《风起月关》 第1章 立下规矩 夜色来临,轻风吹过,乡间小路旁的驿站旌旗被吹的上下飘舞。 突然,原本的寂静的夜空投入发出阵阵“嗖嗖”声,无数把燃着火焰的箭矢直冲驿站而来。 “噗嗤。”箭矢直挺挺的射在驿站巡逻将士的胸膛,鲜血喷出,火焰瞬间在驿站弥漫开来。 “有刺客,快,保护好夫人和少爷。”一瞬间,驿站瞬间躁动起来,无数身穿黑甲,手握长刀的将士从房间中跑出来,然而,一群蒙面黑衣人也从旁边的密林里飞驰而出,密密麻麻的,看不清有多少人,他们冲进驿站,见人就杀,很快就与黑甲战士打作一团。 此时,在驿站内,一个中年美妇神色慌张的拉着一小男孩的手,被黑甲战士保护着往驿站外跑去。 驿站内火光滔天,黑衣人手起刀落,一个又一个无辜的生命倒在了屠刀下,一个男子刚刚从房间跑出来,看到眼前这般景象,瞬间吓懵,赶紧就跑,可是他还没有走两步,就被一把短匕刺中后背,鲜血翻涌而出,直接倒地身亡。 然而在他的尸体不远处,一个盖着盖子的木槽里,一双稚嫩的眼睛却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看到有人惨死眼前,木槽里男孩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此时,一双玉手从身后捂住男孩的嘴,轻声说道,“延儿,千万别出声。” 就在黑甲将士保护着美妇和小男孩往外走的时候,数十名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手握钢刀,将一行人死死围住,男孩惊慌失措的抱着女子,为首的黑甲战士目光刚毅,盯着眼前黑衣人,“劫杀大奉礼国公家眷,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朝廷,礼国公定不会放过你们。” 黑衣人并没有为之所动,为首的黑衣人,直接提刀冲了上去,黑甲将士大喊道,“兄弟们,杀。。” 在火焰的映衬下,一个接一个的黑甲将士倒在地上,当最后一个黑甲将士倒地身亡的时候,身后的美妇和小男孩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女子死死抱着男孩无力的跪在地上。 只见黑衣人缓缓走到女子面前,双手握刀高高举起,目光一冷,直接砍了下来。 “不要。。。”一阵惊慌失措的大喊将宁延从熟睡中惊醒,手里握着的狼毫笔都掉了下来,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在发觉原来只是一场梦后,长长叹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将身上写满字的纸推到一边。 恰好这时,推门声响起,是宁延的贴身侍女素素,看到自家少爷今天居然在自己来之前醒来了,素素还有些意外,“少爷,您今天醒的这么早啊。” 宁延伸了一个懒腰,“睡不着了。” 说罢,素素便将脸盆放到一边,帮宁延更衣。 在殷都,谁都知道礼国公有一个长相俊美无比,眉清目秀的儿子,在年少之时就有殷都第一美男之称,没错这个称谓的主人便是此时还没有完全睡醒的宁延,宁延身形消瘦,玉唇冷面,加上因为从小娇生惯养而养出来的细腻皮肤,配上一双慑人心魄的丹凤眼,十七岁的宁延确实对得起美男之称。 不过,对于美男这个称谓,宁延并不喜欢,经过自己的不懈努力,终于让殷都百姓对他的称呼从殷都第一美男变成了殷都第一纨绔。 素素伺候宁延穿衣后,便作揖退下开始收拾起宁延房间内凌乱的纸张和床铺,宁延一边洗漱一边说道,“素素,这些纸你给本少爷收好了,等晚上我回来还要给老爷子送过去呢。” 听到宁延这话,素素愣了愣,无奈的说道,“啊,少爷,您今天还要出去吗?” “是啊,和朋友约好了去珍宝斋吃饭。”宁延随口说道,看起来毫不在意。 知道自家少爷秉性的素素哦了一声也没有在多问什么,洗漱完毕后的宁延抓起案几上的镂空百花流纹玉佩挂在腰间,然后抓起旁边的钱袋就走了出去。 素素一边收拾一边无奈的说道,“哎,这回来老爷又要责罚了。” 。。。 春风轻拂,在大奉国都殷都城内,去年的积雪还未完全消融,微风吹过,空气中还带着一丝凉意。 出了宁府,宁延也不带一个侍从,就这么往殷都东市街头一走,看着一身锦衣华服和俊逸非凡的容貌,以及那标志性的镂空百花流纹玉佩,街上的大小商贩无不神色紧张,沿途原本热闹的集市气氛也变得奇怪起来,而宁延就好像瘟神一样人人都避着他。 宁延轻轻一笑,这些百姓对他这般态度他完全不奇怪,殷都第一纨绔,上次因为一个没长眼的贵公子就因为看了宁延一眼,就被宁延带着一群人打掉了两颗门牙,而那个贵公子家里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宁延。。”人群里,一个同样锦衣华服的男子跑了过来,年龄与宁延差不多大小,不过样貌比起宁延就差远了,皮肤黝黑,浓眉大眼,身型健壮,和别人见了宁延躲闪不同,这个有些像黑煤球的家伙见了宁延到时热情无比,此人便是宁延的死党,大奉兵部侍郎的独子朱友钧。 宁延笑脸相迎,朱友钧上来就是一个熊抱,“哈哈,我来的还算及时吧,咱们快走吧,估计吴三杯已经到了。” 宁延在朱友钧肚子上轻轻打了一拳,“这吴三杯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平日里抠搜的连一文钱的包子都要算清,这今天是招了哪门子邪了,居然要请客。” 朱友钧搂着宁延就往珍宝斋走,边走边说道,“管他呢,既然这小子愿意请客,那咱们就去瞅瞅,这铁公鸡拔毛的事情可不多,今天非得宰这小子一顿。” 正当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的走着的时候,一把箭矢突然从宁延耳畔飞过,夹带着破空声,钉死在宁延身后的木桩上,宁延目光瞬间阴冷下来,街上的百姓在看到箭矢后,也纷纷往一旁退去。 “谁啊,吃了豹子胆了,敢在殷都行凶。”朱友钧气呼呼的喊道。 宁延走到箭矢旁,将箭矢拔下,黑色的箭柄上还有奉字标识,“军队的官箭。” 此时,街头一白衣男子正被一群拿着佩刀,穿着劲装的男子簇拥着往宁延这里走来。 宁延只是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敢在殷都地界,出门带侍卫,还是佩刀的,啧啧;白衣男子率先开口,看着宁延,不屑的说道,“把本世子的箭矢拿来。” 朱友钧刚要发火,被宁延拦下,“世子?殷都城内,有所谓的世子吗?” 在殷都,根据大奉铁律,所有皇室王公,在没有陛下召见的情况下,不得私自进京,不得私自离开封地,违者,以谋逆罪论处。而这家伙自称世子,难免不引起宁延怀疑。 白衣男子轻蔑一笑,身旁男子直接开口,“大胆,见到靖北王世子殿下,还不快行礼。” 宁延一听,恍然大悟,这几天正值开春,所有的戍边将士都要回京述职,而这靖北王虽是封王,也是边关一将,自然也是回京了,看来这家伙是跟着靖北王来殷都了。 “是这样啊,世子殿下,这当街弯弓可不好吧,伤到百姓怎么办,更何况,这箭矢还差点伤到了我。”宁延虽然叫了世子殿下,但行为举止却丝毫没有尊敬的意思。 白衣男子看着宁延的举动,不免眉头紧锁,“伤了你,本世子自会赔偿,再说了,你,又是什么身份,敢在这里责问本世子。” 说罢,靖北王世子身后的侍卫纷纷右手握刀柄,看起来有一种一言不合就要开大的架势。 宁延摇头一笑,冲着朱友钧一笑,“外地来的,不懂规矩,你先退一会,我给他们立点规矩。” 朱友钧担心的看着宁延,“你一个吗?” “放心吧,这群小米小虾伤不到我。”宁延让朱友钧退到一旁,然后看着眼前的靖北王世子,缓缓开口,“开始吧,本少爷还忙着呢。” “可恶,给我打烂他的嘴。”被如此无视,靖北王世子也是被气的半死,直接大喝一声,身后的侍卫全部冲了上去,将宁延团团围住。 此时在街边的百姓看着眼前一幕,无奈摇头,“这世子连宁五少都敢惹,估计这下一条腿保不住了。” “是啊,恶人自有恶人磨,我们这些寻常百姓就当时看个热闹了。” 第2章 宁府五公子 一群人将宁延团团围住,宁延倒也不惧怕,他可是宁家五少爷,宁家家主宁致乃是大奉礼国公,官至左上将军,宁家能有国公之位,靠的可是战场上一刀一枪的厮杀,深为军旅之后,宁延的武学造诣,自然不低。 “喝。”只见一个护卫直接冲向宁延,右拳挥出,宁延身形微微后倾,右手顺势握住护卫右拳,左臂发力,直接撞在了护卫胸口,那个护卫吃力,直接被震飞数米。 靖北王世子看到如此,嘴角微微上扬。“怪不得有如此底气在此挑衅,原来是修武之人。” “呀。。”正当身边的护卫准备一拥而上时,靖北王世子发话了,“慢着,本世子亲自会会此人。” 只见靖北王世子一步向前,右手握拳前指,“让本世子试试你的身手,若你能打赢我,那今日之事,便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你也太小瞧本世子了,今天你要是不废你一条胳膊,本少爷跟着你姓。”宁延怒目说道。 靖北王世子嘴角一弯,整个人瞬间往前冲去,右手拳化掌,直冲宁延面门,宁延挥手相迎,两人在大街上大做一团。 “嘭。”一声闷响,两人同时后撤,靖北王世子眉头紧锁,“这是凝元境的实力,你小子不是一般人。” 宁延拍了拍手,“我可从没说过我是一般人,世子殿下身为靖北王之后,这实力让人一言难尽啊。” “你。。”靖北王世子在北境什么时候受到过这种屈辱,这次来殷都没想到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小子打了脸,这口气他可忍不了,“找死。” 说罢,靖北王世子在此发力。冲向宁延,宁延左脚跺地,右拳轰出,两人再度交手,一拳一掌,“啊。。”靖北王世子突然双目通红。一掌拍出,宁延暗道不好,急忙躲闪,只见靖北王世子一掌拍在地上,地面瞬间出现一个大坑,宁延目光越来越阴沉,“你这是要杀我。。” 靖北王世子不说话,再度冲来,宁延双拳紧握,看着冲来的靖北王世子,怒目大喊,“去死。” “嘭。”一声伴随着骨骼断裂的声音,靖北王世子直接被宁延一拳震飞,倒飞出十几米远,倒在地上的靖北王世子捂着胳膊哀号,嘴角全是血。 朱友钧大喊一声,“好。” 宁延缓缓走向靖北王世子,身边的护卫赶紧将靖北王世子护在身后,长刀出鞘。 宁延冷笑一声,“你记住了,打你的叫做宁延,礼国公宁致的儿子,殷都不必北境,别太嚣张。” 说罢,就转身离去,“我们走。” 靖北王世子看着宁延的背景大喊道,“宁延,别忘了我还姓高,得罪了皇室,你们一家都得玩完。” 可是这话宁延就像没听到一样,带着朱友钧头也不回的走了。 。。。 很快,两人就到了此行的目的地,珍宝斋。 珍宝斋可以说是整个殷都除了中最为奢侈豪华的饭庄了,许多非富即贵的公子世家都会隔三差五的在这里吃上一顿美味,整个珍宝斋共有五层,一层是一些稍稍贵点但仍能使普通白姓承担得起的饭菜;二楼则是雅座隔间,里面的饭菜比起一层就要贵上三成,当然味道也要好上不少;三层则是有着评书,曲目表演,客人可在各在的雅座内,品茶吃饭,欣赏评书曲目,陶冶情操;在四楼则是装修豪华典雅的大包间,每个包间都有两到三位的绝美女子服侍,当燃了三四层的饭菜已经不能算是美味佳肴了,应该算是珍馐美味;这第五层只有不到二十个房间,这每个房间都有一个单独的主人,这些人的身份即便是一些达官贵人也不敢触怒,就像当朝丞相关仲贤就拥有一个房间。 平日里也只有宁延能在四层请客,就像朱友钧他们最多也就是三层。 上了三楼,来到一间梨木雅间内,推门而入,果不其然,里面刚好坐了三人,外号吴三杯的吴子椎,殷都农司大夫胡统勋的公子胡尚仪;以及一个手握扇子正襟危坐的白衣男子,此人并非官宦子弟,而是国子监的学生,魏正淳。 “呦,宁五少,大黑你们可算是来了,再不来这一桌子菜都凉了。”吴子椎笑着招呼着宁延和朱友钧入座,宁延习惯性的做到靠窗的位置,打开窗户,从四楼看下去,整个殷都东市几乎尽收眼底。 “你小子,平日里抠搜成那样,今天突然请这么一大桌子菜,肯定有问题,说吧,碰到什么难处了。”朱友钧大大咧咧的,坐下后,直接动筷子,边吃边说道。 吴子椎也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住这几个,也就没有再卖关子,“哥几个,那我可就说了。” 只见吴子椎将一刻着精美花纹的匕首放在桌上,“哥几个看看这是什么。” “不就一匕首吗?”朱友钧不屑的说道。 只见吴子椎将匕首打开。瞬间金光闪耀,“是镶金的。” “嗯?”宁延看着匕首,冷笑道,“你这是从你家里拿的?就不怕你爹揍你。” “才不是呢。这可是我从单府的废墟下找到,我爹还不知道呢,哥几个你们看看有没办法帮我把这匕首卖出去,让我小赚一笔。”吴子椎慢慢的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胡尚仪无奈一笑,“怪不得请我们吃饭,原来是为这事啊,这镶金的匕首殷都城内随便一家铸金店就可以出售,干嘛要找我们啊。” “这可不一样,毕竟这是从单府找到的,多多少少有些不干净,这不指望几位看看有什么办法没有啊。”吴子椎看着几人说道。 “黑市?”朱友钧眉头紧锁,“这。。。” 宁延接过匕首,本打算大概一看,可是看着看着目光就凝重了起来,在匕首的镶金部分,赫然刻着三朵流云纹饰,三朵尾部相接,互成犄角,这纹饰的出现让宁延目光瞬间严肃。 “等会,吴三杯,你说这匕首是从哪来的?” 看着宁延突然严肃,吴子椎如是说道,“从单府废墟,就义国公单方的府邸啊。” “这匕首我要了,你开个价吧。”吴子椎说完,宁延直接将匕首塞到袖子里。 “啊,这,宁五少,你这。。” 宁延将腰间钱袋丢给吴子椎,“里面有些碎银还有三百两的银票,买这个匕首足够了。” 一旁的魏正淳看着宁延,“宁五少,这匕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宁延缓缓一笑,“是我正好看上这个匕首了。” 一旁的众人半信半疑的看着宁延,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此刻宁延看着匕首,脑子里全是十年前的刺杀,因为那场刺杀,他失去了儿时最好的玩伴。 黄昏来临,宁延回到府邸,素素早已将宁延抄写的家规整理好,宁延回去后直接将匕首锁在柜子里,带着抄的家规就去了宁家家主,大奉礼国公宁致的正院。 推门而入,一旁的丫鬟赶紧行礼,“五少爷。” 宁延微微点头,径直来到大堂,此刻的宁致正端坐案堂之上,看着宁延,嘴角轻动,“抄完了?” 宁家礼国公宁致,二十岁从军,跟着新如今的皇上征战沙场二十余年,将大奉十七州变为了如今的大奉十八州,最北部的项州就是宁致带着宁家军打下的,按照大奉律令开疆扩土可封侯的律令将其奉为礼国公。 宁致面目刚毅,虽年近五十但仍身强体壮,眉目间不怒自威,在大奉朝堂上也以刚正耿直着称。 “爹,抄完了。”宁延将抄写的家规双手奉上。 看着这个儿子,宁致无奈说道,“三天后,你大哥就到殷都了,在你大哥回来的这段时间,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不要乱惹事。” “啊,我大哥要回来了,太好了。”宁延一听大哥宁鹤要回来,顿时喜上眉梢,“不过,爹,我今天上街碰到一个自称世子的家伙,当街放箭,还差点伤到我。” 一听宁延这话,宁致的脸色微微一变,直接起身,“你说什么?你又跑出去了?还是世子,难不成是靖北王世子?” “好像是这个人。” “你把他怎么样了?” “爹,别紧张,也没怎么样,就是废了一条胳膊而已。” 听到这话,宁致憋的老脸憋的通红,一把抓起旁边的鸡毛掸子,边走边喊,“逆子,老夫不打断你的腿。” 看到这画面,宁延赶紧转身撒丫子就跑,边跑边说,“爹,你放心,我回去这就给您抄家规,您别动气啊。。” 第3章 苗头初露 回到自己别院,宁延坐在床榻上,手里拿着那把从吴子椎买来的匕首,仔细端详,目光盯着那个流云纹饰目不转睛,这个纹饰在他的脑海里可以说存在了整整十年。 打开手边的盒子,里面是一张素宣纸,上面画着的也是流云纹饰,宁延将两个纹饰一经对比,果然一模一样。 “十年了,到底还是露出马脚了。”宁延自言自语的说道年,脑海里重现浮现出十年前他们从项州回京在朔州驿站发生的一幕,刀光剑影,火光滔天,为了救他们母子,宁延的乳母和她的儿子扮作宁延母子将黑衣人引开,正因如此,宁延母子才得以幸免。 但是那天在木槽里看到一男子直勾勾倒在自己面前的画面让宁延永生难忘,而杀死那名无辜男子的匕首上正好有着和此刻手中匕首一模一样的流云纹饰;不过在刺杀结束后,那群黑衣人并未留下任何马脚,那把匕首也被带走了,不过年少的宁延还是凭着记忆将那流云纹饰画了下来。 事情发生后,朔州牧可以说是下了大本钱调查这次刺杀。只不过一直没结果,后来也没有办法。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么多年,宁延一直没有忘记那次刺杀,因为那次刺杀他失去了最好的玩伴。 从回忆中醒来,宁延拿起笔墨在纸上写下单府两字,既然这匕首是在单府废墟发现的,那就肯定和单府脱不了关系。 宁延略微沉思,单方,大奉义国公,曾和宁致一起并称“大奉双雄”。亲征南蛮,打的南蛮二十年不敢北进,可是就这么一个传奇将军,却因晚节不保而牵扯进了名震大奉的“太嘉军备案。”在证据确凿,无力辩解的情况下,被满门抄斩,全家上下一百多口人无一幸免,最后府邸也被一场大火付之一炬,据说到现在那座府邸废墟每逢夜幕来临都会传来妇孺哭啼,所以那废墟即便过去三年也没有人敢去打扫清理。 不过仔细一这吴子椎胆子还真大啊,“要是这匕首真是再单府发现的话,那三年前的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轻叹一声,不想了,明天去单府废墟看看就知道了,既然自家老爹对单府的事情缄口不言,那就只有自己去查查了,十年前的事情他一定要查出一个真相出来。 。。。 翌日清晨,宁延起了个大早,让素素还有些不太习惯,草草的吃了两口后,就出门而去。 这次宁延没有叫上他那些狐朋狗友,而是只身一人来到了单府废墟,说是废墟还真是废墟,昔日恢宏的单府变成了残垣断壁,正门已经被焚毁,满目狼藉,疮痍遍地,宁延四下看了看,在确定没日人发现后,快步走了进去,虽然过去了三年,但空气中还是留有一些焦糊味。 “这吴三杯到底在那找到匕首啊。”看着眼前的一幕,宁延不由得头疼起来。 “咳咳。”一阵咳嗽声让宁延瞬间汗毛倒立,“是谁?” 很快咳嗽声再度传来,这废墟难道还有住?顺着咳嗽声走了一会,便在一处倒塌房间的一角发现了咳嗽声的主人,只见一个穿着破烂不堪的老人正盖着残破的棉被靠在墙上咳嗽。 在看到宁延后也是震惊了一下,随即神色紧张的说道,“求求您,别赶我走,等我闺女回来,我们自己会走。” 宁延看着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沧桑,从这话可以听出来,老头子估计受了不少委屈,“让我不赶你可以,你告诉我,你来这里多久了。” 老头听到宁延的话,才松了一口气,一边咳嗽一边说道,“老头子我从城外来的,来城内瞧病,家里穷,住不起客栈,就在这里暂住了一晚。” 宁延稍稍皱眉,“行吧,这又不是本少爷的院子,你住多久随你。” 说完宁延转身就要走,这时一个小姑娘带着一大包药就跑了过来,女孩头发脏乱,衣衫褴褛,不过眼睛很大,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脸上也没有一点血色,小女孩在看到宁延后,神色慌张的赶紧跑到老人身边,拉起老人就要走,“爹,我们快走。” 宁延没有过多理会,转身就走,继续在废墟里走来走去,不过这里一片狼藉,要找到有用的线索比登天还难,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线索,正当宁延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个老头又出现在了宁延眼前。 在单府废墟门口,一群叫花子将老人和女孩团团围住,宁延淡定的从众人身边走过,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仍然,小女孩直接冲上来,跪在宁延面前,“公子,公子救救我和我爹,求您了,公子。” 说着女孩不停的用头磕着地,一声接着一声,而一旁拄着拐杖的老头老泪纵横,“敏儿。。” 旁边的叫花子看着眼前这一幕也不敢轻举妄动,就这么盯着宁延,宁延冷笑一声,看了看那群叫花子,“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很快,里面就有叫花子开口,“你是宁家五少爷。。” 宁延点了点头,随即半跪在地上,打量着女孩梨花带雨的面容,邪媚一笑,“那你告诉他们我是什么人。” “殷都,殷都第一,第一。。”那群叫花子半天不敢说出口。 宁延接着他们的话说下去,“第一纨绔。” 女孩愣了愣,宁延继续说道,“现在你还要我救你吗?” 说罢,宁延就要起身,偏偏这时,一架马车缓缓驶来,刚好停在宁延面前,身后的叫花子看到这一幕后赶紧离开,路中央只留下来宁延和这父女二人。 “宁五少。”只见马车上吴子椎笑嘻嘻的跑下来,来到宁延面前,“哎,你怎么来城西了。” 说完,再看了看下面跪着哭得双眼通红的女孩,吴子椎瞬间明白了,“你是不是嗯?” 宁延甩了一个白眼,“去你的,本少爷能看上这种货色?你也太小瞧本少爷了吧。” “那你来这里是?”吴子椎不解的说道。 “没事,随便走走,你忙你的吧,我也该走了。”宁延笑了笑。 吴子椎拱了拱手,“行,那我就先走了。” 吴子椎上车后不久,宁延直接一把抓起女孩的手,吓的女孩一个哆嗦,“走吧,跟本少爷回府。” “公子,公子,我。。”女孩有些惊慌失措的说道。 “我什么我,别废话,不然别怪本少爷不客气。”说罢就要拉着女孩走。 “公子,请你放过小女吧,小女年幼不懂事,刚刚触怒了公子,还请公子不要跟她一般计较。”只见老人直接跪了下来,哭着说道,这一哭,直接涕泗横流,咳嗽不停。 “爹。。”女孩见状,也哭诉不停。 宁延一把将女孩手里的药抢过,仍给老人,同时还把药检的碎银也一同扔了过去,“你女儿,本少爷买了。” “公子,公子,求求您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阿。。”老头继续哭丧着。 宁延不耐烦的喊道,“吴三杯,帮个忙。” 吴子椎一脸坏笑的看着宁延,“嘿嘿,没问题。” 说完挥了挥手,身边的几个家丁就把女孩直接带走,留下老头跪在地上不停的哭泣,哀叹命运不公。 回宁府的路上,沿途百姓看着宁延将一姑娘强抢到宁府,无一不摇头叹息,他们能做的也只能是无奈,谁叫他是宁延呢。 到了宁府门口,吴子椎的手下拱手离去,宁府的家丁看着自家的五少爷以及身后的女孩,无奈的拱手,“少爷。” 宁延挥了挥手,指着其中一个说,“送到我院子里。” “是。” 同时把另外一个叫来,贴在他耳旁说了些话,然后那个家丁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看宁延,然后点了点头,“少爷放心,在下绝不外穿。” 说完便起身离开。 就这样在一阵啜泣中,小姑娘被送到了宁延院子里,小姑娘坐在地上,蜷缩在一角,身体不停的颤抖,哭泣,此时的她担心的不仅仅是她的命运,还有她那个年迈的老爹。 。。。 就在宁延走后不久,吴子椎静静的坐在马车里,神色荫翳,面色阴冷的让人不寒而栗,和刚刚的热情的一幕简直判若两人,“您也看到了,一跋扈的纨绔罢了。” 此时吴子椎的马车内,坐着的不仅仅是吴子椎一人,还有一白发老者,只见老者微微睁眼,“纨绔?是啊,看上去确实如此,可是一个纨绔回来人烟稀少的城西?会来变成废墟的单府?” “哼,昨日给了他一黄金匕首,想必是财迷心窍,想来这里试试运气吧。”吴子椎淡定道。 老者摇了摇头,“三百多两银子送你连商量都不商量,会是财迷心窍?” “难道是匕首有问题?”吴子椎恍然大悟,看着老者。 老者摇了摇头,“这老夫也不能确定这宁延到底是不是真的了解那把匕首,如果是的话,那此子就留不得了。” 说罢,老者缓缓捋了捋胡须,吴子椎不解的看了看老者,“师父,那匕首到底有什么问题?您让我接近那纨绔到底有什么目的?” “以后你会知道的,但现在你还不能知道。”老者说完便闭目养神不再多言,只剩下吴子椎在那里不解其意。 第4章 滏河江畔 正在院子里打扫的素素听到门口传来阵阵哭啼声,便放下扫帚走了过去,结果就看到一个小姑娘蜷缩在门口,脸上满是泪痕。 “小姑娘,你是。。”素素轻声问道。 小女孩慢慢抬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素素,“我。。我。。” 恰好这时,宁延走了进来,“本少爷弄回来的。” 听到宁延声音响起,小女孩赶紧缩到一旁,素素轻轻一笑,“妹妹,别怕,少爷不是坏人。” “现在到宁府了,以后你就是我院子里的人,月钱什么的不会少你。”宁延边说边往回走,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啊?” “苏敏。。”小女孩颤颤巍巍的说道。 宁延点了点头,“好的,知道了,素素,交给你安排了。” “少爷放心。” 素素拉着苏敏的手,往院子走去,“放心吧,少爷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走,跟我去洗漱一下。” “可我爹。。” “少爷会安排好的,你放心。”素素笑着说道,苏敏缓缓跟着素素往院子里走去。 “苏敏,很好听的名字,我伺候少爷三年了,这可是少爷第一次往院子里带人。”素素笑着说道,没错,在宁延的别院,只有素素一个下人,其实刚开始下人还挺多的,直到有一次被宁延撞见有人欺负素素时,宁延直接将所有下人都给扫地出门了,只留下了素素。 苏敏有些意外的看着素素,“这。。我,我以后也是他的丫鬟了?” 素素笑了笑,“对啊,虽然不知道少爷为什么把你带回来,但你放心,少爷不会亏待你的,对了,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苏敏低头说道。 “真好,我进宁府那年也是十四岁。”素素笑了笑,仿佛又会想起了自己当年。 和素素聊了一会,苏敏才明白自己被宁延抓来了礼国公府邸,虽然他年龄小,但她也知道这是不可多得的大户人家,能在这里当丫鬟的收入那也是相当可观的,之前他们村里就有一个在殷都大户人家做下人的,干了十几年后回到村里,家里盖上了大瓦房,还买了几亩地,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回想起自己家的日子,苏敏也渐渐接受了自己新的身份,或许自己也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自己家的日子越来越好。 宁延回到房间后,越想越不对劲,奇怪了,自己今天起床起的这么早,就是为了不引人注意,可还是和吴子椎撞见了,这吴子椎来的也太巧了吧。 还有那匕首,单府都被毁三年了,平日里那些叫花子那么多都没有发现这镶金匕首,怎么就那么巧被吴子椎发现了?现在仔细想想这巧合未免也太巧了吧。 这个时候,素素推门而入,端了一旁水果走了过来,“少爷,苏敏已经安排好了。” 宁延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素素,我记得三年前你来我们宁家的时候,恰好是单家被灭门的时候吧。” 听到这话,素素不免神色微变,“少爷,您怎么突然问这个。” 宁延浅笑一声,“你别担心,你的事情,我娘都告诉我了,其实不到万不得已本少爷不会戳穿你身份的,只是现在出了一点事,我需要知道单家的事情。” 素素缓缓低头,想起当年单家的事情,就不免眼泛泪花,“我明白了少爷,您问吧,当初夫人和老爷冒死把我救出来,就冲这份恩情,素素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宁延点了点头,将那把镶金匕首拿出来,交给素素,“素素,你看这把匕首你可曾见过。” 素素拿起匕首匕首仔细端详,“这匕首。。我并见过,我从未见单府有人有过这种匕首。” 宁延微微颔首,“这匕首是在单家废墟发现的。” “什么?”素素不可思议的看着匕首,“单家不是被陛下下旨灭门抄家了,这镶金的匕首怎么可能漏下。” “我也好奇,不过就在单家被抄家第二天,单府就意外失火了,这也太巧了。。”宁延端详着匕首说道,“这一定不是巧合,一定是有人想要掩盖什么?所以才会焚宅。” 若是这些人和十年前朔州袭击案是同一群人所为的话,那这背后肯定有着惊天阴谋,同时对两大国公动手,一般人可没有这么大的胆量。 素素将匕首放到案几上,开口道,“少爷您说,您需要素素做什么?素素一定全力帮助少爷,只求少爷能够查清真相。” 宁延无奈苦心,“别这么说,我现在的身份就是一纨绔,在殷都跋扈还可以,要说调查事情,还真是有些难。” 当初单家灭门之后,朝野震惊,平日里和单方来往最为密切的就是宁家,可是单家出事之后,宁致就下令不准多言单家的事,有人说这是当朝皇帝在杀鸡儆猴,目的就是为了逼宁致交出兵权。 最后,宁致也确实交出了兵权,但是兵权却交到了宁延的大哥,宁鹤手上。 素素看着宁延,她相信宁延不会是看上去这么简单,“素素永远相信少爷。” 宁延微微颔首,说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下去休息吧。” “是少爷。” 。。。 这两天平静的有些让宁延意外,自己打断了靖北王世子的胳膊,靖北王居然一声不吭,虽然宁致差人去道歉了,但吃了闭门羹;因此宁延猜测,这靖北王之所以一句话不说,很有可能是在等一个机会,能给他儿子解气的最佳时机。 而现在,这个时机来了,那就是宁鹤大破西羌得胜归来的日子,而当今陛下必会亲自召见,此时正逢靖北王述职,到时候难免要为难一手他们宁家。 想到这里,宁延倒是轻轻一笑,显得格外轻松。 果然,一大早,宁致就穿着朝服去宫面圣,而家里人则开始收拾府邸,尤其是宁延大嫂,得知相公归来,更是激动不已,安排厨房做了不少佳肴,就等晚上宁家父子归来,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在这个关键时候,宁延却离开了宁府,而他的目的地则是殷都最为风流的滏河江畔,在殷都,谁都知道滏河江畔是着名的花柳之地,风月场所;在殷都更是销金窟一样的存在,殷都大大小小的有钱人都会来这里寻花问柳,而今日,宁延则带着吴子椎和朱友钧三人来到了这里。 “我说宁少,前两天不刚弄回去一个,现在又来滏河江畔,身体顶得住啊。”吴子椎部还好意的笑了笑。 “本少爷身强体壮,那次不是神龙入海一般。”宁延哈哈大笑的说道,“大黑,这可是你说滏河江畔来新来了一个花魁,张的沉鱼落雁,容貌非凡,要是敢骗本少爷,本少爷饶不了你。” “这您放心,这花魁我可是盯了好些天呢,这不刚传来消息就来找您了,时间不早了,咱们快进去吧。”朱友钧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 宁延扇子一挥,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滏河江畔,一进去就能闻到浓重的酒味和胭脂味,沿江两岸,各种浓妆艳抹的女子在两旁吆喝着,他们知道这刚进来的只是一般货色,真正绝色的美人都在深处的花船上。 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了目的地,装扮着各种彩色灯笼的大花船,其实白天来这里的人相对较少,这花船也看不出什么艳丽之处,等到晚上,灯火通明,各种彩色灯笼和绸缎交相辉映,加上时不时的烟花,更容易让人领会什么叫殷都销金窟。 花船入口处,一穿着艳丽的老鸨正大声吆喝着,宁延三人走过去,那老鸨一看是宁延三人,赶紧笑嘻嘻的迎过去,“哟,这不是宁家五少爷吗?还有朱少爷和吴少爷啊,三位可是贵客啊,来,里面请,今天我啊一定找个好姑娘把三位服侍的舒舒服服的。” 宁延拿出扇子拦下老鸨的好意,“别,您的这些货色本少爷没有兴趣,听说你这里新来了一个花魁。” “啊?”老鸨愣了愣,随即赶紧陪笑,“宁少爷的消息还挺灵通的,不过昭旻今天晚上才正式准备开曲演奏,您三位来的早了,不如今夜再来如何?我一定要昭旻好好伺候您” 宁延笑了笑,“白天晚上难道不一样吗?本少爷心情好,你刚刚的话不和你计较,再给你一次机会,去把她找来,如若你在开口阻拦,信不信本少爷将你这花船拆了。” 旁边的朱友钧冷面相向,“如果不相信,那就试试看。” “别啊,两位少爷,可别。。”老鸨赶紧陪笑道。 吴子椎则笑着拉着老鸨的袖子说道,“要我说啊,你就赶紧去吧,要是真把宁少爷惹毛了,我可不敢保证他拆了船后会不会放把火啊。” 那老鸨一听,眼珠子一转,既然都被宁延盯上了,白天晚上的也无所谓了,于是牙关一咬,“也罢,宁少爷,您随我到雅间休息一下,我这就给您安排。” 宁延满意的点了点头,将腰间的钱袋丢给老鸨,“去吧,别让本少爷久等。” 说完就大笑着上了花船,而朱友钧则和吴子椎也笑着离去,各自去找心仪的姑娘去了。 第5章 文昭旻 很快,老鸨就将宁延引入花船内雅间,里面香味缭绕,令人意乱神迷。 “宁少爷,您稍等片刻,老婆子这就给您喊昭旻。”老鸨笑着说道,宁延微微颔首,端起面前酒杯,杯酒下肚,眉头紧锁。 少顷,一个穿着浅橙色细衫的女子缓缓走进宁延的房间,宁延微微抬头,不得不说,确实美艳,皓目星眉,朱唇微启,纤细的身材配上这看起来清冷的面容,给人一种冰霜美人的感觉,这种宛如风中百合的女子更是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小女文昭旻见过宁少爷。”文昭民稍稍作揖,低头说道。 “抬头,让本少爷看看。”宁延端坐桌前,目光盯着文昭旻说道。 只见文昭旻慢慢抬头,当她看到宁延时,也不免震惊一下,居然是生的如此好看的少年郎。 宁延点了点头,“听说你擅长古琴,那就开始吧。” “是。”文昭旻微微颔首,起身来到琴前,玉手放在琴上,微微拨动,很快房间内就传来悠扬琴声,不过这琴声让宁延听的却是不免冷笑,琴声好听不假,但却透露出一股悲凉之意,曲调慢中带悲,听者难免心生悲愤之感。 “在这个时候,弹奏《江东换莲曲》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宁延起身,缓缓来到文昭旻身边,突然一只手按在古琴上,盯着文昭旻说道。 因为距离文昭旻很近,文昭旻身上的胭脂味不断传来,同时还能听到文昭旻因为过度紧张,而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宁延的手慢慢离开古琴,一边打量着文昭旻一边说道,“《江东换莲曲》由江东乐师李嗣年所作,曲调悲凉无比,五十年前,江东大旱,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为了活下去,许多穷人家百姓用自家刚出生的孩子去找大户人家换取莲子,这一幕被李嗣年先生看到,于是便有了这首曲子。” 文昭旻抬头看着宁延,宁延浅笑一声,“本少爷说的可有问题?” “相传宁家五少爷,专横跋扈,行事荒唐不羁,更是沉迷酒色无法自拔;现在看来,这传闻多少有些不符。”文昭旻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看着宁延说道。 宁延摇了摇头,“就因为识得一首曲子?” 说罢,宁延直接将文昭旻抱起,这倒是让文昭旻没有反应过来,牙齿轻咬嘴唇,双拳紧握,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女子爱财,君子好色,你有色,我有财,我们各取所需。”说完大笑三声,便将文昭旻抱到了床榻之上。 文昭旻躺在床上,眼泪不由得流了下来,嘴唇都被咬出血了。 这时,一个身影缓缓从窗户外闪过,宁延冷笑一声,来到床前,看着文昭旻,一把抓住她的右手,文昭旻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宁延面色阴冷,和刚才的好色之徒完全是两个人。 文昭旻的力气怎么可能比宁延大,只见宁延一把抓起文昭旻右手,将她右手上的簪子抢下来,丢到一旁,“怎么?想跟我同归于尽啊?” “我死也不受辱。”文昭旻一字一字的说道。 宁延微微点头,右手在文昭旻脸上划过,“确实好看,不过你戏过了,你若真想死就不会活到现在了,在老鸨把你送到房间的时候,甚至路上,你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死,可你偏偏不死,只有在这里,才说出如此一番话,啧啧,文姑娘是何居心啊?” 文昭旻瞪大眼睛盯着宁延,似乎有种谎言被戳穿的尴尬。宁延接着说道,“我来猜一下,你是在赌,赌我是不是传言中的那种人。” “没有。。” “你有,其实我挺好奇,到底是谁让你怀疑我的品行的。”宁延目光阴冷的说道。 文昭旻半天说不出话来,也确实就像宁延说的那样,她本是大户家小姐,家道中落,自己被寄养在亲戚家里,谁这那个亲戚为了钱财将自己卖到滏河江畔,为了活命,她不得不按着老鸨的话做,而老鸨也答应了她卖艺不卖身,可是今天却听说殷都着名的纨绔宁延要见自己,一瞬间,她感觉天塌了,于是便萌生了一死了之的念头。 谁知,正在他心灰意冷之时,突然听到有人在门外说这个宁延的荒诞很有可能是装出来的,现在需要一个美貌绝色之人试探一番,于是怀抱着侥幸,文昭旻来到了宁延的房间。 当文昭旻哭着把这些说出来的时候,宁延浅笑一声,“出了这房间,这话不能说给任何人,还有,你必须把自己当作风月女子。” “啊?”文昭旻愣了愣,不解的看着宁延,宁延目光阴冷,他知道自己可能被下套了。 “要想保住贞洁,或者要想在这里活下去,就听我的。”宁延说完,便一把将文昭旻的衣服撕了下来,这一幕把文昭旻吓的大叫。 只见宁延直接打开窗,将文昭旻撕碎的衣服扔了下去,刚好飘到江心。 这下江岸两旁的公子哥无一不感慨叹息,“到底是宁五少啊,可惜了昭旻姑娘啊,据说是个大美人啊。” 旁边的公子摇着扇子说道,“本来还想等到晚上一睹昭旻姑娘风采,这下好了,这花提前被宁五少采了,我等没有机会了。” 类似的话语层出不穷,一个房间内,吴子椎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真不知道这种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文昭旻看着躺在身边呼呼大睡的宁延,不禁有些惊讶,这宁延就这么躺在自己身边睡着了?看到宁延睡着,问昭旻也缓缓躺在一侧,心跳加快,这还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和男子同床而眠,不过,就冲宁延如此行事,自己这次是赌对了。 躺在滏河江畔睡大觉,宁延也是第一人了,一觉醒来就是大下午了,宁延起身看了看还在熟睡中的文昭旻,故意咳咳两声,问昭旻直接被吓醒,缩在一旁,“宁少爷。” “我走之后,该怎么说你知道,你放心,除了我不会有人进你房间。”宁延故意不穿外套,缓缓向外走去。 “是,多谢宁公子。” 宁延走后,文昭旻如释重负的长吁一口气,碰到了宁延这样的人,到底是自己的幸运还是不幸呢。 果然,当看到宁延衣衫不整,睡眼惺忪的从房间出来后,朱友钧赶紧走上去,扶着宁延,“宁五少果然神勇,足足两个时辰啊。” 宁延神秘一笑,贴在朱友钧耳旁轻声密语,朱友钧听到后更是一脸坏笑,“处子之身,怪不得呢。” “吴三杯呢,不会还躺在女人怀里睡觉吧。”宁延好奇的问道。 “那小子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估计是自觉羞愧,先回去了。”朱友钧摇头说道。 “告诉老鸨,这女子我包了,每月都有银子送上,只有一点,本少爷碰过的,不许别人在碰。”宁延厉声说道。 朱友钧点了点头,“您放心,明白。” 自从出了滏河江畔后,宁五少的名声在殷都彻底传开了,这三天,从殴打靖北王世子,到当街强抢民女,到最后的滏河江畔,可以说将跋扈纨绔,酒色荒诞的名声彻底传开了。 与此同时,在大奉皇宫内,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也慢慢打响。 大奉皇宫位于殷都城正中央,分东南西北四门,皇宫恢宏大气,庄严肃穆,由两万御林军镇守,寻常百姓根本靠近不得,一旦进入禁区,会立即射杀;皇宫主体由黑红两色构成,黑色是大奉的信仰之色,黑色代表勇毅,刚强,不屈和王霸;大奉以武立国,从最开始的中原八州到现在的十八州,就足以看出大奉有多么重视军事。 而此时的太和殿内,平西将军宁鹤凯旋而归,大败羌人三百里,功勋卓着,当今圣上正要封赏,然而下面的群臣却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 “宁爱卿,此番征战劳苦功高,为国为民,属实不易,朕决定加封宁爱卿为定西将军,领正四品武将衔,统领宁家军继续为国效力。”端坐在龙椅上,白发横生的皇帝缓缓开口说道。 这个人便是现如今大奉的皇帝,高祯。二十七岁登基称帝,到如今已经稳坐皇位二十三年,虽然高祯看上去给人一种邻家老头,和蔼可亲的样子,可是君王之心,深不可测,高祯更是深喑帝王之道,在位二十三年各种阴谋阳谋层出不穷,实现了在大奉真正的说一不二,成为大奉绝对的权威。 而此刻半跪在地上,身着银甲,剑眉星目的男子便是宁延的大哥,礼国公府上长公子宁鹤,大奉平西将军。 还不等宁鹤开口,旁边一个身着金甲的中年男子就站了出来,拱手说道,“陛下,臣以为不妥,宁将军战功卓着,功在国家,但礼国公教子无方,宁将军未尽兄长之责,纵容其府上五公子当街殴打犬子,并当街断犬子一臂,臣以为,此事,礼国公,宁将军都应有不可推卸责任。” 此时站出来开口的赫然是靖北王高览,当今陛下的亲兄弟,一旁的宁致眉头一皱,好你个高览,这个时候说这事,你是存心的吧。 第6章 流云纹饰 一旁的宁致赶紧站出来,拱手说道,“陛下,关于靖北王所言,其中定然是有些误会,等退朝之后,老臣定会给靖北王一个合理的解释。” 靖北王高览不屑的冷笑一声,“礼国公,你要知道,你儿子打断的可不只是我高览儿子的胳膊,而是整个大奉皇室的脸,我儿在不济也是皇室之人,你儿子目无王法,这难道不是在挑战大奉皇威吗?” 这个帽子戴的宁致老脸一阵抽搐,急忙看了看脸色有些不好看的高枕,“陛下,犬子断然没有此意。” 一旁的宁鹤也赶紧拱手替自家弟弟开脱,“陛下,内弟尚未成年及冠,行事有些鲁莽幼稚,还望陛下和靖北王不要和内弟一般计较,对于令郎伤势,我宁家愿意给予赔偿。” 高览还想再开口,被高祯拦下,“朕听明白了,就是两个小孩打了一架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靖北王啊,这次就给朕一个面子,朕派最好的御医去给世子瞧伤如何?” 高祯都开口了,高览哪还敢多说什么,微微躬身,“老臣替犬子谢过陛下。” 高祯打了一个哈欠,“好了,今日时间也不早了,朕有些困倦了,退朝吧。” “臣等恭送陛下。。” 退朝后,宁致才长舒一口气,走出宫门,宁鹤扶着宁致往自家马车上走,突然一声礼国公拦下两人,“礼国公,礼国公。。” 两人回头一看,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此刻老者正被下人扶着来到两人面前,宁鹤见到后,急忙行礼,“关丞相。” 宁致笑了笑,“亲家啊,有什么事吗?” 眼前这个头发花白但却精神抖擞的老者就是当朝宰相,关仲贤。也是宁家二公子宁枫的岳父,宁家的亲家。 “延儿的事情老夫有所耳闻,今日陛下虽然并未多言,但是却悄无声息的将大公子的功勋全部抹了;亲家,别怪老夫多言,是要好好管教一下延儿了。”关仲贤担心的说道。 在如今的大奉朝堂上,要说高祯最忌惮谁,那关仲贤绝对是其中之一,但同时关仲贤也是他最为倚重的大臣。 宁致苦笑一声,“让您听笑话了,幼子顽劣,回去之后老夫定会强加管教。” 关仲贤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礼国公你的家事,老夫就不再多言了,告退。” 宁鹤低头拱手,“恭送关丞相。” 回府邸的马车上,宁致揉着太阳穴将宁延闯祸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宁鹤,宁鹤听到后,淡淡一笑,“父亲,回去后就不要再责怪延儿了,我相信延儿并非顽劣不堪之人,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宁家。” 宁致似乎没有听懂宁鹤的意思,厉声说道,“这个逆子,老父为将二十余年生的气都没有跟着那臭小子一年气的多。” 宁鹤微微颔首,“父亲,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别想这么多了,现在靖北王是彻底得罪了,不过您也别怕,咱们宁家的底蕴在这里,不怕他靖北王。” “哎,为父不是怕,战场厮杀都不怕能怕这个,为父只是担心延儿的声誉,殷都第一纨绔,哎,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宁致摇头说道。 宁鹤倒是看的挺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回到府邸后,家里早已经备好了饭菜,宁致一脸铁青的来到大堂之上,一旁的大夫人看到许久不见的宁鹤,腼腆一笑,强忍心中的高兴,只是寒暄了几句,在宁府谁都知道老夫人脾气最好,而大夫人脾气不好,特别护短。 “宁延呢,把他叫来。”宁致气冲冲的说道。 一旁的管家尴尬的笑着拱手,“五少爷出门了。” “什么,今天什么日子,他还出门,去哪了,给我找回来。”宁致大喊道。 “五少爷,五少爷去了滏河江畔。。”管家颤颤巍巍的说道。 “什么?”宁致大怒,他宁致怎么可能不知道滏河两岸是什么地方,气得大喊,“逆子啊,逆子。。” 旁边的宁鹤神色稍稍一紧,看了看旁边的夫人,“延儿真去了?” 大夫人程双双微微点头,“是,大街上都传开了,延儿还将人家姑娘的衣服扔在江上了。” 宁鹤眉头紧锁,走上前扶着宁致做好,“父亲,您别生气,我这就去找延儿,把他带回来。” “带回来我非打断他的腿,学什么不好,非得去那种地方,真是气死老夫了。”宁致气呼呼的说道。 看着这一大桌子菜,宁鹤无奈摇头,换了一身便装后就出门准备去找宁延,可是刚刚到门口,就看到了宁延正抓着糖葫芦边走边吃,好不逍遥。 “大哥。。”宁延一眼就看到来在门口的宁鹤,直接一把将糖葫芦扔了,冲上去抱住宁鹤,“大哥,大哥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宁鹤无奈一笑,“臭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都赶去滏河江畔了。” 宁延嘿嘿一笑,拉着宁鹤就往府里走,“大哥,您别着急,我就等着你回来了,我有事情给你说。” “爹知道你去那种地方后很是生气啊,你这次估计要挨鞭子了。” “那都小事,您先听我说,我发现了很重要的事情,现在就等你和二哥回来给我出谋划策呢。”宁延说着拉起宁鹤就往自己院子走去。 。。。 走进别院,苏敏正在收拾杂乱的院子,看到宁延和宁鹤后,赶紧起身作揖行礼,“少爷。” 宁鹤一看新面孔,笑了笑,“什么时候招的丫鬟啊。” “也就前几天,大哥,跟我进来。” 走进房间,素素赶紧拿出茶水水果招待宁鹤,宁延将那镶金匕首拿出来,递给宁鹤,“大哥,你看。。” 宁鹤接过宁延的匕首,很快就被那流云纹饰吸引了,“这纹饰,朔州遇刺。。” 宁延点了点头,“十年了,这纹饰再度出现,这匕首是吴子椎从单家府邸废墟发现的,那天我去废墟看了看,早已经满目疮痍,这么金贵镶金匕首,不可能从那里出现。” 宁鹤神情慢慢冷峻起来,“你的意思是说,吴子椎有问题。” “我也不知道,不过总觉得从靖北王世子开始,总觉得事情发生的有点多。。”宁延仔细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情,缓缓沉思道,“我觉得有人要试探我。” “所以你才去滏河江畔,不过你怎么知道你见的姑娘不是他们的人呢?”宁鹤沉眉说道。 “那姑娘不像,若真是来试探我的。就不会派人监视,而且在我故意装睡的时候,她也没有什么过多的举动。”宁延摇头说道。 宁鹤拍了拍宁延,“真有你的,在那种地方也能忍得住。”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不你说的嘛,不过我还真差点忍不住了。”宁延苦笑道,那么漂亮的女孩躺在自己身边,怕是那个正常的男人都忍不住。 “你说的这些我知道了,不管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既然这流云纹饰出现了,那就说明吴家有鬼,这几天你小心点吴子椎。”宁鹤皱眉说道。 “大哥你放心,我知道的,不过对吴家下手也不太可能,所以我准备从单府被烧,也就是太嘉军备案查起。”宁延皱眉说道。 “太嘉军备案,你疯了,当初刑部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查出来,更何况过了这么久,你怎么查。”宁鹤厉声说道。 “燕过留毛,既然事情发生那就肯定有蛛丝马迹,刑部查不出来,可不代表我查不出来。”宁延嘴角一弯,看向宁鹤。 宁鹤皱眉点了点头,“好,这事我帮你瞒着,不让爹知道,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一旦发现了什么一定要及时通知我,如若我不在就找你二哥,你二哥也不在的话,去找御军府司君,他会帮你的。 “谢谢大哥了,我去青楼的事情你可要帮我扛住了啊。” “这我可扛不住啊,靠你自己了。” 那天晚上,惨叫声在宁府久久不绝于耳。 。。。 大奉皇宫,夜已深,初春的夜晚还有些许阴寒,高祯披着棉袍,手边还放着暖炉,不过从他那神情看上去,似乎还是觉得不够暖和。 “启禀陛下,老臣韩仲宣求见。”门外传来一阵尖利的声音,声音中带着一些苍老的气息。 高祯轻轻挥手,身边的婢女作揖后将门打开,一个年迈的老者缓缓走进来,若仔细看的话,老者皮肤白皙,白眉无须,目光宛如鹰隼,来到高祯书房后,缓缓拱手,“陛下,已经安排好了。” 高祯挥了挥手,身边的婢女作揖退下,随即放下手中的奏章,看向韩仲宣,“先说说宁家吧。” “今天是宁鹤归京之日,那宁家五少爷却在滏河江岸纵情酒色,前几日还将以民女抢入府邸。。”韩仲宣继续说道。 高祯打断韩仲宣的话,“朕知道了,继续盯着宁家,宁致啊宁致,真是好福气,五子四人皆才俊,让朕好生羡慕啊。” “陛下,如此看来,宁家五子不过是一酒色纨绔之徒,陛下根本不必担心。”韩仲宣继续说道。 “礼国公,就差你了啊。”高祯目光阴冷着说道。 第7章 太嘉军备案 三日后,当宁延再度出现在朱友钧面前时,朱友钧万分诧异,“宁少,你怎么今天才出来,你要的东西我可是早给你准备好了。” “别提了,屁股都快开花了。”宁延无奈的说道,“快,让我看看。” 朱友钧将一个信封递给宁延,“这可是我偷偷溜进兵部卷宗调查的结果,当年太嘉军备案的记录都在这里,这个不太详细,更详细地在刑部,那我没有办法,不过这个也差不多,就少了一些供词罢了。” 宁延点了点头,拍了拍朱友钧肩膀,“谢了,这事情不可让其他人知道。” “你放心吧,做兄弟的心里有数。”朱友钧笑着说道。 夜幕来临,宁延坐在花船上文昭旻的雅间内,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看着朱友钧送来的军备案卷宗。 一旁的文昭旻静静的坐在一旁,帮宁延添酒。 宁延眉头紧皱,这当年的军备案不简单啊,太嘉二十年春,陛下下令任命镇威将军秦峰南征南戎,同时任命义国公单方之子单靖为副将掌管粮草运输和军需储备,结果就在双方大战之时,却发现奉军的武器军需不翼而飞,相反南戎士兵则手里拿着的全是大奉的军备,一场大战,奉军大败,五万将士牺牲。 回京之后,陛下龙颜大怒,下令刑部彻查此事,结果查着查着就查到了义国公单方和南戎首领的书信,那就是以军备粮草换取南戎百里之地,结果南戎毁约,东西送到后,他们并没有让出百里之地,于是便有了这次南征的惨败。 最后的结果就是证据确凿,义国公满门抄斩。 看着这漏洞百出的卷宗,宁延甚至怀疑当初是怎么结案的,就凭着书信草草的杀了义国公全家?还有证据确凿,义国公单方可是战场老将了,都不曾辩解吗?当年的军备案怎么看都觉得有问题啊。 文昭旻缓缓添酒,您眼将书信收好,深思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证据到底怎么回事。” “昭旻,问你一件事。”宁延想了半天没有思绪,转身看向文昭旻。 文昭旻愣了愣,随即说道,“公子请讲。” “你说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承认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宁延缓缓说道。 文昭旻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的家庭,眼睛微微下垂,“应该是有把柄吧。” 宁延同意的点了点头,“什么样的把柄值得送出一百多条人命阿。” “一百条人命?宁公子说的可是当年的单家被灭门一事。”文昭旻有些激动的说道。 宁延看了看文昭旻,眉头一皱,“你知道?” 文昭旻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来这里之前,寄宿在一亲戚家里,三年前军备案后,隔壁搬来一个奇怪的老头,疯疯癫癫的,平日里喜欢晒太阳,那天我在打扫院子,隐约听到老头在喊什么义国公是冤枉的。” 宁延眉头紧皱,当年凡是跟军备案有关联的都被处死了,这也是当年刑部难以追查的原因之一,“你说的是真的,真有这回事?” 文昭旻想了想,“应该是,我记得很清楚,那天老头喝了酒,所以声音特别大。” “天无绝人之路,快,把地址给我,我要去拜访一番这个老头。”宁延浅笑一声。 夜色下的滏河江畔确实别有一番韵味,灯红酒绿,莺歌燕舞,那些所谓的文人士子都爱来此消遣一番,甚至造就了花柳诗人——陈廷楷的名声;宁延转身看了看文昭旻,这个女人似乎没有这么简单啊。 。。。 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了,宁延一进府,素素就走上去帮宁延宽衣,换上新衣服,苏敏站在一旁低着头不说话。 浓郁的胭脂味扑面而来,“少爷,明日还出门吗?” 宁延点了点头,“是,还得出趟远门。” “大少爷白天来过,将一书信放在您案几上。”素素缓缓说道。 “本少爷知道了,好了,收拾完就下去吧,本少爷困了,要休息了。” 素素和苏敏作揖退下,看着手中胭脂味浓重的衣服,苏敏不解的看着素素,“素素姐,您不是说少爷是个好人吗?那这。。” 素素笑了笑,“我相信少爷。” 房间内,宁延打开宁鹤给他的信,打开一看,读完后突然一笑,然后将信放在烛火上烧的一干二净,自言自语道,“怪不得呢,这可真有意思。” 。。。 滏河江畔。 宁延走后不久,文昭旻房间内,一红衣女子突然破窗而入,红纱遮面,手握长剑,径直坐在桌子前。 这可把文昭旻吓了一跳,“你。。你怎么又来了,我已经按照你说的把话传到了,你就放过我吧。” 说着文昭旻都快哭出来了,只见红衣女子直接拔剑,直接将剑抵在文昭旻脖颈处,吓得文昭旻眼泪直流,一句话也不敢说。 “你记住你说的话,要是你说错了话,威胁到了宁少爷的生命,你记住,我会亲手杀了你。”红衣女子厉声说道。 “我知道,我没有,没有说错一句话,都是按照你安排的说的。”文昭旻委屈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红衣女子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好,我还会再来的。” 说完就从窗边跳走,留下文昭旻在那里偷偷抹泪。 。。。 翌日清晨。 宁延从府里出来,直奔滏河江畔而去,一头钻进文昭旻的房间,再也没有出来,江边的学士士子都说着文昭旻也算是为国除害了,让宁延无法祸害城内百姓了。 殊不知在他们议论纷纷的时候,宁延早已离开了花船,只身一人来到岸边,换了一身平常百姓装饰,拦下一架马车,直奔城外而去。 约摸两个时辰后,车夫终于抵达目的地,文昭旻寄宿之地,江北镇。 很快,宁延的目标就锁定了一个小院子,看上去破旧不堪,但是其隔壁的宅子倒是修的很是大气,很难想象这两家居然是邻居。 宁延缓缓敲门,“喂,有人吗?” 这刚一敲门,门就自己打开了,门没锁?宁延微微惊讶,随即慢慢走进去,果然,一进去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穿着褴褛的老头坐在院子中央,手里拿着半截竹竿看着天空发呆。 宁延缓缓向前,问道,“您好,晚辈殷都宁延,有要事询问,还望前辈解惑。” 可是老头一点动静都没有,宁延缓缓走上前去,刚准备试探老人是否还有鼻息时,老人一个横扫千军,直接拿起竹竿到处挥动,“啊,别靠近我,离我远点。。” “好好好,我不靠近您,不靠近您。”宁延赶紧后退,让老人冷静下来,很快,老人就气喘吁吁,看来是挥不动了,只见老人盯着宁延,半天才开口,“你是谁啊?” “晚辈殷都宁延,拜见。。”还不等宁延说完,老人就跟见了鬼一样,直接跪在地上,一瞬间涕泗横流,冲着宁延直磕头,“殷都的,别杀我,别杀我,我是无辜的,别杀我。。” 宁延愣了愣,赶紧上去扶起老头,“别别,我不是来杀你的,不是杀你的。” 老头眼睛通红看着宁延,浑身的臭味让宁延都有些难以忍耐,“不杀我,不杀我,不杀我。。” 随即老头又陷入了几近癫狂的大笑之中,宁延开始有些无奈,这老头显然已经疯了。 “老爷爷,老爷爷,我不杀你,我有事情问你。”宁延无奈,只能强行拉住老头,大声说道。 可是老头似乎并没有听到,继续峰巅的大喊,“不杀我,不杀我。” “我要问三年前单家的事情。”宁延无奈大喊,果然,一听单家,老头直接不说话了,也不疯癫了,目光死死盯着宁延,一步一步,逼得宁延节节后退,“单家,单家都已经灭门了,你们还不肯放过义国公吗?还不肯放过义国公吗?” 看着老头的大喊,宁延也有些愣神,看来自己找对人了,这个老头绝对知道些什么,“不,我来是为了调查当年事情的,还请您把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我,我会还单家,还义国公清白。” 谁知道老头听后哈哈大笑,眼泪直流,“清白,单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全部被杀,这你怎么还,怎么还。” 宁延被问得不知该如何回答,突然一个脑袋突然出现在旁边的围墙上,“谁?” 那人受惊,急忙躲避,宁延松开老头,一个飞跃来到隔壁,这就是文昭旻寄养的亲戚家。 可是那个人早已消失不见,宁延快步来到院子中央,硕大的院子居然一个下人都没有,这也太奇怪了吧。 “啪啪啪。”一阵掌声响起,三个身影出现在宁延面前,一红衣女子,红纱遮面,一青衣男子,右手背负身后,背上背着一把重剑;还有一长袍老者,老者捋着胡须静静看着宁延,目光深邃。 “宁家五少爷,果然不一般啊,嚣张跋扈,酒色荒唐,在殷都装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露出真面目了。”红衣女子淡然说道。 宁延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已经被听到了,索性也不装了,“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让文昭旻告诉我这些?” 第8章 单家老管家 红衣女看着宁延,“你怎么断定那文昭旻就不是故意隐藏在你身边的呢?” 宁延冷哼一声,“我只是说了一句百人被杀,她就知道我说的是单家的事,据我所知当年为了减少影响,陛下下令不得议论此事,寻常百姓更是知之甚少,而文昭旻一个城外女子居然知道被杀单府人数,这显然是有人故意告知。” “既然是故意告知,你还敢来,就不怕我们杀了你?”说罢红衣女子就拔剑相向,直指宁延。 宁延倒也镇定,看着红衣女子,“从刚才的情况来看,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头确实知道一些关于单家的事,而你们要是真想杀我就不会让我先见到那个老头了,再说了,要是你们真想动手,只怕是在我离开殷都的时候就动手了。”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红衣女子将剑收回,笑道,“宁家五少爷,扮猪吃虎,殷都城内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都被你给骗了。” 宁延淡定注视三人,“既然如此,可以告诉我你们是谁了吧,那个老头又是怎么回事。” 女子飞身来到宁延身边,旁边的两人也跟着下来,然后三人一同拱手,红衣女子率先开口,“属下聂红衣奉命前来保护少爷,刚才之事也是奉命行之,还望少爷见谅。” “在下吕云庭,见过宁少爷。” 白须老者微微颔首,“儒家孔真玄拜见宁公子。” “哦?奉命前来,奉的谁的命啊?你们这倒是把本少爷都给整不会了。”宁延诧异的说着,对于突然出现的三人,他还是得小心一点。 说罢,红衣女子便从腰带上取下一枚玉佩,“少爷请看,您看了这玉佩就会相信我们。” 宁延接过玉佩一看,玉佩精雕细琢,祥云之上,一刻劲松伫立云端,凝烟瞳孔一缩,“你们是二哥派来的。” 三人低头并未否认,宁延将玉佩还给聂红衣,“怪不得呢,原来如此,三位快快请起。” 聂红衣前笑道,“宁少爷还请勿怪,我们也是有令在身,什么时候宁少爷查到单家了我们才能出现和少爷见面,选在这里,人烟稀少,不会有人注意,更不会暴露少爷。” “难道二哥算准了我要调查单家,不对啊,他是怎么知道单家和刺杀有关系的。”宁延不解的说道。 “少爷想要的答案就在隔壁,请随我来。” 四人再度来到隔壁院子,老头再度坐在椅子上仰望天空,嘴角的口水被拉的老长。 聂红衣冲着孔真玄拱了拱手,“先生,拜托了。” 只见孔真玄来到老人身后,双手之上,真气弥漫,强大的气息让宁延不由得眉头紧皱,“这实力应该有灵壳修为了吧。” 世间武学分为三等九境,下三品为武夫境,分一二三品武夫,是最基础的武学境地;中三品为凝元,聚魂,守婴三境,目前的宁延就在中三品最低级的凝元境;上三品为灵壳,半步神魄,神魄三境。上三品境地武者实力强大,实力抵达上三品就会有质的飞跃,灵壳境可搬山填海;半步神魄可调动天地异象,凝风聚雨;这最后的神魄境更是万般奇妙,可撼天动地,凝神出窍,神游四方。 现在的江湖中,上三品高手是少之又少,至于最后的神魄境更是百年难出一人。 只见孔真玄双眼泛蓝光,灿若星辰,是儒家功法。 “轰。”一声闷响,孔真玄将双手放于老者太阳穴两旁,道道真气汇入老人大脑之中。 聂红衣看着宁延说道,“孔先生运用真气强行打通他的意识筋脉,让他能短暂的摆脱疯癫状态,这种逆转意识筋脉的功法十分耗费真气,少爷有什么赶快问,孔先生撑不了多久。” 宁延点了点头,来到老者面前,果然,前一秒还目光暗淡,昏昏噩噩的老头就好像变了一个人,目光里多了一丝光芒。 “老爷爷,晚辈殷都宁延,关于单家灭门一事,有要紧事相问,还望您能细细告知。”宁延恭敬的说道。 老头看了看宁延,略为思索,随后缓缓开口,“殷都宁家?可是礼国公家公子?” “正是,晚辈宁家五子宁延。” 老头一时间眼睛通红,激动难耐,“我家,我家小姐可曾安好?” 宁延自然知道老头说的是谁,重重的点了点头,“您放心,单小姐很好,就在宁府,没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很安全。” 老头眼泪直流,点了点头,“老朽在这里谢过礼国公,老头子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有人来了,老爷,您的冤屈该被洗刷了。” 宁延看了看聂红衣,聂红衣无奈摇头,“我们做下人的,有些事情我们不该知道。” “宁延少爷,老头子相信你,相信礼国公,你一定要替我家老爷讨个公道。”老者眼泪不停流下,抓着宁延的胳膊说道,“老爷是被诬陷的,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除掉单家,那封证据确凿的书信是假的,而且,老爷一生忠君,面对诬陷从未认罪,直到那天晚上,老爷见了一个人之后,便改口了,接下了这本不属于他的罪状。” “什么?见了一个人,是什么人?”宁延皱眉说道。 “那天天色很晚,老头子年龄大,也没怎么看清,只知道是一个黑衣人,黑衣人走之后,老爷和夫人就火急火燎的让我带着小姐离开单府,可是没走几步,路上就遇到了追杀。”老者缓缓说道。 宁延眉头紧蹙,接下来的事情他也差不多知道了,“所以,你是单府的老管家。” 老头重重的点了点头,“愧对老爷夫人在天之灵,没有照顾好小姐。” “那你可知道那黑衣人给义国公说了什么,能让如此刚正的义国公认罪,甚至不惜陪上全家人的性命。”宁延不解的说道。 老头子摇了摇头,“老爷并未多言一句,只是说到了一个叫卓锡的地方。” 宁延微微点头,这个卓锡看来有猫腻啊,不过大奉十八州中,他还没有听到过叫卓锡的地方。 宁延突然想到了什么,拿起枯枝在地上画出了流云纹饰,问道,“老爷爷,这个纹饰你可见过?” 老头看了看,摇了摇头,“未曾见过。” 宁延长叹一口气,“怎么会没有呢。” 后面的孔真玄额头上流下豆大的汗滴,开口道,“宁公子,老朽快撑不住了。” 老者眼含泪花看向宁延,“宁少爷,老爷生前和宁家交好,今天能将这些告知宁少爷也算是对得起老爷了,我单家是被诬陷的,今日,我单家上下一百二十六口人的冤情今日就交给少爷了,望少爷能帮我单家讨个清白。” “您放心,我调查单家并不只是为了义国公,更是为了我们宁家,所以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宁延点着头说道。 老者抓着宁延的胳膊越来越用力,“还有小姐,小姐就拜托宁少爷了,他日若是老头子归西,还望宁少爷能将老头子葬在单家祖坟旁,在九泉之下也能继续服侍老爷夫人。” 宁延点了点头,“单家有您这么忠心的管家,也算难得。” “哈哈哈。”老者突然笑了起来,随即目光暗淡,口水直流,再度变成了那个疯癫老头,吕云庭赶紧过去扶住孔真玄,看着疯疯癫癫的老头,宁延供了拱手,“多谢告知。” 随即便转身离去,在宁延走后没几天,老者就去世了,或许他活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心里的这个秘密,为的就是他服侍一生的单家。 也罢,如此离去也算是无愧了吧。只不过可惜的是,到死之前也没有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姐。 离开院子后,宁延神色阴冷,看向聂红衣,“你们照顾了这个老头三年,就是为了今天?” 聂红衣拱手说道,“在下只是奉命行事,其他一概不知。” “我二哥的手笔吗?那他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非要让我等这么久。”宁延不解的说道,现在他心里有无数个疑问想要得到解答,可是偏偏没有人能给他作答,或许只有他二哥回来他才能知晓这一切。 “宁少爷,我等有令在身,不便跟随少爷左右,少爷若是需要我等,便在文昭旻房间窗外放一盆吊兰,等到晚间,在下便会前去滏河江畔见您。”聂红衣拱手说道。 宁延看了看三人,微微颔首,“你们的出现却是能够帮我不少忙,对了,聂姑娘,关于卓锡这个地方还摆脱你帮我查一下,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是,在下必当尽力。”聂红衣拱手说道。 宁延转身看向吕云庭,“你叫吕云庭是吧。” “在下吕云庭。”吕云庭恭敬说道。 “你在殷都帮我查查户部尚书,看看他和当年的太嘉军备一案有何关系,这个吴子椎对我万般试探,真以为本少爷察觉不到吗?”宁延皱眉说道。 “是。。” 宁延眉头紧蹙,这单家灭门一案越来越奇怪了,牵扯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了,那个在单家灭门前会见义国公的黑衣人到底是谁?和当年刺杀自己的黑衣人有没有关系?还有这个叫做卓锡的地方又是怎么回事?当年的太嘉军备案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 第9章 宁致的忠君之心 楼船画舫,雕梁画栋,夜幕下的滏河江畔到处莺歌燕语,文人士子伫立江畔,对着岸边美人指点江山,都觉得如此这般,风流万种,潇洒无比。 女子爱才,在这滏河江畔也如此,即便那些歌姬美人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但也仍有贪爱才子之心,其中最着名的当属太嘉年间滏河江畔第一美人柳诗言和国子监学生温哲的故事。 当年温哲远赴殷都求学,考取国子监学生;在他乘舟泛游滏河之时,偶遇柳诗言,两人一见钟情,这个柳诗言在滏河江畔也是着名歌姬,各种礼乐器具,无一不通;就这样一才子一佳人,郎才女貌,所有人都为此羡慕感慨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温哲考取国子监被当时的丞相看中,学成后直接在殷都任职,老丞相更是将幼女下嫁温哲,招其为婿,得知这一切后的柳诗言不敢相信那温润公子会抛弃她,于是用尽所有积蓄为自己赎身,来到温哲府邸门口求个说法,怎料却换来温哲一句:一点朱唇万人尝,怎配我这玉面郎。 即便到现在温哲官至吏部尚书,仍摆脱不了这一段往事,也因此,背地里被百姓称为玉面尚书。 轻蹙远山微,夜色来临,宁延回到了滏河江畔文昭旻花船里,文昭旻看到宁延神色凝重的样子,低头不语。 宁延来到桌旁,端起精致的酒壶,轻轻一斜,佳酿便流转于杯中。 “玉泉文氏,中州名门,先祖文恪曾官职兵部尚书,文恪之后,文氏子弟便热衷于官场,在仁历年间,更是有‘一门三学士’的美誉,只可惜后来子嗣不行,家道中落,到太嘉年间,传到子孙文哲之时,已经是沦落至与寻常百姓无异,只可惜这个文哲不思进取不仅不想着恢复祖上荣光,反而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妻子病逝后,将幼女寄养在一亲戚家中,这个幼女。。“宁延不慌不忙的说着。 旁边的文昭旻已经是呼吸急促,双手将衣角攥的死死的,眼泛泪光,“是我。。” 宁延点了点头,缓缓起身,“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骗我。” 文昭旻眼泪直流,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宁少爷,你放过我吧,或者你杀了我吧。” 宁延来到文昭旻面前,右手抬着她的下巴,看着那张楚楚动人的面庞,嘴角一弯,“起来吧,我不会杀你,从今往后也不会有人威胁你,你只需要做好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就行,等到机会合适,我会放你走。” 文昭旻抬起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宁延,被这么漂亮的女子盯着,换作那个男人都有些把握不住,但是宁延不一样,宁延冷笑一声,转身离去,他并不是对此毫无感觉,而是他知道,要是在多呆一秒,自己就可能忍不住了。 。。。 作为大奉礼国公,宁致可以说真正做到了匡扶社稷,忠君报国;此时的宁府内,宁致正盯着面前的“忠君报国”四字牌匾发呆,直到宁鹤走进来,才将宁致的思绪打断。 “父亲,您找我。”宁鹤一身素袍,和平日里的银甲将军判若两人,此刻的宁鹤倒更像是一个书生,温润如玉,谦逊如风。 “鹤儿啊,为父深夜找你前来,是为了你和枫儿,延儿的事情。”宁致缓缓坐在椅子上,静静说道。 在来之前,宁鹤就想过这次来,可能就要说宁延的事,在殷都谁都直到宁延的嚣张跋扈,所有人也直到宁家长公子和二公子的护短,一年前,宁鹤当街打断了工部侍郎家长公子的一条腿,工部侍郎护子心切,放出狂言要让宁延入狱;甚至不顾宁致礼国公的身份,要到陛下面前告御状。 恰好这时,宁鹤入京述职,得知事情原委后,直接带着一起回来的三百将士全副武装,将工部侍郎府邸围了整整三天三夜,吓得工部侍郎一句话也不敢说,最后直到丞相关仲贤开口这事才过去,从此以后,在殷都内更没有人敢惹宁延了。 宁鹤微微拱手,“爹,您是不是也觉得延儿是一个嚣张跋扈之徒?” 宁致摇了摇头,“爹相信你和枫儿,也相信延儿,只是现在延儿的所作所为很有可能会给自己带来祸端,作为父亲,爹不能看着延儿越来越危险。” “若是如此,爹您大可放心,有我和二弟在,不会让延儿有任何危险。”宁鹤拱手说道。 “不,不是此事,是另外一件事。”宁致定睛看向宁鹤,“不要再调查当初朔州刺杀一事了。” “爹。。”宁鹤目光一皱,当初的朔州刺杀,不仅仅是宁延心中的坎,更是他宁鹤心中的痛,为了保护宁延和他母亲,他最好的兄弟倒在了朔州,他没有死在北蛮的刀下,而是莫名其妙死在了朔州,这让宁鹤难以接受。 “我知道,你们兄弟二人还有延儿一直在暗中调查此事,为父想告诉你,别再查下去了,到此为止吧。”宁致无奈的说道。 “爹,为什么不查?不查对得起我娘吗?对得起死去的一百多名弟兄吗?”宁鹤万分不解,他觉得他爹变了,不再像当年那样热血勇毅,而是变得畏手畏脚,前怕狼后怕虎的。 朔州刺杀一案,不查不管!单家灭门一事,不闻不问! “鹤儿,你要相信爹,等到时机合适,爹会告诉你原因的。”宁致看着宁鹤严肃的说道。 宁鹤摇了摇头,拱了拱手,“对不起,爹,这事我不能答应您,孩儿发过誓,一定要彻查此事。” 看着宁鹤坚毅的神情,宁致心里是又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宁鹤变得越来越像当年的自己了,担心的也是如此,越来越像当年的自己了。 “不顾后果吗?” “不顾后果。” 宁致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为父想一个人静静。” 宁鹤拱手退下,宁致无奈叹息,再度看上眼前的牌匾,嘴角微动,谁都知道他宁致一生忠君,坐到了大奉礼国公的位置,可是又有谁知道,自从坐到了礼国公这个位置,他那天不是战战兢兢,那天不是担惊受怕。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不假。 宁鹤走后,宁延一个人拿着一坛酒,走到宁府后院,在这里放着宁家的战马,有一匹跟着宁致征战了二十年的老马此刻正悠闲的在马棚里吃草,在看到宁致来了后,忍不住高兴的啼鸣,此马名为黄晔。 宁致笑着走过去,摸了摸这个老伙计,他的鬃毛已经不像当年那么柔顺,皮肤也不再紧致,甚至已经不能在骑着它纵横沙场了,宁致借着月光看向黄晔的右前蹄,哪里明显有一道疤痕。 太嘉十七年,宁致出兵北蛮,遭遇大风雪,被困雪地泥潭,眼看要被北蛮士兵追上,黄晔大肆啼鸣,一跃而起,马跃三十丈,带他逃离泥潭,当宁致平安返回营地之时,黄晔倒下了,他的右前蹄已经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马断蹄,是铁定不能再上战场了,宁致看着倒在地上,眼泛泪花的黄晔,忍不住心痛,便将这个一瘸一拐的老伙计带回了宁府。 “宁将军可是又遇到烦心事了。”马棚旁的瓦房内,一个断臂男子手持油灯,站在门口看向宁致。 宁致轻轻一笑,缓缓走过去,径直往屋内走去,也不嫌弃里面的脏乱不堪,借着灯火,将酒放在桌上,直接坐在床榻上,靠在一堆脏兮兮的被子上,感慨道,“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啊。” 断臂男子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碟酱牛肉和两个瓷碗,放在桌上,坐下后,将酒倒在碗里,轻轻一笑,“将军,是为了五少爷的事情?” “是,也不全是,这几个小子都不让人省心啊。”宁致无奈的说道。 “哈哈哈。”断臂男子听后一笑,“宁家五子四子皆乃当时才俊,啧啧,大将军还不满足啊。” “哼,这话你觉得上边那位听到后会高兴?” “所以就有了五少爷。”男子缓缓说道。 宁致一听起身,看向断臂男子,“你说什么?” “大将军,若不是五少爷当街打断靖北王世子一臂,长公子现在只怕是就坐上了正四品将军之位,你可曾想,若是真坐到了正四品的官位上,加上二公子的吏部侍郎,以及和关丞相的姻亲关系,你觉得陛下会放心您吗?” “可是老夫的兵权已经交出去了。”宁致起身说道。 “但是项州军依然姓宁。”断臂男子边吃便说道,最后转身看向宁致,“虎无爪牙,必被欺;龙无鳞甲,必被辱。” 宁致眉头紧皱,冲着男子拱了拱手,“多谢先生解惑。” 断臂男子心不在焉的说道,“大将军不必如此,我所说只不过是为了这坛酒罢了。” “你喝了我宁府二十年酒,不想出去看看吗?”宁致突然开口说道。 男子缓缓停下筷子,擦了擦满是油腻的嘴唇,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向门外的黄晔,“瘸腿老马,不可再上疆场。” 宁致微微点头,起身离去,宁致走后,男子继续喝酒吃肉,酒足饭饱后,敞开肚皮躺在床上,用手剔了剔牙,缓缓开口,“酒足饭饱,快哉快哉。” 第10章 吴家有猫腻 清风和细雨,春雨贵如油,初春的殷都迎来了永平三年的第一场雨,一夜醒来,便是朦胧烟雨美景。 作为大奉国都的殷都坐落于大奉中州,位置偏向于北方,中州也是最早的大奉八州之一,在大奉那些文人眼中,殷都便是大奉独一无二的豪华繁荣之地,在殷都,春川烟雨,滏河夏游,秋日晓月,西山冬雪并成为殷都四景。 此时,春雨掩映下的殷都城,便是四景之一的春川烟雨,朦胧美景,不是江南烟雨但却胜似江南烟雨。 宁延起床站在房门口,感受着丝丝凉意,素素走来,将一长袍披在宁延身上,“少爷,天气冷,别着凉了。” 宁延微微颔首,看向素素,“素素,帮本少爷准备一下,我要出去一趟。” “是,我这就去准备马车。”素素拱手说道。 马车走在殷都街道上,虽说是烟雨漫天,可是仍有不少百姓撑着伞走在街上,或脚步匆忙,或闲庭信步,欣赏着初春美景。 走进文昭旻房间,文昭旻正静坐窗前,看着眼前细雨弥漫的江面,静静发呆,宁延缓缓走过去,收回放在窗口的吊兰,恰好将文昭旻惊醒,“宁公子。” “你继续看你的,我只是收个花而已。”宁延浅笑道,轻车熟路的坐在身后的软椅上。 文昭旻见状,将窗户关上,缓缓走到宁延身后,开始帮宁延揉肩按摩,宁延倒也会享受,闭上眼睛,静静的享受着,直到一个红衣身影从后窗破窗而入。 聂红衣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直接来到宁延身边,卸下还在滴水的斗笠,拱手说道,“聂红衣拜见少爷。” 文昭旻看见聂红衣后,明显有些害怕,手中的动作不免慢了下来,作势就要退下。 宁延一把抓住文昭旻的手,文昭旻吓了一大跳,有些惊恐的看向聂红衣。 宁延静静说道,“继续按摩,聂姑娘,你说。” “是,少爷,关于卓锡,在下将大奉十八州所有的地方都查了一遍,包括古地名,都没有发现这个地方,因此在下怀疑,这个地方并不在大奉境内。”聂红衣缓缓开口。 宁延皱眉说道,“不在大奉境内,那会在那;吕云廷那边什么情况?” “这是吕云廷让在下转交给少爷的信件,他还在盯着吴家,抽不开身。”说着聂红衣就将一信件递给宁延。 宁延打开信件,仔细一读,没想到还真的有收获,看完信件的宁延冷笑一声,“这个吴家藏得挺深啊,吴道雄,官至户部尚书,没想到三年前告发义国公和南蛮有信件往来的也是他。” 聂红衣抬头说道,“如此的话,关于单家灭门一事,他肯定知道什么。” “让吕云廷继续盯着,有什么情况直接通知我,这个吴家,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宁延目光一冷,果然不出他所料,吴家有问题。 “是。”说完,聂红衣便带上斗笠,离开了花船,身影再度融入烟雨中。 聂红衣走后,文昭旻长疏一口气,宁延轻轻说道,“你害怕她?” 文昭旻没有否认的嗯了一声,“之后就不怕了,她不会伤你。” “我知道,因为有公子你在。” “都说殷都初春之雨极美,敢不敢陪本少爷去滏河上品鉴一番?”起身说道。 文昭旻咬了咬嘴唇,“好。” 就这样,春雨之中,泛州滏河中,两人一伞,轻舟随波而动,河面索索。 感慨天上仙子,无缘此般景。 细雨击打油纸伞,宁延眺望远处河面,早已分不清眼前是河面还是天际,两岸欢声不断,似有哨声传来。 文昭旻挽着宁延手臂,忍不住仰头看向宁延,确是人间少年郎,轻舟不度美人关。 那一天,两人无言,目睹烟雨美景。 那一天,两人无话,少年难免心动。 那一天,两人无闻,伊人在水一方。 。。。 殷都,吴家。 吴道雄,大奉户部尚书,三年前还是刑部员外郎,因为调查太嘉军备案有功被破格提升为户部侍郎,又因为户部尚书年迈归乡,又提升为户部尚书,是现在大奉六部尚书中最年轻的一位,比玉面尚书温哲还要年幼一岁。 窗外雨声潺潺,吴道雄一边抿着茶水,一边看着旁边的白发老者,“雷先生,那宁家五子如今正在滏河江畔上和歌姬游江赏景,如此一个纨绔子弟,不值得您如此关注。” 被称作雷先生的老者轻轻一笑,“礼国公何种枭雄,四子皆是当世大才,唯独五子如此荒诞,这多少有些不合常理。” “偏爱幼子是人之常情,礼国公也不例外,依我看来,您是多虑了,太嘉军备案过去了这么久,若是要查早就查出来了。”吴道雄摇头说道。 老者刚刚端起茶杯,突然神色一紧,“有客人来了。” 此时的吴府柴房内,吕云廷正将自己换上刚刚打晕家丁的服饰,用稻草将打晕的家丁盖好,慌忙走出柴房,小心的在府邸内走着。 这吴家的府邸也不小,吕云廷快步走着,很快就来到了吴道雄的书房,趁着四周无人,直接闯了进去,书房内烛火通明,熏香甘草,防止书页被蛀虫啃食。 桌上还有一张打开的宣纸,吕云廷缓缓走过去,只见那宣纸上写着四个大字,看完后吕云廷瞬间感到后脊发凉,那四个大字赫然是:来之难走。 紧接着一股庞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书房内的蜡烛全部燃起,一白眉老者出现在书房深处,正盯着吕云廷,仅仅是如此,就让吕云廷感到巨大的压迫,就实力而言,毫无疑问远在吕云廷之上。 “不管你是何人,擅闯当朝尚书府邸,死罪。”老者目光一冷,瞬间出手,滚滚真气直接凝聚而出,吕云廷赶紧运转内力,往窗外跑去,只可惜他的速度远远不够,刚到窗口,迎面就撞上了老者,老者抬手就是一张,吕云廷赶紧伸手阻拦,拳掌相接,巨大的真气直接席卷而来,吕云廷瞬间气血逆流,一口逆血喷了出来。 “灵壳境高手。”老者感叹一声,吕云廷再度起身,往窗外飞去,这次老者没有出手,而是放任吕云廷离去。 看着雨中消失的身影,吴道雄缓缓现身,不满的说道,“先生为何放他离开。” 老者淡淡说道,“灵壳境高手若是拼死一搏,整个吴家都要遭殃,但是他中了老夫一掌,即便是灵壳高手,也活不过十二时辰,既然早晚得死,就何必在搭上吴家呢。” 听着老者的话,吴道雄恍然大悟,看着书桌上的宣纸,“雷先生,为何灵壳高手会来我吴家,难道是宁家小子派来的?” “宁家几个高手都在项州,府内没听说有什么上品高手,不过无缘无故能来吴家,说明有人开始调查太嘉军备案了,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宁延,老夫断定,和宁家小子脱不了干系。”老者缓缓说道,一挥手,那张宣纸就化作齑粉。 “看来是我低估这宁家五小子了。”吴道雄皱眉说道。 “宁家,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老者淡淡说道。 “那依先生之计,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对付宁家?” “以不变应万变,看宁家小子下一步怎么走。” 。。。 深夜时分,宁延走在江北镇的路上,旁边的聂红衣撑伞走在他身边,即便撑伞,但雨滴仍打湿了宁延的衣衫,宁延脚步飞快,显然是有要紧之事。 还是那家豪宅,此时的吕云廷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上身衣衫早已全部褪去,胸口的掌印格外明显,嘴角不断有血沫渗出。 少顷,宁延走了进来,看到床榻上的吕云廷,急忙走过去,“这。。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孔真玄无奈摇头,“吴家藏有一半步神魄高手,吕云廷深入吴府,被发现了,中了一掌,这一掌太过蛮横,虽然没有当场致死,但却搅乱了他的全身筋脉,如今筋脉尽断,气血逆流,只怕是没有多久了。” “什么?” 吕云廷看着宁延,激动的说道,“宁少爷,吕云廷不负所托,吴家确有问题,少爷前往滏河江畔是吴家人策划,为的是试探少爷;还有当年的太嘉军备案,也是吴家构陷的义国公,还有最重要的,吴家人要对宁家下手。” 这话说完,宁延目光一冷,看着吕云廷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翌日清晨,春雨散去,空气中透露着泥土的清香,只可惜在这个日子里,吕云廷再也无法醒来了,孔真玄帮吕云廷整理好遗容,看向宁延。 宁延双目通红,“吕云廷是为了我而死的,我不会让他白死,二哥回来后,我会亲自给他说这事,孔爷爷,替我厚葬他。” 孔真玄点了点头,宁延红着眼走出豪宅,看了看旁边的院落,转身看向聂红衣,“单家老管家什么时候走的。” “您离开后没几天,就去世了。”聂红衣拱手说道。 “这些账我都记下了,吴家。。。” 第11章 撕破脸皮 大奉,永平三年。 宁府内,宁延别院中,宁延在院子假山前铺了一个草席,上面放上案几和两个蒲团,红炉温酒,艾草轻燃,宁鹤,宁延彼此相视而坐,素素将温好的酒倒入两人面前的青玉酒杯中,作揖退下。 池塘里的锦鲤四处游弋,旁边柳树冒新芽,苏敏正小心的将嫩芽减下来,准备晾晒一些作柳芽茶。 “大哥,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咱们一直以来都轻视了这个吴尚书。”一杯热酒下肚,宁延缓缓说道。 “当初凭借义国公一事,吴道雄坐上了尚书一位,倘若事实真是如此,那吴道雄肯定知道一些关于太嘉军备案和黑衣人的线索。”宁鹤皱眉说道。 “不错,只是,现在咱们不能轻举妄动,我在想,吴家会不会已经知道了人是我派去的。”宁延皱眉说道。 “从吴子椎手持匕首出现到现在,这一切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你,除了你,没有人能在这个时候调查吴家。”宁鹤缓缓说道。 宁延目光注视着眼前池塘里的锦鲤,“吴道雄费尽心思这么试探我,到底意欲何为,难道真的要搞垮我宁家?” “这一切都太过诡异了,延儿,这几日你先不要轻举妄动,看看吴家要搞什么鬼。”宁鹤抿酒说道。 现在的宁延可以说是在和吴家打明牌,现在就看谁沉不住气。 宁延浅笑一声,“不,我不仅不能如此,还要给吴家一点颜色看看,别忘了,我可是一纨绔啊。” 宁鹤看着宁延,再次饮下一杯酒,忍不住点头说道,“这酒煮的不错。” 宁延突然想起了什么,“素素,你把这壶酒给老宋头送过去,那老家伙没别的爱好,就好这口。” 宁鹤笑了笑,“延儿,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有大哥在,定会保你无忧。” 听到宁鹤的保证,宁延笑了笑,独自饮下一杯,看了看头顶湛蓝的天空,似乎预示着今年春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春天。 。。。 素素端着温热的酒水来到后院,断臂男子正靠在马厩旁打盹,在听到素素脚步后,鼻子嗅了嗅,突然起身。 “哈哈,小丫头,宁家五小子又让你送什么来了?”断臂男子突然出现在素素面前,倒是把素素吓了一大跳。 素素无奈一笑,“我家少爷和大少爷在院中喝酒,让我把这壶温好的新炉酒给您送过来。” “哈哈哈,新炉酒啊,五小子有心了。”断臂男子笑嘻嘻的接过新炉酒,看了看素素,“五小子的好意,我就收下了,你回去告诉五小子,有事了叫我老宋一声,就冲这酒,老宋我定会鼎力相助。” 素素笑了笑,根本没怎么在意,“好了,您啊就在这喝酒吧,我先走了。” 说罢就起身离去,断臂老头继续靠在马厩旁,抓起新炉酒就往嘴里灌,也不顾这酒烫不烫。 旁边的黄晔啼鸣一声,断臂老头看了看这老马,白了一眼说道,“这酒可不能给你喝。” 一壶酒下肚,擦了擦嘴角,酒意渐渐上头,一时间面颊通红,断臂男子双眼微眯起,伸出右手,在空中比划着,然后说道,“又多喝了一壶宁家的酒啊。” 。。。 春雨过后,天气开始变暖,殷都街头也呈现出一副喜气洋洋的画面,宁延和朱友钧走在街上,四周的商铺依旧对这两人十分忌惮。 在和朱友钧的一番交谈后,宁延才知道,关于滏河江畔花魁的消息是吴子椎告诉朱友钧的,这么说来,当时在窗外偷听的也是吴子椎的人了,他吴家这么对自己,他宁延岂不得还回去一些。 又是珍宝斋,这吴子椎倒是潇洒,每天好酒好肉的吃着,好不惬意。 “我们走。” 门口的老板看到宁延和朱友钧后,赶紧笑嘻嘻的迎上去,他还以为宁延他们和吴子椎是一起的,在宁延问了一句吴子椎的包间后,就笑嘻嘻的带着宁延和朱友钧前往吴子椎的包厢。 包厢门口,两个家丁挡在门口,里面传来一阵阵女子欢笑和吴子椎放荡的笑声。 宁延嘴角一弯,直接就要往里面走,外面的家丁伸手拦下宁延两人,“宁少爷,朱少爷,我家少爷说了,今日谁也不见,还望两位请回。” 宁延嘴角一弯,露出一股阴森的笑容,看了看家丁,“你可知道我是谁?就敢拦?” “这是我家少爷的命令,宁少爷。。” 还不等说完,宁延直接一掌拍上去,巨大的力道袭来,那个护卫直接撞上身后的包厢门,一声巨响,包厢大门顺势打开。 旁边的护卫也没有幸免,被朱友钧提着衣领,丢到了包厢里,吴子椎的桌子前。 正在和两个美艳女子嬉戏玩闹的吴子椎看到突然闯入的两人,脸色瞬间冷峻下来。 旁边的两个女子吓的大声喊叫,躲在吴子椎身后。 吴子椎看到宁延和朱友钧后,强行欢笑,“嗨,我还以为谁呢,宁五少和大黑啊,你们有事说一声就行,这是干什么呢?” 宁延笑了笑,继续往前走着,但是那神情却是异常严肃,“吴三杯,藏挺深啊,平时三杯就倒,今日这么多杯下去了,一点事没有?” 看着桌上四五个酒壶,宁延忍不住说了出来,朱友钧一把丢开那个家丁,指着吴子椎说道,“好你个吴子椎,平日里把你当兄弟,没想到你尽做这些不要脸的龌龊事。” 吴子椎所幸也不装了,看向宁延,一只手搭在旁边的女子身上,一脸的高傲,“哈哈哈,是挺可笑的,本公子装了这么多年,也挺累的。” 这句话让旁边的朱友钧瞬间大怒,双拳紧握,做势就要冲过去,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一阵脚步声传来,还有一阵熟悉的声音,“我说宁家少爷,我们又见面了。” 宁延转身望去,只见靖北王世子正缓缓走来,右臂缠着绷带挂在胸前,走起路来还是那么让人讨厌。 这下宁延明白了,这是在给自己下套呢,当初遇到靖北王世子并不是意外,而是早就预谋好的,靖北王世子出现,也是吴子椎对自己的试探。 “吴子椎,我真想废了你。”宁延皱眉说道。 吴子椎起身,冲着靖北王世子拱手,“世子殿下,人已经在这,接下来怎么处理,就看世子殿下的了。” 靖北王世子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吴子椎退到一旁,靖北王世子身后的护卫缓缓往前逼近,看到这一幕的珍宝斋老板吓得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现在只希望,别把自己酒楼拆了就行。 朱友钧大喊一声,“来啊,谁怕谁啊。” 宁延拦下朱友钧,看向靖北王世子,“果真是蛇鼠一窝,一条胳膊都没了,还敢在此挑衅。” “本世子说过,不会放过你,你断我一臂,今日我要你命。”靖北王世子脸色阴沉的说道,身为靖北王世子,当街被废一臂膀,可以说颜面无存,今日在这里,无论如何也要找回场子。 “嘭。”一声闷响,宁延先下手为强,直接冲向旁边的吴子椎,眼看就要冲到吴子椎面前,一个身影直接挡在了宁延面前,挺起胸膛接了宁延一掌,这一掌下去,人家一点事没有,倒是宁延后退数步。 一个黑衣男子,直挺挺的站在吴子椎面前,冲着靖北王世子拱手,“世子殿下。” “宁延,知道你身手不凡,这是我爹的护卫,上品灵壳高手,今天,你休想活着离开珍宝斋。”靖北王世子冷笑道,似乎已经看到了宁延的结局。 只见那个护卫微微拱手,眉目间透露出一股战场上特有的肃杀气息,气息流转,真气外泄,那个护卫直接冲了上来,速度之快,宁延根本来不及反应。 “嘭。”一声闷响,想象中宁延暴毙的画面并没有出现,而是一个红衣女子突然出现在宁延身前,直接伸手硬接了护卫一掌,两人同时后退。 朱友钧如释重负,“宁五少,你没事吧。” 宁延摇了摇头,看向靖北王世子,“怎么?你觉得只有你们家有护卫?” 这下轮到吴子椎发懵了,“不可能,宁延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护卫,我怎么不知道?” “要是什么都让你知道了?那岂不是显得本少爷很呆。”宁延反讽道。 聂红衣看着靖北王世子缓缓开口,“世子殿下,这里是殷都,事情闹大了,大家都不好收场。” 刚刚那一掌的力度靖北王世子也看到了,这聂红衣虽是一介女流,但实力丝毫不弱于那个护卫,最少也是灵壳高手,要是这么算的话,自己的把握就没那么大了,再说了,即便闹翻,也不一定能真杀死宁延。 “我们走,宁延,下次你就没有这么好运了。”靖北王世子冷着脸说道,转身离去。 宁延冷哼一声,看向吴子椎,“吴子椎,世子殿下对我说的话,也是我要对你说的话,所以,你最好不要单独出门,不然,本少爷会让你生不如死。” 吴子椎眉头一皱,直接跟着靖北王世子离开了。 宁延揉了揉太阳穴,缓缓说道,“靖北王也要插一手吗?” 第12章 宁家的算计 吴家府邸。 吴道雄坐在上位上,看着下面跪地的吴子椎,冷哼道,“宁致这老家伙,居然给宁延身边安排了一个上品高手。” “本想借着靖北王世子之手杀掉宁延,没想到出现了一个灵壳高手,这下要想再对宁延动手就难了啊。”吴子椎愤愤的说道。 旁边的雷先生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吴子椎这番话说出来后,才缓缓开口,“宁家人没有这么容易杀的,这个宁延表面看上去荒诞,可现实并非如此。” “雷先生,这不是。。”吴道雄刚想说话,就被雷先生打断,“尚书大人,我倒是有一计,可助公子除掉宁延。” 吴道雄知道雷先生不想让自己说出某些话,也就没有再说,而是冲着雷先生拱手说道,“我们吴家的生死就拜托先生了。” 吴子椎半知半解的看向吴道雄,他总觉得自己师父和父亲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 与此同时,皇家驿站内,靖北王听着属下护卫将今天对宁延动手的事情全部告知,本来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看向一边的靖北王世子,“啸儿,以后和吴家少些来往。” “父亲,您这话什么意思?咱们这次来殷都不就是为了宁家的事情吗?刚好吴家也是如此,多个合作伙伴总比咱们一家强吧。”靖北王世子也就是高啸不解的说道。 靖北王高览起身说道,“你还没有看出来,那吴家小子是想借我们的手杀宁延。” “那又如何,只要杀了宁延,咱们任务也算完成。”高啸继续喊道。 高览看着自家儿子,长叹一声,“就你这般,我怎么敢将北境交给你,宁延是宁家幼子,倘若他死在殷都,不说宁致那个老疯子,就宁鹤和宁枫兄弟两人就够咱们受的了;在殷都,无论谁杀了宁延,在宫里出面之前,都要有人率先承受宁家的怒火。” 听完高览的话,高啸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下意识的坐在椅子上,“若是今天宁延死在我手里,那咱们就和宁家就成死敌了;万一宁家做出什么出格举动,那不仅宁家,咱们家也得。。” 高览点了点头,“知道就好,好你个吴道雄,居然算计到本王头上了。” “那父亲,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现在就看吴家怎么做了,现在他们比咱们着急,咱们坐山观虎斗,需要出手的时候再出手。”高览正襟危坐,眉头紧皱。 “是父王,儿臣明白了。” 。。。 珍宝斋能在殷都有如此名声不仅仅得益与珍馐美味,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消息扩散,这里每天都有各种富豪和官员在这里吃饭喝酒,难免会有消息走露,因此一些人想要打探消息,第一时间也会选择珍宝斋。 这不,靖北王世子刺杀宁延的消息不胫而走,殷都百姓议论纷纷,都在讨论靖北王世子和宁家五少爷之间的恩怨。 很快,消息就传到了礼国公府邸,礼国公宁致将宁延喊到大堂,同时还有大公子宁鹤。 宁致坐在上位,看着宁延说道,“吴道雄借着太嘉军备案坐到了尚书一位,别看他位高权重,实则要才无才,要德无德,六部尚书都不齿与其为伍,如今和吴家撕破脸皮,也没什么不好。” 宁延不可思议的看着宁致,他本以为他爹会因为和靖北王世子再起冲突而责备他,没想到居然说了吴家的事情,“爹,你就跟我说这些?那靖北王世子。。” “靖北王高览是皇室宗亲,这么多年镇守北部三州也是颇有功劳,你和那世子之间有矛盾有冲突,我这个做爹的可以给你兜底,但是他想要我儿子的命,即便他是靖北王,这事也没完。”宁致气呼呼的说道,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这下宁延好像突然对这个父亲又有了不一样的认识,平日里自己在怎么嚣张跋扈,在宁致眼中也只是闯祸,可一旦有人要他宁延的命,宁致第一个不答应。 宁鹤接着说道,“靖北王世子高啸,我派人去北境打听过了,中看不中用,有勇无谋,做事没有脑子,身为皇家世子,在珍宝斋行凶,很明显是被吴家利用了。” “这个吴道雄,明日上朝,我非要好好参他一本。”宁致气不过,凝眉说道。 宁鹤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一弯,“爹,不着急,您可以过几天在参吴道雄,这几日我和延儿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 “准备扒了吴道雄这身官皮。。” 。。。 此次和高啸动手,也让宁延明白了实力的重要,在十二岁那年,自己被送入御军府,何为御军府,在御军府大门旁有这么一副对联:上报皇恩守江山,下安黎庶镇山河;横批统兵御军。 大奉以武立国,武将在朝廷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虽然近百年武将位置有所削弱,但是关于武将的培养却不减反增,而御军府就是两百年前的崇仁皇帝下旨组建的,其核心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培养能征善战的武将。 如今大奉有着五府六部的格局,六部不用说,就是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分管官吏任免,户籍财政,外交礼仪,军队调动,刑事监查,工程督造。 而这五府则分别是国子监,御军府,御乐府,御天监,典狱监。国子监是培养官员学士之地,每年全国仅有三百名额,通过考核层层筛选,最后通过考核的进入国子监学习,当然了其中也有一定的名额是为皇亲国戚和朝廷重臣子弟预留的,这也是现如今让皇帝和国子监夫子头疼的大问题。 御乐府中的乐师可以说是整个大奉最好的乐师,这乐师和歌姬可不同,乐师主要是作词谱曲,负责官方宴会演奏,在殷都都知道御乐府中美人无数,才子遍地,一些官员也会因为自家有人娶到御乐府乐师而骄傲不已。 御天监是最为神秘的部门,整个御天监不过寥寥百人,但却深的皇帝青睐,其主要是负责占星卜卦,推演运算;据说实力强大的御天监司空甚至都能推演国运和皇室传承,因此一直以来御天监就被皇室深深握在手里,而御天监除了当朝皇帝之命,谁的话也不听。 典狱监就简单了,负责刑狱之事,和刑部职责不同,刑部审判认定的犯人都必须送到典狱监服刑,也因此典狱监被称为阴气怨气最重之地,一般人不敢靠近。 宁延在御军府学习了两年,虽然学到了一些兵法军事,但根本没有学完五年,就发生了太嘉军备案,被宁致强行带回了家,在家里也学习了一些宁家武学,好在天赋不错,实力稳扎稳打也到了凝元境,不过现在看来,这凝元境根本不够用。 今天倘若不是聂红衣及时出现出手,只怕自己这条命就交代了。 运转真气,宁延吐出一口浊气,脑海里浮现出从大堂走出来后,宁鹤给他说的话,“延儿,想办法抓住吴子椎,不管能不能问出什么,把吴子椎控制住,同时还必须让吴家知道他家少爷在你手里。” “大哥,让吴家知道,那吴道雄不跟我玩命。” “就是要让他玩命,你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谁的计划啊?”宁延好奇的说道,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宁鹤,算计人可不是宁鹤的专长啊。 宁鹤无奈一笑,将口袋里的锦囊递给宁延,“你二哥的锦囊。” “我就知道,当初文昭旻的身世也是二哥查的吧,你说二哥什么时候回来啊,二哥出门在外居然还要为咱们的事担心,感觉挺过意不去的。”宁延叹气说道。 宁鹤拍了怕宁延的肩膀,“你要相信你二哥,他呀可不简单,不过这么久了应该快回来了,再等等吧。” 思绪打断,宁延低头看了看眼前案几上的流云纹饰,心里也有了自己的盘算。 。。。 翌日,宁延起了大早,来到滏河江畔文昭旻房间内。 此时房间内的聂红衣早已等候多时,“公子,您找我。” 宁延点了点头,旁边的文昭旻很懂事的退到一边,她知道宁延他们说事情,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即便不久前和宁延共同泛舟游江,不过看着宁延一点事没有她倒是放心了,昨天听到有人说靖北王世子要杀了宁延时,她还着实担心了不少;直到聂红衣来了得知经过后,才放心下来。 “聂姑娘,如果让你将一个人从殷都带到江北镇,难不难?”宁延凝眉问道。 聂红衣略微思索开口道,“若那人是中下品实力的话,问题不大。” “那就好办了。”宁延笑了笑,和聂红衣仔细谋划了一番,听完宁延的话后,聂红衣有些担心的说道,“绑架吴子椎并让吴家知道,吴家有一个实力半步神魄的妖怪,就算是我和孔老先生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上品每一境实力都比上一境强十倍还多,这样做会不会太危险了。” “没事,按我说的做,再说了我们也不是直接让他们知道,而是过几天。”宁延宽慰道。 即便聂红衣很疑惑,但是宁延都如此吩咐了,她也不好拒绝,只能照办。 第13章 绑票 殷都街道上,吴子椎正悠闲的走在街上,和宁延闹翻后,他也不用在隐藏了,逐渐开始暴露出自己贪图享受,酒色无度的本性。 “嘭。”正在大街上走着,突然迎面撞上一美貌女子,女子身着细纱素衣,衣着虽然朴素,但是那宛如仙女下凡一样的容貌却深深的映入了吴子椎眼里。 女子看到吴子椎后,赶紧道歉,“公子,对不起,小女子不是故意的,公子勿怪。” 这个吴子椎也是一个三观跟着五官走的家伙,看到生的如此美貌的女子,不仅感慨,这种姿色的美人只怕是在殷都都没有多少,甚至在滏河江畔都没有如此倾国倾城之人。 “咳咳。”吴子椎故作咳嗽,装出一副大家世子的样子,抬手扶起女子,“本少爷无妨,倒是没伤到姑娘吧。” “没有。”女子有些娇羞的低下头,这种故作娇羞的样子让吴子椎更是难以自拔。 “看姑娘脚步匆忙,应该是有着急事,如不嫌弃,在下愿随姑娘前往,凭借本公子在殷都的能力,应该能帮上姑娘一些。”吴子椎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昂首说道。 女子听到后,满是惊讶和感激,“这,公子说的是真的吗?”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姑娘你且前面带路,本公子与你走一遭。”吴子椎看到美人上钩,不由得心中暗喜,殊不知此刻的女子心中也是暗喜。 女子在前面带路,将吴子椎引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深巷里,刚开始吴子椎还觉得是人家姑娘家里穷,因此可能住的比较偏,可是这越走越不对劲,这前面就快到荒地了,眼看着四周人影越来越少,吴子椎有些忍不住的问道,“姑娘,你家里还有多远啊,这都快到城外了。” 女子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吴子椎,“就是这里了。” “啊?”吴子椎正在差异,突然一阵剧痛从后脑勺传来,然后就感觉意识一阵模糊,随后便倒在地上。 一身红衣的聂红衣,用脚踢了踢倒地的吴子椎,在看了看眼前的文昭旻,“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走。” 没错,眼前的女子正是文昭旻,就在昨天宁延和聂红衣商议如何绑走吴子椎的时候,宁延看了一眼文昭旻突然计上心来。 文昭旻虽然是滏河江畔后面花船的花魁,可是除了宁延和老鸨外,根本没有人见过她真正的模样,当时的老鸨为了博眼球,在正式演奏前没有透漏一点消息,就在文昭旻即将登台演出的那天,被宁延截了胡。 想到这里,宁延就断定吴子椎肯定没有见过文昭旻,于是便有了这一切,让文昭旻配合聂红衣行动,利用吴子椎贪财好色这一特性,将吴子椎拐走,当初还担心有什么意外,不过就现在的结果来看,那些担心都是多虑的。 。。。 夜幕来临,吴道雄着急的在客厅大堂里走来走去,这吴子椎早上出去到现在都快一天了,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刚开始吴道雄还觉得是自家小子贪玩,又倒在了那个女人温柔乡里,就没有在意。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吴道雄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最后派出了家丁寻找,可一点消息也没有。 雷先生快步来到客厅内,皱眉看向吴道雄,“太嘉军备案,你告诉了你儿子多少?” 吴道雄心里正窝着火呢,身为他儿子的师父,现在他宝贝儿子生死未卜,不担心就算了,反而开口就是太嘉军备案,谁家父亲听到这个不生气。 “雷先生,你是椎儿的师父,如今椎儿下落不明,你是不是应该帮忙做些什么?而不是再次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吴道雄强忍着怒气说道,毕竟当时在书房他亲眼看到了这个半步神魄高手的手段。 可是雷亢山在听到这番话后,冷笑一声,右手一挥,整个客厅大堂的房门瞬间闭上,吴道雄被吓了一大跳,雷亢山身上真气弥漫,滚滚真气顺着手臂蔓延,这威压铺天盖地的涌上来,瞬间压得吴道雄面红耳赤,喘不上气。 雷亢山缓缓逼近吴道雄,那双眼就好像有万股剑芒一样。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和老夫说话?嗯?还真把自己当作尚书了?”雷亢山神色大怒,盯着吴道雄说道。 一旁的吴道雄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十分惊恐的看着雷亢山。 “我在问你一遍,关于太嘉军备案,你儿子知道多少?”这次雷亢山的语气可就不那么和善了,吓得吴道雄瑟瑟发抖。 “雷先生,别生气,我承认我是告诉了我儿子一些关于义国公的事情,可是关于您的和您背后的事情我是一点没说啊。”吴道雄吓得赶紧说道,语气中都带着一丝求饶的味道。 雷亢山看着吴道雄的样子,就算给吴道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再自己面前说谎,于是缓缓收回气息,“别找了,这多半是宁家小子的手笔,无非就是向从他嘴里翘出点东西。” “雷先生,雷先生。”吴道雄直接跪在了地上,也不顾自己户部尚书的身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先生一定要救救我儿子啊,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它可一定不能出事啊,宁延那小畜生可是出了名的跋扈,我儿子要落到他手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身老骨头就算死了都没脸见祖宗啊。” 雷亢山看着吴道雄这样子,眉头紧蹙,甚至都有些怀疑当初是怎么看上这小子的,“你放心,再怎么说,那也是老夫徒弟,老夫不会不管的。” 丢下这么一句话后,雷亢山直接转身离去,身后的吴道雄冲着雷亢山的背影不停磕头,“谢谢雷先生,谢谢雷先生。” 雷亢山离开客厅大堂后,随手撕下衣袖上的布条,手指划了几下后,一阵口哨声,一个浑身漆黑的鹰隼出现在头顶的树杈上,雷亢山将布条绑在鹰隼腿上,伸手一挥,鹰隼转身离去。 看着鹰隼的背影,雷亢山神色复杂,事情好像越来越难办了。 。。。 殷都城郊外,江北镇。 散发着霉味和腐臭味的柴房里,一道昏暗的光线照进来,一盏烛火,一个木桌,几把木椅,一个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的富家子弟,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缓缓传来,宁延右手敲打着桌面,目光盯着眼前还在昏迷中的吴子椎。 敲了半天看到吴子椎还不醒,宁延转身看向聂红衣,“聂姑娘,这下手会不会重了点。” 聂红衣无奈的摊了摊手,“是有那么一些,不过我也没有想到他这么不经打,就挨了一下就成这般模样了。” “富家子弟嘛,看上去是光鲜亮丽,气宇轩昂,实则外强中干,屁大本事没有。”宁延毫不客气的说道,说罢挥了挥手。 聂红衣会意的将一大木桶水直接冲着吴子椎泼了上去,清水覆面,一个机灵,吴子椎瞬间被冷醒,直接大喊,“谁啊,谁敢泼本少爷水,谁?” 宁延继续敲打着桌面,一脸玩味的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的兄弟,“吴三杯,这可是本少爷特意为你准备的,怎么样?满意吗?” 听到宁延的声音,吴子椎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也顾不上酸痛的脖子,急忙挣扎着想要离开,这一挣扎才知道自己被绑了个结实,四周昏暗无比,比起半夜的墓地还要恐怖,空气中的霉味像极了尸体腐烂的味道,闻的吴子椎直作呕。 “宁。。宁延,你。。你敢绑架我,你真是活腻了,就算你是礼国公的儿子,我爹和我师父也不会放过你。”吴子椎大喊着,也不知道是在威胁宁延还是在给自己壮胆。 宁延听到后,不怒反笑,“就你?吴三杯,本少爷什么脾气你不知道,你觉得我会怕你爹?真是笑话,我倒要看看,我今天把你打死在这里,你爹能拿我怎么样。” 说完,宁延直接起身,冲着吴子椎的右脸就是一拳,这一拳,直接打碎了吴子椎的槽牙,被划烂的嘴唇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吴子椎右脸火辣辣的痛,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气愤和恼怒,“宁延,我饶不了你。” “嘭。”冲着左脸又是一拳,这一拳,打的吴子椎头晕眼花,疼的嘴巴都没有了直觉,口水混着血水吧嗒吧嗒的掉下来,这一拳差点把刚醒来的吴子椎又打晕过去。 “废物。”看着两拳就把吴子椎打的有些找不着北,宁延有些不解气冲着胸口又踹了一脚。 一脚下去,吴子椎整个人倒飞数米,重重的摔在地上,直接将椅子摔得粉碎。 “咳咳咳。”剧痛刺激着吴子椎的神经,逆血一口接着一口喷出来,身上疼的就跟散架一样,眼冒金星的吴子椎被聂红衣就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拖到宁延面前。 宁延一把抓住吴子椎的头发,恶狠狠的盯着吴子椎,“吴子椎,别再挑衅我了,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我保证让你生不如死。” 吴子椎浑身都在颤抖,但就是一句话不说,宁延冷笑一声,右臂发力,直接将吴子椎的右臂拧了一个一百八十度。 “啊?”撕心裂肺的嚎叫从房间中传来,好在一旁的孔真玄一直施法,无论里面叫的多么惨烈,外面一点也听不到。 宁延硬生生将吴子椎右臂拧断,这下彻底把吴子椎吓懵逼了,额头上冷汗直流,鼻涕夹杂着泪水,汗水,血水,口水一起流下来。 宁延将其丢在地上,看着这个宛如一条丧家之犬一样的少爷,暗暗摇头。 “我说。。我说。。”吴子椎耷拉着右臂,颤抖着身子说道,这次,他终于知道宁延为什么被叫做殷都第一纨绔了。 又或者说,他明白背叛的下场了。 第14章 云开雾散见真容 被打的有些发懵的吴子椎无力的靠在椅子上,忍受着剧痛,看向宁延的目光都充满了恐惧。 “说吧。”宁延静静坐在吴子椎面前,看向吴子椎的目光充满了戏谑的味道。 “三年前,我们家来了一个老者,和我爹畅谈三天三夜后,被我爹招揽为坐上宾,同时让其收我为徒。让我接近你,就是我师父的意思,为了达成目的,让我装成一个和你一样样的纨绔。”吴子椎缓缓说道,“刚开始我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知道既然是师父的意思,我就只能照办。” “这么说来三年前我们的偶遇,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宁延皱眉说道。 吴子椎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是我师父谋划的,不久之后,就发生了太嘉军备案,我爹一路擢升,从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变成了当朝尚书,当时我意外万分,觉得是我们吴家时来运转了,直到那天,师父递给我一把镶金匕首,让我试探你,看你是不是真的纨绔。” “然后你就找到了靖北王世子高啸,有了东市闹区里的那一幕?”宁延反问道。 吴子椎听后直摇头,“也不算是,在那之前我与靖北王世子并不相识,当时得知靖北王世子来到殷都,在街上游玩,于是派人打听了其路线和时间,在想办法让你们偶遇,于是就有了那次酒席。。” “这样啊。”宁延恍然大悟的看向吴子椎,怪不得那天吴子椎要在珍宝斋请客,原来如此,不过不得不说,这吴子椎还算计挺好的,借刀杀人,借靖北王世子的手试探自己,这样既可以达成目的,又不用脏自己手。 “所以那匕首根本不是从单家废墟找来的,你告诉我,然后第二天在单家废墟外撞见我,都是试探?”宁延气呼呼的说道。 吴子椎默默的点了点头,“是,还有滏河江畔,也是我告诉了朱友钧,暗示他去找你,然后派人在窗外监视。” “嘭。”听到这些,宁延再度起身,一把揪起吴子椎的衣领,“说,你们费尽心思试探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吴子椎吓得直摇头,“宁五少,别,别,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按照师父的吩咐行事,我也问过师父,师父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告诉我时机合适我就会知道。” “你师父是谁?” 宁延有种预感,吴子椎的师父绝对不简单。 “我也不知道师父来自何处,我爹不让我过问,师父也不说,只知道师父名叫雷亢山,是个半步神魄高手。” “半步神魄。。”聂红衣眉头紧皱,看来那个杀死吕云廷的吴府高手就是吴子椎的师父雷亢山了。 看着吴子椎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宁延也没有再追问,估摸着也问不出什么来了,要是知道的话早就撂了,“那就说说你知道的吧。” “三天前,我实在是好奇师父这么做的意图,于是就去问我爹,在我软磨硬泡下,我爹才说出了当时单家灭门的真相。。”吴子椎低头说道。 这次,不仅仅是宁延,就连聂红衣和旁边的孔真玄都不由得神情一紧,当年的太嘉军备案果然和吴家有关系。 “三年前,父亲收买了单府的一个家丁,让那个家丁将信件藏到了义国公书房,然后以刑部的名义搜查义国公府邸,然后我爹便在书房搜出了那几封书信,过了半个月不到,义国公就认罪了。”吴子椎小心的说道, 宁延看了看聂红衣,聂红衣微微点头,随后转身看向吴子椎,“就这些?” “就这些啊,真的,宁延你相信我,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我爹把他知道的都告诉我了。”吴子椎吓得赶紧喊道,生怕宁延不信, “就这么拙劣的陷害能让义国公认罪?”宁延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那可是当朝国公啊,就这么认罪也太随意了吧。 “当时我爹也觉得意外,但是目的达成,也没有在细究什么。。”吴子椎赶紧说道,生怕宁延对自己的回答不满意。 宁延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外走,里面的吴子椎大喊,“宁延,宁五少,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赶紧放了我吧。” “会有人来接你的。”宁延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就冷冷的离开。 离开房间后,宁延终于呼吸到了久违的新鲜空气,长叹一口气,“聂姑娘,又得拜托你走一趟了。” 聂红衣会意的点了点头。 。。。 宁府内。 宁鹤带着一坛酒来到后院马厩旁,老宋头正靠在马厩旁的木杆上呼呼大睡,一旁的黄晔看到宁鹤走了过来发出一阵嘶鸣声。 嘶鸣吵醒了老宋头,老宋头一个哈欠,伸了一个懒腰,在睡梦中惊醒,随后揉了揉眼睛,一眼就看看到了宁鹤。 老宋头不由得一笑,“大公子,是你啊。” 宁鹤经酒放在老宋头面前,恭敬的拱了拱手,“宋先生,宁鹤不请自来,打扰先生休息,先生勿怪。” “别先生先生的叫了,听的人怪别扭的,你们兄弟除了五小子都是这么文邹邹,听的人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老宋头似乎很不喜欢这个称呼,急忙摇头,不过看到美酒,眼珠子就有些挪不动地。 “先生,宁鹤突然造访,是为了延儿,如今延儿有难,整个宁府能帮他的只有您了。”宁鹤开门见山的说道。 谁知道老宋头抿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嘴笑道,“你又在这里吓唬我这残废了,这可是殷都,在这里你们若是都保护不了五小子?大将军这礼国公就别做了吧。” “是一个半步神魄的高手。”宁鹤继续说道。 果然,听到半步神魄高手,老宋头脸色一变,看向宁鹤,“你爹让你来的?” “是。” “你们一家子啊,都在算计我啊。”老宋头无奈摇头,缓缓起身,宁鹤见状,急忙上去搀扶,老宋头看了看旁边的马厩,轻轻抚摸着黄晔。 “先生言重,事出紧急,我也是无奈之举,还望先生出山,帮帮延儿。”宁鹤冲着老宋头重重的鞠了一躬,其虔诚之意老宋头都感到有些过意不去。 “好了好了,真是欠你们宁家的。”老宋头无奈的挥了挥手,“谁叫我喝了你们宁家这么多酒呢,哎,出来混,早晚要还的。” “多谢先生。” 旁边的黄晔再度嘶鸣一声,老宋头喃喃自语,“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 翌日清晨,原本风和日丽的天气突然乌云密布,似乎预示了今天是不平凡的一天。 一大早,家丁就将一封信函送到了吴道雄面前,“家主,门口被塞了一封信。” 吴道雄接过,上面写着吴尚书亲启,吴道雄迫不及待的打开,仔细读完,肺都要被气炸了,上面写道:吴尚书若想救回贵公子,请来城外江北镇。 更杀人诛心的是,上面赫然还有一血红的手印,不用想就是吴子椎的。 “该死的。”吴道雄气愤不已,旁边的雷亢山接过信件,仔细一读,嘴角一弯,“宁家小子的手笔。” “雷先生,这马上就要到上朝时间了,这趟江北镇之行就要拜托先生走一遭了。”吴道雄再度拱手说道。 雷亢山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敢如此明目张胆的送信,很明显是有所准备,等人上钩,不过。。” “不过什么?请先生明示。” 雷亢山真气运转,那份书信瞬间化作齑粉,“不过没有绝对的实力,他们这就是在找死。” 宁家身为大奉礼国公,自然不乏高手,然而宁家高手都在项州,一是因为项州位于西北角,西接西羌,北接北蛮,战事频发,为护国保境,难免需要高手坐镇;二来就是当初太嘉军备案后,宁致将军权交给了宁鹤,同时将府内的高手全部调走,让皇室安心。 这么一来,就造成了如今局面,雷亢山明知有算计也不怕,因为他不相信现在的宁家还有半步神魄的高手。 雷亢山离开吴家,在门口冷笑一声,便往江北镇赶去。 此时的吴道雄还不知道,在朝廷上,有个更大的惊喜等着他。 。。。 大奉太和殿。 高祯一袭龙袍静做龙椅之上,旁边的韩仲宣躬身立在一旁,下面文武百官分列两旁,但是和那天宁鹤归京不同,这次多了很多新的面孔。 比如位于文官之列,和丞相关仲贤并列的当朝太师秦万冢,此人可是皇妃秦妃的父亲,如今大皇子高远的外公,在朝堂上说话也有一席之地。 此时的吴道雄不安的站在大殿之上,心里想着的全部是自家儿子。 朝堂上无非就是一些军政大事,在六部和丞相无法裁决后,上奏天子由高祯裁决。 “各位爱卿还有何事启奏,若无他事,就退下吧。”高祯看着安静的朝堂,缓缓开口。 此时的宁鹤看了看吴道雄,嘴角一弯,深呼吸一口,刚刚准备出列上奏,一个身着暗红牡丹纹饰,手持白玉圭,头顶三道庶礼的官员站了出来,“启奏陛下,臣有事要奏。” 仔细一看,这不是陛下身边谏议大夫萧钧吗?谏议大夫就是起初是专门纠正皇帝言行,帮助皇帝正身立威的,一般来说对于谏议大夫的话,皇帝都会认真考虑,而且谏议大夫也不用顾忌什么,可以畅所欲言,不用担心禁忌。 不过谏议大夫也是大奉死亡率最高的官职,大部分都是因为太过仗义执言得罪皇室或者得罪百官,因此谏议大夫一职,也有“牡丹红袍官,死谏白圭言。”之称。 第15章 墙倒众人推 高祯看了看萧钧,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个人开口准没有好事,不是自己有问题,就是在场有人有问题。 谏官一言,百官心悸。 “启奏陛下,臣要弹劾当朝户部尚书吴道雄,吴道雄目无王法,纵容其子在殷都城内强抢民女,祸害百姓;其位居高位却不思国政,贪图私利,收受贿赂,将城外百亩之地纳为私田,致使数户百姓因无地而被迫流亡;最为可恶之事便是私自挪用国库,将国库钱财据为己有,致使国库千两黄金不翼而飞,账簿根本对不上。”萧钧义正言辞的三道罪证直指吴道雄。 这可把吴道雄吓懵了,赶紧出列跪地,“陛下,臣冤枉啊,臣做尚书三年未到,始终以报效皇恩,安顿黎民为己任,不敢有丝毫大意,萧大夫所言实乃诬告,乃是无稽之谈。” 萧钧不依不饶,冷眼看着吴道雄,“吴尚书,去年冬至,有民女张氏来殷都府衙状告贵公子吴子椎奸污其女,致使其女投井自尽,此时你可知晓?永平二年夏,城外新垦之地户部丈量之后,莫名丢失百亩田契,这田契现如今在何处,你可知晓?还有户部国库账簿千两黄金之事,你可知这些黄金现在何处?” 这个夺命三连问把吴道雄问的是手足无措,去年冬至,吴子椎深夜酗酒,将一女子当街掳走强暴,事后女子不堪受辱,投井自尽,女子母亲将其告到了殷都府衙,却被吴道雄压了下去,为此还给了府尹一笔好处,没想到这事还是被知道了;那地和黄金的事情只有户部侍郎知道,为此他也是下了血本。 吴道雄看向旁边的户部侍郎,户部侍郎严史嵩往外一步,拱手说道,“萧大人所言句句属实,臣愿作证,吴道雄以尚书身份,强迫臣下与其同流合污,臣乃大奉之臣,深感天子之威,愿在此揭露吴道雄之恶行,待此人伏罪,臣甘愿受罚,以死谢罪。” 一旁的吴道雄看着严史嵩,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估计早就把这出卖自己的家伙杀几百遍了,“严史嵩,你个狗娘养的,你出卖我。” “嘭。”高祯怒了,一掌拍在桌子上,吓得吴道雄回头跪在大殿上,额头上冷汗连连。 就在这时,一旁的靖北王高览也站了出来,“陛下,吴尚书用心极其险恶,前些日子还纵容府上少爷挑拨本王和礼国公的关系,想要借刀杀人,借助靖北王府力量对礼国公下手,还好被本王阻拦,如若不是发现及时,那后果不堪设想。” 宁致听的一愣一愣的,这是怎么回事?这吴道雄是得罪人了吗?怎么连前些日子还跟自己唱反调的靖北王都开始调转枪口了。 “哦?礼国公,可有此事?”高祯疑惑的看向宁致。 宁致稍稍拱手,“当如靖北王所言。” 这下吴道雄是凉了,一屁股做到了地上,这哪里是上朝啊,这是再给自己上刑啊。 此情此景,身为丞相的关仲贤也不能置身事外了,往外一步,拱手说道,“陛下,臣身为六部百官之首,却不曾想户部出了如此丢脸之事,是老臣失职,陛下放心,此事老臣定当严惩不贷。” “关丞相,吴道雄还是依照律令来办,此事就当是给在场的诸位提个醒,在大奉朝堂,尤其是身居要位的官员,不管你是谁,只要违背律令,做出不臣之举,朕绝不姑息。”高祯气呼呼的大喊道。 在场的百官,全部躬身齐声说道,“臣等遵命。” “薛逊,朕把吴道雄交给你,你可一定仔细审问。”高祯凝眉说道。 “是,臣遵旨。”身为刑部尚书的薛逊,留着一字胡,国字脸看上去就很有一种刚正不阿的感觉。 吴道雄瞬间感觉天塌了,这下不仅仅是他自己,整个吴家都完了。 宁鹤眉头一皱,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忧愁,高兴的是这吴道雄的官位彻底是保不住了,刚刚谏议大夫萧钧的话也是自己要说了,吴道雄做事太过张扬,早已经留下了把柄,只不过无人戳穿罢了,而今日吴道雄也是墙倒众人推,栽倒了萧钧手里。 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会不会是有人丢车保帅呢?这点,宁鹤不敢妄下决断。 吴道雄很快就被御林军押了下去,可户部事务众多,需要尚书决断,因此尚书之位必须尽快定下来,而此时,就有一个合适的人选,高祯看了看户部侍郎严史嵩,“严爱卿,你今日站出来指证吴道雄,朕很欣慰大奉有你这种忠贞之臣,因此朕决定让你将功赎罪,执掌户部如何?” 这高祯一番话可把严史嵩说的涕泗横流,感动万分,“陛下,罪臣乃负罪之身,有何颜面承受陛下如此大恩。” “爱卿言重了,朕不会辜负任何一个肱骨忠贞之臣,也不会放过一个奸佞乱朝之人,爱卿不必多言,即刻赴任吧。”高祯当着满朝文武的豪言壮语确实赢得了不少臣子好感,但是一旁的宁致却丝毫不感冒,毕竟,说好话,画大饼,那个皇帝都会。 “是,臣谢陛下圣恩,定当为陛下,为大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严史嵩跪谢圣恩。 关仲贤到对于此脸上没有任何波澜,户部尚书这个职位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换一个人改变不了当前的局面,旁边的太师秦万冢浅笑一声,似乎在无形中赞同了关仲贤的说法。 关仲贤扭头看向这个和自己素来不对付的老头,没有多说什么。 户部尚书被革职抄家的事情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殷都,但此时的江北镇,却是另外一番画面,在城门口茶摊上正在喝水的雷亢山,突然听到一阵嘹亮的鹰隼嘶鸣声。 少顷,那个鹰隼就落在了雷亢山面前的桌上,雷亢山右手一挥,鹰隼右腿上的纸条徐徐打开,在读完内容后,轻轻一笑,那张纸就化作齑粉,鹰隼随即离去。 一大口喝完面前茶水,留下几文钱后,雷亢山便不慌不忙的往江北镇而去。 。。。 江北镇本来是殷都城郊一重镇,太嘉十五年殷都扩城,大肆开辟城西荒地,当时工部发布告示,凡能主动来殷都城帮忙修筑扩充城西之人都可以在殷都城内定居。 在殷都城内寸土寸金之地,有定居之地就说明有一处房产,在国都白拿一套房产谁不乐意,因此距离殷都城最近的江北镇百姓都纷纷响应告示主动前往殷都城西,到最后也都定居到了殷都城,久而久之,这江北镇就有些荒废了,因此在镇子上,除了一些年迈老人之外,很少看见别的身影。 而当时选择将单府老管家安置在此,也是这个原因,人少,不易察觉。 雷亢山来到江北镇,看着面前刻着江北镇三个大字的大理石碑,右手一挥,真气携带疾风席卷而过,整个大理石碑瞬间腾空而起,最后重重摔在地上,碎成一地石渣,响声动天。 正在房间中闭眼小憩的宁延被这一声巨响直接吵醒,直接走了出来,一旁的聂红衣和孔真玄带着断了胳膊的吴子椎也出现在院子里。 “少爷,只怕是雷亢山要来了。”聂红衣拔出佩剑,神色紧张的说道。 孔真玄也运转真气,虽然知道面对半步神魄的高手没有多少胜算,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也要保护好宁延,至少决不让宁延死在自己之前。 一旁的吴子椎则张着满是血污的嘴大笑,“宁延,你们完了,我师父来了,你们都得死,哈哈哈。” 宁延不耐烦的一巴掌抽上去,把这个废物打晕了过去,“废物一个,话真多。” 紧接着,原本就乌云密布的天空变得更加昏暗,甚至传出阵阵雷鸣之声,疾风怒号。 这下宁延真的见识到了什么叫风云突变,空中似有万千蛟龙盘旋,狂风卷地,宛如豺狼虎啸,乌云遮天蔽日,一浑身青袍的白发老者还还出现在半空之中,这边是半步神魄的威力。 天地异象仅是本部神魄之皮毛,真正的半步神魄修为深不可测,翻手成雨,覆手成云,弹指间灰飞烟灭,斗转星移,动则风云突变,聚沙走石,静似万年山石,纵使天地覆灭也岿然不动;执掌间可凝天地之力汇以自身真气,宛如天上仙人。 “宁家小子何在。”空中传来雷亢山宛如洪钟般响亮的嗓音,这还是宁延第一场看到半步神魄高手出手,仅仅这一声怒吼,就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宁延咽了一口唾沫,面对半步神魄,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他还是走了出来,大喊道,“臭老头,我就是宁延。” 敢叫他雷亢山臭老头的,这宁延只怕是第一人,雷亢山看着这个被殷都人称为纨绔子弟的宁家五少爷,不由得开口说道,“好一个纨绔子弟,好一个荒诞无礼,宁延,不管你是真的纨绔也好,假的荒诞也罢,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身旁的聂红衣和孔真玄急忙护在宁延身侧,宁延把吴子椎拉到身边,一巴掌打醒,“臭老头,这可是吴道雄的亲儿子,你若敢对我动手,我定要他陪葬。” 看到半空中仙风道骨,宛如神仙在世的雷亢山,吴子椎高兴的大喊,“师父快救我,救救我啊,杀了宁延。” 雷亢山目光一冷,“废物一个,留之何用。” 说吧,长袖一挥,半空中疾风汇聚成龙卷,就好似千把长刀一样呼啸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宁延而来。 第16章 纵横圣者——宋璟 却说半步神仙境的雷亢山出手便是一记风刃龙卷,带着万千匹练之力直冲宁延而来,宁延一把推开吴子椎,自己借力后撤,被孔真玄接住。 就在两人离开的位置,地面上被卷出一个数米深的巨坑。 “老东西,那可是你徒弟。”宁延厉声大喊道,就刚刚雷亢山那股龙卷之力,要是宁延不推开吴子椎,吴子椎早就被削成肉泥了。 雷亢山转身右手前置,半空中的青色真气借助狂风汇聚,在吴子椎面前化成一张巨大的手掌,雷亢山凭空握手,只见巨大的手掌就好像老鹰捉小鸡一样将吴子椎举起,高举半空之中的吴子椎吓得大喊师父,可是一旁的雷亢山却好像听不到一样。 “哈哈哈,宁延,你不是想杀了这小子吗?既然你不下手,那老夫替你杀。”雷亢山目光一冷,右手挥动,疾风更胜,雷声滚滚,乌云中电闪雷鸣。 “嘭。”一道手臂粗细的闪电从半空劈下,不偏不倚直接劈在了吴子椎的天灵盖上,电光激荡如白昼,那一刻,整个江北镇似乎都充斥着吴子椎痛苦的哀嚎,可是被雷亢山拿捏的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吴子椎在半空痛苦哀嚎,整个人都被劈成了血人,而一旁的雷亢山却在大笑,这笑声让宁延感到恐怖和愤恨,这雷亢山根本没把吴子椎当作徒弟。 “徒儿,别怪为师心狠,要怪就怪你爹吧,你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雷亢山目光阴冷,紧接着一道水桶粗细的雷电从天而降,巨大的轰鸣声掩盖了吴子椎的哀嚎,一道夺目的白光闪过,吴子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黑色粉尘。 “老东西,你不配为人。”宁延大喊着,吴子椎也许死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在自己师父手里,还是如此凄惨的死法,落了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处理完吴子椎,雷亢山目光阴冷,看向宁延三人,“接下来就该你们了。” 说罢,右手一挥,半空中的惊雷再度闪耀,直接冲着宁延劈下来,这种速度的雷电宁延根本无力抵挡,只见聂红衣冲到宁延面前,右手持剑浑身弥漫着血红色真气,替宁延挡下这滚滚惊雷。 然而仅仅只是一个照面,聂红衣的长剑就碎成了无数快,整个人被振飞出去,撞在身后石桩上,面罩之下,鲜血狂喷,直接晕死了过去。 “聂姑娘。”连聂红衣灵壳境的修为才只能抵挡雷亢山的一击,这次宁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他直接运转全身气息,可是还没有抵达聚魂境的他,连真气都无法凝体而出。 一道蓝色的真气再度将宁延包裹,是孔真玄,孔真玄目光深邃如星空,两只手结印,空中呢喃着宁延听不懂的咒语,然后无数道蓝色真气盾甲就这么挡在了宁延头顶,足足九块蓝色盾甲。 “儒家心法,连儒家都牵扯进来了吗?”雷亢山一看就知道是儒家心法,不过到也不在意,暗叹一声后,再度发力,一道比刚才还要粗的雷电倾斜而下,这一刻,整个江北镇都能感受到地动山摇。 江北镇的发生的一切虽然殷都百姓无法得知,但是看到城西那边的天色异样以及时不时传来的巨响,大概都猜到那边可能发生了什么。 站在宁府高台上的宁致忧心忡忡的看向江北镇,哪里天色及其阴暗,滚滚惊雷声他站在府里都听得心惊胆战,旁边的宁鹤也是一样担心,刚从皇宫出来就发现了江北镇的异样,两人都不由得开始担心起宁延的安危。 “用延儿和吴家少爷作诱饵逼吴家身后的半步神魄高手现身,这次实在是太委屈延儿了。”身为父亲,宁致开始为之前觉得宁延是个纨绔荒诞之徒而开始内疚,要不是宁鹤和宁延那天晚上把这些计划说出来,他是打死不敢相信这么多年宁延都在伪装,为的就是让皇宫觉得他们宁家没有多少威胁,毕竟当初风靡一时的大奉五国公如今在殷都的就剩下了宁致。 宁鹤宽慰这父亲,“爹,你别担心了,宋先生早已前往江北镇了,有他在延儿不会有问题的;咱们家确实欠延儿很多,他为这家牺牲太多了。” 现在他们父子两人也不能轻举妄动,尤其是宁致,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皇室的注视下,他现在能做到就是希望宁延能够平安回家,哪怕到时候他在做一个纨绔也无所谓。 。。。 皇宫中,高祯同样也注意到了江北镇的异样,站在露台上,手握香炉,一边闻着沁人心脾的桂花香,一边说道,“礼国公家五公子在江北镇?” “是,根据来信,宁延设计绑了吴道雄家公子,估计是要问出一些关于单家的事情。”旁边的韩仲宣缓缓低头说道。 “嗯?这吴道雄还真不是一个聪明人,不仅葬送了他自己,还葬送了吴家。”高祯皱眉说道,“这个宁延不简单啊,看来有句话得改口了。” “哦?还望陛下明示。” 高祯将香炉放到旁边的案几上,盯着远处的江北镇上空,“宁家有五子,五子皆才俊。” 。。。 江北镇。 孔真玄衣衫破烂,手臂鲜血直流,挡在宁延面前,宁延嘴角一阵腥甜传来,突出一口血沫,“老东西,今天你若杀不死我,来日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孔真玄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为挡这一击,他体内真气已经耗尽,灵巧境和半步神魄虽差一境,但实力却差了十倍还多,能挡住雷亢山一击,已然是极限了。 “公子,老夫今日怕是保不住您了,还望公子勿怪。”孔真玄有些内疚的说道。 宁延扶着孔真玄,他和聂红衣,吕云廷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相识不过半月,但这三人为了自己,一个身死他处,两个重伤倒地,就这份情谊,不管是不是他二哥的意思,他宁延都记下了。 同经生死者,当永生不判。 听到宁延的话,雷亢山大怒,这次半空中雷鸣更胜,水桶粗细的雷电在宁延头顶汇聚,眼看着就要砸下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却突然从远处传来,和雷亢山刚才的声音不同,这声音空洞悠扬。 “用半步神魄的修为为难一个后生晚辈,不合适吧。”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雷亢山听到后大惊,他的气息已经笼罩了整个江北镇,居然能有人在不被自己发现的情况下来到了这里,那就说明这个人的修为绝对不比自己低。 正当雷亢山凝神准备寻找声音的主人时,一个声音从旁边屋檐上传来,“别找了,在这。” 这声音宁延太熟悉了,不就是自己从小捉弄也不生气,甚至在自己惹宁致生气的时候站出来替自己说话的那个人。 老宋头拎着一个酒葫芦,躺在屋檐上,浑身邋遢,头发乱糟糟的,给人感觉就像是一个乞丐,可就是这个乞丐让此刻的雷亢山皱起来眉头。 “老宋头?”宁延嘴角一弯,“你,你来这干什么?” 孔真玄凝眉说道,“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这里,此人最少也是半步神魄境。” 听完宁延大吃一惊,再度看向屋檐上的老宋头目光都变了,这个从小就知道喝酒喂马打哈哈的邋遢老头,居然在孔真玄眼中是一个半步神魄的高手。 老宋头收起酒葫芦看着宁延咧嘴大笑,“五小子,老宋头来了。” 说完脚底一滑,直接从屋顶摔了下来,还把一只鞋留在了屋顶上,直接趴在了地上,跟一个喝多的叫花子一样,好不滑稽。 宁延刚刚激动的目光再度变得无语,得,还是那个原汁原味老宋头,看向孔真玄,“这真的是半步神魄境?” 孔真玄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是半步神魄?宁延有些懵,同是半步神魄,看人家在半空翻云覆雨,执掌雷电,一招一个灵壳境高手,而自己身边的这个邋遢老头却是连从屋顶下来都要摔一跤,说两人同是半步神魄,估计是个人都难以相信吧。 老宋头赶紧起身,用仅存的右手拍了怕身上的尘土,冲着宁延咧嘴一笑,“五小子放心,老宋头来了,我带你回府。” 孔真玄急忙拱手,老宋头赶紧摇头,“别别别,你比我年龄大,这一拜我可承受不起。” 雷亢山看着眼前如此无视自己的老头,心理上又怒不敢言,在不知对手底细之前贸然出手,只会让自己被动,可是就如此格局来看,宁延今天是铁定带不走了,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要保留一些半步神魄的尊严。 “敢问你是何人?为何来此坏老夫的好事?”雷亢山厉声说道。 老宋头看了看雷亢山,不屑一笑,然后对宁延说道,“五小子,就这老东西不让你回去。” 宁延点了点头,“老宋头,你。。你。。你真的是半步神魄高手。” 老宋头嘿嘿一笑,露出一嘴黄牙,然后随意抹了抹脸上的污垢,说道,“难道不像吗?” “这确实不太像个高手啊。”宁延忍不住笑道。 一旁的雷亢山眉头紧皱,半空中响过一阵惊雷,“敢问你是何人?” 老宋头转身看向雷亢山,右臂往半空一指,空气中一股黄色真气瞬间从天而降,一直悬在宁延头顶的那股真气惊雷就好像泥牛入海一般被黄色真气吞噬。 “老东西,你特么在敢这么和我说话,信不信我打烂你的嘴。”老宋头怒目道。 头顶之上,一道八芒星阵缓缓出现,一头黄色真气幻化的巨牛慢慢从阵法中走出来,仰天长啸一声,神牛从天降,四蹄生风,黄牛舞清风,轻哞化玉箫。 却说黄牛长行歌,来日飘零久伴,风云载酒归红尘,生死朝暮只一瞬。 这时,一旁的孔真玄缓缓开口,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八芒清风锁乾坤,九牛二虎碎云霄。你是纵横圣者——宋璟。” 第17章 九牛之力 在看到半空中悬浮的金色神牛时,雷亢山眉头一皱。 二十年前,雍州牛首山纵横学派有一天才学士横空出世,此人精通纵横门术,尤其擅长《鬼谷易经传》,以不惑之年登顶武学巅峰神魄境,被纵横学派冠以纵横圣者之名。 天下学派分九流,上五下四,上五门为青州儒家,苏州墨家,荆州道家,潞州法家,扬州理学家;下四门为雍州纵横家,滇州阴阳家,朔州农家和靖州佛门。 上五门是因为这五大学派历史悠久,门庭传承在五百年之上,被称为上五门,而下四门则是因为各种原因致使其传承不到五百年,因此被称为下四门,但不可否认九大学派都是大奉最为顶尖的学派。 宋璟少年出名,不惑之年便是闻名大奉,少年英名显,心性比天高,此时的宋璟无疑是最为春风得意之时,而正是这般自傲的心性让他游历至荆州武当山时碰到了此生最大的对手,武当山天师——道家仙人张兴瑞,在得知武当也有一天才天师后,不服气的宋璟便只身上武当,却不曾想那个武当天师武学造诣深厚,在武当莲花峰,凭借一招天人合一力挫他的九牛二虎。 宋璟大败之后,武当并未为难他,放其下山,却不曾想这一次挫败大大影响到了宋璟的心性,宋璟自断一臂后下落不明,至此纵横圣者——宋璟便下落不明,直到今日。 “宋璟,你。。你不是消失了二十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雷亢山惊愕的说道,二十年前,宋璟游历大奉,将其威名也带到了整个大奉,如不是败于武当天师手里,只怕现在其威名更是震彻武林。 “既然知道我的名头,那还敢在此放肆?”宋璟倒是不依不饶的说道。 雷亢山听后大笑,“纵横圣者之名,老夫久仰,今日便要领教一番。” 说完,雷亢山再度运转气息,天空中轰鸣之声更胜,乌云中的雷电发出刺眼光芒,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水桶粗细的雷电就直冲宋璟而来。 只见宋璟不慌不忙,单臂前指,半空中的神牛直接冲向了水桶粗细的雷电,雷电撞到金色神牛身上,发出刺眼光芒,真气激烈碰撞的罡风差点将宁延卷走。 “嘭。”一声巨响,金色神牛一力降十会,仿佛带着千钧之力一般,瞬间撞破雷电,直冲雷亢山而去。 雷亢山大惊,再度挥手,又是五道雷电冲向金色神牛。 金牛浑身真气大胜,金光夺目,宛如泰山日出一般,光耀万里。 “九牛。”宋璟大喝一声,只见头顶的八芒光阵里,八头和之前金色神牛一模一样的神牛缓缓从阵法中走出,强大的威压瞬间布满整个江北镇。 一牛之力可搬山,两牛之力可填海,三牛之力可断江,四牛之力可碎雷,五牛之力可撼天,六牛之力可动地,七牛之力破鬼魅,八牛之力诛乱神,九牛之力镇苍穹。 天下寥寥,苍生涂涂,百家之势,唯有纵横。 “轰。”第一头神牛被五道雷电之力挡下,有些不甘心的嘶吼一声,空中雷电之力和九牛的金色真气分庭抗拒,看到眼前九牛齐聚,雷亢山不由得暗叹一声,“好强的真气。” 宋璟腾空而起,整个人直接落在了为首的金色神牛身上,金光九牛,此刻的宋璟宛如天上仙人,冷笑的盯着雷亢山,“怎么?想试试这九牛之力?” 这一牛之力就够他受的了,这要是九牛之力,估计雷亢山就算是耗尽全部真气也不是对手,“今日算老夫失算了,宁家小子,你记住,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雷亢山不甘心的大喝一声,半空中的滚滚雷电瞬间倾泻而下,白色雷电宛如银河下泄,沧海决堤,地面瞬间被劈出无数深坑, 宋璟看着这一幕,一边抠鼻孔一边说道,“花里花哨的。” 少顷,汇聚在江北镇上空的乌云慢慢散去,看着地面上被炸出的深坑,宁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宋璟将九牛收回阵法之中,自己落回地面,走到宁延面前,小心的问道,“五小子,怎么样?我的救场还算及时,你没受伤吧。” “我没有,不过老宋头,你这藏得挺深啊,你是半步神魄高手这事我爹我哥知道不。”宁延看着宋璟,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他是一个半步神魄高手的事实。 老宋头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他们,他们应该知道,但知道的不多。”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这知道的不多是什么意思?”宁延不解的说道。 宋璟继续无奈道,“我是宋璟不错,但实力早已不及颠峰,不再是当年的神魄境了,如今只有半步神魄的实力,就刚刚那一幕,若我还是神魄境,哪里用得着那么多废话,九牛二虎之力直接就把那老东西打的连渣都不剩了。” “额。。”宁延意外无比,这么说来,他们宁家还珍藏着一个大高手了,“可以啊,老宋头,这么强?” 宋璟憨憨一笑,“哎呀,谦虚,谦虚一点啦。” 旁边的孔真玄抚着聂红衣走过来,冲着宁延颔首说道,“公子,老夫先带着聂姑娘先走一步,聂姑娘伤势太重,得赶紧治疗,耽搁不得;另外今日多谢宋先生相救,这个恩情老夫记下了。” “老哥,这就不必了,倒是我应该感谢你们能这么尽力的保护五小子。”宋璟拱手说道。 孔真玄微微颔首,“职责所在,不必言谢。” “聂姑娘。。”宁延担心的看着聂红衣,可是聂红衣没有一点动静,还在昏迷中,说完宁延就要卸下聂红衣的面纱,见状的孔真玄急忙阻拦,“公子,聂姑娘的面纱还是不要卸了,老夫想她终日以面纱示人,定有自己苦楚。” 宁延点了点头,将手伸了回来,“是我鲁莽了,那孔爷爷,聂姑娘就拜托你了。” 孔真玄点头退去,大院里就剩下宁延和宋璟两人,宋璟看着这个院子,忍不住点头,“这院子不错啊。” “老宋头,那个老头实力非凡,我们赶紧回去,我得赶紧将今日之事告知我爹和大哥。”宁延看着地面上的深坑,皱眉说道。 宋璟随意的拍了拍手,拿起腰间的酒葫芦晃了晃,似乎是没酒了,忍不住摇头说道,“知道了,可惜这院子了,被毁成这个样子,哎,算了,回去喝酒了。” 。。。 江北镇的乌云缓缓散去,雷声也慢慢消散,宁致着急的说道,“鹤儿,是没事了吗?” 宁鹤皱眉点头,“是没事了,估计延儿也快回来了。” “希望延儿能平安无事,也希望宋先生平安无事。”宁致担心说道。 宁鹤浅笑一声,“一定会没事的,宋璟先生可是纵横圣者,一般人奈何不了他。” 。。 皇宫中。 高祯看着江北镇的乌云缓缓散去,捋了捋胡须,转身说道,“结束了。” 。。。 在滏河江畔,文昭旻趴在花船的窗口上,忧心忡忡的看向城西的天空,哪里乌云蔽日,她知道宁延就在那里,那个带自己泛舟滏河的少年公子就在那里,文昭旻双手死死攥着手里的纱巾,心里默默的为宁延祈祷,希望宁延平安无事。 。。。 夜幕来临,酒摊小厮前不免多了一些饭后谈资,那江北镇的乌云蔽日,被吹嘘成了天上神仙下凡,因为江北镇怨气太重,妖孽横行,不得不引来天上神仙;当然这些话也只是骗一些寻常百姓,只要是懂一点武道的人都知道,那不过是半步神魄高手运转真气导致的天地异象罢了。 宁府内,宁家少夫人程双双正小心的帮宁延处理着擦伤,虽然宋璟的及时赶到使宁延有惊无险的从雷亢山手里逃了出来,但是该受的伤是一点没少,身上的擦伤淤血看的程双双眉头紧皱。 “嘶。。”宁延倒吸一口凉气,“大嫂,轻点啊,疼。” 作为宁府的大少夫人,程双双真的是做到了举止有礼,谦卑有度,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其处事更是合理周到,虽说其样貌并非绝佳,但也属上等之姿,在宁夫人不在府上的这段时间,将府邸打理的井井有条,深受宁致夸赞,就连府里下人都说大夫人是个温柔贤淑的好夫人,对其尊敬有加。 “你说你这是怎么搞的,受了这么重的伤。”看着宁延的伤势,程双双不免担心的说道,语气中都带着一丝委屈和气愤。 旁边的宁鹤尴尬的说道,“夫人,帮延儿处理好伤口,你就先下去吧,我们还有要事商议。” 程双双将沾满血渍的纱布放到旁边的木盘上,起身看向宁鹤,“夫君,宁府之外的事情我不过问,可是延儿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就不得不说你两句,你是家中长子,无论所行何处,所做何事,当遇到危险之时,只要有你在,就不可让弟弟犯险,这是你作为兄长的责任。” 宁鹤冲着程双双拱了拱手,“夫人所言极是,宁鹤记下了。” 看着宁鹤如此正式,程双双不免一笑,旁边的端着木盘的丫鬟也忍不住笑了笑。 “好了,延儿这些天就不要出门了,好好养伤,过不了几日就会痊愈。”程双双无奈说道。 宁延冲着程双双一笑,“好嘞,谢谢大嫂亲自帮我上药,等我恢复了,一定买全殷都最好的梨花糕孝敬您。” “臭小子,还贫嘴。”宁鹤忍不住嗔怒道。 程双双掩嘴一笑,转身离去。 第18章 典狱监司禁 “严律正身,明法正刑。” 这八个字被狠狠的刻在了典狱监大门旁的两根石柱上,笔法苍劲,笔锋凌厉,乃是一百年前法家祖师爷韩傕承受皇命,修筑典狱监时有感而发,在两块大理石上挥斥方遒,写下如此恢宏肃杀之字。 到如今一百年过去了,这八个字依旧伫立典狱监大门之前,加上玄铁大门上的鎏金狴犴浮雕,让每一个来到典狱监的犯人,心里都不由得犯怵。 大奉典狱监,和普通刑狱不同,这里关押着的都是犯事的官员或者一些穷凶极恶之人,相传共有八层,按照所犯律令严重程度划分,相传第八层监狱终年不见阳光,里面阴沉昏暗,蛇鼠毒虫数不胜数,地上全部都是骷髅白骨,阴森异常;潮湿阴冷,昏暗压抑的气氛让很多犯人闻之胆寒。 然而此时的吴道雄正穿着一身囚服被两个典狱监衙役押着走在通往典狱监的路上,通往典狱监的道路两旁槐树成荫,微风吹过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槐花香。 槐树镇宅压鬼魂,有“千年槐树开,万年鬼莫来”的典故,在典狱监旁种这么多的槐树,也是因为这里每年处决的囚犯不胜其数,这些槐树的存在能减少一些典狱监的阴怨之气。 “啊?”当看到典狱监大门前的狴犴浮雕和八字石柱时,吴道雄腿都软了,尤其是那狴犴虎目之上凶光尽显,顿时心里一阵咯噔,冷汗直流。 进入典狱监,一股霉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走过狭窄悠长的甬道,两个衙役打开门锁,将吴道雄丢在牢房里,转身离去。 四周的犯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集中到了这个新来者身上,吴道雄吓得瑟瑟发抖,靠在后面的墙上低着头不敢说话,他这辈子都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落得如此下场。 在典狱监司禁的房间里,一个穿着藏青色礼袍的男子正专心的看着桌上的卷宗,男子看起来也就是不惑之年,身形消瘦,脸上也呈现出一股病态的白色,但是眉目清秀,长发束在脑后,在典狱监如此脏乱血腥之地,能有如此从容不迫的书生确实是少有,此人便是大奉典狱监司禁——郑崇官。 郑崇官二十五岁来到典狱监,做了十五年司禁,因为不善言语,喜怒不形于色,因此阴差阳错中得罪了不少人,一般人来典狱监最多也就两三年就会被调走,但是郑崇官着一来就是十五年,在此期间,他兢兢业业,严明赏罚,对狱中犯人也是恩威并施,在典狱监大大小小一百多名官员中很有威望,毕竟这是唯一一个不嫌弃典狱监的司禁。 “启禀司禁,犯人吴道雄已被安置,这是刑部送来的资料。”外面的衙役恭敬的说道。 “拿过来吧。”郑崇官抬起头,接过手下送来的信件,郑崇官可以说是一字一句的看了一遍,最后眉头紧皱,“太嘉军备案?这个吴道雄还真是不简单啊,一定要将此人严加看管,不可出现一点意外。” “是,司禁放心,只要来了我们典狱监,就算是苍蝇也别想飞出去。”衙役自信满满的说道。 这个自信也确实该有,毕竟这里是典狱监,全大奉戒备最为森严的地方之一。 等到衙役走后,郑崇官再度拿出了吴道雄的资料,仔细阅读,似乎是在斟酌什么。 夜幕来临,晚上是吴道雄最为害怕的时候,为了保护好吴道雄避免出意外,郑崇官特意将吴道雄安排在了一单独的密室里。 这天晚上,昏睡中的吴道雄仿佛看到了自己儿子再向自己狂奔而来,而在吴子椎身后,却出现了义国公单方威严庄重的面庞,单方伸出手就将吴子椎轻轻抓起,然后张开血盆大口就往嘴里送。 “椎儿。。”吴道雄头发乱蓬蓬的,里面还夹杂着一些杂草,看着四周昏暗的石墙,吴道雄捶胸顿足,悔不当初啊。 这个时候,一个典狱监衙役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吴尚书。” “你是谁?”吴道雄警惕的说道,在刑部里自己不小心说出了当年太嘉军备案的事情,如今的他自然知道肯定会有人要自己的命,因此万分小心。 “雷先生让我来找你,让我给你送些酒肉,并让您不要担心,只要不乱说话,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救您出去。”衙役一边低头说话,一边将身边饭盒里的酒菜端出来。 吃了三四天窝窝头的吴道雄看到烧鸡烧鸭眼睛都绿了,也顾不上什么礼仪,抓起一个大烧鸡酒就啃了起来,一口肉一口酒,吃的好不痛快。 “你回去告诉雷先生,让他放心,只要他保护好我儿子,我绝对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说。”吴道雄如狼似虎的吞咽着。 旁边的衙役拱了拱手,继续说道,“可是雷先生说了,死人比活人更让人放心。” 听到这话,吴道雄正在咀嚼的嘴巴瞬间停了下来,直接将满嘴的酒肉吐了出来,然后不停的抠着喉咙,想要把刚才吃的都吐出来,可是为时已晚,不一会儿酒腹痛难耐,跌倒在地,但是喉咙仿佛灌了铅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到一刻钟,吴道雄就趴在地上五脏溃烂而亡。 。。。 吴道雄的死并未在殷都掀起多大波澜,刑部似乎对此并不在意,甚至在死后一个多月的时间内都没人提及此人,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但有一人不是如此,那就是郑崇官。 第二天清晨,发现吴道雄惨死在牢狱中后,郑崇官第一时间就知道典狱监内部出了问题,有人泄露了消息,暴露了吴道雄的位置,当即在典狱监内展开大排查,结果在典狱监外的槐树林里发现了被打晕的衙役;最后过了一个多月实在是什么都查不出来,许多官员都放弃了,除了郑崇官,他相信一定有人将手伸进了典狱监,而他也暗自发誓,一定要把这些人揪出来,典狱监是大奉最后的天平,这个天平一定不能出问题。 殷都一角,一个神秘的房间内,雷亢山身披长袍走了进来,在房间内同样有一穿着长袍的男子正透过窗户看外面的景色。 “雷亢山拜见大人。”雷亢山看到男子后,毕恭毕敬的单膝跪地,对于眼前这个大人,他好像十分忌惮。 “雷大人,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眼前的男子阴阳怪气的说道。 雷亢山急忙单膝跪地拱手说道,“大人,若不是半路杀出一个宋璟,那宁家小子早就死了。” “哼。”男子似乎有些不满意,“你可知道这次失误给我们带来了多麻烦的后果?” “大人放心,属下已及时将尾巴处理干净,绝对不会威胁到您。”雷亢山继续拱手说道。 男子冷笑一声,“这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还有,下次不要在典狱监动手了,郑崇官不好对付。” “是。”雷亢山拱手说道。 。。。 半月之后,正值桃花渐开之时。 宁延走出宁府大门,这还是宁延半个月来第一次走出宁府,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宁延忍不住伸了一个懒腰,“啊,还是外面舒服啊。” 这次宁延出门难得带上了素素,素素也是诧异不已,“少爷,您平日里出门都不带下人的,这次为何?” 宁延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看向素素,素素急忙低下头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宁延缓缓开口,“带你去一个地方。” 少顷,孔真玄驾着马车来到宁府门前,冲着宁延微微颔首,宁延笑了笑,带着素素上了车,“走,上车。” 一路无话,马车向城西而去,约莫两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四周的人声也越来越少,“公子,到地方了。” 宁延转身下车,素素紧随其后,这一下马车就吓了一跳,宁延带她来的地方居然是一个遍地坟堆的墓地。 素素吓了一跳,宁延抓住素素胳膊,“素素,别怕,这是你们单家一百二十六人的坟墓。” 素素一听,心里猛地一惊,不可思议的看向宁延,宁延冲着眼前一百多座坟堆拱手行礼,“晚辈宁延,携单家幼女单素拜见诸位前辈。” “三年前,宁家满门被诛,因为叛国之罪,无人敢帮其立碑修坟,是一群百姓偷偷的将单家人的尸体带到这里下葬,只可惜义国公雄武一生,最后死了却连个碑都没有。”宁延红着眼说道,尤其是在他得知单家是被陷害之后,更是如此。 素素听后直接跪地,强忍者泪水,双眼通红,眼前仿佛有出现了小时候的画面,那个时候他有大哥,还有姐姐,还有父母,现在的她孤身一人,一想到这里,心里的委屈便如潮水涌了上来。 素素重重磕了三个头后,宁延带着素素来到一座新坟面前,“素素,这是你们家老管家的坟墓,就在半月前,他刚刚去世;为了你的安全,我无法让你见他最后一面。” 素素听到后,再度跪地,强忍着泪水看着眼前的新坟。 宁延转身离去,将素素一个人留在这里。 宁延刚走,素素就放声大哭了起来,这里都是他朝思暮想的亲人,如今却阴阳两隔。 孔真玄好奇的问道,“公子,将她一个人留在哪里,不妥吧!” “素素是一个要强的女孩,他不喜欢人看到她流泪的样子。”宁延笑着说道,话虽如此,可是在无数个夜晚,他都看到了一个趴在池塘前默默哭泣,第二天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的女孩。 春风吹过,绿树生新芽,宁延脑海里又浮现出当时和单家老管家对话的一幕,“公子,照顾好小姐,小姐喜欢吃连谷坊的荷叶粥,喜欢六月滏河的鲈鱼汤,喜欢九月的桂花糕;但她有时也有自己小脾气,当小姐想家的时候会哭,所以公子可要千万担待啊。” 看,谁家旧坟添新土,白衣衬素稿。 看,谁家新人哭旧人,热泪滚眼角。 第19章 大奉国子监 返回殷都的路上,素素看着宁延,轻声说道,“少爷,谢谢你。” 宁延微微一笑,“不用言谢,今天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你待会回去的时候,记得去趟连谷坊帮大嫂带份梨花糕,给自己买份荷叶粥。” 听到宁延的话,素素心中一暖,抿嘴点头。 马车并未返回宁府,将素素中途放下后,宁延就让孔真玄掉头前往滏河江畔。 滏河江畔热闹依旧。 文昭旻的花船内,聂红衣正躺在床上休息,旁边的文昭旻很不情愿的将一碗粥放到端到聂红衣面前,递给她,“快喝吧。” 聂红衣接过热粥,文昭旻很熟练的将纱帘放下,只有隔着纱帘,聂红衣才会卸下面纱喝粥,没有人知道面纱下的聂红衣是何样貌,文昭旻甚至猜测是聂红衣长相过于丑陋才带着面纱,不敢示人,不过这事她也只是想想罢了。 “你放心,等我伤好之后,自会离开,不会打扰你很久。”床上的聂红衣冰冷的说道。 文昭旻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心里想着赶紧走,早点走自己也能早点安心,不过嘴上却不敢这么说,“你可别吧,要是让宁公子听到这番话,还以为我天天欺负你呢。” “当时我那么对你,你就不生气?不怨恨?不想趁机报复我?”纱帘下的聂红衣有些玩味的说道。 文昭旻端过椅子坐在椅子上,自顾自的说道,“肯定生气怨恨啊,但我又有什么办法,打又打不过,骂又不敢骂,不过细细一想你这么做也是为了宁公子,这怨气也就消散了一些。” “你倒是敢说。”聂红衣听到后无奈说道,“这滏河江畔是什么地方,你比我清楚,为了少爷安危,我不得不这么做。” “要是能有安生日子过,谁家女子愿意来此,那些城里的小姐公主看不上我们,说我们是娼;乡下的姑娘村妇看不上我们,说我们是妓;可是在来这里之前,我们也是她们。”文昭旻无奈的说道,自古以来这歌女娼妓就是如此,没有人看得起她们,不然当初的玉面尚书也不会说出一点朱唇万人尝这种话。 聂红衣将喝完粥的碗递给文昭旻,文昭旻将纱帘挂好,接过碗筷放到桌上。 聂红衣看着她那黯然神伤的神情,想要安慰却不知道从何下口,半个月的相处,聂红衣知道,这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这样的女孩不该来这种地方。 这时,宁延推门而入,文昭旻看到宁延出现在自己面前,心里多少有些惊喜,“宁公子,你来了。” 宁延点了点头,“怎么样?聂姑娘好点了吗?” 听到宁延开口就是聂姑娘,文昭旻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但是却没有表现出来,继续笑着说道,“聂姑娘恢复的很快,已经好很多了。” “少爷。”聂红衣还想下床行礼,被宁延拦住,“不用多礼了,好好养伤吧。” “少爷此番前来,可有要事吩咐?”聂红衣急促的说道。 宁延忍不住一笑,“你就安心养伤吧,现在吴家没了,我还能有什么事,我来就是看看你恢复的如何。” 聂红衣听到后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多谢少爷关心,在下好多了。” 此时的宁延还不知道,早已经有一双眼睛盯上了他。 。。。 大奉国子监,坐落在滏河上游,滏河横穿殷都城,下游是风月之地,上游却是大奉学子梦寐以求的国子监,多少寒门学士希望能考入国子监成就一番功业,国子监的存在可以说是大奉寒门学子之福,若不是有国子监,只怕大奉寒门学子将永无出头之日。 数百年来,国子监夫子一直以来由青州儒家大儒担任,每当一任夫子年迈,就有新的大儒前来殷都赴任,如此反复,一直秉承着忠君为上的儒家为大奉培育了一代又一代杰出的官员,为此儒家也有大奉第一门派之称。 不久前国子监刚刚完成为期半月的考核,今日是揭榜之日,国子监实行三年学期制,每年进行一场考核,三年综合考核成绩便是最终成绩,三年后可根据成绩担任要职;国子监历来不乏天才,成立以来共有三人三年皆是第一,第一个是圣辉年间的丞相石颢,改革吏制,裁撤冗官,惩处贪官污吏,为相期间国库丰盈,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一手铸造了大奉第一个盛世——圣辉盛世;第二个便是上任丞相,玉面尚书温哲的岳父崔懿,以铁面无私着称,做事严苛至极,为相三十年,裁撤的六部尚书就有二十人之多,也正因如此,使得六部清正之名渐起,政治清明,百姓安居;这第三人便是宁家二少爷宁枫。 宁枫出生那天,宁致梦到有一七彩神鹿从天而降,落于宁府,因此想给宁枫起名宁鹿,但却被宁夫人制止,宁夫人觉得鹿过于温顺不好,看到窗外枫树,就起名为宁枫,寓意刚正挺拔,不屈不挠;宁枫从小便对经书史学感兴趣,在宁鹤修武之时便一个人钻到宁致书房读书,后来被送到国子监后,天赋逐渐显露,结业后被任命为吏部员外郎,如今已是吏部侍郎;政绩斐然,再加上有个丞相岳父,在朝堂上也是如鱼得水,为此,不少官员都夸赞宁枫有入相之姿。 就在宁枫离开国子监不到十年,国子监又出来一天才学子,便是如今金榜上第一名——于公明,不少学子默默感叹,这要是明年再拿第一,就是国子监第四位天才弟子了。 在下面看榜的魏正淳无奈的摇了摇头,是啊,大家都知道于公明两年第一,可又有谁注意到他魏正淳两年第二呢。 而在揭榜如此重要的日子,我们的主人公于公明却不在这里,而是在滏河江边拿着自制的树杈当渔叉抓鱼。 上游河水湍急,只有一个拐角之处相对平缓,因此这里也是鱼虾聚集之地,河水中,一白衣少年挽着裤腿,弓着腰,一只手束着长衫,一只手紧握渔叉目光死死的盯着看似平静的河面。 魏正淳来到河边,果不其然,这小子在这里抓鱼呢,无奈的摇了摇头,刚走过去,就看到于公明猛地一叉刺下去,高兴的大笑起来,树杈之上,一条硕大的鲈鱼正在不停的摆动着尾巴。 “于公明,你又在这里抓鱼,今天揭榜,你都不去看?”魏正淳大喊道。 于公明四处环视,最终目光锁定了魏正淳一边招手,一边比划着手中的大肥鱼大喊道,“魏兄,一块尝尝啊。” 魏正淳无奈一笑,这小子比宁家那五少爷还不着调。 夜幕来临,头顶星光璀璨,银河横穿而过,为着飘渺美丽的夜空挂上一道珠帘。 篝火堆旁,两个少年学子一边烤着火,一边大口吃着烤鱼,于公明一边大口朵颐,一边说道,“魏兄,味道如何?不错吧。” 魏正淳一边吃一边点头,“确实可以啊,于公明,你还会这个,手艺不错嘛。” 于公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时候家里穷,经常去河里摸鱼,摸着摸着就会了。” “于公明,你在这里吃鱼就不想知道这次考核结果?就不好奇你第几名?”魏正淳好奇的问道。 于公明吐出一口鱼刺,用油腻的手指了指自己脑袋,攸然一笑,“先生传授之识,皆在这里;至于排名什么的,身外之物,不重要了,与其浪费时间看那个,倒不如填个肚子。” 魏正淳无奈摇头,这人与人的差距啊,“你倒是真豁达,也罢,恭喜你啊,又是第一名。” 于公明再度嘿嘿一笑,“魏兄,如果猜得不错,你应该是第二名吧。” “是啊,又差你一点,不过你放心,下次我一定追上你。”魏正淳不甘心的说道。 于公明将吃完的鱼骨丢在一旁,在河里洗了洗手,然后说道,“你啊,不该和我比,应该和你自己比,先生说过,欲成心中所成之事,须胜自身成事之事;你这一直和我比,是不可能超过我的。” “好你个于公明,你这是看不起我?你要是再敢这么说,下次你在烤鱼,我一定向先生检举。”魏正淳嗔怒道。 于公明赶紧跑过来陪着笑说道,“别啊,魏兄,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魏正淳扑哧一笑,随后叹息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你就像一座山挡在我面前,若是我不超过你,又谈何超过我自己。” 于公明听到魏正淳的话,点了点头,“似乎是有些道理,那就希望你能超过我吧,到时候成为我面前的山,让我也体会体会你的感觉。” “哪有你这么安慰人的。”魏正淳无语的说道,“你啊,连一点好话都不会说,到时候步入官场一定会吃亏的。” “吃亏是福,我们来此求学,不正是希望用自身才学造福百姓,造福社稷,只要所学能够正天地之气,平百姓之心,得天下正道之流传,哪怕自己吃亏了又有何妨,自己吃亏,那天下人就有福气;自己不吃亏,吃亏的就是天下人。” “你这话倒是挺新鲜的,那本书上看的?” “嗯?我自己想的。” “嗯,这话好听,我喜欢。” 第20章 波澜再起 清晨的风有些微凉,就在宁延伤愈后第二天,宁鹤就带着身边亲卫返回了项州,春夏交接之际,正是西羌北蛮频繁骚扰南下的季节,在此非常时节,作为宁家军主帅的宁鹤不得不赶回去。 硕大的宁府内,就剩下了宁致和宁延,不过还好青州传来了消息,宁夫人和三公子宁颂即将动身返回殷都。 宁延和朱友钧走在街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道,“对了,大黑,这些天怎么没见老胡和魏正淳,他俩干嘛呢?” “老胡这几天忙着帮他爹处理农司事务,前些天去国子监的时候,听人说国子监在年度考核,老魏估计在忙这个呢。”朱友钧边走边说道。 宁延无奈叹了一口气,“这么说来,就咱们两是大闲人了?” “算是吧,不过我马上也要走了,过几天我就满十八了,我爹的意思是让我去军队历练一番,我这读书没读出个名堂,御军府也没考上,去做个大头兵说不定还能有些出息。”朱友钧感慨的说道。 宁延转身看向朱友钧,也确实如此,朱友钧本身就有一股狠劲和斗志,要是能从军也是不错的选择,“那你爹想好让你去哪没?要不你去项州找我大哥,我可以给我大哥说一声。” “可别。”朱友钧急忙摇头,“你也知道,我那老爹一直说我没出息,所以这次我决定有出息一次,我打算自己去兵部报名,等我做到将军了,看我爹还怎么说我。” “自己报名参军?那指定是最苦的大头兵啊,你堂堂兵部侍郎的儿子,去做大头兵?”宁延不可思议的看着朱友钧。 “这有什么,我朱友钧天不怕地不怕,岂会怕去做一个大头兵。”朱友钧笑着说道,出身军旅之家的宁延当然知道最底层的士兵有多苦,在宁家军还能好点,宁致和宁鹤都是爱兵如子;若是在其他军队中,指不定要被压迫成什么样。 宁延拍了怕朱友钧肩膀,“既然你决心如此,做兄弟的支持你。” “好了,不说这些了,走,喝酒去,这酒啊喝一顿少一顿啊。”朱友钧拉着宁延就往珍宝斋走去。 在宁鹤离开殷都后不久,靖北王高览也离开了殷都,不过在他走之前曾进宫见了皇上一面,至于说了什么就无人知晓了。 吴道雄的事件到此告一段落,不过看似安稳的皇宫中却是暗流涌动,后宫之争是历朝历代皇室都不可避免的,无论是妃嫔之间的勾心斗角,还是皇室子弟之间的爱恨情仇,都让这个皇宫充满了诡谲的气息。 高祯作为大奉皇帝,膝下有三子,太子高远,乃秦妃所生;二皇子高陵,其母是现任皇后长孙氏;三子高昌,乃已故皇后遗孤,比起太子身后的国师,二皇子身后的江南氏族公孙家族,三皇子就显得有些寒碜。 太子和二皇子素来不和在宫中不是秘密,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皇后之子,都是未来大奉国君的有力竞争者,明争暗斗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僵持不下,直到半月前江北镇发生的那一切后,他们的目光都转向了当时的主人公,宁延。 当时高祯在露台上一句宁家五子皆才俊的话,无意间传到了后宫,这瞬间就引起了高远和高陵的注意,各自派人开始暗自调查起了这个纨绔子弟。 东宫之地,太子住所,此时的高远正襟危坐于软榻上,眼前案几上熏香袅袅,茶水清冽,端起一杯清茶,一杯下肚,长舒一口气,在他面前,白须老者慢慢睁开紧闭的双眼,说道,“这才多久你便沉不住气,等到日后可如何和你二弟争夺皇储之位。” “外公,我不太懂,这宁延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纨绔子弟,一年前当街打断户部尚书独子一臂,前些日子又打断靖北王世子一臂,至于其他王公大臣之后和一些富家子弟都多多少少和他有些恩怨,如此之人,父皇为何如此看得起?”高远不解的说道。 眼前这个白须老头便是高远的外公,秦妃的父亲,大奉国师秦万冢,秦万冢淡淡一笑,“宁家现在是大奉除了皇室之外,唯一握有军权的一家,宁家四子到现在都不曾明确表示支持你们三兄弟中的何人,就算他宁延是一个纨绔子弟,但是你要是将这个纨绔子弟能安稳住了,以小见大,二皇子和三皇子必然仇视宁家,到时候宁家岂不是自然就会支持你,有了宁家的支持,这皇君之位岂不是手到擒来。” “原来如此,外公你的意思是,宁延无论是不是纨绔,我都要想办法招揽,因为他背后是宁家,我们要的不是宁延,而是宁家。”高远恍然大悟道。 “没错,就是如此,老夫能这么想,二皇子身边之人也会这么想,所以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将宁延招揽至麾下。”秦万冢继续说道。 高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外公,过几日便是中和节,我想举办一次中和酒会,邀请国子监学生来皇宫中饮酒,到时候将宁延一起邀来,再行招揽,您看如何?” “嗯?”秦万冢迟疑许久,“如此一来,会不会有些太过明目张胆,陛下可是最反感如此,依老夫看来,你倒不如派人在宫外安排,到时候你隐藏身份进入酒会,见机行事,更为稳妥。” “外公言之有理,是个办法,好,那我这就派人去安排。”高远点头说道。 秦万冢点了点头,国子监的学生可以说都是未来大奉的官员,新上任的皇帝要想坐稳皇位,就必须有自己的一套班底,而国子监就是培植自己势力最好的时候,当然了,为了避免后宫之争充斥朝堂,高祯是十分反对皇子去国子监收买人心的,为此国子监虽然是天下最好学府,但至今没有任何一个皇子在此学习过。 。。。 皇宫中。 高祯正在批阅奏章,韩仲宣走了进来,在高祯耳旁低语了几句。 高祯听到后,脸色骤变,合上奏章,“去查,是何人传话,如此嘴碎之人,留不得。” “是。”韩仲宣拱手说道,“那太子之事?” “既然他有如此想法,就随他去吧,有这个心可以,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足够的气魄。”高祯有恃无恐的说道,“还有朕上次让你安排的事情,如何了?” “陛下放心,万无一失,只是农司大夫胡统勋油盐不进,老奴担心到时候会坏事啊。”韩仲宣低声说道。 高祯眉头紧蹙,“这个胡统勋是个人物,不可多得的人才,不过这次朕倒要看看他的本事到底如何。” “是,老奴明白了。” 韩仲宣拱手退下,高祯看着铜镜中自己的白发,不由得暗叹一声。 。。。 中和节到了,作为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之一,殷都街头也是分外热闹,店铺门把手处都悬挂了一把麦穗来祈求芒神保佑,农事是一国立国之本,为了祭祀芒神,祈求来年粮食丰收,百姓安居,在每年的三月初一,百姓家家门前悬麦穗,互赠瓜果和宜春酒,热闹非凡;久而久之这便成了一个传统,被礼部命名为中和节,流传至今已有数百年历史。 这天,苏敏和素素也开始装扮宁延院子,在门前别上麦穗,院子里收拾的一尘不染,就在昨天苏敏刚从家里回来,很是高兴,看到自己父亲的病情已经好转,苏敏心里再度开始感谢起宁延。 原来在自己被带走那天,自己老父亲心灰意冷,都不打算活了,好在一个家丁赶来,拦下了他不仅将他送到了家里,还给他了一笔钱,告诉他,自己女儿被看中留在府里当丫鬟了。 就这样半信半疑的老头回到家中,直到这次苏敏回家,才彻底相信他们苏家是遇到贵人了。 “诗酒大会?”宁延有些意外的看着手中莫名其妙出现的请柬,“这确定是给我的?不是给我三哥了,再说了三哥也不在府上啊。” 门外的家丁摸了摸脑袋也有些奇怪,“这个我也问了,那人说就是给五少爷您的,还说希望您务必到场。” “真有意思。”宁延无奈摇了摇头,“一个酒会叫我一个纨绔去干什么?去砸场子吗?” 宁延随手将请柬丢在一旁,往年这种事情都是他三哥宁颂去的,而且那些文人学子看自己都是一股鄙夷神情,巴不得离得远远的,这次怎么会这么诡异的邀请自己呢。 “少爷,今天是中和节,拒绝别人的好意可不合适,既然有人邀请,您还是去一下比较好。”素素走进来,刚刚的话她听的一清二楚,不由得开口劝慰道。 宁延抓起那请柬,嘴角一弯,“也罢,去就去呗,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那些文人的诗酒大会呢,这次去开开眼界。” 宁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却不免生起一丝疑惑,前几天孔真玄和聂红衣就告诉他有人跟踪他,当时宁延就猜测很有可能是雷亢山搞的鬼;现在这请柬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就更加坐实了宁延的猜测,好端端的酒会,谁会邀请一个纨绔啊,这背后肯定有阴谋。 不过这样也好,本来吴家一没,黑衣人的线索也就断了;这下倒好,线索又自己送上门来,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宁五爷看看,这次酒会到底是一场什么样的鸿门宴。 第21章 中和节诗酒大会 国子监。 于公明一边啃着黄瓜一边看着经书,看到得意之处就会下意识的啃一口黄瓜,在如此讲究文人学风的国子监,这货绝对算得上一股清流。 魏正淳快步跑到于公明身旁,将请柬递给于公明,“于公明,别看了,有人邀请我们去参加诗酒大会,赶紧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邀请?我在殷都也不认识什么人,怎么会有人邀我去参加什么诗酒大会呢?”于公明收起经书,打开请柬,仔细打量一番,别说做的还挺精致。 魏正淳摊了摊手,“今天是中和节,估计是一些文人墨客搞的,不过这么久没有去殷都城了,去放松一下也好。” “我可不去,都是一些清高文雅的文士,我一个乡野村夫去干什么?作诗喝酒这些我也不会啊。”说完于公明还不忘啃一口手中的黄瓜。 魏正淳一把抓住于公明,“就因为这样,我更得带你去,我在殷都有几个兄弟,刚好给你介绍一下,等日后你进了官场,多少有个照应。” “啊?那我更。。” “更什么啊,走了。”魏正淳拉着于公明就往外走。 “哎,别拽啊,让我把黄瓜吃完啊。。” 。。。 殷都城内热闹非凡。 珍宝斋的老板喜笑颜开,这不有人坐庄准备在珍宝斋来一场诗酒大会庆祝中和节,作为珍宝斋老板,可是高兴了好久,为此还特意准备了上好的宜春酒和佳肴,要知道这次来的可都是殷都文坛有分量的文士,读书人的嘴可是比武将手里的剑要厉害的多,伺候好了这些文士,对他们珍宝斋只有好处而无一害。 这不,一群身着长衫,风度翩翩,手持折扇,腰别香囊,谈笑间儒雅有度的学士纷纷手持请柬来到聚宝斋,他们中有在文坛享誉已久的学士,比如李少甫,七岁作诗文,拜梧桐居士为师,潜心学诗十三年,学成后凭借一首《月下莲叶报君帖》被称为诗赋第一大才;也有在国子监学习的文人学子,就像于公明和魏正淳。 魏正淳穿着打扮倒有一些文人样子,长发束在身后,长衫在身,虽说没有折扇,但是双手负于身后,也算仪表不凡;但是于公明却不一样,看起来他就随便穿了一身白袍便出门了,头发随意的披在身后,腰间就绑了一条白绸防止衣衫脱落,来到珍宝斋后就像没见过世面一样,这边摸摸,那边看看,引得无数学子暗自嘲笑。 不过比起魏正淳和于公明有一个人的进场倒是吸引力无数人的目光,那边是宁延,宁延本就俊美,在当一个纨绔之前可是有美男之称的,一身青衫,玉佩别在珠子明玉腰带上,容貌端庄,目光澄澈,在场的学子无一不惊,不过一想到这个人是出了名的跋扈,那目光就便多了一丝鄙夷。 看着四周的学子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样子,宁延也没有多说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本来也就没指望他们能给宁延好脸色看;正好魏正淳看到宁延手持请帖走了进来,有些微微惊讶,这宁五少什么时候有这种雅兴了? “宁五少。”看到宁延走进了,魏正淳直接拉着于公明走了过去。 宁延回头看到魏正淳,咧嘴一笑,“呦呵,老魏啊,你这个大忙人也在这啊。” “这话我正准备为问你呢,你来干什么,不会是真的来听这些诗词的吧。”魏正淳一脸邪魅的说道。 宁延哈哈大笑起来,“你拿我开涮呢,对了,你旁边这位是。。” 所谓君子之言比之竹墨,讲究细腻清和,说白了就是内敛含蓄,讲究风度;可是宁延却哈哈大笑,丝毫不加掩饰,那笑声瞬间就响彻了整个珍宝斋,引来了无数学子幽怨嫌弃的目光,甚至暗自嘲讽一句,粗鄙之人,羞于之为伍。 魏正淳赶紧介绍,“我刚好准备参加完这大会就介绍你们认识呢,既然碰到了,我就简单介绍一下,国子监的大才子,于公明。” “于公明,这位便是当朝礼国公家的五公子,宁延,就平日里我给你说的那个宁五少。”魏正淳大大方方的介绍道。 于公明当即拱手行礼,“于公明见过宁公子。” 宁延点了点头,看着于公明的这身打扮,好奇的说道,“这次来大会的可都是殷都名流,于兄你就这么一身,是不是有些不太雅观。” 于公明听后大笑,“本就不是什么文人,何必东施效颦,自己贬低自己呢。” 宁延听后也大笑起来,“这个贬低倒是言之有理,老魏,你这个朋友挺有意思啊。” “哈哈哈。”魏正淳也大笑了起来,三人爽朗的笑声顿时引起了很多读书人的不悦,甚至有不少人直接拂袖离去。 很快就有一个读书人板着脸来到宁延身边,拱手说道,“三位公子,诸位都是文人士子,所谓君子如竹,清冽正值;君子如兰,儒雅内敛;君子如梅,艳而不俗;君子如松,立而不屈,如此场合,三位如此大声言语,岂不有违君子之称?” “你在跟我们说话吗?”宁延指了指自己,有些玩味的说道 男子不依不饶的仰着头,装出一副傲骨不逊的样子,“当如是,三位若是听劝,倒也可既往不咎,我们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 宁延听到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位公子,你那只耳朵听到我们自称是君子了?还有,诗酒大会就不允许人笑了吗?再就是,你又是哪里来到野狗,敢在本公子耳边狂吠。” “你,我。。我羞于争论,读书人当以正言,正心,正德,正行为任,你这个不识好人心,我好心劝你,你却言语如此粗鄙不堪,不听人之善言,实乃顽石不可劝也。”眼前的公子虽然被怼了,但还是说了一大堆道理。 宁延冷哼一声,“本少爷会听不出来好坏话?怎么?读了几本书就当自己是读书人了?天下圣贤书十万卷,你读了多少啊?别以为穿了白衫,佩了香囊就以为自己是文士了,是,现在在我们面前彰显自己高雅,说不定那天我们还会在滏河江畔偶遇呢,是吧。” “你,你敢如此羞辱读书之人,你可知你这番话说出来后,是在挑战殷都文坛,在挑战天下学子。”那个读书人指着宁延鼻子说道。 宁延冷笑一声,随即说道,“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你代表不了殷都文坛,更代表部落天下学子,本少爷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针对你。” “你。。”男子被怼的面红耳赤,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旁边的魏正淳开口道,“梅兰竹松,君子四德,既然熟知君子之道,又何必站出来指点他人,君子胸中有沟壑,处事有章法,你如此大言不惭以君子之名指责他人,其实不过是沽名钓誉,彰显自己罢了,我说的可有错?” 男子指着魏正淳,“小人之心。。我。。我。。” “想骂娘就骂呗。”于公明慢慢悠悠的说道,“处事之章法,在于心中;为人之规则,在于言行;君子如竹,刚直不屈,你却在此沽名钓誉,有违君子之行;君子如兰,内敛稳重,你却在此张狂不已,有违君子之言;君子如梅,清香不俗,你却再次宛如乡间泼妇,指着他人,有违君子之德;君子如松,万年长青,赤诚之心不改,你却在此装作一副学子文士的样子,实则不过是粗鄙不堪之人,如此有违君子之心;既然如此,你有何脸面在此。” 这话说完,宁延都投过去了崇拜的目光,言语之间将男子怼的是无地自容,想要说什么却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公明继续说道,“我不是君子,你也不是君子,但我比你更懂如何做人,或者说,你根本就不配为人。” 宁延再度大笑,这次还鼓起了掌,“好,好一个不配为人。” 听完于公明的话,一些人也都阴差阳错的跟着宁延鼓起掌来,那个男子无地自容,直接转身离开了。 “于兄,可以啊,三两便边说的那人落荒而逃。”宁延赞叹道。 于公明拱了拱手,笑了笑,露出满口大白牙,“恰好读过君子之论罢了,再说了,他那是做贼心虚,学艺不精,不知如何反驳,脸面无存才退走的。” 一旁的座位上,一个男子一边喝茶一边点头,缓缓起身,手握折扇穿过人群走到宁延三人面前,说道,“君子知言善行,竹以论言,兰以论行,梅以论德,松以论心,好一个君子之论。” 看着眼前的男子,剑眉星目,气宇轩昂,行为举止更是不凡,这很明显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受过大教育的熏陶,旁边的于公明和魏正淳也看了出来,于公明拱了拱手,“献丑了。” “在下不才,旁边有以一雅座,不知可否邀请三位入席一叙,静待大会开始?”男子合扇拱手而立。 宁延伸了一个懒腰,“不好意思啊,我们也有位置,谢谢您的盛情邀请。” 男子被拒,也不生气,颔首一笑,“是在下唐突了,如此,三位请便,待诗酒大会结束后再叙如何。” “好啊,结束后再叙。”宁延不以为意的说道,这要是寻常人被宁延这么说,估计早就拂袖离去了,但是这个男子没有,而是默默颔首退下。 就这一举止让宁延不由得眉头紧蹙,读书人最讲究面子;这个人不是一个简单的读书人。 第22章 少年英气,不落天仙 宁延三人找了一个靠后的席位入座。 少顷,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冲着在座的各位学子拱手说道,“诸位,我家公子诚邀各位来此共庆中和节,还请各位就坐。” 在场的学子纷纷拱手席地而坐,默默的等待这次酒会的主人,与此同时,宁延也是好奇万分,这份不见任何署名的请柬到底是何人寄出的,一直把玩着请柬的宁延看着看着脸色突然就变了。 一旁的魏正淳见状,也拿起请柬东看看先看看,好奇的问道,“宁少,这请柬是有什么问题吗?” 旁边的于公明同样再看请柬,然后拉住魏正淳,凝眉看向宁延,“不是请柬的问题,是这次酒会主人的问题。” 宁延看到于公明,暗自惊讶,这人不简单啊,这国子监果真是大奉卧虎藏龙之地,魏正淳听后再度看向请柬,少顷,也似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刚准备开口,就被宁延拦住,“等结束后再说。” 少顷,一阵清脆的磬声响起,中年男子再度进场,“诸位,吉时已到,我家少爷奉上拙作一首,还望在场的诸位公子先生可以评价更正,或作出更上乘之作。” “哎,老管家,这既然吉时已到,为何你家公子还不现身呢?这只怕是不合常理吧?”落座右边的男子拱手说道。 老管家攸然一笑,“我家公子其实就在诸位之中,此次大会重在诗文,不在主客,若是有了主客之别,那诗文评价就有失偏颇,所以还请诸位谅解。” 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万分惊讶,在众人惊愕的揣测中,管家拿出一副诗词,立在堂前,大声诵读,“春雪满空来,触处似花开。不知园里树,若个是真梅。” 在场的士子纷纷开始评价,有说妙不可言的;也有说过于俗气的。 现在众说纷纭,但是有一个男子却冷笑一声,不做言语,男子丹凤双眸,长发负身后,举止不凡,右手举杯饮酒,左手挥扇;面对众人的议论纷纷,默不作声。 很快,旁边的学子看到男子样子,拱手说道,“李公子,对此诗句,您如何评价?” 此人便是李少甫,刚刚发生的一幕他也看见了,不过一生追求诗文真谛的李少甫对其他事情并不感兴趣。 “好一个不知园里树,若个是真梅;做诗之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在做诸位学子就好似那满院春树,春意一到,满园花开;就是不知道这满园花中有几朵是真梅呢?说的是重在诗文,只怕是有些表里不一。”李少甫轻声笑道,然后起身,“既然作诗之人醉翁之意不在酒,那我又何必在乎山水之间呢?” 说完李少甫便将杯中宜春酒一饮而尽,在场的众人目光都被李少甫吸引,李少甫缓缓走出,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走出来,长衫晃动,诗文酒气在他身上尽显无疑,宁延看着眼前的少年郎,心中涌出一个词,遗世独立。 李少甫冲着老管家拱手,然后转身就走。 第一步踏出,李少甫眉头微微一皱,胸中好似有万千波涛,疾风吹动,波澜更胜,身形飘然好似白鹤亮翅,“殷都美酒斗十千,客座游侠多少年。” 第二步踏出,少年顺手拿起手边美酒,一饮而尽,酒水入肚,好似蛟龙入海;左手挥斥,宛如劲风起笔,“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第三步跨出,无数文人士子纷纷起身,看向李少甫的双目之中好似有千凤齐舞一般;惊叹世间人,李少甫好似那林间清风一般飘然而立,徐徐说道,“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世贤。” 第四步迈出,只见少年举起手中酒盏,转身望向庭前管家,一扫在做读书人,双手背负于身后,面朝青天,大声唱诵,“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说罢,径直往外走去,头也不回,在场文人士子纷纷鼓掌,掌声似雷鸣。 这便是李少甫,少年英气凌云志,不落天上百万仙。 宁延听之不由得感叹,“如此之人,可称仙人。” 旁边的于公明和魏正淳也在旁点头表示赞同,一场诗酒大会,李少甫之诗一出,更无一人敢出诗相对。 日落西山,宴席缓缓散去,宁延三人喝的醉醺醺的,直到最后,席间谈论最多的也是李少甫的这篇《中和令》,当然了这诗名是在场的文人给起的。 宁延三人刚刚也起身往外走,刚到门口,就被管家拦住,“三位公子,我家少爷有请。” 宁延三人面面相觑,宁延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宜差距的阴冷,到底还是来了,无缘无故将邀请自己来着酒会,目的肯定不是单纯的饮酒作诗,一定还有别的企图。 再看看厅堂前的那首诗,这一切便显得刻意了起来。 “你家少爷,如若猜得不错的话,应该就是邀请本少爷酒后再叙之人吧。”宁延冷笑道。 “公子大才,实不相瞒,正是。”管家恭敬的说道。 “好啊,那就带路吧。” 管家将浑身酒气的三人带到一雅间,雅间中的男子正饮茶品乐,管家微微拱手,“少爷,人已带到。” 男子挥了挥手,管家退去,宁延看向眼前的男子,打了一个酒嗝,满脸通红,目光也是迷离,“公子,我三人已到,有何贵干?” “三位请坐。”少年人起身拱手说道。 宁延没有理会,直接一屁股做到了首位,抓起桌上的糕点就吃了起来,举止可谓无礼之极,旁边的魏正淳赶紧上去拉住宁延,“宁少,这可是主家之位,咱们是客,不可坐在此处。” 宁延一把推开魏正淳,“在这殷都,本少爷就是主家。” 于公明看着宁延,傻呵呵的一笑,自己也喝的是迷迷糊糊的一个趔趄倒在了男子身上,男子并未生气,忍者酒气将于公明扶到桌上,笑道,“既然公子喜欢,那就坐在那里。” 看着男子坐在下座,魏正淳尴尬一笑,冲着男子拱手道歉,随后也入座。 “看来宁延少爷是个真性情之人啊,本公子就喜欢结交像宁少爷这般的性情中人。”男子举杯刚准备在夸几句,就被宁延放荡的笑声打断。 “性情,你可真会说话,知道在这殷都百姓都怎么称呼我吗?殷都第一纨绔,我老爹是大奉礼国公,大哥是平西将军宁鹤,二哥是当朝吏部侍郎,试问在这也殷都,谁敢动我。”宁延大笑道,“就冲你这话,以后在殷都有麻烦了,找本少爷就行。” 男子尴尬一笑,放下酒杯,“宁少爷真有意思,在这殷都,无论是百姓还是将军,都是大奉子民,我们做百姓臣子的,无论何时,都应以陛下为尊。” “是,这句话在理。”宁延不停点头说道,手里一直在扒拉着旁边的酒盏。 男子继续说道,“既然是大奉臣民,就要为国分忧;如今我大奉虽坐拥十八州之地,可仍内忧外患,西羌雄踞西北,一直想要夺回河西之地;北蛮势大,对我北境虎视眈眈;南部山越,南狄,南戎,久居南部群山之中,多年来对我国境袭扰不断。。。” “对,你这话说得对,本少爷认同。。”男子正说的慷慨激昂,却不曾想被宁延打断,宁延醉醺醺的走下来来到男子身前,一个踩空差点摔倒男子怀中,“实在是不好意思,本少爷今天喝的有点多,不过有句话得告诉你。” 男子看着宁延,拱手说道,“愿闻其详。” “你这里没酒了。”宁延说完就哈哈大笑,转身跑了回去,醉醺醺的趴在案几上。 这个场面让男子尴尬无比,男子倒也不生气,只是尴尬一笑,“看来今天宁少爷确实是喝的有点多,那本公子也就不在打扰了,这就派人送宁少爷回府休息。” 魏正淳也是尴尬一笑,抓起在旁迷糊的于公明,走到男子面前,拱手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失礼了。” 男子轻轻一笑,“无妨,今日各位尽兴就行,魏公子,于公子,本想着和两位探讨一番君子之道,看来今天是不行了,希望下此见面能有机会和两位同席而坐,到时候希望两位不吝赐教。” “公子言重了,等下次再见,一定好好讨论一番。”魏正淳谦虚的说道。 “好啊,我想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男子浅笑道。 魏正淳听后愣了愣,随后轻轻颔首,扶着于公明往外走,而男子则挥了挥手,两个家丁模样的人走来扶着宁延三人往外走去。 走到珍宝斋门口,宁延三人都被扶上了车,很快便消失在珍宝斋门口。 三人走后,男子走到门口,旁边的管家冲着男子拱手,“殿下,此三人如此傲慢无礼,尤其是那个宁延一点礼数都没有,张狂至极,对待这种人,您刚刚何必如此客气。” “嗯?”男子眉头一皱,“不愧是殷都第一纨绔,粗鄙荒唐,无礼至极,不过没想到这种纨绔居然能和国子监的两大天才这么熟悉,这真是很耐人寻味;还有,说了很多遍,出门在外,不要叫我殿下,叫我少爷。” “是,少爷,属下知错了。”男子低头说道。 没错,这个邀请宁延三人酒后再叙的男子便是当朝太子高远。 “这个李少甫果真不一般,诗词豪迈奔放,看似在说自己风流无比,其实在嘲讽我不够君子,借酒会招揽人才。”高远双手负于身后,“如此大才可惜了,若是能弃文从政,成就不在崔丞相之下。” “少爷,那宁延之事。。” 男子并不着急,甚至还有些轻松的说道,“不着急,时间多着呢,这次是我着急了,他不是以纨绔自称吗?那好啊,那就让他这么纨绔下去,我们啊,来日方长。” 第23章 东宫搅局,扑朔迷离 宁府门口。 当宁延醉醺醺的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时候,素素和苏敏早已在门口等待了。 看到宁延走下来,素素急忙上去搀扶,旁边的苏敏也赶紧上去帮宁延披上大衣防止着凉。 “我要喝酒。。”宁延醉呼呼的喊着,送他回来的家丁看着宁延如此模样,稍稍拱手后便退去。 护送的家丁直到看着素素和苏敏抬到府内才走, 一走进宁府,刚刚还醉的不省人事的宁延直接像个没事人一样,瞬间起身,这一幕把旁边的苏敏吓了一大跳。 “少爷你。。”苏敏惊愕的看着宁延,原来刚刚宁延那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不过这装的也太像了吧。 素素微微一笑,对这一切似乎以及习以为常,“第一次的时候,我也和你一样惊讶。” “哼,想要灌我酒。。”宁延冷笑一声,转身就吐出一大口酒水。 等吐得七七八八后,宁延快速脱掉身上满是酒气的衣服,穿上苏敏递过的长袍,嘴角一弯,“素素,准备一坛酒,今天中和节,我去看看老宋头” “是。” 。。。 宁府后院马厩,自从上次在江北镇苏璟展现实力救下宁延后,宁延对这个笑哈哈的老头就变得多了一丝尊重,在大奉,尊重强者是一种礼貌,而宋璟值得他尊重。 看着宁延抱着一大坛子酒跑来,苏璟乐的嘴角一弯,“五小子,今天中和节,你不是去参加什么大会了吗?怎么没喝够啊?又跑来找我这个老头子了。” 宁延将酒往桌上一放,一脸豪气的说道,“老宋头,你看这是什么,这可是一坛上好的宜春酒,就不想尝尝,再说了,那算什么大会啊,就是一场拉我下水的鸿门宴,那的酒那有和您老喝的痛快啊。” “哦?有意思了,拉你下水,我还以为是那臭老头要你命呢。”宋璟一边拿来两个搪瓷碗,一边说道。 宁延打开酒,一时间酒香四溢,单是闻一闻这酒香,宋璟就不仅感慨道,“确实是好酒啊。” “我也挺奇怪的,我本以为这是雷亢山给我准备的鸿门宴,却不曾想这宴会另有春秋。”宁延说着将腰间的请柬拿了出来,递给宋璟。 宋璟接过请柬,仔细看了看随后神色凝重,“这请柬是皇室请柬,而且还是直系,能发这种请柬的不是太子就是皇子。” 宁延凝重的点了点头,神色也异常谨慎,“这请柬上的字体都是用金粉写的,一般文人士子家里不会这么奢侈,一百多份请柬用金粉写这得多大的开支,只有皇室有这个资本。” 宋璟看着请柬四角说道,“皇室为了彰显皇威,在散发请柬之时会让礼部在四个角装饰麒麟配饰,这请柬是被特意处理过的,将麒麟纹饰去掉了,可是这就算去掉了纹饰,在请柬上也留下了轮廓,虽然不易察觉,但仔细观察,还是会看到一二。” 没错,宁延之所以在酒会上那么紧张,就是因为他发现了这麒麟轮廓,而在他装醉的时候,那个男子给他说的那些话也正好印证了这一点,除了皇室之人那还会有人上来就说大奉内忧外患的。 他宁延不是傻子,如此明显的招揽之意,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皇室平白无故招揽我一个纨绔干什么?我大哥二哥就在朝中,他为何费尽心思拉我下水呢?”宁延喝下一大口宜春酒,浓酒入喉,这酒就是比酒会的好喝。 宋璟也喝了一碗,喝完后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脸上瞬间泛起一阵潮红,“好酒啊,五小子你觉得招揽你的目的是什么,当今圣上年过半百,一旦有个闪失,这大奉国君之位可就空下来了。” “东宫之争。。”宁延脑海里瞬间闪过这四个字,“那他在意的不是我一个纨绔,而是我背后的宁家。” “宁家有着十万项州军,长公子长期驻守边关,那些皇子鞭长莫及;二小子担任吏部侍郎,在皇上眼皮子底下,他们目前还不敢将手伸到朝堂;三小子无心官场,执着于诗文;四小子远在蜀州;大将军那就不用说了,只要陛下在,他就不可能支持任何皇子;所以要想得到宁家支持,就必须从你入手,而你一旦和那个皇子走得近就有可能被有心之人利用,到时候一旦传开,众口铄金,宁家可就骑虎难下了。”宋璟指着宁延说道。 宁延帮宋璟倒上一碗酒,两人碰杯一饮而尽,“真有意思,这么说来这宴席和雷亢山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就是单纯的东宫之争。” “也不好说,江北镇一战后,雷亢山突然消失,吴家被抄家,东宫之争一直就有,为何这些皇子们早不找你晚不找你,偏偏在你从江北镇回来之后找你呢?这也太巧了吧。”宋璟继续说道,说完再喝一碗。 宁延眉头紧皱,若那雷亢山真是皇室之人,那么自己一直以来的隐藏就成笑话了,并且很有可能给宁家带来大祸;可若如此,皇室定会对他赶尽杀绝,又为何会突然招揽呢,前一秒还在想办法弄死宁家少爷,现在有招揽,这是什么意思啊? 宋璟看着宁延沉思的样子,徐徐笑道,“五小子啊,这东宫之争自古以来就是生死之争,一旦稍有差错,就会万劫不复。” “他们皇家的事情我才没有心思参与,我真正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当初到底是谁要至我们宁家于死地,而这一切和皇室到底有没有关系。”宁延皱眉说道。 宋璟苦笑一声,看着窗外昏暗的天空,昏暗的烛火随风摇曳,“五小子,后宫之争可不是我们想置身事外就能置身事外的,不管你愿不愿意,从今天你走进诗酒大会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被卷了进来。” 宁延眉头紧皱,“难道就没有办法抽身了吗?” “办法自然有,不过代价可能有些大。”宋璟说到一半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宁延听完噗嗤一笑,“老宋头,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今天中和节,这事情就到此结束了,我们说点开心的,争取把这坛酒全部搞定,今天,我要不醉不归。” “哈哈哈。”宋璟大笑一声,“老头子我就喜欢五小子你这种脾气,来,喝。” 小瓦房内,饮酒声,欢笑声,夹杂着搪瓷碗碰撞的声音,在马厩中回荡,久久不绝。 宁延是在察觉皇室身份之后便开始装醉的,不过那于公明为什么装醉呢,难道也是因为顾忌皇室身份吗?其实宁延一直这么认为,直到再一次见了魏正淳后,魏正淳才告诉他,于公明那是真喝醉了,还说当时的吴子椎是三杯倒,于公明是连三杯都不到就倒;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 回到皇宫。 忙活了一整天的高远早已经累的腰酸脖子疼,一回到东宫就让身边的婢女帮他捶背揉肩,那叫一个享受。 就在他闭眼享受这难得的惬意之时,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走了进来,听到脚步声的高远赶紧起身,还没来得及收拾,老头就走到了他面前,“老臣秦万冢拜见太子殿下。” 高远尴尬一笑,“外公,这么晚了,您来干什么啊?快进来。。” “今日酒宴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国师秦万冢不紧不慢的坐在椅子上,悠悠说道,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结局。 高远无奈的点了点头,“那宁延属实无礼,今日我可是把我姿态放到最低了,可是他仍不知收敛,一点礼节没有,说是纨绔一点也不夸张,若我真于此人为伍了,那岂不是脸上无光?” 谁知道听完这话后,秦万冢直接将手中的请柬扔了过去,怒喝道,“哼,还无光?那宁家老五可不简单,反倒是你,还自觉聪明,也不看看你这都干的什么蠢事。” “外公,您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您说利用诗词大会招揽宁延吗?怎么现在又责怪我了。”高远有些委屈的说道,一时间不知道秦万冢那来这么大火气。 秦万冢指着那请柬说道,“老夫说的是这漏洞百出的请柬,用金粉写请柬,殿下你可是真是有钱啊,寻常文士之家就算再有钱也不至于用金粉写一百多份请柬;这不明摆告诉宁延你身份不一般吗?还有这请柬是你让礼部改的吧,都不看看这改的什么东西,连四角的麒麟轮廓都没有遮住,这是生怕人不知道这是皇室请柬吗?” 秦万冢怒骂后,高远捡起地上的请柬,仔细一看,还真如此,不过那轮廓也不是特别清楚,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随即有些尴尬的说道,“外公,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再说了今天一百多人没有一个人认出我,就连那李少甫都没有,我就不相信那宁延一个纨绔能看出来这些。” “李少甫的诗老夫看过,确实是一个难得大才。不过宁延也不能小觑。” “外公,那你的意思是,宁延早已知道了请柬问题,今天的举动不过是在逢场作戏?”看着秦万冢,高远皱眉说道。 秦万冢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知道,若是被宁延发现了,那今日你们相见是宁延那副醉醺醺的样子很有可能是装的,这反而说明了宁延为人仔细谨慎,是个奇才。” “外公言之有理。”高远沉思道。 “好了,老夫来就是要告诉你请柬的问题,还有二皇子在得知你举办诗酒大会招揽宁延后,特别生气,估计用不了多久也会想办法见宁延,你得抓点紧,不管用什么办法,先把他稳在自己手里。”秦万冢缓缓起身,语重心长的说道。 他作为当朝太师,只有自己的外孙坐上皇位,他们秦家才能长久,为此秦万冢可是操碎了心,不单单为了这个外孙,更为了他们秦家。 高远点了点头,“外公你放心,我心里有底。” 秦万冢点了点头,转身离去;秦万冢走后,高远靠在椅子上,脑子里满是今天宁延和他说话的神情和态度,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第24章 一入棋局,再难抽身 春夏交接之际,微风和煦,天气也暖和了不少,殷都街道上也多了不少从江南来的商贩,这让本就繁华的殷都更加热闹。 宁延带着苏敏走在街上,苏敏小心翼翼的跟在宁延身后,平日里宁延出门是很少带丫鬟的,而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起带她出来了,不过从小生活乡下的苏敏走在街上,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多少有些惊喜。 宁延走在前面,东瞅瞅西看看,看到新奇的小玩意就买下,一股脑丢给身后的苏敏。 “宁少爷请留步。”正走在路上,一个身影拦下了宁延,是一个中年男子,脸色阴翳,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有事?”看到来者不善,宁延皱眉道,身后的苏敏吓得愣在原地,不敢直视拦在宁延面前的男子。 “我家公子略备酒席,还望宁少爷赏光一聚。”男子虽说是拱手邀请,但是在宁延四周却出现了四五个同样装束的男子,各个脸色阴翳,纷纷往宁延这边靠近,这其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我要是不去呢?”宁延冷哼道,他还不相信在殷都还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 男子嘴角上扬,轻轻拨弄长衫,露出腰间的短刀,“宁少爷,您还是来一趟比较好,不然要是缺了胳膊少了腿可就不好交代了。” “当街行凶?你好大胆子。”宁延缓缓握紧双拳,脸色逐渐变得阴沉。 “宁少爷三思而行。”男子再度拱手,这个时候宁延身后的苏敏下意识往宁延身边靠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宁延。 宁延缓缓松开紧握的双拳,转身看向苏敏,苏敏赶紧低下头,还以为宁延要责备她。 “带着这些东西回去,告诉素素,本少爷晚点回来。”宁延随意说道,然后看向男子,“带路吧。” “对不起,您的侍女也得一同。。” “不要太得寸进尺了。”宁延语气突然强硬,眼露凶光,死死盯着面前男子。 男子微微颔首,挥了挥手,苏敏赶紧往回跑,跑到一半还不忘回头看看自家少爷。 一众人带着宁延左拐右拐,最后选择了一个偏僻的小客栈。 “宁少爷请上二楼。”一众人守在客栈外,宁延皱着眉缓缓往楼上走去,这个客栈连老板都没有,店里也空无一人,走在甬道上,宁延大概猜出了是谁要见自己,能有这么大的底气在殷都威胁自己的,除了皇室成员之外,还有谁敢。 还真被宋璟说中了,这皇室是不打算轻易放过自己了。 二楼雅间,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沉香味,宁延刚到门口,就有人打开房门,一进去就看到了一锦袍男子正盯着眼前棋盘,似乎在寻找破局之招。 “宁少爷来了,请上座。”男子的目光并未离开棋盘,微微笑道。 男子身边的护卫面色冷清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宁延走过去,坐到男子对面,仔细一看,这棋盘可不简单啊,这棋盘散发着阵阵清香,乃是上等沉香木所做,四周镶嵌着绿玉翡翠,就连黑白棋子也不是凡品,应该是从蜀州昆山运来的玄武石所做,每一颗都是价值不凡。 宁延盯着眼前棋盘,并未流露出一丝惊讶,反而是装出一副看不懂的样子。 “这位公子,你这待客之道可不太友好啊。”宁延随意拨弄着手边的黑棋,徐徐说道。 “若非如此,只怕是请不来宁五少爷啊。”男子慢慢抬起头,一脸英气,但却多了一丝狡黠,“宁少爷可懂围棋?” “不懂。”宁延丢下棋子,回敬一个礼貌的微笑。 男子听到后稍稍颔首,挥了挥手,身边的护卫给宁延端来一杯清茶,“宁少爷今日没有醉酒,那本公子也就直说了。” 宁延喝了一口茶,有些苦,喝不惯。 “宁少爷被称为殷都第一纨绔,可是要知道着殷都说到底还是大奉的,而大奉则是当今皇室的;宁少爷是个聪明人,我这话想必你也听得懂,若是还想继续在这殷都做一个纨绔的话,就必须要给自己找一个好的靠山,不然,那天一不小心得罪了皇室中人,那就算是礼国公来了,也不太好使啊。”男子说完后,一颗白子落在棋盘正中位置,声音格外清脆刺耳。 这个皇子路子挺野啊,要说昨天的是劝说招揽的话,那今天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用皇室来压宁延。 “巧了,前些天刚好打断了靖北王世子一臂。”宁延趴在桌上,用玩味的目光盯着眼前男子,“可是好像也没有怎么样吗?” “哈哈哈。”男子听后大笑而道,“宁少爷还真是有意思,真以为皇室会对此坐视不理吗?你是没怎么样,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其实都已经记在了皇室的心里,等到时机合适,这将会是压死你的最后一个稻草。” “皇室?还真是厉害啊,不过还是感谢公子告知,连皇室的消息都能得知,阁下一定不一般吧。”宁延拱手说道,双眼死死盯着男子。 “所以,本公子希望宁少爷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只要你选对了路,这压死你的最后一根稻草,就很有可能变成你未来光明大道上的垫脚石。”男子同样盯着宁延,四目相对,针尖对麦芒,谁都不饶谁。 “敢问阁下到底是谁。”宁延眼神中缓缓浮现出一丝怒气。 男子身后的护卫察觉到宁延眼神的变化,刚刚准备出手,被男子拦下,男子一边盯着宁延,一边拿起宁延面前的黑棋,在棋盘上再落一子,“一个可以让你在殷都一直纨绔下去的人。” 气氛陡然尴尬起来,男子并没有着急等宁延答复,而是不慌不忙的再度落下一白子,然后说道,“宁少爷可以回去考虑一下,我等着你的答复;还有一点要提醒宁少爷,我希望宁少爷最后的答复是趁人心意的,不然,礼国公还真有可能保不了你。” “那我就是没得选了?” “宁少爷不着急回答,三日之后,我还在这里等着宁少爷。”男子说罢便起身整理衣衫,而后看着眼前棋盘说道,“这棋盘就送与宁少爷了,棋弈之道,博大精深,宁少爷可稍加学习一番,对你有好处。” 看着男子和护卫离开房间,宁延长舒一口气,别看他现在无比镇定,其实后背早已经被汗水打湿,若是刚刚男子逼他表态的话,那事态就有些不受宁延掌握了。 “已然步入棋局,一方棋盘,黑白两道,不赢便输,这就是你要对本少爷说的话吗?既然如此,那你到底是太子还是皇子呢?”宁延看着棋盘皱眉说道。 。。。 皇宫中。 难得的好天气,高祯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四周百花开放,争奇斗艳,五彩缤纷,空气中的花香更是沁人心脾,高祯抿上一口花茶,心旷神怡,这对于高祯来说可是难得的放松。 就在这时,韩仲宣走了过来,冲着高祯拱手说道,“陛下,太子殿下和二皇子都去见了宁延。” 高祯听后,神色波澜不惊,“宁延可有什么举动。” “好像还没有。”韩仲宣弯腰颔首,缓缓说道。 “宁延是不想参与这场东宫之争。”高祯起身,看着满园春色继续说道,“只要他一天在殷都,这东宫之争就不可避免。” “陛下,老臣不解,您为何不阻止两位皇子,万一这宁家真选择了一位皇子,那您这么多年的谋划岂不前功尽弃了?”韩仲宣不解的说道。 高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顺手摘下手边的牡丹花,放在鼻前,轻轻一嗅,“宁家是宁家,宁延是宁延,这东宫之争争的是宁延,宁家老五隐藏了这么多年,朕倒要看看比起他那四个哥哥,他有何本事。” “老奴明白了,陛下是想借此机会再试探宁延一番。”韩仲宣在旁轻声说道。 高祯随手丢掉手中牡丹,“不说宁延了,朕让你准备的准备的如何了?” “万事俱备,就等您一声令下了。” 高祯目光中闪过一丝阴冷,“川蜀之地,朕势在必得。” 。。。 回到宁府,宁延经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宋璟,宁鹤走后,宁延能告诉的人只有宋璟了,若是告诉了宁致,按照宁致的性格,估计当场就拉着宁延进宫表忠心去了。 宋璟听到后,无奈一笑,“现在信了吧,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不可能再全身而退了。” “不过那副围棋倒是价值不菲,老宋头你要是喜欢的话就送给你了。”宁延砸吧着嘴说道。 宋璟摇了摇头,起身伸了一个懒腰,“那种玩意心机太深,不适合我这老头子。” “您说这今天见我的是那个皇子呢?太子?二皇子还是三皇子?”宁延好奇的问道。 “别问我,我可不知道,我可没进过宫,不过啊,想这些都没有意义了,不管是谁,三天后你都得去见。” “我见,我怎么见啊?逼着我站队,哎,这皇室权利就是大,人家都这么威胁你了,你愣是一个屁都不敢放,这要是换作旁人,我早就上手了。”宁延嗔怒的说道,确实啊,这要是对皇储动手了,那他们宁家就真的玩完了。 “见是一定要见的,可是怎么见就是你的事了,不如,老头子给你出一计?让你缓缓神?”宋璟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你有办法早说啊,臭老头,我这都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快说快说。”宁延看着宋璟,一脸无奈。 “不过这也是权宜之计,解决不了大问题。” “我知道了,你说。” 宋璟咳咳两声,缓缓说道,“驱虎吞狼。。” 第25章 权宜之计,驱虎吞狼 时光飞逝,三天时间说到就到,殷都街头还是像往常一样热闹。 宁延乘马车来到珍宝斋,珍宝斋老板还以为宁延又来吃饭,谁知宁延上来就告诉他要见上次举办诗酒大会的公子。 那个老板看到宁延严肃的神情,也不敢打马虎,生怕得罪了这瘟神,一怒之下把自己的珍宝斋给砸了,赶紧让小二去联系。 少顷,老板就面色尴尬的跑过来说道,“宁五少,这公子住在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您放心,我已经让小二去通知他家管家了,很快就有结果。” “本少爷就不等了,你给我带个话,本少爷在城南香悦客栈准备了惊喜,希望他能尽快赶到。”宁延说完转身上车往城南赶去。 老板愣在原地,沉思道,“香悦客栈,难道比我们珍宝斋更好?” 。。。 皇宫之中。 一小太监急匆匆的跑到东宫,此刻的高远一边看着宁延的卷宗一边喝茶,还在沉思该如何下手拿下宁延。 “启禀殿下,宫外送来的消息。”小太监躬身说道,将信件恭敬的递上去。 高远身边的婢女取过信件,小太监躬身退下,高远不以为然的打开信件,本以为是普通小事,可当看到宁延时,整个人都坐了起来。 “来人,更衣,我要出宫。”高远朗声大喝道,都把旁边的丫鬟吓了一跳。 。。。 城南香悦客栈。 宁延来到门口,这次没有看到那些面瘫一样的护卫,只有那破旧的招牌,似乎在告诉人们这客栈有多古老,随后转身对着车夫说道,“一个时辰后在这等我。” “是,少爷。”车夫说完便赶着马车离开,宁延整了整衣衫,推门而入。 有了第一次的经历,这次宁延是轻车熟路,很快就来到了雅间,这次雅间内的男子没有在盯着棋盘自己和自己下棋,身边也没有护卫,而是一个人读着手里的经书,一边读书一边品茶,好不惬意,看上去就跟一个学子一样。 看到宁延进来,男子放下茶杯,右手放在嘴前,冲着宁延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宁少爷稍等,马上看完。” 宁延翻了一个白眼,没有理会男子,走到窗前,向四周打量着,这客栈位置还算不错,在二楼就能看到外面的商户人家,只不过近几年城西发展较快,比起城西,这边就显得冷清了不少。 很快,男子便收起经书,起身迎客,“对不住了,宁少爷,让你久等了,我这个人啊有个习惯,看书呢就必须把这章读完,不然啊,这心里就好像有针扎一样不自在,怠慢之处,还望理解。” 宁延心里暗骂,这不理解能行吗?“理解理解,喜欢读书是个好事,我就不行,这书啊一读就困。” “宁少爷请坐。”看到宁延入座,男子轻轻一笑,“宁少爷今天能如约前来,属实让人高兴,希望宁少爷最后给的答案也同样令人高兴。” 宁延微微颔首,“这位公子,我是带着答案来的不假,但是你也得告诉我,我选择的路是跟着谁走吧,不然我这糊里糊涂的不就把自己给卖了吗?您说是吧。” 男子点了点头,“这话有道理,不过宁少爷心里跟明镜一样,我的身份应该猜出了一二,那本皇子就简单介绍一下,我乃大奉皇子,当今皇后嫡子,高陵。” 这么一说宁延就明白了,这位是二皇子高陵啊,随即起身拱手,“草民宁延,拜见二皇子。” 这个“二”字,宁延说的很重,高陵的脸色闪过一丝怒意,皇宫中都知道他高陵特别反感有人叫他二皇子,她母亲可是当今皇后,按照礼制,他才是嫡长子,凭什么要让一个侧妃的儿子做太子,骑在自己头上;他高陵可不比太子差,绝不甘心只做一个二皇子,太子之位他说什么都要拿回来,因为这本该就是属于他的。 “宁少爷不必多礼,请坐。”怒气只是一闪而过,高陵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宁延坐下后,细细沉思,这么说来那天酒会上的就是太子或者三皇子了,不过看那样貌应该比高陵年长,估计是当今太子。 一想到自己装醉忽悠了当今太子,宁延就忍不住头大,这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二殿下,那天您就早该说明身份的,害得在下乱猜,要早知道您是二皇子,那您找我我肯定马上赶到,哪用那么麻烦啊”宁延又是很明显的忽悠,边笑边说道。 高陵强忍这个“二”字,尽可能使自己看起来和善一点,“皇室身份岂能随便暴露,更何况是当朝皇子,那日发生的事情就随他去吧;不管今日的结果无论如何,本殿下都相信是宁少爷深思熟虑的决定,断然不会轻易后悔。” 高陵将皇子两字说的格外重,似乎在提醒宁延,不要再说“二”这个字了。 宁延故意装作听不出来的样子,继续拱手说道,“那是当然,不过二殿下,这寻常百姓都做生意都知道互惠互利,我若是支持了二殿下,二殿下又会给在下什么好处呢?” 这接连三个“二”殿下,说得高陵是无语至极,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宁延是故意的。 “宁少爷,你若是支持了我,便是皇后的人,皇后背后可是公孙家族,要知道江南公孙家族可是大奉名门望族,有公孙家族做靠山,加上皇后和本皇子从旁打点,宁少爷的前途必然是一片坦途。”高陵缓缓说道,这种画大饼的手法确实可以。 “这样啊。”宁阳故作沉思,上面的高陵早已经迫不及待,和宁延废话了这么多,就等宁延表态,可是这宁延问了这么多,就是不说一句表态的话,这让高陵很是着急。 “宁少爷还在担心什么?是怕本殿下出尔反尔吗?”高陵着急的说道。 宁延赶紧摇头,“这倒不是,不过二殿下,这投靠皇子可不单单是我一个人的事,我这不得深思熟虑一番,要不,您在等等,我回去问一下我家老头,问问他的意见?” “宁延,你这是在戏耍本皇子吧!”高陵脸色有些不高兴,冷冷的说道,还要问问宁致,这要是被宁致知道了,就宁致那直脾气,这事不闹到皇宫才怪。 宁延再度一笑,“别生气啊,二殿下,开个玩笑而已。” “本皇子可没有功夫跟你开玩笑,宁延,我话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你不要在挑战我的耐心了。”高陵神色及其阴翳,整个房间中虽然只有他们两人,但是宁延知道,只要自己敢说一个不字,就绝对出不来这个客栈的大门。 看着高陵的神情,宁延眉头紧皱,正在想还有什么办法能拖时间时,房间的大门直接被推开,“二弟什么时候喜欢如此朴素的环境了,早知如此,做哥哥的在宫里帮你建一个就好了,何至于让弟弟跑这么远呢。” 看到高远破门而入,宁延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还好啊,终于赶来了;再不来,自己就撑不下去了,高陵看着突然造访的高远,脸色瞬间黑的跟锅底一样,“本皇子的事情自己来就是,不劳大哥费心。” “呦,宁少爷也在啊,真是好巧啊。”高远看着宁延,嘴角上扬,目光转向高陵,“二弟啊,宁少爷和你见面这事,你也不和我这个做兄长的说一声,那天宁少爷喝的有点多,正好我也有些问题没有来得及请教,今日既然在此相见,那就一起聊聊吧。” 宁延赶紧起身拱手,低头说道,“殿下恕罪,草民酒后胡言,不知是殿下亲自来临,无意之中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人一般计较。” “不知情者无罪,起身吧。”高远淡然道,宁延起身,乖乖坐在一旁,现在就看这兄弟两人的了,戏台已经搭好了,这好戏也该开始了。 高陵自然知道宁延和高远是见过的,不过没有想到自己已经这么小心了,还是被高远盯上了,这个高远,不,应该是他背后的国师,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大哥,您还真是大人有大量啊。”高陵怨气冲冲的说道,“这客栈是被我包下的,你就算是太子也无权擅闯吧。” “若我不擅闯,又怎会知道你们在此密谋些什么呢?皇子偷偷溜出皇宫,暗地和礼国公家公子见面,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密谋些什么呢。。”高远淡定的说道。 宁延见状,赶紧起身,再度拱手,“太子殿下误会,在下于二皇子就商讨一些文章字画,二皇子绝对没有拉拢在下,也没有意图什么。” “宁延,你。。”高陵气呼呼的看着宁延,刚开始还怀疑自己被宁延摆弄了一道,现在更加确信这宁延就是来这里给自己下套的,“你居然敢戏弄我。” “二皇子明鉴,宁延绝无此意。”宁延再度转身,冲着高陵拱手。 本来确实没有什么事,这宁延一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辞,让没有的事也变得有了,这下高陵是真的有苦难言了。 “高陵,父皇尚在,你这般行径若是被父皇知道,他该有多失望啊。”高远故作惋惜的说道,目光凶狠的盯着高陵。 高陵大袖一挥,“无稽之谈,身为太子,你居然听不出如此荒谬的说辞,真是可笑。” “荒谬?这么说来,你们不是在讨论文章字画了?而就是在密谋了?”高远拍案而起,一声巨响,都把宁延吓了一跳。 宁延急忙站出来,拱手说道,“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今日之事因宁延而起,宁延再次给两位殿下赔罪,往两位不要生气,以免伤了兄弟感情。” “不关你事,你先走吧,我要和二弟好好说道说道。”高远挥手说道。 宁延心中暗喜,终于可以逃离这修罗场了,急忙躬身后退,“那在下告退,两位殿下请便。” “宁延。。”高陵气呼呼的看着宁延,若是眼神能杀人,估计都把宁延杀了一百次了。 离开了香悦客栈后,车夫早已经驾车马车等候多时,宁延直接上车,往府里赶去。 马车上的宁延长舒一口气,还好高远来得及时,不然自己就完了,不过今天过后,自己算是把二皇子得罪了;还有那天诗酒大会的果然是太子,这下更麻烦了,太子今日帮自己解围,若是自己不有所表示的话,岂不是又把太子得罪了,在殷都接连得罪太子和二皇子,这谁顶得住啊。 这驱虎吞狼之计,还真只是权宜之计啊。 第26章 少年立志,从军而行 日落西山,宁延总是安全回到府里了,至于高远和高陵兄弟两人在他走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是完全不感兴趣的,现在宁延心里就想着几天后朱友钧的成人礼,等过了成人礼朱友钧就要入军营了,到时候在想见面就难了。 在和宋璟简单的合计了一下后,可以确定的是接下来宁延的日子是不太好过了,既要防着高陵的报复又要警惕高远的招揽,可以说稍不留意就会被卷入东宫纷争,这对宁延来说挑战不小。 但是接下来的几天倒是安静的很,想象中的麻烦也没有来,这倒是给了宁延一些喘息的时间。 这天风和日丽,宁延特意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前往朱府。 来到朱府门口,看着眼前大门紧闭,一点热闹气息都没有的朱府,心里多少有些诧异,虽说朱佑堂以清廉闻名朝堂,可是自己儿子成人礼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怎么说都有些说不过去啊。 宁延疑惑的让素素敲开了朱府的大门,很快朱府的下人就走了出来,看到是宁延后赶紧邀请宁延入府。 在殷都众多官员中,朱佑堂的府邸是最为简朴的,走进大厅,厅堂里悬挂着一张《雪夜赶考图》,比起木桌上的那些普通陶瓷器具这图已经很是贵重了,少顷,朱佑堂从后堂走了出来,朱佑樘的一抹胡须已经有些发白,但是目光如炬,整个人看上去不怒自威,给人一种严谨刚正的感觉。 “朱伯父,小侄宁延有礼了。”宁延起身,躬身说的。 和殷都其他人对宁延的态度不同,朱佑堂并不反对朱友钧和宁延来往,相反,他对宁延也没有什么偏见,即便知道宁延被称为殷都第一纨绔;这也使得宁延对这个兵部侍郎格外尊重。 “宁少爷不必多礼,今日你来我府上应该是为了钧儿吧。”朱佑堂长叹一声说道。 宁延点了点头,是啊,好奇怪啊,自己来这么久了,朱友钧还不出来见自己,这要是换作平常,自己一进门,朱友钧就跑过来。 朱佑堂挥了挥手,身后的管家躬手退去,“钧儿三天前就已经去兵部报名参军了,现在这个时候估计已经再去军营的路上了。” “啊?”宁延惊愕的看着朱佑堂,“不是,伯父,大黑不是成人礼过后才去参军吗?怎么三天前就去了,而且,也不和我说一声。” 朱佑堂长叹一口气,提起这个儿子,朱佑堂也是五味陈杂,“钧儿是担心你们几个来了,他就走不了了,钧儿重感情,重兄弟,不忍心和你们分别,这次能去参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就连我这个做父亲都不敢相信这事他自己做出的决定。” 朱友钧就这么参军了,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走了,宁延心里顿时感觉空落落的,“伯父,大黑参军确实是他自己的决定,但是他这么做无非只是想让你看得起罢了。” “这个傻小子。”朱佑堂又何尝不知道朱友钧这么做的目的,望子成龙是每个父亲对儿子的希望,作为父亲,他自然也希望朱友钧能成才,这才对他严格要求,平日里严加约束,即便朱友钧做的再好,他都没有夸过,甚至连对着他笑一次都没有。 “伯父,其实大黑也希望您能夸夸他,他真的很好,别看一天天乐呵呵,没心没肺的,可是他比我们任何人都敏感,他之所以重感情,就是因为他缺少这点关心,所以才害怕失去;而这些关心,就是朱府所不具有的。”宁延起身说道。 朱佑堂看着宁延,不由得摇了摇头,“之前老夫一直希望钧儿能成才,能闯出一片天地;可是当钧儿离开家,真正去外面打拼的时候,我这个做爹的倒是有些舍不得,钧儿走之后,整个家显得冷清了许多。” 宁延看着朱佑堂眼角泛起泪花,心里知道朱佑堂是真的舍不得朱友钧走。 “老爷,这是少爷的信。”少顷,管家走了进来,朱佑堂赶紧擦掉眼角了泪花,将一封书信递给宁延,“这是钧儿走之前给你们几个留的信,让老夫转交给你们,既然今天你来了,老夫就交给你了。” “谢谢伯父。”宁延接过书信,再看看朱佑堂落寞的神情,不由得躬身行礼,“伯父,您也不要太担心了,注意身体,当大黑再次回京的时候,您一定会为他感到骄傲。” 朱佑堂点了点头,宁延拱手告辞,看着宁延的背影,朱佑堂长叹一声。 朱佑堂一直希望朱友能够有所成就,这么多年,朱友钧被他逼的学了不少东西,可都是没有结果;最后好不容易去了御军府,学了两年又跟着宁延退学,问其原因,就是因为宁延不在,自己也不想学,当初为了这个原因朱佑堂差点把朱友钧腿打断。 其实朱友钧想要的也很简单,他不过是希望他爹能看得起他,他不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他也可以凭借自己双手打拼出自己的天地。 直到朱友钧离开,朱佑堂才想明白这么多年是自己错了,比起出人头地,他更希望朱友钧能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 如果朱友钧真的能回来,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一定会笑着对他说一句,钧儿,你是父亲的骄傲。 。。。 珍宝斋。 宁延一杯一杯的喝着闷酒,旁边的魏正淳和胡尚仪看完信后都默不作声。 好久之后,魏正淳才缓缓开口,“你说这叫什么事啊,大黑去参军了,吴三杯和咱们阴阳两隔,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五个人就剩咱们三了。” 宁延没有告诉他们吴子椎死的真相,在他看来吴子椎死都死了,与其让他们记恨,倒不如把那个三杯就倒的吴三杯留在记忆里。 “不过说真的,我倒是挺佩服大黑的,他爹可是兵部侍郎啊,就这么义无反顾的去当大头兵了,寻常官员子弟哪有这个胆量,这魄力,我是佩服。”胡尚仪感慨道。 这份魄力确实值得人敬佩,宁延看着一直打哈欠的胡尚仪,不由得问道,“老胡,你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么久不见,一见面你哈欠打个不停,这些天干什么去了?把你困成这狗样。” 魏正淳也在旁点头,“是啊,看你脸色这么差,应该好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 胡尚仪喝了一杯酒,无奈的摇了摇头,“哥几个有所不知啊,这半个月我都快累死了,帮着我爹核对粮仓里的账簿,每天晚上都得加班,这脸色能好吗?” 宁延皱了皱眉,“这现在是春耕之时,并不是夏收,农司有这么忙吗?” “吴家出事之前,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带着圣旨来到我门家,要我爹紧急筹措三百万石粮食调往川蜀,说是苗疆部落不安分,和蜀州各地冲突不断,平西王准备调兵围剿,需要军粮;我爹一听是要平乱的也不敢大意,就拉着我开始筹措,三百万石粮食可不是小数目,知道昨天才把粮食准备好。”胡尚仪无奈的说道。 “这也怪你爹太死心眼了,手底下那么多人,没有必要事事亲力亲为的。”魏正淳摇头说道。 胡尚仪喝了一口酒,自己也很无奈,“我也这么觉得,可我爹觉得粮食问题事关民生国运,马虎不得,非得拉着我亲自核算,哎。” “这蜀州要打仗了吗?奇怪了,我四哥就在蜀州,给家里的信上怎么没说啊。”宁延奇怪的说道,这平乱可是大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四哥不可能只字不提的。 “这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害怕你爹娘担心,就没有说吧。”胡尚仪想了想说道,这或许是唯一合适的回答。 话虽如此,可是还是觉得奇怪,平日里蜀州的大小事他四哥都会来信告诉他们,让家里放心,他在蜀州很安全。 在大奉十八州中,最不安稳的就是川蜀三州,这三州本就远离中州,有着横岭山脉阻隔,交通不便,殷都对其控制力很弱;再加上这三州百姓以苗人为主,对中原文化认同感很低,苗汉冲突不断,不然平西王也不会花大价钱聘请宁延四哥去蜀州教化苗人。 “好了,这些国事我们就不讨论了,今天我们的目的是为大黑践行,来,咱们先一起喝一个。”魏正淳起身举杯说道。 宁延和胡尚仪同时举杯起身,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抛在脑后,“干。” “这杯敬大黑。”宁延一杯下肚,将一杯酒放在隔壁空着的位置上。 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朱友钧一个人靠在墙角掉眼泪,鼻涕抹了一脸的样子,宁延就忍不住笑了出来;那年他们都五岁,因为朱佑堂清廉持家,因此朱友钧的衣服总是缝缝补补,破破烂烂的,为此那些富家子弟经常欺负他,说他是个大黑碳。 而朱友钧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到家也不吭声,只会自己一个人在没人的角落里哭鼻子,直到遇见了宁延,那天宁延递给他一个糖葫芦,笑着说道,别哭了,这糖葫芦给你,可甜了。 后来,朱友钧才告诉他,宁延是第一个主动和他交朋友的人,当时看着宁延那可爱粉嫩的脸,再看看自己黑的跟个煤球一样,心里的自卑一下就上来了。不过后来宁延用行动告诉了他,他是真心想和自己交朋友,从那时起,朱友钧就发誓这辈子认定这个朋友了,不管宁延要干什么,他都鼎力支持,即便宁延现在是个纨绔,他也绝无二话。 其实朱友钧不知道的是,他自己也是宁延的第一个朋友。 “这杯敬吴三杯。”宁延再倒一杯酒,倒在地上,这酒是敬吴三杯的,敬那个第一次见面就帮跟着他们一块揍江南富商子弟,请他们喝酒自己却三杯就倒的吴三杯;而不是敬他吴子椎。 如今吴子椎死了,吴三杯也跟着走了。 “喝。” 三人痛快的喝着酒,或许就连宁延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会是他们三人一起喝的最后一次酒。 第27章 海棠花开,孔氏儒门 话说那天宁延走之后,高远和高陵之间争论了许久,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这对于他们兄弟两人来说并不奇怪,毕竟他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回到皇宫后,高远将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国师秦万冢,秦万冢听到后,眉头紧皱,“宁延这一招有点意思,一石二鸟啊,既试探出了你的身份,又可以成功摆脱二皇子的纠缠,是一步好棋。” “外公,这宁延这招算得上是阳谋了吧,让我明知道这是在算计我,但还是不得不去。”高远同样冷哼道,“若我不去,则就是我的问题,那么他就有借口一直拒绝我的招揽,这对我不是一个好消息;若是我去了,就不仅能帮他解围,还能在无意中增加他对我的信任和好感,总之我无论如何我都只能选择第二个。” “能看出这层证明你还不傻。”秦万冢再度开口说道,“不过这对你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你的选择很正确,这次他不仅得罪了二皇子,更是欠了你一个大人情,在这世间欠什么东西都行,唯独不能欠人情,这东西太难还了。” 高远点了点头,“外公,我明白你意思了。” “明白了就好,好好利用这个人情。”秦万冢点头说道,随即转身离去,“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恭送外公。” 秦万冢走后,高远长舒一口气,这人情确实难还啊,宁延,你会怎么还呢? 。。。 大奉青州。 青州位于大奉东部,北边是北境靖州,南边是扬州,西边隔着潞州和中州相望,东边就是东海;提到青州,很多人就会想到儒家,儒家发源于青州齐阜之地,如今已经流传七百余年,门生弟子遍布天下,儒家学派众多,唯独孔氏一脉被称为儒家正统。 孔氏一脉先祖乃是六百年前武道第一人——孔祥,不惑之年步入神魄境,自称儒家圣人;随后六百年里,孔氏先后走出来孔夫子,孔令,两大奇才,都是儒家圣人;三百年前符武皇帝亲自赐匾“儒家正统”,随后遍以皇室之名邀请孔氏大才入国子监授学,尊儒家之道为百家之首,在全国掀起学儒之风,直到今日。 孔氏一族坐落在青州前城山,前城山方圆三百里之地,都是孔家所有,前城山也被称为儒家圣山,孔氏弟子不下万人,但是大部分弟子都是外门弟子只能学习儒家皮毛,要想学到儒家真正的内功和功法,就必须通过打山门的历练,山门一共三层,通过三层就可以进入内门,成为内门弟子;只有称为内门弟子,才有可能被某个长老看中,称为嫡系弟子。 前城山上山清水秀,溪水潺潺,鸟语花香,风景独好;春日一到,山中海棠花开,景观美艳至极,曾有诗云,自别前城海棠后,初将烂醉答春风。 而此时的前城山山顶上,一青衫男子正跪在一别院之前,别院四周海棠花香四溢,夹杂着竹叶轻舞,令人心旷神怡;而这般美景男子却无心欣赏,而是轻闭双眼,跪地不起。 少顷,一个穿着浅蓝色长裙的女子拎着一大捧海棠花哼着小调走了过来,女子正走着,忽然抬头一看自家门前跪着的男子,不由得噗嗤一笑,将海棠花藏在身后,小心翼翼的往男子身后靠去,轻轻的踩在青石地板上,生怕被男子发现。 正当女子走到男子身后,准备吓男子一跳时,男子突然开口,“小盈,都多大了,还是这般贪玩。” 女子无奈的撅着嘴,从男子身后走出来,跺着脚生着闷气,“和你玩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就不要玩了。” “你。。”女子转身一脸嗔怒的看着男子,只可惜男子闭着双眼,丝毫没有注意到面前眨着大眼睛,气的小脸圆鼓鼓的女子。 “颂哥哥,你来前城山都已经半年了,在这里都跪了不下五次了,我们孔家有规矩,要想学习儒家经典,就必须是孔姓族人或者嫡系弟子,你这连外门弟子都不算,我爹是不会答应收你为徒的。”女子半跪在地上,有些心疼的看着男子。 男子听到后缓缓睁开眼,长舒一口气,“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儒家有儒家的规矩,这我懂,我不学儒家功法秘籍,也不学孔氏心法内力,我只学儒家文章典籍,这要求并不过分,而且孔先生爱才,我相信孔先生会答应的。” 女子将海棠花放在一旁,继续说道,“颂哥哥,就为了那些书本典籍,你就跪了这么久,值得吗?” 男子看了看女子,重重的点了点头,“值得,儒家经典是包罗万象,内容深刻丰富,发人深思;《论儒》《中庸》《修身》三文更是天下学子梦寐以求之物,若能拜孔先生为师,习得儒家经典,那我宁颂便不负此生。” 没错,此时跪地求师的便是宁延的三哥,宁颂,宁家五子中唯一一个喜欢文学典籍之人,诗文造诣深厚,从小熟读百家经典,对经书,史书,算术诸多方面都有涉猎,骈文更是独领风骚,同时也是对宁延最为严厉之人。 孔盈看着宁颂无奈说道,“你和宁夫人再过几天就要回去了,要是我爹还不答应怎么办?” “哎。”宁颂叹了一口气,直接起身,到时把孔盈吓了一跳,“若今日之后孔先生还是执意不收我为徒,那就说明我确实入不了先生法眼,与这儒家典籍没有缘分,之后就不会再来打扰先生,让先生为难了。” 孔盈看了看院门,有些抱歉的看着宁颂说道,“颂哥哥对不起,我爹不听我的,我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 宁颂轻轻一笑,笑起来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感觉就像是特意为宁颂写的一样,举止优雅,谈吐不凡,那种由内而外的谦和温雅让人倍感舒服,“小盈,你又没犯错,没必要对我道歉,即便先生不收我为徒,我也不会怪你,我们依然是朋友。” 孔盈听完后,再度乐呵呵的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谢谢你,颂哥哥,对了,我刚刚在山上摘了一些海棠花,准备给夫人送过去,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啊。” 宁颂看了看院门,无奈说道,“今日天色已晚,我就不再烦扰先生了,不过小盈你都到家门了,不回家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孔盈听完拉着宁颂的胳膊就往外走,“没关系啦,我见我爹什么时候都能见,倒是夫人不一样,过几天夫人就走了,想见也见不到了。” 宁颂无奈,带着孔盈来到了他和宁夫人住的小院。 院子里种了一些竹子和牡丹,宁夫人喜欢竹子,在宁府内就种了一片竹林,即便到了前城山也还是如此,种了一院竹子,风吹竹林,袅袅梭梭,空气中还有淡淡清香。 宁夫人端坐于竹亭中,手中捧着《开言》,读的津津有味,这是一本很经典的儒家读物,上到皇帝百官,下到寻常百姓,都会时不时的拿出来读一读,文章通俗易懂,故事有趣且耐人寻味,据说每读一遍都会有新的感觉,面前石桌上放着一壶熏香,身后的丫鬟正帮宁夫人揉肩,宁夫人体态端庄,举止庄重,长发盘在脑后,额头上虽有几丝皱纹,但仍给人一种华贵美艳的感觉。 “娘,孩儿回来了。”宁颂推开大门,冲着竹亭拱手说道。 “宁夫人,我来看你了。”倒是孔盈这丫头不认生,直接兴冲冲的跑到宁夫人身边,笑得露出两颗大虎牙。 “颂儿回来了,这你怎么把小盈也带回来了,为娘也没有给小盈准备什么。”宁夫人放下手中读物,一脸欣喜的看着孔盈,来前城山半年了,要说宁夫人对谁印象最深,那就是孔盈了,这个活泼可爱,每次见了都笑嘻嘻的小姑娘让宁夫人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这谁叫自己家五个傻小子一个姑娘都没有,都说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这宁夫人就缺个棉袄。 “夫人不用准备的,能见到你我就很开心了。”说完把手里的海棠花拿了出来,“夫人你看,这是我特意给您摘得海棠花,可香了。” 宁夫人笑着接过海棠花鼻子凑上去一闻,花香四溢,“还真是挺香啊,傻姑娘别站着了,来,坐下说。” “好嘞。”孔盈满心欢喜的坐了下来陪着宁夫人说这说那的,而宁颂这个被无视的人只能无奈摇头,站在宁夫人身后,听着两人说这说那。 看着宁颂一直站着,孔盈有些于心不忍的说道,“夫人,要不,您让颂哥哥坐一会吧,他在我家门前跪了一天了都。” 宁夫人看了看宁颂,开口道,“小盈让你坐,你就坐下吧。” “是。”宁颂拱手坐在一旁,这双腿可算是解脱了,不由得露出了轻松的神情。 “颂儿这孩子,就是死脑筋,非要拜孔先生为师,你一不是儒家弟子二不是孔家嫡传,人家孔先生怎么可能收你为徒,你这不是让人家先生为难吗?”宁夫人有些无奈的说道。 “夫人,您也别这么说,颂哥哥也是为了能学的更多一些。”孔盈站出来帮宁颂说道。 宁颂拉着孔盈的手,无奈说道,“也就你帮他说话了。” 宁颂拱了拱手,“娘,今天是最后一次了,明天若是孔先生还不答应,孩儿就死心,跟您回家。” 听到回家两字,孔盈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是啊,宁夫人他们都来半年多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第28章 轻别前城,前途路远 繁星点点,银河飘荡。 孔盈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推开院门,一中年男子一袭黑衫静坐门前藤椅上,似在闭目养神,手边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暖茶。 “回来了。”男子睁眼说道,同时起身,拿起手边的烛台,“回来了就早点休息吧。” “爹,你别急着走,我有事问你。”孔盈跑上去拦住他父亲,孔氏嫡系传人,也是下任孔家的家主——孔章熙。 孔章熙看着自家姑娘,轻轻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是不是又是让我收宁颂为徒的事啊?” 孔盈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点了点头,“颂哥哥真的很喜欢读书,他也是真心想学这些典籍,最主要的是送给个不要我们的功法秘籍,爹爹,这要求真的不过分。” “宁颂五跪院门,为父看到了他的真心实意;而且他文学功底深厚,对经史方面也有很深的造诣,其天赋比起门内一些嫡系弟子还要高,只不过。。”孔章熙无奈的摇了摇头。 “只不过什么啊?” 孔章熙长叹一口气,“孔氏一族不仅仅只有我们,还有你真道爷爷和真识爷爷,若是为父今日坏了规矩收了宁颂,那他们必会以此来打压咱们,咱们一脉弟子本来人就少,经不起折腾了。” 孔盈听后,愤愤的撅了撅嘴,“要是真玄爷爷在就不会这样了。” “傻丫头,有些事情不是父亲想做就能做的。”孔章熙看着头顶的星星缓缓说道,“对了,我书房桌上有些我自己抄写的经书,你找个时间给宁颂送去。” “爹,你桌上的经书可都是咱们孔氏的典籍文章,不是不能外传吗?”孔盈惊讶的说道。 “为父说了,宁颂天赋绝佳,假以时日未来必能威震文坛,如此天才要是在我这里被打压了,我良心难安啊。”孔章熙笑了笑,“不让我收徒,那我就不收了,这文章典籍与其让他放在书库里烂掉,倒不如让他们在有能力的人身上散发更大的价值。” 孔盈看着自家父亲,看着看着双眼就红了,“爹,你真的太受委屈了。” “哈哈哈,不委屈,儒家不能栽到我手上,等你爷爷回来,我要给他一个全新的孔氏。” 这是孔章熙的心愿,也是他毕生为之努力的方向。 头顶星光熠熠,身旁海棠花开,花香三百里不绝,星辰三千日不熄。 他叫孔章熙,孔氏儒家未来家主。 。。。 三日之后,微风吹过,空气中的海棠花香格外浓郁,宁夫人和宁颂站在别院门口,望着这个生活了半年的小院子,宁夫人不禁有些不舍,年纪大了,感情自然也敏感了。 “娘,马车已经到了,上车吧。”宁颂小心的搀扶着宁夫人,宁夫人刚刚准备登车,孔盈就背着一个包裹一路小跑的赶了过来,“宁夫人,颂哥哥,你们先别着急走,我有东西给你们。” “小盈?”宁颂意外的看着孔盈,孔盈一路跑来,累的气喘吁吁的,额头上满是汗珠,“夫人,颂哥哥,你们怎么走的这么早啊?不是中午才走吗?” “我们已经叨扰孔家够久了,不希望再给孔先生添麻烦了,这才决定早些离开。”宁夫人微笑道。 小盈点了点头,将身后的包裹丢给宁颂,“颂哥哥,这是我爹让我交给你的,同时让我叮嘱你,不可声张。” “这是何物?”宁颂好奇的说道,当即就要打开包裹。 孔盈急忙拦住,“哎呀,你这么着急干什么,等出了青州再看也不迟。” 宁夫人无奈一笑,“颂儿,听小盈的。” 宁颂乖乖背起包裹,冲着孔盈拱手行礼,“多谢孔小姐。” “小盈,你快到回去吧,告诉孔先生,多谢这半年的照顾。”宁夫人看着孔盈,不舍的说道。 孔盈用力的点了点头,不舍的看着宁夫人上车,宁颂拱手告别后,也上车离开。 “颂哥哥,你还会再来找我吗?”孔盈大喊着,喊着喊着眼泪就掉了出来。 宁颂转身看了看红着眼睛掉着眼泪的孔盈,有些于心不忍,随即大喊道,“一定会来找你。” “好,那我等着。。” 海棠花开,这个春天,少女心动一刹那,少年骑马出青州。 前城山上,看着宁家的车马越来越远,孔章熙长舒一口气,随后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身边的白衣弟子不解的说道,“伯伯,您怎么叹气了。” 孔章熙摇了摇头,“没什么,路颜,走,咱们回家。” 返回殷都的路上。 眼看着出了青州地界,宁颂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孔盈给他的包裹,这一打开就让他眼前一震。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束海棠花,花下是五六本书,随意打开一本都是手抄的,字体方正。 “这是《修身》”宁颂惊愕的说道,随即转身看向身后青州,“这。。孔先生。” 孔章熙虽然没有答应收他为徒,但却将儒家经典全部抄了一遍送给了他;这份情谊,怎么让宁颂心中不感动,还有这海棠花,似乎在说,宁颂,记住你说的话,一定要来找我。 宁颂收起包裹,嘴角一弯,海棠花很香很好看,但是那个一笑就露出两颗小虎牙的傻姑娘更好看。 。。。 殷都。 皇宫中,高祯静静的听着身后韩仲宣的汇报,眉头紧皱。 “宋璟的情况查明白了吗?”高祯皱眉说道。 “这个时间太过久远,至于宋璟为什么会出现在宁府,老奴还需要一些时间。”韩仲宣低头说道。 “快点查,还有宁延身边那个会儒家功法的老头,都要查仔细了,看看儒家到底参没参与宁家的事。”高祯起身不悦的说道。 韩仲宣赶紧说道,“这个老奴一直再查,已经有了些眉目,此人确实是青州孔氏之人,名为孔真玄,不过十年前就已经被孔家门主逐出了家门,随后便没有了消息。” “这个宁致是个人才啊,什么人都能招揽到身边,又是儒家又是纵横的。”高祯脸色有些难看的说道,他一个皇上都没有这般手段,听到这消息心里能高兴吗? 韩仲宣听后,急忙说道,“陛下,您保重龙体,不要动气,这事情交给老奴就行。” “哼,当初若是你有用的话,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高祯不由得皱眉说道,“还有宁延,这个人一定要盯紧了,能想出驱虎吞狼之计,不是一般人,不过请神容易送神难,狼是走了,可是这虎他该怎么办,朕倒是挺好奇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陛下放心,宁延的一举一动都在老奴监视之下,一有异样,即刻向您汇报。”韩仲宣拱手说道。 高祯点了点头,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好,你下去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替陛下分忧,老奴辛苦也是应该的。” 。。。 滏河江畔。 宁延躺在文昭旻床头,听着旁边聂红衣的话,“少爷,那些跟踪您的人武道修为不低,每当我要找到他们时,他们就会消失不见,请您原谅,属下实在是拿他们没有办法。” “不必道歉,聂姑娘你已经尽力了,江北镇一战后,这些人就一直在跟着我,但却不对我下手,所以我在想他们这么做一定是有别的目的。”宁延起身说道,“起初我以为他们是雷亢山派来的,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很有可能跟皇宫有关。” 这话说完,旁边的文昭旻直接吓了一大跳,宁延继续说道,“不过我并不喜欢这么被跟着,这些尾巴我一定要想办法处理掉。。” 看着宁延严肃的神情,文昭旻不由得感到一股恐怖,聂红衣在旁拱手说道,“少爷请吩咐,需要我做什么。” 宁延略微沉思一会说道,“现在还不着急,他们喜欢跟,就让他们跟着就是。” “明白了。”聂红衣拱手退去,从窗口跳出,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文昭旻深呼吸一口气,端着茶水来到宁延身边,“宁公子,您真的得罪了皇室?” “还得罪的是皇子。”宁延笑了笑,起身接过茶水,“人生在世,不可能做到事事完美,有些事你必须做,有些人你就必须得罪。” 文昭旻低头不语,如果说之前觉得宁延就是一个假装纨绔的大公子,现在看来,宁延不仅仅是个公子,还是一个不一般的公子。 宁延缓缓起身,一只手轻轻抬起文昭旻的下巴,这一举动不由得让文昭旻心跳加速,脸色瞬间涨红,宁延看着文昭旻,轻声说道,“茶凉了。” “啊,哦,我这就去换。”文昭旻愣了一下,随即转身,赶紧去帮宁延换茶水。 宁延嘴角上扬,这难得的轻松啊,过了今日,明天就不知道还能不能来这了,这太子这么久没有动静,宁延有个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个太子在憋什么大招,而这个大招很有可能让自己招架不住。 现在的宁延不由得开始想念宁鹤,要是有他大哥在,自己或许还能轻松一点。 双拳紧握,这个皇室,做事也不是那么光彩嘛。 第29章 跟我谈为国效力? 长是人千里,千里共婵娟。 婵娟便是月亮,初夏的夜晚,坐在院子里,花丛中隐隐还能听到蟋蟀叫声,天气转暖,宁延蹲坐在门前石板上,盯着半空发呆。 少顷,素素走来帮他披上长袍,“少爷,晚上天冷,当心着凉。”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宁延自顾自的说道。 素素稍稍作揖,“看到少爷没睡,也就没有困意了。” “苏敏呢?” “她累了一天,已经睡着了。”素素站在宁延身后,回答道。 “素素,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宁延转身看着素素,脸色异常凝重。 素素轻轻点了点头,“少爷您说。” “如果有一天我因为得罪人而被迫离开殷都,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懦夫。”宁延看着素素问道。 素素愣了愣,缓缓附身坐在宁延身边,“我认识的少爷从来就不是懦夫,即便是离开,我也会觉得少爷是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宁延噗嗤一笑,“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少爷就是很厉害,我一直都这么觉得。”素素看着宁延,下意识就说了出来,宁延听到后,心中不由得一暖,被人夸赞和肯定是令人开心的事,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如此。 宁延再度一笑,素素又说道,“其实少爷你发自内心的笑比你平日要好看很多。” “嗯?”宁延听到后,转身看向素素,素素赶紧别过脸低下头,“本少爷什么时候都很好看。” 素素不由得被宁延这自恋的一句话逗笑了,宁延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好了,回去睡觉吧。” 宁延起身后,素素又一个人在院子里待了好久,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宁家时候的无助和害怕,她不由得庆幸自己遇到了宁延,她相信自己看到的宁延才是真正的宁延,外面传言再厉害,她也不信丝毫,这是一种无条件的信任,发自内心的那种。 。。。 翌日清晨,一封书信来到宁延手中。 宁延看到信后心里暗叹,该来的总要来,逃是逃不掉的。 果然,高远约他在珍宝斋会面,宁延洗漱一番,换了一身衣服就起身前去珍宝斋。 还是熟悉的地方,不过这次他们的会面选择在了珍宝斋第五层,这种宁延都没有来过的第五次,可见皇室子弟的财大气粗。 推开房门,清香扑鼻,古色古香的装扮给人一种豁达舒服的感觉,高远见到宁延后,起身笑脸相迎。 宁延躬身拱手,“草民宁延拜见太子殿下。” “哈哈哈,宁兄,我还害怕你不会来呢,看来是我多虑了。”高远拉着宁延的胳膊就往房间外的亭子走去,一副很是相熟的样子。 这五层的房间就是宽敞漂亮,在房间外还有一个小亭,这亭可以说是除了皇宫外殷都内最高的地方了,从亭子向下俯瞰,殷都街景尽收眼底。 亭子里佳肴无数,还有几壶美酒,两人入座后,高远一边看着外面美景一边说道,“宁兄可曾如此看过殷都风貌啊?” “第一次。”宁延怅然道,站得高看得远这道理果然不假啊,鳞次栉比的房屋,熙熙攘攘的人群,满是行人的街道,穿流于各种店铺的百姓,尽收眼底,别有一番韵味,这就是最真实的繁华。 “宁兄,这次我还是上次那番话,为国为民,如今大奉内忧外患,像宁兄这样的人若是不为国效力,那就是大奉的损失啊。”高远举杯说道。 宁延也举起杯,轻轻一碰,然后说道,“殿下可能还不知道,我可不是什么人才,在殷都街头,随便拉一个百姓都知道我是一个纨绔,让一个纨绔为国效力?这只怕是有些不现实吧。” 高远饮酒下肚,继续说道,“没有一个纨绔子弟会说自己是纨绔,我可不会相信一个纨绔子弟会这么淡定的坐在当朝太子身边;而且,宁兄,江北镇的事情你怕是忘了吧。” 果然,江北镇发生的事情还是被皇室知道了,一个纨绔可不会在江北镇面对半步神魄的强者,高远这么一说,宁延就明白了。 “殿下看来是把我查的很清楚嘛。”宁延无奈说道。 “若是不查清楚,也不会见你啊。” “殿下让我为国效力,不知我该如何理解这话,我爹礼国公,跟着陛下征战沙场二十余年,参加大小战争不计其数,更是拿下项州七百里之地,这算不算为国效力?”既然都知根知底了,宁延也就不在装傻了,直接反问道。 高远不容置否的点了点头,“那当然,宁老将军忠肝义胆,为国开疆,当然算是为国效力。” “我大哥宁鹤镇守项州,大败西羌,力战北蛮,保境安民,打的西羌被迫求和,这算不算为国效力?”宁延继续问道。 高远继续点头说道,“礼国公虎父无犬子,宁鹤将军少年英雄,有宁鹤将军在,我大奉西北无忧,这当然是为国效力。” “我二哥官职吏部侍郎,入朝三年在殷都的时间屈指可数,连家都没有回国几次,为查国情,走遍了大奉十八州的每个州县,到现在都还在荆州,这算不算为国效力。”宁延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旁边的高远微微颔首,“为官者,就当深入民间,体察民情,你二哥也是为国效力。” “我三哥熟读百家经书,虽未担任官职,但是帮助国子监查验各种经史七千卷,更正错误不计其数,这算不算为国效力?”宁延继续问道,这一句接一句把高远问的都有些懵。 “当然算,只要是利国利民,就都是为国效力。” “还有我四哥,放着好端端的御乐府乐师不做,非得前往蜀州苗疆之地教化苗人,敢问在御乐府,除了我四哥还有人去过蜀州吗?这又算不算为国效力?”宁延越说越激动。 旁边的高远深呼吸一口气,抬手举杯,抿了许久,才喝下去,“当然算。” “那敢问太子殿下,我们宁家奉献给大奉的够多了吧,天下百姓千千万,能不能放过我们宁家,让我们过个安生日子,我宁延不像我四个兄长那样伟大,心里想着国家,我就只想做个普通人,做个很普通的大奉百姓,除此之外,别无他想。”宁延直接起身说道。 旁边的高远被宁延这一番说辞说的有些不知如何反驳,高远许久没有回答,许久之后,缓缓起身,“若是人人都想宁兄你这么想,那么还有谁愿意为我大奉效力,还有谁愿意入朝为官,那还有谁愿意从军戍边,宁兄,你们宁家为我们大奉做的我们不会忘记,可是这不是你逃避的借口。” “这么说殿下的意思是不认同我的说法了?” “不敢苟同,不过宁兄你也别担心,我不会像我二弟那般逼你做任何决定,就只是单纯的和你聊一聊,或许在你眼中我这么费尽心思招揽你不过就是因为你们宁家的十万项州军;是,我承认我起初是这个打算,可是在刚刚你说完了那一番话后,我又改变主意了。”高远起身,直接一杯烈酒下肚,脸涨得通红。 “我高远是皇家子弟,是大奉太子;我不敢奢求像高祖高宗那样开疆扩土,立国安邦;我只希望能向仁宗,真宗那般让台下太平,百姓安居就行;宁延,若你真是一个纨绔,我就不会给你说这些,我以心相交,希望你能以心相还,不管如何,我尊重你的决定。”高远说完,再度一杯烈酒下肚,直接咳了出来。 “殿下。”宁延眉头紧皱,他是真没有想到这个殿下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不管他是不是真心实意,最起码他敢这么说。 “宁延,当日我替你解围,虽说是你计策,但我并不怪你;有人给我说,你这招驱虎吞狼把自己送到了我的嘴里,我就可以将你紧握在手里。”高远继续说道,“我可以在这里光明正大的告诉你,我高远绝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招揽你,一定要让你心甘情愿的辅佐我。” 宁延冲着高远拱了拱手,“殿下心胸坦荡,在下佩服,不过在下确实无才无德,难堪重任,还望殿下勿怪。” “好了,难得出一次宫,陪我好好喝几杯吧。”高远沉思许久,猛喝了一大口酒,岔开了话题,并未给出宁延正面回答。 宁延看着高远,心里感慨万千,这样的太子还真是让人害怕啊。 这顿饭吃的宁延五味陈杂,回到宁府后,思绪也久久难以平静;这高远还真的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给自己这么一个惊喜。 高远一番义正言辞的话确实让人听的热血难耐,心潮澎湃,作为臣子,谁不想碰到这么的一个君王,有抱负,有心胸,有胆魄,换作一般人估计就当场表忠心了;不过在宁延看来,这并非如此,不管高远这番话是真是假,是真的对宁延坦诚也好,还是逢场作戏也罢,这么说无疑就是将自己摆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比起高陵的威逼利诱,高远的道德遵循更害怕,在如今儒家风气盛行的大奉,尊王重道就是天下的纲;这个时候无论答应与否对于高远来说都无所谓了,反而是宁延,他所要面临的选择就不仅是高远了。 高远这一招打的好啊,宁延宁可再遭遇一次江北镇也不愿意和高远吃这一顿饭。 第30章 皇室风云,凝气聚魂 高远回到皇宫后,长舒一口气,这次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接下来就要看宁延的选择了。 少顷,秦万冢走了进来,东宫内的侍女丫鬟赶紧作揖行礼,“国师。” “外公,您来了。”对于秦万冢的出现,高远并不奇怪,只要自己从宫外回来,高远就会及时出现在自己面前,很明显东宫中有秦万冢的眼线。 “嗯,见到宁延了,如何?”秦万冢很是淡然的说道,在他看来招揽宁延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了,宁延已经与二皇子交恶,要还想再殷都生活下去,就必须投靠高远。 高远摸了摸鼻尖,“已经谈过了,不过还得些时间。” “太子啊,未来你可是要继承大统的,一个合格的君王是不能意气用事的。”秦万冢皱眉看着高远,他就担心高远关键时候掉链子,“能强硬的时候就不要手软,不然后患无穷。” “外公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高远拱手说道,不过从神情来看,是有些不耐烦。 秦万冢无奈叹气,“既然如此,那老夫就不再多说了。” 看着秦万冢离开,高远长舒一口气,对不起了外公,这次他想用自己的方法,如果为了皇位可以不择手段的话,那即便坐上了那个位置又有社么意思呢? 高远回到书房从书架上拿出最上面那本已经布满灰尘的书,轻轻擦拭,湛蓝色的书页上露出熟悉的名字《庙论百章》,看着熟悉的朋友,高远不由得笑了出来。 当年他想去国子监听课,高祯一直不让,无奈之下他经常偷偷跑去国子监偷听,直到被夫子发现,夫子知道他皇子身份后,便将这本《庙论百章》送给他,让他好好钻研;只可惜自己并没有读多久,自己外公就出现在了东宫中,以国师的身份传授他学问知识直到今天。 今天和宁延的一番话还真不是他临场发挥的表演,而是自己内心真是所想,当年读《庙论百章》第一章的时候,开篇那局:心怀仁政施以天下,天下人心所向,可谓大道。 宁延一席话让他如梦初醒,又想起了这本被他遗忘在脑海里的书,宁家满门忠义,为了大奉鞠躬尽瘁,自己身为太子,居然要靠人情手段来招揽宁家人,实在可笑,要是自己真这么做了,那还算合格的皇储吗? 高远深呼吸一口气,看向面前的这本书,这本书上的或许要比外公教自己的更适合自己。 。。。 皇宫御花园。 自从上次招揽宁延被太子搅合,两人不欢而散后,高陵一直对宁延怀恨在心。 御花园长亭中,一身着彩凤神凰悦霞袍,头戴九凤向阳冠的女子正品尝着御膳房新做的糕点,女子雍容华贵,坐在椅子上,身边的丫鬟将一糕点送到女子嘴巴,女子轻轻张口,细细品味,最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这糕点不错,赏。” 下面半跪着的御膳房总管太监赶紧叩首答谢,“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每次眼前这个浓妆艳抹,体态婀娜的华贵女子便是当朝皇后,也是二皇子高陵的生母,公孙长屏。 高陵坐在皇后子对面,拿着筷子一口一个的吃着面前糕点,等到御膳房总管离开后,皇后看着自己宝贝儿子,笑着说道,“这又是怎么了?气这么大,有气也别往自己身上撒啊,给母后说说,是不是太子又惹到你了?” “哼,太子惹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又能有什么办法。”高陵无语的说道,随即放下筷子,“这次不是太子,是宁致的宝贝儿子。” “是礼国公家老五?”皇后轻轻一笑说道,“早就给你说过,这个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让你慢慢来,你非不听,现在好了,碰钉子了吧。” “我看他就是一个纨绔,一点本事没有,那天要不是那太子来了,他早归顺我了。”高陵气呼呼的说道。 皇后摇了摇头,挥手喝退身边的丫鬟,然后看向高陵,“儿子啊,你告诉母后,你是不是和宁延交恶了?或者宁延已经投靠太子了?” 高陵起身喝道,“他投没投靠太子我不知道,不过他那天确实戏耍了我一番,这笔账我早晚要找他算。” 皇后神情凝重的说道,“宁延这个人身后可是十万宁家军,既然我们得不到,那也不能便宜了高远。” “母后,听您这话的意思,你要出手了?”高陵有些意外的说道。 “既然与你交恶,那就是和我们公孙家为敌,这件事情你不要管了,我们公孙家还是有些手段的。”皇后阴冷一笑,能坐到后宫之首这个位置上,没有点手段是不可能的。 高陵咧嘴一笑,得意的说道,“有母后出手,我就放心了。” “还不是你不争气,不过可惜了宁国公家这十万项州军了,若是有这十万兵马支持,再加上母后和你舅舅从中周旋,这太子之位定是你的。”皇后无奈的说道。 “母后别担心,那太子之位早晚是我的,大哥要不是有国师在后面出谋划策,早就滚出东宫了。”高陵不以为意的说道,这话也确实,从小开始,自己就喜欢看那些兵书,和高远不同,高远是往国子监跑,自己则喜欢御天监和御军府,就连自己父皇也说过比起高远自己更像他一点。 公孙长屏看着自家儿子,无奈说道,“还是要小心一点,这太子之位没那么容易。” 是啊,这个太子之位最初并不是高远的,最初的皇后可不是他公孙长屏,而是已故的徐皇后,徐皇后走的突然,留下了一个十岁的皇子,也就是三皇子,本来高祯是打算立三皇子为太子的,可是遭到了朝中不少声音反对,一个就是高远的外公,国师秦万冢,一个就是高陵的舅舅镇南将军公孙长风。 在两人的反对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端,高祯选了一个折中的方案,立公孙长屏为后,封高远为太子,这才让两方势力闭嘴,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虽说两方都没有什么大动作,可是背地里为了这个太子之位可没少互相针对。 。。。 此刻的宁延还不知道自己被公孙家族盯上了,此刻的他正在房间内盘膝打坐,准备冲击聚魂境。 作为宁家五公子,他手里的功法自然不弱,兄弟五人就他和大哥选择了修武之路,两人所修炼的心法都是宁家上乘心法《玄玉内经》,据宁致所说,这功法是当年经过道门武当时,武当掌门所授,宁致试过,这内径确属上乘,放眼江湖,都时顶尖存在。 宁延盘膝而坐,手中结印,引导天地真气从毛孔中进入体内,通过体内七筋八脉,然后汇入丹田,如此反复,运用真气不断毒强化身体肌肤筋脉,增强自身肉体强度,同时当丹田内的真气达到一等饱和时,便可有机会触碰到瓶颈,进入下一境地。 宁延在凝元境已经一年有余了,上次江北镇一战后,目睹了半步神魄高手真气外泄的那般景象,自己的心境也有了一丝微微变化,所谓日观山海,眼阔境宽;仅仅只是看一场半步神魄高手交战就对不少武者有提升,更何况宁延还是亲历了一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宁延虽说感受到了丹田内的悸动,但还是强忍了下来。 冲击武道境地,最重要就是平静,一定不能受到思绪干扰,不然很容易走火入魔。 今天就是一个不错的时机,宁延盘膝而坐,内视丹田,丹田内真气宛如瀚海一般看似古井无波,实则内部波涛汹涌,深呼吸一口,眼观鼻,鼻观心,心视丹田,天地真气疯狂的往体内汇聚,伴随着真气不断进入,丹田瞬间风起云涌,狂躁的真气不断的冲击着丹田四壁,宁延知道自己这是要突破了。 凝元境往上是聚魂境,到达聚魂境后,自己就可以真气外放,真正做到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那个时候才算一个真正修武之人。 “嘭。”一声闷响,真气撞击丹田发出一声闷响,剧痛从小腹传来,只是一次小小的碰撞,就让宁延的额头上就汗如雨下,丹田就是武者的心脏,稍有异样便是锥心之痛。 “嘭。”再度一声,丹田似要炸开一样,宁延牙关紧咬,双臂上青筋暴起,“滴答”一声,汗水掉在地上。 “嘭。”一声,宛如万蛆蚀骨一般的钻心剧痛袭来,宁延真想停止吸纳真气,就此作罢;可是自己不能,这触碰到境地突破的门槛不容易,这次错过,下次不知又要多久,而且实力这个东西,自然是越强越好。 “啊。”宁延睁眼怒吼一声,双眼通红,四周的真气疯狂的往宁延身体钻去,“轰。”一阵闷响,感觉世界都安静了,那股胀痛感瞬间消失不见,浑身的痛感逐渐衰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凉的舒爽,四周的真气通过筋脉的时候都能感受到自己筋脉比之前更顺畅,真气入体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成功了。”感受着丹田中外溢的真气,宁延喜出望外,刚才被折磨的痛楚仿佛一瞬间烟消云散,伸出右手,一股淡黄色的真气通过毛孔在手心汇聚。 这团小小的真气就预示着宁延已经到达了聚魂境。 汇聚真气,外溢而出;这便是聚魂境。 第31章 又碰到了一个不长眼的 成功抵达聚魂境的宁延高兴不已,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澡,刚穿好衣服走到客厅就发现宁致正坐在那悠闲的喝着茶,素素和苏敏站在旁边动也不敢动。 “爹,你什么时候来的。”宁延意外的说道,平日里宁致事务繁忙,很少到府里各个别院来的。 “嗯?老子来关心一下儿子,不行吗?”宁致放下茶杯看了看宁延,不由得点了点头,“不错啊,武道又有所精进,应该到聚魂境了吧。” 宁延点了点头,就自己这点修为是瞒不过宁致的,虽说宁致不过二品守婴境,但总归实在宁延之上的,其实宁致的修为本可更高的,奈何当时没有《玄玉内径》这般厉害的功法,不过宁致能有今天的地位靠的可不是修为,而是战场;常人修武可万人敌,而宁致所掌握的则是统领这些万人敌。 “是啊,碰巧罢了。”宁延摊了摊手,很随意的说道。 看着自己的儿子,宁致稍稍挥手,素素和苏敏作揖退下,宁延坐到旁边椅子上,随意的端起茶水说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先生把两位皇子找你的事情都和我说了。”宁致怅然说道,眼睛里有一丝不忍心。 宁延举杯的手突然沉重下来,心里瞬间涌上一阵酸楚,放下杯子,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出门在外的游子受尽了委屈给家里说一声自己一切安好后,发现父母就在身后注视自己的感觉。 “老宋头这嘴啊,真是守不住事情,下次不告诉他了。”宁延低头苦笑着摇头。 旁边的宁致看着宁延双拳紧握,“这些事情你为何不告诉为父,难道父亲都还没有宋先生值得你信任吗?” “爹,这不是信任的问题。”宁延抬头看着宁致通红的双眼,心里的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延儿。。”宁致看着这个不敢直视自己的小子,又想起宋璟的话,紧握的双拳渐渐松了松,“延儿,你不愿意说,爹也不勉强你,但你记住了,需要爹的时候爹说一声,爹永远站你身后。” 宁致说完径直起身离去,他怕,他怕在多待一会自己眼泪就掉了下来。 说到底宁延不过是一个十七的孩子,从江北镇涉险到如今被两个皇子胁迫,他这个当爹的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在一旁像个没事人一样看着,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宁致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父亲做的这么失败,身为权势滔天的礼国公,看到自己儿子身陷险境却一点忙都帮不上,这种感觉太不好受了。 宁致走后,宁延看着宁致的背影,仰起头,努力让自己眼泪不掉下来,对不起,爹,我不能告诉你这些,您只需要安心做你的礼国公,你操劳的大半辈子,该享享福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儿子吧。 那天,宋璟告诉宁致,“老将军,五小子之才不弱于他的四个兄长,只是为了宁家,他牺牲了很多;倘若有一天,他能摆脱束缚,必会似龙入海,掀起一片风云。” 可是延儿,束缚你的到底是什么? 。。。 正午时分,宁延像往常一样准备前往滏河江畔。 虽然皇室已经知道了自己并非纨绔,但是这该做的样子总要做的,就算没有皇室盯着,可朝中还有这么双眼睛看着,不装的像一点不行啊。 “嘭。”一声闷响,一个样貌清秀的少年公子直接撞在了宁延身上,看似和宁延差不多年纪,这一身锦衣华服看起来也截至不菲,应该家境不错,可一个本该是翩翩公子的少年为何会如此慌乱呢? 很快,宁延的疑问就有了答案,“不给钱还想走,你吃霸王餐吃到老子头上了。。” 这话还没说完,追赶出门的客栈老板就看到了门口的宁延,一看是宁延,话到嘴边赶紧咽了回去,“宁。。宁五少啊,这。。这您怎么在这啊。。” 男子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宁延,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撞到的就是宁延,男子刚准备走,宁延一把抓住男子,直接给扯了回来,“看你这般也不像是家境贫寒之人,在殷都本少爷都不敢吃白食,你小子胆子不小啊。” 旁边的老板吓得在旁支支吾吾不敢说话,男子抹了抹嘴角的油渍,装腔作势的拍了拍衣服,仰着头说道,“我可没有故意吃白食,只是出门走得急,忘了带钱袋,等下次我一定补上,不,我给三倍。” “没带钱啊,很简单啊,告诉地址,让客栈小二跑一趟不就好了。”宁延淡然说道。 男子一听,眉头紧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宁延不由得一笑,“没有地址?胆子不小啊,敢冒充富家子弟吃白食。” 男子鳖的脸色通红,“我没有。” “嘭。”宁延一把抓住男子的衣领,“没有就拿钱来。” 男子看着宁延既没有求饶也没有说话,就这么一直瞪着宁延一句话不说。 “以为不说话本少爷就拿你没办法吗?”宁延怒目而视,旁边的老板都吓坏了,他可知道宁延的手段,当初可是当街把礼部尚书儿子的手臂打断了,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户部尚书的独子看了宁延一眼。 老板吓坏了,生怕宁延再动手,看这个少年这一身行头也不像是个穷小子,万一真的是那个达官贵人家里的公子,在自己这吃了一顿饭被宁延莫名其妙打一顿,那自己在殷都也算是混到头了。 “宁。。宁五少,要不就算了吧,这饭就当我请这位公子了,您别动气。。”老板小心翼翼的说道,生怕得罪了宁延。 可是宁延还没开口,男子就开口了,“不,这钱我会给的。” 宁延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个男子,倒是和其他富家子弟不一样啊,宁延缓缓松开男子,一把拿过男子腰间的玉佩,男子看到宁延抢了玉佩当即就急眼了,大喊着,“你把我玉佩还给我。。” 男子刚想上去抢,宁延举手就是一掌,真气凝聚,外放于掌心,一掌便将男子振飞。 “这枚双鱼戏珠玉佩本公子很喜欢,就当是你撞本公子的赔偿吧。”宁延说完就装在腰间,转身离去。 男子揉了揉酸痛的胸口,再度冲了上去抓住宁延手臂,“把我玉佩还我。” 宁延再度抬手,一掌轰向男子面门,男子急忙闭眼,旁边围观的百姓纷纷闭眼,都在为这个少年可惜,你得罪谁不好非得得罪宁延这个瘟神,不就是一个玉佩嘛,给就给了,玉佩在重要能有命重要。 当男子睁开眼的时候,宁延的手掌就悬在自己面前距自己不到两指距离,宁延突然笑了笑,“真是要钱不要命啊。” 男子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但是拉着宁延的手是一直没松过。 宁延一把抓起男子后衣领,男子想要挣扎,但是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在宁延一个聚魂境武者面前就像小鸡一样,被人家拎在手里,一点办法都没有,再怎么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好久没碰到嘴这么硬的了,看你待会还怎么硬。”宁延说着就揪着男子的衣领往珍宝斋走去。 宁延这一走,殷都街头又多了不少饭后谈资。 “你们知道吗?宁五少又当街出手了,这次好像又是一个富家公子。” “是吗?我听说那富家公子被宁五少直接给拎着衣领带走了,被打的可惨了。” “你知道吗?宁五少把一个富家公子带到客栈去了,听说被那个富家公子长的挺清秀的,像个女子一样。。” “啊?宁五少把男子带到房间了?还把人家给那啥了?不会吧,这纨绔做出如此不齿之事?” “宁五少又龙阳之癖你不知道吧,我给你说我当时可是亲眼所见了,那公子被宁五少糟蹋的,那叫一个惨。。” 。。。 或许宁延自己都没有想到,过了一天,自己的外后又多了一条,那就是荒淫无度,男女通吃。。 看到宁延来了,珍宝斋老板赶紧恭恭敬敬的带着宁延来到二层包间,尽管看到宁延带了一个陌生的面孔,但是见多识广的老板还是明白的。 这年头,只要你有钱,什么都可以,更何况是宁延呢,身边女子那么多玩腻了换换口味也不是不可以。 宁延一把将男子推进雅间,反手就关上了门,老板很明白的退了出去,告诫旁边小二不要打扰。 雅间内,男子看着宁延,握紧双拳,双眼盯着宁延怒目而视。 可是宁延就好像没看到一样,坐在椅子上把玩起手中的双鱼玉佩,然后说道,“这玉佩是用上好的塞北羊血玉精雕细琢而成,价值不菲;这塞北羊血玉可不是我大奉的产物,而是北蛮特产,而且在北蛮也是及其稀有的,说是身份象征也不过分,因此这天底下拥有这种玉佩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北蛮首领族人,一种就是当今皇室成员,让我猜猜,你是那个?” 男子愣了愣,刚刚还义愤填膺的神情变得有些遮遮掩掩,随即开口,“都不是。” “那就更有意思了,既然都不是,说明这玉佩不是你的,那是你偷的了?不管是偷那个的,只怕都不是一般人。”宁延一边把玩一边看着男子说道,“说吧,你到底是谁?” 男子依旧闭嘴不言,盯着宁延,目光中带了一丝怨恨和无奈。 宁延起身将玉佩塞到腰间,“不说是吧,好啊,那我就只好把你送到殷都府衙了。” “不行。”男子着急的喊着,牙关紧咬,“你。。你一个纨绔为何会认识这玉佩。” 宁延笑了笑,看着男子将玉佩拿出来,随意的说道,“谁说纨绔就不懂欣赏美玉了,不过你说的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是谁?” “我。。”男子似有难言之隐,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宁延看着男子这般举止,无奈摇头,“机会给你了,是你不把握啊。” “我要先吃肉,吃完告诉你。” 男子这一句话把宁延都给整蒙了,吃肉?你妹的,这时候你要吃肉?你这是玩我呢?嗯? 第32章 只为吃喝三皇子 看着眼前少年一口鸡腿一口鸭脖的吃着面前的美味,宁延不由得皱起来眉头,“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吃不起饭,怎么吃相这么不雅呢。” 男子继续大口吃着,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要是可以的话,我宁可不穿这一身,只是实在是没有别的衣服了。” 宁延顿时一阵无语,还带这种炫富的,就这小子浑身上下这一身在珍宝斋吃一个月都绰绰有余。 “你这也吃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啊。”宁延喝了一口清茶,敲了敲桌子,无语的看着男子。 男子擦了擦嘴,“珍宝斋的味道就是不错,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得答应我替我保密。” “说吧,我绝对不外传。” “我叫高昌,从皇宫里溜出来的。。”高昌长舒一口气,淡定的说道。 本来还很淡定的宁延这下不淡定了,皇姓,还是从皇宫里溜出来的,那着身份不就呼之欲出了。 “你是三皇子?”宁延意外的说道,都知道大奉皇室有三位皇子,太子和二皇子他都见过了,那眼前的男子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三皇子。 不过这个三皇子倒是让自己有些意外,不同于高远和高陵,这个皇子就感觉不像皇子一样,居然自己偷偷溜出皇宫;还因为没带钱被饭店老板追赶撞到自己身上,差点被自己打一顿,这要被人知道是皇子,别说他自个了,就连宁延都得玩完,殴打威胁皇子是什么罪,宁致都保不住他的那种罪。 宁延咽了一口唾沫,有些庆幸自己还好没有犯下大错。 高昌很无辜的点了点头,“是啊,你可别到处乱说啊。” 宁延走到高昌身边,上下打量着高昌,倒惹得高昌有些不自在,“你干嘛?” “我在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三皇子啊,不会是来骗本少爷的吧。”宁延一脸不相信的说道。 高昌起身一脸傲娇的站起来,嘴里还塞着一块鸡翅,嘟囔着说道,“我可是名副其实的大奉三皇子,如假包换,好了,快把我玉佩还我。” 宁延将玉佩随手丢给高昌,高昌赶紧双手接过玉佩,差点把鸡翅吐出来,一脸紧张的说道,“吓死我了,这玉佩你都敢随便丢,万一摔碎了怎么办。” “皇宫里佳肴美味那么多,都不够你吃的,居然跑到宫外去吃一些老百姓吃的东西,这倒是挺让人意外哈。”宁延好奇的盯着高昌,也不管高昌的抱怨,在知道眼前男子就是皇子后,宁延不禁有些好奇,在皇宫里都知道太子和二皇子竞争太子之位异常激烈,如此一对比,同为皇子的三皇子就显得有些太过安静了,不争也不抢,有些事不关己的意思。 高昌将玉佩重新别再腰间,长舒一口气,“那宫里的好吃的再多也会吃腻啊,再说了宫内哪有烧鸡,烤鸭脖和烤地瓜啊,这些都只有在外面才能吃到。” 宁延忍不住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吃腻?这话也只有您敢说了,佩服。” “不说我了,说说你,你就是殷都流传许久的宁延啊。”高昌看着宁延,说真的,这也是他第一次撞到宁延,之前从宫里溜出来的时候,都只是听说宁延的一些事迹,这次没想到,他们居然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了。 宁延整了整衣服,清了清喉咙,“怎么样?本少爷是不是风度翩翩,仪表不凡啊。” 高昌同样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微微点头,“确实是有些俊逸,不过倒没有传言的那般十恶不赦,罪大恶极嘛。” “哈哈哈,外面传言还说我是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呢。”宁延自嘲的笑了笑,“话说三皇子,你这出宫就是为了吃这些?就没有别的什么目的?” 高昌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就是出来解馋啊,那皇宫又大又无聊的,就连吃的也总是那么几样,哪有宫外这么热闹好玩。” 高昌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宁延确是有些不相信,毕竟最近见的皇子比较多,他不得不留了心眼。 吃饱喝足后,高昌满意的揉了揉肚子,然后起身看了看宁延,“谢谢你请我吃饭啊,等我下次出宫的时候请你一顿,就当扯平了。” “你这皇子倒真是有意思啊。”宁延听到后,不由得笑了出来。 高昌整了整装束,伸了一个懒腰,“那是,我可从不喜欢欠别人东西,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下次再见啊。” 吃完饭,嘴一擦就走人了,高昌这般豁达倒是让宁延都有些意外,这样的皇子确实和他的两个哥哥不太一样啊,或者说,这就不像是一个皇子。 。。。 偶遇三皇子的事情宁延并未声张,即便是宋璟也没有告诉,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皇宫中,作为天子的高祯真的是做到了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而作为他的顺风耳,千里眼,大太监韩仲宣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陛下,太子出宫见了宁延。”韩仲宣拱手说道。 “情况如何,让朕猜猜,太子打了一套太极,以二皇子的事情威胁宁延,迫使宁延不得不投效于他?”高祯缓缓说道,“这是一步死棋,宁延无路可走。” “陛下,那真相可能要让您失望了。”韩仲宣咧嘴一笑,笑起来是格外阴险。 “哦?”高祯意外的看着韩仲宣,“难道这宁延还有破解之法?” 韩仲宣摇了摇头,拱手说道,“不是宁延,是太子殿下,殿下好像并未这么做,而是想要说服宁延。” “说服宁延?”对于这个结果,高祯还是很意外的,高祯放下手中的奏章,缓缓一笑,“这个太子啊,朕倒是有些小瞧他了,魄力不小啊。” “陛下,太子虽说有意让宁延诚心归顺,可是二皇子这边并非如此,江南公孙家族又异动,有三名上品高手偷偷潜入了殷都,似乎要对宁延下手。”韩仲宣皱眉说道,江南公孙家族,真正的豪门,江南三州与其说是掌握在大奉皇室手里,不如说是掌握在公孙家手里。 江南豪门,对于大奉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问题。 “真是越来越大胆了。”高祯明显不悦的说道。 韩仲宣再度开口,“要不,老奴走一趟,把这些人处理了?” “不用,那宁延身边不是有宋璟吗,再说了,公孙家族的目标是宁延,朕懒得掺和。”高祯看着韩仲宣,缓缓起身,扶起一直拱手的韩仲宣,“有句话说的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让他们斗上一斗,对咱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韩仲宣会意的点了点头,“陛下高见,老奴明白了,还有三皇子隔三差五往宫外跑,您看是不是该提醒一下。” 提到三皇子,高祯的脸色就有些复杂,摇了摇头,“算了,随他去吧,朕的意思你明白,只要不惹祸,怎么都行。” “是,老奴明白。”韩仲宣拱手退下。 书房内的高祯缓缓打开手中的奏章,上面赫然写道:蜀州八百里加急。 烛火下的高祯露出难得笑意,一切正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看来用不了多久,川蜀三州之地就会彻底归顺于他了。 。。。 这天,正在闷头睡大觉的宁延突然被素素叫醒。 “少爷,少爷,您醒醒,老爷找您。”素素很是着急的说道,放到平日素素根本不会这么着急。 “这大早上的,困死本少爷了,不去,有事等我睡够再说。”宁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转身继续睡。 “是农司胡大夫家的公子胡统勋来找老爷,老爷让我来叫你,现在人已经到大厅了。”素素边推着宁延边着急的说道。 “嗯?”听到胡统勋的儿子几个字,宁延眼睛猛地一睁,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刚刚还睁不开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有些意外的看着素素,“胡尚仪?你确定是他?” 素素点了点头,“是胡少爷。” 奇怪了,这胡尚仪大早上的来找自己老爹干嘛,难不成是出事了? 想到这,宁延双腿一蹬从床上窜了下来,随手拿了两件衣服就往外走。 “少爷,洗漱。”素素在后面大喊着。 “不洗了。” 来到会客厅,宁致正襟危坐在上位,下面的胡尚仪坐在右侧,紧张的搓着手,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宁致,当看到宁致那张严肃又带着一丝威严的脸时,到嘴边的话又被他咽了下去。 “老胡,老胡,出什么事了。”宁延一进门就喊着胡尚仪的名字。 看到宁延走了进来,胡尚仪可算是松了一口气,起身来到宁延身边,一脸着急,看着血红的双眼,估计是一宿没睡,“宁五少,你可算来了,我。。我们家出大事了。” “你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有我爹在呢。”看得出来胡家确实是出事了,胡尚仪说话的语气都是快要哭出来的感觉。 “延儿也到了,胡公子,把你刚才给老夫说的再说一遍吧。”宁致严肃的说道。 看到宁致如此严肃,宁延也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对劲,可能这事情确实是有些严重了。 “宁五少,还记得那天我给你说过的我爹给平西王筹措军粮的事情吗?”胡尚仪着急的说着。 宁延点了点头,“我知道啊,怎么了?不会是这批军粮出事了吧?” 军粮调动可是关乎战场的大事,一般来说,对于军粮的运送都是格外严格,也很少出事情,可一旦出了事情那最轻都是人头落地。 “这军粮从殷都出发还好好的,可是,可是刚到蜀州境内就出事了。” 果然,宁延眉头一皱,军粮出了事,作为农司大夫,胡统勋肯定是难辞其咎,也难怪胡尚仪这么着急。 “别急,你慢慢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阴兵借道,百鬼夜行。” 第33章 阴兵借道,百鬼夜行 蜀州,坐落于大奉西南,与巴州,滇中州并曾为川蜀三州。 从中州出发穿过横断山脉就是巴州,从巴州往西边走便是蜀州,不要看就这么两段路,可是这条路却是异常艰难,横断山脉南麓是连绵起伏的高山峻岭,链接巴蜀和中州的栈道便是在这些悬崖峭壁边上建造而成。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这话不是空穴来风,依靠着横断天险,当初大奉攻打巴蜀之时,可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最后还是一代名将白彦凿山开路,硬生生开辟出一条蜀道,最后大军压境,迫使苗疆部族让出巴蜀三州;而这条蜀道也沿用至今年,便是如今的蜀道。 夜幕来临,从巴蜀栈道下来,运粮车队的将士各个都是长舒一口气,栈道有多凶险,走过的人才知道,一路走来,半个月的路程已经有五名战士失足跌落悬崖,尸骨无存;这好不容易穿过了蜀道,大家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运粮的槽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冲着身后的将士喊道,“到蜀州境内了,大家加把劲,平西王接应的军队就在前面。” 一听到有人接应,身后的将士都露出了难得的轻松。 一行人就这么在山谷中走着,这是他们此行最后的最后一道关卡,罗浮山。 罗浮山,横断山脉南麓的最后一座山峰,在蜀州境内,山势高耸,作为巴蜀边界屏障,将蜀州平原与巴州盆地隔绝开来,同时也因为地势原因,军队行走不便,使得罗浮山境内匪患横行,这些年平西王一直致力于解决罗浮山匪患问题,效果还算显着,最起码在白天不会出现商旅被劫的情况。 可是到了晚上,这风险就会直线上升,作为运粮槽官的石钟,这段路也是让他最担心的地方。 一路上火把通明,全部都是身着甲胄的将士,就是为了告诉那些匪徒,他们是大奉军队,不要动歪心思,不得不说,这种威慑效果还不错,最起码到现在都没有发现一个山匪。 “大人,你看前面,起雾了。”一行人正走着,石钟旁边的将军指着前面突然出现的白雾,惊愕的喊道。 “雾?”石钟也楞住了,这大晚上的好端端怎么会起雾呢?随即拔出佩剑,大声喊道,“都小心一点。” “是。”身后的将士也纷纷拿出武器警惕起来,很快,这雾气就飘到了车队这里,雾气氤氲,一时间山谷内烟雾弥漫,石钟眉头紧皱,这雾气哦飘过来,头顶的月亮都看不到了。 “嘭。”一时间,车队的火把没有征兆的全部熄灭,马匹嘶鸣,将士们也慌乱的大喊起来。 石钟大喊道,“不要慌,呆在原地不要乱动,小心有诈。” 躁动的场面很快就安静下来,山谷幽静无比,雾气弥漫,没有火把让此刻的能见度很差,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雾气散了?”然而这雾气仅仅持续了半个时辰不到就消散了,星光月亮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石钟抬起头,看着头顶月亮,脸色骤变,这月亮怎么变成了血红色。 “月亮,月亮变色了?”车队中的将士们在看到血月之后,一个个吓得大喊起来,血月挂苍穹,这种刺眼的血色让石钟都感到了一丝的压迫。 “不要慌,都是障眼法,这里实在太诡异了,大家快往外走。”石钟大喊着说道,此刻就连他都被吓得不行了,莫名其妙出现的雾气,天空的血月,这大晚上的,谁见了不发怵啊。 “大人,前面,快看前面。。。”人群里再度发出一阵惊恐的喊叫,石钟往前看去,这一幕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额头上瞬间冷汗直流。 只见一群手持火把,穿着黑青色甲胄的将士骑着浑身都是铁甲的战马朝他们走来,诡异的是,这群将士的火把颜色是蓝色的,就想地狱的那种蓝;而且这些人马不是走过来的,而是飘过来的,他们根本没有脚,就这么飘在半空,向他们飘来;眼神空洞无光,盔甲暗淡阴森,淡蓝色的火光照在这黑青色的盔甲上,无疑给本就诡异的气氛加上了一丝恐怖和阴森。 子时血月悬空挂,鬼府阴兵度黄泉。 阴兵借道,百鬼夜行。 石钟有些发懵,这一幕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阴兵,这些是阴曹地府的鬼兵,血月,鬼兵,大人,咱们,咱们撞鬼了。”身边有些懂门道的将士吓得大喊着,一群胆小的将士在听到这话后,直接丢下雾气就往上山跑,边跑边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殊不知,没有武器跑到山上,那才是真正的找死,山里的野兽比这些鬼兵还要可怕。 石钟稳了稳心神,大喊道,“大家别慌,原地不要动,咱们应该是碰到阴兵借道了,他们看不到我们,咱们只要站在原地不要动,就没有事。” 身后的将士听到这话后纷纷站在原地不动,整个山谷再度安静了下来,随着眼前的鬼兵越来越近,石钟头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密,手中的剑握的死死的。 身后的将士所幸直接闭上了眼睛,即便感觉身边凉飕飕的,也不敢睁开眼。 果然,这些阴兵就好像瞎子一样径直从他们身边经过,经过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头顶的血月慢慢的暗淡下去,天空越来越暗,越来越黑。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充斥在山谷中,每个人的呼吸声此刻都显得及其刺耳,这一幕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一直等到夜空重现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月亮再度出现在他们头顶,这次不再是血月,而是正常的明月,整个山谷又恢复了正常,石钟将剑收回,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好了,没事了,继续出发。” “大人,不好了,军粮,军粮不见了?” “啊?” 石钟彻底慌了,看到阴兵他没有慌,百鬼夜行他没有慌,不过在听到军粮不见的消息时,他慌了,丢失军粮可是重罪,他石钟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得。 石钟下马一路连爬带跑的来到马车旁,马车上空无一物,那粮食丢的一袋都没有留下,马车上干净的连一粒米都没有。 石钟扒拉着空荡荡的马车,一辆,两辆,三辆。。三百万石粮食丢的一粒米都没有剩下。 这下,石钟一屁股瘫坐在地,眼泪直流,大喊道,“完了,这下全完了。。” 。。。 听完胡尚仪讲的,宁延是一脸懵。 阴兵借道,百鬼夜行,这话怎么越说越感觉像是在说书一样,要不是是这个场合,宁延说什么都是不会相信的。 “这。。这怎么可能呢?三百万石粮食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丢了?阴兵借粮?”宁延皱眉说道。 三百万石粮食不翼而飞,这怎么可能是阴兵借道这么简单,这背后肯定有问题,这阴兵借道只是一个托辞,可是这阴兵借道再假,三百万石粮食可是真的,那问题来了,这些粮食都去哪了? “这我也不相信,可是不仅仅是石钟大人,就连随行的将士也都这么说。”胡尚仪着急的说道。 “军粮丢失可是重罪,在找到军粮之前,胡大人是不会清白的。”宁致沉吟道。 宁延眉头紧促,“爹,胡大人为人你应该清楚,你看看能不能在朝堂上帮着说说。” 宁致起身,神情严肃的说道,“这事情不好说,军粮丢失后,陛下肯定大怒,不仅仅是刑部,兵部,就连蜀州牧,甚至平西王都会被波及,这个时候帮胡大人说话,无疑实在挑战陛下啊。” 是啊,连平西王都要被兴师问罪,就算你在冤枉这个时候都得受着,不为别的,就是一个面子问题,皇室颜面可是不容亵渎的。 胡尚仪缓缓低下了头,旁边的宁延拍了拍胡尚仪肩膀,“别担心,朝廷肯定会彻查此事,到时候一定会还胡大人公道。” 话虽如此,可是到时候万一查不出什么,又有谁能保证胡大人不会被当做替罪羊呢? 这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让宁致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然而军粮丢失后,不仅仅是胡统勋,朝廷兵部和刑部都是头大,阴兵借道把三百万石都借走了,这换谁都有些懵。 与此同时的蜀州那边,也是一团乱遭,平西王在得知阴兵借道把自己三百万石粮食借没了后,整个人都愣了,直接下令大军暂时放缓对苗疆的进攻,同时派大军前往罗浮山剿匪,并且彻查此事,他到要看看这百鬼夜行是怎么把粮食运走的。 这些都只是平西王后面的补救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进京是难免的了,三百万石粮食可不是小数目,他得向他这个皇帝哥哥好好解释一番。 当年他之所以率军入川就是因为看不惯这个哥哥的为人和处事,这才选择了一个最危险的地方,多年的经营下来,川蜀治安越来越好,百姓安居乐业,三州经济也开始慢慢发展,眼看一切就要好起来的时候,苗疆部族突然又开始生乱。 若不是为了平定苗疆叛乱,他才不会开口朝殷都借粮,若不借粮,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了。 第34章 宁颂归京,兄弟重逢 蜀州,平西王府。 作为川蜀三州的统帅,平西王高合此刻脸色阴沉如铁,苗汉冲突愈演愈烈,苗疆甚至派出部落男子去抢劫附近的汉人村庄,百姓叫苦不迭,在协商未果的情况下,高合毅然决定出兵。 这大军才刚开拔没多久,就碰到了军粮丢失的事情,现在是前有苗疆部族,后有朝廷追责,高合真的是一个头九个大。 “王爷,您真的要去殷都?先不说咱们蜀州的事,就到了殷都,陛下能轻易放您离开吗?”旁边的主簿王敖生皱眉说道。 作为高合的谋臣,王敖生辅佐高合完成了平定川蜀的重任;可以说没有王敖生就没有现在的平西王,对于这个谋臣,高合还是十分信任的。 王敖生本人其貌不扬,身高不过六尺,相貌平平,皮肤黑黄,尽管看上去毫不起眼,但是却有着真才实学,被川蜀百姓称为“六尺谋士”。 高合深呼吸一口气,常年的征战加上操劳过度让这个四十多岁的王爷头发全白,看上去就像六十多岁的老头一样,“这趟殷都之行本王必须去,若是不去,那陛下肯定会派军进入川蜀,到时候咱们多年的经营就付之一炬了,在川蜀彻底稳定下来之前,本王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即便是他皇帝也不行,将川蜀彻底变为大奉后粮仓,这可是本王答应先皇的,本王无论如何都要做到。” 王敖生点了点头,平西王做出这个决定,他并不意外,只见他从袖口处掏出三个锦囊递给高合,“王爷,既然你去意已决,那在下就不再多言,这是三个锦囊,在你危机的时候可打开一看,一旦三个锦囊用完,必须回到川蜀,不然会有大祸。” 高合点了点头,小心的收好锦囊,“谢过先生了。” 想到要见到皇座上的那个哥哥,平西王就有些头疼,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这个哥哥怎么样了,希望这个哥哥别来无恙,真是让人又希望又害怕啊。 。。。 殷都。 看到宁致也没有办法,胡尚仪是无奈的离开了宁府,这也没有办法,这军粮丢失肯定要有人处理担责,若是到最后真的一无所获,胡统勋大概率是要被追责的,到时候就算不死也得掉层皮。 蜀州军粮被阴兵劫走的消息愈演愈烈,别说在川蜀,就算是在殷都,也有不少人谈论了起来,一传十,十传百,说的越来越离谱,就在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殷都城外,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马车外的宁颂看着熟悉的城门,攸然一笑,阔别许久,终于回来了。 “老爷,老爷,夫人和三公子回来了。。”门口的家丁激动的喊着。 宁延听到后,激动的直接往门外跑去,此时门口处,宁颂扶着宁夫人走下马车,门口的家丁齐齐躬身拱手,“夫人好。” “都起来吧。”宁夫人举止儒雅,轻轻一抬手,门口的丫鬟全部起身,走进院子,大儿媳程双双早已经带着府内女眷等候多时,看到宁夫人后,微微拱手,“夫人一路辛苦,儿媳在此等候多时,为您接风洗尘。” 宁夫人轻轻拉起程双双的手,一脸的宠溺,对这个儿媳,宁夫人可是很欢喜满意的,“双双,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都是儿媳应该做的。”程双双微微一笑,举止颇有宁夫人样子。 没走几步,就听到了宁延的喊声,“娘,娘。” 宁延直接扑到宁夫人怀里,这半年时间,宁延不知道有多想念自己娘亲,看到宁夫人回府,宁延自然是激动不已。 宁夫人轻轻抚摸着宁延,就像小时候那样,父母宠信幼子,这话一点不假,宁夫人看着宁延,心里别提多开心,高兴的说道,“延儿,让娘看看,最近吃胖了没有?娘不在的这段时间,你爹有没有责骂你啊。” 宁延嘿嘿一笑,这绝对是宁延最开心的笑,也只有在父母面前,自己才能如此放肆的笑。 “娘,别忘了你儿子可是殷都第一美男,不能太胖的。”宁延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嘿嘿一笑,“至于我爹吗,现在您回来了,我害怕什么呢。” “又贫嘴,是不是又惹你爹生气了。”宁夫人嗔怒道,无奈的笑了笑。 “嘿嘿,不说这些了,走,娘,我们回家,爹在里面等着呢。”宁延拉着宁夫人的手臂一脸开心的往府里走去。 宁颂咳咳两声,宁延听到宁颂声音后,无奈的松开宁夫人的手,“娘,你和大嫂先回去吧,我都忘了,这次回来的还有三哥呢。” 宁夫人微微一笑,又气又笑的说道,“和你三哥好好说啊,娘就先走了。” 说完宁夫人和程双双先行一步,把宁延和宁颂留在这里,他们兄弟两人相见,要说的肯定很多,她们就不必打扰了。 在宁府内,要说最宠宁延的是宁夫人和二夫人的话,那最严厉的就是宁致,但是宁延最怕的却是宁颂。 作为宁家大才子的宁颂,从小学习诗书礼乐,对于宁延来说,这些礼仪难免有些繁琐,为此宁颂小时候没少对宁延下手;什么打屁股,不给饭吃,罚站那可是伴随了宁延的整个童年,甚至连抄家规,都是宁颂率先发明的。 所以宁延不管什么时候对宁颂都是恭恭敬敬的,这可能就是血脉压制吧。 宁延走到到自己三哥面前,恭恭敬敬的弯腰拱手,“三哥。” “嗯,腰再下去点。”宁颂走到宁延身边,细细打量着宁延,拍了怕宁延的腰。 宁延赶紧的把腰弯了弯,低声说道,“三哥,咱们这好久不见,这一见面就这样,不至于吧。。” “嗯?”宁颂语气一变,宁延赶紧闭嘴,一句话不说。 纠正完宁延的礼仪后,宁颂才站到宁延面前,扶起宁延,“起来吧。” “啊,我的腰啊。”宁延起身后,无语的摇了摇头,这也就是宁颂了,换作别人他才不会这样呢。 宁颂笑了笑,一巴掌拍在宁延后背上,“行了,别在这跟我装了,我不在这段时间,你这个纨绔没给爹惹麻烦吧。” “当然没有了,这三哥你说的话,做弟弟的那敢不听呢。”宁延故作乖巧的说道。 看着宁延,宁颂是相当无语,当初若是肯听他的话,又怎么会被挂上殷都第一纨绔的名号。 “最好如此,对了,大哥今年没有回来吗?”兄弟两人边走边说道。 “回来了,不过没停多长时间。” “二哥呢?又没回来?” “来信了,说快了,但现在还在荆州,估计还得一段时间。” 。。。 宁夫人和三公子的回府让宁府热闹了一些,不过江北镇的事情大家都有意的隐瞒了下来,没有告知宁夫人,这要是被宁夫人知道了,估计又是一阵唠叨,当年朔州刺杀后,宁夫人就见不了宁延受险,宁延每次遇险宁夫人都要把宁家上上下下说到一顿;再说了,这事情已经发生了,与其让宁夫人白担心一场,还不如让她好好休息一下,从青州一路赶回来,也挺累的。 宁延把江北镇和皇子招揽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宁颂,宁颂听到后眉头紧皱,“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啊,不过你可要小心了,皇室中人阴险狡诈,千万不要被轻易说服了。” “这三哥你就放心吧,你说了我十四年,我这不依旧如此嘛。”宁延笑嘻嘻的说道。 果不其然,这说刚说完就惹来了宁颂的白眼。 “不过,现在头疼的不是太子的招揽,而是蜀州发生的军粮丢失一案,很是诡异啊。”宁延皱眉说道。 宁颂点了点头,“进城的时候确实听到不少百姓都在议论此事,阴兵借道,百鬼夜行,说的就跟真的一样,这不过是阴阳家编撰出来的故事罢了。” “我也不信啊,可是三百万石粮食不翼而飞,一点动静也没有,确实也挺奇怪的。”宁延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三百万石粮食可不轻啊,短短一刻钟不到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全没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这事你就别管了,刑部和兵部自然会调查到底的,你有这时间倒不如看看怎么解决和太子的事情,现在你可是代表了宁家的立场,不敢大意,牵一发而动全身啊。”宁颂担心的说道。 宁延起身说道,“其实我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而且也有了一个不得已的办法,只不过这个办法我觉得爹和娘都不会同意。” “老样子,我不过问,对得起爹娘就行。”宁颂没有多问,缓缓说道。 “对了,三哥,你这次这么远,去儒家拜师还顺利吗?”宁延关心的说道,这次宁颂陪着宁夫人去青州儒家,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拜师,学到儒家经典。 “儒家规矩森严,不肯逾越,即便是娘也没有办法让孔先生收我为徒。”宁颂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我走到时候孔先生却把儒家经典都抄了一遍送给我,就算没有行拜师礼,没有明面答应收我为徒,但是在我心中孔先生已经是我师父了。” “不肯收你为徒,却把经书都给你了,三哥,捡了一个便宜啊。”宁延打趣的说道。 这话却招来了宁颂的白眼,宁颂直接嗔怒道,“这经书文章可都是儒家数百年的经典,这不能叫做我占便宜,应该说是孔先生的宽仁。” 宁颂耸了耸肩,乖乖的点了点头,一副怪小孩的样子,“对,是孔先生的宽仁,三哥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臭小子,认错倒挺快。” “能不快吗?小时侯没少因为这个让我罚站。” “算你还有记性。。” 第35章 平西王进殷都 夏天悄然来临,蝉鸣阵阵,殷都街道上又出现了久违的冰糕摊,那些叫卖冰糕的商贩各个热的满头大汗,但就是不忍心吃上一口自家柜子里的冰糕。 艳阳高照,燥热的天气让高合汗如雨下,脚下的战马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身后的将士也热的浑身是汗,这次来殷都,高合足足走了半个月,过栈道,穿横断,艰险万分,好在最后还是有惊无险的到达了殷都,看着殷都高耸的城墙,高合心里涌出一阵回家的感觉,只不过这个家已经不在是家了。 “有请平西王高合入宫觐见。”太和殿外,太监尖细的声音在皇宫中回荡。 一身黑色蟒袍,头戴四翎束冠的高合缓缓走进朝堂,目光平视龙椅上的高祯,高祯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这三年未见,高合怎么老了这么多,三年前,高合进京,那个时候虽然已经脸露沧桑,石还不至于像今天这般,双眼凹陷,脸上满是褶皱,皮肤黝黑无比,与其说是一个封王,倒不如说是街头百姓。 “臣弟平西王高合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高合单膝跪地,拱手颔首,大声喝道,语气虽然恭敬,但却显得有些冰冷。 “平西王平身。” “谢陛下。”平西王起身站在大殿中央,对于他来说,今天这场觐见必定会是一场不见血的战场。 很快,高祯就阴兵劫粮一事开始询问平西王,“贤弟,蜀州苗疆叛乱,你上奏说要三百万石粮食,朕没有耽搁,让农司星夜兼程备好军粮,却不曾想在你蜀州境内遭遇阴兵一事,三百万石粮食不翼而飞,就此事,你可作何解释?” 高祯开口就是阴兵劫粮,高合眉头紧皱,果然是来者不善啊,“陛下,阴兵劫粮一事,臣弟觉得其中必有隐情,至于是何人所劫,臣弟仍在调查之中;不过请陛下放心,这事情一定会查的明明白白,三百万粮食也一定会找回来。” “这事情都过去半个多月了,还没有进展吗?”高祯神情不悦的说道,“若是贤弟手中人手不足,朕可以派一些过去。” “陛下放心,蜀州之地是臣弟苦心经营多年之地,人手充足,不劳陛下费心;只不过这阴兵一事太过蹊跷,臣弟确实需要时间。”高合拱手说道,可心里却是一阵不爽,你不是都派人去蜀州了,有没有进展你不知道? 高祯笑了笑,看了看下面的高合,“三百万石粮食可不是小数字,贤弟啊,不是朕在这里为难你,只是满城百姓需要一个交代啊,若是有难处,可尽管开口。” “臣弟明白。” “陛下,臣有话要说。”刑部尚书薛逊从旁走出来,拱手说道。 “薛爱卿请讲。”高祯微微一笑,轻轻说道。 薛逊拱了拱手,“陛下,平西王殿下,在军粮出事后,臣第一时间就派人前往罗浮山调查,在罗浮山上发现了很多类似于兵马活动的痕迹,就在军粮被劫附近,不知道对此,平西王作何解释。” 高合皱眉说道,“罗浮山匪患横行,臣弟多年来一直致力于消除匪患,还川蜀安宁,这罗浮山有兵马调动很正常,臣弟觉得,这并不能说明什么,薛大人是有些过于紧张了。” “是吗?可是这些印记很明显是近期才有的,因此,臣觉得,这三百万石军粮并不是被阴兵劫走,而是被军队之人劫走,这阴兵之事不过是他们的借口罢了,王爷,您觉得呢?”薛逊厉声说道,旁边的平西王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高祯坐在皇位上,听到后,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平西王说道,“贤弟,你在罗浮山可曾发现这些?” “罗浮山兵马调动频繁,可是就靠着些印记就认定是有人劫粮,未免有些太过草率了,车辙马匹印并不是只有军马调动才有,寻常百姓,山匪盗贼也都会有留下印记,在没有确凿证据面前,乱下定论可不太合适。”平西王淡淡说道。 薛逊眉头紧皱,高祯随即问道,“薛爱卿,你可有找到了证据?” “这,臣下尚未掌握。”薛逊无奈低头说道。 “这只凭怀疑就敢在朝堂之上指责当朝重臣,薛大人这尚书做的还真是有一手啊,是不是您处理所有案件都是如此草率啊?”平西王也不是省油的灯,反手就将了一手薛逊。 薛逊吃瘪,无奈拱手,“平西王,我等身为臣子,自然是要为陛下分忧,提出自己见解很正常,至于您说的指责,怕是有些太过了,刚才我也不过是提醒询问一番,担心王爷错过这个细节。” 平西王冷哼一声,真是如此吗?要是自己刚刚说自己知道,那就真的是被动了,兵马痕迹,在蜀州能调动兵马的不就只有自己了吗?那不就等于是承认自己派人劫走了粮食吗?先不说别的,就是这一个劫粮就够自己受的;若是自己不承认,那不就等于是欺君,因为这印记是确实就有的,自己也曾这么怀疑过,和薛逊一样,没有证据。 所以平西王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反问薛逊,只有如此,才能避开这个话题。 “好了,薛爱卿也是为国操心,贤弟不要怪罪。”高祯站出来打圆场说道,“军粮丢失一案刑部会继续调查,贤弟可以和薛爱卿沟通一下,争取早日查清真相。” “臣自当鼎立相助。”薛逊拱手道。 “陛下,阴兵劫粮虽说蹊跷诡异,不过苗疆部族的叛乱仍是蜀州安全的隐患,因此臣弟斗胆恳请陛下能再拨些粮草给臣弟,以稳定苗疆。”高合拱手说道,这话说完,朝堂上瞬间热闹起来,议论纷纷,这三百万石粮食刚刚丢失,你平西王就开口要粮,这不成心给陛下添堵吗? 果然,高祯的脸色有些奇怪,看着高合,勉强一笑,“那这次贤弟打算要多少?还是三百万石吗?” 高合点了点头,“非三百万不可。” 户部尚书严义嵩站出来,拱了拱手,“王爷,这三百万粮食可不是小数目,现在殷都的存粮根本不够再支撑三百万石了,您若是执意要三百万石粮食的话,可能得过上一段时间,等江南粮食运到来才行。” “本王可以等,等多久都行,可是苗疆的百姓能等吗?上了战场的将士能等吗?”高合没有好气的怼道。 军粮调动本就是刻不容缓之事,三百万军粮被盗已经快一个月了,身为平西王的高合能不着急吗。 严义嵩刚刚上任户部尚书,听到后讪讪的拱了拱手,“王爷,话虽如此,可是您也不能让下官为难,让陛下为难是吧。” 这下搬出了高祯,高合就不得不松口,“哼,若是三百万没有,那就有多少拿多少。” “贤弟。”高祯开口了,打断高合的话,皱眉说道,“今天进单论阴兵一事,至于你说的粮食,还是过几天再议吧。” 高祯把高合嘴边的话硬生生塞了回去,高合无奈只能无奈拱手。 阴兵的事情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远在蜀州的王敖生却发现了蜀州有了一丝不对劲,那就是在蜀州各地的市场上突然出现了很多的粮商,以极低的价格倒卖粮食,惹的蜀州市场混乱不堪。 。。。 蜀州,广都城。 作为蜀州州府所在地,广都城一直以来就是川蜀第一大城,蜀州的政治经济中心,此时的蜀州街道上一个粮商正指挥着身后的马车将大量粮食运往身后粮店,同时大喊道,“粮食降价了,粮食降价了,五文钱一斤,五文钱一斤啊,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啊。” 沿街的百姓瞬间被吸引,纷纷驻足往粮店看去,果然,粮店门口的牌子上的粮价变成了五文,这可确实便宜啊,平日粮食都是二十多文一斤,今天居然这么便宜。 “你这粮食这么便宜,会不会是假的啊?”旁边的老百姓疑惑的问道。 粮商拍着胸脯说道,“这个您大可放心,都是从殷都运来的,绝对的新粮,若是你们买回去出了问题,只管来找我,我以三十文一斤的价格给您退,您看怎么样?” “殷都粮食啊,这么便宜,那还等什么,买啊,我先买十斤。”听到这话的百姓纷纷往粮店涌去,很快粮店门口就人山人海,买粮的人络绎不绝。 没多久,一阵甲胄铿锵的声音响起,王敖生骑着马眉头紧皱,身后跟着的蜀州军将士两旁开路,看到粮店兜售粮食后,王敖生大喝,“抓住那个粮商,包围粮店,粮食一粒都不能卖出去。” “是。”旁边的将士拱手领命,手下将士迅速将粮店包围,大喝道,“谁卖的粮食。” 那个粮商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军爷,小的做的可是正经生意,没有犯法,您这是要干什么?” “你说没犯法就没有吗?来人,把他押下去,所有粮食全部带走。”周围的百姓见状纷纷离开,就连刚买的粮食也被迫还了回去,本以为能捡一个便宜呢,没想到却出事了。 那粮商尽管一路喊冤,可还是被架走了,王敖生当着全街百姓大喊,“各位父老乡亲,这些粮食来路不正,各位以后遇到不要购买,及时向官府反应,若有知情不报,或者乱买乱卖者,一律依法论处。” 看着百姓无动于衷,王敖生知道自己这话说了其实等于没说,民以食为天,对于百姓来说更是这样,谁管你粮食从哪来,只要是好的,价格便宜就会有人买;若是下次遇到这种情况,百姓不仅不会举报,还会继续购买,甚至会帮着隐瞒官府;这事情王敖生也没有办法,他总不能真的将蜀州百姓下狱吧。 更要命的是,这问题偏偏是平西王进殷都后发生的,这粮食十有八九就是那些被阴兵劫走的粮食,现在真相未明,刑部的人都在蜀州查案,若是消息传到了殷都,那势必会对平西王不利,但是现在的王敖生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趁消息没有传到刑部的人耳朵前,把事情处理干净。 他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一切似乎都是一场阴谋。 第36章 军粮重现,铁骑封山 广都城牢狱内。 喊叫声连连,求饶声阵阵,王敖生正襟危坐在牢狱内,昏暗的灯光夹杂着腐臭的气息弥漫在甬道里,恶心的气味让王敖生连眼前的茶水都喝不下去。 少顷,一个半裸着上身的衙役走了过来,同时里面的哭喊声也慢慢停止,衙役单膝跪地,拱手说道,“王大人,那粮商招了,这是证词。” 王敖生接过证词,看到后眉头紧皱,缓缓说道,“罗浮山的王先生?” “是的,那人以三文钱的价格将粮食卖给这些粮商,这些粮商再将粮食以五文钱卖给百姓。”衙役拱手使得。 “五文钱?就赚这么点?”无商不奸,这两文钱的利润让王敖生有些疑惑。 “好像是那个王先生规定的,说只能卖这么多,否则就不给他们粮食。” 王敖生微微颔首,“看好这些粮商,不能让他们有事。” “是。” 王敖生起身离开牢狱,将证词扔给旁边的手下,“把这个交给林将军,让林将军迅速调集兵力,前往罗浮山,找这个王先生,将他缉拿归案,军粮一案肯定和这个人有关。” “是。”旁边的手下迅速领命退去,一刻也不敢耽搁。 现在的王敖生就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 殷都,皇宫。 高祯坐在书房内,旁边的韩仲宣端来一碗莲子粥,双手奉上,恭敬的说道,“陛下,皇后娘娘让老奴给您送上一碗莲子粥,说您爱熬夜,喝了莲子粥对身体好。” “皇后有心了。”高祯笑着点了点头,轻轻抿了一小口,忍不住点了点头,“味道不错,对了,有蜀州的消息了吗?” “陛下放心,平西王之所以能震慑川蜀三州数十年,主要是因为他手下的晓骑将军林天晓,此人勇猛无双,胆识过人;这次要想彻底掌握川蜀,不仅仅需要控制平西王,更重要的是这个林天晓。”韩仲宣眼神阴冷的说道。 “此人确实是个将才,只不过很可惜,没有跟对人啊。”对于这个林天晓高祯也是听说过的,三战苗疆,生擒苗疆蛊王,迫使苗疆归顺大奉,和王敖生一起称为高合的左膀右臂,苗疆一战过后,高祯就派人去尝试将林天晓招为己用,可惜去的使者被痛骂一番,而林天晓则表示除非身死,否则绝不易主。 “陛下不必多虑,老奴已经安排好了。”韩仲宣拱手说道,看着韩仲宣的神情,高祯满意的点了点头,“韩公公,不要再重蹈江北镇覆辙了。” “是,请陛下安心,静候佳音。”韩仲宣拱手退下,韩仲宣走后,高祯一把将桌上的莲子粥掀翻,冷哼一声,转身继续批阅奏章。 。。。 蜀州,罗浮山。 一群身着黑甲的将士骑着战马在山路上疾驰,一路烟尘四起,马蹄阵阵,震的罗浮山禽鸟乱飞。 为首的中年男子目光坚毅,重甲覆身,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令人恐惧的杀戮感,这边是执掌蜀州三万轻骑的晓骑将军林天晓,平西王最为倚重的大将军。 “报。。”一阵急促的斥候声传入林天晓耳中。 “吁。。”勒马停下,胯下战马发出一阵嘶鸣,斥候纵马而来,拱手说道,“将军,前面不远处发现了一处茅草屋,屋外有车轮印,院子里有粮食痕迹。” “原来躲在这里,追。”林天晓冷哼一声,身后百名骑兵一路绝尘,直冲茅草屋而去。 来到罗浮山半山腰处的茅草屋是,屋子里早已空无一人,门口的车轮印清晰可见,杂乱无章,可见被运输的粮食数量肯定不少,翻身下马,林天晓来到院子一角,角落里全是散落的麦子,抓起混杂着泥土的麦粒,林天晓气的一掌将眼前的木桩振飞,“被他跑了。” “将军,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旁边的副将着急的说道。 “封锁罗浮山,所有马车一律严查,罗浮山不许进出。”林天晓大喝道。 “啊?将军,这朝廷里的那些人还在山上,咱们这么做会不会有些不妥。。”旁边的副将担心的说道。 “封山,让他们有事找我。”林天晓转身上马,“把这地方烧了。” “是。” 罗浮山要黑烟滚滚,林天晓从袖口拿出那王敖生交给他的证词,看了又看,眉头紧皱。 为了防止有人私自进出山,林天晓派军队将进出山的各个路口全部封死,派重兵把守,自己也亲自坐镇罗浮山。 没过两天,刑部的人就上门来了,军营门口,一群穿着官服的男子灰头土脸的来到林天晓军营门口,阴沉着脸站在门口大喊道,“林天晓,林天晓你给本官出来。” 可是喊了半天林天晓也没有出来,门口的将士也是持枪死死守在门口,让这些官员虽然生气,但看着那镔铁银枪也不敢乱闯,只能在门口喊叫。 营帐内的林天晓淡定的看着书,旁边的副将忍不住抱怨道,“就这些人还是殷都的刑部官员,一个个没大没小的,居然直呼将军名讳,不知道将军您也是大奉四品将军吗。” 林天晓放下书,淡定的看了看旁边的副将,“先让他们喊一会,喊累了就不喊了。” 这一会就是一下午,这么热的天气,那些文官一个个在殷都慵懒惯了,在罗浮山本身体本就撑不住,在被林天晓这么晾着硬是晒了一个下午,等到黄昏时,早已经累的说不出话了;一个个口干舌燥的,为了所谓的骨气面子,硬是不肯离开,还不肯开口要水喝,就这么硬站。 听到外面声音越来越小,林天晓伸了一个懒腰,缓缓起身,“走吧,去会会这些殷都的官老爷。” 来到营地门口,那些官员擦着额头的汗珠,看到林天晓走了出来,一个个再度挺直腰杆,虽然已经累的双腿直打哆嗦,但还是挺直腰杆,仰着头看着走过来的林天晓。 林天晓来到门口,先是假装很生气的呵斥站在门口的将士,“你们怎么搞的,没看到几位大人都是殷都的官员吗?怎么能让他们站在营地外呢,看把几位大人累的,快去取水给大人解渴。” 旁边的将士拱手退去,看到林天晓的态度,这些官员更加得意了,心里还想着,算你识趣。 “几位大人,我就是林天晓,你们找我所为何事啊。”林天晓就站在营地门口,拱手说道,恭敬的态度让那些官员到嘴边的话硬是说不出来。 可怜为首的官员刚准备进入营地休息,被林天晓这么一拱手,抬出去的脚又被收了回来,咳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林将军,我等是奉了皇命来罗浮山调查军粮被劫一案,你却封山将我们困在山里,不让出去,这是为何?” “是因为这事啊,几位大人,不要着急,我们王爷不是进京了吗,这罗浮山山匪众多,得知王爷进京后,这些天很是活跃,今天中午半山腰的火就是他们放的,我也是为了几位大人的安全,这才下令封山的。”林天晓很耐心的解释了一遍,中午的火光他们也看见了,还以为是因为天气热而引起的山火,也就没在意。 罗浮山匪患的事情他们也知道一些,面对林天晓的解释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山里蚊虫野兽甚多,我们不能久居山里,还请林将军放我们下山,我们白天可以不出山,但是晚上不行啊。”旁边的一个有些年迈的官员无奈的说道,比之前的官员态度要好上一些。 林天晓故作为难的摇了摇头,“几位大人啊,这山下到处都是匪患,为了你们的安全,还是在忍忍吧,等过几天匪患平定了,再下山也不迟嘛。” 这山里的环境确实很恶劣,尤其是夏天,各种蚊虫折磨,这环境那是这些殷都官老爷能受的了的。 为首的官员阴沉着脸,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不停的往营帐内张望着,心里暗骂:这什么人啊,拿个水都这么慢。 “林将军,这匪患什么时候才能平定啊,我们这出不了山,皇上还等着我们消息呢。”为首的官员皱眉说道。 林天晓也不傻,都已经搬出皇上了,“几位稍安勿躁,这匪患也不是我们说了算,各位大人就先回去吧,等有消息我在通知你们啊。” 为首的官员气呼呼的说道,“林天晓,什么叫先回去,你今天必须给一个准确时间,我们可都是肩负皇命,你要是误了皇上大事,你就算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哎,你怎么和我家将军说话呢。”旁边的副将指着官员怒目而视。 “张副将,不可对大人无礼。”林天晓皱眉说道。 张副将无奈的往后退了退,丢给那个官员一个白眼,林天晓继续一脸笑意,“大人啊,您这可是就冤枉我了,我也是为了几位的安全着想,这山匪都是要钱不要命的,几位这一看就是大老爷,不抢你们抢谁啊,你说是不是。” 旁边的年迈官员拦下准备破口大骂的官员,无奈的摇了摇头,“算了,少说两句把,我们回去再等等吧。” “就是,还是这位大人看的明白。”林天晓故作得意的说道。 “若真是为我们着想,就派人护送我们下山,把我们困在山里是那门子的为我们着想。”为首的官员再度指着林天晓鼻子说道。 林天晓脸色一变,还没有人敢指着自己鼻子说话,这小子算第一个,林天晓目光就像利剑一样盯着眼前的男子,“你再指一下试试。” “你。。”男子虽然生气,但还是收回了手,“哼,粗鄙武夫。” 这话被张副将听到,张副将直接拔出来佩剑,指着男子说道,“找死是吧。” “不要动气,不要动气,我们听林将军安排就是了。”那个年迈官员赶紧拉着年轻官员,生怕真得罪了这些人,刀枪可是不长眼的。 “哼,林天晓,记住你今天如何待我,来日必将加倍奉还,你早晚得栽在我冯席手上。”为首的官员怒气冲冲的说道,随后拂袖而去,到走都没有迈进军营一步,一口水都没有喝上。 这些刑部官员走后,林天晓转身愤愤说道,“一群阳奉阴违的废物,天天在山里吃喝玩乐,真以为没人知道,查案,指望你们查案,一辈子粮食都找不出来。” “我林天晓的军营,一个废物都别想进来。” 第37章 滏河刺杀,再遇险境 中州,殷都城。 自从那天觐见之后,高合屡次想要私下见高祯都被拒绝了,甚至连自己上朝都不让,刚开始高合还以为是担心自己再提及军粮一事,可是这快十天过去了,高合开始感觉有些不对劲,自己住的驿站,都被御林军封锁了,美其名曰是保护平西王。 高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是高祯在监视自己,起初还让自己出门,后来连上街都不让了,这下高合开始皱起来眉头,看着王敖生给自己的锦囊,陷入沉思。 殷都街头,宁延走在街上,像往常一样闲来无事就去滏河江畔。 这次当他经过茶水摊时,三双眼睛死死盯住了他。 “大哥,这小子出门时间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咱们一直这么待着也不是办法啊。”三个男子都是身着黑衣,说话的男子蜡黄色的脸上有道疤痕,加上那阴森的脸,看着都让人害怕。 “是啊,要我说今天晚上就在滏河江畔做了他,到时候咱们顺江而下也好脱身。”第二个说话的男子嘴角一弯,阴狠的说道。 “二哥说的没错,这几天打听下来,发现这小子也是个风流人物,不仅往滏河江畔跑,就连男的都不放过,是够狠的啊。”老三砸吧着嘴说说道。 “让你去打听,你就打听了个这啊。”老二白了一眼,无奈的说道。 “这小子就是一个纨绔,去街上随便一听就能听到很多,真不知道杀这个废物干嘛让咱们出手。”老三抱怨道。 老二看着宁延的背影,眉头紧皱,“这小子虽然荒淫纨绔,但身份不一般啊,估计就是顾忌这层身份,才让咱们动手,保证万无一失。” “这小子,能死在咱们手上也算是有福了。”老三阴冷的笑道。 老二看着一言不发的老大,轻声问道,“对了,大哥,您觉得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合适?” “是啊,大哥,您给拿个主意。”老三也在旁附和道。 作为他们的大哥,为首的男子放下手中茶碗,伸手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此人的右眼睛戴着一个眼罩,应该是个瞎子。 “咱们时间不多了,不能在这么干等下去了,那边还等着我们消息。”男子起身,拿起桌上的斗笠,“跟上那小子,今晚行动。” “好嘞。”两人起身,拿起斗笠跟了上去。 。。。 夏夜晚风,宁延靠在窗边,感受着外面的清风,微风吹动秀发,少年英俊莫非如此。 江岸红灯绿瓦,虫鸣蛙叫,为这个风月之地添了一些韵味。 “公子,这江岸风景可好?”文昭旻走到宁延身边,轻声说道。 看着外面的繁华热闹,文昭旻差点都忘了这是一个风月之地。 宁延长舒一口气,“是不错,不过这莺莺燕燕的地方,还是不适合赏景。” 听到宁延的话,文昭旻眼神闪过一丝异样,是啊,这里只是风月之地;而她,也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那在公子眼里,这地方适合干什么事呢?” “嗯?”看着文昭旻那出处可人的大眼睛,宁延微微一笑,一只手轻轻抬起文昭旻的下巴,眼含氤氲,文昭旻紧张的咬了咬下嘴唇,殊不知这样让她看起来更加妩媚妖娆。 “你说呢?”宁延嘴角一弯,略带调戏的口吻让文昭旻的脸刷一下就红了,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直视宁延。 可是就在这气氛及其微妙的时候,“咻”一阵破空声响起,一株箭矢直冲自己而来。 “小心。”宁延眉头一皱,一把推开文昭旻,自己也借力后退,就在下一秒,这箭矢就从宁延眼前飞过去,这一下倒是让宁延看清楚了这箭矢,浑身漆黑,箭身还有一丝真气,这不是普通人发射的箭矢,而是武者。 “嘭。”箭矢直接穿过花船,身后的木板直接被轰出一个大洞。 “公子,你没事吧。”文昭旻抓住旁边的桌腿稳住身体,看着宁延着急的大喊着。 宁延目光一冷,浑身真气凝聚,淡黄色的真气从丹田涌出,顺着筋脉汇聚到宁延手臂上,“呆着别动。” “咻咻咻。”又是一阵破空是,这次箭矢齐刷刷的冲向花船,一阵阵爆鸣声传来,整个花船屋顶直接被掀翻,原本还是欢声笑语的滏河江畔瞬间充满剧烈的爆鸣声,整个河畔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河中心的花船。 “嘭。”再度传来一声爆鸣,整个花船顶被彻底掀翻,屋顶掉在河里发出一声巨响,晃动的涟漪让整个花船都跟着晃动起来。 宁延抬头看去,头顶星空闪烁,文昭旻吓得躲在角落,眼泪刷刷刷的往下掉。 “宁延,拿命来。”一阵闷吼响起,原本还是星空的头顶突然出现一个带着斗笠的黑衣男子,男子右手闪着银光,化成爪状直冲宁延而来。 “嘭。”黑衣身影一瞬间就冲到宁延面前,这速度快到宁延根本来不及反应,“啊?” “轰。”一个红色身影挡在了宁延面前,长剑上散发着阵阵红光,金属摩擦产生的铿锵声传入宁延耳中,聂红衣的救场不可谓不及时。 “少爷,快走。”聂红衣喊到,宁延点了点头,赶紧起身,催动真气,快速来到文昭旻身边,抱起文昭旻就往岸边跑。 此时的滏河江畔早已经乱成一锅粥,看着河中央花船上闪烁的银红两色真气,沿江的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往外跑,生怕被这些真气波及,就他们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被真气蹭一下都得没命。 这下才看清原来那黑衣男子的右手戴着满是银甲的手套,就像鹰爪一样,锐利无双;被这鹰爪抓一下,不死也得残。 “轰。”聂红衣用力一挡,黑衣男被震到半空,一个后空翻稳稳的落在花船一边,聂红衣手持利剑,英姿飒爽,站在花船另一边。 “怪不得要让我们来呢,原来身边有高手啊。”黑衣男子自言自语道,看着聂红衣,催动浑身真气,气息一震,再度冲了上去,聂红衣也不甘示弱,长剑在手,剑气四溢,花船上空铿锵声不断传来,真气碰撞产生剧烈的轰鸣。 来到岸边,宁延将文昭旻放下,皱眉说道,“快走,去外面等我。” 文昭旻听到后,也没有来得及多问什么,说了一句公子小心,然后就往外跑去。 “嗖嗖。。”文昭旻刚走,宁延四周就传来阵阵破空声,这次岸边底是宽阔,宁延迅速起身,催动真气,往旁边的江堤撤去。 人前脚刚走,那些箭矢后脚就冲了下来。 两个头戴斗笠的男子手上戴着一模一样的鹰爪手套,从左右两边直冲宁延而来。 “嗡。”一声巨响,一面巨大的蓝色真气盾直接出现在宁延身前,一道蓝光闪过,两个身影齐齐被震退。 下一秒,双手布满蓝色真气的孔真玄从天而降,落地的瞬间,河面涌出两道水柱,直冲两道黑影而去。 银色真气往前面一挡,两道水柱只是瞬间就被挡下,不过孔真玄的突然赶到,倒是让两个黑衣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又来一个灵壳境。”老二眉头一皱,没想到的这纨绔身边高手还不少啊。 “上。”老大黑衣人心一狠,鹰爪上银光闪烁,再度冲了上来,孔真玄双手结印,蓝色气息再半空集结,两个黑衣刚刚冲上来,就被孔真玄挡住,银色真气河蓝色真气激烈碰撞。 这下,滏河江畔热闹了,河中心的聂红衣,河岸边的孔真玄,整个滏河江畔真气纵横,河面波涛起伏,可以说在殷都城多少年都没有见过如此热闹的打斗了。 。。。 皇宫内,滏河江畔的真气晃动早已经被皇宫知晓。 韩仲宣站在高台上,身后跟着一众侍从,目光凝视着滏河江畔的方向,对身后那个身穿白色鱼尾服,腰间佩刀的冷面男子说道,“这殷都城还真是热闹啊。” “大人,是公孙家的杀手在对宁延下手。”冷面男子拱手说道。 “打吧,打吧,打的越热闹越好,咱们就可以坐收渔利了。”韩仲宣讪讪的笑了笑,阴沉的脸色让人不寒而栗,“蜀州的情况如何?” “那些粮食已经安排人去出售了,价格很低,很快就引起了蜀州官府的注意。”冷面男子继续低头说道。 “嗯,川蜀问题是陛下的心头大患,不可马虎。”韩仲宣严肃的说道。 “是。”冷面男子再度拱手。 韩仲宣看了看滏河江畔的方向然后转身往外走,刚走到楼梯口就碰到了皇后公孙长屏。 看到皇后前呼后拥的赶过来,韩仲宣等人急忙拱手行礼,“老奴拜见皇后娘娘。” “韩公公,这么晚了还不休息,看样子是刚从露台上下来啊。”公孙云屏笑着说道,对于韩仲宣,公孙云屏的印象还不错,当初自己能坐到皇后这个位置,韩仲宣还帮了不少忙,虽然当时韩仲宣也是为了高祯考虑,但还是帮了自己。 “天气炎热,老奴上去凉快一会,现在该回去休息了。”韩仲宣自始至终都低着头说道。 公孙云屏点了点头,“这样啊,那韩公公就早些歇息吧,本宫也上去吹吹风。” “是,恭送娘娘。”韩仲宣带着一行人躲闪在一旁,目送公孙云屏走上露台,随后才离开。 站在露台上,看着滏河江畔的方向,公孙云屏眉头紧蹙,看着旁边的丫鬟说道,“如何?” 那个丫鬟眉头紧皱,稍稍作揖,“娘娘,进展并不顺利。” 听到这话后,公孙云屏不安的攥了攥拳头,“这宁家还真是不好对付。” 第38章 殷都府衙,首席高手 滏河江畔。 真气躁动,在孔真玄的绝对防御下,任凭那两个黑衣杀手如何冲杀,孔真玄就是纹丝不动,甚至连真气盾甲都没有被打破丝毫。 聂红衣和黑衣人交手不下百招,两人打的难解难分,另外一边的宁延则急忙往城中心跑去,他知道孔真玄和聂红衣在给自己拖延时间,自己得赶快走。 滏河江畔的混战很快就吸引了殷都城衙役的注意,殷都城府衙虽然只是一个六品官员,但权力可不小,负责整个殷都城的安危,御林军拱卫皇宫,衙役保卫殷都,而要想做一个合格的殷都府衙却不是那么容易;对于这一点,现任殷都府衙张心侃深有体会,他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主簿,因为上任府衙因为户部尚书吴道雄的事情受到牵连,被革职查办;然后自己就莫名其妙的做了这个殷都府衙。 刚上任没几天,那些之前连自己看都不看一样的官员突然就各种登门拜访,一口一个张兄,张兄的,搞得一副很熟悉的样子;这些嘴脸让张心侃也彻底看明白了这些官场人的丑恶。 就在今天晚上,自己刚刚处理完堆积的案件,刚准备回家休息手下就来人报告说滏河江畔有武者混斗,把滏河江畔都快毁了,这可把张心侃吓了一大跳。 “快去,找杨大人,让他带着人赶紧去看看,实在不行就去找御林军,快。。”张心侃紧张的喊着,在殷都城内混斗,这些人还真是胆大啊,就不怕惊动了皇宫里的那些老妖怪。 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张心侃迅速出门,乘车前往滏河江畔,尽管危险万分,但是自己还是得过去看看,不管怎么样,作为殷都百姓的父母官,他不能让百姓出事。 。。。 “嘭。”一声巨响,孔真玄整个人后退两步,目光深邃如星辰,体内真气再度迸出,要是一打一自己还能过上几招,而面对两个同时灵壳境的高手,自己就只能被动防守了,这样才能给宁延争取下时间。 “老东西,看你能撑多久。”瞎了眼的老大怒吼道,体内真气迅速在手中鹰爪汇聚,一道银色光球直接冲向了孔真玄。 孔真玄右手催动法决,眼前的盾甲越来越厚,直接挡住了黑衣人的光球,巨大的轰鸣让滏河的河水都泛起阵阵涟漪。 孔真玄面不改色,闭口不言,将两个黑衣人死死的拦在自己面前,不管这两个黑衣人如何施展,就是无法让孔真玄挪动丝毫。 “大哥,时间来不及了,北边有一股真气气息,估计是来人了,咱们得赶紧走。”就当瞎眼老大再次汇聚元气准备动手时,旁边的老二拦住他着急的说道。 独眼老大有些不甘心的看了看眼前的孔真玄,冲着身后和聂红衣缠斗的老三喊道,“撤。” 五人都是灵壳境,若是这三哥黑衣人真心想走,就聂红衣和孔真玄真的拦不住,三人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就遁入河中消失不见。 少顷,马蹄声响起,江岸两边还还出现一众衙役,聂红衣收回长剑,来到孔真玄身边,扶起孔真玄,“咱们走。” 当一年轻俊逸的男子手持长刀骑马赶到花船所在位置时,除了满地狼藉,没有一个人的身影。 男子翻身下马,一身红甲的他看了看眼前冒着火光的花船,皱眉说道,“算你们跑得快。” “杨大人,张大人到了。”旁边的衙役低头拱手说道。 这个杨大人就是面前的红甲男子杨昭肆,作为殷都城护府的首席高手,杨昭肆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上品灵壳境。 三年前,杨昭肆在御军府学习结束后被御军府司君举荐给了宁鹤,宁鹤本来也想让他跟着自己,可是却不曾想发生了太嘉军备案,受义国公事件的影响宁鹤被迫街管宁家军,就这样,杨昭肆错过了前往宁家军的机会,后来在御军府司君的争取下,才来到殷都护府,做起了首席高手。 张心侃从马车上下来,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杨昭肆身边,累的满头是汗,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杨大人,怎么样?发现什么情况了没有。” 杨昭肆收回佩刀,冲着张心侃拱了拱手,“来的晚了,被他们跑了。” 听到这话,张心侃长舒一口气,然后面露轻松的说道,“走了好,走了好,走了咱们也就不用再费心了。” “张大人,就现场情况来看,这些人怎么都是二品往上的高手,就这么在殷都消失不见了,万一再出现危害百姓怎么办?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杨昭肆皱眉说道。 他还以为殷都换了一个有能力,有胆识的服役,没想到还是一个窝囊怂包;真是换汤不换药,怪不得没人愿意来这做首席高手。 旁边的张心侃听到后,不由得笑了出来,“你说的这些我能不知道,只是现在当务之急是安顿百姓,看看有没有百姓受伤,这次的事情肯定事出有因,咱们先找出这个因再查也不迟。” 杨昭肆皱了皱眉,转身上马,“那就有劳张大人了。” 张心侃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年轻人,不知道这官场复杂,赶在殷都动手的那能是一般人吗?殷都住了这么多达官贵人,那家府里没有一两个高手,有个冲突什么的,一般情况下护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不愿得罪这些人。 张心侃无奈叹气,吩咐道,“都别傻站着了,快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是。” 。。。 宁延带着文昭旻一路往城中心跑去,最后文昭旻实在是跑不动了,喘着粗气靠在路边,“我。。我跑不动了。” 宁延是武者,有真气护体,体力比常人好很多;但是文昭旻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是一个女子,一口气跑这么多就已经是极限了。 看着文昭旻不停揉着酸痛的腿,宁延看了看四周,“现在花船没了,你回去是指定回不去了;这样也好,你也不用在滏河江畔担惊受怕了,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 “啊?”文昭旻听着宁延的话,半天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我?我自由了?” “对,你自由了。”宁延看着文昭旻,长叹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不得不说今天确实是凶险啊,自己差一点就要死在滏河江畔了,好在聂红衣和孔真玄来得及时啊,不过这次之后,他更加明白实力的重要性了,自己现在的实力绝对不行。 “宁公子,你去哪?您这是不要我了?”看到宁延要走,文昭旻强行站起来,着急的喊着。 宁延回头看着文昭旻,无奈的开口说道,“我?我当然是回家了,你现在已经不是滏河江畔的歌姬了,你现在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了,也不用在被我胁迫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去哪和本少爷没有关系,所以,请便吧。” “这。。这大半夜的,你让我去哪啊?我身上。。我身上一文钱也没有。我。。我害怕。”文昭旻满脸委屈的说道,眼泪说掉就掉,看着宁延一愣一愣的。 “你这是干嘛,赖上本少爷了?没钱是吧,好,我给你钱,就当是这段时间你的酬劳。”宁延皱眉,将身上递给文昭旻。 文昭旻看着钱袋,手半天都伸不出来,红着眼看着宁延,是啊,她本来就只是一个普通百姓,被卖到了滏河江畔遇到宁延是自己的幸运,现在宁延要让自己走,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走呢,难道她真的以为这段时间跟外界传言一样,宁延醉倒在她温柔乡吗? 其实,是自己动了不该动的心,这宁家少爷的身份,自己注定是高攀不上。 看着文昭旻半天不拿钱,宁延着急的把钱塞到文昭旻手里,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先找个地方住一晚,明天就回家吧,回去后不要乱说,花船出事,大家肯都以为你没了,你就改个名字,忘了滏河江畔这段经历,重新生活,好好过日子吧。” 说完,宁延就转身离去,看着宁延的背影,文昭旻坐在路边埋头痛哭,可是任凭她如何哭闹,宁延就是不回头。 “这是什么嘛,说走就走了,这叫什么事嘛。。”文昭旻委屈的跺着脚,酸痛袭来,让本就伤心的文昭旻眼泪更是止不住了,哇哇的哭了起来。 宁延也很无奈,当初去滏河江畔本来就是装一个荒淫世子给天下人看的,遇到文昭旻也是一种机缘巧合,其实一开始文昭旻就不该跟着自己淌浑水,是被自己硬拉下水的,今天又差点跟着自己丧命,他宁延虽然不是什么大圣人,但是也不忍心看到一个普通姑娘跟着自己丧命,让她出城回去,是逃离殷都最好的选择。 然而有些时候事情并不像自己想到那么顺利,譬如,这次就是如此。 宁延刚走没多久,就有一群衙役懒散的走在街上,一个个累的腰酸背痛的,走路七扭八拐的,不知道还以为是喝多了。 “累死我了,跑了一晚上,连个屁都没有。”为首的衙役留着两撇小胡子,抱怨道。 “还是大哥你有办法,带着兄弟们早早溜了,要是不走,现在都还在那做苦力呢。”旁边的男子贼眉鼠眼的说道。 小胡子不由得仰起头笑了笑,“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也就是张大人心眼太死,要是换做之前,老子早就抱着娘们不知睡了多久了。” 旁边的男子听到后不由得一脸奸邪的笑了笑,一行人就这么在街上说着荤段子,突然一阵女人的哭声将他们打断。 再仔细一看,在街边,一个穿着艳丽服饰,衣衫单薄的佳人正趴在路边哭泣,女子身材可谓绝佳,正好是趴在地上哭泣,柔弱不堪的样子更是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大哥,是个美人。”一路打着荤段子的年轻衙役看着路边的文昭旻忍不住惊呼了出来,那双眼瞬间放光,整个人都变得激动起来。 第39章 欺负民女,禽兽狗官? 这突然传来的惊呼把文昭旻吓了一大跳,文昭旻直接一阵哆嗦,抬头一看,一群衙役正往自己这边走来,吓得她赶紧擦了擦眼泪,把钱袋塞到腰边,忍者酸痛扶着墙壁站起来。 “各位官爷,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文昭旻被吓的语无伦次,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个劲的往后缩,可是腿上的酸痛袭来,让她每退一步都要忍受巨大的痛楚。 文昭旻一起身,那绝美的身材更是一览无余,小胡子的眼神瞬间变得不对劲了,色迷迷的盯着文昭旻,边走边说道,“小姑娘啊,这大半夜的,一个人在街上可是很危险的,尤其是你一个女孩子,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呢。” “谢谢。。谢谢官爷,我。。我这就回去。”文昭旻一边点头应付,一边努力的挪动着身子。 小胡子使了一个眼色,旁边的手下就很明白的往文昭旻身边靠去,边走边说道,“哎呀,姑娘这是受伤了还是咋了,走路不方便啊。” “不,我没事的,没事。”文昭旻真的是害怕了,大晚上的被一群色迷迷的男子围在身边,更何况她还穿着这么艳丽,吓得脸都白了。 旁边的衙役看到文昭旻这个样子,动作更为大胆了,径直往文昭旻身旁走去,一阵香味袭来,在看着文昭旻的边扶墙边走路的动作,细腰翘臀,婀娜妩媚;一阵邪火不由得在小腹升起,“看你走路这么不容易,要不哥哥送你回家,你看怎么样啊?” 说着年轻衙役就忍不住开始上手,一只手直接往文昭旻腰间摸去。 被陌生的手一碰,文昭旻整个人忍不住颤抖一下,然后直接将男子推开,一股汗臭味传来,这衙役都快贴到自己脸上了,“谢。。谢谢官爷,不用了,我家就在附近,我。。我可以回去。” 说完,文昭旻脚下动作越来越快,可是酸痛的腿让她又不得不慢下来。 看着文昭旻,被推开的男子不怒反笑,反而更加得寸进尺,直接一把抓住文昭旻的胳膊,“妹妹,这么晚了,还是让哥哥送送吧,一个人不太安全啊。” 文昭旻想要努力的把手抽出来,可是自己瘦胳膊瘦腿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反倒是因为挣扎,把自己手臂弄得生疼,看着四周的衙役不怀好意,一脸奸笑的向自己靠近,一阵害怕和委屈涌上心头,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一个人可以回去。。” “小妮子还不老实啊。”男子再度用力一拉,文昭旻胳膊一阵酸痛,吓的连哭都不敢了,眼泪直流。 “这就对了。”小胡子慢慢走过来,将握着文昭旻手的男子推开,一脸淫笑的往文昭旻脸上凑去,猛地吸了一大口,贪婪的享受着文昭旻身上的香味,然后咽了一口唾沫,“小姑娘,大爷忙了一晚上,憋了一肚子火,帮大爷们泻泻火怎么样啊?” “不要,官爷,官爷不要,求您了。”文昭旻一边哭一边摇着头,可是眼前这些精虫上脑的色鬼根本不管这些,文昭旻越是求饶越是示弱,他们心中的邪火就越旺,想要迫不及待把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压在身子底下。 “美人,来吧。”小胡子当即就要冲上去,把文昭旻摁在墙角。 “啊,救命啊。”文昭旻绝望的大喊着,衣衫破碎的声音夹杂着男子奸邪的笑声不断刺激着文昭旻的大脑,此时的文昭旻眼泪直流,绝望的哭喊着。 她没想到自己的处子之身没有献给宁延,而是被一群禽兽夺走,心里就猛地恶心和委屈,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甚至觉得自己这一生可能就这么完了。 “咻。”就在文昭旻不再挣扎,准备就这么了结一生的时候,一道破空声响起,一把钢刀直接插在了自己身后的门板上。 同时传来的还有小胡子凄惨的叫声,血腥味扑面而来。 文昭旻吓得睁开眼,在自己身边,一只手掌静静的躺在血泊里,那个前一秒还在撕自己衣服的小胡子此刻正抱着没有手的胳膊狂喊乱嚎,好不凄惨。 看着头顶的钢刀,文昭旻赶紧将破碎的衣衫围在身前,吓得缩到一旁的角落里,整个人瑟瑟发抖。 “杨。。杨大人。。”那群衙役看到钢刀的主人后,吓得人都懵了,根本顾不上痛哭哀号的小胡子,全部单膝跪地,“拜见杨大人。” 杨昭肆骑着马环视众人,然后缓缓从马上下来,阴沉着脸,阴冷的说道,“滏河江畔出事,那么多百姓受伤,身为衙役,不但不保护百姓,反而在这里欺侮百姓,你们,你们还真是对得起身上的这身官府啊。” “大人,大人我们错了,我们错了,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为首的年轻男子吓懵了,不停的冲着杨昭肆磕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杨昭肆默默的拔出钢刀,盯着小胡子边走边说道,“殷都护府衙役街头强暴民女,这要是传出去,那还得了。” “大人,大人放心,我们,我们都不会说的。”旁边的衙役都吓懵了,赶紧说道,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杨昭肆的钢刀已经架到了小胡子头上。 下胡子被吓得直接跪在地上,涕泗横流,也顾不上断手之痛,整个人直接被吓懵了,“大人。。大人我错了,大人,大。。” 可是还不等他话说完,杨昭肆一刀下去,尸首分离,鲜血溅了一地,杨昭肆看了看旁边被吓得尿裤子的众人,不由得冷哼道,“把他尸体抬下去,回到护府自己脱衣服走人,不然,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是。。”旁边的衙役都吓傻了,赶紧抬着小胡子尸体往回走去,一路上都是跑的,一点也不敢耽搁。 处理完小胡子,杨昭肆收起钢刀,走到墙角,看着衣衫破烂,浑身颤抖,头发凌乱,哭的一塌糊涂的文昭旻,缓缓俯下身子,有些心疼的说道,“姑娘,姑娘。” “别碰我,别碰我。”文昭旻被吓傻了,杨昭肆刚开口就厉声大喊着,声音凄厉无比。 “我不碰,我不碰。”杨昭肆赶紧后退,和文昭旻保持一个安全距离,然后喊道,“姑娘没事了,没事了,我是殷都护府的杨昭肆,欺负你的那个衙役已经被我杀了,你现在安全了,没事了。” 听到杨昭肆的话,文昭旻才缓缓抬起头,看向眼前由模糊变得越来越清晰的杨昭肆,眼泪直流,“我。我没事了。” “对,没事了。”杨昭肆长舒一口气,看着文昭旻破碎的衣服,缓缓将自己的红甲脱下来,轻轻往文昭旻身边走去。 文昭旻吓得再往后缩了缩,惊恐的看向杨昭肆。 杨昭肆赶紧解释,“不,别误会,这衣服给你披上,看你这样不太合适。” 文昭旻缓缓放松了身体,但仍是一脸害怕的看着杨昭肆,杨昭肆转过脑袋,将红甲轻轻给文昭旻盖上。 这衣服刚盖上就听到了一阵怒吼,“禽兽狗官,敢欺负本少爷的人,老子废了你。” 这熟悉的声音让文昭旻失落的眼神再度泛起一阵泪光,“宁公子。” 没错,来人正是宁延,而且刚好撞见了杨昭肆给文昭旻盖衣的一瞬间,文昭旻蜷缩在墙角,杨昭肆上半身就穿一个白衫,还是那个动作,难免不会让人想多。 更何况宁延看到文昭旻这个样子,怒火涌上来,根本来不及思考,怒吼一声,就冲了上去。 本来宁延都准备走了,走了一半突然想到文昭旻被卖到殷都后一直在滏河江畔,对殷都街头市根本不熟,再加上这大半夜的,很有可能找不到客栈什么的,一个女孩子在街头也确实让人不放心。 纠结许久后,宁延还是回了头,准备带着文昭旻,先把她今晚安顿了,明天再让她走也不迟。 可是,却不曾想,他刚刚走到这,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这下杨昭肆楞住了,看着宁延冲来,赶紧回身躲开,同时着急的解释道,“不不不,这位公子,你听我解释,我是殷都护府的杨昭肆,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个样子。” “狗官,当本少爷瞎吗?长的人魔狗样的,净干这些猪狗不如的事情,今天老子非卸你一条胳膊不可。”宁延说完就催动真气冲了上去。 就宁延聚魂境的实力根本伤不到灵巧境的杨昭肆,杨昭肆自知理亏一直没有还手,直到看看宁延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才皱眉说道,“你先冷静一点,你再动手我就不客气了啊,袭击朝廷官员可是重罪。” “好啊,本少爷看看你能不客气到那去,整个殷都,老子还没怕过你们这些狗官。”宁延怒吼道,再度聚气冲向杨昭肆。 “嘭。”杨昭肆发力,直接一掌抓住宁延的拳头,任凭宁延如何使劲,就是纹丝不动。 “狗东西,本少爷不会放过你的。”宁延怒目而视。 杨昭肆无奈,“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了。” 说罢,直接反手将宁延摁到,压在身下,“都说了让你冷静一点,你非不听,非得让我动手是不是,再给你说一遍我没有欺负她。” “你放开我,不然我保证你会后悔。”长这么大除了宁鹤和宁颂外,宁延还是第一次被别的人摁在地上,这心里的怒气当即就上来了,可是实力差距过大,被按在地上是一点办法没有。 文昭旻赶紧跑来,将杨昭肆的红甲护在身前,跑来说到,“你放开宁公子,放开他。” 看到文昭旻的举动,杨昭肆无奈起身,宁延从地上站起来,怒火中烧,刚准备抬手就被文昭旻拉住,“别,是杨大人救了我,他没有欺负我,要不是他及时赶到,我只怕就见不到公子了。” 杨昭肆无奈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的说道,“看到了吗?现在总该相信了。” 第40章 宁延脱险,高合装病 听到文昭旻的话后,宁延才的气才慢慢消下来,但是想到刚刚杨昭肆把自己按在地上,又不由得冒出一股怒火。 看着旁边的文昭旻拿着杨昭肆的红甲,宁延眉头紧皱,将身上的外衫脱了下来,递给文昭旻。 “啊。”文昭旻有些楞,但看着宁延的眼神,还是接过了宁延的外衫,将红甲还给杨昭肆,“杨大人,谢谢你。” “不客气,女孩子晚上还是不要出门比较安全。”杨昭肆接过红甲,含笑说道。 宁延看着杨昭肆,眉头紧皱,“你叫杨昭肆对吧,好,本少爷记住你了。” “宁公子。。”文昭旻拉了拉宁延的衣角。 “宁公子,你可是礼国公宁家公子,看你这么年轻,是宁五公子宁延?”杨昭肆疑惑的说道,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传言中的宁家纨绔会是今天晚上这般模样。 “看来你还是知道本少爷名声的,不过本少爷对你们这些狗官可没什么好感。”宁延不依不饶的说道。 杨昭肆无奈摇头一笑,“我和你们宁家也算是有些渊源,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刚才是我有些着急了,在这里跟您说一声抱歉;但是今天之后,你宁五少再怎么跋扈我不管,只要不危害百姓,不触犯律法就行;可是只要你有一点逾越,就别怪我手中的钢刀了。” “先抱歉后威胁?本少爷还真没有怕过这些,咱们就走着瞧吧。”宁延不屑的说道,“昭旻,走。” “宁公子。。”文昭旻被宁延拉着胳膊径直走去,杨昭肆看着宁延,目光中闪过一丝异样,这个纨绔公子到也不是传言的那么纨绔。 文昭旻走的时候还不忘对杨昭肆含笑行礼,算是表达谢意,杨昭肆穿上红甲,翻身上马,和宁五公子的第一次见面看起来并不是很友好。 。。。 宁延带着文昭旻来到珍宝斋,站在外面看着这高层楼阁,文昭旻不禁有些愣神。 “开门,开门。”宁延站在门口大喊道,少顷,一个小二拎着灯笼就走了出来,一看是宁延,李妈笑脸相迎,“是宁五少啊,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这也幸好是宁延了,要是换作别人估计早就被一顿大骂,赶出去了,“找一个客房。” 说完摸了摸腰间,才想起把钱袋扔给了文昭旻,文昭旻赶紧拿出钱袋,“公子,在这里。” 宁延从里面拿出一点碎银扔给小二,“安排好。” 领了赏钱的小二笑得更开心了,“好嘞,宁五少您就放心吧,绝对给您安排好;姑娘,这边请。” 文昭旻看了看宁延,宁延冲着她点了点头,“放心吧,没事的。” 将文昭旻安排好后,宁延一个人走在回府的路上,心情烦躁不堪,今天晚上遇到的事情也太多了吧,先是被刺杀,后来又遇到杨昭肆,烦闷不已的宁延回到宁府后没有回自己院子,而是直接往后院走去。 “老宋头,老宋头。”宁延大喊着,本来都熄灯睡觉的宋璟在听到宁延的喊叫后,只能重新燃起烛火,打开房门,一开门就看到了一脸闷气,有些狼狈的宁延。 “呦,五小子,这么晚才回来啊。”宋璟揉了揉眼睛,笑眯眯的说道。 “渴死我了。”宁延自顾自的走进宋璟屋子,拿起水瓢舀起一勺凉水就往嘴里灌。 “这凉水喝多了闹肚子,少喝点。”宋璟在旁无奈的说道,同时拿来一个碗,给宁延倒了一碗热水。 “老宋头,刚刚滏河江畔刺杀的事情你知不知道?”宁延放下水瓢,盯着宋璟说道。 宋璟愣了愣,有些难为情的说道,“那真气波动那么大,我就算想不知道也难啊。” “你知道你不出手,就窝在这里睡觉?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没命了都。”宁延气不打一处来,抓起宋璟的衣领说道,不知道还以为宁延才是那个半步神魄呢。 “五小子,哎呦,这是干嘛啊。”宋璟无奈的摇了摇头,“就几个灵壳境的而已,你身边的人就足够应付了,这可是殷都啊,离皇宫那么近,我要是出手,万一惹到皇宫那些老妖怪怎么办,你说对吧。” 被宋璟这么一说,确实又有一些道理,宁延慢慢松开宋璟的衣领,气呼呼的坐在凳子上,喝了一大口水,刚进嘴就吐了出来,吐着舌头看着宋璟,“你个老小子,烫死我了。” “哎呀,忘说了,这个刚刚烧开的。”宋璟有些抱歉的低着头说道。 宁延是被气的有些无语,“算了算了。” “别担心,我就知道那些人伤不到你。”宋璟继续宽慰道,给宁延倒了一碗水,轻轻吹了吹,“这下不烫了。” 宁延接过水,叹气道,“今天还真是九死一生啊,要不是聂姑娘及时赶到,我可就没了,老宋头,你说这次是不是雷亢山搞的鬼啊。” 宋璟沉思一会,揉了揉眼睛,然后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江北镇一战,他知道有我在你身边,要还想杀你,至少都会派个半步神魄的高手,而且这里可是殷都城内,他没那么傻在殷都城内对你下手。” “不是雷亢山,那会是谁?”宁延自言自语道,然后眼前再度涌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二皇子高陵。” 宋璟抠了抠鼻子,然后点头,“应该是,除了他,没有人敢对你下手;而且也只有他敢在殷都动手杀人。” “嘭。”宁延气的一掌拍在桌子上,“这兄弟两个,是想逼死我啊。” “当时就跟你说了,这棋局一入,就不好脱身了。”宋璟笑着摇头说道,“这次刺杀没有成功,估计二皇子不会轻易死心,你要小心了。” “我知道了。”宁延自顾自的说道,看着宁延心事重重的样子,宋璟也没有在多说什么。 。。。 滏河江畔刺杀案发生后,殷都百姓人心惶惶;尤其是那些公子少爷,各个摇头叹息,他们叹息的不是百姓伤亡,而是没了滏河江畔,他们就少了一个风月之地。 此时的驿站中,平西王着急的在房间内走来走去,身边的护卫被以各种理由从他身边调离,现在身边就俩个贴身护卫,此刻的高合消息闭塞,迫切想要知道蜀州的情况,他隐隐感觉这次的殷都之行是个大阴谋。 “王爷,准备好了。”旁边的护卫端来一盆热水,手里拿着毛巾,递给高合。 高合长舒一口气,目光逐渐变得坚毅,“开始吧。” 只见高合缓缓脱掉身上衣服,露出健硕的身体,将毛巾要咬在嘴里,身后的护卫将一盆热水直接倒在平西王后背,热水淋洗过后,护卫有些不忍心的拱手离开房间。 房间内的平西王紧闭双眼,运转真气,体内真气运转,就在真气运转的一瞬间,高合直接右手食指点在胸口位置,一股剧痛袭来。 凝气运神,凝神内视,真气运转,七筋八脉;合谷,会心两穴上通天门,下接丹田;若真气逆行过合谷,经会心,必遭反噬,尝锥心刺骨之痛。 此刻的平西王高合额头上满是冷汗,真气逆转,合谷穴胀痛无比,嘴里死死咬着毛巾,左臂颤抖无比,一道血渍从鼻尖伸出来。 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高合再度举起颤抖的手,直接冲向自己小腹,一阵剧烈的嘶吼声传来,高合整个人拧成一团,剧烈的胀痛让他整个人七窍流血,倒在地上浑身颤抖,嘴里的毛巾都已经被渗出了血渍。 门口的护卫听到惨叫后急忙大喊,“来人啊,来人啊,王爷出事了。” 负责看守平西王的御林军也听到了高合的叫声,赶紧跑进来,一推开口,就看到了倒在地上,七窍流血的高合,整个人都吓坏了,“快扶王爷起来,我去找御医。” 不得不说,御林军的效率还是快,马蹄阵阵,不一会儿,一个年迈的老头就带着药箱来到了驿站,看着倒在地上的高合,老御医望闻问切,一番查探后,凝眉说道,“王爷脉搏混乱,气息微弱,赶紧送往太医院,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啊?太医院?”旁边的御林军有些迟疑,陛下给的命令可是不可离开驿站。 “快啊,王爷就快没命了,耽搁不得。”老御医着急的喊着,旁边的御林军无奈,只能背起高合就往门外马车上走,老御医也跟着上了马车,看着高合的样子,眉头紧皱,打开随身的针袋,准备帮高合扎针。 马车在街道上飞奔,有御林军开路,明显顺利许多。 就在老御医准备扎针的时候,高合突然眼睛一睁,整个人就好像换了一个人,右手化掌,一掌捏住了御医的脖子,老御医就跟活见鬼了一样,不可思议的看着高合,惊讶的喊道,“王爷,您。。您这是。” 高合随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快让马车停车,不然我杀了你。” 看着高合充满杀气的眼神,老御医根本没得选急忙点头,然后喊道,“停车,停车。” 马车外的御林军赶紧停车,不解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王爷身体太过虚弱,受不起颠簸,这里距离宫里很近了,就在这附近找个客栈,将王爷安顿下来吧。”老御医着急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外面的御林军没有办法,只能停下马车,找了一个客栈。 看到御林军进客栈,没把客栈老板吓得半死,很快,俩个御林军将士扶着高合进入了客栈,老御医也留了下来,客栈的人被清了个干净,几十名御林军吧客栈围的严严实实,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第41章 难逃殷都,手足相残 高合一进入客栈就转身抓住老御医的脖子,将老御医摁在桌上,吓得老御医连连求饶,“王爷,王爷饶命啊。” “现在你的命在我手里,要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高合皱眉说道,目光中满是冰冷的杀意。 老御医赶紧点头,这个时候不听话也不行。 “去把下面御林军引开,让我离开这里,不要耍花招,不然我保你死的很惨。”高合再次威胁道,语气冰冷无比,老御医吓的连连点头。 老御医冷静了一会,现在的他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这高合的病就是装的,为的就是摆脱御林军。 高合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打开王敖生给的第一个锦囊,上面就赫然写道,装病摆脱监视。 看来在他来殷都之前,王敖生就算到了他要被高祯监视,已经提前给他出好招了。 “来人啊,来人啊。”老御医站在门口大喊着,高合也配合着老御医躺在床上,同时脑海里浮现出王敖生第二个锦囊的内容:工部侍郎。 看到这四个字高合就知道这次的事情有多危险了,工部侍郎刘镇可是他们安插在殷都最关键的棋子;他平安王能在蜀州得知殷都城内发生的一切关键就靠这个工部侍郎刘镇,刘镇是高合乳娘之子,从小在皇宫长大,有些才能,长大后,在高合的帮助下进入国子监,学成后因为政绩突出再加上高合从中斡旋,最终来到了工部侍郎的位置。 不到万不得已,高合是不会暴露刘镇的,而如今王敖生第二个的锦囊赫然写到了刘镇,那很明显,这次高合没得选择了。 房门外,俩个御林军不耐烦的说道,“又有何事?” “王爷全身发烫,你们能不能去客栈冰窖里拿些冰块上来。”老御医缓缓说道。 俩御林军士兵虽然无奈,但还是拱手退去,两人走后,高合直接起身来到门口,再确认下面没人后,看了看老御医,“多谢了。” 说完,直接一掌将老御医打晕,然后直一跃而下,溜到了客栈后门,趁御林军不注意翻墙而出,消失在街道上的人群中。 殊不知,在高合刚走,晕倒在地的老御医突然睁开眼,径直从地上站起来,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王爷身手不错嘛。” 当两个御林军将士来到房间后,除了一个空荡荡的屋子什么都没有,“王爷不见了,快找啊。。” 。。。 工部侍郎刘镇府邸。 得知高合自从来殷都后一直被软禁,一直没有消息的刘镇着急不已,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满脸愁容。 “大人。。”管家推门而入,刘镇着急的问道,“有王爷消息了吗?” 老管家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驿站被御林军围的严严实实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刘镇着急的叹了一口气,“这可如何是好,这殷都王爷就不该来啊。” “嘭。”两人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阵家丁倒地的声音,刘镇和老管家瞬间就觉得不对劲,老管家急忙将刘镇护在身后,警惕的盯着门口的黑色身影。 “是谁?”老管家体内气息运转,这还真看不出来,这个看起来平平常常的老管家居然是个高手。 高合推门而入,身上早已经换了一身普通百姓的衣服,“平西王高合。” 在看到高合后,刘镇激动万分,急忙单膝跪地拱手说道,“刘镇拜见平西王殿下。” 旁边的老管家也跟着单膝跪地,高合急忙扶起这个多年不见的老友,看着昔日皇宫中的玩伴,高合不禁热泪纵横,“刘大人,我们终于见面了。” 刘镇也激动无比,双眼通红,擦了擦涌出来的眼泪,吩咐道,“老王,你快出去看看,一定不要让人进来。” “是。”老管家拱手退去,刘镇着急的问道,“大人,那驿站被御林军围的那么严实,您是怎么出来的?” 高合无奈的摇了摇头,“这还得多亏了王先生的锦囊妙计,不说了,现在殷都城本王是不能在待下去了,我得赶紧回到蜀州,我在殷都已经被监视控制了,有些担心蜀州的情况。” “陛下对您一直就有提防之心,这次军粮出事,陛下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您,不过您放心,有我在,肯定让您平安离开殷都。”刘镇皱眉说道,目光之中尽是决绝之意。 高合看着刘镇,神色凝重的拱了拱手,“刘大人,大恩不言谢。” “王爷不必如此,请跟我来,我带您出城。”刘镇重重的点了点头,没有高合当初的鼎力帮助,就没有他刘镇的今天,自从进入朝廷官场之后,他就下定决心,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要报答高合的恩情,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刘镇很快就命人准备了一辆马车,带着高合往城门口走去,马车上,高合打开了王敖生给他的最后一个锦囊,上面写道:果断。 这两个字让高合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王敖生锦囊里为何会出现这两个字。 想着想着马车一路疾驰就来到了殷都城南门,今天的南门和平日里不太一样,守卫城门的禁卫军变成了御林军,马车刚到门口,就有一御林军校尉来检查马车,“所有出城马车一律检查,请配合。” 马车内的刘镇探出脑袋,脸色阴沉的说道,“我乃当朝工部侍郎刘镇,出城办事,速开城门。” 御林军校尉恭敬的拱了拱手,“刘大人,例行盘查,还请您谅解。” “你这是怀疑本大人?”刘镇皱眉说道。 校尉急忙拱手低头,“属下不敢,只是。。” “那就开城门,本大人政务繁忙,若是耽搁了大事,定要尔等性命。”刘镇厉声说道。 旁边的校尉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那些御林军急忙让出一条路来,刘镇满意一笑,“多谢。” 马车疾驰,一路往南疾驰,直到看不到殷都城墙才停下来。 “吁。” 刘镇走下马车,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没有危险后,这才让高合下车,总算逃出了殷都,高合痛快的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拱手感谢刘镇,“刘大人,你私自放我离开殷都,陛下是不会放过你的,要不这样,你和我回蜀州,这高祯要我性命,我绝不能坐以待毙,本王在川蜀经营数十年,根基稳固,若是有你辅助,加上王先生和林将军,定能和那高祯一教高下,再不济,凭借横断天险,割据一方也是不错。” “王爷,好意心领了,我放您出城是为报当年恩情。”刘镇笑着摇了摇头,拱手说道,“不过我一家妻儿都在殷都,我若是走了,他们该如何,从刚才决定放您走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做好了赴死准备,我这次回去就去刑部谢罪。” “刘大人,不可。。”高合死死拽住刘镇的手臂,双眼通红的说道,“高祯此人心胸狭隘,你若回去,必不会轻饶了你。” “我已知晓,王爷,在回去之前,有一事相求。” “请讲。” 刘镇长舒一口气,仰着头,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家中有两子尚且年幼,日后,就拜托王爷照料了。” “刘大人。。” 刘镇后退三步,重重的冲着高合鞠了一躬,“王爷,我们来世再见。” 说完,刘镇直接翻身上马,一剑隔断缰绳,烈马嘶吼,刘镇冲着马夫说道,“带着王爷回川蜀,快。” “刘镇。。”高合红着眼喊道,可是刘振已经纵马而走。 高合站在原地,旁边的马夫着急的拱手说道,“王爷,快走吧。” “走。。”高合杵在原地,盯着殷都城方向看了许久,最后才从嘴里说出一个走字,然而他话音刚落,一道狠辣的真气直接冲了过来,高合后背一阵发凉,大喊,“躲开。” “噗嗤。”他自己是躲开了,可是那个马夫就没有这么好运了,真气直接从眉心穿过,一滴殷红的血渍从额头上滴下来,掉在地上,紧接着马夫就直勾勾的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定睛看去,那道真气伴随着一根银针横穿眉心而过,银针刺在地上,不停的抖动。 “针?”高合眉头紧皱。 “王爷反应很快嘛。”四周的树丛里,一个个黑衣人手持钢刀,黑衣遮面,直接将高合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若是仔细看去,他们手中的钢刀都有一个流云纹饰。 顺着说话的声音看去,一个年过古稀的老头从树林中慢悠悠的走出来,身上还穿着一套御医服饰,俩个黑衣人跟在他身后,不敢有丝毫逾越。 “是你。。”这不就是给自己瞧病,被自己威胁后打晕在客栈的老御医吗,怎么会? 这一刻,高合突然明白了过来,自己能从驿站出来,一路顺利的到达城外,并不是王敖生的这三个锦囊,而是这个老御医,又或者说,是当今皇位上的那位的安排。 “哈哈哈。。”想明白这一切后,高祯突然明白了王敖生第三个锦囊的意思,果断,要是自己一开始就决定离开客栈,就不会夜长梦多,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王爷为何发笑?”老御医饶有趣味的说道,他也不怕高合从这里逃出去,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高合根本逃不出去。 “本王在笑,本王今天所做的一切在你眼中就跟跳梁小丑一般,可笑;本王在笑,我那大哥居然要对他亲弟弟下手,可悲;本王在笑,这硕大的天下,居然没有本王容身之地,可叹;这一切都是高祯的阴谋,什么阴兵借道,百鬼夜行,就是为了让本王来殷都,好算计,好算计啊,本王走后,川蜀无主,他就可以入主川蜀之地。”一切似乎都已经明了了,高合有些感慨,自己到头来还是被高祯算计了。 “川蜀本就是我大奉国土,陛下执掌,不是情理之中。”老御医淡淡的说道。 “他高祯不配做这个天下之主,本王今日身死在此,他高祯必不久于人世,哈哈哈,小人之心,小人之心啊,父皇,这就是你眼中的太子,这就是你眼中的明主,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可笑啊。。” 高合一下子就陷入了癫狂,狂笑不已,老御医神色逐渐冷了下来,“王爷,该上路了。” 第42章 川蜀巨变,六尺未弯 老御医缓缓接过黑衣人从地上捡起的三根银针,在黑衣人的衣服上擦了擦,目光阴狠如犬狼,喃喃自语,“真没想到陨星针有朝一日能沾到皇室的血。” 在他眼前,高合已经倒在了地上没有了呼吸,额头上的针孔缓缓渗出血滴,老御医转身收回银针,“打扫战场,好生安葬王爷,王爷突发恶疾,不治身亡。” “是。” 黑衣人拱手退去,老御医走进树林,缓缓消失不见。 。。。 殷都城内。 “噗嗤。”伴随一声血液飞溅的声音,刘府内最后一个活着的丫鬟也被斩首。 刘府门外的百姓看着门口的御林军,议论纷纷,此时御林军校尉从刘府内走出来,“工部侍郎刘镇私通北蛮,卖君窃国,图谋不轨,因计谋败落逃离出城,今日御林军奉命查抄刘府,刘府内死士无数,御林军与其血战,死伤无数,这些死士已全部伏诛。” “啊,不会吧,刘大人不会是奸细吧。。”听到这话后百姓纷纷惊讶,怎么都不会想到平日里那么和蔼温良的刘镇会是北蛮的奸细。 “刑部查抄,闲杂人等速速离开。”就在众人议论时,刑部的马车赶了过来,百姓们纷纷散开,不停的摇着头,这年头什么怪事都有,连刘镇都能私通北蛮。 此时的刘镇还不知道他心心念的家已经没了,一家上下三十七口全部死于御林军倒下,就连那个老管家为了保护他的儿子被御林军捅了三十多枪,只可惜到死都没有护住那两个小少爷,看着俩干幼小的生命倒在自己面前。 刘镇一路疾驰,他已经想好了,用自己的命换全家的命,再不济都要换自己俩个儿子的命。 “噗嗤。”一道箭矢穿心而过,一股刺痛传来,刘镇直接从马上摔下来,口鼻溢血,抽搐了几下后便没了动静。 刘镇出逃殷都,平西王突发重症不治身亡的消息在殷都不胫而走。 。。。 皇宫内。 高祯红着眼看着韩仲宣送来的情报,韩仲宣低着头说道,“还请陛下节哀。” 高祯起身,打开窗户,任凭外面的迎面吹来,“朕这个弟弟,从小就聪明,也比朕惹父皇喜欢,父皇走之前让朕照顾好他,是朕没有尽好大哥的指责,这么多年让他对朕有了些许误解,但就这么走了,朕还是赶到悲痛万分啊。” 韩仲宣急忙拱手安慰,“陛下,命数在此,请您保重龙体,节哀顺变。” 高祯擦了擦眼泪,转身吩咐道,“厚葬平西王,将平西王安葬在皇陵,朕要亲自送行。” “陛下宅心仁厚,老奴深为感动,这就去安排。”韩仲宣拱手退下。 韩仲宣走后,高祯原本还悲痛异常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轻轻一笑,“下一个就是东海了。。” 。。。 礼国公府邸。 宁致看着宁颂送来的信,整个人都是懵的,不一会就气的直拍桌子,“平西王病逝,刘镇通敌,这也太巧了吧,这薛逊会不会断案,不会的话趁早滚蛋。” “父亲,您不要着急,这事我已经写信飞鸽传给二哥了,您不要着急,看二哥怎么说。”旁边的宁颂宽慰道。 一旁的宁夫人也端着茶水走过来,“颂儿说得对,就你着急,这几日京城很不安宁,前些日子滏河江畔被毁,延儿差点出事,现在平西王和刘大人又出了这事,我看啊,这殷都啊就快要变天了。” 宁致接过茶水,着急的放在桌上,“夫人啊,现在我哪有心情喝茶啊,哎,这事情闹的。” “就算出了天大的事也有陛下顶着,现在你啊就别操这心了。”宁夫人皱眉说道。 “我能不操心吗?平西王这一出事,川蜀三州必然面临群龙无首的局面,现在老四还在蜀州呢,万一苗疆趁机发难,老四不就有危险了。”宁致拍着手说道,神情很是无奈。 宁夫人一听,也有些着急,“是啊,这老四也是的,这么久了也不给家里来个信,真是急死人了。” 宁颂在旁赶紧宽慰两人,“爹,娘,你们别担心,四弟也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说了,他不是在广都城嘛,那里很安全,不会有事的。” “让他赶紧回来,蜀州不太平,回到家来我才放心。”宁致叹气说道。 “是,孩儿知道了,这就给四弟写信。” 就和宁致所预料的一样,蜀州确实出事了,不过是在高合出事之前,因为消息闭塞没有传来,当消息传到殷都的时候,给宁致又是当头一棒。 。。。 蜀州,罗浮山。 十天过去了,林天晓一直把守在罗浮山的各个路口要道,山里的官员真的是被困在山里困了整整十天,期间也闹过不少事,不过都被林天晓怼回去了。 此时的林天晓正等着广都城里王敖生的消息,王敖生这下也是焦头烂额,城里卖军粮的是越来越多,已经控制不住了,而每次审讯的结果都一样,就是老王,可是这个人他们死活都抓不到,每次抓的时候,都会提前一步离开,就跟算好了一样。 王敖生气的不行,自己能让林天晓拖住山里的官员一时可是拖不了一世啊,这纸是包不住火的,在这么下去,早晚会被那些人知道,一旦消息传到殷都,那平西王就危险了。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果然没多久,禁卫军就来到了蜀州。 蜀州广都城州府内,一群禁卫军突然闯了进来,门口的衙役直接上去拦人,“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蜀州州府也敢闯,不要命了。” 禁卫军中郎将直接拿出腰牌,“奉陛下圣旨前来捉拿军粮被盗真凶。” 此刻的王敖生还在府衙内着急的询问那些粮食的审问结果,突然就听到外面乱糟糟的,还不等他回过神,一群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就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拿刀将他围住。 王敖生眉头紧皱,盯着眼前的禁卫军中郎将,“将军,这是何意?” 中郎将拿出禁卫军腰牌,冲着王敖生拱了拱手,“大人,奉命行事,捉拿盗粮之人。” “嗯?真是有意思?你抓贼抓到本官头上了?”王敖生冷笑道。 中郎将挥了挥手,少顷,手下就带着一个头发躁乱,衣衫褴褛,身上全是伤痕的男子走了过来,这一看就是受过酷刑的,男子脸色苍白,一看到王敖生就跪倒在地,“大人救我,大人救我啊,我已经按照您说的把粮食全卖了,钱也一分没拿,您救救我啊。” “胡言乱语,本官与你素不相识,何来卖粮一说。”王敖生指着男子怒吼道,此时的王敖生已经反应过来了,这是栽赃,赤裸裸的栽赃。 “王大人,你们认不认识您说了不算,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中郎将冷眼看着王敖生,说罢就要让人带王敖生离开。 “住手,你们就凭他的一面之词就要捉拿本官,真是岂有此理。”王敖生大吼道,盯着眼前的男子,连吃了他的心都有。 中郎将无奈叹气,“大人,我已经给足您面子了,既然你非要如此,就别怪本官不留情面了,此人名叫王封,前些日子我们接到举报,有人在广都城贩卖粮食,等我们赶去的时候,就看到此人正在分售粮食。” “你就是他们口中的王先生?你。。你为何构陷本官,快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王敖生咬着牙说道,双拳紧握。 王封讪讪的往后退了退,“大人,实在对不住,他们。。他们对我用刑了,我实在扛不住就把您招了,您也招了吧,免得受这些皮肉之苦。” “你。。”王敖生指着男子说道,“真是演的一出好戏啊,阴兵借道,百鬼夜行,都是你们装出来的,为的,为的就是川蜀。。” “大人,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只是在奉命行事,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中郎将说罢,挥了挥手,身后的人将王封带了下去,随即就有人前去押王敖生。 王敖生全懂了,为什么自己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抓到这个王封,而王封每次都会提前离开,这。。这一切就是一个套,为的就是自己上钩,想明白这一切后,王敖生眉头紧皱,要是这场军粮被盗是殷都皇室自导自演的话,那平西王高合就凶多吉少了。 “不用你们,我自己会走,清者自清。”王敖生说完猛地一甩袖子,仰着头走出府衙。 王敖生走在全身覆黑甲的禁卫军中,一身青色长衫显得格格不入,瘦小的身躯挺得笔直,清风吹来,长发飘雾,走在路上,看着眼前夕阳落下,王敖生不由得红了眼,“这一生,遇到王爷知足,少年立志出山门,不拜王侯不回乡;这一生,虽未封侯,但所行之事,皆王侯也;夕阳欲落,漫天红霞;英雄迟暮,遍地白幡,” 这天,六尺谋士王敖生挺着身子,目光坚毅的从府衙走到牢狱,六尺之身,未弯一寸。 。。。 翌日,清晨。 罗浮山脚。 一斥候快马加鞭来到罗浮山脚,马未挺稳,斥候先行翻身,摔了一个趔趄,急匆匆的冲向中军大营,“将军,将军,不好了,王大人,王大人出事了。” “什么?”正在营帐中饮茶的林天晓听闻此事,脸色瞬间苍白,随即目光充血,大喝道,“欺人太甚,如此栽赃居然看不出来,真当我川蜀无人否?集结将士,随我入城,救人。” “是。”大军齐声怒吼。 这时,又一斥候来报,“将军,不好了,禁卫军赶过来了。” 第43章 忠勇之心,锒铛入狱 清晨的罗浮山雾气未消,山顶在雾中若隐若现,朦朦胧胧,好似瑶池银河。 山间清凉,三千禁卫军身负长枪,腰间佩刀,全身覆甲,快马来到罗浮山脚下。 罗浮山脚,林天晓银枪在手,黑甲红袍,目光似虎狼,刚毅无双,身后一万轻骑兵同样黑甲覆身,弯弓劲弩,短枪长刀整装待发。 山间尘土飞扬,禁卫军中郎将看到如此装备精良的轻骑兵不由得感叹一声,“林将军真是一代英雄,太可惜了。” 禁卫军中郎将勒马向前,身后三千禁卫军列阵在地,握枪以待。 林天晓双腿夹马腹,红鬃烈马缓慢前行,两人相距两尺之后,同时勒马停住。 禁卫军中郎将率先拱手说道,“殷都禁卫军第一方阵中郎将蒙放拜见晓骑将军。” 论官位来说林天晓是正四品的晓骑将军,他是从六品中郎将,官高两级,蒙放行礼也是应该。 林天晓微微颔首,“蜀州骁骑将军林天晓,蒙将军,这是何意?” “阴兵借道,百鬼夜行,军粮离奇失踪,如今真相已经大白,乃是有人故意为之,为的就是倒卖军粮,获取不义之财,如今大案已破,在下奉命捉拿凶手归案。”蒙放皱眉说道。 林天晓听到后,不屑一笑,“捉拿凶手捉到了我这里?怎么难不成你认为我这军营中有凶手,或者说,本将军就是背后指使之人?” 蒙放皱眉一言不发,目光死死盯着林天晓。 林天晓起初还不以为意,但是看到蒙放的眼神后,开始有些犯糊涂,“真是本将军?” “将军,可知道王封?”蒙放缓缓说道。 “王封是何人?本将军并不认识。” “此人便是倒卖军粮之人,已经被属下缉拿,据他所言,军粮一事就是您和王敖生策划,为的是获取不义之财,窃取殷都粮食,意图不轨。”蒙放一翻义正言辞的话把林天晓说的有点晕。 “什么什么?王封,这就是那个倒卖军粮的王先生吧,他说的话你也信?我林天晓是什么人,大奉晓骑将军,王敖生先生是什么人,我们在川蜀二十年了,会为了三百万石的粮食铤而走险?真是笑话,如此明目张胆的谎言你们也敢信,真是有意思。”林天晓气愤愤的说道,语气中尽是嘲讽之意。 蒙放继续说道,“起初末将也不相信,直到王封拿出了此物。” 说罢,蒙放就把手中一块写了林字的腰牌拿了出来,“他说这是你给他的信物,林将军,你作何解释。” 林天晓一看到那个腰牌,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自己的令牌什么时候不见了,这令牌是自己调动亲卫的凭证,平日里就在军营里放着,出战时随身携带,怎么会出现在蒙放手里。 这个时候,林天晓突然想到了自己副将,转身看向大军,“张副官,张副官,张岚,张岚,你给我出来。。” 大军面面相觑,张岚早已经不见了,或者是从昨天开始就已经不见了。 “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蒙将军,这腰牌是我的不假,但是我要告诉你,我林天晓从来没有谋划和指使过人盗窃军粮,阴兵借道之事,我完全不知,这就是栽赃。”林天晓气呼呼的说道。 “将军,是不是栽赃,朝廷自有论断,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蒙放拱手说道。 林天晓牙关紧咬,现在腰牌在蒙放手里,自己百口莫辩,完全占不着理啊。 “将军,不要做无畏的抵抗,为了川蜀百姓,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蒙放再度躬身拱手,态度异常谦和。 看着蒙放的态度,他林天晓就算脾气再大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犹豫许久,缓缓说道,“我能相信你吗?” 蒙放被问的有些懵,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末将行得端,坐得正,奉命行事,公是公,私是私,两不想混,将军可有话说,若是私下之事,末将定当相助。” 对于林天晓这个人蒙放还是有些敬佩的,三战苗疆,一战成名,当初的他还只是禁卫军的小将,在听到这些后,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在看到林天晓腰牌的时候,他也是不相信的,他不相信一个大将影响会为了三百万石粮食自毁前程,自毁声誉;他也希望真相并非如此,而是有人故意构陷。 “我跟你离开,你放过我身后的将士,他们比我还无辜。”林天晓看着身后的将士,皱眉说道。 “只要他们不知情,朝廷不会为难他们。” “好,我跟你走。”说罢,林天晓用力一插,银枪枪头全部插入地下,自己翻身下马,伸手低头。 身后的将士被这一幕看呆了,“将军,不能下马,不可丢枪啊。。” 喊叫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些将士都已经举起劲弩,准备冲杀了,林天晓大喝一声,这一喝,四下寂静。 “军,不可乱。” “是。” 两万大军再度安静下来,看着眼前这一幕,蒙放心里很是惊愕,令行禁止,这就是一只能打胜仗的强军。 “将军,请。”蒙放下马,给了林天晓足够的尊重。 虽说清者自清,可是当四周皆黑的时候,你的清就显得格格不入,那清也就变成了黑,黑白黑白,有黑才有白,在这尔虞我诈的世界里,你的自清就是一种黑。 。。。 夜幕来临,广都城监牢。 林天晓和王敖生被关押在两处不同的牢狱中,林天晓还是第一次来大牢,昏暗的环境,令人作呕的环境,空气中的腐臭味让人眉头紧皱,林天晓站在牢狱中,静静的看着眼前不断燃烧的灯芯。 少顷,一个熟悉的身影来到了自己面前,“呦,这不是林将军吗?这前些日子不是挺威风吗?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进大牢了,哈哈哈。” 说话的人阴阳怪气的让林天晓恶心,林天晓轻轻瞥了一眼,冷哼一声,“小人得志。” “你,林天晓,你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说话的人真是前些天被林天晓怼的体无完肤的冯席,大奉刑部员外郎。 “我林天晓行得正,坐得直,这种伎俩的诬陷也想扳倒本将军,真是痴心妄想。”林天晓不屑的说道。 冯席冷笑道,“就你这个样子还敢大言不惭,你把我们在罗浮山困了十几天,这十几天我们都快被蚊子吃了,每天晚上那野兽嘶吼你知不知道多恐怖啊,我冯席说过,我遭受的必定让你加倍奉还。” “军粮丢失事关重大,你们呢?在山上打猎喝酒,可曾有一天安心查案,我林天晓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这群自视清高的官老爷,别说十几天,就算是一个月,两个月也是你们活该。”林天晓怒骂道,说完直接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小人,和你说话,浪费本将军口水。” “让你嘴硬,军粮一案,你就等着吧,我绝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冯席气呼呼的扶手而去。 此时的广都城府衙中,蒙放眉头紧皱,看着眼前的刑部侍郎车鸣,“车大人,这案子肯定有问题,仅凭他的一面之词就断定王大人和林将军有罪,这实在是不妥。” 车鸣眉头紧皱,“你当本官看不出来吗?王先生雄才大略,林将军忠勇无双,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干出盗卖军粮之事的人,可是现在证据就摆在面前,那腰牌就是林将军的,而且那些粮食也见了,他们一眼就认出了王封,这。。这你让本官怎么办。” 蒙放眉头紧皱,这事邪门就邪门在这,为什么证据会这么完整,所有的都指向了王敖生和林天晓,关键是他们还找不到好的说辞,林天晓说腰牌被偷,可是那个副官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基本是一个无法对证的情况;而且王封一口咬死是王敖生让他做的,都快把王封打死了,他都没有改口,这让车鸣确实是有些无计可施。 “不行,我再去找找证据,一定会找到的,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蒙放大喊道。 “蒙放。。”车鸣起身喊住蒙放,“蒙放,你只是一个中郎将,你来蜀州的任务是缉拿凶手,不是查案,查案的事情交给我们刑部来做。” “车大人,这么久了,刑部一点进展都没有,我们没有时间了,过两天就要把他们押到殷都来,去了那里两位大人根本不可能活着出来,您比我懂。”蒙放红着眼说道。 车鸣无奈叹气,“我也知道,上面薛大人迫于压力要求我们尽快结案,可是,可是这。。哎。。” 两人都有些无奈,恰巧就在这时,殷都的信又到了,“启禀大人,殷都来信,三百里加急。” 车鸣急忙打开,只见上面写着:缉拿凶手,迅速归京。 蒙放无奈抬头,然后气呼呼的喊道,“为何这么着急,这案件绝不是这么简单,万一另有隐情怎么办?” 车鸣无奈的看了看车鸣,“带着人查,十二个时辰不休息的查,三天,我只能拖三天时间,三天后,一定要找到证据,不然,两位大人就只能去殷都了。” “大人,多谢了。”蒙放拱手说道。 车鸣淡淡一笑,“我们都不希望冤枉每一个好人,身为刑部官员,我更希望如此,律令清明,说的容易做起来难啊。” “现在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林将军的副官张岚,找到此人,就知道腰牌的事情了,腰牌一破,案件自然明了。”蒙放默默的拿起纸笔,写下张岚的名字。 车鸣赞同的点了点头,“我们一起查。” 第44章 川蜀双雄,血谏苍天 广都城外的乱葬岗。 俩个黑衣人将一男子直接丢入事先抛好的坑中,然后盖好。 “看不出来吧。”男子轻声说道。 “肯定看不出来,我们走。”这乱葬岗到处都是孤坟,晚上阴风阵阵,谁都不愿在此多留,俩个黑衣人埋好人后就直接开溜。 “对了,大哥,咱们埋得这是谁啊?”两人走在路上,一男子好奇的说道。 男子挠了挠脑袋,想了想说道,“好像是一个叫张岚的军官,哎呀,管这么多干嘛,上面让埋的咱们埋就行了,走。” “哦,知道了。” 。。。 三天过后。 这张岚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任凭蒙放和车鸣如何寻找就是死活找不到,一点痕迹也没有,就连家里人也不知所踪。 为了找张岚,蒙放三天都没怎么睡觉,双眼通红,着急的等着每一条有用的消息。 三天时间到了,蒙放站在广都牢狱外,久久不愿进入。 许久之后,冯席走了过来,冲着蒙放拱手,“蒙将军,站外面干嘛,还不进去?” “冯大人啊,我这就进去,您这是?”蒙放不解的说道。 冯席拿出车鸣的令牌,“奉车大人之令,送林天晓去殷都。” 蒙放点了点头,这本该是车鸣的任务,他也知道为何车鸣不亲自来,因为车鸣也不相信林天晓和王敖生会是幕后真凶,他不愿亲自为含冤之人戴上枷锁,也不愿意看着眼前的一切。 “林将军是一代英豪,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令人唏嘘,待会对林将军好言相劝,多说些好话。”蒙放无奈的叹气道。 旁边的冯席迟疑的点了点头,“将军放心,在下明白。” 可是你是真的明白吗? 牢狱中,王敖生晓盘膝而坐,双目紧闭。 少顷,脚步声响起,蒙放走了进来,蒙放看着林天晓,久久不语,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三天的不见天日,让这个瘦小书生看起来多了一丝疲惫和无奈。 “王大人,末将奉大奉刑部之名,押您回京,请您配合。”蒙放躬身说道。 王敖生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看了看蒙放,许久才开口,“蒙将军,定案了?” 蒙放眉头紧皱,“张岚不知所踪,林将军的令牌无法解释,如今证据确凿,在下和车大人尽力了。” “我知道了,就是说这次是死局了。”王敖生说着说着就无奈的笑了,双眼通红,“没想到啊,这就是我王敖生最后的结局。” 六尺之身的王敖生缓缓起身,将自己的头发盘在脑后,“蒙将军,可否借些纸笔,写封书信。” “当然。” 三张熟宣纸,一副笔墨,王敖生席地而坐,顾不上满地污秽,便开始研磨书写。 笔落地,信入封,王敖生起身,将书信递给蒙放,“我走之后,烦请将军将此书信送于蜀山清玄道长。” “大人,这。。”蒙放有些为难的看着书信。 王敖生自然知道蒙放的顾虑,笑着开口,“放心,无关国事。” 蒙放听罢,这才伸手接信,“王大人放心,等到了殷都,我和车大人会亲自跟薛尚书解释军粮之事原委,还您清白。” “哈哈哈。”王敖生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中满是淡然,“刑部若是肯细察,我就不会在这里了,蒙将军,你的心意我明白,十分感谢,不过命数至此,我和林将军终究难逃一死啊。” 幽暗的烛火闪烁在两人脸庞之上,一个无奈,一个怅然,“走吧,该上路了。” 蒙放无奈的让身后的衙役打开狱门,王敖生伸出双手,十斤的镔铁手镣困的不仅仅是双手,还有王敖生的心气,为了蜀州操劳半辈子的王敖生迎来了他最后的结局。 走在路上,脚镣间金属的摩擦发出“铿锵铿锵”的声音,蒙放走在前面眉头紧皱,看着越来越近的狱门,心情格外沉重。 “蒙大人,我王敖生不能你跟去殷都了。”走着走着王敖生突然停下脚步,双眼通红的看着蒙放。 蒙放驻足,回头看清,王敖生身上衣服脏乱不堪,满脸胡茬,早已经不在像第一次见面时那般英豪万丈,“为何?大人是不相信我?” “并非如此,我王敖生生在蜀州,长在蜀州,仕在蜀州,现如今要死,自然也应该死在蜀州,这人啊,越是到最后了,就越念旧。”王敖生叹了一口气,缓缓放下手臂。 “川蜀三千里,大好河山,真是令人留恋;若是再给我二十年,我保证二十年后的川蜀定会变成塞上江南,再无苗汉之争,只可惜啊,时不待我啊。” “只希望在我之后,川蜀能有人杰再出,守住这一方净土。” 蒙放默默的转身,不忍再听;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彻查此案,不管怎样,一定要把真相找出来。 “嘭。”一声闷响打破寂静,蒙放心里一惊,急忙转身,转身的瞬间就看到了王敖生靠着墙壁,瘫软的倒下,额头上鲜血直流,旁边的柱子上一滩血渍触目惊心。 “王大人,王大人。”蒙放赶紧冲过去,扶起王敖生,血腥味扑面而来,温热的血液不断从额头上流下,口鼻溢血的王敖生冲着蒙放浅浅一笑,“请。。请原谅。” 说完,右手重重的垂倒在地,再无动静。 川蜀六尺谋士王敖生撞柱身亡,蒙放颤抖着双手扶起王敖生的尸体,“为何,为何如此。。” 王敖生死也不去殷都,因为他知道去了殷都也是死,最起码此刻的他能死在自己魂牵梦绕的土地上,身死魂犹在。 对于王敖生自己来说,这是最坏的结局,但又是最好的结局。 。。。 另外一处监牢。 林天晓看到冯席走来,不屑的说道,“宵小之辈,刑部无人否?” “林天晓,你也就嘴硬了,死到临头了都不知道,我奉车大人之命带你回殷都,等到了殷都刑部,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到时候看你的嘴还硬不硬。”冯席阴狠的说道。 林天晓瞥了一眼冯席,缓缓起身,“小人得志罢了,我林天晓征战半生,什么场面没见过,你以为会怕你,真是可笑。” “哼,把他给我带出来。”冯席厉声说道,身后的衙役赶紧打开牢狱,带林天晓出来。 “给他上刑具。” 林天晓怒目而视,双拳紧握,怒吼一声,这一声让冯席都忍不住打哆嗦,后退数步,吓得身后的衙役都不敢往前。 林天晓见状,不由得哈哈大笑,“鼠辈,你记住了,不是你们能带给我戴上这些刑具,而是我愿意戴。” “还愣着干嘛,上啊。”冯席怒吼道。 身后的衙役颤颤巍巍的帮林天晓戴好刑具,林天晓一步一步往外走,每走一步都感觉地面在颤抖,林天晓双眼血红,手脚青筋暴起,每一步都在克制心中的怒火。 走出牢狱大门,数日不见阳光的林天晓被外面烈日猛地一照,有些不适应的眯了眯眼,伸手挡住艳阳,一阵恍惚后,眼前的囚车逐渐清晰,牢狱外的广场上全是衙役士卒。 冯席高傲的仰着头说道,“上车吧。” 林天晓走向囚车,四周的衙役士卒突然大喊,“林将军,我们知道你是冤枉的,我们在这里等你回来。” “对,等你回来,林将军,我们等你回来。” “喝,喝,喝。。” 声音一阵盖过一阵,就连禁卫军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士卒持枪撞击胸甲,发出沉闷的碰撞声,衙役齐声大喊,整个广场都回荡着嘶吼喝怒喊,似乎都在宣泄心中的不满。 冯席被眼前的一幕深深的刺激到了,怒吼道,“都给我停下,停下,再不停下我杀了你们。” 然而冯席的身影很快就被怒吼盖了下去,林天晓双眼通红看着四周的衙役将士,拱了拱手,“谢谢大家,谢谢各位。” “他不过是一个阶下囚,该死,该死。。”冯席怒吼着。 林天晓不屑的转身看向冯席,“镣铐只能锁住我林天晓,锁不住千千万万的人心;你能带走我林天晓,带不走世间的公道天理。” “我要杀了你。。”冯席怒吼道。 “嘭。”林天晓猛地一生怒吼,手中的镣铐直接被崩开,四周的士卒衙役喊叫声愈大,禁卫军有些紧张的看着林天晓。 冯席被吓了一跳,林天晓大笑道,“如若世间浑浊不堪,奸佞当道,那我林天晓今日就在此打破浑浊,诛杀奸佞。” 冯席被吓懵了,赶紧跑到禁卫军身后,惹得禁卫军一阵白眼。 察觉外面真气涌动的蒙放赶紧放下王敖生的尸体,叮嘱一番后,急忙往外跑去,刚跑到外面就看到了林天晓凭空而起,身上真气躁动,猛地一挥手,直接将禁卫军刀鞘中的钢刀临空拔出,握在手中,目光如炬,环视四周。 蒙放着急的大喊,“林将军,你要干什么,快下来。” 林天晓摇了摇头,“蒙将军,你且看好了,我林天晓要让这苍天开眼,还世间清白,阴兵借道,我杀那阴兵;百鬼夜行,我诛那百鬼;还叫天地颜色开,我以我血谏苍天。” 只见林天晓狂啸一声,直接手持钢刀放于自己脖颈。 蒙放大喊一声,“不要。。” “噗嗤。”鲜血飞溅,一道血柱喷涌而出,在半空画出一道诡异的弧线,落在地上,溅射在囚车上。 “嘭。”林天晓的尸体重重的落在地上,蒙放飞扑过去,但还是没有接住,看着地上的林天晓尸体,蒙放一时间手足无措,“为什么,你们,为何都不相信我。” 冯席脸色惨白的走到蒙放身边,“这。。这下怎么办。。” 蒙放起身,强忍泪意,“如实禀报。” “啊?” “快去,如实禀报。。”如实禀报四个字蒙放念的格外重。 这天,对于川蜀来说是个不幸的一天,双雄陨落,六尺谋士王敖生,一代枭将林天晓,都倒在了广都城牢狱之中,他们含冤而走,却又用自己的方式还了自己清白。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他们至死不去殷都,王敖生自知难逃一死,选择了自己结束自己;林天晓深知这囚车不能上,上了就是认罪,他们倔强又坚强,面对冤屈隐忍又不屈,他们身后的是川蜀,是平西王,是千千万万的川蜀百姓,所以,他们没有屈服。 第45章 持枪而出,踏歌而行 蜀州,广都城。 车鸣冲着一对母子行礼,女子早已泣不成声,双眼通红。 少年搀扶着母亲,目光阴沉,冰冷异常,脸色也是可怕的苍白,冷眸凝视着车鸣手中的银枪,这把枪他认得,这是他父亲林天晓的配枪,也叫银琥青珀枪。 妇人颤抖着手指着银虎青珀枪说道,“北阳,接过你爹的枪。” “是。”林北阳沉声说道,缓缓接过车鸣手中的银枪,冰凉又沉重。 车鸣冲着林夫人拱了拱手,“夫人,请您节哀。” “我们家老林是冤枉的,车大人,您一定要替他伸冤。”林夫人流着眼泪说道,看着车鸣的眼神是万分委屈和无奈。 “夫人放心,我们一定会彻查此案,还将军清白。”车鸣再度拱手,此刻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对母子。 车鸣走后,林夫人痛苦不已,林北阳坐在院子里不断擦拭着父亲留下的长枪,这一刻,这个少年似乎长大了,会想起平日里父亲对他的所言所语,忍不住泪从中来。 。。。 “爹,为什么不让我学枪,我也要像你一样,做一个大将军。”林北阳走到院子里,将手中的经书丢在石桌上,愤愤的说道。 林天晓缓缓收起手中长枪,冲着林北阳一笑,将石桌上的书拿起,十分爱惜的擦了擦,然后递给林北阳,“哈哈,北阳啊,你可知道爹为什么要学枪吗?” “为了做一个大将军。”林北阳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 林天晓摇了摇头,坐在林北阳身边说道,“为了让像你这样的年轻人都能读书,爹小时候其实并不想做个将军,而是希望能做一个腹有诗书的文人,只可惜造化弄人,生不逢时,战乱四起,为了生计,爹迫不得已才拿起了枪。” “这样啊。。”林北阳有些略微失望的点了点头。 林天晓笑了笑,“爹持枪就是为了让你能安稳的读书,不要像当年的爹一样想读书却没有机会。” “爹,可我还是想学枪。。” “哈哈哈,你现在还小,等长大了就知道读书比学武可要有用的多,书读好了胜过千万刀兵。” 。。。 直到此刻,林北阳才知道林天晓这句书读好了胜过千万刀兵是什么意思,握着手中长枪,林北阳眼泪直流,爹啊,孩儿一定要为你找回公道。 黄昏来临,林北阳带着银枪来到林夫人面前,林夫人赶紧擦拭泪珠,“北阳,怎么了?” “扑通。”林北阳直接跪倒在林夫人面前,连磕三个头。 林夫人楞住了,赶紧扶起林北阳,“北阳,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娘,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孩儿要离家去拜师学武,替爹讨回公道,请您同意。”林北阳红着眼说道,双拳紧握。 听着林北阳的话,林夫人不由得眼泪直流,“北阳,你爹生前是不愿意你学武的,你这是。。” “娘,对不起,这枪我必须学,爹的仇我必须报,读书的人天下有千万,可是能帮爹报仇的就我一人。”林北阳咬着牙关说道。 林夫人轻抚着林北阳,强忍泪意,“你爹刚走,你就要离我而去吗?也罢,男儿就要外出闯荡博取功名,既然你不愿读书,娘也不勉强你,唯有一点,接过了你爹的枪,就不要让他蒙羞。” 林北阳听完,激动的眼泪直流,直接扑到林夫人怀里,死死抱着林夫人,“谢谢娘,孩儿记住了,爹的枪,一定不会蒙羞的。” 翌日清晨,太阳初升,林北阳轻轻推开房门,在门外冲着林夫人卧室鞠了一躬,随后转身离去,一人一枪,迎着朝阳,远赴前路。 一人一枪一行囊,一思一念一江湖。 林夫人缓缓推开窗,看着林北阳远去的背影,捂着嘴竭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流下眼泪,着硕大的家就真的只剩她一人了。 。。。 殷都,皇宫。 韩仲宣将蜀州情况汇报给高祯,高祯听后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王敖生,林天晓,都是大才,可惜了。” “不过他们二人宁死不来殷都倒却有一番骨气,陛下,之后的事情您看如何安排。”韩仲宣叹息道,对于林,王两人他也满是可惜。 “朕要川蜀三州,他们要一个清白之名;如今三洲已经归朕,着清白之名就给他们吧。”高祯看着地图上的川蜀之地,轻笑道。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韩仲宣刚要起身退去,高祯又开口说道,“川蜀事情已经结束,下一步就是东海了。” “那宁家。。” “宁家不着急。” 韩仲宣目光闪过一丝厉色,“陛下,平西王事情刚刚结束,东海的事情是不是再缓缓。” “东海王这个老狐狸,狡诈无比,平西王出事他定会有所提防,迟则生变,韩公公,对付东海王,不能慢。”高祯阴狠着眼神说道。 “是,老奴明白了。”韩仲宣躬身退下。 一个月后,阴兵一事彻底查明,王敖生,林天晓被证实是冤枉的;分别追封两人为巴州牧和镇西将军,最后背黑锅的是张岚和刑部的一些官员,在接连处决了三十多人后这事情才算平息;平西王病逝殷都,林天晓,王敖生含冤而死,川蜀群龙无首,苗疆势力趁机东进,劫掠了不少村庄。 一时间川蜀动荡,为平叛乱,高祯一纸令下,组建定西军,入川作战。 。。。 殷都,珍宝斋。 二层包间内,宁延一边喝着酒一边盯着眼前的三皇子,身后的文昭旻则不停的给宁延添酒,同样很意外的盯着眼前的男子。 只见三皇子一左手鸡腿,右手鸭腿,左边一口,右边一口,期间还时不时喝上一大口酒水防止自己噎住;满嘴的油腻和及其不雅的吃相看着宁延是眉头紧皱,这家伙真的是皇子吗? “吃啊,你们怎么不吃呢,我这专门跑出来请你吃饭,你一口不吃怎么行,还有弟妹,弟妹也吃啊。”高昌一边大口吃着,一边嘟囔着说道。 旁边的文昭旻一听,赶紧摇头苦笑,“公子,说笑了,我和宁公子并非夫妻。” “哦,不好意思啊,误会,误会了。”三皇子抱歉的说着,但嘴是一刻都没有停下。 宁延无奈的摇了摇头,敲了敲桌子,“哎,你着说的好听是请我吃饭,我这一口没吃,你自己倒吃爽了。” “这么多好吃的,你倒是吃啊。”三皇子拿着鸡腿指着一桌子的菜,嘟囔道。 “我也想吃啊,你给个动筷子的机会啊,那盘菜没被你霍霍,我怎么吃啊。”宁延无语的说道,要不是知道这是皇子,还以为又是蹭饭的。 三皇子咽下嘴里的肉,很舒服的打了一个饱嗝,顺势舔了舔手指,“啊,太舒服了,好久没吃的这么爽了,怎么样,我还是说话算数的吧,说请你就请你,好了,我们两清了。” “谁和你两清了,我这一口没吃。”宁延无语的说道。 “那是你不吃,不怪我。”高昌很无辜的摊了摊手,顺手拿起边上的牙签准备剔牙。 宁延叹了一口气,也不和这个皇子争了,“你这也酒足饭饱了,接下来准备干嘛啊。” “还不知道。。。” “不知道就赶紧回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宁延无奈起身,大中午把自己喊来珍宝斋说请自己吃饭,结果自己干坐了一下午,要是换作别人,宁延早发火了。 “别急啊,我这还给你带了一些情报,要不要听啊。”高昌看着宁延,贱贱的挑了挑眉。 “就你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样子,能有什么有用的情报。”宁延忍不住嘲笑道,确实和其他俩个皇子一比,三皇子格外像一个酒囊饭袋。 三皇子看了看文昭旻,宁延无奈,“你先出去吧,待会喊你再进来。” “是。”文昭旻拱手退去。 “现在没人了,说吧。” 高昌挪到宁延身边,小声说道,“我在宫里听到皇后和二皇子说要杀你,你要小心了。” “果然如此。。”宁延眉头一皱,脑海里再度出现滏河江畔的画面,还真被自己猜中了就是二皇子对自己下手,这个高陵还真是阴狠啊。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宁延警惕的看着高昌,高昌耸了耸肩,“和你有关啊,再说了就算我给你说了,你也没有办法,皇后背后可是江南的公孙家族。” “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啊。”宁延气冲冲的起身,“哼,我们宁家也不是好惹的,这事情我和他二皇子没完。” 高昌笑了笑,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哎,宁延啊,还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别开玩笑了,我这三天两头被杀的,出门不是被杀就是被骂,就因为见了你,还传出了我有什么龙阳之好;你居然羡慕我?”宁延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说完喝了一大口酒。 高昌轻轻一笑,“我就算是想被杀也没人看得上;比起你,我更像是若有若无的空气;要是那天我能像你一样被人们记住就好了,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我都愿意;比起当一个空气,我也想要人们记住我高昌。” 宁延看着这个三皇子,突然有些同情,满朝文武都知道皇室中有一个太子,一个二皇子;唯独不知道他,一个默默无闻的三皇子;谁都想出人头地,就算是三皇子也是一样,他也想被世人记住,他也想千百年后人们知道一个叫做高昌的人,而不是像一抔黄土一样,随风飘散,落在历史的尘埃里,无人知晓。 宁延宽慰道,“你有你的苦楚,我有我的不易,大家都是一样的,谁也不要羡慕谁,你就是你,你要相信,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做出一番成绩来,到时候不仅仅是殷都百姓,甚至天下百姓都会记住你。” “我能做出什么成绩来,后宫和满朝文武的目光都在大哥二哥身上,仅有的那些人脉资源不是大哥的就是二哥的,说句不好听的,我现在说一句话可能还没有一个太监好使。。”高昌叹气道,抬头看着头顶的屋顶,怅然若失。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再说了,你堂堂一个皇子,这么丧气,像什么样子。” “比起大哥和二哥,我确实一点用没有,父皇也不希望我多有用,养我就跟养个废物差不多,真的很烦。”高昌摇头说道,不由得灌了一大口酒,长叹一声,“要是生在普通人家该多好,能创出一番自己的天地,不至于再皇宫,处处折肘,。” “就你这个样子,生在普通人家也没出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油灯苦茶,这些你能受得了?被说你能,未经这些事,大话谁都可以说;你羡慕他们可以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他们也羡慕你生来就自带金汤勺,不用为了生计奔波;越是艰难的环境越考验一个人的心性,你看看我,天天被追骂被杀的,不也还是在这里好好的吃饭吗?”宁延以身说法倒是把高昌逗笑了。 “你还真会安慰人啊,不这么看真不敢相信你是他们口中的纨绔啊。”高昌摇头笑道,“是啊,我也得做点什么,虽然不能像大哥二哥那样,但是也要尽最大的努力,让父皇知道,我高昌绝不是一个每天混吃混喝的废物皇子。” “这就对了嘛,做不了皇上,做一个王爷也行啊,看靖北王,平西王他们雄踞一方,不也挺好。” “这么一说,我就又用动力了,感谢你,宁纨绔。” “去去去,我有名字,叫什么宁纨绔。。” “哈哈哈,看你着急的样子。” “切,对了,再送你一句诗,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都会来。” “是还复来吧。。” “差不多一个意思,你明白就行,哈哈哈。。” 第46章 风云再起,诡谲莫测 夜静月明,寒蝉凄切。 黄昏之时,高昌就已经离开;珍宝斋内,烛火掩映,文昭旻侧身在旁,帮着宁延添酒。 宁延仔细回想起这些天的经历,再回想起和高昌的对话,不由得开始感慨,这棋局已经越来越复杂了,当初的权宜之计,让自己和二皇子彻底交恶,大皇子对自己百般招揽,现在还是暗地里,可要是传出去,一旦摆在了明面上,那势必会对宁家产生影响。 一个纨绔和太子交好,一旦人尽皆知,那宁致这么多年坚持的不参与皇储之争的刚正之臣形象势必会被影响,到时候骑虎难下,就算是解释也未必有人听,反而会越抹越黑;迫使宁致不得不站咱太子这边。 一旦如此,宁致作为仅存的掌握兵权的国公,势必会引起陛下猜忌;无论什么时候,一旦有朝臣引起了陛下的猜忌怀疑,那这个朝臣一定命不久矣,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宁可错杀百万,也不肯放过一个,对于掌权者来说,更是如此。 这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就是蝴蝶效应,宁延越想越觉得不安,当初自己为什么要装纨绔,不就是为了这个家嘛,可是现如今这个家因为自己却越来越危险了,如此时候,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行,看来那个办法不得不用了。 “宁公子,这么晚了还不回府,想必是有心事吧。”看着宁延忧心忡忡的样子,文昭旻不解的说道,下午高昌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怎么一到晚上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宁延起身,端起酒杯,来到窗前,看着窗外幽静的街道,怅然说道,“一个鼓励别人冲破囚笼的人,自己却在囚笼之中,听起来是不是挺可笑的。” “这囚笼可是殷都?”文昭旻走过去,诧异的问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夜风吹过,宁延转身看了看文昭旻,“我这个纨绔装的像不像啊?” “怎么?殷都百姓对您的评价如何,还用我说吗?”文昭旻有些玩味的笑了笑,心里有些纳闷,这宁延为何突然这么问。 “既然如此,那就玩一次大的,干一件纨绔该干的事。”宁延说完,嘴角一弯,望向头顶明月,明月斜照,月满西楼。 。。。 殷都,皇宫。 公孙云屏正襟危坐,听着手下侍女的汇报,不一会儿便眉头紧蹙。 “宁延身边居然有这么多高手,倒是轻看他了。”公孙云屏冷笑道,“继续吩咐下去,不管如何,此人不能留。” “是。”侍女并冷着脸说道,“娘娘,还有一件事,三皇子好像也在和宁延接触,要不要告知二皇子?” “不用了,就那个废物成不了什么大事,我那儿子本就耐不住性子,要是被他得知一定会把事情闹大,现在还不是和高昌撕破脸皮的时候。”公孙云屏摆弄着手中的簪子,缓缓说道。 “奴婢知道了。”侍女拱手退去。 公孙云屏照着铜镜,将簪子插在头发上,开始欣赏着自己的容貌,右手轻轻触摸着镜子中的自己,一阵陶醉,这感觉就好像在触碰真正的自己一样,突然,她脸色猛地一变,喃喃自语,“皱纹?” 这个皇后确实是美艳无比,不仔细看根本不敢相信这个是一个年过四十的女子,在看到眼角鱼尾纹的一瞬间,公孙云屏的脸瞬间阴沉下来,然后嘭一声直接将铜镜摔了出去,吓得旁边的侍女瑟瑟发抖。 “给御膳房说一声,明天本宫要吃上好雪莲凤爪,雪莲必需是百年以上的,让他们务必备好。”公孙云屏的压迫感十足,一番话说的更是让人倍感压抑。 “是,娘娘。”下面的宫女连连点头,不敢耽搁丝毫,拱手退去。 。。。 翌日,宁府。 宁颂一脸笑意的快步来到大厅,“爹,娘,二哥来信了,说他已经到了中州地界,三天后就到殷都了。” 这可以说是宁致夫妇这些天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宁夫人接过书信,高兴不已,“太好了,老二回来了,快去让后厨多准备些你二哥二嫂喜欢吃的菜,你二哥回来那天娘要亲自下厨。” “现在外面不太平,老二回来也好。”宁致点头说道。 “那老四呢,回信了吗?”宁夫人再度开口说道。 宁颂摇了摇头,“还没有,现在蜀州很乱,平西王病逝殷都,阴兵一案刚刚查清,苗疆部族趁着蜀州内乱开始大肆入侵,再加上交通不便,信件很难运送。” “放心吧,老四会没事的,别担心了。”宁致宽慰道,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很担心宁喻的情况。 宁夫人担心的叹了一口气,“蜀州那么乱,能不担心嘛。” 宁颂四下里看了看,发现没有宁延的身影,疑惑的说道,“娘,延儿呢,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哦,延儿去后院找宋先生了,这回估计应该回去了。”宁夫人指了指后院的方向说道。 宁颂冲着宁夫人和宁致躬身拱手,“爹,娘,要是你们没有别的事情话,孩儿就先告辞了。” “没事了,你下去吧。”宁致挥手说道。 宁颂拱手离去,直接往宁延院子里跑去。 此时的宁延还在宋璟的瓦房里吃着酱牛肉。 “你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宋璟喝了一口黄酒,沉吟说道。 宁延咽下嘴里的牛肉,阴冷一笑,“这险得冒啊,现在二皇子与我交恶,大皇子有竭力招揽,三皇子又和我这般关系,我若是继续待在殷都,只怕永无宁日啊。” “你要是在殷都,那些杀手还会忌惮一些;但若是离开了殷都,就相当于少了一件护身符,万一二皇子下死手,别说半步神魄,神魄境的高手都有可能派出来,那个时候你怎么招架。”宋璟担心的说着,没了平日的嘻嘻哈哈,此刻的他格外严肃。 宁延浅笑一声,“现如今我若是待在殷都,那就是拉着宁家死,我若是离开,那就是一个人;这么一选的话,就不难决定了。” “外面的世界凶险万分,你当真做好准备了?”宋璟喝着酒,隔着烛光盯着宁延说道。 屋内灯火闪烁,外面星光璀璨,宁延看着宋璟点了点头,“当然,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再说了,我也想去外面看看,听二哥说外面的世界要比殷都有趣许多。” “可是你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你躲又能躲多久,你终究还是要回殷都,难道那个时候你还能逃避吗?”宋璟皱眉道。 “那个时候再说吧,您也说了,一入棋局,想要脱身就难了,既然无法脱身,那我就让这棋局开局的时间慢一点,至于慢了后会发生什么,就看命数了。” “你离开殷都这事和你爹娘说了没有,他们意见呢?” 想到自己的爹娘,宁延更多的是一种无奈,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我若是告诉了他们,他们一定不会答应,尤其是我娘。” “也是,夫人最疼爱的就是你,肯定不会让你冒险。”宋璟苦笑一番,“算上二小子派来保护你的护卫,你人手还是不够啊。” “这个啊,我都算好了,您啊,就等着看好戏吧。”宁延神秘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好啊,这我倒是好奇了,你有什么好戏要上演。”宋璟继续喝着酒,大声笑了笑,“五小子,你放心,不管如何,我老宋头都一定让你平安离开殷都。” “多谢宋爷爷。”宁延恭恭敬敬的说道。 这一声宋爷爷把宋璟叫的有些猝不及防,当即大笑,“你小子,从小到大就没有喊过一声宋爷爷,这次突然一开口,还让我这身老骨头有些不适应。” “平日里喊你老宋头你说我没大没小,今天喊了你一声宋爷爷,你倒好,还不乐意了。”宁延摇头说道,满是无奈。 宋璟放下酒杯,一只手撑在桌上,看着宁延,眼眶中似有热泪,摇头前笑,“听惯了,改不过来了。” 宁延扑哧一下,举杯向宋璟敬酒,“老宋头,敬你。” “好嘞,我接着。。” 月上柳梢头,夏天的晚上清凉细腻,宁颂站在宁延院子门口,几度伸手,又几度收回,最后还是选择离去。 “算了,等二哥回来那天再告诉他吧,这么晚了,应该都睡了。”宁颂自言自语一番,最后转身离去。 。。。 又过了一天。 宁延来到珍宝斋,这次包间内,多了孔真玄和聂红衣的声音,自从上次滏河江畔后,三人还没见过面。 “聂姑娘,孔爷爷,这次把你们叫来,是有要事和你们商量。”宁延的神情特别严肃,让聂红衣都有些诧异。 “何事,公子但说无妨。”聂红衣点头说道。 宁延迅速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说完后,聂红衣和孔真玄都觉得有些冒险,脸色都是阴晴不定。 “这成功的几率有多大?”聂红衣皱眉说道。 宁延想了想,伸出右手,“五成。” “既然您已经决定,我没有意见。”聂红衣拱了拱手,眼神坚决。 文昭旻看着宁延,目光多少有些不舍,宁延长叹一声,“让你早些离开,你不肯离开,现在离开还不算晚。” “我不走,我要待在殷都,等着你回来。”文昭旻有些赌气的说道。 “这一走不知多久,你要等多久,万一,我要是有个什么意外,你也难逃一死。”宁延无奈的下笑了,这种傻姑娘还真是少见。 “你也说了是万一,还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呢,我相信你会没事的。”问着没咬着嘴唇说道,眼含泪花。 宁延不忍再说,轻轻摸了摸文昭旻的脑袋,“你刚刚也听到了,只有五成的把握,我不敢保证会不会没事。” 说罢,就离开了珍宝斋,同时给文昭旻留下几张银票,“这珍宝斋要是住不下去了,就去找个宅子,这些钱够了。” 宁延离开了珍宝斋,这将是他少年之时最后一次来珍宝斋,离开珍宝斋后的宁延目光逐渐变得阴狠,殷都百姓还在议论这个第一纨绔,宁延整理了一番衣衫,含笑离去。 文昭旻看着桌上的银票,也不知是怎么的,有些失落,又有些开心;这宁公子是同意自己等他了? 第47章 四方宾至,好戏登台 御军府。 “上报皇恩守江山,下安黎庶镇山河。” 左右两幅对联刻在门口木柱上,殷红的笔墨,刚劲的笔迹,加上横批的统军御兵;整个御军府虽然不想国子监那么恢弘,也不想典狱监那般肃穆,现在看向御军府,就一个木牌楼加上一些院墙,甚至有些寒酸。 但是在这服对联的加持下,整个御军府就显得古朴又干净;这就是御军府的初心,为国为民,干干净净。 自从两百年前崇仁皇帝组建御军府开始,御军府的司君就由兵家担任,第一代司君广抒子,兵家大弟子,以《仁佐兵法》为纲,开创了练兵,结阵,御敌,统军,守城,攻克等练兵技巧;但御军府并不是兵家,虽然以兵家传人担任司君,但在御军府中担任教习的不仅仅由兵家弟子,还有不少将领,他们大多从战场上下来,实战经验丰富,传授给学生的也是最简单,最实用的战场技巧。 兵家理论加上将领的实战经验,让从御军府出来的将官深受各地官员青睐,义国公单方,仁国公程缘都是从御军府出来的,可见御军府的能力有多强。 身为御军府现任司君的卫玉楼也是兵家弟子,精通兵法,但又不拘泥与兵法,他有一句名言,在战场上军官用的是兵法和谋划,士兵靠的是训练和本能。 卫玉楼府邸。 书房内灯光通明,卫玉楼的视力很差,在晚上几乎看不清东西,但又偏偏喜欢晚上研读兵法战阵,所以每到晚上书房内都会燃起数排蜡烛,将书房照的亮如白昼。 卫玉楼很吃力的趴在书上,一个字一个字的品读着,时不时拿起笔墨在白纸上画些阵法。 “来了就进来吧,不要让本司君去外面请你。”卫玉楼声音亮如洪钟,在书房中响起。 少顷,推门声响起。 聂红衣冲着卫玉楼拱手,“卫大人,不请自来,还请见谅。” “敢闯本司君的府邸,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卫玉楼放下毛笔,抬头看向门口的聂红衣,在看到是个女子后,更是惊讶,“还是个女子。” “卫大人,在下实属迫不得已,贸然来此只为书信一封,还请您过目。”聂红衣拿出书信,双手奉上。 卫玉楼轻轻挥手,一阵真气滑过,书信就到了他手上,在看到信上的署名后,嘴角一弯,“你是宁家人。” “信已送到,告辞。”聂红衣没有正面回答卫玉楼的话,而是转身离去。 卫玉楼打开书信,看完后,眉头紧锁,然后揉了揉眼睛,“宁鹤啊宁鹤,你这个弟弟比你想象的胆子还要大啊。。” 。。。 翌日。 “你听说了吗?礼国公要把宁五公子送去项州了。” “真的假的?这可太好了,把这个纨绔送走了,咱们也就能安生了。” “谁说不是呢,还听说三天后就要送走了,哎呀,这礼国公可算是把这瘟神送走了。” 殷都街头,宁延要被送去项州的言论不胫而走,传的沸沸扬扬,街上的百姓各个喜笑颜开,就跟过年似的,就连出门买菜时的菜价都比平日要便宜不少。 此时的大街上,三个人影明显按耐不住。 “大哥,这怎么办?宁延要离开殷都了,咱们也要去项州吗?”老三皱眉说道。 “项州全是宁家军,宁家高手都在项州,咱们去了不是找死嘛。”老二讪讪的说道,“要想杀宁延,必须在殷都。” “那咱们就只剩下三天时间了,来不及了啊,这小子自从上次刺杀失败后,每天只去珍宝斋,珍宝斋那么多人,根本无从下手。”老三愤愤的说道。 就在两人抱怨的时候,老大开口了,“上次刺杀失败,估计打草惊蛇了,就宁延一个纨绔,经历了刺杀后肯定心里害怕,逃往项州也是意料之中。” “可是大哥,不能就然他这么走了啊,咱们可是有任务在身的,要是被宁延跑了,回去后,咱们也得吃不了兜着走。”老二着急的说道。 老大伸手打断老二的话,“我知道,这不还有三天时间,就这三天,无论如何,都要杀了宁延。” “大哥,你可有计划?” “老样子,先打探宁延行踪,我估计宁延在离开殷都前肯定会去对他来说很重要地方,所以这两天他的行迹一定会有所改变,而只要他有所改变,咱们的机会就来了。”老大冷笑一声。 “好,我这就去盯着。”老三点了点头,拱手离去。 老二看着老大,神色有些别扭,“大哥,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事发突然,当然奇怪;不要想太多,一个纨绔而已。”老大讪讪说道,拍了拍老二的肩膀。 。。。 接下来的两天事情进展的和老大预料的一模一样,宁延没有在去珍宝斋,而是往城北而去,也不知道是去干嘛,时间还捏的很死,两天都是正午时分。 “老大,这家伙这两天老是在城北瞎转悠,这里面会不会有诈啊,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老二坐在茶摊,有些不安的说道。 老大喝了一杯茶,额头上的汗水滴答一声掉在了桌上,“决定的事情就不要随便改变,明天行动。” “大哥,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就算这次不行,从殷都到项州路途遥远,咱们也可以在路上下手啊。”老二继续劝说道。 旁边的老三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二哥,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前怕狼后怕虎的,这可不像你啊。” “我这也不是为了咱们着想嘛,这宁延虽说是纨绔,可是能让皇后娘娘亲自下令除掉的人,会是一般人吗?”老二瞥了一眼老三说道。 老大轻轻一笑,随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那明天更要出手了,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殷都。” “大哥。。”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好好准备一下,明天行动。” 看到老大心意已决,老二无奈,只能拱手应下,直觉告诉他肯定有问题,但又不知道哪里有问题,此时的老二只能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 皇宫。 韩仲宣再度前来汇报,此时的高祯闭幕眼神,靠在长椅上,手下的太监正在帮他捏脚。 “要去项州?有意思。”听完高祯的话后,高祯眼睛都没睁,自顾自的笑了笑。 “陛下,会不会是顾忌那天滏河江畔的事情,所以要离开殷都以求自保?”韩仲宣不解的说道。 “若是这宁延真是如此鼠辈,那就是朕看错人了。”高祯起身,细细沉思,“一定不会这么简单,江北镇时,那可是半步神魄的高手行刺宁延都没有退,再说了他身后还有一个宋璟,这次更没有退的理由,要是强行解释这一切的话,只有一个可能。” “还请陛下明示。”韩仲宣拱手说道。 看着韩仲宣,高祯笑了笑,往后一靠,“引蛇出洞,若是宁延到了项州,那里可是宁家的地盘,要是在殷都都没有杀得了宁延,那在项州就更不可能了。” “老奴明白陛下意思了,宁延这是在故意引诱那些要杀他的人出手。”韩仲宣目光猛地一冷,喃喃说道,“用自己做诱饵,引蛇出洞,这诱惑确实大,这宁延好胆识啊。” “所以说啊,朕好奇的是,他为何这么做,上次滏河江畔宋璟没出手,这次难道是要让宋璟出手,除掉这些杀手?那也不对,他时间这么多,完全可以等下去,为何要来这么一出。”高祯起身,再度困惑了起来,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了,你们下去吧。”高祯有些厌烦的挥了挥手,那些帮他捶腿的太监行礼离开后,高祯看着韩仲宣,缓缓说道,“韩公公,你说宁延这么做的意图在哪?” “这个老奴也不敢妄自猜测,或许就是除掉这些杀手这么简单呢?” 高祯深呼吸一口气,“若是这么简单就好了,这宁家啊,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陛下若是不放心,老奴也可安排一下。”韩仲宣阴冷的说道,目光中闪过一丝厉色。 “算了,交给公孙家吧,咱们不淌这浑水。”高祯摇了摇头,“东海王那边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人已经在路上,最多三天就可抵达扬州。”韩仲宣应声回答道。 “好,比朕预想的还要快。”高祯点头笑道,“好了,要是在没有别的事的话你就先下去吧。” “是,那老奴告辞。” 韩仲宣离开书房后,低着头往宫外走去,脚步匆忙。 走着走着,身边突然多出一个太监身影,同样脚步匆忙,“大人,出了一点纰漏。” 韩仲宣突然停下脚步,猛地转过身,那目光宛如刀剑一般盯着身后太监,吓得身后太监赶紧跪地,“大人放心,没有暴露身份。” “你们最近是怎么回事?失误这么多,是不是给你们的好脸色太多了,让你们都忘了自己是谁。”韩仲宣的声音尖利又狠辣,听的下面的太监瑟瑟发抖。 “属下不敢,已经派人追杀了,一定不留活口。” “算了,大局已定,如今陛下要对东海下手,没有那么多时间在川蜀耗着了,把你派出去的人召回来,送去扬,苏两州,我有大用。”韩仲宣皱眉说道。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太监赶紧答应。 韩仲宣收起阴狠的神情,缓缓扶起跪地的太监,满脸皱纹用力挤出一丝笑意,尽管笑起来给人的感觉更加恐怖,“不要再让我失望了,不然后果你懂的。” “是,属下明白。”眼前的太监都快被吓懵了,听完韩仲宣的话后,身体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赶紧低头答应。 此刻的他连抬头看韩仲宣的勇气都没有,因为他见识过那些人的下场,那画面他这辈子就都不愿回忆,真的是生不如死。 第48章 开局好戏,酣战殷都 翌日。 今天天气有些阴沉,乌云密布,吹过的风中夹杂着水汽,感觉空气都是湿漉漉的。 正午时分,素素帮宁延整理好衣服,今天的宁延神情格外严肃,让她都有些不太习惯。 素素看着宁延的神情,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来到宁府门口,宁延深呼吸一口气,刚刚准备转身离开,宁颂就跑了过来,“延儿,你这大中午的要去哪啊,我有事跟你说呢。” “三哥。”宁延恭敬的行礼,挤出一丝笑意,“三哥,有事情等我回来再说,我现在有些事要办。” “现在?很着急吗?”宁颂疑惑的看了看宁延,“算了吧,现在告诉你肯定耽搁你事,那你就先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放心吧,三哥,我肯定早点回来。”宁延呵呵一笑,转身离去。 别说早点回来,现在连能不能回来都是问题。 。。。 今天是夏季难得的阴凉天,街上行人也比往日要多一些,叫卖的商贩大声的喊着自家的货物。 宁延走在街头,走着走着,迎面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缓缓走来,男子蒙着面,目光一直盯着自己。 “终于来了。”宁延喃喃自语,缓缓停下脚步,转身看去,身后出现两个同样装扮的黑衣男子,有一男子还戴着眼罩,三人徐徐走来,四周的百姓也察觉到了一样,四散走开,叫卖的商贩也赶紧收拾好摊子躲到一旁。 凉风吹过,宁延长发随风飞舞,三人成犄角之势将宁延紧紧包围。 宁延目光阴冷,运转真气,淡黄色真气凝聚在手心之中,看向眼前的男子,“还不动手?” “杀了他。”老大一声令下,三人手中鹰爪手套同时出现,直冲宁延而来,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嘭。”一面巨大的蓝色真气盾甲出现在宁延四周,孔真玄单手负在身后,站在屋顶,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幕。 “又是这个老头。”老大皱眉说道,上次他们也见识到了孔真玄的实力,这次再见面可以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刷。。”空气中闪过一道红色声音,剑气弥漫,三人急忙躲闪来来,聂红衣站在宁延身前,执剑而立,英姿飒爽。 剑气四溢,宁延缓缓走出来,看了看三个黑衣人,“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上。”三个黑衣人再次发力,一声声巨响从街道上传来,这次真气碰撞的激烈程度比起滏河江畔不知要强烈多少倍,这次三个黑衣人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态度来的,庞大的真气不断撞在孔真玄的真气护盾上。 而宁延这次没像上次那样慌乱,而是镇定自若的站在原地,任凭四周真气肆虐,自己岿然不动。 “哐。。”脚下的地板被震裂,聂红衣径直冲上去,长剑之上满是红色真气,一招一剑,杀气十足。 然而三个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滚滚真气争相交错,银色气息在半空弥漫。 瞎眼老大缓缓升空,银色真气化作滚滚利刃,配合着男子手中的鹰爪,冲向宁延。 “轰。。”孔真玄一个迈步,一道蓝色阵法出现在身前,银色真气撞在蓝色阵法上,发出阵阵轰鸣。 孔真玄左手结印,右手控制着蓝色盾甲,宁延站在街道中央,目光死死的盯着另外一头的街道,他在等,等那个决定战局的人出现。 “呀。”又是一道银色真气,真气再宁延四周肆虐,宁延依旧有恃无恐,看着宁延淡定自若的样子,两个黑衣人暴怒到了极点,身后的空气不断的被真气撕扯发出嗡嗡的声音。 “嘭。”又是一道蓝色真气,孔真玄双手结印,诡异的阵法纹路在宁延头顶出现,少顷,又是一层蓝色盾甲。 “大哥,怎么办?这乌龟壳不好破啊。”老二凝眉说道。 “不好破也得破,上。”老大怒吼一声,再度冲了上去。 就在这时,一架轿子缓缓走来,宁延见状,嘴角一弯,终于等到了。 此时,三个黑衣人都楞住了,难道还真的有不怕死的来多管闲事。 就在靠近战场的时候,一道洪亮的声音在半空炸响,“敢挡本官之路,找死。” “嗡。”一个身影手持长戟直接冲了出来,金色真气伴随着破空声瞬间冲到战场。 一声巨响在街道中央响起,烟尘四起,一身长袍的卫玉楼持戟而立,身上的金色气息缓缓散去,这一出来,天空瞬间一声惊雷。 “天地异象,半步神魄。。”瞎眼老大猛地咽了一口唾沫,惊恐万分的看着卫玉楼。 卫玉楼看向宁延,“宁延。” 宁延赶紧拱手行礼,“学生正是宁延,曾在御军府学习两年,有幸得见先生阵容,但先生应该对学生没什么印象。” 卫玉楼笑了笑,相反,自己对这个中途退学的纨绔子弟印象还挺深,究其原因嘛,还不是因为宁鹤。 卫玉楼转身看向三个黑衣人,怒吼道,“当街杀人,真当殷都无人不成?” “大哥,怎么办?”老三有些慌乱的说道,他们不过是灵壳高手,跟聂红衣和孔真玄交手还可以,一旦面对半步神魄的高手,那他们是绝对没有胜算的。 “上了那小子当了,快走,走。。”老大当机立断,直接就要走人,然而三道金色真气柱直接拦在三人面前。 “这里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卫玉楼凌空而起,身后仿佛出现一个身穿金甲的将军虚影,气息肆虐,空气骤然变得急促凌厉起来。 “金甲傍身,兵家。。。”孔真玄喃喃自语道,宁延笑了笑,看来他大哥没有骗他。 “喝。”卫玉楼一声怒吼,金色真气瞬间布满全身,径直冲向三人,一声声闷响不断响起,头顶金光闪烁,地面酣战不停。 烟尘滚滚,空气中四溢的真气让宁延再度看到了半步神魄高手的恐怖,刚刚聂红衣和孔真玄两人合力都打不过的三人居然被卫玉楼一个人压着打,而且还是碾压。 “喝。。”卫玉楼大喝一声,抄起长枪直冲瞎眼老大而去,老大身体银光闪烁,伸出鹰爪想要硬扛着一枪,然而这半步神魄的一枪威力无穷,绝非他一个灵壳境就可以挡得住的。 “噗嗤。”鲜血狂飙,黑衣老大一只手撑着地,额头上冷汗直流,那只戴着鹰爪的右手早已经被卫玉楼的金色真气搅得粉碎,化成无数肉泥散在了空中。 “大哥。。”两人同时喊道,双眼充血,直勾勾冲向卫玉楼。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卫玉楼再度出枪,不屑的冷笑一声,长枪横扫,金光扫过,朴实无华的真气瞬间将两人扫飞,重重的跌落在地,地面都被砸出两个大坑。 两人瘫软在地,七窍流血,这下别说运转真气,连站起来都费劲。 卫玉楼缓缓落地,长枪在手,长舒一口气,“多少年没有打的这么爽了。” 宁延冲着卫玉楼拱手,“多谢司君大人。” 说罢,一把拿过聂红衣的长剑,缓缓走向三人,目光中满是决绝和杀气。 宁延来到断臂老大面前,一把撕去男子的面罩,淡然一笑,“要杀我?是二皇子让你们来的?” 男子双眼血红,死死盯着宁延,“你敢算计我们,该死,我就是做鬼也不会。。” “噗嗤。”长剑划过男子咽喉,一道鲜血喷溅在宁延脸上,还是热的。 老大双眼眼球凸出,倒在地上,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处的鲜血不断涌出,宁延淡定自若的来到坑中,右手紧握长剑,长剑上还有血珠。 卫玉楼看着眼前一幕,饶有趣味的说道,“是个狠角色。” 聂红衣惊讶无比,这可是他见到宁延第一次杀人,而且如此果断,“好狠的心。” “杀伐果断,谋略在身,这样的人确实容易惹人忌惮。”孔真玄缓缓说道,看着宁延的神情也是异常深沉。 老二胸口剧烈起伏,每起伏一次,嘴角都有血渍溢出。 “你们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高陵派你们来的。”宁延半蹲在坑边,长剑抵在男子脖颈,“他要杀我,那我便让他知道,我不是他想杀就能杀得了的。” 说完,再度一剑划过,老二当场死亡,宁延起身,目无表情的来到老三的坑边,老三看着大哥二哥死在自己眼前,双眼死死盯着宁延,“宁延,你不得好死。。” “明明是你们要杀我,却还对我说出这种话,啧啧,真是奇怪。”宁延故技重施,将长剑放在动弹不得的老三脖子处。 “既然高陵送给我这么一份大礼,我宁延自然也得回礼,你们的脑袋就是我给高陵的回礼。。”说完,目光一冷,长剑划过,鲜血飞溅。 “不要。。”街头,杨昭肆的声音传来,但还是晚了一步,鲜血溅在宁延脸上,宁延冲着杨昭肆攸然一笑,起身将剑扔给聂红衣,“你好像说的晚了。” 杨昭肆眉头紧锁盯着宁延,快步跑到三个黑衣人身边,但三人都已经没了呼吸,在察觉这边有剧烈真气出现的一瞬间,杨昭肆就赶了过来,他知道,这就是那天毁了滏河江畔的那些人,然而当他火急火燎赶到的时候,恰好赶上了眼前的一幕。 “原来,那天滏河江畔是因为你。”杨昭肆起身,双拳紧握,盯着宁延。 宁延毫不避让,也同样盯着杨昭肆,脸上的血渍让他多了一丝凶狠。 “人报我之以李,我还人之以桃;但若是有想伤我者,我必让他十倍奉还。”宁延一字一句的说道。 “昭肆。。”就在两人紧盯着彼此的时候,卫玉楼走了过来。 看到卫玉楼,杨昭肆撇开目光,躬身行礼,“卫先生,学生杨昭肆见过司君。” “不要怪他,人是我打伤的,他们当街行凶,刺杀礼国公之子,被本官撞上,这案子很好破吧。”卫玉楼淡淡说道,身边的轿夫走过来,接过卫玉楼手中的长枪。 “先生,这些人和那天的滏河江畔一案有关,学生追查许久,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了线索,人却被杀了。”杨昭肆愤愤的说道。 宁延抢过杨昭肆的话,冷笑道,“本少爷算是听明白了,不就是要找个冤大头吗?狗官,我就在这,有能耐你带我回去啊。” “宁延,你不要太过分了,他们三人都是你亲手杀的,这事你肯定逃不了干系。”杨昭肆怒气十足的说道。 卫玉楼看着宁延,再看了看杨昭肆,“你们之前见过?” “有过一面之缘。”宁延冷笑道,随后冲着卫玉楼躬身行礼,“卫先生,今日之事多谢您出手相助,等日后有机会,学生必亲自登门拜谢。” 卫玉楼稍稍点头,“好,本官等着,接下来的事情本官就不插手了,你们自行解决。” 杨昭肆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卫玉楼要给宁延撑腰呢,“恭送先生。” 卫玉楼起身离去,聂红衣赶紧护在宁延身旁,警惕的盯着杨昭肆。 第49章 丞相出手,局中有局 这天,殷都街头凉风阵阵,头顶乌云密布,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看着卫玉楼坐上轿子离开,杨昭肆的目光再次转向宁延,“我说过,你若是在殷都伤人性命,我杨昭肆第一个不放过你;今日之事,你尽可解释,但这府衙你是不去不行的。” 宁延冷笑一声,看向杨昭肆,满脸不屑,“卫先生的话你是没听到还是怎么回事,他们要杀我,我不过被迫自卫,怎么?这也有错?” “可当时我看到的是他们已经重伤在地,已经没有杀你的能力了,你还是杀了他们,被迫自卫和故意杀人还是有区别的,宁五少爷。”杨昭肆重重的说道。 宁延点了点头,身旁的聂红衣当即就要拔剑,宁延拦下聂红衣,使了一个眼色,聂红衣缓缓退去。 “好啊,那就依你所言,不过你要想好了,得罪礼国公是什么下场。”宁延说完后,淡定的伸出双手,一脸戏谑的看向杨昭肆。 杨昭肆白了宁延一眼,“我不管什么礼国公,我只要真相,哪怕礼国公找到我也是这句话,即便是恶人,他的性命也不应该由你了结;是死是活自有国法论断。” 正当杨昭肆要带着宁延返回殷都护府的时候,一排排禁卫军突然出现,黑甲傍身的禁卫军直接将整个街道围住,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宁延,也露出疑惑的神情。 “铿锵。”禁卫军同时停下脚步,整齐划一的金属碰撞声让杨昭肆眉头紧锁,少顷,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出现在街道上,一辆马车司马齐驱,一辆两马并槽。 大奉官员出门的车架也是有要求的,一般来说,天子出行八马而行;皇亲国戚,六马而驭;文丞相,武元帅,四马齐驱;二品官员,两马并槽;二品,三品官员,只可一马;其他官员在殷都内,不可驾马车;而御军府司君听起来官很大,然而也不过四品武将,所以只能做坐轿子。 看到这两辆马车,宁延心里就明白了,这四马而行,整个殷都也只有丞相关仲贤有这种待遇了,身后的肯定是某个尚书。 少顷,关仲贤的声音就从马车里传来,“当街杀人者何人啊?” 一听是关仲贤的声音,宁延等人赶紧单膝跪地,杨昭肆躬身说道,“末将殷都护府杨昭肆拜见丞相。” 宁延也跟着学,“草民宁延拜见丞相。” “宁延?”关仲贤的马车车帘被缓缓拉开,关仲贤看了看宁延,冲着旁边的马车说道,“薛尚书,这事情你们刑部是不是得管管啊。” 是刑部尚书薛逊,宁延暗惊,薛逊的名声在殷都也算是有些,和玉面尚书温哲不同,这薛逊是真的有些本事,担任刑部尚书十余年,破了不少大案,最着名的就是太嘉军备案,八年前的交州粮草案以及不久前的蜀州阴兵案。 薛逊也探出脑袋,那不怒自威的神情看上去就让人不寒而栗,“丞相放心,今日本官在此,定会严查到底。” 宁延暗道,糟了,这下麻烦了。 果不其然,很快,薛逊就开口了,“这三人是谁杀的?” 宁延无奈的抬了抬头,“回大人,是我。” “来人啊,带下去,押入大牢。”薛逊当机立断,直接将宁延押了下去,这结果别说宁延,就连杨昭肆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等,等等,关爷爷,不,关丞相,薛尚书,你们这就把我押入大牢了,这也太草率了吧,是他们要杀我,我是被迫的。”宁延皱眉说道,这刑部大牢什么地方,在殷都除了典狱监最恐怖的地方就是刑部大牢了,去了刑部大牢,就没有就没有人能完好无损的出来过,他宁延可不想进去遭那罪。 “事情原委,刑部自会查明;至于你当街杀人,证据确凿,按照大奉律令,当街杀人者,当处死刑,来人啊,带下去。”薛逊凝眉说道,根本不给宁延说话的机会,旁边的关仲贤更是一声不吭。 旁边的禁卫军当即就要押宁延下去,旁边的杨昭肆拱手说道,“启禀尚书大人,这三人正是当时在滏河江畔行凶作恶之人,此三人死的罪有应得,宁延虽说当街杀人,但罪不至死,还望尚书大人明察。” “你帮我说话?”宁延诧异的看着杨昭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帮自己说话了。 薛逊瞥了一眼杨昭肆,不耐烦的说道,“事情原委刑部自会调查,带下去。” “不,薛大人,不,你听我说。。”这些禁卫军根本不给宁延机会,直接就被带下去了。 “杨昭肆,打扫现场,其余人等,散了吧,等事情有了结果,刑部自会公示。”关仲贤淡淡说道,说完,便放下车帘,离开了现场。 “是,末将遵命。”杨昭肆无奈的拱了拱手,本来他也只是打算将宁延带到府衙,好细细查一下这些黑衣人来历,他也知道宁延是被迫反杀的,就算不相信宁延,也该相信卫玉楼。 不过,关仲贤和薛逊的出现倒是让他猝不及防,甚至在想,这一个纨绔这么有影响力吗?不仅是卫玉楼出手了,连丞相都惊动了,那这么说来这些黑衣人更是来历不凡了。 想到这,杨昭肆便有些摸不着头脑,刚刚转身,就发现聂红衣和孔真玄不见了,“哎,宁延的两个护卫呢?” 刚刚还打的酣畅淋漓的战场,刹那间就剩下了杨昭肆一人,随后府衙衙役也赶了归来,干起了收拾尸体,清理街道这些脏活累活。 。。。 此时的宁延还完全不知道,今天对他们宁家来说也是一个特殊的日子,那就是今天是他二哥宁枫回家的日子。 宁府门口,宁府的马车缓缓停下,宁枫缓缓走下马车。 多年的出行让宁枫皮肤有些偏黑,但此刻的宁枫长袍在身,长发束在脑后,身形虽然消瘦但却站的笔挺,剑眉星目,风度翩翩;一种官场气度直接就散发了出来。 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宁颂快步上前,看着阔别许久的二哥,高兴不已,“二哥,一路辛苦了,爹娘等你多时了,快进来吧。” “耘儿,里面的东西下人自会拿的,快点下来吧。”宁枫点了点头,冲着马车无奈的喊道。 “知道了,你先进去,我随后就来。”马车里传来女子尖细的声音。 宁颂听后轻轻一笑,“二嫂又给延儿买了不少好吃的吧。” 宁枫摇头苦笑的摇了摇头,“惦记了一路呢,咱们进去吧,看看爹娘。” 兄弟两人有说有笑的走进宁府,过了一会,一个扎着大丸子头,穿着一身淡红色长裙的女子从马车上抱着一大推东西走了下来,旁边的家丁赶紧上去接过女子手上的东西。 女子走下马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拍了拍手,朱唇轻启,“带好东西,跟我来。” 女子笑嘻嘻的走进宁府,一进门就大喊,“小延子,你亲爱的二姐回来了。。” 声音之大,就连门口的家丁都楞住了,这不知道还以为打劫的来了;一些在宁府待的久的下人就见怪不怪了,二夫人关耘儿,众所周知,是个雷厉风行的主,这个雷厉风行不单单是处事,声音亮如雷,走路快如风,宁延给总结的四字词语,雷厉风行。 再补充一句,关耘儿的父亲就是当朝宰相关仲贤;谁都没想到在朝堂上谦逊儒雅,气度不凡的老丞相会有这么一个风风火火的闺女,当初嫁到宁府的时候,就连宁夫人都吓了一大跳。 宁延的院门被砰一声踢开,苏敏还以为出事了,赶紧跑出来看,结果一出来就看到了一个笑得满脸桃花,火急火燎就往院子里冲的女子,女子手里提着一大推盒子包裹,边走边喊道,“小延子,你真的越来越没礼貌了,你亲爱的二姐回来你都不知道接一下,亏我还给你带了这么多好吃的,我都到你院门口,再不出来就过分了啊。” 苏敏被吓得一愣一愣的,关耘儿走近一看在发现这个躲在旁边的小丫头,饶有趣味走到苏敏面前,轻轻捏了捏苏敏的小圆脸,“这小延子院子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丫鬟,小脸圆圆的还挺可爱。” “二夫人好。”听到关耘儿大嗓门的素素赶紧跑出来,冲着关耘儿作揖行礼,“见过二夫人。” “素素啊,怎么是你啊,小延子没出来?”关耘儿一边望里面探,一边说道。 “二夫人,五少爷正午就出门了,已经一个时辰了。”素素尴尬的说道。 “啊?正午就走了,这家伙是不是不知道我们今天回来啊,真会挑时候。”关耘儿负气的撅了撅嘴,然后把身上的东西扔给苏敏和素素,“真扫兴,亏我带了这么多东西,等他晚上回来,我非得把他好好收拾一顿。” 说完,关耘儿就气呼呼的甩着袖子走了,苏敏一脸惊讶的看着素素,“素素姐,这就是二夫人吗?怎么和大夫人差好多。” 素素抿嘴一笑,“你啊,第一次见二夫人还不习惯,等日后时间长你就习惯了,二夫人就是这样一个人,但她人很好,心地也不错,尤其是对咱们少爷特别好,这不,每次回来都给少爷带好多好吃的。” “这样啊。。”苏敏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恍然大悟的说道。 这个二夫人还真是不同寻常啊。。。 。。。 宁枫也有些意外,自己这次回家宁延居然不在,要是在平时,知道自己回来的话,宁延肯定激动的早早就在街头等着了。 宁致也很诧异宁延居然不在家,看了看宁颂,“颂儿,你没给延儿说他二哥回来的事吗?” 宁颂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脑袋,“那天晚上太晚了,我想着延儿要休息就没告诉他,想着等二哥回来当天告诉他,给他一个惊喜;然后今天想告诉延儿的,不过看他脸色不太好看,说有急事,我想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不然脸色也不至于那么难看,就没打扰他。” “这小子,能有什么要紧事啊,在要紧的是能有他二哥回来重要吗?”宁致皱眉说道,无奈的摇了摇头。 宁枫轻轻一笑,“没事的,延儿也不小了,估计确实是碰到要紧事了。” 就在一家人说话的时候,管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一进门就着急的喊道,“老爷,出事了,五少爷,五少爷被丞相和薛尚书抓走了。” 第50章 关大小姐,大闹相府 管家突如其来的一番话把宁老夫人都说懵了,宁老夫人缓缓起身,“老余,你说什么?延儿,延儿怎么了?” 余管家着急的眉头都皱到了一起,“刚刚我去街上,听人说五少爷被丞相和薛尚书带走了。” “什么?”宁老夫人一阵惊呼,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这怎么可能,中午出门还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就出事了。”宁颂意外的说道。 宁致气呼呼的起身,“这臭小子,又出去惹祸,这次连薛逊都惊动了,肯定闯出大祸了。” “我的延儿。。”宁老夫人直接痛哭起来,一声没上来差点晕过去。 “娘,您没事吧。。”宁颂赶紧上去扶住宁老夫人,宁老夫人的眼泪说来就来,“完了。这下完了,老头子,你快去关家看看,延儿到底出什么事了。” 宁致眉头紧皱,虽然着急,但还算冷静,“先别着急,亲家不会莫名其妙带走延儿的,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情。” 旁边的宁枫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再宁致说完后才缓缓开口,“爹,娘,你们别着急;尤其是爹,你现在不要乱动,以免被有心之人借题发挥;延儿的事交给我了,我现在就去关府看看,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们为何要抓延儿。” 话音刚落,大门就被猛地推开,“什么?小延子被抓走了?谁干的?” 大夫人程双双缓缓走过去,轻声说道,“妹妹,小点声。” 看到自己的媳妇,宁枫就开始头疼,“耘儿,你别着急,延儿是被你爹带走的。” “什么,他敢带走小延子?爹,娘,你们别着急,我去问问怎么回事,今天不管怎样都要把小延子带回来。”关耘儿愤愤的说道,说完就要离开。 宁枫一把抓住关耘儿的手臂,“耘儿,不要鲁莽行事,你爹是当朝丞相,不会莫名其妙的抓人,你老老实实在家里等着,我去趟关府,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不行,我一定要去问个清楚。”关耘儿一把挣脱宁枫的手臂,径直往外跑去。 宁致赶紧指着宁枫说道,“别愣着了,你也跟着去趟关府,就耘儿的脾气,丞相那能受得住。” “好,我这就去,爹,娘,你们等着我消息,千万别轻举妄动。”宁枫躬身说道,说完,也赶紧往外跑去。 宁府门口,家丁意外的看着突然跑出来的关耘儿,看到一脸不悦的关耘儿,众人都很困惑,这二夫人的脸色变得也太快了吧,前一秒还好好的,这怎么就进去一会的功夫,变得这么差了。 来到马车旁,关耘儿冲着车夫就喊,“把缰绳卸下来,快点。” 旁边的车夫刚刚准备把马车赶紧府里好去休息休息,听到关耘儿这话后,再看看关耘儿那要吃人的神情,一点也不敢耽搁,呆呆的点了点头,随后赶紧卸缰绳。 不过这马车的缰绳那是一时半刻就能卸下来的,关耘儿实在是等不了了,直接冲过去,从车厢内把随身的佩剑拿了出来,“让开。” 车夫赶紧躲闪开来,只见关耘儿拔出利剑,冲着缰绳就是一剑,缰绳应声而断。 随意的将马身上的缰绳卸下来,关耘儿直接翻身上马,往丞相府赶去。 关耘儿前脚刚走,后脚宁延就到了,宁枫看着眼前残废的马车就知道怎么回事,急忙追问身边的家丁,“看到二夫人了吗?她朝那边去了?” “二夫人刚刚骑马离开,往那边去了。”门口的家丁不明所以的指着关府的方向说道。 宁延无奈,“快去备车,快点。” “是。” 。。。 丞相府。 作为大奉丞相的府邸,关府修建的很是气派,又大又恢弘,关耘儿勒马停下。 门口的家丁一看是关耘儿,惊喜十足,“小姐,小姐回来了,小姐快请进,我这就去给老爷汇报。” 关耘儿眉头紧皱,脚步飞快的往府内走去,边走边说道,“不用汇报,我亲自去说。” 看着关耘儿一张来者不善的神情,门口的系家丁讪讪的闭上了嘴。 不一会儿,关府内就鸡飞狗跳了。 胖胖的管家一脸着急的跟在关耘儿身旁,看着关耘儿急切的步伐,不停的说道,“小姐啊,老爷才刚刚进门您就来兴师问罪,要不您跟着我去大厅休息一会再说。” “不用休息,我来找老头子要人,人放了我立马就走。”关耘儿皱眉说道,步伐不减。 旁边的关家十分的无奈,但又拿这个千金大小姐没有什么办法,谁让这个大小姐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呢,关仲贤不惑之年喜得千金,关耘儿出生那年关夫人就意外离世,为此关仲贤悲痛万分,把对关夫人的思念全部寄托在关耘儿身上,为此自小对这个女儿就异常宠爱,甚至到了溺爱的地步。 关耘儿从小就是要什么关丞相就给什么,养出来关耘儿这个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就连关仲贤有些时候都拿这个女儿没办法。 关耘儿一进门就开始大喊,“老头子,给我出来,老头子,出来。” 能大喊关仲贤为老头子整个大奉估计只有关耘儿敢了,其他人就算给十个胆子都不敢。 “哎呦,我的天哪,乖女儿,别喊了,再喊老朽着耳朵就要聋了。”少顷,刚刚换好衣服的关仲贤就一脸苦笑的走了出来,看到自己的女儿,话是这么说,但是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 关耘儿没有好气的走过去气呼呼的盯着关仲贤,质问道,“老头子,我问你,你是不是把我家小延子抓走了。” 关仲贤无奈的笑了笑,“耘儿啊,你这才嫁到宁家几年啊,这怎么开口闭口就是我家我家的,不知道还以为你姓宁呢。” “那我不管,嫁到了宁家我就是宁家人了,哎呀,快说,小延子到底怎么了嘛?”关耘儿撅着嘴说道,面对关耘儿,关仲贤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关仲贤缓缓坐在椅子上,挥了挥手,旁边的管家就会意的递上一杯茶水,关仲贤一边品着茶一边说道,“耘儿,你这是何时回来的,路上也不给爹来个信,也好让爹知道你回来了。” “都在赶路,哪有时间写信啊,别打岔了,你就告诉我小延子到底闯什么祸了,你要把它抓起来。”关耘儿无奈的来到关仲贤身边,跺着脚说道。 看着依旧是如此小家子气的关耘儿,关仲贤笑了笑,“真不知道我那姑爷看上了你哪一点,宁延当街杀人,刚好被老夫和薛尚书看到了,就算是咱们家和宁家是亲家,但是人命关天,你爹我也不能徇私枉法,只好将他下狱,待到查明实情原委,在做判决。” “啊?”关耘儿惊讶的捂着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关仲贤,“不会吧,小延子当街杀人?爹啊,你会不会是看错了。” “你爹爹还没有老眼昏花到这个地步。”关仲贤捋着胡须无奈的说道。 关耘儿有些失神的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自言自语道,“小延子怎么会当街杀人呢,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就在这时,一个家丁走进了拱手说道,“老爷,姑爷到了。” “请姑爷进来。”关仲贤整了整衣衫,缓缓说道。 少顷,宁枫就快步走了进来,因为着急赶路,额头上满是汗珠,见到关仲贤就赶紧躬身行礼,“小婿宁枫拜见岳父大人。” “起来吧,不必多礼。” “谢岳父大人。”宁枫刚刚起身,关耘儿就一脸委屈的来到宁枫身边,直接抱着宁枫哭了起来,“宁枫,小延子杀人被抓了,呜呜。。” “什么?”宁枫也顾不上安慰掉眼泪的关耘儿,惊愕的看着关仲贤,“岳父大人,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这事情我正好要给你说呢。”关仲贤缓缓说道,挥了挥手,管家躬手退去。 宁枫皱眉点了点头,拍了拍关耘儿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和岳父在呢,延儿不会有事呢,赶了这么久的路,一定很辛苦,你先下去休息一会,我和岳父说点事,听话啊。” “嗯,我知道了。”关耘儿一边委屈的擦着眼泪一边转身看向关仲贤,“老头子,我家小延子一定不能有事,不让我跟你没完。” 关仲贤无奈的点了点头,“行了,快下去吧。” 关耘儿这才离开,关耘儿走后,关仲贤叹了一口气,“老朽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胳膊肘往外拐啊。” “岳父勿怪,其实耘儿心里也是有您的,路上还担心您的身体呢。”宁枫赶紧躬身说道。 “好了,别替她解释了,快坐吧,本来是想写信告知你的,既然你回来了,那也省的老夫动笔了。”关仲贤凝眉道。 看到关仲贤的神情,宁枫也猜到了这次的事情不简单,当即说道,“着急赶路,写信一事是我疏忽了,岳父大人勿怪。” “出来吧。”关仲贤闷声喊道,大厅的屏风后面,一身红衣的女子和一白须老者缓缓现身,冲着关仲贤行礼,“丞相。” “这是。。。”宁枫诧异的看着眼前的聂红衣和孔真玄。 关仲贤眼睛眯成一条线,缓缓说道,“你们把姑爷的玉佩还给姑爷,再把宁延的事情说一遍。” 聂红衣拱了拱手,将宁枫的玉佩双手奉上,“宁大人,玉佩。” 宁枫缓缓接过玉佩,突然就懂了,“原来一直在宁延身边的人就是你们啊,这么说来,江北镇和吴道雄的事情,岳父大人,您都已经知道了?” “你这个弟弟不简单啊,若不是你的玉佩他是不会相信聂红衣和孔老的,吴道雄和江北镇的事情老夫虽然知道但没有干涉,老夫一想都知道这里面有你的手笔。”关仲贤淡淡说道。 宁枫想起当时宁鹤给自己的信件了,皱眉说道,“对于吴道雄,我大哥当时是问计与我,不过朝堂上发生事情的倒是在我意料之外。” 第51章 拨云见日,背后谋划 殷都,丞相府邸。 宁枫起身,立身思索道,“岳父,江北镇的事情是有些操之过急,但是能除掉吴家这个大患,也是弊大于利。” “不然,江北镇之事发生后,陛下已经盯上了宁延,虽然除掉了吴道雄,可是谁知道中府在朝廷里安插多少个棋子呢,这事情没那么简单。”关仲贤皱眉说道,“聂姑娘,你把宁延的谋划跟姑爷说说吧。” “是。。”聂红衣拱手说道,将宁延的计划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出来。 宁枫听到后都是大为惊讶,眉头紧皱,“这也太冒险了,他这是在赌啊。” “所以,老夫才和薛大人拦住了你弟弟,让他在刑部大牢里委屈几天,等事情查明,自会放他出来,到时候更稳妥。”关仲贤捋着胡须说道。 此刻,宁枫才明白为什么关仲贤会和薛逊初选在杀人现场了,随即拱了拱手,“原来如此,那些杀手都是江南公孙家,到时候随便一搪塞便可将此事糊弄过去,既不至于得罪皇后,也能让延儿无罪释放。” “是啊,皇后此人心胸狭隘,一旦人不能为我所用,那她必定要灭之,是个狠角色。”关仲贤默默说道,“不过宁延若是离开了殷都,只怕公孙家不会放过他,这一点你可曾想过?” “现在事态危急,两个皇子的事情就已经焦头烂额了,顾不上公孙家了;岳父,还有一件事,这个杨昭肆还得查查,能让延儿如此冒险的人,肯定有些本事。”宁枫皱眉说道。 “老夫已经安排人去查了,不过根据当时现场情况来看,他们并不相熟,甚至还有过节。” “那就更有意思了,让一个有过节的人带走自己,然后查清黑衣人的身份证明自己无罪,这个险都敢冒?我这个弟弟我都有些看不明白了。”宁枫讪讪的自嘲道。 “哈哈哈。”关仲贤捋着胡须笑道,“能让你如此放心的将宁家命运交付之人,定有非比寻常之处;只是可怜我那亲家了,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我爹那脾气你也知道,中府的事情让他知道后已经那样了,若是在让他知道我们兄弟几个的事情,那他不更上火。”宁枫叹气道。 “也是,忠了一辈子的君啊,没想到却被如此对待。”关仲贤感慨道,“好了,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看着延儿平安离开殷都。”宁枫淡然笑道。 关仲贤点了点头,看了看宁枫,嘴角一弯,“只怕这个殷都不好出啊。” 。。。 刑部大牢。 坐落于殷都城中的刑部大牢虽然没有典狱监那么可怕,可是其逼供手段也让很多人闻之胆寒,炮烙,针床,洗面,等等酷刑数不胜数;典狱监让人恐怖的是进去后再也无法出来,而刑部大牢让人恐怖的则是这些酷刑。 宁延盘膝而作,第一次来大牢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阴暗潮湿的地牢加上恶臭熏天的气味,让他自进来开始就不停的想吐;只有打坐运气,屏住呼吸才能缓解一二。 此刻的宁延眉头紧蹙,本来一切都是按照自己计划来的,却不曾想半路杀出了关仲贤和薛逊,让自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刑部,若是被杨昭肆带去了护府,就杨昭肆那耿直的脾气肯定会一查到底,一旦查明白这三人是刺客,罪有应得,那自己就会被无罪释放;当然了这一切都有前提,那就是杨昭肆能查出来,而且不会公报私仇。 在杨昭肆眼中,宁延就是个纨绔;所以为了能让宁延伏案,他肯定会死磕这几个黑衣人身份,查出他们是迟早的事,就是这公报私仇宁延不敢保证,所以这也是他计划唯一的缺陷,也是最要命的缺陷,自己在赌;赌杨昭肆的品行,代价是自己的性命。 然而自己敢赌,就因为当初杨昭肆的一句自己和宁家有些渊源;所以,他才敢赌。 想到这些的宁延叹了一口气,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自己被关在这里,谁知道刑部有没有二皇子的人,这自己可是一点都不敢赌。 “真倒霉,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撞到了关爷爷和薛尚书,哎真是的。”宁延懊恼的说道,真的是百密一疏啊。 现在的他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希望关仲贤看在两家姻亲的份上,能放过自己吧。 “咳咳,小伙子,小伙子。。。”刚刚抱怨完的宁延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一阵虚弱的老头喊声。 地牢昏暗无比,宁延看着隔壁的地牢,“你在叫我。” “对,小伙子啊,你是哪家的公子啊,犯了什么事,居然把你关到了刑部大牢。”一个邋里邋遢的糟老头出现在宁延面前,虽然隔着铁栅栏,但宁延还是能闻到老头身上传来的恶臭。 “你又是谁啊,再说了,我又不认识你,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是谁。”宁延皱眉说道,赶紧屏气凝神,不然就要被熏吐了。 “哈哈哈,小伙子还挺有意思。”老头靠在铁栏杆上,破烂的衣衫已经遮盖不住那瘦骨嶙峋的身体,身体是满是疤痕,还有些伤已经发脓了,老头眼球凸出,伸出双手摆弄了一番长发,缓缓开口,“老夫的身份不能告诉你,不过老夫看你也不想大奸大恶之人,为何会来这里。” “不能告诉我,那巧了,我也不能告诉你;至于我为何会来这里,本少爷就满足你的好奇心。”宁延嘴角上扬,“当街杀人。” “当家杀人不送护府送刑部,小伙子,你身份不一般,相必是达官贵人之后。”老头饶有趣味的说道。 “你这老头子,还挺能猜的嘛。”宁延来了兴趣,也不打坐了,小心翼翼的靠近老头,“那你猜猜我是那个官员家的啊?” “这个你就难为老夫了,殷都官员这么多,老夫可猜不出来。”老头子笑着说道。 “切,还以你多厉害呢。”宁延靠在栏杆上,有些感慨的叹了一口气,“这一进来,就难出喽。” “是挺难的,小伙子,你为何当街杀人啊?是有仇还是怎么样啊?”老头闲不住,又开始问起来。 宁延不耐烦的转过身,“咋两又不认识,你问题怎么这么多,再说了,我为什么告诉你。” “老夫已经半年没有和人说过话了,你这一来,老夫激动,这话自然就多一些。”老头打着哈哈说道。 “半年?你来这里多长时间了?”宁延好奇的问道。 “少说也有两三年了。。”老头想了想,缓缓说道。 “嘶嘶,不对啊,刑部只有提审资格,关押不都是典狱监吗?你怎么被关在这里这么久啊。”宁延更加奇怪了,“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是谁不能告诉你,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信;你呀就别管这么多了,陪老夫说说话就行。”老头子无奈的说道。 “怪老头。”宁延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吧,你说,咱们说什么?” “你为什么被关进来的?” “当街杀人。” “为什么当街杀人啊?” “仇人报复。” “怎么结的仇啊?仇人多吗?” “。。。” “小伙子,你怎么不说了?” “有你这么聊天的嘛,哪来这么多问题。。” 。。。 皇宫。 今天一天天气阴沉,晚上天气格外清凉,甚至有些冷意。 高祯坐在露台上,享受着难得的凉爽,闭着眼睛,让风就这么吹过,好不惬意。 “陛下,宁延因为当街杀人被薛尚书关在刑部大牢了。”韩仲宣阴阳怪气的声音在高祯耳旁响起。 “皇后那边可有动静?”高祯不慌不忙的说道。 “还没有。” “公孙家真是可以,派出的杀手连个孩子都杀不了,还被人反杀了,这脸真是丢大了。”高祯摇头叹息道。 “他们都被宁延算计了,这次刺杀的地点选择在了城北主街,要知道那条街道可是进出宫的必经之路,当时正是正午时分,恰巧卫玉楼经过。。”韩仲宣缓缓说道,听到这话的高祯突然坐了起来,看了看韩仲宣。 “怪不得呢,原来是卫玉楼啊。。”高祯若有所思的说道,“难道卫玉楼和宁家有来往?” “应该不会,根据当时情况来看,卫玉楼只是恰好经过,而且在出手之后便径直离去,并未理会宁延,也没有和宁家来往。。”韩仲宣拱手说道。 “这么说来,确实是被宁延借刀杀人了。”高祯起身,喝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皱眉道,“凉了。” “老奴给您添茶。”韩仲宣听后赶紧提着茶壶帮高战换茶。 “那薛逊和关仲贤是怎么回事,也是被算计了?”高祯皱眉道,“这关家宁家关系可不一般。” “当时刚下早朝,关丞相和薛大人同行离开,和卫玉楼一前一后,这么看来,应该也是凑巧。。。” “这么多巧合吗?”高祯喝了一口茶,有些奇怪的看着韩仲宣,“韩公公,这巧合一次是巧合,两次就有些奇怪了。” “话虽如此,只是关丞相可以有待商榷,可是薛大人,陛下,您比老奴清楚,他不会有问题。。”韩仲宣拱手说道。 高祯细细一想,确实如此,重新靠在椅子上,“你去给薛大人说一声,稍微查查得了,把宁延放了吧,为了宁延和公孙家撕破脸皮,不值得。” “是,老奴遵旨。”韩仲宣颔首应道。 “对了,胡统勋如何了。”高祯继续问道。 “关了一个月,但还是拒不承认自己和平西王有所勾结,威逼利诱都用过了,就差用刑了。” 高祯笑了笑,挥了挥手,“有意思,太子不是想培植自己的力量嘛,你下去安排一下,朕给他这个机会。” “老奴领旨。。”韩仲宣拱手退去。 高祯长叹一声,乌云蔽月,头顶苍穹漆黑一片,“到底是老了。” 第52章 一黑一白,真假难辨 夜幕来临。 当宁枫带着关耘儿回到宁府的时候已经是大晚上了,回宁府的路上关耘儿神情有些落寞。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去闹的。。”关耘儿低着头抠着手指说道,说话的语气像个孩子。 宁枫摇了摇头,轻轻揉了揉关耘儿的脑袋,“不用对不起,你也是担心延儿。” “那小延子他不会有事吧?”关耘儿抬起头,眨着眼睛看着宁枫,想要急切的得知宁延的消息。 宁枫浅笑道,“没事的,你放心。” “好吧,没事就行,。。”关耘儿有些失望的转过身,跟在宁枫身边,默默往家里走去。 宁枫牵着马跟在旁边,静静的走着;很快,就回到了宁府。 宁家堂厅里还是灯火通明,宁致和宁老夫人着急的等着宁延的消息。 “爹,娘,这么晚了你们还没睡?”宁枫进门,看着一大家子都坐在大厅里一言不发,心里也清楚都在担心宁延的情况。 “没有延儿的消息,我们怎么睡得着。”宁老夫人起身皱眉说道,“对了,延儿情况如何?” 关耘儿走到程双双身边,抱着程双双的手臂低着头,程双双宠溺的将关耘儿揽在怀里,轻声安慰。 “延儿是被薛尚书带走了,配合调查一些事情,你们放心,过几天就回来了。”宁枫宽慰道。 宁致追问道,“只是调查这么简单?那当街杀人呢?” “这个确有其事,不过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杀人犯法的事情干了不知多少,本就是该死之人,延儿杀了他们也算是替天行道,你们放心吧,就是协助调查而已。”宁枫继续说道。 听了这番话,宁致这才松了一口气,缓缓靠在椅子上,“还好没事,还以为这臭小子又惹祸了。” 宁颂也是如释重负,“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那延儿什么时候能回来?”宁老夫人还是有些着急的问道,“听说刑部大牢危险万分,那些酷刑寻常人根本招架不住,延儿,延儿不会被他们用刑吧。” “娘,不会的,延儿只是配合他们查案,又不是犯人,不会被用刑的。”宁枫无奈的解释道。 宁老夫人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不用刑就好,不用就好。。” 宁枫也松了一口气,现在就看宁延什么时候回来了。 。。。 翌日,清晨。 皇宫正德殿。 高祯静静的坐在龙椅上,一身长袍,手握经书,看的很是认真。 突然,脚步声响起,韩仲宣低着头带着穿着囚服,蓬头垢面的胡统勋走了进来。 此时的胡统勋脸色暗黄,神情木讷,双眼无光,精神状态很是不好;头发又脏又乱,身上的囚服也满是污渍杂秽。 走进正德殿,胡统勋看到高祯后,直接楞住,韩仲宣在旁拱手说道,“陛下,农司大人胡统勋已经带到。” “下官农司胡统勋拜见陛下。”胡统勋赶紧跪地,激动的叩着头,声音略带一丝颤抖和委屈。 “胡统勋,朕看你是老臣的份上,给了你一个月的机会,没想到你嘴这么硬,还是不肯认罪啊。”高祯不冷不热的说道。 胡统勋看着高祯,牙关紧咬,“陛下,臣何罪之有?” “那三百万军粮莫名其妙的丢失,你执掌农司,难道就没有参与其中?若不是有你从中斡旋,只怕那军粮也不会丢失。”高祯怒气冲冲的说道。 胡统勋愣住了,当即叩首,“陛下,冤枉啊,臣自打当上这个农司大人以来一直是兢兢业业,军粮一事事关重大,更是没有耽搁丝毫,您若是怀疑老臣监守自盗,那自可拿出证据,若是有证据,老臣定无二话,甘愿受刑。” “你这是在指责朕了?”高祯冷笑道。 “老臣不敢。。”胡统勋头也不抬的说道。 这时,脚步声传来,高远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一进来就看到了俯首在地的胡统勋,“儿臣拜见父皇。” “远儿啊,你来的正好,朕问你,三百万军粮在蜀州离奇失踪,虽说真相已查明,但朕仍怀疑是胡统勋勾结那些贪腐官员,造成军粮丢失,对此,你怎么看?”高祯淡淡的说道。 下面的高远看了看胡统勋,眉头一簇,“父皇,恕儿臣直言,您这怀疑的也太没道理了吧,军粮是经过胡大人之手,可是胡大人执掌农司也有些年头了,这么多次调动军粮都没有出意外,偏偏这次出意外了,若是胡大人贪图钱财的话,那也早就该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哦?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觉得朕冤枉胡统勋了?”高祯神情有些不悦,淡然说道。 高远单膝跪地,拱手说道,“父皇,这凡事都得讲证据,您这无凭无据的怀疑确实不妥,再说了,胡大人为人忠厚,执掌农司以来勤勤恳恳,不敢有丝毫懈怠,是一个忠心之人,您如今若是非要治他的罪,只怕是会让大臣们心寒啊。” 旁边的胡统勋起身看了看高远,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多谢太子殿下。” “这么说太子殿下是相信他了?”高祯起身说道。 高远点了点头,“是,孩儿相信胡大人。” 听到高远的话后,高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胡统勋,“胡大人,你说朕该不该相信太子殿下的判断,相信你?” “老臣不敢揣夺圣意,全凭陛下定夺。”胡统勋继续低头说道。 少顷,高祯起身说道,“那朕就相信太子殿下一次,胡统勋,这次朕就饶了你,但仅此一次,你记住了,朕相信的不是你,而是太子殿下。” 高远五味陈杂的看着高祯,胡统勋同样如此,只见胡统勋激动的叩首谢恩,“老臣谢主隆恩。” “好了,下去吧。”高祯不以为意的说道。 高昌和胡统勋走后,韩仲宣缓缓开口说道,“陛下,那您看胡统勋还要继续担任农司一职吗?” “当然了,粮草是国之命脉,必须牢牢抓住。” “老奴明白了。” 。。。 皇宫门口,脱掉囚服的胡统勋感受着自由的气息,缓缓转身,看向高远,躬身拱手,“多谢殿下今日慷慨之言,您是我胡统勋的恩人,大恩大德胡统勋没齿难忘。” “胡大人言重了,我只是说一些该说的而已,只要大人一心为国,忠于陛下,忠于大奉就行了。”高远扶起胡统勋,宽慰道。 “太子放心,老臣自会竭尽所能,粮草之事断然不会再出问题。” “好,那本太子就放心了,胡大人,已经到宫门口了,我就不再送您了,离家这么久,赶紧回去吧。”高远浅笑道。 胡统勋用力的点了点头,“老臣告退。” 离开皇宫,刚出宫门,就看到胡尚仪和家丁在门口着急的候着,很快就看到了胡统勋的身影,“爹,爹,我在这里。” “尚仪?”胡统勋诧异的看着胡尚仪,“你怎么在这里?” “宫里传来消息说粮草案查清了,您是被冤枉的,让我来这里接您。”胡尚仪困惑的看着胡统勋,将宫里传信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完后,胡统勋转身看向皇宫,后怕的摇了摇头,“陛下当真是陛下啊。” “啊?” “没什么,上车吧。” “好嘞,爹,您慢点。”胡尚仪小心的扶着胡统勋上车。 马车上,胡统勋叹气道,“尚仪,你要记住了,今日爹能平安出来对亏了太子殿下,他对咱们家有恩,今后无论如何,都要报答这份恩情,嗯?” “太子殿下?”胡尚仪虽然困惑,但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放心吧爹,我知道的,以后太子就是咱们家的恩人。” “记住就行了,好了,回去吧。” 胡统勋的事情结束了,再回去的马车上,胡统勋就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了,陛下是在为太子铺路啊,而自己则是第一块垫脚石,太子的根基将要从自己这里筑起来,陛下有意要让自己做这个两朝老臣,那自己也不能让陛下失望啊。 。。。 刑部大牢。 老头子絮絮叨叨的问着,问的宁延都有些不耐烦了。 “小伙子,那你家里几口人来着?”老头俨然一个话痨的样子,连宁延家里几口人都要问一遍。 “我现在甚至怀疑你是不是来套我话的。”宁延警惕的看着这个老头,“我家里几口人关你什么事啊?” “老夫这不是好奇嘛。”老头子讪讪的摸了摸脑袋,透过昏暗的灯光,宁延看向老头,突然发现在老头的右手手背上有一条明显的伤疤,不是新的疤痕,而是很久很久之前的。 “老头,你那右手的疤看起来是像被剑砍伤的,有年头了吧?”宁延好奇的说道。 老头一听看向自己右手,笑着说道,“是被剑砍得。” “我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一个武者啊,是自己不小心砍到的还是怎么回事啊?”宁愿奇怪的问道。 老头摇了摇头,盘坐在地,“这倒不是,年轻的时候得罪了一些人,和你一样,仇家报复,这才留下这个疤,不过也多亏这个疤,才能让老夫活到今天。” “江湖恩怨,仇家报复啊,这可有意思,这么说来老头你年轻的时候也不一般啊,快把你的故事给我讲讲。” “好好的,怎么打听起老夫的事情了,不说不说。”老头一脸嫌弃的摇了摇头。 “你问了我这么多,也该轮到我问你了吧,快说,不说我不理你了。” 看着宁延转身就要离开的样子,老头无奈,“好吧好吧,想听的话,老夫我就稍稍讲讲。” “快说快说。” “老夫的事情说来话就长了,就从我入官后讲起吧。。” 第53章 浮出水面,仗剑而行 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绿树新雨润天街,一场阴雨让燥热的夏天变得凉快了起来。 刑部大牢门口,雨滴答滴答的落下,落在甬道两旁的禁卫军身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刑部官员将宁延带到大门口,在刑部大牢待了三天,这三天里宁延整个人看上去都憔悴了不少。 “宁少爷,就送你到这里了,这几天多有得罪。”刑部官员冲着宁延拱手说道。 宁延微微颔首,往外走去,站在甬道出口,宁延回头看向刑部大牢,又想起昨天那个老头子给自己说的话,真是太可惜了,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老头到底是谁,所犯何事,居然被关在了刑部三年,哎,人家不愿意说,他也没有办法。 “小延子。。”刑部大牢门口,关耘儿的声音响起,宁延回过头,一眼就看到了宁枫和宁颂兄弟两人,还有那个最疼他的二姐。 “二姐?”宁延又惊又喜,直接往外跑去,关耘儿赶紧拿过伞帮宁延挡雨。 “二姐,你和二哥什么时候回来的。”宁延惊讶的说着。 关耘儿没有好气的拍了宁延一下,撅着嘴说道,“臭小子,你出事那天就回来了,真是的,一回来就听到你被刑部带走的消息,吓死我了都。” “对不起啊,二姐,我不知道你们回来。。”宁延摸着脑袋尴尬的说道。 说话间,宁枫和宁颂也走了过来,宁延赶紧行礼,有宁颂在,他还是得乖乖的,“二哥,三哥,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宁颂扶起宁延,抱歉的说道,“也怪我,要是那天我拦着你,或者把二哥回来的消息早点告诉你,你也许就不会遭这罪了。” “没事的,三哥,就算你告诉了我,我估计也拦不住。”宁延笑着说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笑,快回去吧,爹娘都担心着呢。”旁边的宁枫无奈说道。 “是,二哥。” 。。。 宁延出狱的事情传到了皇宫。 高远正在看书,国师就派人送来消息,高远微微点头,“我知道了,没什么事你就先下去吧。” 送消息的太监恭敬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拱手说道,“国师说了,让您这段时间务必将宁延招于麾下,现在是最好时机。” 高远放下经书,看着小太监,强忍着不耐烦说道,“我知道,你下去吧。” “那属下告退。。” 小太监走后,高远气呼呼的将经书摔了出去,吓得旁边的宫女赶紧跪地,不敢说话。 “本太子干什么都要插一手,真以为我离了你就不行了吗?”高远怒气冲冲的吼道,发泄完后,深呼吸一口气,捂着胸口说道,“去,把书捡回来。” 旁边的宫女讪讪的把经书放在案几上,高远长叹一声,“准备一下,本太子要出宫。” 皇后寝殿里,二皇子急匆匆的闯了进来,脸色很是着急。 “母后,宁延从刑部放出来了,这好好的,为什么要放出来啊。”二皇子一进来就大喊道。 皇后听后,轻轻挥了挥手,“把汤放在桌上,你们先下去吧。” “是。”身后的宫女将一碗雪莲凤爪汤放在桌上,作揖退下。 等到寝殿没人后,皇后才开口说道,“怎么?不放出来,难道让刑部查下去吗?再查下去什么后果你不知道吗?薛逊可是你父皇一手提拔起来的,要是没有你父皇的指示,他能放宁延出来?” “父皇要放宁延出来,难道父皇知道是咱们下的手?”高陵皱眉说道。 “不然呢,在殷都什么事情能逃过你父皇的眼睛,这事情就到此为止吧。”公孙云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说道。 高陵有些不甘心的看着公孙云屏,“母后,就这么放过宁延了,这也太便宜他了吧。” 公孙云屏笑了笑,看着自己的傻儿子无奈的说道,“当然不会了,不过不能在殷都动手了,这宁延不简单,咱们得从长计议一番。” “昨天早上,父皇把太子叫去正德殿了,把胡统勋放了出来。”高陵坐在旁边桌上,气呼呼的说道,“母后,这父皇已经开始帮太子铺路了,咱们得抓点紧啊。” “不就是一个胡统勋吗,小小农司有什么可怕的,你现在得稳住了,不要自乱阵脚,母后和你舅舅都会帮你的。”公孙云屏淡然说道,缓缓起身,“别忘了,真正在朝堂上有话语权的还除了丞相之外就是五府六部了,拿下了这些,害怕皇位到不了你手?” 高陵听后,恍然大悟,“对啊,母后我怎么把这些给忘了。” “你啊,还是不够沉稳,好了,你先回去吧,这些事情有母后和你舅舅帮你处理,你就做好你自己该做的就行,别让高远把你比下去了。”公孙云屏看着高陵,无奈的说道。 高陵笑了笑,“好嘞,那就交给母后了,儿臣先下去了。” 公孙云屏坐到桌前,喝了一口汤,砸吧着嘴,“还不错。” 。。。 宁府。 宁致书房。 宁延低着头,磨磨唧唧的走进来,“爹,我回来了。” “见过你娘了?”宁致起身,无奈的说道。 “见了。” “回来了就好,好好去休息吧。”宁致点头说道。 宁延抬头看了看宁致,鼓足了勇气说道,“爹,我有个事情想和您商量一下。” “爹知道,你二哥都给爹说过了,你要离开殷都是吧。”宁致将手中的毛笔放下,长叹一声。 宁延意外的点了点头,但一想是宁枫又不觉得奇怪了,自己的这点伎俩是瞒不过宁枫的。 “二哥,二哥都和您说了啊,那您的意思是。。”宁延小心的问道。 “为什么要离开殷都?”宁致转身看向宁延,看向宁致的目光,宁延第一次觉得父亲的眼神这么有震慑力,“躲避刺杀,在殷都太危险了,想出去避避。” “就这么简单?”宁致皱眉看向宁延,“没有别的理由?” “没有。”宁延当然不能告诉宁致离开殷都是为了躲避皇室招揽,只能这么说,当然了,这么说无论是对宁致还是对皇室那边都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不然他也就不会谋划这一切了。 “离开殷都后,去哪里?项州?”宁致没有再继续追问。 “游历天下,增长见识,也想二哥那样,走遍大奉河山。”宁延不假思索的说道。 对于宁延这番话,宁致倒是有些意外,“你在殷都害怕刺杀,若是去了外面,就不怕刺杀了?” “我。。”宁延不知道作何解释。 宁致无奈的摇了摇头,“也罢,出去也好,准备什么时候走,我和你娘给你准备一下。” “不用准备什么,爹,我三天后就走。” “这么着急?”宁致意外的说道,“不多待几天?” “不了,待的越长,看到您和娘后也就越难走了。”宁延摇头说道,是啊,他不得不早走,他若是这一走,宁老夫人肯定舍不得,而且皇室那边也不给自己多留的时间啊,思来想去,还是离开的越早越好。 “既然你要走,那爹就告诉你一件事情,希望你听完后,还能坚持你的想法。”宁致叹气道。 宁延一听,疑惑的看着宁致,“爹,您想说什么,孩儿听着呢。” “爹知道,这么多年,你们兄弟几个一直对当年的朔州刺杀案耿耿于怀,尤其是你;爹也知道,你们兄弟几个一直对爹不肯追查有意见,其实你们不知道,爹远远比你们更在意,暗地里也查了不少,也有了一些眉目。。”宁致缓缓说道。 宁延的眼睛瞪得老大,“你说什么,爹,你查出来是谁干的了?” “是一个叫中府的组织,这个组织以三朵流云为记,行踪诡异,飘忽不定,想要调查他们实属不易。”宁致看向宁延,眉头紧蹙,“而且,他们很有可能和皇室有关。” “皇室。。是陛下对宁家下的手?”宁延双拳紧握,手臂上青筋暴起,现在他开始明白为什么当初宁致不让自己查下去了,这越查越可怕,越到最后结果越让人难以接受。 “不一定,没有证据,只是推测。”宁致看向宁延,缓缓说道,“爹告诉你这些,并不是希望能留下你,也不是希望你报仇雪恨,一查到底;而是让你离开殷都的时候,没有心事,同时也让你知道,外面世界凶险万分,没有了爹和你几个哥哥在身边,你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遇事多长点心。” “知道了爹,那中府的事情,我几个哥哥都知道吗?”宁延低着头说道。 “就你二哥知道,这也是你二哥告诉爹的。”宁致缓缓说道,走到宁延身边,拍了怕宁延的胳膊,“就告诉你这些,三日后,安心离开殷都,不要再挂念家里。” “爹。。” “此番离家,一路凶险万分,你们兄弟几个的事情,就由你们自己解决,但你记住了,若是在外遇到危险,无论在哪,只要你叫一声爹,爹就会来。” “不管是谁,爹都不允许他伤害你,这殷都虽大,但困不住爹。” 宁延双眼通红,看着这个经常为了自己去给别人低声道歉的爹,心里一阵酸楚难受,“爹,你放心,孩儿一定会再回来的。” 宁致也红了眼,轻轻揉了揉宁延的脑袋,“好小子,长大了,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 “是,爹。。” 此番离京,实属无奈,为保家人平安,为求宁家声誉,孩儿不得不离京;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望二老珍重身体,勿为孩儿担心;这一走,纵使经历千万风险,也绝无二话;这一走,不愿他事,只愿家人平安,喜乐安宁。 长路漫漫,前程路远,我自当砥砺奋进,延路而行,绝不后悔。 风啸长林起,白马出殷都; 万里荒原平月色,千家种树少年歌。 我叫宁延,大奉礼国公之子,殷都第一纨绔。 第54章 宁延白衣出殷都 翌日。 纳雨青街送微凉,天色阴沉,雨后的街道湿漉漉的。 高远走在路上,刚出皇宫就听到了许多传言,都说宁延这次入狱之后害怕了,要离开殷都去项州,传言愈演愈烈,甚嚣尘上。 “少爷,咱们去哪啊?”高远身边的护卫拱手说道。 “先去胡府。。”高远眉头紧蹙,宁延刚刚从刑部大牢出来,估计一时半会是不会见自己的,既然如此,那自己也没必要去自找没趣,不管传言如何,只要宁延在殷都一天,自己就有的是时间耗下去。 胡府,胡统勋热情招待了高远一行。 “殿下,此番出宫可有要事?”胡统勋举杯说道。 高远同样举杯,饮酒下肚,“不知道胡大人对礼国公家五公子宁延了解多少?” 高远这话说完,旁边陪坐的胡尚仪直接杯子掉地,一个劲的咳嗽,这一咳嗽瞬间将高远和胡统勋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不好意思,我。。我呛住了。”胡尚仪抱歉的说道。 胡统勋也知道自己儿子和宁延的事情,跟着打哈哈,“殿下,见笑了。” “无妨的。”高远微微一笑,“这宁延在殷都可是有名的纨绔,胡大人不可能没听说过吧。” “是有所耳闻,不过这些后辈孩子的事情,老夫向来是不关心的,怎么?殿下对此人感兴趣?”胡统勋好奇的说道。 胡尚仪皱着眉头一直在旁边听着,心里奇怪,这宁延进了一次刑部就这么出名了,连太子都惊动了。 “到也不是感兴趣,就觉得既然是殷都第一纨绔挺有意思的,既然胡大人不清楚,那就算了。”高远喝了一杯酒,淡然说道。 话虽如此,人家胡统勋也不是傻子,这宁延肯定和高远有些关系,至于是什么关系他就不得而知了。 胡统勋看向胡尚仪,胡尚仪讪讪的低下头,起身拱手退去。 胡尚仪当即就要离开胡府,刚准备出门就碰到了高远的侍卫,“胡公子,这是要去哪里啊?” 看着侍卫来者不善的样子,胡尚仪摊手说道,“我爹和殿下在里面说话,我又插不上话,想出去走走。” “胡公子,您还是在府里多待一会吧,毕竟殿下身份特殊,请您理解。”侍卫拱手说道,语气生硬逼人。 胡尚仪无奈,只得尴尬点头,“行吧,我知道了。” 房间内,高远和胡统勋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对了,胡大人,刚刚看贵公子急匆匆出门的样子,可有急事?” “殿下多虑了,并无他事。”胡统勋陪着笑说道。 “胡大人啊,贵公子不会是找宁延通风报信去了吧。”高远随意的说着,可这却把胡统勋吓了一跳,“殿下说笑了,这宁延与犬子是同辈,在殷都多年也听闻那宁延纨绔之名,怎么可能与之同流合污呢。” “胡大人别紧张,我就这么一说。”高远笑着说道,“胡大人,我希望我们之间可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样对你我都好。” “是,老臣自当如此。”胡统勋低着头说道。 高远起身,整了整衣衫,笑了笑,“好了,多谢胡大人款待,今日多有打扰,告辞。” “老臣恭送殿下。” 直到高远离开,胡统勋的心才放下,“这个殿下和当今陛下不遑多让啊。” 。。。 三日之后,难得的好天气。 雨过天晴,晴空一鹤排云上,蔚蓝天空之上,燕莺飞过;街道上人山人海,殷都再度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好像三天前宁延当街杀人的事情并未发生一样。 宁府门口,一架马车停在门口,宁延一身白衣劲装,这可是关耘儿特意给他挑的,这不,关耘儿正在门口帮宁延整理衣服呢。 宁延本就俊逸,这一身白衣更让他多了一丝侠士风范,长发扎在身后,腰间配玉,一番白衣美少年的样子。 “二姐啊,今天我都要走了,你就不能开心点啊,搭拉着一张脸,都变丑了。”宁延看着眼前帮自己整理衣服的关耘儿,打趣的说道。 关耘儿撅着嘴,白了宁延一眼,“臭小子,你才丑了呢,我这才回来没几天,你就要走,真是的,都不多待几天,陪我玩会,我还想让你带我去珍宝斋吃好吃的呢。” “哎呀,你这不是有我二哥呢。”宁延嬉皮笑脸的说道。 看着旁边站得笔直,一脸严肃的宁枫,关耘儿不屑的撇了撇嘴,“就他啊,切,那次去吃饭不是人家欠他钱的样子,我才不要和他去。” “嘿嘿,二姐啊,你这么做就不怕二哥吃醋啊。”宁延笑嘻嘻的说道。 关耘儿一脚踢在宁延屁股上,“就你话多,走了都不让我开心点。” 两人打闹之时,宁致走了出来,程双双搀扶着宁老夫人跟在宁致身后。 “爹,娘。。”宁延急忙拱手行礼,关耘儿也跑会宁枫身边,跟着行礼。 宁老夫人红着眼看着宁延,拉着宁延的手说道,“延儿啊,路上常给家里来信,别让娘担心。” 看着宁老夫人眼泛泪花,宁延心里也不好受,“放心吧娘,我会的,您和爹也照顾好身体啊。” “东西都准备好了,一辆车够吗?”宁致在旁,虽说脸上毫无表情,但语气间还是很关心宁延的。 “够了,也没多少东西。”宁延点头说道。 说话间,苏敏和素素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了出来,看到门口众人赶紧行礼,“老爷好,夫人好,各位少爷,少夫人好。” “素素啊,你也要跟着去啊。”宁夫人转身看向素素,担心的说道。 素素点了点头说道,“我们都跟着去,路上总要有人照顾少爷起居。” “丫头,不仅仅是照顾宁延,你自己也得当心啊。”宁致皱眉说道。 素素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一旦自己单家小姐身份暴露,那这一路危险不比宁延少。 “老爷放心,素素明白的。”素素作揖说道。 两人将行李放到车上,宁延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时间也不早了,老宋头怎么还没出来。” “来了,来了,嘿嘿嘿。。”话音刚落,就看到老宋头拎着酒葫芦,一身粗衣麻布的走了出来,脸上脏的就跟刚从地下出来一样。 看到宋璟的时候,除了宁延,几人急忙拱手,就连宁致和宁夫人都颔首示意,“宋先生好。” “哎呦,都是老熟人了,不兴这一套。”宋璟赶紧扶起众人,继续笑嘻嘻的说道,“这五小子啊,非得让我跟着一块,我这老骨头二十年都没动过了,这次非得被五小子折腾废了不可。” 说完,走向马车,将自己身上的酒葫芦扔给素素,愣了一下,“呦,这两小姑娘也跟着去啊。” “宋先生好,这一路,有劳您了。”素素作揖笑道。 宁致走到宋璟身边,拱了拱手,宋璟急忙搀扶,被宁致伸手拦下,“宋先生,延儿的安危就靠您了,平安归来后,宁致必有重谢。” “切切切,这就见外了嘛,五小子我从小看到大,你放心,有我老头子一口气在,这小子就不会有事。”宋璟抠着鼻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宁致听到后,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多谢先生。” “延儿。。”程双双叫住宁延,宁延转身拱手,“大嫂。” “嫂嫂也没有什么能给你的,爹娘还有二弟弟妹他们都给你准备好了,就准备一些衣物盘缠,你不要嫌弃。”程双双身后的丫鬟将一个包裹递给宁延。 宁延笑着点了点头,接过包裹,“谢谢大嫂,延儿收下了。” 宋璟一屁股坐在马车上,“哎,老夫就当马夫了,五小子,走喽。” 宁延将包裹递给素素,翻身上马,烈马嘶鸣一声,宁延摸这马鬃说道,“这马不错啊。” “小延子,一路平安啊。。”关耘儿大喊道。 宁延微微颔首,勒马而走,“出发。。” 白衣少年出殷都,这年,他十七岁。 珍宝斋里,一女子推开窗户,望向城外,手里攥着那张银票,眼含氤氲。 。。。 殷都城墙上,奉字黑旗随风飘曳,抬头望向城墙之上,黑甲战士站的笔挺,手握长枪;声威尽显;让古老的城墙散发出了不一样的厚重气息。 城门口,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聂红衣纵马而至,腰间佩剑,冲着宁延拱手,“少爷,按您的吩咐,等候多时。” “五小子,还有人呢。”宋璟看着聂红衣,笑着说道。 马车缓缓驶来,驾车之人正是孔真玄,孔真玄冲着宁延颔首,聂红衣看了看宋璟,拱手说道,“宋先生好。” 宁延嘴角一弯,“孔爷爷,辛苦你了,我们出发。” 。。。 皇宫。 韩仲宣快步来到正德殿,“陛下,宁延要离开殷都了,今天出发。” “好盘算啊,当街杀人,锒铛入狱,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合理离开殷都的借口。”高祯一听就看穿了宁延的心思,随后起身说道,“我们都小瞧宁延了。” “陛下,这宁延要是去了项州,那项州不就更尾大不掉了。”韩仲宣皱眉说道。 “宁鹤本就是将帅之才,若再加上宁延,这项州倒还真是有些麻烦。”高祯缓缓说道,作为一国之君,他是绝对不允许有实力强大到不受控制的诸侯出现,平西王就是例子。 “陛下您的意思是。。”韩仲宣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 “殷都城外风水不错,让宁延留在那里吧。。”高祯淡淡的说道。 韩仲宣拱了拱手,“老奴明白。” 第55章 中府重显,九牛二虎 走出殷都城,看着外面的广阔天地,宁延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气,离开殷都城后,一股难得的轻松涌上心头,宁延深呼吸一口气,就连头顶的天空都觉得晴朗了几分。 “五小子,终于离开殷都了,觉得如何?”宋璟一出城就拿起酒葫芦一边赶马车一边时不时的往嘴里灌酒。 宁延骑在马上,淡然一笑,“这还没出殷都地界呢,等离开了殷都,那会估计才会觉得好一些吧。” “切。”宋璟在闷了一口酒,随意的擦了擦嘴,抬头看向天空,“五小子,看来有人不打算让你走啊。” “嗯?”宋璟话音刚落,一群黑衣人突然从四周杀出,手握钢刀,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将宁延一行人死死围住。 “刷。”聂红衣从马上一跃而下,护在宁延身边,孔真玄也运转真气,站在宁延身旁,谨慎的盯着四周的黑衣人。 “是你们。。”这些黑衣人宁延这辈子都忘不了,十年前的朔州刺杀,当时出现的也是这些黑衣人,手握钢刀,蒙面出现;若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些黑衣人手中的钢刀上都有一个流云纹饰。 四周的空气突然变得安静下来,素素和苏敏躲在车厢内连探头都不敢,宁延看着黑衣人,眉头紧皱,“你们应该就是中府吧。” “宁少爷猜得可真准,在整个大奉知道中府的可没几个人。”一阵苍老的声音从林中响起,一个穿着黑袍的老者还还出现,双手负在身后,“既然如此,那宁少爷今天更是走不了了。” “走不走得了你说不算,要我命的人多了,我人就在这里,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从我这拿走他了。”宁延坐在马上,不屑的看着眼前的黑袍男子。 男子微微一笑,天空突然响起一阵惊雷,数到雷电在宁延四周炸起,又是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手中还握着两团雷电真气。 “宁延,好久不见啊。。”来者正是雷亢山,自从江北镇一别之后到现在也有三个多月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见面了。 “雷亢山,又是你。”宁延怒目而视,“你是中府的人。”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中府的,但既然被你猜到了,老夫也不否认,是又如何。”雷亢山大大咧咧的说道,说完肆意的笑着。 这下聂红衣和孔真玄也有些紧张起来,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这边只有宋璟一个是半步神魄境,而中府这边雷亢山是半步神魄,而他身后的黑衣人明显还要告他一等,搞不好还是个神魄境。 “哼,雷亢山,就凭你们也想要本少爷的命,痴心妄想。”宁延双手紧握,一股淡黄色气息弥漫于掌心之上,不过就宁延现在聚魂境的修为在雷亢山面前,显然不值一提。 “就凭你?上次让你跑了,这次老夫要亲手杀了你。”雷亢山说完,大喝一声,惊雷阵阵,头顶天空瞬间阴暗起来,噼里啪啦的电闪雷鸣,看的人心惊胆颤。 这个时候,一直坐在马车旁喝酒的宋璟突然起身,从马车上跳下来,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眼睛,“哎,打扰我清静,让我看看是谁。” 这一看可把雷亢山吓了一跳,这怎么是宋璟啊。 “黝,这不就是那天被打得落荒而逃的雷亢山吗?这是怎么回事啊,上次打没挨够,这次还想来?”宋璟毫不客气的说道。 雷亢山气呼呼的看向宁延,看着宋璟的目光满是怨愤,确实,宋璟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正面对抗,自己绝不是宋璟的对手。 “纵横圣者宋璟,当真是冠绝武林啊。”黑袍男子终于开口了,随后雷亢山退在一边,黑袍男子缓缓走过去,接着说道,“不过在下还是想请教一番,还请先生赐教。” 说完黑袍男子还不忘鞠一躬,随后气息晃动,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三把银针。 “哈哈哈,赐教谈不上,不过揍你们还是绰绰有余的。”宋璟不以为然的说道。 “宋先生好大的口气,那就试试吧。”黑袍男子目光一冷,手中银针直冲宋璟而去。 银针速度极快,在呼吸间就冲到了宋璟面前,眼看银针就要穿过眉心,结果却在宋璟面前停了下来,金色真气挡在宋璟面前,任凭黑衣男子如何发力,银针就是不动丝毫。 宋璟伸出右臂,目光一冷,庞大的真气瞬间将银针振飞,黑衣老者眼疾手快,接住震回来的银针,“宋先生实力不减当年啊。” “哼,知道就好,这才只是开胃菜,你且看好了。”宋璟不屑的说道,说罢,整个人凌空而起,脏乱的头发飘在身后,那原本电闪雷鸣的天气在这一刻都变得安静了起来。 雷亢山急忙催动真气,想要用天地异象强压宋璟,只见刹那间电闪雷鸣,乌云密布,狂风骤起。 然而此时的宋璟却是纹丝不动,金色真气从天而降,将宋璟等人包裹在内,任凭外面如何,里面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宋璟的脸色格外严肃,阵阵金色真气不断往头顶汇聚,很快一阵空灵的声音就从金色真气中响起,“可曾见过九牛二虎。” “嘭。”狂风骤雨中炸出一声巨响,雷亢山双手发力,眉头紧皱,表情异常吃力。 昏暗的天色里,一道金光突然出现,给黑暗的天空抹上一丝光明,黑袍老者脸色很差,“这就是纵横圣者的实力。” “轰。”话音刚落,雷亢山死命维持的乌云雷电骤然溃散,金光璀璨,由内而发,天地异象溃散,雷亢山喉咙一甜,一大口逆血喷出,强大的反噬让雷亢山直接单膝跪地,捂着胸口,不停的喷着血。 此时的宋璟头顶上空,金色真气不断凝结,形成一个六芒光阵,宋璟目光闪烁着金光,“九牛二虎。” “哞。”金色光阵中发出一阵牛吼声,很快,九头浑身散发着金色气息的巨牛狂奔而出,直冲雷亢山和黑袍老者而来。 看着熟悉的九牛狂奔而来,雷亢山瞬间感到一股庞大的压力直冲面门,急忙运转真气,身后的黑袍老者一步迈出,双手前伸,六把银针挥出去,直冲九牛。 “嘭。”第一头金色巨牛应声而散,不过黑袍老者也后退了三步,六根银针三根坠地。 宁延抬头看着眼前一幕,深感惊讶,这就是强者间的碰撞,恐怖无比。 “轰。。”第二头金色巨牛也被击溃,但黑袍老者又向后退了三步,银针只剩下了最后一根。 宋璟双拳紧握,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但仍倔强的伫立在半空,他知道自己不能倒。 “哞。。”第三头金色巨牛继续前冲,迎面撞上最后一根银针,随着一声剧烈的轰鸣,银针坠地,金牛溃散。 黑袍老者稳住身形,雷亢山双手结印,雷电真气冲向宋璟,噼里啪啦的电弧在半空炸响,宋璟身前,六头巨牛再度冲出,金光闪烁。 如果说上次的江北镇是宋璟小试牛刀,实力初显的话;那么这次的城外之战,就是宋璟的全力一击。 “纵横圣者。。”宁延呢喃道,现在的宋璟实力远不如当年,那要是在巅峰时期,那得多强。 “喝。”宋璟厉声大吼,头顶六芒光阵散发出璀璨霞光,黑袍老者双手不停的颤抖,缓缓伸出右手,黑袍老者沉声说道,“还真是难缠啊。” 纵有四气,横有八方;捭阖无道,天人共殊。 “破。”随着宋璟话音落下,六头巨牛狂奔而出,直冲雷亢山和黑袍老者而来,两人见状,急忙抽身离开。 平地起惊雷,地面上直接被炸出一个数十米宽的深坑,而在深坑的一边,雷亢山和黑袍老者同时收回真气,站在坑边;此时的宋璟也缓缓收回真气,落在深坑另一边。 看着地面上的深坑,宁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此时宋璟缓缓开口,“就凭你们两个,还拦不住我。” “纵横圣者名不虚传啊,今日算是领教了。”黑袍老者冲着宋璟拱了拱手,说罢挥了挥手,“撤,让他们走。” “啊?”雷亢山有些意外的看着黑袍男子,“就让他们这么走了?” “宋璟实力远在你我之上,今日若是强行留下宁延性命,只怕是要玉石俱焚啊,这个险,不值得冒。”黑袍老者低声说道,目光变得冷峻。 雷亢山握了握拳头,盯着宋璟愤愤说道,“又是这个宋璟,屡次坏老夫好事。” “走的了初一,跑不了十五,只要离开了殷都,咱们就有的是时间。”黑袍老者淡然说到。 “哼,这宁延,早晚杀他。”雷亢山皱眉说道。 “宁延。。”黑袍老者盯着宁延,喃喃自语道。 宋璟冲着两人拱了拱手,“多谢了,五小子,咱们走。” 宋璟重新回到马车,聂红衣和孔真玄两人也翻身上马,在前开路。 宁延翻身上马,在黑袍老者和雷亢山盯着他的同时,他也盯着他们,似乎在说,这事,没完。 第56章 告离殷都,泛舟滏河 在离开了殷都城郊后,宁延长舒一口气,骑马故意放缓速度,来到宋璟身边,此刻的宋璟正靠在靠在车厢上打呼噜。 “老宋头,老宋头。。”宁延大声喊着。 宋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揉了揉眼睛,看到是宁延后,无奈的说道,“放心吧,他们是不会追来的。” “不,老宋头,我有事想问你。”宁延喊道,宋璟无奈起身,看向宁延,“想问什么啊。” “你的实力,当真能对付的了雷亢山和那个怪老头?”宁延讪讪说道,他记得当时在江北镇,宋璟告诉过他自己实力已经不是神魄境,然而就刚刚那一招九牛二虎,能强行将雷亢山的天地异象冲破,怎么看都给人一种很神魄境的感觉。 “哎,对付的了什么嘛,说真的,那个黑袍老头的实力不弱,应该不在我之下,刚刚他们只不过是被我唬住了,刚刚那招九牛二虎,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真气了,即便那样,我连二虎都召唤不出来;说真的,要是他们心再狠一点,咱们都得死在那里。”宋璟淡然说道,说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啊?”宁延听到后,吓了一大跳,随后说道,“老宋头,那。。那他们放我们离开是为了什么啊。。” “惜命,实力越强的高手越是惜命,他们穷尽半生甚至一生才到达如今实力,历经无数艰辛,谁都不愿意中途陨落,死在他处;他们刚刚放我们离开,也是害怕我和他们玉石俱焚,我如今就是以邋遢老头,死就死了,他们可不一样,他们背后还有荣华富贵要享受,一旦发现奈何不了我们,就会放我们走。”宋璟起身伸了一个懒腰。 “这样啊,这么说他们还会来的。。”宁延凝眉说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喽。”宋璟靠在车厢上,打了一个哈欠,“好了,不要管这些了,最起码现在是安全了,累死我了,让我先睡一觉。” 宁延还想问些什么,但看到宋璟已经闭眼,也就没再多问,拱了拱手,随后纵马走在前面。 此时,日落西山,宁延望着夕阳的方向,不由得感慨,这殷都,自己出来了。 聂红衣快马来到宁延身侧,“少爷,出了殷都城,不远处就是潼阳了,出了潼阳,咱们就离开中州地界了。” “岁满香山上,红叶过潼阳,潼阳啊。。”宁延呢喃道,随即大喝一声,“本少爷,要来了。” 。。。 殷都,宁府内。 宁枫席地而坐,闭目养神,旁边的关耘儿着急的走来走去,几度想要开口又忍了回去。 “你晃来晃去的要干嘛啊。”宁枫睁开眼睛,不耐烦的说道。 “小延子这走的也有些时日了,你这个做二哥的都不关心一下你弟弟走哪里了。”关耘儿一屁股坐在宁枫面前,撅着嘴说道。 “有宋先生在,肯定没问题的,照离开的时间来看,应该差不多快到潼阳了。”宁枫缓缓说道,轻轻揉了揉关耘儿脑袋,“放心吧,没事的。” 关耘儿无奈的点了点头,“潼阳啊,那也快出中州。” 看着关耘儿的样子,宁枫笑了笑,但眼神里也满是担心,这出了家门可不比家里啊,也不知道宁延能不能应付的过来。 。。。 殷都城内。 宁延离开后,殷都城内多了不少关于宁延的传言,说的最多的便是宁延为了躲避刺杀,逃往项州了。 此时的一座小酒馆内,魏正淳和于公明坐在酒馆内,有一杯没一杯的喝着,食之无味。 “魏兄啊,这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于公明皱眉低声说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宁五少是个性情中人,在殷都能让他害怕的也就是皇室了,这次一个小小的刺杀就让他离开殷都,确实是有些牵强啊。”魏正淳也很疑惑,跟了宁延这么久,宁延什么人他也清楚的很。 “最近麻烦事还真不少,夫子要回青州,于公明啊,我可告诉你啊,夫子走之前可单独给你说过话啊,这你到现在都没告诉我呢。”魏正淳突然想起了什么,盯着于公明说道。 于公明讪讪的点了点头,“知道知道,夫子不让我随便告诉人,魏兄,你这别让我为难啊。” “切,夫子做事有自己的规矩,我不过问。”魏正淳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夫子有一句话我倒是听认同的。” “什么话啊?” “这殷都,水深着呢。” 。。。 国子监。 滏河自上而下穿过殷都,国子监在上游,此时的滏河上,一叶孤舟正在河面游荡。 小舟船头一个渔夫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不停的放网收网,每次收网都会有些收获,或鱼或虾。 在舟篷里,一白衣老头坐在里面,面前的火炉上熬着新鲜的鱼汤,咕嘟咕嘟这冒着白气,乳白色的汤汁伴随着阵阵香气,谁闻了都想喝上两口。 “小兄弟啊,你这鱼汤熬得不错啊。”老头抿了一口鱼汤,忍不住点头称赞。 前面捕鱼的渔夫听后,咧嘴一笑,“先生你谬赞了,我就是一捕鱼的,能拿得出手招待您的就这些了,您不嫌弃就行。” “术业有专攻啊。”老头满脸沧桑,忍不住感慨道,“可惜啊,这么好的鱼汤,老夫也只能饮此一次喽。” 渔夫诧异的看着里面的老头,“孔先生,您这是要离开殷都啊。” “是啊,来殷都也有些年头了,现在年纪大了,干不动了,要回去喽。走之前,再来滏河看看。”说话的老头正是国子监夫子,青州孔氏儒家的族长,孔真卿。 渔夫听到后,点了点头,怅然说道,“这人啊,上了年纪就会念家,很正常的。” “是啊,念家。”孔真卿看着眼前的鱼汤,忍不住红了眼睛,他那家多少年没有回去了,走的时候那小丫头才刚会喊爷爷,现在算来那丫头也该有小二十岁了,长成大姑娘了都。 “来之亦然,去之果然。”孔真卿从舟篷里出来,看着江面忍不住说道,“快哉,乐哉。” “孔先生,你们这些有文化的人讲话就是深奥,就这几个字,我愣是没听懂。”渔夫尴尬的笑了笑。 孔真卿也笑了,“没听懂好啊,听懂了反倒不好。” 旁边的渔夫再度一笑,“这个我知道,叫什么,那词语怎么说来着,哦,叫大智若愚是吧!” “哈哈哈,是是是,是大智若愚啊。”孔真卿捋着自己花白的胡须说道。 这一日,孤舟蓑笠翁,一直到日暮西山,孔真卿才回到国子监;回到国子监后的孔真卿只是草草的收拾了一番,然后就坐在蒲团上,盯着身后的历代夫子排位鞠了一躬,那身后的不仅仅是历代的夫子,还是自己的先祖。 “国子监,或许马上就不再是当年的国子监了,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孔真卿给你们行礼了,我这辈子自诩没做过什么错事,一直谨遵列祖列宗的教诲,授业解惑,为国为民;不过现在看来,晚辈有一件事是做错了,错怪了四弟,他说的或许是对的。”孔真卿眼泛泪花,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为人师,当传道授业解惑;为人兄,当立德正身齐家。。。” 孔真卿的房间里传来阵阵朗诵声,没人知道这个夫子在给谁朗诵,或许是要离开生活许久的国子监,自己给自己的宽慰和送别吧。 。。。 皇宫中。 高祯把韩仲宣喊来给自己磨墨,给高祯磨了大半辈子的墨,做起这些事来是得心应手。 “见过孔真卿了吗?”高祯一边拿起毛笔,一边说道。 韩仲宣点了点头,“见过了,也谈过了,夫子决心要离开国子监,而且拒绝了您的要求。” “哈哈哈,他要是不拒绝就不是朕认识的夫子了,有想法,敢坚持,挺好。”高祯笑了笑,随即手中毛笔一挥,一个硕大的“杀”字出现在纸上。 “苍劲有力,好似蛟龙入水,潜龙入湾;但笔锋太过凌厉,书法讲究内敛于其中,不露锋芒,陛下,您这是有心事啊。”韩仲宣看完这个字后,喃喃说道。 “还是你最了解朕,夫子名为孔真卿,他这个卿是天下人的卿,却不是朕的卿。”高祯缓缓说道,“他是一个合格的夫子,但不是一合格的大臣。” “青州儒家门生遍布天下,若是对夫子下手,老奴担心事态会一发不可收拾。”韩仲宣在旁低头说道。 “朕当然知道这些儒生们的本事,不过;朕也知道你们的本事。”高祯看向韩仲宣,将手中的宣纸掀开,“这个字送给你了,好好品鉴一番,或许能品出别的意思。” 韩仲宣颤颤巍巍的接过宣纸,那个“杀”字印入眼帘,看到韩仲宣冷汗直流。 “老奴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还有啊,宁延的事情先放放吧,有公孙家出手,咱们在后面看着就行,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手。”高祯神色轻松的说道。 下面的韩仲宣却是很明显的心事重重,就连磨墨的速度都慢了下来,听到高祯的话后,木讷的点了点头,“是,老奴明白。” 第57章 香山红叶,三堂潼阳 潼阳,坐落于中州东部边境,和潞州接壤,是中州东部重镇。 “香山满红叶,岁岁言潼阳。”因为大诗人杜进莲的一句诗,将原本叫做三堂的地方改名为潼阳,至于这个香山就是中州和潞州的分界线,香山之上满是枫树,每到秋季来临之时,漫山遍野都是赤红一片,宛如夕霞。 潼阳在改名前就是一座着名的关隘,大奉定都殷都后,为保京师,于是在香山依山而建了三堂关,作为入主殷都的门户,自打建成之日起,三堂关就肩负起了保卫京师的重任,数百年来不知有多少蛮子倒在关下,也不知有多少热血将士葬在香山上。 直到北境三州彻底成为大奉国土的那天后,三堂关才不用再遭受战火磨难,慢慢的人们在三堂关身后安居乐业,逐渐发展成为三堂这个地方,最后改名为潼阳;而那座古老的三堂关依旧伫立在半山腰上,恢弘肃穆,像一个战士一样,保护着身后的潼阳城。 酷暑燥热难耐,宁延他们有真气护体,倒不是很热,但是素素和苏敏不一样,两个女孩子热的香汗淋漓,再加上马车内空间狭小,很快就汗流浃背。 蝉鸣阵阵,看着眼前缓缓出现的酒肆,宁延轻轻一笑,“老宋头,前面有小摊,咱们去休息一下。” “呼呼。。”此时的老宋头还在呼呼大睡,聂红衣接过话说道,“上次一战,宋先生真气消耗过多,体力精力消耗过大,身体严重透支,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呢。” “这么严重吗?这都睡了好几天了。”宁延皱眉说道。 “少爷别担心,宋先生不会有事的。”聂红衣宽慰道。 宁延看着宋璟,无奈摇头,“也好,孔爷爷,那宋先生就拜托你照顾了。” 孔真玄点了点头,“交给老夫吧,少爷,你们去酒肆凉快一下,等到凉快一些我们再赶路,现在已经能看到潼阳的城墙了,晚上就在城里住吧,那样也安全一些。” “好。”宁延点了点头,从马上下来,伸了伸懒腰,冲着车厢喊道,“苏敏,素素,下来休息会。” 两个姑娘从马车上走下来,擦着额头的汗水,素素走到宁延身边,递过水囊,“少爷,喝点吧。” “不用了,这酒肆都有冰水,待会喝点那个解解乏,可热死本少爷了。”宁延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看到宁延等人赶来,那小二赶紧笑嘻嘻的迎上去,这单看宁延的穿着就知道肯定是大户人家,这大买卖可不能错过啊。 “呦,公子,里面请,我们小店有特制的杏花酒,要不要尝尝。”小二笑着迎接着宁延等人,一上来就推销自家的杏花酒。 宁延带着聂红衣,素素和苏敏找了一个有风的角落坐下,也不管小二的推销,“小二啊,把你们这的好酒好菜全拿上来,在拿一坛冰水给本少爷解暑。” “好嘞,您稍等。”小二快速退下,边走边喊,“冰水一坛,速上。” 很快,小二就带着一大坛冰水走了过来,“客官,您的冰水,吃的马上就到。” 一碗冰水下肚,冰冰凉凉的好不惬意,这一碗下去,瞬间感觉整个人都凉快了不少。 “少爷,这潼阳城军政一体,虽说三堂关早已经不驻兵马,但潼阳仍是个军事重镇,目前镇守在此的是车骑将军董平胜,是护国将军秦峰的手下,这秦峰可是国师秦万冢的儿子,太子高远的舅舅。”聂红衣皱眉说道。 宁延喝着冰水,听着聂红衣的话,嘴角一弯,“呦,太子嫡系啊,这么说来,咱们只要进了潼阳城,就等于是暴露在太子眼下了?” “是,目前殷都上下都意味咱们北上去了项州,这一但在潼阳泄露,恐对您不利。”聂红衣继续说道。 “就当今天子的本事,会不知道我去哪?”宁延不屑的说道,“这潼阳城咱们不仅要去,还要去会会这个董平胜。” “少爷。。”聂红衣正要说话,小二就端着酒菜走了过来,“几位,菜好喽,都是小店招牌,在送您一坛自家酿的杏花酒,请慢用。” “谢谢了。”宁延点头说道,素素帮着宁延倒酒,旁边的苏敏看着满桌酒菜,迟迟不敢动筷子。 宁延看到苏敏的样子,敲了敲桌子,“苏敏,怎么,本少爷都拿筷子了,你不拿?是看不上这些菜?” “少爷恕罪,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苏敏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就吃,哪来这么多废话,素素,你也吃。”宁延打断苏敏的话,直接就是一筷子。 苏敏担惊受怕的拿起筷子,迟迟不敢动,旁边的素素贴在苏敏耳边低语道,“没事的,吃吧。” 看着素素动筷,苏敏才小心翼翼的夹菜,这和少爷一个桌子吃饭,对苏敏来说还真是头一次,不过这次之后,她对宁延又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嗯,别说,味道还真不错。”宁延忍不住称赞道,“这比起珍宝斋的只好不差啊。” 杏花酒的酒香袭来,满满的杏花味,加上美酒的香醇,别说,这酒,还确实有点意思。 畅饮一杯,宁延闭眼回味,清凉香咧,入口浓醇;宁延缓缓点头,“小二,打包两坛杏花酒,带走。” 酒足饭饱之后,天气转凉,太阳也缓缓落下,宁延一行人再度启程,看着身后的酒肆旌旗随风轻摇,自己刚走,又有两辆马车赶到酒肆,这小二再次相迎。 宁延转过身,感慨道,“对于咱们来说,这酒肆不过是一个歇脚打牙祭的地方;对于那些小儿来说,这里是他们的生计。” 聂红衣听到宁延的话,忍不住回头看向宁延,“少爷,您说什么?” “没什么,对了,那两坛酒给孔爷爷和老宋头送过去没?”宁延轻声说道。 “送过去了,只不过宋先生还没醒。” “老宋头嗜酒如命,有酒在旁边,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醒来的。”宁延长叹一声,看着眼前逐渐高耸的城墙,开口说道,“入城。” 。。。 “奉”字黑旌旗随风摇曳,潼阳城将军府内,一红袍将军听着手下的汇报,将手边的酒盏推到一边,起身擦了擦沾满酒渍的嘴角,“礼国公家五公子啊,这不就是宁鹤的弟弟吗?” “是,将军,是宁鹤将军的弟弟。”旁边的副将低头说道。 董平胜笑了笑,眼角闪过一丝别样的神色,“宁鹤啊宁鹤,逮不到你,没想到碰到了你弟弟,哈哈哈,真是老天有眼啊。” “将军,要不属下去安排一下?” “不用,取我兵甲来,我要亲自去见见这个传言中的殷都第一纨绔。” “是。。” 夜晚的潼阳城幽静异常,因为是军政一体化管理,因此潼阳城有着很严格的宵禁。 然而此时宁延一群人走在街道上显得格外另类,宁延忍不住吐槽道,“服了,早说有宵禁啊,一进城才说有宵禁,这大晚上的,去哪找客栈啊。” “少爷,前面有官驿,要不要去打听一下?”聂红衣指着前面的驿站说道。 “可是咱们又不是官员,人家让住吗?”旁边的素素担心的说道。 “去看看再说,大晚上的,总不能露宿街头吧,走。”宁延径直往官驿走去。 这驿站也有分类,有些事官府办的叫做官驿,为的是让一些来往赴任的官员中途居住,当然了,这类驿站仅限官员借住,一般百姓是没有机会的;还有一些驿站是民间商户和官府联合建立的,这类驿站就可以让百姓居住,当然了价钱也比普通客栈要高不少;区分这两种驿站很简单,看驿站外的旗子,黑色的就是官驿,黄色的就是普通驿站。 但此刻在宁延他们面前明显是黑色旗帜,也就是官驿。 一到驿站门口,驿站老板就走出了拱了拱手,“这位大人,请将调令或者通关文牒出示一下,小人去登记一番。” “额。”聂红衣走出来,拱手说道说道,“我们不是朝廷官员,没有你说的调令或者什么文牒,就是天色晚了,碰到宵禁,这附近的客栈全关门了,就看看能不能在这里借宿一晚,您放心,哦我们不白住,给钱。” “啊?”老板的脸色瞬间变的严肃起来,和刚刚点头哈腰的简直判若两人,“搞了半天你们不少官府中人啊,不是你来这里干嘛,快走快走。” “店家,我们一行从殷都而来,身份都是非富即贵的,让我们住一晚,好处不会少的。”聂红衣说着就从袖口取出一大块银锭,放在桌上。 店家看了看银锭,无奈的摇了摇头,“几位啊,不是我故意为难你们,这驿站有驿站的规矩,我要是坏了规矩,别说钱了,脑袋都得没。” “这也是在潼阳了,要是在殷都,你胳膊早就断了。”宁延愤愤的说道。 “哎,年轻人,这么说就不对了啊,听你的口音是外地人吧,哎呦,你们太不懂潼阳的规矩了,要我说啊,你们啊,就先凑活一晚上,一切啊,等明天再说。”老板说完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就要走。 “嘭。”宁延一掌拍在门上,目光死死盯着老板,“老板,再商量商量。” “哎,你这是要干嘛啊,松手,这可是官驿,你别没事找事啊。”店家看着宁延的眼神,讪讪的往后退了退。 “今天晚上,你这驿站我还住定了。” “哈哈哈,你还真不能住。”一阵粗犷的笑声响起,很快,大街上就响起了甲胄摩擦的声音,宁延眉头紧皱,盯着眼前还还出现的将士,暗道,这下麻烦了。 第58章 意外之喜,宁鹤兄弟 甲胄声阵阵,火把将整个街道照的亮如白昼。 很快,一个穿着红甲,手持长枪,骑着骏马的男子缓缓出现在宁延面前,此人古铜脸色,胡子拉碴的,刚刚的笑声就是此人发出的。 只见男子转身跃下,将长枪丢给身后的将士,然后快步来到宁延身前,浓郁的酒味传来,宁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聂红衣赶紧往宁延身后靠去,目光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将军,生怕此人来者不善。 很快,官驿老板就开口了,看到男子的一瞬间,赶紧跪地叩首,吓得瑟瑟发抖,“董将军。” 董将军,在潼阳城能被叫董将军的能有几个,眼前的人估摸着就是董平胜了;不过想到突然出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执掌潼阳的大将军,宁延就觉得有些不自在,自己的名声有这么大吗? “没你事,你下去吧。”董平胜浑身酒气,厉声喊道。 驿站老板如释重负的屁颠屁颠的跑出去,宁延看了看董平胜,拱了拱手,“草民宁延拜见董将军。” 董平胜围着宁延走了几圈,仔细打量后,喃喃说道,“你就是殷都纨绔,本将军怎么看都觉得不像啊,细胳膊细腿的,能打过谁啊。” “将军,这些都是谣言。。”宁延心里暗惊,都知道自己殷都纨绔的事情,看来这个董平胜果然不一般。 “不管谣言与否,这里都不是殷都。”董平胜的目光突然变得冷峻起来,盯着宁延说道,“潼阳有潼阳的规矩,这宵禁令是本将军亲自下的,你们这半夜扰民已经严重违背了宵禁令,所以,你得跟本将军走一趟。” “将军,不至于吧。”聂红衣在旁拱手说道,“我们初来乍到,不知道还有宵禁,所谓不知情者无罪,还望您体谅。” “哈哈哈,本将军体谅不了,带走。”董平胜再度喊道,说完就挥了挥手,身后的将士瞬间涌上来,要将宁延带走。 聂红衣直接拔出佩剑,孔真玄也赶紧挡在宁延身前。 “嗯?”董平胜愣了愣,然后再度一笑,“怎么?过两招?” 宁延往前走出,看着董平胜,“董将军,我跟你走,不过我希望你不要为难我身后这些人,他们无意冒犯。” “哈哈哈,好啊,只要你跟我走,他们,本将军不仅不为难他们,还给安排住的地方。” “好,那就多谢将军了。”说罢,宁延冲着董平胜拱了拱手,随即就要跟着董平胜离开。 “少爷。。”聂红衣着急的说道。 宁延转身摇了摇头,“没事,我相信董将军是不会为难我们的。” “嗯?”董平胜笑了笑,自顾自的翻身上马喊道,“收兵。” 看着宁延被带走,聂红衣眉头紧蹙,作势就要冲上去,孔真玄直接拦下聂红衣,“不要冲动。” “那少爷他。。” “没事的,还不知道董平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先看看再说。”孔真玄凝眉说道。 这刚来潼阳第一天,宁延就被带走了,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不过,董平胜还算言而有信,给他们果真安排了住处。 。。。 潼阳城将军府。 董平胜下马挥了挥手,身后的人径直散开,宁延看着眼前的将军府,疑惑不已。 “进来吧,还愣着干吗?”董平胜喊道,说罢就往府里走去。 宁延诧异的跟在董平胜之后,这里是将军府,这董平胜好好的把自己喊来将军府干什么,难不成他还有别的盘算。 想到这里,宁延便谨慎起来,双拳紧握,仔细打量着身边的一举一动。 穿过甬道,大院,一直走到董平胜书房都没有任何异动,这倒是让宁延更疑惑了。 自始至终,董平胜就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走进书房后,自顾自的脱衣卸甲,换上常服,等到一切结束后,喝退身边下人,“你们先下去吧,我不喊你们,你们不准进来。” “是。”身旁的下人缓缓退下,整个书房就留下了宁延和他两人。 看着董平胜的样子,宁延心里猛地产生一股不详的预感,想起来在殷都时候百姓议论自己的那四个字,断袖之癖。。 想到这里,宁延就更加恶心了,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宁延是吧,你大哥是宁鹤。”董平胜不动声色的说道。 “是。。” 宁延暗道完了,这还跟自己大哥有关系,这下真的惨了,先是太子,后又是宁鹤,再加上今晚这事,这下真完了。 只见,董平胜缓缓起身,拿起酒盏来到自己身边,宁延双拳紧握,“董将军,你要干什么?咱们有事说事,搞这些下三滥的可就不是君子做派了啊。” 董平胜一把搂住宁延,吓得宁延一个哆嗦,下一秒,一阵爽朗的声音就在宁延耳畔响起,“哈哈哈,兄弟,没吓到你吧,这杯酒就当是哥哥给你赔罪了。” 说完,董平胜就把慢慢一盏酒灌到了肚子里,这下该宁延懵了,宁延眨巴着眼睛,看着董平胜,一脸困惑,“董将军,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董平升拉着宁延坐到案几上,再度一笑,“还真是长的不赖,要是个女子,必是上等美人。” 宁延尴尬一笑,“将军,别拿我开玩笑了,您这是。。” “哎,宁鹤这个兄弟当的真不行,连兄弟我都没给家人提过,本将军就简单说一下,我叫董平胜,大奉车骑将军,潼阳城守将,同时,也是你大哥宁鹤的好哥们,哈哈。。”董平胜说完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啊?什么?”这下还宁延楞住了,“您,您和我大哥是哥们,你们,你们没有过节啊。” “什么过节,你要说有的话,还真有,那臭小子说好了从项州回殷都后,来找我喝酒,结果都快半年过去了,人都没见,哎,真是的。”董平胜愤愤的说道,“也就是我抽不开身,等哪天逮到他了,非得好好灌他一顿不可。” “这样啊。。”宁延讪讪的笑了笑,“吓死我了,董将军,那您刚刚那是。。” “城里人多眼杂,不做个样子,瞒不过去。”董平胜笑道,然后叹了一口气,“这殷都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你呢,我要不做点什么,那怎么行。” 这下宁延明白了,这董平胜刚刚是和自己演戏呢,“谢谢将军,敢问一下可否是太子殿下?” “嗯?太子?”董平胜疑惑的看着宁延,“是和太子有点关系,毕竟秦将军也是太子的亲舅舅啊。。” “是秦峰将军。。”宁延皱眉说道。 “哎,不说这些了,对了,兄弟,你们这是要去哪啊?”董平胜好奇的问道。 宁延苦笑着摇了摇头,“将军,说真的,我也不知道,殷都待不下去了,就想出来转转,散散心。” “这样啊,对了,以后不要叫我将军了,叫我董大哥。”董平胜乐呵呵的笑了笑,“当初在御军府,我,你大哥,还有卫玉楼那小子,卫玉楼你知道吧,现在的御军府司君,哎,这小子也真是命好;我们三当年那关系那可是真的没得说,你叫我一声大哥不吃亏。”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这下宁延突然明白为什么当初大哥要自己找司君帮忙了,原来是这样啊,“那董大哥,做弟弟的敬您一杯。” “哎,懂事,比你大哥强多了,来,喝。”董平胜笑嘻嘻的说着。 “董大哥,刚刚秦峰将军您说了一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宁延好奇的问道。 董平胜的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看着宁延,轻声说道,“你在殷都的事情我大概知道一些,秦峰将军是我的顶头上司,他的命令我不敢不听,军人嘛,就要听军令;他的意思是这中州地界,你不能出。” “什么?”宁延皱眉说道,“这离开了殷都都不行吗?” “哎,殷都那些官员花花肠子多着呢,不过兄弟你放心,这潼阳啊我说了算,明天一早你就走,出了事,我担着。”董平胜拍着胸口说道。 “可是董大哥,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秦将军会不会对你不利啊?”宁延担心的说道。 董平胜不屑的笑了笑,“他能拿我怎么办,充其量就是夺我的军权官职,再说了,这地方我也不想待了,天天都要看那些文官的脸色,那些人天天拉着个脸,早看够了,离开了也好,回到老家,种个地什么的,也能活不是。” “董大哥,您是真敞亮。”宁延敬佩道。 “哎,当初要是听了你大哥的话,跟他去项州,哪有这么多事啊。”董平胜眼神有些红,看着宁延,“不说当年的事了,天色不早了,你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安排你出城。” “董大哥。。” “就这么说定了,快去休息吧。” 宁延只得拱手,董平胜大喊一声,“来人。” 门外的婢女推门而入,“将军。。” “带宁少爷下去休息。。” “是。。” 宁延走后,董平胜打开窗户,深呼吸一口气,这一刻的他也是难得的轻松。 第59章 走不好走,留又难留 在这殷都众多武将之中,有那么七人被称为“大奉七星”,礼国公宁致,武道平常,不到一品,不过手底下将才无数,打起仗来运筹帷幄,气势恢宏,安定西北,成就国公之名;义国公单方,忠勇无双,智计无数,喜欢兵行险着,以计取敌,与礼国公宁致并称“大奉双雄”。 仁国公程缘尤善守城,曾创下三千兵马对两万羌兵死守城池十五天的神话,被称为“大奉最坚固的盾”。第四位便是信国公徐度,如果说仁国公是最坚固的盾的话,拿信国公就是最尖利的矛,信国公可以说是最会打攻坚战的将军,手下的六千“血字营”为大奉不知拿下了多少城池国土;第五位智国公唐云天,这是唯一一个不是武将的武将,作为大奉五大国公中的智囊,对大奉抵御外敌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这第六位便是如今皇后公孙云屏的哥哥,镇南将军公孙长风;在军事方面的造诣,公孙长风绝不次于五位国公,当初若不是因为外戚的关系,公孙长风怎么说也是一个国公;这最后一位便是另外一个外戚,也就是太子的舅舅,国师的儿子,大奉护国将军秦峰,同样的境遇,也是没有做成国公,但秦峰比起公孙长风多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那就是心计。 攻敌先攻心,这句话在秦峰这里得到了充分的证明,不过也是因为如此,显得秦峰整个人都有些阴翳腹黑,诡谲难测。 而此时的潼阳城外,一众兵马簇拥着秦峰正往潼阳城赶去,秦峰留着一抹小胡子,眼神满是厉色,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脸色蜡黄,左脸更是有一道渗人的伤疤,据说是当年为救先皇被箭矢划伤的,也是如此才有了如今秦家在大奉的地位。 一阵马蹄声响起,斥候飞快从潼阳城赶来,见到秦峰后,单膝跪地,将信件送上,“将军,城内来信。。” 秦峰左手一挥,信件自然而然就到了他的手上,打开信件,看到里面的内容后,秦峰嘴角一弯,“宁延,本将军有些好奇,你究竟是何许人也。” 清晨时分,董平胜穿上赤红战甲,脸色是难得的凝重,长枪在手,身后的副将面露难色,“将军,秦将军就在城外了,您真要放宁延离开。” “哎,秦将军为何要将宁延带回殷都,不就是为了逼迫礼国公支持太子嘛,照我看啊,宁延离开殷都八成也是为了此事。”董平胜皱眉说道,“根据我对宁鹤的了解,他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的,所以,这个忙我必须得帮,再说了,城主这个位置我也不稀罕,丢了也就丢了,对我来说也算一种解脱。” “将军,宁鹤将军真的值得您这样做吗?不惜与秦将军为敌?”旁边的副将叹气道。 董平胜笑了笑,眼神里满是坦然,“这不是值不值的问题,而是兄弟间的情谊,我相信若是将我换成了宁鹤将军,他也会做同样的选择,这天下并不只是非黑即白,别人要做什么样的人我们无法决定,但自己要做什么样的人却是可以决定的。” “将军。。”副将看着董平胜,眼神中满是敬佩。 董平胜笑了笑,“好了,时间不早了,秦将军也该到了。” 。。。 城主府外。 宁延站在门口,回头看去,身边的副将冲着宁延拱了拱手,“宁公子,我只能送您到这里,城门口已经打过招呼了,您放心走吧。” “等会,董将军呢?我要是走了,他会怎么办?”宁延一把拉住要走的副将,皱眉说道。 副将无奈的说道,“秦将军今天到潼阳了,董将军去见秦将军了,至于董将军的事情,您就不要过问了,赶紧走吧。” 说罢,副将就往府内走去,宁延站在门口,神情严肃的说道,“秦峰来了,那董大哥不是危险了。。” 按照副将给的地址,宁延来到了一家客栈,客栈外,聂红衣和素素已经收拾好马车了,看到宁延回来后,素素激动的跑过去,“少爷,您回来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就等您回来出发呢。” “都收拾好了?这么快。”宁延疑惑的看着素素,诧异不已。 聂红衣走过来,躬身说道,“一大早,董将军就让人来信了,说赶紧收拾东西,等见到你就离开潼阳,一刻都不要耽搁。” “这样啊。。”听到这话,宁延的神色更加严肃了。 聂红衣继续不解的说道,“公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看您的样子,好像并不太愿意离开了。” 宁延看着聂红衣摇了摇头,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开口说道,“这潼阳城我们确实要离开,但不是这样的离开,而是光明正大的离开。” “啊?”聂红衣不解的看着宁延,有些没有明白宁延的话的意思。 宁延便将自己昨晚的经历和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听到这话后的聂红衣也是满脸惊愕,“公子,这可以吗?” “绝对可以,相信我。”宁延自信满满的笑了笑,“董将军这么帮我,我们不能对不起人家啊。” 。。。 潼阳城外。 艳阳高照,董平胜骑着战马,带着无数扈从从潼阳城内赶了出来,一路绝尘,马蹄践踏使得烟尘四起。 城外三里之地,看着满地烟尘,秦峰挥了挥手,停下不动;少顷,就看到了一身红甲,严阵以待的董平胜。 “末将董平胜拜见秦将军。”董平胜持枪行礼。 这一幕让秦峰很是不满,“董将军,这是何意?见本将军,至于披甲持枪吗?” “将军多虑了,披甲是想告诉秦将军,这潼阳城您只怕是要晚些时候进去了。”董平胜面不改色的拱手说道。 秦峰身后的亲卫一瞬间就来了脾气,左边的亲卫指着董平胜大喊,“董将军,你这话什么意思?秦将军你都敢拦,不要命了。” “将军勿怪,潼阳城已有数年不曾见过兵甲,秦将军还有身后的各位各个披甲带刀,恐怕会在城内引起不必要的骚动,所以,末将再次恳求秦将军晚些时候入城,等到宵禁之后,百姓安息,再入城也不迟。”董平胜继续拱手说道。 “董平胜,你好大的胆子啊,来城外见本将军就是为了说这事,我大奉百姓尚武荣军,何时惧怕过军士刀兵;以如此荒谬的借口来拦本将军,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秦峰怒吼道,这一声怒吼,就连脚下的尘土都被震的四散而起。 董平胜轻轻一笑,抬头看向秦峰,“秦将军,事实就是如此,我是潼阳城百姓的父母官,我要为百姓着想,不管您信也好,不信也罢,这城您现在是绝对不能进的。” “大胆。”秦峰身后的将士纷纷拔出腰间佩刀,指向董平胜。 董平胜身后的扈从愣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 秦峰看向董平胜,眉头紧蹙,“董平胜,你是在逼本将军吗?别忘了你城主的位置是谁给你的,也别忘了,本将军来潼阳的目的是什么,耽搁了大事,你负不起这个责任。” “秦将军大恩,属下没齿难忘,不过您若是因此夺了末将城主之位的话,那末将甘愿受罚。”董平胜再度拱手说道。 “董平胜,你。。”秦峰气愤无比,手掌心的真气躁动不已,眼露凶光,若不是因为这里是潼阳城,他早就动手了。 他秦峰这次来潼阳本来就是偷偷来的,按照自己父亲秦万冢的指示将宁延带回殷都,既然自己大外甥下不了手,这个手就由他们父子两来下,无论如何都要让太子得到宁家的支持,这不仅仅是在帮助太子,还在帮助他们秦家。 董平胜也料到了秦峰不敢自爆身份,于是有恃无恐的站在原地,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拖足够多的时间,保证宁延顺利离开中州,只要宁延安全到了隔壁的潞州,自己怎么样都行。 “哈哈哈,小人姿态,小人姿态啊。。”突然,一阵狂妄的笑声从城头上响起,这声音通过真气加持,传的很远很远,不仅仅是正在对峙的秦峰和董平胜,就连城内的百姓都被这一声吸引了过去。 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高耸的城墙上,黑旌旗下方,一个年轻人手握旗杆,站在城头上大笑不已,再仔细一看,那不就是宁延吗? 看到宁延的一瞬间,董平胜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这小子怎么现在还没走,还如此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城头上,他是不怕秦峰上去抓他吗? 秦峰看着城头的年轻人,挥了挥手,身后的亲卫打开手里的画像,秦峰再三对比之后,喃喃笑道,“这就是礼国公之子宁延吗?还真是狂孛不堪,不知死活啊,敢站在城头上如此大喊,是看不起本将军吗?” 宁延自然也知道自己这一嗓子喊下去,就等于把自己推向风口浪尖,不过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了,看着站在董平胜对面的将军,他心里清楚,这就是那个副将口中的秦将军,太子高远的舅舅,秦峰。 四目相对,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浓浓的敌意;这秦峰确实厉害,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宁延,就能把宁延盯得不敢对视,感到一股默默的压力。 第60章 攻心为上,你奈我何 敢站在城墙之上,冲这三里之地之外的秦峰大喊大叫的,整个大奉估计也就只有宁延敢这么做了。 看着秦峰的目光,宁延感到一阵恐怖,这目光中不仅仅有敌意,还有一股只有久经沙场才会有的杀气,宁延急忙躲开秦峰目光,身后的城墙下,聂红衣和孔真玄护在他两侧,城墙上的将士都是枪尖直指三人,小心谨慎的站在四周。 很快,董平胜的副将在听到有人擅闯城头后来到了城墙,在看到是宁延等人后,楞住了,“宁延,你干什么?” 宁延没有时间理会这个副将,聂红衣拱了拱手,代替宁延开口道,“将军,还请理解,若是不想董将军因为我们而丢掉官职,丧失性命的话,就请您不要阻拦,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要救董将军而已。” 副将听了这话,眉头紧蹙,思索再三后,挥了挥手,“都把武器收起来。” 聂红衣拱手致谢,“多谢。” 此时,城墙外的董平胜是一脸懵逼,这宁延到底在干什么,让他走他不走,不走就算了,还站在城头如此挑衅,这不是不把秦峰当人吗? 此时的秦峰冷笑一声,看着董平胜,“董将军,如此嚣张的年轻人可不多见啊,看来本将军是误会你了,潼阳城内的百姓确实见不得刀兵啊。” 董平胜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刚刚那番说辞本就不指望秦峰相信,就打算跟秦峰硬碰硬,强行让宁延离开,而秦峰善于心计,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可是又因为身份问题,不能出手,等最后等宁延离开后,只能拿自己开刀,在早上穿上甲胄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了这个准备。 而如今宁延明目张胆的站在城头,就等于给董平胜洗脱了嫌弃,大家心里的明牌都是宁延要离开潼阳,而如今宁延就站在那里,就证明董平胜和宁延没有关系,到现在的所作所为都和宁延无关;而秦峰也不傻,看到宁延出现的一瞬间就懂了,至于那句话的百姓见不得刀兵,纯粹是顺坡下驴了。 只不过宁延这么做,是让董平胜安全了,但自己却被危险了。 宁延站在城头继续大喊道,“一个小小的潼阳城,居然妄想把本少爷困在这里,真以为这里是殷都了,告诉你们,除了殷都,谁都困不住本少爷,哈哈哈。。” “这臭小子在说什么。”董平胜忍不住皱眉喊道。 下面的秦峰却是满脸戾气,“殷都?” 看到下面没有反应的宁延再度喊道,“你们听好了,本少爷叫宁延,从殷都来的,殷都第一纨绔就是本少爷,我知道,恨我的人很多,暗地里骂我的也有很多,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你们尽管来吧,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大的胆子。” 这个时候董平胜再也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秦峰,看到秦峰岿然不动的样子,咳咳两声,“秦将军,对不起,是末将失职,这就拿下此人。” “不用,他不是说了嘛,他叫宁延,礼国公之子,对他动手,你想招惹宁家吗?”秦峰皱眉说道,“好你个宁延,不简单啊。” “可是,将军,难道就任凭他如此放肆?”董平胜担心的说着,当然了,他担心的是宁延。 “他自己会离开的,不必理会。。”秦峰牙关紧握,死死盯着宁延。 看到下面众人没有动静,宁延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好,没人动手是吧,各位啊,机会我给你们了;是你们不动手,我相信各位都是行得端,坐得正的磊落之人;背后戳刀子的事情是不会干的,用那种小人之举杀了本少爷,你们脸上也无光是不是,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想杀我者,尽管来。” 宁延狂妄一般的大喊大叫在潼阳城内回荡,潼阳城内的百姓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城头上的宁延,在想这人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你是殷都纨绔就是呗,关我们什么事啊,真是的,跟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徒增笑柄。 秦峰目光死死盯着宁延,“宁延,你这帽子挺会带啊。” “将军,我上去杀了此人。”秦峰身后的将士气呼呼的喊道。 “你干嘛,宁延的话你没听到吗?想杀的人尽管去,你这一去不就把本将军暴露了,先不说殷都陛下那边,就宁家的怒火你承受的住吗?”秦峰皱眉说道。 身后的将士无奈退下,“是,将军。” 秦峰产叹一声,这次算是碰到对手了,宁延自爆身份将自己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看似危险,实则安全,毕竟谁都不敢明目张胆的对礼国公之子下手,就连高祯都不敢如此,他秦峰又怎么敢,而且要是宁延过几天出现在殷都,那才热闹,就宁延这胡言乱语的本事,保不齐把自己卖出去,到时候自己骑虎难下,帮不了太子不说,还给秦家惹得一身骚。 “好;我宁延感谢你们高抬贵手,今日,本少爷若平安离开潼阳城,定不会忘记各位。”等了许久都没有动静,宁延站在城墙上,冲着下面拱了拱手,拱手的方向正是秦峰的位置。 秦峰咧嘴一笑,强忍着马上要爆出来的怒火,呢喃道,“纨绔?都被他骗了,一个人精。” “将军,我们怎么办?”身后的将士讪讪的说道。 “董将军,既然潼阳城不方便进入,那本将军改天再来。”秦峰转头对着董平胜说道,“还有,此人是礼国公之子,好生招待,安全送出潼阳,也算本将军尽了地主之谊。” “是。。”董平胜看着秦峰,诧异的点了点头。 秦峰勒马转身,“我们走。” 日落黄昏,宁延站在城墙上,看着秦峰等人缓缓退去,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随即长叹一声,跳下城头,这一下紧张的脚一崴,差点摔倒,还好被聂红衣扶住了。 “公子,没事吧,你这样太危险了,幸好没事,吓死我了。”聂红衣担心的说道。 旁边的孔真玄则是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宁延,宁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微微一笑,脸色苍白无比,冲着副将拱了拱手,“多谢了。” 少顷,当宁延从城头上下来的时候,董平胜刚好提枪从城外赶回来,一看到宁延,就翻身下马,走到宁延身边,一脸不满,“宁延,你这是干什么,让你走你没听到吗?刚刚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幸好秦将军走了,不然,你这小命就得交代在这。” 宁延笑了笑,看着董平胜,“董大哥,我要是走了,今天交代在这的就是你了,而我如今这么一闹,不仅你没事,我也会没事,两全其美,不是更好?” “你。。这是预料到了秦将军不会为难你?”董平胜意外的看着宁延。 宁延微微颔首,故作神秘的说道,“这是个秘密。” 董平胜无奈一笑,看着宁延,已经开始有些赏识这个年轻人的胆识了,“不过看这天色已晚,你们今天是走不了了,要不在留一晚上,明天再走?” “董大哥,好意心领了,不过啊,我们还是越早走越好,你说对不对。”宁延笑着说道,缓缓起身,冲着都是拱了拱手,“董大哥,恕弟弟直言,您今日之举,实在是太危险了;还有就是留在潼阳吧,这里的百姓需要你。” 董平胜略微思索,随即点了点头,“我会认真考虑你给的建议的,多谢。” 宁延转身看了看街道,只见街道上,一个断臂老头正喝着杏花酒慢慢悠悠的赶着马车,和宁延目光相对后,边笑边招手,漏出满嘴黄牙。 宁延也笑了笑,再度拱手,“董大哥,我们有缘再会。” 宁延,聂红衣翻身上马,孔真玄则来到马车上,素素自然的让出了车夫的位置,在董平胜等人注意下,两辆马车缓缓驶出潼阳城,夕阳下,宁延的背影被拉的很长,董平胜看着宁延的背影,感觉很像宁鹤,不,这绝对不是宁鹤,就是宁延。 “将军,此人年纪轻轻,但我怎么有些看不明白呢。”旁边的副将同样看着宁延,感慨道。 “我也看不明白,不过我相信我们会再见的,再见之时,他会让我们更看不明白。”董平胜怅然道。 。。。 潼阳城外。 宁延一边骑马一边看着眼前的香山,怡然自得。 聂红衣跟在宁延身侧,好奇的说道,“公子,今天您的情况万分危险,还有,您是如何让断定秦将军会让您安全离开潼阳的。” 宁延笑了笑,缓缓说道,“秦峰此人我听父亲提起过几次,此人喜欢心理博弈,尤其是在打仗之时,喜欢推崇不战而屈人之兵,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出兵的;我刚刚那番话一是告诉他除了殷都没有地方能困住我,若是想带我回殷都,得有媲美殷都方面的实力,你仔细想想实力都媲美殷都了,那龙椅上的那位会熟视无睹?而之后我自爆身份,甚至不惜口出狂言,也是为了告诉他,不要轻易出手,我背后是宁家;他这一动手既得罪皇室又得罪宁家,所以为了自己,也为了秦家,秦峰是绝对不会动手的;最后的感谢则是真的感谢他;像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秦将军也知道,一旦摆在了明面上,他就是必输无疑。” “所以,您在自爆身份后,就料定秦将军不会对您下手了?”聂红衣惊愕道。 宁延点了点头,看了看正在赶车的宋璟,转身说道,“秦峰是个聪明人,他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而且,他这个人也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坏。” 第61章 夜宿香山,痛苦往事 殷都禁卫军由来已久,殷都建都的第二天,大奉太祖皇帝就组建了禁卫军,用以保卫京师,而如今禁卫军已经发展到了五万人,且直接听命于当今天子,和御林军一样,不受兵部调派,只听天子调令。 而今天的禁卫军统帅,则是护国大将军秦峰,五万大军平日里待在殷都城内的不过三四千人,剩下的大军则驻扎在城外,分散在殷都四周,用以应对突发情况。 从潼阳城无功而返的秦峰走进军营,脸色很是难看,身后的亲卫看到秦峰的样子,也有些气不过,“将军,这董平胜也太不知好歹了,只要您一声令下,我这就带人去把他绑来见您。” “不用了。”秦峰皱眉说道,“董平胜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现在宁延已经走了,再搭上一个将军,不划算。” “可是将军,今天要不是他在城门口阻挠,我们早就进潼阳城把宁延带回来了。”旁边的亲卫气愤的说道。 “董平胜今日披甲持枪,可见是下了决心要让宁延离开,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如此,但我想这背后定有原因。”秦峰沉思道,“你去查查宁家和董平胜有什么关系。” “是,属下这就去查,那董将军呢?” “先不用管他,查清楚再说。”秦峰揉了揉太阳穴,缓缓闭上眼睛,“宁延命不该绝啊。” 。。。 殷都。 东宫之中,国师秦万冢在和太子殿下对弈,对棋局来看,太子殿下已经处于下风,并且情况很不好,秦万冢有很多种方式结束这场棋局。 太子高远盯着棋局,右手反复揉攥着棋子,不知要往哪里下,坐在他对面的秦万冢就显得镇定自若,波澜不惊。 “殿下,举棋不定可不行啊,作为未来大奉的君王,最忌讳的就是优柔寡断,犹豫不决。”秦万冢缓缓说道。 高远听到后手里的动作瞬间停下,抬头看了看注视自己的秦万冢,眼神里闪过一丝异色,随后将棋子放在了棋盘上。 秦万冢淡然一笑,“宁延已经离开了潼阳,这下要想再抓他可就难了。” “外公为何和我说这些?”高远有些明知故问的说道。 话音刚落,秦万冢就将手中的白子重重的落在了棋盘中央,棋子落盘的声音格外清脆,在大殿里回荡,就连外面的侍女丫鬟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秦万冢脸色阴沉,随即说道,“殿下,你输了。” 高远冲着秦万冢拱了拱手,“外公棋艺高超,我自愧不如。” “殿下,宁家的背后可是十万项州军,这些军队在任何时候都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现在二皇子背后有公孙家撑着,而你的身后呢,难道就靠外公这身老骨头吗?”秦万冢神色严厉的说道,“当时让你尽快拿下宁延,你却迟迟不动,现在好了,彻底没机会了。” 高远无奈,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外公,您和舅舅的苦心我都明白,可是威逼利诱而来的盟友那个靠的住呢?那宁延没有您想的那么简单。” “好啊,殿下,您确实是长大了,都敢不听外公的话了。”秦万冢听到后,轻轻摇头笑了笑。 高远赶紧起身拱手,“外公恕罪,绝无此意。” “好了,这事情老夫再给你唠叨一次,宁延的事情你要多上心才行,而且,该下狠手的时候就要下狠手,绝不可在犹豫,错失良机可是要遗憾一生的。。”秦万冢盯着高远说道。 高远木讷的点了点头,“外公说的是,多谢外公教诲。” 。。。 此时的高祯正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乘凉,夏季燥热,皇宫更是如此,有池水的地方还能稍微凉快点。 韩仲宣快步赶来,冲着高祯拱手,“陛下,潼阳消息,宁延自爆行踪,秦峰无功而返;且现在宁延已经离开潼阳,往潞州方向去了。” 高祯呵呵一笑,将手里的鱼食全丢在水池里,缓缓说道,“宁延这小子有些本事,不过这自爆行踪可是需要勇气与实力的。” “那陛下,以您之见,我们还是坐山观虎斗吗?”旁边的韩仲宣讪讪的问道。 “等着吧,公孙家比咱们着急。”高祯嘴角一弯,“对了,孔真卿如何了?” 韩仲宣微微拱手,“夫子也已经离开了殷都。” “好,朕知道了。”高祯点了点头,站在亭子往下看,看着自己刚刚投喂的地方鱼群簇拥一片,“朕累了,你下去吧。” “是。。” 。。。 夜幕来临,头顶月明星稀。 香山的小路上,两辆马车慢悠悠的驶过,宁延骑在马上,身旁的聂红衣手持火把在前探路。 宁延伸着懒腰说道,“这香山还挺大的,到现在都还没到三堂关,看来今天晚上只能在林子里过夜了。” “哎呦。”宋璟揉着腰说道,“五小子啊,要不歇歇吧,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有些乏了。” “您这一觉睡了那么久,又累了啊。”宁延无语的说道。 宋璟没有好气的说道,“老夫那不叫睡觉,那叫修养。” 宁延无奈摇头,勒马停下,看着前面的小茅屋说道,“前面有个茅草屋,今天晚上,咱们就在那休息吧。” “好,我去探探情况。”聂红衣点了点头,前去打探。 宋璟也走下马车,舒展了一会身体,说道,“五小子,你可知道为什么这香山叫做香山啊?” “这我怎么知道,我印象里他就一直叫做香山。”宁延摇头说道。 宋璟攸然一笑,“那是因为在香山之上,盛产一种叫做定魂香的香料,这种香料寻常百姓闻了会产生幻觉,精神迷离,昏睡不醒;但是若是武者用此香修炼,那便是绝佳修炼材料,有安神定魂,加速真气运转的功效,正是因为定魂香,这地方才被叫做香山。” “定魂香,这香已经绝迹几百年了,我听大哥提到过,不过着香山居然盛产这个东西,我倒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宁延讪讪的说道,“不过啊,可惜了,若是香山现在还有定魂香的话,估计早就被洗劫一空了,那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哎。。” “臭小子,老夫就这么一说嘛。”宋璟笑着摇了摇头,刚准备拿起手边的酒葫芦往嘴巴里倒酒,却发现一滴也倒不出来,“这么快就没了。” “公子,这茅草屋荒废多年,没有什么问题。”聂红衣骑马而来,拱手说道。 宁延点了点头,“那今晚就在这里歇歇脚吧,刚刚上山听到了野鸡叫声,你去四周看看,看能不能打到一些野味什么的,给大家打打牙祭。” “好。”聂红衣拱手退去。 素素和苏敏从马车上下来,这颠簸了一路,两个女孩子也都快被颠散架了,苏敏拿着被褥晃晃悠悠的往屋子走去,素素则先行一步去打扫屋子。 苏敏走到宁延身边,宁延一把将被褥拿走,身上突然一轻,苏敏一个不留神差点摔倒在地。 “少爷,您还有什么事吗?”苏敏低着头说道。 “去和素素打扫屋子吧,本少爷累了,想休息。”宁延故作严肃的说道。 苏敏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 苏敏走后,宋璟扑哧一笑,“臭小子,你也就欺负欺负那小丫头了,不过这丫头还真是不错啊,这一路颠簸,连我这个老头子都有些顶不住,小丫头楞是一声不吭,不错。” 宁延无语的看了看宋璟,再看了看苏敏,无奈道,“穷人家孩子,吃苦吃惯了。” 不得不说,这茅草屋盖的确实不错,山上湿气大,茅草刚好可以阻隔湿气,在夏天住在里面,晚上不冷,白天不热,是个好地方。 生好火后,宋璟就倒在了一旁睡着了,呼噜声一阵接着一阵,像打雷似的,宁延都忍不住叹息,老东西真是没心没肺,什么地方都能睡着啊,还睡的这么快。 苏敏也是累得不行,倒在素素怀里沉沉睡去,孔真玄在屋外打坐,宁延在屋内打坐,运行小周天,提炼真气,提升修为。 素素好像有什么心事,盯着火堆,一言不发,看着火焰,脑海里仿佛又出现了那天的画面。 。。。 “素素,素素。。”正在熟睡的素素突然被母亲急切的声音叫醒,素素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喊了一声娘。 “素素,待会你穿着这套衣服跟着管家爷爷走,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喊叫,听到了没有。”单夫人将一身丫鬟的衣服给素素换上,边换边着急的喊着,眼眶里满是泪花。 素素不解的看着单夫人,“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的,别问这么多,快走。”单夫人勉强苦笑一声,拉着素素往外门外走去,推开房门,素素才发现外面乱套了,下人丫鬟各个惊慌失措的跑来跑去,而在甬道拐角,老管家已经等候多时。 “小姐,夫人。”老管家皱眉拱手道。 “五叔,素素交给您了。”单夫人流着眼泪不舍的看着素素。 老管家重重的点了点头,拉过素素的手,“放心吧,只要有我一口气,决不让小姐出事。” “娘。。”素素直接冲到单夫人身前抱着单夫人大哭,尽管单夫人万分不舍,但是为了素素,她还是将素素推开,然后含泪转身,消失在转角。。 第62章 定魂神香,吊睛巨虎 三堂关,坐落于香山山腰,两边都是高耸悬崖,只有中间一条路可以走,而三堂关就在这条路中央,关前是一大块空地,无险可守;几百年来,在这块空地上,不知倒下过多少具尸体,若是站在关上,仔细往下看就会发现这空地的土并不是黄色,还是淡淡的红色,猩红的红。 “噔噔噔。”急促的敲门声将素素的思绪打断,宁延猛地睁开眼,大喊道,“进来吧。” 只见聂红衣手里拿着三只野鸡走进屋子,“公子,有情况。” 看着聂红衣的神情,宁延下意识的坐起来,推了推旁边打呼噜的宋璟,宋璟吓的一个机灵,抹了抹嘴角的哈喇子,“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聂红衣将野鸡放到一旁,“这香山别有洞天。。” 。。。 晚上的山风还是很冷的,枫叶哗哗作响,山林里,宁延和宋璟,聂红衣穿过密林,左拐右拐,最后在一颗古松面前停下。 这古松枝叶繁茂,粗壮的树干估计三个成年人环臂而抱都不一定能抱住,宁延咂舌感叹道,“哇,这树也太夸张了吧。” 宋璟盯着古松,许久之后喃喃说道,“这树至少都有千年历史了,不简单啊,现在能找到千年古木可是不易,这树要是砍下来,在殷都至少能买到千金。” “这么值钱吗?”宁延感叹道,“对了,聂姑娘,你说的不会是这个树吧。” 聂红衣点了点头,“就是此树,公子,前辈,你们发现没有,这香山之上满是枫林,可是唯独这里出现了松树,而且还是千年古松,这不觉得奇怪吗?” 这话说的倒是提醒了宁延,“对啊,老宋头,这满是枫林的地方冒出一株千年古松,是有些奇怪哈。” “事出反常必有妖,松木不同与枫林,松木参天而成,千年古松更是如此,所谓木秀于林风必催之,但此木却安然无恙;如此异样之举只有一个可能。”宋璟的目光看向了地面,“有什么东西一直在保护着这颗松树,而且能护他安然无恙成长千年的这个东西,一定在地下。” 聂红衣点了点头,冲着宋璟拱手,“前辈,公子,刚刚我在此地发现一群野鸡聚集于此不停的凿食此树,因此猜想此树之下必有乾坤。” 宁延稍稍往树下走去,果然,松树的根部四周有着明显的啄痕,还有一些舔食过的痕迹,宁延缓缓伸手,在这些啄痕处蹭了蹭,随后闻了闻手指,一股奇怪的香味扑鼻而来,浓郁的很奇怪,这一闻下去,宁延瞬间感觉心跳加快,丹田也跟着躁动起来,体内真气居然不受控制的动了一下。 “宋爷爷,你快闻闻,这树有点奇怪。”宁延大喊着。 宋璟赶紧走过去,同样的办法,闻过之后,瞬间大喜,激动的直拍大腿,“哎呀,闻之丹田动,细嗅真气来;这不就是定魂香吗?” “什么?定魂香,前辈,您。。。您说的是定魂香?”聂红衣也激动无比,身为修武之人自然知道定魂香对修武者有多大的诱惑,这么说吧,有了定魂香,你平日一年积累的真气,只需要一个月就可以积累完毕,可见这定魂香有多么厉害,也正是如此,导致千百年来定魂香供不应求,以致于在三百年前彻底消失不见,再无踪迹;缺少定魂香辅佐修炼,也是如今大奉武林神魄境高手少之又少的一个重要原因。 没有定魂香辅佐修炼,平常人很难到达武道巅峰。 宋璟激动无比,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太好了,有了定魂香,老夫,老夫又可以重回神魄境了。” 宁延也大为惊讶,这消失了三百年的定魂香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谁能想到在这么一个小香山地下,居然会有定魂香这种天材地宝。 “宋爷爷,先别激动,这定魂香在松树根部,那我们该怎么把这香取出来啊。”宁延扶着宋璟说道。 宋璟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定了定心神,拍了拍地面说道,“确实不太好弄,这松树在定魂香的帮助下成长千年,扎根地下估计已有数十米,挖树取香的话不太现实,暴殄天物不说,还很有可能毁坏定魂香。” “那前辈的意思是,我们没有一点办法了?”聂红衣有些不甘心的说着,看着定魂香就在眼前却不能为己所用,这想想就很憋屈啊。 宋璟仔细沉思一会,然后看了看宁延说道,“有一个办法,运气取香。” “运气取香?”宁延疑惑的看着宋璟,有些不明所以。 “待会老夫运行真气,将真气通过树干送到地下,将定魂香逼出来,老夫实力恢复的不多,这定魂香能逼出来多少就算多少。”宋璟皱眉说道。 “老宋头,我们一起吧,我和聂姑娘也能帮上忙。”宁延提议道。 宋璟摇了摇头,凝眉说道,“真气太过混乱容易毁坏定魂香,还是我来吧;这定魂香可是上等宝物,我若是强行将其逼出来,肯定会有气味弥漫出去,这林子里虽说没有什么大的怪物,但是野兽也不少,而且这附近有大型野兽活动的痕迹,聂姑娘,待会就拜托你了。” 聂红衣拱了拱手,“前辈放心,晚辈一定保护好定魂香。” 聂红衣说罢直接拔剑站在了宋璟跟前,真气四溢,将这一狭小的空间包裹了起来,宁延也是如此,谨慎的站在宋璟身边,帮宋璟护法。 只见宋璟盘坐在地,嘴里念着奇怪的咒语,双手之上真气纵横,六芒光阵缓缓出现在树干上,然后,一声闷响,宋璟整个人浑身散发着金色气息,金色真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的往地下输送,宋璟则是双眼紧闭,一声不吭。 没过多久,那股熟悉的香味便从树干的啄痕处传来,香气弥漫,聂红衣赶紧运气,想要将这气味包裹住,不让散开,然而这定魂香可是天材地宝,香气不可能完全锁住。 宁延闻着香气,这次体内的丹田再度晃动起来,真气运转,他赶紧催动心法,真气运转,速度那叫一个快,比起平日里自己的修炼速度快了不止十倍。 “轰隆。。”地面一阵躁动,石块晃动,枯枝翻腾,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的往他们这里赶。 “五小子,快收集定魂香。”宋璟厉声说道。 宁延附身看去,果然在啄痕处,一滴紫色的液体缓缓流出,宁延知道,这就是定魂香,一把拿过宋璟的酒葫芦,贴到树边,死死盯着定魂香。 “叮当。”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宁延满意的笑了笑,“老宋头,搞到了。” 看到自己的宝贝葫芦,宋璟气呼呼的说道,“臭小子,你拿什么装不好,那我的宝贝葫芦,你。。。你让老夫这一路拿什么喝酒啊,哎呀。” “吼。”声音刚刚结束,一只巨虎张着血盆大口就冲了过来。 “嗷呜。。”这庞然大物可把宁延吓了一大跳,这老虎最起码都有三米长,那嘴巴一口下去,自己脑袋非成肉泥不可。 “嘭。”然而就在老虎冲过来的一瞬间,一道赤红真气重重的撞在老虎身上,老虎受力直接倒向一边,接连撞断四五棵枫树后才停下来。 聂红衣眉头紧皱,“这老虎是吊睛白眉虎,不是普通老虎,已经有了一丝神识,不过一般能培养出有神识猛兽的地方都是那种原始密林,香山怎么可能滋养出这种东西。” 宋璟一边输送真气一边说道,“八成是因为有这个,当年我游历之时就听说香山有猛虎伤人,应该就是眼前这头,这老虎能修炼到这种程度估计也是因为定魂香,看来咱们今天是闯到人家地盘上了。” “叮当。。”又是一滴,宁延皱眉说道,“这树下定魂香多着呢,这么抠门,给一点都不行啊。” “你当老虎是人呢,还跟你在这商量。”宋璟没好气的说道,“多少了,老夫真气快耗尽了。” “这么快啊,这还没有半葫芦呢。”宁延晃了晃酒葫芦,摇头说道。 宋璟无奈的看了看宁延,“你以为我容易呢,算了算了,半葫芦不少了,我们走。” “吼。。”吊睛白眉虎一个飞扑再度冲来,速度之快,确实是让人有些意外。 “嘭。”聂红衣再度冲出去,长剑横档,但是这次结果不一样了,聂红衣直接被震开,老虎也被震退,但是比刚刚好很多,后退数米后就稳下了身子。 聂红衣看着巨虎,诧异不已,“我可是灵壳高手,这区区老虎,居然。。居然实力不在我之下。” 宋璟收回真气,运转丹田,然后起身,来到聂红衣身前,眉头紧皱,“天地滋生之物,非同凡响,小心了。” “吼。”看着张着血盆大口冲向自己的老虎,宋璟右脚后撤,独臂之上金光闪烁。 “轰。。。”宁延整个人都被震懵了,巨响过后,巨虎重重跌倒在地,口吐鲜血,身下是一数米宽的深坑。 聂红衣倒吸一口凉气,这就是实力差距啊。 “看你修炼不易,今日老夫就放过你,这定魂香我们笑纳了。”宋璟皱眉说道,只可惜这吊睛白眉虎几次想要起身,但都没有起来,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宋璟带着宁延等人嚣张离去,而自己只能倒在坑里仰天长啸,怒吼连连。 第63章 潞州吕都城 夜晚的密林里传来几声怒吼,当宁延等人回到茅草屋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累死我了,好在不算白来一趟。”宁延晃了晃手里的酒葫芦,听着里面液体流动的声音,不由得笑了出来。 宋璟伸了伸懒腰,“只是可怜我这身老骨头了。” “宁公子,你们可算回来了,要不你和聂姑娘休息会,咱们正午出发。”茅草屋外的孔真玄走过来说道。 昨晚事出紧急,本来宁延是打算把孔真玄也带着的,毕竟不知道聂红衣口中的别有洞天到底是好还是坏,但是转念一想,把苏敏和素素两个小姑娘丢在山里也不安全,于是便把孔真玄留了下来。 宁延看向宋璟,“老宋头,你要不睡会?” “不用了,在哪睡不是睡,在这多耽搁时间的。”宋璟摇着头说道。 宁延在看了看聂红衣,聂红衣冲着他点了点头,宁延笑了笑,“那好,等素素她们醒来,我们就出发。” “好。。” 日上三竿,早上出发那会还不是很热,山风吹过,伴随淡淡凉意;这走着走着天气越来越热,这一抬头就能看到头顶的太阳肆意的炙烤着大地。 不过好在,他们看到了三堂关,三堂关并没有宁延想象中的那么大,甚至规格也不算恢弘,就一座关隘,一条城墙,再加上四座角楼箭塔,和普通关口并无异样;但是和其他关口不一样的是,三堂关是真的在战火中磨练出来的,那苍白厚重的石墙诉说着当年的艰辛不易,如今的三堂关只有很少的驻军镇守,而当时蛮兵拼尽全力都想穿过的关门如今已经不在紧闭,洞开的城门前,百姓谈笑自若的走过。 宁延一行人也跟着百姓穿过三堂关,过了这个关口,用不了多久就到潞州境内了。 马车缓缓驶过三堂关,作为宁延稍稍探出头,看着身后的三堂关,感慨万千。 。。。 潞州,北境三州之一,位于中州东部,是大奉境内着名的法家圣地。 提到潞州就不得不提法家,潞州境内的新陈,就是法家诞生地,法家鼻祖曾在此地传道收徒,将“法者,国之大也”的理念传向大奉各地,当然了,法家诞生到现在也有过许多名门大家,就像一百多年前名震大奉的韩催,一手组建了大奉典狱监;还有三百年前的荀斯,一手主持编纂了《大奉国典》,而这《大奉国典》就是大奉的国法,一直延续至今。 法家重刑,认为要管理国家,必须采取奖惩结合的方法,没有刑法的国家没有威严,没有刑狱的国家没有尊严;随着这些年各州刑罚越来越重,法家在一定程度上也受到了其他学派的敌视。 尤其在潞州境内,法家的影响力要比其他地方大的多。 潞州境内多山谷,少平原,许多大城市都建立在山沟里,这次他们进入潞州,所要赶往的第一个城市便是吕都。 马车吱呀吱呀的走着,来到吕都城外,宁延看着来往的百姓各个都皱着眉,便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些百姓怎么都是愁眉不展的,而且脚步匆忙,好像每个人都很着急的样子。” 宋璟靠在马车上,嘴巴里叼着一根茅草,缓缓说道,“这吕都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在吕都城内有一个叫做聚贤庄的地方,听起来像是一个土匪窝,其实啊还不如土匪窝,这聚贤庄的庄主是新陈法家的嫡传弟子,而且是当今城主,吕都太守的亲弟弟,所以啊,这聚贤庄经常打着官府的名义,搜刮民脂民膏,搞的百姓苦不堪言。” 宁延听罢,皱眉说道,“这么离谱的地方朝廷就不管吗?看着他们如此残害百姓?” “朝廷管,怎么管啊,这是潞州,隶属于北境之地,归靖北王管,至于靖北王为什么不管,这谁知道呢。”宋璟无奈的说道。 提到靖北王,宁延就皱了皱眉,说到底,自己和这个靖北王还有些恩怨呢,半年前在殷都,自己当街打断靖北王世子的胳膊,虽然后来是吴家替靖北王背了锅,可是宁延知道这事情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算了。 如今自己再度来到靖北王的地界,估计,靖北王是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的。 “这样啊,那宋爷爷,我们还进城吗?”宁延摸着脑袋讪讪的说道。 宋璟揉了揉鼻子,笑了笑,“进啊,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怎么行。” 就在宁延等人进城的时候,此时的吕都城内,正上演一出好戏。 。。。 吕都太守名叫邓恢,担任太守一职已有二十余年,此时的邓恢正顶着大腹便便的肚子往城主府内赶去,肥头大耳,体态臃肿的他每走两步都要喘上一会,额头上的汗水更是滴答滴答的往下掉。 城主府内,一个白衣男子正悠闲的喝着茶,身边坐着一个瘦骨嶙峋,但是眼神却异常凌厉的男子,男子留着山羊胡,躬着身子,静静的坐在男子旁边。 少顷,邓恢就走了进来,一进来就露出一张职业笑脸,顾不上擦汗笑着说道,“哎呀,这什么风把少主吹来了,哈哈哈,本官政务繁忙,没有亲迎少主,还望少主勿怪。” 白衣男子听罢,翻身而下,扶起邓恢,“邓大人言重了,不过我还是很好奇,邓大人政务繁忙不在城主府内处理政事是去了何处啊?相必一定是体察民情,深入民间了。” “这。。”邓恢被怼的有些尴尬,咳咳笑了笑,“是啊,是啊。。” 谁料白衣男子脸色骤变,“邓大人,我来吕都这一路上看到的都是百姓叫苦不迭,繁重的税务徭役压得百姓根本抬不起头,有些家庭辛苦劳作一年的收成还不够交税的,邓大人,这就是你体察民情的结果吗?” 邓恢尴尬的咳咳两声,赶紧打哈哈,“哎呀,少主言重了,这赋税是有那么一点重,可是规矩也不是本官定的啊,上头有令,我也只是奉命行事啊。” 这邓恢口中的上面那自然指的是靖北王了。 男子有些无奈,再度一笑,转身看向旁边的瘦弱男子,“师兄,我奉我爹之令来给您送请柬,如请柬已经送达,师弟就先告辞了。” “哎,少主不多待两天再走?”邓恢笑眯眯的说道,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白衣男子起身整了整衣衫,看向邓恢,“邓大人,这次来本就是送信,至于多待我看还是算了,毕竟谁知道您会在我三叔面前说什么啊,您说是不是。” 听到这话,邓恢的脸色也有些挂不住了,旁边的瘦弱男子赶紧走来打圆场,“少主,敌意别这么大,都是一家人。” 白衣男子回头看了看瘦弱男子,想说什么但始终没有说出来,冷哼一声,拱了拱手,“告辞。” 白衣男子走后,邓恢的脸猛地掉了下来,气呼呼的往椅子上一座,擦着汗水说道,“臭小子,让老子这么着急赶过来,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原来是特么的摆老子啊。” “大哥,算了,孩子嘛,毕竟年轻,沉不住气。”旁边的瘦弱男子淡淡说道。 “哼,要不是他姓韩,老子会怕他。”邓恢越想越气,回头看了看瘦弱男子,“准备的如何了?” “都已经装车了,不日就可送去靖州。”瘦弱男子男子拱手道。 “好,这次一定要小心押送,不要再出岔子了,咱们的州牧大人可不是省油的灯,在出事的话,会起疑心的。”邓恢皱眉说道。 瘦弱男子默默的点了点头,“大哥放心,万无一失。” 。。。 白衣男子离开城主府后,一个人牵着马走在大街上,看着冷冷清清的街道,眉头紧皱,这哪里还有一点城市的样子;这个时候白衣男子回想起邓恢那肥头大耳的样子,就忍不住来气。 走着走着,白衣男子便在一个牌楼前,看到新张贴的告示,要求每家每户在交税五两银子。 这一般的城里人五两银子还好,并不是很多,但是对于乡下拿下百姓来说,这五两银子可就难了啊,白衣男子看到新告示旁,还有不久前才张贴的收税告示,是十两银子,两张告示中间间隔不过二十天。 一个月不到,十五两银子的税收,这不是收税,这是吸血啊。 男子气不打一处来,怪不得吕都百姓都往外跑,这不跑能行吗?这税要是照这么收下去,早晚有一天,吕都会变成空城的。 正当男子叹气的时候,身后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赶马车的是一个独臂老头,而马车前一男一女骑着马,女子红纱遮面,男子生的白白净净的,而且样貌不凡。 只见男子停下马,翻身下马,来到告示前,将告示看完后,不屑的喊道,“现在这当官的都这么不要脸了吗?这哪里是收税,分明是抢劫嘛。” 此话一出,旁边大爷赶紧上前拦住男子,“公子啊,小点声,一看你就不是吕都人,在我们吕都,议论官府,是要坐牢的。” 男子看着老大爷,眉头一皱,冷哼一声,“本少爷还真想看看,这吕都的官府有多厉害,能管住百姓的嘴。” 第64章 法家韩瞻 法家韩催,名震一时,正是因为此人,才让法家的名声在短短一百年内传遍大奉,达到前所未有的辉煌。 韩催之前,法家巨子都是师父走后,徒弟担任;然而韩催却改了这个规定,韩催病逝后,其子韩景即位,大力弘扬法家思想,让整个北境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法家之风,法家影响力逐日上升,而韩景也逐渐被天下所知,看到韩景如此有影响力,一些对韩催传位其子有不满的人也不在多言;在韩景去世后,法家巨子的位置便传到了其子韩硕手里,也就是现任的法家掌权人。 韩硕虽说没有韩催的雄心大才,也没有韩景的学识见识;但上任以来兢兢业业,带领法家稳步前行,也算是有所功绩;十天后便是韩硕六十大寿,为让法家在潞州的影响力再升一步,韩硕决定大摆宴席,广邀各地弟子。 法家弟子和儒家不同,儒家弟子在青州需要静修儒家典籍,钻研心法;而法家则讲究行事躬亲;也就是说你学的再多没用,必须干出一番成就来才能证明你学得好;于是很多法家弟子在学上一段时间后就会选择去各地宣扬法家思想,所以留在新陈的法家弟子并没有多少。 而韩瞻来吕都就是这个原因,其实每年韩硕过寿,各地弟子都会庆贺,只是这次六十大寿意义非凡,这才让韩瞻亲自来送请柬。 此时的韩瞻,正在吕都街头看着这个外地来的少爷骂吕都官员,不得不说,这些话他也想骂,但是他身份特殊,不想惹事生非。 他是韩瞻,他爹是法家巨子韩硕;他三叔是潞州牧韩栎;所以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要注重自己的言行,以免惹出事端。 “这位公子啊,你是不知道我们吕都大牢的厉害啊。”说话的大爷无奈的说道,这说着说着就想起了伤心往事,“去年,我儿子就是因为说了一句能不能缓几天交钱,就被那些衙役押入了大牢,过了几天等我去接的时候,我儿子被打的就只剩一口气了,哎。。” 旁边宁延眉头紧皱,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两张告示,然后做了一个让韩瞻都意外的事情,只见男子走过去,直接撕了告示,并且撕成了碎纸,丢在地上,“哼,苛捐杂税,酷吏苦刑,这钱不交也罢。” 然而宁延这一撕,事情可就大了,四周的百姓纷纷逃离,看到宁延就好像看到了瘟神一样,就连老大爷都惊讶无比,拄着拐杖飞快离开,边走边喊,“年轻人,你,你惹上大事了。” 宁延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很快,四周百姓就走光了,然而有一个牵着马的白衣男子却吸引了宁延的注意,此人不仅没有走,而且看那神情,似乎还很赞同宁延的做法。 宁延走过去,冲着男子说道,“哎,你怎么不走啊。” 韩瞻的思绪被宁延的喊声打断,看向宁延,“我吗?我为什么要走啊?” 宁延笑了笑,冲着男子点了点头,“有点胆气,我叫宁延,你叫什么啊,待会出了事,我还能保你一下。” “在下韩瞻,宁公子,幸会。”韩瞻恭恭敬敬的拱手说道。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群衙役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群手拿刀枪的陌生人,看起来就像土匪一样。 宋璟靠在马车上,淡淡说道,“跟在衙役后面的就是聚贤庄的人。” “狼狈为奸,残害百姓。”宁延愤愤的骂道。 为首的衙役跑到宁延跟前,看到地上撕碎的告示,指着宁延喊道,“臭小子,这告示是不是你撕的。” 宁延没有好气的看着衙役,“对啊,怎么了?这种残害百姓的告示不撕了干嘛。” “公然撕碎告示,等同对抗官府,来人啊,把这些人都给我押下去。”为首的衙役大喊着,作势就要将宁延等人下狱。 韩瞻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些百姓要走了,这衙役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是在场的都给你押入大牢,这种无差别攻击,谁顶得住啊。 然而还不等身后的衙役动手,聂红衣直接一剑横扫,剑气席卷而过,这下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衙役瞬间全部趴在地上,捂着肚子哀嚎。 “就这本事,也想抓本公子。”宁延忍不住冷哼道。 “大胆。。”一阵空灵的声音从半空响起,少顷,一个光头大汉就出现在宁延面前,落地的瞬间,感觉地面都震了一下。 看到光头男子,宋璟缓缓起身,然后伸了伸懒腰,“灵壳高手,五小子,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男子袒胸露乳,迈着大步,脸露凶光,朝着宁延走来,“小子,吕都不是你想撒野就撒野的地方。” 宁延看着光头大汉,稍稍点了点头,“这才有意思,来吧,看看你的本事。” 说罢,光头大汉就要冲上来,聂红衣持剑挡在宁延身前,身后的孔真玄也在默默运气。 就在此刻,韩瞻往前一步,挡在聂红衣面前,然后抬头看向光头大汉,光头大汉在看到韩瞻后也有些懵,缓缓停下来。 宁延等人都楞住了,“韩兄,你这是什么功法,这么厉害。” 还没有等韩瞻回话,光头大汉就冲着韩瞻拱了拱手,“韩少爷。。” “少爷?”宁延愣了愣,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韩瞻,“你是官府的人?” “我算是吧。。”韩瞻苦笑的说道;少顷,天空突然电闪雷鸣,疾风大作。 “天地异象,老宋头,你不说他是灵壳境吗?怎么会有天地异象。。”宁延无语的说道。 宋璟眉头紧皱,“有人来了。” 半空中,一道白色的光晕缓缓落下,好似匹练惊鸿,又宛如银河洛带,虽然艳丽无比,但却杀气十足。 孔真玄看到后,急忙催动功法,冲着宁延大喊,“宁公子,这是法家秘籍。” “法家。。”宁延缓缓握紧双拳,到底还是来了。 只见光头大汉冲着身后拱手行礼,韩瞻眉头紧皱,一道匹练划过,一个瘦弱的男子缓缓出现,目光阴翳无比,盯着宁延等人缓缓走来。 “师弟,你这是什么意思?”男子开口了,冲着韩瞻喊了一声师弟,这声师弟算是让宁延明白了,原来,这韩瞻是法家弟子。 “师兄,能否卖师弟个薄面,此事就此作罢。”韩瞻拱手说道。 男子的脸色越发难看,最后还是往后退了退,天空中的异象缓缓散去,这天地异象还真是来的快去得也快啊,当异象散了后,不仅那个阴翳男子不见了,就连光头大汉都不见了。 韩瞻缓缓起身,冲着眼前空无一人的街道大喊,“谢师兄。” 宁延走过去,细细打量着韩瞻,“好家伙,你是法家弟子啊,看你的年龄应该和我差不多吧,没想到你居然能让半步神魄高手收手,不简单啊。” “宁兄谬赞了,都是同门师兄弟,卖个面子而已。”韩瞻拱手笑道。 “那你这面子可太值钱了。”宁延笑着说道。 “对了,宁兄,听口音你们应该不是潞州人,你们此行是要去哪里啊,要是不是吕都的话,还请尽快离开,毕竟我也不能保证我那师兄能一直卖我面子。”韩瞻有些略显尴尬的说道。 宁延笑了笑,“哦,我们就是路过,不会待太久,只是看到这告示,一时忍不住,哈哈。” “宁兄真性情。” “韩兄,今日我们能在此相见也是缘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这样,我请你喝一杯怎么样?酒馆客栈你挑,我出钱。”宁延拉着韩瞻笑着说道。 韩瞻苦笑的摇了摇头,拒绝了宁延的好意,“宁兄,今天还真不行,我来吕都也是有事,这不刚刚完事,还得去下一个地方。” “也有事啊,那真是太可惜了。”宁延有些惋惜的说道。 韩瞻想了想,冲着宁延说道,“对了,十天后,你们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去趟新陈,到时候;我在新陈招待你们,怎么样。” “新陈。”宁延喃喃道,点了点头,“好啊,有机会,我会去的。” 韩瞻笑了笑,将身上的玉佩解下来,递给宁延,“宁兄,到时候来了新陈,就凭这个找我,若是没有机会的话,就当是个念想,也算没有白认识我。” “你这玉佩送的我都不知道该送你什么呢,我这玉佩实在是不能随便离身。”宁延看了看自己的玉佩尴尬的说道。 “哈哈哈,宁兄,时间不早了,我该动身了,就此别过。”韩瞻冲着宁延拱了拱手。 宁延也跟着拱手,身边的聂红衣也颔首示意,就连孔真玄都点了点头,倒是宋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也是,就人家纵横圣者的身份,没有必要对一个小辈如此。 韩瞻牵马离开后,宁延把玉佩拿给孔真玄,孔真玄眉头紧蹙,细细的看了看,玉佩上的韩字格外明显,旁边还有类似梅花一样的纹饰。 “孔爷爷,看出什么了没有。”宁延好奇的问道。 孔真玄稍稍沉思,缓缓说道,“宁公子,这个年轻人的身份可能不一般。” 第65章 朝堂混乱,天下皆苦 吕都,聚贤庄。 邓芝,聚贤庄庄主,吕都太守邓恢的亲弟弟,同时也是新陈法家的嫡传弟子;头顶三座头衔的邓芝毫无疑问是吕都的土皇帝,除了他哥哥太守邓恢外,谁都不怕,就今天在街头那一幕,要不是顾忌韩瞻的身份,估计也就动手了。 此时的邓芝正襟危坐在聚贤庄大厅内,身后是一个硕大的“法”字,可见在他的心中,法的威严是绝对的,在他的手下,就是那个光头大汉,坐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 许久之后,邓芝回头看了看那个“法”字,随后起身说道,“先生六十大寿,我这个做徒弟的要去庆贺一番,你下去准备一下,记住了,诚意一定要足。” “庄主放心,交给在下。”光头大汉拱手退去。 光头刚走,邓恢就走了进来,“二弟啊,王爷来信了,说殷都礼国公家的五少爷宁延到了吕都地界,让好好招待一下,大哥我是太守,不好出面,只能麻烦你了。” 邓芝眉头紧皱,回头看向邓恢,“大哥,这么多年了,好事都是您在做,这黑锅都让我聚贤庄背了,你知道现在我在众师兄弟口中名声有多差吗?” 邓恢笑了笑,走到邓芝身边,一把搂住邓芝,“我的弟弟啊,咱们兄弟两谁跟谁啊,再说了你想想当初若不是王爷扶持,你能去新陈拜师,我能有今天这地位?王爷对咱们的大恩不能不报啊。” “是啊,不能不报,不过大哥你要想清楚,这个人可是礼国公家的少爷,要是真的在吕都出了事,王爷会帮咱们开脱吗?”邓芝皱眉说道。 邓恢捋了捋胡须,轻轻一笑,“这个你放心,只要他在吕都境内出的事,那大哥还是有些手段的。” 邓芝起身,神色异常严肃,“有画像吗?” “嘿嘿,当然。。”邓恢挥了挥手,身后的随从将一画像拱手送上,邓恢缓缓打开画像,“来,就是此人。” “嗯?”看着宁延的画像,邓芝越看越熟悉,眉头紧锁,“此人。。” “怎么?二弟你见过?”邓恢也紧张了起来。 邓芝脑海里还还出现今天白天韩瞻的身影,而在韩瞻身后的那个人不正是画像上的人吗? “怪不得敢当街撕告示,原来是礼国公之子啊。”邓芝突然笑了出来,然后目光中多了一丝别样的神色,邓恢皱了皱眉,“今天白天撕告示的原来就是此人啊,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这可是公然忤逆官府,按律是要杖责的。” “好了,大哥,这事情你就交给我吧,我和宁延有过一面之缘,此事比较敏感,您就不要出面了,交给我吧。”邓芝收起画像坦然说道。 邓恢点了点头,再度一笑,“好啊,那就交给你了,大哥相信你是不会让王爷失望的,哈哈哈。” 。。。 此时的宁延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已经被盯上了,此刻的他正在客栈中休息,吕都常年繁重的赋税徭役,让整个城市一半的店铺都关门了,剩下的一些店铺也是价格奇高,就连客栈价格都要比寻常地方高上不少。 素素一边帮宁延打扫屋子一边抱怨,“这吕都客栈也太贵了吧,就这一间房就要五两银子,跟抢劫一样。” “吕都赋税繁重,如果不抬高价格,这客栈就得倒闭。”宁延缓缓说道,坐在桌子旁,看着手里的玉佩,想起孔真玄的话。 。。。 “公子,这玉佩是上等深林翡翠玉,这种玉石只有北境才有,是北境特有的玉,价格奇高,能用得上这种玉石的人非富即贵;而且此玉身后有梅花,寒霜傲梅,这梅花可是法家格外推崇之物,在新陈,几乎家家有梅花,户户植腊梅;而且这个能将自己的姓刻在玉佩上,加上梅花的,不敢说整个北境,最起码在潞州只有一个地方的人敢这么做。”孔真玄一边打量着玉佩一边说道。 宁延疑惑的看了看孔真玄,“孔爷爷,您说的不会是法家吧。” “不错,正是法家,而且是法家巨子韩氏一脉,这个韩瞻很有可能是法家巨子之后,法家嫡系传人。”孔真玄将玉佩归还给宁延,凝眉说道。 “我靠,这么厉害,没想到刚到潞州,就碰到了法家巨子之后,真有意思,那这趟新陈本少爷怎么着都得去一趟了。”宁延嘴角一弯,浅笑说道。 思绪被拉回,宁延收回玉佩,来到窗前,看着头顶的明月,喃喃自语,“二哥,要是你碰到这情况,你会怎么办。” 。。。 殷都。 自从宁枫回到殷都后,整个朝堂的气氛就变得微妙了起来,首先是宁延走后第二天,宁枫当堂弹劾荆州牧,说荆州牧屯私兵,做假账,欺瞒殷都;这一弹劾直接就在朝堂炸开了,很简单,荆州牧刘升当年可是高祯力排众议亲自送上去的,这公然弹劾可是赤裸裸的打脸啊;在宁枫开口后,谏议大夫萧钧也开口了,他弹劾的是当朝兵部尚书刘威,说刘威私自往荆州运送军械,意图不轨。 这么一来,整个朝堂就炸锅了,素来沉稳的丞相关仲贤也坐不住,开口劝谏高祯让刘升回京。 然而这一开口,吏部玉面尚书温哲坐不住了,这个素来以谦逊示人的丞相居然开始指责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宁枫,说宁枫不明所以,污蔑当朝重臣,有了温哲带头,一时间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高祯发怒才停止了这场纷争,最后也是不欢而散。 宁枫弹劾刘升的事情发生没多久,国子监夫子孔真卿就辞去夫子一职,告老还乡;还有就是典狱监司禁郑崇官上奏说有不明势力渗入典狱监,要求刑部插手,彻查典狱监。 这一件接一件的事让高祯有些措手不及,这不,此时的高祯正坐在书房揉着眼睛,在他旁边韩仲宣低着头一言不发。 “陛下,这天色已经很晚了,您快休息吧。”韩仲宣低声说道。 高祯没有好气的说道,“朕怎么睡啊,这就是你给朕说的没人知道,郑崇官是怎么知道的,还有刘威运送军械又是怎么被知道的?嗯?” “陛下恕罪,是老奴失职。”韩仲宣直接跪地低头说道,“老奴下去一定彻查此事,给陛下一个交代。” “哼,你最好快点,满朝文武盯着呢,这事情搞不好,会坏了朕大事。”高祯气呼呼的说道,说完直接将手中的毛笔丢了下去。 韩仲宣吓得一抖,赶紧将毛笔捡起来递给高祯,“是,陛下,老奴尽快办。” 。。。 宁府内。 宁致,宁枫,父子两人坐在大堂上,宁致眉头紧锁,抿着茶水开口说道,“枫儿,这几天你还是不要在上朝了,公然弹劾刘升,你也是够大胆,薛逊那老狐狸这么多年都没有说,你这出去了一趟回来也不跟爹商量一下就在朝堂上乱说,也幸亏是陛下脾气好,要不然爹都保不住你。” 宁枫尴尬的咳咳两声,“爹啊,之前一直在殷都觉得外面的情况就跟大家说的一样,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意,一切都是美好幸福;若不是夫子让孩儿出去走一遭,孩儿是怎么都没有想到外面的世界居然是这个样子。” “大奉尚武,这已经是几百年的传统了,只是最近几年,武官一直被打压,放逐的放逐,暗杀的暗杀,文官当道,殷都都是如此,那其他地方可见一斑。”宁致无奈的说道。 “现在的大奉乱的一团糟,这一路走开感触颇多啊,北境之地,刑法严苛,赋税繁重,百姓苦不堪言;东海之地虽说富庶,但是豪门并立,江南公孙,江夏杜家,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只顾自己争权夺利,不管百姓死活,乞丐遍地,百姓流离失所;南部三州贫困交加,山越袭扰不断,到现在还有活人祭祀一说;川蜀就不用说了,平西王走后,苗疆叛乱,至今未平,爹,您说说,这样的大奉怎么能让百姓安居,谈何国泰民安啊。”宁枫气呼呼的说道。 憋屈了这么久,宁枫全部说了出来,这话说完,便忍不住热泪盈眶;宁致无奈叹气,“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枫儿,你可知道目前大奉的局面绝不是改变一两个官员就能改正的,要想彻底改变大奉目前局面,不是一两年的事。” “哎,现在的大奉看起来一派祥和,其实内部早已经破烂不堪,如若在此时遭遇国难的话,只怕大奉要遭受灭顶之灾啊。”宁枫无奈的说道。 这话的意思,宁致也明白,“现在咱们能做的,就是守好项州,至于其他的地方,咱们想管也有心无力啊。” “也不知道,延儿到哪了,走了这么久,都不给家里来个信。”沉默许久,宁致突然提起了宁延。 宁枫从袖口里拿出一张小纸条,“刚传回来的信,他们已经到潞州吕都了,现在就在吕都。” “飞鸽传书,你在延儿身边安排人了?”宁致看着手里的小纸条,摇头笑道。 宁枫叹了一口气,“不是我,是我那岳父。” 第66章 夫子遇刺 吕都城郊,刚刚步入吕都范围的孔真卿正襟危坐,看着四周百姓背着大包小包逃离吕都的样子,心中很是无奈,将车窗关好,孔真卿咳咳两声,脸色有些不太好。 “先生,前面就是吕都了,您在忍一下,咱们进去好好休息几天再出发。”赶马车的是一个年轻的小生,听到里面孔真卿的咳嗽声后,赶紧说道。 孔真卿摇头笑了笑,“老夫没事,不用着急,只是没想到现在吕都的情况都这么糟了。” “先生,这也不是咱们能管的了的。”赶马车的小生无奈的说道,“您这有二十年没有回过青州了吧。” “是啊,二十多年了。”孔真卿捋着胡子笑了笑。 赶车的小生也跟着笑了笑,“夫子,你说你有一个孙女,比我稍大一些,那等到了青州,能让介绍我认识一下嘛。” “你个臭小子,打什么坏主意呢。”孔真卿无奈的苦笑一声。 外面的小生也笑了笑,摸了摸脑袋,“这不想着跟您亲上加亲嘛。” “年轻人的事情老夫不干涉,要是你们有缘,那老夫也没什么意见。”孔真卿继续捋着胡须笑道。 “真的啊,那我就在这先谢谢先生了。”小生笑嘻嘻的说道。 然而,此刻欢声笑语的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正在逼近,这条进城的路上已经空无一人。 走着走着,越走越冷清,外面赶车的年轻人皱眉说道,“这吕都还真奇怪,这都到城门口了,一个人都没有。” “嗯?”正在马车内闭目养神的孔真卿突然睁开眼大喊道,“停车,快停车。” “啊?”年轻小生愣了愣,不明所以的停下马车,回头打开车门,“出什么事了,夫子。” “嘭。”还不等孔真卿开口,一声巨响传来,整辆马车直接被掀翻。 地面上的大坑还残留着真气的气息,孔真卿浑身是血倒在地上,嘴角不停的泛着血沫,而在另外一边,马车的残骸下,年轻小生已经没有了呼吸,马车直接压在身上,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根本遭不住这一下,瞬间毙命。 “咳咳。”孔真卿竭力想要起身,但就是起不来,前一秒谈笑自若的两人,下一秒就一死一伤,孔真卿红着眼看着年轻小生,想要伸手,可是在他双手面前的是一双黑靴。 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孔真卿面前,孔真卿缓缓放下手,静静的等待着这生命的最后一刻。 。。。 青州,前城山。 “哐当。。”手里的杯子落地,孔盈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天空猛地一声惊雷,孔盈抬头看去,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安。 少顷,听到杯子落地声音的孔章熙缓缓走来,一边抬起扫帚一边指责孔盈,“多大的人了,连个杯子都拿不稳。” “这不是被吓了一跳嘛。”孔盈撅着嘴说道。 “像你这么毛手毛脚的,我怎么敢带你去殷都啊。”孔章熙故作为难的摇了摇头。 听到这话的孔盈飞快跑过去接过孔章熙手中的扫帚,咧嘴一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嘿嘿,爹爹,扫地这种粗活交给女儿就行了。” 看着如此乖巧的孔盈,孔章熙不由得乐呵呵的笑了出来,“你啊,就是怕我不带你去殷都吧,真是的。” 孔盈抿嘴一笑,“您看啊,您去殷都是做国子监的夫子,身为夫子,身边自然需要一个打杂的,你女儿我就完全可以胜任,不用雇下人,还能帮您省些钱呢。” “就你会说,你这去殷都照顾我是假,见宁颂才是真的吧。”孔章熙搬来一把小竹椅,悠闲的说道。 “哎呀,没有啦,就随缘,随缘。。”孔盈一想到去殷都见宁颂,都笑了合不拢嘴,“对了爹,爷爷现在还没有回来啊,这都多少天了。” “你爷爷身体不好,路上应该走得慢,而且从殷都到咱们这路途遥远,没有一个月是回不来的。”孔章熙无奈笑道。 “都快忘了爷爷的样子了,你说爷爷还会不会记得我啊。”打扫完破碎茶杯的孔盈坐在孔章熙旁边的石板上,撅着嘴说道。 孔真卿宠溺的摸了摸孔盈小脑袋,“你爷爷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你的。” “那就好,爹,可是我还是有些担心爷爷,刚刚杯子碎的时候,我就有些慌乱,总感觉要出事一样。”孔盈扭过身,皱着眉说道。 孔章熙宽慰的笑了笑,“别瞎想了,你二爷爷已经派人去接了,不会有事的。” “爹,你说爷爷当初为什么不学儒家心法呢?要是爷爷修武的话,这三下两下就回来了。”孔盈疑惑的说道。 想到这,孔章熙脸色的神色就更无奈了,“你爷爷当年天资聪颖,深的你太爷爷喜欢,又是咱们家嫡传,这人啊一旦优秀就会招来妒忌,为了不让孔家内部分裂,你爷爷就放弃了修武。” “肯定是二爷爷,三爷爷搞的鬼。”孔盈嘟囔着嘴说道。 “哈哈哈,事已至此,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议论了,再好好看看咱们前城的海棠吧,到了殷都,就看不到喽。。”孔章熙往身后椅子上一靠,怅然说道,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海棠花香,只可惜,这花香,孔真卿再也闻不到了。 。。。 惊雷伴随阵雨,天空中雷声阵阵,前城山儒家大殿上,两个白胡子老头静坐两旁,两人中间代表的座位空无一人,这位置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坐人了。 “吱呀。”木门推开的摩擦声在大厅里回荡,四周的蜡烛摇曳,门外的风吹来,不小心吹灭了几盏,孔章熙拉着孔盈的手,走进大堂,脸色阴沉的可怕,一进门就丢掉手中的纸伞,外面瓢泼大雨,而孔章熙手中的纸伞却是滴雨不沾。 孔盈双眼通红,两眼泪汪汪的,两人一进来,旁边的儒门长老就赶紧上前,“章熙,还请节哀。” “我爹他老人家的尸骨呢。”孔章熙右手死死攥着孔盈的手,强忍着怒气,盯着上面的两个白眉老头说道。 “当我们赶到潞州的时候,大哥已经没了,尸骨在冰窖里保存着,等天晴了,找个好日子,好让大哥入土为安。”左边的白眉老头叹气道,虽说是语气低沉,可是在孔章熙眼中,却没有一点伤心的样子。 此时的孔章熙怒目圆睁,体内的真气也在往外溢,“二叔,当初你说的什么,说把我爹完完整整的带回来,嗯?这就是你说的玩玩本本的带回来?啊?” 孔章熙的二叔便是眼前这位白眉老头,一身锦缎绸罗,腰间别玉佩,出门挂香囊,自从孔真卿走后便代替孔真卿和孔章熙一同处理内务的孔真道。 孔真道尴尬万分,看着怒气横生的孔章熙,自己装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大侄子啊,殷都信一到我就派人去接了,一路星夜兼程,一刻都没有耽搁,这。。这你还能让我怎么办?你以为我愿意看到大哥出事吗?我也不想啊。” “到底是谁杀了我爹,是谁?”孔章熙怒吼道,旁边的孔盈都吓了一跳,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孔章熙生这么大的气。 孔真道旁边的那个老头是孔章熙的三叔,孔真识。 孔真识脸色阴翳,看着孔章熙,“孔章熙,注意你的言辞,在你面前的都是你的长辈,你不得无礼。” “三叔,到底是谁杀了我爹。。”孔章熙牙关紧咬,死死盯着孔真识。 孔真道在旁无奈摇头,“没人知道,当我们的人和吕都官府的人赶到的时候,大哥已经走了好几个时辰了,现场除了真气爆炸的深坑外,什么都没留下,根本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我爹二十多年没有回家了,这次好不容易能回来了,你就告诉我是这样的结果。”孔章熙气的浑身发颤。 孔盈紧紧拉着孔章熙的手,孔章熙看了看孔盈,眼泪不由得掉下来,“盈儿,走,和爹去看你爷爷。” 孔章熙环视一周,拉起孔盈的手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外面一声惊雷,孔盈下意识的往孔章熙身边靠了靠,孔章熙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说道,“二叔,三叔,你们不是要做儒家巨子嘛,好啊,我就让给你们,希望你们别让我爷爷失望,别让我爹失望。” 说罢,孔章熙就拉着孔盈往外走去,身上真气四溢,往山下走去,最后缓缓消失在雨幕里。 孔章熙走后,孔真道眉头紧皱,“传令下去,家主潞州遇刺,前城山满山升白幡,所有弟子今日起着白衣,七天之内不得饮酒,不得作乐,不得下山,一律打坐静修,替老主守孝。”孔真道大声喝道。 在场的孔氏长老齐齐拱手,大声喊道,“是。” 半夜时分,当安排完诸多事宜,大堂内长老都走完后,孔真识皱眉说道,“二哥,大哥的死因到底是。。” “这事情咱们不该知道的就不要乱打听了,敢杀大哥的还能有谁啊。”孔真道无奈的摇头道。 “难道你早就知道。。”孔真识往后退了退,警惕的说道。 孔真道皱眉说道,“别乱说,我怎么知道,猜的而已,不过应该没错。” “是。。是陛下。。”孔真识默默呢喃道。 第67章 聚贤庄来人 潞州,吕都。 吕都城外出了人命,没有几天就传的沸沸扬扬,说是一老人在被土匪打劫了,随行的车夫也跟着命丧黄泉,而且那个车夫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在吕都繁重的赋税下,每年都有不少百姓被迫占山为王,干起土匪勾当,对于吕都当地百姓来说,杀人越货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对于这些土匪,官府也是没办法,杀一批很快就重新冒出一批来,根本没办法。 “少爷,少爷。。”正在熟睡的宁延耳旁传来素素急切的声音,“少爷快醒醒,出事了。” “嗯?”宁延睁开眼,看了看四周,“出什么事了?” “少爷,外面有人要见你。。”素素皱眉说道。 嗯?宁延看着素素眼神就觉得不对劲,要是一般人来找他,素素肯定不会这么着急,这么说来,一定是来者不善了。 “我去看看,你去叫一下老宋头。”宁延快速穿好衣服,径直往外走去。 只见客栈外面的大厅里坐满了人,看到宁延后纷纷起身,各个凶神恶煞的,看宁延的眼神就好似一群野狼盯着羔羊一般;然而宁延可不是待宰的羔羊。 “宁少爷,来我们吕都也不说一声,好让在下尽些地主之谊啊。”一阵阴翳的声音响起,顺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一个瘦弱的男子正悠闲的坐在椅子上品茶,身边站着的赫然就是那天出现在大街上的光头大汉。 看到男子后,宁延眉头紧皱,脑海里瞬间出现了那天在街头的画面,这个人就是韩瞻口中的师兄。 “敢问阁下是何人,为何知道我的身份。”宁延皱眉说道,警惕心十足,同时运转丹田,体内真气缓缓溢出。 邓芝看着宁延,果然是那天韩瞻身后的人,“吕都聚贤庄庄主,邓芝。” “聚贤庄,怎么,本少爷怎么记的我和聚贤庄没有什么瓜葛啊,庄主此番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啊?”宁延冷笑道。 邓芝起身,缓缓向宁延走去,“宁少爷,三天前,吕都城外发生了一起命案,两人当场死亡,关键是这死的人身份不一般,为此太守大怒,要求彻查所有来吕都的人,这一查就刚好查到了宁少爷,说来那死的人跟少爷也有些渊源,都是来自殷都。” 宁延双拳紧握,看着邓芝,“这么说,你是奉了官府的命令前来抓我了?死的人来自殷都?敢问是何人。。” 邓芝笑着摇了摇头,“这个,恕在下现在不能告诉你了,还是请宁少爷跟我走一趟吧,等到了地方,我自会告知。” “嘭。”一声巨响,聂红衣一跃而起,出现在宁延身侧,拔出手中佩剑,“今日有我在此,我看谁敢动我家少爷一根汗毛。” 看着突然出现的聂红衣和在宁延身后不远处的孔真玄,邓芝往后退了退,身边的光头大汉慢慢往前走来。 “宁少爷,这么说来,你是非得逼的在下出手了,其实这样对你我都没有好处,你就跟着在下走一趟,很快就没事了。”邓芝退到自己椅子旁,缓缓坐下,继续品茶,同时饶有趣味的盯着宁延。 “庄主,敢问这是吕都官府的意思还是您个人的主意。”宁延手中真气慢慢聚集。 邓芝想了想,“我觉得少爷理解为在下的意思比较稳妥点。” 一时间,客栈内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大厅内聂红衣身上赤色真气慢慢溢出,宁延身后的孔真玄也徐徐施展出蓝色真气。 就在孔真玄使出蓝色真气的一瞬间,邓芝的眼神突然变了,只见邓芝起身,脸色有些阴沉的放下手中的杯子,缓缓走过去,一把推开拦路的光头大汉,看到邓芝这般举动,宁延有些不解,这邓芝不会想要自己动手吧。 这下可麻烦了,邓芝可是货真价实的半步神魄,这要是老宋头不来,今天他们都得交代在这里,想到这,宁延不由得抬起头看了看宋璟的房间,房门紧闭,这老小子还真是睡得着啊。 “你是青州儒家的人。”邓芝盯着孔真玄,缓缓说道。 孔真玄轻轻点了点头,“正是,有何见教。” 邓芝皱眉,看向孔真玄,“你既然是孔家的人,为何会跟在宁延身后?而且,你可知道三天前在城外死的是什么人吗?” “嗯?”孔真玄有些疑惑的看着邓芝,“老夫已经离开孔家多年,和孔家已经无多少关系,至于老夫要干什么,做什么与你无关。” “原来是离开了,怪不得不知道。”邓芝吓了一大跳,心有余悸的说道。 “等等,那天城外死的到底是谁?”看到邓芝如释重负的表情,宁延隐隐感到一丝不对劲,三天前的事情肯定不简单,不然邓芝不会这么紧张,而且看他刚刚和孔真玄的对话,这个人一定和孔家有关。 “宁少爷,您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情管孔家的事?”邓芝冷笑道。 宁延缓缓收回真气,看着邓芝,“庄主,只要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就跟你去聚贤庄。” “公子,不可。”孔真玄急忙拦在宁延身前,“公子,不可啊。” “孔爷爷,您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庄主刚刚那话明显实在试探你,我知道你心系孔家,虽说现在我宁延没有什么话语权,但您放心,只要是我宁延力所能及的事情,一定尽力。”宁延轻轻笑道。 邓芝听到这话后,不由得鼓起了掌,“宁公子,有魄力,那好,那我就告诉你们,三天前在吕都城外,一辆从殷都来的马车行至城外十里之处遭遇袭击,到现在而言都不足知道是山匪抢劫还是有人刺杀,但不管怎么样,车上的两人当场身亡。” “随后不久,青州儒家就来人了。” 听到这话后的孔真玄双拳缓缓握住,心里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后来,经过确认,可以肯定,被袭击的是青州儒家巨子,当朝国子监夫子,孔真卿。。” “嘭。。”邓芝的话说完后,孔真玄体内真气瞬间迸出,直接崩碎了四周的柱子,聂红衣赶紧拉住孔真玄的手臂,“先生。。” 宁延眉头紧皱,“邓芝,你最好不要骗我,夫子乃是当朝命官,若是污蔑,你大哥都保不住你。” 邓芝摇头苦笑道,“我该说的都说了,至于信不信,就是你们的事情了,宁少爷,别忘了刚刚的承诺,我们该动身了。” 孔真卿眼神突然变得阴冷起来,“不可能,一定不会的。” “是啊,我们也不敢相信,但确实如此,哎。”邓芝慢慢靠向宁延,“宁少爷,走吧。” “啊。。”话音刚落,宁延就感觉耳旁有股劲风吹过,两道湛蓝色的真气直接冲向邓芝,邓芝不慌不忙的走向宁延,那两道湛蓝色真气在靠近邓芝的一瞬间突然不动,就好像碰到了什么屏障一样,而邓芝则顶着这屏障,悠哉游哉的朝着宁延靠近。 “不可能,你在骗我。。”孔真玄双眼全是泪水,盯着邓芝怒气冲冲的吼道。 邓芝看着宁延,站在宁延身前三米的地方,“宁少爷,这么多人看着呢,走吧。” “孔爷爷,孔爷爷。。”宁延强行按住发怒的孔真玄,看着四周的蓝色真气被缓缓收回,宁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孔爷爷,别担心,等离开了这鬼地方,咱们一同去青州问个明白。” “公子。。。”聂红衣皱眉,拉住宁延的胳膊,“公子,我能拖一会,你快走。” 宁延笑着摇了摇头,挣脱了聂红衣的拉拽,“他是半步神魄,咱们根本走不了,再说了我走了,你们怎么办,有我在,他们忌惮我的身份,你们也能安全点。” “公子。” “庄主,请吧,我跟您走。”宁延缓缓往楼梯下走去,回头看了看宋璟的房间,心里暗暗骂娘,好你个老宋头,我都要死了,还有心情睡觉,咋不睡死你。 “宁少爷,真性情中人,走吧。”邓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微笑着看着宁延从自己身前走过,同时看了看身后红着眼眶的孔真玄,“老先生,你还是担心着孔家的?嗯?” “哈哈哈。”伴随着邓芝的笑声,宁延缓缓消失在众人身前。 “怎么会这样。。”宁延走后,孔真玄有些无力的坐在地上,强行收回真气,不断的呼吸着,旁边的聂红衣眉头紧皱,“先生。” “大哥,大哥怎么会在吕都出事,我。。我就在吕都,居然毫不知情,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孔真玄自责的不停自言自语,“为什么啊,大哥距我只有十里地啊,为什么我会不知道,要是我能赶到,大哥,大哥就不会出事了。。” “先生,别再自责了,人各有命,强求不得,或许,这就是夫子的命数。。”聂红衣一边宽慰一边说道,“现在宁公子也被带走了,咱们必须想办法把公子救出来。” “不用。”宋璟的声音响起,只见宋璟伸着懒腰从房间里大摇大摆的走出来,身边站着的正是着急的素素和苏敏。 聂红衣不解的看着宋璟,“前辈此言何意?” “娃娃,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这江湖之事,不可被表面迷惑,就像这次。。” 第68章 象州之遇 话说自从林天晓出事,林北阳出走蜀州那天开始,到现在也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林北阳顺着蜀州一路往东,穿过罗浮山脉,过巴州,乘船横穿泪罗江,抵达中原第一州,象州。 象州之名源于象山王,大奉建国之时,出了太祖皇帝外,战功最大的便是象山王,象山王手中有一支来自南越的象兵,征战沙场,百战百胜,大奉立国后,太祖皇帝便封其为象山王,封地就在如今象州,后来象山王病逝,他手下的象兵也很快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为了祭奠象山王和他手下的象兵军队,便将他的封地改名为象州,同时这象州也是大奉最为富庶的州之一,然而大奉百姓了解象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宿山宫。 在大奉武林中,出了九流学派外还有各地江湖势力,其中宿山宫就是其中之一,宿山宫成立之间已经有三百余年,通过三百年的积累,现在也算是江湖的一个大门派,门中强者无数,是一支不容忽视的武林力量。 此时的林北阳正顶着酷暑走在象州的山间小路上,接连数日的赶路,让他苦不堪言,太阳的暴晒下,嘴唇已经干裂,身上的衣衫也已经许久没有换洗了,因为他的钱已经花光了,身上的水壶也一滴水都没了。 “呼哧,呼哧。。”林北阳背着银琥青珀枪,艰难的走在小路上,越走越晕,越走越晕,最后实在是撑不住了,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来。 实在是太舒服了,现在的林北阳脑海里就这一个想法,心跳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嗯?”一个衣衫褴褛,手里住着破拐杖的老头走着走着突然发现了倒地不起的林北阳,好奇的走过去,伸出手在林北阳的鼻子前晃了晃,再确定林北阳还有呼吸后,将身上的破碗放在口袋里,喃喃道,“这大白天的,还能捡人,真是走运。” 说着便背起奄奄一息的林北阳,一瘸一拐的往附近的破庙里走去。 当林北阳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睁开眼睛的林北阳只觉得口渴难耐,喉咙干的都能冒出火来,突然一股甘甜的水流涌进了他的喉咙,林北阳第一次觉得水是这么的好喝,这么的甜。 “咕咚,咕咚。。”口渴难忍的林北阳抓住水壶就往肚子里灌。 “好了好了,别喝完了。”叫花子有些心疼的拿过自己的水壶,白了一眼稻草堆上的林北阳,没有好气的说道,“行了啊,没死的话就赶紧起来。” 林北阳听到后,艰难的睁开眼睛,浑身酸痛,还有些想吐,“这里是哪里啊?” “这就是一山洞。”叫花子将烤好的红薯给林北阳拿过来,然后看着林北阳呢喃道,“这么白净,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啊。” “是你救的我?”林北阳艰难的起身,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老叫花子。 老叫花子摸了摸嘴角,“要不然呢。”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林北阳当即就要起身下跪。 “哎,别。。”老叫花子赶紧扶起林北阳,看林北阳还挺懂礼数,说话的语气也客气了许多,“行了,看你这样子也应该是好多天没有吃东西了,我这红薯也不多,你就凑合对付一下吧。” “多谢前辈。。”林北阳说完,就抓起烤红薯大口吞咽了起来,也不管红薯皮上的土块,抓起就往嘴巴里送。 看着林北阳的样子,老叫花子都有些于心不忍,这是把孩子饿成什么样子了啊,吃的这么着急。 接连吃下三根红薯后,林北阳才打了一个饱嗝,胡乱的擦了擦嘴,吃了喝了有了力气,林北阳起身背起长枪就要往外走,同时说道,“多谢前辈,大恩来日必报。” “哎,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啊?”老叫花子拦下林北阳,“就你现在这身体,都撑不到明天早上就得晕倒,我给你说啊,你这可是遇到了我,要是遇到野兽什么的,我给你说,你就没了。” 林北阳站在山洞门口,停下脚步,眼含泪花的说道,“前辈,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路上。” “呸呸呸,年纪轻轻的,什么死死死的,我这都一把年纪了,都不想这死,你这么年轻,天天想着死干什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好死不如赖活着。”老叫花子一边吃着红薯一边说道。 林北阳转过身看这老叫花子,双拳紧握,“前辈你不懂,我父亲被一群狗官诬陷,冤死老狱,我父亲一生清廉,忠君报国,却不曾想老了老了遭此无妄之灾;我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蒙受不白之冤而枉死,我要去扬州,拜枪仙介云召为师,待我学成之后,一定要让那些狗官血债血偿。。” 看着林北阳激动的双拳紧握,老叫花子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不知道是为林北阳的不幸表示同情还是别的什么,“去扬州找枪仙啊,有点胆气啊,可是枪仙到现在也只收了两个徒弟,你怎么就知道他会收你为徒?” “这我不管,反正我一定要去扬州找枪仙,他不收我我就赖在那里,除非他杀了我,否则我不会放弃。”林北阳大声吼道。 老叫花子讪讪一笑,丢下手中的红薯,把林北阳拉到一旁,“小子,我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一样,不见黄河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可是到头来呢,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听老头子一句劝吧,这人生在世啊,别把仇恨看得太重,这样不值。” “难道就让我爹这么枉死了?”林北阳气呼呼的说道,随后推开老叫花子,冲着他重重的拱了拱手,“前辈,对不起了,就此别过。” “哎,年轻人。。”老叫花子的声音刚刚结束,林北阳就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直接昏死过去。 看着晕倒在地的林北阳,老叫花子讪讪的笑了笑,无奈的摇了摇头,“臭小子,呈什么能啊,哎呦真是的。” 扶起林北阳后,老叫花子随手在林北阳手臂上一摸,这一摸后瞬间眉头紧锁,老叫花子将林北阳放到稻草堆上,直接拔掉林北阳的衣服,往丹田处一看,眉头紧皱,“这小子,从哪里修炼的邪门功法,这是不要命了。” 说罢,老叫花子直接扶起林北阳,右手一伸,一股庞大的真气瞬间弥漫开来,将林北阳紧紧包围,同时真气上升,林北阳整个人被真气包裹,盘坐在起来,悬空而起。 老叫花子喃喃自语道,“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要出手啊,也罢,年轻人,这也就是看和你有缘了,就救你一次。” “嘭。”左手挥出,四周庞大的真气再度拥入林北阳体内,这个时候的林北阳脸色及其难看,扭曲的表情看的人及其痛苦,小腹处一抹黑血缓缓渗出,这黑血掉在稻草上瞬间就腐蚀了一大片,同时散发出一股令人恶心的臭味。 “啊。。”林北阳痛苦的大喊着,身上的筋脉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庞大的真气在他体内躁动,往丹田涌去,将那黑血不停的往外挤。 “噗嗤。。”一大口逆血被喷出来,老叫花子神色严肃,不停的催动这真气,身后的火堆都变得异常旺盛,老头额头上缓缓出现汗珠,呢喃道,“还挺厉害啊,老夫就不信了。。” “噗嗤。。”再度一口逆血,林北阳的脸色痛苦无比,好在持续了半柱香后,一沫鲜红的血渍从丹田顺着皮肤流出来,看到鲜血后,老叫花子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缓缓收回真气,将林北阳放到一边。 当林北阳平躺下来后,整个人已经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哎呦,累死我了。”老叫花子坐在地上,不停的扇着风,看着林北阳,无语的说道,“也就是老夫了,要是别人才不会管你呢。” 歇息了一会,看着林北阳,老叫花子伸了一个懒腰,无意间一瞥,突然看到了稻草堆上林北阳的长枪,楞了一下。 长枪被被布条包裹着,静静的躺在一边,老叫花子看着长枪,在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木棍,无奈的笑了笑,“老朋友啊。” 林北阳沉沉的睡去,梦里,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父亲,看到了母亲,他看到父亲在冲自己笑,他看到母亲在轻轻的抚摸自己,他自己委屈的趴在父母的怀抱里,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时候的自己还是那么快乐,那么无忧无虑。 “爹,娘,孩儿,孩儿对不起你们。”正在昏睡的林北阳突然开口说道,这糊里糊涂的梦话把老叫花子都说懵了。 “年轻人,你没有对不起谁,路都是需要自己走的,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希望你能一直走下去,不过啊,哎,这天下的路并不好走。”老叫花子皱眉说道。 是啊,这江湖之路,不好走啊,庙堂之高,江湖路远,世间大道至行。 第69章 洛州城乞丐 清晨的风徐徐吹过,一股前所未有的清凉感席卷全身,林北阳揉了揉酸痛的脑袋,想要起身,只是不曾想刚一动身,小腹处就传来一股剧烈的刺痛,就好像万箭穿心一般。 “啊,好痛。。”林北阳额头上瞬间冒出豆大的汗珠,翻身趴在稻草堆上,捂着肚子嚎叫。 “痛,痛就对了,让你学那些乱七八糟的破功法。”老叫花子手里拿着木棍插着的烤红薯靠在一旁边吃边说道,“你这功法是跟着谁学的,这简直是害人,让你开丹田纳气的同时却不帮你开筋脉,真气长时间聚集在丹田不能运转全身,短期还好,长此以往,真气会不断的腐蚀你的心脉,到最后你越运气,身体越差,最后会爆体而亡啊。” “什么?”捂着肚子的林北阳听到后汗毛倒竖,“不会吧,前辈,这秘籍我可是花了好多钱呢。” “切,肯定是被骗了,这种功法连残次都算不上,只有残次的一半,就是用来骗你这种小白的,想要修武,秘籍心法是很重要,但若是急于求成不仅容易上当受骗,还会导致根基不稳,往后境界难升啊。”吃完红薯,老叫花子起身,怅然说道。 这一番话说的林北阳瞬间对这个老叫花子另眼相看,能对武道如此了解并且帮自己散去丹田淤血,打通筋脉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前辈留步,多谢前辈相救,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老叫花子捋了捋乱七八糟的胡须笑着摇了摇头,“叫花子罢了,不足挂齿。” “您肯定不是普通的乞丐,您。。您是隐士高人。”林北阳激动喊着,要不是因为腹痛难耐都要站起来大喊了。 “什么隐士高人,你见过这么磕碜的隐士高人吗?”老叫花子没有好气的说道,“不过你要是非得拿我当个高人的话,也不是不行,嘿嘿。” 看着憨笑的老叫花子,林北阳开口道,“前辈,这次多谢您了,当时在巴州,我几乎用了全部家当就换来了这功法,现在您说这个功法是个残次品,那您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功法秘籍什么的能传授于我。” “嗯?”老叫花子有些无语的看了看林北阳,“你小子就这么想修武啊,看你这筋骨骨骼之前肯定都没有碰过武学,现在突然想要修武。。啧啧啧,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一些从小练童子功的武者都不一定能够能到达二品,你这半路拜师的,我估计也悬了。” “前辈。。”林北阳猛地起身,小腹的剧痛又让他乖乖躺下,“前辈,我不怕苦,只要能让我学,哪怕再晚,我都无所谓。” 老叫花子走到林北阳身边,打量着林北阳,“你真的想学?” “是,我一定要学,我要做武林高手,我要让那些枉死我父亲的狗官付出代价。”林北阳越说越气,最后直接怒吼道。 看着眼神中满是仇恨的林北阳,老叫花子冷哼一声,“你要是这么想的话,我就不能给你秘籍了。” “为什么,前辈?”林北阳不解的看着老叫花子。 老叫花子坐在一旁,淡然说道,“你现在学武已经很晚了,就你这身体条件,我只能给你最一般的功法,让你打基础,可是要想成为武林高手,一般的功法肯定不行,既然我达不到你的目的,那这功法传授还有什么意义啊,你说是不是?” “不。。前辈。”林北阳强行坐起来,捂着肚子,忍着剧痛说道,“前辈,求您帮我,不管能不能成,这功法我一定要学。” “那要是我教你了,你还会去扬州学枪吗?”老叫花子拿起红薯边吃边说。 这个问题问的林北阳楞住了,看了看躺在一旁的银琥青珀枪,林北阳沉默了。 这个沉默也给了老叫花子答案,老叫花子摇了摇头,“看吧,还是不行,你啊,就在这里安心养着吧,等身体养好了,你去扬州找你的枪仙,替父报仇;我继续做我的叫花子,逍遥自在。” 缓了一会,腹部的剧痛慢慢减弱,林北阳起身,低着头走到火堆旁,捡起地上的烤红薯,一口一口的吃起来,老叫花子默默的笑了笑,“哎,年轻人,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林北阳,森林的林,北方的北,阳光的阳。”林北阳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精打采的说道。 老叫花子喃喃自语,“嗯,好名字,不错。” “前辈,我。。”林北阳不死心还想再说,可是这次不等他开口,就被老叫花子打住了,“哎,打住啊,刚刚机会已经给你了,是你没把握住,到此为止啊。” 林北阳无奈的继续埋头吃红薯,这样子倒是惹得老叫花子高兴不已,“哎呀,我这孤寡了大半辈子,没想到到头来还能白捡一小子,真是造化弄人啊。” “前辈,您不教我武道,那讲讲你的故事呗,看您这样子怎么说都是个上品高手,怎么会实现在这个样子啊。”林北阳旁敲侧击的说道。 老叫花子尴尬的笑了笑,“老头子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不讲不讲。” “哎呀,您就说说呗,反正也没事干,闲聊呗。”林北阳继续说道。 老叫花子听到后直接起身,“你还有这闲工夫打听,看你的样子也没事了,今天跟着我去城里摆摊,看能不能挣个烧鸡回来。” “摆摊?”林北阳诧异的看着劳老叫花子,直到老叫花子递给他一个破碗,他才明白者摆地摊是什么意思,说白了,就是乞讨呗。 。。。 象州,洛州城。 洛州城是象州西部最为繁华的城市,洛州城以满城牡丹花而闻名于大奉,在洛州城郊有十里花海,每到春暖花开之时,牡丹齐放,艳丽迷人,花香阵阵,群蜂迷蝶,令多少文人骚客驻足观赏,流连忘返。 洛水换千峰,牡丹开十里,此时的林北阳和老叫花子走在城中,繁华的街市让林北阳眼花缭乱,这地方可比广都城要繁华多了啊。 老叫花子拉着林北阳来到一个破烂的墙角,这墙角就在街道中央,看老叫花子的样子也不傻第一次来了,熟练的把破凉席往身下一铺,然后破碗一放,开始靠着阴凉哼唱起小调来。 林北阳杵在原地不知所措,看了看老叫花子,楞是下不去手,他可是将门之后啊,这次出门是冲着拜师学艺的,没想到居然在洛州变成一个乞丐了,这是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想越下不了手。 正在林北阳自己心里斗争的时候,老叫花子开口了,“要是这点委屈都受不了,我看你还是别去扬州了,省得自找没趣。” 扬州二字可是打在了林北阳手背上,是啊,这点委屈都受不了,谈什么拜师,谈什么报仇,林北阳,从现在开始你不在是什么将门之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替父报仇的寻常百姓。 “扑通。”只见林北阳居然直接跪在了地上,破碗放在面前,这一幕把老叫花子都惊呆了,“这是想通了?” “扬州,我一定要去;仇,我也一定要报。”林北阳攥紧拳头,瞪着眼睛说道。 老叫花子笑了笑,伸了一个懒腰,“好嘞,那你就在这跪着吧,我睡一会,昨天为了救你,可累死我了。” 说罢,只见老叫花子直接靠在墙角睡了起来,而林北阳就这么从头跪到尾。 。。。 黄昏来临,四周的街道传来阵阵狗吠,老叫花子扶着一瘸一拐的林北阳往城外走去。 林北阳双眼通红,一跛一跛的走着,老叫花子无奈的摇着头,“你是真傻啊,真就在那跪了一下午啊。” “我要证明我有去扬州的资格。”林北阳赌气似的说道。 老叫花子无奈的说道,“然后呢?又能怎么样?你是要到一分钱了还是怎么了,别说挣烧鸡了,今天晚上连红薯都没有的吃。” “那我不吃了,明天继续跪,我就不信我要不到一分钱。”林北阳气呼呼的说道,结果脚下没注意,往下一踩,膝盖处一股刺痛瞬间袭来,疼的林北阳直抽抽。 “别嘴硬了,我给你说啊,这摆地摊也是有学问的,你看看为什么我睡了一下午还挣到了红薯钱,你跪了一下午却毫无所获?你就不想知道原因?”老叫花子缓缓说道。 林北阳不解的摇了摇头,“为什么啊。” “因为我才是个真正的要饭的。”老叫花子怅然说道,“其实乞丐不怕要不到钱,有钱人分两种,一种是喜欢做善事的,也就是咱们说的做好事,集福报,他们呢就会时不时的给乞丐施舍一些;还有一种你是作恶的,他们做的恶多了,心里就会愧疚,会羞愧,会怨恨;为了消除这种怨恨,他们也会做些善事,不过他们做这些是为了感动自己;可是不管怎么样,你都能挣着钱;这个时候啊,你想他们会给什么样的乞丐钱?” “惨的。”林北阳想了想说道。 老叫花子点了点头,“对喽,你看,我往那一躺,一睡,就跟个废物一样;他们一看,这人啊已经没救了,所幸就给几个铜板;再看看你,倔强的跪在那,摆出一副有着莫大冤屈被迫要饭的样子,你这样谁同情你啊,他们甚至还在看戏,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林北阳看着老叫花子,心里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是有些道理。。” “人嘛,都是见不得比自己好的,同情比自己差的,就算是乞丐,他们也只同情最惨的,他们并不会觉得你是乞丐就得被施舍,他们眼中,乞丐不过是他们添福报,悔冤屈的工具罢了,你不够惨,对不起,你就不能得到这些施舍。” 第70章 吕都聚贤庄 吕都城。 聚贤庄坐落在吕都城正中心,和太守府就隔着两条街,太守府有些风吹草动,聚贤庄很快就能得知。 宁延跟着邓芝来到聚贤庄,聚贤庄从外面看上去就跟一个普通的庄院差不多,大门上的牌匾写着鎏金的聚贤庄三字。 推门而入,迎面便是一张六丈长的屏风,屏风上飞禽走兽,花草树木,应有尽有,看起来好不美丽。 往里走去,溪水潺潺,假山流水,荷花池塘,池塘里锦鲤游曳,好不惬意。 宁延跟在邓芝后面,一边欣赏着聚贤庄里面的美景一边感慨道,“庄主还挺会享受生活啊!这些布置下来,得花费不少钱吧。” 走在前面的邓芝轻轻一笑,“简单布置一下,花不了多少,宁少爷,我这聚贤庄里面还不错吧。” “是挺让人意外的,我倒是没想到聚贤庄里面居然会是这般怡然。”宁延点头说道。 一行人走了许久,等穿过了池塘便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聚贤庄大堂。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法字,宁延看向邓芝,看来在邓芝眼中,法家的地位还是很高的,作为法家嫡系弟子,这一点倒让宁延对这个庄主有些另眼相看。 邓芝端坐首位,看到宁延盯着自己身后的法字,不免一笑,“宁少爷对法家也有了解?” “了解倒不是那么了解,只是略有耳闻罢了。”宁延坐在一旁,浅笑道。 “宁少爷,今日把您请到庄内,无心冒犯,您只需在庄上待上几日,等时机合适,我自会放您离开。”邓芝看着宁延朗声说道。 宁延有些疑惑的看着邓芝,“庄主,您这是什么意思?把我请来就是喝茶赏景这么简单?” 邓芝挥手示意身边的下人退下,等到身边人退走后,看着宁延说道,“宁少爷,您是当朝礼国公之子,我只不过是吕都一个小小的聚贤庄庄主,就算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和礼国公交恶;不过上面开口了,我既不能忤逆上面的意思,又不能得罪礼国公,这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 “上面的意思?是吕都太守的意思还是潞州牧的意思,亦或者是靖北王的意思?”宁延皱眉说道。 邓芝大笑一声,“宁少爷就不要在猜了,安心休息几天,我这里的条件可比外面客栈的条件好多了,保证您能喜欢。” “那我要是不在聚贤庄待呢?难道你还要强留我不成?”宁延冷笑道,继续反问。 听到宁延话后,邓芝再度一笑,“宁少爷我想你会留下的,毕竟外面那么多人的性命可都在您手里,您是礼国公之子,可他们不是。” “你威胁我。。”宁延起身,双拳紧握的说道。 “不敢,还望宁少爷您理解一下,这不仅仅关系到您的安危,还关系到我聚贤庄的安危,所以,就委屈您了。”邓芝起身拱手说道。 宁延算是听明白邓芝的意图了,他既不想和宁家交恶,又不想得罪给自己下令的官员,才出此下策,将自己软禁,就一定程度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不过宁延在想,能让邓芝这么忌惮的肯定十个大官,而且在潞州甚至在北境之地,和自己有过节的也就只有靖北王了。 想到这里,宁延微微一笑,“那就听从庄主安排了。” “来人啊,带宁少爷下去休息。”邓芝开口道,很快,宁延就被带下去休息了。 。。。 客栈内。 聂红衣着急的在房间内走来走去,孔真玄则深陷孔真卿的去世无法自拔,宋璟则躺在床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剩下的素素和苏敏虽然担心,但就他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也没有什么办法。 “宋先生,少爷已经走了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息,您就不担心吗?要不,我去聚贤庄看看?”聂红衣担心的说着。 宋璟起身摇了摇头,“不要担心,肯定没事的,一个小小的聚贤庄就算给他一百个的胆子也不敢对当朝国公的公子下手;然而这个时候把五小子带到聚贤庄无非就是掩人耳目罢了。” “话虽如此,可是没有见到公子,实在是让人不放心啊。”聂红衣皱眉说道。 宋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们啊,太心急了,等着吧,聚贤庄马上就有消息传来了。” “啊?”聂红衣诧异的看着宋璟,有些不相信。 过了没多久,客栈外就传来脚步声,宋璟轻轻一笑,“来了。” 果然,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声音,“在下聚贤庄弟子,奉庄主之令前来送信。” 聂红衣警惕的打开门,门外确实是一个聚贤庄弟子,弟子递给聂红衣一封信,然后拱了拱手,快速退去。 聂红衣打开信,看完上面的内容后,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是聚贤庄庄主邓芝的信,他让我们稍安勿躁,公子在聚贤庄很安全,过几天就回来了。” “我就说嘛,聚贤庄肯定不会对五小子不利的,咱们啊,这几天就好好休息一下。”宋璟伸了一个懒腰,转头睡去。 这话啊是这么说的,可是除了宋璟外谁又能真正放下心来,尤其是聂红衣和素素。 苏敏拉着素素的胳膊,瞪着眼睛看着素素,一脸无辜,“素素姐,少爷他真的没事吗?” “肯定会没事的,少爷吉人自有天相。”素素摸着苏敏的小脑袋,笑着说道。 苏敏点了点头,素素笑了笑,心中也没有多少底气,现在的他只希望宁延能够真的没事。 。。。 在聚贤庄的这几天,宁延也没有闲着,靠着在香山采集的定魂香实力缓步上升,这定魂香确实是辅助修炼的宝物,短短几天所吸纳的真气就必宁延一个月吸纳的还要多。 但是在自己实力快速增长的同时,定魂香的消耗也是异常迅速,这当初的半壶定魂香现在五分之一就已经没了,怪不得那个老虎对他定魂香如此看重,原来是这样啊,这定魂香还真是价值千金啊。 “呼呼。。”长舒一口气,宁延安活动了一下筋骨,身上顿时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这是筋骨舒展的声音,这几天一直在路上,虽然也在修炼但是效果肯定没有静下心来的效果好。 起身来到门前,刚打开门,门口的聚贤庄弟子就拱手出现在宁延身前,“宁少爷,这是要去哪啊?” “我这才刚刚出门,你别这么紧张,再说了,我这天天在房间里实在是无聊,聚贤庄这么大,我想看看,又不出去,这总可以吧。”宁延冲着聚贤庄弟子笑着说道,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门口的弟子看着宁延,很是为难,“宁少爷,这庄主有令,我这。。” “哎,咱们看啊,庄主的意思是不让我出聚贤庄的大门,你呢,就带我在聚贤庄里转转,又不出去,你们庄主不会说什么的。”宁延继续笑着说道。 门口的弟子很是为难啊的看了看宁延,“好吧,宁少爷,那您可答应我,一定别乱走啊。” “放心吧,不会的。”宁延笑嘻嘻的拉着弟子的手往外走去。 那个聚贤庄弟子带着宁延在聚贤庄内乱转,不得不说,这个聚贤庄也确实是大,比宁府要大得多。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处假山前,只见假山前全是站岗的聚贤庄弟子,一个个全副武装的站在假山前,很是严肃。 宁延靠在木桩上,指着眼前的假山说道,“哎,这假山里面是不是藏着你们聚贤庄的宝贝啊,这么多人看着,啧啧。。” “宁少爷,您在庄内去哪都可以,就是千万别进这座假山,这里面有什么东西除了庄主外没人知道。”聚贤庄弟子看着假山的眼神都是畏惧,看来邓芝很重视这座假山啊。 “看来是你们聚贤庄的禁忌之地啊,我懂得。”宁延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聚贤庄弟子又跟在宁延身边说道,“您是不知道,我听那些前辈们说,曾经有个弟子就因为喝多了不小心在假山外睡了一晚,被庄主得知后,直接被沉塘了;听说这个弟子还是辅佐庄主成立聚贤庄的大功臣。” “这邓芝心还真的是够狠的,一个大活人说沉塘就沉塘了,啧啧。。”宁延有些感慨的摇了摇头。 “自打那以后就没有人敢去假山了,就连假山附近都没有人敢靠近。”弟子摇着头说道。 宁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假山,若有所思的说道,“小兄弟啊,你说要是我进去了,你们庄主会不会杀我啊。” “宁少爷,您可别在这跟我开玩笑啊,这。。这您可是害我啊。”这话可把聚贤庄弟子吓坏了,看着宁延眼神都变了。 宁延哈哈大笑,拍了拍弟子的肩膀,“看把你吓的,就跟你开个玩笑,本少爷可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 聚贤庄弟子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您可真是吓死我了。” 宁延抿嘴一笑,看向假山的眼神变得谨慎了起来。 第71章 传授武学 两天之后。 聚贤庄大堂,听说邓恢来了,邓芝赶紧放下手里的书册,快步来到大堂,只见大堂内,邓恢正聚精会神的顶这自己身后的法字,顶这一个大肚子,邓恢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肿胀的感觉。 “大哥,您怎么来了?”邓芝看到邓恢,赶紧客气的拱手说道。 邓恢叹了一口气,看了看邓芝,“当然得来看看了,看看二弟情况如何,怎么样,事情搞定了没有。” 听到这话,邓芝嘴角上扬,“大哥这是信不过我?还特意来我聚贤庄走一遭?” “二弟啊,此事非同寻常,大哥也是担心嘛,毕竟那宁延身份特殊。”邓恢慢悠悠的说道。 邓芝淡淡一笑,冲着邓恢拱手,“大哥放心,人到了我这里,我自然会安排好,您只需要做好您的太守就行,剩下的事情,交给弟弟。” 就在邓恢和邓芝说话的时候,一直被软禁的宁延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一边悠闲的晒着太阳,一边不停的谋划着。 。。。 象州,洛州城。 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风和日丽的,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林北阳在摆起摊来就显得成熟很多,两人把破碗往身前一放,随后往身后的席子上一倒,吹着风,享受着惬意的夏日时光。 很快,就有一些有钱人将铜板丢在两人的破碗里,发出叮当脆响。 晚上的两人,盘膝坐在山洞里,一边吃着烧鸡一边喝着小酒,这么多天来,这是林北阳吃过最爽的一顿饭,左手一口肉,右手一口酒的,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怎么样?老头子我就说吧,听我的没有错。”喝了两口酒,老叫花子就开始邀起功来。 旁边的林北阳笑着点了点头,“是啊,这次还真是多亏您,不然咱们今天也不可能拿到这么多钱。” “哎。。”吃了两三口,回想起这些天的经历,林北阳就显得有些无助和失落,“前辈,真是很感谢您的帮助,不过这象州我注定待不了多久,扬州,我还是要去。” 老叫花子不容置否的点了点头,“你心不在此,老头子我能看出来,还是那句话,无论在哪,老头子的这些话都适用。” “谢谢前辈。”林北阳高兴的笑了笑,再度啃下一口烧鸡,冲着老叫花子笑了笑。 看着林北阳的样子,老叫花子忍不住吐槽道,“你还在还能笑出来,就你现在这个样子,估计还不等到扬州,就没了。” 林北阳尴尬的摸了摸脑袋,“这个我有心理准备。” “有个什么啊。”老叫花子没有好气的说道,说着便从身后的一堆破衣服里找一本书册,递给宁延,“这是一套入门武学,不算高级,里面有些基本招式和纳气技巧,让你的实力稳固在下品是绰绰有余的。” “这。。这是给我的?”林北阳激动无比,将手中的烧鸡缓缓放下,将油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激动的看着老叫花子,“这前辈,我。。您这突然搞这一手,搞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趁我还没有反悔赶紧拿着,等我反悔了就晚了。”老叫花子没有好气的说道。 林北阳赶紧接过书册,看着上面的《凝息》两字,如获至宝,“前辈,您之前不是死不传授我功法秘籍吗?这是怎么回事。。” 老叫花子啃着烧鸡说道,“总不能白吃你烧鸡吧,再说了,你小子现在也跟这我老头子有段时间了,我怎么都算你半个师父了,做师父的送一本《凝息》给你也没什么。” “多谢前辈。。”林北阳激动无比,真的是遇到贵人了,老叫花子笑了笑,“小北啊。。” “前辈,我叫林北阳,您叫我北阳什么的都行,叫我小北,我这一时半会都反应不过来您这是在喊我。”林北阳故意说道。 老叫花子一阵吐槽,“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老头子我就喜欢叫你小北,怎么不行吗?” “行行行,只要您开心叫我什么都行。”林北阳抱着《凝息》,开心的笑了笑。 “老头子我要告诉你的是,这扬州之行,对你来说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事,虽然有些打击你,但这是客观的事实,先不说此行有多危险,就是到了扬州,枪仙也不一定会收你为徒。”老叫花子淡淡的说道。 看着老叫花子突然严肃的神情,林北阳心里也清楚,老叫花子说的是事实,从蜀州出来,横穿大半个大奉,自己就从一个少爷公子变成了现在的小叫花子,若不是遇到老叫花子,自己只怕是没了。 “前辈,我的想法您也清楚,这扬州我一定要去。。”林北阳继续坚定的说道。 老叫花子点了点头,“没事,我就跟你说说这一路的危险,至于最后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支持。” 老叫花子看着林北阳,这小子还真是挺像当年的自己啊,哎,只不过这算好事还是坏事呢。。 。。。 宿山宫。 作为象州武林的代表力量,这些年宿山宫风生水起,在象州境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连官府都得敬其几分,然而这些天宿山宫内的情况并不怎么好。 宿山宫眼看就要崛起,就在这个节骨眼,宿山宫绝顶武学心法《乾元决》不翼而飞,这可把宿山宫的宫主张蒯急了个半死,这《乾元决》可是宿山宫的镇山武学,是一本在武林都算顶尖的真气修炼法决,也是宿山宫能在江湖立足的基础,这要是丢了,不仅仅宿山宫丢入,更重要的是一旦被一些仇家或者居心不良之人利用,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为此,张蒯不惜派出门中一半弟子前往项州各地寻找《乾元决》的下落,当然了,洛州城也不意外。 “驾。。”一群宿山宫弟子骑着马在洛州城外的小路掠过,在一群黑发的年轻人中,为首的白发男子格外引人注意,少年神情阴冷,给人感觉就好像是从冰窖里出来一样。 少年从腰间拿出地图册,看了看上面打了红色记号的洛州城,点了点头,“总算是到洛州城了。” “少主,您赶了这么多天的路,要不要进城休息会。”旁边的弟子关切的问道。 白发男子摇了摇头,“找到《乾元决》要紧,进城后兵分两路,我带着一部分人去洛州城内的黑市打听,看有没有消息;你们去城内一些回收武学功法的地方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出售武学,一有消息,即可汇报,听到没?” “是,少主。”一群弟子齐齐拱手说道。 白衣男子勒马大喊道,“进城。” 今天的洛州城格外热闹,林北阳和老叫花子依旧摆着破碗做乞丐,不过这次,林北阳靠在墙上,看起来一副病怏怏,弱不禁风的样子,实际上却是在默念功法,按照老叫花子给的《凝息》修炼真气。 旁边的老叫花子则照旧半躺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突然,一个白发男子牵着马出现在街头,老叫花子无意瞥了一眼,整个人就变得不自在起来,整个人特别紧张,呼吸开始急促,眼睛一直盯着那个白发男子,脸色很是难看。 一旁的林北阳看到老叫花子的异样,在看向白发男子,“前辈,前辈。。” “啊?”老叫花子猛地反应过来。 林北阳探头示意白发男子,“前辈,您没事吧,看您一直盯着人家,你们认识?” “不认识,当然不认识,我们怎么可能认识呢,真是的,我就是一叫花子。。”老叫花子心不在焉的说道,但是林北阳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老叫花子肯定认识这个白发男子,而且两人之间肯定有什么事。 “真的假的,看你这紧张的样子。。”林北阳故意试探道。 “我很紧张吗?”老叫花子咽了一口唾沫,眼看着白发男子越来越近,林北阳用胳膊肘推了推老叫花子,“人家马上就要到了啊。” 看着白发男子牵着马走过来,老叫花子直接转过身,背对着男子。 “啊?”林北阳刚刚准备说话,就感觉胳膊被一股真气钳制着,再一看,是老叫花子,老叫花子看着他,冲着他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看着男子越来越近,林北阳无奈,只能点了点头。 白发男子牵着马从两人身前走过,走到林北阳身边时,白发男子还回头看了看林北阳,然后就转过身继续走。 男子走后,林北阳叹了一口气,拍了怕老叫花子的肩膀,“好了,别紧张了,人家走了,真是的。” “走了啊。”听到这话后的老叫花子似乎还有些失望,还抬起头往街头看了看。 林北阳不解的看着老叫花子,“前辈,这人到底谁啊,刚刚来的时候您是怎么都不见,甚至背对人家,现在人家走了,您就这个样子,真是好奇怪啊。” “哎。”老叫花子露出难得的失落,“也罢也罢,不见也好,不见比见了好。” “前辈,您到底是谁啊?他又是谁?您身上到底有什么事啊。”林北阳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老叫花子深呼吸一口气,拿起破碗,“走吧,今天不摆了,咱们走。” 第72章 枪王袁震山 在任何一个城池,都有一个特殊的组织存在于见不得光的地下,在那里,只要你有钱,就能买到你想买的任何东西;打听到你想打听到的任何事情;在这里,没有身份之分,没有男女之分,只有金钱之分;这个地方叫做黑市。 洛州城也不例外,也有着自己的黑市,因为黑市常年从事一些官府禁止的买卖,所以都是在地下进行,也因此才被叫做黑市;洛州城黑市坐落在城池正中央,外面看上去是一座茶馆,但里面其实别有一番天地。 除了一些武林中人和一部分有钱人外,一般人根本不知道这里有个黑市,就算是知道也装作一副不知道的样子;因为黑市里的侍卫都是绝顶杀手,他们几乎都是罪大恶极的罪犯,从牢狱里跑出来后来到黑市谋求生路,作为亡命之徒,他们也只认钱;只要给钱什么都敢,因此开办黑市的商人手下都会有一大批这种亡命之徒,作为黑市的安全保证。 白发男子来到茶馆内,看着白发男子走进来,小二赶紧笑脸相迎前去迎接,“客官,来点什么茶啊,靖州的长白茶还是苏州的白竹茶?” “这两种茶我都不喜欢,我就喜欢喝洛州城的大碗茶,不知你们这有没有。”白发男子这话说完,小二的脸色就变了,变得谨慎起来,再度开口道,“客官,大碗茶可是粗茶,我们这是茶馆,不是路边茶摊。” “若是连大碗茶都没有,你这还叫什么茶馆啊;而且,我有的是钱喝这碗茶。”白发男子冷笑道。 小二转过身,冲着柜台上打着算盘的老板点了点头,老板会意一笑,也点了点头。 只见小二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冲着白发男子说道,“几位,跟我来。” 白发男子带着身后的宿山宫弟子跟在小二身后,穿过大堂,来到一处死角,然后走过来四五个彪形大汉。 小二从袖口拿出黑布,递给白发男子和身后的弟子,“各位,请吧。” 白发男子并未多言,将黑布蒙在眼睛上,“带路吧。” 黑布蒙眼是黑市的规矩,既然是黑市了,那肯定不能让人知道在哪,因此,凡是想要进入黑市的人都要被蒙眼;而刚刚白发男子说的那些茶啊什么的,都不过是暗语罢了。 彪形大汉扶着白衣男子慢慢往前走去,不停的转弯,也不知道具体转了多少弯,总之绕了好久才到目的地。 “各位,请吧。”白发男子的黑布被卸下,映入眼帘的便是地下黑市,只见地下黑市里到处都是火把烛台,这里见不得光,大量的烛台和灯盏将硕大的黑市照的亮如白昼。 白发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来黑市了,只见他径直走向一个摊位,摊位上摆着的都是各种玉器珠宝,至于怎么来的那手段自然是不光彩,不过凡是在黑市交易的,都有一个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买主不问缘来,卖家不问去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老板,向您打听一下,我要打听个事情,不知哪个摊位可以打听到。”白发男子将一块金锭放在老板面前,老板看了看金锭,堂而皇之的将金锭装到口袋里,闷声说道,“前面直走,门口有木板的便是。” “谢谢。” 白发男子起身,径直往前走去,一路上也是见到了各种摊位,卖武器的,卖内功的,卖秘籍的,应有尽有;还别说,黑市里的人还真不少,一个个衣冠华丽,都是非富即贵. 很快,白发男子就来到了老板口中的摊位,硕大的摊位前一个人都没有,白发男子缓缓走进去,敲了敲摊位前的木板。 少顷,一个戴着面具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几位,想打听点什么?” 在黑市里,一般这种摊位都是卖情报的,当然也有一些是干买凶杀人这种勾当的;所以白发男子来之前才要询问一番确认一下,以免出错。 白发男子皱眉说道,“象州宿山宫《乾元决》下落。” 听到这话,摊位老板明显有些惊讶,但是出于黑市的规矩,他也没有多问,“稍等。” 说罢,就转身离开,而白发男子也不急,坐在旁边静心等待;对于黑市的情报,大可放心,绝对是真的,因为在黑市里是不允许假情报和假货出现的,一旦出现被黑市的主人得知,那哪一家商贩大概率就会从这个世上消失。 约莫一个时辰后,老板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封信,看着白发男子说道,“五百两黄金。” 白发男子皱了皱眉,随后挥了挥手,身后的宿山宫弟子拿出一叠银票,递给老板。 等老板将银票清点完毕,确认无误后,便将信封递给了白发男子,转身离去。 白发男子拿过信件,冷哼一声,“洛州有些猫腻,我们去查查。” 。。。 夜幕来临,林北阳转了个身,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突然发现老叫花子一个人坐在洞口发呆。 老叫花子坐在洞口,看着外面灰蒙蒙的一片,长叹一声。 “叹什么气啊。”林北阳往老叫花子旁边一坐,开口说道。 “现在还早,你不在睡会?”老叫花子轻声说道。 林北阳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说道,“你这不睡,我睡不着啊,还在想白天的事啊,你就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嘛,看看现在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前辈。” “哈哈。。”老叫花子突然一笑,看着林北阳,“小北,我一直不敢去触碰那段记忆,我好不容易将那段记忆埋在心底,我以为我忘记了,我放下了,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那不过全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林北阳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 “你说的对,我都不像我自己了;哎。。”老叫花子看了看林北阳,“把你的枪拿来。” “我的枪?”林北阳不解的说着。 看着老叫花子凝重的神情,林北阳虽然不解,但还是取了过来。 解开缠绕着的布条,露出银光闪烁的长枪。 只见老叫花子握着长枪,上下打量着,月色下的银琥青珀枪格外森寒,枪尖闪烁着寒芒,月色下锃亮无比。 “呼呼呼。。”只见老叫花子一个呼吸的时间就接连挑出三个枪花,速度之快,让林北阳瞠目结舌。 “好枪,这枪不错。”老叫花子接着挥舞了一番,将银琥青珀枪掂量了一番,然后开口称赞道。 这下林北阳坐不住了,一脸懵逼的看着老叫花子,“前辈,您。。您还会使枪啊。” 老叫花子把枪递给林北阳,“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谁吗?那我就告诉你,我叫袁震山。” “嘭。。”林北阳脑子里一阵晕眩,什么。。袁震山,枪王袁震山!枪王这个名声虽然不比枪仙介云召,但是在江湖上也是有一定威慑力的,二十年前枪王和枪仙在扬州太华山为争谁是天下第一枪而大打出手,那场大战打了足足七天七夜,那场大战的结果无人得知,只知道从那以后,枪王袁震山就消失了;关于谁的枪法天下第一到现在也没有定论。 “您。。。您是枪王袁震山。”林北阳惊愕不已,着眼前的老叫花子居然是二十年前名震天下的枪王,这怎么联想都不能联想到一块啊。 “是不是挺意外的。”袁震山自嘲道,“这是我二十年多年来第一次提起自己的名字,说出来后,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我的名字。” “前辈,到底出什么事了?您为何会变成这副样子。。”林北阳凝眉说道,他实在太好奇了,一代枪王为何会成这般样子。 “我年少时就喜欢枪,自己也有几分天赋,小时候家里条件不错,我爹就给我找来各路枪法大家授我枪术,等我二十出头的时候,那些师傅便不是我的对手了;二十二岁那年,我三枪打败西北枪王罗佑;一战成名,江湖人就称我为枪王,但是我知道枪王这个名声比起枪仙还是差了一些,在大奉武林有三个人最令人敬仰,武林中人没有人不敬佩他们,他们便是枪仙,剑神,刀皇三人;我在之后的一年里游遍天下,打败了很多用枪高手,枪王之名也越传越大。”袁震山回忆着当年,眼角不由得泛起泪花。 “然后,您就去挑战枪仙了?”林北阳接过话说道。 袁震山点了点头,“当时我不过二十多岁,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枪术无双,便想争一争这天下第一枪;更是由于天天沉迷于枪法之中,忽视了妻儿,连自己儿子身患重病都不知道。” “什么?”林北阳意外的看着袁震山。 “在我出门挑战天下用枪高手的时候,我的儿子就身患重症,妻子为了让我安心练枪,就没有告诉我,直到那天太华山比武,我才知道妻子积劳成疾,儿子重病缠身。。”说到这,袁震山的语气已经有些哽咽,林北阳眉头紧皱。 他很难想象当时的袁震山到底经历什么,也很难想象那天的太华山上,到底是怎样一副画面。 第73章 太华山顶双枪对决 太嘉二年。 扬州,太华山。 扬州,大奉江南第一州,遍地河川,景色宜人;东边便是东海,有着大奉最大的出海口,同时也造就了商业之都的美誉,海运商业的发达也使得扬州造船术在整个大奉都是独一档的存在。 烟花三月下扬州,每年的三月是扬州的海灯月;而十五号则是扬州海灯节,所有的商船都会在这天停在港口,商船披红挂彩,大红灯笼,彩色绸缎,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晚上的烟花更是冠绝大奉,港口沿街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烟火升空,海潮阵阵,是扬州独有的盛景。 而太华山则是扬州第一山,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太华山比起大奉境内的其他山既说不上高耸,也谈不上险峻,但却却拥有着绝佳的景致,樟木溪流,绿树成荫,伴随着溪水潺潺,盛夏美景;竹林劲松,伴随落雪纷飞,冬日盛况;春华秋实,日落夕阳,这都是太华美景。 然而此时的太华山顶,真气四溢,轰鸣不断,站在半山腰都能听到声声爆鸣,此时的山脚下站满了来自大奉各地的武林高手,都紧张的看着太华山顶,他们都期待着一个结果,这天下第一枪到底是枪王还是枪仙。 大战七日不决,激烈程度可想而知;下面的武者都是神情凝重的往山顶看去,同时议论纷纷。 “打了这么久,也没有分出胜负,这介老也算是碰到对手了。” “谁说不是呢,而且枪王在来扬州之前,把天下所有的用枪高手打了个遍,啧啧。” “这天下第一枪有意思喽。” 。。。 就在大家议论的时候,一个衣衫单薄,满头大汗的女子背着一个小男孩从众人身边走过,抬头看了看头顶真气四溢的战场,深呼一口气,径直往山上走去。 “哎,有人要上山啊?”很快,女子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不断有武者开口劝说,“姑娘,现在山上危险的很,还是别上去了。” “是啊,就你这身子板,真气稍稍波及一下,你就没命了。” 对于下面武者的劝说,女子置若罔闻,依旧自顾自的往上走去,下面的武者看到女子不听劝,也不再多说,他们有非亲非故的,劝说一下是好心,至于你执意上去找死,他们也不拦着,见惯了生死的武林中人看到这一幕,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越往山上走,路越差,到处都是两人大战产生的碎石,山顶上乌云密闭,电闪雷鸣,天地异象伴随着滚滚真气不停的肆虐,这山让女子爬的很是吃力。 “咳咳。。”女子背上的男孩不停的咳嗽着,很快就咳出一大口逆血。 女子见状,赶紧放下孩子,将孩子揽在怀中,摸着小男孩发烫的额头,眼泪刷刷的往下掉,“卿儿,卿儿坚持住,马上就能见到你爹了,一定要坚持住。” “娘,娘,我冷。”小男孩抱着女子的胳膊不停的发抖。 女子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盖在孩子身上,紧紧抱着小男孩,“再坚持会,娘,娘带你去见你爹。” 然而此时的山上,风云大作,双枪交汇之间,龙吟阵阵,虎啸不停,一老一少两人在山顶持枪对立。 袁震山手握金枪,身后乌云密布,金枪之上,真气滚滚;而年迈的老者悬空而立,身后白云蓝天,自己手中也只是握着一杆很普通的木枪,和袁震山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个老者便是当今大奉武林枪术第一人,枪仙介云召。 介云召看着袁震山,捋了捋自己胡须,浅笑道,“确实是枪术大才,你的枪法,只有枪术而不解枪意,到最后即便你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也依然无法成为一名真正的用枪高手。” “老前辈,多说无益,今日我就是要在这太华山顶打败你,让天下人都知道我袁震山才是天下枪法第一人。”年纪轻轻的袁震山大吼道,同时持枪而出,金枪发出阵阵嗡鸣,身后虎啸龙吟,这一动就连头顶的乌云也跟着动了,雷声大作,滚滚而来。 看到袁震山着千钧之势的一枪,介云召缓缓拿起木枪,枪尖上真气滚动。 “喝。”介云召直接将手中长枪抛出,朴实无华的一枪却带着无数的真气匹练,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这杆木枪冲过去,地面之上满是裂痕,石块尽碎,木枪身后好似游龙划过,气吞山河。 “轰。”又是一声爆鸣,太华山顶的巨石被狂躁的真气划过,全部碎成齑粉。 袁震山后退数步稳住身形,撑着长枪看着介云召,介云召依旧目无表情,身形往后一飘散去四周真气,继续开口说道,“年轻人,还要继续吗?” “当然,山下那么多武林高手,今日我便要当着天下高手的面,打败你。”袁震山大吼道,这一声吼出,身上的真气再度喷发而出,长枪上的真气比之前更胜。 介云召也严肃了起来,行走江湖多年,还没有见过枪术如此厉害的后辈。 “震山,震山。”一阵女子的喊声将突然在山顶上响起,真气肆虐的山顶上,已经没有任何活物了,介云召也听到了声音,很是好奇,这会是谁呢。 在一堆碎石身后,一个口吐鲜血的女子抱着一个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的孩子缓缓出现,此刻的女子已经走不动路了,只能靠在石头后面大喊着袁震山的名字。 袁震山惊愕的看了看女子,一个箭步冲到女子身前,“小荷,你怎么来了?这里太危险了,你快下去,等打完了我就下去找你和儿子。” “震山。。”女子死死拉住袁震山的手,脸色苍白无比,“你快看看儿子。。” 袁震山看向女子怀中的小男孩,袁震山赶紧抱住孩子,摸了摸小男孩的额头,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卿儿,卿儿,这是怎么回事?” 女子红着眼看着袁震山,“对不起,震山,是我没有照顾好卿儿,大夫说了,卿儿是先天筋脉闭塞无药可医。” “什么?怎么会,我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筋脉闭塞了呢?这到底怎么回事。。”袁震山抱着怀里的儿子,情绪有些不受控制,头顶的乌云都变得浓郁起来。 女子委屈的看着袁震山,眼泪直流,“我知道在你心里练枪很重要,为了这次比武你准备了三年,我。。我不想你担心,就。。就没有告诉你。” “你。。你糊涂啊。”袁震山青筋暴起,看着怀里奄奄一息的儿子,有一种迷茫的无力感,“卿儿,爹来了,不怕啊,咱们不怕,爹来了,爹一定会找人治好你的。” 介云召感到事情不对劲也走了过来,看着袁震山怀中的小孩和旁边哭泣的女子,目光紧皱,“看孩子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要不去我府上,让孩子休息会。” “没事,我们家的事,不用你帮忙。”袁震山气呼呼的喊道。 介云召皱眉说道,“你和老夫的比武事小,但是孩子的性命事关重大,看着孩子的情况,应该是病重许久,若再不治疗,只怕撑不了多久啊。” “噗嗤。。”说话间,女子直接吐出大口逆血,袁震山有些慌神,“小荷,小荷。。” 介云召赶紧扶住女子,将一股真气输入女子体内,但是女子情况并未好转,反而再度喷出一口逆血,看到情况不对,介云召赶紧握住女子脉搏,“你是不是早就到山上了,如此严重的内伤,是。。真气。” 袁震山抱着孩子来到小荷面前,脸色铁青,“你为什么要上来啊。” 两大神魄境高手大战,那四溢的真气就连一般的高手都挡不住,更何况一个没有丝毫真气的普通人,就算被轻轻碰一下,身体也撑不住。 女子眼泪直流,倒在地上,“卿儿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再看一眼爹,我。。我不想让卿儿留有遗憾,对不起,我。。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找你的。” 袁震山仰天长啸,“啊。。” 介云召皱眉看着袁震山怀里的孩子,伸手在孩子右臂上点了一下,“这是筋脉闭塞,寻常医术根本没有办法。” “不会的,一定有救,一定有救。”袁震山大吼道。 介云召皱眉沉思许久,突然灵光一现,“有办法,当今武林,能治疗这种疑难杂症的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神医廖重云,但是神医常年游历江湖,居无定所,踪影难寻,只怕孩子撑不到那个时候。” “那第二个办法呢。。”袁震山抓着介云召的手,目光死死盯着他。 介云召长叹一声,“第二个就是象州宿山宫的独门功法《乾元决》,《乾元决》的精髓便是筋脉,只要修炼了《乾元决》,筋脉必通。” “好,我这就去象州,多谢前辈告知。”袁震山说罢,就将小男孩背在身后,抱起女子,红着眼往山下走去。 看着男子背影,介云召心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第74章 跪求宿山宫 象州丘山城。 丘山城因为城内丘山而得名,丘山之所以出名,便是因为宿山宫,宿山宫就坐落在丘山上,丘山三面环水,东部漳河,北部丘河,西部的淮水,就南部一条进山的路;而宿山宫也靠着这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在象州不断发展,最后成为武林中一支不可忽视的强大势力。 丘山城内客栈里,小荷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已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袁震山的儿子袁卿,也只剩一口气了。 “震山,震山。。”小荷无力的喊着袁震山的名字,袁震山拿着水来到小荷身边,距离太华山之战过去不到三天,袁震山是拼了命的赶路,才带着母子两人来到丘山城中,此时的袁震山好像换了一个人,原本乌黑的头发白了一半,整个人一瞬间苍老了许多,满脸胡茬,双目无神,和之前那个自傲不凡的枪王简直就是两个人。 “我在,是不是渴了,我喂你喝水。”袁震山小心的将水杯拿到小荷面前。 小荷抿嘴摇了摇头,“不,震山,我是想告诉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快救卿儿,只要他能活下来,我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说什么胡话呢,有我呢,我绝不会让你出事,你们母子都会没事的,都会没事的。”袁震山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握着小荷冰冷的手,心里很不是滋味。 此刻的他无比自责,他在想要是自己能早点知道儿子身患重症,就不会有今天的一幕;要是自己能多花点心思在家里,多花点时间陪陪妻儿,也不会有今天这一幕;如今儿子身患重症,妻子重伤在身,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别哭,震山,结婚这么多年,还没见你哭过,你不能哭。”小荷的眼泪从眼角划过,“我真的很想在看到你练枪的样子。” “等你和儿子没事了,我每天都待在院子里练枪给你看,再也不离开你和儿子一步。。”袁震山痛哭道。 “那样就好了。。”小荷呼吸越来越急促,就连睁眼也觉得费力,“我。。我撑不住了,震山,一定要治好卿儿,一定。。” “我一定,我一定。。”袁震山死死握着小荷的手,此刻的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没用,什么枪王,此刻还不如一个废物;自己练了一辈子枪,到头来连自己老婆孩子都保不住,这真是对自己莫大的讽刺啊。 床上的小荷看着旁边的袁震山,此时的她感到无比的幸福,这一幕他等了好久好久,没想到好不容易等到了自己也要走了,真的不想走啊,想让袁震山就这样一直守在自己身边,想看着卿儿再一次喊自己娘,但是。。但是。。没有但是了。 “小荷,小荷。。”察觉不对劲的袁震山赶紧喊着小荷的名字,冰冷的双手没有丝毫温度,那原本微弱的脉搏变得彻底平静。 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小荷,袁震山张着嘴却一点声都发不出来。 看着旁边床铺上昏迷不醒的袁卿,袁震山牙关紧咬,暗暗发誓,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治好他。 。。。 丘山山脚。 袁震山抱着袁卿直接跪在了山脚,这一跪,让山脚的众多宿山宫弟子直接懵了,各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在下袁氏,请求宿山宫宫主救我儿子一命,只要犬子能活下来,在下愿意为了宿山宫做任何事。”袁震山大喝道,声音宛如洪钟一般。 山下的弟子看着袁震山怀里的小孩,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们宫主是出了名的难说话,别说外人求他,就连宿山宫弟子有事求他,他都不一定帮忙。 这声喊出去后,丘山上一点动静也没有。 “在下袁氏,请求宿山宫宫主救我儿子一命,只要犬子能活下来,在下愿意为了宿山宫做任何事。”袁震山再度大声喊道,可是依旧是没有任何声音。 袁震山低头看了看呼吸越来越微弱的袁卿,牙关紧咬,他袁震山一辈人没有求过人,这双膝,除了跪过天跪过低跪过自己的父母外还没有跪过其他人,今天为了袁卿,他在这里当着宿山宫弟子的面,给宫主跪下了。 “在下袁氏,请求宿山宫庄主救我儿子一命,只要犬子能活下来,在下愿意为了宿山宫做任何事。”袁震山的喊声再度传来,三声呐喊,喊出来的不仅仅是乞求,还是希望,是不甘心。 但是这次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袁震山绝望的闭了闭眼睛。 旁边的弟子实在是于心不忍,忍不住说道,“还是算了吧,我们宫主是不会出来的,您啊,还是回去吧。” 袁震山冷哼一声,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大喝道,“宿山宫。” “喝。”一声闷吼,顿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庞大的真气冲天而起,牵动着天地异象直接在宿山宫宫门口炸开,这一瞬间,那些宿山宫弟子惊呆了,这那里是个普通人,这都是上品高手了,最少都是半步神魄。 这下宿山宫开始懵了,虽然他们宿山宫强大,但是上品高手在任何时候都是不可小觑的,即便是最弱的上品高手灵壳境,都是足以撼动一方的存在;更何况是可以牵动天地异象的半步神魄境。 果然,就在袁震山释放气息后,丘山上有了动静,一道金色光柱直冲袁震山而来,袁震山倒也不惧,直接硬扛了下来,整个人向后退去百米。 “大胆,我宿山宫岂是你能撒野的地方,赶紧滚。”沉闷的声音从丘山上传来,声音很明显是对袁震山的行为很不满意,但是此时此刻的袁震山根本管不了那么多,再次大喊道,“在下袁氏,请求宿山宫宫主救我儿子一命,只要犬子能活下来,在下愿意为了宿山宫做任何事。” “嘭。”一代声音瞬间出现在山脚,此人仙风道骨,留着长须,穿着白色长衫,眼神更是深邃无比,身体四周弥漫着白色真气,就这浑身真气就足以显示出此人的实力不凡。 就在老者出现的一瞬间,身后的无数宿山宫弟子全部单膝跪地,冲着老者喊道,“宫主。” 没错,此人便是宿山宫宫主张蒯,张蒯看着袁震山眉头紧皱,“你是袁氏?” “在下正是。”袁震山收回真气,看着张蒯说道。 看着袁震山收回真气,张蒯的态度也好转了一些,毕竟袁震山不可能真的与宿山宫为敌,他刚刚那么做只不过是无奈之举,要逼迫张蒯出来见面,现在张蒯已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那天地异象真气什么的也没有必要了,他相信张蒯既然出现了,那就不会轻易离开。 “袁氏何人?”张蒯继续说道。 袁震山的名字现在肯定不能爆出来,现在的他刚刚结束和枪仙介云召的大战,自己为了妻儿被迫离开,那场大战到现在都是不分胜负,自己不告而别,引起了很多武林高手的怀疑和推测,现在武林中传言不断,自己的行踪一定不能轻易泄露,否则,不但自己麻烦,就连自己儿子也会跟着遭难。 袁震山没有开口,而是伸手将一缕真气传到了张蒯手里,真气在触碰到张蒯的一瞬间就四散而开,而张蒯也知道了袁震山的名字,很显然张蒯的神色也很惊讶,看着袁震山的他,也是许久无语。 “你来找老夫有何贵干。”张蒯直接开门见山了,他相信一代枪王不会莫名其妙的就来到自己宿山宫面前找自己宿山宫的麻烦,枪王袁震山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袁震山听到这话后,用很感激的眼神看着张蒯,将自己的儿子袁卿抱着来到张蒯身前,“宫主,求您救救我儿子吧。” “嗯?”张蒯好奇的看向袁震山怀里的袁卿,自己伸手握了握袁卿的脉搏,“这是筋脉闭塞,而且是天生的。” “是,前辈,听说你们宿山宫有本《乾元决》可治疗这种病症,还请您救我儿子一命,大恩大德,我袁氏没齿难忘。”袁震山说着说着就跪了下来,态度诚恳无比。 张蒯很是为难的看着袁震山,“老夫也不瞒你,这《乾元决》是我宿山宫的独门功法,更是绝学秘籍,一般来说,只有绝对的核心弟子才有机会接触到他,而且也是看表现才有机会学习一点皮毛,您儿子第一次来宿山宫,连弟子身份都不是,您这就让我将《乾元决》传给他,这老夫怕是做不到啊。” 袁震山不死心,听着张蒯的话,再度开口,“宫主,求求您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您放心,只要能救下他,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张蒯看着袁卿痛苦难受,奄奄一息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忍,是啊,这不过是个孩子就要忍受筋脉闭塞这种痛苦,别人不知道,他张蒯最清楚筋脉闭塞的痛苦。 轻的终生不能练武,重的直接命丧黄泉,袁卿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第75章 枪王的故事 听着袁震山的故事,林北阳惊愕万分。 “前辈,那之后呢?”林北阳怎么也没有想到,太华山一战之后,袁震山居然还有这样的经历。 袁震山无奈一笑,“后来,张蒯把卿儿留在了宿山宫,而我则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啊?”林北阳往袁震山身边靠了靠,“这张宫主真的收您儿子为徒了?” “宿山宫规矩那么多,要想接触到《乾元决》更是需要门中最顶尖的弟子;当时情况紧急,正儿八经的收徒根本不行,而且也容易落人话柄,对于像张蒯这样一直以铁面无私示人的一宫之主来说,落人话柄就等于自毁声誉。” “那是怎么回事。。” 林北阳疑惑的说道。 袁震山闭着眼睛开始回忆起来当时的一幕。 。。。 丘山山脚。 张蒯抱着奄奄一息的袁卿,看着怀里脸色苍白的孩子,张蒯眉头紧蹙,“天生筋脉闭塞据让能撑到现在,这孩子命挺硬的。” 袁震山红着眼睛看着张蒯,“宫主,求您了。” 张蒯叹了一口气,“刚刚给你说的你也听到了,老夫现在就算是当场收徒也来不及,宿山宫规矩森严,要想接触到《乾元决》必须是顶尖弟子,就算我是一宫之主,也无权改变这个规矩。” “宫主,那我儿子的命。。” “别紧张,办法还有一个,只是怕你不同意。”张蒯凝眉说道。 袁震山当即不停的点头,“宫主,有什么办法您直说,只要能救卿儿,我什么都答应。” “虽说《乾元决》只有顶尖弟子才能习得,但《乾元决》必定是我张氏一脉的功法,只要你儿子能成为我张氏嫡系子孙,便可修炼《乾元决》,而且门中长老和诸位弟子也不会有意见。”张蒯缓缓说道,“所以老夫的办法就是让你儿子改姓,从此他不在是你袁氏之人,而是我宿山宫嫡系传人。” “什么?”袁震山听完直接楞住,改姓?这不就是把儿子拱手送人了。 人们常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名不仅仅是一个人身份的象征,更是一个家族尊严的象征。一旦袁卿改姓张氏,那他一代枪王就真的是颜面扫地,无脸见人了。 “这是唯一的办法,宿山宫有宿山宫的规矩,规矩不可破。”张蒯无奈的说道,身为一宫之主,他当然知道规矩就像是一道拦河大堤,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而他张蒯绝不允许这个蚁穴出现。 袁震山双拳紧握,双眼充血,看了看自己的宝贝儿子,牙关紧咬,“只要能治好卿儿,我怎么样都行。” 张蒯感慨万千,看了看袁震山,目光中闪过一丝敬佩,“好,袁先生放心,贵公子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多谢宫主。。”袁震山说这话的时候,牙齿都要被崩碎了。 躺在张蒯怀里的袁卿努力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袁震山,“爹。。” 孩子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却刺痛着袁震山的心,“卿儿,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你一定要好起来。。” 看着袁震山一副撕心裂肺的样子,张蒯无奈的摇了摇头,“袁先生,我们后会有期。。” 空灵的声音在半空响起,张蒯带着袁卿直接返回了宿山宫,而袁震山则瘫坐在宿山宫山脚,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就这样袁震山在山脚坐了整整一晚上,直到第二天凌晨才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离开了丘山。 。。。 三年后,当满脸胡茬,失魂落魄的袁震山拄着拐杖再次来到丘山山脚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满头白发的小孩正在山脚打坐。 这个男孩虽然是白发,但是袁震山依旧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就是他儿子袁卿。 此时的袁卿脸色红润有光泽,长高了不少,也长胖了,更重要的是精神了。 袁震山红着眼激动的看着袁卿,刚准备动身过去,一道身影就拦在了自己面前,定睛一看正是张蒯。 “宫主,我。。我想看看我儿子。”袁震山指着袁卿的背影,急切的说道。 张蒯皱眉摇了摇头,“现在不行,老夫用了三年的时间才让门中弟子认可了他张氏嫡子的身份,现在正是关键时期,若是你这个时候出现于他相认,那老夫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你儿子就得离开宿山宫,他的病情刚刚缓接,还需要《乾元决》稳固筋脉,难道你要着这三年来的努力都前功尽弃吗?” 听着张蒯的话,袁震山迟疑许久,盯着袁卿的背影看了好久,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袁卿返回了丘山。 袁震山无奈的摇了摇头,“多谢宫主,我明白了。” 。。。 又过了三年。 当袁震山再次来到宿山宫的时候,就像彻底变了一个人,整个人浑身污垢,衣衫褴褛,破烂不堪;身上也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看着白发少年郎在山脚舞剑玩枪,袁震山高兴的笑了笑,六年过去了,袁卿长大了,变得越来越俊逸了。 下一秒,张蒯又出现在了袁震山身后,“还要认儿子?” “我们父子分开已经六年了,我想见见他。”袁震山无力的说道。 袁震山怅然的摇了摇头,“很遗憾,这个事情我无法答应你,卿儿武学天赋不错,老夫很喜欢,留他在宿山宫习武,老夫有把握将他培育成一等一的高手。” “那是我儿子,我儿子要走什么样的路,我这个当爹的自然会操心,用不着你管。”袁震山气的大吼道。 张蒯脸色古井无波,“袁震山,别忘了六年前你答应了什么,从此之后,卿儿改姓张,是我张家嫡系子孙。他如今叫张卿,不是袁卿。” “我。。。”话到嘴边硬生生被吞了回去,袁震山颇感无力的靠在墙角,借酒浇愁。 。。。 五年后。 这是袁震山第三次看儿子,如今的袁卿已经是宿山宫的少主了;再次站在丘山山脚,看着袁卿着这师弟们更正姿势,袁震山得意的笑了笑。 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一点枪王的样子了。浑身邋遢脏兮兮的,而他面前的儿子却是光鲜亮丽,一副富家公子的样子。 突然,一个老头身影再度出现在自己身后,张蒯看着袁震山捋了捋胡须,“你还真是执着啊,十一年过去了,还想着带走儿子。” “宫主,你放心,我不会带卿儿走的,我就是想看看卿儿。”袁震山无奈的说道。 张蒯看着袁震山,眉头紧皱,袁震山缓缓一笑,“真的,就我现在这个样子,卿儿跟着我也是受苦,倒是在这里还能好一点。” 张蒯悬着心缓缓放下来,转身说道,“卿儿在我这很好,你不用担心,倒是你自己,多替自己想想吧。” 袁震山眼含泪水的点了点头,“有劳宫主操心了。” 看着自己儿子在外面修炼,自己却是这般样子,袁震山心中一阵酸楚。 。。。 听着袁震山的话,林北阳惊愕无比,“您说什么,那个白发少年就是您儿子袁卿?” 袁震山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然乎摇了摇头,“现在他不是我儿子袁卿了,而是宿山宫的少主张卿。” “怪不得呢。。”现在的林北阳对今天在洛州城发生的一幕恍然大悟,怪不得看到白发男子后袁震山的反应那么大,原来是这样啊。 林北阳长叹一声,“您真的不考虑和您儿子相认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该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了。” 袁震山无奈的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不,还是算了,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当年若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身受重伤,他母亲更不会因此命丧黄泉,我对不起他们母子,我没有脸见他,我不敢和他相认。” 话虽如此,可是从今天白天袁震山的表现来看,他很想和自己儿子相认,真的很想很想,可是内心的自责又让他不敢相认。 林北阳坐到袁震山旁边,“你又不是你儿子,你怎么知道他怎么想的,我还是觉得,你儿子的心里或许更想见你这个亲生父亲。” 一番话说的袁震山热泪直流,袁震山擦了擦眼泪,轻轻一笑,“小北,谢谢你的安慰,但我想只要他能健康快乐的成长,就算不像认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说对不对。” 林北阳叹了一口气,“是啊,我想这是所有父亲的愿望。” 林北阳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林天晓,或许在林天晓去世的那天,也是这么想的。 袁震山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好了,不说这些伤心事了,小北,谢谢你安慰我,把这些说出来后,我轻松很多了。” 林北阳挤出一个微笑,“不用,也谢谢你前辈,这么信任我,把这些告诉我。” “哈哈哈。”袁震山笑着看着林北阳,“那你听完我的话,还想不想去扬州拜师啊?” “我,我也不知道。。” “枪术方面的造诣我不输介云召,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学了。”袁震山捋了捋胡须说道。 林北阳一脸惊喜的看着袁震山,“您。。您愿意收我为徒了?” “机会仅此一次,你可得把握住了。” “师父。。” 第76章 守株待兔,张卿之计 洛州城,客栈。 白发少年将自己随行的宿山宫弟子喊到一起,将自己从黑市用五百两黄金换来的情报摆在众人面前缓缓说道,“情报上说,半月前有一个人曾在洛州黑市出售《乾元决》,但是《乾元决》并未售出,很有可能是因为忌惮我们宿山宫的缘故;而且就在我们来洛州前两天,此人突然失踪不卖了,所以我推测他很有可能是知道了我们要来的事情,才慌忙离开河事,据我推测他很有可能就在洛州。” “少主,您就直说吧,需要我们干什么,只要能找回《乾元决》我们怎么都行。”旁边的宿山宫弟子当即表态说道。 白发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多谢各位,此人能在我们来之前就离开黑市,那他的消息肯定比我们灵通,要是我们就这么盲目的在洛州城找的话,是找不出来的,所以我决定来一招请守株待兔,逼迫他现身。” “少主,您是打算如何守株待兔啊?”旁边的弟子好奇的说道。 “这个你们放心,我已经给宗门写信了,过几天,大长老和二长老都会赶来,到时候就算他再有本事也插翅难逃。”白发男子得意的说道。 可是他刚刚说完,旁边的弟子就有了不同意见,“少主,这样行吗?大长老和宫主素来不和,您这会找他帮忙,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就是因为大长老和宫主不合,所以我才要让大长老帮忙,若是这次大长老能帮着找回《乾元决》,那宫主会怎么看待大长老,他们的矛盾不久会有所缓和吗?”白发男子怅然说道,“宫主和大长老都是我们宿山宫的绝对高手,关系总不能一直这么紧张下去吧?” 旁边的弟子恍然大悟的拱了拱手,“在下明白了,为了宿山宫,少主费心了。” “费心倒是谈不上,只希望我们宿山宫能越来越好,成为大奉第一门派。”白发男子叹息道,“好了,大家按我吩咐的办就行,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是。” 。。。 三日后,洛州城内突然传来消息,说什么《乾元决》一共有上下两篇,失踪的不过是上篇,而下篇目前就在宿山宫少主张卿手上,而张卿此时人就在洛州。 这个传言不知怎么的就在洛州城内传开了,一些武林高手都对此虎视眈眈,但是也仅是虎视眈眈,毕竟他们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在洛州城内对宿山宫的少主下手,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都清楚挑衅宿山宫的代价。 此时的袁震山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整个人显得心神不宁起来。 林北阳这会正在纳气,看着袁震山一直着急的走来走去,好奇的走过去说道,“师父,怎么了?看你这么着急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袁震山拄着拐杖摇了摇头,“这些天,洛州城的传言你听到没有,《乾元决》的下篇在卿儿身上,这里不是丘山城,我担心会有人对《乾元决》动歪心思,对卿儿不利。” 林北阳皱眉沉思,这是挺让人担心的,不过就宿山宫在象州的名声,应该没有人会自找死路去找宿山宫少主的麻烦吧。 “师父,您别紧张,现在您儿子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宿山宫的少主,那些人就算抢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有和宿山宫为敌的本事。”林北阳宽慰道。 袁震山长叹一声,“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武林不乏那些为了功法秘籍无所不用其极的亡命之徒,到时候万一真出了事情,那就是后悔也来不及。 “要不,我跟着您去城里看看?”林北阳轻声说道。 袁震山想了想,看了看林北阳,点了点头,“去看看,我也安心。。” 。。。 此时的洛州城内,张卿淡然的坐在客栈内,所有的宿山宫弟子都藏在暗处,三天了,他故意放出消息说自己身上有《乾元决》下篇,就是为了看看有没有人来找他的麻烦,如果一旦有,那么就说明《乾元决》一定在这个人身上。 以自己做饵,逼迫那些人现身,这一招确实够狠。 《乾元决》是宿山宫特有的功法秘籍,是宿山宫的绝密,绝不外传;没想到就这么一份绝密功法居然在自己家里被偷了,这事情让张蒯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次让张卿去外面调查的同时,他也暗地里开始对宿山宫内的弟子进行了排查。 只不过就在他刚刚有些眉目的时候,突然就到了张卿的来信,看完信件后的张蒯,眉头紧皱,“这洛州,怕是要变天了。” 这些天《乾元决》下篇的谣言让洛州城内多了许多陌生的身影,袁震山和林北阳还是在老位置,他们很明显的感觉的人流量的增加。 夜幕来临,张卿的房间黑不溜秋的,除了月亮投射进来的光外,没有一点烛光,而张卿就这么坐在漆黑的房间内喝茶。 客栈内的张卿淡定的喝着茶,很快,一个弟子进来拱手说道,“少主,有情况。” “别急,让他进来。。”张卿淡然说道。 “什么人?”外面传来门中弟子惊愕的喊声,“嘭嘭。”拳拳到肉的声音响起,张卿握着杯子的手不由得往紧里攥了攥,还真的有人不怕死,敢来找自己麻烦。 “嘭。”少顷,张卿面前的木门被一脚踹开,一个黑衣人蒙着面跑了进来,蹑手蹑脚的往前走着,脚步很轻,轻到几乎听不出来有声音。 走着走着,突然一声闷响,然后匕首落地的声音响起,张卿缓缓伸手,一摸银色真气缓缓出现在他手上,只见张卿凭借着银色真气的光芒缓缓向黑衣人走去,漆黑中,可以看到,黑衣人被无数根麻绳困在半空,动弹不得。 而这些麻绳陷阱则是张卿给他们准备的第一份大礼。 一群宿山宫弟子突然从天而降,死死拽着麻绳,黑衣人想要运转真气逃离,可是自己的真气一点都使不出来。 张卿缓缓走到黑衣人身边,一把撕开黑衣人的面纱,看到大是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你是谁?来我房间干什么?” 黑衣人也是嘴硬,别过脑袋说道,“今日落到你手上是爷爷我失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张卿笑了笑,直接一掌拍在了男子后背上,庞大的真气直接冲进男子体内,狂躁的真气搅着男子的筋脉,男子痛苦不堪,脸色很快就涨得通红,而且青筋暴起,牙关紧咬,眼呲欲裂。 “感觉到了吗?”张卿咧嘴一笑,看着男子,“这就是《乾元决》的厉害。” 男子痛苦不已,口鼻溢血,身体开始不听使唤的扭曲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啊。。”男子用尽浑身力气大喊着,然而此时的张卿就好像一尊地狱来的阎王一样,不但没有松开,反而将更为狂躁的真气输入男子体内,真气入体,不停的搅动着男子的筋脉,宛如万箭穿心一般的痛苦,让男子痛苦不堪。 “放开你很简单,只要你老老实实地把你知道都说出来,我自然会放你离开,如果不说,我就让你体验一下筋脉寸断,真气逆流而爆体身亡的感觉。”张卿轻声说道。 这话说完,男子的脸色都变了,不停的点着头,一改之前硬气的样子,“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嘭。”张卿收回真气,剧痛散去,男子瞬间满头大汗,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在下。。在下就是洛州城内的一小贼,平日里以偷盗为生,这几天听说宿山宫少主来洛州了还带着《乾元决》下篇,就想着来这里试试手气。” “没了?”张卿皱眉说道。 “没了。。”男子摇着头说道。 “嘭。”张卿一掌拍到男子背后,男子猛地突出一口逆血,“我告诉你,别耍花招,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男子痛苦的直抽搐,不停的点着头,“我真的,我没有说谎,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一个小盗贼居然偷到宿山宫少主头上,真是反了天了?”张卿狠狠的说道,“快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男子叫苦不迭的说道,“真的,我没有骗你,是。。是我欠了一大笔赌债,我要是在还不上来,他们。。他们就要把我五马分尸,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想着横竖也是一死,不如来这里碰碰运气。” “嗯?”张卿说话间,手里的力度又重了一些,男子七窍鲜血直流,眼看着就要晕厥了,张卿才收手。 男子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一时间,口水,眼泪,鼻涕全部涌了出来。 旁边的弟子拱手道,“少主,看他说的,不像是假话。” “一个赌鬼罢了,先扣着,等事情结束了,把他扔出去。”张卿气呼呼的转身说道。 “是。”宿山宫弟子拱手说道。 很快黑衣人就被带了下去,张卿则继续坐在椅子上守株待兔。 看着窗外的月光,张卿眉头紧锁,他就不信那偷盗《乾元决》的人有如此定力,能忍住这诱惑。 第77章 大内奸梁楷 洛州城一角。 破破烂烂的房间内,一个黑袍男子正坐在饭桌前吃饭,说是饭桌,不如说是一张破木板,一坛酒,一碟花生,男子满脸的胡茬,目无表情的吃着花生喝着酒。 一阵吱呀声响起,男子目光突然变得阴冷起来,盯着门口的方向,少顷,一个黑袍老者走了进来,老人进来后,男子的脸色明显有些难看。 老者的声音缓缓响起,“《乾元决》还在你这里吧。” 黑衣人没有说话,用手指了指身后的贺自,老头点了点头,“好,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男子缓缓开口,老者阴翳的笑了笑,“当然,事成之后《乾元决》我会给你一份摹本,但是前提是张卿必须死。” 男子笑了笑,伸了一个懒腰,“洛州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 今天是宿山宫大长老二长老来洛州的日子,张卿亲自来到客栈外迎接。 一到客栈门口就看到了马车上,两个老头缓缓走出来,两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往门口一站,一股威压就压了上来,张卿见到两人,直接躬身说道,“梁爷爷,刘爷爷,晚辈再次等候你们多时了,你们终于到了。” “卿儿,你的计划宫主已经告知我们了,让我等来此助你擒贼,你放心,有我们两人在此,定叫他无处可逃。”二长老刘荆笑着说道。 张卿笑着点了点头,“那就有劳两位了。” 即便是张卿姿态如此之低,但是大长老梁楷就是不为所动,冷眼看着张卿,然后转身说道,“进去吧,说说什么情况。” “是。”张卿无奈的拱手说道。 大长老梁楷与宫主张蒯不合,这在宿山宫并不是什么秘密,至于为什么不合,还得从那年张卿进入宿山宫说起,宿山宫宫主张蒯无儿无女,坐阵宿山宫宫主一位已经三十余年,当年张氏一脉建立宿山宫,本就是一代传一代,只不过传到张蒯这里时出了意外。 并且这张蒯虽说是宿山宫宫主,但是一心追求武学,无心宫里琐事,这么多年来这宿山宫内的大小事务都是梁楷处理,按照梁楷本来的设想,张蒯百年之后这宿山宫就一定是自己的,那宿山宫就要从此更名梁氏了。 可是就在二十年前,张卿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梁楷所有的计划,张蒯当着全宗门弟子的面认张卿为少主,当时的张卿还是一个病怏怏的孩子,当时的梁楷可以说直接气懵了。 从那之后,梁楷便可是和张蒯各种矛盾,各种不对付,一直到现在。 走进客栈,张卿将自己的计划完完整整的给两个长老说了一遍,刘荆听了后,微微颔首,“《乾元决》下篇?这人家会不信啊?” “《乾元决》本就是我宗门秘法,外边很少有人知道《乾元决》是什么样子,只要我们故意说出来,就算他们心有疑虑,可若是真心为了秘籍,那他们就一定会来试试。”张卿眉头紧蹙,缓缓说道。 刘荆沉思一会,“这倒也是一个办法。” “那敢问少主,这么久过去了,可有收获?”梁楷沉吟道。 张卿摇了摇头,“现在还没有,那些偷走《乾元决》的人也不是傻子,他们也在观望,还请两位前辈相信在下,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来的。”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梁楷若有所思的说道,说完便起身离开。 看着梁楷离开,张卿无奈一笑,刘荆开口笑道,“没事,他人就这样,别放在心上。” 张卿点了点头,“我没事的,刘爷爷你一路辛苦了,赶紧去休息吧。” 刘荆颔首退去,梁楷和刘荆的到来让张卿有了不少底气,敢偷我宿山宫的宝贝,这次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 夜幕来临,月黑飞高。 夜晚的洛州城空无一人,除了阵阵狗吠外,一点声音也没有,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个黑衣男子缓缓出现在寂静的街道上。 男子身背重刀,头戴斗笠,走在街上将斗笠压的很低。 客栈内,一声巨响,黑衣男子一脚踹开客栈的门。 “嘭。。”紧接着,男子一个飞跃来到客栈内,拔出重刀,大喝道,“听说有人要找我?我来了。” “大胆狂徒,还敢在此大言不惭,今日定斩你于此地。”刘荆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刘荆,梁楷,张卿三人同时落地,将黑衣人围困在客栈内。 张卿凝眉看向黑衣人,“你就是偷走《乾元决》之人?” 黑衣人笑了笑,伸出手,从胸口里将《乾元决》直接拿了出来。看着宿山宫的独门秘术居然被此人如此蹂躏在手上,张卿瞬间火大,别人对《乾元决》是何看法他不知道,但是他心里清楚,若是没有《乾元决》自己早就死了,当初就是《乾元决》救了自己。 “找死。”刘荆瞬间火大,直接冲了上去,手中银色真气四溢,直接从天而降,拍向黑衣人,黑衣人并没有躲开,丝毫不惧,反倒是伸手硬接住了刘荆一掌。 强大的真气在客栈内肆虐,刘荆不由得眉头紧皱,自己半步神魄的实力居然被这个黑衣人直接挡住了,黑衣人尽管面露难色,但还是强忍着剧痛将刘荆震开,刘荆转身稳住,一脸惊愕。 “刘爷爷小心,我们一起动手。”张卿大喝道,同时运转真气,双手上银光乍现,与此同时,梁楷,刘荆同时动手,瞬间,整个客栈的屋顶被掀了起来,但是因为是在城内,大家都没有运转天地异象,庞大的真气堆积在客栈内。 “上。”刘荆大喊一声,直接冲了上去,与此同时,张卿也跟了上去,庞大的真气瞬间砸下来,两道银色光束就好像银河一般从天而降。 “轰。。”黑衣人依旧不为所动,伸出手硬生生的挡住了这一击,庞大的真气再度袭来,黑衣人双脚都要陷入地面中。 刘荆冲着身后的梁楷大喊,“还等什么,一起动手,解决此人,拿回《乾元决》” 梁楷往前缓缓走起,目光之中却是阴狠万分,嘴角一弯,“好啊,我这就动手。” “嘭。”一声闷响瞬间打破了僵局,与此同时,一道引殷红的血渍喷溅在地面上,强大的真气后震力直接将张卿和刘荆摊开。 张卿瞪着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只见梁楷一掌拍在了刘荆背后,刘荆怎么也没有想到梁楷会对自己下手,根本来不及防范,狠狠的中了一掌。 “噗嗤。”逆血狂飙,刘荆重重的到在地上,红着眼睛盯着梁楷,“姓梁的,你干什么?” “干什么?没看到吗?动手啊,不是你让我动手的吗?好啊,现在我动了。”梁楷转身站在黑衣人身边,冷笑的看着张卿和刘荆。 张卿怒吼道,“梁楷,你这个叛徒,你大逆不道,宿山宫绝不会放过你的。” “你在这里装什么好人。”梁楷同时大喝道,天空中惊雷阵阵,梁楷率先牵引了天地异象,“要不是你出现,着宿山宫我才是少主,不,我才是整个宿山宫的宫主,就是因为你,坏了我的大事,几十年来,我兢兢业业,将宿山宫当成自己家一样,事必躬亲,张蒯呢,他天天抱着经书秘籍研究,他对宿山宫有什么贡献,无非就是一本《乾元决》罢了。” “梁楷,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想宫主,当初若不是老宫主看你可怜,将你接回宿山宫,你现在早死在外面了。”刘荆大怒道,此刻的他才看清了梁楷的真面目。 “是啊,我是该感谢他;我这么努力的为了宿山宫,可为什么到头来却什么也捞不着,这一切就是因为我不姓张,好啊,今天《乾元决》在我手上,我也要建一个宿山宫,我自己坐这个宫主,哈哈哈。。”梁楷说完狂妄的大笑起来。 此刻张卿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就说宿山宫一直以来将《乾元决》看的那么严,怎么会突然失窃,原来是家贼啊,这一切的幕后真凶正是梁楷。 “梁楷,你个老匹夫。”张卿怒吼道。 “骂吧,骂吧,反正今天你是必死无疑,我辛辛苦苦密谋着一切,将你引到洛州,远离丘山,就是为了杀了你,当初若不是你,现在的宿山宫早就是我的了。”梁楷此刻就像一个恶魔一样,癫狂至极,张牙舞爪,“当我还在想我用什么理由来洛州合适时,没想到你居然就让我过来了,真是让我没想到,既然你这么急着送死,那就别怪我了。” 说罢,梁楷运转真气,手上银光乍现,强大的气息直冲张卿而来。 张卿来到刘荆身边,目光死死盯着梁楷,“老匹夫,宫主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 “那我等着他报仇。”梁楷癫狂一笑,手中真气直冲张卿而来,张卿缓缓闭上眼睛,因为他知道以自己灵壳境的修为根本不是梁楷的对手。 “住手。。”一阵宛如洪钟般的声音在半空炸响。 第78章 这就是神魄境 一声洪钟般的声音在半空炸响,吓得黑衣人和梁楷同时一愣。 “是谁,给我滚出来。”梁楷大喝道,目光凶恶的看向张卿,“你还有帮手,正好,今天,我要让你们全部死在这里。” “就凭你,也想让老夫死?张蒯啊张蒯,没想到你们宿山宫内居然有这么一个老混蛋,今天老夫就替你杀了此人,也算是还了当年的人情。”半空中声音再度响起,紧接着一道金光直冲梁楷面门,梁楷赶紧躲开。 下一秒,一个老叫花子带着一个小叫花子还还出现在众人面前,梁楷看到此两人后,眉头紧蹙,还以为是自己搞错了,知道下一秒,看着老叫花子一跃而起,悬空而立,身后真气弥漫,才明白,就是此人。 “你是何人?”看着老叫花子的行为举止就知道不是常人,梁楷也不傻,没有必要给自己树立那么多敌人. 但是此时的袁震山冷哼一声,看了看梁楷身后倒地不起的刘荆以及刘荆身边的张卿,祖脸色大变,“今天,老夫陪你过几招。” 说罢,天空中的金光在起来,一道浓郁的金色气息缓缓从四周散开,这金光迅速将在场的众人包裹,将整个客栈包裹在内,好像有个结界一般将客栈内和客栈外隔绝开来。 这下梁楷不淡定了,这一招不就是神魄高手的领域结界吗? 当你步入灵壳境,你就成为了高手,拥有远超一般武者的实力和修为;当你步入半步神魄,你就可有运转真气牵引天地异象来增强自己实力,威震对手;当你步入神魄境,你就可以凝气成界,构造自己的领域或结界,成为真正的高手。 然而整个大奉武林,又有几个神魄高手呢,难以置信,如今自己面前这个老叫花子居然是一个神魄高手。 此刻的梁楷大感不妙,身后的黑衣人也皱起来眉头。 一瞬间,整个结界形成,将众人围在了结界内,在神魄高手的结界中,除非神魄高手自己释放结界,要么只有神魄高手死亡,否则绝不可能离开结界颁布,曾经就有不少武林高手被神魄高手的结界硬生生困死。 “我们一起联手,不然今天谁都走不了。”梁楷盯着黑衣人喊道。 此时的黑衣人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他们两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必须齐心协力。 刘荆有些惊愕的看着四周的结界,然后疑惑的看着张卿,“少主,你还认识神魄高手?” 此时的张卿好像没有听到刘荆的话一样,目光盯着眼前的老叫花子,他不敢相信,因为这个人的脸庞他在梦里梦了无数次,那是他生父的样子。 他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在上山时,父亲跪地痛哭的样子,他到现在都记得母亲为了让他见到父亲,被真气所伤,不治身亡的样子。 而此时,自己的父亲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站了出来,这张脸庞虽然沧桑了许多,但是他依然能认出来,这就是自己的父亲,枪王袁震山。 “少主,少主。。”刘荆大喊着张卿。 此时的张卿红着眼睛看着刘荆,牙关紧咬,“刘爷爷,这个人就是送我来宿山宫的人。” “什么?”刘荆大惊,看着眼前的神魄高手,愣住了,“这。。这。。” “您知道的,当年我因为筋脉闭塞命悬一线,是宫主将《乾元决》传授于我,为我疏通筋脉,传我武艺;而当时送我来宿山宫的就是此人,我的亲生父亲,袁震山。”张卿说着这眼泪就掉了下来。 “啊?”刘荆虽然意外,但是不敢用力,一用力,后背就疼,“是。。是枪王袁震山?” “正是。。” 刘荆意外的看着半空的老叫花子,“当年枪王太华山一战后就下落不明,现在算来,当时你来宿山宫的时间,正是那个时候。” 张卿双拳紧握,眼泪直流,“这么多年了,我找了他二十年。” 刘荆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知道虽说这些年宿山宫宫弟子一直叫张卿少主,可是张卿就是没有喊过张蒯一声爹,因为在他心里,一直都记的这个爹。 。。。 袁震山怒目而视双手一挥,庞大的金色真气席卷而下,瞬间将梁楷和黑衣人吞噬,梁楷和黑衣人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顶住袁震山一击。 梁楷浑身充斥着银色真气,身上的长袍直接被强大的真气撕成碎片,手臂上青筋暴起,嘴角逆血直流。 而那个黑衣人也好不到哪去,双手顶着强大的真气,七窍流血。 此时的袁震山也只是挥出一掌而已,随后袁震山大喝道,“萤火之光,也敢于日月争辉。” “小子,借枪一用,你且看好了,为师只使一次。”袁震山大吼道。 旁边的林北阳直接卸下身后的银琥青珀枪丢给袁震山,“师父,接着。” “嘭。”袁震山一把接住长枪,撕开长枪身上的布条,金色真气下,长枪好似游龙出洞一般,只见袁震山挥舞着手中的银琥青珀枪,长枪在他手上,或挑,或刺,或横扫,或竖劈;一招一式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山洪倾斜一般磅礴大气,每一招都好像带着千斤之力。 银琥青珀枪上金光璀璨,刘荆在下面看着目瞪口呆,感叹道,“这就是枪王吗?” 而旁边的张卿则是眼泪直流,浑身颤抖,就这一招枪法他在梦里看了许久,今天终于见到了,“爹。。” “受死。。”袁震山目光瞬间变得凶狠起来,整个人和长枪融为一体,从天而降,长枪好似游龙张开巨嘴,一瞬间就将梁楷和黑衣人吞噬,黑衣人大吼道,“撑住。。” 梁楷也闷声大喝,浑身真气往外溢出,可是自己的真气和天地异象在神魄境的枪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不。。”梁楷不甘心的大吼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计划眼看成功了,却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高手,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嘭。”狂暴的真气四散开来,整个结界内好像火山爆发一样,张卿和林北阳直接被庞大的真气震退,张卿还好,林北阳若不是袁震山有心护他,只怕现在都已经被狂躁的真气拦腰斩杀了。 当真气稍微平定后,张卿起身往战场中心看去,只见地面上一个数十米的深坑缓缓出现,而梁楷和黑衣人则同时躺在坑里一动不动,梁楷眼睛瞪得老大,到死都是张着嘴;旁边的黑衣人就惨了,七窍流血,脸色狰狞,死的极其痛苦。 这就是神魄境,面对两个半步神魄的高手,只需要一枪。 袁震山缓缓落下,收回真气后,将银琥青珀枪扔给林北阳,“枪不错。” 说完看了看张卿,有些自责的低下头,四周的结界缓缓退下,结界中发生的一切外界根本感知不到,即便里面是天崩地裂,外面也依旧一派祥和。 结界散去,原先的客栈已经彻底变成废墟了,张卿盯着袁震山,双眼通红。 林北阳看到张卿看着袁震山,推了推袁震山,“师父。。” 袁震山不为所动的叹了一口气,他不敢抬头,他不敢面对自己的儿子,他心中有愧。 刘荆缓缓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大喊道,“前辈留步,今日大恩,宿山宫来日必报。” 袁震山没有理会,转身准备离去,就在这时张卿突然大吼道,“爹。。” 这一声爹喊的袁震山心中猛地一震,喊得袁震山心里一阵酸楚,眼泪直流,浑身颤抖。 张卿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可是眼泪还是掉个不停,“爹,别走。” 林北阳想要搀扶袁震山,可是袁震山伸手示意他推开,林北阳只能退开,只见袁震山慢慢的转身,慢慢的抬起头,看着张卿,几度张口,又死活张不开。 父子两人中间隔着的不仅仅是这座深坑,还是二十多年的自责和愧疚。 这一幕,袁震山想念了二十年,从丘山山脚到洛州城,但是当这一切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自己心里的自责和怯懦又让他不敢承认这一切。 “卿儿。。”袁震山含着泪喊出来这句二十年没有喊出的名字,而听到这两个字的张卿瞬间泪崩,看着袁震山不停的点头。 袁震山含着泪笑了,此刻他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林北阳看得出来,袁震山是第一次这么发自内心的开心。 “爹。。”张卿作势就要冲过来,但是被袁震山直接拦住,“别过来,卿儿。” “爹。。”张卿红着眼大吼道。 “现在你是宿山宫少主,请注意你的身份。。”袁震山说这话的时候,心如刀绞,这刺痛让他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旁边的刘荆也赶紧拦住张卿,“少主,现在不合适。” “那是我爹,那是我爹。。。”张卿大吼道,眼泪鼻涕一股脑的全流了下来,看着袁震山格外心疼。 刘荆也红了眼,“若是你还想和你爹重聚,就听爷爷的,此时不要相认,一切等回去再说,嗯。” 张卿看了看刘荆,刘荆冲着他直点头,“相信爷爷。” 张卿双拳紧握,大吼一声,“啊。。” 袁震山知道这不仅仅是张卿此刻的不甘和怒火,更是他二十年来的委屈和思念,他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因为即便在此,他都无法给儿子回应;即便两人近在咫尺,他都无法回应。 第79章 宝物被偷 袁震山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张卿喊道,“卿儿,我们还会再见的。” “爹。。”张卿同样大喊着,但是在旁边的刘荆下,他还是忍住了没有上前。 就想说的,此刻张卿若是和袁震山相认了,首先尴尬的就是张蒯,张蒯作为宿山宫宫主,将张卿认作少主,是摆明了让他接手宿山宫;若是此刻相认了,那他就不能以宿山宫少主的身份来接管宿山宫了;二来就是张蒯的面子问题,少主突然认亲,还是在张蒯不知情的情况下,这要是传出去,不是在打张蒯的脸吗? 袁震山也知道,现在和张卿相认,对他不好,对自己也不好;如今张卿已经安全,自己也是时候离开了,但是这次的见面让袁震山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们父子定会再次相认。 看着袁震山离开的背影,张卿默默攥紧了拳头,“刘爷爷,咱们也走吧。” 刘荆封住自己穴位,忍着剧痛来到黑衣人尸体旁,捡起地上的《乾元决》,不过就在他打开看《乾元决》是否完好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只见刘荆打开《乾元决》,脸色猛地一变,这边的张卿看到刘荆的脸色,也感到情况有些不对,转身说道,“刘爷爷,出什么事了。” “这。。不是《乾元决》。”刘荆将摊开的《乾元决》拿到张卿面前,张卿一看,脸都绿了,这哪里是《乾元决》,这就是一本乱七八糟的破书。 “什么?”张卿看着手里的破书,来到深坑里,看着坑内的两具尸体,脸都气绿了,这下彻底没了,线索彻底断了。 “这该死的,这下完了。。”刘荆气的咬牙切齿,张卿看着下面的两具尸体,脸色很是难看。 “《乾元决》没了。。”张卿皱眉说道。 。。。 殷都,皇宫。 韩仲宣带着一个盒子缓缓走进高祯书房,高祯冷笑一声,缓缓说道,“事办成了?” “不负陛下所托,《乾元决》在此。”韩仲宣拱手将盒子送上。 高祯点了点头,“干得很好,没有留下活口吧,朕不喜欢尾巴。” “老奴没有动手,已经有人替咱们清理掉尾巴了。”韩仲宣阴冷地笑了笑。 “哈哈哈,干得好。”高祯起身,整了整身上衣衫,“宿山宫啊宿山宫,没有了《乾元决》这下看你们还怎么传世。” “陛下,扬州消息,东海王去江南了。”韩仲宣继续说道。 “这个弟弟还真是不老实,不过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高祯全然不在意,淡然笑道,“这个大奉,朕才是天。” 。。。 吕都城。 在洛州这边打的如火如荼的同时,吕都城的宁延也没有闲着。 聚贤庄后山,邓芝带着宁延来到后山,看到这一幕,宁延疑惑的看了看邓芝,“庄主,这是何意?这乃是聚贤庄禁忌之地,除了您之外,敢到此处者,格杀勿论;您这是要下手吗?” 邓芝听到后,大笑了三声,然后挥了挥手,假山前的护卫全部退下,然后邓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宁少爷,里面请,您放心,我不会对您不利,难道您就不好奇这假山里面究竟藏着什么吗?” “嗯?”宁延有些迟疑的皱了皱眉,“好奇是好奇,但本少爷也知道非己之物,虽荣勿取。” “您进来看看吧。”邓芝也没有多说什么,自己径直走了进去,而宁延在纠结许久后,也跟着走了进去,这假山看上去并不大,但是走进去就会发现里面也是别有洞天。 整个假山下面是空的,是一个密室,而邓芝暗下机关,石门开启,露出一层层台阶,宁延跟在邓芝身后缓缓往里面走去,越往里走越冷。 宁延不由得运转真气御寒,邓芝同样如此,走到台阶尽头,往里面一转,眼前的一幕让宁延大为惊讶,只见里是八根手臂粗细的铁索,铁索上满是冰块,一股阴冷扑面而来。 而这八根铁索所缠绕的便是眼前这把蓝色长剑。 长剑凌空而立,剑尖朝下,剑尖往下全是冰块,剑身长约三尺七寸,手柄处散发着诡异的蓝光,剑身呈蓝色,寒气就是从剑身处弥漫出来的。 “宁少爷,可认识此剑。”邓芝指着长剑,笑着说道。 宁延微微皱眉,脑海里飞快涌现出一大堆剑的名字,最后眼前一亮,缓缓说道,“这是沉冰剑,一千年前,锻造师广冶子,将昆仑千年玄铁和北境玄冰融在一起,配以玄阴圣体之人的精血,锻造七七四十几天锻造而成,名曰沉冰剑,此剑乃大寒之剑,剑气所过,寒气逼人,若是被此剑所伤,宛如堕入千年冰窟,阴冷瘆人;名列十大名剑之一,排名第七位,极寒之剑——沉冰剑。” 邓芝一副欣赏的点了点头,“宁公子果然见多识广,没错,这把剑就是在江湖上失踪了七百年的沉冰剑,当年我意外在聚贤庄地下发现了此剑,然而此剑寒气巨大,戾气逼人,实在是难以掌握,我不得已才在此修筑聚贤庄,将此剑用八根镔铁锁链困住,不然就这把剑的寒气能让整个吕都城变为冰窖。” “相传这沉冰剑因为其中有玄阴圣之人的精血,除了玄阴圣体之人外,无人可以控制,就连当年炼制他的广冶子也被其寒气所伤,而他的历代掌权者,皆是玄阴圣体之人。”宁延转身看向邓芝,“难道你怀疑我为就是玄阴圣体。” “那倒不是。”邓芝笑了笑,“宁少爷别紧张,玄阴身体之人可遇不可求,百年难出一人,要不然这剑也不能沉寂至今,我叫您来是因为就在你们进入吕都的同一天,一直没有动静的沉冰剑突然猛烈的颤抖起来,差点就挣脱了锁链。” “啊?我们?”宁延疑惑的看着邓芝。 邓芝继续说道,“没错,就在你们进城那天,我想一定是沉冰剑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如此狂躁不安,宁少爷,若是我没猜错,在你们的同行人中,一定有玄阴圣体之人。” “嗡。”这话可把宁延吓一跳,玄阴身体,身边的人有玄阴圣体,这几率比宁延出门捡到武林绝顶秘籍的概率还要小,要知道玄阴圣体是九大体魄中最为恐怖的一种,相传玄阴圣体之人,因为体内寒气过多,筋脉全部被冰封,难以修炼真气,但是却不怕寒气,无论多冷的地方,他都感受不到;但是因为体内寒气过大,所以每到晚上子时会被寒气折磨,极其痛苦。 而就宁延所知,自己身边的这些人还没有人半夜睡不着的毛病。 “庄主,您或许是真的搞错了,玄阴圣体的人是什么样的,我很清楚,我也在此向您保证,我的身边绝没有玄阴圣体之人。”宁延凝眉说道。 邓芝无奈的点了点头,他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而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那我就希望您说的都是真的。” 就说话这一小会,在真气护体下,宁延还是感觉到一股特别冷的感觉直冲心口。 看着邓芝的脸色也有些顶不住,无奈之下的邓芝只能带着宁延离开。 离开了假山,宁延痛痛快快的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看着邓芝说的,“你把我喊到假山就是为了看这些?” 邓芝同样跟着笑了笑,“当然不是,我将我聚贤庄最大的秘密交给你了,希望你在帮我保守秘密的同时,多注意身边人,如果有人真的是玄阴圣体,还望少爷能送到我聚贤庄手上,我聚贤庄一定会倾尽所有资源加以培养,一定要让他成为一名合格的武者。” 宁延饶有趣味的回头看了看邓芝,在看到邓芝清澈干净的双眼后,宁延颔首道,“不过,庄主,你就不怕我把这个事情说出去,到时候聚贤庄可就不好过了,毕竟是十大名剑之一,觊觎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邓芝缓缓起身,“我相信你,今天我保你一命,明天就该你了。” 宁延同样笑了笑,“好,既然您话都这么说了,那我宁延一定相助。” 宁延在和邓芝的商谈很是顺利,两人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 夜幕来临。 聚贤庄内,邓芝将宁延送到后门口,冲着宁延拱了拱手,“宁少爷,实在是对不住了,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旁边的宁延礼貌一笑,“庄主,期待着我们的下次见面。“ 说完后,宁延直接转身上马离开;邓芝在门口迟疑许久,最后才缓缓转身。 “公子。。”这次来接他的正是聂红衣,聂红衣早就接到了聚贤庄的信,让在后门等着宁延。 宁延微微颔首示意,转身上马,一边骑马一边说道,“聂姑娘,辛苦你了,大家都没事吧。” “公子放心,都很好。”聂红衣一边驾着马车一边说道,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那就好,那接下来,就该完成我们答应过的事了。” “您说的是?” “上新陈。”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大喊道。 第80章 吕都不好走 夜幕时候,聚贤庄后门处,邓芝偷偷放走了宁延,本来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怎料就在两人告别的时候,被人看见了。 吕都太守府,太守邓恢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听着手下的汇报,都有一种去聚贤庄大骂邓芝的冲动。 邓恢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这个弟弟啊,就是心太软了。” “大人,那您看我们该怎么办?”旁边的手下皱眉说道。 邓恢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慢慢悠悠的说道,“吕都城内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等他们离开吕都再动手,就不信杀不死。” 旁边的手下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是,属下明白,这就去准备。” 。。。 宁延一行人看到宁延回来后,也顾不上寒暄,宁延直接让众人带着东西离开,赶紧离开这里。 一行人快速出城,往东走去,东边是新陈,宁延在马车上,脑子里想着走之前邓芝给自己说的话,自己是一头的雾水,这根本不可能嘛,自己身边就聂红衣,孔真玄,老宋头三人,三人都是武学高手,肯定不会是玄阴圣体,那就剩下了素素和苏敏,素素自己还是很了解的,根本不可能,难不成是苏敏? 可是看着苏敏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玄阴圣体之人啊。 宁延骑马来到孔真玄身边,“孔爷爷,请您原谅现在不能和您去青州,但我保证,一定会去的。” 孔真玄显然还在悲伤之中,然后冲着宁延点了点头,“多谢你,宁公子。” 宁延没有再多说什么,对于这种情况,宁延也不好多说什么。 可是,一行人刚走没多久,原本悠哉游哉赶马车的宋璟突然警惕了起来,然后拧眉说道,“五小子,小心点,有些不对劲。” 聂红衣直接拔出佩剑,冷声说道,“是聚贤庄,他们是要害我们?” 宁延摇了摇头,“应该不是。。。” “嘭。”一声巨响在宁延面前响起,一道紫色色真气直冲宁延面门而来,宁延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宋璟一掌接下,随后,宋璟直接借力站在马车车顶上,大喝道,“是谁?” 马匹嘶鸣,两辆马车缓缓停下,紧接着,四周的草丛里,一群人缓缓走了出来,清一色的黑衣斗篷,害的宁延第一眼还以为是中府的人呢,好在没有看到流纹云饰。 “不是中府就好。”宁延松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然后下马,看着四周的黑衣人说道,“诸位,不知我哪里得罪了各位,还请各位明示,就这么突然袭击,不太好吧。” 然而黑衣人没有说话,就在宁延话音刚落,一群人就冲了上去,“杀。” “嘭。”宋璟动了,宋璟身体四周金光弥漫,大喝道,“谁敢。” 此时草丛另外一边,邓恢看着冲天而起的金色气息,凝眉说道,“半步神魄,这宁延身边高手如云,有些难啊。” 邓恢将手里的纸条撵成齑粉,看了看身后的黑衣人,“这得你亲自出手,否则,无法给王爷交代啊。” 邓恢刚刚说完,一阵罡风吹过,刚刚还在身后的黑衣人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邓恢阴冷一笑,挥了挥手,“回城,接下来的事情咱们不参与。” 狂暴的真气在马车四周弥漫开来,那群黑衣人一个接一个的冲过来,然而他们连宋璟的元气罡风都无法突破。 旁边聂红衣看着宁延,诧异的说道,“公子,这些人的实力。。” 宁延点了点头,“我都看到了,都小心点,小鱼小虾之后,定有大鱼。” “嘭。”宁延话音刚落,一声巨响在半空炸响。 宁延运转起真气,旁边的孔真玄缓缓走下马车,站在宁延身前,谨慎的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黑衣人缓缓卸下斗篷,露出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 恐怖阴森的面具加上黑衣人的突然出现,确实让人紧张一下,黑衣人双手握成爪状,手上黑色紫气弥漫,宋璟沉声说道,“五小子,小心点。” 宁延点了点头,目光看着黑衣人,“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没有说话,双手合十,突然,半空中晴空霹雳,电闪雷鸣,一道水桶粗细的雷电瞬间劈了下来。 “小心。”孔真玄眼疾手快,紧急运转真气,三道蓝色真气盾牌挡在宁延头顶,盾牌刚刚形成,雷电就劈了下来,狂躁的雷电力量瞬间将盾甲击碎,反噬力让孔真玄节节后退。 孔真玄皱眉看向黑衣人,“好强的实力。” 这真的是晴空霹雳,这下宁延严肃了起来,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大喝道,“你到底是谁?” “嘭。。”黑衣人动了,身影直接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一道紫色的真气就从后面冲了上来,直接撞到了宋璟的金色真气上,激烈的碰撞让大地都晃动了一下。 “不动如松,动如雷霆。。”宋璟呢喃道,然后看向黑衣人的目光变了变,“定州天师府。” 定州天师府,同样也是大奉境内一支不容小觑的势力,其在北境的影响力仅次于法家,是一支真正的武学宗门。 聂红衣眉头紧蹙,“真没想到,天师府的人也要掺合一手。” “我怕这并不是天师府,而是靖北王。。”宁延直接就想到了靖北王,天师府不过一个小小宗门,怎么敢对宁延下手,而天师府坐落于定州,恰好就是靖北王麾下的三州之一,所以真正想杀宁延的并不是天师府,而是靖北王高览。 “老狐狸。。”宋璟不由得暗骂一声,“真会借刀杀人。” “既然靖北王给了本少爷这么一个大礼,本少爷自然要还回去。”宁延的目光闪过一丝厉色,整个人瞬间变得阴冷起来,金色真气四溢而出,旁边聂红衣和孔真玄静静站在宁延身边,看着眼前的黑衣人。 “嘭。”地面之上,一声巨响,一个五行阵缓缓升起,宋璟大喝道,“阵法。。” 宁延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黑衣人的那一招根本不是想对自己下手,而是布阵。 紫色雷电的爆鸣声响起,整个阵法上雷电弥漫,硕大的五星光阵瞬间将宁延他们包裹在内,地面上电弧弥漫。 聂红衣想要强冲大阵,结果刚一冲出去,就被一股莫名而来的雷电之力弹了回来,宁延赶紧上去接住。 聂红衣后退数步才稳住身形,不过握着长剑的右手抖得厉害,聂红衣死死握住剑,“好霸道的力量。” “轰。”话音刚落,无数的雷电突然冲向众人,宋璟见状不妙,赶紧运转真气,在紫色的大阵中,又出现了一个金色真气罩,将宁延等人死死护在里面。 孔真玄见状不妙,也跟着运转真气,帮着宋璟抵御外面的雷电大阵。 “天师府这群老东西,研究出这种破阵,真难对付。”宋璟忍不住骂道。 黑衣人悬空而立,双手上的电弧不断的补充到阵法上,四周的黑衣人也跟着输送真气,一时间,宋璟居然有些撑不住的迹象。 “老宋头。。。”宁延双拳紧握,此刻的他真想冲出去将这群黑衣人暴打一顿。 “哼,区区一个阵法,你觉得能困住老夫。。”宋璟大喝一声,双眼瞬间充血,整个人突然冲天而起,浑身金光乍现,庞大的气息伴随着阵阵牛吼,直冲云霄。 五行雷电大阵的电弧越来越密,黑衣人见状,直接来到半空,双手之上雷电密布,整个人身后电闪雷鸣,紧接着,无数道雷电从天而降,死死的压住宋璟想要冲天而起的金色真气。 真气激烈的碰撞着,狂风大作,聂红衣目瞪口呆的看着宋璟,“这也太强了。” 此时半空中的黑衣人有些撑不住的迹象,双手死死的往下撑着,可是宋璟的金色真气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窜,而那雷电大阵的雷电也变得越来越弱。 “嘭。”摧残的光柱直冲云霄,雷电光阵发出一声巨响,方圆十里之内,所有树木花草全部被炸成齑粉,地面一片焦黑,而那些黑衣人全被炸成碎块,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 “嘭。”半空的黑衣人重重的倒在地上,脸色的面具也只剩下了一半,浑身颤抖的黑衣人用血肉模糊的右手捂着胸口,愤然起身,这下宁延看清了他半张面具下的脸。 那都不叫脸了,那简直就是野兽,此人的脸上全是黑色的斑块,眼睛深陷,一道伤疤从嘴角蜿蜒到耳朵旁,异常恐怖,整张脸就好像被人缝起来的一样。 “啊。。”男子发出凄厉的吼叫,紧接着数道电芒冲向宁延。 “噗嗤。。”这次宁延还没有来得及出手,就听到一声吐血声,聂红衣直接冲向黑衣人,一剑刺穿了黑衣人的胸膛。 宋璟缓缓落在地上,看着被聂红衣一剑刺死的黑衣人,无奈的摇了摇头,“何必自寻死路呢。” “老宋头,你没事吧。”宁延扶着宋璟,关切的问道。 宋璟摇了摇头,深呼吸一口气,“没事,只不过又得几天觉睡了。” 第81章 潞州新陈城 吕都,聚贤庄。 邓芝正在休息,手下人突然闯进来说道,“庄主,太守来了。” “嗯?”还不等邓芝说话,邓恢直接带着一群人闯了进来,而门外的聚贤庄弟子根本拦不住,也不敢拦。 邓芝神情不悦的看着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大哥,“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邓恢铁青着脸径直坐在聚贤庄庄主的位置上,坐下的一瞬间,脸上的肥肉都跟着晃动了一下,“二弟,我且问你,宁延人呢?” “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信不过我?”邓芝皱眉反问道。 “在你说这话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我此番前来的目的,王爷亲自下的命令,你都敢违抗。”邓恢目光死死盯着邓芝,压迫感十足,“宁延若是离开了吕都,你觉得王爷会放过我们?” “大哥,您是聪明人,这么明显的借刀杀人难道看不出来吗?宁延可是礼国公之子,夫子在吕都意外身亡已经让我们和孔家关系很尴尬了,若是此次在得罪一个礼国公,您有没有想过,咱们的下场。”邓芝咬牙切齿的说道。 听到这话后,邓恢大怒道,“这就是你偷偷放走宁延的理由,我们兄弟两人能有今天的一切,都是王爷给的,哪怕王爷要我的命,我也不会犹豫一下。” “大哥,王爷的恩情,我们不会忘;他是我们的恩人不假,但我们绝不是他的棋子。”邓芝双拳紧握盯着邓恢。 邓恢深呼吸一口气,“在宁延进入聚贤庄的同一天,王爷就派人来了,我没有办法。”、 “什么?”邓芝赶紧转身,往外跑去。 “别去了。”邓恢拦住邓芝,“他们是天师府的天师,宁延他们不是对手。” 邓芝有些懊恼的拍了拍额头,“都怪我,是我大意了。” “宁延身边卧虎藏龙,王爷担心我们对付不了,我已经给王爷写信了,说明了宁延身边高手如云,聚贤庄不是对手。”邓恢起身,怅然说道,“马上到韩先生大寿的日子里,该动身就动身吧,做大哥的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别和新陈走得太近。” 邓芝转身,凝眉看向邓恢,缓缓抬手,“我知道怎么做,谢谢大哥提醒。” 说完邓芝便转身离去,留下邓恢在大殿内不停的叹着气。 。。。 就在邓恢回到太守府,准备舒舒服服的睡一觉时,手下急切的敲门声响起。 邓恢有些不耐烦的喊道,“有什么要紧事吗?没有的话明天再说。” 那个手下缓缓起身,颤颤巍巍的说,“宁延离开吕都,朝新陈方向去了。” “什么?”邓恢整个人都楞住了,直接起身,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手下,“宁延,宁延走了?” 那个手下不停的点着头,邓恢缓缓皱眉,“这个宁延真有意思啊。” 。。。 林间小路上,就像宋璟自己说的,此时的宋璟沉沉睡去,赶马车的换成了聂红衣。 新陈是潞州的大城,法家的所在让这座城池变得格外出名,今天是法家巨子韩硕的生辰,新陈城内格外热闹,因为韩硕的有意邀请,这次来祝寿的弟子格外多。 在吕都城郊,一架马车格外引人注目,马车上大箱小箱的,加上祝寿特别用的红纱,让人们不由得开始推测这人的身份。 “庄主,咱们这样会不会太过招摇了。”光头一边驾着马车一边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邓芝轻轻一笑,“就这样,才能让他们看到我们的诚意。” “可咱这样,诚意是不是太足了点。”光头大汉尴尬的笑了笑。 就在这时,旁边的一匹快马掠过,在经过邓芝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下,看了看马车上的邓芝,“呦,这不是吕都大名鼎鼎的聚贤庄庄主邓芝吗?没想到你也来新陈了啊,真是让人意外。” 旁边这个穿着一身华贵服饰的男子正是当年从师之时邓芝的师兄——赵着,现任新陈护肤都护。 当年在新陈拜师的时候,赵着就和邓芝不对付,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被韩硕引以为傲的邓芝前往吕都,委身于自己兄长之下,摇身一变从一个穷酸书生,变成了聚贤庄庄主;而赵着则凭借着自己一张嘴把自己送到了新陈都护的位置。 这些年来,聚贤庄在吕都的名声可以说是烂到人人喊打了,而身为同门师兄弟的赵着自认知晓,这次来的路上,看到了邓芝,自然要奚落一番。 面对这个对自己一直冷眼相待的师兄,邓芝淡淡的笑了笑,还不等邓芝开口,旁边的光头大汉就按捺不住了,直接开口说道,“我们去哪关你什么事,你算老几啊。” 邓芝拦住光头大汉,“慢着,对师兄不得无礼。” “哼,还以为这里是你们吕都呢,邓芝,先生他老人家那么器重你,对你倾囊相授,指望你能出将入相,带领法家辉煌,没想到你却成为现在这般模样,鱼肉百姓,为非作歹,你这样对得起身份吗?你今天有什么脸面来这里先生,我若是你,一定羞愧难当。” “哈哈哈。”邓芝听完后,不怒反笑,“师兄,我邓芝什么样子我清楚,您就不必在此说教了,这次来是给先生祝寿的,我不希望你带着一副糟糕的心情步入新陈。” “真是师门不幸。”赵着白了一眼邓芝,径直勒马往前走去,“顺便说一句,见了你,今天这宴会就没法安宁,今天来的不仅是我们,还有许多师兄弟,我劝你还是今早离去吧,以免到时候难堪。”、 “多谢师兄提醒,但是今天不见到先生,我是不会走的。”邓芝拱手说道。 赵着径直往城内走去,光头大汉不解的看着邓芝,“庄主,您的名声。。” “不重要了,今天来是给先生祝寿,其他事情与我无关。”邓芝目光如炬,勒马前去,跟在赵着身后进入新陈。 进入新陈街道后,沿途的百姓看着邓芝身后一马车的贺礼,议论纷纷。 “这韩先生手下的徒弟还真是不错啊,给韩先生这么多的贺礼,多长面子啊。” “嘘,你知道什么啊,这人是邓芝,吕都聚贤庄的庄主,就那天帮着吕都太守鱼肉百姓的那个。。” “啊?不会吧,那是韩先生弟子?看着还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怎么能做出那种事。” “谁知道呢,哎,也不知道他今天来要干嘛,不会是来砸场子吧。。” 。。。 类似的议论声此起彼伏的,不断传入光头大汉和邓芝的耳朵里。 光头大汉有些按耐不住,双拳紧握,刚刚准备起身,就被邓芝拦下,“坐下。” “庄主,他们这么说你,你都能忍,这要是在吕都,我一定撕了他们的嘴。”光头大汉气不过的说道。 邓芝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们知道什么,道听途说罢了,咱们走吧,去见先生。” 新陈法家坐落在新陈城东部,类似一个书院的结构,新陈太守为了支持法家,将整个新陈东部街区都划给了韩家,而韩家就以此为根基,成为了现在的法家,那一排排的书房就是最好的见证。 在韩家府邸,门楣上的牌匾并不是韩府,而是一个法字,这个字就是韩家最好的形容词。 韩府门口,韩瞻早已经再次迎接宾客,有自己的师兄弟,也有一些达官贵人,忙的不亦乐乎。 “吁。。”勒马停车,邓芝翻身下马,整了整衣衫,昂首挺胸的往里面走去。 看到邓芝后,韩瞻神情微微有些变化,但还是拱手说道,“师兄。” 邓芝点了点头,看着韩瞻,轻轻一笑,“怎么,不高兴吗?” “没有,师兄一路辛苦,里面请。”韩瞻极其勉强的笑了笑。 对于邓芝的到来,韩瞻知道这是自己父亲的意思,虽然韩瞻在潞州的名声不好,当年的天才弟子变成现在的样子;但是自己父亲还是却对此并未有过多评论,只说一句话,再怎么说他都是从我这里出去的,是我的学生。 邓芝稍稍颔首,光头大汉被下人领着去卸一马车的礼物,而邓芝则径直走入了韩府。 看着熟悉的院子,熟悉的桌椅,还有那块碎了的鱼缸,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当初在这里学习的时间,是邓芝最快乐的时间。 当邓芝进入韩府后,和其他弟子三五一群的样子不同,邓芝始终是一个人,走在熟悉的环境里,似乎有些心事;而那些弟子看到邓芝也是敬而远之,有些还上来打个招呼,有些甚至连正眼都不看。 对于此,邓芝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缓缓往里面走去。、 走着走着,韩瞻就一路小跑的跑到邓芝身边,拦住邓芝,“师兄,请稍等,我父亲要见你。” 韩瞻也搞不懂,自己父亲为什么要见邓芝,只记得当他告诉韩硕邓芝到了的时候,韩硕立刻就让自己去请邓芝,或许就像自己父亲说的,邓芝是他的学生吧。 邓芝听到后,微微颔首,“带路吧,正好我也要给师父问好。” 第82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韩硕作为法家巨子,在北境三州之地有着很高的名声;而韩硕也和靖州的慧离方丈,定州天师府的陆天师并称为“北境三杰”。 而一般人要想见韩硕可谓比登天还难,就连靖北王高览也不止一次被拒之门外。 而此时的韩硕的书房内,却迎来了一个特殊的人,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那就是邓芝。 韩硕的房间弥漫着墨香味,是一种潞州特有的香墨,书写之时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香味,有些像沉香,但又不同;房间里的书架上全是法家典籍,还有许多武学秘籍;身后的墙面上是一篇《论法》。这是法家的核心大作。 “法者,国之大也,律者,行之束也;天下之行,论本唯中,天下之事,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圣人执要,四方来效,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 而法家巨子韩硕此时一身白衫,尽管外面喧闹异常,但自己仍淡定的坐在书桌前看书写字,时不时的拿起毛笔在文章上做些记号。 韩瞻带着邓芝走进来,一看到自己老师那张熟悉的脸庞,邓芝心里就忍不住泛起一股心酸,双眼通红,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外面受尽委屈的孩子回到家看到脸上长出皱纹的父母一样。 “父亲,邓芝师兄来了。”韩瞻拱手说的。 韩硕听到后,缓缓抬起头,看了看邓芝,整个人愣了一会;而邓芝直接跪地叩首,“弟子邓芝拜见先生。。” 语气中的哽咽让旁边的韩瞻都有些动容,在别的不说,就冲邓芝对自己老父亲的态度,今天他也是该来的。 韩瞻搀扶着韩硕走到邓芝面前,韩硕伸出苍老的手,扶起邓芝,看着邓芝自己也不禁老泪纵横,然后冲着韩瞻挥了挥手,“瞻儿,去外面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是。”韩瞻拱手退去。 当房间内只剩下邓芝和韩硕的时候,邓芝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刷刷的往下掉,“先生,学生来看你了。” 韩硕不停的拍着邓芝的肩膀,自己也有些激动,“来,孩子,坐下说,老夫知道你有很多话要和我说,我们边喝边聊。” 韩硕给邓芝递上一杯茶,邓芝急忙起身,“先生,这种事情学生来就可以,您何必。。” 韩硕推开邓芝,执意要给邓芝上茶,“你受的住这杯茶。” 茶水放在邓芝眼前,泛起阵阵涟漪,看着碧绿茶水里自己的脸,邓芝有些愣神,这里面的人是自己吗?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也变老了,也变得不再年轻了,当年在这个书院里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意气少年再也不见了。 韩硕看着愣神的邓芝缓缓说道,“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韩硕的话将愣神的邓芝拉回现实,邓芝苦笑道,“先生,学生不觉得委屈,而是觉得有些不值得。” “为何不值得?是觉得潞州无望吗?”韩硕笑问道。 邓芝沉思一会,深呼吸一口气,开口道,“先生,当初您让我去吕都在我兄长麾下做事,我去了;意外发现了沉冰剑,您让我保守秘密,保住这剑,静候有缘人,我等了;一直等到现在,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潞州还是这个样子,王爷的势力不断渗透,我大哥每个月都要运送大量的金银去靖州,谁说都没用,在这么下去,吕都城早晚要被王爷挖空。” “靖北王是个颇有心计之人,一直想要像平西王一样脱离朝廷控制,成为一方霸主,可是他没有像平西王那样和陛下撕破脸皮,而是表面和睦,背地里偷偷积蓄财力物力。”韩硕皱眉说道,“若是任由王爷这么发展下去,北境三州早晚要沦陷于战火中。” “是啊,可现在陛下根本不管北境,川蜀动乱,朝廷重心都在那里,就凭我们又能干的了什么呢?”邓芝无奈说道。 韩硕轻轻一笑,“当真以为我们的陛下不管北境吗?从五大国公到平西王,这么多年来,多少执掌兵权的将领王侯莫名其妙的出事,你觉得这是偶然?” “先生,你的意思是,这都是陛下的手笔?” 韩硕捋了捋胡须,“咱们的陛下不是庸主,他在用自己的方式让大奉得到真正的统一,而要想让北境免遭战火,大奉一统是最好的办法。” “那陛下究竟何时统一北境?”邓芝着急的问道。 韩硕抿了一口茶水,“这个老夫就不得而知,但老夫相信不会太远,所以你还得继续留在吕都,为师相信,我们一定会等到那一天的。” “先生,您是我最敬重之人,也是我最信任之人,我相信您的判断。”邓芝以茶代酒敬了韩硕一杯,然后说道,“先生,这次来还要告诉您一个情况,沉冰剑动了。” “嗯?”韩硕疑惑的看着邓芝,“难道你找到玄阴圣体之人?” “差不多吧,半月前,礼国公之子宁延来到吕都,就在他来吕都的当天,沉冰剑有了异样,还有不知道为何王爷盯上了此人,让我大哥对其下死手,为了避免将礼国公牵扯进来,也为了不让吕都和礼国公为敌,我将宁延请到了聚贤庄,带他看了沉冰剑。。”邓芝皱眉说道。 韩硕听到后,点了点头,“你做的对,礼国公老夫也有所耳闻,是个人物;但是沉冰剑的事情,你做的有些操之过急,在没有确定玄阴圣体之前,有点过早让宁延知道这些了。” “这个宁延也不一般,他好像和公子有些交情。。”邓芝若有所思的说道。 “哦?是吗?”韩硕想了想缓缓说道,“这事情老夫会找瞻儿询问的,邓芝,沉冰剑的事情一定要保密,千万不可被王爷知道。” “先生放心,此事除了您和我之外,也就宁延知道,王爷都派人杀他了,那他肯定不会告知王爷的。”邓芝点头说道。 韩硕长舒一口气,“今天的宴会上,世子也要来,待会你要见机行事。” “哦?您也邀请世子了?”邓芝意外的说道。 “是王爷执意让世子来的,王爷的心思你还不懂?不过想要得到我法家的支持而已。”韩硕无奈的摇了摇头。 “学生明白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为师就不留你了,还是那句话,老夫门下学生无数,就你最值得老夫骄傲,记住了,我们法家所遵循的不仅仅是规则与制约,还有人心与正道;法者,国之大也;律者,行之束也。”韩硕语重心长的说道。 邓芝起身,冲着韩硕含泪拱手,“先生所言,弟子铭记在心。” 。。。 邓芝前脚刚进入新陈,后脚宁延一行人就走了过来。 苏敏趴在马车窗口,看着熙熙攘攘的行人络绎不绝,忍不住说道,“素素姐,新陈的人比吕都人多了好多啊。” “那是自然,毕竟这里是法家传道之地,自然百姓多一些。”素素笑着说道。 宁延骑在马上,看着这来来往往的百姓,不由得开口说道,“这新陈比起吕都确实要好不少啊,最起码百姓看起来都是面带笑容的。” 聂红衣在旁说道,“据说法家律令森严,百姓闻之丧胆,这怎么看都不像啊。” “这不过是那些挤压法家的学派编纂而出的,法家崇尚法律,儒家崇尚仁礼;道家主张自然。。。大奉学派众多,这其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明争暗斗,儒道之争,儒法之争,数不胜数,现在大奉尊崇儒门,视儒家为正统,这样一来儒家所说的一些话很自然的就被百姓当成真理事实;而儒家为了保持自己的正统地位,势必会打击其他学派,法家重刑法,这不假,但是也不至于像儒家说的那样重到百姓闻之丧胆,这么说吧,法家就是百姓心中最后的底线;这个底线需要威严来震慑,这便是法律。”聂红衣的话恰巧被路过的一个男子听到,男子看着眼前的新陈城,义正言辞的说道,说的很是热血。 旁边的聂红衣都惊住了,这人是谁啊?宁延听完后,忍不住点头,旁边的孔真玄似乎有些不悦,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位公子,听君一言,却有所感,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啊。”宁延客气的说道。 旁边书生装扮的男子冲着宁延拱了拱手,“在下陈令枢。” “宁延,陈公子幸会幸会,公子这是要去新陈吗?”宁延冲着陈令枢拱了拱手。 陈令枢笑着摇了摇头,“宁公子幸会,我不过路过而已,不进城。” “这么说来公子不是法家弟子了?那为何这么了解法家?”宁延好奇的说道。 陈令枢笑了笑,摸着脑袋说道,,“这只是一点自己的愚见罢了,谈不上了解,宁公子,今日幸会,若来日有缘再见,陈某必请公子喝上一杯。” “好啊,那就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宁延笑着说道。 陈令枢拱手行礼后,便背着行囊走向一旁,宁延看着陈令枢,“挺有意思一书生。” 第83章 进入韩府 新陈城。 宁延一行人随便打听了下,就知道了韩府的位置,也没有过多迟疑,直接往韩府走去,只见韩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门口的家丁喜笑颜开,欢迎着各路来宾。 宁延下马,带着素素和苏敏二人往府邸走去,聂红衣不喜欢人多,孔真玄则是因为孔真卿的事,所以两人都没有跟着进去,至于宋璟,还在呼呼大睡,宁延也就没有打扰他,走的时候给他带点酒就行。 看到韩府门上硕大的“法”字,宁延不由得咂舌,“怪不得邓芝的大堂后面一个法字,原来是从这里学来的,不愧是亲传弟子。” 此时站在门口接替韩瞻的是韩家的管家,看到宁延带着素素和苏敏走来,管家上前,有些疑惑的拱手道,“这位公子看着有些脸生啊,敢问您是。。” 宁延笑了笑,从腰间将韩瞻给自己的玉佩递给老管家,“这枚玉佩,您可认识?是玉佩的主人请我来的。” 接过玉佩,管家瞬间对宁延一行尊重起来,“原来是少爷的贵客啊,老朽眼拙,实在是对不住,三位里面请。” 说完便将玉佩恭恭敬敬的还给宁延,宁延微微一笑,带着玉佩往韩府里走去。 除了宁府外,这可是苏敏第一次来到这种大府邸,一时间眼花缭乱,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古色古香的回廊,精雕细琢的纹饰,还有充满典雅气息的楼阁,整个韩家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座精美的园楼艺术品。 比起苏敏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眼神,素素就好太多了,毕竟是义国公之女,举止优雅,在满是男子的府邸里,两个女人的出现格外引人注目。 宁延刚刚走进去不久,韩家的下人就走了过来,冲着宁延拱手,“请问您可是宁延宁少爷?” 宁延点了点头,“我是宁延,有事吗?” “宁少爷,我家公子有请。”下人恭敬的说道,对宁延是不敢有丝毫怠慢。 下人将宁延带到了韩家的偏院中,今天是韩老爷子的生辰大宴,正院里到处都是法家弟子,而韩瞻的别院就能稍微安静点。 那个下人带着宁延来到别院,拱手说道,“宁少爷,里面请。” 将宁延带到别院后,那个下人就拱手离开了,就在宁延带着素素和苏敏前脚进入别院的同时,身后的回廊里,邓芝缓缓走过。 来到韩瞻的别院,确实不错,整个院子里绿树如荫,不仅有参天的梧桐,还有青州特有的海棠,以及一片翠竹,旁边的花圃里还有几株梅花,只不过没有开放。 在宁延等人走进别院的欣赏着院中美景时,脚步声响起,宁延转身看去,正是韩瞻。 今天的韩瞻一身紫衫,长发束在身后,腰间别玉带,走起路来昂首挺胸,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凌厉书生的感觉。 “宁公子,吕都一别,许久未见,欢迎来到新陈。”韩瞻冲着宁延大笑道。 宁延笑着走过去,将手中的玉佩还给韩瞻,“韩公子,没想到啊,居然是法家韩府的公子,真是令人意外。” “不足挂齿。”韩瞻笑着摇了摇头,很是谦虚,“今日来府里的都是我父亲的学生,这里是我院子,在晚宴没开始前,你就我这里休息一会吧。” “这样不合适吧。”宁延看了看身后的素素和宁延。 “哈哈哈,上次宁公子身边可没有这两位佳人啊。”韩瞻饶有趣味的说道。 素素微微一笑,有些娇羞的低下头;苏敏脸羞的通红,低头不语。 “韩少爷,您就别拿我打趣了,今天是韩先生生辰,我一直待在你院子里也不太合适。”宁延笑着说道。 韩瞻笑着点了点头,“说的也有道理,走吧,我带你去见我爹。” “少爷,我们。。”素素抿嘴说道,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没事,你们不用跟我,就在韩府随便逛逛吧。”宁延边走边说说道。 听到这话,苏敏开心的拉了拉素素的衣袖,跟个小孩子一样,韩瞻在旁笑了笑,“两位姑娘在府内尽情游玩便是,有什么需要报我名字便可。” “多谢韩公子。”素素作揖笑道。 。。。 韩瞻带着宁延来到韩硕的房间。 房门外,宁延深呼吸一口气,毕竟是第一次见到九流学派巨子,宁延心里还是很紧张的。 “别这么紧张,我爹人很好的,你们又是第一次见面,他是不会为难你的。”韩瞻在旁边宽慰道。 话虽这么说,可是韩硕毕竟是法家巨子,他怎么可能不紧张,“韩兄啊,你可别说了,越说越我越紧张。” 韩瞻拍了怕宁延肩膀,“好了,进去吧。” 宁延走进韩硕房间后,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副《论法》随后便看到一白发老者坐在案几前,在看到自己进来后,老者很是客气的起身相迎,“宁公子,初次相逢,别来无恙啊。” “晚辈宁延拜见韩先生,久闻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比寻常。”宁延很客气的说道。 韩硕听到后大声笑了笑,“对于宁公子,老夫也是略有耳闻,殷都第一纨绔,对吧。” “真是意外,没想到连先生都知道了,这让晚辈实在是汗颜。”宁延躬身说道。 韩硕起身,注视着宁延,“能被瞻儿邀请来我府上的,肯定不是传言中的纨绔。宁公子,你在殷都好好的,为何会来潞州。” “先生,晚辈此番出行并无它意,只是出来游玩,在吕都结识韩公子,应韩公子之邀来此为您贺寿,在这里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宁延恭敬的朗声喊道。 韩硕捋了捋胡须,看着宁延,“多谢宁公子的祝福,不过老夫曾有耳闻,说宁公子在吕都和聚贤庄发生了不悦。。” “韩先生还真是消息灵通,不过先生方向,晚辈来此绝无别的意思,不会对韩家不利,更不会对法家不利,过几日便会离开新陈,先生无需多虑。”宁延嘴角一弯,缓缓说道。 这法家巨子还真是厉害啊,足不出户便可知潞州所有事,看来这次见自己绝非偶然,肯定是有人说了什么,不然他一个法家巨子绝不可能自降身份来见自己。 韩硕满意的点了点头,“宁公子是个明白人,今日老夫对宁公子的到来表示感谢,若是有招待不周之地,还望海涵。” “先生客气,若无他事,晚辈就不打扰先生了。” “嗯,宁公子请便。” 这虽然是短短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但是两人的对话却让宁延感到了莫大的压力,离开韩硕房间后,韩瞻看到宁延这么快出来,还有些意外,“宁兄,这么快就出来了。” “呼。。”宁延长舒一口气,“很快吗?我觉得还行,走吧,去见见你其他师兄弟,也让我领略一下法家的风采。” 。。。 就在宁延和韩瞻准备去大厅里和其他法家弟子打招呼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宁延面前。 宁延前脚刚出去,一个男子就迎面走来,同样的,他也看到了宁延,两人对视的一瞬间,宁延暗道不好。 “宁公子。。”眼前的男子看到宁延后,缓缓停下脚步,“怎么,离开了殷都,连我都不认识了?” 宁延硬着头皮笑了笑,冲着高啸拱了拱手,“世子殿下,还真是巧啊,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 高啸故意晃了晃自己的右臂,然后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说道,“宁延,还记得我这条胳膊吗?这可是让我难受了好几个月啊。” 韩瞻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赶紧上前和高啸打招呼,“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世子殿下啊,请恕在下眼拙,没有认出来,来人啊,还不快请世子殿下下去休息。” “韩公子不必如此,本世子今日来是代表父王给韩先生祝寿的,不会在先生大寿之时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事,至于和宁公子的一些恩怨,等出了韩府的大门再说;宁公子,本世子说的对不对啊。”高啸盯着宁延,目光中的杀意就好像要把宁延生吞活剥一般。 宁延故作镇静,点了点头,“那是当然。” “宁公子,这次不在殷都,本世子倒要看看,谁能救你。”说完,高啸头也不回的往里走去。 韩瞻的脸色变了变,着急的问道,“宁兄,你不会真得罪了高啸吧。” “说实在的,是在半年前就结下梁子了,当时在殷都,我废了他一条胳膊。”宁延无奈的说道。 这话可把韩瞻吓一大跳,“什么?废了一条胳膊,我的天,你是真敢啊,那可是世子啊。” “当时嘛,也没管那么多,刚刚他说的话你也听到了,麻烦来了。”宁延耸了耸肩,无奈的说道。 韩瞻眉头紧蹙,“这下糟糕了,靖北王在北境只手遮天,这世子殿下也是跋扈无比,摊上他,有你好受的。” 宁延倒是丝毫不以为意,“刚刚好啊,看看在北境,他能搞出多大的动静。。” 此时在回廊的一角,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宁延的一举一动。。 第84章 意外惊喜,世子殿下 回廊的一角,邓芝一直盯着宁延的一举一动,就在他刚刚路过韩瞻别院的时候,眼前突然闪过一个身影,这个身影他很熟悉,但就是想不太起来;就在他准备一探究竟,再看一眼的时候,那个身影却消失不见了,准确来说是进入了韩瞻的别院。 这可引起了邓芝的好奇心,就这样,他一直盯着韩瞻的别院,终于,被他看见了,这个熟悉的身影就是宁延。 刚刚宁延和高啸的对话他也看到了,从两人表情就知道,这次的对话很不愉快,此时的邓芝心里开始明白为什么靖北王要杀宁延了,这事绝对和高啸脱不了干系。 这个时候的宁延倒是显得不以为然,大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态势,而且刚刚高啸自己也说了,在韩府,不会对自己怎么样,那还好,要是出了韩府,有聂红衣和孔真玄,就算打不过,跑还是没问题的。 今天的韩府确实热闹非凡,许多原来的法家弟子在一块畅谈,有谈论现在工作政绩的,有抱怨生活的,还有怨天尤人,郁郁不得志的,总之各型各色的人都有。 此时的素素带着苏敏,在韩家小心翼翼的转着,这韩家确实是大。 “哎,女人,这韩先生什么时候收了女子做徒弟啊。”两人一不小心走到了后院死角,刚走进去,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素素抬起头,眼前是三四个男子,和外面法家弟子严谨正式的着装不同,这三人就好像是穿着普通衣服来的,脸上胡子拉碴,头发乱蓬蓬的,身上的衣服脏的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素素也没有过多和这些人交流,作揖说道,“我们不是法家弟子,我们就是在府里逛逛。” “哎,等等。”为首的男子不怀好意的往素素走来,素素赶紧将苏敏护在身后,苏敏紧紧抱着素素的胳膊,害怕的不敢抬头。 “几位公子若是有事,可喊韩府下人,我等告辞。”素素不冷不热的说完,刚刚准备离开,男子直接挡在了她面前,“哎,别急啊,这么着急走干嘛。” “先生,这里是韩府,请您自重。”素素忍着怒意,皱眉不悦的说道。 旁边的男子听到后,不仅没有丝毫害怕,反而是更加大胆,“小妮子,这次可是韩先生的大寿宴席,所邀请的是潞州的达官贵人,就是他的往年学生,你一个女子不是先生学生,看这样子也不像是个达官贵人,那你有什么资格在府里乱转啊,我现在都有些怀疑你混进韩府的目的,说,你们是不是想趁机盗窃。” 听着男子的分析,素素差点听吐了,无语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公子,请您注意你的言辞,我们在韩府是经过韩公子允许的,与你无关,还请你让开,不然我要喊人了。” 男子看到素素一副生气的样子,冷哼一声,“这里是哪?这里是韩府的后院,现在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前院,谁会来这里。”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什么,眼里还有法家?还有韩先生吗?”素素感觉眼前的男子不怀好意,直接大吼道。 旁边的男子笑了笑,饶有趣味的盯着眼前的两只小绵羊。 “别拿韩先生压我们,我们可不怕。”男子一边说一边不怀好意的往素素靠去,“没想到啊,在法家韩府居然也能看到这么漂亮的美人,看来哥几个今天这趟没白来啊。” 男子说完,就朝着素素和苏敏走去,同时身后的男子也跟着起身,往素素这边挤来。 素素和苏敏不停的后退,同时素素大喊,“少爷,韩公子,救命啊,有人没有啊。。” 果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外面实在是太吵了,根本不会有人听到后院的声音,素素被逼到了墙角,眼前的男子色迷迷的冲着自己邪笑,看的素素很是恶心。 苏敏更害怕,此刻的他死死抱着素素,一点也不敢松手,眼泪刷刷刷的就掉了下来。 可是在那些男子眼中,苏敏这一哭到让他们更加难奈不住了。 “嘭。”一声闷响,素素感觉一阵风吹过,当他再度睁眼的时候,那些男子已经全部倒飞出去,倒在一旁,痛苦的喊叫着。 素素愣了愣,这是怎么回事,少顷,便看到了一个男子缓缓出现在素素面前,这个人素素好像见过,仔细一想,这不就是那天带走宁延的聚贤庄庄主邓芝吗?对啊,他也是法家弟子,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怎么在这里又碰到了。 邓芝缓缓走出来,看都没看素素和苏敏一眼,盯着眼前的人说道,“你们不是法家弟子,法家弟子根本不会干这种猥琐之事,你们到底是谁。” 眼前的男子一边痛苦的惨叫,一边求饶,“大哥,大哥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求您放过我们。” 邓芝猛地一抬手,一股真气凭空出现,直接捏住了刚刚开口说话男子的喉咙,然后往上一伸,男子整个人直接被提了起来,男子瞬间吓得大叫,“大哥饶命啊,大哥饶命,我上有老下有小的,求您饶了我吧。” “说,你是什么人?为何混入韩家。”邓芝不为所动,继续沉声问道。 男子被嘞的脸色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们,我们是法家弟子,不过是中途被踢出师门了,今天听说老师生辰,就想着来府里给老师贺寿。。” “还不老实。。”邓芝目光一冷,手中突然发力,吓得男子赶紧继续开口,“我说,我说,别杀我;我。。我们真的是法家被逐出门的弟子,我们都不是潞州人,家里为了让我们来学习几乎拿出了所有的钱,我们因为品行不正,被师父逐出师门,实在是没有脸面回家,就一直在新陈无所事事,我们今天实在是饿的不行了,就想着混进来吃口饭,真的,我们不是奸细。” 听了男子的话,邓芝上下把其他人都打量了一番,然后猛地挥手,将男子扔下去,“赶紧滚出韩府,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看在你们曾经也是法家弟子的面子上,我放你们一马,若是还有下次,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是是是,我们这就走,这就走。”几人都被吓懵了,哪里还敢多留,赶紧互相搀扶着往外滚去。 素素长舒一口气,看了看旁边的邓芝,作揖行礼,“多谢公子相救,不胜感激。” “你们是跟着宁延来这里的?”邓芝看着素素和苏敏,皱眉说道。 人家邓芝刚刚救了自己的命,素素也不好瞒人家,于是点了点头,“是,我们是跟着少爷来这里的。” “其他人呢,宁延身边的几个高手呢。”邓芝继续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素素不敢开口,但是这一低头不说话,邓芝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好了,这里是后院,人少,危险,你们女孩子就不要来这种鬼地方,赶紧走吧。”邓芝凝眉说道,说完后就转身离去。 素素和苏敏长舒一口气,苏敏都快吓死了,“素素姐,吓死我了,幸好碰到了他,不然我们就完了。” “邓芝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少爷知不知道,走,快去和少爷说这事,让他小心点。”素素也顾不上回应苏敏的话,拉着苏敏就往别院走去。 此时的素素只知道宁延是被邓芝带着的,对于在聚贤庄发生的事情是毫不知晓,也因此才会这么觉得。 。。。 宁延和韩瞻来到大厅,见了很多的法家弟子,对于法家弟子,宁延也是敬佩不已,从他们的言谈举止,说话举动,不难看出他们都是熟读经书之人,而且都是成绩斐然。 其中不乏一些大家,但是宁延却发现这群人中似乎少了一个人。 当时他们在吕都正是因为韩瞻去了聚贤庄他们才能见面,可是从一开始来到韩府到现在,宁延都没有看到邓芝的身影。 “奇怪了,韩兄,今天怎么没有看到聚贤庄邓芝庄主的身影啊。”宁延好奇的问道。 韩瞻四处看了看,疑惑的说道,“不会啊,师兄来了,就在你之前刚刚才从我爹房间出来,我也是招待完了师兄才让下人找你们的。” “嗯?”宁延四处看了看,“这个邓芝,他是不是在故意躲我呢?” “你是不是还担心那天的事?”韩瞻还以为宁延担心的是他走那天发生的撕告示的事。 宁延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随便说说。” 聚贤庄邓芝,靖北王世子高啸,没想到今天这生辰宴这么热闹啊;对于邓芝宁延倒是不怎么担心,他担心的是高啸,刚刚和韩瞻聊了一路,这才知道高啸啊,在北境的风评也不是很好,仗着自己父亲是靖北王,在北境三州横行霸道,经常仗势欺人。 这高啸当初在殷都被自己打断一臂,可以说是奇耻大辱;只不过是碍于礼国公情面和吴家出事才就此作罢,现在自己到了潞州,这可是高啸的地盘,也不知道高啸会给自己准备怎样的惊喜,这还真是挺让人期待啊。 第85章 夜载晚宴 黄昏来临,马上就要到晚宴了,对于潞州百姓来说,晚宴是非常正式的,无论是红白之事,还是添丁进宝,亦或者升官祭祖,都会选择在晚上设下酒宴款待亲朋。 而今天是韩硕六十大寿的日子,晚宴的规格极高。 而就在宁延去晚宴的时候,素素和苏敏及时出现,把邓芝的事情告诉了宁延,宁延听到后眉头一皱,“就说怎么不见邓芝,原来是在躲我。”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往晚宴走去,带着素素和苏敏,步入晚宴,宁延作为礼国公之子,位置自然在前面,同时分坐两边的还有靖北王世子高啸,而在高啸身边的便是邓芝,看着熟悉的身影坐在自己对面,宁延稍稍皱眉。 高啸看了看邓芝,冷笑道,“邓庄主,许久未见了,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邓芝转身,冲着高啸拱手说道,“承蒙殿下挂念,邓芝一切安好。” “是吗?我看你也过确实不错。”高啸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宁延能坐在这有恃无恐的参加晚宴,你功不可没啊。” 邓芝继续供着手,看来自己偷偷放走宁延的事情被高啸得知了,但是邓芝没有丝毫慌乱,“殿下,这宁延身边高手如云,我一个小小的聚贤庄根本困不住他,如果非要强留的话,只怕今天您就见不到我了。” 这话说的高啸楞住了,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反驳,连天师府天师都被在城外斩杀,靠一个小小的聚贤庄确实困不住宁延,高啸深呼吸一口,转身说的,“高手如云,本世子倒要看看,他身边有多少高手。” 看着高啸投来不善的目光,宁延稍稍拧眉,邓芝也转过身,看着邓芝一脸严肃,宁延也大概知道是在说什么。 韩瞻看着在场三人的神情,尴尬的咳咳两声,同时起身对着落席的法家弟子拱手说的,“今日家父甲子庚辰,感谢各位大人以及各位师兄弟们莅临,在这里我韩瞻代表父亲向诸位表示感谢,今日宴会大家不必拘束,大可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被韩瞻这么一说,下面的弟子纷纷颔首表示赞许,韩瞻见状,继续说道,“诸位,接下来,让我们欢迎法家巨子,也是我的父亲,韩硕韩先生。” “啪啪啪。。”一时间掌声雷动,众人纷纷起身对法家巨子表示欢迎。 韩硕一身蓝衫,在两位家丁的搀扶下来到宴会正厅,身后的屏风上写着一个说啊的寿字,韩硕面如春风一般,笑着挥了挥手,“人还挺多啊。” “我等在此恭迎先生,祝先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下面的弟子齐声喊道。 韩硕高兴的点了点头,“好,大家就坐,今日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下面的弟子笑着坐下,韩瞻挥了挥手,酒席旁边的乐师开始演奏起来,让整个晚宴显得更上一个档次。 晚宴刚开始的时候还很正常,宁延也控制着自己的酒量,旁边的韩瞻很快就起身去陪酒,宁延坐在案几旁,表现的很是淡定。 少顷,高啸就起身,举着酒盏来到韩硕身前,笑着说道,“先生,晚辈高啸在此祝您生辰喜乐,万事如意,晚辈先干为敬,先生自便。” 说完便一杯下肚,韩硕笑着起身,同样举杯说道,“多谢殿下。” 高啸接连喝了三杯,随后转身来到宁延身边,韩硕盯着高啸的一举一动,宁延淡定的喝着酒,缓缓起身说道,“殿下,可还有事。” “宁少爷,您也算是殷都来的贵客,本世子敬你一杯,欢迎你的到来。”高啸举杯皱眉说道。 看着高啸的神情,宁延知道自己不喝有些说不过去,也跟着起身,看着眼前的笑面虎,“多谢殿下。” 一杯下肚,高啸再次举杯来到邓芝身边,“邓庄主,老朋友了,咱两喝一个。” “多谢殿下好意,属下不敢逾越,这酒在下承受不起。”邓芝起身,躬身说道。 “邓芝,你是不给我面子,本殿下的酒你都敢拒?”看到邓芝拒绝,高啸的神色有些不悦。 听到这话,邓芝皱了皱眉,低头拱手,“属下不敢。” “那就喝。”高啸将酒盏端起来,放在邓芝面前,搞得邓芝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就在邓芝两难之时,韩硕开口了,“既然世子殿下如此抬爱,邓芝,你可不要扫了殿下的兴。” “是。”有了韩硕开口,邓芝这才接过酒盏,一饮而尽,此时在下面劝酒的韩瞻看的眼前的一幕,紧张的脸色都快变了。 高啸笑了笑,“邓庄主果然是韩先生的好学生啊,先生的话比我这个小小世子的话都好使。” “上下尊卑有别,属下只是做自己分内之事。”邓芝拱手将酒盏送上,缓缓说道。 此时在一旁的赵着冷眼看着邓芝,他愤愤的在一旁喝着闷酒,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名声如此差,鱼肉百姓的聚贤庄庄主不仅让世子斟酒,还能让韩硕开口替自己说话,他自己却连见师父一面都很难,这让赵着实在不解。 高啸讪讪的收回酒杯,此时赵着举杯前来,先是冲着韩硕恭敬的拱手说道,“学生赵着,现新陈胡府都护,在此多谢先生多年栽培,若非先生倾囊相授,我定不会有今日;先生,学生敬您一杯。” 说完,赵着就自己倒酒连喝三杯,韩硕也是微微一笑,喝了一杯。 敬完酒后,赵着并没有离开,而是转身来到高啸身边,冲着高啸拱手,这让高啸很是不解。 宁延则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个赵着,只见赵着躬身说道,“在下赵着,拜见世子殿下,今日世子殿下来我新陈,属下有失远迎,在此自罚一杯。” 高啸看着赵着自己倒酒并没有阻拦,旁边的邓芝则冷笑一声,并未理会,一杯下肚,赵着继续说道,“殿下,今日乃家师寿宴,多些殿下赏光到来,不知殿下晚宴结束后可还有事,属下想请殿下到府上一叙,不知可否?” 听了这话,宁延不由得冷笑一声,还以为怎么回事呢,原来是要巴结高啸啊,这可是在韩硕的生辰宴上,就如此说话,还真是丢韩家的脸啊。 果然在赵着说完后,不等高啸开口,上面的韩硕脸上就有些挂不住,皱眉说道,“赵着,世子殿下远从靖州而来,一路车马劳顿,今天晚上就让殿下好好休息吧,有事情明天再说。” 这韩硕都开口直呼其名了,可见韩硕的不满,而高啸似乎很享受这种受人尊敬的感觉,看着赵着微微一笑,“韩先生所言极是,今日本殿下有些困乏,去贵府的事就算了吧。” 赵着瞬间有些尴尬,尬笑一声,“先生所言极是,是在下唐突了。” 说完就要走,就在赵着走的时候,高啸突然开口,“还是明天吧,明天本世子刚好要在新陈游玩一番,还请赵先生多多照顾才是。” 听到高啸的话,原本有些无精打采的赵着瞬间就像打了鸡血一般,喜笑颜开,“是,殿下放心,属下定会安排好。” 看着赵着开心的退下,邓芝不屑的喝着面前的酒,这么多年了,这趋炎附势巴结人的本事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韩硕脸色很差,但还是强忍着怒意,少顷,韩瞻敬了一圈酒,重新入座。 “宁兄,你怎么不吃啊,是这些饭菜不合胃口?”看着宁延案几上的饭菜一点没动,韩瞻好奇的问道。 宁延轻轻一笑,“没有,韩兄,今日宴席很是丰盛,多谢款待。” 韩瞻四下看了看,发现不止宁延,邓芝,高啸等人的饭菜也都没动,继而尴尬的笑了笑,“没事,没事,宁兄满意就行。” 其他地方热闹无比,赵着也因为高啸的一番话,喜笑颜开,不停的和下面的师兄弟碰杯,而他们四人这里的气氛倒显得有些尴尬,个个都有心事。 宁延心里盘算着离开宴会后的事,以及邓芝如何面对眼前的窘境;而邓芝则想着如何搪塞住高啸还能让高啸不起疑心;高啸则想着如何报复宁延。 一曲结束,一个身着素纱薄衣的女子手里捧着琵琶缓缓走来,素纱遮面,体态婀娜,肤如凝脂,指如青葱,眉间一点朱砂,长发盘在脑后,看的下面的弟子眼睛都直了,虽说是素纱遮面,但还是能看到透明的纱巾下女子绝美的脸庞。 女子一出来就连素素和苏敏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女子确实漂亮啊;旁边的高啸更是看的眼睛都直了。 犹抱琵琶半遮面,便是形容此般风情了吧。 女子抱着琵琶欠身作揖,“先生,闻您大寿,小女特来献曲一番,请您欣赏。” 韩硕笑着点了点头,“开始吧。” 宁延饶有趣味的看了看女子,随后对旁边的韩瞻说道,“此人是谁啊?” 韩瞻笑了笑,贴在宁延耳边说道,“此人便是潞州第一乐师——李清儿,曾在殷都御乐府,后来不知为何来到潞州,一手琵琶弹的出神入化,无人能及。” 第86章 刚入新陈,又出新陈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这便是形容女子琵琶曲的最高境界,女子欠身就坐,双手在琵琶上飞舞,曲调悠扬,先慢后快,先抑后扬,琵琶之声宛如二八年华之女子,美艳绝妙,让人流连忘返;一曲养韬光,一曲亮红烛,夜幕下的琵琶声伴随着亭外风声,相辅相成,忍不住让人拍案叫绝。 一曲结束,女子起身作揖,在场之人都还沉浸在女子曼妙的琵琶声中,许久之后才传来雷鸣般的掌声,这便是对乐师最好的奖赏。 李清儿起身离开,抱着琵琶缓缓退场,李清儿走后,在场的人还没有从那优美的琵琶中缓过神来。 “韩先生府上还真是人才济济,如此优秀的乐师怕是在殷都都不多见。”高啸看着李清儿背影,感叹道。 韩硕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殿下言重,清儿正是从殷都御乐府出来的,老夫看他可怜便留在府上了。” 宁延听后,看了看韩瞻,别有深意的说道,“韩先生不会。。” “你说什么呢,我爹怎么可能,李清儿当时确实可怜,不过你放心,我们家可不会干那种金屋藏娇之事啊。”韩瞻急忙解释道,虽说声音很小,但还是被韩硕听到了。 韩硕咳咳两声,白了一眼韩瞻,之后虽然仍有歌舞演奏,但是李清儿的琵琶过后,这些歌舞就显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在众人的喝酒打趣中,这场晚宴也逐渐接近尾声。 明月高悬,苏敏已经趴在素素怀里睡着了,宁延起身打了个哈欠,在韩硕走后,宴席上的人也跟着走的七七八八了,现在还剩下的也就剩下了宁延,韩瞻等人;韩瞻作为主人自然不能先行离场,看着诸位师兄弟全部离开后,他才能回去休息。 高啸起身整了整衣衫,来到宁延身边,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宁延,然后起身离去。 韩瞻把高啸送走后,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向旁边的宁延和邓芝,邓芝也跟着起身,“韩少爷,告辞。” “师兄。。”韩瞻喊住邓芝,邓芝疑惑的转身。 “路上小心。” 听着韩瞻的话,邓芝轻轻颔首,同时也看到了宁延的眼神,很明显宁延想要和他说话,但现在不行。 邓芝也走了,硕大的宴席结束,就剩下了韩瞻和宁延,以及宁延身后的素素和苏敏。 “宁兄,没想到到最后就剩下你我两人。”韩瞻喝的满脸通红,在把人送走后一屁股坐在地上,靠在案几上苦笑道。 “这先走的未必就想离开,后走的也未必就想留下。”宁延起身打了一个酒嗝,两人都被逗笑了。 “宁兄,你和世子结怨,世子是不会放过你的,还是早些离开新陈吧。”韩瞻皱眉说道。 宁延笑着点了点头,“多谢提醒,不过高啸若是真心要把我留在潞州,就不会让我轻易离开,在新陈顾及你们韩家的颜面我还能保住性命,可是一旦离开了新陈,估计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北境的高手也不在少数啊。” 韩瞻微微皱眉,“要不,我送你出城。” “哈哈哈。”宁延笑着拍了怕韩瞻的肩膀,“不用了,我宁延既然敢来潞州,那就不怕他高啸,他爹是靖北王,我爹也是礼国公,我不怕他,他若敢动我,我又何尝不敢动他。” 看着宁延变得阴狠的目光,韩瞻有些讪讪的笑了笑,“你还真是胆子大,估计整个潞州也就只有你敢说这话了。” “韩兄,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扰了,早些休息,替我向韩先生告辞。”宁延说着,拍了怕身上的尘土,拱手离去。 看着宁延的身影,韩瞻忍不住笑了笑,他又何尝不想这样快意恩仇呢,看了看众人走后满是狼藉的大厅,韩瞻拿起酒盏,自酌一杯,抬头望月,对影成三人。 。。。 韩府外,聂红衣早已等候多时,看到宁延出来,赶紧上前迎接,脸色紧张的说道,“公子,白天看到靖北王世子也进了韩府,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宁延冷笑一声,“何止呢,还敬了我一杯酒。” “啊?”聂红衣疑惑的看着宁延,“敬酒?” “好了,快走,这个世子殿下不是省油的灯,趁着夜色咱们赶紧出城,老宋头没睡醒,咱们不能大意。”宁延翻身上马,沉眉说道。 “是。”聂红衣驾着马车,挥动马鞭,烈马扬蹄,飞快往新陈城外走去。 此时在韩府对面的客栈内,一个人影盯着门口宁延的一举一动,然后转身说道,“殿下,他们离开了,看样子是要出城。” 刚刚才离开韩府的世子把玩着手里的珠子,听到手下的汇报后,起身伸了伸懒腰,“宁延啊宁延,吕都没杀死你算你命好,今天你休息活着离开新陈。” 新陈城外,两架马车疾驰,城外蝉鸣蛙啼,冷风吹过,宁延眉头紧皱,一股莫名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四处望去,漆黑一片。 “公子,有情况。。”聂红衣大喊道,宁延瞬间一跃而起,就在下一秒,一把箭矢伴随着破空声冲向宁延。 宁延起身躲开,箭矢直冲车厢,下一秒,一股蓝色真气瞬间袭来,将箭矢折断,孔真玄出手了。 “吁。。”马车停下,四周寂静无比,宁延运转气息,聂红衣执剑护在宁延身侧。 “嘭。”旁边的巨树缓缓倒下,“公子,小心。” 聂红衣眼疾手快,一道剑气挥砍而出,整个树木瞬间碎成齑粉,可是紧接着一道黑色真气就直冲宁延面门而来。 “轰。”黑色真气撞在了孔真玄的蓝色真气盾上,一声闷响,黑衣人借力后撤,下一秒,马车四周瞬间涌出无数的黑衣人。 “你们是没别的衣服了?怎么谁来杀我都是黑衣,搞得我都分不清楚了。”宁延抱怨道。 四周的黑衣人可不管这些,全部冲了上去。 聂红衣和孔真卿真气迸发,两人一攻一守,合力抵挡着黑衣人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嘭。”聂红衣后退数步稳住身形,凝眉说道,“公子,这些人实力不在我之下,咱们只怕是不好走了。” 宁延看了看身后的马车,此时的宋璟还在呼呼大睡,宁延皱眉,“硬碰硬,咱们不是对手,得想办法离开。” “公子,待会你驾着马车走,老夫留下给你们拖时间。”孔真玄厉声说道。 “不行,要走一起走,您不能留下。”宁延当即就回绝了孔真玄的建议。 “若是一起走,咱们谁都走不了。”孔真玄大声喝道。 还不等宁延说话,四周的黑衣人再度冲来,力度比之前还要大。 “嘭。”孔真玄双眼血红,巨大的蓝色真气盾死死的护住宁延和身后马车,然后一道蓝色真气砍出,黑衣人急忙阻拦,可惜已经来不及,直接被撞飞。 聂红衣也是手中长剑飞快运转,赤红剑气一道接着一道,威压不减,震退了身后一批接一批的黑衣人。 面对黑衣人一波接着一波的消耗,聂红衣和孔真玄的真气很快就被消耗殆尽。 可是就在这时,天空突然变天,一道金色真气直接撞下来,瞬间将四周的黑衣人震开,这下宁延都看呆了大喊道,“何方高人,还请露面。” “别喊了,高人在这呢。”只见伸着懒腰的宋璟缓缓从马车内走出来,素素还在旁边扶着。 “老宋头,你终于醒了。”宁延高兴的大喊着。 宋璟揉了揉眼睛,无奈的看了看素素,“不醒能有什么办法啊,小丫头在旁边喊个不停,再不出来你就要死了。” “前辈,还请出手。”聂红衣大喊着。 宋璟凌空而立,头顶金光阵阵,冲着下面的黑衣人大喊道,“不想死的就快滚,否则,休怪老夫手下无情。” 说完便挥出一掌,掌风划过,四周树木全部拦腰折断,黑衣人被齐齐震退,这实力差距让四周的黑衣人都愣住了。 “嗯,还不走?”宋璟再度大河道。 这下黑衣人绷不住了,全部起身退开。 黑衣人走后,宋璟收回气息,落在地上,一个步子不稳差点摔倒,好在旁边的素素扶住了。 “老宋头,你放他们走了?”宁延诧异的说道。 宋璟一脸着急的上了马车,喊道,“不放他们走,难道等着他们杀你啊,还不快走。” “走。”宁延等人赶紧上马,一刻也不敢停留。 宋璟揉了揉自己肚子,无奈说道,“要不是老夫没有完全恢复,就那些小鱼小虾都不够老夫看的。” 宁延边骑马边说,“怪不得呢,老宋头,那你现在恢复的怎么样?实在不行把定魂香用了吧。” “定魂香可不行,那可是老夫用来恢复神魄境用的,现在的实力呢,没有个八九分也有六七分,吓唬吓唬人还是够用的。”宋璟赶紧护住身边仅剩的一点定魂香。 确实是能吓唬人,别说,刚刚那些黑衣人还真被吓住了,他们可是一群灵壳修为的武者,要是全部冲上来,就现在的宋璟还真不一定打得过。 第87章 潞州牧韩栎 潞州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五座大城池以及周围的一些小城小镇,自西而东分别是和中州接壤的吕都;中部法家发源地新陈;东部和青,扬二州接壤的成阳;南北有两城,北丰庆,南长运;五城呈东西南北中格局分布,其中北部丰庆城则是州牧府所在地。 庆丰城,州牧府。 作为潞州的州牧,韩栎一直以来都以铁面无情而闻名,韩栎出身新陈韩家,是韩瞻的三叔,韩硕的亲弟弟,年少之时远游殷都,受到丞相关仲贤的赏识,在殷都待了两年后来到潞州,三年后成为潞州牧。 在北境三州中,潞州牧是唯一一个殷都任命的,定州牧,靖州牧都是靖北王任命的;这也就导致了现在的潞州隐隐有脱离靖北王控制的趋势。 在韩硕大寿这天,作为弟弟的韩栎本来是想回去的,可是就在韩栎决定出发的时候,接到了韩硕的信,上面提到了靖北王世子高啸,而看到信后韩栎就没有再去新陈,一来,自己这要是去了,和高啸面对面坐在那里,指不定会发生什么,这些年靖北王一直想要借助法家的影响掌控潞州,让北境三州变成一块铁板。 此时韩栎在府邸里坐立不安,听人说这韩硕的寿宴热闹的不行,不仅有靖北王世子高啸,还有吕都聚贤庄庄主邓芝,是韩硕最为看重弟子,这两人的到来韩栎还能理解,但是礼国公之子的到来就让他有些意外。 虽然他知道宁延来到了潞州,但没想到他居然也去参加寿宴了。 “大人,礼国公之子在新陈城外遇伏。”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走进来的手下直接单膝跪地,拱手说道。 韩栎微微拧眉,“查出是谁干的吗?” “在下听说靖北王世子和礼国公之子有过恩怨,所以。。”手下并没有明说,但是韩栎也大概明白什么意思了。 “礼国公之子宁延,还真是胆子大,明知道潞州是靖北王的地盘还敢来。”韩立起身说道,“备马。” “大人,您这是要去哪?”手下不解的说道。 “去成阳,在宁延之前赶到,本官要会会这个年轻人。” “是。。” 。。。 新陈。 宁延走后不久,韩瞻就来到韩硕房间,冲着自己父亲拱手,“爹,您找我。” “嗯。”韩硕捋着胡须指了指身边的软榻示意韩瞻坐下,韩瞻点了点头,坐在韩硕身边。 韩硕饶有趣味的说道,“瞻儿,这个宁延和你相识多久了。” “也没多久,就在您让我去吕都送请帖的是时候,在吕都城中遇到的。”韩瞻说完后看向韩硕,“怎么了爹?” 韩硕摇了摇头,“没什么,此人心性极好,人很聪明,现在这么年轻都有如此心性,若是假以时日,日后成就不可限量啊。” “爹,您很少给人这么高的评价,您和宁延就见了一面,不至于吧。。”韩瞻惊愕的说道。 韩硕微微一笑,“虽是一片绿叶,但我已知青山。” 。。。 翌日清晨,宁延等人走在马路上,一路向东而去,这次他们的目标是潞州最东部的城池成阳城。 但是此时的宁延脸色很差,不停的催促着宋璟加快速度,同时不停的回头看着身后的马车。 马车内,苏敏躺在素素怀里,脸色苍白,嘴唇发白,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不停的发抖,而在她身后,一滩血渍清晰可见。 在昨天晚上黑衣人的刺杀中,宁延本以为没事了,可是走着走着素素就喊了出来,这一看才发现苏敏的后背上插了一把箭矢。 关键是宁延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受伤的,若是一般箭伤宁延也不会这么着急,关键是这箭矢上抹着寒毒。 寒毒入体,苏敏的身体很快就撑不住了,强撑了一晚上后,苏敏浑身发冷,呼吸微弱,全凭着宋璟,聂红衣,孔真玄三人轮流往她体内输送真气,这才控制住寒毒的发作,如若不然,只怕是昨晚就没命了。 “老宋头,寒毒有什么办法能解吗?”宁延边走边着急的喊着。 宋璟回头看了看马车内的苏敏,沉思一会说道,“寒毒之所以被称为寒毒,是因为这种毒与寻常毒药不同,寒毒寒毒,乃绝阴之毒,入体后会顺着筋脉侵蚀人的心脉,使人遭受万蚁噬骨一般的剧痛;要解寒毒,除非找到至阳至烈之物,否则无药可医。” “这至阳至烈之物是什么啊?”宁延大喊道。 宋璟想了想,“火灵芝乃最佳。” 火灵芝,听到这话后的宁延脸都绿了,这火灵芝可是大宝物啊,稀有程度不亚于定魂香,只可遇不可求;现在要让宁延去找火灵芝,可不是比登天还难吗? 宋璟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也知道火灵芝有多稀有,“五小子,寒毒入体,无药可医。” “高啸,这个混蛋。。”宁延怒骂道,看着马车上痛苦的苏敏,宁延都有种要把高啸碎尸万段的想法。 少顷,聂红衣骑着马从前面折返,“公子,前面有驿站,咱们可以在那歇息。” “好,快走。” 来到驿站内,此时的苏敏的眉毛已经开始结霜,在大夏天冻得结霜,可见这寒毒之厉害。 素素紧紧握着苏敏的手,想要用自己的体温帮苏敏暖手,然而这根本无济于事,很快,苏敏就开始全身发白,一呼一吸都有白气产生。 “没事吧,小敏别担心,马上就好啊,马上就好。。”素素一边握着苏敏的手,一边不停的宽慰着,说话的时候,难受的直抽泣。 房间外的宁延等人都是阴沉着脸,这走了一个多月了,眼看着就要没事了,没想到却发生了这事,而且中箭的不偏不倚偏偏就是苏敏。 “公子,也别太着急了,这也许就是苏敏的命数。”聂红衣在旁安慰道。 宋璟靠在一旁的柱子上,脸上布满了沧桑,“寒毒入体,一般武者都不一定能受得了,真是难为小丫头了。” 宁延想起第一次见到苏敏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有些难受,明明是一个很苦的丫头了,为什么还要让他遭受这样的磨难,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五小子,你还是进去看看吧,或许是最后一面了。”听到里面素素的哭声,宋璟无奈的说道,说完便转过身去。 宁延点了点头,推开门缓缓走进去,明明是很热的天气,苏敏身上却裹满了被子,就这样还在浑身发抖,真正的面若冰霜。 素素看到宁延走进来,红着眼起身,“少爷,小敏她。。” 宁延伸手打断素素的话,缓缓来到苏敏身边,此时的苏敏呼吸已经很微弱了,基本上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宁延看着苏敏久久不语,素素在旁不停的擦着眼泪,宁延轻轻摸了摸苏敏冰冷的手,缓缓将那手放入被子中。 宁延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苏敏,你说,若是当初不带你出来,你就不会有今天的事;当初若不是自己为了装出一副好色纨绔的样子,你也不会阴差阳错的进入宁府,更不会有今天;如果,如果。。如果自己能再强一点,你是不是也会没事。 就在宁延自责的时候,苏敏突然猛地咳嗽了一声,这一声咳嗽让宁延瞬间站起来,旁边的素素也被惊呆了,这声咳嗽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听到声音的宋璟,聂红衣,孔真玄三人都闯了进来。 “五小子,刚刚是那丫头发出的声音。。”宋璟边走边惊讶的说道。 宁延也是满脸惊讶,“是啊,我。。。我也很奇怪,寒毒入体,气血不通,根本不可能咳出来。。” 孔真玄迅速来到苏敏身边,看着苏敏苍白的脸色,眉头紧锁,有些诧异的说道,“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寒毒,寒毒貌似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嗯?”宁延更懵了,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说苏敏的寒毒被解了? “噗嗤。。”苏敏猛地一声咳嗽,一块形如大米的东西被吐了出来,掉在地上,不停的冒着白气。 素素赶紧拿来毛巾,擦着苏敏脸庞的血渍。 宋璟直接伸手,金色气息包裹着大米粒一样的东西缓缓升起,宋璟拉到面前仔细看了看,随后皱眉说道,“是寒气结晶。。” “小敏,小敏的嘴唇有血色了。”素素激动的喊着。 果然苏敏的嘴唇慢慢的有了一点红色,宁延猛地坐起来,脑海里猛地想起当初在聚贤庄邓芝给自己说的话,此时脑海里就四个字:玄阴圣体。 孔真玄快步来到苏敏身边,将一股真气缓缓输入苏敏体内,随后,眉头紧皱,不可思议的看着宁延和宋璟,“寒气消失了。。” 宋璟将手中的寒气结晶用真气碾得粉碎,然后喃喃说道,“在没有至阳至烈的外物帮助下,能自己将寒气排出体外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修炼了佛门金刚术,一种就是天生寒体。” “玄阴圣体。。”聂红衣和孔真玄同时喊了出来。 第88章 玄阴圣体 宁延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苏敏居然是有能力驾驭十大名剑中沉冰剑的人。 与此同时,宁延也犯起了糊涂,这苏敏是玄阴圣体之事,他之前怎么不知道,就连和苏敏一块睡觉休息的素素都不知道。 宋璟看着气血逐渐恢复的苏敏,若有所思的说道,“真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是玄阴圣体,若不是这支沾了寒毒的箭矢,只怕五小子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你身边居然会有玄阴圣体。” “不对啊老宋头,不是说玄阴圣体之人因为体内寒气巨大每到子时就会寒气发作,备受折磨,这苏敏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啊。”宁延好奇的说道。 宋璟摇头笑了笑,“五小子,你还是了解的太少了,天生玄阴圣体之人体质异于常人,在武学上的天赋也会远高常人,因此许多天生玄阴圣体之人都选择了修武,这一修炼,体内原本的平衡因为真气的进入而变得失衡,所以便会发生你说的那一幕;但是这丫头不一样,这丫头从未触碰过武学,体内更没有真气,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被寒气折磨过。” “原来如此。”宁延恍然大悟的说道,看着苏敏的呼吸逐渐平稳有力,宁延缓缓起身,“老宋头,孔爷爷,聂姑娘,我们出去待会吧,让苏敏好好休息下吧。” “也好,让丫头好好休息。”宋璟点头说道。 就这样,宁延等人在乡间驿站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苏敏就醒了过来,除了后背的伤口还没有恢复外,整个人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当苏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时,一眼就看到了旁边趴在自己身边昏睡的素素,苏敏吓了一跳,刚准备起身,后背就传来剧痛,让她忍不住嘶嘶一声。 这吸冷气的声音直接把素素吵醒,素素刚抬起头,看到苏敏挣扎的想起身,赶紧扶着,“小敏,你怎么醒了,别动,再休息一会。” “没事了,素素姐,我没事了。。”苏敏笑了笑,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居然还活着,依稀记得那是一股剧痛,伴随着刺骨的寒冷,让她整个人仿佛置身冰窖一般。 “昨天可吓死姐姐了。”看着苏敏醒来,素素也是由衷的开心。 “对不起了,素素姐,又让你担心了。”苏敏有些抱歉的低下了头。 素素轻轻的抚摸着苏敏的头,“傻丫头,这又不怪你。”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外面传来阵阵马蹄声。 “外面出什么事了?”苏敏担心的说道。 素素起身往外看了看,转身说道,“你听话,待在这里别动啊,姐姐出去看看。” 素素走出房门,只见这个乡间小驿站四周全是骑马跨刀的壮汉,这身装扮也无比熟悉,不就是吕都聚贤庄那些人的衣服吗? 此时,宁延,宋璟,孔真玄,聂红衣四人站在驿站前和这些人对弈。 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从众人身后出现,正是邓芝。 邓芝走上前来,冲着宁延拱了拱手,“宁少爷,许久未见,这么唐突,没有打扰到您休息吧。” “邓庄主,您这是什么意思?本少爷若是说你打扰到了,你们会走吗?”宁延皱眉说道。 邓芝笑了笑,起身拱手说道,“若是打扰,来日必登门致歉。” “你来干什么?”宁延皱眉看着邓芝,但是心里却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 “宁少爷,可否借一步说话。”邓芝拱手笑道。 宁延看了看身边的三人,深呼吸一口气,“好。” 。。。 两人来到驿站旁边的竹林里,看到四下无人,宁延直接不满的说道,“庄主,你这是什么意思?从吕都都追到这了?是后悔了?想把我抓回去?” “怎么可能呢,宁少爷,您别紧张,我来就是跟您商量一件事。”邓芝笑着说道。 看到满脸微笑的邓芝,宁延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就是你和我商量的态度,带这么多人围着驿站,这是哪门子的商量。” “做戏就得做全套。”邓芝继续说道,“宁少爷,不知道还记得我跟您说过的沉冰剑一事吗?” 宁延就知道是这事,摸了摸鼻子,点头说道,“我知道啊,怎么了?” 邓芝再度笑了笑,冲着宁延拱了拱手,“宁少爷,既然您知道我就开门见山了,还请宁少爷将手下天生玄阴身体那姑娘交予聚贤庄,我邓芝在此发誓,我聚贤庄一定会全心全意对待那个姑娘,绝不亏待。” “你说什么?”宁延转身看向邓芝,一把揪住邓芝的衣领,“你怎么知道这事的?你一直在跟踪我?” 邓芝并没有否认,而是轻笑道,“若是不这样,那我怎么找玄阴身体,不过宁少爷,黑衣人的事情我并没有参与,也并不知情,这和我可没关系。” “连黑衣人的事情都知道,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出事。”宁延继续斥问道。 邓芝缓缓松开宁延紧握的手,整了整衣衫,“其实在韩府我就发现了端倪,你身边的女孩我在白天遇到过,想必你也知道,我本以为只是一次意外相遇,可是当我在他身边的时候,我居然感受到了一股寒气。” 邓芝缓缓回忆起了那天在韩府的事情,“那股寒气稍纵即逝,也就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到了,也就是这么一瞬间,我猜想这个女子便是玄阴圣体。” “你就靠猜测跟了我一路。”宁延讽刺的笑了笑,和苏敏这么久,他怎么没有感受到寒气呢。 邓芝尴尬的咳咳两声,“当然,我还赌了一把,事实上我赌对了,不然今天来就不是要人了。” 听到这话,宁延直接一把揪住邓芝的衣领,抬手就是一拳,可是这一拳却被邓芝轻轻松松的挡住了,“宁少爷,别生气。” “邓芝,我真是看错你了,当时情况那么紧急,我眼看就要命丧黄泉了,你不出手也就罢了,居然暗地偷袭,还使用寒毒,你知不知道但是马车内还有素素,万一偏一点,素素就没了,她可不是玄阴圣体。”宁延破口大骂道,额头上青筋暴起。 邓芝淡定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我相信我的箭术,而且我赌对了。” “哼。”宁延知道自己伤不到邓芝,气呼呼的停手,同时大吼道,“我宁延今天把话放到这,我宁延的人谁都别想动,像你这种小人我宁延不屑与之为伍,你快滚,我不想在看到你。” 邓芝微微颔首,随即用更狠的目光说道,“宁少爷,你可要想好了,难道你就想看着那小姑娘在你身边做一辈子的丫鬟,他可是玄阴圣体,你就不可惜吗?” 宁延转身看着坏笑的邓芝,“那我也不会干出用寒毒试探的事来,把别人的命当作自己的赌资,邓芝,我宁延看不起你。” “宁少爷。”邓芝缓缓向前,“你这一路还不知道要面对多少危险,这次的事情虽然是我不对,但是你也看到了,普通人跟着你有多难,他们没有你身边高手的能力,别说帮你退敌,自保都难,我知道你心底很好,不愿看着自己身边的人遭罪;但是你将那个小姑娘带在身边对她来说就是一种威胁,江湖这么大,我可不敢保证没有第二个人我会那么试探。” 邓芝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说到底苏敏只是普通人,这才出殷都一个月,都出了这么多事,而若非苏敏天生玄阴圣体,只怕现在他们早就阴阳两隔了,邓芝说得对,江湖很大,谁又能保证下此不会有人对苏敏再下手呢? 看着宁延迟疑,邓芝继续说道,“宁少爷,让她跟我走吧,沉冰剑需要她,她也需要沉冰剑。” 宁延抬头看了看邓芝,有些无精打采的转了转身,“你这是非带走苏敏不可了。” “请宁少爷答应。”邓芝恭敬的拱手说道。 。。。 从竹林出来后,看着宁延垂头丧气的样子,宋璟还以为出事了,抬手就要运转真气,好在被宁延拦住了,“老宋头,别冲动。” 宋璟气不过,大喝道,“五小子,这可不像你啊,被别人蹬鼻子上脸了都还不动手?” “哎,你怎么不说话,傻了?”旁边的宋璟看着一句话也不说的宁延,疑惑的说道。 宁延摇了摇头,转身往楼上走去,这可让旁边的宋璟尴尬不已,“臭小子,搞什么呢。” 来到苏敏房间,宁延缓缓走进去,看着床榻上的小姑娘,有些内疚的走过去。 “少爷,少爷好。。”苏敏听到开门声,余光看到是宁延,边说边要起身,但是身上的剧痛让他连起身都很吃力。 宁延走过去示意苏敏别动,坐到苏敏身边,这还是第一次和宁延这么近距离接触,可把苏敏尴尬坏了,脸颊通红,赶紧把头转向一边。 宁延看着苏敏害羞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但很快就恢复正常,随后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问道,“问你一件事,你还想不想留在我身边。” “嗯?”苏敏惊愕的转过脑袋,看向宁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随后的一句话让宁延有些没绷住。 “少爷,是不是我受伤影响到您出发了,没关系的,我可以出发的,我不用躺在这休息,我可以走,我。。我不拖后腿。”苏敏激动的说着,同时因为说话太用力,后背的伤口被不停的撕裂着,痛的苏敏汗水直流。 第89章 成阳城 苏敏的话就像利刃一样在宁延心口划过,宁延微微摇头,看着苏敏,“不,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我觉得比起在我身边,有一个地方更适合你。” “少爷这还不是不要我了。。”苏敏委屈的说着,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苏敏,本少爷敢带你回宁府,就不会中途丢下你,你天生玄阴圣体,也正是如此,才让你在身中寒毒的情况下一点事没有;现在的你已经不是普通人了,所以,我也不能将你一直留在身边而耽搁了玄阴圣体的天赋。”宁延耐心的解释道,“不过你放心,你始终是我宁府的人,本少爷也一定会带你回宁府。” “少爷。。”苏敏听着听着眼泪就下来了,想起当初在殷都宁延将自己带入宁府的场景,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要毁了,没想到是让自己重获新生;若是没有宁延,只怕现在的苏敏还在老家为下顿吃什么而烦恼呢。 宁延无奈的笑了笑,“傻丫头。。” 。。。 客栈外,宁延推开房门,缓缓走出来,目光如炬。 下面的邓芝看向宁延,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宁延身后,素素扶着苏敏缓缓走出来,“邓庄主,在把人交给你之前,你必须答应我三件事。” “愿闻其详。”邓芝拱手说道。 宁延看了看苏敏,转身说道,“第一,在衣食起居上,苏敏的待遇必须和我一致,若有一丝违背,邓芝,本少爷定不会放过你。” “第二,苏敏想去哪,想干什么,你们必须答应,不得限制其自由。”宁延大声说道。 下面的邓芝皱起眉头,“当然可以,苏姑娘完全自由,我们绝不勉强她做任何事。” 宁延看着邓芝,“第三,若是苏敏想离开聚贤庄,邓芝,你不得阻拦。” 邓芝的神情有些奇怪,身后的苏敏听着这些,眼泪差点掉下来。 “邓庄主,可是不答应?” 邓芝微微一笑,“答应,只要苏姑娘愿意,随时离开。” “苏敏,邓庄主的话你可听到了。”宁延转身看向苏敏,旁边的素素不舍的拉着苏敏的胳膊。 苏敏点了点头,红着眼看向宁延,“少爷,谢谢。” 素素搀扶着苏敏,缓缓走下阶梯,邓芝挥了挥手,身后的手下将马车车帘拉扯,“姐姐,我走了。” 素素忍着泪意点了点头,“要好好的,等着姐姐。” 这一路上总有人要来,但也总有人要走,拦也拦不住,强留也留不下来,但是我们的分别都是为了下次更好的重逢。 宋璟转身,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聂红衣则转身看向宁延,“真舍得放她走?” “不然呢?她也有她的路要走。”宁延长叹一声,看着一直望着马车背影的素素,“素素,走了,咱们该出发了。” 。。。 潞州,成阳城。 坐落在潞,青,扬三州交界处的成阳一直都是三州鱼龙混杂之地,城池虽然不大,但是却是真正的繁华热闹,来自扬州的商人,青州的学者,还有潞州的旅商,全部聚集在此,同时这里也有大奉最为复杂的情报中心之一。 此时,州牧的马车正向着成阳城驶来,韩栎端坐在马车上,看着眼前的城池,“成阳城,终于到这里了。” 此时的成阳城门口,一个头戴乌纱,身着紫衫的中年男子缓缓走过来,看到韩栎的马车后,直接跪地拱手说道,“下官成阳太守蒋英拜见州牧大人。” 韩栎缓缓走下马车,来到蒋英身前,缓缓扶起蒋英,“蒋大人,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州牧大人,您也别来无恙啊;大人一路辛苦,下官已经备好了酒席,城里请。”蒋英笑着说道,带着韩栎往成阳城里走去。 然而此时成阳城内似乎也不安宁。 成阳城内鱼龙混杂,各方势力互不相容,其中有两个势力最为庞大,一个叫做神山帮,在成阳城内盘踞了百年之久,是个老地头蛇;而还有一个叫做纯元殿,二十年前一个半步神魄高手突然降临成阳城,在成阳城内很快便掀起一方波澜,和神山帮分庭抗礼。 此时韩栎抵达成阳的消息不胫而走,此时的神山帮内,一个半身赤裸的男子缓缓走进来,冲着大堂上的一个背影单膝跪地拱手说道,“帮主,韩栎到了。” 上面的男子本来还在徘徊踱步,突然停下身来,“韩栎,这么多年了,咱们这笔帐也该算算了。” “帮主,只要您开口,我就把韩栎的脑袋提过来,交给您。”旁边的一个彪形大汉,操着雄浑的口音说道。 此时大堂内的众人也跟着大喊起来,上面的男子瞬间抬手,下面的众人看到后直接安静了下来,可见在众人眼中,眼前的男子是有着绝对的权威的。 “韩栎的仇我们不能不报,但是报仇也有报仇的方法,咱们得讲究策略。”男子陈胜说道。 彪形大汉拱手说道,“那帮主您的意思是?” “不是还有纯元殿这个臭鱼吗?刚刚好,一石二鸟。。”男子阴翳的声音在大堂内响起。 下面的众人纷纷含笑点头,“帮主,高啊。。” 。。。 韩栎走进成阳城,成阳城的街道很是热闹,比起新陈和丰庆还热闹一些。 这也得益于城阳车这得天独厚的位置,来到城主府内。 韩栎首先细细打量了一番蒋英城主府的布置,不得不说,繁荣的商业确实给成阳城带来了不少的赋税收入。 “蒋太守,在你来成阳之前,我记得你之前在殷都做过几天官是吧。”韩栎边走边说道。 蒋英讪讪的点了点头,“回禀州牧大人,是,下官曾在殷都担任礼部员外郎,后调任成阳,担任太守一职,距今已近五年了。” “对了,那你对礼国公之子有何看法。”韩栎拧眉说道。 听到这话,蒋英慢慢抬起头,皱眉说道,“礼国公之子,不知道大人说的是哪一个,在殷都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宁家有五子,四子皆才俊。” “嗯?挺有意思,细细说来。”韩栎笑道。 “礼国公膝下有五子,长子宁鹤,早年便在御军府学习,学成后前往项州统御兵马,抵御北蛮西羌,战功卓着;二子宁枫,曾在国子监学习,成绩优异,前段时间意外身往的夫子孔真卿便是他的老师;三子宁颂,诗书双绝,诗文造诣颇高,尤其在经书史书方面,更是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四子宁喻,和他的三位哥哥不同,但是此人在音律方面的造诣无人能敌。”蒋英讪讪的说道。 但是蒋英在说完宁家四子后突然停下了,这让韩栎有些意外,转身说道,“哎,不是有五子吗?那第五子呢?” “这个呢,大人不瞒您说,这五子的风评可不太好,骄横跋扈,色胆包天,活脱脱的一个纨绔子弟。”蒋英摇头说道,提起这个人,蒋英还是有些面露难色。 韩栎听到这后,开口说道,“这个第五子,是不是叫宁延?” “嗯?大人您也知道?”蒋英意外的说道。 韩栎笑着摇了摇头,“真是有意思,纨绔子弟,告诉你个好消息,宁延马上就要来成阳了。” “什么?”蒋英的脸色有些奇怪,变得阴晴不定,“宁延要来,宁家五公子?” “怎么,人家可是礼国公之子,你这态度是不欢迎啊。”韩栎打趣道。 蒋英尴尬的苦笑一声,“这宁延的为人凡是去过殷都的人都知道,对于此子,下官作为成阳百姓的父母官,时时刻刻要为成阳百姓着想,可是宁延一来,这成阳只怕是不得安宁啊。。” “原来是这样,没看出来,蒋大人还是一个心系百姓之人。”韩栎拍了怕蒋英的肩膀,笑着说道。 蒋英低头说道,“大人谬赞,在下只是做自己分内之事罢了。” 这个时候,门外的侍卫走了进来,“启禀州牧大人,太守大人,宴席已经准备好了。” “嗯,我知道了,下去吧。”蒋英凝眉说道。 韩栎伸了一个懒腰,“走吧,蒋大人,本官走来一路,又累又困的,咱们动身吧。” “大人请。” 韩栎也没有客气,走在最前面,就在韩栎走后,跟在后面的蒋英神色有些奇怪,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总之脸色并不好。 。。。 成阳城外。 宁延等人走在路上,没有了苏敏后,素素整个人变得安静了不少,这让本就不善言辞的素素看起来更安静了。 “公子,前面就是成阳城了。”聂红衣指着前面的城池说道。 宁延从马车内走出来,抬头看着前面的成阳城,嘴角一弯,“成阳,终于到了,听说潞州最乱的就是成阳,有意思,本少爷倒向看看这成阳有多乱。” “公子,您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孔真玄在旁看着成阳皱眉说道。 宁延笑着点了点头,“那是当然,吃一堑长一智,本少爷也不是傻子。” 第90章 混乱 新陈。 韩瞻火急火燎的往韩硕府邸赶去,一头雾水的韩瞻还不知道自己父亲这么着急的叫自己所为何事。 “父亲,您找我。”韩瞻走进韩硕书房,躬身拱手。 “瞻儿,这里有爹的一封亲笔信,你带着这封信迅速前往成阳城,交给纯元殿殿主柳恩,记住了,一定要亲手交给他;还有,不可暴露身份。”韩硕说着便把一封信交给韩瞻。 韩瞻不明所以的看着手中的信,看向韩硕,“爹,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让我送信?” “刚刚你三叔传来书信,说他去了成阳。”韩硕拧眉说道。 “三叔可是州牧,去往成阳有什么不可以吗?”韩瞻一脸困惑的看着韩硕。 韩硕长叹一声,“这事情可就说来话长了,当年你三叔刚刚坐上潞州州牧的时候,潞州还不像现在这样,在庆丰城附近有一群山匪异常凶悍,他们抢劫商贩,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当地百姓对此深恶痛绝,你三叔当时年轻气盛,决心剿匪,于是调集大军用了半年时间将那群山匪全部赶尽杀绝,除了一小部分逃出去外,其他人全部被坑杀在庆丰城外,这一壮举当时还在大奉造成了不少的轰动。” “嗯?三叔有如此政绩,为何我不知道。”韩瞻听到后,颇为惊讶。 韩硕摇了摇头,“这种杀人见血之事,告诉你有什么用;虽说是彻底平定了匪患,同时为了安定,你三叔还将自己的州牧府搬到了丰庆,可是这匪患并没有就此结束,那离开的一小群人一路东逃,最后来到了成阳城,鸠占鹊巢,里面的一个首领娶了神山帮帮主的女儿,同时大肆屠戮原本的神山帮众,用两年时间,将神山帮变成了第二个神山帮。也就是现在的成阳神山帮。” “神山帮。”韩瞻惊愕的站起来,“原来现在的神山帮和之前的并不是一个神山帮。。” 韩硕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但是之前的神山帮众并没有放弃,他们的族人逃到新陈,改名换姓后,重新回到成阳,建立了新的帮派纯元殿。。” “这。。爹,你不会是想说,当初帮助他们的人是您吧。”韩瞻惊愕的说道。 韩硕没有否认,“是啊,成阳城本就是他们的家,我这么做也是不希望看着他们流浪街头罢了。” “我明白了,您是担心现在的神山帮会对我三叔不利,所以要纯元殿保护三叔。”韩瞻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韩硕笑了笑,“是啊,你三叔可是一州州牧,他要是出了事,整个潞州可就完了,事不宜迟,你快点出发吧,争取在你三叔之前抵达成阳。” “是,我这就出发。。”韩瞻拱手离去。 虽说韩瞻在韩硕命令后迅速就出发了,可还是晚了一步,当他到达成阳的时候,韩栎已经进城了,这可把韩瞻吓坏了,赶紧马不停蹄的往纯元殿赶去。 。。。 纯元殿坐落于成阳城东部,神山帮坐落于城池西部,两个势力占据着城池的两边,互不谦让,可以这么说,在成阳,除了城主外,谁都拿他们两个势力没有办法。 成阳城内,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坐在大厅的虎皮椅子上,慢慢的看着信件,看完书信后,还不忘回头看看韩瞻,然后起身,来到韩瞻身边,打量着韩瞻,这可把韩瞻看的不自在了,“殿主,还有什么问题吗?” 纯元殿殿主柳恩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你放心,韩老先生拜托的事我柳恩绝不会忘记。” 听着男子的话,韩瞻有些诧异,这殿主的声音怎么这么细啊,虽然她在很用力的压低声音,但还是能从中听出一丝女子的感觉。 看到韩瞻诧异的神情,柳恩赶紧咳咳两声,这才让韩瞻回过神来,“那韩瞻在此多谢殿主。” “来人啊,韩公子一路舟车劳顿,带公子下去休息。”柳恩吩咐道,很快就有手下走上来,拱手之后带着韩硕来到客栈。 走在路上,韩瞻好奇的问道,“问你们一件事啊,你们的殿主平时说话就这样吗?” 旁边的手下呆呆的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 男子尴尬的笑了笑,“没事,没事。。” 韩瞻走后,男子起身深呼吸一口气,“来人。” “在。。” “去查查神山帮的动静,看看他们最近有没有什么异样的举动。”男子斥声呵斥道。 “是。。” 看着手下离去,男子默默的将手中的信件烧掉,然后眉头紧皱,似乎有什么心事。 。。。 宴席结束后,韩栎开始慢慢的等待,按照他的推算,宁延差不多这个时候该到成阳了,怎么还没有到呢,难道是自己晚了?宁延已经走了。 很快,手下就送来情报,宁延进成阳了。 韩栎起身,整理好衣衫,咳咳两声,“走,去会会宁延。” “是。。” 韩栎带着侍卫趁着夜色往宁延暂住的客栈走去,可是这路刚刚走了一半,韩栎就停了下来,四周寂静无声。 “大人,怎么不走了,这客栈还没到呢,就在前面不远了。”旁边的手下奇怪的问道。 韩栎看了看四周,右手缓缓握住佩剑剑柄,“这也太安静了,如此热闹繁华的成阳城,怎么可能这么安静,这里面一定有情况。” “呀。。”韩栎的话刚说完,一个男子就带着大砍刀从角落里冲了出来。 “保护大人。”身边的侍卫眼疾手快,迅速拔剑,将韩栎护在身后,同时起身抬腿就是一脚,瞬间将男子踹飞。 男子是解决了,可是男子的出现就好像火药的引信一样,一旦点燃,便一发不可收拾。 “杀。。”四周的角落里,越来越多的人冲了上来,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大砍刀。 “保护大人,杀。。”韩栎身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纷纷冲上去和那些人打成一团,韩栎眉头紧锁,不停的往后退去,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州牧,居然会被人在城里袭击了。 “噗嗤。。”随着侍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韩栎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恐惧感。 “大人,快走。。”男子拼命的挡住身后的大刀,“噗嗤。”一道血柱子喷涌而出,侍卫瞬间尸首分离。 就在韩栎无助又懵的时候,两个身影从天而降,带着滚滚真气气息,直接将四周的那些人全部震退。 韩栎惊愕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人,一男一女,一老一少,女子赤色真气,长剑在手,英姿飒爽;男子全身布满蓝色真气护盾,气度不凡。 “当街行凶,真是胆大包天。”聂红衣转身看向身前被震飞的男子,目光凶狠无比。 那些人看到聂红衣和孔真玄后,纷纷往后退去,走的时候还丢下一句话,“韩栎,你等着,我纯元殿早晚取你狗头。” “恩?”聂红衣疑惑的回头看向身后这个略显狼狈的男子,“您是韩栎?潞州牧韩栎?” 韩栎迅速整理衣衫,然后恭敬的抬手说道,“正是本官,今日多谢两位出手相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韩大人,既然您是潞州牧,可为何会在成阳城现身?”聂红衣不解的说道。 这聂红衣和孔真玄本来是在客栈外监视客栈,保证宁延安全的;可是不曾想就在不远处,居然发生了眼前这么一幕,若不是孔真玄和聂红衣,只怕现在的韩栎早就没了。 “这成阳也是潞州,为何我就不能在这里呢?”韩栎笑着反问道。 聂红衣知道这是韩栎在故意卖关子,可是既然人家不愿意告诉,他也就没再问。 “大人,这纯元殿的人为何要杀您呢?难道你们之间有过节?。”聂红衣继续说道。 韩栎也很困惑,“这我就不清楚了,这纯元殿与我素来无冤无仇,至于为何要对我动手,我还真不知道。” “好了,大人别再纠结了,时间不早了,您早点回去休息吧。”聂红衣和孔真玄拱手为男子告别。 两人离开后,韩栎整个人也有点懵,这纯元殿好端端的为何要对自己动手?难道真的是飘了? 。。。 翌日清晨。 神山帮大堂内,两个男子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而在他们眼前的便是那个背对着众人的神秘男子。 “帮主,属下无能,让韩栎跑了,还望帮主治罪。”男子跪在地上,说话时头都不敢抬一下。 神秘男子头都没有回,开口说道,“没事,韩栎没死也不一定是坏事,对了,纯元殿怎么样了?” “帮主放心,在我们走的时候喊的是纯元殿的名字。”男子跪地低头道。 神秘男子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缓缓坐下,“接下来好戏登场了。” 于是,纯元殿当街殴打韩栎的消息很快就在成阳城内不胫而走,传的沸沸扬扬,这可把成阳百姓吓了一跳。;此时传到纯元殿大殿,端坐首位的男子听到后,直接气呼呼的起身,大吼道,“栽赃,这是赤裸裸的栽赃。” 第91章 都是自己人 纯元殿殿主柳恩听着外面的传言,整个人都要被气懵了,这个时候,韩瞻走了进来,脸色也很难看。 “柳殿主,请恕在下冒昧,想问一下最近传闻的州牧被杀一事是否与纯元殿有关?”韩瞻凝眉说道。 柳恩回头看了看韩瞻,冷笑一声,“若真是我动的手,你觉得你现在还能活着站在我面前?” “可那些传闻。。。” “你自己都说是传闻了,还要来问我?”柳恩很不客气的说道,随即转身说道,“这一定是神山帮那些人搞的鬼,想要嫁祸于我纯元殿,一石二鸟。” 仔细一想,也确实不可能是纯元殿,若纯元殿和韩栎有仇,自己父亲也不会让自己来这里送信,看来韩硕的担心果真发生了,这神山帮还真对韩栎下手了。 “殿主,现在外面传闻愈演愈烈,您就不打算出面解释一下?”韩瞻反问道。 柳恩起身,看了看韩瞻,“韩公子,您在我这里,我想没有人能比你更合适去给州牧大人解释了,至于成阳的百姓,过几天等风声过了,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再说了。” 韩瞻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这就动身,让误会尽早解决,以免发生不必要的争端。” “那就有劳韩公子了。” 韩瞻走后,柳恩的深呼吸一口气,大声喝道,“来人。” “殿主。。。”外面的手下走进来,拱手跪地。 “神山帮给了咱们这么大一个惊喜,咱们不得还还礼?”柳恩冷笑道。 “请殿主吩咐,我等必将谨遵殿主之命。” 。。。 客栈内。 宁延听着孔真玄和聂红衣的话,不由得摇头说道,“潞州牧被当街刺杀,这成阳城还真是有意思,总是能给人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聂红衣看向宁延,“公子,虽说现在成阳城内大家都在议论是纯元殿刺杀的韩栎,但我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宁延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嘴角一弯,“哪有人当街刺杀完还自报家门的,这摆明了是嫁祸。” “那会是谁呢?居然敢用刺杀州牧来嫁祸纯元殿?”聂红衣不解的说道。 “咳咳。”这个时候一旁的宋璟缓缓起身说道,“成阳城内有两大帮派,两个帮派不知是何原因,水火不容,我估摸这应该就是神山帮干的,而且老夫打酒的时候听说着神山帮现任帮主是从庆丰来的,啧啧。” “敢当街行刺州牧,有胆识。”宁延起身伸了个懒腰,“既然是帮派之间的恩怨,咱们就在旁看戏就好了。” 宋璟点了点头,“只怕是没那么容易脱身啊,这韩栎可是法家韩硕的亲弟弟,这韩栎糟了刺杀,这可是赤裸裸的打脸,法家能咽得下这口气?” “有意思,三家会审啊。”宁延露出一副别样的表情。 “少爷,有人找您。”话说到一半,素素走进来说道。 “有人找我?我现在这么出名吗?在成阳都有人找?”宁延有些无语的指着自己说道。 宋璟一边抠着鼻孔一边说道,“别自恋了行吧,先看看是谁来找你吧。” “素素,请人进来。”宁延转身说道,同时稍稍整了整衣衫,端坐在椅子上,聂红衣和孔真玄站在身后,至于宋璟,他才不管这些,继续我行我素的靠在一旁抠鼻孔。 素素作揖退下,少顷,素素带着一个头戴斗笠,身着素布长衫的男子走了进来,宁延一脸好奇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这是谁啊? “你是。。。”宁延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之间男子缓缓卸下斗笠,然后红着眼冲着宁延单膝跪地,“少爷,您终于来了,成阳太守蒋英参见少爷。” “啊?”宁延被吓得赶紧起身,旁边的宋璟也回过头看向蒋英。 “少爷,我知道您不认识我,可是我知道您,这是二少爷一个月前给在下的信,请您过目,看完您就知道了。”说罢,蒋英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信双手奉上,交给宁延。 宁延疑惑的接过信,打开一看,还真是自己二哥宁枫的亲笔信。 当宁延看完信后,脸色严肃,起身扶起将英,“真没有想到,我二哥还有这种手笔。” “哎,当初朝堂形势严峻,二少爷迫不得已才让我离开殷都,来到成阳,来到此地后,属下一直希望能在此见到宁家人,可是这一等就是五年,没想到今天终于让我等到了。”蒋英很是激动的说道。 “若是猜得不错的话,二哥让你来成阳,是为了让你监视青,扬,潞三州情况,成阳位置险要,更是连接北境与东海的关键结点,在这个地方埋下棋子,可以同时监视靖北王和东海王,二哥厉害啊。”宁延想了想便沉吟道。 蒋英拱手说道,“少爷所言甚是。” 聂红衣看着蒋英,再和孔真玄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对了,少爷,接下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蒋英凝眉说道,“请您赶紧离开成阳,这成阳不安宁,您知道州牧遇刺一事吗?” “恩?此言何意,这和韩大人有关系吗?”宁延看着蒋英着急的神情,疑惑的说道。 蒋英严肃的点了点头,“您可知道韩大人是如何遇刺的吗?大晚上的出现在街头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蒋英的话让宁延思索了起来,不得不说,这还确实耐人寻味,“照你这么一说,确实是不太对劲哦。” “那是因为那天晚上,韩大人本来是要去找您的,只是不曾想在路上出了点意外。”蒋英开始回忆起了韩栎出事那天晚上的事。 那天晚上,得知宁延来到成阳的蒋英决定趁着夜色去给宁延通风报信,可是不曾想,自己刚出门就看到了韩栎也出了门,而且轻手轻脚的,看起来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晚上要去哪,可是对于韩栎如此异常的举动,蒋英却知道的清清楚楚,那就是宁延。 宁延起身看了看身后的聂红衣和孔真玄,开始明白为什么那天晚上刚刚好会被聂红衣和孔真玄所救了,因为那就在自己客栈旁边。 想明白这些,宁延起身,有些坐立不安的说道,“韩栎找我?到底是想干什么,难道是听说了我和高啸的冲突来找我的?还是韩硕给他说了什么?” “少爷,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请您早点动身离开成阳吧,我已经跟城门的守卫打好招呼了,除了城,您要去扬州还是青州,就全部随您了。”蒋英着急的说着。 宁延伸出手,打断了蒋英的话,“不,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离开成阳,我有些不甘心。” “公子,难道您还想去见见韩栎不成?”聂红衣惊讶的说道。 “没错,就凭这韩瞻和韩硕,我也要赌一次韩栎。”宁延用坚定的目光看着蒋英,“蒋大人,还请您安排一下吧,我要见见州牧大人。” “这。。”蒋英很是为难的说道。 但是又看到宁延如此坚决的目光,也知道这会自己再说什么都晚了,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是,在下这就去安排。” “辛苦了,蒋大人。” 蒋英看宁愿不走,也没有办法,无奈说道,“少爷,在下该走了,再不回去,州牧大人该起疑心了。” “恩,路上小心。”宁延点头说道。 蒋英拱手退去。 客栈内,蒋英走后,宋璟若有所思的说道,“是挺奇怪的,韩栎为什么要见你?” “这个不清楚。”宁延也是一头雾水,“我觉得肯定和在新陈发生的事有关。” “说到新陈,五小子,你可不能大意,靖北王世子杀你一次不成,肯定还会有第二次,而且成阳又是鱼龙混杂,你可得小心点。”宋璟起身关切的说道。 宁延笑着看着宋璟,“老宋头,有你在我身边,我还怕他们?” “你可别托大,这靖北王怎么说都是一方诸侯,手底下不乏高手名家,可不敢松懈。”宋璟讪讪的说道。 “知道了,你就放心吧。”宁延笑着说道。 。。。 与此同时,韩瞻还在前往太守府的路上,刚走到一半,突然身边多出了许多身影,这些人个个脸色阴翳,似乎都在恶狠狠的盯着韩瞻,看起来是来者不善啊。 韩瞻缓缓放慢步伐,这个时候,四周的身影全部涌了上来,四周的百姓见状,纷纷退去,不敢停留。 韩瞻凝眉看向四周的人,“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动手。。”为首男子一声令下,四周的男子全部冲了向韩瞻,韩瞻刚刚准备运气,突然想到走之前韩硕的话,于是猛地抬手,真气并未溢体,硬解下来眼前男子的一掌。 这一掌力度不小,自己当即被震退,这时,四周的人影全部冲了上来。 “嘭。”一阵巨响在街道上响起,一块真气凝结成的巨石出现在韩瞻面前,把韩瞻都吓懵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硝烟散尽,一阵脚步声缓缓响起,看到来者的样子后,韩瞻愣住了,这不就是纯元殿殿主柳恩吗? 第92章 得知一切的宁延 柳恩带着一群纯元殿弟子出现在韩瞻身前,让韩瞻都有些发懵。 “公子,忙你的去吧,这伙人交给我了。”柳恩嘴角一弯,一股庞大的真气在双手汇聚,而他身后的纯元殿弟子则直接将眼前的神山帮弟子围了起来。 韩瞻见状也不久留,直接拱手离开,往太守府赶去。 “柳恩,没想到你居然亲自动手了,还真是少见。”虽然被包围,但是眼前的神山帮弟子却没有丝毫慌乱。 柳恩微微一笑,但是目光中却全是杀意,“不动手行吗?居然敢嫁祸给我柳恩,石锡的脑袋是不是被驴给踢了?” “哼,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反正现在整个成阳的百姓都知道是你们纯元殿刺杀州牧,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假的也会慢慢变成真的,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过这一关,哈哈哈。”说完那个弟子还癫狂的笑了笑。 柳恩被气的双拳紧握,手臂上真气涌动不止,“怎么澄清,用你们的命澄清,给我上,一个也别放走。。” 柳恩大吼一声,直接一跃而起,在他身后的纯元殿弟子也跟着冲了上去,被围困的身上绑弟子倒也不怕,同样施展真气,一声巨响在成阳城内响起。 两股真气相互碰撞,地面瞬间裂开,只见柳恩伸出左手,再度一掌挥出,看到柳恩的变招,男子根本没有想到,猝不及防之下被一拳撂倒。 柳恩不屑的看着眼前男子,“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拦本殿主,不自量力。” “再来。”男子倒也不服输,继续发力,直冲柳恩而来,双方再度打成一团。 走到一半的韩瞻突然听到传来的巨响,直接停下脚步,往回看去,只见刚刚自己离开的街道上真气纷飞,响声震天,韩瞻用力攥了攥拳头,在此加速往太守府赶去。 。。。 太守府内。 此时的韩栎正在悠闲的练习自己的书法,上等的狼毫笔沾上潞州特有的香墨,提笔写字,凡是沾过笔墨的纸张,都会留下沁人的香味。 就在韩栎悠闲的写字时,手下突然走进来,拱手说道,“大人,有个人自称是您侄子,想要见您。” “恩?”韩栎听到后,径直放下手中的笔,看着手下说道,“本官的侄子?” “外面的公子是这么说的。”手下紧张的说道。 韩栎没有理会这个紧张的手下,直接往外走去,这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韩瞻在那里着急的样子。 “瞻儿?”看到韩瞻的韩栎是又惊又喜,高兴的大喊了一声,笑得都合不拢嘴了,“瞻儿,你怎么来了。” 韩瞻看到韩栎也很高兴,但要比韩栎克制很多,见面后,拱手行礼,“三叔。” “臭小子,你不在新陈陪着你爹,来这里找干什么?”韩栎一边拉着韩瞻手往房间里走一边说道。 韩瞻进入房间后,轻轻的笑了笑,“我来成阳完全是为了您,我爹知道您离开了丰庆来到成阳很担心神山帮的人会对你不利,所以就让我找纯元殿,让纯元殿帮您。” “哈哈哈。”韩栎听到后不由得笑了出来,“我这大哥啊,我堂堂州牧,难道会怕一个地方帮派,真是笑话。” “三叔,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来替纯元殿解释那天晚上的刺杀事件。”韩瞻缓缓抬头,拱手说道。 “刺杀?你对此有什么看法,说来听听。”韩栎转身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听着韩瞻的话。 “三叔,那天晚上的刺杀并非纯元殿所为,这几天我一直在纯元殿,而且我爹是殿主的恩人,所以根本不可能是纯元殿对您动的手。”韩瞻激动的说道。 韩栎笑了笑,伸手示意韩瞻坐下,韩瞻颤颤巍巍的坐下后,韩栎稍稍一笑,从桌上拿出自己的墨宝,“瞻儿,怎么样,看看这字好看吗?” “三叔,我在和您说正事呢?您让我看你的字干什么?”韩瞻有些无奈的说道。 听到韩瞻的话,韩栎淡定的将纸张重新放回去,坐下后说道,“我根本就没有怀疑过纯元殿会是凶手,即便你今天不来,也是如此。。” “啊?”韩瞻起身,看向韩栎,搞了半天自己是在自作多情啊,“您没有怀疑啊?” “这么拙略的栽赃嫁祸,我怎么会看不出来;神山帮和我的大仇我一直记得,相反和纯元殿倒是没有过丝毫恩怨;他们根本没有刺杀我的必要,所以那天晚上的刺杀另有其人,当那个人喊出额纯元殿名字时,我就更加肯定了这次刺杀绝不是纯元殿干的,在成阳敢对我下手的除了纯元殿就剩一个了。”韩栎凝眉说道。 随后,韩瞻皱眉说道,“神山帮。” “正是。”韩栎点头笑道。 “他们还真够阴险的,不仅刺杀,还想要嫁祸与人,真是可恶。”韩瞻气呼呼的甩了甩拳头。 “帮派之争,就是如此,成阳最大的两个帮派,神山帮和纯元殿,这神山帮想借刀杀人,借助官府之剿灭纯元殿,然后自己一家独大。”韩栎一眼就看穿了这种把戏。 “既然如此,那三叔,你更应该小心了。”韩瞻担心的说道。 韩栎微微一笑,“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就他们的本事还威胁不了我。” 两人刚说完没多久,手下就在门外求见。 “州牧大人,太守求见。”门口的手下拱手说道。 韩瞻听后,当即准备起身离开,却被韩栎拦下,“别着急,等会再走,看看蒋英带回了什么消息。” “啊,这不合适吧。”韩瞻苦笑道。 “无妨,听听吧。” 韩瞻无奈,只能继续坐下,少顷太守蒋英就回来了,真的是英气十足,看到蒋英后,韩瞻赶紧行礼,“在下韩瞻,拜见太守大人。” 太守蒋英点了点头,看向韩栎,“大人,这位公子是。。” “这是家中小侄,韩瞻。”韩栎笑着说道,“蒋大人有什么事直说就行,不用避讳。” 蒋英无奈,只能拱手道,“大人,宁延要见您。” “宁延?”韩瞻楞住了,这宁延也在成阳吗?而且还要见当今潞州的州牧,这宁延胆子也太大了吧。 看到韩瞻的惊呼,韩栎回头看向韩瞻,“怎么?你认识?” “认识,宁延能来新陈,还是因为小侄。”韩瞻深呼吸一口气,看着韩栎,这下连蒋英的脸色都有些奇怪了,甚至在想这宁延怎么会认识这么多人。 韩栎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你可知道,他在离开新陈没多久,就遭到了刺杀,差点就没了?” “什么?”韩栎惊愕的看着韩栎,“三叔,不会吧,宁延从我家里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韩栎笑着摇了摇头,“出门在外,游历江湖,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大人,那宁延您是见还是不见。。”好不容易有了插嘴的机会,蒋英赶紧开口说道。 “见,当然见了,总不能让本官这趟成阳白来一趟吧。”韩栎笑着说道。 旁边的韩瞻看了看韩栎,担心的说道,“三叔,您不会是要对他怎么样吧?” “当然不会了,他可是礼国公之子,你放心,三叔就是想见见他而已,看看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韩栎宽慰的说道。 听到韩栎这话,韩瞻才放下心来,随即拱手说道,“既然三叔有事要忙,那侄儿就先退下了。” “恩,这段时间你就在我府内住下吧,成阳不必新陈,外面不安全。”韩栎冲着韩瞻说道。 韩瞻笑着拱了拱手,婉拒了韩栎,“没事的,三叔,我在外面有地方住,再说了,我一个小小平民百姓,住太守府实在是不太合适,不过,您要是有什么事,侄儿一定随叫随到。” 韩栎轻轻颔首,“你有这心就够了。” 韩瞻离开后,整个房间内就剩下了韩栎和蒋英,这气氛就有些微妙了,只见韩栎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看向蒋英,“太守大人,这宁延要见我的事,您是怎么知道的,还要来帮他传话?” 蒋英知道自己说这话韩栎就会起疑心,于是拱手说道,“回禀大人,是在下在街上遇到宁延。” “恩?”韩栎谨慎的盯着蒋英,“偶遇?蒋大人,你最好不要有所隐瞒,本官最讨厌有人欺上瞒下,干这种蝇营狗苟之事。” “回大人,属下不敢,不过确实是偶遇,宁延此人蛮横无礼,当街拦住在下,让在下把这些告诉您,在下也是无奈,这才来见您。”蒋英拱着手说道,一副自己很委屈的样子。 这么一说却是没有多大毛病,毕竟这蒋英只不过是一个太守,而宁延背后可是礼国公,这国公得罪不起啊。 韩栎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你起来吧,本官都知道了。” 蒋英深呼吸一口气,如释重负的说道,“谢大人体谅。” “让人告诉宁延,本官在这里等着他,并且随时恭候他的大驾。”韩瞻冷冷的笑着说道。 “是,属下这就让人去传话。”蒋英低着头讪讪的说道。 “宁延,本官对你真的越来越好奇了。” 第93章 都是老狐狸 成阳街头发生帮派斗殴,三人当场死亡,作为太守的蒋英对于此也没有办法,死的是神山帮的弟子,那肯定就是纯元殿动的手了,现在蒋英能做的就是尽量将消息压下去,避免百姓恐慌。 神山帮内,石锡听说自己手下被杀,气愤的一掌震碎眼前的案几,然后转身,“我不是说了这段时间不要轻举妄动,谁让你们出去惹事的啊?” 手下的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多言,那个彪形大汉站出来说道,“帮主,您也不要生气,我们这不也想着替您分担一些压力嘛。” “哼,现在好了,把命都搭上了。”石锡气冲冲的说道,“不过这蒋英能亲自动手倒是挺让人意外的。” “帮主,刺杀韩栎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为何还不见官府有动静,就连纯元殿也没有后续,这里面会不会有诈啊。”手下有些担心的说道。 石锡双手负在身后,缓缓说道,“杀了我三个手下,这就是纯元殿的态度,至于韩栎为何迟迟不动手,这就不得而知了,除非他觉得不是纯元殿刺杀的。” “啊?那他会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彪形大汉皱眉道。 “哼,这里是成阳,难道还怕他不成,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两败俱伤。”石锡转身说道,“继续盯着太守府,看看这几天韩栎有什么异动,不管怎么样,这次一定要除掉纯元殿和韩栎,让成阳彻底成为我们的天下。” “是。。”下面传来门中弟子齐齐的呐喊声。 。。。 第二天,宁延就接到了蒋英的来信,说韩栎同意见他。 “五小子,要不还是我跟着你去吧。”宋璟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宁延,咳咳两声,缓缓说道。 宁延轻轻一笑,“老宋头,你是担心韩栎对我动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我可是礼国公之子,他韩栎可是朝堂命官,给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对我动手,你就在这好好休息,赶紧恢复实力,我呢去会会这个韩栎。”宁延整理好衣衫后,便出门而去。 宋璟无奈摇了摇头,看着腰间的葫芦,或许自己是得提升提升实力了。 成阳太守府门口,宁延走下马车,对聂红衣说道,“你去找个地方休息,两个时辰后来接我。” “公子,不用我进去吗?”聂红衣担心的看着宁延。 “放心吧,没事。”宁延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往府内走去,说明来意后,门口的衙役便带着宁延往府内走去。 刚走到一半,旁边就传来熟悉的声音,“宁兄,宁兄。。” “恩?”宁延诧异的回头一看,居然是韩瞻,“韩兄,你怎么在这里?” 韩瞻把宁延拉到一旁,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没人后,开口说道,“我怎么不能来,别忘了潞州牧可是我三叔,倒是你,怎么被我三叔盯上了?” 宁延无奈的耸了耸肩,摊手说道,“这个我要是知道就不会在这了。” “我给你说,见了我三叔别乱说话啊,我三叔答应我不为难你。”韩瞻小心的提醒道。 宁延笑着拍了怕韩瞻的肩膀,“够意思,还出来送情报。” “切。”韩瞻看着宁延,再度说到,“还有一个情报关于你的,你听不听。” “想说你就说呗。” 韩瞻贴着宁延耳朵,轻声说道,“就在昨天,高啸离开了新陈,往成阳来了,估计是知道你在成阳,来找你了。” “什么?”宁延眉头一皱,这高啸还真是阴魂不散啊,自己马上就要出潞州了,还要来找。 “所以我还是劝你不要招惹高啸,能早点离开成阳就早点离开,以免惹祸上身。”韩瞻劝慰道。 宁延笑了笑,露出一副自信满满的神情,“这高啸是当真想要我性命啊,不过他要是太过分了,我不介意给他点颜色瞧瞧。” “得了得了,给谁颜色看呢,这里是成阳,就算你再殷都再厉害也没用,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你懂不懂啊。”韩瞻有些无语的说道。 看着韩瞻着急的样子,宁延忍不住笑了出来,“看把你着急的,你放心,等见了韩大人,我就离开,这总可以吧。” “这样最好了,好了,我不耽搁你了,赶紧去见我三叔吧,他估计也等了好久了。”韩瞻无奈说道。 宁延点了点头,“好,有时间喝一杯啊。” “快去吧。” 。。。 来到韩瞻房门前,衙役小心的站在门外喊道,“启禀大人,宁延少爷来了。” “请他进来。”韩栎雄浑的声音传来,宁延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缓缓走了进去,一进门便看到一个正襟危坐,正在喝茶的老头,老头的样貌和韩硕有几分相似,但是眼神比韩硕多了一丝厉色和毒辣,这就是官场之人。 看到韩栎,宁延当即拱手行礼,“草民宁延拜见韩大人。” “你就是宁延,礼国公膝下第五子?”韩栎煞有介事的说道。 “正是。” “坐吧,说说你见本官有何贵干。”韩栎一本正经的坐在椅子上说道。 宁延拱手后入座,看了看韩栎,“韩大人,您是明白人,晚辈就不和您绕弯了,其实也该是您见我有何贵干吧。” “哦?”韩栎看着这个年轻人,忍不住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宁延,“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你要见本官的吗?怎么成了本官见你了。” “大人,州牧府可是在丰庆,您却在成阳;而且最近成阳也没有什么大事,晚辈可不相信您会无缘无故的来到成阳,而且就在晚辈来之前不久。。”宁延笑着看向韩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韩栎笑了笑,捋了捋胡须,“你这娃娃真有意思,你是不是太高看你了,本官可是一州之主,你有什么面子让本官亲自见你,恩?” “这晚辈就不得而知了,还记得大人遇刺那天晚上被人所救吗?”宁延看着韩栎,缓缓说道。 韩栎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但没有否认,“是,那又如何。” “救您的人一男一女,老者名叫孔真玄,女子名叫聂红衣。”宁延淡定的说着两人的名字,“他们都是我的人。” 这下宁延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了,就是告诉韩栎,那天你出现在了我的客栈周围;还有就是我的人救了你的命,换句话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韩栎也听出来了宁延话里的意思,笑了笑,“宁少爷和传言中的纨绔似乎不太相配啊。” “若是相配,此时晚辈也不可能和您同在屋檐之下啊。”宁延自嘲的笑了笑。 “大人,您是一州之长,为何要在我身上费这么大的功夫,是因为靖北王世子之事还是新陈?”宁延拱手说道。 韩栎喝着茶水,淡然的看了看宁延,“两者都有,你的身份可不一般,宁家五少爷,见你是想给你提个醒,得罪了靖北王世子,那这北境之地,你可站不住脚啊。” “那又如何,他高啸难不成要在成阳城内对我下手?州牧大人,请恕在下直言,您的担心是多余的,虽然晚辈不知道您是出自何种原因考虑,很感谢您的提醒和担心,不过我想他高啸有靖北王,我宁延也有爹。”宁延的话就是告诉了韩栎,他宁延要和高啸死磕。 韩栎听着宁延的话,再度凝神说道,“你当真不怕世子殿下?” “我也不想惹事生非,但若是高啸一直如此咄咄逼人,我定不饶他;因为他,已经有人离开了,我不想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我宁延的人,谁都别想动。”宁延气势汹汹的说道。 这股气势连韩栎都有些动容,“好,既然如此,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聊的了,来人,送客。” 宁延也不多留,起身拱了拱手,“大人,多有得罪,晚辈告辞。” 宁延转身离开,给韩栎留下一个倔强的背影,看着宁延的身影,韩栎沉吟道,“这个宁延是有些不一般啊。” 。。。 走出韩栎府邸,一直在外面着急等待的韩瞻走上来,再次拉住宁延,“怎么样,怎么样?还好吧。” 宁延笑着说道,“挺好的啊,聊的还挺愉快。” “吓死我了。”韩瞻长舒一口气,“没事就好,不过你走的也够慢的,我都以为你离开潞州了,没想到你还在成阳。” “路上出了意外,苏敏受伤了,耽搁了一天。”宁延无奈的说道。 “是高啸?” “除了他还能有谁。”提起这个人,宁延就有些冒火。 韩瞻拍了怕宁延肩膀,“那你下一步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若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明天我就想离开成阳,这里势力纷杂,本少爷玩不起。”宁延皱眉道,同时提醒韩瞻,“你也赶紧离开,早点回去。” “放心吧,我知道。”韩瞻笑着回应道。 两人有的没的说着话打趣着,一路往府外走去。 就像宁延说的,没有什么意外他们就离开成阳,可是意外终究还是来了。 第94章 一锅粥 在第一次刺杀宁延失败后,高啸气的直冒火,他可是派出了二十人去刺杀啊,没想到半路却被一个独臂老头吓得全跑回来了。 等高啸再度派人去追宁延的时候,已经追不上了,而且自己还有和赵着的约定不能离开,第二天,就硬着头皮听赵着讲了大半天新陈,虽说赵着讲的是尽心尽力,有模有样的,可是心理有事的高啸楞是一句话都没怎么听进去。 当听到手下传来消息说宁延抵达成阳的时候,不甘寂寞的高啸决定亲自出马给宁延一个教训,为此,他还特意找来了帮手。 此时成阳城外,高啸一路纵马狂奔,身边跟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怪人,此人全身都被斗篷遮着,根本看不清长什么样。 “殿下,不仅宁延在成阳,州牧大人也在。”一个前去打听消息的手下快马从城中跑出来,来到高啸面前拱手说道。 高啸皱了皱眉头,“韩栎也在?这韩栎好好的丰庆不待着,乱跑什么。” “殿下,那我们还进去吗?”手下有些迟疑的说道。 高啸看了看身边的蒙面男子,低声说道,“前辈,您看。” 斗篷下传来老人沙哑的声音,“进去。” “好,既然前辈都开口了,那进城后就有劳前辈了。”高啸恭敬的拱了拱手,随后大喊道,“进城。” 。。。 高啸来到成阳城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太守府,这下可把太守蒋英忙坏了,赶紧让人去给韩栎报信,等着韩栎的消息。 谁知道换来的却是韩栎一句,我韩栎是朝廷的官,不是他靖北王的官,不去。 都知道韩栎和靖北王素来不对付,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不对付,这韩栎连高啸的面子都是一点不给啊。 蒋英无奈,只能自己前去给高啸解释,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守,可没有韩栎那样的底气。 此时的纯元殿内,得知世子殿下也来的消息后,韩瞻有些坐不住了,赶紧去客栈找宁延,不过还不等出门就被一群人拦下了。 “韩公子,我等奉州牧大人之令,接您回府。”旁边的衙役恭敬的说道。 韩瞻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了看旁边的衙役,“啊?三叔的命令?接我干嘛,我不去。” “还请稍等。”衙役再次走上来,冲着韩瞻拱手,“州牧大人说了,您必须去,让我们想尽一切办法,把您带到府邸,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韩瞻看着眼前冲着自己拱手的衙役,有些无语,开始后悔当时经不住韩栎的追问把自己住的地方给说了出来。 很快,柳恩就走了出来,听到这些话后,微微一笑,“韩公子,您还是去看看吧,万一州牧大人真的有急事呢?” 韩瞻无奈,只能跟着这些衙役来到太守府。 进入太守府后,韩瞻径直来到韩栎的房间,一番面无表情的拱手行礼后,便开始责问,“三叔,您请侄儿来此,可有要事?” 韩栎放下茶杯,起身突然一笑,看向韩瞻,“怎么?现在没有要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韩栎只是稍稍一开口,韩瞻就怂了,那之前的气势瞬间就垮了,“我还有要紧事呢,您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等我忙完了再来找您,您放心,很快的。” “慢着。”韩瞻喊停刚刚要起身离去的韩瞻,“我是不是要去给宁延通风报信啊。” “啊?”韩瞻暗道不好,干脆装起来不知道,“通什么风报什么信啊,三叔,您说的这些我不明白。” 可他这拙略的演技根本骗不到韩栎,韩栎轻轻一笑,直接起身说道,“要我说明白吗?是不是要去给宁延报信说世子殿下来成阳了,恩?” 韩瞻无奈,只能讪讪的拱了拱手,“三叔,什么都瞒不过您啊。” “你觉得就宁延的手段,能不知道世子来成阳?还用得着你操心。”韩栎不悦的说道,摸了摸手里的茶杯,呢喃道,“茶凉了。” 韩瞻赶紧走上前,接过韩栎手中的茶杯,“侄儿帮您添水。” 韩栎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捋了捋胡须再次说道,“瞻儿,你是想让宁延离开成阳还是留在成阳。” 韩瞻想都没想,直接转身说道,“当然是离开了,这里可是靖北王的地盘,世子殿下在此根本无人能拦住,万一要是动了杀心,那宁延可就危险了。” “但是我觉得宁延得留下。”韩栎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厉色,微微一笑。 韩瞻有些不解的看着韩栎,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着急的说道,“不对啊,三叔,当初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伤害宁延吗?” “是啊,我不伤害他啊。”韩栎再度阴冷一笑,“只是希望他帮我个忙。” “什么忙啊,还等让他留在成阳。。”韩瞻有种不祥的预感,同时语气有些怀疑的看向韩栎,他怀疑让宁延帮的不是什么好忙。 韩栎起身,义正言辞的说道,“那就是为民除害。” “恩?”这话说的韩瞻有些懵,“为民除害?”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然后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向韩栎,“三叔,你不会是想借宁延的手除掉世子殿下吧。” “世子殿下在潞州,甚至整个北境都是过街老鼠的存在,若不是因为靖北王包庇,按照律法早就被处以极刑了,这种人坑害百姓,为非作歹,祸害了多少百姓;此人不除,我北境,潞州难以安稳,既然别人下不了这个手,那我韩栎来。”韩栎再度朗声说道,一副大义凛然,威武不屈的样子。 可是韩瞻很清楚韩栎的话是什么意思,当即开口说道,“三叔,你这是在害宁延,宁延他和靖北王世子本就有仇,若是再借刀杀人,万一靖北王记恨,那宁延就完了啊。” “他是礼国公之子,靖北王若是真想对宁延不利,那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项州的宁家军可不是吃素的,现在能和靖北王抗衡的,只有宁延了,他是除此祸害的唯一办法。”韩栎再度开口说道。 韩瞻冷冷的笑了笑,无奈的摇了摇头,“三叔,你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今天把我喊来,就是为了阻止我去给宁延通风报信吧,就是为了让宁延和靖北王世子殿下兵戎相见。” “瞻儿,身为法家之人,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能有太多的私人感情,毫不留情,这是法家的绝对理念。”韩栎看着韩瞻,严肃的说道。 韩瞻气愤的脸涨的通红,“那就可以随便牺牲别人吗?三叔,你告诉我,那天你见到宁延是不是就说了这些。” 韩栎微微一笑,“我只是给他提个醒,还有现在的他也应该知道世子殿下来成殷都消息了。” “这消息也是你故意放出来的。”韩瞻双拳紧握。 韩栎咳咳一声,“好了,瞻儿,这些天你就在太守府先住下吧,等高啸的事情结束,你再离开。” “我不,我就要走。”韩瞻气呼呼的喊道。 “哼。”韩栎猛地一拍手,身后的桌子瞬间碎成粉末,韩瞻见状,也冷静了下来,担任仍是气呼呼的看着韩栎。 韩栎可不惯着韩瞻的毛病,“你待也得待,不待也得给我待着。” 说罢,韩栎便气冲冲的离开了府邸,离开的时候关上门还能听到锁门的声音。 韩瞻是又气又无奈,只能在里面不停的踱步抱怨,关键是自己还不敢跟三叔动手,这要是动手了,回到新陈,韩硕能把他腿打断,不管在哪里,长辈都是应该尊重的。 。。。 客栈内。 宁延听着聂红衣说的话,微微一笑,“果然是来了,这高啸来的还真是快啊。” “公子,我建议你不要和高啸起冲突,这里不是殷都,没有宁将军,再说了刺杀王储,可是重罪。”孔真玄在旁凝眉说道。 宁延点着头,但是却没有一点松手的意思,“我若是不动手,岂不是让这个高啸太蹬鼻子上脸了。” “五小子,我怕这是韩栎给你的激将法吧。”宋璟在旁伸了一个懒腰,慢慢说道。 “你睡好了?”宁延看着宋璟打趣道。 宋璟揉了揉眼睛,无语的看了看宁延,“还不是因为你,不过你放心,老夫现在这实力没问题的。” 聂红衣紧接着孔真玄的话说道,“是啊,公子,要不我们还是离开成阳吧,您韩大人见也见了,我们是时候走了。” 宁延起身,微微凝眉,“这韩栎的算盘就是让我和高啸起冲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总觉得他在下一盘大棋,这盘棋背后,很有可能是潞州甚至是北境的政局。” “高啸是个关键点。”宋璟一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高啸若是死了,你想靖北王会怎么办?” “高啸是靖北王独子。。。”宁延低吟到,随即脑海里灵光一闪,“他这是要。。” “嘘嘘。。”宋璟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五小子,你得想明白了。” 第95章 高啸和宁延 潞州,成阳城。 蒋英来到高啸的客栈内,拱手汇报后,来到高啸的房间,此刻的高啸正在和那个黑袍老者说着什么,当看到蒋英来到后,黑袍男子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在下成阳太守蒋英拜见世子殿下。”蒋英恭敬的拱着手说道。 高啸微微颔首,“蒋太守,听说韩大人也在成阳,他为何不来见本世子呢?” 蒋英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回禀殿下,韩大人公务繁忙,实在是抽不开身,这才让在下来替他向殿下问好。” 高啸冷笑一声,起身说道,“韩栎这家伙,看我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也没关系,本世子可不怕他,对了蒋英,本世子要在你们成阳待上一段日子,所以这些天,还得多麻烦麻烦你。” 蒋英立即拱手,“愿为殿下效力。” 高啸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当蒋英离开后,高啸目光一皱,那个黑袍老者再度走进来,“世子殿下,宁延的位置已经确定了,可以动手。” 高啸看着黑袍老者,目光中闪着一丝厉色,“等杀了宁延我们就回靖州,老头子已经开始催了,咱们时间不多了。” “是,请殿下放心,老夫在此,定要宁延小命。” 听着黑袍老者如此肯定的话,高啸很是高兴的点了点头,宁延,本世子倒要看看,这次你还能走。 。。。 这天的成阳城,艳阳高照,伴随着阵阵微风席卷城池,城里的百姓有说有笑的,丝毫没有注意到一场大战即将来临。 宁延客栈内。 正在盘膝打坐的宋璟突然抬起头,脸色也是少有的严肃,“五小子,有人来了。” “是高啸。”宁延也在静息凝神,吸纳真气,不断的提高实力。 宋璟起身,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神情格外凝重,“还有一股恐怖的实力,五小子,这次只怕是来真的,这实力最少半步神魄。” “半步神魄高手。。”旁边的聂红衣和孔真玄齐齐抬头,看向宁延。 宁延看向宋璟,现在他们中能有实力和半步神魄一战的只有宋璟了。 宋璟微微一笑,“五小子放心,半步神魄又如何,有老夫在,没人伤的了你。” “高啸啊高啸,这次是你找死了。”宁延低吟道,突然催动真气,体内真气缓缓溢出,凝聚在四肢上,宁延猛地跳出窗外,借助真气,一跃三丈,来到客栈屋顶,大吼道,“高啸,出来受死。” 这一声怒吼让整条街的百姓都懵了,看到宁延身体四周的真气后,赶紧四散开来,很快,整条街道就变得空无一人。 而此时,还有几个身影盯着宁延,一个是纯元殿殿主柳恩,柳恩听到手下的话后,来到窗前,盯着不远处客栈中的宁延,低吟道,“这小子是谁啊,怎么没有见过,居然敢在成阳城如此狂妄。” 身后的人面面相觑,因为他们也不认识,“殿主,此人有些面生,也该是外地来的。” “外地来到都如此狂妄。”柳恩若有所思的看着宁延,然后沉声说道,“这几天外地来我们成阳的人格外多啊,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 在柳恩注意到宁延的同时,神山帮帮主石锡也注意到了这个不同寻常的年轻人,“这人是纯元殿的?” “应该不是吧,若是纯元殿的,那他这般叫嚣是为何?这不像是在对我们宣战啊。”石锡身后的男子摇头说道。 石锡更加好奇的看着宁延,“那会是谁呢?” 太守府地的屋顶,韩栎也在注视着宁延客栈方向的一举一动,嘴角微微上扬。 。。。 就在宁延的吼声过后,两道身影猛地出现在的宁延对面不远处的屋顶,一个正是和宁延积怨已久的高啸,还有一个则是黑袍老者。 高啸目光阴狠的盯着宁延,“宁延,近来可好啊。” 宁延的目光落在了高啸身旁的黑袍老者身上,直觉告诉他这个老头不好惹,“托世子殿下照顾,好得很啊。” “那就好,本世子还以为没有尽到地主之谊呢。”高啸冷笑着。 “哼,高啸,你给了本少爷这么大的礼物,本少爷不还一些,说不过去吧。”宁延嘴角一弯,手臂上瞬间出现无数的真气,而看到宁延的举动后,黑袍老者也挥了挥手,一股浓郁的黑色气息在身体四周晃动,而就在老者的头顶,居然有隐隐的紫色真气再慢慢汇聚,天空的云朵,也以一种诡异的螺旋开始散开。 “嗡。。”而在宁延头顶,同样的,一股金色真气缓缓出现,伴随着金色真气出现的还有一个硕大的光阵,很快宋璟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欺负孩子算什么,老东西,要不要我陪你过过招。” 宋璟一跃而起,腾空而立,身后的金色真气格外显眼。 高啸看到宋璟后,也知道了之前那些人为什么会走了,宁延身边这个老头不是一般人啊。 黑袍老者看到宋璟后,没有说话,双手结印,一股黑色雷电突然从天而降,猛地砸在了老者的手臂上,只见老者手臂交汇,天空中瞬间逆流涌动,一个硕大的符文法阵出现在头顶。 看着诡异的黑色符文法阵,宋璟的目光变得谨慎起来,“雷电之力,你是天师府天师。” 老者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继续默不作声的积蓄着自己的力量,突然,一股宛如碗口粗细的雷电光柱直接落在了老者身前,噼里啪啦狂躁声不断响起,老者再度挥手,庞大的真气牵动着天地雷电之气。 “嘭。。”接着又是两股雷电真气落在老者身体四周,三道雷电光柱结合成一个三角形光阵然后不断扩大,最后将宁延和宋璟等人,甚至整个客栈都围在了光圈里。 然后外面的石锡和柳恩,就看到了神奇的一幕,眼前的景象消失了,宁延和高啸同时消失了。 而看到这些后,无论是石锡还是柳恩,甚至是远处的韩栎都皱起了眉头。 柳恩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结界,神魄境高手,这没想到,在我们成阳,也有神魄境的高手。” 而同样惊讶的还有石锡,石锡皱眉不语,他们成阳还真的要变天了。 。。。 此时的结界内,宋璟看着四周,脸色阴翳的都能滴出水来,“神魄境,这个高啸真是下了血本啊,神魄境的高手都来了。” “前辈,神魄境只怕不是我们能撼动的吧。”客栈外的聂红衣看着四周的雷电结界,皱眉说道。 宁延转身看向宋璟,宋璟这次终于意识到了危机,缓缓开口,“五小子,这下踢到铁板了。” “轰。”三道雷电光柱同时发出巨响,地面瞬间炸裂开来,宋璟开口道,“神魄境高手的结界,除非杀死,否则绝无出去的可能。” 宁延目光死死的盯着高啸,“事已至此,老宋头,我们就算是死也要让他们掉一层皮。” 宋璟听到这话后,突然一笑,身上的金色真气瞬间膨胀,金光璀璨,“好,今天老夫就陪你疯一把,多少年都没有这么刺激过了,这话说的老夫又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喝。。”宁延闷声大吼,长发无风自动,整个人突然蹦起来,直接冲向了高啸。 高啸双眼充血,也跟着冲了上去,可是当他面对宁延的时候,才知道宁延的实力已经远在他之上了,只见宁延只是稍稍挥手,就看到高啸脸色一阵难看,直接被掀翻,瞬间跌倒在地,喉咙一甜,一口逆血喷了出来,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宁延,“你的实力,不可能。。” 宁延看着高啸,冷笑道,“真以为本少爷像你一样,这么废物?” “啊。。”这句话可真的刺激到了高啸,身为靖北王世子,他从小到大谁见了他不是毕恭毕敬的,先是在殷都被宁延当街废掉一臂,现在又被宁延如此羞辱自己是废物,这可真的是让高啸忍无可忍。 只见高啸像疯了一样重新宁延,宁延才不怕,右手握拳,冒着金光,直接砸向高啸。 “嘭。”想象中高啸被一拳轰倒的情况并没有发生,而是那个黑袍老者直接出现在了宁延和高啸中间,右手挡着宁延的拳头,左手拦着高啸,宁延则感觉自己好像一拳砸到了山上,那股难以撼动的压迫感,让他整个人都楞住了。 “轰。”此时,天空中的光阵中,一头金色巨牛直接冲了出来,目标正是黑袍老者。 黑袍老者瞬间将宁延扔出去,自己则拖着高啸返回客栈屋顶,宋璟一个飞跃将宁延护下来。 金色巨牛也被黑袍老者用一道雷电劈开,散做烟尘。 高啸气呼呼的看着黑袍老者,“你干什么?” “你不是他对手。”黑袍老者用沙哑的口气说道,随即看向宋璟,“纵横圣者——宋璟。” “认识我?”宋璟看向黑袍老者。 只见黑袍老者缓缓卸下斗篷,凝神看去,老者居然没有眼睛。 宋璟笑了笑,这不是老熟人吗? 第96章 酣战成阳城 天师府,在定州没人不知道天师府,就像在潞州没人不知道法家;在青州没人不知道儒家一样。 作为定州的顶级战斗力,靖北王之所以能在北境威慑北蛮和手下的三州势力,天师府给了很大的帮助,而宋璟早年游历江湖的时候,也对天师府有所耳闻,并且还和曾经的天师府天师陆平远大战一番,两人不分胜负,但是却也逼的宋璟底牌尽出。 而此时站在宋璟面前的则是陆平远的弟弟——陆平河。 宋璟看着陆平河,惊愕道,“这么多年不见,没想到你居然成了这般模样,你的眼睛呢。” “哈哈哈。”陆平河大声笑了笑,“宋璟,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嘛,你的左臂呢?” 宋璟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然后凝眉看向陆平河,“你能看见?”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真实,但是没有眼睛却也一样可以看到真相。。”陆平河很是坦然的说道。 是啊,这陆平河的实力都到了恐怖的神魄境,到此境地,都能牵引天地契机,灵魂出窍,这看待世间万物都不再是用眼睛了。 “那好啊,二十年前,我和你哥不分胜负,那今日,你我就分个胜负吧。”宋璟讪讪的说道。 陆平河笑了笑,面对宋璟的要求,陆平河显然没有放在心上,“宋璟,你觉得就你现在的实力是我的对手吗?” “恩?你看不起我?”宋璟凝眉说道。 陆平河指了指四周,“这可是结界,你在我的结界里和我打,而且你的实力也不再是当年的神魄境了吧,若是的话,只怕早就动手打破结界了。” 陆平河这些话可以说是说到了宋璟心坎里,自己现在的实力确实不是神魄境,而就像他说的,自己实力倒退飞快,自断一臂后,实力在也会恢复不到神魄境了。 “你这是要挑战我,好,我接受你的挑战。”宋璟避重就轻,看着陆平河,淡然的笑了笑。 旁边的宁延听着两人的话,赶紧走上来拉住宋璟,“老宋头,他是神魄境,你是半步神魄,你不是他对手。”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再说了,若是不试一下,你怎么离开这个结界,难道真想一辈子困在这里?”宋璟看着宁延,缓缓说道。 宁延看着宋璟,刚想要说什么,就被宋璟拦下,“五小子,记住我的话,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这里,后面的江湖,比你现在经历的更精彩。” “老宋头,你要干什么?”宁延看着宋璟,心里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还记得那是记忆里自己第一次见到宋璟,自己还在母亲的怀里,老宋头走过来,看着自己,咧嘴一笑,满嘴的黄牙,吓得自己当场大哭。 而宋璟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继而转身离去。 可能就是那次开始,宁延就对宋璟心怀愧疚,长大后,总是带着一些好吃的去找宋璟,有时甚至会去厨房偷东西找宋璟,为此宁致没少让他抄家规。 再长大点,知道宋璟喜欢喝酒,自己就去找各种好酒送给宋璟,就连宁致藏在地窖里自己都舍不得喝的酒,宁延都拿出来给宋璟送去。 那时开始,自己就叫宋璟老宋头了,而宋璟也把他叫五小子。 只见宋璟全身金色气息暴涨,双眼都泛着金色气息,“陆平河,老夫和你赌一次怎么样?” “赌什么?”陆平河饶有趣味的看着宋璟。 宋璟闷声大吼,“赌我能让宁延离开,赌你打不过我。” 听到这话的陆平河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一样,直接用沙哑的令人作呕的声音说道,“宋璟,你是怎么敢的。” “你敢不敢。”宋璟用一种近乎于无赖的语气看着陆平河。 陆平河也不傻,冷笑道,“我什么要和你赌,今天你们都得留下。” “那就看看你的本事了。”说完,宋璟大吼一声,天空中的金色光阵开始晃动,阵阵牛吼声传出,宋璟的必杀绝招,九牛二虎。 九头金色巨牛缓缓走出,宋璟一跃而起,站在为首的巨牛后背,看向陆平河,“记得这一招吗?” 看着这九头九牛,陆平河就想到了当时自己大哥和宋璟激战的画面,这九牛二虎当初打的陆平远都为之惊愕,让陆平远说出,天下能挡住宋璟九牛二虎这不下双手之数。 陆平河谨慎起来,旁边的高啸看着宁延,气的浑身发抖,“这宁延身边高手就是多。” “老宋头。。”宁延大声喊着宋璟的名字,宋璟往下看了看宁延,微微一笑,露出满嘴黄牙。 “五小子,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看看什么是纵横圣者。”宋璟大喝一声,腰间的酒葫芦剧烈的抖动起来。 “嘭。”酒葫芦突然离开,看着这个酒葫芦炸裂开来,宁延楞住了,这个酒葫芦可是宋璟最为宝贵的,居然就这么给碎了,这可是当初宁延用来采集定魂香的时候宋璟都舍不得呢。。 定魂香?想到这里,宁延的目光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果不其然,当酒葫芦碎裂开后,那葫芦里的定魂香瞬间四散开来,无数的定魂香弥漫在宋璟四周,而宋璟则开始引导这些定魂香不断进入体内。 陆平河眯着眼睛看着宋璟,“定魂香?” 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定魂香居然就这么出现在宋璟身体四周,这让陆平河有些惊讶。 只见宋璟吸收了定魂香后,空间内的真气就像疯了一样全部往宋璟体内涌去,火辣辣的刺痛感瞬间席卷全身。 宋璟浑身燥热,脸色通红,丹田内的真气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增长着。 宁延看着宋璟,他记得宋璟说过,这些定魂香是宋璟用来恢复巅峰实力的,那宋璟现在这是。。 宋璟沉声大吼一声,“喝。。” 只见陆平河的雷电结界开始剧烈晃动起来,隐隐有崩溃的趋势。 陆平河不可思议的看着宋璟,“这不可能,你实力怎么会涨的这么快。” 宋璟双眼充血,大喝一声,“九牛二虎。” “嗷呜。。。”一阵虎啸从阵法中传出,声音撼天动地,震彻山河。 “嘭。”两只银色巨虎从阵法中走出,目露凶光,带着丛林之王的霸气站在了九牛之前,这才是真正的九牛二虎。 一虎名狴犴,一虎名穷奇,两虎并处,无人能敌。 “嘭。”两只巨虎瞬间冲破苍穹,陆平河那赖以为继的结界在碰到二虎的一瞬间就濒临崩溃。 但是这陆平河身为天师府天师,本身是有着绝对的实力的,只见陆平河猛地起身,一掌轰下来,瞬间将地面撕成碎片,三根雷电光柱散发出庞大的雷电之力,滚滚雷电,气势汹汹的冲向宋璟, 那堪比铁链般的雷电席卷而来,绑在宋璟的九牛二虎之上,宋璟本身的也缓缓吐出逆血,这应该是宁延第一次看到宋璟口吐逆血。 下面的聂红衣和孔真玄看到这一幕也有些动容,一时间都有些惊讶,不是他们不出手,而是这种神魄境高手的大战,他们根本插不上手。 “啊。。”宋璟浑身真气暴涨,九牛二虎身上的铁链慢慢的就有些困不住,宋璟看着宁延大吼道,“五小子,看准时机,走。。” “老宋头。。”宁延双眼通红,看着宋璟大吼着。 而宋璟的大吼也被高啸听到了,高啸闷声大喝,“杀了宁延,他不能走。” 宋璟看着宁延,那原本充血的目光一时间变得温柔许多,“五小子,老头子我别的本事没有,但是让你平安离开这里还是可以的,谁要杀你,我便杀谁。” “啊?”高啸有些楞,看着远处天空的宋璟,就像失了魂一样赶紧往陆平河身后躲去,陆平河悬空而起,整个人身上都是滚滚雷电。 “啊。。”但是宋璟可是神魄境,只见他发了疯一样的挥舞着真气,二虎疯狂的撞击着陆平河的结界,而他身后的九牛则跟着一起冲向高啸。 此刻的高啸终于知道危险了,死亡来临前的恐怖不断席卷而来,而高啸用连滚带爬来形容毫不过分。 “救我,救我,前辈救我。。”高啸大喊着,整个人都被吓懵了。 “高啸。。”宁延双眼发红,看了看聂红衣,“聂姑娘,剑。。” 聂红衣也没有迟疑,直接将手中的剑丢给宁延,宁延瞬间发力直冲高啸而去。 而此时的陆平河也瞬间分出一股雷电冲向宁延,但是雷电却打在了蓝色的真气护盾上,是孔真玄的护盾。 “哞。。”九牛迎面冲向陆平河,陆平河浑身布满雷电,一声巨响这个结界宣布坍塌,就在九牛撞在陆平河身体的一瞬间,二虎挣脱了雷电锁链,直接毁掉了结界,但代价却是,宋璟身后的法阵崩溃,二虎碎裂。 结界瞬间崩溃,发出一声巨响,这股巨响伴随着真气让整个成阳城都感受到了恐怖。 这就是神魄境高手的实力,结界坍塌后,原本的客栈已经没了,地面上到处都是坑洞,而宁延则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高啸身前。 第97章 同归于尽,损失惨重 真气散尽后,宁延来到高啸身前,长剑抵在高啸脖颈。 看着眼前嘴角溢血的宁延,高啸冷冷的笑了笑,“宁延,你真的要杀我?” 宁延目光充血,看到高啸就想起了当时饱受寒毒折磨的苏敏,“我若是放了你,你会放过我吗?” 高啸看着宁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宁延也从高啸的表情看出了高啸的答案,“高啸,你今天的结果都是你自找的。” “宁延,你若是杀了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们宁家。。”高啸歇斯底里的吼着。 “噗嗤。”利剑划过高啸的脖颈,鲜血狂飙,高啸的瞬间感到一阵刺痛,紧接着呼吸开始困难,捂着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直勾勾的倒在地上。 聂红衣和孔真玄飞速赶到宁延身边,但为时已晚,当他们来的时候,高啸已经死了,剑上的血滴答滴答的往下掉。 “公子,你。。。你真的杀了高啸?”聂红衣的呼吸有些急促,不敢相信宁延居然真的是个皇室子弟。 宁延将剑还给聂红衣,“杀就杀了,他逼我的。” “嘭。。”就在宁延三人说话时,一声惊雷炸响,半空中,陆平河全身布满雷电,悬空而立,结界被毁,受到反噬的他情况也不怎么好,感受到高啸已经死了后,整个人气的浑身发抖,“宁延,你找死。。” “轰。。”一道雷舌直冲宁延而来,聂红衣和孔真玄飞速挡在宁延面前,可是就他们两人根本挡不住这道雷舌,只是刚一接触,两人就被震飞,退出好几十米远,宁延也被真气涟漪波及,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逆血。 陆平河再度挥出一掌,看着雷电呼啸而至,宁延当即闭上眼睛不敢直视,可是一阵罡风袭来,雷电冲到自己身上的画面并没有发生,当他睁开眼,才发现,是宋璟。 宋璟口鼻溢血,单手硬撑着眼前的雷电,大吼道,“还不走。” “老宋头。。”宁延激动的喊着,可是宋璟体内的真气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着。 聂红衣和孔真玄来到宁延身边,聂红衣擦了擦嘴角的血,“公子,咱们得赶紧离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是啊,高啸一死,靖北王一定不会放过您。”孔真玄在旁边大喊着。 宁延眼泪吧嗒一声掉下来,红着眼看着宋璟的背影,聂红衣眉头紧皱,“公子。” “走。。”宁延大吼道,聂红衣知道宁延这声吼,喊出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和无奈。 说罢,聂红衣带着宁延来到客栈,素素早已经在马车上等待多时,素素眼眶湿润的看着宁延。 孔真玄冲着宋璟拱手,“前辈,多谢。” 宋璟无奈一笑,冲着孔真玄轻声说道,“替我照顾好五小子。” “只要我在,没人能伤的了公子。”孔真玄起身拱手。 宋璟满意的点了点头,“恩,赶紧走吧,我撑不了多久了。” “告辞。”孔真玄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两大强者的顶级对抗吸引了不少目光,此时的韩栎皱眉说道,“我得出手了。” 就在宁延等人离开客栈附近的一瞬间,一声巨响震彻云霄,庞大的真气光柱直冲苍穹,宁延起身,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光柱,然后一口逆血喷出,直接晕死过去。 “少爷,少爷。。”素素抱着宁延,吓得不停的大喊。 聂红衣赶紧过来,看了看宁延的情况,然后松了一口气说道,“没事,公子被真气所伤,再加上气血攻心,晕过去了而已,过段时间就会醒了。” 素素点了点头,不停的擦拭着宁延嘴角的鲜血,然后看了看聂红衣,“那宋先生。。” 聂红衣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而这里,素素也大概猜到了宋璟的结局。 成阳城中心,街道上一个几十米的深坑因为刚刚的巨响而出现,方圆百米都被强大的真气夷为平地,宋璟在最后关头选择了和陆平河同归于尽,这也许是他能为宁延做的最后一件事,在两人的战场旁边,还能看到高啸的尸体已经陆平河的黑袍,而宋璟却什么也没留下。 战斗结束后,蒋英迅速带着衙役来到战场中央,看到这个深坑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种力度的真气若是没有在深坑内爆发,只怕这整个城池都要被毁了。 看着高啸的尸体,蒋英顿时感到一阵晕眩,直接瘫软在地,“完了,这下全完了。。” 而成阳城郊外,正当孔真玄驾着马车疾驰时,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正是韩栎。 “吁。。”孔真玄停下马车,警惕的看着韩栎,“你要干什么?” 韩栎自然认得眼前的车夫,这就是当时从神山帮手下救下他的孔真玄,冲着孔真玄拱了拱手,“前些日子你们救我一命,今天我放你们一马,告诉宁延,这事算我韩栎欠他的。” “高啸死了,宋先生也走了,韩大人,这事没这么容易翻篇,我们来日方长。”孔真玄气呼呼的说道,双目通红,随后没有理会韩栎,径直往前青州方向走去。 看着宁延等人离开,韩栎深呼吸一口气,没有了高啸,接下来就要解决神山帮了,毕竟之后还有靖北王的怒火要承受。 。。。 三日后,靖北王世子高啸在成阳遇刺身亡的消息在整个北境传开,一时间潞州百姓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该高兴,高啸可是靖北王独子,这突然在潞州境内出事,这靖北王能轻易放过潞州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成阳城内。 韩栎来到韩瞻的房间,韩瞻双眼无神的看着韩栎,“都没了?” 韩栎点了点头,“高啸被宁延杀了,你也可以走了。” 韩瞻就像行尸走肉一般点了点头,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看了看韩栎,“三叔,杀了高啸到底是潞州百姓之福还是祸,你有认真考虑吗?” “当然了,高啸不死,百姓难安。”韩栎一脸正气的说道。 韩瞻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而韩栎则开始着手下一步的计划。 。。。 没过多久,成阳城内就出事了,神山帮勾结匪徒劫杀世子的消息出现在官府的告示上,这可让神山帮叫苦不迭,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干,却不曾想成为最后的背锅人,神山帮弟子本来还在城内作威作福,下一秒就全部锒铛入狱。 更可气的是,还不能公然和官府作对,因为一旦抗法,岂不是坐实了他们刺杀世子的事实了,石锡更是气的破口大骂,在手下的护送下偷偷离开成阳,下落不明。 而神山帮被官府镇压被迫解散后,纯元殿也很快宣布解散,柳恩因为韩瞻的关系见到了韩栎,并且当着百姓的面,宣布解散纯元殿,自己则选择成为一个普通人。 纯元殿大堂。 柳恩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回想起当初自己父亲创立纯元殿的画面,眼睛不免一红,神山帮没了,他也算完成了父亲的遗愿,替他报了仇。 而纯元殿的弟子一个个背着大包小包都不舍的离开了大堂,柳恩也没有挽留,毕竟安居乐业才是真正的生活。 韩瞻出现在柳恩身旁,看着眼前一个接一个离开的帮众,开口说道,“真的甘心做一个普通人?” 柳恩自嘲一笑,“本来就是普通人,又有什么不甘心的,大仇已报,纯元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是啊,大家都喜欢安稳的生活。”韩瞻感慨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柳恩想了想,看了看韩瞻,“你有什么打算?在成阳待了这么久,不回去?” 韩瞻苦笑的摇了摇头,“我要去青州。” “恩?为什么?”柳恩不解的问道。 “因为我,我一个好兄弟得罪了一个他得罪不起的人,我想去找他,现在的他需要我的帮助。”韩瞻笑了笑,明明是笑,却显得很愧疚。 柳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很有意思,不知道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啊。” “啊?”韩瞻愣了愣,“殿主,这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反正我也不知道去哪,还有别叫我殿主了,纯元殿都没了,就叫我柳恩吧。”柳恩起身笑着说道。 “我。。”韩瞻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柳恩噗哧一笑,“大男人的,别这么墨迹,我说一起走就一起走了,不会拖你后腿的。” 柳恩说完走下来,拍了一下韩瞻的脑袋,噗哧一笑;韩瞻也笑了笑,尴尬的摸了摸脑袋,“那好,我们兄弟两人,一起走。” 自此,成阳城两大势力一夜消散,柳恩和韩瞻也踏上了前往青州的路,韩栎站在城门上,看着手中的信,信封上还有韩硕两个字,看完后,韩栎轻轻一笑,“大哥,你儿子比你想象的要厉害许多。” 三日之后,韩栎启程离开成阳,而在靖州,却是另外一番画面,得知儿子惨死的消息后,靖北王气的差点昏厥,甚至放出豪言,要让潞州血债血偿。 第98章 潞州后局 靖州,长林城。 位于大奉东北部的靖州城,是整个大奉最冷的地区,全年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是冬天,在五百年之前这里可是苦寒之地的代名词,直到佛家的出现,才让这块土地诞生了新的生机。 长林城,靖州最大的城市,也是靖北王府的所在地,然而此时的靖北府却是另外一番画面,只见靖北王高览蓬头垢发,袒胸露乳的瘫坐在软榻上,面前的案几上摆满了酒坛,整个人胡子拉碴,喝的烂醉如泥。 “啸儿,我的啸儿,到底是谁杀的啸儿。”靖北王高览直接扔掉手中的酒杯,红着眼吼道。 高啸毕竟是靖北王的独子,这次突然死在了成阳,高览能不生气吗? 这个时候,一个穿着儒生服饰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一进来就冲着高览躬身行礼,“王爷,查出是谁杀了世子了。” “嘭。”高览直接起身,怒目而视,指着男子,气呼呼的说道,“是谁。” 这个中年儒生微微拱手,“希望王爷千万要忍住,杀害世子殿下和陆平河的是礼国公家五公子,宁延。” “宁家。。”高览直接怒吼道,一脚踹翻眼前的案几,“宁延,老夫不杀了你,誓不为人。” 高览的怒吼响彻整个王宫,儒生也知道此时的高览怒火冲天,皱眉开口道,“现在宁延已经离开了成阳,从他们的前进路线来看,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很有可能是青州。” “哼,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杀了他。”高览气的半死。 “启禀王爷,潞州牧韩栎来信。”门外的侍卫拱手说道。 这几乎不用想都知道是韩栎负荆请罪的一封信,高览双眼充血,“拿过来。” 儒生接过信,递给高览,高览看都没看,直接抓起来,撕得粉碎,“韩栎,老夫也不会放过你。” 高啸莫名其妙的在死在成阳,而且当时韩栎也在,要说这事和韩栎没有有点关系,高览是绝对不信的。 而现在高览甚至有些怀疑宁延杀死高啸的消息就是韩栎故意放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仇视宁家,但是又拿宁家没有办法。 事实上还确实如此,要不然宁延在身份完全没有暴露的情况下,被高览手下知道是他动的手。 手下的儒生知道此时的高览已经气的半死,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王爷,现在的您重心切勿放在宁延身上,探子来报,北蛮有所行动,看样子他们似乎想要在秋季来临之前,要对我们下手。” “这群蛮子,当真该死。”靖北王皱眉说道,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过,这宁延别以为跑到青州就能没事了,去趟黑市,本王要千金悬赏宁延项上人头。”高览眼露凶光,阴狠的说道。 “是。” 关于高览千金悬赏宁延的事情肯定是保密的,这种事情一定不能让殷都知道,也不能在大奉官场引起躁动,礼国公之子,靖北王世子,这可是大奉北部执掌北境军和项州军的两大首脑,万一这两人要是因此开战了,对于大奉来说可不是好事,毕竟北部还有北蛮虎视眈眈,真要是窝里斗了,那遭殃的就是百姓。 现在的高览虽然有着无尽的怒吼,但还是有所克制的,没有把这事情捅到殷都,万一最后鱼死网破,那就真的麻烦了。 可是殷都真的会不知道吗?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 潞州,新陈。 韩栎再给靖北王书信一封,解决了成阳城内神山帮和纯元殿的争端后,便来到了新陈见到了自己大哥。 韩硕静静的坐在房间内,听着韩栎的话,听完后,韩硕微微皱眉说道,“你觉得那宁延听没听出来你是故意刺激他,让他除掉世子的。” 韩栎抿了一口茶水,有些迟疑,“这个我不太能确定。” “此子是个人物,只不过这次咱们的王爷是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了。”韩硕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有瞻儿。。” “大哥,您是知道瞻儿去找宁延的,为何不拦住他,现在跟着宁延,那就是送死。”韩栎不解的说道。 韩硕微微一笑,“瞻儿心性软弱,优柔寡断,跟着宁延也好,让他磨练磨练心性,不然以后如何接管法家。” “那之后呢,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韩栎凝眉看向韩硕。 韩硕深呼吸一口气,默默的起身,看向窗外,他所看的方向正是西边,那是殷都的方向,“现在就等陛下的意思了,高啸一死,对于陛下来说也不一定是坏事。” “恩?”韩栎同样起身,在听出韩硕的言外之意后,看向韩硕的目光都变了,这才是真正的官场高手。 。。。 潞州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殷都皇宫。 对于韩仲宣来说,查到这些并不是什么难事,成阳发生的一切告知了高祯后,高祯的目光转移到地图上,看着地图上面的北境三州,略有所思。 “这个宁延倒是帮了我们大忙。”高祯指着北境之地说道,“现在靖北王世子没了,那等到靖北王百年之后,这三州之地不就归朕了。” “是啊,陛下,这还省得我们动手了。”旁边的太监韩仲宣笑眯眯的说道。 高祯转念一想,随即有些诧异的说道,“这宁延如此稳重算计之人,为何会做出除掉靖北王世子的事情,这样可就彻底和靖北王为敌了,他难道是觉得靖北王不敢动他吗?” 韩仲宣同样有些诧异,但很快就说出了自己的见解,“陛下,这宁延不管如何,最起码结果是对我们有利的,而现在我们只需要一心对付东海王就行了。” 高祯点了点头,“现在宁延走到哪里了?” “从他们的行踪路线来看,应该是青州。”韩仲宣颔首说道。 “青州,那就是儒家了,夫子刚刚去世没多久,这会宁延去青州,啧啧。。”高祯看着地图上的青州,缓缓摇头,“或许青州又有热闹看了。” “还有一个消息。”韩仲宣在旁拱手说道。 高祯笑了笑,看向韩仲宣,“你还有给朕多少惊喜啊,说说看,什么消息。” “公孙家的人也到了青州。。”韩仲宣低声说道。 高祯冷笑一声,“公孙家,靖北王,宁延啊宁延,身边没有了宋璟,这次看你怎么活着离开青州。。” 皇宫中的高祯看着地图上的青州,不由得会心一笑,只要宁延意思,那宁致必然坐不住,到时候再稍微扇扇风,点点火,项州宁家军肯定会动手,那个时候,就是自己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高祯笑得更开心了。 。。。 殷都,宁府。 宁致看着宁枫手中的情报,着急的在房间内走来走去,宁枫皱眉道,“爹,您先别着急,别急坏了身子。” “这个宁延,干什么不好,杀了人家世子,这。。这不是找死吗?我。。我怎能不着急,哎。。”宁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宁延胆子会这么大,居然把人家世子给杀了。 “这高啸一直想要杀掉五弟,五弟这也是无奈之举。”宁枫在旁解释道。 “别替他说话了,现在宋先生为了他也走了,接下来可怎么办。。”宁致着急的摇着头,“枫儿,你去安排一下,爹要去趟靖州,给靖北王登门赔罪。” “不可,爹,此事万万不可。”宁枫听到后赶紧拦下宁致,“爹,你想啊,现在五弟杀死靖北王世子的消息并没有传出来,靖北王或许还不知道谁是凶手,若是你现在去了,岂不是不打自招?那样不是对五弟更不利?” 宁致一听,这确实有些道理,“那。。那咱们就当做不知道吗?” “对,睁眼瞎。”宁枫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估计此事不会有人声张的,您想啊,在抵御北蛮的三个州中,靖州,定州属于北境,项州属于西北,现在抵御北蛮的所有兵马都集中在你和靖北王手上,若是靖北王世子被杀一事爆了出来,那就是让两家难堪,若是动手,自相残杀,北蛮必然趁势南下;遭殃的就是天下。” 宁致看了看宁枫,无奈的坐在椅子上,摊了摊手,“难道靖北王会善罢甘休?它会让他那宝贝儿子就这么死了?那可是他的独子啊。” 宁枫皱眉沉思,“以靖北王的为人来看,这事绝不可能这么过去,若是被他知道是五弟的话,那大概率他还是会对五弟下手。” “现在宋先生不在了,延儿的安全怎么办?”宁致皱眉说道。 宁枫看着宁致长叹一声,“爹,你发现,我在延儿身边安排了人,不过若是这两人再出事的话,那就只有看延儿自己了。” 宁致的脸色更差了,“真没想到,这天下之大,居然没有延儿容身之地。” “延儿走出殷都的时候,他就要有这种觉悟,我们不可能护他一辈子,他的路得自己走,或许能走出一条比我们更成功的路。”宁枫怅然道。 是啊,每个人的路都不同,宁延此次远处也并不是为了他自己,更多的还有宁家的命运。 第99章 青州孔氏,前城海棠 对于大奉百姓来说,青州这个地方并不陌生,自从儒家成为大奉正统学派后,儒生便遍布大奉各地,许多地方高官身边都有一两个出谋划策的儒生,儒家提倡忠君事主,家和天下,这刚好与统治者的理想不谋而合。 青州齐阜之地,儒家发源地,作为儒家正统的孔家,至今为止仍是代表儒家的绝对力量。 自从孔真卿在吕都城外遇刺身亡后,现在的儒门大小事务都由孔真道和孔真识处理,孔章熙则要准备前往殷都担任夫子的事宜。 此时的宁延等人走在前往顺安城的路上,顺安城是青州齐阜大地上唯一的城池,但其却是意义非凡,因为在他的东边就是前城山,那可是孔氏儒家的根基所在。 顺安城也因为前城山,这些年的发展也是有目共睹,也渐渐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城摇身一变,成为青州之地上数一数二的大城市。 夏天的燥热慢慢淡去,接踵而来的是秋天的清凉,宁延披着披风骑在马上,脸色很差,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青州边境,而宋璟却永远留在了潞州,这个陪伴了他十七年的老头最终还是走了,为了他离开了潞州。 此时此刻的宁延开始回忆起那天和宋璟的对话。 “五小子,高啸是靖北王独子,若是他没了,靖北王可不会放过你。”宋璟严肃的看着宁延说道。 宁延重重的点了点头,看向宋璟,“我知道这些,可是若是高啸不死,这北境三州不得安宁;靖北王一直想要控制潞州,从这一点来看,他绝对有分疆裂土的野心,若是被他得逞,那大奉可就要永远失去这三州之地了,搞不好就连青州也会沦落到靖北王手里。”宁延皱眉说道。 “这也是韩栎想要说的真正意思,他想让你动手除掉高啸,保住潞州,保住北境,保住大奉的国土。”宋璟感慨道,“这是这代价也太大了,万一失败,那你要遭受的可是靖北王堪称恐怖的报复。” 宁延微微一笑,“这不仅仅是为了他,更重要的是为了我身边的人,因为高啸刺杀,苏敏已经走了,若是我再放任高啸不管,那终有一天,你们都会离我而去,他高啸可以明目张胆的做一个土皇帝,那我宁延不介意在潞州做一次纨绔。” 看着宁延的神情,这悍不怕死又坚韧不屈的样子让宋璟忍不住点头赞叹,“五小子,不错,这才是有血气的汉子。” “老宋头,你觉得我这样做值不值。。”被宋璟夸奖后,宁延并不开心,而是看着宋璟,沉声发问。 宋璟笑着起身,一嘴黄牙缓缓露出,“做事没有值不值一说,只要你觉得正确那就做,五小子,相信自己的内心。” 宁延阚泽宋璟,噗哧一笑,“老宋头,你这说话文绉绉的,都有些不像你了。” “哈哈哈。”宋璟听到后噗哧一笑,“那以后就不文邹邹的了。。” 。。。 现在想起宋璟的话,就好像是在昨天发生的一样,只不过现在的宋璟和他已经是阴阳两隔了。 宁延长叹一声,难道自己当时的选择真的错了吗? 步入青州,孔真玄的脸色也有些五味陈杂,再次踏上这块土地,孔真玄不知道是感慨还是难过。 “孔爷爷,前面就是顺安城了,到了顺安城是不是就到前城山了。”宁延看着前方若隐若现的山势轮廓,缓缓说道。 孔真玄微微颔首,“是,过了顺安城没多远就是前城山了。” “希望能一切顺利吧。”宁延纵马而走,稍稍感慨道。 聂红衣驾着马车看了看旁边的孔真玄,“公子他真的没事吗?” “我也不清楚,希望在前城他能解开这个心结吧。”孔真玄看着宁延的背影感慨道,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宋璟和离开对宁延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而能解开这个心结的只有宁延自己,他们无能为力。 。。。 前城山上。 孔章熙坐在院中,看着这满树的海棠,一时间有些失神。 少顷,孔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着孔章熙轻声说道,“爹,东西收拾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孔章熙点了点头,感慨道,“走吧。” 两人说话间,一个瘦小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院门口,孔章熙看向院门,眼神中多了一丝无奈和怜悯,走到男孩身边,孔章熙俯下身子,看了看眼前的少年,语重心长的说道,“路颜,我们一走,在这前城山,你就要靠你自己了。” 孔路言红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待他如亲生儿子一般的男子,强忍着泪意点了点头,“先生,谢谢您的照顾。” 孔盈摸了摸眼泪,“没事的,我们早晚会回来的。” 是啊,但是不知道到底是迟还是早,孔真卿一别前城就是二十年,就在他以为能在家乡安度晚年的时候,却没想到遭此横祸,现在轮到了孔章熙,他有生之年能不能再回到前城山,还真的不知道。 孔章熙笑着安慰孔路颜,“路颜,我还是那句话,孔氏的希望在你身上。” 这话已经不是孔路颜第一次听到了,从他懂事开始就听到孔章熙这么说了,没错,孔路颜不是孔氏血脉,而是十六年前被捡回前城山的。 因为他并非孔氏血脉,因而在前城山一直不受待见,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是孔章熙和孔盈把它当作孔家人,其他弟子则处处为难他,刁难他,有些时候趁着孔章熙不在还会羞辱他,殴打他,对于此,他都毫无怨言。 而如今这个唯一对自己好的人也要离开,孔路颜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和沮丧。 孔路颜重重的点了点头,“先生,我们还会再见的。” “对,一定会再见的。” 海棠树下,折枝赠君别。 。。。 孔章熙远赴殷都的那天,孔真道和孔真识站在前城山上,俯瞰着孔章熙的马车渐行渐远。 “孔章熙走了,现在的前城已经归我们了。”孔真道讪讪的说道,对于这天他不知道想了多久,从小到大一直活在孔真卿的影子里,这次他终于能执掌前城山了。 孔真识微微颔首,“可是,还有一个毛头小子在呢,这位置你能做的踏实吗?” “一个野小子,哪里有资格插手我们孔家之事,若不是因为这个孔姓,我早就废了他武功,把他赶出去了。”孔真道气呼呼的说道。 旁边的孔真识冷哼一声,“这小子是个祸害啊,同样的心法秘籍,经书着作,他总是能比寻常弟子领悟的更深,简直比我们孔家人还像一个孔家人。” 孔家一直以儒家正统自居,如今中途杀出了孔路颜,这个不是孔家血脉却比孔家人更能掌握儒家经典的人,让孔真识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威胁,此子天赋绝佳,假以时日未必不能登顶神魄境,到那个时候,一旦被人知道他不是孔家血脉,那他们孔家儒家正统的地位只怕是就要受到威胁了,而他是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的。 “等孔章熙到殷都吧,这样我们好下手。”孔真道因冷着脸说道。 孔真识淡定的点了点头,“按你说的办吧。” 。。。 顺安城,一个从头到尾依靠前城山而崛起的城市,同时也是儒家文化非常深厚的地方。 顺安城内客栈,孔章熙找了一个客栈休息,顺安城可是离开前城山的第一站,也是他们在青州境内能休息的唯一一站。 这刚刚来到客栈内,就听到很多从成阳来的百姓说起了成阳城内的大战画面,说的眉飞色舞的,还说就连神魄境高手都出现了。 孔章熙听到后,不免轻轻摇头,旁边的孔盈看着孔章熙,低声问道,“爹,你为什么摇头啊。” “敢在靖北王眼皮子底下对世子动手,这个杀手有点本事。”孔章熙笑着说道,同时抿了抿眼前的海棠酒。 “爹,咱们还走潞州吗?这一个月潞州也太危险了。”孔盈担心的说道。 孔章熙摸了摸孔盈的头发,“别怕,有爹呢,没人能伤的了你。” “你们知道吗?听人说杀死世子的是一个不到十八的孩子。”隔壁桌的男子瞪着眼睛说道。 “啊?这怎么可能,谁家孩子这么有本事,敢杀世子。”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当时我可是在现场的,那孩子从衣着来看不像是一般人,听口音好像是殷都人。” “殷都?怪不得呢,原来是皇城根的少爷啊。。” 。。。 听着旁边众人的话,孔盈看了看孔章熙,“爹,还记得颂哥哥给我的信吗?” 孔章熙看了看孔盈,神色有些严峻,“你怀疑是宁家五少爷?” 孔盈点了点头,“从时间来看,成阳出事那天,宁五少爷好像就在成阳。” “宁家五子,宁延。。”孔章熙略有所思的说道,然后转身看向孔盈,“盈儿,今天几号了?” “十七啊,怎么了?” 孔章熙深呼吸一口气,“若真是宁延的话,今天,他应该也到顺安了。。” 第100章 阔别二十载,终相见 步入顺安城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满城儒风,街上行人几乎都是身着长衫,腰别香囊,一些有钱人甚至还会挂上一两枚玉佩,在顺安城中,男子举止端庄,女子优雅恬静,给人一种安逸舒适的感觉。 长期受到儒家文化的影响,这里男子颂五经,正品行,修仁德;女子阅女经,识诗书,明事理;毫不夸张的说,只有在这里百姓才是真正的安居乐业。 走在顺安城街道,宁延也感觉到一丝难得的安宁,街道两旁松竹遍地,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海棠花香,在这里能清楚的看到眼前直插云霄的前城山。 孔真玄走到街道上,双眼微红,时不时的就会被街旁的小物件吸引,驻足凝视许久,或许这些物件都承载着他的回忆与思念。 素素也走出马车,走在街上,看着四周的繁华,脸上也出现了久违的笑意。 “不愧是儒家之地,民风淳朴,真是让人痴迷。”宁延感慨道。 “若是天下安宁,那整个大奉都是如此。”聂红衣的话在宁延耳边响起。 宁延听后,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是啊,天下太平,没有了战乱纷争,大家都能过的好点。” 太平盛世下的战争比起天下大乱时的战争更加恐怖,太平时的战争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走着走着,孔真玄突然在一个客栈前停了下来,宁延起初并没有在意,可是等了许久都不见孔真玄挪动脚步,才感觉不对劲,当他回过头过去看的时候,发现孔真玄老泪纵横的王客栈看去。 “孔爷爷,孔爷爷。。”宁延好奇的走过去,顺着孔真玄的目光看去,只见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眼前正在吃饭的一对父女,男子虽然穿着朴素长衫,但是总给人一种谦和儒雅的感觉,女子则扎着两个小辫,粉嫩嫩的脸蛋看上去格外可爱。 此时正在吃饭的女孩子也看到了眼前这个一直盯着自己看的老爷爷,有些疑惑的推了推旁边的男子,男子转身看向门外。 但是在看到孔真玄的一瞬间,男子有些不敢相信的站起身,激动的双眼通红,旁边的女孩也跟着站起来,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孔章熙直接冲到了门外,举止多少有些激动,孔真玄同样如此,两人见面的瞬间,孔章熙激动无比,大喊道,“四叔,真的是您吗?” “四叔?”宁延心中一震,能叫孔真玄四叔的,那就是儒家孔氏了。 “章熙,真的是你,你。。你怎么。。”孔真玄拉着孔章熙的手,激动的说道,二十年没有见到孔章熙了,还记得当年自己离开青州的时候,孔章熙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小伙子,这么多年不见,孔章熙的脸上也布满了沧桑,尤其是在孔真卿离开后。 孔章熙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阔别了二十年之久的四叔孔真玄,“是我,四叔,是我,您。。您终于回来了。” 在孔家真正对孔章熙好的除了自己父亲外就是这个四叔了,但是当年的事情发生后,四叔不告而别,自己父亲又前往殷都国子监,就自己留在了前城,每天遭受的都是两个叔叔的各种白眼和针对,若不是顾及这点血脉情深,自己早就离开前城了。 孔真卿死后,孔章熙真的是举目无亲,现在孔真玄的出现,又给了自己一丝希冀,让自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希望。 “我回来了,我来看看现在的孔家到底乱成什么样子了。”孔真玄红着眼说道。 孔章熙激动的眼泪直流,这么多年了,这一刻让他等了好久了,他就像一根脊梁撑着孔家走的太久了,这次他可以休息了。 孔真玄转身看了看孔章熙旁边的孔盈,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宠溺,“这是盈儿吧,都长这么大了。” 孔盈眨了眨大眼睛,“四爷爷好。” 这么多年不见,孔盈都没有认出来这个孔真玄。 孔真玄笑着点了点头,“真好,都长这么大了。” “四叔,您身边这几位是。。”孔章熙看了看孔真玄身边的宁延等人,疑惑的说道。 孔真玄赶紧给宁延介绍,“公子,这位是老夫侄儿,也是老夫大哥夫子孔真卿之子,孔章熙,旁边是孔盈,章熙的独女。” 宁延冲着孔章熙拱手,“殷都宁延,见过孔先生。” “宁延?”孔章熙的眼神突然变得谨慎起来,然后看向孔真玄,“你就是宁延,宁家五少爷。” 孔盈听后,更是忍不住看向宁延,“五公子,你长得好好看啊。” 孔盈的话让宁延忍不住笑了笑,“谢谢小姐夸奖,先生难道听说过我?” “没有,就是觉得很熟悉,宁夫人与我是故交,三公子宁颂算我半个弟子,若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叔吧。”孔章熙的话确实让宁延有些没想到。 “孔爷爷在这里叫我公子,我若是唤您一声叔,只怕是不合适。”宁延很是客气的说道。 孔章熙很是欣赏的点了点头,“好,那就随你,看你们舟车劳顿,里面请,这顿我请客。” “谢过先生。” 进去后,孔真玄冲着宁延轻声说了句,“谢谢。” 宁延转身一笑,“孔爷爷,回家,就该有回家的样子。” 。。。 出走数月,这次的饭可以说是宁延吃的最好最舒心的一顿,酒足饭饱后,宁延就借故离开了,孔真玄和孔真玄父子两人许久未见,需要单独相处的空间。 宁延前脚刚走,后脚孔盈就走了过来,有点不好意思的低头说道,“那个,五少爷,能不能问您一件事啊。” 宁延好奇的看着孔盈,笑着点了点头,“当然了,孔小姐,你想问什么?” “那个颂哥哥还好吗?”孔盈说完脸都羞红了。 “啊?”宁延第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最后想到宁夫人和自己三哥曾经来过青州,便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说的是我三哥?” “恩。”孔盈娇羞的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宁延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自己三哥居然闷声干大事,一句话不吭的就把人儒门孔家的小姐给骗到了,不对,这也不叫骗吧,自己三哥本就熟读经书,和孔小姐也算门当户对吧。 “三哥很好,现在就在殷都,你们这也是要启程去殷都吧,到了殷都,你们就能见面。”宁延笑着拱手说道,现在知道了这层关系后,宁延对孔盈都客气了许多,谁又能说得准这个人会不会是自己以后的三嫂呢。 听到这话,孔盈乐呵呵的点了点头,随后吐了吐舌头,“谢谢。” 如此乖巧可爱的姑娘居然会喜欢自己三哥那样一个闷葫芦,还真是难得,这下自己母亲再也不用为三哥的婚事操心了。 。。。 客栈内。 孔章熙好奇的问着孔真玄当年的事情。 “四叔,当时您和我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吵得不可开交,您甚至离开了前城,二十年未归。”孔章熙不解的问道。 孔真玄无奈的叹息道,现在孔真卿已经没了,他也没有什么要隐瞒的了,“年轻的时候你爷爷见我桀骜不驯,不服管教,于是让我外出游历十年,十年之后在回前城;在这十年里,我走遍了大奉的很多地方,走的越多就见的越多,见的越多就想的越多,想的越多就开始甚是我们儒门一直所坚持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四叔,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您对现在的儒家还有疑虑?”孔章熙不解的说道。 “现在看来,当时是我太偏激了,从外面回来后,我便开始对儒门典籍的一些忠君思想做了修正补充,但这却遭到了你父亲的反对,在忠君和为民的关系上,我们有了矛盾;你爹认为应该坚持儒家几百年的传承,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而我则认为身为儒家弟子,当以天下为己任,为国为民,而不是为君,当以匡扶社稷,拯救庶民为己任。”孔真玄感慨道。 孔章熙也知道了为什么,当时的孔真卿极力主张忠君,告诫门中弟子君为上,臣为下;江上为上,百姓次之;这些话到现在都影响着一大批的孔家弟子。 “所以,你们为此争吵一番后,您就负气离开?”孔章熙再度开口说道。 孔章熙长叹一声,点了点头,“为了证明我的观点,我一气之下决定去证明自己,所以离开儒门,在此踏入江湖。” “可是您这一走就是二十年,都不想回来看看吗?”孔章熙红着眼说道。 “想啊,我又何尝不想,可是没有证明自己观点,我没有脸面回来。”孔真玄无奈的说道,“对了,路颜怎么样了?这孩子心肠好,性子软,没有受欺负吧。” “您走了之后没多久,我爹也去了殷都,路颜一直跟着我,这些年过得很好,而且是个很好的苗子。”孔章熙开口道。 听到这些,孔真玄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好,走了二十年,如今回到家,倒还有些不适应了。” 孔章熙握住孔真玄的手,眼含热泪,“四叔,我们孔家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了。” 第101章 入青州,登前城 自家两个兄长是什么货色,孔真玄对此一清二楚,当年自己负气离开孔家的时候,这两兄弟没少在旁边拱火,如今孔章熙一走,那整个孔家就真的变成他们的一言堂了。 “没想到现在的孔家已经变成这样了。”孔真玄叹息道,“章熙,国事重大,耽搁不得,你就安心去殷都,孔家这边你放心,有老夫在,一定会让之前的孔家重新出现在前城山上。” 孔章熙重重的点了点头,“四叔,有您这话,我就放心了;小侄还有一事不解。” “什么事,但说无妨。” 孔章熙看了看门外,然后皱眉说道,“您是怎么和宁延公子走到了一起,您可是堂堂殷都夫子的亲弟弟,就这么甘愿做一个世家公子的护卫?” 孔真玄就知道孔章熙肯定要问这件事,只是轻轻一笑,随后叹息道,“这事情就说来话长了。。” 记忆涌出,孔真玄仿佛又看到了年少的自己。。 。。。 翌日清晨。 孔章熙和孔真玄谈了一夜,第二天凌晨,宁延起床刚刚走出房门,就看到了在外面静坐的孔章熙。 孔章熙看到宁延后,稍稍起身,拱手说道,“宁少爷,不知可否与您谈谈。” 宁延疑惑的指了指自己,“我?” “请。。”孔章熙颔首说道,看到未来的国子监夫子都这么和自己说话了,他宁延也不能就这么让人家尴尬着,于是便走了过去。 客栈外的空地旁,孔章熙抬起头,眼含泪光的看着眼前半身埋在氤氲中的前城山,他是真的舍不得前城山,舍不得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 “先生,您找我什么事啊。”宁延走过去,不解的说道。 孔章熙回头看了看宁延,微微一笑,“宁少爷,您的事情四叔都给我说了;你和颂少爷不一样,如果说他是一块璞玉的话,那你就是一块陨星。” “何解?” “璀璨如烈火,飒沓如流星。”孔章熙缓缓说道,“在宁家每个人都是天之骄子般的存在,而你却甘愿让自己变为众人口中的纨绔;但是星辰总会发光,我相信不久后你就会散发出自己的光芒。” “多谢先生的夸奖,但是我想您找我来肯定不会只是说这些。”宁延拱手说道。 孔章熙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这次去殷都,不知多少年才能回来,在此想要拜托宁少爷一件事,若是事成,我愿在殷都帮助宁家。” “恩?”宁延警惕的皱了皱眉头,“帮助宁家?” “宁家现在的处境你也很清楚,陛下是肯定不会彻底放心手握十万重兵的宁家的。”孔章熙徐徐说道,“现在整个大奉,还握有军权的除了那些王爷外就只剩下了礼国公,难道你忘了义国公是怎么没的了?” “这些孔爷爷都给您说了?”宁延有些严肃的说道。 孔章熙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伴君如伴虎,所以,宁少爷,这买卖你不亏。” “帮什么忙?” “帮助四叔稳住孔家,仅此而已。” 看着孔章熙,宁延忍不住笑了出来,“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同样看向远处的前城山,“先生,您还是太不了解我了,您不用单独找我说,只要孔爷爷开口,我就没有拒绝的理由;所以这个交易我不答应。” “你真的不顾宁家了?”孔章熙淡淡的说道。 宁延转身拱手说道,“我想我爹也不愿意做这样的交易,先生您放心吧,孔家的事情我会帮忙的,宁家的事情不劳您费心,我相信我三个哥哥,也相信我爹;若是没有别的事的话,晚辈先行告退。” 孔章熙看着宁延的身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少顷,孔真玄走了出来,孔真玄感慨道,“四叔,你说对了,他真的和别人不一样。” “殷都你就放心的去吧,等着我们的消息。”孔真玄拍了怕孔章熙的肩膀,缓缓离去。 。。。 告别了顺安城,一路东进,没过多久便来到了前城山。 齐阜之所以被称为儒家圣地,就是因为这座前城山,在前城山脚,牌楼上“仁德守礼”四个字格外引人注目,这便是儒家弟子心中不可违背的真理。 宁延等人来到山脚,看着眼前的儒家神山,不由得开口说道,“孔爷爷,到家了。” 孔真玄点了点头,神色很是凝重,此时的前城山定,通过安插在顺安城中的内线,孔真道和孔真识也知道了孔真玄要回来的事,对于这个消失了二十多年却突然出现在四弟,两人心里也有些忐忑,原本想着对空路颜下手的计划也只能搁置。 前城山顶,孔真道凝眉说道,“这老四怎么回来了,这下又有麻烦了。” 兄弟两人都忧心不已,说真的孔真玄回来还不如孔章熙,在孔真玄没有离开孔家的时候,孔真玄就因为看不惯他们两人的举止而导致冲突不断,孔真卿是大哥,而且秉持着家和万事兴的想法,对于两个弟弟的种种过激行为,甚至是私自招揽弟子也不生气,甚至有些纵容;可以说现在孔真道和孔真识和孔真卿的纵容也有一些关系。 但是孔真玄可不这样,因此现在听说孔真玄要上山,两人心里都有些紧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哥已经没了,章熙去了殷都,这孔家我们不管谁管,长幼有序,再怎么说都到不了他孔真玄手里。”孔真道气呼呼的说道。 听着孔真道的话,孔真识也有了底气,重重的点了点头,“对,我们兄弟两人一条心,管他孔真玄如何,这孔家现在就是我们说了算。” 现在的他们或许是这么想的,但是当他们遇到宁延的时候,就会知道还有人会这么无赖。 。。。 前城山前。 听说了孔真玄回来的消息后,门中弟子也是高兴不已,毕竟当初孔真卿和孔真玄的那场论战也给孔真玄赢得了不少弟子的尊重;现在孔真玄重新归来,门中弟子自然也是高兴无比。 走进前城山,满山海棠,宁延不免也沉寂其中,有一说一,在这里不管你是谁,都会感觉到很轻松,很舒服,心里的那些暴戾的想法在这海棠花的滋润下也变得温和了不少。 前城山顶,“儒家正统”四字牌匾出现在宁延等人面前,这御赐的牌匾却是让孔家长脸不少,牌匾下,孔真道和孔真识带着一众儒家弟子对孔真玄的到来笑脸相迎,尤其是孔真道和孔真识更是激动的老泪纵横,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 早在江湖游历二十年的孔真玄怎能看不出来两人是真心欢迎还是虚情假意,但也没有戳床。 “四弟,你终于回来了,你可让为兄想的好苦啊。”首先开口的便是孔真道,孔真道激动的拉着孔真玄的手,眼眶通红。 宁延看着孔真道,再回头看了看聂红衣,低声说道,“儒家也并非全是正人君子啊。” 对于两人的这种虚情假意,孔真玄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我若是不回来,这孔家只怕是要翻天吧。” “四弟这是哪里话,这些年我们可都等着你呢。”孔真识在旁边轻声说道。 孔真玄冷笑一声,“这可不敢当。” 孔真道看向孔真玄身后的宁延,不解的说道,“这几位是。。” 宁延往前走了走,冲着孔真道和孔真识拱了拱手,“殷都宁延,见过两位先生。” “殷都宁延,殷都的宁氏只有一家,礼国公,不知道这位是。。”孔真道对宁延很是客气的说道,毕竟前段时间宁夫人才刚刚来过前城山。 宁延微微拱手,“在下礼国公五子宁延。” “宁公子,四弟,一路辛苦,里面请。”孔真道拱手说道。 宁延等人走了进去,与此同时,孔真道和孔真识互相看了看,他们神情同样的严肃,因为宁延来了。 这宁延可不是普通人啊,他可是礼国公,这孔真玄居然和宁延走到一起了,当初他们竭力阻止孔章熙收宁颂为徒,不就是为了不让礼国公牵扯进来,现在倒好,这孔真玄居然带着宁延回到了前城山。 宁延走在前面,旁边的孔真玄极其严肃的看着四周,“宁少爷,答应我,若是出了事,一定要及时离开。” “恩?”宁延不解的看着孔真玄。 聂红衣在旁说道,“放心吧,有我在,公子不会有事。” “孔爷爷,连高啸都没有本事把我留在成阳,就他们,你觉得他们有这个本事吗?”宁延莞尔一笑,经历过成阳城的大战后,现在的宁延还真是什么都不怕了。 孔真玄讪讪的笑了笑,“不管如何,保护你,都是我的责任。” “是我二哥给你的?”宁延皱眉说道。 孔真玄转身没有再说话,宁延继续说道,“我不希望有人为我而死,不管是谁。” 聂红衣看着宁延,无奈的笑了笑,但是心里却是很暖,但是身不由己,若是能好好生活,谁又愿意天天置身危险呢? 第102章 这算不算羞辱 对于孔真玄的到来,可以看到门中弟子异常高兴,刚刚步入大厅,就看到一个一身青衫少年,跪在蒲团上,当看到宁延进来后,直接冲着孔真玄叩首跪拜。 这可让孔真玄愣住了,“你是。。” 少年抬起头,眼眶通红,记忆力那个带着自己回到前城人就在眼前,不过现在的他却变得满头华发,已经不复当年,“孔路颜见过先生。。” “路颜。。”孔真玄的心猛地震了一下,他的双眼瞬间通红,激动的走到孔路颜身前,扶起孔路颜,激动的半天说不出话,“路颜,真的是你。。” “先生,是我。。”孔路颜心里很是高兴,二十年了,他终于再次见到自己的恩人了。 宁延还是第一次看到孔真玄如此激动,如此动情,之前的路程里,孔真玄给他的感觉总是沉稳深邃的老头,很少有情绪激动的时候,自从步入青州,孔真玄的情绪已经不知道激动了多少次了,或许这青州就是孔真玄心里的逆鳞。 “都长这么大了,真好,真好。。”孔真玄扶起孔路颜,拉过来给宁延介绍。 “还不见过宁公子。”孔真玄擦着眼泪说道。 孔路颜看了看宁延,鞠躬拱手,“孔路颜见过宁公子。” “起来吧,你应该比我年长一些,你出于礼数叫我公子,我出于尊重叫你一声孔大哥,怎么样?”宁延笑着说道。 宁延不由得噗哧一笑,“不敢当。” “没什么不敢当的,都是自己人。”宁延的话说完后,孔路颜看向宁延的神情都变了一些。 但是这些话传到了孔真道和孔真识的耳朵中却格外刺耳,什么自己人,这孔路颜是自己人了,那他们还算什么啊? 不过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毕竟谁都敢和礼国公翻脸。 “两位先生,进来吧。”宁延转身看向孔真道和孔真识,再看向大厅里丰盛的美味佳肴,含笑说道,“两位先生还真是客气,这美酒佳肴本少爷就不客气了。” 说完还不等孔真道和孔真识开口,自顾自的拉着孔路颜和孔真玄就前走,在大奉,尊主为右,以右为尊,一般的客人来访宴席上都会让主家人做首位且居右而坐,这宁延上来后,想都没想自己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右边。 而且右边两个次座直接让孔路颜和孔真玄坐下来,孔真道和孔真识尴尬的站在哪里,看着宁延的举动,嘴角直抽抽。 宁延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直接拿起一只烧鸡,大快朵颐起来;刚刚坐下的孔路颜看到站在那里的孔真道和孔真识后,刚刚准备起身,却被宁延抢先一步。 只见宁延在看到孔真道和孔真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后,好奇的问道,“两位先生,怎么坐下共享这盛宴呢?” 孔真道心里不知道暗骂多少次了,你说为什么,我们才是孔家的主人,你一来就坐在首位,你让我们坐哪。 想是这么想的,但是话到嘴边就变了,孔真道尴尬的笑了笑,冲着宁延拱了拱手,“公子费心了。” 孔真道拉着孔真识来到下座,就在孔路颜之后,这让本就好面子的孔真识很是不爽,现在的孔家怎么说都是自己说了算,这宁延一来就让自己坐在孔路颜下座,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打自己的脸吗? 但是看到是宁延后,这口气再怎么不顺也得咽下,同时心里还给自己宽慰,都是一群粗俗子弟,不懂礼数,没必要和他们一般计较。 可是就在两人刚刚准备动身的时候,宁延看着素素和聂红衣,“呦,差点忘了,素素和聂姑娘还没有就座呢,来来来,看孔先生给咱们准备了这么多吃的,你们站着多不好的,快坐下,咱们一起吃。” 这可把素素吓了一大跳,这是什么宴席,这可是儒家的酒宴,给自己一百个胆子自己也不敢坐,听到宁延的话后,吓得直摇头,“少爷,我就不了,我。。” “你什么你,让你坐下你就坐下,哪来这么多话。”宁延放下手中的烧鸡,顺手把油手抹在了身下锦缎做成的软榻上,看的孔真道是揪心不已,差点心脏都要蹦出来。 宁延走过去直接拉过素素和聂红衣,把他们强行按在酒桌上,“你们听我的,坐下。” 这下孔真道和孔真识更不爽了,不让自己坐主位就算了,这还不让自己坐在孔路颜的下位,这是要让自己坐到最后面的末位啊! 看着最远处的两个案几,孔真识气的差点都要动手了。 孔真道赶紧拉住孔真识,“别动气,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个时候孔路颜也看出了两人的窘迫刚刚准备起身,旁边的孔真玄就冲着他使眼色,示意他坐下不要动。 孔路颜看了看孔真玄,再看了看宁延,无奈的坐下。 宁延看向两人,有些自责的拍了怕额头,“哎呦,差点把两位先生忘了,这不是两位先生的座位吗,真的是,是晚辈疏忽了,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孔真道随即挤出一抹笑意,“无妨,宁公子初来乍到不习惯很正常。” “那就烦请两位坐在这里吧。”宁延接下来的话差点把孔真识气的跳楼,宁延指着最后面的两个案几位置说道,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孔真道看了看宁延,噗哧一笑,“宁少爷,我看啊这饭菜我们就不吃了,您们一路舟车劳顿,就在此慢慢享用吧,这门中事务繁忙,我们就不在这此陪着宁少爷了,你们就在这慢慢吃,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千万不要客气。” 孔真道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这些话的,其中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但是宁延还是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在听到这些后,还跟着两人打哈哈。 “看来两位先生确实挺忙的,既然如此,那晚辈就不再打扰了,先生慢走。”宁延很是客气礼貌的拱了拱手。 孔真道见状,冷笑一声,“宁少爷慢慢享用。” 说完,两人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看到宁延的举动,两人还有什么心情吃饭呢,早就被气饱了,看到两人离开,宁延轻轻咧嘴一笑,“哼,死要面子活受罪。” 孔真玄缓缓起身,来到宁延身边,缓缓说道,“你这样太不稳重了,来这里的第一次就得罪了他们二人,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宁延缓缓一笑,看向孔路颜,“我想他们并不是孔家真正的主人。” 孔真玄笑了笑,看向孔真道和孔真识的背影,有些感慨,“他们毕竟也是我兄弟,虽然做事有些过分,但是这血脉却是割不断的。” 宁延也是有兄弟的,他深知这种感觉,但是想到孔章熙发话,叹了一口气,“这次咱们不是为了兄弟,也不是为了名利,而是为了儒家。” 是啊,为了儒家,作为儒门正统的孔家绝对不能倒,他们这一倒,那儒家的招牌就毁了。 孔真玄不容置否的点了点头,“是啊,为了儒家。。” 。。。 就像孔真玄说的,这次宁延是真的得罪了孔真道和孔真识,作为现在孔家的掌权人,两人离开宴席后,径直来到议事大厅,一进门,孔真道就开始怒吼。 “这宁延实在是欺人太甚,还有这孔真玄,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孔家家主这个位置,不然为什么让宁延这么羞辱我们。”孔真道大怒道。 旁边的孔真识还好一点,相对比较冷静,听完孔真道的话后,仔细思索一番,“这孔真玄确实是来者不善,二十多年没有回来,这一回来就带着宁延搞出宴会厅那一幕,却是是在打我们脸。” “别忘了,他们可是在顺安城中见过孔章熙的。”旁边的孔真道凝眉说道。 是啊,不说这孔真识都差点忘了,他们可是和孔章熙见过面的,虽然探子的情报说是意外见面,并且第二天孔章熙就上路了,可是这孔章熙刚走就在顺安和孔真玄见面了,这多少也有些太巧了吧。 这有些事情太巧了的话就会引起怀疑,就像现在这样。 孔真识看向孔真道,皱眉说道,“你是怀疑他们和孔章熙串通一气,来争这孔家家主之位。” “这一点咱们不能不防啊,大哥死的不明不白的,多少人盯着这个位置呢,门下弟子大多支持孔章熙,可是孔章熙被迫无奈只能前往殷都任职,这位置本来顺理成章是咱们的,可是现在孔真玄回来了,这其中的变数可就大了。”孔真道皱眉说道。 在这里,他们兄弟两人的支持者是最少的,但是孔真玄不一样,当年的论战后,门下支持孔真玄的人也不在少数。 孔真识深呼吸一口气,现在这个时间正是争选家主之位的敏感时期,这个时候孔真玄回来,却是有些争位的意思。 “咱们好不容易才熬到现在,这家主之位可不能就这么拱手让人了。”孔真道双拳紧握,愤愤的说道,“就算他宁延来了又如何,这位置是我的就一定是我的。” 第103章 前城大局,赶赴丘山 宁延等人进入前城山的第二天,便从孔路颜得知现在是争选家主的非常时期。 “这下有好戏看了。”宁延呢喃道,“怪不得孔先生一定要让孔爷爷回来,原来是因为家主之争啊。” “其实本来没有这么麻烦,家主一直都是孔家嫡长子所继承,夫子遇刺后,按照常理也该是孔章熙先生继承夫子,可是夫子的遇刺对他影响很大,让他放弃了家主之位的继承。”聂红衣轻声说道。 孔真玄微微皱眉叹气,“这位置并不是章熙自己要放弃的,而是没有办法;大哥在的时候,还能镇住他们二人,现在大哥走了,就章熙根本管不住他的两个叔叔,孔真道和孔真识的野心那是路人皆知,章熙也是为了不让前城山沾血,才不得已舍弃这个位置。” “看来我们来的时间是刚刚好,再晚一点,这儒家就要变天了。”宁延缓缓说道,随后看了看旁边有些呆头呆脑的孔路颜。 孔路颜一声不吭,木讷的坐在那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 宁延好奇的走过去,“孔大哥,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孔路颜冲着宁延拱了拱手,“在《术冢》中有这么一句话,夫天地凝而为臣者,当竭而为君;夫天地动而为君者,当尽而为民;臣忠君,君为民,为何不可臣子为百姓呢?” “额。。”说真的,宁延还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 孔真玄在听到后,笑着看向孔路颜,“这个问题老夫也曾纠结过,甚至为此付出半生代价,直至今日,才明白这一切的缘由两个字就可以回答,那就是皇权。” “皇权。。”孔路颜呢喃道。 “对,就是皇权。”孔真玄感慨道,这么多年,他也算是真正明白了皇权的恐怖,二十年来的经历对他来说,不仅仅是向孔真卿证明自己,还让自己明白了许多前城学不到的东西。 孔路颜点了点头,继而重新埋头沉思,边想边说道,“一定会有办法解决这一切的,一定会。。” 。。。 就在宁延等人来到青州前城山的时候,韩瞻和柳恩两人也进入了青州境内。 两人纵马走在宽敞的官道上,虽然不知道宁延到底去了哪里,但是韩瞻也有自己的推测。 “你说宁延他们会去前城山?你怎么这么确定?”柳恩不解的说道。 韩瞻凝眉说道,“在一次和宁兄的聊天中意外得知他身边有个人老前辈是青州儒门孔家人,这次宁兄来青州,十有八九会去前城山。” 柳恩看向韩瞻,突然笑了笑,“你就这么确信?” “我相信我的判断。”韩瞻浅笑一声,纵马而走。 柳恩也跟在韩瞻身后往前城山的方向走去。 。。。 与此同时,象州宿山宫则是另外一副样子。 自从《乾元决》被梁楷从宿山宫偷走而意外丢失后,张卿带着一身重伤的刘荆回到了宿山宫。 张蒯在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对自己识人不明很是自责内疚,但是当张卿说出了枪王袁震山几个字后,张蒯的神情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卿儿,你说是枪王救了你们?”张蒯起身,凝眉说道。 “是,当时的情况很危急,若不是他出现,只怕我们现在都回不来了。”张卿颔首说道。 听着张卿的话,张蒯的神情还是有些微微异动,叹息说道,“《乾元决》,这下只怕是真的要离我们而去了。” “宫主,我再去查查,一定会把《乾元决》找出来。”刘荆愤愤的说道。 张蒯摇了摇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或许这就是我们宿山宫的命数,卿儿,《乾元决》丢失的消息务必保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慌乱。” “我明白。”张卿拱手退去。 大长老二长老一死一伤对宿山宫影响很大,张卿走后,张蒯看着刘荆说道,“若是枪王真的出手,那卿儿就没有什么表示?” “宫主,卿儿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他也分得清主次。”刘荆拱手说道,“其实老夫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宫主听后不要介意。” “你是想说让卿儿重新认袁震山做父亲吧。”张蒯一眼就看出来刘荆心中所想。 刘荆点了点头,“您现在是能留住少主,可是时间长了呢,他始终不属于宿山宫,一味的强留只怕会适得其反。” “当年是老夫救了他,传授他《乾元决》若非老夫,他早已经见阎王了,老夫拿他当亲生儿子一般,难道这也留不住吗?”张蒯情绪有些激动的说道。 刘荆沉思许久,抬头看向张蒯,“宫主,就像您刚刚说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张蒯伸手打断刘荆的话,“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件事情我会认真考虑的,这次辛苦你了,你先下去养伤吧,让老夫好好静静。” “在下告退。。”刘荆听罢,拱手退去。 。。。 此时的洛州城外。 袁震山大包小包的收拾着,林北阳扛着银琥青珀枪看着袁震山,“师父,真的要走啊。” “是啊,你不是一直都想走吗?”袁震山笑着说道。 “您要去丘山城找您儿子?”林北阳小心的打探道。 袁震山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没错,这么多年了,也该有了结了。” “可是您去了这么多次张宫主都没有让你们父子见面,您怎么知道这次就会让你们相认呢?”林北阳疑惑的说道。 袁震山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向宁延,“这是我最后一次找卿儿,若是这次还是无功而返,我便退隐山林,一心授你枪法,再也不问世事。” 听了袁震山的话,林北阳表示很震惊,“师父,您这就让我有些尴尬了,我到底是希望你们父子相认呢,还是不希望你们相认。。” “哈哈哈。”袁震山大声笑了笑,“臭小子,随你怎么想,反正这丘山我说是一定要去的。” 真正让袁震山下定决心的还是那天晚上张卿的举动,他知道卿儿没有忘记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还在等他,正是因为这份等待和希望,让他坚定了要去找回儿子的决心,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这份希望。 。。。 三天之后,北部成阳靖北王世子惨死的消息传来,整个象州开始戒严,同时也在民间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前往象州的路上,林北阳听着从潞州传来的消息,有点好奇的说道,“师父啊,这会不会是和你一样的高手又出山了呢。” 袁震山躺在马车上的柴堆里,嘴里叼着一根麦穗,摇着头说道,“这武林高手众多,隐居的也不在少数,这只是其中之一,要知道当年名震江湖的可不仅仅是枪仙,剑神之辈,还有最为神秘的四大高手,四大高手就连我都没有见过。” “真的有四大高手吗?这么多年没有出现,这故事倒是越传越奇怪,什么地府勾魂,赤炎血祭,镇海平天,还有一个圣玄牡丹。这怎么一个比一个邪乎。。”林北阳无语的说道。 说到这里,袁震山就精神了,抬起头说道,“这可是真事,四大高手各个都是神魄境,而且是神魄境大成,当年就是因为没有对手才选择了退隐。” “我知道有四大高手不假,可是这也说的太夸张了吧。”林北阳苦笑道。 袁震山看着林北阳,笑着摇了摇头,“你啊,还是太年轻了,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等有一天你真的见到了四大高手就会明白,这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真真切切。” 看着袁震山认真的表情,林北阳点了点头,也不想再争论下去,就像袁震山说的,道听途说的终归没人信,还是得亲眼所见才为真。 袁震山继续靠在草垛上,长叹一声,“或许,老头子我也可以那么潇洒。” 。。。 三日后。 丘山山脚,袁震山和林北阳被一群宿山宫弟子紧紧围住,看着四周的宿山宫弟子,林北阳咽了一口唾沫,死死的跟在袁震山身后。 袁震山波澜不惊,缓缓说道,“张宫主,出来吧,都是老朋友了,不出来迎接一下吗?” 话音刚落,张蒯就缓缓从身后的石阶上走出来,目光如炬,“枪王袁震山,真的是好久未见了。” 而在张蒯身后的赫然就是张卿,看着父亲来到宿山宫,张卿的神色既激动又紧张。 “是啊,许久未见。”袁震山看向张卿,眼含热泪。 张蒯挥了挥手,四周的弟子退到一边,神色中带着一些无奈和淡然,“来者都是客,上山吧,我们慢慢谈。” 袁震山微微一愣,这么多年了,这是张蒯第一次邀请自己上山,这倒是让袁震山意外无比。 张卿也是如此,他还以为张蒯会很生气,没想到这么淡定。 张蒯看着张卿,微微颔首一笑,“客人来了,还不去迎接。” 看着张蒯略带不舍的神情,张卿第一次觉得或许眼前这个人是真的不舍得让自己离开,“是。” 第104章 宿山宫之行 丘山,宿山宫大厅。 这还是袁震山第一次来到宿山宫内部,看着这恢弘庄重的大殿,袁震山不由得发出感慨,这就是象州第一宗门,果真气派。 “袁先生,洛州一事,多谢慷慨出手,老夫在此代表宿山宫弟子向你表示感谢。”张蒯起身颔首说道。 袁震山稍稍一笑,原本一直弓着的腰也变得挺直,“张宫主,儿子遇到危险,身为父亲出手相助乃合情合理,至于道谢就有些见外了。” 张蒯听到后,目光转向旁边的张卿,张卿的目光同样看向张蒯,随即又低下头。 张蒯看着袁震山,有些感慨的说道,“袁先生,卿儿在我这里生活了二十年,我待他如亲生儿子一般,甚至将宿山宫少主之位都给了他,可是他从未叫过我一声爹。” “您对卿儿的大恩,我们袁家没齿难忘。”袁震山拱手说道。 张蒯笑着摇了摇头,“这些事情我们就先不说了,袁先生,酒宴已备好,里面请。” 宴席之上,张卿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晚宴结束后,张蒯将袁震山留在了大厅内。 。。。 大厅里,烛火摇曳,微光阵阵,借着一点美酒微醺,张蒯红着眼看着袁震山,“老夫我这辈子自诩为宿山宫宫主,也算是有名望,有声誉,这辈子没有羡慕过什么人,但唯独羡慕你。” 袁震山看着张蒯,淡然一笑,拿起酒杯看着张蒯,“张宫主,我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枪王了,现在就是一个想要找回儿子的糟老头子。” “哈哈哈,可是你身边有卿儿,来到这里二十年,卿儿心里始终是你。”张蒯有些无奈的看着袁震山,“老夫当年以为,只要自己练就了绝世武功就可以活的快乐,潇洒;直到二十年前,卿儿的来到,让我明白,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武道,还有亲情。” “不管怎么说,感谢你照顾了卿儿这么多年,这次我来有两个目的,一是来认回卿儿,二来就是让卿儿留在宿山宫。”袁震山喝了一口酒,淡然的说道。 张蒯困惑的看向袁震山,“你说什么?你要让卿儿留在宿山宫,可别忘了,你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带走卿儿。” 袁震山笑着点了点头,“若是放在十年前,我或许会带走卿儿,但是现在不会了,现在的卿儿留在宿山宫会有更好的未来,若是跟着我,这辈子只怕就只是这个样子了。” “恩?”张蒯看向袁震山,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让卿儿留在宿山宫,继续做他的少主,然后你们父子相认,那你有没有想过老夫呢?” 袁震山看着张蒯的神色,自己笑了笑,“宫主,你不希望卿儿离开宿山宫,而我只是想要个儿子,咱们各取所需;我不会留在宿山宫给他留下把柄,怎么样,这样总可以吧。” “你这让老夫说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费尽千辛万苦只为一个名头?”张蒯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袁震山,不敢相信这是袁震山说出的话。 “只要让卿儿知道,我这个当爹的心里有他就行了。”袁震山坦然一笑。 张蒯摇头一笑,“原来这么多年,竟是老夫自己困住了自己。” “倒也谈不上,我们所做的,不过都是为了卿儿罢了。”酒意袭来,倒也让袁震山打开了话匣,“二十年前您救了我儿子,二十年后,我救了您儿子,咱们也算扯平了。” “好一个扯平啊,哈哈哈。” “人嘛,总要看到好的一面。”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很感谢老天让我过了二十年有儿子的生活。。” “也感谢老天让我的儿子多活了二十年。。” 。。。 夜幕来临,在房间里盘坐修炼的张卿耳旁缓缓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啊?”张卿收回气息,朗声喊道。 “卿儿,是我。”门外传来张蒯雄浑的声音。 张卿赶紧走过去打开房门,刚好看到微醺的张蒯,拱手说道,“宫主,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张蒯自顾自的往里面走,然后仔细打量着张卿的房间,想要努力的回忆起些什么,“当年你上山的时候,房间就是这样,二十年过去了还是这样,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添。” “这些用起来挺好的,用不着添。”张卿拱手说道。 张蒯缓缓一笑,淡然说道,“不是不用,而是你就没有将宿山宫当作自己的家。” 张卿有些尴尬的低下头,“宫主。。” 张蒯伸手打断张卿的话,“好了,不要再说了,现在枪王来了,你要走要留都随你,老夫不会再拦着你了。” “我。。” “你到现在都不肯开口叫我一声爹吗?”张蒯产叹一声。 张卿话到嘴边又被生生吞了回去,这声爹他是真的说不出口。 气氛有些安静,张蒯默默的摇了摇头,拍了怕张卿的肩膀,“好好准备一下吧,明天和你爹见见吧。” 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张卿一个人在房间里,从第一次上山开始,他就有过无数次的奢望,可以看到自己的父亲,现在袁震山来找他了,竟突然有舍不得张蒯。 。。。 翌日清晨,整个宿山宫都在传言,少主要跟着枪王离开宿山宫。 甚至有些情绪过于激动的弟子说出了张卿这个大骗子,就是为了骗取宿山宫《乾元决》的话,一些弟子甚至说出若是张卿离开宿山宫一步就要他好看的话。 张卿刚走出房门,迎面走来一群宿山宫弟子,张卿就像平常一样走过去打招呼,可是那些弟子见了张卿直接脸色一变,转身离开,留下张卿尴尬的站在那里。 张卿无奈苦笑,不用想都知道为什么,张卿只能转身回去。 “卿儿。”记忆里的声音传来,袁震山来到张卿身前,看着自家儿子长这么大,心里既激动又内疚。 张卿回头看到袁震山的一瞬间,微微一笑,“爹。。” 这声爹叫的袁震山心头一震,一阵心酸涌上心头,强忍着泪意看向张卿,“爹来了。。” 两人的见面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场面,就是这么平常的一句问候就足以表达出所有的思念和想念。 在张卿的房间里,两人谈了很久,当谈到让张卿留在宿山宫时,父子两人明显有了分歧。 张卿有些情绪激动的站起来,“您都来了,为什么还要让我留在宿山宫?我叫袁卿,不是张卿。” 袁震山拉住张卿,缓缓说道,“二十年来,张宫主为了你付出了多少,若是没有当年他的《乾元决》,能有你的现在?张宫主的大恩,咱们不能忘。” “张宫主对咱们有恩,我知道;可是要以此将我留在宿山宫,我不答应,大恩我会报,但是爹你想过没有,我来宿山宫二十年了,我也想去外面看看,我不要一辈子都待在这里,我也有我想要的生活。”张卿情绪激动的说道。 袁震山听到后,看着张卿,眼含泪花,“自从当年你娘走后,咱们就没有选择生活的权利了,听爹的吧,留在宿山宫。” “爹,您难道这次来不是接我走的,而是要把我彻底扔在这?”张卿红着眼看向袁震山。 “当然不是;我只是不想让你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袁震山激动的起来说道,“你是我袁震山的儿子,可是宿山宫养育了你二十年,那也是你的家人。” 张卿缓缓闭眼,眼泪吧嗒一声掉了下来,袁震山见状,深呼吸一口气,“卿儿,别怪爹不带你走,而是真的走不了。” 张卿低头转身,双拳紧握,眼泪顺着眼角流下,“爹,您让我一个人静静,让我好好想想。。” 袁震山看着张卿的样子,心里也是不忍,只能悄然离去,让张卿一个人静静。 刚出房门的袁震山就看到了在一旁等着的林北阳。 林北阳看到师父出来,急忙走过去,在看到红着眼的袁震山后,往张卿房间里看了看,“谈的不愉快啊。” “卿儿一心要跟我走,但是这要是走了,这整个宿山宫弟子该怎样看他,他又怎么对得起养育了他二十年的张宫主。”袁震山无奈说道。 林北阳点了点头,扶着袁震山缓缓说道,“父子情深,确实如此;师父这事您不能勉强,你们父子二十多年没见了,刚一见面您就说让他留下;这对于等待这一天二十年的张卿来说,他如何受得了。” 袁震山缓缓停下脚步,“是啊,哎呦,怪我操之过急了,应该过两天再说的,我这就去找卿儿。” “哎哎哎。。”林北阳赶紧拦住袁震山,“师父啊,您就回去歇着吧,这边还是我来说吧,毕竟我也明白失去父亲是什么感觉,” “小北。。” 林北阳深呼吸一口气,嘴角一弯,“我已经没事了,师父你放心。” 其实林北阳和张卿还不太一样,他是真的再也见不到父亲了;而张卿最起码父亲还在,而且就在眼前。 第105章 少庄主张卿 “噔噔噔。。”敲门声响起,张卿长舒一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转身说道,“进来吧。” 看到是林北阳推门而入,张卿微微一笑,对于林北阳他的印象也是挺深的,当时在洛州的时候林北阳就在袁震山身边,在最后关键一战的时候,还将自己的长枪借给了袁震山,对于袁震山的这个徒弟,张卿心里还是乐意接受的。 “进来吧。。”张卿轻声说道。 林北阳走进来后,第一眼便看到了这房间里的陈设,看起来都是有年头了,“林北阳拜见少庄主,冒昧打扰,还望少庄主勿怪。” “不必多礼,你来有什么事吗?”张卿好奇的问道。 林北阳看着张卿,缓缓说道,“来跟你谈谈关于师父的事情。” 张卿的目光变得严峻起来,看着林北阳五味陈杂,“是我爹让你来做说客的?” “其实也差不多,但是我主动要求来的,我觉得比起师父,我的话你会更容易听进去。”林北阳喃喃说道。 “你还挺自信,但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呢?就因为你是我爹的徒弟吗?”张卿淡然一笑,转身坐下,静静的看着林北阳。 林北阳深呼吸一口气,目光严肃无比,“因为我失去了父亲,而且是再也见不到的那种。” 听到这的张卿缓缓起身,目光都变得温柔了许多,“这。。。” “您不用表示什么,也没有必要。”林北阳淡然一笑,“不说我了,说说您和师父吧。” “我爹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我也想自私一点,我只是想要做一个好儿子而已,我们分别了二十年,我不想再分别了。”张卿看着林北阳,目光中带着一些委屈和无奈。 和自己父亲分别二十年,如今再度相见,自然是不想分开。 “师父也是这么想的,若是二十年前他会不顾一切的把你带在身边;但是现在他不会了,他想的更多,他要的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你的未来。”林北阳怅然说道,“我小时候一直想修武,可我父亲竭力反对,为此我们还闹了很多不愉快,但我后来才知道,他不过是不想让我遭受他所经历的这些,所以不想让我修武。” “我们的父亲都是想让我们好。”林北阳接着说道,“只是有些时候他们不懂得沟通,我们对他们要更多的理解,他们走过的路比我们的多,所做的决定自然都是为我们好。” 林北阳说完后,张卿许久都没有说话,好半天之后才开口,“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爹希望我留在宿山宫报恩,是吗?” “张宫主待你如亲生儿子一般,你若是留在宿山宫,他会很高兴。”林北阳起身说道。 张卿默默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事情我会再想想的。” “好,那你就再想想吧,我先告辞。”林北阳说罢,拱手离去。 林北阳走后,张卿一个人在房间里想了很多。 。。。 时间又过去了三天,面对宿山宫内议论纷纷的弟子,张蒯知道,若是此时张卿再不表态,只怕会引起哗变,而张卿能否表态的关键就是袁震山。 张蒯将袁震山请到自己房间,神色很是凝重,“袁先生,宿山宫待了这么久,对今日宫内弟子的一些传言想必也有所耳闻吧。” 袁震山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是听说了,不过就是关于卿儿去和留的问题。” “卿儿将自己锁在房间已经三日了,哎,老夫也不想看着他这么煎熬。”张蒯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袁震山叹了一口气,有些为难的看着张蒯,“卿儿也不小了,我们要相信他。” “啪。。”书房的门被推开,张卿缓缓走进来,袁震山和张蒯同时起身。 张卿冲着两人重重的拱了拱手,“爹,宫主,我留在宿山宫。” “你真的愿意留在宿山宫。”张蒯有些激动的说道,而在旁边的袁震山则是欣慰的点了点头,看着张卿眼含泪光,虽然张卿没有跟着他走,但是他觉得,此刻的张卿才是自己希望的张卿;或者说袁卿。 张卿点了点头,看向袁震山,“我留在宿山宫,我是宿山宫的少庄主,我叫张卿。” 张蒯看了看袁震山,袁震山微微拱手,“卿儿,留在这里是你最好的决定。” 此时张蒯的书房外,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了,门外弟子个个义愤填膺,激动无比,要求少庄主张卿给他们一个交代。 “嘭。”书房的大门被推开,张蒯,袁震山,张卿三人同时走了出来,在场的诸位弟子瞬间安静下来,都抬起头看向门口的三位。 张卿看着下面的宿山宫弟子,面色严肃,首先冲着下面的弟子重重的鞠了一躬,随后大声说道,“各位师兄弟,我是张卿,宿山宫少庄主,我的身世大家都知道,我并非张氏弟子,是张宫主将我带到了宿山宫,并给了我现在的地位和荣誉;大家今天围在这里我也知道为什么,不就是等我这声回答吗?好,今天我张卿就把话放到这里,我张卿不会离开宿山宫,永远。” 下面的弟子愣了一会,一个个面面相觑看着张卿,似乎不太相信这是张卿说出来的话,都知道张卿一直想要离开宿山宫,就连张蒯将少庄主之位给他,他都不为所动,可是今天当着众多弟子的面居然说出了这番话,确实让很多弟子为之震惊。 “你又没有张氏血脉,至以后的宿山宫还是张氏的吗?”很快就有下面的弟子发出了疑问。 面对质疑,张蒯站了出来,大声喝道,“只要卿儿一天留在宿山宫,那他就是张氏血脉。” 张蒯都出来维护张卿了,剩下的弟子自然也没有什么异议,一旁的林北阳看着眼前的一切五味陈杂,也不知道现在的袁震山心里是何想法,自己的儿子却不能跟着自己姓氏,这得让他堂堂枪王如何面对世人。 这次张卿站出来解释后,门中的那些谣言不攻自破,一些弟子也开始转变想法,对张卿慢慢的忠心起来,或许现在的张卿还不知道自己这番讲话的意义,等到十年后他就明白了,这将会是他绝对的助力。 。。。 下午时分,夕阳西下,站在丘山山顶欣赏日落,晚霞落日,天边一抹猩红,夕阳的日光照在人脸上暖暖的,很舒服。 袁震山和张卿并肩而战,看着远处的夕阳,袁震山缓缓开口,“很高兴你能留下了。” “爹,我这次留下来了,但是你下次会再来找我吗?”张卿红着眼睛说道。 袁震山微微抬头,看着天边的飞鸟,“游子亦有归期,你永远是爹的儿子。” 张卿眼角泛红,转身看向张卿,想要努力记住这张脸,“爹,想我了你一定要来,宫主答应我了,宿山宫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担任宿山宫的大长老。” 袁震山哈哈一阵大笑,拍了怕张卿的肩膀,“好好做你的少庄主,爹想你的时候自然会来。” “好,我等着您。” 两人并肩而立,看着夕阳缓缓落下,晚霞慢慢消失,但是此时的两人心里却是无比光明,夕阳虽落,但明日却是艳阳晴天。 。。。 傍晚的时候,袁震山就和林北阳离开了宿山宫,现在张卿已经决定留在这里,他们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师父,就这么走了?”林北阳回头看向丘山,有些可惜的说道。 了解了心事的袁震山格外轻松,喝着美酒淡然一笑,“那不然呢,卿儿已经与我相认,留下不留下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那您这是有功而返还是无功而返呢?”林北阳有些无奈的说道。 看着林北阳,张卿朗声一笑,“臭小子,知道你惦记着枪法呢,放心吧,回去就带你修炼。” “真的吗?太谢谢师父了。”林北阳瞬间喜笑颜开,激动的喊着。 袁震山放声大笑,虽然儿子不在身边,但是徒弟在啊,也算是代替儿子陪在自己身边了。 。。。 丘山,宿山宫。 张卿站在山顶,注视着山下,想要在松松自己的父亲,可是从这里看下去,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张蒯缓缓走上前,看着张卿,捋着胡须说道,“真是没想到你还愿意留下来。” “宿山宫养我二十年,若是就这么走了,岂不遭天下人耻笑。”张卿淡定的说道。 “是因为你父亲吧。”张蒯叹气说道,“不管如何,你能留下老夫很高兴。” 张卿回头看向张蒯,突然笑了出来,“二十年了,我一直都在想着我爹,却忘了真正一直帮我,给我一切的是您。” 听着张卿的话,张蒯心里一酸,这么多年了,这还是张卿第一次对自己说这么煽情的话。 “说这些干什么,在你上山的那一刻,老夫就当你是亲生儿子了。”张蒯故作不在意的说道。 张卿看向脚下的路,突然转身冲着张蒯说道,“生我者,我必恩之;养我者,我必亲之,爹,请受孩儿一拜。” 随后单膝跪地,拱起双手,重重的拜了下去。 这一拜,拜的是张蒯二十年的养育之恩。 这一拜,拜的是自己二十年的愧疚之情。 这一拜,拜的是自己真正的成为了张卿。 第106章 山间清泉,人间绝色 袁震山和林北阳离开宿山宫后,没有再回洛州,而是在丘山城外的山里住了下来。 这次两人没有再扮演乞丐,而是隐居了起来,过起了自给自足的归隐生活,同时林北阳也开始学习枪术。 不得不说,林北阳还是有些天赋在的,枪法领悟的很快,再加上从宿山宫离开时,张蒯给的丹药,让林北阳的真气也进步的很快,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 这天,林北阳正在院子里练枪,突然看到袁震山神色凝重的走了进来,看着师父神色凝重,林北阳不解的说道,“师父,出什么事了,你这么紧张。” 袁震山皱着眉头长叹一声,“有人要对宿山宫下手。” ”什么?“ 。。。 青州,前城山。 随着孔章熙前往殷都赴任并且主动卸下家主一位,关于下任家主的选择便成为了现在儒门孔家的重中之重。 门中弟子对此议论纷纷,基本上就三个人选,孔真道,孔真识和孔真玄三人,其实若是孔真玄不回来,那着家主之位几乎百分之百是孔真道的,但是现在孔真玄的回来就让事情出现了很多变数。 前城山准确来说并不是一座山,而是山脉,绵延百里,几乎占据了整个青州西部,这天的宁延闲来无事便顺着山间小路一路前行,前城山的风景确实不错,海棠遍地,林间花草丰茂,泉清水洌,阳光照射下来,那斑驳的影子配上百花百色,让人感觉格外的舒服。 走着走着,便听到了泉水的梭梭声,宁延下意识的顺着声音赶去,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自高处流下,化作瀑布流落山间,形成一汪清潭,这声音就是瀑布发出的声音。 刚好走了一路的宁延满头大汗,浑身燥热,这个时候要是洗个凉水澡别提多痛快了。 想到这里,宁延下意识的往水潭方向走去,边走边脱衣服,心里想着这深山老林的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吧。 褪去浑身衣服,宁延冲着眼前的潭水直接一跃而下,整个人在半空中划处一个优美的弧度。” “扑通。”一声,潭水飞溅,冰凉感席卷全身,宁延顿时感觉浑身舒爽,痛快无比。 “啊。。。”正当宁延闭着眼睛享受着惬意的舒爽时,一阵女子清脆的尖叫声瞬间将他吓的一个哆嗦,瞬间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宁延刚一睁开眼,就看到一片雪白出现在自己面前,眼前的女子被瞬间出现的宁延吓得大叫,在宁延睁开眼的一瞬间钻入了水里。 宁延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女子的面容,就赶紧屁颠屁颠的爬上岸去,赶紧穿起衣服,然后看着没有动静的水面喊道,“姑娘,你出来吧,我。。我穿好衣服了,实在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这里有人。” 少顷,水面一阵涟漪,一个脑袋缓缓探了出来,女子整张脸羞的通红,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和半个脖子,一双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宁延,紧咬的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这眼神,说是要杀了宁延都不过分。 宁延讪讪一笑,赶紧转过身去,“对不起啊,我。。我不知道这水里有人,我。。我。。” “你什么你,你个臭流氓,不要脸,我这么大一个人你都看不见吗?”女子气的破口大骂,带着一丝委屈。 这也确实,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一个野小子看光了,心里能不委屈,能不生气吗? 宁延不停的摸着脑袋,尴尬无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再说了这深山老林的,谁知道会蹦出一个姑娘啊。” “你还狡辩。”女子更气了,宁延虽然不回头,都知道此刻女子的表情。 “要不你先穿上衣服?咱们这样说话,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宁延尬笑道。 很快,就听到一阵水流梭梭的声音,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便是穿衣服的声音,声音很大,显然女子是有些慌乱。 等了好久,等到没有声音了,宁延咳咳两声,壮着胆子说道,“好了没,好了的话,我转身了啊。” “啪。”就在宁延转身的一瞬间,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到了宁延脸上,火辣辣的刺痛瞬间袭来,这一巴掌直接把宁延扇懵了。 宁延猛地抬头,刚准备大发雷霆,但是看到眼前的女子后,那一抹怒气似乎消散了不少。 眼前的女子一身紫衫长裙,腰间别白玉,头戴朱羽钗,肤如凝脂,指如青葱;尤其是那眼睛好似星辰在野,水中碧波;此时宁延眼前不由得冒出一个词语:出水芙蓉。 “看什么看,臭流氓。”面对宁延直勾勾的目光,女子再度一怒,再度伸手,还想给一巴掌,这次宁延反应了过来,一把抓住女子伸出的手,一股幽香袭来,宁延看着女子,轻轻一笑,“姑娘,一巴掌就够了啊,再多就不好了。” 宁延感受着女子的力道,眼神微微一皱,“姑娘是个武者啊。” 女子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抽开胳膊,刚准备再动手宁延就开口了,“别动手啊,你不是我对手,我也不想和女人动手。” 女子咬着嘴唇,气呼呼的放下手,委屈的双眼通红,直勾勾看着宁延,原本还想大骂一番的她,此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宁延在殷都就有殷都第一美男的称谓,此时的宁延也是刚从水里出来,身上就一件白色外衫,长发披在身后,皮肤白皙,剑眉星目,轮廓分明的五官格外有吸引力。 “这件事情你不准说出去,不然,我要你的命。”女子握着棉花一样的拳头,气呼呼的威胁道。 但是这握拳的动作,在宁延眼中就好像是在撒娇一样,一时间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下女子更忍不住了,整个人气的满脸通红,“你还笑.” “对不起姑娘,我真不是故意的。”宁延赶紧收住笑容,“我也是个没成家的大小伙,这说出去我也吃亏呢,这点你大可放心,我绝对不会乱说的。” “你吃亏?你吃什么亏了?又不是我看的你,是你看。。看的我。。”女子听完宁延的话,显得更加生气了。 “好好好,我理亏,你吃亏总行了,不过你也打了我一巴掌,这事就到此为止了啊。”宁延说完转身就要走。 “哎,你就这么走了?”女子揽住宁延,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 “那不然呢?天色不早了,我还得回去,你也赶紧回去吧,等到晚上更危险。”宁延说着,拿起地上的衣服就往外走。 “那不行,你得告诉你的名字,若是有一天我听到了这些污言秽语,我好找你,要你小命。”女子拉着宁延,一副不说不让走的态势。 宁延无奈,指了指远处的前城山,“就在那,宁延,记住了啊。” “宁延?你是儒家弟子?”女子诧异的说道。 “是不是就与你无关了啊,我们有缘再见。”宁延说罢,微微一笑,直接一跃而起,不给女子拦自己的机会。 女子气呼呼的留在原地,想着刚才宁延跳下水的一幕,不由得直摇头,“宁延。。。” 一阵微风吹过,天色渐晚,女子吹了一个口哨,一阵烈马啼鸣声响起,少顷,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疾驰而来,停在女子身边,看到女子后,缓缓地下头任由女子抚摸。 女子一脸温柔的抚摸着白马,“小白,咱们回家。” 说完便猛地一跃来到马背上,将长发扎成马尾状,顺手拿起马背上的银月弓,背在身后,此时的女子比起刚才的样子,倒更像一个林间侠客。 紫衫白马银月弓,弓是银月坠明弓,马是夜玉晚流光。 “驾。。”女子大喝一声,白马瞬间消失在原地,只有潭水表面的涟漪留了下来。 。。。 宁延一路疾驰,总算是回到了前城山。 一进门聂红衣就走了过来,着急的说道,“公子,你去哪了,可让我一顿好找。” “就在山上随便转了转,没事的。”宁延随口说道,随即往房间内走去。 一走进去就看到孔路颜趴在案几上看书,刚开始看到孔路颜一整天都在房间看书还挺新奇,现在来了这么久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刚从孔路颜身边走过,宁延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重新退了回来,“孔大哥,跟您打听一件事呗。” 孔路颜听罢,缓缓起身,冲着宁延拱手,一副很正式的样子,搞得宁延都有些不自在,“宁少爷请讲。” “额,我就随口一问,没必要这么正式。。”宁延讪讪的说道。 孔路颜笑着摇了摇头,“待人需以礼,礼不可废。” 宁延冲着孔路颜点了点头,“那个我问一下咱们前城山上有女弟子没有。” “噗嗤。”一旁的聂红衣听到这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用一种不可言语的神情看着宁延,“公子,你这是。。” “不不不,你别误会,我就随口问问。”宁延看着聂红衣的眼神,赶紧解释道。 孔路颜冲着宁延拱了拱手,“儒家心术传男不传女,女子若是修炼,则筋脉尽断,因此门中并无女弟子。” “这样啊。。”宁延若有所思的说道,“孔大哥,多谢告知。” 这么说来,那就不是儒家弟子了,那为何会出现在前城山呢? 第107章 小女虞兮柠 翌日清晨。 随着家主大选的日子慢慢来临,一些未知的变数也多了起来。 一大早,孔真玄就来找宁延,并且给了宁延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公子,这次家主竞选的局势对我们很不利啊,老夫刚刚得到消息,家主大选那天,青州牧虞白颉要来前城山。”孔真玄皱眉说道。 “青州牧来干什么?这家主之位竞选是孔家内部的事,他一个州牧来这里指手画脚的算怎么回事?而且他还是朝廷命官,这样公然来到孔家,就不怕殷都起疑心吗?”宁延愤愤的说道。 孔真玄长叹一声,“青州牧虞白颉早年曾在前城山上住过几年,和孔真道交好,孔家这些年能不断发展虞白颉出了很大的力,而这次孔真道将他请来,就是为了做戏让门中弟子看,看谁才是最合适的家主。” “这可就不好办了啊,这可是青州牧啊,一旦孔真道没有竞选到家主,那可就太打脸了,而且搞不好,之后的孔家要被穿小鞋啊。”宁延沉思道,也确实如此,人家堂堂州牧来这里给你撑场子,却不曾想你输给了人家,这不是打脸是什么。 “这孔真道为了这个家主之位还真是下血本啊,这是要把孔家推到深渊啊。”孔真玄愤恨的说道。 “现在考虑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们要想办法见到虞白颉,并制止他来前城。”宁延严肃的说道。 孔真玄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州牧府在临稻城,临稻城距离前城路途遥远,一来回最少三天时间,我们现在去只怕是来不及了。” “公子,公子。。”两人说话间,聂红衣走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看着聂红衣着急的样子,可把宁延吓了一跳。 “孔真道请您和孔先生前往山门,说是有重要客人来访,”聂红衣拱手说道。 宁延和孔真玄两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疑惑,“重要客人?” “听门中弟子说,好像是青州牧。” “虞白颉。。” 。。。 前城山脚。 只见一众青州兵拱卫着一辆马车往前城山上走去,这些青州兵手持长矛,在前开路,而在这些护卫的正前方是一位女子,女子一身紫衣,长发扎在脑后,腰背银弓,看起来飒爽无比。 而女子此时看着眼前的前城山,眼神不由得有些幽怨,想起昨天林中的一幕,脸就变得通红。 少顷,一青州兵纵马来到女子身旁,恭敬的拱了拱手,“小姐,大人让您过去。” 女子无奈,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身下白马的脖颈,白马就好像听得懂青州兵的话一样,转身来到马车旁。 马车的车窗被缓缓打开,女子无奈,低着头喊道,“爹。” “你看看这满大街哪家女孩子像你这样招摇过市的,马上就到孔家了,儒家规矩森严,对女子更是如此,你赶紧进来,别让儒家那些先生觉得我虞白颉教女无方。”马车里传来虞白颉清朗的声音。 听到虞白颉的声音,女子无奈的拱了拱手,“等快到山顶的时候我在回车里,马车里太闷了,我可不想就这么被闷着上山。” “还有把你那弓卸下来,女孩子成天背着一把破弓算怎么回事。”虞白颉再度开口道,“等到了山上,注意你的言行举止,不然下次你就别再想出门了。” 听到这女子无语的撅了撅嘴,将身上的银月弓卸下来放到马背上,不爽的哼了一声,“恩,知道了。” 当虞白颉的马车抵达前城山山顶的时候,孔真道,孔真识和孔真玄三人早已经在山门下等候多时了,当然了在孔真玄身旁还有一个年轻的身影,那自然是宁延。 其实按道理宁延都不必出面的,可是想着这孔家家主竞选的关键就在虞白颉身上,所以还是得和这个州牧见上一面比较合适。 随着青州兵的出现,孔真道原本凝重的脸色明显放松了许多,“哐。”一声,虞白颉的马车刚刚停下,孔真道就迫不及待的走了上去。 站在马车外拱着手说道,“虞大人,这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您给盼来了,这可让老夫好等啊。” 马车车帘缓缓拉开,虞白颉躬着身子走了出来,这个虞白颉一身锦衣,长发盘在脑后,留着很长的胡须,看起来也就不惑之年,但是眉宇间给人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 “孔先生客气了,既是您的邀请,那本官就算再忙也要过来;再说了孔家家主大选之事先生能想起本官,是本官的福分,本官岂有不来之理?”虞白颉走下马车,含笑说道。 这虞白颉也是官场老手,这话说的也是滴水不漏,听的孔真道很是开心,“那就多谢大人捧场了。” 就在虞白颉走出来后,又有一个紫衫女子走了出来,当宁延正盘算着如何跟虞白颉打招呼的时候,目光一瞥,突然看到了从虞白颉马车力走出来的女子,这一看宁延当场楞住了,怎么会是她? 同样的,孔真道也看到了女子,不解的问道,“虞大人,这位是。。” 虞白颉拉过女子笑着介绍道,“这是家中小女兮柠,兮柠,还曾见过几位先生。” 虞兮柠冲着孔真道几人躬身行礼,“小女见过几位先生。” 孔真道乐呵呵的笑了笑,“不愧是大人家千金啊,优雅迷人,落落大方。” 虞白颉无奈的笑了笑,也就是孔真道这么说了,被夸后的虞兮柠低头含笑,倒也有些小家碧玉的样子。 随着虞白颉的目光转移,在和孔真识和孔真玄打过招呼后,目光便来到了宁延身上,虞白颉好奇的看着宁延,“这位公子有些面生啊。” 宁延赶紧拱手行礼,“在下宁延拜见虞大人。” 听到宁延这个名字的一瞬间,虞兮柠瞬间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这么正式的场合居然会遇到这个登徒子。 随后旁边的孔真道走过来,虽然心有不悦但还是开口解释道,“大人,这位公。子便是礼国公家五公子,前几日刚到前城。” “原来是礼国公家公子,真是幸会,看来今天的前城山挺热闹的。”虞白颉笑着说道。 宁延目光扫向虞兮柠,心里也很慌,没想到这小姑娘居然是州牧千金,这下可麻烦了,自己居然把州牧千金看光了。 而此时的虞兮柠也没有想到这宁延还真的不是儒家弟子,而是礼国公府的公子,自己虽然贵为州牧千金,但是人家可是国公世子啊,自己昨天还打了人家一巴掌;不过也不怪自己啊,是他先无礼在先,偷看自己洗澡的。 想到这,虞兮柠反倒是直勾勾的看向宁延,一副你敢多嘴就要你好看的样子。 宁延讪讪的低下头,确实是自己尴尬在先的,孔真玄看向宁延,再看了看虞兮柠的反应,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什么。 “兮柠,快来见过礼国公世子。”虞白颉冲着虞兮柠说道。 但是这一幕无疑是让孔真道不爽,毕竟自己请虞白颉的目的是来给自己坐阵的,他可不想让宁延和虞白颉扯上关系。 虞兮柠来到宁延身边,撅了撅嘴,努力挤出一丝笑意,“宁公子您好啊。” 宁延尴尬的拱着手回应,“虞小姐客气了。” “大人一路辛苦,先随我进去休息吧。”孔真道客气的说道。 一行人跟着孔真道进入府邸,虞兮柠进去的时候还不忘投给宁延一个怨恨的眼神,宁延无奈的耸了耸肩,这下麻烦了,人家追到家里了。 。。。 对于虞白颉的到来,孔真道很是客气,准备了丰盛的晚宴来款待虞白颉。 晚宴上孔真道对着虞白颉可以说是狠狠的吹了一遍,最后马屁拍的就连虞白颉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月明星稀,林间晚风,伴随着习习微风,宁延长舒一口气,这晚宴总算是结束了。 “没想到你居然是礼国公家世子。”身后传来虞兮柠的声音,宁延顺着声音转身往后看去,正好看到了虞兮柠。 今天月色下的虞兮柠格外好看,本就有些清冷美人的她在月色下格外有魅力。 “我也没想到你是青州牧的女儿啊。”宁延讪讪的说道。 虞兮柠径直坐在宁延身边,双手托着腮,“看你的样子,你也不喜欢这个只会吹牛的儒家老先生啊。” “其实儒家先生也并非全是如此。”宁延缓缓说道,“只是没想到州牧大人居然和他交好。” “我爹也是没办法,当年我爹还不是州牧的时候,在儒家求学,没少受到人家照顾,再说了这么多年儒家也没有求过我爹什么事,这次好不容易开一次口,我得自然也要来一次,就当是还了人请。”虞兮柠无奈的说道。 确实啊,这天底下什么都好还,唯独人情不好还。 宁延看向虞兮柠,突然一笑。 虞兮柠被宁延这一笑整的有些懵,一脸嫌弃的看着宁延,“你笑什么?” 宁延看向虞兮柠,“若是可以的话,我想见见你父亲。” “恩?见我父亲?”虞兮柠谨慎的看着宁延,尤其是看到宁延这笑,感觉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 第108章 面见青州牧 青州牧虞白颉出身穷苦人家,没少被那些鱼肉百姓的官员欺负,所以他从小便立志做个好官,做一个真真正正为百姓服务的好官;但是出身穷苦的他根本没有办法承受着高昂的花销,于是便来到前城山,想要借助儒家,看有没有机会。 来到前城山后的虞白颉本想拜入儒门,当时孔真卿还在前城山,老家主还在,在了解了虞白颉的情况后,孔真卿并未同意虞白颉加入儒门;但是却同意了他在前城山学习;没过多久孔真卿就去了殷都;孔真卿走后没多久便在孔真道的保举下,虞白颉来到了殷都国子监,学成后返回青州任职。 十年后因为政绩突出,直接晋升为青州牧,而儒门在青州如此发展,少不了虞白颉的暗中照顾。 此时的虞白颉在房间里也很纠结,他心知肚明孔真道来找他的原因,可是关于孔真道和空真识的传言他也听到一些;不过想到当时孔真道举荐自己去国子监,他就无法拒绝帮助孔真道。 正在虞白颉纠结的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虞白颉疑惑的看了看窗外,都这么晚了,谁会来找他呢? “爹,开门,是我。”门外传来虞兮柠的声音,虞白颉起身打开房门,“这么晚了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虞兮柠身边的宁延,宁延冲着虞白颉躬身拱手,“虞大人,小侄有礼了。” “宁少爷啊,这么晚了有事情明天再说吧。”虞白颉颔首说道,同时有些责怪的看向虞兮柠,似乎在责怪她为什么半夜带着宁延老找他。 而虞兮柠则事不关己的退到一边,一副很懂事的样子。 宁延再度开口,“虞大人,您先别着急赶小侄走,小侄深夜来此是有要事商议的,而且不会耽搁太多时间。” “既然是要事,那就明天再说吧,这么晚了,本官有些疲惫。”虞白颉还是摇头拒绝了宁延。 宁延无奈,直接起身冲着虞白颉轻声说道,“大人,这可是关于孔家家主竞选的要事,若是有所疏忽,孔家可是要万劫不复的。” “恩?”听着宁延的话,虞白颉有些疑惑的抬起头,看向这个世家公子,“宁少爷,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绝无半句假话。” 看着宁延认真的神情,再说了让宁延一直站在门外也不好,于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进来吧。” 虞白颉正襟危坐,虞兮柠走上前给虞白颉和宁延两人端来茶水,虞白颉微微颔首,“你先下去吧,我和宁公子单独聊聊。” “是。”虞兮柠看了看宁延,作揖退下,房间里就剩下了宁延和虞白颉。 虞白颉抿了一口茶水看向宁延,“说说吧,什么要紧事。” “虞大人,过几天便是孔家家主大选之日,按道理这是儒门内部之事,你我二人都非孔氏,本不该插手;但是今天您出现在了这里,那就势必会对大选的结果产生影响,而且您是青州州牧,若是结果不尽您意,只怕会对你的威望造成影响。”宁延侃侃说道。 虞白颉突然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宁公子,你的意思我听出来了,你是要我不参与这次孔家家主的选举,让我离开前城山?” “我知道孔真道先生对您有恩,您要报恩我理解,可是对您有恩的不仅仅是孔真道先生,而是整个儒门孔家。”宁延继续说道,“若是孔真道当上了孔家家主,这孔氏儒门只怕是要完了。” “你也太危言耸听了,这孔先生再怎么说也是孔家嫡系,难道他还会做出祸害孔家的事情?再说了按照儒家规矩,嫡长子继承,夫子遇刺,其子孔章熙放弃家主之位,按照顺位继承,这家主之位本该就是孔真道的。”虞白颉义正言辞的说道。 一阵微风吹过,凉意袭来,宁延看向虞白颉,“可是有人比他更适合家主之位,孔真道贪恋的不过是孔家的权势和他在大奉的地位和影响;并不是一心为了弘扬儒家思想;若是让此人做了家主,这儒门日后必然落寞,甚至失去大奉第一宗门的地位,难道这是您愿意看到的?” “哈哈哈。”听着宁延的话,虞白颉突然一笑,边摇着头边说道,“宁延,本官是没想到今日在此居然会和你辩论这些,好,那本官就跟你好好说道说道;你说有人比孔真道更适合家主之位,若是没猜错,你口中的那个人应该是孔真玄。” “正是。”宁延也没有否认,反正话已经说开了,就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虞白颉点了点头,缓缓起身,“门中弟子的言论本官也听说了一些,确实有很多弟子支持孔真玄;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嫡长子顺位继承制不可变,再说了这么多年来孔真道在儒门并未有什么大错,你说的他贪恋权势也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辨不来真假,若是以此剥夺了孔先生继承大位的权利,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孔氏儒门是个大学派,门中弟子上万人,您也知道支持孔真玄先生的弟子不在少数,不然孔真道也不会将您请来;孔真玄先生二十年不在前城山,这一回来就有这么多弟子支持,您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吗?若是他孔真道真的一心为了儒门,难道这些弟子会选择不支持他?”宁延起身反驳道。 “儒家之事,你我在此不论,我们也没有资格谈论,现在就单论家主之位的归属;如今我既然已经来到了前城山,那自然要支持孔真道先生。”虞白颉强硬的岔开话题,倒不是他不想议论,只是他知道再说下去没有意义,他也很清楚孔真道的名声确实不太好。 但他也没有办法,毕竟有这份恩情压在他身上,让他不得不这么做,甚至为孔真道辩护。 “大人,您是一方父母官,我希望您在做决定的时候想到的不仅仅是您自己,还有这前城山上的百姓弟子。”宁延无奈说道,“违背民心,逆天而行者,必遭反噬。” 这话说的虞白颉瞬间动怒,直接一掌拍在桌子上,“宁少爷,您这话就有些过分了,您是在指责本官吗?” 宁延稍稍拱手,“大人请勿生气,宁延只是就事论事,天色已晚,宁延告退,望大人三思。” 虞白颉忍住怒气,看着宁延挥了挥手,“是本官失态了,你先走吧,让本官好好静静。” 宁延说罢就拱手退去,他知道虞白颉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而从虞白颉的说话时竭力避开孔真道只说顺位继承他就知道虞白颉并不是很乐意支持孔真道的,只是碍于恩情不得不这么做,身为一方州牧,虞白颉也不愿让自己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 离开虞白颉书房后,宁延长舒一口气,虽然没有说服虞白颉,但也不至于一无所获,距离大选还有几天,他还有时间说服虞白颉,只不过得换个方式才行。 “宁延。。”刚走没多久,身后就传来虞兮柠的声音。 宁延下意识的往后看去,一眼就看到虞兮柠蹑手蹑脚的走过来,“我以为你去睡觉了,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我听到我爹摔桌子的声音了,就出来看看。”虞兮柠轻声说道,害怕让虞白颉听到,“你和我爹说什么呢,让他那么生气。” “就简单的理论一番,也没什么,而且他老人家可是州牧,不至于生我气,跟我过不去。”宁延淡然说道。 虞兮柠苦笑一声,“你还挺会说话,好了,既然没事我就放心了,你赶紧回去吧,我也要去休息了。” “好嘞,那就再见,早点休息。”宁延抿嘴一笑,月光下的少年面若夏风,充满了薄荷的味道。 此刻的虞兮柠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动心了,同样回应给他一句晚安。 。。。 宁延回到房间时,大厅还是亮着的,一进门就看到素素趴在案几上打瞌睡。 宁延不忍心打扰素素,便蹑手蹑脚的走进来,但还是不小心发出了声响,素素闻声直接起身,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开口说道,“公子,您回来了。” 说罢就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过去帮着宁延宽衣。 “你还没睡啊。”宁延看着睡眼惺忪的素素,有些明知故问的说道。 素素摇头一笑,“您没回来,我怎么敢睡呢。” “下次就不用等我了,困了就自己睡吧,我都这么大了,你就不用再这么事事巨细的照顾我了。”宁延伸了一个懒腰,慵懒的说道,此时的他也困得不行了。 素素收起宁延的衣服,看着宁延,扑哧一笑,“好,都听少爷你的。” 宁延睡下后,本来困意十足,可是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虞兮柠的身影,想起昨天在林中的遭遇,还有那撒娇一样气呼呼的样子,想起来就让人忍不住笑出来。 这是一种好奇怪的感觉啊,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难道就是因为自己不小心把人家看光了吗? 对了,她叫什么名字来着,虞兮柠。。。 第109章 进退不得 翌日清晨,宁延来到孔真玄房间,准备和孔真玄商议一下之后该怎么做。 还不等宁延开口,孔真玄就皱眉说道,“公子,老夫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呗,和我你还客气什么,想说就说呗。”宁延淡然的说道。 孔真玄看了看宁延,深呼吸一口气,“公子,在来前城之前你是不是和虞家小姐见过;昨天看你们的样子,不太像是第一次见面啊。” 宁延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就知道肯定会有人发现端倪,“其实说见过也见过,说没见过也差不多;总之就是阴差阳错的搭了几句话。” “这怎么没听您之前说过啊?” 宁延是耸了耸肩,“因为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她是州牧千金,而且昨天也才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孔真玄冲着宁延拱了拱手,“请公子恕罪,老夫刚才的话没有别的意思,请公子不要误会。” 宁延稍稍颔首,虽然孔真玄这么说,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悦,“应该的,我来找你也是为了虞大人的事,昨天我见了虞大人,从他的话中我觉得他并不是真的愿意帮孔真道。” “什么?您去见了虞大人,这也太冒险了。”孔真玄听后,有些后怕的说道。 宁延淡定的摇了摇头,“若是不冒这个险,孔家家主的位置只怕不会到你手上啊。” “不瞒公子,这个家主之位我不稀罕,若是其他人继位,老夫绝对不说什么。”孔真玄无奈的说道,“若是坐上了家主之位这辈子可就很难离开前城山了,离开殷都的时候,老夫可是说了要护您一路,老夫不想晚节不保,失信于人。” “那除了您以外,还有谁适合这个家主之位?”宁延疑惑的看向孔真玄,皱眉说道。 孔真玄的目光转向窗外,顺着孔真玄的目光看去,只见孔路颜正一个人坐在石凳上看书,聚精会神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感慨,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将如痴如醉展示的如此生动。 “章熙说过,未来孔氏儒门要想继续繁荣下去,关键就在路颜身上。”孔真玄看着孔路颜,眼神中满是希冀和盼望。 宁延长叹一声,“所以您是想拿下家主之位后,禅让给孔大哥?” “只有这样,他才能坐上这个位置。”孔真玄感慨道,“他身上虽无孔氏血脉,但却有儒家之气,有他坐阵前城,老夫放心。” “其实有更好的办法。”宁延眼珠子一转,看向孔真玄,“这个办法就可以让孔大哥直接坐上家主之位,而且让门中弟子尽数折服。” “恩?愿闻其详。” “但是在这之前,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说服虞大人。” 。。。 在宁延走之后,虞白颉一夜未眠,确实宁延说的话说到了他的痛处,一个不过十七岁的少年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多少让虞白颉对这个世家公子有些意外。 但是言归正传,宁延说的那些还是很有道理的,他虞白颉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是青州百姓的父母官,今天他若是用自己的威势让孔真道登基了,或许真的就像宁延说的那样,孔氏儒门就被毁了;到那时,他就算是后悔都没有用了。 “爹,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啊,看你精神挺差的。”刚刚在院子里走了一会,虞兮柠就走了出来,一身白裙,格外好看。 虞白颉无奈的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是不习惯吧,没事的。” “虞大人。。”两人说话间,就看到孔真道带着一大堆的礼物走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虞白颉心里就感到一丝不悦,但还是走过去笑脸相迎,“孔先生,您这是干什么?” “虞大人不远千里来我前城,老夫担心大人和小姐住不惯,特意来送些被褥。”孔真道拱手说道。 看着身后孔家弟子一个个手里大包小包的,虞兮柠看了看旁边虞白颉的神情,刚刚伸出的手又默默的缩了回来。 “孔先生,您的好意本官心领了,但是这东西本官不能收,本官也在前城山生活过几年,还是习惯这样的生活的。”虞白颉拱手说道。 听了虞白颉的话,孔真道尴尬的笑了笑,“可是虞大人,这东西老夫都带来了,您总不至于让老夫再带回去吧。” 虞白颉尴尬的看了看眼前的儒门弟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兮柠,把这些东西收下吧。” “是。”虞兮柠走过去,将这些礼物收下,看到虞白颉收下这些东西,孔真道笑得合不拢嘴。 “虞大人,三天后就是我们孔家的家主竞选仪式,到时候还得您出面震震场子啊。”孔真道看到虞白颉收下自己的东西后,也说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所谓无功不受禄,孔真道好端端的给自己送东西,肯定是有所求的。 虞白颉微微颔首,“这家主之位竞选乃是孔家内务,本官来此只旁观,并不多言。” “那是自然,虞大人到场就行,剩下的老夫自有安排。”孔真道客气的说道。 寒暄三五句后,孔真道便拱手离开,当孔真道走后,虞兮柠撅着嘴说道,“这孔先生怎么这么假啊。” “这是让我们骑虎难下啊。”虞白颉看着身后这一大堆的东西,皱眉说道。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孔真道这次是要指望虞白颉了。 虞兮柠看着身后的东西,突然觉得这些也不是那么的好了,“爹,我觉得你应该和宁延公子好好聊聊,您来前城山的目的绝不是为了这些东西吧,您背负着的是恩情不是负担。” 虞白颉看向自己的宝贝闺女,瞬间觉得自己活的还不如自己女儿明白,可是这人情岂是这么容易就还得清的。 “闺女,你说的是有道理,但是爹不能这么做;既然现在答应了孔先生,那三天后无论如何爹都得出面。”虞白颉苦笑道。 虞兮柠看着自己父亲如此模样,心里有些不忍,“爹。。” 这个时候的虞兮柠突然想到了宁延,或许只有宁延能破这个局。 。。。 此时的宁延还在沉思如何劝说虞白颉才能让虞白颉从前城退身,突然就看到虞兮柠一袭白衣走了过来,一路上吸引了不少门中弟子的目光,这可以说是前城山上出了孔盈之外他们近距离接触到的第一个女生了。 “宁延,宁延。。。”站在院门外,虞兮柠大喊着宁延的名字,也不管四周弟子的目光。 宁延一看是虞兮柠,赶紧走出去,皱眉说道,“你来干什么?你就不怕被人看到说闲话?” “我怕什么,我来找你有事。。”虞兮柠着急的说道。 宁延四下里看了看,将虞兮柠拉到一旁没有人的角落,“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今天早上孔真道孔先生去我们院子找我爹了,给了我爹许多东西,让我爹出席三天后的典礼。”虞兮柠见面就将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宁延听后,神色有些凝重,“我想虞大人肯定收下了,因为他没办法拒绝。” 虞兮柠点了点头,“是啊,那现在怎么办。” 宁延走来走去,低头沉思着,现在他们劝说虞白颉的关键是虞白颉心里的那道坎,虞白颉一直希望自己做一个完美的人,任职期间兢兢业业,在百姓口中口碑很好,为了这个口碑,所以才在孔真道请他来前城山的时候他没有拒绝;他不想让自己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 想到这里,宁延突然起身,看向虞兮柠,“有办法了,你现在回去告诉虞大人,今天晚上我来找他,等今天晚上过后,再做决定。” 看着宁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虞兮柠无奈的点了点头,关键是现在的她除了相信宁延外别无他法。 “好,我这就回去。”虞兮柠立刻转身离开,甚至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说。 宁延无奈一笑,想起孔真道的话,再看了看远处院子里的孔路颜,或许这就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 夜幕来临。 虞兮柠拉着虞白颉在大厅里等着宁延,因为昨天没有休息好,此时的虞白颉早已经困倦不堪。 “兮柠啊,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爹现在太累了。”虞白颉无奈的说着。 旁边的虞兮柠一边不停的往门外张望一边拉着虞白颉,“爹你别着急嘛,再等等,很快就来了。” 虞白颉无奈的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强行提神,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月色下,虞兮柠高兴不已,拉起虞白颉说道,“爹,来了,来了。” “恩?”虞白颉起身,往门外看去,一看是宁延,不由得皱起眉头看向虞兮柠,“你去找宁延了?” 虞兮柠抿着嘴点了点头,虞白颉又气又无奈,“你找他干什么?” “还不是为了您嘛,您放心,宁公子说了他有办法让咱们摆脱眼前困境的。”虞兮柠眨巴着大眼睛说道。 虞白颉无奈,看着已经到门口的宁延,缓缓摇头,“这那有什么办法啊。” 话音刚落,宁延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办法当然有。” 第110章 力辩虞白颉 清月高悬,群星闪耀。 虞白颉房间的客厅里烛火通明,宁延和虞白颉分作两边,比起昨天,今天的两人的见面就显得正式了不少。 宁延上来就开门见山的说道,“大人,不知道昨日小侄说的,您意下如何了?” 虞白颉轻轻一笑,看向宁延,“本官已经答应了孔先生出席三日后的典礼,你说本官会不会离开前城?” 宁延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虞白颉的话,稍稍颔首,“也是,若您要是决定离开,今晚小侄也就不会来了。” “是兮柠让你来的吧,其实你大可不用来。”虞白颉淡然说道。 “大人,您可知道三百年前震惊武林的靖州佛门案?”宁延并未直面回答虞白颉,而是说起了当年的靖州佛门案。 “当然知道,事件起因是长留寺主持陨落后,新上任的主持是一个冒牌货,卷走了长留寺内的内功经书八百余卷,后来被佛门八大佛陀联手截杀。”虞白颉缓缓说道。 这对于大家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宁延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您可知为什么那个主持会是冒牌货吗?” “为何?”虞白颉不解的看着宁延。 “因为这个主持是官府任命的,长留寺是佛门四大寺庙之一,在佛门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当时的官府也是想着通过任命主持来拉拢佛门,提高自己威望,于是便不顾佛门弟子意愿,任命了一个自己认为合适的主持;没想到让长留寺遭此横祸,以至于到现在长留寺都没有回过神来。”宁延颇为可惜的摇了摇头,然后看向虞白颉,“虞大人,现在的前城山又何尝不是当年的长留呢?” “真是可笑,佛门是佛门,儒门是儒门;两者不可同日而语。”虞白颉皱眉说道。 宁延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是啊,说到底长留寺的灾祸是因为官府识人不明,违背民意;和现在的前城山是不同;大人,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三天后孔真道当选了家主,那三百年后的前城会是什么样子?” “宁延,你不要白费口舌了,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虞白颉态度强硬的说道。 宁延点了点头,“当然,您还是要出席,只不过小侄希望您能慎重的考虑一下到底谁更适合这个家主。” “孔真道先生,孔真玄先生,你我立场不同,在你眼中孔真玄先生合适,在我眼中则必须遵循顺位继承。”虞白颉侃侃说道。 “在您眼中难道只有顺位继承吗?还是因为这个继承的人是孔真道,所以您才选择的顺位继承?若是您为了自己的报恩将儒家推入深渊,请问,您对得起当年就您的老家主吗?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夫子吗?”宁延直接起身盯着虞白颉说道。 虞白颉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宁延这么说,强忍着怒火看着宁延,“宁公子,你失态了。” 宁延长舒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一下,然后重新坐下拱手说道,“实在抱歉,只是激动;大人,您在青州受人尊重,无论做什么事,您心里都有一把尺,来衡量着利弊;小侄希望这次,您能把您的尺拿出来,好好衡量一番。” “心里的尺子是本官自己的,但是本官要做的是让青州百姓都要衡量的事,这尺子没用。”虞白颉无奈的说道。 “大人,这尺子不仅仅您有,百姓都有,儒门弟子都有。”宁延拱手说道,“你现在还有选择的机会,为何不能让这个家主之位变得更好一点呢?若是孔真道真的当上了这个家主,您心里真的会高兴吗?” 虞白颉缓缓看向宁延,“你说什么?” “现在整个儒门的命运都在您的手上了。”宁延看着虞白颉,继续说道,“小侄再多嘴一句,当年救您的不仅仅是孔真道,还有夫子,还有老家主;让您去国子监学习的不仅仅是孔真道的主意,更多的是夫子的意思。” “什么?”虞白颉直接起身,看向宁延,“是夫子的意思?” 宁延点了点头,再来找虞白颉之前,宁延找到了孔真玄,将当年的事情仔细的打听了一边,这才知道虞白颉当年去国子监是夫子孔真卿的意思。 宁延缓缓点头,“我不能否认这里面有孔真道先生的功劳,所以,我希望三日后您能有一个合适的态度来面对这个典礼,不要做一件让自己后悔的事。” 听到宁延的话,虞白颉心里有什么东西好像瞬间坍塌了一样,是负担?是感恩?是激动还是背叛,虞白颉一无所知。 宁延看着虞白颉的举动,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说完了,于是便起身冲着虞白颉拱手,“先生,您再考虑考虑,小侄告退。” 说罢宁延便转身离开,走出房门,虞兮柠就站在门口,宁延刚一开门就看到了虞兮柠。 “你都听到了?”宁延默默的颔首说道。 虞兮柠重重的点了点头,“你为什么不早说这些,我爹为了这事已经负担了太久太久了。” “我也是听到你说孔真道找虞大人的时候才觉得这里面有些问题,若是一般人根本不必如此,这送东西就显得太过刻意;而孔真道之所以这么刻意,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心虚,若他真的对虞大人有恩,那他何来如此卑躬屈膝?”宁延怅然说道。 虞兮柠轻轻点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是有些道理,不过万一不是你想的该怎么办?今天晚上你又该如何面对我爹?” “我一般不会出错。”宁延淡然一笑。 看着宁延自信的神情,虞兮柠不免有些失神,宁延低头迎上虞兮柠的目光,虞兮柠急忙睁开眼睛。 宁延伸了一个懒腰,“好了,你进去再看看虞大人吧,我先走了。” 宁延走后,虞兮柠赶紧走进书房,果然在听到宁延说的话后,虞白颉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原来还是我将这恩情看的太重了。” “爹。。”虞兮柠的声音缓缓响起。 虞白颉突然笑了笑,此时的他看起来无比轻松,“宁延走了吗?” “刚刚走。”虞兮柠走过去,担心的看着虞白颉,“爹,您没事吧。” “我没事,这小子确实不错。”虞白颉忍不住赞叹道。 虞兮柠扑哧一笑,“爹,你是在夸他吗?” “假以时日,此子将来必成大器。”虞白颉感慨道,“兮柠,这趟前城山为父没有白来。” 看着虞白颉炯炯有神的目光,虞兮柠就知道现在的虞白颉是真的没有负担了,三日后的典礼,孔真道只怕是要失算了。 。。。 回到自己院子后,宁延一屁股坐在院子中的草地上,大口的呼吸着,抬头看着头顶夜空;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那日和孔章熙说话的内容。 “宁公子,我这走后,孔家就拜托您了。”孔章熙怅然说道。 “先生,您这一走,是把我给送出去了。”宁延感慨道。 孔章熙笑了笑,拿出手里的书信,递给宁延,“这是我爹回来前给我的信,上面提到了宁家。” 宁延好奇的拿过书信,这一看果然看到了宁家人,自己的二哥宁枫。 “二哥?”宁延看着孔章熙,“我二哥是夫子的学生,这也没什么不妥吧。” “别着急,继续往下读。” 宁延顺着书信继续往下看,看着看着神情就有些不对劲,“宁家,关家,这不可能。。” “宁公子,不管你相不相信就是如此,其实我本来是想带着这封信去殷都,让二公子看的,可是现在你出现了,而且从和四叔的对话来看,您更适合看这封信。”孔章熙缓缓说道。 宁延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上面的字却让他难以置信,“孔先生是丞相的人。。。” “等到机会合适,四叔会亲自给您说的。”孔章熙叹息道。 宁延双拳紧握,不由得想起那天第一次见到孔章熙和聂红衣的时候,两人手中的玉佩,“我一直以为是二哥,没想到最后的那个人是丞相。” 。。。 想到这里,宁延不免长叹一口气,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离开殷都是不是错误的。 苏敏留在了吕都,老宋头死在了成阳,现在就连自己身边仅剩下的聂红衣和孔真玄都是丞相的人,难道自己身边除了素素就真的没有人能信任吗? “宁公子。”一阵轻呼响起,宁延猛地起身,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眼看去,发现居然是孔路颜在喊他;而此刻的孔路颜则坐在屋顶上,凝视苍穹。 “孔大哥?”宁延一个飞跃直接来到屋顶,靠着孔路颜坐下来,“你还没睡啊。” “看你一个人躺在那里,是有心事啊?”孔路颜一脸真诚的说道。 宁延看着孔路颜,“我该不该相信你?” 孔路颜愣了愣,随即一笑,“我觉得可以。” 这回答惹得宁延扑哧一笑,“你还真是敢说。” 孔路颜也跟着哈哈一笑,“心中有明镜,万物清白皆可知;宁公子,人的心不会骗人,我的心也不会骗我,你的心也一样。” 第111章 大会开始 夏夜的风,清凉沁人,宁延和孔路颜靠在屋脊上,看着满天星辰,此刻的宁延只觉耳边静谧,眼前空无;有种置身自然的舒畅。 “孔大哥,你说你每天都抱着书看,不累吗?不觉得疲惫吗?”宁延看着星空,头枕在手臂上,缓缓说道。 孔路颜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觉得,反倒是觉得这书有些不够看;儒学文化深厚,韵味悠长,书卷常伴身边,惬意十足。” “怪胎,你这么拼命的看书是为了什么啊?”宁延笑着转头看向身边这个怪胎。 孔路颜长舒一口气,是放松的那种,“为了什么?我还真没想过,这确实是个问题,得好好想想;章熙先生走之前告诉我让我好好研读经书典籍,说儒家的希望就在我身上;或许这也算是一个理由。” “你就没想过自己?不想成为儒家圣人?”宁延好奇的看着孔路颜说道。 “随缘吧,若是这读书都能读到圣人,那这书也不算白读。”孔路颜笑着说道。 宁延有些无语的看着眼前的孔路颜,不过心里觉得这样未尝不是好事,心无所想,心无所念,事成之至,尽力为之。 两人静静的看着满天星光,听着夏夜虫鸣,一夜无话。 。。。 三日后,孔家家主大选的典礼如期开幕。 举办大典的地址就在前城山孔氏大广场上,这次大选对于孔氏的影响是非凡的,门中的长老都已经来到了广场维持秩序,同时震慑现场,防止有些弟子做出过激行为。 与此同时,宁延也起了大早来到广场上,看着眼前人山人海的现场,不由得暗叹,这孔氏门下的弟子是真的多啊,这熙熙攘攘的,最少万人啊。 “嗡。。”随着一阵沉重的钟声响起,吉时已到,现场的嘈杂的气氛逐渐安静下来。 “嗡。。”钟声接着响起,回荡在山间,久久未散。 在门中弟子的目光下,孔真道,空真识和孔真玄缓缓走到广场中央;孔真道喜笑颜开不停的冲着门下弟子招着手;反观孔真玄就淡定无比,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 “诸位弟子,家兄孔真卿意外仙逝,实乃门中不幸,公子孔氏章熙承受皇恩,无奈离开山门,将家主之位交予门中定夺;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今日在此我们隆重举行家主大选典礼,采取公平竞争方式,家主的宝座就在我身后的祠堂内,能者居之。”孔真道大声说道。 听完孔真道的话,在场的弟子直接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人群后面的宁延看了看旁边的孔路颜,“孔大哥,有没有想过上去试试?” “啊?我可不行。”孔真道笑着摇了摇头。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再说了,章熙先生和孔先生都把儒家的希望放在你身上了,你不上去对得起他们吗?”宁延在旁边继续说道。 孔路颜依旧摇头,“做一个普通弟子一样可以完成先生的心愿,不一定非要那把椅子。” “我倒是觉得今天孔真道这个老头子有句话说的很对。”宁延喃喃说道,旁边的孔路颜不解的看着宁延,宁延接着说道,“能者居之。。” 两人说话间,孔真道再度开口,“今日莅临大会的除了我们三兄弟外和门中长老外,还有一位十分重要的客人,这位客人身份尊贵,是我们青州百姓人人称颂的青天大老爷,诸位弟子,让我们热烈欢迎州牧大人。” 掌声再度响起,虞白颉缓缓走出来,门中弟子掌声如雷,虞白颉表现的很是自然,淡定的走到孔真道身边,客气的礼节过后,转身冲着在场的弟子说道,“今天是孔氏儒门的大日子,能来次见证孔家新家主的诞生,本官很是荣幸,在此感谢孔先生的邀请;其次,这次大选本官只观不语,绝不干涉孔家内务,同时在此诚挚祝愿今天的大典顺利召开。” 现场再度传来雷鸣般掌声,但是这话传到孔真识耳朵中,让孔真识的脸色不由得变了变,随即看向孔真道,孔真道强装镇定的点了点头,然后冲着虞白颉说道,“大人,请上座观礼。” 场中弟子都知道虞白颉是孔真道请来的,只要虞白颉落座了,那就无形中给大家传递了我是支持孔真道的信息。 虞白颉并未动身,而是看了看场下的弟子,含笑说道,“上座就不必了,那个位置是未来的孔氏家主的,本官落座多少有些不合适,本官坐旁边就可以。” 说完,虞白颉就往旁边的次座上坐去,孔真道急忙阻拦,“大人,您是州牧,怎可落于次座,还请上座。” 虞白颉看着孔真道着急的神情,再看了看下面的弟子,努力的笑了笑,“先生,今日来只是观礼。” 说完后,孔真道的心里猛地一震,看向虞白颉的神情都不自然了起来,这虞白颉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虞白颉径直坐在次座,看的下面儒家弟子都有些愣。 看到虞白颉淡然落座,孔真道无奈,只能转身继续说道,“吉时已到,成礼。” 儒家是讲究礼仪谦卑的,像家主大选这种节日,典礼仪式是必不可少的。 第一步,成天,诚奉苍天,五禽为始,庇佑儒门流芳传世,宗门永盛。 第二步,敬地,虔奉大地,六畜为和,庇佑前城万古长青,立世申绝。 第三步,祭祖,心奉恩祖,三香蜡火,庇佑孔家枝繁叶茂,人丁兴旺。 在儒家弟子进行着自己的典礼时,虞兮柠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摸摸的来到了宁延身旁,此时的亭子内只有宁延一人,在典礼开始时,孔路颜就去参加大典了,“宁延。” “我去。”宁延猛地一个机灵,被狠狠的吓了一跳,看到是虞兮柠后,无语的转身说道,“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啊,吓死我了。” 虞兮柠吐了吐舌头,往宁延身旁一靠,看着眼前的典礼,不由得开口道,“这里视野不错嘛,看的这么清楚,怪不得你那么入迷。” “这可是人家儒家的大典,不得好好欣赏一下,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宁延自顾自的看着,要是说之前对儒家的印象就是一群刻板的书呆子话,那么今天的宁延就对儒家彻底改观。 此时的儒家显示出来的是一种谦逊儒雅,是一种仁礼,重礼重节,就跟他们所宣扬的忠君思想一样,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谦和忠诚;仁义礼智信,儒家文化的精髓尽显在此。 看着宁延认真的样子,虞兮柠抿嘴一笑,也跟着宁延的目光看向下方的典礼。 晴空初日,长亭花明,心动就在一刹。 典礼持续了一个时辰,等到典礼结束便是此次大会的正题,竞选家主之位。 “礼成。”孔真道大喝道,然后深呼吸一口气,“接下来家主大选,候选人,孔真道,孔真识,孔真玄。” 宁延眉头一皱,“开始了。” 随着孔真道话音的结束,门中弟子再次激动起来,议论声不断,虽说是三个人,但是大家都知道其实就是两人,孔真道和孔真玄。 孔真玄站在广场山,目光扫向下面弟子一眼就看到了孔路颜,随后大喊一声,“安静。” “孔真玄你要干什么?”旁边的孔真道不满的说道。 孔真玄冲着门中弟子拱手,转身冲着虞白颉拱了拱手,“老夫放弃此次家主之位的争夺。” “啊?”孔真玄的话让全场的弟子都有些懵,都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目光看向孔真玄,整个广场死一般的寂静。 “但是我要举荐一人,此人比老夫更适合做这个家主。”孔真玄大喊着,只见他缓缓走下广场,径直走到孔路颜身前,孔路颜有些懵的看向孔真玄,“先生。。” “老夫举荐孔路颜参与此次大会。”孔真玄的声音就像惊雷一样在广场上响起,一直端坐的虞白颉缓缓起身,不可思议的看着孔真玄。 孔真道气呼呼的看着孔真玄,指着孔真玄大喝,“孔真玄,你在干什么,孔家家主必须孔家嫡系血脉,孔路颜并无孔氏血脉,这个家主轮到谁都轮不到他。” 这话确实在理,门中弟子再度议论开来,孔真玄不管孔真道的指责,拉着孔路颜来到广场上,“二哥,老夫记得你刚刚说过,家主之位能者居之,既然路颜有能力为何不能参与?还有,路颜也是孔姓,他也是儒家弟子,他为何不能参与?” “就因为他体内流的不是孔家的血。”孔真道大河道。 孔真玄冷笑一声,“是,路颜体内流的不是孔家的血,但他流的却是儒家的血。” 孔真玄这话的力度堪称泰山压顶,压的孔真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是啊,他们孔家再大说到底也是儒家学派,尽管几百年来以孔氏儒门自称,但是归根究底他们仍是儒家,而孔路颜的儒学造诣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第112章 颂经登神魄,儒家圣人 儒家被皇室封为正统源于《修身》一文,《修身》有言: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不仅仅是臣子为臣之道;更是掌权者执掌家国之道;历代君王将此封为经典。 孔真玄看向孔真道,重重的拱了拱手,“二哥,儒家当兴。” “四弟请勿着急,如今虞大人在此,我们就请虞大人定夺孔路颜该不该出来竞争这个家主之位。”孔真道转身看向虞白颉。 虞白颉是没有想到这个难题扔到自己这里了,看着孔真道,缓缓起身,“按道理这是你们孔家内事,本官不得插手;但既然孔先生非要让本官开口,那本官就说一说,依本官看来,既然孔先生说了这个家主之位能者居之,那就说明坐上这个家主之位的必须是有能力之人,既然有足够的能力,又何惧再多一个竞争者呢?孔先生,您觉得呢?” “啊!”孔真道愣了愣,他看着虞白颉,似乎不太相信这是虞白颉说出的话,“是。。当然,虞大人所言甚是,是老夫考虑不周了。” 宁延噗哧一笑,旁边的虞兮柠不解的看向宁延,“你笑什么?” “孔真道吃了一个哑巴亏,能不惹人发笑吗?”宁延双手环在胸前,看向广场中央的孔路颜,“接下来就要看这位孔家天才的了,希望他别让孔先生失望,真的能撑得起孔家大旗。” 孔真玄冲着虞白颉拱了拱手,转身看向孔路颜,轻轻一笑,“路颜,老夫别无选择。” 孔路颜懵懵的看向孔真玄,“先生,我。。我真的要对真道先生动手吗?” “这次你是为了儒家,为了章熙先生,为了孔家。”孔真玄语重心长的说道,说罢再度冲着孔路颜拱手。 孔路颜红着眼睛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孔真道,看着孔真道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孔路颜还是重重的鞠了一躬,“先生,承让。” “小东西,让老夫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孔章熙和孔真玄这么看重你。”孔真道大吼道,整个广场瞬间四周瞬间升起一层屏障,屏障内真气四溢,狂暴的真气不断的孔真道身边肆虐。 而此时的前城山顶电闪雷鸣,风云忽至,宁延看了看这天地异象,眉头紧皱,“半步神魄。” 蓝色真气围绕在孔真道四周,孔真道悬空而起,双手之上满是元气,这便是儒家心法。 只见孔路颜依旧躬身,任凭四周真气四溢,自己就是不为所动,这个时候虞白颉也来了兴趣,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孔路颜,一个小孩子就究竟有什么本事争夺这个家主之位。 “喝。。”孔真道大喝一声,一掌轰出,手里的蓝色真气化作元气匹练直冲孔路颜而去,然而此时的孔路颜依旧不为所动,就当大家以为孔真道的蓝色真气要将孔路颜瞬间击溃的时候,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那蓝色真气突然停在了孔路颜身前,孔路颜身前就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一样,将这些真气阻隔开来。 “能挡住半步神魄高手的一击,实力最少半步神魄。。”宁延自言自语道,这个孔路颜还真是不同凡响,平日里就读读书,还真让他读到了半步神魄。 孔真道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全力一击会被孔路颜如此轻松的拦下,甚至此时的孔路颜还没有抬头起身。 “嘭。”一击不中,孔真道再度挥手一击,这次力道比之前更大,头顶的天空似乎都感受到了孔真道的力量,不停的发出嗡鸣声。 “嘭。”孔路颜起身了,整个人淡定自若,双手负在身后,直挺挺的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孔真道的真气冲在自己身前。 “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喧兮。”孔真道嘴里念着儒家典籍《大学》里的文章,一步迈出。 这一步,惊云半步起霓裳,前城山动三千里,层云之上芳华涌,如是神迹圣人来。 孔真道脸色难看无比,自己的全力一击就这么弱吗? 孔路颜淡定无比,缓缓闭上眼睛,“大畏民志,此谓知本;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 这一步,金光乍现,长发无风自动,孔路颜一步踏出,赫然登天,脚下出现无数金色字符,古篆古香。 白衫飘带锦华录,天下谁人不识君。 这一步,已然神魄。 金光倾泻而下,孔真道的天地异象瞬间被金光淹没,此刻的前城山宛如仙境一般,金光宛如水银泻地。 此时不仅仅是前城山上的儒家弟子,就连山下的百姓都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前城山顶的金光。 顺安城。 城门处,韩瞻勒马停下,看向远处的前城山,不由得感慨道,“金光圣临,儒家又有圣人了。” 旁边的柳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下江湖又得热闹不少了。” 孔真玄看着金光降临,激动的久久难以平静,“圣人,是圣人,儒家又出圣人了。” 此时的孔真道已经彻底放弃了,收回元气有气无力的站在原地,抬头沐浴着金光,呢喃道,“儒家圣人。。” 此时在场的所有儒家弟子齐刷刷的单膝跪地,冲着眼前的金光拱手,虽一字未言,但却胜过千言万语。 “神魄境,还真被他读出了一个儒家圣人。”宁延苦笑着摇了摇头,今天的他也算见证了一个神魄高手的诞生。 虞兮柠也深感惊讶,“如此年纪便登顶武学巅峰,真厉害。” “是厉害。”宁延感叹道。 孔路颜颂经登神魄,象征着儒家圣人的金光足足维持了两个时辰后才缓缓消散。 “噔。”孔路颜从天而降,再度落在广场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变,还是那个孔路颜;但好像什么都变了。 广场上的真气护罩缓缓退下,孔路颜来到孔真道身边,冲着孔真道拱手,“先生,承让了。” 孔真道自嘲般的笑了笑,“孔路颜,你的出现救了儒家,但却毁了我们孔家。” 孔真识走到孔路颜身边,五味陈杂的看着这个他们曾经都不肯正视一眼的野小子,感慨道,“真是大才。” “我等拜见家主。”孔真识的声音刚落下,在场的上万弟子便齐声喊了出来,气势十足。 第一次经历这一幕的孔路颜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旁边孔真玄走过来,轻轻拉起孔路颜的手臂,微微一笑,“儒家弟子,平身。” “谢家主。” 孔路颜看着孔真玄噗哧一笑,笑的跟个孩子一样,“先生,我做到了。” 孔真玄红着眼,不停的点着头,“是,老夫看到了。” 虞白颉长叹一声,自己这次来前城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孔真道没有坐上家主之位,但却出现了孔路颜这个绝世天才,只怕今日之后,儒家圣人孔路颜这几个字要在大奉境内好好传上几天了。 孔真道和孔真识走到孔真玄身边,神色尴尬无比。 “二哥,三哥。”孔真玄喊住两人,“路颜虽说因为圣人之姿坐上了家主,但是门中之事还要仰仗你们。” “不是有你吗?还有我们干什么?”孔真道摇头苦笑道,此刻的他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一点精神都没有。 孔真玄突然一笑,“我好像从未说过我要留在前城吧。” “先生,你要走?”孔路颜拉着孔真玄的手,一脸不情愿的说道。 孔真道和孔真识同时回过头看向孔真玄,“是因为宁少爷?” 孔真玄点了点头,“答应了别人,不想失信于人。” “何时回来?”孔路颜直接追问道。 看着孔路颜着急不舍的神情,孔真玄心里有些酸,他也不想走啊,他也想在家里安度晚年,孔真道眼眶一红,“会回来的,路颜,当老夫再度踏上前城山的时候,希望看到一个强大的儒家,恩?” “一定,路颜答应您,一定会的。”孔路颜重重的点了点头,眼泪从眼角滑过。 宁延长舒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那你是不是也要离开这里了?”虞兮柠看着宁延,轻声说道,声音小的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出来。 “是啊,总不能一直赖在人家儒家的地盘上吧。”宁延淡然的说道。 虞兮柠下意识的捂了捂嘴巴,宁延见状,噗哧一笑,“这么害羞干什么?” 虞兮柠撅了撅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像个流氓啊,我怎么说也是个千金小姐,害羞不很正常。” “谁家小姐在深山老林里洗澡了。。”宁延无语的说道。 “你还说。”虞兮柠直接掐住宁延胳膊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疼,你就不能轻点啊。” “让你再说。” 第113章 新的开始 前城山,虞白颉小院。 随着孔家家主大选的尘埃落定,虞白颉也即将起身返回临稻城。 这次来前城山也不算是无功而返,最起码让虞白颉了结了当年的心事,还有就是见证了儒家圣人的诞生。 朝阳日出,虞兮柠收拾好物品,站在院门前,痴痴的看着前方。 这宁延都不说来看看自己走了没有,走的话,都不过来送一下,真是一点都没意思;不过人家和自己非亲非故的,又为什么要来呢?纠结在此的虞兮柠闷闷不乐的叹了一口气。 虞白颉走过来,看着自己宝贝闺女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因为昨天晚上的事?” 虞兮柠摇了摇头,“也不算是吧,就是感觉有些空落落的。” “是因为宁延?”虞白颉也是过来人,从这些天虞兮柠来前城的举动就能看出自己的女儿长大了,不过宁延这个人他的印象还不错,遇事不慌,处事不乱,关键是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心性,实乃难得。 被虞白颉看穿了心事的虞兮柠脸猛地红了起来,转过身不敢直视虞白颉,“爹,您说笑了,我没有。” “没有什么的,他宁延虽说是礼国公家五公子,但你也是我虞白颉的闺女,并不比他差。”虞白颉宽慰道。 虞兮柠听着这些那脸更烫了,着急的直跺脚,“爹,这都哪跟哪啊,您就别说笑了。” 正当父女两人开玩笑打趣的时候,宁延突然走了过来,出现在虞白颉和虞兮柠身前。 “虞大人,兮柠姑娘,你们还没走啊。”宁延含笑拱手说道。 看到宁延后,虞兮柠心中一喜,脸上也有了笑容,“宁延,你来了。” 虞白颉微微颔首,“马上动身,宁少爷,这突然造访的可还有事?” 宁延尴尬的笑了笑,摸了摸后脑勺,“那个,我来是给您道歉的,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那天晚上小侄的言辞有些过于激烈,还望大人不要怪罪。” “哈哈哈。”听着宁延的话,虞白颉不由得哈哈大笑,“心还挺细的,不过本官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这点心胸还是有的。” “大人说的是,是小侄冒昧了。”宁延继续尬笑着。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听兮柠说,你也要离开前城山了?”虞白颉随意的说道。 宁延稍稍点头,“不瞒大人,小侄接下来准备南下,前往扬州,这次出来就是要走遍大奉的山山水水,看遍大奉的风土人情。” “扬州?”虞白颉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宁延,严肃的说道,“本官建议你这几个月还是不去扬州的好。” “啊?为何?”宁延不解的问道。 “扬州这几天不太安宁,扬州牧和东海王不知为何突然闹了矛盾,而且热的东海王甚至要调动苏州的军队进入扬州,停手朝廷已经插手调查了,在这个非常世界,你还是不要去扬州丶好。”虞白颉凝眉说道。 说真的,扬州出事的消息他也是最近才知道,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的赶回去,扬州和青州接壤,万一扬州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个遭殃就是他们青州。 “扬州出事了?”宁延讪讪的说道,“这扬州是东海王的封地,这扬州牧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和王爷作对?”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虞白颉缓缓说道,“这扬州牧是朝廷任命的,自上任起就十分反对这种藩王割据的政治局面,曾不止一次提出取消王爷封地的想法,为此没少被朝中文武打压;而最反对他的便是东海王,所以两人的关系一直都很尴尬。” 宁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这扬州现在是不能去了,这要是去了只怕是要祸及池鱼啊。” “若是信得过本官的话,你可以去趟象州。”虞白颉轻声说道。 “象州。”宁延喃喃自语道,这象州是中原大州,若是扬州不能去的话,象州也是不错的选择。 “象州牧顾谌和本官是多年好友,你若是去象州,可直接去找他。”虞白颉说着看了看前面的虞兮柠,“不过象州牧向来谨小慎微,你若是只身前去他只怕很难相信,所以,若是可以的话,本官想让兮柠陪你去,正好也去看看她顾叔叔。” “啊?”宁延眼睛瞪得老大,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虞白颉,“虞大人,您没跟我开玩笑吧,让大小姐跟着我?这您能放心?” “我怎么不放心,兮柠本来就不甘于一直窝在青州想要去大奉各地看看,既然现在碰到了你有这么一个机会,那为什么不呢?”虞白颉侃侃笑道。 “先生,这可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非亲非故的,您这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啊。”宁延看着虞兮柠讪讪的说道。 “你觉得本官是临时决定的吗?其实不然,现在的大奉看起来一片祥和,暗地里已经开始出问题,靖北王割据北境三地,东海王同样占有东部两州,平西王的莫名暴毙与殷都,南方三州又是尚未完全教化的状态,这种情况下,大奉经不起大风大浪;而一旦大奉出现变故,真正能扛起大旗的也就我们这几州,让你带着兮柠去象州,除了为你,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大奉的未来,未雨绸缪,居安思危也。”虞白颉沉眉说道,此刻的虞白颉才真正的成为了青州牧,一个占据一州之地却能北拒北境,南和东海的枭雄。 宁延若有所思的点着头,“象州,青州,中州,连成一片,分割南北,就像是大奉的脊梁一般,这个脊梁不倒,大奉就不会倒。” 虞白颉对宁延的回答颇为满意,自顾自的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小侄有些好奇,若是小侄今日不来,您还会让兮柠姑娘去象州吗?”宁延好奇的看着虞白颉。 虞白颉轻轻一笑,“但是你还是来了。” 两人相顾无言,似乎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兮柠,昨天晚上你给爹说的,爹答应你了。”虞白颉喊着虞兮柠,朗声说道。 虞兮柠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虞白颉,“爹,真的吗?你答应了。” “但并不是因为你才答应的。陪着宁少爷去象州找你顾伯伯,该说什么你心里清楚。”虞白颉看着虞兮柠,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放心吧爹,我都懂的。”虞兮柠吐了吐舌头说道。 虞兮柠走到宁延身前,瞪着眼睛看着宁延,“宁延,你来。。是你让我爹同意让我跟着你的?” “啊?”宁延看着虞兮柠有些懵,“这可不是我说的,不过你不是正合你意吗?” “哼。”虞兮柠气呼呼的往宁延胸上锤了一拳,说是一拳其实就跟挠痒痒差不多,这样子有些像生气的小猫。 虞白颉看着两人打趣的动作,不由得暗自笑了笑,“宁延,兮柠可是等你好长时间了。” 宁延摸了摸脑袋,“大人,您又拿我开玩笑了。” “这次可没有开玩笑,宁延,女儿我可就交给你了,我现在交给你是什么样子,等你再见我的时候,要完好无损的交给我,不然我不会放过你。”虞白颉看着宁延,严肃的说道。 宁延重重的拱了拱手,“承人之托,必当竭尽全力。” 虞兮柠看着自己的老父亲,突然决定,这个父亲还是那个父亲,对自己很好的父亲。 。。。 送别虞白颉的时候,前城山大半弟子都来送别,虽说孔真道没有坐上自己心心念念的家主之位,但是毕竟人家虞白颉是他孔真道请来的,儒家最讲究礼仪,这人家要走,该送还是要送的。 前城山山门,虞白颉拱手和前来送别的孔真道,空真识和孔真玄一一告别,还有新一代的儒家圣人孔路颜。 虞白颉来到孔路颜面前,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来之前是真的没想到这次的赢家居然是孔路颜,这个他从没有没有听说过的年轻人。 “恭喜你年轻人,如果猜得不错,你应该是儒家七百年了,最年轻的儒家圣人了吧。”虞白颉看着孔路颜,感慨的说道。 孔路颜冲着虞白颉含笑拱手,此时的他没有一点儒家圣人的架子,还是一副邻家小弟弟的感觉,不能说是超凡脱俗,只能说是有些返璞归真的感觉。 孔路颜含笑拱手,“大人客气了,这儒家圣人不圣人并不那么重要,就像先生们说的,要对得起圣人这个两个名字,不然就算是寻常之人,也能做这个家主之位。” “哈哈哈,有意思。”虞白颉看着孔路颜会心一笑,“诸位先生请留步吧,我们就此别过。” 看着虞白颉的马车缓缓驶离前城山,一旁的宁延看了看旁边眼角氤氲的虞兮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虞兮柠咬着嘴唇,倔强的看着宁延,“我就不,哼。” 但是说这话的时候,虞兮柠已经带着一丝哭腔了,宁延抬头一笑,“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在下宁延。” 第114章 救赎 虞白颉离开前城山的第二天,宁延他们就上路了,孔路颜是真的不舍得孔真玄离开。 素素和虞兮柠见面的第一眼就充满了尴尬,素素看着眼前一袭紫衫,楚楚动人的虞兮柠,眼神中满是羡慕,虞兮柠是青州牧的女儿,而她是义国公之女,同样是世家小姐,为什么素素就是如此的动人可爱,锦衣华服;而自己却是一个丫鬟。 想到这里,素素便挤出一丝笑意,作揖行礼,“虞小姐好。” 来到前成山这么久她都不知道宁延身边还有一个婢女,并且不止一个,还有一个蒙着面的红衣姑娘,“宁延,你身边的漂亮姐姐还不少呢。” 素素感激解释,“虞小姐别误会,女婢只是宁少爷的婢女。” “素素,以后虞姑娘就跟我们一起上路了,这一路上虞小姐就拜托你照顾了。”宁延开口说道。 素素作揖行礼,“这是自然,请少爷放心。” 也不知道两人日后会如何,最起码现在看起来还是一派祥和的。 “嗖嗖。。”一阵口哨声响起,虞兮柠吹动口哨,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一匹白马突然跑来。 在看到白马的第一眼,宁延就忍不住感慨,“好马啊。” 马蹄生风,鬃毛如洌,能日行千里而不息;矫健雄壮,疾驰如星,能夜视鬼道而不失。 这便是夜玉晚流光。 只见夜玉晚流光背上还有一把银弓,站在虞兮柠身边,享受着虞兮柠的抚摸。 “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么一匹好马?这马是夜玉晚流光吧!这周州牧大人就是财大气粗啊,这价值不菲吧!”宁延看着夜玉晚流光,忍不住叹息道。 身为男人,谁不想有一匹好马。 虞兮柠十分得意的点了点头,“还有点眼里,确实是夜玉晚流光;但这马并非我爹买给位哦的,而是因为一场意外。” “啧啧,真是羡慕。”宁延咂舌道,“这种意外我也想遇到啊。” “切。”虞兮柠很是得意的靠在小白身上,眼神中满是珍惜怜爱,这可是陪伴了她十年的朋友,如果可以的话,她其实也不愿意发生那场意外。 。。。 前城山,后山。 头顶乌云阵阵,孔真玄一个人来到后山,翻越成片的海棠树后,一块满是墓碑的墓地出现在他面前,大大小小的石碑屹立在此,在这些石碑之下,随便一人都是儒家不可多得的大才。 这里便是孔家的祖坟,这里躺着的是七百年来孔家的列祖列宗,而在墓群深处,一座新坟格外引人注意,“孔氏五十三代家主孔真卿之墓。” 孔真玄一批过坐在孔真卿的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的字,眼泪人忍不住掉下来。 “大哥,我来看你了。。。” 。。。 殷都,国子监。 孔章熙看着手中从前城山送来的信,激动的眼泪直流,靠在身后的山坡上,静静的看着东方的天空,似乎他的眼前也出现了那一抹金光。 “路颜,孔家靠你了。”孔章熙欣慰的笑了笑,明明是在笑,但是眼泪却掉了下来。 而他一直悬着的心这下总算是能放下来了。 “夫子,于公明求见。”就在孔章熙感慨的时候,于公明的声音响起,这个他来的第一天就注意到的大天才。 孔章熙微微颔首,“公明,何事?” 于公明慢慢走过去,左手拿着书籍,右手拿着黄瓜,一批过坐到孔章熙身旁,“夫子,学生有一事不解,还望先生解惑。” “但说无妨。”对于于公明的这般行径,孔章熙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于公明咬下一大口黄瓜,缓缓说道,“这是学生的《荡寇策》,您为何不让学生将此书献给陛下?是不是您觉得此书有学生考虑不周的地方,若是有,还请您更正。” 看着于公明气呼呼的啃着黄瓜,孔章熙不由得笑了出来,“公明,你的天赋我看在眼中,这本《荡寇策》平心而论是一本绝佳的治国之书,无论是从对外军事还是对内的变革,都是绝佳,直切病害;若是说现在的大奉是一个带有顽疾的病人的话,你这本《荡寇策》就是绝佳的解药。” “那为何您不让学生进献?”于公明不解的看着孔章熙。 孔章熙起身,深呼吸一口气,“这书是好,可是他的出现不是时候,现在若是你将此书进献给陛下,陛下不仅不会认真考虑,还会将其当作是妖言惑众的诡辩之书,搞不好就连你自己都小命不保。” “为何,学生不解?”于公明一脸疑惑的看着孔章熙。 “现在的大奉一派祥和,各地安居乐业,除了川蜀之地外,其余各州都是政治清明,百姓安居的画面;而你这本《荡寇策》所论述的重点是对四方蛮夷的军事和政治手段;所说所言不假,但是若现在献给陛下,你觉得陛下前一刻还在听着国内安宁一派祥和;下一刻就听到四方战乱将起的消息时会高兴吗?”孔章熙无奈的说道。 “可是现在的大奉确实正在面临这些危机,若是不小心提防,后果不堪设想。”于公明起身争论道。 “我知道,这书早晚会到陛下的案几上,不过不是现在。”孔章熙看着于公明,有些感慨的叹了一口气,“公明,你有大才;若是碰到明主,则会是一代名臣,就算官至丞相也不为过;但若是碰到一个昏庸之主,那你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啊。” “夫子您说的,之前孔先生也跟我说过。”于公明听到这话后,心里不由得想起了孔真卿,当年的孔真卿未尝不是这么说他的。 孔章熙看着于公明,缓缓一笑,“我们为人臣,当尽臣子本分;这并无错,可是任何事都得讲究方法,若是方法不当,反而会适得其反;不仅仅是做事,为人更是如此。。” 孔章熙和于公明靠在山坡上大谈特谈,或许这场谈论更准确的说法是孔章熙对于公明的指导。 于公明太过耿直,这种性格遭人喜欢,但也让人讨厌;他孔章熙知道此人有出将入相的天资,他不忍看着这么一个天才因为自己性格而失去他本该展示自己的平台。 然而或许孔章熙怎么也没有想到,现在的他正在给于公明织一张大网。 。。。 大奉永和三年八月十七日,青州,前城山。 这天天空乌云密布,吹过的风都是凉的;这天宁延辞别前城,前往象州。 回头看着那块写着“儒家正统”四个字的牌匾,孔真玄五味陈杂,宁延和虞兮柠并肩而走。 “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背着这弓?”回头看着虞兮柠一直背着银月弓,宁延无奈的说道。 虞兮柠下意识的握了握腰间的银月弓,重重的点了点头,“当然了,咱们这一路时间长着呢,谁知道你个臭流氓会对我做出什么事。” 宁延听后,顿时就无语了,“这都过去多久了,还想呢;再说了,你觉得本少爷会是那种随便占别人便宜的人?” 虞兮柠想了想,重重的点了点头,“我觉得你是。” “。。。”宁延顿时一阵无语,正在赶车的聂红衣看着拌嘴的两人,忍不住笑了笑。 旁边孔真玄也笑道,“是不是发现虞姑娘来了后,公子的话都多了起来。” “在前城山,公子也在无形中完成了对自己的救赎。。”聂红衣感慨道。 “是啊,公子放过过去的自己了。” 两人相视一笑,脑海里不觉出现那天晚上的事情。 。。。 还是宁延和孔路颜靠在屋顶的那天晚上。 两人静静的靠在屋顶,看着眼前明月。 宁延率先先开口,“孔大哥,你有失去过对自己很好的亲人吗?” 孔路颜喃喃想了想,最后说道,“孔先生算不?” “不算,你们这不是见面了,当然不能算。”宁延苦笑的摇了摇头。 然后孔路颜自己再仔细想了想,“那就应该没有了。” “那你就体会不到这种感觉。。”宁延看着头顶的月亮,眼前缓缓浮现出宋璟的身影,那个爱喝酒的邋遢老头,那个叫自己五小子的老头;现在再也见不到了,再也听不到有人喊自己五小子了。 “逝者如斯夫,不可溯也。”孔路颜叹息道,“正是因为他们走了,所以我们才会更加珍惜当下的人,当下的事甚至当下的风景;因为说不定那天我们也会是他们。” “恩?你这是在安慰我?”宁延更加无语了,转身看向孔路颜。 此时的孔路颜抬头眼睛都不眨的看着月亮,“也不算吧,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安慰。” “你知道什么,问你什么你都是不知道,然后说一大堆,让我自己乱猜。”宁延无语的说道。 “其实在你问我的时候,你自己就有了答案。”孔路颜笑着说道,“日落西山,故人西辞;终不可相逆而行;旭日东升,伊人在旁,为何不迎光而行?” “迎光而行。。”宁延呢喃着,缓缓闭上眼睛,一道细腻的泪珠缓缓划过宁延的脸庞。 第115章 雨中遇刺 离开前城山没多久,天空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阴雨柔绵。 再度来到顺安城,雨中的顺安有种涤尽铅华的厚重感,城门口上的“顺安”绵软悠长,看的人心中格外舒服。 然而此时的宁延还不知道,身后不远处一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们。 “大人,看清了,是宁延一行。”一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男子冲着眼前一身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拱手说道。 男子缓缓抬头,斗笠帽檐下不停的滴着水,水帘后男子的目光就好似毒蛇一般阴狠,“终于下山了,通知兄弟们,进城。” “是。”男子点了点头,为首的男子缓缓转身往后看去,只见后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斗笠。 。。。 顺安城,客栈。 宁延靠在窗边,看着手里的大奉地图册,要去象州了,不知道那里又会有什么惊喜等着自己呢。 “噔噔噔。”敲门声响起,宁延回过神将图册收好,“进来吧。” 房门被缓缓推开,只见一身白衫的虞兮柠静静的靠在门边,“一进客栈就把自己关起来,这可不像是你啊。” 宁延轻轻一笑,“也没有吧,外面下着雨,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听着雨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这样是不行的,走吧,陪我出去逛逛,这还是我第一次来顺安城,得好好玩玩。”虞兮柠冲着宁延喊道。 宁延有些意外的指了指自己,“我?” “恩?不然呢?”虞兮柠点了点头,抿嘴轻笑,俏皮又可爱。 宁延自己也被逗笑了,“也好,出去走走。” 两人撑伞离开客栈,刚好被素素看在眼里,看着宁延和虞兮柠同撑一把油纸伞,漫步雨中,素素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聂红衣走到素素身边,看着两人的背影缓缓说道,“公子在哪身边都有美人相伴,素素姑娘,我说的对吧。” 素素深呼一口气,“我家公子俊逸无双,自然引得天下佳人为之着迷。” 聂红衣笑着点了点头,“那素素姑娘呢?” 素素回头看向聂红衣,紧咬嘴唇,“我不过是个丫鬟,聂姑娘就不要拿我开玩笑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小雨淅沥,聂红衣静静的靠在走廊木桩上,慢慢闭上眼睛,感受着耳旁的雨声,舒服惬意。 。。。 虽然下着雨,但是顺安城的街道上百姓依旧很多,沿途的商贩的叫卖声配合着雨滴声,别有一番韵味。 走在雨中,宁延不由得想起当年在殷都的时候和文昭旻在滏河游江的画面。 而虞兮柠就像一个从未出过门的孩子一样,对顺安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走两步就要到路边摊看看,虽然下着雨,但丝毫影响不道虞兮柠逛街的热情,这也许救是女孩子的天性。 “哇,是海棠胭脂。”虞兮柠来到胭脂摊前,拿起一盒海棠胭脂,激动的喊着。 而小摊的老板看到虞兮柠对海棠胭脂爱不释手,在旁边笑着说道,“姑娘好眼力啊,这可是我们顺安特有的海棠研胭脂,用前城山最好的海棠花熬制而成,出了顺安可就买不到了。” 宁延走到摊位前,淡定的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丢在摊位上,“这些我都要了。” “好好好,公子您稍等,我这就给您包起来。”老板看着眼前的银票,眼睛都直了,赶紧收起银票,将摊位上的海棠胭脂全部给包起来。 “用不了这么多的,买一盒就够了。”虞兮柠看着宁延,嘟着嘴说道,但是心里却是暖暖的。 宁延稍稍一笑,“买都买了,没什么的。” 听到这虞兮柠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少顷,老板将满满一大包海棠胭脂递给宁延,“公子,您的胭脂,您的马车在哪?我给您送过去。” 看着热情的老板,宁延微微一笑,“不用了,给我吧。” 宁延接过胭脂,将手伸到虞兮柠面前,刚刚还心里美美的虞兮柠看着宁延这一举动,不免有些疑惑,“你这是干嘛?你。。你不会是让我背着吧。” 宁延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对啊,给你买的,你总不能让我又搭钱又搭人吧。” 虞兮柠顿时一阵无语,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宁大少爷,还真是有你的。” 雨声淅沥,就在虞兮柠要接过宁延手里装满胭脂的包裹时,一道杀气突然袭来,宁延下意识的皱起来眉头,紧接着一把推开虞兮柠,“小心。” “唰。”一把利刃直接从宁延面前飞过,下一秒就钉在了宁延身后的墙面,整个利刃只有剑柄露了出来,可见力度之大。 “有刺客啊。。”利刃刚好钉在了一个中年女子脸旁,吓得女子花容失色,惊慌失措的大喊着。 这一喊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四周的百姓瞬间四散离开,街道上满是扔下的油纸伞。 “是谁。。”宁延大喝道,淡黄色真气应声出现。 虞兮柠也赶紧来到宁延身边,小心的靠在宁延身边,直觉告诉她,这是冲着他们来的。 少顷,一众身披蓑衣的男子缓缓出现在街头,每走一步都会溅起无数雨滴,雨幕下的这些蓑衣杀手显得格外阴森瘆人。 宁延缓缓卸下手中的胭脂,将虞兮柠护在自己身后,“来者不善。” “是冲着我们来的。”虞兮柠皱眉说道。 “准确来说,是冲我来的。”宁延不用想都知道是来杀自己的,这一路上经历的刺杀已经不知多少次了,现在面对这些杀手,宁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报下家门吧,也让本少爷知道是谁要我的命。”宁延淡定的喊着,但是雨中的蓑衣杀手并没有理会宁延,依旧自顾自的往前走着,走着走着手中就不知不觉多了一把长剑。 “嘭。”真气迸发,为首的男子瞬间一跃而起,手中长剑划破雨幕直冲宁延而来。 宁延一脚遁地,右臂之上金光乍现,一拳轰出,真气携带着雨水迎面冲上去,“轰。” 伴随着一阵巨响,两人同时后退,但是宁延却要退的更多,右手也开始发抖,心里暗叹,这人实力好强,上品高手无疑。 “喝。。”随着男子的出手,身后的蓑衣杀手同时举起利剑冲了上来,宁延闷声一喝,顺手拿起手边的竹竿,“来啊。” 双方打作一团,宁延手中的竹竿,真气环绕,将一批又一批想要冲上来的蓑衣杀手震退,而虞兮柠也不甘示弱,双手之上满是银光,气息弥漫,一道道真气冲向四周,倒也给那些杀手造成了不少的麻烦。 银色真气在雨中来回飞舞,就像两道丝绸匹练一样,柔顺丝滑,但却有力,打的那些黑衣人是丝毫不得寸进。 “嘭。”宁延一掌震退眼前的蓑衣杀手,直接飞跃来到虞兮柠面前,右手前指着,一道淡黄色气息冲出,将面前的蓑衣杀手震退数十米。 “走。”宁延将身旁的伞递给虞兮柠,将虞兮柠推到一边,“去客栈找聂姑娘和孔爷爷,我尽力撑着。” “我跟你一起。” “你快走,我还能撑到聂姑娘他们来,要是咱们都在,就没人救咱们了。”宁延着急的喊着。 通过刚刚的交手虞兮柠也知道眼前的这些杀手实力不弱,单靠他们是绝对抵挡不住的,“那你一定要撑住了,我马上就去搬救兵。” “嗖嗖。。”一阵口哨声响起,小白应声出现,虞兮柠飞跃而上,径直往客栈方向走去。 而面对虞兮柠的离开,蓑衣杀手并没有阻拦,因为他们的目标本来就是宁延,至于虞兮柠她想走就走,若是不走的话,他们也不介意多杀一个人。 虞兮柠走后,宁延冷笑一声,任凭冰冷的雨水淋在自己身上,脸上雨滴滚落,宁延右脚后撤,双手上满是金色气息,眼神中也满是怒火,“就是因为你们,苏敏受伤了,也是因为你们,老宋头没了,现在都都青州了,你们还是阴魂不散;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眼前的黑衣人看着宁延,冷冷的说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宁延,受死吧。” “嗡。”黑衣人冲了上去,速度之快,几乎是一瞬间就冲到了宁延脸上,宁延趁势挥出一拳,金光闪烁,一声闷响传出。 黑衣人也是没有想到这宁延会这么跟自己硬碰硬,但是一拳下去后,黑衣人发现,这个宁延也并非无能之辈,这一拳的威力虽说不强,但也有了守婴境的影子,这守婴境在往上就是上品灵壳境了。 “噗嗤。。”宁延被一掌震飞,黑衣人的实力和自己根本不是一个量级,这一掌最少都是灵巧境。 这一掌接下来,宁延只感觉自己浑身就像要散架了一样,又痛又难受,一口逆血瞬间喷出来,“就这点本事吗?” 黑衣人看着宁延,“受死。” 宁延大喊一声,雨水淅淅沥沥的淌下来,从宁延身上滑下来,变成殷红的血水,顺安啊顺安,难道我宁延今天要倒在这里吗? 第116章 兄弟相遇,柳恩出手 雨滴声在宁延耳边响起,格外清脆,丹田飞速运转,将体内仅剩的一点真气全部释放出来,但是眼前蓑衣杀手的真气明显更胜一筹。 宁延有些庆幸自己让虞兮柠提前离开了,要不然还得带上她。 嘴角的血渍缓缓渗出,眼看着蓑衣杀手即将冲到自己面前,“嘭。”一声巨响,蓑衣杀手瞳孔猛地一缩,因为眼前接住自己一掌的并不是宁延,而是一个青衫少年。 “韩瞻。。”宁延愣了愣,眼前的人正是韩瞻。 “嗡。”韩瞻往后猛地一退,刚刚接住蓑衣杀手的右臂不停的发抖,“还好赶上了。” “今天无论如何都要除掉宁延,闲杂人等,格杀勿论。”看到突然出现的韩瞻,蓑衣杀手脸色猛地一变,厉声喊道。 身后的蓑衣杀手直接利刃出鞘,直冲宁延韩瞻而来。 “刷刷刷。”地面上的雨水突然就好像受到什么牵引一样不断的在半空汇聚,凝结而起,在众人眼前化作一道旋风直冲蓑衣杀手而去。 “这是。。”宁延愣了愣,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看着眼前莫名出现的水汽旋风。 “宁公子,幸会,在下柳恩,韩公子的朋友。”身后的屋顶上,柳恩撑着伞冲着宁延含笑说道。 宁延愣了愣,看向韩瞻,“你还带着帮手。” “今天有我韩瞻在,你宁延就死不了。”韩瞻脸色坚定的说道。 “嘭。”两人说话间,那股水汽旋风直接被蓑衣杀手冲破,柳恩一个飞跃落在韩瞻身旁,眼神阴冷的看向蓑衣杀手,“灵巧境高手,你们退后,别伤到了。” 宁延听后,赶紧拉着韩瞻往后退去,“这个人实力很强啊。” “灵壳境内无敌手。。”韩瞻喃喃道,当然了这是柳恩自己说的,宁延看着柳恩,忍不住点头,“无敌手。。” “轰。”真气外泄,柳恩身旁的真气就好像一朵莲花一样护在她身边,而却是就像韩瞻说的,蓑衣杀手全力的一击在撞到柳恩后,就好像泥牛入海一般瞬间小三不见,柳恩整个人想个没事人一样反手一掌将蓑衣杀手震退。 “噗嗤。”蓑衣杀手后退数步,吐出一口血,看着柳恩大喝道,“给我杀了他。” “嘭。”柳恩缓缓伸出手,四周的雨滴在柳恩强大真气的牵引下汇聚在一起,在半空中凝聚成无数的雨滴箭矢。 “寂灭。。”柳恩闷声以后,水滴箭矢瞬间弹出,带着无可匹敌的万钧之力冲向眼前的蓑衣杀手,那水滴箭矢瞬间就洞穿了眼前蓑衣杀手的胸膛,血液飞溅,掉在地上和雨滴混在一起,空气中满是血腥味。 雨水顺着宁延脸颊淌下,宁延捂了捂剧痛的胸口,“韩兄,大恩不言谢啊。” 蓑衣杀手见状,看了看柳恩,不停的点头,“宁延,我们来日方长。” 说罢便一个闪身消失不见,柳恩忍不住摇了摇头,“就这点本事,还以为多厉害呢。” 韩瞻和柳恩将宁延搀扶到旁边的客栈内,客栈老板都吓懵了,看着宁延三人进来,话都不敢说。 韩瞻小心的解开宁延湿透的衣服,很快便露出了一片血红的胸膛,柳恩见状,凝眉说道,“这真气差一点就震碎肋骨,直冲心脏了,宁公子这次真的是捡回一条命啊。” 剧痛让宁延额头上满是冷汗,脸色苍白无比,听了柳恩的话,宁延讪讪一笑,“柳兄弟,这想杀我宁延的人多了,但我宁延就是命硬。” 韩瞻听到这些有些自责的冲宁延拱了拱手,“宁兄,成阳的事情对不起,我叔父他。。” “不用了道歉,韩兄,事情都过去了,再说了这也不怪韩大人,就算是他不说,高啸我也是要杀的。”宁延宽慰道。 “不,我还是要道歉,不是对你,而是宋先生。。”韩瞻低头说道。 提起宋璟,宁延脸上就闪过一丝黯然神伤,但还是笑着对韩瞻说道,“都已经过去了,我相信老宋头不会怪你的,啊。。” 话说到一半,胸口的剧痛就让宁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柳恩从身后的包裹里拿出药粉帮宁延敷上,开口道,“只是一些皮外伤,筋骨没有受挫,过段时间就会恢复,不过在恢复的这段时间内会剧痛缠身,宁公子,你可要忍住了。” 宁延点了点头,长舒一口气,“命都捡回来,还怕这点痛。” “宁延,宁延。。”说话间,虞兮柠着急的声音传来,直接冲进了客栈内,看到宁延后,直接跑过来,眼角通红,冲过来就要给宁延一个拥抱,“宁延你没事太好了。。” “别。。”眼看虞兮柠就要冲上来,宁延赶紧忍住剧痛喊道,“先别碰我。。” 虞兮柠赶紧停下,低头一看,才注意到宁延火红的伤口就像被烙铁烫了一般,吓得直接捂嘴惊呼,“这。。怎么会这样。” 随后,聂红衣和孔真玄也走了过来,就连素素都跟了过来,孔真玄快步来到宁延身边,看着宁延的伤眉头紧皱,“这是真气所伤,若是真气再强一点,公子之命休矣。” “孔爷爷,我没事,这次多亏了韩兄和柳兄,不然现在的我可就是尸体了。”宁延讪讪的笑了笑。 孔真玄急忙冲着韩瞻和柳恩拱手,“韩公子,柳公子,多谢两位慷慨出手。” 韩瞻同样拱手致谢,“老先生客气了,我与宁兄情同手足,这次来青州也是特意找他的,这次出手也是碰巧,不足言谢。” 聂红衣跑到宁延身前,看着宁延身上的伤口,自责的低着头,“对不起公子,都怪我。。我应该跟着你的。” “别自责了,本来就是我不让你跟的,谁曾料想在儒家眼皮子地下这些人也敢动手,是我失算了,不怪你们。”宁延摇头说道。 孔真玄帮宁延运气疗伤后,找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帮宁延换上,有了孔真玄的真气,宁延的情况缓和了不少,但是真气造成的损伤和普通伤口不同,不需要武者自身真气修复,一般药物就算能回复也很难将残留的真气祛除干净,除了像定魂香这样的天才地宝。 所以寻常百姓在遭受到真气后,基本必死无疑。 而素素则全程站在宁延身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的帮宁延换衣,添衣。 宁延看着素素,轻声说道,“辛苦了。” 素素眼角一红,冲着宁延点了点头,宁延看着素素不免有些心疼,明明也是一个世家小姐,但却和虞兮柠有着天差地别,而这一切说到底都要归功于皇宫的那位。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这应该是自己长这么大被打的最惨的一次,不得不说自己现在的实力还是太弱,比起上品高手还有一定差距。 “韩兄,如果不嫌弃的话,一起走吧。”宁延转身看向韩瞻,颔首笑道。 韩瞻躬身拱手,“当与君共勉之。” 。。。 蓑衣杀手在行动受挫后,火急火燎的离开了顺安城,而身边的手下也被柳恩一招秒杀,身边剩下的不过双手之数。 蓑衣杀手气呼呼的一拳锤向旁边的杨树,只是一拳便将杨树蓝要打断,“该死的宁延,身边怎么这么多帮手。” “大人,王爷来信。。”手下捂着手臂,将一封信递过来。 男子缓缓打开信封,看到后无奈的皱起了眉头,“王爷要我们三个月内务必除掉宁延。” “三个月,那咱们还有时间。。”旁边的手下开口道。 蓑衣杀手冷笑道,“是还有时间,我们最后的时间;宁延身边高手如云,单靠我们只怕是难以成功,今日行事是我草率了,宁延这骨头比我想象的要硬很多啊。” “那大人的意思是?”旁边的手下皱眉说道。 “联系大东家,无论如何都要除掉宁延,不然王爷的怒火,你我承担不起。”蓑衣男子凝眉说道,眼神中满是杀气。 “是。” 男子双拳紧握,缓缓卸下斗笠,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画像,而这正是宁延的画像。 。。。 回到客栈后,宁延便将刺杀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出来,孔真玄听到后也是疑惑不已。 “这群人胆子很大,居然敢在儒家家门口行凶,可见这些人来历绝非一般。”孔真玄皱眉道。 聂红衣看了看孔真玄,“孔先生,会不会是中府。。” “应该不会,从殷都出来到现在都三个多月了,若是中府要动手根本用不着现在,在咱们过香山之前就动手了。”孔真玄想了想摇头说道。 “那是二皇子?” 宁延果断摇头,“这个更不会,上次殷都之事发生时,三个上品高手全部被杀,所以高陵是知道我的本事的,若是他要杀我的话,这次不可能只派一个上品高手。”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孔真玄看向宁延。 宁延冷笑道,同时,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孔爷爷,确实是最后的这种可能。” 聂红衣看着两人,若有所思的说道,“靖北王高览。。” 第117章 北墓门 青州南下便是扬州,往西南走则是象州。 象州牧顾谌早年间在殷都为官,因为政绩突出被任命为象州牧,执掌象州的十年里,象州无论是政治,经济还是文化都有很大的发展。 同时象州也是一个武林豪杰并出之地,除了一代豪强宿山宫外,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势力那便是北墓门,北墓门的创立到现在不过半百之年,但却已经是象州数一数二的大宗们,宿山宫以《乾元决》立宗,而北墓门则是靠一种名为《七星摄魂决》的阴阳秘术在象州夺得一席之地。 《七星摄魂决》本为阴阳家《天星决》的上部,而北墓门的开门鼻祖沈常起初就是阴阳家弟子,后来因为当年的天穹事件愤然离开阴阳家,返回象州后,用自己仅学的《天星决》上部创立了北墓门。 仅仅靠半本《天星决》就能创立一个势力不小的宗门,可见阴阳家的根基之深厚。 但是北墓门的发展并非没有对手,宿山宫就是一个非常有力的竞争对手,而且在宿山宫全盛之时,一度压的北墓门抬不起头来,直到今天,当沈常得知宿山宫大长老梁楷死在洛州的消息后,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没有了大长老,宿山宫的实力肯定大打折扣,而且更关键的是他通过安插在宿山宫中的内线得知,宿山宫的至宝《乾元决》失踪了;而这更加坚定了沈常对宿山宫下手的决心,宿山宫在象州影响了象州武林这么多年,如今也该换他们北墓门了。 可是事情真的这么顺利吗?宿山宫前,一众北墓门弟子死死的围在宿山宫下,远处的山坡上,沈常阴翳着脸,双眼深凹,身形瘦小佝偻的他总给人一种街头乞丐的感觉,但他的实力却让人不容小觑。 “门主,看着宿山宫的样子是要和我们硬拼啊。”沈常旁边的男子皱眉说道。 沈常静静的握着手里的檀木拐杖,冷笑一声,“那就让张宫主看看我们北墓门的厉害,这象州武林该易主了。” “嘭。”山脚下,白发少年凌空而降,真气四溢,直接将四周的北墓门弟子震开,怒目而视,“你们也太狂妄了,真当我宿山宫无人不成?” “张卿,你们宿山宫已经没有《乾元决》,还想霸着象州第一宗门的位置,今天我们北墓门就要让你们宿山宫把这个位置让出来。”眼前的北墓门弟子大吼道。 张卿冷笑一声,眼神中满是不屑,“就凭你们这些臭鱼烂虾也想撼动我宿山宫的地位,那好啊,我张卿就陪你们玩玩。” 说罢身上真气乍现,灿若星阳一般的元气围绕在张卿身边,经过上次洛州一战之后,张卿回来后也隐隐触碰到了灵壳境的门槛,实力再度有了质的提升。 沈常看着张卿,嘴角微微扬起,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张卿这小子《乾元决》是修炼的越来越好了,当年的张蒯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没有将《乾元决》修炼到如此境地。” “门主,您不打算出手吗?”旁边的弟子拱手说道。 沈常默默的抬头,往丘山山顶看了看,“我在等我的老朋友。” “嘭。”张卿猛地一掌震退眼前的北墓门弟子,但是自己的情况也不怎么好,后背中了一掌,嘴角渗出一丝血渍,北墓门的《七星摄魂决》还是有些厉害,讲究以毒攻毒,以血还血,功法十分阴狠晦涩,一旦打起来《七星摄魂决》一开,不死你死就是我亡。 张卿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忍着后背的剧痛挺着腰杆,站在丘山山脚,宿山宫的山门前,“一群鼠辈。” “张卿,这是你自己找死,杀了他。”眼前的北墓门弟子怒吼道,瞬间冲了上去。 “嘭。”一声闷响响起,一把木枪从天而降,直挺挺的插在了宿山宫山门下,溅起满地尘埃,四散的真气涟漪将刚刚还张牙舞爪的北墓门弟子直接震腿数十米。 而这仅仅只是一把木枪的威力而已。 看到这把宛如流星坠地一般的木枪,沈常也坐不住了,缓缓起身,“这不是张蒯。。” “一把木枪竟有如此威力,此人定非常人。”沈常旁边的男子同样皱眉说道,一脸凝重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斗笠老头。 烟尘散尽,真气尽散,地面之上直接出现一个数十米深的深坑,深坑的中央,木枪林立,枪柄之上,一头戴斗笠,身着素衣的老者静立枪柄之上,看着下面的北墓门弟子缓缓开口,“今日我看谁敢乱动。” 声如闷雷般在丘山脚下响起,晴空之上瞬间电闪雷鸣,沈常看了看旁边的男子,“这个老头子什么来路,难道是宿山宫隐藏的高手?” “属下这就去查。”男子拱手说道。 天地异象一出,就足以证明眼前老者的实力,最少半步神魄。 张卿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看老者,嘴角轻动,“爹。。” 来者正是枪王袁震山,只见袁震山微微颔首,“沈常,老夫知道你在这附近,见了老夫还不赶紧出来。” 说罢,袁震山沉声一吼,木枪游吟而动。 沈常缓缓起身,喃喃自语,“我都把自己气息隐藏的这么好了,居然还能察觉到,果然不一般。” “咻。。”说完的下一秒,还不等旁边的男子反应,沈常就出现在了山脚之下,可以说是瞬移过去的。 “沈常在此,不知您是。。”沈常突然出现在一众北墓门弟子身前,速度之快让张卿瞠目结舌,之前知道北墓门门主沈常武道高深,没想到居然高深到了如此境地。 “袁震山。。。”袁震山倒也不避讳,直接说出自己的名字。 沈常听后,脸色微微有些难看,看向袁震山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枪王袁震山?枪王隐匿江湖二十载,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象州之地。。” 袁震山回头看了看张卿,冷哼道,“沈常,宿山宫不是你该来挑衅的地方,赶紧走吧,守着你的一亩三分地做好你的本职之事,不要再动歪脑筋了。” “枪王前辈,虽说不知道您为何要帮宿山宫,但我还是要说一句,我们北墓门不比他宿山宫差。”沈常缓缓拱手说道,但是从举动来看并没有要撤的样子。 “那就试试。。”张卿皱眉冷哼道。 突然一把手拉住了张卿的胳膊,张卿回头一看,正是林北阳,林北阳背着自己的银枪,“张兄,对不起,来晚了。” “还不晚,来的刚刚好。”张卿含笑说道。 “哼。”袁震山猛地叹一口气,身下的木枪瞬间碎裂,化成齑粉散在一旁,而袁震山自己也落在了地上,少顷,庞大的真气压力齐刷刷的压向沈常。 沈常猛地挥手,一抹紫色真气汇聚在手掌之中,而在他身后也慢慢的出现了一面散布着点点星辰的夜空虚影。 “《七星摄魂决》。”袁震山呢喃道。 借着《七星摄魂决》,沈常直挺挺的站在原地,看着袁震山,拱了拱手,“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沈常有着《七星摄魂决》,倒也没感觉不到什么,可是身边的北墓门弟子就不一样了,一个个面露难色,艰难的站在原地,憋得双脸通红。 “既然沈门主不走,那老夫就只能亲自动手送你们离开了。”袁震山冷哼道。 沈常双拳紧握,心里估计都把袁震山骂了几百遍了,这袁震山的实力也太强了,这么强大的真气威压,绝不是半步神魄的高手所能释放出来的。 想到这里,沈常心里猛地一个冷颤,天地异象,不是半步神魄,那就只能是神魄境了。。 “好,前辈,这次我就卖您一个面子,我们走。”沈常冷哼道,沉眉退去。 这不是沈常不退,而是根本难以抵挡这么庞大的真气威压,要知道此时的枪王袁震山可是神魄高手,这不出枪都已经强成这个样子,这要是出枪之后那还得了。 此时的沈常只能做出撤退这一个决定,作为北墓门的门主,他深知性命对自己有多么重要,一旦真的把袁震山惹怒了,估计在场的人最少得死一半。 袁震山缓缓收回真气威压,冲着沈常微微颔首,“多谢。” 沈常面无表情的拱了拱手,目光中满是憎恨和无奈,但又无可奈何,只能讪讪退去。 半路杀出一个枪王袁震山,这下的宿山宫不好对付了,但是沈常也绝不会就这么放弃,实在不行他还有最后的办法,到时候别说枪王,枪仙来了都救不了宿山宫。 此时的丘山山顶之上,张蒯深呼吸一口气,“沈常觊觎我宿山宫已经许久了,两大门派到现在都是水火不容,今天我若是出手了,两大门派就再也没有周旋的可能了,一旦门派火并开始,山上的百姓恐难以幸免啊。” 旁边的刘荆冲着张蒯拱手,“宫主真乃圣人之心,刘荆佩服。” “什么圣人,只不过不想让祸端开始罢了。”张蒯无奈起身,眉头紧蹙。 第118章 象州牧顾谌 象州信安城。 虽然信安城是象州州牧府的所在地,但其在大奉的影响力远不如有着宿山宫的丘山城那么大,甚至比起洛州都稍差一点。 象州牧顾谌,一个看起来并不像是州牧的州牧,别的州牧每天坐在案几旁批阅奏章,处理州内大大小小的事务;但是顾谌不同,在州牧府的后院有一大块菜地,上面的藤曼挂满了各种蔬菜水果,黄瓜,茄子,应有尽有;而顾谌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在菜园子里锄地割草,尽管被自己夫人百般嫌弃,但是自己依旧乐在其中。 这天,州牧府后院的菜园里,顾谌顶着大太阳在菜园子里给浇水,一身粗布烂衣,额头上满是汗水,多年的劳作更是让他皮肤晒得黝黑,看上去就和普通的田间老农差不多。 正在顾谌悠然自得的享受田园生活的时候,主簿钱升走了过来,对于正在田间劳动的顾谌,钱升已经见怪不怪了,走到顾谌身边拱手说道,“大人,北墓门和宿山宫起冲突了,就连沈常都出手了。” “恩?”听到这些的顾谌眉头紧皱,缓缓放下手中的水漂,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宿山宫根基深厚,虽说前段时间出了些事,但根基依旧在,就靠着沈常想要撼动宿山宫的地位,真是不自量力,蚍蜉撼树也。” 钱升讪讪的点了点头,“不过这也怨不得北墓门,他们要想在象州发展壮大,那宿山宫就是他们最大的对手。” 顾谌笑了笑,“江湖之事,咱们不用插手,顺其自然就行。” “在下明白。”钱升拱手道。 。。。 青,象两州边境之处,一行车队缓缓出现,宁延与虞兮柠骑马并肩而走,身旁还有韩瞻,柳恩两人;聂红衣和孔真玄各自驾驶马车,素素坐在车厢里,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景色,进入象州便是人们口中的盛世中原之地。 “象州城池中最靠近青州的是丘山城,丘山城因背靠丘山而得名,然而让丘山城真正出名的,还是宿山宫。”韩瞻沉吟道。 旁边的柳恩点了点头,“宿山宫被称为象州第一宗门,我在成阳的时候就知道这个门派,放眼整个大奉,都是数一数二的宗门。” “宿山宫以《乾元决》名震天下,咱们若是此番有幸能遇到宿山宫弟子的话,倒是可以讨教一番。”韩瞻若有所思的说道。 宁延看了看韩瞻,差点笑出来,“韩兄,之前怎么没有发现你居然有这么一颗爱打架的心啊。” “什么叫爱打架啊,只是讨教一番;我在潞州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自然是要多涨一些见识。”韩瞻仰着头,轻声笑道。 柳恩在旁跟着笑了笑,“就是希望韩公子到时候别第一个跑了就是。” “哈哈哈。。”宁延等人不禁笑了出来。 韩瞻稍稍抿嘴,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们啊,还是太小瞧我了。” “韩兄这说的哪里话,您可是法家嫡系大公子,我们可不敢小瞧啊。”宁延在旁打趣道。 就在众人聊天时,虞兮柠指了指眼前缓缓出现的城池轮廓,激动的说道,“快看,前面。” 宁延抿嘴一笑,“丘山城,我们到了。” 。。。 殷都,丞相府。 自从荆州牧的事情之后,宁枫就在宁致的要求下称病不上朝,一个月后,这事也缓缓淡出大家的视野;毕竟高祯不表态,谁也不敢再提;随着国子监夫子孔章熙的重新上任,殷都的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友好的一面发展。 关仲贤的书房内,关仲贤正沉思如何破解宁枫的这步险招,看着棋盘上仿佛万千军马袭来的白子,关仲贤正襟危坐,缓缓落下一子,正好卡在了黑子的脖颈之处,让黑子上不去,下不来。 看到这一子,宁封不由得开口称颂,“岳父大人好棋啊,小婿甘拜下风。” 关仲贤缓缓一笑,“是你太过着急,想要将我逼入绝境,这人啊,不能着急,一旦着急,就会露出破绽,而这些破绽往往是致命的。” “是,岳父,小婿受教啊。”宁枫拱手说道。 “近日来可有宁延消息。”关仲贤盯着棋盘,缓缓说道。 宁枫点了点头,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书信,递给关仲贤,关仲贤将信丢到一边,“说吧,老夫听着呢。” “延儿在潞州成阳杀了靖北王世子,一路东去,来到前城山孔氏儒门,三日前离开前城山,准备去象州。”宁枫开口说道。 看似说的平平无奇,可是这那件都是差点让宁延客死他乡的致命导火索,而对于此,关仲贤只是微微皱眉,“杀靖北王世子的事情老夫知道,去青州也是在老夫预料之中,可是宁延这要是去了象州,情况可就不妙了啊。” “靖北王就只有世子一个儿子,死在延儿手中,必然会报复延儿;至于儒家,有孔先生在,倒是不用怎么担心,这几天扬州东海王那边也不容乐观,延儿前往象州似乎是最稳妥的办法。”宁枫开口说道,和关仲贤是完全不同的看法。 关仲贤摇头一笑,“扬州有东海王坐镇,宁延若是去了扬州,靖北王还会有些忌惮,不会多么放肆的派人追杀;可是去了象州就不同,象州牧顾谌是出了名的明哲保身,平日里就喜欢一些花花草草;就算靖北王派人追杀宁延,只要不冒犯到他的利益,他是绝对不会理会的,这种情况下,宁延的情况可就不妙了。” 这么一说,宁枫恍然大悟,紧接着就神情有些凝重,“那我们是不是要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要做,靖北王没有选择将此事闹到新都,怎那么也不必给宁延找麻烦,年轻人既然选择了出去闯荡,那这些他就必须承受。”关仲贤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倒是现在老夫更担心东海王的情况,不知道他能撑多久。。” “论计谋,东海王不如靖北王有心计;论能力,他不如平西王有胆识;之前陛下不搭理他也是因为他的威胁并不大,可是一旦陛下下了决定对付他,只怕他是撑不了多久啊。。”宁枫皱眉说道。 “是啊,东海王一旦出事,靖北王已经没有了子嗣,北境统一已经是早晚之事,那陛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宁家了。。”关仲贤说着直接将一白子落在了黑子的正中央,让宁枫如鲠在喉,打蛇打七寸,而这个位置正是宁枫的七寸。 宁枫起身拱手,“小婿认输。” “棋盘上是输了,可是宁家没有;你即刻给宁延书信一封,让他象州之下结束后,迅速前往扬州,唇亡齿寒,东海王还不能倒。”关仲贤目光一愣,缓缓说道。 宁枫点了点头,“是,小婿这就去办。” 宁枫拱手退去后,关仲贤猛地咳嗽两声,赶紧拿出手帕捂住口鼻,当咳嗽结束后,手帕上已经是一大块黑血,关仲贤长叹一声,将手帕放到一旁,闭目沉思。 。。。 宁府。 宁府外,孔盈小心翼翼的站在远处看着大门紧闭的宁府,咬着嘴唇,好几次下定决心要上去敲门,每次到了门口看到家丁后又讪讪的退回去。 “你好,我找宁颂,我叫孔盈,是夫子的女儿。。”孔盈深呼一口气缓缓说道,还不等说完,自己就摇了摇头,“这不行,这会不会让人家觉得我是在仗势欺人啊。” “你好,我找宁颂,我是孔盈,宁颂的朋友。。”孔盈再次模拟了一遍,可是刚说完又摇了摇头,“哎呀,还是不行。。” 就在孔盈垂头丧气的跺着脚着急时,一把剑突然伸到了自己的脖颈处,吓得孔盈一个哆嗦,还不等她开口,后面就传来女子的声音,“你是什么人,在宁府门前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我。。我不是坏人,我来找人。。”孔盈吓坏了,整个人缩成一团,靠在角落,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找人?找谁啊?” 听着女子又凶又狠的语气,孔盈眼泪直接吓的掉了下来,“我找三公子宁颂,我是国子监夫子的女儿,也是宁颂少爷的朋友,宁少爷和老夫人之前在前城山待过,我们认识。。” 听着孔盈委屈的差点哭出来的语气,女子这才把剑收回去,语气也轻柔了不少,“既然是夫子的女儿,那就转过来吧,让我看看,是何等姿色。” 孔盈转过身,眼眶通红,眼泪刷刷直流,而她这时也看清了刚刚对自己拔剑相向的女子,红裙在身,眉目如画,活脱脱一个大美人,可是为什么她刚刚说话语气更人感觉就跟一个罗刹一样。 女子看着孔盈,上下打量着,自顾自的点了点头,“恩,夫子的女儿果真是有几分姿色,老三这回有福气了。” “姐。。姐姐。你是。。”孔盈瞪着眼睛小心的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 只见红衣女子走过去,从袖口里拿出一块白丝手帕,轻轻的擦着自己眼角的泪珠,手帕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对不起了,妹妹,我是宁府二夫人,我叫关耘儿,你叫我耘姐姐就行,刚刚实在是抱歉了,你别见怪啊。” “耘姐姐?”孔盈瞪着大眼睛,看着关耘儿。 第119章 宁府的来客 宁府门口,家丁看到关耘儿走来,赶忙恭敬行礼,“二少夫人好。” 关耘儿轻轻颔首,回头看了看孔盈,“孔姑娘,进来吧。” 孔盈点了点头,真没想到这个人就是宁家的二少夫人啊,那不就是宁颂的嫂子? 走进宁家,宁家确实是殷都数一数二的大世家,院中景致典雅,假山回廊,池水绿竹,该有的一样也不少,搭配在一起还有一些别样的美感。 之前的孔盈一直住在前城山,虽说门前满是海棠,但是来到殷都,看到这种世家大院,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惊讶的。 “孔姑娘,你说你是来找我们老三的,事先可曾联系过他,告知你要来啊?”关耘儿走在路上,缓缓说道,走到宁府院子里,过往的家丁丫鬟都会恭敬的说声二少夫人好。 孔盈摇了摇头,“我来这事,颂哥哥还不知道,我是自己要来的。” 关耘儿轻轻一笑,“是想给我们家老三一个惊喜吧。” “啊?”看到心事被说出来,孔盈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耘姐姐说笑了,哪有的事啊。” 关耘儿自顾自的笑着说道,“姐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干过这事,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话说的孔盈更不好意思了,恰好这时,大夫人程双双走了过来,一身华服,举止优雅端庄,看到程双双走过来,关耘儿赶紧笑着走过去,乖巧的行礼,“大姐好。” 程双双稍稍颔首,看了看程双双身后的孔盈,缓缓说道,“你又去哪玩了,旁边的这位姑娘是?” 关耘儿赶紧给程双双介绍,“大姐,给您介绍一下,孔盈姑娘,国子监新任夫子的女儿,来咱们家找老三。” 程双双客气的躬身说道,“原来是夫子家千金,有失远迎,实在抱歉。” “大夫人客气了。”孔盈赶紧摇头说道。 看到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程双双的也笑了笑,“三少爷在自己院子书房看书呢,耘儿你带孔姑娘过去看看,既然孔姑娘来府上做客,就留下吃顿便饭吧,刚好我去让厨房准备一下。” “大夫人,不用这么麻烦的。”孔盈有些受宠若惊的说道。 关耘儿拉着孔盈就往宁颂的院子走去,“来了宁府就听我们宁家人安排就行,走吧,带你去找老三。” 。。。 此时的宁颂还在自己的房间里钻研孔章熙给的经文,从前城山回来后,宁颂就一直在钻研儒家经文,不得不说,还真是被他钻研出了一点门道,虽然不比孔路颜这个变态便读书边修武,成就儒家圣人;但是也算是有所收获。 来到宁颂院门口,关耘儿停下脚步,指着宁颂府邸对孔盈说道,“地方到了,你快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着老三天天抱着经书念,我可受不了。” “耘姐姐,多谢您了。”孔盈十分客气的拱手说道。 关耘儿捏了捏孔盈的小脸蛋,“没事的,今天就当认门了,以后常来玩啊。” 说罢,关耘儿就走了,孔盈摸了摸自己脸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捏脸呢。 轻轻推开宁颂的院门,一进去就闻到了浓郁的墨香味,只见院子里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宁颂写过的经文,宣纸上的经文或潦草或严整,都被宁颂仍在院子里,平日里下人都知道三少爷的秉性,在读书时不喜欢人打扰,因此不敢来院子里收拾,这时间一长,就堆成这个样子了。 孔盈缓缓走进去,随手捡起地上的纸页,上面写满了儒家经文,对儒家经文痴迷成这个样子,也就只有宁颂了。 孔盈浅笑一声,开始收拾起地上的纸页,听到外面传来的梭梭声,宁颂径直从房间走出去喊道,“不是说了,在我读书的时候不要。。” 就在宁颂准备呵斥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看着孔盈,宁颂惊讶许久,“小盈,怎么会是你,你。。你怎么来了。” 看到宁颂袒胸露乳,就穿着一件大褂就跑出来,孔盈忍不住笑了出来,“颂哥哥,好久不见啊。” 看着孔盈嘴角的酒窝,宁颂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手忙脚乱的将衣服穿好,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是啊,好久不见。” 对于两人来说,这未必不是最好的见面方式,离开之时,你答应我会来找我,现在不用了,因为我来找你了。 。。。 对于孔盈的到来,宁府还是很热情的,一来是因为宁老夫人和儒家的关系,宁夫人一直都很崇奉儒家,对儒家一直敬重有加;再加上孔盈和宁颂这层微妙的关系,让宁家尤其是宁老夫人对孔盈很是喜欢。 晚宴上,宁老夫人甚至让孔盈挨着自己坐,在程双双和关耘儿眼中,这老夫人是把孔盈当儿媳对待了。 晚宴结束后,宁枫去找宁致,就孔盈来他们宁家一事,开始担心起来。 宁致率先开口,“今天晚宴上看得出来,娘对孔姑娘很是喜欢,老三对人家也有些意思;而孔姑娘是夫子女儿,无论从教养举止还是门楣世家,和我们家都是挺合适的。” “枫儿,你想说的不是这些吧。”看着宁枫的表情,宁致就知道宁枫肯定别有心思。 宁枫看向宁致,拱了拱手,“爹,你可曾想过万一老三开口要找孔家提亲,我们和孔家一旦联姻,那陛下会如何看待我们。。” “恩?”宁致眉头猛的一皱,刚刚在晚宴上看这孔盈,自己也很是满意,刚刚打算和宁颂商量提亲的事,毕竟宁颂也老大不小了,可是宁枫这一席话,倒是给他提了一个醒。 “当初我和耘儿成婚之时,朝堂上就有了不少非议,如今您在和夫子联姻,夫子执掌的可是国子监,大奉的人才中心,虽说匹夫无罪,可是怀璧其罪啊。”宁枫凝眉说道,现在的宁家情况是真的不好,若是好的话,他也不至于一个月未踏入皇宫半步,宁延也不至于出走他乡。 宁致神情严肃起来,“确有道理,宁家现在不能再树敌了。” “老三不能娶孔姑娘,这样虽然对他们都不公平,但是为了宁家,别无选择。”宁枫长叹一声,怅然说道。 不过正在两人议论的时候,大门被猛地推开,只见宁枫红着眼睛站在门口,目光死死的盯着宁枫,在送走孔盈后,宁致刚刚准备来找宁致和宁枫,商议提亲的事情,可是刚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两人的对话,这让宁颂如何受得了。 “老三,你都听到了。”宁枫看着宁颂,许久才开口说道。 宁颂缓缓走进来,房间内烛火通明,看着宁枫,双拳紧握,“那照二哥的意思,我是不该听到了?” “既然听到了,那你也该明白我和爹的意思。” 宁颂直接走到宁枫面前,目光如血,“二哥,是不是要想宁家安好,我就不能娶小盈为妻?” “颂儿,现在咱们家情况特殊,和夫子联姻,必然会在朝堂上引起满朝文武的议论,到时候陛下难免生疑。”宁致在旁开口道。 宁颂转身红着眼看向宁致,“爹,当初大哥和大嫂,二哥和二嫂成婚的时候,您可没有这么说,为什么如今到我了,就要这么对我。” “今时不同往日,老三,你也不要怪爹。”宁枫在旁说道。 “二哥,我宁颂一辈子就读了书了,不懂你们你们这些官场的弯弯道道,也不想懂;我只知道我和盈儿是真心喜欢彼此的。”宁颂大声说道。 宁致在旁也很无奈,“颂儿,别怪爹狠心,和孔姑娘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提了,爹是不会答应的。” “爹。。”宁颂看着宁致,牙关紧咬,“为什么每次我们兄弟中有人牺牲,这个人就一定是我呢?” “颂儿。。”这话说的宁致再也坐不住了,宁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当年的事情确实对宁颂太不公平了。 宁颂摇着头看向宁枫和宁致,“爹,二哥,如果我也想要像五弟一样,执意要娶小盈为妻呢?” “老三,你要明白,若是你和孔姑娘成婚了,那遭殃的不仅仅是我们宁家,还会连累夫子一家,你真的以为陛下会相信你们就真的只是两情相悦吗?”宁枫直接阴沉着脸说道。 “好,那我也把话放在这里,我宁颂这辈子非孔盈不娶。”宁颂气呼呼说道,说完后,直接转身离开,留下宁致和宁枫在房间里面面相觑。 宁致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长叹一声,眼眶微红,“老三说的没错,你们兄弟五人中,就他受的委屈最多。” “爹,您别太自责了,当初也是没办法,怨不得您。”宁枫摇头说道,当初的事情对宁颂老说,确实打击挺大,如若不然,现在的宁颂应该会有更大的成就,而不是成天待在宁府死读书。 “爹不是自责,只是觉得对不起你们兄弟五个。”宁颂的话让宁致这个当爹的一时充满了愧疚,他虽说是大奉礼国公,可是这些年却从未给他五个儿子做过什么,老大从军每天在生死间徘徊;老二步入官场,杀人不见血;老三委曲求全,不问世事;老四远在川蜀,生死未卜;老五远走他乡,危机四伏。 他宁致,真不是一个称职的爹。 第120章 象州大局 象州,丘山城。 随着北墓门的接连挑衅,丘山脚下宿山宫弟子和北墓门弟子的摩擦是越来越严重,当然了,在枪王袁震山出面后,双方大的争斗是没有了,但是小摩擦仍然不断。 丘山城内,随便哪个茶馆酒肆,都在议论宿山宫和北墓门,但是从大家谈论的语气来看,丘山城内的百姓对宿山宫还是很自信的,毕竟是上百年的宗门,底蕴根基在这放着。 坐在茶馆休息的宁延等人听到四周百姓的议论后,皱起眉头,“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啊,宿山宫的情况不是很好。” 韩瞻赞同的点了点头,“看来洛州的事情对宿山宫的影响还挺大的,换做之前,给北墓门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冒犯宿山宫。” “是啊,不过这个北墓门什么来路啊,敢和宿山宫为敌,之前为何没有听说过这个门派?”宁延不解的说道,说真的自己还确实没有听到过这个门派。 “北墓门是个新起的门派,门主之前是阴阳弟子,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离开师门,来到象州,创办了北墓门,而且还颇具规模。”韩瞻沉思道,一直在潞州的他对于北墓门还是隐隐有些印象的。 “这样啊。”宁延颔首道,“两大帮派火并,象州牧就不管吗?放任这些帮派子弟在此厮杀?” 旁边的虞兮柠托着腮说道,“这个应该和顾叔叔的为人处事有关,帮派火并并不影响顾叔叔在象州的权威,也对象州大局产生不了什么影响,最多就是换个第一宗门而已。” “明哲保身,事不关己,这个象州牧还真是特别,真不知道虞大人是怎么结识这样的人呢?”宁延无奈的说道。 虞兮柠眨着眼睛想了想,“这个我也不知道,但从我爹的语气来看,顾叔叔应该为人不错。” “现在讨论象州牧还为时过早,等到了信安城,一见便知。”韩瞻喝着茶水说道。 在众人讨论的热火朝天的同时,旁边的桌子上聂红衣一直盯着柳恩看,看的柳恩都有些不好意思。 “聂姑娘,我今天的衣着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吗?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啊?”柳恩不解的问道。 聂红衣抿嘴一笑,“抱歉,柳公子,我只是觉得你有些不太像个男子,身形与我倒有几分相似,比起男儿更像个女人。” 柳恩尴尬的咳咳两声,目光有些躲闪,“聂姑娘说笑了。” “就当是我说笑了,柳公子不要介意。”聂红衣很是坦然的说道。 但是说完后,柳恩的脸很明显有些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太热的缘故。 。。。 丘山。宿山宫。 袁震山静坐与大厅之上,上次沈常带着北墓门弟子围攻宿山宫被袁震山拦下后,现在的宿山宫弟子已经便慢慢接受了这位与众不同的老者。 张蒯长叹一声,“袁先生,现在的宿山宫情况有些糟糕,不知是谁散出的消息,说我宿山宫独门秘术《乾元决》丢失,导致现在门中弟子心情浮躁,有些刚入门的弟子甚至都有私自出逃的情况,长此以往,不等北墓门发难,我们自己就先完了。” 刘荆接过张蒯的话说道,“是啊,有些弟子已经开始质疑《乾元决》是否还在门中,洛州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若是我们拿不出《乾元决》只怕真的镇不住门中弟子啊。” 张卿愤愤的说道,“都怪这梁楷,《乾元决》不翼而飞,到现在下落不明。” 袁震山皱起眉头,“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留梁楷一命。” “袁先生,你不必自责,若不是你出手,现在卿儿都未必在此,这或许是我宿山宫的命数,只不过老夫很好奇,这沈常是如何得知《乾元决》丢失一事的呢?难道他也参与了?”张蒯不由得怀疑道。 “恩。。”刘荆低头沉思,“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这盘棋就下的有些大了。” “应该不会是梁楷泄露的,梁楷自视甚高,一直想要接手宿山宫,所以肯定不会自断后路,把《乾元决》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沈常。”张卿在旁说道。 “也是,梁楷素来瞧不上北墓门,应该不会干出这事,那要这么说来的话,那泄露消息的是我们自己人?”刘荆沉思道。 这话一说就被张蒯否决了,“知道《乾元决》丢失的都是我门中威望甚重和一些核心弟子,其他人不可能知道这些,要老夫说,这问题很有可能出现在洛州城内和梁楷一同出现的那个黑衣人。” 袁震山会想起了当时和梁楷一众的那个黑衣人,颔首说道,“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这个黑衣人背后一定有一个强大的组织,以至于让他敢和宿山宫作对,而且他的最终目的并不是帮助梁楷,而是为了《乾元决》。” 袁震山一通分析后,大殿内安静了下来,这个推论不无道理,宿山宫《乾元决》享誉江湖已久,垂涎此物的江湖人士不在少数。 就在众人安静沉思的时,门外弟子拱手而入,“启禀宫主,大事不好了,石继昌带着三百弟子不顾劝阻,闯出山门了。” “什么?”张卿大怒而起,“这个狗东西,早就看他不是什么本分人,如今果然叛逃了,爹,您开个口,我这就下山清理门户。” “卿儿,稍安勿躁。”张蒯听到后很是淡定的摇了摇头,“选择在人家手里,是去是留随他吧,一个背叛师门的人到哪里都不会有人待见的,为了他动气,不值得。” 看着下面的弟子,刘荆挥了挥手,弟子见状拱手退去。 “现在当务之急不是一两个弟子的事,而是门中所有弟子的事,若是《乾元决》的事情再不压下去,宿山宫岌岌可危。”袁震山沉着脸说道。 “其实《乾元决》也就是心法口诀,就算被人偷走,老夫也可再写一本;只是若是《乾元决》流失在外,那我们宿山宫在江湖武林中的地位只怕是要一落千丈了;所有现在要想解决宿山宫的问题,就必须找到《乾元决》,而且是在他没有流失江湖之前找到。”张蒯起身,一脸严肃的说道。 “大奉有十八州,这样找下去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且不说能不能找到,就算找到了,宿山宫能撑到那个时候吗?”张卿又急又气的说道。 袁震山低头沉思,最后说道,“卿儿说的对,老夫觉得现在我们不能这么干着急,这样只会越来越被动;与其如此老夫倒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袁先生请讲。” “偷袭北墓门,让北墓门彻底覆灭。”袁震山说完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楞住了,尤其是张蒯。 张卿听到后,双手一拍,“是啊,这是个好办法,北墓门之所以如此放肆不正是因为我们宿山宫势力衰弱吗?若是我们主动出击不仅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还能趁此机会转移门中弟子注意力,给二长老寻找《乾元决》争取更多时间。” 刘荆听后也是点头表示同样,“宫主,袁先生和少主言之有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力一搏。” 张蒯看向下面众人,“近些年来,老夫是不主张门中弟子和其他门派起冲突的;正是现在我宿山宫到了非常时期,若是再这么忍耐,只怕真的要被灭门了;既然如此,老夫就冒一次险,召集门中弟子,这次要让北墓门知道什么是象州第一宗门。” “是,谨遵宫主之命。” 。。。 丘山城内,一群商旅进入城中,但是这群商旅散发着很重的煞气,就连找了几家客栈都没有要他们的货物,然而这些商旅对此毫不在意,仍在不停的找着买家。 然而没有人会想到,这群商旅会是一群杀手,真正的杀手。 “老大,丘山城这么大,找到宁延绝非易事,而且咱们这么找,是不是有些太明显了。”旁边的小个子杀手低声说道。 “丘山城的注意力都在宿山宫身上,此时正是对宁延下手的最佳时机,机不可失啊。”为首的男子压着草帽帽檐低声说道。 “上次在顺安城吃瘪,这次一定要宁延付出代价,为此我可是下了血本的。”男子说着转身看向身后的马车,一个水瓮格外引人注目。 “明白了。”看着水瓮,旁边的男子就讪讪的拱了拱手。 而这个车队中的煞气一大半都是那水瓮中发出的。 客栈内,宁延静心盘坐,运转真气,滋养伤口,顺安城的大战虽然让他身受重伤,但是也无意中让自己触碰到了一丝丝守婴境的门槛,这才突破道聚魂境没多久触碰到了守婴境门槛,宁延的修炼速度不可谓不快,当然了这里面少不了定魂香的功劳。 “呼呼呼。。。”宁延长舒一口气,出门闯荡的他自然知道实力有多么重要,但是就自己现在的实力根本难以对抗遇到之敌,不断的提升实力是自己目前能唯一做的事了。 只是自己变强的路上,再也没有那个一身破衣,喜欢喝酒的老头相伴了。 第121章 毒翁 对于百姓来说,九月是丰收的季节;丘山城的街道上商贩林立,货品琳琅满目,有潞州味道甜美的金银花;青州跟成人差不多高的大葱;还有江南的丝绸布匹;就连川蜀的蜀锦都有;但是今年的街市明显没有往年热闹,因为宿山宫的缘故,现在的丘山百姓的心还没有完全放下来。 客栈内,宁延靠在窗边,看着下面街道上的商贩叫卖不绝,一时间不由得怀念起自己在殷都的日子,殷都的街市可比丘山的热闹多了,那个时候的自己还顶这纨绔子弟的帽子;一转眼,自己就来到了丘山,看着下面的街市,不禁感慨时光荏苒啊。 突然,一队商旅出现在宁延面前,他们的穿着打扮和普通商贩不同,这群商人个个头顶斗笠,很是奇怪;马车缓缓进入街区,这群商人慢慢的往前走着,宁延越看越奇怪,看着马车上的货物也该是动物皮毛,按道理这些东西都应该直接卖给商栈,怎么会来大街上出售呢? “公子,这个车队有问题。”聂红衣突然走到宁延身边,皱眉说道。 “恩?”宁延疑惑的看向聂红衣,“是因为这车皮毛吗?” “并非这样,而是因为整个车队给人的感觉并不像是一般商队,而是散发着浓重煞气的杀手。。”聂红衣说话的同时,目光死死盯着车队中央的那个水瓮。 这个水瓮的煞气格外浓重,这里面装的肯定不是一般东西。 “煞气。。”宁延看向车队,就在这时,站在商队最前面的男子突然抬起头来,而那目光正好和迎上了宁延的目光。 “糟了,快走。。”看清了斗笠下男子的真面目后,宁延大喊一声,急忙转身离开,因为斗笠下的男子正是在顺安城重伤自己的那个男子。 而男子瞬间卸下斗笠,顺手将斗笠扔向宁延,斗笠卷起罡风冲向宁延,聂红衣直接拔剑拦截,一声清脆传来,那草帽斗笠居然在和聂红衣长剑的摩擦下产生了火花。 “宁延在那里,杀了他。。”男子转身指着宁延客栈方向大喊一声,一时间,所有人同时将手伸入身旁装满毛皮的马车上,下一秒就拔出一把长剑出来,吓得四周的百姓慌乱逃窜,一时间整个街市乱作一团。 宁延转身直接闯入虞兮柠房间,吓得虞兮柠就跟兔子一样直接蹦了起来,“你干嘛?” “出事了,快走。”宁延也来不及解释,拉着虞兮柠就走。 素素刚好走出来,看着宁延拉着虞兮柠胳膊,愣了愣,宁延反手就拉住素素右臂,“快走。” 三人刚刚下楼,一声巨响从天而降,无数的斗笠杀手突然手握长剑从天而降,径直落在宁延面前,“杀了他。。” 宁延一把推开素素,“躲好。” 说罢,便和虞兮柠联手对敌,别说虞兮柠的实力还是不错的,面对这么多杀手也能应对的游刃有余,看到这宁延的心也放了一半,开始专心迎敌。 “宁延,这次看你哪里跑。”为首的杀手长剑一横,直冲宁延而来。 “嘭。”蓝色巨盾挡在宁延面前,孔真玄,韩瞻,柳恩接踵而至,柳恩冷笑一声,“又来找死。” “轰。”客栈内真气涌动,无数的桌椅炸裂开来,碎成齑粉。 三人落在宁延身边,聂红衣持剑从楼阁落下,宁延看向眼前男子,“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谁派来的吧。” 男子看着几人,目光凝重了起来,尤其是柳恩,毕竟当初自己可是在她手上吃过大亏的。 “宁延,你以为就你有帮手吗?”男子冷笑一声,突然嘴角扬起,一阵刺耳的口哨声响起,男子随即大喊,“前辈,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哨声响起的一瞬间,数十米之外马车上的水瓮突然晃动起来,紧接着盖瓮的木塞直接被震飞,一股浓郁的黑气伴随着阵阵恶臭从水瓮中散发出来,下一秒,一个浑身赤裸,皮肤黝黑的男子从水瓮里爬了出来。 说是男子倒不如说是个孩子,男子身高就和七八岁男孩差不多,头发湿漉漉的铺在身后,往下淌着黑水,整个人眼眶深陷,脸上全是黑水沁过的痕迹,嘴唇都变成了黑色。 男子猛地一跃而起从水瓮里跳出来,整个地面瞬间被砸出一个大坑,男子随意的抽了一块毛皮挡住身体,一股黑色真气从丹田涌出。 “嘭。”客栈内,伴随着阵阵恶臭,男子从天而降,当看到男子的面目后,虞兮柠忍不住往后退了退,宁延也皱起了眉头,因为眼前这个人已经不像一个人了,更像一个怪物。 “滴答,滴答。。。”头发上的黑水掉在地板上,浓重的恶臭让宁延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蓑衣杀手冲着男子恭敬的拱手,“前辈,多谢出手。” 聂红衣突然冷笑道,“我就说怎么煞气这么重,原来是毒翁啊。” “毒翁?”宁延的眉头瞬间凝重起来,大奉江湖最不缺的就是高手,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坐拥十八州的大奉也不例外,毒翁正是其中之一;毒翁以一手毒药闻名江湖,毒药这个东西杀人于无形,不动声色,不留痕迹;在武林纷争频繁的年代,毒药可是必不可少之物,毒翁也以此出名;但是在一次制毒过程中,出了意外,毒翁被自己炼制的毒药反噬,为保性命,不得已将自己泡入药水坛子中。 却不曾想,毒翁却因祸得福,在药水和毒药的刺激下,毒翁实力突飞猛进,没过多久便成了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毒翁,也是从那时起毒翁对着药水有了依赖性,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他几乎每天将自己泡在药坛中,直到在武林中销声匿迹。 但这药水也不是万能的,强大的副作用也让毒翁变成了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孔真玄听到聂红衣话后,神色也凝重起来,“毒翁已经消失江湖二十年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出现了,真是让人意外啊。” 被叫做毒翁的男子并未说话,而是十分僵硬的伸出手指向宁延,目光呆滞阴狠,被毒翁这么指着宁延顿时感觉头皮直发麻。 “公子,走。。”聂红衣见状,眉头紧皱,转身就要带宁延走。 可是她刚刚迈出脚,一阵风声响起,下一秒,毒翁就出现在了聂红衣眼前,仰着头面无表情看向聂红衣。 “轰。”紧接着,一声巨响,聂红衣整个人被瞬间震飞,整个人直接冲破客栈,重重的摔在旁边的路上,而这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众人就连毒翁什么时候动手的都没有发现。 “聂姑娘。。”宁延大喊着。 孔真玄急忙运气,一掌拍向毒翁,毒翁看着孔真玄冲过来,依旧是面无表情。 然而,只是一瞬间,毒翁便诡异的出现在孔真玄身侧,跟刚才的手法如出一辙,紧接着巨响响起,当孔真玄反应的时候,自己已经出现在聂红衣身旁了,喉咙一甜,一口逆血直接喷出来,“该死的,公子,快走。。” “轰。”又是一瞬间,当孔真玄的声音传到宁延耳边的时候,毒翁已经出现在宁延面前了。 此刻的宁延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旁边的虞兮柠死死拉住宁延胳膊。 但是毒翁就是这么盯着宁延,一动不动,吓得宁延也不敢动,此刻的客栈死一般的寂静。 “前辈,他就是宁延,杀了他。。”蓑衣杀手大喊着,可是那毒翁就像置若罔闻一样,还是一动不动。 “前。。前辈,还请高抬贵手。”宁延吓得满头大汗,体内的真气就在这一瞬间都感觉停止流动了。 毒翁缓缓抬手,一股莫名诡异的气息突然席卷宁延全身,让宁延有一种窒息感。 “嘭。”天空之上,层云密布,那水瓮里的黑水涌入半空,汇聚在客栈上方,街道上的聂红衣捂着小腹,突然眼角掉下一滴黑水,旁边的孔真玄擦了擦鼻尖,一滩黑水。 “毒。。。” “公子。。”孔真玄的瞳孔猛地一缩,急忙往客栈冲去,然而他刚一抬手,整个人就重重的倒了下去,一大口黑血喷出来,“保护。。公子。。” 此时的客栈内,毒翁慢慢悬空而起,同时宁延也跟着飞起来,整个人神色痛苦,鲜血从七窍涌出。 “宁延。。”虞兮柠大喊着,韩瞻刚刚准备出手,一股黑色真气直接撞在韩瞻胸口上,韩瞻整个人瞬间倒飞出去,好在柳恩眼疾手快,拦下了韩瞻。 韩瞻捂着胸口看向宁延,“宁兄。。” 宁延眼角泛白,呼吸急促,双拳紧握,不断的挣扎着,然而却没办法挣脱丝毫,这一刻宁延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绝望。 “宁延。。”虞兮柠大喊着,双手结印,绿色真气从丹田涌出,然而毒翁根本没有理会虞兮柠,带着宁延不断升空。 “嘭。”虞兮柠的攻击就像棉花一样,对毒翁一点影响都没有,半空中黑云紧皱,毒翁猛地睁开眼,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此时毒翁的眼神是诡异的红色,晚霞一般的红。 第122章 化险为夷 黑光乍现,宁延只觉眼前一片漆黑。 那股压得他喘不上气的窒息感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此刻的自己就仿佛置身深渊一般。 “兮柠,素素。。”宁延不断的喊叫着,可是这几声嘶吼就好像泥牛入海一般,没有了声响,连回音都没有。 黑暗伴随着恐惧从内心深处不断涌出,四下寂静,“有人吗?” “嘭。”满是黑暗的空间中突然传出一声巨响,一颗硕大的殷红色眼球出现在宁延面前,充满血腥的眼球直勾勾的盯着宁延,此时的宁延身体突然不受控制一般的往半空飘去,最后停在巨大的眼球面前。 看着比自己还大的血红眼球,宁延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下一秒,巨大的眼球发出开始向四周延伸,那鲜血一样的触手缓缓逼向宁延。 身体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触手不断的向自己涌来。 “啊。。”一声巨大的嘶吼从宁延喉咙里喊出来,这一声怒吼喊出了宁延的不甘。 宁延被毒翁带到半空,悬空而立,下面的韩瞻等人也知道,现在的宁延处境十分不妙。 “柳公子,别管我,先救宁兄,毒翁实力强大,宁兄恐怕凶多吉少了。”韩瞻看着半空的宁延,着急的说着。 柳恩点了点头,直接一个闪身冲入半空,想要将宁延救下来,可是还不等她靠近,一抹黑色真气袭来,瞬间便将柳恩席卷倒地,此时蓑衣杀手冲了过来,“你们的对手是我。” 虞兮柠站起来,看着眼前的蓑衣杀手,眼眶中满是怒火,“你们为什么要顶着宁延不放?他到底那里得罪你们了?” 蓑衣杀手冷哼一声,“还是那句话,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动手吧。” 说罢,蓑衣杀手直接带着身后的一众小弟冲了上来,柳恩看了看头顶上的宁延,眼眸中闪过一丝阴冷的神色,真气汇聚,荷花盛开。 看到这一幕的蓑衣杀手不由得回想起当时在顺安城被柳恩秒杀的画面,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呀。。”柳恩大喝一声,莲花在半空炸开,四散的真气化作无数利刃卷入眼前黑衣杀手的身体中,一时间血渍飞溅,肉沫横飞,一旁的韩瞻见到这一幕都有些心有余悸,这柳恩是真的狠啊。 “上。”蓑衣杀手再次大喊一声,但是这次他身后的那些杀手都犹豫了起来,都被柳恩震慑到了。 “拿命来。”柳恩闷吼一声,整个人冲向蓑衣杀手,不是毒翁的对手,但是杀你一个小小杀手还是绰绰有余。 “轰。。”两人交手的一瞬间,闷响四起。 看着柳恩和蓑衣杀手扭打在一起,虞兮柠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宁延,现在的她只能寄希望于宁延自己了。 。。。 黑暗,鲜血,恐怖,一个接一个的触手不断的围上宁延,宁延竭力的挣扎着,但是自己身体就是无法动弹丝毫,而那些触手贪婪的在宁延身体上蠕动。 此时的宁延才明白什么是绝望,这种被黑暗慢慢吞噬的感觉就是绝望,难道他的一生就要这么完了吗?不,一定不行,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他爹娘还等着自己回去呢,大哥二哥还等着自己的好消息呢,自己绝不能就倒在了这里。 “啊。。”绝境中的宁延发出一声沉闷的怒吼,正当那些殷红的触手即将触碰到宁延丹田的时候,一抹灿烂的金光从丹田涌出,在满是黑暗的深渊,光芒就代表了希望,绝境中希望那就是奇迹。 灿若赤阳的金光迅速向四周扩散,而那些殷红触手在碰到金光的一瞬间就化作齑粉烟消云散,而宁延眼前巨大的眼球在看到金光的一瞬间也好像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发出一阵闷吼。 此时毒翁血红的眼神突然愣住,看着眼前的宁延,神色极其复杂。 “啊啊。。”金光闪耀,当金色光芒彻底掩盖了巨大眼球的时候,那股熟悉的窒息感再度袭来。 宁延猛地抬起头,一睁眼就看到了正盯着自己,双目血红的毒翁。 “轰。”一道黑色真气猛地冲向柳恩和蓑衣杀手的战场,两人急忙分开,烟尘满天。 当尘埃散尽的时候,在地面的深坑处,毒翁双脚浮地而起,而宁延则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宁延。。”看着宁延,虞兮柠着急的喊着。 宁延不停的咳嗽着,然后回头看了看旁边的毒翁,“你为什么不杀我?” 旁边的蓑衣杀手也没有想到宁延会跟个没事人一样出现在他面前,捂着被柳恩重伤的手臂说道,“前辈,宁延必须得死啊。” 然而毒翁就好像听不到两人说话一样,一掌将宁延推到虞兮柠身旁,虞兮柠赶紧扶起宁延,神色复杂的看向毒翁,“恩?” “前辈,你这是干什么?”这下蓑衣杀手不淡定了,若不是因为眼前的人是毒翁,估计早就发火了。 毒翁并未多留,一阵黑色真气袭来,下一秒便消失在原地,重新返回了他的水瓮中。 此时,素素和韩瞻扶着聂红衣和孔真玄走了进来,宁延看向蓑衣杀手,“还要再打吗?” 蓑衣杀手恶狠狠的盯着宁延,不甘心的说道,“走。” 蓑衣杀手离去,看着满目狼藉的客栈,宁延长叹一声,“又捡回一条命。” “少爷,快看聂姑娘和孔先生。。”素素着急的冲着宁延喊着,宁延还没来得及歇息,赶紧跑过去扶住孔真玄和聂红衣,只见两人双手漆黑,眼睛里都能看到黑色的血渍,孔真玄猛地吐出一口黑血,赶紧封住自己心脉,嘴唇已经发黑,“公子,这是巨毒。。” 说罢,孔真玄便撕开自己衣服,一个恐怖的黑色手印出现在孔真玄身上,这就是刚刚毒翁的一击。 聂红衣虽然不说话,但从神情上来看,估计也是如此,“先别说话,素素,带他们下去休息,我去找郎中。” 韩瞻拦住宁延,“没用的,真气所伤,一般郎中根本救不了。” “可这是毒啊,真气救不了,那毒总能解吧。”宁延着急的喊着。 “公子。。。”聂红衣努力的开口说道,“毒翁实力强大,已经将毒和真气合二为一,您就别白费力气了。” “那一定有办法解毒,对,我去找毒翁,他身上肯定有解药。”说罢,宁延就要冲出去找毒翁。 虞兮柠赶紧拦着宁延,“你还要去送死吗?” “那我不能看着聂姑娘和孔爷爷就这么遭罪吧。”宁延有些自责的喊着,“若不是我,他们也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柳恩走过来,沉思许久说道,“其实他二人也不是不能救。。” “柳公子,你有办法?”宁延好奇的看着柳恩。 柳恩点了点头,“毒翁的毒不是一般毒物,能解毒翁之毒的除了他自己外,天下应该就两个人能解了。” “两人?” “神医廖重云。”柳恩喃喃道,“神医之名享誉江湖已久,相传就算是白骨,他都有办法让其生肉,不过神医云游四方,四海为家,居无定所,要想找到他,只怕比登天还难。” “第二个办法呢?”虞兮柠着急的说道。 柳恩深呼吸一口气,看向孔真玄和聂红衣,“赤炎血祭——裴羽。” 听到这,韩瞻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四大高手之一的赤炎血祭?柳兄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人家都隐世五十余年了,咱们去哪找啊?” 柳恩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只有这两个办法了,相传赤炎血祭以生灵气血为引,将天地生机导入自己体内,让自己获得比寻常人更长的寿命;若是真是如此的话,那也能救下聂姑娘和孔先生。” “赤炎血祭之所以被叫做赤炎血祭,就是因为此人所修炼的《神泣录》被称为第一邪功,相传赤炎血祭出现之处,血流成河,漫天血腥;而赤炎血祭最后一次出现在武林中的时候,便是五十年前的那场武林大战。。”聂红衣接着柳恩的话说道。 “神医廖重云,赤炎血祭裴羽,公子,看来老夫不能陪您走完接下来的路了。”孔真玄叹着气说道。“其实公子,老夫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 “先别说这些没用的。”宁延打断孔真玄的话,“有什么话之后再说,我就问你,你们现在还能撑多久。” “我等修武之人,可自封筋脉,防止真气扩散,即便如此最多也只能撑一个月。”聂红衣苦笑道。 看到宁延一脸认真的神情,韩瞻不免有些动容,“宁兄,就一个月,咱们能找到神医后者赤炎血祭吗?” “或许有那么一点能。”柳恩再度开口,轻轻一笑,“赤炎血祭修炼《神泣录》必须选择阴气,煞气,尸气极重的地方,用来稳定活物生机;而在整个大奉,同时有着阴气,煞气,尸气的地方只有一个,而且就在象州。” 宁延脑海里猛地浮现出一个地方,“信安百葬谷。” 第123章 象州并不安宁 毒翁惊现丘山城,让城内百姓惶恐不安;城内大战的同时,城外宿山宫和北墓门也展开了一场恶战。 宿山宫弟子突袭北墓门,双方展开激战,而底蕴实力强大一点的宿山宫很快就占据上风,迫使沈常不得不带着门中弟子离开宗门,远遁他处,而这次大战也让丘山城百姓见识到了宿山宫的实力;同时也让沈常变得谨慎起来,他是没有想到宿山宫会突然对自己下手,但是这次宿山宫所展现出来的实力确实让他有些意外。 沈常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旁边的弟子赶忙扶住沈常,“门主,您没事吧。” “张蒯这个老东西,实力果然强大。”沈常愤愤的说道。 “门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旁边的手下皱眉说道。 沈常冷笑一声,“别忘了,我们还有最后的底牌,走。。” 说罢,身后的弟子跟着沈常往洛州城的方向走去。 。。。 此时的北墓门中,看着破碎不堪的牌匾,张蒯长叹一声,“这下宿山宫又多了一个仇敌。” “宫主,一个北墓门而已,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枪王袁震山在旁说道。 少顷,刘荆走了过来,拱手说道,“宫主,已经把北墓门里里外外翻遍了,都没有找到《乾元决》,看来《乾元决》并不在这里。” “料到了,他一个北墓门还不敢这么张狂,那这件事情背后肯定还有一个更大的势力,强大到可以让北墓门为他所用,甚至想要操控我们宿山宫。”张蒯凝眉说道,随即看向远处即将落山的太阳,或许沉寂了五十年的武林,又要变天了。 “宫主,丘山城传来消息,毒翁在丘山城现身了。。”旁边的弟子火急火燎的跑过来,拱手说道。 “什么?”不仅仅是张蒯,袁震山也愣住了,毒翁是谁,那可是当年江湖的风云人物,靠着一手毒术在江湖难逢敌手,那场意外后,实力暴增,要不是突然消失,现在江湖也不会这么风平浪静。 “消息可靠吗?”袁震山沉声说道,毒翁出现在丘山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对他们宿山宫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即便他的目标不是宿山宫,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那个弟子重重的点了点头,“可以肯定是毒翁,那天城内百姓都看见了。” “你可知道他出手的原因?” “好像是一个富家公子。。”弟子想了想,说道。 “能让毒翁现身的富家公子,想来肯定不是一般公子吧?”张卿听到后,沉思道。 张蒯缓缓看向袁震山,“这三个月接连发生的事情有些多啊,靖北王世子潞州遇害;孔氏儒门诞生新的儒家圣人;再加上毒翁的现身,这一切您说胡不会有所联系?” “这个不好妄下论断,但是这件事情还是得调查清楚,毕竟毒翁不是一般人。”袁震山想了许久后,缓缓说道。 张蒯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后吩咐手下弟子说道,“继续查,把毒翁此番来丘山的目的查清楚。” “是,弟子遵命。” 那个送情报的弟子走后,袁震山看向张蒯,“宫主,沈常逃走了,他这次一走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您得好好提防才行。” “袁先生费心了,丧家之犬,不足挂齿,我们回丘山。”张蒯笑着说道,随后大喊道,“象州武林,再无北墓门。” 。。。 毒翁一行走在路上,蓑衣杀手可以说是郁闷了一路,旁边的手下回头看了看马车上的水瓮,然后低声说道,“大哥,现在怎么办?宁延也没杀,咱们就这么回去,王爷和大东家都不会轻饶我们的。” “我这不知道吗?这毒翁也不知道为什么不会宁延下手,这样,你先把毒翁送回去,我在跟上去看看,再找找机会。”蓑衣杀手凝眉说道。 “啊,就您一个,可以吗?”旁边的手下不放心的说道。 “放心吧,我不会轻易出手的,就这么跟着没问题。”男子沉眉道。 “是,那大哥你自己小心,我们就先走了。”男子拱手说道,告别了蓑衣杀手后,自己带着毒翁往北走去,而蓑衣杀手则默默的返回了丘山城。 。。。 此时的宁延一行人正往信安城的方向走去,这次他们来象州的目标本就是信安,马车上的聂红衣和孔真玄都在拼命运气抵挡毒气,素素坐在马车外,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虞兮柠好奇的问道,“宁延,你说这毒翁既然是来杀你的,为何又突然放过了你?” “这个我也不知道。”说真的,宁延也很好奇,会想起那天经历的一切,现在都有些话后怕,“进入幻境后,我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红色眼球,然后就看到无数的触手伸向我,随后就有一道金光。。然后我就从幻境中醒过来了。” “金光?”韩瞻沉思道,“难道是金光的问题?” “这个也不清楚啊,算了,不想这些了,先去信安再说。”宁延越想越烦,摇头说道。 柳恩驾着马车,眉头一皱,抬头看了看天上不断盘旋的飞鸟,“这鸟。。” 宁延定睛一看,“是我们宁家的鹰隼,一定是有要事,不然父亲不会用鹰隼联系我的。” 说罢,宁延吹来一阵口哨,那盘旋的鹰隼一阵俯冲,落在宁延肩头,宁延随手扯下信鹰隼上的信件,打开看完后,眉头紧皱,拍了拍鹰隼,鹰隼径直飞走。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回头看了看两辆马车,“继续走。”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虞兮柠小心的说道。 “我二哥的信,让我去扬州找东海王。。”宁延无奈的说道。 “去扬州?扬州现在的局面只怕是不好对付啊,为何要去那里?”韩瞻不解的说道。 “这里面牵扯的就多了,恕我不能细说,但是这么做却是我宁家能活下去的最好办法。”宁延云淡风轻的说道,但是听到这话后,韩瞻和虞兮柠都不再多问了,毕竟宁家现在的局面,他们也知道,若是没事的话,宁延也不会出走殷都。 “放心吧,宁兄,一定会没事的。”韩瞻款问道。 宁延抿嘴一笑,“当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继续出发。” 。。。 信安城内。 顾谌悠闲的靠在藤椅上,品着茶看着眼前的菜园,不胜悠闲。 钱升走到顾谌身边,缓缓拱手说道,“大人,丘山城的消息,两件大事。” 顾谌缓缓起身,看着钱升手里的信件,看完后,神色才终于有些变化,“终于来我象州了,这个礼国公公子还真是厉害啊,从殷都走来,过潞州,走青州,现在到我象州了,不知道在我象州又会发生什么。。” “大人,您怎么知道就一定是礼国公公子?”钱升不解的问道。 “你自己看吧,这是虞白颉给老夫的信。”顾谌转身将旁边案几上的信递给钱升。 钱升看完后恍然大悟,因为从青州过来的第一站就是丘山城,从时间推算来看,也差不多。 “虞大人对礼国公五公子的评价很高啊,说其有大才,心性绝佳,绝非常人。”钱升看完后惊愕的说道,“这倒是有些意外,能让虞大人如此评价的还真是少见啊。” “这不正说明这个宁延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他若在我象州一天,我象州就不安宁一天,这个虞白颉,真会给老夫找事。”顾谌无奈的说道。 “那大人,这个宁延您见不见?”钱升好奇的问道。 “当然要见,毕竟要给礼国公一个面子,再说了,虞白颉连自己女儿都搭上了,岂有不见之礼,在信安城外的事情我可以不过问,西南城内,你通知下去,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出一点事,不然没法交待。”一阵清风吹来,顾谌裹了裹身上的外衫。 钱升点了点头,“属下明白,不过这宿山宫和北墓门。。” “随他们,只要百姓平安无事,这种宗门,就算两败俱伤又有何不可?”顾谌投过一个耐人寻味的笑意。 “是,属下明白了。”钱升瞬间明白了顾谌的意思,拱手退去。 钱升走后,顾谌捋了捋胡须,多年的官场让他感觉到现在的大奉却有一丝异样,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从川蜀叛乱来看,就不是一个好兆头,这都半年了,叛乱未平。 第124章 赤炎血祭 在象州信安城的东部有一处被叫做百葬谷的地方,这里曾经是象山王和北蛮大战的地方,当年北蛮南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要知道这里可是象山王的封地,对于北蛮的这种行为,象山王可不惯着,直接调集象兵在此和北蛮展开大战,双方大战数月,最后北蛮留下三万尸首落荒而逃;而象山王的大军也付出了一万多人的伤亡。 也是这场大战,给象州留下了一个叫做百葬谷的地方。 百葬谷之所以叫做谷,就是因为他三面环山,进谷只有一条路;而这种地形也注定这种地方常年背阴,加上埋葬了四万尸骨,所以这里也就成为了人们口中的阴煞之地,更是象州百姓口中的禁忌之地。 来到百葬谷口,一股阴风吹过,虞兮柠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小白嘶鸣一声,似乎也感受到了山谷中的不对劲。 韩瞻来到山谷口,皱眉沉吟,“前面就是百葬谷了,这里阴气这么重,方圆十里之内不见人畜,看来是个极其不祥之地啊。” “真不敢相信有人敢住在这里。”虞兮柠感慨道。 宁延轻轻一笑,“阴煞之地,寻常百姓定不会来此,换个角度一想,也确实挺适合避世隐居的。” “进去看看吧,若是裴羽真的在这里,聂姑娘和孔先生也就有救了。”柳恩颔首说道。 宁延点了点头,“走,进去看看。” 一行人缓缓走进百葬谷,谷口两旁满是层峦叠翠,树丛茂密,连路都没有,还是宁延和韩瞻在前面开路,才勉强进入百葬谷。 进入谷口的一瞬间,扑面而来的风吹的众人都有些猝不及防,呼啸的风穿过谷口,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声音,听的人头皮发麻。 不愧是阴煞之地,刚走进来的时候,宁延都感到一些不舒服。 随着慢慢深入百葬谷,这种令人不舒服的阴煞之气竟然有缓缓退去的迹象。 韩瞻惊讶的说道,“宁兄,有没有感觉到这附近的阴煞之气似乎变淡了。” “是啊,越往深处阴煞之气越弱,按道理不应该啊。”柳恩也很是诧异的说道。 宁延从马上跳下来,看了谷内的花草,“你们看这些花草,比起谷口的那些明显更加温润翠绿,若是阴煞之地,这种花草根本活不下来,谁能想到外面阴煞之气那么重的百葬谷,里面的阴煞之气会这么淡。” “宁延,你们快看。”前面的虞兮柠骑在小白身上,在看到前面的景象后,激动的冲着宁延他们喊道。 宁延好奇的走过去,当他们走到虞兮柠身旁时,看到眼前山坡下的景象后都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想象中的尸骨遍野,墓碑遍地,寒鸦满天飞;而是十里花海。 红的,黄的,绿的,紫的,各种颜色的花都有,就这么生长在这里,看的人眼花缭乱,深呼吸一口,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这里哪里是百葬谷,这里简直是百花谷。 闭目沉浸在此,真是让人心旷神怡;若是能置身于此,真乃人间仙境也。 虞兮柠不由得发出感慨,“这。。这是百葬谷?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花啊,好漂亮。” “是啊,还真是让人意外啊,居然有这么多的花。”柳恩看着眼前花海,不由得闭上眼深呼吸一口。 韩瞻看着眼前花海,不由得笑了出来,“这些花都是成片成片的,只怕不是野生的,而是有人种在此处。” “看来我们来对地方了。”宁延嘴角一弯,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马车,“走,下去。” 一行人来到山谷内部,抬头看去,漫天白云,空气中花香阵阵,虞兮柠开心的不得了,这边采一朵,那边采一朵,很快就编了一个艳丽的花环戴在头上,转身一笑,别说还真的挺好看。 看的宁延眼睛都直了,花海里的虞兮柠确实称得上是清甜可爱。 旁边的柳恩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神中满是羡慕,旁边的韩瞻不由的打趣道,“怎么?羡慕吗?” “啊?这有什么可羡慕的,女孩子家家喜欢的。。我可不喜欢。”柳恩背着脸说道。 韩瞻轻轻一笑,“也是。” 柳恩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少顷,虞兮柠拿着一个新编的花环来到马车旁,递给素素。 素素坐在马车上,静静的看着眼前五颜六色的鲜花,长发飘舞,比起虞兮柠,素素就显得安静了很多,一个人静静的品味着眼前的盛景。 看着虞兮柠递过来的花环,素素嘴角微微上扬,“谢谢。” 虞兮柠抿嘴一笑,“送给你了,你戴上的话,一定很好看。” 看着虞兮柠天真的笑意,素素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着手里的花环,心里难免心酸;上次佩戴花环是什么时候,她都记不清了。 素素将花环捧在手里,久久难以释怀。 就当众人沉浸在眼前美景的时候,一阵清风猛地吹过,吹的百花泠泠作响。 下一秒,一把折扇猛地飞来,直冲虞兮柠而去,柳恩眼疾手快,猛地起身,身后莲花盛开,挡在虞兮柠面前。 “嘭。”一声巨响,宁延赶紧飞身向前,护住虞兮柠。 巨响之后,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真气气息,柳恩后退数步,捂住胸口,“好强的真气,我不是对手。” “前辈勿怪,我等并非有意扰您清静,实在是有要事恳请前辈帮忙,还望前辈现身。”宁延大喊着,声音回荡在百葬谷中。 “不要乱动。”突然,一阵男子清脆的声音响起,伴随声音响起的还有一股极其强大的威压,压的宁延等人一点都不敢动。 “前辈?您是?”宁延轻声打探道。 脚步声响起,一男子慢慢从宁延等人身后的马车旁走出来,一身白红相间的长衫,腰间配折扇,一头白发扎在脑后;伴随着脚步声,男子缓缓出现在宁延身旁。 一股浓郁的花香袭来,宁延抬头看去,被眼前的男子惊呆了,因为眼前的男子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七老八十的前辈,而是一个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的年轻公子,白发飘飘,仪表堂堂,走起路来更是有一种世家公子才有的那种谦逊温和,而且有着一张不输宁延的绝美容颜,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却有一种独特的病态美感。 韩瞻和柳恩也是同样的惊讶,不太敢相信这会是他们要找到赤炎血祭。 虞兮柠回头看了看宁延,眨了眨眼睛,看着男子说道,“这位公子,请问您是。。” “嗯?”男子转身看了看虞兮柠,然后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她,“你们不是要见我吗?怎么还问我是谁?” “啊!您是赤炎血祭!裴羽前辈?”虞兮柠几乎是喊出来的,她不敢相信眼前的男子会是上百岁的赤炎血祭。 裴羽左手持扇,右手猛地将长衫向后扬起,负在身后,仰首说道,“以赤之名,行君之事,至乎天道而无所侍,独望苍天而游无穷;没错,说的正是在下,赤炎血祭——裴羽。” “额。。。”眼前的众人一阵无语,宁延更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极其尴尬的开场白,“前辈,请问,我们能动了吗?” “当然。。”裴羽收回折扇,一脸无所谓的说道,正当宁延他们刚刚准备放松一下的时候,裴羽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行。” 这一大喘气让宁延他们再度紧张起来,“前辈,您说话也太大喘气了吧。” “这里是百葬谷,这下面埋着的可是四万多具尸体,尸气,煞气,阴气经过千年积攒,吸入一点就能让人五脏尽腐,你们来这里这么久,吸入的早已经不少一星半点;这些阴煞之气随着你们的呼吸进入心脉,即便你们是武者,但若不即使祛除。。。”裴羽随意的摇着折扇,慢慢走到虞兮柠身前,直勾勾的盯着虞兮柠。 虞兮柠尴尬的笑着,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会怎么样啊?” 裴羽突然起身,右手负在身后,左手持扇,淡然说道,“男子会气血淤积,修为止步不前;女子则会生不了孩子。” “啊?生不了孩子?”虞兮柠愣了愣,下意识的捂住口鼻。 裴羽淡定的走到宁延身旁,打量了一番宁延,忍不住点头,“嗯,长的还行,但比我还是稍逊一筹。” “额。。”宁延无了个大语,“那前辈,现在我们该如何祛除体内阴煞之气,还望前辈赐教。” “阴煞之气最为惧怕阳刚之物,而你们眼前的这些花分别是阳炎花,星荧神火草,紫衣向日葵;裕光斑朱草,这些都是至刚至阳之物,所以在你们进入这片花海的时候,体内的阴煞之气就已经祛除干净了。”裴羽俯身,扶起地上倒下的花,缓缓说道。 “那我们为什么还不能动啊?”韩瞻不解的说道。 裴羽收起扇子,往后面看了看,抿嘴说道,“因为你们踩到我的花了,小小惩戒一下。” “。。。。” 第125章 神泣录 听完裴羽的话后,众人是一阵无语,这就是武林四大高手的行事吗?怎么说呢,挺让人意外的。 “前辈,实在抱歉,我们并不知晓这是您种的,还请您不要往心里去。”宁延陪着笑脸尬笑道。 裴羽微微颔首,脸上是没有一丝表情,“看你们初来乍到,这次就饶了你们。” 说罢,裴羽一个闪身,下一秒就出现在了两个马车前面,“马车里的两位,你们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啊。” 空气突然安静,宁延皱眉看向裴羽,素素坐在马车旁不知所措的看着宁延。 “前辈。。。”宁延刚刚开口准备说话,裴羽就打断了宁延,“先不要开口,让我猜猜。” 说罢,裴羽缓缓靠近马车,左手靠在马车上,轻轻拍了拍马车,紧接着突然发力,一股庞大的气息席卷而过,两辆马车车顶瞬间被掀开,马车内,聂红衣和孔真玄还在盘膝打坐,两人在进入山谷之前就进入了入定状态,防止毒素进一步扩散。 “嗯?”裴羽合上纸扇,来到聂红衣身前,就这么看了看,然后又来到孔真玄身边,随后忍不住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前辈,还请您出手,救救他们,若能出手相助,晚辈不胜感激。”宁延拱手说道。 裴羽一个飞跃来到宁延身前,再度打量起宁延,“他们两人很明显是中了毒翁的剧毒,根据我对毒翁了解,就他目前实力来看,你们加一起也不是他对手,但为何就他们两人受伤了,而且他们两人根本挡不住毒翁,所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宁延咳咳两声,凝眉说道,“不瞒前辈,他们两人是为了保护我而受伤的,而且当时毒翁也可以杀我,至于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我也很好奇。” “好,我相信你。”裴羽听完后想都没想就开口相信了宁延,搞得宁延还有些不知所措。 “啊?”宁延一脸懵逼的看着裴羽,“前辈你就不怀疑我说的?” “没什么可怀疑的。”裴羽闪身来到聂红衣身前,冷笑一声,“我也不怕你们玩花样。” “那还请前辈出手相助。” 裴羽转身,冷着脸说道,“给我个救人的理由。” “前辈,只要您肯救他们,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您的任何条件我都答应。”宁延深呼吸一口气,拱手说道。 “哦?”裴羽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宁延,目光转向旁边的虞兮柠,挑了挑眉,“她呢?你答应吗?” 宁延看了看虞兮柠,突然沉默,看着裴羽,半天开不了口,而此时的虞兮柠心里也是万分紧张,旁边的韩瞻和柳恩面面相觑,面对赤炎血祭,他们还真是不好说什么。 裴羽转身来到花海之上,悬空而立,持扇挥手,一股真气从花海中游过,一条小路出现在众人面前,裴羽双手负在身后,仰首而走,“跟我走吧。” “嗯?”宁延愣了愣,不解的看着裴羽。 裴羽则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记住了,不要踩我的花。” “多谢前辈。”宁延忍不住拱手笑了出来,虞兮柠走到宁延身边,对着宁延的胳膊就是一个三百六十度。 “嘶嘶。。”宁延疼的直倒吸凉气,“你干嘛?” “不干嘛!不行啊。”虞兮柠撅着嘴白了一眼。 宁延眉头一阵黑线,“这也得罪人?” 。。。 一行人来到花海中央的竹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屋子五颜六色的花,没看出来啊,这个在江湖上以修炼邪术出名的高手居然是一个喜好鲜花,情感细腻的少年公子。 “隔间很多,随便挑吧,千万别动我的花。”裴羽走到一株星荧神火草前,一边细细打理一边说道。 “放心吧,前辈,不会的。”宁延颔首说道。 “就让他们二人留在外面吧。”裴羽指了指还在马车上的聂红衣和孔真玄说道。 宁延不解的看向裴羽,“啊?这样不太好吧。” “既然你们找我帮忙,就得听我的。”裴羽起身,挥一挥衣袖,白发一飘,俨然一副世家公子的样子。 “那就麻烦前辈了。” 裴羽直接拉过一个靠椅,翻转两圈后,一屁股坐下,翘起二郎腿,看着宁延,“现在,你们可以去休息了。” “这。。”几人虽然有些不太情愿,但还是拱手离去;几人走后,裴羽则转身目不转睛的盯向门外的两人。 虞兮柠回头看了看裴羽,小步跑到宁延身边,轻声说道,“这人真的是赤炎血祭吗?怎么这么年轻啊,我们不会被骗了吧?” “小姑娘,在我的地方说我的坏话可是不好的。”裴羽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虞兮柠一个哆嗦。 虞兮柠讪讪的捂了捂嘴巴,拉着宁延的胳膊往房间里走去。 。。。 夜幕来临,星光璀璨,皓月当空。 裴羽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来到门外,来到聂红衣和孔真玄身旁,眼睛猛地睁开,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此时的裴羽双眼满是血红,一股赤色真气从丹田涌出,裴羽双手化掌猛地拍向两人。 两人同时闷吼一声,裴羽一跃而起,倒悬半空,双手抵在两人头顶,一股股赤色真气不断的进入两人体内,聂红衣原本遮面的红纱缓缓散去。 此时在屋子的宁延等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裴羽,看到聂红衣面纱即将褪下,宁延不由得心头一揪。 这一动作并未持续多久,很快,原本寂静的夜空中,突然传来阵阵风声,一股股赤红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传出这股气息的正是这四面八方的花海。 伴随着赤红气息的出现,整个百葬谷突然变得恐怖起来,一股异常阴森的感觉涌向众人,这种感觉特别压抑,可怕,令人窒息;让人有一种死亡来临的感觉。 柳恩不由得感慨道,“这就是《神泣录》吗?好可怕的感觉。” “怪不得是第一邪功,还真是恐怖。”这种气息让宁延浑身不自在,甚至不由自主的发颤,胳膊上满是鸡皮疙瘩。 紧接着,就看到这些让人可怕的赤色真气不断的涌入聂红衣和孔真玄体内,两人体内都发出了类似于骨骼断裂的喀嚓声。 孔真玄率先顶不住,眉头一皱,一大口逆血喷了出来,“噗嗤。” 一大滩又黑又臭的血渍喷在眼前的马车上,马车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大洞。 “叮当。”聂红衣面纱落地的声音响起,借助月色,宁延也是看清了聂红衣的容貌,肤白貌美,面若朱玉,这精美的容颜比起虞兮柠都是不遑多让。 “聂姑娘竟然这般好看。。”韩瞻看到聂红衣的样子后,忍不住感慨道。 旁边的柳恩直接就是一个白眼,“谁给你说戴面纱的姑娘就不好看了?”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韩瞻尴尬的回答道,随即转身对宁延说道,“宁兄,你的桃花运还真不错啊,身边的姑娘都是这般倾国倾城,真是让人羡慕。” 宁延尴尬一笑,“说真的,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聂姑娘的样子,是挺让人意外的。” “噗嗤。”众人说话之时,聂红衣也喷出一口黑色淤血。 而喷出了黑色淤血的两人脸上也有了血色,样子也不是那么痛苦了。 “嘭。”裴羽凌空翻身,长衫迎风而起,双手负在身后,月色下的他俨然一个绝美少年,少年脚尖轻点,缓缓落在地面。 “别看了,带他们进去休息吧。”裴羽淡然自若的说道。 宁延等人尴尬一笑,赶紧走出来,素素和虞兮柠扶着聂红衣往房间走去,期间素素还很细心的帮聂红衣戴上面纱。 “前辈,多谢了。”宁延冲着裴羽重重的拱了拱手。 裴羽背向宁延,挥了挥手,当宁延等人进入房间休息后,裴羽深呼吸一口气,闭眼呢喃道,“有趣。” 。。。 翌日凌晨,当宁延等人睡了一大觉起来的时候,一出房门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昨天还好好的十万花海,今天再看的时候,一半花朵都枯萎了。 不,不能算是枯萎,而是死亡,这一半花朵全部变成了黑色,宁延俯下身子,刚刚准备摘一朵细细观察,结果刚一碰到,这花就像烧焦的纸片一样瞬间化作齑粉迎风散开。 “这。。这些花。。”虞兮柠看着外面的花海,也是一脸震惊。 柳恩缓缓说道,“这些花全部被断了生机。” “若不是这些花,我还真救不了他们。”声音从屋顶上传来,裴羽嘴里叼着草叶,翘着二郎腿躺在屋顶上缓缓说道。 “前辈,还请明示。”宁延疑惑的说道。 裴羽起身,有些可惜的看着这四周变成齑粉的花朵,开口道,“这就是《神泣录》的核心功法,移花接木;万物因生而成,因气而活;人也一样,生命的长短却决于体内生机的多少,生机存于体内,人活;生机散失于体内,人死;而《神泣录》则可以改变这种规则,将万物的生机进行转嫁,让一个将死之人通过转移他物的生机而活下来。” 宁延听后,不由得双拳紧握,倒吸一口凉气,“这不就是借尸还魂,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吗?” 裴羽轻摇扇子,颔首点头,“悟性不错。” 韩瞻有些后怕的咽了咽唾沫,“果然是天下第一邪功,怪不得在武林,武者对其嗤之以鼻,这种邪功实在是太可怕了。” 第126章 处理尾巴 听完裴羽的话后,宁延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裴羽明明上百岁了,还能如此年轻。 宁延转身冲着裴羽说道,“前辈,问句不该问的,您现在的样子是不是。。” “正是。”裴羽不等宁延说完,阴沉着脸看向宁延,“如果可以,你们谁都走不了。” 这话说的众人瞬间汗毛倒立,韩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宁延淡然一笑,“前辈真会开玩笑,若是您想杀我们,我们根本活不到现在。” 裴羽飞身而下,径直出现在宁延面前,“万一我真的要杀你们呢?” “前辈,您不会这么做。”宁延脸色凝重的说道,说话时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一股威压突然出现在他四周。 宁延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汗珠,丹田飞速涌动,无数真气涌出. “宁延。”虞兮柠大喊着,想要冲上来,宁延直接伸手拦住她,“别。。别过来。” 裴羽淡定自若的看着宁延,而宁延则因为强大的真气威压而双眼通红,巨大的压力让他连挺直腰背的力气都没有。 “滴答。”一滴汗珠重重的落在地上,宁延浑身颤抖,牙关紧咬,可是裴羽实在太过强大,在他面前,自己根本不够看。 “嘭。”宁延整个人重重的倒在地上,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而裴羽则摇着扇子坐在旁边的藤椅上。 “宁延,你没事吧。”虞兮柠上前扶起宁延,宁延起身喘着粗气摇了摇头,“前辈,多谢手下留情。” “你和武当什么关系?”裴羽看着宁延问道。 “武当?”这话不仅把宁延问住了,连旁边的虞兮柠等人也是一脸懵。 “你修炼的乃是武当上乘功法《玄玉内经》,这种功法是武当的独门秘法,一般人根本不可能修炼,所以,你到底是谁?”裴羽一字一句的说道,听的韩瞻等人都楞住了。 “宁延,你是武当弟子?”虞兮柠诧异的说道。 “当然不是。”宁延转身解释道,“前辈多虑了,晚辈宁延,礼国公之子;这功法却是武当功法,是当年家父经过武当时,武当一师父所赐;机缘巧合之下,被晚辈习得。” “这样啊。”裴羽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就可以解释毒翁为什么不对你下手了。” “嗯?难道和这《玄玉内经》有关?”宁延诧异的说道。 “当年毒翁不小心误食剧毒,陷入癫狂,险些丧命;正好被一路过的武当道士所救,救他的武当道士所修炼的正是《玄玉内经》。”裴羽缓缓说道。 宁延摸了摸自己的丹田,仔细想想当时那道金光确实是从丹田发出来的;怪不得毒翁放自己离开,原来是因为《玄玉内经》。 宁延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多谢前辈解惑。” 裴羽起身,淡然说道,“一段往事罢了。” 接下来的几天,宁延等人就一直住在百葬谷中,而聂红衣和孔真玄的身体也逐渐好转,当他们得知是裴羽救了他们后,也是对其感激不尽,但是当看到裴羽的样子后,又有些惊讶,这赤炎血祭,这么年轻? 不过能将他们两人从鬼门关前拉回来,也证明了裴羽的实力,年轻又如何,只要实力在此;那他就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赤炎血祭。 。。。 马车被重新修好后,宁延等人也要重新上路,前往信安城。 聂红衣和孔真玄还未完全康复,驾车的事情自然就落到了韩瞻和柳恩身上。 “前辈,大恩无以为报,若是有需要,来殷都礼国公府即可,我宁延欠您一个人情。”宁延冲着裴羽拱手说道。 裴羽依旧是没有表情的看着宁延,“嗯,好。” 看着裴羽的回答,宁延不由的摇头苦笑,“前辈,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说完,便转身上马,往山谷外走去。 看着一行人的背影,裴羽再度摇了摇扇子,“有趣。” 。。。 马车缓缓驶出山谷,宁延回头看向百葬谷,长舒一口气。 韩瞻一边驾着马车一边说道,“宁兄,你怎么知道裴羽前辈不会对我们动手,他可是江湖人口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啊。” 宁延自顾自的笑了笑,边走边说道,“江湖人口中的话能信多少?《神泣录》这么厉害,江湖人难道就不眼馋?这些武林中人自诩为替天行道,斩尽邪祟;其实他们不过也是一些贪得无厌的小人罢了,真正的武林正道才不会天天把这些口号挂在嘴边。” “你的意思是他们都是为了《神泣录》才这么说的?”韩瞻怅然说道。 “我的猜测罢了,裴羽前辈的武道就不用说了,赤炎血祭这四个字就是最好的证明;武林中是他对手的人少之又少;一般武者根本不可能从裴羽前辈手中夺得《神泣录》,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既然得不到,那就把他毁掉;所以才有了杀人如麻大魔头这些谣言;为的就是让裴羽前辈身败名裂,在武林再无立身之地。”宁延叹气道,“这武林中,最不缺的就是造谣的小人。” “即便如此,可是那《神泣录》确实是第一邪功啊。”虞兮柠在旁嘟着嘴说道。 宁延笑了笑,指了指虞兮柠背上的银玉弓,“这弓在你的手中就是一把精美厉害的弓箭;而若是落到了那些杀手手里,就成了到处杀人的大杀器,难道你能说这是银玉弓的问题吗?武器功法本身并无正邪之分,有正邪之分的不过是使用他们的人。” 宁延继续说道,“《神泣录》是能转嫁生机给人续命,可是在救聂姑娘和孔先生的时候,他可曾伤害过一个人?对我动手也只是想试探我的功法。” “这倒是没有。。”柳恩忍不住开口道, “转嫁生机,谁说一定要转嫁人的生命了?别忘了,百葬谷内可是有着十万花海呢。”宁延笑着看向虞兮柠。 “是花,裴羽前辈转嫁的是花的生机,怪不得那些花的生机都断了,原来是这样。”虞兮柠恍然大悟的说道。 “而裴羽前辈之所以那么看重这些花,也是如此;这些花就是他的命。”宁延叹然道。 想明白了这些,宁延对这个江湖人口中的赤炎血祭又有了新的认识。 韩瞻也忍不住点了点头,“若不是亲眼所见,还真是不敢相信。” “假假真真,真真假假,这便是江湖。”柳恩忍不住感慨道,“宁公子,前面就是信安了。” 看着眼前缓缓出现的信安城城墙,宁延眉眼一弯,“进城。” 。。。 象州,百葬谷。 蓑衣杀手冲进百葬谷内,看着里面的花海,也忍不住感慨。 这宁延是真会找地方啊,没想到这让人听之胆寒的百葬谷,居然会是这般样子,万亩花海,简直就是人间天堂啊。 蓑衣杀手小心的往里面走去,看着这一半已经变成黑色的花朵,不由得谨慎起来。 走着走着,正当他走到花海中央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威压突然袭来,让他整个人都有些猝不及防,就在他呲牙咧嘴运转真气的时候,裴羽的声音骤然响起,“跟了这么久,累了吧,要不在这里歇歇?” “你。。你是谁?”突然出现的声音让蓑衣杀手有些猝不及防,在巨大的威压压迫下,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 “在我的地盘问我是谁,很没礼貌哦。”裴羽悬空而立,一边拨弄着手中折扇一边喃喃说道。 蓑衣杀手整个人瞬间感到一股杀气,“误会,都是误会,您别生气,我这就走。” “只怕你是走不了了。。”裴羽收起扇子,目光一冷,“因为你踩到我的花了。” “啊?”蓑衣杀手下意识的低头看去,果然,在自己的脚下,一朵炎阳花已经被他拦腰折断。 但是当蓑衣杀手准备抬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头再也抬不起来了,脖颈处鲜血滴答滴答的掉下来,染红了脚下的花。 “哐当。”一声,蓑衣杀手的脑袋重重的掉在了地上,裴羽冷冷的看了一眼,随手一挥,少顷,尸体就被无数沙土掩盖。 “别看了,很好看吗?”裴羽突然冷哼道,直接将扇子扔向远处的山头。 一声闷响传来,扇子重新回到裴羽手里,而那边的山头上,三五个身影迅速散去。 “身后的尾巴还不少嘛。”裴羽将扇子插在腰间,自言自语道。 裴羽起身,看了看眼前的花海,微微叹息,“五十年了,终究是要离开了,再见了,老朋友们。” 第127章 幕后之人 象州,洛州城。 沈常带着一众弟子走在洛州城外的村庄里,看着一群陌生的男子走进村庄,村子里的百姓都警惕了起来。 若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个村子里的百姓并不是普通百姓,这些百姓个个眼露凶光,神情紧张严肃,若是武林中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都是久经江湖的武者。 走到村中,一群百姓突然涌出来,将沈常众人围在村中,旁边的北墓门弟子往前走了走,护住沈常,沈常推开旁边的弟子,冲着四周百姓拱了拱手,“我乃北墓门门主沈常,要见你们老大,麻烦各位通禀一声。” 为首的男子微微躬身,随后转身离去。 少顷,男子返回,颔首说道,“沈门主,请。” 沈常点头,跟着男子往前走去,他身后的弟子见状,也要跟上去,可是旁边这些百姓根本不让,在沈常过去后,直接挡在路中央。 “门主。。” 沈常微微皱眉,旁边的男子朗声说道,“我们老大只见沈门主一人,其他人等还请稍后。”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沈常冷眼说道,跟在男子身后,七拐八拐之后,终于来到了村子中央的位置,一进院子就看到一群身着黑衣鱼纹衫的男子腰间别钢刀,正身肃立在院中。 “启禀大人,沈门主到。”男子单膝跪地,大声喊道。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里面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沈门主,请进。” 沈常皱眉往前走去,这外面看上去很普通的房间,里面却是金碧辉煌,上等楠木家具,梨花木的桌椅,香烛屏风,灯台案几是应有尽有,空气中还弥漫着檀花香味。 案几旁,一老者躺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把银色钢针,而在他的旁边,两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小姑娘蜷缩在一起,吓得瑟瑟发抖,而在他们裸露出的胳膊上,淤青肉眼可见。 沈常眉头微微一皱,躬手说道,“沈常见过鹿老先生。” 被称为鹿老先生的老者缓缓起身,眉宇间尽是阴戾之气,“沈门主,这拖家带口的,是有什么事吗?” 沈常尴尬的咳咳两声,“先生,宿山宫对我们下手了,张蒯那老东西趁我们不备,带着门中弟子偷袭我北墓门,我们伤亡惨重,要不是走得快,只怕您就见不到我了。” “宿山宫已经没有《乾元决》了,当初老夫怎么教你的,硬碰硬你们不是宿山宫的对手,必须智取,智取啊。。”老者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银针猛地插到旁边的案几上,吓得旁边两个姑娘忍不住喊出来。 老头转身,看向两个小姑娘,嘴角微微上扬,“别怕,过来。” 女子的眼睛早已经哭的通红,虽然害怕,但又不得不过去,颤颤巍巍的爬到老者身边,老者一把搂住小姑娘,双手放肆的在小姑娘身上游走着;就好像看不到眼前的沈常一样。 “这次是我的疏忽,这次来恳请您出手,彻底捣毁宿山宫,只要你我二人联手,张蒯根本不是对手。”沈常激动的说着。 老者的眼神瞬间变得阴冷起来,一股真气威压铺天盖地的压向沈常,“老夫要是能出手,你还能活到现在?” 这明目张胆的威胁听的沈常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他到现在还记得当初老者找到他的时候,给他的那顿毒打。。 “不过你也别担心,宿山宫的情况我知道。”老者一边看着旁边女子一边喃喃说道,“你现在找个地方继续积蓄实力,等到时机合适,我会给你机会报仇的。” “那现在就放任宿山宫不管不顾吗?”沈常不解的说道。 “哼。”老者冷哼一声,“那又如何。。” 听着老者的话,沈常也没有再敢多说,讪讪的拱了拱手,“是,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退下吧。”鹿老头挥了挥手,不屑的说道。 沈常点了点头,拱手退去,刚到门口就听到房间里女孩的惨叫和鹿老头放肆的笑声。 。。。 信安城。 虽说丘山经历了毒翁和宿山宫事件,但是信安城内却是一派祥和,这也得益于顾谌多年的经营,让信安成为大奉境内为数不多人口突破五十万的大城市。 虞兮柠牵着小白走在街头,忍不住感慨道,“上次来信安城的时候还是小时候,那个时候的信安城热闹非凡,比临稻城不知要热闹多少。” “信安确实繁华,兮柠,你还记得去州牧府的路吧。”宁延缓缓说道。 虞兮柠想了想,点了点头,“应该记得吧,不过你现在就要去找顾叔叔吗?不在城里多玩一会?” 旁边的韩瞻无奈的摇了摇头,“虞姑娘,你是不是忘了青州的事了。。” “这里可是信安,难不成他们还敢在顾叔叔眼皮子地下动手。”虞兮柠撅着嘴说道。 宁延无语的看了看虞兮柠,“聂姑娘和孔爷爷可没有第二条命供咱们折腾了,走吧,先去找顾大人,等确定安全了,再玩也不迟。” 虞兮柠撅了撅嘴,跟在宁延后面,“我知道了,现在就带你们去找顾叔叔。” 。。。 顾谌府邸。 有着虞兮柠带路,宁延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顾谌府邸,来招待他们的正是钱升。 “哈哈哈,宁公子和虞小姐来访,在下有失远迎,在此给两位赔罪了。”钱升陪着笑脸走过去,拱手说道。 宁延微微颔首,“您客气了。” “在下象州主簿钱升,在此恭迎诸位的到来。”钱升再度拱手说道。 “钱大人您客气了。”虞兮柠作揖回道。 “几位里面请,顾大人就在府中,诸位请随我来。”钱升很是客气的说道。 因为聂红衣和孔真玄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于是钱升便吩咐下人带着他们下去休息,而宁延他们则去正厅面见顾谌。 “顾大人,宁公子和虞小姐来了。” 随着钱升声音的结束,顾谌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顾谌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脖子上还挂着一条毛巾,额头上满是汗水,看到宁延等人进来,呵呵两声,撤下毛巾擦了擦手,笑着说道,“宁公子,远行千里,一路辛苦啊。” “顾叔叔。”虞兮柠看着顾谌,笑着跑过去,一把拉住顾谌的手臂,很是热情。 宁延看着顾谌尴尬一笑,说真的,他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看起来和乡间老农别无二致的老头会是象州牧。 但看着虞兮柠的样子,眼前的这个人却是就是象州牧顾谌了,随即拱手行礼,“晚辈宁延,拜见州牧大人。” “哈哈哈,宁公子客气了。”顾谌笑着说道,看向虞兮柠,不由得感慨道,“兮柠,真的是你啊,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啊。” “可不是嘛,这么多年不见,您还是这么年轻啊。”虞兮柠吐着舌头说道。 顾谌听后哈哈大笑,“小丫头,嘴巴还是这么甜,比你爹强多了,来来来,几位都别站着了,请坐。” 虞兮柠和顾谌一阵寒暄,旁边的宁延和韩瞻等人是面面相觑,自从宁延出走殷都以来,也是和潞州牧,青州牧打过交道了,说真的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随和的州牧,一身粗布衣服不说了,说话举止也没有一点州牧的架子。 “宁公子,你们此番前来象州,可有要事啊。”寒暄结束后,聊天便进入了正题。 宁延稍稍拱手,“不知州牧大人对如今大奉局势有何见解?” 这话说完,气氛就有些微微的变化了,顾谌的脸色稍稍严肃起来,随后说道,“妄议国事,可是大罪啊,宁公子,这您不会不知道吧。” “小侄当然知道,但今日所说不过就事论事而已。”宁延颔首说道。 顾谌起身,笑着说道,“这大奉有十八州,我顾谌不过一个小小的象州牧,对于象州之事,还能有些话语权,但是要我细说其他州府的情况,那就有些不合适了;再说了,大奉之事自由陛下和朝廷定夺,我们身为臣子,只需做好分内之事便可。” 听着顾谌的话,宁延也点了点头,看来虞白颉说道没错,顾谌不是一般的谨慎啊,“顾大人,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大奉看上去是一派祥和,蒸蒸日上,可是这些都是些表面文章,真实的大奉已经是危机四伏了。” “嘭。”顾谌猛地起身,一掌拍在旁边的桌子上,“宁公子,这些话可不能乱说,蛊惑民心也是大罪。” “顾大人,这些话并非小侄一人见解,虞大人也有同感。”宁延拱手说道。 顾谌看了看钱升,钱升会意的点了点头,走出房间,关上房门,看了看虞兮柠,“是虞白颉让你们来的吧,他请你们当说客,嗯?” 虞兮柠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顾叔叔,我爹也不是这个意思。” “哈哈哈。”顾谌大声笑了笑,“这个虞白颉啊,他在青州久了,远离中原,殊不知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了。” 第128章 独醒 满世界的浑浊,一人独醒便是罪过。 顾谌缓缓起身,少顷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次出现的顾谌手里拿着一张大奉十八州的地图,慢慢摊开。 看着眼前这张写满各种标识的地图,宁延等人不由得暗自吃惊,这张地图的详细程度,只怕是御天监的画师都不一定能画的这么精细。 看着宁延等人惊愕的眼神,顾谌轻轻一笑,“这是当年我在殷都为官的时候,绘制的地图,来到象州后闲来无事就爱看上几眼,这看着看着,还真给看出一些门道出来。” “嗯?顾大人,此言何意?”宁延看着地图,诧异的问道。 顾谌指着地图说道,“这所有的奥秘都在这图上,首先是川蜀之地。” 在地图上,大奉西南的川蜀之地被标注成了红色,现在的川蜀什么样子,宁延心里也是心知肚明,“现在川蜀正值得大乱,情况的确不容乐观。” 顾谌点了点头,“这只是冰山一角,现在的大奉看上去一派祥和,实则暗流涌动,靖北王,东海王都想着割据称王,陛下对此并不是熟视无睹;扬州,就是最好的例子。” “扬州牧和东海王之间的恩怨,背后的主谋是陛下?”宁延凝眉说道。 顾谌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不可妄言,虞白颉所顾及的是外患,实则大奉内忧更为严重,若是稍有不慎,那便是三足鼎立,若是处理不好,还有可能是四国鼎立。” 顾谌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右手就指责川蜀之地,川蜀物产丰富,平西王一走,苗疆部族却有立国打算。 旁边的虞兮柠听着两人的话,不免有些皱眉。 宁延缓缓一笑,“现在看来,我们的陛下是有些搬石砸脚了?” “宁公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组织,叫做,中府。” 当顾谌说出中府两字的时候,宁延双手猛地紧握起来,旁边的韩瞻见状就知道现在的情况他们不能再待下去了,于是带着柳恩拱手告辞。 虞兮柠看了看宁延的脸色,也作揖退去,很快,大厅中就剩下了宁延和顾谌。 “顾大人,您怎么知道中府的?”宁延轻声说道,中府可是皇室最大的秘密,要不是自己要离开殷都,只怕宁致也不会告诉他中府的存在。 “陛下登基那年,便秘密组建了中府,对外绝对保密,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很快中府的事情便被朝中臣子得知,但是中府行事狠毒,手段阴狠,一大批朝臣因为乱说话而送命,所以现在就算是有人知道中府的存在,也不敢乱说。” “我们宁家和这个中府说起来还是有些渊源呢。”宁延讪讪的说道,当年朔州刺杀的事情再度浮现在自己面前。 “现在大奉的局面,和这个中府有着密切关系;虽然不知道陛下组建中府的意欲何为,但是这二十年来因为中府而出事的官员实在是太多了,老夫隐隐有个猜想,川蜀,东海出事的背后,一定有中府的影子。”顾谌凝眉说道。 宁延长舒一口气,要是这么说的话,那高祯确实是在下一盘大棋了。 “顾大人,别人都说你是什么事都不管的甩手州牧,没想到您居然了解这么多。”宁延惊愕道。 顾谌捋了捋胡须,浅笑道,“身为大奉之臣,自然要为国担忧;宁延,虞白颉对你评价很高,让你来的目的也是希望象州,青州能够联手共同抵御大奉未知的变数,今天告诉你这么多,老夫希望能承担起这个变数的不仅仅是青,象两州,还能再加上项州。” “顾大人,不瞒您说,小侄出走殷都是无奈之举,现在无职无权,只怕难堪重任啊。”宁延尴尬的说道。 “你姓宁,这一点就够了。”顾谌颔首道,“宁延,身为大奉之人,老夫要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牢记,你是大奉之人。” “啊?”宁延不解的看向顾谌,“顾大人,您这是何意?” “你记住老夫的话就行了。”顾谌点头道。 宁延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是,小侄受教了。” 。。。 夜幕来临,宁延一个人坐在院子中。 韩瞻走过来,咳咳两声,宁延抬头看向韩瞻,韩瞻轻轻一笑,伸手递给宁延一坛酒,宁延摇头一笑,接过韩瞻手中的酒,韩瞻顺势坐在宁延旁边。 “当。”一声,两人痛饮一大口美酒,韩瞻缓缓开口说道,“是不是顾大人今天说的太多了,让你有些没有缓过神来。” “还好吧,只是现在我觉得自己好像向着一个陌生的方向前进,自从离开殷都后,我所接触的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美好。”宁延感慨道。 事实也确实如此,宁延这一路面临的不是刺杀就是乱局,更重要的是没有了宋璟。 韩瞻喝了一口酒,沉吟说道,“乱世之征兆,宁兄,若是有一天大奉真的就像顾大人说的面临内忧外患,分崩离析之事,你会如何?” “我也不知道,半年前我还是一个在殷都吃喝玩乐的公子哥,现在却要回答天下大乱这个问题,你说是不是造化弄人啊。”宁延深呼吸一口气,长叹一声,“但是从另外一种角度来看,若是不走这一遭,我还真不知道如今的大奉会是这个样子。” “宁兄,是非对错,我相信你会有自己的判断,若是真有一天,你要面临万难的选择,无论如何抉择,我都会站在你这边。”韩瞻举起酒坛,一脸真挚的看着宁延。 看着韩瞻,宁延不知道该作何表述,直接闷了一大口酒。 “若是我选错了呢?” “天经地纬,纲常法纪,谁又能保证自己每一步都走对。”韩瞻淡然笑道。 “可是,我们没有错的机会。。” 。。。 夜半子时,回到房间后,宁延回想着一路上走来重重,心情复杂的难以入睡。 恰在此时,屋顶一阵闷响,宁延下意识的坐起来,皱眉往头顶看去,下一秒就看到一个诡异的声音出现在自己房门前。 宁延慢慢运转真气,小心翼翼的往房门口靠去,眼看着黑影慢慢往自己房间靠近,宁延直接一掌拍上去,真气破体而出,然而宁延这威力不小的一掌直接被眼前男子接住。 男子甚至连动都没动,当看到来者的身影后,宁延惊愕道,“裴羽前辈?” 眼前这个一身红白长衣的男子,正是裴羽,裴羽松开宁延,轻声说道,“出手很快,可惜,真气不够。” 宁延无语的看着裴羽,“前辈,您怎么来州牧府了,而且,还是半夜偷偷摸摸的来?” 裴羽抬头看了看屋顶,面无表情的说道,“来州牧府找你,白天有事耽搁了,只能晚上来。” “那这是。。”宁延指着屋顶说道。 “这样,不用绕路,近。” 宁延瞬间眉头一阵黑线,“这里可是州牧府,您这样要被发现了,那还得了。” “一群凡夫俗子,发现不了我。”裴羽长衫一挥,仰首说道。 “随您了,进来吧,找我什么事?”宁延无语的将裴羽拉回房间里,点燃蜡烛,无奈的说道。 裴羽正襟危坐于堂前木桌旁,把玩着桌上的茶杯,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嗯,不愧是州牧,这品味,不错。” “前辈,您还是别看了,来找我到底什么事啊?”宁延摇头苦笑道。 裴羽将茶杯放回原位,“我要跟着你。” “噗。。”宁延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来,一脸惊愕的看着裴羽,“前辈,您没开玩笑吧!跟着我?您是,您是有什么难处吗?” “难处,没有?”裴羽一脸认真的想了想,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宁延,“跟着你,你安全。” 宁延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是是是,您跟着我,我确实安全;只是,您一个鼎鼎大名的高手跟着我,我这压力也很大啊。” “不用有压力,我只跟着,不干预你的决定。”裴羽颔首说道。 “可是,您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裴羽起身,张开扇子,继续仰首四十五度,“在我隐居五十年里,从未有人找到过我,你是第一个找到我的。” 裴羽说完后,就不说话了,搞得宁延很是无奈。 “啊?没了?”宁延瞪着眼睛看着裴羽。 “没了。。” “您这理由还真是挺别致啊。”宁延深呼吸一口气,许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裴羽收起扇子,“我来就说这些,当你们离开信安的时候,我们再见,我先走了。” 说罢,不等宁延开口,裴羽就转身往屋外走去,当宁延追出去的时候,裴羽就没了身影。 裴羽走后,宁延一个人在房间里愣了好久,有些不敢相信的自言自语道,“跟着我?那我岂不是多了一个保镖?” 第129章 顾谌的信 洛州城外郊。 被称为鹿先生的老者来到村口,看着趴在地上口吐鲜血的手下,眉头紧皱。 “先生。”旁边的手下冲着老者拱手,“他们是硬撑着一口气回来的。” “你们的实力都是灵壳境,就宁延身边那些人怎么可能把你们伤的这么重。”鹿先生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众人。 “他们不是被宁延所伤,而是跟踪宁延到信安城外百葬谷,被百葬谷内一隐世高手所伤。”旁边的手下开口解释道。 鹿先生听罢,随即俯身,一掌将眼前重伤的男子衣服撕碎,胸口上的深坑令人触目惊心,老者从袖口中拿出银针,一针刺在男子胸膛,只见银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红色真气腐蚀着,最后化作一滩铁水。 鹿先生看着无比痛苦的众人,神色凝重,“好可怕的真气,要是老夫猜得不错的话,他们碰到的应该是赤炎血祭——裴羽。” “什么?”听到这,旁边的众人都吓了一跳,“裴羽,裴羽已经五十年未露面的,怎么会和宁延有来往。。” “武林四大高手之一,赤炎血祭——裴羽,哎。。”鹿先生看着旁边的手下,无奈的摇了摇头,“让他们走的痛快点,被《神泣录》所伤,老夫没有办法。” “是。。” 说罢,鹿先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而在他身后,自己的手下缓缓拔出腰间佩刀,对自己人砍了下去。 回到自己的小院,鹿先生迅速写了一封信,通过信鸽不知道传向何处。 “先生,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还跟踪宁延吗?”鹿先生旁边的手下皱眉问道。 “继续跟着,不过得小心一点,同样的事情老夫不想看到第二次。”鹿先生冷着脸说道。 “是,属下明白了。” 手下转身离开后,鹿先生沉思许久,似乎在做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 象州,信安城。 宁延并没有将裴羽晚上找他的事情告知其他人,毕竟他也不知道裴羽是真的要跟着自己还是别有所图,亦或者是跟自己开玩笑。 这几天天气转冷,孔真玄和聂红衣也趁此机会在顾谌府邸休养,身体恢复的速度还是很让人欣慰的,顾谌对他们很是照顾,吃喝什么的完全不用操心。 秋天过后,冬季就要来临,而通过顾谌的情报,宁延得知,现在的扬州情况很不好,朝廷派来的调节官员也没有多少用,扬州牧和东海王各执一词,闹得沸沸扬扬,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战的架势。 清晨时分,天气微冷,钱升来到宁延院子中,找到宁延拱手说道,“宁公子,顾大人有要事要与您相商,还请您跟我走一趟。” “跟我商量,您没开玩笑吧?”宁延诧异的说道。 钱升很是认真的拱了拱手,“还请公子随我来。” 宁延无奈,只能跟着钱升来到顾谌府邸的后花园,此时宁延才知道在顾府后院居然有着这么一大块种满瓜果的菜地;此时的顾谌正拿着锄头在地里劳作,说真的,看到这一幕,宁延还是有些惊愕的,毕竟堂堂州牧下地干活这事可不常见。 “顾大人。”宁延恭敬的说道。 顾谌微微一笑,拍了拍满手的污泥,“来了啊,这么早把你叫来,不要见怪。” “当然不会,只是不知道顾大人有何要事?”宁延疑惑的说道。 顾谌沉吟道,“宁公子可曾听闻宿山宫?” “来信安时,途经丘山,有所耳闻。”宁延颔首道。 “不知道宁公子可否愿意去宿山宫一趟呢?”顾谌含笑道。 “去宿山宫?”宁延不解的看着顾谌,“这是为何?我与宿山宫素无来往,突然前去会不会太过唐突。” 顾谌笑了笑,从袖口里拿出信递给宁延,“老夫与宿山宫宫主张蒯有些交情,带着信去,他们就不会难为你。” “您让我去宿山宫,是有什么要紧事吗?”宁延还是有些搞不懂为什么顾谌让自己好端端的去宿山宫。 顾谌故作神秘的说道,“去了你就知道。” 别说,宁延还真想去看看这些武林宗门是什么样子,而且这还是象州第一大宗门。 “既然顾大人开口了,那小侄就舍命陪君子,走一趟便是。”宁延拱手答道。 对于宁延的回答,顾谌满意的点了点头,让他这些天准备一下,趁着天气还不是很冷早点出发。 等到宁延走后,钱升走到顾谌身前,缓缓开口道,“大人,将宁公子卷入武林纷争,会不会不太合适啊。” “若不经历这些,他怎会成长。”顾谌叹气道,“这一点我倒是有些欣赏虞白颉,将自己的女儿交给宁延,真是下血本啊。” “虞大人难道也赞成这样做?”钱升不解的说道。 “能让虞白颉这么看得起的,除了他礼国公之子的身份外,还有就是他那让人害怕的心性,隐忍果敢,沉稳刚毅,这种心性用好听的话说是天生贤臣,用不好的话说就是枭雄在世;倘若真的天下大乱,那宁延未尝不能成为一代英豪。”顾谌皱眉道。 听着顾谌的话,钱升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乱世。。” “最多三年,乱世将至。。。”顾谌抬头看向天空,脸色异常凝重。 。。。 当得知宁延要去丘山宿山宫的时候,韩瞻等人都是一脸不解。 虞兮柠双手环在胸前,不解的问道,“咱们刚从丘山过来,你这又要过去送死,是不是疯了啊。” “是啊,宁兄,你这答应的也太草率了吧。”韩瞻在旁同样凝眉说道。 宁延轻轻一笑,“这顾大人都开口了,我哪有不去的道理,况且这有顾大人的亲笔信,想来他们也不会为难于我。” “那我跟着你去。”虞兮柠撅着嘴说道。 “我这次和韩兄去就行了,你们在顾大人府邸好好休息,等我们回来,咱们就出发。”宁延直接回绝了虞兮柠。 “为什么不让我去?”虞兮柠跺着脚说道。 柳恩轻声宽慰道,“宿山宫再怎么说都是武林宗门,门中弟子大多都是一些武林人士,多多少少都有些没规矩,你一个女孩子跟着他们去,还不够他们担心的呢。” 虞兮柠听到后,负气的嘟了嘟嘴,“真烦人。” 韩瞻无奈一笑,“好了,宁兄什么时候出发,我陪你去。” “宜早不宜迟,明天早上就走。” “好。” 。。。 丘山,宿山宫。 自从北墓门被覆灭后,宿山宫的威望再度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门中弟子也开始规矩起来,但是经过这次事件后,张蒯也对门中做了一次大的肃查清理,将一些只混日子的寄生虫也清理了出去,此次之后,门风也有所好转。 期间张蒯不止一次要让袁震山接任大长老一职,但都被袁震山回绝, 很简单,要是袁震山坐上了大长老之位,就他和张卿的关系,难免会引起骚乱,现在的宿山宫刚刚安稳下来,经不起折腾了。 “宫主,山下有两人要见您,自称是顾谌顾大人派来的。”刘荆快步走进大厅,拱手说道。 张卿在旁不解的说道,“顾谌顾大人,爹,当年您不是和顾大人约法三章,顾大人答应您不干涉武林中事吗?这怎么会突然派人来呢?” “顾大人不是那种出尔反尔之人,估计是有什么要事。刘长老,让他们进来吧。”张蒯沉思道。 “是。”刘荆拱手退去。 山脚下,宁延和韩瞻看着眼前的丘山,宁延忍不住感叹,“别说,这么大一座山都归宿山宫,还挺气派啊。” “人家可是象州第一宗门,能不气派嘛。”韩瞻摇头笑道。 两人说话间,一个宿山宫弟子快步走了过来,拱手道,“两位公子久等了,我们宫主有请,两位随我来。” “多谢。” 走进宿山宫,别的不说,这风景倒是不错,虽说没有前城山那满山的海棠,但这幽谷恬静的感觉倒是气氛十足。 一路上山,终于来到了宿山宫正厅,简单通报后,宁延和韩瞻便来到了宿山宫大厅。 初来乍到的韩瞻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紧张的,但是宁延就表现的很是淡定,毕竟在殷都混了这么久,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看着端坐于厅前,仙风道骨的张蒯,宁延拱手说道,“晚辈宁延拜见宫主。” “晚辈韩瞻拜见宫主。”韩瞻同样拱手说道。 “平身吧,你们是顾大人派来的?”张蒯淡然道。 宁延点了点头,将顾谌的信取出来,“这是顾大人让晚辈交给宫主的信。” 张蒯挥了挥手,旁边的刘荆走上前,将信呈递给张蒯。 原本张蒯很是淡定的看信,谁知道看完后他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看完信后,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看宁延,然后缓缓起身,“你是礼国公之子。” “嗯?”宁延愣了愣,这顾谌信上写的啥啊,居然把自己的身份写了上去。 张卿也愣住了,他们宿山宫虽说有些名气,但不至于让殷都都来入吧。 第130章 请君入局 面对自己身份的揭晓,宁延尴尬一笑,拱手道,“宫主,晚辈虽是礼国公之子,但此刻在这里晚辈并不是以礼国公世子的身份来见您,而是以一个普通晚辈的身份来见您。” “宁公子,即便如此,可你是礼国公之子就是礼国公之子,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旁边的张卿起身说道,冲着宁延拱了拱手,“宿山宫少主张卿,宁公子,幸会。” 看着眼前的白发男子,宁延微微颔首,“幸会。” 张蒯将看完的信件放在桌上,沉吟道,“顾大人来信的意思老夫已经知晓,宁公子,最近几日就要劳烦你在山上多住几日了。” “啊?”宁延意外的看着张蒯,“这是您的意思还是顾大人的意思?” “你可有当作是老夫的意思,卿儿,宁公子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你带着两位公子去客房休息会。”张蒯浅笑道。 “是。”张卿颔首看向宁延,“两位随我来吧。” “打扰宫主了。”宁延拱手退去。 等到三人离开大厅后,张蒯神情严肃,将信件重新拿起来,看了又看,旁边的刘荆看着张卿严肃的神情,不由得好奇的问道,“宫主,这信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倒没什么问题,老夫就是有些不解,这顾谌为何要费如此心思迫使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殷都公子步入江湖。”张蒯疑惑的看着信件,长叹一声,“难道是大奉政局有变?”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对于官场,我们素来是与其泾渭分明,不加干涉。”刘荆拱手道。 “顾谌这步棋到底是何意?”张蒯怅然道。 “宫主,咱们不是和顾大人有言在先,互不干涉吗?”刘荆再度问道。 张蒯缓缓一笑,“顾大人告诉我,要想找回《乾元决》,宁延最佳的帮手。” “什么?” 。。。 宁延和韩瞻跟着张卿来到宿山宫客房,韩瞻一路上倒是兴致勃勃的看着丘山的景色,而宁延则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现在的宁延无比好奇顾谌让他带给张蒯的信到底写了什么,首先一封信让自己送就很奇怪,然后张蒯还把自己留在了这里;为此,宁延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 “宁公子,到了,你们两位就在这里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吩咐门中弟子就行,我们尽量满足。”张卿客气的拱手说道。 宁延微微颔首,“多谢少主了。” “客气。”将宁延带到地方后,张卿就要拱手离去。 “少宫主还请稍等。”宁延急忙喊住将要离开的张卿,“敢问少宫主,最近宫内可有事情发生?” 张卿愣了愣,随即一笑,“宿山宫这么大,每天都有很多杂事,不知宁公子说的指的是哪种类型的。” “没什么,我就随口问问,多谢少宫主。”宁延颔首说道。 张卿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在张卿走后,韩瞻拉住宁延,不解的问道,“怎么了?你为什么突然那么问啊?” “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也不知道顾大人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宁延有些困惑的说道,“算了,不想这些了,总之小心点准没错。” “放心吧,就算出了事,有兄弟我陪着你,一定没问题。”韩瞻颔首说道。 宁延笑了笑,“多谢了,时候不早了,先进去休息吧。” 。。。 就在宁延抵达宿山宫的同时,那个叫做鹿先生的老者也来到了丘山。 鹿先生来到丘山外十里之地,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丘山,淡淡的说道,“这就是宿山宫所在的丘山?” “回先生,正是此处。。”旁边的手下讪讪的说道。 “这宁延什么时候跟宿山宫有了往来,倒是让人有些意外啊。”鹿先生皱眉说道,随即看了看旁边的手下。 旁边的手下下意识的低了低头,“启禀先生,这个属下不知。” “你们跟踪宁延的时候没有被发现?”鹿先生皱眉说道。 “没有。” “那就奇怪了,难道百葬谷的事情真的只是意外?”鹿先生越想越觉得困惑,不过转念一想,跟踪了宁延这么久,就偏偏在百葬谷出了意外,可能就只是个巧合罢了。 “先生,我们要不要通知一下沈常门主,他们也在丘山。”旁边的手下再度开口说道。 鹿先生不屑的笑了笑,“一群乌合之众,不要也罢,传令下去,此次目标只是宁延,只要宁延死在了宿山宫,就算任务完成。” “是。。”身后的手下齐齐拱手道。 就在这时,一个黑色身影猛地从众人头顶掠过,几乎是眨眼间就来到了鹿先生身前,然后单膝跪地,双手将一信件奉上,“启禀大人,殷都来信。” 鹿先生迅速接过信件,打开看完后,不由得长叹一声。 旁边的手下当即就明白什么意思,“大人,殷都还是不同意我们动手。。” “现在的宁延是个烫手山芋,无论死在谁手里都要承受宁家的怒火,现在扬州大局未定,韩大人有所顾虑也是正常;现在的宁延就好比是一只雏鹰,若是此时不将他扼杀,那等到他羽翼丰满,变成一直雄鹰的时候,再杀的话就没机会了。”鹿先生皱眉说道,不过眼神中满是阴冷,这半年的跟踪,让鹿先生越来越觉得宁延不是等闲之辈。 “那大人,我们现在。。” “哼,若是宁延死在宿山宫,那殷都方面首先怀疑的必然是宿山宫,到时候我们再推波助澜,将祸水全部引到宿山宫,让两家反目,我们不仅能除掉宁延还能趁此机会灭了宿山宫,一举两得。”鹿先生冷笑道,然后缓缓说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了陛下大业,为了中府,这个险值得一冒。” “可是先生,那韩大人那边。。”旁边的手下担心的说道。 “天塌下来,老夫顶着,先斩后奏,传令下去,进山。。”鹿先生无比自信的说道。 “是。”手下虽然担心,但是老大发话了,自己也不能推脱。 就在这些人悄悄进山后,他们身后十里之处,一个闭着眼睛躺在树枝上的男子伸了一个懒腰,缓缓睁开眼,拿出他那标志性的折扇,缓缓说道,“你还真是不理智。” 。。。 宿山宫,张蒯书房。 张蒯特意将张卿叫来书房,张卿一进门就看到张蒯紧张的神情,不由得问道,“爹,怎么了?看您的表情不是很好啊。” “在带宁延去休息的路上,宁延有没有问你什么?”张蒯皱眉问道。 张卿想了想说道,“就问了一句咱们宿山宫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其他的倒没有什么。” “这个宁延可不是一般人啊。”张蒯苦笑道。 “爹,到底怎么回事?顾大人给您的信上都说什么了?”张卿好奇的问道。 张蒯将信递给张卿,“你自己看看吧,看完就知道了。” 张卿疑惑的接过信,当把信件内容看完后,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顾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宁延能帮咱们找到《乾元决》,你信不信?”张蒯转身看向张卿。 张卿犹豫许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不管能不能找回《乾元决》,最起码这是一个机会,唯一的机会。”张卿缓缓说道。 张蒯不容置否的点了点头,“顾大人告诉咱们这些,看似在帮我们,实则是利用我们迫使宁延进入武林乱局。” “《乾元决》丢失的背后绝不简单的是北墓门的手笔,其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至于具体是哪方势力,就连我们都不得而知,这个时候让宁延卷进来,无形中也给了我们压力。”张蒯冷静的分析道,“卿儿,《乾元决》的丢失影响的已经不仅仅是咱们宿山宫了,连一向明哲保身的顾大人都出手了,甚至还有礼国公之子也牵扯了进来,老夫觉得,这背后的大势力一定非同凡响。” 张卿赞同的点了点头,这么一说的话,张卿也开始觉得《乾元决》的丢失只怕只是冰山一角,其背后可能会有更大的阴谋。 “爹,既然顾大人说了宁延能帮助咱们找回《乾元决》,明天我就去找宁延谈谈,打探一番,看他到底知不知情。”张卿起身说道。 “不管知不知情,他既然到了我们宿山宫,那么开口就是时间问题。”张蒯缓缓说道,“卿儿,现在山上高手不多,为了宁延的安全,你明天早上去下趟山,请袁先生上山。” “好,我知道了。”张卿点了点头,也确实,万一消息走漏,被那些大势力知道,宁延可就危险了,一旦宁延在他们宿山宫出事,那他们可就真的是麻烦大了。 就在张卿准备拱手告辞的时候,张蒯突然喊住张卿说道,“还有一件事,去查查宁延和他身边男子的底细,越详细越好。” “爹你放心,交给我了。”张卿颔首退去。 张蒯长叹一口气,这个顾谌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还有宁延,难道他真的知道《乾元决》的下落。 第131章 局已开,人未定 信安城。 钱升快步走到顾谌身边,拱手说道,“大人,宁延已经抵达宿山宫,正如您所料,张蒯将他留了下来。” “《乾元决》可是宿山宫的顶级秘术,张蒯不可能不着急。”顾谌缓缓说道,“过不了多久丘山就热闹了。” “大人,在下还是有些担心,万一宁公子出什么意外。。钱升皱眉说道。 “不会的,有张蒯在,宁延是不会有事的。”顾谌笃定的说道。 钱升点了点头,“那大人,接下来我们。。” “再等等,马上就见分晓了。”顾谌沉思道。 “是。。” 。。。 丘山,宿山宫。 清晨一早,少宫主张卿就火急火燎的离开了宿山宫;就在张卿离开没多久,一场悄无声息的渗透即将开始。 丘山山顶,正在盘膝打坐的张蒯突然睁开眼睛,来到窗边,看着山脚,眉头一皱,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 丘山半山腰,一众宿山宫弟子的尸体格外引人注目,站在尸体旁的鹿先生等人一边擦拭着手中长剑上的血渍,一边喃喃自语道,“真是不知好歹,非得往死路上走。” “轰隆。”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炸出一声惊雷闷响,鹿先生下意识的抬头看去,一道惊雷瞬间劈下,鹿先生急忙躲开,但是他旁边的两个中府弟子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瞬间被电的外焦里嫩,倒地不起。 “在老夫地盘杀害老夫弟子,真当我宿山宫无人不成。”亮如洪钟般的声音响起,宿山宫宫主张蒯从天而降,冷眼看着眼前的鹿先生等人。 看着满地尸体,张蒯气的脸色铁青,真气外溢,庞大的真气让鹿先生神色都凝重起来。 不愧是象州第一宗门,张蒯的实力确实可怕。 “张宫主,我们此番前来并非寻仇,故意杀你门中弟子,而是你这些弟子实在无礼,老夫替宫主管教一番,不料下手重了一些。”鹿先生很是淡定的拱手说道。 这话听的张蒯怒火直冲天灵盖,“老夫门中弟子,轮不到你们来说教,还有你们平白无故出现在我宿山宫,意欲何为?今日你们若是不给老夫一个交待,谁都别想走。” 张蒯一声怒吼,天空瞬间降下无数惊雷,黄色真气倾泻而出,右手化掌瞬间冲向鹿先生。 鹿先生一步迈出,同样迎面就是一掌,炸裂声响起,真气的碰撞让四周的中府弟子都有些难以抵挡纷纷后退。 “嘭。”两人分开,张蒯看着眼前老者,知道此人实力非凡,不禁皱眉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老夫鹿明丰,听闻宁五公子在贵处,还望宫主能将宁五公子交给老夫处理,省的动手伤了和气。”鹿明丰沉眉说道。 果然和张蒯猜想的一样,为了宁延而来。 “宁延确实在我宿山宫做客,仅凭你这三言两语就让老夫交出宁延,只怕是太小瞧我宿山宫了。”张蒯自然是不会将宁延交出来,而且此刻的张蒯甚至开始推测眼前这些人的真正身份,搞不好,他们就是北墓门背后的那个大势力。 对于张蒯的回答鹿明丰并不意外,只是淡淡一笑,“既然如此的话,宫主,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说罢,鹿明丰直接挥手,三把银针直冲张蒯面门而去,银针速度宛如流星飒沓,速度奇快。 “嗡。”一道黄色真气护盾直接挡住了这恐怖的一击,看着眼前三根闪着寒芒的银针,张蒯不由得眉头紧蹙,真气涌动,猛的卸力,三根银针应声坠地。 “宫主名不虚传啊,今日算是领教了。”鹿明丰阴冷着脸说道。 这次鹿明丰算是彻底激怒张蒯了,张蒯缓步上前,“今日,就让你知道我宿山宫的厉害。” “喝。。”伴随着张蒯的一声怒吼,黄色气息瞬间笼罩下去,一眨眼的功夫,刚刚还在丘山半山腰,现在就到了一处荒凉的戈壁,飞沙走石,黄沙漫天。 “结界。。”鹿明丰嘴角一弯,冷哼道,“宫主真是看得起老夫啊。” “找死。。”张蒯大吼一声,头顶之上,一张巨大的手掌从天而降,鹿明丰急忙出招应对,庞大的真气威压,让鹿明丰都感到有些吃力。 “给老夫破。。”张蒯再度大喊一声,只见随着张蒯的怒吼,手掌中心的地区缓缓出现皲裂,鹿明丰双眼瞪得老大,还不等他反应,一声巨响传来,手掌突然炸裂。 整个结界内瞬间充斥着黄色真气的气息,张蒯悬空而立,双眼死死盯着刚刚手掌炸裂的位置。 “宫主,好武功啊。”随着鹿明丰声音的出现,鹿明丰一脸淡然的从真气烟雾中走出来,然后一脸阴险的盯着张蒯。 “陨星针。”下一秒,鹿明丰直接冲出,左右手一共十根银针齐齐挥出,直指张蒯。 面对鹿明丰的阴狠攻击,张蒯也是见招拆招,不落下风,但是很明显能感觉到这鹿明丰的陨星针充满了戾气和杀机,这明显就是杀戮过多造成的;想到这里,张蒯心中更是一腔怒火,这么重的杀气,得杀多少无辜的人才能换来啊。 。。。 就在张蒯和鹿明丰在结界内激烈交锋的时候,另外一处战场也悄然开幕。 宿山宫外,前去接袁震山的张卿刚来到丘山山脚,听就到了半山腰传来的巨响,不由得勒马凝望。 少顷,袁震山和林北阳也走了过来,三人抬头看向丘山山顶,袁震山皱眉说道,“好激烈的真气碰撞,不好,这真气是张宫主的,山上出事了,快,我们快回去。” “该死的,还是晚了一步。”张卿不由得暗骂一声,然后转身上马,带着袁震山和林北阳迅速往真气反应的方向赶去。 三人纵马疾驰,一路上更是看到了不下十具尸体,看到这些尸体的三人神色肃穆,心中难免一阵怒火,尽管张蒯已经有所预计了,但还是晚了一步。 “该死的,到底是谁。。”张卿看着门中弟子的尸体,红着眼怒骂道。 正在纵马狂奔的袁震山突然勒马挺住,直接从身后拔出长枪,枪尖指地,神情无比严肃,警惕的看着四周。 看到袁震山停下来后,林北阳也拿出自己的银虎青珀枪,“师父,怎么了?” “你们快走,去支援张宫主。”袁震山大吼道,然后冲着身后的树林大喊一声,“出来吧,难道要我老头子亲自请吗?” 这句话说完,张卿和林北阳同时警惕起来,少顷,一阵风声响起,眼前杨树的树梢上,一穿着红色长衫的男子,手持折扇悬空而立,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的袁震山,“这都被发现了。” “你是谁,我宿山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杀我门中弟子。。”张卿大吼道。 裴羽看着张卿,微微颔首,“无冤无仇就不能杀吗?” 张卿听完,瞬间大怒,“你个草菅人命的混蛋,我要杀了你。” 就在张卿想要使出乾元决冲上去的时候,直接被袁震山拦住,“卿儿,别去,你们不是他对手。” “爹,他杀了这么多的师兄弟,绝不能就这么饶过他。”张卿大吼着。 袁震山的脸色尤为凝重,“你放心,有爹在,他跑不了;你们快去看看张宫主怎么样,他是宿山宫的宫主,绝不能有什么意外。” “师父,就您一个人。。”林北阳担心的说着。 “你们去吧,能杀老夫的人,整个大奉可没几个。。”袁震山一边说着一边怒目盯着裴羽。 听到袁震山话后,林北阳也不再纠缠,点了点头,转身就带着张卿往张蒯的方向赶去。 “没几个吗?”裴羽听到后,直接收起折扇,然后一本正经的思索起来,最后忍不住点头说道,“确实没几个。” “老夫袁震山,你是何方高手,报上名来。”袁震山提枪而起,枪尖直指裴羽。 “袁震山?”裴羽有些找不着头脑的看了看袁震山,然后摇了摇头,“没听说过,是新一代的高手吗?” 此时的袁震山瞬间火冒三丈,自己一代枪王居然就被这么一个年轻人说的毫无面子,心中怎么可能不气;不过他若是知道眼前的人是赤炎血祭裴羽后,估计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小子,欺人太甚,找死。”袁震山听到这话后,直接冲了上去,赤色真气环绕在枪身,气势十足。 看着袁震山带着力破山河的一枪冲向自己,裴羽直接闪身,就在赤色气息冲到自己身前的一瞬间,直接闪身来到刚刚袁震山的位置,整个人斜坐在袁震山的马上,一边抚摸着马的鬃毛一边说道,“不错,确实有些高手的样子。” 能如此轻而易举躲过自己的攻击,这个年轻人肯定不是寻常人,此时的袁震山慢慢的也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还想过招?”裴羽伸了一个懒腰,看了看袁震山,故作无奈的摇了摇头,“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第132章 血战宿山宫 丘山,宿山宫。 袁震山一跃而下,木枪宛如苍龙出海一般直冲裴羽而去,裴羽右手一挥,折扇出现,折扇之上,一抹赤色真气翻滚而出,直接挡住了袁震山气势恢宏的一击。 这一枪,袁震山就感觉面前有一高耸山岳阻挡一般,不得寸进;同时,袁震山也开始有些揣测眼前男子的身份。 “嘭。”强大的真气波动让两人同时被震开,裴羽摇着扇子看着袁震山,“拿出点真本事吧,不然你伤不到我。” 被年轻后辈如此轻视,袁震山不由得眉头紧皱,“年轻人,那你可得看好了。” 说罢,袁震山一声怒吼,真气翻涌而出瞬间冲向裴羽,真气喷涌,裴羽喃喃道,“这才有意思。” “轰。”一抹赤红的真气瞬间冲了上去,就在裴羽发动赤色真气的一瞬间,四周地面上的花草瞬间枯萎,变成一滩焦炭,清风吹过,瞬间变成碎屑。 长枪横指,真气相撞,看着裴羽脚下的花草,袁震山不由得眉头紧皱,在这些赤红的真气中,隐隐蕴含着一股特别可怕的力量,这种力量就连袁震山都觉得有些后怕。 裴羽长衫轻轻摆动,整个人腾空而起,直接凌空一掌拍向袁震山,袁震山横过墙身直接挡住裴羽一掌,一瞬间,地动山摇,“你到底是谁?” 裴羽嘴角一弯,接力后撤,稳稳落在地上,“终于知道问我姓名了,还不算太晚。” “那你是。。”袁震山警惕的看着裴羽。 裴羽收回扇子,开口道,“裴羽。” “裴羽?”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袁震山仔细一想,然后脸色变得奇差,“你是赤炎血祭,武林四大高手之一的裴羽?” “正是。”裴羽倒也不谦虚,径直点头说道。 这下袁震山有些不淡定了,按照时间来看,赤炎血祭活到现在至少都是一百多岁了,这眼前的年轻人看上去可不像是一百多岁的人啊。 “既然您是赤炎血祭,敢问宿山宫可有得罪您的地方,以至于让您对门中弟子下如此狠手。”袁震山愤愤的说道。 裴羽看了看远处的尸体,皱了皱眉,“他们都是被一刀斩首,若是我要杀他们,根本用不着兵刃。” “什么?不是您杀的?”袁震山愣了愣,眨了眨眼,“那您刚才怎么。。” 不对,裴羽刚刚好像并没有承认是自己杀了这些弟子啊,难道张卿一开始就会错意了? “那您为什么要那么说?” “你们太无礼了。”裴羽张开扇子,摇头无奈的说道,“我都站了那么久了,都不知道问我姓名,实在是无礼。” “啊?就是因为没有问您名字!?”这回答让袁震山有些哭笑不得,就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打了这么久? 裴羽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确实。” “那这些弟子是谁杀的?”袁震山还是谨慎的说道,但杀意已经少了很多。 裴羽起身,抬头望向丘山另外一边,“那边呢。” “多谢告知。。”袁震山听罢,眉头紧皱,直接翻身上马,迅速往另外一处战场赶去。 裴羽略显尴尬的站在原地,然后不紧不慢的往山上走去。 。。。 此时丘山的另外一边,结界内的张蒯和鹿明丰打的是不可开交,不过在现在的江湖之上能和张蒯打的如此胶着的人并不多。 这就让张蒯有些意外,眼前的老者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有这么恐怖的实力。 “嘭。”结界内的两人再度分开,在鹿明丰身边,数十根陨星针悬浮在半空,“张宫主,为了一个与你毫无关系的人而如此拼命,这并不值得啊。” “值不值得老夫自有定夺,倒是你在我宿山宫的地盘上为非作歹,杀我门中弟子,老夫若是不能替这些弟子报仇,那还有何脸面再待在宿山宫。”张蒯义愤填膺的吼道。 鹿明丰冷笑一声,“宫主,既然如此就别怪老夫手下不留情了。” 说罢,鹿明丰瞬间冲向张蒯,陨星针上,寒芒闪烁,滚滚真气席卷而来。 “嗡。”陨星针撞上张蒯的真气护罩,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真气间的摩擦更是让整个结界内都充斥着真气罡风。 结界外,宿山宫弟子和中府门徒早已经打成一团,不过很明显的,经历过无数暗杀的中府弟子更占据优势,眼看局势就要一边倒,两个身影突然冲了上来,众人一看,这不正是他们的少宫主张卿吗。 张卿直接一脚踹翻眼前的中府杀手,金色真气翻涌而出,旁边的林北阳也拿出银虎青珀枪跟在张卿身后,靠着学的几招几式也跟着打起来。 但是林北阳的实力根本不能算是入门,中府杀手仅仅只是一个照面,那力道就震的林北阳差点把枪扔了。 张卿也看到了林北阳的情况,护在林北阳身前,“你自己小心点,这伙人出手狠毒,训练有素,不是一般的杀手。” “你放心吧,我没问题。”林北阳撑着身体说道。 此时刘荆也来到张卿身旁,“少宫主,您可算回来了,这枪王前辈人呢?” “我爹他进山的时候遇到了些麻烦,让我们先来支援,他随后就到。”张卿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结界,神情异常严肃,皱眉说道,“都把结界逼出来了,看来,这次我们宿山宫是遇到大麻烦了。” 刘荆点了点头,看着四周密密麻麻的杀手说道,“少宫主,宁延少爷还在宫中,您看要不我派人先把他们送下山去?” “这伙人明显有备而来,留在宿山宫对他们而言或许是最安全的选择。”张卿凝眉说道。 “老夫明白了。”刘荆点头颔首说道。 正当两方势力打的难解难分的时候,一声巨响从结界中发出,只见结界崩溃,张蒯口吐逆血从天而降,刘荆暗道一声不好,急忙前去接住张蒯,“宫主,您没事吧。” “我没事。”张蒯擦了擦嘴角的瘀血呢喃道。 此时的鹿明丰情况也不咋的,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嘴角还残留着血污,双眼猩红的盯着张蒯,“张蒯,是你逼我的。” 说罢,只见鹿明丰整个人突然悬空而起,无数的银针弥漫在他身体四周,而更恐怖的是,一股血红的真气正从他丹田涌出。 “喝。。”鹿明丰突然大喝一声,一道惊雷落地,鹿明丰整个人浑身气息暴涨,身上的衣服瞬间炸裂开来,整个人裸露着上半身悬空而立。 让人感到恐怖的是,鹿明丰裸露的上半身布满了赤色的血色纹路,从丹田蜿蜒而出,一直延续到后背,看的人心里直发怵。 “好可怕,这是什么功法。”刘荆看着眼前一幕,眉头紧锁。 张蒯也是察觉到了鹿明丰实力的提升,喃喃道,“好诡异的功法,行走江湖多年,还没有见过此等邪功。” “喝。”说时迟,那时快,鹿明丰直接冲向张蒯,银针漫天,满是杀机。 “嘭。”张蒯急忙出掌应对,两人的真气在空中激烈的碰撞着,四周的弟子瞬间被震开,两人相撞的真气让整个地面都出现了裂痕,张蒯看着双眼通红的鹿明丰,喊道,“这里是宿山宫,不是你肆意妄为之地。” 说罢,张蒯浑身亮起金色真气,张卿看着这一幕,脸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糟了,这样下去宫主会真气耗尽,力竭而亡的。” 说罢,张卿就起身冲上去,可是还不等他接近,就被真气罡风震开,看着眼前的一幕,张卿着急的喊着,“爹。。” “嘭。”又是一声闷响,袁震山从天而降,直接一枪刺向鹿明丰,这一枪威力巨大,即便是鹿明丰也不得不防,直接一掌震退张蒯,接力后撤躲开了这一枪。 袁震山闪身来到张蒯身前,拔出插在地上的长枪,“张宫主,不好意思,来晚了。” 张卿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逆血,看着袁震山,苦笑道,“此人功法太过诡异,实力已经在我之上,你千万小心。” 袁震山看着鹿明丰冷哼道,“不管你是何人,今天,我袁震山都不会放过你。” 看着突然出现的袁震山,鹿明丰冷哼一声,“枪王袁震山,你终于出现了,既然你要给宿山宫陪葬,那老夫就成全了你。” 鹿明丰再度动身,双手之上真气纵横,气息宛如千里匹练一般直冲袁震山而来。 此时的张卿也知道了眼前这个人有多厉害,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张蒯落败。 就在袁震山和鹿明丰大战之时,宁延和韩瞻站在远处高台上,正一脸担心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宁兄,我们怎么办?就这么看着?”韩瞻看着宁延着急的说道。 “再等等。。”宁延双拳紧握,不停的看向远处的山脚,思索许久后,咬着牙说出了这三个字。 “还等,你到底在等什么?咱们是走还是留,你得赶紧拿主意啊。”韩瞻心急如焚的说道。 宁延长舒一口气,“等一句不算承诺的承诺。” 第133章 裴羽现身,终难敌 宿山宫上,真气纵横,气息狂动,百姓站在山下纷纷驻足仰望,心里不由得好奇,这宿山宫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半山腰上,宁延韩瞻挺身而立,任凭四周罡风嘶吼,自己岿然不动,原本晴朗的天空也变得阴沉起来,阵阵凉风吹过,吹得宁延长发飞舞。 “这宿山宫是挡不住那些人的,你还不走?”裴羽的声音响起,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裴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宁延身后的屋顶上,迎风而立,好不潇洒。 “我若是走了,这里的所有人都得因我而死。”宁延看向裴羽,皱眉说道。 “裴羽前辈。。”韩瞻看着裴羽惊讶的说道,“宁兄,你要等的人不会就是裴羽前辈吧。” “此等局面,除了他之外,无人能解。”宁延皱眉道。 “嗯?”裴羽收起扇子,忍不住冷笑道,“你知道是谁要杀你了?” “想杀我的人多了,无论是哪方势力都不是一个武林宗门所能抗衡的,虽然我不知道顾大人为何让我来此,但我知道当我走进宿山宫的时候,就已经抽不开身了。”宁延叹气道。 裴羽将扇子别在身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说过的,保护你,但不包括别人。” “裴羽前辈,整个宿山宫上万弟子这可是上万人命啊,您若是不出手,他们都得死。”宁延大喊着。 “与我何干?”裴羽躺在屋顶上,喃喃道。 韩瞻看着宁延,“宁兄,这是怎么回事啊?” “晚点再和你解释。”宁延凝眉说道,然后看向裴羽,“前辈真不出手?” “不出手。” “好,那就别怪晚辈了。”宁延冲着裴羽拱了拱手,然后看向韩瞻,“韩兄,你且在此稍等,我去去就来。” 韩瞻一把拉住宁延,“你要干什么?你不会要去参战吧,刚刚战斗的真气波动你也看到了,就你我的实力上去一回合都撑不到啊。” “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而死了,任何人都不行。”宁延轻轻笑了笑,抽身而出,“倘若这就是我宁延的结局,那我也不想欠任何人。” 说罢,宁延直接闪身而走,直冲山腰的战场而去。 韩瞻回头看了看依旧稳如泰山的裴羽,咬了咬牙,“也罢,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裴羽起身,看向宁延和韩瞻离去的方向,笑了笑,“有血性,我喜欢。” 。。。 丘山山腰处的战场上。 鹿明丰硬是靠着自己一身的血色纹路挡住了袁震山一波又一波的攻击,这个时候袁震山才明白张蒯说的什么意思,这个鹿明丰太过诡异了,它本身的实力并没有多强,可是这浑身的赤色纹路确实异常恐怖。 每当鹿明丰撑不住的时候,这浑身纹路就能爆发出近乎于恐怖的力量,让鹿明丰反败为胜。 “爹,你没事吧。”张卿大喊着。 袁震山提枪而起,审视着鹿明丰,“你这是何功法,如此诡异。”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袁震山,你和张蒯都是武林中难出其右的高手,为了一个宁延不值得如此。”鹿明丰阴厉着脸说道。 “宁延是谁老夫并不关心。”袁震山冷笑道,“老夫只关心自己儿子。” “这么说来,枪王你是要下定决心要送死了?”鹿明丰说话的同时,真气暴涨,身体四周,银针漫天。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袁震山大喝一声,整个人直接提枪而出,狂暴的气息肆虐开来,大开大合的气势压迫感十足。 旁边的林北阳更是看的目不暇接,这便是枪术大家的枪法吗,一招一式,都具有千钧之力。 鹿明丰双眼通红,身上的赤色纹路再度发出诡异的红光,浑身气息外泄,庞大的真气瞬间冲出来,瞬间将袁震山震退,袁震山后退数步,眼神中满是不敢相信,“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挡住。” 此时的鹿明丰大口的喘着粗气,双眼猩红,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挡住袁震山这一招他付出的代价有多惨,贸然出击宿山宫,他本来就犯了大罪,若是今天宁延不死,那等待他的一定是生不如死;与其那个时候被折磨死,还不如现在拼尽全力,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 “袁先生。。”张蒯皱眉说道。 袁震山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大喊道,“再来。” “住手。。”一阵喊声响起,袁震山定睛看去,一个毛头小子正狂奔而来,最后落在袁震山身前。 “宁延公子。。”张蒯看着宁延,眼神中满是惊讶,“快走开,你不要命了。” “他就是宁延啊。。”林北阳看着宁延,喃喃自语道。 张卿微微颔首,“宿山宫遭此大难,就是为了此人,对不起,林兄,连累你了。” 林北阳轻轻摇头,“不用道歉,错的又不是你。” 袁震山也开始打量起这个一身华服,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他也在想,这个少年究竟有什么本事让张蒯就算拼上整个宿山宫都要保下。 “宁延,我们又见面了。”鹿明丰看着宁延,冷笑道。 宁延不屑的看着鹿明丰,“是啊,没想到又碰到你了,还真是执着啊,从殷都追到了丘山。” “没有了宋璟,老夫要看看,谁还能保你。”鹿明丰大喝道,身后银针环绕,气势汹汹。 宁延丝毫不惧,看了看远处的山顶,长舒一口气,“我今天就站在这里,你看你能不能杀死我。” “找死。”这宁延不明显的挑衅吗?现在张蒯重伤,袁震山根本拦不住自己,要杀个宁延不是易如反掌? “袁先生。。”看着鹿明丰的举动,张蒯着急的喊着,袁震山听到后,直接起身,长枪横档在身前,硬生生的接下了鹿明丰的一击。 真气罡风散尽,袁震山身前出现了一块数米宽的巨坑,是被真气罡风硬生生刮出来的,“噗嗤。” 逆血喷涌,宁延急忙扶住袁震山,袁震山回头看了看宁延,一句话也没说,宁延也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宁延抬头看着鹿明丰,大喝道,“再不出手,我就死给你看。。” “找死。。”鹿明丰再度出手,这次的威力比之前更胜,庞大的真气从四面八方涌来,直冲宁延而来。 “轰。”正当张蒯准备冲上去挡住这一击的时候,一道赤红真气从天而降,将鹿明丰的真气挡在了宁延身前,让其不得寸进。 定睛看去,正是裴羽手握折扇,一只手负在身后,仅靠折扇就挡住了这一击,然而代价却是在裴羽四周十里之内的所有植物都变成了黑炭,一碰就碎。 十里之内满地焦黑,一阵巨响,裴羽伫立原地,袁震山看到裴羽后,惊愕道,“赤炎血祭。。” 裴羽看着鹿明丰,晃了晃手掌,“强是强,可惜代价太大,建议你少用这招。” “你又是谁?”鹿明丰快被气疯了,为什么宁延身边的高手这么多,一个接一个的,好不容易死了一个宋璟,怎么又来一个白毛小子,而且实力这么强。 张卿扶起张蒯,疑惑的问道,“此人是谁啊,为何我在宫中从未见过。” “不只是你,老夫也没见过。”张蒯皱眉摇头道,然后看了看四周变成焦炭的花草,皱眉喃喃道,“十里之内,寸草不生,这些植物都被剥夺了生机,好狠毒的功法,而起据我所知在整个武林,能有这种邪门功法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赤炎血祭,裴羽。” “裴羽。。”武林中人谁不知道赤炎血祭的名字,此刻的张卿明显愣了愣,“他不是避世隐居了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是为了就宁延?难道他们之间认识?” “这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对于为什么裴羽会出现在这里,张蒯心里也满是问号。 看着歇斯底里的鹿明丰,裴羽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是你懂规矩,知道问我名字。” “以赤之名,行君之事,至乎天道而无所侍,独望苍天而游无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裴羽是也。”裴羽扬了扬长衫,仰首望苍穹,一副谁也不爱的样子。 “赤炎血祭,裴羽。。”鹿明丰也楞住了,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宁延居然有裴羽这个大腿。 看到裴羽现身,宁延这才松了一口气,长叹一声,“你再晚一点,我就没命了。” “宁兄,宁兄。。”远处,韩瞻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但是当他看到裴羽的身影后,直接愣住了,“裴羽前辈,您。。您怎么在这里?” “须臾之间便可至此,不必大惊小怪。”裴羽摇着扇子,自顾自的说道。 “哈哈哈。”鹿明丰仰天大笑,身上的赤红纹饰颜色越来越亮,“宁延,看来老夫今天是杀不死你了。” “杀我?你还不够资格。”宁延大喝道。 “不过,老夫还是想试试。”说罢鹿明丰浑身气息暴涨,头顶的天空似乎都变成了恐怖的血红色。 看到这一幕,裴羽终于露出了凝重的神色,收起扇子,缓缓说出三个字,“不听劝。” 第134章 百里之内,寸草不生 裴羽摇头叹息,下一秒整个人就消失不见;此时半空中的鹿明丰整个人似乎都变成了血人,浑身血气,和裴羽的生机之气不一样,鹿明丰身上的血气是一种充满杀气的阴煞血气。 袁震山起身,呢喃道,“此等实力只怕是你我联手都不一定扛得住啊,这真气实在太恐怖了。” “袁先生,你有没有感觉到这股力量并不纯粹,并非他自身修炼的真气。”张蒯喃喃道,“更像是一种嫁接在他身上的其他力量。” “你也察觉到了吗?此等武学弊端极大,轻则实力止步不前,重则爆体而亡,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使用此等邪术。”袁震山凝眉道。 两人说话的同时,目光都集中在真气罡风中的白发年轻人身上,准确来说不算是年轻人。 裴羽冷笑一声,悬空而起,目光闪过一丝血色,紧接着赤色真气萦绕全身,伴随着这股赤色真气的还有一片片的花瓣树叶,只不过这些花瓣树叶在触碰到赤色真气的一瞬间就变成了焦炭。 “宫主,你快看。。”突然,门中弟子的惊呼猛地将张蒯的思绪拉回,看着门中宫弟子惊愕的眼神,张蒯皱了皱眉,朝着一旁的巨石走去,顺着巨石往山下看去,这一看可把张蒯吓一跳。 只见整个丘山瞬间变成了黑色,那些花草树木全部变成了焦炭,生机全无。 张蒯下意识的看了看半空的裴羽,喃喃道,“百里之内,寸草不生,这就是赤炎血祭的力量吗?” 在四周百里花草树木的生机的加持下,裴羽的实力也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境地,翻手覆手之间真气纵横,宛如一条条游蛇,飘荡在半空,而这股赤色真气正在缓缓向鹿明丰移动,似乎要将鹿明丰的真气吞噬。 直到此刻,宁延等人才知道这个赤炎血祭到底有多厉害。 面若白玉冠,发如冬日雪,手握竹骨扇,红衣赤血功。 鹿明丰看着自己四周逐渐被一道道赤色真气曝光,不停的催动真气,体内丹田转得飞快,身上的赤色纹路闪着猩红色的光芒,皮肤之下不停的有血渍渗出,就连鹿明丰自己眼睛都开始往外渗血。 “噗嗤。”一口逆血喷出,鹿明丰仰天长啸,“为什么,裴羽,你毁了我啊。” 说罢,整个人就好像疯了一样不停的催动的真气,而裴羽的赤红真气则化作无数细小的游蛇,不断吞噬蚕食着鹿明丰的真气,在外面人看来,此时裴羽的真气已经完全将鹿明丰的真气包了起来,就像蟒蛇吞食一样,此时的猎物已经完全入肚,就等消化。 空中的真气团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张蒯等人的神情也从最开始的惊愕不安到最后的惊讶,心里都在感慨,这就是四大高手的实力吗? 鹿明丰的真气被蚕食殆尽,真气结界外,裴羽摇着扇子从空中落下,然后挥了挥手,孔真的赤色真气瞬间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空中,真气消散后,整个丘山的天空又再度恢复了湛蓝。 剩下的中府弟子都懵了,自己老大就这么没了? 裴羽落地看了看眼前的中府弟子,摇着扇子,仰首说道,“还不走?” 剩下的中府弟子想都没想直接一股脑的山下跑去。 裴羽来到宁延身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宁延赶紧上去搀扶,“前辈,您没事吧?” 裴羽起身,倔强的摇了摇头,“有些乏累,睡一觉就没事了。” 这话听起来是没有什么,可是联想之前宋璟的状态,宁延就知道这一战打赢鹿明丰对裴羽的真气消耗有多大。 “谢谢。”宁延轻声说道,裴羽诧异的看了看宁延,“客气了。” 这一战,丘山满山花草尽无,百里之内,寸草不生。 。。。 重新回到宿山宫,张蒯喝退众人,将宁延留单独留在书房中。 “想问什么你就问吧,老夫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的疑惑。”张蒯盘膝而坐,一边调理气息一边说道。 “您为什么将我留在宿山宫,又为什么如此护我?”宁延张口就问,听到这话后的张蒯轻轻一笑,“刚刚那些人你认识吧?” “当然。”宁延点头说道,“他们就是来杀我的,怎会不认识。” “我们宿山宫之所以在武林有如此地位,得益于独门秘术《乾元决》,可是在前不久《乾元决》意外失窃,我本以为是北墓门的手笔,却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而是有一只更大的手在背后操控着一切,《乾元决》也因此不翼而飞,至此不知下落。”张蒯缓缓说道,“直到顾大人的信,信上说你能帮我找到《乾元决》?” “啊?《乾元决》的丢失可是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怎会知道《乾元决》的下落。。。”宁延疑惑的看着张蒯。 张蒯指了指门外,“可是刚刚你也说了,你认识刚刚那些人。” “我是认识,可是。。”话说到一半,宁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逐渐凝重起来,“您是说是他们偷盗了《乾元决》?” “昨天晚上老夫故意让门中弟子放出消息,说你已经知晓了《乾元决》下落,不日便可将之幕后真凶告知天下,然后今天他们就上山杀人了,你说这会是巧合吗?”张蒯淡淡的笑道。 这么一说,宁延也明白了一些,从殷都道丘山,中府一路跟踪自己,动手的机会多的数不胜数,可为什么偏偏今天动手呢?这里面的原因很是耐人寻味,但是刚刚张蒯这么一说,宁延就明白了,中府的人被张蒯算计了,准确来说他们都被顾谌算计了。 中府本就是见不得光的组织,宁延若是将之公告天下,那岂不是人尽皆知;所以他们才要潜入宿山宫不惜一切代价杀掉宁延,然后若是宁延死在了宿山宫,他们也能全身而退,毕竟没人知道是他们干的,反而可有嫁祸给宿山宫,实在是一举两得。 宁延眉头紧皱,看了看张蒯,“你们是用我做饵?” “宁公子勿怪,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他们如此想杀你,只是猜测,今日的之事也是意料之外,不然袁先生就不会来这么晚了,但是让人又惊又喜的是,老夫赌对了。”张蒯看了看宁延,“所以,你们坐局就是为了杀他们,找回《乾元决》?” “这只是我们宿山宫的目的,但却不是顾大人的目的。”张蒯淡淡说道。 宁延冷笑道,“什么意思?” 就在张蒯准备开口的时候,门外传来张卿的敲门声,“爹,顾大人到了。” “老夫知道了,这就来。”张蒯朗声道,然后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个问题我想顾大人会亲自给你解释的,请吧,去迎接顾大人。” 就在宁延转身出门的时候,张蒯开口道,“别忘了《乾元决》。” 宁延嘴角一弯,看了看张蒯,摊了摊手,“这个,您也得找顾大人问问了,我一开始就没说过我能找到《乾元决》。” “嗯?”张蒯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就恢复正常,“请吧。” 。。。 丘山山脚,虞兮柠和柳恩看着满山焦黑,都是一脸着急。 虞兮柠下马,看了看焦黑的花朵,再看了看柳恩,两人心知肚明这代表了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谌缓缓下马,整了整衣衫,少顷,张蒯,袁震山,张卿等人和宁延以及韩瞻一同走出来。 “张宫主,许久不见,近日可好啊。”顾谌见面就是一套客气的寒暄。 但是张蒯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顾大人,这就是您信上说的能帮老夫找到《乾元决》?这《乾元决》在哪老夫不知道,可这门中弟子确实死伤无数啊,这您是不是要给个说法。” 顾谌笑了笑,缓缓拱手,“今日之事,算老夫欠宿山宫的,不过有件事老夫可是做到了,那就是《乾元决》的下落。” “你真的知道《乾元决》现在何处?”张蒯激动的说道。 顾谌微微颔首,从衣袖中将信件递给张蒯,“就在这里。。” 张蒯迫不及待的接过信件,迫不及待的打开,但是当他看完后,脸色就变了,整个人差点摔倒,最后不甘心的将信纸揉成一团,看向顾谌的目光变得阴狠了许多,“顾大人,这算不算被你摆了一遭?” “当然不算,日后宿山宫有何困难,都可以找本官,本官绝不推脱。”顾谌当即拱手表态。 张卿扶着张蒯,“到底怎么回事?” 张蒯深呼吸一口气,“好,顾大人,希望您言而有信。” 顾谌微微点头,“当然。” 几人说话的时候,虞兮柠赶紧来到宁延身边,看着宁延脸色奇差,急切的问道,“你没受伤吧?” 宁延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旁边地上焦黑的花朵,“我没事。” 柳恩看了看韩瞻,韩瞻无所谓的摊了摊手,柳恩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吧,特意接你们回去的。” 顾谌来到两人身边,笑着说道,“宁公子,韩公子,我们该回去了。” 宁延刚要开口,顾谌就打断他的话,“路上再说。” 宁延愤愤的往前走去,“顾大人,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自然。”顾谌继续笑着说道。 韩瞻回头看了看宿山宫,还想开口问裴羽怎么办,就被柳恩强行摁到了马车里。 第135章 请君入江湖 庙堂之高,高在人心;江湖之大,大在人性。 从丘山返回信安的路上,蓝天之上,飞雁南迁,马车吱呀吱呀的走在官道上,马车内就坐着宁延,虞兮柠,韩瞻和柳恩四人。 在宿山宫经历的这一切让宁延感觉有些不真实,随即问道,“兮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会来丘山?” 虞兮柠也是有些懵的摇了摇头,“是顾叔叔喊我们一块来的,说是来接你,当时我也奇怪,为什么顾叔叔会亲自来接你。” “我们肯定是被顾大人算计了,但是我又看不出这里面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且顾大人看上去也不像是那种算计别人的小人啊。”韩瞻不解的说道。 宁延回想起和张蒯的话,喃喃自语道,“或许顾大人对中府的了解比我还要多,从我们送信开始,这就是一场注定结局的赌局。” “什么?”虞兮柠看着宁延,“什么意思啊?” “你们知道张蒯前辈给我说了什么吗?”宁延故作神秘一笑,然后将书房内张蒯的话全部说了出来,旁边的韩瞻听着宁延的话,陷入了沉思。 柳恩看了看宁延,眉宇间尽是意外,“这么说来,《乾元决》的丢失是和中府有着密切关系了?” “八成如此,前往丘山之前,顾大人在聊天中也说到了中府,当时我只是觉得中府就是当今陛下所组织的一个暗杀组织,现在看来,并非这么简单。”宁延凝眉说道。 虞兮柠看了看宁延,长叹一声,“宁延,我觉得你得和顾叔叔好好谈一谈了。” 宁延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就在众人说话的时候,马车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 钱升搀扶着顾谌下马,“大人,您这是。。” 顾谌随意的拍了拍身上的风尘,裹了裹身上的长袍,笑了笑,“没事,你们继续赶路,我去那辆车。” 马车内的宁延突然一个趔趄,好奇的打开车门,恰好看到顾谌笑着朝他们马车走来。 “宁延,我们谈谈。”顾谌笑着说道。 宁延皱起眉头,长叹一声,冲着顾谌拱了拱手,“顾大人请。” 。。。 马车外,虞兮柠,韩瞻和柳恩三人无所事事的站在马车外,虞兮柠更是一脸幽怨的看着马车,愤愤的跺着脚,“这么冷的天,让我站在外面,也好意思。” “那可是顾大人啊,难道你还让他老人家站外面吗?”韩瞻讪讪的说道。 柳恩也忍不住笑了笑,“忍忍吧,不过从这里看过去,这象州的风光倒也是不错。” 确实,象州有着中原粮仓之称,境内八成以上都是平原,沃野千里,可以说现在殷都国库的粮食一半都是象州所贡献的。 清风吹拂,这一眼千里的画面看的人确实舒服。 马车内,顾谌轻轻一笑,自顾自的说道,“是不是有些生气,生气老夫没有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你,就将你派去了宿山宫?” “是啊,我可是差点就没命了。”宁延愤懑的说道,“还有,《乾元决》和中府到底有没有关系?” “还不错,已经看到了这一点,证明你也是有几分聪慧的,既然你都问了,那老夫就给你讲讲吧。”顾谌长出一口气缓缓说道。 “大奉以武立国,境内各州都或多或少的有些尚武之风,刚建国那几十年,各州境内三步一宗门,五步一山头,因为帮派冲突导致百姓死亡的奏章层出不穷,高祖皇帝不得不宣布禁武令,可是成效甚微,甚至在军中也有了一定的消极影响,对外征战连番战败;以至于高祖皇帝不得不废除这股禁武令;但是经此一事后,武林中的宗门也开始有所收敛,武林就是从这时开始繁荣起来。”顾谌捋着胡须说道。 “千百年来,武林宗门不断兼并内斗,朝廷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有些特殊年头,朝廷还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这一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当今陛下登基;陛下登基二十年来,大奉武林可以说是大变样。”提到这里,顾谌就变得严肃起来,“先是南方三大宗门离奇内斗最后被明府坐收渔翁之利,成为滇州第一宗门;后来又是汕州宗门大洗牌,东越巫门一跃成为震慑四方的豪强门派,之后类似的情况在各州都有发生,这看似是宗门内斗,然而仔细推敲就会发现,这一切都太过不正常。” “您说的不正常是不是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太嘉年间。。”宁延凝眉道。 “确实如此,象州是武林大州,门派众多,在我担任州牧期间,玉龙寨,定山门这两个传承三百年之久的宗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门中高手离奇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当时老夫怀疑是宿山宫搞的鬼,便开始着手调查,这一查才发现这背后的人并不是宿山宫,而是中府。”顾谌的话让宁延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中府?”宁延意外道,“那《乾元决》的失踪也是中府了?” “若不是中府,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事了。”顾谌无奈说道,“老夫可是象州牧,象州发生的事情大大小小没有老夫不知道的,包括中府的人秘密进入洛州境,以及你们去百葬谷。。” “您都知道了。。”宁延直接坐了起来。 顾谌笑了笑,招手示意宁延坐下,“别紧张,正是因为裴羽见了你,我才有了这么一个大胆的想法,老夫知道,以裴羽的身手,整个中府没有几个人是他对手,这才放心让你步入此局。” “局?顾大人您还真是会算计了,都说您是什么都不管的悠闲州牧,只会明哲保身,现在看来,您才是最有心计的那个人,不仅骗了殷都陛下,还骗了天下的百姓啊。”宁延冷笑道。 顾谌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继续说道,“若是不这样,怎可知这天下如此污秽,中府插手武林,已经不是简单的控制了,而是一种类似于绝门灭种的屠杀;大量宗门被灭,离奇事件一件接着一件,《乾元决》的失踪更是如此,现在天下的中小宗门不是中府爪牙,就是完全被灭;所以他们以及开始对大宗门下手了。” “那现在《乾元决》到底在何处?您刚刚给张蒯前辈的到底是什么?”宁延心里似乎有了猜想,但他还是想从顾谌嘴里听到那个答案。 顾谌笑了笑,并未回答宁延这个问题,“此事你应该有自己的判断,老夫不便多言。” “那今日除掉这些中府之人才是您的真正目的,什么送信都是幌子吧。”宁延继续说道。 “武林宗门是大奉的筋骨,知道北蛮为何千百年来不敢轻易南下吗?除了那些戍边将士外,更重要的便是大奉武林,大奉武林虽然有些争夺,但是在对外的立场上那是一致的坚定;五百年前,靖州山海关一战,武林二十八位神魄高手大败北蛮三十万大军,一战立威名;大奉武林不仅仅是大奉的精神图腾,更是北蛮西羌这些人心中的枷锁;若是大奉没了武林,那这些蛮夷也就没有了枷锁;蛮夷蛮夷,他们贪婪,凶残,若是没有枷锁束缚,一旦发起疯来,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顾谌叹气道。 宁延眉头紧皱,这个道理他也懂,大奉尚武,这些武林门派就是最好的见证,若是没有了这些江湖门派,那还谈何尚武;而中府却对大奉境内宗门下手,这一举动无疑是自废武功,自断脊梁。 “中府的人是因为偷偷潜入宿山宫为了杀我而没的,这事情他们不敢摆在明面上,无论是刺杀我还是偷偷潜入宿山宫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们更不会为此而对宿山宫兴师问罪,反而会为了避免暴露而更加谨慎行事,甚至短时间内不在有所异动,那其他宗门也就得到了短暂的喘息;顾大人,您这招高啊。”宁延冷哼道。 顾谌捋了捋胡须,看着宁延,“这只是其中一层意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你没看出来。” “愿闻其详。” 顾谌指了指宁延,缓缓说道,“那就是你,听我讲了这么多,你觉得中府会对你这般行径视而不见?” 宁延猛地拍腿,“张蒯前辈散出的消息是我知道了《乾元决》的下落,而我根本不知,但是中府不知道,按照他们的行事作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定会疯狂的报复我。” 顾谌点了点头,“没错,是这个意思。” “顾大人,你这可害死我了。”宁延激动的起身说道。 顾谌再度挥手示意宁延坐下,然后轻轻一笑,“可别忘了,中府视你为仇敌不假,但你也不是孤身一人,整个大奉武林,门派众多,这些都是你和中府抗衡的资本。” 宁延突然严肃了起来,“顾大人,您到底想说什么,中府背后可是陛下,你这是要我和陛下为敌,你是想害我宁家。” “陛下对你们宁家是何态度,你比老夫清楚。”顾谌不紧不慢的说道,“老夫并非忤逆陛下,而是不希望大奉自断脊梁,自食恶果。” “所以,你不惜让我成为这个大奸大恶之徒,与陛下为敌?” “如今的大奉,能让陛下忌惮不多,宁家算一个,你是最佳的选择。” “好一个最佳选择,此事之后,我宁延只怕是再也回不去殷都了。” “那便不回去了,宁延,庙堂之高,高在人心;江湖之大,大在人性;今日,老夫做局,请你入江湖。” 第136章 初雪下扬州 殷都,皇宫。 韩仲宣着急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少顷,就有一个小太监火急火燎的跑过来,拱手说道,“大人,鹿大人不听劝告,昨日带人潜入了宿山宫。” “这个鹿明丰真是好大的胆子,连我的话都不听了。”韩仲宣气的脸色铁青,“在这么重要的节骨眼,他要是坏我大事,定饶不了他。” 就在韩仲宣气的破口大骂的时候,一个太监又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大人,象州最新消息。” 韩仲宣直接起身,一把拿过信封,读完信后,脸色阴翳的可怕,直接将信撕得粉碎,“去,把尹鸿钧叫来,老夫有要事安排。” “是。。”旁边的两个小太监讪讪的退下。 少顷,一个身着暗紫华服的白眉老者踱步走来,见到韩仲宣后,拱手说道,“尹鸿钧拜见大人。” “尹老,这次匆忙唤你前来是有大事需要你跑一趟。”韩仲宣皱眉道。 “请大人吩咐。”尹鸿钧恭敬的说道。 韩仲宣无奈道,“去趟象州,接替鹿老替老夫盯紧宁延,切记,无论发生都不得轻举妄动。” “嗯?”尹鸿钧困惑道,“那鹿老呢?” 韩仲宣冷笑一声,“已经死在了宿山宫,哎,还是沉不住气,被张蒯这老匹夫一诈就乱了方寸,自己将自己葬送在了丘山。” “鹿老为人谨慎,做事更是如此,按理来说不应该啊。”尹鸿钧皱眉说道。 “正所谓人越谨慎,疑心就越重;张蒯放出言论说宁延已经知晓了《乾元决》被盗一事真相,为了避免暴露,鹿老决定暗杀宁延,怎料这一去就把自己搭进去了。”韩仲宣脸色难看的说道。 尹鸿钧想了想拱手道,“此事有些蹊跷啊,宁延怎么会知道《乾元决》被盗?他又是怎么和宿山宫有联系的?还有鹿老的实力您也是知道的,再加上阳霞神功,怎么会轻易被杀,这怎么想都有些想不明白。” “你的意思老夫明白,你是想说咱们这次被宁延和宿山宫算计了?” “若不是如此,鹿老也不会死。”尹鸿钧叹气道。 韩仲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宁延还真是命大,对于鹿老的事情老夫会安排人调查,尹老,宁延就交给你了。” “大人放心,属下一定会竭尽全力。” 尹鸿钧走后,韩仲宣坐在案几旁,看着地图上的象州,神色异常可怕。 。。。 尹鸿钧走后没多久,韩仲宣就硬着头皮去见了高祯,并将宿山宫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 听着韩仲宣的话,高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握着卷宗的右手都气得青筋暴起,“宿山宫此事一旦传出去,那必然会打草惊蛇,这对朕来说可不是好消息。” “陛下您放心,据老奴所知,宿山宫众人并不知晓鹿明丰等人的真实身份。”韩仲宣拱手说道。 “那宁延呢?能不能保证他也不知道?”高祯转身说道。 面对高祯的质问,韩仲宣是一句话也说出不来,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宁延到底知不知道中府这事。 “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追究也没有用了,对武林宗门的动作先停一停,扬州之事已经到了关键节点,朕不希望再节外生枝了。”高祯皱眉说道。 “是,老奴明白了。”韩仲宣讪讪的拱手退去。 高祯站在书房中,看着眼前硕大的大奉地图,眼神中满是不舍和眷恋,如此大好河山,真的是令人留恋啊。 。。。 象州,信安城。 宿山宫之事三日后,宁延等人安全返回了信安,自从顾谌和宁延谈过话后,宁延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恍惚,说真的一时间发生这么多事情,宁延确实是有些难以接受。 回到顾谌府邸后,孔真玄和聂红衣的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这段时间可谓真的是提心吊胆,生怕宁延出一点意外,当看到宁延等人平安无事的回来后,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宁延房间内,敲门声传来,“进来。” 韩瞻缓缓走进来,看着宁延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笑着说道,“你这是怎么了?从宿山宫回来后就好像换了一个人。” “没什么,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有点多,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宁延强行挤出一丝笑意,开口说道。 “是啊,发生这么大的事,换做谁都接受不了。”韩瞻怅然道,“宁兄,在遇到你之前,有人给我说这些,我是万万不信的。” “马上就入冬了,不知不觉离家都快一年了。”宁延长叹道,“顾大人做局,使我不得不入江湖;扬州大乱,此时我们进入扬州,必然少不了要见东海王,原本想着扬州之事结束后就回家,现在看来是回不去了。” “是因为这大奉武林?” “中府将手伸到了武林之中,而我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陛下自断脊梁。”宁延无奈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真的要与陛下为敌?”韩瞻皱眉道,说真的,他们也不过是些孩子,要和当今天子作对,多少都有些蚍蜉撼树的感觉。 宁延轻轻一笑,“还没想好,但是我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 “好,做兄弟的支持你。” 。。。 冬日至,大雪纷飞。 虞兮柠换上一身白裘,坐在小白身上,看着眼前漫天飞雪,不由得笑了出来,“初雪哎,你们看。” 雪落枝杈,一片白霞似海棠;放目远眺,目光所至之处,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四无尘,雪飞云起,夜窗如昼。”顾谌看着眼前美景,忍不住开口呢喃道。 钱升在旁拱手道,“大人,好诗啊,都说温酒送客,遇雪为真;今天是宁公子离开的日子,恰逢初雪降临,大人真情可见一般啊。” “钱大人真是能说会道啊。”宁延在旁拱手道,“今日不管有无此雪,我都相信顾大人的情谊。” 顾谌也不管宁延是真心实意还是暗讽自己,轻轻一笑,看着宁延硕大,“从信安出发,一路往西南走,过洛州,一路东进,就能抵达扬州,这是前往扬州最近最好走的路,虽然远些,但都是官道,好走。” “多谢顾先生,小侄明白。”宁延颔首道。 “说真的,想留你在象州多待几日。”顾谌看着宁延,不舍的说道。 听着顾谌的话,宁延不由得笑了出来,“顾大人,再留几日,小侄就真的走不了了,在信安的这段时间,感谢您让我知道了这么多,您放心,小侄是不会让您失望的。” 顾谌满意的点了点头,“希望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好了,时候不早了,您请回吧,小侄该走了。”宁延拱手辞别顾谌,转身勒马,烈马一声嘶鸣,便往前走去。 雪幕垂垂,看着雪中的众人,顾谌眼眶微红,“此间少年啊,大奉就交给你们了。” 少顷,一行人便离开了信安境内,刚出信安,宁延就发现在不远处的路边,一个红衣男子正持伞立在路旁。 因为下雪的原因,路上的行人稀少,再加上男子一身红衣,在满目雪白中实在是太过夺目。 虞兮柠也足注意到了站在路旁的裴羽,“宁延,你快看,那不是裴羽前辈吗?” “是裴羽前辈,他不是在宿山宫吗?怎么又回来了?”韩瞻不解的说道。 宁延轻轻一笑,“就裴羽前辈的身手,宿山宫还真留住他,走,我们去迎接一下。” “啊?迎接?难道裴羽前辈要和我们同行?”韩瞻意外道。 看着韩瞻的样子,柳恩忍不住开口打趣道,“怎么了?你不愿意啊?” “当然愿意了,那可是武林四大高手之一,有他在,咱们的安全可就有保障了。”韩瞻高兴的说道。 一路走来,给韩瞻最大的感触就是,行走江湖,能活着就是最大的本事。 四人纵马来到裴羽面前,红伞之下,裴羽唇红齿白,像极了小书生,干净又腼腆。 “前辈,走吧。”宁延恭敬的拱手说道。 裴羽自顾自的点了点头,侧身一跃而起,直接落在身后马车的车顶上,脚步很轻,轻到里面的素素都没有察觉到车顶上多了一个人。 只见裴羽右手一挥,马车上的落雪瞬间消散,裴羽持伞而坐,“这地方不错,视野好,我坐这。” 经过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后,宁延对裴羽这些异于常人的举动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当你看到他正常的时候,那就是他不正常了。 聂红衣抬头,一脸惊愕的看着裴羽,裴羽缓缓说道,“安心驾车,路滑,安全第一。” “多谢前辈叮嘱。”聂红衣微微一笑,颔首说道。 柳恩看了看宁延,耸了耸肩,“宁公子,你是什么时候把裴羽前辈拉下水的,他堂堂武林四大高手之一,居然会情愿与你我为伍?” 宁延看着裴羽,无奈一笑,“说真的,这我也不知道,如果你非要我解释的话,那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要不是裴羽前辈,我和宁兄早就死在宿山宫了,对于他,你们可以完全放心,以他的实力,杀我们不用这么麻烦。”韩瞻宽慰道。 宁延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以裴羽的实力,杀他们就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尽管如此,但宁延还是有些怀疑裴羽跟着他们的目的,难道真的就是随性而为? 第137章 初冬之时,湖心亭映雪 顺着官道南下,穿过白雪皑皑的原野,映入眼帘的便是洛州城。 到来洛州后,转向东边,一路东行便可抵达扬州。 城门处,一老一少两个身影静静的站在城门口,目光就盯着宁延一行人。 冬日来临,官道上也没有什么人,那么这两人所等的应该就是宁延等人。 “嗯?”雪花飞舞,裴羽的伞上却是滴雪不沾,透过雪幕,眼前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是他。” 裴羽口中的他赫然是枪王袁震山,而他旁边的男子则是林北阳。 “是枪王袁震山。”在看到袁震山后,除了裴羽外,众人纷纷下马,袁震山笑着迎了过去。 “宁公子,我们又见面了。”袁震山很是客气的说道,那天大战,宁延敢直面鹿明丰,一般武者可没有这个勇气,若是同等实力,就算是他袁震山也不敢如此;所以,对于宁延,袁震山多少还是要有些赞许的。 宁延笑着拱手,“晚辈宁延见过袁先生。” 枪王的名声他们也是知道,面对这么一个老前辈,尊重是应该的。 “宁公子客气了。”袁震山搀扶起宁延,再抬头看向裴羽,笑着颔首致意,“老夫是应该叫您一声前辈还是裴公子。” “直呼名字便可,不必拘束于繁杂礼节。”裴羽摇着扇子说道。 “那就叫你裴羽老弟吧。”袁震山拱手道。 “袁先生,您不是在丘山吗?为何会来洛州?难道是特意为了我等而来?”宁延不解的说道,要知道从丘山到洛州的距离可不近,更何况是现在的大雪天。 袁震山不容置否的笑了笑,“宁公子说对了,老夫今日所来,就是为了见你。” “嗯?”宁延更加好奇了,算起来,这也是他第二次和袁震山见面,这才两面之缘,袁震山又有什么要紧事找他呢? “我们城里说,请。”袁震山客气的说道。 。。。 洛州城以牡丹闻名于大奉,城区繁华热闹,百姓安居乐业,不仅仅在象州境内,在大奉也算小有名气。 冬日飘雪,没有了十里牡丹,这个热闹的城市变得安静了不少。 在洛州城中有一小湖,名为象妃湖,相传,当年象州王病逝洛州之后,王后伤心不已,悲痛欲绝,派遣工匠上万人,凿出此湖,引泪罗江之水灌满全湖;同时,还在湖中建一小亭,令之为思君亭,以表思念夫君之情;虽说不知道故事真假,但是象州王和王妃的这段真挚感情却是象州民间流传已久的美谈。 后来王后病逝,为纪念王后,这湖水便被命名为象妃湖,而这亭子也以思君亭来命名,一直流传至今,对于一个繁华热闹的洛州来说,有这么一个安然静谧的环境实在是难得,因此这地方也一直是许多洛州文人骚客游玩行乐的地方。 而今天,袁震山也将在这亭中宴请宁延。 这思君亭并不大,长宽不过五六米,亭子上还有行书字体的思君亭三字,亭台中有一石桌,桌上放着小火炉,用以温酒;再配上几盘小菜,一碟盐水毛豆,虽说不是美味珍馐,但却让人格外有食欲,温酒一杯,小菜几口,便是至乐。 宁延和袁震山对坐两边,韩瞻等人则被安排在象妃湖旁边的客栈内,打开窗户,一眼便能看到湖水中的思君亭。 虞兮柠戳了戳韩瞻,指了指外面的裴羽,“裴羽前辈他为什么要一直站在那啊。” 韩瞻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也该是在看这雪景吧,别说,这太妃湖的景致还真不错。” 就像韩瞻所猜的那样,裴羽撑伞站在雪中,看着湖面,轻摇折扇,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亭台内,宁延小酌一杯,暖酒下肚,忍不住长叹一声舒服。 林北阳站在旁边帮着两人添酒,很是客气,宁延看了看林北阳,轻轻一笑,“多谢。” “宁公子客气了。”林北阳笑着颔首道。 “这酒也喝了,菜也吃了,整个亭子内就我们三人,袁先生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酒过三巡之后,宁延放下酒杯,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笑着说道。 袁震山见状,也缓缓放下酒杯,“既然如此,那老夫就直说了,宁公子此番可是要去扬州?” “嗯,袁先生消息挺准啊,此番我等一行人的确是要去扬州,不知袁先生有何指教?”宁延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口说道。 袁震山微微颔首,“从信安到洛州,是往西南而行,但是洛州再往南就是泪罗江天险,如今冬日江面封禁,过江是不太可能的;所以宁公子你们一定是往东边走,从洛州往东而走,除了扬州,宁公子别无他去。” 宁延笑着点了点头,不由得鼓起了掌,“袁先生果然厉害。” “过奖了,这次冒昧将您拦下在此设宴,实在是有事相求,还望公子能够答应,事成之后,老夫必有重谢。”袁震山认真的说道。 能让枪王开口相求的事情可不多,宁延也不敢大意,“先生请讲,若是能力之内,必当尽力为之。” “二十年前,老夫曾在太华山和枪仙介云召酣战七日而不分胜负;那次大战是老夫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战,虽然最后老夫狼狈而走,但老夫的枪却留在了太华山,并在此立下誓言,那就是不管多久,我都会来取枪,而取枪之日,便是和介云召再战之时。”回想起当时的意气风发,袁震山还是有些感慨。 宁延点了点头,开口道,“所以您是想让我去太华山帮您拿回您的枪?” “不,枪老夫会亲自去取,那场未决出胜负的战斗老夫要亲自去为其画上句号。”袁震山摇头笑道,“老夫想拜托你的事,到来扬州能不能去太华山帮我带一抔枪下的黄土。” “哦?这是为何?”宁延不解的问道。 袁震山起身长叹一声,“老夫如今虽然已经再入江湖,可是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去太华山打完这一战;而那长枪之下的是老夫的妻子,当年妻子不治身亡后,老夫将其葬在了太华山顶,并立枪为誓;转眼间二十年过去了,老夫也已经双鬓花白,如今已经定居丘山,这人一老就念旧,一想我那妻子在太华山孤独的待了二十年就不是滋味,所以希望宁公子能带回山顶黄土,以成老夫思妻之情。” “原来如此。”宁延长叹一声,“那您为何不亲自去取呢?刚好可以和介云召前辈再战一场,枪王枪仙再战太华山,这必定会引起江湖注意,到时候您携带太华之土得胜归来,岂不是一番美谈?” “哈哈哈。。”袁震山听完宁延话后,忍不住捋了捋胡须,“若是有十足把握,我自然会如此,可。。可一旦战败,那老夫妻子就要在太华待上一辈子了。” “师父,您一定能打赢的。”听完袁震山的话,旁边的林北阳激动的说道。 袁震山伸手打断林北阳的话,看向宁延,“宁公子,不知您意下如何?” 宁延长叹一声,这袁震山如此大阵仗原来只是让自己去太华带一抔黄土;不过就简单的取土,袁震山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的让自己来吧。 思君亭,思君亭,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春也思君,冬也思君。 袁震山看出了宁延的疑惑,开口道,“宁公子不宜有些顾虑,老夫之所以让您跑一趟是因为上次一战之后,介云召就不许任何人靠近老夫长枪,而您在宿山宫所表现出的胆气与魄力是一般武者所不具有的,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胜任。” 宁延是听明白袁震山的意思了,说白了就是只有你不怕枪仙,所以就只能你去。 “原来如此,那我就在此就谢过前辈了,您还真的是看得起我。”宁延讪讪说道。 “宁公子放心,事成之后,老夫定不会亏待于你。”袁震山起身,极其严肃认真的说道。 宁延深呼一口气,起身拱手道,“前辈客气了,当初宿山宫您帮我挡了鹿明丰一招,此次太华之事就当是晚辈还您恩情了。” 听了宁延的回答,袁震山高兴不已,起身端起酒杯,“宁公子,万分感谢,这酒算老夫敬你的。” 宁延急忙举杯,十分恭敬的说道,“先生客气。” 一阵轻风吹过,雪花飘进酒炉中,化作酒气消散不见,宁延抬头看去,湖面之上,一帆孤舟正摇曳而来,“如此寒冷时节,居然有人泛舟游湖,当真雅兴。” 林北阳也抬头看去,“冬日寂静,少了几分喧嚣,对于文人士子来说,却是适合游玩赏乐。” 袁震山再饮一杯,吐出一口浊气,看向湖面,“没有打打杀杀的江湖,也该是这般美景,泛舟作乐,怡然自得。” 泛舟湖塘前,流水骤然远。 亭前煮酒,湖心映雪,风雪之声萦绕于耳边,此刻的宁延长感到无比的惬意舒服,就像袁震山说的,没有打打杀杀的江湖,也该是这番美景;不仅仅是江湖,整个大奉也该是如此。 第138章 初至扬州,广陵九九 洛州风雪三日不停,雪势越来越大,思君亭之宴后,宁延等人在洛州城歇了三天,三天后等到雪势变小,才重新启程东进。 风雪暂停,苍白的太阳挂在天边,照下来的日光都是苍凉的白色,没有一丝温度。 虞兮柠轻轻揉了揉冰凉的脸蛋,转身看向宁延,“宁延,你怎么了?自从上次和袁先生见面后,你就心不在焉的,到底出什么事了?” 宁延轻轻一笑,长叹道,“我在想到底怎样才能见到枪仙介云召前辈,完成袁先生的托付。” “太华山取土。。”韩瞻喃喃道,“若是能见到枪仙前辈,依你礼国公之子的身份加上身边还有裴羽前辈,想必他老人家应该不会怎么为难你吧。” 宁延笑着摇了摇头,“那你可就想错了,扬州地处泪罗江以南,也被称为江南之地,而江南之地自古以来就有很强烈的宗族观念,而扬州这个地方虽然不比苏州那般强烈,但是也多少受些影响,所以只要你不是他们本宗之人,不管谁来都要面对各种问题。” “确实如此。”柳恩在旁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对于这些宗族,大奉历代掌权者都没有办法将其彻底铲除,只能采用恩威并施的办法将其控制在手中,就像苏州公孙家族,仗着皇后是他们公孙氏之人,在苏州横行霸道,就连苏州牧都不敢多言。” “柳兄,你还了解苏州的情况啊?”宁延诧异的说道。 柳恩稍稍颔首,“算不上了解,有所耳闻罢了。” “不过我还是不解,为什么袁先生要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你,他为什么不自己去呢?”虞兮柠不解的看着宁延。 宁延勒马停下,长叹一声,“我能看出来,袁先生心里是很纠结的,那把枪是他的执念,他是一定会去取的;然而他却不惜许下重诺让我取替他取回葬妻之土,两者看似矛盾,实则是袁先生最后的心愿。” “什么意思?”听完宁延的话,虞兮柠更懵了。 此时坐在马车顶上的裴羽收起扇子缓缓说道,“因为他知道这是一场赢不了的战斗。” 宁延长叹一声,“希望这场战斗能来的晚一些。” 漫漫长路,冬雪飘零,当众人抵达扬州的时候,风雪已经彻底停了。 。。。 大奉永平三年冬,宁延一行抵达扬州广陵城。 广陵,扬州西部重镇,而他之所以叫广陵城,而是因为五百年前这里诞生了一位极负盛名的强者,广陵子;此人虽然是武林人士,但却心怀天下,五百年前带着一众武林人士南下抗击蛮夷,最终因为真气耗尽而陨落;为了纪念广陵子,当时的扬州牧便将广陵子的家乡改名为广陵,并立地建城,经历五百年的发展,最终形成了如今的广陵城。 格物致知,天理人知,这是被理学家奉为圭臬的智商真言,理学家作为大丰九流之一,在大奉也有着不小的影响,就像法家在潞州的影响一样,理学家在扬州的影响力也是极大,理学家主张天理人知,以为天地之理在于人心,人们只要敬心尊己,便可领悟天地之道,最终于自然合二为一。 然而对于理学的这种思想,曾受到儒家和道家的强烈批判,认为这是歪理,儒家崇尚奉献和忠君,道家主张自然和无为,这都与理学家的尊己不和;儒家批判理学家是自私自利,难登大雅;道家批判其是胡言乱语,荒谬不堪;然而这种尊己的思想却在一定程度上和江南宗族的观念不谋而合,因此在将江南之地,理学的影响慢慢的越来越大。 广陵城外,因为这几个月东海王和扬州牧的原因,整个扬州都是提心吊胆,因此扬州城门口的守卫也比平常要严了许多,对于进出城的百姓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检查。 此时宁延等人来到广陵城门口,看到城门口的一幕,宁延皱眉道,“这么麻烦啊。” “特殊时期嘛,走吧。”韩瞻宽慰道。 宁延刚想回头告诉裴羽一声,却发现裴羽早就不见了身影,宁延无奈的摇了摇头,以裴羽的性子,他是不会乖乖接受这种盘查的,估计早就溜进去了,现在正在那个茶摊等着他们呢。 经过了繁杂的检查后,宁延等人也算是顺利的进入了广陵,都说江南富庶,可是广陵城给人的感觉并不是很热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扬州牧的事情导致的。 虞兮柠骑在小白身上,看着萧条的街道,不由得咂舌,“这广陵城中也太安静了吧。” “最近东海王和扬州牧的冲突是越来越严重,搞不好就要开战,百姓们担心很正常。”宁延无奈道。 “请让一下。。”就在宁延等人说话的时候,一辆马车迎面冲来,速度极快,看着烈马狂奔,宁延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因为驾着马车的好像是一个姑娘。 “嘭。”孔真玄一跃而起,直接来到马路中央,驾驶马车的姑娘看到孔真玄后,似乎都想到了孔真玄被撞成肉饼的画面,直接别过脑袋不敢再看。 “轰。”孔真玄运转真气,蓝色真气喷涌而出,直接将狂奔的马拉了下来,烈马嘶吼,孔真玄眉头紧皱,死死的拉着缰绳,片刻之后,在孔真玄的真气作用下,那受惊的马也渐渐安静下来。 收回真气,孔真玄缓缓后撤,冲着宁延微微一笑,“没事了。” 此时,那个驾车的女孩走了过来,女孩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头发乱糟糟的盘在脑后,上面还挂有干枯的稻草,一张脸冻得又黑又红,但是小女孩给宁延的感觉并不是可怜无助,而是一种倔强坚强。 只见小姑娘将又黑又脏的手在衣服上随便抹了抹,冲着孔真玄拱手致谢,一副江湖人士的样子,“多谢老先生出手解围,小女子感激不尽。” 孔真玄微笑颔首,“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宁延笑着看向小姑娘,“哎,你叫什么名字啊,你的马车差点撞到我,不给我先道个歉啊。” 小姑娘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叫九九,大家都叫我九姑娘,刚刚也不知道怎么的,这马就受了惊,实在抱歉,要是您需要什么赔偿我可以赔。” “九姑娘。”宁延笑了笑,看着小姑娘的样子,就知道家里的条件如何,说是赔偿多半也是赔不起的,“赔偿,你赔的起吗?” “那是我的事,你就给个数就行。”九姑娘咬着嘴唇说道。 看着脾气这么倔的女孩,孔真玄都忍不住笑了,虞兮柠轻轻拍了宁延一下,甩了一个白眼,然后下马扶起九姑娘,“九姑娘是吧,你别听他瞎说,我们又没有受伤,哪里需要什么赔偿,倒是你,女孩子家家的,又是冬天,驾车很不安全,可得小心才是。” 看着眼前干净漂亮的虞兮柠,再看看自己,九九不由得尴尬的低下了头,但是倔强又不得不使她抬起头,直直的看着虞兮柠,咧嘴一笑,“谢谢。” 虞兮柠轻轻一笑,抬头看向姑娘的马车,只见马车后面拉着一大车的竹筐,不由得好奇的问道,“你拉这么多的竹筐干什么,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这些都是城里东家不要的,我觉得丢了可惜,就打算拉回家里,等开春了,拿去街上卖了,还能换些钱。”九九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说道。 “那你让你家里人来拿啊,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干的了这么重的活。”虞兮柠摇头说道。 听到这,九九的脸上闪过一丝沮丧和失落,但很快就被装出来的笑容取代,“我家里没人了,就剩下我了。” 听到这里,虞兮柠一下子尴尬了,急忙道歉,“对不起啊,九姑娘,我不知道这些。。” “没关系的,姐姐,谢谢你的关心,你人很漂亮,心肠也很好,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放心,我没事的。”九九冲着虞兮柠做了一个鬼脸,噗哧一笑。 虞兮柠见状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叫虞兮柠,很高兴认识你,这些钱你拿着,就当是我为我刚刚说过的话而作出的补偿。” 说罢,虞兮柠就从腰间取出钱袋要递给九九。 九九看到虞兮柠精美的仙鹤飞天钱袋后,眼睛都直了,如此精美的钱袋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一时间有些挪不开眼睛,虞兮柠轻轻一笑,将钱袋递给九九,“这些送你了。” “啊?”九九愣了愣,然后使劲的摇头,“这不行,我不能无缘无故拿姐姐你的钱。” “什么叫无缘无故,是我刚刚为我的失言向你道歉的赔礼,你得拿着。”虞兮柠说话的同时,强行将钱袋塞给九九。 九九拿过钱袋,想了想直接将钱袋打开,将里面的银子都倒了出来,别说还真不少;只见九九将银子还给虞兮柠,然后如获至宝似的,小心的将钱袋塞到腰间,虞兮柠看着手中的银子,愣了愣,“九姑娘,你这是。。” “兮柠姐姐,你要是真的想赔礼的话,这个钱袋就够了,这些银子太多了,我不能要。”九九冲着虞兮柠笑了笑,“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也会靠自己挣来这些钱的。” 虞兮柠看着九九,心中不免多了一丝敬佩,“好,我相信会有这么一天的。” 她的生活或许是不幸的,但是她的尊严却是值得敬佩的,金钱对她来说,不亚于一种侮辱;对于这种女孩,想要帮她的最好办法就是尊重她,相信她。 第139章 理学大家 广陵程昱 对于虞兮柠来说,那个钱袋虽然价值不菲,但也不是特别贵重之物;但是在九九眼中,这就是一件珍贵难得的宝贝。 或许在九九眼中,她是真的喜欢这个钱袋,说到底,她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 看着九九倔强又孤单的身影,虞兮柠一时间竟有些舍不得,“多好的姑娘啊。” “是啊,但是在大奉像九九这样的姑娘还有很多,纵使生活万般困苦,可她们仍向阳而生。”宁延看着虞兮柠,缓缓叹息道,“我们该赶路了。” “驾驾驾。。”一阵马蹄声响起,紧接着一众身着淡蓝色长衫,头戴立帽的男子出现在街头,直冲宁延而来。 “他们是谁啊?”宁延不解的问道。 韩瞻看了看这些人身上的浅蓝云纹长衫,然后轻声说道,“这是理学弟子的穿着,他们是理学弟子。” “理学弟子?奇怪了,我与理学家素无往来,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到广陵的?”宁延不解的说道。 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一众理学弟子勒马停在宁延等人面前,冲着宁延几人拱手示意。“冒昧打扰,在下王平约,程昱先生门下弟子,请问几位可否认得宁延宁公子?” 果然是理学弟子,宁延勒马稍稍往前,看着王平约说道,“我就是宁延,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宁公子您好,欢迎来到广陵,师父他老人家想要见您,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王平约冲着宁延重重的拱了拱手,颔首说道。 “你师父?”宁延饶有趣味的看着王平约,“王公子,我与你师父素无瓜葛,他见我有何贵干啊?而且,你们是怎么知道我要来广陵的。” 当宁延说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了。 王平约稍稍颔首,继续拱手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宁公子若是有疑问,为何不亲自向师父他老人家过问呢?” “那我要是不去呢?”虽说是在广陵,但宁延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王平约,两方人马就在原地对峙着。 王平约尴尬一笑,看了看宁延,“我只是来邀请您,您去不去是您自己的选择,我左右不了,但是你可要想清楚了,您若是不去的话,只怕您的问题这辈子都不会得到答案了。” 韩瞻冷眼看着王平约,十分不爽的说道,“王公子,你们理学一派都是这样邀请客人的吗?” 王平约面不改色,面对韩瞻轻轻一笑,“这位公子不要误会,我并没有恶意,只是若是不这么说,宁公子不肯动身啊。” 虞兮柠看向宁延,宁延长舒一口气,“王公子,带路吧,我倒要看看这理学一派的待客之道。” 听完宁延的话,王平约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就多谢宁公子了,请随我来。” 宁延等人跟在王平约身后,虞兮柠担心的说道,“咱们就这么跟着去,不会出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有聂姑娘和孔爷爷在,就算再不济,还有裴羽前辈给咱们兜底,放心吧。”宁延宽慰道,说真的,现在的宁延有足够的底气来面对各种暗杀和不利,就连他自身的实力也在稳步增长,相信不久便会进入守婴境。 说到裴羽,宁延下意识的往后看了看,又不见了。 。。。 和法家,儒家的传承相类似,理学家的传承也是血脉相传,而这次邀请宁延的程昱便是当今理学尊师程颢的族弟程昱,同为程氏之人,程昱的理学造诣丝毫不弱于他的兄长程颢,程颢在琅琊授学,而程昱则在广陵授学;虽说两人分开授学,但是都尊琅琊理学为理学正统。 在城中绕了大半天,最后终于抵达位于广陵东部的江阳学宫,这里便是广陵理学传经授道之地,规模不大,比起殷都的国子监不知要差了多少;在扬州,江阳学宫与琅琊的朱子学宫并称理学两大学宫,不要小瞧这两大学宫,这里可诞生过不少名门大家。 最着名的便是朱子熙,朱子学宫便是此人一手建立起来,同时他也是一个坚定的理学大家,文武双全,据说差一点就可以抵达神魄境,成为一代大家;如果说程家先辈开创了理学的话,那朱子熙便是将其发扬光大之人,当年南方宗族与朝廷争斗不休,为了实现江山一统,当时的德宗皇帝找到了朱子熙,任命其为州牧,前往苏,汕两州缓和当地宗族和朝廷的矛盾,而朱子熙也不负重托,凭借一张嘴,硬生生的将苏,汕两州牢牢的固定在了大奉的版图上。 也正是从那时开始,理学便在江南落地生根,影响深远。 江阳学宫傍水而建,旁边就是江阳河,泪罗江的分支;整个学宫的构造都是典型的南方竹木楼阁构造,看起来清爽亮丽,整个学宫四周都是竹林花草,走进去有一股难以言说的花香,河水流过,水声潺潺,格外有意境。 王平约带着宁延等人一路往前走,对于初来乍到的宁延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新奇的,若是夏天来此,赶上一场好雨,那烟雨朦胧的画面,想想就很迷人。 最终,王平约将宁延等人带到一间竹屋旁,拱手道,“宁公子,里面请。” 宁延颔首往里面走去,身后的韩瞻刚刚准备跟上去就被王平约拦了下来,“公子留步,师父要见的只有宁公子一人。” “我们是一起的啊,你怎么。。”韩瞻刚想辩驳,王平约再度开口,“师父要见的是宁公子,几位稍安勿躁,可以坐在旁边亭台休息一会,若是不想休息的话,也可以在学宫中随便转转。” 宁延无奈的皱了皱眉,“韩兄,按他们说的来吧,放心,我很快就出来。” “宁延。。”韩瞻着急的喊道。 宁延轻轻一笑,“这里可是江阳学宫,我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可是韩瞻依然是有些担心,但又没有办法,只能这么看着宁延走进眼前的小屋。 。。。 走进程昱书房,扑面而来的是艾草清香,南方天气潮湿,艾草可除湿气,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燃烧艾草是最好的祛湿办法。 书房中的软榻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盘膝而坐,认真的看着手中的经书,不用想就知道,这个人就是王平约的师父,差一步便可步入神魄境的理学大家程昱。 “师父,宁公子已经请来了。”王平约走上前,冲着程昱恭敬的说道。 程昱听到后微微颔首,放下手中经书就往外走,一出来就看到了宁延。 虽说来之前有心理准备,但是见到程昱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晚辈宁延拜见程先生。”宁延恭敬客气的说道。 程昱微微颔首,满脸笑意的看着宁延,“用这种方式将你请来,还请你不要见怪,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老夫替门中弟子给你道歉。” 这道歉可把宁延吓坏了,赶紧拱手说道,“程先生折煞晚辈了,您的道歉晚辈可承担不起。” “好了,你先下去吧,为师和宁公子有话要说。”一番客气的寒暄后,程昱转身对着王平约说道。 王平约也很是懂事的拱手离去,王平约这一走,整个房间中就剩下了宁延和程昱两人。 “别站着了,来,请坐。”程昱的声音有些沙哑,就好像嘴里含了一件什么东西一样。 “谢先生。”宁延就座后,不解的问道,“程先生,你我素未谋面,也无交集,您见我到底所谓何事啊。” 程昱微微一笑,端起桌上茶杯,小抿了几口,思索一番后开口道,“你我是素未谋面,但是老夫受人之托,自当自当忠人之事,老夫也不瞒你了,之所以请你来江阳学宫,是因为你兄长的信。” “我哥?”宁延更加疑惑了,“您认识我哥?” “宁枫是你兄长没错吧。”程昱自顾自的说道。 “是我二哥。”宁延眉头紧蹙,不解的说道。 程昱轻轻一笑,慢慢说道,“你二哥早在半个月前就给了老夫来信说你要经过这里,让老夫照顾一番,可是没想到你现在才到。” “你认识我二哥?”宁延更加好奇了,此人可是理学家巨子,居然会和宁枫有来往,这倒是让宁延有些意外。 程昱无奈的点了点头,“认识,若不是他告知,老夫又怎么会对你们一行人的速度了如指掌,并安排门中弟子前去接应你们。” 宁延皱起眉头看向程昱,“既然如此,那晚辈能不能斗胆问一句,您刚才说的照顾指的是。。。” 程昱笑着说道,“宁枫的信上将你此番来扬州的意图已经全部告诉我了,你若要想在扬州见到东海王,老夫是你唯一的办法。” “嗯?”宁延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盯着程昱说道,“程老前辈,这些真的是二哥告诉你的。” 程昱挥了挥手,将一封信从袖口里取出来递给宁延,“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自己看。” 宁延看着眼前的信,信封上的字确实是宁枫的字体,犹豫许久后,宁延转身坐下,神色严肃的说道,“我相信二哥。” 第140章 扬州之祸,祸在殷都 程昱,作为理学大家的他在扬州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如今的扬州北部两城和南部三城呈对立状态;北部的琅琊,南部的广陵,两座理学大城是现在扬州境内仅有的两座不受官方压力的城市。 无论是东海王还是扬州牧都想要得到理学家的支持,都不敢贸然施加压力,这也是为什么这么久双方都没有打起来的原因。 宁延坐在软榻上,皱眉看着程昱,“先生,现在的扬州到底是什么情况,从晚辈这一路的见闻来看,扬州的情况并不是很乐观啊。” 程昱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端起茶杯轻抿茶水,“关于扬州牧白向廷和东海王高显的恩怨可以说由来已久,白向庭出身贫寒,在扬州这么注重门庭和出身的地方,他的出身可以说并不好,甚至极差;但是他却有着满腹才华,早年怀才不遇,酒后出言不逊得罪了东海王,东海王本想会会这个酒蒙子,却不曾想遇到了一个大才,于是在王爷的帮助下,白向庭在扬州大展拳脚,帮助王爷在扬,苏两州站住脚跟,后来王爷更是直接上奏陛下,封白向廷为扬州牧。” “这不是挺好的嘛,东海王可以说是扬州牧的大恩人了,既然是有着知遇之恩,那关系再怎么恶化,也不至于变成如今这种情况啊。”宁延不解的说道。 程昱捋了捋胡须,摇头苦笑道,“别说你不理解,连老夫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当今陛下在接到王爷的奏章后,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因为这本就是一个流程,白向廷在王爷身边多年,这个州牧本就是他的囊中之物;就在陛下受封白向廷为州牧的同时,也给白向廷下了一道圣旨,就是让他前往国子监学习。” “嗯?这又是为什么?”宁延诧异道,虽说当今官员都是国子监学成任职的,可是白向廷已经为官多年,按理来说不应该再去国子监学习了,一来浪费时间,二来也确实没这个必要。 “很简单的道理,去国子监学习并不是真的学习,而是一个立场,就这个去不去远比去了能学到什么更重要;陛下是要看看白向廷到底是扬州的官还是大奉的官。”程昱缓缓解释道。 宁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州白大人去了?” “圣旨在此,谁敢不从;但是这一去就出了问题,白大人一去一年未归,音信全无,王爷几番打探都毫无所获;最后还是因为扬州官员施压,陛下才将白大人放回来,从殷都回来后,白大人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处处和王爷作对,对王爷的旨意阳奉阴违,不仅刻意疏远王爷,甚至还在背地里议论,这样一次两次王爷还能忍,可这次数多了,矛盾就出来了。”程昱怅然道。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长叹一声,“这白大人也确实过分了,不管在殷都如何,王爷的知遇之恩都不该忘。” “一年前你二哥,宁枫来扬州巡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本想细查可是因为时间关系不得不尽早离开,走之前你二哥就说过王爷和白大人之事肯定另有隐情。”程昱继续说道,“但是至于这其中的隐情,就无人得知了。” “听您的描述,您是站在王爷这边了?”宁延凝眉道。 程昱笑着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老夫选择自己认为对的的一方。” 宁延微微颔首,没有在接话,只是开始觉得扬州的事情和殷都肯定有关系,好端端的州牧为什么从殷都回来之后会变化这么大,就像宁枫说的,这里面的有情况。 “好了,时间不早了,老夫也就不强留你了,过几天老夫带你去见东海王,见了东海王,你的问题或许就有了答案。”程昱起身,微微笑道。 宁延急忙起身拱手行礼,“那就有劳先生了。” 从程昱房间中走出来,宁延的神情更加严肃了,门口处,虞兮柠等人也都游玩的差不多了,看到宁延走出来后,众人直接走上前询问,“宁兄,怎么以,没事吧?” 宁延微微挤出一丝笑意,“没事,走吧,我们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这广陵啊,咱们或许得多待一段时间了。” 。。。 殷都,皇宫。 冬天的皇宫格外肃穆,红墙照白雪,薄冰映枯树,太监宫女脚步匆匆的在皇宫中走来走去,寒风呼啸,虽然外面是冰天雪地,但高祯的书房确实温暖如春,暖炉香薰,地火热茶,好不惬意。 韩仲宣脚步匆匆的闯进高祯书房,拱手说道,“陛下,宁延到扬州了。” “嗯?”高祯微微抬头,不解的看着韩仲宣,“宁延前些日子不是还在象州吗?按照他的路线下一站一个往西走了,为何会突然折返回扬州呢?” “这个属下不知,但是此刻的宁延就在扬州广陵。”韩仲宣凝眉说道。 “还真是巧啊,现在扬州正是关键时期,宁延此时去扬州,不得不让朕怀疑啊。”高祯冷笑道。 韩仲宣同样也是眉头紧皱,“陛下,这要是宁延一个人的主意还好,若是礼国公的主意的话,一旦东海王和礼国公联手,那我们的出境可就不妙了。” “嘭。”高祯猛地将手中的奏章合上,脸色骤变,“等处理完了东海王,下一个就是礼国公。” “是,陛下。。”看到高祯的神情,韩仲宣也低头不再多言,“那陛下您先忙着,老奴告退。” “下去吧,盯紧宁家的情况,一旦有异样,随时汇报。”高祯继续冷眼说道。 “是。” 就在韩仲宣离开后,高祯猛地起身,深呼吸一口气,瞬间感到胸闷气短,着急忙慌的打开窗户,但很快就感觉喉咙一甜,猛地一阵咳嗽,一大滩血斑出现在掌心之中。 看着手心的血渍,高祯愤懑不已,拿出手帕擦拭干净后,长叹一口气,眼神阴翳无比。 。。。 冬日的殷都也是有着不少的热闹活动,在街头随处可见叫卖热油茶的,因为制作油茶的糜面酥油秋季才有,因此每年鲜榨的酥油茶只有冬天才能吃到,街边小贩不停的叫卖着自家的酥油茶,往来商贩都会驻足喝上一碗,冬天里来上这么一口,又暖又香,实在舒服。 劳累了一整年的百姓也能在冬天好好的休息一下,此时的文昭旻一身棉袍走在街头,虽然说不上是有多精致华贵,但也已经是个初现身段的妙曼女子了。 “文姑娘。”就在文昭旻准备买些糕点的时候,一阵熟悉声音传来,文昭旻急忙回头,一看是杨照肆。 杨照肆一身官府,刚刚从府衙回来,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文昭旻,便走上来打个招呼,文昭旻作揖行礼,“杨大人,好久不见啊。” 杨照肆从马上下来,看着文昭旻手上的糕点,微微颔首,“是啊,你手上这白糖糕不错,就买这么一点怕是不够啊。” 文昭旻轻轻一笑,“这点足够了,多谢杨大人关心。” “好吧,是我多管闲事了。”杨照肆无奈的耸了耸肩,“对了,再多问一句,听人说你现在住的地方是宁家的宅子?” 文昭旻脸色有些尴尬,轻抿嘴唇,“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杨大人想说什么?” “宁延的为人姑娘你比我清楚,半年前当街杀人,狼狈出逃,在殷都可谓是声名狼藉;你所住的院子正是宁延在离开殷都前重金买下的,我也不问你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只是劝你一句,你是一个明事理的大家闺秀,我所言何意你应该明白,在这里劝你不要和这种纨绔走得太近,不然对你影响不好。”杨照肆义正言辞的说着,虽说是为了文昭旻好,但是在文昭旻听来,却无比刺耳。 文昭旻客气的行礼说道,“多谢杨大人关心,宁公子为人如何,我确实比你清楚,这一切都是我的选择,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受着;若是杨大人没有其他事的话,小女就先告退了。” 说完文昭旻头也不回的走了,剩下杨照肆一个人在那里尴尬,杨照肆无奈的苦笑一声,“哎,到底是女子啊,贪恋财色。” 文昭旻走在路上,咬着嘴唇,眼睛里却满是泪水,宁延这一走就是大半年,期间连一封信都没有给她写过,而她也不知道宁延身在何处,信写了一大堆不知往何处寄送;这种相思之苦加上杨照肆的一番话,让文昭旻再也忍不住了。 她无数次路过宁府大门,但又无数次狼狈而走。 而文昭旻也知道自己的四邻对自己的看法,在自己搬入这个宅子后,就少不各种冷嘲热讽,毕竟宁延的名声在殷都摆着,而自己住进了宁延的院子,说两人是干净清白的,也没人信;若不是因为这些,杨照肆也不会说那些话。 文昭旻走进院子后,发现院门没有关,她还以为自己是出门不小心关了,结果刚走进去转身关上门,就被院子的人影吓了一跳。 在院子中,一个红衣女子正淡定的坐在亭子中吃着茶果,红衣女子看到文昭旻后,轻轻一笑,“文姑娘是吧,你好,我叫关耘儿,宁延二姐。” 第141章 相信是没有理由的 面对关耘儿的一番自我介绍,文昭旻一时间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她接触的除宁延外第一个宁府中人,虽说不知道她所来何意,但肯定和宁延脱不了干系,现在宁延不在,说是来赶她走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文昭旻愣在原地,木讷的说道,“你好,我是文昭旻。” 关耘儿从亭子中走出来,来到文昭旻身边,细细的打量着她,顺手拿过文昭旻手中的白糖糕,打开一看,笑着说道,“城东的王记白糖糕是殷都百年老店,那白糖糕可比你买的要好吃的多。” 文昭旻尴尬一笑,“小女身份低微,仅靠一些微薄收入养家糊口,王记的白糖糕可消受不起。” 关耘儿再度一笑,她每笑一下,文昭旻心中就咯噔一下。 “我这个弟弟啊,是家里最小的,所以呢从小就娇生惯养,出了家门也有一些毛病,但我知道他本心并不坏,甚至比这殷都大多数人都要好;因为他从小花钱就大手大脚,所以在他离开殷都前拿了一大笔钱我们也没有过问,实在是没有想到了,这个臭小子还干起来金屋藏娇的勾当,若不是听到街坊的传言,只怕我们一家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呢。”关耘儿一只手搭在文昭旻肩上,缓缓说道,语气虽然平和,但在文昭旻耳边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一道闷雷,重重的砸在他心上。 文昭旻深呼吸一口气,身体忍不住颤抖,“您也该是宁二夫人吧,您说这些我明白是什么意思,能在这里住这么久我很感谢宁公子,若不是他,还不知道我会是什么样子;您放心,过几天我就会搬走,房租我也照付,不用您赶。” 关耘儿再度笑了出来,走到文昭旻身前,将白糖糕拿出,拿起一块放到嘴里,“嗯,别说,味道还不错;文姑娘,我什么时候说不让你住了?你这理解的有些问题啊。” “啊?”文昭旻抬起头,一脸懵的看着关耘儿,“二夫人,那您刚刚说那些。” “我不过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值得小延子这么做,值得高兴的是,你没有说出让我讨厌的答案。”关耘儿双手环在胸前,缓缓说道,“不过这小子偷偷买院子这事还真是让人意外。” “二夫人,那您就不怀疑我和宁公子。。”文昭旻低着头说道,脸上一片羞红。 关耘儿一只手扶起关耘儿的下巴,细细看着,看的文昭旻很是不好意思,随即说道,“是有几分姿色不假,但是我相信小延子。” “嗯?就这么简单?”文昭旻意外道,这是她这么久来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 “就这么简单,对于小延子,我就是相信,无条件的相信。”关耘儿略带霸气的说道,听到旁边的文昭旻心中不免一阵暖流,这就是有家的感觉吗?这句无条件的相信也太幸福了吧。 文昭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傻傻的愣在原地,眼眶泛红。 关耘儿转身从亭子下面拿出一包衣服,递给文昭旻,“这是一些家中女眷的旧衣服,不嫌弃的话,就穿着吧,住在宁家的院子里,穿的不好了,出门丢的是我宁家的人。” “谢谢,谢谢二夫人。”看着眼前的衣服,文昭旻感动的眼泪直流,关耘儿说是旧的,可其实就是一大包新衣服。 “小延子选择帮你,那我也会帮你。”关耘儿轻轻笑道,“差点忘了,下次抄书的时候,记得点灯,不然对眼睛不好,多漂亮的姑娘,眼睛瞎了可就不好看了。” “是。。多谢二夫人。”文昭旻一时间感动的话都说不出来,不停的抽泣着,这种温暖她真的是渴求了好久,好久。 “时间不早了,我走了,有机会的话,我还会来看你的。”关耘儿转身拿起红色锦缎披风,边走边说道。 看着关耘儿的背影,文昭旻牙关紧咬,此刻的她心中就暗暗发誓,以后无论如何都要报答宁家对他的大恩,哪怕刀山火海,她也绝不后悔。 。。。 回到宁府后,宁枫早已经在房间中等候多时,关耘儿走进房间,搓了搓手,宁枫正趴在案几上看书,看到关耘儿回来后,颔首说道,“见过那个姑娘了,可有什么收获。” “能有什么收获,也是个苦命的姑娘,没有什么收入来源,全靠帮人抄书补贴。”关耘儿无奈的说道。 宁枫收起书本,微微颔首,“这事情别让爹娘知道,至于坊间传闻,就由他传吧,传的越凶对我们越有利。” 关耘儿会意的点了点头,确实宁延的纨绔形象现在还不能丢。 “不过自从延儿到象州后就没有了音信,我有些担心啊,也不知道他在象州如何了,那象州牧顾谌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宁延只怕是玩不过他啊。”宁枫担心的说道。 “这些他早晚都要面对,与其之后吃大亏,现在受点苦也没什么。”关耘儿叹气道。 听到关耘儿的话后,宁枫打趣道,“真不敢相信这是你说的话,若是之前,但凡延儿受一点委屈,你都能把府给拆了。” 关耘儿撅了撅嘴,“这不跟着宁二少爷,有所感悟嘛。” “那就烦请夫人日后能多悟一悟了,哈哈哈。”宁枫继续打趣道,惹得旁边的关耘儿一阵白眼。 “二少爷,二少爷。。”夫妻两人说话的时候,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宁枫咳咳两声,大喊道,“进来。” 那个丫鬟冲着两人行礼,作揖说道,“二夫人,二少爷,老爷请您去大厅议事。” 宁枫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马上就去。” 丫鬟退下后,关耘儿看了看宁枫,无奈道,“还是因为老三的婚事?” “是啊,现在我一不上朝,二不参政,现在我的事就是老三的婚事。”宁枫无奈的说道,也是从上次刘升的事后,自己就称病不出了。 关耘儿在旁轻轻笑了笑,“这样也好,省的每天受气。” “走吧,别让爹娘等急了。” 两人来到大堂,此时的大堂内气氛极其微妙,宁颂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杵在一旁,宁致和宁老夫人坐在椅子上,宁致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宁老夫人在旁抹着眼泪,程双双站在老夫人身后,不停的安慰这老夫人,宁枫和关耘儿走进大堂,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爹,娘,我来了。”宁枫拱手道。 宁颂看到宁枫后,直接转身一个白眼,宁枫拍了拍宁颂,被宁颂嫌弃的推开,“老三,别置气了。” “我就不明白了,我就是想娶盈儿,到底有什么错,我喜欢他,他喜欢我,我们想爱有什么错。”宁枫一开口,宁颂就有些上头,直接大吼了起来。 宁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一声巨响,“有什么错,你姓宁,你这么做有没有想过这个家。” “那我改姓总可以吧。”宁颂也正在气头上,直接喊了出来。 “你个不孝子,你再说一遍。。”宁致气的满脸通红,要知道在儒学当道的大奉,对于忠孝是及其推崇的,改姓则是大忌,这可是及其不孝不忠的体现,一般人更是不敢将之提在嘴边,而宁致作为饱学诗书的大学士,说出这两字,可见是有多狠。 宁枫眉头紧皱,“老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宁颂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气呼呼的背过身子,“不管如何,我要和盈儿成婚,这次,我也要任性一次。” 宁老夫人在旁抹着眼泪道,“颂儿啊,你这是要逼死你爹啊。” 关耘儿在旁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孔盈这个小姑娘,天真可爱,人又善良,要是宁颂真的能将她娶进门,那她是举双手赞成的,可是就像宁致说的,现在的宁家四面为敌,当初宁枫娶她的时候,就已经惹得朝廷不满了;如今宁颂再娶夫子之女,这就更让宁家处于风口浪尖了。 “爹,娘,你们的担心我知道,你们放心,等我们成婚后,就离开殷都,绝不在殷都久留。”宁颂红着眼说道。 宁枫看着宁颂,说真的,这个从小到大就没有发过脾气的弟弟这次表现的如此强硬,作为哥哥的他看到这一幕,心中很不是滋味。 “你不留在殷都,你去哪?”宁致气呼呼的输掉。 “我去蜀州,我去找四弟。。”宁颂咬着牙说道。 宁致一时间听到这话,一时间竟然楞住了,看着这个老三,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宁枫看出了父亲的心酸,一把拉过宁颂,“老三,别再说了,你现在很不理智。” “我也很想理智,可你们让我理智了吗?”宁颂双拳紧握,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我们赌一次如何。” “赌什么?” 宁枫深呼一口气,缓缓说道。“你不是要娶孔小姐吗?好,我给你这个机会,让你去代表宁家提亲,若是父子答应,那你们就成婚,我和爹绝不阻拦。” “枫儿。。”宁致站起来大喊道。 宁枫继续说道,“但是,若是父子拒绝,那从今往后,你不准再提此事,怎么样,你敢赌吗?” 宁颂看着宁枫的眼睛,纠结许久,最后下定决心,咬牙说道,“好,希望你说到做到。” “当然,一言为定。” 这是宁枫的一场豪赌,也是赌上宁家和孔家两家命运的豪赌。 第142章 许君一诺,致死不灭 孔章熙来到殷都后,便一头扎进了国子监,对父亲孔真卿执掌国子监期间的遗留问题进行了处理,在孔路颜步入儒家圣人之后,孔章熙更是再无后顾之忧,开始一心为大奉培养人才,在此期间,于公明,魏正淳等人展露头角,在众多国子监学生中格外瞩目。 同时孔章熙也因为自己的才学和见识在国子监逐渐立起威严,但是此时的他,也要面临一个大难题,那就是自己女儿孔盈和宁家三公子宁颂的事情。 早在来殷都之前,他就答应宁延在殷都会照顾宁家,让宁家在殷都官场的情况有所好转;然而当他来到殷都之后,才发现如今宁家的局面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在殷都官场除了丞相之外,几乎人人都和宁致不对付。 而这里面的缘由一经打听便可得知,除了有宁致的原因外,皇室暗中的推波助澜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这不来不知道,一来才清楚,这殷都的水是真的深;而就在此时,孔盈给自己提出要和宁颂成婚,这可让孔章熙颇有些猝不及防。 孔盈和宁颂的关系早在前城的时候他就知晓,对于此,他也没有大的问题,只是现在自己刚刚在殷都站稳脚跟,贸然和宁家联姻,岂不是将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更何况自己执掌的还是国子监,这要是被皇室得知,那还指不定该如何想。 想到这里,孔章熙也有些沉默,若是不来殷都,他也不会考虑这么多;但是既然身居此位,那有些事情就不得不考虑的多一些。 “夫子,府外宁家三公子宁颂求见。”孔章熙正在思索该如何解决孔盈和宁颂的事时,管家走进来拱手说道。 孔章熙微微颔首,“请他进来吧。” 不管怎么样,对于宁颂,他还是颇为赏识的,和对于公明等人的欣赏不同,对于公明的欣赏偏向于官场政治;而对宁颂的欣赏就单纯的是因为他在学术方面的造诣。 若不是如此,他当初也不会把那些儒家典籍交给宁颂。 少顷,宁颂便走了进来,看到孔章熙后,躬身拱手道,“学生宁颂拜见孔先生。” 孔章熙稍稍颔首,“宁三公子请起,我并未收你为徒,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自称为我的学生。” “先生传道受业之恩,学生没齿不忘,虽无师生之名,但却有师生之实,晚辈尊称您一声先生并不过分。”宁颂继续拱手说道,行为举止谦恭有礼,不失风度。 对于宁颂的一番回答,宁颂微微颔首,“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强于你,说吧,来见我有什么事。” 宁颂起身,深呼一口气,冲着宁颂拱手道,“先生,学生此次前来是为和盈儿婚事而来,我对盈儿喜欢已久,盈儿也对我颇有心意;如今我们都已至谈婚论嫁之龄,所以学生特意前来提前,希望先生可以将盈儿嫁于学生,学生在此保证,一定会对盈儿好,绝不辜负她。” 宁颂这一开口就是提亲,倒是把孔章熙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微微颔首,起身皱眉道,“三公子,男婚女嫁都是大事,不是你我三言二语就能决定的,再说了你们宁家和我们孔家在殷都都不是一般家庭,若是联姻势必会引起注意,所以今日你提亲的事还得容我细细思索一番。” “先生,还请您相信我的诚意。”宁颂着急的说道。 孔章熙伸手打断宁颂的话,稍稍一笑,“此事不是相信与不相信的问题,而是此事事关大局,不可儿戏;宁三公子,你可知道你娶了盈儿对你们宁家的影响有多大吗?” “我知道。。”宁颂别过脑袋,皱着眉头说道。 孔章熙无奈叹气,“既然你知道,那你还要一味成婚,且不说对宁家影响有多大,就我也很有可能受到牵连,更何况盈儿。” “先生,你放心,我会保护好盈儿的,一定不会让她有事。”宁颂大声说道。 孔章熙微微一笑,“保护,在这里不是你说保护就能保护的,三公子,关于你和盈儿的事情我会仔细考虑的,在此之前还请你也仔细想想,这个婚到底该不该成。” 听到孔章熙的话,宁颂无奈的拱手道,“谢谢先生,学生明白了。” 孔章熙起身,继续说道,“若是可以的话,我是支持你和盈儿的,只是现在非常时期,有些事情我不能不考虑,所以,这事我很抱歉。” “没关系的,先生您说的我都明白。。”宁颂有些失落的拱手道。 此时的他才明白不仅仅是宁家,就连孔家都是一样,自己和孔盈的感情比起这个所谓的大局来说什么都不是;换句话说,他们都是牺牲品。 。。。 随着宁颂失落的走开,孔章熙万分无奈。 恰在此时,得知宁颂来府上提亲的消息后,孔盈激动无比,但是最后的结果却不尽人意。 来到孔家外面,宁颂长叹一声,今年冬天很冷,冷到连一丝温度都没有。 “颂哥哥。。”正当宁颂失落的准备离开的时候,孔盈从府中追了出来。 看到孔盈的宁颂有些失落的转过身,此刻他有些没脸见孔盈,“盈儿,你怎么出来了。” “你好不容易来我家一趟,为什么不见我就走啊。”孔盈努力笑着,但是已经知道事情经过的她心中同样也是失落和心酸。 “我。。我。。”宁颂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孔盈的问题,“对不起,盈儿,我不是故意不见你,只是。。” “我知道,不就是我爹不同意你我的婚事嘛。”孔盈故作轻松的说道,“也没什么的,我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 “什么?”宁颂回头,看着孔盈的眼神中满是愧疚,孔盈双眼微红,缓缓说道,“其实我什么都懂,当初我执意跟着父亲来殷都就是为了见你,但是来了后,才发现,终究是我们太天真了。” “盈儿。。”宁颂看着这样的孔盈格外心疼,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你放心,我一定会娶你为妻,一定。。” “承君之心,换之卿心。。”孔盈喃喃道。 这句话出自儒家经典《万山乘夜》,全段共四句。 承君之心,换之卿心;许君一诺,致死不灭。 孔盈也抱住宁颂,眼泪忍不住掉下来,这个结局不是最好的结局,对他们来说最后的结局不该是这样。 。。。 江南扬州。 此时的宁延还不知道殷都发生的这些,今天的广陵天气晴朗,难得的好天气,正准备出去走走,就被素素拦下。 “少爷,您快去隔壁的典当铺看看,出事了。”素素着急的说道。 宁延不解道,“一个典当铺能出什么事啊?” “还记得九九吗?”素素皱眉说道,“九九被扣在典当铺了,那个老板还要将她送官,押入大牢。” “什么?”宁延一听,就明白了,九九那个小姑娘,本就是清苦之人,怎么可能做出伤害别人的事,现在居然还要送官,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宁延听后,直接转身往外走去,目的地直至隔壁的典当铺。 还不等他赶到,典当铺门口就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的,议论纷纷。 “哎,好好的孩子,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啊,真是的。” “人家老板看她可怜收留她,没想到这好心当成驴肝肺,养了一个贼啊。”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世道变了,人心难测啊。。” 。。。 四周百姓议论纷纷,宁延往典当铺门口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地上趴着一个满脸泪痕的姑娘,小姑娘哭的双眼通红,在她面前,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正襟危坐在椅子上,不停的喝着茶,而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一个小荷包格外引人注目。 这不是虞兮柠送给九九的钱袋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前这个正襟危坐的人肯定是这家典当铺的老板无疑了,此时旁边管事的家丁开口说道,“各位乡亲父老,不是我们老板心狠,这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人赃并获,这个小妮子家里穷,我们老板看他可怜,便收她在店里打杂,不仅管吃喝,还给银钱;这小妮子倒好,不感激我们老板就算了,还反过来头我们老板的东西,这个白鹤飞仙荷包就是证据。” “我没有,我没有,这不是我偷的,是一个姐姐送我的。”九九竭力的喊着解释道,然而这解释却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家丁直接大吼道,“还敢顶嘴,你也不看看你什么样子,能有这个荷包的小姐非富即贵,人家凭什么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你;再说了,这荷包本就是店里的东西,都死到临头了还嘴硬,等府衙的人来了,看你的嘴还硬不硬。” 宁延算是听明白了,说白了就是仗势欺人,见财起意,看到九九好欺负,就想把这钱袋据为己有罢了。 “光天化日之下,信口雌黄,两位,不怕天打雷劈吗?”宁延声音很大,瞬间在人群中炸响。 很快四周的目光就聚焦在了宁延身上,宁延冷眼看着那个老板,目光中满是不屑。 第143章 一生之苦,九九合十 老板看着宁延,眉头紧锁,从宁延的穿着打扮就能看出,眼前的公子不是一般人。 “这位公子,此言何意啊?这人证物证都在此,何来信口雌黄一说?”典当铺的老板起身,皱眉看向宁延。 在他看来,这也许就是一个多管闲事的富家少爷,稍稍对付一下就可以,但是他没有想到,他这次是碰瓷碰到铁板了。 宁延缓缓走上前,看着趴在地上的九九嘴角的血渍,顿时火冒三丈,但还是强忍着怒意,转身看向那个老板,“你真的确定这荷包是你的?” 老板咳咳两声,“这还用说,肯定是我的。” “公子。。”九九看着宁延,眼泪不由得掉下来,宁延冷笑一声,“当真可笑,这白鹤飞仙荷包所用的丝线是青州特产的青绒丝,纹饰手法也是北方特有的广口式;敢问老板,你说这是你的,难道是你不辞万里从青州购得?” “咳咳,公子好眼力啊,确实如此,这是老夫年轻的时候远赴青州所得。”那个典当铺老板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道。 宁延继续笑着说道,“这样啊,您再仔细看看,这荷包开口丝线可是三纵纹,这三纵纹什么意思你应该清楚吧。。” “什么?”老板愣了愣,三纵纹可是官家特有的饰品纹饰,为的就是和普通百姓区别,但老板很明显疏忽了这一点。 “这么说来,老板是和青州官家有联系了?又或者说是这荷包来路不正?”宁延一字一句的说着,说的老板心虚无比。 “哼,毛头小子,在此诬陷老夫,来入啊,等待会官府来入了,将你一同关入大牢。”老板激动的大喊着。 “嘭。”宁延直接一脚揣上去,直接将老板踹的撞在身后的墙壁上,这一脚就连老板旁边的家丁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时百姓纷纷四散开来,这些百姓都不傻,他们来可是冲着看热闹来的,一旦动起手来,尤其是武者动手,他们可不敢保证他们能安全存活。 “你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的,你想干什么?”旁边的家丁扶起老板,指着宁延大喝道。 “嗡。”宁延体内一股真气瞬间冲出,吓得家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宁延缓缓扶起九九,将桌上的荷包塞到九九怀里,“拿好了,别再被人抢走了。” “你干什么,这可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送给那个贱人。”老板气的大吼道。 宁延直接伸手,一股真气冲出去,直接撞在老板胸口,老板瞬间喷出一大口逆血,“别逼我动手杀人。” “住手。。”就在宁延说话的时候,一众官府衙役冲了过来,刚刚手持大刀,将宁延团团围住,为首的衙役直接冲着宁延大喊道,“快住手,休要伤人性命。” 此时,老板就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直接跪地大哭了起来,“大人,大人您可算来了啊,您可要替小人做主啊,这公子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小人暴打一顿,还抢着走了小人的宝贝,实在是目无王法,欺人太甚啊。。” “说的还一套一套的,真正目无王法的人是谁还不知道呢?”宁延冷哼道。 九九被吓得躲在宁眼神后不敢吱声。 那个衙役也知道这个老板是什么人,对他的话也没有全信,而是看向宁延,皱眉道,“这位公子,解释一下吧。” 宁延大喊道,“此人欺压良善,见财起意,强取豪夺,为了一个荷包,竟然将我身后这位姑娘打的遍体鳞伤;而后更是恬不知耻的倒打一耙,说是这位姑娘偷走了他的东西,试问,这种人渣还留着干什么,继续祸害百姓吗?” 宁延的话,让老板瞬间紧张不已,“你胡说,这明明就是我的。” “我可以证明,这荷包不是他的。”虞兮柠和素素走了过来,好在来得及时,刚刚好赶上这一幕。 “兮柠姐姐。。”九九看着虞兮柠,眼眶瞬间湿润。 “哦,你作何证明。”那个衙役饶有趣味的看着虞兮柠。 虞兮柠走到九九身边,看了看九九布满淤青的双手,不由得怒从心起,恶狠狠的看了看眼前的老板,然后轻声说道,“将钱袋先给我吧。” 九九点了点头,将荷包还给虞兮柠。 虞兮柠拿出钱袋,看向老板,“你且看好了,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荷包,我能证明这个荷包不是他的,而是我送给九姑娘的。” “什么。。”这下老板彻底懵了,还真是有人送给这个穷鬼的,这。。 说罢,只见虞兮柠将钱袋翻开,露出里面的纹饰,转身看向老板,“你既然说这是你的,那你可知道这里面纹有什么?” “啊?”老板着急无比,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 虞兮柠冷笑道,“这荷包里面纹有虞字,是我出门之时,家中长辈赠予,而在不久前我将它送给了九姑娘;所以,你可看好了。” 说罢,虞兮柠便将那荷包内部展示了出来,果然,翠绿色的阵线勾勒出一个虞字,就镌刻在荷包一角,看到这个虞字,那个老板彻底懵了,这下是真的倒霉了。 衙役走过来,仔细的看了看那个钱袋,然后挥了挥手,身后的衙役将刀收回去。 “大人,现在能结案了吗?”宁延看着老板,不屑的说道。 衙役冲着宁延等人拱了拱手,“抱歉,误会你们了。” 说罢,便走到老板身边,看着老板失魂落魄的神情,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下跟我回去吧。” 看着老板被五花大绑的带走,宁延可算是松了一口气,这种人就该去大牢里反思反思,省的为祸百姓。 虞兮柠再度将钱袋还给九九,轻轻的擦拭着九九脸上的伤痕,心疼无比,“没想到这钱袋给你反而害了你啊。” 九九不停的摇着头,双眼泪汪汪的看着虞兮柠,“没事的,兮柠姐姐,谢谢你们。” 宁延看了看素素,微微颔首,“是你让虞小姐来的。” “不是素素,是我碰到了素素,追问之下才说出来的,你也太冒失了,直接动手,万一出点什么事,当街杀人这个罪名够你喝一壶了。”虞兮柠沉眉说道。 宁延摇头笑了笑,“又不是第一次了,有分寸的,走吧,先带九九看伤。” 一行人来到宁延他们所住的客栈,让孔真玄帮九九看了看伤口,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可把宁延吓了一跳,九九瘦小的身躯上,满是淤青;能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下如此毒手,那个老板也算得上是禽兽了吧。 “这该死的,就应该杀了他。”宁延双拳紧握,气呼呼的说道。 韩瞻看着九九,无奈摇头,“如此一个衣冠禽兽,九姑娘,你为何要委身于此?” “我。。我没有办法,除了他那里,我没地方去。”九九掉着眼泪,委屈的说道,“刚开始他对我确实还挺好,我一直将他当作恩人,直到他看到了兮柠姐姐送我的钱袋,我才知道他的真面目。” 宁延一听就明白了,这老板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就算不是这钱袋,时间长了,终究会暴露出他那禽兽的本性;这荷包倒也算是救了九九,让他早日逃离,若是假以时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就是现在的大奉啊,到处都是衣冠禽兽,那些自诩为正道的君子对这些从来不是制止,而是选择沉默。”柳恩在旁气的浑身颤抖。 “宁公子,兮柠姐姐,谢谢你们,真的很谢谢你们。”九九流着眼泪,不停的说着谢谢。 虞兮柠紧紧握着九九的手,轻轻的安慰她,“没事了,九九,睡一觉吧,一觉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睡吧。” 。。。 有这么一个女孩,在她出生前一个月,父亲意外跌落山崖,不治身亡;母亲怀着万分悲痛将她产下,却因大出血而死;这个女孩生下来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只有爷爷奶奶和她相依为命,家中接连的大丧压垮了这个本就清苦的家庭。 女孩长到三岁的时候,爷爷也因为过度辛劳与世长辞;奶奶也瞎了眼睛;后来一个道士路过她家,告诉她奶奶,这个女孩天煞孤星,八字阴历,乃阴曹厉鬼转世,实乃大凶;这话将奶奶吓得半死,慌忙求问如何能解,道士给出一卦,告诉女孩奶奶,厉鬼转身,凶福相依;须经历九十九难,方能还清前世说换罪孽,迎来福报。 为此,女孩奶奶给女孩起名九九,希望她能扛住这九十九难,最终换来福祉。 女孩七岁那年,奶奶与世长辞,自此这个家就真的只剩下了女孩一人;她叫九九,村里人都叫她厉鬼,同龄的孩子欺负她,村里长辈看不起她;但她始终没有放弃,因为她相信奶奶的话,相信奶奶告诉她的,只要经历了九十九难,就能迎来福报。 九十九难,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经历了多少苦难了;她只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一定有属于自己的福报在等着自己,一定。。 她叫九九,穷苦一生;但她始终相信,九九终能合十。 第144章 东海王高显 看到九九这般模样,宁延和虞兮柠都不忍心将她再送回去,便让她留在客栈养伤。 与此同时,宁延也接到了程昱的来信,说东海王高显已经同意秘见宁延了。 至于为什么是秘密见面也很简单,毕竟宁延的身份还是很敏感的,在这个时候被殷都得知,难免不会对此大做文章;而且,从一开始,他们双方的接触就不应该被殷都得知。 宁延和高显的见面地点选在了广陵城外程家的私人庄园里,这里地处山丘之中,四面八方都是茶园稻田,比较隐秘安全;而且这里是程家的私人住宅,以程家在广陵的影响力,是不会有人来这里碰霉头的。 一大早,程昱就带着宁延往程家庄园走去,因为是秘见,宁延选择了只身一人前往,起初聂红衣和孔真玄是坚决不同意的;但是拗不过宁延的坚持,宁延之所以这么坚持也是有原因的,首先自己只身赴宴是相信程家和东海王,能让东海王感受到自己的诚意;二来,他也不怕在广陵出事,毕竟裴羽从进入广陵后,还没有现身呢,想起裴羽给自己的承诺,宁延倒也不怕,以裴羽的实力,整个大奉还是少有敌手的。 坐落在广陵城郊的程家庄园,虽说规模不大,但是却足够景致典雅,花园密林,假山奇石,流水潺潺,颇有点江南典雅的样子,整个庄园给人的感觉就是低调奢华,怡然惬意,能住在这里,确实是一番享受啊。 家丁引路,很快,两人就来到了最终目的地,坐落于后花园假山环绕中的凉亭,亭子四周全是假山,水流梭梭,能起到很好的隔音效果。 刚刚走进假山中的凉亭,就看到一个头发有些微白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的坐在凉亭中,身旁的手下不停的帮着添酒,男子一身黑锻蟒袍,眉宇间不怒自威,举手投足间更是有一种大家之气,显然,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当今天子的亲兄弟,宁延此番来到扬州最想见到的人,东海王高显。 看到男子后,程昱赶忙行礼,“老朽程昱拜见王爷,让王爷等了这么久,实在抱歉。” 而高显则是万分客气的起身,扶起程昱,“先生不必多礼,是本王按耐不住性子,来得早了,与先生无关。” “谢王爷宽宏。”程昱再度颔首说道,转身看了看宁延,将宁延往前带了带,冲着高显拱手说道,“王爷,这位就是礼国公膝下五公子,宁延。” “宁延见过王爷,祝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宁延很是恭敬的屈身说道。 高显又是一笑,缓缓扶起宁延,“宁家老五,幸会幸会,本王与宁鹤,宁枫等都有过往来,两人一文一武都是当世大才,不曾想这宁家人才辈出啊,又来了一个五少爷啊。” 宁延听到后尴尬的笑了笑,“王爷说笑了,晚辈无论文武都不如两位兄长,谈不上什么人才。” “哈哈哈,别谦虚了,入座吧。”一番寒暄后,东海王邀请宁延入座,而程昱则是挥手拱手离去,自己的任务已经结束,留下来也没有太大意义。 入座后,高显表现的很是淡定,“宁公子,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这里就你我二人,不必拘礼。” “好,王爷,那晚辈就直说了,如今扬州的局面我已经听说了一二,是不容乐观;不知道王爷将会如何解决此次困局。”宁延颔首说道。 高显放下手中的杯子,看着宁延稍稍一笑,“宁公子关心的还挺特别,就像你说的,扬州局面是有些麻烦,但是本王相信,扬州总有重归和平的那一天。” “若是真像王爷说的这么乐观的话,王爷估计就不会来见晚辈了。”宁延含笑说道。 这话说的高显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再度看向宁延的目光都变得谨慎了许多,“宁少爷可有高见?” “王爷面前,谈不上高见;只是有些不成熟的判断,还望王爷指正。”宁延客气的拱手说道,“如今扬州局面的关键在州牧白向庭白大人,其实您也不愿意看着扬州遭遇战乱,一来是百姓遭难,江南不稳;二来就是皇室很有可能借此机会插手东海事务,对您来说是个不小的威胁。” 高显听着宁延的话,神色严肃起来,想起来之前手下谋士说的话,看来自己真的是小瞧了这个宁延了,“继续说。” “但是扬州局面这么久都没有解决,这期间肯定是有些问题;现在江南的情况这么微妙,您和白大人任何一方但凡有一点异动,都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您是不想开战,而白大人那便是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开战;晚辈敢说,如今双方僵持的情况不会持续太久,一旦白大人找到合适理由,战端开启是在所难免的。”宁延继续拱手道。 这话倒是和高显不谋而合,事实上现在扬州的情况确实如此,面对白向庭的步步紧逼,身为王爷的他只能选择隐忍,白向庭背后的可是殷都,如今扬州局面说殷都没有插手他高显是万万不信的;但这就是一步狠招,你明知道是殷都的手笔,但又无可奈何;为此高显也有些无可奈何,他们迫切的需要找一个破局之人,此人首先要置身于扬州之外,还有就是让他足够的信任。 就在他着急无处寻找此人的时候,宁延来了;殷都对他们东海蓄谋已久,对宁家又何尝不是,五大国公仅存礼国公一家,再加上前段时间宁枫在殷都朝堂的一番言辞,导致现在宁家的情况更是危险万分;而这个时候,能帮宁家的只有他东海王。 这就是唇亡齿寒的道理;说得再明白点,就是合作求生存;礼国公执掌象州,东海王掌管扬州,苏州,若是两方互相合作,那对于殷都来说也是个威胁;而当高显听到程昱说宁延要见自己的时候,更是坚定了这一猜想,那就是礼国公也在寻求合作;既然合作,那就得有诚意,而这次扬州之事就是礼国公最好的诚意。 高显微微点头,“宁公子所言极是,如今扬州的情况大概也是如此,白向庭不断挑衅着本王的底线,就是为了引发战端,为了扬州百姓,本王还是希望能和平解决此事;毕竟战端一开,那遭殃的可是百姓。” 对高显的话,宁延表示赞同,“王爷,晚辈倒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扬州之事平安解决,不知当讲与否?” “但说无妨。” “扬州之事的根本在白向廷白大人,听程先生所言,您对白大人有着知遇之恩,而白大人之前和您也是一心的;就是在从殷都国子监学成之后回来才变得有些疏远陌生;因此晚辈想若是能查清其中缘由,那您和白大人见的误会是不是就能解决,那扬州是不是就能平安无事?”宁延凝眉说的。 这到底高显怎么可能不知道,若是能查清楚他高显怎么会等到现在,那出事的可是殷都国子监,难不成他真的要去国子监查吗?这不明摆着和高祯作对吗?平西王什么下场他都看到了,他可不想步之后尘。 而宁延也明白高显的担心,继续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能接近白大人,那就有查清真相的机会。” “自从我们双方矛盾激化以来,本王派出至少不下十次说客希望和谈,但是白向庭态度坚决,根本不见,本王派去的人无一例外都被逐了出来;就连暗线也被拔掉不少,对于此本王是真的有心无力啊。”高显无奈道,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在宁延身上,这意思就很明白。 宁延起身拱手,“王爷不必担心,若是信得过晚辈,晚辈愿意前往琅琊求见白大人,查明真相,还扬州太平。” 高显听罢,不由得轻松起来,微微颔首,“宁公子有此心意,本王甚是欣慰,只是现在特殊时期,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那殷都礼国公方面,本王无法交待啊。” “王爷多虑了,你我这次见面本就无人知晓,再者我的身份只要您不说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 宁延嘴上这么说,心里暗骂这高显也是个人精啊,这显然就是撇关系啊,就是说你宁延在琅琊那出了事和他可没关系,到时候礼国公别把帐算他头上。 听了宁延的话,高显很满意的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宁公子了,如此事能成,我扬州太平了,本王自当感激不尽,他日礼国公若是碰到麻烦,本王自当鼎力相助,绝不推脱。” 既然宁延已经完成了他的期望,他高显也得给宁延些甜头,这种不用明说双方就懂的话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宁延听到这话,拱手笑了笑,“那晚辈在此代表我爹,谢谢王爷。” 此刻宁延心里清楚,能不能让东海王支持他们宁家就看他的了,对于白向庭他只是有所耳闻;说真的他心里也是没底,这既要查清楚真相还不能暴露身份,难度有些大啊。 第145章 江北琅琊,理学大宗 琅琊,五百年前琅琊并不叫做琅琊,而叫做琀城;之所以叫做琀城,是因为其境内盛产白子玉,这种白玉外表绵柔,色泽华润,让这种白玉价格居高不下的主要原因就是需求,每当大奉的功勋显贵,皇室贵族去世之后,就会在嘴里含上一枚精美的半指玉石,而这种半指玉石就是白子玉制成;也正是因此,才将这里命名为琀城,意味出售死者口中玉石之城。 在当年南方商业还没有完全形成的时候,靠着出售白子玉,琀城成为当时泪罗江下游首屈一指的大城市,后来扬州成立,定琀城为首府,但是琀这个词语表示的可是死者口中之玉,若是表示一州首府的话,有些不太吉利,所以当时的扬州牧便改琀城为琅琊,琅琊,美玉之意,都是美玉,但所表示的可大不相同。 自此之后,琅琊便流传下来,并且因为理学的发展而在大奉广为人知,现在的琅琊更是理学圣地,扬州门户,对江南地区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广陵境内,宁延正在和虞兮柠等人告辞,这次前往琅琊,他不能以礼国公之子宁延的身份前去,而是在程昱和帮助下,以理学弟子的身份前往琅琊。 现在的扬州境内,最好使的身份就是理学弟子;虞兮柠看着宁延担心的说道,“你一个去真的行吗?万一身份暴露怎么办?” 宁延轻轻一笑,“放心吧,我心里有底,就算身份暴露又何妨,难道他们还敢对我动手不成?” “你还真别说,就你这一路遭遇的刺杀,万一真出点什么事就得不偿失了。”韩瞻在旁小心的说道。 话音刚落,柳恩就没有好气的白了一眼韩瞻,“你还真是会说话啊。” “额。。” 宁延无奈一笑,“好了,你们就在广陵照顾好九九,等我回来。” “少爷,一路小心啊。”素素担心的眉头紧蹙。 旁边的聂红衣缓缓颔首,“公子,若是一个月内没有你的消息,我就杀上琅琊,就算拼上性命也要把你救出来。” “放心吧,我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时间不早了,我走了。”宁延宽慰的笑着,抬头看了看天色,颔首离去。 客栈门口,王平约已经等候多时,看到宁延出来后,拱手说道,“宁公子,在下奉师父之命,护送您前往琅琊,并且负责您在琅琊的安全。” 宁延稍稍点头,“那就有劳了。” “这是一套新衣服,还请您换上。”说罢,王平约就把理学弟子的浅蓝色云纹长衫拿出来,递给宁延。 宁延接过衣服,浅笑道,“有心了,我们出发吧。” 从广陵到琅琊不过三日路程,虽然双方在边境剑拔弩张,但是看到理学弟子都是格外客气,毕竟双方都不想得罪理学家。 。。。 三日后,宁延等人终于来到了琅琊,初入琅琊,就看到城门口的军士正在仔细盘查着每一个进出的百姓,对于此,宁延倒不是很担心,因为有着理学家这个护身符,自己怎么着都会没事的。 很快,王平约带着一众理学弟子就来到了城门前,门口的军士伸手拦下王平约。 王平约微微颔首,上前交涉道,“在下王平约,江阳学宫理学弟子,奉师命前来琅琊拿取经书。” 门口的军士微微皱眉,随意的往身后看了看,看到身后全是一众白面书生,也没有过多的为难,挥了挥手,“好了,进去吧。” 王平约微微拱手,转身就招呼着宁延等人进城,然而就在宁延进城的时候,随意的瞥了瞥身旁的军士,这一看就让他差点没忍住心中的怒火,因为在那个军士手腕处,纹刻着一道中府特有的流云纹饰。 中府! 这两个字猛地出现在宁延脑海中,这么说来,白向庭就肯定有问题了,而且如今扬州的局面可以肯定就是皇室的手笔了,在看到中府流云纹饰的一瞬间,宁延的思路瞬间通常起来,这还没有见到白向庭就已经暴露了中府,可想而知如今的琅琊是什么样。 宁延甚至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如今坐阵琅琊的不是白向庭而是中府。 看似是高显在和白向庭博弈,实则是在和当今陛下博弈,这盘棋下的挺大啊,同时,宁延也明白了皇室为了权势能有多心狠手辣,连自己的血亲都不放过啊,当真狠毒。 走进琅琊,王平约看到宁延脸色有些不对劲,悄悄走到宁延身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别担心,已经进了琅琊,那些军士就不会再为难你了。” 王平约的话将宁延的思绪打断,宁延尴尬的笑道,“谢谢,没想到理学家在琅琊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双方势力权力的平衡点而已,等到某一天这个平衡被打破,情况就不一样了。”王平约苦笑道,“走吧,我先带你去休息,明天还要带你去见一个贵客。” “贵客,可有直接见白大人吗?”宁延发问道。 王平约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行,在琅琊见白大人一面可以说是难如登天,我说的贵客是我的师伯,理学家的现任理学尊师,程颢。” “理学尊师。。”宁延心中咯噔一下,程昱在理学造诣可谓深厚,那可想而知这个理学尊师得多恐怖。 。。。 经过一夜休息,翌日清晨,王平约便带着宁延前往琅琊学宫面见程颢。 初来琅琊学宫给宁延的感觉就是大,用金碧辉宏,肃穆大气来形容最合适不过,土木构造的学宫整体颜色呈现天蓝色,加上前几日落雪未消,给人一种天晴欲雪的清新美感;和江阳学宫一样,学宫中有着许多楼阁廊道,穿过廊道楼阁,就来到了程颢的书房。 程昱是理学大家,而程颢就是货真价实的神魄境高手;书房外,还没有进去,宁延都能感受到神魄高手的威压,王平约在门外拱手道,“启禀师伯,学生王平约奉师父之令,带礼国公之子宁延前来拜访。” “进来吧。”一阵苍老的声音响起,书房大门徐徐打开,王平约再度拱手道,“谢师伯。” 王平约起身后看了看宁延,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宁公子,请吧。” 宁延颔首,缓缓走进去,刚一进去房门就嘭的一声关了起来,硕大的房间内,满是檀香味,窗下的软榻上,一个白须老者正在品茶赏景,看到宁延进来后,微微一笑,“宁公子是吧,进来吧,你的事情和来意师弟信上都已经说了。” 宁延冲着程颢拱了拱手,“晚辈宁延拜见程先生,多谢先生好意。” “说真的,老夫是没想到这堂堂东海王居然会找一个孩子来破局;更没有想到,你还真敢前来琅琊。”程颢微微挥手,一盏冒着热气的清茶缓缓出现在宁延面前。 宁延颔首笑道,“程先生说笑了,如今扬州之局,能破局的只有晚辈了。” “这话老夫承认,不过老夫想知道你如何破局?一个月后就是上元春节了,而据老夫所知,白大人将在春节这天宴请手下官员,商议出兵事宜,这一个月时间,你可有把握破局?”程颢一句话就让宁延有些措手不及。 “一个月,这么着急吗?”宁延凝眉说道。 程颢微微颔首,“扬州的局面僵持已久,到了该有结果的时候。” “先生,晚辈有一事不解。”宁延好奇的问道,“若是双方开战,殷都那边会坐视不理?” “在老夫看来,如今大奉要想解决扬州问题,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支持东海王,裁撤白向庭州牧之职,从根源解决扬州问题;第二个办法就是出兵东海两州,以绝对的武力镇压此次事件;可是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扬州僵持这么久,殷都的官员来此不仅不解决问题,甚至还有些火上加油的意思;而川蜀的战场就像泥潭,已经让大奉军队有些骑虎难下,难以抽身;所以如今扬州的情况,你可明白了?”程颢捋着胡须说道。 宁延微微颔首,“多谢前辈告知,晚辈明白了,就是说现在大奉对扬州的事情不是不管,而是管不过来;或者说就压根不想管?” “这个就得你自己去寻找答案了,老夫能说的就说这么多,为了扬州安稳,老夫会尽一切办法帮你。”程颢笑着说道。 宁延有些受宠若惊的起身说道,“多谢先生,晚辈一定不会让先生失望。” “年轻人,你在象州所行之事,老夫有所耳闻,扬州之事和象州不同,如果说你在象州是在和武林江湖打交道,那在这里,你要面对的便是官场的尔虞我诈,甚至是王侯功勋之间的勾心斗角,对于此,你可做好准备了?”程颢凝眉道。 宁延起身,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晚辈离开殷都,就是为了远离皇室纷争,远离官场恩怨;如今出走快一年了,越走越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殷都,整个大奉就好像一张大网,无论我逃到哪里,都逃不出去;所以这次,我不想逃了,为了宁家,我必须站出来。” 程颢满意的点了点头,喃喃道,“有些事情逃是逃不掉的,面对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第146章 琅琊困局之解 白向庭,是个土生土长的琅琊人,早年学于理学,后来无意之中读到儒学经典而转学儒学,后立志为官报国;只可因为出身贫寒而不被待见,怀才不遇;在一次醉酒之后,口无遮拦,得罪了东海王,结果传到了东海王高显耳中。 恰逢当时高显赴任,初来乍到的高显面对门阀林立的家族可以说举步维艰,后来听到白向庭的事后,便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在见过白向庭后,便知道这此人是大才,于是大力提拔;而一直以来胸有大志的白向庭也正式开始步入官场,和东海王一同将东海两州管辖的井井有条,同时也一直和理学一脉保持密切联系,双管齐下,很快就帮助东海王在东海站稳脚跟。 若不是因为白向庭只身前往国子监,只怕现在的扬州在两人的管理下根本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听着程颢说着白向庭的事,宁延不由得皱眉道,“怎么看都觉得白大人不像是会做出这种忘恩负义之事的小人啊。” “老夫也不相信,老夫和白大人有过不少交往,总觉得从殷都回来后,白大人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暴戾,狠毒,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程颢捋着胡须说道。 “看来这里面一定是另有隐情,而要想查清楚,就必须进入白府,见到白大人。”宁延沉眉说道。 程颢微微一笑,“白大人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所以他很少接待客人;但是白夫人不同,白夫人一直推崇我们理学,每过一段时间都会要求老夫前去府上讲经解惑,所以老夫想,这会不会是一个机会。” 宁延重重的点了点头,“还真是个好机会,白夫人是和白大人最亲近的人,我们若是从白夫人这边下手,一定能打听出什么来。” 程颢点了点头,起身说道,“就在你来之前,白府下人就传出了白夫人的口信,让老夫后天前往府上,若是可以的话,你可以和老夫一同前往。” 宁延算是明白程颢见自己的真正用意了,于是躬身拱手,“晚辈恭敬不如从命,劳烦先生了。” 程颢稍稍点头,两人在商议了一些具体细节后,时候已经不早了,宁延起身辞别。 这对于宁延来说可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中府的人能明目张胆的装作军士站在琅琊城门口,这里面肯定有白向庭的授意,难道白向庭真的投身于中府?这些问题都得见到白夫人才能有答案。 。。。 回到客栈的宁延直接躺在床上,这一天可把他累的,就当他准备起身凝气修炼的时候,刚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红衣身影直勾勾的坐在自己面前,差点吓得他喊出来。 没错,来者正是消失许久的赤炎血祭,裴羽。 “我去,前辈,你这无声无息的,可吓死我了。”宁延直接惊呼了出来。 裴羽坐姿优雅,慢悠悠的品着茶,看了看宁延,“我一直就坐在这里,只是你刚刚没有看到而已。” “那我进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叫我一声啊。”宁延起身,坐到裴羽面前,无奈的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没有那个习惯。”裴羽淡淡的说道。 宁延瞬间一个白眼,“不愧是你啊,对了前辈,这么久不见你,你到底去哪了?” 裴羽边喝茶边说道,“替你处理了一些尾巴。” “那些杀手?”听了裴羽的话,宁延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裴羽面无表情的看着宁延,“应该是吧,我不清楚。” “这伙人还真是执着啊,这一路都追到扬州来了。”宁延愤愤的说道,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中涌出一团火。 “好了,我茶也喝的差不多了,走了。”裴羽说完就拿起桌上折扇,转身离去。 裴羽前脚刚走,当宁延后脚追上去的时候,裴羽已经不见了,宁延苦笑一声,无奈的关上房门,然后长叹一口气,既然裴羽已将了结了他的后顾之忧,那解下来就去看自己的了。 。。。 此时,广陵城外。 在受到韩仲宣的命令后,尹鸿钧第一时间赶赴象州,但还是晚了一步,直到在宁延抵达扬州那天才在扬州城外追上宁延。 然而就当尹鸿钧下令去扬州城仔细搜寻宁延踪迹的时候,诡异的一幕出现了,自己派去寻找的三拨人,没有例外的全部失踪;你说一个人走丢就算了,三波人全部走丢,这没有问题谁信啊。 此时的尹鸿钧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扬州城,“把这里的情况如实禀报,这个宁延还真是有些手段,看来鹿老的牺牲不是没有原因啊。” “大人,我们怎么办?要不要通知一下李大人。。”旁边的手下低声说道。 “不用,李大人有他的任务,咱们不必烦扰,再派人打探,只要宁延还在广陵城,哪怕掘地三尺都要把他找出来。”尹鸿钧气呼呼的说道。 “是,属下遵命。。” 身后的中府手下领命退下,如今扬州政局不稳,尹鸿钧只希望自己这边前往别出什么事啊。 然而尹鸿钧怎么也没有想到,此时的宁延早已经不在广陵了。 。。。 时间飞逝,很快就到了程颢前往白府的时间,宁延一大早就被王平约悄悄送到了程颢府邸,此行宁延要继续扮作理学弟子的身份混入白府。 程颢看了看宁延,微微颔首,然后转身上轿,沉声说道,“起轿,出发。” 来到白向庭府邸,在琅琊城中,白府的规格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还不等到白府,宁延就看到了府邸门口军士的身影,宁延有一个预测,这些军士可能还是中府杀手假扮的;若是如此的话,宁延就更得小心了,这一旦暴露,可就真的是插翅难逃了。 果不其然,来到白府门口,趁着家丁向白夫人通报的时候,宁延低头瞥了瞥门口军士的手腕,那标志性的流云纹饰格外扎眼。 宁延微微皱眉,跟着程颢走进白府,心中开始盘算,这白向庭果然和中府有联系啊。 在白府内左转右转,最后终于抵达书房,在门口的丫鬟通禀后,程颢带着宁延走进了书房,因为这里是白夫人诵经读书的地方,所以很清静,很少有人来打扰。 一进去就看到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正端坐于案几旁看书,妇人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风范,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虽然白夫人仪态端庄,但是脸色却有些苍白,看起来有些疲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休息好的原因。 一走进门,白夫人就客气的起身相迎,“程先生来了,快请坐。” 程颢微微一笑。拱手道,“夫人客气了,夫人勤学至此,老夫也自愧不如啊。” “先生就别再折煞老身了,老婆子一个,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唯一喜欢的,也就这些了。”白夫人自谦道,然后白夫人就注意到了宁延,好奇的问道,“先生平日来府上都是只身一人,这次还带着如此一个清秀的弟子,倒是让人有些意外啊。” 程颢看了看宁延,捋着胡须说道,“老夫年龄大了,出行多有不便,带个弟子也能方便一些。” 听到程颢这么说,白夫人也没有再多言,微微颔首,“原来如此,对了先生,这本《熹子正经》老身有些疑惑,还请您给解答。。” 程颢开始耐心的给白夫人解释起经书内容,而宁延则心不在焉的听着,实则目光一直在打量着四周,宁延无意间看到白夫人的手背上有一道类似剑伤的伤疤,这个伤疤的位置让他有些似曾相识啊。 白夫人说起理学典籍就停不下来,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足足说了一个多时辰才停下来,感觉要不是因为白夫人身体原因,两人还能说更久。 白夫人客气的笑道,“先生不愧是理学尊师,言简意赅,一说便明,老身佩服。” 程颢也笑着拱手道,“夫人并非我理学弟子,但是能将我理学典籍领悟到如此境地,也是非比常人啊。” 两人一阵客气的吹捧,宁延忍不住揉了揉耳朵,白夫人看到宁延后,客气的说道,“对了,咱们说了这么久,都忘了你身边这孩子了,来人,那些茶点进来。” 宁延一听赶紧起身拱手道,“夫人客气了。” 很快门后的丫鬟就带着慢慢的一盘糕点走来,放在宁延面前后拱手退去。 白夫人看着宁延,眼神中不由得多了一丝别样的温柔,这也难怪,白夫人和白大人结婚已有二十余年,夫妻两人感情很好,可就是不知道为何一直没有孩子,对此白夫人不止一次落泪,希望白大人再续一房,但是都被白向庭以政务繁忙为由推辞了,于是,膝下无子也就成了白夫人的一个大遗憾。 宁延谢过白夫人后,目光再一次定格在了白夫人的手背上,虽然白夫人已经在尽力遮挡手背上的疤痕了,但仔细看去,还是能看到一些裸露的痕迹。 宁延微微皱眉,总觉得这个伤口自己在哪里见过。。。 第147章 冥冥中自有定数 就在宁延困顿思索的同时,白夫人也注意到了宁延一直在盯着自己手背上的伤疤,于是下意识的将手缩进袖子中。 这一举动也让宁延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拱手致歉,“对不起夫人,晚辈冒昧问一下,您手上的伤疤。。” “咳咳。。”听到宁延的话,程颢赶紧咳咳两声,“身为晚辈,不该问的不要问,有失礼仪。” “先生抱歉,我只是觉得夫人的这个疤痕我好像在那里见过。。”宁延皱眉说道。 听到这话,白夫人微微一愣,然后用略带希冀的眼神看了看宁延,纠结许久后缓缓伸出右手,上面的疤痕格外刺眼,是一道很明显的剑伤。 “你当真见过这个伤口?”白夫人有些着急的说道。 旁边的程颢有些搭不上话,看了看宁延,宁延仔细看着疤痕,这是剑伤,剑伤! 突然,宁延脑海里猛地炸出一个身影,就是当初自己设计离开殷都的时候,阴差阳错被关仲贤关入刑部大牢的时候在牢狱中见到的那个老头,那个老头手背上刚好也有这么一道疤,没错,一模一样,就是剑伤。 “夫人,还请您仔细给我讲讲这疤痕的来历。”宁延着急的说道。 白夫人微微颔首,先是向外看了看,然后沉声喊道,“来入。” 很快,门外的那个丫鬟推开房门缓缓走过来,冲着白夫人拱了拱手,“夫人。” “你去通知厨房,准备晚宴,今天晚上我要款待程先生。”白夫人吩咐道。 丫鬟恭敬的作揖答道,“是,夫人。” 等到丫鬟退下后,白夫人才长舒一口气,缓缓说道,“关于这个伤疤的事情,我只能说给你和程先生听,除了你们这个府邸的人我都信不过。” 宁延倒吸一口凉气,这白夫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啊,自己家里的下人都信不过;就从刚刚白夫人将门外丫鬟支开的情况来看,这一切并不像是假的,此时,宁延心中有了一个略显大胆的猜测。 白夫人缓缓说道,“我家老头子年轻的时候,那可以说真的是将扬州看得比自己还重,当时的他刚刚被王爷赏识不久,就以扬州主簿的身份掌管扬州财税;当时的扬州经济都被当地的世家门阀垄断,州库入不敷出,库房常年都是空的;而我家老头子一上任就从财税下手,一查就查出来许多端倪,为此得罪了不少人,而就在一次春节前夕,就在我们准备去乡下探亲的路上,碰到了一伙蒙面杀手。” 白夫人无奈的摇着头,当时的画面她现在都还记得,“当时为了保护我们,身边的十几护卫全没了;我手上的疤也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原来是这样,白大人一心为民,不畏权贵,确实令人敬佩。”宁延感慨道。 “刚刚你说见过这个伤疤,可是真的?”白夫人再度开口问道。 宁延重重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而且是在殷都。” 听到殷都二字,白夫人一时间有些失态,眼眶不由得红了起来,“你。。你到底是谁?程先生,他。。他不是理学弟子,理学弟子不可能去过殷都,更不可能见过这个疤痕。” 事已至此,宁延也不再装了,因为他知道这个疤很有可能就是解开扬州局面的关键,而此时的他需要白夫人来帮他确定心中的这个猜测,若是真的话,那就等于是明白了扬州大局的真相。 程颢无奈的看了看宁延,挥了挥手,“夫人,这个就让宁延亲自说吧。” 宁延起身,冲着白夫人拱手,“白夫人您好,晚辈宁延,来自殷都,是礼国公宁致之子。” “礼国公宁致之子。。”白夫人缓缓起身,然后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程颢和宁延,“这是怎么回事?礼国公之子为何会在扬州?” “夫人,此事说来话长,您只需要告诉晚辈这个伤疤到底有什么意义,请您相信我,我这次来是为了您和白先生而来,是为了让扬州百姓避免遭遇战乱而来,所以,还请您务必全部告知。。”宁延凝眉道。 白夫人见状,缓缓颔首,指着手背上的疤痕说道,“就在我受伤回到家中后,我先生白向庭白大人,在看到我手中的伤痕后,于心不忍,于是也举剑在自己手背上砍了一剑,位置也正是这里;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有福就当同享,有难也自当同受。” 听到这里,宁延大为吃惊,直接起身冲着白夫人拱手道,“夫人所言可是实话?” “没有一丝假话。”白夫人坚定感到说道。 还真是造化弄人啊,没想到当初自己在牢狱里碰到的邋遢老头居然,居然是白向庭白大人,怪不得当时他不肯告诉自己他的真实姓名,原来如此。 宁延心中的猜测得到肯定,那个老头入狱三年,而白向庭从殷都回来到现在也是三年,这时间也对上了,那么问题来了,若是白向庭一直被关在刑部大牢,那此刻在琅琊坐阵的是谁呢? 宁延神情格外凝重,“夫人,若是如此的话,那我之前在殷都里见到的就是白向庭白大人了。。” 脑海里浮现出白向庭给他讲的故事,说自己这个伤疤的来历,说他年轻的时候也是有着不俗之才,希望能济世扶危,做一个能造福百姓的好官;但是却被小人所害,然后就有了这个疤,也正是这个疤,让他下了必须铲除这些害群之马的决心。 怪不得老头子给他讲的时候不带名字,这名字一说就暴露了;而扬州也正是从那时开始,整治家族门阀,让那些在扬州目无法纪的所谓豪族彻底消失。 一切都对上了,那个老头子就是白向庭。 “孩子。。你真的见过我家老头子,他现在怎么样啊?在殷都还好吗?”白夫人激动的拉着宁延的手臂说道。 看着白夫人通红的眼睛,宁延心中也不是滋味,只能宽慰道,“您放心吧,白大人很好,他没有任何生命危险。” 此时的程颢看着白夫人的反应,不由得也明白了什么,起身说道,“夫人,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现在的白大人。。” 白夫人听到这里,更是眼泪直流,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反正,他根本不是我家老头子。” “什么。。”程颢惊愕道,但是仔细一想又不是那么奇怪,毕竟这个白向庭的行事作风和之前大为不同,甚至都要和王爷兵戎相见。 “三年前,他回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不对劲,行事风格和之前相差太多,对我也是不冷不热,对待家里的琐事更是不耐烦,回来一年不到,就将家中原来的丫鬟下人全部换了一遍;我本以为他是在殷都受了什么委屈,回家中发泄一下,过段时间就没事了,可是没想到,根本不是这样。。”白夫人无奈道。 。。。 三年前。 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本来正在逛街的白夫人不得不和丫鬟赶紧回家。 就在白夫人回到自己房间推开门的一瞬间,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而这个男人穿着的正是自己相公,白向庭的衣服,而在他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小盒子,盒子旁边就放着一张类似于人皮的面具。 这一幕直接吓的白夫人喊了出来,这一喊瞬间就被男子发现,只见男子眼疾手快瞬间上前,勒住白夫人脖子,捂住白夫人的嘴,不让她发出一点声音。 听到房间中白夫人大喊的丫鬟赶紧跑到门口,担心的喊着,“夫人,您没事吧。” 此时,这个陌生的男子居然用和白向庭一模一样的声音说道,“没事,夫人不小心磕到了,没事的。” “老爷也在啊,好,那没事的话,奴婢就退下了。”听到白向庭的声音后,丫鬟便放心的离去。 等到丫鬟走后,那个男子就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只见他死死的捏着白夫人的脖子,勒的白夫人脸色涨红,直翻白眼;白夫人拼命的挣扎着,但根本无济于事。 “夫人,你最好不要出声,不然的话,我这轻轻一捏,你可就再也见不到白大人了。”男子贴在白夫人耳边,低声沉吟道。 白夫人一听这话,瞬间安静了下来,眼泪直流,但也不再挣扎;男子很满意的松开手,白夫人直接瘫软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你。。你到底谁?我相公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白夫人,您放心,白大人很好;只是现在不方便回来,我来替他处理一些事情。”男子丝毫不管地上的白夫人,自顾自的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人皮面具,缓缓戴上,同时扔给白夫人一封信,“这是白大人的信,只要你乖乖听我话,不乱说,不乱做,我保证你们夫妻团聚,不然,休怪我手下无情。” 白夫人打开信一看,果真是白向庭的信,同时信上那殷弘的血渍格外显眼。 白夫人绝望的流着眼泪,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男子,“你们这么做,就不怕王爷,不怕朝廷怪罪吗?他可是扬州牧。” 此时男子刚好戴上面具,转过头,白夫人愣住了,这。。这不就是自己的相公白向庭吗?这。。怎么还会这样。 然后男子走到白夫人身边扶起白夫人,用白向庭的声音笑着说道,“夫人,该管的事管,不该管的不要管,还有地上凉,赶快起来,别着凉了。” “轰隆”一声,窗外惊雷,白夫人猛地一颤,至此,她就再也没有踏出过白府一步。 第148章 权势和民心 在听到白夫人的话后,宁延眉头紧蹙,真的没想到琅琊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若不是亲身经历,宁延是万万不敢相信的,连一州州牧都有人假装,这也太离谱了。 程颢在旁听到这些后,缓缓皱眉,“看来当今扬州之乱象都是因为此人而起。” 此时,宁延也能明白为什么白向庭对高显派来的使臣那么不待见了,不仅如此,还想方设法的搜捕高显安插在琅琊的内线,其目的就是为了避免他们和白夫人接触,一旦白夫人说漏了嘴,那么这个假装的白向庭也就活到头了。 “夫人,晚宴已经准备好了。”门外,丫鬟的声音响起。 白夫人急忙回应道,“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宁延谨慎的看了看门外,说道,“夫人,您放心,既然我已经知道了这一切,就一定会想办法将您救出去。” 白夫人听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孩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不能走,我一旦走了,那我家老头子可就命不久矣了。” 程颢不禁颔首,“现在白夫人还不能离开这里,这些人很阴险,他们用白大人来威胁夫人,要夫人和他们演戏;同时又用白夫人威胁白大人,逼迫白大人做他们的阶下囚;现在保证白大人和夫人安全的最好办法就是维持住这个平衡,只有如此,才能保住白大人和夫人的性命。” 宁延凝眉点了点头,“晚辈明白了。” 白夫人欣慰的笑了笑,“先生,多谢你今天带这个孩子来,得知了老头子的下落,也算是了结了我的牵挂,只要老头子安全的活着,我就算是受点委屈又有什么。” 宁延起身,冲着白夫人拱了拱手,“夫人如此大义,晚辈佩服。” 。。。 夜幕来临的时候,宁延和程颢驱车返回琅琊学宫。 宁延回想着白天和白夫人的对话,程颢则闭目养神,此时宁延缓缓开口道,“先生,如今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个白向庭是假的,依您之见,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程颢缓缓睁开眼睛,眉头微皱,“你是不是有自己的计划,但说无妨,老夫洗耳恭听。” “那晚辈就献丑了。”宁延拱手说道,“白大人的事情首先得让王爷知道,让王爷早做准备以备不时之需;还有就是必须让琅琊百姓看到这个冒牌货的真面目,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彻底失去在琅琊的百姓基础;只要我们戳穿了这个假州牧的真面目,那这次扬州困局迎刃而解。” 听着宁延的话,程颢略微颔首,然后轻颔首笑道,“你还是看问题太片面了,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首先你告诉王爷这些并无不妥;但是你能保证王爷身边就不要会有人走漏消息吗?一旦事情败露,这些人玉石俱焚可怎办?你能保证白夫人和白大人的安全吗?第二,一旦白大人的身份被揭穿,是能让扬州免遭大难,可是白大人怎么办?白大人就真的回不来了。” “这。。”宁延被问的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且不说白大人和夫人的安全,就算你说这个人是假的,那你说真的白大人在哪?难道你要说在殷都吗?”程颢再度问道。 这一问,让宁延更是尴尬,是啊,一旦说白大人在殷都,岂不是将扬州的祸事引到了殷都,而一旦和殷都扯上关系,那就麻烦了,到时候别说自己和宁家,保不齐高显都要一并完蛋。 看着宁延半天不说话,程颢继续捋着胡须说道,“真相并不等于解决问题;老夫再多嘴一句,你在殷都可否听过中府?” “嗯?”宁延瞬间起身,一脸惊讶的看着程颢,“先生,您是怎么知道这个组织的?” 程颢无奈的摇了摇头,“阴差阳错吧,王爷无意间提及的。” “这么说,您是觉得这次白大人的事情是中府的手笔?”宁延小心的问道。 程颢看了看宁延,眼神深邃的好像可以洞悉一切,“你心里已有答案,老夫是想说,此事不可鲁莽,得循序渐进,贸然出手只会适得其反。” “那先生的意思是?” “若是中府插手,那问题就不再是州牧和王爷的纷争了,而是殷都和王爷的较劲。”程颢颔首说道。 旁边的宁延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是啊,您说的这些无不道理,那您说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放任不管了?” “当然不是这对于我们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别忘了他们的身份是不能暴露的,所以我们还有机会破解此局。”程颢继续说道。 “敌在暗,我在明,怎么看我们都不占优,敢问先生说的是什么?”宁延不解的问道。 程颢笑了笑,看向宁延,“这个机会就是你刚刚所提及到的百姓。” “百姓?这么说来,先生已经有了应对之法?”宁延激动的看向程颢。 “要解此局,仅仅依靠你我之力是不行的,还得需要一个人。” “何人?” “枪仙介云召。。” 。。。 枪仙介云召,在大奉武林颇有地位,天下十八般武艺,他以枪称王;天下用枪之人无数,每年都有数不清的高人天才出世,他也放出过豪言,只要有人能用枪打败他,那他就隐士退居,将枪仙之名想让。 因此早年枪仙每年都要面对无数的武林枪术大师,只可惜五十年过去了;他未尝一败。 而唯一让他感到一丝危机的也只有二十年前的枪王袁震山。 介云召在武林有着无法动摇的地位和权威;在扬州武林更是如此,在民间的影响力甚至超过当地官府,而程颢作为理学尊师,和介云召也有过来往,对于这个老头程颢的评价颇高,曾用八个字来形容此人:心比浩瀚,枪夺青天。 刚开始宁延对程颢提及介云召还有些不解,但仔细一想也明白了程颢的意思,那就是用介云召在扬州的威望和白向庭的权势抗衡;只要能化解此次大战,那中府便不攻自破。 百姓和中府,民心和权势,看你殷都如何选择。 可是这么做也有一定的风险,先不说介云召同不同意下山来此,就介云召的威望能不能撼动白向庭的权势还是个未知数。 三日后,宁延便踏上了前往台州的路,走的那天下起了雪。 长袍在身,白马身下,乡间小路上的宁延显得格外从容,旁边的王平约则小心的跟在宁延身后,宁延回头看了看王平约,淡淡一笑,“你没必要一直跟着我的,在这里,我是安全的。” “师父让我保护你,我就得寸步不离的跟着你。”王平约自顾自的说道。 宁延勒马停下,看着王平约说道,“你和我非亲非故的,没必要如此,回去吧,若是程先生问起来,我来扛责任。” “你担当不起。”王平约不冷不热的说道,“你若是没了性命,我也不会苟活于世,承师之诺,若不能成,便自当以死谢罪。” “你们这是什么逻辑?”宁延不解的看着王平约,“为了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就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你们理学弟子都是如此吗?” “我们理学弟子不比北方法家,儒家弟子那么有影响力,但是也有着自己的尊严和守则;天理人知;天下至理,可在乎人们知行,正所谓知行合一,若是连自己的承诺都无法做到,那还叫什么知行合一,那还谈什么天理,谈什么人知。”在说道理学的时候,王平约眼神里都有了光。 对于他来说,理学并不是自己的身份,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信念。 宁延苦笑一声,“我不懂你们理学家的坚持,但是我有我的处事准则,我不希望有人因我而死或者因我受伤,任何人都不行,此番前去台州,是凶是福,我自己担着。” 王平约冲着宁延拱了拱手,“你有你的准则,我有我的坚持,我们互不相扰。” “等等。”看着王平约就要起身往前走,宁延无奈的说道,“既然你执意要跟着我也行,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我让你走的时候你必须走。” “可以。”王平约淡淡的点了点头,正当宁延颔首准备动身的时候,王平约说了一句话。 “我得走在你前面。” “嗯?” 。。。 太华山,坐落于扬州台州,在太华山旁边的竹林中住着一个白须老头,老头每天做的就是在家门口放一把椅子,然后自己泡上一杯茶,坐在椅子上看书喝茶,等候有缘人。 这个老头就是介云召,而他所等的有缘人就是那些前来挑战自己的人,五十多年过去了,这个习惯至今还在,但是和年轻事不一样,如今的他在打败了枪王后,已经二十年没有人来挑战过他了。 白雪飘荡,等着等着,介云召就睡着了,此时两个年轻的身影缓缓出现在林家竹屋前。 宁延看到竹屋后,咧嘴一笑,“找到了,就是这里。” 第149章 台州太华,枪仙介云召 落雪翠竹,林间雅静怡然,宁延和王平约缓缓走向林间小屋,越走越近,等走到跟前的时候才发现在这竹屋的门前坐着一个正在酣睡的老先生。 老者满头华发,长须尽白,呼吸平稳有力,闭着眼睛静静的靠在椅子上熟睡,王平约刚想走上前向老者问些事情被宁延拦下,“老人家睡觉呢,就别打扰了。” “这里是枪仙前辈的住宅吗?总觉得有些不像啊?”王平约看着眼前略显简单草率的竹屋,皱眉说道,“一代枪仙难道就住在这种地方?”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咱们在山上转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发现这么一个能住人的地方,若是枪仙前辈不在这里,那能在哪啊?”宁延不由得叹气道。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正在酣睡的介云召突然睁开眼,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个年轻人,不由得好奇的说道,“年轻人,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啊?” “实在抱歉老先生,把您吵醒了,实在抱歉。”宁延冲着老人拱手说道。 介云召有些意外的看着宁延,轻轻一笑,“无妨,哎,年纪大了,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看着眼前老人,王平约忍不住拱手说道,“那个老先生,打扰您了,请问这里是枪仙介云召前辈的住处吗?” “嗯?你们找他干什么?你们是谁啊?”介云召停下脚步,故作疑惑的说道。 “我们是从琅琊而来,有要事需要介老前辈帮忙,还望老先生能尽数告知。”宁延恭敬的说道。 介云召看着宁延和王平约,无奈一笑,“也罢,进来吧,这里就是介云召的住处,二十年了,这个竹屋总算是等到新的客人了。” 宁延和王平约面面相觑,疑惑的看着彼此,然后宁延凝眉看向眼前老者,突然觉得眼前的老者身份可能不一般,“等等,老先生,敢问您是。。” “你不是来找老夫的吗?怎么还会问我是谁?”介云召轻轻笑道。 这话可把宁延和王平约吓了一跳,两人赶紧拱手行礼,“晚辈见过前辈,刚才无礼之举,还望前辈不要往心里去。” “哈哈哈哈。”介云召捋着胡须笑了笑,“你们又没有错,谈何怪罪,尽快进来吧。” “多谢前辈。” 两人心怀忐忑的走进介云召的竹屋,里面的布置真的是让宁延两人意外,竹椅,竹凳,屋子内的所有家具都是竹子做成的,简简单单,就在院子中的亭子里,还有无数的竹条和编织乐一半的竹笼,走进屋子后介云召并没有什么架子,而是热心的端来两倍茶水,放在宁延和王平约面前。 这可让两人受宠若惊,这可是武林枪术大师介云召啊,他们何德何能居然让这么一个老前辈给自己端茶。 “前辈,这可使不得,您这是折煞晚辈了。”宁延起身接过茶水,激动的说道。 介云召轻轻一笑,“在外面老夫是枪仙,可是在家里老夫是主人,你们是远程而来的客人,既然是客,老夫就得招待,待客之道老夫可不能懈怠。” “那就多谢前辈了。”宁延拱手说道,说真的要是介云召不开口,他们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么一个朴素的老先生居然会是介云召。 “老夫在这竹林里待了大半辈子,上次太华一战后,就没有人再来挑战老夫了,唯一的弟子也外出历练了,这个院子就剩下老夫一个人了,二十年来你们是第一个来这里找老夫的人。”介云召淡然说道,但是说这话的时候还是能感受到一股孤独和高傲在里面。 天下用枪最厉害的不过枪仙介云召和枪王袁震山二人,连袁震山都在太华山顶败给了介云召,那还有谁敢在挑战他呢? “前辈,我等今日冒昧前来是有要事需要您帮忙,还请您能以扬州百姓生死为重,能出山帮帮我们。”宁延起身拱手,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介云召淡然一笑,“扬州百姓的生死?老夫何德何能能左右一州百姓的生死,你们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宁延迅速将琅琊和广陵对峙的事情尽数告知给介云召,介云召听后,也是意外无比,“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发展到了今天这个样子;你此番前来的意思老夫也明白了一些,是要老夫用在扬州的影响力和假冒的州牧抗衡,逼迫他放弃和王爷开战。” “先生所言极是,如今贸然揭穿此人身份必然会对夫人和王爷不利,所以我们只能出此下策,还望您不要见怪。”宁延再度颔首说道。 “白大人宅心仁厚,担任州牧以来兢兢业业,扬州如今的局面,他功不可没;若是他碰到了难处,老夫自然会不吝出手,只是。。”介云召凝眉道。 “前辈还有什么顾虑?” “顾虑倒是没有,只是我在想是谁让你们来找老夫的?”介云召突然一笑,直勾勾的看向宁延。 宁延就知道这事瞒不住,只能无奈的拱手,“是程颢,程先生。。” “这个老家伙,哎。。”介云召摇头苦笑,“老夫若是出山,只怕会在扬州甚至大奉掀起一不小的波澜,到时候老夫去的容易,回来就难了。” “嗯?”听完介云召的话,宁延更懵了,“前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江湖武林和庙堂官场本是两不相干之物,如今我若是以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威望迫使那个假白大人停止战争,必然会引起官府猜忌,要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任何时候,能煽动百姓的人都是令人害怕的。”介云召淡然的说道。 “这。。”宁延略显尴尬的看着介云召,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介云召说的并没有错,毕竟当年大奉高祖建国的时候就是仗着百姓的支持,才建立了大奉。 这下宁延突然明白为什么在象州的时候,中府要对这些武林豪门动手了,天下大权,人心向背,必须时时刻刻把我在皇室手中,任何人都不能僭越。 “嗯?”就在宁延思绪万千的时候,枪仙突然一步迈出,然后一股极其恐怖的真气威压铺天盖地而来,整个院子都笼罩在介云召强大的真气下。 介云召立在院中,右手随手拿出一把木枪,指着远处的竹林说道,“既然来了就出来吧,躲躲藏藏的没意思。” 宁延等人也是楞住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中府的人发现了自己的踪迹? “不愧是枪仙啊,这么多年不见,鼻子还是这么灵。”听到竹林那头传来的声音,宁延紧张的心瞬间就放下了,这声音它可再熟悉不过了。 果然,就在声音结束后,一个白发红袍的男子从天而降,静静的落在院中央,左手撑伞,右手摇扇,儒雅端庄,俊逸无双。 看着眼前的男子,介云召无奈一笑,收回真气,略带惊讶的说道,“裴羽老弟,你这是出关了?” “就在不久前,刚出来。”裴羽淡淡的说道。 “你这一出来就找老夫,可让老夫有些受宠若惊啊。”介云召警惕的说道。 裴羽微微颔首,收起扇子指了指介云召的房间,“我来是为了里面那位,你别误会。” “嗯?” 说话间,宁延宁延走了出来,冲着介云召尴尬的说道,“前辈,实在抱歉,让您误会了。” “是你,你然是裴羽?”要知道裴羽可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虽说在枪术造诣他介云召举世无双,但是若论真正的内力真气,他还真不是裴羽的对手;而宁延的实力不过守婴境,居然认识裴羽这种高手,这介云召还真是不敢相信。 “裴羽前辈对晚辈有救命之恩。”宁延恭敬的说道。 “原来如此,来者都是客,裴羽老弟,寒舍内一叙如何?”介云召颔首说道。 裴羽收回纸伞,神情漠然的往屋子中走去,“好。” 这下最不淡定就要数王平约了,这是什么情况,这个宁延怎么会认识这么多人,枪仙介云召就不说了,就连赤炎血祭裴羽都认识,这可是在退隐江湖五十年的绝顶高手啊,如今就这么坐在自己面前喝茶,这能不让人激动吗? 介云召看了看宁延,再看了看裴羽,无奈一笑,“宁公子,看来今天老夫是没得选择了?” “不,你当然有,你就当我不存在就行。”裴羽淡淡的说道。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不存在就不存在,介云召虽然只是一番客气的话,但也让宁延庭出了不满。 宁延尴尬的直道歉,“实在抱歉,前辈,我来之前是真的不知道裴羽前辈会在这里,若是今天让您感到为难的话,那晚辈改日再来。” “不必了。”介云召淡淡起身,看了看宁延,“你们回去告程颢,十日之后,琅琊城天守阁见。” “多谢前辈。。”宁延激动无比,拱手说道。 裴羽的神情却并不好看,而是若有所思的看向介云召,“天守阁。。” 第150章 我言冬日胜春庭 在接到了介云召肯定的答复后,宁延他们也没有再久留,他们相信以介云召的实力和地位是不会言而无信的。 而在返回琅琊的路上,王平约看着身旁这个一直鼓捣着扇子的男子有些不太相信,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赤炎血祭? “裴羽前辈,您这出现的让晚辈有些猝不及防啊,我还担心会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宁延冲着旁边的裴羽说道。 裴羽依旧是面无表情,淡淡道,“五十年没见,介云召是老了不少,但本事还在;不过他虽然枪术冠绝武林,但若是真的动起手来,我不见得会输。” 宁延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四大高手的名声可不是浪得虚名啊。 “不过好好的,您怎么就突然就冒出来了?”宁延疑惑道,自从来到扬州后,裴羽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上次见面还是在客栈里,而这次就这么突然出现,还是在介云召的家里;难免宁延心生困惑。 裴羽收起扇子,喃喃道,“当真想听理由?” “难道另有隐情?” 只见裴羽咳咳两声,然后闭眼叹气道,“是我不小心被发现了。” “嗯?!” 旁边的王平约差点被逗笑,这四大高手之一的裴羽还真是与众不同,按照年龄来算,他应该比枪仙还要年长,可是这样貌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就连说话也是这般有趣,不说出去的话,一般人肯定不会想到这是赤炎血祭。 。。。 琅琊,白府。 自从上次程颢来了后,白夫人的举动就有些异常,老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读书的时候也总是出神,这些天来总给人一种心事重重的感觉。 这天,白向庭回到府邸,家里一直盯着白夫人的下人将白夫人这些日的异常举动告知了白向庭,白向庭微微颔首说了句知道了就转身向白夫人的房间走去。 “吱呀。”房门被推开,正在看书的白夫人被猛然惊醒,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很熟悉但又那么陌生的男子,缓缓皱眉,“你来干什么?” 白向庭皮笑肉不笑的靠近白夫人,来到案几旁,随手拿起上面的书,大致翻了翻说道,“夫人这些天心事重重的可是有什么心事,可尽数告知为夫,为夫自当为夫人排忧解难。” “收起你那令人恶心的腔调吧,赶快出去,这里是我的房间。”白夫人气呼呼的说道。 白向庭并未离开,而是继续说道,“夫人,你要清楚,你和你丈夫的性命都在我的手里,所以你要明白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白夫人怒气冲冲的说道。 白向庭将手中的书重重的摔在桌子上,然后凝眉道,“夫人,程颢来说了什么,或者你给程颢说了什么,你心里清楚,这些天正是非常时节,希望夫人不要节外生枝,不然白大人的性命可就危险了。” 听了眼前冒牌白向庭的话,白夫人想要开口但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怒不可遏的盯着眼前的白向庭。 白向庭微微一笑,“夫人别生气,只是提个醒而已。” 说罢,白向庭也不管白夫人如何生气就转身离去,刚到门口,就看到白夫人的贴身丫鬟走来,那个丫鬟看到白大人后,赶紧作揖行礼,“奴婢见过老爷。” 白向庭微微颔首,“把夫人看好了,若是出了什么事,唯你是问。” “是,奴婢清楚。”丫鬟在面对白向庭的时候,头都不敢抬一下。 白向庭面色阴翳的回到自己房间,在确定没人后,直接一把撕掉了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原本的样子,一张满是胡茬的壮汉脸出现在铜镜前。 “不到晚上谁让你撕掉面具的。”就在男子靠在椅子上休息的时候,一阵阴柔的声音响起。 男子瞬从椅子上弹起来,脸上冷汗直流,赶紧往桌边走去拿面具,“大。。大人,属下知错,这就戴上。” 房间的角落里,一个年轻男子缓缓出现,男子一身白袍,走路如风,谦和有礼,白皙的脸颊上满是学子之风,乍一看还以为是那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来了。 不过此人可不是普通的少爷公子,不然也不至于一开口就将这个假冒的白向庭吓得手足无措。 “给你说了多少次了,对白夫人要尊重,毕竟白大人也是我大奉的重臣。”少年公子淡淡说道。 “是,属下知错了。”假冒的白向庭赶紧拱手认错,“但是大人,今天的事情真的不能怪属下,而是白夫人最近的举动实在是异常,每天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着急无比的样子,属下担也是担心她会坏您的大事,这才去提醒一下。” “异常?”男子缓缓起身,“这些天白夫人可曾见过什么人,听到过什么话?” “就是不久前程颢来过一次,属下也是在想会不会是程颢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假冒的白向庭担心的说道。 男子微微凝眉,“我知道了,这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做好你的事就行,这事我来查;布局数年只为今朝,在此关键时候,我绝不允许有任何的威胁出现。” “是,大人。”假冒的白向庭恭敬的说道。 当他再度抬头的时候,男子已经消失不见,但他仍不敢大意,走到桌前,老老实实的戴起了面具。 。。。 琅琊,朱子学宫。 夜幕来临,程颢静静的靠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寂然,冷风阵阵。 宁延走过来拱手道,“先生,您找我。” 程颢微微颔首,“坐吧。” 宁延入座,庭前茶沸,程颢缓缓开口道,“宁公子,此次前往太华辛苦你了。” “先生言重,分内之事。”宁延拱手道,“不过,先生,晚辈有一事不解,还望先生解惑。” “你说。”程颢笑道。 宁延冲着程颢拱了拱手,“先生,您之前说过,此番前去寻求介老前辈是为了扬州,是为了救白大人和白夫人,可是若是这么做,岂不是将介老前辈拉下水了?这样真的对吗?” 程颢微微一笑,“老夫就猜到你有这种困惑,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和介老在天守阁仔细商量一番,就介老的影响力,若是处理不好,真的会适得其反;这种逼迫官府的事情,讲究的就是一个力度。” 宁延点了点头,“先生,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说起来你们宁家和介老也有些渊源。”程颢捋着胡须说道。 宁延不解的看向程颢,“先生何出此言啊,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项州的十万大军是宁家的底牌这事人尽皆知,就连陛下都无法左右项州军事;这你清楚吧。”程颢浅笑道。 “先生对我宁家也有了解?” “略知一二。”程颢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在项州军中,有一位名叫宁伯丰的将军,你可知晓?” “宁叔叔,我当然知道啊,当年宁叔叔率三千铁骑开河西,若不是他,就没有现在的项州。”提起宁伯丰,宁延不由的激动起来。 程颢捋着胡须笑了笑,“宁伯丰就是介老的徒弟。” “啊!”宁延惊讶道,“宁叔叔是介老的徒弟,这我还真是第一次知道。” 程颢笑了笑,“哎,不敢相信啊,当年那个小屁孩如今都成了镇守一方的大将军了。” “先生,离开殷都后,晚辈经历了很多事,也失去了很多;从潞州一路走到扬州,我见证了儒家圣人的诞生;也经历了宿山宫的大战,这次又碰上了扬州兵变,您说,这是别有安排还是我的定数。”宁延无奈道。 程颢想了想,开口道,“在我们理学眼中,太阳东升西落,河流自高而下;繁花春开夏败,硕果秋收冬藏;昼夜星然交替,人们生老病死这些都是不可忤逆的,万物有始有终,无论是谁都逃不出这个规律,这边是天理;定数这个东西在我们理学眼中是不存在的,你所经历的和天下人经历是一样的,只不过因为身份的原因,让你的经历更加精彩了一些。” “精彩,潞州的时候,晚辈失去了一个很好的前辈,为了救我,他永远留在了潞州;难道这也是精彩?”看着桌上翻滚的茶水,宁延就想起了那个爱喝酒的宋璟。 程颢微微叹息,“若不是如此,你也不会走到现在,你也不会有今天独当一面的本领,老夫说的可对?” “晚辈不能否认。”宁延苦笑道,“等这次扬州的事情结束后,我想回家了。” 程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该回去了,有了东海王的支持,你们宁家的处境就会好很多,你也没必要再这么躲着了。” 宁延笑了笑,举杯说道,“这次多谢先生的帮助,晚辈定不会忘记您对我宁家的大恩。” “哈哈哈。”程颢笑了笑,端起茶杯,“那就以茶代酒,老夫接了。” 两人一饮而尽,程颢看着外面的夜空,一个人呢喃道:“冬夜胜春朝啊。” 第151章 琅琊天守阁 天守阁,坐落于琅琊城中心,被称为扬州第一楼阁,天守阁始建于秦安四年,也就是四百年前的大奉秦安帝时期,整座楼阁典雅逸致,虽说不上恢宏气派,但特有的古朴典雅气息和内八外五的吊角构造在整个大奉都是独一份。 自从天守阁建好后,就是无数文人骚客吟诗赞许的对象,这次介云召选择在天守阁见程颢,足以看出有多么重视这次的事情。 天守阁顶楼雅间内,程颢早已先来一步,火炉暖酒,美味佳肴;满满一大桌。 正午时分,一身素袍的介云召缓缓走进雅间,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见面,见面的第一眼,两人都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 “好你个程颢,连我都要算计一下啊。”介云召上来就无语的摇头说道。 程颢笑着端来一杯酒,递给介云召,“行了,别生气了,都一把年纪了。” “老夫要是真生气的话,今天就不会来了。”介云召接过酒杯,一杯下肚,不由得颔首说道,“嗯,好久没有喝到这么好的酒了。” “事出紧急,我也是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了,这次请你出山啊。”程颢自顾自的喝了一杯,无奈说道。 “那个找我的年轻人什么身份啊,就连裴羽都在其身侧,想来也不是一般人吧。”介云召若有所思的说道。 “嗯?裴羽。”程颢微微一愣了,“是赤炎血祭?” “除了他还能有谁?” 程颢忍不住惊呼道,“此子名为宁延,乃是礼国公宁致膝下第五子。据我所知,礼国公和裴羽并无往来,这裴羽为何会出现在宁延身旁呢,而且都这么久了,老夫居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原来如此。”介云召恍然大悟道,“缘分啊,没想到居然是礼国公的儿子。” “不说这些了,当下要紧的还是这个假州牧的事,无论如何,战端绝不能开。”程颢回过头来说道。 介云召赞同的点了点头,“对于这件事老夫想了很久,也明白你的顾虑,可是老夫身后代表的武林,若是贸然出面,极有可能将大奉武林推上绝路。” “确实如此,所以我们得想一个万全之策。”程颢凝眉道。 介云召微微一笑,“哈哈,当下之时,老夫却有一计,不但可保老夫无虞,还能让扬州无事。” “嗯?当真,说来听听?”程颢惊讶道。 “容老夫先在此处卖个关子。”介云召喝了一杯酒,捋着胡须笑了笑,“但是此计还需要你帮忙才行。” “哎,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个脾气。”程颢指着介云召无奈的笑了笑,“说吧,老夫该怎么配合你?” “老夫要参加这个假州牧的大会。”介云召轻轻一笑。 “嗯?” 。。。 琅琊,琅琊学宫。 裴羽将宁延送到琅琊城后,就再此消失了,此时的王平约站在宁延身后,看着宁延的眼神五味陈杂。 “你这么一直看着我干什么啊?想问什么就问吧。”宁延无奈的说道。 王平约尴尬的咳咳两声然后说道,“那个裴羽前辈。。” “嗯,他自己说要当我的保镖的,你就当他是我的保镖就行了。”宁延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保镖?”王平约更不淡定了,人家堂堂武林四大高手居然是你的保镖! 宁延嘿嘿一笑,转身说道,“哎,我也不想啊,也不知道程先生和介老前辈谈的怎么样了。” “这个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吧,毕竟两人关系不错。”王平约想了想开口说道。 “希望如此吧,说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来扬州,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宁延自己也说不上来这感觉是怎么回事,但总觉得不自在。 。。。 殷都,皇宫。 马上就要春节了,皇宫中也是一派祥和,在皇后的紧张张罗下,皇宫也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喜庆感,当然了在外面热热闹闹的欢喜之时,东宫中太子高远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 此时敲门声响起,高远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无奈道,“进来吧。” 少顷,太师秦万冢走来进来,一身黑衣,看着太子如此刻苦,咳咳两声,“殿下,老夫听说陛下有意让你接触国子监的学子,你为何不去啊?” “外公消息挺快的。”高远起身拱手道,“国子监的学子都是当世大才,若是没有一些真才实学,贸然前往只怕会让他们看不起我这个太子啊。” 秦万冢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轻轻一笑,“殿下多虑了,你可是未来的大奉皇帝,你需要的可不是那些儒学思想,你需要的是帝王之术。” 一听到这个,高远神情就有些不悦,帝王权术,秦万冢张口闭口就是帝王权术,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君臣之间就不能简单一点呢,难道靠权术所维系的君臣关系真的长久吗? “外公,您说的我记下了,您放心,等忙完了这几天,我就去国子监看看。”高远忍者不满拱手笑道。 秦万冢微微颔首,从袖口里拿出一份名单,“这是老夫整理的国子监大才名单,你去国子监的话,着重去见这些人,若是能将他们召为己用,那对你来说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多谢外公,我记住了。”高远颔首接过秦万冢的名单,上面写着一排排的名字,排在最前面的便是于公明和魏正醇。 秦万冢点了点头,转身离去,离开东宫后,秦万冢还不忘自言自语的说道,“太子如此心性,可如何与二皇子争啊,若是老夫不帮他,还有谁会帮啊。” 东宫寝殿中,高远看着手中的名单,暗自叹气,转身说道,“来人,出宫。” 。。。 东宫外,高远再度来到农司大夫胡统勋家中,对于高远来说,胡统勋不仅仅是自己的第一个心腹,更是自己在宫外所能倚靠到的第一人。 高远毫无顾忌的将手中的名单放到胡统勋面前,颔首笑道,“胡大人对此怎么看?” 胡统勋有些愣神,一般来说这种事情他一个农司大夫是不方便谈论的,但是太子特意出宫和自己商量此事,他也不能不说,“殿下,国子监的士子都是国家大才,早晚都是您的得力臣子,接触一下倒也没什么。” “胡大人,本太子还有一件事需要胡大人帮忙。”高远再度开口道。 “太子殿下但说无妨,老臣一定尽力帮助殿下。”胡统勋客气的说道。 “本太子想见见贵公子,不知可否方便。”高远客气的说道。 胡统勋稍稍一愣,转念一想也该是和宁延有关,可是太子开了口,自己也不能反对,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冲着外面大声喊道,“来入。” 很快,家丁就走了进来,“老爷。” “去把少爷找来,要快。” “是。” 少顷,胡尚仪就走了进来,再度看到太子后,赶紧拱手行礼,“胡尚仪见过太子殿下,父亲大人。” 高远微微颔首,“胡公子,我们又见面了,这次前来是有一些事情找您问问,还希望您能尽数告知。” “殿下客气了。”胡尚仪赶紧拱手表态。 “本太子想问问礼国公之子宁延的事。。” 这话一说出口,整个房间的气氛都尬住了,看到自己儿子半天没反应,胡统勋赶紧咳咳两声,“尚仪,殿下问你话呢。” 胡尚仪回过神来,颔首说道,“殿下,宁兄他已经离开殷都一年了,这一年中我们也没有联系,他现在身在何处,境遇如何,我是一概不知啊。” “哈哈哈。”高远想了想,“胡公子,别紧张,我来不是找宁延兴师问罪的,而是想问问你,他到底如何?” 胡尚仪愣了愣,缓缓抬头,看着高远,想着这个太子或许真的不是什么恶人,然后开口道,“我与宁兄相识已久,虽然他看上去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纨绔,可是只有我们直到他本人并不是这样,他虽然纨绔,但他做善事;他虽然张狂嚣张,但都是对那些恶人;对百姓他从不这样。” “连和他最亲近的兄弟都这么说,看来他确实是个人才。”高远慢慢颔首说道。 此时的胡统勋回过神来,缓缓说道,“殿下不去国子监的原因是因为宁延?” “可以这么说,当时招揽宁延本太子有些着急,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让他觉得本太子是个只是为了权势的小人。”高远自嘲道,“本太子也想做一个堂堂正正之人,我承认招揽宁延确实有希望得到宁家支持的缘故,但也不可否认,他若真的有本事,若能为国效力,也是一件好事。” “可是现在朝堂情况对礼国公可不是很好啊,礼国公位居高位,手握军权,这可是大忌。”胡统勋捋着胡须说道。 乱世安武,治世求文,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凡是在大奉朝堂的都知道现在宁家的情况,高远略微思索一番后开口道,“若是如此,那本太子就再送宁延一个人情。” 第152章 太子之意,天子之意 殷都,宁府。 宁致看着手中的信,不由得眉头紧皱。 少顷,宁枫走了进来,拍了拍肩膀上的雪花,冲着宁致拱手说道,“父亲,出什么事了?老三还是不听劝?” “这个倒没有,颂儿从孔家回来后就没有再说过这事。”宁致无奈道,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该高兴。 宁枫点了点头,宁颂吃瘪对于他来说并不难推测,毕竟孔家掌管的可是国子监,这么敏感的位置自然有很多人盯着,一旦因为联姻出了问题,那对孔家来说可是灾难级的。 “那父亲您这是。。”宁枫不解的问道。 宁致把信递给宁枫,“这是农司大夫胡统勋的信,让你去趟珍宝斋,说是有人要见你,还特别说了身份特殊。” 宁枫接过信大概看了看,眉头微微一皱,“能在珍宝斋设宴邀请的一定是非富即贵,能和胡大人扯上关系的,一定是朝中官员。” “老夫也是这么想的,可这身份特殊。。”宁致喃喃道,突然看向宁枫,“会不会是皇室。。” 这下,宁枫担心了起来,微微皱眉说道,“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他们还是对我们家不死心啊。” “不过既然是胡大人开口,那想必不是什么大祸之事,为父的意思是,你还是去看看吧。”宁致无奈道。 宁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爹,你放心吧,孩儿心中自有分寸。” 说真的,宁枫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和皇室扯上了关系,就不会简单,若不是如此,宁延也不会被迫离家出走。 。。。 珍宝斋。 宁枫应邀而来,时至春节,珍宝斋也很是热闹,食客络绎不绝,第一二层早已经是人山人海,而在象征着身份和地位的第五层,却是典雅有致,格外安静。 在珍宝斋小二的带领下,宁枫被带到一个小隔间内,说是小隔间,但也不小了,里面客房,书房,宴厅应有尽有,金碧辉宏,乍一看根本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客栈。 宁枫刚刚走进去,就听到里传来一阵男子清朗的声音,“宁大人,您好啊,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宁枫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随着屏风后声音的主人缓缓出现,宁枫赶紧拱手参见,“下官宁枫拜见太子殿下。” “哈哈哈。”高远很是客气的扶起宁枫,“宁大人客气了,请坐。” 还真的被猜中了,果然是皇室之人,还是太子殿下,看来这次宴席没有那么简单啊。 “宁大人不必拘谨,我知道因为宁延公子的事情,可能让你我之间有些误会,在这里我先给你道个歉,宁延公子的事情并非本太子之意。”高远上来就举杯道歉,倒是让宁枫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见状的宁枫也只能起身陪酒,“殿下客气了,下官万万不敢怪罪殿下。” “宁大人,记得孔真卿夫子曾经说过,你有入相之才,但是你如今却退离朝堂,这不是很可惜,在本太子看来,像宁大人这样的大才,正值为国效力的壮年之时,不该闲赋在家。”高原也没有藏着掖着,上来就是直奔主题,倒也坦然。 宁枫拱手笑道,“太子的建议,下官铭记在心;但是现在朝堂的情况您也清楚,我身为宁家人,若是在朝堂,只怕会惹好多人不高兴啊。” 高远心知肚明的笑了笑,继续说道,“若是天下有才士都像你这么想的话,那我大奉岂不是无人可用了?” “殿下勿怪,下官宁枫没有夫子说的那么高尚,只是一个有家人,有感情且惜命的普通人,不能像那些先贤一般将生死置之度外,还望殿下海涵。”宁枫拱手行礼,转身准备离去。 “宁大人留步。”高远拦住宁枫,长叹一声,无奈道,“我是真心希望你能重返朝堂,不是因为本太子,也不是因为父皇,而是因为这个大奉需要你,如果你还是有所顾虑的话,我可以帮你;对于此,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至于你们宁家之后的路如何走,本太子绝不干涉,如何?” 高远的话倒是让宁枫有些意外,回头看向太子高远,犹豫再三后,拱了拱手,“下官谢过太子,若是殿下没有其他事的话,下官就此告退。” 高远稍稍颔首,“希望宁大人回去能好好想一下。” “是。。” 宁枫拱手退去,离开珍宝斋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里暗暗揣测,这高远整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这皇室一边派人招揽宁家,一边暗地里谋划除掉宁家,这让宁枫不由得一头雾水,难道现在的皇室除了太子和二皇子外,还有矛盾,而他们宁家就是这个矛盾争夺的重心? 想到这里,宁枫自己都忍不住摇了摇头,当今天子手段狠毒,再加上中府的存在,是绝对不允许有人忤逆自己的,这些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猜测罢了。 宁枫走后,屏风后面,胡统勋走了出来,冲着高远拱手,“殿下,宁家二公子心思缜密,喜怒不形于色,再加上他和关丞相的婿丈关系,您的这个情,他怕是不会接啊。” 高远微微叹气,回头看向胡统勋,“没关系,我话已经说出去了,之后不管如何,他都会记得这回事。” “殿下,国子监那边您让老臣打听的事情老臣已经打听清楚了,除了于公明,魏正醇之外,其他弟子或多或少都和秦家有些关系;还有一些成绩不错的学子并未出现在这名单之上。”胡统勋拱手说道。 高远冷笑一声,“这个外公啊,真拿本太子当小孩子了,用本太子的手培植他的实力,他还真的是敢。” “殿下,据老臣所知,这个于公明和魏正醇都和宁家五少爷有些关系,所以您看是不是要着重关注一下。”胡统勋继续拱手说道。 高远慢慢平复了一番心情,起身说道,“于公明和魏正醇,本太子早有耳闻,他和宁延的关系本太子也知道,这些不必忌讳;好了,胡大人这次多谢您了,要不是您帮本太子出主意,本太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胡统勋讪讪的拱了拱手,“为殿下分忧是臣等本分。” 高远出宫的事情很快就通过中府传到了高祯这里。 对于这个太子,高祯可以说是寄予厚望,尤其是在得知自己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后更是如此,他知道坐在这个位置要面对是什么。 高祯躺在软榻上,皇后公孙长屏在旁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高祯说这话,无非就是一些家里长家里短的话,好不容易趁着过年时间将高祯留在寝殿,皇后可不得拉着多说一会话嘛。 就在这时,韩仲宣走来了进来,刚刚准备开口,就看到皇后和高祯在说话,这一时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好在高祯看到了尴尬的韩仲宣,开口说道,“韩公公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啊。” “这。。”韩仲宣看着旁边的公孙长屏,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高祯咳咳两声,起身说道,“皇后啊,朕还有些公事要忙,就不陪你了,等晚些时候再来。” 公孙长屏起身,仪态端庄,颔首轻笑,“公事繁忙,陛下操劳之余千万注意身子,别累着了,臣妾就在这里等着陛下。” 高祯稍稍点头后,就和韩仲宣离开,高祯走后,皇后明显不悦,皱眉说道,“有什么事这么着急啊,真是的。” 。。。 殷都风雪交加,韩仲宣赶紧给高祯披上棉袍,走在皇宫走廊上,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高祯开口道,“韩公公说吧,出什么事了?” 韩仲宣微微拱手,“太子殿下在太师找他不久后就离开了东宫,出宫找胡统勋去了。” “嗯。”听到这话的高祯露出难得的笑意,“这太子总算是长大了啊,这下朕也能少操点心了。” “陛下,太子殿下去找胡统勋的时候,还见了宁枫,恕老奴直言,太子此时见宁枫,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韩仲宣皱眉说道。 听到这后,高祯停下脚步,趴在围栏上,抓起一把雪,轻声说道,“如果说见宁延是因为太师的话,那么这次见宁枫就是他自己的主意,宁枫是个大才,如果真的能为太子所用,那也是极好,就算不行,那也不影响我们的计划。” 韩仲宣更加困惑了,“可是陛下,宁枫背后是宁家,这宁家雄踞西北,就好像一只猛虎,太子真的能镇得住这只猛虎吗?” “就算是猛虎,朕也要让他低下头,实在不行,哪怕让太子割爱,也要除掉这只猛虎。”高祯的脸色一变,也算是在这里给韩仲宣表了态。 那就是只要宁家有威胁,不管是谁,哪怕是太子出面都不行。 韩仲宣听出了高祯话里的意思,会意的点了点头,“老奴明白了。” 高祯扔掉手里的雪,拍了拍手,扯了扯背后的棉袍,“又熬过了一年冬啊。” 韩仲宣默默的跟在高祯身后,因他发现就在刚刚扯棉袍的时候,高祯的手在抖。 第153章 鸠占鹊巢,谁言真假无人辨 扬州,琅琊。 在一声声的锣鼓声中,琅琊迎来了他们春节前的最后一个节日,那便是腊月二十七的灶神节,民以食为天,历朝历代皆是如此;灶神,作为主管饮食厨事之神,在民间有着很高的地位,在扬州的民间故事里,灶神都是以侏儒老头,憨态可掬的样貌示人的,因此人们也称灶神为灶王爷,而腊月二十七便是灶王爷的诞辰,人们在这天为灶王爷庆生,并祈求来年好运,时间久了,这一天也变成了为灶神节。 而在灶神节当天,百姓会敲锣打鼓,欢迎灶神的到来,保佑他们在新的一年衣食无忧,家和万事兴。 而在琅琊州牧府,不同于外面敲锣打鼓的热闹,此时的州牧府议事厅里可以说是格外严肃,琅琊和台州两地的官员们陆陆续续的走进议事厅,个个都是愁眉不展。 议事厅内,趁着州牧白向庭还没来,稍微有些资质的官员开始议论起来。 “白大人这是执意要和王爷为敌啊,这战端一开,就咱们手里这点钱粮,能撑多久啊。” “谁知道呢,关键是殷都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这万一打起来,没人管的话,倒霉的就是我们啊。” “我也糟心啊,白大人一直让我催促钱粮,可这万一被扣上个谋反的罪名,我一家子可就完了。” 。。。 官员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大致意思也很明显,就是不愿意开战,可是现在的琅琊完全是白向庭的一言堂,他们这些官员的话根本不起作用,谁敢阻拦,直接就把你官帽摘了,搞得现在这些官员有事也不敢乱说。 就在他们议论的时候,脚步声响起,一身官袍的白向庭缓缓走进议事厅,身旁跟着一个白面书生,这个书生他们都知道,这可是白大人一手栽培的心腹,不仅让他传递指令,甚至在有些时候,这个书生的话,必他们的话还好使。 白面书生静静的站在一侧,白向庭盘膝坐在首位,下面的官员赶紧拱手行礼。“吾等拜见州牧大人。” “诸位大人不必多礼,都是自己人,入座吧。”白向庭客气的说道。 这些官员面前的案几上,珍馐美味,美酒佳肴,好不美味;但对于他们来说,却并非如此,此刻的他们根本无心品尝美食,硬着头皮吃一口下去,就算是美味,也吃的味同嚼蜡。 “今天是灶神节,你们听,百姓那么热闹,作为一州之主,没有什么是比此刻更让本官高兴的。”白向庭客气的说着,看着下面的官员毫无反应,再度开口道,“本官呢,也趁着这个节日将诸位大人请到府上,趁此机会也和诸位大人庆祝一番,同时再说一说年后的事情。” 这庆祝事小,年后的事情才是大! 此时,白向庭看着下面的官员都低头不说话,不由得仔细看了看,发现在中间位置,空了两个,而那两个正是程颢和介云召的位置,此时白向庭下意识的看了看手下的书生。 发现书生目光直视,毫不理会自己,于是自己只能尴尬的咳咳两声然后说道,“这韩先生和介前辈还没到啊。” “大人。。。”就在手下刚刚准备开口的时候,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外面响起。 仔细一看是程颢和介云召,那天天守阁两人见面后,程颢就给白向庭写了一封信,表示自己要参加此次的议会,并说出了一个让白向庭无法拒绝的理由,那就是在信上,程颢写下了成败在此四个字。 这四个字不难理解,说白了就是理学一派的支持,若是有了理学家的支持,那对白向庭来说那便是掌握了舆论和思想的软刀子,等到开战之时,自己的优势就会大很多。 于是白向庭在无奈之下同意了程颢的请求。 看着程颢和介云召走进来,白向庭手下的白面书生脸色微微有些变化,而此时的程颢和介云召则着急忙慌的走进来,随意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冲着白向庭拱手道,“白大人,实在抱歉,路上拥挤,来晚了,还望您勿怪。” 白向庭哪敢怪罪,只能尴尬一笑,“两位先生说笑了,快快入座。” 两人入座后,身边的官员对他们也是很恭敬,毕竟一个是武林枪仙,一个是理学尊师,要地位有地位,有身份有身份;但同样的困惑也有,那就是他们好好的为什么要来这里参加这么一个会议呢?难道他们真的同意和王爷开战? 就在众人困惑的时候,白向庭开口了,“既然人已经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刚开始的时候大会还是很顺利的,议论了一些关于台州和琅琊民生的举措和政策,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白向庭也开始将话题有意将战事方面倾斜。 “诸位大人,接下来本官要说的是关于王爷的事情;众所周知扬州如今分裂两地,王爷虽是大奉千岁王,可是他却不顾扬州百姓民生,有意加大税收用以支撑军费,如此之举可以说是有悖王爷之名初衷,为了大奉安宁,为了扬州,本官决定对王爷采取武力措施,迫使其放其军事扩张,还扬州一个安宁,诸位同僚可有异议?”白向庭一脸义正言辞的说道,最后的一番话说是询问,但更像是一种威胁。 下面的官员最害怕碰到的情况果然来了,一时间场面极度安静,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介云召喝了一口酒,然后起身说道,“白大人,请容许老夫说几句。” 白向庭微微一笑,“介老先生但说无妨。” 介云召缓缓说道,“白大人口中的为了扬州,为了大奉,可是真的?战端一开,那就不是你一言我一语的事了,那可是战争,要人性命的战争。” 听了介云召的话,白向庭的脸有些微微变化,下面的官员更是紧张的冷汗直流,这话也就介云召敢说了,要是他们的话,估计早就没了。 白向庭忍着怒意输掉,“介老先生久居深山,对扬州的情况不甚了解很正常,王爷从三年前开始加收税务,现在琅琊的税务比起三年前已经增加了两倍还多;这些税收都去了那里了?广陵水师,私自筹备军队,这难道是一个忠君之臣所能做出的事吗?” 听了白向庭的话,介云召不紧不慢的说道,“可是在老夫这里,看到的并不是一个想要发动战争的王爷,而是一个一心想要挑起扬州内战的州牧大人,白大人,这话你敢说老夫说错了?” 白向庭被怼的有些楞,人家东海王再怎么筹备军队也没有发起战争吗,而自己这么一动兵不就是有一种莫须有的意味吗? 此时白面书生开口了,“为臣者,志虑忠纯,心思所愿,皆为当今圣上;若有冒犯天威,心思不正者,当诛。” “好一个当诛,试问现在到底谁是那个心思不正之人,白大人,若是真心为了扬州百姓,就停止战争,以和平的方式解决争端,这不仅是老夫的诉求,也是琅琊,台州两地百姓的诉求。”介云召不卑不亢的说道。 上面的白向庭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了看旁边的书生,书生也是一句话不说,于是白向庭直接开口,“介老先生,这里不是你们武林,不讲究意气用事,所以您还是请坐吧。” 看到自己要求被无视,介云召无奈摇头,说道,“好,既然如此,那就让老夫最后给各位讲个故事,故事讲完老夫就走,至于大人要做何决定,老夫绝无二话。” “请讲。”白向庭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但此时若是不让介云召说的话,这场大会都很难进行下去。 介云召缓缓说道,“雁北之地,有鸟名为鸠,其啼鸣之时,宛如九天之音,清脆悦耳,余音绕梁三日不停;雁南之地,有鸟名鹊,其啼鸣之时,好似三霄之响,脆亮清迷,百姓闻之,三日必有大喜;遂称其为喜鹊,鸠虽有名但却无筑巢之能,鹊与之不同,夏衔枝而冬筑巢,一日,鹊南飞而留巢于乡,鸠见状,占巢啼鸣;百姓闻之,曰:鸠不自筑巢而强居鹊巢。” 介云召的故事讲完后,在场的官员都是一脸懵,好好的说一个鸠占鹊巢的故事什么意思? 但是听出介云召话外之意的白面书生脸色变得及亲那看,双拳紧握,白向庭也是脸色阴沉。 这鸠占鹊巢,不是暗讽自己吗?自己就是那个鸠,而真正的白向庭的就是那个鹊;这说的是鸠占鹊巢,实际上就是说自己是假的。 介云召略微拱手,“大人,话老夫说完了,该如何抉择,就看您的了。” 说完介云召便拂袖而去,程颢见状无奈起身,“大人,多谢了,老夫也告退。” 这两个人走的莫名其妙,让在场官员都有些懵,白向庭讪讪的看了看下面的白面书生,再度咳咳两声,“今天就先到此为止,此事我们日后再议。” 不管怎么说,介云召都知道了他身份假冒的消息,这消息要是暴露了,可就是惊天大事了,到时候牵连的可就多了啊。 而介云召没有当面说出这事,也就说明了介云召还是给他留了机会,而挑这个时候说就是告诉他这个机会就是这次战事,迫使他停止战争。 第154章 太华山顶,金枪石墓 经过介云召的一番搅和后,这场针对出战的大会也开不下去了,等到众多官员离开后,议事厅中就只剩下了白向庭和白面书生。 当只剩下这两人的时候,原本还是气宇轩昂,气势十足的白向庭瞬间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来到白面书生面前,冲着书生拱手行礼,态度十分谦卑,“大人,现在该如何是好?” “介云召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白面书生缓缓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摇身一变,直接变成中府七大高手之一,同时也是中府最年轻的一代高手,李仁礼;也就是他们口中的李大人。 面对李仁礼的疑问,白向庭同样也是不解,“不应该啊,介云召久居深山,对官场之事也该是不闻不问的才对,这么说来的话,确实有些问题。” 李仁礼冷哼一声,目光瞬间变得阴冷,转身看向白向庭,“白大人,这你是不是该给本大人一个解释。” 听到这话的白向庭着实吓了一跳,赶紧单膝跪地解释道,“大人,属下向您保证,此事属下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除了您之外,没有人知道属下的真实身份,还望大人明察。” 看到白向庭这般激动,李存礼无奈道,“起来吧,本大人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再想想谁还知道这事。” 听到李仁礼这番话后,白向庭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然后仔细思索了一番说道,“知道的话,除了白向庭的夫人外,就没有人知道了,但是白向庭的夫人和程颢往来密切,程颢今日又是和介云召一同赴宴,大人,您说会不会是白夫人泄露了秘密?” “嗯?”李仁礼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双拳紧握,“这个小贱人,倒是本大人疏忽了,程颢真有你的。” “大人,难道真的是白夫人?”白向庭眉头紧锁,“我现在就回去杀了她。” “你干什么,回来。”李仁礼直接喊住白向庭,“你疯了吗?别忘了韩大人的话,事已至此,其他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介云召虽说是一介武夫,但是程颢却是个难缠的家伙;这事我会亲自向韩大人请罪,并查清此事的来龙去脉,你要做的就是做好你的州牧,盯紧白夫人,别让这个女人再生事端。” “那大人你。。”白向庭煞有介事的说道。 李仁礼眉头微微皱起,“介云召和程颢坏我大事,此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在大奉,敢找枪仙和理学尊师麻烦的,也就只有中府了。 。。。 程颢和介云召离开州牧府后,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来到了天守阁。 在天守阁的雅间内,宁延早已经备好了酒菜,在介云召和程颢走进来的一瞬间,宁延直接拱手说道,“程先生,介前辈,此次多谢两位了,晚辈在此略备酒席,聊表谢意。” 介云召看了看程颢,摇头苦笑,“是不是你让这小子在这里的,啊?” 程颢捋着胡须笑了笑,“此次事情怎么说也是因为宁延而起,这最后的收尾是不是也应该由他来呀。” 介云召看了看宁延,微微颔首,入座后,抿了一口温热的酒水,砸吧着嘴说道,“宁延,礼国公之子,说起来我们还是有些缘分的。” 面对介云召,宁延还是挺尊重的,拱手说道,“前辈说的是宁伯丰叔叔吧,这件事情程先生给晚辈说过,说真的,这事还是晚辈第一次知道。” 介云召笑了笑,“那小子和我不一样,我呢是个武林老头,那小子可不甘一辈子像我这样。” 程颢缓缓入座,接过介云召的话说道,“后辈自有后辈的福,咱们就不要再掺和了,这一桌菜都快凉了,赶紧吃吧。” 介云召哈哈一笑,“也是,吃,吃饱喝好,老夫就要回去了。” 宁延走上前去帮介云召添酒,“前辈,在此之前,晚辈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前辈,还望前辈能够答应。” “嗯?难道这顿饭还别有目的?”介云召开玩笑的说道。 旁边的程颢也是很疑惑的看着宁延,“还有别的事情吗?” 宁延起身,举杯说道,“前辈,这杯酒我敬您,在来扬州之前,我在扬州待过一段时,在这段时间内我经历了很多,在此期间我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和介老前辈是熟人,对我也有救命之恩,在我离开象州之前,他拜托了我一件事,这事和前辈有关。” 介云召疑惑的笑了笑,放下手中酒杯和筷子,“我的熟人?说来听听?” “枪王袁震山。”当宁延说出这么五个字的时候,程颢眉头微微皱起,旁边的介云召也是一脸惊愕,“袁震山,你见到他了?上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在二十年前,对了,他儿子怎么样了?” “袁前辈这二十年来也经历了很多,他的儿子现在是素顶宫的少庄主张卿,晚辈这次前来是希望能取一些太华山顶的土,毕竟袁夫人是在太华山顶没的。”宁延拱手说道。 说到这里,介云召还有些稍微感慨,“哎,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那场大战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袁震山一代枪王啊,若不是因为那次意外,也不会消失匿迹这么多年。” 对于袁震山,宁延也是有些可惜和无奈,毕竟在二十年前,袁震山可是在枪术造诣上唯一能和介云召比肩的人,“前辈不要担心,你们还会再见的,毕竟他那把长枪还在太华山上,袁前辈告诉过我,他会再来挑战你,打完二十年前那场没有打完的战斗,并拔出他的长枪。” “哈哈哈。。”介云召听到这些后,也是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好啊,这场战斗我也渴望二十年了,若是能在我百年之前打完这场架,那老夫也死而无憾了。” 程颢在旁稍稍感慨道,“袁震山当年也是风流人物啊,若是能在太华山顶,再度看到双枪大战,那也是江湖上的一番美谈啊。” 介云召看了看宁延,苦笑道,“太华山上袁夫人墓地旁的土你想去取就去取吧,顺便也替袁震山祭奠一下袁夫人,若是能再见到袁震山的话,替我给他句话给他,老夫等着他。” “那晚辈就期待这场双枪之战了。”不只是宁延和程颢,在大奉武林,不知道多少人都期待着这场没有完成的战斗。 。。。 翌日清晨。 年关将近,灶神节过后就是春节了,琅琊街头的年味还是很浓的,到处都是摆摊的商家,而路上也是人影不绝,无论什么时候,提到春节,都是家和热闹的感觉。 而在这个热闹祥和的时间点,宁延和王平约踏上了前往太华山的路,冬日凌晨的风还是很冷,王平约不理解宁延为什么一大早就要去太华,前段时间他们找介云召的时候才去过,而白向庭想要开战的事情也已经被完美解决,那宁延为什么还要去太华呢? “宁公子,恕我多嘴,您现在去太华是有什么要紧事吗?还是因为介云召前辈?”王平约不解的说道。 “这次不是因为介老前辈,而是别的事,很抱歉让你跟我跑一趟。”宁延略带歉意的说道。 “保护你是我的责任。”王平约淡淡说道,说完裹了裹身上的棉袍,“快走吧,天挺冷的。” 宁延微微一笑,两人结伴往山上走去,还没有到太华山顶都能感受到一股久留的真气气息,可见当时那场大战的影响有多大,两人来到山顶,原本崎岖的山顶因为二十年前那场大战的缘故也变得不在崎岖,到处都是落石碎片,大战中心的区域到现在都是一股巨大的圆形深坑。 而在深坑一旁,一把金色长枪格外耀眼,金色长枪插在一块巨石之上,巨石上都是裂痕,历经二十年岁月,长枪依旧闪亮,枪身之上满是落雪,但是看一眼这把金枪,宁延就知道当年的那场战斗有多么激烈,那不仅仅是两个枪术大师的对决,还是少年英气的勇猛和英武。 在金枪旁边,一个稍微隆起的小土包吸引了宁延的注意,准确来说这并不是小土包,而是用碎石头堆砌的石头山包,若是没猜错的话,这就是袁夫人的坟墓了。 一代枪王的妻子就静静的躺在太华山上,躺在眼前的坟墓里,走到袁夫人墓前,墓碑缓缓映入眼帘,擦拭掉上面的积雪后,墓志映入眼帘:吾妻袁张氏之墓。 王平约来到墓碑前,看着宁延一脸严肃,意外道,“这里是二十年前枪王袁震山和枪仙大战的地方,奇怪了,这里怎么会有墓碑。” 宁延叹气道,“这墓里埋着的就是枪王袁震山的妻子,那把金枪就是他的配枪。” “什么?”王平约很是意外的说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二十年前事情了,老一辈人的恩怨了;我来呢,就是为了了解一下袁先生的夙愿。”宁延冲着袁夫人的墓碑重重的鞠了三躬,然后走到墓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布条,开始挖土。 王平约愣了愣,“你这是在挖坟啊。” “什么叫挖坟,就是带些土而已,待会给你解释。” “那还是挖坟啊。” “。。。” 第155章 中府,王府 就在宁延和王平约前往太华山帮袁震山了结夙愿的时候,琅琊的李仁礼有了动作,琅琊州牧府。 李仁礼看着手中的密信,眉头紧皱,少顷,白向庭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见到李仁礼后,赶紧拱手行礼,“大人,您找我。” 李仁礼将手中的信递给白向庭,“你先看看这封信。” 白向庭一脸疑惑的接过李仁礼的信,在看完信上的内容后,整个人的脸色瞬间变了,然后赶紧跪地求饶,“大人,大人。这。。这我是一点不知道啊,我。。我不知道程颢身边还带着一个宁延啊。” 李仁礼深呼吸一口气,瞬间伸出右手,一股白色真气席卷而过,巨大的真气瞬间将白向庭掀翻,然后重重的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而白向庭面对李仁礼根本毫无还手之力,整个人的脸憋得通红。 “宁延为什么会出现在琅琊,这件事情你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还有我说了多少次,不要让白夫人随便见人,一个程颢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你现在还加上了一个宁延,你真是够可以啊。” “大人。。大人饶命。。”白向庭沙哑着嗓子说的,看到白向庭脖子上青筋暴起,李仁礼直接一把将白向庭甩开。 白向庭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捂着喉咙不停的咳嗽着,“大人,谢大人不杀之恩;属下是真的不知道宁延会在这里。” “这个宁延还真是和我们有缘分啊,都到扬州了还能碰到。”李仁礼阴翳着脸说道。 白向庭咳咳两声,起身后恭恭敬敬的站在李仁礼身后,“大人,现在我们怎么办?” 李仁礼深呼一口气,缓缓说道,“还是那句话,你处理好琅琊的事情就行,别让身份泄露,至于宁延,尹鸿钧大人已经在广陵那边了,对于宁延的事,我会和尹大人商议的,这次被宁延害的这么惨,必须要给他点教训。” 看到李仁礼的表情,白向庭就知道这下宁延摊上大事了,为什么他这么害怕李仁礼,因为他知道李仁礼发起火来有多么恐怖。 。。。 扬州,广陵城。 广陵城东海王府内,东海王高显站在亭台前,目视前方,冬日的萧条景色让这个王爷不免有些感慨。 此时高显身后出现一个穿着艳丽,美丽俊俏的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女子很是妩媚的走到高显身边,轻轻挽起高显的手臂,高显回过头来,十分爱慕的摸了摸女子的脸颊,轻声说道,“天气冷,爱妃出来干什么啊?” “看到王爷在此愁眉不展,臣妾有些担心啊,特意出来看看,看王爷为何烦心。”女子声音轻柔,轻声细语好似春燕啼鸣。 高显长叹一声,“还能有什么事,扬州啊。” “昨日不是来信说琅琊那边白向庭已经退兵了,既然已经退兵,那您还担心什么?”女子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的靠在高显身边。 高显的手则不安分的在女子身上游走起来,缓缓说道,“这才是本王更不安的地方,虽说本王和宁家有言在先,宁延帮本王对付白向庭,本王帮宁家在朝中站稳脚跟;可是能让本王手下这么多谋士束手无策的退兵之事,宁延去了琅琊不到一个月就完美解决了,这看似是好事,可是背后也不由得让人深思,这个宁延也太可怕了些。” 听到这,女子也明白了为什么高显会担心了,那就是宁延太有本事了,让宁延去琅琊,这本身就是一件矛盾之事;宁延若是解决不了此事,那宁延就没有让东海王他们联手的资本;可若是宁延完美解决了此事,就会有今天这种情况,那就是宁延的本事让高显感到有些可怕。 这种人当盟友还好,一旦日后反目,那对于高显来说,就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对手了。 “王爷,其实也没什么,至少现在你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女子继续细声说道。 “这个世界上,本王不信任任何人,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能对自己下死手,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要想让宁延一直站在本王这条船上,就得有让宁家不得不站在本王这条船上的理由。”高显说话间突然露出一股戾气。 女子缓缓松开高显的手臂,目光闪过一丝凶一意,“那王爷您的意思是?” “不着急,宁延现在还在琅琊,本王有的是时间。”高显转身看向女子,女子看到高显色迷迷的眼睛,心领神会的笑了笑,继续挽起高显的手臂,“王爷,外面冷,咱们里面聊。” 两人说着就走进身后房间,这个冬天很冷,即便是春节来临,也让人感到刺骨严寒。 。。。 琅琊,朱子学宫。 宁延和王平约回到学宫后,王平约看着宁延背着一大袋的土,得知事情原委的他走上前去说道,“要不你还是让我去送吧,从这里到象州也不远,我身份特殊,路上安全。” 宁延看着王平约,拍了拍王平约的肩膀,轻轻笑了笑,“毕竟是我答应袁先生的,还是我自己去送吧,你就在这里等我,等我回来,一起回广陵交差。” 王平约拉住要走的宁延,“不行,你的处境我知道,我答应先生要保护好你,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交差。” “哎呦,就是送个东西,不会有问题的。”宁延无奈的说道。 此时的宁延还不知道他的事情已经完全被中府知道了。 王平约死死的拉住宁延,“不行不行,还是我去。” “你。。”就当宁延准备开口的时候,程颢走了过来,“咳咳,这大庭广众的,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先生。”看到程颢到来,王平约赶紧恭敬的拱了拱手。 宁延也躬身说道,“程先生好。” 看着宁延后背上的包裹还有两人身上的土渍,程颢就知道两人干什么去了,随即无奈道,“宁延啊,在你离开琅琊之前我还有话要跟你说,你先跟我来。” “先生,这时间长吗?我还有点事。。”宁延尴尬的说道。 旁边的王平约一把抢过宁延身上的包裹,背在自己身上,“你就陪着先生吧,这事交给我了。” “我。。”宁延刚想抢回包裹,直接被王平约闪身躲开,然后王平约就拱手离开。 看着王平约,宁延无奈的苦笑道,“王公子是个性情中人,不错,对了程先生,若是可以的话,能不能把王平约借我一段时间啊。” 程颢捋着胡须笑了笑,“好你个宁延,要人要到我这了,他可是我那弟弟的爱徒,若是你能说服他,老夫没有意见。” 宁延摇头笑了笑,“哎,那还得回广陵见见程昱先生啊。” “好了,你去收拾一下,然后来我书房一趟,老夫有些事情跟你说。”程颢颔首说道。 宁延点了点头,肃身拱手,“好,那先生待会见。” 说罢宁延就转身离开了,看着宁延,程颢轻轻笑了笑。 宁延回去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随便扒了两口饭,然后就去往程颢的书房。 。。。 走进程颢书房,一股暖意袭来,房间内燃着香薰,小火炉上烧着一壶滚烫的茶水。 看到宁延来了后,程颢很是客气的说道,“进来坐吧,不用拘束。” 宁延拱手上座,抿了一口热茶,真的是沁人心脾,“好茶啊,先生。” 程颢笑了笑,“是不是好茶,品过世间各种茶才会知道,这就像是鉴人,只有和世间各种各样的人打过交道后,你才会知道谁是好人。” 看着程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宁延就知道程颢肯定话里有话,于是放下茶杯说道,“先生是有话要告诫晚辈吧,先生大可不必忌讳,直说就行。” 程颢也不再藏着掖着,放下茶杯,开口道,“你初来琅琊的时候,老夫和你谈过,但却没有谈及你来此处的真正起因。” “嗯?先生所言何意?”宁延不解的说道。 “王爷。” 东海王高显,宁延脑海里慢慢浮现出高显的身影,轻轻一笑,“我帮王爷解决扬州之事,王爷护我宁家,这本就是一场交易而已,有何问题?” “若真是如此,那便最好;对于王爷老夫的评价很简单,虽有选贤举能,任用贤才之能;但却有妒才之癖。” “您这把我说懵了,这一边选贤举能,怎么一边就嫉妒贤才了?”宁延不解的说道。 “咱们的王爷,你若真有本事,他定不会亏待于你;然你这本事若是在他之上,或者说让他感到不安,那你可就危险了,再直白点就是疑心太重。”程颢捋着胡须说道。 “这是什么奇怪的性格。”宁延无奈一笑,“先生的意思是,我已经威胁到了王爷?让他感觉到了不安?” “扬州之事一直是王爷的心头大患,持续一年都未解决,但却在你来琅琊不到一月就解决了这场闹剧,你觉得王爷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程颢这个问题问的有些令人深思。 说真的,宁延和东海王也就一面之缘,并不了解他到底为人如何,可是若真就像程颢所说,那也就太可怕了。 看到宁延半天不语,程颢再度开口道,“若真是为了宁家,你可以和王爷联手;但若是为了你自己,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 “多谢先生指教,晚辈记住了。”宁延客气的拱手说道。 为了自己?现在的宁延做的哪件事是为了自己? 第156章 千年狐狸玩聊斋 翌日清晨,宁延和王平约一同出现在的朱子学宫门口;而王平约的后背还背着那袋太华山上的土。 宁延还是想自己将土给袁震山送去象州,可实在是架不住王平约,再加上那袋土昨天被王平约拿走了,宁延也没有办法。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没必要这么大阵仗吧?”王平约看着旁边一身正装的宁延,故作调侃道。 宁延无语的看着王平约,“可别,这可真不是来送你的,其实吧本来是想等你回来一起回广陵的,可是马上春节了,我想回去见见我那些兄弟朋友,毕竟是我们一起经历的第一个春节。” 王平约点了点头,“也对,他们跟着你一路走来不容易,早点回去也好。” 宁延笑了笑,轻轻拍了王平约一下,“对了,给你说件事。” “说吧。” “丘山回来后,跟着我回殷都吧,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到时候让我爹把你安排一下,建功立业什么的,比留在广陵好多了。”宁延一脸真诚的说道。 王平约砸吧着嘴说道,“殷都,多少学子学士梦中所想之地,说真的,很诱人;可是我觉得广陵就适合我,跟在老师身边看看书,修修武,虽说不能建功立业吧,但也清闲。” “你可是程昱先生的高徒,就不想去更好的地方宣扬你们理学思想?”宁延继续问道。 对于这事,王平约倒是看得很开,“一个学派的繁荣并不是靠一个人的发扬,而是靠他的内核和精髓,我相信我们理学早晚会在大奉遍地开花。” “哎,你都这么说了,我若是还强求你的话,就显得我有些死皮赖脸了。”宁延有些可惜的说道,“那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们广陵再见,到时候再给你好好的道个谢。” “好,那我们广陵见。”王平约颔首一笑,转身勒马冲着城外而去。 而宁延则向南而行,返回广陵。 。。。 时间来到宁延和程颢谈话的那天晚上。 在得知宁延在琅琊后,李仁礼第一时间找到了远在广陵城外的尹鸿钧。 而尹鸿钧看完李仁礼的飞鸽传书后,也是气的牙痒痒,“这个宁延还真是有本事啊,怪不得这一个月老夫在广陵城内一无所获,原来是跑到琅琊去了。” 尹鸿钧的旁边的手下拱手道,“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去琅琊将宁延动手解决了?” “忘了鹿老是怎么没得了?”尹鸿钧皱眉道,看着李仁礼的信,看到最后,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变,“不过李大人倒还真是有主意。” “啊?” 尹鸿钧微微皱眉,“你去趟苏州,将宁延在广陵的消息散出去,记住了已经要传到公孙家的眼线那里。” “大人您这是。。”手下不解的问道。 “公孙家不是一直在找宁延的下落吗?这次咱们就送个人情给他。”尹鸿钧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 “可是宁延不是在琅琊吗?” 尹鸿钧狠狠的瞪了一眼旁边的手下,“在琅琊动手?你是想害死李大人吗?” “是,小的明白了。。” 毕竟白向庭的身份是假的,若是宁延在琅琊出事,一旦礼国公追查下来,查出一些风吹草动就不好了。 手下离开后,尹鸿钧看着手中李仁礼信上的字,轻轻伸手,一股真气袭来,信纸瞬间化作齑粉,“借刀杀人。。” 。。。 扬州,苏州,江南两州以繁荣商业闻名大奉,这也是为什么高显只是坐拥两州就足以让殷都重视的原因,年关将近,苏州的百姓都是喜气洋洋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永和四年,可是在苏州守府金宁城内的公孙府邸,确实另外一番画面。 江南公孙,这是一个足以在江南掀起风雨的大家族;虽说高显执掌江南,但他真正掌握的只是扬州,苏州虽说在他执掌之下,但真正要完全控制也很难,毕竟公孙家的权势在那里,家族势力是江南最大的问题;公孙家本就是名门望族,家中权贵数不胜数,除了镇南将军公孙长风外,还有皇后皇后公孙长屏。 这么说吧,在江南你得罪了高显,它会让你死;但你若是得罪了公孙家,它会让你生不如死。 就是这么一个连皇室都要给几分面子的公孙家族近几年却因为宁延掉了不少面子,首先就是派去殷都刺杀的刺客被宁延当家杀死,其次就是宁延离开殷都后,本来是想除掉宁延的,可是莫名其妙的派出去的人都莫名失踪。 至于为什么失踪,现在公孙家都没有答案,可就在今天早上;关于宁延出现在广陵的消息却不胫而走,通过四面八方传到公孙家的耳朵里。 公孙家议事祠堂。 公孙家现任家主,公孙康端坐首位,虽然以及白发苍髯,但是眉宇间仍可见一股英气,整个人也是精神抖擞,不像一个一条腿以及入土的老者,除了公孙及家主外,他还是当今皇后公孙长屏的祖父。 “父亲,关于宁延的消息孩儿始终觉得有诈,为何这消息会如此大范围的出现在苏州,我怀疑这是有人故意放出的。”开口说话的男子一身锦袍,气度不凡;他就是如今公孙家的主事人,公孙康的嫡子,公孙廉。 公孙康微微颔首,能坐到家主之位的椅子上,公孙康什么场面没见过,对于这事不用想就知道有问题,“前几天扬州还是一副剑拔弩张,要开战的样子,就在灶神节过后,白向庭突然撤兵,然后紧接着我们就得知了宁延在广陵的事情,要说这是巧合老夫还真不信。” “父亲,大哥,咱们家和这小子也算是有一些恩怨了,这次既然有了消息,要不就把这小子做掉吧,以免夜长梦多。”旁边一直坐着的中年男子起身说道,男子一脸阴郁,和公孙康和公孙廉的沉稳完全不同;而他就是公孙康的次子,公孙廉的弟弟,公孙崇。 公孙康微微皱眉,“此事不可大意,一年了,咱们一直暗地里追杀宁延,可每次派出的人都莫名失踪,这事你们可查清楚了?” 公孙廉尴尬的低下头,“父亲恕罪,是孩儿无能。” 公孙康长叹一声,“咱们公孙家和宁延有仇,有人要利用这点让我们和宁家交恶,你们两个说说,咱们该如何?” “若是动手,一旦被别有目的的人传出去,那必然得罪宁家,如此,只怕是对我们不利啊。”公孙廉凝眉道。 旁边的公孙崇就不一样,直接起身说道,“大哥,你这也太畏手畏脚了,在殷都咱们就已经得罪宁家了,难道还怕他不成。” “你知道什么?在殷都那是没人知道,现在那就是陷阱,暗地里的东西摆在明面上,你知不知道会给公孙家带来多不利的影响吗?”公孙廉转身指着自己的弟弟就是一阵吼。 公孙崇背过身,干脆不看他大哥,再度拱手道,“这宁延可不是省油的灯,这次白向庭退兵和他多多少少有些关系;若是日后此人强大起来,那对我们才是真正的不利。” “你。。”公孙廉气呼呼的说道。 公孙康抬手打断两人的争吵,开口道,“你们两人说的都有道理,可是在老夫看来,这次廉儿,你做的不如你弟弟。” “父亲。。”公孙廉不服气的说道,“父亲,难道您也以为要杀宁延?可是在不知道这消息是谁放出来的情况下,万一被利用,咱们就尴尬了。” “万一,万一,哪有这么多的万一,我告诉你大哥,当初就是你前怕狼后怕虎的,才让墨家在苏州站住了脚,要不让现在的苏州就是我们公孙家的了。”公孙崇对自己这个大哥十分不爽的说道。 “去去去,哪里有你说话的地,那墨家也是九流学派,门下弟子无数,在苏州也是有一席之地的,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公孙廉一脸嫌弃的说道。 公孙康沉眉看向兄弟两人,“墨家的事情廉儿做的对,墨家咱们还是要谨慎一点;但这次不一样,他们为什么要让我们知道宁延在广陵,为的就是要宁延的命,而他们又能置身事外,在要宁延性命的立场上,我们是一致的,既然他们不愿意出面,我们出面就是,只不过若是他们敢因此对我们公孙家不利的话,在江南这块地上,我公孙家也不是吃干饭的,大不了玉石俱焚,我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魄力。” 听着公孙康的话,公孙崇兴冲冲的笑了笑,“父亲,还是您有胆识,不像大哥;既然这次要除掉宁延,那就让孩儿出手吧,也算是给礼国公一个面子,让他儿子走的有面子些。” 公孙康微微颔首,“好,既然如此,那你就去趟扬州吧,不过记住了,事成之后立马回来。” 公孙崇笑着的点了点头,“嗯,父亲,那孩儿就先走了。” “你去吧。” 等到公孙崇离开后,公孙康看向公孙廉,“这事单靠崇儿一个可不行,你去查查,看看是谁放的消息,记住了,别闹出动静。” “父亲放心,孩儿记住了。”公孙廉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第157章 琅琊城外,七尺英魂 冬日的凌晨很冷,公孙崇带着一众高手秘密抵达广陵。 “二爷,密探来报,发现宁延踪迹,但不在广陵,而在琅琊城外,正在往广陵而来的路上。”旁边的手下将一封密信递给公孙崇,低头说道。 公孙崇凝眉接过信,直接将信撕成碎片,“消息知道的这么准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宁延自己要杀自己呢。” 旁边的手下看着公孙崇,拱手道,“属下这就派人去设伏,让宁延死在城外。” 寒风吹来,公孙崇皱眉说道,“不用了,我亲自去,宁延的身份非同一般,我亲自去放心一点。” “是。”旁边的手下讪讪的拱了拱手,退到公孙崇身后。 公孙崇转身看了看身后自己所培养的高手,厉声说道,“除掉宁延,黄金千两。” “是。” 。。。 广陵城郊。 尹鸿钧看着手中的信,一时间有些迷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两个人离开朱子学宫?” 旁边前来送信的中府弟子低头拱手道,“尹大人息怒,属下也不清楚,我们李大人已经带人去查了;在没有出来结果之前,他希望您能出手拦住前往广陵的那人。” “这个老夫自然知道,你回去告诉李仁礼,别查了,时间紧迫,等他查出了什么都晚了,现在局势对我们很有利,让他只管放手去做;这次宁可错杀,也绝不要放过。”尹鸿钧凝眉说道。 “是,属下这就回去。”那个中府手下拱手离去。 在那手下离开后没多久,尹鸿钧就吩咐道,“你们赶紧带人去沿路拦截宁延,再探探公孙家的情况,务必让他们得知宁延的真正行踪,还有,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手。” “大人放心,属下明白了。”身后的手下拱手离去。 看着手中的情报,尹鸿钧眉头紧蹙。 。。。 然而此时作为主人公的宁延却还在路上悠闲的骑着马,银装素裹,到处雪白,宁延置身其中,好似雪中赏景,怡然自得。 然而的他却丝毫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谋杀正在慢慢展开。 且说王平约从朱子学宫出来后,一路向西,离开了琅琊后便马不停蹄的往丘山的方向赶去;然而就在他离开琅琊没多久,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这一路上总感觉有什么人在跟着他。 “吁。。”王平约勒马停在半路,寒风呼啸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胯下的烈马打着响鼻,鼻尖冒出一团又一团的水汽,王平约警惕的望四周看了看,然后扬起马鞭,“驾。。” “嘭。”只是一瞬间,一道银色真气席卷而来,直接撞在王平约的后背上,王平约后背一阵酸痛,直接一口逆血喷出来,瞬间倒地。 王平约遇刺倒地,马直接大声啼鸣一声然后消失在雪地里。 “噗嗤。”王平约一口逆血喷出来,强忍着剧痛站起身来,摸了摸身后的那袋泥土,好在土没事,“是谁,出来。” 这一声怒吼并没有得到回应,王平约运转真气,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同时目光不停的扫视四周。 “轰。”一道白色的真气瞬间袭来,这次王平约反应了过来,双臂挡在胸前,一声巨响,整个人再度倒飞出去,整个人直勾勾撞在身后的树上,然后重重的到在地上,一大口逆血夹杂着逆血喷涌而出。 胸口和后背传来火辣辣的痛,王平约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倔强的站起来,死死的盯着四周突然出现的黑衣人,这些人个个头戴斗笠,手握钢刀,而站在这些人最前面的是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白面书生。 王平约冷笑道,“你们是谁?” 走在最前面的李仁礼打开手中的画像,再仔细对比着李仁礼,微微凝眉道,“你不是宁延?” 王平约不屑的笑了笑,“你说不是就不是,我就是宁延,怎么了?” “嘴挺硬。”李仁礼收回画像,不屑的说道,然后转身吩咐道,“告诉尹大人,真正的宁延在他那边,让他盯着点。” “是。”说罢,旁边的手下就拱手离去。 李仁礼晃了晃脑袋,余光瞥向身受重伤的王平约,叹气道,“杀了吧。” “是。”身后的手下同时拱手说道,在李仁礼离开后,齐齐拔出腰间钢刀,逼向王平约。 王平约将那袋染血的土放到胸前,双拳紧握,黄色真气暴涨,四周罡风席卷,王平约双目充血大喊道,“来啊。” 此刻的王平约看着面前的杀手心中想的不是恐惧和可怕,而是庆幸;他庆幸此刻在这里的是他,而不是宁延。 宁延,我说过,我会死在你前面,只是可惜这土没有办法替你交到袁先生手里啊。 “天理人知。。”王平约高声呐喊着,身体四周真气弥漫,这一战,将是王平约的最后一战。 李仁礼走到一半,突然被剧烈的真气波动吸引,回过头看了看,“是个好苗子啊,可惜了。” 那日,冬雪飘零;王平约身负重伤在琅琊城外五十里的荒野上力战而亡。 。。。 正午时分,一阵冷风吹过,宁延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颤,看了看四周一片白雪茫茫,自言自语道,“别说,一个人走着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就在宁延感慨的时候,裴羽突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宁延身前的石头上,“不习惯下次就不要一个人走了。” “我去。。”突然出现的裴羽可把宁延吓了一跳,“前辈,你吓死我了。” 裴羽的脸色铁青,收回手中折扇,“这条路很不对劲,我已经察觉到最少三股半步神魄高手的气息。” “什么?”看着裴羽一脸严肃,宁延也认真了起来,“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不可能啊,我来琅琊的事情很保密,就连中府的人都没有发现,怎么会传出去。” “不要管这些了,现在跟着我跑,保命。”裴羽一把抓起宁延的衣领,提起衣服就想走。 突然,裴羽的动作停了下来,宁延也赶紧松开裴羽的手,“前辈您别着急,我跟着您走就是了,没必要这么揪着我。” 裴羽缓缓将扇子打开,深呼吸一口气说道,“现在走不了了。” 话音刚落,无数的箭矢扑面而来,裴羽目光一皱,折扇轻扇,一道赤红真气屏障瞬间将两人笼罩,而那些箭矢在撞在裴羽护盾的时候就好像碰到了岩浆一样瞬间化作无数的铁水滴落在地,掉在雪地上,泛起阵阵白烟。 箭矢散尽,裴羽收回真气,四周缓缓出现无数体态壮硕,手握各种武器的蒙面人。 “中府?”宁延凝眉道,但又感觉不太像,因为中府手下的武器都是清一色的锻钢刀,而这些人武器各异,不太像中府的杀手。 “你就是宁延?”为首的男子带着一个青木面具,不屑的说道。 现在宁延可以肯定这不是中府了,中府的杀手来刺杀自己谁会来这么一句;裴羽摇了摇扇子,“不认识啊?” 宁延皱眉说道,“我是宁延,不知你们是何人?我宁延可曾在什么地方得罪过几位,还望几位明示,让我有个补偿各位的机会。” 男子阴狠一笑,“你的命就是最好的补偿。” 话音刚落,一个杀手轰然倒地,面具下的男子眼睛瞪得老大,就在男子话音结束的一瞬间,裴羽就好像幽灵一样来到一个杀手身后,只是一掌,这一掌轻的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就这一掌,居然将一个灵壳境的高手瞬间秒杀。 “轰隆。”杀手的尸体轰然倒地,再也没有了喘息,裴羽重新回到宁延身边,摇着扇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既然不认识,那就动手吧。” 宁延一阵尴尬,“前辈,你这。。” 面具下的男子警惕的盯着宁延,心里也突然明白为什么会让他们公孙家来杀宁延了,这个宁延是真的不太好杀啊。 没错,面具下的男子正是公孙崇。 “上。”男子大喊一声,一时间真气动荡,无数的真气外泄,全部冲向宁延。 经历了无数次刺杀的宁延对于此早已经见怪不怪,看来在扬州,也难逃一战啊。 “轰。”赤红的光芒闪耀整个山谷,裴羽双臂撑开,赤色风暴瞬间向四周席卷而去。 而位于风暴中心的裴羽依旧是面无表情,可是那些杀手就不一样了,他们的真气碰到这赤色风暴就好像泥牛入海一样,瞬间就被吞噬,而且在这赤色风暴中,看着裴羽那张冷清可怕的脸,心里不由的泛出一股颤栗的可怕感, 这一刻,公孙崇看着裴羽,脑海里缓缓浮现出一个人,赤炎血祭——裴羽。 放眼当今武林,一出手就能震慑三位半步神魄和无数灵壳高手的人屈指可数,而在这些高手中有着赤色真气的,只有裴羽一人。 “出招吧,除非你想让他们死。”裴羽面不改色的盯着眼前的公孙崇。 公孙崇双拳紧握,大喝一声,“起。” 青色真气冲天而起,硬生生的在裴羽的赤色风暴中掀开一道青色裂痕。 “神魄境。。”宁延倒吸一口凉气,这次刺杀自己的居然是神魄境高手。 第158章 高显的算计 青龙拂袖望苍穹,公孙崇的真气凝聚而上,直接在裴羽赤色风暴中扯出一道青色巨龙出来。 宁延望着这条半空中的青龙,眉头紧皱,而裴羽的神情也变得谨慎了许多。 公孙崇悬空而起,看着裴羽,大喝道,“裴羽前辈,久闻大名,今日你当真要为了此人得罪一个你根本得罪不起的势力?晚辈对您敬仰许久,还望您不要为难晚辈。” 裴羽冷笑一声,往前走了两步,摇着手中折扇,“得罪不起吗?” 说完,旁边的杀手直接痛苦的哀嚎了起来,紧接着就看到无数的赤色真气从杀手体内钻出来,就像游蛇一般,最后流入裴羽手中,裴羽闭着眼睛将手中的赤色真气还还吸收,然后一把将旁边杀手的尸体扔向公孙崇。 公孙崇一个劈砍,青色真气从天而降,直接将杀手的尸体劈成两半,血肉横飞。 看到这里,裴羽不由得咂舌道,“真是心狠,全尸都不留。” “前辈既然执意如此,那就别怪晚辈了。”说罢,公孙崇瞬间冲了上来,手中青色真气汇聚成一把大刀,带着千钧之力直冲裴羽而来。 裴羽身影猛然一动,折扇前档,赤色青色两股真气撞在一起,瞬间产生无数的真气罡风,四周的风雪也被搅的绕着两人剧烈旋转起来,四周的树木有的直接被撕成碎片,有的则直接被连根拔起,在半空旋转。 庞大的真气对抗让宁延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和恐怖,这才是神魄高手的对抗;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两人都有所收敛,毕竟这里距离广陵城不过百里距离,而无论是裴羽还是公孙崇都不希望他们被人发现。 “嘭。”两人同时被震开,公孙崇后退数步才稳住身形,反观裴羽,飘然落地,就连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 “前辈果然厉害,但这个人的性命我是一定要收的。”公孙崇大吼道,再度冲上来,气势更胜。 裴羽迎面冲了上去,两人在半空激烈的交手着,无论是肉身搏斗还是真气碰撞都能发出剧烈的嗡鸣,听着半空的炸鸣,宁延开始思索起眼前来者的真实身份,自己这一路是得罪了不少人,有很多人想要置他与死地,前段时间宿山宫的中府,还有之前的靖北王派来的杀手,以及死在他手下的靖北王世子;这一年来,他经历了这么多刺杀,可是眼前的这些人却给他的感觉并不像是靖北王派来的杀手;更谈不上中府了,那么问题来了,他们是谁呢? 就在这时,宁延脑子里猛地冒出来两个字来,公孙。 当初自己为了离开殷都在殷都街头当街杀死公孙家三个杀手,听刚刚戴面具的男子说是裴羽得罪不起的势力,那十有八九就是公孙家了;若真是公孙家的话,宁延就更困惑了,这都一年了都没有见到公孙家的人,为何偏偏这个时候碰到了,这真的是巧合吗? “嗡。”就在宁延思绪万千困惑不已的时候,一阵巨响,裴羽一掌拍在公孙策肩头,公孙崇吃痛后撤,裴羽落地一个转身,顺手拿起腰间折扇,一边摇一边说道,“你觉得今天你能打过我吗?” 面具下的公孙崇脸色极其难看,此时的他双眼通红,口鼻已经溢血了,裴羽的实力实在是太强了,远非自己可比,就刚刚那一掌,就差点让他手臂废掉,到现在右臂还是巨痛。 裴羽神色波澜不惊,一身赤衣在雪地里格外显眼。 “喝。。”公孙崇双目通红,大吼一声,青色气息更胜,直冲云霄;裴羽摇着扇子往前走了一步,身后真气宛如狂风一般骤起,好似风卷残云一般直冲公孙崇而去。 公孙崇双手前指,青色龙卷呼啸而去,直接撞在了裴羽赤色风暴之上。 两股恐怖的真气相撞,宁延眉头紧皱,心里暗自感慨,自己何时才能像这般一样,成为一个强者。 “嘭。”一声巨响,两人再度被震开,这个时候面具下的公孙崇已经有些顶不住了,口鼻不停的溢血,胸口火辣辣的痛。 “还要再打吗?”裴羽摇着扇子,淡然说道,但是在他说话的时候目光看向广陵的方向,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行铁甲骑兵正向他们这边飞速赶来。 作为神魄强者的公孙崇也察觉到了地面轻微的晃动,他知道这是广陵城的守军,现在的自己都伤不到宁延,那等到那些军队来了就更拿宁延没有办法了。 “前辈,今日之举,晚辈记下了,来日必定奉还。”公孙崇不甘心的说道,但又没有办法。 裴羽微微颔首,“但愿如此。” 说罢,公孙崇直接收回了自己真气,转身离去;裴羽也将赤色真气收回体内,看了看宁延,“现在不用跑了。” 宁延愣了愣,远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宁延就是回个头的功夫,等他再度转身的时候,裴羽已经消失不见了。 而刚刚两人战斗过的地方一片狼藉,少顷,一行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兵出现在宁延面前。 铁甲的铿锵不断,为首的将军看到宁延后直接下马冲着宁延拱手道,“末将广陵守将阮青,奉王爷之命护送宁少爷回府。” 宁延看着阮青,微微一笑,“阮将军请起,辛苦了。” 阮青起身,看了看旁边的战场,再看了看宁延,似乎明白了什么;阮青翻身上马,勒马大喊,“撤。” 就这样,在一群重甲骑兵的掩护下,宁延平安返回广陵城。 而在暗地里的公孙崇看着宁延被带走,又急又气,“大好机会,可惜啊。” “二爷,那我们现在还杀宁延吗?”旁边的手下小心的问道。 “杀个屁啊,回金宁。”公孙崇卸下面具,面具下的公孙崇脸色阴沉,握着面具的手写满了不甘,手中的面具瞬间被捏成碎末。 。。。 广陵,王府。 在阮青的护送下,宁延平安抵达广陵城,但是阮青却直接将他送到了王府。 宁延不解的问道,“阮将军,这是。。” “王爷要见您,宁公子,请吧。。”阮青客气的说道。 宁延稍稍颔首,转身走进王府,看着王府的鎏金牌匾,宁延开始对今天经历的刺杀产生了一丝丝怀疑,自己要回广陵的消息除了王爷高显外没人知道;还有自己的身份除了程颢和王平约外,就只有高显知道了;那问题来了,那些杀手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消息的,而且还能如此准确的知道自己的行踪? 再回想起走之前程颢给他说的一番话,宁延不由得对这个东海王谨慎了起来。 宁延刚刚走进王府,东海王高显就满脸笑意的走了出来,“宁公子果然是少年才俊啊,仅仅一个月就让白向庭退兵,真是本领非凡啊,老夫佩服;得知宁公子归来,老夫特意准备了晚宴,还望宁少爷能给老夫一个薄面,和老夫共饮几杯如何?” 宁延拱手笑道,“王爷客气了,这次迫使白大人退兵不单单是小侄一个人的功劳,程颢先生也帮了大忙;今日天色已晚,小侄在返回广陵的路上发生了一些不是很好的事情,所以想回去休息一番,等过几日在登门拜访,给王爷赔罪。” “不好的事情?”高显凝眉看向旁边的阮青,略带不满的说道,“阮青,你是怎么护送宁公子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阮青急忙拱手回答道,“王爷,是末将疏忽,让宁公子受惊了,请王爷责罚。” 宁延无奈的摇了摇头,“王爷就别怪阮将军了,这事和他无关。” 高显挥了挥手,阮青拱手告退,“让本王猜猜,在东海地界上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刺杀礼国公世子的人可不多啊,除了。。” 宁延突然抬起头,微微皱眉,“王爷这说的是何人啊?” “当今皇后的娘家,公孙世家。”高显皱眉道。 果然是公孙家,宁延双拳紧握,这公孙家到底还是对自己下手了啊。 “公孙家是江南豪门,盘踞在苏州一带,虽明面上归老夫管辖,可一旦有涉及到他们的事情,就连老夫都要给些薄面,谁让他的背后是我那陛下大哥呢。”高显叹息道。 这话无意中就是在告诉公孙家是和当今陛下穿一条裤子的,而公孙家刺杀自己背后极有可能是当今天子的意思。 宁延冲着高显拱手,神色很不自在,“多谢王爷告知,若是没有其他事,小侄就先走了。” 宁延说完便心事重重的离开了王府。 而宁延走后,高显不由得嘴角上扬,笑了出来,少顷,一个美艳的妇人出现在高显身后,看着宁延喃喃道,“那就是宁延啊,却有几分样貌。” 高显冷笑道,“这下就让他心里嘀咕去吧,老夫旁敲侧击了这么多,他应该知道谁是友,谁是敌了。” 女子掩嘴一笑,轻轻拍了拍高显,“王爷还是技高一筹,想到了利用公孙家来对付宁延。” “对付非常之人,就得非常行事,尤其是这种有些本事和胆魄了,就更得如此。”高显幽幽的笑了笑,“明天就是春节了,又是新的一年,不知道这一年,老夫那陛下哥哥还会给老夫什么样的惊喜啊。” 第159章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离开王府后,宁延如释重负的深呼吸一口,但是一个熟悉的名字很快就从心底涌了上来,苏州公孙氏。 “嘭。”天空中一颗烟花炸响,瞬间将宁延思绪打断,看着头顶的烟花炸裂散开,宁延猛地想起,明天就是春节了。 “哎。”宁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春节真的过一次少一次啊,出行一年,再次面对春节的时候,感觉都不一样了,街道上人山人海,宁延心事重重的往虞兮柠他们的客栈走去,他走的很慢,冬天的夜晚黑的很快,走着走着天就黑了。 烟火升空,除夕夜开始,街上的百姓越来越多,商贩也越来越多;烟火,花灯,彩带也都装饰了起来,宁延看着看着就笑了出来,他现在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和四个哥哥一起在殷都街头放彩灯的画面,那个时候自己总是和四哥抢花灯,而因为自己年龄小,大哥二哥都偏向自己,就把四个弄哭好几次;当然了最后大哥也会买一些吃的来安慰四哥,没办法,谁让四哥小时候是个贪吃鬼呢。 烟火腾天云霄震,四海皆宁大地安。 这或许才是春节真正的意义,没有战争,没有纷争,只有和平。 。。。 客栈内的虞兮柠看着头顶的烟花,不停的往门口看去,聂红衣靠在柱子上,呢喃道,“这天既要黑了,宁公子还不回来吗?” 虞兮柠无奈的嘟了嘟嘴,“不知道啊,我也着急啊。” 韩瞻从房间里走出来,凝眉道,“要不我出去看看吧。。” “吱呀。”就在几人正在担心的时候,客栈的大门被推开了,宁延缓缓走了进来。 “宁兄。。”韩瞻一看宁延,激动不已,冲过去抱住宁延,“你可算是回来了,可担心死我了。” 宁延勉强一笑,“担心什么,这不是回来了嘛。” 虞兮柠看着宁延,一激动眼泪差点蹦出来,宁延回头看到虞兮柠,轻轻一笑,“我回来了,算准时吧。” “算。”虞兮柠重重的点了点头,对于她来说,宁延能从琅琊平安回来就是最好的了。 “嘭。”说话间,头顶烟花再次炸响,众人的目光都被这一声巨响所吸引,宁延抬头看了看烟花,怅然道,“真好看。。” 。。。 夜幕来临,无论是在哪里,春节前的除夕夜都有一个守岁的仪式,所谓守岁就是在过年前一晚的除夕夜,一家人坐在一起,围着火炉,围着蜡烛,聊天说话送祝福,叫做抓住最后一年的尾巴。 而今天晚上也不离开,但是和平时不一样的是,这次宁延周围坐着的不是自己的哥哥和父母,而是一群新的伙伴,是自己所认识的新的伙伴,这一路陪他走来的兄弟。 “今天晚上,我呢要给大家说个事,大家听我说的时候,不要着急打断我,先听我说。”宁延的脸色有些凝重。 看着宁延的神色,众人都严肃起来,宁延看了看虞兮柠,缓缓开口道,“我非常感谢大家这一路的陪伴;正是因为有你们,我今天才能坐到这里;今天在这里我还是要说一句话,那就是我决定回殷都了。” “你要回殷都?”韩瞻惊讶的说道,刚说完旁边的柳恩就拍了拍韩瞻,示意他闭嘴。 韩瞻捂着嘴尴尬的坐下,宁延微微一笑,“是啊,要回去了,我已经帮助东海王稳住了扬州局势,而王爷也答应和我宁家联手了,这趟出门本就是为避祸,既然现在已经得到了王爷的支持,那我也该回去了。” 虽然他们知道宁延早晚要回殷都,可是这个时候宁延说出这番话多少让他们有些不舍,尤其是虞兮柠,从青州到扬州,他们也算经历过了生死,如今突然分别,让这个姑娘多少有些舍不得。 宁延的话说完后,迎接他们的是无尽的沉默,虞兮柠直接起身,淡淡说道,“我去看看九九,你们说你们的。” 虞兮柠说完转身就走,素素看着虞兮柠离开,也起身离去,“少爷,我去看看。” 宁延无奈的点了点头,“去吧。” 韩瞻深呼吸一口,缓缓说道,“真的决定要回去了?” “嗯,在琅琊的时候就写过信了,韩兄,柳兄,多谢你一路相陪,我们可能要就此别过了。”宁延苦笑的拱手道。 “好吧,那是你的家,回去也没有什么,你这次回去有什么打算。”韩瞻很是勉强的笑道。 宁延看着眼前的烛火,摇了摇头,“说真的,不知道。” “那你什么时候走。”韩瞻拍了拍宁延的肩膀,缓缓说道,“走的时候和虞姑娘好好的告个别吧,看得出来,她不想你走。” 宁延看着虞兮柠走的方向,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会和她说的,做一个州牧小姐挺好的,没必要跟着我受罪。” 柳恩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宁延,迟疑许久后也没有说出来。 宁延也舍不得这群兄弟,只可惜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啊,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 虞兮柠来到九九房间,九九的伤势已经差不多了,看着虞兮柠走进来,兴冲冲的从床上坐起来,“兮柠姐姐,你怎么来了?” 虞兮柠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笑着说道,“没事,来看看你,伤口怎么样了?没事了吧。” 九九笑着摇了摇头,“已经没事了。” 虞兮柠摸了摸九九的脑袋,轻轻笑了笑,恰巧在这时,素素走了进来,走到虞兮柠身后,缓缓开口道,“虞姑娘。。” “放心吧,我没事,只是突然要告别,有些不适应,别安慰我,让我适应一会,明天就没事了。”虞兮柠头也不回的说道,双眼通红。 素素收回刚刚伸出去的手,九九看着这一幕,讪讪的低下头说道,“怎么了?宁延哥哥和你们分开啊。” 素素看着九九,轻轻一笑,“是他要回家了。” 九九一听,莫名的低下了头,眼泪直掉,“是不是又是因为我,因为我宁延哥哥才走的,我就是一个灾星,碰到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虞兮柠一听这话,赶紧抱住九九,“没事吧,别瞎想,不怪你,你并不是灾星,你就是你,最好的你。” 看着九九,素素也是心中一阵酸楚,这孩子得经历多少事才能有今天这般成熟和可怜。 “虞姑娘,你放心,少爷是不会忘了你的,我跟了这么久了,他是什么人我清楚。”素素起身说道,说完后看到没有反应的虞兮柠,微微叹气后就往门外走去。 素素走后,虞兮柠擦着九九眼角的泪花,“傻丫头,别哭。” 宁延,回到殷都,你会不会忘了我。。。 。。。 翌日清晨,新年的第一天来临,街道上热闹非凡,百姓奔走相告,感受着新年的热闹,宁延开始后悔这么早就把要走的事情告诉他们,还得他们这个年都过不好。 话虽如此,新年第一天,他们还是热热闹闹的在一起吃了一顿饭,而宁延则计划三天后离开,一来是想多陪他们几天,二来就是等王平约回来,再跟他告个别。 这几天聂红衣和孔真玄都在准备返回殷都的东西,虞兮柠则心不在焉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而她还做了一个决定就是带着九九回青州,反正九九在广陵也没有什么亲人,还到处被人欺负,与其这样,还不如跟着她呢。 “兮柠。。”宁延敲了敲虞兮柠的房门,虞兮柠一听是宁延的声音,缓缓走上前去,打开房门,开门的瞬间四目相对,一股莫名的悸动涌上心头。 “咳咳,找我什么事啊。”虞兮柠尴尬的咳咳两声,低着头说道。 宁延摸了摸脑袋,尴尬的说道,“那个,我来,我来看看你收拾的怎么样了?” 一听这话,虞兮柠瞬间没有好气的看着宁延,咧嘴说道,“姓宁的你什么意思啊?你是巴不得我走是吧。” “绝无此意啊,别误会我,我就是单纯的关心一下。”宁延赶紧摇头说道。 虞兮柠撅着嘴冷哼道,“算你识相。” 宁延嘿嘿一笑,“那个等你到青州后,记得给我来信啊。” “为什么不是你给我写啊,我这要是传出去,我。。我可就说不清了。”虞兮柠眼珠子瞪着老大,红着脸看着宁延。 宁延噗哧一笑,“那我给你写,你就能说清了?” “你还敢笑。。”虞兮柠没有好气的对着宁延的胳膊就是一个三百六十度,疼的宁延直抽抽,“疼疼疼,轻点啊。” “让你惹我。。”虞兮柠轻笑一声,看着虞兮柠的笑,宁延也笑了出来,别说,虞兮柠还是笑起来好看。 就在两人打趣之时,一阵敲门声响起,当素素打开门后才发现来的是一群理学弟子。 这些理学弟子脸色有些不好,双眼通红,进来拱手道,“敢问这里可是宁延公子住处。” 听到有人叫自己,宁延赶紧往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我就是宁延,找我什么事?” 为首的理学弟子红着眼,冲着宁延拱了拱手,“宁公子,王平约师兄回来了。” “啊?这才几天啊,这么快的?”宁延意外的说道,但当他看到王平约尸体的时候才知道王平约已经没了。 第160章 与君相别离 广陵,江阳学宫。 当宁延和一众理学弟子赶到江阳学宫的时候,整个学宫已经开始布置王平约的葬礼了,作为程昱的高徒,王平约的死让这个理学大家很久都难以接受,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掉;对于别人来说是在过年,但是对于江阳学宫的学子们来说,今天无疑是悲痛交加的一天,这天过后,他们就再也看不到大师哥王平约了。 王平约的尸体是被一个上山砍柴的农户发现的,发现他的时候,人已经没了,身上全是伤口,整个人已经被冻成了冰雕,而就在他到死的时候还紧紧抱着那袋太华山上的土。 后来猎户通过王平约身上的衣着认出了这是理学弟子,就把他的尸体带回了琅琊,交给了程颢,看到王平约惨死,程颢也是万般难过不舍,在帮王平约收拾了遗容后将王平约的尸体放入棺椁送回了广陵。 宁延看到眼前硕大的棺椁,一时间竟不敢接受,王平约就这么没了? 此时的宁延楞住了,似乎都不知道悲伤是什么了,此刻的他看着眼前的棺椁,心中油然而生感到是一股愧疚和气愤;他气的是为什么当初自己就让王平约走了呢,他早就该想到有人要杀自己,就不该让王平约去冒这个险,他的身边有裴羽,可是王平约却是孤身一人啊。 他气啊!为什么,当时自己就不能再强硬一点呢,要是当时拦住了王平约,或许此刻他们再度相见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程昱红着眼来到宁延身边,宁延看着明显憔悴了不少的程昱,重重的拱了拱手,“程先生,对不起,是。。是我害死了王兄。” 程昱眼泪吧嗒掉下来,他赶紧擦掉泪花,扶起宁延,“不。。害死平约的不是你,而是那些杀手,你不必自责。” “我。。我不该,我就不该让他走的,就不该。。”宁延越说越难受,心里的酸楚猛地涌出来,全部化作眼泪滴在了脚底。 程昱拍着宁延的肩膀,红着眼说道,“平约这孩子,说一不二,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要是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是我这个做师父的没有保护好他,让他这么早就走了。” 宁延看着王平约的棺椁,心里难受无比,就在此时,一个理学弟子走了过来,“先生。。” 程昱接过那个理学弟子手中沾满鲜血的布袋,放到宁延面前,“这是平约死前死死抓着的东西,这块布上有个宁字,我想也该是你的,如今平约没了,这也该物归原主了。” 宁延双眼通红的看着眼前红一块,白一块,黑一块的布袋,眼泪直流,缓缓伸出手接过这沉甸甸的布袋,这袋土里不仅仅是袁震山的妻子,还有王平约。 看着布袋上的血痕,宁延无法想象当时的王平约到底经历了什么。 此时程昱开口了,忍着满腔悲痛说道,“平约的伤口我看了,浑身上下十八处刀伤,刀刀见骨,最致命的刺入心脏的一刀,那一道刺穿了他整个胸口;我很骄傲,他是战死的,他没有给老夫丢脸,没有给理学家丢脸。” 宁延来到王平约的棺椁前,双拳紧握,“先生你放心,我不会让王兄就这么走了,这件事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一定要揪出背后的真凶,一定。” 他宁延并不希望有人再因为自己而死,可是总有人因为自己而死,先是宋璟,现在又是王平约,他不敢想未来会不会有更多的人因自己而死;但是他绝不会让他们白死,因为他宁延一直以来就是一个纨绔之人。 。。。 宁延抱着沾满血污的布袋回到客栈,当虞兮柠他们看着宁延落寞的神情和怀里的布袋后,什么都懂了。 回到房间内,宁延盯着这布袋发呆,沉思许久,最后看向旁边收拾好的行囊,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宁延才走出房间,并且宣布了一件大事,那就是他决定南下苏州。 当宁延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虞兮柠他们都心知肚明的知道因为什么,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最后虞兮柠开口道,“我跟着你去苏州。” “都走了这么久了,可别想着把我半路丢掉。”虞兮柠撅着嘴说道。 宁延看着虞兮柠,这丫头的心思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还是回去吧,你不该被牵扯进来,我不想有人再因为我出事了。” “我可不是因为你才去的,我好不容易出一趟远门,不想这么早回去。”虞兮柠说着看似拙劣的谎话,却让旁边的宁延心中一阵悸动。 韩瞻抬头看了看宁延,开口道,“去苏州的话,能不能算上兄弟我。” 宁延缓缓一笑,从身后把那袋沾满了王平约血渍的布袋拿了出来,放到韩瞻面前,“韩兄帮我个忙,去趟象州丘山,把这个交给袁先生,就说我答应他的做到了。” “宁兄。。” 宁延打断韩瞻的话,“就当是兄弟求你了,帮帮我吧。” 这应该是宁延第一次求他,韩瞻不免为之动容,旁边的柳恩一把接过布袋,冲着宁延拱了拱手,“交给我们了,宁公子,你就安心做你的事吧。” 宁延双眼通红,强忍着泪意点了点头,看了看旁边的聂红衣和孔真玄,“聂姑娘,孔先生,你们要是想走我不拦着。” 聂红衣一句话不说,低头擦着手中宝剑,而孔真玄打了个哈哈说道,“宁公子,都跟了你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老夫是什么人吗?” 宁延微微颔首,他很庆幸身边有这么一群人跟着自己。 当然了,宁延的这次苏州之行并不是盲目的,而是宁延心中有自己怀疑的目标,那就是公孙家,那天从琅琊回来的时候要不是有裴羽,只怕自己也难逃一死,既然公孙家的人能找到自己,那也肯定能找到王平约,总而言之,王平约的死肯定和公孙家脱不了干系。 除了公孙家外,宁延心中对东海王高显还有一个巨大的疑问,那就是程颢的话;公孙家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行踪的,有裴羽在就连直属于皇室的中府都那找不到他,那公孙家是如何得知的,而且知道自己要回广陵的事情除了虞兮柠他们外就只有高显知道。 不过这个疑惑他永远也不会有答案。 。。。 三日后,韩瞻和柳恩启程北上,宁延看着韩瞻微微颔首,“回去后可得好好修武了,你可是法家嫡子啊,日后的法家还得看你呢。” 韩瞻笑了笑,不舍的看着宁延,“我知道,不过你去了苏州可得小心点,要是碰到什么事需要我,你就写一封信,兄弟我一定赶到。” 宁延拍了拍韩瞻的肩膀,“真到了那天,肯定让你来。” 柳恩默默的收拾着行装,聂红衣走到柳恩身旁,用肩膀蹭了蹭柳恩,柳恩一脸疑惑看着聂红衣,“聂姑娘,有什么事吗?” 面具下的聂红衣轻轻一笑,“没事,就是有些事情想对柳公子说。” “什么事,直说就行。”柳恩不解的说道。 聂红衣轻声说道,“韩公子可是个好人啊,可不要就这么错过了,你这个身份就算陪他一路也只是兄弟,而要想做他的亲人或者家人,你就得在他面前展示真正的自己。” 听到聂红衣的话,柳恩的脸猛地一红,然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聂红衣,话到嘴边的她忍了好久才说道,“你是怎么。。” “放心,我没有乱说。”聂红衣说罢,开口道,“记住我说的话,走吧,期待我们之后的见面。” 柳恩也笑着点了点头,这一次她的笑没有了之前的刻意掩盖,仔细看去,却是一个妙龄女子的笑。 韩瞻和柳恩翻身上马,韩瞻冲着宁延拱手告别,“宁兄,就此别过,祝你接下来一路顺风。” 宁延颔首拱手说道,“就此别过。。” 日落西山,看着韩瞻和柳恩远去的背影,宁延心中还是有些不舍,但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他们今日离别,是为了日后更好相见。 “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孔真玄叹气道。 宁延抬头看了看天色,呢喃道,“明天,启程南下。” 。。。 苏州,金宁城郊。 刺杀宁延不成的公孙崇正一脸郁闷的带着身后的手下往城中赶去,一路上还在抱怨这次真丢人了,好不容易出一次手,居然失手了,这要是回去还不得被他大哥笑死啊。 想到这里的公孙崇就火大,不过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裴羽会跟宁延搞在一起。 就在这时,一众身影冲了过来,公孙崇瞬间警惕起来,当这些人冲过来的时候,公孙崇才放下警惕,因为来的就是他们公孙家的人。 为首的手下冲着公孙崇拱手说道,“二爷,家主让我把这个给您。” 说完就把有一封信递给公孙崇,公孙崇疑惑的接过信,“什么啊,都到家门口了,还让人来送信。” 当公孙崇把这信看完后,脸色瞬间铁青,双臂青筋暴起,“中府。。。” 第161章 烟雨下江南 新年的气氛还在继续,因为扬州战事未起,让扬州百姓过了一个好年;与此同时的苏州也是在一派祥和的气氛之中。 与此同时,宁延一行人也踏上了南下的征程,此番南下,宁延有一股很强烈的预感,预感这个天下要变天了。 苏州,位于扬州之南,北接扬州,东临南海,南部就是大奉最南部的汕州,西部则是有着武当坐镇的荆州,苏州从地理位置来看偏于东南,但却有着比扬州还要广阔的海岸线,渔,盐,茶,丝绸等工业极其发达,经济富庶;而公孙家之所以能在苏州占据一席之地,其依靠的就是对苏州商业的掌控。 金宁城,苏州第一大城,这座城市不仅是苏州牧牧府所在地,还是公孙家,墨家所在地;苏州境内所有城池的城墙和大奉其他地方的城墙有着很明显的区别,苏州境内的城池城墙不仅仅是砖瓦砌造,还有墨家机关术在里面,墨家和其他九流门派不一样,他们不是以思想和秘术闻名与大奉,而是以独门机关术闻名。 墨家机关术分为两种,一种是民用器械,用于出售盈利;这也是墨家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还有一种就是军事器械,各种守城器械,攻城器械,数不胜数;尤其是攻城器具,大奉能在四面威胁下一直强盛至今,墨家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墨家在九流中的地位;也是如此,才会让公孙家对墨家有着些许忌惮。 而苏州各城的城墙就是经过墨家机关术改造后的城墙,这些城墙不仅有劲弩,弯弓,还有桐油,火药,城门的控制也是由齿轮控制,在城门口最上方还有两个机关人,这些人平日里就跟拼造的木雕一样站在城门口,而一旦遇到战事,只需要一点真气就可以启动,化身为刀枪不入的机关战士,当然了这些机关人只有大奉军队和墨家才能使用。 来到金宁城城门口,看着头顶别具一格的机关人,虞兮柠忍不住开口称赞道,“这就是墨家的机关术吗?真是神奇。” “墨家机关术确实神奇,这一点无法否认。”旁边的孔真玄感慨道,身为儒家的他见到墨家机关术也会忍不住称赞一番,毕竟他可是见识过这种机关术的,当然了眼前的这两个机关人还只是最普通的机关术,那种顶级机关术才真是令人拍案叫绝。 宁延看着眼前城门口上的金宁两字,眉头紧皱,“进城吧。” 就在宁延步入金宁城的时候,就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当然了,在宁延走进金宁城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这次他要直面公孙家,这次他要将这里当成第二个殷都,让公孙家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纨绔。 。。。 殷都,宁府。 就在年前,宁枫接到了宁延的信件,说他已经完美解决了扬州纷争,并且和东海王达成了结盟,日后在朝堂上,他们宁家就不再是孤家寡人了;信上还说,宁延年后就会回来,毕竟现在有了东海王,皇室也不敢如此放肆的对付他了。 得知这一消息后,宁枫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宁致,宁致听完后只是叹息,感慨自己堂堂礼国公,居然要让自己的儿子涉险来换取全家安宁,这个礼国公做的真是窝囊。 这种感觉除了宁致外,宁枫也深有同感,但他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毕竟他们生来就是宁家的孩子,有些事情不做也得做。 年后没几天,宁延又来了一封信,就当宁枫以为是宁延要启程回家了,可是打开一读,这才知道,宁延去苏州了。 而宁延去苏州,最为紧张的便是宁致和宁老夫人,宁致看着手里的信,无奈的叹气道,“苏州可是公孙家的地盘,延儿也太冒险了。” 宁老夫人同样也是担心,怅然道,“是这样,可别忘了,咱们在苏州也不是没人。” “你小点声。。”宁致一听赶紧捂住宁老夫人的嘴,“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了。” “现在延儿就在苏州,你觉得就大哥那脾气,能不让延儿知道。。”宁老夫人无奈的说道。 宁致起身说道,“不过也是,有大哥在苏州,延儿还能安全点。” “爹,娘。。”就在老两口说话的时候,宁枫走了进来,看到两人愁眉不展的样子,走上前去说道,“你们就别担心了,有舅舅在苏州,延儿一定会没事的。” “你们兄弟几个就延儿不知道他在苏州还有个舅舅,哎。。”宁老夫人提起这个,眼睛就红了起来。 旁边的宁致看到宁老夫人委屈的声音,忍不住抱怨道,“好了好了,这不也是没办法嘛,既然现在孩子到苏州了,你就给家里写个信,让他们能照顾就照顾吧。” 宁枫走过去安慰着宁老夫人,“娘,这个信我写吧,舅舅虽然和您有误会,但是对我们兄弟几个那是没得说。” “也好,枫儿,这信就你写吧,别忘了问问你外公的情况。。”宁老夫人越说越委屈,眼泪都忍不住掉了下来。 宁致走过去,轻轻握住宁老夫人的手,“放心吧,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去苏州的。” 对于这一幕,宁枫也很动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自己舅舅的画面,若是有朝一日,母亲能去一趟苏州,那也是极好。 。。。 殷都,皇宫。 高祯看着韩仲宣送来的中府情报,不由得感慨道,“宁延还真是有本事啊,居然能让你们停手?是朕高估你们了,还是低估朕那个弟弟和宁延了?” 韩仲宣一听高祯语气有些不对,赶紧跪地拱手道,“陛下恕罪,这事是老奴疏忽了。” 高祯揉了揉太阳穴,忍着怒气说道,“为了这个机会,朕已经布了三年的局了,现在却是这么一个结果,难道这个宁延就真的对付不了吗?” 韩仲宣再度拱手道,“陛下放心,李仁礼已经把宁延在扬州的消息泄露给公孙家了,估计公孙家很快就有动作了。” 高祯深呼吸一口气,看着眼前奏章上的宁致二字,拿起来感慨道,“这宁家还真是让朕又爱又恨啊,若是宁家五子都像他爹一样,那真是太可怕。” 说完就将宁致的奏章扔在桌上,“让中府动手吧,既然东海的事情被宁延搅黄了,那他的命就收了吧。” 韩仲宣会意的点了点头,“老奴遵旨。” 韩仲宣说罢拱手退去,就韩仲宣离开后,高祯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一小会后,额头上满是冷汗,过年这几天,他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了,本来以为能将东海王在年前拿下,看来还是不行啊。 高祯说完从手边的盒子里拿出一张写满人名的纸,纸上的人名画满了红叉,而现在的纸上还没有画上红叉的还有三个人,靖北王高览,东海王高显,礼国公宁致。 看着纸上的三人,高祯陷入了沉思。 。。。 而就在这个春节期间,太子高远做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在皇宫御花园宴请国子监的优秀学子。 当然了这里的重点便是于公明和魏正醇两人,再次见到高远,两人很明显都是很尴尬;但是高远确很是坦然,并没有提及宁延,就这样,这场酒宴还算顺利,而在这次酒宴上就大奉问题,高远侃侃而谈,这倒是让于公明和魏正醇对这个太子大为惊讶。 因为高远的分析都很有道理,而且所言不虚;高远甚至直言目前大奉的和平只是表面的,真正的大奉早已经是内忧外患了,若不彻底革新,大奉只怕就要走到头了。 这些话除了太子之外没人敢说,就是因为如此,魏正醇开始对这个太子的印象有所改观了,而他今年也不小了,明年就要从国子监结业步入官场了,所以魏正醇也要开始为自己的以后做打算了。 回国子监的路上,于公明拿着从皇宫顺来的黄瓜边走边吃,毕竟现在是冬天,也就是在皇宫能吃到这东西了;魏正醇心事重重的走着,走到一半,突然停下脚步拉着于公明说道,“老于啊,你觉得今天太子说的这番话怎么样啊?” 于公明边啃黄瓜边点头,“有道理,从我的角度来看,很有道理,说的很在理,现在的大奉确实需要变革。” “你我明年都要入朝为官,若是我们跟随太子做出顺应潮流,革新政治之壮举,那定能造福百姓,造福大奉,说不定还能青史留名,成为一代名臣呢。”魏正醇激动的说着。 听着魏正醇的话,于公明赶紧咽下嘴里的黄瓜说道,“你别着急啊,太子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是政治革新没有这么简单;只能说我们的判断和太子殿下的判断一致;可是大奉究竟要怎么革新,如何革新,从何处下手,这些都是未知的,历代革新政治之人下场如何?屈闵庭门革新触怒世宗皇帝,被车裂处死;王海宴泰合新政虽说成效显着官职丞相,可是先皇一走,武宗皇帝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王海宴满门抄斩;所以说,革新不是乱革,须从长计议。” 第162章 纨绔,找茬 在金宁城,百姓们最为津津乐道的便是墨家和公孙家之间的事,两股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也有三四十年了;墨家机关术闻名大奉,精巧的机关令人叹为观止,所制作的民用机关器械虽然价格不菲,但也深受追捧;而公孙家对此觊觎已久。 公孙家所觊觎的并非那机关术的核心构造,而是觊觎这机关术所带来的丰厚利润;他们不止一次向墨家提出合作,利用自己的商业渠道,将墨家机关销售至除了大奉之外的其他地方,就像南蛮之地,那里至今还是部族氏的原始生活,若是见到墨家机关术这种精巧物件,一定会花大价钱购买,而最后所得利润也比在大奉要高得多。 但是墨家掌门霍兼却一口回绝了公孙家的要求,并且嗤之以鼻;两家就此结怨,但是公孙家也拿墨家没有什么办法,毕竟人家是九流之一,并且常年和军方有所合作;即便他们有着皇后撑腰,也没有什么太好办法。 此时的宁延等人缓缓进入金宁城,金宁城的繁华和广陵,琅琊不相上下,都是江南重镇,一路上,宁延闭眼沉思,越来越感觉当初程颢的话不无道理,眼睛缓缓睁开,宁延望着金宁,心情五味陈杂。 少顷,聂红衣从远处走过来,冲着宁延拱手说道,“公子,打探过了,公孙家在城西,在城中有很多的茶馆,酒庄,布店等等;可以说是家大业大,几乎垄断了整个金宁城的贸易。” 宁延点了点头,然后缓缓下马,“兮柠,孔爷爷,你们去找个隐蔽点的客栈,注意不要找公孙家的,聂姑娘,你跟我走一趟。” “公子,这里不是殷都,您还是谨慎一点为好。”孔真玄担心的说道。 “放心吧,孔爷爷,我心里有数。”宁延笑着说道。 说罢,宁延就带着聂红衣往公孙家最近的酒庄走去。 不得不说公孙家确实是有钱,单是一个酒庄就装饰的无比奢华,里三层,外三层的,假山高台,水流小溪,可以说是典雅幽静,逍遥快活的不二之选,宁延一身华服,门口接待客人的小二一看到宁延就知道这是一个有钱的主,于是赶紧笑着走上来。 “呦,这位公子您好啊,您来我们店可以说是来对地方了,放眼整个金宁,您都找不到比我们贤英阁更好的酒庄了,来来来,两位里面请,今天一定让两位吃好喝好了。”门口的小二熟练的招揽着客人,宁延微微颔首,带着聂红衣往酒庄里面走去。 酒庄里金碧辉宏,客人繁多,大多是一些公子少爷,毕竟公孙家酒庄的价格还是不菲的,寻常百姓可承担不起。 宁延和聂红衣找了一个座,聂红衣警惕的看着四周,“公子,我总感觉有人在盯着我们,您小心点。” 宁延喝了一口茶,砸吧着嘴说道,“喜欢盯就让他们盯着呗,我正担心没人知道呢。” “小二。”说罢,宁延大喊一声,旁边的小二再度屁颠屁颠的走过来,陪着笑说道,“两位吃点什么?” “把你这的招牌都给本少爷上一遍,还有好酒好肉什么的,都拿上来。”宁延大大咧咧的说着。 旁边的小二听着宁延的话,那高兴的嘴都能笑歪,心想终于碰到一个没脑子的大肥羊了,这次可得好好宰一顿,要知道,贤英阁的饭菜价格可是不便宜的。 聂红衣在旁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小心的环视着四周;很快,宁延的面前就摆满了一大桌的美味佳肴,那一碟一碟的看的人口水直流,小二在旁边高兴的说道,“公子,您的饭菜上齐了,请您慢用。” 说着就笑着离开了,说是离开,其实就是躲在一旁盯着宁延的一举一动,生怕宁延吃霸王餐。 宁延拿起筷子胡吃海喝一顿,期间还不忘对聂红衣说道,“还愣着干嘛,吃啊,不吃白不吃。” 聂红衣无奈的看着自家少爷,也吃了起来,等到两人都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宁延惬意的摸了摸肚子,然后拿起一杯酒,小酌一口,喝完后,直接将杯子扔到了地上,一声脆响在酒庄中响起。 “小二。。”宁延大喊一声,四周的客人纷纷将目光转向宁延两人,聂红衣缓缓起身,站在宁延身后,小二被宁延这一声喊得有些懵,赶紧笑着走过来,一脸疑惑的说道,“那个,公子,您这是有什么吩咐吗?还是对我们的饭菜有什么不满。” 宁延一把拉过小二,拿起桌上的鸡腿,冷笑道,“这就是你说的金宁最好的酒庄?你们这后厨也太差劲了吧,连个烧鸡都不会做,你看看,就这鸡腿,上面的毛都没有剃干净,你让我吃?你让本少爷怎么吃啊。” 小二把脸凑上去,盯着鸡腿看了半天,最后尴尬的陪笑道,“公子啊,这鸡腿不挺好的吗?没。。没有什么问题啊。” 宁延听完,直接面无表情的将鸡腿塞进小二的嘴里,那小二被宁延死死钳制住,即便那个小二很努力的想要挣脱,可是宁延不是一般人,他可是武者,就力气这块来说,小二是绝对挣脱不开的。 就这样,一整个大鸡腿被塞进小二的嘴里,然后宁延一把将小二推开,一脚踹翻了桌面,这一下可把旁边的客人吓了一跳,虽说吓了一跳,但都是用一种看笑话的态度看着宁延,毕竟在他们眼中,宁延就是一个找茬的公子哥,但人家贤英阁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公孙家的地盘啊,在金宁除了墨家还没见有人敢和公孙家叫板。 “嗯,不吃?”宁延冷笑的看着小二,直接拿起酒壶就往小二嘴里猛灌,小二被灌的有些懵,在宁延的手里不停的挣扎着,“不。。不。。” “住手。。”就在宁延继续胡闹的时候,一声闷响打断了局面,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缓缓走来,看了看现场的局势,先是冲着四周的客人拱了拱手,“诸位,实在抱歉;今天各位的所有消费我们贤英阁全免。。” 不得不说,这个全免还是很受用了,宁延看着眼前的男子,凝眉说道,“你就是这家酒庄的老板?” 男子看向宁延,虽然很是不满,但还是很客气的说道,“老夫公孙衍,贤英阁的掌柜,不知道这位公子是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要对小二下这么重的手;若真是我贤英阁的问题,那老夫自当赔礼道歉,若是公子您的问题的话,只怕就要给老夫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听着老板略带威胁的话,宁延踩在椅子上,一脸不屑的看着公孙衍,“老头啊,不是小爷我说,你们这酒庄实在是不咋地啊,就这种水平的饭菜也好意思定这么高的价;今天小爷我呢只是来给你们提个醒,做事,不要太过了。” 老板有些似懂非懂的看着宁延,“这位公子,老夫为何感觉你话里有话啊。” 宁延哈哈大笑三声,“呦,不傻啊,还听出来了。” 公孙衍什么时候被这种羞辱过,再加上羞辱他的还是一个孩子,一时间的脸色有些难看,“年轻人,如果你是故意找茬的话,老夫劝你好好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听到公孙衍的话,宁延也不装了,脸色一冷,“找茬?是你们先招惹我的。” 一股庞大的真气气息扑面而来,这下四周的客人慌忙退去,毕竟武者相斗,这真气的力量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这些普通人被真气碰到一点都要没命。 公孙衍看着宁延,他实在是没有印象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么一个年轻人,“那就别怪老夫手下无情了。” “嘭。”说罢,公孙衍就直接冲了上来,誓要给宁延一个教训,就在这一掌要冲到宁延面前的时候,聂红衣一掌冲出,瞬间拦下这一掌,真气碰撞,整个贤英阁发出一阵嗡鸣。 公孙衍受力后撤,站在远处看着宁延旁边的女子,不由得暗自吃惊,好强的实力。 这一刻,公孙衍的神色凝重了起来,“得罪公孙家,你真的想好了?” 这一刻的宁延盯着公孙衍,丝毫不怕,“一年前就已经想好了。” “一年前?”公孙衍的思绪猛地炸开,这个时间点为何这么敏感,他突然想到了一年前奉命前去殷都执行任务的三个手下惨死街头,被宁延设计杀死,此时再看看眼前的少年,公孙衍好像突然明白了这个人是谁,“是你,果然狂妄。。” 宁延的名字他并没有说出来,但是毫无疑问他已经知道了宁延的身份,宁延微微颔首,你不说我名字最好,大家心里都清楚,这种事情摆在明面上,两边度下不来。 “这还得多亏你们啊,你们不是要杀我吗?好啊,我来了。”宁延一脚踹开眼前的桌椅,身后金光闪烁。 公孙衍也是没想到,宁延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找茬。 “数日不见,挺热闹啊。”洪钟般的声响起,宁延皱了皱眉,这么快就来了? 第163章 苏州墨家 声音响起的同时,一翩翩少年持扇走进贤英阁,身后还跟着了两个家仆。 公孙衍看到男子后,脸色阴晴不定,“老夫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霍少爷啊,怎么?霍少爷是来看我们公孙家笑话的?” 霍家?宁延脑海里很快就浮现出墨家机关术五个字,在金宁有且只有一个霍家,那就是墨家机关术的霍家。 男子稍稍拱手,继续笑道,“公孙前辈这是什么话,晚辈路过这里就进来看看,啧啧,这么狼狈啊,公孙前辈是遇到麻烦了,要不要晚辈帮帮忙啊?” 听到男子的话,公孙衍眉头紧皱,“霍萧,这是我公孙家的事,你要是没事就赶紧离开,若是波及到你,老夫可没法向霍掌门交代。” 宁延回头看向男子,霍萧? 霍萧收回扇子,来到宁延面前,仔细打量一番,然后微微一笑,“这位公子也该是第一次来金宁吧。” “正是。。”宁延谨慎的看着霍萧,身后的聂红衣持剑立在宁延身后,目光死死盯着霍萧,只要发现霍萧有一点不对劲,她就会立刻动手。 霍萧缓缓靠近宁延,贴在宁延耳边轻声说道,“你这个时候动手了,可就没法活着离开金宁了,你要想好了。” 宁延一听,双拳紧握,旁边的公孙衍小心的看着霍萧和宁延,同时心里也在盘算着,贤英阁出了这么大的事,家里人应该马上到了。 宁延看了看霍萧,霍萧点了点头。 “聂姑娘,我们走。”宁延目光转向公孙衍,收回真气,转身就走。 霍萧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看了看公孙衍,“前辈,打扰了,那我也走了。” 聂红衣虽然不解宁延为什么突然离开,但还是跟着离开了,来到看贤英阁外,霍萧下意识的裹了裹身上的棉袍,宁延在旁不解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霍萧看着宁延,叹息道,“为什么?因为我是你堂兄。” “嗯?”这句话让宁延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的看着眼前的霍萧,聂红衣同样如此,这宁延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堂兄。 “你叫宁延,你父亲是礼国公宁致,有四个兄长,大哥宁鹤,二哥宁枫。。”霍萧一字一句的说道,说的宁延更懵了,“你怎么。。” 霍萧感慨道,“明明是堂兄弟,但却是第一次见面,是不是有些感慨和讽刺啊;若是你还是不相信的话,就跟我来吧,到时候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堂兄?这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亲戚让宁延有些茫然,因为他从来没有听家里人说过他们还有一个远在金宁的亲戚?宁延猛地想起来他母亲也姓霍啊,可是之前怎么没有听家里人提起过这些呢。。 怀着众多疑问,宁延和聂红衣跟着霍萧来到了位于金宁城西的霍府。 墨家的弟子都在城外的墨稷山上,在城内的只有霍府;霍府和普通的府邸并无差别,但仔细看清就会发现霍府的构造有很多机关术的影子,门口的石狮子并不是石头雕刻的,而是用石头拼接的,仔细看还能看到里面的齿轮;大门上也有着很多暗格机关,若是有人敢对墨家不利,这些机关就够他们应付好一阵子了。 霍萧带着宁延走进霍府,霍府的装饰也是以机关术为主,但是也有花园假山,溪流亭台,两者相得益彰,到有一些不一样的韵味在里面,走着走着,迎面走来一男子,男子年龄和宁延相仿,看到霍萧后直接大喊道,“大哥。。” 霍萧带着宁延走过去,男子看着霍萧身旁的宁延,好奇的问道,“大哥,这位是。。” “姑姑的儿子,宁家五少爷,宁延。”霍萧很是认真的介绍道。 “你就是宁延啊。”霍家二少爷很是感慨的上下打量着宁延,“霍笙,很高兴认识你。” “我这么有名吗?我自己都不知道。”宁延自嘲的笑道。 霍萧笑了笑,“因为你们五兄弟中,就只有你还不知道有我们这么一家亲戚。” “啊?”宁延听到后更困惑了,“我大哥他们都知道?可。。可为什么我不知道啊?” “这事啊就说来话长了,这还得从当年姑姑说起。。”霍萧开始回忆起当初宁延母亲霍芊的故事。 。。。 大奉泰熙十七年。 西南南蛮犯境,宁致和程缘挂帅出征,一主一副,当时的宁致和程缘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将军,两人战功卓着,深的当时的皇帝和太子的喜欢。 两人带着十万大军南下,来到苏州,准备从苏州入汕州,一到苏州,宁致就去墨家联系墨家掌门霍扶光,希望能购买一些军械用以抗敌,因为有兵部的文书和太子的令牌,宁致和墨家掌门霍扶光只是稍稍商议了一番就确定了军械数量和价格,不得不说霍扶光给的价格还是很合理的。 “宁将军,你初来乍到,要不就在府上吃顿便饭吧,就当是老夫尽些地主之谊。”霍扶光起身客气的说道。 宁致抬头看清,天色确实不早了,尴尬一笑,“那就叨饶先生了。” “兼儿。。”霍扶光冲着身旁的男子说道,旁边的男子便是霍家大少爷,霍兼。 “爹。。”霍兼很是客气的拱手说道。 “你带着宁将军在府上随便转转,让宁将军看看我们墨家的机关术。”霍扶光吩咐道。 霍兼点头拱手道,“是。” “多谢先生。” 霍兼带着宁致在府内走着,别说这墨家机关术当真神奇,这还是宁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墨家机关术,不得不说还是小有收获,就在两人走着的时候一阵清脆的女子声音传入两人耳中,“积土而为山,积水而成海。。” “嗯?”这不是儒家的典籍《儒效》里的文章吗?宁致听到后,不解的对霍兼说道,“霍兄,门中还有儒家学子?” 霍兼听到这些就忍不住摇头感慨,“是家中小妹,小妹虽生在墨家但却一直对儒家诗书典籍倍感兴趣,相反对于我门中的机关术并不是很喜欢,家父也拿她没有办法,就任之而去了。” 宁致听到后,不由得笑了笑,“还真是有意思,生在墨家却喜欢儒家典籍。”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旁边一直在亭子里读书的霍芊闻声而来,“谁说墨家人就不能读儒家了?” “芊儿,对宁将军不得无礼。”霍兼冷面说道。 宁致看到眼前女子后,不由得愣住了,眼前女子肤如凝脂,指如青葱,一身淡蓝荷叶长裙,映衬着本就好看的身姿更加动人,宁致微微一笑,“在下宁致,霍小姐,不要误会,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霍芊也打量着宁致,金甲在身,样貌虽不算英俊,但是特有的战场气息也让宁致别有一股男子气概,在宁致说完后,霍芊悠然一笑,“宁将军,幸会啊。” 这一笑,笑进了宁致的心里,这一笑仿佛江南四月天,晴空万里;苏州六月荷,满塘花开。 从霍家离开后,宁致带着大量军械回到军营,大军入汕州,一路势如破竹,仅用半年时间就将南蛮赶出啸南关,而这一战也让程缘和宁致一战成名,班师回朝途中,宁致路过苏州,再度来到霍家。 对于宁致的再度登门,霍扶光还是很意外的,这次宁致上门不再是为了军械,而是上门提亲。 宁致要娶霍芊,当听到这个消息后霍芊还是意外万分,对于宁致,她是有好感的,不过他们才见了一次面,宁致就要娶她,这难免让霍芊觉得宁致是个轻浮草率之人;在这种矛盾心理下,霍芊也很纠结,这一纠结就是一年。 而霍扶光对于宁致也是婉拒,他所考虑的是整个墨家的未来,墨家流派是以机关术闻名大奉,而他们墨家之所以能被皇室一直器重甚至在苏州占据一席之地,除了他们本身的机关术外还有一个就是他们从不和官府,军方有所往来,也就是他们做一个单纯的军械提供者,而不和各方势力接触。 这种明哲的做法让墨家延续至今,可是若是他答应了宁致的要求岂不是就说明他们墨家和军方有所接触,这到时候引起了陛下猜忌,不仅他们墨家要完蛋,就连宁致也会受到牵连,墨家传承数百年,他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于是在这种心理下,对于宁致要和霍芊成婚的请求,霍扶光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被霍扶光拒绝后,宁致并未死心,返回殷都后,他几乎每隔十天都要给霍芊写信,这一写就是一年,一年中宁致不断对霍芊表述心意,而霍芊也宁致的信中感受到了宁致的诚意,于是自己也开始给宁致回信,两人就这么信件往来足足一年,直到一年后霍扶光意外发现了两人的往来信件,大发雷霆。 霍芊也是一个认死理的人,泰熙十八年夏,霍芊一封绝笔信后直接离开了霍府,北上殷都找宁致,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直到今天霍芊也没有再回过金宁。 第164章 霍家家主霍兼 故事听到这里,宁延心中思绪良多。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里是我娘的家啊。”宁延感慨道。 旁边的霍萧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是啊,姑姑离开后,爷爷就给姑姑写了一封信,信上将她嫁给宁将军的利弊都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若是姑姑旨意要留在有殷都,那就不得自称霍家之人,并且断绝一切和霍家的联系。” 这听起来是挺狠,可是宁延也明白他外公这么做的用意,不仅仅是保护霍家,更是保护他们宁家。 “虽然爷爷这么说了,但我父亲只有姑姑这么一个妹妹,对她自然也是心有记挂,于是便和姑姑做了一个约定,那就是当你们兄弟成年后就要来霍家相认。”霍萧继续说道,“而你未满十八,这些事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这么说我大哥二哥他们都来过了?”宁延惊讶的问道。 霍萧点了点头,“都来过了,好了,跟我来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了。” 霍笙在旁拱手说道,“大哥,宁兄,那我就先走了。” 真是没想到,他们宁家居然和九流中的霍家有这种渊源,这要是传出去,那他们宁家还不得被针对死,这个时候宁延下意识的往门外看了看。 不过有裴羽在,他也不怕中府那些人跟踪,想到这里,宁延不由得又开始担心起来,这中府是当今皇帝的直系组织,只要皇帝高祯还在,那中府对他的暗害就不会停下,真是头疼啊,难道自己要这么提防一辈子吗? 两人来到霍府大厅,如今已经是霍家家主的霍兼正襟危坐,手里拿着一个小机关随意的把玩着,霍萧带着宁延径直走上前去,拱手道,“父亲,延儿带到了。” 眼前的霍兼神色严肃,不怒自威,眉宇之间给人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感。 “外甥宁延见过舅舅。”宁延很是恭敬的拱手说道。 听到宁延的话,霍兼缓缓放下手中的机关术,起身向着宁延走来,走到宁延身前,这种来自长辈的气场让宁延都不敢抬头看看自己的舅舅。 霍兼揉了揉宁延的肩胛,缓缓说道,“不错,身子骨还算不错,比老二和老四的好。” “嗯?”宁延诧异的抬起头,没想到霍兼看着他竟然笑了出来,“孩子,起来吧,到自己舅舅家,没必要这么拘束。” “谢。。谢谢舅舅。。”宁延被这一声孩子喊得竟然有些手足无措,除了自己的父母兄长外,还没有人这么亲切的叫过自己呢。 霍萧一把拉起宁延,“行了,快起来吧。” “舅舅,您是怎么知道我来金宁了。。”宁延小心的问道。 霍兼听到这话后,突然笑了笑,没有说话,旁边的霍萧解释道,“一年前你离开殷都的时候,我爹就知道了你的事了;宁二哥给我爹写了一封信,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我爹,我爹料想公孙家肯定会趁着你离开殷都后的对你下手,于是便暗中截胡,让公孙家的杀手连苏州都出不去。” 听了霍萧的解释,宁延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这一路走来遇到这么多刺杀,除了上次,一次公孙家的刺杀都没有碰到过,起初他还以为是侥幸,原来一直是自己的舅舅在暗中保护自己。 “在广陵刺杀你的是公孙家家主公孙康的二儿子,公孙崇;此人武道造诣深厚,躲过了我们霍家的机关,这才让他到了广陵;刺杀事情发生后,枫儿就给我写了一封信,信上将你来金宁的事情尽数告知,于是我便派人沿路搜寻你的下落,还好在你们进城的时候找到了你们。”霍兼缓缓说道,在说到刺杀得逞时,脸上明显有些愧疚。 对此,宁延并不怪霍家,相反,他很感激这个舅舅,帮他拦了公孙家这么久,“舅舅,谢谢您帮我做了这么多,公孙崇杀了我一个朋友,我这次来金宁就是为他报仇的,所谓血债血偿,他公孙家欺我太甚,我宁延势必要让他们知道我宁家也不是好惹的。” 看着宁延充满血气的话,霍兼颇为欣赏的点了点头,“你们老宁家五个儿子,就你继承了你爹的血性,鹤儿勇武有加,但不懂变通;枫儿严谨敏锐,但有些过于谨慎;颂儿和喻儿一个通诗文,一个学音律,都不像你爹,倒是你颇有你爹当年风采。” “我爹?”宁延愣了愣,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自己老爹的评价,他一直觉得他爹就是一个只知道忠君的将军,能做到礼国公之外全靠战功,被霍兼这么一说,他倒是对自己老爹有些好奇了。 “这些以后再说,你要对付公孙家,作为舅舅,我不赞同你这么做,公孙家底蕴深厚,公孙崇更是武道高深,即便你身边有高手坐镇,也不一定能伤到他,更何况这里是金宁,公孙家根基所在,你要再次对公孙崇动手,那所面临的危险是不可想象的。”霍兼冷静的帮宁延分析了一遍,宁延听着霍兼的话,也是点头表示赞许。 “公孙家是块难啃的骨头,但即便再难,我也要咬下一块。”宁延双目如炬,缓缓说道。 霍兼在旁轻轻颔首,“公孙家目中无人已久,若是这能在你这里吃瘪,也算让他们长点记性,这样,你先在府上歇息几天,我会让萧儿把和公孙家有关的情报都交给你,等你对公孙家有了大概的了解后,在做打算,你看如何?” 宁延急忙起身答谢,“那就太谢谢舅舅了,不过我可能不能待在府里,一来呢我有朋友兄弟在城内,我不能丢下他们;二来我身份特殊,若是一直留在霍府,万一传出去,对您对我们宁家都不好。” “也好,随你心意;萧儿,带延儿去见见你外公,也算是让他老人家心安。”霍兼轻轻颔首说道。 “外公?”宁延愣了愣,转身看向霍萧。 霍萧将宁延带出客厅,顺着廊道往后院走去,边走边解释道,“爷爷今年年事已高,二十年前在研究机关术的时候被机关术伤到,丹田损毁,双腿尽废;无奈之下将家主之位传给了我父亲,而他老人家就把自己关在后院每天研究机关术,直到现在。” “这样啊。”宁延无奈的感慨道。 说话间,两人便来到一处别院,院子很偏,一个下人都没有,宁延不解的问道,“这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外公平日的生活谁照顾啊?” “爷爷钻研机关术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他一个人习惯了。”霍萧苦笑道,说罢,便带着宁延走了进去,院子里堆满了各种机关碎片,机关内核,齿轮碎片到处都是,甚至在院中亭子里还能看到不少的图纸。 “咔嚓。”房间里传来齿轮啮合和机关运行的声音,霍萧在外面大喊道,“爷爷,您快出来看看,姑姑的儿子,您的外孙来看您了。” 随着霍萧声音落下,眼前的房门徐徐打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准确说不是脚步声,而是机关的声音。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坐在类似椅子的机关木偶上走了出来,而刚刚的咔嚓声就是机关木偶运行的声音,老头右手催动真气,只见木偶缓缓起身,而双腿致残的霍扶光就这么在木偶的帮助下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朝着宁延走来。 宁延这下明白墨家机关术的厉害了,霍扶光缓缓走到宁延面前,虽然脸色严肃,但是眼含热泪,宁延直接跪地拱手,“宁延见过外公。” 霍扶光嗓子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宁延,你是宁家老五?” “回外公,正是。。”宁延起身说道。 “真像啊。”霍扶光看着宁延忍不住感慨道,正当宁延困惑的时候,霍扶光接着说道,“真像你娘啊。” 宁延微微一愣,看到满头白发的霍扶光,心中不免有些心酸,他娘一走就是二十多年,二十年没有见过女儿一面,这心里得多难受啊。 “外公。。” “进来吧。”霍扶光忍着泪意说道。 霍萧和宁延走进霍扶光的房间,只见房间里堆满了机关器械,在房间一角还有一个很不协调的木桌,桌子上放满了胭脂水粉这些女子化妆的东西,看到宁延盯着那个桌子,霍扶光开口解释道,“这是你娘当年用过的桌子,舍不得扔,就留那了。” “我娘。。”宁延缓缓走过去,从那破旧的铜镜里,宁延似乎看到了她的母亲年轻时的样子。 “不知不觉你们兄弟五个都长大了。”霍扶光看着宁延眼含热泪的说道,“不知不觉老夫也已行将就木,看不到芊儿,能看到你们也算是可以瞑目了。” “爷爷,您说这些干什么,你身体还好着呢。”霍萧在旁边扶着霍扶光说道。 “爷爷的身体什么样,爷爷清楚。”霍扶光无奈道。 是啊,丹田破损就意味着霍扶光不能像其他武者那样用真气来延长自己的寿命,对于霍扶光而言,没准哪一天自己就要归西了。 宁延看着自己年迈的外公,走过去轻轻搀扶着他老人家,缓缓说道,“外公,您放心,我娘一定会回来的,一定。。” 第165章 苏州牧赵放歌 就在宁延进入金宁城后,尹鸿钧在接到韩仲宣的旨意后带着一众中府杀手也来到了苏州境内。 “尹大人且慢,李大人有信给您。”苏州扬州边境之地,一个中府杀手纵马疾驰,来到尹鸿钧身前,将手中的信双手奉上。 尹鸿钧随意的拿起信件,打开读完后,神情紧皱,“回去告诉李仁礼,宁延的事不用他操心了,做好他自己的事就行。” “是。”中府弟子抱拳行礼后,上马离开,在男子走后,尹鸿钧无奈的叹气道,“这个宁延不好杀啊。” “大人,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旁边的手下小心的说道。 “知道为什么咱们无法找到宁延的准确位置吗?” “属下不知,还望大人明示。”旁边的手下讪讪的说道。 尹鸿钧拿起手中的信,真气升腾,手中信纸瞬间换作齑粉,“赤炎血祭——裴羽。” 。。。 苏州,金宁城,苏州牧府。 在苏州人们首先想到的不是墨家就是公孙家,倒是苏州真正的话事人苏州牧赵放歌却没有多少存在感,此时的苏州牧府邸,赵放歌正和公孙家家主公孙康对坐饮茶,暖炉香薰,倒是格外雅致。 苏州牧赵放歌已是天命之年,来苏州也有十余年,起初的赵放歌是在殷都担任刑部侍郎,在刑部也是一个狠人,据说被他审过的犯人没有不交代的,在当时就有“活阎罗”的威名;后来苏州牧意外身亡,在丞相关仲贤的举荐下来到苏州任职。 来到苏州后,虽然苏州依旧是公孙家和墨家两家独大,但是百姓的生活有了好转,对于这个苏州牧,就连公孙康也不敢太过放肆。 “公孙家主,王爷来信说礼国公之子宁延来到了苏州,让我多多照顾一下。”赵放歌一边喝茶一边淡淡的说道,神色波澜不惊。 坐在他对面的公孙康听到后,悠然一笑,“既是王爷吩咐,赵大人何故和老夫说起这些呢?” 赵放歌放下茶杯笑了笑,“可我听说公孙家似乎和宁家小公子有些矛盾啊,今天请家主您来府上,就是希望家主能够给下官一个面子,对于一个小辈,不至于。” 公孙康轻轻一笑,看了看赵放歌,缓缓说道,“小辈的事情老夫不过问,若是宁家小公子真的和我公孙家有什么误会,老夫回到府上一定细查。” “有家主这话本官就放心了,公孙家主,可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赵放歌投给公孙康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公孙康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正常,“那是当然,只要王爷不入苏州,其他好说。” 当公孙康离开州牧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公孙康走出州牧府,脸色极差,转身就上了马车,马车里公孙廉早已经等候多时,看到公孙康走进马车,赶紧上去搀扶,“父亲,您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赵放歌要我们停止对宁延下手,看来他已经知道扬州刺杀的事了。”公孙康皱眉说道。 “为什么?难道宁家和赵大人也有往来?”公孙廉不解的说道。 “是东海王高显的意思。”公孙康闭上眼睛缓缓说道,“高显为了自保,看样子是要联合宁家了,只可惜,他还是小瞧了当今陛下处理藩王的决心啊。” “那父亲,我们下一步怎么做?”公孙廉凝眉道。 公孙康不满的看了看公孙廉,“老夫想听听你的想法,日后你可是要继承我公孙家家主一位的,有些事情不必一直问老夫了。” “是,父亲。”公孙廉尴尬的低了低头,“二弟刺杀宁延不利之后已经回到了府上,据他所言,在宁延身边一直保护宁延的似乎有裴羽。” “赤炎血祭。。”公孙康的眼睛猛地睁开,赤炎血祭裴羽的威名在大奉谁不知道。 “是。。” “这下难办了。。”公孙康重新闭上眼睛,慢慢悠悠的说道。 马车吱呀吱呀的转动,往公孙家府邸的方向走去,而就在公孙康走后,苏州牧赵放歌来到门外,外面天气阴冷,赵放歌缓缓呢喃道,“滔天权势不除,苏州永无宁日。” 。。。 苏州,金宁城,霍府。 从霍扶光的院子出来后,宁延冲着霍扶光狠狠的鞠了一躬,霍扶光微微颔首,眼泛泪花的看了宁延一眼,然后转身走进房间,看着霍扶光孤独的背影,宁延在想,或许他外公并不是喜欢一个人,而是最想见的那个人不在身边。 霍萧拍了拍宁延的肩膀,“走吧。” 从霍家离开后,宁延和聂红衣根据孔真玄留下的线索找到了他们住的客栈。 晚上,当宁延说出这些事的时候,众人都很是惊愕,尤其是虞兮柠,“大名鼎鼎的墨家居然和你们宁家是姻亲,这要是传出去,那还得了。” “所以说要你们保密啊。”宁延淡淡说道,“这我也很意外,我准备给家里写封信仔细问问这怎么回事,还有公孙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而且今天我还是被霍萧带走的,我担心他们会把我和霍家联系在一起,对霍家不利。” “公孙家可是苏州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单靠我们要对付他们会有些困难,可要是有墨家帮忙,那咱们就好多了。”聂红衣担心的说道。 宁延浅笑一声,摇了摇头,“还是不要将霍家卷进来了,咱们的事情咱们自己解决。” 众人说话的时候,九九默默的坐在房门外,因为天色很晚了,困得不行的九九一直在打瞌睡;恰好这时,素素走了过来,看着蹲在门口一直在打瞌睡的九九,轻轻一笑,这小丫头真是有意思。 素素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九九,九九一个激灵直接站起来,看到是素素后,尴尬一笑,“素素姐。。” “困了就回去睡觉吧,少爷他们说话要很晚呢。”素素关心的说道。 九九往房间里看了看,想了想然后倔强的摇了摇头,“我要等兮柠姐姐,她睡了我再睡。” 素素不由得笑了出来,“虞小姐可是修武之人,和我们不一样;咱们这种普通人太晚睡的话,对身体不好。” “没事的,素素姐,你放心吧。”九九嘿嘿一笑。 素素知道自己劝不动这丫头,于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行,要是撑不住就回去睡啊。” “知道啦。” 对于九九来说,虞兮柠就是她未来的全部依靠,她已经没有家人了,现在的她已经将虞兮柠当作她的家人了,同时虞兮柠也是唯一一个愿意收留自己,不嫌弃自己的人。 。。。 夜幕来临,对于今天晚上的公孙家来说,今天晚上却是一个不眠之夜。 在公孙康和公孙廉父子回到家里后,才知道贤英阁出事了,其实对于家大业大的公孙家来说,贤英阁的损失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可是对于公孙家来说,这可是赤裸裸的挑衅,是再打他们的脸,他们在苏州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这么和他们对着干。 公孙崇在旁拉着脸说道,“爹,事发的时候我刚回家里没多久,听说这事后第一时间就赶去了,可是到的时候宁延已经被霍家公子带走了。” 公孙廉的脸色也很难看,“宁延肯定是知道了刺杀的事,来找我们麻烦了。” “哼,要不是有裴羽在,那宁延早死了。”公孙崇气呼呼的说道,“爹,现在宁延到扬州了,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只要您发话,我保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后生砸了场子,还让人家毫发无损的离开,我公孙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公孙康怒不可遏的说道。 这话说完旁边的公孙崇和公孙衍一句话也不敢说,公孙廉往前走了一步,拱手道,“父亲,其实宁延今日此举对我们来说并不算是一件坏事。” “嗯?说来听听。”公孙康很是好奇的看着公孙廉,心里想着这小子总算是有主意了。 公孙廉缓缓说道,“宁延今日来我贤英阁闹事,却并未说出自己真实身份;那就说明除了我们之外没人知道他是宁延,您今日答应了赵大人不伤宁延,可没答应他不对一个如此挑衅我们公孙家的公子哥动手啊,您说是不是。” “啪。”公孙康用力拍了拍椅子,“这是灯下黑啊。” “爹,大哥这个主意好啊,只要宁延死了,到时候咱们来一个死不认账,不知道,难不成那赵放歌真的会为了一个死人和我们公孙家为敌?”旁边的公孙崇立马迎合道。 “不要小瞧了赵放歌,也不要小看了宁延,无论是公还是私,宁延必须死;我们虽然不怕赵放歌可是我们还是得稍微顾及一下东海王,再怎么说赵放歌也是有些本事的。”公孙康无奈的说道,“不过,廉儿的办法倒也可以试试,不过要快,一旦被赵放歌知道了宁延的存在,我们再动手就难了。” “多谢父亲,孩儿这就下去安排,一定将此子除掉。”公孙康拱手说道。 “崇儿,你去协助你大哥,务必将宁延拿下。”公孙康凝眉道。 “是。” 第166章 群英会 苏州,金宁城。 贤英阁内,公孙崇在房间内走来走去,旁边的公孙衍看着公孙崇缓缓开口道,“二爷,您别着急,只要宁延还在金宁,就一定能找出来。” 公孙崇缓缓说道,“这宁延可不是省油的灯,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藏这么久,也算是人才了。” “二爷,老夫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公孙衍神情不是很友好的说道。 公孙崇看着公孙衍,缓缓说道,“什么?” “咱们这么久都找不出来,会不会是因为霍家,毕竟那天是霍家大少爷霍萧将宁延带走的。。”公孙衍说完后,公孙崇就陷入了沉思,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好消息,一个霍家已经很难缠了,若是再加上一个宁延,那他们公孙家的地位势必会受到影响。 “让人盯着霍家,继续加派人手去找宁延。”公孙崇皱眉喊道。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公孙廉的声音,“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对付宁延,不能如此行事。” 公孙廉缓缓走进来,公孙衍看到后,急忙拱手行礼,“少家主。。” “有裴羽在宁延身边,咱们主动发难几乎是不可能伤到他的;所以我们需要换一种方法。”公孙廉缓缓说道。 旁边的公孙崇微微皱眉,“大哥,你有更好的办法?” “当然了,他宁延敢来一次贤英阁就一定会来第二次,他不是想要报仇吗?给他个机会。”公孙廉胸有成竹的说道,“放出消息,三日后,贤英阁将举办一次群英会,邀请所有金宁年轻才俊参加。” “群英会?”公孙崇不解的看着公孙康,“大哥,你这是。。” “宁延要报复咱们,势必要让咱们公孙家颜面扫地,威势无存,而这次群英会就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公孙廉徐徐说道。 “这很明显是一个圈套,宁延是个聪明人,不会看不出来,少家主,他真的会来吗?”旁边的公孙衍疑惑的说道。 公孙康轻轻一笑,“他会来的。。” 。。。 贤英阁要举办群英会的消息很快就在金宁传开,这个大会还是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要知道这次宴会邀请的可是金宁城的所有青年才俊,所有的才子学士都受到了邀请,当然了,这其中难免有些寒门学子。 在苏州这个宗族门阀势力如此严重的地方,寒门学子想要出头可以说是极其艰难,而这次大会就是一个机会,若是他们能有所表现,说不定就能傍上公孙家这个大腿,公孙家是一个大宗族,可是里面也是有很多分支,他们宗族内部的竞争也很激烈,也需要不断的吸收有才之士来巩固自己的宗族地位;因此在公孙家中有很多的入赘之人,而这些人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当群英会的消息传到宁延耳中,宁延差点笑出来,“这主意是谁想的,真是个人才,还群英会,为了逼我出来,还真是下了血本啊。” “公子,这群英会来者不善啊,这八成是个陷阱啊。”聂红衣在旁皱眉说道。 “这就是一个让你明知是计也必须去的阳谋,此次宴席名为群英会,若是不去那就是自贬身份,那么之后还有和脸面和公孙家掰手腕;无论结果如何,这次拼的是胆气。”宁延缓缓说道,“聂姑娘,同样的,这群英会何尝不是我要等的机会,来者都是金宁年轻有才之士,若是能在此让公孙家颜面扫地,那对他们的地位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所以,您要和他们正面硬碰硬?”聂红衣担心的说道。 宁延看了看窗外,微微颔首,“是,拼一次。” 。。。 霍家。 公孙家群英会的消息同样传到了霍家人耳中,霍兼听到后冷笑道,“还是公孙家那点伎俩。” “父亲,这群英会只怕是有诈啊,这摆明是在给宁延下套啊。”旁边的霍萧着急的说道。 “是,而且是个宁延不得不钻的套。”霍家喃喃道,“萧儿,你觉得宁延会如何解决此事。” “孩儿不知道,他若想要平安离开贤英阁,就必须有让公孙家不敢对他动手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只怕他没有啊。”霍萧沉吟道。 霍兼起身,看着身后那块巨大的天青玉缓缓说道,“他有,就是不知道他敢不敢亮出来。” “父亲,您的意思是。。”霍萧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父亲,这个宴会我也得去了。” “不,你不能去,去了是害他也是害咱们,你救他一次已经很冒险了,若是两次,那就是引火烧身了,放心吧,若是宁延有胆气,他就不会有事,就算是他真的不敢,就他身边的那些人,也足以保他平安。”霍兼抿了一口茶水,慢慢说道。 霍萧点头,拱手说道,“是,父亲,孩儿明白了。” “当然了,咱们也不能闲着,盯着点公孙家的动静,我估计就这一个月的时间,金宁会格外热闹。。”霍兼意味深长说道。 。。。 三日后,金宁城,贤英阁。 今天的贤英阁格外热闹,春节刚刚过去,街道上还残留着新年的气息,而贤英阁的这次群英会踩着春节尾巴而来,显得格外热闹。 今日的贤英阁群英荟萃,金宁各地的青年才俊汇聚一堂,放眼望去,全部都是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哥,有一身锦衣华服的贵公子,也有一身粗布麻衣的寒门学子,随着这些学子络绎不绝的进入贤英阁,四周的百姓也都开始议论起来,议论的无非是有谁会被公孙家看中,从此改头换面,乌鸦变凤凰。 而在这些公子哥中,一个行为举止并不是很得体的少年也跟着混了进去,别的公子都是折扇玉佩,长发束在脑后,而他双手背负身后,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看到人就嘿嘿一笑,十分热切的说笑着,一度让别人十分尴尬。 而这个人就是宁延,宁延跟着人群混入贤英阁,不得不说,这次的宴席规格还是挺高的,连四周服侍的丫鬟婢女都是仪态端庄的美人;就这些女子就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宁延找个一个位置席地而坐,说真的他也想看看这金宁都有什么青年才俊。 时间很快过去,场面也逐渐安静下来,一个中年男子从屏风后走出来,冲着在场的学子们鞠躬行礼,缓缓说道,“鄙人公孙府杨息,感谢各位应邀来次,今日聚会为公孙廉少家主所举办,为的就是给各位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今日宴会除了饮酒作乐还有诗词歌赋,能夺得头筹者可获得一次和公孙少家主见面的机会,因此还希望各位能全力以赴,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一听能见到公孙廉,在场的青年才俊都激动了起来;而宁延听着这些真心为这些学子不值,明明腹有诗书,饱学经典却甘愿沦为公孙家的棋子;不过仔细一想,这也是没有办法,公孙家权势巨大,若是不傍着公孙家,普通人根本难有出头之日;而大量的优秀学子进入公孙家,又会让公孙家不断强大,如此反复,简直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想到这里,宁延突然明白为什么他二哥对江南一带的门阀宗族如此仇视;确实啊,这江南并不是人人都是白向庭。 而在高台隔间内的公孙廉,公孙崇则小心的看着外面的情况,在众多学子中搜寻宁延的身影。 “大哥,这宁延真的在这些人里面?”旁边的公孙崇忍不住凝眉说道。 “当然,这个机会他不会放过的,看着吧,等酒足饭饱之后,好戏就上演了。”公孙廉自信满满的说道。 一阵觥筹交错,现场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杨息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大声宣布第一回合的诗词交锋开始。 “诸位公子,这时辰已到,本次宴会各位的第一次交锋赋诗作词正式开始,今天的题目是春,诸位公子可自由发挥,只要将春表现出来即可,诗词作出后,可当堂吟诵,由在座的各位品鉴,自行决出第一;好了,各位公子可以开始了。”杨息说完后便拱手退去。 这个时候场面再度安静下来,这些少年公子开始绞尽脑汁的思索诗词,而宁延则小心的观察着四周,他估计这个时候肯定有人正小心的盯着宴会的一切,所以他得格外小心。 就在这时,一个富家少爷挺身而起,“诸位,若是无人的话,那我就作这第一首诗了。” “请,请。。”下面的公子很是客气的说道。 之间富家公子起身来回踱步,纸扇轻摇,缓缓说道,“红烛新酒气,火炉旧时裳;南燕归巢去,北方散将来。” 这一首五言出来后,很多学子不由得颔首称颂,也有很多人摇头叹息,褒贬不一。 现场为了这首诗说的热闹无比,而宁延则默默的端起酒杯,喝了一杯酒,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而一首诗之后,也有很多不服气的学子相继而出,一时间现场热闹无比。 第167章 你敢动我? 贤英阁内一群学子正在激烈的讨论着场上的诗词,都为了能拿第一而争得面红耳赤。 此时的宁延突然起身,大喊一声,“各位的诗词确实厉害,但我想靠这些诗词是得不到公孙家主的青睐的。” 宁延这一句话可以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引起了四周学子的注意,直接将自己推向了风口浪尖。 果然,四周学子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宁延,要知道在场的可是金宁久负盛名的青年才俊,自己的作品被当众说拿不到第一,这谁能忍。 “这位公子,你说我等诗词不足以拿到头名,那您可有高雅之作啊?”说话的男子还算客气,起身拱手说道。 宁延缓缓起身,开口说道,“高雅谈不上,但我想这诗公孙先生会喜欢。” 听到宁延话后,旁边的男子直接起身说道,“公子,杨息先生刚刚说过,此诗以春问题,由我们自行决断第一,您这说的公孙先生喜欢是何意?” 宁延转身看向男子,不屑的说道,“真的吗?你敢说你们所做诗句不是为了讨得公孙先生的喜欢?江南名士,哼!多少有些可笑啊。” “你。。口出狂言,狂妄之极。”被宁延说的无地自容的男子拂袖而去,场上众人都是很不满的看向宁延。 宁延继续说道,“我的诗句你们可听好了。” 这个时候,一直在隔间盯着现场的公孙崇在看到宁延后,激动的差点跳起来,“就是这小子,这小子就是宁延。” “二爷,别激动,下面人多,没必要。。”公孙衍赶紧拉住情绪激动的公孙崇,“他现在人已经到这里,难道还怕他跑了不成。” “这小子能来也算是有本事,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底气赶赴这场群英会。”公孙崇缓缓坐下,目光死死的盯着宁延。 而宁延径直走到堂前,拿起笔墨,直接在宴席前的屏风上写了起来,“公侯庭上恩仇报,孙客堂下冤鼓擂,必息朱门锦缎丰,亡前白幡粗衣重。” 这诗作完,场上学子都是一脸惊愕,有些人甚至开始擦起了冷汗,场上一度鸦雀无声,这哪里是描写春,这不就是在暗骂公孙家吗? 尤其是那公孙必亡四字藏头,是生怕公孙家的人听不到吗? 杨息站在台上,脸色已经有些挂不住了,而隔间内的公孙崇更是忍无可忍,“这个宁延是真的狂啊。” 宁延的狂妄的不仅仅是他的诗,最主要的是他将这诗作在了屏风上,这就是对公孙家最大的挑衅。 公孙衍一把拉住公孙崇,“二爷,他知道咱们在设局,现在外面都是金宁才俊,不可鲁莽行事。” 公孙崇看了一眼公孙衍,皱眉说道,“今日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公孙衍低了低头,紧接着转身冲着身后的手下说道,“去把杨息喊来。” “是。。” 片刻之后,杨息走了进来,一进来就急忙拱手行礼,“二爷,岳父。。” 原来这个杨息就是公孙衍的女婿,怪不得如此重要的事情会让杨息来主持,公孙衍缓缓说道,“去把那口出狂言的小子请到后院,注意了,别惊动其他人。” “是,小婿明白。”杨息离开后,场上的学子还在为宁延的狂妄而擦冷汗,而宁延则无所顾忌的吃着喝着。 “这位公子,我们家主想请您去后院谈一谈,谈一下这首诗的事。”杨息冷眼说道。 这话一说,在场的学子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话里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宁延起身,来到杨息面前,“我看就别后院了,就这里吧,刚好大家都在,我们一起商讨一番?” “公子,我劝您最好跟我走一趟,在金宁得罪我们公孙家对您可没好处。”杨息的语气多了一层威胁的意味。 宁延听到后摸了摸鼻尖,淡然一笑,“看来公孙衍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啊。” 杨息愣了愣,宁延直接站在眼前的案几上,将自己的随身玉佩拿在手上,当着满堂学子的面说道,“你们听好了,我是大奉礼国公之子宁延,今日恰巧来此,得罪了公孙一家,诸位且听好了,今日我若不能平安离开贤英阁,那必定是公孙家的人搞的鬼。” “啊。。”宁延这番自爆身份让下面的学子纷纷惊讶起来,个个面面相觑,满脸不可思议。 “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去打听一番,如假包换。”宁延继续大喊着,最后转身看向杨息,“国公和国丈,你说我若是出了事,对哪家更有利呢?” 此时在隔间后的公孙衍和公孙崇更是双拳紧握,尤其是公孙崇,“这个宁延,自爆身份,当真以为我们不敢动他吗?” “二爷,别激动,此事须从长计议,怪不得宁延能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我们,原来早就有了对策。”公孙衍沉眉说道。 “这下宁延就不好动了啊,无论是明里还是暗里,一旦宁延出事,咱们都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这个宁延。。”公孙崇气呼呼的说道,是啊,他们万万没想到宁延会自爆身份。 宁延看着木讷的杨息,轻轻一笑,“既然公孙家主喜欢这首诗,就送给家主了。” 就这样,在众多学子的眼皮子底下,宁延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宁延相信,自己今日这么一闹,很快自己在金宁的消息就会传开,虽然会给自己增加一些危险,但是却可以让公孙家不仅不敢对自己下手,还得费力保护自己周全。 谁让他们是金宁最有权势的家族,一旦他在金宁出事,公孙家必定是首要怀疑对象。 今天这个群英会,可以说是让公孙家搬石砸脚,自己闷声吃了个大亏。 。。。 公孙府邸。 身为少家主的公孙廉在听到群英会发生的事后,被气的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这个宁延,老夫倒是小瞧你的魄力了。”公孙廉猛地喝了一口酒,气呼呼的说道。 就在公孙廉气愤不已的时候,门外传来家丁的声音,“少家主,家主请您过去一趟。” “我知道了。”公孙廉无奈的说道,这事肯定传到公孙康那里了,这下自己可就麻烦了。 公孙康的书房内,公孙廉一进来就恭恭敬敬的低着头站在一旁,丝毫不敢打扰公孙康看书。 公孙康率先打破安静,“群英会的事情知道了吗?” “知道了。。”公孙廉颤颤巍巍的速度,“这件事情是孩儿筹划的不周密。” “这个宁延确实有些本事,胆识也是一流,不过单凭他一个人想要撼动我公孙家的地位,痴心妄想。”公孙康直接捏碎了手里的杯子缓缓说道,“对了,在贤英阁聚会的时候,霍家可有异样?” “这个目前没有发现,霍家人好像对我们的群英会根本不感兴趣。”公孙廉讪讪的说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公孙康颔首说道。 “是。。” 就当公孙廉还有些诧异自己父亲不责怪自己时,公孙康突然开口道,“宁延的事盯紧了,既然他在金宁我们解决不了他,那就等他出城,他总不能一辈子都在金宁吧。” “是,明白了。”公孙廉拱手回答道。 。。。 然而此时的宁延还不知道,自己在金宁城和公孙家斗智斗勇的时候,城外的裴羽却遭遇了中府。 金宁城外,尹鸿钧正带着一群中府弟子正往金宁城赶去,这次他们接到了韩仲宣的死命令,那就是宁延必须死,而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死;扬州的事让中府终于看到了宁延的可怕之处,此子若是不除,一旦不能为之所用,那必然是一大祸端。 而尹鸿钧走着走着,突然感到一股极其恐怖的气息,直接驻足喊道,“都小心点,这四周不太对劲。” “不必这么小心,我就在这里。”一阵男子声音传来,这可把神魄高手尹鸿钧吓了一大跳,远处干枯的桦树旁,只见一个红衣白发的男子静静的站在树下,手里还握着一把半开的折扇。 多年的经验告诉尹鸿钧,眼前的人没有那么简单,裴羽转身缓缓说道,“诸位,既然发现了,那就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各退一步,你们放过宁延,我放过你们,怎么样?” “恩?”这突如其来的话倒是给尹鸿钧雷了个半死,尹鸿钧冷笑道,“你是何人,如此口出狂言,当老夫好欺负不成。” 听到这话后,裴羽摇了摇扇子,若有所思的说道,“看来你们的情报不咋地啊,连我都不知道是谁。。” 这个时候的尹鸿钧突然一个哆嗦,然后讪讪说道,“你是裴羽。。” 裴羽抬头看了看尹鸿钧,然后猛地抬手,一股赤色真气猛地冲向尹鸿钧,赤色气息碰到身后的桦树,居然让干枯落叶的桦树萌生了绿叶新芽。 看着枯树生新芽,尹鸿钧再傻都知道了眼前人的身份,“果然是。。” “现在你们可以认真的想一想我刚刚的问题了。”裴羽不慌不忙的说道。 第168章 天萩谷 此时的尹鸿钧看着裴羽,久久不语,空气陡然安静下来,尹鸿钧身后的中府弟子右手握住腰间刀柄,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冲上去的意思。 赤色真气继续弥漫,尹鸿钧突然一笑,“裴羽前辈,为了一个宁延不至如此,你且开个价,宁延给你的老夫给你双倍,如何?” 听了尹鸿钧的话,裴羽突然一笑,然后一股极其恐怖的真气威压瞬间袭来,逼的尹鸿钧不得不运气抵挡,“你是在找死。。” “嘭。”空气中发出轻微的真气摩擦声,裴羽的气息实在是太过恐怖,就连尹鸿钧也有些抵挡不住,尹鸿钧眉头紧皱,丹田不停运转,脖颈处青筋暴起,“前辈,还请收手,我们这就撤。” “轰。”真气压力瞬间消散,尹鸿钧整个人差点跪在地上,还好旁边的两个手下扶住了他。 裴羽淡然自若的摇着扇子,右手负在身后,头也不回的说道,“希望你信守承诺,不然下次见到你,可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等到裴羽离开后,尹鸿钧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双拳紧握,喃喃道,“有裴羽在旁,这个宁延更留不得了。” 。。。 且说宁延在群英会自爆身份后,很快就在金宁城引起轩然大波,那些来参加大会的学士在离开后更是大肆渲染,要知道在金宁公孙家的地位基本上无人可以撼动,但是如今出了一个宁延敢如此挑衅公孙家,对于金宁百姓来说,看热闹从来不嫌事大。 很快,这事就传到了苏州牧赵放歌的耳中。 当手下将宁延在群英会的所作所为说出来后,赵放歌愣了愣,“确认是宁延?” “他自爆身份,看那行为举止,应该是宁延无疑了。”手下师爷拱手说道。 赵放歌缓缓说道,“该说这小子是真不怕死还是说他有大智慧呢,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他算是将这话表现了出来。” “大人,宁延这么一暴露,那公孙康岂不是就不敢对宁延不利了,您的话他不可能当作听不到。”旁边的师爷摇着扇子说道。 “现在他就算想也没有机会了。”赵放歌淡然说道,“你去派人找一下宁延的下落,必要的话,我要和他见一面。” “大人,您的身份,就算他是国公少爷也没必要亲自相见吧。。”师爷为难的说道。 “金宁需要应该外来势力来打破现在的局面,宁延是最佳的选择。”赵放歌缓缓说道,同时看了看旁边案几旁的书信,“更何况这还是王爷开口要保护的人。” 师爷似乎明白了什么,急忙拱手说道,“是,下官这就去办。” 。。。 客栈内。 宁延回来后就闭门不出,一直隐藏行踪,外面的事情都交给了聂红衣和孔真玄两人,而两人也将这些天金宁城的消息尽数告知。 听着他们说现在金宁的情况,宁延很是满意的低了低头,“这才是我想要的结果。” “那你下一步怎么办?”虞兮柠皱眉说道。 宁延打了一个响指,缓缓说道,“接下来就要看公孙家的胆气了,聂姑娘,让你忙的事怎么样了?” 聂红衣拱手走来,“已经办好了,霍少爷说他可以帮你,但前提是您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放心吧,我还会坑自己亲人不成。”宁延点头笑道。 旁边的虞兮柠听着两人的话十分不解,“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这次我要做执棋之人。”宁延自信满满的说道。 说完后,宁延缓缓起身,来到窗外,缓缓推开窗户,“金宁城外有一空谷之地,名为天萩谷,我要在这里帮王平约报仇。” 。。。 三日之后。 公孙府,公孙衍激动的跑进来,冲着公孙崇拱手说道,“二爷,有宁延的下落了,探子来报,城外天萩谷发现宁延踪迹。” “天萩谷?他好端端的去那里干什么?”公孙崇不解的说道。 “这个老夫不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公孙衍凝眉说道。 听到这的公孙崇缓缓起身,冷眼看着公孙衍说道,“空无一人?这宁延现在胆子这么大了吗?真以为没人敢动他了?” “二爷,此次机会对我们来说可是一个绝佳机会,宁延身边并无高手,你我一同出手,拿下宁延是十拿九稳的。”公孙衍缓缓说道。 “哼,宁延敢一个人出现在天萩谷,那就一定有人暗中保护,我可不相信这宁延真有这么大的胆子。”公孙崇长吁一声,“继续打听,我要知道宁延到底为什么去天萩谷。” “是,二爷,老夫这就去打听。”公孙衍拱手离去。 此时的公孙崇已经将宁延视作一个可怕的敌人,而不再是一个小孩,如果说之前宁延能活着离开广陵是有裴羽相助的话,那么这次在贤英阁能堂而皇之的离开就绝对是自己的本事了,如此一个人若是成为对手,公孙家可不好过啊。 “二爷,少家主来了。”就在公孙崇愁眉不展的时候,门外下人来报,公孙廉到了。 说话间,公孙廉就走了进来,公孙崇很是不爽的拱手道,“大哥。” 公孙廉稍稍颔首,“有宁延下落了,这事你知道吧。” “天萩谷,我知道。”公孙崇坐在一旁缓缓说道,“天萩谷地形复杂,距金宁城较远,那边大多是一些荒蛮之地,无论从哪种角度,我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宁延回去天萩谷。” “这个我倒是有些耳闻,据传一千年的越王胥陵就葬在天萩谷。”公孙廉的话瞬间引起公孙崇的注意。 “胥陵,越王胥陵,一千年前的越王也算是个风云人物,溯钟山一战若不是天不遂人愿,只怕现在就不是大奉,而是大越了。。”公孙廉唏嘘道。 “大哥,照你的意思,宁延去天萩谷是看中了越王留下的宝贝?”公孙崇凝眉道。 “若真是如此,那这宁延就太拿咱们不当人了,在金宁这个地界,还没有敢如此对我们公孙家。”公孙廉很是不满的说道。 公孙崇起身来到公孙廉身边,讪讪的说道,“大哥,要不咱们去趟天萩谷?” “直接对宁延下手?只怕不太好啊,现在宁延身份人尽皆知,而且爹也答应过赵大人不会对宁延不利。”公孙崇故作试探的说道。 公孙廉笑了笑,看着身旁的弟弟,摇头说道,“不用在这里试探,宁延想要独吞越王宝藏,和一些武林中人起了冲突,葬身他处,和我们公孙家何关?” 有了公孙廉的话,公孙崇会心的笑了笑,“大哥还是大哥啊。。” 。。。 霍府。 霍兼听着霍萧的话,眉头紧蹙,“宁延当真决定这么做了?” “是的,父亲,宁延的意思就是如此,但是要想成事,还需要我们霍家的帮助。”霍萧在旁拱手说道。 “胆子大啊,对公孙家下手,就连他四个哥哥都不定有这种魄力。”霍兼庭后摇头说道,“天萩谷是个好地方,你带人去布置机关阵吧,记住了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一旦事情传出去,对咱们和公孙家都不利。” “爹你放心,我这就去。”霍萧听后随即转身离去。 霍兼有个预感,这次他们要和公孙家玩大的了,此时正值春分时节,就是不知道这次去天萩谷的会是谁。 。。。 天萩谷,坐落在金宁城外荒野之地,地势高耸,谷地深陷地下数百米,据传一千年前越王胥陵率领大军北伐,试图挺进中原,一统天下;然而却在溯钟山碰到了当时的大奉太祖皇帝,双方展开大战,此战持续数月;然而当时正值盛夏,南方多雨,太祖皇帝与越王大战之时,天降暴雨。 越王大军位于低洼之处,大雨瓢泼,难以行军作战,然奉军却在高处,最后在太祖皇帝一声令下,百万大军冲下山,越军大败;这次大战越王损失了一半的兵马班师回朝,回去不久后越王就郁郁而终,葬在了天萩谷。 胥陵骁勇一世,但他的子孙却都是些无能之辈,三代之后,奉军南征,胥家王朝彻底倾覆,胥陵仅存的一些血亲被赶到了啸南关以南,和当地的蛮民混居,逐渐发展成了如今的南越部族。 而天萩谷地形复杂,地势险要,山野之中野兽密集,机关遍地,关于胥陵陵墓一事虽百年来一直有争议,但真正赶去的人少之又少,就连武林盗圣都不敢轻易涉足。 天萩谷,这是宁延为公孙家找的最合适的墓地。 第169章 玄常机关兽 春节虽然已经过去,可是天气依旧寒冷。 “驾。。”马蹄践踏之声响彻山谷,烈马嘶鸣,一众墨家弟子在霍萧的带领下来到了天萩谷外围。 “吁。。”勒马停在山谷入口处,看着眼前一片雾气,入眼苍茫的天萩谷,旁边的墨家弟子凝眉道,“少爷,天萩谷里面地形属下派人去查过了,但也只是一小部分,在天萩谷的深处有一处终年不散的白雾,实在是无法靠近。” “差不多了,吩咐下去,开始布置吧,咱们做好咱们的事,剩下的就看宁延的本事了。”霍萧看着眼前的层峦叠嶂,雾气弥漫的山谷,缓缓叹气道。 “是。”手下的墨家弟子拱手退去。 。。。 险峻异常,白雾漫天是宁延对天萩谷最直观的印象,也是让他下定决心选择这里为王平约报仇的理由。 聂红衣站在宁延身后,缓缓说道,“公子,再往前就是传说中埋葬越王胥陵的地方了。” 宁延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白雾,微微颔首,“就这里吧,聂姑娘,孔爷爷,这次有劳你们了。” 聂红衣摇了摇头,“公子不必多礼。” 宁延看了看旁边的树木,微微一笑,仰头喊道,“裴羽前辈,出来吧,别藏了。” “嘭。”一声闷响,一个身影从天而降,正是裴羽,裴羽摇着扇子轻轻说道,“敢在天萩谷做局,宁延,你还真有本事。” “我若是不这么做,公孙家又怎会上当?”宁延冷笑道。 裴羽收起扇子,神情淡然的来到宁延身边,“中府的那些人我已经帮你拦下了,这次有墨家帮忙,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出手的。” “前辈放心,此次晚辈势在必得,就算一次搞不死公孙家,也要让他们掉层皮。”宁延愤愤的说道。 “很期待你的表现。”裴羽说完后直接一跃而起,然后消失在密林中。 裴羽走后,聂红衣轻轻摇头道,“裴羽前辈还真是豁然啊。” “不管他了,接下来就等公孙家上钩了。”宁延冷峻的说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到正午时分天气稍微暖和一点的时候,公孙崇和公孙衍带着一众公孙家杀手来到了天萩谷,虽然已经到了中午,但是山林的雾气还是没有散去。 公孙崇挥了挥手,身后的公孙弟子勒马来到公孙崇身前,拱手说道,“二爷。” “带些兄弟去里面看看。”在天萩谷中,公孙崇还是很谨慎的。 “是。”说罢,那个弟子就俯身带着一众手下往天萩谷深处走去。 少顷,那个弟子回到公孙崇身边,拱手道,“二爷,里面没有什么问题。” “走。”在得到手下确切的答复后,公孙崇才下令带着手下进入天萩谷。 天萩谷中,宁延站在山谷高处,静静的看着公孙崇带着手下往谷中走来,双拳紧握,透过层层薄雾,他好像看到了当初王平约战死的画面,这次一定要让公孙家血债血偿。 走进天萩谷,公孙衍就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二爷,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宁延若在天萩谷给我们设下埋伏,这里地形险要,咱们只怕是不好躲藏啊。” “既来之则安之,就算宁延真的有埋伏,就你我联手,难道还出不去不成?”公孙崇笑着说道。 听着公孙崇的话,公孙衍也觉得颇有道理,毕竟他们二人可都是神魄境高手,真要是想留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 此时的金宁城内。 公孙康正在书房看书,旁边的公孙廉站在旁边不停的搓着手掌,一脸紧张的站在公孙康身后。 少顷,公孙康放下手中书册,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有什么事情就说吧,非要老夫自己问你才说?” 公孙廉微微颔首,尴尬的笑了笑,“父亲息怒,孩儿不敢,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那就从头说。”公孙康不耐烦的说道。 公孙廉无奈,于是将公孙崇前往天萩谷,还有自己和公孙崇的计划全部抖了出去,当公孙康听到这些后,一把将手中的书册扔在地上,一时间气息暴涨,“混账。” 一股庞大的气息扑面而来,直接将公孙廉震飞,若不是顾忌公孙廉是自己儿子,估计公孙康都能将公孙廉直接震死。 “噗嗤。”一口逆血喷出,公孙廉捂着胸口从旁边站起来,“父亲息怒,孩儿知错了。” 公孙康指着公孙廉,怒不可遏的说道,“你们真的是太大意了,那宁延敢在群英会如此羞辱你们,就是料定你们不敢对他下手,这天萩谷明显是个阴谋,这宁延是要借此机会对我公孙家下手,赶紧给崇儿写信,让他赶紧回来,宁延之事需要从长计议。” 公孙廉愣住了许久未动,公孙康看了看公孙廉,大喝道,“去啊,还愣着干什么?” 公孙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喃喃道,“父亲,似乎来不及了。” 。。。 金宁城,州牧府。 赵放歌听着手下送来的信,微微颔首,“公孙崇还是太小瞧宁延了,能从殷都出来一路活着来到金宁,岂会是等闲之辈。” “那大人,我们。。” 赵放歌起身,皱眉沉思片刻,然后说道,“照旧,请宁延来府上,同时注意点霍家。” “霍家?这次的事情跟墨家没有关系吧?”旁边的师爷不解的说道。 “以往公孙家无论发生什么总有墨家的身影,这次宁延的出现,墨家反而安分了,居然一点事都没有,这实在是太反常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去查查墨家。”赵放歌皱眉道。 “是,属下明白了。”师爷拱手说道。 赵放歌微微颔首,抿了一口茶水,“宁延啊宁延,别让本官失望啊。” 。。。 天萩谷内。 雾气弥漫,公孙崇一步一步的往山谷深处走去,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深处传来,公孙崇不停的往四周看着,皱眉道,“就这么屁大一点地方,这宁延到底在哪?” 殊不知,此刻的宁延正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宁延猛地挥手,旁边的聂红衣和孔真玄同时冲出,两人宛如鬼魅一般缓缓出现在公孙崇众人身后。 一直警惕四周的公孙衍突然警惕起来,大喊道,“小心,有真气。” 公孙崇冷笑道,“还真有人不怕死啊。” 公孙衍身后的一众门下高手纷纷运转真气,警惕的盯着四周,就这种态势,孔真玄和聂红衣根本没办法动手。 众人就这么僵持着,突然一声闷响从山林中传出,伴随着一个接着一个树木倒下的声音,一个巨大的机械触手从地下伸了出来,整个机械触手足足有十米长,上面的真气环绕,威力十足,更可怕的是这种机械触手并不止一根。 接连十根机械触手从地下冒出来,公孙衍双眼直接瞪得老大,大喊道,“墨家机关。” “嘭。”伴随着真气的激烈碰撞声,眼前的机械触手缓缓露出他们的本来面目,是一个个类似于蜘蛛的机械装置,这种有层测的机械感很明显就是出自墨家之手,足足十个机关器械就这么出现在公孙崇面前。 公孙崇原本有恃无恐的神色也露出了一丝紧张的气息,凝眉说道,“还真是墨家啊,霍兼,这次是我疏忽你了。” 看着不远处的机关巨兽,宁延微微凝眉,就在这时霍萧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他身后,“宁延。” “表哥,这次多谢了。”宁延下意识往后看去,拱手说道。 霍萧摇了摇头,“这些机关名为玄常机关兽,各个都有最少灵壳境的实力,由他们在公孙崇一时半会是脱不了身的,但也只是一时半会,不会超过半个时辰;你们得抓点紧,外面的机关阵列不太好启动。” “半个时辰足够了,表哥,这次多谢你了。”宁延微微一笑,然后侧身离去。 霍萧看着宁延只是一笑,然后转身看向眼前的公孙崇等人,眉头紧皱,“动手。” 只见下面的玄常机关兽齐齐发功,冲向公孙衍和公孙崇,机械兽同时发功,一条条触手,庞大的身躯,同时冲向眼前的公孙家手下,巨大的力道瞬间撕破真气防御,触手直接冲向一个公孙家手下,巨大的力道袭来,一声闷响,一个公孙手下躲闪不及,直接被触手穿体而过,身体瞬间被戳出一个巨大的窟窿,直接死透。 不过好在公孙崇和公孙衍都是绝顶高手,要说玄常机关兽也不是完全没有破绽,那机关核心就是弱点,在公孙崇和公孙衍的联手下,越来越多的机关兽核心被毁,没有了核心的机关兽就缺少了真气来源,直接就丧失了战斗力。 然而就是这半个时辰的时间,宁延带着聂红衣和孔真玄来到了天萩谷外围,宁延抬头看了看天色,开口道,“时间差不多了。” 聂红衣和孔真玄神色都是凝重无比,只见聂红衣捏动法决,天萩谷四周瞬间升起无数的光点,时间缓缓流逝,光点逐渐汇聚,逐渐演变为八道若隐若现的光柱,这个时候单靠聂红衣的真气已经顶不住了,一道蓝色真气出现,孔真玄也出手了。 此刻站在天萩谷旁边高山上的裴羽摇着扇子说道,“原来如此。。” 第170章 太常机关阵 八道光柱冲天而起,宁延双拳紧握,一时间金光弥漫,整个天萩谷都被金光笼罩。 此时正在和玄常机关兽纠缠的公孙崇看到头顶的金色穹顶,眉宇紧皱,“墨家这是要干什么?这。。这是太常机关阵。” “二爷,快走。。”公孙衍大喊着,体内真气喷涌而出,瞬间将四周五百米的范围夷为平地。 此时的公孙崇也慌了,和墨家打交道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太常机关阵的厉害,此阵以己身真气做引,汇聚天地真气,遇强则强;此阵若成,纵使你是神魄高手也无法逃脱,等待你的将是阵法中真气的不断侵蚀。就像刮骨一般将你慢慢折磨致死。 说太常机关阵是墨家最厉害的机关术也不为过,不过施展此阵对武者的真气消耗十分巨大,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使用的。 “嘭。”就在公孙崇和公孙衍疯狂往外冲的时候,地上晶核损毁的玄常机关兽突然站了起来,就像个没事人一样。 “这怎么可能,没有晶核的玄常机关兽。。”公孙衍暗道不好。 只见十个玄常机关兽身上弥漫着各种颜色的真气,天萩谷的四周,墨家弟子横空出现,霍萧悬空而立,手中青色真气汇聚在一起,大喝道,“公孙衍,公孙崇,你们可认得我啊。” 公孙崇指着霍萧冷笑道,“霍家小娃娃,当真是不知好歹,今日我若不死,来日必要让你霍家付出代价。”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墨家弟子,上。”霍萧大喊一声,只见机关兽瞬间冲了上去,力道比之前还要可怕。 天萩谷内,真气纵横,气息四溢,一个接一个的机关兽发疯一样冲向公孙家手下,很快,空气中就充满了血腥味,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公孙家就剩下了公孙衍和公孙崇,公孙衍挡在公孙崇面前,上气不接下气,这些机关兽浑身上下除了铁块就是木块,没有痛觉,唯一的弱点晶核如今也没有了,对他们来说,这些机关兽根本打不死;反而在玄常机关兽疯狂的进攻下,他们的真气逐渐有些撑不住了。 而在他们的头顶,金色穹顶不断笼罩,等到太常机关阵形成的那一刻,他们就这真的没有任何机会了。 “喝。。”公孙崇大喝一声,青色巨龙咆哮而出,携带者真气的青龙冲着机关兽席卷而去,狂躁的气息让整个天萩谷都晃动了起来,霍萧最近缓缓渗出血渍,这些机关兽虽然不会死,但他们不死的前提是他们墨家弟子的真气,公孙崇的巨龙呼啸而过,两个墨家弟子直接喷出一大口逆血。 与此同时,两个机关兽身上的真气缓缓消散,化成一地碎块。 “大家再坚持一会,太常机关阵马上就完成了。”霍萧大喊着,旁边的墨家弟子都是牙关紧咬,操纵着机关兽不停的攻击着公孙崇和公孙衍。 天萩谷外的宁延三人拼命的将自己的元气输入太常机关阵,宁延也没有想到这个太常机关阵居然这么费真气,“呀。。” 宁延大喊一声,丹田飞快运转,“嗡。。”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声音,太常机关阵的八道光柱陡然消失。 而倾尽真气的宁延再也撑不住了,直接从半空直勾勾的倒了下来,好在被孔真玄及时接下,聂红衣捂着胸口来到宁延面前,看着眼前的金色大阵,缓缓开口道,“公子,成了。” 宁延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眼泛泪光的点了点头,看着眼前光阵,他似乎又看到了王平约,那个说会死在自己前面的理学弟子。 天萩谷内,金光遁地,空气中的气息闷得可怕了,霍萧欣慰的低了低头,“终于好了,兄弟们,撤。。” “嗡。”金光落地,公孙崇整个人脑子嗡的一声,使劲的摇了摇脑袋,当他回过神的时候,整个人都被金光笼罩,狂躁的真气不断袭来,眼前的真气就像利刃一样不断的冲来。 “二爷,小心。”公孙衍一步跨出,直接推开公孙崇,只见那道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将公孙衍吞没,身为神魄境的公孙衍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被金色风刃劈成两半,直勾勾的到在地上。 公孙崇不停的怒吼着,“呀。。” 真气狂躁,青色巨龙再度喷涌而出,然而在太常机关阵中,这青色巨龙就跟小蛇无异,青色巨龙甚至都没有冲出去十米就被空气中的金色真气搅成齑粉。 空气中气息愈来愈盛,公孙崇忍不住笑了出来,“宁延,霍萧,我公孙家不会放过你们,绝不会。。” 公孙崇就像疯了一样开始狂笑,整个人身上不停的冒着青色真气。。。 天萩谷外,金色穹顶内不停的传来嘭嘭嘭的声音,当里面逐渐安静下来时,霍萧带着一众墨家弟子走了出来,来到宁延面前,看着脸色苍白的宁延,凝眉说道,“没事吧。” 宁延勉强起身,苦笑道,“这太常机关阵确实厉害啊,表哥,这次算我欠你的。” 霍萧微微颔首,冲着身后的弟子开口道,“收阵吧,别留下马脚。” “是。” 片刻之后,金色穹顶缓缓散去,天萩谷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就在半天前这里还是一片茂密的林子,而现在却是满地狼藉,空气中还飘散着血腥的味道。 宁延和霍萧带着众人重新走进天萩谷,越往里走越能感觉到空气中残留的真气气息,当众人来到战场中央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半跪在地上,一只手臂已经完全变成白骨的公孙崇,此时的公孙崇嘴角溢血,半边脸都被真气削掉,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也就只剩下了一口气了。 宁延一把拔出聂红衣的佩剑,来到公孙崇面前,将剑横档在公孙崇脖颈处,此时的公孙崇拼命的抬起头,看着宁延,仅存的一只眼睛里五味陈杂,不知道是气氛,恼怒还是悔恨,无奈。 “你们公孙家杀我兄弟,今日我宁延在此让你们血债血偿。”宁延双眼通红,一剑划过公孙崇的脖颈。 鲜血狂飙,染红了干枯的草地,若是公孙崇知道自己是替中府背了锅,不知道他该作何感想。 “啊。。”宁延大吼着,这一声怒吼喊出了自己不甘心,喊出了自己的无奈。 霍萧走过去拍了拍宁延的肩膀,“行了,该回去了,这里我会派人打扫干净的,公孙崇暴毙天萩谷,公孙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几天你就离开苏州吧,走的越远越好。” “表哥,谢谢你。”宁延闷声说道,聂红衣和孔真玄扶着宁延,还还往前走去。 就在众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天萩谷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漫天白雾居然在阳光的照耀下开始散去,一个硕大的石碑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宁延愣住了,旁边的霍萧眉头紧皱,“传说是真的,这里真的是越王胥陵的墓地。” “越王胥陵。。”宁延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自己无意之中居然打开了越王胥陵的陵寝,那道白雾本是越王为保护自己陵寝而修建的机关,没想到居然被自己无意中破解了。 “快去看看。”霍萧激动无比,带着身后的弟子就往石碑走去,宁延三人面面相觑,但也跟着去了。 石碑很大,足足有十米高,上面刻满了古文,虽然认识的不全,但还是能大概读出什么意思,上面讲写满了越王胥陵的生平和主要功绩,看到这些的霍萧更加确信这就是胥陵的陵寝。 石碑是从地下冒出来的,可以断定胥陵的陵墓就在下面。 宁延缓缓走来,谨慎的看了看四周,走到石碑前,缓缓伸手触碰,触碰的墓碑的一瞬间一股真气袭来,宁延下意识的将手松开,聂红衣急忙上前扶住宁延,“公子,没事吧。” “越王胥陵也是一代枭雄,英雄已逝,吾辈常思,我们就不要打扰他老人家了。”宁延长叹道。 对于越王胥陵,宁延还是很佩服的,能和全盛时期的大奉掰手腕的普天之下可没有多少人,这胥陵就是其中之一,当年若不是天公作美,如今的天下是不是高家人的还不一定呢。 听着宁延的话,霍萧也是忍不住颔首,“多少豪杰渴望越王的宝贝,真正能用敬畏之心对待越王陵寝的你宁延还是第一个,今日若是我一个人来此,我一定会进入陵寝一探究竟。” “表哥过奖了。”宁延苦笑道。 “只是没有白雾保护,越王陵寝早晚会被发现,那时陵寝中的宝物被他人所得,宁延,你就甘心?”霍萧忍不住反问道。 “非我之物,强求不得。”宁延感慨道,“我若是甘心我自己都不信,但是人活着,总要坚持自己所坚持的,你说对吧,表哥。” “坚持自己所坚持的,说着容易,做起来难啊。”霍萧摇头苦笑道,试问当今天下,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做到不是本心,只怕整个江湖也不过只手之数。 然而就在宁延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地面再次剧烈晃动起来,身后石碑上的文字开始冒出淡淡红光,紧接着宁延感到脚下一空,整个人瞬间失重,直接掉了下去。 第171章 越王胥陵之墓 失重感瞬间袭来,宁延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就掉了下去,眼前的光亮越来越小,宁延赶紧运转真气将自己护住,同时大喊着聂红衣和孔真玄的名字。 “嘭。”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有真气护体宁延倒是没有受什么伤,空气中的霉腐味异常刺鼻,宁延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运转真气,金色真气出现在手心,借助真气光亮,宁延才看清这里是什么地方。 自己似乎落在了一个甬道中,头顶有一个不见光亮的隧洞,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就是从这里掉下来的,而在自己面前是一道长的不见尽头的青石甬道,甬道上满是尘土和一些石雕,有人首半身鱼像,有青面獠牙的鬼差,还有嬉笑玩闹的孩童,甚至还有体态婀娜穿着江南特色服饰的女子。。 各种雕塑无一不在诉说着墓主人的身份,岩壁上的青灯因为时间流逝也没有了光彩,只剩下了灰尘,宁延慢慢在甬道中走着,小心的观察者四周的异动。 “聂姑娘?孔爷爷?表哥?”宁延不停的喊着,甬道中不停的传出回声,可每次宁延的呼喊都得不到回应,走着走着宁延就发现自己似乎走到了尽头,眼前的出现了两个白马雕塑,而在白马雕塑的后面是一副壁画,壁画因为常年不见光,色泽异常诡谲艳丽。 壁画正中央是一个半裸着上身的男子,男子左边是一排身着盔甲的男子,右边是一群穿着长袍的学士,对应的一个是朝堂上的文臣武将,那么眼前这个半裸上身的男子就是越王胥陵了。 想到这里,宁延不由得惊呼一声,然后站在壁画前冲着壁画恭敬的拱手道,“越王殿下,后辈宁延无意至此,打扰殿下休息,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一番话后,四周并没有什么动静,宁延起身,开始摸索起了四周的墙壁,这墙壁都是用青石砖块堆砌的,也没有什么异常。 “奇怪了,难道是个死路?”宁延摸着脑袋不解的说道,宁延深呼吸一口气,有些无奈的看着眼前的壁画,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劲了。 “恩?这是什么?”只见宁延缓缓靠近壁画,只见壁画上越王的左右眼睛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仔细看去,果然发现了端倪,壁画上的越王右眼比左眼要凸出一些,宁延小心的吹去上面的灰尘,是一个凸出来的机关,宁延忍不住笑了出来,“殿下,多有得罪,实在抱歉。” 只见宁延运转真气,身体四周很快就布满了淡黄色气息,下一秒,宁延直接按下了开关,一阵闷响传来,机关运转的声音响起,灰尘落实纷纷落下,整个壁画突然动了起来,尘埃散尽,一条甬道出现在宁延面前。 宁延再次小心的往前走去,还是一样,宁延边走边喊着聂红衣和孔真玄,然而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随着宁延越走越深,一股真气的威压也缓缓袭来,这陌生的真气威压让宁延是又激动又担心,激动的是自己很有可能找到了越王的墓室,而担心的也是自己找到了越王的墓室。 走着走着,四周似乎开始明亮了起来,甬道的尽头似乎有别的路,宁延快步来到甬道散发着光亮的地方,“夜明珠。。” 成人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静静的躺在蟾蜍雕像的嘴里,金蟾含珠,逝者永存。 且不说这夜明珠,但这保存如此完整的金蟾拿出去都能卖出一个不菲的价格,再加上夜明珠,足够寻常百姓生活好几辈人了。 宁延缓缓往里面走去,这是一道有着二十四座金蟾含珠雕像的小路,顺路一直往前走,一路上夜明珠格外璀璨明亮。 “嗡。”墓道里传来一阵闷响,宁延瞬间警惕起来,吓得宁延还以为自己触碰什么机关了,不过闷响很快就消失了,这次出现在他宁延面前的是一排排身着盔甲,手握各式兵器的泥塑。 这一排排雕刻的栩栩如生的泥雕差点把宁延吓死,泥塑的四周都是明晃晃的夜明珠,也就是越王了,能用这么多的夜明珠来装饰自己的墓地。 定睛看去,这里是一个足足有一百米长的大广场,四周用柱子撑着,下面全是泥塑,有军队,嫔妃,百姓,甚至还有战车战马,若是没猜错的话,这些应该就是越王的陪葬品。 “我去,规模这么大吗?”宁延咽了一口唾沫,摇头感慨道;虽然震惊,然而此时的宁延关注的重点并不在这里,而是出口。 “嘭。”宁延走着走着,好像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块牌匾,宁延小心的吹开上面的尘土,只见上面用古文写了八个字:正信唯德,大越必兴。 信是古越国的信仰,越王以信立国,在蛮夷之地拉起一个国家,其中的艰辛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从这里宁延能感受到这些将士对胥陵的尊重和推崇,或许正是这种尊重和推崇,才有了越王胥陵的辉煌。 泥塑不会说话,但却展现出了大越的辉煌,随着宁延越走越深,眼前的夜明珠也越来越亮,当他穿过兵马俑群的时候,他才知道什么是大越。 琼楼碧宇,庙堂宫殿,鳞次栉比的屋舍,星罗密布的亭台,眼前的若是不说谁会相信这是一个墓葬,这里俨然就是一个小型的皇宫,金石玉雕,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宁延都楞住了,如此奇观世间罕有啊,夜明珠悬挂在墓室顶部,看上去就跟太阳一样,照在这宫殿楼阁上,格外耀眼。 宁延小心的走在墓葬的街道上,精雕细琢的工艺无不在说明当年大越的辉煌,这里就是千百年后的大越,宁延越走心情越激动,能见证如此辉煌,实在是三生有幸。 当宁延来到大越皇宫门前的时候,心情多少还是有些感慨激动的,顺着楼梯走上去,越来越多的宫殿映入眼帘,就在宁延即将来到大越皇宫正殿的时候,一声闷响突然传来,紧接着地面一阵晃动,然后眼前的皇宫缓缓下沉,宁延瞬间警惕起来。 然而还不等他小心,一个夜明珠缓缓出现,紧接着借助这夜明珠的光亮,一排字被投影到半空之中:来之即是有缘,今日孤以大越之王的名义将《天罡坤斗术》传授与你,望尔等学成之后能护我大越万年繁兴。 夜明珠的话是古文字体,宁延也是连猜带懵的理解了越王胥陵的意思。 “居然是《天罡坤斗术》,真是没想到失传了千年之久的武林三大秘术居然在越王胥陵的墓葬里。。”宁延感慨道,就在他感慨的时候,皇宫正殿突然打开,一卷泛黄的经书缓缓出现在宁延面前,上面用古文歪歪斜斜的写着《天罡坤斗术》五字,看着眼前秘术,宁延也是迟迟未动。 这《天罡坤斗术》的名号他是知道的,武林三大秘术,炼至大成可以实现筋脉逆转,真气运行体内再无阻碍,说白了就是内功心术的绝对第一,单单筋脉逆转普天之下就没有任何一种真气秘术可以做到。 此刻的宁延也很纠结,说不想要是不可能的,可是自己若是拿了;不就成了偷鸡摸狗的小人,那自己之前对霍萧的话也就成了自己打脸的笑话了。 这是一种选择,对宁延来说更是一种艰难的抉择,他虽然不以圣人自居,也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圣人,可眼前的这本《天罡坤斗术》对自己来说无疑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就在宁延艰难选择的时候,整个墓葬再度传来闷响,这次的声响就连宁延都感觉到了不一般,只见头顶开始大片大片的落下灰尘,宁延抬头看去,只见一块夜明珠突然落下,宁延急忙跑过去接住,然而有一就有二,一个接一个的夜明珠开始下坠。 而伴随夜明珠下坠的还有无数的落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这里要塌了。 宁延前脚刚走,突然回头看到了旁边的《天罡坤斗术》,停下脚步的宁延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罢了,与其丢在这里让他蒙尘,还不如让我带出去。” 说罢,宁延直接一把捡起地上的秘术冲着墓葬外狂奔。 顺着来时的路一路疾驰,宁延来到了自己来时下坠的那个洞口下面,可是此时的洞口早已经被堵住,宁延暗道不好,此时甬道深处不断传来剧烈的轰隆声,宁延知道自己无论如都得出去,不然就要被活埋在这里了。 宁延催动真气,直接冲着反方向狂奔,可是跑着跑着就发现没路了,宁延将秘术塞到怀里,深呼吸一口气,双臂之上真气纵横,直接大喊一声,“破。” 滚滚真气席卷而出,直接砸到了宁延面前的墙壁上,一声巨响传来,岩壁应声破碎,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一道久违的亮光,宁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就往洞口冲过去,四周落石不断砸下,宁延大喊一声,直接冲了出去。 就在宁延冲出去的一瞬间,整个陵墓轰然倒塌,整个天萩谷都为此发生剧烈晃动,一时间烟尘滚滚,鸟兽四散。 第172章 天罡坤斗术 尘埃散尽,当天萩谷重新归于平静的时候,那块石碑已经沉入地下,消失不见了。 尘埃之中,霍萧狼狈的从下陷的深坑中跑出来,身后还跟着三个墨家弟子,不过看他们满脸污垢,狼狈不堪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在下面经历了什么。 “少爷,少爷您没事吧。”旁边的墨家弟子扶着霍萧急切的问道。 霍萧摇了摇头,揉了揉酸痛的手臂说道,“我没事,快看看其他人怎么样?” “谁让你动手的。。”不远处,孔真玄的怒吼传来,听到声音后,霍萧赶紧带着人过去。 只见孔真玄扶着手臂受伤的聂红衣,正怼着一个墨家弟子大骂。 而被骂的弟子则是双拳紧握,愤愤说道,“刚刚前面可是死路,我若是不出手,咱们就都得死在下面。” 孔真玄再度大吼道,“那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你的盲目动手而被埋在下面再也出不来,要是我们少爷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少顷,霍萧走了过来,看着眼前的三人,皱眉说道,“孔先生,聂姑娘,出什么事了?对了,宁延没有和你们在一块吗?” 孔真玄拱手说道,“霍少爷,实在抱歉,刚刚失态了,但老夫还是得说,就是因为此人,害得陵墓坍塌,五名墨家弟子被深埋在了地下。” 听到孔真玄的话,霍萧的脸色变得无比铁青,随即转身看向身后的墨家弟子,“孔先生说的是真的?” “少爷,我。。我。。”在霍萧面前,这个弟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霍萧深呼吸一口气,直接就是一脚,直接i将面前弟子踹飞,“贪生怕死者,愧为墨家弟子。” “对不起,少爷,我错了。”面对霍萧的指责,男子硬是一声也不敢吭。 霍萧四下里看了看,“其他人呢?宁延呢?” 孔真玄和聂红衣同时紧张起来,“公子,公子,你别吓我啊,公子。。” “还愣着干嘛,去找人啊。”霍萧也慌了,大喝道,同时带着身后仅存的墨家弟子开始疯狂的寻找宁延。 然而此刻的宁延正慢慢悠悠的往这边走来,此时的宁延身上衣服已经烂了,脸上满是污垢,说真的若不是自己急中生智打开了那道崖壁,只怕自己早就被埋在下面了。 “孔爷爷,别喊了,我在这里。”听到孔真玄的声音后,宁延无奈的喊道。 在听到宁延声音后,孔真玄悬着的心才放下来,霍萧也是长舒一口气,这宁延要是出点事,自己还真没办法交代。 “宁延,宁延,吓死我了,你怎么从那里出来了。”霍萧很是意外的说道。 宁延尴尬的摸了摸脑袋,“这可就说来话长了,不过看到你们都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霍萧无奈的叹气说道,“我们是没事了,可还有五名墨家弟子永远留在了下面,是我霍萧对不起他们,没有照顾好他们。” 听着霍萧的话,孔真玄白了一眼旁边的始作俑者,宁延拍了拍霍萧的肩膀,“逝者已逝,不要再多想了,天萩谷发生这么大的事,金宁那边不会没有动静,咱们还是尽早离开好一点。” 霍萧点了点头,带着身后的墨家弟子冲着眼前下陷的陵寝重重的鞠了一躬,“走。” 宁延来到聂红衣身边,看到聂红衣胳膊上的伤口,凝眉道,“在下面遇到机关了?” “公子别担心,只是一些皮外伤。”聂红衣颔首说道。 “我们也别耽搁了,赶紧走吧。”宁延开口道。 就在宁延等人决定离开的时候,远在金宁的赵放歌和公孙康都注意到了天萩谷的异样。 。。。 州牧府内。 赵放歌看着师爷送来的信,眉头紧皱,“这宁延不会是把天萩谷毁了吧,动静这么大。” 师爷在下面拱手说道,“大人,这天萩谷可不一般,据说那里可是埋葬越王胥陵的地方,这宁延会不会是找到了越王胥陵的墓葬?” “越王陵寝?”赵放歌冷笑道,“这宁延才来苏州多久,本官在苏州这么久都没有找到越王陵寝,难不成就被宁延找到了?” “这,大人言之有理。”师爷恭敬的说道。 “让你去盯着霍家,有什么异常没有。”赵放歌抿了一口茶水,淡淡的说道。 师爷再度拱手说道,“从这几天的表现来看,霍家并没有什么问题,中规中矩的;大人,您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苏州政局远比其他州要复杂,东海王,公孙家,墨家,三家角逐,稍有疏忽便是粉身碎骨;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不仅仅是为了我们自己,还有苏州上百万的百姓。”赵放歌沉吟道。 “是,大人。”师爷尴尬的说道。 “好了,你先下去吧,有什么事情立即汇报。”赵放歌皱眉道。 “是。” 。。。 夜幕来临,金宁城内。 虞兮柠着急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都这么晚了,宁延他们还没有回来,这让虞兮柠多少有些担心。 素素也是一样,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虞兮柠能看出来。 “吱呀。”终于,期待已久的推门声响起,虞兮柠迫不及待的往门口跑去,一开门就看到宁延和孔真玄扶着受伤的聂红衣走了进来。 “宁延,聂姑娘,你们这是。。”虞兮柠赶忙上来扶着聂红衣,鲜血已经染红了聂红衣的半截袖子。 宁延冲着里面大喊道,“素素,把止血药拿来。” 聂红衣缓缓开口道,“公子,我这伤势不碍事的,皮外伤,休养几天就好。” “这还不严重啊。”宁延嗔怒道,“行了,你先去休息吧。” 少顷,素素就火急火燎的跑了出来,和虞兮柠扶着聂红衣往房间走去,而宁延则和孔真玄坐在院中,这个时候宁延突然将《天罡坤斗术》拿了出来,“孔爷爷,这是我在越王墓葬里带回来的《天罡坤斗术》,您给看看。” “恩?”孔真玄意外无比,然后小心的接过宁延手中的秘术,看着泛黄的纸页和晦涩难懂的文字,孔真玄也有些坐不住了,缓缓起身说道,“公子,你这次是真的捡到宝贝了,这是货真价实的三大秘术之一的《天罡坤斗术》啊,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啊。” 宁延微微一笑,“此功法是好,可毕竟是越王之物,我若是修炼了,岂不是有违之前所言,我虽然不敢认自己是君子,但是这种打脸的事情还是不好吧。” 谁知道听到宁愿这话后的孔真玄突然笑了出来,“公子还是太年轻人了,你已踏入江湖就要遵循江湖规矩,这本《天罡坤斗术》是越王之物,可是他如今在你手上那就是你的东西,不管是用什么方法到你手中,你只需做到无愧即可,何为无愧,不作恶,不为祸;公子,您说呢?” 被孔真玄这么一说,宁延突然觉得确实是自己钻了牛角尖,个人名利是很重要,可是这本《天罡坤斗术》同样重要。自己不修炼,天底下自然有武者想要修炼,若是此等宝物流入江湖,那对江湖来说何尝不是腥风血雨,到时候又会有多少人为此丢掉性命,与其如此,还不如自己修炼,最起码为江湖少一份争端。 “孔爷爷,多谢。”宁延起身,冲着孔真玄拱手说道。 “公子客气了,此等秘术还是不要见光的好,以免惹祸上身。”孔真玄叮嘱道。 “您放心,我知道的。” 就在两人谈论结束不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孔真玄瞬间起身,双手布满真气,“奇怪了,在金宁又有谁会来找你呢。” 宁延赶紧收好《天罡坤斗术》,同样起身,谨慎的说道,“孔爷爷,您小心点。” 孔真玄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沉声喊道,“门外何人?” “敢问里面可是宁延宁少爷,我乃苏州牧赵大人麾下主簿,奉赵大人之令请宁少爷入府做客,还望宁少爷能屈身前往。”门外传来一阵儒雅的声音。 “苏州牧?赵放歌?”宁延喃喃道,在来苏州之前他是做过功课的,对于赵放歌,他也是知道一些,此人也是个狠角色,不过他们宁家可是和赵放歌没有任何瓜葛,不管是当初赵放歌在殷都为官还是来到苏州;那么这次赵放歌找自己是要干什么呢?难道是因为刚刚在天萩谷发生的事? 孔真玄回头看了看宁延,宁延冲着孔真玄摇了摇头。 孔真玄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位大人,实在抱歉,今日天色已晚,我家公子要休息,多谢赵大人的邀请,要不还是改天吧。” “宁少爷,下官还是建议您跟我走一趟,毕竟事关重大,若是今天您不去,日后公孙家找上门来可就麻烦了。”外面的主簿知道宁延在院子里,于是直接大声的喊了出来。 听到公孙家,宁延瞬间皱起眉头,这不就是威胁吗? 就当孔真玄准备反驳的时候,宁延起身拦下来孔真玄,冷笑道,“这个赵大人,查的很细嘛。” 第173章 面见赵放歌 人家主簿话都这么说了,宁延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若是执意不去的话,就显得自己有些不识抬举了。 “公子,我和你一起去,以免发生什么意外。”孔真玄凝眉说道。 宁延浅笑一声,微微摇头,“我和赵大人无冤无仇的,若是他真想害我,刚刚就没必要让主簿说这些话了,而且,别忘了还有裴羽前辈呢;倒是你们,现在聂姑娘有伤在身,这个客栈已经暴露,若是您在一走,那万一出事就麻烦了。” “可是。。”今天刚刚解决了公孙崇和公孙衍,孔真玄是真的担心宁延,可是宁延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一走,万一出点什么事,那虞兮柠他们就危险了。 “没事的,等我回来。”宁延微微一笑,径直走上前打开院门。 开门的瞬间就可以看到一个穿着青衫的儒生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大群衙役,主簿看到宁延后,躬身笑道,“宁公子,久违了,很抱歉如此冒昧的打扰您,但赵大人有令,我这也是奉命行事,请您谅解。” 宁延冷眼一笑,“好了,客套话就不要说了,走吧。” “宁公子请。。”主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宁延转身上了马车,随着车轮吱呀吱呀的转动,宁延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了门口,天色渐晚,日落西山,宁延的马车缓缓出现在州牧府门口。 州牧府内,赵放歌早已经恭候多时,红烛新酒,寒风吹过,宁延深呼吸一口气,在府内管家的带领下来到赵放歌书房。 “大人,宁少爷来了。”老管家站在门口恭敬的说道。 “请宁小少爷进来。”赵放歌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宁延微微颔首,小心的走进书房。 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檀香香味,在赵放歌的书房内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和卷宗,此时的赵放歌正一个人席地而坐,煮酒燃烛。 这是宁延第一次和赵放歌见面,看到眼前一身儒袍,举止儒雅端庄,风度不凡的男子,宁延心里还是有些惊愕,他很难想象能在墨家和公孙家斡旋周转的州牧居然是一个看起来如此文弱之人。 “宁公子,初次见面有些仓促,还请理解。”看到宁延走进来,赵放歌很是客气的起身相迎。 宁延也赶紧拱手行礼,“赵大人客气了。” “请坐。” 两人就坐之后,赵放歌轻轻抿了一口酒水,缓缓说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们之间并无瓜葛,我为什么要见你?” 宁延没有否认,颔首笑道,“若是晚辈猜的没错的话,多半是因为公孙家。” “公孙家是苏州名门望族,纵使宁家在殷都有着不俗的地位和声望,可是别忘了这里是江南苏州,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麻烦,嗯?”赵放歌继续说道。 宁延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喝下,烈酒入喉,辛辣无比,“赵大人,这公孙家在你们眼中或许是一个惹不起的存在,但在我宁延眼中,他们也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罢了;我也不想和他们为敌,只是他们欺人太甚。” “你觉得就你只身一人,能对付得了公孙家?”赵放歌意味深长的说道。 “公孙家又不是神,为何对付不了?”宁延反问道。 赵放歌浅笑一声,“有些胆气,但在这里,本官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以你现在的实力根本不是公孙家的对手,趁着公孙家没有对你下死手之前,赶紧离开苏州吧。” “赵大人,您这句话我可以可以理解为您在保我吗?”宁延眉头紧蹙的说道。 “可以这么理解,毕竟你若是在苏州出了事,我可没法向礼国公交代。”赵放歌很是官方的说道。 宁延微微颔首,拱手道,“那就多谢赵大人的提醒了。” “宁少爷,本官多问一句,你来金宁这么久,可曾见过墨家中人?”赵放歌突然开口问道。 面对赵放歌的突然发问,宁延微微一愣,皱眉说道,“我来苏州只为公孙,其他与我无关。” “如此甚好。”赵放歌颔首说道。 看来赵放歌还真是不简单啊,居然关注起来墨家,这也在无形中提醒宁延苏州待不得了,再待下去的话,万一被赵放歌查出些什么,不仅仅自己,墨家也跟着倒霉。 “大人,这么着急把晚辈接来,难道要说的就只有这些吗?”宁延凝眉说道。 赵放歌起身,从案几上拿来一封密信,“是这些,但不止这些;你可知道镇南将军公孙长风?” “公孙长风。。”这个名字单就从嘴里说出来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公孙长风可是当今皇后公孙云屏的亲哥哥,执掌南方军权,手中有十万镇南军;说句不好听的,公孙家能有如今的地位,公孙长风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公孙长风不日就要回家省亲,本官给你的意见是在公孙长风回苏州前离开苏州,往西去荆州;天萩谷的事情若是被公孙长风知道,你觉得礼国公能保得住你吗?”赵放歌将密信推到宁延面前,云淡风轻的说道。 宁延的目光突然冷峻起来,抬头看向赵放歌,“天萩谷。。” “本官只知道你和公孙崇是先后进入天萩谷的,但是你出来了,公孙崇一行却没有出来。”赵放歌一边抿酒一边说道。 宁延放下酒杯,瞬间感觉后背发麻,“大人,多谢了。” 宁延也不傻,自然也知道这是赵放歌在保自己,也许他这么做的原因就像他说的是为了自己,害怕殷都追责;也许是别有所求。 “话本官就说这么多了,宁延,从潞州到苏州,你也算是小有名气了;但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殷都官场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赵放歌神情无比严肃的说道。 宁延起身拱了拱手,“多谢大人关心,想要我宁延性命的人多了,但我还是好好的活到了现在。” 赵放歌长叹一声,“你有枭雄的资质,但我不希望你成为一个枭雄;当今朝堂,要论真正为国为民的,除了关丞相,难有他人;用一句最透彻的话来说,外戚当道,从秦万冢到公孙长风,那个不是权大势大;说句不好听的,若是陛下薨逝,大奉将面临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 “赵大人看的挺宽啊,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国公世子,您给我说这些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啊。”宁延苦笑道。 “因为从你身上,我看到了大一统的希望;敢和公孙家,靖北王为敌的,你是第一个,只有你这种不畏强权的人才有可能让大奉实现真正的一统,实现天下太平。”赵放歌盯着宁延一字一句的说道,尤其是最后的天下太平说的宁延心里一阵咯噔。 听到这四个字,宁延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顾谌要想尽办法让自己入江湖了,或许他们所想要的也不过是天下太平,然而这条路有多难走,只有走过的人才知道。 关仲贤!宁延脑子里猛地冒出这个一个人名出来,为国为民关丞相,聂红衣和孔真玄,虽然两人还没有明说,但是宁延也已经知道了两人其实是关仲贤派来保护自己的,宁延深呼吸一口气,自己想做棋手,到头来,还是在关仲贤的棋盘上,按照他规划的一步一步的走着。 赵放歌略微欠身说道,“时候不早了,今天说的有点多,你回去好好想想,本官很期待能和你再度见面,希望到时候我们能换个身份再见。” 宁延冲着赵放歌重重的拱了拱手,“大人,一定。” 离开州牧府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宁延走在大街上思绪万千,等回到客栈的时候,虞兮柠和素素已经等候多时了。 “少爷。。”素素起身将浑浑噩噩,一身疲惫的宁延扶着坐在椅子上。 宁延揉了揉酸痛的脑袋,问道,“聂姑娘和孔爷爷呢?” “聂姑娘伤口已经处理,并无大碍,九九在房间里照顾着;孔先生在客栈外面盯着呢。”虞兮柠沉眉说道,“听说州牧赵大人找你,没事吧。” 宁延苦笑道摇了摇头,“见了这么多州牧大人,每见一次我就迷糊一次,每见一次我就头疼一次啊。” “说真的要是不跟着你来,我也不知道当今大奉居然会是这个样子。。”虞兮柠在旁低声呢喃道。 “不说这些了,天下之事尽在人为,若是聂姑娘伤势不重的话,今天晚上就收拾东西吧,咱们明天出发去荆州。”宁延叹气道。 “这么着急?”虞兮柠诧异的说道。 “不是我着急,而是有人比我更急。”宁延回想起赵放歌的话,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公孙长风要回来了,这个霉头我可不想触啊。” “公孙长风。。”虞兮柠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在大奉没人不知道公孙长风,现在的南越部族还流传着,三千风鸦尽,电掣白羽军。 这个白羽军便是公孙长风麾下的镇南军,因为其盔甲通体银白,又被称为白羽军。 第174章 公孙长风 白羽军,大奉最为精锐的军队之一,由镇南将军公孙长风统领;十年前公孙长风带着白羽军南下啸南关,打的南越军队十年不敢北上。 一年前,平西王在殷都意外身亡,除了秦峰带着组建的定西军奔赴战场外,公孙长风也带着五万白羽军从汕州西进交州,然后北上,赶赴巴州平乱,如今巴蜀情况基本稳固,巴蜀三大部族表示愿意归顺大奉,现在就剩下了盘踞在姜山一带的绛族。 趁着休战期间,公孙长风想着回家里看看,毕竟一年多没有回来了,看看家里人怎么样。 就在天萩谷出事的当天晚上,公孙康就接到了自己二儿子公孙崇在天萩谷被杀的消息。 公孙廉带着身后公孙崇和公孙衍的尸体跪在公孙家的议事大厅里,双眼通红。 而已经过百岁的公孙康看着下面儿子的尸体,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就算盖着白布,公孙康也能想象出公孙崇死之前得多痛苦,整个人就只有不到半截身子被带回来了。 公孙廉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父亲,孩儿。。孩儿还是去晚了,等我带着人到天萩谷的时候,二弟,二弟已经没了。” 公孙康牙关紧咬,“当老二去天萩谷的时候,老夫就做了最坏的打算;但老二绝不能就这么死了,此仇老夫必报,宁延。。。老夫跟你不死不休。” “父亲,宁延现在绝对还在天萩谷,只要您一声令下,儿子这就带人去杀了他。”公孙康红着眼说道。 尽管经历丧子之痛,公孙康异常愤怒,但此刻作为公孙家的家主,公孙康还是很理智的,“你想干什么?老夫是说过报仇,但不是这种盲目毫无章法的报仇,别忘了赵大人的话,若是在金宁堂而皇之的对宁延动手,你觉得赵放歌会坐视不理?” “可是父亲,如今宁延就在城内,若是等他离开了金宁,要再想杀他可就难了。”公孙廉大喊道。 “这仇是要报,可绝不是以牺牲整个公孙家为代价的报仇。”公孙康双拳紧握,缓缓起身来到公孙崇身边,一只手放在公孙崇的尸体上,神情格外严肃,“听说长风要回来了。。” “长风。。”公孙廉心里猛地一个咯噔,“父亲,您是想让长风动手?这不好吧,他可是镇南将军,一旦此事被捅了出去,他的前途可就毁了啊。” “你觉得父亲我会毁了自己孙子?金宁城内人多眼杂,实在不适合动手;但是城外不一样,他宁延敢在天萩谷杀了崇儿,老夫就敢让他宁延死在苏州。”公孙康愤愤的说道。 “父亲。。”公孙廉还想说些什么,直接被公孙康打断,“此事你就不要管了,做好你该做的就行。” “是,父亲。。”公孙廉擦了擦眼泪,默默的退下。 。。。 翌日清晨,公孙长风带着一众亲卫刚刚步入苏州境,就看到一人一马冲着自己疾驰而来。 “停。”一身银甲的公孙长风凝眉说道,身后一众亲卫立刻停下;而公孙长风整个人则是给人一种不苟言笑,冷面无私的感觉。 “公孙将军,家主的信,并让您速速赶回金宁。”男子走到公孙长风面前,拱手说道,将信送到后又迅速转身离开。 公孙长风冷哼一声,“消息挺快。” 当公孙长风看完信后,整个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身上弥漫出来的杀气让身后亲卫的坐骑都忍不住连连后退。 真气弥漫,手中信纸瞬间被烧成灰烬。 “将军。。”身后的亲卫小心的叫了一声将军。 公孙长风深呼吸一口气,脸色阴冷无比,转身说道,“我先走一步,你们随后跟来,不用管我,直接去府里就行。”、 “是。。”军中令如山,即便他们不知道公孙长风为何这么做,也不敢多问,不过就这么多年来他们对公孙长风的了解,也知道肯定是出事了,不然公孙长风不会这么着急。 公孙长风一骑绝尘,直冲金宁而去。 。。。 从赵放歌府邸回来后,宁延也没有多耽搁,看到聂红衣伤口没有什么要紧事之后,便启程西进,往荆州而去,准备从荆州北上返回殷都;因为走得匆忙,都没有去霍家打招呼,当然现在的宁延也不敢去,毕竟赵放歌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位置,肯定会派人盯着自己,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一旦发现自己和霍家有来往,那不就是给霍家添乱嘛。 金宁城外,宁呀和虞兮柠并肩而走,城外春意盎然,绿草如茵;春天的风虽然冷,但也带着一丝暖意,冰雪融化,绿树新芽,宁延长叹一声,“但愿之后不要再碰到什么麻烦了。” “或许你马上就会有麻烦。。”马车顶上,裴羽的声音传来,就连宁延他们都不知道裴羽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去,前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宁延被吓了一跳,很是意外的说道。 “苏州之事已了,你们要走,我自然要走。”裴羽摇着扇子,云淡风轻的说道。 宁延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继续走吧,问不出什么。” 裴羽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目光直视前方,“麻烦来了。” 就当宁延还在诧异裴羽此言何意的时候,一股庞大的真气威压突然扑面而来,虞兮柠脸色瞬间憋得通红,宁延赶紧大喊道,“前辈。” “嘭。”裴羽轻轻的摇了摇扇子,威压瞬间散去,一阵破空声响起,一个身披银甲,手握长枪的男子突然出现在宁延面前。 裴羽坐在马车顶上,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男子,喃喃道,“白羽军。。” 听到白羽军三字,宁延瞬间警惕起来,“敢问将军是。。” “公孙长风。。”公孙长风淡淡说道,然而宁延听到时候就不淡定了,心里暗道不好,这公孙长风怎么回来的这么快,昨天刚说要回来,今天就把自己堵在城外了。 “镇南将军公孙长风。”虞兮柠神色忧虑的看向宁延,眼神中满是担忧。 “原来是公孙将军,不知将军此举,所为何意啊。”宁延有些明知故问的问道。 公孙长风冷笑一声,长枪直指宁延,“天萩谷一事,真的以为我公孙家没人吗?” “天萩谷?公孙将军,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宁延继续装傻充愣的说道。 “宁延,今天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我从军之时,宁老将军是一个久经沙场的悍将,深的先皇信任;对于他,我也很尊重;我本不想和宁家为敌,可是宁延,这次你杀我公孙之人,此仇若是不报,那我公孙家在苏州该如何立足。”公孙长风义正言辞的说道,还是一副迫不得已的样子。 宁延听到后,也不装了,直接笑了出来,“将军,您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我承认,公孙崇和公孙衍是我杀的;但是你要知道若不是你们公孙家,我宁延何至于沦落至此;用一句罪有应得来形容毫不过分。” 公孙长风脸色阴翳无比,“污蔑我公孙家,你应该知道什么后果。” “公孙将军,您若是不信,回去问问你们家主就知道了。”面对公孙长风,宁延也是丝毫不惧,当然了他的不惧是源自身后的裴羽。 听到宁延的话,公孙长风冷哼一声,一行人都在这里僵持着,谁都不敢贸然出手;裴羽伸了一个懒腰,起身说道,“公孙将军,若是没事的话,就放我们走吧,这天色也不早了,一直在这里耗着,也没有意义。” “嗯?”看着裴羽,公孙长风还真得好好掂量掂量,毕竟能证明抗衡自己威压的人可不少,刚刚裴羽出手的手他也看到了,也知道宁延能这么有恃无恐的站在这里就是因为这个人。 听着裴羽的话,宁延心里也是揪了一下,这裴羽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我公孙长风不惹事也不会惹事,不管怎么样,宁延你都杀了我公孙家的人,今天不给一个交代,这事没完。”公孙长风冷哼道。 “早说嘛,不就是要打架吗?”裴羽从马车顶上跳下来,摇着扇子往公孙长风面前走去。 公孙长风丹田运转,银色真气布满全身,枪尖直指裴羽,“枪下不杀无名之辈。” “裴羽。”裴羽面无表情的说道,但是当公孙长风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不由得愣了一下,居然是大名鼎鼎的赤炎血祭裴羽。 “赤炎血祭。。”公孙长风脸色猛地变了一下,“原来有高手坐阵,怪不得呢。” 这下公孙长风愣住了,裴羽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绝顶高手,论排兵布阵裴羽不是自己对手,但是要一对一单挑的话,三个自己都不是裴羽对手。 天色渐晚,宁延回头看了看金宁城的方向,心里开始担心起来,公孙长风已经到了,再拖下去公孙家的人都来了就麻烦了;然而裴羽和公孙长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谁都不服输,要想让两人停手怕是有些难啊。 第175章 一场博弈 公孙长风和裴羽的博弈还在继续,谁都不敢贸然出手。 一个是武林绝顶的高手,自己出手难以取胜,一旦两败俱伤,对自己的声誉和在武林中的威望都会有影响;而裴羽则是顾及公孙长风的身份,毕竟人家是大奉镇南将军,这打起来影响不好,裴羽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宁延身后还有宁家呢。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一声烈马啼鸣响起,一众墨家弟子在霍萧的带领下冲了出来。 公孙长风很是意外的看了看突然出现的霍萧,心里暗想这个时候怎么把墨家给扯了进来。 宁延同样也是无比困惑,这霍萧这个时候怎么出来了。 “公孙将军,晚辈霍萧奉家父之令,请您府上一叙,还望将军赏脸。”霍萧下马,很是客气的拱手说道。 霍家和公孙家水火不容,这不是什么秘密,这个时候霍萧出来请公孙长风去霍府,谁都难免起疑心,尤其是公孙长风,更是诧异,“霍家大少爷,我和霍家主素无往来,你们和公孙家族的纷争,本将军也不参与,按道理本应前去,只是本将军怎么着也是公孙子弟,不可坏了族内规矩,回去告诉霍家主,好意心里,但为了家族声誉,实在是难以从命。” 霍萧起身,很是客气的笑了笑,“将军怕是误会了,公孙家和我霍家是金宁乃至苏州数一数二的大家族,所谓合则两兴,斗则双亡,你我两个家族明争暗斗也有些年头了,但是纷争给两个家族带来的并不是兴盛;这点想必将军也看了出来,对此家父决定了结恩怨,还金宁一个安宁,也还你我两个家族一个安宁,所以才让晚辈前来迎接您,希望能臣者趁您返乡的这段时间,彻底结束两个家族的恩怨;对此还望将军能以大局为重,赏脸一聚。” 听着霍家有理有据的一番话,确实让人难以拒绝,可是公孙长风也不傻,微微一笑,“霍掌门有心了,不过族中之事本将军概不参与,若是霍掌柜有心,可前去府上详述,我想家中长辈会很高兴的。” “公孙将军还是没有明白晚辈的意思,现在两个家族情况特殊,即便我们有心,也难免遇到些麻烦;而公孙将军您可是大奉将军,志在天下,心胸宽广,而且在公孙家中也有些许地位,若是您能和家父达成一个小协议,然后再回到公孙家,你我双管齐下,岂不更好?”霍萧继续说道,这一字一句之间,倒是让公孙长风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此时的宁延也懵了,这是什么情况,难道霍家真的要和公孙家讲和吗? 公孙长风看了看裴羽,裴羽早已经收回真气,重新坐到了马车顶,摇着扇子,继续悠哉悠哉。 公孙长风也知道今天他是动不了宁延了,于此如此,倒不如顺着霍家这个台阶下了;更何况霍家给的这个台阶确实不错。 宁延刚刚准备开口就被身后的孔真玄拉住,孔真玄冲着他拼命的抬头,宁延看着霍萧,只能无奈的退回去。 “既然霍掌门执意要本将军前去,那本将军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公孙长风客气的说道,随即转身看向宁延,“宁延,你我还会再见,再见之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公孙长风的一番话杀气十足,不过能引起镇南将军的重视,宁延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宁延眉头紧促,“公孙将军,很期待下次见面。” 公孙长风冷笑一声,冲着霍萧拱手示意,“烦请带路。” 霍萧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看了看宁延,然后带着一众墨家弟子和公孙长风往城中走去。 公孙长风走后,宁延长舒一口气,不愧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将军,这杀气实在是太足了,回头看了看马车上的裴羽,宁延拱手说道,“前辈,今日多谢了。” 虞兮柠走上前,很是担心的说道,“吓死我了,你今日和公孙长风结怨,公孙长风日后报复你怎么办?” 裴羽咳咳两声,起身说道,“与其担心公孙长风还不如担心公孙家族,就从刚刚公孙长风的言行来看,他不是那种背后搞事的小人,倒是公孙康这个老狐狸你得提防提防。” “前辈知道公孙康?”宁延凝眉说道。 裴羽摇着扇子,长叹一声,“当初还未隐居之时,途经苏州,见过一面,为人阴险奸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一个相当有野心之人。” “这么说来,我们得罪了一个很恐怖的人。。”宁延无奈的说道。 裴羽看了看金宁城的方向,缓缓说道,“别担心,在你危急之时,自会有人出手相助,就像刚刚那小子那样。” 宁延恍然大悟,回头看了看孔真玄,“孔爷爷,您是不是也知道刚刚表哥为救我才那么说的?” “刚刚局面十分危急,一旦两人打起来,无论谁赢都会引起轩然大波;之所以双方都不动手,就是在看事情有没有转机,而霍大少爷的到来就是转机,霍大少爷已经给了台阶,公孙长风自然要下,不过霍大少消息这么准确,就在公孙长风来不久就及时出现,也很耐人寻味啊。”孔真玄皱眉说道。 宁延看了看裴羽,裴羽已经倒在马车顶上闭目养神了;再回头看了看孔真玄,开口道,“我这一走,麻烦都丢给了霍家,也不知道舅舅他们该如何解决。” “你若是不走,他们会更麻烦,公子,别想这么多了,墨家也是九流之一,不会这么脆弱的,咱们该出发了。”孔真玄宽慰道。 宁延无奈的点了点头,看了看旁边的虞兮柠,“是不是后悔跟我来了。” “本小姐做事从不后悔,快走吧。”虞兮柠撅着嘴说道。 宁延扑哧一笑,跟了上去。 。。。 金宁城,霍家。 此时的赵放歌正和霍兼坐在一起喝茶,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很是惬意。 霍兼看着赵放歌,微微一笑,“到底还是被你猜到了,赵大人,今天的事情多谢了。” 赵放歌轻轻一笑,“就靠宁延身边那些人可杀不了公孙崇啊,霍掌门,您藏得够深啊,要不是本官连夜派人去天萩谷检查,还真发现不了那么多的机关术;要是今天本官不是带着公孙长风回来的消息来贵府,霍掌门也不会见本官吧。” “赵大人说的哪里话。”霍兼尴尬的笑着,“也多亏了您的情报,才能让宁延逃过一劫;不过赵大人;恕老夫多言,您是怎么知道公孙长风回来的消息的,而且就在他即将抵达金宁的时候。。” 赵放歌回头看了看霍兼,抿嘴一笑,“公孙家也不见得是铁板一块啊;公孙长风可是镇南将军,当今国舅,一旦对礼国公之子动手了,那后果就麻烦了,先不说礼国公,就关仲贤和温哲就够他喝一壶的;公孙家能在金宁独大靠的就是公孙长风的白羽军,而公孙长风倒了,公孙家也就完了,所以,这个节骨眼,自然有人不希望公孙长风出事。” 霍兼眉头紧皱,“公孙崇死了,又不希望公孙长风报仇,只有公孙廉了吧。” “自己猜猜就行。”赵放歌捋了捋胡须,闭目一笑。 霍兼也笑了出来,“赵大人,弟子来报,公孙长风已经快到府上了,要不一同见见?” “公孙长风可不像他爷爷那样奸恶,也不像他父亲那样狡诈,和他说话的时候霍掌门您可得注意点;此人很重视家族,但又反感家族直接的明争暗斗,平心而论的话,他是一个很正值的人。”赵放歌开口说道。 “多谢大人指点。”霍兼缓缓起身,拱手告退。 等到霍兼走后,赵放歌也起身收拾了一下衣服,往门外走去,“咱们也回去吧。” 来到霍府门口,公孙长风微微凝眉,四十多年了;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来到霍府。 对于霍家公孙长风是没有多少恶意的,霍家机关术有多强,作为全军统帅的他来说最为清楚,因此对于他们家和霍家的争斗,他一直都是很反对的;虽然他是镇南将军,在军队中的威望很足,可是在公孙家族里,他说话就是没有家主公孙康和他父亲公孙廉好使,对此他也是愁了许久。 霍萧翻身下马,冲着公孙长风拱手说道,“公孙将军,里面请。” 公孙长风收起银枪,缓缓进入霍府。 看到公孙长风入府,霍萧悬着的心也算放下了;此时的霍萧开始担心起宁延的情况。也不知道这个表弟离没离开金宁。 第176章 江夏荆州 进入霍府后,公孙长风得到了霍兼的热切欢迎。 霍兼含笑走出,看到公孙长风后,拱手笑道,“公孙将军,许久未见,今日能莅临寒舍,实在难得啊。” “霍掌门说笑了,此次前来是为你我双方多年恩怨而来,若能完美解决,不仅对你我,对整个金宁百姓都是一大幸事。”公孙长风很是客气的拱手道。 霍兼微微颔首,“公孙将军与老夫之见不谋而合,请,我们书房详论。” 公孙长风踏入霍府大门,先不说最后能不能谈妥,就单单这一举动对苏州大局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不过此时的公孙家可就不一样了,随着公孙崇和公孙衍的死亡,公孙崇和公孙衍这一支在公孙家的影响力直线下降,之前有公孙衍掌管的贤英阁也转移到其他人手里;而公孙崇和公孙衍的死后,受益最大的当属公孙廉,公孙崇一死,他的少家主之位再也无人能动摇。 苏州霍家和公孙家的博弈还在继续,至于两家能否真的和平共处就是之后的事了。 。。。 且说韩瞻和柳恩从广陵离开后,一路北上,因为下雪路滑的缘故,耽搁了几天,五天后,两人抵达象州丘山城。 丘山山脚,当韩瞻将手中沾满血污的袋子放在袁震山面前的时候,袁震山心中猛地一震,“韩公子,这是。。” “为了这袋土,宁兄失去了一个兄弟。”韩瞻长叹一声,无奈说道,“宁兄这一路实在是太难了。” 袁震山默默的将土手下,神情严肃,冲着韩瞻拱了拱手,“这是我袁震山欠宁公子的,他日若有机会,必会奉还。” “袁先生,我替宁兄多谢您了,东西已经送到,我也该回去了,袁先生保重。。”韩瞻将东西送到后,随即拱手告退。 袁震山默默颔首,看着袁震山离去,随后林北阳走了过来,开口道,“师父。。” “北阳,你记住了,宁延对师父有恩,不要忘记这个人。”袁震山神色凝重的说道。 林北阳点了点头,“师父放心,弟子记住了。” 。。。 回到潞州后的韩瞻一直闷闷不乐,柳恩见状,从腰间取下酒葫芦递给韩瞻,“喝点吧,就当是暖身子了。” 韩瞻没有拒绝,接过酒葫芦,咕咚咕咚就往嘴里灌,喝完后,突然笑道,“柳兄,我这样子算不算逃兵啊。。” “当然不是,别忘了宁公子给你说的话,今日的告别是为了日后更好的相逢。”柳恩宽慰道。 韩瞻长叹一声,“我韩瞻虽说贵为法家少主,可是真正的朋友少之又少,宁延算一个;你柳恩算一个。” 柳恩听后,心中咯噔一声,“是吗?那还真是不错。” “已经到潞州了,你有什么打算,跟着我去新陈还是去成阳?”韩瞻转身看向柳恩,轻声说道。 面前冷风吹过,柳恩仔细的想了想,随即笑了笑,“我若说跟你去新陈,不知道法家可否有我容身之地。” 听到这话的韩瞻忍不住笑了出来,“当然了,等回去后我要好好修炼,等到下次见面,一定不能拖宁兄的后腿。” 看着韩瞻认真的样子,柳恩缓缓点头,“一定会的。” 韩瞻回到新陈后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每天都在疯狂的修炼,韩硕看着自己儿子如此,心里是既欣慰又无奈,不过对于宁延,韩硕又有了新的评价。 。。。 荆州,位于大奉中南之地,毗邻象州,苏州,汕州,交州,柳州,有“五洲通航,南北商栈。”之称,而荆州的这一美誉也和他独特的地理位置有关系,其位于泪罗江南岸,掌控着泪罗江水系的黄金航道;在古时,荆州也被称为江夏;因此老一辈的荆州人都自称为江夏子弟。 除了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外,荆州被天下熟知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其境内的武当山是大奉道家发源地,道家祖庭所在之处;如果说对天下学子影响最深的学派是儒家的话,那对大奉武林影响最深的便是道家。 道家以天人合一作为其核心思想,讲究道法自然,天人永存;天下武林门派众多,道家是唯一一个即使九流之一,又是武林门派的宗门,五百年内,道家接连诞生三位顶级高手,指掌武林近百年。 而如今的道家虽说辉煌不如之前,但是在大奉也有着不少的影响力。 宁延在荆,苏两州乘船入荆州,随着冬意消散,春意降临,一路上宁延看到的满是青葱翠绿,嫩叶绿芽,看的人心情都好了不少。 宁延站在船首,顺着湘江一路西进,少顷,孔真玄走出来,听着水流哗哗,感慨道,“湘江北去,莲叶升华;若是能在入夏之时看到武当莲湖的莲花盛开,也是不枉此行啊。” “哈哈哈,这荆州来都来了,不去趟武当怎么行,再说了,我也有些疑惑想要去武当找找答案。”宁延凝眉说道,他口中的疑惑自然是自己修炼的《玄玉内经》,这几天赶路途中,他也将《天罡坤斗术》钻研了一番,不得不说,比起《天罡坤斗术》,《玄玉内经》就显得稍逊一筹,不过还是不能否认这是一本绝顶秘籍。 用宁致的话来说,《玄玉内经》是宁致当年行军经过武当的时候被一武当高人所赐;而且这本秘术还和毒翁有些关系,这就更加引起宁延好奇了,这么厉害的功法,武当那些老道士为何会交给宁致呢? 此时趴在船顶上晒太阳的裴羽缓缓开口道,“刚好我也要去武当看看老朋友。” “哎!”宁延意外的回头看向裴羽,“前辈,你在武当有朋友?不会是四大高手吧。。” “当然不是。。”裴羽起身白了一眼宁延,缓缓说道,“我们这个称呼可不是什么美誉,与其说是四大高手,倒不如说是四大祸害。” “噗嗤。”旁边的虞兮柠没忍住笑了出来,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自称为祸害的。 “小丫头,别笑,我可没开玩笑。”裴羽一脸认真的说道。 虞兮柠默默的点了点头,“知道啦,知道啦。” 就在几人说笑打趣的时候,一个石碑出现在众人面前,孔真玄一眼就看到了那块石碑,两旁群山中,一块尖石凌空而出,上面刻着两个赤红大字:江陵。 “江陵城,我们到荆州了。”孔真玄捋了捋胡须缓缓说道。 白鹭齐飞,两岸猿鸣,原本的寂静瞬间被打破,伴随着猿鸣鸟叫的还有阵阵真气威压;察觉到真气波动的宁延瞬间皱眉,旁边的孔真玄立即起身护在宁延身前。 突然,一个身着道袍背负长剑,留着一道长须的道士从“江陵”二字石碑上飞掠而过,而在他身后则是一众身着各种衣服的武林中人。 裴羽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微微颔首,“好轻功。” 也许是看到了下面宁延的船只,年轻的道士显得有些意外,或许是因为这个时节一般很少看到船只的缘故,只见年轻道士转身汇出一道真气,身后的一群男子急忙躲闪,趁此机会,年轻道士缓缓落下,静静的站在了湘江水面之上,落地的瞬间,水面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宁延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么厉害的!” “确实是好武功,照老夫看来,不在半步神魄之下。”孔真玄凝眉道,船舱内的聂红衣也闻声而来,伤口已经无碍的聂红衣看着眼前道士,眉头紧皱。 “此人内力深厚,单拼内力的话,除了裴羽前辈,我们没人是这个道士的对手。”聂红衣缓缓说道。 “那就有意思了,修为如此高深之人,居然会被一群人追的这么狼狈,那这些人岂不更厉害?”宁延若有趣味的说道。 然而事实上却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只见小道士,双手环在胸前,一脸无奈的说道,“你们怎么还追啊,这都出了江陵地界了,你们就算了吧。” 那几个追人的男子,落在”江陵“石碑上,看着道士,大喝道,“张尽安,别以为你有武当做靠山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调戏我们大少奶奶,我们老爷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可你却死性不改,今日你若不跟我回去,我们老爷一定去武当找张仙人,到时候看你如何收场。” “我说你们说的也太难听了吧,什么叫调戏,只不过是说几句话而已,你们老爷也太多心了吧。”这个叫做张尽安的道士似乎并不买账,一脸无语的说道。 “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就休怪我等了,兄弟们,上。”为首的男子一声令下,一行人拔刀而出,直冲张尽安而去。 张尽安无奈的摇了摇头,“那就别怪我了。” “咻。。”张尽安连剑都没拔,右手一挥,一道真气倾泻而出,真气席卷江面,瞬间卷起一道波澜,眼前的男子躲闪不及,迎面撞到了波涛之上,一声巨响,几人无一幸免,全部变成了落汤鸡,掉在了湘江里。 听着一声声“扑通”声,宁延忍不住喊了出来,“好。” 这一句好,瞬间引起了张尽安的注意,张尽安看到宁延,颔首一笑,右手化掌,立在胸前,颔首道,“实在抱歉,打扰了。” 第177章 武当张尽安 看着张尽安,宁延微微颔首;湘江水并不算深,对于常年修武的武者来说,落水并无大碍,那几个男子从水中探出脑袋,看向张尽安,皱眉道,“这臭道士还挺厉害。”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回去告诉你们老爷,我和你们大少奶奶是清白的,不要再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了。”张尽安大喊道。 几个男子面面相觑,自知不是张尽安的对手,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的必要了,随即离去。 宁延看着张尽安大喊道,“小师傅,你可是武当弟子?” 张尽安起身,一个飞跃来到宁延船头,一只手负在身后,微微颔首,“贫道武当张尽安,刚刚打扰到几位雅兴,还望勿怪。” “还真是武当弟子。”宁延笑道,“不碍事的,敢问小师傅,刚刚那些人是。。” “你们是第一次来江陵吧,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张尽安有些意外的说道,若是荆州本地人,不用问都知道是谁,毕竟在整个荆州敢和武当明着干的可不多。 “不瞒小师傅,在下宁延,旁边这位是虞兮柠,虞姑娘;这位是孔真玄先生;我等从苏州而来,正要前往武当,初来乍到,对荆州地界的事情不是很熟悉,烦请小师傅告知。”旁边的虞兮柠很是客气的说道,听着宁延都是意外无比,这丫头还是会说好听话的。 张尽安尴尬的摸了摸脑袋,尴尬一笑,“实在抱歉,贫道并无冒犯之意,刚刚追赶贫道的是杜家的护院。” “杜家。。”孔真玄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江南公孙,江夏杜家,大奉数一数二的大家族,怪不得敢在荆州得罪武当,原来如此。” “是啊,杜家势大,荆州百姓谁人不知。”张尽安有些无奈的说道。 “不过听刚刚那几个人的意思,小师傅,你是不是。。”宁延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张尽安。 张尽安赶紧摇头否认,“这个万万没有,贫道是道家弟子,怎会知错犯错;那杜家大少奶奶名为郑如烟,家在武当山下,年龄和贫道相仿,年少时,贫道常常下山与之一同游玩,渐渐就熟悉起来;郑姑娘一年前下嫁杜家,可是新婚不到一个月,杜家大少爷就因为痨病去世;可怜如烟今年不过二十有二就要守寡,前些天,如烟偷偷寄出一封信,信中说她在杜家过的生不如死,杜家老爷杜闵对她心怀不轨,一直骚扰她;看到信后,我连夜下山来到杜府,结果还没有说上两句话就被下人发现,然后,然后你们就知道了。” 听着张尽安的话,宁延摇头苦笑,“本以为i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怎料想是羊入虎口啊,这杜家到底什么底细啊,连武当都如此忌惮。” “公孙家是因为皇后公孙长屏和公孙长风兄妹两的原因,让其可以在江南一家独大;而杜家则是因为其占据了整个荆州百分之七十的航道,以商行起家;在各州都有商栈,家族势力很是可怕;为了保证家族安全,杜家每年都会花重金聘请武林高手为之保驾护航,几十年来,也是家大业大,在荆州如日中天。”孔真玄凝眉道。 裴羽起身,摇着扇子说道,“杜闵,我有印象,当年他厚着脸皮找我,被我差点废掉一个胳膊;怎么?如今出息了,都打起儿媳妇的主意了?” “额?”张尽安诧异的看着宁延船舱顶上的男人,看了看宁延,疑惑的说道,“宁延小兄弟,这位是。。” “我的姓名去了武当就知道。”裴羽摇着扇子,一副自视清高的样子。 宁延无奈的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没办法;张尽安尴尬一笑,“宁延兄弟,今日之事还请几位保密,今日之事还请保密,我还要上山找大师兄复命,先行一步。” “张师父别着急,我们也是要去武当,就一起吧,路上你也能给我多说说荆州的事,也让我明白点荆州的规矩,省的吃亏。”宁延大喊道。 张尽安想了想,也确实,万一遇到杜家的人,吃个闷亏可就不好了,“也好,反正这些事情也瞒不住大师兄,那贫道就叨扰几位了。” “言重了,张师傅请。”宁延很是恭敬的说道。 张尽安摇头苦笑道,“宁延大兄弟,我大不了你几岁,你就别叫我师父了,叫的我怪别扭的,唤我姓名尽安就可以。” “哈哈哈,那就听你的。” 有了张尽安这个土生土长的荆州人做客,宁延他们边走边听,一路上也打听到了不少的消息,比如去年荆州牧刘升招兵买马差点导致苏,荆两州开战的事;还有杜家最近一直在搞小动作,目的却不得而知。。。听着张尽安的话,宁延都有些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武当道士啊,怎么情报这么多。 。。。 荆州,武陵城。 荆州之地的门户便是武陵,同时武陵也是杜家的根基所在地,江南的公孙康就是武陵的杜闵,用土霸王来说毫不过分。 两者唯一不同的就是在金宁有墨家牵制公孙家,而在武陵没有,唯一能压制其气焰的武当还在武夷城;而州牧府则是在汉江城,三个城池呈三足鼎立之势;大有互相牵制的意思;但更多的则是武当和杜家的互相抗衡。 杜府,坐落在武陵城中心的杜府格外阔气,光是十米高的亭台就有五座;其府内大院更是恢宏大气,后花园,假山,鱼塘,应有尽有;还有一座专门为请来的武林高手打造的比武场;如此极尽奢华的庄园内,大大小小的丫鬟家丁数不胜数。 就在这么一个院子中,一个头发花白的但却脸色红润如少年的老人正怒不可遏的听着手下汇报消息;仔细看去,下面跪着的四个人正是追赶张尽安但却被打入湘江,在湘江中游了半天泳的那四个人。 这个老人就是杜家的家主杜闵,杜闵走到男子面前,男子半跪在地,看到杜闵走来,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杜家家主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对待自己人都从不手软,更何况他们。 “老夫花重金请你们来杜家,不是让你们吃干饭的,连一个小道士都抓不住,老夫养你们有何用,啊?”杜闵大吼一声,吓得下面几个男子瑟瑟发抖。 “老爷,老爷饶命,那。。那臭道士不是一般道士,武道高深,我们不是他对手。”为首的男子颤颤巍巍的解释道。 可正在气头上的杜闵哪里听得进去,当即就要动手,大喊道,“死到临头还敢给老夫找借口,是不是觉得老夫杀不了你。” 就在杜闵抬手要斩下去的时候,房门被猛地推开,进来的是一个看起来仪表不凡,风度翩翩的男子,正当男子火急火燎的冲进房门的时候,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尴尬的男子只能默默的退到一旁,陪着笑说道,“爹,您继续,继续。。” 杜闵强忍着怒气,一脚踹翻眼前的男子,冷哼一声,转身坐到身后的太师椅上,冲着男子说道,“行儿,出什么事了?” “爹,那个叫张尽安的道士我托人打探清楚了,此人是道家武当掌门张兴瑞的五师弟,现任武当的五掌门,道号莲花仙人。”杜闵的二儿子,现在杜家的小少爷杜天行拱手说道。 “嗯?”听到这话后,杜闵猛地从椅子上坐起来,“原来他就是莲花仙人,继张兴瑞后武当最有可能突破神魄境,称为道家仙人的莲花仙人。。” “是的,爹,刚开始我也不相信,在儿子多方确定后,才来找您汇报的。”杜天行沉眉说道。 听到这后,下面跪着的四个男子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该哭的是自己居然不知好歹的去追武当的莲花仙人;该笑的是,这下杜闵应该不会要他们命了,毕竟那可是莲花仙人,就算杜闵自己去都不一定留得住。 “这个小浪蹄子居然还认识武当仙人,倒是老夫小瞧她了。。”杜闵捋着胡须说道。 下面的杜天行听到这后,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而杜闵口中的小浪蹄子自然就是他已故大哥的妻子,郑如烟。 “爹,现在怎么办?难道我们真的要为了大嫂去和武当翻脸吗?”杜天行担心的说道。 杜闵深呼吸一口气,仔细思索了一会缓缓说道,“哼,武当,什么武当,一群臭道士罢了,他张尽安不是要做英雄吗?好啊,就让他做,行儿,三日后备些礼物去武当还礼,老夫要让张尽安这丑事人尽皆知,老夫对付不了他,自然有人能对付。” “啊?爹,还礼,还什么礼啊?”杜天行有些懵逼的说道。 “给你大嫂做嫁妆,武当道士迎娶寡妇,哈哈哈,想想就有意思啊。”杜闵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险的神色。 但是听到这话的杜天行心中却猛地咯噔一下,“爹,那可是大嫂啊。大哥刚走还没一年。。” “你懂什么,让你去你就去,哪这么多废话。。”杜闵看着杜天行,大喝道。 “是。。”杜天行无奈,只能拱手退去。 第178章 武当张兴瑞 提起武当,人们首先想到的是当年力压天下武林高手的武祖——李玄玉;据说此人武道修为早已经超越神魄境,达到了道门的天人合一之境,李玄玉在世之时,就连大奉皇室都要给武当几分薄面;李玄玉之后的俞泰庆同样如此,武道高深无人能敌,武当的三千莲海就是俞泰庆所植。 俞泰庆之后,武当三百年无人步入神魄境,在此期间,人们都以为道家会就此凋零,直到一百年前,武当奇才洪墨松横空出世,再度将武当带入武林巅峰,可是即便如此,武当的影响力也已经大不如当年,各路豪门的崛起,道门的影响力大不如前,洪墨松之后,武当重任就交到了他的弟子张兴瑞手中,好在张兴瑞不负师父所托,成为道家仙人;让武当能在武林中占据一席之地。 三日之后,天气放晴,武当山上雾气环绕,仙气十足;在山下一众武当弟子挡在“道气长存”四字牌匾之前,而他们要拦的便是眼前披红挂彩,扬言要给武当还礼的杜家人,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按男子话说,他便是这场亲事的媒人,既然武当不好意思请,那他杜家来请;再怎么说要嫁人的都是他们杜家的大少奶奶,这点排场还是要有的。 当这些武当弟子听到是来提亲的,那差点气炸了,这不是明摆着侮辱他们武当,恶心他们道家吗?一群武当弟子拦在山门下,硬是不让这些人前进一步。 代表杜家来还礼的男子看着眼前一个个怒目圆睁的武当弟子,苦笑道,“我说各位师傅啊,你们这是何苦呢?这是来给张尽安道长提亲的,又不是给你们,你们反应这么大干什么?再说了,你们又怎么会知道人家不想做一个逍遥道士呢?” “呸,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此造次,不准侮辱我们五师叔,五师叔的为人我们最清楚不过,你若再敢口出狂言,对我武当出言不逊,就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了。”为首的武当弟子大喝道,说真的要不是以为武当有规矩,就冲说的这些话,早就动手了。 为首的男子讪讪的摇了摇头,“切,年纪不大火气不小,你不让我们上山,那我们就不上啊,我们就在这里堵在你们山门口,也让去山上的百姓看看,你们武当做的好事。” “你。。”武当弟子被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男子冷哼一声,转身喊道,“兄弟们,奏乐,给武当重重喜。” 紧接着身后穿红戴紫的乐人开始吹拉弹唱,好不热闹,往来的百姓看到这一幕都是一脸懵,这武当还有喜事了? 而对于杜家来说,他们可不怕事情闹大,毕竟在荆州地界,武当要比他们杜家的面子要大的多。 就在一众乐人欢天喜地的时候,一股庞大的威压袭来,紧接着武当半山腰传来一阵闷吼,“何人放肆。” 听到闷吼声后,下面的武当弟子齐齐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低头颔首道,“参见师叔。” 少顷,一个身着白袍,手持佛尘,白发飘然,宛如仙人一般的老者从天而降,立在牌楼前,双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目光环视下去,杜家媒人咽了一口唾沫,讪讪的说道,“你。。你又是谁啊。。” “武当,向南川。”老者凝眉沉声喊道。 听到这三个字的男子赶紧笑着说道,“原来是向道长啊,失敬失敬。” 向南川,武当二掌门,比起张兴瑞,向南川更像是掌门,武当的所有事务几乎都是由向南川出面,只有在一些重大决策的时候张兴瑞才会出面拿主意;不过今天这事连向南川都惊动了,看来事情有些麻烦了。 “武当乃道门修炼之地,尔等如此俗艳,在我山门前搞这出,意欲何为啊?”向南川冷着脸说道。 眼前的男子厚着脸皮说道,“向道长,您也别怪我啊,这是我们家老爷安排的,说是给武当张尽安道长还礼,您看,我们老爷这么安排了,我能不来吗?您说是不是。” “师叔,他们老爷就是杜家杜闵。”旁边的弟子补充道。 听到这两字,向南川默默的皱了皱眉,杜闵为人阴险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在江湖上早已经是人尽皆知了,这么多年来,武当和杜家虽说相互牵制,但是在平时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泾渭分明的;这杜家今天搞这么一手,确实是让武当有些措手不及。 “刚刚听你们说你们是来帮五师弟还礼的,这个还礼是什么意思?我们出家之人,何来婚娶一说,”向南川皱眉说道。 男子一听,讪讪的说道,“看来向道长还不知道张道长的事啊。” “嗯?”向南川看了看旁边的弟子,“你五师叔不在山上吗?” 武当弟子面面相觑,“这个。。好像是有些天没看到五师叔了。。” “哎呀呀!向道长,这可就不怪在下了,武当张道长大白天的跑到我家大少奶奶房里,被下人撞见,虽说我家大少爷走了,但也不能让你们这么欺负我家大少奶奶吧!不过既然事情发生了,我家老爷也是没办法;我们老爷也不是那种迂腐之人,大少奶奶年纪轻轻就守寡他老人家心里也难受,所幸就做个顺水人情,这样还能和武当结个善缘,您说呢?”男子说完后,冲着向南川就是嘿嘿一笑。 气得向南川差点一巴掌甩上去,“这不是胡闹,武当弟子一心修道,怎么会顾及这些儿女私情;此事若真是五师弟所为,请杜老爷放心,我武当必会给他一个交代;倘若是捏造事实,子虚乌有,我武当也绝不会放过造谣之人。” “向道长,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觉得杜老爷这么大阵仗的,还会冤枉张道长不成?”男子不爽的说道。 “放你的狗屁,我们五师叔什么人我们知道。”旁边的弟子听不下去了,怒不可遏的吼道。 “哎你们。。我在陈述事实,你们这么大反应干什么?”男子幸灾乐祸的说道。 向南川脸色一阵铁青,“事情的原委贫道已经知道了,等到五师弟回来,我们武当自会给杜家一个交代;不过这场闹剧是不是也该停止了。” 男子摸了摸鼻子,也确实,在山下闹了这么久,来往百姓这么多,想要达到的效果也已经达到了,再这么折腾下去,自己捞不到一点好处不说,反而会和武当彻底翻脸,现在双方还没有撕破脸皮,自己没必要这么拼。 “行吧,那就给向道长一个面子,兄弟们,咱们走。”男子故作为难的说道,装出一副不得已的样子。 向南川虽然心里很不高兴,但又不好再说什么了。 等到这场还礼闹剧结束后,向南川怒气冲冲的回到武当真武殿,推门而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猛灌了一大壶水,在他旁边的正椅上,一个白须老者正在闭目养神,老者生的鹤发童颜,面色温润,身体四周的真气流转十分流畅,给人一种怅然自若的感觉。 察觉到向南川心怀怨气,老者缓缓开口,“修道之人,处事不惊,无论遇到何种情况,都不可自乱道心,师弟,你的心乱了。” 能叫向南川师弟的,整个武当也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武当现任掌门,道家仙人——张兴瑞。 武当以武当山得名,道家其实不止武当一家,一千年前道家从武当起源,起初就叫道家,大奉立国之后,疆域不断开拓,北方,南方,西方,开始出现大规模的民族融合和兼并,随着大奉地域的开拓,道家也开始远出传道。 起初是抱着感化外族,弘扬道气的目的进行传道收徒,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些远处传道的道教弟子开始在当地落地生根,并且融合了当地一些特色和其他的文化思想,逐渐的和原本的武当道家出现了一些分歧,比如最早去巴蜀传道的道家先祖尘徵道长便在蜀山开山立派,创建了蜀山一派;而还有一支前往北境之地传道,结果因为贪图荣华富贵,宣布脱离道家,自立门户,从九流道家变成了武学宗门,这便是定州的天师府。 现在道家依然以武当为正统,蜀山也尊武当为道教祖庭,而张兴瑞毫无疑问就是现在道门第一人。 听着自己大师兄的话,向南川是又急又气,“师兄,你可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听你这口气,是出大事了?”张兴瑞缓缓睁开眼睛,呢喃道。 向南川冷哼一声,“何止大事,小师弟这下是捅了大篓子。。” 说罢,向南川就将山门下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听到这些话后的张兴瑞捋了捋长须,“师弟啊,你是相信这些话还是相信小师弟的为人?” “我自然是相信小师弟啊。”向南川想都没想的说道。 “那就行了,既然都不相信这些话,那又何故因此而恼怒呢?若是你真的生气了,自己乱了方寸,那就正中他人下怀。”张兴瑞拍了怕向南川的肩膀,缓缓说道。 听了张兴瑞的话,向南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冲着张兴瑞拱手道,“师兄教导的是,是我没有静下心来。” 张兴瑞悠然一笑,继续开始打坐运气,好像这事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第179章 凶秽消散,道气长存 且说宁延一行顺着湘江北上,横穿江陵之后,直抵荆州首府汉江城。 汉江城和武夷城之间就隔着一个汉江,双城隔江相望;一行人刚刚抵达汉江港口就听到了了大街上都在议论武当之事;武当在荆州本就是个话题,被杜家这么一闹,消息自然而然就散开了。 “你知道吗?听说武当五掌门张尽安和杜家大少奶奶勾搭起来了。” “真的假的,那可是武当道士啊,再怎么也不会这么大胆吧?更何况还是杜家的大少奶奶。”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杜家大少奶奶长的貌美如花,那道士估计也是啧啧。。没把持住啊。” 。。。 类似这样的话在汉江城数不胜数,这就是所谓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张尽安的事情很快就在汉江城传开了。 宁延一行人一走下船,本想在汉江城内逛逛,但是四周的百姓看到他们就跟看到瘟神一样,纷纷避开,这可让宁延大为不解,从殷都出门到现在,宁延也是见到了各种各样的人,不过像荆州百姓这样对他们不闻不问,还有些嫌弃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虞兮柠走到宁延身边,扯着宁延衣袖低声说道,“这些百姓是咋回事啊,咱们也不是什么江洋大盗,怎么见到咱们就跟见到仇人一样啊,爱答不理就算了,还一副恨不得咱们赶紧离开的样子。。” 宁延也是摸不着头脑,转身看了看张尽安,“张道长,汉江的百姓是不是对我们有什么误解啊,还是说这是荆州习俗?” 张尽安尴尬一笑,“平日里的百姓不这样的,虽说谈不上热切欢迎,但也不至于恶意相向,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你别着急,贫道去打听打听。” 说罢,张尽安就一脸自信的走到一个茶摊摊贩前,还不等他开口,那摊贩就一脸嫌弃的看了眼张尽安,张尽安陪着笑脸说道,“这位施主,贫道是武当张尽安,来向施主打听一些事情。” 本来就看张尽安不顺眼的摊贩在听到张尽安这个名字后,眼睛瞬间瞪得老大,大喊道,“你就是张尽安,好啊,你这个禽兽可算是被我撞到了,乡亲们,快来看啊,这就是武当的酒肉道士张尽安,还是武当掌门,居然欺负人家小寡妇,真是厚颜无耻,给武当丢脸,给道门抹黑。” 被摊贩这么一喊,原本只是不搭理他们的百姓就像被点了炸药桶一样,一股脑的涌了上来,这一幕搞得张尽安都有些懵,“不是,施主你误会了。。。” “你刚刚都自己承认了你是张尽安,真是没想到啊,武当张仙人门下居然有这么一个奸淫之人,大家伙上啊,别让这酒肉道士坏了我荆州的名声。”茶摊老板根本不给张尽安解释的机会;说罢,旁边的百姓纷纷涌了上去。 张尽安见状急忙往后退去,他总不能对这些百姓出手吧! 这个时候看到情况不对劲的宁延也赶紧跑上去,拦在张尽安面前,“各位乡亲,你们这是干什么啊,怎么还动起手了。” 为首的摊贩老板指着张尽安说道,“他自己做的那些事自己心里没底吗?不敢回武当,就敢来我们汉江,真以为我们汉江没人是吧。” 看着越说越激动的男子,宁延赶紧上前,拉着男子说道,“不是不是,大哥我没有听明白您的意思,您可否说的再详细点啊。” 此时的张尽安仍是一脸懵逼,看着虞兮柠无奈的是耸了耸肩。 男子看着宁延,忍不住白了一眼张尽安,“你还不知道这个道士是个什么人吧?我可告诉你,你可别被他武当弟子的身份骗了,这个人简直就是个禽兽,居然大白天的去武陵杜府欺负人家大少奶奶,也是人家杜老爷宅心仁厚,没有计较,还去武当还礼;这要是放到我,早把他腿打断了。” “啊?”张尽安听到这些,人傻了,这故事编的还真是厉害啊;这杜闵哪里是宅心仁厚,简直就是杀人不见血的阴险小人。 宁延一听,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了,这招真是狠毒啊,无论成与不成对武当和张尽安的影响都是巨大的,更为阴险的是,他还将自己置于受害者的地位,博得了同情不说,先发制人的做法还让很多不了解事情原委的百姓做出了不正确的判断,就像目前的汉江百姓。 “大哥,这消息您是怎么知道的?”宁延凝眉说道。 茶摊大哥义愤填膺的说道,“这消息已经传遍湘汉三城了,我不出门都知道。” 说罢,身后一些激动的百姓就要再度涌上去,好在宁延及时拦下来他们,“各位各位,听我说一句啊,咱们呢有没有在杜府亲看看到张道长欺负人家大少奶奶对不对;就凭这一面之词,咱们就这么诋毁人家,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啊。” “小孩子家家的,你知道什么?谁会拿自家儿媳妇的清白开玩笑,更何况那还是杜家老爷。”身后的百姓激动的说道,看来对杜闵的说辞是深信不疑了。 被这么一说,宁延也有些无语,是啊,这谁会拿自家儿媳妇的清白开玩笑;这个杜闵啊,还真是不当人啊。 “乡亲们,你们都是汉江百姓,也都知道武当;你们不相信我,不相信张道长,总该相信武当吧。”宁延不得已搬出了武当来。 确实,武当在荆州影响力太大了,这话说完,旁边的百姓面面相觑,他们要是不相信武当,就不会在这里拦着张尽安了。 “既然大家都相信武当,在武当没有出面之前;还是请大家保持理智,不要被一些心怀不轨的奸恶之人利用,要相信武当一定会给大家一个合理的交代。”宁延大喊道。 宁延这一番说辞确实有效,下面的百姓纷纷颔首,茶摊大哥凝眉说道,“今日冲着武当和这位公子的面子,我们就饶你一马,但你记住了,若是真的就像说的这样,我们绝不会放过你,也绝不会放过武当。” 宁延赶紧陪笑道,“那是自然,自然。。” 张尽安又气又无奈,在旁边摇头苦笑,“哎,贫道这真的是有苦难言啊。” 宁延看了看张尽安,也没有心情在汉江游玩了,“看来这事情挺棘手啊,杜家在武当山这么一闹,你出名了不说,武当也麻烦了。” “宁兄,虞姑娘,贫道得赶紧回武当,这件事情必须当面向师兄解释下去,不然对武当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张尽安拱手说道。 宁延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那就别耽搁了,即刻启程,上武当。” 汉江城墙一角,裴羽悠然耸立,默默的看着远处港口发生的一切,在看到宁延解决了事情后,悠然一笑,转身离去,刚刚走下城墙就感觉一阵杀意袭来。 “裴羽,既然来了为何不见我。”一阵粗犷的声音从裴羽身后传来。 裴羽转身看去,一个满脸胡茬,满脸横肉,这么冷的天袒胸露乳,腰间别着一把杀猪刀的中年男子缓缓出现在宁延身后,男子嘴里叼着竹签,双目冷冷的盯着裴羽。 看到男子后,裴羽无奈叹气道,“心中有愧。” “不敢相信这话居然是你嘴里说出来的,咱们五十年没见了吧。”男子冷笑道。 “算起来,差不多了,吕屠户,好久不见。”裴羽双手抱拳,恭敬的说道。 吕屠户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的店就在前面,喝几杯?” “今日多有不便,吕兄见谅。”裴羽一本正经的说道。 说话间,四周的杀气逐渐散去,吕屠户一个眨眼的时间来到裴羽身前,死死盯着裴羽,然后从腰间取出一个葫芦,挂在裴羽手上,“闲暇之时炼制的血丹,这些年就炼了这么多,都给你攒着呢。” 裴羽起身,微微颔首,“多谢。” “哎,前些日子我见到她了,去象州找你了,五十年了,你们也该好好谈谈了。”吕屠户说完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裴羽将血丹放回腰间,再度拱手道,“多谢。” 当裴羽再度抬头的时候,吕屠户早已经消失不见了,裴羽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 武夷山高水险,自古就有“修道之人,宜居明山”的说法,当年的蜀山就是因此而开宗立派;武当作为道家正统,也是如此,武当山上最为着名的除了三千莲海外还有真武,雄武两座大殿。 真武大殿以“凶秽消散”为匾,讲究道者以驱魔正身,以己身护天下;雄武大殿则供奉着历代道家掌门,从开山立派的三清仙人到上任掌门洪墨松,殿内香火不断,明灯不灭,那盏染了一千年的古铜油灯也被称为长明灯,象征着道家永不消亡,那本该是雄武大殿的“道气长存”牌匾,也被李玄玉搬到了山门之地。 用当年李玄玉的话来说就是,登山如修道,诸天尚在,道气常衡;凶秽消散,道气长存。 第180章 苗疆公主 武当山脚下,原本也该是人山人海的,不过这几天因为张尽安的事情上山的香客少了很多。 初次来到武当山,看着眼前的道家名山,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惊讶和感慨,不愧有“亘古无双胜境,天下第一仙山”的美誉。 宁延一行人走在山间小路上,不得不说这山间景色确实不错,正值初春之时,花草冒新芽,林间充斥着生命的气息。 虞兮柠四下里看了看,冲着宁延说道,“这裴羽前辈又去哪里了,不是说好和咱们一起上武当的吗?这会怎么不见他人了。” “我都已经习惯了,放心吧,关键时候,裴羽前辈可是从不掉链子的。”宁延自信满满的说道,也确实如此,从广陵开始,但凡裴羽有一次掉链子,他宁延都没办法活着走到现在。 “对了,聂姑娘的伤怎么样了?”宁延转身看向后面的马车。 孔真玄微微颔首,“已经没事了,修武之人体质还是要好一些。” 听到聂红衣,宁延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旁边的张尽安骑在马上,看着宁延等人,好奇的问道,“宁兄,问一句不该问的,你们此行来我武当,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宁延轻轻一笑,仔细一想也确实没什么要紧事,但又感觉有些事,“被你这么一问,也确实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疑惑想要向张仙人请教一番。” “这样啊。”张尽安微微一笑,“师兄他见多识广,学识渊博,一定能给你满意的答复。” “是吗?那就借您的吉言了。”宁延大声笑了笑。 就在宁延等人有说有笑准备上山的时候,一个流浪书生装扮的男子突然从旁边的草丛里跑了出来,在看到宁延等人后,就跟看到大救星一样;直接冲到宁延等人面前,跪在地上激动的喊道,“公子救救我,几位救救我啊。” “哎,你这是。。。”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得宁延都有些懵逼,这大白天的在武当山下,难道还有拦路打劫的? 就在几人疑惑的时候,故事的主人公缓缓走了出来。 一个穿着苗疆服饰的女子缓缓走了出来,女子一身孔雀纹饰短袍,脚蹬牛角皮靴,腰间挂着玉石片饰,头上带着的也是银珠碎骨装扮的玉簪,一长串的珍珠骨片顺着玉簪悬在耳后,加上脖子上的牛角项链,给人一种苗疆少女特有的飒爽感。 书生装扮的男子在看到女子出现后,吓得赶紧跑到宁延身后,“公子,救救我啊,就是这个蛮夷女子,她。。她要杀我啊。” “嗯?”虞兮柠沉眉看向眼前的女子,“姑娘是苗疆之人?” 小女孩瞪着大眼睛看了看宁延等人,用苗疆口音说道,“是的嘞,你们是哪个啊?和这个小书生认识?” “姑娘,在下宁延,虽说你是苗疆之人,但这里是中原之地,随便杀人可是不行的。”宁延咳咳两声缓缓说道。 女子摸了摸脑袋,“那个说要杀他了?本公主不过是要找他问点事情罢了。” “公主?你是苗疆公主?”虞兮柠意外的说道。 “我叫参离,苗疆绛族人。我爹参盅是苗疆绛族族长,也是苗疆的大祭司。”参离双手叉腰,洋洋得意的说道。 “公主。。”虞兮柠惊讶的说道,就连宁延都有些惊讶,这堂堂苗疆公主居然出现在荆州地界上,要知道现在苗疆的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大奉和苗疆还在打仗;这事情要是传出去,那还得了。 旁边的张尽安看着参离,起身下马,躬身说道,“参离公主,不知道您和这位公子是有什么恩怨吗?” 确实,眼前的书生都被吓得躲在宁延身后不敢抬头看参离,说没事估计也没人信。 “那本公主就说说,我来中原是找人来了;找一个叫做廖重云的中原神医;他说他认识,我就让他带我去,钱都给他了,结果他带我转了快一个月了,都没有找到,现在还需要甩掉我。。”参离越说越气,撅着嘴盯着那个流浪书生。 那个书生也知道自己理亏,躲在宁延身后一句话也不说,宁延转身看向男子,“参离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流浪书生嘟囔着说道,“我。。我钱都已经还给她了。” “谁让你骗我的,浪费我这么长时间。。”参离瞪着眼睛,一脸委屈的说道。 宁延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小姑娘家家的第一次来中原,被骗了个明明白白。 “看你的样子也是一个读书人,枉你饱读圣贤之书,书上的为人之道没学到,倒是把骗人骗钱之术学到了;你这个样子,我也不想多说你什么,只是奉劝你一句,读书人要对得起读书二字。”宁延看着流浪书生,无奈的说道。 那个流浪书生一时间尴尬无比,旁边虞兮柠极其不爽的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 流浪书生转身骂骂咧咧的离开了,参离看着书生还想上去追,“别走啊,你告诉我神医在哪啊?” 虞兮柠下马拦住参离,“公主,别问了,他根本不知道神医在哪,他只是图你钱财罢了。” “你们中原人一点都不像书里说的那么好,就会骗人,都是骗子。哼。。”参离一时没忍住,直接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张尽安和宁延面面相觑,被小公主这么一闹,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虞兮柠走过去安慰道,“参离公主啊,你这是怎么了,没必要这么大反应吧。” “我好惨啊,我来中原一年了,一直在被骗,一年了,我还没有找到廖神医,为什么,为什么中原这么多骗子啊。。”参离越说越委屈,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你为什么要找廖神医啊?”宁延好奇的问道。 “这个是我的事,不要你们操心,不跟你们说了,我要去找廖神医了。”参离起身,倔强的擦了擦眼泪,转身看了看宁延一眼,那红彤彤的眼睛看的宁延都有些心疼。 “可是中原这么大,你要去哪找廖神医啊?”虞兮柠继续问道。 参离牙关紧咬,“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一定要找到。” 说完,参离就转身离开,看着小丫头慢慢消失在尽头的身影,宁延无奈道,“苗疆公主出现在荆州地界,这一旦被官府知道,恐怕就麻烦了。” “不过看那丫头的样子,好像并不担心这些,敢如此毫不掩饰的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老夫总感觉她似乎不知道大奉和苗疆开战的事啊。”孔真玄凝眉说道,确实参离所展现出来的并不像是开战双方该有的表现啊。 “又或者是,有人没有告诉他这次战争的真相,不管如何,她现在都是很危险的。”宁延颔首说道。 “那要不我去拦住她?”虞兮柠担心的说道。 “不用了,咱们这也是担心而已,也许人家有自己的办法呢,好了,别耽搁了,咱们还是赶紧上山吧。”宁延无奈的摇头说道。 张尽安微微颔首,抬头看去,武当山顶就在眼前。 。。。 武当,真武殿。 “掌门,五师叔回来了,现在正在上山。”大殿内,一个道士合手说道。 张兴瑞微微颔首,“知道了,你下去吧。” 旁边的向南川看着张兴瑞喃喃道,“老五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我还是去山下看看比较稳妥。” “你啊就安心打坐吧,比起你我,有人更关心小师弟。。”张兴瑞捋着胡须笑了笑。 向南川自然知道张兴瑞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也轻轻笑了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武当山山脚,宁延等人终于来到了武当山门前,青石铺路,白玉当街,眼前的“道气长存”四字格外显眼;武当仙山,一进武当,宁延就感觉体内的真气动了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玄玉内经的缘故。 “小师叔回来了。”刚到门口,一群武当弟子就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冲着张尽安行礼,而张尽安也一一还礼。 “小师叔,你可算是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你不在,杜家那些人是怎么污蔑你的吗?”旁边的弟子激动的说着,越说越来气。 张尽安缓缓一笑,“没关系的,我这不是回来了,一切也该有个真假黑白了。” “嘭。”一块巨石突然从天而降,直指张尽安而来。 宁延真气瞬间涌出,大喊道,“张道长,小心。” “嗯?”张尽安眉宇之中闪过一丝赤红,紧接着真气横冲而上,两股真气碰撞,山门前发出剧烈的轰鸣声。 巨石悬在半空,孔真玄和宁延刚准备出手,张尽安直接拦下,“宁兄,孔先生,贫道可以应付。” “你真的可以?”看着张尽安吃力的样子,宁延疑惑的说道。 “师兄,别藏了,出来吧。”张尽安无奈苦笑,冲着眼前的山门大喊道。 果然,话音刚落,一个黑袍道士就出现在众人面前,老道士皮肤黝黑,一眼看去就不像是个道士,像一个十恶不赦的杀手,若不是身上的道袍和手中佛尘,绝对不会想到这是一个道士。 此人便是武当四掌门,张尽安的师兄——景烈道长。 第181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武当掌门张兴瑞,道家仙人,神魄境高手,在荆州以至于整个武林都有举足轻重的作用,修武之人都会尊称其为张仙人;而现在山门前的是武当的四掌门景烈,武当五位掌门中,景烈是除了张尽安外年龄最小的,就这样几年也有七十岁高龄;不仅如此,景烈也是最为关心张尽安的。 在张尽安还小的时候,每次闯完祸都会去找景烈,而景烈因为一张大黑脸,加上脾气不好,除了张兴瑞外谁都不服,一些弟子背地里都叫他景黑子;因为如此,当年的景烈可给张尽安扛了不少责罚。 “四师兄,我就知道是您,不过您这是干什么啊?”张尽安举着硕大的石头,是一点也不敢放松,自己稍稍泄点真气,这巨石得把自己砸成肉饼。 景烈黑着脸看着张尽安,“臭小子,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吗?你闯祸可以,但不能祸害百姓,影响武当;你可倒好,都被人家找上门了,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武当的声誉要受多大影响吗?” 张尽安叫苦不迭的说道,“师兄,你这次可真的是误会我了,您可是看着我长大的,您觉得我会干出这种事吗?” “那杜家找上门来是怎么回事?好端端为什么就要指名道姓的说你呢。”景烈继续追问道。 ”师兄,您别急,先听我解释啊。”张尽安无奈的说道。 景烈挥了挥手中的佛尘,张尽安头顶上的巨石缓缓移去,巨石一挪走,就连宁延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么大的巨石悬在头顶,换做谁都感觉有些压抑。 张尽安无奈一笑,“师兄,你真是的。” 景烈看了看张尽安身后的宁延一行,开口道,“你的事情待会再说,旁边这几位是。。” “道长您好,晚辈宁延,见过道长。”宁延赶紧走上前去,恭敬的说道。 “宁延?你是宁家人,那你认识宁致?”景烈一听宁这个姓氏,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宁延微微颔首,“宁致正是家父。” “原来是宁老将军的公子,贫道景烈,见过宁公子。”景烈颔首说道。 宁延哪里受得住,赶紧拱手还礼,“景道长客气了。” “咳咳,师兄,您看,要不我们先上山?”张尽安在旁小心的说道。 “你的事等见了大师兄再说。”景烈白了一眼张尽安,随后转身对宁延等人说道,“宁公子,随我上山一叙,宁家和我武当缘分不浅,若是得知宁家后人来访,我想师兄会很高兴的。” “多谢景道长了。”宁延尴尬一笑,无奈的看了看旁边的张尽安,张尽安耸了耸肩,显得很是淡定。 武当山上倒是别有一番景色,层峦叠嶂,山高林密,中间香火袅袅,烟火不断,各种道庭伫立山间,高台亭阁数不胜数;随处可见的道门弟子有的吟诵经书,有的比试剑法,有的在谈道辩论。。很是热闹。 真武殿前,八根石柱按照五行八卦之位分立八方,地面之上的太极八卦格外显眼。 “这就是武当啊。。”虞兮柠看着四周的景色和眼前的石柱,感慨道,说真的第一次来武当,看到这种道门传统还是很震撼的。 身后的素素和九九同样如此,两人小心的探着脑袋四下打量着。 “凶秽消散”四个鎏金大字往门庭上一立,宁延就感觉到一种庄重感。 “几位,里面请。。”景烈颔首道。 虞兮柠看着眼前的真武殿,迟迟不肯挪动脚步,宁延好奇的转身说道,“兮柠,怎么了?” 虞兮柠为难的摇了摇头,“没事,就是真武殿如此庄重,你们要说的肯定都是些大事,我们就是跟着你来的,就没必要进去了。” “不一起吗?”宁延疑惑的说道。 旁边的孔真玄开口道,“公子,你就进去吧,我带着虞姑娘四处转转,看看武当的风景,您就先进去吧。” 景烈稍稍颔首,“既然如此,那宁公子,我们进去吧。” “那你们等着我,我很快就出来。”宁延无奈说道。 就这样,景烈带着张尽安和宁延走进来武当圣地,真武大殿。 真武殿内,一进去就感觉到一股庞大的真气压力,四周烛火通明,大殿之上是二十八星宿宫位,正前方则是五个蒲团,只不过如今只有两个身影,蒲团之后是一个硕大的太极八卦图。 首先入眼的便是那宛如天上仙人一般的老者,其眉宇深沉却不怒,长眉含笑而不假,四周真气流转都是八卦之行,阴阳两道,正气长存。 景烈手握莲花状,低头颔首,“师兄,宁公子来访。” 张尽安面容严肃,同样手握莲花,“师兄。。” 张兴瑞缓缓抬头,睁眼的瞬间给宁延的感觉就好像是浩瀚星辰,辉光满地。 “宁公子是吧,请坐。”张兴瑞缓缓开口道。 宁延赶紧拱手行礼,“晚辈宁延见过张先人,向道长。” 景烈起身坐在向南川身旁,坐到自己的蒲团上,而张尽安则站在原地。 “尽安,杜家之事你可知晓?”张兴瑞缓缓说道,语气平静,波澜不惊。 张尽安点了点头,“回禀师兄,我知道,但事情并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向南川看了看张兴瑞,微微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张尽安将自己下山之后到武当以至于到最后碰到宁延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可以说要多详细有多详细。 听到最后,景烈首先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杜闵实在是欺人太甚,居然连自己儿媳妇都不放过,还敢来反咬我们武当,师兄,这可不能忍啊,这要是忍了,我们武当颜面何存。” 向南川也是气愤无比,“真是没想到,最后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个样子;如此说来,那杜家是要趁此机会打压我们武当,自己来做荆州霸主了。” “武当传承千年,绝不会在一朝一夕间覆灭,到时他杜家好不容易才有今日,若还是执迷不悟,难免不会搬石砸脚啊。”张兴瑞凝眉说道。 “师兄,我这次回来一来是想向你们解释清楚事情原委,二来就是请师兄们想想办法救救郑姑娘;那杜闵很有可能还会对郑姑娘伸出魔爪的。”张尽安着急的说道。 “如此一来就意味着要和杜家为敌,师兄,慎重啊。”旁边的向南川沉思道。 “杜家欺我在先,我们修道不就是为了天地真气,如今奸恶横行,我们道者岂可坐视不理,任由妖邪为祸百姓。”景烈义愤填膺的吼道。 “宁公子,你怎么看?”在向南川和景烈两个各执一词的时候,张兴瑞并没有着急决定,而是将皮球踢给了宁延。 宁延愣了愣,起身拱手道,“张先人,晚辈人微言轻,此等大事几位道长决定就可以。” “贫道在向你征求意见,不用有所顾虑,但说无妨。”张兴瑞浅笑道。 宁延无奈,思索一会后开口,“就现在情况来看,此事道家不宜出面,杜家本就想靠这件事情搞垮道家的声誉和威望,若是您此刻派人出手了,那就正中了杜家下怀;但是又不能任由事件发酵,不然对武当的影响更大。” “宁兄,那你的意思是?”张尽安不解的说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情交给张道长解决就可以。”宁延颔首说道。 “我自己?”张尽安意外的看着宁延。 张兴瑞微微颔首,“尽安,宁公子的建议你觉得如何?” “师兄,弟子我如今已经这般了,若是还插手此事,会不会不太好啊。”张尽安摸着脑袋尴尬的说道。 “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师弟,这件事情因你而起,自然也要由你来结束,你不用有所顾虑,不管如何,我们是兄弟对你都是无条件的信任。”向南川仔细想了想,缓缓开口道。 景烈看着张尽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师弟,师兄相信你。” 张兴瑞看了看宁延,眼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到神色,回头看向张尽安,“尽安,师兄们不可能一辈子保护着你,有些事情你得学会自己面对,还记得师父走之前给你说的话吗?” 张尽安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当然记得,师父他老人家说,尽安,尽安,人生多喜乐,诸事尽安宁。” 张兴瑞缓缓起身,看了看一旁的宁延,抬起右手,佛尘之上金光一闪而过。 “师弟们,尽安的事情就说到这里吧,你们先行离去,我有事情要和宁公子商议。”张兴瑞缓缓说道。 向南川等人起身拱手,纷纷告辞,张尽安看了看宁延,无奈一笑。 随着一声关门声的响起,大殿之内就剩下了宁延和张兴瑞两人。 宁延讪讪的冲着张兴瑞拱了拱手,“张仙人,您这是要干什么啊。。” 张兴瑞挥了挥手,一道金光从宁延丹田中涌出,很快就将宁延包裹起来,“果然《玄玉内经》。二十多年前我亲手交给宁老将军,没想到尽今天我又看到他了。” “什么?当初交给我爹秘术的是您。。”其实宁延早该想到的,《玄玉内经》这么厉害的内功秘籍,除了张兴瑞又有谁敢慷慨送人。 第182章 这就是权贵 张兴瑞看着宁延身体四周的真气,微微一笑,“当年你父亲来的时候,还是意气风发的大将军,如今都已位居国公之列了,数十年未见,你父亲可曾安好?” “家父很好,多谢张仙人关心。”宁延颔首说道,“张仙人,当初您为何要将这么重要的秘术交给我爹呢?这可是武当至宝啊,而且我们宁家也不是武当弟子。” 真气缓缓收回体内,张兴瑞感慨道,“这是一种缘分,也是冥冥之中的命数。” “命数?”宁延一直以来都不相信这个词,若真的是有命数,那努力和奋斗就都失去了意义。 “道者行天下,贫道也曾走遍大奉国土,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也明白世间疾苦;宁公子,你的父亲,在贫道眼中是最有机会改变目前大奉局面之人。”张兴瑞缓缓说道,对张兴瑞的回答,宁延显得很是意外,他没想到张兴瑞对自己父亲的评价居然这么高。 “当年纵横圣者宋璟来我武当要和贫道切磋,不得不承认,其修为确实高深,放眼天下,足以排到前十,可惜的是,他不是贫道对手,最后作茧自缚,自断一臂,狼狈而走;是你的父亲将其救下,了其心结;这便是贫道将《玄玉内经》交给你父亲的直接原因。”张兴瑞捋着胡须笑了笑。 “宋爷爷。。”宁延呢喃道,“晚辈还有一事未解,您可认识毒翁。。” “毒翁为人并不是大恶之人,只是被逼无奈罢了。”张兴瑞摇头说道,“而且你尽可放心,若是遇到,他绝不会害你。” “等等,张仙人,当年该不会就是你救了毒翁吧。。”宁延意外的说道。 张兴瑞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起身说道,“往事罢了,恰好路过。” “也幸好您路过了,不然您可能就见不到我了。”宁延讪讪的说道。 “因因果果,命数使然,”张兴瑞感慨道。 或许此时的宁延还不明白张兴瑞的意思,但十年他一定会明白。 宁延走后,张兴瑞来到真武殿外,向南川走来,怅然道,“师兄,您把事情都告诉他了。” “一部分罢了,毕竟天机不可泄露。”张兴瑞突然皱起了眉头,“有些事情还是让他自己经历一番比较好。” “也是。。”向南川无奈道。 张兴瑞再度开口道,“三师弟还没有回来吗?” “御天监那些人不好对付啊,大奉气息紊乱了将近百年,现在更是难觅龙气,用老三的话来说,天下快要乱了。”向南川神情严肃的说道。 “天下若乱,星宿回位,将星陨落,天命难违。”张兴瑞看着宁延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 杜家大少奶奶郑如烟,原本只是生活在武当山下的普通人家,家中并无武者,靠着几亩良田生活,生活谈不上富裕,但也能自给自足,加上是在武当山下,有武当庇佑,从小到大的生活也还可以。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一年前;一年前,因为郑老爷子身体不适,无奈之下只能是郑如烟带着家里种的蔬菜去城里售卖,这一卖就卖出事了,因为那天刚好是杜闵前往武夷城自家商户查账,结果正在卖菜的郑如烟被杜闵一眼看中,要郑如烟做自己儿媳妇。 说句实在的郑如烟长的确实可以,当初在武当的时候,就有不少上山的香客登门提亲,不过都被郑老爷拒绝了,至于理由吗,那肯定是希望自家女儿嫁个好人家。 杜家大少爷是个病痨鬼,这一点武林中人都知道,起初在知道杜家要娶媳妇的时候,都以为是老二要娶,没想到杜闵居然是给老大病痨鬼娶;郑老爷子在知道自家女儿要嫁的是个病痨鬼后,即便家中小院堆满了彩礼,也是丝毫不为所动。 但是杜家权势滔天,郑老爷子又怎么是杜闵的对手,最后在威逼利诱之下,郑如烟含泪下嫁杜家;就在郑如烟嫁过去后不久,郑老爷子就因病去世,郑老夫人整日以泪洗面,不久之后也郁郁而终。 直至今日,郑如烟都在怀疑是杜家人害死了自己父母。 杜家大宅。 深宅大院内,郑如烟神情落寞的坐在房间里,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病态的,本就瘦弱的她长期以来的精神压抑,让她看起来格外的憔悴;即便如此,也能看出这是一个十足的美人,体态婀娜,媚而不艳,娇滴滴的像一株百合。 紧闭的房门被缓缓推开,旁边的丫鬟火急火燎的跑到郑如烟身边,脸色很是不好,“少奶奶,您的院子外全是府里下人,我听外面丫鬟说,现在老爷揪着张道长找你的事情不放,据说事情已经闹到武当去了,老爷还到处说你和张道长关系不一般,他还要把你嫁给张道长。” 听到这些话后,郑如烟气得浑身发抖,眼泪直流,“杜闵这个老混蛋,他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数吗?还敢这么污蔑尽安。” “少奶奶,您也别生气了,老爷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吗?”旁边的丫鬟看着自己少奶奶这样,心里也很委屈,“您别急,我再想想办法,让您离开这里,再待下去的话,老爷早晚会对您下手的。” 郑如烟随手摸了摸眼泪,从旁边梳妆柜上拿出一把匕首,鲜红的刀柄格外刺眼,郑如烟牙关紧咬,“他若逼我太紧,我就死给他看。” “大少奶奶,您可别啊,别忘了大少爷走之前说的话。”旁边的丫鬟赶紧拦住郑如烟。 这匕首还是杜家大少爷杜天明走之前留给他的,虽说她是被迫无奈才下嫁给了杜天明,但是嫁到杜家这一年,杜天明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不堪,比起杜闵,杜天明更像是一个君子,杜天明对自己情况心知肚明,在郑如烟嫁给他后,也没有强迫郑如烟干什么;相反,还处处维护郑如烟,在自己病逝前夕,他将自己仅存的一点积蓄交给了郑如烟。告诉她一定要活下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并让一直照顾自己的管家在自己死后想办法带郑如烟离开杜家。 只不过可惜的是,杜天明死后不久,杜闵就把郑如烟软禁了起来,并找借口杀了老管家;更过分的是,杜闵还时不时的往郑如烟院子里跑,明里暗里让郑如烟做他的妾侍,想纳自己儿媳妇为妾?就算是放眼整个大奉,估计都找不出这么荒唐的人;也正是如此,才有了郑如烟不堪其扰,无奈之下找张尽安救她的事。 “开门,让我进去。”就在郑如烟掉眼泪的时候,门外传来嘈杂的喊声。 作为郑如烟的侍女,春香赶紧警惕起来,在听清楚声音后,春香有些无奈的说道,“是二少爷。” 没错,正是杜天行;郑如烟脸色更加难看,“他们父子这是要逼死我啊。” 在郑如烟刚嫁给杜天明的时候,杜天行就有些不舒服,毕竟刚开始都以为这主人公应该是自己,尤其是在看到郑如烟是这么一个大美人后,那心情就更加难受了。 在杜天明走之后,杜天行就时不时的来找自己大嫂,美其名曰是在聊天,但是他什么心思,郑如烟也是心知肚明的。 碰到这么一对父子,郑如烟也是一点办法没有,现在她想的就是赶紧离开杜府,赶紧逃离这里。 “二少爷,您就别为难我们了,老爷都发话了,不让您进去,您就别进去了。”门口的家丁十分为难的说道。 “哼。”杜天行对此毫不感冒,“你什么意思,这个家没了大哥,我说话不好使了?我是去看大嫂,有什么问题吗?” “二少爷,不是我们不让您进去,这真的是老爷发话了,您要是进去了,我们哥几个就要挨骂了。”门口的家丁依旧不肯让杜天行进去。 杜天行无奈的看了看眼前的家丁,深呼吸一口气,“这样,咱们两各退一步,我进去半个时辰就出来,绝不会让你们为难。” 家丁也很无奈,估计自己心里也是很不爽,这杜家父子都是些什么怪胎。 “那行吧,二少爷,那您可得说话算话啊。”家丁也很无奈,杜闵就剩这一个儿子了,日后要想在武陵混下去,还得仰仗杜家呢,得罪杜天行属实不划算。 “放心吧,快开门。”杜天行着急的说道,等到院门一开,杜天行就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 跑到郑如烟房门口,杜天行还装模作样的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走到房门口,躬身喊道,“嫂子,天行来看您了,您最近过得可好?” 郑如烟无奈,扯着嗓子喊道,“多谢小叔关心了,我很好,现在非常时期,没有要紧事的话,小叔还是不要来了,以免引起误会。” 听到郑如烟的话,杜天行眉头紧皱,“嫂子,您是误会我了,大哥不在,我只不过想替她照顾您而已。。” “我知道的。”郑如烟赶紧打断杜天行的话,“你有这份心就行了,若是没有其他事的话,还是早点走吧。” 第183章 杜家闹剧,尽安下山 当杜天行听到郑如烟的话后,心中特别不舒服,自从自己大哥死后,他就一直在找机会对郑如烟表示心意,可毫无意外,每次都是热脸贴上冷屁股,被怼一通,而郑如烟这么久甚至都没有给自己一个好脸色。 “大嫂,我的心意您是知道的,您嫁到我杜家心里有委屈我明白,我不过是想弥补一下而已;而且只要您答应和我在一块,我爹也就不会再为难你了。。”杜天行不依不饶的说着。 “天行。”郑如烟迅速打断杜天行的话,语气很是生气的说道,“我们两个是叔嫂关系,之间是不可能的,你以后不要再这么说了;也不要再有这种想法了,我现在就是一个寡妇,你没必要在我这里纠缠,外面有好多姑娘,以你的条件不怕找不到好的。” “嫂子,我是真的想救你啊,难道你就想一辈子都被关在这里吗?还是想让张道长莫名其妙的背一辈子冤枉锅。”杜天行气呼呼的喊道,说真的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郑如烟看不上自己,自己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的,他不知道自己那里比不上自己死去的病痨鬼哥哥。 “尽安,尽安到底出什么事了?”一听到张尽安,郑如烟语气瞬间就着急起来,这种着急听的杜天行很是不爽,甚至是厌恶,这郑如烟可从来没有替他着急过啊,自己就随口说了一句张尽安,没想到郑如烟就这么着急,难道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到这里的杜天行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你现在还有心情关心别人,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我自己什么情况我知道,快告诉我尽安出什么事了?”郑如烟着急的问着。 杜天行无奈,黑着脸说道,“爹派人去武当了,给你还礼,要你和张尽安成亲。” “什么?”郑如烟差点气得晕过去,有些无力的哭诉着,“这不是胡闹吗?尽安可是武当道士,我。。我已然一个寡妇,这要成亲岂不是要成为整个荆州的笑柄。” “嫂子,这件事情我也没办法,现在能解决目前这一困境的,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你和我成亲,一来可以避开我爹,让他不在为难你;二来就是可以还张道长清白,这事说到底还是我们杜家的家事,把人家张道长牵扯进来本来就不合适,更何况现在闹成这样,武当和咱们杜家都是颜面无存,不过好在现在还有挽回的机会。”杜天行慢慢的说着,话里话外都是威胁的意思。 “天行。。” 杜天行抢过郑如烟的话开口道,“嫂子先不必着急回答,可以仔细思索一番,我话就说这么多,希望嫂嫂好好想想,告辞。” 杜天行说罢就拱手离开,留下郑如烟在房间内坐立难安,眉头紧皱,他本想让张尽安就自己,可没想到居然拖累了武当,哎,难道就像杜天行说的,自己就剩下这一条路了吗? 杜天行离开郑如烟院子后,走在路上,气愤不已,“我堂堂杜家少爷,居然比不上一个臭道士,郑如烟,老子一定会得到你的,张尽安,敢抢我的女人,我要你不得好死。” 此时的杜天行双眼通红,自己好不容易把杜天明熬过去,这次绝不会再将郑如烟拱手送人。 。。。 荆州,汉江城。 汉江城位于湘江,汉江两江交汇之处,航运发达,城内经济发展也是湘汉三城中最好的,也是荆州州牧府的所在地,此时的州牧府内,刘升观察者地图,眉头紧皱,现在大奉所有的州牧中,就他还在风口浪尖。 原因自然是因为他一年前的屯兵,练兵,可以说在当时引起了不少的波澜;最后好在是被高祯压下去了,连弹劾他的宁枫都称病不出了,这件事之后,也让刘升有了底气,当然了他的底气是来自于龙椅上的那位。 “大人,有人举报在武夷境内发现了苗疆公主的身影。”一位身着荆州官服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拱手说道。 刘升一听苗疆公主,瞬间抬起头来,神色凝重的说道,“苗疆公主?这玩笑可开不得,你确定吗?” “是一书生举报的,说现在此人就在武当附近,衣着怪异,口音奇怪,应该没错。”男子再度颔首道。 刘升放下手中的地图,开口呢喃道,“去通知老王,让他带人去看看,见到人后,不要着急动手,等我消息。” “是,属下这就去办。”男子拱手退去。 男子退下后,刘升转身吩咐道,“将苗疆公主一事汇报给殷都,八百里加急,让殷都速速决断。” “是。”身后的小衙役拱手离去。 少顷,一个身披黑甲的将军走了进来,冲着刘升拱手说道,“大人,宁延去武当了。” “我知道了,这宁家还真是厉害了,都出些怪才,你继续盯着宁延,看他来荆州要干什么。”刘升沉眉道。 “是。”黑甲将军拱手退去,刘升看着眼前的地图,慢慢的陷入沉思。 。。。 武夷城内。 初来乍到的参离每到一处摊贩前,都是好奇心满满,拉着人家问个不停;尤其是在面对美食的时候,那更是走不动路,这入城一天了,嘴巴就没停过,这不,一手一个冰糖葫芦,边走边问人家认不认识神医廖重云。 这一问就问到了黄昏,馄饨摊前,参离一屁股坐下去,揉着自己的腿喊道,“老板,两碗馄饨。” “这可累死我嘞,廖神医啊,你到底在哪里嘛。”参离叫苦不迭的喊着。 “客官,您的馄饨。”老板很是客气的将两碗馄饨放在参离面前。 随着馄饨的香味袭来,参离笑嘻嘻的看着老板,仿佛山间野菊,美丽迷人,“谢谢老板。” “姑娘,你看上去不是我们中原人啊。”老板看着参离,好奇的问道。 参离把一大块馄饨塞到嘴里,然后点了点头,“我是苗疆人,来中原找人。” 老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同时还有些无奈的摇头道,“苗疆战乱,来中原也好,能安生一点。” 参离顾不上答话,大口大口的吃着馄饨,不得不说,自己在苗疆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馄饨,实在是太香了。 此时,不远处的茶摊上,一个胡子拉碴的男子一身劲装,腰间挂刀,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远处馄饨摊前的参离,眉宇间尽是狠气。 男子身后站着两个穿着衙役服饰的男子,喝完茶后男子缓缓起身说道,“这就是那个苗疆公主?” “王大人,属下都跟踪三天了,是她没错。” 身后的衙役拱手说道。 “苗疆公主,突然出现在我荆州地界,这里面只怕是有问题啊。”王大人喃喃自语道,目光一直放在参离身上。 此时的武夷城门口,张尽安和宁延以及虞兮柠缓缓走进来,三人都是素衣,走在人群中都不会引起太多的关注。 张尽安看了看宁延,“我说宁兄弟,师兄让我自己解决杜家的事情,你跟着干什么,这不是连累你吗?” “连累什么,天天在武当山也太无聊了,下山转转也好。”宁延笑着说道。 张尽安无奈的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虞兮柠,“虞姑娘,那你呢?你不会也是觉得无聊下山吧。”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虞兮柠微微一笑,张尽安属实是无语了,“两位,我下山是要救人给自己洗刷冤屈的,不是玩的。” “哎呀,你就放心吧,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再说了,来都来了,总不能又让我们回去吧,那也太没面子了。”宁延打趣道。 张尽安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宁延看了看虞兮柠,眨眼一笑,别说他们这次来还真不是来玩的。 就在张尽安下山前一晚,景烈找到了宁延。。 。。。 “景道长,这么晚了,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宁延诧异的看着景烈。 景烈默默的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宁公子,这么晚打扰你休息,贫道很是抱歉,不过这次来确实是有事相求。” “您直说就行,晚辈能帮的一定帮。”宁延笑着说道。 景烈微微点头,颔首道,“是这样,明天尽安就要下山了,但是这次他要面对的是杜家,杜闵是个老江湖了,尽安心思单纯,没有什么心机,我担心他会被算计,吃闷亏;所以我希望你能和他一起下山,在必要的时候帮他一把,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当然了,武当不会让你白跑一趟,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看着景烈认真的样子,宁延还真的不忍心拒绝,再说了从这次还礼事件就能看出,这杜闵确实是个狠角色,就张尽安还真不一定能对付得了。 “难得您看得起我,您放心,我和张道长也是有缘,这忙我帮了。”宁延笑着应下这个差事。 景烈看到宁延这么爽快的答应,心中也是暗自高兴一把,连忙拱手致谢,“贫道代表武当感谢宁公子的慷慨相助。” “景道长,快快请起,您言重了。”宁延赶紧扶起景烈。 至于武当为什么选择宁延,一来是因为宁延初来乍到,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二来就是宁延一路走来,也算是经历颇多,对张尽安来说有宁延陪着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第184章 荆州第一高手 春和日丽,向暖人心。 武当莲湖,张兴瑞伫立湖边,看着眼前波平如镜的湖面,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说道,“既然来了,为何迟迟不现身。” 话音刚落,身后的巨石上缓缓出现一个身着红衫的男子,不用多想就知道,此人正是裴羽。 裴羽摇着扇子,淡然道,“五十年没见,你都变老了。” “贫道不过是万千尘世中的普通人罢了,自然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衰老;这不足为奇。”张兴瑞继续盯着湖面,喃喃说道。 裴羽一跃而来,手握折扇站到张兴瑞身边,望着前面莲湖,深呼吸一口气,“你们这些道士看起来平日里装神弄鬼的,没想到在占卜这方面还真的挺准啊。” “哈哈哈,天意难违,世间万物皆有其定数,闭关五十载了,心结也该了了。”张兴瑞谈笑自若的说道。 裴羽一边捣鼓着扇子,一边说道,“再说吧,不过你让宁延下山,会不会莽撞了些,苏州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现在处境很不妙啊。” “既然你知道这些,为何不去陪他,要来这里和贫道说三道四呢?”张兴瑞轻轻笑了笑,但是语气中透露出的却是一种明知故问的感觉。 裴羽轻轻摇了摇头,“年轻人还是多历练一下比较好,万一以后我不在了,他也不至于被人欺负。” “哈哈哈,我们都不年轻了,如今的大奉已经不是五十年前的大奉了。”张兴瑞看着眼前莲湖若有所思的说道,“不知道在有生之年能不能再次看到三千莲开的胜景,若能看到,那也算是无愧了。” 一老一少两人站在莲湖旁,从日出看到日落,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看着。。。 但其实,两人的年纪都已超过百岁,纵使修为通天,也难逃生老病死,道者求长生,但终究无法长生。 。。。 殷都,皇宫。 书房中,高祯看着韩仲宣送来的信,看完后眉头紧皱,“苗疆公主?韩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情是老奴一直没有告诉您,是老奴疏忽了,当时扬州情况吃紧,老奴就擅作主张让李仁礼带人去扬州了,而苗疆公主。。就。。就。。”韩仲宣低着头说着,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韩大人,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这事情为何不早点跟朕说,这要是坏了朕的大事,你可负得起这个责任?”高祯神情极其不悦的看着韩仲宣,脸色铁青无比。 韩仲宣急忙跪地求饶,“陛下息怒,是老奴的错,老奴就想着一个小孩子而已,不足以成事,再说当时情况紧急,老奴也是无奈之举。” 高祯气呼呼的看向韩仲宣,说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指责也无济于事了,高祯无奈的摇了摇头,“起来吧,事已至此了,下不为例;若是你再有什么瞒着朕的,就别怪朕不念情面了;不过苗疆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现在才接到有关苗疆公主的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陛下,这份奏章是荆州牧刘升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依老奴之见,此事绝非偶然,从蜀州到荆州路途遥远,苗疆小公主不可能直接从蜀州抵达荆州,期间要么是身份隐藏太好,没有被发现;要么就似乎有人故意隐瞒。”韩仲宣颔首说道。 说到这里,高祯突然起身,沉眉道,“这些州牧,个个嘴上说的是忠于朕,可是能像刘升这样真正对朕忠心的不多啊。” “陛下,还有一事,隐居江湖五十年的赤炎血祭——裴羽再度出山,而且还做了宁延的护卫,当初在广陵,若不是因为裴羽,宁延必死。”韩仲宣阴沉着脸说道。 “这个宁延还真是有本事啊。”对于宁延,高祯从来没有这么为难过,一方面是宁延不断展现出来的枭雄天赋,一方面是太子高远对宁家的招揽,若是宁家真的一心为了大奉,那大奉一定会重现辉煌;可若是宁家但凡有一点不臣之心,试问当今天下,有谁能拦? 韩仲宣似乎是看出了高祯的担心,拱手道,“陛下放心,宁延现在不在殷都,咱们动不了他,可是宁延早晚都要回来,只要他回到了殷都,那他的生死不就掌握在您的手里了?” 高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确实是如此,不然宁延也就不会逃离殷都了。 “你的意思朕明白了,宁延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给刘升传旨,让他火速拿下苗疆公主,一举了结巴蜀战事。” “是。。”韩仲宣拱手退下。 。。。 荆州,汉江城,州牧府。 州牧刘升看着手中的圣旨,微微颔首,“让王大人动手,尽量在武夷城内拿下此人,以免传出风声对咱们不利。” “是。”身后的衙役立即拱手退下。 此时的武夷城内,宁延带着张尽安和虞兮柠在城内到处闲逛,因为时间关系,他们决定先在武夷城内借宿一晚,然后再启程南下去武陵。 客栈内,三人早已经饥肠辘辘,一进门宁延就大喊道,“小二,把你这好吃的全部上一遍,要快。” “好嘞,客官您稍等,马上就好。”听到这话后,小二高兴的嘴都合不拢,赶紧招呼宁延三人入座。 入座后,宁延喝了一杯茶水,长舒一口气,“别说,从这里到武陵确实还有一段路程啊,若是没有船只的话,我们最少得三天才能到武陵吧。” “湘汉三城境内多山,山路崎岖,不太好走,但航运特别发达,我们明天从湘江南下,不到一天就能抵达武陵。”张尽安开口道,随即深呼吸一口,“希望郑姑娘能撑到我们前来。” “现在郑姑娘情况危急,咱们得早做计划,杜家毕竟是江夏大家族,咱们要想把郑姑娘从杜家救出来,只怕没那么容易吧。”宁延有些担心的说道。 宁延的担心是合理的,杜家以商起家,家族内雇佣的武林高手数不胜数,谁知道会不会有神魄高手出现,贸然进去救人确实是比较危险的。 虞兮柠也在旁开口道,“是啊,张道长,咱们是得想个办法。” “这个。。”张尽安有些懵懵的,让一个从小修道念经的道士想一个应对大家族的好办法,这确实是有些难,宁延看到张尽安为难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先吃饭吧,也不难为你了。” “实在抱歉啊,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张尽安嘿嘿一笑,宁延着实是有些无奈,也不知道张兴瑞哪来的底气让张尽安去武陵呢。 转念一想,要是张尽安真的是那种有计谋不断的人话,也不至于在杜府闷声吃这么大一个亏。 “饭菜来喽。。”就在几人商议期间,小二端着无数珍馐走了上来,这几天吃多了武当粗茶淡饭的宁延早就有些嘴馋了,看着满桌的大鱼大肉,一时间口水直流。 饭吃到一半,原本风平浪静的武夷城突然变得紧张了起来,街道上突然出现了大量的衙役,随之而来还出现了无数身披铠甲的荆州军。 街道上的百姓纷纷避开,商贩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都在猜测武夷城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正在吃饭的宁延看着外面急急忙忙赶过去的军队,很是诧异,“最近武夷城是出什么事了吗?” “应该没有吧。”张尽安也很是意外。 然而宁延他们只看到了军队,却没有看到为首的男子,而带领一群衙役和军队的正是被称为王大人的男子,此人名为王郴,为刘升麾下第一人,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别驾军司马,官职不大,但却直接听命于刘升,而且也有着军队和衙役的调动权力,在加上王郴武道高深,无论是荆州官场还是军队都有着极高的威望,有着荆州第一高手的美誉。 而此时的王郴接到远在汉江刘升的命令,让他直接捉拿苗疆公主,尽量留活口。 此时的参离趁着天色未晚,还在大街上溜达,不停的追问路人廖重云的下落。 走着走着,参离突然看着四周的商贩纷纷收拾东西,并一脸惊恐的看着她的身后,然后急匆匆离开,参离走在大街上很是诧异,“这都咋个了嘛,这些人怎么都走了。” 然后参离一脸茫然的转过身,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了一个满脸胡茬的大汉和一众衙役,甚至还有手握武器的荆州军队。 王郴漠然的盯着参离,戏谑的问答,“姑娘,你可是苗疆绛族公主?” 参离眨着大眼睛点了点头,“我是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王郴冷笑一声,挥了挥手,“来人,拿下。” 看着四周的衙役围上来,参离有些慌乱的喊道,“哎哎哎,你们这是干什么嘛,我又没得犯法,你抓我干什么?” “你出现在这里,就是大错,拿下。”王郴也懒得废话,直接发话要拿下参离。 正当旁边的衙役要用杀威棍将参离拿下的时候,参离猛地转身,紫色真气瞬间溢出,而那些衙役来不及躲避,直接撞到了真气上,碰到真气的瞬间,那些衙役脸上,手上直接冒出一个又一个的水泡,皮肤开始变得通红,甚至溃烂;紧接着便是一声接一声的哀嚎。 参离右手布满紫色真气,很是得意的看着王郴,“不要得罪我们苗疆女人哦!” 第185章 苗疆毒术 这么一闹,整个街道的百姓纷纷离开,四散而走,看着趴在地上捂着脸哀嚎的手下,王郴脸色阴沉不定,看着参离,缓缓呢喃道,“苗疆毒术,你果然是苗疆公主。” “既然知道我是苗疆公主,还不赶紧你走,不然别怪我手下不留情。”参离双手叉腰,撅着嘴质问道。 王郴翻身下马,真气运转,每走一步都会给人莫大的威压,这股威压让参离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同时王郴开口道,“公主殿下,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认识您,您今天必须跟我走一趟,没有理由,当然了除了跟我们走,你也别无选择。” 参离往后退了退,很是不服气的说道,“我不,你凭什么让我跟你走,你以为你是谁啊,还没有理由。。。” “公主殿下,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得罪了。”王郴目光一冷,体内真气透体而出,一股黑色真气缓缓出现在王郴四周,参离双拳紧握,紫色真气萦绕在四周, “哼,我爹告诉我不让我在中原惹事生非,这次可不是我惹事,而是你主动招惹我的。”参离闷吼一声,紫色真气瞬间喷涌而出,好似山间灵蛇出洞,直冲王郴而去,王郴黑色真气聚集成盾,挡在自己面前,庞大的真气瞬间倾泄而出,两股真气相撞,发出嘶嘶的声音。 参离暗道不好,能如此轻而易举就挡住自己的真气,此人实力绝对不在自己之下。 就在参离准备打不过就跑路的时候,一股寒芒突然从背后渗出,王郴直接闪身出现在了参离身后,参离刚刚转身就被王郴一只手钳制住了。 “你干嘛,你快放开我。”参离不停的挣脱着,但是王郴的力气岂是她所能抗衡的,任凭她如何挣扎,王郴岿然不动。 王郴看着参离,一边走一边说道,“公主殿下不必担心,我们不会害你的。” “你说不会就不会啊,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快放开我。。”参离还在手舞足蹈的不停挣扎着。 “还以为荆州军有多厉害呢,原来也是一群只会欺负女人的酒囊饭袋啊。”就在王郴准备带着参离走的时候,一阵嘲讽的声音传来,很是刺耳,听的王郴很是不舒服。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两男一女静静的站在街头,一脸戏谑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而开口的正是中间这个看起来年龄并不大的少年公子。 在看到三人后,参离就像看到大救星一样,开始不停的大喊大叫,“宁公子,虞姑娘,快救救我。。” “你是何人?敢对官府之人出言不逊。”王郴旁边的衙役指着宁延大吼道。 张尽安拉了拉宁延的衣角,小声说道,“刚刚都说了不让你来,你可倒好不但来了,还把人家惹毛了。” “没事的,别忘了我可是宁家少爷,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宁延宽慰的说道,说完后转身看向眼前的衙役大喊道,“怎么?你们当街欺负一个女人还不让人说了?” “你。。”衙役被怼后,刚准备开口就被旁边的王郴拦下,“这位公子,我乃州牧大人麾下别驾军司马王郴,奉命捉拿苗疆叛贼,与你等无关,希望你们不要阻拦官府办案,以免惹祸上身。” “叛贼?王大人说笑了吧,虽说现在苗疆和大奉还在激战中,可并非所有的苗疆百姓就算叛贼,若是只因为人家是苗疆之人,就说人家是叛贼,这未免也太武断了吧。”宁延凝眉说道,当然了他心里也知道参离的公主身份,对于参离被抓也是有所预料,但是就像他说的,参离来中原只不过是找人来了,若是就这么阴差阳错的被抓去来,未免也太有失公允了。 王郴冷笑一声,看了看参离,参离撅着嘴,一脸不服气的看着王郴。 “宁公子是吧,你可知此人的身份,此人是苗疆大祭司之女,也就是苗疆公主,身份如此特殊的人出现在我荆州境内,其意欲何为,不得而知啊;为了大奉,此人今天我必须带走,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若是你还是要一意孤行横加阻拦,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王郴说到最后语气中明显充满了不耐烦,说真的若不是因为这里是城中心,百姓众多;王郴早就忍不住动手了。 “我是公主咋了吗?你们也太不讲理了,还说什么自己是礼仪之邦,呸,我看什么都不是,狗屁不是。。”参离不停的喊着,但旁边的王郴却不为所动,甚至波澜不惊。 宁延眉头紧皱,刚刚王郴出手的真气他也看到了,看得出来修为不低,可是就这么看着参离被抓走,宁延还是有些不甘心。 “王大人,可否听贫道说一句。”就在现场快要僵住的时候,张尽安走了出来,手握莲花,躬身说道。 “你是武当道士?”王郴沉声道,武当久负盛名,就算是王郴也不敢对武当不敬。 “贫道武当张尽安。”张尽安坦然说道。 在听到张尽安后,王郴神色有些微微变化,若是其他人王郴或许还会顾忌一下,可是张尽安嘛,就算了吧,这些天坊间流传的关于武当酒肉道士的事他也听了不少,对于张尽安这个道士也算是未见其人,先知其事了。 “怎么?张道长也想插手此事吗?武当什么时候开始帮着外邦说话了,这些张仙人可知道?”王郴反将一军,说的宁延脸色一阵铁青。 张尽安往前走了一步,颔首说道,“王大人,武当所念为天下正义,贫道曾在武当山下和参离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她不是奸恶之人,所以还请王大人能高抬贵手,放过参离姑娘。” “正义之事?张道长还是先顾好自己再说吧,关于您的事我不想提及,相信您也知道;总之今天无论如何,人我都是要带走的,几位就别费口舌了。”对于张尽安的话,王郴是一点也不感冒,甚至还有些听笑话的感觉。 张尽安也有些无奈,神色满是尴尬,确实自己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一番话说给谁谁都不会听的。 “撤。”王郴冷哼一声,翻身上马,一群人押着参离就走,参离还在不停的挣扎着,“哎,干嘛啊,宁公子,虞姑娘,救我啊,救我。。” 看着参离被带走,虞兮柠很是恼火,“这怎么办?难道真的就让他们把参离姑娘带走了?” “若是其他人还好,关键是她是个苗疆公主,就算咱们说破嘴王郴也不会放的。”宁延沉眉说道。 虞兮柠气呼呼的看着眼前越走越远的荆州军,气得直跺脚,“这也太没道理了吧。” “苗疆大奉战事未了,苗疆公主的身份太敏感了,咱们也没办法。”虽说他们都知道参离是无辜的,可是也一点办法都没有,这种明知对方是无辜的可还是被抓走的感觉真的很不爽。 虞兮柠看了看宁延,眼珠子一转,“要不咱们去找找荆州牧,我爹是青州牧,你爹是礼国公,咱们两家合力,看能不能让荆州牧放人。” “别,千万别,我二哥因为荆州牧的事情都已经大半年没有上过朝了,现在提宁家,荆州牧刘升就更不会放人了。”宁延无奈的摇头道。 “那怎么办嘛!就这么看着参离姑娘被带走。。”虞兮柠气呼呼的说道。 张尽安神色尴尬,很是抱歉的说道,“实在抱歉,帮不上什么忙。” “哎,现在咱们也是有心无力,至于参离姑娘,只能希望荆州牧不要太为难她。”宁延看着前方越来越远的军队背影,无奈的说道。 参离被绑在马车上,看着身后的武夷城,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在看了看旁边的荆州军将士,气呼呼的靠在马车上,“这叫什么事嘛!刚来荆州没多久就被抓了,真的是。。” 此时,正在前面带路的王郴一边走一边说道,“告诉刘大人,人已经拿下,不日就可送到汉江。” “是。。”旁边的衙役应声离去。 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黄昏来临,刚出城没多久的王郴走着走着突然察觉到四周的情况有些不对,赶紧挥手喊道,“停下,快停下。” 身后的将士和衙役很是茫然的停下脚步,王郴看了看眼前的只剩下一点红斑的太阳,再看了看四周的枯树,缓缓运转真气,同时大喊道,“看好犯人。” “是。”一瞬间,荆州军动了起来,将参离的马车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一阵冷风吹过,四周枯树晃动,发出莎莎的声音,王郴眉头紧皱,“要救人的话,就出来吧,这么耗下去是没有意义的。” 话音刚落,一道紫色真气掠过,王郴赶紧挥手挡住,当他回过神后,就看到一个穿着奇怪,头戴罗刹面具的男子站在路中央,男子手握横笛,腰间别着骨链,头上是和参离一样的奇怪纹饰玉片。 王郴冷笑一声,“原来还有同党,不过你觉得就你一人能救走她吗?” 话音刚落,王郴就感觉小腹一阵剧痛,随即脑子一阵酸痛,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起来。 而在他的身后,荆州军将士和衙役一个接一个倒下,全部晕死过去。 “嘭。”王郴重重的从马上摔了下来,想要运气的他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这个时候男子缓缓走到他面前,慢慢拔出腰间匕首,对准了他的脖颈,这个时候王郴是一点还手力气都没有,就在王郴意外他就要这么没了的时候,马车上的参离开口了,“住手。。” 第186章 少礼司——易灿 此时男子的短匕距离王郴的脖颈只有不到一根手指的距离,王郴也已经闭上了眼睛,面对参离突如其来的叫停,男子很是意外的看了看参离,然后收起匕首,缓缓起身。 “嘭。”就当王郴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男子冲着王郴脑袋猛地来了一脚,将真气运行不畅的王郴直接踢晕过去,然后一个闪身来到参离身后,割开捆着参离的绳索。 参离一边舒展着身子一边闷闷不乐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不是说不让你跟着了吗,你又偷偷跟了上来。” 面具下传来男子温润的嗓音,“公主赎罪,如今中原不比之前,您如此大张旗鼓的找人,我稍稍一打听就知道你在这,今天若不是我来,那后果您可敢想?” 听到这,参离双手叉腰,撅着嘴看向男子,“虽然你今天救了我,但也别想我给你好脸色,好了,我已经没事了,你快回去伺候你的老乌龟吧。” “公主,听我一句,回去吧,您不在这一年,我们大家都很想您,等回去后,我们一起想办法,肯定有办法让大祭司醒来的。”男子跟在参离身后,缓缓说道。 话说到这里,参离直接转身,脸色很是难看,指着男子喊道,“易灿,枉我爹对你这么信任,他现在躺在床上生死未卜,你却让我回去,回去干嘛?回去看老乌龟的脸色吗?还是回去看老乌龟怎么怎么害死他?” “公主,重司大人只是暂时接替大祭司职位,等到大祭司醒来,他还是会将权力还给大祭司的。”被叫做易灿的男子在旁解释道。 可是参离对此却毫不感冒,愤愤的跺了跺脚,“我不听,我不听,就老乌龟那心思,整个苗疆谁不知道,好了,我不跟你说了,你快回去吧,我要去找神医了。” “公主。。”易灿往前一步,直接拉住了参离的胳膊。 参离直接挣脱开来,然后指着易灿说道,“你干嘛!谁让你碰我了!在中原就可以不遵守苗疆规矩了?” 易灿赶紧松手,同时单膝跪地,右手环在胸前,低头说道,“对不起公主,是属下僭越了。” “哼。”参离转身就走,一点好脸色也没给易灿,“别跟着我了,不然我就生气了,你可是知道我生气是什么后果的,你回去告诉老乌龟,等我找到神医,把我爹救醒后在找他算账。” 看着参离慢慢离开的背影,易灿缓缓卸下面具,没想到让人望之生畏的罗刹面具下居然会是一个如此帅气俊逸的面庞,剑眉星目,闻朗清俊,实打实的苗疆俊男啊。 易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参离公主。。。” 。。。 月色明媚,夜空明朗。 昏睡中的王郴猛地一阵哆嗦,整个人瞬间坐起来,刚一起来就感觉脖颈处传来火辣辣的痛,随即赶紧盘膝运转真气,屏息内视,这才发现自己筋脉处残留了很多紫色毒气。 王郴运转真气,将这些赌气排除体外后,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不过当他起身看向身后马车的时候,气得双拳紧握,马车内的参离早已经消失不见;而刚刚自己体内的紫色毒气,很明显就是苗疆的毒气。 自己这次还真的是小瞧这些苗疆异族了,能让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中毒,还真是厉害啊。 很快,原本被毒晕的衙役和将士也慢慢的醒了过来,王郴看着旁边的众人,眉头紧皱,“这下荆州热闹了。。” 当刘升得知王郴一行出事后,那心情可想而知,直接下令让王郴带入全荆州搜捕参离,总之,无论如何都要抓住这个苗疆公主。 。。。 翌日清晨。 休息了一晚上后,宁延三人神清气爽,张尽安一大早就联系好了船只,三人从港口登船,顺江南下,不到一天就能抵达武陵港口。 此时的武陵城杜府内,作为杜家族长的杜闵看着手中的账簿,露出欣慰的笑容。 而在杜闵旁边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头看着杜闵笑了,随即笑道,“老爷,看您的样子,今年又赚了不少吧。” 杜闵捋着胡须笑了笑,合上账簿,缓缓说道,“这钱啊是挣不完的,再说了挣这么多钱能到我们手里的又能有多少,这边打点一下,那边给一点,到手里的零头都不够。” “老爷,您说笑了。”老者尴尬的笑道。 杜闵微微抬头,看着老者问答,“你来找我,可有事要说?” “老爷,刚刚武夷城传来消息,说张尽安出现在武夷城内,并且身边还多了两个人。”老者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凝眉说道。 提到张尽安,杜闵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刚刚高兴的心情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满脸愁容,“哼!怪不得这些天武当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是让张尽安离开武当了。” “老爷,咱们还是得小心行事,毕竟张尽安也是武当莲花仙人,在武当地位也不低,咱们现在还没有和武当撕破脸皮,还是不要太得罪此人。”旁边老者轻声劝说道。 杜闵一听,冷哼一声,“这次是他武当先招惹老夫的,本想着让张兴瑞管管门下弟子,结果没想到张兴瑞把这道士又放了出来,放出来也罢。只要他别再来坏老夫好事,老夫可以对他之前的举动既往不咎,但若是此人还是要来我杜家找不痛快的话,老夫也不介意替张兴瑞教育一番。” 旁边的老者讪讪的低了低头,“是,老爷说的是。” “对了,我不在这些天,府里可有事发生?”杜闵重新坐在椅子上,仔细的端详着面前的账簿。 “大事是没有什么大事,不过二少爷倒是找过几次大少奶奶,至于找她干什么,属下就不得而知了。”老者再度低头说道。 听到这的杜闵直接将账簿丢在了桌子上,怒不可遏的说道,“这臭小子还是贼心不死,不就一个女人吗,看他的出息。” “老爷,要不您还是告诉二少爷实情吧,再这么下去,只怕会影响您和二少爷之间的关系啊。”老者担心的说道。 杜闵冷哼一声,“若是告诉他郑如烟是纯合之体?那老夫这一年多不久白计划这么久了。” 老者听到后,讪讪的低下了头,纯合是什么,就是两人交汇融合,纯和之体说白了就是双修之体,在大奉武林有不少适合双修的武学秘籍,最为出名的要数柳州徽山冢的《神女双行》,也是因为如此,徽山冢是整个大奉武林中唯一以双修立宗的门派。 但是双修不仅仅需要男女交合,更需要独特的心法秘术,若是能碰到纯合之体的女子辅佐修炼,那将会起到奇效;而郑如烟就是纯合之体,当初在大街上意外看到郑如烟时,杜闵无意发现这个女子居然是纯合之体,要知道徽山冢一直在到处搜寻纯合之体的女子,杜闵好不容易发现一个纯合之体的女子,自然不会错过。 于是便有了之后杜天明和郑如烟结婚一事,因为杜天明身体原因,夫妻两人虽说成婚多年,但都未成夫妻之事;纯和之体讲究的就是女子处子之身,如今杜闵好不容易才等到今天,眼看就要成功,中途先是自己二儿子,后来又是张尽安;杜闵被迫无奈,只能一边将郑如烟囚禁以求其保全处子之身;二来就是给自己二儿子施压,想办法让他断了这个念想,但是就结果来看,并不明显。 杜闵俯身从身后暗格中拿出一本泛黄的秘籍,打开一看,里面赫然都似乎一些男女之图,香艳无比;当然了这可不是春宫图,而是自己高价从徽山冢一个叛逃弟子手中买来的徽山冢双修秘籍,若是能和郑如烟双修此秘术,那对自己的修为将士质的提升,假以时日,突破神魄境也不是不可能。 到那个时候,看还有谁敢和他们杜家作对。 不过,现在自己还是不能着急,对于郑如烟自己是势在必得的,当下只需要解决张尽安的麻烦就可以了,至于自己的儿子,外面好看女子那么多,男人吗,对美色都是没多少抵抗力的。 “老爷,老爷。。。”旁边老者的呼声打断了杜闵的沉思。 杜闵回过头来说道,“怎么了?” “老爷,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您。”老者讪讪开口道,“苏州商队传来消息,说宁国公之子宁延在苏州得罪理公孙家,于一个月前离开苏州前往荆州,从时间上来开,那天在湘江上和张尽安一同的,极有可能是宁延。” “宁延?”杜闵微微凝眉,“去年倒是听到了不少关于此子的消息,不过咱们杜家和他无冤无仇的,他总不至于来我们杜家找麻烦吧!不用理会,他公孙家的事咱不插手。” “是,老爷,我明白了。”老者拱手说道。 杜闵将手中的秘籍收好,然后长舒一口气,露出一股狡黠之色,“万事俱备,接下来就差一个郑如烟了,老夫得抓点紧才行。。” 第187章 张尽安入武陵 武陵城。 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等到翌日清晨,宁延等人终于来到了武陵城,武陵商港繁华,船舶密布,作为连接西南地区的商业重镇,每年的商品交易量绝不在江南城市之下,同时有杜家坐阵,也让武陵的商业更加正规有效,一定程度上杜绝了交易混乱的情况。 而就在宁延等人刚踏入武陵地界就被人盯上了,武陵一家客栈内。 作为二少爷的杜天行正在心怀闷气的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突然门外一个手下跑了进来,一进门就激动的喊着,“二少爷,张尽安来武陵了,现在刚进城。” “好。”听到这话后的杜天行激动无比,直接起身摔碎了手中酒杯,眼神中闪过一丝阴冷的神色,“好你个张尽安,我不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不过既然你来了,就休想活着离开。” “二少爷,那我们要不要给家里说一声,让他派些人过来?”那个属下有些担心的说道。 毕竟人家张尽安可是武当莲花仙人,硬实力还是有的,这玩意大张旗鼓却没有拿下,不就徒增笑柄了。 “不用了,这次本少爷势在必得。”杜天行胸有成竹的说道,同时转身看了看在旁边桌上正在吃肉喝酒的四人,四人个个凶神恶煞,虎背熊腰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说罢,杜天行起身拿来一坛酒,放在四人桌上,陪笑道,“四位前辈,那武当道士我可就交给几位了,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其中一个男子起身,抹了抹嘴角的油渍,冲着杜天行拱了拱手,“杜少爷放心,我们兄弟四人联手,定提那小子首级来见您。” “哈哈哈,好,那本少爷就等着几位前辈的好消息了。”杜天行颔首说道。 。。。 此时的宁延三人走在武陵街头,武陵街头店铺林立,来自大奉各地的商贩都愿意来这里做生意,因为这里链接西南,像滇州,交州,柳州的商贩都会用一些当地货物换取中原的茶叶,丝绸,瓷器什么的,而西南地区的香料,兽皮,草药也是中原的紧缺货物,在这种贸易环境下,很多商贩都赚了大钱。 街道两旁的商品琳琅满目,看的人目不暇接,虞兮柠更是如此,武陵的商铺可以说是海纳百川,应有尽有;与此同时,宁延则在和张尽安商议如何将郑如烟救出来,以帮他正名。 “宁兄弟,咱们这样不好吧,杜府那么大,咱们先不说能不能进去,就算是进去了,找到了郑姑娘,但是能不能出来也是个事啊。”张尽安摇头担心的说道。 宁延微微颔首,眉头紧皱,“来之前听孔爷爷说,杜府内都是武林高手,实力最少都是灵壳境,贸然进去确实不行,除非。。。” “除非什么?”张尽安好奇的问道。 “有人能将郑姑娘偷偷送出来。”宁延沉思道。 “这怎么可能呢,整个杜家都是杜闵的人,杜闵不开口,谁敢冒这个险。。”虞兮柠无奈的吐槽道。 然而此时张尽安眼珠子一转,突然停下脚步,然后看着宁延,激动的说道,“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谁啊。。”宁延好奇的问道。 “郑姑娘的贴身侍女,春香。”张尽安缓缓开口道,“当时贫道潜入杜府的时候就是春香带的路,这是一个好姑娘,而且她一直希望郑姑娘能离开杜府。” 宁延低头沉思道,“确实可以,只要能将郑姑娘带出来,那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就在宁延等人想着如何将郑姑娘救出来的时候,一股莫名的真气威压突然袭来,这股真气充满了杀气,看起来是来者不善。 正在说话的宁延直接抬起头,警惕的观察者四周,然后运转真气,不仅仅是宁延,张尽安和虞兮柠也差距到了四周的真气波动,虞兮柠小心的靠在宁延身后,宁延看了看张尽安,“这刚进城就被盯上了,这杜家消息还真是快啊。” “嗡。。”一股无形的威压围绕着三人缓缓展开,此时的街道上百姓也越来越少,人群中四个赤裸上身的男子缓缓出现,四人都是络腮胡,古铜色的肤色和硕大的肌肉块看起来就有一种粗暴蛮横的力量感。 四周的百姓纷纷散去,商户也赶紧关门,不到一刻钟,整个街道上就剩下了宁延三人和眼前四个大汉。 为首的男子冷眼看着张尽安,然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画像,仔细对比一番后,开口道,“你就是张尽安。” 张尽安也没有否认,微微颔首道,“贫道武当张尽安,不知几位有何贵干?” “是就对了,有人花钱买你命,兄弟们,上。”男子一声令下,一瞬间,四人全部冲了上去,别看四人体态壮硕,但是速度可是一点不慢,一眨眼的功夫就冲到了张尽安面前,然而他们也小瞧了这位武当的莲花仙人。 张尽安捏动法决,整个人身上都弥漫着白色真气,在四人冲过来的一瞬间,一把将宁延和虞兮柠推开,同时自己起身飞跃,下一秒就看到四个壮汉挥舞着沙包大的拳头从天而降。 “嘭。”四个壮汉齐齐发力,地面瞬间被砸出一个大坑,此时的宁延神情格外严肃,“这四个人实力强大,最少都是灵壳境。” 张尽安悬空而立,右手拿出佛尘,左手捏成莲花状,“贫道与尔等素无瓜葛,何故害我。” “说了,有人花钱买你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小道士,受死。”男子也懒得过多解释,冲着半空的张尽安就是一拳,张尽安只是轻轻侧身就躲开了这威力十足的一拳,紧接着反手就是一掌,看似轻飘飘的一掌居然直接将眼前壮汉打的退出几十米远。 张尽安左手画圆在半空划过,而他的身后仿佛也出现了有武当太极的轮廓。 “大哥,这还有同伙。”就在张尽安和杀手老大交手的时候,其他三个小弟则发现了宁延的身影。 “全杀了,不留活口。”男子被震退后,不由得暴怒起来,听到同伙两字后,想都没想的说了出来。 宁延微微一愣,下一秒就看到一个硕大的拳头砸向自己,“我去。。” 宁延急忙躲开,这一拳下去,不死也得残,紧接着男子再度一个飞身,直冲宁延而来,宁延目前实力还没有灵壳境,自知不是眼前壮汉的对手,只能到处躲避,一边躲一边喊,“救命啊。。” 张尽安刚想动身,眼前直接被三个壮汉挡住,张尽安神情格外严肃,丹田快速运转,身后的太极印记越来越亮。 当然此刻的杀手可顾不上这么多,直接就冲了上去,只见张尽安并未躲避,整个人就好像一只惊鸿一般在三人中掠过,右手从男子拳尖划过,然后起身,化掌为拳,直接打在三人手腕处。 这一拳直接让男子卸了力,刚刚威力十足的一击瞬间被卸下,反观张尽安在半空滑过,稳稳落地,整个人轻若无物,两只手臂抬起,看起来绵软无力,但实际上却是力道十足。 这便是武当功法的核心——太极。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道者长生,变化万千,武当的功法在乎意,而不在于形,因此武当功法众多,秘籍繁杂,宁延的《玄玉内经》就是其一,而且据说武当五个掌门所修炼的是五种不同秘术,其中张尽安所修炼的便是武当最为核心的功法《无极心经》。 “再来。”为首男子大喊一声,三人再度冲了上去,此次威力更胜,张尽安起手而出,身影好似云中鹤,海中蛟,山中猿一般,轻盈诡谲,但又力道十足,男子迎面一拳直冲张尽安面门,张尽安侧身躲开,右手顺势勾在男子右拳,借势而动。 就这看似飘幻不定的一勾直接卸掉了男子的力道,同时男子的真气也被散开,力道被卸下的瞬间,张尽安再度闪身,只是瞬间就卸下了三个人的力。 三人被同时卸力,直勾勾的愣在原地,而张尽安则侧身一个飞身出现在三人身后,迎面就是一掌,这一掌轰在胸口处,嘭的一声,三人瞬间被震退。 张尽安左手捏成莲花,开口道,“你们不是贫道对手,快走吧。” 三人捂着胸口,不甘心的站在街道一角,其中一个还有些不乐意,还想冲上去,为首的男子直接拦下,“他说的对,武当功法太诡异了,我们不是他对手。” “老四。。”男子大喊一声,正在追着宁延跑的男子听到后,冷哼一声,来到男子身后,此时若是仔细看去,中掌的三人胸口都出现了一定的淤青,就只是一掌就让三个实力上品的高手同时受伤,可见张尽安实力之强。 “可是少爷那边。。”老四不甘心的看了看他们的老大。 为首的男子神色很是严肃,不过这次手交完,他也知道了张尽安的实力,别说三个,就算他们四个加起来也不是张尽安的对手。 “钱要紧,还是命要紧?” 当然是要命啊。。。 第188章 纯合之体——郑如烟 宁延站到张尽安身后,长舒一口气。 别看张尽安年纪轻轻的,没想到实力这么强,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同时,这也让宁延看到了道家的底蕴。 为首的男子心有不甘的冲着张尽安拱了拱手,然后直接带着三个小弟离开了现场。 四人离开后,宁延回头看着张尽安,缓缓说道,“真人不露相啊。” “侥幸侥幸。。”张尽安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咱们刚一进城就被人找麻烦,而且一来就指名道姓的找你,你说这是不是杜家给你的欢迎大礼啊。”宁延拍了拍张尽安的肩膀,轻声笑了笑。 不过就刚刚的情况来看,杜家人要想杀了张尽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最起码得来一个神魄高手。 “现在杜家已经知道我们到来武陵,那下一步我们要怎么做?”张尽安担心的说道。 “先把郑姑娘救出来再说。”宁延叹了一口气,小心的看了看四周,“不过,咱们还是得小心点,以免被他们给阴了。” 这一遭是被躲开了,但是也在无形中给宁延他们提了一个醒,那就是杜家的实力不容小觑,这次是他们低估了张尽安的实力,那么下次还能不能这么好运就不知道了。 。。。 等到四人灰溜溜的回到客栈给杜天行复命的时候,杜天行脸上的表情可想而知。 杜天行脸色铁青,表情阴沉的就跟冬天的冰水一般,“你们走之前怎么跟我说的?就在今天早上,你们怎么说的,要带着张尽安的脑袋来看我?现在刚到晚上,你们就这么空着手回来了?你们也好意思来见我。” 被杜天行这么说,下面四个人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看,但碍于杜天行背后杜家的势力,也是敢怒不敢言,为首的男子拱手道,“少爷,您之前可没有告诉我们这张尽安实力这么厉害啊,我们兄弟三人身上的伤您也看到了,难道您觉得就我们这种情况还敢继续上吗?” 杜天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真的,他也没有想到张尽安这么能打。 “好了,你们下去吧,今天的事情绝对保密,我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杜天行不耐烦的说道。 四人齐齐拱手,然后转身离去。 杜天行揉着太阳穴坐在椅子上,眼珠子一直在转,似乎在思索对付张尽安的办法,这第一次出手不成,那势必会让张尽安有所警惕,那么解下来自己想要再下手就难了;同时,张尽安的到来也让杜天行有所警惕,那就是张尽安来武陵干什么,很明显是冲着郑如烟的事情来的,这么一来,杜天行就更不能让张尽安活着离开了。 双拳紧握,杜天行缓缓起身,阴冷一笑,他似乎想出了更好的办法。 。。。 数日之后,武陵,杜府。 春香拿着菜篮子准备出门,刚到门口就被家丁拦下,两个家丁看着春香,凝眉说道,“干什么去?” 春香拿出篮子给两人看,很是不开心的说道,“我去买些吃的都不行吗?你们也不看看你们平日里给少奶奶吃的都是些什么,她那身子骨怎么撑得住,我这出去给少奶奶买些补品你们也要拦着吗?” 门口的两个家丁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篮子,他们也知道平日里给郑如烟吃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两人稍稍检查一番就放春香出去了,“走吧走吧,不过别耍花招,现在整个武陵都是老爷的,你们是逃不出去的。” 春香咬了咬嘴唇,径直往外走去。 来到大街上,春香摸了摸自己干瘪的钱袋,再看了看眼前的烤鸭,只能望而兴叹,他们的月供已经被剥削的没多少了,就算是出来给郑如烟买些好吃的,也没有足够的钱买些鱼肉,这要说出去别人可能不信,堂堂的杜府少奶奶连肉都吃不起。 无奈的春香只能往那些卖糕点的店铺走去,走着走着,一个披着长袍,戴着斗笠的男子拦在春香面前,春香不想和眼前的人有过多纠缠,左闪右闪的,可是这个人却跟着她往左一走,往右一走,有些按耐不住的春香刚抬头准备看看到底是谁,然后下一秒就楞住了,因为眼前这个人居然是张尽安。 说实话,自从张尽安因为郑如烟搞得声名狼藉后,就再也没有看到张尽安出现,起初春香还以为张尽安不管他们大少奶奶了,没想到今天在武陵街头又碰到了他,作为郑如烟的贴身侍女,春香也明白现在能救郑如烟的只有张尽安了。 春香激动坏了,刚准备大喊张尽安的名字,就被张尽安捂着嘴拉到了一旁,在确定了四周无人后,张尽安才松开春香的嘴,然后赶紧道歉,“实在抱歉,刚刚大街上行人众多,贫道有些着急,现在非常时期,贫道的身份还不能暴露,以免再生事端。” 春香很是懂事的点了点头,然后激动的拉着张尽安说道,“张道长,您可算是来了,我就知道您不会丢下我们少奶奶的,这次您可一定要想办法把少奶奶救出来,现在少奶奶在府里每多待一天就多一份危险。” 说话间,一个身影突然从天而降,然后拍着手淡淡说道,“检查过了,没有尾巴。” “啊!”突然出现的宁延吓了春香一大跳,指着宁延着急忙慌的大喊着,“这是谁啊。” “小妹妹,我们可是来救你家少奶奶的。”虞兮柠从街头走出,冲着春香悠然一笑。 春香很是茫然的看了看张尽安,张尽安重重的点了点头,“宁兄,虞姑娘,这位就是郑姑娘的贴身侍女春香,我们等了这么久的人就是她。” “春香,这位是宁延公子,虞兮柠姑娘,他们都是和我一同前来解救郑姑娘的。”张尽安给春香介绍道。 听到这里,春香激动坏了,直接冲着宁延和虞兮柠跪了下来,“宁公子,虞小姐,求你们了,快救救我家少奶奶吧。” “小妹妹,你快起来,你放心,这次我们来就是来救人的。”虞兮柠赶紧扶起春香,看着小丫头快要哭出来的眼神,虞兮柠心里也有些难过。 宁延也是冲着春香点了点头,“春香,我们这次来找你就是为了能救出郑姑娘,不过杜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们只能智取,所以需要你的帮忙,你可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只要能把少奶奶救出去,让我干什么都行。”听到这话的春香激动无比。 张尽安打断春香的话凝眉说道,“春香,你先别急着答话,杜家的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且这次让你干的事情很危险,并且有很大的可能让你丢掉性命,所以,我希望你慎重考虑,就算你拒绝了,我们也不会怪罪于你。” 春香轻轻笑了笑,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张道长,您可知道少奶奶是我来杜家这么久以来第一个对我笑的人,也是她不嫌弃我是个乡下穷苦孩子,把我留在身边;要不是她,我早就被府里的老妈子欺负死了,如今少奶奶遭此大难,就算是让我死我也愿意把她救出去。” 听到这话的宁延心里很是难受,他不喜欢这种一定要牺牲别人的救人方法,如果可以,他更想要救下所有的人。 张尽安微微颔首,“谢谢你了,春香,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听好了,千万别忘了。。” “嗯嗯。。”春香眼神坚毅的点了点头。 当春香听完张尽安的话后,神色复杂,不过下丫头很快就点了头,“张道长,您的话我都记住了,到时候我在后门等您。” “嗯,到时候我们再见,现在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免得有人起疑心。”张尽安说着就从腰间解下自己的钱袋放在春香手里。 春香刚刚准备拒绝,直接被张尽安强行塞到手里,“给郑姑娘买些吃的,她吃的苦够多了。” 春香再度眼含热泪的点了点头,冲着宁延三人重重的鞠了一躬,然后拿起篮子转身就走。 张尽安走到宁延身边,长舒一口气,“这样真的行吗?贫道担心。。” “你就放心吧,到时候你只管带着郑姑娘往武当走就行,至于其他的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保证万无一失,就是不知道杜家人能心狠手辣到什么地步,我有点担心春香的安全啊。。”宁延忧心忡忡的说道。 “哎!”张尽安直摇头,“若是可以的话,贫道宁延换下春香,命苦的姑娘。” “好了,不说这些了,走吧,事在人为,我们只能尽力为之。”宁延无奈的说道。 虞兮柠心情也很沉重,拉过宁延的衣袖,缓缓开口道,“别拖大,要是裴羽前辈不在的话,你一定要赶紧走,可别把你搭进去。” “杜家在大奉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不会对我贸然出手的,你放心吧。”宁延轻轻一笑,看着虞兮柠的眼神,缓缓伸出手,伸到一半突然收回去,“走吧,回去了。” 第189章 杜家赵长需 时间来到四月,正值草长莺飞,春风送暖的好时节。 武陵城内,一心要置张尽安于死地的杜天行回到杜府,找到了自己的老师,同时也是杜府的神魄境高手,赵长需。 杜天行来到赵长需院外,斟酌许久后,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敲了敲门。 “进来。”院子里传来赵长需苍老有力的声音,杜天行推门而入,只见一个身着白袍,双手之上满是符篆的老者悬空打坐,身体四周,黑白两股真气不断的流转交融,最后分别进入老者双手的符篆中。 真气收回体内后,赵长需正身而立,杜天行赶紧拱手行礼,“学生杜天行见过老师。” “少爷,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说吧,找老夫有什么事?”赵长需淡然笑道。 杜天行尴尬一笑,“既然如此,学生就不瞒老师了,学生此次前来确有要事要请老师帮忙,还望老师能出手相助。” “哦?在武陵还有你杜少爷搞不定的人和事?”赵长需诧异的说道,也是就目前杜家在武陵的声誉,杜天行找他帮忙确实很难得。 杜天行尴尬一笑,然后拱手道,“老师,这件事只有您能帮我。” “你这么一说老夫就懂了,只是没有老爷开口,老夫就算是有心也是无力啊。”赵长需无奈的摇头说道,现在的杜家还是杜闵说了算,他赵长需虽然是杜天行的老师,但也是杜闵的门客,一切还是要以杜闵的意思为主。 “老师,就是因为不能让我爹知道,所以我才来找您的,您要是不帮我的话,就没有人能帮我了。”杜天行着急的说道。 赵长需好像明白了什么,直接向杜天行投来犀利的目光,然后起身说道,“难道是大少奶奶郑如烟的事?” 杜天行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算是默认。 赵长需深呼吸一口气,突然一笑,然后淡淡说道,“郑如烟的事老夫劝你还是不要在插手了,这个女人不是你的,也不会是你的。” “老师,您可不能这么说啊,我大哥什么情况您也知道,大嫂现在还是完璧之身,而我又尚未婚配,我们年龄也差不了多少,为什么就不可以?”杜天行有些不理解的说道。 赵长需欲言又止,他知道关于郑如烟的事情自己绝对不能说,说了就是在挑拨杜家父子的关系,而且杜闵也不希望别人知道郑如烟的事情。 “没有为什么,有些事情不是你自己愿意就可以的,关于郑如烟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天下好看的女子多的是,何必纠结于此呢。”赵长需摇头说道。 杜天行这次来就是下定决心要让赵长需出手的,听到这些话后,杜天行直接跪地拱手道,“老师,算学生求您了。” “你快起来。”赵长需护手,一股真气从地下冒出来,直接将杜天行拖了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为了一个女子而跪人,传出去成何体统。” “学生顾不上这么多了。”杜天行起身后开口道,“老师,您先听学生把话说完,您应该知道前些日子偷偷去找大嫂的那个道士吧,那个人现在就在武陵城,他现在出现在武陵城,肯定是对大嫂不死心,这次学生要对付的人就是他,总之无论大嫂最后怎么样,都是咱们自己的家事,绝不能让一个道士坏了事。”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想让老夫帮你对付那个道士?”赵长需捋了捋胡须,缓缓说道。 杜天行重重的点了点头,“正是,师父。” 赵长需仔细一想,这事情说是为了郑如烟又不完全是,在一定程度上,这也是在帮杜闵,毕竟杜闵也不愿意看着郑如烟被别人带走。 “那道士是武当之人,这么做的话,就意味着你要和武当撕破脸皮,这其中的风险你可承担的起?”赵长需皱眉说道。 杜天行深思许久,缓缓点头,“这是他武当先多管闲事的,怨不得我们。” 听到杜天行这么说,赵长需也就没什么可顾虑的了,当即点了点头,“好,那老夫就帮你一把。” “多谢老师。。” 杜天行喜出望外,这次他都把神魄高手搬出来了,就不信还拿张尽安没有办法。 。。。 与此同时,张尽安,宁延一行人正在为解救郑如烟做最后的准备, 客栈门口,马车早已经备好,宁延上前查看,确定马车没有问题后,冲着张尽安说道,“事成之后,带着郑姑娘往武当走,不要走水路,若是追得紧的话,就不要马车了,你轻功好,背着郑姑娘速度也慢不了多少。” “宁兄,这样一来的话,岂不是把武当也连累了?”张尽安皱眉说道。 “若是郑姑娘不出荆州的话,就只有武当能保郑姑娘安全,咱们没有别的办法了。”宁延无奈说道,也是就现在杜家在荆州的地位,也就只有武当能保住郑如烟。 张尽安无奈的点了点头,“好,宁兄,那我们武当见。” “好。”宁延颔首笑道。 。。。 武陵城,杜府。 杜闵书房内,老管家将杜天行找赵长需的事情告诉了杜闵,杜闵听到后轻轻一笑,“这小子是想对张尽安下手。” “老爷,现在咱们杜家的实力还不足以和道家抗衡,是不是要将二少爷拦一下。”老管家拧眉说道。 杜闵摇了摇头,合上账簿说道,“武当莲花仙人,虽然杀不得,但又不是打不得,你去给赵长需提个醒,告诉他人要活的。” “老夫明白。”老管家拱手说道。 “还有,再去找找郑如烟,告诉她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留在杜家,好处少不了她的。”杜闵冷笑道。 老管家颔首退去,杜闵长叹一口气,现在武当的插手让他越来越感觉事情的棘手,若是能趁此机会敲打武当一下,也不是不行,毕竟荆州牧很乐意看到他们两家不合。 。。。 从武夷城离开后,参离一路往南,来到了武陵城。 武陵城内商品琳琅满目,比起武夷城更是繁华,此时的参离正在大街上好奇的游玩者,碰到人了问问廖重云的消息,但显然是一无所获,肚子倒是撑的圆鼓鼓的。 “驾驾驾。。”一阵急促的马匹疾驰声划过,参离赶紧躲了起来,武夷城的事情还是给她提了一个醒。 不过当她看到骑马而去的不是官府衙役时,长舒一口气,“可吓死我了。” 然而过去没多久,一声巨响从不远处传来,这一声巨响瞬间引起了街道上百姓的注意,从声音来看,好像并不远,正是刚刚那群人赶去的方向。 参离大口大口的喝着手里的羹汤,然后把钱往碗边一放,大喊道,“老板,结账。” 说完就急匆匆的跑去看热闹了。 此时的街道上,张尽安神色严肃,脸色潮红,而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白眉长须的老者,老者缓缓收回真气,看着张尽安,沉声道,“武当功法还真是厉害,你一个半步神魄之人,能抗住老夫这一掌,属实厉害啊。” 张尽安右臂酸痛无比,起身说道,“敢问先生何人,为何对贫道下手。” “在这武陵城内,你觉得老夫会是谁?”赵长需沉声说道。 张尽安冷笑一声,看来还在自己大意来,都这么小心了,还是被发现了,不过好在宁延他们不在,不然他们也得跟着自己倒霉。 “既然是杜家之人,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张尽安微微抬头,四周百姓已经散去,张尽安运展真气,太极缓缓出现。 而赵长需则是黑白两道真气萦绕在手臂之上,张尽安看到后,眉头紧皱,“阴阳双行,你是阴阳弟子。” “今天就让老夫来领教领教武当功法。”赵长需身体猛地窜出,直冲张尽安而来,张尽安也是全力迎敌,丹田不断翻涌,真气喷吐而出,整个街道都发出真气碰撞的咔嚓声。 四周的空气开始发出爆鸣声,就连赵长需也没有想到,张尽安有这么恐怖的真气,一阵巨响,地面被炸出一个深坑,张尽安被震到一边。 “莲花仙人名不虚传。”赵长需冷哼一声,赵长需已经开始后怕了,这道士如此年纪真气就如此厉害,若是等他到了神魄境,只怕整个大奉都是难逢敌手。 张尽安胸口丹田火辣辣的痛,剧烈的胀痛让他很是难受,第一次和神魄高手交手,果然还是有些差距啊。 “轰。”赵长需再度出手,两股真气从体内迸发而出,直冲张尽安而去,说真的,要不是来之前杜闵给他提了个醒,他早就发动结界了。 “喝。”张尽安大吼而出,嘴角鲜血狂喷,染红了身上的道袍,然而战场却呈现一边倒的局面,张尽安根本挡不住赵长需攻势,整个人连连后退,脚下划出数米长的深坑。 眼看张尽安有些顶不住了,一道紫色真气从天而降,直冲赵长需而去。。。 第190章 再遇参离 看到头顶的紫色真气飘来的时候,赵长需想要分神去阻挡已经来不及了,他正在全力压制张尽安,若此时分神去应对这些紫色真气,难免会受到自身真气反噬,这真气反噬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你是神魄高手,都顶不住真气的反噬,稍不注意就是丹田碎裂,爆体而亡。 紫色真气冲向赵长需,赵长需屏气凝神,用尽全部真气,直接一击将张尽安震退;但此时,这些紫色真气早已将他环绕,奇怪的是,这些真气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富有攻击性,反而很是轻柔的将他包裹了起来。 但很快,赵长需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筋脉好像被什么堵塞了一样,真气运行很是吃力。 与此同时,张尽安捂着胸口退到一旁,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忍着剧痛准备运转真气的张尽安突然被一只手拦下,定睛看去,是一个一身苗疆服饰的女子,再度一看,不就是当初在武当山下碰到的参离公主吗? “参离公主,是你。”张尽安意外的说道。 张尽安很是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参离,当初在武夷,他可是亲眼看着参离被抓走了,这才几天不见,怎么又生龙活虎的出现在武陵了。 ”这个啊,说来话长了,不过就那些歪瓜裂枣,能抓住本公主,真是笑话。“随后参离拍了拍手,很是潇洒的笑了笑,甩了甩长发,看向赵长需,“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欺负一个小道士算什么本事啊。” 赵长需眉头紧皱,强行将真气运行了一个周天,然后冷哼道,“这什么怪招。。” “这可是我苗疆秘术,不管你是上品高手还是下品高手,中了我苗疆秘术,让你真气一点也使不出来。”参离一脸傲气的说道。 虽说这话说的有些绝对,但是此刻的赵长需明显感到自己的真气运行碰到了很大的阻碍,凝神内视就会发现自己的筋脉上布满了这种紫色真气。 赵长需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无耻之术,异族之人果真奸诈。” “说我奸诈,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老奸巨猾的无耻老头。”参离撅着嘴说道,气得赵长需是又急又气,现在他筋脉堵塞,真气难以全部运转,此时和张尽安交手,自己占不了多少便宜,更何况张尽安身边还有一个参离,此刻与两人交手,对自己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张尽安起身,稍稍颔首道,“前辈,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吧,请前辈回去给杜家带个信,我张尽安就在武陵,不用他们找,过几日,贫道自会登门拜访。” 赵长需不以为意的冷哼一声,“杜家随时恭迎莲花仙人的大驾。” 等到赵长需离开后,张尽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参离俯下身子,小心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没事,多谢参离公主,今日若不是您出手相助,只怕贫道就要去见老祖了。”张尽安很是勉强的说道。 半步神魄和神魄虽说只是两字之差,但是两者之间的差距却是巨大的,张尽安说的话并不假,若是赵长需全力出手,自己一招都挡不住。 参离看着张尽安的样子,眉头紧皱,“你个道士好端端的怎么得罪了这么一个老头,还是赶紧走吧,我那秘术只学了一点皮毛,很快就会失效,若是那老头再回来,咱两一个都走不了。” 张尽安点了点头,赶紧起身,忍着剧痛带着参离往客栈走去。 参离说的没错,赵长需离开后,找了一个安静的客栈,只是稍稍运行真气,那些附着在筋脉上的紫色真气很快就被消融殆尽,将体内的所有紫色真气散去后,赵长需脸色极差,“没想到老夫行走江湖大半辈子,今天居然被一个苗疆女子算计了,此仇,老夫必报。” 。。。 当参离扶着身受重伤的张尽安回到客栈后,宁延和虞兮柠都吓了一跳。 一个是因为看到了突然出现的参离而意外;还有就是看到重伤的张尽安而惊讶。 “张道长,你这是怎么了?还有参离姑娘,你怎么会在武陵啊,当初在武夷,你不是被抓走了。。。”虞兮柠和宁延将重伤的张尽安扶到房间里,意外的说道。 张尽安脸色苍白,迅速运转真气,稳住伤势,然后摇头苦笑道,“是我不小心了,被杜家人算计了。” 参离耸了耸肩,“我的故事就说来话长了,不过不要管我了,还是先看看小道士的伤吧。” 宁延走过去,小心的脱下张尽安的道袍,露出张尽安满是淤青的身体,这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势看的宁延都忍不住皱起眉来,“怎么伤的这么重啊,张兄,你这怕不是碰到神魄高手了?” 张尽安不容置否的点了点头,慢慢穿上衣服说道,“这杜家真是豁出去了,连神魄高手都请来了,宁兄弟,解决郑姑娘的事咱们得提前了;咱们已经被杜家盯上了,在这么拖下去,只怕会出意外啊。” 宁延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开口道,“这样,张兄,等你伤势好点,咱们就行动,如何。” 张尽安眉头微动,看样子是被身上的剧痛折磨的不轻,“好。” 旁边的参离摸不着头脑的看着三人,跺了跺脚,“你们在说啥子啊,我咋个一点都听不懂呢。” 宁延很是抱歉的看了看参离,拱手说道,“参离公主,多谢您出手相助,将张兄送回来,我们这次来武陵是有要事,危险万分,此事与你无关,我们不希望将你卷进来,为你徒增危险。” 参离一只手抵在嘴角,两个大眼睛像布谷鸟一样眨了眨,“宁延,你这话是那个意思啊,你这是在赶我走?”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若是公主您愿意,留在这里也行。”宁延赶紧摇头说道。 参离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自顾自的晃了晃,晃得椅子吱呀作响,“对了,我救了这个小道士,你们打算怎么报答我啊。” 说了这么久,居然忘了说这事,张尽安很是不好意思的说道,“实在抱歉,是贫道疏忽了,不知道公主想要什么回报,只要是贫道力所能及的,一定尽全力为之。” 参离蓦然笑了出来,嬉皮笑脸道,“我要你们帮我找神医廖重云,咋个样?可以吗?” 张尽安面露难色,苦笑道,“公主,您这就有些为难贫道了,贫道只是一个敲钟诵经的出家人,实在是不知道去哪找神医啊。” 宁延起身,只手放在张尽安肩头,打断他的话,“参离姑娘这番话是在对我说吧,说真的,在不久之前,我也想找过廖神医,可是廖神医行踪不定,实难寻觅,我宁延出走大奉,将大奉东部诸州也走了七七八八,就这样,都未能见到廖神医。” 参离嘟了嘟嘴,看着宁延说破了她的心思,谈不上恼怒,也谈不上失落,就是有些委屈,就好像被人戳穿了心事的小姑娘一般,倔强的不让眼泪流下来。 虞兮柠走过去,轻声说道,“参离公主,你别担心,只要廖神医还在大奉,我们就一定会找到他的。” 参离从椅子上弹起来,仰着脑袋看向宁延,“宁延,我救了这么小道士,没有别的要求,就只要廖神医的下落,既然你们不知道,本公主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好了,话说完了,我走了,你们就做你们的大事吧,我要继续去找廖神医了。” 说完后,参离头也不回的走了,走的时候双手负在身后,一蹦一跳的,显得很是可爱。 “看到了吗?”宁延望着参离的背影,沉声说道。 “啊?什么?”虞兮柠不解的问道。 宁延眉头紧锁,“参离的手臂上留有淤青,虽然很淡,但还是没有完全散去,她这不是被人放了出来,而是自己逃了出来,她的服饰太过明显,估计那天抓她的人很快就会追到武陵来,哎。” “那怎么办?要不我去说说,让她先留下来,避避风头再走?”虞兮柠着急的说道。 宁延拦下虞兮柠,“现在咱们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现在咱们能做的就是祈祷参离早点离开荆州地界,或者早点找到神医廖重云,回到苗疆。” 虞兮柠稍稍叹气,“多好的姑娘啊,若是苗疆无战事,或许她就不会如此颠沛流离了。” “是啊,天下无战事。”宁延怅然道。 就在两人说话间,张尽安已经沉息打坐,开始疗伤,宁延他们也很识趣的离开了张尽安的房间,不打扰他养伤。 参离离开客栈后,有些沮丧的坐在客栈门口的小摊上,点了一份小馄饨,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刚刚在宁延那里坚强的样子荡然无存,自顾自的扒着碗大口吞咽的馄饨,混杂着泪水的馄饨汤被她一饮而尽。 起身擦干眼泪的参离大喊一声,似乎要将所有的委屈喊出来,“老板,结帐。” 第191章 杜府之前,何人放肆 三日之后,在宁延和虞兮柠惊讶的眼神中,张尽安痊愈了。 受了这么重的伤,仅仅三天就痊愈了,这可让宁延大吃一惊,但是张尽安表现的却很正常,美其名曰是因为自己修炼功法的缘故,道家功法以太极为主,所追求的就是长生之道;都长生了,恢复速度快点也不足为奇。 尽管如此,可是宁延和虞兮柠还是感到不可思议,不过也突然间有些明白张尽安莲花仙人的称号是怎么来的,若是没有一些本事,好端端怎么可能被叫做仙人。 伤是痊愈了,可是张尽安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身体受到如此重创,对自身的影响还是有的,张尽安看着一身华服的宁延,担心的说道,“宁兄弟,你这样真的行吗?” 宁延淡然一笑,颇有裴羽的风采,“还是那句话,想杀我宁延的人多了,不在乎多来一个杜家。” 张尽安冲着宁延微微拱手,然后转身走上马车,虞兮柠从马车内探出脑袋,关切的说道,“我在武当等你,你若是不来,我就去杜家找你。” “一定。”宁延笑了笑,这一路上,若是没有虞兮柠,得少多少趣味啊。 “驾。。”挥动马鞭,烈马一声嘶吼,顺着大门缓缓向外驶去,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色尚好,今日,就再做一次跋扈少爷。 。。。 武陵,杜家。 此刻的杜闵还在书房内悠闲的对着账簿数银子,看着面前一箱一箱的金银,杜闵是爱不释手,摸在这些金银上,那种心安的感觉让他留恋难忘。 此时老管家还在为他说着赵长需的事情,杜闵听完后,起身一笑,顺手将满是金银的箱子盖上,“好啊,他张尽安既然要来,就让他来好了,这样也省得老夫去找他。” 府外的空地上,宁延看着眼前恢宏大气的杜家宅邸,心里暗叹,这老家伙是真的有钱啊,这么气派的府邸比他们宁家的看上去都要好上不少,果然是武陵的土皇帝啊,当真是江夏豪门。 宁延来到杜府门前,缓缓闭上眼睛,真气从身体四周流过,丹田运转,双臂之上淡黄色真气徐徐而上,宁延整个人悬空而起,身后真气萦绕,此时杜府外的百姓看到这一幕,纷纷散开,门外的家丁看到这一幕也赶紧去汇报,同时小心的看着宁延。 真气流转,自从修炼了《天罡星斗术》之后,宁延就感觉自己真气运行格外顺畅,修炼速度也是一日千里,如今他的实力距离上品灵壳境也就一墙之隔,用不了多久就会突破这个壁垒,步入上品之境。 “杜府的人听好了,我就是张尽安,今日来此是找杜闵,就他构陷我和郑姑娘清白一事,向他问个明白,若是一刻钟内见不杜闵,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砸了这府邸。”宁延沉声大喝道,在真气的加持下,声音很大,传的很远,远到四周的百姓都听到了这些话。 不过这些百姓看着半空的宁延,也是议论纷纷,不是说是个武当道士吗?眼前这个人好像并不是道士啊。 “报,老爷,不好了,府外有人挑衅生事,称自己是张尽安,要见老爷。”门外传来家丁急匆匆的叫喊声。 杜闵听到张尽安三个字,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看了看旁边的管家,直接将手中账簿丢在桌上,冲着管家喊道,“叫上赵长需,和老夫去会会这个莲花仙人。” “是。”老管家拱手退去,杜闵走出房门,往府外走去。 听到张尽安果然来杜府找麻烦,赵长需微微一愣,随即又是不屑一笑,他在笑就张尽安只身一人,是怎么敢来杜府的;他又在笑这个道士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杜天行听到这个消息后,更是气愤无比,好你个张尽安杀不死你就算了,今天居然还敢公然叫嚣,实在是太不把他们杜家放在眼里了,今天既然来了,就别想活着离开。 一时间,整个杜府热闹无比,所有的下人都慌乱起来,前往前门看看这个张尽安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有胆子来杜府找麻烦。 春香正在院子里打水,听到有人传言一个叫做张尽安的人来找老爷麻烦的消息后,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直接丢下手里的水桶,往郑如烟院子跑去。 在院子里的郑如烟看着着急赶回来的春香,立刻起身问道,“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张道长他们来了?” 春香走上前捂住郑如烟的嘴,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迅速从旁边柜子里拿出早已经收拾好的行李,随后拿出自己的衣服,再三选择后,递给了郑如烟,“少奶奶,现在府里正乱,待会你穿着我的衣服往后门走,那里有人接你,您记住了,离开这里后,千万别回头。” “春香,那你呢。”郑如烟拉着春香的手,红着眼睛说道。 春香也红了眼眶,她知道要是让郑如烟走了,自己肯定难逃一死,可是就这么看着郑如烟在杜府受难,自己更是难受万分,早在她听到宁延那句金蝉脱壳的时候,就暗自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让郑如烟离开这里。 “少奶奶,你放心吧,我没事的,只要你能安全离开就行。”春香宽慰道。 郑如烟眼泪吧嗒一声掉在地上,万分不舍的看着春香,“春香,太谢谢你了。” 春香轻轻擦掉郑如烟眼角的泪痕,但是自己的眼泪却掉了下来,“少奶奶,别说这么多了,您对春香的好,春香都记着呢,快别耽搁了,赶紧换衣服走吧。” 郑如烟将春香拥入怀中,眼泪直流,“谢谢你,春香。” 少顷,春香来到院门口,冲着门外的家丁喊道,“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老爷那边在喊人帮忙呢,你们还不快去。” “嗯,有吗?你不会是想调虎离山吧。”一个家丁谨慎的看着春香。 春香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哎,你们啊,爱信不信,到时候老爷怪罪下来,别说我没提醒你们。” 两个家丁对视一眼,在这个杜家,杜闵的权威是毋庸置疑的,他们只是两个小家丁,还真得罪不起,“暂且信你一次,可别耍花招,不然饶不了你。” 说罢,两个家丁就往外跑去,而春香看到两人走远后,轻轻推开院门,在确定四周无人后,轻轻挥了挥手,穿着丫鬟服饰的郑如烟背着小包裹小心的走了出来。 “少奶奶,快走,千万别回头,快。。”春香一边催促着郑如烟,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 郑如烟虽然心有不舍,但她也知道,此刻是她离开杜家最好的机会,郑如烟眼泪直流,强忍着悲痛,往后门跑去。 看到郑如烟消失在拐角,春香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关上院门的她靠在院门上,身体不住的发抖,眼泪不停的往下流,整个人害怕的蜷缩在一起,不过很快,春香就重新站了起来,整个人边笑边流泪,重新回到郑如烟的放家里,看着床上的那套价值不菲的锦缎绸罗印花牡丹裙,慢慢走过去,轻轻抚摸着长裙,心情五味陈杂。 从进入杜家的那天起,她就梦想过无数次穿丝绸长裙的画面,可是她终究不过是一个相貌平平的苦命丫鬟,只能穿最简单的粗布丫鬟服;但是今天她有机会了,是她有且仅有一次的机会。 “少奶奶,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右手死死攥住长裙一角,镜子中的春香眼泪直流。。。 。。。 杜府外。 宁延张狂的行为很快就吸引了无数杜家下人的旁观,在眼前杜家的露天楼阁之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缓缓走上来,老头抬头看了看半空中悬空而立的男子,一时间竟楞住了,旁边的赵长需更是如此,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张尽安。 杜闵疑惑的看了看半空中的宁延,厉声呵斥道,“你是何人,胆敢在我杜家门前放肆。” 宁延定定睛看去,估摸着眼前这个看起来仪态不凡,有些威严在身上的老者就是杜家家主杜闵了,“杜老爷,我就是前段时间你一直在造谣的张尽安。” “笑话。”一听宁延的语气,杜闵就轻蔑的笑了笑,“哪里来的混小子,居然在老夫面前假装武当张尽安,你可知道那张尽安是个道士,就你这样子,你觉得有人会相信吗?再说了,你以为老夫不认得张尽安吗?” 面对杜闵的质问,宁延显得很是淡定从容,“杜老爷又有何证据证明我不是张尽安呢?” “哼,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在我杜家面前不知好歹,真是找死。”杜闵冷哼一声,对宁延很是不在意。 这个时候,杜天行火急火燎的跑了上来,抬头一看,顿时楞住了,这哪里是张尽安啊。 “杜老爷,小生听闻您老虽年逾古稀,但仍有少壮之雄风,更是连自家儿媳都不放过,不知道这个传闻是真是假?”宁延嘴角一弯,淡然说道。 第192章 金蝉脱壳 宁延这话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首先是杜闵脸色瞬间变成猪肝色,在大庭广众之下宁延如此口无遮拦,这可让杜闵颜面尽失啊。 旁边的杜天行听到这话后,瞬间火大,刚准备开口就被旁边的赵长需拦下,赵长需拉了拉杜天行的左臂,冲他微微摇头;话到嘴边的杜天行只能默默的将这些话吞下去。 杜闵冷笑一声,看向宁延的眼神满是杀意,“小东西,老夫不管你是何人,敢在我杜家面前如此污蔑老夫,真以为老夫不敢杀你吗?” 随着杜闵一声闷吼,旁边的赵长需瞬间发力,半空中赫然出现一黑一白两股符篆,上面刻满了诡谲神秘的纹饰,两股符篆出现的瞬间,黑白两道真气直接化作真气匹练冲向宁延,就宁延现在的实力根本难以阻挡这两道真气,身体四周的淡黄色真气就好像雪遇初阳一般瞬间就被融化。 两股真气直冲宁延而来,直接将宁延捆了起来,庞大的压迫力袭来,宁延只感觉自己身上好似有万千大山一样,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 看着宁延脸色涨红,杜天行不屑的说道,“连上品都不是的废物,也敢来我杜家叫喊。” 恐怖的气息扑面而来,要是赵长需下了杀心,现在的宁延早已经成为一滩烂泥了。 “我都这样了,这裴羽怎么还不出手。。”宁延心里忍不住骂道,放到之前,裴羽怎么也该动手了。 “长需,收手吧。”杜闵眉头紧皱,冷哼道。 赵长需微微颔首,收回真气,真气撤回的一瞬间,宁延瞬间感觉浑身轻松,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杜闵朗声道,“年轻人,杜家不是任由你惹事生非的地方,今天就当是给你一个教训了,若是还有下次,就别怪老夫手下不留情了。” 宁延噗嗤一笑,“杜老爷,是不是被我戳到痛处了,真是可笑啊,堂堂杜家居然有这么一个道貌岸然的家主,真是悲哀。” 面对宁延的冷嘲热讽,杜闵脸色奇差,旁边的杜天行走到杜闵身边,拱手道,“父亲,您先离开吧,让孩儿会会这小子。” “此人看似一直在找茬,想要激怒老夫,实则不然,荆州地界上,没有人敢这么来我杜家惹事。。”杜闵轻声说道,同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往院子中看去,暗道不好,“这小子是在拖延时间,儿啊,你快去看看郑如烟。” “是。”杜天行领命退去。 此时的宁延也看到了杜闵父子的举动,心里暗想拖了这么久时间也够了,而且杜家父子也依旧反应过来了,自己再闹下去就真成笑话了。 “杜老爷,今天呢,就到此为止,不过,我还会再来的,咱们后会有期。”宁延说完就要离开。 然而自己四周突然出现无数的黑白真气,空气中传来杜闵不满的吼声,“小子,真以为我杜家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敢算计老夫,今天就让你知道算计老夫的代价。” “嗡。。”真气汇聚,赵长需双手微动,四周狂暴的真气瞬间直冲宁延面门而来,宁延赶紧汇聚真气阻挡,可是就自己的那点真气那里能挡得住赵长需的攻势,两股真气交汇的瞬间,一声巨响传来,万千真气匹练砸在宁延身上。 “噗嗤。。”一口接一口的逆血喷吐而出,宁延只感觉整个人身体就跟散架了一样,痛苦无比。 “这老东西,真下死手啊。”宁延心里暗骂道,同时整个人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杜家大门前的广场处都被砸出一个深坑。 一股白色真气将宁延托起,悬浮在半空,宁延整个人被钳制的动弹不得,杜闵看了看宁延,随意的挥了挥手,转身说道,“杀了吧,以儆效尤。” “嗡。”然而就在赵长需准备动手的一瞬间,天空突然阴暗了起来,然后电闪雷鸣,乌云密布,赵长需眉头紧皱,这是天地异象。 杜闵回头看向自家府邸后院,“杀了他,跟我来。” 看着杜闵火急火燎的跑下去,宁延就知道张尽安他们成功了,接下来自己得赶紧脱身。 “轰。”杜闵话刚说完,一道水桶粗细的雷电从天而降,直冲赵长需而来,赵长需赶紧躲开,同时运转真气,一股黑色真气冲上去,和头顶的紫色雷电撞了个面对面,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过后,宁延不见了。 赵长需缓缓收回真气,凝眉说道,“神魄境。。” 距离杜家数里外的小院内,宁延脸色苍白的躺在地上,胸前血红一片,整个人已经昏死了过去,在宁延身边,一个穿着苗疆服饰,手握横笛,脸带罗刹面具的男子看了看宁延轻声说道,“公主,人帮您救下了。” 参离从椅子上跳下来,看着宁延,撅着嘴说道,“本公主就觉得不对劲,原来他们说的危险就是去找杜家碰瓷,真的是不知好歹,要不是本公主长了个心眼,你就就死在杜府了。” 面具下的易灿脸色阴晴不定,冲着参离拱手道,“公主,来武陵的路上,属下看到了大量的荆州军,为首的正是那个叫王郴的荆州将领。” “哎呀,我知道啦。”参离无奈的看了看易灿,似乎对易灿很是不耐烦,“易灿,今天的事情我很谢谢你,不过我还是不能跟你回苗疆,找不到廖神医,我就不回去。” 易灿知道自己根本说服不了参离,索性便不在多言,正是一个劲的盯着宁延,似乎要把宁延看穿一样。 参离一把拉过易灿,“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赶紧救人啊。” 易灿从腰间拿出一个紫葫芦,从葫芦里倒出一颗小药丸,然后挥动真气,混杂着真气的药丸直接被塞进宁延嘴里,“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死不了。” “那就好。。”听到宁延没事,参离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公主,为了一个中原人,您不至于如此吧,现在追兵将至,他已并无大碍,您也赶紧离开吧。”易灿在旁说道,语气中略带一丝酸味。 参离冷哼一声,运转真气,一掌拍在宁延后背上,宁延整个人就好像被针扎了一般脸色涨红,直接喷出一口黑血。 “咳咳咳。。”宁延捂着胸口剧烈的喘息着,那种火辣的痛感时不时的刺激着宁延的神经。 “哎呀,你醒啦。”参离一蹦一跳的来到宁延面前,嘿嘿一笑。 刚刚被赵长需折磨完的宁延身体很是虚弱,环视一周,眼前缓缓出现参离的身影,在宁延醒来的瞬间,易灿就离开了,看到参离是又惊喜又意外,“参离公主,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裴羽救的我。” “啊?谁啊?”参离一脸疑惑的看着宁延。 宁延无奈的苦笑一声,然后强行拖起虚弱的双臂,拱手道,“没事,多谢公主救命之恩,算上张兄,您救了我们两次了。” 参离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那有啊,不过你也是够拼的,居然敢去找杜家的麻烦,我来武陵没几天都知道杜家的厉害,你是真的不怕死啊。” 宁延运行真气,稳住气息,然后开口道,“此番来武陵,就是为杜家而来,如今我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就看张兄他们能不能把人救出来了。” 。。。 杜府。 两个家丁在春香的忽悠下,屁颠屁颠的往府外跑去,走到一半,迎面撞上一个白袍书生,两人赶紧行礼,“齐先生好。” “嗯。”被称为齐先生的男子微微颔首,不过男子看着两人,在看了看郑如烟院子的方向,开口道,“你们不是守着少奶奶院子吗?怎么跑这了。” “啊?”两人面面相觑,随后很是无辜的说道,“不是老爷说府里出事了,让我们去府门那里帮忙吗?” 男子一听暗道不好,脸色瞬间一变,直接收起扇子就往郑如烟院子跑去,“有问题,快回去看看。” 当齐先生急匆匆的赶到院子,一把推开院门的时候,却发现眼前的院子似乎一点事情都没有,齐先生走到郑如烟房门前,微微颔首,躬身说道,“少奶奶,您在里面吗?今天府里有人闹事,我特来保护您的安全。” 透过房间的窗户,可以看到一个穿着少奶奶服饰的背影,背对着窗,静坐桌前。 “是齐先生啊,少奶奶很好,不用您担心了,您就忙您的去吧。”春香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听到春香声音后,素来谨慎的齐先生还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少奶奶没事就行。。” 听到齐先生离开的声音,桌前假扮郑如烟的春香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端起茶杯,猛灌了俩口,这齐栾可是杜府内和赵长需齐名的神魄高手,这要是被他看出了端倪,那就麻烦了。 话音刚落,一股真气瞬间冲到房间内,下一秒,就看到齐栾一只手死死捏住春香的脖颈摁在身后的墙面上,整个房间都发出一声闷响,速度之快,在春香被摁在墙上的时候,手上的杯子还未落到着面。 第193章 交锋齐栾 剧烈的刺痛感从后背袭来,鲜血顺着嘴角渗出,对待春香,齐栾没有丝毫留手,右手死死钳住春香,目光就好像草原上的秃鹰盯着羔羊一般凶狠。 “敢在我面耍小聪明,实在是不自量力,快说,少奶奶去哪了?”齐栾厉声喊道,说话间,右手猛地用力,春香整个人拼命的挣扎着,但却无济于事。 “我。。我不知道。。”春香的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喊声。 齐栾用力一甩,直接将春香甩到房间外的院子里,刚好甩在之前的家丁面前,看着眼前趴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的春香,两人不由得一阵后怕。 这个齐栾看起来像个柔弱书生一样人畜无害,其实内心阴狠无比,出手更是狠毒,从不客气。 齐栾来到院子外,拍了拍手,看着两个家丁说道,“把她盯紧了,交给老爷处置。” “是。。”两人赶紧低头答道,在齐栾说话的时候,他们两人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来到院门外,齐栾眉头紧皱,细细一想,郑如烟想要的无非就是离开杜府,如今杜老爷就在前门,而留给郑如烟的选项就只剩下了后门。 想到这里,齐栾想都没想直接往后门跑去。 。。。 杜府后门。 “哐当。”一声响起,门口的家丁被张尽安一掌打晕,直接瘫倒在地。 看着前门出现的激烈真气波动,张尽安心里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此时的他也很着急,郑如烟一刻不出来,他就一刻放心不下。 就在他着急等待的时候,一个丫鬟背着包裹急匆匆的往后门跑来,跑过来的时候跑两步就要回头看看,一脸的担心和惊恐。 “郑姑娘。。”张尽安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穿着丫鬟服饰跑出来的郑如烟,在门口大喊着。 郑如烟也听到了张尽安的呼喊,脸上神情一下就轻松了许多,脚下也快了不少。 “尽。。张道长。。”来到门口,郑如烟激动无比,不过在激动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张尽安微微颔首,拉着郑如烟直接就上了马车,马车上的虞兮柠早已等候多时,“宁公子拖不了多久的,我们快走。” 张尽安着急的喊道,可是还不等他出发,一声巨响传来,天空中瞬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而且雷电的中心正是他们。 “糟了。。。”张尽安暗道不好,转身将马鞭交给旁边的虞兮柠,“虞姑娘,交给你了。” “啊?”虞兮柠不知所措的攥着缰绳,一脸懵的喊道,“别啊,我不会驾车啊。” 张尽安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翻身下车后,一掌拍在马的屁股上,烈马吃痛,嘶吼一声后狂奔而出,速度奇快,马车上的虞兮柠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感觉整个人就跟这马车冲出去了。 下一秒,半空中就传来一阵男子的怒吼声,“从来没有人能从我们杜家逃出去,你们真是大胆。” 面对男子沉声怒吼,张尽安也不再藏着掖着了,整个人悬空而起,双手捏成莲花状,苍穹之上,金光闪耀,太极光晕悬空而出,与之而来的还有骤起的狂风。 齐栾悬空踏步而出,右手负在身后,长衫随风而动,在看到张尽安后更是脸色一沉,“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你才是张尽安吧。” “施主,贫道正是张尽安。”张尽安应声说道,半空中两人的真气剧烈的碰撞着。 齐栾左手挥动,身后青色真气齐聚,在天地异象的加持下,一把把利剑凝聚而出,剑尖直指宁延,“多说无益,把人交出来。” 张尽安大喝一声,眼神逐渐变成金色,右手前指,食指中指并在一起,金光弥漫,指尖之处八卦太极应声而出,利剑和太极瞬间撞在一起,就好像矛和盾一般,真气剧烈的摩擦让周围的空气不断发出轰鸣之声。 此时的马车正在官道上狂奔,虞兮柠死死的拽着缰绳,竭力的控制着躁动的马车,可是任凭他怎么努力,这马车就是一点不听指挥。 “小白。。”虞兮柠慌乱的大喊着,随着虞兮柠的一声大喊,夜玉照流光从旁边狂奔而过,一声嘶吼,这一声嘶吼下去,原本还在发狂不受控制的烈马瞬间安静下来,马车的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当马车逐渐趋于平稳的时候,虞兮柠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小白,太谢谢你了。”虞兮柠长舒一口气,看着小白犹有后怕的说道。 郑如烟从马车内探出脑袋,看着远处的杜家,心情五味陈杂,“张道长他不会有事吧。。” “张道长他可是武当莲花仙人,肯定会没事的。”虞兮柠在旁边宽慰道,此时的虞兮柠还在担心宁延的情况,要知道,宁延面对的可是的可是杜家家主,那危险程度是可想而知的。 “嘭。”真气散开,张尽安和齐栾各退一步,俩人悬空而立,彼此对峙着,然而张尽安因为重伤刚痊愈,再加上刚才的对拼,导致自己的真气已经开始不足,而且胸口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此刻的杜府内,杜天行火急火燎的赶到郑如烟院子里,一进去就看到了满地狼藉,还有旁边趴在地上穿着郑如烟衣服嘴角溢血的春香。 旁边的家丁看到杜天行后,赶紧行礼,“少爷。” 此刻杜天行心里的怒火就好像火山一样,一点就着,杜天行来到春香面前,一把揪起来春香的衣领,春香整个人就好像小鸡一样被揪起来,杜天行表情极度扭曲的冲着春香喊道,“大嫂人呢?郑如烟人呢?” 此刻的春香已经没有力气再回答杜天行的问题了,努力的睁开眼睛看了杜天行一眼,不屑的笑了笑,这一举动无疑是激怒了杜天行,杜天行一把将春香仍到一旁,怒吼道,“啊!张尽安!我要杀了你。” 少顷,杜闵等人也赶了过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心里的怒火不亚于杜天行。 “追,哪怕追到天涯海角都要把人给老夫追回来。”杜闵大吼道。 杜府后门,齐栾一掌将张尽安震退,张尽安狠狠的跌倒在地,身后的太极光晕越来越暗,以他半步神魄的实力撑到现在已经是到了极致,若是此刻的他是神魄高手,就齐栾根本拦不住他。 “嗡。”半空一声闷响,赵长需应声而来,看到眼前半跪在地的张尽安,赵长需冷哼一声,“原来本尊在这里,好一个调虎离山啊,张道长。” 张尽安抬起头,看向齐栾和赵长需,强行挺起身子,“两位,贫道若是一心要走,两位会拦着吗。” 齐栾和赵长需对视一眼,对张尽安的实力他们也是心知肚明,若是要杀现在他们俩人联手是可以杀,但是杀了张尽安就意味着彻底得罪武当,到时候武当怪罪下来,这杜家肯不肯为自己担责可就不一定了,他们和杜家毕竟只是雇佣关系。 就像刚才易灿救走宁延的时候,就赵长需的实力完全可以追上去,可是他没有,为什么,因为救走宁延的是神魄高手,他赵长需犯不着冒这个险。 看到两人许久未出手,张尽安也明白了两人的意思,起身拱手,“多谢了。” “张尽安,杜家不会放过你的,这次你们摊上大事了,就算武当出面都没有那么容易让杜家平息怒火。”齐栾凝眉说道。 张尽安微微一愣,随后迅速遁走,赵长需长叹一声,“三天时间,张尽安被我重伤,三天就能痊愈,当真可怕。”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齐栾凝眉说道。 话音刚落,就看到杜闵和杜天行火急火燎的赶了出来,走到门口一看,除了齐栾和赵长需外一个人都没有,顿时火冒三丈,“人呢,郑如烟人呢?张尽安人呢?” 两人落地,齐栾微微颔首,“老爷,让他跑了。” “齐先生啊齐先生,你可是神魄高手,怎么这么轻易就让人跑了,啊!”杜闵怒火中烧,但他却不敢对齐栾发太大火,那可是神魄高手,要是想灭了他们杜家那也也是弹指之间的事情。 齐栾微微皱眉,“老爷,现在人已经被带走了,我们还要继续去追吗?“ 杜闵大吼一声,“当然了,武当欺我太甚,来人,跟老夫去武当,要人。” 。。。 夜幕来临,初春深夜还有些冷,湘江江面微波粼粼,月光洒在江面之上,显得此刻格外幽静。 江面上一帆孤舟随江水而动,船上的张尽安正在运气疗伤,那齐栾虽说最后放走了他,可是交手的时候是一点也不留情。 郑如烟站在外面甲板上,感受着江面吹来的冷风,这是自由的气息。 回头看了看金光弥漫的船舱,郑如烟长叹一声,“若不是我,张道长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 这话刚好被虞兮柠听到,虞兮柠走过去拉着郑如烟的手宽慰道,“别担心了,张道长他会没事的。” 然而这一拉手,虞兮柠却皱起了眉头,郑如烟一脸好奇的看着虞兮柠,“虞姑娘,怎么了?” “你的脉象。。”虞兮柠诧异万分,就刚刚一会时间,虞兮柠猛地查觉郑如烟的脉象不对,她的脉象绵软无力,但是却没有病症,反而有那么一丝棉柔的力量感。 后知后觉的虞兮柠大惊,这是纯合脉象。 第194章 风上是闪烁群星 荆州武当山。 山脚下,两匹快马疾驰而过,一匹是夜玉照流光,马蹄飒沓如流星,马背上有两个少女,一个紫衫背银弓,一个红裙俯长身;两人正是虞兮柠和郑如烟,而跟在她们身后的便是张尽安。 从武夷城港口下船后,虞兮柠三人便快马加鞭往武当赶去,与此同时,杜闵带着赵长需,杜天行,齐栾等人正火急火燎的往武当赶去,誓要讨个说法回来。 湘江江面上,宁延正和参离坐船往武夷赶去,宁延脸色苍白,被赵长需重创的他想要完全恢复还是需要些时间。 参离来到船舱外,看到宁延忧心忡忡的看着武夷的方向,走过来宽慰道,“你现在自己都浑身是伤,还在担心别人啊。” “也不知道兮柠他们到武当了没有,这次事情闹得这么大,杜家一定会去武当找个说法,而武当若是让杜家少奶奶进山,那就说明他默认了张兄的举措,就是要和杜家彻底撕破脸皮了;可是若是不让进山,得不到武当庇佑,那么整个荆州将没有郑姑娘的容身之地啊。”宁延担心的说道,他说的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考虑了杜家的影响力后得出的折中评价。 参离仰着脑袋看了看宁延,然后很是迷惑的摇了摇头,“哎呀,说的这么多干啥子哦,照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那干脆当时就别救人了呗。” “若是不救,就看着郑姑娘被祸害?”宁延扪心自问道,直到现在他都不觉得救人是一件错事。 参离摇了摇头,确实听了宁延说的杜家的故事,要是让大少奶奶一直留在杜家,这不是要把大少奶奶活活逼死吗。 “你们中原的事情好复杂哦。”既然想不明白,参离干脆不想了,嘟着嘴说道。 宁延叹了一口气,“世家做大,江夏之地百姓难以求全啊,这就是大奉的世道。。” 。。。 武当山脚。 “吁。。”张尽安勒马停下,来到小白面前,小心的将郑如烟扶下来,虞兮柠转身下马,轻轻拍了拍小白的额头,“你去玩吧。” 小白嘶吼一声,转身就跑进旁边密林中。 郑如烟看着眼前那个写着“道气长存”的四字牌匾,心情复杂,上次见到这个牌匾的时候还是一年前,那个时候自己出嫁在即,想要来武当见张尽安最后一面,没想到等来的确实武当弟子的一句,施主,请回吧。 此刻的张尽安站在牌匾下,在看着旁边红裙在身的郑如烟,同样的心情复杂。 “张道长,上次在这个牌匾下,我等了整整一天。”郑如烟眼眶微红,看着张尽安说道,“可是你还是没有下山。” “嗯?”虞兮柠愣了愣,眼睛左看右看,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奇怪。 张尽安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青石小路,连看郑如烟的勇气都没有,木讷的说道,“郑姑娘,过去的事情就不要说了。” 郑如烟鼻尖一酸,重重的点了点头,眼泪刷的滚了下来,“是,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说话间,无数武当道士急匆匆的从山上跑了下来,一个个看到张尽安后很是激动的喊着,“五师叔,五师叔。。” 张尽安走上前去,看着眼前的武当弟子,微微颔首,“你们怎么下来了。” 旁边的武当弟子略带为难的看着张尽安,从腰间拿出一封张兴瑞的亲笔信递给张尽安,“五师叔,这是掌门的信,郑姑娘身份特殊不便上山,还请郑姑娘谅解。” “什么?”虞兮柠愤愤的走上前去,冲着武当弟子喊道,“你们武当这是什么意思啊,见死不救是吗?” 郑如烟轻轻一笑,作揖颔首道,“我明白了,实在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张尽安眉头紧皱,很是不解的打开信封,仔细的阅读了一番后,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然后颔首道,“替我向掌门师兄道谢。” “师叔。。”眼前的武当弟子也明白现在张尽安的处境,除了武当外还真没有地方能庇护他们。 虞兮柠看着张尽安,气呼呼的说道,“张尽安,你这什么意思啊,他们都不让咱们上山了,你还道谢。” 郑如烟拉着虞兮柠,拦住生气的虞兮柠说道,“能从杜家出来我就已经很满意了,不怪他们。” 张尽安看着郑如烟和虞兮柠,深呼吸一口气,一口浊气吐出,“两位,随我上莲湖。” “莲湖?” 。。。 武当真武殿。 张兴瑞,向南川,景烈三人盘膝静坐,单手握莲花悬于胸前,气息运转,道气不灭。 少顷,一个武当弟子走进来拱手道,“启禀掌门,两位师叔,五师叔带着虞姑娘和郑姑娘去莲湖了。” 张兴瑞听到后,微微颔首,睁眼的瞬间,眼中深邃似瀚海,“嗯,老夫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小道士拱手退下。 景烈深呼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张兴瑞,“师兄,咱们真的就不管了吗?”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情需要老五自己解决,而且,莲湖的莲也该开了。”张兴瑞若有所思的捋着胡须说道。 “咚。。”钟声响起,似乎预示着一切又回到了起点,但又预示着一切又回到了终点,三声钟响,传遍武当山林,走在前往莲湖路上的张尽安驻足看向武当山的方向,心情复杂,眼眶微红,重重的鞠了一躬。 虞兮柠扶着郑如烟缓缓往莲湖走去,武当莲湖虽说也是在武当山上,但不在武当主峰而是在侧峰之上,一座天池里,由武当高手俞泰庆亲手所植;这三千莲海据说代表了武当气运,莲开仙人出,武当上任掌门在暮年收年仅三岁的张尽安为徒,并转告张兴瑞,莲海盛开之时,此子必成仙人。 自此之后,武当莲花仙人的称呼就流传了出来,而张尽安也不负众望,对道家秘籍有着自己独到的理解,修炼的太极心法也是日进千里,就算是张兴瑞也要差上一些,成为武当五百年来最年轻的半步神魄高手,并且有望成为整个道家最年轻的仙人。 武当莲花峰,直插云霄三千里,一路青石铺路,登上莲花峰,头顶便是青天苍穹,脚下便是武当雄峰,俯瞰脚下,便是莲海天池。 虞兮柠站在莲花峰上,看着下面的莲湖,不由得惊呼道,“这边是武当莲湖吗?真气派啊,难以想象这些莲子盛开后会是何等盛况。” 郑如烟俯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望着眼前的莲湖,轻声说道,“张道长,还记得当年我们在这里看星星的画面吗?” 张尽安缄口不言,盘膝坐在旁边的蒲团上,目视前方。 郑如烟深呼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哽咽,“当时我还可以叫你尽安,你也能叫我如烟。” 张尽安心头猛地一震,少年时的记忆宛如雨后春笋般从心底冒出来,那个时候的自己,当真是少年意气啊。 。。。 十年前,武当莲花峰。 仲夏之夜,原本燥热的一天被夜晚掩去了热浪,迎来了短暂的凉爽,武当莲花峰上,一个年轻的道士,正背着一个穿着粗布外衫,皮肤黝黑的女孩往山顶爬。 小女孩趴在小道士后背上,头顶星光,耳畔闻虫鸣,少年的脚步声咯噔咯噔的响起,看似走在上山的青石路上,实则走在了少女的心里,少女的心思本就细腻,趴在小道士背上的她脸色羞红,虽然不好意思但却又忍不住希望这一刻能长久一点。 “尽安,要不你放下我吧,我自己能走的。”山间传来夹杂着湿气的微风,少女被吹红了脸颊,轻声呢喃道。 张尽安嘿嘿一笑,眼眸清亮如月光,“没事的,马上就到了,到了山顶就能看到大月亮了,而且早上还能看到日出,你饿了的话,我还能给你烤玉米吃。” 听着少年的话,少女心头一阵悸动,眼前的小道士生的白净,能说会道的,深的大家喜欢,就连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这个从小和自己在泥坑里摸爬滚打的小男孩。 当登上莲花峰的时候,已经是子夜了,郑如烟抬头看着漫天星空,眼睛瞪得老大,星星一闪一闪的,照在脚下的莲湖上,伴随着阵阵微波,让她有一种步入月宫仙境的感觉。 人间星光十八斗,月色桂前半树春。 可能这就是盛夏美景,少年少女并肩而坐,肩上是风,风上是闪烁群星。 虫鸣鸟叫,微风吹过,郑如烟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张尽安脱下道袍给郑如烟披上,自己指着头顶星空侃侃而谈。 “如烟,你看,那北方最亮的星星叫做北极星,也叫紫微星,咱们大奉的皇帝就是紫微星转世,你看他身边围着好多星星,那些都是文武大臣;你看他旁边的这个像勺子一样,叫做北斗七星,这个可厉害了,从那个勺柄过来依次是摇光,开阳,玉衡,天权。。。” “如烟,这天上的星星,都有着自己的归属,看到南方那个星星没有,他是红色的,那是东方苍龙七宿中的心宿,每年的七月都是他最亮的时候;还有那条银色丝带,好看吧,那是银河。。” “如烟。。” 昔日的话语慢慢浮现在眼前,少年只记得当他侃侃而谈的时候,少女已经趴在他的肩头睡着了,而月色下,少女的笑容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单纯,那么的让人留恋难忘。 第195章 武当之上,莲湖之下 想着想着张尽安就红了眼眶,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竭力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些事,对自己来说,他是个道士,是个出家人,男女情爱之事是万万碰不得的,也是想不得的。 郑如烟略带神伤的叹了一口气,擦掉脸上的泪痕,“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张尽安摇头说道,“无碍。” 虞兮柠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眼前莲湖,看着眼前的云雾飘然,开始担心起宁延来,到现在都还没有宁延的消息,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而且若是杜家追来的话,速度只会比他们快,而不是慢,这会应该已经快到武当了。 虞兮柠看了看张尽安,回想起自己给张尽安说话的画面,开始感慨,张尽安到底是顶着多大的压力带郑如烟回来的。。。 昨天夜里,子夜时分,在马车上颠簸了一天的郑如烟在船舱内迷迷糊糊的睡去,虞兮柠将张尽安叫至船外,将郑如烟脉象异常的事情告诉了张尽安,张尽安也不傻,听到后也是满脸惊讶,“你说的是真的?真的是纯合之体的脉象?” 虞兮柠点了点头,“也许是我弄错了,但我觉得杜家对郑姑娘盯得这么紧,应该错不了。” 张尽安想起离开杜家之前齐栾给他说的那番话,当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看来一切都明白了,这杜闵并不是贪恋郑如烟的美色,而是因为郑如烟的纯合之体。 这可是双修武者梦寐以求的女修之体啊,可遇不可求,数百年难出一人,也难怪杜闵要将郑如烟看的这么紧;这也从侧面给张尽安提了一个醒,那就是自己若是将郑如烟带回了武当,那杜家就要和武当难免翻脸,宗门火并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张尽安显得很是为难,一边是郑如烟,一边是武当山。 而当早上下船的时候,张尽安能义无反顾的决定带着郑如烟上武当,就说明他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 。。。 武当山下,杜闵带着杜家高手浩浩荡荡的杀到了武当山下。 杜闵带着一众高手刚刚抵达武当“道气长存”牌匾之下,就看到武当二长老向南川正带着一众弟子在山脚下盘膝打坐。 “吁。。”杜闵迅速勒马,看到向南川后,冷哼一声,“武当的道士们,都别在这里假惺惺了,快说,你们莲花仙人把我杜家女人藏哪去了。” 武当弟子听到杜闵极度轻浮的言语后,向南川旁边的弟子有些坐不住,想起来理论两句,结果被向南川直接拦下,向南川缓缓起身,手握莲花,颔首道,“这位想必就是杜家杜闵施主吧。” “既然知道是老夫,那就赶紧把人交出来,不然今天我血洗了你们武当你信不信。”杜闵大怒道。 面对如此口出狂言的杜闵,向南川依旧是不气不恼,“施主,您说的是什么意思贫道听不明白,我武当山上从未有过杜家女子,施主是不是搞错了。” “还跟我装。”杜闵拿着马鞭指着向南川大吼道,“张尽安是不是你们武当的道士啊?他从我府里把我杜家少奶奶抢走你不知道?还是在这里故意挑战老夫的底线,我告诉你们,赶紧把人交出来,不然我杜家和你们武当没完。” 向南川轻轻一笑,似乎早已经有了托词应对杜闵的质问,“自从上次杜老爷托人来武当还礼后,武当就将五师弟张尽安逐出了武当,现在他已经不是我武当之人了,既然不是我武当之人,那他做的任何事都和我武当无关,我武当自然也不知道他做这些的用意,也不知道他和施主的恩怨,还请施主原路返回,不要在此打扰贫道修行。” 听着向南川的话,杜闵感觉自己就好像一拳打在了皮球上一样,反倒是有些打自己脸了,“你说什么?你们武当将张尽安逐出武当了?” “正是。。”向南川重新坐好,开始盘膝打坐。 旁边的杜天行来到杜闵耳边,轻声说道,“张尽安肯定还在武当山上,咱们跟了一路,张尽安明明进了武当山,不可能去其他地方。” “臭道士,你玩我是吧。”杜闵怒火中烧,再度大吼道。 然而他这次的怒吼,并没有人理会,向南川眼观鼻,鼻观心,心视丹田,已经进入入定状态。 赵长需运转真气,刚刚准备动手给这向南川一点教训,旁边的齐栾一把拦下,目光看向武当山旁边的莲花峰,“气息不对,张尽安确实不在这里,而是在那。。” 杜闵看了看莲花峰,冷哼一声,“这些道士,这就是逐出了武当?等收拾完张尽安,再来找他们算账。” 杜闵说完直接在武当山脚啐了一口唾沫,然后快马加鞭,直冲莲花峰而去。 杜闵走后,向南川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莲花峰说道,“逐出了武当可代表逐出道门,尽安,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 莲花峰下,群鸟惊飞,野兽嘶鸣,山间烟尘四起,正在休息的虞兮柠猛地被一声鸟叫吵醒,一眼就看到了鸟群啼飞的画面,赶紧喊道,“张道长,张道长,你快看,那是不是杜家的人追上来了。” 这一声叫喊也吵醒了熟睡的郑如烟,郑如烟起身,揉了揉酸痛的眼睛,下意识看了看张尽安。 只见张尽安稍稍起身,手握佛尘,右手捏成莲花状,目光清冽就好像脚下莲湖一般,整个人给人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清冷感。 少顷,半空中那个熟悉的阴阳家符篆还还出现,一黑一白两股真气好似游龙一般直冲莲花峰顶的张尽安而去,张尽安身后浮现出太极虚影,一道赤金色的真气匹练猛地从右手飞出,迎面撞上重来的两道真气游龙。 一声巨响传来,真气的碰撞伴随着无数的元气罡风吹向四周,原本平静的莲湖水面也泛起阵阵涟漪。 真气罡风席卷而来,张尽安后退数步才稳住身形,此时的山腰空地上,杜闵,杜天行,赵长需,齐栾等人并马而立,收回真气的赵长需冷哼道,“是张尽安。” 杜闵骑在马上,冲着莲花峰顶大喊,“张尽安,你这个臭道士,敢在老夫眼皮子地下金蝉脱壳,真拿老夫当空气是不是,今天,你要是不把郑如烟那个女人交出来,老夫就马踏武当,灭了你们道门正庭。” 听着杜闵的话,张尽安缓缓起身,悬空落下,驻足莲湖之上,静静的看着下面的杜闵等人,“杜家大少爷已经没了,你们何必揪着郑姑娘不放,而且大少爷早在去世之前就说了允许郑姑娘离开杜家改嫁,你们又何必如此强人所难呢。” “哼,说这些话老夫允许了吗?他郑如烟既然嫁到了我杜家,那生是我杜家的人,死是我杜家的鬼,就算我杜家覆灭,也要给我杜家陪葬。”杜闵激动的喊着。 张尽安挥动手中佛尘,长袍迎风而动,“冥顽不灵,世人生而自由,与天地一道,何来归属你一家之说,实乃霸道无稽之谈也。” “臭道士,别给脸不要脸。”杜闵大怒道,“赵长需,齐栾,给我杀了他。” 若是之前杜闵还对张尽安有所保留担心他身后的武当的话,那么刚刚向南川的话就彻底打消了他这个顾虑,既然你已经离开了武当,那杀了你也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 赵长需和齐栾对视一眼,两人直接纵马而起,莲花峰的上空瞬间阴云密布,电闪雷鸣,黑白两色的游龙在云间畅游,夹杂着雷电的青色长剑也在慢慢汇聚,两人同时神魄境强者,结界威压直冲张尽安而来。 此时,武当的钟声响起,张尽安缓缓闭上眼睛,整个人好似落叶一般,落入湖面,诡异的是莲湖天池表面居然没有一点波澜。 下一秒,一道金色光柱冲天而起,映照在半空之上,是一个硕大的太极八卦印,张尽安沐浴在金印光束中,整个人双眼通红,依靠着这股真气光柱强行和两大神魄高手抗衡。 此刻的武当山上。 所有的武当弟子全部围在山顶,看着对面莲花峰上的真气对决。 当金色八卦光柱冲天而起的时候,整个武当弟子都鼓起了掌,发出阵阵呐喊。 “五师叔加油,打败他们,扬我道门威风。” “加油,五师叔,我们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 “五师叔,你可是莲花仙人,我们相信你一定能赢。。” 。。。 武当弟子的呐喊伴随着钟声传入莲花峰,整个武当山似乎都热闹了起来。 真武殿内,一面金色铜镜悬空而立,而铜镜里的画面正是莲花峰金色八卦印升起的那一幕,张兴瑞三人看着金色印记升起,都是面露难色,半步神魄和神魄只见的差距可以用天地来形容,这张尽安直接和两个神魄高手交手,难度可想而知。 张兴瑞长舒一口气,左手死死攥着佛尘,似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第196章 莲叶三千升云海 金光聚顶,莲海翻腾,张尽安整个人都沐浴在金光之下,庞大的真气光柱从莲湖四周升腾而起。 此刻的宁延还在湘江江面上,很快就听到参离激动的喊叫声,“宁延,宁延,你快出来看看,武当山上有金光哎。” 宁延听罢急匆匆的从船舱中跑出来,定睛看去,只见无数光柱冲天而起,那场面好不宏伟。 “看来是武当和杜家交手了,我们得赶紧回去才行。”宁延忧心忡忡的说道,毕竟虞兮柠她们还在武当山上,自己心里还是有些顾忌。 参离也明白宁延的担心,下意识的加快了小船前进的速率,“已经很快了,你别着急,前门就是武当了,我们马上就到了。” 。。。 莲花峰上的张尽安头戴高冠,就像那天池中一株待放的莲花一般。 看到张尽安如此,齐栾和赵长需对视一眼,齐齐出手,两人一左一右,黑白双龙和青色长剑同时从云层中迸发而出,直冲金光中的张尽安而去,而在张尽安的面前,拿到金色光柱就好像铜墙铁壁一般将双龙和长剑死死的挡在自己面前。 “轰隆。”整个莲花峰发出滔天巨响,脚下的莲湖再度一阵剧烈晃动,而张尽安则好似仙人入定一般岿然不动。 赵长需发觉事态不对,摇头说道,“他的实力怎么突然变这么强了。” 齐栾悬空立定,身后万千刀剑,看着张尽安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讶,“确实变强了。” “嗡。”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一个个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古文缓缓从莲池底下升起,这些古文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升起,齐齐凝聚在张尽安身边,此刻的张尽安还是入定状态,但是他身后的太极八卦却因为有了这些古文的加持而变得愈发明亮。 赵长需深感不妙,双手结印,天空中雷鸣电闪,硕大的乌云遮天蔽日,将整个莲花峰都笼罩在内,然而头顶越暗,就越能体现张尽安身边金色光芒的明亮。 此刻的郑如烟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张尽安,这个人好像当时的少年,但又不是;不过站在他的身后,她还是会感到心安。 “呀。。”三千长剑挥洒而出,一道接着一道撞在金色屏障上,发出铿锵铿锵的声音。 “轰隆。”一道水桶粗细的雷电混杂着一黑一白两道真龙冲向张尽安,又是一声巨响,整个武当山似乎都感受到了剧烈的晃动,剧烈的晃动让莲花峰巨石松动,站在崖边的虞兮柠差点掉下去,还好被旁边的郑如烟拉了一把,“虞姑娘小心。。” 虞兮柠后怕的往后站了站,看着张尽安不解的说道,“他这是在干什么啊?” 武当真武大殿内,看到这一幕的向南川露出些许难色,“尽安这是要牵引天劫,强行突破到神魄境啊。” “其实尽安距离神魄高手只有一念之差,差的正是道门秘术中的静;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心从来没有真正的静过,换句话说,他还留有执念;这个执念不除,即便是引动天劫,强行突破神魄境,只怕也难以成为真正的道家仙人。”向南川看着镜子里张尽安的举动,轻声呢喃道。 张兴瑞微微一笑,原本紧攥佛尘的手也放松了许多,“师弟,这个执念你怎么知道尽安没有除去呢,我倒是觉得,牵引天劫不是坏事。” “嗯?”向南川不解的看向张兴瑞,张兴瑞指了指镜子里的张尽安,“慢慢看吧,我相信师父的判断,也相信尽安的选择。” 金色光幕了,此刻的张尽安置身于满是金色光芒的世界中,这里到处都是金色光芒,到处都是巨大的古文篆字,而他走在布满金色莲花瓣的地面上,耳边没有一点声音,走起路来更是轻若无物,自己甚至都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 “张尽安。”金色光幕中的一声喊叫打破了原本的寂静,张尽安猛地一个激灵,四下看去,结果在眼前满是金黄树叶的枫树下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眼前的年轻道士一身破旧道袍,眉目含笑,头戴高冠,静静的站在枫树之下,而在他的脚下,居然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而更令张尽安诧异的是,眼前的人和自己一模一样。 张尽安好奇的走过去,仔细的打量着这个“自己”,小心的问道,“你是我?” “你可以认为我是你,但我又不是你,我只是和你长了一样的样貌,拥有同样的声音罢了。”枫树下的张尽安侃侃说道。 这说的张尽安心里不由得犯了迷糊,四下里看了看,“我不是在莲花峰吗?怎么会来这里。” “武当莲花仙人,道门正庭的传承者,今日却急功近利,想要引动天劫强行冲破神魄境,你可知这样的后果?万一天劫失败,你将人魂俱灭,化成齑粉消失于时间,这后果你承担的起?”枫树下的张尽安凝眉说道。 谁知道张尽安突然一笑,看向眼前的自己,“我若是不能抵达神魄境,那我就没办法保护我背后的人。” “你说的是郑如烟?”男子戏谑的说道,“她可是纯合之体,你是道门弟子,你们之间注定是没有可能的,而且她依然嫁为人妻,你又何苦呢?” “道门弟子匡扶天下正义,平不平之事,即便今日我背后的不是她,这个天劫我也照样要渡。”张尽安义愤填膺的说道。 枫树下的自己再度笑了出来,“张尽安啊张尽安,若是一年前你有今天这份魄力,郑姑娘又何至于此。” 这话说的张尽安低下了头,确实如此,当时只有自己肯下山带郑如烟走。那郑如烟也就不会嫁入杜家,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可是当年的自己没有,为什么,因为他怕了,他是武当弟子,带着一良家女子奔走四方,传出去不仅有辱自己声誉,对武当,对道家更是奇耻大辱,为了自己,为了武当,他选择了逃避。 “因果交替,当年因为我让她失去自由,今日我便将这份自由还给他,如此也算是两清了。”张尽安低头说道。 听了张尽安话后,枫树下的张尽安竟然自顾自的笑了出来,“你也太天真了,郑姑娘的心思你不明白吗?你欠她的何止自由,而是真心;真心这个东西,你这辈子都没法还,而且也还不清。” “还不清吗?这辈子还不清,下辈子还;下辈子还不清,下下辈子还,直到彻底还清。”张尽安眼泛泪光,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番话说完后,张尽安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那个压抑了自己十多年的情感全部爆发了出去,这块刻着情字的石头压了自己太久了,真的太久了,此刻的他,才算真正的面对了这个情字。 那年仲夏,莲湖天池,少女心动如山间微风,和煦而轻柔。 那日子夜,群星之下,少年心动如池水青莲,内敛而自收。 听到张尽安这番话后,枫树下男子脚下的莲花发出一声闷响,那片束缚了它许久的莲叶徐徐展开,而男子看着张尽安悄然落泪,整个人身体变得透亮起来,身上发出无数的光斑,“此刻的我该叫你一声张仙人,记住一句话,莲叶三千升云海,一步入圣坠青峰。。” 张尽安伸出手想要拦下男子快要消失的身体,然而他一掌摸过去,摸到的不过是万千光斑而已,而在他的面前,满树枫叶窸窸窣窣的落下,发出莎莎的声音;在他的脚下,那朵金色莲花缓缓盛开。。。 “嗡。”就在赵长需和齐栾拼命想要冲破张尽安身边这些金色屏障时,屏障内突然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金色光柱一瞬间全部消失,只留下一个入定的宁延悬在半空。 “这是什么。。”齐栾看着眼前莲湖,惊讶的喊道。 下一秒,那莲湖内原本低头含苞的三千株莲花全部扬起了头,整个莲湖发出阵阵金光。 张尽安缓缓睁开眼睛,此刻的张尽安眼眶微红,只见他并未理会眼前的齐栾合赵长需,而是转身看向郑如烟,郑如烟正好也看向张尽安,四目相对。 这是张尽安第一次正视郑如烟,这次的他不再逃避。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滴答一声掉入脚下莲湖之中。 这一刻,三千莲如盛世开放,莲花峰金光璀璨,瞬间点亮大半个武当。 莲叶三千升云海,一步入圣坠青峰。 真武大殿内的张兴儒看着满眼的金光,激动的老泪纵横,“这三千莲,终究是开了。” “嘭。”张尽安一步迈出,脚下金莲盛开,身后万千鹤鸣;道者修身,以天地之气正己,诸天正气,浩渺如山海;步入仙人之境,当鹤鸣鹿吟,松升莲开,好似鲲鹏乘风化云,扶摇直上九万里也。 真武殿外,上万武当弟子冲着莲花峰齐齐单膝跪地,双手环抱于胸前,起身嘶喊,“恭迎莲花仙人。” “恭迎莲花仙人。” “恭迎莲花仙人。” 。。。 此声,震耳欲聋!深山传鹿吟,晴空闻鹤鸣,恭迎莲花仙人——张尽安。 第197章 武当山前红颜逝 大江东流,湘江北去。 宁延和参离火急火燎的往武当山赶去,当他们来到山脚,准备登山的时候,一道金光扑面而来,宁延两人同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莲花峰的金光。 参离瞪着眼睛惊呼道,“好厉害啊。。。” 宁延微微感慨道,“武当莲花仙人,今天的武当格外挺热闹啊。” 张尽安一步入神魄,此刻的他双目澄澈,举手投足间都是仙人气息,所谓仙人扶我顶,结发授长生,也大抵如此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杀了他。。”看着张尽安在他面前步入神魄境,杜闵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张尽安大喝道。 赵长需眉头微微皱起,武当仙人的实力他虽然没有领教过,但是江湖上流传的确实不少,从李玄玉指断湘江,俞泰庆天池开莲湖到张兴瑞和宋璟的巅峰一战,天下武者谁人不知道家仙人的厉害,此刻张尽安已经步入神魄,这般交手对自己来说,并无便宜可赚啊。 张尽安身后的八卦金印愈发明亮,武当弟子为之齐声高呼,“今日贫道在此登顶仙人之境,不求他物,只求能护郑姑娘平安,还望诸位能就此作罢,还郑姑娘安宁。” 听着张尽安的话,杜闵厉声大喝,“臭道士,今天老夫既然来了武当,那这人我就必须带走。” 杜天行在旁默不作声,看着张尽安,他好像也明白为什么郑如烟瞧不上自己了,若是此刻还做自己,只怕是绝对没有胆子说出这番话的。 少年身披道袍,玉指轻点,一朵莲花灿然盛开,缓缓浮向半空。 满池莲花傲然开放,莲花峰上真气纵横,“嘭。”莲花盛开的一刹那,头顶乌云瞬间消散大半。 这边是道家仙人的实力,此刻的张尽安脚底生莲叶,头顶浮莲花,每走一步都给赵长需和齐栾带来莫大的压力,齐栾冷哼一声,“张道长,即便你入神魄之境,我已不是你对手,可是你别忘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可是杜家家主,杜家可是江夏豪门,得罪了他,即便你是道家仙人,也难以在荆州立足。” “嘭。”张尽安没有回答他,再度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步迈出,齐栾整个人瞬间感到一股庞大的真气威压,齐栾慌忙运转真气抵挡这股真气威压。 天空之中,乌云在金莲的照耀下缓缓散去,少顷,武当的天空便重新明亮了起来。 杜闵看着张尽安,眉头紧皱,冷哼一声,“去,把人给我带上来。” “是。。”杜天行自然知道自己老爹说这番话什么意思,冲着莲花峰下大喊一声,“把人带上来。” 片刻间,两个杜家家丁将一个五花大绑的女子推了上来,女子浑身伤痕,头发又脏又乱,嘴角还留有未干的血渍。 看到女子的一瞬间,郑如烟坐不住了,起身大喊道,“春香。。” 没错,眼前这个被带上来的女子便是春香,在郑如烟被救走后,她便被关进了杜家地牢,吃尽了苦头,杜闵一把抓住春香的脖颈,将她拎在半空,强烈的窒息感让春香不停的挣扎着,整个人极度痛苦的摇着头,喉咙就像被塞了铅一样,一声也喊不出来。 “郑如烟,你看看这是谁,我告诉你,今天你若是不跟我回去,我就杀了她。”杜闵就像个疯子一样肆意的笑着。 张尽安停下脚步,凝视着杜闵,齐栾和赵长需从半空撤下来,护在杜闵两侧。 “老东西,你还能再阴险一点吗?”虞兮柠气得破口大骂道。 “我也不想这么做,这些都是被你们逼的。”杜闵牙关紧咬的喊道,“郑如烟,我数三个数,你若是不下山,我便当着你的面掐死她,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心硬还是这丫头的命硬。” 张尽安眉头一皱,无数金色真气化作匹练冲向杜闵,赵长需和齐栾见状,也迅速凝结真气加以应对,杜闵被保护在内,张尽安无法伤及分毫。 “一。”杜闵冷笑道,目光死死盯着郑如烟。 看着春香难受的样子,郑如烟呼吸慢慢急促起来,旁边的虞兮柠拉着郑如烟的胳膊,“郑姑娘,你可千万不能跟他走,张道长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将你救出来,你可不能就这么回去了。” “二。”杜闵沉声喊道,张尽安身后的八卦金印金光更胜,赵长需和齐栾两人开始面露疲色,即便是以一对二,张尽安也丝毫不落下风。 “虞姑娘,今日我若是看着春香为了我而惨死于奸人之手,那么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我很感谢你和尽。。张道长;但是,这或许就是我的命数,一个乡间女子,生于这个世界,终究难逃弱肉强食的现实,经此一遭,也算是了了我一年前的遗憾。。”说话间,郑如烟抬头看向张尽安,眼泪直流。 虞兮柠在旁也感觉鼻子酸酸的,眼眶通红,“郑姑娘,别。。” “三。。”杜闵大喝道,右手猛地发力,春香脖颈处青筋暴起,整个人张着嘴奋力的挣扎着,硬是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郑如烟,还是你心狠。。”杜闵沉声喊道,紧握春香脖颈的右手再度添了几分力。 此时张尽安真气尽出,因为剧烈的真气波动,莲花峰上的巨石都发出阵阵嗡鸣声,真气罡风之间的摩擦让莲湖涟漪不断。 “住手。。”郑如烟缓缓松开虞兮柠的手臂,沉声大喊道,目光如炬;既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勇者气息,又有一种心如死灰,身陷绝境的无助之感。 张尽安猛地回头,眼神中满是不甘心。 杜闵心满意足的笑了笑,看着郑如烟,眼神中满是胜利者的不屑,“我们的大少奶奶还真是宅心仁厚啊,不过这个世道什么人最难活,善良的人最难,哈哈哈。。” 赵长需和齐栾额头上满是汗珠,齐栾右拳紧握,心里不知道将杜闵骂了多少次了,若不是有他和赵长需在,哪有你在这里得瑟的机会。 杜闵将春香丢在一旁,春香一口淤血喷出,整个人不停的咳嗽着,随后杜闵抬头看向张尽安,“张道长,如今郑姑娘已经答应随老夫回府,你还要在此横加阻拦吗?” 张尽安是何等的不甘心,为了她,他一步入神魄;为了她,他敢背负声名狼藉的辱骂;为了她,他敢直面荆州最大的家族,即便如此,却也留不住她。 “对不起,张道长,收手吧。。”郑如烟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脚下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张尽安深呼吸一口气,仰天长啸一声,“啊。。” 这一声怒吼满是张尽安的委屈和不甘,又充满了自责和悔恨。 这一声怒吼之后,半空中的金莲迎风而散;脚下的莲花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莲花峰上,张尽安悬空而立,静静的看着郑如烟,“这一别,何日再能相见。” “莲叶盛开之日,你入仙人之时。。”郑如烟喃喃说道,慢慢举起纤细右手,湖面的影子上,她的手停在了年轻道士的脸颊上。 “好,那。。让我送你最后一程。”张尽安微微颔首,右手轻挥,一道真气悬空而过,化作一条盛开着莲叶的小路停在郑如烟面前,就像小时候看过的星空银河一般绚烂。 郑如烟笑了,是少女藏在内心深处满心欢喜的笑。 走在满是金莲盛开的小路上,郑如烟感到无比的满足。 路的尽头,便是深渊;郑如烟回过头来,看着张尽安,低声颂道,“尽安,再见。” 齐栾收回真气来到郑如烟面前,微微颔首,“大少奶奶。” 郑如烟冷眼看着齐栾,对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郑如烟没有一点好感,只见她来到春香身边,解开春香身上的绳索,看着浑身伤痕的春香,不由得眼泪直流。 春香看着郑如烟不停的摇着头,喉咙已经沙哑的她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说道,“走。。走啊。。” “傻丫头,我走了,你怎么办?或许,这就是我最终的归宿。”郑如烟将春香揽入怀中,轻轻的说道,既像是在安慰春香,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一抹金色真气缓缓将春香围住,飘向莲花峰顶,虞兮柠赶忙上去扶着伤痕累累的春香。 杜闵翻身下马,来到郑如烟面前,看着郑如烟,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和虚伪,“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从你进入杜家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你之后的结局,这么好一个闺女,我那傻小子是无福消受了,既然如此,那我这个当爹的就。。。” 当杜闵伸手准备抚摸郑如烟的脸颊时,一把匕首猛地刺入了他的胸口,这匕首正是郑家大少爷临死之前送给郑如烟防身的,今天,郑如烟又把他还给了杜家。 “噗嗤。。”鲜红的血渍溅到莲池中,泛起淡淡红花。 杜闵眼睛瞪得老大,一把将郑如烟推开,“臭娘们,你敢杀我。” “爹。。”杜天行直接飞奔到杜闵身边,看着杜闵胸口的匕首,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因为杜闵胸口流出的血居然是黑色的。 “嘭。”张尽安还没有看明白怎么回事,一道青色长剑就从郑如烟身体穿了过去。 鲜血顺着长裙流下,郑如烟就像感受不到痛楚一般轻轻的笑了笑,这对于自己来说,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第198章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谁都没有想到在杜家逆来顺受了一年多的少奶奶会在莲湖前给杜闵这么一刀。 赵长需一把推开齐栾,气呼呼的喊道,“谁让你动手的。” “如烟。。”当张尽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齐栾的真气凝结成剑从郑如烟身体划过,一个普通人经此一击,绝无存活的可能。 张尽安直接大吼一声,冲天一掌直冲齐栾而去,仅一个照面就将齐栾震退。 “噗嗤。。”杜闵一口逆血喷出,杜天行看着杜闵胸口的匕首,大呼道,“有毒。。” 郑如烟冷笑一声,“这把匕首本来是给我自己准备的,没想到最后会插在你的身上。” “噗。。”气血翻涌加速了剧毒入体的速度,杜闵双眼满是血丝,呼吸越发急促,杜天行冲着赵长需喊道,“老师,救救我爹,救救他。。” 赵长需来到杜天行面前,看了看杜闵,直接一掌轰在杜天行的头顶,真气透过杜天行的头颅重重的砸在地面上,地面瞬间被震出一个大坑。 这一幕让齐栾都愣住了,还有山顶的虞兮柠,虞兮柠下意识的捂着嘴,眼神中惊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杜天行眼睛瞪得老大,这一掌下去,毫无防备的杜天行瞬间暴毙,整个人感觉脑袋就好像炸了一般;杜闵看着自己仅存的儿子被一击毙命,怒火攻心大吼道,“赵长需,我杀了你。。” 杜天行重重的栽倒在地,七窍流血而亡;杜闵想要起身为自己儿子报仇,然而不等他起来,剧烈的刺痛感就席卷全身,最后整个人无助的蜷缩在地上,望着眼前的赵长需不停的摇头,最后横死当场。 突如其来的一幕充满了戏剧性,杜闵父子横行霸道了一辈子,没想到最终死在了自己最信任的赵长需手中。 将郑如烟揽入怀中,张尽安眼眶通红,郑如烟静静的躺在张尽安怀中,每呼吸一口气,都会有大量的鲜血涌出,尽管张尽安已经帮她止了血,可是郑如烟的五脏六腑已经被真气搅碎,就算真的有仙人降世,也难以救活。 豆大的泪滴掉在郑如烟的胸前,张尽安抱着郑如烟久久难以松手,郑如烟气息微弱,说话的声音就好像细蚊哼鸣一般,“真好,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就像她刚刚说的那样,莲叶盛开之日,你入仙人之时,便是你我再见之日;张尽安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在刚才,郑如烟就下了必死的决心。 张尽安不停的点着头,“为什么这么傻。” “也不算傻。”郑如烟轻声说道,说完后猛的咳嗽了两声,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屑的逆血喷出,看的张尽安很是心疼。 齐栾看到现场情况不对,直接转身溜去,而赵长需则走到郑如烟面前,看着郑如烟的样子,无奈叹气,“杜家父子已死,少奶奶,你可以安心上路了。” 郑如烟嘴角轻轻一抿,“多谢。” 赵长需无奈叹气,转身冲着山下大喊道,“杜闵父子已死,江陵再无杜家。” “什么。。。”这一声喊得下面的杜家家丁是又意外又害怕,他们意外的是堂堂的江夏豪门杜家就这么没了,害怕的则是自己今后将何去何从。 郑如烟听着赵长需的话,含泪笑道,“终于结束了。” 张尽安将郑如烟抱在怀里,低声说道,“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天边鹤鸣再度响起,两只白鹤应天而翔,正所谓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大致也是今日莲湖之景。 悠悠鹤鸣,芊芊碧霄;此时的张尽安抬头望着天空,神情落寞,有释然,有伤心,但更多的是遗憾。 虞兮柠早已泪如雨下,莲湖旁的少年静静的抱着怀中已经没有气息的女子一坐就是一天,从日出到日落,从白鹤齐飞到暮色降临,或许只有此刻,他才能真正的做一次少女心中的那个少年。 。。。 真武殿。 张兴瑞三人看着铜镜中的一幕,纷纷缄口不语,少顷,门外传来武当弟子的通禀声,“掌门,宁延公子求见。” 张兴瑞缓缓起身,挥了挥手,收回铜镜,喃喃道,“此次之后,五师弟也算是成长了。” 深夜的武当山有些阴冷,夏天还没有到来,但是却能听到各种虫鸣鸟叫,武当静心亭内,张兴瑞正将一股股真气输入宁延体内,这也得益于宁延所修炼的刚好是武当秘术,这才能让张兴瑞治伤,若是其他功法,可就没有这种福利了。 “噗嗤。”运气结束,宁延喉咙一甜,一口黑血喷出,参离赶紧过去拍了拍宁延后背,“没事了吧。” 宁延摇了摇头,起身冲着张兴瑞拱手说道,“多谢张仙人。” 张兴瑞摇了摇头,拿起佛尘,起身看向莲花峰的方向,“宁公子,这次算我武当欠你人情,日后定当奉还。” “哎。”宁延叹气道,“说来有愧啊,郑姑娘还是没了,多好的姑娘啊。”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郑姑娘至死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若有来世的话,希望郑姑娘能做一个普通人,这样最起码能平安度过一生。”张兴瑞感慨道。 宁延同样感慨,直到他上山才从张兴瑞口中得知郑如烟居然是纯合之体,而杜闵死揪着郑如烟不放也正是因为如此。 “张仙人,万万没想到来一次荆州居然会经历这么多,如今杜家父子身亡,杜家消亡也只是时间问题,明天我想去莲花峰看看张兄,若无其他要事的话,晚辈就不打扰武当了。”宁延怅然说道,说真的;自从王平约死后,自己很久都没有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了。 “嗯?不回殷都吗?”张兴瑞好奇的看着宁延,但是宁延的眼神下意识的看了参离一眼,这一眼就让张兴瑞明白了。 宁延抱拳摇头道,“现在是回不去了。” 张兴瑞捋着胡须说道,“参离公主,这是您和老夫的初次见面吧。” 参离摸着脑袋点了点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是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老的道士。” “哈哈哈。”张兴瑞被逗得大笑,“小丫头还挺有意思,听说你要找神医廖重云是吗?” 参离瞪着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是啊,你是咋个知道的。” 张兴瑞指了指头顶的夜空,故作神秘的说道,“天机不可泄露,不过老夫可以给你们一点提示。” “张仙人请讲。”宁延拱手道。 “神医廖重云行格洒脱,不拘泥与世俗;他虽然医术高超,但却不会轻易为人行医去疾,而且行踪不定;但是前些天在汕州,有人在东越巫门看到了神医廖重云的身影,若是你们一心想找他的话,可以去汕州试试运气。”张兴瑞捋着胡须颔首道。 “真的吗?太谢谢您了。”参离激动的手舞足蹈,一掌拍在宁延背上,“太好了,终于能找到神医了。” 宁延无奈一笑,“汕州那么大,还是先别高兴的太早为好。” “那我不管,反正只要他还在汕州,那我就是把汕州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他找出来。”参离兴冲冲的说道,目光中充满了热血和希冀。 旁边的张兴瑞看着参离,捋着胡须大笑不已。 。。。 翌日清晨,宁延带着孔真玄,聂红衣和素素,九九以及参离启程下山,前往莲花峰,看着参离一副异族服饰,九九死死的拉着素素衣服,半天都不敢直视参离,参离倒显得很热情,一路上有说有笑的,但回应她的更多是素素的沉默寡言和九九的低头不语,到最后,察觉无味的参离也闭上了嘴巴。 看着宁延等人下山,张兴瑞微微叹气,“这世道能否大兴,就看你的了。” “师兄,我有一事不解,还望师兄解惑。”向南川走过来,拱手说道。 张兴瑞转身看着身后的八卦石刻,叹气道,“是想问当年为什么隐瞒郑姑娘纯合之体的事情吧。” “当初若是您把这事早点告诉尽安,那又何来今日之祸?”向南川不解的说道。 张兴瑞无奈摇头,“天道轮回,郑姑娘命数如此,当年有意隐瞒,是希望她能像个普通人一样安稳度过一生;却不曾想,到头来,她还是命数难逃。” “哎,可惜啊。”向南川长舒一口气,看着对面的莲花峰,长叹一声。 。。。 武当山,莲花峰。 张尽安盘膝坐在郑如烟的坟前,看着眼前刻着郑如烟姓名的石碑久久难以释怀。 春香一瘸一拐的来到郑如烟墓碑前,拖着疲惫的身子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虞兮柠小心的扶起春香,少顷,马蹄声传来,紧接着无数身影出现在莲湖旁。 宁延看着盛开的莲花,心中难掩激动,“六月未至,莲花已开。” 虞兮柠跑到宁延身边,眼泪直流,直接冲到宁延身边抱着宁延痛哭起来,宁延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小声宽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张尽安回头,看向宁延,微微一笑,宁延稍稍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日薄西山,莲花峰上,两个少年坐在崖边,一个身着道袍,一个华服在身;脚下是盛开的三千盛莲,头顶是鲜红如血的残日夕阳,两人畅谈许久。 暮色送君行,夕阳下两个少年的身影都被拉的很长。 “真的打算在这里坐上十年?”宁延回头看着张尽安,惶惶说道。 少年道士笑着点了点头,这笑容里更多的是释怀,“她等了我这么久,陪她十年也没什么。” “哎,不管怎么样,不后悔就好。”宁延拍了拍张尽安的肩膀,伸了个懒腰,起身说道,“对了,十年后,你若是下山的话,记得来找我,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这个人情你可得还给我。” “当然,十年后,无论你在何处,贫道都会去找你。” “说好了啊,十年后,我要看到一全新的莲花仙人。” “那贫道也得看到一个全新的宁家五公子。” 。。。 夕阳之下,武当山林之中,刚从私塾里走出来的垂髫少年奶声奶气的念着刚学的诗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诗句朗朗上口,萦绕山林,经久不绝。。。 第199章 十万大山十万川 武当莲花峰一战,杜家家主杜闵和杜天行全部身亡,这对杜家来说是莫大的打击;一些常年受杜家打击的商旅抓住机会,群起反击;趁着杜家群龙无首的时候,一鼓作气,拿下了不少杜家的产业市场,经此一役之后,杜家这江夏豪门的位置算是要让出来了。 在杜闵和杜天行身亡消息传来的一瞬间,作为杜家老管家的老者眉头紧皱,一边安抚着杜家人心,找杜家旁系后人执掌大局,一边不断的稳定现在的杜家市场;不过没有了杜闵,杜家的市场根本保不住多少;来到杜闵的房间里,深感无力的老者看着杜闵的柜子,眼珠子开始转起来。 就这样,老者鬼使神差的来到杜闵的柜子前,里面放着一本秘籍和一打钥匙,这些钥匙对老管家来说再清楚不过,杜家的钱仓钥匙就在这里面。 老管家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将钥匙拿起来,细细端详着,然后说道,“老爷,我跟了您大半辈子了,现在您走了,我拿一些辛苦钱没什么错吧。” 就这样,在杜闵死后第三天,老管家杜演不告而别,离奇消失;一同消失的还有杜闵生前如视至宝的秘籍和钱库里的一箱金子。 。。。 杜家家主身亡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荆州牧刘升耳中,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刘升多少还是有些意外和诧异,这杜闵素来做事谨慎,怎么会栽在一群道士手里。 杜家家主已死,杜家权势也会一落千丈,对于刘升来说是一个好消息,毕竟谁都不愿意看到自己州域内出现一个十分强大的地方势力;现在的刘升关注点还不在杜家,杜家这个只能算是意外之喜,而让他真正愁眉不展的还是参离。 参离半路出逃,而且就王郴所说,参离并非一人前来,而是有神魄高手陪同。 这下可给刘升和王郴出了一个大难题,这个参离还真是棘手啊。 。。。 汉江城,城外茶摊。 裴羽正襟危坐,即便是喝着最便宜的大碗茶,就这摇扇嗅茶的举止,都能给人一种喝着皇贡名茶的感觉。 而在裴羽面前,一个赤裸着上身,满脸胡茬的油腻男子一边嚼着自带的肉条一边喝着茶水,而在桌面上还放着两把沾满了肉腥味的大刀。 许久之后,满脸胡茬的男子随意的抹了抹嘴角说道,“这就要走了。” 裴羽轻轻颔首,摇着扇子说道,“已经待了很久了,该出发了。” 吕屠户深呼吸一口气,看着裴羽说道,“准备跟那小子一辈子?” “不知道。”裴羽低声说道。 吕屠户看着裴羽,愣了许久,最后留下两个铜板转身离去,“汉江城南门吕屠户,有事记得找我,这顿茶我请了。” 裴羽看着两个铜板,原本漠然的神情突然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那我下次请。” 。。。 离开荆州的路上,虞兮柠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一闭上眼睛,眼前就出现郑如烟的身影,若是可以的话,她真的不愿意做一个旁观者。 参离因为在马车里没人说话闷得慌,也给自己找了匹马,和宁延并肩而走。 “我说宁延,你去过汕州吗?咱们要去哪里找神医啊。”参离看着眼前若隐若现的十万大山,凝眉说道。 宁延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一直在虞兮柠身上,随口说的,“我没去过汕州,但从书上看到过一些关于汕州的事。” “我也听老爹说过,汕州是大奉南部三州之一,境内全是高山密林,百姓也大多都是久住山林的百姓,交通不便,和中原发展很不协调,据说都不如我们苗疆。”参离在旁嘟囔着,心里还在犯嘀咕,这廖神医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呢。 十万大山十万川,阴沟地魄锁人魂。 这是一百年前一位名叫智明的佛家大师在走过汕州山川后有感而发的一首诗,这首诗在中原广为流传,从此十万大山也成了汕州的代名词;汕州位于大奉最南边,境内有着大奉着名的啸南关,历代名将都在这里留有身影,如今镇守在此的便是镇南将军公孙长风, 汕州境内多山,群山环绕,连绵不绝,因为山林密布,空气潮湿,这里的山林常年都是云雾弥漫,瘴气四溢;若是有不了解当地地形的人贸然进入十万大山,那十有八九是要没命的,先不说迷路和瘴气,就这山林里的各种毒虫野兽都够你喝一壶的。 因为地形原因,也就造成了汕州偏安一隅的现象,在这里中原文化传播极少,除了公孙长风的白羽军外,这里几乎看不到任何中原文明的身影,就连汕州牧都是从当地有威望的土司中选举产生,这些土司只需要每年定期上缴一定的贡品,不得罪殷都皇室,那几乎不会有朝廷的人来打扰他们;如今的汕州虽说比关外山越好上不少,但比起中原文化,还是相差甚多。 土司是汕州特有的称呼,只有执掌一方,有权有势的人才会被称为土司,如今的汕州就有三个土司,分管腾蛇,冲鸣,交趾三个城市,而这三个城市也是汕州仅有的三座大城,如今的汕州牧便是交趾土司有舍。 之前宁枫游离大奉的时候就给家里写信说了汕州的情况,用脏乱差形容毫不过分,这里的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因为山林众多,能耕种的土地极少,而这些土地或多或少都被当地土司占有,百姓只能靠租赁土司土地生存;因为人多地少,汕州经常会发生百姓叛乱的情况,不过,这些叛乱大部分是以土司的胜利告终,那些失败的人会永远失去生命,他们的家人也会沦为奴隶,称为可以贸易的对象。 如今的汕州,也是大奉唯一一个还有奴隶存在的州。 顺着湘江而下,穿过岭南山,就来到了汕州地域。 时间来到五月份,南方的五月温度已经开始回暖,空气又热又潮,宁延他们作为北方人,突然来到如此闷热潮湿的汕州,显得格外难受,虞兮柠一边擦着脸上的汗珠一边感慨道,“这地方怎么这么热啊。” 宁延他们作为修武之人,还能运气阻隔湿气,但是马车里的素素和九九就没这么好远,刚翻过岭南山的时候,两人就开始呕吐,发烧,各种不适,后来还是参离给了两人吃了一种独特的药丸,这种症状才得以好转。 用参离的话来说就是,这里气候潮湿,一些初来乍到的但又身体不好的人很容易出现这种情况,在他们苗疆每年来往的中原商贩较多,也会出现这种情况;于是,他们族人便制作了这种药丸,专门对付这种突发状况。 也许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自从吃了参离的药丸后,九九和素素对参离的态度也是缓和了不少,虽说不至于是敞开心扉,但也不像之前那样冰冷如山。 宁延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山峰,默默叹气,“这地方若是没有当地人指引,咱们怕是走不到东越巫门就得没啊。” “这东越巫门到底什么来路啊,我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参离看着来之前买的地图,一头雾水的说道。 此时马车上的孔真玄开口道,“东越巫门是汕州一群不满土司统治的修武者组建的门派,至今也有三百多年历史,起初的东越巫门致力于推翻土司统治,将汕州变成没有土司的汕州,然而大奉封汕州土司为州牧,那么反对土司就是反对朝廷,几次交战无果被大奉军队干涉后,东越巫门也不在反抗土司,而是慢慢发展成为一个地方宗门势力,和这些土司分庭抗礼,随着土司对百姓的压榨越来越严重,东越巫门的发展也是越来越快,时至今日,已经称为足以让汕州土司头疼的大势力。” 宁延听到后,沉眉说道,“在大奉的地界,有这么一个荒蛮之地,实在是让人意外啊。” 东越巫门就是汕州的武学宗门,门中的修武者大多都是汕州本地武者,就像苗疆修武以毒为辅一样;他们的修炼则以巫术为辅。 智鸣大师口中的“阴沟地魄锁人魂”说的正是汕州的巫蛊之术,汕州在古时并不属于大奉,而是在越王的管理之下,自从越王北伐失败,含恨去世之后,汕州当地的土司看到大奉兵强马壮,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于是在大奉军队南征,大军压境之时,选择了投降;正是因为这个投降让那些想着以十万大山作为依靠继续和大奉周旋的胥家子孙彻底绝望,无奈之下远遁山越之地。 而大奉则在十万大山的最南边修筑了啸南关,啸南关的修建也让汕州彻底成为大奉版图的一部分,虽说这些土司投降了大奉,但是因为汕州位置过于特殊,导致中原文化难以渗入,就使得汕州并没怎么受到中原文化的影响,当然了,这其中也包括中原武道,这也就导致了他们本地的修武者并没有像中原武者那样以真气御敌;而是保留了他们的巫蛊之术。 东越巫门之所以叫做巫门,也和他们修炼巫术有关。 第200章 山高林密,琅岐部族 走在汕州的群山之中,闷热潮湿的感觉扑面而来,因为常年高温多雨,导致山间小路,又窄又湿,马车在山林中走的很是勉强,最后实在是没办法,宁延一行人选择了步行。 从地图上看去,东越巫门位于汕州北方,和西南啸南关的白羽军,南部的三大土司成犄角之势,大有三足鼎立的格局,但是要想抵达东越巫门又谈何容易,期间不仅要穿过群山峻岭,还要经过冲鸣土司的领地,在汕州,这些土司就是土皇帝,在汕州三大土司中最为残忍凶戾的就是冲鸣土司哈良术。 哈良术手中已经不知道沾染了多少百姓的鲜血了,平日里凶残暴戾,为人猖狂残暴,贪酒好色,在冲鸣哈良术更是有着日御十女的可怕传言,虽说不知道真假,但是哈良术将无数美貌女子囚禁在自己的城寨里却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因此,在冲鸣当地,提起哈良术百姓无一不恨之入骨,但是又拿他无可奈何。 深山密林,蚊虫甚多,走了许久,宁延才看到了一缕缓缓升起的炊烟,“太好了,前面有村子,我们快走。” 虞兮柠长舒一口气,将地图收回,气呼呼的说道,“再也不信这假地图了,真是累死我了。” 参离一蹦一跳的跟在宁延身后,听到宁延要去当地村子,急忙走上前去提醒道,“宁延,我给你说,待会到了寨子里,一定不要乱说话,穷山恶水出刁民,千万不要得罪人哦。” 宁延看着参离,浅笑道,“当初在荆州被抓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担心,怎么,现在去个村寨就吓成这样?” 参离撅着嘴说道,“那有哦,我就是给你提个醒,你爱听不听。” 说完嘴巴一撅,转身去找聂红衣去了,旁边的虞兮柠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虽然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但是这种感觉很不好。 顺着炊烟升起的方向一直走,片刻之后,一个村寨缓缓出现在宁延等人面前,比起村寨,这里更像是一个部落,从高处往村子里看去,里面的男子全部黝黑这皮肤,袒胸露乳的蹲在地上扎着竹条,汗水混杂着湿气从身体上滑过;而村寨里的女人则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有的在收拾竹叶,有的在缠丝线,有的在哄孩子,不过同样的,他们也是衣衫单薄,而且很是简陋,不说和虞兮柠和参离比,就连九九都比她们要好的多。 村寨里的房屋满是两层的竹屋或者木屋,因为山林里面湿度大,房屋依地而建的话湿气太重,所以他们都是修建两层,下面一层养殖储物,上面住人;就在宁延等人出现在村口的瞬间,一阵急促的哨声响起。 正当虞兮柠还在诧异那里的哨声时,一众赤裸着上身,拿着钢叉铁锤的男子跑了出来,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将宁延等人团团围住。 “各位别激动,别激动,我们是从中原来的,途经此地而已,很快就走,并无冒犯之意,还望大家能把手里的家伙收起来,以免误伤。”宁延急忙走上去,着急忙乎的喊着。 但是眼前的百姓好像并没有听懂宁延的话,一个个依旧是面色冰冷,并且不停的向前逼近着。 旁边的聂红衣见状,护在宁延身前,右手紧握剑柄,稍有异动就会仗剑而出;宁延突然伸出手摁在聂红衣的剑柄上,摇头说道,“他们都是汕州久居山林的百姓,没必要刀剑相向;这里面缘故是有什么误会。” 此时一个穿着单衫,腰间别着两把弯刀的少年在人群中走出来,少年神色严肃,对宁延他们的到来显得格外警惕小心,在少年出现后,四周的百姓似乎都变得收敛了不少,仔细看去,少年脖劲处还在挂着一颗类似于野兽牙齿的骨饰,而且在少年的右臂上还纹刻这一头威风凛凛的狼王,尖牙冷目,杀气十足。 男子看着宁延一行人,上下打量着,旁边的男子来到少年面前,说着一些宁延听不懂的话,但是从少年逐渐凝重的神情就知道,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虞兮柠小心的拉了拉宁延的衣角,“他们会不会听不懂我们说的话啊。” “我最担心就是这个,要是听不懂的话就麻烦了。”宁延凝眉说道。 就在宁延和虞兮柠担心的时候,少年用略带蹩脚的中原官话说道,“中原官话我还是知道一些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我琅岐有何贵干。” “琅岐。。”宁延愣了愣,赶紧拿出地图查看,结果看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和琅岐有关的地方。 看到宁延等人狼狈寻找的样子,少年不由得长叹一声,然后说道,“你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叫做琅岐山,我们是世代生活在山上的琅岐部族,以琅岐为姓,我叫琅岐坎,是部落的狼主。” 听着琅岐坎的话,宁延拱手说道,“在下宁延,中州殷都人氏,狼主,幸会。” 琅岐坎看着宁延,对于宁延等人的到来,表现的并不是很热情,冷冷的说道,“我不管你们是哪里人,在这里告诉你们别打我们琅岐部族的主意,我们是不会同意你们进山的,山林是狼王长眠之地,我们绝不允许任何人打扰狼王。” 旁边的虞兮柠急忙走上前去解释道,“狼主,您可能误会我们了,我们并不是要打扰你们狼王的休息,而是人生地不熟,意外来此,还请您见谅。” 这个时候之前给琅岐坎说话的男子再度上前,在琅岐坎耳边呢喃了几句,听完男子话后,琅岐坎微微抬手,喊了几句宁延他们听不懂的方言,然后就看到四周的琅岐山民收起手中的长矛大刀什么的,对宁延他们少了一些敌意。 琅岐坎冲着宁延微微颔首,“我们琅岐部族素来欢迎山外的朋友,不过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刚刚实属情非得已,几位,里面请。” 宁延和虞兮柠对视一眼,直觉告诉他们,汕州出事了。 走进琅岐部族,虽然是没有敌意了,但是在进入寨子时,四周的山民还是对他们留有警惕之心,参离边走边说道,“奇怪了,我怎么感觉你们琅岐部族都是些女人孩子啊。” 听到这话的琅岐坎缓缓停下脚步,参离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讪讪的低下头。 “你们是山外面来的,不了我们山里人的情况,我们部族还算是好的,有着琅岐山险,想一些小的部落,都已经绝户了。”琅岐坎的语气中透漏着愤怒和无奈,毕竟这些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 虞兮柠凝眉说道,“狼主,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琅岐坎深呼吸一口气,慢慢说道,“这还得从一年前说起,一年前,一群自称是玄天弟子的中原人来到冲鸣,他们出手阔绰,沿途和我们这些山里部族做生意,用丝绸,草药,粮食换走了我们很多山货,当时很多部族都以为他们是真正来帮助我们这些穷苦山民的,这其中也包括我的父亲;这些商人来了冲鸣后就没有离开,当时我们都以完是碰到贵人了,直到三个月后,他们带着哈良术来到了琅岐山。” “哈良术又是哪个啊?”参离好奇的说道。 “哈良术是我们冲鸣的土司,是个十足的奸贼,他派人在各个部落搜寻貌美女子,以满足他的兽欲,同时为了扩大自己的领地,明争暗抢的到处占领山头,若不是琅岐山险和狼王庇佑,只怕我们也难逃贼手。”琅岐坎的语气充斥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和无奈。 宁延听后,神情很是严肃,起初在殷都的时候,听宁枫说过,汕州文俗落后,百姓生活水深火热,这么一听,好像比宁枫说的更严重,大奉将汕州视为抵御山越蛮族入侵的第一线,每年都有大量的军费支出用于啸南关,甚至然公孙长风镇守在此;这样是挡住了山越,保住了大奉南疆,然而却对百姓生活视而不见,置若罔闻,任凭那些土司祸害百姓。 真的是走遍大奉诸地,才知苍生苦楚啊。 “哎,这么说来的话,刚来的时候,你们是把我们当作那些商人了。”宁延摇头苦笑道。 “是啊,那些商人的真正目的并不是和我们做生意,而是来刺探我们琅岐部落的情况的,他们来了三次,第一次被我父亲严词拒绝,第二次他们派兵攻打,吃了苦头,狼狈而走;第三次我父亲因为轻敌带着族人下山,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琅岐坎眼含热泪的说道,后来宁延才知道,琅岐坎的父亲就是在他们来之前三个月才遇害的。 “那些商人到底什么来路啊,好端端为什么盯上了汕州啊。”孔真玄不解的说道。 琅岐坎摇了摇头,“不知道,对了,还不知道你们来这里要干什么啊?” 宁延拿出地图,指了指汕州地图北边的东越巫门,“我们要去这里。” 第201章 大奉傲骨 看着宁延手中地图上的东越巫门,琅岐坎眉头微微皱起,沉吟道,“你们要去东越巫门?” “没错,我们要去那里找个人。”宁延颔首道。 “比起汕州其他地方,东越巫门确实令人向往,不过要想从我们琅岐赶去那里,要经过冲鸣城,用你们中原话来说燕过拔毛,不留下点什么,哈良术是不会轻易放你们过去的。”琅岐坎看着宁延身后的虞兮柠和素素说道。 这其中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听到琅岐坎这番话后,虞兮柠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狼主,这么给你说吧,这一路上,我们还真没怕过什么人,在汕州,也一样如此,他哈良术若是敢来,我必让他知道不是什么人都是他能欺负的。”宁延阴冷着目光说道。 琅岐坎看着宁延的目光五味杂陈,不知道是羡慕宁延的洒脱不羁,无畏无惧;还是在感慨宁延的不知天高地厚,但不管怎么样,他能感受到宁延绝非一般百姓。 琅岐坎带着宁延等人来到自己的竹屋内,竹屋内清凉舒适,房间中充斥着竹子特有的香气,南方多雨,空气闷热潮湿,然而竹屋内却是凉爽畅快,不过琅岐坎的屋子里陈设及其简单,就一些凳子椅子和锅碗瓢盆,有寒酸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山里不比中原,就琅岐坎这种条件都算好的了,在他们琅岐部落,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人比比皆是,当宁延等人在寨子里走过的时候,看到那些蓬头垢面,衣衫破烂的百姓满眼怨气的盯着他们的时候,宁延心中感到无比的心酸和震撼;心里在想,这就是皇室自诩为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的大奉吗? 这次远行,对宁延的影响是巨大的,只不过现在的他还全然不觉。 。。。 中州,殷都。 丞相府。 春节之后,丞相关仲贤的身体越来越差,就连上朝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四月一场持续了三天的阴雨之后,关仲贤就一病不起,到现在都还躺在床上。 “咳咳。。”关仲贤不停的咳嗽着,脸色苍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旁边服侍的丫鬟赶紧走上前去轻轻拍打着关仲贤的后背,一阵猛烈的咳嗽过后,关仲贤喘着粗气重新躺好,一呼一吸之间,喉咙里不停的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少顷,推门声响起,关耘儿端着汤药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小心的吹着,丫鬟看到关耘儿进来后,赶紧躬身退下。 “耘儿,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关仲贤看着自家女儿,心疼的说道。 是啊,从小到大,关耘儿什么时候这么伺候过人;自从关仲贤一病不起后,关耘儿就从宁府回到了关府,日夜服侍,和之前的关耘儿判若两人。 听到关仲贤的话,关耘儿没有好气的翻了翻白眼,“您啊,要是真这么想就赶紧好起来,好让我回去歇着。” 说罢,就小心的端着药碗坐在关仲贤床边,小心的喂着药,“来,喝药了。” 关仲贤无奈的笑了笑,一边喝药一边感慨,“到底是年龄大了,丫头啊,这几天怎么没见宁枫啊,这小子最近在忙什么呢。” 关耘儿一边喂药一边说道,“他啊,被典狱监郑大人请去了,也不知道是在干嘛,您也了解您女婿,有事也不和我说。” “他这不是担心你嘛,就你这脾气,有个事谁敢和你说啊。”关仲贤在旁打趣道。 关耘儿无语的看了看自己的老父亲,假装生气道,“哪有这么说自家丫头的,我们家小延子就不这样,他有事就和我这个二姐说,哪像你们啊,真是的。” 关仲贤无奈的笑了笑,“对了,最近有没有五小子的信啊。” 提到宁延,关耘儿无奈的叹气道,“小延子年前来信说过年就回来了,结果家里人都等到春节后了都没有回来,再后来就回信说去苏州了,现在在哪我也不清楚,估摸着也该回来了。” 关仲贤点了点头,长舒一口气,“我知道了。” “咳咳。。”还不等话说完,关仲贤就再次猛烈的咳嗽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吓得关耘儿赶紧放下手中的药碗,不停的拍打着关仲贤的后背。 “噗嗤。”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后,一口淤血直接吐了出来,这可把关耘儿吓坏了,“爹,您没事吧,来人啊,来人。” “别喊。。”关仲贤一把拉住关耘儿,摇着头说道,“爹没事,别喊。” “您都这样了,还嘴硬呢,陛下不是派御医了吗,您就让御医瞧瞧吧。”关耘儿眉头紧皱,着急的说着。 关仲贤轻轻摇了摇头,躺在床上说道,“傻丫头,真以为那些御医是来给爹瞧病的,那都是派来监视爹的。” 听着关仲贤的话,关耘儿委屈无比,声音哽咽的说道,“爹,您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宁家是这样,咱们家也是这样,干什么都要被盯着,这个官咱们不当还不行嘛。” “哎,丫头,别说傻话。”关仲贤急忙制止了关耘儿,伸出瘦骨嶙峋如鹰爪般苍老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关耘儿,“当今天下,爹要是走了,那天下百姓就要受苦了;爹可以辞官回乡,颐养天年,可是天下的穷苦百姓怎么办?苦难人多了,爹受的这些不算什么。” “爹。。”关耘儿眼泪吧嗒就掉了下来。 关仲贤轻轻一笑,小心的擦拭着关关耘儿眼角的泪珠,“好了,别哭了,快去歇着吧,等枫儿回来让他来见见我,我有话给他说。” “我知道了,爹你好好歇着,我先下去了。”关耘儿擦着眼泪,红着眼睛走下去。 关仲贤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心中思绪万千,脑海里缓缓浮现出孔真卿走之前给自己说过的一句话:为人臣者,尽臣之事,躬于陛下,行于苍林;为民官者,尽官之事,忠于庙堂,德于江湖。 “老朋友啊,我尽力了。”关仲贤呢喃道,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 殷都,皇宫。 高祯书房内,玉面尚书温哲拱手站在高祯面前,高祯合上奏章,看了看身后的韩仲宣,韩仲宣会意颔首,走过去,将一凳子递给温哲,“温尚书,坐着吧。” “臣不累。”温哲低着头倔强的说道。 高祯无奈叹气,“让你坐下你就坐下,哪来这么多话。” “是,臣谢过陛下。”温哲接过韩仲宣手中的凳子,无奈坐下,然后说道,“陛下,丞相病重,关于今年官员的任免无人决断,臣不得已才来觐见陛下,请陛下断决;还望陛下原谅臣下冒昧之过。” “行了,你的意思朕知道,这份官员名单也看了,不过朕觉得你可能疏忽了一个人。”高祯缓缓说道。 温哲抬起头诧异的说道,“满朝文武都已记录在册,臣下愚钝,不知陛下所言何意,还望陛下明示。” “宁枫呢?他可是你的手下,吏部侍郎啊,你的名单上为何不见他的名字啊?”高祯质问道。 温哲颔首说道,“陛下,宁枫已有一年未上朝,而且朝堂之事,皆乃国事大事,宁枫如此任性,实在难堪大任。” “宁枫可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你这说不要就不要可不行啊。”高祯浅笑道,然后打开奏章,在吏部侍郎下面,写上了宁枫的名字,“宁枫有大才,能用还是要用的。” 温哲躬身颔首道,“是,此事是臣下考虑不周。” 高祯将奏折递给韩仲宣,韩仲宣将奏章递给温哲,温哲在得到高祯的答复后拱手拱手退去。 温哲退下后,韩仲宣不解的说道,“陛下,宁枫之事,您这是。。” “宁枫确实有才,留他在朝廷,对大奉也好;让宁枫留在朝廷,也算是顺了太子的意愿。”高祯凝眉道。 韩仲宣一下就明白了高祯的用意,说到底就是在为高远铺路,宁枫重新回到朝堂,自然会想到高远,那么日后高远登基,宁枫必然会对其忠心,这就是高祯想要的结局。 “老奴明白了。”韩仲宣拱手说道。 。。。 殷都,宁府, 宁致坐在屋外露台上,品着新茶,时不时的发出一声叹息。 少顷,宁老夫人走来,坐在宁致身旁,挥了挥手,身旁的丫鬟作揖退下。 “怎么了?还在担心延儿?”宁老夫人皱眉说道。 宁致摇了摇头,放下茶杯,叹气道,“关丞相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有些担心,万一关丞相走了,不止咱们家,只怕整个朝廷都得垮啊。” “哎,谁也没有想到如今的大奉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老夫人感慨道,“或许咱们也该离开这里了。” “朝廷现在巴不得我走呢。”宁致无奈道。 现在的宁致根本不能走,朝廷本就对宁家抱有成见,若是自己离开了,那就真的是莫须有了。 宁致缓缓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自己的那些老朋友,他们曾经发誓要保护的国家,如今竟然变成这副样子,真是太讽刺了。 第202章 土司哈良术 汕州,冲鸣城。 冲鸣城准确来说并不算是个城池,他既没有中原城池那么多的人口和足以承担起大城市的经济活动和商业组织;也没有一个城池该有的城墙护城河什么的,就是一个人口相对来说比较多的村镇;寨子口那些东倒西歪的栅栏就是所谓的城墙了;而整座冲鸣城的脸面则是位于寨子中的那座土司府了。 土司府内,一个体态肥硕,胡子拉碴的黑汉子正静静的看着下面的女子,眼前的女子站成一排,穿着中原服饰,都是十八九岁的姑娘,小姑娘一个个吓得浑身发颤,眼泪直流,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男子拖着大肚子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些女子,冷哼一声,随便的挥了挥手,身后的手下就会意的将这些女子带下去。 少顷,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走进来,和土司哈良术的服饰不同,眼前男子穿着的是一套中原服饰,看到男子走进来,哈良术笑嘻嘻的走过去说道,“秦兄弟,你说你来就来,带这么多的礼物就太客气了。” 男子微微一笑,缓缓拱手道,“知道土司好这口,就在中原物色了一些,这些可都是中原女子,和汕州的不同,您可得好好体验一番才行。” 哈良术笑得合不拢嘴,“那就多谢秦兄弟了。” “土司大人不必言谢,只是答应我的,不要忘了就行。”男子颔首道。 哈良术脸色稍稍有些变化,大笑道,“兄弟你放心,我哈良术一言九鼎,绝不食言。” “那就多谢土司大人了,如今冲鸣地区还算有影响力的部族只剩下了一个琅岐部族,趁着琅岐部族狼主新亡,我们可以一举拿下,统一冲鸣。”男子阴冷着眼神说道。 提到琅岐,哈良术的眼睛里就充满了贪婪,“秦兄弟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哈哈哈。” 。。。 汕州多雨,不一会的时间,外面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雨滴带着泥土的清香,滴在青石板上,将石板摩挲的光滑明亮。 就在宁延等人感慨汕州时局的时候,一个琅岐族民身披蓑衣,头戴草帽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边跑边喊道,“狼主,不好了,哈良术又带人杀上山了。” “什么?”琅岐坎眉头紧锁,当机立断,“族里的男子随我抗敌,女人孩子全部去后山,快。” 看着琅岐坎着急的样子,宁延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琅岐坎很是抱歉的冲着宁延说道,“实在抱歉,刚来就让你们看到如此狼狈一幕,等打退了哈良术,我再来向你请罪。” 宁延眉头微微皱起,缓缓说道,“哈良术,难道就是你们口中的冲鸣土司?” “正是此人,宁延兄弟,你带着大家跟着族人去后山吧,我随后就到。”琅岐坎一把拿起桌上的弯刀,就往外走去。 宁延目光如炬,冷哼道,“临阵脱逃这事,我可做不出来啊。” 参离嘴巴一撅,“我倒要看看是谁敢这么欺负人。” 琅岐山下,雨水连绵,坐在藤椅软轿上的哈良术皱着眉头看着眼前雨幕里若隐若现的琅岐山,不爽的说道,“鬼天气,说下雨就下雨,真耽搁老子事。” “哈良术。”雨幕中,少年声音响起,说不上很响亮,但却力道十足。 哈良术一把扯开轿子前的帘子,一步踏出,肥硕的身躯重重的砸在地上,溅起满地泥渍,“琅岐部族的人给我听好了,奉劝你们赶紧投降,不然等本土司带入杀上山,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琅岐部族永不屈服。”琅岐坎大声喊道,这一声喊下来,整个山林里都发出阵阵嘶吼声,哈良术脸色阴沉无比,雨水不断从他脸颊划过,“攻山。” “杀。。。”只见哈良术的手下一个个就像疯了一样拿着大刀长矛疯狂的往琅岐山冲去。 琅岐坎眉头紧锁,缓缓拔出腰间双刀,大喊道,“杀。。” 双方乱战一团,雨水加持下的战场厮杀不断,怒吼频传,鲜血混杂着雨水浇灌在琅岐的土地上,对于琅岐部族的百姓来说,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战争,他们的身后就是自己的家园,哪爬全部战死于此,也绝不能让哈良术占据琅岐山。 琅岐坎手握双刀,不断穿梭在人群之中,弯刀不断划过敌人的脖颈,无情的收割着侵略者的生命,战场看似焦灼,然而在这么打下去,琅岐坎他们是必败无疑的,比起哈良术带着的大军,他们只有不到一百人。 “嘭。”乱战之中,一声巨响传来,一道蓝色真气赫然出现在战场中央,直接震飞了数十人。 看着战场上突然出现的蓝色真气,哈良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下一秒,孔真玄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真气四溢,琅岐坎愣了愣,就在愣神间,宁延,虞兮柠和参离从天而降,冷哼道,“这么热闹的时候,让我们去后山可不行啊。” 哈良术看着突然加入战场的宁延等人,双拳紧握,“是中原人,该死,这琅岐部落怎么会有中原人。” “那就是哈良术吧。”宁延一拳震退眼前敌人,看了看雨幕中的哈良术,厉声喊道。 “那就是哈良术。”琅岐坎大喊道。 宁延目光一冷,真气全部汇聚在双拳之上,一个箭步划出,直冲哈良术而去。 哈良术一直盯着眼前的战场,看到宁延冲来的瞬间,双手合十,双瞳中闪过一道紫色光芒,宁延眼看就要冲到哈良术的面前,突然三道紫色的人影从地上冒了出来,径直挡在宁延面前。 “嘭。”宁延一拳重重的砸在眼前人影身上,借力后退,地面上划出一道数米长的痕迹,稳住身形的宁延向哈良术看去,那三道人影居然是三具傀儡。 这就是巫蛊之术,哈良术站在傀儡身后,冷眼笑着,用中原官话喊道,“你是什么人?” 宁延冷哼道,“中原游侠,不足挂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哼。”哈良术冷哼一声,看着宁延缓缓说道,“多管闲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年轻人。” “那就试试。”宁延运气,真气布满双臂,再度而出,哈良术双手不断翻动,眼前的三个傀儡开始挪动身子,朝着宁延走去。 “嘭。”宁延一拳打在傀儡身上,这一拳的结果只是让傀儡微微一顿,宁延眉头紧皱,下一秒,旁边的两个傀儡就挥舞着大拳头冲向宁延。 宁延不得不往后撤去,不过很快,一道赤红剑气袭来,劈在三个傀儡身上,一阵嘶嘶的腐蚀声响起,三个傀儡身上出现不同的灼伤,聂红衣及时赶到,护在宁延身前,“公子,您没事吧。” 宁延摇了摇头,长舒一口气,“没事,这傀儡还真不好打啊。” “嘭。”一声巨响,一道红光从天而降,落在宁延面前,地面瞬间出现一个深坑,雨声不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深坑之中,片刻之后,一个火红头发乱糟糟的披在脑后,上半身纹满了红色图腾的男子从深坑中走出,身上的图腾散发着诡异的红光,有点像中原的麒麟,男子双目通红,走出深刻的一瞬间发出一声巨吼,宁延缓缓向后退去。 哈良术也显得有些懵,只见男子一抬手,一股赤红真气冲去,瞬间将哈良术的傀儡震退。 “这是。。”宁延愣了愣,“这是人是鬼啊。” 男子的出现瞬间影响了战局,这个时候一个红衣男子撑着伞站在树梢,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战场,然后淡淡的吹了声口哨,紧接着男子便转身看向哈良术,哈良术暗道不好,赶紧将自己的三个傀儡召唤在身前,然而眼前的男子径直冲向哈良术,冲着傀儡就是一拳,这一拳砸下去,瞬间从傀儡胸前穿过,然后一道道赤红色的裂纹从纹身处传来。 “嘭。”一声,傀儡直接裂成满地碎块。 “噗嗤。”傀儡的破碎让哈良术遭到了反噬,一口闷血喷出,哈良术大吼一声,剩下的两具傀儡往前面一顶,自己直接闪身离开。 “别走。”宁延当即就要去追,旁边的聂红衣赶紧拦下来,“公子,别去,现在的您还不是他对手。” 宁延无奈叹气,默默的握紧拳头。 当男子将两具傀儡震飞的时候,哈良术早就走远了,哈良术一走,剩下的人也就没有什么战斗欲望了,跑的跑,降的降,雨声不断,地面上满是尸体和鲜血汇聚而成的溪流。 宁延抬头看了看树梢上的裴羽,无奈一笑。 紧接着男子纹饰上的赤红光芒缓缓散去,恢复正常的男子目光呆滞的站在原地,裴羽从树梢上落下来,打了一个响指,然后就看到男子默默的走到裴羽身后,一动不动。 “前辈,你这是。。。”宁延不解的说道。 裴羽淡淡说道,“当年游经此地,便从好友那里习得一点巫蛊之术,只不过后来离开汕州,将傀儡留在了这里,如今重回宝地,便将其召唤出来,就结果来看,还不错。” “这是个傀儡?”宁延眨巴着眼睛说道,这不是一活生生的人吗? 裴羽伸手,右掌化刀从男子胸口划过,结果伤口下的居然是一种类似于石头的东西,看到这一幕,宁延才相信这是傀儡。 第203章 神宵碧血,月阙神剑 哈良术就跟见了鬼一样,狼狈的逃回冲鸣城。 回到冲鸣的哈良术很是暴躁,“嘭。”一件件精美的瓷器直接被摔在地上,裂成满地碎片;房间外,一众手下颤颤巍巍的站在外面,没有一个人敢进去。 恰在此时,秦远平走了过来,这个秦远平便是之前哈良术口中的秦兄弟,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哐当”一声,门口的侍卫很是尴尬的低了低头,在来之前秦远平就知道了哈良术出师不利的情况,这已经是哈良术第三次在琅岐山吃瘪了,接连三次的无功而返让哈良术心中有些怨气也是正常。 “噔噔噔。”秦远平敲响了哈良术的房门,此时的哈良术还在气头上,冲着外面大喊道。“滚,都给我滚,别来打扰老子。” 秦远平在外面咳咳两声,然后说道,“土司大人,是我。” 房间里的哈良术一听声音是秦远平,赶紧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开口道,“秦兄弟,进来吧。” 秦远平推门而入,一进去就看到了满地狼藉,瓷器碎了一地,而哈良术则头发躁乱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气喘吁吁的看着走进来的秦远平。 秦远平俯身捡起地上的一枚碎瓷片,端详一番开口道,“这可是上好的汝州瓷器,价值不菲啊,土司大人还真是下得去手啊。” “秦兄弟,让你看笑话了。”哈良术皱眉说道,“琅岐部落来了一群中原人,实力不俗,我不是他们的对手。” “中原人?”秦远平有些意外,难道除了他们还有人盯上了汕州? “不然,就琅岐那些人怎么可能挡得住我。”哈良术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愤愤的说道。 “这就有些意思了,土司大人,若您信得过我,我愿意去一趟琅岐,将此事调查清楚,若真有人和你我作对,那就不好了。”秦远平目光中闪过一丝阴翳的神色。 看到秦远平毛遂自荐想要去琅岐,哈良术也没有拒绝,稍稍颔首道,“那秦兄弟你可得小心了,那些人不好对付。” “您放心,我自有办法。”秦远平将手中的陶瓷碎片放在哈良术的桌上,起身颔首退去。 而哈良术看着眼前的陶瓷碎片,缓缓拿起来,然后目光一冷,直接将其揉成齑粉,看着手中的粉末,哈良术喃喃道,“中原武者。。” 。。。 汕州,琅岐山。 在宁延和裴羽的帮助下,琅岐部族成功度过此劫,而宁延的这一举动也在无形中获得了琅岐百姓的好感,最起码现在的百姓看他们不在是像看仇人那样了。 不过这次和哈良术的交手也让宁延看到了汕州巫蛊术的厉害,裴羽坐在一旁把玩着手中的扇子,宁延好奇的问道,“裴羽前辈,您这傀儡到底是谁送的啊,看起来比哈良术的厉害很多。” 裴羽摇着扇子,淡淡说道,“是一个故人,现在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而知道这个傀儡的人整个汕州都不超过两位数,哈良术的傀儡虽然厉害,但是比起我的这具,还是要差上不少。” 这个时候旁边的琅岐坎开口了,“恕我冒昧,您的傀儡应该是东越巫门的神宵碧血吧。” “嗯?”裴羽一下子坐了起来,看着琅岐坎,微微颔首,继而说道,“既然知道神宵碧血,那就说明你不仅仅是琅岐狼主这么简单。” 宁延和虞兮柠,参离听着两人对话还是云里雾里的,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你们说话别说一半嘛!我都不知道你们在说啥子哦。”参离摇着脑袋说道。 琅岐坎起身行礼,“早年间曾听父亲提起过汕州三大傀儡,其中就有神宵碧血,不过我也听说神宵碧血以山林碧血兽为引,加以悬山石琥炼制而成,世间仅存其一,难道这个一就是这具?” 宁延楞住了,虽然听不懂具体是什么,但就这一个仅存其一就知道肯定不一般。 “碧血同现两者俱伤,因此世间仅可存其一。”裴羽轻声说道,“这具神宵碧血正是来自东越巫门。” “什么?”宁延惊呼一声,“前辈,您去过东越巫门,您不早说,早知道您去过,我们就没必要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汕州到处乱撞了。” “我只说这神宵碧血是东越巫门之物,有没有说我去过东越巫门啊。”裴羽不慌不忙的说道。 宁延白了一眼裴羽,也知道这么下去说不出什么,转身看向琅岐坎,“狼主,如今哈良术已经退走,但是我觉得他不会轻易放弃琅岐,加上我们也不能再琅岐逗留太久,所以我建议你您还是带着族人退居后山吧,这里是守不了多久的。” 琅岐坎稍稍颔首,长叹一声,“我们琅岐部族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如今突然要我们放弃这里,说真的,有些不舍,也有些不甘。” “我们中原有句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你们是离开了,可现在的离开是为了更好的以后,你说呢?”宁延宽慰道。 琅岐坎再度行礼道,“宁延兄弟,谢谢你。” 裴羽看了看琅岐坎,欲言又止。 在琅岐坎的帮助下,宁延他们总算是找到了一条通往东越巫门的路,三天后,宁延一行人离开琅岐山,再度上路。 而就在宁延一行人走后不久,琅岐坎便带着族人退居后山,开始了世外桃源一般的隐居生活。 行走在密林深处,四周蚊虫嗡鸣,天气闷热潮湿,不得不说这深山老林的路是真的难走。 裴羽摇着扇子走的很是悠闲,走着走着突然开口道,“小家伙,有没有察觉这个琅岐狼主不一般啊。” “嗯?”宁延诧异的回头看向裴羽,疑惑道,“都是狼主了,肯定不一般啊。” “我的意思是,他不仅知道汕州三大傀儡而且还认识神宵碧血,在汕州这么一个等级森严的地方,没有一点的权力和地位是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的,寻常的部族更不可能知道这些。”裴羽早年间来过汕州,对于汕州的风土人情还是有些了解的。 参离在旁边附和道,“我也觉得,而且他说话的时候,用的也是中原官话,而且说的还有模有样的。” “你有没有听说过月阙剑故事,千年之前,中原有一剑客,手握神剑月阙,行走江湖,以匡扶天下正义为己任,然而却因为得罪权贵而惨遭灭门;万年俱灭的剑客带着月阙剑远走他乡,下落不明;直到越王兵败,大奉挺进汕州的时候,才再次发现了月阙剑。”裴羽目光中闪过一丝异色。 虞兮柠略微点头,“关于月阙剑,我听父亲说过,虽说当时是传出了月阙剑的传言,但是却没有人真正见过月阙剑,而且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月阙剑的消息了,所以月阙剑到底在不在汕州,大奉还是说法不一的。” “当年我去汕州,正是因为此事,当然最后也不算一无所获;除了神宵碧血外,还有就是打听到当年月阙剑客来到汕州后,改名换姓,娶了当地百姓为妻,并开始了新的生活。”裴羽边走边说道。 宁延似乎听出了裴羽的弦外之音,开口道,“前辈,您的意思是琅岐部族和月阙剑有关系?” “我也不确定,只是有这个疑虑罢了。”裴羽凝眉道。 宁延砸吧着嘴说道,“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琅岐部族将琅岐山看得这么紧的原因了,很有可能月阙剑就在琅岐山。” “好了好了,别再瞎猜了,说的这么多你们有没有见到那个什么月阙剑,那也只是瞎猜。”参离挠着头说道。 裴羽轻轻颔首,“也是。” 。。。 汕州,冲鸣城。 秦远平站在窗户旁,将写好的信绑在信鸽腿上,然后将其放飞,看着信鸽飞走,秦远平长舒一口气,身后的下人走上前来,拱手道,“大人,咱们真的要去琅岐吗?” “连哈良术都没有办法,我去不是找死吗?”秦远平可不傻,冷哼道,“哈良术这个废物,帮了他这么久,一个琅岐山都拿不下来。” “那大人您的意思是?”旁边的手下讪讪的说道。 “等吧,我已经将这里的事情告诉家主了,等家主决断;而且我有一种预感,咱们找了这么久的东西一定在琅岐山。”秦远平双拳紧握,紧接着说道,“对了,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有些眉目了,啸南关的公孙长风刚回啸南关不久,腾蛇土司因为粮食的事情和白羽军闹得不是很愉快,交趾土司就是一个墙头草,所以咱们只要拿下了哈良术,其他两人基本没什么大问题。”手下拱手道。 听到这里,秦远平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辛苦你了,那么接下来我们的重心就是这个琅岐了。” 说罢,秦远平的目光转向眼前的汕州地图,而在地图的一角,琅岐山三个红字格外显眼,而在琅岐山的旁边,还有这三个字:月阙剑。 第204章 东越巫门,百里重霄 山林深处,宁延一行人正在顺着琅岐坎给的路往东越巫门赶去,然而在出发之前琅岐坎就告诉宁延,这路不好走,不仅要面对山林里随时会出现的野兽,还有恶劣的天气,同时因为民风比较野蛮彪悍的问题,还要随时小心当地的山民;不过纵使再危险,宁延他们也要走下去,因为要想到达东越巫门,这是他们已知的唯一办法。 “吱吱吱。。”远处传来清脆的鸟叫声,树叶莎莎作响,走到一半裴羽就不见了,当然了,对于宁延他们来说,这已经见怪不怪了。 白天走还好,晚上就比较危险了,尤其是对于九九和素素来说,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武道可以防身,但是他们两个只是普通人,晚上走在山林里,四周野兽嘶鸣,加上还得小心脚下可能出现的各种毒虫,对于两个小姑娘来说,简直就是地狱。 。。。 “嘭。”一只巨大的黑熊轰然倒地,鲜血顺着嘴角流出,眼珠子被打的都凸了出来,血腥味引来了无数的食腐昆虫,一眨眼的功夫,巨熊的尸体上就爬满了昆虫,空气中的血腥味闻的素素和九九直作呕,宁延缓缓收回真气,开口道,“幸好发现的早,不然你的小白就没了。” 虞兮柠轻轻的抚摸着小白的脖劲,像是在安抚小白的情绪,这走着走着,半路突然窜出一个巨熊只从小白而去,这可把宁延他们吓了个半死,不过好在有孔真玄和聂红衣,有这两个上品高手在,这巨熊根本掀不起大的风浪。 巨熊倒下不久,一阵脚步声从旁边的树丛响起,宁延他们瞬间警惕起来,少顷,一个头戴斗笠,穿着木屐,身披白色长衫的男子从树丛中走了出来,男子身形消瘦,皮肤黝黑,一看就是标准的汕州汉子。 男子的出现让宁延他们瞬间警惕起来,男子来到巨熊身边,再看了看宁延,用不是很标准的中原官话说道,“请问,这黑熊是你们杀死的吗?” 宁延点了点头,警惕的盯着男子,“是我们杀的,有什么问题吗?” 男子稍稍拱手,双臂横在胸前,这似乎是他们汕州的礼仪,男子行礼结束后起身说道,“我叫百里重霄,很高兴认识几位,这黑熊是奥丘山可遇不可求的猛兽,虽然已经死了,但仍有不少妙用,所以我想买下这只黑熊的尸体,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宁延还以抱拳礼,开口道,“在下宁延,幸会;这熊我们也带不走,留在这里也是暴尸荒野,既然百里兄想要,自行拿去便是。” “实在是太感谢了。”只见百里重霄来到黑熊尸体面前,一道白色真气缓缓出现在手掌上,挥掌而出,白色真气瞬间将黑熊尸体覆盖,而黑熊尸体上的飞虫什么的瞬间消失不见,宁延等人好奇的看着百里重霄,他们也很好奇,这么大一具尸体,百里重霄要怎么带走。 然而就在宁延等人惊讶的眼神中,黑熊的尸体居然缓缓站了起来,就在宁延面前挺身立起,下一秒,地面上缓缓出现一个神秘的白色漩涡,黑熊径直走向白色漩涡,而百里重霄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当黑熊尸体完全走进白色漩涡的时候,百里重霄缓缓收回真气,漩涡瞬间消失不见,同时消失不见的还有黑熊的尸体,百里重霄起身冲着宁延等人再度行礼,“多谢几位。” “百里兄,实在抱歉,冒昧问一下,刚刚那尸体。。”宁延拦下百里重霄,好奇的问道。 百里重霄轻轻一笑,“一些小手段罢了,比起你们中原的武道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难道刚刚那就是巫蛊之术?”参离在旁疑惑的说道。 百里重霄没有否认,浅笑道,“这只是一点皮毛而已,几位不必如此惊讶。” “百里重霄。。”话音刚落,一阵空鸣声响起,吓得百里重霄脸色都变了,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果然是裴羽。 裴羽摇着扇子靠在树梢,静静的说道,百里重霄瞬间谨慎起来,双拳紧握,“你是。。” 宁延赶紧拉住百里重霄,陪笑道,“百里兄弟别激动,自己人,自己人。。” “都一把年纪了还在这里吓唬人,快下来。”参离无语的说道,刚开始的时候,参离在知道裴羽身份后,对其也是敬重畏惧,不敢造次,这接触的久了,才发现这人除了喜欢玩失踪是耍帅,一点都没有四大高手的样子。 裴羽起身,宛如云中飞燕一般轻盈落地,收起扇子,左手负在身后仔细的看着百里重霄,不由得点了点头,“有点像。” “啊?”宁延被说的一头雾水,百里重霄也是如此,看着裴羽不解道,“像什么?” “像我的一个故人。。”裴羽沉吟道,“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就在一个山洞里,我碰到了他。。。” “前辈,说重点吧,人家还有事呢。。”宁延无语的说道。 裴羽微微颔首,强行收回酝酿的情绪,开口说道,“你可认识百里落云。” 百里重霄愣住了,惊讶许久后,一脸震惊的看着裴羽,“那是我爷爷。。” “哦?爷爷?”裴羽有些意外,深呼吸一口,“果然,东越巫门的少主,你好。” 裴羽一句轻描淡写的少主,可把宁延他们吓了一大跳,三人齐声惊呼。 “啊!少主!!!” 百里重霄眨巴着眼睛,一脸不好意思的看着宁延,似乎不是很愿意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不过既然被认出来百里重霄也没有辩解,而是冲着裴羽行礼,“您是中原武者,怎么会知道我是东越巫门少主,又为什么会知道我爷爷的姓名?” 裴羽沉吟一声,挥动扇子,一道赤色光芒闪过,地面上瞬间冒出一个红色漩涡,这个漩涡比刚刚百里重霄的要大得多,百里重霄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大的真气漩涡,就算在他们东越巫门,也没有几个人能使出来。 紧接着,一个浑身布满奇特异兽纹身的男子站了出来,直愣愣的盯着百里重霄,而百里重霄瞬间目瞪口呆,作为东越巫门的少庄主,他怎么可能不认识神宵碧血;更是自己祖父在临终之前叮嘱他父亲唯一的一件事,那就是找到神宵碧血。 “这。。这。。”百里重霄激动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走到神宵碧血面前,不断的抚摸着这座远离了他们东越巫门六十年的傀儡。 “巫蛊秘术,神宵碧血,您就是裴羽上师。”百里重霄在确定这座神宵碧血货真价实后,冲着裴羽行起了跪拜大礼,这个礼节比刚刚宁延的要重许多,而且从百里重霄凝重的神色就能看出来,他是认真的。 “上师是什么?”参离不解的问道。 “东越巫门由门主执掌,门主手下有两位副门主,副门主分别掌管两座顶级傀儡,也就是汕州三大傀儡中的神宵碧血和紫衫翠枫;而两位副门主就被尊称为上师。”裴羽给众人解释道。 宁延看着裴羽,不由得感慨道,“裴羽前辈,藏得挺深啊,没去过东越巫门就成人家上师了。” 百里重霄打断宁延的话解释道,“当年若不是裴羽上师慷慨出手相救,就没有我们东越巫门的现在,上师对我东越巫门有再造之恩,如此大恩,怎是一具傀儡就比得了的。” 裴羽径直坐在神宵碧血肩膀上,看着百里重霄,“往事不必再提,我等前来汕州正是因为东越巫门,既然遇到了少主,那就烦请您带路,我们一同回去如何?” “当然可以,我想我父亲若是知道上师回来,肯定也很高兴,几位请随我来。”百里重霄兴冲冲的说道。 宁延无奈一笑,这也许就是缘分,他们走着走着就遇到了东越巫门的少主,若是没有少主领路,只怕这一路有他们的苦吃。 一路同行,宁延这才知道百里重霄出门的目的,原来东越巫门最近也不是很太平,原本的汕州是由东越巫门,三大土司和啸南关白羽军三方势力组成,三者互相牵制,让汕州维持在一定的平衡下,然而一年前,一群中原商旅趁着公孙长风不在突然闯进汕州,这些商人并不是普通的商贩,而是另有所图。 他们想要的便是东越巫门的支持,具体支持什么百里重霄的父亲并没有告诉他,但是从他父亲严肃的神情就能看出来,这事情没这么简单;百里重霄的父亲并没有盲目答应这些商旅,也没有拒绝,而是在这些商旅走后大量的炼制傀儡,而百里重霄这次出来就是搜寻炼制傀儡的材料。 这么一说,宁延开始觉得汕州似乎也有事情发生,一年前的商旅,难道就是琅岐坎口中的那群人? 看来这些人盯上的不仅仅是冲鸣,而是整个汕州。 那么问题又来了,他们为什么想要得到东越巫门的支持?而他们竭力寻求支持的背后是什么呢?到底是什么能让他们不辞辛苦远赴十万大川来寻求盟友? 难道大奉又要发生什么事了? 第205章 琅岐山下,壮士高歌 在越王统治汕州的时候,汕州的格局并不是如今这样;那个时候汕州遍地都是土司,大大小小的土司足足有上百个,在大奉拿下汕州的时候,本来也像是其他州一样设立州牧,但是发现派来的州牧根本镇不住当地的土司,后来无奈之下的大奉决定任命当地的土司为州牧,一来是拉拢这些土司,让他们为大奉效力,二来就是以夷制夷,即便出了事,也是他们自家窝里横。 后来经过几方角逐,最终剩下了三家土司,也就成为现在的汕州话事人。 此时的秦远平看着手中的信,略微皱眉,少顷,手掌上突然升起一团火焰,将整个信件燃成灰烬,紧接着门外传来其手下的敲门声。 秦远平正襟危坐,缓缓说道,“进来吧。” 手下走进来,冲着秦远平拱了拱手,“大人,琅岐部族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山上的寨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嗯?”秦远平稍稍一愣,起身说道,“这怎么可能,前段时间还摆出一副寸土不让,抗争到底的态度,现在又直接弃寨而走,这也太奇怪了吧。” “这个属下也觉得有问题,就赶紧回来向您汇报。”那个手下颔首道。 秦远平起身说道,“看来这琅岐山我是不去也得去了,家主来信了,让我们尽快搞定汕州的事,好像朝廷已经注意到了这里,咱们不能再拖延了。” “那哈良术那边?” “现在顾不上他,调集人手,准备上山。”秦远平沉眉道。 此时的秦远平心里也没底,本来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内,可是琅岐坎突然出现的中原高手打乱了他的计划,若是一切按照预计的那样进行的话,那么现在琅岐部族已经被哈良术拿下了,现在倒好,还得他亲自走一趟。 秦远平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自己此行顺利。 。。。 琅岐山。 在宁延他们离开琅岐山的第二天,琅岐坎就带着族人来到了后山,这里地形复杂,除了他们琅岐部族的人,根本没有人会来这里。 后山的山洞中,挤满了琅岐部族的百姓;琅岐坎安顿好寨子的老幼妇孺后,便离开了山洞,在深山中左拐右拐,穿过一条小溪后,来到一个满是参天巨树的地方,这里位于一处山谷内,两旁群峰屹立。 而在一棵一棵的巨树旁,一座长满苔藓的墓碑格外显眼,因为时间久远,墓碑后面的土包已经变得和四周地面无异,而墓碑经历了岁月的洗礼后,上面的字体也变得模糊了起来,尽管模糊,但是仔细看去,还是能看出些端倪,就比如说,这上面刻着的不是当地文字,而是中原汉字,从汉字的形状来看,这墓碑从出现到现在最少都该有一千年的历史。 琅岐坎来到墓碑面前,神色格外严肃,在墓碑的旁边,还有一个刚立起来的新坟墓,坟墓上还有祭祀用的牛首,羊首,也不知道是野兽啃食还是蚊虫叮咬,现在已经变成了白骨,但是这新的坟墓的墓碑上写的并不是汉字。 琅岐坎来到新坟面前,冲着坟墓重重的鞠了一躬,然后在版规行礼,嘴里念叨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咒语,时而举手望苍天,时而叩首问大地,一套流程下来后,时间也不早了;探望完自己的父亲后,琅岐坎双眼通红,跪在坟墓面前眼泪直流,用当地方言说道,“父亲,我到底该怎么做。。。” 。。。 琅岐山外。 秦远平披着黑衫带着一众手下来到琅岐山下,抬头看着眼前这座巍峨耸立的神山,伸了伸手,身旁的手下会意的送去一张地图,秦远平看了看地图,凝眉道,“上山,注意观察四周,一定要看仔细了,尤其是看看有没有中原百姓生活的痕迹。” “是。”身旁手下领命上山,秦远平将长衫披在身后,径直往山上走去。 琅岐山上到处丛林遍地,就跟迷宫一样,稍有不慎就会迷失在山林中,沦为山中野兽的果腹食物,不过对于秦远平来说这并不是他第一次上琅岐山,第一次来的时候,他们以中原商旅的身份取得了琅岐部族的新人,琅岐部族热情好客,将他们带到了山上寨子里招待;在上山的时候,秦远平偷偷的记下了上山的路线。 片刻之后,秦远平一行人就来到了琅岐部族的寨子里,整个琅岐山寨已经空无一人,秦远平来到琅岐坎的家中,看着一贫如洗的房间,随手摸了摸看上去还比较完好的桌子,看了看手掌上的细密的灰尘,秦远平眉头紧皱,“走了?” 这时,门外手下拱手说道,“大人,整个寨子空无一人,除了琅岐部族外,没有发现其他人生活的痕迹。” 秦远平来到房间外,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峰,山峰四周云雾缭绕,此时的他再次拿出地图,仔细对比一番,然后指着眼前的山峰说道,“那里是什么地方,你们还有印象吗?” “大人,那里好像是琅岐后山,山势崎岖,悬崖众多,当时听琅岐部族的人说那里是他们供奉狼王的地方,也是他们死后埋葬的地方。”旁边的手下拱手道。 “祖坟啊。。”秦远平看着琅岐后山,若有所思的说道,“寨子他们可以不要,但是祖坟一定不会,来人,去后山,他们一定藏在后山。” “是。” 此时的琅岐后山山腰上,一个琅岐部族的男子正藏在旁边的灌木丛中,四周静寂,男子小心的观察着四周,一把匕首突然伸到他的面前,还不等男子喊出来,一股距离的刺痛从脖颈处传来,男子拼命的想要喊出来,可是喉咙却一点声音也发布出来,鲜血从脖颈喷涌而出,窒息感瞬间袭来,男子捂着脖子瞪着眼睛不甘心的倒在地上,直到死也没有看的是谁结束了他的生命。 等到手下检查完四周没有琅岐部族的哨口后,秦远平才慢悠悠的走出来,对于秦远平来说,他太了解琅岐部族了,知道他们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留人放哨。看着眼前死不瞑目的琅岐男子尸体,秦远平冷哼一声,“他们就在后山,回去告诉哈良术,让他带人来支援。” “是。”身后的手下拱手退去,秦远平一把扔掉身上的披风,从腰间拔出长剑,眼露凶光,“待会碰到琅岐部族的人,无论是谁,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是。”剩下的众人全部扔掉身后的披风,利剑出鞘的摩擦声齐刷刷的响起,秦远平和他的一众手下就像杀神降临一般,恶狠狠的冲向琅岐后山。 此时的后山中,琅岐坎正趴在石桌上休息,一个部族男子急匆匆的跑进来,神情很是紧急,在和琅岐坎说完后,琅岐坎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紧接着琅岐坎迅速来到山洞口,往山腰看了看,眉头紧皱,他回头看了看身后山洞中的琅岐族民,现在的琅岐部族全部剩下了些老弱妇孺。 琅岐坎将男子喊到身边,轻声低吟了几句,然后就看到男子神色激动的拉着琅岐坎,琅岐坎微微摇头,目光中充斥着拒绝。 男子被迫无奈放开琅岐坎的手,琅岐坎红着眼睛看了看身后的琅岐族民,径直往山下跑去。 就在琅岐坎走后,山洞中传来阵阵歌声,琅岐坎停在半路,回头看向山洞,歌声不算悠扬,甚至有些悲壮在里面。 琅岐坎知道,这是他们部族送别远征勇士时才会唱的歌,当初他父亲带着族中青壮下山迎战哈良术的时候,寨子中传出的也是这首歌。 “手握长矛的勇士啊,你们是天空的雄鹰,地上的奔狼,是山涧中矫健的啼猿,你们的意志是西风狼王的意志,你们的荣耀是琅岐部族的荣耀;凶残的敌人只会让你们更加勇猛,将害怕和怯懦留给敌人,将勇气和荣誉带回琅岐。” “我亲爱的勇士啊,为了亲人,为了襁褓中的孩子,你们战斗吧。” “我亲爱的勇士啊,为了狼王,为了山林中的家园,你们战斗吧。” “我亲爱的勇士啊,战斗吧!战斗吧!战斗吧!” 悲壮的歌声响彻山林,这一刻的琅岐坎突然明白为什么父亲明知下山是死还要毅然决然的带着族人下山,为了身后的琅岐,为了他们所坚守的琅岐,他们甘愿牺牲。 此刻的琅岐坎回想起父亲的话,不由得泪流满面。 “孩子,父亲走了,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你要为父亲感到骄傲,父亲是为了寨子中的子民而去战斗的,是为了我们背后的琅岐而战斗的。” “父亲走后,部族就交给你了,你已经长大了,该拿起弯刀,用你的勇气和智慧打败一切敌人,保护琅岐,保护狼王;父亲知道这样对你来说胆子很重,但是身为狼王选定的狼主,我们别无选择,不要让族人的眼泪因为对敌人的胆怯而流,不要让族人的鲜血因为自己的软弱而流。” “假如有一天,我们只有牺牲才能族人免遭屠戮,我们就必须选择牺牲,为了身后的琅岐而死,我们死而无憾。” 走出洞口的那一刻,琅岐坎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在向他招手;琅岐坎眼泛泪光,嘴角微动。 父亲,我们做了同样的选择。 第206章 晓风残月,重璋弄阙 月阙剑,大奉十大名剑之一,因“晓风残月,重璋弄阙”而得名月阙,此剑由千年之前的铸剑大师广冶子闭关炼制十年而成,相传此剑以昆仑山顶上的月明石为剑胚,月明石在昆仑山顶历经千年月光洗礼,铸剑之时常有月光之色从石块中发出,剑成之后,削铁如泥,斩金断玉,威力十足;而月阙剑最厉害的便是月夜之时,月夜之时,剑身就会发出灿如白昼的亮光,同时还能吸收月光的力量转为己用;正是因为这一特性,使得月阙剑跻身十大名剑之一,位列第八位。 此时的琅岐后山,原本寂静的后山已经已经变成了尸山血海,一个接一个的琅岐族民惨死秦远平刀下。 秦远平擦拭着手中沾满鲜血的长刀,冷哼一声,“不自量力,继续上山。” “秦远平。。”琅岐坎的声音突然响起,秦远平等人定睛一看,前方的山石上,琅岐坎满眼杀气的看着他们,手中双刀紧握,如果实力允许的话,琅岐坎早将眼前这些道貌岸然的中原人斩杀在此了。 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无数琅岐族民的尸体,秦远平随意的将长剑插在地上,右手放在剑柄上,高昂着头,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琅岐坎,怎么?就你一个人吗?连你爹都不是我的对手,你觉得你能挡住我吗?” “枉我爹那么信任你,你个骗子。”琅岐坎怒不可遏的喊道。 “强者才能生存,弱者终要被淘汰,世道如此,你怨不得我。”秦远平冷笑道。 “这就是你肆意屠杀的借口?”琅岐坎怒气冲冲的喊道。 秦远平旁边的手下刚要把剑冲向琅岐坎,被秦远平拦住,“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吃过你们琅岐部族饭的,我们做一个交易如何,只要你将月阙剑给我,我就饶了你,并且将琅岐山重新还给你们,如何?” “月阙剑?”琅岐坎心头猛地一震,神色瞬间严肃起来。 秦远平冷冷笑道,“别装了,我们已经查清楚了,一千年前月阙剑客离开中原后就是来到了琅岐山,而且。。” 秦远平说完,直接从腰间拿出一枚已经长满铜锈的铜钱,然后直接将铜钱扔给琅岐坎,“这是在你你们琅岐山下的溪流中发现的,这是一千年前的大奉铜钱,若不是因为这枚铜钱,我还真不敢肯定月阙剑就在你们手里。” “我不知道你说的月阙剑是什么,也不知道这铜钱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琅岐山下,你们若是因为月阙剑而来的话,那你们只怕是要失望而归了。”琅岐坎皱眉说道。 秦远平默默的点了点头,月阙剑可是十大名剑,他自然知道琅岐部族不会轻易把他交出来,“和你父亲一样嘴硬,不过就算你不说,我也有办法让你开口,来人,给我带上来。” 说罢,身后的手下直接将一群脸色乌青,身上沾满血污的琅岐男子押了上来,这些人一看到琅岐坎,便激动的喊了起来。 琅岐坎双拳紧握,目光充血的盯着秦远平,“卑鄙无耻,小人之举。” “狼主,您这可就是抬举我了,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人物,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什么声誉,我来,除了那件事外,最重要的便是月阙剑。”秦远平看着琅岐坎,表情扭曲的笑着。 看着下面跪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族人,琅岐坎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随后闭上双眼,仰天长啸一声,这一吼,万鸟啼飞,就连秦远平都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紧接着琅岐坎手中双刀落地的声音响起,双刀碰到脚下坚石发出“铿锵铿锵”的声音。 “放了他们,我带你们去找月阙剑。”琅岐坎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和不甘,可是他又没有别的办法,如果可以,他真的愿意下面跪着的人是他自己,然后他就可以慷慨赴死,博得一个美名。 秦远平长舒一口气,然后大笑道,“果然,你比你父亲聪明,我喜欢,那咱们就别墨迹了,带路吧。” 说罢,身后的手下就松开了琅岐族人身上的绳索,这些族人来到琅岐坎面前,跪倒在地,眼含热泪,默默的吟诵着只有琅岐坎能听懂的祝福祈祷。 琅岐坎扶起几人,轻声安慰后,便来到秦远平面前,秦远平耸了耸肩,“别和我耍花招,不然我保证你们琅岐部族一个都活不下来。” “跟我来吧。”琅岐坎转身往山林深处走去,秦远平则小心的跟了上去,即便有着琅岐坎带路,秦远平一行人还是谨慎无比,生怕着了琅岐坎的道。 走着走着,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头顶的月亮越来越亮,山林中此起彼伏的充斥着野兽的嘶吼声,秦远平一行人被迫点起火把,以免自己遭到野兽袭击。 琅岐坎带着秦远平等人绕了许久,终于来到一座山壁前,整个山壁长满了苔藓和藤蔓,四周巨树高耸参天,“到了。” 秦远平来到山壁前,小心的摸着山壁,然后咚咚咚的敲了敲,在确定里面别有洞天后,满意的笑了笑,“还真是,那进吧。” “我也要进去?”琅岐坎皱眉说道,一副不愿进去的样子。 “这里面到底有没有月阙剑我也不知道啊,万一是个机关陷阱什么的,那怎么办?你说呢?”秦远平看着琅岐坎阴险一笑。 琅岐坎一副无奈的样子,来到山壁前,上摸摸,下摸摸,然后猛地一按,一个凸出来的石头受力突然陷下去,紧接着,山壁便发出轰轰轰的声音,整个山壁突然上升,伴随着山壁的上升,一股霉腐味和潮湿味扑面而来。 山壁下是一条青石铺就的甬道,甬道的四周,还留有油灯的盘子和灯芯,但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里面的灯油已经燃尽了,只剩下了悬在灯盘一侧的灯芯。 秦远平来到油灯盘面前,仔细的看着,这油灯的构造是很明显的中原纹饰,不过样子和现在的有些差别,但可以肯定,这一定是中原的器物。 看着自己魂牵梦绕的月阙剑就在面前,秦远平激动的呼吸就急促起来,开始催促琅岐坎往里走。 琅岐坎慢悠悠的走着,甬道前方一片漆黑,这个地方他也是第二次来,第一次来的时候,自己才七岁,而且是父亲牵着他一边走一边给他讲着这座陵寝的故事。 一千年前,他们琅岐部族并不叫琅岐部族,当时他们的祖先还是土司手下的奴隶,一直生活在琅岐山中,信奉狼王;这一切一直持续到那一天。。。 这天,他们祖先在琅岐山下看到一个人影晕倒在河边,而这个人衣着怪异,不过当时他们的祖先也没有多想,便将男子救下,用当地的草药帮男子疗伤,男子浑身是伤,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随身的物品只有一把剑。 男子醒来后很是感谢他们祖先,不仅帮他们祖先干活,还教给了他们祖先中原文字和中原官话,后来男子伤愈后,趁着土司火并,带着他们祖先来到了这里,他们当地称这座山为狼栖山,意味狼王栖息之地;男子便用这座山的名字作为他们的姓氏,可是狼栖又不是很好听,于是便谐音为琅岐,于是这里便有了琅岐山和琅岐部族。 男子百年之后,琅岐族人按照男子遗愿,将男子按照中原的方式安葬在后山,并将男子的佩剑安置在山林中更深的地方,这把剑也就是月阙剑。 这也是琅岐坎后来才知道的,那月阙剑居然是十大名剑之一,不过琅岐部族却因为月阙剑这个契机在汕州站了起来,成为汕州为数不多的大部族之一,甚至和东越巫门也有所接触,不过这些也都过去了,琅岐部族因月阙剑而兴,也因为月阙剑而亡。 走着走着,一行人突然看到前方有亮光传来,一行人径直走进去,眼前的景象让众人都愣住了。 甬道的尽头是一座露天的大平台,而旁边的凿痕也说明了这个露天平台是琅岐先民一锤一锤凿出来的,眼前一座巨大的狼王雕塑屹立在其中,两旁长满了树木杂草,溪流顺着山崖滚滚而下,汇聚在狼王雕塑四周。 狼王身形俊逸,形态仰天而啸,给人的感觉就是庄重而又威严,肃穆而又令人畏惧;此时正值朔月之时,银月玄天弯如弓,月光洒在狼王的雕塑上,映照在山涧的溪流中,水声潺潺,月光璀璨,再加上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如此美景,令人留恋难忘。 此刻纵使景色再美,也无人相顾,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狼王的头顶,在狼王雕塑的顶上,坐落着一座灵龛,在灵龛的中央,供奉着一把散发着银色光芒的长剑,这把剑便是秦远平心心念许久的月阙剑。 琅岐坎双拳紧握,目光中闪烁着银色光芒。 他在祈祷,他在诉说,他看着面前的月阙剑,就好像一千年前他的先祖供奉月阙剑是那样,尊重而虔诚,同时他的心里又希望月阙剑能再度拯救他们琅岐部族。 第207章 月阙认主,琅岐出山 供奉月阙剑的灵龛位于狼首之上,无疑证明了当年的剑客对琅岐部族的影响之大,千年以来,琅岐历代狼主隔上几年就会来此处虔诚供奉一番,而这把神剑即便历经千年,依然风采如故。 剑身窄而长,银光闪烁,即便相隔甚远,但也能感受到剑身传来的那股清冷的杀气。 月阙剑就在面前,秦远平的手下当即就要爬上雕塑,将月阙剑取下来,然而却被秦远平拦了下来。 秦远平看了看旁边的琅岐坎,开口道,“狼主,既然您已经把我们带到这里了,索性您也帮我们将月阙剑拿下来吧,等我拿到了月阙剑,您和您的族民也就自由了。” 秦远平还是很谨慎的,即便他早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月阙剑,可是他还是忍住了,这里是琅岐部族的地方,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上去取下月阙剑的时候,还能有命将这把神剑带出来。 琅岐坎又怎么会不知道秦远平的心思,只见他淡然一笑,然后转身就往月阙剑灵龛走去,下面秦远平的手下死死的盯着琅岐坎,只要他有一点异常,他们就一拥而上,让琅岐坎命丧当场。 走在狼王石雕上,琅岐坎眼前缓缓浮现出自己第一次见到月阙剑的画面。 。。。 那天,同样是晚上,同样是朔月之夜,当他父亲带着他穿过甬道来到眼前的露台,当他看到眼前威武的狼王雕塑后,他的眼中满是震撼和惊愕。 只见他父亲将火把放在一旁,带着他冲着狼王石雕缓缓跪下,按照琅岐部族的礼节,恭敬的参拜着庇佑了他们部族数千年的狼王,礼仪结束后,父亲带着琅岐坎缓缓走上石雕,走着走着,一座灵龛慢慢的浮现在琅岐坎面前。 “父亲,那是什么?里面有东西在发光。”年幼的琅岐坎指着灵龛不解的问道。 “那是月阙剑,是拯救我们琅岐英雄的配剑。”琅岐坎的父亲看着眼前灵龛中的月阙剑,不无比激动和尊敬,就好像这把剑是一把不可忤逆,不容许一点玷污的神圣之剑;看着父亲虔诚激动的神情,年幼的琅岐坎同样如此,只见琅岐坎双手合十,跪了下来,眼神中闪烁着少年澄澈的目光。 剑身闪出一道银色月光,琅岐坎瞬间拉着父亲的手臂,激动的说道,“父亲,月阙剑回应我了,他闪了一下。” 琅岐坎的父亲乐呵呵的笑了笑,拉着琅岐坎的手往月阙剑跟前走去,边走边说道,“那是千年之前的英雄注意到了你,未来的你一定要牢记今天,作为被英雄注视的人,可千万不要玷污了自己的这份荣誉。” “放心吧,父亲,我记住了,孩儿一定不会的。”琅岐坎看着月阙剑,神采奕奕的说道。 “噔。”琅岐坎一脚踩在灵龛面前,灵龛中的月阙剑还是当年的模样,剑身轻柔,银光闪烁,就好像来自月宫的仙子那般神圣不可侵犯。 琅岐坎看着眼前的月阙剑,眼含热泪,冲着月阙剑重重的鞠了一躬,此刻狼王雕塑下的秦远平眉头紧皱,显得格外着急。 然而就在琅岐坎将手伸到灵龛准备拿月阙剑的时候,月阙剑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琅岐坎右手碰到月阙剑的时候,一股酥麻感瞬间袭来,右手被月阙剑死死的吸住,根本拿不出来。 下一秒,月光色的涟漪从月阙剑身上发散而出,下面的秦远平瞬间警惕起来,“都小心点。” 月光下的琅岐坎整个人都置身于月阙剑的光芒中,渐渐的这种酥麻感逐渐淡去,琅岐坎的眼前仿佛出现了自己父亲的身影,自己的父亲置身于月光下,冲着自己微笑,“孩子,你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父亲,我到底该怎么办?”琅岐坎大声喊道,眼泪直流。 “你已经做出来抉择,孩子,相信自己,你一直都在被注视着。”琅岐坎的父亲淡淡的说道,说完后,身影越来越淡,似乎在离琅岐坎而去,而琅岐坎则想拼命的想要留住自己的父亲,只可惜无论自己如何挣扎,都难以挽回。 “啊。。”琅岐坎大喝一声,整个人的目光都发出月色一般的光芒,耀眼夺目的光芒散去后,一个身影悬空而立,手里握着不断发出月色涟漪的月阙剑,整个人置身于朔月之下,就好像月光下的战士一般,长发轻飘,身后微风阵阵,下面的狼首冲着男子,更是给男子增加了一些英豪气概,而这个男子正是琅岐坎。 秦远平楞住了,他不敢相信刚刚还是自己阶下囚的琅岐坎居然拿着月阙剑站在自己面前,而且看这个样子,甚至还有要杀了自己的意思。 “快把月阙剑交出来,不然我屠了你们琅岐。”秦远平冲着琅岐坎大喊道。 可是如今的琅岐坎再也不是刚才的琅岐坎了,有了月阙剑的加持,琅岐坎根本无所畏惧,看了看下面的秦远平,琅岐坎邪魅一笑,紧接着,整个人高举月阙剑,一股庞大的威压瞬间袭来,压的秦远平惊愕无比,因为这股威压直逼神魄高手。 也就是说现在的琅岐坎有着媲美神魄高手的实力。 “喝。。”琅岐坎大喝一声,一道剑气挥出,整个山谷瞬间传来爆鸣声,庞大的真气席卷而来,在秦远平四周炸开,一时间尸首横飞,整个露台中传来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而在秦远平四周,刚刚跟着自己的那些手下已经变成了无数的残肢断臂,被琅岐坎一招瞬间秒杀,而秦远平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大口逆血喷出,整个人瞬间跪倒在地,双目充血,即便是他拼命运气抵挡,然而月阙剑的剑气早已经渗入他的体内,将他的内脏搅成无数碎块。 琅岐坎看着手中的月阙,此刻的他就好像千年前拯救琅岐的剑客那般。 秦远平站在地上,抬头看着眼前的琅岐坎,鲜血夹杂着破碎的内脏从嘴角涌出,大喊道,“琅岐坎,我们秦家不会放过你,绝不会。。” “刷。”琅岐坎不等秦远平说完,直接挥舞着月阙剑一剑砍出,月光一样的剑气瞬间从秦远平身上划过,鲜血四溅,染红了狼王雕塑下的水潭。 看着下面一地的尸体,琅岐坎再度长啸一声,这一喊,似乎要将自己的不甘心和怒火全部喊出来。 而今天晚上,整个琅岐山都将为之震撼,琅岐坎知道月阙剑在他们琅岐山已经不安全了,这把剑是中原名剑,即便历经千年也难逃中原纷争,这次是秦远平为之而来,那之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秦远平,与其让自己的族人每天生活在这种威胁中,还不如自己带着月阙剑离开琅岐,换取族人安宁。 想到这里,琅岐坎深呼吸一口气,从灵龛下方拿出已经沾满灰尘的月阙剑鞘,将月阙剑重重的插入剑鞘中,利剑归鞘,好似英雄归来。 。。。 就在琅岐坎带着秦远平等人去找月阙剑的时候,哈良术带着一众手下占领了琅岐山,不过他并没有去琅岐后山,在他眼中,只要琅岐山在自己手中,那些琅岐族人爱去哪去哪,再加上琅岐后山地势险要,万一中个什么埋伏,自己就得不偿失了。 “轰隆。”半夜时分,山林深处的闷响将正在琅岐寨子得意的哈良术吓了一大跳,起初的他还以为是天气不好打雷了,可是头顶星光弥漫,根本没有下雨的征兆。 “这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响声。”哈良术大吼道。 片刻之后,手下前来汇报,“大人,听声音,好像是琅岐后山传来的。” “后山?”哈良术愣了愣,然后问道,“秦远平回来了没有。。” “回禀大人,还没有。。”手下直愣愣的说道。 此刻的哈良术好像明白了什么,木讷的点了点头,随后眉头紧皱,“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看着手下离去,哈良术眉头紧皱,琅岐部族或许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 翌日清晨。 琅岐坎背着被缠满布条的月阙剑来到琅岐后山,他没有去见自己的族人,他知道哈良术是不会来后山的,琅岐坎再度来到自己坟墓前,和自己的父亲做着最后的告别,这次离开琅岐山,不知道何时才会回来。 你要问琅岐坎要去那里,那琅岐坎的回答只有一个,那就是东越巫门,他深知只有彻底消灭汕州的土司,他的族人才会有生存的机会,而要想消灭土司,就必须依靠东越巫门。 今天天气很好,琅岐坎来到琅岐山下,看着眼前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家园,不舍的情愫涌上心头。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他琅岐坎还会回来,那个时候的琅岐山没有土司剥削,没有外族欺负,和山外的中原百姓一样,琅岐部族的人也能做一个真正的大奉百姓。 一千年前,中原剑客带着月阙剑救了他们琅岐,这次他琅岐坎要拿着月阙剑,拯救整个汕州。 第208章 山间清风,蔚蓝成海 此时的宁延还不知道琅岐坎发生的事,汕州不比中原诸州,这里交通闭塞,信息不便,此刻他们一行人还在前往东越巫门的路上 有着百里重霄带路,一路上都顺利了许多,左绕右绕之下,一行人来到冲鸣城主城,然而宁延他们刚到就听说土司哈良术带着一种手下往琅岐山去了的消息,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虞兮柠还有些担心没有他们的帮助,琅岐坎能不能挡住哈良术,然而宁延却是有恃无恐,他相信琅岐坎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宁延他们在冲鸣城也没有久留,住了一晚上后,就再度启程,往东越巫门赶去。 而此时宁延发现越往东越巫门的方向走,沿途的百姓越多,而一路上百里重霄碰到熟人还会热切的打招呼,越靠近东越巫门越是如此;一番询问宁延才知道,自从他们东越巫门成立以来,每年都有大量的汕州百姓逃难至此。 这里没有土司的压迫,没有残忍的迫害也没有所谓的奴隶,这里更像是汕州百姓的家。 穿过溪流,越过山川,宁延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杜鹃花,看到了梯田中忙碌的山民,而从这些山民的脸上,宁延看到了完全不同于琅岐部落山民的表情,他们在欢笑,是幸福的笑。 而在整个汕州,能让他们安居乐业的也只有这一小块净土。 百里重霄骑在马上,走在田畔上,空气中吹来山野自由的风,宁延感慨道,“这才是汕州。” “为了今天这一幕,我们东越巫门付出了七代人的生命,和天斗,和地斗,和土司斗,和官府斗,为的只不过是让未来的汕州大地上,还能留有土生土长的汕州人。”百里重霄欣慰的笑了笑。 他从小生活在这种美好中,又因为常年外出见到了外面的不美好,所以他想将记忆中的美好永远留下来。 “我二哥曾告诉我一句话,国之大,在于民;我相信未来的汕州会变好的。”宁延感慨道。 百里重霄微微一笑,“宁延兄弟,多谢了。” 旁边的参离看着眼前的一幕,心情似乎有些低落,一反平时活泼的样子,一路走来沉默不语,旁边的虞兮柠都觉得有些诧异,这个小姑娘可没有这么安静过啊,“参离公主,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要不要帮你找个郎中看看啊。” 参离猛地抬起头,红着眼摇了摇头,“没有,我。。我只是有些想家了。” “想家?”这两个字也深深的刺痛在虞兮柠心中,青州一别后,她也一年没有回去了,也不知道自己父母如何了,但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想家的时候,她是青州公主,也是大奉百姓,行走至此,她也算是见到了人生百态,世间疾苦,若是不能有所作为,只怕是有愧于此行。 “长这么大我还没去过苗疆呢,而且还没有听你说起过你家呢?”虞兮柠轻声说道。 参离眨着眼睛想了想,眼前似乎又浮现出来那个将她宠上天的父亲,“我们家啊,也是有山有水的好地方,春天有九黎花灯节,漫山遍野都是盛开的鲜花,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夏天的时候有百虫节,你可以在虫市上看到各种虫子,有大有小,形态各异;秋天的时候你可以喝着花茶看满山菊花,秋天也是我最喜欢的季节,因为每到秋天,我都可以和寨子里的孩子去山上摘果子;到了冬天,你还能喝到冬花酒,不仅能驱寒,还能解毒,更重要的是很甜很好喝,我记得有一次我爬到父亲的酒窖,喝了一大缸冬花酒,直接昏迷了一天一夜,差点把我父亲吓死。。” 听着参离侃侃而谈,虞兮柠也抿嘴笑了出来,“你家里这么好玩,有机会的话,我也要去你们家里玩,看九黎花灯节,过百虫节,偷果子,赏菊花,还有喝你们家的冬花酒。” “好啊,到时候你们都来,我爹很热情,一定会好好的招待你们。。”参离激动点着头说道,然而说着说着她又开始伤感起来,“可是,我怕我找不到廖神医,回不去家。” 虞兮柠喊了一声小白,小白会意的往参离身边靠去,来到参离身边,虞兮柠轻声宽慰道,“一定会回去的,有我们呢。” “谢谢你们。。”参离红着眼哽咽道。 宁延回头看了看参离,回头看向百里重霄,“对了百里兄弟,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做廖重云的中原神医,前些天我听人说他去你们东越巫门了。” “廖重云。。”百里重霄摸着脑袋喃喃道,“前段时间东越巫门确实来了一个云游天地的中原人,背着一个箱子,像个书生,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你们说的廖重云,不过这个人行格怪异,就连我爹的面子都不给。” “那应该就是廖神医了。”宁延点头沉声道,“那他现在还在你们东越巫门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从家里走的时候他还在,不知道现在离开了没有。”百里重霄摇头道。 百里重霄的话被参离听进耳朵里,只见她直接勒马来到百里重霄身边,激动的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个廖神医真的在你们寨子里。” 参离的话让把百里重霄吓了一大跳,“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你们说的廖重云,至于现在还在不在我们那,我还真不知道。” 宁延耸了耸肩,“参离公主,你也不必着急,这不,前面就是东越巫门了,那人是不是廖神医,还在不在东越巫门,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百里重霄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要寻找廖重云,但是从参离的表情来看,这个人对他们很重要。 穿过山川梯田,走过村落古寨,日落之前,宁延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此行的最终目的地,东越巫门。 百里重霄指着眼前数十米高的古寨,热切的给宁延他们介绍道,“上师,宁延兄弟,欢迎来到东越巫门。” 。。。 出现在宁延他们面前这个寨子便是东越巫门,整个寨子坐落在半山腰,寨子的围墙由巨石堆砌而成,寨子四周还有类似于城墙一样的城楼和城垛,寨子的正中央,一条瀑布就像银河穿过夜空一样横穿古寨而过,瀑布上面由两个巨大的水车,这瀑布不仅仅是东越巫门的重要水源,还是东越巫门用来抵御外敌的天堑。 瀑布下面是一条数十米宽的溪流,溪水清澈见底,溪边还停有木筏,附近村寨里的妇人女子趁着暮色在这里一边洗衣,一边谈笑,而在他们的头顶,便是通往东越巫门主寨的木桥;而在木桥的另外一边,两尊类似于人偶一样的傀儡手握长枪站在桥口。 这些傀儡和墨家的机关术不同,墨家的机关人偶是用真气催动机关,来使机关人偶活动;而这里的傀儡使用巫蛊之术控制,既然是巫蛊之术,那么所控制的便不仅仅是没有生命的死物,在交趾,就有不少武者用死尸,甚至是活人来充当傀儡。 而在东越巫门,他们门规的第一条,便是禁止以人为傀儡,无论是死人还是活人,都是禁止的;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门规吗,才让东越巫门有了震慑汕州的两具傀儡,神宵碧血和紫衫翠枫。 裴羽坐在神宵碧血肩上,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说道,“这就是东越巫门吗?果然是气派。” 裴羽口中的气派也是相对而言的,当从外面来看,这个寨子甚至还没有中原一个像样的镇子好,但是和汕州其他地方比起来,也算是不错。 关于裴羽要回来的消息,百里重霄早已经将消息传回了东越巫门,这不在木桥的前面,一众东越巫门的巫师身披白袍,头上缠纱巾,脚踩木屐,齐刷刷的站在门口的空地上,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身披黄色长衫,同样脚踩木屐,只不过不同的是他头上缠着的不再是纱布,而是想着宝石兽骨的头绳。 头绳中的红宝石格外刺眼,这便是东越巫门门主身份的象征,也是传承了三百余年的门主之物,而佩戴此物的便是百里重霄的父亲,百里叶鸣, 夕阳下,木桥的一边,宁延等人逐渐出现,而在他们中,一个魁梧的声音格外明显,那就是神宵碧血,因为要见百里叶鸣,裴羽纵使再不愿,也从神宵碧血肩上跳了下来。 而木桥一边的百里叶鸣看着缓缓出现的神宵碧血,不由得鼻子一酸,眼眶通红;百里叶鸣双手合十,低头念叨着什么,然后大喊了一声,身后的巫师们也跟着喊了起来,这一喊倒是把宁延他们吓了一跳。 “这是在干什么。。”虞兮柠好奇的问道。 只见眼前的百里重霄神色凝重,就好像没有听到虞兮柠的疑问一样,双手合十,跟着父亲吟诵起来,下一秒,此时,夕阳西下,明月当空,脚下的溪流中,突然冒出无数的湛蓝色的光点,正在河边洗漱的妇人看到此等奇观,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神色凝重的望向头顶的瀑布,准确来说,是头顶的东越巫门。 除了小溪,还有瀑布,四周的山林,荒野都纷纷涌现出无数湛蓝色的光斑,和头顶的群星互相映衬,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地上的群星,还是天空的光点;片刻之后,整个山谷中都被照成了蓝色。 此刻的宁延等人就像是遨游在湛蓝色海洋中的一叶扁舟,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这等美景。 片刻之后,百里重霄转身,蓝色光晕映衬着的眼神更加澄澈透明,“尊贵的客人,欢迎来到东岳巫门,” 山间清风,蔚蓝成海,这是汕州给宁延的浪漫,也是东岳巫门给他们的盛景。 第209章 千山月明,百里叶鸣 这场与众不同的欢迎礼改变了宁延对汕州的印象,让他明白了汕州也不全是黑暗和恐怖,这里也有着人间灿烂。 欢迎礼结束后,众人来到百里叶鸣面前,在百里重霄的一番介绍后,宁延他们才知道,眼前这个眼含热泪的男子便是东越巫门的门主,也就是百里重霄的父亲,百里叶鸣。 一番寒暄后,百里叶鸣的目光汇聚在了众人身后的神宵碧血,以及神宵碧血身边的裴羽身上。 百里叶鸣冲着裴羽颔首行礼,“裴羽上师,请允许我代表整个东越巫门感谢您的到来。” “你知道我是谁?”裴羽意外的看着百里叶鸣。 “父亲离世之前曾提起过您。”百里叶鸣缓缓说道,不过眼前的裴羽和自己想象中的差别有些大,父亲去世前告诉他裴羽是一个不善言辞,举止儒雅端庄的中原公子,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是武者也会随着时间而衰老,但是眼前的裴羽却还是一副少年形象,细细看去,甚至感觉和百里重霄差不多一样大。 “故人已逝,往事随风,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提了也只是徒增伤感。”裴羽感慨道。 即便是裴羽也会对故人的离世感到悲伤,看着裴羽眼角的失落,宁延开始好奇着百里落云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能让裴羽露出少有的悲情。 “几位中原贵客,里面请。”百里叶鸣恭敬的说道。 一行人走进东越巫门,耳畔瀑布鸣响,眼前的东越巫门主寨有点像村镇,寨子里街道笔直宽敞·,两旁商贩大声叫卖,铺面上的商品应有尽有,走在寨子的石板路上,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小孩嬉笑的玩闹声和家里大人焦急的呼喊声。 暮色下的东越巫门主城升起了无数的蓝色晶石,这些晶石发出的湛蓝色光芒笼罩在整个寨子里,温和和轻柔。 裴羽摇着扇子走在寨子里,看了看身后的神宵碧血,目光中闪着别有意味的深意。 百里叶鸣的住宅位于整个东越巫门的最高处,四周有傀儡镇守,戒备森严,而里面的景象和外面则是截然不同的,在百里叶鸣的寨子四周,站着上百具傀儡,走在院子走廊中,都能感受到四周浓郁的真气气息。 来到会客大厅,百里叶鸣登首座,宁延等人落座后也说出了此番前来东越巫门所为何事。 听完宁延说到中原神医廖重云后,百里叶鸣思绪凝重的速度,“那个中原人确实很怪,每天在寨子里东跑西跑的,背着一个木箱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不过我能看得出,此人有些本事;当时我还想请他留在东越巫门,可他却以闲云野鹤四个字将我回绝,后来没多久,他就离开这里了。” “门主,那您可知道他离开后去了何处?”宁延凝眉问道。 百里叶鸣想了想,开口道,“离开东越巫门后,只看到他背着木箱往西北方向去了。” “西北,那里是交州。。”孔真玄若有所思的说道。 听闻神医廖重云不在东越巫门后,参离原本激动的眼神再次变得黯淡,神色中满是失望。 虞兮柠轻轻挽起参离的手臂,宽慰道,“没关系的,现在最起码有神医消息了,只要他还在大奉境内,咱们就一定能找到他。” 眼看已经快半夜了,百里叶鸣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就让百里重霄带着宁延等人下去休息了。 。。。 夜半时分,宁延从床榻上起身来到床边,感受着山间凉爽的清风以及这难得的轻松。 “睡不着啊。”孔真玄走到宁延身边,捋了捋胡须,轻声说道。 “是有一点,一路走来,经历这么多,总觉得自己身上好像背了一座山,可是当你停下来想要卸下这座山时,这山又好像不见了,如此反复,越走这山压的人越重。”宁延缓缓说道。 孔真玄许久不语,好像在思索着什么,少顷开口道,“还记得当时我们为什么要离开殷都吗?” “大皇子,二皇子争斗不休,为了远离皇室纷争,保护宁家,不得不设计离开殷都。”宁延叹息道。 “其实从离开殷都的那一天起,你就背上了一座叫做责任的大山,对宁家的责任,对大奉的责任。”孔真玄缓缓说道,行走江湖半辈子,有些事情他老人家看的要比宁延透彻,“如今的大奉你觉得如何?” “在殷都的时候,我觉得大奉就是单纯的觉得我们宁家功高震主,对我们有所提防;这一年多来的见闻让我看到了大奉无能,无力的表现。如今的大奉可以说是金碧辉煌的外衣下已经满是千疮百孔了。”宁延感慨道。 孔真玄抬头看向天边的月亮,开口道,“可你没有选择逃离,而是选择了留下来,就像张仙人说的,未来的大奉可能需要你来改变,这便是你的责任;这种责任源于你自己对这个国家内心深处的热爱。” “这是我父亲为之倾尽一生的国家啊!”宁延沉声说道。 听到这几个字后,孔真玄稍稍叹息,“不要再多想了,我们总有一天会回去的,宁老将军还等着我们呢。” “也是。”宁延长舒一口气,现在想的太多也是枉然,希望自己再度踏上殷都的时候,殷都能有一副新的面孔。 。。。 伴随着阵阵蝉鸣,时间来到了七月,此时正值盛夏,殷都的街头也出现了越来越的的小贩贩卖冰块和凉茶,然而对于关耘儿来说,这个夏天并不美好。 殷都,丞相府。 关仲贤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此时的关仲贤躺在床上,每次呼吸都显得格外吃力,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此刻的关仲贤就像傍晚最后的夕阳,即将日薄西山。 关仲贤的房间里充满了药味,关耘儿双眼早已布满血丝,半年来的寸步不离也让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宁枫站在关耘儿身旁,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只见他轻轻的接过妻子手中的毛巾,心疼的说道,“我来吧。” 关耘儿忍着雷意往后退了退,宁枫轻轻扶起关仲贤,此时关仲贤的后背已经出现了溃烂,宁枫心中一惊,若是被人知道一代丞相关仲贤此时后背溃烂,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那对素来看重名声的关仲贤来说,是得多受打击;若是此时关仲贤清醒的话,应该也受不了自己现在这种没有尊严的样子。 关仲贤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喉咙发出一阵呼噜呼噜的声音,“耘儿。。” 宁枫小心的将耳朵凑到关仲贤耳边,轻声问道,“您说什么?” “耘儿。。”关仲贤看着不远处的关耘儿,眼角满是泪水。 宁枫看了看关耘儿,冲着她招了招手,“快过来。” 关耘儿转身擦掉眼泪,努力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走到关仲贤面前,小心的跪在关仲贤面前,努力的笑着说道,“爹。。” 关仲贤伸出干枯如树皮一样颤抖的手,关耘儿急忙握住老父亲的手,眼泪再度从眼角划过,宁枫背过身,不忍再看。 “我。。我走之后,和。。和枫儿好好过日子。。以后不要在。。在想。。关家了。。”关仲贤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么几个字,就这些字说出来,听的关耘儿心里很是难受,这么多年自己确实是疏忽了这个老父亲,每次在他面前任性地说自己是宁家人;可是在她的心中,关家同样重要。 “爹。。我不要。。不要。”关耘儿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不停的摇着头。 关仲贤看着关耘儿,眼神中满是不舍,他不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舍不得这个家,更舍不得大奉。 “耘儿,耘儿,别这样。。”宁枫哽咽着看着关耘儿,对于宁枫来说,岳父关仲贤不仅仅是自己的岳父,更是自己的良师,从国子监学成出来之后,他就一直在受老丞相的影响,后来和关家结为姻亲,有了翁婿这层关系,关仲贤更是对自己教导有佳。 当初若不是关仲贤授意,他还真没有胆子做出出游大奉十八州的决定,用关仲贤的话来说就是:要先做真正的肱骨大臣,不仅要了解自己,更要了解这个国家。 和自己父亲的忠君不同,关仲贤对大奉的忠诚,更多的表现在对百姓和对国家上;“民贵君轻”这四个字就是关仲贤政治思想的总结,他是唯一一个让皇帝忌惮又不敢裁撤的丞相,同时又是让朝廷诸臣又爱又恨的存在。 高祯曾说过,关仲贤不死,公孙家不敢反;秦家不敢乱。 关仲贤松开关耘儿的手,小心的擦着女儿眼角的泪珠,然后沉声说道,“枫儿。我。。我有话单独。。给你说。” 这话声音不算小,关耘儿听到后,很懂事的退到一旁的屏风后,躲在那里不停的擦着眼泪。 一阵微风吹过,将关仲贤床头的三盏灯吹灭一盏,白色青烟随风而起。 关仲贤看着灭了的烛火,心中咯噔一下,这难道就是自己最后的结局吗?假如上苍能让他再活二十年,他一定能改变目前的大奉,只不过可惜的是,这只是假如。 第210章 一代权臣——关仲贤 看着关耘儿退下,关仲贤猛的咳嗽了两声,宁枫急忙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希望能减轻自己岳父的痛苦。 猛烈的咳嗽过后,关仲贤的喘息声明显更加粗重了一些,但明显好受了许多;整个人靠在床头上,眼含泪花的看着宁枫,“你们家五小子,怎么样了?”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关仲贤所想到的还是宁延,这让宁枫不由得鼻尖一酸,“延儿来过信了,信上说他去汕州了,估计回殷都还得一些时间。” 关仲贤吃力的点了点头,“汕州是大奉势力最复杂的地方之一,告诉孔真玄和聂红衣,一定要保护好五小子。” “您放心,我在回信上已经叮嘱过他们二人了。”宁枫红着眼睛回答道。 关仲贤再度咳嗽了两声,一滩猩红的鲜血瞬间从口鼻涌出,宁枫赶紧擦拭着关仲贤眼前的血渍,谁知道这个时候关仲贤颤抖着手紧紧握住宁枫的手,冲着他摇头,“让我。。多说两句。” “您说,您说。。”宁枫停下手中的动作,席地跪在关仲贤面前,静静的聆听着这个老人最后的谶言。 “我这身子只怕是撑不了几天了,耘儿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待她。”关仲贤流着泪说道,宁枫也知道这是关仲贤所说的最后一番话了,忍着眼角泪意,不住的点头。 “我走之后,朝堂必乱,陛下一定会重新选择丞相来平衡朝堂文武,稳定公孙家和秦家,而有这个能力的只有温哲,相信陛下也会明白这些;丞相之位,最适合没有背景但却能力出众的官员担任,温哲是最合适的选择。”关仲贤慢慢说道,即便到自己已经到来油尽灯枯的时候,可心中所想的依旧是大奉。 “陛下对我忌惮许久,我走之后陛下一定会对关家下手,到时候难免宁家受到牵连,我走之后,你遣散家财,让府中下人离开殷都,带着耘儿回到宁府,再也不要过问关家之事。”这就是走狡兔死,走狗烹,做官做到了关仲贤这个位置,有些事情早已经是心知肚明。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就是北蛮,这些年北蛮积攒实力,各路探子来信都说北蛮如今已有百万大军,是迄今为止最为强盛之时,我走之后,北蛮一定会抓住时机南下,到时候项州首当其冲,告诉宁将军,这是他离开殷都的唯一机会,一定要抓紧。”关仲贤继续说道,越说越激动,再度咳了出来,又是一大滩血渍,“枫儿,你且记住了,不管之后大奉格局如何变化,你都要记住,你是大奉臣子。” “岳父您放心,您说的孩儿都记住了。”宁枫低着头哽咽道。 说完这些话后,关仲贤长舒一口气,仿佛燃尽了最后一点蜡的烛火一样,伴随着一阵清风拂过,悄然覆灭。 微风袭来,三盏烛火同时熄灭,关仲贤看了看旁边的烛台,泪珠从眼角滑过,这大好人间啊,终究还是再见了。 大奉永平四年七月初三,大奉丞相关仲贤病逝于殷都关府,享年六十四岁。 。。。 关仲贤病逝的消息在殷都不胫而走,这个消息不仅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在殷都街头也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在殷都朝堂,就连秦万冢都对关仲贤的死感到惋惜,一身黑袍的国师秦万冢在听闻关仲贤的死讯后,手中的茶杯轰然落地,整个人突然大声痛哭起来,久久难以释怀。 皇宫中的高祯在听到韩仲宣说出关仲贤病逝的消息后,整个人都是懵的,一会停下手中的笔凝视窗外,一会笔走龙蛇乱写一通,接连两三次后,高祯才说出厚葬关丞相这五个字,不过还不等韩仲宣退下,高祯眼神一阵阴冷,拿起手中的笔在纸上写下彻查两个字。 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韩仲宣自然明白高祯这两个字的意思,心中咯噔一下,然后点头退下。 关仲贤逝世没几天,高祯就在早朝上任命温哲为新的丞相,号令百官。 对于让温哲继任丞相,朝廷中大多数官员都预料到了,而且除了玉面尚书这个称呼外,温哲还真没有别的问题,早在十年前温哲被提拔为吏部尚书的时候,秦家就开始和温哲接触,希望能让温哲为自己所用,可是却遭到了温哲的强烈拒绝,不仅如此,温哲甚至还在早朝上参了秦万冢一本,差点让秦万冢一张老脸没地放。 这件事情之后,秦家就和你温哲结下了梁子,期间秦万冢几度想要将温哲逐出朝堂,但都被关仲贤保了下来;身在朝堂,温哲就像一个另类,平日里既不和其他官员来往,也不去参加庙会什么的,平日里除了上下朝和公务外,基本都在家中,作为朝廷一品命官,其他官员府邸那是门可罗雀,登门拜访的络绎不绝;而温哲府邸就显得格外冷清,成月成月不见有人登门。 而这种人便是高祯眼中最合适的丞相人选。 关仲贤去世的消息传到宁府,宁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眼眶刷的一下就红了,自己的亲家到底还是走在了自己前面,关仲贤一走,自己在朝堂上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关仲贤下葬那天,晴空泛乌云,暴雨倾盆;百姓沿街十里相送,恭送这位为了大奉鞠躬尽瘁半辈子的丞相。 然而就在关仲贤入葬一个月后,就发生了让百姓唏嘘不已的事情,一个月后,刑部以收受贿赂,买官卖官的罪名抄了关府,不过就在关仲贤下葬三天后,关耘儿就遣散了家里的下人,将家中值钱的器物带不走的都变卖了,等到刑部来抄家的时候,关府只剩下了一个看似豪华但里面却再也空无一物的空宅。 查抄关府那天,殷都才子李少甫恰巧路过,看到衙役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诉说着关仲贤的罪状,不由得暗自摇头;即兴赋诗一首,这便是之后差点让李少甫死在殷都的《七月闲客》。 “夏色春情故人逝,艳阳乌雨白幡起;天公不忍凡间客,疑作闲客府中泣。” 不过对于远在他处的宁延来说,此时还不知道关仲贤去世的消息,此时的宁延趴在东越巫门瀑布外的栏杆上,四周的汕州百姓看着寨子里这个穿着怪异的年轻人,都纷纷议论起来,不过说的都是当地方言,宁延也听不懂,不过也能大概猜出一些,无非就是对自己身份的一些揣测罢了。 作为东越巫门少门主的百里重霄来到走到宁延身旁,靠在栏杆上,一只手伸向瀑布,但是因为距离太远,手中除了水汽外什么也摸不到。 “宁延兄弟,来我们寨子也有两三天了,怎么样?还习惯吧。”百里重霄将手缩回去,随意的挥了挥手,试图将手中的水珠甩干净。 宁延稍稍一笑,一道真气挥出,瀑布中瞬间涌出一道水柱,环绕在宁延身前,“很感谢你和门主的招待。” 百里重霄将手伸进宁延面前的水柱中,感受着瀑布的冰凉,慢慢闭上眼睛,“宁延兄弟,你从中原而来,如今抵达汕州想必也是颇有见闻,如今汕州这般模样,你也看到了,要是汕州再不求变,只怕事要完啊。” “嗯?”宁延不解的看向百里重霄,“此言何意?” 百里重霄很是认真的看着宁延,“我想改变汕州,不仅仅是东越巫门,而是整个汕州。” 看着百里重霄一脸认真的样子,宁延也认真起来,收回真气,水柱重新回归瀑布中,“若想彻底改变汕州现今局面,唯有一法,那就是废奴隶,分土地,引进中原文化,教化万民;将汕州变成真正的大奉汕州。” 其实这么多天来宁延也在一直思考汕州的问题,说到底汕州就是太封闭了,没有先进文化和思想的传入,导致整个汕州都处在一种及其封闭的状态中,而大奉的不管不顾则更加剧了汕州的情况,说真的,现在的汕州需要革新,一场彻头彻尾的革新,从制度,思想,文化上的革新,而现在有能力做到这一切的只有东越巫门。 宁延没想到百里重霄居然会主动和自己提起这些事,看来这个少门主有些不一般啊。 果然,在宁延说完后,百里重霄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同时再度问道,“看来我父亲没有说错,能被上师认可的人,一定绝非常人。” 宁延哭笑不得的看向百里重霄,“你刚刚是在试探我?” “也不算,我可是真的想要知道问题的答案。”百里重霄认真的看向宁延,然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是东越巫门的少主,百里家的后人,保护汕州百姓,推翻土司是我的责任;只不过这些年汕州的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尤其是那群商人来了后,整个汕州更是如此。” “那些商人到底什么来路啊。。。”宁延皱眉沉思。 旁边的百里重霄缓缓说道,“在我们回来前不久,我爹派出去查这些商贩身份的人回来了,但是并没有带来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有一点值得关注,那就是他们都来自于一个中原大家族。” “中原家族?” 面对宁延的疑问,百里重霄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嘴吐出两个字,“秦家。” 第211章 秦家登场,归还傀儡 提起秦家,殷都人就会想起国师秦万冢,秦家之所以能在殷都立足,还要数国师秦万冢手眼通天的本领,秦家本来是殷都一户普通人家,直到秦万冢的出生,秦万冢立志要让秦家称为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少年时游历四方,学识渊博,被当时的府尹举荐来到国子监,国子监之后便在殷都为官,一直默默无闻,直到先皇为太子选妃。 秦万冢将目光放到了自己的女儿身上,也就是后来的秦妃,同时秦峰在御军府也开始崭露头角,皇后病逝后,公孙长屏便开始对皇后之位打起了注意,秦万冢自然知道公孙长屏想要皇后就是为了给他儿子要个太子身份,若是真的成了,以公孙家的能力,整个大奉还不得翻天,于是便联合一众大臣提出了立皇后,变太子的奏章。 公孙家也不好与满朝文武为敌,于是便有了如今高远为太子,公孙长屏为皇后的情况,而秦万冢则摇身一变变成了大奉的国师。 而秦万冢也知道,要想巩固住秦家在殷都的地位,单靠一个他可不行,他还得培养自己的势力,当然了这一切不能明面上来,不然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可就让他前功尽弃了,于是他便将目光放到了太子高远身上,高远要想巩固太子地位,能依靠的只有秦家;而秦家要想保证自己在殷都的地位,也只能依靠太子,这就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只不过随着高祯开始为高远培植势力,这种平衡正一步步的被打破,于是秦万冢决定下一注猛药,来稳固秦家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让太子知道除了秦家没人能帮他;于是在秦万冢便盯上了远离中原的汕州。。。 殷都,秦府。 一封从汕州的紧急来信让秦万冢暴跳如雷,秦远平毙亡于汕州,不仅没有拿回月阙剑还导致他们损失了几十号人手,这不仅让他们在汕州的势力大大削弱,还影响了他在汕州的力量布局。 秦万冢气的脸色铁青,身边的两个男子纷纷低头不语,这个时候秦万冢正在气头上,没人想碰这个霉头。 “连一群蛮夷都对付不了,真是一群废物。”秦万冢冲着下面的两人大吼道,“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两人吓得一阵哆嗦,低着头不敢说话,许久之后,等到秦万冢气消了,左边男子才缓缓开口道,“老爷,远平在汕州的情况实属意外,不过也肯定了一点,月阙剑就在汕州。。” “哼。”秦万冢再度暴怒,一掌拍在眼前的椅子上,“月阙剑在汕州然后呢,现在是人没了,剑也没了。” “老爷,那。。那接下来怎么办?还要去找月阙剑吗?”男子小声的说道。 秦万冢稍稍冷静了一些,坐下来仔细思索了一番,然后沉眉说道,“关仲贤这个老家伙盯了我一辈子,到头来却走到了我前面;现如今温哲担任丞相,对我们秦家来说不是好消息,年后陛下上朝的时间也是越来越短,并且有意让太子处理政事,我们必须借此机会将汕州这些土司抓在自己手里,远丰,你再去趟汕州,不要再管月阙剑的事了,就安心笼络这几个土司,也要注意不要被公孙长风发现端倪,还要提防东越巫门。” “老爷放心,我们明白的。”旁边的男子拱手说道。 秦万冢稍稍颔首,其实有些话他也不方便明说,没有了关仲贤约束的朝堂已经出现了很多不同的声音,就连北蛮也有了异动,总之就是一个字,乱。 而对于秦万冢来说,就是越乱越好,只有乱他命们才能将手伸入汕州,甚至更多的地方。 “老夫能说的就这么多了,没什么事的话,就早点动身吧,汕州那边不能没有人。”秦万冢皱眉说道。 下面两人拱手退去,时间是不站在秦万冢这边的,汕州虽然远离殷都,可是一旦有什么异常,也瞒不了多久,一旦高祯和温哲稳住了朝堂,控制住了局势,那势必会将目光转移到汕州,一旦查出些什么,自己可就完了。 这本身就是一次冒险,一旦成功,那秦家将会成为数一数二的大世家,可一旦出事,那秦家将会万劫不复。 。。。 汕州,东越巫门。 宁延和虞兮柠快步走在寨间木桥上,脚步匆忙,神色严肃,旁边的百里重霄也是一脸着急的走着。 宁延很是不解的问道,“百里兄弟,你确定裴羽前辈要将神宵碧血归还给东岳巫门,让后放弃东越巫门上师的身份?” 百里重霄叹息道,“这还能有假,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着急的来找你们了。” “裴羽前辈性格洒脱,不拘泥于俗世规章,我觉得他主动放弃神宵碧血并不是一件坏事,相反,对他自己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虞兮柠沉吟道。 “主动放弃神宵碧血这么厉害的傀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也不知道裴羽前辈是如何做出这个决定的。”宁延感慨道,身边有一个神宵碧血这么厉害的傀儡陪伴左右,换作是谁都不会轻易放弃。 众人来到会客大厅中,百里叶鸣在房间内走来走去,显得很是为难;而裴羽则就像没事人一样,坐在下面的客椅上,一边喝着茶一边静静的看着百里叶鸣。 百里叶鸣停下脚步,看着裴羽犹豫许久最后开口问道,“神宵碧血的威力您应该清楚,虽说您实力非凡,可是有神宵碧血再旁也是一种威慑和保证。您这一放弃,放弃的不仅仅是神宵碧血,还有东越巫门上师的身份,您真的确定要放弃吗?” “神宵碧血本就是东越巫门之物,跟了我五十年也够久的了,东越巫门才是他的家,是他应该保护的地方。”裴羽淡淡说道。 门外的宁延听到裴羽的话后,看了看虞兮柠,还不等两人敲门而入,裴羽的声音再度传来。 “想必你也知道,我是一个喜欢自在一点的人,讨厌责任二字,而带着神宵碧血,背着上师这两字对我来说是一种负担,更何况五十年过去了,救你父亲的那点恩情也还清了,我们两不相欠了。”裴羽继续说道,说完后,收起扇子,起身说道,“而此刻的你们比我更需要神宵碧血。” “这。。”百里叶鸣一时语塞,神宵碧血回归东越巫门是百里叶鸣多少年的愿望,但是当神宵碧血真正要回归的时候,他却又有那么一丝遗憾和失落。 裴羽将目光转向门口,朗声道,“别偷听了,都进来吧。” 宁延无奈起身,他就知道肯定要被发现,只不过没想到被发现的这么早。 少顷,百里重霄带着宁延等人来到会客厅,简单的行礼过后,宁延冲着裴羽说道,“裴羽前辈,你真的想好了放弃神宵碧血?”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裴羽很是认真的说道,随后起身,将手负在身后,一副清高自傲的模样。 百里叶鸣无奈的看着裴羽等人,“既然恩公执意如此,我等也不好勉强,不过老夫有言在先,之后不管如何,只要恩公还在,那我东越巫门的大门就永远为几位敞开。” 宁延和虞兮柠有些受宠若惊的拱了拱手,“不敢当,不敢当。。” 说罢,裴羽抬起右手,会客厅的地面上真气涌动,一个赤红色的真气漩涡缓缓出现,片刻之后,一个人影从漩涡中升了起来,火红的长发乱糟糟的蓬再身后,赤红的图腾布满全身,等到神宵碧血完全出来后,裴羽右手一挥,将真气收回体内。 看着眼前的神宵碧血,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 裴羽念着法决,一块赤红色的晶石缓缓从他额头渗出来,晶石璀璨如血,裴羽伸手将晶石握在手中,红光闪烁,裴羽低头吟诵几句,数秒之后,晶石上的红光慢慢黯淡下去。 随后,裴羽张开右手,晶石缓缓升空,悬浮在神宵碧血头顶。 这块晶石便是控制神宵碧血的关键,裴羽将这块晶石从自己体内引导出来,驱除掉自己的气息,如今的神宵碧血俨然成了无主之物。 百里叶鸣从身后拿出一个碧玉宝盒,打开盒子的瞬间,晶石就好像感受到了什么一般径直飞向宝盒,然后静静的躺在宝盒的凹槽中,仔细看去,这凹槽的纹路和晶石完全契合。 在百里叶鸣合上盒子的瞬间,在神宵碧血脚下出现一个碧绿色的漩涡,就像裴羽释放神宵碧血一样,神宵碧血重归于虚无。 而在神宵碧血消失的一瞬间,裴羽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不舍,即便说得再多,想的再透彻,也终归不舍,对于裴羽来说自己归还神宵碧血是不想被约束,不想被困在责任的牢笼中;然而,他也疏忽了,这神宵碧血也是自己的一段回忆,一段故事。 自此之后,回忆只能深藏,故事也只有说给自己听。 第212章 阔别汕州,北上交州 清晨的风拂过东越巫门,给原本闷热的天气带来一丝难得的清爽,旭日东升,初晨的阳光温暖明媚。 裴羽将神宵碧血归还给百里叶鸣后,再度消失不见,但是宁延知道,此刻裴羽就在某棵树上静静的看着他们,等到他们有危险时再度挺身而出。 而宁延他们也即将启程,前往交州,寻找神医廖重云,早日帮参离了结心愿,宁延他们也能早日返程殷都。 百里叶鸣和百里重霄来到瀑布前的桥旁,隆重的送别宁延等人,宁延冲着百里叶鸣拱了拱手,“门主,就此留步,叨扰许久,我等也该告辞了,汕州的情况我也知晓一二,走之前给您推荐一人,此人为琅岐山琅岐部族的狼主,琅岐坎,初到汕州之时,我们在琅岐山暂住过一点时间,琅岐部落也饱受土司之害,若是能得到琅岐坎的支持,我相信对您来说也是一件幸事。” 百里叶鸣点了点头,用东越巫门特有的平手礼回应宁延,“琅岐部族我也有过耳闻,是一个不小的部落,重霄,记住宁延小兄弟的话,他日之后,你亲自去趟琅岐山。” “是,孩儿明白。”百里重霄同样行礼答道。 “百里门主,这些商人身份不一般,假如日后东越巫门真的碰到了危机,您可以去找啸南关的公孙长风,只需要说一句他们是秦家人,公孙长风就会帮你。”宁延皱眉道。 宁延已经猜到了这个秦家背后的人就是国师秦万冢,纵观中原世家,还有哪个世家有这么大手笔,敢打汕州的主意,至于为什么是秦家要对汕州下手,宁延也能猜到一二,那就是为太子谋势力,汕州虽小,但也是十八州之一,现在公孙家雄踞苏州,若能让汕州归附太子,那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百里叶鸣点了点头,中原官场他不感兴趣,但若是有人将敢动他们汕州,甚至是东越巫门,那他绝对不会手软。 “多谢告知。”百里重霄代替父亲感谢宁延。 “你们去交州的话顺着这条路一路直行,翻座山就到了。”百里重霄指着面前的小路,缓缓说道。 宁延微微颔首,众人纷纷辞行。 在东越巫门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宁延他们也算是知道了在大奉的西南边陲,有这么一群为了汕州百姓而奋斗的人,他们用自己微弱的力量向大家证明汕州不是荒蛮,他们也在不断的提醒着宁延,中原之地也并非都是仁人君子。 启程北上,宁延即将开始他的旅程,但是在汕州,却又是一番景色。 。。。 汕州,冲鸣城。 秦远平在琅岐山意外失踪的消息传到哈良术耳中,哈良术不由得皱起眉头,开始怀疑起来,难道琅岐部族还有别的高手,能让秦远平死在琅岐山? 为了一探究竟,哈良术决定派遣大军前往琅岐山,然而大军还没有抵达琅岐山,就在路上遭到了袭击,全军覆没,没有一人存活,起初一次哈良术还不觉得什么,可是这种诡异的袭击接连持续两三次后,哈良术就感觉不对劲了。 被袭击的将士都是被一刀斩杀,伤口深可见骨,好多人都是被拦腰斩断,尸体现场看的人头皮发麻,看完伤口后,哈良术默默的说道,“剑气。。” 。。。 半个月后,秦远丰带着丞相关仲贤离世的消息来到汕州,见到了哈良术,两人畅谈一夜,第二天,秦远丰带着秦家商队启程南下,想着腾蛇地区出发,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便是腾蛇土司,拿下了腾蛇土司就剩下交趾土司有舍了。 与此同时,哈良术也暗自派人给东越巫门和啸南关送了两封信,而汕州的格局就是从这两封信开始改变的。 公孙长风为了解决公孙家和墨家的恩怨,在苏州一待就是半年,半年后公孙长风回到啸南关,一回来就接到了东越巫门蓄意谋反的暗信;而东越巫门也接收到了白羽军要对他们动手的信。 公孙长风知道东越巫门一直对他们白羽军帮助土司心有怨气,但又不小心百里叶鸣会不顾汕州百姓安危而造反,于是派人去东越巫门打听,结果这一打听就打听到东越巫门大肆制造傀儡的消息,这可把公孙长风吓了一大跳;百里叶鸣起初还不相信公孙长风会对自己动手,直到看到白羽军整日操练,并且不断朝东越巫门这边增兵的时候,突然就明白了。 于是百里叶鸣在不顾百里重霄的反对下,开始调集人手,双方各自陈兵交界之地,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样子,而趁着东越巫门和白羽军对峙,秦远丰接连来到腾蛇和交趾,靠着威逼利诱联合了三大土司。。。 当然了,这些都是之后的事情。 。。。 交州位于大奉西南之地,但又不像汕州那么偏僻,在大奉立国的时候,交州还是荒蛮之地,这里河湖众多,到处都是沼泽湿地,蚊虫众多,到处都是野兽,一个人影都没有,当时大奉军队南下征战,就被困在交州不得寸进,后来这里也就成为了大奉的西南边境,直到拿下汕州。 拿下交州这块无主之地后,如何开发利用就成了问题,因为耕地稀少,野兽众多,很少有中原百姓愿意来这里种地,后来官府就想了一个主意,流放囚犯。 将大量的罪犯流放来交州,让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起初的时候基本上来多少死多少,不是葬身野兽之口,就是病死在路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交州地界上也慢慢的出现了很多村庄镇子,而负责管理交州的官员也基本上都是被贬而来的。 如今的交州已经不再是当年的荒蛮野地,如今的交州已经慢慢发展起来,百姓也越来越多,虽说比起中原诸州还是有些差距,但已经颇具规模,并且交州这个地方也是南方诸州中中原百姓最多的地方,这些百姓大部分都是当年流放犯人的后人。 而宁延一行人从汕州沿西北方向前进,翻越长苏山就到交州了,进入交州境,那种汕州的压迫气息就陡然消失,交州不比汕州,这里常年都是中原百姓,文化习俗都和中原基本一致,而他们要想抵达交州首府桂郡城,还要继续北上,沿着长苏山直走,在这里他们会看到一座名为镇南关的关隘,这里便是交州用来抵御南方蛮夷的重要关卡。 马车进入交州后,素素就表现的很是不安,这种不安不是慌张和急促,而是一种激动的不安,虞兮柠看着素素不停的往窗外看,还以为她是有什么不舒服,小心的问道,“素素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素素摇了摇头,“没事的,就是马车内有些闷,我透透气。” 宁延回头看向素素,咳咳两声说道,“从这里往前最多三天就到镇南关了,大家加快点速度,到镇南关,我们好好休息一下。” “那到了镇南关,就能见到神医吗?”参离在旁边眨着眼睛问道。 这个问题宁延还真不好回答,他也不知道廖重云来到交州后去了哪里,交州和汕州一样,城池稀少,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廖重云应该会去桂郡;可廖神医也是一个性格怪异,难以捉摸的怪人,他到底会不会去那里,宁延也不敢肯定。 “先去镇南关看看,万一那里有人碰到过廖神医呢,对吧。”宁延搪塞道。 马车内的九九看着素素一直坐在那里发呆,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很是好奇的凑上前去,问道,“素素姐姐,你到底是怎么了?从进入交州后,就感觉你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就。。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没什么的。。”素素支支吾吾的说道,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素素绝对是有心事。 孔真玄来到宁延身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马车,低声道,“少爷,老朽问句不该问的,这镇南关的守将可是单老将军生前最器重的将军周秉业,当年若不是太嘉军备案,也不会被安排到这种地方,镇南关和啸南关虽说是一字之差,可这待遇可就差了不少啊。” 太嘉军备案牵连甚广,单家满门被杀,就连单将军以前的手下也有很多遭遇连坐之罪,宁延回头看了看马车,素素是单家遗孤的事情只有他知道,其实去镇南关多少带点私心,这一路走来多么不容易,他心里很清楚,若是可以的话,他也希望素素能真正的做一次大小姐。 “少爷,信。。”远处的聂红衣快马赶来,将一封未拆封的信递给宁延,宁延一看是二哥的信,赶紧打开;说真的自从前往汕州后,自己就很少收到家里的来信了,这其中最大的原因还是汕州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过偏僻,就算是信鸽也很容易迷失方向。 宁延读完信后,长叹一声,将信递给孔真玄,然后神色严肃的说道,“关丞相病逝了。。” 第213章 镇南雄关,单家遗孤 关仲贤的死对于宁延来说无异于是一场晴空霹雳,他早就知道自己能顺利离开殷都是关仲贤从中斡旋,也知道自己身边的孔真玄和聂红衣都是关仲贤派来保护自己的,可以这么说,宁家能在殷都待这么久,离不开关仲贤的照顾。 而得知这一消息的孔真玄也是有些惊讶,不由得双眼通红,这个亦师亦友的朋友对孔真玄也有着不小的影响,当初自己和大哥意见相悖,一气之下出走青州,游离四方,最后在殷都遇到了关仲贤,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自己才算是遇到了知音。 “关丞相这一走,殷都只怕是要乱啊。”孔真玄红着眼睛说道,关仲贤在大奉就相当于是一个定海神针,他这一出事,单靠一个高祯是镇不住那满朝文武的。 殷都的臣子对于高祯这个皇帝只是单纯的畏惧,而对于关仲贤却是敬畏,何为敬畏,敬重和畏惧,这一点孔真玄也是心知肚明的,因此也能预估到关仲贤死后大奉官场的情况。 “或许乱的不止是殷都。。”看完宁枫的来信后,宁延越来越相信当初在象州的时候顾谌的判断,如今的大奉风雨飘摇,表面的安宁下暗流涌动,如今关仲贤一倒,大奉最后的脊梁也没了;用不了多久,北蛮,西羌这些虎豹豺狼都会将目光放到大奉这块肥肉上,到时候就是天下大乱了。 孔真玄看了看宁延,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喜的异色,现在的宁延和一年半前刚出殷都的宁延判若两人,一年多的成长让这个少年见到了世间的不易和百姓的艰辛,此时的宁延就像乱世中诞生的初星一般引人注意,相信未来用不了多久,宁延的名字就会传遍整个大奉。 。。。 镇南关坐落于长苏山中部,位于一座深山峡谷之中,穿过峡谷就是南越和西羌的交界,可以说镇南关就是大奉,南越,西羌的交界之处;而这座镇南关还是一千年前流放在此的犯人不堪这些蛮族袭扰而修筑的,修成之后也一直镇守在此,直到大奉统一拿下北境后调转枪口将目光转移到交州,大军才接手镇南关,并且加以修缮,最后命名为镇南关。 来到镇南关,细看镇南关的城墙就在墙面上发现很多战争的痕迹,这座关隘自修成后就饱受战争袭扰,也正是因为这座雄关,才有了如今的交州。 镇南关原本的红漆钢钉大门早已经褪色变成了黑色,只有仔细观察才能在这些黑色中发现一点红斑,原本的九排钢钉也已经生锈,但依旧能感受到浓烈的厚重感。 此时,一位年过半百的将军穿着铁甲站在城头,右手挎在腰间的剑柄上,目光宛如鹰隼一般阴狠,盯着前方的三方势力交界之地。 而在镇南关的城门楼子上屹立着黑色的奉字大旗,老将军环视一周,然后朗声叮嘱道,“都给我盯紧了,这几天风声紧,别让这些蛮夷钻了空子,跑进关内祸害百姓。” “是。”关隘上的将士齐声呐喊,发出震耳欲聋的喊声。 驻守镇南关的将士可不像啸南关那样是成建制的白羽军,他们可以说是被朝廷抛弃的军队,镇南关守将名为周秉业,为义国公单方的手下,太嘉军备案发生后,单方含冤而死,作为单方的得力干将周秉业竭力为单方鸣冤,以至于引起了高祯的不满,于是高祯便将其贬到镇南关,而周秉业则带着一众亲信来到镇南关,即便是在镇南关周秉业也在竭力帮助单方鸣冤。 以至于让高祯一气之下断了他们的军饷,后来还是在关仲贤的竭力劝说和争取下,才给镇南关将士争取到不足之前一半的军费,然而这些并没有让周秉业松口,直至今日,他还是喊着义国公无罪的话。 来到镇南关下,宁延等人首先感受到的是一股杀气,这种感觉和当初在潼阳三堂关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如果说三堂关给人的感觉是庄严而肃穆,那么镇南关的感觉就是阴狠和颤栗;这里的杀气极重,重到就连小白都忍不住发出嘶鸣。 站在关隘下,宁延翻身下马来到马车旁,素素不知道给他掀了多少次的窗帘,这次该轮到他了,察觉宁延举动的聂红衣往前走去,刚要靠近马车就被宁延拦了下来,宁延走上前,亲手掀开窗帘,这一幕让九九都楞住了,连素素都为之动容。 不过旁边的虞兮柠和参离却是另外一种眼神,不过他们此刻都不明白此时宁延的意思,直到宁延开口,看着坐在马车角落,一动不动的素素,宁延微微一笑,“素素,该去见见周将军了。” “啊?”虞兮柠和孔真玄,聂红衣三人都楞住了,难道宁延家里这个丫鬟居然和周秉业有关系?当初周秉业事情闹的那么大,宁家居然还敢和周秉业有牵连。 虞兮柠不解的看着宁延,“这是。。” 素素深呼吸一口气,颤颤巍巍的走下马车,来到宁延身边,红着眼给宁延作揖行礼,“公子,谢谢你。” 然后宁延带着素素来到镇南关下,此刻镇南关城墙上的守将也看到了宁延和素素,要不是因为他出现的方向是在大奉这边,城墙上的将士就要弓箭相向了。 “来者何人,军事重地,闲人勿近。”城门上传来守关将士亮如洪钟般的声音,此时的聂红衣都要拔剑了,孔真玄冲着她摇了摇头,“相信他。”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气势丝毫不弱于城墙上的将士,借助真气声音传的很远,“周老将军,在下宁延,礼国公宁致之子,携单老将军遗孤前来拜见,还望老将军开门相迎。” 宁延的一番话可以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就在镇南关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就连孔真玄和虞兮柠他们也都愣住了,谁都没想到平日里跟在宁延身后一声不吭就知道照顾宁延起居的人居然是大名鼎鼎的义国公单方的女儿。 就算是参离也知道单方的威名,当年的单方那可真的是蛮夷杀手,让那些西羌,南越之人闻名而胆寒。 宁延的声音很大,大到就连正在盘坐休息的周秉业都听到了这番话,听到义国公两个字,周秉业整个人就好像被电了一样,瞬间睁开眼睛,单方这个名字在他的心目中有着无可比拟的地位,他是个孤儿,靠着乞讨为生,知道十五岁那年遇到了征兵的单方,他怀着混口饱饭的目的来到军营,那年义国公单方二十三岁,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将军。 进入军营后,就自己年龄小,加上瘦弱不堪,每天都在军营中受欺负,有一天自己晚上被一个喝醉的将士打的浑身是伤躺在军营外,要知道当时还在汕州打仗,军营外都出都是狼嚎虎啸,就当他以为他要葬身野兽之口的时候,一件披风盖在了自己身上。 借着月色周秉业看到了单方,那个时候的单方血气方刚,治军严整,怎么会允许自己的手下有欺负军卒的情况出现,单方闯进军营,二话不说就将那个酗酒伤人的士兵抓了出来,打了三十军棍。 而他周秉业也因祸得福,成为了单方的贴身侍卫,而单方则教他认字,给他兵书,甚至晚上单独带着他演练兵法,当义国公单方被封为国公的时候,他周秉业也水涨船高身为大奉的车骑将军。 太嘉军备案的发生的时候,自己正在交州整军,随时准备支援汕州战场;结果他等来的不是支援军令,而是单方通敌卖国的罪证,尽管他再怎么帮单方解释,可就是没有人听,除了礼国公宁致和丞相外,没人肯听他说一句话。 最后他含恨来到这里,这么多年来一直在默默的搜寻当年太嘉军备案的真相,然而自己人微言轻,能力有限,加上年龄越来越大,能做的事情也越来越少,就当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偿还单方恩情的时候,传来了宁延的声音。 单方还有一个女儿尚在人间。 周秉业一把推开房门,顾不上旁边的亲卫兵,快步跑到城墙边上,看向下面,声音哽咽的喊道,“素素?真的是你吗?素素,我是周叔叔,你还记得我吗?” 四周的将士看到这一幕都很动容,平时以铁面形象示人的周秉业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动情的时候。 听到这一声周叔叔,素素也红了眼,鼓起勇气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城墙上那张苍老又熟悉的脸,“周叔叔,是我,我是素素。。” 宁延缓缓走到一旁,此刻的他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了,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周秉业自从太嘉军备案后就一直在找单家人的下落,可是自己不能说,宁致和宁老夫人也不能说,一来是保护素素,二来就是不想让周秉业在受牵连。 看着素素那熟悉的脸,周秉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眼泪顺着沧桑的脸颊流下来,激动的嚎啕大哭,“将军,小姐,小姐还活着,将军您看到了吗?小姐,她还活着。。” 第214章 太嘉之案,谋骗之局 周老将军的举动无疑让人动容,这种涕泪俱下的情况若不是宁延亲眼看到还真的不敢相信,或许这就是老将军那辈人心中的执念带来的最真挚的情感。 在周秉业的安排下,宁延等人顺利进入镇南关,走在甬道楼梯上,浓郁的沧桑感扑面而来,一种饱经风霜的战场感让宁延感到震撼,这就是战争洗礼的结果。 周秉业拉着素素的手来到关内的将军府中,说是将军府其实也就是一个简单的小房子,和其他将军的府邸根本无法比较,房间内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外加一套放置盔甲的衣架就是周秉业的全部家当,看着眼前的一幕,宁延不免有些惊愕,这就是大奉对戍边将军的待遇吗?殷都里最差的九品官员的府邸都比这要好。 被一群后辈看到自己这么窘迫的一幕,周秉业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小姐,宁公子,实在抱歉,条件简陋,还请诸位不要嫌弃。” 宁延拱手道,“老将军说笑了,老将军为国镇守边疆,宁延佩服还来不及,又何来嫌弃一说。” 周秉业稍稍颔首,拉着素素来到面南的首位,就要让素素坐下,素素哪里敢做,急忙摇头拒绝,“周叔叔,这可使不得,我不过一届女流,坐不得将军之位。” “小姐在我心里可远胜将军之职,小姐,请上座。”周秉业红着眼睛重重的拱手说道。 素素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宁延,宁延知道这位置就算是周秉业是真心想让素素坐,素素也不能坐,这可是镇南关守将的位置,不比平日家中客座,不是谦让之物。 宁延来到周秉业身边,伸手扶起周秉业,颔首笑道,“将军,这可是大奉将军之位,在场的诸位,除了您之外,没人能坐到那个位置上,您若执意让素素姐坐上去,那可是在害她啊。” 周秉业也明白宁延的意思,不再强求,但对于素素仍很是恭敬,虞兮柠就不由得感慨,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宁延这家伙身边真是卧虎藏龙,一个小小的丫鬟都是国公之女,这要是被她知道苏敏是玄阴圣体的话,那还指不定是什么表情。 一番寒暄后,周秉业好奇的问道,“宁公子,这小姐为何会在宁家?这么多年老夫苦苦搜寻未果,礼国公为何不跟我说一声。” “老将军勿怪,此事说来话长。。”宁延无奈感慨道,说出了那段往事。 。。。 大奉太嘉二十年。 马车上的素素蜷缩在马车一角,不停的抽泣着,眼泪打湿了半个衣袖,马车在殷都街道狂奔不止,一路的颠簸让素素很是难受,但比起这种难受,失去亲人的难受更加让人难以承受。 “吁。。”狂奔的马车伴随着老管家的一阵吁声而停下,老管家神色匆忙的来到马车内,将素素接下来,“小姐,快下来。。” 素素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一脸茫然的走下来,月黑风高,四周寂寥无声,老管家弓着身子来到马车旁的窄道中,在一堆茅草下面找到一个箱子,此时隔壁街道已经传来捉拿他们的马蹄声;老管家喊来素素,“快,小姐,钻进去。” “五爷爷。。”素素瞪着眼睛,极不情愿的看向老管家。 老管家很是着急的看向不远处的街道,街道的尽头已经能看到火把的光亮了。 “小姐,单家没有我可以,没有你不行,您就先受受委屈,在里面待着,明天自然会有人来救您。”老管家轻轻抚摸着素素的头,眼神中满是不舍和温柔。 他也知道这一别就有可能再也不会相见了。 素素拉着他的手,眼泪吧嗒吧嗒的就掉下来了,“五爷爷,别走。。” 老管家忍着泪水松开素素的手,盖上箱子,当箱盖遮住最后一点光亮的时候,素素能听到的只剩下了自己的哭声。 翌日清晨,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正在昏睡中的素素突然察觉到一道刺眼的光亮,亮的她都睁不开眼睛。 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看着箱子中的素素,忍不住掉下眼泪,妇人伸出右手,声音温柔细腻,“孩子,跟我来吧。” 素素愣了愣,站起来朝着街角的方向看去,阳光刺眼的照下来,素素的心就好像跌入冰窖一般,自此之后世间再无单家,自己成孤儿了。 后来的素素来到礼国公府邸,成为宁延的侍女。。 。。。 听到这里周秉业无奈叹气,双眼通红,“太嘉军备案就是栽赃陷害,我跟了单将军大半辈子,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就这种通敌之事就算是打死他都干不出来。” “周老将军别生气了,太嘉军备案背后确实另有隐情。”宁延无奈道,然后从腰间拿出一张流云纹饰的图案放在周秉业面前的案几上,“这便是真相。” 周秉业拿起桌上的流云纹饰,眼神中抑制不住的悲痛和愤怒,同时因为情绪激动整个人都不由得颤抖起来,“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宁延看了看孔真玄,看来这些年周秉业也并非是什么都不干,宁延起身,来到周秉业面前,凝眉说道,“老将军,你认得这个?” “自从单将军含冤被杀后,我就一直在调查当年太嘉军备案的真相,而在这么多年的调查中,不止一次遇到过这种纹饰。”周秉业激动的说着,然后满怀希冀的看向宁延,“宁公子,难道你知道是谁陷害单将军了吗?” 宁延看了看周秉业,虽说他迫切的想知道当年太嘉军备案的真相,他也很想将中府的hi去告诉周秉业,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自己要是把中府的事捅出去了,就周秉业的性子,肯定会回殷都找高祯,这一找事情就麻烦了。 现在因为关仲贤的死,殷都已经乱了,若是太嘉军备案再被捅出来,那整个大奉估计都要乱,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等日后机会合适了在告诉周秉业吧。 宁延故作为难的摇了摇头,“这几年我也在明里暗里调查当年的事情,说真的,这个纹饰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很清楚。” 周秉业就像被泼了一盆凉水一般,长舒一口气,“也是,是我太过着急了,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哪有这么容易就被查出来。” 看着周秉业失落的神情,虞兮柠在旁问道,“周老将军,能不能请您告诉我们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听宁延他们说,当年的卷宗漏洞百出,很难理清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秉业无奈叹气,似乎很不愿回忆这段往事,“南戎断袭扰啸南关,陛下就派秦峰将军和单靖少爷率军南征,其实当时公孙长风就在啸南关,我也不明白为什么陛下就单单让秦将军和少爷去,当时我还在交州驻扎,接到老将军来信,让我整备军马,随时准备南下支援,就当我做好准备等待兵部命令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大奉兵败的消息,再后来你们就知道了。。” “南戎将士手里全是我们大奉的武器,我们自己的军需不翼而飞,能在秦峰的军营里出现这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宁延沉吟道,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个疑点。 难道就没有一种可能是秦峰通敌吗?当然有这个可能,只不过刑部在调查的时候,恰巧就在义国公书房里发现了这些,你说这巧不巧,而且当时单方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抄了家。 这个时候宁延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周老将军,你可听说过一个叫做卓锡的地方。” “卓锡,你怎么知道卓锡?你见过单将军?”周秉业瞬间起身,对这个地方很是敏感。 宁延看了看孔真玄,看来这个地方真的有问题,单家老管家说对了,“不,还记得刚才说过的那个老管家吗?那个老管家一年前才刚刚去世,这个卓锡也是他偶然听单将军提起才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卓锡就是现在的桂郡。”周秉业凝眉道。 后来宁延才知道卓锡是因为当年单方率军赶赴交州的时候,经过一个村庄,这个村子百姓都是从江南那边流放来的,在他们的口音中卓锡就是桂郡,以至于后来单方每到桂郡都会想起卓锡二字。 “宁公子,老夫多嘴一句,你们为何来交州啊?这里地方偏僻,蚊虫甚多,和中原根本比不了,您没必要带着小姐来这里吃苦。”周秉业不解的问道。 宁延无奈一笑,这哪是自己要出来啊,都是被逼无奈啊,“哎,这件事情就说来话长了。” 宁延将自己出走殷都的事情挑重点给周秉业讲了讲,周秉业听完后直接怒拍桌子,“皇室这也欺人太甚了,如今的几位老将军就剩下了宁将军还在殷都了,他们这是要把大奉的这点家底败光吗?” 宁延耸了耸肩,“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我们来交州的主要目的是找神医廖重云,不知道周老将军你可有神医的消息?” “廖神医?”周秉业细细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我们驻扎在边关,无论是出关进关都必须要有朝廷文书和地方官印,除了你们最近我们都没有见到过什么人。” 虞兮柠看了看宁延,“这么说的话,廖神医就是没有来过镇南关了?” 第215章 飘摇剑客,卓锡桂郡 其实对于宁延等人来说桂郡还有一个重量级人物,那便是仁国公程缘,也就是宁延大嫂程双双的父亲。 早在太嘉军备案之前,也就是太嘉十四年,程老将军就因为不满秦万冢在朝堂上的所作所为而和秦万冢大吵一架,但是让他心寒的是高祯并没有站到他这一边,而是选择了相信秦万冢,于是程缘一气之下便请缨前往交州,镇守这个别人避之不及的边陲之地。 这一走便就再也没有回去过,而仁国公程缘也正是如此慢慢淡出官场,一心不问殷都之事。 用程缘的话来说就是秦万冢不死,自己就算死在交州也绝不回殷都。 交州,镇南关。 在镇南关短暂的休整了三天,宁延等人决定启程前往卓锡桂郡,这次宁延没有选择带素素去,而是决定将素素留在镇南关。这其中也是考虑到后面的危险,桂郡可是单老将军生前提到的最后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到底是安全还是危险宁延他们也不知道,素素是单家仅存的血脉,若是在出点什么事,那宁延可没法向家里交代,几经斟酌后,决定让素素留在镇南关。 “不行,我不同意。”听到宁延说让自己留下来,素素表现的很不情愿,直接就拒绝了宁延。 “素素姐,这其中利害你也清楚,留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宁延无奈的说道。 素素红着眼睛看着宁延,“这一路上都是我在照顾你,当初离家的时候老爷和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也是让我照顾好你,这你现在把我放在了这里,以后你的起居怎么办?谁照顾啊?” 看得出来,素素舍不得宁延,宁延笑道,“别担心素素姐,我一个大男人的不是孩子了,等我们确定桂郡没有问题后,就来接你。” 虞兮柠也在旁开口道,“是啊,素素姐,你就放心吧,这里有我呢,不会让宁延受委屈的。” 周秉业长叹一声,之前都是别人照顾素素,什么时候轮到过素素照顾别人,“小姐,要不你就听宁公子的吧,先在镇南关住一段时间,等宁公子弄清楚当年真相了,你在找他,坐阵桂郡的是仁国公程缘,和宁公子多多少少沾点姻亲,相信此行时间不会太久。” 连老将军周秉业都这么说了,素素也就没有再继续坚持的必要了,再这么下去就真成了胡搅蛮缠了,不仅对自己不好,也让宁延为难。 看着素素低头不语,宁延就知道素素默默的接受了这一切,继而转身看向周秉业,“老将军,素素姐就拜托您了,假以时日,我一定会来接她。” “宁公子你就放心吧,只要有我在,小姐就不会受一点委屈。”周秉业颔首说道。 就在众人商议何时出发前往桂郡的时候,一个军卒闯了进来,神色匆忙,语气格外着急。 “报。。”军卒进来后,单膝跪地拱手说道,“启禀将军,有人要出关。” “嗯?”周秉业直接起身,这么多年他碰到过无数山越蛮人想要入关祸害百姓,可是这主动要求出关的自己还真是第一次见。 宁延等人也有些好奇,这到底是谁啊,这么勇敢的,居然要出关。 众人随着周秉业来到关隘口,关隘上的将士早已经是严阵以待,而在关隘对面的山头,一个身着青衫,长发束在身后,身后负剑的少年正坐在石头上玩弄着手里的碎石块,嘴里还很随性的叼了一棵草根;给人一种桀骜不驯,放荡不羁的感觉。 周秉业冲着男子大喊道,“你是何人,可知关外危险,出关可有官府通牒。” 男子听到周秉业的话后,起身拍了拍手,然后冲着他们大喊道,“我没有官府通牒,就想出去会会那些蛮夷,还望将军行个方便。” “按照大奉律令,没有官府文书,就不能放任何人出关,孩子,回去吧,关外不比关内,那里的危险你根本无法想象。”周秉业大声喊道。 然而男子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离开,而是起身一跃而起,轻轻一跃就来到了另外一座山头,“将军放心,此番出关无论生死我都受着,还希望将军能行个方便。” 周秉业无奈摇头,宁延也暗自一笑,这没有官府的文书通告,周秉业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人出去的,看着男子年龄也不大,但却武道高深,最起码在宁延这里,他的势力绝不在孔真玄和聂红衣之下。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还请公子不要为难老夫,从哪来回哪去吧。”周秉业再度朗声说道,同时关隘上的弓箭手早已经将箭矢对准了少年。 少年无奈,再度起身,真气纵横,直接冲着镇南关而来,周秉业眉头紧皱,右手握住剑柄,看这小子的样子是要强闯镇南关啊,而周秉业是绝对不允许这种闯关情况出现的。 宁延也是格外谨慎,当男子靠近的时候才看清男子的样子,剑眉星目,形貌俊逸,一身劲装在身,身后的长剑感觉也不是凡物,男子仅是靠近他们,宁延就能察觉到剑身上的剑气。 男子潇洒落地,四周将士瞬间将男子围起来,男子无奈一笑,摊开双手说道,“别紧张,我又不是闯关的,我来只是想和你们的守关将军商量商量我出关的问题。 周秉业从人群中走出来,来到男子面前,神色不怒自威的说道,”老夫便是镇南关守将周秉业,出关一事只要你有官府文书,老夫绝不阻拦,可若是没有,那就请公子不要为难老夫。” 男子摇了摇头,将眉前一抹头发拨到耳后,“周老将军,着官府文书我是没有,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别的办法出关?我这大老远的来这里这要是出不了关就回去,可是要被家里人笑死的。” “你为什么一定要出关啊,就是为了自己在家里的面子?”宁延在旁忍不住说道。 男子看了看宁延,上下打量一番,然后点头道,“这位公子所言甚是,但是除此之外,更多的是想去关外看看,看看那些蛮人是如何生活的,看看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要一直侵犯大奉。” “蛮夷之人,有何目的,无非就是为钱为粮。”周秉业冷哼道,“好了,不要再多说吧,赶紧回去吧。” 男子往后退一步,然后看着周秉业笑道,“老将军,我们赌一场怎么样,咱俩打一架,只要我赢了就让我出去;我输了就回去。” “哈哈哈。。”听到这话后关口的将士都笑了出来,这话说出来未免太过幼稚。 “刷。”只见少年猛地从后背拔出三尺长剑,剑身纹路细密,一看就不是凡物,而且剑身剑气十足,这是常年练剑才会有的剑气,剑气凌厉不假,但是却少了一丝剑者该有的杀气和狠气,说白了就是没有经过江湖洗礼,华而不实。 孔真玄来到宁延身后,贴在宁延二胖,低声说道,“公子你看,这剑身上有司徒家的署名。” 被孔真玄这一提醒,宁延定睛一看,果然在剑柄处刻着两个几乎看不见的“司徒”二字。 “司徒剑阁。。”宁延头脑里瞬间蹦出这四个字,司徒剑阁在交州的地位就相当于宿山宫在象州地位,司徒剑阁作为以剑立门的江湖势力,在交州久负盛名。 司徒剑阁的首任阁主是一名剑客,在中原的时候就是一名侠客,平日里喜欢劫富济贫,有一次他抢了当地富豪为其父亲准备的贺礼,气的这个富绅直接将这个侠客告到了州府,州府无奈派遣大量高手将侠客捉拿归案,但官府也知道这个富绅在当地是有名的土豪恶霸,不忍心将剑客处死,于是便将其发配到交州。 侠客来到交州后,看到四周蛮夷袭扰百姓,于是挺身而出,一人一剑硬生生的保护了当地百姓数十年,后来他察觉到但靠自己是无法保护交州百姓,于是以自己的姓氏司徒为名,创建了司徒剑阁,将自己毕生所学传授门中弟子,让他们肩负起保护交州,保护百姓的重任。 久而久之,司徒剑阁就成为交州数一数二的大势力,门中弟子无数,除了交州本地百姓外,还有很多中原百姓前去拜师学艺,司徒剑阁以剑术立门,门中不乏剑术大师。 相传当年剑圣易子推就曾与司徒剑阁阁主切磋,双方大战三千回合难分胜负,最后还是剑圣技高一筹,险胜司徒剑阁阁主,但这也让司徒剑阁更加出名,毕竟能和剑圣交手三千回合不落下风,江湖上已经没有多少人有这种能力了。 宁延看着男子,怪不得这个男子如此有恃无恐,原来背后靠的是司徒剑阁,而且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即便是在司徒剑阁也是难得的天才。 只可惜面对这个天才的挑衅,周秉业并不买账,只见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少年说道,“孩子,就你这种心气,我更不能让你出关。” “为什么?”男子收回长剑,一脸不解的看着周秉业。 “锋芒不自收,是要付出代价的。”周秉业感慨的摇了摇头。 第216章 桂郡仁国公 交州长苏山南麓,有一坐落于山谷之中的阁楼群,这里所有的楼阁依山而建,建筑风格带着明显的中原特色,古典优雅,内敛而恢弘,讲究对称美感,红砖绿瓦,加上精美的纹饰瓦当,给人一种云中深阁的感觉。 这些楼阁可不是一般的楼阁,这些楼阁之间以木制云梯相通,这些楼阁少则三层,多则七层,这些楼阁几乎每个里面都供奉着一把剑,有古剑,有断剑,有残剑,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这些剑的主人每个都是铁骨铮铮的英雄,这个地方也是交州武者的梦寐之地,中原剑客的神往之所,这里就是司徒剑阁。 “满山云叶遮天幕,一剑霜寒十四州。”这是对司徒剑阁最好的评价,每到夏秋多雨之时,长苏山顶边云烟缭绕,楼阁静立山中,就像天庭仙阁一般。 司徒景春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出生在所有剑修之人梦寐以求的司徒剑阁;在交州剑阁,男子三岁开始感剑,七岁练剑,十五岁练出剑罡剑气,十八岁之后便可持剑出山,积攒剑意,什么时候领悟了剑意,什么时候可以回到剑阁为自己的佩剑开锋,而经历半生之后回到剑阁的武者,基本上都成了享誉天下的剑客。 就比如五百年前一剑破千军的王则川,力战南戎三大高手斩杀其二的苏盏,和当代剑圣易子推大战三千回合不落下风的阁主司徒奉南,剑阁的崛起也导致了交州武林的繁荣,也造就了交州的民风彪悍,直到仁国公程缘的到来,采取仁教的方法才让交州的民风有了些许改善。 而作为司徒剑阁新一代年轻翘楚的司徒景春也是在这种条件下成长起来,并且在成长过程中逐渐展露出过人的剑道天赋,司徒景春早在十四岁的时候就领悟出了剑气剑罡,今年的他也不过才十七岁,而他为了积攒剑意,决定出关,没想到出关的时候碰到了些麻烦。 周秉业起身来到司徒景春面前,司徒景春不解的盯着周秉业,然后周秉业的目光扫过司徒景春手中的剑,冷哼一声,“没有开锋。” “那又如何,照样杀敌。”司徒景春撅着嘴说道。 “嘭。”周秉业一脚跺地,四周烟尘四起,一股棕色真气从四周缓缓升起,旁边的镇南关将士见状纷纷散开,避免被波及,紧接着周秉业伸出右掌,一股强大的真气从手掌迸发而出,目标就是司徒景春,猝不及防的司徒景春直接被震的从关隘城墙上倒飞出去,伴随着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司徒剑阁的一代翘楚就这么被震飞了出去。 这一幕把宁延都逗笑了,“周老将军,那可是司徒剑阁的人,你这么做就不怕他们报复啊。” “这也是为了他好,年纪轻轻的不经世事就要跑去关外逞英雄,与其让他去外面送死,还不如在我手里吃点苦头,让他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周秉业冷哼道。 从司徒景春把剑开始,周秉业就知道这小子是司徒剑阁的人,年纪轻轻就能指剑出游,也算是绝顶武学天才了,可越是这样,他就越不能让他去关外,年轻人是需要磨练,但这种磨练绝不是送死。 宁延也能理解周秉业的做法,经过司徒景春的闹剧后,宁延等人便整装出发,前往桂郡,而素素则站在城垛上,看着宁延车队远去的方向,不知为何,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 。。。 卓锡就是桂郡,宁延越想越觉得这个地方肯定有当年义国公含冤而死的真相,就算没有真相也有着极其重要的线索,不然单将军是不会平白无故提到这个地方的。 桂郡作为交州的首府,规模并不大,但是比起汕州还是要大上不少,这里有着浓郁的中原特色,但这些特色又混杂着一种当地习俗,这里的百姓大多是因为先祖被放逐而来才在这里落地生根,桂郡虽然发展不比其他地方,但是这里的风景堪称一绝,高山流水,溪流潺潺,清风吹过桂河,水波荡漾,清可见底的河道中鱼虾游曳,为沿河居住的百姓带来赖以生存的鱼虾资源。 来到桂河边上,虞兮柠牵着小白来到河边饮水,来到交州,空气虽说还是湿热,但比起汕州要好太多了,河边有微风,吹到人脸上带着些许凉意。 桂郡城就坐落在桂河边上,宁延等人渡过桂河就来到了桂郡城门口,门口还有兵士,只不过并没有多少百姓经过,马车也很少,而当宁延一行人的马车来到城门口后,显然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进入城内,谈不上多繁华,也谈不上冷清,街边的商贩叫卖着中原货物,两旁的地摊上还有一些当地百姓在售卖自己的特产。 走了许久,虞兮柠看宁延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奇的问道,“怎么了?看你闷闷不乐的。” “这哪能开心的起来,也不知道这个地方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和义国公到底有什么关系。。”宁延越想越觉得当年的太嘉军备案有蹊跷,义国公那么嫉恶如仇的一个人,怎么会在自己蒙受冤屈的时候一声不吭,到底有什么把柄能让他不惜搭上一百多口人的性命,宁延越想越觉得奇怪,甚至有些感到后怕。 “或许前面那个地方能给你答案。”聂红衣看着眼前的府邸说道。 顺着聂红衣的目光看去,门匾上写着“程府”的府邸出现在众人面前,宁延下马驻足道,“这府邸和殷都的相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也不知道这么多年程老将军是怎么挺过来的。” 同样是国公,和自家的府邸比起来,眼前这座普通的四开小院可就差的太多了,这种庭院甚至都不如中原一些普通人家的小院,但是在桂郡,这都算是挺不错的院子了。 宁延等人来到程府门口,叩响院门,一阵苍老的声音伴随着匆忙的脚步声响起,“来了来了。。” 少顷,一个年逾古稀的老者佝偻着身子打开院门,看着眼前这些穿着华贵的公子小姐,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他可不觉得在交州能有这种公子小姐出现,“几位这是。。” 宁延看着眼前的老人,微微一笑,开口道,“您可是程府的老管家程德老先生?” “我是啊,年轻人,你是谁啊?我们见过吗?”程德很是意外的看着宁延,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他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年轻人。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宁延恭敬的拱手道,“宁家宁延见过德爷爷,您可能不记得我了,当初我大哥结婚的时候,我哭闹不止,最后还是您照顾我的,您忘了?” 程德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宁延,那表情是又惊又喜,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宁家人,“你。。你是礼国公宁将军家五公子,宁延少爷?” “是我德爷爷,您还记得我。。”宁延笑着点了点头。 “没想到啊,没想到,宁将军家五公子都这么大了,当年小姐新婚的时候,你。。你才三岁是吧。”程德拉着宁延的手激动的说着。 宁延尴尬的摸了摸脑袋,“那个时候年纪还小。。” “来来来,孩子,别在门外站着了,快里面请,哎哟,今天还真是好日子啊,这要是被老爷知道你们来了,还不得高兴坏了。”程德佝偻着身子带着宁延往客厅走去,今天有新客人来,老人家显得很是高兴。 来到程府客厅,里面除了几张桌椅外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老管家略带尴尬的说道,“实在抱歉,宁少爷,交州穷,桂郡更穷,老爷来的时候把家里的东西都变卖了,分给了当地的穷苦人家,所以现在家中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摆设,您不要嫌弃。” 宁延起身颔首,“怎么会,交州条件艰苦我也知晓一二,只不过没想到连国公府都如此清贫,如此一对比,晚辈有些汗颜啊。” 宁延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哐当哐当的声音,一个白发老者拄着拐杖走了进来,老者身形魁梧,神情刚毅又带着一丝不容侵犯的威严,虽说拄着拐杖,但是走起路来依旧威风。 “老爷,您怎么来了。。”看到老者,程德赶紧上前搀扶,没错,眼前拄着拐杖的老者正是大奉仁国公程缘。 “晚辈宁延见过程将军。。”看到程缘的一瞬间,宁延急忙起身拱手行礼。 身后的众人也是赶紧行礼,程缘看了看宁延微微颔首,走上前去打量着宁延,眼神中带着一丝欣慰和赏识,“宁致这老家伙就是命好,有这么多好儿子,年纪轻轻的敢来交州,不错。” “谢程老将军夸赞。”宁延起身说道。 程缘目光环视一周,看了看虞兮柠,虞兮柠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程缘也没有多问,将目光转向聂红衣和孔真玄,看到孔真玄后,目光迟疑了几秒,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默默的走到椅子旁坐了下来。 第217章 赤炎血祭,苗疆少礼司 早在宁延离开殷都的时候,程双双就给程缘写过一封信,信上告诉他宁延离开了殷都,在当时程缘看来,宁延这步棋是走对了;只是他没有想到宁延会来交州。 宁延离开殷都到现在也已经有一年半的时间了,自从苏州之后也没有再遭遇中府的追杀,在汕州的时候宁延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那就是中府知道现在他们根本没办法对自己动手,而是选择了退让;只不过这个退让并不是放过了他,很有可能是要等他回到殷都,而后再动手,毕竟自己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回殷都。 在外面他们拿宁延没有办法,可是在殷都就不一样了,那可是他们的地盘,到时候处对宁延动手不是随随便便,若是没有参离这档子事,宁延早就回到殷都了,而到殷都后自己是生是死那就真的是未知了。 在程缘的追问下,宁延将自己从苏州到荆州,汕州的故事说了出来,听的程缘眉头紧皱,“当初老夫就劝过宁致,现在的朝廷乌烟瘴气,一味的留守殷都不是好事,这老东西倔的很啊。” 宁延也不想过多的评论自己的父亲,他能理解父亲那份忠君之心;或许他不如关仲贤和程缘看的透彻,但也有自己道理,只有他在殷都,高祯才能对项州军放心,若是自己和程缘一样坐镇项州,只怕就不是单纯的提防这么简单了。 说完了宁延,程缘才提及程双双,提到这个女儿的时候,程缘显得有些愧疚,算起来也有十多年没见过女儿了,期间程双双几乎每个月都会给他来信,每次读信的时候,自己就感到心酸,这要是自己在殷都那该多好。 “程老将军,晚辈多嘴一句,您可知道神医廖重云的下落?”看着程老将军思绪万千,宁延有些不忍打扰,但最后还是觉得这个时候得问,这神医廖重云行踪不定的,万一再错过可就麻烦了。 宁延一句话打断了程缘的思绪,程缘微微凝眉开口道,“神医廖重云,你们是来找他的?” 宁延看了看旁边的参离,无奈点头,“是,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程老将军告知。” 通过宁延的眼神程缘就知道,这事情八成和这个苗疆女子有关,现在苗疆的情况他也清楚,若是不能早日稳定苗疆局势,他们交州也难以安宁。 “廖先生在我们交州。。。”沉思许久之后,程缘缓缓说道。 “真的?”参离激动的差点跳起来,这可能是她离开苗疆后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宁延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只要神医在交州,那找到他就是时间问题了。 不过程缘接下来的话还是给了宁延他们不小的打击,“廖神医行踪不定,独来独往惯了,他现在确切在哪没人清楚,不过可以肯定,他现在人尚在交州。” 交州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同样山高林密,湖泊沼泽星罗棋布,在桂郡这块还能好一点,但就像是在长苏山附近那可就不一样了,那里人迹罕至,到处都是野兽蚊虫,再加上山中瘴气毒雾,外人进去很容易就会迷失在里面,这要是廖神医去了长苏山,那可就麻烦了。 宁延轻叹一声,“没关系,现在最起码有了目标了,知道了廖神医还在交州境内,只要他还在交州,我们就一定能找到。” 宁延的话也算是给参离吃了个定心丸,而且参离也在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到廖神医,将廖神医带回苗疆。 。。。 桂郡城外,茶摊边上。 裴羽一只脚搭在椅子上,双手环于胸前,头顶扣着一顶草帽,静静的躺在那里闭目养神,而这一躺就是大半天,吓得老板还以为这个人要死在自己茶摊边上呢。 正午时分,烈日当空,虽然时间来到了八月,但是天气依旧闷热,聒噪的蝉鸣让这个夏天多了一种烦躁的意味在里面。 此时,一个穿着黑袍,头戴罗刹面具的男子走了过来,他只是静静的坐在桌前就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老板看着眼前的面具男子,原本的燥热瞬间一哄而散,只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阴寒。 老板小心翼翼的来到男子面前,小声问道,“这位客官,来点什么啊?” 罗刹男子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从袖口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指了指茶摊旁边的树林。 老板瞬间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低头哈腰的拿着钱就带着小二往边上树林跑去,期间小二还不知道老板这是在干什么,直到看到接下来这一幕才明白。 罗刹男子静静的坐在桌上,盯着面扣草帽,躺在椅子上假寐的裴羽,片刻之后,裴羽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将草帽放在桌上,就好像看到不到男子一样继续喝茶,直到碗中茶水将尽才摇头呢喃道,“可惜了,没茶了。” 话音刚落,面具男子瞬间消失在原地,几乎是眨眼间就来到了裴羽身后,一把弯刀抵在裴羽脖颈上,期间裴羽甚至都能听到男子拔刀时的破空声。 即便如此,裴羽依旧面不改色,淡定的将茶碗放在桌上,然后从腰间拿出扇子,无奈道,“想喝茶就来一碗,这是干什么?” 面具下的易灿冷冷的说道,“为何挡我?” “挡你?年轻人,这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就喝碗茶,怎么挡你了?”裴羽苦笑道。 男子握刀的手暗暗用力,弯刀几乎都要贴到裴羽脖子上了,“跟了我这么久,真以为我不知道,说,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被发现了,确实是有些尴尬啊。”听完易灿的话,裴羽脸色一变,手中的扇子猛然合上,紧接着双眸中缓缓升起赤红色的真气,“那就不好意思了。” 只见裴羽整个人身上瞬间冒出一股赤红真气,就好像匹练一般突然炸开,炸了易灿一个猝不及防,当易灿后退数步稳住身形的时候,裴羽则摇着扇子静静的看着他。 面具下的易灿神情严肃,紧握弯刀的手臂现在又酸又痛,同时对眼前的这个似敌非敌的红衣男子多了一丝认真。 “你到底是谁。。”易灿紧握弯刀,小心的盯着裴羽的一举一动。 裴羽收回扇子,右臂猛地发力,四周瞬间涌现出无数的赤色真气,易灿眼看情况不对,赶紧运转真气准备硬挡裴羽的真气,然而他虽然实力不弱,可是在裴羽面前还是稍稍差一点。 “嗡。”一股紫色真气冲向裴羽,但是被裴羽的赤色真气阻隔开来,看到这紫色真气,裴羽瞬间就动了,“苗疆。。” “喝。”易灿大喝一声,四周瞬间升起无数的紫色光柱,刚刚的茶摊瞬间被真气掀翻,紫色真气化身龙卷直冲裴羽而来。 就裴羽的实力怎么可能能被易灿伤到,那赤色真气就好像个无底洞一样将易灿的紫色真气全部吞噬,而易灿也是跟见了鬼一样,心里还在盘算这人什么来路,修炼的真气这么邪门。 “轰。。”不等他再度积蓄真气,裴羽的扇子就抵到了他的后背,“收回真气。” 感受着后背传来的阵阵寒意,易灿虽然无奈,但也没办法,只能缓缓收回真气,少顷,原本以为是一场酣畅淋漓战斗的场景瞬间就被裴羽化解,看着易灿收回真气,裴羽反身来到易灿面前,“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今日之事多有得罪,抱歉了。” 裴羽话音刚落就转身离开,都不给易灿一点反应的机会就消失在了原地。 易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背,然后深呼吸一口气,看来这个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说目的一样,难道他也是保护参离的,不对,此人衣着装扮是绝对的中原武者,既然是中原武者就不可能是保护参离的,既然他说目的一样,难道他保护的是。。。 看着旁边被自己真气掀翻的茶摊,易灿看了看远处的树林,再度从袖口拿出一锭银子,冲着树林比划了一番,然后放在桌上,转身离去。 等到易灿离去,树林里的老板和小二才赶紧跑出来,迫不及待的拿起桌上的银子,看着眼前茶摊的一片狼藉,老板心里是五味陈杂。 。。。 深夜时分,易灿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树梢上,今天的月亮很亮,亮到让易灿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还在苗疆,借着月色,易灿缓缓卸下脸上的面具,卸下面具的瞬间,易灿感到格外轻松。 他将双手负在脑后,靠在树干上,感受着清凉的风,静静的看向眼前的桂郡城,那里有他的公主,每当想起参离的样子,易灿就不由得笑了出来,少年的笑是发自内心的笑,是为自己喜欢的人而笑。 笑着笑着,伴随着蝉鸣鸟叫,易灿缓缓进入梦乡,梦里他又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那个和参离能痛痛快快在一起玩的时候,那个时候,苗疆还没有乱,百姓安居乐业;参离也很好,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公主,自己也很好,因为那个时候的自己还没有戴上面具。 第218章 宝剑未开锋 今天对于司徒景春来说是极其郁闷的一天,自己不过是想出关揍些蛮人蓄养剑意,先是自己家人不同意,老爹说什么都不让他出关,等到自己好不容易跑出剑阁却不想在镇南关再度吃瘪,这关没出去不说,还白白吃了人家周将军一招。 树丛中的司徒景春探出脑袋,看着头顶高耸的镇南关城墙,气的大喊一声,“不让出去就不让出去,你打我干什么。” 这一声怒吼瞬间引起林中百年惊飞,司徒景春气呼呼的起身,扒拉掉身上叶片,从树林中钻出来,恰好路边就有一条小溪,司徒景春将自己的佩剑卸下来,在溪水中洗了一把脸,看着溪水中自己狼狈的样子,不由得怒从心起,拔出佩剑,重重的砍在水中,然而抽刀是断不住水的,只会让他泛起更多的涟漪。 折腾了一阵后,气也消了不少,但是司徒景春并没有放弃要出关的想法,一边背着长剑一边说道,“不让我出去是吧,那就别怪小爷了,就一个镇南关也想困住小爷我,真是可笑。” 于是,不服输的司徒景春再度踏上出关之路,只是这一路并不顺畅。 。。。 镇南关内。 自从素素来到镇南关后,关中守将都知道他是单将军遗孤,对她很是照顾,尤其是周秉业,几乎是到了有求必应的程度,每天给素素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驱寒温暖的,这种久违的感觉让素素有种虚幻的不真实感。 只是这种生活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开心,在刚到宁府的时候,素素是不停的想家,想回到当初的小姐生活,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渐渐想明白了单家已经没了,自己不能再沉浸在幻想中了;可是如今在镇南关的生活,不就是自己想要的那种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只不过自己并不开心,没有宁延,没有虞小姐,没有聂姑娘,没有孔爷爷,自己比在宁府的时候还要孤独。 而算起来,宁延才离开了不到十天,素素就已经开始想回到宁延身边了,哪怕是做一个丫鬟侍女。 暮色来临,素素靠在城垛上,静静的看着夕阳,夕阳西下,林间幼鸟归林,清风拂过,当真美景;周秉业来到素素身边,俯身坐在素素身边,素素见状,赶紧搀扶老将军坐下。 周秉业坐下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继而说道,“小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自从宁少爷走后,都没怎么见你笑过。” 素素勉强一笑,看向远处,喃喃道,“周叔叔,我知道你对我好,我曾经也无数次想过上这样的生活,可是,我。。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生活让我不踏实,让我总觉得如今的我不是我,就像梦中的我,梦一醒,什么就都没了。” 周秉业看着素素,心中多少有些心酸,若是单将军还在的话,这才是素素该过的生活,而不是做一个丫鬟。 “是周叔叔没有照顾好你啊,愧对老将军。”周秉业自责的说道。 素素赶紧宽慰道,“不,周叔叔,我很感谢您这些时间的照顾,这一切都是我的原因,和您无关。” “小姐,还请您记住,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周叔叔都永远站在你身后,只要有人敢欺负你,不管他是谁,不管在哪,只要你喊一声,叔叔就会去帮你,甚至。。不惜搭上这身老骨头也要护你平安。”周秉业的话严肃又认真,说的素素心里暖暖的。 她并不怀疑这段话的真实性,她相信周秉业真的会做出这些事,但是她并不希望这样的情况发生。 “谢谢您,周叔叔。”夕阳缓缓落下,最后的余晖洒在大地上,照在素素的身上,美好而悠扬。 。。。 清晨时分,素素起的很早,平日里这个时候自己都是要去宁延房间叫宁延起床的,而宁延每次都会装作睡着的样子和自己开玩笑。 如今宁延不在,早起的素素还有些不知所然,现在让她再睡也睡不着了,索性直接去关口看看,别说镇南关坐落于长苏山中,景色确实迷人,尤其是清晨初雾下,那种氤氲朦胧下的山脉,让素素有种说书人口中云中仙的感觉。 素素到处闲逛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关口,城墙上的将士喊道,“小姐,不要走远,深山老林的,危险。” “知道了,我就随便逛逛,不走远。”素素高声回应道。 镇南关下有条小溪,说是小溪其实也不小,这也是镇南关上千将士的水源,他们的吃喝用水都靠这条河流,顺着河流往上走,林中的空气带着一丝青草的香气,走了许久,再往前就到山林深处了,素素也不在往前走,再河边洗了个脸,冰凉的河水让一身的疲惫瞬间烟消云散。 就当素素准备返程的时候,旁边的草丛里突然窜出一个身影,可把素素吓了一大跳,不过仔细看去就会发现,眼前的身影正是司徒景春。 “啊。。”素素被吓了一大跳,一声喊了出来,而这一喊也把司徒景春吓了一大跳,吓得司徒景春站在河边有些不知所措,仔细看去,此时的司徒景春哪里还有之前潇洒公子的模样,这些天一直在林中乱窜,身上的衣服全是泥巴污渍,就连他人也看起来有些疲惫困倦,也该是没休息好的原因。 司徒景春本想来河边洗个脸,结果还碰到了素素,要说碰到野兽司徒景春都没有这么害怕,这些天死在他剑下的野兽可是不知凡几,这突然碰到素素,到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那天要出关的那孩子?”素素一看不是野兽,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镇定下来后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人是那天要出关的少年,指着司徒景春说道。 “什么孩子孩子的,我可不是孩子,我都十七了。”司徒景春也看素素有些眼熟,仔细一想,那天在镇南关上确实有看到这个女子,不过那天素素身上穿的还是侍女的衣服。 “十七还不是孩子,比我家少爷还小一岁呢。”素素反驳道,看着少年狼狈的样子,不解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不回家在这里瞎晃什么呢。” “我叫司徒景春,我可不回去,我要去关外。”司徒景春一脸傲娇的说道。 这语气都把素素逗笑了,“你还挺执着啊,关外那么危险,周将军不让你去也是为你好。” 素素无奈的摇着头,边走边说道,看着素素朝自己走来,司徒景春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然后一脸谨慎的看着素素说道,“你要干什么?” “能干什么,往回走啊。”素素无奈道。 司徒景春一听素素要回去,那还得了,赶紧走上前,着急的说道,“你要去镇南关啊,那个。。你。。你可不能把我的事情告诉给周将军啊,不然我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什么这个那个的,我有名字,我叫素素,年长你几岁,叫声姐不亏你。”素素停下脚步,一脸无奈的回头看着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好奇的说道,“你还有计划,什么计划啊?” “那你得先答应我不能告诉周将军。”司徒景春挺着身子说道。 素素无语的摇了摇头,“不说算了,我走了。” “别啊,姐。。姐。。你就行行好嘛,我这已经是没办法了。”看到素素无动于衷的司徒景春赶紧凑上去拉着素素的胳膊,一脸真诚的说道。 素素看着司徒景春,还真是孩子啊,“是不是还要出关?” 司徒景春没有否认,默默的松开素素的胳膊,然后点了点头,“我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我要挑战易子推,我要做大奉的剑仙。” “噗嗤。”素素听到这话差点笑喷出来,到底是个孩子啊,一般人谁会去说出这么狂妄自大的话,“就你这样子还要去挑战易子推。” 也确实,现在的司徒景春看上去就像一个野孩子,被素素这么一说,司徒景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也确实前几天还是光鲜亮丽,现在却如此狼狈,差距确实是有些大了。 看着司徒景春低着头尴尬的样子,素素也有些不忍,“明天你在这等着,我给你拿些衣服来,要是明天我见不到你,我就把你还在镇南关的事情告诉周将军。” “我。。我,你。。”司徒景春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复素素。 就在他搁那结巴的时候,素素已经往回走了,等到素素走远,他才大声喊道,“千万别告诉周将军啊。。” 素素走后,司徒景春闻了闻自己的衣服,这味道还真冲,自己都差点呕出来,卸下佩剑,司徒景春来到河边,无奈叹气,这外面的世界还真是不好混啊,本来想着去关外走一遭给自己继续剑气,结果这都出门一个月了,连交州都没出去,这消息要是传到了司徒剑阁,那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啊。 “啊。。”司徒景春躺在地上,看着头顶的天空,无力的喊着,“我怎么这么难啊。” 第219章 神医廖重云 在大奉这块土地上,没有人不知道神医廖重云,普通的乡野郎中可以看一些头痛脑热,厉害点的医馆先生可以看一些风寒伤病;皇宫中的御医可以针对一些疑难杂症;而廖重云是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他就能把你从鬼门关前捞出来。 虽说这样的表述有些许夸张的意味在里面,但是这也说明了廖重云的医术之高超;相传廖重云年轻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医术,不仅自己买医书,还时不时的跑去村里郎中那里请教,学着学着便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少年郎中;然而廖重云想要的并不只是一个郎中,他要做闻名天下的大医师。 于是十五岁的廖重云毅然决然离开了家乡,到处去寻找当世名医,并拜他们为师,学习医术,行走天下二十五载,在廖重云不惑之年的时候,就收到了皇室太医院的邀请,希望他能去殷都,面对是皇室抛来的橄榄枝,廖重云并没有丝毫心动,毅然决然的拒绝了皇室的邀请;天下多少名医挤破脑袋想要去太医院,那不仅仅是对自己医术的认可,更是地位的象征;而廖重云的拒绝也让他在大奉有了一定的名气。 再好的医生光说不练可不行,拒绝了皇家太医院的邀请后,他沉寂了一年多的时间,正当所有人以为他是因为拒绝皇室邀请被暗杀的时候,他出山了,带着他的着作《杂病己因》出山了,《杂病己因》的问世让廖重云在医学界的名望再度上升,期间不少身患重症,绝症的病人登门造访,而廖重云高超的医术再次得到体现。 不管来的病人是何种病情,廖重云总能药到病除,就这样关于廖重云医术高超的事情就被传了出去,而且越传越神,最后被冠以神医的名讳。 在长苏山脚下的茅草屋里,一个白发老头拄着树枝做的简易拐杖一瘸一拐的朝茅草屋走去,老者背着一个和自己身形很不匹配的木箱,木箱的重量将老者的腰压的弯成了一张弓,老者来到茅草屋门口,艰难的卸下木箱,然后长舒一口气,短暂的休息后,老人敲响了茅草屋的大门。 “有人吗,有人吗?”老人沙哑的声音在屋外响起,片刻之后,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老头走了出来,推开茅草屋的大门后,老者很是恭敬的冲着眼前的老先生拱了拱手,然后躬身行礼,“老哥,途经贵地,能否借宿一晚啊。” 也许是看眼前老人孤身一人,而且在深山老林中也确实不容易找到栖身之地,老者便答应了下来,“当然当然,快快快,里面请。” 说完还很客气的帮忙将木箱给抬了进去,乡间小屋虽然很破很小,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屋子外还有一个小炉子,上面放着一个铜壶,在烧着热水,住在山林中的百姓家中几乎都是这样的条件,老先生用山中最常见的绿茶来招待客人,一壶热水浇下去,茶香四溢。 对于廖重云来说,这是自己第二次外出游历,而今年已经是自己游历天下的第十个年份了,也许就有人说了,你都已经是名满天下的神医了,为什么还要不停的奔波,老老实实地在家中做个好医生,或者去殷都做个太医不好吗?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足以让自己有享之不尽的富贵。 至于廖重云为什么要远走他处,其中的缘由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廖重云打开自己随身的小木箱,从中拿出一本破烂不堪的古籍,借着昏黄的油灯慢悠悠的读着,旁边的老翁给廖重云端来一碗刚煮好的热粥,“老弟,来,喝点热粥,这山里晚上湿气大,喝点热粥驱驱寒。” “谢谢老哥。”廖重云赶忙起身,接过热粥,老者看着廖重云长叹一声,“听你的口音,你应该不是交州人吧,这长苏山连我们交州本地人都不会轻易进去,你来可是有要事想办啊。” 廖重云放下热粥,长叹一声,“谈不上要事,我是一个郎中,来山里找一些药材。” “这样啊,这山中可是很危险的,你这岁数也不小了,上山的时候还是小心点为好。”老者忧心忡忡的说道。 廖重云轻轻一笑,无奈叹气,他也希望这长苏山能是自己的最后一站。 。。。 交州,镇南关。 翌日清晨,素素和昨天一样起的很早,起床后径直朝着关外走去,站岗的将士看到素素后再度叮嘱她不要乱跑。 素素嘟囔着答应了一下,然后就着急忙乎的跑出去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素素的手里还藏着几件衣服,八月份的清晨有些微冷,素素带着衣物来到昨天见到司徒景春的地方,四下里看了看,一个人都没有,素素心里还在疑惑,这孩子不会真走了吧。 环视一周,素素的目光目光突然定格在了旁不对树洞中,树洞里司徒景春睡得正躺在一堆枯枝树叶里睡得正香,素素无奈叹气,走到树洞旁,轻轻的拍打着司徒景春,“起来了,别睡了。。。” 司徒景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来人是素素后,瞬间就坐了起来,“你来了啊。” “说好的来我肯定是要来的,这些衣服是少爷之前的旧衣服,你先凑合着穿着。”素素白了一眼司徒景春,将腰间的宁延的旧衣服递给司徒景春。 司徒景春一听是别人的旧衣服,似乎还有些不太情愿,“啊,别人穿过的啊。” 素素一听就不乐意了,“穿过的咋了啊,又不是脏的,你看你的衣服都成什么样了,你要是不嫌丢人你就穿着,真是的,年纪不大还挺多规矩的。” 司徒景春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脏的不能再脏的衣服,也很无奈,只能伸手接过素素手里的衣服,返回树洞中去换,司徒景春看着素素,无奈道,“姐啊,我换衣服你也要看吗?我再怎么着也是个男人啊。” 素素扑哧一笑,便转身便嘀咕,“小屁孩。。” 等到司徒景春换好衣服,洗好脸后,再度出现在素素面前,别说又有那么一丝俊俏少年郎的气质了,看着素素盯着自己,司徒景春倒还有些不好意思了,两只手也不知道放在那,“怎。。怎么了,是不是那里不合适。” “没有没有,还挺合适的。”素素笑着说道,将司徒景春手里的衣服拿过来,然后点头道,“这样多好的。” “对了,你。。。姐,你有没有把我的事情告诉周将军啊。。”也许是因为穿了素素衣服的缘故,司徒景春对素素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素素再度从腰间口袋里拿出两张饼,一边递给司徒景春一边说道,“肯定没有,我们少爷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在外出闯荡,我倒是觉得男孩子嘛,多闯闯是好事。” 看着司徒景春愣在那,素素一把将饼塞到司徒景春手里,“给你你就吃,你不饿啊,还在这死要面子活受罪呢。” 司徒景春尴尬的摸了摸肚子,哎,自己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啊,不过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别说还挺温暖的。 “少爷?是那天站在周将军身边的年轻人吗?”司徒景春边吃边说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啊,连周将军都对他那么客气。” 素素刚想说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低调一点好,“他啊,和周将军有些交情,不说我家少爷,先说说你,你要打败易子推有很多种途径去提升自己,为什么非要出关去招惹那些蛮人呢,听周将军说,那么蛮人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这小身板去了,能不能回来都是问题。” 司徒景春拔出自己未开锋的佩剑放在素素面前,素素一脸疑惑的看着司徒景春,然后司徒景春给他指了指剑身上的司徒两字,“看到了吧。” “司徒,这不是你的姓吗?”素素还是不明所以的说道。 司徒景春无奈的解释道,“是司徒剑阁。。” “你是司徒剑阁的弟子。。”素素恍然大悟,然后瞪着眼睛看向司徒景春,刚到交州的时候,孔真玄就给他们说了交州司徒剑阁的事,只不过当时自己有心事,没有往心里去,以致于刚刚没有反应过来司徒景春就是司徒剑阁的弟子,其实她早该想到这一点的,交州不比中原,这里可没多少人姓司徒,自己应该第一时间就想到司徒剑阁。 “算是吧,我出关就是想找那些蛮人过招,给自己蓄养剑意,当我领悟到剑意回到家中,就能让这把剑开锋,到时候我就是一名合格的剑客,我就不信,那个时候我还打不过易子推。”司徒剑阁一脸骄傲的说道。 得了,孩子就是孩子,素素一听,更加无语了,“成了合格剑客就能打败人家剑仙了?你这也太天真了,世间剑客这么多,为何没有听说过有人打败剑仙呢?你既然有这个心,那就好好练剑,不断的提升自己的修为,戒骄戒躁,脚踏实地,只有这样,在未来的某一天,你才有可能有机会打败剑仙,要是你一直是现在这种浮躁又自满的心态的话,那你一辈子都不可能打败剑仙。” 第220章 交州长苏山 司徒景春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跟自己说话了,上一次告诉他这些的是他父亲,然而当时的他在司徒剑阁被称之为百年难遇的剑道奇才,出色的剑道天赋让他在年轻一辈中脱颖而出,不由得在一声声的赞美中膨胀起来。 当他向他父亲说出自己要出关前往南戎部族磨练剑意的时候,直接就遭到了他父亲的拒绝,理由也很简单,南戎部族虽说是关外的小部族,不必南越,南狄这些大的蛮族,可即便如此,部族中也有不少能人义士,就算是神魄高手前往关外也有细细斟酌,你一个小小的灵壳境去南戎那不是找死吗? 可是司徒景春却完全不把这当一回事,在他眼里,南戎就是一个小部族,甚至是拉不上台面的那种,和他父亲大吵一架,最后负气离开司徒剑阁,走的时候立下豪言壮志,一定要闯出一番名堂出来,否则绝不回来。 然而他的出关之旅并不顺利,算起来他已经在镇南关待了半个多月了,在此期间,心高气傲的他即便每天风餐露宿,吃了上顿没下顿,也还是倔着不回剑阁,这要不是碰到素素,指不定还成什么样呢。 听了素素话后,司徒景春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听不进去,而是显得很安静,也许是因为素素给他的帮助让她不忍心对这个姐姐不敬,又或者是这半个月的风餐露宿让这个少年成长了。 看着司徒景春半天不说话,素素走上前去说道,“怎么了?说你两句不至于吧。” 司徒景春回敬一个很勉强的微笑,“没有,就。。就有些意外吧,出了家门居然还能听到这种话。” “小孩子气。”素素摇头无奈道,“听关内将士说山里可是很危险的,你自己可得当心点,实在不行就回去吧。” “不行。。”听到回去这两个字,司徒景春瞬间跳起来,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我不回去,回去就是被人看笑话。” 素素再度笑出声来,还真是孩子气啊,不过一定程度上,还真和宁延有些相像,都是死倔死倔的,但是宁延的倔强是建立在有足够的把握之上,而司徒景春则是纯粹的倔强。 虽然无奈于司徒景春的倔强,但素素还是陪他聊了很久,听得出来,司徒景春是有野心的,只是现在他的能力还配不上他的野心,或许等到若干年后,当他有了足够的实力,才能有机会实现它的野心。 回到啸南关后,素素表现的和平常无异,而中午当他见到周秉业的时候,周秉业给他说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那就是桂郡方面来信,宁延等人进长苏山了。 。。。 在桂郡待了没多久,程缘的手下就传来了神医廖重云的消息,说有人在前往长苏山的路上碰到了一个背着木箱,说着中原口音的老头,消息传到当地府衙,经过多方辨认后,确定老者为神医廖重云。 在得知神医廖重云出现在长苏山后,宁延等人第一时间就出发前往长苏山,长苏山是一条连绵不绝的山脉,起点在柳州境内,终点一直延续到胶州外面的南戎境内,将交州和汕州隔绝开来,但是长苏山绵延千里,山高林密的,要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一路上参离显得忧心忡忡,起初在得知廖重云消息的时候,她还挺激动的,但是当他们踏上前往长苏山之路的时候,参离就开始担心了起来。 虞兮柠来到参离身边不解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这马上就要找到廖先生了,你却反而不高兴了。” “没有哦,我只是觉得这长苏山这么大,咱们要找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廖先生,听说廖先生脾气不好,到时候就算找到了,他不和我去苗疆,该怎么办嘛。”参离耷拉着脑袋说道。 “没想到啊,堂堂的苗疆公主居然也有害怕的时候。”宁延在旁边打趣道。 参离瞬间回敬给宁延一个白眼,“就你话多。” “快看前面,那就是长苏山。”聂红衣驾着马车指着前面云层中若隐若现的山脉喊道。 顺着聂红衣所指的方向看去,云影层层,山峦耸立,起伏的山脉好似游龙一般,这便是长苏山。 走到山脚的时候,因为上山的路实在是太过坎坷,就让聂红衣和九九留在了山下的客栈中,要是让九九一个人留下,大家不放心;索性就让聂红衣也留了下来。 进山的路上碰到了很多背着背篓带着镰刀的村民,山下的百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每年都会去山上采些药材拿到城里卖,自从程缘来了后,交州的中原商贩就躲了起来,程缘深知交州贫苦,要让百姓生活好起来,单靠种地可不行,得有商业,一个地区的繁荣程度一定程度上是和当地的商业挂钩的。 这些商贩带着中原的丝绸,锦缎,茶叶,陶瓷来到交州,换下交州当地的药材,香料,兽骨,玉石,不仅是他们有钱赚,也让山下的百姓生活改善了很多。 一路上宁延见人就问有没有碰到一个背着木箱,穿着中原服饰的老者,然而得到了回答都是齐刷刷的没见过,接连追问了一上午,等到太阳高悬的时候,也没有问出个结果。 烈日高悬,参离一屁股坐到路边的石头上,大喊道,“这要找到什么时候啊,太累了。” “你以为我不累啊,我问的嘴都要干了。”宁延在旁无奈的说道。 虞兮柠看着来往的村民,疑惑道,“这程老将军说的就是这条路啊,怎么会没人撞见呢。” 就在几人疲惫不堪的时候,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走了过来,轻声询问道,“年轻人,你们是要找一个背着木箱的中原中原老翁吗?” “嗯?”宁延和参离瞬间站起来,来到老者身边,就好像在绝境中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是啊,老爷爷,您见过这个人?” “他是不是个郎中啊?”老者再度问道。 宁延不停的点着头,激动无比,“是啊是啊,是个郎中,您知道他在哪吗?” “能不能多问一句,你们找他干什么啊?”老者也是很警惕的问道。 虞兮柠走过去,笑着说道,“老爷爷,您别误会,我们不是坏人,实在是家中有病人,需要请他瞧一瞧,这不听说他来长苏山了,特意来请他回去,如果您知道他的下落,还请务必告知我们,我们必有重谢。” 老者咳咳两声,苦笑的摇了摇头,“重谢就不必了,我也是看他一把年纪了,还要背那么沉的箱子上山,有些于心不忍,他啊,前些日子去山上的时候,在我家中暂住过一夜,他只说要去长苏山找一味药材,这上山也有些日子了,始终不见下来,山上不安全,你们去找找也好。” 宁延转身拿出一些银子,想要答谢老者,却被老者拒绝了,看着老者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走在路上,宁延心里不由得感慨道,“人心本善。” 在得知廖重云就在山上后,一行人整装待发,继续寻找神医的下落。 长苏山这么大,挨个山头找人也不太现实,转念一想,什么药材要让神医不辞艰辛亲自来长苏山拿,那肯定就是只有长苏山才有的东西。 而长苏山最负盛名的就要数仙山茸了,仙山茸是少有的既可以帮助武者锤炼身体,驱除体内杂质,又有极高药用价值的宝物;他和定魂香不同,定魂香只能武者使用,普通人用了定魂香气,那肯定是要爆体而亡的,而仙山茸不一样,就算是普通人食用了仙山茸,也不会有任何异样,相反,仙山茸还能气道延年益寿,驱除疾病的作用。 在仙山茸第一次出现在市场上的时候,就卖出了天价,然而极品的仙山茸可遇不可求,在刚开始的时候,市面上的仙山茸基本都是那种千年以上的,运气好的甚至还能找到万年的仙山茸;然而时至今日,市场上的仙山茸已经找不到千年的了,连五百年的都少,普遍都是一二百年的仙山茸,这种仙山茸功效比起千年的和万年的就相差甚远了。 因此宁延他们料定,廖重云应该是冲着仙山茸来的,而且他需要五百年甚至千年以上的仙山茸,而这种品相的仙山茸,外围的森林中是肯定没有的,想要的话,就必须进入长苏山深处,然而一旦进入山林深处,那危险也就相伴而来。 就廖重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进了长苏山那可是不好出来的。 趁着天色尚早,宁延一行毅然决然的往长苏山深处走去,越往深处走,光线越暗,那滔天的树木足足有五十多米高,枝繁叶茂的,山林深处的虫鸣鸟叫夹杂着兽吼声不绝于耳,就算是从下在山林中长大的参离都有些害怕。 “吼。。”一声沉闷的吼声让几人瞬间停下脚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借助这昏暗的光线,一头体长足有十米的庞然大物从他们不远处缓缓走过。。 第221章 仓林狮鹫 当那只硕大的身影走到光斑下的时候,众人才看清眼前野兽的真面目,犹如城墙一般结实的身体充满了力量感,四蹄就像柱子一般,每走一步都会让人感到地动山摇。 当看清眼前庞然大物的真面目后,孔真玄急忙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众人杵在原地,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生怕被发现。 “吼。”巨兽发出一声怒吼,齐腰粗长鼻卷在一棵水桶般粗细的树干上,只是轻轻一挥,整个树就被连根拔起,巨兽熟练的将大树送入口中,那两把长矛般的牙齿在日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接连吞下好几棵树后,巨兽才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去。 地面一阵晃动,嘭,嘭,嘭的声音此起彼伏,等到声音消散,看不到巨兽的身影后,几人才放下心来。 虞兮柠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吓死我了,这是什么怪物啊。” 孔真玄眉头紧皱,缓缓说道,“泰坦巨象,这可是个稀罕物种,相传只会出现在天地真气充沛的森林之中,这种巨象行动缓慢,但却力大无穷;成年巨象有着足以媲美神魄高手的实力,而刚刚从我们面前走过的就是一头成年巨象,若是刚刚那巨象对我们动手,就我们四人绝无生还的可能。” “这就是泰坦巨象吗?”宁延深呼吸一口气,然后伸出右手,一股淡黄色真气缓缓弥漫传来,约莫一刻钟后,宁延缓缓说道,“这长苏山的真气确实比外面要充沛,这么说来,这山林深处肯定有天材地宝,不然不会有这么充沛的真气。” “山林深处本就人迹罕至,我们这只是刚到深处边缘,就碰到了泰坦巨象,接下来我们只怕是会遇到更多这种猛兽,公子,你们跟紧我,要千万小心。”孔真玄满脸严肃的说道。 宁延他们只能点头称是,有了泰坦巨象的前车之鉴,接下来宁延等人显得格外谨慎小心。 。。。 长苏山密林深处,廖重云背着木箱,艰难的走在森林之中,他的腰间别着一个香薰盒,里面时不时有缕缕细烟传出,并且带着一股独特的药香味。 这便是廖重云能够平安抵达长苏山深处的秘密,这些药香在我们闻起来并不会感到什么不适应,甚至还有提神醒脑,驱除蚊虫的功效,可是在那些毒虫猛兽眼里,这就是毒气瘴气,纷纷避而远之。 只不过随着越来越深入长苏山,这草药香薰的效果也越来越弱,而且木箱里的香薰也所剩无几,这要是再找不到东西,自己就要被迫下山了。 “唳。”一声震彻苍穹的鸣啼响彻深山,吓得廖重云赶紧俯下身子,躲在树干后面不敢吱声,下一秒,一只双翅张开足有二十米的巨兽从天空滑过,罡风阵阵,滑过枝头的时候还能听到剧烈的摩擦声,仰首看去,巨兽不仅有着一对遮天蔽日的翅膀,身子下方还有四个爪子,整个身形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只有不三四米的长度,和这对翅膀显得不是很协调;鸟首鹰爪,背生双翼,这就是长苏山的王者,仓林狮鹫。 看到仓林狮鹫的时候,廖重云不自觉的笑了笑,“太好了,终于快要到了。” 说罢,等狮鹫远去,廖重云再度起身,往山林更深的地方走去。 。。。 前往山林深处的路上,宁延等人也算是开了眼界,见识到了各种庞然大物,三只角的大水牛,齐人高的蜘蛛,还有长相粉粉嫩嫩,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食人花,要不是孔真玄拉了一把,虞兮柠差点就被吞下去了,想想都有些后怕,这还只是长苏山的冰山一角,还有很多他们没见过的生物躲在山野深处。 “孔爷爷,您见多识广,给我们说说,这万年仙山茸到底长在哪啊?”宁延疑惑的问道。 “我也只是听一个老前辈提起过,仙山茸本来就是天材地宝,诞生之日时就会引来无数野兽的觊觎,一般来说只要生长超过千年的,都会想定魂香一样引来巨兽,万年仙山茸更是如此,再加上万年仙山茸只有长苏山才有,因此守在其四周的一定是长苏山的顶级巨兽。”孔真玄沉吟许久,最后说出了四个字,“仓林狮鹫。” “这么说来只要我们找到了仓林狮鹫就等于找到了仙山茸,就是找到了廖神医?”宁延边走边说道。 “要是廖神医真的是为了万年仙山茸而去的,那可就麻烦了;这仓林狮鹫的实力就我们几个人都不够给他塞牙缝的。”虞兮柠也是知道仓林狮鹫威名的,挥翅云翔三千里,在大奉久负盛名。 宁延不由得露出着急的神色,看向前面有黑一片的森林,在看着旁边驻足不前,愁容满面的参离,深呼一口气,开口道,“走吧,廖先生年事已高,腿脚不便,或许我们能在他找到仙山茸之前找到他呢。” 参离回头看了看宁延,眼神中满是感激,参离深知,就算现在宁延要回去,她也没理由拦着,毕竟再往前走,可是要送命的。 。。。 这一走就是一天一夜,翌日此时,此时的几人已经来到了长苏山深处,空气中的真气浓郁程度比外面不知道要多多少,仅仅只是一晚上的修炼都快赶上平日里十天的了,在真气滋养下,长苏山也孕育出了不少可怕的巨兽。 而在一众巨兽中脱颖而出的仓林狮鹫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快看这里。”虞兮柠来到一处树干旁,激动的喊着。 众人赶紧来到虞兮柠身边,俯身观察,只见在树干旁的枝丫上悬挂着一条手指长短的布条,宁延拿起布条,放在鼻尖闻了闻,凝眉道,“有股药香味,而且还很浓,应该是不久前刚刚留下的。” “总是是找到廖先生的踪迹了,看来我们的方向没错,继续往前走。”宁延激动的说道。 “唳。。”一身尖细的鸣叫传来,宁延等人瞬间俯下身子,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头顶之上,仓林狮鹫贴地而过,巨大的翅膀煽动的罡风直冲宁延等人而来。 “躲开。”孔真玄大吼一声,双臂前伸,蓝色真气屏障笼罩下来,罡风划过,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等到狮鹫飞过,孔真玄才收回真气,看着头身边折断的巨树,喃喃道,“这就是仓林狮鹫。。” “嘭。”一声闷响从远处传来,四人急忙运转真气,宁延小心的护在虞兮柠身前,四人定睛看去,“唳。。”下一秒,一只半人高的小东西直接冲了出来,几乎是瞬间就扑到了宁延身上。 “什么东西啊。。”小东西速度快到宁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扑倒在地,只不过就在宁延倒地的瞬间,小东西就被孔真玄揪了起来,气的小家伙嘤嘤嘤的喊个不停,一对小翅膀扑腾扑腾的扇着。 “哎,这。。这怎么这么像小狮鹫啊?”虞兮柠刚开始也被吓了一跳,回过神仔细一看,别护送,小家伙腹部呈现淡黄色,后背则是青翠的绿色,鸟兽鹰爪,这不就是仓林狮鹫吗? 宁延起身,捂着肚子说道,“小东西劲还挺大的,让我看看是什么玩意。” “唳,唳,唳。。”小狮鹫奶声奶气的喊着,不顾被孔真玄扼住了命运的后脖颈,怎么挣脱也挣脱不开。 “我去,这是狮鹫啊。”宁延也被吓了一大跳,虽然刚刚那大家伙挺吓人的,可是这半人高的小东西看起来倒也蛮可爱的,奶声奶气的,扑腾着翅膀,谁也不会把这玩意和刚刚那大杀神联系在一起。 参离指着仓林狮鹫,咽了一口唾沫,缓缓说道,“这不会是刚刚那个狮鹫的孩子吧。。” “嘶嘶。。”几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还不等几人回过神,远处再度传来仓林狮鹫的怒吼声,也许是他听到了自己孩子的嘶吼,又折返了回来,而且声音更见尖细,席卷而过的罡风也更加恐怖。 孔真玄大喊一声不好,“快跑。。” 说罢,直接松开了手中的小狮鹫,几人急忙往深处跑去,下一秒,仓林狮鹫席卷而过,庞大的罡风带着无数的碎石断枝直冲宁延等人。 “爬下。”来到一处干枯的河床旁,孔真玄大喊一声,宁延一拉拉住虞兮柠和参离,几人趴在河床凹槽处,这才躲过这股庞大的罡风。 罡风席卷而过,地面寸草不生,仓林狮鹫再度嘶吼一声,看到地面一片狼藉后,才收回双翼落在小狮鹫旁边,小狮鹫兴致冲冲的跑到仓林狮鹫腿边,不停的摩挲着,而仓林狮鹫则俯下身子用自己的尖喙轻轻抚摸着小狮鹫,似乎在安慰小狮鹫。 在确定没有了为先后,仓林狮鹫就小狮鹫放在自己后背上,一声嘶吼后,振翅而飞,似乎在警告林中的巨兽,不要对他的孩子动心思,不然这就是下场。 “阿嚏。。”宁延猛地一个喷嚏打出来,整个人灰头土脸的从土里钻出来,脑袋还是晕晕的,“兮柠,参离,孔爷爷,你们没事吧。。” 宁延一起来就着急忙慌的喊着,“没事,没事。。”片刻之后,接连传来三人的声音,宁延急忙将虞兮柠和参离从土堆中抛出来,这下好了,原本还是光鲜亮丽的四人各个变得灰头土脸,看的宁延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第222章 万年仙山茸 看到宁延不停的发笑,虞兮柠气呼呼的给了宁延一个白眼,然后起身拍打着身上的泥土。 孔真玄还能好点,因为他早几人一步发现这个水槽,在罡风席卷之前用真气护住了自己,显得没有那么狼狈,就是宁延他们三人就跟洗了一个土浴一样。 几人简单的清理了一下,刺眼的光芒直冲冲的照下来,原本参天的巨树早已经在仓林狮鹫的罡风下化作了齑粉,放眼望去,最起码十里之地都在罡风的席卷下变成了平地,宁延不由得感慨道,“这就是仓林狮鹫的力量吗?是挺恐怖的。” 正当几人感慨的时候,一个老者缓缓从远处的密林边缘走出来,望着宁延几人喊道,“你们站在那干嘛,不想活了吗?快过来。” 宁延他们迟疑了一会,然后急忙往老人旁边赶去,老人拄着拐杖,浑身脏乱,衣服也被刮出了很多口子,就在宁延等人来到老人身边没多久,树林中就传来无数狂躁的兽吼声,宁延这才明白没有了树林的遮挡,他们就是林中猛兽的口中餐。 正当宁延准备回头给老人答谢的时候,却看到了老人阴沉着脸说道,“是不是你们触怒了仓林狮鹫?” 这老人说的是正宗的中原官话,而且身上有淡淡的药香,虽然没有背着木箱,但他的身份已经很明显了,宁延激动的说道,“等等,您。。。您可是神医廖重云前辈?” “中原人。”廖重云愣了愣,“你们到底是谁?” 看到神医没有否认,宁延高兴无比,旁边的参离更是激动坏了,宁延急忙拱手道,“实在抱歉前辈,以这种方式和您见面,刚刚这一幕确实是仓林狮鹫所致,但却不是我们有意而为之,我们不辞艰辛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找您。” 参离更是高兴的眼泪差点蹦出来,“您就是神医啊,太好了,我终于找到您了。”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坏了老夫的大事,被你们刚刚这么一折腾,我的药箱被吹跑了不少,就连那。。那仙山茸也被仓林狮鹫带走了。”廖重云却丝毫没有理会两人的话,因为仙山茸的丢失而气的脸红脖子粗,指着宁延大喝道。 还真被孔真玄说中了,果然是为了仙山茸而来,宁延无奈说道,“廖先生您好,实在抱歉,刚刚情况属实情非得已,若是对您造成不好的影响,我在这里向您道歉。” “你们能走到这里,也算有些本事,你刚才说找老夫有事,你要知道自从十年前之后,老夫就不再轻易答应别人的求医了,要想让老夫出手,除非你手里有值得老夫出手的东西。”廖重云凝眉说道。 听了廖重云的话,旁边的参离迫不及待的说道,“我有钱,我可以给你很多钱。” “钱财不过身外之物,庸俗之人才谈钱,到了老夫这个年纪,对钱财已经没有一点兴趣了。”廖重云捋着胡须说道。 这下可让参离尴尬了,这不但没有说动廖重云,还莫名其妙被冠上了庸俗之人的称呼。 宁延看了看孔真玄,然后凝眉走上前去,拱手道,“先生,您刚刚说仙山茸被仓林狮鹫带走了,那是不是我们拿回了仙山茸,您就帮我们。” 看着眼前几人,廖重云还是很意外几人有胆气说出这种话,“若是你们真的带回了仙山茸,算老夫欠你们的,日后有需要老夫的地方,老夫绝不推辞。” 有了廖重云肯定的话,宁延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可是旁边的虞兮柠却忧心忡忡的看向宁延,仓林狮鹫的威力他们都领教过一番了,就只是罡风都差点要了他们的命,若是主动前去招惹,这不是送命吗? 参离拉了一下宁延,“你干什么啊,不要命了。” 宁延轻轻一笑,目光坚定似星辰,“万一呢,万一成功了呢。” 话虽如此,可是宁延心中仍然没底,面对这种实力的仓林狮鹫,就算是裴羽都得费些心思,这他们几人在这里放下豪言,若是真的灰溜溜的回来,那就真的被看笑话了。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好不容易才碰到了廖重云,他们不想就此错过,这可是参离苦苦寻找了一年多的人啊。 于是,宁延再度出发,好在廖重云给了他们一点指导,那就是仓林狮鹫喜欢住在高山之巅来证明自己林中霸主的地位,走在林间,宁延抬头看了看眼前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山顶,微微皱眉。 走着走着,裴羽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猛地出现在的众人身后,听着宁延他们的话开口道,“你不该如此草率的答应廖重云找回仙山茸。” 听着裴羽的话,这应该是裴羽第一次主动出来否定他的决定,宁延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着,边走边说,“我没有办法,神医性格古怪,我若是不能投其所好,他就不会跟我离开这里。” 裴羽许久不说话,宁延还以为他离开了,缓了很久,裴羽才开口,“我能拖住仓林狮鹫,但时间不会太久,你们要尽快拿到仙山茸。” 宁延停下脚步,回头看去,但是裴羽已经消失不见,虞兮柠看了看宁延,“这就是你敢答应廖老先生的底气吧。” “说真的,其实我有些对不起裴羽前辈,他帮了我这么多,然而我每次都是抱着利用的心态来找他,如果不是他不求回报的付出,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若是有机会,我很想给他说声谢谢,发自肺腑的那种。”宁延苦笑道,脸上表情五味陈杂,其实他也不想这么做,只是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旁边树枝上的裴羽并没走远,半坐在枝桠上,将宁延的话尽收耳中,然后露出了久违的笑意,现在的他从宁延身上看到了英雄之姿,或许这就是张兴瑞敢赌他的原因。 。。。 千山路远,越往高处走越能感受到空气中真气的浓郁,抬头看向山顶,宁延断言那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在不停释放着天地真气,此时一阵阵狮鹫鸣叫从高出传来,恐怖的吼声让虞兮柠毛骨悚然。 几人小心翼翼的来到山顶,只是这山顶并非是高悬的怪石,而是一大块平地,孔真玄俯身摸了摸光滑的平面,喃喃道,“这是被风吹出来的,这仓林狮鹫硬生生消平了一座山头来作为他的巢穴,真是可怕。” 在山顶中央的石床上,仓林狮鹫伫立着环视四周,而在他的脚下,小狮鹫睡得正香。 宁延等人不断的在碎石堆中躲来躲去,生怕被仓林狮鹫发现。 “唳。。”一阵嘶吼在天边响起,宁延等人抬头看去,整个人眼珠子都差点被吓出来,又是一只仓林狮鹫,而且体型比这只还要大,双翼展开足有三十米了,而且狮鹫的嘴里还叼着一只半死不活的野牛。 宁延几人急忙屏住呼吸,藏在碎石堆里,看着头顶的庞然大物飞过,孔真玄低声说道,“我们都疏忽了,都有小狮鹫了,那肯定就有一公一母两只狮鹫,我们碰到的一直都是母狮鹫,而这只则是公狮鹫,这才是长苏山的真正霸主。” 整个狮鹫腹部呈现出亮黄色,身上羽毛青翠明亮,合上双翼的时候更是有一种王者之气在里面,整个巨兽给人的感觉就是威严可怕,那堪比利剑的爪子谁都不希望被他挠一下,感觉就算是裴羽,也不敢轻易接下这一爪。 长苏山巨兽屹立在山尖,俯瞰群峰,颇有一览众山小的气概,参离躲在石柱后面瞅了半天,最后在小狮鹫的后面发现了他们要找的万年仙山茸,“宁延,虞姑娘,你们快看,那是不是仙山茸。” 只见在小狮鹫后面的石块上,生长着一块仅有成人手掌大小的棕褐色仙山茸,一般的仙山茸都是长在孕育着天地真气的石头上,石块的品质越好,就越有概率滋养出高品质的仙山茸,且不说万年仙山茸如何珍贵,就是那滋养仙山茸的石头拿出去也能卖出个好价钱。 远远看去,这万年仙山茸除了颜色更深点外和其他的普通仙山茸并无异样,然而当你靠近他的时候就会感受到从他体内散发而出的独特真气。 孔真玄凝眉颔首,“那就是仙山茸,看他的根部,一般来说颜色越深的品质越好,普通的仙山茸都是白色或者是米白色,而这株已经是橙黄色了,这句对是万年以上的仙山茸,公子,我们捡到宝贝了。” “这哪里是捡啊,这是在拿命换啊。。”宁延无奈的吐槽的,虽然自己也很想见识见识这传说中的万年仙山茸,可是若有其他选择的话,他是打死也不会选择虎口拔牙,和仓林狮鹫抢这个仙山茸。 东西再好,也没有命重要。 然而就在他们盯着仙山茸看的时候,一声怒吼直冲他们而来,震耳欲聋的嘶吼夹带着罡风差点把他们吹下去。 “完了,暴露了。”看着公狮鹫那凶狠锐利的眼神,宁延暗道不好,刚刚盯着仙山茸看得太久了,忘了隐藏自己,这下麻烦了。 第223章 阴差阳错,灵壳境 身为长苏山王者的仓林狮鹫很讨厌有人侵入自己的领地,尤其是自己的巢穴,这会让他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一声嘶吼后,母狮鹫赶紧将小狮鹫胡在身后,而公狮鹫振翼而起,随后双翅扇动,劲风怒号,狂暴的罡风好似万千利刃一般冲着宁延等人而来。 罡风吹在碎石身上发出刺耳的爆鸣声,而他们只能运转真气勉强阻挡。 “嗡。。。”一阵嗡鸣声响起,宁延他们感到狮鹫的罡风似乎变弱了,紧接着身后一股赤红色真气缓缓升起,而在赤红色真气中央,裴羽就像仙人一般脚踩云叶,悬空而起。 “唳。。”公狮鹫怒吼一声,张开双翼,腾空而起,这下宁延算是见识到什么是扶摇直上九万里了,升到半空的狮鹫突然伸出利爪,冲着裴羽冲去,裴羽从腰间拿出扇子,只见他目光如炬,整个人的脸色也是稍有的严肃。 “嘭。”狮鹫的身躯撞在裴羽的赤红真气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巨大的轰鸣声让宁延他们节节后退。 裴羽右手前指,赤色真气不断往前弥漫,凡是被赤色真气碰到的植物毫无意外全部变黑枯萎,公狮鹫似乎也是感知到了裴羽真气的恐怖,飞在半空中不停的怒吼着,宣泄着自己的愤怒和不满。 裴羽看着宁延,眉头紧皱,“去拿东西,快。” 宁延点了点头,真气涌动,直接往仙山茸冲去。 而母狮鹫则以为宁延是冲着小狮鹫而来的,怒吼一声,护在小狮鹫面前,恰在此时,参离也冲到了宁延身边,宁延很是意外的看着参离,“你来干什么?” “来帮你呀。”参离轻轻一笑,而后仿佛鸿雁一般飞身而起,不过下一秒,就被仓林狮鹫振翼的罡风吹了下来。 宁延无奈摇头,起身接住参离,强大的后震力逼的两人节节后退,“不要命了,这么冲上去,不是找死吗?” 参离倔强的站起来,眼神中带着一丝不甘心和委屈,“我一定要带神医回去,谁也别想拦住我。” 说罢,参离再度冲了上去,而山顶之上的公狮鹫看到下面这一幕,大声怒吼,想要冲下来,不过裴羽是不会让他下去的,赤色真气不断在裴羽身后凝聚,片刻之后,一只凤凰虚影出现在裴羽身后,裴羽收起扇子,淡然的看向公狮鹫,“你的对手是我。” 母狮鹫不停的大吼着,这个时候的小狮鹫也已经醒来,趴在母狮鹫腿边瑟瑟发抖。 参离浑身闪耀着紫色真气,拔出腰间双刀就要冲上去,此时半空中的裴羽大喝一声,“再不出来,你们公主就要没了。” 或许是听到了裴羽的声音,又或者是他本来就在参离身边,就在参离出手的瞬间,一道紫色身影夹杂着紫色流光从参离头顶划过,然后嘭的一声落在参离面前,突然出现的易灿把众人吓了一跳,尤其是那罗刹面具,让宁延瞬间警惕起来。 孔真玄和虞兮柠也顶着罡风来到宁延身边,尤其是孔真玄小心的看着易灿,母狮鹫不停的嘶吼着,罡风一阵接着一阵,而易灿的紫色真气就像个屏障一样挡在他们面前,硬是让这些罡风不得寸进。 “你咋个来了。”参离意外的说着。 看到参离和易灿认识,宁延小心的说道,“你认识他?” 易灿看了看宁延,面具下的他此刻有些莫名的难受,就好像自己珍藏许久的宝物被别人拿走的感觉一般。 “我来挡住她,你们去拿仙山茸。”面具下的易灿冷冷的说着,而后径直冲向母狮鹫。 “轰。”母狮鹫双翼挥舞着二十米长的双翼,猛地拍向易灿,易灿浑身真气暴涨,巨响袭来,整个山头似乎都晃了一下,参离看着易灿,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说,此时的宁延也顾不上来者是敌是友了,大喊一声,“去拿仙山茸。” 只见宁延双腿生风,冲向母狮鹫身后的万年仙山茸。 而母狮鹫似乎也察觉到了宁延等人目的,在宁延靠近仙山茸的时候,不停的怒吼着,只可惜自己实在是没法动弹,公狮鹫也被裴羽困在半空中顾不上宁延,只能这么看着宁延和参离他们越过母狮鹫来到万年仙山茸旁边。 靠近万年仙山茸的一瞬间,宁延的丹田就动了一下,真气不由自主的运转,万年仙山茸四周的真气实在是太过浓郁,宁延小心的靠近,缓缓将手伸到仙山茸根部,在确定没有危险后,宁延猛地抓住仙山茸,想要一把将他拿起来。 然而就在宁延抓住仙山茸的一瞬间,一股真气突然涌向他体内,是仙山茸的真气,这股真气霸道无比,尽管宁延事先做了准备用真气护住了手掌,然而这真气在靠近宁延手掌的一瞬间就冲破了宁延的真气,通过手臂涌入宁延体内。 “噗嗤。”真气强行入体造成宁延体内真气逆行,双臂剧痛无比,宁延一口逆血喷出,脸色涨红,此时的宁延想要松手已经来不及了。 “宁延。。”看着宁延鲜血涌出,参离赶紧冲上去,想要帮宁延松开手掌,宁延大吼一声,“别动,快躲开。” 参离愣了愣,小心的退到一边,虞兮柠也赶了过来,看着宁延嘴角的血渍,心疼无比,“宁延。。” “啊。。。”宁延忍着剧痛,大吼一声,丹田强行运转,滚滚真气不断涌向全身各处,顶着那股狂躁的真气,双目充血的宁延一声怒吼,整个仙山茸被连根拔起,狂躁真气也随之消散,然而宁延丹田中发出一声脆响,就好像是什么东西破了一般,宁延感受着这一声脆响,内心激动无比,这声脆响不是别的,正是自己突破瓶颈来到上品灵壳境的象征。 “轰。”宁延的丹田剧烈的转起来,此时的宁延丹田已经空空如也,而整个丹田疯狂的摄入真气,那股残留在体内的狂躁真气直接被强行吸入丹田之内,前一秒还试图让宁延爆体而亡的真气此刻就好像温顺的小绵羊一样在宁延丹田的吸引下,乖乖进入丹田,成为宁延体内真气的一部分。 万年仙山茸可是极品天财地宝,一般这种宝物都有一定的自我保护手段,刚刚的那顾真气便是仙山茸的护体手段,只不过阴差阳错的,刚好帮宁延打通了困扰他许久的瓶颈,而宁延也是因祸得福,以十八岁的年纪步入灵壳境,成为一名上品高手。 “吼。”还不等宁延高兴,身后的母狮鹫看到自己守护了这么久的仙山茸在自己家里被拿走,瞬间暴怒无比,双翼剧烈的挥动着,四只爪子将身子下方坚硬的岩石划的满是沟壑。 “快走。”宁延将仙山茸放到腰间口袋里,大喊一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唳唳唳。。”然而就在此时意外发生了,小狮鹫看到宁延拿走了万年仙山茸,感受着父母的怒火的小狮鹫突然挥动着小翅膀,迈开四蹄直冲宁延而来。 有了第一次被撞到的经验,宁延可不会给小家伙第二次机会,只是轻轻一闪就躲开了小狮鹫的攻击,小狮鹫和成年狮鹫的差距还是太大了,此时的小狮鹫因为血脉原因,也有着不容小觑的力量,但是在速度和反应方面还是差太远了。 “唳唳。。”小狮鹫回过头来,再次冲向宁延,宁延并不想伤害这个小狮鹫,他们想要的不过是仙山茸而已,无论是公狮鹫还是母狮鹫,他都不想伤害,更何况是小狮鹫。 “嘭。”易灿猛地发力,一股紫色真气罡风从山头席卷而过,就连母狮鹫都被震的后退几步,孔真玄眼疾手快,运转真气,用真气罩将宁延四人笼罩在内,这才躲过这波真气罡风,然而小狮鹫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在他冲向宁延的一瞬间,紫色真气罡风席卷而过,瞬间将小家伙卷飞。 这山头四周可是悬崖峭壁,小家伙直接被卷到了悬崖边上,此时的小狮鹫根本飞不起来,罡风消散,小家伙四个稚嫩的爪子死死的抓着悬崖边上的碎石,不停的嚎叫着,母狮鹫听到小狮鹫的嚎叫,想要回身去救,然而易灿的紫色真气已经袭来,母狮鹫只能仓促迎敌,看着小狮鹫死命扒着的碎石快要裂开,母狮鹫发出了哀嚎。 公狮鹫拼命的想要挣脱开裴羽,但是裴羽并没有意识到公狮鹫想要去救自己孩子,仍然拼命的拖着公狮鹫,不让他下去。 参离看着悬崖边的狮鹫大喊道,“快看那里。” 宁延心头一震,这要是直接冲开孔真玄的真气护罩,冲向悬崖边。 “咔嚓。”小狮鹫八折的碎石瞬间碎裂,小狮鹫不停的扑腾着翅膀,发出凄惨的嚎叫,然而一点用也没有。 千钧一发之际,宁延直接跳下了悬崖。 “宁延。。”参离和虞兮柠几乎是齐声大喊着,这一声喊叫也让裴羽注意到了这边的不对劲,急忙俯身往下冲,公狮鹫也是如此,大声嘶吼着冲下悬崖。 第224章 医者难自医 看着宁延从悬崖一跃而下,虞兮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当三人火急火燎的赶到悬崖往下看的时候,才发现宁延一只手拽着崖壁上的藤条,整个人悬在半空,而那个小狮鹫死死抱着宁延的右腿,将头埋在翅膀下,不停的发出呜咽呜咽的声音。 看到宁延没事,虞兮柠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下了,有那么一瞬间,虞兮柠感觉自己眼泪都要迸出来了。 公狮鹫挥舞着翅膀悬停在半空,看着眼前一幕,也有些愣神,发出一声嘶吼,目光也变得温和了许多,裴羽缓缓落地,停在易灿身边,易灿还想要继续动手,被裴羽拦住。 一时间,原本还打得不可开交的战场瞬间安静了下来,宁延一跃而起,将小狮鹫带了上来,母狮鹫挥舞着翅膀来到宁延面前,一声怒吼,但是在看到宁延腿边的小狮鹫吼,又变得温和了许多,小狮鹫听到母亲的声音后,缓缓探出脑袋,确定自己安全后,急忙从宁延腿上跳下来,看了看宁延,轻轻发出一声呜咽,然后径直冲向母狮鹫。 公狮鹫落在母狮鹫身边,张开双翼,将自己的家人护在身后。 宁延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万年仙山茸,很是无奈,“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打扰你们的生活,希望你们理解。” 两个狮鹫就像是听懂了宁延的话一样,轻声吼了几声,然后就看到母狮鹫将小狮鹫放到自己背上,和公狮鹫一起振翅而飞,而在母狮鹫背上的小狮鹫还回过头看看宁延,学着自己父亲的样子仰天大吼一声,看着虞兮柠不由得轻轻笑了出来。 看着狮鹫一家三口离开,虞兮柠感慨道,“他们不会说话,只能用离开来表示感谢。” 参离来到易灿面前,看着易灿,对易灿也流露出少有的温柔,“这次谢谢你啊。” 易灿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去,结果被参离抓住手臂,“跟我一起走吧,我们一起去找神医,一起回苗疆,一起把我老爹治好,然后打跑老乌龟。” 面具下的易灿一听,急忙打断了参离的话,不过看着参离尴尬的样子,易灿拱手抱歉道,“公主,您让我和您同行,是我的荣幸,只是重司大人真的只是暂管苗疆,并无伤害大祭司的意思。” 这话瞬间就让参离听的火大,大吼道,“那老乌龟是不是给你洗脑了,你怎么老帮着他说话,暂管苗疆,暂管苗疆,也不看看苗疆都成什么样子了,还敢让他管。” 易灿缄口不言,现在的苗疆确实是一言难尽。 看着易灿闭口不言,参离气呼呼的跺了跺脚,“你就是个木头,哼!” 参离气呼呼的走开,易灿留在原地不知所措,宁延看着易灿好奇的问道,“这人是谁啊?” 参离没有好气的白了宁延一眼,“你的恩人。” “啊?”宁延直接愣住了,恩人?真的假的,什么时候啊。 裴羽走到参离身边,摇着扇子淡然说道,“这次多谢你了。” 走了一半,参离回过头看着杵在原地的易灿,无奈的喊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过来。” 面具下的易灿轻轻一笑,看了看裴羽,“我只是不想我家公主受伤。” 说罢,就径直走了过去,裴羽来到悬崖边,看着四周的青葱美景,双手之上,真气隐隐若现。。。 。。。 日落西山的时候,宁延一行人回到了遇到廖重云的地方,在宁延等人去找万年仙山茸的时候,神医廖重云也从土堆中将自己的箱子抛了出来,在长苏山这种原始森林中,虽说野兽众多,但是能容身的树洞也不少,这不,就在几人相遇的地方旁边就有一个树洞,谈不上大,但是容纳四五个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神医将树洞简单的处理一下,生了一堆柴火,在昼夜温差极大的秋天,生火还是很有必要的,紧接着再找了些干燥的木柴做了一个简易的门挡在门口,在长苏山深处,有一个安全的藏身地还是很有必要的。 当宁延将万年仙山茸摆在篝火下的时候,那廖重云惊讶的神色难以言喻,整个人直接站了起来,若不是因为四周真气实在是太过浓郁,廖重云都要怀疑这株万年仙山茸的真假了。 “廖老先生,这下您总该可以跟我们下山了吧。”宁延朗声喊道。 廖重云拿着仙山茸,仔细斟酌许久之后,微微颔首,“老夫说到做到,既然你们帮我拿到了万年仙山茸,那我也答应你们一件事,说吧,下山去哪里。” 参离激动的喊着,“去苗疆救人。” “苗疆?”廖重云的神色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迟疑许久后开口道,“苗疆可是百毒之乡,毒术遍布全境,而且自古以来,毒和医就是两不相容之物,你让老夫和你去苗疆,只怕老夫进去容易出来难啊。” “不会的,我们苗疆也有很多中原郎中的,我老爹早就改规矩了,现在的苗疆不再是之前的苗疆了。”参离慌忙摇头解释道。 “你老爹?你是。。”廖重云审视着参离,好奇的问道。 宁延无奈回答道,“这是苗疆大祭司的女儿,也就是苗疆公主。” 廖重云缓缓点头,看着手中的仙山茸,感慨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信你一次,和你去苗疆,但是老夫有言在先,去了苗疆后,一旦事成,就必须保证让老夫活着离开。” 宁延微微一笑,拱手道,“请先生放心,这点晚辈愿以性命为担保,保证让先生安全离开苗疆。” 听到这后,廖重云才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从自己的木箱中拿出一个小盒子,将仙山茸放了进去。 “先生,恕晚辈多嘴,您之前说您十年之内就不再答应别人求医,行走天下,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追求这些天材地宝?看您的样子,也不像是贪图钱财富贵之人啊。”宁延不解的问道。 廖重云冷哼一声,将身上的衣服裹了裹,老在树洞一边,感慨道,“年轻人,你是武者,和我们这些寻常百姓不一样,你们的寿命远长与我们,不用面对生老病死的烦恼,医术传承了上千年,从神农子,天息子,到药圣孙兆思先生,医圣钱骨先生,尽管传承千年,可是有一种病至今都无人可医。” “什么病啊?”宁延不解的说道。 “心病。”廖重云嘴上说的是云淡风轻,可从他那满是热泪的眼眸中也能看出来,神医之所以游历天下,其中必有缘由。 。。。 四十年前,当时的大奉就传遍了神医廖重云的名字,年少成名的廖重云拒绝了皇宫太医院的招揽,毅然决然的回到家乡,开启了医馆,慢慢的就有了威名的生育,可是木秀于林风必催之,那些普通的郎中看着神医廖重云的医馆前人山人海,而自己的医馆却是门可罗雀,心里怎么会不嫉妒。 于是一场针对廖重云的骗局上演了,这天夜里,廖重云的医馆里来了一个病人,廖重云没有在意像往常一样给他瞧病抓药,而且看病的也是同村人,廖重云不仅没有收他们的钱,还送了几贴药,本来是善心之举,没想到却给他招来了祸根。 三日后,一个噩耗传到廖重云的医馆里,那个病人吃了廖重云的药后死了。 廖重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自己行医数十年,从未有过失手,更何况那个人只是一些风寒头疼,自己药的剂量也不大,怎么会吃死人呢? 官府的人来到医馆捉拿廖重云,廖重云要去现场查验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问题,那些官府的人也对廖重云颇为敬重,便答应了廖重云的请求,来到死者家里,病人的家里人悲痛不已,指着廖重云大骂他是庸医,廖重云神情严肃的来到尸体旁,看了看死者,死者嘴唇发黑,皮肤上满是黑斑,七窍流血,十指黝黑,很明显是中毒的症状,廖重云再度检查了自己的药,无论是药渣还是未吃的药,都没有任何问题,怎么会把人吃死呢。 这个时候廖重云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极大的怀疑,他甚至都没有想过有人陷害自己。 在狱中待了一个月后,廖重云才被放出来,原来在官府的调查下,才发现这背后有人搞鬼,那病人确实只是简单的风寒,那天晚上,那家人从廖重云医馆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他们的邻居,更巧的是他们的邻居也是郎中,看到妇人搀扶着男子手里拿着一堆药包回到家里,这个郎中就心生不悦。 在廖重云没有回来之前,谁家有个头痛脑热不是找自己,现在廖重云一回来,就连自己邻居都不找自己瞧病了,这郎中越想越气,心里想着你一个神医不去皇宫享受荣华富贵,非要回来和他们抢生意,于是这郎中便决定报复廖重云,于是便偷偷的在男子家里的井里加了一些明心散。 这明心散本来是治疗胸闷气喘的药粉,也没有什么毒,可是这明心散碰到麻黄可就是剧毒,而郎中也知道治疗风寒离不了麻黄,于是三天后,男子就因为剧毒离世。 真相大白后,这个郎中也被捉拿归案,但是廖重云并不开心,立志治病救人的他却不想有人居然会因为自己而死,这让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治病救人的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就这样为了寻求答案,廖重云决定行走天下。 这一走就是四十年,直到十年前,期间廖重云的性情变得越来越古怪,有些时候甚至会和病人吵起来,然后自己的声誉越来越不好,最后看开的廖重云反倒是不管不顾了;而那些病人也越来越过分,更有甚者甚至会没病装病,就为了来辱骂他一番,最后不堪其扰的廖重云在十年前郑重宣告不接受求医,同时开始刻意往深山老林里钻,这种情况才得以好转。 第225章 八月秋高风怒号 神医廖重云的故事还是挺让人唏嘘的,一代名医沦落至此,不过就宁延和廖重云接触这段时间来看,神医廖重云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么不近人情,倒是一个洒脱之人,江湖上的传言多少有些以讹传讹的嫌疑。 孔真玄在旁唏嘘道,“即便是神医,也难医人心。” 廖重云悠然一笑,“不过如此也好,少了世俗牵扰,倒也悠闲自在。” “廖老先生,既然如今仙山茸已经交给您了,我的意思是咱们能不能早些动身,一来呢是怕苗疆那边耽搁不起,二来呢也是不想过多耽误您的时间。”宁延颔首道。 廖重云捋着胡须点了点头,“也罢,早点完工,老夫也能早些休息。” 听着两人的对话,参离高兴不已,急忙起身道谢,“谢谢廖神医,谢谢您。” 离家两年,如今参离终于可以带着神医返回苗疆了,她心心念许久的苗疆终于有救了,只要他爹能醒来,震慑三族,那苗疆就一定能恢复往日的安宁祥和。 树洞外的易灿听着里面几人的对话,面具下的表情也是很复杂,苗疆动乱,战事频发,他又何尝不想念往日的生活。 。。。 翌日清晨。 宁延等人原路返回,山外的聂红衣和九九早已等候多时,看到廖重云跟着他们出来后,聂红衣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看到易灿的第一眼时,聂红衣和九九都有些愣神,好在参离解释了一番,不然聂红衣真的差点就出手了。 三天后,一行人重新回到桂郡城,宁延准备去和程缘告个别。 宁延只身一人来到程府,其余的几人在客栈内收拾东西,八月已经来到月末,山风呼啸,街边出现了久违的落叶,程府内的老管家看到宁延的到里依旧很是高兴。 程府内,宁延来到程缘的书房,程缘的书房很小,但里面却藏书众多,宁延走进程缘书房,程缘正在看着一幅画,因为年龄缘故,程缘的眼睛不太好,虽说是白天,但是书房内依旧点着油灯。 看到宁延到来,程缘很是客气的请宁延入座,“请到廖先生了?” “不瞒程将军,请到了。”宁延客气的拱手道。 程缘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起身打开身后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一张泛黄的书信,递给宁延,宁延不解的看着程缘,“老将军,这是。。” “你不是想知道太嘉军备案的真相吗?这里面可能会有你想要的答案。”程缘颔首道。 宁延愣了愣,然后小心的接过程缘手中的信件,泛黄的信件封面上写着:吾兄仁国公程将军亲启。 而信封后面的署名则标注着单方的印章,宁延又惊又喜,“这是单老将军的亲笔信。” 程缘点了点头,神情中带着无奈,“你看吧,看完后你就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了。” 在宁延打开的信封的瞬间,一段尘封的往事开始慢慢浮现在宁延面前。 。。。 太嘉二十年,边关告急,南戎北上,袭扰百姓。 镇威将军秦峰和义国公之子单靖领命出征,此时的义国公单方还没有想到这是一场为自己所做的局,直到单靖在信中告诉单方,这次出征有古怪,沿途州城并没有听说南戎北上的消息,似乎只有殷都收到了南戎北上的情报。 多年的从军生活告诉单方这次南征必有猫腻,于是便亲自上朝去找高祯,却不曾想这一找就出事了。 殷都,皇宫书房。 “陛下,此次征伐南戎情报不明,未辨真伪,我军贸然出征最后很有可能中敌圈套,亦或者中敌诱敌之计,所以依老臣之见,让秦将军率领大军就地休整,或者前往交州备战,待查明虚实再战也不迟。”单方神色严肃的说道。 高祯起身,扶起单方,微微一笑,“单将军真是一代贤臣啊,到现在都还在为大奉劳累着,您老年龄大了,战场的事该放手就放手了,至于怎么打那就让秦将军和贵公子商议就好,您何必再操心呢。” 单方起身继续说道,“陛下,这不是老臣操心不操心的问题,战争事关国运,关乎百姓生死,必须谨慎为之。” “朕知道,老将军啊,您今年贵庚啊?”高祯含笑说道。 单方很是不解的看着高祯,然后疑惑道,“老臣今年六十有三,陛下,征讨南戎。。” “老将军今年都六十三了啊,时间过的真快啊。”高祯打断单方的话,继续说道,“老将军,您这一辈子为了大奉征战三十余载,您的功劳朕和父皇都牢记在心,只是现在的大奉比起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更需要一个听话的臣子。” 高祯的话直接让单方愣在原地,为国尽忠了大半辈子的他还是第一次听到高祯说这种话,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大奉不需要自己了吗? 随后高祯就借故离开了书房,而韩仲宣走到单方身边,递给他一个纸条,然后供水道,“单将军,陛下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陛下的心思你也明白,他需要的是真正的大一统,然而要想做到大一统,兵权始终是禁忌,” 这下高祯算是听明白了,这个高祯哪里是要去对付南戎,他这是要自己的兵权啊。 韩仲宣走后,单方颤颤巍巍的打开手里的纸条,上面写着六个字:狡兔死,走狗烹。 这六个字就像六根刺一样刺在了单方心口上,看着眼前的六个字,单方愣了许久,从皇宫回来后,单方就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他料定这次南征南戎会是一场针对自己的政治骗局,于是便给礼国公宁致写了一封托孤之信。 看到信的宁致还没来得及追问单方为何突然做出托孤举动时,南方就传来了战事失利,军备被窃的消息。 单靖回到殷都后,实在是百口莫辩,而义国公也受到牵连被搜家,最后的结局就是一场堂而皇之的栽赃陷害,最后导致了单方一家一百多口的死亡。 。。。 看到最后,宁延也楞住了,单国公的死原来是高祯一手促成的,为的就是单方手中的军权,而单方也是因为对朝廷心灰意冷而选择了绝望离世,到最后他也不为自己辩解,其实并不是他不能,而是不愿。 自己为之拼搏了大半辈子的国家突然要抛弃自己,这种感觉就像是辛辛苦苦积攒了一辈子的积蓄突然被掏空的感觉,窒息而绝望。 “这。。这怎么会。。这是。。”宁延看到最后,双臂青筋暴起,虽然他早就想到了有人要陷害单方,但怎么也不会想到居然会以这种方式来陷害,甚至搭上了五万将士的性命。 程缘叹气道,“我们的陛下为达目的誓不罢休,集权是他毕生的夙愿,我们五个老家伙现在就你父亲手里还有兵权,虽然不知道为何陛下还没有对宁家动手,但我有预感,若是你父亲还要留在殷都,那这天很快就会到来。” “是因为关丞相,我们家这么多年能在殷都平安无事,除了我爹放权给我大哥外,还有就是关丞相的照顾,若不是关丞相在朝中周旋,我们宁家早没了。。”宁延双手将信件攥的很死,太嘉军备案的真相比想象中的更加难以让人接受。 人这一辈子,最害怕的就是信念的崩塌,就像单将军那样,若是当年他据理力争,或许还能留有一条性命,可是他没有;单将军将自己的一辈子都献给了那个相信自己,值得自己为之尽忠一辈子的大奉,而如今的这个陷害忠良,贪赃枉法的大奉配不上单将军。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 这或许就是单将军慷慨赴死的理由。 。。。 从程缘书房出来后,宁延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单国公的结局又何尝不是未来他父亲的结局,为了这样的君王真的值得吗? 狡兔死,走狗烹,短短六个字写出了无数功臣良将的悲哀,武将最大的幸事便是劳苦功高,但最可怕的也是劳苦功高;现在的大奉早已经不再是二十年前的大奉了,若不是出来走这一趟,他还真不会了解这么多,从潞州的靖北王,到扬州的东海王,再到如今的仁国公,当真是令人感慨唏嘘。 或许张兴瑞说的对,如今的大奉需要一个人站出来,而那个人也许就是自己。 。。。 大奉,殷都。 八月秋高风怒号,秋风肆虐,朝堂里却吵作一团,所争吵的原因居然是宁枫的官职。 温哲上任丞相后,在高祯的授意下,让宁枫接任自己的尚书一职,本来是很正常的官员任免,然而却在朝堂引起轩然大波,这第一个反对的便是吴道雄被杀后继任的户部尚书严史嵩,之后便是刑部尚书薛逊,这两人可以是高祯一手提拔了,一定程度上就代表了高祯的意思,这搞得温哲很是不解,这高祯前一秒还让宁枫继续任职,对自己提出的接任尚书一位表示支持;紧跟着又出来反对,这是闹得哪样呢。 让高祯没想到的是,朝堂里居然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表示支持,他仔细看了看,基本都是和东海王或多或少有联系的,这下差点把高祯气的吐血。 最后无奈之下,只能让宁枫继续担任吏部侍郎,但是这次的风波也让高祯开始更加谨慎的考虑自己下一步该做的事。 第226章 司徒景春入军营 且说宁延从程缘府邸离开回到客栈后,整个人都是晕的,虞兮柠还以为是他身体不适,只有孔真玄看出了其中端倪,料定是此事和义国公有关。 休息一夜后,宁延将写好的信递给聂红衣,让她去一趟镇南关,将这信交给素素,并且叮嘱让素素看完信后再决定跟不跟着他前往苗疆。 聂红衣虽不解其意,但还是照做了,马不停蹄的往镇南关赶去。 。。。 镇南关外,素素静静的坐在溪水旁边,手里拿着芦苇,不停的拍打着水面,溪水潺潺流过,旁边的司徒景春躺在地上,嘴里叼着草根看着头顶的天空。 “素素姐,听你的意思,是不是等到宁延公子来找你,你就要跟着他离开这里啊。”司徒景春喃喃道,通过这些天的接触,司徒景春也渐渐的接受了这个年长自己几岁的姐姐。 素素迟疑了一会,点了点头,“说到底我还是宁家的人,能在这里偷的一些闲暇已是幸事,不敢贪恋。” 司徒景春没有答话,两人都静静的坐在溪边,秋意渐浓,一片泛黄的落叶掉在素素脚边,素素捡起落叶,将他小心的放到溪流中,看着落叶顺着溪流一路南下,不由得笑了出来。 回到镇南关后,听守关的将士说周秉业在找自己,素素还以为是有什么要事,赶紧去议事厅找周秉业,结果她一进门就看到了神情严肃的周秉业和旁边的聂红衣。 “聂姑娘,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少爷让你来接我了?”素素神色激动的说道。 聂红衣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走到素素身边,将宁延的亲笔信交给素素,开口道,“素素,这是公子的亲笔信,他说等你看完信后再决定要不要跟着我去见他。” 素素好奇的接过聂红衣手中的信,刚准备打开,旁边周秉业长叹一声道,“小姐,希望你在看完这封信之前能有个心理准备,因为这里面的东西是关于单老将军的。” “什么?”素素微微吃惊,然后死死盯着手中的信,直觉告诉她,里面的东西或许并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 当素素打开信,一字一句的看完信中的内容后,早已经泪如雨下,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有些不知所措,周秉业长叹一声,“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小姐,节哀。” 在素素的心里,她爹一直都是含冤去世的,她始终相信大奉会还给她们家一个公道,找到陷害他们单家的幕后真凶,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陷害他们单家的居然是自己父亲生前最信任的陛下,这可真是莫大的讽刺。 而宁延信中也说的很委婉,希望素素能在镇南关好好静一静,这里有河川美景,有故人相伴,在这里比在他身边要好,但是宁延并不勉强她,一切还是以她的意愿为准。 “少爷,少爷他现在在哪?”素素红着眼问道。 “公子现在就是桂郡城。”聂红衣应声答道。 周秉业看着素素,心疼的说道,“小姐,你就留在这里吧,我老头子别的本事没有,照顾你还是没问题的。” “可是周爷爷,难道我要留在这里一辈子吗?我是有些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可事实已经发生了,我再怎么逃避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素素擦着眼泪,声音哽咽的说道。 “其实留在这里并不是逃避,而是一场救赎。”素素也大概明白了什么意思,开口劝道,“而且,既然公子让我来问你了,就说明他还是想你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 “素素,留在这里吧。”周秉业再度开口,“你现在这个状态,就算是去找宁延,也是给他添乱,倒不如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等你完全挺过去了,再去找宁延也不迟。” 看着素素泪如雨下,聂红衣无奈叹气,冲着周秉业拱了拱手,“周将军,素素就拜托您了,日后,我们公子必有重谢。” 素素趴在桌上痛哭一番,聂红衣转身来到房间外,听着素素的哭声,心情也很沉重,素素的哭声让自己想起了之前的自己,当年的她多少次在晚上痛哭流泣,若不是碰到关仲贤,只怕自己这辈子都要被毁在那个充满梦魇的村子里。 最后在聂红衣和孔真玄的劝说下,素素留在了镇南关,暂歇了一晚后,素素启程返回桂郡复命,见到宁延后,看到素素没有跟来,也知道怎么回事了,转身就决定启程前往苗疆。 。。。 镇南关。 趁着暮色,素素来到关外的小山包上,坐在山头,不仅可以看到前面的小溪河流,还能看到残阳落日,和夕阳下城头上飘荡的旌旗,秋风吹动少女的长发,素素静静的看着眼前美景,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当年自己全家在一块的场景。 想起父亲严厉苛责兄长的场景,想起母亲带着她逛描画,看烟花的场景;想起自己哥哥每次从御军府回来都给她买桂花糕的场景;往事历历在目,但却已经物是人非。 “嘿。。”就在素素黯然神伤的时候,一个小脑袋从她身后探了出来,司徒景春笑嘻嘻的坐在素素旁边,学着她的样子看着眼前的美景。 “这么多天都没看到你关,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司徒景春好奇的问道。 素素长叹一声,“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么多干什么。” “我这不是关心你吗?而且我就比宁延小一岁,能不能不要把我当成小屁孩啊。”司徒景春嘟着嘴说的。 素素转身看着司徒景春嘟嘴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就你这样子还不是孩子啊。” “才不是呢。”司徒景春倔强的说着,“还有件事想问你,就。。就你什么时候离开镇南关啊。。” “嗯?”素素愣了愣,然后苦笑一声,“不走了。” “不走了?”司徒景春意外的说道。 “是,不走了。”素素漠然叹气道,“在这里逃避一下现实。” 司徒景春看着素素的样子,虽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肯定是不好的事情,于是他也没有再多问,而是看着素素的神情,心里默默的做着自己的盘算。 。。。 这天,秋意正浓,镇南关的议事厅里,周秉业一脸严肃的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司徒景春将背着的长剑放在桌上,然后单膝跪地,拱手道,“希望周将军能允许我参军,哪怕是一个小卒我也愿意。” 周秉业转身,将一封信放在桌上,缓缓说道,“数天前,我接到司徒阁主的来信,他让我务必盯紧一个叫做司徒景春的剑客,并且无论如何都不要让他出关前往南戎,在我接到信后,细细一想,想要出关前往南戎的剑客这么多年来,老夫也只碰到过一次,那阁主信中这个名叫司徒景春的男子到底是谁?我想答案就在老夫面前。” 司徒景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是我,我就是司徒景春。” 周秉业轻轻一笑,“你不是要出关吗?怎么又突然想要来我军营里,我可以告诉你,入了我的军营,想要出去可就难了。” “你若是肯让我出关的话,我又何必来这里。”司徒景春凝眉说道,“您放心,我既然下定决心来到这里,就不会轻言放弃。” “在我这里,是随时都有可能上战场的,你当真不怕?”周秉业再度说道。 “不怕。” 周秉业思索再三,最后起身说道,“如今我手下军营编制已满,没有合适的地方让你去,若你仍要执意留在军营的话,那就只能去一个地方。” “那里?” “火头军。” 什么是火头军,说白了就是军营里负责烧火做饭的那部分人;听到火头军三个字,差点让司徒景春当场爆粗,人家再不济也是司徒阁主亲自开口要保的天才剑客,更是司徒剑阁百年难出其右的决定剑道天才,从军本来就够自降身阶了,没想到居然还要去干一个火头军,这要是换一般剑客,肯定就当场走人了。 然而司徒景春忍住了,他死死的看着周秉业,然后起身抱拳行礼,“谢将军,我这就去报到。” “嗯?”司徒景春的举动让周秉业也没有想到,这一个月前还心高气傲的小子怎么突然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这种委屈都能咽下去? 看着司徒景春负气离去,周秉业微微皱眉,喊来身边的副将,副将进来后拱手道,“将军,您找我。” “刚刚出去的那孩子,带他去火头军,告诉老姚多关照些,是个好苗子。”周秉业叮嘱道。 “是,我这就去。”副将也很意外,毕竟当时司徒景春大闹镇南关的时候他也在场,谁能想到这才一个月,这孩子就成了他们军队的一员了,而且还干的是火头军。。。 等到副将离开后,周秉业再度打开司徒奉南给他的信,他总觉得这个少年的身份不止信上说的这么简单,这人肯定和司徒奉南有些什么关系,而且要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司徒奉南也确实是有一个儿子,按照年纪来算,今年也差不多也是十七八岁吧。。 第227章 火头军 初来军营,司徒景春多少有些不适应,首先是又肥又大和自己完全不合身的军装,其次是当自己来到火头军报到的时候,本以为火头军是军营里做饭的地方,最起码在吃上不会委屈了自己,然而当看到镇南关守军的伙食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因为周秉业的缘故,整个镇南关守军的军费根本达不到正常水平,这就导致伙食也极差,每餐每个将士也就一碗稀粥,两个窝窝头,两个几乎没有任何油水的素菜,不是大白菜就是青菜,就这还是在程缘的照顾下才有的大白菜,要不然连大白菜都吃不上。 看着眼前的一幕,司徒景春不由得感慨这些将士还真是厉害,居然能在这种条件下在边关坚持这么久,这要是换成一般人,第一天就跑路了。 “咳咳。”就在司徒景春感慨的时候,一阵咳嗽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见不远处的草棚里,一个体态肥硕,憨态可掬的中年男子赤裸着上半身缓缓走来。 男子似乎是刚睡醒,看到司徒景春后,揉了揉眼睛,然后伸了一个懒腰,不以为然的说道,“新来的吧,我叫姚赤田,火头军都尉,以后就是你的头了,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 “姚都尉您好,在下司徒景春,周将军让我来。。。”正当司徒景春准备好好自我介绍一番的时候,说到一半的话直接被姚赤田打断,“好了,知道了,以后你就是火头军的一员了,咱们火头军不用上战场,相对轻松一些,但也不能太过放松,知道了吗?” “是,在下明白了。”司徒景春无奈的拱手道。 姚赤田来到司徒景春身边,轻轻的扫视了司徒景春一眼,然后指了指旁边的水桶和空着的水缸说道,“来了也别闲着,去把这几缸水打满。” “好嘞。”司徒景春放下手里的衣物和佩剑,起身前去挑水,而挑水则要去关外的小溪里挑,这一来一回加上路途颠簸,满满的一桶水等到了火头军大营也就没剩下多少了,等到司徒景春将面前七八口大缸挑满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了。 若不是有真气护体,就这么挑水司徒景春早就累瘫了。 姚赤田拖着一瘸一拐的身体来到水缸旁,看着满当当的水,略微颔首,“还不错,去营房里休息一会吧。” 司徒景春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营房内,随便找了一个空着的床位就躺了下去,心里感慨,自己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累啊,很快,外面就传来起火,做饭的声音,这时间也快到饭点了,短暂的休息了一会后,司徒景春就从营房外溜了出去。 镇南关的规模虽说不是很大,但里面也确实不好走,司徒景春在在接连绕了好几圈后,才在沿途巡逻将士的指引下来到素素住的院外。 走到院门口,司徒景春刚刚准备敲门,手伸到一半却停了下来,他不知道要是被素素看到自己如今的样子会不会嫌弃自己;而且,自己如今的身份就是一个火头军士兵,素素见到自己又会不会轻看自己呢,亦或者自己要不要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给素素一个意外呢? 就在司徒景春胡思乱想的时候,素素的院门直接毫无征兆的打开了,“啊。。”素素一开门就看到一个士兵站在自己门口,可把她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就喊了出来。 “别喊啊,姐,是我。。”司徒景春赶紧卸下头盔喊道。 素素一看是司徒景春,自己也是缓了好久才冷静下来,然后一把将司徒景春拉到院子中,气呼呼的说道,“你胆子可真是大啊,镇南关都敢来,从哪弄来的这一身衣服,快给人家放回去,这个时候大家应该都在吃饭,你快点出去,应该没人会发现。。” 素素还以为司徒景春是偷偷潜入进镇南关的,这一字一句中满是担心。 司徒景春无奈的松开素素的手,然后长叹一声说道,“素素姐,您先别激动,听我说,我不是偷偷进来的,我去找过周将军了,是他让我留下来的,从今天开始,我就是镇南关守军的一员了,以后就一直留在镇南关了。” “什么?”素素不可思议的看着司徒景春,“你。。你参军了?为什么啊?” 在素素看来,就司徒景春剑客的身份,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是绝对不会来军营中的,因为无论你是谁,只要到了军营,就是普通人,要想出人头地,闯出一番名堂,就得需要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干,用军功来证明自己。 司徒景春摊了摊手,“一直在关外晃着算什么啊,而且你说的话,我认真的想了想,我现在出关是肯定出不去了,与其整日悠荡无所事事,还不如来军营里磨练一番,而且,也能离你近些。” “嗯?”听前面的还行,当听到司徒景春说出离你近些四个字的时候,素素整个人楞住了,随后扑哧一笑,“小屁孩。” “行吧,既然你下定决心来这里了,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素素看了看司徒景春,再看了看司徒景春这比自己大好几号的军服,叹气道,“把衣服先脱了吧,我给你改改,这衣服穿出去都不够丢人的。” 司徒景春嘿嘿一笑,听话的脱下了衣服,而素素则从房间里拿来针线,坐在院子里补了起来,这娴熟的手法让司徒景春都不由得感慨,“姐,我看那周将军对您那么客气,还称呼你为小姐,你这小姐做这些下人的活怎么这么熟练啊。” 素素一边缝衣服一边笑道,“什么小姐不小姐的,我可从没觉得我是小姐。” 当司徒景春穿着素素改好的衣服回到军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本来想着偷偷溜进去的司徒景春直接被姚赤田抓了个现行。 “站住。”姚赤田从角落里走出来,一脸严肃的看着司徒景春。 司徒景春乖乖站好,陪着笑说道,“姚都尉,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呢。” “小兔崽子,刚来第一天你就给我胡跑乱窜,也太目无军纪了,你把这里当成什么了?啊?这里是军营,有严格的作息规范,让你出去的时候会让你出去的,今天是第一次,见你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可以原谅,若是还有下次,就别怪我军法从事了。”姚赤田一脸严肃的说道。 被这么说一顿,司徒景春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是,在下明白了,下不为例。” 姚赤田拿出两个窝窝头递给司徒景春,司徒景春看到这两个窝窝头,愣了愣,“都尉,您这是。。” “晚饭,凑合吃点,下次可就没了。”姚赤田无奈道。 司徒景春嘿嘿一笑,急忙接过窝窝头,大喊道,“谢谢都尉。” 姚赤田挥了挥手,示意司徒景春回军营休息,而自己则转身回到自己草棚休息。 这是司徒景春从军的第一天,若干年后,当有人问起司徒景春第一天当兵的感觉如何时,他会满脸感慨的说道,他很幸运来到火头军,也很幸运遇到姚都尉。 。。。 金秋九月,在这个桂子金黄的时节,宁延等人踏上了前往苗疆的路,苗疆位于蜀州西南之地,从交州前往苗疆路途遥远,首先要穿过柳州,按照正常的路线,从柳州出来后继续北上巴州,然后往西直接抵达蜀州;然而因为川蜀战乱的原因;如今巴州这条路已经被军队封锁,宁延他们要走巴州的话,不免有些浪费时间。 于是在经过一番商议后,宁延他们决定从柳州往西走,过滇州,从滇州北上直接抵达苗疆。 交州之后,路途就好走了一些,而且宁延也收到了家里的信,信上除了说明了丞相关仲贤的死讯外,还写出如今朝堂纷乱,东海王的势力隐隐有和陛下分庭抗礼的趋势。 宁延微微皱眉,如今朝堂的态势他一点也不意外,没有了关仲贤,什么牛鬼蛇神都会冒出来,而且这还只是冰山一角,所谓内忧外患,现在还只是内忧,据他估计,这外患也快了。 柳州,大奉版图中最默默无闻的州了,因为地方小,在许久之前就有人提出要将柳州一分为二划归给滇州和交州,然而却遭到了当时的丞相崔懿的反对,柳州虽然小,但却不能少,滇州和交州都靠近边境,一边是南戎,一边是南狄,若是没有柳州这个战略缓冲地区,一旦战事爆发,那战争就能之久影响到川蜀,这么一来,不仅调兵不便,而且还会给川蜀带来莫大的压力。 于是乎,在崔懿丞相的坚持之下,柳州得以保全。 柳州宜兴城。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坐在城墙上,目视前方,身后的两个小童一个摇着扇子,一个捧着香炉,许久之后老者缓缓开口道,“客到了,准备迎客。” 老者不是别人,而是在柳州除了柳州牧外的第二人,柳州徽山冢的掌门李长贺。 第228章 柳州徽山冢 徽山冢在整个大奉武林都是独树一帜的存在,靠双修建宗的门派整个大奉就此一家。 而徽山冢也因为如此在武林中的声誉并不怎么好,不过徽山冢并不在意这些,数百年的发展让徽山冢也变成了能和大奉其他宗门掰掰手腕的大宗派。 徽山冢坐落于柳州徽山,徽山不算名山大川,就是一个小山丘,徽山冢的开山鼻祖名为独孤盛,早年曾在武当学艺,武道天赋绝佳,深的当时的武当掌门俞泰庆的喜欢,然而独孤盛却在修道过程中被一女子乱了道心,破了童子身后自知无颜面对恩师,于是留下绝笔信后带着女子远遁柳州,正是因为此举,导致武当失去一绝顶天才,也让俞泰庆后武当沉寂了将近三百年。 独孤盛来到柳州后,继续钻研武道,然后借着自己对武学独特的理解,居然被他领悟出了双修之术,双修之术自古以来就不被认同,独孤盛行走天下三十年,搜寻各种双修之术,再加上自己的思考和见解,对双修之术进行了完整和修缮,于是在独孤盛百岁之时,徽山冢横空出世。 在开山立派之时,独孤盛就说过,徽山冢是修炼武道,涵养心性的武学之地,绝不是世俗污秽之地,一旦发现有弟子借着双修之名行苟且之事,绝不轻饶。 这么多年过去了,徽山冢也一直贯彻着独孤盛的主张,虽说双修之名不好,但在徽山冢也从未传出去有弟子行私通苟且之事。 。。。 听着孔真玄讲述着徽山冢的故事,宁延不由得沉思感慨,“这么说来,徽山冢确实是有点厉害啊,这几百年里行事低调,在殷都几乎都听不到有关徽山冢的传闻,而且江湖之事千千万,和徽山冢有关的确实少之又少啊。” “不过咱们可别小瞧了人家徽山冢,徽山冢虽说修炼双修之术造世人不齿,但其宗门也有过不少神魄高手和世间名士,一百年前享誉大奉的准引侠客段江鸣就是徽山冢的弟子,和其妻子修炼双生之术,后因妻子病逝,不肯再续便离开了徽山冢,成为一代侠客;文坛巨匠萧五郎也曾是徽山冢弟子,当年我大哥曾说过,徽山冢是最被轻视的势力,他们不争,不抢,默默承受着世俗的压力,但是他们的所作所为无愧于顶级宗门四字。”孔真玄感慨道。 看得出来当年的孔真卿对徽山冢的评价还是很高的。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当年宁枫游历诸州时曾来过柳州,并且对徽山冢印象极深,宁延略微颔首,“世俗的枷锁一代被套上,就很难卸下,当年的独孤前辈在建立徽山冢的时候也许就想到了这一点,我们不能改变世人的观念,能做到自己便是最好。” 旁边马车上的神医听着几人的对话,悠然一笑,随后看向旁边马车内默默整理衣物的九九好奇的说道,“丫头,你说你一个普普通通的丫头,那小子为什么带着你啊。” 九九低着头说道,“是虞姑娘见我可怜,就带我上路了。。” 看着丫头低头说话,有些自卑的样子,廖重云轻声笑道,“是虞丫头要带着你啊,也难怪,就算宁延那小子有怨言也不敢吱声。” 九九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倔强的速度,“才不是呢,宁公子人也很好的,他不会嫌弃我的。” 神医扑哧一声笑出来,捋了捋胡须,“你这丫头也是天真的可爱,但是你这份天真却用对人了,宁延这小子人确实还行。” 九九继续低着头整理着衣物,素素不在,这些活自然就落在了她身上。 “宁小子是礼国公之子,日后就算不继承王爷之位,也能混个郡王当当;虞丫头又是青州牧的女儿,这两人你别说还挺般配。”廖重云靠在自己木箱上,开始感慨起来。 听廖重云说了这么多话,就这句话让她笑了出来,“本来就是,宁公子和虞姑娘本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多好的,哎,就是那个苗疆丫头,啧啧。。”廖重云透过窗户看着外面骑着马低着头不说话的参离,默默可惜。 九九跟了他们这么久,对于参离也有了或多或少的了解,别看她平日里大大咧咧,不苟言笑,可其实也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子,尤其是在对宁延的时候,她也知道虞兮柠喜欢这宁延,在宁延面前总是尽力的克制自己,这种小心思宁延看不出来,同为女人的虞兮柠和九九又怎么会不知道。 。。。 一行人就这样走着,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了柳州首府宜兴城。 宜兴城的规模比起桂郡就要大上不少,这些年长期借助着和荆州的贸易往来,宜兴城的繁荣程度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了,越靠近宜兴城,沿途百姓越多,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虞兮柠不由得感慨,“上次看到这么多人的时候还是在荆州,三个月前的事情了。” “是啊,咱们没有什么事的话就不要在这里多逗留了,早日赶到苗疆为好。”宁延轻声答道。 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一群穿着白色劲装的男子突然从宜兴城中骑着马冲了出来,目标直指宁延他们。 看到有人冲来,聂红衣和孔真玄纷纷运转真气准备迎敌。 沿途的百姓见状纷纷避让,最后一行人在宁延等人面前停了下来,为首的男子翻身下马,冲着宁延拱了拱手,“您可是宁延宁公子。” “我就是宁延,你们是谁?找我何事?”宁延冷眼说道。 “吾乃徽山冢弟子陈斌,奉家师之命请您前往城内做客,还望宁公子能够赏光,不要让在下为难。”陈斌很是客气的说道。 宁延和虞兮柠面面相觑,随后疑惑的说道,“徽山冢请我做客?可是我和徽山冢并无来往啊,邀我做客是什么意思?” 虞兮柠耸了耸肩,表示不理解,宁延继续说道,“陈公子,多问一句,徽山冢请我前去所为何事啊?我们现在还有要事在身,在柳州并不久留,若是没有要事的话,我们就不去打扰了,等到日后在登门拜访,你看如何?” 陈斌尴尬一笑,“宁公子,您还是亲自来一趟比较好,耽搁不了您太久时间,至于是什么事,等见了师父,自然知晓。” 听着陈斌说话的语气,徽山冢的掌门李长贺是给自己准备了惊喜啊。 孔真玄看了看宁延,缓缓说道,“公子,您若是不想去,要有老夫在,也没人能勉强您去。” “既然李掌门这么费尽心思的想要我过去,那肯定是准备了好东西,陈公子,前面带路吧,我跟你们去。”宁延浅笑道。 “宁延,你干什么,咱们还要去苗疆呢。”虞兮柠拉着宁延胳膊说道。 宁延看了看参离,说道,“这徽山冢我和孔爷爷去就行了,聂姑娘,你保护兮柠和参离公主继续赶路,等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我就去找你们。” “公子,就您和孔老可以吗?”聂红衣担心的说道。 宁延默默一笑,“我可是有保镖的,别怕,到时你们遇到麻烦事了还得请参离公主多多照顾才是。” 这可不是请参离多照顾,而是请参离身后的易灿多照顾。 参离点了点头,仰首说道,“你就放心吧,有我在,虞姑娘肯定一点事也没有。” 宁延浅笑一声,然后和孔真玄勒马跟着陈斌往城内走去,而虞兮柠他们则选择从宜兴城旁绕过去,直接往滇州方向赶去。 。。。 陈斌将宁延和孔真玄带到城内西北方向的一座三层酒楼前,这酒楼可是宜兴城内最好的酒楼,望春阁;一般来说能在这里请客吃饭的非富即贵,而今天李长贺更是包下了整座酒楼给款待宁延,可见对宁延的重视。 如此待遇也让宁延有些不安,就算自己是礼国公之子,但是被一代宗门掌门如此看重,也难免有些紧张局促,所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顿饭只怕没那么好吃啊。 陈斌将宁延和孔真玄带到三层雅间前,在雅间前面的走廊里,每隔三五米就站着一个徽山冢弟子,这些弟子身着白袍,双手负在身后,不苟言笑,压迫感十足。 到来雅间前,陈斌敲门说道,“师父,客人请到了。” “请他进来。”房间里传来徽山冢掌门李长贺苍老但却有力的声音,陈斌推开房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公子,里面请。” 宁延进去后,孔真玄也想进去,但却被拦了下来,“我们师父只见宁公子一人,望老先生海涵。” “没事,孔爷爷,您在外面等我会,我很快就出来了。”宁延微微皱眉,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人家不让你进去你总不能强行冲进去吧。 孔真玄被留在了外面,宁延只身前去见李长贺,进门的时候,甚至还有些紧张。 房间内有着浓郁的香薰味,顺着房间往里面走,片刻后便看到了正襟危坐的太师椅上的李长贺,白发飘飘,长髯垂胸,虽说苍老但却脸带红光,给人一种鹤发童颜的感觉。 第229章 宁枫的信 见到李长贺的第一眼,宁延就知道眼前的老者本领非凡,绝非常人能比,李长贺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宁延都能感受到四周空间中真气的流动和其所带来的威压。 宁延走上前去,冲着李长贺拱手道,“晚辈宁延见过李掌门。” 李长贺微微抬头,睁眼看向宁延,就在其看向宁延的一瞬间,一股瀚如星海般的压力瞬间冲向宁延,宁延整个人的身躯都不由得震了一下,随后宁延直接运转真气来顶住这巨大的压力,但是即便如此,也坚持的很是辛苦,毕竟宁延刚刚步入灵壳境,和人家掌门的实力根本没得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长贺一句话也不说,整个房间内安静无比,宁延额头上的汗珠就像雨滴一样滴答滴答的往下掉,整个人脸色涨得通红,双眼充血,死咬嘴唇的宁延都快要把牙齿咬碎了。 约莫一刻钟后,看到宁延双腿打颤,嘴角渗血,李长贺才收回真气,就在李长贺收回真气的一瞬间,宁延整个人瞬间感到莫大的轻松,身形不稳的他差点就要倒下去,当他挺起酸痛的腰看向李长贺的时候,李长贺缓缓起身,捋着胡须说道,“以灵壳境的修为能撑一刻钟,不错,是个可造之材。” 宁延大口的喘着粗气,胸口不停的起伏着,眉头紧皱,“前辈,这就是徽山冢的待客之道吗?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不来。” “哈哈哈。”听着宁延的话,李长贺不由得笑了出来,“年轻人还是气盛,实在抱歉,宁公子,不过您不要着急,先请坐,咱们慢慢细说。” 宁延入座后,着急的说道,“前辈,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没必要藏着掖着。” “宁公子三个月前是在荆州对吧。”李长贺不慌不忙的说道。 宁延一听和荆州扯上了关系,也谨慎起来,“是在荆州不假。” “荆州杜家,公子可曾知道?” “杜家?”宁延神色紧张起来,这杜家在杜闵死后就分崩离析了,三个月来,他也听说了不少关于杜家的消息,因为父子的暴毙导致杜家无人坐阵,旗下庞大的商业体系逐渐被破解,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的杜家也还是有一定实力在的。 这李长贺突然提起杜家就不免让宁延有些多想,当初杜家是因为郑如烟而在导致父子二人在莲花峰暴毙,这郑如烟可是纯合之体,这纯合之体是干嘛用的,那不就是双修吗?这无形中又和徽山冢扯上了关系,话说到这里,宁延甚至都有些怀疑这李长贺是给杜家报仇的。 “别紧张,这种商业家族老夫并不感兴趣。”李长贺看出了宁延的担心,浅笑着起身说道,“三年前,我徽山冢出了一个叛逆之徒,他从藏经阁中偷走了一本上乘双修秘术,就在不久前,此人被我们抓获,但是并未找到丢失的秘术,经过一番审问才得知,秘术已经被他卖给了荆州杜家,而杜家好巧不巧的栽倒了武当;而这其中少不了你宁五少的手笔。” 一听是关于秘术的,宁延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随后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如此,杜家父子暴毙武当这事晚辈并不否认,像这种不忠不义的奸诈之人,死不足惜,但是前辈你若是找我要那本秘术的话,那我只能抱歉,我至始至终都不知道杜家留有徽山秘术一说。” 李长贺捋着胡须笑了笑,“不必紧张,老夫知道那本秘术不在你那里,而且老夫也知道是杜家的管家杜演拿走了那本秘术,更知道杜演此时就在柳州。” 听了李长贺的话,宁延更糊涂了,不解的说道,“既然如此,前辈直接排入去捉拿此人就行了,何必找晚辈说这么多呢?” 李长贺转身从身后的匣子里拿出一封信,冲着宁延说道,“这是宁枫公子半个月前给老夫的来信,按道理老夫不该扣留,可是宁枫公子信中有言在先,必须让老夫给你设置一个考验,必须肯定你有足够的实力后才能将此信交给你,所以,这次还需要你走一趟,而且必须是一个人,不能有帮手。” “二哥。。”看着信封上的字迹,确实是宁枫的笔迹,“您认识我二哥。。” “宁枫公子是个大才,虽说年纪不大,但其心性,谋略,胆识都是上乘,老夫很欣赏他。”李长贺捋着胡须说道,“只可惜你二哥不是武道中人,不然老夫必收他为关门弟子,日后继承徽山冢。” “嘶嘶。。”听着李长贺对宁枫的评价,宁延多少有些惊讶,“那我要是通不过这次考验怎么办?” 李长贺悠然一笑,“那就只有抱歉了,你只有一次机会,若是此次不成,那老夫就会烧掉此信,然后放你离去。” 烧掉宁枫的来信,这宁延可绝对不答应,既然二哥让李长贺亲自考验自己,那就说明这封信及其重要,若是就这么被烧了,那不仅是自己的损失,更是愧对自己二哥的一片苦心。 宁延抬头看了看李长贺,双拳紧握,“好,我答应您,告诉我杜演在哪,我去把他抓回来。” 李长贺微微颔首,伸手递给宁延一张纸条,然后颔首道,“老夫给你七天时间,七天后来徽山找老夫。” 宁延接过纸条,冲着李长贺拱了拱手,“等着我,七日之内我一定会带着杜演去徽山冢找您。” 说罢,宁延便离开了房间,房门外的孔真玄看到宁延出来,急忙跑上去,着急的问道,“怎么样?没事吧,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宁延拿出手中的纸条,给孔真玄看了一眼然后无奈摇头,“这柳州一两天之内是走不了了。” 。。。 其实杜演也挺郁闷的,杜家出事后,他带着秘籍和金子东跑西跑,金子什么的还好,够他荣华富贵半辈子了,只是这秘籍不一样,这是徽山冢的双修秘籍,虽说世人都对双修之事嗤之以鼻,然而这些人又有多少是真正抵触双修呢? 他们不过是打着仁义礼智的幌子来掩盖自己虚伪的内心,得不到的就毁灭,这句话用在这里正合适。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杜演自从将这本秘籍偷出来后就没有心安过一天,总觉得有人在觊觎这本秘籍,直到数天前,自己莫名收到一封信,信中的人告诉他自己知道他手中有徽山冢双修秘籍,让他在在规定的时间内来到自己信中的地方,和自己交易,不然就会将此事告知徽山冢,到时候杜演不仅秘籍留不住,小命也得搭上。 他杜演什么时候被这么威胁过,当即就气得半死,但是又没有办法,信中之人说的不无道理,此人还肯花钱买这本秘籍,但要是被徽山冢的人知道了,钱和秘籍都得没;最后无奈之下的杜演只能按照信中之人所安排的来到柳州。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完全就是徽山冢给他设的局,在他离开杜家的第一时间,徽山冢就盯上他了,他完全小瞧了徽山冢。 柳州乡间客栈内,杜演在房间里心神不宁的来回踱步,因为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客栈外的山头上,宁延眉头紧皱,指着眼前的客栈说道,“杜演就在里面,待会我去就行了,孔爷爷你在外面盯住了,别让他跑了。” “少爷,客栈内的情况我们还没有打探清楚,您这么下去也太过冒险了。”孔真玄担心的说道,“要不您在这里先等等,老夫下去打探一番。” “不用了,太浪费时间了,而且也容易打草惊蛇,不用担心我,我一个人下去就行了,步入灵壳境后,我也想试试我现在实力到底如何?”宁延双拳紧握,自信满满的说道。 孔真玄倒是替他捏了一把汗,但是宁延转身就走,不给孔真玄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孔真玄无奈,也只能按照宁延的意思来办。 “吁。。”宁延停在客栈前,根据李长贺信中说的,杜演就在这个客栈内,于是宁延转身进入客栈,小二很是客气的招待着宁延,但是宁延心思根本不在吃饭上,冲着小二低声打探道,“问你一件事,最近有没有一个外地老头来住店,说话可能是荆州口音。” 小二尴尬一笑,“公子,这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客人的信息我们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 宁延轻轻一笑,直接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转身从腰间口袋里拿出一锭银子,“叮”一声放在桌上,小二立马眼疾手快的将银子收入自己囊中,随后笑嘻嘻的说道,“还真有一个,大概是四天前吧,就像您说的来了一个老头,这么热的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住店的时候还打听着打听那的,一副做贼的样子,最重要的是他说的荆州方言,公子,这个人不会是犯什么事了吧。” “叮。”宁延再度拿出一锭银子,看着小二轻声说道,“告诉我他在那个房间,然后告诉你们掌柜的,他这个店可能需要重新装修一下。” 第230章 交手灵壳境,宁延初显威 客栈外的孔真玄忧心忡忡的盯着客栈的方向,这么久过去了,可客栈内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多少让他有些担心;然而就当他准备动身下山的时候,客栈内突然传来一声爆鸣。 客栈内的食客听到爆鸣后纷纷逃离,而宁延则被一股庞大的真气从杜演房间震出来,整个人直接从后窗倒飞出去,在后院划出一道数米长的划痕后才稳住身形。 而在残破的后窗处,一个穿着粗布长衫,满脸碎胡茬的男子则双拳紧握,从窗户一跃而下,赤色真气围绕在男子全身,扑面而来的真气威压让宁延也不得不施展真气加以应对,男子实力不俗,能一拳将自己震飞,实力最少也是在灵壳境。 男子落地后,一个白须老者皱着眉头来到窗户那里,目光死死盯着宁延,不知道为何,看着宁延他总感觉有些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你是何人?如何得知我在此地?难不成你们不守约定,要强抢不成。” 而这个老者就是杜演,刚刚宁延突然破门而入,二话不说冲着自己就是一拳,差点就砸在了自己脸上,好在自己有所防备,再来柳州之前花重金聘请了一个武林高手来保护自己,如果不是刚刚男子及时出手,自己这老命可就交代在这里了。 宁延冷冷一笑,冷哼道,“跟我回去,你自然知道我是谁?” 听着宁延的声音,杜演突然想起来了,指着宁延颤抖着手激动的说道,“张。。不,你不是张尽安,你。。你是武当之人。” 宁延扑哧一笑,眼眸中闪过不屑的神色,“看来那天你也在啊,今天也让你死的明白点,小爷姓宁命延,你可记住了?” “宁延,就是你害的老夫沦落至如此田地,如今还敢大言不惭的再次挑衅老夫,真是不知死活。”杜演把自己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指着宁延大喝道,“杀了他,老夫给你一千两黄金。” 宁延暗骂道,“苍髯老狗,助纣为虐,活该如此。” 下面的男子可不管杜演和宁延之间的私人恩怨,只要给钱,杀谁不是杀,与自己何干。 男子脸色一沉,手臂之上青筋暴起,顺手拿出一直别在腰间的长刀,随后身形暴起,冲着宁延劈头盖脸就是一刀,男子手中的大刀和普通大刀无异,但是在他手中所斩出的气势格外惊人。 宁延眉头一皱,这一刀带着千钧之力,自己肯定是吃不消的;于是赶紧后撤,左掌手心撑地,身形在半空荡出一个圆弧,躲开了着力破千钧的一刀;下一秒,男子右掌拍刀,刀身冲着宁延脖劲横抹而来,宁延身体后仰,欲倒不倒,躲过男子的突然变刀。 男子接连两刀被躲,心情大为恼火,于是运转真气,左臂持刀斜撩而起,宁延右腿蹬地,稳住身形,恢复直立姿态,右臂之上淡金色真气暴涨,冲着斜撩而来的大刀就是一掌,掌刀相接,爆鸣再度响起,宁延借力后退,拉扯开战场,随后定睛看向男子。 男子似乎也没有想到宁延会有如此实力,惊愕之余,神色也严肃了许多,而杜演更是惊讶,当初在杜家门前闹事的时候,宁延的实力根本就没有这么强,这才数月不见,怎么感觉宁延实力强了这么多。 真气运转,宁延知道,今天他要把杜演带回去,就一定要打败眼前男子,这是自己二哥对自己的考验,自己绝不能让二哥失望。 “喝。”宁延大喝一声,身体四周的真气凝结而成无数真气罡风冲天而起,男子再度挥刀而出,猛砍而出,宁延脚步挪动,身影好似林中惊鸿一般,和男子站成一团。男子气息牵引着大刀不断的挥斩,劈砍,而宁延则不断错身闪躲,男子的招式大开大合威力十足的同时,速度或多或少会受到些影响。 男子眉头一皱,擅使左手刀的他突然反握刀柄,侧身挥刀的同时将左手刀换成了右手刀,然而刀上真气气息力道不见,突如其来的变招让宁延确实有些猝不及防,只见宁延手掌前推,趁着男子右手刀拂过自己面颊的同时,右掌抵在刀口,而后,手腕一翻,这一掌上真气浮动,气息鼓荡,趁势斜着往上猛猛地发力,整个人突然腾空而起,随后宁延将全身真气集中在右腿,在躲开男子大刀的同时,右臂抽出,趁着男子来不及回刀的同时,右腿猛地高抬踹出;踢向男子前胸,一脚踏出。 宁延这一脚力度足足用了自身七成的真气,因为他知道这一招将是能不能拿下此战的唯一机会;吃了这么一脚,男子径直往后滑出老远,双手所握的大刀在地面上割出一道足以把整个后院一分为二的割痕。 嘴角鲜血渗出,男子抬起袖口随意抹去,笑意阴冷的看向宁延,本想出其不意重伤宁延,却不想弄巧成拙,反吃了宁延一腿;这一腿力道十足,真气浓郁深厚,是只有上品高手才会有这么浓郁的真气,男子暗叹男子武道天赋恐怖的同时,也知道,这一战自己怕是很难取胜了,因为自己也不过是灵壳大成,而自己天赋一般,不算好也不算坏,到灵壳大成已经是极限了,而宁延实力也大致是灵壳境,同时灵壳境,自己根本无法将宁延碾压式打败,搞不好还得两败俱伤。 若是问杜演为什么不找一个半步神魄的高手保护他,不是他不想,而是找不到,半步神魄高手几乎都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试问谁做保镖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这要是传出去,可就真的是在江湖没法混了。 杜演看着男子嘴角溢血,大为吃惊,不停的吞咽着唾沫,目光左右闪躲,似乎在给自己找退路。 宁延也看出了男子的迟疑,眉头紧皱,“还要继续吗?” 男子起身,拔出大刀,看了看头顶杜演,默默转身离去。 杜演都楞住了,这什么意思?自己花了重金请来的保镖居然头也不回的走了,杜演气的练功脖子粗,指着男子喊道,“你不能走,我可是付了定钱的,你这个言而无信的江湖莽夫,实在是小人之举,小人之举啊。” 男子哪里顾得上这些,不同的揉着胸口,同时目光转向孔真玄所在的方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其实他就算杀不了宁延,但宁延也留不住他,他要是想带杜演走,宁延还真那他们没办法,可是就在刚刚的一瞬间,一股同样是灵壳境大成的威压从远处的山上传来,而且来者不善,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只不过男子走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一个宁延还好,若是再来一个,自己可就的交待在这里了,一番思索后,在金钱和性命面前,男子选择了保命,更何况自己也并不是为了保护杜演而来。 看着男子远走,宁延长舒一口气,他刚刚就怕男子不走,他若是死保杜演,自己可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只见宁延起身,一个飞跃来到杜演身边,一脚将杜演踹倒在地。 右脚踩在杜演身上,冷冰冰的说道,“老狗,跟着杜闵作威作福一辈子,没想到自己会有被人踩在脚底的一天吧。” 宁延右脚只要稍稍用力,杜演就有些喘不过气了,赶紧求饶,“宁延公子,宁延大侠,放过我吧,我。。我就是杜闵的根本,可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你做的伤天害理的事还少?”宁延气不打一处来,脚下忍不住再加了一些力度,“你这种人活着也是败类,若不是要带你去徽山冢,我在就把你结果了。” “什么,徽山冢!”杜演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整个人差点晕过去,他手里可是有徽山冢双修秘籍的,这要是去了徽山冢,哪还有活路啊。 少顷,孔真玄走了过来,看着眼前狼狈一幕,凝眉道,“快走吧,待会官府来人了,解释起来就麻烦了。” 听了孔真玄的话,宁延这才松腿,然后转身来到房间角落的箱子旁,一掌震碎箱子的锁,打开箱子后,里面金灿灿的看着宁延眼睛都直了,这黄亮亮的全是金锭啊,宁延忍不住白了一眼杜演,然后直接将箱子收起来扔给孔真玄,“孔爷爷,拿好了,这个算我们的。” 杜演是有苦难言,看着宁延把自己的钱拿走,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金箱旁还有一个小盒子,宁延拿着盒子走到杜演身边,冷眼说道,“这里面可是徽山冢的秘籍?” 杜演头发躁乱无比,整个人狼狈不堪的点了点头,“是,就在这里面。” 但是就在宁延打开盒子的一瞬间,三个人都愣住了,盒子里面空空如也,气的宁延当场暴走,一把揪住杜演的衣领,“老东西,你跟我玩仙人跳是吧,秘籍呢?” 杜演人都傻了,欲哭无泪的喊着,“不可能啊,东西就在盒子里面,是我亲自放的,我盒子从不离身,怎么会,怎么会没呢。。” 孔真玄会想起刚刚男子离去的一幕,拦住要暴揍杜演的宁延,“东西可能真不在他这,秘籍被刚刚那武者带走了,这老小子请了个贼保护自己,真是个人才。” 第231章 平江一道月分明 柳州荆州交界之地。 秋意渐浓,树叶飘荡,男子站在河边,缓缓褪去上衣,古铜色壮硕的胸口处,一块淤青格外显眼,男子眉头紧皱,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伤成这个样。 “那小子现在实力已达灵壳境,若是任由其成长,对我们来说势必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河岸旁边坐着一个头戴斗笠,拿着鱼竿悠闲钓鱼的老者;语气平静的好似这河水一般,平静无波。 男子来到老者身边,单膝跪地,将一本秘籍双手奉上,这秘籍便是他从杜演手中偷偷拿来的徽山冢双修秘术。 老者起身,用力甩了甩鱼竿,一条肥美的河鲤应声而出,老者看着自己的成果,笑的合不拢嘴,“终于钓到了。” 随后老者将鲤鱼放入旁边的鱼笼内,顺势接过男子手中的秘术,淡然说道,“好了,下去养伤吧,这次干得不错,” 男子颔首退去,等到男子离去后,老者的神情突然变得阴冷邪魅,若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老者手中的鱼竿手柄处,纹着一块流云纹饰。。。 。。。 柳州,徽山冢。 宁延和孔真玄带着杜演来到徽山下,看着满山金黄,落叶飞舞,多少有些感慨。 徽山冢坐落于徽山山头,上山的路上还能看到徽山冢弟子在林中修武,山路走到一半,一个素衣女子持剑出现在宁延面前,冲着宁延拱手行礼,“您可是宁延公子?” “正是,你是。。”宁延客气的回复道。 女子稍稍颔首,“在下徽山冢弟子许荷青,奉师父之命来接您上山。” 宁延轻轻一笑,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徽山冢大殿,“想必李掌门早已经等不及了,许姑娘,有劳您带路了。” 许荷青微微一笑,带着宁延和孔真玄以及被五花大绑的杜演来到了徽山冢正殿莲心殿。 进入莲花殿后,许荷青当即冲着李长贺拱手行礼,“师父,宁公子到了。” 此时的杜演已经吓得满头冷汗,都不敢抬头去看李长贺。 宁延拱手道,“李掌门,人已经带到,时间也在期限之内,不过秘术被小人中途盗走,我等也没有办法,实在抱歉。” 李长贺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挥了挥手,身边的徽山冢弟子将杜演带了下去,任凭杜演鬼哭狼嚎也没人理会,“意料之中,徽山冢秘术觊觎之人不在少数,一旦离开了徽山冢,十有八九是回不来的。” 说罢,李长贺起身,从身边的匣子里将宁枫的信取了出来,轻轻回收,信件在真气的包裹下缓缓向着宁延飞去,宁延急忙伸手接过二哥的信,满脸欣喜的说道,“谢谢掌门。” “本就是承人所托,不足言谢,宁延,老夫很期待你们兄弟几个的未来,足以改变大奉的未来。”李长贺悠然说道。 宁延颔首躬身,“晚辈势必有所成就,给李掌门一个交代。” 李长贺久居江湖,早就见惯了江湖纷争和人心险恶,对于宁延,他能察觉到宁延身上的那份正气所在,或许日后的宁延还真的大有所成呢。 。。。 徽山一角,清风吹过,宁延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宁枫的信,心里实在好奇二哥究竟要给自己说些什么。 “延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就说明你已经通过了李前辈的考验,实力得到了他的认可,实在抱歉以这样的方式将此信交在你手上,二哥也是没办法,信中内容必须在你有足够的实力后才能了解,如若不然,只会给你平添烦恼。 自从关丞相走后,朝堂混乱,政局不稳,各方势力都有所异动,尤其是东海王;而今日此封信要告知你的是这些乱象背后最那股的势力,也是给你带来无数麻烦的那些人,想必你也知道一些皮毛,他们的人常年黑衣长剑,擅长暗杀突袭,这些日人归属于同一组织——中府。 中府乃陛下所建,其性质相当于一个只听命于陛下的暗杀组织,他们脱离于刑律,不拘于朝堂,只听陛下调遣;中府首领是陛下身边的内务总管韩仲宣,中府成立二十多年来,组织并参与了无数次的暗杀,当年的朔州案也是中府手笔,二哥知道你要前去苗疆,此番苗疆动乱,其根源在于平西王暴毙殷都,上将军林天晓,首席谋士王敖生接连被杀,导致川蜀两州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苗疆地处西陲,川蜀无力顾及,继而导致苗疆叛乱,经过两年苦战,苗疆叛乱基本平定,仅剩绛族一族,你此番前去苗疆除了要小心绛族外,还需小心一个名为贺青峰的男子,此人为中府七大高手之一,此番前去苗疆,切记小心此人。 中府七大高手各个实力非凡,除了贺青峰外,还有风信子,曹子姜,鹿明非,尹鸿钧,白芨,李仁礼。七人各个身怀绝技,武道高深,在你回到殷都之前,务必小心此七人,如今二哥已经回到朝堂,将会协助温哲丞相重振朝纲,之后就会很少给你写信了,希望这封信能对你的苗疆之行和未来有所帮助;对了,你四哥现在就在蜀山,若是你有机会去蜀山的话,务必告诉他该回家了,爹,娘都很想他。 总之,你此番前去苗疆所要面临的危险将会是你中原之行的数倍,你千万小心,不可轻敌大意,更不可盲目自信,一山更比一山高;最后祝你千山路远,此行皆安。” 读完宁枫的信,宁延心情久久难以平静,他二哥知道他要前往苗疆,特意给自己来了这么一封信,就信上内容来看无非就是苗疆和川蜀之事,然而既然宁枫在信上提到了中府,那就说明苗疆之事多少和中府有些关系;而参离不辞千辛万苦寻找神医也大抵是因为这些。 宁延将信件收好,回头看了看旁边的孔真玄,孔真玄稍稍颔首,“公子,要走吗?” “孔爷爷,你就不好奇我二哥给我写了什么?”宁延边往山下走边说道。 “二公子写给公子的信必然是一些重要之事,若是公子想要让老夫知道,那自会告知。”孔真玄摇头笑道。 走在下山的路上,听着孔真玄的话,宁延也笑了笑,“也是,这次去苗疆,我有一种预感,那就是我们要面对的将会是我们这一路来最可怕的对手。” “公子放心,有老夫在,必保公子安然无恙。”孔真玄信誓旦旦的说道。 宁延驻足凝望,远处夕阳落下,残霞如血,“不止我无恙,大家都要无恙。” 。。。 徽山冢山头。 李长贺站在殿外平台上,眺望远处,手里握着一封信,这是宁枫给他的信。 此时的李长贺不由得想起当年他初遇宁枫的画面,那个时候的宁枫还是一个刚入官场的毛头小子,带着满腔热血走访天下,然而却被现实狠狠的上了一课;这么久过去了,宁枫也逐渐成长为一代能臣。 李长贺将信收回袖中,朗声道,“现身吧,还要我请你不成。” 话音刚落,李长贺身后的大殿楼角,裴羽静静的盘膝坐在那里,目视前方,折扇轻摇,悠然自得。 李长贺转身看着裴羽,摇头苦笑道,“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换个地方坐,我那块屋顶都被你坐塌了。” “这块风景独好,再说了,这不结实着呢。”裴羽说完还自顾自的拍了拍身下的瓦片,这不拍还好,这一拍,直接哐当一声,三块碎瓦直接掉了下来。 李长贺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这老小子倒是一点变化都没有,裴羽尴尬一笑,“无妨,无妨。。” “老夫倒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李长贺飞身而起,坐在裴羽身边,若是此刻有徽山冢的弟子看到眼前这么一幕,绝对会惊讶的合不拢嘴,平日里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掌门居然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屋顶上和一个男子谈笑风生,就像一个老小孩一样。 “得来看看你这个跟屁虫啊。”裴羽淡然自若的说道,“双修之道钻研的如何了,这身老骨头还撑得住吗?” “双修重在修心,不在修身,我徽山冢的双修可不是凡俗的那种双修。”李长贺淡然解释道,“况且,我已经多年未曾修武了,你也知道,咱们修武,着重于天资,我天资大致也是如此了。” 裴羽轻轻颔首,伸了一个懒腰,“我看不见的,当年你师父说什么都不肯让你跟着我走,不就是看中了你的天赋,要我看啊,定是你自己的问题。” “你要这么说也没错吧。”李长贺摇头苦笑道,也只有在至交好友面前李长贺能这么说了。 裴羽看破不说破,静静的看着夕阳从圆轮变成天边一抹细辉,轻风拂过,李长贺缓缓说道,“宁家老五天资不错,你若是找继承人的话,挺合适的。” “他的心性不适合修炼《神泣录》,日后的他也未必会走武道这一途;再者,这可是张兴瑞看中的人,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裴羽呢喃道。 “这老道士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大奉,到头来却寄希望与宁家,当真是对皇室莫大的嘲讽啊。”李长贺摇头笑道,语气中满是无奈。 多年未见的好友在这吊脚楼顶,一坐就是一下午,直到星光弥漫,月生沧海,裴羽才转身离去,李长贺默默感慨,下此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第232章 偶遇故人 滇州,柳州交界之地,虞兮柠一行人已经在这里等了五天了,还不见宁延的踪影,多少让人有些着急,尤其是虞兮柠,生怕宁延有个什么意外。 不过随着道路尽头宁延和孔真玄身影的出现,几人才放下心来。 “各位,久等了,我们可以出发了。”宁延微微一笑,颔首说道。 虞兮柠悠然一笑,翻身上马,“前面就是滇州了,就我们这个速度,一个月内就能抵达苗疆。” 宁延看了看旁边的参离,笑道,“参离公主,越过滇州,就要抵达苗疆了,在到达苗疆之前,能否请你将苗疆的事情告知一二。” 参离咬着嘴唇半天不说话,许久之后才抬起头说道,“等到了苗疆,我自会告诉你们,快赶路吧。” 说罢,便一马当先往前冲去,宁延无奈,看了看虞兮柠,虞兮柠也是一脸尴尬,苦笑道,“苗疆的事情肯定另有猫腻,参离公主想必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不说这些了,走吧。”宁延点了点头,勒马出发,金秋九月,策马入滇州。 。。。 滇州位于大奉南部,为川蜀三州之一,北部和蜀州接壤,东部和柳州,交州相接,毗邻南狄部落,境内有两座雄关,分别为泯南关和雄西关,也是大奉境内除了项州外有着两座边疆重关的地方;不过因为和姜山的阻隔,让滇州和蜀州,巴州往来并不密切,相反和交州,柳州走的比较近,因此一般百姓并不将其列为川蜀之中,提到川蜀,总会下意识想到川蜀两州,从而忽略滇州的存在。 在五百年前,滇州和交州一样都是森林密布,满地沼泽的地方,但是和交州的发展不同,滇州境内因为有着金矿和各种香料而被中原商贩看中,因此曾经掀起过一波入滇高潮;大量的中原商贩带着工人前往滇州开采金矿。 而官府也借此时机派遣官员对滇州进行管理,经过五百年的发展,现在的滇州已经不再是之前的荒蛮之地,而是盛产香料和矿石的南部大州。 比起柳州,滇州就要大上不少,而且滇州最为人熟知的便是阴阳家,阴阳家起源在中原,后来因为天穹事件不得不远离中原,迁入滇州;迁入滇州的阴阳家并未就此沉迷,反而迎来了自己发展的辉煌时刻,同时阴阳家也是西南诸州中唯一有九流存在的州。 阴阳家崇尚平衡,以阴阳平衡作为开宗之本,讲究万事万物有阴就有阳,如同人性,有光明就有阴暗,日升月落便是阴阳平衡最好的证明;阴阳家的弟子从不避讳谈及人性丑恶的一面,他们对人性的思考常年让道家,儒家都感到自愧不如。 进入滇州后,宁延他们并不打算多留,在柳州已经耽搁好几天了,若还在滇州耽搁的话,那在入冬前就到不了苗疆了。 “驾驾驾。。”就在宁延等人赶路的时候,周围突然传来阵阵马蹄声,回头一看是披着黑甲,手持奉字大旗的大奉军队,宁延等人纷纷勒马驻足,片刻之后,这些将士便将宁延等人围了起来。 聂红衣和孔真玄都是不解其意,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刚到滇州就被军队给围了,而且这些人还是大奉的建制军队,这要是动起手来,不管输赢自己都不占理啊,和军队动手本就是大忌,就算是素山宫和徽山冢的弟子也不敢轻易和军队起冲突,大奉以武立国,对于军队极其重视,若是忤逆了军队,除非自己真的很占理,不然就算你是皇亲国戚,也难免牢狱之灾。 宁延勒马向前,不解道,“诸位这是干什么?我们不过寻常百姓,路过此地,若有不慎得罪之处,还望海涵,我想应该不至于兵戎相见吧。” “你们可不是普通百姓啊。”军队的后面,传来一阵悠悠的笑声。 声音传入宁延耳朵里,宁延眉头一皱,这声音怎么越听越熟悉,似乎。。似乎是一个很久不见的故人。 果然,当一个身着玄黑锁子甲,头戴六翎盔,身披黑绸锦袍的壮硕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宁延差点激动的跳起来。 男子将手中的长枪递给旁边手下,然后翻身下马,缓缓卸下头盔,此时一个皮肤粗糙黝黑,但眼神却熠熠有光的少年将军出现在了宁延面前冲着宁延莞尔一笑,“宁五少,好久不见啊。” “大黑!真的是你啊,大黑!”宁延激动的从马上跳下来,直接抱住浑身铁甲的朱友钧,大笑不已。 没错,眼前的少年将军正是两年前离家从军的朱友钧。 “咳咳,快松手啊,我快要喘不过气了。”朱友钧苦笑着摇头道。 宁延这才松开朱友钧,冲着朱友钧胸甲捶了一拳,“好小子,混得不错啊,看着身盔甲,军职不低吧。” 朱友钧嘿嘿一笑,不要意思的说道,“还行吧,一个小校尉,管着一千多人。” “可以啊,都校尉了,在哪位将军手下高就啊。”宁延拉着朱友钧边走边说道,同时冲着聂红衣和孔真玄喊道,“聂姑娘,把从扬州买的酒拿来,我要和我兄弟喝几杯。” 聂红衣微微颔首,转身去拿酒,而虞兮柠则一脸疑惑的看着眼前一幕,他没想到宁延居然还有这么豪放的一面,更没有想到宁延居然还有当兵的兄弟,在她眼中,宁延国公世子的身份,身边的好友也不应该是身份尊贵的世子什么的,没想到这宁延的兄弟居然会是在滇州当兵的。 看着虞兮柠满脸的困惑,孔真玄也似乎看出了虞兮柠的困惑,笑着解释道,“公子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世子。” 聂红衣拿着酒放在宁延和朱友钧面前,颔首退下,两人直接席地而坐,坐在路边喝了起来,一口美酒下肚,朱友钧转身吩咐道,“你们也别傻站着了,去边上树林休整会,给马喂喂草,歇一会。” “是。”四周将士齐声呐喊,声音震天响,差点吓得宁延把刚到嘴的酒喷出来。 “这么大声干什么,吓到我兄弟了,快走快走,别拦着路。”朱友钧再度沉声喝道,被自家将军呵斥后的黑甲将士纷纷退往旁边树林。 宁延擦了擦嘴角的酒渍,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啊,别给我说是意外碰到啊,我可不信。” 朱友钧嘿嘿一笑,猛灌了俩口酒,意犹未尽的说道,“前几个月不是关丞相病逝了吗,朝堂不稳,政局动荡,前些日子泯南关来报说南狄有异动,似乎要在入冬前打些草,这不我奉公孙将军的命令,带军前去支援,刚到柳州就听说了宜兴城外有人闹事,恰好我们大军路过,我到地方后,发现了一块被刀削下的布料,而这种布料只有贵族世家才有,就柳州这种地方根本不可能有人穿得起,联想我爹给我来信说你远走殷都,我就像这会不会是你,所以才一路追赶,想碰碰运气,好在结果不错,被我撞到了。” 秋冬之时,天气严寒,像南狄这些游牧部族就会陷入粮食短缺的困境,因此每到冬天他们都会想办法去大奉边境村庄劫掠一番,而这个过程就是打草。 听着朱友钧的话,宁延慢慢放下酒壶,沉吟道,“等等,大黑,你刚才说公孙将军,是那个公孙将军啊?” 朱友钧这些年也从父亲的信中知道了一些宁家和皇室不愉快的事,也知道这其中少不了二皇子和公孙家的手笔,因此对宁延提出的疑问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整个朝堂也就只有一个公孙将军,除了他还能有谁。” 宁延一听,脸色微微一变,猛地灌了几口酒,他知道以朱友钧的本事,混迹军队肯定能混出名堂,起初他还想着给大哥写信,从兵部把朱友钧调到他们项州军去,结果还不等他开口,这朱友钧就拜在了公孙长风麾下,要知道当初在苏州,这公孙长风可是差点要了他的命。 而朱友钧也自然不知道这些,看着宁延的神色,自己也半天不说话,自顾自的喝着酒,宁延长吁一口气,“挺好的,公孙长风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将军,我见过他,人是不错,他不会亏了你的。” “五少,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公孙家以及皇室到底有什么恩怨,但是你放心,不管怎么样,做兄弟的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支持你,不管你以后做什么,我都相信你,支持你。”朱友钧一脸严肃的说道。 宁延扑哧一笑,举起酒壶和朱友钧碰了一杯,“说这些干什么,你个傻大个;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能让我宁延害怕的人;我现在的处境就是过街老鼠,你小心这顿酒喝完,有人借此机会大做文章,给你穿小鞋。” 朱友钧嘿嘿一笑,转身看了看身后树林中的手下,拍着胸脯说道,“这个你就放心吧,都是自家兄弟,不会做这事的。” 宁延无奈一笑,看着朱友钧,怅然若失道,“这是没想到我们兄弟居然在这穷乡僻壤见面了,还真是讽刺,两年前还是殷都数一数二的公子阔少,现在却沦落至此,你说我有今天,是不是挺让人意外的。” “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等到你我兄弟功成名就之时,咱们重返殷都,让那些伪君子看看,什么才是真正做大事的人。”朱友钧一脸激动的说着。 看得出来,朱友钧很想做出一番成绩出来,这次前往泯南关就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这次机会可是他向公孙长风请求许久之后,公孙长风才同意的,不然以他两年的军龄,公孙长风是不可能轻易让他统军作战的。 在朱友钧的心里,还是很想证明自己的,不过也正是这一战,让公孙长风发现了这个将帅大才。 第233章 阴阳家燕颔 林间小路,风吹竹林,清泉几许,微风飒飒,两位挚友把酒言欢,畅谈胸中事,岂不快哉? 美酒下肚,宁延眼神迷离,脸色潮红,反观朱友钧,也是如此,不停的打着酒嗝,两人已经酒至微醺,朱友钧回头看了看虞兮柠和参离,低声说道,“五少,这两漂亮姑娘你都不给兄弟介绍一下,旁边这个看穿着打扮是苗疆女子吧。” 宁延抬头看了看虞兮柠,眯了眯眼,浅笑一声说道,“那个骑白马的是青州牧虞大人的独女虞兮柠,旁边这个是苗疆公主,不瞒你说,我们这次来滇州就是为了从滇州北上去苗疆。” “苗疆啊。。”朱友钧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现在苗疆局势也挺乱的,前些日子听公孙将军说,等到来年春,官府就会派秦峰将军统军十万一举荡平苗疆,彻底解决苗疆争端。” “一举荡平?这不是要赶尽杀绝吗?”宁延凝眉说道,语气中很是惊愕,苗疆境内少说也有十万百姓,这要是一举荡平,岂不是要让苗疆灭族吗? 说罢,宁愿下意识的看了看参离,生怕被参离听到。 朱友钧边喝酒边说道,“苗疆现在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肯定危险重重,你带着参离公主还能安全一些,不过还是劝你不要久留,以免被误伤。” 宁延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正当两人说话聊天的时候,道路的一边,一个腰间别着酒葫芦,手里摇着白羽扇,头戴白纶巾的小生走了过来。 只见男子快步来到宁延和朱友钧身边,然后躬身颔首很是客气的说道,“两位公子,在下燕颔,滇州人士,冒昧打扰一下,不知二位所饮何酒,如此美味;不嫌两位笑话,在下喜好美酒,曾许下豪言饮遍天下美酒,刚刚路过此地,闻到一股清冽醇香的酒味,便寻味而来,还望两位不要见怪。” 宁延愣了愣,打量了男子一番,唇红齿白,皮肤白皙,看着穿着打扮,应该是富家书生,轻轻一笑,拿起桌上的酒壶递给男子,“燕公子,此酒名为新梅酒,产自扬州新梅酒庄,用新鲜青梅酿造而成,酒香浓郁,酒味清甜,你若喜欢,送你一瓶也无妨。” “原来是扬州美酒。”燕颔小心的接过酒壶,鼻子凑在壶口嗅了嗅,随后闭眼仔细回味着这股醇香,赞叹一句,“好酒,此酒必然价值不菲。” 说罢,男子便将新梅酒放下,但是眼神中满是不舍,怅然道,“很抱歉,打扰你们雅兴,在下身上并无钱财购买此酒,得知此酒之名已是极好,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宁延突然一笑,没想到在滇州还能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书生,于是喊住书生,“燕公子,相遇即是有缘,一杯酒钱本公子还是出的起的,何不坐下把酒言欢呢?” 旁边的朱友钧笑了笑,微微颔首道,“在下朱友钧,大奉白羽军校尉,这位是宁延宁公子,既然大家遇到了,何不交个朋友,坐下喝上几杯呢。” 燕颔再度颔首,也是舍不得那瓶新梅酒,不由得苦笑一声,“让两位见笑了,那燕某人就不客气了。” 说罢,燕颔也席地而坐,拿起酒瓶痛痛快快的喝了起来,豪饮一大口,燕颔痛快的大喊出来,“人家佳酿,瑶池碧泉啊,好酒好酒。” “有文化,来,我们一起喝一个。”三人举杯畅饮,虽说和燕颔毫不相识,但是几杯酒下来,不认识也变得认识了。 旁边的孔真玄看着燕颔,神色稍微有些紧张,问道聂红衣,“这个燕颔怕是有些问题啊?” 聂红衣沉思许久,缓缓说道,“这不就是一个书生吗?能有什么问题?” “普通书生平日里绝不会挂个酒葫芦在腰间,更不会别把羽扇。”孔真玄沉吟道,“能有如此装扮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十年前享誉九流的那个阴阳家天才弟子,虽不知其名但我想应该就是眼前之人。” “不可能吧。”聂红衣不可思议的说道,若是此人真的是阴阳家的那个天才弟子,那也太巧合了吧,人家平日里守在家门口都难得见上一面,这他们随随便便路边的一个酒蒙子就是人家阴阳家的天才弟子,这说出去也没人信吧。 孔真玄也不敢确定,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此人应该就是。 这酒直接喝到了半夜,当宁延醉的不省人事的时候,这场酒局才算结束,朱友钧松了松身上的盔甲啊,长舒一口气,旁边的两个将士赶紧前来扶住他,聂红衣走上前来,扶起宁延,朱友钧一把拉住聂红衣说道,“这一路上保护好他,他若出了事,我第一个找你。” 聂红衣微微颔首,也没有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去。 而反观燕颔,席地而坐,羽扇轻摇,借着月光和晚风,散着酒劲,虞兮柠下马来到宁延面前,看着宁延晕晕乎乎的样子,无奈的摇头说道,“真能喝。” 孔真玄看了看边上的燕颔,下马走过去,小心打探道,“燕公子,老夫有个疑惑不知当问不当问,若是有不对的,还望燕公子不要介意。” 燕颔起身行礼,“老先生不必客气,今日喝了宁公子的酒,自然是要投桃报李,老先生但问无妨。” “在滇州,无人不知阴阳家,也无人不知阴阳家有一个天才弟子,据说此人性格洒脱,喜好美酒,常年一身白袍,手持羽扇头戴纶巾,不知道公子可有耳闻?”孔真玄小心的试探着。 燕颔听闻,畅然一笑,“这是当然,不过您既然如此发问,想必也早已知晓此人是谁,询问与我无非是想通过我来肯定自己的答案,我只是想说,您的猜测是对的。” “你。。你真的是。。”孔真玄话还没说完,燕颔继续说道,“老先生,不要纠结于我是谁,宁延公子的身份也不一般,您还是保护好他比较好。” 孔真玄微微点头,燕颔冲着孔真玄行礼,然后边走边说道,“告诉宁延公子,若是来我阴阳为客,燕颔必当款待。” “当真是他。”孔真玄看着燕颔的背影,感慨的说道。 。。。 翌日,当宁延在马车上迷迷糊糊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马车吱呀吱呀的摇晃着,马车内,廖重云正低头研究着自己手中的古书,而九九则在旁着看着宁延。 当看到宁延醒来后,九九高兴的喊着,“虞姑娘,聂姑娘,宁少爷醒了。” 旁边的廖重云看着宁延,浅浅笑道,“昨天喝的挺好啊。” 印象中,这还是宁延第一次喝醉,宁延揉了揉脑袋,苦笑道,“许久未见的兄弟,喝起来有些控制不住。” 马车陡然停下,马车外的虞兮柠掀开窗帘,眼神中满是无奈,“要不要吃点东西啊,这都中午了,你这一觉睡得好啊。” “中午了?”宁延急忙探出脑袋,刺眼的阳光让他一时间还有些不太适应。 “公子,前面有一群难民,您要不要去看看。”聂红衣从远处而来,还不等宁延缓过来,就着急的喊着。 “嗯?”宁延揉了揉眼睛,赶紧上马,定睛看去,只见前面一群百姓互相拿着大包小包,拖家带口的往他们这边赶来,而且,从他们的衣着来看,这似乎不是滇州本地人,更像是苗疆一带的百姓。 宁延转身冲着参离说道,“参离公主,这是不是苗疆的百姓啊。” 参离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眉宇中满是紧张的不安,“这里是滇州北部距离姜山边境不过两日路程,这些百姓背井离乡逃到了这里,说明苗疆的情况已经很糟了,我得去看看。” “驾。。”说完,参离就骑着马往前赶去,就在她勒马而走的瞬间,头顶一道黑影闪过,不用想都知道,是一直在暗地里保护她的易灿。 “哎,别急啊。”宁延刚想开口去拦着参离,但还是晚了,无奈的他只能跟上去,看看能从这些流亡百姓口中问出什么。 “吁。”来到这些百姓面前,参离显得很激动,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阔别家乡这么久,好不容易才看到苗疆百姓,那种亲切感油然而生,“阿姆啊,你们是苗疆人吗?这苗疆是怎么了?你们怎么跑到这了?” 被叫做阿姆的大娘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苦楚,“丫头啊,苗疆已经快没了,重司大人代管苗疆以来,到处搜刮粮食,抓人参军,我们这些人实在是撑不住了,这才来滇州讨个生计。” 看着大娘声泪俱下的说着这些话,参离鼻尖也不由得一酸,大骂道,“老乌龟,我早晚让你付出代价。” “阿姊啊,你要是回苗疆的话,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比较好,现在的苗疆已经不是之前的苗疆了。”大娘擦着眼泪摇着头说道。 宁延赶过去,听着这些话,再看了看身后一众衣衫破烂,拖家带口的苗疆百姓,心中也不是滋味,这天下不安,受苦受难的永远是百姓啊。 第234章 泯南关 山风吹在将士们的黑甲上,发出猎猎摩挲声,空气中的奉字旌旗嗡嗡作响。 山间小路崎岖不平,朱友钧带着大军走了三天三夜,穿过河川山谷来到了此行的终点,滇州泯南关。 边境的气候却是恶劣,空气闷热,山风肆虐,空气中动不动就是黑压压的一片,别以为这是什么好东西,这些可是成群结队的蚊虫,现在到了十月份,天气转冷,蚊虫还能稍微少点,这要是七八月,根本没法出门。 对于中原百姓来说,秋天是丰收的季节,对于南狄这些游牧民族来说,秋冬则是他们最难熬的季节,为了生存,他们会将目光放在北方的大奉身上,在泯南关没有建立起来的时候,每年秋冬都是滇南百姓最难熬的时候,南狄骑兵赶着丰收之时前来劫掠,粮食,家禽,包括女子在内都难逃厄运。 随着泯南关的建立,有了驻军后,这种情况才得以缓解;然而真正让南狄不敢北上的还要数十年前的滇南大战,公孙长风亲自带军兵出泯南关,打的南狄被迫求和;对于南越,南狄,南戎三大部族来说,公孙长风就是他们永远无法越过的坎。 但是随着关仲贤去世的消息传来,南狄贼心再起,想趁着大奉内忧外患之际捞点油水,然而公孙长风根本不可能给他们这个机会,当朱友钧带着一千五百名黑甲将士来到泯南关的时候,就受到了当地驻军的热切欢迎,泯南关的驻军不过五百人,平日里巡逻震慑一会南狄还可以,可要是南狄真正下定决心想要北上的话,他们这些人都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 入关后,公孙长风便安排手下将士接管边防,同时派出斥候去边境盯着南狄军队。 站在城垛上,望向南方,茂密的森林一眼都望不到头。 “朱将军,泯南关乃滇州门户,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泯南关守将凝眉说道。 朱友钧脸上写满了不爽,回头看向这个靠着行贿做到守关将军的无能之辈,不屑的说道,“泯南关的重要本将军自然知道,张将军,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将军尴尬一笑,看了看旁边的黑甲将士,深呼吸一口气说道,“大家都知道公孙将军麾下有着十万白羽军,为大奉最精锐的军队之一,如今泯南有难,为何公孙将军不派白羽军前来?当然我没有看不起您的意思,只是。。。” “张将军。。”朱友钧强势的打断张将军的话,满脸不爽的说道,“张将军,公孙将军麾下又不是只有白羽军,同样的人,你从白羽军随便拉出一千多人出来,我保证我的人不比白羽军的差,再说了,南狄部族和南越部族比起来,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不清吗?至于泯南关你就放心吧,有我们在,关破不了。” 被朱友钧怼了一通后,张将军明显收敛了不少,尴尬的点头答是,朱友钧实在不敢相信如此无能的一个人是怎么镇守了泯南关二十年的,若不是南狄顾及白羽军的威力,只怕早就马踏滇州了吧。 朱友钧转身离去,张将军看着朱友钧的背影,眼神中满是怨气,可他又没有办法,谁让人家是公孙长风的手下呢,而且现在还得靠人家来守关,到时候南狄来犯,他可不像第一个冲出去。 。。。 数日之后,黄昏之时,正在沙盘上仔细研究泯南关地形的朱友钧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空明的号角声。 这是有敌来犯的警告声,片刻之后,身披轻甲的斥候来报,“启禀将军,南狄大军压境,约莫五千余人,最快一个时辰就可抵达泯南关。” 朱友钧瞬间起身,两道宽阔的浓眉一耸,目光炯炯的看向关外,说道,“传令大军,准备迎战。” “是。”门外的斥候应声退下。 朱友钧看了看旁边低着头咽着唾沫的张将军,眼神就像利剑一样,直逼对方,“张将军,该动身了。” 张将军虎躯一震,木讷的点了点头,脸上写满了抗拒。 来到关外城墙上,朱友钧目视前方,眼神中似乎有着火焰升腾。 马蹄阵阵,关外树林中尘土飞扬,甚至能隐隐听到南狄将士狂妄的呼喊和嚎叫,朱友钧下意识的握了握手边的长枪,仰首大喝道,“擂鼓,备战。” “轰,轰,轰。。”鼓声好似惊雷阵阵,平地而起,雄浑有力的鼓声就像强心剂一样,让朱友钧整个人都不由得热血沸腾了起来,城墙上的将士更是如此,一个个义愤填膺的盯着眼前即将到达关外的南狄骑兵。 对于南狄大军来说,随着越来越靠近泯南关,那泯南关的鼓声也越来越清晰,为首的中年男子身披虎皮,手握大刀,满脸胡茬,长发随意的束在身后,死死的盯着城墙上手握长枪的朱友钧,目光中刘露出残酷,不屑的光芒。 南狄大军抵达关前后,并没有盲目进攻,而是勒马停在关外,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吼声,似乎是在和城墙上的鼓声相抗衡。 然而就在南狄大军还没有抵达泯南关的时候,朱友钧就下令让两支五百人的小队悄悄的从后门出发绕到了关外两旁的山上;斥候来报前来进犯的南狄军队足有五千人之多,而现在泯南关的守军加起来也不过两千余人,南狄军队都是山里汉子,战斗力不容小觑,面对两倍于自己的敌人,朱友钧虽然有把握守住泯南关,但是正面抵抗的话,肯定会伤亡惨重。 于是早在到达泯南关的时候,他就想到了如何对付双倍三倍甚至四倍五百自己的敌人,尽可能的用最小的伤亡来换取最大的战斗成果。 斜阳映日,夕阳的余晖洒在将士们的铁架上,显得格外肃穆。 朱友钧猛地抬手,鼓声戛然而止,朱友钧往前一步,冲着城下的南狄将士大喊道,“大胆蛮夷,焉敢犯我大奉天威,我朝重礼仪,轻刀兵,只要尔等速速退下,本将军可以不追究你们今日失礼之举。” 为首的南狄大将军冷冷一笑,山林中长大的孩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虎口都敢夺食,岂会害怕眼前这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毛孩子。 “今日我等赶到这里来,就没有打算空着手回去,识相的就开门让爷爷们进去,兴许爷爷高兴还能留你们一个全尸,若是等我大军破关入城,定让尔等死无葬身之地。”南狄将军拿着大砍刀,指着朱友钧说道。 朱友钧冷哼一声,“大言不惭,今日就让他们知道我大奉天兵的厉害。” 说罢鼓声再起,城墙上的弓弩手弯弓搭箭,直指下面的南狄大军。 南狄将军沉声喝道,“攻城。” “杀。。。”战事一触即发,一时间嘶吼不断,朱友钧也不再客气大喝一声,“放箭。。” 城墙上万箭齐发,关外嚎叫不断,随着一把把箭矢倾泻而下,南狄将士也成片成片的倒下,血腥味扑面而来,朱友钧下意识的捂了捂鼻子,而他旁边的张将军早已经趴在城头吐得脸色苍白,双腿发软到走不动路了。 朱友钧转身看了看张将军,无奈的挥了挥手,让旁边的将士把张将军扶下去,而他自己则手握长枪,小心的盯着眼前逐渐压过来的南狄大军。 弓弩虽然能有效减缓南狄大军的前进速度,可是毕竟下面是五千大军,就他们这几百号弓弩手是根本拦不住南狄大军的,片刻之后,大军就冲到了城墙下,从小攀爬山林悬崖的南狄将士熟练的扔出早已备好的勾爪,扔上城头开始攀爬城墙。 朱友钧厉声喝道,“将士们,迎敌,杀。。” 鼓声响起,弓弩手撤下,当这些南狄大军冲上城头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一把把锋利的长枪和大刀。 “噗嗤。”朱友钧走到城垛处,直接一枪挑在刚刚爬到城墙上的南狄士兵胸膛中,手腕翻动,长枪上金光闪烁,南狄将士鲜血狂飙,直接从城墙上直勾勾的倒下去,顺带还连带着几个南狄士兵一起摔下去,这一下就算没被朱友钧杀死也得摔死。 南狄的将军看到自己的手下已经摸到了城墙高兴不已,心里想着这大奉军队也不过如此,也不知道当年自己的父辈们是怎么被奉军打的十年不敢北上呢。 看到南狄大军差不多冲到了城门前,朱友钧厉声大喝道,“擂鼓,冲锋。” “嘭,嘭,嘭。。”鼓声激昂,伴随着鼓声响起,南狄将军惊讶的发现四周的山林中突然烟尘四起,似乎还带着阵阵呐喊嘶吼声。 “杀。。”当山谷两旁的骑兵冲出来的时候,南狄将军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奉”字旌旗迎风飘荡,黑甲战士个个化身杀神,冲进南狄大军中,四处冲杀,长枪之下死伤无数。 这个时候的南狄将军直接被两旁的骑兵冲傻了,当即大喊撤退,然而此时的城墙上还挂着一部分南狄将士,如此匆忙的撤退,他们肯定是撤不走,而朱友钧看着南狄军队手忙脚乱,直接大喊道,“开城门,出城歼敌。。” 城门洞开,将士们倾巢而出,接下来的战场便是一边倒的单方面屠杀了,直到夜幕时分,朱友钧才带着大军回到城内,这一战,朱友钧大获全胜。 第235章 苗疆 朱友钧大破南狄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啸南关,对于朱友钧的战绩,公孙长风大为吃惊,要知道情报上说来犯的可是五千余人的南狄大军,而朱友钧仅仅一天,就在损失不到五百人的代价下大败五千南狄大军,杀敌两千余人,如此战绩,怎不让人吃惊。 也正是这一战让公孙长风开始着力培养朱友钧,而朱友钧也不负众望,日后成为白羽军的二号人物。 。。。 在泯南关打的难舍难分的时候,宁延一行人则来到了滇州,蜀州交界之地。 两州的交界之处是一座名为姜山的山脉,姜山山势崎岖,到处都是悬崖峭壁,进山的时候,稍不注意就会跌落山崖,摔得粉身碎骨。也是因为姜山的地形实在是太过险峻,导致两州之间的往来很是不便;宁延他们此番前往苗疆,若是没有姜山的话,半月就能抵达,可就是因为姜山的存在,他们得多花费一倍的时间才能抵达。 看着眼前连绵起伏,高耸入云的姜山山脉,宁延感慨道,“翻过这座山,就到苗疆了,这苗疆到底是卧着虎呢,还是藏着龙,等到了苗疆,一看便知。” 想起离开之前苗疆的样子,参离不由得咬了咬嘴唇,脑海里浮现出当时的画面。 。。。 苗疆,这并不是一个地方,而是蜀州南部姜山,昆山一带三大部族管理之地的统称,三大部族虽然已经归顺大奉,但是在习俗风俗上仍然具有很强的蛮夷特色,但是要比汕州土司要好上许多。 两年前,平西王暴毙,川蜀双雄接连被杀,这些事对苗疆的影响非常大;苗疆的整体格局是绛族,莘族,虺族,三大部族呈三足鼎立之势力坐镇苗疆,其中以绛族实力最为强大,在苗疆中的影响力也最大,同时,苗疆三族为了更好的管理苗疆,组建了名为千冥窟的组织,尊绛族族长为千冥窟大祭司,统管苗疆三族。 两年前,平西王暴毙,川蜀双雄接连被杀后,千冥窟大祭司参蛊突然一病不起,整个苗疆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千冥窟重司殷克趁机接管千冥窟,指掌苗疆;苗疆在参蛊掌管之时,奉行尊崇中原,教养万民的主张,就是倡导苗疆地区百姓主动接受中原文化,礼仪,思想,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宁延四哥宁喻进入苗疆,然而殷克的主张和参蛊完全不同,在他的心中苗疆是苗疆,大奉是大奉,两者绝不可能相容。 于是在殷克接管苗疆后,直接带着苗疆三族起兵,并且开始在苗疆境内大肆排挤中原文化,许多百姓因为他的这一举措而丢掉性命,而看着身边的百姓一个个遭受着重司的迫害,参离知道眼前的一切只有自己父亲醒来才能解决;于是,从小就性子洒脱的她毅然决然离开了苗疆,前往中原寻找神医廖重云,这一走就走到了今天。 篝火徐徐燃烧,参离抱着自己坐在篝火旁,虞兮柠递给她一块肉饼,俯下身子说道,“一天没吃东西了,吃点吧。” 参离点了点头,接过肉饼,轻轻的咬了起来,宁延坐在一旁,看着一路上沉默不语的参离,多少有些不适应,当初在荆州的时候,参离还是一个谈笑自若,敢爱敢恨的女孩,这眼看就要到苗疆了,但是参离却反而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个时候的宁延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若是按照朱友钧说的,秦峰要率军荡平苗疆的话,那他们现在做这么多又有什么用;现在是十月份,而秦峰出兵大概率是来年三月,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最后这不到半年的时间,若是他们不能在半年内彻底解决苗疆之事,和官府达成和解的话,等到三月,整个苗疆就将变成尸山血海。 宁延心情沉重的叹了一口气,离开殷都的时候,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和苗疆扯上关系,然而命运却像给自己开了个玩笑一样,让自己碰到了参离,来到了姜山。 一阵清风吹过,眼前的篝火火焰猛地跳动了一下,当宁延回过神的时候,裴羽已经坐在旁边悠闲的烤着火了。 “吓死我了,下次能不能出来的时候提前给我打个招呼。。”宁延捂着胸口无语的说道。 裴羽耸了耸肩,“好像不行。” “切。”宁延无语的白了一眼裴羽,“刚好前辈你在,能不能拜托您一件事啊。” “我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其他人我管不着。”裴羽直接一句话将宁延的话堵死在嘴边。 宁延嘴角微动,“一点不管?” 裴羽看了看一旁火堆旁的虞兮柠和参离,指着两人说道,“一个。” “嗯?”宁延满脸疑惑的看了看裴羽,脸上的表情都快凝固了,看着裴羽为自己的小心思得意洋洋的样子,宁延颔首道,“参离公主有易灿保护,兮柠。。就拜托前辈了。” “嗯。。”听着宁延的回答,裴羽表情波澜不惊,似乎对宁延没有说出自己想要听到的话而感到可惜。 宁延轻轻一笑,“谢过前辈。” 。。。 冬意袭来,山上更能清楚的感受到这种冰冷的气息,九九和廖重云相继穿上了厚衣服,而宁延他们都是武者,有真气护体,穿的倒不是那么厚,但也不想夏天那般单薄。 站在姜山往下看去,山谷中,一个个寨子拔地而起,甚至还能看到空气中飘散的炊烟。 参离骑在马上,指着前面的村寨,露出久违的笑意说道,“这就是我们苗疆的寨子,宁延,虞姑娘我们到苗疆了。” 易灿站在参离背后不远处,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五味陈杂,许久之后,背过身,在身后的树上划下一个十字。 虞兮柠轻轻一笑,勒马来到参离身边,“别担心,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谢谢你。。”参离颔首一笑,眼角通红,转身看向易灿,“易灿,老乌龟暗哨布置你可熟悉?” 易灿点了点头,随后开口道,“我带你去找大祭司。” “参离公主,这都到苗疆了,能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你这要是还瞒着我们,这我们云里雾里的也不好帮你。”宁延接过话说道。 参离无奈叹气,眼角下垂,语气低沉的说道,“我老爸呢,是苗疆千冥窟大祭司,也是我们绛族的族长,所以他们才会叫我公主;两年前,我爹巡视边境回来后,突发恶疾,寨子里的郎中说这种病症他们从没见过,不敢盲目下药,说只有中原神医能治此病,于是我就离开了苗疆,去找神医;而重司殷克,是我老爸的手下,他本来就何我老爸不对付,更是在我老爸一病不醒的时候自己坐起了千冥窟的大祭司,美其名曰是暂代,可是谁都知道这老乌龟没安好心。” 宁延和虞兮柠对视一眼,参离自己越说越气,最后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参离就像个小女孩一样,气呼呼的擦掉泪水,闷声说道,“那老乌龟天天就知道打打杀杀,让苗疆百姓跟着他去造反,谁敢说一个不字,他就要砍脑袋,整个苗疆被他闹的乌烟瘴气,这次我把廖神医带了回来,只要我老爸醒来,看他还能不能在威风下去。” 虞兮柠走过去,轻轻擦掉参离的泪珠,“别怕,有我们在,我们一起让你爹醒来,还苗疆一个安宁。” 参离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看向易灿,委屈的说道,“我们走。” 步入苗疆,危机四伏,而一场更大的阴谋即将浮现在众人面前。 。。。 自从平西王和川蜀双雄接连暴毙后,整个蜀州都是乱糟糟的,蜀州牧根本镇不住,南边有苗疆叛乱,中部有蜀山群侠誓要为王敖生和林天晓报仇,若不是秦峰带着大军赶来,整个川蜀只怕都要变天。 而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在川蜀闹剧的背后,还有这另外一双手在默默的催动这事情的发展,那就是中府。 广都城一角的破旧小屋里。 一个黑袍男子正盘膝坐在席地上,面前放着一张画像,画像中的男子唇红齿白,俊逸英朗,男子一边看一边拿起手边的茶杯,轻抿一口,然后将话收起来说道,“宁延此番来苗疆所为何事,打探出来了吗?” 眼前的黑衣手下摇了摇头,“回禀大人,这个不知,其身边有高手保护,苏州之后,韩大人就没让我们再跟踪过宁延,此次也仅仅只是知道宁延要求苗疆。” “此事迅速告知韩大人。”男子起身,脸色阴翳的说道,“我亲自去趟苗疆,以免被这小子坏了大事。” “是。”旁边的手下拱手退去,而男子缓缓掀起衣袖,上面的流云纹饰格外刺眼,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中府七大高手之一的贺青峰,拿手本事便是那独一无二的用毒之术;贺青峰收起衣袖,往身后看去,身后的苗疆地图格外刺眼,男子缓缓掀起左臂衣袖,上面的一个十字疤痕也格外刺眼。 男子眼神瞬间变得阴冷起来,目光中闪烁着可怕的杀气,“参蛊,带着你的苗疆,去死吧。” 第236章 苗疆毒术,易灿反目 从姜山下来后,顺着大路一直走,从进入眼前的村子开始就算步入苗疆之境了。 不过参离为了避免被重司殷克发现,在易灿的带领下,从姜山旁边的小路绕进了村子。 走进村子,眼前的村子死气沉沉,毫无生机,走了许久连一声狗叫声都没有,如此寂静诡异的村庄让虞兮柠瞬间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下意识的往宁延身边靠了靠,“这村子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 参离也是疑惑,按道理不应该啊,难道是整个村子的百姓都离开村子去滇州了? 怀着困惑,参离敲响了旁边的房门,看能不能找到村子的原住民,问问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等了许久之后也没人开门。 参离直接掀开房门,用苗疆口音问道,“有人吗?有人吗?” 宁延缓缓走进房间,房子又矮又小,昏暗无比,里面空无一人,宁延顺手在桌子上抹过,看到手指上的灰尘,凝眉说道,“这里很久之前就没人了。” 参离愤愤的说道,“都怪那个老乌龟,害的大家流离失所,真该死。” 孔真玄来到房间后面,打开百姓储粮用的粮鏊时,发现里面居然是慢慢的一大缸,而且都是品相不错的新粮,于是乎,诧异的说道,“公子,你们快来看,这里还有这么多的粮食,要是说这些百姓是去滇州逃难的话,绝不会不带粮食啊。” 也确实,若是村子里的百姓真的是因为逃难而离开村子的话,那粮食是绝对无论如何都会带着的,如此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里的百姓并非逃难去了,而是另有隐情。 这个时候参离直接看向旁边的易灿,很是不爽的说道,“易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没有告诉我啊?” 面具下的易灿神色凝重,颔首躬身道,“绝对没有,从您离开苗疆的时候我就一直跟着您了,对于苗疆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至于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仔细一想也确实如此,易灿也不是万能的,于是参离无奈的挥了挥手,“知道了,知道了。” 宁延眉头紧锁,“这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参离公主,我们得快点了,我有一种预感,这些百姓现在的处境应该不是很好。” 参离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耽搁,从村子出来后,往苗疆深处走去。 。。。 苗疆千冥窟。 千冥窟是一个组织,更是坐落于绛族中心寨子的一个土楼,说是土楼更像是一个堡垒,里三层外三层的,每层都有苗疆战士看守,而此刻的千冥窟深处,一个穿着苗疆特色长衫,头戴骨片玉石的中年男子正拄着代表着权威的蛇头拐杖坐在虎皮椅上,男子虽说不过中年,但是身形肥硕,脸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色,嘴唇发黑,十指黝黑粗糙,一看就是常年被毒气浸染的结果。 此人便是在大祭司参蛊重病不醒后,接替他代管苗疆的重司殷克,但是眼前的殷克更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 一个男子急匆匆的从门外跑了进来,冲着殷克跪地拱手道,“启禀重司大人,公主回来了。” “嗯。”殷克波澜不惊的闷声应道,随后抬起血红的眼睛,沉声说道,“务必将公主请回千冥窟。” “是。”男子领命退下,而殷克则缓缓起身,抬头看向头顶的四方铜鼎,嘴角上扬,“马上就成功了。” 。。。 从村子离开后,宁延一行人一路向北走,就参离所说,他们家位于绛族部落中心寨子里,从这里到他们家还有一段距离,而且重司殷克一定不会让自己就这么轻易回去的,所以这一路他们一定要非常小心才行。 苗疆之地位于山谷之中,平原很少,大多都是山丘沟壑;如今正值深秋,路旁的山丘上开满了艳丽的野菊,虞兮柠一边走一边看着路旁美景,感慨道,“还真是好看啊,比前城山的海棠都好看。” 山风迎面吹过,野菊的清香扑面而来,参离呼吸着家乡的野菊花,满脸欣喜,“我就说吧,我们苗疆的景色也是不逊色于你们中原的,而且秋天也是我最喜欢的季节。” 前面的的易灿看着眼前的参离,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这才是自己记忆中的参离。 这秋景确实不错,宁延四下里看着,就当众人欣赏美景的时候,一阵巨响从不远处的山头传来,聂红衣和孔真玄同时皱眉,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站在宁延面前,宁延也差距到了什么,大喊道,“小心点,有情况。” 参离眉头紧皱,原本飘散着野菊花香的空气突然传来阵阵令人作呕的气味,远处山头,一声巨响后,七个身影赫然出现,七个人目光呆滞,神色木讷,都是嘴唇发紫,全身苍白,给人一种病态的恐怖感。 七人目光死死盯着参离,下一秒居然直接一跃上千米,直接出现在了参离面前,参离也是愣了愣,慌忙后撤,同时大喊道,“是七煞,大家小心。” 七煞,重司殷克的手下,这七煞虽然现在还站在这里,但其实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当年的殷克也是苗疆大才,自学了很多苗疆毒术,就连《内毒焚经》都学的融会贯通,而这七煞本来是七个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有老人,有年轻人,有女人,有孩子;七煞用《内毒焚经》强行用毒气帮他们续命,刚开始还好,只不过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常年受到毒气侵蚀的七人心智早已磨损,成为了没有五感,丧失意识的行尸走肉;早在二十年前的时候,大祭司参蛊就让殷克解散七煞,让他们入土为安,可是殷克就是不肯。 毕竟这是殷克多年的心血,怎会轻易放弃,后来参蛊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渐渐的七煞的名声就在苗疆传开,也正是因为七煞的存在,三大部族才能仅仅的团结在千冥窟中,这七煞对外界来说也是一种威慑。 只不过此刻的参离没有预料到这老乌龟居然会把七煞用在自己身上,而且还是七煞全体出动。 七人浑身冒着紫气,身体散发着死尸一般的恶臭,将宁延等人团团围住,参离看着还在前面被三个七煞围住的易灿,着急的喊着,“易灿,快过来啊,七煞实力高强,你可别干傻事啊。” 易灿缓缓转身,双拳紧握,面具下的易灿牙关紧咬,最后硬着头皮说道,“对不起公主,今天你必须跟我千冥窟,去见重司大人。” “易灿。。”听着易灿的话,参离当场崩溃暴走,她甚至都不敢相信这话居然是一路保护她的易灿说出来的,那个从小跟在他身后护她周全的人居然在这个时候给了她迎头一击。 宁延同样被气的不轻,“易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对不起,但我没有办法,而且再说了重司大人也是为了你好,你先跟我回去,有什么事情见了重司大人再解释可以吗?”易灿大声说道,此刻的他心中也不是滋味,毕竟自己保护了参离这么久,刚到苗疆就要带着参离去见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人,换作是谁都接受不了。 “解释,还解释什么,易灿,你变了,你真的变了。”参离摇着头崩溃的说道,“你这一路跟着我根本就不是诚心保护我,就是为了将我带我回苗疆,好将我交给那个老乌龟;易灿,你真的已经彻底沦为老乌龟的傀儡了,你不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易灿了。” 这些话传到易灿耳中也无异于是针刺刀绞,“公主,不是这样的,您真的误会重司大人了。” “不要再狡辩了,易灿,今天说什么我都不会跟你回去的,除非你杀了我。”参离红着眼大吼道,宁延目光冷峻,看了看易灿。 “易灿,你曾有恩于我,按道理我不该如此对你,可是你今日这般行径,与那些奸诈小人有何异。”宁延气呼呼的吼着。 易灿无奈叹气,“既然如此,公主,那就别怪我了。” 聂红衣,孔真玄真气迸发,齐声喊道,“公子快走,我们断后。” 宁延一把拉过虞兮柠,将虞兮柠护在身后,“兮柠,带着神医和九九先走,快。” 易灿微微抬手,指着宁延说道,“不要伤到公主。” “嘭。”七煞猛地动手,七个人就像突然收到指令一般,齐刷刷的重新参离,紫色毒气弥漫全身,这些毒气都是苗疆剧毒,即便你是上品武者都不一定能挡住这可怕的毒气。 “嗡。。”孔真玄眼疾手快,蓝色真气倾泻而出,瞬间将几人护住,下一秒,七煞的攻击就落在了蓝色护盾上,一声巨响响起,宁延浑身金光迸发,直接起身,一面就冲着眼前身形矮小的七煞来了一圈。 “嘭。”这一拳打在七煞身上就跟打在了石头上一样,宁延只感觉自己手臂被震的生疼,但是眼前的七煞却好像没事人一样,仅仅只是退了几步。 第237章 面具下的才是易灿 孔真玄后退数步后,稳住身形,沉眉说道,“这些人身坚如铁,真气诡异,就实力而言,至少灵壳境。” “轰。”孔真玄话音刚落,自己的真气护罩就被七人联手,一掌轰破,真气罩破碎的瞬间,宁延猛地一拳甩出,打在一个小孩模样的七煞头上,然而这一拳下去,不但没有把人打退,倒是宁延自己被反震力震的后退数步稳住身形。 “好强的力量。”宁延忍不住感慨道,旁边的聂红衣直接拔剑而上,剑身上红光弥漫,只见聂红衣加速跑动,右手握剑,剑身上不断有莹丝流溢,剑气十足。 眼前的小孩处变不惊,丝毫不惧于即将冲到他面前的聂红衣,“铿锵”一声,聂红衣的剑径直刺在了小孩胸口,然而紫色光斑环绕的小孩并没有被这一剑刺穿,而是在刺向小孩胸口的时候发出了铿锵这种金属摩擦声。 只见小孩右手一挥,直接将聂红衣长剑弹开,一掌斩出,威势无穷,聂红衣慌忙迎战,这朴实无华的一掌倒是让聂红衣有些招架不住,七煞的肉身力量非常强悍,加上紫色毒气加持,七个人就跟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就好像墨家的机关人偶,东越巫门的傀儡;能用毒气将活人变成犹如死物一般的行尸走肉,也足以看出苗疆底蕴的强悍。 如此有悖人伦的事情,在中原只怕绝对不会出现,一旦有这种宗门势力,必遭群起讨之。 在两人对付眼前小孩的时候,那边的孔真玄和实力稍逊一筹的虞兮柠则在吃力的抵挡着其他六人的攻击,宁延看着背后带着面具的易灿,大喝一声,“前辈,再不出手,我们就都要死在这了。” 面具下的易灿脸色一变,双臂上真气环绕,他到现在都记得那天客栈里的那个红衣男子,果然,随着宁延的一声闷吼,一道红光迎面冲到七煞中围困虞兮柠的六人之前,地面瞬间被炸出一个深坑,而六人也被针震退数十米。 裴羽悬空而落,折扇轻摇,面色冷淡的看着眼前的七煞和易灿,“我们难道不是一路人吗?” 易灿没有理会裴羽,默默地往前走了两步,手掌之上真气环绕,大吼一声,“接招。” 裴羽冷冷一笑,赤色真气瞬间爆发,方圆百米的天空似乎都变成了鲜红的血色,裴羽面色冷峻,四周的野菊花逐渐枯萎,空气中的压迫感让宁延都感到有些窒息。 “你们走,我拖着他们。”裴羽淡然说道,宁延慌忙点头,带着众人往后撤,参离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易灿,眼眶通红,似乎到这一刻还是不敢相信易灿会做出这种事。 宁延看着参离半天不动,无奈之下只能强行把参离拉开战场。 七煞看到宁延等人撤开,想越过裴羽直接追上去,然而在裴羽的赤色真气面前,每走一步都无比费劲,作为实力超群的绝顶高手,裴羽是绝对不会允许七煞跨住自己的领域一步。 不过很快裴羽就感到了不对劲,自己所修炼的《神泣录》是以万物生机为基础的顶级秘术,任何有生机的活物都不可能摆脱自己的血色真气,然而当自己的真气碰到七煞的时候,却感到无比吃力,甚至说根本无法从七煞体内感受到一点生机。 裴羽脸色一变,“没有生机。。” 眼看七煞不成,易灿冷哼一声,整个人直接乍起,凌空一掌冲向裴羽,紫色真气带着滔天之威冲向裴羽,裴羽右掌前伸,赤色掌印凌空而现,直勾勾的和易灿的紫色掌印撞在了一起,整个空间瞬间爆发出剧烈的轰鸣声。 易灿整个人倒飞出数百米远,撞在身后的石堆上,直接一口逆血喷了出来,裴羽看着易灿,冷笑道,“你的实力不错,武道天赋也是一流,不过不是我的对手,这几个人你带不走。” 易灿脸色一变,半空中紫色真气缓缓凝聚,整个人背后缓缓生出无数的紫色真气匹练。 裴羽眼睛微微皱起,庞大的赤色真气瞬间冲向易灿,易灿倒也不怕,紫色匹练萦绕在身体四周,抵御着四周试图侵蚀入体的血色真气,易灿右臂前指。接连数道血色真气喷涌而出,然后整个人突然以雷霆之速冲了出去,就在易灿挡住了血色真气之后,裴羽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记扫堂腿直接拦腰袭来,裴羽灵犀一动,左手巧妙的护在身前,然后接力卸力,虽然整个人吃力狠狠的撞在了地上,但并无大碍。 然而就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裴羽直接一掌从天而降,恐怖的气息让易灿连气都喘不上来,易灿知道这一掌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挡不住的,于是面具下的他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待他的最后归宿。 “轰。”地面上尘埃四起,恐怖的气息直接将七煞全部震飞,“咔嚓”一声,易灿的面具陡然碎裂,露出面具下白皙如书生的易灿,裴羽的手掌在距离易灿一指的距离停了下来,然后就听见裴羽轻笑道,“如此俊逸的面容,为何要以面具示人,真是不明白。” 夕阳的光照在易灿的脸上,那么温柔,细腻,易灿已经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卸下面具见到阳光了,淘汰看了看裴羽,凝神问道,“你为何不杀我?” “他们已经走了,你的戏也别演了,我还是不懂,你明明有心帮她,为何要遮遮掩掩?”裴羽起身,借着四周的烟尘,将易灿拉起来,摇着扇子不解的说道。 易灿捡起地上碎裂的面具,满脸苦涩,“因为面具戴久了,渐渐就忘了原来的样子了。” “不错,很有意味的一句话,耐人寻味。”裴羽一副很欣赏的样子,“不过你这样能瞒多久?” “不知道,等到苗疆太平的那一天。”易灿握着自己碎裂的面具,叹气道。 “有意思。”裴羽收起扇子,左臂负在身后及其潇洒的说道,“今日之事,我不会告知参离,也不会告诉宁延,如果需要,下次我还会陪你再演一场。” 易灿微微颔首,冲着裴羽拱了拱手,“这是你们中原的礼节,多谢了。” 裴羽浅笑一声,转身离去;随着裴羽的消失,血色真气和烟尘也随之消散,易灿捂着胸口半蹲在地上,七煞齐刷刷的围在他身边,易灿神情不悦的说道,“干什么?他的实力你也看到了,我不是他的对手。” 裴羽身后,一个穿着苗疆服饰的男子缓缓出现,拍了拍手,七煞直接转身齐刷刷的站在男子身后,而男子扶起易灿,看了看易灿手中的面具,脸色很是难看,“你回去找重司大人复命吧,人我来追。” 说罢,男子就要走,易灿一把抓住男子的手腕,脸色阴沉的说道,“大人说了,抓住公主不可伤她,如果她受伤,哪怕掉了根头发,我都给你没完。” 男子皱了皱眉,一把松开易灿的手臂,“我心里有数。” 说罢,男子就消失在了夕阳下,七煞也随之消失,而易灿则靠在路旁的野花堆中,本想摘一朵花的他手刚刚碰到菊花,结果这菊花就直接碎成了齑粉,易灿无奈一笑,长叹一声,刚刚若不是自己察觉到奎佐和七煞,抢先一步动手,只怕等到奎佐出手,参离就要被抓走了。 不过回想着刚刚参离看到自己失望的神情,他也很是无奈,比起丢掉性命,还是让她这么一直误会着比较好,毕竟已经误会了这么久了,也不在乎这一时了。 。。。 夜幕来临,山间小洞中,参离抱着自己坐在一旁不停的抽泣着,虞兮柠和九九安慰了几次都没用,原本的参离还以为有易灿能帮自己,结果现在倒好,连易灿都是骗自己的,整个苗疆都是骗子,老乌龟是,易灿也是。 越想越委屈的参离眼泪更止不住了,神医揉着酸痛的腿说道,“我这一身老骨头被你们折腾的啊,先是爬山,又是逃命,哎,要我说啊,你们干脆就让我回去算了,我这搭上一条命可不值当啊。” “前辈,您别担心,有我们在一定能保您安全,现在苗疆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如今苗疆分崩离析,连自己的公主都不放过,如今能救苗疆,救我们的人只有您了。”宁延认真的说道。 神医廖重元无奈摇头,双手缩进衣袖里,靠在旁边的火堆旁,背过身子说道,“真是服了,早知道这仙山茸代价这么大,就不让你们去拿了。” 宁延起身一笑,冲着廖重云拱手道,“多谢前辈。” 孔真玄揉着满是淤青的手臂,看着宁延说道,“现在怎么办,咱们一天在苗疆,那易灿就会找我们一天,现在咱们别说去给大祭司看病了,就连自己的安全也成了问题,公子,这您得想想办法。” 宁延也是倍感压力,默默的点了点头,“孔爷爷,您说的我都知道,可是现在苗疆到处都是重司殷克的人,没有易灿带路,咱们就算是走,也是危机四伏啊。” 说到这,参离猛地站了起来,擦了擦眼睛的泪珠,“不要他帮忙,我还有办法,我就不信了,没了他我还就什么事都干不成了。” 第238章 苗疆花间市 任何地方只要有人就会有贸易,商人趋利而行,只要贸易就会有市场,这个定律在苗疆也一样生效;花间市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在苗疆地区归顺大奉后,大量的大奉商人涌入苗疆,便利着苗疆百姓的同时,也赚取了丰厚的利润。 后来在大祭司的支持下,苗疆当地的一批百姓开始做起了从中原通往苗疆的贸易,而这些苗疆商人将市场常年设置在盛开鲜花的山林中,因此苗疆百姓就称这些商人为花间商人,而这个常年提供贸易的地方也被叫做花间市。 花间市作为独立于苗疆纷争外的商业组织,即便是在苗疆动乱的时候,也没有人敢碰到这个地方,当年秦峰平乱的时候,还会让军队护送花间商人到达边境之地;而在苗疆同样如此,即便重司殷克非常想取缔这个和中原往来异常密切的商人组织,可是离开了花间商人,他们连平日里吃喝用的茶叶,陶瓷都没办法满足,无奈之下也默许了花间商人的存在。 现在非常时期,花间商人往来中原和苗疆的频率是没有之前频繁了,不过仍是活跃在苗疆的一大组织。 参离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站在小山包上,指着眼前一排排的竹屋喊道,“就是那里,花间市。” “你真的确定这些商人会帮你?商人唯利是图,你不给他们足够的利益,他们会心甘情愿的帮你?”宁延沉眉道,也许是因为自己常年生活在殷都的缘故,对于商人他还真没有什么好的印象。 参离双手叉腰,撇着嘴说道,“那是你们中原,不是我们苗疆,我们苗疆的商人才不是那样呢,我从小就和鲜辛姑娘在一块玩,鲜辽伯伯也对我很好,和我老爸更是多年好友,肯定会帮我的。” “哼哼。。”宁延一脸不信的冷哼道,“希望如此吧。” “你就信参离公主一次吧,而且现在咱们除了这个办法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虞兮柠在旁沉眉道,说话间忍不住掐了宁延一下,宁延吃痛,揉了揉胳膊,一脸委屈的说道,“我这不过是合理的质疑嘛。” 一行人跟着参离来到苗疆花间市,和想象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情况完全不同,眼前的花间市整条街算上商户,都不超过十个人,参离来到一个街边摊位面前,不解的问道,“花间市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 老板苦笑一声,“现在苗疆哪里还有什么人啊,有都全被重司大人抓起来了,现在鲜老大就让我们随便摆摆,东西啊都是直接往千冥窟送的,那里有人来买东西啊。” 参离气的双拳紧握,忍不住大骂道,“老乌龟,苗疆真的被你害惨了。” 宁延他们虽然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但看参离的举动就知道花间市的情况可能也不怎么好。 参离回来后,虞兮柠不解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参离深呼吸一口气,拉着脸说道,“都是老乌龟害的,现在苗疆根本没有多少人来买东西,百姓自然少了,走,我带你们去见鲜伯伯。” 参离口中的鲜伯伯名为鲜辽,是花间市的主人,也是最早和中原通商的那部分苗疆人的后裔,因为在这些商人们口中威望较高,也因此被众人推举为花间市的主人,管理着整个花间市。 来到鲜辽院门口,门口的家仆刚刚进去通禀没多久,就看到一个留着山羊胡,穿着中原锦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个扎着苗疆女子特色辫饰但却穿着中原服饰的女子,女子看起来和参离,虞兮柠他们差不多大,女子看到参离后,直接激动的跑上去激动的抱住了参离,这个女子便是花间市的小姐——鲜辛。 “参离公主,真的是你啊,这么长时间都不见你,我和父亲都以为你出什么事了。”鲜辛激动的说道。 参离微微一笑,松开鲜辛后,冲着眼前男子稍稍行礼,“鲜伯伯。。” 鲜辽赶紧扶起参离,人家是公主,这个礼节他受不起,慌忙跪地捶胸道,“公主万万不可。” 随后参离给鲜辽介绍道,“鲜伯伯,这几位都是我在中原结识的朋友,宁延公子,虞兮柠小姐,旁边这几位是聂红衣姑娘,孔真玄先生和九九。” 更是指着廖重元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位便是中原神医廖重元,这次请他回来,我老爸一定能醒来。” 听到廖重云后,鲜辽慌忙往前,冲着廖重云行起了中原的拱手礼,并且用字正腔圆的中原官话说道,“鲜辽见过老先生。” 这倒是让宁延大为惊艳,若不是因为这是在苗疆,宁延真的有些怀疑眼前的男子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苗疆人了。 廖重云同样还之以礼,拱手道,“您客气了。” “公主,廖先生,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里面请,外面人多眼杂,咱们里面细说。”一番寒暄后,鲜辽赶紧邀请宁延等人进院,同时让自己的手下紧盯花间市,若是有什么异动,第一时间来报。 。。。 走进鲜辽的院子后就会发现,这里几乎是按照中原百姓的府邸布置得,花园假山,亭台水池应有尽有,并且这些布置怎么看都觉得熟悉,尤其是着花园和亭台的位置,一左一右,寻常的人家都是按照前后布置的,能这么布置的也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自己的四哥,宁喻。 在看到宁延等人异样的神色后,旁边的鲜辛笑着解释道,“我爹他很喜欢中原文化,曾经邀请一个来我们苗疆传授礼乐的公子做客,并请他布置了这些院中景物。” 宁延一听,不由得笑了出来,怪不得呢,就是自己四哥的手笔,宁延轻轻触摸着手边的石桌,“没想到,我和四哥居然以这种方式联系在了一起,真是有意思。” “啊?”虞兮柠听着宁延的嘀咕,不由得啊了一声,“你说什么?” “没事,布置的很好,想必那位公子也是一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了。”宁延抬头冲着鲜辛颔首道。 鲜辛微微颔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众人来到房间内,房间内的布置就充满了苗疆特色,竹椅兽皮,当然也有一些中原气息,在此参离将自己阔别苗疆,游历中原的事情说了出来,听到最后易灿背叛,差点害死他们的时候,鲜辽气的脸色涨红。 旁边的鲜辛更是惊讶无比,她不敢相信这两年的时间内参离居然经历了这么多,更不会想到她居然真的请回来了神医廖重云。 说到伤心处,参离眼泪不免掉了下来,“鲜伯伯,现在整个苗疆的人我能信的就只有您了,这次您一定要帮我。” 鲜辽眉头紧皱,“殷克不顾苗疆百姓安危,执意和中原官府作对,害的百姓民不聊生;我虽然是花间市的商人,但在苗疆危急之时,绝不会做一个唯唯诺诺之人;公主,你就说吧,我该怎么帮你,只要是我能做的,哪怕搭上这是老骨头,都给你办到。” 参离激动无比,高兴的眼泪直流,“鲜伯伯,谢谢您,您放心我们不会让您和花间市跟着我们冒险的,我们只是想借用您的商队作掩护,偷偷潜入到千冥窟,到了千冥窟就离我家很近了,到时候让神医治好我老爸,苗疆就有救了。” 鲜辽微微颔首,听到参离的话后,稍稍思索一番后说道,“我这商队都是直接去千冥窟的,那里可是殷克的老巢,你确定你进去了还能出的来?” “这个您放心,我有们在,一定会保护参离公主无忧。”宁延在旁拱手说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鲜辽也是点头答应了,“好,只要公主安全能保证,我这里没有什么问题,三天后就是我们商队去千冥窟的日子,公主,几位,你们好好准备一番,你们的衣服估计是穿不得了,我待会让手下给你们送些衣服,你们挑选几套合身的,三日后,随着商队出发。” “谢过鲜伯伯。”参离高兴的说道。 虞兮柠起身,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鲜伯伯,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您答应。” 宁延好奇的看着虞兮柠,起身说道,“怎么了?” 虞兮柠看了看旁边的九九,颔首道,“鲜伯伯,此番前去千冥窟危险重重,我想让九九暂住在这里,她年纪还小,跟着我们太过危险,等我们从千冥窟回来,我再把她接走,您看如何?” “哈哈哈。”鲜辽捋着自己的山羊胡笑了笑,“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没事,留下就留下,刚好和辛儿做个伴。” 九九拉着虞兮柠的衣袖,很是不舍,虞兮柠躬身谢过鲜辽,然后轻轻抚摸着九九,捏了捏他的小脸,“在这里等着我,你放心,我一定来这里找你,带你回青州。” 看着这一幕,宁延不由得想起了素素,甚至开始庆幸,幸好自己将素素留在了交州,若是素素跟着来了苗疆,指不定得多危险。 第239章 比起七煞,你更像恶魔 苗疆千冥窟,在两年前这里还是无数苗疆百姓梦寐以求的向往之地;在大祭司参蛊的带领下,千冥窟在苗疆百姓心目中有着极高的地位,这里不仅是苗疆权力的中心,更是苗疆能让平西王如此忌惮的根本。 而如今的千冥窟更像是百姓心中的梦魇,自从重司殷克接管千冥窟以来,以各种理由和借口,将千冥窟中跟自己唱反调的各族长老,族长全部剔除,坐起了苗疆的土皇帝,而且传言殷克在千冥窟囚禁了大量的犯人,至于要干什么,没人得知。 千冥窟正殿内,原本是参蛊的牛骷虎皮宝座已经变成了殷克的位置,殷克阴沉着脸坐在椅子上,在他的下面,带着面具的易灿单膝跪地,低头不语。 殷克起身,用沙哑可怕的声音说道,“少礼司,还记得我给你的任务吗?” “属下记得。”易灿不冷不热的说道。 前一秒还在椅子旁的殷克直接闪身到易灿身边,一张脸紧贴着易灿的面具,喉咙滚动,开口道,“那你为何还是让那丫头带着廖重云回来了?” “大人,在属下看来,大祭司虽然重病不醒,但是否真的是不治之症,还是让神医来看看比较好,这一对苗疆百姓也是一个交代。”虽然隔着面具,但是易灿依旧不敢直视殷克的眼睛,自己低着头说道。 殷克起身,一只手搭在易灿的肩膀上,不冷不热的说道,“你在怀疑我?少礼司,别忘了你的命是谁救的,是我,不是参蛊,更不是公主。” 易灿深呼吸一口气,右臂捶胸道,“大人厚恩,属下绝不敢忘。” “知道就好,去找巴申吧,和他一起把公主的下落打探出来,有消息及时告知我,我倒要看看那个中原高手究竟是何方神圣。”殷克沙哑的声音透露着阴狠可怕的气息。 易灿行礼退去,离开千冥窟大殿后,易灿双拳紧握,默默的往外走去。 。。。 苗疆南部山林中,带着七煞的男子神情冷漠的走进山洞中,看了看地面上的篝火痕迹,再看了看地面上的鞋印,顺着鞋印往外走去,走到洞口外的草地上,鞋印就看不清了,但是顺着鞋印的方向看去,前面正好是花间市。 男子淡然一笑,带着七煞朝着花间市的方向走去。 三天后,花间市外的仓库中,花间市的商人一遍一遍的检查者装满货物的马车,一遍一遍的勒着绳子,鲜辽亲自上阵,仔细检查者,边检查边说道,“路上都小心点,这里面都是瓷器丝绸什么的,千万别磕坏了,直到了吗?” “放心吧,老大,大家又不是第一次送货了,都知道的。”旁边的男子笑嘻嘻的说道。 鲜辽拍了拍手,在确定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后,看了看门,再抬头看了看已经完全露出脑袋的太阳,着急的说道,“这公主他们怎么还没到,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 “爹,公主他们到了。”门口处,鲜辛一边招手一边喊道。 下一刻,一群穿着苗疆传统服饰的俊男靓女出现在众人面前,宁延本就长的清秀帅气,苗疆服饰重装饰,满是骨片玉石,还有特质的丝绸锦缎,一番装饰下,更是有种苗疆当地的那种俊逸感,至于虞兮柠那就更不用说了,一番打扮后,让参离都忍不住说出好漂亮三个字。 当虞兮柠走出来的时候,正在装货的这些小二都愣住了,他们那里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啊,平日里以为大小姐鲜辛就算漂亮了,这和虞兮柠一比,虽说谈不上天壤之别,但还是能看出差距,其实鲜辛长的也不赖,就是因为常年在山里住着的原因,皮肤有些黑,不如虞兮柠白皙,这要是让鲜辛皮肤再白一点,也是个上乘美人。 “咳咳。。”鲜辽咳咳两声,打破这个尴尬的气氛,然后没有好气的说道,“瞧你们那一个个的样子,没见过姑娘是吧。” 被老大说教的小二一个个都不好意思的笑了出来。 宁延走上前去,拱手笑道,“前辈,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就可以,你们记住一路上遇到检查什么的就藏在队伍中间,只要不开口说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鲜辽叮嘱道。 宁延点头颔首,“多谢前辈。” 鲜辛不舍的拉着参离的手,一脸担心的说道,“你可千万注意安全啊,实在不行就回来啊,我一直都在的。” 参离撅着嘴轻轻一笑,“放心吧,在苗疆,还没有我参离干不成的事,放心。” 虞兮柠走过来,将九九送到鲜辛身边,不舍的说道,“九九这孩子命苦,这一路跟着我也没享什么福,鲜姑娘,这段时间九九就麻烦您照顾了。” 鲜辛拉过九九,微微颔首,“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你们一路小心。” 九九眼含热泪,哽咽道,“兮柠姐姐,你们一定要小心,我在这等着你们回来。” 仓库的大门缓缓打开,宁延深呼吸一口气,不管你千冥窟是龙潭还是虎穴,都给我小爷我等着,看小爷我如何剥你龙皮,断你虎爪,教你做人。 一行人坐在商队马车上,随着为首男子的一声吆喝,车队缓缓向西而去,只要路途顺利,五天就能抵达千冥窟。 就在宁延等人出发后不到一刻钟,一个男子急匆匆的跑到鲜辽面前,神情不安的说道,“老大,派出去的人没一个回来的,这附近山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现在都已经没人赶去山上找人了。” 鲜辽抬头看了看身后的山丘,凝眉道,“如果不是野兽的话,那就是有人在找我们花间市的麻烦。” 听到这话的九九下意识的往鲜辛怀里靠了靠,而鲜辛则紧紧护住九九。 鲜辽深呼吸一口气,转身说道,“关停花间市,让里面的人赶紧回家,如果这些人真的是冲着我来的,那我受着,可要是不是冲着我来的,那就麻烦了。。” 。。。 山林中,七煞中成年男子模样的七煞满脸血污,右手拖着一个被打的浑身血渍,奄奄一息的男子走到巴申身边,巴申俯身看向男子,挥了挥手,七煞直接一脚踩在男子垂下的手臂上,原本奄奄一息的男子瞬间清醒,不停的哀嚎着,同时满脸惊恐的看向眼前的七煞和巴申。 巴申重新挥手,七煞缓缓挪开脚步,巴申阴冷一笑,一把揪住男子的头发,恶狠狠的说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不说实话,那就是你的下场。” 说完就指了指旁边早已经尸首分离的几具死尸,男子看到眼前死尸的衣服后,更是被吓得眼泪直流,这些人不就是早上他们老大鲜辽排除来巡视花间市的那些人吗? 看到男子被吓的眼泪直流,浑身发抖,巴申很是满意,开口道,“这些天你们花间市是不是来了一群中原人,这些中原人中还有一个绛族姑娘。” 男子都被吓懵了,赶紧点头,颤抖着声音说道,“是。。三天前是来了这么一群人。。他们去见了老大,老大对他们很上心。。” “之后呢,他们现在在哪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的答案后,巴申右手用力,男子吃痛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我。。我不知道,我。。我就是一个巡逻的,能知道的就这么多了。。”男子哀嚎着喊着,表情很是痛苦。 巴申看了看身边的七煞,慢慢松开男子,拿出手帕擦了擦满是血污的手掌,冷冷一笑,“他们但凡有你这么识时务,也不至于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看你这么听话的份上,就给你留个全尸吧。” “不。。”男子瞪大眼睛还没有把话说完,一把拳头直勾勾的砸向自己的胸口,男子只是一瞬间就没有了意识,只是一拳,七杀直接洞穿了男子胸膛,鲜血狂喷而出,七煞面无表情的伸出沾满了血的右臂,在他的手中,血淋林的心脏还在跳动着。 巴申极其嫌弃的看了七煞一眼,“丢了,恶心。” 七煞随手丢掉男子的心脏,巴申看着男子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的尸体,无奈道,“我说了留你全尸,可他们没听懂,实在抱歉。” 随后巴申一脚将男子的尸体踹到路边的坑中,而男子的尸体滚着滚着就滚到了一个陌生男子的腿边,巴申也刚好看到了来者,皱眉说道,“不是让你回去找大人复命吗?难道你没回去?” 看着脚下尸体,易灿俯下身子,轻轻合上男子的眼睛,然后双拳紧握,气呼呼的走到巴申面前,隔着面具一把揪住巴申的衣领,“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这些百姓做错了什么,你要下如此狠手。” 巴申随意的挣脱开易灿,不屑一笑,“贱民而已,死就死了,最起码我从他们口中得到了公主的下落。” “怪不得大人要我跟着你,巴申,你真的不配当人。”易灿指着巴申沉声吼道,“百姓都说七煞恐怖,但你比七煞还要可怕,比起七煞,你更像恶魔。” 第240章 鲜辽赴死,花间蒙难 花间市外,巴申眯眼看着眼前的苗疆商市,片刻后,易灿走了过来,沉眉道,“重司大人可是说过的,花间市动不得,你不会要忤逆他的意思吧。” 巴申笑了笑,斜着眼看向易灿,“当然不会,花间市依旧还在,不过要换个听话的主人而已。” 易灿看向巴申,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巴申就带着七煞冲了下去,目标正是花间市的老大,鲜辽。 。。。 花间市内。 鲜府外哭喊一片,哀嚎不断,府内的鲜辽着急忙慌带着鲜辛和九九来到院子外的空地上,然后在地上摸索着,很快就摸到了一个环首,只见鲜辽用力一拉,赫然拉出一个木板,木板下则是一个空荡荡的地下暗室。 鲜辛拉着九九,不安的看着门外,门外的哭喊声已经距离他们家越来越近,鲜辽红着眼看着鲜辛,“辛儿,和九九躲在下面,无论上面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出声,不要出来,记住了,千万别出来。” “爹。。”鲜辛哽咽着看着鲜辽,眼神中满是不舍。 鲜辽宠溺的摸了摸鲜辛的头发,眼含热泪的说道,“如果真的是来找爹的麻烦,那爹自认倒霉;如果是因为公主的话,那爹也是死得其所,为了苗疆,不冤。” “快进去,没时间了。”听着外面的喊叫,鲜辽直接将鲜辛和九九推下去暗室,然后盖上木板,木板合上的那一刻,鲜辛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捂着嘴不让声音传出来。 鲜辽稍微在木板上盖了些土,尽量让人看不出这里有东西。 “嘭。”正当鲜辽做完这一切后,一声巨响传来,大门直接被踹倒在地,巴申带着七个毫无生机的行尸走肉缓缓走进鲜辽的房间。 而在巴申旁边的七煞手中,还拖着一个已经没有脑袋的小二尸体,看的鲜辽是敢怒不敢言。 巴申微微伸手,七煞直接将男子的无头尸体扔向院子,然后冷冷的说道,“鲜辽,许久不见。” “巴申,果真是你,你今日若是敢动我一根毫毛,重司大人决不会放过你。”鲜辽怒不可遏的吼道。 旁不断巴申径直走向院子,坐在石椅上,不屑的说道,“重司大人保护的是归顺我们,一心为重司大人服务的鲜辽,而不是明里一套,暗地里一套的鲜辽。” “巴申,你这话什么意思?” 巴申目光一冷,直接伸手,一股灰色真气凝结而上,化身手掌虚影死死的握在鲜辽脖颈处,窒息感扑面而来,“跟我装傻是吧,快告诉我,公主在哪?” “什么公主,我。。我不知道。”鲜辽声音沙哑,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七煞背后的易灿看着这一幕,心中是又急又气,可是他又没有一点办法。 巴申用力一甩,鲜辽整个人直接被甩飞出去,随后重重的摔在地上,逆血狂喷。 “鲜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巴申起身,沉声吼道。 下一秒,两个七煞将鲜辽抓起来,死死的钳制住,逼迫鲜辽跪在地上,让他动弹不得。 巴申走过来,一把抓住鲜辽的头发,目光宛如蛇蝎一般盯着他,“鲜辽,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段,今天你若不是不把参离公主的下落说出来,我保证让你生不如死。” “哈哈哈。”鲜辽满嘴鲜血的大笑着,随后直接一口口水吐在巴申脸上,“小人得志,今天就算是我死,也不会告诉你公主的下落。” 巴申随手抹掉脸上沾满血污的口水,默默的在鲜辽衣服上擦了擦,只见他右手搭在鲜辽左臂上,轻轻的拍了拍,然后目光一冷,“看来你不相信我的手段啊。” 说罢,直接手掌化刀,真气弥漫,用力一砍,鲜血顺着手臂处狂喷而出,巴申直接一手刀砍断了鲜辽的左臂,“啊。。” 听着院子里鲜辽痛苦的嘶吼,易灿实在是有些忍不住,缓缓走进去,刚进去就看到巴申正在鲜辽的衣服上擦拭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掌。 “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还是不说,那下次我要砍的就是你的右臂了。”巴申一边擦手一边说的,目光毫无表情,鲜辽额头上满是冷汗,疼的整个人直打颤,“我说,我说。。。” 听到这几个字,巴申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鲜辽仅剩的右臂,“这就对了,鲜老大,你说你刚才那是何必呢,哎,可惜了,白丢一条胳膊。” 随后巴申挥了挥手,两个七煞松开鲜辽,鲜辽直接倒在地上,看着远处的断臂,鲜辽牙关紧咬,用右臂撑起身体,看着巴申说道,“不就是公主的下落吗?就在门外,你去了就知道。” 巴申疑惑的看着鲜辽,随即转身往外看去,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声利刃入体的声音的响起,只见鲜辽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出现了一把匕首,而且此刻的匕首正插在自己胸口。 “嘭。”巴申急忙甩出真气,将鲜辽胸口的匕首拔了出来,然后整个人冲上去,死死的捏住鲜辽的脖颈,“谁让你自杀的。。” “噗嗤。。”鲜辽一口鲜血喷在巴申脸上,胸口处鲜血不停的往外渗,巴申气的整个人都不好了,没想到自己到头来还是被鲜辽摆了一道,而鲜辽更是到死都不愿意吐露参离的下落。 此刻暗室中的鲜辛早已经哭成了泪人,死死抱着九九,眼泪直流,为了不发出声,牙口都已经咬出了血沫,而刚刚她父亲在外面被折磨的声音她更是听得一清二楚,此刻的她只恨自己不是一个武者,不能站出来保护自己父亲,从而让自己父亲惨死恶人之手。 易灿冲上来,一把拉起巴申,“你干什么,人都被你逼死了,你可真是有手段啊。” “你知道个屁。”巴申怒不可遏的吼道,“我怎么知道他会自杀。” “噗嗤。。”鲜辽再度喷出一口逆血,整个人意识开始模糊,静静的躺在地上,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暗室,可是他的眼前越来越黑暗,到最后已经彻底看不到任何东西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想再看看自己的女儿。 巴申一脚踹飞旁边的石桌,气的咬牙切齿,“真该死。” 易灿俯身来到鲜辽面前,面具下的他满是愧疚和遗憾,顺着巴申死前的目光看去,那块地面似乎有什么问题,好像有个环首冒了出来。 这一刻,易灿懂了,随后起身,淡然道,“现在人死了,线索全断了。” 巴申冷静下来后,突然笑了出来,“谁说断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花间市哎,每天都有大量的商队往来其中,我只需要查出他最近的车队是往哪里走的,不就知道公主去那了吗?” 易灿心中微微一惊,“倒是个好办法。” 巴申说罢就要走,走到院门口,看了看这个院子,感慨道,“烧了吧,也算是给这些商人一个教训,胆敢做出不敬重司大人之事的人,这就是下场。” 一场大火从花间市传来,鲜辽半生积蓄被巴申付之一炬,同时巴申也从商铺中得知鲜辽最近的商队是前往千冥窟的,于是巴申急忙写了一封信让手下七煞送往千冥窟,自己则和易灿沿着商队的路线追赶。 马车上有货物走不快,他们连夜赶路,就算再来不及也要在千冥窟将人截住。 。。。 “嘭。”鲜辽院子中的木板被鲜辛和九九艰难的推开,走出暗室的一瞬间,看着昔日的家正遭受着火焰吞噬,而在院子中静静的躺着自己父亲的尸体,鲜辛冲到鲜辽尸体旁,再也控住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大声的哭起来。 “啊。。”此刻的鲜辛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从一个富家小姐到无家可归的孤儿的转化居然这么快。 九九在旁不停的抹着眼泪,想要安慰鲜辛却不知道怎么安慰,此刻无论是谁经历了父亲被杀,家园被毁的事情,情绪都会有些崩溃。 月升银河,夜半时分,火焰吞噬后的鲜府只剩下了被烧焦的木材和遍地灰烬,鲜辛已经哭的没有力气了,坐在鲜辽尸体旁发呆。 九九递给鲜辛一碗水,轻声说道,“鲜辛姐姐,喝口水吧。” 鲜辛接过九九的水,神情漠然的喝着,一口下去,突然喉咙一甜,一口逆血喷了出来,随后整个人直接晕了过去。 “鲜辛姐姐,鲜辛姐姐。。”九九无助的哭喊着,被七杀这么一闹,现在别说花间市,就算是周围十里之地都没有人,此刻的九九再度感受到那种无助,孤独的感觉,一个人哭的更是止不住,忍不住呜咽着喊着,“兮柠姐姐,宁延少爷,你们在哪啊,九九。。九九顶不住了。” “她是急火攻心,休息一会就会醒来。”一阵男子的声音传来,九九下意识的往后退去,结果一眼就看到了戴着面具的易灿。 “啊。。”九九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被吓得蜷缩在一角不停的发抖,“你。。你要干什么?” 易灿看着鲜辽的尸体,慢慢俯下身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来给鲜老大赔罪。” 第241章 重司殷克 当鲜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此时的她躺在花间市外山上的山洞中,旁边的土灶上水壶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片刻之后,九九手里拿着干粮走来过来,“鲜辛姐姐,你醒了。” 醒来后的鲜辛感觉头痛无比,脸色苍白的她看了看九九,环顾四周,不解的问道,“九九,这是哪啊?” “这是我和兮柠姐姐他们去花间市之前住过的山洞。”九九解释道。 “不对,我怎么在这,我爹呢,我爹。。”回想起昨天鲜辽惨死的一幕幕,鲜辛眼泪夺眶而出,说罢就要往山洞外冲去。 此刻一个身影挡在了山洞门口,鲜辛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个鬼面修罗的面具,“易灿。。” “鲜辛姑娘,好久不见。”面具下的易灿发出沉重的声音,鲜辛的脑海里还是浮现出昨天自己在暗室里听到的声音,她依稀记得那里隐约还有易灿的声音,同时再度回想起之前参离给他说的那些话,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易灿无奈苦笑一声,将手里装满食物的袋子放在门口,转身说道,“鲜老大我已经安葬在后山了,你想去的话就去吧,一进后山就能看到。” “易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鲜辛忍不住吼道,眼泪刷刷刷的往下流。 “没什么意思,这些天你就住在这里吧,外面危险,这里足够安全。”易灿说完后便离开了山洞。 九九走到门口,四下里看了看,然后将食物拿回山洞内,鲜辛擦着眼泪说道,“昨天是他把咱们救出来的。” “是。”九九轻声低头说道。 鲜辛深呼吸一口气,轻轻将九九拥入怀中,“九九,从现在开始,我和你一样,也是孤身一人了。” 九九能深切的感受到鲜辛说话的时候浑身都在颤抖,她同样能感受这种无助又可怜的心情,此刻的她更加希望宁延和虞兮柠他们能平安无事。 。。。 装满货物的马车走在山谷中,四周满是盛开的野菊,山风吹过,整个山谷都弥漫着一股野菊的香气,此刻的宁延还不知道花间市的惨案,走着走着前面带路的小二指着前面若隐若现的城楼说道,“快看,那里就是千冥窟了。” 参离一跃而起,跳上马车顶端往前看去,熟悉的地方让参离再度露出久违的笑意,“宁延,虞姑娘,前面就是千冥窟,也就是我的家。” 宁延眉头紧皱,看着前方的千冥窟,宁延并没有感到一丝的放松;相反,他心里倒愈发紧张了一些,按照参离所说,他们进入苗疆后所遭遇的追杀都是重司殷克的意思,那么此时便是他们距离殷克最近的时候,倘若他们行踪暴露,那后果不堪设想。 正午时分,苍白的太阳挂在半空,车队带着花间市的令牌缓缓驶向千冥窟,当小二将花间市的令牌拿出来后,千冥窟门口的守卫明显一愣,然后说道,“花间市的车队?”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小二不解的问道。 守卫将令牌还给小二,摇头道,“里面直走。” 然而此时的宁延还不知道,早在他们抵达千冥窟之前,重司殷克就接到了巴申的信,信上将花间市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殷克也不是傻子,自然直到巴申信中的意思,于是让人封锁消息的同时,让人紧盯花间市的商队。 他也是没想到,自己还排入去到处寻找参离的踪迹,谁知道参离居然会主动送上门来。 。。。 千冥窟外,巴申拿着殷克的信,微微一笑,回头看向一旁的易灿,“大人来信了,车队已经进入千冥窟了,让我们赶紧过去,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公主。” “巴申,注意你的用词。”易灿很不爽的说道,“那可是公主。” 巴申讪讪一笑,一双死鱼般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具下易灿的眼睛,“别以为你偷偷回去安葬鲜辽的事情我不知道,蓄意隐瞒公主行踪,这可是死罪,鲜辽死有余辜,你要是不想被大人知道这件事的话,你最好给我安静一点,怎么做事,如何做事,我比你清楚。” 易灿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巴申不屑的笑了笑,“狗东西,要不是大人器重,你早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千冥窟中的车队越往里走越不对劲,小二四下里看了看,疑惑道,“这里不对劲啊,我们之前来的时候,都是直接去仓库,根本不用经过这里啊,这四周都是高墙,也不太像是放货的地方啊。” “他说什么?”宁延好奇的问道。 参离将小二的话原封不动的叙述了一遍,宁延听后,赶紧叫停马车,“快停车,有情况。” “吁。。”车队停下后,宁延站在车头,抬头看去,这里四周都是高墙,有点类似于中原城池的瓮城。 “嘭。”就在此时,一声巨响传来,整个高墙四周突然冒出无数手握弓箭的苗疆将士,一个个张弓搭箭,直指宁延一行。 “上当了,快撤。”宁延一把摘掉头上的帽子,大喊道。 “嘭。”南北两个城门直接被门阀堵死,宁延一行被彻彻底底的关在瓮城中,进不去,退不得。 “公主殿下,我可等你好久了,既然回家了,为何要偷偷摸摸的呢,千冥窟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城墙上空传来殷克沙哑恐怖的声音,紧接着头顶天空突然阴云密布,冷风吹过,送货的小二早已经被吓坏了,躲在马车地下不敢出声。 参离站在车顶,冲着城头喊道,“殷克,你个不要脸的老乌龟,苗疆能变成今天这样都是你害的,你毒害了我老爸还不够,怎么,还要来杀我灭口吗?” 参离的一番话瞬间引起不小的反响,但是紧接着就传来殷克沧桑的笑声,“公主啊,你可不要被这些中原人蒙骗了,众所周知,大祭司所中之毒是一种中原奇毒,并非苗疆之毒,所以公主您可真的是误会我了,看你被这些中原人蒙骗,我真的替大祭司感到惋惜啊。” “呸,你个老乌龟,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敢混淆视听,你能不能要点脸。”参离气呼呼的吼着,然而在殷克耳中就好像在看小辈胡闹一样。 “既然公主如此执迷不悟,那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了。”殷克略感可惜的说道,紧接着整个人化身黑雾消失在原地,当他再度出现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悬浮在了半空,黑色真气弥漫全身。 黑色真气倾泻而出,恐怖的压制力让宁延感到呼吸无比困难,参离回头看向宁延,“宁延小心了,老乌龟要动手。” 宁延被迫运转真气抵挡殷克的压制,然后抬头看向殷克,怪不得参离叫他老乌龟,这殷克脸上满是坑坑洼洼的伤痕,而且还是一种让人恐怖的黑色,整个人的脸看上去就像是癞蛤蟆的背一样,但是看一眼都让人觉得恶心。 只见殷克用中原官话冲着宁延等人说道,“苗疆之地,岂是你们这些中原杂碎所能沾染之处,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的忌日。” “口出狂言谁不会,在殷都小爷我比你还狂,关键是你有没有狂妄的资本。”宁延倒也不怕,仰着头嘲讽道。 被一个年轻后辈嘲讽,殷克的心情可想而知,整个人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双目一沉,手心之中,黑色真气倾泻而出,直冲宁延而来。 “嗡。”一声闷响,一面赤色真气凝结而成的护盾直接挡在了半空,殷克急忙收回真气,看着突然出现在赤色真气,眉头紧锁。 下一秒,原本乌云密布的天空突然变成了血红色,殷红的血色苍穹让四周的苗疆将士都愣住了。 最后裴羽摇着扇子出现在宁延身后,淡然摇头道,“你说你狂什么啊,最后还得我来收拾残局。” “哈哈哈,这位想必就是名震中原的赤炎血祭裴羽吧,幸会幸会。”殷克冷笑道,语气中可没有丝毫幸会的意思。 裴羽微微拱手,冷着脸说道,“放人,不然毁掉这里。” “这里不是中原,你这样是不是有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殷克语气中满是怒意。 裴羽不为所动,右手一挥,手心之中的赤色光柱冲天而起,下一刻一股庞大的威压袭来,殷克急忙运气抵挡,最后冷哼道,“好可怕的真气。” “你觉得你的实力能让我重视吗?”裴羽不屑的说道。 殷克大笑一声,四道黑色的真气匹练从身后涌出,不断的在殷克身体四周旋转,而随着这四道真气匹练完全涌入殷克身体,殷克直接大吼一声,双手之上黑色真气就像灵蛇一般冲向裴羽。 裴羽起身,悬浮在半空,伸手硬生生挡住这一击,空气中一黑一红两股真气剧烈的摩擦着,真气罡风不断的席卷着四周,四周的墙上都被划出一道道细密的刮痕。 “嘭。”震耳欲聋的闷响过后,裴羽重重的摔在地上,直接砸出一个硕大的深坑,这一刻,宁延都愣住了,记忆中的裴羽在和人交手的时候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裴羽起身,依旧不慌不忙的摇着扇子,随后脸色一沉,将扇子别在腰间,低声说道,“确实是个难缠的对手。” 第242章 我若想走,无人能留 当今之世,能让裴羽重视的对手不多,眼前的殷克能让裴羽重视起来,足以见其武道之高深。 “喝。。”裴羽大喝一声,整个人悬空而起,赤色真气领域不断蔓延,片刻之间便笼罩了整个瓮城,四周的苗疆战士纷纷后撤,就这种实力的武者战斗,他们上去的下场只会是炮灰。 殷克大手一挥,整个人气息暴涨,丹田中不断涌出各种黑色真气,旁边的参离大喊着,“小心啊,老乌龟的真气有毒。” 裴羽微微颔首,聚气凝神,右臂之上满是真气,四周真气罡风宛如雷鸣,只见殷克先发制人,整个人径直冲进裴羽的血色领域内,黑色真气凝结在掌心中,直进直出,冲着裴羽面门而去。 裴羽目光冷峻,趁机挥出全力一击,起手之间,足有撼动昆仑之力。 右臂上的血色真气被裴羽全部轰在了殷克身上,殷克只感觉整个人就像被陨石砸到一样,剧痛扑面而来,诡异的赤色真气更是不停的冲着他的真气护罩,强行往他体内钻去,《神泣录》以生机为根,取敌制胜的最佳手段自然还是剥夺其生机,此招术太过阴狠毒辣,早年间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被冠以赤炎血祭的名声。 殷克当即不顾真气反噬,强行断了筋脉,整个人往后退去,重重的撞在身后的墙上。 裴羽吐出一口浊气,虽说自己用强力的一击打退了殷克,但是殷克的真气确实狠毒,他的真气只是沾染一丝便染上剧毒,害的裴羽不得不舍弃这部分真气,让其四散空中,不过此番交手也让裴羽明白了眼前的殷克已是神魄之境,怪不得能如此有恃无恐。 殷克沉声一吼,身后黑色匹练再度凝结而出,他妄图故技重施,再给裴羽一击;然而裴羽却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只见裴羽空中凝力而下,寸拳化掌,指尖真气丝丝缕缕萦绕成一指粗细,直冲殷克而去。 殷克急忙抬起双臂格挡,然而却是双袖割破,鲜血直流。 裴羽气势正盛,左拳右掌,交错攻击,真气在空中发出阵阵爆鸣,赤色真气更是看的人眼花缭乱,好似牡丹绽放。 裴羽最后一拳直接打在殷克的黑色匹练上,瞬间就将整个匹练震碎吗,随后撤身悬浮于半空,而殷克则颤抖着双臂,抖去手臂上猩红的血滴,看向裴羽,“你实力虽强,但我未尝不能一战。” 裴羽最近完全,随手抽出腰间折扇,淡然道,“我虽杀不了你,可是我若是要带他们走,你也拦不住。” 殷克冷哼一声,“是吗?” 下一秒,七煞齐刷刷的冲到了战场中,呈七角将宁延等人团团围住,巴申和易灿站在城墙上,巴申朗声喝道,“赤炎血祭名不虚传,可是您再厉害也是只身一人,而你要面对的可是我们所有人,你觉得就下面这些喽啰,能挡住七煞吗?” 听到被叫做喽啰,宁愿很是无语和生气,但是巴申说的并没错,就目前他们的实力还真的不是巴申和七煞的对手。 裴羽的脸色稍微有些难看,但依旧镇定,看了看宁延,“跟紧了。” 说罢,空气中一团赤色真气赫然裂开,殷克暗道不好,大吼道,“拦住他。” 就像裴羽自己说的,他想走,没人拦得住,裴羽抽身一掌拍向殷克,殷克果断运气格挡,这裴羽的一掌,他还真吃不住。 赤红真气半空炸开,整个瓮城都笼罩在殷红色的天幕下,而殷克则被裴羽一掌震退,裴羽俯身,一抹真气径直冲向城门口的门阀,一声巨响过后,大门直接被炸开。 参离眼疾手快,拔出腰间佩刀直接隔断了马车上的绳索,没有了绳索束缚的马儿发出一声声嘶鸣,“快,上马走。” 宁延一把扶起虞兮柠,猛拍马的屁股,烈马吃痛,冲着城门狂奔而去,同时自己侧身上马,一把拉起神医廖重云,参离也跟着上马,孔真玄一把将马车下的小二拉起来,小二还在茫然的时候,孔真玄一声驾喊出,一行人径直冲到了城门口。 血红色的真气笼罩整个瓮城,强大的压迫感迫使巴申和易灿不得不运转真气阻挡真气入体,不过当他们看到宁延等人快要冲出去的时候,巴申暗道不好,大喝道,“拦住他们。” 看着宁延等人撤出瓮城,裴羽闪身来到城门口,朴实无华的一掌拍出,七煞齐齐被震退,裴羽右手负在身后立定在城门口,长发随风飘曳,眯眼看了看眼前的殷克和七煞,“我若是不想走,也能不走。” “易灿,巴申,去找公主,快。”看着到嘴的鸭子飞走,殷克大为愤怒,一声怒吼后,自己体内真气暴涨,身体四周布满了黑色真气护罩,直接冲到城门口,再度和裴羽交起手来。 而接到命令的巴申和易灿直接从城墙上飞跃而下,追赶宁延等人。 而瓮城内,爆鸣不断,黑红两股真气互相交错,真气罡风不断的摩擦着古老的城墙,发出嘶啦嘶啦的声音。 且说宁延等人离开瓮城后,一路向北疾驰,参离从小生活的千冥窟,对四周地下了如指掌,带着宁延等人走进一处山谷内,而巴申和易灿带着七煞在后面紧追不舍,看着眼前的山谷,易灿眉头紧锁,这个地方不就是小时候参离最爱来的地方吗。 山谷内,长时间的奔跑让几匹马都有些撑不住,宁延坐下的这一匹更是直接虚脱的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好在宁延反应快,在察觉马儿不对劲的瞬间和神医跳了下来,看着路上虚脱的马,宁延无奈叹气,“辛苦你了。” 孔真玄勒马停下,放下那个小二,参离指了指旁边的小山坡,沉声说道,“爬上这个山坡,前面就是大路,你要回去的话,没人拦你。” 小二点了点头,随即着急忙慌的往山上跑去,今天的这一场遭遇他回去没有个三五天是反应不过来的,不过有了这种遭遇,日后也算是有了阅历,长了不少见识。 虞兮柠翻身下马,看着四周的山丘,不解的问道,“这是哪里?” “这是你们的墓地。”空气中传来巴申的怒吼声,宁延眉头紧锁,到底还是逃不脱啊。 “嘭。”一声声闷响接踵而至,七煞齐刷刷的立在宁延等人四周。 易灿出现在巴申身后,站在远处的山坡上,看到易灿,参离就气不打一处来,给了一个白眼后看向巴申,“巴申,今天我是不是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了?” 巴申悠然一笑,“当然不是,公主,只要您跟我回千冥窟,我保证重司大人不会伤害你分毫,不过你若是执意与这些中原人在一起的话,那在下也只能得罪了。” 宁延往前走了走,身上金光乍现,看着巴申说道,“今天有我们在,你别想带走参离。” “这可是你们自己找死。”巴申目光阴冷着说道,说罢右手一挥,旁边的七煞齐刷刷的冲了上来,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小心。”孔真玄眼疾手快,脚下快速移动,右手前伸,一面蓝色盾牌挡在宁延身侧,直接挡住了右边七煞的一击,聂红衣和虞兮柠也被七煞追上,两人慌忙运气拦住七煞的步伐。 七煞实力非同小可,仅仅只是交手的一瞬间,宁延就被巨力震退,巴申心知肚明宁延等人不是七煞的对手,于是显得格外从容,旁边的易灿看着参离艰难应对七煞的样子,凝眉道,“公主还在下面,你最好有个分寸。” 巴申淡然一笑,“当然,如若不然,现在下面早已经全是尸体了。” “噗嗤。”两个七煞挥拳砸向孔真玄的护盾,孔真玄的蓝色真气护盾瞬间被破开,巨力袭来,孔真玄一口鲜血喷出来,整个人倒飞出去,宁延看到后,慌忙冲上去,半空中护下孔真玄。 孔真玄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气喘吁吁的说道,“公子,你们快走,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今天老夫豁出去这条命了,也要让您安全离开。” 说罢,孔真玄全身冒着蓝光,丹田疯狂运转,大有将自己耗到油尽灯枯的意思。 宁延快步走到孔真玄身边,看着眼前的七煞,眉心之上金光乍现,“我说过,不会再让人因我而死,孔爷爷,如果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战的话,我希望能无憾。” 参离护在虞兮柠身前,红着眼眶看向易灿,“易灿,你是不是真的诚心要逼死我。” 易灿缄口不言,一声巨响传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宁延一个人挥拳冲向了面前的两名七煞,是两名。 真气凝聚在双拳之上,只是宁延刚刚步入灵壳境,实力比起七煞相差的实在是太多。 巴申看着宁延,不屑的笑了笑,“不自量力。” 说罢两个七煞身上猛地迸发出一道紫色真气,宁延整个人直接被震开,罡风席卷而来,宁延身上的衣服都被撕碎,皮肤上也出现了细密的伤痕,发带也连同被撕碎,长发披在身后,碎发在空中飘曳。 宁延擦了擦嘴角的血痕,缓缓起身,只见他的丹田以一种诡异的逆时针方向旋转起来,整个人的真气以一种令人恐怖的的速度恢复着,随后他一把撕碎身上破碎的长衫,伸手握住空中的头带和一缕被罡风卷落的碎发,打结作巾,系起满头散发。 第243章 以命搏命 自从殷克指掌苗疆以来,巴申可以说的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整个苗疆中跟本没人敢对他不敬,平日里见惯了奴颜卑膝,今日看到这个中原阔少淡然系发的举动,瞬间感到有些被轻视的耻辱,同时又感到一丝毛骨悚然,一时间心底里竟然泛起一些平日里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的恨意。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来侵占了自己苗疆地位一样,巴申双拳紧握,冷声道,“七煞听令,务必将此人斩杀于此,不论代价。” 旁边的七煞目光漠然的齐齐看向宁延,孔真玄和聂红衣,参离,虞兮柠四人急忙护在宁延身边,宁延抬头看了看易灿和巴申,冷声一笑,转身看到旁边的七煞,许久没有这种置之死地的感觉了,但是还是那句话,能让他宁延死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喝。。”宁延气息暴涨,全身真气涌动,实力就像雨后春笋般不断飙升,看的旁边的孔真玄大为惊讶,“好可怕的真气。” “嘭。”一声巨响,宁延直接蹬腿而出,一拳轰在面前七煞的胸口,一声闷响,这一拳就好像砸在了铁板上一样,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宁延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被震退,而是侧身横扫,一记扫堂腿直接将七煞绊倒在地,随后一掌轰在七煞头颅,这一掌下去,原本无事的七煞直接七窍流出黑血。 不管你是活生生的人还是没有感觉的行尸走肉,天灵盖永远都是弱点,就算是神魄高手也不会轻易让人触及自己的头颅,而宁延也是在刚刚察觉到这一点,既然单靠战力已经无法取胜,何不转身寻求巧计。 躲在一旁石头背后的廖重云默默的从箱子里拿出那颗仙山茸,在看了看宁延,斟酌许久后还是放了回去,亦或者他觉得此时不是最佳时机。 看着七煞受到重创,巴申暗道不好,看了看易灿,凝眉道,“动手吧。” 易灿双臂智商紫色真气缓缓溢出,宁延抽身而起,这些七煞的手脚膝肩皆是杀人利器,宁延马虎不得,而这些七煞似乎是接到了巴申的命令,不在隐藏,伸手的真气更加浓郁,全部冲向宁延,孔真玄急忙呼喊,“公子小心啊。” 宁延一脚踩在七煞头顶,仰天而起,目光中满是血丝,体内血液循环与气机运行攀至顶峰,一声金色气息展露无疑,真气汇聚在掌心之上,猛地一拳直接砸了下来,这一拳,拳风凛冽,就单纯按威力来看,足有半步神魄之威。 而那七煞的身体就像是铜墙铁壁,紫色真气更是宛如潮水般层层叠起,即便如此,在宁延这几乎是拼尽全力的一拳下,真气居然被层层击碎,这一拳瞬间将七煞胸口打出一个打洞,黑血夹杂着腐烂的筋骨溅了一地,同时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 宁延气息不灭,只不过右臂正滴答滴答的往下滴这血,刚刚那一击虽然重创了七煞,但是对于宁愿来说何尝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出招,他的右臂小臂的骨头在真气的反震力下直接刺破了皮肤肌肉,从手臂上刺了出来,断裂的臂骨沾染着血肉筋脉暴露在空气中,看到人心里一阵毛骨悚然。 剧痛让宁延颤抖不已,额头上冷汗联络,虞兮柠捂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参离怒吼道,“巴申,我要杀了你。” 说罢,参离直接凌空而起,直接冲向巴申,而在这是易灿动手了,易灿一个侧身出拳拦在了巴申面前,出拳挡住了参离的一掌,参离吃痛狠狠的落在地上,虞兮柠赶忙扶起参离,参离眼眶通红的看着易灿,“易灿,你敢对我动手。” 面具下的易灿满脸愧疚,依旧沉默不语,宁延大河道,“参离,不要理会他,今天只要我不倒,就没人伤的了你。” 不知为何,听着宁延说这番话,易灿心中很不是滋味,本来他也是可以说出这句话的。 巴申看着宁延,冷笑道,“你拼尽全力也不过伤我七煞之一,我七煞还有六人,我倒要看看没了一条胳膊,你还怎么打。” 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胳膊,宁延也沉声一笑,“你且看好了。” 说罢,宁延再度起身,左臂发力,真气凝结在左拳之上,拳走直线,以一种蛮狠的方式直冲七煞而起,被宁延盯上的七煞挥舞拳头,似乎是要硬接这一拳,孔真玄见状高呼不妙,“这一拳下来,公子会被打死的。” 然而接下来看到的并不是宁延直愣愣上去的一拳,而是落地滑铲,落地的瞬间,地面猛地一颤,宁延肩头一挑,整个人突然出现在七煞身后,抬起左臂,肩催肘,肘带拳,狂暴之力渗透筋骨宛如铁块一般,冲着七煞头颅就是一拳,内劲疯狂倾泻,巴申看到情况不对,直接动手冲向宁延。 孔真玄和聂红衣直接起身,一红,一蓝两股真气直接挡住了巴申的一掌。 “嘭。”一声,来自于两个方向,应该是孔真玄和聂红衣拦住巴申的地方,一个便是七煞的头颅,宁延被炸飞出去,身体直勾勾的倒在地上,一大口逆血喷出来,整个人左臂筋骨寸断,虞兮柠和参离赶紧冲上去查看,只见宁延左臂就好像没有骨头一般耷拉在地上,而聂红衣和孔真玄两人情况同样不好,都是逆血狂喷,倒在地上几乎断了生机。 而那个七煞,直接成了一具无头傀儡,宁延将自己的真气全部倾泻在了七煞头颅中,直接震碎了七煞的脑袋,而这个七煞也算是被宁延结束了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一生,最后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巴申脸色涨红,看向宁延的眼神中充满了嫉妒,宁延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不是天才了,而是鬼才,一种比天才更可怕的存在,此时的宁延还只是灵壳境,倘若宁延成长到半步神魄,甚至神魄境,那还得了。 想到这里,巴申杀心皱起,“今天,你们都得死。” 黑色真气从巴申身体涌出来,面色狰狞的巴申刚准备动手,一道赤色光芒从他身边滑过,然后重重的落在地上,地面直接被砸出一个深坑。 起身后的裴羽淡然的看着眼前的巴申,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冷哼道,“还好赶上了。” “裴羽。。”巴申脸色瞬间铁青,他知道自己绝不对不可能是裴羽的对手,就裴羽刚刚在瓮城所展示出的实力,足以碾压他。 裴羽看道宁延赤裸着上半身满是伤痕,两条手臂没有一条是完好的时,脸色一变,转身看向巴申,“还要打吗?” “前辈,您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们都要死在这了。”虞兮柠眼泪夺眶而出,一脸的委屈。 “我说过,就殷克拦不住我。”培育淡然道。 巴申冷笑着看向裴羽和宁延,“公主,千冥窟永远等着你。” 巴申说完直接转身离去,而易灿看了眼参离,也不甘心的转身离去。 两人走后,整个战场就剩下了一具无头的七煞,裴羽缓缓收回真气,随后深呼吸一口气,俯身来到宁延身边,此时的宁延已经昏了过去,剧痛加上真气透支,整个人已经抵达极限了。 “神医,廖先生,您快来看看。”虞兮柠抱着宁延,鲜血染红了她的长裙,此时的她冲着后面的廖重云喊道。 廖重云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宁延身边,看了看宁延的伤口,一时间眉头紧锁,“气血透支,他伤的很重。” “我也知道伤得很重,您快救救他啊。”虞兮柠扯着嗓子喊着。 廖重云从药箱里将那株万年仙山茸取出来,在众人惊愕的申请下,递给了裴羽,“这株仙山茸能救他,但是时间紧迫,我来不及搭配其他药材缓解仙山茸内的真气,所以如果给宁延服下这株仙山茸,一旦他撑不住就会被里面的真气冲烂身体,最后爆体而亡。” “啪。”虞兮柠一把将仙山茸拍到地上红着眼看着廖重云,“廖老先生,您可是神医,难道你就这么救人吗?” “我这就是在救他,现在的宁延就全靠着一口气撑着,如果不下猛药,他很难醒来。”廖重云严肃的说道。 旁边的参离擦着眼泪说道,“虞姑娘,相信廖神医一次,毕竟这可是万年仙山茸,我想廖神医也不会拿这种重要的宝物开玩笑。” 裴羽拿起仙山茸,右手中一股赤色真气缓缓升起,真气升起的时候,他身后的野花悄然枯萎,血色真气缓缓包裹着仙山茸,只见仙山茸内一团团黄色真气慢慢溢出,而仙山茸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着,片刻之后仙山茸就萎缩成了一团黑色的小木条。 裴羽慢慢身后,接住自己的生机之气将仙山茸的精华缓缓输入宁延体内。 “啊。。”真气入体的瞬间,宁延猛地睁开眼睛,扯着嗓子大吼着,脖子上青筋暴起,浑身赤红,身上的血管就像要爆开一样。 虞兮柠死死的抱着宁延,感受着这浓烈的灼烧感,眼泪直流。 一阵哀嚎后,宁延再度昏迷了过去,而裴羽的血色真气也完全没入了宁延体内,然后就听到宁延手臂上“噼里啪啦”的声音,那是真气在修复宁延受伤的筋脉骨骼,虽然宁延的伤口在恢复,但是他身上的赤红却没有散去。 第244章 殷克布局,宁延苏醒 仙山茸不愧是上等宝物,当裴羽用生机真气将仙山茸的送入宁延体内后,宁延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身上的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不过仙山茸的真气还是太过丰盈,导致一大团赤红色的真气凝聚在宁延心口,经久不散。 裴羽缓缓伸手触碰这团赤红色的真气,触碰宁延身体的瞬间,就感受到一股猛烈的灼烧感,“这股真气必须尽快散掉,不然这真气会将他的身体变成火炉,最终导致他爆体自焚。” 虞兮柠着急的看向裴羽,“前辈,这。。这真气怎么散啊。” 裴羽面色格外严肃,深呼吸一口气,“只能看他自己,我们没办法。” 听到这,虞兮柠的眼泪默默的掉下来,随后看着宁延说道,“我相信宁延,他一定能扛过去的。” 裴羽微微颔首,将仙山茸干枯的外壳递给廖重云,“这仙山茸是宝物,这外皮虽说枯萎,但也有延年益寿,清热解毒的功效。” 廖重云颔首,默默的将仙山茸外皮收入木箱中,随后裴羽起身,查看了聂红衣和孔真玄的伤势后,淡然离去。 虞兮柠他们守在宁延身边,默默的祈祷着宁延能平安醒来,这也是他们唯一能替宁延做的了。 。。。 千冥窟。 巴申和易灿单膝跪地,连头都不敢抬,静静的听着殷克说话,和裴羽一战,殷克也算是领教到了裴羽的厉害,听完巴申和易灿两人的遭遇后,虽说无奈,但也没办法,以裴羽的实力,即便当时和他打的已经是消耗了不少真气,在面对巴申和裴羽的时候,依旧可以轻松的收拾他们两个。 此时的殷克意外的不是裴羽的出现,而是宁延居然以灵壳境的实力正面击溃了七煞,打残一个,打爆一个,他的七煞虽说实力不强,但也是灵壳境巅峰的实力,居然被实力不如他们的宁延连伤两人,这就让殷克惊讶起来。 不过好在听到巴申说,宁延是以消耗全身真气和自残双臂为代价做到这些时,殷克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一些。 “巴申,易灿,有裴羽在,公主确实是不好带回来,既然如此,那咱们得换个招数了。”殷克沉声道。 巴申抬头看向殷克,“大人,您的意思是?” “公主此番回来不是带着中原神医吗?那她肯定要求给大祭司瞧病,既然如此,我们从大祭司身上做文章不就可以了。”殷克神色漠然的说道。 易灿听到这话后,慌忙抬头说道,“大人,您这样做不合适吧,大祭司如今重病缠身,已经对您没有威胁了,咱们还是不要再为难他了,反正他也没有多少日子了,就让他清静一点不可以吗?” 也就是易灿了,这要是换作他人,在殷克面前给参蛊说好话早被砍脑袋了,在听到易灿说这话时,殷克表情虽然生气不爽,但也没有做出什么其他举动,而是淡然道,“易灿,在我说话的时候,最好不要插嘴,你今天的表现我很不满,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惩罚你吗?” 易灿赶紧低头行礼,“是,属下知错。” 殷克深呼一口气,看向巴申,“巴申,你带入守在大祭司家中,一旦公主出现,立即拿下。” 巴申微微一愣,随即点头道,“是。” “易灿,这次行动你就不要参加了,带人去幽泉谷,在这边捉拿公主的时候,你那边不要出事就行。”殷克沉声道。 易灿意外的说道,“幽泉谷?大人,幽泉谷会出什么事啊?” “哼,你以为本大人会傻到让参蛊那个老家伙留在千冥窟吗?他现在人就在幽泉谷,你去给我看住他就行。”殷克不爽的说道。 这下易灿明白了,这就是守株待兔,就等着参离上钩,易灿抬头看了看殷克,话到嘴边停了下来,行礼颔首后,默默起身离去。 等到易灿离开后,巴申才疑惑的看向殷克,行礼说道,“大人,您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我倒要看看他易灿,到底是什么意思,让他去捉拿参离,他倒好,不仅人没给我抓回来,还让参离带回一个神医和一群中原武者,我殷克养他可不是让他胳膊肘往外拐的。”殷克已经对易灿起疑心了,三番两次捉拿参离不成,以易灿的实力来说,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而殷克也不傻子,不可能一点异样都没有察觉。 “大人,当初我就告诉过您,易灿和公主,大祭司走得很近,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巴申顺着殷克的语气说道。 然而他不是易灿,面对殷克的时候,就没有易灿那么好运,只见殷克凌空一掌,一道黑色的真气手掌直接捏住巴申的脖颈,勒的巴申青筋暴起,脸色通红,急忙求饶,“大人,大人救命啊,属下,属下知错了。” “哼。”殷克一把丢开巴申,冷哼道,“易灿怎么样,不用你评说,他要是真的对我不忠,我自会解决。” “是,属下明白了。”巴申咳咳两声,急忙低头回话。 “滚吧。”殷克气呼呼的说道。 巴申应声离去后,殷克站在窗外,看向头顶的方鼎,眉头紧锁,他就差这最后一步了,无论如何都要抓住参离,不惜任何代价。。。 。。。 三日后,宁延胸口的赤红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中缓缓散去,虽然宁延还没有醒来,但是体温已经恢复了正常,双臂的伤口也已经恢复,最起码断臂是接上了,不过在他的右臂依然有一道刺眼的伤疤。 看到真气散去,虞兮柠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这三天虞兮柠吃不好睡不好的,每天就守在宁延身边,倒是她自己因为休息很差的缘故,脸色发白,眼眶通红,整个人都是一种极度疲惫的状态。 三天来,参离看着虞兮柠形影不离的照顾着宁延,心中是既羡慕又嫉妒,她对宁延又何尝没有倾慕之心呢?若是虞兮柠不在,她肯定也会这么照顾宁延,然而虞兮柠在这,她永远只能站在一旁。 回想起那天宁延挺身而出,保护自己的一幕,参离就忍不住的心动。 “虞姑娘,你已经三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如今公子身体已无大碍,你要不去休息会吧,我来照顾公子。”聂红衣来到虞兮柠身边,有些心疼的说道。 虞兮柠看了看宁延,浅笑着摇了摇头,“没事,聂姑娘你的伤还没完全恢复,照顾宁延还是我来吧,平日里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现在能照顾宁延一点是一点。” 聂红衣稍稍颔首,“那也行,但虞姑娘你也小心自己身体。” “我知道的,你快去休息吧。”虞兮柠含笑道。 参离深呼吸一口气,盘膝坐在山洞口,盯着外面的山林,时间来到了十一月,空气转冷,即便是南方的苗疆,也能感受到刺骨的严寒,参离坐在门口,冷风吹在她稚嫩的脸上,没多久她就眼泪直流,让人分辨不清是风吹的还是她自己因为伤心而流下的。 “咳咳。”片刻之后,躺在软榻上的宁延猛烈的咳嗽起来,听到这一声咳嗽,虞兮柠和参离几乎是同时来到宁延身边,宁延脸色潮红,直接转身哇的突出一大口淤血。 这一口淤血吐完,宁延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了不少。 “宁延,宁延,你没事吧?”眼前模糊的景象逐渐清晰,宁延沉沉的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众人,苦笑一声,“你们这是怎么了?我这还没死呢。”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虞兮柠喜极而泣,不由得嗔怒道。 宁延咧嘴一笑,缓缓睁开眼睛,抬起手臂,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手臂,顿时疑惑起来,“我这胳膊。。” “已经没事了,那万年仙山茸可不是白给你吃的。”旁边的廖重云走过来,叹气道,随即伸手查看宁延的身体,一番望闻问切后,轻松的说道,“你小子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就是因为真气耗尽而有些虚脱,休息几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真的啊?”宁延意外道,“这次还真是捡回了一条命啊。” “谁让你那么拼命的,要不是裴羽前辈及时出现,我们都要死在那。”虞兮柠没好气的说道。 宁延长叹一声,“你是真的傻啊,我若是不拼命,咱们都撑不到裴羽前辈出现。” 这也是宁延为何如此拼命的原因,所谓以命搏命就是如此,当时的情况说是绝境毫不为过,他若不拼命争取时间,怎么能拖到裴羽前来;不过这种情况宁延打死都不希望出现第二次了,不仅是身体上的痛苦,更是因为这搏命的代价太大了,一旦失败,他可就要和这个世界说拜拜了。 宁延转眼看向参离,看着参离红着眼不说话,轻轻一笑,“参离公主,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我已经没事了,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就你一副哭丧脸。” “哇。。”被宁愿一说,参离彻底绷不住了,瞬间眼泪直流,嚎啕大哭起来,这一刻倒是让宁延有些不知所措了。 “别啊,你这哭什么啊。”宁延有些懵逼的说道。 虞兮柠白了宁延一眼,赶紧宽慰参离,“怎么了这是,宁延已经醒了,不应该高兴吗?怎么还哭起来了。” 参离回头抱住虞兮柠,一脸委屈的说道,“我。。我太高兴了,宁延醒来了,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我就是想哭。” 宁延无奈摇头,说真的这些天他们过的确实是太辛苦了,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而宁延更是差一点死在这,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对于参离来说值得她大哭一场,好好宣泄一下。 第245章 最后一次相信你 寒风吹过山谷,发出小孩呜咽般的声音,经过几日静养,宁延的身体已无大碍,反而是因祸得福,因为仙山茸的作用,体内真气的浓郁程度再度上升了一个层次,而且自身实力也跟着水涨船高,如今的宁延实力比起前些天最起码涨了两成,而借此机会,宁延也将《天罡星斗术》再度钻研了几遍。 如今的他已经能做到在不伤害筋脉的情况下,自如的逆转真气,别小看这招,当时和七煞的大战,若不是真气逆转,帮他快速积蓄气机,只怕他也无法打出那致命两拳。 这边宁延的情况是好转了,可是参离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后来在宁延的追问下,参离才说自己有些担心自己父亲。 殷克单是对参离就派出了巴申和七煞,那对大祭司参蛊指不定会用出什么招术,一想到这里,参离就担心起自己的父亲来。 “如此的话,大祭司的安危确实有些难以保证啊。”宁延沉眉说道。 “那大祭司现在身在何处?”虞兮柠在旁问道。 “就在千冥窟旁的绛族寨子中,我老爸平日里都在千冥窟里处理苗疆事务,可是要休息的话,还是习惯住在寨子里。”参离沉声说道。 宁延起身,舒展了一下身子骨,开口道,“这样,我和参离公主偷偷去趟绛族寨子,看看大祭司情况如何,如果防范不是很严的话,咱们再一起想办法将大祭司救出来,如何?” “就你和参离公主吗?你的伤刚好,就你们两个去可以吗?”虞兮柠担心的说道。 宁延拍了拍自己胸脯,义正言辞的说道,“放心吧,没问题的,我们就是去探探情况,又不是动手打架,被发现了跑就行了。” “公子,要不我跟着您走一趟吧。”孔真玄起身说道。 宁延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孔爷爷,您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呢,现在我的实力怎么说也是个上品高手,不会那么轻易被抓住的,放心。” 按道理当时一战,宁延受的伤要比孔真玄严重多了,结果现在宁延的伤都恢复好了孔真玄才恢复了七七八八,但就伤口治愈速度就能看出这仙山茸的威力。 “那。。那你们可得小心点,发现不对就赶紧回来。”虞兮柠忧心忡忡的说道。 “知道了,公主,我们走吧。”宁延笑着说道。 说罢,就带着参离公主离开了山洞,往千冥窟旁边的绛族寨子赶去。 。。。 根据参离的回忆,当时她离家的时候,殷克就一直对大祭司一位有想法,明里暗里的想要苗疆各族认她为大祭司,然而却并未成功,即便到了参离离家,殷克也是个重司,而她老爸则一直在家中养病,因为是大祭司的关系,殷克一时间也不好下手。 就在参离给宁延讲着自从他老爸中毒昏迷不醒后的情况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两人下山的路上。 “公主,许久未见。”眼前的男子转身,罗刹面具下传来熟悉的声音。 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易灿,宁延迅速运转真气,将参离护在身后,整个人瞬间警惕起来,盯着易灿沉声道,“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这都能找到我们。” “嗯?”易灿很是意外的看着宁延,当时宁延受了那么重的伤,在易灿看来他这后半辈子就算完了时候,宁延却如此生龙活虎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实力貌似还有精进,“你可真是怪物啊,当初就不该让你来苗疆。” “易灿,今天有我在,你休想伤到参离一根汗毛。”宁延沉声喝道。 “别紧张,今天我来不是找你打架的,而且我也不会伤害公主。”易灿淡然说道。 宁延眉头紧锁,依旧是十分谨慎的看着易灿,易灿看着参离,缓缓说道,“公主,你们刚刚一路说的我都听到了,我想告诉你,别去寨子,大祭司不在那里。”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凭什么要听你说的,就是因为太相信你了,我们才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这易灿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跟点了参离的炸药桶一样,直接被参离大骂一通。 听着参离的话,易灿也没有反驳什么,而是抬头说道,“重司大人早就想到你们要来找大祭司,已经安排巴申在大祭司家中等着了,若是你们现在去的话就是自投罗网,更何况大祭司现在也不再寨子里。” 宁延转身看向易灿,沉声喝道,“易灿,你觉得我们还会相信你说的吗?” 易灿缓缓卸下面具,露出那张俊逸无双的脸颊,眼神清洌,“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们,大祭司现在就在幽泉谷,并且由我看守保护,你们若是相信我,我带你们去幽泉谷,将大祭司救出来,如果你们不信,现在就可以去寨子里送死,我不拦着。” 参离脸上神情格外复杂,“易灿,你为什么又突然告诉我们这些,我怎么知道这会不会又是老乌龟给我们下的套。” “如果我真想害你们,完全没必要告诉你们这些,直接在寨子里等着你们送死就行;公主,我承认当时我是骗了你,重司大人确实是想要做苗疆的大祭司,但是大祭司的毒并不是重司大人下的,这点我可以保证,等你们将大祭司从幽泉谷救出来后,就离开苗疆吧,在中原你们还能活下去,但是在苗疆,就不一定了。”易灿低头沉声说道。 参离和宁延面面相觑,宁延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易灿的话他们已经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了。 “你就这么放我们走,不怕老乌龟怪罪?”参离试着反问道。 “我这条命是重司大人救下的,他要想要的话,随时可以拿走。”易灿淡然说道。 参离慢慢收回手中的真气,红着眼看着易灿,“易灿,这是我最后一次信任你,你若再敢骗我,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参离。。”宁延还想劝参离三思而行,话到嘴边,参离就拉着他往回走去。 走到一半,参离突然转身说道,“什么时候去幽泉谷。” 易灿微微一笑,“三天后,我在这里等你们,亲自带你们去。” 参离听完后转身离去,而易灿则看着参离离去的背影,轻轻戴上面具,长舒一口气,他不知道这样合不合适,但是他知道这是他对参离最后的救赎。 。。。 当两人回到山洞,将出行碰到易灿的经历告诉虞兮柠他们后,虞兮柠他们听完都是满脸惊讶。 “不是,公主,那易灿都把你骗的这么惨了,你还相信他啊?”虞兮柠反应最大,直接起身喊道。 参离红着眼看着虞兮柠,“我没有办法了,我只能相信他。” 宁延沉思后,缓缓说道,“易灿说的没错,他若真的不安好心的话,就没必要告诉我们这些,直接在寨子里守株待兔就行,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 孔真玄听着两人的话,捋了捋胡须说道,“易灿此举确实有违常理,不过公子说的也有道理。” “三天后,你们真的要跟易灿去幽泉谷?这幽泉谷又是什么地方啊?”虞兮柠不解的问道。 “幽泉谷在千冥窟北方,因为山谷中有三座泉眼而得名幽泉谷,我老爸很喜欢这里,每年夏天都会带着我去那里避暑。”参离开口说道。 宁延沉思许久,转身说道,“这样吧,三天后,我和孔爷爷陪着公主去幽泉谷,兮柠,聂姑娘你们留在这里保护廖先生,并且随时接应我们。” “公子,确定不要我跟着去吗?”聂红衣语气中满是担忧。 “放心吧,有裴羽前辈呢,没事,你们照顾好廖先生就行。”宁延抿嘴笑道。 参离转身看着宁延他们,不由得眼眶微红,擦着眼泪说谢谢。 看到参离再度落泪,宁延不由得打趣道,“你这是怎么了?动不动就掉眼泪,这来苗疆一个多月,你自己数数你都哭了多少次了。” “人家,人家感动不行吗?”听着宁延的话,参离似乎更委屈了。 也确实,经历了这么多,参离也从之前那个大大咧咧的公主变得敏感了不少,而苗疆的局面也确实像宁延预料的那样复杂,不过易灿说的大祭司所中之毒不是殷克下的,如果不是殷克的话,那还能有谁呢? 想着想着,宁延脑海里突然出现当初在柳州的时候,宁枫给自己的信,信上宁枫叮嘱自己小心一个叫贺青峰的中府高手,而自己进入苗疆已经一个多月了,居然还没有碰到中府,这也太奇怪了。 从平西王殷都出事,到川蜀双雄血染广都城,这一切的背后绝对少不了中府,难道是中府和苗疆暗中勾结?也不可能啊,中府行事向来以皇室为重,不可能做出这种卖国不齿之事,那么问题就来了,这大祭司的毒到底是谁下的,难道真的是中府? 想到这里,宁延隐隐感觉,苗疆的背后,似乎有更大的阴谋。 第246章 再战幽泉谷 北方的寒风顺着昆山山脉一路南侵,吹到了苗疆的土地上。 三日之后,宁延和孔真玄,参离两人出发,前往约定的地点见易灿,而易灿也换了一身厚衣服,似乎在此已经等候多时。 看到宁延三人来后,易灿微微颔首,“我还以为你们不来呢。” “你的话咋这么多,之前怎么不见你说这么多话,快走吧,别耽搁时间。”旁边的参离忍不住吐槽道。 易灿尴尬一笑,带着三人往幽泉谷的方向走去。 幽泉谷位于千冥窟北边,易灿带着三人走入幽泉谷,虽说步入冬天,但由于气候的原因,谷内的泉水并不会结冰,只是会变的比以往更冷一些,进入谷中,看着清澈见底的清泉和四周生长着的翠竹松柏,宁延一时间有些恍惚,这是冬日之景吗? 易灿带着三人顺着泉水一路往北走去,很快,众人眼前就出现了一座木屋,木屋四周站满了全副武装的苗疆士卒,易灿指了指眼前的木屋,凝眉道,“大祭司就在前面的房间里。” “老爸。。”参离忍不住担心起来。 “放心吧,重司大人并没有对大祭司怎么样,大祭司在里面有人照顾。”易灿沉声说道,“你们稍等,我去把这些守卫支开。” 易灿独自一人走了出去,这些守卫看到易灿,都是毕恭毕敬的,而易灿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这些守卫一个个就行礼离开了木屋四周,在守卫离开后,易灿转身冲着他们做手势,宁延三人也趁机赶紧跑到木屋旁。 当易灿推开木屋大门的时候,一股药味扑面而来,众人赶紧走进来,木屋内燃着的香薰是苗疆特制的药薰,为的就是稳住参蛊的病症。 而房间的隔间后面,一个体型魁梧的中年男子正静静的躺在床上,只不过男子嘴唇有些发紫,脸色苍白,额头上也有隐隐的黑斑,参离直接冲到床边,看着自己的老爸,眼泪吧嗒一声掉下来,没错,眼前的男子就是参离阔别两年未见的苗疆大祭司参蛊。 “易灿,你还给我说老乌龟精心照顾着我爹,你没看我爹都瘦成什么样了。”参离红着眼转身冲着易灿吼道。 易灿无奈叹气,“大祭司两年来一直昏迷不醒,这两年完全依靠药物来稳住病情,平日里进食也只能勉强喂下去一点,长此以往,人怎么能不瘦。” 宁延拍了拍参离肩膀,看着床榻上的男子,目光一沉,因为宁延在侧面看到了参蛊耳朵出的一处黑色针孔状伤痕,宁延小心的俯下身子,仔细的看着这针孔,沉声道,“这就是大祭司中毒昏迷不醒的关键吧。” 参离擦着眼泪点了点头,“两年前平西王出事后,我老爸察觉川蜀情况可能对苗疆有影响,于是带着手下前往边境巡查,以防有人趁机对苗疆下手,结果回来不久后,就莫名其妙的在自己书房里晕了过去,这一晕就再也没有醒过,随后族里的医师和郎中才发现老爸而后的针孔,这才知道老爸是中毒了。” “苗疆以毒运气威震天下,没想到身为苗疆的大祭司居然会因为中毒过深而昏迷这么久,当真是有些让人难以相信。”宁延在旁感慨道。 参离白了一眼宁延,“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说风凉话。” “咳咳,既然找到大祭司了,咱们就别在这耽搁了,赶紧回去吧,让廖先生看看大祭司到底是中的什么毒。”宁延颔首道。 孔真玄和参离齐齐点头,三人将参蛊扶起来,跟在易灿身后小心的往外走。 然而这来的时候容易,走的时候就难了。 走到一半,四周突然杀出无数手持长枪大刀的苗疆守卫,这些守卫直接将宁延等人围了起来,易灿眉头紧锁,直接愣在了原地,随即大喝道,“你们想干什么?这是要对我动手吗?” 四周的守卫面面相觑,片刻之后,眼前的半空中传来一阵令人作呕的沙哑笑声,一阵黑雾飘过,在一众七煞的簇拥下,殷克和巴申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到殷克的一瞬间,宁延心头猛地一震,暗道不好,这下麻烦了。 其实麻烦的不止他一人,就在他们进入幽泉谷的时候,山谷外一直紧跟着他们的裴羽也遇到了麻烦,裴羽正走着,四周直接杀出来无数手握长刀的七煞,而且这些七煞实力更强。 看着眼前实力堪比半步神魄的七煞,裴羽就知道这次麻烦了。 参离直接冲着殷克大骂,“老乌龟,你怎么在这里?” “公主殿下,我不在这里在哪啊?在千冥窟吗?还是在寨子里?”殷克饶有趣味的打趣道,随后看向易灿,神情复杂,“易灿,你的任务完成的很好,现在过来吧,以免误伤到你。” “什么?”参离人直接傻在原地,宁延更是忍无可忍,冲着易灿大吼道,“狗东西,你又卖我们。” 易灿也愣在了原地,慌乱解释道,“不是的,公主,我。。我没有。” “你还在解释什么,易灿,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了,你给我滚啊。”参离委屈的大声哽咽着。 不耐烦的殷克再度开口,“跟他们费什么话,给我过来。” 易灿双拳紧握,转过身低着头走向殷克,每走一步都显得无比沉重,当易灿经过殷克的时候,殷克一把捏在他的肩头,一张老脸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你的账,我们回去再算。” 随后,殷克起身看向参离和宁延四人,缓缓挥手,七煞齐齐冲过去,将四人围住,宁延缓缓放下大祭司,眉头紧锁,目光中金光闪耀,真气凝聚而出。 看着眼前宁延生龙活虎的样子,巴申一脸惊愕的说道,“你小子还真是个怪胎啊,那么重的伤都能痊愈,真是让人后怕啊。” “这还得多谢你的七煞啊。”宁延冷哼道。 巴申神色阴晴不定,深呼一口气,身体四周真气弥漫,“杀了他们。” “轰。”七煞被宁延杀一伤一,仅剩下的五具七煞直接原地跃起,浑身冒着紫色真气冲向宁延。 孔真玄双手结印,一道道蓝色护罩直接护在宁延四周,然而这些护罩在面对这些七煞的时候,只是须臾之间就碎成了漫天真气,消散在半空。 “喝。”宁延起身就是一拳,金色真气混在蓝色护罩上死死的拦着七煞的真气。 而巴申则趁机脚尖一跃,身形拔高几尺,踩在一只七煞头顶,骤然一点,出其不意的冲向参离,宁延大喊道,“参离,小心。” 参离手中弯刀聚满真气,看着巴申,一刀划出,紫色真气在半空砍出一个月牙出来,然而参离的真气比起巴申还是要差上不少,巴申只是稍微伸手就化解了参离的真气,随后直接落下一只手握住了参离的手臂,真气入体,参离痛的额头上满是汗珠。 宁延气的大喊道,“你放开她,有种冲我来。” 巴申可不不理会宁延,直接反手将参离双手负在身后,而参离则就像一只羔羊一般,不管他如何挣扎就是无法摆脱巴申的控制,“巴申,你放开我,我可是苗疆公主,你放开我。” 巴申冷哼一声,直接将参离带到了殷克身边,殷克看着旁边的参离,轻轻一笑,“公主殿下,许久未见了。” 殷克看了看后面沉默不语的易灿,冷哼一声,“走,公主已经回来了,大祭司也该入土为安了。” “什么入土为安,我老爸,我老爸还没死呢。”参离红着眼大吼道。 殷克可不管这些,带着巴申和易灿押着参离就往回走去,而巴申则冷冷的看着下面的宁延等人,“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四周的苗疆守卫也跟着退去,宁延拼命抵挡着七煞的真气,强大的真气都快压弯了这个年轻人的脊梁,宁延满头大汗,冲着殷克的背影喊道,“殷克,你最好别让参离有事,不然我绝不会放过你。” 此时的孔真玄一口淤血喷出,他的伤口本就没有痊愈,这真气一催动,让他的伤势更加严重了一些。 “孔爷爷。。”宁延着急的喊着,然而他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如此情况下,他只要稍稍一松力,头顶的七煞就能把自己砸成肉饼,此时的宁延不由得大喊道,“裴羽,这个节骨眼,你死哪去了啊。。” “嘭。”话音刚落,一声巨响传来,宁延只感觉浑身一轻,整个人伏在地上猛烈的喘息着,而四周的七煞则齐齐被震开,裴羽缓缓出现在宁延身前,裴羽沉声道,“耽搁了一会,久等了。” “你再不来,我可就要死在这里。”宁延直接躺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 裴羽莞尔一笑,手臂之上真气暴涨,看着四周的五具七煞,沉声道,“死亡对你们来说更是一种解脱。。” 幽泉谷内,一声巨响震彻云霄。 行至半途的殷克不由得回头看向幽泉谷,幽泉谷处烟尘四起,参离眼泪直流,高呼道,“不。。” 巴申赫然一笑,“大人,恭喜您,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大祭司了。” 殷克喉咙滚动,发出沙哑的声音,“除了大祭司,我更期待鬼溟刹侍。” 听到这四个字后,不仅是参离,就连易灿都大为惊愕,此时的易灿才后知后觉,原来殷克的最终目标并不是苗疆大祭司,而是苗疆失传已久的鬼溟刹侍。 第247章 神医救人,易灿断臂 当裴羽和宁延,孔真玄带着参蛊出现在山洞中的时候,聂红衣和虞兮柠都愣在了原地。 “宁延,这。。这参离公主呢。。”虞兮柠看着几人狼狈的样子,不由得小心的问道,因为她特别害怕从几人口中听到自己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宁延将参蛊放在石床上,长叹一声,“这位就是苗疆大祭司参蛊,参离的父亲。” “那参离呢,参离公主呢?”虞兮柠拉着宁延的胳膊红着眼问道。 孔真玄缓缓坐下,平息了一下体内翻涌的真气后,缓缓说道,“虞姑娘别着急,当时情况紧急,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参离公主,被他们抓走了。” “嘭。”聂红衣一拳打在身后的石壁上,似乎是在自责自己没有跟着去。 宁延眼眶微红,冲着廖重云拱了拱手,“前辈,大祭司就拜托您了,务必让他醒来,我去趟千冥窟,想办法救参离公主出来。” “慢着。”裴羽一把拦下宁延,“殷克实力非同小可,身边还有巴申和七煞,就你目前实力来看,不是他对手,去也是自找死路。” “那参离怎么办?她被殷克抓走,肯定是九死一生,难道就这么看着她死在千冥窟吗?”宁延气呼呼的说道,语气中充满了自责,他本以为自己步入灵壳境,就有能力保护自己身边的人,现在看来,不过是自己天真的想法罢了。 孔真玄咳咳两声,脸色有些难看,起身说道,“公子,裴羽前辈言之有理,营救参离公主之事,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既然殷克将参离抓走了,那就不会轻易杀她,若是想杀她,就没必要将她带回千冥窟,所以这一时半会,参离还是安全的。”裴羽在旁说道。 孔真玄和裴羽接连相劝,才让宁延稍微冷静下来,而在此期间,廖重云也开始查看起参蛊的伤来,一番查验后,廖重云眉头紧皱,略微思索一番后,沉声道,“可以肯定大祭司确实是被下毒了,至于是什么毒,老夫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辨别,在此期间,还请诸位务必保持安静。” 宁延听后,稍稍拱手,径直走了出去,虞兮柠和裴羽也紧随其后。 来到外面山上,宁延心情格外压抑,虞兮柠走到他身边,欠身坐下,“怎么了?还在自责参离公主的事啊。” “看着人在我面前眼睁睁的被抓走,我却毫无办法,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宁延深呼吸一口气,无奈的说道,这种无奈更多的是一种气愤和无助。 虞兮柠叹声道,“不过转念一想,大祭司被救出来了,只要大祭司醒来,依仗他在苗疆的威望和声誉,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希望如此,还是我们太轻易相信易灿了,当时早该留一手的,哎。”宁延越想越气,不停的抓着脑袋。 裴羽走到两人身后,摇着扇子开口道,“可是易灿说的没错,参蛊确实在幽泉谷,而且也被救出来了。” “前辈,你到底是哪边的,还帮着易灿说话。”宁延忍不住白了一眼裴羽。 裴羽轻声一笑,“你可以当我没说话。” 宁延转过身子,看着眼前的苗疆景色发呆,此刻的他多想躺在殷都家中的床上,做一个简简单单的纨绔少爷,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让他自己都笑了出来,会想起象州牧顾谌的话,入了江湖,再出可就难了。 这场棋局已经开始,就没有悔棋一说,至于最后成败如何,只有落下最后一子才知道。 。。。 夜幕降临,山间响起野兽嘶鸣,山洞中的篝火燃烧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廖重元借助篝火余光查验着手中的银针,最后长舒一口气,缓缓说道,“终于知道这是什么毒了。” 宁延等人闻声而来,都是万分惊喜,“先生,您真的知道大祭司所中何毒了?” 廖重云收回银针,一边在木箱里折腾一边说道,“大祭司所中之毒有些诡异,老夫查验了许久,才在查验出这种名为血萦花的中原奇毒,但是大祭司中的毒又不仅仅是血萦花,其中似乎还有苗疆的真气之毒,大祭司是苗疆武者,一般毒物很难入体,所以有人用苗疆毒术做嫁衣,将血萦花之毒强行灌入了大祭司体内。” “那先生,这毒能解吗?”宁延好奇的问道。 廖重云捋着胡须点了点头,从木箱中将大大小小的药材拿出来摆在石桌上,同时开口道,“宁延,你们去帮老夫准备一个大木桶,大祭司患毒两年,毒气已经深入骨髓内脏,若不是大祭司在中毒之后及时护住心脉,现在他早就没了,这也是为什么两年来他一直昏迷不醒的原因,如今一般药物已经很难起效,所以老夫准备下剂猛药。” 宁延闻声,直接和孔真玄聂红衣去外面砍伐树木做大桶,而廖重云看着自己手中的仙山茸干枯的外壳,万般不舍,但最后还是把他放到了石桌上。 夜半子时,本该是万籁俱寂的休息之时,然而在宁延等人的山洞中,却是篝火通明。 木桶做好后,廖重云先是熬了一大锅的药汤,然后一股脑的倒入桶中,一时间药香浓郁,随后示意众人将参蛊放入木桶中。 参蛊刚被放入木桶的瞬间,宁延等人就能察觉到一股紫色的气息从参蛊头顶冒出;随后廖冲云拿出熬药的药壶,将仙山茸外壳和一大堆珍贵的药材放入里面,开始熬煮汤药。 “宁延,借你一点血用用。”廖重云走到宁延身边,拿起手边的匕首就要给宁延放血。 虞兮柠诧异道,“啊,这是干什么?” 廖重云在宁延手指划出一个口子,用树叶接了几滴,沉声道,“宁延气血中有仙山茸的真气和药效,而能让大祭司体内毒气全部驱除的办法只有仙山茸,也就是只有他的气血才可以。” 宁延略微颔首,廖冲云将宁延的血液滴在药汤中,等到汤药熬好后,一点一点的灌入大祭司口中,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将汤药全部喂入参蛊口中。 等到做完这些的时候,都快凌晨了,廖重云如释重负的倒在一旁,长舒一口气,“现在解毒应该是没问题了,就看大祭司什么时候能醒来了。” 宁延等人都是齐刷刷的松了一口气,感慨神医不愧是神医啊,同时也庆幸他们早些时候拿到了仙山茸,不仅救了宁延,还救了参蛊,不过这也许就是他们的命数,命不该绝的命数。 。。。 在宁延这边帮大祭司参蛊解毒的同时,千冥窟中也是热闹非凡。 大厅内,易灿低着头单膝跪地,一句话也不敢说,而端坐虎皮椅上的殷克看完手里的经书后,缓缓起身,沙哑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易灿,你还记得当年是谁将你从虎嘴中救出来的吗?” “属下不敢忘,当年若非大人出手相助,属下早已命丧山林。”易灿颔首道。 “嘭。”殷克一巴掌拍在椅子上,气呼呼的大吼道,“我救下你,让你读书,修武,并且保你做到少礼官这个位置,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让你背叛我吗?” “大人,属下绝无此意,只是。。。只是公主她不该卷入这场纷争。。”易灿低着头说道。 “不该卷入。。”殷克一个闪身来到易灿面前,语气中充满了冰冷,“什么是不该,易灿,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对公主动心,你们不是一路人。” “属下自知无颜面对大人,不敢奢求苟活,愿以死谢恩。”易灿把头低得更下了。 殷克双拳紧握,沉声道,“我要炼制鬼溟刹侍的事情你也知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现在还不会杀你,但。。死罪可免,活罪难赦,你还是要为你的背叛付出代价。” 说罢,殷克右臂之上瞬间布满黑色真气,只见他一把捏住易灿左臂,随着易灿一声凄厉的嚎叫声,一只断臂重重的掉在了地上,鲜血顺着伤口狂喷不已。 面具下的易灿额头上疼的满是冷汗,同时赶紧封住血脉,防止血液流失过多。 殷克面不改色的坐到虎皮椅上,静静的看着下面的易灿,“断你一臂就是给你一个教训,在警告你一次,不要在动歪心思,好好跟着我,日后我坐上大祭司,重司之位便是你的;但你若是还敢背叛,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我能救你,自然也能杀你。” “是。。是。。属下。。属下明白了。”剧痛让易灿话都说不太利索,整个人跪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断臂,眼神中满是不甘心。 “知道就好,行了,你下去吧。”殷克沉声说道。 “是。”易灿起身,捡起自己的断臂,脚步沉重的往外走去。 就在大厅外,巴申看着易灿拿着断臂走出来,心中也是一阵后怕,但是他知道这已经是殷克手下留情了,这要是换作一般人,早就被斩首示众了。 巴申深呼吸一口气,也转身离去,消失在阴影中。 易灿一个人来到山林里,处理完自己的伤口后,慢慢的卸下面具,看着眼前明月,心中思绪万千。 第248章 苗疆秘术,鬼溟刹侍 月落乌啼霜满天,参离怎么也没有想到当他再度回到千冥窟的时候,居然会是以这样的方式,从堂堂公主变成了任人宰割阶下囚。 被关在大牢中的参离冲着外面不停的骂着,将殷克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但是即便她喊得声嘶力竭,也没有人理会她,阴暗潮湿的牢狱让参离忍不住难过的哭了出来。 “呜呜呜。”参离越哭越委屈,这个时候旁边的牢房里传来一个老妪的声音,“孩子,孩子别怕,咱们早晚会出去的。” 老人声音虚弱无比,显然是被关在这里好一阵子了。 参离回头看向隔壁牢狱里的老人,借助微弱的光芒看去,这才发现牢狱里关着的不仅老妪一人,还有十几个穿着苗疆服饰的老人孩子,他们一个个虚弱的躺在地上,脸上的表情满是痛苦和绝望。 “阿姆,你们也是得罪了老乌龟,被关在这里的?”参离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轻声说道。 老人无奈苦笑,“我们被重司大人关在这里已经半年了,至于为什么关我们,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问他们,他们也不说。” “那这就是平白无故的关人了,这老乌龟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参离气呼呼的说着。 “丫头,来到这里哭是没用的,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们肯定会出去的,只要大祭司还在,就绝不会看着他的族人受苦受难的,等到大祭司醒来,我们就有救了。”老妪轻轻擦拭着参离眼角的泪珠,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没想到这些人到现在还想着他老爸,这不由得让参离有些触动,也不知道宁延和他老爸逃出去了没有,虽说当时看到幽泉谷内的真气波动足以毁掉幽泉谷,但他仍然相信宁延和他老爸还活着,她对宁延也是有一种近乎于盲目的信心。 “对,阿姆,您放心,大祭司一定会来救我们的,一定会。。”参离宽慰着老人,在希望宁延来救她的同时又不希望宁延来,因为就殷克的实力,若是没有裴羽相助,就宁延他们是打不过殷克的。 “哐当。”两人说话的时候,牢狱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片刻之后走来两个苗疆守卫,径直来到参离牢狱前,将参离抓了出去。 参离气呼呼的喊着,“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可是苗疆公主,你们这么对我,我老爸不会放过你们的。” “公主?”老妪和身后的苗疆百姓听到这话后,神情都为之一震,这可能是他们被关的半年来听到的最舒心的两个字。 “公主,公主。。”牢狱中的百姓齐齐喊着参离,听着此起彼伏的呼喊,参离这才发现牢狱中关押的百姓远不止自己所看到的那些,百姓的呼唤乞求中带着希望,参离一时间愣住了,自己的出现对他们来说就像是黑夜中的曙光,她绝不能让自己这束光黯淡下去,她一定要撑住,不仅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苗疆,为了自己的家。 当参离被守卫粗暴的拉到千冥窟大殿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大殿内,一座四方铜鼎格外引人注目,铜鼎下面没有火光,但是里面却咕噜咕噜的翻腾着,并且不断有恶臭袭来,殷克端坐首位,左右两边站着巴申和易灿,不过今天的易灿和平日里的似乎有些不同,他的披风盖住了左臂,看起来更加沉稳一些。 参离进入大殿的一瞬间,大殿大门就哐一声闭上了,殷克鼓掌欢迎着参离的到来,此刻的掌声传到参离耳中,无比刺耳。 “老乌龟,你抓那么多百姓干什么,你这么做就不怕遭天谴吗?”参离一进来就大声质问着。 殷克轻轻一笑,但这笑看上去比哭还让人恶心,“公主殿下,这些百姓可不是一般百姓,他们即将成为苗疆的英雄,成为庇佑苗疆的勇士,所以就如此看来,我不仅不会受到天谴,相反,还应该享受万民景仰。” 听着殷克的话,参离决定着老乌龟已经疯了,“老乌龟,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就你这样子还想要万民景仰,等待你的只会是万民唾弃,呸。” “住嘴,休得无礼。”巴申忍不住吼道。 “对公主岂能无礼。”巴申一开口就被殷克喝退,随后殷克再度笑了出来,看着参离,“公主殿下,苗疆如今已经到了生死关头,这个冬天过去后,大奉的军队就会杀入苗疆,到时候苗疆将会血流成河,甚至以后都不会再有苗疆这个地方;而能改变如今局面的,只有你。” “哼,老乌龟,你不是手眼通天吗?你不是本事大吗?怎么,这个时候想到本公主了,那还不把本公主放开,跪在地上磕几个头,本公主就原谅你之前的无礼行为。”参离厉声喊道。 殷克直接被参离的话逗笑了,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公主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调皮,只不过你可能误会我意思了,我的意思是,用你的性命来保佑苗疆度过此劫。” “什么?”旁边的易灿眼睛突然睁开,心头猛的一颤,“大人。。” “住嘴。”殷克沉着脸说道,强行打断易灿的话,然后看向参离,“不知道公主殿下有没有听说过鬼溟刹侍。” “你想说什么?”参离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殷克起身,慢慢走向眼前的铜鼎,看着里面熬煮的黑色粘稠液体,慢慢说道,“鬼溟刹侍是苗疆的绝顶秘术,并且已经失传了近百年,当年的我也算是绝顶武学天才,你父亲看中我的天赋,将我收入千冥窟,并将一本秘术《内毒焚经》交给我,这本毒经晦涩难懂,但我能感受到,里面记载的都是绝顶毒术,后来我用了十年时间钻研这本毒经,最后这本毒经果然被我钻研透了,然而在施展的时候,我却受到反噬,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随着时间增长,慢慢的我开始对这本毒经有了新的理解,一次偶然机会,我突然发现这本毒经并不是单纯记载着毒术的毒经,而是记载了关于鬼溟刹侍的秘术;于是我开始尝试,最终成功用他做出了七煞,而只要七煞实力抵达神魄境,那便是失传百年的鬼溟刹侍,哈哈哈哈。”殷克很是自豪的诉说着自己的成就。 然而这番话在参离听来就好像是笑话,“呸,你个怪物,这些七煞本来就饱受病痛折磨,死亡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你可倒好,硬生生的把他们变成和你一样的怪物。” “嗯?”听到怪物两个字,殷克反应很大,猛的抬手,直接将参离震飞撞在身后的门上,随后重重的摔倒在地。 “是我给了他们新生,他们应该感谢我。”殷克大吼道,同时一只手深入铜鼎中,一时间黑气弥漫,“然而在我尝试让鬼溟刹侍这种失传秘术重见天日的时候,却发现始终差了一样东西,我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才在《内毒焚经》中发现端倪,这本《内毒焚经》只是鬼溟刹侍的一部分,而要想让鬼溟刹侍重见天日,还需要另外一本毒经,而这本毒经就是绛族参姓一族的独门秘术《百域心经》。” 这下不仅是参离就连易灿也明白为什么当初殷克要死命的抓参离了,原来是为了《百域心经》。 参离牙关紧咬,昂着头说道,“老乌龟,别痴心妄想了,就算是我死,也不会把《百域心经》告诉你,你这辈子休想用鬼溟刹侍害人。” “哈哈哈哈。”殷克听着参离的话突然笑出来,“谁说我要《百域心经》了。我需要的只不过是修炼《百域心经》武者的精血,而这精血便是鬼溟刹侍成功的关键;其实刚开始我是不打算对你下手的,只可惜你父亲中了剧毒,精血不能用了,所以能帮我的只有你了,而只要我苗疆有了鬼溟刹侍,别说他十万大奉军队,哪怕是百万我苗疆也全然不惧。” 这一个七煞就是一个苗疆百姓,也就是说一个鬼溟刹侍就是一个百姓,这要是真让殷克掌握了鬼溟刹侍的炼制方法,那这疯子岂不是要将所有的百姓都变成实现它野心的工具。 “轰。”殷克猛地出现在参离身边,一把捏住参离的脖颈,眼神中满是贪婪,“公主殿下,为了苗疆子民,为了苗疆能千秋万世的流传下去,您怕是需要做出一点牺牲了。”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参离拼命的挣扎着,但还是无法挣脱开来。 最后殷克直接将参离丢在一旁,转身大吼道,“将公主带到大广场,三日后,我要让苗疆百姓都看看,我是如何让鬼溟刹侍重见天日,是如何带领苗疆走向辉煌的,哈哈哈。。” “三天。。”参离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心里默默的嘀咕着,三天,自己还有三天的时间,如果三天后宁延他们还不能来阻止殷克的话,那不仅自己要死,整个苗疆,甚至大奉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一群人将参离押了下去,而易灿隔着面具看着参离的样子,心中隐隐有些难受。 而参离则被关在了大广场的铁笼中,在大广场上,悬浮着八根成人手臂粗细的铁索,铁索上面悬着一个铜鼎,这铜鼎和大殿内的一模一样,只不过要比那个大上不少,而在大广场的下面,便是千冥窟的大牢。 第249章 回首往事,大局初显 参蛊在大药桶里一泡就是一整天,翌日清晨,在众人着急的等待中,参蛊终于有了反应。 药桶内的参蛊脸色明显好转,皮肤也有了血色,但桶内的药水却从褐色变成了黑色,并且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木桶内的参蛊体内发出“嘶啦嘶啦”类似于冰雪融化的声音。 最后一声巨响从山洞中传来,只见“嘭”的一声,整个木桶瞬间炸开,药水四溅,宁延和廖重云闻声而来,一进来就看到浑身赤裸躺在地上的参蛊,两人顾不上恶臭难闻的药水,赶紧给参蛊穿了一身衣服,并将他放到石床上。 但是此时的参蛊和之前的就明显不是一个状态,此时的参蛊脖颈处的伤口已经褪去了黑色,并且也看不出有伤口的痕迹,廖重云重新检查起参蛊的身体状态,一番望闻问切后,稍稍颔首道,“大祭司的病症已经得到了缓解,体内毒素也已经驱除干净,不过整个人的心脉还是有些羸弱,真气运行稍稍有些不畅,不过已经不是什么大事了,用不了几天就能完全恢复。” 听到廖重云的话,宁延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冲着廖重云拱手道,“廖先生,真的是太谢谢您了。” 廖重云白了一眼宁延,“别忘了你答应老夫的啊,人醒后可得将老夫安全送出苗疆。” “那是自然,先生尽管放心。”宁延颔首说道。 说罢,两人都退了出去,让参蛊自己休息,宁延出来后将参蛊的情况大概给众人说了说,虞兮柠稍稍颔首,“那现在就看大祭司什么时候能醒来了,也不知道参离公主的情况怎么样。” 片刻之后,聂红衣穿着一身苗疆的衣服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一见面就着急的说道,“公主,参离公主的情况很不乐观,她被关在大殿前广场的铁笼中,而且听说殷克要在两天后搞一个祭典,具体干什么没有打听出来。” “祭典?他不会是想用参离公主来祭祀吧,我听说不少外族都有活人祭祀的习惯。”参离一听着急的说道。 宁延眉头紧皱,“两天时间,这下麻烦了,要是大祭司不醒的话,我们就得自己想办法救人了。” 就在几人沉思期间,山洞中传来阵阵猛烈的咳嗽声。 几人急忙走进山洞中,只见参蛊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趴在石床上咳嗽个不停,同时床边还有他吐出的黑血。 “大祭司,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宁延轻轻扶起参蛊,轻声问道。 参蛊大口的喘息着,等到自己呼吸顺畅后,四下里看了看,似乎很好奇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随后听到宁延的中原口音就更好奇了,用蹩脚的中原话说道,“你们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宁延微微颔首,将参离和这一路发生的事情全部告知了参蛊。 听的参蛊是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些事情居然都是他女儿干出来的,想到女儿为了自己远走中原,一路上要遭遇多少心酸和委屈,参蛊就忍不住掉眼泪,她女儿可是苗疆的公主,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委屈,没想到这次居然为了他受了这么多苦,参蛊越想越难过。 “多谢几位出手相救,你们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参蛊说罢,很费力的行了一个苗疆礼节,不过随后想到参离的处境,不免神情落寞,“只是可怜我那个女儿啊。。” “大祭司,如今不是伤心的时候,我们还有两天的时间去救公主,我们得像个办法将公主救出来,最起码不能让她遭到殷克的毒手。”宁延着急的说道。 参蛊脸上写满了担心,其实最担心参离还是参蛊,毕竟没有那个父亲愿意自己女儿承受被关入铁笼的奇耻大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殷克这么费尽心思的想要带走参离,应该是为了鬼溟刹侍。” “鬼溟刹侍?”宁延等人面面相觑,不解的看着彼此,这怎么又是一个新名词? 参蛊微微颔首,“鬼溟刹侍是我苗疆秘术,是苗疆以毒运气的巅峰之作,听起来有些晦涩,不知道你们见过殷克的七煞没有,说白了,那七煞就是不完整的鬼溟刹侍。” “什么?”宁延大为惊讶,这么一解释他就明白了,什么鬼溟刹侍,听起来还挺高大上,其实就是用毒气将活人做成傀儡,而最后的那个傀儡叫做鬼溟刹侍。 想到这,宁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苗疆秘术都这么恐怖的吗? “因为鬼溟刹侍实在是太过阴暗,所以其制作方法千百年来一直被历代大祭司所列为禁忌秘术,并且分成了两部分,我们参家单独保管其中一部分,历代大祭司保管一部分;并且历代大祭司皆有明训,苗疆不到危急之时,鬼溟刹侍万不可用;随着苗疆归附大奉,战事减少,鬼溟刹侍出场的机会是越来越少,直到百年之前,最后一个鬼溟刹侍被时任大祭司亲手销毁后,鬼溟刹侍就此消失在苗疆百姓的视野中。”参蛊耐心的给众人解释道。 “殷克是个绝顶天才,当年我也是看中了他的天赋,将他带回了千冥窟,并将《内毒焚经》交给了他,《内毒焚经》就是制作鬼溟刹侍的上部,当时的我确实是拿他当下任大祭司培养的,所以才将这本秘术交给他,然而我却疏忽了他的野心,他的心思阴沉,从未想过百姓生计,脑海中只有权力和地位,张口闭口就是让苗疆独立;然而这并不能否认他的武道天赋,他很快就吃透了这本毒经,甚至在没有下部《百域心经》的情况下,做出了鬼溟刹侍的雏形,也就是七煞。”参离无奈的说道。 后来的事情便是殷克想要做出鬼溟刹侍,但身为大祭司的参蛊知道,鬼溟刹侍绝不能出现在苗疆的土地上,便竭力阻挠;然而两年前川蜀之变却改变了这一切,参蛊离奇遇刺,昏迷不醒,殷克趁机上位,并且将自己的野心暴露无遗,趁着川蜀内乱,试图让苗疆独立,进而引发战乱,害的苗疆两年不得安宁。 “你的意思是,殷克带走参离公主的原因是为了参家的《百域心经》?”宁延好奇的问道。 参蛊苦笑一声,“若真是这样就好了,我也不怕告诉你们,其实炼制鬼溟刹侍,需要的不是《百域心经》的心法,而是修炼者的精血。” “那这么说来,参离公主岂不是凶多吉少了?”虞兮柠起身着急的说道。 这鬼溟刹侍的出现让原本复杂的局势更复杂了,宁延起身说道,“大祭司,现在的局面来看,是不是我们只有冲入千溟窟救人一种法子了?” 参蛊深呼吸一口气,缓缓伸手,手心之上一团紫色真气缓缓出现,可是没多久就自行消失了,看到这种情况,参蛊无奈的摇了摇头,“当时我意识到自己被下毒后,第一时间封闭了心脉,遏制了毒气蔓延,然而心脉被封时间太久,真气运行收到了影响;而且即便我能去,就我们实力,也根本不是七煞和殷克的对手。” “这个我觉得不是问题。”参蛊话音刚落,洞口处,裴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摇着扇子,一脸淡然的说道。 参蛊好奇的看着裴羽,宁延赶紧解释道,“没关系,自己人,而且有他在,咱们就有足够的实力对付殷克。” 参蛊再度行礼,“多谢了。” “殷克还没有继任大祭司,那苗疆中我还是大祭司,千溟窟已经变成殷克的老巢了,要想扳倒他,我们还得需要一些帮手。”参蛊说话完后,便忍不住咳嗽了出来。 宁延担心的看着参蛊,“帮手?” “苗疆三大部族,相辅相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苗疆蒙难,他虺族和莘族绝不会见死不救;而且花间市还有我的老友,应该也能帮上一些。”参蛊咳咳两声后,缓缓说道。 此刻的宁延和参蛊还全然不知花间市的市事,若是被宁延他们知道,估计连把巴申废了的心都有。 “大祭司说的是个办法。”宁延点头道,“既然如此的话,那我和裴羽前辈,孔爷爷去千溟窟救人,聂姑娘,兮柠你们等大祭司伤势好些后,陪着他去花间市和虺族,莘族搬救兵。。”宁延在有条不紊的安排着。 旁边的参蛊伸手打断他的话,“我们必须同时进行,时间不等人,我们还是即刻出发比较好。” “可是您大病初愈,身体还没有恢复,还是在休息会比较好”宁延皱眉担心的说道。 “我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现在我那女儿还在千溟窟受苦,我有什么心情在这里歇着,我们同时出发,然后在千溟窟外会合,苗疆两年来遭受的苦难,该在今年画上句号了。”参蛊长叹一声,语气中满是坚定和决绝。 对于参蛊来说,苗疆蒙难是他大祭司的责任,女儿出事,是他做父亲的责任;它不仅没当好大祭司,也没有当好一个父亲,既然命运让他苏醒,给了他改变时局的机会,那他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机会牢牢抓在手中。 第250章 苗疆祭典,生死危机 月升日落,星光璀璨,夜色蔼蔼,明天就是殷克举办祭典的日子了,寒风吹在参离身上,对于武者来说这点寒气并不会让人觉得不适,但是内心的孤独让参离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脚步声在空荡的广场上响起,参离下意识的朝着脚步响起的方向看去,然而在看到来者后,又倔强的将头转了过去。 月色下,易灿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易灿俯下身子,从袖口里拿出一个修饰的很精致的小铜壶,递给参离,但是热脸贴了一个冷屁股,参离根本没理他,易灿尴尬的放在易灿身边说道,“这是新酿出来的冬花酒,能驱寒,你喝点。” 话还没有说完,冬花酒就被易灿一把扔了出去,铜壶掉在大广场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易灿无奈,缓缓卸下面具,默默说道,“公主,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但我还是请你相信,我真的只是想保护你。” 这不说还好,一说直接就让参离火大,参离两只手死死抓在铁笼上,瞪着眼睛看着易灿,“易灿,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谢谢你把我保护到这铁笼子里,谢谢你把我保护的明天就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我也不知道重司大人的真实想法居然是鬼溟刹侍,若是知道要用你的精血来完成鬼溟刹侍,当时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回来的。”易灿也很激动的说着。 参离不屑的冷哼的一声,“别演了行吗?你演技是真不错啊,骗我一次两次就算了,我明天都要死了,你还要在这里给我演?” 易灿无奈的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起身,看着参离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不管你怎么想,但我还是要给你说声抱歉,这并不是我的本意,重司大人对我有恩,我不能忤逆他,但我也不想你受到伤害,今天的局面也不是我想见到的。” “重司大人,重司大人,你就知道你那个重司大人,你是不是猪脑子,老乌龟救你一条命,二十多年过去了,这恩情早该还清了吧;你是易灿,有名有姓的易灿,不是他老乌龟养的杀手,你没必要把自己和他捆绑在一起;成天戴着这个破面具,天天戴,天天戴,戴的你自己都把自己当成他养的狗了。”参离忍无可忍的大骂道。 这一声怒骂在深夜显得格外刺耳,易灿看着手中的面具,纠结许久后还是重新戴上了,然后转身就要走。 “我认识的易灿是那个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站出来保护我的易灿,会叫我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的易灿;而不是现在这个眼前这个一条道走到黑,和老乌龟狼狈为奸的易灿。”参离眼角低垂,有些哽咽的说道。 易灿停下脚步,听着参离的话,自己又何尝不是大吃一惊,是啊,就像他自己说的,面具戴久了,连以前的样子都忘了。 但是明天还有机会,最后的机会,他绝不能看着参离死在自己面前。 。。。 翌日,初晨的阳光洒在前面大广场上,沉闷的鼓声响起,吵醒了正在熟睡中的参离,参离下意识的遮了遮苍白但刺眼的太阳,然后抬头看去,只见广场四周布满了成人高的牛皮大鼓,赤裸上身的雄壮男子正在挥舞着满是腱子肉的胳膊,轮着木槌,不停的敲打着大鼓,使之发出雄浑沉闷的鼓声。 很快,鼓声就吸引了大量的百姓,在千溟窟四周聚集了大量的百姓,纷纷议论不已,三天前重司大人说今天举行祭典,可也没说什么祭典,对此大量百姓都是心存好奇的,这不,鼓声响起的瞬间,千溟窟四周就围满了百姓。 千溟窟的大广场位于千溟窟瓮城之上,下面就是大牢,因此即便是在千溟窟外面也能看到广场的一半全貌,随着鼓声的持续,时间来到正午时分,主人公殷克和巴申,易灿齐齐出现在广场上的高坐里。 而随着三人的出现鼓声戛然而止,现场也安静了下来,殷克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嘴角一弯,起身用沙哑的声音喊道,“诸位,大家都知道如今苗疆已经到了生死边缘,为保境安民,庇佑苗疆,今日我在此举办鬼溟刹侍祭典大礼,邀请苗疆百姓共同见证鬼溟刹侍的诞生。” “鬼溟刹侍。”这四个字传来后,下面的百姓瞬间议论纷纷,这鬼溟刹侍都失传百年了,怎么会突然出现,一时间都对鬼溟刹侍充满了质疑。 此时的参离大喊道,“阿姆,阿公,大家别相信这个骗子,他这么做才不是为了苗疆,为了保护大家,而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他能称雄称霸的野心,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大骗子。” “这不是参离公主吗?这么长时间不见,真的是她啊。” “是啊,那就是公主啊,奇怪了,公主怎么会被锁在笼子里?” “现在哪还有什么公主啊,整个苗疆都是重司大人的了,哪里还有人在乎公主啊。” 。。。。 参离一开口就有眼尖的百姓认出了参离,但也是议论纷纷,听着参离的话,殷克的表情很是不爽,这个参离死到临头了还想坏他好事。 “嘭。”一道黑色真气涟漪从半空四散开来,殷克大吼一声,“肃静。” 整个现场瞬间鸦雀无声,下面的百姓也是赶紧闭上了嘴巴,如此安静的现场哪里还有一点祭典的热闹样子,大家纷纷抬头看向广场,殷克眉头紧锁,挥了挥手,很快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下面的百姓纷纷捂住口鼻。 只见四个大汉抱着一个小铜鼎走了出来,铜鼎中的黑色粘稠液体不停的翻滚着,殷克轻轻往前跨出一步,大喊道,“接下来,请各位与我一同见证这历史的一幕。” 说罢整个人悬空而起,同时下面鼓声大作,但又不仅仅只有鼓声,只见四周涌出无数穿着苗疆传统长腰蓝衬,银饰花摆的乐人出现,他们头顶骨玉银饰的修饰的帽子,这些帽子很高,上面的骨片上修满了野菊,栀子这种花饰;他们拿着苗疆传统的芦笙,芒筒或者长萧,配合着鼓声演奏着,演奏的曲目更是传统祭典的庆礼歌,但是今天听到这种庆礼歌,缺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甚至有些诡异可怕。 声乐阵阵,而殷克大手一挥,铜鼎中的黑色液体全部凌空悬起,在真气的指引下进入大广场的大鼎中,这一过程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而参离也指着殷克大骂了半个时辰,骂到自己口干舌燥也没能阻止殷克的行动。 “嘭。”铜鼎内发出一声闷响,恶臭再度弥漫开来,甚至比之前更胜,除了百姓外,一些正在演奏的乐师都忍不住干呕起来。 铁索紧紧拉住悬空的铜鼎,殷克大笑起来,大吼一声,震荡的真气涟漪直接将整个广场的乐师震退,乐声戛然而止,那些乐师也不敢再演奏,慌乱退下。 “嘭。”下一秒,参离的铁笼被高高抬起,没多久就带着参离来到了巨大的铜鼎上空,而起看着殷克凶恶的眼神,这是想象煮肉那样把自己放进这铜鼎里煮了啊。 恶臭袭来,参离忍不住干呕起来,然后看着眼前的殷克大骂,“老乌龟,就算你杀了我,宁延公子也会替我报仇的,送你一句中原古话,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不得好死。” “为了苗疆,为了百姓,我们的公主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鬼溟刹侍的诞生,公主的奉献是高尚的,是令人崇拜的,今天我们在此见证鬼溟刹侍诞生的同时,也要牢记,今日的一起都离不开公主的奉献,公主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她将永远享受苗疆百姓的供奉。”殷克没有理会参离,一番舍己为人的发言直接让参离目瞪口呆,这怎么还称自己自愿了呢? 这在场的百姓又不是瞎子,再傻都能看出来这不是自愿吧。 然而百姓心知肚明又有什么用,面对殷克指鹿为马的一番话,他们也没有办法,这个时候站出来说话,无疑是找死,已经有多少前车之鉴躺在了地下化成了白骨,让他们想说也不敢说,此时的百姓在默默为公主哀悼的同时,也希望能有人站出来拯救他们,拯救他们的公主。 殷克看着参离,低声道,“公主殿下,苗疆百姓不会忘了你,你安心的去吧。” 说罢,铁笼的底部陡然掉落,没有丝毫防备的参离直勾勾的掉了下去,“啊。。” 感受着后背的灼烧感,参离不甘心的看着这个世界,难道自己真的就这么死了吗?她不甘心啊,她还没有看到老爸醒来,没有看到苗疆太平,更没有看到宁延,她不想死。 一道紫色真气声音突然从半空滑过,想象中死亡的感觉并没有传来,参离缓缓睁开眼,发现那铜鼎就在自己铜鼎,而自己则躺在易灿的怀中,一点事没有。 没错,正是易灿!!! 在最后的危急时刻,易灿还是站了出来,义无反顾的救下了参离,他的心中,还是不愿意看到参离出一点事。 “易灿,你干什么?”殷克大怒道,黑色真气瞬间涌向易灿,易灿放下参离,猛地抬起右臂,紫色真气倾泻而出,抵御着几乎不可能挡住的黑色真气。 “快走,去找宁延。”易灿声嘶力竭的大吼着,整个人不停的往后滑着,声音嘶哑,随时都有顶不住的可能。 第251章 再战千溟窟 易灿的突然出手让殷克暴怒不已,恐怖的真气瞬间倾泻在易灿身上,让易灿苦不堪言。 即便如此,易灿心中想的还是参离,让参离赶紧离开这里。 真气爆发的瞬间,四周百姓纷纷四散逃离,这武者相斗产生的真气罡风可不是他们这些普通百姓所能承受的住的,哪怕是剐蹭到一点,至少都废条胳膊。 参离起身擦了擦眼泪,大喊道,“我走了你怎么办,要走一起走。” “你们谁都走不了。”殷克大吼一声,易灿的真气屏障瞬间就被击溃,整个人倒飞出去,参离赶紧运气起身,在空中护住易灿,然而真气罡风的后震力实在太大,两人齐齐撞在身后的石壁上,参离起身,刚准备拉易灿。 然而这一手下去,并没有摸到易灿的胳膊,用力一握,手里的只有一条干巴巴的袖子。 参离愣住了,回头看向易灿,“你胳膊。。。” 易灿无奈起身,将脸上的面具缓缓卸下来,只不过几天没见,就感觉易灿沧桑了许多,“一条胳膊而已,没了就没了。” 此时的参离双眼微红,好像明白了什么,或许易灿真的没有在骗他,而她这么多天来都一直在误会他。 殷克大吼道,“易灿,没想到你小子居然会为了她而背叛我,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情种啊。” 易灿单手冲着殷克行礼,大声喊道,“大人,易灿此生别无所求,但求大人能绕过公主,只要放过公主,易灿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自己的生命。” “易灿,苗疆女子千千万,你为何就盯上了她。”殷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吼道,同时手中真气更胜,大吼道,“你今天的举动让我很生气,今天鬼溟刹侍必须问世,而公主也必须留在这里。” “重司大人好大的口气啊。”一道赤红色流华横扫而过,殷克下意识的眯了眯眼,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裴羽正悠然自得的靠在大广场的石柱上,摇着扇子看着眼前的一幕。 “参离公主,你没事吧。”广场下方,也传来宁延的喊叫声。 参离激动的眼泪直流,说话都有些哽咽,“我没事。” 就在刚刚,宁延和裴羽正在拼命的往千溟窟赶。突然一声巨响传来,宁延下意识感觉事情不对劲,于是一路疾驰,疯狂的往千溟窟赶,当他赶到的时候,就听到了殷克的声音。 突然出现的裴羽让殷克很是不爽,大广场上的铜鼎发出的恶臭让裴羽皱了皱眉头,“如此恶臭之物,你也要拿出来显摆?要不我替你清理清理?” 裴羽说罢,身形一闪,手中真气流动,直接冲向眼前巨鼎,似乎是想一掌将此鼎震碎。 殷克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血被毁,黑色真气化作吐信毒蛇护在铜鼎四周,挡着裴羽的气息。 宁延一跃而起,直接跳到广场上,看着易灿护在参离身前,多少有些诧异,但此时巴申的七煞已经冲了过来,此时此刻也容不得细究原因了,只见宁延运转丹田,真气凝聚而出,直接迎上巴申和七煞。 紧随其后的孔真玄也跟了上去,一时间整个大广场是大作一团,参离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双刀祭出,大喊道,“老乌龟,我要杀了你。” 参离横冲而起,弯刀之上,紫光弥漫,迎面撞上一个七煞,就在七煞的铁拳即将砸在参离身上的时候,易灿动了,易灿突然出现在参离面前,直接一掌打在七煞身上,一声巨响,七杀直接被击退数十米,易灿拦在参离面前,“你不是他们对手。” “那我也要杀了他们,今天我和老乌龟,必须死一个。”参离大吼着。 千溟窟广场上乱作一团,殷克和裴羽打的昏天暗地,头顶天空都因为两人的交手变成了暗红色,而下面宁延,孔真玄和易灿,参离和巴申已经他手下的七煞也打的不可开胶。 宁延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多少让巴申有些意外,这每次和宁延交手都感觉宁延的实力有所精进,而且幅度不小,他甚至觉得宁延是把自己当作磨刀石了。 其实宁延实力能精进的如此迅速也得益于那株仙山茸,如此宝物被宁延系数吸收,之前残留在他体内的真气也随着时间不断转化为自身的真气,就是因为这一缕真气,才让他的实力能精进的如此之快。 “喝。”宁延喝巴申互相对轰一拳,宁延整个人就像紧绷的弓弦一样,这一拳下去就好像将自己绷断了一般,全身真气悉数迸出,下一秒,大广场中央赫然被炸出一个大坑,而宁延自己则被狠狠的撞飞了出去,直接撞断了身后二十多米高的石柱,石柱轰然倒地,宁延起身冷眼看向巴申。 整个人情不自禁地身体颤抖,尤其是刚刚和巴申对轰一拳的右臂,更是抖的厉害,而此时的宁延感觉眼前一阵模糊,鼻尖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伸手一摸,居然是血,这一拳下来直接打得他七窍流血。 不过这种情况已经是最好的了,只要是半月之前,他根本不敢和巴申对轰这一拳,巴申能轻而易举的一拳把自己打死在这里,然而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和巴申正面过招的资本。 巴申意外的看着宁延,握了握拳头,“你还真让人意外啊,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说罢,整个人身形一顿,举起沙包大的拳头直冲宁延而来,宁延右脚滑过一个诡异的弧度,筋脉逆转,身体四周的真气疯狂的往他体内钻去,这一刻,宁延仿佛置身于一个无悲无喜的空灵之地,虽然只有一瞬,但却让宁延感到无比畅快,自然。 真气翻涌而出,面的巴申的一拳,宁延双眼一睁,这一刻他眼前仿佛出现了肆意挥洒天地间的神意,好似百川入海一般的浩瀚,又好似百舸争流一般的痛快酣畅。 人的潜力会在绝境处被无限放大,这是人的本能,又是武者的天赋,而生死一线的大悟是读遍天下秘籍都不可能带来的通明,就好似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到无路之地,怎知村中明灯。 宁延气若长虹,抬起右拳,这一拳足有撼天震地之威,其上真气萦绕,宁延嘶吼一声,举拳挥出,两拳相撞的瞬间,真气疯狂涌动,整个千溟窟都被撼动了,这一拳让半空交手的裴羽和殷克都不由得停手看下来。 两人都为此感到吃惊,这一拳的威力足有半步神魄之势,殷克不敢相信,这中原人短短两个月不到居然能打出堪比半步神魄的一拳。 罡风过后,两人再度分开,这次宁延不再是七窍流血,而是大口大口的喷着逆血,巴申则捂着胸口大吼道,“你一个灵壳境,怎么可能有如此雄浑的真气。” 宁延冷哼一声,同时也开始感慨着《天罡坤斗术》当真是奇术啊,这要是没有学这本秘籍,现在自己早没了。 大广场再度被打出一个深坑,然而这次四周寂静,深坑中传来无数百姓的哀嚎和求救,宁延这才知道原来大广场下居然是个牢狱。 “救命啊,救救我们。。”狱中百姓的求救声刺激着参离的神经,也刺激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参离来到宁延身边,扶起宁延,“快起来。” 裴羽一掌击退殷克,悬空而立,看着广场下面牢狱中的百姓,在看着眼前铜鼎中的黑色粘稠液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只见裴羽缓缓收起折扇,眼神刚毅如雄鹰,“苗疆鬼溟刹侍以活人做傀儡,以毒控人,我说得没错吧,重司大人。” “哈哈哈。”殷克朗声笑着,笑声尖利又刺耳。 “今天若不是你们坏我好事,现在我早已经让鬼溟刹侍重见天日了,而下面的这些人,都将变成以一当十,甚至能和神魄高手过招的鬼溟刹侍,那个时候我苗疆将会出现成百上千的神魄高手,那个时候别说大奉军队,我们苗疆打到殷都也不是不可能。”殷克毫不掩饰着自己的疯狂,大声吼着。 “老乌龟,今天有我们在,你的奸计休想得逞。”参离在下面大声喝道。 殷克目光盯着参离,阴森喊道,“不要管这些中原人,速速将公主拿下,快。” 巴申接到命令,目光锁向参离,一跃而出,虽说宁延重伤到底,然而别忘了还有易灿,易灿挡在参离面前,牙关紧咬,死死拦着巴申。 “唳。”一震宛如鸟鸣的响声突然响起,声音尖细刺耳,易灿震退巴申,抬头看去,结果一眼看去,三道响箭从众人头顶滑过。 紧接着马蹄声伴随着阵阵嘶吼声从远处传来,参离下意识的往声音出现的方向看去,一眼看去,三面黑色大旗正在迎风飘舞。 降族,虺族,莘族象征着三族的褐色大旗陡然出现在参离的视野中,而在旌旗身后,还有着数万大军。 殷克看着眼前的一幕,眉头紧皱,眼神中写满了惊愕,“不可能。” 第252章 气若游龙,浩然不息 在宁延等人赶赴千溟窟的同时,参蛊也没有闲着,在虞兮柠和聂红衣的陪同下先后赶赴莘族和虺族搬救兵。 两大部族虽说已经归顺大奉,但是在听到苗疆动乱的前因后果后,仍果断派入前往千溟窟制止殷克妄图用鬼溟刹侍挑起争端的举动。 与此同时,大祭司参蛊的出现也给两大部族打了一剂强心针,参蛊主管苗疆以来,奉行的就是以和为贵,广泛接纳中原文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彻底改变苗疆的风貌。 最后因为时间原因,参蛊并没有前去花间市,而是让聂红衣和虞兮柠带着自己的亲笔信前往花间市找鲜老大,自己与鲜辽交情匪浅,见信如人,知道苗疆有难,鲜辽一定会鼎力相助。 然而当聂红衣和虞兮柠赶到花间市的时候,看到的只有满城废墟。 这边参蛊带着两万大军,挥舞着苗疆褐旗,终于是赶到了千溟窟,而殷克在看到参蛊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脸上写满了惊讶,他不相信宁延他们居然真的治好了参蛊。 参蛊看着半空中的殷克,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来到千溟窟大广场上,指着参蛊大吼道,“参蛊,你想干什么?是要毁了苗疆吗?” “老爸。。”本来今天就哭了好几次的参离在看到参蛊后,情绪一激动,眼泪瞬间蹦了出来,整个人直接冲到参蛊的怀中,哭的梨花带雨,为了这一天,她足足等了两年;在看到自己老爸再次站起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瞬间感觉自己这两年吃的苦是值得的。 “参蛊,你。。你怎么会。。”殷克惊愕的看着参蛊,半天说不出话来。 宁延缓缓挪动脚步,抬头看着殷克,不屑的说道,“这就叫天要亡你,殷克,你已经死到临头了,还不投降。” “哈哈哈。”殷克肆意的大笑着,“为了今天能让鬼溟刹侍重见天日,我殷克费了半生心血,如今距离成功就差最后一步,你们居然让我放弃,我告诉你们,门都没有。” 话音刚落,殷克浑身气息暴涨,黑色真气瞬间就笼罩了整个千溟窟,而牢狱中的百姓听到参蛊的声音后,居然在牢狱里大声的喊着“大祭司”,“大祭司”。 比起殷克无助的嘶吼,牢狱中百姓怒吼显得更有力量。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殷克,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参蛊大声喊着。 裴羽冷哼一声,双臂之上赤色真气宛若游龙,畅然游曳;而巴申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得站出来,一旦殷克倒下了,自己也就完了,巴申大吼一声,身后的七煞齐齐跨出,而自己则站在七煞身后,宁延盯着巴申,伸手抚鲜血染透的胸前长衫,微微一笑,“怎么一对一打不过,要六对一吗?” 巴申猖狂大小,晓得那张本就不好看的脸显得更加扭曲,指着宁延说道,“中原有句古话,强弩之极,势不能穿鲁缟;冲风之末,力不能漂鸿毛,你先与我交手两拳,就算你有在逆天的实力,也不过是区区灵壳境,而我则是货真价实的半步神魄,上品之境,一境千里,就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敢在此口出狂言,别说我出手,就我面前七煞任何一具都能将你斩杀于此。” 宁延面不改色的说道,“任何时候,轻敌是要付出代价的,半步神魄又如何,还不是与我两拳不分胜负;七煞又如何,还不是被我伤一废一,杀你现在是有些难,但我若出全力,未尝不能将你留在这。” 巴申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宁延,手中真气缓缓凝聚,冷笑一声,“那就试试。” 宁延手心之上金色真气重新聚起,这恐怖的真气让巴申不由得心中暗自惊讶,“这小子真气也太可怕了。” 一般灵壳境高手别说挡巴申两拳,就算拼尽全身真气也难以当下一拳,而宁延不仅挡住了两拳,居然在这之后还有如此丰沛的真气,这逆天的真气怎能不让巴申惊讶。 《天罡坤斗术》不愧是三大秘术之一,就这逆转筋脉吸纳真气的速度当真是独一档,怪不得会被越王视作至宝。 易灿缓缓起身,来到宁延身边,身体四周紫色气息紧跟着萦绕而起,冲着巴申喊道,“巴申,说大话谁不会,要想对付宁延,先过我这关。” 宁延回头看向易灿,沉声道,“卸下面具了?。” 就刚刚易灿舍命帮参离的瞬间,宁延就知道易灿还是原来的易灿,来苗疆之后三番两次的欺骗他们,一定有理由。 易灿轻轻一笑,眯眼说道,“不戴了。” 七煞同时冲出,巴申紧随其后。 而易灿和宁延则化身一金一紫两道急光,惊掠而出。 宁延瞬间来到七煞身前,之前一战已经让他知道七煞的弱点在头部,于是一拳横扫直冲七煞头颅,而易灿紧随其后,他的目标则是巴申,即便只有单手,但是以他神魄境的实力,未尝不能打败巴申。 随后,参离和孔真玄也冲了上去,帮着宁延对付七煞。 易灿虽说只有一臂,但是毕竟实力在那里,被殷克废掉左臂后,实力是受到了些影响,但在易灿看来,对于巴申足够,之前巴申说是顾及殷克的脸面猜不对易灿下手,而易灿又何尝不是如此,若是易灿左臂健在,巴申根本难入他眼。 两人拳脚相交,空中真气弥漫,爆鸣四起,而千溟窟外围观的苗疆战事,看着眼前眼花缭乱的真气相撞,纷纷感慨,这就是武者吗?如此大的场面,当真是十年难得一见。 而宁延在对上七煞的时候,也是仗着自己灵活,越战越勇,不停的闪躲腾挪,试图对准七煞脑袋,给予致命一击,然而七煞毕竟实力在哪里,这次宁延可不像上次那般破釜沉舟,因此交起手来,自然也是没有那么顺利。 只见宁延骁勇无匹,一个侧身躲开七煞凌厉的一拳,随后借力而起,一动足有撼山镇岳之威,一个飞身踏,踢在七煞坐肩,七煞重心不稳,缓缓往右倒去,宁延找准时机,一记踏鞭扫,拦腰扫开七煞的同时,直接将七煞踢的横飞出数米。 不过自己的双腿也是酸痛无比,酥麻感一阵接着一阵,“公子,小心。” 正在竭力阻拦七煞之一的孔真玄大喊一声,宁延赶紧躲开,原来是旁边的七煞找准机会举起双拳砸了下来,好在宁延躲闪及时,躲开了这一击,这一拳下去,大广场再度被砸出一个深坑,看的宁延都有些后怕,这要是自己脑袋,不得当场开花。 而上面打的难舍难分,大广场下的牢狱中百姓被吓得紧紧蜷缩在一起,惊恐不安的看着头顶,生怕伤到自己。 趁着大家酣战之时,参蛊偷偷来到千溟窟大门处,门口的守卫看着参蛊,还想提刀阻拦,结果参蛊直接大吼道,“你们干什么?要对我动手吗?瞪大你们的眼睛看看我是谁,你们在动手前,可得想清楚了,是不是真的要跟着殷克一条路走到黑。” 这些守卫面面相觑,最后齐齐放下了手中弯刀,为首的男子冲着参蛊行苗疆礼,“对不起大祭司,我等愿意改邪归正,归顺大祭司。” 旁边的苗疆守卫齐齐行礼,参拜着他们的大祭司,参蛊微微颔首,扶起众人,“好,我相信你们也是听信了殷克谗言而一时糊涂,只要弃暗投明,苗疆依旧欢迎你们,接下来,打开大门,彻底将殷克赶出千溟窟。” “是。”守卫们大受鼓舞,三下两下就打开了千溟窟大门,吱呀吱呀的声音响起,大门徐徐打开,随着参蛊一声怒吼,两万大军齐齐冲进千溟窟,而千溟窟内的守军不是投降就是落荒而逃,不到半个时辰,参蛊就重新掌控了千溟窟。 大广场上,殷克被裴羽玩弄于股掌之间,每次自己拼尽全力的一击,都被裴羽轻描淡写的轻松化解,裴羽真气怪异恐怖,接触到自己的时候,会疯狂的吸取自己的生机,这就让殷克应对的很是困难,现在看上去还是五五开,可是真正的情况已经是一边倒了。 广场上,易灿仅靠单臂就压着巴申打,打的巴申毫无还手之力,巴申的胸口已经不知道挨了易灿多少拳了。 而宁延在孔真玄和参离的帮衬下,也是打碎了两个七煞的脑袋,七煞仅剩三个,宁延真气恢复速度极快,随着七煞越来越少,宁延的压力也是越来越小,且说宁延身形挪动,看似飘散如鸿雁,但当他出拳的时候,则是出手如流星,落手如鹰爪,两肘不离腰间两寸,拉升幅度虽小,但是爆发力却格外惊人。 对付七煞就得如此,找准机会,给予致命一击。 宁延脚下游曳宛如幼蛇蟒行,双手拧裹钻翻,体内真气在《天罡坤斗术》的帮衬下循循相生,连绵不绝,找准必杀之机,冲着七煞头颅就是一拳,一拳下去,体内真气尽数而出,冲入七煞头颅,在里面乱冲一通,最后将整个七煞击飞,当七煞落地之时,就和死尸无异。 算上这具,场上的七煞还剩下两个。 第253章 苗疆初定,骨片答恩 眼看着自己手中的七煞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在宁延手中,巴申是又急又气,但怎奈自己面前又有易灿,实在是有心无力。 “轰。”一声巨响,巴申胸口再挨一拳,整个人节节败退,易灿身上紫光暴涨,手心之中紫气化剑,一把三寸短匕缓缓浮现在手心之上,一击得势后,易灿就好像被火上浇油一般,速度激增,短寸在手,直逼巴申眉心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来不及运气躲闪的巴申直接伸手,试图用双手拦下这一击,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短匕瞬间穿透整张手掌,冲着巴申脑袋飞去,直接在巴申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巴申吃痛,大喊一声,也顾不上手掌的伤势,运气挥出一掌,想要将易灿震退。 然而易灿可不给他这个机会,在巴申出手的瞬间,整个人右脚撑地,绕着巴申的身子划出一个半圆,随即再度出手,聚满真气的一掌瞬间从巴申下颚轰出,这一掌下去,巴申瞬间满嘴血沫,甚至能听到牙齿崩碎的声音。 巴申一个踉跄后退数步,一口血渍喷出,夹杂着无数碎裂的牙齿和血丝,易灿威势不减,脚踩游龙,弯腰前奔,几乎是瞬间就冲到了巴申面前,巴申眼神惊恐的看着只有一只手的易灿,现在才明白,自己和易灿的差距也是一境千里,自己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不过现在领悟似乎有些晚了。 “嘭。”一声闷响,巴申整个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狠狠的震飞出去,撞在身后的墙壁上,瞪着眼睛,看着自己凹陷的胸骨,想要说话,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彻底没了生机。 而大广场的宁延故技重施,将最后的两具七煞废掉,然后看着千溟窟内传来的厮杀声,片刻之后,参蛊就带着苗疆大军将整个大广场围了起来,下面牢狱中的百姓也得到释放,百姓被救后,对大祭司的崇拜更进了一步。 此时众人纷纷抬头看向头顶的战场,裴羽戏谑的看着殷克,“还不投降吗?你已经无人可用了。” 殷克大笑三声,眼神中写满了不甘心,大吼一声,“我绝不会输,绝不会。” 说罢,殷克体内真气突然倾泻而出,但是并未冲向裴羽,而是冲向了铁索上的铜鼎,铜鼎中的黑色粘稠液体在真气的搅动下,突然剧烈的翻滚起来,恶臭扑面而来。 参蛊看着头顶的铜鼎,冲着殷克大吼道,“殷克,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哈哈哈。。”殷克猖狂的笑着,只见铜鼎中的黑色液体瞬间涌了出来,然后全部冲入殷克体内,这一幕看的宁延头皮发麻。 黑色凝液悉数钻入殷克体内,殷克整个人变得更加可怕,原本沙哑的嗓音变得更加沙哑了,几乎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恶臭,黑色液体不断侵蚀着他的身体,剧痛让殷克发出恶魔一般的咆哮声。 “他这是在赌命。。”参蛊眉头紧锁,缓缓说道。 裴羽猛地出手,无数赤红的真气瞬间涌向殷克,将他死死围住,下一秒,裴羽突然伸手,千溟窟外的山上,无数红色气息从山上植物中涌出,汇聚在裴羽手心,宁延知道,这是裴羽在吸收植物生机。 真气越来越盛,让人可怕的是,裴羽的赤红真气似乎在吞噬这些黑色凝液,连接着铜鼎的铁索都顶不住两股真气的碰撞,砰地一声碎裂开来,整个铜鼎轰然倒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半空中的殷克被赤色真气紧紧包裹,真气不断吞噬者殷克的黑色凝噎,裴羽脸色少有的苍白,强行用自身真气吞噬这些黑色凝液对真气的消耗是巨大的,即便裴羽真气特殊,有植物生机做补充,但仍有些捉襟见肘。 就在千溟窟内大战正酣,胜负不决的时候,远处的山上,一群黑衣人身负长剑围在一中年男子身边,男子一边揉着手中没有生机的花朵,一边沉声道,“走,我们该干正事了。” 。。。 “轰。”一声巨响,殷克整个人从裴羽的赤色真气团中冲出来,身上衣衫早已破成碎片。 殷克双眼都变成了空洞无光的黑色,整个人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在半空嘶吼着,裴羽收回扇子定睛看向殷克,沉声道,“只可惜,你还是差一点。” 殷克在自知胜利无望的情况下,决定放手一搏,试图将自己变成鬼溟刹侍,然而他却忘了,他到现在还差着参离或者参蛊的精血。 殷克的目光猛地盯向广场上的参离,下一秒整个人直接冲了下去。 就在众人着急的准备防范殷克的时候,却发现半空中的殷克不动了,只见殷克脸是露出无比痛苦的神情,身上的皮肤开始溃烂,肌肉夹杂着黝黑的血液不断从身上落下,掉在广场上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裴羽淡然的看着身体不断傀儡的殷克,摇头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自求多福吧。” 而参蛊看着眼前这一幕,感慨道,“没有《百域心经》的帮助,一般武者根本难以抵挡毒气的侵蚀,殷克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断送了自己。” 手掌的皮肤一块一块的脱落,几乎是一瞬间殷克的右臂就变成了血肉淋漓的白骨。 最后殷克大喝一声,直接冲向了远处的山林,这一幕看到广场上的众人也是直摇头,作茧自缚也大抵如此了。 参离走到参蛊身边,给了老爸一个大大的拥抱,参蛊则宠溺的摸了摸参离的头,眼含热泪,“女儿,你受苦了。” “老爸。。”这话一说,参离眼泪更是忍不住的往下流。 而千溟窟外的百姓则纷纷单膝跪地,行苗疆大礼,高呼道,“大祭司,大祭司。。” 千溟窟内的军队也同样如此,单膝跪地,诚挚的欢迎着他们的大祭司,“恭迎大祭司。” 凝噎站在大广场是四处望去,似乎在寻找什么,参蛊轻声说道,“聂姑娘和虞姑娘去花间市了,如果快的话,过两天就回来了。” “廖先生,怎么没见他呢?”宁延不解的说道。 参蛊轻声一笑,缓缓说道,“廖先生离开苗疆了,他说他来苗疆本就是救人,如今人救活了,自己留着也没有必要了,于是就离开了。” 宁延听后,漠然感慨道,“还想好好谢谢他呢,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 此时的姜山山脚下,一个背着木箱的老者正悠然自得的坐在路边,望着千溟窟的方向发笑,眼眶含泪。 对于廖重云来说,这趟苗疆之行未必不是一段值得珍藏的记忆。 。。。 易灿来到参蛊面前,单膝跪地,用仅存的右臂行礼,“少礼官易灿拜见大祭司。” 参蛊扶起易灿,看着易灿空荡荡的左臂,长叹一声,“年轻人,你的执着和善念打动了我,在你的眼神中,我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如今我苗疆缺一个重司,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我。。多谢大祭司。”易灿是又惊又喜,要知道重司可是千溟窟内除了大祭司外权力最大的职位了,而参蛊直接提拔易灿做重司,可见对易灿的欣赏。 裴羽落地,看着易灿,拱手说道,“恭喜你啊,卸掉了面具,不用再演戏了。” 宁延看着裴羽,轻轻拉了拉裴羽的胳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易灿是自己人了。” “不然,我怎么敢放心让你们跟着他来苗疆。”裴羽摇着扇子笑道。 宁延无语的白了裴羽一眼,参离红着眼来到宁延面前,宁延刚准备说话,话还没说出口,参离就冲上去给了宁延一个拥抱,这一抱倒是让宁延有些措手不及,旁边的易灿的眼神是又羡慕又无奈,来苗疆这么久,他也看到了宁延身上的坚毅,勇敢和自信。 最后易灿得出一个结论:宁延足够优秀,值得参离喜欢。 参离松开宁延后,看着宁延呆呆的样子,噗嗤一笑,“你这什么表情啊,虞姑娘又不在,我偷偷抱你一下她不会知道的。” 宁延尴尬的摸了摸脑袋,“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参蛊走到宁延身边,宁延等人赶紧冲着参蛊行礼,“大祭司。” “宁延,你们几位是我苗疆的恩人,更是我参蛊的恩人,我们苗疆不比中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拿出手,我也不知道送什么才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我想了想,还是将这个权利交给你,我送你们三块骨片,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只有有人带着骨片来我苗疆,无论让我苗疆犯什么,我苗疆都鼎力相助。”说罢,参蛊从身上的骨链上卸下三块骨片,放在宁延手上。 宁延大为惊讶,赶紧道谢,能让苗疆无条件的帮自己干三件事,这可是任何感激都比不了的,而且能这么说,足以看出参蛊对宁延的信任,而这三个骨片无疑是给自己又加了一些底牌。 “多谢大祭司,宁延愧不敢当。”宁延客气的答谢着。 参蛊扶起宁延,轻声说道,“其实,我更愿意让你留在苗疆,做我的女婿。” “啊?”宁延猛地抬头,被参蛊这话差点吓到,“大祭司,这。。这不好吧。” 参离也是嘟着嘴说道,“我才不要嫁给他呢,他有什么好的。” 参离说这话的时候都不敢正眼看宁延,生怕让宁延看到自己眼里的泪花,其实她又何尝不希望宁延能留下来,奈何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宁延的光穿不透苗疆的崇山峻岭,就像中原的大礼始终迎娶不了苗疆的新娘。 第254章 中府露面,苗疆往事 时间来到十一月末,天气阴冷,苗疆山林中,一众苗疆将士谨慎的巡视着山林,一边走一边说道,“都小心点,看到有人立即汇报。” 而在山林深处的树干后,殷克拖着残缺的手臂东躲西藏的跑着,此时的他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威风,受到黑色凝液反噬的他不仅丹田破碎,真气尽失,变得和普通人无异;更是遭到整个苗疆的通缉,参蛊誓要将其捉拿归案。 殷克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臂,手臂上大大小小的冻疮都已经流出来脓水,剧痛不断刺激着殷克的神经,殷克咬紧牙关,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山洞中走去。 然而就在他进入山洞不久,一众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殷克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直接蜷缩到山洞一角,然后惊恐不安的看着眼前从来没见过的黑色身影。 一众人影来到殷克面前,为首的男子俯下身子,看着殷克冷冷一笑,殷克身上的恶臭让他不由得捂了捂鼻子,然后用正规的苗疆方言山洞,“重司大人,许久未见啊。” 殷克这才看清眼前的男子,但是当他想要发声的时候,却发现沙哑的喉咙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男子从腰间拿出一本泛黄的书籍,上面用苗疆古文写着《内毒心经》四字,男子淡然一笑,“当年你和参蛊将我逐出苗疆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还会见到我,啊?二十年了,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真没想到,当年威风凛凛的重司大人居然成了这般模样,既然你已经无心修炼《内毒心经》,不如将其交给我如何?” 男子丝毫不管地上痛苦呻吟的殷克,自顾自的起身离去,最后从腰间拔出一根银针,目光一愣,直接一甩,银针瞬间没入殷克的眉心,殷克直接断了生机。 “大人,参蛊重新控制苗疆,我们要不要给韩大人说一声。”旁边的黑衣男子拱手说道。 男子站在洞口,皱眉道,“这狗东西,害的我在这里多浪费了两年时间,苗疆一直都是跟着平西王混的,平西王死在殷都,参蛊不可能对此不闻不问,将这里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韩大人,请他定夺。” “是。”旁边的男子拱手退下,而男子则打开《内毒心经》,缓缓笑了出来,“参蛊,我卉孟还是回来了。” 。。。。 三日之后,聂红衣和虞兮柠带着久久和鲜辛姑娘回到了千溟窟。 这时,宁延他们才知道花间市被毁,鲜老大遇害的消息;易灿也对此表示了歉意,毕竟当时自己身不由己,能将鲜辛河久久送出去,已经是他最大的努力了。 这个时候,一个苗疆守卫急匆匆的跑进来,“大祭司,找到殷克了,但是他已经死了。” “死了?”参蛊大为惊讶,宁延也有些唏嘘,这殷克前几天还是风光无限,这怎么说死就死呢。 一行人来到大广场上,大战后破碎的大广场已经得到修缮,并且大广场上再也没有了铁索,整个千溟窟又变成了之前干干净净的样子。 还没有靠近尸体,就能感受到刺鼻的恶臭,众人顶着恶臭来到殷克尸体旁,当看到殷克尸体残破的样子后,虞兮柠更是直接呕了出来,就连宁延看到这浑身脓包,蛆虫乱爬的尸体也有些浑身不自在。 宁延俯下身子,看着殷克额头上的银针,不由得皱起眉头来,随后运转真气,将银针拔了出来,看着针孔,宁延沉声道,“这。。。这和给大祭司下毒的是同一种手法。” 参蛊听后也谨慎起来,“这么说来,是同一个人了。” 宁延仔细看着银针,银针不过三寸长,粗细大小和普通百姓家用的针头差不多,很快,宁延就发现了银针上的端倪。 “是中府。”就在银针的针柄处,有一块细小到几乎看不出来的流云纹饰。 这个数月没有出现过的组织再度浮现在众人眼前,参蛊也好像明白了什么,“中府?我好像从王先生口中听过这个称呼。” “王先生?”宁延好奇的问道。 参蛊无奈叹气,“王府的王敖生先生,是个博学多才之人,只可惜,两年前死在了广都牢狱。” “没想到俩年前中府就打起苗疆主意了,当真是可恶。”虞兮柠在旁边愤愤的山洞。 “大祭司所中的是中原之毒,却有苗疆毒气,这就奇怪了,若下毒之人是中原之人,那他怎么可能会掌握苗疆毒气?又或者说,中府内有苗疆之人?”宁延好奇的看向参蛊。 参蛊沉思许久,看着殷克的尸体,缓缓说道,“或许我知道此人是谁?” “老爸。。”参离意外的看着参蛊,旁边的易灿也是一脸好奇。 “二十年前,苗疆出了位天才叫做卉孟,他是即殷克后最让我感到惊讶的弟子,我将其带到千溟窟,一年过去了,他天赋绝佳,武道更是一日千里,从他和殷克身上,我仿佛看到了苗疆的未来,只不过,他却走了弯路,随着时间流逝,他变得暴躁,易怒,更是对苗疆百姓和手下守卫动不动就是拳脚相加,我是打也打过,罚也罚过,但卉孟并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最后一次,他居然奸淫了部族中的一位女子,并将其殴打致死;当女孩父母将其告到千溟窟时,我才知道他做了这么禽兽的事,于是一怒之下便对其用了十字刑。”参蛊慢慢的说道。 “我们苗疆十字刑,就是用十字烙铁刻印,因为这种烙铁用姜山千年陨铁打造,一旦烙印,百年难消。”易灿在旁边解释道,对于苗疆百姓来说,这十字刑就相当于中原的刻字刑法,受刑者终生都要带着这个刻印。 “但当时我还是心软了,受刑之后就将其放逐出了苗疆,并未杀他,自此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他的下落。”参蛊无奈的说道,随后双拳紧握,“现在看来当时是我错了,我应该早将此人绳之以法,不然,哪有今日这么多的事。” “当时谁又能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宁延宽慰道,起身说道,“殷克已死,苗疆内乱也算平定了,大祭司,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 参蛊沉思道,“这要是两年前,我可能会去广都城就王先生和林将军的死讨要个说法,但是现在两年内乱下来,苗疆百姓伤亡一半有余,花间市被毁,千溟窟重创,那里还支持我去广都,如今苗疆初定,结束战争才是当务之急,我想去趟殷都见见陛下,希望停止这场战争。” “结束战争不仅是对苗疆百姓的交代,更是对天下人的交代,大祭司,我我支持你。”宁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既然如今苗疆之事已经解决,我想我们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你就这么着急走啊。”旁边的参离嘟着嘴说道。 宁延尴尬一笑,“来苗疆都快三个月了,也该回去了,离开苗疆后,我还要去趟蜀山,把四哥接回去,说真的我已经好久没见过四哥了。” “蜀山距离苗疆还有些路程,而且一路都是崇山峻岭,这一路不好走啊。”参蛊凝眉道,“不过既然你执意要走,我也就不再强留,宁公子,这次多谢你们了。” 说罢参蛊冲着宁延重重的行了也该苗疆胸前礼,身后的参离,易灿和一众苗疆守卫齐刷刷的冲着宁延行礼。 宁延那里受到过这种待遇,赶紧扶起参蛊和参离,“大祭司言重了,快快请起。” “宁公子,我们苗疆有送客典仪,不如等今晚参加完典仪再走如何?也算是让我们苗疆最后隆重的感谢你一次。”参蛊眼神中很是希望宁延留下来,旁边的参离更是如此,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一走,就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宁延点头应允,来苗疆这么久,参加一次典仪也算是圆满了。 。。。 子夜微凉,千溟窟大广场上,火光滔天,中间的篝火堆燃起的焰浪足有数米高,火焰燃烧的温度盖过了寒冷的冬夜,宁延等人围坐在篝火旁,四周的苗疆乐也随着燃烧的火焰演奏者苗疆的典乐。 美味佳肴,美酒珍馐更是数不胜数,行酒至半,还有美艳的苗疆女子随着火光翩翩起舞,他们就像燃烧的火焰一样,热烈,真诚,富有激情。 这才是苗疆的盛典,激情又充满活力,就像苗疆百姓一般,他们热爱生活,热爱美好,热爱脚下的土地,热爱每一个帮助过他们的人。 火焰点燃了夜空,发出炽热的光芒,远处的山坡上,参离和鲜血坐在一起看着对面千溟窟广场上的篝火,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参离好奇的问道,“你咋个不起参加典仪呢,多热闹的。” “我没心情参加,我爹没了,花间市也没了,我现在和孤儿没什么两样,哪有心情参加这么热闹的典仪。”鲜辛无奈的苦笑着。 参离一把搂住鲜辛,“谁说你是孤儿的,这不是还有我嘛,以后在苗疆,本公主罩着你,再说了,我老爸不是已经安排人重建花间市了,到时候你就是新一代的鲜老大。” 鲜辛抿嘴一笑,回头看着参离说道,“不说我了,你呢,你怎么不去参加典仪啊,过了今晚,宁公子他们可就要走了,你不去送送他。” 提到宁延,参离瞬间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说道,“我不想让他走,这典仪我要是参加了,那他就走了,而只要我不去参加,那他就没走,只要他不走,我们就还能再见。” 听着参离的话,鲜辛忍不住笑出来,挽住参离的手臂,望着眼前篝火感慨道,“我们大大咧咧的公主也有情窦初开的时候啊,还真是很少看到你这么小女生的一面啊。” “哪有啊,我也是女孩子好不好,再说了,情窦初开什么意思啊?你下次学成语的时候,能不能带带我。” “你也想学啊,可以啊,刚好我家里还有宁公子走的时候留下的书,虽然被烧了一部分,但还能用。” “宁公子?” “放心啦,不是宁延,是宁喻,宁公子。。” 两人都愣住了,缓了好久齐声喊道,“他不会就是宁延四哥吧!” 两人身后的树上,一个身影正静静的凝视着眼前的两人,准确来说是一个人,只见他伸出仅存的右手,将手中的面具放在树干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第255章 蜀山 翌日清晨,宁延等人便离开了千溟窟,一路北上,前往蜀山。 寒风呼啸,越往北走越冷,九九裹着厚重的毛毯坐在马车里,就这样还时不时的打一个冷颤,从苗疆到蜀山,路程其实并不算太远,但是因为一路上都是山脉沟壑,路途不顺,因此才显得蜀山离苗疆很远。 宁延骑马和虞兮柠并肩而走,看着虞兮柠坐下的小白,感慨道,“你这马就是厉害啊,这都能自己找过来,还带着大家的马一起来了,倒是省了不少买马的钱。”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他是跟着谁的。”虞兮柠得意的笑着,轻轻拍了拍小白,小白打了一个响鼻,表示很赞同虞兮柠的说法。 马车上的孔真玄看着宁延,缓缓开口道,“公子,在苗疆的时候,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没有明说啊。” 宁延迟疑一会,然后点了点头,“我只是想明白了为什么中府要对大祭司下手,也想明白了苗疆之祸的根源。” “什么啊?”虞兮柠好奇的问道。 宁延笑着说道,“中府是干什么的,他们是陛下的爪牙,干任何事的根本的目的就是为了陛下,扬州的时候,东海王的一番话让我幡然醒悟,陛下为什么要对五大国公和平西王下手,除了手握军权外,他们在各自领地都有一定的威严,就想平西王,在川蜀,平西王的话甚至比圣旨还管用,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就是祸事的根源。” 孔真玄接着宁延的话说道,“平西王殷都出事,川蜀双雄暴毙广都,这多少都有陛下的授意在里面,而大祭司参蛊则一直以来都是站在平西王一方,在平西王出事后,陛下担心苗疆不稳,于是便让中府对大祭司下手,妄图通过苗疆内乱来转移目标,这样技能顺势拿下苗疆,又能祸水西引,转移朝中大臣的注意力。” “是啊,但是陛下千算万算,就是忽略了殷克这个因素,其实大祭司参蛊才是苗疆稳定的基础,大祭司出事后,殷克直接带着苗疆反了大奉,而殷克为了练成鬼溟刹侍,则一直在寻找参离公主,想要用参离公主的精血让鬼溟刹侍重见天日,朝廷错误的以为,有了参离公主就能解决苗疆战争,于是在就有了在荆州的一幕。”宁延无奈叹息道。 说到底,苗疆之所以出事,就是因为朝廷自己的臆想,而宁延之所以没有在参蛊面前说出这些,一来是担心参蛊听到这些后对朝廷心生怨念,让刚刚和平下来的苗疆再度卷入战争;二来就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追究过去已经没有意义,着眼未来才是长久。 虞兮柠恍然大悟,忍不住感慨道,“原来如此,那只要大祭司带人去殷都见了陛下,对陛下表明态度,那苗疆问题就也算是从根本上得到解决了。” “咱们的陛下是一位有着雄心的陛下,然而他的处事却处处彰显着小人行径,让人为之不齿。”孔真玄无奈叹息道。 宁延看着孔真玄,不由得咧嘴一笑,“孔爷爷,你也是真敢说啊,那可是当今天子啊。” “天子犯错也与庶民同罪呢,既然敢做,有何怕他人评说。”孔真玄淡然说道。 宁延闻之感慨,是啊,既然敢做,有何怕他人评说。 。。。 一路北进,因为风雪耽搁了不少路程,所以当宁延他们抵达蜀山脚下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了。 到底是蜀山因蜀州而得名,还是蜀州因为蜀山而得名,世人争论不休,但不可否认的是,蜀山对蜀州的影响十分巨大,蜀山是道家的一支旁系,早年川蜀初定,道家一位剑术大师尘徵道长带着弟子来到蜀山开山立派,传播道家学识;慢慢的尘徵道长这一支就在蜀山扎住了根,并以蜀山自称,但是他们仍然尊武当为道教祖庭,不曾逾越半分。 蜀山山脚,有着和武当一样的青石阶和牌楼,但是蜀山的牌楼上写着的却是“浩远长生”四字,虽说和武当的“道气长存”不同,但也从侧面衬出其道门身份。 蜀山脚下,宁延身披锦袍,神气泰然若神人;虞兮柠紧随其后,牡丹锦绣白袍在身,头上朱玉红纱簪,身着紫锦棉纱裙,走在蜀山青石阶上,颇有一番天上仙子的气质。 一群蜀山弟子脚踩碎步,齐齐下山,只见他们身着白色劲装,背负长剑,头发扎起盘在脑后,见到宁延等人后,稍稍拱手行礼,所行礼节也是一众类似于中原抱拳礼一样的武者之礼,宁客气的颔首回应,一众弟子离开后,宁延回首看去,不由得开口道,“武当弟子给人一种迂腐道士的书生感觉,这蜀山的弟子倒是给人一种降妖除魔的武者感觉,这两处同气连枝,怎么相差这么多呢?” 旁边的孔真玄客气的说道,“蜀山以道家剑术开宗,而且提起蜀山,人们并不会将他们归于九流道家,而是归于武学宗门,因此在川蜀,提到蜀山,人们想到的并不会是道家,而是剑术宗门。” 宁延颔首一笑,“有意思,这道家底蕴也是厉害,就单靠剑术就能开山立宗,佩服。” 打趣几句后,一行人便朝着山顶走去,走到半山腰时,一个紫衫道士身背青剑悬空而坐,身上气机流转好似莲花,宁延走上前去,刚想开口,旁边突然走过来一个背剑小道士,拦住宁延,手指放在嘴前,拉着宁延走到一遍,在确定远离道长后,才开口道,“几位施主,实在不好意思,我师傅在修行之时,不喜欢被打扰。” 宁延看着小道士,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这样啊,没事,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现在寒冬腊月的,山上几乎都不来香客了,几位选择这个时候上山,是有什么事吧。”小道士好奇的说道,不过看着宁延既然穿着,也知道这些人都不是一般人。 宁延稍稍颔首,“挺有眼力见啊,刚好我打听一下,你们山上有没有一个叫做宁喻的乐师啊,从苗疆来的。” “啊!你们是找宁公子啊。”小道士一脸惊讶的说道,“宁公子来蜀山都快一年了,不仅人长得俊俏,而且精通各种乐器,每次有香客来访时,宁公子都会在一旁演奏,引得那些香客连连拍手叫好,甚至都有不少女施主来向掌门师父打听这是谁家公子呢。” 听到有人赞扬自己四哥,宁延心中也是说不出的高兴,“是吗?啧啧,说真的我也好久没听过他的琴声了。” “公子,那您和宁公子是什么关系啊。。”小道士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我也姓宁,我叫宁延,他是我兄长。”宁延客气的说道。 小道士急忙拱手行礼,“真是失礼,平日里宁公子很少提及家人,也没有给我们说今日几位会来拜访,是我蜀山迎客不周,还望公子见谅。” “没事的,我们来的时候也没有和四哥商量,对了,四哥房间在哪,我们去找他。”宁延笑着说道。 小道士指着远处若隐若现房顶说道,“那里就是蜀山客房,宁公子就住在那,要不是师父修行需要我在旁陪同,我一定带你们去见宁公子;只是。。实在抱歉。” “谢过小师父了,你去忙吧,我们先走了。”宁延还之以礼,带着虞兮柠望客房走去。 刚走两步,宁延突然回过头来问道,“小师父,怎么称呼啊?” “蜀山徐京元。”小道士笑着说道。 宁延微微颔首,继续往宁喻居住的客房走去。 。。。 徐京元小心翼翼的回到师父身边,刚准备入定,老道士气机敛入体内,沉声道,“京元,又开小差了?” “师父,没有,刚刚有几位公子小姐问路,我去给指了一下。”徐京元嘿嘿一笑,一脸无辜的说着。 老道士缓缓睁开眼睛,瞪着徐京元,一句话也不说,看着师父生气,徐京元也不装了,自责的低下头,“好吧,师父,是我腿太酸了,坐不住,就去山下逛了一圈。” 老道士无奈的摇着头,看着徐京元,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啊,也就是被掌门师兄惯的,这点苦都吃不了,以后还怎么学剑。” “师父,您答应教我蜀山剑法了?”徐京元一扫颓势,满脸激动的说着。 “哼,现在没机会了。”老道士气呼呼的转过脑袋说道。 徐京元起身笑嘻嘻的来到老道士身边,半跪在老道士腿边,拉着老道士的袖子,柔声道,“师父,我知道您最好了,您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这次一定好好打坐修炼。” 说罢,还不忘从兜里拿出几枚水嫩的果子递给老道士,老道士一看果子,轻轻拍了拍徐京元的脑袋,无奈道,“臭小子,就会这些不着调的。” 话虽如此,但还是不客气的从徐京元手里接过果子,一口下去,又香又甜,回味无穷,“你这果子哪里摘得啊,还挺甜。” 徐京元嘿嘿一笑,“沉香园。” “什么?”老道士听到后,差点一个激动把嘴里果子吐出来,直接起身就要揍徐京元,“臭小子,你二师伯的果子你也敢偷,不想活了,你别跑,我不打死你。” 徐京元早就两脚抹油跑的不见了,气的老道士看的手里的果子,愤愤的咬了一口,边嚼边喊道,“臭小子,别让我抓到你。” 第256章 兄弟相见,蜀山清玄 蜀山客房内,一男子长发肆意散开披在身后,整个人端坐竹席上,皮肤白皙,生的十分精致,尤其是那双手,纤长细腻,比起一些女子还要好看几分,男子神情自若,轻轻拨弄着桌上的香薰,举止端正有礼,不免让人想到高雅二字。 此人便是宁延的四哥,宁家五子中的老四宁喻,和他的三位哥哥不同,宁喻从小就不喜欢习武,也不像他二哥,三哥那样喜欢看书,相反,他倒是很喜欢乐器,小时候经常一个人偷偷的跑到皇宫御乐府偷听乐师演奏,又或者跑到酒庄,甚至青楼里偷听;单是宁鹤就从青楼里抓人抓了三四次,后来无奈之下的宁致只能将他送去御乐府学艺。 不过别说,宁喻对乐器还真是有着独特的天赋,仅仅五年,就做到了御乐府乐师的位置,成为大奉御乐府最年轻的乐师,更是得到了御乐府司命汪镜和的青睐,成为其关门弟子,而宁喻和其三个哥哥也被称为宁家四才俊。 就在太嘉军备案发生不久,宁喻就以教化万民为理由去了苗疆,当时的宁延还以为他四哥是真的为了这个原因才去的苗疆,直到一次在和三哥聊天过程中才知道,是因为一个女子。 那个女子也是御乐府之人,不过在御乐府中只有男子才能做乐师,一般女子就算你天赋在好,乐器再厉害,也只能做个歌姬,永远不能再正式宴席上露面,也做不了乐师。 而宁喻恰巧喜欢上了那个歌女,两人琴瑟相和,郎才女貌,在御乐府中也是一段佳话,只可惜此事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到了宁致耳朵里,那个时候单家刚出事,朝堂上无数眼睛都盯着宁家,宁致虽说已经下决定不在和朝中臣子或者王亲国戚联姻,但也没想到宁喻会看上一个歌姬。 这要是传出去,打的可是他宁致的脸;后来女子被逐出了御乐府,宁喻一气之下离开了殷都,前往苗疆,至今未归。 两年前苗疆内乱,宁致和宁老夫人不知道给宁喻写了多少信,宁喻就是不为所动,直到现在也是,宁可选择寄宿在蜀山,也不愿意回到殷都。 宁延看着手中的信,宁颂写的,但是并不是从殷都寄出来的,而是青州;原来在孔章熙拒绝了他的提亲后,宁颂知道若是在殷都自己一辈子都没办法和孔盈在一起,于是便在半年前和孔盈一起偷偷离开了殷都,重新回到了前城山。 这封信已经写了很久了,但是宁颂因为不知道宁延到底在哪,所以几经辗转,经过半年才到宁延手中,宁延看着手中的信,无奈叹息的好久,“我这三哥,四哥,个个都是大情种啊。” 虞兮柠默默的看了看宁延一眼,宁延疑惑道,“看我干嘛?” “那你呢?”虞兮柠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宁延有些尴尬,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后只能搪塞的岔开话题,“前面到客房了,我们快走吧。” 九九扑哧一笑,虞兮柠直接一个白眼,气呼呼的跺了跺脚,“木头。” 。。。 “四哥,四哥。”正在房间里发呆的宁喻耳边突然传来宁延的声音,尽管多年不见,但是宁延的声音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一时间,宁喻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这是蜀山,怎么会听到宁延的声音。 “吱呀。”当宁延茫然的在院子中打转的时候,一阵开门声响起,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延儿。”打开房门的宁喻瞬间愣在原地,看着眼前已经长的和他一般高的宁延,直接愣在原地,抬举没回家了,看到自己弟弟,都有些许不敢相认。 记忆中的四哥是温柔,安静,不善言笑,每天身后都会有一大堆富家小姐跟着的翩翩公子,如今再度看到四哥,只觉得他好像变得成熟了一些,长发披肩,身披紫衫,跟记忆中的四哥想比,眼前的宁喻瘦了很多。 “四哥。。”宁延直接冲到宁喻怀中,兄弟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宁喻也红了眼眶,这是他离家多年来第一次看到家里人。 “长大了啊,长大了。”宁喻喃喃道,忍住不让泪水流下来。 虞兮柠看着眼前一幕,也有些动容。 众人来到宁喻房间中,房间很小,条件也很差,寒酸的桌椅,几个盆盆罐罐就是全部家当,一大火盆就是宁喻在冬天的取暖工具,这条件别说宁府了,就连一般的客栈都比不上。 宁延心疼的看着四哥,“四哥,你就住这啊,这蜀山的道士怎么能让你住这么破的地方,不行,我去找他们掌门理论去。” “别闹。”宁喻喊住宁延,”你刚来就要惹事吗?再说了,这不挺好的,清玄道长能收留我,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住宿什么的,有个不透风的地方就行。” 宁延气呼呼的撅着嘴,忍不住心疼自己四哥,“四哥,你啥时候吃过这种苦啊。” 宁延淡然一笑,轻轻摸了摸宁延的头发,“我这还算苦,刚到苗疆的时候,你看看山里的苗疆人,他们过的才是真的苦。” 宁延不容置否的点了点头,他是在苗疆待过的,自然知道苗疆的情况,尤其是在被殷克祸害过后,更是满目疮痍。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蜀山的?你来也不和我说一声?”宁喻不解的问道。 于是宁延便将自己一路上的事情尽数告诉了宁喻,包括宁枫的来信和自己来蜀山的事。 听完宁延的话后,宁喻也是大为惊讶,虽然他知道宁延离开殷都的事,但却没想到宁延居然遇到了参离公主,并且顺便解决了苗疆问题,这可是让朝廷那些官员都头痛到睡不着觉的问题居然被宁延顺手解决了。 不过当他听到花间市鲜老大遇害的消息后,心情还是有些沉重,“我刚到苗疆的时候,人生地不熟,听不懂当地人的话,就是鲜老大带着我去见的大祭司,还告诉我他们苗疆人不必中原人差,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而我的到来,就等于是给了他们机会。” 宁延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逝者如斯夫,四哥,鲜老大虽然走了,但是我相信苗疆一定会越来越好,因为在苗疆的土地上,我看到了很多想鲜老大一样的人。” 宁喻看着眼前的弟弟,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多年未见,那个爱惹事的小家伙也变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四哥,跟我回去吧。”宁延看到时间差不多了,直接开口说道。 这话一开口,房间中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宁喻缓缓起身,拿出自己的古琴,轻轻擦拭着,边擦边说道,“延儿,当时离开殷都的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不再回去,那里到处都是明争暗斗,你做的任何一件事背后都有成千上万双眼睛盯着,你甚至连自己的感情都无法选择,他们眼中只有所谓的门庭背景,根本没有人考虑你自己的感受,这种压抑的环境我不想在接触第二次。” 宁延听后,沉思许久,看着宁喻说道,“四哥,在面对让自己讨厌和胆怯的阴影时,我们都选择了逃避,曾经我以为只要我离开了殷都,这些麻烦就再也不会找上我,然而我错了,为此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现在我想明白了,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只会让我们越来越懦弱。” 宁喻手中的动作缓缓停下,抬头看着宁喻,眼里满是热泪,对于平日里素来清冷的宁喻来说,很少有情绪这么激动的时候,“尽管你说的很对,可是我还是不能接受你的看法,世间有百态,四哥只是选择了最怯懦的一种,对不起延儿,让你失望了。” “四哥。。”宁延看着自己的四哥,多少有些心疼。 虞兮柠起身拉住还想开口的宁延,“宁延,让你四哥一个人静静吧。” 恰在此时,一直在门外的孔真玄走了进来,来到宁延面前,拱手道,“公子,蜀山的人来了。” 宁喻听到后,擦了擦眼角泪痕,努力使自己保持出一副高雅的样子,宁延则点头来到门外。 片刻之后,一种白衣道士身背长剑走了过来,为首的则是一个穿着青色玄武服,头上白发但却面如童颜的老道士,老道士走起路来相当沉稳,可以用踏雪不留痕来形容,整个人气机深厚,每走一步都好像有千钧坠地但却轻如鸿雁的感觉。 老道士来带宁喻门外,看到眼前的锦袍年轻人,客气的笑了笑,露出满嘴白眼,随即拱手道,“贫道蜀山清玄见过宁五公子。” “哎?你怎么知道我是宁家五公子。”宁延愣了愣,这上蜀山之前就听孔真玄说过,蜀山掌门名为清玄,是一代剑术大师,剑道造诣高深莫测,曾独居竹林三十年,噤声练剑,最终一剑断天山,步入神魄境,成为道家仙人。 宁延惊讶的是这蜀山掌门居然会亲自来客房这里见自己,这多少让他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在武当,他见个张兴瑞也是废了些心思的。 这初次见面就让宁延对这个掌门有了些不一样的看法。 第257章 肩挑道义 武者行于天下,讲究气机傍身;王朝更迭还贷,讲究气运国脉;一个宗门立于天下,讲究的则是气象长存。 对于蜀山来说,他们作为道门一支,在气象上和武当祖庭同气连枝,只要道门不灭,他们蜀山便会一直存在下去,蜀山剑道享誉武林近百年,随着清玄道长噤声练剑步入神魄境,蜀山在武林中的威望也随之水涨船高。 江湖武林,无论是宗门还是武者,比拼的就是实力和背景。 面对宁延的疑问,清玄微微一笑,眼角下垂,“贫道自然知道是宁五公子,这寒冬腊月之时,能来我蜀山做客的,也就只有宁五公子了吧。” 片刻之后,一身儒雅青袍的宁喻走了出来,冲着清玄微微颔首,“道长前来,可有要事。” “很抱歉打扰你们兄弟团聚了,听闻五公子来访蜀山,特来相见,并在玉柱亭略备宴席,还望宁公子能赏光。”清玄很是客气的说道,语气给人的感觉并不像是一代掌门,倒像是一个殷切的老管家。 不过人家掌门亲自登门相邀,宁延他们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便应了下来。 随后寒暄了几句,清玄便带着身后弟子离开了客房,回去路上旁边的弟子不解的问道,“师父,不就是一个国公世子吗?您何必亲自屈尊相迎,这不是自降身价,让人看不起我蜀山吗?” 清玄驻足,小路两旁翠竹茂盛,清玄淡然一笑,“那人可不是普通的富家公子,而是掌握武当《玄玉内经》并被张仙人认准日后能改变大奉格局的救世之人。” “啊,救世主?”旁边的弟子诧异的说道。 清玄长叹一声,一口浊气吐出,一片白雾缓缓升起,“如今蜀山不比当年,早已盛名不在,而我也一大把岁数了,扛着蜀山走不了多久,自尘徵大师开宗以来,我蜀山也传承了四百余年,而我不能看着他倒在我手上。” “师父,那您宴请宁五公子,是想。。”眼前的弟子欲言又止,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敢说出来。 清玄朗声笑道,“不说这些了,回去准备吧,待会客人就要来了。” 一行人走在林间小路,悠然自得,而客房内的宁延却是一头雾水,这蜀山掌门热情的让他有些不自在,尽管他身份特殊,但清玄怎么说也是一方宗门之主,何至于此呢? 面对宁延的困惑,孔真玄在旁抿嘴道,“公子,您也别担心,能让宁喻公子久居在此,肯定不会是什么坏人,至于为何如此殷切,想必是碰到了什么难言之隐需要公子帮忙,等晚宴开始后,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宁延点了点头,稍稍颔首,突然间一股悠扬的琴声传入耳帘,琴声细腻轻柔,好似山间流水,夜间明月;刹那间,琴声急转而上,仿佛激流入海,惊涛拍岸,让人听的心头一震,心中不免泛起阵阵涟漪,寒风吹过竹林,发出阵阵莎莎声,和琴声融为一体,回荡在蜀山之上。 。。。 蜀山之外,一处山头上,一群身着鱼鳞金甲的侍卫簇拥着一个白袍男子出现在山头,男子一脸不屑的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蜀山,随手裹了裹身上的白裘锦袍,身上厚重的白衣让男子很不适应,身边缓缓出现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者,老者一身黑袍,神色阴翳,双眼泛白,都看不到瞳孔。 老者轻声开口道,“殿下,前面就是蜀山了。” “风老前辈,我不过就是嫌皇宫里太闷,去蜀山玩几天,您没必要跟着我。”男子很不情愿的吐槽道。 如果川蜀百姓知道大奉三皇子高昌来到川蜀,肯定会引起不小的反响;不过高昌深知,此时的川蜀官员比起自己更希望自己的大哥来,再不济也是二哥,没人会希望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来这里,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换做谁都不愿做。 因此高昌来蜀州并没有告诉当地官府,说真的要不是殷都收到苗疆大祭司的信,殷都才不会让高昌冒这个险来这里呢,即便如此,为了高昌的安危,高侦还是让风信子跟了出来,并下令让他一定好好保护三皇子,不容有失。 “殿下,老臣奉的是皇命,还望殿下理解。”风信子颔首道。 高昌无奈,长叹一声,“那你就跟着吧,真是的。” 说罢高昌就往蜀山走去,今天对于蜀山来说似乎是个很不寻常的日子。 。。。 夜幕来临,宁延,宁喻和虞兮柠等人应约来到玉柱亭,而身为武当掌门的清玄早已在此等候多时,整个亭子虽然四周裸露,但是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冷,宁喻诧异的伸出手,细细感知,这才察觉到四周空气中的真气波动。 而除了清玄外,宴席上还有四个紫袍傍身的老者,其中一个就是他们上山的时候碰到的那个打坐老者,其他三位老者都是一脸严肃,尤其是紧挨着清玄而作的长眉道长,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姿势,眼睛微眯,脸上神情阴翳,嘴角下沉,给人一种动不动就要打死你的感觉。 看到宁延等人前来,清玄很是客气的起身相迎,但是除了清玄外,下面的四人一个都没动,坐在末尾的道长刚准备起身,就被身边的道士拦下,并冲着他摇了摇头,老道士无奈,只能静静的坐着,当作自己看不到宁延他们一样。 “宁公子应约而来,老夫相迎不周,还望公子理解。”说罢,清玄就冲着宁延兄弟弯腰拱手,以示歉意。 宁喻客气的扶起清玄道长,微微一笑,“道长客气了。” 虽说清玄掌门客气无比,但是宁延看其他几位道长,好像并不是很情愿,似乎也是对自己掌门自降身份的举止表示不满。 很快,清玄就给宁延介绍几位道长,“宁五公子,这位是我蜀山二掌门尘生道长,三掌门银朱道长,四掌门云水道长,五掌门宫丘道长。” 宁延颔首向其他四位掌门拱手,然而除了五掌门稍有表示外,其余三位好像都表现的很不情愿,这让旁边的清玄很是尴尬,只好安排宁延等人入席,这顿晚宴不算丰盛,但也不算拮据,对于蜀山道士来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规格了。 晚宴结束后,就像孔真玄预料的那样,清玄将宁延留了下来。 玉柱亭内,简单的打扫一番后,剩下了宁延和蜀山掌门清玄,宁延不解道,“清玄道长,您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啊?” 清玄轻轻一笑,盘膝坐在席地上,朗声说道,“既然如此,老夫也就直说了。” 借助这微弱的烛光,清玄慢慢说道,“我蜀山传承四百余年,始终以传承道统剑术为己任,庇佑百姓,为百姓驱除灾祸,庇护一方平安;然今日,我蜀山正经历百年为有之大劫难,两年前,六尺谋士王敖生临死之前将一密信送到蜀山,但不知为何走漏风声,被国师秦万冢盯上,如今国师不断对蜀山施压,要蜀山交出密信。” “等等,密信?到底是什么密信啊,值得你们这么保护,甚至还有劫难来形容,会不会太夸张了点。”宁延好奇的说道。 清玄捋着胡须说道,“这便是问题的关键,这封密信上写着的是未来大奉百年之布局,之所以不能交给国师,是因为据王先生所言,大奉将在陛下千古后陷入大乱,最终在二十年内导致大奉灭国。” “什么?”就算是他宁延对皇室再不爽,也没想过灭国一说,这六尺谋士王敖生是真的敢说啊,这封信别说国师,随随便便被谁捡到,拿到官府,官府都能治你一个扰乱朝纲,妖言惑众之罪。 “如今这封信对蜀山来说就是一块烫手山芋,交出去不是,不交出去也不是,所以我们几位商量了一下,觉得如今能解救蜀山的只有你了。”清玄眼睛一眯,沉声说道。 宁延眨巴着眼睛,很不情愿的笑了笑,“清玄道长,您这也太看得起我了,您是觉得我能挡住国师还是能保住蜀山,现在回到殷都,我自己是死是活还是未知数呢,怎么能救得了这么大的一个蜀山呢。” “您可是张兴瑞张仙人认准能彻底让大奉改头换面之人,而且,如今能和秦家抗衡的,除了江南公孙家,也就只有礼国公了。”清玄沉声道。 这蜀山是要自己回殷都后和跟国师作对啊,这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找国师的麻烦啊,况且这也是自己第一次来蜀山,根本没有必要为此搭上自己,因此再清玄说完后,宁延就直接回绝了清玄,“清玄道长,您太看得起我了,就冲您这番话,信的事我不会乱说的,不过至于您要找的那个能救蜀山于水火之人,恐怖另有其人。” 清玄轻轻一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宁延则直接起身拱手告辞。 第258章 大奉三皇子 宁延离开后,清玄一个人坐在玉柱亭内缓了好久,当他要走的时候,眼前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裴羽一身红衣,静静的坐在清玄面前,自顾自的倒着茶水,而清玄捋着胡须哈哈大笑,“我就知道是你,怎么?来看我笑话的?” “还是这么小心眼。”裴羽自顾自的喝着茶,拿起扇子摇了摇,徐徐说道,“你见宁延就是为了信的事?” “不然呢,苗疆初定,而战事结束,秦家的目光就会重新回到信上,当初也不知道王先生怎么想的,把这信给我,这信别说我蜀山,天下那个宗门都接不住啊。”清玄无奈道,说真的早知道这信如此棘手,当初的他就不该接下。 裴羽摇着头说道,“有没有可能,王敖生原本的意思就没有让你接呢?” “恩?”清玄细细思索一番,王敖生被称为六尺谋士,算无遗策,自然会想到这封信会给蜀山带来灭顶之灾,但是他还是执意将这信送了过来,那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王敖生的信要交给的人并非蜀山,而是另有其人。 裴羽喝着茶水,浅笑说道,“一番推测而已,不必当真。” 清玄看着裴羽,借着月色,怅然叹息,“一晃多年未见,你我也是迟暮之人,我这一辈子也不求能像张仙人那样成为享誉武林的道家仙人,只是希望能守住蜀山这一亩三分地,护的一方平安。” “恩,这话说的像你。”裴羽沉默许久,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话。 清玄摇头苦笑,明月清风,这天下事还得天下人来做,如果有一天,蜀山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那他清玄就算豁出性命也要保蜀山根基不灭。 。。。 翌日,清晨时分,蜀山上嘈杂的动静吵醒了正在睡梦中的宁延,出门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蜀山来了一位非常重要的客人,能让蜀山五位掌门同时下山相迎的人,重要程度可见一斑。 院子中,除了宁延外,虞兮柠也没吵醒,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外面,随即拦下一个蜀山弟子,好奇的问道,“你好,小师父,请问今天蜀山是有什么重要的客人吗?” 那个弟子也是一无所知,木讷的摇了摇头,“施主抱歉,这个贫道也不知,只知道是个大人物,是从殷都来的。” “殷都?”宁延砸吧着嘴说道,然后再联想蜀山的举动,也有了自己大概的判断。 很快,上山的路上就看到一群白衣蜀山弟子簇拥着一个锦袍男子往山上走来,宁延站在山头往下看去,当看到锦袍男子的容貌后,整个人都愣住了,这。。这不就是三皇子高昌吗? 记忆被拉回到两年前的殷都,那个郁郁不得志的少年皇子和眼前昂首挺胸,气度不凡的三皇子高昌简直判若两人,此时的高昌目光炯烈,似有花火盛开;举止端庄儒雅,在面对武当五位掌门的时候,气度丝毫不落下风,颇有大家风范。 虞兮柠在边上不解的问道,“这人谁啊,能让武当五位掌门出动?” 宁延轻声笑道,“三皇子高昌。” “啊?”虞兮柠不由得惊呼出声,然后赶紧捂住嘴,一边拉着宁延一边说道,“这就是三皇子啊,那你还敢这么理直气壮的看人家,不怕人家要你命啊。” “别担心,想要我命的是二皇子,至于这个三皇子,我和他也算是有些缘分。。”宁延说着说着突然笑了出来,看的旁边的虞兮柠一愣一愣的,“你傻啦,笑什么?” 宁延猛地拍手,“这小子来的正是时候,我刚准备说我不好回殷都,这下好了,我可以名正言顺的回到殷都了。” 不知道为何,宁延回家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虞兮柠在听到宁延要回殷都后,眉宇间隐隐露出不悦的神情,随后宁延直接拉着虞兮柠回到客房,现在是人家蜀山掌门会见高昌的时候,他还不好出面见高昌。 高昌来到蜀山,让清玄多少有些意外,高昌也是直接告诉清玄,不必声张,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自己来蜀山放松几天就走。 一番客气的寒暄后,高昌就独自一人在蜀山里转了起来,这蜀山在蜀州也是名声,虽说有些靠近边关;但也正是因为其靠近边关,才能镇住关外的那些西羌蛮人。 高昌在前面悠闲的走着,后面的风信子始终不离其五米,毕恭毕敬的,但却让高昌厌烦不已,“风先生,这都到蜀山了,您怎么还跟着我啊,我想一个人转转都不行吗?” “保护三皇子是老臣的职责,三皇子自顾自就好,老臣绝不扫三皇子雅兴。”风信子低头颔首说道。 面对风信子,高昌也不能说的太过分,毕竟这人是他父皇身边的人,而他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又怎么敢对人家吆五喝六呢。 高昌无奈,转身往前走去,本来是来蜀山是放松心情的,这下倒好,愣是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恩,什么味道?”正在林间游荡的高昌突然闻到一股烤肉的香气,别说,味道还挺香,本就嘴馋的高昌顺着烧烤的味道一路往前走去,很快就发现在紫竹林的亭子里,坐着一个少年,少年面前架着篝火,上面的烧鸡香气四溢,高昌轻轻一笑,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钱袋,当即就往前走去,边走边说道,“小兄弟,那个这个烧鸡多少钱,你开个价,我买了。” 还不等他说完,眼前火堆前的少年突然起身,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三皇子要的话,自便就行,若是谈钱就见外了。” 看着眼前的宁延,高昌眼睛瞪得老大,直接愣在原地,随后激动的冲上去就抱住宁延,“我去,真是你啊,宁延。” 此时竹林外的风信子在听到宁延二字后,整个人瞬间一个激灵,然后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少年,这个名字他这几年听了不下百遍,没想到居然会在蜀山碰到,而更诡异的是,他居然和三皇子如此交好,这之前可是一点没听说过啊,此时的风信子在看向三皇子的时候,目光中也多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三皇子,咱们得两年没见了吧,是不是没想到,咱们居然在蜀山碰到了。”宁延邀请高昌入座,高昌也是毫不客气,直接就坐在亭子里,而见到宁延后的高昌就仿佛变了一个人,直接撸起袖子,抓起烧鸡就吃了起来,和之前进蜀山的高昌判若两人。 看着高昌狼吞虎咽,不顾形象的啃着烧鸡,宁延不由得拍了拍桌子,轻声说道,“你就不能收敛一点,你可是皇子,被人家看到了那不丢你们皇室的人了。” 高昌点了点头,从腰间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油渍,两手一摊,“这下可以了。” 宁延发笑,现在看来高昌确实和两年前不一样了,宁延微微闭眼,双手搭在双膝上,回头看了看跟在高昌身后的老人,他不知为何总能从老人身上察觉到一丝戾气,老人也许是看到宁延在盯着自己,于是赶紧低下了头。 高昌看了看风信子,开口解释道,“别在意,就一跟班的,父皇让跟来的,和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宁延浅笑颔首,等高昌吃完了大半个烧鸡,才说道,“说真的,你来蜀山干什么啊?” “我呀。”高昌一边剔牙一边不以为然的说道,“不干嘛,皇宫里太闷了,出来转转;倒是你啊,从殷都说走就走了,招呼都不打一声,这么些年跑哪去了,不会就窝在这里吧。” 宁延扑哧一下,摇头起身,“你觉得我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两年,哎,还不是当时得罪了你二哥,出来避避风头,前些天刚好路过这里,看看四哥。” “宁喻公子也在这里吗?那我得去见见他,小时候经常能听到宁喻公子的琴声,那叫一个舒服,这么些年没听了,甚是想念啊。”高昌自然而然的避开了二皇子的话题,当然宁延也知道,三皇子和二皇子虽说都是皇子,但在殷都的影响力还是差了很多,自然不会因为他而去得罪自己二哥。 宁延也没在意,笑着说道,“好啊,有机会一定。” 两人吃饱之后,又闲聊了一阵,“你现在怎么样啊?看你这有吃有喝,有说有笑的,看起来这两年过得不错啊。” 高昌国祚神秘的让宁延耳朵贴过来,宁延无奈只得颔首低头,“我拜师了。” “恩?”宁延抬头一笑,摊开双手表示不解,“拜师有什么不能说的。” “嘘!”高昌一把捂住宁延嘴巴,看了看身后的风信子,皱眉道,“小点声,这事我只给你一个人说,其他人,包括我父皇都不知道。” “啊?”宁延随即抬头,一股真气弥漫在亭子内,“现在没事了,你说你的,除了我没人听得到。” “武者就是厉害啊。”高昌不由得发出赞叹的感慨。 “你那师父谁啊,靠谱吗?别到时候被卖了。”宁延抓起剩下的烧鸡,往嘴里送,边嚼边说道。 高昌揉了揉圆鼓鼓的肚子,轻声一笑,“那当然,纵横的学者,本事可大了,比新来的夫子都厉害,等回到殷都,我给你介绍介绍。” “纵横学者,有意思,那我还真得领教领教。” 宁延不以为然的说着,两人在亭子内有说有笑的畅谈起来,再度见到三皇子,宁延总感觉有些异样,但又不知道哪里奇怪;相信三皇子也是这种感觉,只不过他和宁延一眼,都没有明说。 第259章 明里一套,暗里一套 自从宁延离开殷都后,高昌每次从皇宫出来都感觉少了些滋味,他依旧是在集市上大吃大喝,妄图用这些麻痹自己,比起自己大哥二哥,皇宫中的高昌更像是一个透明人,没有人会在意他,而他也不需要被人在意,逍遥快活就好。 但是,他不甘心如此。 这天,高昌像往常一样走在殷都街头,物色即将填饱肚子的饭庄酒店,走着走着,突然迎面撞到一股头戴斗笠,一身粗布长衫,背着行囊的中年男子,高昌没有在意,拍了拍肩头的灰渍继续往前走去。 随后,他来到一家酒肆内,点了满满当当一大桌子的菜,开始大摇大摆的吃起来,正当他一口酒,一口肉吃的正酣时,一个人突然坐到了他对面。 高昌放下筷子,不爽的说道,“没看到这里有人了吗?还不快走。” 男子卸下斗笠,高昌定睛一看,是自己路上碰到的男子,随即冷笑道,“怎么了?来碰瓷啊,好啊,这顿饭够不够,不够我这还有钱,要多少,五百两够不够。” 眼前两鬓斑斑的青衣男子神态自若,伸出一只手,拿起筷子,轻轻掂量了一下,然后目光如苍鹫般狠辣,看向高昌,“一顿饭是能解决很多问题,但是三皇子的问题,怕是十顿饭都解决不了啊。” 高昌猛地将酒杯拍在桌上,警惕的看向四周,厉声说道,“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是三皇子?” “三皇子别担心,我来没有恶意。”老者淡然自若的喝了一口酒,砸吧着嘴说道,“我来是帮三皇子成事的。” “成事?”高昌听完自己都被逗笑了,“您也太会开玩笑了,我成什么事啊,我这不是挺好的,该吃吃,该喝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还有花不完的钱,不好吗?还有你,你到底是谁啊?我不认识你,要吃饭就吃,不吃赶紧走,别扫小爷兴趣。” “三皇子若是自己觉得这样好,那便是好。”老者也不多说什么,继续喝了一杯酒,然后抬头笑道,“蛟栖深潭三千年,一遇风云便成龙;三皇子是想作深潭里的蛟,还是泥沟里的蛇呢?这世上不会有人永远屈服于当下,也不会有人永远会留在当下,而老夫的出现则是帮助三皇子摆脱当下,天下之事,谋事在人,在殷都这龙潭虎穴里,三皇子就不想做那能头执掌天下的真龙吗?如若您觉得老夫说的有理,那就为老夫来一碗清汤面,如果觉得老夫说的没道理,大可赶老夫走。” 三皇子直接一掌拍在桌子上,气势汹汹的大吼道,“小二,来两碗清汤面,一碗不要葱。” 。。。 蜀山。 宁延走后,高昌微微颔首,看着宁延的背影,也很疑惑,“为什么会在这里碰到宁延呢?” 高昌摇了摇头,也不在想这些让人头疼的东西,回头往蜀山走去,在经过风信子的时候,还不忘丢给其一个白眼,在高昌走远后,一阵清脆的口哨声响起,黑色鹰隼缓缓落下,风信子以指为笔,以气为墨,写下暗信,系在鹰隼腿上,一阵鸟鸣声响起,鹰隼振翅而飞。 黑夜悄然来临,武当禅房内,清玄盘膝而作,聚气静修,一阵脚步声自门外响起,清玄下意识的收回真气,沉声说道,“谁?” “吱呀。”一声闷响,大门徐徐打开,一个身披黑袍的男子走来进来,昏暗的烛光下,男子缓缓卸下自己的黑袍,当看到来者后,清玄眼神明显有些意外。 。。。 三日后。 一场寒风为蜀山带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大雪纷飞,纷纷扬扬的落在紫竹林的亭子里。 红泥火炉咕噜咕噜的翻滚着,里面的青梅酒冒着热气,散发出阵阵梅子清香,火炉两旁,一端坐着白袍男子,面色如玉,因为天气缘故脸颊有些泛红;一端坐着容貌比起锦袍男子要更加俊逸的青衣少年,少年有着真气护体,神态自若,一边为白袍男子添酒,一边欣赏蜀山雪景。 “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啊?”宁延放下手中酒壶,举杯说道。 高昌同样举杯,两人碰杯饮酒,一口青梅酒下肚,热浪袭来,高昌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明天吧,在春节前回到殷都。” “挺好,我也要回去了,要不一起?”宁延举杯看向高昌。 高昌眯眼一笑,“这敢情好啊,不过你让虞大人家闺女怎么办?带回殷都?” “这怎么可能。”宁延急忙摇头否认,不过虞兮柠跟了自己一路,两人的感情也早已经不再是刚从青州出发时候的那种单纯的同行了,而是慢慢的有了一丝微妙的感情在里面,宁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份感情算不算是喜欢,“我会让人送她回去的,这一路上也是苦了她了,而且殷都这个地方,你也明白,杀人不眨眼。” 高昌无法否认宁延的对殷都的看法,起身喝酒,紧跟着说道,“你回去,就不怕我二哥的报复?” “是害怕,但如今的我也不再是两年前的我了。”宁延颔首笑道,侧身躺在席子上,长叹一声,“而且,回去后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高昌笑了笑,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喝着酒。 。。。 夜幕来临,虞兮柠和九九收拾着行礼,这一路上虞兮柠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东西,这不收拾不知道,一收拾才发现,但是虞兮柠一个人的行李,就塞了半个车厢,烛光下的九九看着虞兮柠闷闷不乐的样子,走过去轻声说道,“兮柠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不开心吗?” 被九九这么一说,虞兮柠直接眼泪有些绷不住,视线模糊的说道,“也没有吧,早已经预想到了今天,但说分开就分开,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此时的窗外,宁延一个人站了很久,他很想走进去,但还是忍住了,从青州水潭开始,他们相伴一路,从青州,荆州,到汕州,苗疆,再到现在的蜀山,虞兮柠总是默默的陪着自己,她是有些小女孩子的那种娇气和贪玩,但也有着让人敬佩的倔强和坚强。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宁延默默来到山头,看着殷都的方向,这时,裴羽出现在他身后,“既然要告别,为什么不去呢。” “前辈,你这样神出鬼没的,很容易吓死人。”宁延忍不住吐槽到。 裴羽眉头一挑,借着月色摇着自己的扇子,冷声道,“你猜的没错,高昌从清玄手中把信带走了,并且让人散布消息,说王敖生的信在你手里,毕竟那天晚上玉柱亭内只有你和清玄。” “堂堂大奉三皇子,如此莫名其妙的来到蜀山,怎么可能是来放松。”宁延深呼吸一口气,目光中闪烁出他这个年龄段不该有的冷峻。 “殷都皇室本来就对你有所忌惮,如今再加上王敖生的信,你这回去,只怕皇室更容你不得了。”裴羽凝眉说道,他虽然是江湖武者,但也知道官场黑暗,宁延本就是因为躲避殷都祸事而出走殷都,如今回去又背着一个莫名其妙的黑锅,这皇室肯定不会就此作罢。 宁延叹息道,“仔细想想的话,这三皇子高昌变化还是挺大的,居然能给我来这么一出,以他之前的心性,绝不可能干出这事,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他背后的那个师父。” “等你明天离开蜀山,我就去牛首山查查是纵横的那个弟子,到时候去殷都见你。”裴羽说的是云淡风轻,但是宁延听的却是心头一暖,这两年,裴羽明里暗里不知道帮了他多少次,对于这个老前辈,他是真心感谢。 裴羽头也不回的说道,“你日孔真玄护送虞兮柠回青州,那到了殷都,就你和聂红衣,能应付的过来吗?” “你就放心吧,想要我宁延命的人,还没出生呢。”宁延自信满满的说道,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 裴羽浅笑一声,当宁延准备在开口的时候,回头一看,裴羽已经不见了,宁延无奈的耸了耸肩,转身回去。 。。。 而蜀山客房内的三皇子高昌可就不一样了。 只见他拿出那封王敖生的信,有风信子盯着,他也不敢开灯,就借着月光读完了所有的内容,读完后他就像失了魂一样瘫坐在地,胸口剧烈的喘息着,不过下一秒,他却笑了出来,为了避免出声,他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巴,然后他猛地将那封信撕成碎片塞到了嘴里,怪不得秦家死死盯着这封信,这信内容要事传出去,蜀山一定要遭受灭门之灾。 多少宗门的惨痛教训告诉他们,无论你是什么宗门,有多是厉害的强者,都挡不住大奉王朝的铁骑。 高昌一口将信咽到肚子里,然后自言自语的说道,“宁兄弟,实在是对不住了,为了大奉我没有办法,但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宁家就这么没的。” 在高昌暗暗谋划这一切的同时,远在中州的殷都,已经热闹起来了。 第260章 北邙 北邙在北蛮只能算是一个末流小部族,但是呼延族长的名声倒是不小,不仅是一名半步神魄的高手,更是年轻时被北蛮王庭中一个大人物指点过,差一点就要去北蛮王城担任要职;只可惜当年北邙内忧外患,为了部族,呼延族长被迫留在族中,每当族中子弟谈及此事,都会感到些许可惜,不过呼延族长倒是对此没有什么大的反应,轻轻一笑,就当无事发生;因为北邙地处大奉和北蛮交际之处,每年来来往往,途经北邙的商贩武者不在少数,因此借助地形之便,为往来客商提供食宿,售卖一些族内羊皮什么的,到也让北邙族人过的有滋有味。 不过自从去年八月之后,风向就不对了,往来客商越来越少,问起缘由都说是奉军管制,不让商贩自由来往;北蛮这边也是如此,鱼化城的守军各隔个三五天就要来边境巡视,一些商贩手上若是没有官府文牒,别说抵达目的地,就算是到达北邙部族都是问题,一旦遇到巡查的鱼化城守军,好的时候丢下货物,人还能捡条命,若是敢多有言语,怕是人都得留在这黄沙漫天的荒漠里。 “驾。。”一阵马蹄声响起,数百匹烈马狂奔卷起满地风沙,北邙的冬天可比大奉的要冷的多,老族长呼延长寿慢悠悠的掀开大帐帘子,看着眼前驾马疾驰而过的鱼化城大军,无奈的说道,“又来了。” 大奉和北蛮明争暗斗了上千年,自从大奉立国开始,双方的矛盾就有了,不过双方交手上千年,大大小小的仗打了多少,已经数不清了,两国交战互有胜负,但是大奉一直都是赢多输少,不仅拿下了北境三州,更是拿下了项州这一战略重地,项州的版图位于大奉最西北之地,就像是一把匕首狠狠的插入了北蛮腹地,将北蛮和西羌分割开来,割断了两个部族的联系;北蛮不止一次想要拿回这块咽喉之地,然而面对训练有素,战力不俗的项州军,他们也是有心无力,再加上这些年北蛮内乱,纷争不止,剧烈的内耗下,让北蛮国力大大衰退,直到一年前三太子耶律容光即位大汗,才让内乱有所缓解。 眼前的鱼化城守军在边境巡视了一圈,片刻后就重新出现在北邙部族的土地上,看着这些军爷骑马驶入,部族里的百姓纷纷避让,呼延长寿挺着壮硕的身子走过去,黝黑的脸上写满了沧桑,巡逻队为首的男子卸下头顶的羊皮军帽,拍了拍帽子上的黄沙,随后翻身下马,拿起弯刀冲着呼延长寿走来,见到呼延长寿后,男子表现的及其随意,随手将马鞭扔给身后的手下,自顾自的往里走这,甚至连正眼瞧一下呼延长寿都没有,只是云淡风轻的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舅舅,孩儿叨饶了。” 这似乎并不是这些人第一次借着舅舅的名义来北邙蹭吃蹭喝,呼延长寿喉咙滚动,稍稍颔首,“饭菜都备好了。” 男子高兴的笑了笑,但他更高兴的还是自己能每天借着舅舅的名义来蹭吃蹭喝,其实他和这个颇有声望的舅舅并不亲,甚至连五代血亲都算不上,要真的论起来,都七八代了,之所以能叫他一声舅舅,也是因为这些年自己巡边免不了和北邙部族打交道,而且这一声舅舅也不是白叫的,这不,只要自己巡边,这北邙部族就得乖乖备好酒肉,若是敢说一个不字,那他手下的这百十号人也不是吃素的。 一群巡边将士笑嘻嘻的涌进大帐,呼延长寿无奈的挥了挥手,身后的族民将烤全羊,牛腿,羊奶什么的一个一个的端进去,伺候着里面这些军爷,对于呼延长寿来说,这声舅舅他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民不与官斗,这句话不仅在大奉适用,在北蛮也同样适用。 一群将士在里面大吃大喝,呼延长寿感受着耳边的风沙,整个人似乎变得更沧桑了,这些人隔上几天就来吃一顿霸王餐,一次两次还好,可这接连四个月了,他北邙部族一半的牲畜都快被吃完了,呼延长寿无奈的叹着气,这要是他年轻时,这些人在第一次踏上北邙部族的时候就没了性命,但是如今自己身后还有成百上千的族人,自己做事也不得不考虑的多一点。 就在这时,北面的山坡上数股烟尘席卷而来,似乎是有人纵马狂奔,而且直冲他们北邙部族。 呼延长寿双拳紧握,这些年来,他虽然不敢惹北蛮官家,但是对于一些肆意挑衅他们北邙的马匪山胡子,他还是绝不手软的。 片刻之后,尘烟落地,来者也露出了真面目,一匹黑色高头大马立于呼延长寿身前,马上坐着一身形健硕,赤裸右臂,露出古铜色壮硕的皮肤,男子一身狼皮服饰,两耳附近和额前的长发向后披去,用皮绳扎在脑后,腰间挎刀剑,大手一挥,身后的数百名狼皮骑卒将北邙部族的大帐草场团团围住,吓得族里正在劳作的人们纷纷半蹲在地,不敢动弹。 面对如此阵仗,呼延长寿一眼就认出,眼前的这些兵士,身披狼甲,个个腰间配刀,身后背弓,肯定不是鱼化城的军队,而是来自锡林勒格;北蛮和大奉一样,硕大的地盘也是分人管理,他们的不是州牧府,而是有着血缘宗亲的勒格,就像鱼化城归属于南部锡林勒格,掌管锡林勒格的上主则是当今北蛮大汗的外甥,慕容宝玉。 呼延长寿赶紧挥手示意身后的族人不要乱动,以免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为首的壮硕男子环顾四周,孤狼一般的眼睛环视四周,在确定没有威胁后,勒马后撤,马蹄声响起,一个年轻男子走了出来,男子狐裘狼帽,腰间持剑,身披锦袍,与男子令人生畏的神情不同,年轻男子盘膝坐在马背上,神情漠然,斜眼看了看眼前这个衣衫破旧,满脸沧桑的老人,“你就是北邙首领呼延长寿。” “正是,敢问尊上是。。”呼延长寿单膝跪地,右手捶胸,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面,头也不敢抬。 男子刚准备开口,大帐内一个喝的醉醺醺的鱼化城守军走了出来,脸上泛着红光,手里拿着还没吃完的牛骨,大喊道,“没有酒了,快去拿酒。” 不过守军在定睛看到外面的阵仗后,原本晕乎乎的脑袋突然清醒,有些愣神,随后直接扔掉手中牛股,单膝跪地,同样捶胸行礼,“属下拜见少主,不知少主来访,有失远迎,还望少主见谅。” 年轻男子没有理会他,而是伸手指了指里面的大帐,神色淡然道,“里面都是鱼化城的守军?” 出来的守军咽了一口唾沫,即便是在冬天,眼前守军的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颤颤巍巍的答道,“是。。” 男子伸手托腮,点了点头,低头问道,“他们这样吃喝给钱吗?” 这下可是问到点子上了,呼延长寿直接摇头,“没有。” “这样多长时间了?”男子继续问道。 “四个月。” “哦。。”男子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已经很是难看了,随意的挥了挥手,直接将一大袋一银子仍在呼延长寿面前,“这是给你们的补偿。” “我等贱民,不敢奢求补偿。”呼延长寿声音洪亮,头直接磕在了地上,年轻少主似乎对此很不满,撩起长袍,看了看身边的男子,“里面听声音有一百多人,一个人十两银子抚恤金的话。。。算了,就按两千两银子算,懂我意思吧。” 旁边虎背熊腰的大汉点了点头,大吼一声,“起弓。” 刹那间,包围大帐的狼骑齐刷刷的收起弯刀,从后背拿出弯弓,拉弓搭箭,直指眼前的大帐。 “放。。” 一声巨吼,伴随阵阵箭矢破空声的响起,大帐内瞬间传来无比凄惨的嚎叫声,鲜血染红了羊毛毡做的围帘,几个鱼化城守军还想冲出来,接过刚走出大帐,就被射成了筛子,倒在地上,浑身抽搐,鲜血狂喷不已。 片刻之后,大帐里就安静了下来,外面的北邙百姓一个个低着头,浑身颤抖,连哼气都不敢。 处理完这意外的插曲后,年轻的少主冷哼一声,眉头一挑,看着眼前已经被吓得瘫软在地的那个鱼化城将士,冷哼道,“若不是你出来,你也得死。” 男子回过神,冲着年轻少主不停的磕头叩首,眼泪和鼻涕一股脑全涌了出来。 男子从腰间拿出一卷橙黄色的昂布,大喊道,“即日起,北邙部族内迁一百里,原部族之地驻军征用,部族百姓每人二十两补偿,限三日内完成内迁,如有忤逆不尊者,杀无赦,三日之内未迁离者,杀无赦。” “是,谨遵少主之令。”呼延长寿颔首领命,当呼延长寿起身,剧烈的晃动从脚下传来,地面上沙石滚动,不远处传来宛如沉雷一般的闷响。 抬头看去,眼前密密麻麻的黑甲狼骑带着万里尘烟奔袭而来,那一张张黑色旌旗随风摇曳,上面的“慕容”两字格外刺眼。 黑云压城城欲摧,如此场面,让呼延长寿就连喘息都感到压抑。 随后年轻少主转身离去,“北蛮军令,欺民霸市,酗酒好赌者,杀无赦。” 直到迁走之后,呼延长寿才打听到,眼前的男子便是锡林勒格上主慕容宝玉的儿子,慕容灼灼。 第261章 宁延归京 从蜀山回殷都的路并不好走,这次从巴蜀回殷都,宁延算是领教到了蜀道的恐怖,下雪天本就路滑,一路上人烟稀少,尤其是在巴蜀栈道上,几乎看不到人;聂红衣驾着马车跟在高昌车队后面,而宁延则骑着马和高昌并肩而走。 离开蜀山的时候,宁延特意去见了四哥宁喻,宁喻交给他一封信,让他把这封信带给宁致,并告诉他,他并不怪当时父亲的决定,也不后悔自己来蜀州,只是人各有志,追求不同,要走的路也就不同,希望爹娘能原谅他的任性,等他找回了那个她,一定回殷都请罪。 在离开蜀山的时候,即便在蜀山山脚,宁延还能听到那悦耳动听的琴声,悠扬而绵长。 高昌披着棉袍,他不是武者,自然没有真气来抵御严寒,两人齐头并进,高昌看着自己胯下汗血宝马一直低着头往前走,丝毫没有平日里那种高傲的气场,再看看旁边宁延座下的白马,神采奕奕,如此一对比,就显得高昌整个人的气场都落后于宁延。 高昌拍着自己的汗血宝马,喃喃笑道,“宁延,你说这明明我才是皇子,这和你一对比就显得你更像了。” 看着高昌的举动,宁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说真的,他也没想到就在虞兮柠离开蜀山的时候,会将小白留给自己,这匹夜雨晚流光说是虞兮柠的心头肉也毫不为过,看着小白,宁延就想起了虞兮柠走之前给她说的话。 “小白我留给你了,我等着你带着他来青州找我,要是你不来,我就去殷都找你,别以为我在开玩笑,我很认真的。” 宁延轻轻一笑,抚摸着眼前的小白,看向旁边的高昌,一脸淡然,表现出一副完全不知道高昌拿了王敖生的信反过来诬陷自己一手的事,“三皇子你这就说的不对了,这不管怎么比,我都姓宁,您呢也永远是高氏皇姓,再怎么对比,我也成不了您,您依旧是你的皇子,而我依旧是一个殷都纨绔。” “哈哈哈。”高昌笑了笑,看了看眼前若隐若现的殷都城墙,沉声说道,“前面就是殷都了,宁延,期待你在殷都的表现,同时也希望我们能再度相见。” 宁延笑了笑,勒马停下,“三皇子,我们肯定会再见的,这到地方了,您就先进去吧,这要是我们一起进去,这皇宫里还不炸锅啊。” 高昌哈哈一笑,点了点头,带着风信子往城内走去,宁延驻足等待,片刻之后聂红衣赶着马车来到宁延身边,宁延眉头轻挑,“看来接下来我要小心的不仅是太子和二皇子了,还有一个三皇子。” “公子,要不我先进程探探风声,您在进去?”聂红衣皱眉说道。 宁延浅笑一声,深呼吸一口气,“回自己家,不怕,而且我想我们到殷都的消息,皇宫里的那位早就知道了,借着三皇子我们已经平安抵达殷都城门了,只要我们跨进了城门,那中府的人就奈我不得。” “是,属下明白了。”聂红衣拱手答道。 “走,回家。” 。。。 殷都,皇宫。 就在宁延三天前,高侦刚刚会见了苗疆大祭司参蛊,参蛊亲自来殷都议和,表示以后苗疆三族将永远归顺于大奉,永无二心;高侦听后,很是高兴,不仅下令撤回了定西军,而且还让礼部准备了大量的金银财物赠予参蛊,让其带回苗疆。 其实两年前高侦对平西王下手的时候就在等待这一天,等苗疆彻底归顺自己的一天,如今苗疆问题一解决,也算是了结了他的一个心愿,不过还不等他高兴,风信子就从蜀山来了信,说是看到了三皇子和宁延交好的画面。 今天是宁延和高昌归京的日子,高侦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这冬天一到,他的身体明显有些撑不住,上朝的时间也是越来越短,根本坚持不了多久,虽然皇宫一直对外宣传皇上没事,然而朝上的臣子还是看出了些端倪。 听着韩仲宣汇报着宁延和高昌入京的消息,高侦躺在床上,无奈的瞪眼说道,“这个宁延到底还是回来了,咳咳,只可惜,朕没有时间来对付他了。” “陛下,这宁延和三皇子交好,那太子那边。。。”韩仲宣皱眉说道。 高侦摇了摇头,“现在宁枫不是在朝中为官吗?只要太子拿下宁枫,那就还有机会,如若不然,朕也就只能心狠手辣了。” 韩仲宣会意的点了点头,然而高侦身体虚弱,不停的咳嗽着,韩仲宣赶紧帮高侦盖上被子,高侦无奈叹气,“这身体到底还是不行了。。” 韩仲宣还想反驳,但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他看这个高侦长大,又看着高侦的孩子长大,然而普通人终究是比不上武者,即便是皇上又如何,面对生老病死,还是要尽服于天命。 。。。 宁延走进家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为了迎接新春,宁府外挂着大红灯笼,看着十分喜庆,当自己牵着白马和聂宏宇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门口正在扫地的家丁还有些愣神,走近一看,才发现是自家五公子,随即高兴的冲进去喊道,“老爷,夫人,五少爷,五少爷回来了。。” 站在门口,宁延迟迟难以释怀,宁延靠在门口的石狮子上,拨弄着狮子口中的石球,年少的他费尽心思想要把石球抠出来,可是十七年过去了,他始终没有抠出来,倒是将石球磨得光滑了不少,他也很好奇,这石球是怎么进入狮子嘴里的呢?这匠人就这么厉害,就能镂空雕出一个石球?这个问题他现在还是不得其解。 就在其感慨的时候,宁府的大门轰然打开,宁老夫人带着大夫人程双双,二夫人关耘儿齐齐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无数的家丁,聂红衣急忙冲着众人拱手,而宁延则是从石狮子后面探出脑袋,冲着两位嫂嫂和老夫人咧嘴一笑,“娘,大嫂,二姐,我回来了。” 眼前的少年似乎不再是两年前的少年,比起两年前,他变瘦了,也变黑了;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沉稳了,目光也变得没有之前澄澈了,但是能感觉到,他成长了,如果说当年的宁延是张狂跋扈的话,那么现在的宁延就是收锋敛芒。 宁老夫人心疼的流着眼泪,噙着泪水应了一声,旁边的关耘儿更是心疼,记得出门的时候,宁愿身边有那么多人,素素,苏敏,老宋头,而如今的宁延身边仅剩下了聂红衣一人,这一路上得吃多少苦啊。 回到府内,宁致正襟危坐,旁边坐着宁枫,看到宁延走进来,宁致强忍着激动,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因为在而自己面前,自己总要维持自己一家之主的尊严,宁延跪地拱手,“爹,二哥,宁延回来了。” “起来吧,这一路辛苦了。”宁致微微颔首,话音刚落,眼眶就红了,他又怎么不知道宁延这一路吃的苦,又怎么看不到宁延的变化。 宁延起身,将老宋头的酒壶和宁喻的信放到宁致面前的桌子上,忍着泪意说道,“对不起,爹,老宋头没了,为了保护我没了;四哥也没有带回来,这是他给您的信。” 宁致深呼吸一口气,颤抖着手将老宋头的酒葫芦抓在手里,晃了晃,里面还有酒水,随后拿起宁喻的信,无奈叹气,“你们兄弟几个都倔。” 宁枫起身说道,“爹,延儿刚回来,一路辛苦,如今天色已晚,还是让他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 宁老夫人在旁边擦眼泪边说,“就是,让延儿去休息吧,延儿你放心,你没在家的时候,你的院子娘每天都安排人打扫,很干净的。” “谢谢娘。”宁延走上前抱住了宁老夫人,或许是多年未见,也或许是因为他知道当年他娘来殷都的不易,此刻抱住老夫人的宁延眼泪止不住的流,浑身颤抖,这让宁老夫人愈发心疼这个小儿子,不停的拍抚着他,“这孩子,哭什么。” 宁老夫人嘴上如此,但自己又何尝不是眼含泪花呢。 比起分别时的不舍,多年的重逢更令人感动。 “吱呀。”宁延推开自己院子的大门,院子里烛火通明,门前的假山溪水,就连花草都没变,聂红衣和身后的家丁将宁延的行李放在院子里,拱手离去。 宁延看着眼前的景色,刹那间有些失神,他这是回来了? 坐在门口的假山前,宁延缓缓伸手,刚准备开口,突然想到素素已经不在了,要是放在之前,自己每次回来往假山前一坐,素素都会沏一杯蜂蜜水走上来,宁延尴尬的收回手臂,看着身后空无一人的大厅,不住的摇头苦笑。 宁延盘膝而坐,自定心神,运气而动,真气席卷全身,整个人无风而动,悬空而起,身后金色真气徐徐凝聚,一个金色光印若隐若现,宁延定睛说道,“殷都,我宁延又回来了。” 第262章 风波再起,宁致卸职 新春伊始,皇宫御花园后面一片灯红酒绿,今天不仅仅天下百姓庆祝新年到来的一天,也是皇帝宴请群臣的日子,和以往一样,高侦将地点设置在了御花园,时日尚早,高侦还未到,群臣还算放松,在御花园中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捧杯闲聊,但是这关晚宴也不是所有官员都能来的,只有那些三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来御花园。 热闹的背景下,倒是有一个身着赤红官袍的男子独自一人盘膝坐在桌案前,自顾自的品酒喝茶,对于桌上的珍馐美食,他也不吃,就静静的看着,碰到过来打招呼的官员,也会拱手示意,但却从不对其笑脸相迎,有人说这是新上任的丞相在这里立威呢,但是熟知温哲的官员都知道,这个玉面尚书出生的丞相向来如此。 “你知道王敖生信的事吗?” “嘘!你小点声,你现在还敢提王敖生,就不怕被国师听到了。” “我这也是听说,听说王敖生死之前写了一封绝笔信,交给了蜀山掌门,这蜀山掌门承受不住,就把这信给了礼国公家五公子。” “啊?你这哪来的消息?我怎么不知道,这蜀山和礼国公也有往来?不会吧,而且还把信给礼国公家那个纨绔?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当年礼国公家里纨绔都敢在殷都当街杀人呢。” “可是,这信内容到底是什么?一个死人的信,无非就是交代后事呗。” “你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怪不得一辈子都爬不上去,这要是普通的信,蜀山掌门会承受不起,将他交给宁家纨绔?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 如此的对话在御花园中不算少数,也不知道这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几乎已经是人尽皆知了,虽说都不敢摆在明面上,但作为暗地里的谈资,还是惹出了不小的水花。 正在众人闲聊之时,一阵清脆的钟声响起,时辰到了,官员们纷纷入座席位,正襟危坐,片刻之后,高侦在韩仲宣和太子高远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脸色很不好看,但仍强撑着,装作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 片刻之后,高侦入座,脸上带着标志性的假笑,沉声道,“诸位爱卿,今日晚宴乃普通年宴,不谈国事,诸位为了大奉辛劳一年,朕略备薄酒,以表谢意,还望诸位爱卿今夜能开怀畅饮,与朕共度佳节。” “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下面群臣纷纷拱手行礼。 随着韩仲宣尖细的一声晚宴开始,这场晚宴正式开始,先是御乐府乐师歌女的演奏,随后又是美食美酒,下面的臣子喝着美酒,品着美食,看着眼前御乐府歌姬的演奏,很是潇洒自在,高侦环顾四周,喊来高远,低声说道,“宁家人呢?” “父皇,礼国公以家中有事推脱了,所以宁枫也就没来。”高远拱手说道。 “家里有事?”高侦沉眉冷哼道,拿起桌上的酒水,刚准备往嘴里送,想了想又放下了,“是因为宁延回来了吧,哎,也罢,一家人两年没见,团聚一下也没什么问题。” “父皇,礼国公还给儿臣说了一件事,孩儿不知道当说不当说。”高远有些为难的看着高侦察,但是从高远表情来看,他当时并没有拒绝宁致。 “说吧。” 高远微微拱手,贴在高侦耳边说道,“礼国公要乞骸骨,回项州养老,并且希望能用自己国公一位为宁延谋一个官职。” 这话说完,高侦察的脸色微微一变,看向下面的臣子,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一口气堵在了胸口,随后回头看了看高远,若有趣味的看着太子,“太子的意见呢?” 高远吓得尴尬一笑,急忙开口道,“儿臣拙见,礼国公年事已高,回家养老无可厚非,同时他愿意用国公之位为宁延谋官职,那宁延的职位是大是小不是我们说了算,而且礼国公此举不也正说明他已经无心官场了,而且宁枫和宁延兄弟两人都在殷都为官,让其回到项州也没什么不可。” 高侦冷笑一声,拿起桌上的茶水,润了润嘴唇,将身上的棉裘大衣裹了裹,“太子啊,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这礼国公看似是在为宁延谋官职,其实是以进为退,他知道宁延两年前惹了公孙家和皇后,他若不做出点牺牲,又怎么能保住自己儿子;他这么做朕也是没想到,国公之位说不要就不要了;不过,只要项州军一天姓宁,这礼国公就一天不能离开殷都,这句话你要死死记住。” “是,儿臣记住了。”高远急忙拱手应道,“谢父皇指点,那儿臣知道如何回复礼国公了。” “恩,把握好分寸,你去找吏部说说。”高侦点头道。 “是。” 高远退走后,旁边的韩仲宣不解的问道,“陛下,您真的愿意让宁延入朝为官?” “当然了,只要他在殷都为官,朕就能时时刻刻把握他的动向,他是死是活就是朕一句话的事了。”高侦冷笑道,一阵寒风吹过,高侦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喉咙里一阵难受,赶紧抓起桌上的手帕,一阵猛烈的咳嗽,手帕上赫然出现一大滩血渍。 这可把韩仲宣吓坏了,死死抓着高侦的手臂,“陛下,您没事吧,要不回去休息吧。” 高侦摇了摇头,轻轻松开韩仲宣的手,深呼吸一口气,将手帕死死攥在手里,“朕要是走了,这下面的群臣,你觉得以太子的秉性,把握的住吗?” 韩仲宣低头不语,高侦随后缓缓说道,“朕一定要为太子扫清障碍,一定。。” 。。。 殷都,宁府。 宁家的家宴结束后,宁延还很奇怪,为什么他爹和二哥敢拒绝高侦的晚宴,就不怕被记恨吗?随后宁枫的一句话瞬间点醒了宁延。 “这御花园去了才会被忌惮,当今陛下希望我们宁家既要听话,又要不听话。” 太嘉军备案后,宁致就有意识的远离朝堂和皇室,更有意识的和高侦拉开距离,这点高侦也能感觉到,对此高侦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很乐意看到这种情况,因为他要的就是高侦远离官场,宁家本来就手握军权,这一旦在朝中有了声望,那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挖坟吗? 这义国公的教训历历在目啊。 而这次宁致借着宁延回来拒绝去御花园,不也正说明自己无心官场吗?而趁此机会在说出自己要乞骸骨的想法,可以说正中了高侦的下怀,高侦巴不得宁致离开朝堂呢。 宁延拉着宁枫来到自己院子里,看着宁延院子冷冷清清的样子,宁枫不由得皱眉说道,“你这院子也太冷清了吧,要不我让你二姐给你派几个丫鬟过来。” “别了,二哥,好意心领了,我一个人也挺好的,自在。”宁延连忙拒绝,拉着宁枫来到房间里,暖炉煮酒,兄弟俩开始小酌起来。 一杯下肚,宁枫放下酒杯,凝眉说道,“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知道这趟出行你肯定憋了一肚子的问题。” “二哥,聂姑娘和孔爷爷是关丞相的人吧,他们之所以及时出现是您和关丞相的意思吧?”宁延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宁枫笑了笑,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没错,臭小子这两年有所长进,当初太嘉军备案之时,我和岳父就意识到了宁家的危机,只不过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三年,可以这么说,当初你若是死在了江北镇,我宁家就要走到头了,父亲若是为你动怒,必定会招来报复;可若是父亲一声不吭,那中府就会不断蚕食宁家,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老三,老四,甚至是我或者大哥。” “陛下要实现大一统,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兵权,如今大奉手握重兵的就剩下了咱们宁家。”宁延若有所思的说道,随即抬头看向宁枫,“二哥,父亲用自己国公之位还我入朝为官,这是您的意思吗?” “是我的意思,父亲本来意思是让你去项州,但是我觉得你现在还不能走,不仅不能走,还得去朝堂,岳父已经走了,并遭到了陛下的报复,岳父走后,我仔细想了好久,我宁家的情况没有预计的那么糟,别忘了,现在的皇室不仅仅有陛下,还有太子。”宁枫眼眸闪过一丝异色。 宁延猛地一拍桌子,激动的说道,“对啊,我怎么把太子给忘了,二哥,您的意思是从太子入手,保住宁家。” “我和太子接触了一段时间,发现太子并不像陛下那样心狠手辣,相反,他给我一种仁厚宽宏的感觉,但我也不能确定,只能猜测,不过这就够用了,若是太子有意招揽我们宁家,那咱们宁家又未尝不能重新再殷都立足。”宁枫若有所思的说道,定睛看向宁延。 “而父亲礼国公的身份就是唯一的阻拦,只要父亲卸任国公一职,那太子就没有了顾虑,相反还能从我们这里得到十万军队的支持,更有利于他的地位。”宁延举杯笑道。 宁枫和宁延举杯相碰,淡然笑道,“目前来看,是如此,但仍需要一个后手。” 宁延一眼就明白了宁枫的意思,“二哥放心,我可是纨绔,这个后手交给我了。” 这个殷都,聪明人不能太多,笨一点是好事。 第263章 礼部侍郎——宁延 大奉永平五年春。 即便是在白天,高侦的书房内也是灯火通明,若是寻常帝王在察觉到自己身体日渐衰弱的时候肯定会选择静养调理,但是高侦不同,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反而更加勤勉,同时也在有意培养太子,让太子接替自己上朝处理政事,而他则在书房默默的帮太子擦尾巴,他将自己的时间几乎都奉献给了这半大的书房,在这间小书房内,高侦为大奉尽着最后的责任。 用韩仲宣的话来说,有太子在,您何至于此!但是高侦也有话说,正是因为有太子在,他才要更加如此。 此时的高侦一边不停的咳嗽着,一边盯着手中的奏章,许久之后,深呼吸一口气,“韩公公,你说给这宁延安排一个什么职位合适?” 韩仲宣哪里敢妄议,一边走上去帮高侦披上毛毯一边尴尬笑道,“这宁延什么职务还不得您说了算,老奴不懂这些,也不知道安排到哪合适,陛下说那就是那。” 高侦笑了笑,就在刚刚若是韩仲宣真说出个一官半职,那自己真得想想韩仲宣日后的去处了。 服侍了高侦几十年,韩仲宣岂能不知眼前九五的想法。 “最近殷都传言,王敖生死之前写了一封信交给了蜀山掌门,蜀山掌门为了避免蜀山蒙难将这封信交给了宁延,这事你听说了吗?”高侦沉声说道,看似平心静气,实则不然,王敖生何许人也,川蜀六尺谋士,平西王能镇住蜀山和苗疆全赖此人,而且当时的王敖生可是拒绝了户部尚书的身份也要留在川蜀,对于此人,高侦一直都是有所提防的。 韩仲宣躬身拱手道,“老奴有所耳闻,风信子陪三皇子去蜀山的时候,宁延就已经在蜀山了,但是对于这件事是如何传出来的,老奴尚且未知;不过王敖生已死,陛下,您也用不着太担心。” “朕怕啊,还记得当年阮孝遗计定辽东的故事吗?若不是阮孝病逝,如今的北境又何止这么一点。”说完后高侦拿起手帕捂着嘴巴不停的咳嗽着。 阮孝遗计定辽东,这可是大奉和北蛮战争史上最为惊艳的一笔,更是创造了五万大军大胜蛮族二十万军队的壮举,也是因为此战,正式奠定了如今大奉版图的基础,自此之后山海关以南,再无蛮族。 而此时的高侦明显很担心,万一这王敖生再来一手阮孝之举,那自己就真的是没脸下去见先皇和列祖列宗了。 “陛下若是实在不放心,老奴让人去调查一番,一定早日给陛下一个交代。”韩仲宣低头说道。 高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拿起朱砂笔,在边写边说道,“礼部不是缺个侍郎吗,正三品官职,给宁延也不亏他,他大哥现在也是吏部侍郎,兄弟两人同朝为官,也算是有照应。” 高侦自言自语,旁边的韩仲宣并未回应,而是束手站在高侦身旁,微眯双眼,宛如老僧入定。 。。。 三日之后,宁延穿上二姐给自己精心做的长绒短袍,面料是荆州最好的金蚕丝,据说用金蚕丝织成的衣服不仅冬暖夏凉,还有安神养心的功效,这种金蚕丝价值不菲,关耘儿买了两件衣服的面料,一件给了宁枫,而另外一件则给了宁延;回家之后,宁延能明显看到关耘儿不如两年前那么没心没肺了,整个人也瘦了很多,主要是变得不爱笑了。 关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几乎是一夜间从天堂跌到地狱,即便是关耘儿也有些顶不住这么大的打击,不过好在宁延回来了,给了这个二姐一点安慰;要是说在宁家谁和关耘儿最亲,除了宁枫就是宁延了,不仅是关耘儿,就连大嫂程双双也偏爱这个弟弟,纵使外面再说宁延的不好,但是在关耘儿眼中,宁延依旧是那个会给自己塞糖人的弟弟。 就在自己和宁枫新婚的那天,全家都沉浸在喜庆祥和的气氛中,夜色来临,关耘儿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听着外面觥筹交错,欢歌庆舞,一种孤独感不免从心底涌上来,第一次离家来到宁府,那种担心害怕的感觉萦绕心头,让这个新娘子不免眼泪直流。 就在这时,一双小手从探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块刚吹好的糖人,隔着红纱,关耘儿看到一张稚嫩的脸庞,这是他和宁延的第一次见面,宁延摸着脑袋,一脸害羞的说道,“我把糖给你,我大哥说了,伤心的时候吃口糖,嘴里是甜的,眼泪就掉不下来了。” 关耘儿成功被宁延逗笑,拿起糖人,塞到嘴里,宁延轻轻一笑,然后就转身离开了,直到今天关耘儿都不会忘记那天的糖人,那是自己第一次吃糖人,自此之后,她就成了宁家中护短护到让宁致都头疼的存在。 其实宁延也不会告诉关耘儿,那天他就是单纯的想偷偷看看自己二嫂长什么样子,结果不但没看到红盖头下的新娘子,反而搭进去一个糖人。 随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宁延迈开步子,哼着小曲往珍宝斋走去,这不魏正醇和于公明听说自己回来了,刚好他们完成了为期三年的国子监学子生涯,就想着去珍宝斋来一桌,一来是为宁延接风洗尘,二来就是庆祝自己顺利结业,即将步入殷都官场;这第三嘛,自然就是庆祝兄弟重逢了。 珍宝斋还是和自己走之前是一个样子,喧闹纷杂,两年来装修也没怎么变,自己一走进去,小二就兴冲冲的迎了上来,两年未见,再度看到宁延的时候,这些小二明显都有些不适应,片刻之后,小二带着宁延来到了三楼雅间,时间轮转,如今的他们也吃得起三楼的饭菜了。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直接推门而入,一进门就看到了一身青衣的魏正醇和抱着黄瓜正啃的于公明,“哥几个,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宁五少。”于公明直接吐出嘴里的黄瓜,冲上去给了宁延一个拥抱,这拥抱到让宁延想起了朱友钧,这当年冲上来给自己拥抱都是朱友钧。 旁边的魏正醇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宁延的肩膀,“这两年不见,你怎么变瘦了,这外面吃的赶不上殷都吧。” 宁延也不客气,径直走到桌子前,端起酒杯先喝了几杯,旁边的两人也跟着入座,宁延砸吧着嘴说道,“那不是肯定的,这大奉哪里比得上殷都,不过我说这酒一看就是老魏点的,这都两年了,怎么还是这么扣扣嗖嗖,你点些好酒怕什么。” 被戳穿真相的魏正醇尴尬的咳咳两声,“这不还没上任呢,这顿饭花销就不少了,这酒喝啥不是喝,就是个意思。” 宁延接着倒了一杯,一杯入肚,笑着说道,“哈哈,这听口气,上任之后就要请我们喝好酒了?” 魏正醇同样喝了一杯,无奈苦笑,“这嘴还是那么欠,来,大家喝一个。” 三人举杯畅饮,于公明左手黄瓜,右手鸡腿,左一口右一口的,吃的那叫一个痛快,旁边的宁延忍不住笑道,“我说于大人,您这能不能稍微顾及一下自己的形象,你这都是日后的大奉的正议大夫了,就这吃相可不行啊。” 于公明嘿嘿一笑,魏正醇在旁边一边吃一边笑,“为了这顿饭公明可是心心念了好几天呢,你要是今天再不来,我们可就要去宁府找你了。” “哎呀,这不是前些天有事嘛。”宁边吃边说道,“不过日后我们大家都是同朝为官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恩?”这句话让魏正醇愣住了,随后疑惑的看向宁延,“同朝为官?五少,你。。你没开玩笑吧。” 宁延放下杯子,从腰间拿出礼部侍郎的玉牌,往桌上一摆,“骗你们干嘛,礼部侍郎。” “可以啊,五少,我正议大夫不过正五品,魏兄的银青光禄大夫正四品,你这一来就是从三品,而且还是有实权的文官,确实不错啊。”于公明眨巴着眼睛说道,语气中满是羡慕。 魏正醇放下酒杯,神色就显得有些担心和紧张,低声说道,“哥们,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二哥为官多年才是一个吏部侍郎,你这刚来就是礼部侍郎,这礼国公不会是去找温丞相了吧。” 宁延收起玉牌,一边喝酒一边说道,“说什么呢,就温哲那死鱼脸,我爹才不去呢,我这官职可是我爹用礼国公的身份换来的,不像你们正经的国子监出身,还有晋升空间,我这就到头了,搞不好过不了几年还得把温哲拔下来。” “你这怎么还一口一个温哲的,人家现在是丞相,是我们的上司,得注意。”魏正醇拉着宁延低声说道。 旁边的于公明嘿嘿一笑,“这里就咱们几个,无所谓的,该怎么叫还怎么叫。” “就是,还得是我公明兄。”宁延拍着于公明的肩膀竖起一根大拇指,魏正醇无奈摇头,“你们啊,这日后为官,小心一点准没错的。” “日后再说日后的事呗,来,喝一个。”宁延举杯,魏正醇和于公明齐齐举杯。 宁延嘴上说着酒不好,但就他喝得多,其实仔细想来,当年他们喝酒的时候,喝的还不如这个。 第264章 中府重现,宁延夜见文昭旻 日落西山,薄暮西沉之时,宁延才从珍宝斋中走出来,宁延身为武者,酒量自然要比两个国子监书生要好,宁延左边扶着魏正醇,右边扶着于公明,两人都已经喝的不省人事了,尤其是于公明,酒量本来就差,这两年过去了,也没怎么个长进。 聂红衣驾着马车早早就来到了珍宝斋外,宁延直接将醉醺醺的两人抬到马车上,然后拍了拍手,“聂姑娘辛苦你了,把他们送回去吧,这可都是未来的朝廷命官,不可大意。” “公子,那您呢?”聂红衣坐上马车,好奇问道。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解了解腰带,“我。。我还有事,你不用管我,直接回去吧。” “可是。。”聂红衣虽然不放心,但还是拗不过宁延,只得先行回去。 初春的傍晚很短,刹那间就来到了晚上,宁延慢悠悠的走在街头,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去,街道上百姓稀少,一些商贩也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往回走了,再晚点就出不了城了,到时候在殷都客栈住一晚,这几天可就白忙活了。 宁延转身继续走着,可是走着走着,他依然觉得有人跟着自己,不过接连几次回头却都没有发现什么,正当宁延回头继续赶路的时候,一个男子迎面走来,在宁延面前停下,并且根本不给宁延开口的机会,递给宁延一张纸条,这四周都是百姓,宁延也不好出手,只能接下纸条,男子侧身离去,宁延眉头紧皱,打开纸条一看,看完后整个人脸色骤变,同时目光向左侧看去,最后快步走入旁边的小巷子中。 巷子深处,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站在老树底下,一手握刀,一手负在身后,一身黑衣,黑纱遮面,看到宁延来了后,冲着宁延客气的拱了拱手,“宁少爷,里面请,我家大人等候多时了。” 暮色下,宁延清楚的在男子手中的刀鞘上看到了流云纹饰,很显然,中府找上门来。 宁延颔首走进男子身边小院,院子中站满了黑衣人,他们手持火把站在院子两侧,而在院子正中,一个看着像是老者的男子盘膝坐在长塌上,神色不怒自威,虽说看着像是一把年纪的样子,但是头发却是漆黑如墨,这也是宁延不确定他到底不是老头的原因,眼前男子和裴羽简直两个极端,一个少年模样但却满头白发,一个满脸沧桑却生的一头黑发,叫人难辨其年岁。 不过,就权且叫他老者吧。 男子进门,持剑拱手道,“大人,宁公子到了。” 老者陡然睁眼,一股寒芒直逼宁延,宁延沉眉说道,“老先生有何贵干啊?本少爷的时间可是很紧张的,没工夫陪你们在这里耗。” 听到宁延一句老先生,老人脸色微变,一只手负于身后,沉声道,“宁公子这两年在外面可是出尽了风头啊,潞州法家,青州儒家,苏州墨家,这能说得上名字的宗派都有宁公子的身影,更是解决了朝廷两年都拿不下的苗疆战事,可谓是少年才俊,英雄出少年啊。” 这彩虹屁吹的宁延心里一阵膈应,这些话从中府的人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些许阴阳怪气的味道在里面,甚至还让他感觉有些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思。 “我能有今天还不是拜你们所赐,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事就摆在明面上说吧,说完我还得回去呢。”宁延不耐烦的说道。 空气陡然安静,一轮弯月挂在树梢,因为其站在院子中央,清冷的月光照下来,独独照在他身上,显得他和身边这些人格格不入。 “宁公子是爽快人,那我就不遮遮掩掩了,坊间传闻,六尺谋士王敖生临死之前曾给蜀山掌门写过一封信,然而就在不久前,蜀山掌门将这封信交给了你,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老者语气中透露出明显的敌意,同时侧过身子细细的观察着宁延。 宁延眨了眨眼睛,轻轻一笑,语气中满是不屑,“先生想知道,去蜀山问问不就知道了,何必在此为难我呢,我若是有的话,是不是就顺了你们的意,我若说没有的话,你们能信我吗?” “宁公子,蜀山那边我们自会打听,如果你真的是被冤枉的,您放心,我们绝不为难于你,可若是您知而不报,可就别怪我了。”宁延话里的意思老者也听得出来,老者也得到了答案,只见他说完后大手一挥,一阵烟尘飘过,男子居然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男子一走,身边的黑衣男子也跟着往外走去,等到中府之人都走后,宁延深呼吸一口气,将手里的纸条拿了出来,真气升腾,瞬间将纸条湮灭成齑粉,“用于公明和魏正醇威胁我?中府,我真的是越来越看不起你们了。” 。。。 殷都,街头一座庭院内。 一长发垂腰的女子独坐院中,院子中的石桌上堆满了各种书籍,旁边的油灯跳动着火烛,借着月光和昏黄的油灯灯光,女子一笔一划的写着这些晦涩难懂的词句,自从两年前宁延走后,文昭旻就住在了这座院子里,这两年来,宁二夫人没少照顾自己,不仅是衣物食品,还给自己接一些抄书缝补的活,同时他还在院子的东边墙角下开垦出一片菜园,在她的精心打理下,也算是颇有成果,如今她的生活也不是那么拮据了,也能隔三差五吃上王记的白糖糕。 不过住在宁家的别院里,免不了要遭受一些流言蜚语,长的漂亮的女孩子本就要比其他女孩遭受更多的恶意,两年里,她不知道被多少指着脊梁骨辱骂,家中也不知道被丢了多少菜叶鸡蛋,但是她硬是咬牙撑了过来,新年之前,照常去街头买年货的文昭旻偶然听人说宁家五少爷回到殷都了,听说这个消息后,文昭旻接连好几天都激动的没休息好,就算抄书也感觉心浮气躁,心不在焉,每天就盯着门口发呆,偶尔去趟厨房练练厨艺。 可是这越等越是等不到想见的良人,最后文昭旻干脆直接将书搬到了院子中,坐在亭子里抄书,同时自己安慰道,自己坐在院子里,这样宁延敲门的时候自己第一时间就能去开门。 这一等就等到了今天,寒风吹过,文昭旻下意识的跺了跺脚,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天是等不到了,正当文昭旻提着油灯准备回房的时候,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她梦里梦到过无数次的那个人的声音,“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啊。” 文昭旻诧异的回头,当看到宁延直勾勾的坐在椅子上欣赏着自己抄写的书籍时,不由得双眼一红,原本想说的话一股脑全部用到嘴边,但她想说的时候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是木讷的说了句,“等你。” 按照中州的习俗,女子嫁人时,家中会聘请一个儿女双全的福气人前来帮新娘子修面开眉,就是用棉绳绞去脸上的绒毛,剪齐额前长发和鬓角,这样的话,新娘嫁到夫家才有福气。 而文昭旻早在听说宁延回来的那天就自己对着镜子帮自己修了面,开了眉,尽管她知道她不会嫁给宁延,但再见他时,也能是一个名义上的新娘。 宁延微微一笑,收起桌上的书卷,抬头看向这个两年未见的佳人,开口道,“写的不错。” 文昭旻并未答话,双手攥着油灯,低敛眉眼,依稀可见睫毛微微颤动。 宁延自顾自的说道,“以后就不要在帮人抄书了,你若是想看书,我会派人给你送来,钱也会月月给你,想吃什么喝什么就去街上买,对了,要不要我在请一个婢女啊,就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也冷清,你说聂姑娘怎么样,是自己人,再说你们两住在这里,我也放心。。。” “宁公子。”文昭旻打断宁延的话,秋水长眸泛着泪花看着宁延,“那就是说,我还是滏河江畔的我,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罢了。” 宁延听后,一只手敲打着石桌,慢悠悠的说道,“可是你现在没有选择。” 文昭旻擦着眼泪哽咽道,“可我文昭旻不想做你的花瓶,我不用你的接济和怜悯,我有手有脚,我能干活,没了你我照样能活得很好,我。。。我。。” 文昭旻半天没说出个后续,因为那句喜欢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宁延起身,来到文昭旻身边,一只手拖着文昭旻的下巴,轻轻抬起她精致美艳的脸颊,而一双桃花眼死死盯着文昭旻,文昭旻攥着油灯,呼吸急促,脸颊通红,不敢直视宁延,宁延微微一笑,开口道,“做个花瓶挺好的,做我宁延的花瓶不会亏你。” 文昭旻紧咬嘴唇,她不敢奢求宁延用看寻常百姓的眼光看他,哪怕能用看待婢女丫鬟的眼光看自己,她都愿意;然而宁延却自始至终都是将她当作滏河江畔的花瓶,那种任人践踏,毫无尊严的花瓶,这种委屈和心酸一下子涌上心头,文昭旻眼泪夺眶而出,浑身颤抖的说道,“那。。你。。你会在意这个花瓶吗?” 这个问题似乎出乎了宁延的预料,宁延起身,拿起桌上一本书卷,应声道,“这本书不错。” 是啊,他到底是看不上她,或许她本就是个缘浅福薄之人,攀不上人家宁家的大门。 第265章 入朝 早莺报晓,时间来到了永平五年的二月,今年的春节和以往的都不太一样,首先是北部边关的戍边将士都没有回京述职,究其原因,是因为北蛮陈兵边境,尤其是靖州山海关,定州平牢关河项州北门关这三座关隘,北蛮的军队驻扎营地距离关口不到百里,虽然没有做出什么攻城的举动,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些蛮子肯定没安好心。 二月初一,宁延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的,今天是自己第一次上朝的日子,全家人都很重视,尤其是宁老夫人,老夫人亲自给宁延收拾衣服,同时不断叮嘱,上了朝堂要有规矩,陛下说话的时候,你不能插嘴,不能发出声响;其他臣子开口说话的时候,你也要保持安静,不能坏了朝堂规矩。 宁延看着身上的紫色长袍,这衣服很宽很大,穿在身上极其不舒服,对于母亲的叮嘱,他也是放在心上的,旁边的宁致则叮嘱宁枫要看好宁延,皇宫里面不比殷都,万一得罪了皇室,那可有他好果子吃。 其实宁延想说,这皇室早就得罪了。 宁延跟着宁枫坐上马车去上早朝,太和殿外的九龙广场上,上朝官员按照文武官员分站两边,文官这边,国师秦万冢双手缩在袖子里坐在一旁的藤椅上,这早朝未开,敢明目张胆的坐在广场上的除了已故的关仲贤外就只剩下国师秦万冢了,秦王冢临朝从不晚到,他甚至是来得最早的一个,不管春秋冬夏,他都会最先来到太和殿外,让家臣搬一把藤椅,往上面一靠,静候开朝。 而站在秦万冢左边不远处,站立如松,眼前这个一身一品绣仙鹤文官红袍的官员便是新丞相温哲,温哲因为因为其和滏河江畔花魁的佳话而被称为玉面郎,当年在其岳父的帮助下坐上了吏部尚书之位,又被叫做玉面尚书,如今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也依旧摆脱不了被称为玉面丞相的命运,温哲也是有意思,上朝不早不晚,来了后就站在自己位置上,一句话也不说,目视前方,对于同僚的招呼,只是点头示意,从不过多言语,而等到开朝之后,一旦自己开口,那必定不言则己,一言惊人,常常语出惊人,尤其是在继任半年来,先后弹劾文武官员数十人,有人说温哲做了丞相后,就连看谏议大夫萧钧都顺眼了许多。 两人往前面一站,后面的官员按照自己官位品阶,先后站定,宁枫带着宁延来到太和殿九龙广场,这还是宁延第一次进宫,看到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和九龙广场前精美的九龙阶,不由得感慨皇室的手笔之大,这九龙阶上的浮刻的九龙栩栩如生,就这么盯着看,看久了都会让你感到心虚可怕,不敢直视九龙之眼。 宁枫带着宁延站在百官最后面,这上早朝也是有讲究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上朝,只有在殷都任职的三品及三品以上官员才能上朝,而宁延和宁枫都是三品侍郎,也就只能站在队伍最后,但是在这里,宁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便是朱友钧的父亲,兵部侍郎朱佑堂。 宁延走上前,冲着朱佑堂拱手道,“伯父,小侄宁延有礼了。” 宁枫在旁同样行礼,“朱大人。” 看到宁延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侍郎服,朱佑堂惊讶之余更多则是感到不可思议,自己辛苦爬了大半辈子才是侍郎,这宁延不过及冠之年却已经是侍郎之位,如此一对比,朱佑堂不禁感慨起礼国公的手笔,也惊讶于宁延的心性,这个三品官员也不小了,这宁延居然敢接住这一三品官位。 “宁大人,许久未见,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碰面,日后你我同朝为官,在宫中还是要以官职相称,以免被人误会。”朱佑堂客气的说着。 宁延尴尬颔首,“是,小侄受教了。” 还不等众人闲谈,早朝的钟声响起,韩仲宣佝偻着身子来到太和殿外,大喊一声,“天子入朝,群臣登阶。” 一声结束,钟声再度响起,下面百官站在自己位置上,面色严肃,而秦万冢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整了整衣冠,抬头挺胸往太和殿走去。 温哲和秦万仲同时迈步,起先两人还是并肩而走,但是当两人来到太和殿后,这秦万冢却超出了温哲一个身位,但是他自己表现的却好像全然不知的样子,径直往里面走去。 满朝文武,也只有秦万冢敢这么做了。 宁家兄弟二人紧随百官入朝,入朝之后,宁延第一次来到太和殿,不由得感叹里面的奢华和精细,文武百官分列两旁,这太和殿足有十米之高,旁边的鎏金紫檀木不仅是整个大殿的顶梁柱,更是被誉为忠臣柱,从大奉开国以来,已经不知道有多少臣子撞死在这柱子上以表自己一片赤诚,宁延贴着最后面的柱子站立,虽说宁延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是初次入朝,还是有些局促不安。 宁延小心的抬头往前面的龙椅看去,只见一位紫髯碧眼,身材高大,相貌清奇的中年男子一身黄纹龙袍端坐龙椅,以九五之气坐镇中枢,神态自如,虽不说话,但却颇有威严,当朝天子高侦一双狭长丹凤眸子,看人看物,尤其是在上朝时,喜欢自高处往下看,因此总是眯着眼,但是这非但不给人秀媚感觉,反而平添几分阴沉,更显得天子深谙帝王之道,胸腹谋略深不可测。 这是宁延第一次见到高侦,其实高侦的身体并不支持他坐在前面,但是今天是开年第一天上朝,身为一朝之君,说什么都要出来上这个朝,而在高侦右手边站着的青年男子便是太子高远,这是个老面孔了,而高远似乎也在人群中发现了宁延,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神情,对宁延的出现赶到十分诧异,这宁延居然入朝为官了? 早朝开始,百官启奏,皇帝批奏,如此循环反复,按照官职大小从前往后依次排下来,碰到拿不定主意的,高侦就会询问温哲的意见,这早朝看似轻松,实则不轻松,这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就两个时辰了,宁延和左边的武官都是武者还好一点,但眼前这些文官都是普通人,就这么站了两个时辰,很多官员都已经有些站不住了,都在偷偷的放松着自己身体,而朝堂上的高侦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好在事情不算很多,毕竟开年之初,也没有那么多麻烦事。 “诸位大人,可还有奏章要呈启,若是无奏,那今日早朝到此结束。”随着韩仲宣尖细声音回荡整个太和殿,永平五年的第一个早朝就此结束。 百官行跪拜之礼送高侦退朝,“臣等恭送陛下。” 出了太和殿,宁延浑身轻松,不由得长舒一口气,拉着宁枫说道,“二哥,今日早朝之上我看那太子几度对你使眼色,你为何就是一句话也不说啊。” 宁枫轻轻一笑,他又何尝看不出来,“没发现吗?今天开口的都是什么人,刑部尚书薛逊,紫金光禄大夫卢孑洺,户部尚书严史嵩,这些可都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大臣,说是陛下的心腹也不为过,他们所说的到底是真心为了百姓还是以权谋私,谁人得知,而我要还想在这个朝堂的话,我还真不能做这个出头鸟。” “二哥,怎么?你还害怕这些啊,我怎么觉得自从你被弹劾一次后,好像变胆小了。”宁延讪讪说道。 “上次之后,我就明白了一件事,小不忍则乱大谋,殷都之水深不可测,有人谋权,有人谋私,但不管如何,都会有一个限度,这个限度的高低便是好官贪官的区别,我不能身居高位执掌朝堂,但却能用自己的尺度来衡量一件事的好坏利弊,如果今天我因为一件芝麻大小的事得罪人离开了朝廷,那日后等碰到真正关乎国家臣民的大事的时候,又有谁能站出来呢?”宁枫缓缓说道,语气中很是无奈和可惜,能说出这番话,宁枫也是思考了许久;当初夫子曾告诫他们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然而在当自己无法左右当前局面的时候,就必须在大恶和小恶之间做出选择。 这是关仲贤告诉他的,也是关仲贤为什么能在殷都做了二十多年丞相而没人敢动他的原因,也正是这样,才让他在死后遭到了高侦的报复。 宁延点了点头,内心也在思考,这么说真的对吗? 此时的宁延不由得响起魏正醇那天喝醉的时候喊出的那句话,“大奉朝堂混浊腐朽,忠臣之士不敢直言进谏,贪官佞臣大放厥词,权贵之家钟鸣鼎食,乡野百姓食野充饥,我等为人臣者自当为天下寒士而言,为万千百姓而谏,攘除奸佞,还我朝堂一片清明。” 当时的宁延忍不住眯眼问道,“魏兄,你打算怎么改变这一局面?” “如此局面,当效屈闵海晏,以新政告天下,以改革安朝堂。”魏正醇大猛地灌下一杯酒,红着眼说出这么几个字。 第266章 殷都暗局 早朝结束后,宁延并未去礼部报到,而是径直离开了皇宫,聂红衣驾着马车早已经等候多时,宁延一上马车直接就脱了身上的官服,这衣服穿的自己可真是难受,聂红衣驾车而走,片刻之后,换完以后的衣服探出脑袋,冲着聂红衣喊道,“走,去找文昭旻。” 文昭旻府内,春天来临,院内的老槐树重新长出了新叶,文昭旻穿着长衫坐在亭子里,如今的她已经不接抄书的活了,但是闲不住的她偶尔还是会买些书来看,院子被她收拾的一尘不染,院子外面,宁延径直走下马车,整了整衣服,就好像看不到旁边百姓异样的眼光一样,径直走到院子中。 看到宁延前来,文昭旻不悲不喜,照常起身相迎,宁延坐在亭子里,一边吃着眼前的水果一边翻着亭子内的书,聂红衣持剑站在宁延身后,对于这一切,文昭旻就好像习以为常一样,低着头坐在宁延身边,一句话也不说。 其实别看宁延平日里来的勤快,但是直到现在宁延都没有进过院子内的房门,每次来就是在亭子中翻书,为此,文昭旻特意将书架搬到了亭子中。 “是不是又被骂了?”宁延淡然的说道,其实宁延也能猜到,自己本来就是殷都红人,每天来这个院子里,院子中又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谁看了不说闲话。 文昭旻低头不语,两只手攥着书页,一声不吭,好像对外面指着脊梁骨的辱骂已经习惯了一样。 “杨昭肆来找过你是吧,其实呢,这人还不错,但就是有些死脑筋。”宁延一边翻书一边议论着如今已经是殷都府鉴查的扬昭肆。 文昭旻缓缓开口道,“这个你放心就是,我不会离开这里的,在你没开口之前。” 宁延点了点头,脱掉鞋,盘膝坐在椅子上,懒洋洋的晒着初春的日头,闭着眼睛,哼着小曲,双手有节奏的敲打着膝盖,怡然自得。 文昭旻起身,从房间内拿出陪伴自己十年之久的古琴,双手放在琴上,玉指轻叩,琴声很快就流转在府内,听到悠扬琴声,宁延下意识的睁开眼,笑着说道,“琴弹得不错,但是比起我四哥还是有些差距。” “我一介女流之辈,哪里敢和御乐府乐师相比。”文昭旻淡然弹琴,一边弹一边回口说道。 看到女子这般模样,宁延也不再理他,静静的听着琴声,思考着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 宁家纨绔金屋藏娇的消息不胫而走,比之两年前还要热闹,因为之前人们只知道这院子是宁家的,但却不见宁延出入,因此也只是猜测而已,但是如今宁延明目张胆的进进出出,一旦传言变成了事实,那人尽皆知就是迟早的事。 消息传到了宁府,宁致气愤不已,直接将宁延喊回府邸,拉着宁延就是一阵痛骂,“臭小子,你这才回来多久又给我惹事,外面传言怎么回事,你告诉爹,外面的传言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宁延跪在地上,一脸无辜的看着宁致,让宁致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冤枉他了,直到宁延口里蹦出真的两字的时候,宁致差点一巴掌招呼到宁延脸上。 “宁延,你是不是要气死你爹啊,你不要脸你爹还要呢,你在外面游历两年就给我学了这些本事啊,我给你三天时间,要么娶了人家姑娘,别让人家说我们家闲话,要么你就给我断干净了,好好做你的礼部侍郎。”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宁致都是拍着桌子说的。 宁延拱手摇头,“爹,我不能娶她,儿子已经有心喜之人。” “你有喜欢的人你祸害人家姑娘干嘛!”这句话更是让宁致火冒三丈,宁延多想告诉他爹这么做就是在演戏,可是他不能告诉,因为这场戏要演的好的话,他爹这块就不能掉链子。 里面父子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外面的宁老夫人和大夫人着急无比,宁老夫人在门外着急的直跺脚,“这延儿平日里那么懂事,怎么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啊?” 程双双在旁边不断宽慰着宁老夫人,“娘,没事的,这里面肯定有误会,等误会解开就没事了。” 半个时辰后,宁致才气呼呼的推开房门,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冲着里面跪着的宁延喊道,“给我跪在那想,想不明白永远也别起来。” 说罢宁致直接摔门而走,宁老夫人大喊着,“看你,这么大火气干什么?” 宁致拂袖而走,宁老夫人和大夫人赶紧进去看宁延有没有事,谁知道宁延看到宁致走后,直接站了起来,活动了下筋骨,冲着宁老夫人笑嘻嘻的喊了一声娘。 宁老夫人神情不悦道,“延儿,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可别吓唬娘啊,这事真的是你干的?” “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可不嘛!”宁延嬉皮笑脸的说着,旁边的程双双也不乐意了,指责道,“你还笑得出来,你不知道爹最在意的就是这些吗?你这样让他的脸往哪放啊。” “我本来就是纨绔。”宁延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对了娘,这些天我爹那边您得帮帮我,我这都是朝廷三品官员了,总不能一直跪在家里是吧。” “你也知道你是三品官员啊,哎!”宁老夫人无奈的叹着气,最后劝道,“你也大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得有自己的判断,但无论做什么,都要记住一点,不能祸害百姓。” 宁延点头答道,“放心吧娘,儿子心里有数。” 。。。 夜晚时分,宁延坐在自己院子里,推门声响起,宁枫带着两壶酒来到宁延院子中,冲着宁延招了招手,“喝点?” “拿来了就喝吧。”宁延也不矫情,兄弟两人就这样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宁枫抬头说道,“文昭旻的事我听耘儿说了,你不给爹娘说二哥理解,但是一直被家里误会,你这牺牲会不会有点大。” “没办法啊,鱼还没上钩呢,这些天中府一点动静都没有,看起来像是不再追究信的事了,可是我总有感觉,他们在酝酿更大的阴谋。”宁延抿着酒说道。 宁枫点了点头,看得出来,这两年的远足宁延却是成长了不少,沉声说道,“最近中府却是很安静,但我觉得这并不一定是针对你的。” “恩?难道最近殷都还有什么事吗?”宁延不解的问道。 宁枫埋头低声说道,“最近边关不太平,没发现大哥今年都没回来述职吗?而且信也没写,我有意无意的向兵部打听了一下,兵部最近确实在各地调兵前往北境。” “要开战了?”宁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有些意外的说道。 “这个说不清楚,两国交界之处常年刀兵相见,每天都会有几十人死在边境线上,至于这次是不是真的要打一场国战,无人得知,不过你也别担心,咱们项州军都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大哥他们不会有事的。”宁枫宽慰道。 宁延颔首做好,头顶月明星稀,他会殷都一年了,除了那天晚上被中府找了一次外,其他都过的太顺利了,当时自己离开殷都的时候,那可真的是一步三回头,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没命了,但是如今回到殷都,自己却一点事都没有,这让他倒是有些不适应。 宁枫沉声道,“不要想太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个殷都虽说不是很好,但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糟。” 宁延点头应了一声,“来,二哥,咱们喝。” 。。。 皇宫,高祯书房。 烛光下,高祯看着韩仲宣的信,脸色阴沉无比,看完后长叹一声,“情报准确吗?” “确信无疑,陛下,咱们得早做打算才行。”韩仲宣低头拱手道。 高祯将信放到一旁,猛地咳嗽两声,拿出手帕擦掉血渍,右手不停的敲打着桌面,许久之后,回头看向韩仲宣,“北蛮南侵,对于朕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陛下,您的意思是。。”韩仲宣低头颔首,轻声说道。 韩仲宣从身后的书架里拿出那张写满了人名单的绢帛,低头沉思许久后,“韩公公,东海王在朝中安插的线人查的怎么样了?” “启奏陛下,基本已经肃清。”韩仲宣拱手道。 “温哲就没有怨言?这其中可有不少崔丞相的学生。”高祯一边说,一边拿起纸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韩仲宣轻轻一笑,“温丞相一听是陛下安排的,想都没想就盖了章,陛下,温丞相和崔丞相,关丞相不是一类人,您是不是对他过于提防了。” “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从不拉帮结派,看似唯命是从,可实际上心里不知道想着什么,好了,不说他了,把这个拿好,回去后再看,看完后不要多言,按照上面的做就行。”高祯将刚刚写好的纸条递给韩仲宣。 韩仲宣不明所以的接过纸条,随后拱手退下。 在韩仲宣离开后,高祯打开灯罩,将那张写满人名的绢帛放在烛火上,伴随着火焰升腾,绢帛随之化为灰烬。 而回到家中的韩仲宣看完那张纸后,整个人双眼通红,冲着皇宫的方向狠狠的磕了三个头。 第267章 让和不让,忍和不忍 这殷都到底如何,宁延去问宁枫,宁枫也说不上来到底谁善谁恶,若是岳父在的话,他可能会说句岳父是好人,然而好人却在死后被抄家,这说出去也少了些公信力。 这天,天空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宁延从礼部出来时,聂红衣早已等候多时。 聂红衣撑伞站在宁延身边,宁延久久未动,而是盯着眼前的吊脚楼发呆,顺着宁延的目光看去,那不过是一座普通的小楼,遂好奇的问道,“公子,不回去吗?” “恩?”宁延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回。” 马车缓缓驶过街头,吊脚楼内,三皇子高昌一边喝着酒一边喃喃道,“老师,这宁延背着那么大一个锅,为何一点事没有,父皇和中府怎么对此一点动静也没有。” 在高昌的对面,一老者俯首而坐,目光盯着手中半卷经书,在听到高昌话后,合上书本,看向窗外,“就算是有动静,你又如何得知?” “可他宁延回来后,不但做了礼部侍郎,还在殷都养女人,这哪里像是出事的样子。”高昌不解的说道。 老者神情泰然自若,浅笑道,“这大家都说宁延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可是他却能一次又一次的从中府手中逃脱,两年前更是摆了皇后和二皇子一道,借势出殷都;而且你自己也说了,他看起来是个纨绔,实则不然;在殷都,不要小瞧任何人,这个宁延有些意思。” “老师,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高昌凝眉说道。 老者摇了摇头,淡然道,“什么都不要做,宁延回到殷都,会有人坐不住的,你现在的目光不应该放在宁延身上。” “是,老师,我知道您意思了。”随后高昌拱手起身,“老师,时间不早了,学生得回宫了,就此告辞。” “恩,回去吧,最近没什么事就先不要出来了,我可能得离开殷都一段时间,我若是回来会派人联系你的。”老者沉声道。 高昌疑惑的看着自己老师,不解道,“老师,您这是要去哪啊?” “去见老朋友。” 。。。 雨声潺潺,宁延静心盘膝坐在马车内,真气运行三个下周天后,沉入丹田,虽说已经入朝为官,但是真气修为这方面他是一点也没落下,现在的宁延面对聂红衣都有一战之力,甚至不落下风。 走着走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片刻后外面传来聂红衣的声音,“公子,外面是户部尚书严史嵩的马车,咱们是让还是不让?” 宁延睁开眼睛,这个严史嵩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吴道雄被杀后,他就接替了户部尚书的位置,然而在如今大奉的六部尚书中,他是最平庸的一个,无论是能力还是手段,远不如其他各部尚书,然而他却靠着一手阿谀奉承硬生生的做到了尚书之位。 其实高祯又何尝不想让一个有能力有本事的人坐镇坐镇户部,然而仔细一想,放眼朝堂有本事的人比比皆是,但是对自己真正忠心的人可不多。 宁延闭眼沉声喊道,“不让,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殷都马路宽阔,他若想过,又不是过不去,我们为何要让。” 宁延此话不假,殷都马路宽阔,一般两马马车或者单马马车都可以两车并行,即便是相向而行的马车也不会拥堵在路中央,但是一般官员真正在大街中央碰到了,官职低的都会往后退上几步,以示尊重。 但是今天宁延就不想遵守这个规矩,严史嵩本来和他是没有什么过节的,但是就在前些天早朝上,他居然以财政紧张为由,提出削减项州军费的主张,如今北蛮陈兵边境,这个时候削减军费,别说戍边将士,就连朝堂上的武官都不同意,果然此话刚说出来,就遭到了朝堂上武官的反对,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如今大奉的戍边军队主要就是项州的项州军,北境三州的北地军,公孙长风的白羽军,这严史嵩削减军费专挑项州军下手,这可就让宁延不舒服了,后来宁枫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三处戍边军队中,只有项州军是脱离兵部的。 也就是说在项州,皇室军令没有他宁家人的一句话好使。 这也是宁家如此处境的根源,不是宁家不肯交出项州军权,而是不能交,一旦交了兵,不仅他们宁家要玩完,整个项州都得遭中,在项州,宁家就是核心,这个核心不容有失。 看到宁延马车半天没动,严史嵩的车夫不耐烦的喊道,“户部严尚书在此,闲杂人等,速速退让。” 聂红衣静静的坐在马车上,一动不动,看到聂红衣还是不动,前面马车的帘子徐徐打开,一个穿金戴银的富家老爷静静的坐在马车里面,脸色铁青的喊道,“前面是礼部宁侍郎吧,怎么?见了本官还不行礼?” 这是想用官位硬压自己一头了,宁延冷哼一声,直接走出马车,真气护体的他,即便站在雨幕里,也没有淋湿丝毫,“严尚书,有礼了。” 看着宁延极其敷衍的行礼,严史嵩刚准备得意的开口说话,谁料宁延直接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烈马吃痛,嘶鸣一声,直接往前冲去,而宁延则飞跃起身,径直站在马车顶上,从严史嵩身边滑过。 这可把严史嵩气得不轻,看着宁延马车就这么从自己身边走过,双拳紧握,这宁延是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回事啊,“庶子小儿,无礼之极,与蛮荒何异。” 宁延可不管这些,堂而皇之的从严史嵩身边走过,冷哼一声,别说是严史嵩,就算今天是温哲的马车他也照样不让。 。。。 来到文昭旻府外,聂红衣刚刚停下马车,前面的街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骑马而来,聂红衣赶紧开口道,“公子,杨昭肆来了。” 宁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这么热闹,都挤在今天。” 宁延稍微整了整衣服,从容的走下马车,扬昭肆看到宁延,侧身下马,客气的拱手道,“宁大人。” 现在的宁延论官位可是三品侍郎,而他不过六品鉴查,自然要对宁延客气一些,但是就像刚刚宁延对严史嵩那样,扬昭肆对自己也是敷衍之极,甚至若不是有官位在这,扬昭肆都不想理自己。 “呦,杨大人,这么巧啊,要不去屋里坐坐,咱们喝一杯?”宁延双手负在身后,很是得意的说道。 杨昭肆抬头,深呼吸一口气,转身看着眼前没有悬挂牌匾的院门,冷哼道,“大人说笑了,这里不是宁府,何来去屋里坐坐一说。” 宁延抬头看了看,确实没有宁府的门牌,于是装模作样的捋着胡须沉思道,“确实是哎,不过。。” 很快宁延话锋一转,略带玩笑的看着扬昭肆,“这里还就是我的宅院,若是不相信,杨大人可以随便打听,不对,杨大人可是殷都府尹麾下的鉴查官,平日里和百姓打交道,应该知道的吧,是不是平日事务太多,给忘了啊。” 杨昭肆双拳紧握,目光死死盯着宁延,往前一步,脸色阴沉如水,“宁延,你是不是觉得这很有意思?文姑娘多好一女子,也不知道被你拿住了什么把柄,居然甘愿忍受万人唾弃,住在这里,叫你一声宁大人不是看得起你,而是警告你一句,这殷都不是你纨绔撒泼,祸害百姓的地方,我不管你在朝廷如何,只要你敢为祸百姓,我扬昭肆第一个不答应。” 聂红衣眼神一冷,刚准备拔剑,被宁延厉声喊住,随后宁延投给扬昭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杨大人,言重了吧,同朝为官,何至于此。” “我杨昭肆为百姓做官,这官做的问心无愧。”扬昭肆继续沉声说道。 宁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是是是,问心无愧,那进去喝点吗?” 杨昭肆后退两步,冲着宁延极不情愿的拱了拱手,随后翻身上马,直接离去。 宁延悠然一笑,冲着杨昭肆背影喊道,“杨大人,欢迎下次再来啊。” 杨昭肆走后,聂红衣不解的问道,“公子,他那么对您,您为何要忍着?” “因为他没做错啊,举止得礼,说的也没错,对付这种心高气傲的人,得智取,不能硬来,再说了,这两年他也没少照顾文昭旻,和他动手,于情于理,我们都亏。”宁延沉吟道,默默的看着杨昭肆的背影消失在雨中。 聂红衣看着宁延,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公子,您不会是想将杨昭肆招为己用吧。” “说什么呢,这结党营私可是大罪,我担待不起,以后在殷都这种话前往别乱说,容易出事。”宁延赶紧打断聂红衣的话。 聂红衣急忙拱手认错,“对不起公子,属下多言了。” “进去吧,雨下大了。”宁延一直盯着杨昭肆背影彻底消失才转身进入院子。 而雨中的杨昭肆看着手中的白糖糕,不甘的叹了口气,将白糖糕收好后,无奈离去。 第268章 好戏开场 自从上次宁延被宁致大骂了一顿后,平日里吃饭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就晚上回去睡一觉,第二天早早离开,平时不上朝的时候,就待在文昭旻的院子里,虽说聂红衣不止一次说,这个院子是你的,你就算住在这里也没什么,但宁延依旧以各种理由拒绝了聂红衣的提议。 院子里,算好时间的文昭旻早已经给宁延备好了饭菜,这两年一个人生活的文昭旻厨艺也是明显的进步,虽说味道确实不错,但是宁延每次在吃的时候都会挑三拣四的嘟囔一遭;起初文昭旻还会委屈巴拉的低着头,可是后来发现不管多么难吃宁延都会吃的一干二净时,那种委屈感也淡然了许多,后来宁延在说话的时候,文昭旻就直接选择无视了。 “杨大人前些日子找过我。。”文昭旻冷不丁的一句话打断了冷清的气氛。 聂红衣放下碗筷,旁边的宁延愣了愣,然后自顾自的吃着,嘴里嘟囔道,“是不是让你离我远点,有什么委屈找他说,怎么怎么。。是不是?” 文昭旻带着一些无奈说道,“没有,杨大人告诉我说最近殷都有人盯上了你,让我小心点,免得被牵连。” “恩?”宁延疑惑抬头看向文昭旻,“有人盯上我了?谁啊?这殷都每天这么多人盯着我,他说的是哪一个。” “我。。我怎么知道,我就提醒你小心点。”文昭旻红着脸说道。 聂红衣神色一紧,看向宁延,沉声道,“公子,还是小心一点好,都被杨昭肆知道了,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宁延扒拉着碗里的米饭,起身笑道,“还是那句话,能杀死我宁延的,还没出生呢。” 说完后便慷慨起身,靠在旁边的藤椅上,悠然自得的赏着春月美景。 。。。 大奉御军府。 身为御军府司君的卫玉楼此刻正盯着窗外细雨发呆,一身白衣的卫玉楼脸色阴沉,似乎是有心事,武将出身的卫玉楼起初是不愿意来殷都做御军府司君的,当年崔丞相还在时,本意是让他去北境统军,但是被靖北王以各种理由推辞了,没多久后,崔丞相就辞官回家了,关丞相继任后,直接就把他安排在了御军府。 一开始的时候,卫玉楼确实意见很大,武官出身的他根本不愿意来殷都和这些文官打交道;不过后来关仲贤说了这么一句话让卫玉楼留在了殷都,他说大奉不缺将军,缺的是能培养将军的人。 片刻之后,脚步声传来,一个青衣男子走了进来,男子身形消瘦,脸色苍白,仔细看之,就能发现,此人是典狱监司禁郑崇官,看到故友进来,卫玉楼急忙走上前相迎,“郑大人,您可算是来了。” “卫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这么着急将我叫来。”郑崇官不解的说道。 “你先看看这封信。。”卫玉楼直接将手中的信递给郑崇官,郑崇官看完后眉头一皱,然后看了看信封,上面并未署名,信纸也是最为普通的信纸,但是这信的内容却让两人都紧张起来,“公孙家要对宁延下手,这信你应该给刑部,为何给我?” 卫玉楼沉眉道,“这封信来路不明,万一到时候什么都没有,那不就把我这身老骨头搭进去了,造谣公孙家,我这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啊。” “那这封信到底可信不可信,你这突然给我一看,让我都有些不知如何应对。”郑崇官一边思索一边说道。 “我已经暗示杨昭肆了,他应该会去给宁延提醒,不管是真是假,这话咱们也没说,就算没有发生什么,也就当时虚惊一场。”卫玉楼摇头说道,说真的排兵布阵,钻研兵法他擅长,可是要是玩阴的,搞刺杀,他还真不是行家,不然也就不会把郑崇官请来了。 “首先这封信来路不明,不过既然他敢把这信放在这,就说明他和公孙家并非同谋,但又不是直接给宁延,就说明他不希望宁家得知,如此说来的话,那就肯定不是太子所为,太子有意招揽宁枫为己所用,这种机会他绝不会放弃,可那就奇怪了,若不是太子,那又会是谁呢?”郑崇官一番分析后,也有些迷茫,和公孙家不对付,又不想和宁家扯上关系,整个朝廷似乎也没什么人了吧,总不能当今天子吧。 卫玉楼沉思许久,起身凝眉说道,“郑大人,此事甚大,还需保密,切勿被他人得知。” “放心,我有分寸,这几日我会暗中调查此事,你把信收好,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等我查明白再说。”郑崇宫知道事情紧急,也没有过多停留,直接拱手离去。 卫玉楼送走了郑崇官后,自己默默偶读信藏在袖子里,而后叹息道,“这宁家到底是遭了什么罪啊。” 。。。 对于二皇子来说,宁家回到殷都既是一个好消息,又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自己终于可以报仇除掉宁延了,坏消息是自己大哥最近在有意招揽宁枫,而一旦宁枫被太子突破,那整个宁家不就成为太子门臣了吗? 这对于二皇子来说是绝不允许出现的,这不,在皇后的谋划下,一场嫁祸杀人的肮脏交易就此展开。 公孙家不缺高手,即便是没了一个公孙崇,也丝毫不影响其底蕴,当公孙长屏要杀宁延的消息传到苏州公孙家,公孙康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直接派了三名半步神魄的高手前来,确保万无一失,说真的要不是顾及皇室,公孙康甚至都敢派神魄高手前来。 不过在他来看,在殷都裴羽自然也不好出手,三名半步神魄的高手足够,他可不相信宁延能在一年内将境界提升到神魄境。 被文昭旻提醒后,宁延看似还是漫不经心,但实际上却是处处小心谨慎,就连胡尚仪从荆州回来喊他喝酒他都没去,连聂红衣都好几次劝说宁延会堂宁府,向宁致老将说明情况,就宁家的底蕴,一定能保住宁延。 但是宁延摇头拒绝了,同时一副不以为然的说道:就让他们来呗,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来多少人。 宁延之所以能这么有恃无恐,一来是因为这里是殷都,公孙家就算动手也肯定不敢派遣神魄高手,撑死也就半步神魄;第二就是自己的实力,自己先后修炼了《玄玉内经》和《天罡坤斗术》,再加上苗疆一战,自己又吸收了万年仙山茸,如今他已经有了灵壳高手的实力,他虽然没有突破到半步神魄,但是就聂红衣的话来说,即便是面对半步神魄,他打不过也能溜。 殷都街头百姓慢慢多了起来,而且还多了很多外地来的商贩,就连久违的苗疆商贩都碰到了,看来宁延走后,苗疆恢复的不错,最起码花间市已经照常运营了。 殷都街头,宁延正悠闲的走着,突然一个手握弯弓,赤裸着上半身的男子出现在他面前,男子卖力的拉弓表演,百米之外有一草靶,宁延驻足凝望,如此距离,一般弓手却是很难命中。 “咻。”破空声响起,箭矢划破长空,发出阵阵爆鸣声,然后就在众人的围观下,一箭命中靶心红点,四周百姓纷纷拍手道好。 男子旁边的小姑娘高兴不已,一边收着铜板一边答谢。 宁延回头轻声道,“怎么样?” “这钢弓覆有牛皮,看不出是何种弓箭,但是从弓弦声响来看,这弓拉弦之力最少千斤。”聂红衣沉眉说道,当然了这也从侧面告诉宁延,眼前男子不是一般人,能拉动千斤弓弦,并能隐秘自己真气的武者实力最少都是灵壳境。 宁延也听出了聂红衣的意思,从腰间钱袋里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径直走上前放到了女孩手上,女孩照常说着感谢,不过当看到这张一百两的银票后还是吓了一大跳,有些神色慌张的看向宁延,尴尬一笑,“这位少爷,我。。我们就卖弄写小把式,值不了这么多钱。” “我说值得就值得,收着,本少爷送出去的钱就没有拿回来过。”宁延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在旁边壮硕的男子身上。 男子也发觉了宁延的目光,眉头紧皱,快步走到女孩身边,将女孩护在身后,并将银票还给宁延,“少爷,我们是乡下人来殷都只为讨个生计,还望您高抬贵手,不要为难我们。” 很快旁边就有百姓认出了宁延的身份,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一些胆小的百姓直接就跑开了,而男子也隐约听到了纨绔,宁延,五公子几个词语,这是他第一次来殷都讨生计,但是从四周百姓的神情来看,眼前的男子似乎不好惹。 宁延被逗笑了,看着男子,双手环胸,冷笑道,“怎么?既然是讨生计,那我这钱为何不收?是嫌太少还是怎么着,又或者是有人乱说了什么?” 说罢宁延还不忘环顾四周,吓得百姓纷纷退去。 现场气氛瞬间紧张起来,男子深呼吸一口气,左手死死握着弓箭,随后缓缓低头,“公子,这钱我们不要了。” 说罢就要带着小女孩走,宁延冷哼一声,沉声道,“大丈夫力有千钧,不去建功立业,而在街头勾栏摆首弄姿,娱笑百姓,贪得碎银几两,可悲乎?可笑乎?” 第269章 千钧之力,霹雳弦惊 在一千年前高祖起事之初,曾在朔州得到十二个家族的帮助;而对亏了这十二家族的帮助下,高祖皇帝才能有后来在乱世中立足的资本;大奉立国后,定都殷都,这十二家族也因为早年的资助,被高祖赐以世家之名,并且承诺只要大奉不倒,世家之名就可以永世相传;而这便是名震一时的十二世家。 不过随着时间流逝,十二世家的辉煌有而早已不在,原本的十二世家经过代代相传,如今还能配得上世家之名的也就剩下了钟家,其他十一个世家都已经湮没在了时间的汪洋中,而吕翊所在的吕家更是如此,吕家作为十二世家之一,早年风光无二,尤其是在世宗年间还出过一代名将吕郢,只可惜当吕家传到吕翊爷爷辈时,已经是家道中落,破败不堪了,吕翊爷爷好赌,家中积蓄被其全部抵押给了赌坊,最后输的一干二净,吕翊奶奶为了躲避债主追债,被迫离开吕家,独自抚养吕翊父亲,因为怀孕期间营养不良和劳累奔波,吕翊父亲身体孱弱,在吕翊妹妹出生后不久就因病离开了人世,好在吕翊出生后遇到一农家大贤者云游四海,途径吕家门口,一眼就相中了吕翊,将其收为弟子,带回了翠林山庄。 吕翊及冠那年,妹妹来信,说母亲病故,吕翊被迫返乡,埋葬了母亲后,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妹妹,在前途和妹妹中他选择了后者,他变卖家产还完了家中的债务后,带着妹妹离开了朔州,来到中州谋生,大奉尚武,吕翊修为高深,擅使硬弓,按道理不难找到一个能营生的活计,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吕翊四处碰壁,最后无奈之下的他在一头戴莲花冠的年轻道人指点下来到了殷都。 不过这第一天似乎就有些出师不利,莫名其妙碰到一个叫做宁延的富家公子,而且似乎还被他看出了自己隐藏武道的行径。 吕翊驻足,妹妹死死拉着他的手,似乎是想告诉他不要冲动,上次就是因为他冲动,才让他们沦落至此。 春风和煦,吹动街边槐树新叶摇曳,如翻书之声。 宁延走到男子身前,悠然一笑,将一百两银票放回钱袋里,然后直直盯着吕翊的目光,开口道,“你若是还想当街卖艺,但走无妨;若是不想,且随我来。” 吕翊盯着宁延,左手攥着硬弓,侧身看了看旁边瞪着水润双眼的妹妹,轻声叹气,“我跟你走。” 宁延得意一笑,似有一种畅快之感,只见他望向吕翊身边少女,少女怯懦的往吕翊身后躲去,“来吧。” 宁延带着吕翊,吕厢兄妹来到文昭旻府邸,院门打开,闻声而来的文昭旻快步走出,还以为宁延是落了什么东西,吕翊拉着吕厢谨慎的走进院子,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进入殷都大户人家的府邸,假山小溪,亭台雅阁,比之前他们待得那家不知好了多少倍;小姑娘怯生生的望着眼前的文昭旻,不过看着美艳绝伦的文昭旻,小姑娘不由得也痴住了,这就是殷都的姑娘吗?也太好看了吧,比他们村子里的村花都好看。 文昭旻作揖行礼,吕翊忙慌拱手,看到文昭旻后,瞬间有些自形惭愧,“朔州河西吕翊,见过夫人。” “咳咳。。”宁延猛地咳嗽两声,急忙说道,“误会了,误会了,不是夫人,不是夫人。” 文昭旻苦涩一笑,并未解释,“我去备茶。” 说罢便自行离去。 吕翊坐在亭子里的石椅上,说来也奇怪,这椅子也不烫,可他就是坐不住,宁延也看出了吕翊心里的不安,拱手道,“我叫宁延,大奉礼部侍郎,刚刚听你说,你叫吕翊是吧。” 吕翊一愣,再度看向宁延的目光都不一样了,原本他只以为宁延是一个普通的公子少爷,没想到人家居然还是殷都三品官员,吕翊颔首道,“是,这是家妹,吕厢。” 女子眨着眼睛低声道,“见过宁大人。” “不用叫我宁大人,和他们一样,叫我公子就行,这比大人听着舒服。”宁延笑着说道,同时看了看桌上的茶点,示意女孩尝尝,吕厢看了看吕翊,在得到兄长肯定眼神后,才伸出又黑又瘦的手拿了一小块。 “宁公子,不知您找我来所为何事?”吕翊沉眉道,虽然宁延的行为举止对他很客气,但是他也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吕厢手里的糕点绝不是白拿的。 宁延起身笑道,颇有玉树临风贵公子的气质,“吕兄,刚刚看你本领非凡,本少爷对你很是感兴趣,这样,我们赌一把怎么样。” “恩?”吕翊意外的说道,“赌什么?” 宁延挥了挥手,旁边的聂红衣将石桌上的糕点书籍全部撤去,片刻后文昭旻端着茶水走来,看着桌上如此干净,也露出不解的神色。 宁延随手将一杯装满水的茶杯放在石桌中央,笑着看向吕翊,“就这杯水,现在这杯水在桌子正中央,你我比试真气,若你能赢我,我就让你妹妹住在这里,并且给你安排一个好差事;如果你没赢,那对不起,你不仅要将你妹妹留下,并且还要交出你手中的弯弓。” 听到这话的吕厢被吓坏了,手中的糕点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然后赶紧躲在吕翊身后,吕翊脸色骤变,起身怒喝道,“宁大人,我不过一介贫民,不敢高攀宁大人的玉枝,恕不奉陪,告辞。” 说罢吕翊就要带着吕厢走,聂红衣直接拔剑抵在吕翊肩头,“公子让你走了吗?” 吕翊眼神阴冷,双拳紧握,沉声道,“宁大人这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干什么,把剑收起来。”宁延沉声呵斥道,聂红衣缓缓收回长剑,宁延叹声道,“吕兄,是不是觉得我开出的筹码不够?那你开口,我还能加。” “我吕翊曾在家母坟前发过誓,绝不让小妹有半分危险,宁大人今日要我用小妹做赌注,对不起,吕翊做不到。”说罢吕翊就要走。 “嘭。”宁延一掌震碎眼前石桌,气势十足,吓得文昭旻一个哆嗦,连连后退。 “好,那我们换个方法,你若能在半个时辰内走出这个大门,我给你钱让你走人,若你没走出去,那你和你妹妹都留在这里,如何?”宁延朗声说道,“吕兄,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还请你不要辜负了我的心意。” 吕翊闷声一吼,脚下真气瞬间震起一片涟漪,一时间尘烟四起。 宁延直接闪身飞跃来到大门口,右手捻着眼前槐树新叶,轻声笑道,“动手吧。” 吕翊身影闪动,身后长弓猛地甩出,一时间青光荡漾在长弓身上,气势十足,宁延暗道,果不其然,是个上品高手。 宁延瞳孔剧烈收缩,迅速运气,双拳隔空轰出数拳,金色真气撞在吕翊的刚弓上,发出阵阵爆鸣声,一金一青两股真气剧烈的碰撞着,每次碰撞会让吕翊前进一步,眼前吕翊就要挥舞着弯弓出现在宁延面前,宁延脚下一划,往右侧划去,躲过吕翊一击重击,随后右拳轰出,砸在吕翊腰间,吕翊吃痛后撤。 吕翊目光紧皱,看来他又低估这个侍郎大人了,这一拳的力度可不轻啊,不过为了能带妹妹离开这里,吕翊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要冲出去。 手中弯弓一阵颤抖,上面的牛皮缓缓脱落,露出一张苍老如古松般的弓身,在弓箭两端,还有短匕冒出,短匕锋利无比,吕翊右指轻叩,弓弦脱落,弓箭内似乎又机关,直接将弓弦收回弓身之中,只露出半指大小,而吕翊扭动弓身,在宁延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一把千斤弯弓,瞬间变成两把短戟。 吕翊挥舞着双戟,沉声喝道,“得罪了。” 青光荡漾,半空中真气滚荡,似有天人相助,气卷桓磊。 宁延右拳挥出,金光荡漾,打出一套令人眼花缭乱的拳法,随即鼓荡气息,迎面砸去,和眼前的双戟搅动的真气撞在一起。 聂红衣见状,急忙运转真气,将文昭旻和吕厢保护在内,生怕两人被真气波及。 一声闷响后,真气消散,宁延后退数步稳住身形,而吕翊则是重新将短戟装成弯弓,沉眉看着宁延,宁延左臂微微颤抖,感慨道,“半步神魄就是厉害啊。” “宁大人,你不是小民对手,还请速速让开。”吕翊拱手道,语气不卑不亢,对自己靠实力赢来的机会很是得意。 宁延笑了笑,收回气机拍了拍手,颔首退让,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 吕翊拉起吕厢的手转身就走,不过就在两人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宁延突然大喊一声,“停,时间到,吕兄你输了。” “什么?”吕翊愣在原地,然后宁延指了指旁边的日晷,确确实实,半个时辰过去了。 “你。。我打赢你了。。”吕翊再度运气,似有不服。 宁延走过去宽声笑道,“在殷都,实力并不能决定一切,你要是一开始不管我直接往门外冲,那你一定赢,我拦不住你,可你偏要和我过两招,接过自己耽搁了时间,在此之前本少爷话说的很清楚,半个时辰,离开这里,你走,否则,你就得留下来。” 吕翊有种被人耍了而自己却还在帮人家数钱的感觉,一时间怒火中烧,真气不可遏止的往外涌去,宁延丝毫不惧沉声道,“吕兄,先别着急,在你发火之前,就不想知道本少爷让你们留下来干什么吗?又或者说,本少爷会给你怎样的前程让你恢复吕家十二世家的荣耀。” 听到这话后吕翊先是一愣,后不可思议的看着宁延,“你怎么知道吕家。。” 第270章 城外激战,三星连珠 其实在吕翊露出这把可以变换为双戟的劲弓之前,宁延还真没没把他和河西吕氏联想到一起,直到看到这把双戟出现,宁延才猛地想起朔州河西有吕家,家族擅制硬弓,大奉立国之初,几乎所有硬弓都是出自河西吕氏之手;据说吕家制弓技艺高超,天下制弓之家众多,但难有一家可以出其右,不过时光流转,即便是威风如吕家也消散在了历史的尘埃中。 虽说宁延是想到了河西吕氏,但也无法断定吕翊就是吕家之后,不过目前情况也容不得他细细沉思,他也只能冒险说出,不过就吕翊说出的一番话来看,他说对了, 宁延轻叹道,“吕氏名噪一时,却不想其后人沦落至此,吕兄,我若真想害你,就不与你做着无聊的赌博,希望你能冷静一下,听我说完再做决定。” 吕厢扯了扯吕翊的衣袖,吕翊收回真气,将弯弓背在身后,直勾勾的看着宁延,“不知宁大人有何贵干?” “我要你跟我干,如何?”宁延也不再遮遮掩掩了,径直说明来意,吕翊心高气傲,这一点从刚刚在街头射箭就能看出来,一个实力强大的高手却在街头卖艺求生,换做谁都会不服气,而宁延刚刚的赌注也是有意在试探吕翊的性子,同时也让他明白,自视实力高强并没有什么用,要想在这个世上活下去,实力和脑子缺一不可。 看着有些懵的吕翊,宁延再度说道,“跟着我宁延,绝不会亏待于你,当然了,你妹妹也可以留在留在这里,如果你实在不放心,也可以为你妹妹另谋他处。” “殷都不乏武林高手,你为何就盯上了我。”吕翊沉声问道。 “没有这么多为什么,你若是想跟着我干,就留下来,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若还想走,我不拦着。”说罢宁延转身就要往回走。 吕翊沉思许久,最后开口道,“我留下。” 面纱下的聂红衣微微一笑,宁延会心一笑,“我只能说你做了一个很正确的选择。” 。。。 宁延用一个石桌换来了箭术大家吕翊,无论怎么算这都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不过此时的殷都城外,三辆马车缓缓驶进殷都,马车上的老人呼吸沉重,就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自己背上一样,一番盘查后,马车径直走了进去,在进入殷都后,马车上的老人眯起眼睛,喊停了马车。 从马车上下来,老人缓缓向前几步。眯起眼看着眼前街头的商贩,转身看向身后跟着自己的车夫,沉声道,“找人吧。” 两个车夫转身离去,老人则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殷都街头。 自从前些日子从文昭旻口中得知有人盯着自己后,他也小心了许多,虽然平日里看起来还是无所顾忌,该咋样还咋样,可是在他的身后,却多了一个吕翊。 。。。 风和日丽,初春暖阳照在殷都的地界上,老树抽嫩芽,百鸟啼鸣。 今天的早朝很有意思,靖北王来信说北蛮不断充军,陈兵边境二十万大军,意图不轨,希望殷都兵部发令,让北地军出兵山海关,趁着北蛮还未站稳脚跟,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然而这个提议却在朝堂上被高祯直接否决,平日里对北蛮,西羌零容忍的高祯居然下令让靖北王按兵不动,这倒是让满朝文武都有些诧异,就连太子高远也不是很理解高祯的这个决定。 对于高祯的决定,除了一些武官外并无一人反对,下朝后宁延拉着宁枫问起缘由,宁枫也没有说出个一二,只是告诉他,边关可能要出事。 殷都街头,宁延自顾自的走着,旁边的聂红衣突然掀开车帘子,沉声道,“公子,我们好像被盯上了。” 宁延缓缓睁眼,掀开车窗,车窗外是一个古井,即便在殷都,百姓吃水也大多依赖与这些古井,古井被一块木板封住,应该是担心有玩耍的小孩失足落下,井边坐着两个满头霜白的老人,老人们也不言语,平静的看着宁延马车驶过,片刻后,耳边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儿童欢笑声,一个小女孩手里握着风车在街头肆意的跑着,在她后面跟着一个一身大红袍的男孩,即便是一个风车,也能让两个孩子玩的如此开心,宁延会心一笑,从腰间口袋摸出两块铜板,丢了出去,刚好滚在两个孩童脚下;两个孩子捡起铜板,瞪着水灵的眼睛看向宁延,宁延冲着两人做了一个鬼脸,两小孩扑哧一笑,笑嘻嘻的去往隔壁的糖葫芦摊,对于他们来说,今天是个不错的一天。 缩回脑袋的宁延目光骤变,他又何尝不能感觉到刚刚外面隐藏的杀机,对聂红衣说道,“去城外。” “城外?公子,在城内他们会忌惮皇室,我们能有机会脱身,若是在城外,他们岂不是就无所顾忌了。。”聂红衣担心的说道。 宁延伸手,上面真气流转,“城内动静太大,还是去外面吧。” 聂红衣点了点头,驾着马车往城外走去。 城外五里之地,有一处荒坡,之前有一老翁在这里种庄稼,但没几年就搬走了,据说是被城里的某位公子盯上了自家女儿,老人报官无果,还一直被恐吓威胁,最后不堪其扰的老翁,舍弃了皇城边的金土地,举家南下,最后是死是活也无人知晓,而这欺压民女的公子传着传着就变成了一个宁姓公子哥。 对于这莫须有的罪证,宁延懒得替自己辩解,来带荒地边上,宁延翻身走下马车,伸了一个懒腰,很是惬意。 在荒地的尽头是一条小溪,小溪上悬着一座有几百年历史的石桥,石桥上的石狮子造型精美,形态各异,据说是出自某位高官之手。 宁延朗声喝道,“地方都找好了,出来吧,都别藏着了,要杀我就赶紧,解决了你们我还得回去吃饭呢。” “好狂妄的后生。” 一阵沉闷粗犷的声音响起,话音刚落,一个黑袍傍身的老者赫然立在远处桥头,目光宛如荒原苍狼,凶狠毒辣。 宁延靠在马车车辕上,歪头一笑,“报个名字吧。” “无知小儿,等你死后,老夫自会告知。”老人沉声说道。 刹那间,一道苍翠色箭矢携带真气流光以雷霆之势冲向老者,老者似乎也没有想到远处会有一箭射来,慌乱之下,赶忙运气阻挡,闷响传来,烟尘散尽后,石桥上的老者已然消失不见,而在不远处,吕翊收回弓箭,快步来到宁延身边,沉声道,“快走。” “走?我走了,他们杀谁啊?”宁延这一番看似戏谑的话让吕翊愣在原地,眼前这人就这么点不怕死吗? 话音刚落,三道赤色真气劈头盖脸瞬间冲向宁延。 “轰。”真气炸在地面,烟尘四起,远处半空中的老者悬空而立,身边还有两个脸色阴翳的中年男子,老者捋着胡须,但是很快他的眼睛就眯了起来。 三道绿色箭矢从烟尘中呼啸而出,三星连珠,三箭光华直接冲到老者面前,一声巨响,就连城墙上的禁军们都不由得齐刷刷的抬头凝视,心里想着又有高人在城外打架了,他们也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毕竟只要不在城内,随便你怎么打都行,都与他们无关。 烟尘中,一个身影手握双戟冲天而起,目光赤红,双戟砸下,瞬间和老人扭打在一起。 而老人旁边的两个中年男子则将目光锁定在了宁延身上,宁延轻轻一笑,脚尖流转,金色真气弥漫全身,聂红衣也拔剑而向。 一时间战场分作两处,都打的不可开交,老者也是半步神魄高手,面对同为半步神魄的吕翊,虽说不落下风,但也奈他不何,宁延虽说还是灵壳境,但和半步神魄交起手来,也能招架的住。 此时的城墙上,一群禁军正好奇的猜着动手双方的胜负情况,殊不知他们头顶的楼阁处,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太监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战场,细看了半天后,目光阴沉道,“可惜了。” 一阵风声吹过,当禁军抬头时,楼阁早已空无一人。 “喝。”宁延闷声怒吼一声,一拳砸出,这一拳气撼昆仑,男子也冲着宁延砸了一拳,宁延胸口一阵剧痛,咔嚓声应声响起,宁延倒退数步,捂着胸口剧烈的喘息,真气运行到胸口处,咔嚓声接连想起,似乎是在修复着刚刚被打断的肋骨。 男子目光阴狠,一步迈出,再度冲向宁延,宁延起身,脚下凝气,仔细看去,似有乾坤在内。 筋脉逆转,宁延气息暴涨,双眼通红,似有血丝渗出,面对眼前男子,宁延侧身滑动,双拳化掌,在男子一拳砸到自己肩头的同时,自己也一掌拍在了男子胸口。 “咔嚓。”右肩胛骨碎裂的声音响起,宁延整个人倒飞出去,而那个男子则直接被宁延一掌拍到了内脏,一时间鲜血狂喷,像上岸的游鱼一般,不停打滚。 第271章 再见秦峰 看着眼前趴在地上捂着胸脯痛苦不堪的男子,宁延高傲的仰着头颅,起身后,忍着剧痛发出不屑的嘲笑,男子同伴看到男子痛苦模样,瞬间怒火中烧,拔出腰间短匕砰然冲出,似乎打着趁你病要你命的主意,直冲宁延面门而去。 聂红衣持剑而上,赤红长剑挡在宁延面前,短匕碰到剑身,发出剧烈的摩擦声,刺耳的刺啦声瞬间响起,聂红衣跟随宁延两年,武道上虽说有所精进,但始终还是没有触摸到半步神魄的门槛,就一个灵壳境的实力根本挡不住面前半步神魄的男子。 一声闷响之后,聂红衣便觉一股巨力袭来,即便她用尽全身真气也难以抵挡,整个人直接被震退,不过即便是震退,聂红衣也持剑站在宁延身前,死死护着自家公子。 不远处的吕翊也看到了宁延和聂红衣的境遇,虚晃一戟,直接抽身拉开距离,撤到宁延身边,合上双戟,弯弓重现,气势如虹。 老人也是没有想到宁延身边居然有如此高手,年纪轻轻便是半步神魄,看来当年二爷死的也不冤啊,老者摇头叹息道,“你若跟随老夫,荣华富贵不可限量,何必跟着一纨绔阔少葬送前程。” “老东西,本少爷现在可是殷都三品礼部侍郎,注意你的言辞,再警告一下,刺杀三品以上朝廷官员可是死罪。”宁延不屑的说道。 吕翊弯弓搭箭,斩钉截铁的说道,“阴险小人,不足与谋。” 老者愤愤一笑,手中赤色真气宛如苍穹之柱,怒吼道,“不知好歹。” 说罢,整个人冲天而起,气息滚动,好似天璇飓风席卷苍野大地一般,顷刻间就冲到了宁延三人面前。 吕翊手中弯弓弓弦如夏蝉振翼一般剧烈抖动,随后浑身真气暴涨,青色真气赫然冲入云霄,宁延抬头看去,苍穹之上,好似有阵阵清风。 “嘭。”巨响接踵而至,宁延还愣在原地怔怔出神了许久,心里暗叹这就是半步神魄的实力,若是当时吕翊真的不想留下来,自己还真的拦不住。 原本的荒芜之地被炸出一个大坑,深坑中的吕翊气息不减,手中弯弓化作双戟死死插在坑底,刚刚的那一击对他来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挡住的。 老者面露怒色,大抵是为自己未能轻易解决宁延而发怒,直白点就是无能狂怒,出发前,他信誓旦旦的承诺即便是一命换一命都要让宁延再也睁不开眼睛,但是就目前来看,即便是自己以命搏命,换来的也不过是他手下这个拿着弯弓的怪才。 宁延拖着肩胛骨碎裂的右臂,抬头看着老者,“看来能杀我的,不是你,” “嘭。”老者怒吼一声,沉声大喝道,“竖子小儿。” 说罢,再度聚气,气势更盛,看来是下了必杀之决心,宁延深感不妙,体内真气随之运转。 然而下一秒,一道黑色长枪划过苍穹,宛如惊雷一般冲向半空中的老者,老者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枪刺破胸膛,长枪速度不减,瞬间从老者身体穿过,紧接着一声闷响传来,五百米外,一个比吕翊身下巨坑还要恐怖的深坑被一枪砸出,仔细看清,就会发现,这还不过是一把最普通不管的长矛。 老者胸口鲜血狂喷,瞬间瘫倒在地,直接没了呼吸,而老者身边随行的男子见状急忙遁走,速度之快,叫人瞠目结舌。 宁延凝眉看向长枪飞来的方向,一面“秦”字黑旌旗缓缓露出地平线,出现在宁延的视野中,聂红衣依旧谨慎的挡在宁延面前,沉声道,“是秦家。” 下一刻,一群身披重甲,手握长枪的将士出现在城外,虽说不过百人,但是气势非凡,黑色麒麟甲配上红翎坚枪,绝对的强者之师,然而宁延的目光却定格在了眼前红袍傍身,身披金甲,腰间佩剑的大将军身上。 片刻之后,男子一行就来到宁延面前,男子满脸厉色,身形消瘦,看上去总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宁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看清来者的面容后,宁延尴尬一笑,抬起左手说道,“秦将军,还真是幸会啊。” 眼前这个瘦弱的将军正是大奉护国将军,定西军主帅秦峰,秦峰神色阴翳,厉声道,“刺杀当朝三品官员,依律当诛,本将军正典行刑,将刺客斩杀于此,尔等可听明白。” 很明显秦峰这些话是对城墙上看热闹的禁卫军说的,那些禁卫军一听是秦峰的声音,瞬间严肃起来,挺直身子齐刷刷的答是。 片刻之后,一个黑甲将士将一块带血的令牌递给秦峰,“将军,从刺客身上发现的。” 秦峰一看,黑色令牌上居然有“秦”字,瞬间冷笑一声,转手就将令牌捏成粉末,随后看向宁延,沉声说道道,“宁大人,城外危险,以后还是不要随便出城的好,不然很容易出事。” 宁延点头轻笑道,“今日多谢秦将军搭救,大恩日后必报。” “吾乃护国将军,岂能看着当朝官员在眼皮底下出事,宁大人,倒是你,得小心一点才是。”秦峰说罢便勒马离去。 宁延捂着右肩看着秦峰远去,旁边的聂红衣看着宁延血肉模糊的肩膀,担心道,“公子,您这不要紧吧。” 宁延看着秦峰的背影喃喃道,“皮外伤不要紧,我在想这秦峰出现的也太巧了吧,还有这老头到底是谁派来的,靖北王还是公孙家,再有就是杨昭肆是怎么知道我被盯上的,他一个六品官员居然能知道这么多,倒也是有些意思。” 吕翊来到宁延身边,收起弯弓背在身后,皱眉道,“你的伤。。” 宁延轻轻一笑,本来想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他只是稍微动了动右臂,那股肌肉撕扯的剧痛让他瞬间倒吸一口冷气,“今天多谢了,回去吧,天色不早了,等回去再说。” 秦峰进城后,叮嘱身边的手下道,“告诉太子,人没事了。” “是。”手下将士拱手退去,而秦峰则继续朝着皇宫走去。 。。。 文昭旻抬头看着天边夕阳,不安的攥着双手,桌上的饭菜已经不知道热了几次了,按照平时,这宁延早该回来了,就算不回来也会让聂红衣带话,这今天这么晚还不回来,多少让文昭旻有些担心。 旁边的吕厢站在旁边盯着桌上的饭菜不停的咽着口水,尽管她早就饿的不行了,可是宁延和她大哥没回来,她也不敢吃,在这里吕厢发现一个很神奇的事情,那就是吃饭的时候,宁延总是让他们坐在一起,不会像其他公子少爷那样嫌弃他们是丫鬟,不让他们上桌,起初吃饭的时候,吕厢根本就不敢动筷子,后来还是在文昭旻的宽慰下才慢慢适应了这种环境。 一开始的时候,聂红衣也问过宁延,都说尊卑有别,这吃饭的时候,主子就是主子,丫鬟就是丫鬟,同桌而食,传出去丢的是宁家的人。 宁延也没解释什么,只是说道,喜欢这样的氛围罢了。 “嘭。”院子大门被猛然推开,聂红衣扶着宁延走进院子,进门后吕翊赶紧关上房门。 “公子,这是。。”看到宁延右肩血肉模糊的样子,文昭旻不由得捂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聂红衣大喊道,“去拿药。” 文昭旻木讷的点了点头,转身去房间拿来一大堆的药,宁延坐在院中石椅上,运转真气封住穴位,同时看向文昭旻,笑道,“害怕吗?” 文昭旻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宁延视线盯着文昭旻,忍着剧痛笑道,“不怕你刚刚为什么躲那么远?” 文昭旻半天说不出话,默默的拿出药粉,往宁延身边走去,宁延也没再追问,而是将头转向一边,恰好看到旁边瞪着眼睛愣在那里的吕厢,“你不害怕?” 吕厢眨着眼就低下头,灰溜溜的离去,宁延笑了笑,这丫头是真不怕。 聂红衣看着文昭旻蹑手蹑脚的样子,着急的说道,“公子,要不我来吧。” 宁延伸手拦住聂红衣,“不用,住在这里,又不想做花瓶,那总得干点别的吧。” 聂红衣缓缓退下,宁延感受着右肩好似万箭穿心一般的刺痛,眉头紧皱,汗水瞬间浸满衣衫。 突然间,宁延就听到一阵抽泣声,转身一看,是文昭旻正红着眼睛咬着牙帮他上药。 宁延打趣道,“不至于吧,这就委屈了?” “我没有。”文昭旻三个字说出来,眼泪更加止不住了,顺着脸颊往下流。 宁延没再说话,淡然转身,同时默默的运转真气,修复着右臂断掉的筋脉。 而文昭旻看着深可见骨的伤口,心里泛起一阵心酸,外面都在传言宁延是个十恶不赦,纨绔冷漠的世子阔少,可当问起他们缘由,又说不上个子丑寅卯来;或许他们也是听人说,可是听着听着,慢慢的就从自己嘴巴里说出来了,慢慢的,他们都忘了自己也是听人说的。 第272章 高祯布局 殷都。 自从宁延回京后,除了宁家和二皇子外,最紧张的还要数太子高远,在高祯的授意下,太子开始有意的培植自己的实力,尤其是最近温哲除去了一部分东海王的眼线和走狗后,自己更是从国子监的学子入手,趁机培养了一大批心腹。 不过除了国子监,最让他在意的还要数宁家,他和宁枫有过接触,他知道宁枫其实有报国之心和肱股贤臣之能,宁枫也隐约透露他可以跟着太子,但必须要保证宁家安全。 这言下之意就是要让太子保住宁家,宁家五子皆乃当世才俊,高远也知道,若能得到宁家支持,那自己就能摆脱秦家的影响,再不济也可以像父皇那样采取互相制衡的方式用宁家制衡秦家,外戚干政从来不是理想的政治局面,他高远也想效仿高祖,威震朝堂,让四海臣服,万邦来朝。 高远盘膝坐在案几旁,借着烛火查阅着父皇送来的奏章卷宗,对于自己高祯的身体,满朝文武包括太子在内都是心知肚明的,只不过他们心照不宣的选择了沉默。 一个小太监叩响太子书房的大门,细声道,“禀太子,有密信。” 高远抬头,神色严肃道,“拿过来。” 小太监将信放到高远的案几上,随后拱手离去,高远迫不及待地打开查看,在看完信后,长舒一口气,随后将信放到蜡烛上烧了起来, 看着桌上的灰烬,高远开始沉思,那天到底是谁将公孙家要对宁延下手的写信告诉的自己?难道是父皇手下的中府?不可能,中府巴不得看到公孙家和宁家互斗的场面,不可能是他们;那奇怪了,在皇宫中能把二皇子和公孙家摸得这么清楚的除了中府还能有谁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高远摇了摇头,他可不认为皇宫有比中府更强大的势力。 。。。 与此同时,在公孙家行刺宁延失败后,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皇后公孙长屏耳中,正在湖边遛鸟逗鱼的公孙长屏在听到身边侍女的汇报后,原本平静的神情突然变得阴晴不定,看着水里张着嘴扑腾来扑腾去的锦鲤,瞬间将手里的饲料全部倒在了旁边的地板上,然后神情阴翳的说道,“这个时候,你们还想吃?” 侍女低头不语,皇后起身,快步往亭子走去,边走边说道,“这秦峰好端端的来殷都干什么?你下去查查,看看这事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泄露了消息。” “是,娘娘,属下这就去查。”侍女说完就要退下。 公孙长屏伸手拦住侍女,四下里看了看,最后低声道,“不要将此事告诉二皇子,还有给家里写封信,就写油尽灯枯四个字。” 听到油尽灯枯四个字,侍女愣了愣,随即立即拱手离去,不敢耽搁。 而公孙长屏则淡然起身,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往寝宫走去。 。。。 高祯书房。 韩仲宣心疼的看着旁边一直咳嗽个不停的高祯,一边擦拭着泪水,一边说道,“陛下,您就休息一会吧,这样下去,身子骨受不住的。” 高祯颤抖着双手放下手中的奏章,靠在椅子上,双眼通红,“秦峰来了吗?” “在路上了,不过宁家五小子没死。”韩仲宣低声说道。 高祯猛然睁开眼睛,然后长叹一声,“这次机会再被错过,在殷都,宁家是真的动不了了,也罢,就当是帮太子的忙了。” “陛下,宁延不死,宁家就还是五子皆在,这太子真能镇得住宁家吗?”韩仲宣担心的说道。 这又何尝不是高祯担心的问题,自从他得知公孙家要对宁延下手,太子准备救宁延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盘算起来了,说真的太子还是太年轻了,对于宁家,不仅需要招揽,更需要敲打和威慑;高祯知道自己身体撑不到为高远铲除所有障碍的那一天了,于是决定铤而走险,帮高远一把。 其实高远的本意是让秦峰派人暗中盯着宁延,如果有危险的话,关键时候拉一把就行;若是在城内,高祯准备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在公孙家杀手杀掉宁延后,除掉公孙家杀手,最后嫁祸秦家,不仅能虚弱宁家和公孙家羽翼,还能让宁家和秦家兵戎相见,这样即便日后太子招揽了宁家,也能达到制衡的目的;然而出乎他意外的是宁延去了城外;而城外就是秦峰大军驻扎之地,在城内秦峰动不了手,可是到城外就不一样了,它不仅能名正言顺的公然出面,而且还能卖宁家一个人情,一举两得。 此时中府再出手就显得有些不理智了,于是高祯临时决定给高祯下了圣旨,让他即可进宫面圣,这样就可以作成是秦峰入京途中意外搭救的假象,让公孙家怀疑不到高远头上,这是高祯能做到的最好了,不过他没想到宁延居然能撑到了秦峰到来,按照他的计划,在秦峰抵达的时候,宁延应该死了才是。 高祯闭眼细细揣摩着这一计划,最后沉声道,“事已至此,朕即便是想管也有心无力了,朕的时间不多了,在朕闭眼之前,还得为太子做最后一件事,至于宁家,是福是祸,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听到高祯这一番话,韩仲宣直接跪在了地上,眼泪直流,最后细声高呼,“陛下。。” 高祯挥了挥手,似乎是觉得韩仲宣的哭闹有些烦扰。 韩仲宣起身忍着雷意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老皇帝。 这位上了年岁的老皇帝微微闭眼,似乎又想起了自己少年时的那番气势之言,我若为帝,必当荡平四海,扫除诸夷,让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天下异族不敢妄言刀兵,山间蛮兽不敢下山作乱,创大同之世,享九州安宁。 。。。 宁家院子里,宁致眼皮子一直在跳,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宁致转身坐在院中的亭子里,回想自己的一生,少年从军,从一个抗旗兵卒一步一步往上爬,南征北战半辈子,最后做到了国公之位,还记得当年他在荆州武当山,碰到一仙风道骨的老道长,老道长说他有大运傍身,赠送了他一本道门秘籍;可是自己现在已经是行将就木了,也没见什么大运,要说唯一的好运,那就是自己的几个儿子吧。 但是一想到宁延,宁致就不由得头疼起来,身为父亲,听着外面传的那些闲言碎语,不生气是不可能的,而且自从上次自己将宁延大骂了一顿后,他就没在见过这臭小子,儿大不着家,这点宁致也很清楚,有时候他甚至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管的太多了,从老三,老四到老五,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问题吗? 一声春燕啼鸣打断了宁致的思绪,宁致起身,看着身旁老槐树上的幼鸟衔食,轻声一笑,转身往房间走去。 宁枫院子里,关耘儿将熬好的粥放到宁枫面前,宁枫放下手中的纸笔,看着关耘儿宠溺一笑,“辛苦了,快去歇着吧。” “枫哥哥,我能和你商量一件事吗?”关耘儿坐到宁枫身边,和平日里欢欢喜喜的样子不同,今天的关耘儿看起来似乎有心事。 宁枫也察觉到夫人的变化,轻轻牵起她的手,小心说道,“怎么了?” 关耘儿眼泪说掉就掉,越说越委屈,“我。。我嫁到宁家这么多年,也没有给您生个一儿半女的,我。。我感觉,我有些对不住你。” “傻丫头,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宁枫将关耘儿揽入怀中,宽慰道,“你这话让大嫂怎么想,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嚼舌头了?啊?” “没有,那大哥常年在外,夫妻俩聚少离多的,我这天天就陪着你,哪能一样吗?”关耘儿委屈的嘟着嘴,一边抽泣一边说道,“我就是突然想到万一你我也老了,身边都没有个孩子,那得多惨啊。” 听完关耘儿的抱怨,宁枫被逗得直笑,“耘儿,你怎么会这么想。” “有什么好笑的,我可是很认真的。”关耘儿越说越委屈,眼泪更是止不住了。 宁枫宠溺的擦着关耘儿的眼泪,轻轻吻向她的额头,“耘儿,不管以后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妻子,是我宁枫一辈子的妻子,哪怕我们真的没有孩子,那又怎样,只要有你就够了;不要瞎想这么多,我知道这几个月你太累了,而我也一直再忙,疏忽了你的感受,在这里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不,你不用道歉。。”关耘儿委屈的就像小猫一样奶声奶气的说道,一头扎进宁枫的怀中抱着宁枫不停抽泣。 “傻丫头。。”关耘儿越说,宁枫就越心疼。 回想起第一次碰到关耘儿的场景,宁枫到现在都觉得那是自己最幸运的一天,一个是国子监的天才学子,一个是当朝丞相的千金明珠,相遇在初春的草场上,从一句青涩的“姑娘,春光无限好,一同游玩如何?”开始,他是幸运的,碰到了让自己心喜一辈子的姑娘。 第273章 秦峰入宫,宁延对质杨昭肆 夜幕来临,万籁俱寂。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了原本的寂静,一身重甲的秦峰跟在韩仲宣身后往高祯书房走去。 一路上秦峰有意无意的向韩仲宣打听陛下唤他进宫所为何事,但是守口如瓶的韩仲宣愣是一个字都没有,只是告诉他见了陛下自会知道。 走进高祯书房,灯火通明的房间内,高祯瘫软的靠在长椅上,似在假寐休息,韩仲宣小心翼翼的走到高祯身边,轻声唤醒自家陛下,“陛下,秦峰将军到了。” 高祯缓缓睁眼,整个人脸色苍白,精神很是不好,秦峰看到这一幕也是有些动容,这么多年过来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虚弱的陛下,韩仲宣扶起高祯坐在椅子上,高祯努力的挺直身子,让自己看起来振作一点。 “臣秦峰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秦峰单膝跪地行礼。 秦峰微微颔首,轻声说道,“秦将军平身吧。” “谢陛下。”秦峰起身站在一旁,高祯从手边拿出一封密信递给秦峰,“秦将军,唤你前来是为国事,不必紧张,这是塞北军报,你看看。” 秦峰接过信件,看完后眉头紧皱,同时也大概猜出高祯用意,“北蛮南侵,气势汹汹,绝非一时之举,应该是谋划许久,二十万大军分三路南下,项州倒是无需担心,可是这北境。。。” 秦峰并没有把话说完,高祯也知道他想说什么,北地军虽说战力不俗,但常备军队也不过十万余人,项州十万大军镇守北门关,北境十万大军则要守平牢关和山海关两大关隘,这还是不算漫长边境线上的守军,若是北蛮一门心思攻打北境,即便北地军再厉害,也很难抵挡。 高祯默默的点了点头,“所以,朕打算让你率军北上迎敌,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高祯开口,秦峰哪有拒绝的道理,随即单膝跪地,拱手道,“末将愿往,不灭北蛮,誓不回京。” 高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颔首道,“秦将军请起,对了,韩公公,把朕的信交给秦将军,秦将军,出了宫之后再打开。” 秦峰不解的接过韩仲宣的信,随即拱手退去。 就在秦峰走后不久,高祯突然脸色一阵潮红,喉咙一甜,一大口淤血瞬间喷了出来,韩公公见状,双手一抖,手中佛尘猛然掉落,大喊道,“御医,御医。。” 此时的秦峰刚刚走到一半,听到韩仲宣着急的嘶喊,转身就要回去,可是腿抬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咬了咬牙,转身往宫外走去。 当初阳渐升的时候,高祯才沉沉睡去,寝宫内告诉皇后,太子,二皇子着急的站在屏风后面,片刻之后,年迈的御医才拎着药箱走出来,对这众人拱手道,“娘娘,殿下,二皇子,你们不必忧心,陛下不过是劳累过度,有些气血不足,静养几天就好,并无大碍。” 听了御医的话,众人才长舒一口气,不过公孙长屏却露出一抹不经意的失望。 “有劳先生了。”高远客气的拱手道。 “娘娘,殿下,若无要事,老臣告退。”御医说罢拎着药箱就往外走。 韩仲宣也佝偻着身子走出来,拱手道,“娘娘,老奴送送李太医。” “去吧。”公孙长屏无所谓的挥手道。 韩仲宣小碎步快速追上李太医,两人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等到两人走到寝宫外的走廊里,韩仲宣谨慎的看了看,在确定四下无人后,神色阴翳的说道,“李太医,陛下的情况你可千万别说漏了嘴,任何人都不能说,包括你的家人,一旦走漏消息,可别怪本公公不念旧情。” 李太医慌忙拱手,吓得直咽唾沫,慌慌张张的说道,“韩公公放心,老臣自当守口如瓶,绝不吐露半个字。” “如此甚好,行了,本公公就是来提醒你一下,没事你就下去吧。”韩仲宣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太医慌乱退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脸色苍白的往外走去。 。。。 文昭旻府邸外。 正在巡视的杨昭肆看到宁延的马车停在府邸门口,当即就要离去,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他身前,是一持剑红衣女子,这个面纱遮面的女子杨昭肆也很熟悉,不就是宁延身边的随从吗? 聂红衣客气的拱手道,“杨大人,我家公子请您府上做客。” “没时间,改日吧。”杨昭肆毫不给面子,勒马就要走。 聂红衣往前一步,再度拦下杨昭肆,“我家公子说了,不会耽搁大人很久,片刻就好。” “都说了没时间,你是听不懂吗?还有我可是朝堂官员,你再这般,就休怪我刀下无情了。”说罢,杨昭肆右手放在腰间刀柄上,大有拔刀之势。 聂红衣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杨大人,我家公子说了,请您做客是文姑娘意思,如果杨大人还是执意如此的话,那在下也不再勉强,实在抱歉,打扰您了。” 聂红衣说完就要拱手离去,杨昭肆气呼呼的看了看眼前没有牌匾的府邸,无奈叹气,转身下马,大喊道,“等等。” 聂红衣驻足回头看去,杨昭肆将马的缰绳扔给聂红衣,面不改色的说道,“下不为例。” 走进文昭旻的院子,说真的,这还是两年来杨昭肆第一次来到文昭旻的院子,一潭小泉,一口老井,一座亭台,墙角还有一片菜畦,这就是文昭旻的院子,和普通人的院子并无二致,真要说好的话,也就是那一潭泉水了。 亭子里的宁延赤裸着上半身,右肩缠着绷带,文昭旻静坐一旁看书,而在文昭旻旁边还有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脸色带着红晕,皮肤黝黑,似乎是北边来的,还没有完全适应殷都的气候,小女孩穿着和文昭旻有些相似,应该是文昭旻改小的旧衣服,小女孩也学着文昭旻的样子看书,但是那种典雅气质还是差了不少。 开门声响起后,文昭旻急忙放下手中书卷,起身迎客,来到杨昭肆身边,作揖行礼,“杨大人,里面请。” 宁延转身看向杨昭肆,笑着说道,“杨大人,请您还真不容易啊。” 杨昭肆盯着文昭旻看了许久,可文昭旻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他,许久之后杨昭肆才挪动脚步,边走边说道,“宁大人,您这一身当真挺别致啊。” 宁延笑了笑,随意的晃了晃右肩,一般武者伤筋动骨少说也得一个月恢复,但是宁延不一样,他可是吸收过千年仙山茸的,这肌肉骨骼恢复的速度岂是常人可比,“这还得多谢杨大人提醒,不然我这小命都得交代在这里。” 杨昭肆回头看了看文昭旻,然后回想起不久前城外的大战,冷声笑道,“与我何干,救你的又不是我,是秦峰将军吧。” “可是,若不是你的提醒,我可能都撑不到秦将军来啊。”宁延说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杨昭肆也不客气,径直坐在宁延对面,吕厢端来茶水,放到杨昭肆面前,作揖退去。 片刻后,聂红衣也走来进来,和文昭旻一起站在宁延身后,不知为何,看着文昭旻站在宁延身后一声不吭,杨昭肆就有些来气,但眼前这人是宁延,本就是礼国公之子,现在更是三品官员,自己就算再看不下去,也得忍。“宁大人,说正事吧,有何贵干?” “没别的意思,就是感谢一下杨大人,本公子呢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恩恩怨怨分的还是很清的。”说罢挥了挥手,聂红衣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箱子放在桌上,当着杨昭肆的面打开,露出白花花的一片。 看着箱子里白花花的银子,杨昭肆不由得笑了出来,然后用力拍在石桌上,聂红衣趁势就要拔剑,却被宁延伸手拦了下来。 杨昭肆看着宁延,气愤无比,“宁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收买我杨昭肆吗?还是把我当作了和你一样之人?把你的钱拿回去,我杨昭肆看不上,也不想看上,如果宁大人和人交流就靠这些的话,那我们日后就没有在打交道的必要了。” 说罢,杨昭肆转身就要走,宁延起身大喊一声,“杨大人,别急啊,一场误会。” “何来误会,你是富家公子,朝廷命官,我不过一小小的六品地方官员,在殷都这种一砖头下去能砸死一大片当官的地方,我就像是一只蚂蚁,比出身,背景,实力,我不如你,但是在为人这块,我不想输给你。”杨昭肆双拳紧握,愤愤的说道。 宁延听后,双手环抱胸前,沉思道,“有骨气,我宁延佩服,但你凭什么觉得我宁延在为人这块就不如你呢?” 杨昭肆怒不可遏的说道,“当街殴打百姓,目无王法,跋扈无礼,嚣张至极,这难道没有?” “本公子是打过人,但从未欺负过百姓,靖北王世子闹事纵马,挽弓搭箭,差点误伤百姓,大奉律令明确有言,出入闹市之区,不得纵马奔行,如此目无法纪之人,该不该打?前礼部尚书之子,当街欺压民女,强买强卖,如此之人,该不该打?城东王家公子,拐卖民女,欺行霸市,大言不惭羞辱戍边军士,如此之人,该不该打?”宁延脸色阴沉,厉声吼道,这还是文昭旻第一次看到宁延如此义愤填膺的一面,就连聂红衣都有些惊讶。 杨昭肆一时语塞,再度说道,“那当街杀人之事,你如何辩驳?” “那天你也在场,本公子杀的是何人?是杀手,是刺客,他们要我的命啊,难道我还要客客气气的送他们离开不成?还有,这件事情刑部给我们宁家答应的好好的查明真相,严惩幕后真凶,可是呢?两年过去了,不了了之。”宁延似笑非笑的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一种无奈和心酸。 “那文姑娘。。” 杨昭肆话都到嘴边了还是没有说出来,旁边的文昭旻咬着嘴唇看着杨昭肆,眼眶微红。 宁延看着文昭旻,无奈说道,“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她。” 这句话似乎点醒了杨昭肆,让杨昭肆瞬间无地自容。 随后宁延缓缓入座,深呼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眯眼看向杨昭肆,“杨大人,现在我们能谈了吗?” 第274章 月下相谈 烈酒一杯接着一杯,杨昭肆喝着喝着不免陷入沉思。 文昭旻和聂红衣早已经退下,亭子里就剩下宁延和杨昭肆两人,桌上摆着大大小小的酒坛,宁延拎起酒坛就往嘴里灌酒,杨昭肆脸颊通红,苦涩一笑,“宁大人,想不到我杨昭肆兢兢业业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是一个笑话。” “这怎么是笑话呢?你这是尽忠职守,嫉恶如仇,值得我们学习。”宁延笑呵呵的说道。 “在今天之前,我一直将你视作殷都最大的毒瘤,甚至在你离开殷都的两年里,我还为此庆幸,这杯酒喝完,我是得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了。”杨昭肆看着宁延,淡然笑道。 宁延也不着急答话,而是淡然说道,“杨大人,在你的眼中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我在殷都的名声不好,我知道,但我不觉得对我有影响,我该怎么还是怎么,甚至我还庆幸如此,保住了我的家人。” “嗯?”杨昭肆不解的看着宁延,“难道你就甘心自己的声誉就这么毁于一旦?你背后的可是礼国公,你真的甘心如此?” “比起所谓的声誉,我更想要活着,我不是文人,不在乎那些所谓的风骨,我不过就想要我家里人能平安就行。”宁延淡然道,随即看向杨昭肆,“知道在殷都,什么样的人才能活下来吗?” 杨昭肆若有所思的看向宁延,“什么人?” “糊涂的人,废物的人,荒唐的人。”宁延猛灌一杯酒,喝完后自己和杨昭肆都被逗笑了。 “可笑吧,在这么一个英才辈出,群英荟萃之地,却只有碌碌无为的人能活下来,是不是挺讽刺的,当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些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这就是事实。。。”宁延感慨道,感慨着世道不公,感慨着殷都繁荣下面的低迷,又或者在悲哀那些所谓的天才。 杨昭肆陷入沉思,他怀着一腔热血想要报效国家,直到今日,宁延才算让他看明白了这宏伟的盛世繁华到底有多虚伪。 “所以,杨大人,其实我并不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但是今天我之所以要对你说这些,是因为我不希望一个有赤子之心的官员变成这肮脏官场中的一枚棋子,你能明白我意思吗?”宁延突然严肃的看向杨昭肆。 杨昭肆深呼一口气,抬头缓了许久,“你是想知道我的消息是从何而来的吧。” “所以你会告诉我吗?”宁延耸了耸肩,淡然道, 杨昭肆长叹一声,起身说道,“那天我本想去找卫大人,却不曾想在他的门外听到这么一句,当时我知道我不该偷听,可我还是听到了,我也不能选择无视。” “所以你把这话告诉了文姑娘。”宁延看向窗户上烛光映射的身影轻声说道。 “我当时是想让他知难而退,离你远点。”杨昭肆摇头苦笑道,现在看来他当初的举动无疑就是一个小丑。 宁延摇头道,“杨大人,谢谢你了。” “我虽年长你几岁,但心境心性远不如你,怪不得文姑娘会选择你,我确实是不如你,甘拜下风。”杨昭肆有些无力的感慨道,面对宁延,他输了个干干净净,体无完肤。 宁延把酒问青天,和杨昭肆再饮三杯,酣畅淋漓。 当杨昭肆回到自己小院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回到家后,径直坐在门槛上,吹着晚间夜风,散着酒气,头顶明月高悬,群星璀璨,他开始认真的反思自己,再殷都到底谁对谁错,自己坚持的难道一直以来都是错的吗?这世上真的是好人难活吗? 想了许久都难以得到答案的杨昭肆昏昏沉沉的睡去,梦里的他又回到在御军府的时光,那个时候他是那么轻松,只想着学成之后从军报国,建功立业;谁曾料想多年之后的他居然要面对这么多的弯弯绕绕,一点都不自在。 。。。 等到杨昭肆走后,宁延长舒一口气,急忙运转真气,一时间头顶烟雾缭绕,整个院子全是酒气。 宁延起身舒展着筋骨,静静的靠在藤椅上,这一坐就是一夜,他不知道在里面的屋子里,文昭旻趴在窗口也盯着他看了一夜。 宁延受伤的事情最终还是没有瞒住,接连数日请假不上朝很快就引起了宁枫的怀疑,虽说宁枫知道宁延就在文昭旻院子,但他也不能去,这宁延本来就说不清楚,自己这在一去,不久坐实了宁家对宁延金屋藏娇之事不闻不问,听之任之了吗? 于是他将此事告诉了关耘儿,让关耘儿去看看,这关耘儿可不像宁枫那样有那么多人盯着,当她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到文昭旻院子后,一进门就看到了浑身绷带的宁延,差点就要把这个院子拆了。 好在被宁延拦住了,不然这院子就保不住了。 院子正厅里,文昭旻客气的给关耘儿端来茶水,宁延俯身站在关耘儿旁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而关耘儿自己则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被气得不轻。 “二姐,你就别生气了,我不是刻意瞒着家里的,我就是不想让家里人担心。”宁延低着头说着,两只手不安的搓来搓去,说真的,文昭旻也没想到宁延这么害怕关耘儿。 关耘儿最终还是不忍心,起身将宁延拉到身边,小心的看着宁延的伤口,一圈一圈的绷带下来,一片猩红,好在宁延伤口恢复的快,不然被关耘儿看到的就真的是带肉的碎骨了。 “疼不疼啊。”关耘儿心疼的说着,同时拿着绷带重新帮宁延包扎。 宁延摇了摇头,笑嘻嘻的说道,“不疼。” “还不疼,你这样被爹娘看到,还不得心疼死。”关耘儿嗔怒道。 “别啊,二姐,这事你告诉二哥就行了,可别让爹娘知道,他们老两口一大把年纪了,就别让他们担心了。”宁延拉着关耘儿的手,像个小姑娘一样撒娇道。 关耘儿扑哧一笑,轻轻的抚摸着宁延,“你啊。” 在确认宁延没有什么大碍后,关耘儿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文昭旻和新来的吕厢,脸色一沉,语气也变得威严起来,颇有一家之主的气质,“以后五少爷吃喝都在这里,你们要好好伺候少爷,若是有任何招待不周之处,就别怪我关耘儿手下不留情。” “请二夫人放心,我们一定好生照顾宁公子。”文昭旻低头作揖道。 关耘儿挥手示意文昭旻和吕厢出气,等到两人出气后,又低声说道,“小延子,你伤好后记得回趟家,你二哥有事情找你,让我来先给你透个消息,这几天皇宫有大动作。” “大动作?”宁延不解的说道,“什么大动作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朝廷里的事你二哥从来不说,好了我就说这么多,你好好养伤,早点回来,二姐会常来看你的,在这里别委屈自己啊。”关耘儿还不忘叮嘱一番。 宁延轻轻一笑,“放心吧,二姐,我还能委屈我啊。” “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这地方我也不能多待。”关耘儿起身往外走去。 宁延一路将二姐送到后门,在确认没人跟着后,才让她放心离去。 等到关耘儿走后,宁延活动了下肩膀,还有一点疼,不过已经好太多了,同时心里开始盘算,这殷都的大动作到底是什么大动作,能让自己二哥紧张的事情还真的是不多啊。 。。。 殷都,卫府。 卫玉楼吃力的看着信上的字迹,坐在他对面的郑崇官无奈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还在纠结呢。” “这幸好秦将军路过,这要是晚一点,宁延就没了。”卫玉楼嗔怒道。 郑崇官摇头感慨道,“这件事情我暗地里查了,不是中府手笔,也不是太子,更不是二皇子,因此我怀疑,在殷都还有人在关注着宁家,并且不希望宁家出事。” 卫玉楼猛然抬头,一本正经的说道,“不应该啊,关丞相走后,还有谁会关注宁家?” 郑崇官低头沉思,说真的,这事他也没有头绪,若是有的话,也不可能现在才来找卫玉楼,“不知道。” “这事以后再说,好在宁延没事。”卫玉楼凝眉叹气道。 郑崇官拖着瘦弱的身子起身拱手,“好了,东西还给你了,好好保管,我先回去了,典狱监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 “行吧,这次多谢了。”卫玉楼客气的笑道。 郑崇官无奈摇头,转身就走,刚到门口就碰到了杨昭肆,杨昭肆脸色不太好,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的,郑崇官一把喊过浑浑噩噩的杨昭肆,“杨大人,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是郑大人啊,回禀大人,没什么事,就没睡好而已。”听到郑崇官的声音,杨昭肆赶紧拱手行礼。 “去找卫大人啊。”郑崇官指了指卫府大门,开口道。 杨昭肆抬头刚想点头,转头一想,又摇头否认道,“没有,恰巧路过,路过罢了。” 郑崇官看得出杨昭肆有心事,于是轻声道,“在殷都为官,肯定会碰到各种各样的麻烦,不要害怕麻烦,坚持你所认为对的事,就算再难,也会过去,当年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杨昭肆微微一笑,客气的拱了拱手,“谢郑大人告知,下官明白了。” 郑崇官颔首轻笑,转身离去,杨昭肆站在卫府门口,徘徊许久,最后牵马离去,有些问题是没有答案的,一味的追求所谓的答案,反而会让自己陷入迷茫。 第275章 佛门名刹,粗衣僧人 靖州地处大奉东北,虽说地方挺大,但架不住太过偏僻,境内一半地方都是黄沙漫天的苦寒之地,春风浮动,长林城的天空露出久违的蓝色,身着紫衫五爪蟒袍的靖北王手里摩梭着两个已经包浆的手珠,左手负在身后,在他身后,一个身着儒袍的中年男子持扇而立,目若寒星。 丧子两年的靖北王比之两年前明显沧桑了不少,沉声喝道,“情况如何?” 年轻儒生拱手答复道,“启禀王爷,北地军已经悉数派往前线,若北蛮有异动,我们可即刻还击。” “甚好。”上了年纪的老王爷轻轻颔首,随即转身道,“殷都那边可有消息?” 年轻儒生眼角微沉,往前几步,轻声说道,“有,秦峰开始重整定西军,看样子大有北上之势。” “北蛮来势汹汹,若单靠我北地军,就算我们能将其挡在关外自己也会损失不少,最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个时候若是秦峰率军前来,捡了便宜不说,搞不好连我北境之地也得一块要了去。”北境三州是靖北王的立身之本,这些年潞州本来就不安宁,这要是再丢一州,那他这个靖北王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年轻儒生也想到了这点,沉声说道,“王爷,可若是秦峰将军来得及时的话,对我们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此言何意?” “借刀杀人,让秦峰将军率军赶赴平牢关,根据最新情报,平牢关外的北蛮大军守将名为慕容灼灼,是锡林勒格上主慕容宝玉的儿子,虽说此人年纪轻轻,但实力不俗,统军打仗更是一把好手,而秦峰号称大奉主帅中攻心第一人,为何不让他们碰一碰呢?不管谁输谁赢,对我们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年轻儒生轻声说道,说的年老的靖北王满心欢喜,当即采纳了年轻儒生的建议。 。。。 古寺青灯两禅杖,佛陀般若度凡生。 有这么一座古寺,他远遁人间繁华,建寺于靖州最北部的黑岭山,十里之内不见人烟,常年黄沙袭扰,苦不堪言;即便如此,但总有一些达官贵人不辞辛苦,奔走百里前来供奉,而这寺庙也有一规矩,不管你是何方高人,只要想进寺庙,都必须走侧门。 这座山间古寺走出过无数得道高僧,最近的一位便是一百年前的苦禅大师,是当今住持方丈的师父,只身一人赴中原参与佛道大辩,曾和武当洪墨松在莲花峰争辩十日不歇,据说那十日莲花峰上金光普照,莲池莲花开了又败,足足三次;那次辩论佛门惜败,苦禅大师回寺后不久便圆寂归西;从苦禅大师往前,便是八位正法佛陀黑山开辟译场,论经讲法,名震一时;还有到靖州刚立之时,十八位高僧山海关拒敌,不惜自化舍利,以无上修为挡北蛮十万大军;即便今日,在山海关城墙上,还能看到镶嵌在城墙上泛着金光的佛陀舍利;再远就是一千年前佛道祖师闭关三十年参悟佛法,最终修的无上佛果,化身佛门大金刚,一步千里生两禅,成佛道大祖师。 这座古刹坐落于群山之中,每有香客想要入寺求签,都得翻山越岭,寺庙里山高水清香火旺,山高却无名,水深却无鱼,香火旺却无僧。 这便是被誉为佛门第一名刹的法相寺。 曾有学者儒生不远万里前往法相寺求经,却吃了闭门羹,问起缘由,说是佛门之地,不容奸淫污秽,这让几个衣冠楚楚的儒生无地自容,当地拂袖而去,时至今日,那些儒生也不知道为何远在靖州的佛门会知道他们的风流韵事;但是很快就有香客说在法相寺内住着一穿红戴绿,明媚动人的美艳娇娘,还和寺院内一主讲佛法的高僧拉拉扯扯,含糊不清。 这一消息放出后,那些吃了亏的儒生抓住机会,对法相寺口诛笔伐,说起表面禁止奸淫,内地里却让女子入寺,实在是有辱佛门风尚;听其语气,似有将佛门从九流中除去的意思,然而即便自己面临被九流除名的风险,法相寺也没出面回应,大有任凭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气势。 也正是如此,让法相寺的香火一下子少了很多,以至于不得不让一些年轻僧人下山化缘。 在法相寺的背面有一座塔林,里面供奉着圆寂高僧的舍利,放眼望去,密密麻麻望不到边,粗略估计一下,有一千余座;塔林中的墓塔高低不一,各有雕刻提及,一般寺庙都会将这里列为佛门禁地,毕竟这些高僧舍利可不是凡物,但法相寺并没有将其列为禁忌,甚至因为僧人稀少,都无僧值守,全靠信徒虔诚,才得以保全。在塔林左边便是法相寺的千手佛像,佛像一身千手,据说是当年佛道祖师圆寂之后肉身所化,佛首嘴角含笑,目若旭阳,神圣又威严,望之不由自愧,佛像有千手,面朝四面八方,每个手掌之上都刻有经文,相传这些经文便是佛门祖师爷的毕生所学,悟之一二可入上品灵壳之境,悟之十手,可入上品半步神魄之境,悟之百手,可入神魄境,成就佛门金刚之美誉;悟之三百手,可背生佛光,化身佛陀;悟之五百首,可成金刚不坏之身,肉身为佛;悟之千手,则可成佛门祖师,自生法相。 不过即便是苦禅大师也不过领悟了四百一十三手,至今也无人能悟到五百手,更不用说千手了。 千手佛像东侧有一个小院子,常年住着一个不穿袈裟的粗衣僧人,若不是有个光头和六点香痣,没人会想到这居然是个僧人,这粗衣僧人不仅在千手佛像下喝酒吃肉,跟过分的是他还有个媳妇,没错,就是那个被香客看到的女子! 最让人感到不解的是,就是这种劣迹斑斑的僧人还有一个人见人爱,被法相寺认为最有可能达到苦禅大师高度的徒弟;这个粗衣僧人曾一路西行前往万里之外,寻求佛道本源,只为参悟千手佛像中最难的自禅道,这一走就是十七年,最后还带了个媳妇回来,若不是住持见其领悟了自禅道,怕是说什么都不会让这个酒肉和尚进山门;好在粗衣僧人平日只是说经讲道,不与他人交恶,并且其自禅道在法相寺内独树一帜,因此在寺内也有着不错的名声。 粗衣僧人回寺后就被取缔了法号,平日里以真名沈归心示人,当然因为一身粗衣,平日里还是被年轻僧人叫做粗衣大师,但是老住持还是会唤他法号——觉明。 今天在正殿举行诵经大会,老主持亲自讲经,法相寺内大大小小的僧人都去听经,唯独两人没去,一个是粗衣大师沈归心,一个是他年纪轻轻,但却博览群书的弟子,名曰净善。 正值风和日丽的一天,风中没有沙石,小和尚坐在院中井边浆洗着师父师娘的衣物,这师娘也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居然连女子贴身衣物都一股脑丢在了盆里,小和尚不知所云的拿起绣着荷叶莲花的湛蓝色肚兜,举在空中,阳光透过荷叶,映衬在小和尚脸上,小和尚喃喃道,“此中蕴有大道。” 还不等他说完,一个裤袜就丢了过来,是师娘刚换下来的,小和尚无奈叹气,这几天师娘换洗衣物格外勤快,好像是师父有天下山回来喝多了,无意中说了一句山下女子衣服每日都是干净如新,格外好看;当小和尚听到这话后赶紧识相的从院子里跑了出去,上次就是呆呆的站在一旁,被师娘殃及无辜陪着师父跪了一夜,这次小和尚早早开溜了,第二天当他回到院子的时候,自己的师父已经酒醒了,问之也没有大碍,就是右边脸生疼,小和尚凑过去一看,不由得哈哈大笑,那巴掌印即便是一晚上也没有消去。 “师娘,这都是干净的,还要洗吗?”小和尚拿起师娘的裤袜,无奈的说道。 “哪里干净了,让你洗就洗,哪有这么多话。”里面传来女子尖细的声音,小和尚无奈,闷头搓衣,片刻之后,屋子里走出一穿着一鲜红大衣,体态丰腴的女子,不得不说女子却有几分姿色,不过就是这状化得让小和尚赶到有些诧异,他陪师父下山的时候,看到的女子化完妆后都是美若天仙,而她的师娘脸上红一块,紫一块的,就好像佛经中的鬼刹,专吃小和尚的那种。 女子出来后,走到小和尚面前,嘴角上扬,眨了眨眼睛,右手扶在小和尚肩上,刺鼻的水粉味扑面而来,“小净善,师娘好看吗?” “好。。”那个看字还没说出来,小和尚就被水粉味熏得直打喷嚏。 女子白了一眼小和尚,径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边嗑瓜子一边抱怨道,“你就和你那师父一样,没有品味;小净善,你说那山下的女子有什么好的,一个个细胳膊细腿的,瘦得跟皮包骨头似的,碰一下都感觉要散架一样,也不知道你师傅看上人家那里了,这要是在项州,那些女子就是给夫家;人家都嫌浪费粮食;想当年师娘也是十里八乡的美娇娘,那说媒求亲的都能排十里地,也不知道当时是咋的了,看上了你师父这个臭光头,哎。。。” 这个时候小净善,嘿嘿一笑,露出两颗大板牙,“师娘,我也觉得山下的女子好看一些。” 第276章 小和尚,大和尚 当小和尚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就注定今天对他而言是不平凡的一天, 正午时分,早早跑下山喝酒的粗衣僧人回到了院子里,腰间别着葫芦,哼着小曲推门而入,奇怪的是,今天走进远门的他并未问道平日里炒菜的香味,看着一旁苦瓜脸的小徒弟和旁边堆的就跟小山一样的衣服,这个中年僧人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粗衣僧人一屁股坐到小和尚身边,讪讪的回头看了看,小和尚甚至都不愿意搭理自己的师父。 小净善搓洗衣服搓的浑身酸疼,借着起身舒展腰筋的工夫,小声问道,“师父,师娘不会不给咱们做饭吧?” 粗衣僧人打了个哈欠,柔声道,“放心吧,你师娘哪次没做好饭等咱们啊!” 换做平时,小净善也这么觉得,可今天不一样,他没有闻到师娘做饭的香味。 话音刚落,就看到师娘气呼呼的从房间里走出来,换了一身衣服,看到粗衣僧人后,更是没好气,气呼呼的扯开围裙就往厨房走去。 师徒两人相视一笑,原来是在换衣服啊! 闲来无事的粗衣僧人顺手拿起一件衣服,半蹲在地,也跟着搓洗起来,就小净善的洗衣手艺还是粗衣僧人教的呢,小和尚百般无聊,随口问道,“师父,那本《大佛迦南经》我都能背下来了,您什么时候教我自禅道啊?” 粗衣僧人嘿嘿一笑,“再缓缓,等你看完《太南华经》,我自会教你。” “师父,你又给我画饼。”小和尚撇了撇嘴,愤愤道,“你不肯教我金刚术就算了,就连自禅道也不教我,整日就让我读经书,读了这么多年,有什么用啊。” 那师父倒是一本正经的回答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小净善无语的嘟着嘴,用力的揉搓着手里的衣服,“就会这一句。。” 粗衣僧人憨憨一笑,也跟着揉搓起衣服来,边搓衣服边说道,“为师的自禅道,整个佛门就此一家,你又是我唯一的徒弟,不教你教谁啊,只不过时机未到,等你读完《瑜丰迦罗经》位是自会教你。” “师父。。”小和尚满腔愤懑,无语的看着这个老忽悠,“您刚刚不是说《太华南经》吗?怎么又变了?” 中年僧人故作惊讶的啊了一声,随后摸着自己油光发亮的脑袋说道,“有吗?那你就一起看吧。” 小和尚彻底无语了,索性不再争辩,论无赖,自己怎么都比不过这个便宜师父。 洗着洗着粗衣僧人突然没了动静,小和尚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师父居然半蹲着睡着了,口水顺着嘴角掉下来,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 小和尚沾水的手先在裤管抹了抹,然后起身喊道,“师娘,师父睡着了。” 片刻之后,穿着围裙的师娘拎着半个南瓜气势汹汹的走了出来,边走边喊道,“整日不是喝酒吃饭就是睡觉,真把老娘当保姆了,给我起来,做饭去。” 说罢,一个大巴掌拍到粗衣僧人亮堂堂的脑壳上,一声脆响,小和尚嘿嘿的笑了出来,这一巴掌下去,粗衣僧人猛地惊醒,然后一脸呆滞的抹了抹后脑勺,当他转身看到自己夫人的时候,憨憨一笑,然后拿着衣服装模作样说道,“我。。我洗衣服呢,洗衣服呢。” 夫人将南瓜丢在僧人怀里,眼睛里的火就好像要冒出来一样,“师徒俩没一个让我省心的,去把南瓜皮削了,别墨迹。” 说罢就转身往厨房走去,闻着厨房里传来的香气,中年僧人无奈的摇了摇头,伸出右手,手掌化刀,上面金光弥漫,南瓜皮应声而落。 旁边的小和尚瞪着眼睛看着自家师父,兴冲冲说道,“师父,我也想学。” “想学啊?”师父嘿嘿一笑,很快就赏给了小和尚一个板栗,训教道,“让你打我小报告,还想学,洗你衣服去。” 小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小光头,很是不爽的蹲下身子,自顾自的洗起衣服来,甚至还转了个身,屁股对着自己师父。 沈归心片刻间就削完了南瓜皮,收回真气,悠然一笑,“媳妇,南瓜皮削好了。” 看着自家师父屁颠屁颠往厨房跑的样子,小净善转身打了一个响鼻,一阵不屑。 小和尚知道自己师傅掌握着佛门自禅道,而且是五百年来的第一人,上一个领悟自禅道的还是五百年前扬州的三灵寺内的一个扫地僧,在藏经阁无意发现了一本古经,一番钻研下,居然被他领悟了自禅道,不够这个扫地僧却没有将自禅道发扬光大,而是在一场武林浩劫中丢了性命;自此自禅道再无一人参透,直到粗衣大师沈归心远赴西疆十余年,终得自禅道。 然而小净善也知道师父的不容易,当年师父一路西行,去的是比项州更远的万里之地,远到那他也不知道,只知道那个地方比西羌还要往西,师父走了两年才走到那个地方,那里到处都是佛寺,到处都是佛陀,百姓人人诵经,佛光终日不决;师父在那里置身一座佛寺中,潜心求学,一待就是十余年,最后带着满满一大箱子经书回到了大奉。 小净善始终相信,自己师父是个比住持方丈还厉害的人,即便他平日嘻嘻哈哈,吊儿郎当的;至于厉害到什么程度,小净善还不知道,但他隐约听住持在说到自禅道时说了四个字,佛法无边。 。。。 定州,平牢关。 漫天风沙席卷着这座百年雄关,站在关口,抬头眺望,还能隐约看到风沙中的那星星点点的帐子,那可不是普通的帐子,而是北蛮大军的军帐。 平牢关守将名为张醒山,为北地军骁骑将军,十年前开始担任平牢关守将,不惑之年的他可没少和关外这些蛮子打交道,从北蛮陈兵边境到现在已经快过去半年了,在这期间北蛮军队是倒也不急着进攻,就这么围着他们;看着外面围困平牢关的北蛮大军越来越多,这张醒山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可是没有靖北王的王命,他也不敢贸然出关迎敌。 这个时候身后的副将快步走来,这个一脸胡茬的壮汉走到张醒山面前,拱手道,“张将军,项州军许慕梁将军来信,说驻扎在北门关的北蛮军队正在往东边撤退,问我们需不需要他们的帮助。” 说罢便将信递给张醒山,张醒山看完后,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许慕梁那么轴一个人会给我们写信,这信八成是宁鹤写的,给他回信,就说好意心领,我们北地军自己的事就不麻烦项州军了。” “遵命。”说罢,副将就拱手退去,而张醒山则定睛看向远处的帐子,直觉告诉他,这次他们平牢关可能要遭遇一场恶战啊。 。。。 皇宫,高祯书房。 灯火悠悠,无风无雨。 高祯伏在桌边批阅着桌上为数不多的奏章,这是高祯醒来后批阅的第三批奏章,看着桌上的奏章,高祯暗自苦笑,他知道这绝大多数的奏章都被高远截了,想到儿子也是心疼自己,高祯也没有多说什么,批阅完最后的奏章,高祯抬头示意韩仲宣将这些奏章搬下去,就韩仲宣收拾完奏章后,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桌面,高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突然,高祯突然想到自己好像有什么事还没做,于是拿起纸笔,抖了抖手腕,不小心将几滴墨水滴在宣纸上,看着缓慢侵染开的墨渍,高祯悠然一笑,缓缓提笔,等到韩仲宣回来后,看到高祯还在伏案奋笔疾书,慌忙问道,“陛下,这奏章都批阅完了,您就休息一会吧。” 高祯似乎是身体有些不适,额头上满是汗珠,他没有答复韩仲宣,只是摇了摇头,韩仲宣默默的走到高祯旁边为其磨墨,等到高祯写完最后一笔,合上信封后,这位在书房里带了大半生的皇帝突然作呕,察觉不对劲的高祯急忙端起茶水,想用掺水咽下涌上来的鲜血,然而当他用尽全力吞下一口茶水口后,整个嘴巴突然就像决口的大堤一样,血水混杂着茶水一股脑全喷了出来,瞬间染红了桌上的宣纸。 韩仲宣快步走到高祯身边,着急忙慌的擦着高祯嘴角的血渍,同时扯着嗓子喊道,“御医,御医。。” 高祯一把拉住韩仲宣的手臂,何其用力,摇着头扯着嗓子费力的说道,“不要惊扰御医了,朕的身体朕明白。” “陛下。。”看着高祯身体每况愈下,韩仲宣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扶我起来。”高祯费力的说道。 韩仲宣费力的扶起高祯,搀扶着高祯来到床边,虽说已经来到春季,但春天的夜里还是有有些阴寒,韩仲宣急忙拿来裘皮棉袍披在高祯身上,高祯依旧是摇摇欲坠了,站在窗边,眼含热泪,“朕时日无多了啊。” 这还是韩仲宣第一次从高祯嘴里听到时日无多四个字,赶紧跪地叩首,“陛下,陛下且不可如此言语。” 高祯摇头苦笑,望着北边方向默默发呆。。。 第277章 初战平牢关 锡林勒格上主慕容宝玉老来得子,因此对自己这个小儿子格外上心,慕容宝玉早年间曾在大奉求学,三年后回到北蛮,看到自己的国家百姓还在过着清苦的游牧生活,便下定决心要改变这种局面,于是一边花费重金聘请王庭先生前来锡林勒格讲经,一边派人去中原聘请九流学者,誓要改变锡林勒格。 慕容灼灼的老师便是一位农家老者,不过因为触犯门规被逐出师门,来到锡林勒格境内后参考国子监组建了百草学宫;慕容宝玉起初是想让慕容灼灼走文官之路,因为不仅在中原人眼中,他们是一些粗鄙的蛮子,甚至在北蛮王庭,他们也被视作只会打打杀杀的战场炮灰;因此慕容宝玉不想让自己儿子走武道之路,然而慕容灼灼并没有按照他父亲所安排的路线走下去,年少之时,慕容灼灼就特别喜欢武道兵法,将慕容宝玉书房里的兵书翻来覆去的看,即便慕容宝玉特别反对慕容灼灼走武者这条路,但他最后还是成为了北蛮境内少有的武学天才。 十四岁远赴极北剥熊皮,十七岁步入上品武道境执掌千岩卫,二十岁从锡林勒格出兵北上,助大汗登基,成为北蛮最年轻的将军;如今北蛮陈兵边境,主帅便是慕容灼灼。 气候渐暖,慕容灼灼盘膝坐在马上,身披虎袍盯着前方若隐若现的苍老城关,北蛮觊觎中原并非一天两天了,早在大奉立国初期,北蛮就曾以举国之力南下,但却被挡在了三堂关,双方对峙数百年, 最后北蛮不但没有拿到梦寐以求的中原沃土之地,反倒是失去了北境三州,有了北境三州作为天然屏障,北蛮再想攻入中原,难度堪比登天;而慕容灼灼则从小就立誓,拿下中原之地,荡平中原王朝。 年轻人望着前方,冲着旁边赤裸右臂的手下说道,“回烈,看了这么久,你看到了什么?” 被称作回烈的男子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少主,除了黄沙就是黄沙,还能有什么?” “不。。”年轻人摇头说道,“你仔细看,在我们面前的是肥沃的土地,壮硕的牛羊以及广袤的河川,只不过他们都被阻隔在这平牢关的后面。” 这话说的回烈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少主,是不是要开打了,要我说早就该打了,要不是王庭里那帮书生优柔寡断,犹豫不决的,我们早就拿下平牢关了。” “知道我们和大奉的差距在哪吗?”听到回烈的话,慕容灼灼的脸色猛地阴沉下来,只可惜旁边的回烈还没有注意到自己主子神情的变化。 “那啊?” 慕容灼灼冷笑一声,“就是你这种莽夫太多了,大奉虽说尚武,但却不轻文,九流学派传承至今仍是香火旺盛,还有那个国子监,每年给大奉输出多少人才,而我们呢,硕大的王庭除了三无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外,就剩下那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门阀士族;你可知道为什么大汗决定在今年出兵南下?” “这个属下不知。。”被怼了一通的回烈摸着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 “那是因为他们的丞相没了,你去王庭问问,若是关仲贤在,谁敢南下?我早就说过论战场上的战斗力,我们不输大奉;但要说起庙堂功夫,大奉远胜于我们,回烈你记住了,做我的手下,不仅要有实力,更要有脑子,记住了吗?”慕容灼灼凝眉说道。 回烈低头认错,赶紧应下,“是,属下记住了。” 年轻的少主拔出腰间的佩刀,月光下的刀身透出一股阴寒气息,“对于王庭的那些几位先生,别说是我,就连大汗都得好吃好喝的供着,未来能不能拿下中原,关键不在你我身上,而是在那些先生以及他们学生的笔上,你要切记,对于文人书生,一定要以礼相待。指不定未来的某一天,他们就成了我们汗国的大功臣。” 回烈也没想到自己无意识的一句话居然会让少主说这么多,随即拱手答道,“是,属下知道了。” “刺啦。”一声,长刀入鞘,慕容灼灼勒马回身,边走边说道,“明日午时,叩关攻城。” “属下遵命。” 。。。 大奉永平五年四月十五。 今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正午日光和煦,年轻的岗哨站在塔楼上,像往常一样注视着前方北蛮驻军的方向,昏黄的地平线上荒无一物,突然,一抹黑色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年轻的岗哨不由得好奇起来,这是什么啊?不会是哪家牧民的牦牛吧!然而不等他感慨完,一面黑色旌旗陡然出现在他的视野中,而那原本暗淡的黑色也变成了一个个身着狼皮战甲的北蛮士卒,年轻的岗哨脸色猛的一变,慌不择路从往塔楼上爬去,一边跑一边大喊道,“蛮子来了,蛮子来了。” 跑到塔楼顶端的年轻岗哨拼命的敲打着铜钟,一声接一声的闷响很快就传遍了平牢关。 正在翻阅兵书的张醒山在听到钟声后,眉头一皱,拿起佩刀就往外走去,原本安静的城头瞬间热闹起来,有搬劲弩长弓的,有搬落石滚油的,还有站在塔楼烽火台吹奏号角的,整个平牢关一时间突然变得紧张了起来。 一把把机关劲弩被搬到城头上,弓箭手弯弓搭箭,直指前方北蛮军队。 张醒山神色阴沉的站在城头,静静的看着眼前人山人海的北蛮大军,粗犷的号角声在城头响起,将士们个个摩拳擦掌,看着眼前的北蛮大军,他们目光坚毅,并无怯意,大奉尚武,北境也是一样,在这些北地军眼中,他们不是北蛮,而是行走的军功。 回烈背着九环大砍刀带着身后五万大军朝着平牢关逼近,在听到号角声后猛然伸手停下步伐,身后大军齐齐停下,一面虎皮大鼓被推了上来,大奉和北蛮鼓舞士气的方式并无二致,无非是擂鼓助威,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头鼓之威往往能左右战争双方一半的胜算。 平牢关城头,三声号角后,大鼓也被搬了出来,直挺挺的立在城头上。 “擂鼓。。” 双方几乎是同时下令擂鼓,平牢关城头上,擂鼓将士手握大锤,一锤接着一锤,锤响这面刻有奉字的鹿皮大鼓,鼓声阵阵,宛如雷鸣。 “攻城。”鼓声过半,回烈拔刀大喝一声,身后北蛮大军宛如打了鸡血一般,似乎感觉自己并不是在攻城,而是在饥荒之时抢夺大米馒头;就现在看来,只要拿下来平牢关,那关后的可不就是白花花的白面馒头吗? “弓弩手,放箭。”张醒山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了,北蛮军队打起仗来毫无章法可言,就是依靠常年吃肉堆叠起来的强壮身躯硬生生的一刀一枪往前冲杀,不讲章法,没有逻辑,有的只是横冲直撞的血性,所以大奉才会将其称为北蛮,但是北蛮却不这么称呼自己,他们称大奉为中原,因为在他们没有失去北境三州之前,中原确实就是大奉;他们自称为汗国,一来是因为自己一国之主为大汗,二来在北蛮方言中,汗有天下之意,汗国也可以理解为天下之国,可以说是竖子之心,昭昭与野。 不过近些年来,北蛮军队也在尽力改变这种局面,他们的将士虽然勇猛善战,身体强度远胜那些中原士卒,但他们却在战斗中赢少输多,究其原因便离不开兵法二字,中原有兵家,虽然未入九流,但却是对战场影响极大,大奉作战讲究兵阵和谋略,每次都能轻松制胜,甚至以少胜多;为此在北蛮境内,萌生了一大批年轻的士族将领,他们学兵法,讲谋略,慕容灼灼便是其中之一,这些人被称为少壮派将领,他们被那些手握军权的门阀贵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因为这些人的崛起势必要分走他们手中的一部分军权,军权这个东西,可是香饽饽,谁都不想与他人分一杯羹;而这次慕容灼灼屯兵二十万南下便是一场豪赌,是少壮派和那些士族门阀的一次较量,此战若胜,那少壮派将会在北蛮王庭占据一席之地,甚至能和那些士族之人瓜分兵权,但若是失败了,那等待他们的肯定就是无尽的谩骂和指责。 不过这次让张醒山意外的是,眼前的北蛮将士虽然还是像往常那样不要命的往前冲,但很明显不再是盲目前冲,而是三人一组沿曲线前进,而且隔着一段距离就会有盾甲兵持盾挡在前面。 如此一来,弓箭手就很难造成有效的杀伤,张醒山眉头一皱转身走到旁边的机关劲弩前,这机关劲弩便是墨家的产物,足足五米长,虽说是弩,但他射的可不是弩,而是和长枪一般大小的钢矢,杀伤力足以用恐怖来形容。 “上箭。”张醒山大吼一声,旁边士卒哐哐哐在箭槽里卡上十支特定的钢矢,张醒山手臂上青筋暴起,真气突显,单手就拉开了平时两个士族竭尽全力才能拉开的劲弩,钢矢尖端直至眼前北蛮大军。 “唰。”沉闷的破空声响起,劲弩上的牛皮弦在空中不停的抖动,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十把钢矢宛如惊雷瞬间刺破北蛮大军的防御,炸地而响,顷刻间就带走了数十名北蛮将士的性命,即便是持着盾甲,也仍然难逃被串葫芦的命运。 张醒山大吼道,“全军迎敌,绝不能让这些蛮夷踏入平牢关一步。” “是。。” 战场上将士们决心的誓言盖过了下面北蛮大军的嘶吼。 第278章 新雨润殷都 高祯登基以来,自认做了三件大事,第一是集中皇权,裁撤中书令,行书令以及一大批官位,让这个皇权得到前所未有的加强。 第二是收归军权,军权一直是历代皇帝的心病,按照大奉祖制,嫡长子继位大统,其余皇子分封同姓王,坐镇一方,拱卫京师,但其后嗣不得继任王位,需改母姓,承侯爵,享食禄,三代后改皇姓,列平民;这种同姓王制度起初颇有成效,让高氏皇族坐镇天下,诸侯难起,然是近三百年来,战事频发,王侯已然不够应对当前局面,于是历代皇帝下放兵权,将兵权交给军中将领,有了军权的将领打起仗来格外勇猛,可以说百战百胜,但军权放出去容易,收回来难;尤其是近五十年,从先皇开始,军权旁落,兵部名存实亡;为此高祯决意收军权,镇诸侯,高祯秘密组建中府,先后制造了一系列事端,从五大国公手中拿回了除了礼国公外所有的兵权,更是借阴兵一事除掉了对他威胁最大的平西王,拿回了川蜀兵权。 第三件事便是事无巨细,必躬亲;大奉天下十八州,每天的奏章没有三千也有两千,六部处理一半,递交丞相,丞相一览之后再过一半,余下上至朝门,高祯继位后,治政勤勉,日均朱批文字不下千字,要知道这可是一位家天下的君王,而不是追求文学卓着的书生,对于高祯的勤勉理政,六部官员无一不服。 高祯二十七岁登基为皇,至今二十六年,后宫前后不过三人,除了已故皇后外,仅有公孙氏,秦氏两位妃子,这就比历朝历代那些身居皇位只为三宫六院的荒唐皇帝要强得多,因此对于高祯这一皇帝,朝堂还是比较认可,但出了殷都可就不是如此了, 高祯重皇权,轻州郡,导致大奉十八州发展参差不齐,就像汕州至今仍有奴隶这一陋习;除此之外,大量收缴兵权,地方军权全部收归中央;一旦某个州郡出现叛乱为祸者,官府首先做的不是平乱,而是层层上报,待到兵部批阅后才能出兵平乱,这就让百姓和地方政府怨气很大,再加上和几个王爷关系闹得很僵,地方政府办事处处碰壁,各州都是表面一团和气,实则暗流涌动;其次便是集权过深,地方过于依赖中央,这次北蛮南下便是如此,官府中央的丞相关仲贤一死,整个朝堂陷入混乱,趁着大奉中央青黄不接之时,举兵南下,对于北蛮来说,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时至暮春,清明时节刚过不久,殷都就迎来今年的第一场瓢泼大雨,淋洗着这座千年古城。 宁家府院,伤势的差不多的宁延回到了宁府,此时正在和二哥宁枫饮酒洽谈。 在宁枫面前,宁延显得格外乖巧,席地而坐,长发束在脑后,听着二哥讲述最近朝中之事。 “二哥,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弟弟听着呢。”看到宁枫欲言又止,宁延率先开口道。 宁枫尴尬一笑,放下酒杯,慨然说道,“自从去年年末开始,北蛮就有意识的往边境调兵,到现在已经快半年了,大哥和兵部都在密切的关注着北蛮军队的动向,就在不久前,我收到了大哥的来信,说陈兵北门关的蛮军开始往东边移动,似乎要对平牢关动手,而最近兵部也是调函频发,虽说不知道具体调动的是何方兵马,但可以肯定,殷都要有大动作了。” 宁延深呼一口气,挺直身子说道,“怪不得我出事那天碰到了入宫的秦峰,原来是有战事啊,二哥,北蛮犯边不是小事,不比之前滇州的小打小闹,双方一旦开战,必然会影响殷都格局。” 宁枫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看来这个弟弟出游两年确实学到了些东西,“正是,大哥的意思呢是是让你借此机会离开殷都,最好能去项州,那里是咱们自己地方,你在殷都接连遇刺,大哥有些放心不下。” “我觉得我现在还真的走不了,东海王的势力在殷都被温哲除掉了大半,若我现在走了,那爹的王位不就白交了,还有就二哥你一个在这里,又如何跟皇室争斗呢?有我这么个一个纨绔在,还能帮您挡挡箭。”宁延一边喝酒一边说道,语气说的是云淡风轻,可是这里面的风险却是无法估量的。 宁枫起身轻笑,将手伸入雨中,雨滴清凉,“二哥尊重你的选择,若是你不打算走的话,就给大哥写封信,告诉他缘由;同时,这几日找机会去拜访一下郑崇官郑大人和卫玉楼卫大人,不过去的时候不要被人盯上,他们两人官阶虽说不大,但一个是御军府司君,一个典狱监司禁,都比较敏感,一旦被盯上,容易解释不清。” “可是二哥,我这一去,自身就已经解释不清楚了。”宁延突然笑道,“而且这次我能平安脱险,还得多谢卫大人,算上上次,卫大人救我两次了,于情于理,我也确实该去拜访一下。” 宁枫将手缩回袖口,坐下继续说道,“你别多想,他们两人都是朝廷老臣,并非我宁家之人,所以你去的话,说话可得注意一点。” “不对啊,二哥,既然不是咱们的人,为何会这么帮我们?”宁延不解道。 宁枫微微一笑,“这些等你日后自会知晓,你要知道在殷都并不是只有利益,总有一些人能坚守住心中正义,只不过这种人很少罢了。” 宁延也听出了宁枫话里的意思,随即颔首一笑,继续畅饮美酒。 。。。 此时,宁府外,一辆马车急匆匆的停到宁府门口,赶车的太监顾不得撑伞,着急忙慌的往宁府大门跑去,一只手扶着高冠长帽,边跑边喊道,“宁枫大人,突发要事,请您和宁延大人速去宫里议事。” 雨幕垂垂,宁枫和宁延快步穿过廊道,宁枫一边穿衣一边皱眉道,“如此紧急,该不会是战事吧。” 两人刚到门口,就碰到了一身素衣的宁致,宁致双手负在身后,静静的看着儿子从面前走过,宁枫停下脚步,拱手道,“父亲。” 宁延自己则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脑袋,似乎还以为宁致在怪自己,宁致稍稍颔首看了看宁延,沉声道,“入了宫就是朝廷官员,一言一行都要格外注意,能不让人误会就别让人误会。” 宁延讪讪的抬起头,很明显宁致这番话是对自己说的,宁延意外的看了看宁致,宁致长叹一声,挥了挥手,“赶紧走吧,官家事要紧。” “谢谢爹。”宁延扑哧一笑,和宁府相伴往坐上马车往皇宫狂奔而去。 两人走后,宁老夫人和关耘儿急匆匆的赶出来,手里还带着长袍,看到两人走远,有些自责的说道,“就这么走了,这天冷都不说多穿几件。” “那官家事岂是说等就能等的,好了好了,回去吧。”宁致甩袖往院子走去。 宁老夫人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自己跟了二十多年的丈夫,“一辈子都是这破脾气,还说儿子不理你。” 。。。 太和殿内,灯火通明,高祯身披五爪金龙袍,闭眼靠在龙椅上,气息微弱,旁边的韩仲宣和太子高远分列两边,下面的群臣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到底出了什么大事,一个接着一个的大臣冒雨走进皇宫,一番叩拜后便退至两旁,窗外雨声滴答不绝,屋内百官议论不休,等到宁枫和宁延赶到后,朝中三品官员皆以全到,两个小太监会意的去关上大门,韩仲宣见时机已到,阴沉着嗓子咳咳一声,“肃静。” 原本躁乱的太和殿瞬间安静下来,百官之首的丞相率先一步迈出拱手道,“陛下,百官已至,尊听圣谕。” 高祯缓缓睁开眼,费力的坐起来,看着下面的群臣,挥了挥手,旁边的太子高远拱手会意,神色严肃的说道,“诸位大臣,今日本该是沐身赠茶之日,怎奈突发紧急军情,不得已才将诸位请到太和殿,还望诸位见谅。” “殿下,到底出了什么事啊?”户部尚书严史嵩着急的说道。 高远拿起案几上的军报,沉声道,“就在四月十五日,定州平牢关遭遇北蛮二十万大军攻城,守将张醒山统军一万死守十日,伤亡惨重,靖北王和定州牧联名向殷都求援,希望父皇可以派遣军队,前往平牢关抗敌。” “蛮夷好生猖狂,胆敢犯我天威,陛下,老臣请战。”开口的是工部尚书王齐宗,王齐宗兵部出身,也在战场上干过几年,当时朝廷实在是缺人,就将他调了回来担任工部尚书,这么多年也算是兢兢业业,干出了一番业绩,不过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如今听闻北蛮犯边,这个工部老人也想奉上自己的一片微薄之力。 严史嵩站出来,皱眉道,“陛下,去年川蜀刚刚安定,朝廷财政支出全部拨给了川蜀,只怕是没有多余钱财拨给兵部了。” “姓严的,你做户部尚书这几年,哪一次找你要钱你不是推三阻四的,这大火都烧到家门口了,还在这抠搜呢。”旁边的兵部尚书刘威毫不客气的说道,对于这个谄媚小人,刘威也是不满意许久了。 严史嵩看了看高祯,瞬间就来了底气,“刘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大奉,为了陛下吗?这钱花一点就少一点,可不得精打细算。” 第279章 御驾北伐,朝野震惊 听着严史嵩的话,新上任的吏部尚书也有些按耐不住,沉声道,“严大人,如今国难当头,即便是省,也得把军费省出来。” 严史嵩看着新上任的吏部尚书孟彦,沉眉道,“孟大人,不是本官不省,而是如今大奉各地都在要钱,是真的省不出啊。” 宁延不屑的看着这个严史嵩,靠着溜须拍马上位,一点能力没有,平日里就是个甩手掌柜,哪里知道户部财政支出和收入,仅有的功夫都用到了怎么巴结皇上身上了。 “咳咳。”温哲猛地咳嗽两声,打断了众人的争论,拱手看向龙椅上的高祯,“陛下,此事还需您亲自定夺。” 宁枫无奈摇头,这个严史嵩这次是真的蠢,高祯虽说过于集权,导致任人唯亲,但他可不昏庸,相反他很精明,如今北蛮南下,身为当今陛下,又怎么会知道大军远征需要昂贵的军费支出,但是和定州国土安危比起来,这点钱又算得了什么呢? 高祯费力的起身,往下凝视着群臣,当目光定格在宁枫和宁延身上的时候,明显顿了几分,最后在看了看这座太和殿,“北蛮南侵,屠我百姓,祸我家国,我大奉军队若不能庇佑百姓,护国安邦,那还有颜面留存与世,刘威。” 兵部尚书刘威侧身往出迈出一步,拱手道,“老臣在。” “以兵部名义让秦峰将军率军北上,赶赴平牢关,协助靖北王对抗蛮夷,一定要将北蛮拦在平牢关外,切不可让其迈入关门一步。”高祯厉声呵斥道。 “老臣遵旨。”刘威白了一眼严史嵩,退回一旁。 “还有一件事。。”说完后,高祯迟疑许久,最后眼眶含泪,看了看下面的臣子,缓缓伸手拉住旁边太子的手,不停的摩挲着,在高远眼中,此刻的高祯一改往常,似乎不再是一个皇帝,而是一个怜爱儿子的老父亲。 群臣同时拱手,等着天子发号施令,而事先得知一切的韩仲宣默默的背过身,不忍再看。 “朕决意御驾亲征,亲率五百御林军随秦峰将军北上迎敌,壮我大奉国威。” 高祯平平无奇的一番话瞬间在朝堂炸锅,下面臣子纷纷跪地哀嚎,希望高祯收回成命,温哲微微俯身,脸色无比严肃,“陛下,君王不置身危墙之下,如今大奉国富民强,秦峰将军更是我大奉常胜将军,有他统军北上,定可诛平邪祟,还我北地太平;臣下看来,陛下稳坐中堂即可,不必北上督军,我大奉天军自可大胜。” 刑部尚书薛逊也是着急的说道,“陛下,丞相言之有理,您如今是九五之尊,千金之躯,怎能轻易涉险,至于督军一事,老臣尚可代劳。” 类似的话语层出不穷,就连旁边的太子高远也是俯身拱手,希望父亲三思而行,“父皇,朝中政务繁多,您若是去了北境,那朝事如何?若是考虑皇室身份,那儿臣亦可北上督军。” 窗外雨声不断,隐约还有钟声袭来。 高祯漠然一笑,看向群臣,费尽全力站起来,因为过于用力,导致脖子处青筋暴起,“此番亲征之事,朕意已决,不可再议,朕走后,由太子监国,见太子如同见朕,任何人不得无礼。” “陛下。。”下面群臣一片哀呼,严史嵩更是激动的涕泗横流。 宁延刚准备开口,直接被宁枫拦住,随后看着宁枫俯首,宁延也跟着俯首。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太子监国期间,还望诸位爱卿能够不遗余力,鼎力相助,若有姑息怠政者,朕定斩不饶。”高祯厉声说道,说白了就是在帮太子立威,下面的官员虽说对自己毕恭毕敬,然而太子年少,难免有人不服,在太子没有将自己的班子建立起来之前,还需要这个当爹的来压一压。 “我等谨遵皇命。”群臣叩首说道。 在群臣表态后,高祯才心满意足的坐在龙椅上,不过此时的他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湿,群臣退下后,高祯挥手让韩仲宣退下,示意自己有话对太子说。 在众人都退下后,硕大的太和殿内就剩下了高祯和高远父子二人,记忆里这还是父子两人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说话,高远拉着父亲满是湿汗的手掌,对于父亲的病情也大概有所了解,一时间忍不住眼泪直流。 高祯伸手摸了摸高远的头,就像小时候那样,“远儿,你会不会怪朕在没有和你商量的情况下,让你来监国?” “儿臣不敢。”高远忍着泪意,拱手说道。 高祯苦笑道,“其实朕也想多等几年,等朕解决了所有的麻烦,等你羽翼丰满,这样才算对得起宗祠里的先皇,然而,朕这身体等不了了。。” 这还是高祯第一次在高远面前提起自己的身子,这话一说,高远瞬间热泪盈眶,趴在高祯腿边痛哭流涕。 “在朕离开之前,要提醒你三件事,做好这三件事,定可保你皇位无忧。你现在手里的力量还是不够,远远不足以和秦家抗衡,朕离开殷都后,秦家一定会利用你的影响力来培植自己势力,达到权倾朝野的目的,所以朕把你舅舅支走;你要利用好这段时间,提拔一些有能力且忠心的臣子,若是秦家为难,你可以妥善利用宁家来达到制衡目的;朕也知道你一直耿耿于怀与朕对宁家下手,现在朕不会了,宁家老五是个人才,若能用之则用,用不了就杀,切不可优柔寡断,为君者,大悲大悯之外还需有铁石心肠。”高祯红着眼说道。 高远边哭边点头,“是,儿臣记住了。” “第二,兵权,无论如何,兵权不能旁落,按我大奉律令,你若登基,你两个弟弟就要分封同姓王,封王之时,不可让你二弟前往苏州,那里是公孙家的地盘,他若回去,公孙家肯定不会安分守己,至于你三弟,朕欠他不少,你这个做大哥的不能亏待他,给他一块富庶之地,由他去吧。”高祯说着说着就流下来眼泪,或许是想到了自己这一走就可能回不来了,因此,在说完每一句话后,都感觉莫名心疼。 “第三,严史嵩,薛逊之辈不可留,此二人能力平庸,不堪大用,尤其是严史嵩,若你要立威,可从此二人入手;至于丞相温哲,若你有合适人选,必须尽快换掉,此人好似山林苍狼,蛰伏许久不闻不问,一旦有多动作,必然震天动地,朕在时,尚可威慑其中,朕若走,你若不能让之服从,则需尽快除之,以免养虎为患。”高祯边说边轻轻拍着高远的手背,慈父之心可见一斑。 高远早已泣不成声,不停的点着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天空放晴,夕阳穿过窗口映射到正殿之上,刚好倒映出太和殿楼阁吊脚的一只祥龙纹饰,高祯喃喃道,“中府是朕留给你的最后底牌,好生利用。” 说完这些的高祯长舒一口气,或许是许久未说话,这一下子说这么多,让这个上了年纪的老皇帝格外疲惫。。。 。。。 从皇宫出来后,宁枫和宁延都是眉头紧锁,护送两人的马车走到一半就被宁枫喊停,兄弟两人走下马车,走着走着,宁延就憋不住了,好奇问道,“二哥,这陛下突然御驾亲征是什么意思啊?难打他是不放心秦峰将军?” “此事确实是有些出乎我的预料,对了,你有没有注意到这段时间陛下的身体状况?”宁枫驻足说道。 宁枫仔细的回忆了一番,不得不说,确实是有些异样,早朝上都是由高远主持,平时很少能看到他的身影,“二哥,您的意思是,陛下。。” 宁枫打断宁延的话,四下看了看,“且无多言,先回去吧,我给大哥写封信,和大哥商量商量。” 说罢,兄弟两人便往宁府走去。 。。。 皇宫一角。 一个浑身是伤的老御医口吐逆血蜷缩在墙角,就连门牙都被打掉了一颗,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白纱蒙面的劲装女子,女子一把揪起老御医的衣领,恶狠狠的说道,“说不说实话,不说我杀了你。” 老御医浑身颤抖的看着眼前的蛇蝎女子,费力的点了点头,“说,老夫说。。” 女子这才松开老御医,老御医抹了抹嘴角的淤血,颤颤巍巍的说道,“陛下,陛下身患绝症,已然撑不过三个月。” 听到这话的女子眉头一紧,再度揪起老御医衣领,“此事当真?” “真的,真的,女侠你放过我吧,我这身老骨头经不住折腾啊。”老御医失态的喊着,涕泗横流。 女子起身,一把甩开老御医,四下里看了看,趁着老御医起身之际,一道真气划过,一道血渍缓缓从老御医脖颈淌出,老御医还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声音,就直勾勾的倒在了花园里,尸首分离。 女子四下里看了看,在确定没有发现后,开始熟练的处理老御医的尸体。 对于硕大的皇宫来说,死一个人实在是太过稀疏平常. 三日后,太医院就接到了张御医辞官养老的信件,院里的御医面面相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280章 靖州格局 靖州王府。 平牢关的军报一封接着一封,但消息并不都是好消息,来的信十封信中九封都是在求援,北地军虽说骁勇善战,但是一万人硬抗北蛮二十万大军,即便是铁人也有些顶不住,这位老王爷眉头紧皱,缓缓俯身坐下,长叹一声,身后的年轻儒生三两步走上前来,奉上热茶。 “殷都有什么最新消息吗?”老王爷一边抿着热茶一边说道。 年轻儒生略微皱眉,“殷都方面来消息说,陛下要御驾亲征。” “嗯?”老王爷瞬间感觉手里的热茶不香了,一屁股坐了起来,稍微沉思一会,说道,“御驾亲征?这是什么意思?是要亲自动手找本王要地盘吗?” “按照时间推算,最多三天就能抵达定州境,您说咱们要不要准备一下。”年轻儒生抬头看向老王爷,并未正面回答老王爷问题,这种问题装作听不见是最好的。 老王爷无奈叹气,“你去准备一下吧。” “属下明白。” 两人说话间,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缓缓出现在靖北王身后,老者胸前静静的垂着两缕如雪长发,面容白皙,双手虽说布满皱纹但却格外修长,双袖之上充斥着一条鲜红的细线,宛如小蛇一般在风中扭躯飘摇,看到老者前来,年轻儒生淡然拱手一笑,“王爷,赵老先生,属下有事先走一步。” 有着鬼府判官之称的赵长素略微颔首,等到年轻儒生走远后,俯首说道,“王爷,潞州出事了,韩栎以贪污罪将邓恢下狱了,并且还扣除了大量的军备物资,而且看韩栎的样子,似乎要去定州境内拦截皇驾,上报此事。” “这个韩栎,真是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本来就心烦的靖北王听到这话后显得更加不耐烦,稍加思索后,皱眉道,“赵老先生,这次还得劳烦您再动一次手,如今大敌当前,我们北境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解决比较好,就没必要给陛下添麻烦了。” “好,我这就去安排。”赵长素颔首说道。 老王爷挺着圆鼓鼓的肚子,转身笑道,“对了,赵先生,邓恢被抓,此人是个软骨头,难免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您能明白本王意思吗?” 白须老者稍稍颔首,“王爷放心,属下会处理干净的。” “那就有劳先生了。” 赵长素拱手离去,然而就在雅亭之外,年轻的儒生正含笑看着眼前一切,见到赵长素出来,也负手离去。 。。。 潞州境内。 自从上次宁延来了后,潞州的格局就发生了巨变,首先是韩栎开始公然和靖北王唱反调,年会不去,月末觐见也不去,总之和靖北王有关的任何事都是两个字,不去;同时还暗地里调查起了聚贤庄,不过一番明察暗访下来,不仅没有搞垮聚贤庄,反倒是挖出了一个邓恢;潞州重法,大奉重兵权,这私运军备可是大罪,具体多大可以参考之前的太嘉军备案;当邓恢被当场捕获后就知道自己的仕途完了。 而远在新陈的法家巨子韩硕也收到了消息,一心希望大奉一统的韩硕对此显得格外上心,早在聚贤庄成立之时,自己的好徒弟邓芝就给他说了自己兄长和靖北王的勾当,靖北王屯养私兵的消息他已经不止一次写信告诉自己远在殷都的弟子,然而那个弟子虽然官职不低,但这些消息上了朝后也就像石沉大海一般再无消息;给他的回信也是,没有证据四个字。 这次韩栎人赃并获,只要邓恢开口,那靖北王就难逃一死;比起这个好消息外,更让韩硕高兴的还要数韩瞻实力的精进和对于法家心法的理解;自从一年前韩瞻回来后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终日埋头苦学,不是钻研心法就是辩经论道,如今在一众法家弟子中也算小有名气。 韩瞻和柳恩并肩走在一望无际的荒原里,长舒一口气,此时的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道理,古人言,拔剑四顾心茫然其实并非单指忧国忧民,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们迷路了;韩瞻奉自己老父亲之命北上,前往靖州法相寺讲经,其实九流的发展并不是各自为政,你发展你的,我发展我的,而是一种交错促进的发展方式,就是通过舆论抨击,讲经指错,坐坛辩道等方式来宣扬自己的学说,同时查漏补缺,不断促进完善自己,比较着名的要数杏坛儒道之争和莲花峰佛道之论;这次韩瞻前往法相寺便是代表法家前往佛门,同佛门大佛陀一论究竟。 只不过步入靖州境内后,韩瞻和柳恩便有些迷失方向,不过幸好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多久,正当他们沿着大致方向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时候,碰到了一队前往长林城的商贩,在支付了一定的路费后,两人便一路跟着抵达的长林城。 抵达王城后,韩瞻却发现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热闹,或许是因为边关战事的缘故,城内动不动就能看到一身戎装的北地军将士纵马奔走,同时高呼军情急报,闲杂人等速速退让;如此高呼也是为了避免疾驰的骏马撞倒街头百姓,一般百姓若是被这么一撞,就算不死也得残,就开战这半个月来,被斥候撞伤撞死的百姓就达到了惊人的十指之数,这些百姓家属整日跑到府衙面前哭闹状告,但又有何用,按大奉律令,无故拦截军情斥候者,死伤自负;可能这些百姓抱着法不责众的态度继续闹事,希望得到一点微薄的补偿,然而在法令格外严苛的靖州,此举不就是在自找死路吗? 因为地处漠北,且正值暮春,因此北风一起,空气中就满是黄沙,在长林城也流传着一句俗语,风起长林满城沙。 好在幸运的是,他们并未在长林城久留,而是恰巧碰上了一众前往前往山海关的富家儒生,三两个长林富家公子在府院扈从的保护下,乘坐马车前往塞外,美其名曰是大丈夫不可久居温柔之乡;然而谁都知道这些儒生不过是借此机会给自己镀一层金;大奉尊儒重法,一般儒生要想进入国子监,无非就是地方举荐或者你有能力和青州儒门扯上关系,对于靖州儒生来说,后者显然不太可能,因此他们就只有地方举荐一条路,不过儒生满天下,名额不够区区五指之数,如何才能在让自己被注意到呢?远赴边塞镀金便是一个好办法,这些富家子弟也并不需要真正爬上山海关,只需要将自己带的酒肉银票往守将面前一放就可以,到时候追问起来,那些守将拿人手短,自然会帮忙说上一二,至于你到底干了什么,就没人过问了,在当地官吏问起来的时候,只需要义愤填膺,悲怆无比抒情一番,此事就算成了。 对于儒生的这种敷衍态度,韩瞻也不好评价,所谓林子大什么鸟都有,这并不是特例,跟随着这些儒生同行的还有一些美艳女子,儒生多风流,外出镀金漫天黄沙,岂能没有美人相伴;这些女子在也都是一些有头有脸家族的小姐姑娘,但就是所在家族比起这些儒生的家族要稍逊一筹,此番能陪着出游,也是希望能够借机在有游历途中将生米煮成熟饭,给自己觅得一个好婆家,好让自己的家族能够水涨船高,在当地能多些话语权。 刚出长林城的第一天晚上,那宿营的帐篷内就传来了男欢女爱的不雅之声。 本就烦躁的韩瞻直接从帐篷里爬出来,一个人坐在沙丘堆上,仰望头顶星空,看着看着自己却笑了出来,他在笑之前听人说阴阳家辩星辰,晓阴阳,还有道门通过天象来认祸福;就这漫天繁星,怎得就和阴阳祸福牵扯到一起了? 风声嘶吼,远处苍茫一片,柳恩抱着酒葫芦坐在韩瞻身侧,将酒水递给他,沉声道,“喝点吧,暖暖身子。” “都是武者,还需要烈酒来暖身?”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手底下却毫不含糊,扒开酒塞就往嘴里灌。 一声女子的细声叫喊从帐篷里传来,如此声音传入柳恩耳中,让这个年轻女郎不由得红了脸颊,好在天色漆黑,并未被身旁少年看出什么。 听到声音的男子不耐烦的说道,“这就是儒家士子吗?我都不想说了,酒肉好色之流。” “忍忍吧,等到了黑岭山咱们就走了,到时候眼不见心不烦,随他们如何。”柳恩好心宽慰道。 韩瞻轻声一笑,无奈感慨,“这北蛮大军压境,上万将士边关浴血奋战,这些自诩心系天下,动不动就社稷百姓的儒生却在这里贪玩享乐,为了一个国子监名额想尽办法,争得头破血流,也不知道当国子监的夫子看到这些所谓的学子后,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柳恩不语,默默在旁陪着韩瞻喝酒。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些儒生这么做也能理解,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即便仗再怎么打,沾血的刀都不会放在自己脖子上,因为无论是在北蛮还是在大奉,读书人的地位都是远高于普通士卒百姓的。 第281章 绝地张醒山 顺着大路沿途北上,一路上那些富家儒生倒是谈笑风生,指点江山,激昂无比,好像一呼一吸间就是济世经国的大道一样;等到抵达黑岭山脚下,韩瞻和柳恩再忍不住了,两人直接辞行,一点想多待的感觉都没有。 至于这些才子佳人去了边关如何给自己镀金就是他们的事了。 此时的韩瞻心里就一个想法,那就是辩道。 。。。 定州,平牢关。 战事打到现在足足半月,本就厚重的城墙上满是血污刀痕,一桶桶热水浇下去,汇聚在关下凹糟中满是血水,高鹰盘旋,战场本就残酷,半月来,他们打退了北蛮一波接一波的攻势,守住了这座百年雄关,但自己也伤亡惨重,一万将士到现在能动的不过两千余人,八千北地子弟血染边关。 城头之上,一身厚甲的张醒山静静的看着前方的荒原,身为守城主帅的张醒山身上满是血渍,有自己的也有北蛮军的,身旁副将递来酒壶,示意将军饮酒浇愁,对于戍边将士来说,这里没有灯红酒绿的勾栏之地,也没有酒馆茶楼,喝酒是唯一的消遣,靖北王也深知如此,时不时的就会派遣手下来送上一些美酒,还有一些想要给自家公子哥谋前途的有钱人家也会让前来镀金的少爷带些酒食,不过此刻这位好酒的将军看着酒水略微摇头,示意他将这些留给那些受伤的将士,此刻的他们更需要这些。 张醒山一只手撑在墨家机关弩上,不断的拍打着弩枪机身,若不是有这些机关弩,只怕他们平牢关也撑不住这么长时间,只不过现在整个关口就剩下他们这点人,要是再不来援军,他们平牢关只怕真的要被破城了。 正当张醒山思绪渐起的时候,号角声再度响起,身为一军主帅,张醒山迅速起身,定睛往前看去,破晓烟尘中,一排排持盾北蛮军扛着云梯不断朝着平牢关逼近,张醒山嘶声大吼,“备战,备战。” 篝火熊熊燃烧,二千北地军视死如归死守关口,求援信写了一封又一封,到最后这位久经战场的老将军都懒得写了,面对王爷回信上那些不痛不痒的冠冕之词,他更像看到来了多少人这种话,十万北地军,难道就没有一人能来平牢关? 这点张醒山怎么都不信,他知道自家王爷在等,等殷都的援军,想到这里张醒山长叹一声,他忠于自家王爷,但更不想自己手下的将白白战死,此战之后,他要重新审视一下如今北境的局面了。 “杀。。”嘶吼声应声而起,城头上的将士熟练的拉动机关弩,一排排的钢矢穿心而过,就像镰刀一样收割着下面北蛮军的性命,对于这些机关弩,慕容灼灼是恨的牙痒痒,若不是这些机关术,他手下也不会伤亡这么多人,这些墨家机关术对于大奉的帮助实在是太大了,自从墨家诞生之日起,北蛮就想了无数的办法希望得到这些机关术的制造图纸和方法,但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作为墨家的核心机密,想要得到这些机密实在是太难了。 “嘭。”一团大火球突然从半空出现,张醒山大喝一声,“小心。” 说罢,直接提枪冲出,一枪震碎了半空的火球草垛,火球顷刻覆灭,然而这只是第一个,在他的身后,无数的火球就好像流星一般,直冲他们而来。 北蛮也不是只会不要命的冲锋,他们也有投石车,有劲弩弯弓,只不过比起大奉的要弱上一些而已。 张醒山能挡十个八个火球,但挡不了成百上千的火球,一个个火球砸向平牢关,撞到城墙的还好,但若是撞到了城头,那势必就是一滩熊熊大火,张醒山浑身真气暴涨,看着下面的北蛮大军不断逼近,张醒山知道,作为一军统帅,他不能在站在这里了,大丈夫从军报国,无论何时何地都有着一颗为国捐躯之心,而今天就是他张醒山名垂千古的时候。 张醒山提起银枪,看了看身边的副将,轻声说道,“带着兄弟们守好平牢关,记住了,一定要守住,等到援军赶来的那一天。” “将军。。”副将一把拉住张醒山,似乎猜到了这位沙场宿将接下来的举动。 张醒山微微一笑,紧接着浑身真气暴涨,一道黄色光芒冲天而起,远处的慕容灼灼看到这一幕,微微一笑,看了看旁边的回烈,轻声道,“强弩之末了,去吧。” 回烈起身行礼,随后扛着大刀就往战场中心走去,张醒山沉声一吼,力若千钧,那一杆银枪枪尖带血,整个人悬空而起,气若惊龙,落地瞬间,烟尘四起,真气四溢,上百北蛮士族瞬间被磅礴的气势拦腰斩断,血沫迎这烟尘充斥在数十米宽的战地中央,此时的张醒山就像个战神。 四周北蛮将士瞬间将这个沙场老将团团围住,这一刻他们都忘了在老将身后还有一座摇摇欲坠的雄关。 张醒山也曾胸怀山海,从他步入军营的第一天起,他就不止一次想象自己能沙场点兵,挥旗震掣,然而二十多年过去了,他知道能做到这些的都是一些军功卓着,骁勇善长的沙场名将,就像五大国公那般的人物,而军营里大部分的将士都是默默无闻的,他们辛辛苦苦的赚取军功,换取赏赐军饷,一级一级的往上爬,每日冲在战场第一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命丧黄泉,所谓的建功立业,不过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沙场宿命罢了。 “喝。”一把九环大砍刀突然从天而降,一刀下来,似有万石之力,刀客重力,九环刀更是如此,大刀笨重,不似剑客那般轻盈巧练,招式华美;他们更有一种大巧不工,重剑无锋的朴实感,每一刀下去都是货真价实的杀人技,或劈砍,或斜斩,或抹杀,碰之即碎。 “嘭。”真气席卷,张醒山身影侧走,躲开九环刀致命一击,大刀劈地,地面瞬间裂开一道数十米的深沟,赤膊男子继续嘶吼右手握刀,蓄力砍出,一动山岳震,张醒山右手持枪,一枪直捣黄龙,枪花刺出,直接抵在男子大刀上,真气碰撞,一声脆响,张醒山率先发难,身形好似鹞子翻身一般悬空侧翻,枪尖顺着刀身滑过,一个七百二十度的转身从九环刺过,冲向回烈咽喉。 回烈周身蓄力,赤裸的左臂上青光闪烁,看起来是要硬抗这一枪的同时,并一掌震断张醒山手中银枪。 回烈形松意紧,左臂挥出如重锤,和张醒山的银枪撞在一起,一声闷响,张醒山虎口瞬间一道血槽,而回烈也没有预料到张醒山实力如此厉害,左臂直接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啊。。”北蛮见血则疯,这不是谣传,更不夸张,北蛮游牧民族,虽说立国之后这种情况也有了一定改观,但是骨子里的野蛮是改不掉的,血腥味更容易激起这些人骨子里的暴戾和杀气。 回烈一把抽出九环大刀,横劈而下,这一刀誓要把张醒山砍成两半。 张醒山急忙弃枪后撤,大刀再度劈空,长枪空中飞舞,一道道呼哧声后,枪尖朝下直接刺入脚下荒野。 两刀,回烈两刀力挫张醒山,这让张醒山震惊之余,也让城头上的北地军将士为他们的将军牢牢捏了一把汗。 “喝。”大刀再起,九环鸣响,听之如撼地。 张醒山全身气息凝于身前,一拳挥出,然大刀砍下,竟未阻止丝毫。 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刀要将张醒山斩成两半之时,一道赤红霞光划过,宛如流星动地一般,直挺挺的冲向回烈,回烈只感觉后背发凉,这一刀下去,张醒山是可以斩杀,但是他也同样会被刺穿胸膛,给这个刀下亡魂陪葬,脑海里瞬间一阵思索,权衡利弊之后,回烈瞬间抽身拔刀,九环刀挡在身前,红光闪烁,撞倒九环刀身上,不断的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等到真气消散殆尽后,回烈足足退出百米。 而那道红光居然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箭矢。 张醒山额头上满是冷汗,刚刚死亡离自己不过咫尺之遥,当他定睛看去,一面赤红色大旗缓缓升起,上面刻有“北”字,而在赤红色大旗的旁边则是象征着大奉的黑旌旗,上面印着的是“奉”字。 一声震彻云霄的嘶吼响起,“吾乃镇北将军颜子岳,尔等还不速速退下。” 一声怒吼让回烈瞳孔一缩,“怎么会是他。。” 项州徐子谦,定州颜子岳,靖州北地僧,三人并称大奉边境三虎,颜子岳擅使弓弩,一把开山虎胆弓足有三万石之力,曾一把硬弓退敌三千里,名扬内外,被高祯封为镇北将军,要知道公孙长风也才是镇南将军。 同时颜子岳在北地军中地位仅次于儒将齐溪。 看到颜子岳统军前来,平牢关大军将士就跟打了鸡血一样高呼北地军万岁,颜将军万岁,而颜子岳一旁的秦峰听到后,不知为何,心里就是不太舒服。 第282章 潞州行刺 颜子岳的声音很大,大到即便是距离战场足有十里之地的慕容灼灼也能听到这声带着威慑的怒吼。 比起回烈的震惊和担心,慕容灼灼表现出来的更多是一种得意和激动,在北蛮年轻一辈中,慕容灼灼自诩出众无敌手,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年轻一辈几乎都不是慕容灼灼的对手,因此他便将目光放到了大奉身上,都说大奉占据中原之地,人杰地灵,更有阴阳家说,当年大奉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拿下北境之地,其根本目的就是断绝北蛮风水,让其后辈难出顶尖高手。 这次慕容灼灼誓要大展身手,而能让王庭那些权贵乖乖闭嘴的唯有军功和战绩,而这次慕容灼灼若是能从颜子岳手中拿下平牢关,那对北蛮王庭将是怎样的震撼。 而伴随着颜子岳的一声怒吼,四周的北地军和秦峰的禁卫军全部嘶吼而出,看着密密麻麻的大军,回烈也知道久战不利,于是喝令撤军。 张醒山一瘸一拐的来到自己银枪面前,一把拔出,筋疲力尽的他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直到颜子岳勒马而来。 “大将军,多谢了,今日若不是您搭救,我这身老骨头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张醒山勉强起身,望着颜子岳无奈苦笑。 颜子岳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多岁,或许是因为常年用弓的缘故,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精神,尤其是双目,炯炯有神。 颜子岳一把扶起张醒山,回头看了看身后勒马停在关口高坡上的秦峰无奈道,“这次来平牢关的主力是秦峰,足足十万大军,我来只带了一万人,就这还是齐将军好说歹说王爷才同意的。” “王爷这是要把平牢关交给秦峰将军吗?难道他要弃车保帅,舍掉定州?”张醒山疑惑的问道。 颜子岳摇了摇头,战场上他是一把好手,可是一旦涉及权力纷争,他就有些局外人的意思了,“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秦峰将军来也不算坏事,最起码平牢关是没问题了。” 张醒山看着灰溜溜如丧家之犬的北蛮军队,心中多少有些不安,“这次碰到的北蛮军和咱们以往碰到的都不一样,这次咱们或许碰到硬骨头了。” 。。。 平牢关。 一场恶战下来,整个关内原本的守军已经所剩无几了,于是在颜子岳的授意下,原先平牢关内的守军全部撤出平牢关,平牢关的防守由禁卫军接管。 站在残破不堪的城墙上,秦峰环顾四周,身后跟着颜子岳和张醒山,其实北地军和禁卫军并无多少来往,秦峰名声在外;颜子岳在北地军中也有着极高的威望,加上两人年龄相差不大,两人早在从军之时就开始暗自较劲,到现在也是如此,明争暗斗了几十年,难分胜负,这次若不是秦峰有着高祯的皇命在身上,颜子岳才不会跟在这这种心思阴险的老对手身后。 “平牢关外围城墙受损严重,让将士们抓紧时间修复,北蛮大军知道咱们援军到了,这些天应该会消停一会,这段时间要是利用好了,等仗再打起来,咱们就不会那么被动了。”秦峰看着盲目苍夷的城墙,沉眉说道。 张醒山颔首点头,“秦将军放心,属下这就派人去做。” 张醒山走后,颜子岳一脸不爽的走到秦峰身后,咳咳一声,“我说秦大将军,您可是陛下的爱将,不好好的在殷都待着,跑到我们北境干什么?我们这北境条件艰苦,只怕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啊。” 秦峰擦了擦城墙上的血污,伸手搓了搓,都已风干了,“本将军是奉了皇命的,平牢关再怎么说也是大奉国土,身为护国大将军,这我不来谁来啊?” 秦峰故意将大奉国土四个字说得很重,其中意味不言而喻,颜子岳置若罔闻的笑了笑,“那我就期待秦将军的表现了。” 能在二十万大军的攻势下死守半个月,这个张醒山也算是个将才,秦峰双臂环胸,静静的看着下面的关前战场,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 潞州,吕都城。 漆黑昏黄的牢狱中,一把年纪的邓恢蓬头垢面的坐在满是污垢的草席上,这个牢狱本来是他用来囚禁那些不服自己的那些刁民的,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享受到这种待遇。 片刻之后,沉重的推门声响起,借助昏暗的灯光,邓恢也看清了来者的模样,无奈叹气道,“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我笑话的?” 来者正是聚贤庄的庄主,韩硕的得意门生,邓恢的亲弟弟邓芝,邓芝一把抓住老予的铁栅栏,咬牙说道,“大哥,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再和王爷有所往来,王爷的恩情咱们早就还清了,何必搭上自己呢?” “混账,吃里扒外的东西,你还敢在这里说教我,是不是你把我的行踪泄露给韩栎的,不然这条路我走了这么多年都没事,怎么偏偏就在韩栎来的时候出事了?啊?”邓恢吹胡子瞪眼的怒吼道。 邓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双手松开栅栏,冷笑道,“大哥,你觉得可能吗?我要出卖你早就卖了,我承认我一开始来找你是有别的目的,但这目的并不是以你的性命为代价,韩大人早就盯上了咱们,这么多年来是因为时机不成熟,如今北蛮南下,王爷自顾不暇,如此千载良机,韩大人定不会错过,而且最新消息陛下要御驾亲征,不日就会抵达定州,这陛下御驾亲征到底是征北蛮还是征王爷,谁说得清;大哥,陛下是一定要从王爷手里拿回潞州主权的,为了王爷和陛下为敌,不值当啊。” “你什么意思?”邓恢起身怒吼道,“你是让我出卖王爷?去陛下面前告王爷私自屯兵,贩运军械吗?啊?老二,你疯了吧,我告诉你,我就算是死了,也绝不会出卖王爷。” 自己大哥什么货色邓芝是一清二楚,都要脑袋落地了还在这里表忠心,表给谁看啊,“大哥,你醒醒吧,你入狱都多久了,我就不相信王爷还不知道?若是王爷真的有心,早就派人来救你了,结果呢?你都快要被韩大人提审问斩了,人家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说你何必呢?” “你说什么?问。。问斩?什么时候啊?我怎么一点不知道。。”听到问斩两个字,邓恢明显是慌了,走到栅栏门口,一下子就没有了之前的神气。 邓芝故作为难的说道,“这本来韩大人是不让我告诉你的,可你是我大哥,我又怎么会见死不救,大哥,算我求您了,您现在说出来我还能去找韩大人求请绕您一命,您要还是为了这不值钱的忠心而在这里嘴硬的话,那做弟弟的就真的救不了你了。” “不会的,王爷。。王爷不会不管我的,不会的。。”邓恢额瞬间一层冷汗,不停的吞咽着唾沫。 “大哥,醒醒吧,王爷早就不管你了。”邓芝怒不可遏的吼道,希望能把这个大哥喊醒。 邓恢直接瘫软的坐在了地上,一边抱着脑袋摇头一边嘶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大哥,你可要三思啊。。”邓芝着急不已的喊着。 邓恢迟疑了许久,他是读书人,读书人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会将上古先哲挂在嘴边,然而真正能做到对得起读书人三个字的人没几个,他邓恢也不想为了这些虚名搭上自己姓名,一番思索后,直接颤颤巍巍的拉着弟弟的手,激动的说道,“弟弟,你一定要救救大哥,大哥说,大哥全都说。” 邓芝看向门口,门口的衙役点了点头,随即快步走进来,邓恢慌忙后撤,衙役冲着邓芝拱手道,“庄主。” “这。。这是你的人?”邓恢意外的说道。 “不然我怎么来救您,快出来吧,跟我回去换身衣服,睡个好觉,明天我带你去见韩大人。”邓芝小心的扶起邓恢,走到门口,才回过神来,自己被邓芝给摆了一道,一时间伸手指向邓芝,“老二,我是你亲哥,你都要这么算计我啊?” 邓芝无奈道,一边扶着邓恢往外走,一边说道,“大哥,快走吧,我这也是没有办法。” 三人刚走到牢狱门口,邓芝四下里看了看,空气中似乎有着一股什么怪味,而且好像还有隐隐杀机。 邓恢刚要走,直接被邓芝一把拦下,邓芝小心的往前试探着,吕都的牢狱不大,很小一个地方,因为重法所有在吕都城内有着很多衙役,这些衙役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喜欢做到监狱外的空地上闲扯喝酒,今天邓芝也是花重金买通了一个衙役才能这么堂而皇之的进来带走邓恢;不过邓芝进来的时候明显听到牢狱外衙役的喝酒声,但是当他出来的时候却一点声音都没有,这安静的太诡异了些吧。 正当邓芝小心翼翼的往前挪动脚步时,一道黑色真气突然从牢狱墙角涌出,直冲邓恢而去。 “小心。”邓芝高呼一声,急忙运转真气,前去阻拦,邓恢听后直接一把推开那个衙役,自己借力闪躲到一旁,但是那个衙役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整个人被猛地一推,身体失衡,直勾勾的暴露在黑色真气面前。 “噗嗤。”一声,黑色真气瞬间穿胸而过,整个人直接趴倒在地,没有了呼吸。 第283章 韩栎遇刺,灵灭门 看到手下命丧当场,在吕都境内,邓芝什么时候受到过这种委屈,当即身形一震,朝着黑色真气涌来的方向冲去,同时自身真气外溢,形成一道真气罡风,防止自己收到真气侵袭。 “嘭。”不过当邓芝看清来者的真实身份后,整个人都被吓了一大跳,居然是一个大瓮。 漆黑如墨的水瓮中,不停的有黑色真气涌出,同时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难闻气味,一道真气猛冲向黑色水瓮,然而却难以触之,还不等真气靠近,黑色真气就会如潮水般涌出,将邓芝的真气全部吞噬。 “轰。”下一秒,一个黑色身影从水瓮中冲出,目标所指,正是邓恢,刚刚躲过一劫的邓恢人都被吓傻了,一个劲的惨叫着,“弟弟,救我啊。” “大哥。”邓芝运转法家心法,速度极快,几乎是瞬间就冲到了邓恢面前,抬手就是一掌,正巧不巧和和黑色身影撞在一起,一股巨力袭来,邓芝直接被震退数步,而月色下,邓芝也看清了眼前男子的真正面目,毫无生机的死人面孔加上浑身往下淌着的黑水,以及那可怕的黑水瓮,邓芝眉头一沉,抬手看了看手心的黑色气息,强行运气逼出毒水。 “毒瓮。。”身为江湖之人,怎会不知毒翁之名。 毒翁并未作答,身影闪烁,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邓恢,邓芝一把推开自己大哥高呼道,“快去聚贤庄,太守在那,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这个时候邓恢那里还敢说个不字吗,立马两脚抹油往外跑去,然而毒翁是不会就让他这么离开的,一掌轰出,邓芝拼命抵挡,体内真气就像决堤的河水一般往外涌去。 “啊。。”邓芝身体不停的后退,庞大的气息让这个自诩天才的聚贤庄庄主都有些挡不住。 “咔嚓。”脚下青石板发出一声闷响,邓芝左拳化掌,一招轰出,直冲毒翁面门而去,毒翁全然不惧,身形闪躲,虚晃一招便避开了邓芝的攻击,然而就在邓芝疯狂阻拦毒翁的时候,不远处的邓恢跑着跑着突然停下了脚步,扶着门楣大口的喘息着。 邓芝看到自己大哥这个时候还敢再次停留,当即高呼道,“快走啊。” 邓恢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邓芝,突然一笑,“我,我好累啊。。” 刚说完这句话的邓恢突然脸色潮红,紧接着一口黑血喷了出来,“噗嗤。” “大哥。。”邓芝瞳孔猛地一缩,大吼一声,真气泵体而出,震退毒瓮,快步来到邓恢旁边,看着邓恢嘴角的黑血,整个人瞬间懵了,紧接着,他一把扯开邓恢的衣服,果然在邓恢的胸口处,一个黑色印记格外显眼,黑色印记下的皮肤已经开始溃烂,毒气不断侵蚀着邓恢的心脉。 邓恢不停的喷着黑血,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喉咙不停涌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不过即便是到自己闭眼,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毒瓮悬立半空,得意的看着眼前的景象,邓芝嘶声高喊,“我杀了你。” 然而毒翁看到邓恢已死,自己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也不打算和正在气头上的邓芝决斗,虚幻一枪,一道黑色真气涌向邓芝,邓芝起身,一掌崩碎眼前真气涟漪。 但是当他冲出去找毒瓮的时候,这个江湖上的用毒高手已经不见了身影。 “啊。。”邓芝大喊着,看着自己大哥就倒在自己面前,怒火中烧的邓芝双拳紧握,双眼布满血丝,“高览,我绝不会放过你。” 就在这时,一群聚贤庄弟子手握刀枪大喊着庄主冲了过来。 邓芝一脸困惑的看着眼前的门生,诧异道,“你们来干什么?谁让你们来的?” 为首的弟子愣了愣,不明所以的摸了摸脑袋,“不是您说您有危险,让我们来接应您的吗?” 邓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问道,“韩大人呢?” “韩大人在庄里呢。” “快回去,快。。” 若毒瓮真的是靖北王派来的,那他在灭邓恢口的同时,也一定会顺带杀了韩栎;韩栎来吕都的目的就是为了拿到邓恢的证词,随后前往定州向高祯汇报此事,治靖北王一个叛国之罪;靖北王既然决定斩草除根,就肯定不会放过韩栎,留着韩栎在,对他迟早是个威胁。 想到这里的邓芝吩咐手下收殓他大哥的遗体,他自己亲自回庄里保护韩栎,韩栎深知,一旦靖北王要杀韩栎,派出的肯定都是绝顶高手,绝不会派些虾兵蟹将来凑热闹。 。。。 聚贤庄。 “噗嗤。”一道红线悄无声息的刺入聚贤庄内的弟子心口,门口的男子甚至还没有察觉到痛楚,就没有了生机。 院内的韩栎还在整理着自己搜集到的靖北王罪证,誓要将这位王爷拉下马来,无数先辈用命换来的北境三州,绝不能从大奉分裂出去,这是韩栎的执念,更是法家的执念。 “嘭。”一声闷响传来,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撞到了韩栎的房门上,韩栎警惕的起身,小心问道,“有人吗?出什么事了?” 询问半天,也没人应答,韩栎拔出腰间佩剑,小心的往门口走去,开门的一瞬间,韩栎就被吓住了,放眼望去,整个聚贤庄的半空横七竖八的全是尸体,他们的身体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悬在半空。 这种场景可把韩栎吓了一大跳,仔细看去,这些人的四肢都被一条细如蚕丝的红线缠在了一起,红线绷得很紧,就像蛛网一样将聚贤庄罩在了一起,而这红线的一头就钉在了韩栎的房门上,红线的末端不停的往下淌着鲜血,顺着红线往上看去,似乎有一个身影脚踩着丝线,静静的看着自己。 “韩大人,这是老夫送给你的见面礼,满意吗?”看到韩栎发现了自己,这位擅使红丝杀人的地府判官看着韩栎悠然的说道。 看着半空中的聚贤庄弟子尸体,韩栎只感觉头皮发麻,但再怎么说韩栎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虽说心里害怕,但也不失仪态,厉声道,“你是何人?知不知道刺杀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赵长素面色阴冷,双手转动,袖口红丝宛如灵蛇出洞,直冲韩栎面门而去,“韩大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怪不得老夫。” 韩栎虽说是法家弟子,但却不通武道,若是赵长素要想杀他,几乎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就在韩栎愣神之际,一道湛蓝色真气突然从一旁闪出,直接挡住了赵长素的红丝。 赵长素猛地抽回红丝,一股瘆人的真气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来,这股真气冰冷异常,甚至就让他这个半只脚迈入神魄境的高手都感到有些害怕,聚贤庄内的温度骤然下降,韩栎一呼一吸间都能看到朦胧雾气,假山上的流水,地面流淌的血液都在此刻凝结成冰块,寒气顺着红丝不断往上攀附,赵长素无奈之下猛然起身,身形扭转,赤色真气外泄,直接震断了院中蜘蛛网一般的红丝。 那些红丝就像冰棱一样陡然碎裂,落在地上发出冰块一般的声音。 “何方高手?”赵长素再傻都知道碰到高人了,于是厉声高喝道。 在韩栎身后的屋顶上,一名年轻女子御剑悬在半空,长剑如冰魄,身上氤氲缭绕,逍遥踏空。 女子身形瘦小,映衬着脚下的沉冰剑格外沉重庞大,赵长素眉头紧锁,没想到坏自己好事的居然是一个如此瘦小的女子,不过这冰冷可怕的真气倒是让赵长素不敢小觑,行走江湖多年,赵长素见到了太多扮猪吃老虎的世外高手,对于这么一个小女孩,他也不敢轻视,沉声道,“没想到聚贤庄内还有如此高手,韩大人,藏得挺深啊。” 说真的,这韩栎哪里知道邓芝聚贤庄内还有这么一个神秘高手,女子脚踩沉冰剑,御剑而行,伴随利剑挪动,空气温度也随之下降,女子并未搭理赵长素,只见其缓缓抬手,手心之上湛蓝色真气冰球随之出现,在蓝色光晕的映照吓,女子消瘦的脸庞格外冰冷恐怖。 “轰。”女子猛然抬手,蓝色冰球瞬间化身无数冰棱,直冲赵长素而去,气息流转,赵长素厉声嘶吼,赤色真气伴随着无数红丝紧紧盘旋在身体四周,抵御着空中的冰棱。 寒气入骨,赵长素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可怕的真气,一般武者不可能有这么冰冷的真气,除非是像毒瓮或者苗疆武者那般,自身真气出现问题,然而这种概率也是极小,唯一有可能造成这种变化的就是女子脚下的利剑。 赵长素隐隐感觉,这把剑可能大有来历。 “嘭。”真气崩散,女子一跃而下,落地瞬间,无数冰凌扩散,女子一脸冰冷的看着赵长素,同时冷哼道,“躲远点。” 韩栎愣了愣,当即赶紧转身躲回屋里,这要是被真气波及到了,那可就神仙难医了。 第284章 沉冰剑 冰冷,饥饿,痛苦,一袭素衫的苏敏就这么坐在满是寒冰的大冰窖里,在她的面前是一把散发着幽暗光芒的长剑,长剑斜插在地上,四周全是手臂粗细的冰棱,八根镔铁铁索将这把沉寂七百年的古剑牢牢的固定在这座地下冰窖里,苏敏蜷缩在角落,浑身发抖,发梢,眉毛全是细密的冰碴,脸色苍白的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在这里待了多少天了,此刻的少女眼前一片恍惚,都已经看不清前面的长剑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每当自己快要被寒气侵蚀的要昏厥之时,这把古剑就会嗡鸣一声,散发出一道湛蓝色涟漪,让她瞬间清醒,但是这种情形对她而言是痛苦的,她的双腿已经没有了知觉,寒气入体,让她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千刀万剐一般的痛楚, 在她的身后就有一根手指粗细的绳索,当她下定决心来地窖的那天,邓芝就告诉她,沉冰剑乃十大名剑之一,威力不俗,但名剑有一共性就是认主,虽说此剑七百年未曾面世,但其剑身依然有上任剑主的气息,当然如今已经化成了戾气;要想彻底让沉冰剑为自己所用,就要抗住沉冰剑上的戾气,而这些戾气则是深可入骨的极寒。同时为了保证她的安全,邓芝还特意扔了个绳子下去,若是感觉到身体不适或者戾气难以抵挡,就第一时间拉动绳索,到时候邓芝就会打开地窖救她出去。 然而即便是冷到全身剧痛,苏敏也没有拉动绳索,因为她知道只有沉冰剑认主,她的实力才会有质的飞跃,甚至一步登天,步入神魄境,到时候她才有保护宁延的实力。 没错,就是保护宁延,她和宁延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宁延却改变了她的一生,让她从一个连药都买不起的穷苦丫头变成了如今能在这里有机会面对十大名剑的天才女子剑师;那天自己走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宁延的不舍,尤其是在逼着邓芝许下三个承诺后,苏敏就知道,这个被人称之为纨绔的国公世子,根本不是如此。 “少。。少爷。。素素。。姐。。”即便是冻到嘴唇发紫,苏敏也在呢喃着着宁延和素素,对于一个武者来说,这样的举动未免幼稚;但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这却是她求生的执念。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道湛蓝色涟漪,苏敏已经麻木,不再抵抗,任之随之,然而这次却和以往不同,这次涟漪涤荡过后,丹田处居然升起了一股暖流,而涟漪也没有散去,反而是将自己包裹了起来,这一刹那,寒气似乎消散了。 钻心的刺痛消失了,麻木的双腿也有了知觉,她冻僵的身躯也在此刻焕发了新生,一声声闷响不断从丹田处传来,苏敏又惊又喜,她这是成功了吗? “嘭。”整个地窖发出一阵闷响,苏敏起身,在湛蓝色真气的包裹下缓缓走向沉冰剑,沉冰剑剑气磅礴,她每走一步剑身都会发出一阵嗡鸣,那缠绕剑身的八条铁索不停赶到颤抖着,似乎有些压不住这把千年重剑。 苏敏紧张的看着眼前晶莹剔透的宝剑,深呼一口气,然后双手死死握住剑柄。 剑气纵横,气势磅礴,万千冰雪坐蓬蒙,千洋恣意破幽冥。 剑锋触地的一瞬间,八根铁索应声而断,肆意的冰雪瞬间覆盖了整座冰窖,苏敏的双眸逐渐变为浅蓝色,里面隐隐有冰晶渗出。。。 这一刻,整个聚贤庄都感觉一股寒气不断的从地下渗出,在假山外死守一个月的邓芝在察觉到这股寒气后,原本焦急沉重的神情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假山大门打开的瞬间,寒气倾泻而出,不过仅仅瞬间,这股寒气便化为乌有,而紧接着那原本阴冷森寒的地窖也变得暖和了许多,邓芝激动的往山洞中看去,一个披头散发的瘦弱女子缓缓走出,邓芝长舒一口气,“苏敏。。” 此刻的苏敏脸色苍白,目光呆滞,身旁悬停着一把散发着寒气的镔铁神剑,听到邓芝的声音后,苏敏猛然惊醒,身上的真气慢慢退散,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而沉冰剑也褪去一身冰棱,变为一把朴实无华的镔铁剑,只不过这把镔铁剑剑身中幽兰,剑柄处印有雪花印记,剑长三尺七寸,但剑身宽阔,剑锋凌厉,隐约有金边缠绕,看来当年在此剑开锋之时,也是费了大心思,古剑剑身靠近剑柄的地方,刻着沉冰二字。 “邓庄主,我。。我成功了。。” 。。。 子夜无声,寒气瘆人,今天是苏敏第一次展现沉冰剑的威力。 重剑傍身,寒气如流光,苏敏左手结印,右手食指中指并拢,轻声念道,“破。” 沉冰一瞬破长空,恢弘气势惊天而落,赵长素瞳孔猛地一缩,左臂猛地挥出,无数红色盘旋而出,似要挡住这势破怒涛的一击。 红丝与飞剑精准相撞,红丝不仅被弹开,还被磅礴剑气搅的粉碎。 沉冰剑速度不减,径直冲向院子中央的赵长素,赵长素急忙起身向后掠去,双袖盘旋挡住,努力的格挡着飞剑,一阵轻微嗡鸣后,赵长素后退数十米,狼狈至极。 沉冰剑重回苏敏身侧,剑气在空中画出一轮弯月。 “轰。”不过很快一道黑色真气冲来,苏敏闷声一喝,脚踩地面,冰棱瞬间破土而出,黑色真气在碰到冰棱后瞬间就化为冰锥,坠落在地,消散不见。 毒瓮也是来得巧了,一来就看到赵长素被一个小姑娘压着打的画面,看到毒瓮救场,赵长素也是长舒一口气,“此人真气诡异,切莫当心。” 苏敏眼神中满是怒意,右手再度挥出,沉冰剑再度席卷而出,飞剑当空,剑气如虹,毒瓮浑身滴着黑色药水,但是身在此刻,他身上的药水居然开始缓慢结冰,尤其是那个和自己共生死的毒水瓮,几乎是瞬间就被覆盖了一层冰膜。 看到飞剑盘旋,毒瓮也来不及多想,只能鼓荡气息横冲而上,帮着赵长素分担如潮的剑气。 这名年轻女子剑气磅礴诡异,每一剑给人的感觉都是如坠千年冰窟,仅仅是三两招,毒瓮就有些难以招架。 他以毒入气,但和苗疆真气不同,他的毒依赖的是外力,依靠的是自己那个毒水瓮,如今面对沉冰剑的寒气,寻常真气都难以抵挡,更何况他的药水,每次运行真气,毒瓮都感觉自己筋脉似乎再有冰块阻挠,筋脉僵硬,血脉不顺,实力大打折扣。 赵长素神色阴冷,右手猛地挥出,似乎想要另辟蹊径,不管沉冰剑,擒贼先擒王,从女子下手。 如此雕虫小技怎能骗过女子剑气大师,只是沉声一喝,寒气就宛如浪涛一般鼓荡而出。 但这次苏敏没有再留情,真气在这一瞬间全部冲出,赵长素暗道不好,一股寒气直接撞在他的身上,整个人宛如断线风筝一般撞在身后聚贤庄的大门上,连同四十九铜钉的大门一起齐齐被震飞。 赵长素是被震飞了,但是毒瓮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寒气袭来,他自然也是拼命抵挡,然而庞大的真气实在是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即便皮肤皲裂,黑气破体也没有挡住苏敏这堪称可怕的寒气。 真气横扫而过,毒水瓮瞬间凝为冰块,“嘭。”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定睛看去,落地的赫然是已经碎成无数冰块的毒瓮。 看到毒瓮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赵长素也是愣住了,就在此时,一道真气席卷而过,赵长素也不敢久留,瞬间消失在原地。 拼命赶回来的邓芝一进门就看到了让他震撼的一幕,整个聚贤庄都被覆盖在冰层之下,而就连自己都无可奈何的毒瓮居然就这么碎成了满地石块,沉冰剑缓缓散去周身寒气,苏敏看到邓芝后,也渐渐恢复正常。 “神魄境了。”看着苏敏,就震惊许久后才慢慢说出神魄境三字。 苏敏收回沉冰剑,轻声道,“跑了一个。” 听到邓芝的声音后,韩栎缓缓推门而出,一边擦着额头的冷汗,一边说道,“刚刚情况属实惊险,这位姑娘,多谢了。” 苏敏回头看了看韩栎,没有说话,转身离去,邓芝走上前去,扶起韩栎,“韩大人,吕都您是不能待了,王爷已经下手了,就在刚刚我大哥没了,若是您再出事,那好不容易稳定的潞州又得出事。” “好,明天我就去定州,面见陛下,聚贤庄已经被毁,我看你也回新陈吧,王爷就算再想动手,也不会去法家杀人。”韩栎沉眉说道。 看着满地狼藉的院子,邓芝深呼一口气,说真的经营了这么多年,这一下舍弃多少有些不舍,“您放心,只要您不在这里,我聚贤庄就没事。” “刚刚那女子。。”韩栎回头看去,可是已经看不到苏敏的背影了。 “她不是我的手下。” “那是。。” “宁延的人。” 第285章 佛法辩道 陛下御驾亲征,谁最紧张,那当然是御林军和随行护卫,八马并肩,皇撵在前,身后御林军持枪而立,不离皇驾五米,皇撵内的高祯不停的咳嗽着,路途遥远颠簸,原定半月抵达定州苍同城的计划也因为高祯身体状况而不得不相后推延,自从出了殷都,高祯的身体每况愈下,刚出城的时候高祯还能批阅奏章,看些书籍,现在的他就连起床都无比困难,一坐起来就会咳嗽了不停。 马车狭小的空间里,韩仲宣尽可能的照顾着高祯,火炉咕噜咕噜的翻滚着,上面的药汤已经不知道热了几次,高祯脸色潮红,细声说道,“现在到哪了?” “陛下,还有三日路程就到苍同城了,定州牧典眉已经差人来信了,说在城外十里之地设重宴来迎接皇驾。”韩仲宣一边小心翼翼的捧着药水,一边轻声说道。 高祯咳咳两声,艰难的坐起来,在韩仲宣的照顾下,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药水,“典眉是靖北王的得力贤臣,这些年北境能不断的脱离殷都,这个典眉出了不少力啊。” “陛下,话虽如此,可他毕竟还是大奉臣子,表面工作他还是要做的。”韩仲宣宽慰道。 喝了三两口,高祯就喝不下去了,摇头推开了韩仲宣,深呼吸一口,喃喃道,“韩栎什么情况,他不是要来见朕吗?为何还不来。” 韩仲宣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熟练的找出一罐蜂蜜,往汤药里加,边加边说道,“靖北王私自屯兵,贩运军械之事已经是人尽皆知,韩大人再去吕都搜集证据的时候险些遇害,好在有惊无险,不过路程耽搁了几日,按照时间算的话,也快到了。” “看来朕的这个弟弟比朕还着急啊,咳咳。”韩仲宣将加了蜂蜜的汤药重新端来,高祯无奈的咳咳两声,“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韩仲宣颔首轻笑,“陛下这就折煞老奴了,只要陛下能好起来,老奴即便再辛苦又有何妨。” 高祯一阵苦笑,并未答话。 。。。 北境靖州。 长林城内一座豪华私宅,雕梁画栋,假山流水,比起外面的塞外风光,这座寨子显得格外雅静,长亭中一个儒生淡然挥扇,眉头紧皱,而在他的身侧站着一个一袭黑衣的清秀女子,女子长发束成马尾状,斜身靠在廊柱上,一只手把玩着七寸短匕,目光阴冷的看着旁边的书生。 儒生思索许久,转身说道,“刺杀韩栎的是灵灭门,这是高览麾下的杀手组织,平日隐匿在黑市,很少泄露行踪,两年前刺杀宁延的就这这些人,灵灭门为首的叫做赵长素,是个半步神魄巅峰高手,距离神魄境仅差一步。” 女子听罢,停下手中动作,清冷一笑,“是藏得挺深,若不是韩栎大人出事,我们还真不知道靖北王旗下居然有这么一个暗杀组织。” “回去告诉韩公公,该做的我都做了,希望他言而有信。”男子神色阴翳的说道。 女子愣了愣,随即不屑一笑,“自古书生薄情者居多,像你这么神情的我倒是第一次见,说真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和温哲是一丘之貉呢;没想到,你居然能坚持到现在,不要用那种延身看我;放心吧,那姑娘在殷都好好的,等到北境安稳,自会让你们夫妻团聚。” “谢了。”男子抬手道。 女子伸了一个懒腰,展示出她那如狸猫一般柔软矫健的身姿,“听闻北地军的话事人是一个叫做齐溪的儒将,此人你可了解?” 男子脸色一沉,“我答应你们的只是王府情报,对于北地军我一无所知。” “知道了,别紧张,我就是问问。”说罢女子就笑着往门口走去。 看着女子离去,这位儒生双拳紧握,他只恨自己不通武道,恨自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若是他能像齐溪那样成为一代儒将的话,自己新婚的妻子又怎么会落入中府手中,而他又何必沦落至此。 尚武成风,尊儒重法,尚武永远在尊儒之前。 。。。 黑岭山,法相寺。 看着山顶上若隐若现佛寺,韩瞻长舒一口气,走了这么久,终于要到法相寺了。 深山隐佛寺,长林生菩提,路旁的石碑上可这这么十个字,至于是谁写下的,说法不一,有人说是当年一举拿下北境三州的初代靖北王题字的,也有人说是法相寺的一位大佛陀在这块巨石上顿悟佛法,有感而发的;无论是哪种说法,都显示出这座千年古寺的非比寻常。 石碑旁边有溪水流过,山间泉水大多甘甜清冽,韩瞻抬头看去,只见巨石上躺着一个小沙弥,小沙弥无所事事的躺在石头上,静静的看着头顶的天空,天空中时不时有苍鹰划过,每有苍鹰飞过,小沙弥都会傻呵呵的笑一声,前来打水的佛门弟子都会笑话他说你就算在石头上坐一辈子,也不可能领悟自禅道。 对于这些不怀好意的师兄弟,小沙弥并不气恼,反倒是会一脸天真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就不可以,难道你试过?” 几句话就问的师兄哑口无言,久而久之,这些僧人也就不再自找没趣了。 “小师父,小师父。。”韩瞻冲着石头上的小沙弥喊道。 听到有人喊自己小师父,小沙弥猛然起身,指着自己说道,“施主,您刚刚是在喊我吗?” 韩瞻笑了笑,四下里看了看,耸了耸肩,“当然了,除了你,这附近还有别人吗?” “也是,你们是来寺里烧香的吧,沿着这条路直走,就能看到寺庙了。”小沙弥耐心的给韩瞻等人说道。 韩瞻笑了笑,看来这个小和尚不是一次被人问路了,于是拱了拱手,随即带着柳恩往山上走去。 而小沙弥继续躺在石头上,数着头顶的苍鹰,但是今天很奇怪,居然一只鹰都没有。 法相寺,住持房里。 一位年过百岁的白眉老僧盘膝打坐,一边吟诵经文,一边敲打木鱼,身后盘膝坐着十六位位身着紫金袈裟的僧侣,寺庙讲究衣钵传承,法相寺有着十八件象征着佛门禅师的资金袈裟,这些紫金袈裟流传超过五百年,这些紫金袈裟非同凡响,是当年十八位在山海关力战北蛮的高僧的衣钵袈裟,十八位高僧战死山海关后,这些袈裟就流传了下来,在佛门,唯有身着紫金袈裟才能坐坛讲道,当然这其中也有特例,那就是粗衣僧人沈归心。 这十八件紫金袈裟中的沉思罗古袈裟便是粗衣僧人沈归心的衣钵袈裟;只不过现在的他无法穿上象征着自己身份地位的袈裟;自从师父苦禅大师圆寂后,禅心大师就接管了法相寺,成为法相寺新的住持,不过禅心大师也有自己的苦楚,那边是自己是历代主持中唯一一个不是神魄境的住持,对于此外界议论纷纷,都说如今佛门不振的原因就是如此。 但是佛门影响日趋下降真的是因为他吗?并不是,自从法家入中原后,尊儒重法的风气逐渐形成,而佛门讲究平心静气,化恩怨,与法家的罚罪思想相悖,这就导致佛门思想在中原传播处处受制,尤其是在三灵寺被毁之后,佛门更是遭遇重创,直接让大奉南方再无佛陀。 而今天是佛门和法家论道辨经的日子,按照以往辨经传统,双方都是各出一人,坐高坛论道,失败一方可自行换人接着辩论,就彼此思想进行辩驳,直到无人可上,无话可辩;最后按辩驳是否合理得当,是否服众来分胜负,佛法相辩,双方互有胜负,一直难分高下;这次是在自家地盘开坛,禅心大师自然是不希望佛门输掉这次辩论,于是一大早便将门中十六位禅师汇聚在一起,讲经平心,以求能压制法家一头。 “方丈,新陈来人了。”一个小僧侣悄然走进禅室,双手合十,低声说道。 禅心大师缓缓停下手中木鱼,微微颔首,起身说道,“阿弥陀佛,诸位,拜托了。” “阿弥陀佛。。”门下高僧齐声诵道。 。。。 铸高坛,论明经,就连禅心大师都没有想到,这一个不过及冠之年的法家后生居然能先后力辩十位禅师而不落下风,旁边的紫衫高僧沉眉道,“师兄,此后生对法家经典烂熟于心,更对我佛门经文颇有研究,看来是有备而来;法家有如此后上,也算后继有人。” “嗯。。”禅心大师眉头紧蹙,“去请觉明吧。” “师兄,佛法辩道亦有五百年,期间我佛门还从未让一剥夺了法号的僧侣上台论道,觉明连紫金袈裟都没有,如何上得高台啊。”旁边的紫衫高僧应声而道。 老方丈双手合十低吟一声阿弥陀佛,“师弟,此次论经事关佛门声誉,如果失败,那我佛门不仅在大奉难以立足,甚至在北境都无法立足。” 紫衫高僧还想辩解,但细细一想,如今法相寺内,经文造诣最深的就是觉明,如今之势,除了他,别无选择。 “师兄。。”紫衫高僧无奈拂袖道,“那就让觉明来试试吧。” 老方丈喊来一个小和尚,在耳边低语几声,小和尚应声退去。 第286章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千手佛像旁的农家小院内,喝的醉醺醺的沈归心正趴在门口的石磨上大口的呕吐着,脸色潮红,嘴里还不停的嘀咕着喝酒,片刻功夫,一滩恶臭熏天的呕吐物就吐了出来, 而旁边的妇人对此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一边不停的骂着自家男人不争气,一边帮他拍打着后背,让他能舒服一点;而在妇人的手边就放着一碗刚热好的醒酒茶,呕吐过后,老僧明显舒服了许多,侧身直接躺在石磨上,随意的抹了抹嘴巴,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呵呵一笑,“娘子,也要喝上一杯?” 这句话说完后,女子脸上的表情可想而知,直接一个大巴掌甩到僧人后脑勺上,一声脆响,看的旁边的小和尚很是尴尬,闭着眼睛双手合十一直念叨着阿弥陀佛。 看到自己男人如此,女子转身不好意思的说道,“小师父,让你见笑了,这。。这人现在这个情况,就算让他去寺里,估摸着也上不了台面啊。” “我行,我怎么不行,说。。。师父让我干什么?”粗衣僧人强撑着身体站起来,醉醺醺的走向小和尚,走起路来左摇右晃的,一只手搭在女子肩头,酒气熏天。 女子直接一脚踹开沈归心,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那破酒你就好好喝吧,最好喝死在外面别回来了,省的老娘看了心烦。” “师父,师娘,我回来了。”恰在此时,小净善背着一捆干柴兴冲冲的跑了回来,一进来就看到自己师父横七竖八的躺在旁边的石磨上,晕晕乎乎的打着酒嗝,而旁边师娘则陪着笑冲着眼前僧人道歉。 “净善回来了啊。。”沈归心嘿嘿一笑,见状就要去拉净善,净善赶紧卸下柴火,扶住自己人高马大的师父,奇怪的事就来了,自己师父看似绵软无力的瘫倒在自己身上,可自己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净善诧异的看了看自己师父,自己师父什么时候轻如鸿毛了? 小和尚见状,也知道沈归心是不能去论道了,于是拱手告辞,当即就要走。 “等着,别急。。”沈归心大喊一声,吓得旁边的僧人赫然一愣,虽然不愿,但还是停了下来,双手合十道,“师叔。。” 只见沈归心一把将净善给推了过去,醉醺醺的说道,“不就是辩经论道吗?净善,你替为师去一趟。” “啊?”小净善被吓到了,慌忙摇头,“师父,这可不行啊,我。。我都不知道怎么辩驳,到时候输了怎么办。。” 沈归心哈哈笑着强行推着净善往外走,边走边说道,“别看说的那么好听叫辩经论道,其实就是吵架,平日里你师娘怎么骂为师的,你就去怎么骂他们,只要能吵赢就行。” “啊。。”旁边的妇人也是看的一愣一愣的,这佛法两家如此重要的高坛论道就这么让净善去了? 净善尽管百般不愿,但是一身酒味的沈归心似乎下定了决心让净善去,一番推搡后,眼看时间不多了,小和尚无奈摇头,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净善去找禅心大师。 而等到净善走后,原本眼神迷离的沈归心突然起身长舒一口气,嘴角露出一抹不易被察觉的笑意,但还不等笑完,优势一个大巴掌拍到他的后脑勺上,沈归心一脸委屈的转身看着妇人,妇人一把揪住僧人耳朵,“老光秃,我让你喝酒,喝酒就算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让净善去,哪有你这么给人当师父的,把徒弟往火坑里推。。” “娘子,娘子,轻点,疼疼疼。。。” 。。。 高坛辨经,韩瞻连战连捷,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拱手行礼,而坐在他对面的高僧无奈叹气,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一声后,起身退下。 下面的禅心大师眉头紧皱,片刻之后,小和尚带着一脸天真的净善走了过来,“师父,觉明师叔喝醉了,来不了。” 旁边的紫衫高僧气呼呼的说道,“这个老东西,真会挑时间,觉明来不了你带净善来干什么?难道我们佛门要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孩子身上吗?” 净善往前一步,双手合十,恭恭敬敬的说道,“住持师公,慧丰大师,师父说让我来试试。。” “嗯。。”身为法相寺住持的禅心大师,无奈的看了看刚刚败下阵的徒弟,无奈叹息道,“净善,如果让你上去的话,可有把握?” “我不知道,师父说就让我来吵架,吵赢就行。”小净善眨巴着眼睛说道。 禅心大师悠然一笑,抬头看了看远处高坛上的韩瞻,双手合十道,“师弟,送净善上去吧。” “师兄。。”紫衫高僧无奈叹气,但由不得如此,右手一抬,一道金色真气自手心溢出,徐徐出现在净善脚底,托着净善来到高坛之上,韩瞻一脸好奇的看着前来和自己论道的小和尚,又诧异又疑惑,这个小河是不就是之前自己问路的小沙弥吗?这法相寺是无人可派了吗?居然让一个小孩子来上高坛和自己论道。 小沙弥上了高坛,脚下不稳,差点一个趔趄掉下去,待到稳住身形后,还不忘双手合十鞠躬道歉。 “小师父,我们又见面了。”韩瞻淡然一笑,还礼道,“法家韩瞻,请小师父指教。” 净善也认出了韩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佛门净善。。” 两人盘膝而坐,韩瞻脸色严肃的说道,“那我们就借着上一个师父的题目开始吧,辩论之题为,佛法之别,别在何处。” 九流争辩,其开始大抵都是一些朴实无华问题,甚至当有些问题说出来后,还会让人觉得有些幼稚,但就是这些幼稚,反倒是有一种返璞归真,大智若愚的智慧在里面,就像佛道之论源于落叶,儒道之争来与溪水东流;而这次韩瞻抛出的佛法之别,也有一些真意在里面。 净善眼珠子使劲转着,然后细声说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佛是佛,法是法,两者本身就有所不同,这就是最大的区别。” “嗯?”这回答倒是让韩瞻愣了愣,这合理又不合理的回答让韩瞻笑了笑,继而说道,“法家以法束人,无规矩不成方圆,家不可无规,国不可无法,以法正刑,以法正身,束几束身,这边是法;佛门将讲善缘,求因果,普渡众生,慈悲为怀,天下奸恶若仅靠三言两语便可让其改邪归正,那天下早入大同,何来如此奸佞小人,法以论罪,狱以正刑,如此才可正人心,束道德,求得大同。” 听了韩瞻的话,净善想了想,笑着说道,“法为法,佛为佛,二者之关系好似初阳春雨,试问当今众生,二者岂能少一?久雨之时,初阳便是人们的善;久旱之时,雨便是人们的缘,何谓邪,无正何来邪。何为大同,无罪便是大同?只怕不是,百姓心中有善,才是大同。” 就连禅心都没有想到净善居然会和韩瞻争论一个时辰而不落下风,双方引经据典,相互辩驳,直到夕阳西下也难分胜负。 禅心大师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看向旁边的师弟,“这小家伙,当真可怕。” “是有点。。”慧丰大师也在旁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之前站在高台论道的几乎都是一把年纪的老家伙,可如今呢,都已经变成年轻人了,或许这就是传承,有些时候人就得服老。 暮色的钟声悄然响起,钟声响起意味着今天的辩论该结束了,西边的地平线上,还留有一点光晕,韩瞻看着眼前的小和尚,无奈一笑,“今日论道,胜负未分,净善小师父,我韩瞻生平敬佩之人不多,除了我那一个远在殷都的兄弟外,你算一个。” 净善嘿嘿一笑,摸着自己小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也没有,只是看师父师娘吵架多了,才勉勉强强撑到现在。” “吵架!”韩瞻先是一愣,可仔细一想也确实没什么问题,辩经论道从本质上来说可不就是吵架吗?双方吵来吵去,无论谁输都是不服,过上几年,几十年接着吵;吵着吵着大奉就有了九流。 “听闻佛门有个自禅道大师,这次前来本来是想领教一番佛门久负盛名的自禅道的,却不曾想倒在了小师父这里,哎,时也命也,等我下次前来,一定要领教一番佛门的自禅道。”韩瞻颇为可惜的说道。 净善嘿嘿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你说的是我师父吧,其实本来是师父来的,但我师父喝醉了,就让我来了;我师父他很厉害的,就是有些不着调,容易惹师娘生气。” “嗯?”韩瞻扑哧一笑,“师娘?喝醉?净善师父,佛门忌酒肉,这可开不得玩笑啊。” “出家人不打诳语,师父也说过,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我觉得师父说的有道理。”净善一本正经的说道,很是认真。 好一个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对师徒倒是挺有意思。 第287章 北地儒将——齐溪 靖北王麾下有一支名为北地军的常备武装,大奉立国初期为抵御四方蛮夷,组建了北地军,西凉军,镇南军三支军队;虽说是同时组建,但三支军队的命运却大不相同,西凉军在三百年前的西姆山一役中全军覆灭,守将霍成思阵亡,西羌大军从项州长驱直入,差点攻入朔州,雍州之地;镇南军也是命运坎坷,几经转折,如今虽说编制还在,但早已不是当年的镇南军;这三支军队中唯有北地军保留了下来,不过因为早年间下放军权,如今的北地军军权并不在兵部,而在靖北王手中。 北地军盛名在外,威震北蛮,这支常胜之师的统帅便是有着北地儒将之称的齐溪,齐溪本是儒家弟子,从青州出来后回到北境,因为学识渊博,见识不凡,被年轻的靖北王委以重任,后来齐溪用事实向靖北王证明碰到齐溪是他捡到宝贝了,齐溪不仅精通儒学,在武道方面的造诣也是非凡,后来北地军选将,齐溪毛遂自荐,做了军中偏将,就当所有人以为这位白面书生遭不住几天军旅生活时,齐溪用事实打了他们的脸。 齐溪不仅待住了,而且一直待到了现在,齐溪虽说从不上阵杀敌,但是他却有着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军事能力,他用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向北地军的将士证明了并不是只有武官可以统军,儒生照样可以;齐溪最厉害的一次便是指挥五千将士深入北蛮腹地八百里,五渡辽河,不仅牵制了五万北蛮军,更是差点让十五万北蛮军全军覆没,这一仗不仅保住了山海关,更是奠定了他在北地军中无可撼动的统帅地位。 一位北地儒将,两位边境猛虎,有此三人在的北地军不仅让北蛮忌惮,就连高祯也为对此颇为关注;好在靖北王和平西王不同,没有和殷都闹掰,不然齐溪就是下一个林天晓。 北境,靖州山海关。 作为北境第一关,山海关北接北蛮辽安勒格,东面是黑岭山,没错,就是法相寺所在的黑岭山;而他的南边便是一望无际的塞北平原,所以一旦山海关没了,那北蛮骑兵就能长驱直入,冲入靖州府邸,宽阔的塞北平原根本无险可守,到时候等待靖州百姓的就是北蛮骑兵无情的屠刀;为了扼住这个咽喉重地,北地军不惜将帅营设在了山海关,整个山海关驻扎了将近六万北地军,占了北地军总人数的一半还多。 山海关不愧为北境第一关,关隘由一块块一米长的巨石垒砌而成,这些花岗石被削成一块块一米长的石块,堆积成二十米高的关隘城墙;历经五百余年的风吹日晒,这些花岗石依旧坚挺,只不过上面多了一些岁月的划痕,显得厚重敦实了许多。 关隘城墙绵延百米,将黑岭山和西边的雄峰山连在一起,整个关口就像一块巨大的石锁,将这座直通南北的要道死死锁住,在山海关牌楼面前的墙面上,还能看到黑一块白一块的痕迹,这些黑的就是真气碰撞产生的炸很,而白色的则是常年修补的痕迹;在这些修修补补的痕迹中,有一块焦黄色的创痕格外刺眼,因为在这块花岗石中,镶嵌着一块散发着金光的佛陀舍利。 佛门功法中最着名的便是金刚术,佛门金刚术也被称为武林第一炼体之术,寻常武者修武都是以修真气,滋养筋脉为主,而佛门金刚术则以连体为主,真气在流经筋脉后,还需要滋养自身肌肉骨骼,久而久之,这些佛家弟子的筋骨就比同境界武者要强上不少,而那些突破半步神魄的佛陀高僧,在圆寂或者战死后,周身筋骨并不随之覆灭,他们会以舍利的形态一直流传下来,而当年十八高僧山海关拒敌后,就有一位高僧自爆丹田,拦住了北蛮大军,真气暴体所长生的强大威力直接让两万北蛮大军化作齑粉,同样的这位高僧也随之尸骨无存,等到战事结束,镇守山海关的守将才在城墙上发现这枚嵌入城墙一指长的佛陀舍利。 如今这块佛陀舍利已经成为山海关将士们的精神支柱,而十八高僧的故事也在山海关口口相传,虽说南方已无佛陀,但是在北境,尤其是靖州,佛家依然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其关键便是佛门身后有着北地军。 年过半百的齐溪盘膝坐在软榻上,面前泛黄的地图上将北蛮进攻的路线标注的一清二楚,作为战事重点的平牢关也被他画上了红圈。 齐溪一身儒袍,头顶纯阳头巾,面色严肃沧桑,整个人给人一种素洁穷酸的感觉;在齐溪身后挂着一把古剑,黑檀剑鞘,裹以北地牦牛皮,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虽然身不在平牢关,但是这位北地儒将却一直在关注着平牢关战事,从手下斥候送来的情报来看,平牢关的情况不容乐观,这次慕容灼灼统军出战,麾下的北蛮军训练有素,攻守有度,和以往的北蛮军明显不同。 此时,一阵敲门声响起,齐溪头也不抬的说道,“进。” 一个身着赤红袈裟,左手握佛珠,右手持禅杖的,无发无眉的老僧缓缓走进来,左手立在胸前,拖着深沉的嗓音说道,“齐将军,王爷回信到了。” 齐溪猛地抬头,冲着老僧微微一笑,接过老僧手中的回信,不过在看完后,齐溪的脸色就没有那么好看了,长叹一声,无奈的拍在案几上。 老僧入从这个沙场老将的脸上看到了无奈和不甘,甚至还有一丝可惜,“阿弥陀佛,王爷是不是拒绝了您的提议。。” “是啊,王爷还是不同意从山海关出兵奇袭北蛮军的计划,还以王命让我调两万北地军前往长林城,看来这位王爷和府中幕僚是料定陛下这次御驾亲征是别有用心啊。”高览的心思不难猜测,北蛮南侵,皇帝御驾亲征,征得还是有他这个王爷坐镇的定州平牢关,这一旦有点差错,谁又能保证秦峰的的军队不会剑直长林城呢。 平西王的惨案就在眼前,对于这个皇帝哥哥,靖北王不得不防啊。 “颜将军奉命赶赴平牢关也是受了王爷之命,表面看上去是支援平牢关,可为什么好巧不巧的和秦峰将军一同抵达,其目的还不就是威力监视秦将军吗?恕老衲直言,若是陛下真的打算对王爷动手,绝不会选择这种不顾声誉的自相残杀。。”老僧人神色严肃,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齐溪也是心知肚明,喃喃道,“王爷身边有灵灭门,中府若想动手,只怕没那么容易。” “阿弥陀佛,但愿如此。”老和尚一边滚动佛珠一边说道。 齐溪揉了揉自家的太阳穴,许久不语。 老僧入看着齐溪案几上的地图,许久之后,沉吟道,“齐将军,还对当年长亭一战耿耿于怀啊。” 齐溪转身看向老僧入,在回头看了看地图,之间在山海关北部的辽安勒格的长亭城那里,还有一个年代久远的红圈,这地图就是二十年前齐溪制定五渡辽河计划的那张地图,二十年过去了,齐溪始终难以忘记当年的那一战,那一战不仅仅是自己扬名立万,奠定军中地位的一战,也是自认为自己生平最可惜的一战。 辽河是一条从北地雪原发源横穿北蛮南北的一条大河,蜿蜒数千里,不仅为北蛮带来了绵延千里的草场,更为他们带来了一条天然护城河,当时北蛮大军南下,三面夹击山海关,两个月苦战下来,北地军伤亡惨重,眼看山海关危在旦夕;就在这时,一支五千人的北地骑兵突然出现在北蛮身后的辽安勒格,为保山海关,朝廷派出了深谙边防的重臣,当时年轻的靖北王更是亲自坐镇山海关,誓要与山海关共存亡。 齐溪知道北蛮此举是孤注一掷的一战,若是拿不下山海关,那他们就再无回头路,于是带着五千精锐骑兵抱着不成功变成仁的居心从黑灵山东麓杀入北蛮境内,三日内奇袭八百里杀到辽河草原,焚毁北蛮大量军粮辎重,杀敌三千余人,这是一渡辽河;后来北蛮派遣三万军队围剿这支骑兵,料定这支北地军会南下解山海关之围,却不想齐溪反其道而行之,并未南下,而是再度北上辽河,攻入自珍城,自珍城两千守军闻风而逃,大军攻入城中,焚毁粮仓,这是二渡辽河;北蛮大军听到自珍城被毁后,三万大军连夜渡河,分三路夹击齐溪。齐溪沉着应战,长途奔袭五百里南渡辽河,势如破竹,大有直冲北蛮军后方的架势,这是三渡辽河;北蛮主帅被迫西迁大营,同时再派出两万军队北上,此时的齐溪早已指挥大军调转方向,向东杀过去,让北蛮两万大军扑了个空。 而在东边渡口,齐溪指挥大军再度北上,这是四渡辽河,这次齐溪绕道了三万北蛮军的后方,趁着北蛮大军行动迟缓,奇袭后方,焚毁数万斤军粮,当时正是寒冬,没有军粮支撑,一片荒芜大大草原上,北蛮大军根本撑不了多久;气急败坏的北蛮大军被齐溪转的晕头转向,根本不知道齐溪在哪,只能在大草原上转圈;而这个时候的齐溪已经南下渡过了辽河,一举拿下了依托辽河天险修筑的长亭城,这是是五渡辽河。 五万北蛮军被拖走,山海关压力骤减,与此同时程缘带着五万大军也从定州杀了过来,北蛮十五万军备被困在辽河以南,没有粮草辎重,渡河的长亭城又被齐溪卡死,按道理只要三方大军合力围攻,这十五万大军就算不全军覆灭也得折损大半。 然而靖北王却做了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决定,那就是撤军。 第288章 君子不言己身之好 虽说二十年前未能大败北蛮,但从长亭城撤军后,齐溪也想了很久,最终也是想明白了,如果当时自己处在靖北王这个位置,也会下令撤军。 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当北蛮失去成为大奉对手的资格后,那为抵御北蛮才组建的北地军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了;而靖北王能在北境立足的根本便是北地军,若没了北地军,那他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旦被殷都盯上,那自己将毫无还手之力;因为靖北王的聪明,齐溪错失了一举成名,歼灭北蛮的计划,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份聪明,让北地军得以保全。 齐溪回头看向老僧入,苦笑道,“过去的事情就就让他过去吧。” 派遣两万北地军回援长林城,纵使齐溪百般不愿,但还是选择了服从王命,从山海关调了两万大军回去。 。。。 中州,殷都。 高祯远征已有一月,虽然之前帮着高祯处理过朝政,对一些基本事情处理的也是得心应手,但是当他真正以监国太子的身份开始坐镇中堂的时候才发现,这龙椅也没那么好做,每天上千本奏章需要批阅,大到雍州干旱,十万百姓受灾;小到对荆州粮仓焚毁一案的批示;一个月来,高远最直观的感触就是由中央管辖的州郡政局混乱,官府职能不全,中央过于集权,地方官府缺乏威信;但是对于东海王和靖北王所掌握的地区却是另一番情况,权力过于分散,中央对地方官府的任命指示很难得到服从,久而久之,这些地区的百姓就会丧失对官府的信任,很容易造成地方政局不稳,于是一场关于重整朝纲,革新政治的心思慢慢再高远心里生根发芽。 这天风和日丽,前些日子下过雨后,空气也没有那么干。 宁延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到了卫府。 当卫玉楼听说宁延拜访的时候,并不觉得意外,因为他知道就杨昭肆的性格肯定会将这事说出去,不过这天来的还是比自己预估的要早上一些。 “客人都到门口了,岂有赶人的道理,让他进来吧。”卫玉楼咳咳两声,合上手中的书卷,起身往客房走去。 见到卫玉楼后,宁延很是恭敬的鞠躬九十度,拱手道,“学生宁延拜见司君。” 卫玉楼捋着胡须笑着扶起宁延,“侍郎大人可不敢折煞下官,如此大礼下官承受不起啊。” “当年学生在御军府学习时,承蒙司君指点,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司君面前,宁延永远都是学生。”宁延很是客气的说道。 “请坐。”卫玉楼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两人入座后,温酒煮茶,宁延始终以晚辈姿态自居,让卫玉楼对这个年轻人又高看了几分。 “坊间传言,宁家五公子骄横跋扈,纨绔野蛮,如今看来,倒是谣传了。”卫玉楼喃喃道。 宁延尴尬一笑,“算不上谣传,无风不起浪,若是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大奉子民,坊间也不会有这些传言。” “你倒是毫不避讳。”卫玉楼抿了一口清茶颔首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此是想知道些什么啊?” 宁延尴尬一笑,举杯敬茶,“学生来却有一些问题需要请教先生,敢问先生是如何得知有人要加害于学生的?还有先生为何要帮我,帮我们宁家。。” “听你这口气不像是来请教问题的,倒是像来兴师问罪的。”卫玉楼呵呵一笑,眼神眯起说道。 宁延坐直身子,再度拱手道,“先生见谅,如今朝堂之上与我宁家为敌的实在是太多了,牛鬼蛇神,各种心思都有;为了保护宁家,学生不得不如此发问,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卫玉楼久久不语,在品完一杯茶后,才咂嘴道,“为什么帮宁家,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明显,但我不会说,正所谓君子不言己身之好,遇良友而共勉之;准确来说救你的并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至于是谁,本司君也在调查,若有眉目,自会告知于你。” 宁延抬头看向卫玉楼身后的书架,沉声一笑,“谢先生告知,学生冒昧了。” “宁延,我救你并不是因为你们宁家,而是因为大奉;礼国公忠肝义胆,一心为国,这点本司君看在眼里,宁鹤将军和宁枫大人都是当世才俊,也都有着赤子之心,本司君帮你们是不希望忠义之人惨遭杀害,寒了天下士子之心;如今你在这里,说句不好听的,只要出了这个门,但凡你有一点不臣之心,本司君都不会放过你,我卫玉楼生食奉禄,死为奉臣。”卫玉楼厉声说道,语气之严肃让宁延瞬间萌生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宁延冲着卫玉楼重重的拱了拱手, 为自己之前的失言而致歉,他相信这不是卫玉楼的一面之词,若卫玉楼是一个口是心非之人,那大哥二哥就不会让自己来了,他相信卫玉楼,更相信自己大哥和二哥。 从卫府出来后,宁延久违的舒了一口气,如今高祯不在,高远又一门心思的拉拢宁家,接连两次刺杀失败,估计一时半会公孙家也不会找他麻烦了,接下来他总算是能好好休息一会了。 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高祯不在,轻松的可不仅仅是宁延,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便是秦万冢,但此时的秦万冢并不轻松,而是满头乌云。 。。。 这几个月是让秦王冢头疼无比的几个月,按照自己的计划,这个时候的汕州应该已经在自己的掌握下了才是,如今高祯御驾亲征,若是自己这个时候在朝堂上造势,借着汕州的影响势必会是形成一股不小的势力,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计划在第一步就卡主了,汕州一个荒蛮之地,靠着几个土司管理,按照他的猜测,只要给够这些土司足够的好处,汕州就是手到擒来。 然而他失算了,不但折损了一个秦家后生,没拿到月阙剑;就连汕州都没有拿下,其实自从月阙剑失利后,秦家就谨慎了许多,不仅少了很多节外生枝的举动,而且也直接派人去接触汕州牧,也就是交趾土司有舍,在许下重诺后,有舍也是答应站在秦家这一边,然而就在这时,汕州境内突然生出了许多奴隶叛军,而为首的赫然是之前让秦家损失惨重的琅岐部族狼主琅岐坎。 一石激起千层浪,琅岐坎起兵不久,西北的东越巫门也跟着起兵,两股势力一东一西,很快就在汕州境内掀起了一场风风火火的大起义,其目的无非就是让土司废除奴隶,在汕州境内实施大奉律令,让真正的大奉官员来管理汕州,让汕州摆脱蛮夷之称,论其根本,也谈不上造反起义,只能说是被逼无奈。 身为汕州最大土司的有舍是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地位受到挑战,于是开始派军平乱,因为汕州脱离殷都控制许久,这一场大起义有舍再给朝廷汇报的时候,直接将其写成了奴隶火并,并未引起朝廷重视;这也就导致这场起义到现在不但没有平定,反而愈演愈烈;这可让秦万冢头疼不已,他们秦家不比公孙家,一旦公孙家在朝廷失势,还能退而求其次远走江南,做个土皇帝;他们秦家不一样,他们没有公孙家的底蕴,更没有退路,趁着自己这身老骨头还能动,秦万冢想竭尽所能的为自己的后代子孙做些事,这样即便自己入土了,秦家也能长久下去,而不是就此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 此时的秦万冢除了心烦汕州之事外,还在心烦自己的外孙,也就是太子高远,如今高远已经不是孩子了,从两年前开始,高远就有刻意脱离自己控制的迹象,这些年辅佐高祯处理朝政后更是如此,自己推荐给高远任用的官员,高远是一个都没用;美其名曰是一切由吏部定夺,但懂的人都懂,那就是高远要培植自己的势力了。 先是胡统勋,从一个小小的农司大夫摇身一变成为左仆射,就连其子胡尚仪也跟着做了巡司大夫,巡检百官;随后又是右仆射孙济,新到的吏部尚书孟彦,如此之举,就算秦万冢再傻都都明白高远什么意思。 “哎。”秦万冢无奈叹气,心烦是心烦,但是他却并不紧张,因为他知道一旦出事,太子能找到人还是只有自己,首先是外公这层亲戚,再有就是秦峰手中的禁卫军,不管什么时候,军权都是无可替代的。 “启禀老爷,汕州消息。。”闲雅朗亭外,一个家丁恭敬的拱手道。 秦王冢微微颔首,看过信后,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直接将手中信件揉成碎纸,喃喃道,“汕州拿不下,我秦家何以在殷都立足。。” 这个时候在秦万冢身后,响起一阵阴森声音,“秦家该出手了。” “若是老夫让你去,你有几成把握。” “十成。” 秦万冢微微皱眉,“两个月时间。” “八成。” 秦万冢闭眼叹息,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挥手道,“两个月时间,老夫只要结果。” “是。” 第289章 六目琴师,颜子岳出兵 北蛮军营门口,一年轻女子背着一压着她直不挺腰背的背囊往军营走去,女子脸色蜡黄,身形消瘦,门口的侍卫持枪拦下女子,若不是因为女子身着北蛮服饰,只怕是早就遭遇毒手了,侍卫拿矛尖敲了敲女子身后的布囊,女子会意,慢悠悠的解开胸前斜挎着的绳带,打开布囊,露出一架古琴,长约三尺六寸,是一面焦尾七弦琴,琴面有蛇纹,一看就价值不菲。 然而年轻的侍卫并不识得这类雅物,只觉得女子就是一普通琴师,猜想可能是今日接连和奉军大战,将军们都有些按耐不住心中寂寞,找来琴师解闷,想到这里侍卫也不再过多阻拦,挥手放行,女子默默的背起古琴,或许是因为练琴练出了温然性子,走起路来很慢很轻,就在女子走后不久,一阵匆忙的马蹄声响起,一行身着红衣赤蟒袍侍卫纵马而来。 门口侍卫一看是红衣赤蟒,急忙跪地行礼,红衣赤蟒袍可是北蛮长老门的标志性服饰,长老们在北蛮境内地位极高,就连那些高傲跋扈的士族门阀都得对其礼让三分,长老们由十三位神魄境高手的长老组成,各个身怀绝技,本领非凡,是北蛮王室所依赖的绝对战斗力,他们的存在就像是中原的武林,游离与政治军事之外,但却有着改变战局的能力,因此对于长老会,无论是北蛮军队还是朝廷官员都会及其尊敬,生怕怠慢了这些高手。 不过长老门做事一般从不和军方联系,更不会轻易和他们扯上关系,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有长老门的人来他们军营了。 这些红衣赤蟒侍卫只有转身下马后立在军营之外,也不进去,似乎和他们一样也是侍卫,这倒是让他们有些不解,他们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守在这里,难不成长老门的长老已经进去了?不可能啊,他们一直守在这里,除了一个女子琴师外,根本没有一个人进去,难不成。。。 回想起自己刚刚失礼的举动,门口的侍卫就直冒冷汗。 北蛮军营内。 慕容灼灼正看着眼前的沙盘,整个人侧身只能在一旁,盘算着如何从秦峰和颜子岳手中吃下平牢关,正在此时,一个脚步无声的女子背着布囊突然出现在大帐门口,整个营帐内除了慕容灼灼外就只有回烈了,看到女子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营帐内,回烈显是一愣,随后气呼呼的吼道,“军营重地,岂容女子踏足,赶紧出去,还有是谁站的岗,怎么能让女人进来。” 回烈说着就要喊人把女子赶出去,旁边的慕容灼灼冷笑道,“别喊了,能在你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走到这里,你觉得那些人能拦住她吗?” 女子一句话也不说,默默的松开绳带,讲木琴放到旁边的案几上,随后右手在脸上猛地以撕,那张蜡黄的脸皮直接就被撕了下来,露出一张白皙粉嫩的娃娃脸女子。 看到女子绝美容颜回烈都愣住了,慕容灼灼急忙咳咳一声,回烈这才回神站在慕容灼灼身后,年轻的少主这一声咳嗽可以说是将回烈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别看女子年轻貌美,但是却是一个真正蛇蝎美人,曾有一士族公子贪恋女子美色,就因为盯着女子看了几眼,就被削了脑袋,而那个士族家主却对此一声不吭,甚至还要给女子琴师下跪道歉;至于慕容灼灼怎么知道,因为当时的慕容灼灼就在现场,眼前的女子可不是一般人,而是长老门十三长老之一,人称六目琴师——陈媛儿。 女子慢慢将青葱玉指从古琴上拿下来,细声说道,“慕容公子,这是太子手信,请您过目。” 慕容灼灼稍稍抬手,真气涌动,信件自然而然就出现在慕容灼灼手中,慕容灼灼淡然笑道,“这还是我认识的长老门吗?居然成了太子信使,倒是少见。” 女子琴师并未答话,而是挺直腰背端坐一旁,双手覆在琴面之上。 看完信后的慕容灼灼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回头看了看女子琴师,似乎想要追问什么,但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口,慕容灼灼淡然一笑,“陈姑娘,多谢来信。” “回烈,撤军。。” “啊?撤军。。”回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慕容灼灼。 慕容灼灼皱眉嗔怒道,“撤军,我的话你是听不到吗?” “是。。”回烈无奈拱手,转身离去。 女子琴师默默起身,重新背起古琴,转身就要往外走,慕容灼灼突然开口道,“陈姑娘,十日后,白狼川,不见不散。” 女子琴师会意,转身看向慕容灼灼,目光清冷但却杀意十足,“太子是想干涉长老门决策?” “当然不是,太子觉得让陈姑娘不远万里带信前来,过意不去,所以。。” “不必了,太子给了长老门足够的好处,我们扯平了。”女子丝毫不买账,眼神中杀气不减。 慕容灼灼无奈颔首,最后沉声道,“我话就说到这里,机会摆在眼前,至于陈姑娘如何抉择,全凭您的意愿,我等绝不干涉。。” “刷。。”话音未落,一道真气袭来,银色真气几乎是贴着慕容灼灼头皮荡过去的,紧接着便是女子不屑的声音,“别打长老门主意。” 慕容灼灼伸手拿下被削下一半的发冠,眼神中闪过一抹厉色,“报仇心切吗?” 。。。 城楼上的兵士看着远处的北蛮将士收旗拔营,纷纷露出不解的神色,这秦峰和颜子岳来了后,双方就小打小闹的打了几天,还没真刀真枪的干呢,这北蛮就撤军了,难不成是怕他们了? 平牢关军营内,秦峰在得知慕容灼灼退兵消息后,神情也是万般困惑,派出去的斥候没有三十也有十五,传回来的消息都是一样,那就是慕容灼灼真的撤军了,往北去了;北蛮二十万大军南犯,就如此雷声大雨点小的狼狈撤走了?和北蛮交手二十载,颜子岳是打死不信慕容灼灼是真的撤走了,这其中肯定有诈,秦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默默的在地图上勾画着北蛮军队的撤军路线。 “一般军队撤军必然会让粮草辎重先走,大军殿后,这和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个道理,但是你们看,根据斥候的来信,北蛮这次撤军撤的很匆忙,他们的后勤辎重是跟着大军一起北撤的,就行军速度而言,粮草辎重是无论如何都赶不上作战军队速度的,现在看还好,找北蛮军队的速度,五日后这些粮草和辎重就会和前方军队拉开差距,十日后,最少相隔五十里。“秦峰看着地图沉眉说道。 颜子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着秦峰面前的地图,沉声道,“我就说有问题吧,将后勤辎重落在后面,这一来是没安心走,二来就是有诈,故意勾引我们。” 秦峰眼珠子一转,拿过油灯,在地图上仔细看了看,“也许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他们真的出了问题,来不及撤退。。” 颜子岳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如此大规模的交战一定是谋蓄许久,怎么可能会因为突发事件而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这不可能,就算他慕容灼灼是傻子,也不可能把这么多粮草和辎重扔在后面不管不顾。” “报。。”正当两人争论之时,斥候来报,“启禀将军,北蛮先头部队已经过了白狼川二十里,并无异样。” “再探。” 白狼川位于锡林勒格中部,白狼川往南就是沙漠荒原,以北就是蜿蜒草场,一千年以来,大奉和北蛮战事不断,白狼川也算是一块见证了奉蛮千年征伐的古战场,双方在这块不足十里的地方上,大大小小打了不下十次,最惨烈的一次,双方牺牲将士加起来不下十万人,尸体密密麻麻的几乎覆盖了整个白狼川。 “都过了白狼川了,这慕容灼灼是真的要走啊。”颜子岳开始有些疑惑起来。 秦峰起身沉吟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战争拼的就是主帅的抉择和谋略,我倒是有一计,可探真假。” “又卖关子,说。”颜子岳不爽的说道,平日里齐溪就爱卖关子,这秦峰也是,这些人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本事不如自己,这卖嘴皮子本领倒是不错。 其实颜子岳当初棋差一着输给齐溪,也正是输在了用兵上,用齐溪的话说,颜子岳可统十军为将,但不可统十将为帅。 “派兵突袭他们后勤,一旦他们别有用心,就一定会派兵回援,一旦出兵这真假不就一目了然;若是没有伏兵,那不正好,烧了他们粮草辎重,就算他们想要反扑,没有军粮支持,也折腾不起什么水花。”秦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闷声说道。 颜子岳点了点头,想都没想就转身往外走。 “你干什么?” “带人去劫粮。” 看着颜子岳离开,秦峰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放心,喊来下人说道,“让斥候再入一百里。” “将军,那就到壶腔勒格了,那可是北蛮军政重地啊。。” “本将军知道,按我说的做。” “是,属下遵命。” 第290章 虎落白狼川 白狼川,一块不足十里之地的荒岭之地,因其地形酷似白狼啸月,因而得名白狼川。 暮色深深,星子西沉,身着锦袍裘衣的慕容灼灼坐在马上静静的看着下面的将士一个接一个往北而去,回烈看着旁边一脸淡然的慕容灼灼不解的说道,“少主,咱们如此狼狈撤走,为何看您的样子,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呢。” 慕容灼灼回头看向回烈,两只手拉了拉身上的锦袍,沉声道,“知道咱们为何撤军吗?” “属下不知,请您明示。”回烈摇着头说道。 “太子来信,中原皇帝御驾亲征,王庭中的那些士族门阀盯上了这个香饽饽,纷纷给大汗施压,请愿南下,太子在一番权衡后,让我们撤军,由浑图王率领二十万大军代替我们继续进攻平牢关。”慕容灼灼依旧淡定,丝毫没有军功被抢的愤怒。 回烈一听,直接就按耐不住了,“什么?浑图王,他手下那些酒囊饭袋还能打仗?少主,这咱们可是折了上万将士在平牢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您能忍,我们这些兄弟可咽不下这口气。” 慕容灼灼脸色一沉,厉声说道,“这口气你咽不下也得给我咽下,等着吧,咱们还会回来的,这次士族门阀给大汗施压已经触怒了大汗的底线,一旦兵败,等待那些门阀家族的将会是大汗无尽的怒火;这不就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吗?既然能如此轻松达成目标,又何必搭上草原儿郎的性命?” “少主,这么说,您也料定了浑图王此战必败。。”回烈似乎想通了一些,轻声说道。 慕容灼灼冷笑一声,勒马往北而去,“连你都能看出来,本少主岂能看不明白。” “是,属下明白了。” 慕容灼灼的目光往左边沙丘转去,月光下的山丘上,一素衫女子正在月光下盘坐弹琴,玉手纤纤,琴声悠扬,女子身形本就消瘦,这在月色的掩映下更显得小家碧玉了些,北地多风沙,晚风吹过,女子手边薄沙随风而起,飘在半空,好似仙子空中起舞,配以悠扬琴声,让着本就荒凉的荒野之地更添一些悲壮。 曲调悠扬,有些像中原曲子,但又没有中原曲子那么细腻轻柔,说是北蛮曲子,却又没有他们马头琴那么雄浑沧桑,但就是这么一个二不像却也有一种柔中带刚,刚中带柔的趣味藏匿其中,慕容灼灼眯眼轻笑,“走吧,待会有好戏要上演。。” 回烈抬头看了看女子,上马而走,嘴里还在嘀咕这姑娘还真是胆子大,大晚上的敢一个人来如此荒凉的地方弹琴独奏,也不知道是要给谁听,他们走后,估计能听到这曲子的也就剩下那些孤魂野鬼了。 。。。 马踏北蛮,横扫辽河,这是多少北境将军穷尽一生的追求和梦想,颜子岳也不例外,这位少年将军从小立志荡平四夷,十五年前帛儿岭一战,颜子岳一箭射杀北蛮长老门十三长老陈岩山,虽说陈岩山只是长老门末流长老,但也是一个神魄高手,这一箭下去,不仅成就了他边境猛虎的称号,更是让他成为和徐子谦,北地僧并列的边境三虎。 “驾。。”颜子岳身背开山虎胆弓,一马当先,直奔白狼川而去,按照时间推算,北蛮的辎重部队这个时候应该快到白狼川了,他带着五千铁骑要在这这些辎重部队度过白狼川之前,将其一网打尽。 远程奔袭,他颜子岳自诩不弱于任何人,就算是他项州宁伯丰来,他也不惧。 马蹄阵阵,不过当颜子岳靠近白狼川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并没有北蛮辎重部队,而是传来阵阵悠扬琴声,颜子岳并无听琴识曲的雅兴,但是在听到这曲子后,却意外的感到有些熟悉,“停。。” 身后大军令行禁止,五千大军赫然立在原地,风沙吹过,快下烈马传来阵阵粗重的响鼻声,颜子岳抬头看去,远处山丘上,似有女子琴师在抚琴独奏,琴声婉转悠扬,女子双手每在琴弦上滚动一次,木琴下方的沙丘上就有一层沙砾碎裂,如此几声后,原本的粗石沙砾已然碎成了粉末。 月色清冽,琴声突然急促起来,素手拨动琴弦,一道真气涟漪席卷着沙砾弯成月牙状直冲眼前铁甲骑兵而去。 只见一道赤色光箭乍然出现,和空中的真气涟漪撞在一起,接连几个跟头后,重重的插在地上沙堆中,月光流转,真气已然消散。 白狼川十里之外的高坡上,颓然站着两个身影,赤膊壮汉护着瘦肉的年轻人,一阵轰鸣声响起,前方真气涟漪溅射引起的微风荡过两人面颊,少年缓缓一笑,“三个时辰,倒是挺快。” 与此同时,平牢关军营内,一个斥候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左臂还插着一把北蛮箭矢,斥候忍着剧痛说道,“快去禀报将军,有二十万北蛮军正从壶腔勒格往边境靠近,不日便可抵达关外。” 当秦峰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即起身,一掌拍在桌子上,“这不是撤兵,而是调兵,来人,快去。。” 话说到一半,秦峰伸出去的手又慢慢伸了回来,随后左拳紧握,“没事,下去吧。。” 说罢,瘫坐在椅子上的秦峰目光死死的盯着地图上写着白狼川三个字的地方,欲言又止,最后闭目不言。 。。。 一箭试探过后,颜子岳就知道眼前这个琴师实力不俗,最起码不在自己之下,甚至超过自己,颜子岳每天紧缩,弯弓搭箭,箭尖直至山丘上的女子琴师。 沙丘上的女子盘膝坐起,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女子盘膝而不落地,焦尾古琴横着置于双膝之上,左手悬空,右手中指静落琴弦。 “当。”一阵清脆的琴声响起,盖过了北地夜色的风声。 手持弯弓的将军两腿一勒,胯下跟随他征战数年的枣红宝马开始狂奔,只见铁甲将军弯弓搭箭,真气汇聚于箭尖,一身弦鸣,箭矢似要将这暮色撕碎一般,直冲女子而去。 长了一张白皙娃娃脸的女子琴师目光转冷,似乎看不到眼前杀机弥漫的赤红箭矢,依旧是右手,中指食指并拢,按在古琴上,琴音响彻夜空。 这似乎是一招以命搏命的把戏。 然而结果却是颜子岳不得不拍马而起,侧身在空中旋转一圈,琴弦带动的真气从身下飘过,落在身后沙地上,一声巨响,地面瞬间一道数米长的沟壑,响声真田,真气涟漪席卷而过,颜子岳身后最前面一排的北地军将士全部被殃及池鱼,吐血倒地。 而自己的箭矢却在女琴师面前五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似乎是撞到了一层自己看不到的真气屏障,“刺啦”一声,整个箭矢受不住真气碰撞而直接被搅成两半,最后落在沙堆上。 一击不中,颜子岳重新落回马上,再度弯弓,这次是双箭齐出,箭矢脱弦而出,好似双龙戏珠般冲向山顶琴师。 女子依旧淡然,只不过手上做了一个相对复杂的叠印手势;一时间黄沙皱起,地面沙砾随风而起,好似一面沙墙般护在女琴师身前,两道游龙般的箭矢撞在沙墙上,就在撞上的一瞬间,巨响传来,沙墙应声而碎,沙石好似雨滴一般淅淅沥沥的落在地上,而颜子岳的箭矢却已俨然碎成了齑粉,混杂在沙中。 年轻的女子琴师纤细右手一滚一撮,气机荡然好似雨帘一道接一道,颜子岳拍马起身,身形宛如劲松傲立,月色下左臂前伸,右臂拉弦成满月,弓身赤芒闪耀,箭矢气势磅礴儒龙蛇,仰天吞大雕。 “轰。”不足十里之地的白狼川一阵地动山摇,山丘滑落,无数蛇蝎仓皇逃出,就连沉积了千百年的尸骨也逐渐从黄沙中裸露出来。 颜子岳单膝跪地,嘴角溢血,殷红的血渍从旁边倒地的战马身上渗出,已然没了生机。 女子琴师一击既成,遂而继续发力,右手继续拨动琴弦,琴弦好似银蛇飞舞,带动漫天真气直冲颜子岳而来,颜子岳右手握弓,接连三道箭矢射出,星芒点点,誓要化作蛟龙握住那凶悍的银蛇。 真气在半空中爆炸,好似牡丹盛开。 随着箭矢一道接着一道倾泄而出,颜子岳距离女子琴师也是越来越近,如今已有不到五十步距离。 女子琴师左手震琴,木琴应声而起,竖着立在沙丘上,女子右脚踩在琴端,整个人金鸡独立站在琴上,只见其右手上满是琴弦,武道高深者拉线为弦,无琴亦能舞音。 女琴师右手拉弦做琴,左手一抹滚龙,滑音吟咏,真气滚动势大力沉,激荡如惊雷,好似惊龙翻腾于云海,故名滚龙。 滚龙袭来,颜子岳大喊一声,周身真气流转,反手一握,从身后箭袋中抽出箭矢,鼓足真气,赫然冲去。 眨眼功夫后,真气消散,沙丘已然崩塌,琴声停歇,女琴声右手托琴立于百米之外,铁甲将军身上铁甲尽碎,手中弯弓已然断为两半,弓弦碎为尘烟,右肩鲜血直流。 颜子岳抬头看向百米外的女琴师,右眼似有鲜血流出,至此他终于想起了这琴声为何这么熟悉,因为十五年前的帛儿岭,他听过同样的琴声。 第291章 定州苍同城 琴音生游丝,杀人无形。 六目琴师陈媛儿并未给颜子岳任何喘息时机,手心翻转,琴弦舞动,嘈杂如细雨,丝丝真气直冲身受重伤的颜子岳而去。 颜子岳看着地上断裂的开山虎胆弓,冷笑一声,转身而起,一把抓起背后箭袋,凌空而起,左臂青筋暴起,飞掠至半空,箭尖上赤色真气弥漫,誓要殊死一搏;琴师舞动琴弦,震弦舞动,真气不断舞动,仿佛细针沾雪一般,毫无凝滞。 一道激烈的真气涟漪在半空炸开,涟漪卷起万丈沙石,尘烟散尽后,女子琴师已然不见踪影,而在她面前的沙丘上,浑身是血的颜子岳被两根琴弦钉死在了沙堆上,胸前白骨裸露,已然没了生机。 在远处一直观看着白狼川战场的慕容灼灼微微皱眉,沉声道,“如此功力放眼整个汗国都足以名列前五之数,当真是可怕。” 这个时候最不舒服的就是回烈了,响起当时一箭就让自己毫无还手之力的颜子岳就这么没了,还是死在一个柔弱女子手中,这个北蛮汉子就浑身不自在,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高人都是不露相的。 这位北蛮长老门高手背着木琴走在荒凉的草原上,远处还有群狼嚎叫,女子突然驻足,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渍,转头往西边看去,神情漠然。 。。。 当北地骑兵带着颜子岳的尸体回到平牢关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整个平牢关都为这位边境虎将升起了白幡,张醒山看着颜子岳惨不忍睹的尸骨,眼泪直流;战场之上生死无常,谁都不能保证自己每次打仗都能活着回来,但是张醒山怎么也不会想到颜子岳居然会走在自己前面。 秦峰看着颜子岳的尸体,缓缓卸下头盔,脸色阴沉。 颜子岳的牺牲对于北地军来说无异于是晴空霹雳,当齐溪得知这个消息后,整个人双眼通红,双手颤抖的说道,“女子琴师,是陈岩山的女儿,北蛮长老门。” 老僧入默默的滚动佛珠,“齐将军,颜将军走了,老衲也该告辞了,多少年没有回寺里了,如今借着给颜将军举办法事,老衲也该回去看看了。” “怎么?连你也要走?”齐溪神情沮丧的看着老和尚,眼神中满是不舍。 慧能大师默默颔首,低头阿弥陀佛了一声,说道,“将军,佛渡有缘之人,你我缘分未尽,自当还有相见之时。” 和这个被称为北地神僧的慧能大师相处多年,齐溪也知道,作为武僧,慧能将自己的后半生几乎都献给了山海关,作为边境三虎之一,一杆禅杖,一串佛珠,硬生生成为让北蛮忌惮的北地神僧,如今这位大师要离开,即便他在不舍,也留不住。 “大师,你走之后,我北地军就真的无将可派了。”齐溪无奈的说道。 慧能右手立在胸前,冲着齐溪重重的鞠了一躬后便拄着禅杖往外走去。 。。。 定州苍同城。 城外十里之处,一个体态肥硕,蓄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身着紫袍,双手放于身侧,眯眼看向远处越来越清晰的皇家车队,奉字大旗随风飘曳,男子随手拍了怕肩膀的灰尘,旁边的儒生站在男子身后,风沙吹过,忍不住咳了一声。 而在紫袍官服男子身后,站着三排大大小小的官员,这些都是定州的官员,为了迎接高祯,他们可是一大早就来城外等着了,只不过高祯一行的速度要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慢;身为定州牧的紫袍官员嘴角抽搐,“王爷确定不来接见圣驾吗?” 儒生回头看了看男子,没有好气的说道,“平西王怎么没的,典大人是忘了吗?” 定州牧典眉冷哼一声,尬笑道,“是是是,现在您洪大人可是王爷的红人,您说什么都是对的。” 一直跟在靖北王身后的儒生脸色瞬间阴云密布,“典大人,大家都是为王爷办事,还是友善一点比较好,这次接见陛下若是出了问题,你我都没法向王爷交代。” 典眉伸手抹了抹自己的八字胡,轻声一笑,“那是当然。” 。。。 八马皇驾内,高祯不停的咳嗽着,自从三天前会见万潞州牧韩栎后,高祯的身体就变得越来越差了,至于高祯见了韩栎说了什么,除了韩仲宣外没人知道。 “陛下,前线军报,镇北将军颜子岳在白狼川阵亡了。”韩仲宣低头沉吟道。 高祯剧烈的咳嗽了两声,颜子岳作为大奉武将中有着极高的地位,如此一个功勋将领就此阵亡,高祯多少还是有些惊讶,“秦峰将军怎么说?” “秦将军说,杀害颜将军的是北蛮长老门,颜子岳将军轻敌深入,中了埋伏。”韩仲宣低头说道。 高祯长叹一声,“可惜了啊,将帅之才,告诉秦将军,北地军的核心是齐溪,让他好好领会我这句话的意思。” 对于颜子岳的阵亡,高祯和韩仲宣似乎都有一种默契,当时若不是高祯强行施压,靖北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颜子岳带人去平牢关,颜子岳不懂,但靖北王不可能不懂,在颜子岳赶赴平牢关的时候,他就让齐溪派人回援长林城了。 韩仲宣低眉颔首,“老奴明白。” “到地方了。。”听到马车停车的声音后,高祯悠悠的说道。 典眉带着身后一众定州官员,冲着高祯行礼,“臣典眉携定州全体官员叩见皇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马车内的高祯连一句平身都已经说不出来了,韩仲宣扯着尖利的嗓子喊道,“陛下有旨,诸位平身。” “谢陛下。” 一众官员平身后,韩仲宣接着说道,“陛下舟车劳顿,想要去休息,今日觐见就免了,诸位大人若是有事,可单独求见。” “臣等已经准备妥当,请陛下移驾州府。”典眉拱手说道,说完后便自觉的退至一旁,看着高祯的皇室车队从他们面前走过。 马车内的高祯突然吐出一口淤血,吓的韩仲宣赶紧上去扶住高祯,“陛下,陛下。。” 高祯眉头紧锁,沉声苦笑道,“苍同城,或许是朕的最终归宿了。” 。。。 靖州,靖北王府。 看着手下送来的颜子岳阵亡消息,靖北王气的直接一把将面前的案几掀翻,气的破口大骂,“高祯,你毁我臂膀啊。” 下面的靖北王幕僚一个个低头不语,高祯捂着心口重新坐在椅子上,随后说道,“给齐溪传信,一旦长林有难,让他火速支援。” “是。。”门下幕僚赶紧撤去。 颜子岳的死让高览很是不安,平西王的前车之鉴就在自己面前,“都走,给本王走,本王要自己一个人冷静冷静。” “吾等告退。”下面幕僚一个个躬身离去,硕大的殿宇内就剩下了靖北王一人,靖北王转身看向身后,那个原本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老者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潞州的情况他也许久没有消息了,一时间,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高祯此番御驾亲征,对于高览来说,自己苦心多年,好不容易经营出了十万北地军,谁知道半路出了一个宁延,自己独自客死潞州,接着又是潞州出事,现在借着北蛮南侵,又如靖州,这一环扣一环,高览深感无力;本来让秦峰入靖州,是想借秦峰之手抵御北蛮,自己坐收渔利,谁曾想半路出了一个御驾亲征,这次高祯的御驾亲征给了高览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颜子岳已死,如果齐溪和赵长素再出事,那自己就真的无人可靠了。 。。。 与此同时,靖州潞州边境。 “嘭。”山谷之中一声巨响,一个白发老者拖着一条断臂狠狠的撞在身后的山壁上,老者仅存一条左臂,残缺的袖口中有短缺的红丝渗出,就在老者狼狈落地后,接连数到风声响起,一群黑衣人手握钢刀将黑衣男子团团为主,仔细看去,这些钢刀刀柄处满是流云纹饰。 黑衣人身后,一身紧身劲装的女子悄然出现,女子手握短匕,右手屈指一弹,弹在刀身上,一阵脆响。 老者一口逆血喷出来,夹杂着几颗碎牙,女子走到老者面前,手握匕首猛然刺入老者仅存的左臂,老者痛苦嘶吼,不断挣扎,肌肉撕裂,骨头碎裂的声音不断刺激着老人的耳朵,女子就像地狱恶魔一般,一把将老者左臂扯断。 老者嘶吼不已,“宁杀勿辱,这就是中府杀手的格局吗?啊?” 女子冷哼一声,伸手一拍,一掌轰在老者后背上,一块椎骨直接从老人嘴巴里冲出,鲜血狂飙,死相相当凄惨,女子伸手抹掉脸上的血污,将短匕收到腰间,不屑的看了眼眼前老者的尸体,“地府判官,靖北王是真厉害啊,十年前官府通缉的采花大盗居然被他收到了麾下,还成了他的保镖,倒真是小瞧了靖北王啊。” 女子起身,目光骤然阴冷,“给韩大人回信,解决了。” 第292章 买一送十浑图王 大奉有靖北王,平西王,东海王;北蛮也不例外,北蛮的立国可以追溯到一千三百年前,他们源于极北苦寒之地,随后一路南迁,在辽河草原生根,北蛮这块土地上最早有上百个部落,大部分都是类似于北邙这种小部落,后来辽河北部的耶律部族崛起,一路往西横扫草原诸部,最终一统草原,建立汗国,那些跟着北蛮大汗一路征伐的同宗兄弟就被封成了八位北蛮同性王,和大奉王位不同,北蛮的王位是可以世袭继承的,到如今已经经历了一千多年的传承,只是如今的北蛮八王早已不复当年,早已经变成门阀士族的代名词。 即便如此,北蛮八王依旧掌管着超过北蛮一半的军队,两年前的内乱就是因为这些门阀贵族暗中操作,让北蛮内乱数年不止;若是问起为什么北蛮大汗不处理这些富家王爷呢?答案是难,手握超过一半的军队,比北蛮大汗掌管的军队还要多,这些年若不是因为少壮派的崛起,只怕内乱还会继续下去。 浑图王是北蛮八王之一,在八位中势力最大,手握二十万大军,比其他七王加起来还要多,因此在北蛮王庭中话语权很重,就连大汗都得让他三分,不过现任浑图王耶律成德却并无大才,两年前内乱,他的父亲也就是上任浑图王为了保护耶律容光死于内乱,即位后的耶律成德从小就是一个游手好闲,好大喜功之徒,上任浑图王本也知道自家儿子秉性,本来是想将王位传给旁系,却不曾想意外战死,而耶律成德就顺理成章的继承了浑图王位;这个贪财好色却手握重兵的王爷一直对新崛起的少壮派将士心有芥蒂,这次慕容灼灼领军出战,他就竭力反对,但当得知慕容灼灼差点拿下平牢关守将张醒山后,这个浑图王就开始不安好心了;最后一听中原皇帝御驾亲征,这个浑图王就有了心思,联合七大王向北蛮大汗施压,迫使慕容灼灼退兵,然后自己满心欢喜的接过这盘肥肉。 暮色行军,当慕容灼灼带着大军撤到壶腔勒格边境的时候,远处突然出现点点红光,仔细看去,原来是挺着“耶律”大旗的浑图王大军,二十万大军稀稀拉拉的走在荒原上,将士们无精打采,更有甚者甚至边走边打瞌睡,一个个病怏怏的;反观慕容灼灼这边,军容严整,将士们更是神采奕奕,两军交错之时,差距一目了然,骑马走在大军前面的浑图王头顶毡帽,腰别弯刀,肥头大耳的坐在一匹汗血宝马上,在看到慕容灼灼的军队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嫉妒心作祟,竟直接啐了一口唾沫,“得瑟什么,不就仗着是大汗的亲戚吗,真给你装起来了。” 恰在此时,慕容灼灼纵马而来,看到浑图王后,颔首行礼,“末将慕容灼灼拜见王爷。” 浑图王趾高气昂的看着慕容灼灼,稍稍点头,“你们表现的是不错,不过还是太年轻了,这两国交战,拼的不仅仅手下的将士,还有为将者的谋略心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回去休整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本王了。” 慕容灼灼冷笑一声,虽然心中早就想吐槽了,但还是忍着没说出口,“那就辛苦王爷了。” “走。”浑图王说罢就要往前走。 “王爷稍等。”慕容灼灼突然拦住浑图王,挺身笑道,“差点告诉您了,颜子岳已经没了,不知道这对您来说算不算个好消息,如果算的话,就当是末将给您的见面礼了。” “什么?”虽然这位王爷久居王庭,但是边境三虎的名号他也是知道的,一代名将颜子岳就这么没了,说出来多少还是让他有些不敢相信。 慕容灼灼也顾不上浑图王的惊愕,转身离去,而浑图王则看着慕容灼灼的背影,越看越不舒服,就感觉心中有万千蚂蚁在爬,“这个慕容灼灼是在打本王的脸啊。。” 。。。 定州,平牢关。 颜子岳虽然是阵亡了,但是这平牢关该守还是得守,整个关口升白旗,扬白幡,所有将士都憋着一口气,都想要将这些该死的北蛮人碎尸万段,为他们的将军报仇,那些北地军更是如此,一个个目光凶狠,义愤填膺,只等着替他们将军报仇。 慕容灼灼大军撤后不久,北蛮大旗就重新出现在了关外,秦峰三天前刚刚接到高祯的来信,信的内容让秦峰眉头紧皱,这齐溪可是北地军绝对核心,若是高祯真的想趁此机会一举拿下北蛮和北境,那齐溪确实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想到这里,秦峰就皱起了眉头,这齐溪远在山海关,自己是真的鞭长莫及啊。 就在此时,斥候急匆匆的冲进来拱手道,“启禀将军,北蛮大军压境,似有攻城迹象。” “传令三军,整军备战。”秦峰一听直接拿着佩剑就往外走去,站在城头上的秦峰往下看去,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眼前的北蛮军和之前交手似乎有些不一样,北蛮攻城都是乱,但之前慕容灼灼的乱是有节奏,以最大程度减少伤亡的乱;而眼前的北蛮军,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就往前冲,顾首不顾尾的,是真的杂乱。 “秦将军,这怎么感觉不像是慕容灼灼的军队啊,倒是有些像我们之前碰到的那些北蛮军。”张醒山站在一旁,看着面前的北蛮军,疑惑的说道。 慕容灼灼手握剑柄,闭目凝气,眉头紧皱,“这是浑图王耶律成德的军队。” “啊?阵前换将?”张醒山都楞住了,这在御军府待过的将领都知道两军交战,尤其是这种关乎国家气运之战,一直都是慎之又慎,阵前换将这种大忌不到万不得已是切不可行的,这北蛮王庭是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居然把慕容灼灼换下去了,如果是慕容灼灼的话,秦峰或许还会忌惮一些,但要是浑图王的话,那他可就无所顾忌了。 就这种素质的军队,别说秦峰,就算让张醒山来,这平牢关都不会被破。 “大军跋涉,按道理首先要休整军队,查探地形,所谓疲军难战,这浑图王就这么攻城有些急躁啊。”张醒山喃喃说道。 旁边的秦峰不屑的冷哼一声,转身就往回走,“张将军,你自己看着办吧。” “是。”张醒山也明白,就秦峰这种级别的三军主帅,是不屑于和慕容成德交手的,他所想要的是齐溪,公孙长风这种级别的对手。 大军嘶吼冲锋,张醒山也不含糊,任何时候轻敌都是致命的,弓弩,滚油,落石,张醒山毫不吝啬的全部招呼了上去,浑图王的军队本就是一些懒散的庸兵,平日里不是喝酒吃肉,就是赌博找女人,如今上了战场,一看到这种架势,三两下冲着就没了气势,一个个居然开始王后撤,就连带领将士冲锋的都统都往不敢冲了,那这些北蛮军就更别说了。 看到自己气势汹汹的二十万大军一个冲锋半个时辰不到全部退了下来,这可把浑图王气的够呛,拿起佩刀吼道,“你们退回来干什么?快给本王冲上去,拿下平牢关,直取中原皇帝项上头颅。” 这大军冲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更何况他们这边还没有擂鼓助阵,看着大军踌躇不前,浑图王气的直接砍了十几个都统脑袋,可依旧是于事无补,最后无奈之下的浑图王只得丢下五千多具尸体,灰溜溜的退下来。 夜幕来临,秦峰一直盯着墙上的军备图,坐在桌子上一只手托着下巴,盯着地图沉思,片刻之后,张醒山走了进来,拱手道,“将军,您找我。” 秦峰点了点头,起身坐下,“张将军坐吧,说说白天和这些军队的看法。” “镇守边关数十载,和北蛮军的交手不算少,但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些小打小闹,要末将说的话,浑图王的军队比起慕容灼灼的军队差的不止一星半点,二十万大军听起来人多势众,可军队中一半都是老弱病残充人数的,一半的一半又是一些贪图享乐,贪生怕死的;真正有战斗力的只有不到五万人。”张醒山的评价一针见血,直接指出了浑图王大军的问题所在。 秦峰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陛下御驾亲征,如今就在苍同城,正想着该拿什么给陛下当见面礼呢,浑图王就来了。” “秦将军,您是想吃掉浑图王的二十万大军给陛下做见面礼?”张醒山都楞住了,虽说这二十万只有五万人能打,但再怎么说这也是二十万的北蛮军,不是二十万头羊,秦峰的这胃口也着实是挺大\/ 秦峰微微一笑,一只手指在平牢关的地方,“二十万大军,我要让至少十万人留在平牢关。” “将军,您是不是已经有了对敌之策?” “北地骑兵闻名遐迩,这次能否破敌,还地靠张将军你啊。”秦峰拍了拍张醒山的肩膀,轻轻笑了笑。 这个笑意味深长。 第293章 帮场子帮出事了 一场百里之外的紧急军报送到了齐溪面前,作为北地军主帅,在浑图王大军还没有抵达平牢关的时候他就知道浑图王要代替慕容灼灼领军出战的消息了,在得知消息时,齐溪就长舒了一口气,以秦峰的能力,浑图王是断然不可能攻入定州的;只不过他还是没有想到远在山海关的他能收到张醒山的信。 读完信后的齐溪微闭双眼,将信纸平摊案几上,信是张醒山写的,大致意思就是说秦峰准备对平牢关外的浑图王动手,需要齐溪派遣北地军奔袭浑图王大军后方,和平牢关的驻军前后夹击,一举歼灭浑图王。 北地军中以精锐骑兵居多,在塞北之地作战,骑兵是必不可少的,这封信也说的很清楚,等到战事结束,首功当给北地军;早在慕容灼灼率军来犯的时候,奇袭就想过依靠骑兵的高机动性突袭慕容灼灼后方,然而却被靖北王直接否决了,如今秦峰让张醒山又给自己来这么一封信,自己出兵的话就是置靖北王与不顾,若是不出兵的话,这确实又是一个全歼北蛮大军的绝佳时机,浑图王手中的二十万大军若是栽倒平牢关,那不仅可以结束这场战争,更能让北蛮折损近二十万兵马,可谓是绝佳战机。 二十年前的长亭是齐溪永远的遗憾,这次面对浑图王,和自己当时在长亭城的境况几乎一模一样,一面是千载难逢的绝佳战机,一面又是靖北王的王命;是做一个忠君听话的臣子,还是做一个千古留名的将军,只在齐溪的一念之间。 “秦峰啊秦峰,你这是要逼死我啊。”齐溪无奈叹息道。 一面是家国大义,一面是君王之令,为将者当何如? 。。。 平牢关外,接连数日的进攻不但一无所获,反倒是自己损失惨重,浑图王看着麾下大军再度被打退,气的牙痒痒,他可是北蛮八王中的浑图王,居然拿不下一个小小的平牢关,于是浑图王再度下令攻城,大军再度前压,张醒山有恃无恐的看着前方的北蛮大军,不屑一笑。 与此同时,平牢关城门后,上万名身着黑甲的禁卫军将士手握长枪,铁甲覆面,随时准备冲锋,为首的赫然是秦峰,秦峰骑在马上,身披黑甲红袍,一只手抵在佩剑上,右手手指默默的敲打着剑鞘,似乎在等着什么。 城墙上,一直盯着远方的斥候眼前突然出现骤起的烟尘,沙漠之上,尘烟四起自东而来,惊慌失措的将士大喊道,“张将军,骑兵。。” 塞北之地烟尘起,张醒山应声看去,铁马金戈,“齐”字大旗迎风而动,为首的赫然是一身儒袍的齐溪,张醒山激动无比,双拳紧握看向下方大喊道,“秦将军,齐将军到了。” 秦峰微微颔首,左手握住缰绳,右手拔剑而起,高呼道,“将士们,随我冲锋。” “吱呀。。”在浑图王惊愕的眼神中,他自己做梦都想打开的平牢关城门居然自己开了,不过还不等他发号施令,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只见关口城门打开的一瞬间,无数铁甲黑骑就好像潮水般涌了出来,看着眼前蜂拥而至的黑甲骑兵,浑图王微微一愣,随后大喊道,“还敢出来,来人,给我杀。” “王爷,王爷。。”就在这时,一直在侧翼攻城的将军急匆匆的跑来,看到浑图王的一瞬间,直接跪地说道,“王爷,侧翼有北地军来袭,不知准备数目,至少有五万精骑。” 五万骑兵不多吗?若是和慕容灼灼的二十万大军比起来,是不多,可是和浑图王相比就不愿意了,浑图王觉得何止多?简直是太多了! “什么?”浑图王急忙往塔楼高处走去,定睛一看,果然东边战场烟尘四起,一时间竟慌了阵脚,即便这个王爷身边有二十万大军,可是到了战场上,面对真正的杀戮和冲锋,多少还是有些胆怯。 浑图王脸色有些难看,紧握刀柄的手指关节有些泛白。 牙关紧咬,现在的浑图王是前有猛虎,后又有追兵,一面是秦峰的禁卫军,一面是齐溪的北地军,浑图王身后的心腹将领陆续下令,“传令下去,大军收缩,剧并十里之内,保护王爷后撤。” 浑图王举目望去,视野中黄沙翻滚。 齐溪拔出腰间佩刀,一时间,真气纵横,齐字大旗在劲风黄沙中猎猎作响,齐溪怒吼道,“全军冲锋,活捉浑图王。。” “沙。。”怒吼滔天,五万大军席卷而出,横扫而过,那些北蛮军碰之即碎,北地军如入无人之境,四处冲杀,北蛮军大军哀嚎遍野,死伤遍地。 在战场两里地外,齐溪肃然停马,刚好立在山坡上,身边护着十几名亲卫,俯瞰大局。 南面的禁卫军,东面的北地军,就像绞肉机一样不断的蚕食收割着北蛮军将士的生命,而身为一军主帅的浑图王所想的不是如何抵御,而是撤退,撤退军令一下,二十万大军仓皇而逃,就好像二十万流民一半拥挤踩踏,都疯狂的向北跑去。 这时,一支黑甲骑兵从北部山坡冲了下来,大军捧着“秦”字军旗,浩浩荡荡,冲杀而至。 这就是齐溪的计划,三路大军齐冲而下,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浑图王的狗命。 “擂鼓。。”城头上的张醒山不免为眼前一幕所动容,三十多万人的大战,不免看的人热血澎湃,四面大鼓齐响,鼓声阵阵如万里奔雷,城头上的将士齐声嘶吼,为下面大军呐喊助威。 “杀。”秦峰腰间长刀出鞘,大军宛如尖刀,直冲浑图王而去。 浑图王早已慌乱不堪,他不过是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士族公子,这次来边境本来是想着白捡一功劳回去领赏,却不曾想这仗打着打着自己就快要没了,手足无措的浑图王看向身边诸将,嘶声喊道,“快想办法,快想办法啊。。” 话音未落,一道流矢飞来,毫无征兆的刺入身边心腹喉咙之中,一刹那鲜血狂飙,惊慌失措的浑图王耶律成德一脚踩空,竟直接从马上摔了下去。 只可惜浑图王身后是上万名仓皇逃窜的北蛮军,他这一摔下马来,还不等自己起身,就被一匹军马重重的踩在了后背上,“噗嗤。” 刹那间,浑图王只感觉一股钻心剧痛袭来,满脸沙子的浑图王扯着嗓子嘶吼,还不等他喊出来,又是一马蹄,直接踩在了浑图王头上,这一下,脑浆崩裂,鲜血直流,白的,红的全部从浑图王嘴巴里涌出来。 北蛮八王之一的浑图王,就这么死在了自己人的马下,并且死相极其凄惨。 等到黄昏之时,四周尘埃落定,荒漠之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空气中满是血腥味,一些刚上战场的战士看到这一幕,直接吐得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而在战场中央,齐溪翻身下马,走到一身铁甲的秦峰面前,秦峰卸下头盔,看着齐溪,微微一笑,“齐将军,上次殷都一别,有十年没见了吧。十年未见,齐将军风采依旧啊。” “秦将军厉害啊,这浑图王二十万大军一战被你吃了十万余人,秦将军的功勋簿上又可以加上一笔了。”齐溪冷笑道。 秦峰看了看齐溪身后的北地军将士,笑了笑,“说好的,这一战你们首功。” “秦将军,这首功不应该记在我齐溪头上,而应该记在已经战死的颜将军头上。”齐溪语气相当凌厉,听的齐溪很是不舒服,听得出来,齐溪对颜子岳的死还是心存疑虑的。 秦峰勉强一笑,整个人看起来格外阴翳,“颜将军是你们北地军的人,这功劳给你们都一样,总之,这次多谢了,平牢关之危已解,我也可以回去了。” “平牢关的危机是没了,可我北境地危机还在,秦将军若是不嫌弃,也帮帮我们北境呗。”齐溪语气带刺,秦峰身后的将士忍无可忍当即就要动手,“齐将军。。” 话刚出口,秦峰就拦住了身后副将,微微一笑,“北境确实有事,齐将军,斗胆问一句,您这次出兵相助,可曾禀明王爷啊?若是没猜错的话,这北境军的军权是在王爷手里吧。” “秦峰,你。。”这一点无疑是说到了齐溪的命门上,齐溪当即咬牙道,“我回去后,自会禀明王爷,要打要罚,我都守着,这一战,我齐溪不为帮你秦峰,而是为了定州百姓,为了北境安宁。” “齐大人儒家出身,心系天下,我秦峰自愧不如,只不过功劳都在北地军身上了,若是王爷知道的话,只怕他想的就没有齐将军这么单纯了。”秦峰泰然自若道,似乎对着眼前一幕早已有所预料。 齐溪这才明白,自己被秦峰设计了,当即把剑直指秦峰,秦峰身后诸将也是拔剑相向,一时间剑拔弩张。 “这么紧张干什么?”秦峰厉声道,“把剑放下。” 随后秦峰一只手拨开齐溪的古剑,缓缓走到齐溪身边,感慨道,“齐将军,剑是好剑,但不能对着自己人,您说是吧。” 第294章 天星陨落,天命难违 就在秦峰和齐溪争论之间,两个禁卫军将士抬着一个白布盖身的尸体走了过来,“将军,经过俘虏指认,这就是北蛮浑图王耶律成德。” “嗯?”浑图王三个字让刚刚还针锋相对的齐溪和秦峰不由得都把目光汇聚到了面前的尸体上,秦峰俯下身子,一把拉开白布,只见白布下躺着的浑图王死相凄惨,脑浆四溢,看的人心里直发怵。 “功劳给北地军记着,派人把尸体送回去,我们大奉的土地不埋蛮人。”秦峰反手一脸嫌弃的盖住尸体起身说道。 齐溪微微拧眉,当即转身就要走。 “齐将军,天色已晚,不如入关喝上一杯如何?”秦峰笑着看向齐溪。 齐溪冷哼一声,将手中古剑插入鞘中,头也不回的说道,“不用了,功劳已经抢了,这酒肉就不抢了。” 说罢,就带着北地军将士往山海关走去,当张醒山急匆匆的赶过来的时候,齐溪已经走远了,张醒山有些懊恼,自己应该早出来一会的。 齐溪转身对着副将说道,“告诉陛下,平牢关之困已解,齐溪对我们也不会有威胁了。” “是。” 。。。 夏初时节,塞北还是有些干冷,不像中原和江南已经进入多雨之季。 高祯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躺在床上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可急坏了韩仲宣,自从来了定州后,典眉几乎每天都要求见高祯,韩仲宣深知绝不能让典眉知道高祯已经病入膏肓,若是被靖北王得知的话,一定会起兵生乱,这可不是韩仲宣愿意看到的情况。 不过这么久都没有接见典眉,作为靖北王狗头军师的典眉也大概推测出了什么,只是没有真凭实据,他也不敢妄自揣度。 高祯寝殿内,一个小太监低着头走了过来,小太监眼神阴翳,一看就不是一般人,“韩大人,秦将军来信。” 韩仲宣接过信,挥手喝退小太监,在看完信件后激动的眼泪直流,直接迫不及待地跑到高祯床边,跪在塌下,热泪盈眶,满脸激动的说道,“陛下,陛下,好消息,秦峰将军大败北蛮浑图王,浑图王死于乱军之中,秦将军率领大军歼敌十万,追敌五十里,一战定乾坤。” 听到这个消息的高祯胸口猛地起伏了两下,很是疲惫的睁开眼,抬头看向头顶的屋顶,随后转身看向韩仲宣,眼泪顺着眼角滚下来,用尽全身力气说道,“扶朕起来。” 韩仲宣扶着已经瘦的只剩皮包骨头的高祯坐在床上,看着之前还是威风凛凛的皇上变成如今病怏怏的模样,韩仲宣心里多少有些心疼。 高祯坐在床边,摇摇欲坠,整个人艰难的挺着身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这位稳坐龙椅二十六年的皇帝已经从翩翩少年变得老态龙钟,韩仲宣拿起床榻上的裘袍披在高祯身上,自己则小心的跪在一旁。 高祯捂着嘴但仍是止不住的咳嗽,韩仲宣见状,急忙起身轻柔敲背,这位从小立志实现大奉一统的老皇帝明显舒服了不少,神色安详的看着面前的半截蜡烛,透过点点星光,他似乎看到了自己辉煌的一生,从二十七岁等级到现在,二十六过去了,做了半辈子的皇帝,虽说没有高祖,太宗开疆立国之功,也没有仁宗,玄宗定国图强之力,但也算是颇有建树的皇帝了,至于后世如何评价自己,那就留给后人们了。 “韩公公,你跟了朕多少年了。”高祯冷不丁的问道。 韩仲宣轻声说道,“四十七年了,在陛下还不是太子的时候就跟着了,当时老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内务府膳食太监,没人看得起;几位皇子都嫌老奴身材矮小,面向丑陋,在选内饰太监的时候都不选老奴,就您选了老奴,还给老奴功法秘籍,当时老奴就下定了决心,这辈子无论如何都跟定陛下了,哪怕陛下要老奴的命,老奴都绝不说半个不字。” 高祯收回手,握拳撑在膝盖上,笑容豁达,说真的很少看到高祯如此豁亮的笑,“韩公公,四十七年啊,朕到底是要走到头了,这临了啊最不放心的还是秦万冢和公孙公孙康,太子性善,日后即位难免受到秦家折肘,在太子的班底没有起来之前,太子还需要你多多照顾。” “陛下,老奴万死不辞。。”韩仲宣直接跪地叩首,哽咽喊道。 高祯都没有力气去扶韩仲宣了,接着说道,“公孙康老谋深算,朕已叮嘱太子不可让老二回苏州,以免公孙康趁机举势;太子有意拉拢宁家为己用,在这点上你要多盯着点,一旦发现宁家有不臣之心,需尽早除之。” “老奴谨记陛下旨意。”韩仲宣涕泗横流,半天抬不起头。 高祯笑容恬淡,眯眼看着眼前的拉着,缓缓说道,“如今北蛮之事已了,还记得当初朕给你信上说的那些事吗?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韩仲宣点着头,擦着眼泪鼻涕说道,“陛下放心,老奴这就下令让人去办,很快就能办好。” 高祯继续咳嗽了几声,淡然说道,“朝中文武大臣良莠不齐,当年朕为了权衡外戚,把持朝政,在朝中安排了很多庸碌无为但却手握大权之人,日后太子登基,这些人势必也会成为不小的阻力;不过朕并不担心这些人,因为在新一辈的年轻士子中,朕看到了很多大有前途的学子,宁家宁枫,虽然朕不喜欢宁家,但不得不承认,宁枫却是少有的大才,如今是幼麟在山,山高掩其才,若是日后身居高位,其成就绝不输崔懿,关仲贤;还有那个叫于公明的年轻人,这也是个奇才,是真正的山中璞玉,无论在何处都难掩其光泽,日后若是辅佐太子,必然是一代名臣;还有魏正醇,胡统勋之流,都是能当大任之人;至于武将方面,秦峰善于心计,太子若是镇不住,是要出事的,你在太子身边多提醒着他点,不可让其久居身边,恐生变数;朕很喜欢公孙长风,若不是因为他这个姓的话,朕是真的很想让他从啸南关回来,可惜了啊。” 当高祯说完这些后,双眼之间突然神采奕奕,随后苍白的脸上开始泛红,“朕知道太子一直都对朕有意见,扪心自问,朕的一生对不起很多人,但唯独对得起大奉天子四字,不管愿不愿意,都不能舍弃了天子二字,等回到殷都后,你告诉太子,坏事朕都帮他做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了。” “陛下,您别再说了。。”韩仲宣眼泪直流,他知道,这位他跟了大半辈子的皇帝,病入膏肓,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高祯猛地挺起身子,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继续说道,“朕走之后,太子就拜托您了。” “陛下。。” 高祯视线开始模糊,盯着眼前的蜡烛开始发呆,四周的一切越来越暗,就连韩仲宣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了,他的视野里只剩下了眼前蜡烛燃烧发出的最后一点光亮,当这个老人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想要抓住这最后一点的光时,这仅存的光点突然消失了。 “朕看不见了。” 他布满沧桑的脸上似乎有些许遗憾和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对生命逝去的无奈。 这位年近五十三的老人慢慢放下手臂,整个人木讷的低下了头,而在他的面前,那根蜡烛也因为燃尽而熄了火苗。 韩仲宣捂着嘴巴瘫软在地,竭力使自己不哭出来,眼前的老人到底还是没有撑到最后。 大奉永平五年六月二十三日,太嘉皇帝高祯病逝于定州苍同城,享年五十三岁,谥号穆宗。 。。。 与此同时,中州殷都,御天监。 大奉皇宫的角落里,有着一座三十米高的石台,石台四周有御林军镇守,中央刻着御天监三个大字,平日里除了皇帝外,任何人不得靠近;即便是太子也不行,在高台上伫立着一座五十米高的巨大楼阁,装饰古朴典雅,不失大气恢弘,楼阁外面看有三层,但里面却是中空,楼阁无顶,中间立着一尊巨大的青铜巨龙像,只要太阳升起,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照到巨龙身上,巨龙的嘴里叼着一个不停转动的浑天仪,浑天仪由内四圈,外四圈的镔铁铸造而成,上面刻有天干地支,二十八星宿,十二天座之名,四圈指向八个方向,外四圈顺时针旋转,内四圈逆时针旋转,共同组成了这座已有一千年历史的浑天仪;在浑天仪的中间,有一枚金色的夜明珠,常年不暗。 如果说这尊青铜巨龙代表大奉皇室气运的话,那巨龙口中的夜明珠则是天子气息。 “叮当。”一声脆响,一位手握佛尘,童颜鹤发,蓄有长须的老者快步走到脆响响起的地方,定睛一看,地面上一堆碎屑,抬头一看,巨龙口中浑天仪内的夜明珠已然不见。 只见老道长脸色惊恐,颤颤巍巍的抓起地上的碎屑,随后直接跪地高呼,“陛下薨了。” “嘭。”整个御天监的太监学者齐刷刷的全部跪在了地上,冲着青铜巨龙,掩面而泣。 第295章 定州风波 自从高祯来到苍同城后,典眉的数次求见都被韩仲宣回绝,一次两次的典眉还能理解,可是这都快十天过去了,还是如此,就让这位州牧大人有些不理解了;而且自从高祯来了苍同城后,就没有见过任何人,说是御驾亲征,但却连前线将士都没有见过,这难免不让人多想。 苍同城内典眉侧院雅亭内,典眉温酒煮茶,宴请靖北王身边的大红人洪景天,这位青年儒生,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疑惑的看着面前青瓷流云杯中的酒水,这典眉素来看不惯自己,大多数时间对自己都没有好脸色,这今天是抽了什么风,居然请自己喝起酒来了。 典眉撇嘴笑道,“洪先生,这陛下来我们定州也有段时间了,问句不该问的,这几天你可曾见过陛下龙颜啊?” “典大人,您这话什么意思,陛下九五之尊,我不过是一个无名之徒,承蒙王爷垂爱才有如今地位,您觉得陛下会见我这个一个无名无份之人吗?”洪景天不爽的说道,但心里还是惊出了一声冷汗,毕竟他和中府的那些勾当都是见不得光的。 看到洪景天紧张的样子,典眉稍稍颔首,举杯说道,“这样的话,洪先生不觉得奇怪吗?陛下此番出行说的是御驾亲征,可是这到了苍同城后,一不见文物百官,二不见战场诸将,三不出府巡视百姓,这真的是御驾亲征吗?放眼历朝历代的天子,还从未有过这种情况吧。” “典大人,这话不能乱说,揣度圣意可是重罪。”洪景天打打断典眉的话,继续说道,“这要是被人听到,就算是王爷也保不住你。” 典眉话锋一转,盯着洪景天说道,“我们都是帮王爷做事的,如今整个天下都以为陛下在苍同城督军备战,却不知陛下自从到了苍同城后就从未露面,就本官多年经验来看,这其中有大问题。” 洪景天放下手中酒杯,眉头一紧,“典大人,您到底想说什么?” “如今的苍同城防守已经被陛下的御林军所取代,整个苍同城都被封锁了起来,外面的消息进不来,这里的消息也传不出去,定州是北境的一部分,王爷理应得知这里发生的一切。”一杯酒下肚后,典眉沉声说道。 洪景天双手紧握,缓缓说道,“我明白典大人您的意思了,我在定州也待了很长时间了,过两天就回靖州,将您的话原封不动的带给王爷。” 对于洪景天的回答,典眉很是满意,抬手笑道,“多谢了。” 但是之后的两天并没有洪景天想象的那么好过,原本只是在城外驻扎的御林军突然全部涌进了城内,街上百姓人心惶惶,纷纷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典眉府邸,这位定州牧还象还像往常一样坐在庭院内赏花遛鸟,突然一群身着坚甲的御林军持枪闯了进来,典府的管家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很快,御林军就将正在欣赏花月的典眉团团围住,为首的校尉厉声喊道,“原定州牧典眉,勾结北蛮,蓄意谋反, 如今人赃并获,还不束手就擒,来人啊,将此叛贼给我拿下。” 四周的御林军将士当即就要冲上去拿下典眉,典眉怒目圆睁,“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我典眉的府邸,是定州牧的府邸,你们是御林军又如何,无凭无据的,靠一张嘴就像拿下本官吗?啊?” 为首的御林军校尉冷笑一声,不屑的说道,“典眉,不要在这里虚张声势了,你已经不是定州牧了,现在的你只是一个投敌卖国的罪人。” 庭院身伸,典眉大喝道,“是谁,冤枉的本官,是谁?” “大罪之人,还敢在此大言不惭,来人,拿下。”为首的御林军统帅忍无可忍,一声令下,直接将典眉抓了起来,典眉气呼呼的大喊着,“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见陛下,见陛下。。” 此时的典府大门外,御林军早已经再次戒严,四周的百姓看着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定州牧府前居然围满了御林军,就算在傻也都知道这个州牧出事了,这天子皇驾一来,定州牧就出事了。 人群中的洪景天看着眼前一幕,不免眉头紧蹙,随后直接转身快步离去,多年的幕僚生活告诉他,典眉出事一定不是偶然,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们那天的谈话被听到了,那么就说明典眉很有可能是猜到了事实真相,天子来苍同城,有异样。 洪景天快步往城门口走去,脚步飞快,然而走着走着突然从旁边的小黑巷子里冒出来一只手,力气极大,直接将其拉到里面的巷子里,一群黑衣人直接架着洪景天来到院子深处的死胡同里。 “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要是出了事,王爷不会放过你们的。”洪景天边走边骂,可当他来到死胡同深处,看到眼前女子的时候,原本激动愤怒的神色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整个人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愣在了那里。 眼前一身劲装的女子把玩着她那标志性的短匕,在看到洪景天后,轻声一笑,“洪先生这是要去哪里啊?” “是你,你们要干什么?我该做的都做了,该说的也都告诉你们了,你们还想要我干什么?”洪景天咬牙切齿的说道,但又不敢太过放肆,眼前女子的手段他可是领教过的,当初跟着自己的那些护卫惨死的画面,他至今还历历在目。 “别紧张,我这次是奉韩大人之命前来,保你性命的,不会害你。”女子沉声一笑,随后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手下松开洪景天。 洪景天活动了一下筋骨,不屑的说道,“你们中府抓人都挺会找借口啊,保我?这就是你们保护人的方式?” 女子往后一躺,身后的手下直接俯身跪地,充当起了女子的座椅,女子翘起二郎腿,淡然一笑,“中府做事是有无礼之处,还望先生不要怪罪,不过洪先生也是贵人多忘事,刚刚典眉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若是没猜错的话,当时和典眉相谈甚欢的正是洪先生吧。” 洪景天心头猛地一震,果然还是被中府盯上了,这次陛下御驾亲征征得不仅仅是北蛮,还有他们北境。 女子微微起身,笑容深邃而鬼魅,手中突然拿出一张纸片,冲着洪景天说道,“洪先生不是一直想要见到自己妻子吗?我来就是告诉先生,您现在可以去殷都见你的妻子了。” 说罢就将手中的写有地址的纸片递给洪景天,洪景天愣在原地,看着女子手中的地址,心中思绪万千。 自己是能见到妻子了,但同样的,这也就说明靖北王要出事了。 看着迟疑不决的洪景天,女子再度开口道,“洪先生对我们中府来说可是有功之人,我们中府是不会亏待有功之人的。” 犹豫再三之后,洪景天还是选择从女子手中拿回地址。 这是足够聪明的选择。 。。。 靖州,靖北王府。 昏暗漆黑的沙漠中,靖北王怒目圆睁,手握重剑,迷茫又惊恐的盯着眼前的黑夜,孤独,恐惧伴随着黑夜中的狼吼风沙不但的冲击着这位王爷的心里防线,“来人啊,有没有人啊,快来人。。” 靖北王的每次呼喊都好像石沉大海一般悄无声息,唯一回应他的还是四周的狼嚎鬼叫,漆黑之中,一把长剑穿胸而过,巨大的压迫感让这个王爷瞬间感觉如坠冰窟。 “啊。。。”在巨大的惊恐之中,靖北王直接从床上弹坐起来,此时的他身上大汗淋漓,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靖北王一边不停的喘着粗气,一边不断的摸着自己全身,再却让那只是一场梦后,长舒一口气。 空荡荡的房间内,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排油灯散发着暗淡的光芒,梦里那股可怕的阴森感再度袭来,这位老王爷急忙起身,随手披了一件外套,推门而出,外面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光照在庭院之中,颇有几分清幽之意。 靖北王一屁股坐在门外的石阶上,默默的抬头盯着头顶婵娟,看着看着,这个老王爷竟突然笑了出来,高览下意识的回头看向身后,平日里这个时候,他的身后都会出现赵长素的身影,可是自从上次让他去行刺韩栎后,赵长素就在也没有了消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赵长素下落不明,洪景天自从派去苍同城和典眉迎接高祯后,二人就同时失去了联系,此刻,这位老年丧子的王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老王爷突然一笑,眼眶含泪,“大哥啊大哥,你是真的狠心啊,一点活路都不给本王留啊。” 第296章 四海风波平 夜里的长林城格外幽静,街头处偶尔有几只流浪的野猫野狗窜过,为了一些碎骨头争吵不停,冷风吹过,乌云悄然漫过夜空,遮住了月亮的半张脸颊;对于塞北之地来说,马上就要到暴雨季节了,北境之地苦寒少雨,无雨之时,黄沙戈壁,千里不见绿,百里不闻水;但若是龙王显灵,突然降了一场雨,那这场雨必然是瓢泼大雨,届时水波连绵,席卷着万千沙尘沿着河道倾泻而下,就好像草原上的野牛骏马,奔腾不息。 高览一个人坐在院中石椅上,赏月品茗,看起来怡然自得,雅趣十足。 一阵微风吹过,吹落了老人身后的披风,老人没有喊下人,自己默默的转身捡起,只不过年纪大了,一个披风捡的老王爷满头大汗,老人轻轻拍打着披风上的沙土,重新披在身上。 而在老人的四周,一群黑衣人手握钢刀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老人团团围住,月光下的钢刀刀面闪着清冷的光芒,一不小心就闪到了老王爷的茶杯上,老王爷目光微微皱起,抬手放下手中茶杯,静静的看着四周的黑衣来客,淡然一笑,“从齐溪出兵平牢关开始,本王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这天子就是天子,短短两个月就将本王的的手下处理的一干二净,厉害啊。” 月色下,一个消瘦的声音缓缓出现,是一个女子,女子撕掉这面黑布,走到石桌面前,拿过身边黑衣人的钢刀,径直放在桌上,冲着老王爷喊道,“王爷,您是皇室血脉,如今之局面已无法挽回,若您还想保全最后的皇室尊严,那就请您。。自尽吧。” 高览抬头,借着月光看着眼前的女子,淡然一笑,随后拿起桌上钢刀,钢刀很重,上面的流云纹饰格外刺眼,“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本王吗?” 女子后退两步,冲着靖北王恭敬的拱手行礼,“中府白芨。” “本王走之后,不要为难府中幕僚;里面也有些人才,能用则用,用不了遣散即可;还有北地军,那是本王的心血,虽然齐溪背叛了我,但本王不怪他,也希望你们中府不要为难他,北境可以没有本王,但不能没有齐溪。”竟被王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冠一边神情肃穆的说道。 “此事朝廷自有断绝,王爷不必操心。”白芨冷冷的说道。 老王爷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随后持刀起身,看了看四周的黑衣人,突然大笑起来,厉声嘶吼道,“这就是本王最后的结局吗?” “噗嗤。”一道血柱从高览的脖颈喷涌而出,刚好洒在了石桌上的茶杯里,猩红的血液混在茶水中,格外刺眼。 白芨起身,冲着老王爷重重的鞠了一躬,身边的中府众人同时收到,全部低头鞠躬,似乎都在感慨老王爷的从容赴死。 片刻之后,白芨起身,沉声说道,“传令下去,王爷身患重症,于大奉永平五年七月二日病逝府中。” “是。” 。。。 靖州,山海关。 齐溪默默的将东海王的信件放在面前的油灯上,然后沉眉看着身后的“齐”字军旗,沉思许久后,下令道,“把军旗换了吧。” “啊?将军,换了?我们换什么啊?”身边的副将不解的问道。 “换成大奉黑旌旗。” 。。。 扬州东海王府。 七月正值江南梅雨时节,屋外阴雨连绵,屋内则是笙歌燕舞,热闹非凡,东海王袒胸露乳的躺在软榻上,三五名美艳女子衣衫不整的躺在高显身侧,东海王左拥右抱,极尽人间奢靡,东海王左边饮一口青梅酒,右边尝一颗新摘的菩提果,很是惬意,如此安乐之乡直叫人如痴如醉,留恋忘返。 “噗嗤。。”就在东海王正和这些美艳女子沉迷之时,一声利器入体的声音传来,一把箭矢直勾勾的从东海王喉咙穿出,鲜血瞬间染红了床榻,这些女子见状一个个大声嘶吼着落荒而逃。 “啊。。。”尖利的吼叫让整个王府瞬间陷入慌乱之中,当王府外的护卫闯进来时,东海王高显早已没了呼吸,双手捂在脖颈处,死不瞑目。 王府外,李仁礼静静的看着王府内的躁动,等看到王府开始戒严时,微微颔首,转身说道,“给韩大人回信,东海王遇刺身亡,凶手下落不明,我等正在追杀。” “是。。” 。。。 定州,苍同城。 韩仲宣默默的跪在高祯尸体前,半个月了,这半个月来他用尽浑身真气来保证高祯肉体不腐,在东海王和靖北王的事情没有结束之前,绝不能让天下人知道高祯去世的消息。 “启禀韩大人,扬州李大人来信。”小太监佝偻着身子,双手捧着信件说道。 一道真气划过,信件直接从门缝里传了进去,出现在韩仲宣手上,韩仲宣默默的打开信件,在看完后,喜极而泣,颤抖着双手趴在高祯尸体前,放声痛哭,“陛下,陛下,老奴不负您所托啊。。” 正当门外的太监还在困惑自家大人这是怎么了的时候,下一秒高祯房门洞开,韩仲宣红着眼从房间里走出来,挺直身子,大声哀呼道,“陛下薨了。” “啪。。”只见门外的太监侍女,御林军将士齐刷刷的全部跪下,头都不敢抬起来。 七月对于大奉来说是非比寻常的一月,这一月里,靖北王高览,天子高祯先后病逝,东海王高显在扬州遇刺,不治身亡,当前大奉三大皇室支柱几乎在同一时间先后陨落,不仅仅是中州,扬州,靖州,几乎半个大奉都笼罩在阴云之下。 期间各地谣言四起,一些靠着占卜算卦为生的江湖术士放出谣言,说着祸根就出在天子亲征身上,动了龙齐,毁了龙脉,这才只是开始,用不了多久大奉就会叛乱四起,兵戈不断,天下即将大乱,而只有买了他的道符,寻常百姓才层得到庇佑,消灾解难,求得平安。 这种拙略的骗术在我们眼中尽显可笑,可是在寻常百姓眼中就变成了他们求生的救命稻草,一个个就算倾家荡产也要求得一纸黄符,以图心里安宁。 七月中旬,正值盛夏,载着高祯灵柩的马车挂白布,升白幡,从苍同城启程南下,返回殷都,期间八对童男童女手持桃枝在前引路,御林军灵前十里开路,每过一地当地官员都要带着百姓出城拜灵,行九叩大礼。 。。。 靖州,法相寺。 被称为北地神僧的慧能大师回到寺庙后,在塔林旁盖了一间茅草屋,终日念经诵佛,半月来都未曾离开塔林一步。 当靖北王病逝的消息传来后,这位老僧慢慢停下手中滚动的佛珠,抬头看了眼面前的文殊菩萨像,轻声叹息道,“齐将军,你现在能知道为何老衲要执意离去了吧,跟了您这么多年吗,老衲不忍看到你纠结痛苦的一面。” 在颜子岳出事后,慧能就预料了如今一幕,在慧能看来,这不算是坏事,对于天下百姓来说,天下一统,没有藩王割据是好事;但对于他们这些跟了靖北王半辈子的臣子来说,这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他不恨高祯做出这种弑弟之事,反倒是感慨造化弄人,身在皇室,这是靖北王逃脱不了的宿命。 叹息完后的慧能重新低头敲起了木鱼。 茅草屋外,师娘拉着小净善的手,走在塔林旁的土路上,小净善背着背篓,走着走着突然听到阵阵木鱼声,一时间竟被木鱼声吸引,驻足凝望眼前的茅草屋,松开师娘的手,双手合十,低头吟诵起来。 旁边的师娘并没有催促,也没有怪罪,默默的站在小和尚身后,一句话也不说,神情肃穆而庄重。 约莫半个时辰后,小净善才起身抬头,看了看旁边的师娘,仰着头扑哧一笑,“对不起,师娘,让你久等了。” 师娘无奈一笑,拉起小净善的手,就像没事发生一样继续往前走,“净善,平日里路过寺庙听到木鱼声,都不见你诵经,刚刚这是怎么了?” 小净善仰着头想了想,随后说道,“这次的木鱼声和庙里的不一样,这次的木鱼声有些沉重,里面还带着一丝悲悯和慈爱,就好像南归的候鸟辞别北方家乡的故人那般,不舍又无奈,虽然不知道里面是那位师叔,但我能感觉到他很痛苦,很煎熬;所以我刚刚念了一段《慈毗耶南经》,希望他能在佛祖面前得道解脱。” 师娘紧紧的握了握小净善的手,神情温柔道,“傻和尚,和你那傻师父一样,自作多情,就敲几下木鱼,能听出什么呢。” 小和尚很认真的给他师娘解释道,“当然能,这是师父说的,佛门本无相,所显由心生,溪水流过,听之心情舒畅,敲出的木鱼就是轻松的;下山求斋,见了生离死别,心情沉重压抑,敲出的木鱼就是慈悲虔诚的;行走山林,听到虫鸣鸟叫,心情高兴愉快,那敲出的木鱼就是活泼轻快的。” “师娘是个俗人,不懂这些,在师娘耳中,这些木鱼声都是一样,吵闹聒噪。” “这就是师娘的相。” “是吗?那你给师娘解释解释?” “我。。我不敢。。” 第297章 九歌八马,魂归故里 殷都,皇宫。 皇公孙长屏手中的金钗突然坠地,其身后的侍女丫鬟赶紧跪地,不敢抬头直视,生怕这个阴晴不定的皇后娘娘给自己一巴掌,要知道她们可没少挨过皇后的巴掌,有时候挨打的理由蹩脚到只是因为她们没有把桌上的茶具放好。 公孙长屏急促的呼吸着,脸色苍白,她回头看向身边告诉他天子崩逝消息的贴身侍女,厉声说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陛下没了?” “启禀娘娘,属下句句属实,陛下薨逝苍同城,消息已及传回了殷都,灵柩已经启程,不日就可抵达殷都。”侍女低着头说道。 身为皇后的公孙长屏剧烈的喘息着,一个趔趄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铜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公孙长屏气呼呼的一把将面前的铜镜摔在地上,天子崩逝,预示着她这个皇后也马上要做到头了。 她不甘心啊,她还没有把自己的儿子扶到太子的位置,她还没有享受够着后宫之主的待遇,她还不想失去自己好不容易才拥有的一切,她真的很不甘心。 “娘娘。。”旁边的侍女还试图安慰皇后,然而公孙长屏直接大吼道,“都给本宫出去,出去。。” 房间里的侍女丫鬟全部灰溜溜的走了出去,留下公孙长屏一个人在房间里发泄。 。。。 秦府。 秦万冢在得知高祯驾崩的消息后,和公孙长屏完全是两个状态,这位大奉国师攥着拳头在院子中走来走去,脸上难掩兴奋之情。 就在三天前,他才刚收到汕州的来信,说一切进展顺利,汕州叛军损失惨重,尤其是琅岐部族,可以用全军覆灭来形容,但是他们的首领琅岐坎还是没抓住,不过就他一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至于东越巫门,虽说不至于全军覆灭,但也是损失惨重,灰溜溜的撤回了自己的老巢,没有个三年五载,是不可能恢复元气的。 接二连三的好消息让秦万冢格外高兴,如今朝堂之上没有了关仲贤,也没有了天子高祯,等到太子登基,看谁还能管得了他,那个时候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那个时候看朝堂之上还有谁敢对自己不敬。 “老爷,老爷,秦将军来信了。”一个家丁急匆匆的跑进来,拱手说道。 秦万冢咳咳两声,一把拿过信件,挥手示意家丁退下,家丁悄然退去。 当秦万冢看完秦峰的信后,原本有些轻松的神情又变的严肃了起来,秦峰信上提到的赫然是宁家,自己的好外孙有意招揽宁家,虽说宁致已经不是礼国公了,在朝廷上的话语权也已经没有,但是寿司的骆驼比马大,你让宁致现在去朝堂上说一句话,那些武官绝对不敢不听,更何况宁鹤手里还有十万项州军,秦峰手里的禁卫军说到底还是皇家军队,军权不在自己手里,如此一对比,倒是显得宁家比公孙家还要可怕几分。 秦峰将信纸揉成一团,揉了揉眼角,心里开始盘算起来,这宁家到底是个祸害啊。 。。。 永平五年七月底,阴云密布,伴有微风,让这个燥热的七月迎来难得的清凉。 中州,殷都城外十里,天子灵柩将至,百官出城相迎。 当苍同城的八百里军报送到高远手里的时候,高远整个人都是懵的,这前段时间刚收到前线消息说打了打胜仗,不日就可班师回朝,这班师回朝的消息没等到,倒是等到了天子灵柩返京的消息,这个时候的高远想到高祯离开殷都之前给他说的那些话,不免悲从中来,原来当时高祯就已经预料到自己可能回不来了,但他仍执意拖着重病的身子远征,他这征得不是北蛮,而是他高远登基路上的障碍,不然靖北王不会无缘无故病逝,东海王也不会莫名遇刺。 皇家的无情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高远相信再给父皇十年,高祯一定会想到更好的办法除掉他的两位王叔;他虽然很反感骨肉相残的举动,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是避免皇室刀兵相见的最好办法。 太子高远,二皇子高陵,三皇子高昌,穿着白布孝服,带着文武百官站在黄沙中,静静的看着远方的地平线,人群中的宁延和宁枫也赫然在列,同样的还有卫玉楼,郑崇官以及年轻一代的官员就像于公明,胡尚仪之流,全部身披素白,默默的站在原地。 当高祯驾崩的消息在殷都传开后,整个殷都瞬间炸锅,百官奔走相告,传递哀思,不到三天,整个皇宫就挂上了白布,原本的大奉黑旌旗爷变成了白色,天子崩逝,举国哀悼;消息传到宁府,宁致一个人默默的在院中站了一晚上,而宁延则是思绪复杂,不知该如何表达,高祯这一走,将整个大奉丢给了高远,太子高远性情温和,能镇住着朝中官员吗? 就在昨天,宁枫宁延兄弟二人彻夜相谈,大抵也就是围绕着太子登基之后所展开。 “二哥,太子登基后,按照大奉律令,二皇子和三皇子就要封王离开殷都,而先帝的妃嫔也会跟着自己的儿子前往驻地,膝下无子女的也会被宫中送回娘家赡养,等到二皇子和皇后一走,没有了公孙家的制衡,那秦家在朝堂是不就如鱼得水了吗?”宁延沉眉说道。 宁枫抿着茶水轻声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公孙家没了,秦家势必会趁机染指朝堂,不过太子和陛下不同,这么长时间的接触,我能感觉到太子是想培植自己的势力,从而达到脱离秦家影响的目的,一旦皇权收到外戚威胁,那就极有可能演化为政变。” “二哥,我有预感,太子登基后的朝堂必定会有一场腥风血雨,而这场腥风血雨极有可能造成殷都官员的大洗牌。”宁延好奇的问道。 宁枫深思片刻后缓缓说道,“新老官员交替,无非就是如此,陛下没了,殷都城内的妖魔鬼怪也就都要显形了。。” 宁延脑海里不断回忆着他和宁枫交谈的画面,确实如此,眼前的这些官员中,哭的最伤心的就要户部尚书严史嵩了,这位一品大臣趴在地上泣不成声,哭的那叫一个凄惨,就连旁边的孟彦和刘威都有些无奈。 看着严史嵩,宁延无奈的摇了摇头,原来真的有官员能把马屁拍到这种程度,估计严史嵩老父亲死的时候他都没有哭的这么伤心吧。 反观温哲,身为丞相的他站在百官之前,神情淡然,双目微红,两只手叠在膝前,静静的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皇帝棺椁,心中思绪万千。 约莫一个时辰后,先行的御林军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为首的御林军腰间挂白,手持白幡,在前开路,高远见状,眼泪瞬间止不住的往下流,当即行九叩大礼,身后的百官也跟着行礼,“儿臣恭迎父皇魂归故里,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远大声哭嚎,身后百官无不动容,齐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 高远跪地痛哭,悲伤不已,身后城墙上百鼓齐响,配以御乐府哀乐,让整个气氛显得格外庄严,宁延缓缓抬头看去,半个时辰后,身着白衣的太监,宫女,御林军齐刷刷的出现在道路尽头,而在他们身后的便是高祯的八马圣驾,走时八马而行,归时八骏抬棺。 “天子归来,百官臣服。”韩仲宣尖细的声音回荡在殷都城前,百官再度叩首,齐声高呼吾皇万岁。 韩仲宣快步走到高远面前,红着眼扶起太子,看着太子双眼通红,悲痛不已的样子,这位老太监一阵心酸,韩仲宣轻声道,“太子,送陛下回家吧。” 站在高远身后的高陵听到这话忍不住皱眉看向韩仲宣,但是韩仲宣对此就好像视而不见一般,丝毫不理高陵;最边上的高昌倒是很识相的说了句,“大哥,把父皇带回家吧。” 高远默默颔首,冲着韩仲宣鞠了一躬,随后擦了擦眼泪,来到高祯灵柩之前,默默的拿起早就备好的桃枝,杏枝;民间俗语,桃枝镇魂入黄泉,杏树招魄归故里;客死他乡之人回归故乡之时,都要后人手持桃杏招引魂魄,为逝者亡灵指引归乡之路,否则魂魄不归,死者难以入土。 高远手握桃杏,在八对童男童女的带领下向殷都城走去。 在高远的身后,二皇子高陵,三皇子高昌默默的跟在太子身后,百官起身低头让路,按照官职大小跟在诸位皇子身后,启程回京。 “一声呼喊,魂归高天,福佑后世黄土冢。。”韩仲宣走在高远身侧,大声喊着《九声歌》,让本就庄严的现场更加肃穆。 九声歌起,长魂引灯。 “二声呼喊,魂归圣土,奈何桥前梧桐泣。” “三声呼喊,魂归地府。阎王账上小鬼走。” 。。。 “九声呼喊,魂归苍生,百转千折觅春秋。” 九声歌罢,八马入城,天子英魂归故里。 第298章 新皇登基,年号永熙 正所谓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朝中大臣一边在为高祯的薨逝表示哀伤,一边又开始着手新皇登基的事宜,韩仲宣从苍同城不仅待会了高祯的遗体,还带回了高祯遗诏,让太子高远承袭帝位,执掌天下。 随着遗诏的公布,也意味着二皇子高陵彻底与皇位无缘,也预示着长达十余年的东宫之争到此正式结束,在高祯头七过后,太和殿前,高远正式登基,改国号为永熙,历史的车轮终于滚到了高远的面前,高远坐在龙椅上,扫视群臣,颇有帝王之威。 新皇登基,也就预示着大奉步入了新的纪元,按照大奉律令,新皇登基,藩王出京,按时间算来,先帝已经入土,二皇子高陵和三皇子高昌也该离开殷都了。 圣和殿,高祯驾崩后,原来太子的住所也从东宫变成了后宫,改名圣和殿,圣和殿大厅内,年迈的韩仲宣身着深红礼鹤服,拱手站在高远身边,“皇太后乃江南公孙人氏,入宫二十余年都未曾回家探望过,要朕看,就让二弟去苏州吧,封他一个广南王如何?” “陛下,这江南尤其是苏州,可是公孙家的地盘,公孙家在大奉地位如何,陛下心里清楚;早在先帝在时,皇太后和二皇子就因为储君一事处处为难与您,如今您虽已是大奉天子,可是皇室纷争自古都有,更何况还有先帝遗诏,所以老奴的意思是,大奉十八州,二皇子去那里都可以,唯独不能去江南,这靖北王,东海王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您不能掉以轻心啊。”韩仲宣沉眉说道。 高远起身,双手负在身后,在桌案前踱步,“生在皇室,兄弟间难道就真的只有算计吗?二弟和皇太后在朕还是太子的时候,是为难过朕,可朕如今已经是大奉天子了,难道他们还会顶着忤逆之罪和朕这个天子过不去吗?毕竟是亲兄弟,打碎骨头连着筋,若是因为担心自己的皇位而对自己的兄弟心狠手辣,那也太无情了些。” “陛下。。”听完高远的话,韩仲宣吓坏了,赶紧拱手道,“陛下,切不可有此侥幸之心,天子之位事关国体国运,马虎不得,如果二皇子和皇太后真的已经放弃了皇位,并且忠心拥护您,就算您不让他们回江南,他们也能理解您的苦心。” 高远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韩仲宣,“韩公公,那您觉得,若是二弟和皇太后已无心皇位,但朕却让他们连家都不能回,你觉得朕这个天子还是个合格的天子吗?” 这直接说的韩仲宣楞住了,当即跪地声泪俱下,“陛下切不可有妇人之态啊,先帝遗诏在前,老奴劝谏在后,封王之事事关重大,稍有马虎便是追悔莫及,陛下,不可大意。” 高远走上前去扶起韩仲宣,轻轻拍了拍这位老太监的手背,“韩公公,您是跟着父皇的老臣了,按辈分朕应该叫您一声叔叔,朕明白你和父皇的担心,但当朕第一天坐上这个皇位时,朕就暗暗发誓,一定要改变当今皇室,让我们高姓皇族重新便会那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皇权大家,而不再是为了一个龙椅而杀得头破血流的肮脏之地。” 韩仲宣还想再说两句,直接被高远严声打断,“韩公公,朕累了,想休息了,关于朕两个弟弟封王一事,您就不要再插手了,朕自有决断。” 韩仲宣无奈颔首,拱手告退,“是,老奴明白了,但还是要最后说一句,望陛下三思而行之。” 韩仲宣离开圣和殿后,一个人站在宫外走廊上,看着头顶白幡,不免深呼吸一口气,下一秒,一阵风声吹过,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者悄然出现在韩仲宣身后,韩仲宣突然挺直腰背,扯着嗓子说道,“什么情况?” “三皇子终日闭门不出,房间外时不时还能听到其嘶声裂肺的哭声,沉浸于先帝崩逝之中无法自拔。”说话的便是一直默默监视三皇子的中府高手风信子,高远可以放心他两个弟弟,但是韩仲宣不会,他要保证高远的皇位做的足够舒服,绝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高远的皇位。 “有些时候,戏演的太过了就容易露馅,继续盯着三皇子,有任何异样及时向我汇报。”韩仲宣厉声说道。 “是。”风信子拱手道,一阵风吹过,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 夜幕下的皇宫静谧祥和,然而在皇太后公孙长屏的寝宫却是另外一副画面。 房间里的二皇子高陵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边上的皇后公孙长屏则坐在椅子上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思索的对策。 高陵神色匆忙的走到公孙长屏面前,直接跪在地上死死握着公孙长屏的右手,“母后怎么办啊母后,过不了几天儿臣就要被赶出殷都了,这可怎么办啊?” 公孙长屏沉眉看向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冷哼道,“太子登基,兄弟封王这是大奉自古不变的律令,这殷都咱们母子是留不住了。。” “可是咱们母子又能去哪里?咱们在这里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捞着,我不甘心,我不甘心。”高陵直接丢开公孙长屏的手,扯着头发吼道,脖子上青筋暴起,双目血红。 公孙长屏一掌拍在桌子上,起身怒吼道,“不甘心,你以为本宫甘心吗?如今殷都是待不下去了,现在的龙椅上坐着的确实是高远,可是五年后呢?十年后呢?谁又能保证你不会重新回到殷都呢?” “轰。。”这野心勃勃的一番话说的高陵自己都愣住了,原本激动暴怒的高陵瞬间被吓的冷静了下来,一愣一愣的看着自己母亲,“母后,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孙长屏重新坐在椅子上,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说道,“本宫这个皇后可不是白做的,想这么让本宫离开殷都,他高远想得太美了,被忘了你母后的背后可是江南公孙一族,掌控着江南经济命脉,你舅舅也是手握重兵的戍边将军,咱们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难道还怕回不了殷都?” 高陵不傻,如此露骨的话他还是听得明白的,“可是大哥会让咱们母子回江南吗?” “且不说朝臣,就韩仲宣这条老狗是肯定站出来乱叫的,但他再怎么叫也是条狗,成不了大事,关键还在高远这里,这个高远心肠软,耳根子更软,咱们母子能不能回到苏州,就看你这个当弟弟的会不会哄这个当皇帝的大哥了。。”公孙长屏起身说道,脸上写满了算计二字。 高陵微微沉眉,身为皇室中人谁不觊觎太和殿上的那把龙椅,那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没人愿意低人一等,自视高人一等的皇室子弟更是如此。 。。。 圣和殿外,清晨时分,天刚蒙蒙亮,身为皇帝的高远刚起床还没有来得及洗漱就听到贴身太监急匆匆的脚步声,走到卧房外,轻声说道,“陛下,二王爷已在外面恭候多时,您见还是不见?” “现在吗?这马上就到早朝时间了,有什么话让他早朝结束后再说。”高远一边洗漱一边不以为然的说道。 小太监有些为难,尴尬的说道,“陛下,二王爷在殿外跪了一个时辰了,看样子是有急事。。” “嘭。”高远房门猛地打开,吓得小太监赶紧跪地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是奴才多嘴,奴才错了。。” 穿过窗户,透着微亮的天色确实能看到圣和殿外跪着一个人影,高远皱眉看着旁边的太监,呵斥道,“退下吧。” “是是,谢陛下,谢陛下。。”甘愿说完后,小太监长舒一口气,连滚带爬的消失在了走廊中。 高远看着外面的高陵,无奈叹气,于是打开房门,脚步匆匆的往外走去,看起来很是着急担心,而高陵在看到高远出来后,也是秉持着做戏要做全套的态度,冲着高远的身影,叩首大声喝道,“臣弟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远走到高陵身边,一把扶起高陵,眉头微微皱起,“二弟,你这是干什么?印象里二十多年来,这还是你第一次如此恭敬的对朕行礼吧。” 高陵再度拱手,弯腰鞠躬道,“陛下,之前臣弟是对您有过怨言,也因为年幼做了许多不敬兄长之事,自从父皇走后,臣弟也一个人想了许久,这当今世上除了父皇和母后,也就只有陛下和三弟最亲了,如今父皇薨逝,臣弟心中甚是悲痛,几日沉思后,才发觉亲情之可贵,所谓兄弟没有隔夜仇,臣弟也知道如今大奉内忧外患,若我们皇族中人继续窝里斗的话,只会是亲者痛,仇者快,于是臣弟痛定思痛,今天特意来此向陛下负荆请罪,恳请陛下让臣弟前往河西之地,臣弟愿以身护国,抵御西羌,以赎少时之罪。” 高陵说完,便直接跪倒在地,声泪俱下,一副悔恨不已,悔不当初的模样。 而听到高陵这番话后的高远心中也忍不住一阵酸楚,高陵说的何尝不是这么多年他最想看到的一幕,或许父皇的死真的让这个桀骜不驯的弟弟成长了,若是他们兄弟几个这能做到这样的兄友弟恭,那这大奉何愁前途不明。 第299章 血浓于水 高远扶起高陵,一把将二弟拥入怀中,“我们是兄弟,身上流着的都是高氏皇族的血,我们的肩上都担着上安江山社稷,下安黎民百姓的使命,二弟,我们兄弟之前的恩怨自此一笔勾销,这大奉的江山,我们兄弟共同保护。” 听着高远的一番话,高陵也是激动的涕泗横流,死死的抱着这个大哥,“大哥,大哥。。” 几声大哥喊得高远心中也很不是滋味,自从父皇走后,这种纯粹的亲情他也是很久都没有体验到了,“二弟,河西之地远比北境还要荒凉,那里才是真正的荒无人烟,沙漠漫天,历朝历代很少有人封王愿去那里,更何况你若是封王还带着皇太后,皇太后一直在宫里生活,锦衣玉食的,突然去了沙漠戈壁,肯定会有不适应,再说皇太后年龄也大了,就不要再折腾了,还是回苏州吧,就当是朕作为晚辈尽一点孝心了。” “大哥。。”高陵一听,再度激动的跪了下来,高远扶起高陵,重重的拍了拍这个弟弟的肩膀,“好兄弟,做大哥的绝不会亏待你,只要你回到苏州忠于大奉,造福百姓,朕就知足了。” “臣弟决不辜负大哥教诲,一定洗心革面,做一个好王爷。”高陵跪地叩首,神色认真的说道,这一脸认真严肃的样子,确实让人找不到一点值得怀疑之处。 就在此时,清晨早朝的钟声响起,高远整了整衣冠,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好了,二弟,朕该去早朝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关于你和三弟的受封,朕不日就会公布于朝堂,你不必着急。” “谢陛下,臣弟恭送陛下。”二皇子高陵恭敬的站在一旁看着高远离开。 然而就在高远离开后,这个一直低着头的二皇子眼神却突然变得阴冷起来,原本激动的神情也变成咬牙切齿,听着高远一口一个朕的,着实是出尽了风头,可是羡煞了这个弟弟,高陵抬头看着高远的背影,双拳紧握,似乎在说,站在太和殿上出风头的应该是我。 就在高陵离开后不久,作为内务府总管的韩仲宣就来到了宫中,他要趁着高远早朝的时候处理完宫中内务,一时间所有的太监都开始忙活起来,而韩仲宣在高祯在时就是大总管了,处理这些也是得心应手,在他的安排下,所有事务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突然,应该眼神阴翳的小太监走到韩仲宣身边,冲着韩仲宣拱了拱手,紧接着在韩仲宣耳旁低语了几句,听到这些事后的韩仲宣脸色瞬间铁青,一只手放在旁边的柱子上,在听完雄安太久的话后,抬手的瞬间,那花岗石柱子竟被硬生生捏出了五个凹槽,“来人啊,把这柱子换了。” “是。。”下面正在忙活的小太监不敢耽搁,赶紧跑出去找人换柱子。 韩仲宣看着旁边的手下,喃喃道,“把给陛下传话的那小太监抓起来,仔细审问,严查陛下身边的内侍,但凡有一点问题的,统统格杀勿论。” “是。”小太监领命退去。 看着院中忙碌的太监宫女,韩仲宣眉头紧蹙,看来先帝说的没错啊,陛下还是心肠太软了,“陛下啊陛下,既然您要做一个圣贤君王,那有些脏事丑事就让老奴代劳吧。。” 。。。 下了早朝后,高远回到圣和殿,奇怪的是平日里伺候自己的都是早上给自己禀告二皇子来了的那个小条件,这怎么一个早朝的功夫就换人了,心生奇怪的高远当即问道,“这小德子呢?” 下面的小太监低着头跪在地上说道,“小德子刚刚被内务府带走了,说是有事,就让奴才来伺候您。” 高远微微点头,就说这一大早的怎么不见韩仲宣,不过高远也没多想,毕竟内务府杂事多了,他总不至于一一过问,这个早朝上的高远疲惫不堪,这事是一个接一个,自从北蛮浑图王被杀后,北蛮就再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了,三天前秦峰甚至大军冲道了白狼川附近,并在白狼川举办了祭祀大典,告慰颜子岳的在天之灵;还有就是北境三州的州牧问题,在靖北王出事后不久,韩栎就带人去了靖州,以天子钦差的身份接管了靖州政务,对于韩栎突如其来的钦差身份,靖州官员都是大吃一惊,不过有了这个身份也是让靖州很快就安宁了下来,并没有因为靖北王的去世造成什么大的政治动荡;不过关于州牧的问题依旧很棘手,朝中吵了半天也没有吵出个结果。 。。。 暮色来临。 高远一个人走在宫中,似有心事,当他走到三皇子院落的时候,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悲痛无比的哭声,细细听去,似乎还在喊着父皇二字,听到这,高远不仅悲从中来,这一声悲怆的哭吼,又让他想起了新逝的父皇,想到这里,高远眼泪直流,转身向三皇子院中走去。 为了一个皇储身份,还是太子的高远和二皇子争得是头破血流,而三皇子高昌呢,不是溜出宫去吃喝玩乐,就是一个人在宫里遛鸟逗花,一些权臣甚至都不把高昌当作皇子看待,在宫中,一些势力眼的太监宫女也是如此,而高远呢对这个弟弟的印象也是在御花园里摘花喂鱼的富家公子。 曾几何时,高远还羡慕过高昌,每天能这样无忧无虑的多好,不用为了一个天子之位争得头破血流,兄弟相残。 走进高昌院子里,不算奢华的院子里满是白布和黄纸,按道理头七已过,白幡是可以留到七七之后再撤,但纸钱不行,这种阴秽绝不能出现在宫中,这可是大凶之物。 但是此刻的高远却并无一点责怪之意,而是穿过满地纸钱来到高昌房门口,只见高昌正跪在蒲团上放声痛哭,哭的撕心裂肺,几度昏厥,而在那红木檀香桌上,放着的正是先帝高祯的牌位。 高祯不免动容,这么就过去了,没想到高昌还是如此悲痛,听到弟弟呜呼哀哉的高远悄无声息的走进高昌房间,跪在旁边的蒲团上,冲着先帝牌位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此时哭的涕泗横流的高昌突然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定睛一看是高远后,当即起身行礼,“臣弟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远起身,扶起高昌,看着哭成一个泪人的高昌,不免动容,“别太伤心了,哭伤了身体怎么办。” “谢陛下关心。。”高昌一边哽咽的说着,一边拂袖擦着眼泪,兄弟俩入座后,目光正对院中纸钱,高昌当即起身道,“对不起陛下,这院中纸钱是臣弟因为思念父皇才在院中摆放,绝无不敬之意。” 说罢就赶紧让人去打扫,高远微微颔首,沉声说道,“三弟不必自责,做大哥的能理解,父皇病逝,你我兄弟伤心悲痛也是人之常情。” “陛下,是不是就要到封王离京的日子了,没想到有一天我高昌也会离开殷都,成为王爷,真不知道离开殷都后,还能不能再回来祭奠父皇。。”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三皇子眼泪就再度掉了下来。 “会的,皇陵永远是我们高家的皇陵,身为高氏血脉,祭奠父皇朕随时欢迎。”高远眼泪热泪的说道,看着外面手下清扫纸钱,就好像清扫秋日落叶一般,这一扫就预示着结束,高远叹气道,“老三,大哥想问问你,离开殷都后,你最想去那里。。” 高昌起身,擦了擦眼泪,冲着高远拱手道,“陛下,如果能选的话,臣弟想留在殷都。” 高昌的回答却是让高远感到意外,苦笑道,“大奉国律你应该知道,封王离京是千年不变的道理,这殷都如何能留。” 听罢,高昌直接跪在地上,冲着高远不停磕头,“陛下,做弟弟的二十年来没求过您一件事,这次算我求您了,我自幼就没了母后,从小生活在皇宫,贪玩好动,总是偷偷溜出皇宫去玩,我知道其实父皇早就知道我溜出宫的事,但他不说,我读书不行,气走了三个先生,不懂政务,武道不通,不能习武;总之现在的我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没有,我有的就只有这么一个父皇,大哥,我想留在殷都陪着父皇;不过大哥,我不会让您为难的,皇陵边上不是有做废弃的府宅,臣弟住那里就行,绝不在皇宫逗留一天。” “这。。。”高远起身,一脸为难的看着高昌,住在皇陵,哪有皇室子弟活着的时候住皇陵的,而且封王离京是千百年的规矩,从未有过例外,难道真的要让自己开这个先河吗? “陛下,不是说封王离京吗?那臣弟不要王爷这个头衔了行吗?您就让臣弟做一个普通人就行,只要能陪在父皇身边,臣弟甘愿做一个普通百姓。”高昌叩首痛哭,浑身颤抖,看到高远很是心疼。 高远俯身扶起高昌,看着这个傻弟弟,忍住泪意,跪在蒲团上,冲着高祯的牌位轻声说道,“父皇,三弟愿意舍弃王位也要陪您,这或许坏了大奉千年的律令,但这也是一个好的开始,在三弟身上,朕看到了血浓于水的亲情,这是大于王位荣华的亲情,朕这个做哥哥的实在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请您原谅我们兄弟二人的任性。” 说完,高远便冲着高祯的牌位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第300章 高祯的最后一封信 先帝崩殂,新皇即位,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因此受到什么太大的影响,这皇位不管谁做都是人家皇室内部的事,从来不会说因为皇位更迭而让街两文钱的包子变成一文钱,百姓生活无非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只要新上任的皇帝不砸了百姓饭碗,一般都不会在民间造成很大的反响。 但是对那些当官的来说可就不一样了,有句俗话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登基往往伴随着官场的大洗牌,好的官员念在你劳苦功高,找个理由让你回家养老;而有些官员呢则会被秋后算账,入狱斩首;现如今入狱的官员已经很少了,就更别说斩首了,最厉害的就是武宗时期,因为王海宴的改革,直接让武宗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新政官员,问斩了一大批朝廷官员。 不过呢也有一些人却很期待新皇登基,那便是各地关押的犯人,当然这里是不包括典狱监的,各地牢狱中的犯人一般都是些小偷小贩,新皇登基为了彰显自己宽厚仁德,通常会进行一场大赦,也就是将全国牢狱中只要不是大罪死罪之人进行赦免;就算是殷都刑部大牢也会赦免一批提审的犯人。 走进殷都大牢深处,恶臭扑面而来,一群衙役一边捂着嘴一边往里面走,这座大牢里已经很久没有进来过新人了,大牢里的油灯因为没有衙役添油已经很久没亮了,走着走着,就走不动了,因为大牢的走廊里堆满了之前犯人的排泄物,为了抵达牢狱深处,这些衙役只能一边拿着铲子清扫,一边给油灯添油。 纷杂的脚步从走走廊尽头响起,当穿过一扇铁门右转后,原本漆黑幽暗又恶臭熏天的大牢突然变得亮堂起来,两边的油灯一盏接着一盏,地面上也没有污秽,空气虽然也有些臭味,但比外面的要好上许多,为首的衙役如释重负的喘了一口气,然后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谄媚的对着身后的红衣太监说道,“韩公公,您里面请,您要找的人就在里面,我们按照您的吩咐,照顾的好好的,治伤瞧病,一点也没敢耽搁。” 这个神情漠然近乎于冷淡的红衣男子正是韩仲宣,至于为什么韩仲宣会出现在这里,这些衙役也不懂,他们也不敢去问刑部尚书薛逊,因此只能听上头的话把这个皇宫大总管引来此处。 韩仲宣挥了挥手,身后的手下便齐齐退下,这些衙役也跟着离去。 走在充满霉味的大牢里,韩仲宣脚步略显沉重,走着走着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磨墨声,声音很小,但在空旷的大牢里就显得格外刺耳。 大牢深处,一座牢房里,三盏油灯围着眼前半卧在地上的老头身旁,老头蓬头垢面,身上衣衫倒还算干净,不过也是破破烂烂的,老头的双手黝黑,上面还沾着些许的墨汁,磨墨的小方桌上堆了一大叠写完的纸业,桌子旁的床榻上还有一大包没有拆封的熟纸。 韩仲宣慢慢靠向老者,身体刚好遮住了背后的油灯,整个牢房瞬间就暗了不少,而韩仲宣的影子也刚好遮住了老者面前的方桌,眼前突然一暗,来人放下手中的石墨,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淡然道,“这不是韩公公吗?这一年多没见,怎么感觉你瘦了很多啊。” 韩仲宣悠然一笑,就像个老友一样往左挪动身子,让牢房里重新亮堂起来,“年纪大了,烦心事多,能不瘦吗?倒是你,看起来精神不错。” “多亏您照顾啊,我才能在这地方一待就是五年,对了,多谢你给的笔墨纸砚,让我这老骨头不至于太无聊。”老者席地而坐,随后拿起狼毫笔冲着韩仲宣笑着说道。 韩仲宣脸色严肃的看着老者,“这是先帝让我带给你的,他敬重你的气节,欣赏你的才华,更佩服你的胆气,只可惜到头来你却还是不肯低头。” “先帝?陛下他。。。”老者听罢也察觉到了什么,同样神色严肃,起身说道。 “先帝薨逝头七刚过,太子已经继位,而我则来放你出去。”韩仲宣说罢随手一挥,只见大牢铁锁砰然坠地,发出刺耳声响。 老者微微愣神,随后还是一脸严肃的冲着南方跪地叩首,“臣白向庭恭送陛下。” 眼前的男子便是白向庭,五年前的白向庭心怀憧憬来到殷都国子监,本以为在这里自己能力会得到进一步的升华,号回去造福东海百姓,却不曾想这一来遭了中府的道。 还记得当时韩仲宣带着三大箱珠宝放在自己面前,让他陈诉东海王高显罪证;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白向庭整个人都楞住了,他怀才不遇,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肯重用他的东海王高显,他又怎么会轻易出卖。 结果高祯一怒之下就把白向庭关在了刑部,一关就是五年,这五年里,高祯和韩仲宣用尽了办法,威逼利诱,酷刑折磨,能用的办法用了个遍,但最终的结果却是成就了白向庭的坚贞不屈,一年前,高祯得知自己身患重病后,便停止了对白向庭的折磨,毕竟白向庭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高祯也不想着这么一个大才被自己折磨死。 “白向庭,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大奉的臣子,又为何屈膝与东海王高显门下,当年你只要你开口,六部尚书之位必有你的一席之地,而你也不会遭此无故之灾。”韩仲宣疑惑的问道。 白向庭拿起桌上写满的纸业,淡然一笑,“人嘛,总是有自己要坚守的东西,我白向庭从不说自己的东海王的臣子,任何人问起我,我都会说我是大奉臣子;但我能做到扬州牧成为大奉的臣子离不开王爷,王爷对我有知遇之恩,是他让我从一个浪子书生变成了朝廷命官;更何况,当时您让我罗列的都是一些子乌虚有的罪证,要是换做是你,你会为了那些金银珠宝做出这种不忠不义之事吗?” 韩仲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不否认你是一个合格的臣子,但你有一点还是说错了。” “嗯?” 韩仲宣从自己的袖口里拿出一大叠盖着官印的公文,用真气放在白向庭面前,“我们当时罗列的罪证并非子虚乌有,而是证据确凿,这是东海王遇刺后刑部的调查报告,上面写了东海王的一些列罪证,包括筹备私兵,结党营私,贿赂朝廷官员,窃取朝廷情报,甚至还有贩卖人口,贪赃枉法之举,如此一个王爷,还值得您如此忠心报恩吗?” “什么?”白向庭有些愣神,这上面所罗列的罪名任何一条都够东海王死上七八回了,而最恐怖的是,这些事情二十多年来他居然一点不知道,甚至还一位东海王高显是一个足以让自己忠心辅佐一辈子的大奉肱骨之臣,现在看来,自己完全被骗了,“王爷,遇刺了?” 韩仲宣自然不会告诉白向庭是自己动的手,只是默默哦的点了点头,“多行不义必自毙,东海王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这一天所接受的信息量有些大,大到让白向庭都没有回过神来,拿着手中的刑部公文,时而捶胸大笑,时而嚎啕痛哭,自己五年牢狱之灾所换来的忠诚居然是一个笑话,这换谁都受不了,本以为自己是一个可以和蔡阳,王珅的千古忠臣,却不曾想,自己这居然是可笑的愚忠。 许久之后,白向庭逐渐安静了下来,只不过此刻的白向庭没有了之前的英气,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瘫软在地。 看到时间差不多了,韩仲宣从左袖里拿出一封盖着高祯私印的书信,依旧用真气放在白向庭面前的木桌上,“这是陛下给你的信,让我转交给你,今天你就能离开这里了,不管你接下来如何选择,是选择继续围观还是回家养老,我都不会阻拦。” 白向庭红着眼,颤抖着苍老如枯树一般的手臂,打开信封,上面的信纸上还有一抹殷红。 “白卿向庭,卿受牢狱五年之灾,朕心甚痛,很是不忍,此番大灾祸在朕但根在东海,东海王高显虚有其名,以大奉封王之名行猪狗畜生之事,不仅有愧皇室血脉,更有愧于东海两州百姓。。。” 读着读着,白向庭突然站了起来,那原本暗淡的目光又重新恢复了光芒,甚至比之前更加明亮,灿若星辰。 “。。。东海扬州,天下重镇,朕相信卿之明善,知卿有非凡之才,特此留信一封,望卿续任州牧一职,此位非卿不能以任,天下之义,重在身行,忠智之士舍己为民,贤良之臣躬于庙堂,朕有愧于爱卿忠虑之心,特此书信聊表心思,望卿能以大局为重,赴任扬州。” 白向庭看完信后,先是擦了擦眼泪,随后竟直接将信放在油灯上烧成了灰烬,看着白向庭将高祯最后的亲笔信付之一炬,韩仲宣不但没有怪罪,反而是露出欣慰之色。 白向庭看了看韩仲宣,重重的鞠了一躬,“自古君王知错改错不认错,我白向庭何德何能让陛下手书其信,自辱其名,此番灾祸罪在我白向庭不辨真假,不明是非,一番愚忠害人害己,今日出了这个牢狱,我白向庭便是真正的大奉之臣。” 韩仲宣轻轻挥手,牢狱大门洞开,“白大人,马车已备好,您随时可以赴任。” 第301章 白向庭回扬州 江南盛夏,蝉鸣鸟叫,扬州琅琊城外,一架马车缓缓出现在城外小路上。 夏天燥热,聒噪的蝉鸣在常人耳中是那么嘈杂,但在马车内的白向庭耳中却很是亲切悦耳,毕竟自己五年都未曾听到过虫鸣鸟叫了;褪去囚服,换上紫衫官袍的他再度回到家乡,心中多少有些激动,但在激动之余更多的是惶恐和担心,毕竟自己五年未归,不知道现在家里和扬州是什么情况。 “吁。。”走到一半,马车突然停下,白向庭沉声说道,“什么情况?” 但是回答白向庭这个问题的并非马车车夫,而是一阵年轻男子的声音,“回禀大人,中府李仁礼奉韩大人之令迎接白大人入城,并在城中州牧府略备酒席,为白大人接风洗尘。” 听到这句话后,白向庭直接掀开马车窗帘看向外面,果然,在一群黑衣人的前面,一个书生装饰的男子正双手抱拳冲自己恭敬的拱手,此时的白向庭在看到李仁礼后就明白了,自己不在扬州的这段时间,扬州都是在中府的掌控之中。 “韩大人有心了,李大人前面带路吧。”白向庭微微皱眉,放下车帘后,沉声说道。 李仁礼拱手,翻身上马,带着白向庭往城内走去,身旁的黑衣人同时消失。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地方,马车行驶到白府门前,李仁礼转身下马,抬手说道,“白先生久别未归,夫人对您很是想念,对了,五年里有个冒充白大人的家伙以加被在下下狱诛杀,若是此人在这五年内冲撞了夫人或是做出一些出格之事,还望白大人不要介意。” 白向庭微微皱眉,走下马车后,抬头看到眼前的白府二字,沉声道,“本官知道了,李大人,这些年你费心了。” 说罢,就转身往府衙内走去,亭台假山,水流潺潺,和自己五年前离家时的画面一模一样,唯一不一样的就是自己走的时候种的小树苗如今已有手臂粗细了。 府内的下人和自己走的时候也不一样了,下人家丁看到白向庭后,目光中不是尊重敬畏而是惊恐,“老爷好。” 白向庭沉沉点头,一边眼含热泪的看着自己的家,一边挪动着脚步往书房走去。 推开书房的一瞬间,看着自己日思夜想的妻子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内心的激动之情难以言表,正在诵读经书的白夫人被开门声惊醒,猛然回头一看,看着白向庭出现在自己面前,当即起身,眼神中还带着一些惊恐,“谁让你来这里的,快出去,出去。。” 白向庭知道五年前白夫人是绝对不会这么大声的和自己说话,更不会如此惊恐的看着自己,看着夫人如此举动,白向庭不敢想象着五年内自己的夫人都遭了些什么罪,白向庭眼角湿润,直接冲着白夫人跪了下来,这一跪让白夫人都楞住了,心里也在诧异,这冒牌货几天不见,这是怎么了?吃错什么药了? 下一刻,就看到白向庭眼泪哗哗的往下流,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冲着自己的夫人一边掉泪一边说道,“夫人,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受苦了,我。。。我这个做丈夫的对不起你。” 说罢,便冲着白夫人狠狠的磕了一个头。 叩首的瞬间,白夫人看到了白向庭手背上的刀疤,这一瞬间,整个人心跳加快,手中的经书轰然落地,眼泪在这一刻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喷涌而出,整个人颤抖着伸出双手走向这个许以自己一生白头的老人。 “真的是你吗?我。。我不是在做梦吧?”白夫人跪倒在白向庭面前,颤抖着双手扶起白向庭,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五年未见,白向庭用五年时间证明了自己的愚忠,而白夫人则用五年证明了自己的真心。 白向庭重重的点了点头,直接将白夫人拥入怀中,“从今往后,我们夫妻再也不会分开了,永远不会分开。” 白夫人眼泪直流,把头埋在白向庭怀中不停点头,这五年来的心酸和无奈,都在这一刻的哭声中全部倾诉了出来。 这一刻,琅琊满城散花香。 。。。 殷都,皇宫,太和殿。 八月初一,对于大奉来说,今天是非比寻常的一天,尤其是对于满朝的官员来说更是如此,就在早朝开始后不久,殷都接到了边关的消息,北蛮投降了,派遣了他们八王之一的回斛王来作为使臣前往平牢关递交了国书;而这封国书连同秦峰的军报一同来到了殷都。 在接到北蛮投降的国书后,作为皇帝的高远自然是无比高兴,战争结束了,高远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地了,没有了外战,作为新皇的他就能专心处理内政,他高远也是一个有着雄心壮志的少年帝王,自然不会默默无闻的一味守成,他要做的,是要让大奉在自己的手中再进一步,变成一个让四海蛮夷连挑衅都不敢挑衅的强大帝国,他自己也要成为那个八方来拜,四海臣服的一代雄君。 “诸位爱卿,北蛮投降国书已至殷都,这场由北蛮的无知所造成的战争闹剧也该结束了,为了我大奉将士不再受伤牺牲,也为了不让大奉百姓承受战争之苦,朕决定接受北蛮的投降国书,并派遣使臣前往边境议和,不知诸位爱卿意下如何。”高远的声音回答在太和殿上。 战争结束也是朝中诸臣喜闻乐见之事,首先站出来开口的便是吏部尚书孟彦,孟彦拱手道,“陛下宅心仁厚,不忍双方百姓遭此战争之乱,让臣等敬佩,陛下之意就是老臣之意,老臣并·无异议。” 孟彦开口后,其他臣子你一言我一语的也纷纷表示附议,对于此高远很是满意,高兴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卿等没有意见,那就说说这个使臣该让谁当比较合适呢?” 这下朝堂又热闹起来,大家面面相觑,都拿不定主意,高远四下里看了看,看着旁边一言不发的温哲,便点名道,“温丞相可有合适人选?” 温哲拱手出列,朗声说道,“外邦议和,按照大奉之法,当归属礼部,此番议和事关重大,关乎两国国运,因此臣建议由礼部尚书戴大人前往边关比较合适,北蛮派出回斛王,我朝派出六部尚书,就国体而言,我们也给足了他们尊重。” 礼部尚书戴规原先是太子少保,上一任尚书范大人因为贪污受贿被温哲革职查办,在吏部和礼部尚书同时空缺的情况下,高祯采纳高远的建议,让孟彦和戴规顶上,两人也是几十年的老臣,在做事能力上都没得挑,更为关键的是他们都是太子一派,让他们入朝也有助于让太子快速把握朝堂。 温哲身后,一个年迈的身影佝偻着身子走出来,老先生年过古稀,咳咳两声后拱手道,“若为大奉所计,老臣愿往边关议和。” 高远微微皱眉,在想你温哲是真敢说啊,朕是不知道这事归礼部管吗?若不是顾忌到戴规一把年纪,朕刚刚就宣布了,又何必让你们议论呢,大奉的国法朕比你温哲要懂。 高远微微颔首,随即说道,“戴大人一片忠心,朕心甚慰,不过诸位也知道戴大人一把年纪了,从殷都到平牢关路途遥远,道路曲折,若是让戴大人前去,这路上都不够朕担心的;所以朕觉得戴大人还是留在殷都帮朕处理朝事更好一些,温丞相你觉得呢?” 温哲依旧是一张面瘫脸,沉声道,“臣以国法所计,戴大人却是最合适的人选,若是陛下还有更合适的,臣愿遵圣旨。” 这话说完,就连宁延都愣住了,这玉面丞相是真敢说啊,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 高远尴尬一笑,默默的点了点头,再度问道,“那卿等可有推荐人选?” 此时,一直站在温哲旁边的国师开口了,秦万冢拄着拐杖往外挪了几步,颔首道,“陛下,老臣倒有一人推荐。” “国师请讲。”高远皱眉说道,同时他还有个预感,自己这个老外公开口,肯定别有所图。 “温丞相言之有理,这外交之事由礼部负责,既然戴大人身体不便,不如就让侍郎大人代戴大人前去如何?”秦万冢的一番话瞬间在朝堂上炸了锅,侍郎大人,这礼部侍郎是谁?是宁延啊,这个任职不到一年的毛头小子,在入朝之前还只是个纨绔少爷,靠着礼国公的爵位将其拉到侍郎之位,且不说其才能如何,就说这名声传出去,指不定让人北蛮怎么想呢。 人家派来一个王爷,你来一个任职不到一年的三品官员,还是个纨绔子弟,这不是把北蛮当猴耍吗? 此时左仆射胡统勋直接反驳道,“陛下,老臣以为不可,宁大人尚且年幼,初来礼部任职,对于两国邦交的礼仪什么的尚未完全掌握,不可代表大奉前往平牢关,一旦有所差错,耽搁了两国邦交这责任是算在礼部身上,还是算在秦大人身上?” “陛下,胡大人言之有理,兹事体大,不容儿戏,若不然,就让老臣走一趟吧。”孟彦也走出来,沉眉说道。 宁延在听到秦万冢的话后,目光骤然一冷,微微抬头看向眼前这老不死的东西,心里把秦家祖宗都问候了一遍,喃喃道,“就知道这老东西放不出什么好屁。” 第302章 算盘打得真响 端坐龙椅上的高远略微皱眉看向文官队伍后面的宁延,对于这个数次拒绝自己的年轻人,高远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可惜没有将宁延纳为己用,不过有宁枫在侧,倒也弥补了一些,毕竟都是宁家人。 对于自己外公突然提起宁延多少让高远有些意外,同样的,胡统勋说的也有道理,若是让宁延去平牢关议和,人家北蛮来的好说歹说也是八王之一,若是被人家看到来的是一个毛头小子,还不知道人家怎么想呢,自诩为礼仪之邦的大奉竟做出如此出格之举,可不利于双方的和平谈判啊。 高远回首,转身看向自己外公,拄着拐杖的国师秦万冢,“国师,胡大人说的不无道理啊,宁大人固然是少年英杰,可这此谈判关乎两国安宁,宁大人还是有些年轻,只怕是不合适啊。” 秦万冢微微颔首道,“陛下,就像温丞相说的,这两国邦交之事本该由礼部负责,戴大人身体有恙,不可长途跋涉,那宁大人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若是陛下考虑到年龄资历这些的话,那确实是有些不合适,陛下因此换人,老夫也没话说;不够这次前往平牢关议和对于宁大人来说也是一次历练和挑战,若是不去的话,只怕是再没有合适的机会了。” 宁延暗骂歹毒,刚想开口,就被旁边的宁枫拉住了衣袖,示意他现在还不是说话时机。 高远看向温哲,温哲就好像一个没事人一样一句话也不说,这让高远大为恼火。 “陛下,老臣倒觉得国师说的不无道理,宁大人前往平牢关议和,于情于理都是上佳之选。”此时站出来搅和的正是户部尚书严史嵩。 宁延当场就想骂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这老东西是唯恐天下不乱吧,这高远很明显是不愿意自己去,话都这么说了,这个严史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不懂还是故意要和高远过不去,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搅局。 高远看向严史嵩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傻子一样,但是此时的高远也不好在朝堂上表现出来,只能尴尬一笑,“这。。严大人说的也有道理啊。” 胡统勋再度往外一站,当初自己是农司大夫的时候没机会进朝堂,如今自己是左仆射了,作为皇帝身边的近臣,虽官位不大,但话语权还是有的,“严大人,您说这话是真的为国所计吗?这让在下不免疑惑,据在下所知您和宁延侍郎之间似乎有些恩怨,若是为了这些恩怨而耽搁国事的话,怕不是有些公报私仇在里面。” 严史嵩站出来,脸红脖子粗的狡辩道,“胡统勋,你别血口喷人,我严史嵩再怎么说也是大奉一品官员,岂会和后辈小生斤斤计较,刚才所言,切是为国着想,绝无半点私怨。” 就在两人争吵之时,宁延从文官队伍后面走了出来,拱手朗声道,“陛下,臣下愿代替朝廷前往边关议和。” 宁延的话瞬间吸引了整个朝堂百官的注意,就连温哲如此沉稳之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宁延,秦万冢则是深呼吸一口气,原本紧张的神情也彻底放松了下来。 “宁侍郎,代表朝廷前往平牢关议和可不是儿戏,事关两国邦交,一旦出了意外,极有可能导致两国再度开战,你可知道?”高远沉眉说道。 宁延重重的点了点头,“臣下知道,若此番谈判出了意外,臣下愿负所有责任。” “宁老将军虎父无犬子,对宁侍郎的赤诚之心,老夫深感敬佩。”秦万冢大声喊道。 这个高帽戴的宁延这下不去都不行了,龙袍下的高远双拳紧握,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委屈宁侍郎走一趟吧,不过为表诚意,朕决定手书一份交给爱卿,至于随行人员,卿可随意挑选,然后禀报吏部,最多一个月时间必须出发。” “臣下遵旨。” 满朝文武谁都没有想到这代表大奉前往北蛮议和的差事最后居然落到了宁延头上,但是这一次却让所有官员都看了秦家和宁家不对付的画面,看来日后的朝堂上有好戏看了。 。。。 退朝后,宁延和宁枫回到宁府,两人一进门就谈论起了此事。 宁枫皱眉沉思,脸色深沉,“这代表朝廷前往边关议和对于其他官员来说或许是个肥差,但是对于延儿你来说,可就不一样了,这搞不好可是要送命的。” “我知道二哥你的担心,无非就是觉得我年龄太小,资历不够,没有那些老臣有魄力,有能力,在议和之事上可能会吃亏;不过二哥,我觉得这些您大可不必担忧,别忘了你弟弟我可是和东海王,苗疆大祭司打过交道的,就资历而言,绝不逊色与朝中大臣。”宁延胸有成竹的说道。 宁枫凝眉说道,“你别太掉以轻心了,此事马虎不得,而且我总觉得秦万冢费尽心思让你去平牢关议和绝不仅仅是对付你这么简单,我总有一种预感,他要对我们宁家下手。。” 这也是宁延一开始所担心的问题,“二哥,不瞒你说,这也是我所担心的,现在爹闲赋在家,朝中就你我兄弟二人,我若一走,那老东西极有可能要对你下手啊,这些天二哥你还是得小心一些。” “这你放心,再怎么说二哥身后也是有陛下的,想要给我设套,他秦万冢还不够,除非他想犯大忌派人行刺于我,否则,单论庙堂功夫,二哥我可不怕他。”宁枫挺身说道,说真的宁枫还真是不怕秦万冢,这种不仅来自于自身能力,更来自于其身后的宁家。 宁延微微一笑,“那好,大哥有您这话我就放心了,这几天我得好好想想该让谁和我走一趟平牢关啊。。” “要不二哥给你推荐一人?” “好啊,二哥你说说看。” “国子监左禁酒,儒家童学思。” 。。。 三日后的早朝,高远再度宣布了一个让满朝文武都震惊无比的决定,那就是正式宣布封高陵为广南王,坐镇苏州,食邑百万户;此话一出,朝堂是可谓是反对声一片,尤其是胡统勋和孟彦等人就差给高远跪下磕头了,不过这次的高远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力排众议直接一口回绝了所有的大臣。 紧接着又封高昌为平川王,但不同的是并未赐予其封地和食邑,而是感其思念先帝之情,决定在皇陵旁建造王府,让其住在那里,不享食邑,每月按一品官员待遇领取俸禄;不用说,这个决定一说出口就遭到了文官的反对,尤其是那些儒生官员,说什么都不肯,那祖训国法来说事,要让高远收回成命。 这次高远拍案而起,一怒之下直接罢免了三位官员,也展示出了其强硬的一面,最后还是胡统勋和秦万冢开口,才让此事平息,高昌也顺利的留在了殷都。 至于罢免的那些官员,没多久又官复原职了,当然了这是后话,期间少不了韩仲宣的功劳。 殷都三皇子高昌府邸。 太监丫鬟正在收拾行装,高昌不免感慨,今天从这里一走,再想要回来可就难啦,或许过个几年,这个院子就会迎来他新的主人。 三皇子院子外的拐角处,高远正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三弟,旁边的韩仲宣似乎是看出了高远的心事,缓缓说道,“陛下,不去送送三皇子吗?” “不用了,徒增伤感罢了,除了这个远门,他就不是皇子了,就是我大奉的平川王了。”高远感慨道,同时说道,“对了,韩公公,关于三弟府邸的建造你要亲自把关,一定要修的好好的,绝不能让三弟受委屈。” “陛下放心,老奴亲自盯着,不会出意外的。”韩仲宣点头说道。 。。。 殷都皇陵。 作为安葬着大奉五十六位君主的地方,这座皇陵也有个响亮的名字,金陵冢。 金陵冢位于殷都城外二十里的山沟里,当时高祖崩逝后,当朝国师阴阳家太一先生用自身五十年寿命换取天机,得出大奉龙脉龙眼所在之处,并在龙眼出设立皇陵庙宇,贡奉历代君王,用历代君王的龙气镇压龙脉,以求大奉龙脉不断,繁荣永存;而这个龙眼之地便是金陵冢,金陵为高祖皇帝之陵,后便以此命名此处皇家墓冢。 金陵冢依山傍水,风景绝佳,镇守皇陵的军队名为青天卫,只有不到一千人的编制,他们常年镇守在此,以免皇室失窃。 金陵冢旁有个村寨,因为紧靠皇陵,这些年也跟着皇家沾了不少光,村子倒也算富裕,更有些人家还将自家女儿许配给了青天卫将士,长此以往,如今的村子一半以上的人家都是青天卫的亲属,而在村寨的中央便是新修的平出王府。 村子里的百姓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这个村子里居然有一天回迎来皇室血脉。 此时的村口,一位身着青甲的年轻将军看着来来往往的匠人不由得勒马轻笑,笑得意味深长。 第303章 国子监禁酒 殷都,国子监。 于公明一袭白衫站在篷帆船上,逆流而上,往国子监方向而去,在他的身侧站着一玉面临风的少年公子,两人立于船头,凝视着眼前越来越清晰的国子监楼阁。 “国子监左禁酒童学思是上一任夫子,也就是孔真卿先生的得意门生,来国子监担任禁酒已有十五年,童先生起初是要去礼部任职的,可上任不到三个月就被贬为国子监禁酒,到国子监后一待就是十五年。”于公明缓缓说道,抬头看向眼前的宁延。 宁延略微皱眉,“那这个童先生可有过人之处。” 于公明想了想说道,“若是非要说有的话,却是有一点,那就是刻薄,当初我还在国子监的时候,童先生负责我们邦交礼仪这块的知识,但凡我们这些学子有一点失误便会责骂不停,骂人之语尖酸刻薄,完全不像是儒家门生;起初我们对童先生多有怨言,但时间一长就会发现童先生虽说尖酸但却有礼,虽说刻薄但却找不到反驳之处,用正醇的话来说就是童先生更像个善辩的狂士。” 这下宁延明白为什么二哥让自己去谈判的时候带着童学思了,这不就是妥妥的外交使臣吗?两国谈判势必要在语言文辞上大下功夫,再加上童学思又对外交礼仪这块有所建树,那么此番北上,童学思绝对是不二之选。 “是吗?看来我今天这趟国子监不算白来。”宁延沉声说道。 于公明靠近窗边,俯身看着水中游鱼,一时入迷。 “公明,问你一件事,你说我这次前往平牢关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宁延轻声问道。 于公明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世家公子,沉思片刻后说道,“我觉得吧,是好事也不是好事,此番前往平牢关议和,若是你处理好了这事,那就是大功一件,不仅能洗刷你纨绔之名,更能让你在朝堂上树立威信;不好的地方嘛也很简单,议和之事事关重大,一旦双方没有谈拢,那你就危险了,轻则贬谪罢官,重的话入狱杀头也不为过;在我看来,国师让你去议和本来久没安好心。” 宁延淡然一笑,感受着晚夏的江风,清凉惬意。 “你说我父亲都已经不是礼国公了,为什么还是有这么多人不放过我们宁家呢?”宁延突如其来的话把于公明都吓了一跳。 这个平日里总喜欢叼着一根黄瓜的少年奇才看向宁延的背影,神色严肃,似在沉思。 “为权,为名,为利,不过如此。”于公明眯着眼睛说道。 “大抵如此了。” 于公明长叹一声,起身将手负在身后,目视前方。 。。。 自从三年前孔章熙来到国子监接替其父亲的夫子之位后,就一直默默的守在国子监,兢兢业业的履行着自己夫子的责任,他虽然能处理好国子监的所有事务,但在自己女儿的问题上自己却是一个失败的父亲。 自从孔盈和宁颂远走前城山,他就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真的太残忍了,为了所谓的安稳牺牲了自己女儿的幸福,自己虽然远在国子监,但仍深感朝堂争斗之残酷;关仲贤走后,温哲继位这一年来,朝堂换了最少三批官员,有些官位甚至不到一年就换了五六个人;这背后所隐藏的肯定绝非正常任免这么简单。 正在孔章熙思考的时候,门外传来阵阵敲门声。 “什么事?”孔章熙大声问道。 “启禀夫子,礼部侍郎宁延宁大人,正议大夫于公明求见。”门外的下人拱手说道。 孔章熙猛然起身,直接起身,“宁延和于公明。。” 这两个人对他来说都算是老熟人了,从宁老夫人开始自己和宁家就是老熟人了,从宁颂到宁延,这转眼间两年就过去了,曾经那个为躲避皇城祸事而远走的世家公子爷变成了大奉的礼部侍郎,官阶还在自己之上,真叫人感慨;而于公明作为自己父亲的得意门生更是如此,为人性情疏均,心性纯良,对当今大奉格局更是有着独到的见解,假日时日,必成大奉栋梁之材;如今这两人同时出现在国子监里,肯定是有要事相求。 “让他们进来吧。”孔章熙沉眉说道。 片刻之后,宁延和于公明就出现在了孔章熙的书房中,两年未见,和三年前相比,孔章熙变瘦了, “孔先生,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宁延未穿官服,一身素衫,颔首说道。 旁边的于公明就显得正式很多,双手环拱与胸前,“学生于公明见过夫子。” “公明,如今我们同朝为官,官场之上就不要再叫夫子了,以免被人握以把柄。”孔章熙微微颔首说道。 “是,学生受教。” 孔章熙转身看向宁延,微微一笑,“宁大人,我们又见面了,这次前来所谓何事呢?” “孔先生,当初前城山相别后已有两年未见,说来我还欠你一声谢谢。”孔章熙似笑非笑的说道。 宁延径直坐在孔章熙书房旁的椅子上,抬头浅笑,“你这声谢谢该说给你们儒家新生的儒家圣人,是他救了前城山,而不是我。” 旁边的于公明很懵的站在那里,丝毫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孔章熙略微颔首,“好吧,两位说吧,来我国子监有何贵干?” “既然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卖关子了,孔先生应该知道北蛮求和之事吧。”宁延神色严肃的说道。 如此大事,孔章熙不可能不知道,“是,而且我听说这次被陛下委以重任的就是你宁延,那就更奇怪了,前往边关议和时间如此紧迫,你不去好生准备,来我国子监干什么?” “来向孔先生借人?”宁延开门见山的说道。 “何人?” “国子监左禁酒,童学思童先生。” 听到宁延说出童学思三个字后,孔章熙先是一愣,随后又苦笑的摇了摇头,“这是你二哥给你说的吧,不然你是不可能知道童先生之名的。” 宁延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是二哥告诉我的,不过身为大奉臣子,为国效力也是分内之事吧。” 孔章熙点了点头,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来人啊,请童先生来一趟。” “是。。” 约莫一杯茶的功夫,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一个蓄着山羊胡的中年儒生走了进来,仔细看去,此人身材消瘦,脸色蜡黄,给人一种疾病缠身的感觉,“童学思见过夫子。” 但这个童学思开口朗声如洪钟,一字一句中都充斥着力量感,这倒是让宁延大为惊讶。 “童先生,不是我要见你,是礼部侍郎宁延宁大人要见你。”孔章熙微微颔首,抬手示意童学思往右手边看去。 右手边上,宁延含笑起身,拱手道,“童先生您好。” “宁大人来见我一个小小的禁酒,可是有事?”童先生欠身说道。 旁边的于公明笑着说道,“童先生,您被误会,宁大人此番前来是以礼部侍郎的身份请您随行去一趟平牢关参与北蛮议和一事。” “外邦议和,两国来使不正是礼部分内之事吗?为何会来国子监要人?”童学思凝眉看向宁延。 童学思语气之中不乏轻视之意,宁延浅笑道,“此事既是国子监之事,又是朝堂百官之事,也是天下百姓之事,不只是我们礼部,朝堂百官,天下百姓都应该有为国出力之心, 童大人同样如此,您不仅仅是国子监的左禁酒,还是大奉的朝臣,这我没说错吧。” “宁大人诡辩之能确实厉害。”童学思点了点头,随后说道,“这种说辞忽悠忽悠寻常百姓还可以,在我面前这么说,宁大人似乎没有把本官放在眼里啊。” 这童学思也不是善茬啊,宁延一阵苦笑,这二哥是给自己找了个难题啊。 有能力的人大多自傲,尤其是这种善辩的狂士更是如此,现在宁延差不多已经猜到童学思为什么在礼部任职三个月就会被降职了,就这张嘴,能保住一条命都算厉害了。 “不知道童大人想要什么样的回答?”宁延沉声说道,尽力使自己表现的很是冷静。 孔章熙咳咳两声,“童大人,宁大人是因国事而来,你这般不太好吧。” “如今朝堂只要是带个银丝帽都说自己是大臣, 只要是上个奏章就说自己是肱骨贤臣,在太和殿前一哭一闹,就说自己忠心可鉴,这种人我童学思这辈子见得太多了,就像之前那个礼部尚书范浩千,不就是这种人吗?”童学思直言说道,说的宁延也是频频点头,他点头不是因为这番话,而是为自己二哥的慧眼识人而感到惊讶。 来之前他还在好奇一个小小的国子监禁酒是怎么入的他二哥法眼的呢?现在看来倒是自己肤浅了,这大奉庙堂之上也是卧虎藏龙啊。 “童先生,言过了。”孔章熙再度咳嗽道。 “宁大人,你觉得呢?” 宁延先是沉思,随后直接鼓掌大喝一声,“精彩。” 第304章 北上平牢关 孔章熙饶有兴趣的看着宁延,他倒要看看这个年轻人要用何种理由说服童学思随他北上平牢关。 “敢问先生可为大奉之忠臣?”宁延故障结束后,直接反问道。 “忠鉴之心,苍天可鉴。”童学思抬手说道。 “此番北上平牢关,既为国家也为百姓,惶惶贤臣何不挺身而出?躲在三尺木堂之后,岂不止增笑耳?”宁延目光直视童学思,面对这个儒家狂辨之士,宁延丝毫不惧。 童学思同样看着宁延,嘴唇微动,“为国家计,为百姓计,童某当尽全力且毫无怨言,可若为他人之功,满他人之意,那请恕童某不能随行。” 宁延嘴角翘起,眼眸中流光闪过,“此行若有官员为己之私而误国家大事,我宁延第一个不答应,无论是谁,都当以律行事,绝不姑息。” 童学思转身看向孔章熙,孔章熙冲着他点了点头,笑道,“好了,你就去吧,依你之能,待在国子监实在是有些屈才,而礼部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童学思冲着孔章熙躬身九十度,神情凝重的说道,“谢夫子。” 宁延长舒一口气,抬头看向旁边的于公明,只见于公明冲着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多谢先生。。” 。。。 半个月后,宁延将自己拟好的谈判名单递给了吏部,而这天自己就接到了吏部的回信,说天子要见他。 雨声滴答,走在宫中小道上,小太监站在宁延身后,小心的撑着伞,缓步穿过走廊甬道,往天子书房方向走去,或许是因为天子的新书房靠近湖水的缘故,小雨之时,附近蛙声阵阵,宁延侧身往前,身后的太监衣冠赤黑,就官阶而言,不过七品而已,但此时出现在太子书房旁的太监就不一样了,红袍在身,白发无须,虽然面容含笑但却看起来格外恐怖,此人便是皇宫宦官之首,正四品的内务府大总管,执掌皇宫上千名太监生杀大权的韩仲宣。 小太监将宁延送到地方后便行礼退去,这天也算是宁延和韩仲宣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当然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打过不少交道了,三年来宁延遭遇的每次刺杀几乎斗有中府的影子,而中府的领头人便是韩仲宣。 看到宁延走来,韩仲宣起身向前,拱手行礼,“宁大人,老身在此等候多时了,陛下就在里面,您请。” 宁延低头看了看面前的韩仲宣,冷冷一笑,“陛下口谕中说的时间是午时,如今这天色只怕距离午时还有段时间,韩公公,很明显我来早了。” 低着头的韩仲宣脸色微微一变,随即起身尬笑道,“是吗?实在抱歉,是老身做事不周全了,还望宁大人勿怪。” 宁延径直走过韩仲宣的身边,没有理会这个大太监。 而在宁延走后,这个挺直身子,看了看书房旁的日晷,再抬头看了看阴雨朦胧的天空,不由得冷哼一声。 宁延快步来到高远书房旁,深呼吸一口气,上次和高远面对面相谈的时候还是在三年前的中和节上,当时的自己为了避免皇储之争还装着喝醉了一次;推开眼前这扇门,自己就要再次面对高远了,只不过时过境迁,现在的高远已经不是太子了,而他也不再是之前的那个宁家五少爷了。 唏嘘一声,宁延还是敲响了紧闭的大门,“臣礼部侍郎宁延奉命前来,恳请陛下相见。” “进来吧。”书房内传来高远慵懒的声音。 宁延推门而入,书房布置的很精致,金丝楠木的书架上堆满了书籍,身后的檀木香案上燃着上好的龙涎香,而在高远的身后还挂着一副画圣吴雄的《高山流水》图,看到宁延走进来,高远缓缓放下手中的奏章,抬头看向宁延,“宁爱卿,你来了,坐吧。” “谢陛下。”宁延低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神色很不自然。 高远挥了挥手,身后的婢女很快就捧着热茶走了过来,放在宁面前,而后躬身离去,一阵关门声响后,书房内就剩下了宁宁延和高远两人。 “三年前,朕还是太子的时候,偷偷溜出宫去找你,结果被你装醉躲过;今天朕用茶来招待你,这次你总不能再喝醉了吧?”高远眯眼看向宁延,看来他已经知道了当时的宁延是装醉的。 宁延尴尬一笑,他还能说什么,只能赶紧拱手认错,“实在抱歉,当时臣下年幼,未曾认出那是陛下,若有失礼之处,还望陛下勿怪。” “哈哈哈。”高远朗声笑道,拿出特意放在左手边上的奏章,打开后看了看,“此番北上是为和北蛮议和,你带礼部官员朕能理解,但你要带于公明和童学思却是为何?于公明不过是个正议大夫,并无实权;童学思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国子监禁酒,如此两人值得你深思熟虑这么多天吗?” 宁延起身拱手道,“正议大夫虽然无权,但却有直谏不避之能,正议大夫这个位置更是非常人不能任之,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不是心腹大臣,就是刚正不阿的忠骨之士,陛下将于大人放到这个位置,可见对其之信任,既然连陛下都能信任于大人一个刚出国子监的学子,那臣下又有何不敢用的呢?至于童先生,臣下可以直言,此番北上议和,非此人不可,若是成功,此人功劳有七;若是失败,臣下愿担所有罪责。” 听到宁延的话后,高远眉头骤然一紧,“揣测圣意可是死罪啊?宁延你好大胆子,敢当着朕面这么说,就不怕朕要了你的脑袋。” “臣下只是就事论事,绝无揣摩圣意之举。”宁延挺着身子拱手说道。 高远看了看宁延,眉头紧锁,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只见天子缓缓坐下,拿起朱笔在奏章上写下一个准字,随后将奏章放到一旁,并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张卸载绢帛上的手书,放在桌上,“此番议和事关重大,绝不能失败。” “臣下明白。”宁延快步向前,拿起桌上的绢帛拱手说道。 “哎,没想到啊,你到底是做了朕的臣子,等到你从平牢关回来,朕就为你举办一次盛大的庆功宴,彻底洗刷你的纨绔之名,做朕的臣子,顶着纨绔之名可不成。”高远起身走到宁延身前,一边扶起宁延一边说道。 宁延心中一阵咯噔,抬头看向高远,这高远还是想要拉拢自己啊,宁延往后撤退一步,再度恭敬的拱手说道,“臣下谢主隆恩,此番北上定不负陛下所托。” 说罢,宁延就火急火燎的离开了,他得趁着高远在有些话没有说出来之前赶紧离开,这有些话说出口了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看着宁延离开,高远沉声一笑,继续坐在那里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处理着自己的奏章,一边用朱砂批注一边说道,“宁延啊宁延,你还不明白吗?你我君臣身份不管你怎么躲避都是避不开的。” 。。。 殷都,宁府。 宁延北上在即,没有素素在身边,宁老夫人便自己亲自动手帮宁延收拾行装,马上就要到秋天了,塞北要比殷都冷上一些,因此宁老夫人给宁延带了许多御寒衣物,其实宁延身为武者,靠真气就可御寒,但是看着自己老母亲在旁边一边唠叨一边不停的塞着衣服,宁延也不忍心就此打断,就靠在门边静静的看着老夫人忙碌的身影,时而点头嗯一声,如果可以,宁延真想让时间定格在此,这样就能让这份温馨永远的留下来了。 “你说你们兄弟俩也真是的,你要北上议和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和家里说一声,这眼看要走了才说,早说的话,娘就早些准备了,也不至于如此仓促。”宁老夫人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嗔怒道。 宁延轻轻笑了笑,从后面抱住宁老夫人,“娘,我这不是不想让您和我爹担心吗?再说了,您给我收拾的足够多了,不用再收拾了。” 宁老夫人就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抚摸着宁延的头,温柔慈爱,“儿行千里母担忧啊,到了定州后一定要给家里来信,别让娘和你爹一直担心。” “知道了,我到地方后第一时间就是给您写信,绝不耽搁一点时间。”宁延咧嘴一笑,宁老夫人轻轻刮了刮宁延的鼻尖,“又贫嘴。” 到了出发这天,关耘儿起了个大早,来到宁延院门前,将自己给宁延买的肉干,油饼什么的一股脑全塞给了宁延,一边塞一边急匆匆的说道,“小延子,这是二姐一大早让人去东市给你买的油饼,第一锅刚出的,知道你爱吃这个,还有这些肉干,都带着。” “二姐,你这买的也太多了吧,我这也吃不完啊。。”宁延苦笑道。 关耘儿白了一眼宁延,“东西都买了,你还让我退回去啊,拿着。” “我就说不让您和爹娘知道,你看,这你们一知道我这就没法出门了。”宁延无奈的说道,嘴上说是如此,但还是让聂红衣把东西全接了下来。 看到宁延把东西收下后,关耘儿会心一笑,双手环胸说道,“别说,这小延子穿着官服还挺俊的,等到了定州,不得迷死那些小姑娘。” “二姐,你又拿我开玩笑。。” “我夸夸自家弟弟还不行啊,真是的。” 宁延轻轻一笑,走上前去轻轻抱了抱关耘儿,“二姐,谢谢你。” 关耘儿先是一愣,随后拍着宁延后背说道,“臭小子,自家人说这些干什么,时间不早了,赶紧走吧,别让人家久等了。” 有一天宁枫和宁延喝酒,借着酒气,宁延告诉宁枫,如果有一天让他在宁枫和关耘儿中选一个的话,无论对错,他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没有理由。 宁枫听完后,抬头一笑,淡然说道,那你放心,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第305章 大奉御天鉴,龙珠降世 大奉永平五年八月,礼部侍郎宁延,正议大夫于公明,国子监禁酒童学思三人带领着一支足有百人的议和使团从殷都出发北上,朝定州平牢关而去。 而就在宁延离开殷都后第二天,就是高祯的七七忌日,按照大奉律令,先帝七七祭奠过后,新皇便要前往御天鉴请求龙珠,以震龙脉,保佑高氏一族龙气不衰。 七七大祭过后,高远身着五爪金龙袍,头顶九龙彩珠冠,脚踩紫龙踏云靴,在一大群太监宫女的前呼后拥下,往皇宫的东南角走去,那里坐落着大奉五府之一的御天鉴。 这御天鉴可是只有历代帝王才有资格进入的地方,在高远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来御天鉴看上一眼,看看这个御天鉴里面到底有什么,如今这一天终于来临了。 御天鉴露台之下,两个头戴镂空黑边高脚帽的年轻术士跪地拱手,恭迎高远,“臣等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远抬手说道,“两位请起。” 两个年轻术士起身后,恭敬的退到两旁,左边的男子开口道,“陛下,司空大人在殿内恭候多时,请陛下随我前来。” 高远点了点头,转身吩咐道,“韩公公,烦请您在此等侯,并严守露台四周,绝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御天鉴,违令者杀无赦。” “是,老奴遵旨。”韩仲宣颔首说道。 二十米高的露台之上,御天鉴大殿缓缓映入眼帘,这座辉煌的拱梁结构的大殿一走进去就给人一种震彻心扉的感觉,大殿中空立在露台之上,在高远进入大殿的一瞬间,整个御天鉴四周的术士学子全部跪地叩首,齐声高呼,“臣等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远龙袖一挥,高声喊道,“卿等平身。” “谢陛下。”上百太监学者齐刷刷起身,站在五十米高的楼阁走廊上,而在御天鉴的中央便是那座青铜五爪龙像,巨龙脚踩祥云,身形矫健,目若星辰,口衔浑天仪,大有巨龙腾跃而下,威仪镇压四海之势;巨龙口中的浑天仪旋转不停,但和以往不同的就是浑天仪中少了一颗金色的夜明珠。 “老臣御天鉴司空汤星坠拜见陛下。” 话音刚落,青铜巨龙身后,一个身着褐色布衫,头戴方帽,右手握莲花,左手持长节的老者缓步走出,看到高远后,微微欠身行礼。 御天鉴司空见圣免跪是大奉立国之初就定下的规矩,至于御天鉴的司空千百年来都是在道家和阴阳家中产生,御天鉴建立的根本就是阴阳家的天星之术和道门的风水秘术,阴阳家信奉五行,以阴阳变化来揭晓时间谜底,用星辰变化来揭示世间变化;道门主张自然,在其千百年的发展中,派系众多,风水秘术便是其中一派,大奉立国之初,道家祖师就提出了龙脉一说,联合阴阳家的天星之术,共同建立了御天鉴,用以监督大奉国运。 天穹事件之后,阴阳家的地位在中原之地受到了巨大的挑战,最后不得不搬至滇州;如今的御天鉴司空虽说仍是阴阳弟子,但御天鉴中的学子学者已经鲜有阴阳弟子了。 “司空平身,今日朕是为大奉龙珠一事而来,至于如何延续龙珠,还需要司空大人多多指点。”对于司空汤星坠,即便是高远也是十分客气,毕竟这些老家伙手中掌握的可是大奉的国运,大奉能延续千年统治,御天鉴功不可没。 汤星坠起身颔首,抬头看向眼前的青铜巨龙,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高远往前走去,同时开口道,“陛下,这边来。” 高远走过青铜巨龙,站在巨龙神像之下,高远心中不免泛起阵阵涟漪,走在神像之下,高远似乎看到了自己父亲,爷爷,甚至太爷爷的样子,如今自己的样子又何尝不是大奉历代历代帝王的样子,穿过巨龙神像,自己就是真正的帝王了。 青铜巨龙神像后,一个蛟龙模样的水池赫然从地面升起,出现在高远面前,水池黄金为底,池水清澈,阳光直射而下,映衬出满池金黄。 水池边上,一个道袍老者手握佛尘,冲着高远跪地叩首,“老臣宋竟如参见陛下。” 宋竟如是谁,武当三掌门,和张兴瑞,向南川他们不同,宋竟如师承风水一派,学成后下山赴京,担任御天鉴少宫。 “司空,宋爱卿,这是。。”高远不解的看着两人,对眼前的黄金池水更是满脸诧异。 宋竟如起身颔首道,“陛下,眼前这池水以百斤黄金为底,池中之水源自千年雪山溶水,至善至纯,黄金池,雪山水,配以真龙之体,便可孕育龙珠。” 这么一说,高远就明白了,缓缓走到池水面前,低头看去,水面涟漪晃动,透过池水隐隐还能看到一面龙首虚影倒映水中,看到金龙首级的高远被吓了一大跳,赶紧抬头往上看去,结果头顶就是白云蓝天,哪有什么龙首。 宋竟如右手一挥,佛尘划过水面,当高远再度低头看向池水的时候,那个龙首又不见了,一时惊讶的高远看了看旁边的宋竟如,不解道,“宋爱卿,这是。。” “陛下切勿慌乱,水中金龙之影不是别人正是陛下自己,陛下继承大统,位居天子高位,自古天子者,金龙也;黄金池中真龙现,雪山水里龙珠出。”宋竟如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翻动右手。 随着宋竟如右手翻动,黄金池中的池水化身一道水柱喷涌而出,在高远惊愕的眼神中径直冲到他的面前,池水悬空,化身人形,直勾勾的站在高远面前。 汤星坠抬手,真气涌动,巨龙口中的浑天仪开始剧烈转动,四周的太监学子纷纷退下,宋竟如继续运功,沉声说道,“陛下,请您闭眼伸手,龙珠片刻就好。” 高远点头照做,闭眼伸手,一双手刚伸出去,就感到了一阵刺骨严寒,但是紧接着下一秒整个人就没了意识。 汤星坠目光深邃,沉眉盯着青铜巨龙口中的浑天仪,而此时的高远则置身于水幕当中,除了双手之外,整个人都笼罩在水幕中。 “嘭。”青铜巨龙双眼闪过一道金光,宋竟如目光如炬,在金光出现在照在黄金池底的一瞬间,挥动佛尘,体内真气涌动,牵引着将高远笼罩在内的水幕重新回到黄金池中,即便是被水幕覆盖,高远身上都未曾被打湿分毫。 当高远的意识重新出现的时候,汤星坠和宋竟如已经拱手站在他的面前了,高远疑惑的看着两人,随后收回双臂,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手掌,“两位爱卿,这是已经结束了吗?” 宋竟如侧身让路,伸出右手,指向黄金池方向,低头道,“请陛下查验龙珠。” “龙珠出现了?”高远又惊又喜的跑向黄金池,只见池水清澈,但是和自己第一次看的时候并无两样,但是这次黄金池的池底却出现了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珠子闪着白光,晶莹剔透,里卖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一直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这是朕的龙珠?”高远激动的说着。 汤星坠和宋竟如互相看来一眼,最后汤星坠往前一步,点头道,“正是,还望陛下将其取出,放于巨龙之口,为大奉延续龙气。” “好,朕这就取出来。”高远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只见他小心的挽起袖子,将手伸入冰冷刺骨的雪山融水中,只见他小心翼翼的将龙珠捧出来,就好像捧着刚出生的孩子一般,小心谨慎,生怕将其磕着碰着。 汤星坠和宋竟如齐齐往后退去,躬身颔首站在青铜巨龙身侧,高远手捧龙珠站在龙首之下,虔诚的举起双手,看着巨龙神像,沉声说道,“列祖列宗在上,大奉新皇高远承敬,晚辈继承大统,初登皇位,在此立誓,后嗣高远一定忠于庙堂,扶持忠良,任用贤臣,勤政爱民,让大奉成为天下强国;同时攘除奸佞,驱除外患,内压叛贼,外除蛮夷,让大奉成为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的盛世大国,如若高远有违此誓言,愿遭天谴。” 立誓之后,高远手中的龙珠缓缓升起,浑天仪骤然停转,龙珠悬浮而生,当龙珠归位,悬于浑天仪之中,立于龙首之时,一声龙啸传出,声音空明有力。 下一刻,汤星坠和宋竟如同时躬身,“臣等恭迎陛下登基大统,吾皇万岁万岁。。” 龙啸入耳,真龙出世,自此刻起,他高远便是大奉的天子,独一无二的天子。 当汤星坠和宋竟如目送高远离开御天鉴后,两人同时露出了阴沉的神色,两人快速走到御天鉴中央的青铜神像前,看着浑天仪中的龙珠,同时陷入沉思。 “真龙天子初登大统,龙珠之光亮如白昼,灿如星辰;而陛下的龙珠之光,却暗淡如月,清冷无光,龙气略显不足。。”汤星坠沉声说道,说罢转身看了看宋竟如。 宋竟如自知汤星坠是什么意思,只见其挥动佛尘,叹气道,“此乃真龙早夭之兆,乃大凶也。。。” 随后两人同时沉思,约莫是三个呼吸的时间,两人同时转身看向彼此,齐声说道,“龙脉。。” 第306章 大奉龙脉 按照道门风水一派的说法,世间万物源于自然,诞生之刻既有气运傍身,人有人的气运,国也有国的气运,这种气运称之为国运,一个国家的国运和这个国家掌权者的气运息息相关,而一个国家掌权者名为天子,天子之气名为龙气,以龙气育国运,镇以龙脉,便可使国运昌盛,万事不衰。 大奉坐拥千里之地,更是将百蛮觊觎的中原之地包于腹地,千百年来从未失过寸土,至于中原之地为何成为百蛮觊觎之地,除了明面上的沃野千里,人口众多,资源丰富外,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中原之地乃是真龙盘踞之所,其下孕育着龙脉,按照风水一派的说法大奉真龙为五爪金龙,盘踞中原,龙首坐中州,因此国家应建都龙首之地,以便历代天子用自身真气镇压龙脉;龙身盘踞中原,因此中原为大奉之本,失之则国灭,兴之则国昌;龙尾在南海,动之惊涛起,因此位于苏州南部的南海,千百年来从未有渔船驶过,南海禁渔,也成了大奉的国法。 大奉皇陵位于殷都郊外,坐落于龙眼之地,目的也是镇龙脉,兴国运;金陵冢旁的村子里,一座恢弘的皇室庭院拔地而起,庭院的主人便是大奉平川王高昌。 高昌走到王府门口,门口的两座石狮子栩栩如生,左边雄狮口衔石珠,右边雌狮脚边卧着两只幼狮,翻滚嬉闹,很是自在;王府的门牌上,刻着平川王府四个鎏金大字,正当高昌盯着面前的四个大字怔怔出神的时候,一个身着青色甲胄的将军缓步走到高昌身后,拱手道,“王爷,按照您的吩咐,金陵冢周围十里之地都已戒严,任何人不得靠近。” 高昌转身看着青甲将军,淡然一笑,“柴将军,我这个王爷就是个挂名,并无实权,你这从哪听的我的吩咐啊?” “嘭。”柴将军直接跪在高昌面前,拱手喝道,“是属下失言,这一切都是属下的主意,和王爷没有半点关系。” 高昌略微颔首,扶起柴将军,轻轻拍了拍后者的手背,“别这么紧张,日后我们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我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之人,关于皇陵的事情一定要严格保密,绝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御天鉴的那些牛鼻子,若是被他们盯上,那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王爷放心,有属下在,这里绝不会有任何问题。”柴将军自信满满的说道。 作为青天卫的统领,柴绍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是颇为自信的。 高昌点了点头,借着月光看向眼前的金陵冢,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意。 。。。 定州,苍同城。 上任定州牧典眉出事后,定州就一直处于没有州牧的状态,不过据说新的州牧吏部已经在讨论了,不日就可上任,如今的定州事宜都是由参司在处理,但是定州参司也不好办,有秦峰这么一个大将军守在平牢关,有些事情参司自己还做不了主,还得请示大将军。 当宁延一行百人抵达苍同城的时候都已经是九月中旬了,天气传冷,孤鹰高悬,劲风怒吼而过,黄沙掠地,对于那些自幼生活在殷都的官员来说,一时还真的有些不适应,对于空气中的泥土黄沙味,宁延只觉亲切,不由得深呼吸一口,然后往西边看去,苍同城西行三百里就到项州边境了,宁延在项州生活了三年,对于宁延来说,那三年是自己最开心,最难忘的三年,如果没有朔州那场刺杀的话,估计现在的自己也不会是孤身一人。 使团步入苍同城,规模浩大,城门口,定州参司杨寅一身正装携百官对使团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在下定州参司杨寅携苍同城大小官员恭迎使团,恭迎宁侍郎。” 宁延微微颔首,“杨参司,不必多礼了,我们走了一路,又困又累的,带我们去驿馆休息吧。” “好,请各位大人随我来。”杨寅全程低头,生怕得罪了这些使团大臣。 宁延他们所在的驿馆虽说在苍同城中已算最后,可还是远不如殷都,或许是参司大人也看出了随行官员的不满,赶紧叫来一些歌姬为这些是使团大人起舞奏乐,苍同城位于北境之地,在没有战争的时候,大奉和北蛮商户往来不断,北蛮的牛羊肉,骨饰,狐裘,羊毛什么的大量涌入大奉,而大奉的丝绸,茶叶,在北蛮也是极受欢迎,不过除此之外,双方的交易中还有一些特殊的商品,那便是北蛮的女子;大奉境内除了汕州外,明令禁止奴隶存在,但北蛮不同,北蛮王庭虽然也禁止奴隶,但他禁止的只是他们蛮人,对于西羌的胡民来说,这禁奴令可就不存在了。 西羌女子能歌善舞,更是长得千娇百媚,他们肤色白皙,身形似水蛇,灵活婀娜,起舞之时,更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异域之美;西羌女子生来金发碧眼,唇红齿白,比起中原女子,他们身形更加高挑,曾有中原诗人将西羌女子誉为有天上尤物,人间极品。 大奉男子尤其是那些达官贵人,尤为喜欢这些绝美的西羌女子,而一些黑心的北蛮商人就抓住这种商机,偷偷潜入西羌境内,掳掠女子,将掳掠而来的女子高价卖给这些有钱人,对于这种人口买卖,大奉刑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你卖的不是大奉女子,因此常有大奉官员宴请客人时,还会让自家的西羌女子舞蹈助兴,以此来展示自己的财力。 而这次杨寅就找来了七个西羌女子为这些官员起舞助兴,看到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员时两眼冒光,喜不自胜;宁延和于公明,童学思三人坐在楼阁上,看着下面起舞的胡姬,宁延倒是看的津津有味,旁边的于公明兴起之时还会拍手叫好,倒是那个饱受儒学思想熏陶的童学思对此嗤之以鼻,一边低头喝酒,一边说着俗不可耐,有辱风雅。 宁延看着童学思,一边给他添酒一边说道,“童先生,这些胡姬起舞却是和中原歌姬有所不同,身形摇曳宛如风中细柳,起舞之姿好似河中游鱼,一颦一笑更有飘然欲仙的感觉,怪不得那些达官贵人都喜欢在府中藏几个西羌女子,这种人间绝色谁看了不迷糊啊。” “宁大人,你可是朝廷命官,说话注意言辞,西羌胡人,实属外邦异人,衣不蔽体,目若秋波,与那青楼贱婢有何不同,甚至不如其也,如此之人怎可入我大奉,辱我国风,童某人视之羞也,情之愤也。”童学思一边义正言辞的说着,一边摇头喝闷酒。 旁边的于公明放下手中酒杯,若有所思的说道,“先生,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西羌胡人确实与我大奉女子不同,不过正是因为其不同,才能彰显我大奉百姓之谦逊有礼,德才有佳,不是吗?” 宁延微微一笑,伸了一个懒腰,“说的都有道理,今天晚上就让这些官老爷看个够,等到了平牢关就有他们受的了。” 于公明转身看向宁延,“言归正传,两国议和无非就是领地,赔款,贸易三个方面,这次我们大奉是战胜国,因此在这三个方面都占有一定优势,而北蛮也势必抓着这三方面和我们争论,你我都是第一次作为使臣外出议和,对于外交不是很熟,到时候还得让童大人多带带我们。” 童学思起身拱手,神色有些严肃,“两位放心,杨某自当竭尽全力。” 乐罢舞停,杨寅起身举杯高歌道,“诸位大人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下官在此略备薄宴为各位大人接风洗尘,在此恭祝各位大人此番赴边议和,能载誉而归,为我大奉千秋基业再铸新功。” 说罢,便豪饮一杯烈酒,借着酒兴,下面的官员一个个面红耳赤,大声欢呼,一时间热闹非凡。 一杯酒罢,杨寅再次举杯,这次他的目标是二楼的宁延三人,只见他冲着宁延三人举杯,“宁侍郎,于大人,童大人,共饮一杯如何。” 宁延起身举杯,“那就共饮一杯,希望我们谈判顺利。” “干杯。”杨寅说完便一饮而尽,至于宁延,则是喝多少吐多少,一杯酒喝完了酒杯还是满的。 于公明坏笑道,“所敬之酒,自当一饮而尽,宁延,你这可不厚道啊。” 宁延擦了擦嘴角,示意下面继续,然后自己重新入座,轻声笑道,“杨寅四十有五,论能力也不弱,在定州也有一定声望,那你可知为何迟迟得不到升迁,到最后也不够是个七品参司。” 童学思捋着胡须沉吟道,“听宁大人的口气,难道心中已有答案?” “大奉官员任免,需要吏部层层审核,然后由丞相举荐,最后陛下盖章钦定,从关仲贤丞相开始到温哲,考核官员的第一步便是心术,为官者大忌拉帮结派,酒水欢歌,就杨寅这样的,即便是政治再好,这辈子也不可能入五品了。”宁延冷笑道,略带可惜的摇了摇头。 旁边于公明也应声说道,“啧啧,现在不简单啊。” 宁延提了提腰带,露出自己的三品侍郎腰牌,“也不看看哥们现在是什么身份,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第307章 北蛮议和 浑图王在平牢关的大败不仅在大奉引起了剧烈反响应,在北蛮境内更是像九天玄雷一般劈在了北蛮王庭身上。 浑图王带着二十万大军奔赴平牢关,一个月时间不到就被打的几乎全军覆灭,这一仗打的直接让北蛮元气大伤,以至于让他们在后来面对秦峰大军的时候根本抽调不出军队;要说北蛮大汗为何不让慕容灼灼的大军继续出征,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丢不起这个人;当初可是他一纸令下把慕容灼灼召了回来,如今打了败仗,又让人家去收拾烂摊子,别说他不开口,就算开口了,慕容灼灼也不一定去;他能坐上大汗之位还得亏了慕容家的帮助,要是慕容灼灼真的不去他这个大汗也总不能和人家撕破脸皮吧,倒时侯没人听话,尴尬的不还是他自己嘛。 后来无奈之下的耶律容光不得不派出回斛王前往平牢关议和,对于这次议和,整个北蛮王庭格外安静,尤其是那些旧的门阀贵族,一声也不敢吭。 对于慕容灼灼这些少壮派将官来说,这次惨败对他们来说就不一定是坏事了,北蛮百姓的眼睛又不瞎,这次浑图王打了败仗,差点让北蛮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这对于八王在北蛮王庭的地位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最起码日后的王庭里,这些贵族门阀的威望权力将会大打折扣,而这正好给了他们少壮派一个难得的机会。 经过这次大败后,耶律容光也意识到了现在的北蛮靠这些八王已经不行了,北蛮王庭要想继续和南边的中原抗衡,就必须要有新鲜血液的输入,而这新鲜血液就是慕容灼灼这种少壮派将官。 。。。 在苍同城短暂的休息了两天后,宁延一行人就踏上了北上之路。 平牢关内,秦峰一边看着手中斥候送来的情报,一边沉声说道,“宁延的使团走到哪了?” “启禀将军,已经在路上了,估计明天就能抵达平牢关。”手下的斥候拱手说道。 秦峰微微颔首,“让人给他们安排住的地方吧,都是殷都来的文官,身体娇贵,可别怠慢了。”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副将退下后,秦峰起身略微颔首,拿出手里攥着的另外一封信,随后,沉思许久,慢慢的将手中信扔进了面前火盆里。。。 。。。 平牢关外,风沙四起,塞外之地,虽然只是秋天,但是劲风吹过,也和冬天无异。 寒风吹在身上,宁延倒是还好,有着真气护体,也感受不到冷气,但是于公明他们可就不一样了,他们几乎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西风一吹,冻得瑟瑟发抖,还没有到平牢关,一个个就披上了外衣棉袍。 “前面就是平牢关了,各位大人再坚持一会。”黄沙散去,眼前的荒原深处,一座雄关赫然耸立于黄沙之中,像古战场上的战士一样,巍峨如山岳。 “终于到了。。”于公明紧紧裹着披风,浑身发抖的说道。 宁延浅声一笑,“进去吧,秦将军应该已经为我们准备好接风之宴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当宁延一行人进入平牢关后,秦峰亲自相迎,秦峰依旧是一身黑甲,不过这几个月的战争让他变黑了许多,脸上充满着沧桑感,但是这种沧桑感依旧掩盖不住他身上的那股阴翳之感。 当秦峰看到宁延身着官服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惊讶,宁延本就长的玉树临风,大奉官服穿在身上,更有一种贤臣良相的感觉。 “宁大人,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秦峰走上前冲着宁延微微行礼,记忆力这还是秦峰第一次对他行拱手之礼。 来而不往非礼也,宁延也是低头笑着拱手说道,“这话应该是本官要说才对,秦将军别来无恙啊。” 两人一阵尬笑,外面风沙大,一行人也没有怎么久留,片刻之后就带着一众官员往下榻的客房走去,苍同城的驿站就已经很简单朴素了,可是当一行官员看到平牢关的客房后,才知道什么叫做更朴素,空旷的房间内就一张方桌,两个长凳,再加上一床被褥,就这还是秦峰让平牢关的将士们东拼西凑凑出来的,真是的平牢关客房要比现在看到的还要惨。 宁延倒是还好,外出游历之时,什么没见过,秦峰能给他们安排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很不错了。 原本秦峰会以为宁延会抱怨一番,甚至发挥出他那纨绔子弟的本性,可事实上的宁延却是一声不吭,甚至表现的还很满意,这就让秦峰有些意外;而宁延不说话后,即便这些随行官员有些愤懑和不满也不敢说出来,数日的舟车劳顿,这些官员大多都是疲惫不堪,到了平牢关后就闷头睡大觉了,但是于公明却不同,只见他一个人来到平牢关城墙上,俯瞰眼前的战场,一边看一边沉思。 宁延靠在城墙上楼阁的柱子旁,目视前方,一片黄沙,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于兄,你看什么呢?外面风这么大,你都不穿个厚点衣服出来,不怕得风寒啊。” 于公明嘿嘿一笑,往宁延这边走来,和宁延一左一右靠在柱子上,两只手缩在袖口里环在身前,宁延则悄无声息的运转真气,一层透明的真气护罩将两人笼罩在内,远处的禁卫军将士看向这两个使团大臣,一个靠在柱子上,慵懒无比,一个蜷缩在一起,猥琐至极,怎么都没办法和礼部那些外交大臣联想在一起。 于公明指了指平牢关的东北方向,那边是平牢关城墙的尽头,尽头的边上就是断崖,“从小就想着能来边关看看,这下也算是如愿了,不过这平牢关却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坚不可摧,易守难攻啊。” 宁延疑惑的看向于公明所指的方向,不解道,“你这话可别乱说,小心被秦峰抓去治罪。” “我是实话实说,书上说平牢关的城墙东部是一处百米深的断崖,断崖下面就是流沙,一般军卒根本不可能绕过流沙从背后偷袭平牢关,然而我刚刚站在边上看了看,好像并非如此,这里常年风吹日晒的,戈壁之前更是一片荒芜,如此干燥环境怎么可能会孕育出流沙?而且这戈壁也不过是一处残垣,根本没有书上说的百米沟壑,充其量也就三四十米;这要是北蛮大军从东北角绕道咱们背后,那平牢关腹背受敌,不出三日必被破城啊。”于公明皱眉说道,说的有理有据的。 宁延微微沉思,看向城墙尽头,略微颔首,“要是真按你这么说的话,从军事上来说确实是个隐患哈,我去看看。” 说罢宁延就要去,结果被旁边的于公明一把拉住,“没用的,那边戒备森严,根本不让人过去。” “那我去找秦峰。” 于公明再度拉住宁延,摇头说道,“秦将军会听咱们说吗?再说了,秦将军久经战场,要是有问题应该早就发现了,刚刚说的也只是我的猜测,无凭无据的,算了;你和秦将军本来就不对付,这要是在起了矛盾,可就麻烦了。” “说的也是,秦峰这家伙虽然人不咋地,但是军事能力还是没问题的,这么低级的错误他应该不会犯。。”宁延皱眉沉思,随后目光转向于公明,“倒是你,你天天读着圣贤书,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快说,你是不是偷偷的看兵书了?” 于公明嘿嘿一笑,露出一嘴白牙,伸出食指比了一个一,“闲来无事,看了一点点。” “嘿,你小子。。” 两人在城头上嬉戏打闹,看的旁边的禁卫军将士一阵白眼。 。。。 夜幕来临,秦峰邀请宁延和于公明,童学思到自己营帐内做客。 明月高悬,寒风吹得营帐猎猎作响,营帐用上好的山羊皮制成,营帐里还放着火盆,倒是温暖如春,而秦峰也是客气的很,拿出烤全羊来款待宁延三人,屋内肉香浓郁,温暖舒适,给人的感觉格外舒服。 在这塞北苦寒之地,能有如此一个能吃上烤肉的暖和之地,绝对是难得啊。 同在营帐内的还有平牢关守将张醒山,起初张醒山还觉得如此重要的谈判,朝廷会派个德高望重的老臣来,没想到来的居然是两个毛头小子,也就童学思看事情能稳重点,至于宁延和于公明则是越看越像孩子。 秦峰一边割肉一边说道,“张将军,你可不要小瞧了这三位,宁侍郎,礼国公膝下第五子,宁鹤将军的弟弟,当年在潼阳城可让本将军一阵难堪啊。” 宁延尴尬一笑,当年的他也是身不由己啊。 “于公明,于大夫,国子监的天才学子,被两任夫子看重,陛下更是对其赞赏有加,日后必是大奉朝堂的肱骨之臣。”秦峰一番话说的于公明都有些不好意思,起身拱手道,“秦将军客气了。” “这位。。”秦峰看着童学思,这个人他还真没什么印象。 宁延接着秦峰的话说道,“这位是国子监禁酒,是我特意从夫子手中要来的,此番谈判的绝对胜负手。” 童学思挺身拱手,“童学思见过两位将军。” 如此书生会是这次谈判的关键?秦峰和张醒山都露出疑惑神情;同样疑惑的还有宁延,他疑惑的不是童学思,而是秦峰,这秦峰今天晚上这是怎么了?这么客气?和之前见到自己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啊。 第308章 两国相谈,自当雅量 要说回斛王,也是个冤大头,当初浑图王要带兵出征,回斛王是第一个反对的,作为八王之中唯一一个和少壮派有联系的王爷,回斛王还是很理智客观的;贵族门阀身份是很显赫,也给他们带来了无尽的权力和财富,但如今要想让汗国继续强大的话,贵族门阀就必须做出改变。 这次代表汗国来谈判,回斛王肩上的压力也不小,这位年近六旬的老先生此刻站在平牢关外三十里大营里,一边感受着沙漠的肆虐的秋风,一边皱眉沉思。 很快,大营门口,快马袭来,一个头戴羊皮毡帽的北蛮将士骑在马上,在看到回斛王耶律青石后,男子迅速翻身下马,跪地行礼,“启禀王爷,中原来信,邀请王爷三日后赶赴平牢关进行和谈,这是他们的信笺。” 耶律青石拿起男子手中的信笺,打开后,仔细阅读了一番,随后抿着嘴唇说道,“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男子退去后,耶律青石沉眉看向远方,同时沉声暗叹,他的这声暗叹似乎也印证了这次谈判的结局。 。。。 三日后,清晨时分,旭日初升,当阳光照在平牢关厚重城墙的时候,一阵沉闷又肃穆的鼓声慢慢响起,鼓声沉重而富有力量,城门口,由回斛王所带领着北蛮议和使团正缓步走进平牢关,看着这座埋葬了二十万北蛮将士的雄关,回斛王不仅暗自神伤;他这个回斛王也算是代表北蛮进入了平牢关,只不过,他是以失败者的身份进入平牢关的。 入城没走几步,北蛮的使团就撞到了平牢关守将张醒山,看着眼前的蛮人,张醒山腰间佩剑,走到回斛王耶律青石面前,朗声喝道,“大奉国法,外邦入关者,武官卸甲,文臣摘帽,如有抗旨不尊重,可立斩。” 耶律青石自然明白这是大奉在给他们下马威,身后的一众官员窃窃私语,大抵意思无非是说大奉官员太不讲理什么的,在他们北蛮,摘帽是大不敬的行为,就连平日里的王庭里的那些达官贵人都不会轻易摘帽,这张醒山一进来就让他们摘帽,属实是有些不把他们当回事。 若是放在平日,大奉官员有如此失礼的行为,这位北蛮的王爷肯定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但是今天他们不能走,他们是代表汗国来议和的,议和不成,秦峰率军北上,将会有成千上万的百姓流离失所,百姓动乱,人心不稳,这可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画面。 “诸位。。”耶律青石大声说道,这一声下去,身后的官员同时停下争论看向他这个回斛王。 只见耶律青石在身后一众官员的注视下缓缓低头脱下了象征自己身份的朱玉发帽;看的身后的官员气愤难当,更有甚者更是气的浑身颤抖,只见回斛王将自己的发帽放在手心,捶胸行礼,“这位将军,这下可以了吧。” 张醒山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起身退到一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沉声说道,“恭迎汗国使臣来我平牢关议和。。” 伴随着张醒山的一声怒吼,身后的北地军齐声嘶吼,“恭迎使臣入关。” 声音震天动地,惊起满地烟尘。 耶律青石眉头紧皱,快步往前走去,在他身后的官员无奈之下,也只能忍着怒火和怨恨将头上发帽摘下来,回斛王深知战争给北蛮只会带来痛苦,为了所谓的土地和资源,他们已经发动了无数次的战争了,可是数百年过去了,别说富庶的中原之地,就连平牢关他们都没有迈过去;汗国要想强大,唯有和平一途可走,这也是他为什么愿意代表汗国前来平牢关议和的原因。。。 但此时回斛王身后的那些官员却不这么认为,直到现在他们还是认为若是继续让慕容灼灼打下去,那现在行脱帽之礼的就是这些中原官员了;他们心中这场战争是没有错的,错就错在他们打输了。 双方的谈判大厅就设置在平牢关的鼓楼中,耶律青石走进大厅,在看到一众身穿青袍的大奉官员后,微微颔首,随后径直走到谈判桌的右边,他刚一抬头就看到了在他正对面坐着的宁延。 耶律青石有些愣神,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这大奉居然派出了一个孩子来和自己谈判?他们汗国是打了败仗,但也不至于如此轻视他们吧?一旦把他们逼急了,大不了玉石俱焚,他们汗国也是草原上奔腾的骏马,是有脊梁的。 透过耶律青石的延身,宁延似乎也看出了眼前北蛮王爷的不满,急忙起身拱手道,“大奉礼部侍郎宁延,奉天子之命,前来同贵国商讨退兵一事,不知贵国使臣如何称呼?” 侍郎?这么年轻就是侍郎了?耶律青石虽然有些怀疑,但当宁延亮了身份后,最起码说明大奉没有过度的轻视他们,耶律青石起身行者北蛮礼节,“老夫汗国回斛王耶律青石,见过宁侍郎,此番议和事宜由老夫全权决定,老夫在此希望大奉能和汗国本着和平相处之念,共同商讨出一份有利于双方百姓的和平之策。” 还不等宁开口,坐在宁延左边的童学思就开口,只见童学思冷哼一声,“王爷,这点只怕是不能苟同,如今之局面是我大奉百姓和将士浴血奋战数月的结果,若是按照您说的对双方都有利,那我大奉百姓和将士的鲜血岂不是白流了?” 童学思这番言论让宁延都没有想到,这一上来就给了耶律青石当头一棒。 耶律青石微微凝眉,“今日谈判是和平商谈,若是这位大人以这种言论来谈判的话,我想我们双方的谈判将很难进行下去啊。” “当你们北蛮的铁骑踏上我大奉国土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双方就已经没有和平了,我们今日能坐在这里谈判,那仰仗的是我们身后的将士,如果我们这个时候不能帮他们讨要一些好处的话,那我如何对得起那些出生入死的将士;说白了,这要不是因为你们打了败仗,我们能由今天的和谈吗?”童学思再度冷言说道。 这话说的明明有理有据,却听得耶律青石格外刺耳,只见耶律青石黑着脸坐在椅子上,“这次谈判,我们汗国是带着诚意来的,但从这位大人口中,本王好像并未听出贵国的诚意啊。” 童学思还想再开口,但被宁延拦住了,宁延知道,这要是再让童学思发挥下去,这谈判用不了多久,耶律青石就要拍屁股走人了,现在大奉国内环境也不允许他们再度开战了。 “王爷别着急,这是我们陛下让我转交给你的亲笔信,希望我们双方能心平气和的坐在椅子上,解决两国的争端。”宁延说罢就伸手示意旁边的于公明将高远的信递给耶律青石。 耶律青石看着这信,与其说这是大奉的诚意,倒不如说是威胁,那就是那高远的帝王身份迫使他们坐在谈判桌上,这信一旦接了,那他们就被按死在这里了;可是这要是不接那就是不给高远面子,那可就是打大奉的脸啊。 看着于公明手中的烫手山芋,耶律青石斟酌许久后,还是伸手接过了信,宁延微微一笑,他也知道只要耶律青石接过了信,那这场谈判的主动权就在他们手上了。 “好,既然双方诚意都已经明确了,那谈判也就可以开始了。。”宁延笑着说道。 一直在隔壁房间偷听的秦峰在听完童学思的话后,神情有些复杂,那天晚上听宁延说童学思有多厉害后,他还有些不以为然,现在看来,倒真是自己有些小瞧这个国子监禁酒了;这个人谈吐之间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来自已经逝去的智国公唐云天。 记得当年唐云天也是这样和西羌的使臣谈判,用一句八万亡魂泉下泣,生者岂能顾己身;硬生生为大奉换来了如今的河西之地;而这个童学思给他的感觉亦是如此;换句话说,这才是他们出生入死所保护的文臣;为国为家,为卒为民。 秦峰嘴角微微上扬,接下来的谈判由童学思在他也就不用再担心了,“这个童学思是个人才,如此有才之人却只是个区区国子监禁酒,对我大奉来说是个莫大的损失,用本将军口吻给吏部写信,举荐此人。” “是。”身后的副将拱手应道。 。。。 接下来的三天里,耶律青石算是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官方的敲诈勒索;这童学思一开口就是赔款,割地,从双方第一次开战到颜子岳战死,再到浑图王;一环接着一环,从儒家道义讲到纵横博弈,从双方混战扯到北蛮王庭,再到最后甚至就连宁延都不知道为什么扯到了耶律青石的孙子那里。 耶律青石更是叫苦不迭,每当自己说个不字,童学思就拿禁卫军和北地军压他;而他们说了什么条款,总能被找到各种理由;到最后逼的耶律青石都快哭了,这哪里是和平谈判啊,这简直就是趁火打劫啊。 看着自己桌上的天子来信,耶律青石无奈苦笑,带着这种议和条款回去,他们八王贵族的最后一点脸面也就要被自己丢没了。 第309章 外事已安,江南风起 大奉永平五年十月中旬。 当宁延将最终的和平协议拟定出来,拿给回斛王耶律青石查看的时候,耶律青石的脸都是绿的,按照协议规定,北蛮赔偿大奉军费白银两百万两,同时开放边境贸易,在平牢关增设商贸市场,以供两国商人互市之用,但北蛮商人入境需缴纳百分之五的赋税,大奉商人则不用;还有就是北蛮不得在平牢关方圆一百里的范围内驻军,如有违者,大奉可随时出军予以歼灭,北蛮对此不得有异议。 这个条款在耶律青石看来与强盗协议并无二致,但这已经是他能争取的最好的结果了,起初谈判之时,童学思上来就是割地百里,建立大奉北巡司,专门和北蛮打交道;这百里之地可把耶律青石吓了一大跳,后来在双方数日的谈判下,宁延他们才松口放弃了自己口中所谓的北巡司;其实一开始童学思也就是想吓唬他们,没想到这个耶律青石这么害怕,平牢关以北一百里,荒野戈壁,虽说也有草场,但就现在大奉的国力来说根本抽调不出人手进行管理;若是在三百年前,那这百里之地肯定是打死都要让北蛮吐出来的。 耶律青石身边的北蛮官员无奈叹息,最后不得不在这份屈辱的条约上签字画押,盖上自己的玉印。 宁延起身微微一笑,拱手说道,“王爷,这次我们的谈判虽然中途有些坎坷,但好在结果还是很令人满意的,希望您回去见到大汗后,向他表示我们陛下的敬意,希望我们双方能够在这份协议的基础上化干戈为玉帛,使两国战端不再,百姓永享太平。” 宁延是笑得很开心了,但是耶律青石却根本笑不出来,“哎,宁大人,为了这次和平,我们汗国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希望两国日后能和平相处,不在交战。” “那是自然,对了,为了纪念这次谈判的顺利结束,秦将军在关内略备酒宴,不知回斛王可否赏光啊?”宁延起身将手中的条约交给于公明,起身笑道。 回斛王哪里还有心情在这里吃吃喝喝,当即摇头苦笑道,“这次谈判历时许久,本王要抓紧时间返回王庭向大汗禀报此番议和结果,至于这宴席嘛,宁大人好意本王心领了,若是宁大人有机会的话,下次来我汗国,本王自当款待,以表歉意。” 宁延心里暗暗一笑,若是我去汗国的话,可就不是吃你宴席这么简单了。 “那本官就不强留了,王爷一路平安。”宁延拱手说道,礼仪这方面,宁延他们还是很到位的,躬身行礼,双手立拱在前,基本礼仪不能少。 一个时辰后,在张醒山的护送下,耶律青石带着一众大臣踏上了回家的路。 平牢关城墙上,秦峰静静的看着眼前远走的回斛王,沉声说道,“这宁延到却又几分能力,怪不得当初父亲要竭力把他留在殷都,这若是能为陛下所用,那定然是大奉的一大助力。” 可是话音刚落,秦峰猛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又再度不自然起来,刹那间双拳紧握,似乎在做很剧烈的思想斗争。 。。。 中州,殷都。 宁延在平牢关谈判大获全胜的消息传来,高远高兴的在朝堂上连说三个好字,并给宁延,于公明,童学思三人记了大功,这份合约不仅给大奉带来了北蛮的市场,还给他们带来了两百万两白银的赔款,让大奉的国库瞬间充盈了起来。 而趁着这个机会,吏部尚书孟彦上书奏请高远希望调童学思去礼部担任礼部员外郎,童学思有着外交大才,屈居于国子监当一个禁酒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之前的童学思是受到范浩千的排挤才从礼部卸任,如今礼部尚书换人了,那童学思也该重回礼部了。 对于孟彦的这个建议,高远自然是欣然应允,表示让吏部退朝后就草拟任命状,但是身为丞相的温哲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童学思这件事,或许是孟彦觉得此事无须向他这个丞相汇报,又或者说他们觉得没比要让他知道,但无论是那种情况,身为丞相的他对此就是一无所知。 宁枫站在朝堂下露出欣慰的表情,再抬头看向前面的秦万冢,秦万冢的神色也很耐人寻味,说不上高兴也不说不上失望,倒是有一种疑惑之感。 双方议和结束后,宁延也将启程返京,而秦峰则要在平牢关再带一个月等到确认边关不出意外后在班师回朝。 。。。 江南,苏州金宁城,广南王府。 对于苏州牧赵放歌来说,他是怎么都没有想到新皇登基后居然将二皇子封了个广南王,而且还是封到了苏州,要知道在江南之地,公孙家可是实打实的土皇帝,这此再来一个广南王,这公孙家岂不是更要无法无天了;而且有公孙家支持的广南王是否能安安稳稳的做一个王爷还真的说不定。 赵放歌在广南王府下人的带领下来到广南王高陵的住处,江南风景秀美,这广南王府更是如此,假山绿水,奇花异草,颇为雅静,来到湖中心的亭子里,看着面前身着锦缎蓝绸的广南王,赵放歌深呼吸一口气,沉声说道,“苏州牧赵放歌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陵一边品着细茶一边颔首笑道,“赵大人请起,早在殷都之时,就曾听闻赵大人为人忠厚,一心为民,为官更是清正廉洁,如今见到本人了,本王很是高兴,很欣慰在本王的麾下能有这么一位能者贤臣。” 这高陵上来就把赵放歌说成自己的麾下,还给赵放歌戴了这么多的高帽,让赵放歌越来越感觉这个王爷来者不善啊。 “下官乃大奉之臣,更是苏州百姓的父母官,为国为民,皆乃下官分内之事,但求无过,不敢邀功。”赵放歌低头说道。 “赵大人请坐吧,虽说这苏州是本王的封地,但是在治理州城这方面还得多仰仗赵大人。”高陵一边说一边给赵放歌添茶,茶水清冽,赵放歌急忙伸手接茶。 风吹湖面,泛起阵阵涟漪,高陵望着湖面说道,“赵大人,听说您是在关老丞相的举荐下来苏州的是吗?” 赵放歌眼珠子直转,拱手道,“承蒙关丞相抬爱,下官才有如今之地位,但下官知道关丞相让下官来此是相信下官,让下官造福百姓,所以下官来到苏州后,不敢有丝毫大意,生怕辜负了朝堂和关丞相的厚爱。” 高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突然一笑,“别这么严肃,本王今天找你就是找你说说话,唠唠嗑,别这么紧张。” 这能不紧张吗?高陵看似有心无意的话在赵放歌眼中那都是一把把尖刀利刃,稍不留意就会被捅个透心凉。 “对了,苏大人的府邸本王来的时候看到了,说句不好听的,我大奉堂堂州牧,居然连一个五柱庭院都没有,这也太不合适了,我已经让手下帮您在城中修建了新的住宅,等到完工后,你就搬过来吧。”高陵有意无意的说着。 大奉房屋住宅也是有讲究的,一般百姓住的都是茅草屋或者木屋住屋;家境稍微好点的家庭会购置个瓦房小院,门口放上一个拴马桩,在乡下这就算是不错的人家了;到了城内住着的大多都是一些商户官员,有钱人比比皆是,那从哪里看出谁有钱谁没钱呢,住宅,一般的商户会盖大瓦房,门上挂灯笼,门口摆两尊石狮;稍微有钱一点的还会给自己盖个门楼,撑门楼的门柱就是他们身份的象征,这也就是百姓口中的顶门柱,一般来说顶门柱都是上等的檬木雕刻制成,价格不菲;越有钱的人家顶门柱就越多,就像礼国公宁延,门口就是九柱;皇宫太和殿外单是一排就有十八根金丝楠木,而太和殿足有三排门柱之多。 身为地方州牧,住不起五柱庭院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一些稍微有点钱的商人家里都是六柱;这无功不受禄,这莫名其妙的送豪宅可就让赵放歌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王爷,这可使不得啊。。”赵放歌急忙推辞。 可是高陵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直接就回绝了赵放歌,“难不成你是觉得本王给你的还不够好,配不上你苏州牧的身份?” “属下不敢,只是。。” “嘭。”高陵手中杯子颓然落地,一声脆响后,变成满地玉屑。 这一声脆响让话到嘴边的赵放歌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高陵微微一笑,稍稍挥手,身边的下人侍女赶紧来打扫干净。 “手滑,杯子掉了,刚刚赵大人想说什么来着?”高陵目光凌厉的看向赵放歌。 赵放歌无奈起身拱手道,“属下谢过王爷厚恩。” 高陵很是满意的笑了笑,“这就对了,走,陪本王逛逛这金宁城,让本王也感受感受江南风光。” “是。。” 这赵放歌也不敢说不字啊。 第310章 内除奸佞 永平五年末,宁延一行历经千辛,总算是回到了殷都,这天的早朝格外热闹,几乎每个外出的使臣都得到了嘉奖,尤其是宁延,于公明和童学思三人,童学思再度回到礼部,和宁延成为了上下级;在宁延看来,童学思比自己更适合礼部,让他做自己手下的员外郎,宁延多少有些不自在。 夜幕来临,和自己的父亲一样,高远也是个勤于政事的皇帝,寒风吹过,高远下意识的裹了裹自己身上的棉裘,片刻之后,一阵脚步声响起,胡尚仪,魏正醇,两人快步走入高远的书房,两人同时躬身下跪,“臣下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位爱卿平身。”高远放下手中朱笔,笑着伸手示意两人请起。 身边的小太监端来两个绣墩,放下后便躬身离去,整个书房内就剩下了他们君臣三人。 “陛下,深夜唤臣来此,可否有要事吩咐?”胡尚仪拱手说道。 对于胡尚仪,高远还是印象深刻的,第一次见面还是通过胡统勋在胡府见的,随后胡统勋得到重用,然后高远爱屋及乌的开始有心提拔胡尚仪,不够胡尚仪的能力确实不错,也许是有他父亲的指点,胡尚仪在很多方面都比一些朝中老臣做的还要好。 那魏正醇就不用说了,他和于公明可以说是在高远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和高远有过接触了;那个时候他们俩还在国子监尚未结业;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于公明和魏正醇刚从国子监完成学业就迎来了新皇登基,再加上高远有心培植自己的势力,两人也因为自己能力出众很快就得到了高远的器重。 于公明能担任正议大夫并赴边议和就是证明。 “两位都是自己人,朕深夜将你们喊到宫中确实是有要事相商。”高远神情严肃,面色凝重,魏正醇和胡尚仪对视一眼,看来今天这事应该不是小事。 “陛下请讲,吾等愿为陛下分忧。”两人齐齐拱手说道。 江山代有才人出,如今的时代正是他们年轻一辈的时代,是名垂青史还是碌碌无闻都将在不久的未来得到答案。 “卿等以为,户部尚书严史嵩如何?”高远沉声说道。 当严史嵩的名字出现的时候,魏正醇和胡尚仪就知道高远的意思了,严史嵩本来就没有担任尚书的能力,靠着一手溜须拍马做到了尚书之位;户部尚书本就是个肥差,历代尚书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干净,但是像严史嵩贪的这么大胆的倒还是头一次见。 户部的员外郎,参事,候郎,哪个不是花了钱的;少则千两万两,甚者就连十万两都有;户部管财政,赋税,征收;因为和户部往来最密切的便是商人,大奉尚武,商人地位并不高,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赚钱;在大奉六部中最容易受到贿赂的便是户部,严史嵩担任户部尚书的两年内,官商勾结,伪造账簿,收受贿赂,贪污金额之大,让人瞠目结舌。 在边境战事结束后,高远要想整顿朝政,肃清吏治,首先就要从贪污下手,而严史嵩无疑是一个绝佳的选择。 对于严史嵩的为人和作风,胡尚仪和魏正醇也是有所耳闻,君臣三人一番密谋后,很快就得出了针对严史嵩的逮捕计划。 “陛下,严史嵩是先皇留下的臣子,和刑部尚书薛逊往来密切,若是咱们动了严史嵩,会不会让薛大人产生误会。”胡尚仪谨慎的说道。 高远起身踱步,一番沉思后说道,“严史嵩罪证确凿,即便是薛大人闹到朕的面前,朕也有话说。” “吾等明白。” 高远颔首道,“既然如此,那就辛苦二位了,届时朕会让御林军殷都护府帮你们的。” “谢过陛下。” 。。。 大奉永平五年十二月。 寒风刺骨,大雪纷飞,殷都西市的青石路上,一群身着囚服的犯人正被五花大绑的押向刑场,负责押运这些贪官污吏的正是杨昭肆;杨昭肆骑着枣红大马,腰间佩剑,走在队伍最前面,在他的身后,一众衙役押送足有三十人之多的囚犯跟在其身后。 这些犯人衣衫单薄,蓬头垢面的,一个个冷的浑身发抖,脸色乌青,这一幕本就凄惨无比,再加上雪落街头,更显得他们格外凄凉。 走在这些犯人最前面的便是大奉户部尚书严史嵩,严史嵩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栽倒两个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身上,他这一倒台,身后的拿下官员全部都遭了殃,整个户部从头到尾来了一个大清洗,早朝上的高远得知户部整个部门都在贪污受贿时,整个人都快气炸了,直接下令全部问斩,这让本来还想保住严史嵩的薛逊都不敢开口了。 雪花落在严史嵩的脸上,冰凉刺骨,严史嵩抿了抿干裂的嘴唇,顶着沙哑的嗓子说道,“杨大人,口渴了,能否赏口水喝。” 杨昭肆微微皱眉,看着平日里连看自己都不看一眼的尚书大人居然如此低三下四的乞求自己,多少有些感慨造化弄人,不过这也怨不得别人,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罢了。 “马上就要到刑场了,到了地方会有百姓给你们喝水的。”杨昭肆无奈的说道。 在大奉斩首也是有规矩的,斩首的犯人允许在行刑前一个时辰内在衙役的押送下游街示众,等到一日阳气最盛的午时问斩,在斩首前他们还会在刑场上跪上一刻钟,以便接受百姓赠送的断头饭;一般囚犯在行刑之前都会吃到断头饭,若是没有百姓相送,监斩的官员也会准备一份,让他们安心上路。 听到杨昭肆这话后的严史嵩无奈苦笑,自己在殷都的风评如何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个时候那里会有百姓会给他送饭,到时候不拿鸡蛋菜叶扔自己,让自己走的体面一点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负责监斩的正是刑部尚书薛逊,大雪纷飞,看着严史嵩等一众官员跪在刑场上,薛逊也是唏嘘不已;杨昭肆下马冲着薛逊拱手说道,“薛大人,犯人严史嵩等三十一人都已带到,请您发落。” “下去吧。”许逊挥了挥手,杨昭肆拱手退下站在刑场一边,很快就有一众光着大膀子,手握九环大砍刀的刽子手来到刑场上,手握刀柄站在严史嵩等人身后。 在他们跪地的一瞬间,百姓纷纷带着准备好的饭菜涌上来,有米饭,有面条,条件好的还会有些酒肉,而刑场上的官员一边哇哇大哭一边大口的吃着他们的断头饭,这可是他们生前的最后一顿饭,都是不要命的往肚子里塞。 这些官员平日里欺压百姓,作威作福,但是在他们被斩首的最后一刻,前来送他们,带给他们最后一顿饭的却是一直被他们欺压的百姓,这或多或少有些讽刺。 就像严史嵩预料的那样,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百姓来给自己送饭,一阵心酸的眼泪不由得从这个大贪官眼中掉了下来,有悔恨,有不甘,有自责;但不管如何,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一切都已成定局。 这个时候一碗冒着热气的羹汤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严史嵩有些意外的抬起头,只见捧着热汤出现在他面前的居然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小姑娘,小姑娘穿着缝了不知多少遍的大棉衣,一双手露在外面捧着汤碗,脸蛋冻得红扑扑的。 严史嵩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努力的张开了嘴,小姑娘很懂事的将碗放到了严史嵩嘴边,喉咙滚动,一碗热汤下肚,虽然只是一碗最普通不过的粟米羹,但是在严史嵩看来,这绝对是自己喝过最好和的羹汤。 “谢谢你,小姑娘。”严史嵩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这应该是他做官以来最真诚的一次。 小姑娘没有说话,端着空碗一路小跑回到自己娘亲身边,然后躲在妇人身后,胆怯的看着严史嵩。 严史嵩的看着小姑娘,眼泪夺眶而出,瞬间呜呼不已,悔不当初,世间大道何其多也,但自己为什么偏偏选了一条死路。 “嘭。”午时三刻已到,鼓声响起,整个刑场都变得安静了下来,负责监斩的薛逊从桌上拿出印有斩字红色令箭,陡然扔出,“行刑。” 刽子手饮酒喷刀,大刀锃亮无比;严史嵩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而他面前的妇人也伸手遮住了身边小姑娘的眼睛。 “哐当。。” 手起刀落,尸首分离;鲜血染红了刑场上的落雪,红的刺眼。 行刑结束后,小女孩的母亲拉着小女孩的手来到杨昭肆身边,妇人颤颤巍巍的说道,“大人,按照您的吩咐,粥也给送了,您看。。” 杨昭肆看着小姑娘轻轻一笑,从腰间拿出一锭银子,慢慢俯身放在小女孩身上,同时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开口说道,“小姑娘,你很勇敢,告诉我,你怕不怕。。” 小姑娘摇了摇头,拿着银子躲在妇人身后。 妇人赶忙拱手感谢,然而杨昭肆并不知道,眼前的姑娘其实是个哑巴;这一锭银子虽然不多,但却足以改变一个穷人家孩子的命运。 第311章 永熙元年 严史嵩被斩首的消息传到宁府,宁致一阵唏嘘,身旁的宁枫宁延两兄弟倒是显得很自然,毕竟这是严史嵩咎由自取的结果。 或许是年龄大的缘故,每次听到朝中老臣问罪斩首,宁致多多少少都有些感慨。 严史嵩的事情只是一个开端,就在严史嵩问斩半个月后,刑部尚书薛逊向吏部递交了辞呈,以年岁已高为由,辞去刑部尚书一职,回家颐养天年;同时辞官的还有兵部尚书刘威;紧接着朝中十二名老臣接连乞骸骨,对于这些辞官回乡的老臣,高远也是亲自执笔批复,基本上都同意了他们的请求,而这也是高远乐意之至的结果。 这些老臣大多都是自己父皇提携起来的大臣,当年为了制衡外戚和权臣,高祯提拔了一大批忠心臣子,这些臣子虽说对大奉忠心无二,但在能力上属实是不敢恭维,更有甚至还会像严史嵩一样出现贪污乱政的现象;若不是有关仲贤暗中安排能臣前往下面各州,只怕现在的大奉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高远上任之后,和高祯完全是两个路子,能者贤臣,全部被吸纳到了朝堂,有些臣子甚至还在背地里议论过如今皇室,但在高远看来,只要你有能力,就可以入朝为官;在这种手段下,殷都朝堂中涌入一大批年轻士子,以宁枫,于公明为首的年轻士子也逐渐开始崭露头角;一些怀才不遇的老臣也慢慢的站了出来,其中的典型便是童学思。 新年的钟声伴随着御乐府歌姬妙曼的身姿响起,永平五年就此落下帷幕,殷都御花园内,高远宴请群臣,觥筹交错,喜不自胜;年轻士子多以贤才为主,一个个赋诗填词,很是潇洒;在一阵阵的欢笑声中,大奉迎来了永熙元年。 。。。 大奉永熙元年春。 由于年前朝堂的大变动,因此新年伊始,高远便和温哲,吏部诸臣经过一个月的讨论商议,最终拟定了一份新的官员名单,其中丞相依旧是温哲,吏部尚书孟彦,工部尚书王齐宗,礼部尚书戴规几人都没有变动,其他三部尚书则有了新的人选,户部尚书由原先的吏部侍郎宁枫担任,以宁枫的能力其实当初就可以任职吏部尚书的,如今位居户部尚书也是实至名归;兵部尚书由原先的兵部侍郎朱佑堂继任,这个朱佑堂便是宁延好友朱友钧的父亲,为官清廉,上任兵部尚书也是情理之中;刑部尚书由刑部侍郎车鸣担任;这个车鸣便是当初在蜀州看着陆天晓和王敖生死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刑部侍郎。 车鸣担任刑部尚书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为林天晓和王敖生伸冤;魏正醇和胡尚仪因为鉴查严史嵩有功,两人一同被封为吏部员外郎,而于公明则从正议大夫变成了刑部侍郎;对于于公明的升迁,朝中老臣还是有些非议的,同样是出使平牢关,宁延还是礼部侍郎,童学思也不过是个员外郎,凭什么于公明就成了刑部侍郎,对于朝中大臣的疑问,于公明置若罔闻,因为在这里你说的再多,再正确也会被认为是狡辩,而能让这些老臣闭嘴的只有你的能力和政绩。 后来的事实证明高远没有看错人,于公明担任刑部侍郎不到三个月,就平反了太嘉军备案;当于公明义正言辞的在朝堂上替义国公单方申辩的时候,可谓是惊艳众人;在大量的铁证面前,满朝文武一句话都说不出。 “单将军一心为国,竟遭此子虚乌有之迫害,全家一百多口人无一幸免,如此结局实在让人唏嘘;臣于公明在此恳求陛下为单将军平反,恢复其国公之名誉,并为其修缮墓冢,以寄哀思。” 于公明的话在太和殿回荡许久,经久不绝。 至于其他一些官员的任免和上面这几位比起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至于你问为什么宁延没有升官,那答案无人知晓。 。。。 珍宝斋。 宁延和于公明两人坐在二楼的雅间内,俯瞰下面街区,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一杯烈酒下肚,宁延一边咂吧着嘴一边说道,“于大人,这升官了就是不一样,喝的酒都不一样了。” 于公明一阵苦笑,一边举杯一边说道,“你就别挖苦我了,这酒你都念叨了一年了,你不烦我都烦了。” “哈哈哈。”宁延朗声笑道,“只是可惜了老魏和尚仪了,没有这个福气消受这坛美酒喽。” “新一批的国子监学子入仕在即,他们俩成天成天的忙,别说喝酒了,就连坐下吃顿热乎饭的功夫都没有。”于公明一边说一边举筷夹菜,但在这些珍馐美味上兜兜转转了半天,最后还是夹了一块黄瓜。 春风又至,宁延伸了个懒腰,“这些天下该太平了。。” 于公明把脑袋凑到宁延身边说道,“我说五少爷,那太嘉军备案的证据你是哪来的啊,有些卷宗资料就连刑部,兵部都没有。。” “于公明,小爷我好心给你证据让你再去堵那些老王八的嘴,你在这里怀疑起我了居然。。”宁延假装生气的说道。 于公明见状赶紧改口赔笑,“可别啊,我怎么会怀疑你,我就是有些佩服你,说真的,你要是生在了帝王家,高低都得是个王爷。” “咳咳。。”宁延猛地咳嗽两声,随后说道,“你可别这么说,这要是被人听到了,我可就没了。” “你宁五少还怕这个啊。。”于公明哈哈大笑道,笑得很是自在。 宁延无语的白了一眼这个新上任的刑部侍郎,嘀咕道,“这掉脑袋的事谁不怕啊。。” 。。。 交州,镇南关。 素素像往常一样清晨起来去附近的山林里去摘野山菌;镇南关地处边关,空气潮湿闷热,容易滋生湿病;而镇南关将士常年身披坚甲,密不透风,因此很多将士的膝盖和关节都有或多或少的红肿,年轻的将士还好,身体能扛住,然而年纪大点的根本顶不住,每到雨季那膝盖就好像有无数的虫子在往身体里钻一样,剧痛难忍。 但是自从素素留在镇南关后,这一情况就有了明显好转;究其根本就是因为素素在附近的山里发现了很多的野山菌,这些野山菌大多生在阴暗之地,或多或少都有些毒性,然而素素发现这些将士们口中有毒的菌子居然是自己在殷都可遇不可求的交州野菌;这些野菌有毒不假,但在经过合理的烹饪后,不仅没有毒性,反而会变成大补之物,有着祛除湿寒,活血补气的功效。 而素素在宁府耳濡目染,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烹饪方法,虽然做出来没有那么美味,但是让这些毒物变成药物确实足够了,军中将士自从喝了素素的菌汤后,无一不对其开口称赞,素素的到来也给这个烦闷枯燥的边关带来了许多乐趣;平日里,素素也喜欢去找这些将士,听他们吹吹牛,聊聊天;帮受伤的将士处理伤口,给他们清洗衣物,听将士们用各地方言吹牛打趣;虽是苦中作乐,但却乐在其中。 素素拎着篮子往关下走去,路上碰到一个瘦弱的兵士,那个兵士看到素素前来,赶紧将嘴里嚼着的果壳吐出来,尽管他的反应已经很快了,但还是没有躲过素素的眼睛,素素边走边说道,“王叔,你是不是又嚼神仙果了,都给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嘴巴张不开就别吃那个,那个你越吃嘴巴越张不开。” 那个被素素称呼为王叔的老兵油子嘿嘿一笑,整个人靠在长矛上,竭力的张着嘴,但是就像素素说的,不管他怎么努力,他的嘴就是只能张一半,“王叔嚼了大半辈子神仙果了,这突然戒掉多少有些不习惯,不过素素你放心,王叔肯定会戒的。。” 素素无奈一笑,“真是的,怪不得高叔叔说你是个老兵油子。” 听着素素的话,老王只是咧嘴傻笑,目光轻柔就像老父亲看自己女儿那般慈祥。 “素素姐,你这又去摘菌子啊。。”关口的几个年轻将士看到素素走下来,赶紧凑上去笑嘻嘻的说道。 上面的老王见状,瞬间严肃着脸用长枪杵地,沉声说道,“你们几个干嘛呢,再不好好站岗,中午没饭吃。。” 那些围在素素身边的小将士在听到老王的话后,一个个只能耷拉着脸应声退下,素素莞尔一笑,宽慰着这些小将士,“别怕他,待会姐给你们摘果子吃啊。” “真的吗?谢谢素素姐。。”一听有野果吃,这些小将士又活蹦乱跳了起来。 关口处,一个年轻的身影早已等候多时,看到素素出关,赶紧笑嘻嘻的迎上去,“素素姐。。” 看着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素素双手叉腰,轻声喝道,“你不去训练在这里干什么?” 年轻将士嘿嘿一笑,主动的接过素素手中的篮子,陪着笑说道,“今天我休息,特意来陪素素姐你去摘菌子。。” 整个镇南关能让素素如此无语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司徒景春。 第312章 终得昭雪 自从司徒景春来到震南关后就一直待在姚赤田的火头军里,虽说只是负责烧火做饭的火头军,但是训练起来强度丝毫不弱于前线边军,镇南关是边关门户,等到那些南狄打过来,他们可不会因为你是火头军就对你手下留情。 一年来,司徒景春变黑了,变瘦了,但同样也变得精干了,举手投足间也有了几分边关将士之气概;即便如此,在面对素素的时候,他还是表现的和个孩子一样。 “说是陪我去挖菌子,实际上是想溜出去玩吧?”素素白了一眼眼前无事献殷勤的司徒景春。 司徒景春嘿嘿一笑,也没过多解释什么,和素素就要往林中走去。 就在两人刚准备出发没多久,一阵急促的呼喊伴随着马蹄狂暴之声传入两人耳中,“素素,大好消息,大好消息。。” 声音传来,司徒景春赶紧拱手行军礼,眼前的男子并非他人正是镇南关的守将周秉业,半个月前,周秉业在仁国公的一纸令下离开镇南关,来到了桂郡,直到今天才回来;隔着老远,素素都能感受到周秉业颤抖声音中的激动;快马狂奔,周秉业勒马来到素素面前,也顾不上旁边的司徒景春,直接拉着素素的手激动难耐,城头上的将士纷纷立正站好,在周秉业面前他们还是不敢偷懒的。 然后在满城将士的注视下,周秉业做了一个让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举动,那就是冲着素素跪了下来,然后整个人双眼通红,泣不成声。 这一跪可把素素跪懵了,素素赶紧俯身扶起周秉业,语气哽咽道,“周叔叔,你这是干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您快起来,你这样我可承担不起。” 周秉业竭力的挣脱开素素,执拗的跪在地上,激动的说道,“大小姐,我。。我终于等到了大将军昭雪的一天,这天我等的实在是太久太久了。。” “什么?”素素脑子瞬间炸开,昭雪这两个字炸的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殷都刑部来信,当年的太嘉军备案被证实大将军是被诬陷的,朝廷不仅恢复了大将军的声誉,还为单家修建了墓冢,小姐,从今天开始你再也不用隐姓埋名的活着了,从今日起,你就是大奉义国公之女,单素素。”周秉业一番激动慷慨的话瞬间在镇南关炸响,镇南关知道素素身份的也就是一些有身份的将军,寻常的将士只知道素素和周将军关系很好,私下里也议论过素素会不会是周将军的什么亲戚,然而直到今天他们才知道原来素素的身份居然是义国公单方的女儿。 旁边的司徒景春更是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平日里为将士们做菌汤,帮自己缝补衣服的素素姐居然是大奉义国公之后。 听到周秉业叫自己单素素,再次听到有人连名带姓的叫自己,素素心中多少有些心酸和苦涩,“周叔叔,您快请起,别跪着了。” 素素一把抹过眼泪将周秉业扶起来,自己父亲昭雪一事来的实在是太过突然,这一时半会的还真的不太好容易接受。 周秉业激动的老泪纵横,看了看旁边的司徒景春,司徒景春讪讪的躲在素素身后,“大将军沉冤得雪,这是个难得的好消息,走,今天本将军要豪饮一场,以慰将军在天之灵。” 单方沉冤终得雪,身为太嘉军备案始作俑者的中府老大韩仲宣一个人默默的坐在御花园边的池塘上,借着月光一把一把的撒着鱼食,然后缓缓看向身边的木盒子,随后只见其轻轻一挥手,木盒子直接沉入塘中,伴随着红漆沉塘,也标志这太嘉军备案的彻底结束,当年为了完成高祯收军权,定天下之事,他韩仲宣做了一次大恶人。 。。。 大奉太嘉二十年。 此时的单府还没有变成废墟,还有着不逊色于宁府规模的大庭院。 老将军单方从皇宫回来后闷闷不乐,将自己关在书房内一天都没有出来,期间也不允许任何人去探视,夜幕时分,担心老爷的老管家决定去看看老爷,然而这一去却看到了他不该看到的一幕,那就是一个黑衣人居然堂而皇之的走进了单方的书房。 透过书房的影子,老管家能看到此时的单方很是生气,但没过多久老将军就恢复了冷静,恰在此时,府内传来阵阵匆忙的脚步声,老管家看到老爷没事也就没有多想,转身去看院内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此时的书房内,单方扑通一声瘫坐在椅子上,平日里征战沙场数十载都未曾露出过怯色的单方第一次露出了不安的神情,“韩公公,陛下真的要我单方的命吗?” “老将军,陛下也是被逼无奈,军权之事,事关重大,希望将军您不要怪罪陛下。。”韩仲宣低着头闷声说着,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 “陛下朕是好手段啊,栽赃嫁祸,让我单方身败名裂,然后迫使宁致交出兵权,一石二鸟,好手段。。”单方冷冷的笑着。 韩仲宣沉声不语。 桌上香薰燃烟,单方看了看韩仲宣,走上去扶起韩仲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不过我有一事不解,陛下真的不打算给我单家留后吗?” 韩仲宣缓缓抬头,不忍再看单方,“这种见不得光的事,陛下没有选择,老将军,您放心,等到大奉一统之日,陛下一定为您开庙建祠,还您清白。。” “哈哈哈。。”单方仰天大笑,就感觉自己在听一个大笑话一样,只见单方微微颔首,“那我单方等着这一天,韩公公,你记住了,我单府一百条性命若是不能换来大奉一统,那我作鬼也不会放过你。。。” 韩仲宣跪地冲着单方狠狠的磕了两个响头,随后转身离去。 在韩仲宣离开单方书房的一瞬间,身边赫然出现两个黑袍老者,韩仲宣双眼通红,猛然掀掉身上的披风,沉声喊道,“动手。。” 一瞬间,嘶吼不断,哀嚎连连,鲜血与杀戮瞬间充斥在单府内,随后烈火滔天,义国公府邸瞬间被火龙吞噬,变成了如今满是冤魂的不毛之处。 回忆慢慢浮现在眼前,韩仲宣忘不了单方临死之前看向自己的眼神,随着红膝木盒沉入池底,韩仲宣有自己也释怀了,他把所有的真相都写在了纸上放在了盒子里,或许千百年后有人会发现这个盒子,到那个时候大奉想必已经是欣欣向荣,一片祥和了,就算有人发现这桩冤案又能如何,顶多是让自己再背一个骂名。 韩仲宣深呼吸一口气,他这辈子从接管中府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有能者贤臣为大奉征战沙场,纵横捭阖;同样的,也需要一些能背负骂名的所谓佞臣来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而自己就是这个“佞臣”的不二人选。 。。。 大奉永熙元年三月。 初春美景,适合狩猎。 一日,高远游玩御花园,忽然看到燕雀飞舞捕食的画面,一时兴起,决定趁着初春前往皇室猎场狩猎。 大奉皇室猎场位于中州西部,毗邻雍州,北边就是朔州草原,是河西草场的末端,也是水草最为丰茂的一段,每年初春之时就会有无数野鹿,野马一类的野兽迁徙来此,大奉立国初期就将此处圈禁为皇室猎场,虽说是皇室猎场,但是大奉天子有事十年八年都不见得去一次,因此在得到皇室的允许后,这个猎场也就对外开放了,只有在天子狩猎之时才会重新圈禁。 永熙元年三月十五日,风和日丽,初春暖阳照在大奉的土地上,预示着今天是个狩猎的好日子。 在御林军和禁卫军的保护下,高远带着一众大臣往皇家猎场而去,在一众臣子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群百姓,百姓们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就跟过节一样。 这是为什么呢?那就是天子围猎数年不遇,但遇到的话就对普通百姓,尤其是那些家境贫苦的百姓来说就是难得的喜事,每次围猎结束,天子都会将一些围猎所得的野牛肉,野羊肉什么的分给大臣百姓,大臣能拿的也就一点,而大多数的肉食都会被分给百姓,这些肉虽然不多,但这可是天子亲自围猎所得,对于百姓来说,就算不是为填饱肚子,也图沾点龙气。 宁延和宁枫兄弟二人也赫然在这群大臣之中。 “唳。。”一声苍鹰嘶吼从天际远啸而来,宁延抬头看去,是一只苍髯雄鹰。 而这只雄鹰的主人便是此时跟在高远身边的彪形大汉,此人便是年前刚刚被高远看中,从御军府中脱颖而出的御林军偏将,正五品官阶;名为袁亥北。 宁延看着头顶盘旋的雄鹰,砸吧着嘴说道,“你说这畜牲是怎么养的啊,能这么听话。。” 话音刚落,宁延就感到一股戾气直冲自己而来,定睛看去,正是身体壮硕如雄狮的袁亥北。 宁延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嘿嘿的赔了一个笑,袁亥北这才收回目光,旁边的于公明走到宁延身边打趣道,“祸从口出了吧。。” “切,下次声音小点不就行了。。”宁延不以为意的抬头说道,目光还一直盯着头顶的苍鹰。 第313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大奉皇室猎场,沃野千里,一望无际,牛羊奔跑于旷野之上,好似星辰点点密布于夜空,优美自然。 华服锦帽的年轻天子随手丢掉手中的硬弓,勒紧缰绳纵马往前奔去,身后御林军随之而动,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天子落箭的地方,一头成年雄鹿腹中插箭躺在地上,每次剧烈的呼吸都会伴随着胸前箭失的剧烈晃动。 身边的御林军将士迅速翻身下马,将尚未死透的雄鹿搬到马上,毕竟这是天子围猎的猎物,等到晚宴之时是要和众臣分享的。 高远定睛往身后看去,三只鹿,一头牛,五只羊,收获不算很多;此时头顶雄鹰盘旋,再度尖唳一声,旁边的袁亥北拱手道,“陛下,前方河道处有牛群聚集,不知陛下是否前去。” 高远一边喝水一边说道,“朕有些乏了,你看朝中臣子哪个想去就让他们去吧,所得猎物能分给百姓就分给百姓吧。” 袁亥北颔首道,“末将明白。” 高远为展示圣恩,允许臣子在猎场上自由围猎,然而这种围猎对于宁延来说却是毫无兴趣,只要自己愿意,挥挥手的功夫就能让这上白头牛羊变位百姓的盘中之物;宁延,于公明,魏正醇,胡尚仪,四人纵马游离于猎场之中,四人的首度同框居然是在天子猎场上,这说出去多少有些惹人发笑。 不过魏正醇和胡尚仪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宁延一开始还在诧异是为什么,直到于公明告诉他两人在国子监士子的纲策选拔上出了分歧;魏正醇觉得的国家大权必须统一,集权与政府,实行一体化管理才能保证国家的运转,因而要提拔一批以集权为核心的纲策学子;而胡尚仪则不这么认为,他认为过度集权会导致国家出现专权之现象,会滋生出一大批的权臣,而且不利于地方灵活管理,因而主张中央分权于地方,实行军政分管。 两人为此争论不休,知道今天也没个结果,宁延看着身边默不作声的两人,咳咳两声说道,“这今天可是出来围猎的好日子,这有人总拉着一张脸可不合适。” 于公明赶紧趁势在旁打哈哈,“是啊,咱们虽然不会舞刀弄枪的,但能来此欣赏美景也是极好,对吧。” “美景是好,可是心系国事,不敢懈怠。”胡尚仪沉声说道。 宁延笑了笑,当初的武陵年少终究成了忧国忧民的臣子良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触的,“陛下都说了,今日出行,不谈国事,尚仪,老魏,你们有事等回到了吏部在慢慢说,今天在这里谁都不许提。” 魏正醇摇头苦笑道,“好,那就听宁五少的,不提。” “君子和而不同,两位都是为了大奉着想,这件事情本身是没有错的,只能说适合和不适合。”于公明看的很是透彻。 魏正醇抬头看向于公明,“我与尚仪虽说政见不同,但在一些大是大非上还是有着同样的看法,用宁五少的话说就是就事论事,只论事不论人。” “哈哈哈。”宁延听后朗声大笑,“真的没想到,有一天我的话也能从几位大臣口中说出来,还真是有幸啊。” 四人同时笑了出来,勒马停在半山坡上,俯瞰百官拉弓搭箭,御林军将士纵马狂奔,宁延长舒一口气,卸下头顶的侍郎朱砂帽,沉声说道,“哥几个,我这混子侍郎能把这帽子戴一整年属实是不容易,不瞒你们,这帽子对我来说真的很沉,我有些戴不动了。” 于公明长舒一口气,“宁五少,如果不留在殷都,你最想去哪里?” 如果是别人问他这个问题,他会嘿嘿一笑,说做个好吃懒做的纨绔就好;但是在于公明他们面前,他不会这么说。 宁延看向西北方向,微微一笑,“去项州,带着我爹娘去项州养老,过几天安生日子。” 魏正醇稍稍勒马前来,站在宁延身侧,“天下滋事,大者莫过于王事,五少,承蒙皇恩,岂可不为国尽忠乎?” 宁延笑了笑,伸了一个懒腰,“小人物而已,若不是因为这个宁姓,谁认识我啊。。” “哎,人各有志,五少,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能离开殷都,那我胡尚仪肯定第一个支持你,给你送行,既然在殷都活的不痛快,那何必还留在这里呢?人活一世,莫过于逍遥二字。”胡尚仪痛快的说着。 听了胡尚仪的话,宁延不由得笑了出来,然后默默的戴上官帽,“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这一天是会到来,但比宁延想象的要晚了很多。 。。。 皇家营帐,高远坐在半山腰上,俯瞰下面牛羊奔腾,本该心情畅快的他此刻却显的格外不安。 微风吹在高远的脸上,清晰微凉,高远将手中的密信递给旁边的韩仲宣,低声说道,“韩公公,此事你怎么看?” “啊?”韩仲宣先是一愣,随后拱手道,“此事需尽早下手,绝不能让北蛮得到此物。” “中府能派出去多少人。。”高远沉眉说道。 韩仲宣眉头紧蹙,佝偻着身子说道,“回陛下,三人。” 中府七大高手,死了一个还有六个,能派出三人已经是韩仲宣的极限了。 高远并未为难于他,而是叹气道,“就三人只怕是不够,韩公公,可有推荐人选。” 高远微微沉思,随后看向山坡下围猎的诸位大臣,但是在这群人中少了几个他熟悉的身影,最后韩仲宣猛然拱手道,“臣下倒真有合适人选。” “何人?” “礼部侍郎,宁延。” 。。。 夜幕来临,围猎结束,御林军将大量的猎物分给了四周的百姓,百姓在猎场外一边叩首领肉,一边叩谢皇恩,此时的高远和一众大臣坐在篝火边上,吃着野味糕点喝着烈酒,格外悠闲。 明月高悬,围猎一事也算是结束了,正当宁延准备启程返回殷都的时候,韩仲宣突然走了过来大喊着,“宁延大人,宁延大人,请留步。。” 宁延一脸嫌弃的看着挪着小碎步跑过来的韩仲宣,无奈道,“韩公公,有何贵干啊。” “宁大人不要误会,是陛下找您,还请您移步皇帐。”韩仲宣很是客气的说道。 既然是高远找他,宁延只得下马,转身往高远营帐走去。 营帐内的高远静静的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宁延快步走进营帐拱手道,“臣礼部侍郎宁延拜见陛下。” “哦,你来了。”高远微微一笑,随即挥手道,“韩公公,你带着他们去外面守着,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是。”韩仲宣带着营帐内的太监宫女退下后,皇家营帐内就只剩下了高远和宁延。 “坐吧,这里就你和朕,不用拘束,我们应该算是老熟人了吧。”高远轻声笑道。 宁延径直坐在旁边的绣墩上,拱手说道,“陛下,从今天围猎开始,我就看您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高远从龙椅上起身,像个普通人一样坐在宁延对面,如此一幕倒是把宁延吓了一大跳,宁延当即就要起身,但却被高远一手摁住,“别紧张,这里就你我二人。” “陛下,您这是。。”宁延不解的说道。 高远缓缓叹气道,“宁延,朕知道你并不愿在朝为官,之所以屈身于此是为了保全宁家,如今朕已继位,可以向你担保,宁家绝不会出事;今天之所以留你在此,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朕去做,但此事危险重重,朕不能以天子之令来命令你,只能用朋友身份和你商议。” 高远一番话说的宁延很不自在,“陛下,您是君我是臣,有什么事您直说就行。” “就在刚刚,朕接到密报,北蛮长老门对平牢关合约之事很是不满,北蛮大汗耶律容光在得知合约内容后也是气急败坏,不仅将回斛王斩首示众,更是派人前往北境寻找当年被中原八大高手封印的十二国器,据说这十二国器威力无穷,当年我中原八大高手是拼尽了最后的离其才将这十二凶器封印在北境,若是被北蛮找到,一旦问世,那我大奉将会大祸临头。”高远神色严肃,从表情上来看并不是危言耸听。 中原有十大名剑,北蛮有十二国器,西羌有九大荒兽,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随着时间流逝,中原十大名剑下落不明,流传在世的也不过寥寥数吧;十二国器被八大高手封印在极北冰原,下落不明;西羌九大荒兽也因为政权跌宕而不知所踪;这三者随便一个问世,就足以有打破如今政治格局,而这十二国器是大奉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 宁延算是听出了高远的意思,这是让自己前往北蛮去阻止他们找寻十二国器,但就凭心而言,这不是让他去送死吗? 高远也看出了宁延的疑虑,随即说道,“你放心,朕已经安排了人跟你一同行动,但他们的身份不能告诉你,而且此事朕只是与你商议,绝不强化,你若拒绝,朕也不会怪罪于你。” 宁延陈胜一笑,看向高远,“陛下算盘打得好啊,话都这么说了,我岂有拒绝之礼,但在这里我还想向陛下借一个人,希望陛下同意。” “何人?” “御林军的新偏将,袁亥北。” 第314章 新酒配新茶 当宁延回到殷都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殷都城门口的禁卫军在看到来人是礼部侍郎后,也没有过多的为难这位刚刚受到天子垂青的青年侍郎;来到宁府门口,大红灯笼将宁府两个大字照的格外艳丽,心中有事的宁延没有回宁府而是转头去了文昭旻的偏院。 夜晚群星璀璨,吕翊尚未睡去,而是盘膝坐在屋顶上冥想打坐,宁延推门而入的瞬间,吕翊右耳微动,瞬间起身,弯弓搭箭,直指宁延;宁延看着吕翊无奈摊手,看到来者是宁延后,吕翊才收回弓箭,继续打坐。 星月深深,宁延一跃而起,下一秒就出现在了吕翊身旁,吕翊略微颔首,“宁大人,您这是。。” 还不等宁延说话,屋内的灯光接连亮起,聂红衣持剑而出,宁延无奈的摇头说道,“早知道就偷偷的翻进来了。” “公子?”聂红衣又惊又喜,因为宁延已经许久没有来过这边了。 “没事,你去休息吧,我在上面放松放松。”宁延尬笑道。 聂红衣颔首退去,同时宁延直接躺在屋顶上,长舒一口气,“吕兄,这殷都待的如何?还习惯吧。” “挺好的,厢儿也在跟着文姑娘学着认字,画画,比在朔州的时候要好。”吕翊也不谦虚,问什么就说什么。 宁延点了点头,“过几天跟我去北蛮,敢不敢。。” 这话说的让吕翊瞬间瞪大了眼睛,“公事?” “不算,是一笔有可能丧命的买卖。”宁延闭着眼睛平静的说道。 沉思许久,吕翊起身跳下屋檐,转身说道,“我是你的护卫,你去哪我去哪,这种事情没必要找我商量。” 说罢吕翊就走进了房间,而宁延则依旧闭眼躺在屋顶上,这一躺便是一晚上。 。。。 第二天清晨。 宁延起了个大早,但这次他起这么早不是为了上朝,而是带着吕厢去了宁府,当得知宁延要带走吕厢的时候,文昭旻还有些不愿意,毕竟平日里一个人的她好不容易有个伴,还是这么一个可人的丫头,换谁都舍不得;然而她也知道吕厢留在这个院子里是不会有什么前途的,小姑娘这么年轻,若是在宁府混出了名堂可比跟着自己强得多。 当吕厢跟着宁延走入宁府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家大业大,什么是世家豪门;当他看到宁府的假山和交错相隔的庭院时,才知道什么是一入侯门深似海;宁延又带了个小姑娘回来,这对于宁府的下人来说并不算稀奇,毕竟前些年刚带回来一个,这次也无所谓。 宁延并未将吕厢带入她的院子,而是带她去见了宁老夫人,宁老夫人为人随和,看到吕厢后一直夸下丫头水灵可爱,宁延简单的行宁致说了下吕厢的身世,听到吕厢居然是河西吕家之后时,不免感慨。 而吕厢则顺理成章的留在了宁府。 午宴之时,宁致高坐首位,宁枫和宁延分坐两旁,在听到宁延说要去北蛮之时,父子二人同时放下碗筷,默不作声,而宁延则坐在宁致身边狼吞虎咽,撑的腮帮子鼓鼓的。 宁枫率先开口,沉眉道,“除了袁亥北,你还带谁去。” 宁延一把抹掉嘴边的油渍,一口咽下口中食物,嘟囔道,“我不久前刚招的护卫,吕翊;还有聂姑娘,这次去北蛮是去找寻十二国器,人太多的话目标太大,我们四个刚刚好。” 宁枫闭嘴不言,旁边的宁致喝了一大杯闷酒,随后说道,“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等事成之后,我就来接您和娘去项州。” 这顿中饭吃了一个时辰有余,对于期间父子三人说了什么,外人不得知半点内容。 。。。 第二日早朝,宁延辞去礼部侍郎一职,由童学思接任,在朝廷上属实引起不小的波澜。 脱掉身上的赤红鹤袍后,宁延直觉浑身舒坦,这庙堂功夫还真不是自己擅长之物。随后宁延坐在殷都城墙上,仰起脖子看了很久的云卷云舒,最后大笑而去。 晚宴之时,宁延破天荒的居然带着文昭旻一同出行,少年一袭白衣,玉带腰缠,目似寒星,身材修长如玉树临风,神情高傲如一弯明月高悬九天;女子素雅长裙,头戴珠钗,肤如凝脂,体态婀娜如水中芙蓉,一颦一笑,皆是人间绝色。 黄昏之时,殷都街头逐渐热闹起来,商家叫卖声不断,人来人往格外热闹,如此热闹之时,宁延却出人意料的很是沉默,一旁的文昭旻都有些意外,这和平日里的宁延完全不一样,宁延随后挑了一家偏僻酒楼,上二楼点了些糕点,再让小二去温了一壶黄酒。 文昭旻熟练的帮宁延温酒添杯,宁延默默的喝着酒水,今天的宁延格外安静,举杯走到窗前,似乎是在听着什么,文昭旻起身来到宁延身边,静静听去,果然,隐隐能听到一阵说书声。 客栈对面有一对爷孙女在街上撑着一个小帐篷,以说书为生,老人敲着竹板,虽然面黄肌瘦,但却声如洪钟,讲起故事更是娓娓道来;旁边的长凳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弹奏着劣质琵琶,手法生涩,远不如御乐府中的那些乐师;老人故事说完一段,街边百姓纷纷鼓掌称贺,并将一枚枚铜板放入孙女面前的破碗中。 宁延一杯饮下,不知为何,目光微红,仔细听去,原来下面老人讲的是礼国公征战西羌,拿下项州的故事。 宁延也顾不上这些听的人心潮澎湃的陈年往事,沉吟道,“你会不会怪我将你留在这三尺庭院内,不得名分?” “原先是怪,后来也不怪了,毕竟一个从滏河江畔出来的青楼女子,又有何奢望,比起其他失身的红尘女子,我已好的太多。”文昭旻朱唇微启,沉吟道。 宁延伸手慢慢谈起文昭旻的下巴,低头凑向女子,直勾勾的盯着女子,“那杨昭肆倾心于你,何必自作委屈留我身边,你也知道,你若想走,我绝不拦着。” 文昭旻目光没有躲闪,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年郎,“杨昭肆是何人?岂能和大奉礼部侍郎相比?我文昭旻贪得荣华富贵,不可吗?” 宁延九九语言塞,最后转身回到酒桌,喝下一杯黄酒后,也不管身边的文昭旻,自顾自的说道,“杨昭肆心系于你,你可以尝试接受他,跟着他,你能过安生日子,就单单在对你好这件事情上,我远不如杨昭肆。” 听着宁延的话,文昭旻不免泪如雨下,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到底还是得不到宁延的肯定,哪怕就一句。 宁延说罢就自顾自的从酒楼离去,在经过说书人摊位的时候,还不忘在碗中丢下一吊铜板,不多不少,正好十个。 三日之后,宁延突然从殷都消失,无影无踪。 。。。 殷都,秦府。 秦万冢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单膝跪地的秦峰,抬着右手,一边敲打着椅子一边说道,“为何不杀宁延。” “宁延此子有大才,若能辅佐陛下,必能使我大奉国富民强,而且天下初定,陛下需要人才。。” 还不等秦峰说完,秦万冢直接一把将手中的拐杖丢了下去,怒不可遏的吼道,“妇人之仁,宁家不亡,我秦家就永无出头之日,前前后后加起来你已经放过宁延三次了,你且记住了,这天下最不缺的便是同情;若是先皇尚在,又何必需要老夫出手,老夫又何必自作多情让宁延去平牢关。” 秦峰深呼吸一口气,慢慢捡起地上的拐杖,走到秦万冢身边,拱手道,“父亲,我秦峰是秦家人,但更是大奉武将,陛下的亲舅舅,家国之间,若有取舍,儿子首选必是国之大义。” “你。。”秦万冢一把抓住秦峰手中的拐杖,还想像之前那样拿起拐杖抽打秦峰,然而这次不管他怎么用力,都未曾将秦峰手中的拐杖拿起来。 秦峰暗暗用力,牙关紧咬的说道,“父亲,别再汕州搞小动作了,吏部已经盯上汕州牧了,中府极有可能也去了汕州调查,若是被他们查出您在汕州收买朝廷官员,结党营私,暗压叛乱,后果您是知道的。” 秦万冢颤抖着手慢慢松开秦峰手中的拐杖,突然一笑,“我的好儿子啊,你和你妹妹一样倔啊。。” 听到妹妹这两个字,秦枫突然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猛然抬头看向秦万冢,秦万冢或许也是知道了什么,闭口一句话也不说,尴尬的咳咳两声,“汕州之事,老夫自有定夺;至于你,好好的做你的大将军就行,宁延辞官后不知所踪,想对他动手是不可能了,宁枫是朝廷尚书,也不好动;要想压住宁家,就只剩下了宁致这一条路了。。” 秦峰猛然起身,阴沉着脸说道,“父亲,别忘了,当年在项州战场上,宁老将军可是救过我性命的。” “所以这件事不用你动手,老夫自有安排,你要做的就是不要多管闲事就行。”秦万冢拉着脸说道。 秦峰冷冷一笑,一边摇头一边看向秦万冢,“父亲,大奉不比之前了,新任官员哪个不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你若再这么执迷不悟,早晚会自食恶果。” 秦万冢不以为然的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花板,喃喃道,“为了秦家,我秦万冢死而无憾。” 第315章 北蛮江湖路茫茫 自从北蛮兵败平牢关,被迫在边境开放了通商渠道后,大奉境内的商人开始成批成批的往北蛮境内跑,和这些前几个月还是血海深仇的北蛮人做生意,这些货物大部分都是丝绸,瓷器这些在北蛮急需的紧销品;根据双方合约规定,大奉商人在边境贸易是不用交税的,若是要进入北蛮境内,则需要向北蛮缴纳百分之五的税款;但是北蛮商人就不一样了,即便他们在边境贸易都要交纳百分之五的税,若是想进入大奉境内,那交的税可就是百分之十了;在这种不对等的贸易下,大量商人涌入北蛮,他们用丝绸和瓷器换取北蛮境内的金石宝玉,兽皮骨饰,甚至还有些黑心商人贩卖西羌女子。 位于定州中部的刘家商会是虽说在当地还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大商会,然而一旦和苍同城的那些大帮会比起来就显得小巫见大巫了;这还不算江南那些商会,那更是比不了;身为商会自然是以走南闯北,运输商货为主,刘家商会的会长名叫刘献兵,年轻的时候是个挑担去乡间兜售货物的贩夫,来来往往二十多年最终建立了如今的刘家商会,在当地有着十几间铺子,小有规模;而且就在去年,还在苍同城开了一家分号,可谓是前景明朗,多年的从商经历也让他和当地官府或多或少有些扯不清的关系,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毕竟身为商人,要想在当地扎根立足,该有的孝敬是少不了的。 通过在官府的熟人,刘献兵得知了大奉和北蛮签订合约并且开放通商的消息,于是本着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的想法,在官府通报还没有发布的时候,刘献兵就带着手下走了一趟江南,从江南商会那边贩售了一大批的丝绸,茶叶,瓷器,等到开市第一天,就带着自己手下去了北蛮,为此还特意花重金聘请了镖师,这第一次生意就让刘献兵尝到了甜头,自此便开始自己的商运之旅。 这趟出行的目的地是北蛮边境锡林勒格的鱼化城,将最新的两大车丝绸拉过去售卖,像丝绸这种紧俏货物往来一趟的利润还是相当可观的;但是这一路上也并非都是一帆风顺,虽有边境官府的文书作为通牒,然而等你入了北蛮境后大奉的通关文牒除了鱼化城的北蛮官府认准外,当地的马匪什么的可不认,刚开始送货的时候,北蛮还对大奉的商队有所忌惮,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开了头,发现大奉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便开始愈发肆无忌惮;负责帮商会押运货物的镖师每来一趟都要折损几个,以至于刘献兵不得不将目光放到江湖上,请一些武林高手来押镖,这不,在最后面的马车上就坐着刚请来的高手,三男一女,一路上也不说话,就坐在马车上,像极了那些孤傲的江湖高手。 刘老会长因为身体原因并没有亲自送货,而是让帮会的二掌柜的周舫来护送,周舫擅使一把重剑,长剑古朴厚重,据说足有五十斤之重;和刘老不同,周舫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灵壳高手,周舫轻时就跟着老会长走南闯北,深的刘献兵信任;这是周舫第一次带队走货,为此还特意请了自己老友杨里出山,除了这两位刘家商会的高手外,此番同行的还有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那便是刘老先生的女儿,刘紫苏。 刘老会长也知道要想让商会继续发展下去,下一任接班人不能再像自己一样手无缚鸡之力,于是便把自己女儿送到了定州天师府,跟着老天师学武;刘紫苏身着窄袖紧衣,腰间悬着一把青峰长剑,容貌俊俏不落凡尘,目光之中既有妩媚之姿又有英气含内,估计是这张清冷的美人脸颊实在是太过于冷淡,以至于在女子身边都没有几人相随。 商队浩荡前行,为首的便是二掌柜周舫,斜后方是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的杨里,再往后便是刘紫苏,刘紫苏的后面紧跟着的便是两大车的丝绸,四周有镖师相护,队伍最后的便是刘老先生新请的江湖高手。 出了平牢关一路往北,沿途风沙漫天,锐气勃发的年轻女子伸手遮了遮迎面吹来的风沙,回头看了看身后隐匿在风沙中的关隘,随即回过头勒马往前走去,缓缓说道,“周叔叔,这到鱼化城还有多远啊?” 周舫虽然实力强悍,长相凶狠,但其待人接物在商会中却是出了名的好,比起那些喜欢斤斤计较的商人客贩,商会中的人更喜欢根这个二展柜接触,周舫前几次也是跟着刘会长送过货的,对路途也比较熟悉,在听到第一次走货的刘紫苏的话后,会心一笑,用浓重的河西口音说道,“这刚出关,还远着呢,碰到好天气了三五天就能到,碰到沙尘暴的话,七八天都有可能耽搁。” 女子闷声点了点头,看来是对着塞外风沙有些不适应,随后女子转头瞥了一眼身后马车上的货物,低声问道,“周叔叔,这一车货物运到北蛮的利润真有那么大吗?” 周舫笑道,“这上面都是上等的丝绸,即便是在大奉都是难得的上品,送到北蛮那些达官贵人手里,别说五成利润,谈的好的话,一倍利润都是有可能的。” 女子虽说知道丝绸暴利,但属实是没想到居然是如此暴利,马车吱呀吱呀的在沙漠中前进,天色渐晚,对于商旅来说,晚上是最难熬的时候,一来是因为塞北温差大,武者还好,一半百姓要是不提前做些准备,根本很难撑过一个晚上;二来就是北蛮沙漠中的马匪,即便是在大奉也有不少山头还有这匪患恶徒,更别说是在北蛮了,北蛮管理混乱,再加上经历了内乱之后,不仅有着贵族王庭,还有这新生少壮派,再加上地方官府,三方势力的压迫下,大批的穷苦百姓丢了赖以生存的牧场,要么变成了流寇马匪;要么就依附于地方权贵;这次互市对于北蛮来说或许并不公平,但是对这些马匪来说却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车队走到一处戈壁旁,有着大砂岩挡风,不仅能阻挡风沙,还能防御野兽,而且地面上还有不少烧焦的柴火,看来这个地方已经成为走南闯北商贩歇息的不二之选了。 “大家原地扎营,把货物围在最里面。”周舫大声喊着,奔走一天的商队早已经疲惫不堪,在听到周舫的话后,便开始从马车上卸帐篷,刘紫苏的目光锁在最后面的那四个高手身上,其中一个穿着相对讲究一点的年轻人走下马车后,自顾自的走到一边,四处望去,而跟他一起的三人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搭着帐篷,看来这个年轻人是他们的头领啊;对于这四人的身份,刘紫苏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们本来就要去鱼化城,偶遇刘献兵后,在刘献兵的一番游说下才答应跟着商队同行。 同行的镖师门客一路上都在议论这个相貌与形态俱佳的年轻公子,他们虽说不知道眼前男子真实身份但也不会眼拙倒只认为其是一个简单的武林高手,就从身边三人对其的尊敬程度来看,这应该是个世家大公子,不过就是不知道这个公子是何秉性,是一个好吃懒做,空有一身皮囊的绣花枕头,还是被家族派来去北蛮历练的家族继承者,又或者说如此清秀之人,会是鱼化城中那家公子姑娘的相好?北蛮世家门阀大多奢靡,平日里花天酒地,歌舞升平的,那些富家公子什么事干不出来,这断袖之癖在这里面显得格外微不足道。 刘紫苏看了看男子便转身走进了手下搭好的帐篷,对于这个所谓高手,她不屑于去搭理,一来是自己本就是天师府的天才剑客,即便是碰到马匪,也有足够的把握带领队伍脱险;二来就是行走江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人家真的是有些不足以为外人道之的事情,她唐突的过去询问,不仅自己尴尬,人家也尴尬。 男子刚刚转身,就看到刘家商会的大小姐挪过眼神,钻进帐篷,也知道是何事,微微耸肩,往帐篷走去。 跟随商队前来的镖师大多都是一些三四十的壮汉,走南闯北多年,只要不碰到那些武林高手,威慑威慑还是不成问题的;但是他们在看向这一行四人的时候,目光中多少有些不和善,毕竟这本来是他们镖局的生意,莫名其妙的插进了四个人,这四人不得一份报酬啊,一想到手中的银子要送出去,这谁能没有怨气啊。 起初周舫还担心这个年轻人会不会仗着自己有些许姿色而去轻薄大小姐,因此路上对宁延格外留神,后来发现这小子基本上就是坐在马车上盘膝打坐,连大小姐看都不看一眼,如此之后,这才放下戒心;周舫也知道这些镖师对这个宁姓公子和其手下的到来颇有微词,但好在也只是微词,没有起什么矛盾,不然这一路上可就有得麻烦了。 第316章 长夜清风舞剑气 夜幕悄然而至,夜晚狂风骤起,隔着帐篷都能听到外面呼哧呼哧的风声。 帐篷内的宁姓男子脱去身上满是尘土的外衫,抬手一挥,脸上的灰尘瞬间散去,露出比之前还要帅气俊朗的容颜;如果说刚才的镖师害怕男子轻薄他们大小姐的话,估计等看到男子这般容貌,也就不会用轻薄二字了。 露出原本面貌的容颜长舒一口气,借着帐篷内的微弱烛光拿出一直带在身上的北蛮地图,地图很是精细,估计就算是再北蛮境内都没有如此惊喜的地图,地图上将北蛮国土上的山川河流,城池草场全部标了出来,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也也在上面,位于北蛮南部的鱼化城。 宁延沉眉思索,右手顺着鱼化城往北而去,穿过北蛮全境便是极北之地,也正是他此番的最终目的地。 不过现在的宁延对于十二国器还是知之甚少,甚至可以说完全不知所云,单纯只是知道是十二个很厉害的武器,每一个都有毁天灭地之威,但是他们具体被封印在哪里,如何激活,长老门行踪如何,他们现在到底找没找到十二国器,宁延都是一无所知,此番前来北蛮,他就是摸着石头过后,稍不注意便会在北蛮粉身碎骨。 正在宁延沉思到了鱼化城后该如何前往极北之时,一声细微的脚步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帐篷外狂风肆虐,马匪趁此打劫也是常有之事,这混杂在风声中的脚步声一般人或许难以分辨,但对于听力视力都远胜于常人的武者来说,却是很容易就能辨别出来。 果然,还不等宁延动手,一声巨响,天空中一把巨剑从天而降,带着万钧之力瞬间没入一个蒙着头,拿着北蛮弯刀的黑衣人体内,鲜血瞬间喷溅而出,大帐内传来阵阵嘶吼之声,无数镖师门客手握火把,拿着大刀长矛一涌而出,趁着风势,和面前这群不知死活的北蛮马匪打作一团。 宁延淡然的从帐篷中走出来,吕翊和聂红衣齐齐站在他身后,而那个养了一头雄翼苍鹰的袁亥北不慌不忙的从帐篷中钻出来,淡淡的看了看宁延,似乎在想为什么陛下要让他跟着这么一个侍郎大人,毕竟自己在殷都求学多年,对于殷都纨绔宁延的名号还是有所耳闻,即便宁延通过和谈给大奉赚取了不少利益,但就像宁延自己说的,这些都是童学思的功劳。 聂红衣刚准备拔剑而出,旁边的宁延一把拦住,摇头说道,“就这些乌合之众,不必我们出手。” 说话间,一把箭矢猛地从帐篷穿出,力可破山,这一箭的威力不小,一箭下去瞬间刺穿了一个马匪的胸膛,连带着身后两人一同倒地,一箭三星;宁延虽然不通箭术,但也知道能射出这一箭的人也肯定不是普通人;旁边的吕翊看到一箭三星后,也有些手痒的摸了摸自己身后的硬弓。 手握大剑的周舫手持大刀不断冲杀,五十斤的大刀在他手中轻如无物,每一刀下去都会有两三名北蛮马匪被砍碎脊骨,倒地不起。 眼看马匪就要被打退,局势一片大好,远处的沙漠上突然亮起无数的火光,原来眼前的马匪只是来打探虚实的,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马匪疾驰,即便是狂风四起也丝毫不在乎,一个个发出沙漠孤狼般的吼声,听的人头皮发麻,好不容易打退了眼前马匪,周舫看着即将冲过来的匪徒微微皱眉,沉声喝道,“往后退,保住货物。” 护送商队的镖师迅速收缩,但是那些镖师已经被吓坏了,北蛮人打起仗来不要命就和野兽一样,这些镖师走镖大都是为养家糊口,和这些流亡之徒根本没法比,这就是俗话说的,硬的怕横的,横的就怕不要命的。 但是在战场的角,宁延四人始终没有出手,这些镖师甚至觉得他们有些隔岸观火看热闹的意思,若不是危机当前,那些镖师早就要骂出来了。 看到眼前冲杀的马匪将至,宁延转头对吕翊说道,“看着点动手,别死人就行。” “明白。”早就心痒难耐的吕翊慢慢拿出身后硬弓,从地上捡了一把箭矢,有恃无恐的站在宁延身后。 “嘭。。。”周舫运气,真气布满全身,正当这个二掌柜的准备用自己的灵壳境的实力硬抗这批马匪的时候,一道紫色光芒骤然从大小姐刘紫苏的营帐内冲了出来,紫光闪耀,女子目光清冷玄空而立,长发扎成马尾束在身后,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握剑,长剑素雅,剑身紫光弥漫,微微有雷声相伴。 英气毕露的女子淡然看向眼前的马匪,厉声喊道,“动我刘家者,死。” 说罢,便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冲向马匪群中,速度之快,宛如雷鸣电掣,下一秒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马匪群中雷光闪烁,紫气飘散,剑光弥漫,真气波动照的整个夜空灿如白昼,当噼里啪啦的雷鸣声过后,原本嘶吼狂妄的马匪早已经是死的死,逃的逃,周舫对此大为惊讶,他是现过大小姐的实力很强,但没想到已经这么强了,就这实力灵壳是绝对有了吧。 宁延双臂环胸,静静的看着面前冲入敌群的刘紫苏,沉声道,“如何?” 戴着面纱的聂红衣摇头说道,“太过强行,强行催动真气不惜以消耗所有真气的为代价来完成这次肃杀,虽说实力有灵壳巅峰之状,但那只是一瞬,归根结底不过是个刚摸到灵壳境的小姑娘而已。” 宁延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虽然如此,但本少爷还是挺佩服她的,并不是所有的女子都能做出这般选择,哎,可惜了,今天轮不到我们出手了。” 旁边的吕翊无奈,默默的将捡起的箭矢藏进字键的箭袋,随后卸掉硬弓,无奈叹气。 袁亥北更是直接,转身就进了帐篷,倒头就睡,好像外面的事情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马匪走远后,远处的山脊上,刘紫苏持剑而立,但是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握剑的右手还在微微颤抖,一看就是真气透支的症状,刘紫苏强撑着身子往人群中走去,一边走一边盯着宁延,似乎在问他为何不出手,宁延回以一个微笑。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的眼神接触,女子嫌弃的别过脸,倔强的往前走着。 周舫快步向前搀扶着大小姐,人群瞬间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为刚刚大小姐的英勇之举鼓掌喝彩,刘紫苏勉强一笑,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次逞能自己差点就回不来了。 一场马匪袭营就这么在刘紫苏的出手下有恃无恐的结束了,不过因为宁延他们没有出手的缘故,接下来几天的路上更不被那些镖师待见了,甚至开始堂而皇之的对宁延一行冷嘲热讽。 对于这些镖师的嘲讽,宁延置若罔闻,毕竟也就仅此一程,都是大奉百姓,出门在外,能不计较就不计较。 。。。 一行人继续前行,所幸后面一路顺利,没遇到什么马匪野兽,出关四天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北蛮南部锡林勒格的鱼化城,鱼化城不算大城,但也不小,是大奉最南边的城池之一,目前由慕容家管理,因为毗邻大奉,所以城内有很多的中原百姓,有在大奉犯了事无处可逃的犯人,也有被江湖人士追杀的高手,当然了这里大部分的还是像周舫这样的商人,要想进入北蛮腹地,从鱼化城北上是最好的选择,而在鱼化城补充食物水源也是一条不算规矩的规矩。 鱼化城早年间还是北蛮的边防重镇,城外十里之地还有一座旧城楼台遗址,原本这里是一座高台,据说被一个中原高手一掌震碎,到最后就只剩下了这个遗址,现在的遗址上碎石和瓦砾伴随着沙土几乎将遗址淹没,遗址上的沙堆上长者几株枯黄的野草,四周的残垣断壁更是杂乱无章,住在附近村子的孩童在这些石堆瓦砾中追逐打闹,宁延一行商旅经过旁边的大路往城中走去,宁延看着这些嬉戏打闹的孩童,倒觉得十分有趣,尤其是那个手握木头弯刀的孩童气势汹汹的站在台基上,眼神坚定,颇有几分神采。 看来不管是大奉还是北蛮,男孩子都有一颗上阵杀敌的报国之心。 或许是看到这些商人穿的都是大奉服饰,这些孩童也不由得露出嫌弃和憎恶之情,这就像是一群北蛮人出现在苍同城街道上,被那里的百姓看到一样;而孩童心底单纯,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恶,宁延忍不住发笑,甚至还伸手勾了勾小拇指做了一个挑衅的动作,气的眼前的小男孩直喘粗气,但又无可奈何。 马车前行,终于到了鱼化城城门口,门口的守卫开始挨个搜查进城的百姓,雁过留毛,不管你是穷是富,是老是少,只要是过关都得留下些银两,周舫显然不是第一次经历此事,只见他拿着大奉的通关文牒走上前去,一直陪笑,再塞了一点银子,这些守卫倒也没有怎么为难,就放他们入城了。 第317章 江湖重义又无义 入城之后,周舫便带着商队去找鱼化城的商人出售这批丝绸,只要是中原丝绸,基本上不用担心卖不出去的问题。 将他们顺利的送到了羽化城,宁延他们也算是结束了答应刘老会长的任务,至于接下来这批商队是死是活可就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宁延四人悄悄的离开了商队, 没有和周舫他们辞行,本来那些镖师就看宁延他们不顺眼,这样悄悄的走也算合适;只是不知道那些镖师会怎么理解宁延一行的不辞而别,是看作羞愧难当,自行离去;还是看作无礼之极,有失高手身份?对于这些,宁延懒得多想,在袁亥北三人的陪同下往城西走去。 鱼化城虽说规模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大城市有的他这里一点不差,客栈酒楼,说书算卦,叫卖不断,甚至还有勾栏瓦舍拱来往商旅放松玩耍;来到北蛮,要想去极北之地,自然不能靠两条腿,即便是武者,也顶不住这么一来回,这个时候的宁延不由得想起虞兮柠留给自己的夜雨挽流光,这次出行实在是不便,不然就带着了;因此宁延他们来到鱼化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前往马市买马。 北蛮根基就是游牧民族,身为游牧民族,自然和马匹脱不了干系,北蛮骑兵骁勇善战,天下皆知,大奉立国之初,因为地处中原,没有草场驯养好马,继而导致大奉的骑兵和北蛮骑兵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只要在战场上碰到北蛮骑兵,那最后的结果不用想都是大奉惨败,直到后来大奉拿下了河西草场后,有了优质草场,战马质量随之提高,这才将北蛮打退到三关以北。 这鱼化城中马市的骏马虽说不如北蛮骑兵的战马,但比起大奉马市的马来说还是要好上不少的,挑了四匹枣红好马,宁延也不啰嗦,四锭银子丢下去,直接将马牵走,那个马市老板也是没见过这么豪爽大气的客人,不仅送了一套马具,还贴心的提醒他们从西边出城的时候要小心点,城西五十里外有一个部族,名为耗廿部族,这个部族生性好斗,勇猛异常,为了满足他们体内的好斗基因,这些耗廿人特意在部族中修建了一处决斗场,被百姓称为斗兽场;这些耗廿族人不仅喜欢族内打斗,更喜欢拉着途经他们部族的路人打斗,有时候即便明知对方不是武者也会强行拉到斗兽场上一番搏斗,打的这些路人非死即残。 你若问为什么鱼化城的守将不管,那是因为这耗廿族人的少族长名为回烈,就是锡林勒格上主慕容宝玉的贴身侍卫,更是少主慕容灼灼的得力干将,就这背景,谁敢惹这些耗廿族人。 这是宁延第二次听到慕容灼灼这个名字,上次听还是在平牢关,守将张醒山告诉他颜子岳的死便是因为慕容灼灼,既然是慕容灼灼手下得力干将的部族,宁延略微沉思,然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旁边的聂红衣跟了宁延这么久,一眼就明白自家公子想要干什么,微微皱眉提醒道,“公子,咱们此番来北蛮是为十二国器而来,来之前二少爷特意叮嘱,不要节外生枝,咱们是不是能避开就避开。” 袁亥北咳咳一声,斜着目光看向宁延,似乎不太相信聂红衣的话,因为他不觉得这个纨绔能做出如此冒险之事。 吕翊一声不吭,心里自有盘算;宁延转身看向袁亥北,双臂环胸,似笑非笑的说道,“袁将军,身为朝中将领,你觉得这个耗廿部族我们该不该去?” 袁亥北沉眉说道,“我奉的是大奉天子之令,跟随与你,护你周全;你若是真的去了,那我必会舍身相护。” “别别别,舍生就不用了,本少爷不喜欢欠人东西,尤其是性命。”宁延不以为然的说道,随后翻身上马,稍稍试了下,“还不错,在这里好好休息两天,买些干粮和水,两天后,我们出发去悬壶城。” 。。。 且说刘家商会这边,和周舫想象中的差不多,贸易进行的很是顺利,两车丝绸很快就被兜售一空,第二天清晨,周舫联系好北蛮的商人后,将一批金石玉器和兽骨装车后,简单休整了一天后,便启程南下。 这次返回大奉的路线和来的时候不太一样,这次周舫选择从城西出城,一直跟着刘会长的周舫临时改道的决定让刘紫苏很是诧异,因为城西的耗廿部族他们也早有耳闻,为何周舫还专门条这条路走,这不是送死吗? 周舫无奈解释道,“咱们这一车都是金石,这些石头里面都是金块,玉石,稍有差错便会赔的血本无归,来的时候已经很惊险了,谁又能保证回去的时候没有马匪挡路,但是从城西走不一样,五十里外有耗廿部族,这些部族虽然好斗,但不贪财,只要你上去和他们打一场,不管输赢,他们都会放你离开,就是输的代价有点大而已;这耗廿部族的存在对马匪来说就是个威胁,他们的存在最起码保证了咱们从鱼化城到耗廿部族这五十里内不可能有马匪出没,情况好的话,咱们就能从西边绕到白狼川下面,然后从那边回到平牢关。” 却是如果能用打一场来换取满车货物安全的话,前者明显更好一些,但是耗廿部族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候是否能真的打赢脱身还是个未知数,听完周舫的话,刘紫苏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能无奈叹气,这往来一趟做生意所说一本万利,但这些利那个不是用尸体和鲜血堆起来的呢? 两天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机缘巧合,即便宁延他们已经走了一大早,可还是在城门口撞到了刘家商会的车队,城门口相遇后,周舫还是很客气的拱手说道,“宁侠士,真是机缘巧合,我们又见面了。” 宁延理都没有理周舫,直接策马离去,身后的聂红衣也许是觉得公子太过失礼,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谁都懂,可是宁延这般行径无疑是给了周舫一个尴尬,聂红衣赶紧躬身颔首,算是接住了周舫快要掉到地上的脸面。 看着眼前四人纵马而过,一直就看宁延不爽的刘紫苏更不爽了,气呼呼的走上前来说道,“周叔叔,这小子也太失礼了,等除了关我追上他帮您讨个说法回来。” 周舫脸色深沉,轻飘飘的摇了摇头,浅笑道,“这小子是个聪明人,我这老脸并不值钱,若是能用这张老脸换来你们的平安,这脸不要又有何妨,这小子挺精明,连让我拉下脸面的机会都不给。” 沉思片刻,刘紫苏突然明白了周舫的意思,随即拱手离去。 出城的路上,宁延一路疾驰,直到翻过黄沙沙丘后才停下来,胯下枣红马喘着粗气,宁延转身往后看去,问道,“他们没追来吧?” “没有,公子。”聂红衣回答道。 这个时候,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袁亥北开口道,“宁大人,身为大奉前礼部侍郎,刚刚您的举动是否有些太过失礼,那周舫怎么说也是一个商会的二掌柜,更是一个老者,都已经对你如此客气了,你却丝毫不顾人家脸面,转身就走,如此之举,怎对得起礼仪之邦四字,又怎对得起您之前身上的官服。” 听完袁亥北的话,旁边的聂红衣直接把剑抵在袁亥北肩头,“袁将军,你说话最好客气点。。” “干什么,干什么。。”宁延沉眉卸下聂红衣手中的长剑,叹气道,“这不挺好的,有什么事说出来,袁将军,这事我不怕你说,就怕你不说,憋在心里,到最后给我捅个黑刀。” “你知道我会如此质问你,你还这么说?”袁亥北更加疑惑了,恰在此时,一声嘹亮的鹰哮响起,是袁亥北养的雄鹰,这些天一直在悄悄的跟着他们,或许是看到了自家主人被人用剑抵着喉咙,护主心切,直接吼了出来。 宁延抬头看向振翼雄鹰,轻轻笑道,“你还是太年轻了,这江湖不比朝堂和民间,江湖重义,所谓侠客饮酒会友,会的就是一个义,一杯酒,一声兄弟,把你高高抬起,让你沉浸·在这种江湖义气中,我不否认江湖有大义,但也不否认江湖多小人,我若是刚刚对周舫笑脸相迎,那就等于是接受了他的义,即便在来的路上我并未出手,但他也知道我们一行人实力不弱,以他们目前的实力来说,安稳抵达平牢关还是有些风险的,但若是有了我们出手相助,那就不一样了。” “我说呢周舫之前一直对我们爱答不理,为何突然对公子打起了招呼,原来是想和我们随行。”聂红衣后知后觉的说道。 “用一两句善意来骗取你心中的义,尽管这种自掉身价的行为在别人看来会显得很是丢脸,但是别忘了,他们毕竟不是武林中人,他们是商人,这两车的货物和一张脸皮比起来,如何取舍,并不难选择;但是我们就不一样了了,为了所谓的义,就要免费做他们的保镖,你觉着这对我们来说公平吗?这种事那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会做,那些行走江湖,洒脱不羁的豪士会做,但我宁延不会,我宁延入得江湖也出得江湖,所谓江湖,不过人之本心。”宁延的一番话掷地有声,说的旁边的袁亥北一愣一愣的。 “袁将军,现在知道我为什么选择无视周舫了吧,只有你无义,才不会被所谓的江湖义气绑架,你可以怪罪我的失礼,但如果再来一次,我依旧会如此选择。”宁延轻声一笑,宁延的话伴随着黄沙的嗦嗦声传入袁亥北的耳中。 袁亥北抬头看向这个前礼部侍郎,第一次觉得这个礼部侍郎或许真的不像自己看到的这么简单。 第318章 糖葫芦甜不甜 出身御军府的年轻将军缄口不言,空中盘旋的苍鹰扑棱着翅膀落在年轻将军肩头,袁亥北一边抚摸着苍鹰的羽毛,一边沉思。 宁延略微一笑,继续往西走去,“走吧,咱们就别耽搁了,说不定到了耗廿部落,还会有惊喜呢。” 四人上路,袁亥北吹了一声口哨,苍鹰振翼起飞,在一望无际的苍茫荒漠上,有一只雄鹰探路,也是幸事,这也是为什么宁延会让袁亥北同行的原因。 。。。 鱼化城往西五十里的地方有一个名为耗廿部族的部落,这个部落起初并不在鱼化城,而是在西边,据说是因为牵扯到了北蛮王庭的大人物被放逐到了南边,最后无地可去他们便在羽化成西边落地生根,这群部族的男子不仅精壮而且尤擅格斗,因此被慕容家看中,这些年来不仅他们少族长成为了慕容家的得力干将,一些族中男子也被破格录选到了军中,成为官阶不小的武将。 擅长私斗,下手不知轻重,比起北蛮人更像蛮子便是当地人对这个外来部族的意见,正值午后之时,部落中的羊毡帐篷顶部都冒出了袅袅炊烟,在这些大帐的外围围了一群来看私斗的男子,甚至还有一些年轻的女子爷在下面观看,决斗场不是很大,也就一个普通广场大小,负责敲锣的开场老者还未到,下面的年轻男子早已经迫不及待,尤其是在下面还有年轻女子观战的情况下,战斗力更是几何倍数的增长。 一群幼稚孩童从角斗场下跑过,一个顽皮的孩子就像泥鳅一样从人群中钻来钻去,孩子的母亲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北蛮风沙粗砺,却不想眼前的妇人却并不像其他女子那般皮肤黝黑,满是皲裂皱纹;反倒是生的精细,好似油脂一般,妇人神色着急,一边不停道歉一边去追赶着顽皮的幼童,愣是半天也追不上,角斗场下的人群和附近看热闹的北蛮百姓在下面议论纷纷,一些上了年纪但却没有成家的青皮无赖,扎堆挤在一起对着年轻的美人指指点点,目光中毫不吝啬的展示着自己的贪婪,都在为这个妇人年纪轻轻却要守寡而感到不值。 孩童从这些无赖面前跑过,乐在其中,为了追赶儿子,年轻的妇人被迫硬着头皮从这些无赖面前跑过,听着这些无赖的口哨声和粗鄙的言论,不由得俏脸微红;孩子跑着跑着就停下来脚步,原来她跑到了一个商队面前,为首的老者看了看孩子,微微一笑,刚准备拿出从中原带来的果干递给孩童的时候,孩童的母亲急冲冲的跑过,一把保住男孩,同时赶紧鞠躬道歉,就这说话的语气和道歉的举止,让商队老者不由得迟疑了一下,“大奉百姓?” 女子怯生生的站在那里,似乎是很久没有听到大奉这两个字了,稍稍有些愣神,然后抱着男孩急忙退去,这么一闹,角斗场的耗廿族人也注意到了这个途径此地的商队,那些原本青皮无赖直接将商队围住,原本嘈杂的现场也因为商队的突然到来而变得安静了下来。 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周舫抬手说道,“我们是从鱼化城前往中原的商人,途经宝地,不知此地规矩,若有鲁莽之处,还望诸位不要计较,我等愿意补偿。” 听着周舫的话,人群中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拄着随意砍下来的树枝走了过来,细细打量了一下周舫等人,目光定格在刘紫苏身上,随后移去,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按我耗廿部落的规矩,上决斗场,不论输赢,打一场就走,若是敢冒犯,让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刘紫苏眉头紧皱,她皱眉是因为下面这些不知死活想要揩油的地痞无赖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看,目光比刚刚看那个娇小娘子还要来的直接,周舫转身下马,浅笑一声,“既然如此,那我等就入乡随俗,上去卖弄一番。” “不,不是你上去,这决斗场有决斗场的规矩,妇孺上不得,老人上不得,唯有年轻男子才能上去。”老者的话让周舫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往后看了看自家的商队,这能打的就是自己和杨里,还有大小姐,三人中,一个女人,两个老头,这么一来的话,能上去打擂台的就剩下下面的这些镖师了。 这些镖师平日里送送镖,吓唬吓唬那些山匪流氓,小偷小摸的还行,这要是让他们打擂台,就这身板,哪能顶得住像牛一样壮实的耗廿族男子。 但是此时,周舫别无他法,就算是逼都得让一个人上去,周舫尴尬一笑,转身来到一个镖师面前,贴在他耳边说道,“只要你不死,不管下了擂台什么样,我刘家商会都会给你们家一间商会铺子,还有一笔丰厚的银子,让你们家三代不愁吃喝,如何?” 即便眼前的镖师心里一千个不愿意,但是在听到周舫给下的好处后,不免有些心动,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就是这个道理,男子拿出腰间的大刀,往前走了一步,冲着周舫点了点头。 周舫欣慰一笑,转身说道,“那就按照您说得来,打一场就打一场。” 老者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只见他慢慢悠悠的走上决斗场,拿出一面铜锣,这铜锣上面布满了污渍,也是上了年头。 “叮。”一声清脆的锣声响起,老头说着周舫他们听不懂的北蛮话,只见下面的耗廿族人激动不已,不停的鼓着掌嘶吼,在老者的邀请下,周舫一行不得不下马站在擂台边上,欣赏着这场不可能打赢的决斗。 刘紫苏紧握长剑,和身边的帮众一起随着人流挤在决斗场附近,几个想要近身揩油的无赖都被她身边的护花使者隔绝在外,但都是一些小动作,出门在外,能避免冲突就避免。 一阵哗然叫声响起,刘紫苏抬头看去,一个身高八尺有余,体态肥硕,袒胸露乳,满脸络腮胡的耗廿男子走上了擂台,每走一步,脚下由石头堆砌而成的擂台都会发出一阵重物坠地的声音,哐当哐当的,比起眼前着虎背熊腰,撞得像头牛一样的耗廿男子,刘家商会这边的镖师就显得格外瘦弱,即便他拿着一把大刀,可以就给人的感觉是野猫碰到老虎一样。 男子出场的一瞬间,决斗场上的镖师就后悔了,只见他额头上满是汗水,整个人瞬间脸色苍白,原本还抱有侥幸心理的他就跟见了鬼一样,就连手中的刀都有些握不住,一个劲的看着周舫,妄图让周舫救他,然而此刻站在下面的周舫对此却视而不见,大有听天由命的意思。 双方的生死搏斗一触即发,在刘紫苏身边有很多耗廿百姓直接席地而坐,兴致勃勃的坐等好戏。 然而就在刘紫苏等人被迫欣赏这根本不用猜测就知道结果的战斗时,余光扫过,眼尖的刘紫苏突然看见远处与山林相连在一起的土墙坯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男子身边站着三人,两男一女,男子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糖葫芦这种东西在北蛮可是稀罕物,北蛮满是沙地,这种地根本种不了山楂树,因此他们要想吃上糖葫芦就必须从中原购买山楂,这一来一回就导致原本是亲民价格的小零食到了北蛮却变得格外昂贵,成为只有贵族才能吃得起的消遣品。 看着远处叼着糖葫芦的宁延,刘紫苏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坐在那里的,目的就是为了看他们被耗廿部族刁难。 聂红衣双手叉腰站在宁延身边,盯着眼前的角斗场,沉声道,“果然被公子说中了,刘家商会走西门就是为了避开南边的马匪,借这耗廿部族对马匪的震慑力绕走西边。” “商人趋利而行,不难猜测。”宁延大口的啃着糖葫芦,目光略显凝重,“你们说这个镖师能撑多久。。” 袁亥北紧握双拳,看向宁延,沉声道,“一招。” 一招下来,这个镖师只怕是要血溅当场! 宁延看了看吕翊,随手将手中的糖葫芦丢向身后,喃喃道,“不如殷都的好吃,不甜。” 决斗场上,耗廿男子舒展着身子,每动一下都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听的人毛骨悚然,此时的镖师已经被吓懵了,居然下意识的往后退去,惹得四周耗廿百姓嗤笑了连连,刘紫苏看着眼前一幕都有些无地自容,他们三个上品高手在这里,居然要让一个二品武夫都不是的镖师来帮他们开路,而他们却还要像看小丑表演一般看这场所谓的决斗,这要是传出去,只怕就不是耻笑这么简单了。 反观旁边的周舫,泰然自若,看着平日里待人和善的周舫居然能如此淡然的看着这一幕,刘紫苏心中也是有些震惊。 “啊。。”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刘紫苏愣神的时候,那个耗廿男子动了,男子举起沙包一样的拳头直接砸向那个镖师,那个镖师直勾勾的愣在原地,或许是被吓到了,居然连手上的大刀都掉在了地上。 “嘭。”一声巨响,想象中镖师被打飞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倒是那个耗廿男子自己狠狠的倒在了决斗场一角。 定睛看去,决斗场的正中央,斜着插着一把箭头完全没入石板中的箭矢。 第319章 中原俊后生 这一箭不歪不斜刚刚好挡在了耗廿男子和镖师中央,这决斗场上,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上了这个场,就得打到底,哪有刚动手就有人在背后放冷箭的道理。 这一下决斗场四周的耗廿族人瞬间躁乱起来,纷纷指责这眼前这些中原商人的不讲信用;顺着箭矢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俊后生正悠闲的站在土坯上,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看那边,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站在午后夕阳光影下的宁延身上。 宁延淡然摊手,随后一个飞跃,身体在空中划出一轮弯月,稳稳的站在镖师身前。 “是他。。”看到来者后的周舫双拳紧握,目光中五味陈杂,下面的刘紫苏更是惊愕无比,这小子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宁延目光扫过下面众人,似乎自己就是那无可匹敌的王者一般,看着有人来砸场子,那些彪悍的耗廿族人可不会就此放任其随性而为,一时间无数赤膊精壮男子将决斗台死死围住,这水桶般的胳膊可不是开玩笑的,毫不夸张的说,一般武者绝对撑不住这一拳。 宁延泰然转身,捡起镖师掉在地上的大刀,将其塞到镖师手中,看着镖师还没有回过神的表情,宁延目光坚定,神色冷峻的说道,“既是武者,无论何时,都不该向敌人丢下武器;身为大奉武者,就更不能在北蛮人面前放下武器,大奉武者,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宁延的话语气坚定,就像一一块巨石一样砸在下面镖师的心口,随后宁延起身,看向眼前的耗廿高手,躬身颔首,算是尽礼,“这个擂台我来打,如何?” “决斗场上,哪有临阵换将的说法,你这是在坏我规矩。”老者怒目圆睁,恶狠狠的说道。 宁延不屑一笑,“怎么,是不是看着我比他厉害,就不敢和我打啊?不敢打的话就直说啊,何必如此拐弯抹角,真是没意思,既然你们害怕的话,那我走了。” 说罢,宁延就要作势往擂台下走去,一直以来在鱼化城威名远扬的耗廿部族什么时候受到过这种侮辱,还是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侮辱的,这一下老者就不愿意了,“你在故意刺激老夫,虽然手法拙略,但我承认,你的目的达到了,这个擂台我们耗廿族接了,擂台之上生死皆有天定,若是你将小命丢在这里,可别怪我耗廿族人手下无情。” 宁延晃了晃手臂,右脚画圆,体内真气泵体而出,发出一声闷响,“出招吧。” 商会的镖师将那个被吓懵的镖师从决斗场上抬下来,硕大的决斗场上就剩下了宁延和耗廿男子二人,此时的刘紫苏双拳紧握,似乎怎么也想不到危急时刻宁延会站出来帮他们刘家商会,先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就他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就足以改变她对宁延的看法。 “喝。。”眼前的耗廿族男子率先发难,整个人腾空而起,好像雄狮扑向猎物一般从天而降,直取宁延首级,这一拳速度极快,威力不小,刘紫苏在下面看的目不转睛,这要是她的话肯定会避开,但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子却纹丝不动,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男子的铁拳扑面而来。 “嘭。”巨响伴随着烟尘从决斗场上升起,硝烟散尽,这一拳的威力保守估计都有灵壳中期的威力了,在四周的耗廿人眼中,此刻的宁延只怕早已就被打成肉饼,死无全尸了,然而当烟尘散尽后,出现了让在场所有人都惊讶的一幕,只见宁延双手交叉挡在胸前,而在他的胳膊钱,便是瞪着双眼感到不可思议的耗廿男子。 宁延不仅挡住了,而且还表现的很是轻松,似乎就是随意的一挡而已;但是耗廿男子就不一样了,此时的他双脚下面的决斗场已经裂出了蜘蛛网一般的纹路,周舫直接傻眼了,这耗廿男子的一击即便是自己都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挡住,这宁姓到底是什么来路,这么恐怖。 一股淡黄色真气从宁延双臂震出,耗廿男子直接被震得倒飞出去,然后狠狠的倒在决斗场上,嘴角鲜血直流。 双臂充满真气的宁延一步一步的往男子走去,场下的耗廿族人似乎都很激动,大喊着让男子站起来,这在自己家门口输了,这传出去他们耗廿部族还怎么在北蛮立身。 当男子好不容易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的时候,等待他的却是宁延的铁拳。 “嘭。”宁延卯足力气挥出的一拳直接砸在了耗廿男子的面门上,这一拳下去,男子只感觉脑子一阵嗡鸣,喉咙一阵腥甜,一大口逆血夹杂着碎牙狂喷而出。 这下,男子是彻底的被打晕了过去,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宁延缓缓走上前去,踢了踢男子的腿,确定男子没有丝毫反应后,看着场下还有些不服气的耗廿族人,淡然一笑,“这就是你们的实力吗?我觉得到也不过如此,有没有想替他报仇的,我劝你们赶紧上,不然等我走了,可就没机会了。” 面对如此嚣张的宁延,下面的几个耗廿男子也是气的直咬牙,而那个一直拿锣的耗廿老者目光微微一冷,随即说道,“年轻人可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如此狂孛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宁延俯身看向老者,略带玩味的笑了笑,“那就请先生让我付出些代价。” 狂妄之极!!! 刘紫苏还从未见过如此狂妄之人,耗廿部族既然能让马匪都望而却步,族内肯定是有高手坐镇的,这小子打赢了不赶紧走,在这里挑衅他们做什么啊。 “嘭。”接连三声巨响,三个壮年男子赤裸着上半身,从天而降,瞬间出现在决斗场上,宁延目光扫过,大概估计了一下,这才有意思。 “嘭。”真气逆转,宁延双臂之上真气更胜,擂台上空也隐隐出现了一丝金色光芒,远处的土墙后面,实力非凡的吕翊在看到决斗场上展现出的真气虚影后,原本淡然的神色也出现了威威波动,“半步神魄的前兆啊。。” 从灵壳境到半步神魄看似就一个境地的差距,可是武林武者想要越过这一门槛,从灵壳境步入半步神魄,可以说比登天还难,聂红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聂红衣的实力早就抵达灵壳境巅峰了,然而就是那迈入半步神魄的关键一步无法迈出。 灵壳境突破到半步神魄,讲究的不仅仅是实力,还有心性,天赋,以及那面对天地时的感悟,这几个缺一不可,而此时的宁延真气逆行,实力毋庸置疑;至于武学天赋,更是可以用天才形容;能在层层追杀中周游半个大奉,在心性这块也必然是没得说的;至于这关键的天地感应,只能说机缘到了,想拒绝都不行。 聂红衣看着宁延即将触碰到半步神魄的门槛,心指既有惊喜开心又有些闷闷不乐,宁延的天赋远胜他们,超越自己不过是时间问题,对于这点,聂红衣想得很明白,但是当宁延的实力超越自己后,自己还能否再继续做宁延的护卫呢? 在和宁延接触的这三年内,聂红衣能感觉到宁延是个心地善良且能力卓越的少年奇才,跟他的时间越久,就越能发现他身上的那种魅力和善良;再说的明白点,就是她聂红衣不想离开宁延。 且说擂台之上,拳脚相加,庞大的真气波动让擂台四周的百姓纷纷散去,决斗场上真气交错,别看宁延是以一敌三,但很明显有越打越猛的征兆,最后宁延起身一脚,腿鞭踢在其中一个男子身上,男子整个人居然直杵杵的向后倒去,宁延再度起身,右手撑地,接力而起,身形如彗星在半空滑过,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 烟尘散尽后,整个决斗场上就只剩下了宁延一个人,其余三人全部栽倒在地,捂着胳膊痛苦呻吟。 宁延也很讲究,没下死手,每个人废了一条胳膊,算是给他们一点教训。 下面的刘紫苏和周舫看的眼睛都直了,这什么实力啊,也太恐怖了。 刘紫苏一想到之前自己还对面前的宁公子爱答不理,甚至还有贬低对方的想法,不免的有些无地自容,这宁延用事实狠狠的打了他们的脸啊。 耗廿长老脸色阴沉难看,身边的男子还想上,但被老人摇头拒绝,只见老头冷哼一声,“你们赢了,我们草原子民说一不二,你们走吧。” 说罢,老者就头也不回的往村落中走去,而四周的耗廿百姓也摇头离去,很是失落,唯独一个小男孩站在决斗场最角落激动的手舞足蹈,不停的鼓着掌,便鼓掌边喊道,“哥哥好厉害。” 宁延回敬小男孩一个微笑,小男孩的母亲赶紧捂住儿子的嘴,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被人握住把柄的话,而这对母子便是开战之前撞到周舫面前的那对母子。 第320章 义而非利 宁延连战两场,可以说是以一敌四打的这些耗廿男子毫无招架之力, 正当周舫满脸笑容的准备去对宁延表示感谢的时候,宁延连理都没有理他,而是转身来到这对一直站在决斗场边缘的母子身前,其实刚刚在开战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个面容白皙的美妇,尽管她穿的是北蛮服饰,但是很体态小巧婀娜的她根本不像是北蛮女子,倒向大奉江南那边的美人。 特别是在刚刚战斗的时候,小男孩一直在给他加油,试问,这是一个北蛮孩童能做出的举动吗?别说孩童天性纯良,别忘了在去鱼化城的路上,宁延可是刚刚和一个血统纯正的北蛮孩童打过招呼;不过因为女子的竭力阻止,小男孩才没有喊出声来,在决斗结束后,或许是女子放松了警惕,这才让小男孩喊了出来。 小男孩的家境并不好,但是却穿的很干净,比一些家境好的北蛮孩子穿的还要整齐,见到宁延转身走来,小男孩急忙转身将头埋在娘亲怀中,宁延走到女子面前,女子低头尴尬一笑,看着宁延很是为难,一边死死的护着自己的孩子一边尴尬的低声说道,“小孩子多嘴,还望公子勿怪。” 宁延版蹲下身子,轻轻拉起小男孩的手,让其转过身正对自己,随后笑了笑,从腰间拿出出门的时候二姐关耘儿给他带的桂花糕,递给男孩,小男孩侧了侧头,带着渴求的目光看向自己娘亲,吞了吞口水,似乎家教很好,没有随便接受他人施舍的习惯。 宁延直接将桂花糕强行塞到孩童手中,小男孩这才露出露出两颗虎牙,红着脸害羞的笑了笑,怯生生的说了声谢谢,然后将桂花糕转身塞到了母亲的身上的口袋中。 宁延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轻声说道,“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徐广偃。”小男孩很是认真的说着自己的名字,这下宁延更加坚定了眼前母子就是大奉百姓了,在北蛮姓氏中,根本不可能有百家单姓存在;随即看向孩子母亲,孩子母亲略显羞愧的低下头,似乎在为自己一直生活在北蛮中而感到羞愧。 “既是大奉子民,为何屈居于此?难不成是犯了什么过错?”宁延的脸色突然严肃了起来,吓得小男孩都往后缩了缩。 女子牙关紧咬,被宁延一吼,似乎把多年的心酸都给吼了出来,脸色涨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有,娘亲最好了。。”小男孩站在了他的母亲身前,尽管调皮嬉闹,但也想用自己不算强壮的身体保护自己的娘亲。 宁延没有在说话,恰在此时,一旁的周舫和刘紫苏走了过来,周舫陪着笑拱手说道,“刚才多谢宁公子出手,老夫周舫代表刘家商会向您表示诚挚的感谢,顺便多问一句,公子这是要去何处啊,如果方便的话,可否与我等同行,就算是给我们商会一个表示感谢的机会。” 宁延先是抬眉看了看周舫身后的刘紫苏,估计是因为之前对宁延太过冷淡导致姑娘有些羞愧,看着刘紫苏一直低着头,宁延看着周舫说道,“我答应刘老的事情已经做到了,刚刚出手也只是顺势而为,不必言谢,不过我倒是有个问题不解,如果今天要不是我出手,你们是不是就这么看着那个镖师被活活打死在者决斗场上啊?” 周舫神色微微变动,但很快就恢复平静,“来之前我是打算自己来给商队搏一条出路,然而人家有自己的规矩,这才不得已让那个镖师上去,在上场之前我已经许诺过,此战无论如何,刘家商会都会给他一间商会的铺子来做补偿,如此,也算是不枉他上去打一场。” “那是打斗吗?那是送死,一条命换一间铺子?这就是刘家商会的经商之道?今天算是开了眼。”宁延嘲讽的说道。 旁边的刘紫苏听着宁延的话有些不乐意了,直接反驳道,“你这算什么?就因为救了我们就能站在制高点指责我们吗?若是不走这里那我们就只能原路返回,那些马匪是何实力你也知道,难道你就非得让我们去和马匪硬碰硬才合适吗?一个人的牺牲和一群人的牺牲,难道就非得选择牺牲更多人吗?” 眼前的飒气女子大声呵斥道,周舫在旁苦笑连连。 宁延不屑的冷哼一声,只见他指着两人身后的镖师说道,“在你做决定之前你问过他们了吗?你问过他们是愿意这里明知道打不过还要去送死,还是愿意去在马匪的刀下搏一线生机,没人愿意牺牲更多人,但是若是因利而失义,那你刚刚说的选择牺牲一个人还是牺牲一群人的问题将毫无意义。” 刘紫苏站在那里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周舫赶忙开口道,“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宁公子言之有理啊,不过,您看如今天色已晚,我们车队也走不了,您看要不要今天晚上来喝些小酒,让老夫略表感激之情。。” 都这个时候了周舫还想和宁延攀关系,宁延不免嫌弃的摇了摇头,“不必了,周先生,今天就到这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刘紫苏瞪着眼睛看着宁延,似乎是不服气,但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来反驳宁延,就这么直勾勾的杵在原地。 宁延不再理会两人,冲着远处的土墙挥了挥手,片刻之后,聂红衣三人齐刷刷的站在宁延身后,然后四人转身就往北走去。 没走两步,刚刚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在母亲的示意下跑到了宁延身边,轻轻扯了扯宁延的袖子,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刘紫苏就看到这个对着他们从来没表露出一点笑意的宁公子居然笑了出来,而且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 没过多久,小男孩就蹦蹦跳跳的拉着宁延的手朝着远处走去,看样子似乎是要把宁延带往他们家中,而那个身段婀娜,气质秀气的小娘露出些许欣慰之色,在冲着周舫他们行礼后便跟在宁延众人身后朝着远处走去。 在这个美娇娘眼中,这个公子似乎和其他看到他的男子不太一样,约莫是这些年的艰辛生活让他对男人有一种格外敏锐的判断,你是别有用心贪恋美色,还是欲擒故纵玩些阴暗伎俩,这位小娘大多时候都能一眼看出,但是眼前这个实力非凡的男子却不一样,他有一种特殊的气质,这种气质像是出生王侯世家的那种贵族之气,但其中又含有一丝侠义气概,难得的是他的那双眼睛,清澈的就像草原上的清泉,干干净净,清澈见底;总之对宁延的感觉就是和别的男子不一样,他有一种让自己讨厌不起来的感觉。 周舫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摇头说道,“是个非比寻常之人,大小姐,此人不是我们能招惹的,就算招揽不成也千万不要与此人交恶,此子不是我们能惹的。” 刘紫苏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作为天师府大天师的关门弟子,多少还是有些傲气在的,但今天她的傲气被这个宁公子碾的粉碎,这让刘紫苏心中多少有些不服。 。。。 三转两拐,在徐广偃的带领下,宁延四人终于来到了男孩口中的家,说是家不过就是一个小帐篷外面圈了一层篱笆而已,这种篱笆并不坚固,帐篷也不大,挡个雨雪风霜什么的还可以,这要是碰到兽群马匪,顷刻之间就能倾覆。 推开篱笆,院中有木椅,小男孩很懂事从帐篷中拿出小凳子放在院中请宁延入座,宁延也没有嫌弃径直坐了下来,小娘随后而入,小男孩跑到娘亲身边,女子很自然的拍去男孩身上的尘土,这就是大奉百姓和北蛮的不同,不管如何,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衣服都是不容糟践的。 宁延四处望了望,这个家可以用一贫如洗来形容,即便如此女子还是用家中的小锅小灶给宁延做了一顿对他们来说好的不能再好的晚饭,三四个玉米饼,三四盘野菜,再加一锅羊肉汤,甚至还拿出来村长年前给他们送的一些奶酪,要知道这些奶酪并不多,即便是徐广偃在怎么吵闹,女子都未曾拿出一分,今天面对宁延却很是大方的拿了出来。 要是平时,这些东西宁延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毫不夸张的说,即便是宁府中最低人一等的下人都不会吃这些;但是今天宁延不仅把这些吃完了,还吃的格外干净,这也算是对这对命苦母子最好的尊重。 晚宴结束后,帐篷内燃起油灯,宁延找了个借口将聂红衣四人支到外面放哨,随后借着油灯微弱的光说道,“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是不是有事相求,不然没必要如此款待我们,吃人最短,拿人手短,有话就直说吧。” 女子略显尴尬,确实就像宁延说的,她的确是有事相求,只见女子起身,居然直接跪了下来,随后用一副惹人怜爱的娇脆表情看着宁延,并且略带哭腔的说道,“求公子带广偃走吧。” 第321章 远走 就像宁延所猜测的那样,女子本是江南扬州一普通百姓家中女子,因为长的有些姿色,在当地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美人,但是自古以来,万事万物祸福相依,女子虽有倾城之荣,但怎奈其父亲却是个沉迷于赌坊的赌徒,后来当地一位徐姓富商之子看上了女子,但怎乃其品行不端,不学无术,是个十足的纨绔,几番求爱不得,这纨绔便从女子父亲下手,在赌桌上略动手脚,让女子父亲不得不用女儿偿还他所欠下的巨额赌债。 后来女子含恨下嫁徐家,过门之后没多久徐家就因为走私盗卖而被官府查抄,为了给徐家留后,这个纨绔带着女子一路往北逃,最终在定州落脚,起初仗着从家中带来的些资产,日子过的还算有滋有味,但怎奈男子一无文采学术,二无一技傍身,就这么坐吃山空,没多久家中就变得一贫如洗,而且因为多年酒色无度也让男子身体越来越差,没多久就撒手人寰,离开了人世。 可怜的女子在丈夫死后不久才发现自己怀有身孕;为了照顾腹中尚未降世的孩子,女子相继拒绝了不少婚事,可是寡妇门前是非多,长得越好看就越是如此,起初女子还能靠着缝缝补补补贴家用,可是后来流言蜚语越来越多,别说找活干了,就算连找人说说话都难,出个门碰到的不是白眼就是唾沫星子;最后随着女子肚子越来越大甚至有人开始对女子指指点点,说女子腹中胎儿是个没有父亲的野种。 不堪其辱的女子被迫挺着大肚子离开了定州,含泪来到北蛮,不过刚入北蛮境内就碰到了马匪,就当女子绝望的时候,耗廿部族出现了,从马匪手中救下了怀胎十月的她,来到耗廿部族后,这些草原子民虽然痛恨大奉,但并未为难他们母子,相反看她们没有地方去还把收留在了部落中,这一待就是七年。 虽然身在北蛮,但是女子始终都没有忘记她腹中的孩子是大奉百姓,他知道现在自己还能管住徐广偃,可是这日子长了,一直生活在北蛮的徐广偃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她心里也没底,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想办法让徐广偃回到大奉,只可惜七年了,始终没有碰到那个让他可以彻底放下的那个人,直到今天宁延的到来。 宁延在得知了女子的遭遇后,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女子生活本就很糟了,这些年就是因为有儿子这个依靠才撑到现在,而现在为了让自己孩子愿意将这个自己生活的唯一依托交付给他,这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还需要一种大过勇气的家国情怀。 宁延扶起女子,沉眉思索,片刻后说道,“广偃虽说没有一个好父亲,但却有一个好母亲,我宁延敬佩你,但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 女子瞬间泪如雨下,不停的哭着,“徐公子,算我求求你了,广偃喜欢武学,村长也说过广偃根骨奇佳,是个武学奇才,他跟着你学武是不会坏你声誉的;如果您能高抬贵手,收了广偃,我。。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若带走他,且不说他愿不愿意,就算他愿意了,对你对他来说都是一种伤害,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并不认可你的做法。”宁延起身说道,神色异常严肃。 “宁公子,广偃他不属于这里,他是大奉百姓,让他跟着你,不管他日后如何,我都认了;可若让他留在这里,那他的一切就完了,我。。我知道我们家里条件不好跑,没什么能给你的,但只要你不嫌弃,我愿意拿我这身子去换广偃的前程。” 女子说完,直接站了起来,褪去身上的北蛮大袍,露出那纤细如柳的细腰和让人看了都不由得吞咽一口的绝美身材,江南女子温润文弱,细腰魅骨,妩媚身姿磨人心田,今天宁延算是领会到这话的意思了。 宁延缓缓走向女子,女子双拳紧握,眼泪直流,紧咬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似乎已经做好了为自己儿子牺牲的准备。 宁延默默的走到女子身后,静静的从地上捡起女子的外袍,轻轻给女子披上,随后叹息道,“你若当我和那些登徒浪子不一样,就不该这么对我,这不仅是对我的侮辱,更是对你的不尊重。” 女子神情微动,回眸看向宁延,这公子是和其他男子不同,随即嘀咕一声,“可是我没有办法。。” 女子说罢便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哭的梨花带雨,自己缩成一团,做出这种牺牲对她而言已经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了,然而自己这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却直接被宁延拒绝,这种心里的落差和委屈让她的一直以来所坚持的坚贞在此刻瞬间倾覆,这一刻的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委屈和不甘。 宁延沉声叹气道,“但我也没说解决不了。。” 女子惊愕的回头,眼泛泪花,原本绝望的眼神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曙光,“宁公子。。你有办法?” “我这次远走北蛮是有要事,可以说是危险重重,自己的性命都不一定能保全,更何况带着广偃呢, 今日你留我在这里过夜,这耗廿部族再好你也是待不得了,明天你们母子跟着刘家商会回大奉,定州就不要去了,去项州吧,既然广偃有武学根骨,如此荒废也不行,到了项州边境后,去找一个叫宁伯丰的将军,问起你们,就说是一个叫小五的人让你们找他的,他就会知道怎么办了。”宁延沉声说道。 女子一时间愣在那里,神色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就那么僵在那里,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激动了,居然差点晕过去。 宁延无奈叹息,转身离开了帐篷,留下女子一个人在帐篷内缓解情绪。 。。。 走出帐篷后,伴随冷风出来,宁延只感觉神清气爽,刚刚在屋子里那种场面实在是太过香艳,放一般人可没有那种定力,说真的,眼前女子虽说美艳婀娜,但是比起文昭旻来说还是略逊一筹,文昭旻的美是一种超凡脱俗之美,能在殷都这种皇城之中脱颖而出,可见其之魅力所在;宁延尚且能在文昭旻面前坐怀不乱又何况眼前女子呢? 宁延出来后,聂红衣缓步走到宁延身边,颔首道,“公子。。” “刚刚的话你也听到了吧。。”宁延神色波澜不惊的说道。 聂红衣真的很想自己听不到,但是她还是点了头,宁延刚刚的声音不小,以她的实力很难不听到,甚至也可以说是宁延故意让她听到的。 “你觉得我该不该帮她?”宁延自然而然的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伸手释放出一团真气,挡住眼前的飞沙。 “公子做事自有道理,属下不敢妄加评议。”聂红衣很懂事的拱手说道。 “她若是为了自己儿子,我会带走他儿子,这样或许有人觉得我很无情,可是我毕竟不是佛门的大善人,不会普渡众生;但是她不单单是为了他儿子,而是为了她背后的大奉,那个徐姓,有家有国,如此之人,焉能不顾?”宁延淡然一笑,大手一挥,面前沙砾凝为一团,最后像烟花一样在半空炸开。 “公子高义,属下自愧不如。”聂红衣单膝跪地,拱手说道。 宁延扶起聂红衣,转身看向远处山丘上缠着吕翊要看他背后弯弓的徐广偃,嘴角不自然的上扬,“以前父亲常说,大奉的未来在我们身上,可是在我看来,他们才是大奉的未来,又或者来说,大奉的繁荣不是指一代人,而是一代又一代人,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树栽的好了,后人才能乘得到凉。” 星光璀璨,夜光斑驳,对宁延来说,这才只是开始。 。。。 翌日清晨。 宁延找到周舫,让周舫带着徐广偃母子返回大奉,将他们母子二人平安送到项州。 面对宁延的要求,周舫哪有拒绝之理,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宁公子,您放心,老夫就是搭上身家性命也会把他们平安送到项州。”周舫客气的拱手说道。 刘紫苏看了看宁延,目光中依旧是不服,宁延没时间搭理这个傲气的大小姐,转身看向旁边的徐广偃,俯下身子,轻笑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等我去项州找你的时候,我要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徐广偃。” 小男孩乐滋滋的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哥哥放心,我一定会成为像哥哥一样厉害的高手。” 女子起身微微行礼,目光含泪,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宁延稍稍挥手,目送一行人远去,在车队走了后,宁延看了看身边的聂红衣和袁亥北,冷笑一声,“走吧,别看了,那边的马匪现在估摸着死的也差不多了。” 三人西风走马,漫步夕阳下,袁亥北沉声道,“你该让我和吕翊一起去,我的实力不弱于他。” “你走了,谁给我们探路啊。”宁延一边说一边抬头看着在三人头上盘旋的苍鹰。 夕阳刺眼,宁延勒马停在沙丘上,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沙海,喃喃道,“边塞之外也是大好河山啊。” 第322章 千骑卷平冈 北蛮旷野多牧民,从耗廿部族离开后没多久,宁延他们便来到了鱼化城北部的一座荒原上,荒原上有一村落,坐落在一干枯的河道旁,村头有几棵爬满枯藤的古树,古树下盘卧着几条皮毛肮脏的黄狗,也许是许久未曾见到生人的缘故,在看到村口出现四位陌生的旅人后,狂吠不止;村中本就不大,只有四五十户人家,犬吠不止,村里人一下子就知道有客人来了,村里百姓大多都是些穷苦人家,他们甚至还不如一般的牧民,那些牧民起码有自己的牧场和牛羊,他们没有,这个村子里生活的大多都是一些囚犯之后,他们没有牧场,没有牛羊,只能靠给附近的王公贵族放牛放羊维持生计。 犬吠吵醒了一个躺在黄土泥墙后睡得正酣的男子,男子睡眼惺忪的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抹了抹嘴角的哈喇子,努力的睁眼朝村口看去,可是这看了半天也没有个一二,只听到一声嘹亮的鹰叫。 男子再度躺下,双手垫在脑后,盯着半空盘旋的雄鹰说道,“这有些年头没看到这畜牲了,也不知道哪个大人物家里死了牛羊,招来了这玩意。” 或许是想到了牛羊肉的香味,男子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唾沫,随后转身沉沉睡去,边转身边说道,“这年头,畜牲吃的都比人吃得好。” 片刻后,村里上了年纪的老村长拄着一根看起来还算规整的拐杖走了出来,来到村口看了看,想来也是奇怪,明明一个人都没有,为何这土狗就是叫个不停,老村长来到喝醉酒的男子身边,用拐杖推搡了几下,随后疑惑道,“陈皮子,你可曾看到有人来村里啊?” “没有,咱们这破地方,那些乞丐看了都要绕着走,哪会有人来啊。”被叫做陈皮子的后生挠了挠黑的发亮的脚后跟,换了个姿势再度睡去。 老村长疑惑的摇了摇头,撑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往自家的小土屋走去。 就在老村长刚转身没多久,地面突然一阵剧烈晃动,黄土墙上的泥土好似黄豆般星星撒撒的被震落,“呸呸呸。”正在酣睡的陈皮子稍不注意便被呛了一口的泥土,只能骂骂咧咧的站起来,刚准备破口大骂,突然就被眼前的一幕吓懵了。 只见村外黄沙漫天,那是疾驰的铁骑才能席卷起来的狂沙,定睛看去,就会发现这些铁骑不是一般铁骑而是身披狼甲,腰间佩刀,身后背弓的锡林勒格铁骑,这可是锡林勒格上主慕容宝玉的麾下亲兵,除了少主慕容灼灼外,谁都指挥不动。 要知道他们村庄不过是一个由流放的罪人后代为在这荒原上苟活才聚集而成的小村落,平日里碰到鱼化城的官员那就算是天大的官了,那里见过这种阵仗,就在狼骑献身的一瞬间,陈皮子直接吓得从土墙后跌了下来,光着脚躲在老村长身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或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一阵阵关门声后,村里仅存的几户人家也全部缩在了村子内,整个村口酒站着一个年过古稀的老村长和一个游手好闲的酒蒙子。 那群狼骑在为首将军的带领下停在村口,驻足停步的瞬间,原本还在狂吠的土狗都埋下了头缩在树后。 为首的统领身着狼甲,头戴羊毛大帽,一个侧身从满是铁甲的战马上跳下来,走到老村长前,先是细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老人,随后在用不屑的延身看了看老人身后堪称破烂堆的村子,最后用北蛮方言说到,“你们有没有看到四个年轻的中原人从这里经过?” 老村长赶紧摇头,咳咳两声说道,“骑兵将军,我们这村子您也看到了,别说是人了,平日里连野兽马匪都见不到。” 那个将军往村子里探了探脑袋,还想进村去看看,还不等他进去,身后的副将下马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在听完副将的话后,这个将军再度露出鄙夷的神色,随后冷哼一声,翻身上马,从村口离去。 老村长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用想就知道那个副将给那人说了什么,无非就是说他们这里都是些低人一等的囚犯,平日里连填饱肚子都是奢望,那里来的胆子骗他们。 看着狼骑远去背影,陈皮子露出了羡慕的神色,眼神中满是憧憬,似乎看着他们的背影就像是看到了自己一样;然而肚子的一阵咕噜声将他从美好的幻想一下子拉回了残酷的现实,又到饭点了,父母都被饿死的陈皮子无奈的看了看老村长。 老村长没办法,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土屋,陈皮子嘿嘿一笑,露出满口的大黄牙。 听到狼骑远去的声音后,村子里的百姓才敢打开房门从里面颤颤巍巍的探出脑袋,在确定安全后,才敢从屋子里走出来。 然而,村子的角落里,即便狼骑已走,并且村子中也传来了村民说话的吵闹声,但这家土屋的主人还是没有打开房门。 此时的屋子内,一个衣服上满是补丁的村妇正死死的抱着自己怀中的小姑娘蜷缩在墙角,整个人一看就是刚刚哭过,脸上还留有泪痕,整个人缩在墙角不停的发抖。 而让他们如此惊恐的赫然是因为在他们土屋的炕上,正坐着一个穿着中原服饰的男子,男子透过窗户盯着村子的一举一动,在确定那些狼骑都走了后,男子长舒一口气,随后跳下土炕,来到这对母女面前,本想说声谢谢,奈何这些人根本听不懂自己说什么,在看到自己往他们靠近后,女子直接哭了出来,放下小女孩扑通一声跪道自己面前,并不断磕头,嘴里嘀咕着他根本听不懂的话,但是从女子举动也能猜出一二,无非就是乞求自己放过她们母女。 宁延无奈苦笑,这下尴尬了,或许是因为自己突然闯入这间屋子的缘故,吓到这对可怜的母女了,他们应该是把自己误以为成马匪或者江湖恶人了。 其实宁延也不想这么尴尬的闯入人家母女的房间,但是当时情况紧急,要想避开这些鼻子比狗还灵的狼骑,他不得不这么做。 说来也是奇怪,自己刚从耗廿部落离开没多久,就被这些狼骑盯上了,上来二话不说就要以间谍的罪名抓宁延四人回去,这宁延可不答应,本来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这事都到面前了,在这么躲着不就成了吃闷亏了。 于是四人一合计,直接动起了手,这下算是彻底暴露了他们武者的身份,但是这里是北蛮地盘,一直打下去虽说他们不怕这些狼骑,但万一引来些北蛮高手就得不偿失了,于是四人便兵分两路,宁延和袁亥北一路,聂红衣和吕翊一路,从东西两路撤离,在走到村口的时候,两人走散了,宁延被迫钻进了村子,闯到了面前这对母女的家中。 眼前的小姑娘瞪着大眼睛看着宁延,头发乱糟糟的,皮肤蜡黄黝黑,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结果,宁延扶起女子,用手给他比划着说自己没有恶意,也不知道女子听懂没,最后无奈的宁延从将口袋里的一些面饼拿了出来,或许这个比自己白话那么多要有用。 那个母亲在看到吃的后,在是明白了宁延的用意,擦了擦眼泪,小心的接过宁延手中的面饼,然后撕下一小块尝了些后,掰下一小半递给旁边的女儿,而自己则是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放在下面,接着狼吞虎咽的女儿吃掉下来的碎屑。 当看到这一幕后,宁延心中别提有多震惊。 宁延静静的坐在土炕上,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等到女儿吞咽完最后一块小饼后,女子才起身双手合十,将手中那填满指甲缝都不够的碎渣倒入口中,一番回味。 女子也知道宁延听不懂他们的话,便手脚并用的感谢着宁延。 宁延微微颔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后从窗口探出脑袋,下一秒,在母女两人惊愕的眼神中突然消失在原地,留下原地蒙圈的母女二人。 下一秒,宁延便出现在村子外的土丘上,侧身而立,望着地面上逐渐被风沙抹平的马蹄印,不屑一笑,能这么招上自己不用想就是走漏了行踪,自己来北蛮的消息除了宁家人外没人知道,就连文昭旻自己都没有告诉,所以不可能是大奉那边走漏的风声,那么能泄露自己行踪的唯一可能就是耗廿部族。 这耗廿部族可是和慕容家有关系的,自己在决斗场上废了他们族内四个高手的胳膊,这口气耗廿部族绝不会这么容易的咽下,而自己的行踪八成就是被这么阴差阳错的泄露出去的,心中无奈暗骂一声。 不过好在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然的话追杀自己的就不会是一群狼骑这么简单了,说不定连那慕容灼灼都得亲自出动。 “嘭。”平地起惊雷,一股杀意直冲宁延而来,瘆的宁延汗毛直竖。 第323章 鱼化城赫连潜山 鱼化城的城主名叫赫连潜山,赫连在北蛮也算是个大姓,赫连潜山的曾祖也曾是北蛮王庭中说一不二的大人物,只可惜家道中落,到了赫连潜山这辈就只能勉强混一个城主来当了,但是从小心有抱负的赫连潜山却不甘心只做一个小城主,这些年来他依托着慕容家也算是小有政绩,而这些远远不够他离开这座边境小城。 五天前,慕容灼灼麾下大将回烈的一封信出现在了他的桌上,信上说有个中原武者在耗廿部族接连打伤了四名上品耗廿高手,实力非凡,更可怕的是此人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个年过及冠的少年公子,因此回烈断定这很有可能是中原武学大宗们或者九流中的天才,这种武学奇才一旦放任不管,那日后必定是北蛮的劲敌;本来回烈是要亲自带军来捉拿这个中原武者的,但怎奈有要事缠身,于是便动用关系,派遣了一支狼骑来代替自己辅佐赫连潜山一同缉拿这个中原武者。 赫连潜山看完信后,当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等到狼骑现身鱼化城后,便直接率军追杀这个中原武者,这一追就是五天,今天在眼前这个荒蛮村落旁终于被他逮到了。 赫连潜山盯着眼前山丘上的中原武者,杀意连连,正好此时黑云遮天,狂风骤起,更显宁延情况之危急。 宁延扯开一截袖子,缠在手上,眼神阴冷如寒铁,直觉告诉他今天不见血是走不了了。 为首的狼骑首领下一手的抽动马鞭,加快速度,弯刀在手,径直冲向宁延。 宁延挺直腰背,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狼骑将军,丹田处气机鼓荡,手中真气四溢。 陈皮子手里拿着麋面做的黑馍馍狼吞虎咽的吃着,突然一声巨响传来,声音大到就连老村长就不由得下意识的往窗外看去。 陈皮子把馒头塞到嘴里,走出房门往外看去,这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直接让他愣在了原地,只见在他们村口的沙丘上,一匹狼骑战马正从沙丘旁狂奔而过,但是烈马身上却没有人影,定睛看去,只见那个身披狼甲的骑兵首领居然被眼前看起来瘦弱不堪的少年一拳打穿了胸口,整个人的尸体就这么挂在少年举起的左臂上,鲜血夹杂着内脏和少年脚下的沙砾混在一起,狂风起时,腥味浓郁。 陈皮子当即感到腹中一阵翻江倒海,整个人直接趴在土墙上吐了出来,把刚刚吃的麋面馍馍全部吐了出来。 赫连潜山眉头紧皱,直接勒马停下,看着宁延用不太标准的中原话吼道,“我乃鱼化城城主赫连潜山,在我汗国之地你如此放肆杀戮,伤我百姓,害我子民,实在是太不把本城主放在眼里了,今日你若束手就擒,本城主还会考虑留你一个全尸,并将你送回中原,落得一个英雄之名,如若不然,必让你暴尸荒野,死无全尸。” 宁延左手猛地一甩,那个可怜狼骑的尸体直接被丢在一边,只见宁延起身,再度紧了紧手中的布条,双手握拳横在胸前,望着眼前妄图要自己命的赫连潜山,笑而不语,只是摇头。 风沙席卷而过,不到片刻便将那个被宁延一掌穿胸的狼骑手里淹没,宁延静静的走向赫连潜山,每走一步都会让人感觉气息更胜一些,少年站在赫连潜山面前,看着眼前神情严肃的鱼化城城主,平静道,“来杀我?” 赫连潜山有些不理解为何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年轻人能如此平静的说出这三个字,一般来说敢这么说的年轻人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傻蛋就是真正有实力有底蕴的高手;可是如此年纪,即便是天才,实力又能有几分?半步神魄已然是顶点,总不会是神魄吧,那未免也太吓人了。 “还不束手就擒。”赫连潜山深呼吸一口气,拔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宁延,赫连潜山脚尖点在沙丘上,每踩一次,沙丘就会被轰出一个大窟窿,溅起无数沙砾,一步两步,刚好六步,地面上留下一长串深坑,就好像道门步步生莲那般。 宁延眉头紧皱,挺身而出,双臂上金光环绕,好似蛟龙出海,以一种诡异的弧度砸向赫连潜山,赫连潜山沉声一喝,举起手中的北蛮弯刀,横在胸前,一声巨响,两人同时后退,宁延一圈砸在弯刀刀背上,震得虎口生疼,而能如此轻而易举就裆下自己这一拳的必然不是普通人,这个城主保守估计灵壳境巅峰,大概率是个半步神魄高手。 赫连潜山也不墨迹,在看到宁延落地后,当即挥刀而出,北蛮弯刀清亮如雪,刀身弯曲如镰,但却稍显宽厚,少年公子右脚原地画圈,似在聚力,在赫连潜山冲到自己面前的一瞬间,右拳化掌,身体后倾,妄图卸掉赫连潜山弯刀上的力道,然而赫连潜山力道不减,一刀劈下,这足有千斤之重的一刀迎面砸下。 “嘭。”一声闷响,地面被砸出一个深坑,宁延闪身避开,身体在空中转了半圈后才落在身后村口的枯树上稳住身形。 宁延刚刚妄图卸力的右臂不停的颤抖着,赫连潜山蛮横的力道实在是太过可怕,要不是自己刚刚躲得快,这一刀下来,自己整个人都得被劈成两半。 赫连潜山右脚跺地,挥刀冲向宁延,妄图用自己连环迅猛的力道将宁延逼死。 然而宁延不退反进,身形就好像一尾游鱼一般踩着滑步在沙丘上往来穿梭,并且侧身低头躲过了赫连潜山的一刀,右手撑地,整个人脚步后撤,在沙丘上画出半个圆后,稳稳站定。 恰在此时,身后那些久经沙场的狼骑骑着战马冲向宁延,宁延眼神微动,身体后仰,毫不理睬右边的骑兵,整个人朝着左边腾空翻起,一把扯住走遍狼骑将士的手臂,双脚顺势被战马前冲的气势带离了地面,整个人就好像灵蛇一般缠绕而上,一屁股坐在了骑兵身后,随后按住骑兵脑袋,双手交错一扭,那个骑兵直接毙命;宁延顺手拿起骑兵手中的弯刀,左肘立在尸体心口后,随后用力一挺,尸体赫然朝前冲出,只见宁延突然从战马上跃起,右脚狠狠的踢在尸体上,整个尸体直接激情前冲抛射而去,直指赫连潜山。 赫连潜山当机立断,右手反握刀柄,左手按在右手上,凌空一砍,刀意如虹,好似开山一般借着磅礴的刀气一刀将面前尸体断为两截。 一个呼吸的时间,少年便手持北蛮弯刀再度冲向赫连潜山,这下有了武器傍身的少年更显无畏,只不过因为对北蛮弯刀太过陌生的缘故,挥砍起来还是有些不太习惯,两人在沙丘上打作一团,打的赫连潜山都感觉有些恐怕,这年轻人的实力果然非比寻常,似乎马上就要抵达半步神魄之境,如此天才必然是中原豪门之后,若是能将其斩杀于此,也算是体北蛮解决了一个未来的隐患。 想到这里的赫连潜山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手中的刀速,接连拼刀拼下来,宁延节节后退,最后嘭的一声过后,宁延手中的弯刀赫然落地,而他握刀的右手上,一大滩血渍从虎口渗到布条上,红的让人害怕。 “嘭。”少年左脚震地,真气从丹田席卷而上,双眼冒出淡淡金光,整个人气息更胜,右拳之上金光璀璨,大喝一声,“赫连城主,接我一拳。” 拳风刚烈,赫连潜山不敢贸然接这一拳,只见他右拳化掌,就像刚刚宁延想要卸掉他的力那样,冲向宁延,两人拳脚相交的一瞬间,宁延整个人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自己真气被卸掉了。 “嘭。”还不等宁延抽回手臂,一记肘击狠狠的从下巴砸上来,一瞬间牙齿碎裂的声音响起,血沫顺势从宁延口中喷出,整个人直接被打得倒飞出去,狠狠的倒在地上。 赫连潜山收回左肘,重新右手握刀,慢慢走向宁延,赫连潜山刀法淳朴,简单明快,一看就是在厮杀中领悟出的杀人刀法。 宁延从地上艰难爬起,抬手擦了擦嘴角沾满沙子的血渍,冷哼一声,双臂再度握拳,目若星芒,“想杀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赫连潜山目光转冷,速度激增,整个人瞬间冲到宁延面前,挥刀而下,宁延双臂交叉,真气布满整个手臂,一声巨响过后,血渍横飞,宁延右臂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飞溅在赫连潜山的脸上,让这个看起来本就瘆人可怕的城主看起来更加恐怖。 鲜血的腥味让赫连潜山眯了眯眼睛,随后刀尖不退,骤然发力,妄图再砍一刀,若是宁延还敢挡,就一刀断其臂膀。 这一刀躲是躲不开了,于是便鼓动真气,气机如泉水般涌出,刹那间叠上数层,汇于宁延右拳之上,随后,宁延右拳亮如白昼,大喝一声,瞬间冲出。 这是被逼入绝境之时的搏命招数,宁延这一拳是冲着赫连潜山心口去的,若是赫连潜山执意挥刀,那这一拳是一定能砸在赫连潜山身上的,而宁延也会因为躲闪不及而断掉一臂,那问题就来了,赫连潜山敢不敢这么来,用硬扛宁延这一拳的风险来废掉宁延臂膀。 就在大刀落下的瞬间,赫连潜山怂了,他收刀横档,宁延一拳重重砸在赫连潜山的刀背上,一声巨响,宁延被自己的真气震的后退数十米。 赫连潜山牙关紧咬,再度挥刀,这次力度更胜,而且是冲着眼前男子胸膛而去,妄图一刀结果了这个中原武者。 黑云压城城欲摧,这股窒息的感觉让宁延冷笑而出,此刻他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一幅幅当初在越王陵中看到的壁画,那些壁画在此刻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壁画上的纹饰不断亮起,这些纹饰就好像有生命的线条一样,不断游走,闪动;仔细看去,这些纹饰线条不就是人体的筋脉吗? 宁延大喜,这不就是《天罡坤斗术》中最难最晦涩的《气海篇》吗? 《天罡坤斗术》能逆转武者筋脉,用逆转筋脉来换取强大的真气,修炼到极致的武者能实现筋脉逆转,使周天真气逆行,体内一顺一逆两套周天运转,这要是上了战场,就是两套真气,试问,同等实力别人的真气比你多一倍,这怎么打? 宁延缓缓闭眼,在赫连潜山看来宁延这是闭眼等死,而宁延自己清楚,他这是在做最后的搏命。 按照眼前纹饰,宁延强行逆转筋脉,此时的他体内真气已然耗尽,此时逆转筋脉不仅没有阻碍,反倒是比平常修炼时还要顺畅,真气逆行一周天,一股金黄色真气慢慢从宁延丹田汇聚而出。 “喝。”再度一声巨响,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宁延生命的最后一刻,然而当沙砾烟尘散尽后,却发现并非如此,赫连潜山被一股莫名出现的真气震得倒飞数百米,手中弯刀也颓然落地,宁延捂着渗血的胸口缓缓起身,虽说宁延一掌震退了赫连潜山,但是那一刀还是货真价实的看在身上了,鲜血染红了他半条长衫。 宁延拔起插在地上的北蛮弯刀,浓郁鲜血顺着手臂滑过手腕沿着刀身滑落。 赫连潜山一口闷血喷出,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双臂,宁延刚刚那一掌是半步神魄的实力,而且直接震断了自己手臂的筋脉。 “嘭。”因为气血不通,赫连潜山的右臂肿胀如皮球,最后赫然炸开,鲜血溅满全身,赫连潜山起身抬头咬牙说道,“小子,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宁延想了想,用满是鲜血的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微笑,然后不知疲倦的提刀冲向赫连潜山,真气破体而出,带着足以撕破苍穹的威力直冲赫连潜山而去。 赫连潜山身后的地面被砍出整整十道深度可到十米的刀痕,而赫连潜山身上早已经被砍得血肉模糊,有好几处都是深可见骨。 砍完之后,宁延抓起地上半跪着的赫连潜山,将手中沾满两人血污的弯刀放在后者手中,随后起身一笑。“死于北蛮刀下,算不得英雄吧?” 此时那些狼骑将士不安的看向宁延,宁延不屑的冷笑一声,抬头看向越发阴暗的天色,朝着边境方向虔诚一笑。 第324章 福祸相依 阴风嘶吼,这天气是沙尘暴即将来临的征兆,宁延原本的白衫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或许是感受到了宁延身上的杀机和汹涌的真气,下面的百名狼骑将士看着赫连潜山战死当场,愣是许久未敢轻动,看着下面这些浑身狼甲的北蛮精锐,宁延冷笑道,“怎么?我都这副模样了?还是不敢杀我?” 是啊,眼前的中原武者已经身受重伤,即便他有通天之能,难不成还能以一敌百不成? “拿下他。。”想到这里的狼骑武卒突然大喝一声,纷纷拔刀而出,骑着战马直冲宁延而去。 宁延摇头苦笑,这让你们上,你们还真上啊? 看着眼前狼骑蜂拥而至,宁延静心沉眉,目光紧紧盯着最前面的一精骑,冲在最前面的骑兵似乎已经忘记了刚刚那两个同伴是如何死无全尸的,挥舞着大刀就冲着宁延面门看来,宁延不慌不忙握紧双拳,真气流转,就在战马狂奔而来的瞬间,宁延狞笑着侧过身子,腾空而起,速度之快,快到让这个骑兵一点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见宁延腾身而起,双臂环住马脖,微曲双膝,身体后仰,“嘭”一声巨响后,这匹战马直接被宁延将整个身体都翻了过来,轰然塌陷在面前的地面上,这匹价值不菲的草原战马口鼻溢血倒在地上,而就在战马的身子下还压着一个已经全然没了呼吸的北蛮骑兵,这个可怜的北蛮骑士直接当场暴毙。 宁延起身,一把抹去手背上的血渍,继续运气,像一匹孤狼一般搜寻着他的下一个猎物。 “刷。。”就在此时,一阵利箭破空声响起,三把连珠钢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宁延面前的铁骑喉口穿过,钢矢上真气浓郁,那些被穿喉而过的骑兵全部被钢矢上的真气震的头颅炸裂,白的,红的,就像烟花一样在头顶炸开。 这只是开始,三箭,六箭,九箭,这威力可怕的连珠箭一轮接着一轮,罡风混杂着北蛮荒原上的疾风,撕扯着眼前的北蛮精骑;钢矢席卷而过的战场,毫无意外,全部都是脑浆迸裂,死无全尸。 在看到吕翊和聂红衣纵马疾驰的身影后,宁延长舒一口气,直勾勾的倒在了沙地上,眯着眼睛看着头顶乌云蔽日的天色,感慨道,“我宁延还真是福大命大啊。” 在看到宁延浑身鲜血的倒在沙上时,聂红衣和吕翊就像被点了火药桶一样,两人一左一右,一红一青,两股真气就像龙卷一样从北蛮骑兵中卷过,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原本的百人精骑就全部变成了无头死尸。 聂红衣都没有顾上擦拭脸上溅到的血渍,就直接冲到了宁延身边,看着宁延手臂上翻出白肉的伤口以及胸口上的刀伤,眉心紧锁,眼眶略含泪花,“公子您没事吧,是我等保护不力,还望公子治罪。” 宁延无所谓的笑了笑,在吕翊的搀扶下起身,看着面前倒在风沙中的尸体,一阵傻笑,“这下在北蛮不出名也难了。” “公子,您的伤。。”聂红衣小心的说道。 宁延捂着心口说道,“没什么大事,别忘了,我这体内还有一株仙山茸呢,若是连这两刀都扛不住的话,那这宝贝就太对不起他天材地宝的名声了。” 草原上的风来的很快,就这打一场架的功夫,西北的阴云下就出现了一道黑色龙卷,连接天地,气势如虹的向着他们这边赶来。 “宁大人,袁将军呢,他不是和您一起的吗?”吕翊四下看去,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袁亥北的身影。 吕翊这么一问,聂红衣当即气急败坏的说道,“这小子肯定是看情况不对丢下公子跑了,不然还能去哪,若是他刚刚在,公子岂会受这么重的伤。” 宁延望向眼前村子旁边的山丘,若是没记错的话,刚刚袁亥北是朝着那边走了,难道真的被聂红衣猜对了,袁亥北看情况不对,丢下宁延自己走了?这点宁延是不信的,若是袁亥北想丢下他在他们第一天被赫连潜山带人追的时候就走了,不会等到现在,而之所以这么久没出现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不过应该不是坏事,不然他养的那苍鹰早就来报信了。 “公子,这沙尘暴眼看就到了,您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要不咱们先去前面村子里避避风,刚好您在这里养养伤。”聂红衣说罢就要带着宁延往面前村子走去。 宁延一眼就看到了村口躲在土墙后面将他们刚刚战斗尽收眼底的老村长和一个地痞,“不用了,若是留在他们村子里,等到鱼化城的追兵追来,咱们是能走,可是他们呢?他们走得了吗?” 旁边的吕翊用一种特殊的眼神看向宁延,正当三人商讨之时,一阵鹰叫从半空传来,紧接着在山丘的后面,袁亥北一路狂奔而来,当袁亥北出现在众人面前,看到眼前地上的尸体和宁延身上的伤时,心中也是一震。 只见聂红衣再度拔剑相向,赤色长剑抵在袁亥北肩头,大喝道,“姓袁的,我告诉你,这趟北蛮之行你若是看我们不顺眼,大可以走,不必说一套做一套,害我们公子,像你这样自以为出身御军府就高人一等,自命不凡的小人我聂红衣见多了。” “咳咳。”宁延猛的咳嗽两声,抬手说道,“聂姑娘,先别急着下定论,看袁将军刚刚行色匆忙,想必也是碰到什么事了。” 袁亥北沉眉看向聂红衣,冷声一呵,随后冲着宁延鞠躬拱手,“宁大人受伤是我袁亥北的责任,我承认我失职了,在此郑重向宁大人致歉,宁大人,对不起,若是您因此对我心生不满,大可回去禀明陛下,无论是何罪罚,我袁亥北都受着;不过,在此之前,还请宁大人先听我说完,就像刚刚您说的,我确实有所发现,并且还和十二国器有关。” “什么?”宁延微微一愣,难不成刚刚袁亥北离开是发现了十二国器的踪影,来北蛮一个多月了,宁延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打听着十二国器的下落,但却一无所获,甚至就连宁延自己都觉得,会不胡因为这里是北蛮边境的缘故;要知道当时封印十二国器的地方是极北之地,一个最北一个最南,打听不出来也是正常,在打探无果后,宁延决定前往下一个地方,悬壶城。 这下宁延算是知道什么是福祸相依了,若不是因为他们被赫连潜山追杀,也不会偏离路线来到这里,若是不来到这里,袁亥北也不会发现十二国器的踪迹;如此说来,这一切似乎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一般,这十二国器和他宁延说不定还真的有所缘分。 “呼呼呼。。”龙卷风越来越近,无奈之下的宁延沉声道,“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风吧,至于那十二国器,咱们等风停了再来。” “宁大人,跟我来,不用去别的地方,在这山丘后面,就有一个避风口。”袁亥北起身说道。 说罢,便带着三人绕过土丘,朝着沙丘后走去。、 此时,村长和陈皮子还趴在村口的土墙后看着宁延他们,在看到宁延四人朝着山丘后走去的时候,这位老者才松了一口气,说真的,他当时是真害怕宁延他们来自己村子里,就刚刚这几个人的伸手他也看到了,在老人的印象中,还没有见过敢动狼骑的武者,而他们不仅动了,还杀了,并且是杀得狼骑全军覆没。 这种手段,这种实力,让老人惊讶之余感到最多的还是害怕,一旦这些人来到了自己村子里,那对这个村子来说可就是小庙容不得大佛了,搞不好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不过当看到宁延四人朝着沙丘后走去的时候,可算是长舒了一口气,陈皮子将头埋在土墙后,小声嘀咕道,“老村长,你说咱们村啥时候能出几个这样的人啊,再不济,稍差点的也行啊,到那时我看谁还敢欺负咱们。” “哼。”老村长无奈的摇头笑了笑,“别瞎想了,咱们这小村里有几家祖上是清白的,能保住一条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哎。。” 陈皮子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抬头看向老村长,“照您这么说,我家祖上也是有权有势的是吗?” 老村长一拐杖敲在这个地痞的脑门上,沉声道,“你以为这是好事啊,这沙尘暴马上就要来了,我这老骨头要回去了,你要不回去就自个待着吧。” 说罢,老村长就拄着拐杖往自己小土屋里走去,陈皮子陪着笑脸跟在老人身后,不夸张地说,若是没有村长的话,早在十五年前,他陈皮子就饿死了。 。。。 当袁亥北带着宁延他们来到沙丘后 ,看着面前高耸而立的大理石门柱,宁延才知道原来刚刚自己和赫连潜山大战的地方并不是沙丘,而是一座陵墓。 这个墓穴原本是由大理石封住的,应该是长期的风吹日晒导致石板开裂,当时袁亥北和宁延为躲北蛮骑兵来到这里,当时他头顶的苍鹰就发现了这块开裂的石板,起初他是想和宁延一块躲在村里的,但在发现了这块石板后,袁亥北就想着自己先来探探虚实,随后在禀告宁延,只是不想,这墓穴里面别有洞天,自己刚下去就遭中了,过了老半天才从墓穴里爬出来,这一爬出来就去找宁延了。 只可惜自己千赶万赶还是慢了一步,让宁延受了那么重伤。 “这是谁的墓啊,怎么里面还是空的,门口还被用石板封了起来。”宁延好奇的问道,说着便不自然的往前走去。 “宁大人稍等。”袁亥北赶紧拦住宁延,不然宁延这一脚下去,就跟自己一开始一样,直接在沙堆里打滚了。 “嘭。”袁亥北一掌挥出,四周的烛台瞬间升起无数光点,明晃晃的将原本昏暗的墓穴照的格外亮堂。 此时宁延也发现了这座墓穴非比寻常的地方,因为在这座被流沙掩盖了近一半的墓穴前方,立着一面石碑,石碑上刻着三个北蛮古字,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旁边的图腾确是看的一清二楚,一个四角铜钟当空而立。 紫金玄兵通天皇,钟鸣四海泣梧桐。 这便是北蛮十二国器中的第八位,东皇钟。 在来北蛮之前,宁延也是做了功课的,当年的北境一战后,十二国器就被封印,为了避免北蛮再去触碰这些大杀器,封印十二国器的八大高手并未将其下落记录下来,只是潦草的说在北境,可是北蛮北境上万里,要想寻找十二国器谈何容易,就跟大海捞针一样;但是为何北蛮却明知是大海捞针却还要去找这些大杀器呢,那是因为大奉没有十二国器的消息并不代表北蛮没有。 当初操控十二国器的北蛮高手并非全部陨落,仍有三五名幸存了下来,但是即便是幸存下来也是不复当年,为了重新找回这些神器,这些幸存者依托着残存的记忆将十二国器封印的地方描述了下来,并且代代相传,然而时过境迁,到现在能否还能找到,能找到多少都是未知。 而这东皇钟的主人便是当年的幸存者之一,只不过他的情况比较惨,虽说是在这场大战中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心智严重受损,被族中百姓带回来后,心智和三岁孩童无异,回来后不久就没有了下落,从此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而袁亥北发现的眼前这个墓穴,极有可能就是掩埋当年操控东皇钟的北蛮高手的墓穴。 “这能是东皇钟吗?会不会就是人家留下的特殊符号呢?”聂红衣有些差疑惑的问道。 宁延身上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这万年仙山茸的威力还真不是盖的,看来当初传言的白骨生肉也不是不可能。 宁延走到石碑前,仔细的打量着这个石碑,再看了看眼前空洞的墓穴,沉声道,“是真是假,一探便知。” 第325章 北蛮波澜阔 当宁延他们拿着火把走进墓穴的时候,多少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由石板堆砌而成,又破又烂的墓穴里躺着的会是当时名冠北蛮大奉两大国家的顶级高手——东皇钟的主人。 若是没有当年封印十二国器的那场大战,这位顶级高手也不会如此籍籍无名的被葬在如此僻静的荒原中,连个像样的墓碑都没有。 四人顺着墓道往墓穴深处走去,约莫一刻钟后,三块大理石板挡在了他们面前,这三块石板上面密密麻麻的刻满了北蛮古文,但是这三块石板将近一半都已经完全没入了黄沙中,整个石板斜着挡在墓道中。 “宁大人,这边。。”正当宁延准备细细钻研一下这些北蛮古文的时候,袁亥北的声音响起,只见在袁亥北的身子下方,处理完表面的沙子后,一个走廊入口悄然出现。 四人小心的进入这个北蛮古墓,这个墓穴虽说被叫做古墓,但是和当年的越王墓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就单单从墓穴的壁画和陪葬品就能对比出来,走廊并不长,不过四五米的距离,倾斜朝下,来到走廊里面的墓穴后,四把火把将眼前的墓室照的亮如白昼,在眼前墓室的正中央,盘作者一具尸身完全腐烂的白骨,但这白骨又不是普通人逝去后的那种白骨,而是呈现略微淡金色的武者尸骸,练气入体达到一定境界,便会如此。 普通武者修炼真气大都是沿周天运转,滋养筋脉体肤,最后达到真气化形,仿若仙人一般的境地;但也有一部分武者修炼真气是为了炼体,就是用真气淬炼体魄,洗涤根骨,这种武者就相当于武者中的苦行僧,淬炼体魄要比寻常修炼难得多,不仅需要决心和毅力,更多的还需要武者有一颗坚定无比的修炼之心,这种练体的武者一旦进入半步神魄,那便是肉身成神,即便是没有强大的功法秘籍,也依旧能做到搬山填海,掌碎昆仑。 不过即便是强大到如面前这座尸骨一样又能如何,历经千年百年之后,还不是变成一抔黄土。 宁延来到白骨面前,皱眉行礼,以示尊重,尽管双方立场不同,甚至说是敌我也不过分,然而死者为大,宁延的礼节不仅是对生命的敬畏,更是对面前死者的尊重。 在死者面前的黄沙上,似乎埋葬着什么东西,宁延俯下身子仔细看去,在抹去上面的沙子后,一张写有北蛮古文的牛皮纸出现在宁延面前,牛皮纸历经千年已经变得格外酥脆无比,稍稍用力一碰便会碎成齑粉,宁延小心翼翼的用真气护住这块牛皮纸,拿起来仔细看去,隐约可以看到这是四行十六个古文字,而且能出现在这座墓室里,那就极有可能是眼前这位高手死前留下的真迹。 “公子,这该不会是什么武学口诀吧?”旁边的聂红衣诧异的说道。 宁延微微皱眉,将牛皮纸收在身上,叹气道,“不知道,等出去后,找个识字的帮咱们认认,就算不是口诀,也应该和东皇钟有关,对了,你们还有没有其他别的发现。” “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无非就是一些陶碗陶盆一类的殉葬品,没什么价值,如果不是门口的那个东皇钟纹饰,基本上不会有人猜到这里会是东皇钟主人的陵寝。”袁亥北叹气道。 “对我们来说,这已经算是可以了,最起码我们不再像那样像无头苍蝇那样的撞来撞去了,最起码现在我们有了线索和方向,等到了悬壶城,弄明白这牛皮纸上到底写了些什么,这趟北蛮之行就不算白来。”宁延沉声宽慰道。 看着面前的白骨,宁延心中略感悲凉,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英雄迟暮的感觉,很难想象一个本该受万人敬仰的高手在被埋葬在着无人问津的角落时是何种感受;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来临前,他又是否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悲伤与无奈。 宁延长舒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面前的傲然坐立的白骨,感慨一声后悄然离去。 等到宁延他们从墓室中走出来的时候,外面的沙尘暴已经停了,草原上的沙尘暴就是如此,来的快,散的也快,当风沙散去之时,白云蓝天,晴空万里,风雨过后有彩虹也莫不是如此。 宁延换了件干净的衣服,简单的处理了下伤口后,一行四人便重新踏上北上之路,并且在走之前,将那座墓穴重新掩埋。 。。。 北蛮的夏天,一会晴空万里,一会阴云密布,在鱼化城以西百里的白狼川上,老天爷也终于不再阴沉着一张黑脸,露出了难得笑意,白狼川的沙丘上,一个丰腴女子头佩珠钗貂饰,腰扣玉带银蛇,一手拎着缎面花伞,撑在半空,也不知道是在挡什么,此时的女子望着眼前这块让颜子岳付出生命代价的白狼川轻轻一笑,沉声浅笑,身边的锦衣老者看起来十分瘦弱,但却双目有神,站在女子身后,就像个仆人一般,但其真正的身份要远比女子还有可怕。 “媛儿就是在此斩杀颜子岳的,别说,倒真是个风水宝地。”女子扶着脸颊说道,这种做作又妖娆的样子,配上女子丰腴的身材,却有一股韵味。 “那丫头本事不弱,一门心思想要为父报仇,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了,估计在项州遇到麻烦了。”老者沉声说道,目光略显担忧。 女子拿出前些天一位中原神秘人带给她的密信,收敛了下笑意,玩味道,“老鬼,这个叫宁延的小子到底是谁啊,居然让你我二人亲自来此擒杀,要知道你我是何身份,居然为了一个毛头小子错失十二国器,想来就有些不值。” 被叫做老鬼的老头轻笑一声,似乎是在嘲笑女子头发长见识短,冷哼道,“这宁延本事如何老夫也不知道,但他的背景可不一般,他父亲可是宁致,大哥是宁鹤,这两人你总该不陌生吧。” 女子眼神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以女子身份,即便是在北蛮王庭也是尊贵至极,只见她轻轻旋转着紫檀伞柄,随即冷哼道,“宁家人啊,那就有意思了。” “据说此子实力非凡,这些年一直在殷都扮猪吃虎,连高祯如此精明的老狐狸都拿他无可奈何,这次我汗国谈判如此失败便是此子的功劳,两个月前,此子突然从殷都消失,下落不明,搞了半天,原来是偷偷的来我汗国了,我汗国可不比他中原之地,岂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老头明显动了杀心,比起女子的狠辣,老头的杀心更显阴毒。 女子眼神变得凌厉起来,“能将宁延的消息泄露给我,看来中原那边也不是铁板一块啊,这新上任的皇帝看起来不太行啊。” 老者颓然一笑,“权力纷争在任何地方都是一味无色无味的毒药,毒害着当地王朝的生命;但王朝的建立又不可避免的带来权力纷争,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王朝更迭,兴衰不断;在我看来,中原王朝繁盛千余年,也该到寿终正寝的时候了。” 女子掩嘴而笑,脸面变化就好像这北蛮六月天气一般,“老鬼,你这想的比我还多呢,哎呀呀,怪不得大汗请你出山去北蛮王庭呢,原来,你这老小子心里想着的也是建功立业,马踏中原啊。” 老鬼双手负在身后,露出白皙阴森的脸庞,神情阴翳的说道,“走吧,别在这感慨了,那小子现在应该还在锡林勒格,早动手早收工,完事后说不定还能去北境分一杯羹。” “得嘞,那咱们出发。” 这两人可不只是嘴上功夫,而是货真价实的长老门高手,女子名为陶鸿雁,长老门排行第八位,人送外号——花伞妙手;这陶鸿雁虽不如陈媛儿般清冷优雅,但却有着一身傲人的身材和迷倒无数男子的娇媚容颜,若是不考虑别的,如此女子必是北蛮达官贵人重金之下的奢靡玩物,然而陶鸿雁却不是,那些所有妄图对他动歪心思的人,毫无疑问全部成了她的伞下亡魂;而这个老者身份要比陶鸿雁还要高上一点,他真名叫什么,已经无人得知了,知道他的都叫他老鬼,一些不熟的北蛮王庭中人见了他都叫他一声鬼大人,他便是长老门五长老——青面修罗,老鬼。 这两人不远万里来到边关,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宁延,前些天,一个从中原而来的密信出现在长老门的桌子上,这密信是谁写的没人知道,信上白纸黑字将宁延离开平牢关前的踪迹写的清清楚楚,而根据宁延的路线,长老门断定宁延目前还在锡林勒格,于是便让陶鸿雁和老鬼联手前来诛杀此人。 。。。 北蛮国境千里,高手数不胜数,虽不及中原武林的繁华,但也不容小觑。 沿着鱼化城往北走,三日脚程后便是悬壶城,城中州牧名为慕容隼,是慕容家的旁支,论起辈分,慕容灼灼都得叫他一声表哥,和慕容灼灼不同,慕容隼从小便离开了慕容家这个温室,去往军中磨练,在军中一待就是十五年,十五年后,带着一身军功的慕容隼回到了慕容家,变得铁面无私,阴狠毒辣,在北蛮政坛中口碑极差;但却对军中子弟格外照顾,尤擅练兵;慕容隼在前往悬壶城上任的时候,从军中抽调了三十名亲卫,来悬壶城后,不到两年时间,就帮慕容灼灼训练出了五千精锐,为表感谢,慕容灼灼没少帮这个经常得罪人的表哥擦尾巴。 六月二十三,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今天不过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日子,但对慕容隼来说今天确实意义非凡,这天一大早,慕容隼就带着百名手下离开鱼化城,带着黄纸牛头来到了城外一的一座孤坟前。 慕容隼让身后手下将带来的牛头,羊头和纸钱米酒放在坟前后退到一旁,而自己则亲自拿着铁锨一锨一锨的帮这座孤坟填土,这里面躺着的是一位没有没有任何官爵的北蛮边军老卒,二十年前阵亡的时候不惑之年的他也不过才混到一个伍长,是他们营中年纪最大的伍长,麾下加上他自己也就才五个人,但是说来也奇怪,这营中无论是都统,统领甚至就连偏将,侧将见了这个老伍长都得客气的叫声伍长,并且对其尊重有加。 刚入军营的时候,慕容隼就对此好奇不已,这老家伙和自己一样十六岁进军营,从军二十多年了,入营第一年靠着杀死两名北地军骑兵成为了伍长,随后二十多年就一直是伍长,甚至可以用虚度光阴来形容这个老伍长,要知道两军对垒冲锋,越低级的将士死的越快,因此才会有军功机制让这些不想死的将士拼命往上升,但这个老家伙却对此充耳不闻,表现的一点兴趣也没有。 慕容隼进军那年刚好北蛮经历一次大败,就败在了宁致手中,老伍长麾下的四个人全战死了,而他也正好被分给了老伍长,同时分给老伍长的还有三人,而他们四个也是老伍长带的最后一批人;这个老伍长和其他那些让新兵如何冲杀,如何嘶吼,如何捞战功的伍长不同,他每天不是教他们如何不露痕迹的在战场上装死,就是教他们如何补刀抢战功,甚至还教给他们那种女人好生养。。。而这个嘴里经常嘀咕着带完他们这一批就能回家娶媳妇的老伍长却在一次毫无征兆的遭遇战中,死了;替一个不慎崴到脚的手下挡了一刀,这一刀直接在老伍长背后划出一道大口子,老伍长就这么在他们四人的怀中倒在了地上,走的时候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流出的泪水鼻涕都是红色的;最后老伍长将自己为数不多的一点军功分给了他们四人,而自己则在疼痛中离去。 慕容隼蹲在坟头,这位不苟言笑,总是给人一种生人勿进感觉的城主居然在此刻笑了出来,只见其感慨道,“老家伙,今天是你生辰,给你带了你爱吃的牛羊头,别嫌少,这玩意太膻,吃多了味大,不够了,下次再给你带。” 第326章 黄纸与天下,永熙之论 身为悬壶城守将的慕容隼半蹲在坟前,将手中这瓶从中原江南之地买入的青梅酒浇在面前黄土上,并从腰间甩出军中专用的火折子,点燃了手中的黄纸,自言自语道,“老家伙,在我刚跟你的时候,我还一直埋怨为什么将军会把我分到你的这里,我进军营是想建功立业的,而不是混吃等死,做一个老油子,熬到退伍就成了;直到在你离开后我才知道,这么多年你不是寸功未立,而是将自己的军功都分给了手下的新兵,平日里为什么那些副将,偏将对你这么客气,原来他们都曾是你的手下,他们能有今天成就多多少少都受到你的恩惠。” 慕容隼握着手上灼灼燃烧的黄志,好像感受不到手中的炙热感,继续说道,“都说你贪生怕死,可是若不是你手把手教我们哥几个活命的本事,我们只怕早就死在战场上了,你知道吗?你走之后,呼延那家伙再也没有穿过牛皮靴,即便现在做到了王庭御军元帅,也还是穿着羊皮靴,哎,你说你这老头,将自己手里的军功分给董长陵的时候为什么不让我们知道,这要不是一次喝酒的时候,这位王庭节度使喝多了说漏了嘴,我们哥几个到死也不知道,这个当时瘦的跟个竹竿子一样的新兵蛋子能做到节度使的背后居然也有你的功劳;今天是你的生辰,哥几个本来都要来的,可是呢,都各自有事实在是来不了,不过你放心,我给他们说过了,等到他们忙完了,一定要来看你。” 在慕容隼自言自语的时候,他手里的黄纸早已经焚成了灰烬,慕容隼再度燃起一捧,“来看你之前,呼延来找过我,说了很多,当初那个上了战场就害怕到腿肚子打颤的胖小子如今也成了让中原官兵闻声胆寒的大魔头,哈哈哈,你是不是也没想到吧,说真的,我们哥几个能有如今的辉煌,就连我们自己也没有想到,可是就像你说的,你最愿意看到的不是我们建功立业,而是好好活着。。。” 两捧黄纸烧尽,慕容隼起身拍了拍手,长叹一声道,“不打扰你喝酒吃肉了,先走了,有时间再来看你。” 身后亲兵看到他们城主起身赶来,全部翻身上马,一名斥候出身的校尉策马而来,靠近慕容隼后,拱手道,“城主,鱼化城赫连城主在城外被杀,一起阵亡的还有上百名铁甲狼骑,回烈将军来信,说这群杀了赫连城主的中原高手正在向咱们这里靠近,让您小心应对。” 慕容隼先是一愣,随后神色再度变得阴翳可怕,沉声道,“赫连潜山,一个贪功冒进的莽夫罢了,他的死不足为惜,只是可惜了这一百狼骑,就这么没了,哎。。” 校尉颔首低头道,“那将军,咱们要不要派人盯一下这些中原武者,以免他们在我境内惹出事端?” 慕容隼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蓝天白云,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随后转回视线平静的说道,“告诉回烈,我们的责任是保证悬壶城境内百姓的安全,若是他们不来招惹我们,不伤百姓,那我也不会拿我手下将士的性命去冒险;至于他想要这些人的命的话,就让他自己来取好了,江湖事江湖了,军人的职责事保家卫国,上阵杀敌;没有军令的话,恕难从命。” “属下明白。” 荒野之上马蹄声不断,并且越来越远。 。。。 悬壶城的规模要比鱼化城大上不少,城内小巷规整,百姓谈笑不断,你别说在慕容隼的治理下,悬壶城成为了锡林勒格境内少有的安居之地,在悬壶城,你永远不会看到仗势欺人,永远不会看到盗贼匪徒,更不会看到官兵欺压百姓;对于悬壶城的百姓来说,他们很幸运有慕容隼,但不幸的是,只有一个慕容隼。 百骑走在城外小镇的窄巷中,过了这个小镇就是官道了,也就说明他们即将进入悬壶城了。 走着走着,慕容隼突然停下脚步,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扬起手的瞬间,身后百骑几乎是同一时间全部停下;随后这位沙场出身的城主抬头看向远处的屋顶,厉声说道,“来者都是客,如此遮遮掩掩的可不是皇室风范。”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片刻后,一个身着中原锦袍,腰间佩刀的青年在两名锦帽貂裘护卫的保护下出现在慕容隼面前的小路上,这位少年皮肤白皙,面容精致,手中拿扇,若不是因为他身后的两名皇家护卫,真的没人想到这位少年居然会是当今太子之子——耶律长齐。 北蛮皇室枝叶繁茂,当今太子少年风流,膝下已有十八子之多,但唯独耶律长齐深的当今大汗喜欢,或许是因为他和那些面色蜡黄,长的五大三粗的哥哥弟弟不同吧!这位皇室门下的王孙也是个不安生的主,他自小喜欢中原文化,不仅在衣着打扮上仿效中原书生,熟读中原名家典籍,甚至就连书写文字也用中原文字,成为北蛮王庭的一个异类。 即便如此,当今大汗还是对这个孙子爱不释手,这倒是让人不解,大汗耶律容光对中原大奉王朝可说是恨之入骨,但却偏爱这个喜欢中原文化的孙子,多少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王孙在武道方面也是颇具天赋,年纪轻轻就有了半步神魄的实力,也就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在王庭平安无事这么久,不然只怕早就被逐出王庭了。 对于慕容隼来说,这个王孙也不是生人,前几年这个王孙就和他那个表弟往来密切,按照辈分来说,这个王孙见了他还得叫声表哥。 “慕容城主这是去哪了啊,可是让我一阵好等啊。”耶律长齐很是客气的负手说道。 慕容隼轻声冷笑,“少主前来,我慕容隼自当欢迎,但您无缘无故的拦我于此,是何意?” 若是换作他人,肯定不敢在耶律皇姓面前如此放肆,但慕容隼就敢,向来如此的他也因为如此被八王部下没少弹劾,但每次不是被慕容家压住就是被他王庭中的两个生死兄弟担着,若不然就悬壶城的这个政绩,慕容隼没必要在这地方一呆就是五年。 而耶律长齐也是直到面前城主的秉性,也不见怪,缓缓说道,“我从王庭那里收到消息,长老门盯上了一个叫做宁延中原人,此人在两个月前偷偷潜入我汗国,至今下落不明,但根据其行踪判断,他目前应该还在锡林勒格境内,所以。。” “既然是长老门盯上的人,自有长老门的高手去应对,我慕容隼对此不关心,少主的好意我心领了,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进城详叙,在下自当尽些地主之谊。”慕容隼毫不客气的打断耶律长齐的话,抬手说道。 耶律长齐吃了一个闭门羹,尴尬一笑,“城主,我呢只是给您指条明路,还请您听完后不要生气;当今的汗国,虽说爷爷继承大统,一统汗国,但八王和少壮派纷争不断,这次兵败平牢关就是最好的证明,我承认慕容灼灼确实厉害,但我还是想说,战争并不是解决两国矛盾的唯一手段,慕容将军您是个明白人,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我慕容隼是个军人,只懂得保境安民,上斩杀敌,其他的事与我无关,少主若是想谈,可直接与慕容上主相谈,与我相谈,并无意义。”慕容隼再度回绝了耶律长齐,丝毫不留情面。 耶律长齐尴尬一笑,抬手说道,“慕容城主是个纯粹的军人,我耶律长齐佩服,不过我依旧不会放弃,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希望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能给我想要的答复。” “少主,我劝您别在我身上浪费心思,不值得。”慕容隼皱眉道。 耶律长齐起身一个飞跃跳到慕容隼面前的屋顶上,朗声一笑,“值不值得您说了可不算。” 说罢,耶律长齐一个潇洒的转身便消失在原地。 慕容隼看着耶律长齐倍感无奈,这耶律长齐这话什么意思,他又何尝听不懂,想用军功来换取他的支持和信任,他慕容隼军人出身,是很看重军功,但这是有前体的,那就是自家光明正大,堂堂正正获得而来的军功,当时老伍长去世后的军功,他慕容隼是唯一一个一点都没要的,但他也不会看不起董长陵他们拿了军功的兄弟,只能说人各有志,他的志并不在此。 但是耶律长齐有句话他还是很认可的,战争并不是解决两国纷争的唯一手段,他很欣赏耶律长齐的志向,但也只是欣赏。 。。。 在宁延离开殷都后,殷都也并非风平浪静。 宁延走后不久,在天子高远的示意下,一场关于改革的辩论在太和殿激情上演,以魏正醇,于公明,胡尚仪为一派的改革派和以孟彦,郑崇官,戴规等人为首的保守派就是否应该进行政治改革开始了辩论。 大奉经历了太嘉年间后,政治矛盾愈演愈烈,中央对地方监管不力,造成各州各自为政,有效情报很难被殷都得知,为此魏正醇和于公明都主张进行上下革新,改革吏治,裁撤冗官,各地官员在任命前必须经过吏部考核,设置经略尚书一职,负责统筹各州事宜,联系中央和地方,加强地方管理,在各州设置路统参事,负责监察地方官员,有中央吏部统一领导;并在中央设置独立于五府六部之外的中书府,中书府令由天子直接委任,对天子负责,职责便是监察包括丞相在内的所有中央官员。 如此严格的官吏系统自然遭到了老一辈官员的反对,并说这是对他们的不信任和对大奉律令的背叛,所有官员通过吏部和丞相,这并无不可,关键便是忍和官员都需要通过吏部,这不就是等同于架空其他五部吗?起初的工部还能负责一个督造事宜,这下就连督造官员都要通过吏部,这不就是在剥夺工部职权吗?再者就是如此集权的官员任职,势必会造成吏部一家独大,这不就等同是造就了另一个形式的权臣吗? 双方就此问题争论不休,而高远则是坐山观虎斗,有一说一,双方所提出的问题都是比较尖锐且具体的,改革吏治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并且历朝历代的改革家能有多少善终的?答案是几乎没有;所以对于政治改革,高远也很是慎重,在没有做到万无一失之前,他也不敢盲目改革,毕竟这是关系到未来大奉百年千年的大计,马虎不得。 “大奉实现大同的途径唯有制度一途,若是连官员任命都不能做到统一,那谈何天下同一?你们今日弹劾的不是我魏正醇,而是未来大奉真真切切的同一,今日在这太和殿之上,我魏正醇当效屈闵海晏之流,愿以这满腔热血换来大奉长治久安。”魏正醇激情四溢的说着,不得不说,魏正醇是个热血澎湃之人。 孟彦看着这个被天子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后生,厉声道,“年轻人血气方刚,不经世事,口出狂言罢了,你可真的了解大奉?你可真的知道大奉需要什么?盲目改革不过是颠覆祖制的自掘坟墓之举,取之不得,如今各州之困局究其根本在于权力二字,殷都的集权和地方分权的不匹配导致了各州政治不稳;只要解决了权力问题,各州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孟尚书所言差矣。”胡尚仪挺身而出沉声说道,“权力只是表面,只要有官,就避免不了的有权力纷争,要想让大奉长治久安,就必须从根源解决问题,如今政治的根源是什么,是制度,是官员,究其根本是人;如果不用制度来锁住官员,那无论中央如何平衡权力,对百姓,对各州来说依然是于事无补。” “制度是人性阴暗的枷锁,律令是人性道德的底线,而权力则是人性欲望的巅峰;各位大人,在此我这个小小的礼部侍郎想再说一次,革新革的是制度,唯有制度,才能锁住权力;也唯有制度,才能造就大同。”魏正醇义正言辞的说道。 。。。 这次讨论持续了一个多月,最后当史官谈及此事,都会在这前面加上四个字——永熙之论。 而永熙之论的结果便是产生了对大奉影响最大的革新——永熙新政。 第327章 魏正醇立木取信 大奉永熙元年七月,在经历了历时一个多月的永熙之论后,由吏部起草,丞相,天子双重盖印的永熙新政正式在大奉颁布。 新政各项条款律令加起来共计两千三百字,共分三项,第一项吏治革新,大体内容不过就是朝堂上的那些措施,不过为了权衡这些老臣,还是做了不少的让步;第二项革新经济,这一项革新是宁枫提出的,削减中央财政支出,增强地方财政,加强中央对地方财政的干涉,减少赋税,增强百姓收入,削减农业税收,增强商业税收,重农抑商是大奉千百年来不变的宗旨,农业是立国之本,而这项措施的颁布将矛头直指江南一带的富商,为此,还在经南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第三项便是由魏正醇亲自起草并且负责实施的民生百计,关于惠民利民的政策列举了足足一百零三条,因此被称民生百计;从百姓衣食住行到未来婚丧嫁娶,事无巨细,全部列举其上,包括春耕减税,宵禁限时,耕种补贴,婚丧补助,家中有军户者按参军时限按照三比一减税,参军三年者,可免一年赋税;同时奖励耕织,由地方官府通缉,凡地方耕织名列前茅者,可在当地官府领取一定奖励,这个奖励从数额上来看,还不是少数。 新政刚刚施行,就在大奉引起了不小的反响,有质疑的,有支持的,有不理解的,甚至还有直言反对的;因为永熙新政的颁布,魏正醇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被加封为大奉少师,这个少师虽说只是一个虚名,并无实权,但对于魏正醇来说,二十多岁就能担任少师之名,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能力的认可呢。 初夏风起,魏正醇和一众护卫走在殷都街头,新政颁布一个月了,魏正醇也很想看看下面百姓对新政的看法,政治改革的根本是为了稳定大奉的统治,而只要百姓稳了大奉才能稳。 不过来到城门口视察的魏正醇发现新政实施的效果并不明显,自己新政规定的清清楚楚商户摆摊之时早晚各延长一个时辰,可是当他来视察的时候发现这些商户还是和之前一样,在午时过后就动身离去,而新政上规定商人离市的时间明明是白天未时,夜间戌时;这一个时辰看似不多,可是对这些商户来说能多摆一会就能多一会的收入,如此好的政策摆在这里,为何还要按旧制来呢? 一时间不得其解的魏正醇来到殷都都护府,见到了殷都府衙张心侃,张心侃看着面前这位身着红冠鹤袍的少师大人,是赶紧低头行礼,恭敬的不能再恭敬。 魏正醇走进府衙,坐在这个昔日里殷都府衙才有资格坐的光明正大牌匾下的宝座上,沉声道,“张大人,本官今日前来不为他事,就是想问问你关于新政的情况,新政颁布最先受益的自然是皇城根的百姓,你作为天子圣城的父母官对于新政实施一个月来的表现作何评价?当然了,你不需要特意迎合与我,本官只是想知道最真实的情况。” 张心侃咽了一口唾沫,尴尬的抬手道,“承蒙少师大人关心,新政实施后,下官就带着府中衙役四处宣传,张贴告示,派人走街串巷的朗诵,就是希望百姓能明白朝堂的一片苦心;新政实施一个月来,还是取得了一定成效。” “取得了成效?具体的呢?”魏正醇沉声说道。 张心侃稍稍一愣,想了半天开口道,“放款宵禁,奖励耕织的同时为商人谋得一定利益,这些商人虽然交的税对了,但经营时间变长了,总体来说还是利大于弊的。。” “够了。”魏正醇听不下去张心侃这一套官方说辞了,这也从侧面反应了目前大奉底层官员的办事方法,那便是,彬彬有礼,谦逊有度,一问三不知,对上客客气气,对下一无所知;张心侃起初也不是如此,可是在经历了永平末年的官员大洗牌后,越来越多的官员不敢再多管闲事了,也不敢再多问;对上面的命令不是机械的执行便是像个木偶一样原封不动的公布于天下;百姓不明所以,变得浑浑噩噩;上面官员不作为,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整个底层官场就像一潭死水一般,毫无波澜。 而竭力想改变目前大奉局面的魏正醇等人就像是在这潭死水中扔进了一块巨石,但这块巨石能否搅动波澜,关键还得看这些底层官员能否推波助澜,如若还是和之前一样毫无作为,不管不顾的话,即便是上面跑断了腿,下面也还是一无所获,时间一长,巨石沉底,这又是一潭死水。 为此魏正醇在听了张心侃的话后,虽然生气,但也无奈,连皇城根的府衙都是这样,那天下十八州的就更不用说了,官府不作为,深受其害的还是百姓,魏正醇起身呵斥道,“张大人,还记得您刚上任时也不是如此,那个时候您还曾上书朝廷为百姓减税,如今怎么会变成如此模样,新政颁布,这不正是您所期望的那样?您呢?不管不顾,不闻不问,这难道就是您的坐在这个位置最后的结果吗?啊?” 魏正醇气呼呼的拍着屁股下面的椅子,张心侃是没有想到自己一把年纪居然要被一个后生呵斥,一时间那份自尊打败了心中对鹤服的恐惧,缓缓起身,不慌不忙的卸下头顶的官帽,随后长叹一声,说道,“少师大人,新政的条例我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了,确实是一个利国利民的好政策,不过您还是太年轻了,像您这样一入朝堂就像出人头地,名留青史的官员我张心侃见得多了,他们那个不是上任的时候,洋洋洒洒一大篇的长篇大论,治国之策一个接着一个,然而成效呢?那就是千百年来,大奉的制度依旧还是延续旧制,屈闵,王海晏,一代雄才,最后呢,纷纷落的人头落地的下场;大奉这潭水太深了,不是我张心侃不作为,而是我不敢作为。” 魏正醇双拳紧握,这一刻他才知道在朝堂上和那些老一辈官员吵得不可开交所换来的这个新政在真正实施的时候压力这么大。 魏正醇说到气愤之处,从旁边的木架上拿出一大捆文书,指着这些落满灰尘的文书说道,“少师大人,这是从开国以来殷都府衙所接到的各种改革策论,不夸张的说,这里的足有一百份有余,平均十年就有一篇;然而每次我们这些府衙以为百姓终于能过上好日子的时候,这些革新政策就没有了后续;新行政策一纸令下就被废除,朝令夕改的事情数不胜数,面对百姓的不理解,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我们上要应对上面的不管不问,下还要安抚被欺骗的百姓,出了差错就是我们的错;我们这些底层官员拿着这微不足道的俸禄却干着最苦最累的活,说真的,不仅百姓不信任官府,就连我们自己都不信任自己了。” 魏正醇一时间被说的有些无地自容,官府失信于民,这是大忌;在张心侃看来,这次的新政条令是成功的,是可取的,但这次新政能坚持多久,能否真正坚持下来确实未知,奖励耕织,鼓励商市,奖励是很诱人,但大奉百姓已经不相信官府了,他们虽然心有期待,但却对此并不抱信心。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新官上任三把火,万一这新政也是三把火的功夫呢?与其这么折腾,倒不如按照以往的落得清静。 魏正醇走到张心侃面前,张心侃本以为自己这个府衙要做到头了,却不曾想魏正醇恭敬的扶起他,退后两步,躬身拱手道,“张大人,刚刚是本官失言了,是我想的太过简单了,把自己的所见所闻简单的归咎于官府的不作为,不察民情,在来之前我看到商人未到未时纷纷离市本以为是官府宣传不利;现在看来,不是你们的问题,而是我们这些平日里在太和殿高谈阔论的所谓高官的问题。” “少师大人。。”张心侃看着魏正醇,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这个少师大人和以往的都不太一样。 魏正醇起身说道,“张大人,你且放心,我魏正醇在太和殿前许下诺言,此生当仿效屈闵海晏之流,革新政治,重整大奉,为君分忧,为民请愿,赢得生前身后名;新政绝不只是做做样子,而是货真价实的利民之疏,以后的新政就是大奉的治国之策,处事之本,流传千年百年,绝不断息。” 张心侃虎躯一震,微微惊愕,“当真如此?” 魏正醇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出现在自己身上,这或许就是当年屈闵,王海晏所肩负的压力,惟变所出,万变不从,改革变法之路,自古以来就是一条前无古人,满是荆棘的崎岖之路,所扛旗着,无一不是荆棘丛中过,遍伤体与魄;但也唯有如此,方显这些革新大家的意志坚定,百折不屈。 屈闵有言,“力尽心终在,身亡势亦成。” 放眼天下国之侠士,终其一生也不过如此。 “当真如此,今日我便要让这世间百姓看看,何为新政。”说罢魏正醇便毅然决然的走出殷都护府,带着身后手下来到殷都城东门,挑了一个大空地,随后皱眉道,“去买一根木头,立在此处,不可赊账。” “是。”身后的手下不解这个年轻少师的意思,只得领命退去,片刻后便扛来一根两米长的木头,立在空地中央。 这当朝少师莫名其妙在东门立柱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殷都街头,惹得百姓纷纷围观,就连张心侃也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来到了城东,看看这位年轻的少师,如何实现它的伟大抱负。 在看到四周百姓将这块空地围的水泄不通的时候,魏正醇起身朗声喝到,“各位乡亲父老,本官姓魏名正醇,大奉吏部侍郎,领少师衔;这城门口的新政便是出自我手,诸位可有了解?” 百姓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情,一时间议论纷纷,不敢相信那个新政居然出自如此年轻的少师之手,甚至有百姓议论说魏正醇会不会是大奉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少师啊。 看到百姓议论不绝,魏正醇再度开口道,“诸位,今日我来并非强推新政,而是再次想和各位做个交易,不知可否?” “少师大人,是什么交易啊?” 下面的百姓迫不及待的说道,当朝少师和他们这些平民老百姓做交易,这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大家都对此好奇不已。 而魏正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见他从身上拿出一枚金锭,就这么明晃晃的放在手上,然后指着面前的柱子说道,“这个交易很简单,谁能把这柱子扛到城门口,我就把这锭金子给谁,怎么样,有人试试吗?” “啊?这么简单。。”这下,人群中一片哗然,这从空地到城门不过百步距离,这柱子也不是什么巨木,几乎是个成年男子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将这柱子搬到城门口,大胆一点,一些女子也未尝不可,这么简单的事,这个少师大人居然给一锭金子,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开玩笑吧,这不是谁都行吗?这位少师大人不会再拿我们逗乐子吧。。” “我觉得也是,这官家人啊,就是信不得,我就不信了,这么简单的事,他真的会舍得那一锭金子?” “是啊,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 。。。 百姓议论声经久不绝,虽然没人愿意前来搬这根木头,但也没人退下,因为他们心里都在等,看有没有人做这个冤大头,在这世界上从来不乏看热闹的人;但却缺少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百姓不走,魏正醇也不退,就这么一直僵持着,一个时辰后,一个铁匠裸着上半身走了进来大喊道,“我来。” 人群骤然安静,定睛看去,是一个铁匠,魏正醇露出欣慰的表情,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若是没有,只能说明你的筹码不够。 铁匠冲着魏正醇行礼后,长舒一口气,来到木桩面前,卯足了力气往起一举,或许他觉得这其中可能是有猫腻,然而事实却是,这就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木头,铁匠疑惑不已,这木头也没问题啊? 在众人的注视下,铁匠一步,两步,五步,十步。。百步后便将木桩立在了城门口,木桩落地的瞬间,溅起一地尘土;而此时围观的百姓早已经将东门围的水泄不通,都在看这位少师大人接下来如何行事。 当铁匠放下木头后,魏正醇冲着铁匠拱了拱手,随后拿起手中的金子,在四周百姓的注视下,走到铁匠面前,将金子放在了铁匠手里。 这一刻,全场哗然,纷纷震惊;都在感慨,这位少师居然真的将金子给了铁匠。 铁匠也是高兴不已,这金子足以让他这辈子都过上不愁吃不愁穿的日子,而这一切居然只是因为自己扛了一根木头。 但,机会总是留给勇敢的那个人,这金子便是对他勇敢的奖励,更是对他还对朝廷保持着最后相信的奖赏。 魏正醇起身大喝道,“君子立世,言必信,行必果;君子行诺,重于千金;今日我魏正醇在此可以毫无顾忌的告诉大家,新政之策,皆是吾言,信与不信,行与不行,皆在尔等一息之间。” “好。。”这一刻,四周百姓纷纷鼓掌,掌声雷动,震得旁边的张心侃哑口无言。 第328章 玉面丞相温哲 魏正醇立木取信一事很快就传遍了殷都,原本百姓都对新政保持着怀疑态度,不过在经历了少师立木之事后也都打消了不少顾虑,再加上张心侃被魏正醇的手段所惊讶折服,从这位年轻少师的身上,张心侃也看到了大奉重新崛起的契机,重拾信心的他开始大肆推行新政,但从殷都来看,一切都在朝着魏正醇所预想的那样发展。 新政有序推行,有人欢喜有人愁,于公明,宁枫等主张改革的自然是乐于看到如今这幅面;但是当朝丞相温哲对于新政是何态度就不得而知了,从永熙之论开始,温哲对新政就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争辩之时他既不反对也不支持,让他盖章的时候,他将新政三大项看完后,稍加沉思便盖了丞相玉印,原本应该是百官之主的丞相在此刻表现的却毫无威慑力;甚至给人一种这个丞相被架空的感觉。 温哲是前朝丞相,在关仲贤去世后接替的丞相之位,在他刚上任的时候也是颇有手段,永平末年的官场大洗牌就是他的手笔,然而如今的朝廷,前朝的官员所剩无几,他温哲顶着玉面丞相的称号连接着两个时代,深感责任重大,担他又心知肚明,当今陛下和先皇性格迥异,当今天子天性纯良,心腹有韬略,和先帝的铁腕治国手段不同,当今天子更希望用仁政和改革来促进大奉的发展;他温哲虽然有心为国,但也深知,如今的朝堂并不适合于他了。 就像温哲所预料的那样,新政推行没多久,朝堂上就出现了反对温哲的声音,当年温哲对朝堂进行大洗牌造成大奉官员人人自危,尤其是那些底层官员;在新政推行后,温哲的风头才被盖过,如今天子重用魏正醇,于公明这些新一辈的年轻官员,而温哲的话语权也越来越少,对此一些官员也开始跳出来指责温哲,说温哲用严苛手段震慑官员,将温哲说成了一个仗势欺人,手段残酷的权臣酷吏;而且一石激起千层浪,这种反对温哲的声音愈演愈烈。 而这件事情的主人公,丞相温哲自始至终都是一声不吭,照旧上下朝,在朝廷上面对种种为难也不辩解,照常处理国事,如此不以为然的态度反倒是让那些借着新政想要报复温哲的官员更加气愤;当然了,魏正醇,于公明他们自始至终都未发声;也正是如此,搞得那些想要弹劾温哲的官员都不敢做这个出头鸟;但是声讨之声愈演愈烈,谁都不能保证会一直没有人出来弹劾温哲;而一旦有人站了出来,那等待温哲的将是漫天遍野的口诛笔伐;在殷都朝堂,从来不乏落井下石的小人。 鸡叫三声,东方渐明。 丞相温哲依旧是第一个来到太和殿外等着上朝,他的腰背挺得笔直,目视前方,静静的等待着早朝钟声的响起;片刻之后,朝堂百官才窸窸窣窣的前来上朝,对于独来独往的温哲,如果是之前是敬而远之的话,现在就是避而远之;这个时候,有一个刚从靖州升上来的年轻官员出现在温哲面前,之前在靖北王手下当差,因为政绩突出被吏部保举来到殷都为官。 年轻的儒生并未见过这殷都大世面,也未曾在国子监求学,就是靠着自己从青州儒门那里学得的一点忠君为官之道硬生生闯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青天大道;来到殷都后,四下不相熟,并且有些瘦小的年轻官员很不受待见,尤其是新一辈从国子监出来的官员;魏正醇,于公明,宁枫三人可以说是当今殷都的大红人,他们推行新政,力辩老臣,盛名无二;三人同为国子监出身,这一身份虽说不是有心外传,但毕竟事实摆在这里,也难以推辞;为此一些同为国子监出来的官员便以此为荣,自视甚高,仗着自己国子监的身份就对殷都外各州的官员摆谱显势;而这个靖州出身的官员便就是被如此对待。 这个年轻官员本想着来殷都出人头地,能有所作为,可是来了没多久就赶上了大奉新政,吏治改革让大批非国子监出身的官员深受其害,年轻官员也是如此,本该去兵部任职的他,现在被挂了一个七品司马之名而每天赋闲在家,这个司马说白了就是一虚职,在官吏改革的名单上,司马便是其中之一。 年轻的官员唯唯诺诺的站在一旁,以他的官位是不足以入朝面圣的,但他却倔强的站在九龙广场旁,甚至为此遭到不少年轻官员的冷嘲热讽。 “北地来的野猴子也想面圣?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这种白日梦也敢做?” “是啊,连殷都的规矩都不懂,在场的那个官衔没他高,若不是因为他身上的那个司马官袍,只怕早被御林军赶出去了,真不知道他哪有脸继续站在这里啊。” “别这么说,毕竟是外地来的,没在国子监待过,没有礼数,正常正常。。” 。。。 类似的冷嘲热讽一声接着一声,让这个北地寒门出身的官员脸色涨红,本就瘦小的头将头埋的很低,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站在这里,但是他很想见见那个保举他来这里的那个官员,而那个官员叫做于公明,没错;就是那个推行新政的于公明,他也没想到自己在靖州的一个小透明居然会被于公明看上,并且被保举到殷都,来了这么久,他很想当面对这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新政大臣说声谢谢,但却一直没有机会。 或许别人觉得他来这里是自讨没趣,但他心里清楚,他不过是想见见这个新政大臣,不管见了之后结果如何,他都想要亲口说一句谢谢;你问他为什么不去于公明府邸道谢,答案是他自从来到这里后就从未提及过于公明三个字,他不想让殷都的官员用一种别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只要他去见了于公明,哪怕只是道谢,也肯定会被传的沸沸扬扬,到时候不仅对自己不好,还有辱于公明声誉;相反,他在这里光明正大的见到于公明,不仅对他好,对于公明也好。 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他始终都没有见到于公明的身影。 温哲转身看向这个靖州来的官员,看着他张红的脸颊,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刚从国子监出来的自己。 那个时候的自己因为和滏河江畔柳诗言的事情而被百官嫌弃,尽管自己岳父是当朝丞相崔懿又如何,依旧摆脱不了被戳脊梁骨的事实,那个时候的自己又何尝不是这般羞愧难当,无地自容;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温哲变成了一个不苟言笑,只要来到宫中就只有国事而没有私情的丞相,在看到年轻官员后,这个平日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丞相居然挪动了脚步,往后面走去。 所有官员的目光都定格在温哲身上,在看到这个丞相来到年轻官员面前的时候,一些人甚至捂嘴笑出了声,心想这小子终于把丞相惹毛了,温哲的手段他们都清楚,当年大手一挥,直接让殷都官场来了个大洗牌,这小子得罪了温哲,这仕途也算是到头了;而他们也刚好可以借此事在朝堂上再声讨一波温哲,将温哲这个前朝丞相彻底从宫中剔除,如此的话,那整个殷都官场都是他们国子监门生的了。 他们想的固然不错,可是温哲却没有按他们想象的那般为难年轻官员,而是径直走到年轻官员身前,凝眉说道,“本朝礼制,七品官员不得入殿面圣,你为何还来?是要坏了礼制?” “启禀丞相,在下自知身份低微,绝无挑衅礼制之意,请丞相放心,在下绝不会进入太和殿,自坏规矩。”年轻司马颤颤巍巍的说道,将头埋的更低了。 温哲看着面前司马,将手负在身后,沉声道,“孤雁自南飞,栖落梧桐树;牛马且成群,挥鞭入釜柩。在殷都从来不缺本领不凡的聪明人,但却少一心为国为民的笨蛋,聪明人很多,愚钝者却很少,你能站在这里,就说明你并不是一个聪明人。” “丞相。。”年轻司马听后心中略显惊讶,确实他不算一个聪明人,甚至能用笨来形容,来殷都第一次,去吏部报到,因为入朝前在宫门口吃了碗江南的汤圆,结果就在自己刚进入吏部大门的时候闹起来肚子,加上自己的位置前不前的后不后,卡在中间很是难受,这下可把这个新来的官员差点憋死在吏部;最后好在被旁边的吏部员外郎看出来端倪,让他离场这才避免了尴尬,但是经此之后,他也成为了第一个在入职报到的时候跑肚子的官员。 而那次闹肚子也让他丧失了唯一一次有机会能见到于公明的机会,那次之后于公明便离开了吏部,虽然还是吏部侍郎,但却已经不在着手官员任免审核这些小事,而是去处理与新政吏治有关的事宜。 温哲继续说道,“一心为民者,民必敬之爱之;如若不然,必遭百姓唾弃,即便身居高位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温哲的话更像是对自己说的,为官多年,温哲对自己问心无愧,他一心为民,一心为国,若不是如此,关仲贤如此精明一个人又怎么会在将丞相之位教给温哲;然而大家从未看到温哲身上的政绩,看到的只有他头顶的玉面二字;当你站的够高的时候,看你的人所关注的就不再是你的能力和功绩,而是你的污点和缺陷;这就是人性,无可避免的人性。 年轻的司马当即拱手道,“多谢丞相。。” 温哲稍稍颔首,便重新挪动脚步站到了九龙广场的最前面,静静的等待着钟声响起。 在温哲走后,那些国子监官员看年轻司马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了,有嫉妒,有羡慕,也有不甘心;虽然温哲最近深陷政治风波,但人家仍然是丞相,而这个年轻司马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被丞相看中了,这下只要温哲不倒,那这个司马的前程就是一片光辉;甚至极有可能超过他们这些国子监的学子。 年轻司马缩回冰凉的手,低敛眼皮,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同时,他悄悄看向当时同在靖州为官,但仗着家境优渥从而被举荐到国子监学习的同僚,现在已经不能算是同僚,他已经不再是靖州官员,而是一名和国子监学子打得火热的新政之臣。 与此同时,本该是靖州参司的严处凉也望向这个昔日同乡,两人目光触碰的瞬间,他就弹开了。 严处凉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重重深呼一口气,因为在反对温哲的众多声音中他也出了一份力。 其实温哲根本就不知道他严处凉是谁,当初大洗牌的时候严处凉还在国子监尚未毕业,两人谈不上恩怨,若是你以为严处凉是为了天下百姓和哪些被清洗的官员喊冤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其实严处凉有个本事挺让人敬佩的,那便是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本领;从国子监毕业后,他先是依托于当时的户部尚书严史嵩,严史嵩被问斩前夕,察觉情况不对的他又转身投奔宁家,觉得自己和宁枫同为国子监学子,应该能攀上宁家这棵大树;但是宁枫是什么人,岂是这种随随便便之人,而且宁枫对严处凉也是早有耳闻,根本不理这个墙头草;后来新政颁布,魏正醇,于公明一夜翻身,成为天子门下大红人,于是这个严处凉又转身加入了新政大臣的行列,大肆鼓吹新政,吹捧魏正醇和于公明,说真的魏正醇的立木取信能被大家广为熟知,其中少不了严处凉的功劳。 而这个严处凉也没有想到昔日同乡会来到殷都,在他眼里,这个瘦小的寒门官员这辈子都不会来到殷都这种大地方,然而当他在吏部名单看到张本溪三个字的时候,心中多少有些嫉妒。 而张本溪也知道这个同乡是何货色,也不屑于与之为伍,同为靖州出身,两人也是互相看不上;但是心里怀着心思的严处凉冷哼一声,目光坚毅。 因为今日他便要以大奉黄门侍郎的身份弹劾误国奸相——温哲,并罗列其罪证,将其拉入谷底。 他,严处凉,便要做这弹劾温哲的第一人。 他知道,今日早朝之后,不管如何,自己严处凉的名声将要震动朝野,名满天下。 “咚咚咚。。”早朝的钟声缓缓响起,严处凉的表演也即将开始。 第329章 自有根骨奇佳者 宁延一行四人继续北行,越往北越繁华,要说唯一荒凉的便是两国边境这块,这倒也合情合理,常年征战之地,自然荒凉。 穿过鱼化城边境,来到锡林勒格北部的悬壶城境内,这里的地理状况和大奉中原相差不大,就是多了一些崇山峻岭和黄石沙丘,这一路走来,除去吃喝拉撒睡,宁延的时间几乎都用来钻研《天罡坤斗术》了,和赫连潜山一战中,若不是自己突然领悟《气海篇》只怕自己就要命丧当场了,这《气海篇》篇幅冗长,但内容却都是精于修炼的绝佳善言。 虽说自己斩杀了赫连潜山,给了锡林勒格和北蛮王庭不少的震动,然而北蛮高手如云,连颜子岳这种高手都能被杀,自己又算什么呢;这会众人来到一个山脚岔路口,在岔路口的旁边看到一面倒三角旗帜,旗帜灰扑扑的挂在一旁的木杆上,不管四周风沙如何吹拂都是直直下坠,而在旗帜下方便是一家简陋的酒肆,有一个成熟的中年妇人扭动着腰肢,充满了成熟女人独有的风情万种。 宁延四人催马而来,妇人一眼就瞧见了眼前的四位年轻客官,瞬间两眼放光,一路小跑而来,拉着为首宁延的胳膊就往酒肆拽去,好在宁延没让旁边的聂红衣动手,不然这为了招揽生意的老板娘可能就要没了。 女子一边拉着宁延的胳膊,一边挑着略带魅意的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宁延,看到宁延一脸正气不屑一顾的样子,随即娇滴滴的笑道,“公子啊,您就别装了,在这锡林勒格的地界上,能像您这样穿着不凡的公子哥,那个不是老狐狸啊。” 宁延被老板娘这话逗笑了,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一脸嬉笑一副登徒子的样子看着老板娘,不怀好意的笑道,“这位大娘好眼力啊,就是不知道你这样有没有能和我胃口的娇美娘啊。” 大娘!!! 眼前这位风味犹存的老板娘瞬间有些绷不住了,先是一脸怀疑的看了看自己胸前景色,随后鼓足勇气挺起腰杆,说道,“这位公子还真是会开玩笑,奴家也不过才二十有三。” “哦!”宁延夷连憨厚的摸了摸脑袋,随即一脸坏笑的看向眼前的美妇,“你说的是你女儿吧,这怎么好意思呢!” “公子还真是坏啊。” 美人脸上很是挂不住,但还是满脸妩媚笑意,说着调情的话语,但就当美人准备将手伸向宁延脖颈的时候,宁延一把按住了妇人的手腕,并且暗自发力将其狠狠钳住,女子暗自惊讶,再度娇滴滴的喊道,“公子这就迫不及待了?” 宁延右手伸向女子袖口,眼前美人的脸上才慢慢露出些许怯色,随后一把短匕从宁延手中出现,宁延双指夹住这把凶狠的匕首,无奈道,“不就是开个玩笑嘛!何必呢!再说了我们路过这里不过是为了讨杯水喝,没必要见血,您说是吧。” 风韵不差的女子轻轻一笑,从宁延手中接过那把短匕,眯眼一笑,“老娘这里的水可不是那么好喝的,不仅银子要留下,你身上这一百多斤的肉也得留下。” 说完后再度发力捅向宁延眉心,宁延依旧是两指头,瞬间夹住短匕,任凭女子如何用力就是纹丝不动,这是身后的聂红衣和袁亥北等人也发觉到了不对劲,聂红衣当即拔剑抵在女子肩膀上,厉声道,“别动,乱动一下,我杀了你。” 女子大喝一声,“掌柜的,快出来,再不出来,老娘就要没了。” 这一嗓子喊下去,一瞬间从酒肆中冲出十几号壮汉,看的宁延哭笑不得,这北蛮人还真是厉害啊,这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拦路抢劫,真是厉害啊。 这除了大奉的江湖就是精彩,然而这种精彩并不仅仅只是这偏安一角的酒肆,还有鱼化城。 。。。 本该是下雨饮茶的时节,也不知道这个时间点是怎么了,鱼化城的地界上愣是一点雨都没有下,坊间传言是上天怜悯被大风刺客杀死的赫连城主才会如此;不过对于城中商贩来说,他们倒巴不得天天都是好天气,在这鱼化城内的一角,一间小茶馆里,本来生意就惨淡的小茶馆今年的生意是更差了,新招来的小姑娘胆子小,当那天茶馆没有收入的时候就会急得直掉眼泪,然而每当她愁眉伤心的时候,就会有一个穿着邋里邋遢的少年来到他面前大喊一声,老板,来一碗大麦茶,再来一碟花生;这个时候小姑娘就会乐呵呵的冲他一笑。 年轻的小姑娘丝毫不知眼前这个看似豪放的邋遢少年将村长给他去城里买盐的钱都交代在他这里了,为了完成村长的任务,这个少年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官家盐店那里赊账,好在人家老板人好,看到少年来了后,都会给他便宜许多,这样一来二去的,即便是隔三差五来喝完茶,也没有误了村长买盐大事。 但是今天的少年有些不一样,今天小茶馆的生意依旧惨淡,但却不至于颗粒无数,然而心事重重的少年还是买了一碗大麦茶和一碟花生,静静的坐在椅子上,自从看到宁延在村口斩杀赫连潜山后,这位名叫陈皮子的少年心中就泛起了些许波澜,仗剑走江湖,和其潇洒,然而自己带罪之人的后人,连喝茶都只能和最便宜的大碗茶,又哪来的钱仗剑走天涯,肆意饮美酒呢?要是有一天自己真有那么多的钱,自己宁可把这些钱拿来买盐巴,让村里的百姓吃的有味道点,也不愿意去完成自己的江湖梦;每当想到这里,陈皮子就感到很苦恼,这种矛盾的心理是自己独有的呢,还是每个人都有一种这样的烦恼,在梦想和现实面前,人们都会选择遵从现实。 一碗粗茶饮尽,陈皮子当即准备丢下两块铜板豪迈走去,然而还不等自己离开,一个年迈的瘦弱老者突然出现在陈皮子面前,并且直直坐下,开口道,“江南龙井一份。” 陈皮子暗自骂娘,这老头是故意的吧,就算要喝那也得等自己走吧,这样也太看不起他了,虽然自己本来也没有什么值得人看得起的本事。 暗自腹黑一阵,陈皮子正准备起身,眼前的老者突然开口道,“年轻人,不打算品品这江南名茶吗?作为十大雅事之一的品茗,难道你就不想试试吗?” “你在跟我说话?”陈皮子四下里看了看,在确定四周没人后,才疑惑的询问道? “当然了。”老人轻轻一笑,但他的笑却格外阴翳,看的陈皮子不由得心头一紧。 “我不喝,我没钱,喝不起,时间不早了,我得回村里了。”陈皮子毫不买账,当即就要起身离去。 此时小女孩手捧龙井献上,脸上笑颜如花,格外好看,老人细嗅名茶,一饮而尽,不由得砸吧着嘴说道,“村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小到在整个北蛮都不值得一提,大到足以承接一个人所有的情感;年轻人,我有一个办法让你扬名立万,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扬名立万?”自幼穷困潦倒的陈皮子冷哼哼的笑了笑,当即摇了摇头,“算了吧,与其做这种美梦,我还不如去村里听村长讲讲笑话呢。” “嘭。”就当陈皮子准备动身离去的时候,一声闷响传来,下一秒,就看到一把浑身裹满黑布,类似于剑鞘的东西放在了桌上,巨大的声音让整个茶馆都为之一震动。 陈皮子也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一脸惊恐的看向眼前的老人,只见老人一抬手,他陈皮子就感觉身后有人在使劲的推自己一样,自己当即直勾勾的坐在了椅子上,然后当自己想要起身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起不来。 庞大的真气威压让陈皮子鼓足力气的想要挣脱,然而自己越是挣脱越感觉吃力,而眼前的老者看着他费力挣脱的样子先是迟疑,随后露出些许笑意,“当真是根骨奇佳,虽然是晚了点,但若是勤加练习,也未必继承不了老夫的衣钵。” “啊?”陈皮子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面前老者。 老者沉声说道,“年轻人,碰到我是你的幸运,遇到你是我的福份,跟我走吧,” “你到底是谁啊?”陈皮子越听越觉得诡异,这老人到底是谁啊? 这时,一个美妇衣着华丽的走进小茶馆,来到老人面前,然后不顾四周人的眼光坐在老人边上,一脸嫌弃的看了看面前的邋遢小伙,略带嫌弃的捂了捂口鼻,说道,“老鬼,这就是你找的徒弟?” “正是此人。” 女子玉手放在老人面前被布条裹着的剑鞘上,喃喃道,“这把岩熄剑,也算是有着落了。” “你们,究竟是谁?”陈皮子早就没了力气,趴在桌上气喘吁吁的说道。 老鬼一只手按在陈皮子的脖颈上,片刻后,陈皮子便就晕了过去,老鬼扛起陈皮子边走边说道,“是能带给你机运的人。” 第330章 指点江湖一二 其实在慕容隼的管理下,悬壶城境内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杀人越货的客栈了,也不知道是宁延运气不好还是怎么的,这刚来就走到了这么一个人肉客栈中。 随着年轻老板娘的一声怒吼,一群赤裸着上半身的肥头壮汉拎着大刀长矛就跑了出来将宁延一行人团团围住,聂红衣当即拔剑相向,身后的袁亥北也是皱眉凝视,不过宁延却显得格外淡定。 人群中,一个略显瘦弱,满脸胡茬的中年汉子拿着提着一把大砍刀径直朝着宁延等人走来,男子虽说瘦弱,但却给人一种阴狠的感觉,而且和身边的壮汉不同,这个男子束发戴巾,从衣着打扮来看倒是更像大奉百姓,不像是北蛮之人。 果然,男子在看到宁延等人的装扮后,也是微微一愣,随后冷眼说道,“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宁延缓步向前,一只手死死捏住女子手中的匕首,嬉皮笑脸道,“你就是掌柜的吧,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吧。” 男子眼神一冷,原来是踢到铁板,碰到硬钉子了,在看了看宁延身后的三人,且不说吕翊还没有出手,就这个蒙面女子和一张铁面的男子就让他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于是哈哈一笑,抬手道,“这中间想必有误会,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公子,这次就算我等有眼无珠了,还望公子高抬贵手,放过内人。” “啧啧啧,碰到软的就是谋财害命,碰到硬的就是误会一场,掌柜的这欺软怕硬学的是明明白白啊。”宁延不由得摇头咂舌道。 女子提了提嗓音,略显不服气,“姓杨的,你怕什么,小毛孩子一个,快杀了他。” “你住嘴。”男子厉声呵斥道,这女子是不知道江湖危险,危机四伏,但是男子知道,如果若不是当年因为年少轻狂,得罪了权贵,他也不至于逃难至此。 呵斥完妇人后,男子转身看向宁延,轻声笑道,“公子,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内人吧,只要你能放她一马,条件可以随便开,只要我们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被男子一说,宁延略微思索,但目光却死死的盯着女子那丰满的身材,一只手捏着匕首,但另外一只手却悄然伸到女子小腹之处,还一直往上游走,似有登堂入室的迹象。 女子也是被吓了一跳,俏脸通红,大喝道,“登徒子,快住手。” “老板娘,你这生意也太不厚道了,刚刚可不是这样啊。”宁延将脸贴在女子耳旁,凝声说道,并在老板娘耳边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吹的老板娘脸更加红润了,一眨眼的功夫就红的跟个初春蜜桃一般。 这男子也是好定力,自己的妻子就这么被羞辱自己却无动于衷,这种心性看的宁延都有些头皮发麻,甚至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夫妻了。 这个时候,男子身边的手下有些忍不住了,一个个气呼呼的就要冲上去营救老板娘,但都被男子拦下。 然而宁延的动作越来越大,后来男子也是有些忍不住了,略微抬手,沉声说道,“公子,差不多得了,别太过分了。” 宁延嘴角上扬,右手猛地用力,直接将女子手中的短匕甩到一旁的土墙上,然后死死捏住眼前美人的手腕,再度看向男子,“挺能忍的,有意思,本少爷倒挺想试试在北蛮的大奉武者到底实力如何。” 男子双拳紧握,一股赤红色的真气当即从脚下升起,滚滚真气浓稠阴郁,就好像千年淤血一般,红的瘆人。 聂红衣往前一步,持剑挡在宁延身前,横眉说道,“公子,我来会会他。” “嘭。”一声巨响炸起,在宁延和男子中间的空地上猛地出现一个深坑,烟尘散尽后,一阵熟悉的生意从宁延头顶传来,“莫要动手,免得伤了和气。” 熟悉的生意传入宁延耳中,听的宁延身体一阵哆嗦,抬头看去,在客栈旁的倒三角旗帜的木杆上,一个赤衣白发的英俊美男金鸡独立一般立在杆顶,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持扇微摇,长发扎成马尾竖在脑后,整个人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世外高人之感。 “裴羽前辈。。”宁延惊讶出声,没错,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正是一年前辞行宁延去调查三皇子高昌老师的赤炎血祭——裴羽。 在看到裴羽后,男子直接收回手中的真气,一脸尊敬虔诚的单膝跪地,低头拱手道,“拜见恩人。” “恩人?”宁延一脸懵逼的看向裴羽,裴羽飞跃而下,来到宁延身边,微微颔首,看向女子。 女子低头说道,“恩人。。” “宁五公子,松手吧。”裴羽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说道。 吕翊和袁亥北同时凝眉看向裴羽,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出手的迹象。 宁延松开女子的手腕后,女子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宁延,“你就是宁延。。” “嗯?我怎么有些搞不懂什么情况了?”宁延似笑非笑的说道。 男子起身走上前来,陪着笑拱手道,“原来您就是恩人一直找到宁延宁五公子啊,看来咱们还真的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误会一场啊。” 女子也是裹了裹原本有些暴露的衣衫,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正常了许多,“宁公子,实在抱歉,我等不知是你,这才有所得罪,若是早知是您,就算给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打您的主意啊。” 宁延拍了拍旁边裴羽的肩膀,无奈要拖到,“这又是你的主意?” 裴羽先是一愣,随后颔首应道,“正是。” “既然是自己人,那我就直说了,在下杨继功,这位是内人张氏喜君;我们本是大奉雍州人氏,因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得罪了当地的权贵,无奈之下逃难至此,但我们得罪的不是一般人,那人一路追杀,就在我们二人就要命丧北蛮的时候,恩人出现了,是他救了我们,为了报恩,我们夫妻二人决定追随恩人,在得知恩人要寻找一位名叫宁延的公子后,我和内人便也想为恩人尽一点力,这才有了今日之误会,实在是抱歉了。”这位名叫杨继功的男子抬手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有裴羽在,宁延知道他们不敢撒谎,随即无奈说道,“起初我也好奇,早就听说慕容隼治理城池有一手,怎么会放任一个如此黑心的客栈在交通要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前辈的主意啊。” 杨继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沉声道,“既然是自己人,那咱们就进来聊吧,来人啊,去给贵客准备酒席,记住了,一定要把你们的招牌都拿出来。” “是。”那些打手当即拱手退去,宁延一行人也跟着进了客栈。 一番简单的介绍后,吕翊和袁亥北也得知了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居然是大名鼎鼎的赤炎血祭——裴羽。 原来当时裴羽和宁延分开后,便直接来到了雍州牛首山,寻找纵横传人。 经过一番打听,还真被他打听出了一二,二十多年前,纵横出了一位年轻的纵横圣者,也就是在为了保护宁延牺牲的宋璟;纵横所学不过天下之事,而在宋璟之后,牛首山又出了一位实力超群的弟子,此人便是只差一步就能登顶纵横圣者,同样擅长《鬼谷易经传》,此人便是宁延让打听的高昌的老师,纵横家——乐秦。 。。。 人们都说纵横弟子,不出则已,一出必惊人,这句话所言非虚;纵横家先师鬼谷子曾有言,纵横弟子出山非学以济世,非攻以平世,非和以治世;因此历代纵横家都有匡扶天下,执掌权衡为目的,他们不想儒家的忠君和法家的律令,他们更像是一种为尘世而来的高人,他们治国但不愚忠,秉律但不唯法;因此在历代天子眼中,纵横家更像是为天下所出,治国理政,当权者更倾向于儒法,行军打仗自有名将辈出,再不济也有兵家弟子;而纵横弟子纵使你有惊天韬略,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也是得不到重用;毕竟没有哪个天子喜欢任命一个不听自己话的人。 若不是当年宋璟以纵横圣者的身份横空出世,只怕到现在人们都几乎淡忘了纵横这个九流;至于为什么这个乐秦会选择做高昌的老师,这一时半会的宁延也没想明白;难道这个乐秦就真的只是为了荣华富贵?既然如此,那高昌就没有理由留在殷都啊,找个地方封王不更好? 若是这么一说话,那么高昌留在殷都就有点让人怀疑其真正目的了,绝对不是他说的守陵这么简单;根据裴羽所说,乐秦下山之前曾放出豪言,要亲手改变大奉的格局,完场一统。 如此一个有野心的人自然不会选择做一个碌碌无闻之辈的老师,宁延所想的没错,这个三皇子不是当年的三皇子了。 宁延突然起身,脸色难看的看向裴羽,“那要是如此的话,那现在的殷都。。。” 宁延的话没有说完,他想说的是,现在的殷都岂不是比高祯所在之时还要乱。 第331章 温哲辞官 远在北蛮的宁延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才离开殷都两个多月,殷都就发生了一件大事,丞相温哲遭到了弹劾,理由是以权谋私,独霸朝纲。 这天的早朝上,一个名叫严处凉的黄门侍郎大肆弹劾丞相温哲,罪名罗列了一箩筐,听的旁边的六部尚书各个目瞪口呆,虽然他们知道温哲要倒台,但谁也没有想到这天居然来得这么快。 面对严处凉的弹劾,温哲双手负在身后,神色不改,波澜不惊,年轻的士子似乎是以为自己胜利了,更加肆无忌惮的说了起来,将温哲说成了一个一无是处,只知道谋私的奸诈小人,如果说之前的弹劾还有迹可循的话,那严处凉接下来的话就是无中生有了,温哲是何人,你一个小小的黄门侍郎岂会得知,能被关仲贤点名的继位者岂会是那种误国小人,若是没有温哲以铁血手段肃正朝纲,现在的高远岂能稳坐皇位。 “嘭。”一直在旁边的吏部尚书孟彦有些听不下去了,直接指着黄门侍郎的鼻子说道,“竖子小儿,焉敢血口喷人,丞相乃朝廷命官,无凭无据,岂容汝等如此羞辱。” 作为新政之臣的宁枫也是眉头紧皱,对于严处凉的为人他还是知道的,在严处凉刚一开口,宁枫就知道此人今日所言绝非是像他说的什么为了天下,为了百姓,其完全就是为了自己,妄图用拉踩丞相温哲的方法来得到一定的声誉,即便弹劾不成,他严处凉的名字也将会被天下所熟知。 “孟尚书,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敢问温丞相可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发誓从未做出这些事,若是丞相发了这个毒誓,那属下即便是被斩首处刑也绝无二话。”严处凉大言不惭的喊着。 这一嗓子下去,朝堂也炸开了锅。 让丞相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发誓?这开的什么玩笑,就不说这个毒誓本身的问题,若是今天温哲发了这个誓,那就是真的颜面扫地,威严不在;堂堂丞相居然被一个小小的黄门侍郎逼的在太和殿起誓,这要是传出去,温哲这丞相也就是到头了,就算高远让他继续留在殷都,他自己都没脸再留了。 这种行为就像是一个地痞无赖缠着一个家财万贯的富家少爷,让富家少爷给他擦鞋,这富家少爷答应不答应,对那个地痞来说都无关痛痒;但是对于那个少爷来说,答应了就是颜面扫地,不答应人家传出去也会说你富家少爷居然要给一个地痞擦鞋,即便拒绝了又如何,人们关心的又不是结果,而是这个噱头。 孟彦气的老脸通红,大喝道,“竖子,你凭什么让堂堂丞相在此发誓,在我大奉,论证一个人是否无罪,什么时候有了发誓这个规矩。” 一直默不作声的宁枫默默的抬头看向温哲,只见原本一直不说话的温哲往旁边走了两步,刚好走到太和殿正中央,此时的高远也有些好奇的看着温哲,心里郁闷,难不成这个温哲真的要发誓不成。 在温哲出列后,整个朝堂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个丞相身上。 温哲深呼吸一口气,躬身拱手,神色泰然自若的看向高远,说出来震惊朝廷的一句话,“陛下,老臣乞骸骨。” “什么?丞相。。”高远在听到这句话后,大吃一惊,直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温哲,愣了许久后说道,“丞相,您这是。。” 温哲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缓缓的脱下头顶的官帽,一脸不舍的看着这顶红绸锦缎八角帽,最后将其放在地上,在这位刚过不惑之年的丞相头上已经冒出了些许银丝,只见温哲拱手道,“陛下,老臣才疏学浅,能做到丞相之位全靠老丞相器重和先帝栽培,如今我大奉朝堂人才济济,老臣岂能腆着一张老脸再占着丞相之位,这位置能者居之,德才兼备者居之,老臣愧对此位,还请陛下理解。” “温丞相。。”在场官员全部惊愕出声,倒是刚刚一直弹劾温哲的严处凉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站在太和殿中央无所适从。 “还请丞相三思啊。。”高远沉眉说道。 温哲长舒一口气,缓缓说道,“老臣无功无绩,还望陛下同意老臣辞官返乡,颐养天年。” 高远看着温哲,心中感慨莫名,温哲再一走的话,整个朝堂就没有多少老臣了,虽说新老交替是天地规律,然而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还是多少有些感慨和无奈。 “既然丞相已经想好了,那朕也就不再留你。。”高远右拳紧握,红着眼说道,“来人,赏丞相温哲白银万两,黄金千两,锦缎五百匹,加封长林侯,食邑千户,并派遣御林军护送返乡。” “老陈谢主隆恩。”温哲双眼通红,跪地谢恩。 “哎。。”高远背过身子,无奈叹气。 温哲起身,擦拭眼泪,整个人就好像冬日长松一般,傲然立于朝堂,双手负于身后,朝着太和殿外走去,此时的太和殿外,艳阳高照,晴空万里;而他就好像那立于苍凉大地的劲松一样,冬日苍劲立于雪地,夏日苍翠站于荒野;挺拔的身姿下是他不屈的傲骨。 看着温哲直直走来,严处凉不自觉的退向一旁,比起温哲,严处凉显得无比可笑,如果说温哲是劲松一般的话,那他连地面上的狗尾草都不如,离开太和殿的温哲感受着夏日的阳光,直觉心情大好,这些他终于褪下了一身的包袱,可以去完成自己一直像完成但没有机会完成的遗憾了。 “哈哈哈,云也,风也,驰也,蓦也,怡然也,惬意也,自若可得也。。”太和殿外传来老丞相温哲痛快的吟诵声。 而自始至终,温哲都没有正眼看过严处凉;这严处凉还想着踩着温哲给自己博名声,这些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成就了温哲的急流勇退,功成身退。 大奉永熙元年八月,丞相温哲辞官回乡,震惊朝野。 。。。 三日后,殷都温府。 府内总共也没有几个下人,别的官员辞官返乡那都要大摆宴席,感谢满朝官员,人缘差点没有官爵的,再差也会在家中摆个家宴,喝上一点;而像温哲这种从辞官到现在都要走了都没有一个人来送行的情况可真是古今罕见,温哲也算是第一人了。 院子里的夫人正在遣散家臣,温夫人的父亲便是大名鼎鼎的崔懿崔丞相,本以为自己会荣华富贵一辈子,就算是最后老了,没了,也是个丞相夫人,说出去也不丢人;可是这美梦还没做几天呢,梦就醒了。 老夫人红着眼一边看着清苦的小院,一边安慰着家里的下人,当最后一个家丁离开的时候,整个院子中就剩下了她和温哲。 温哲一个人坐在客厅中的椅子上,默默的看着中堂上挂着的“静心为国”四个大字,还记得这是自己刚娶妻后,老丈人崔丞相送自己的新婚礼物,这些年来,做了这么多,他也算是对得起这四个字了吧。 温夫人擦干眼泪来到客厅门口,止住泪意说道,“御林军马上就到了,我们该走了,这字舍不得的话就带着吧。” 温哲长舒一口气,“不带了,既然要舍就舍个干净。” 老丞相起身整了整衣冠,看着自己的夫人,轻轻一笑,“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二十年了,到头来落得一个乡野村姑的下场。” 老夫人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随即擦掉眼泪,哽咽道,“别说这么多了,二十年过去了,只要你不再怪罪于我,哪怕是上街乞讨,我都愿意。” 温哲看着这个脸上已经生出皱纹的妇人,将其揽入怀中,“二十年了,我温哲曾经是很生气,也很无奈,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善恶到头终有报,这就是我温哲的报应。” 被揽入怀中的妇人一边哭泣一边摇头说道,“不,这不怪你,都怪我,怪我,要是我当年不缠着我爹要嫁给你,你也就不会抛弃柳姑娘,更不会成为人人唾弃的玉面尚书,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毁了你。。” 温哲紧紧抱着女子,眼眶通红,“别说了,别说了。。” 夫妻两人相拥而泣,看着眼前打包好的行李,温哲轻声说道,“夫人,离开殷都前,我想去看看她,可以吗?这次若是再不去的话,这辈子都可能没有机会了,我欠她一句对不起,二十年了,该说出来了。” 女子点着头抽泣,“我。。我想和你一起去,毕竟,事情都是因我而起。。” 温哲点了点头,伸手拭去夫人眼眶的泪水,“她会原谅你的。。” 二十年了,当年滏河江畔的才子佳人早已经淹没在来历史的河流中,留下的只剩下了一个即将辞官回乡被罢黜的官员和一座立在滏河边上的旧坟。 第332章 一代接一代 当这位名叫张本溪的年轻司马得知丞相温哲辞官回乡后,心中也是大为惊讶,这前一秒还在劝慰自己的老丞相怎么突然间就乞骸骨了呢? 在得知温丞相辞官消息的第一时间,张本溪就来到了位于殷都城中的温府,然而当张本溪赶到温哲府邸,看到这尽收眼底的冷清时,心中多少有些感慨,不管如何,这温哲都是名动殷都的丞相,就算是人走茶凉,也不该如此。 张本溪愣愣的站在门口,一时间竟迈不开腿,就在这时,温哲夫妇从内庭走了出来,当看到眼前这个七品司马的时候,温哲也有些惊讶,看到张本溪手里还带着送行之物时,温夫人也是疑惑的看了看自己丈夫,居然有人登门送别大奉玉面丞相,这还真是让人意外啊。 在看到温哲夫妇后,张本溪赶忙躬身拱手,恭敬的说道,“下官张本溪拜见温丞相,温夫人。” “我认得你,只不过如今我已不是大奉丞相,你若还以丞相相称,是在害我。”温哲叹气道。 随后温哲挥了挥手,温夫人颔首退下,在温夫人离开后,张本溪抬头看向温哲,不知为何,这次看向温哲,比起第一次的感觉少了些威严,多了一丝和善。 “在我张本溪心中,您就是丞相。”张本溪继续说道。 温哲无奈笑了笑,径直坐在了门口的石阶上,若是此时有人经过,根本不会将眼前这个男子和丞相二字联想在一起。 “我温哲做了二十多年的官,这眼看要走了,没想到来送我的,居然是你。”温哲有些感慨的自嘲道。 对于温哲玉面丞相一事,张本溪也是有所耳闻,但是和那些满口仁义的伪君子不同,张本溪并未因此改变对温哲的看法,未经他人之苦,不知他人之事,就没有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谴责别人。 张本溪抬头凝眉道,“丞相,是不是严处凉说了什么对您不利的话,您才决定辞官的?严处凉就是一个小人,您没必要和他斤斤计较。。。” 温哲抬手打断张本溪的话,摇头苦笑道,“不关严处凉的事,我温哲是何人你也有所耳闻,若是因为他人一点非议就置气罢官的话,也不可能做到丞相之位。” “那您这是。。”张本溪不解的看向温哲。 说来也是,二十多年的玉面二字都没有压垮温哲,一个小小的严处凉又怎么会影响到温哲。 温哲低头捡起地上一片枯黄的落叶,沉声道,“日升月落,天地轮回,历史一直在往前走,如今的大奉已经不是先帝在时的大奉了,当今陛下仁慈,宅心仁厚,想要以德治国,要想完成陛下德治天下之愿,就必须有一个和陛下完全心意相通的丞相,只可惜这个丞相不是我,我若是还硬着头皮占着丞相之位,岂不是自掉身价,惹人嫌弃吗?” “丞相,这就是您辞官返乡的真正原因吗。。”张本溪惊愕的看着温哲,为了国家,为了大奉,甘愿放弃丞相之位,要知道这可是多少文臣穷尽一生都无法抵达的位置,温哲就这么随意的放弃了。 温哲丢下手中的落叶,抬头看向张本溪,“这个世道,总要有人将国家担在肩膀上,不是我放弃了大奉,也不是大奉放弃了我,而是我们彼此成全了对方。。” 张本溪再度拱手,重重的朝着温哲鞠了一躬,“丞相大义,本溪自愧不如。” 温哲突然想起了什么,径直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盯着张本溪说道,“你在这稍等片刻,我有东西给你。” 片刻之后,温哲带着一张字画和一本小册子走了出来,张本溪赶忙拱手接过,“丞相,这是。。” 温哲打开那张字画,上面赫然写着“静心为国”四字,老丞相眼含泪花的看着这张字,恋恋不舍的说道,“这是我刚做官的时候,我岳父送我的,如今我要走了,这张字就交给你了,我也不奢求你能做的多好,只要你能做到问心无愧就行。” 收到字画的张本溪受宠若惊,赶紧拱手道谢,“丞相厚礼,本溪实不敢受。” “拿着吧。”温哲收好字画,将他放在张本溪的手中,随后叹气道,“就当是留个念想。” 这张字并不重,但在张本溪手中,却是感觉重达千斤,“下官多谢丞相赐字。” 温哲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将手中的小册子递给张本溪,细心叮嘱道,“这是我为官二十年的心血,等我离开后,你将这个册子交给于公明,就说是我温哲给他的,让他看着吧,于公明是聪明人,看完后他就会明白我什么意思。” “丞相放心,下官一定将他亲手交给于大人。。”张本溪眼泛泪花,低头说道。 温哲满意的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扶起张本溪,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道,“大奉的官员,要担的起国家,担的起道义,担的起天下苍生。” “丞相放心,下官谨记。。”张本溪哽咽的说着。 温哲长叹一声,感慨道,“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我处理完这最后一点事,就要离开殷都了,张本溪,希望不久的未来我们还能见面,到时候再见你的时候,我不希望你还是个小小司马。” 张本溪双拳紧握,语气坚定无比,“是,下官一定不会让丞相失望。。。” 看着街头温哲夫妇二人的身影,张本溪不觉泪流满面,这也许就是人走茶凉,过不了多久,玉面丞相温哲就会淡出人们的视野,不管他之前在怎么风光无限,也不管玉面这两字是褒义还是贬义,都将融于历史;江山代有才人出,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如此精彩的天下,如此精彩的江湖,一代人的落幕必将伴随一代人的崛起,当历史将执棋者换成年轻一辈时,他们会如何落子,我们且拭目以待。 。。。 滏河江畔东出十里的草地上,一座长满杂草的旧坟孤零零的立在江畔上,或许是因为许久没有人来的缘故,就连坟前的墓碑都长满了苔藓和杂草藤蔓。 一对不惑之年的夫妻二人结伴来到坟前,只是看着墓碑上的几个字,男子就红了眼睛,男子轻轻整理着女子坟前的杂草,生怕动作大点就打扰到墓中休息的女子。 妻子将事先准备好的纸钱,蜡烛,祭品一一摆在墓碑前,同时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柳姑娘,我和相公来看你来了;我知道你恨我,埋怨我,我自知没资格求得你的原谅,我来只是想尽可能的想你赔罪,为我二十年前的自私向你道歉。” 听着夫人的话,温哲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的清理坟前杂草,半个时辰后,看着干净整洁的坟墓,温哲才满意的松了一口气,轻声说道,“这是当年江边一别后,我第一次来见你,二十年过去了,当初的那个玉面郎如今也依旧变成满脸皱纹的糙汉子了,诗言,这是二十年来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我们今生的最后一次见面,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离开殷都后,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中州这块土地,我这辈子做事光明磊落,从不后悔,但唯有一件事始终放不下来,那便是你。” 温夫人擦着眼泪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这对本该是郎才女貌的神仙眷侣。 “哎,二十年过去了,我以为我放下了,但当卸下浑身重担后,才知道这些年我并没有放下,而是一直把他压在心底;但是今天,在看到你后,我觉得我放下了,真正的放下了。。。” 温哲说了很多很多,从他们泛舟相遇到江边诀别,说的温夫人泪如雨下,说的温哲双眼通红。 “一点朱唇万人尝,怎配我这玉面郎。。。”温哲自嘲的说着这句充满嘲讽的诗句,是啊,如此绝情的诗句居然是出自他温哲之口。。。 那天,天空电闪雷鸣,天空黑云翻滚,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早有预兆。 在得知温哲国子监毕业入朝为官后,年轻的柳诗言用一生的积蓄将自己从滏河江畔赎了出来,离开那灯红酒绿的楼船画舫时,她就带了一把珠钗,因为这珠钗是初遇心上人那年,那个穷小子送给自己的礼物。 但是,当一身红衣长裙的柳诗言来寻找自己如意郎君的时候,等待她的却是一扇怎么喊也打不开的大门,女子的神情从期待,激动变成了不可置信,失落,到最后的沮丧。 但她没有放弃,心里想着或许只是自己的郎君搬了家忘了告诉自己,此时天空电闪雷鸣,瓢泼大雨骤然落下,空旷的大街上,一袭红衣的女子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最后病倒在街头;三日后,病床上的她终于等到了自己心上人的消息,对别人来说或许是好消息,但对她柳诗言来说却是个堪称天塌地陷的坏消息。 温哲与丞相崔懿之女将于三日后大婚! 得知这一消息的柳诗言顾不得自己风寒未愈,冲到了崔府,拼命喊着自己心上人的名字,然而无论她怎么喊,始终都没有人搭理她,终于等到她精疲力竭的时候,崔府的下人走到她面前,丢下一张纸后和一袋银子后便径直离去。 那张纸上,赫然就是“一点朱唇万人尝,怎配我这玉面郎。” 女子仰天大吼,让人分辨不出是哭还是笑,最后将银子砸在了崔府门口,拖着病怏怏的身体离开了崔府,至此再也没有柳诗言的消息。 直到两个月后,才有人在江边的茅草屋里发现已经病逝的柳诗言,有人说,直到死,柳诗言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珠钗,怎么也拿不出来。 是啊,人们都说温哲玉面尚书,玉面丞相,可是柳诗言离开崔府的那天,温哲连着酗酒三日,差点喝死在崔府。 现在好了,坟里旧人,坟外新人,他温哲放下了,一切都结束了。。。 第333章 傲骨存世,最后的一幕 丞相温哲离开了殷都,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当于公明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温哲已经离开了殷都。 站在昔日的温府门口,于公明和魏正醇面面相觑,他们还是来晚了,虽说他们在政见上有些不合,但是对于这个在危急关头稳住大奉的丞相,他们还是颇为敬佩的。 于公明双手负在身后,感慨道,“这算不算是我们逼走了温丞相。。” 魏正醇捋了捋胡须,轻轻摇了摇头,“新政推行,必将和旧制产生摩擦,丞相如此做,也算是在成全我等,或许丞相起初并不支持我们的革新,因为他始终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但为了天下,为了百姓,他选择了自我牺牲,温丞相对我们的革新或许心有忌惮,但在得知我们革新的一切是为了百姓和大奉后,在自己和百姓之间,他选择了百姓;就冲这点,我魏正醇也敬他这个丞相。” “于大人,魏大人。。”就在两人准备动身离开温府的时候,远处一个身着司马官袍的男子快步向他们跑来。 “下官张本溪拜见于大人,魏大人。。”张本溪气喘吁吁的拱手道,在得知于公明和魏正醇出现在温府后,张本溪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往温府赶来,而这次,他是幸运的,终于见到了他想见许久的恩公于公明。 “张本溪。。”于公明拍了拍脑门,略带歉意的笑了笑,走上前去扶起这个被自己从靖州调来的年轻士子,“我知道你,是个人才,本想见见你的,但这段时间实在是公务繁忙,不小心耽搁了,没想到这一耽搁就耽搁到现在了,实在是抱歉。” 张本溪重重的拱了拱手,对于公明很是尊重的说道,“下官多谢大人抬爱,大人公务繁忙,自是以国事为重,今日在此,下官要对大人说是谢谢,感谢大人提拔之恩,若非大人提拔,下官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来殷都任职。” “哈哈哈。”于公明和魏正醇相视一笑,随后说道,“既是有才之人,自当为国效力,你不必感谢我,要感谢就感谢你自己,这机会都是自己争取来的,与别人无关;好了,我们客套话就说到这里吧,看你这么着急的赶过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张本溪点了点头,从袖口中拿出了温哲离开那天让自己交给于公明的小册子,“不瞒大人,这是温丞相离开殷都前,让下官交给您的,说是您看了后就会明白。” 于公明一脸疑惑的接过张本溪手中的小册子,小册子的封面上写着三个大字《平戎策》,旁边的魏正醇也是一脸诧异,当两人打开册子,读了里面的内容后,两人脸上的神情都从惊讶变成了震撼,只是看了一小会,于公明就赶紧将这本册子合了起来,然后神色激动的说着,“正醇,快随我进宫面圣,一定要让陛下收回成命,温丞相不能走。” 魏正醇也是没有墨迹,转身就跟着于公明往皇宫中走去,张本溪看着两人的举动,心中也是万分诧异,这本册子里到底写了什么内容,能让新政大臣于公明和魏正醇如此激动。 。。。 与此同时,远赴柳州的温哲正悠闲的坐在马车上,欣赏沿途美景,阔别家乡二十年余年,今天他温哲终于又回来了,浑身轻松的温丞相此时心情大好,甚至哼唱起了家乡小调。 温夫人也是掩嘴轻笑,打趣道,“相公,你我成亲二十年,从未见你如此开心过,你这唱的是什么啊?居然能如此好听。” 温哲拿起手边的扇子,驱赶着四周的蚊虫,靠在马车门框上说道,“这是我老家的小调,小时候村里大人干完活后都会哼上几句,久而久之,耳濡目染也就学会了点。” “真好听啊。。”这位出身殷都名门的大家闺秀由衷的感慨道,也不知道是曲子本身好听,还是因为唱曲的人而让这首曲子变得好听呢? 温哲抿嘴含笑,走在乡间小路上,百姓汗撒田间,村头小孩嬉戏玩闹,那些走村访镇的货郎扛着扁担沿途叫卖,一瞬间就将温哲的思绪拉回了自己小时候,那个时候的自己也是如此在村口嬉戏玩闹,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因为这两天会有货郎来他们村口叫卖,卖些盐巴,茶叶还有针头细线这一类的生活用品,而每当货郎来的时候,她母亲就会给他买一个糖人,那是穷苦日子里为数不多的美味。。。 微风拂动,就在温哲夫妻二人憧憬着接下来的田园生活时,一阵马蹄声突然从远处袭来,打断了他们的思绪,也让原本寂静的乡间变得躁动起来,马蹄声在温哲耳边戛然而止,温哲睁开眼,眼前是一群穿着普通武者服饰的青壮男子,这些人腰间统一佩刀,神色严肃,在看到温哲后,齐齐下马,然后全部跪地拱手道,“我等拜见温丞相。。” 温哲冷笑着摇了摇头,“大奉军人?我温哲已经不是大奉丞相了,你们不必如此称呼我,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想要回家的老翁而已。” 为首的男子起身拱手,恭敬的说道,“我家主公说了,丞相您是王佐之才,如此年纪就告老还乡实在是可惜,不如。。。” 温哲直接打断男子的话,“我离开殷都的时候就暗自发誓,这辈子都不再进入中州地界,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主公是谁,但我还是想告诉他,不要打老夫的主意,更不要去打大奉的主意,天下大势,顺势而为之,千万不要倒行逆施,大逆不道,不然只会是搬石砸脚,自讨苦吃。” “温丞相,难道您就真的甘心做一个乡野村夫?我家主公敬重您,说只要您能出山助他,事成之后,荣华富贵,权力地位只要是它能给的一定都给您。”为首的男子继续低头说道。 当这句话说完后,温哲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了起来,“好一个荣华富贵,是不是所有人都以为我温哲是个贪恋富贵的小人啊?也罢也罢,让我猜猜,能这么快就知道我行踪并且派人追上我,你们的主子不一般啊,看来,当年肃清朝堂肃的不干净啊,还是被几条漏网之鱼逃脱了。” “温丞相,我家主公诚意十足,还希望您慎重考虑。”男子挥了挥手,身后的手下拿出一大箱金子放在温哲面前,看着闪闪发光的金锭,这换谁谁不迷糊啊,温哲也笑了笑,起身来到男子面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然后径直绕过金子,来到村边的小路上,双手负在身后,欣赏这面前的美景。 “你看,这景色比起你手中可要好看万分啊。。” 男子眉头紧皱,就算他再傻也知道温哲什么意思了,原本敬重的目光突然充满寒意,身后一群人缓缓起身,将温哲夫妻两人团团围住,男子右手放在剑柄上,再度开口道,“温丞相,我希望您再慎重的考虑一下,以免对您和家人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温哲转身,就好像看不到眼前男子冰冷的神情,来到马车前,将吓得脸色苍白的温夫人从马车里搀扶下来,夫妻两人手挽着手来到村边,夕阳下,小桥流水,虫鸣鸟叫,那飘荡着的泥土气息让温夫人原本不安的心都变得沉静了下来。 夫妻二人直接席地而坐,温夫人靠在温哲的肩膀上,欣赏着远处的日落。 “丞相,您当真如此决绝?”男子默默的拔出了利剑,利剑出鞘的声音格外刺耳。 温哲欣赏这美景,泰然自若的说道,“当你们来找我的时候,应该就想到了我会是这个态度,你把话都已经说明了,我答应了还好,或许像你说的是荣华富贵一辈子,然而我若是不答应,再得知大奉军人居然还有一个主公如此惊天的消息后,你们会放我们夫妻二人离开吗?” “既然您已经知道,为何还要如此?就算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夫人考虑吧!”男子缓缓逼近温哲,眉头紧皱。 “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然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温哲捋了捋自己不算花白的胡须,轻轻抚摸着温夫人手掌,眼角含泪,“夫人,对不起,为夫连累你了。” 温夫人一把抱住温哲,眼泪直流,“生死相依,不离不弃,与君同去,妻之幸也。” 生死一刹那,大义在人间。 当双眼合上的那一刹那,温哲眼前浮现出来自己的一生,少时苦难缠身,父母先后病故,心怀大志的温哲誓要改变时局,为天下穷苦百姓谋得一片福祉,为此,他只身北上,远赴殷都求学,却不想偶遇滏河江畔的花魁柳诗言,那是少年的他第一次如此心动,姑娘貌美如花,少年俊美潇洒,本是一段佳话流传;但是在他学成归来的那天,在吏部员外郎和心动姑娘面前,少年选择了前者,因为只有前者才能实现自己为国为民的远大抱负,大家小家,他选择了大家,却伤害了一个痴情的姑娘。 就是这个选择,让这个心系天下,忠心为民的少年戴上了“玉面”这两个这辈子都解脱不了的枷锁,大家都说文人傲气比天高,心中大义似海深,他温哲为了这个大义牺牲了太多,他舍弃了自己名声,舍弃了心爱的姑娘,在人生的最后,他甚至舍弃了自己的性命。 如果你要问温哲这么做值得吗?他会说值得。 夕阳下夫妻两人依偎的背影,变成了温哲最后的一幕,千百年后,提起温哲,人们还会想起这个玉面丞相吗? 第334章 英雄迟暮 暮色的鼓声在皇宫中响起,相比于晨钟的清脆洪亮,暮色的鼓声更显厚重深沉。 身为一国之君的高远此刻正坐在御花园的小亭内看着刚刚从北蛮送来的情报,旁边的韩仲宣小心的帮高远扇着轻羽扇。 暮色鼓声响起后,高远才缓缓抬头,看了看渐晚的天色,呢喃道,“没想到北蛮的动作那么快,风信子他们伤势如何?要紧吗?” 韩仲宣摇了摇头,拱手道,“承蒙陛下关心,他们并无大碍,都是些皮外伤,但是这次出手已然打草惊蛇,只怕日后再要找寻十二国器的踪迹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高远沉眉道,“让他们这段时间先不要暴露行踪,等等宁延他们。” “陛下,您就这么相信宁延?据老臣所知,现在的宁延实力也不过是灵壳境,尚不及半步神魄,如何与北蛮长老门那些老妖怪争夺十二国器,依老臣之见,在打探到十二国器的具体位置后,应当派遣我大奉中原各路高手,秘密前往北蛮,将十二国器连同长老门一同歼灭,如此方能一劳永逸,彻底解决奉蛮争端。”韩仲宣拱手说道。 高远缓缓放下手中的奏信件,略微皱眉,随后说道,“调集各路高手前往北蛮,韩公公,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的高手进入北蛮境内会给北蛮的百姓带来什么?我们大奉百姓讨厌战争,难道北蛮百姓就不吗?不到万不得已,朕是不会下这个命令的,这个命令下了,不但不会缓解我们和北蛮之间的关系,反而会让我们和北蛮的关系更加紧张,现在宁延和风信子他们尚在北蛮,一切还有机会,还是在等等吧。” “陛下,老奴明白您宽厚仁慈,可是您这对敌人的仁慈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了啊,一旦北蛮集齐十二国器,那对我大奉来说可是灭顶之灾啊。。”旁边的韩仲宣着急的说道。 高远深呼吸一口气,伸手打断了韩仲宣的话,“韩公公,朕意已决,不要再说了。” 韩仲宣无奈,只能拱手后退,“是,老奴谨遵皇命。” 两人话音未落,一个小太监就一路小跑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神色匆忙的说道,“启禀陛下,于公明于大人求见。” “这么晚了,陛下该休息了,让于大人回去吧,有事明天早朝再说。”韩仲宣沉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未经陛下召见,私自进宫求见可是大不敬啊,这于公明可是犯了大忌啊。 “慢着。。”就当小太监准备领命退下的时候,高远一声喝住了小太监,随后不满的看了看韩仲宣,“韩公公,于大人行事向来谨慎,今天如此匆忙的求见,应该是碰到了什么要紧事,要朕看,现在时日尚早,见见也无妨。” “是,陛下言之有理,是老奴考虑不周了。”韩仲宣尴尬的拱手道,“去请于大人。” “是。。” 小太监拱手退下,片刻后,便看到于公明手里拿着小册子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高远看着于公明,轻轻一笑,“于大人,有什么要紧事啊,这么着急见朕。” 于公明拱手行礼,也顾不上那么多的客气,直接将温哲留下的《平戎策》献给了高远。 高远诧异的看着于公明手中的书册,疑惑道,“爱卿,这是何物?” “陛下,这是温丞相离开殷都前所留下的,他托人交给臣下,但臣下看了看,觉得他并不是想交给臣下,而是想交给陛下;臣下今日求见陛下,就是希望陛下能收回成命,让温丞相继续为相。”于公明语气无比诚恳,诚恳到让高远都有些意外。 “这。。”高远并未答复,而是拿起《平戎策》,翻阅了起来。 片刻之后,高远的神色瞬间严肃起来,整个人眉头紧皱,双手都有些微微颤抖,整个人看向这本微不足道小册子的目光就好像看着无数天材地宝一般,“妙啊,好一个《平戎策》,温丞相当真是奇才,于大人快快请起。” 高远收起《平戎策》,直接转身看向韩仲宣,厉声喝道,“感激派人去柳州,把温丞相追回来,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温丞相给朕平安无事的送到殷都来,朕不仅还要拜他为相,还要亲自去城门口迎接。” “是,老奴遵命。”韩仲宣直接领命退下。 在听到高远的话后,于公明悬着的心才算放下,对于这个老丞相,于公明心中不自觉的多了一丝敬重。 。。。 然而,三日后,当于公明再度得知丞相温哲的消息时,温哲已然离世。 温哲夫妇遇刺身亡的消息在殷都不胫而走,于公明在听到消息的一刹那直接瘫倒在地,掩面悲泣道,“温丞相为了大奉,得罪了太多人,位居高位还好,大家能有所忌惮,一旦离开了殷都,那等待他的将会是无尽的报复,哎。。” 皇宫中的那位在得知温哲被杀后,也是迟疑了许久,最后看着手中的《平戎策》久久不语,还记得他父皇临走之前说,温哲有大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确是,但他父亲还是看错了温哲,温哲的野心不在天下权谋,而在千万百姓,温哲用自己的前程谋得了千万百姓的福祉,或许他从一开始担任丞相时,就预想到了自己的结局,他并非不鸣则已,但他却是一鸣惊人。 这本记载着治国,军政,外交二十四策的《平戎策》就是温哲毕生的心血,这二十四策,随便拿出一册,那都是能彪炳史册的存在。 “来人啊。。”高远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沉声说道。 “老奴在。。”韩仲宣拱手而来。 “恢复温丞相官职,赐谥号,文正。”这是高远继位以来所赐的第一个谥号,温哲谥号文正,也算是其一生的缩影。 。。。 北蛮,锡林勒格,悬壶城。 裴羽依旧是一身赤袍,白发飘在身后,在黄沙漫天的沙漠中,裴羽的装扮显得格外显眼。 在得知了宁延此番北上的目的后,裴羽略显皱眉,随后看着宁延点了点头,“十二国器,有些年头没有听说过了,你给自己找个的大活。” “反正张天师也说我身上担有天命,这次我倒要看看,这个天命是真是假。”宁延不以为然的说道。 裴羽稍稍颔首,“那你们可有十二国器线索?” 宁延点了点头,将那张从墓冢中带出的牛皮纸递给裴羽,“若是猜的没错的话,这上面写着的就是关于东皇钟的线索。” 裴羽点了点头,约莫是上面的字他也看不懂,随即砸吧着嘴说道,“应该让杨继功晚点去荆州的,他们应该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你可别这么想,我信任的可是你,至于他们虽然是你救下的,但还是谨慎点好,免得引起祸端。”宁延收回牛皮纸,轻声说道。 “谨慎点是好事,从悬壶城往北,就到长鹰勒格了,进入长鹰勒格后就算进入北蛮腹地了,那里所面临的危险将是现在的十倍百倍,你可曾做好准备了?”裴羽的神色严肃了下来,沉声说道。 “若是能在北蛮搅动一片风云,也算是不虚此行。”宁延的语气很狂,狂到让旁边的袁亥北都感到惊讶,或许是因为有裴羽在身边,宁延才能做到如此有恃无恐吧。 前路漫漫,机遇也好,危险也罢,都将是这一路上独有的景色。 。。。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在这北蛮,也有一处杏花村,不过却不是百姓心中所想的那种杏花村,与其说是村子,不如说是一处住满了大奸大恶之人的鬼窝,此时,一位少年公子正摇着他的折扇走在林间小路上,此时的他还全然不知危险来临。 马蹄响起,啼声渐近,伴随着尘土喧嚣,男子不由皱起了眉头,慌忙抬起手臂,遮住口鼻,眯眼看去,十几个汉子正纵马而来,为首的三骑疾驰而至,当头的男子仪表堂堂,腰间缠着金丝带,手持镔铁大刀,身强体壮的,看起来就是本领非凡;身侧两骑,已然体格壮硕,皮肤黝黑,腰悬双斧,一字赤眉,生的面容狰狞;而另外一个则是书生装扮,与男子相仿,身背长剑,一身亚麻宽衫,面白须长,略显瘦弱。 三人骑马绕着男子而行,为首的英武男子沉声道,“没想到还真有不怕死的啊,敢到我们杏花村的地盘上来,哥几个,这后生长的也算不赖,怎么着,是卖给城里的阔少还是留着我们自己享用啊。。” 说罢,身后的众人都发出了阵阵戏谑的笑声。 书生装束的少年不紧不慢的笑了笑,只见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摇头道,“各位好汉,怎么称呼啊,也让小生知道今日是栽倒哪家高人手上了。” “杏花村宋奎,旁边这两位张秀成,韩培,今日栽倒我们哥三手中算你倒霉。。”宋奎扛着大刀,一脸张狂的说道。 “哦,原来是中原人啊。”书生若有所思的说道,随后在三人惊愕的目光中说道,“北蛮律令,抢劫杀人,目无王法者,当斩,尔等可知罪?” 宋奎听完不但没有放下手中的大刀,反而是就像听到什么大笑话一样,哈哈狂笑,“小子,你是不是被吓傻了,居然在这里跟老子谈王法?好啊,那今天老子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王法?” 说罢,便是一刀砍下,然而,还不等他一刀劈下,整个人突然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直接从马上倒飞了出去,随后口吐逆血,趴在地上不停抽搐。 这下身边的两人都吓傻了,一个个愣在原地,一脸惊愕的看着面前的书生,书生的身后一个老者蓦然而立,虽是一言不发,但却给人以莫大的压力。 少年书生再次一笑,“降还是死。。” 这下除了被打飞出去的宋奎外,所有人齐齐下马,全部跪地拱手,额头上更是冷汗直流。 书生微微一笑,“跟着我耶律长齐,不算亏。” “耶律,皇姓。。。” 耶律长齐抬头看向远处的官道,沉声道,“希望来得及。” 第335章 花伞娇娘裙底风 在前往悬壶城的路上,一个瘦弱少年顶着烈日背着阔剑走在能把人脚底板烫熟的沙漠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往下掉,少年脸色蜡黄,身形瘦弱,双腿颤抖着撑着自己的躯体,每走一步双腿都在剧烈颤抖,即便如此,男子还是没有吭过一声,就这么倔强的走着。 而在男子前方的山坡上,一个老翁和一手持花伞的妇人则紧紧盯着眼前少年,女子看着少年,咯咯一笑,“这小子却有几分倔强在身上,这筋脉未开,气穴不通的情况下能背着七十八斤的岩熄剑走这么久,那天倒真是我小瞧他了。” “劳其心智,苦其筋骨,老夫断言,十年之后,此人必当位列我汗国绝顶高手之列,遇到他,也算是此行的意外之喜吧。”老鬼捋着胡须说道,看着眼前后生的目光都不免温和了一些。 “希望如此吧,对了,悬壶城那边来了情报,说是发现了宁延的踪影,看来他们的速度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快。”陶鸿雁摆弄着他的发带,沉眉说道。 老鬼扯着嗓子冲着下面的陈皮子喊道,“小鬼,再快点,要是你跟不上我们,今晚可就没有饭吃了。” 对于从小饿到大的陈皮子来说,除了吃饭他还真没有别的什么可怕的,而老鬼也抓住了这点,只要陈皮子有一点让他不满意的,他就拿吃饭说事,而每次都能起到奇效。 陈皮子一把抹额头上的汗珠,不爽的回应道,“知道了。” 摸了摸后背的岩熄剑,不免有些好奇,这大阔剑到底是什么样的啊,为什么老鬼一直不让他打开看呢,又让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饱,真是无良奸商。 心里腹诽了一阵后,陈皮子还是扛着大剑走了上去。 这一路上老鬼给他讲了很多,但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江湖轶事,这些故事陈皮子听的时候是满心欢喜,毕竟这也算是自己距离心中江湖最近的一次,但是听完后他又陷入沉思,这江湖广阔,自己若是闯荡,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吗? 。。。 乡间小路上,宁延一行漫在林间小道中,白马前行,宁延躺在马背上,手里拿着那张关于东皇钟的牛皮纸,阳光透过牛皮纸,映出淡黄色的光芒,他想要在这纸上看出些门道,但这显然不可能。 一番折腾后,宁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恰在此时,头顶高悬的雄鹰突然发出一阵嘹亮的嘶吼,袁亥北急忙勒马往前走去,随后目光一沉,拔出腰间佩刀,“有情况。。” 裴羽一跃而起,立在远处树梢顶端,定睛看向后面,四下里看了看,最后收回折扇,静静一笑。 “嘭。”一声巨响突然从半空炸响,一道赤色光芒直冲宁延而来。 “公子,小心。”聂红衣眼疾手快,飞速拔剑上前,赤色光晕撞在剑身上,强大的力道直接将赤剑撞飞,倒插在身后沙丘上,而聂红衣也是后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好强大的力道。”宁延暗自咂舌,同时收起牛皮纸,一跃而起,淡金色真气萦绕在身体四周,眉头紧锁,目光紧紧盯着远处赤色光晕传来的方向。 “何人装神弄鬼。。”只见吕翊大喝一声,眨眼间功夫便是拉弓搭箭,箭光流转,一瞬而去,翠绿光影没入林间,但就像泥牛入海一般没了身影。 下一秒,半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还带着一丝赤红风景,想来是个高人了。 “宁公子身边高手如云,当真是不一般啊。”一阵空洞的女子嬉笑声传来,定睛看去,半空中,一手持花伞的女子悬空而立,生得一副好皮囊,让人挪不开眼睛,袁亥北长刀直指,也是万般小心。 天地异象,悬空而立,而且他未撑伞的手中把玩着的正是刚刚吕翊射出的那一箭,怪不得那气势磅礴的一箭没了后续,原来是被人家当成玩具了。 宁延神色不惧,说真的行走大奉两年,他也算见识到了形形色色的高手,对于面前这个蛇蝎美人他还真没在怕的,遂而调笑道,“姑娘生得如此好看,今日至此,是要给自己寻个夫家吗?莫非是看重了我们中的那个?只要姑娘开口,小生愿做月老,以成人之美,说句实在的,我们还都尚未婚配,你若下嫁还是正妻,不亏于你。” “哈哈哈。。”宁延这番话倒是逗得这位长老门高手咯咯欢笑,“小子,油嘴滑舌的,等我杀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折磨折磨你,看看你是如何敢说出这番话的。” 宁延砸吧着嘴,右手托腮,一脸审视的看着眼前女子,最后摇头道,“是挺大,就是不知道手感如何。” 女子先是一愣,随后便明白宁延何意,脸色铁青,手中花伞骤然升起,一股赤色光晕沿着花伞末端不断释放,“小子,找死。” 杀意骤显,恐怖如斯,这花伞在普通百姓手里也就是个逢年过节的喜庆装饰之物,然而在眼前女子手中就变成了杀人利器,赤红光晕逼近宁延,袁亥北手握钢刀一马当先,直接砍断了这股光晕,女子倒也不怕,手中动作加快。 女子长袖出云,整个人仿若神人一般,在空中持伞飞扬,扭动着她那妙曼的身姿,舞姿飘曳,尽显婀娜之姿,听闻北蛮歌姬个个身形妙曼,动若天仙神人,体柔若无物,纤柳细腰,细腻皮肤,深的中原豪商青睐。 如今宁延也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浮云而上,飘若孤鸿,灿若流星,皎如皓月。 “嘭。”妙曼之姿秒变杀人之意,一抹杀意袭来,女子持扇化剑,花伞合拢的瞬间,好似灵蛇出洞一般直冲宁延而来。 赤色光晕席卷着无数飞沙,空中雷鸣电闪,威压尽显。 “轰。”巨大的轰鸣声让整个地面都颤抖了起来,只见持剑而出的聂红衣和袁亥北使出浑身解数死死的挡着女子的夺命一击。 最后一声爆鸣,聂红衣和袁亥北同时被震飞,下一秒,三星连珠箭袭来,三把箭矢迎面冲上花伞伞顶,三声脆响后,女子被迫收伞,再度悬空,自始至终宁延都是面不改色。 陶鸿雁轻声一笑,“看来不能小瞧你们了。” 雷鸣电闪,黄沙皱起,女子长发飘荡,目光中满是赤色真气,手中真气更胜,真气滚动席卷,花伞之上乌云涌动,最后宁延微微沉眉说道,“神魄高手,这人绝不是一般江湖人士,而且她一来就喊我宁公子,说明她就是为了我而来,明明第一次见面却知道我的名字,而且能把我的行踪掌握的这么仔细,若是没有人透露给他,我是玩玩不相信她能这么直接找上门来。” 但是此刻宁延也没有那个闲工夫思索到底是谁出卖了他的行踪,他现在所想的不过是先从这女魔头手中活下来再说。 “公子,快走,此人实力强大,我们不是对手。”聂红衣大喊着,同时,全身真气暴涨,誓要以死保护宁延。 “嘭。”巨大的轰鸣伴随着阵阵涟漪袭来,满是灰尘的半空中,一个白发男子同样悬空而立,手握折扇的他神色严肃,在他的身后,是漫天赤霞。 “神魄。。”陶鸿雁冷哼一声,手中动作也慢了几分,目光扫过宁延,“就一个神魄高手可是救不了你的,宁公子。” “听闻北蛮长老门中有一神魄女子高手,擅舞花伞,但却心狠手辣,杀人无形,人送外号花伞妙手,想来应该就是你了吧。”半空中的裴羽淡然说道。 被认出身份的花伞妙手轻声一笑,挺了挺引以为傲的双峰,“听过我的名号,看来你也不是一般人。” “有我在此,你杀不了他,与其动手伤了和气,不如各退一步如何?”裴羽淡然道。 “杀不了他?我倒要看看,你哪来的底气。”陶鸿雁说罢就要再度动手。 就在陶鸿雁出手的一瞬间,天空突然一片殷红,裴羽的赤色真气席卷而来,女子头顶的雷鸣电闪也在以肉眼可见速度被吞没着,宁延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情,继续说道,“我说过了,你还不信。” “轰。”裴羽抬手,一道赤色真气化作细绳冲向陶鸿雁,陶鸿雁一指伸出,两道赤色真气在半空中激烈的碰撞着,宁延目光紧紧盯着头顶的战场。 高手过招,朴实无华,他们相斗往往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招式,反而是精简至极,一招一式看似朴实无华,但同时又是残忍无比的杀人技,就像裴羽的这道真气,这股真气要是缠到了女子身上,那这场战斗就将被画上句号,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神泣录》中活下来。 真气碰撞的一刹那,陶鸿雁就感受到了裴羽真气的不简单,这真气中带着一股剥夺生机的阴狠,面对此等狠招,陶鸿雁可不想硬碰硬,遂而慌忙往后退去。 同时后者脑海里开始不断思索着自己所知道的中原高手,很快,一个几乎不可能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名字浮现在眼前。 赤炎血祭——裴羽。 第336章 杏花村中无杏花 在猜出裴羽的身份后,陶鸿雁的神情有些惊愕,关于裴羽的名声,她多少是知道一些,这个名震中原的四大高手居然如此年轻,而且儒雅有度,让人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赤炎血祭完全联想不到一起。 裴羽神色淡然的收回真气,沉声道,“你还真的杀不了他。” 这裴羽的出现确实是让陶鸿雁有些意外,若是知道宁延身边还有一个裴羽,那她也不会一个人来这截胡了,若是有老鬼在的话,就裴羽一个人还真打不过他们两人。 “赤炎血祭,没想到啊,就连你也来我汗国了,若是我把你身在汗国的消息泄露出去,你说你还能活着从我汗国走出去吗?”陶鸿雁眉眼阴柔的看向裴羽,语气之中满是威胁之意。 裴羽叹息一声,闷闷说道,“这样啊,那确实挺棘手,但你应该知道大奉武林有四大高手,若是我们四人齐聚于此,那事情也就不那么棘手了。” 陶鸿雁着实被气得不轻,中原四大高手齐聚北蛮,这是要掀起两国武林大战的节奏啊,如今正是搜寻十二国器的关键时期,她可不想节外生枝,万一误了大事,这责任她可担待不起。 而裴羽也是料定了这一点,所以才敢如此有恃无恐的说出这些话。 看着陶鸿雁抿嘴吃瘪,裴羽也没再多说什么,落地来到宁延身边,摇着扇子抬头道,“多谢陶姑娘高抬贵手,我们有缘再会。” 说罢,裴羽便带着宁延一行往北而去,留下在空中发呆的陶鸿雁。 片刻之后,一阵破空声响起,是老鬼;老鬼百步并一步,飞速赶来支援,然而在看到遍地狼烟和眼前闷闷不乐的陶鸿雁后,就知道眼前的女子失手了。 老鬼俯身看着下面的战场,地面上炸开的碎石还残留有真气痕迹,只见老鬼长叹一声道,“踢到铁板了吧。” “是裴羽,若不是裴羽,宁延不可能活着离开。”陶鸿雁不爽的说道,很是不服气的说道。 “看来这个宁延确实是有些手段,能让裴羽为其保驾护航,不过即便再有本事,也逃不出老夫的手掌心。。”老鬼神色阴翳的说道,手中真气弥漫,看得出来,对于陶鸿雁的吃瘪,老者心中也带着些不爽。 “哼,在我汗国地界上,还怕他一个中原人不成?”女子气呼呼的收起花伞,徐徐落地。 。。。 虽说是躲过了一劫,但宁延还是感到阵阵后怕,刚刚若不是裴羽出手,只怕自己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经此一役后,袁亥北和吕翊看裴羽的目光都不免多了一丝敬重,毕竟传言再可怕,也没有眼前一幕来的真实。 暮色来临,原本想着风餐露宿的宁延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村寨,炊烟袅袅。 “前面有村子,要不进去碰碰运气?”宁延转头看向裴羽。 裴羽目光盯着前方村子,喃喃道,“村子里虽说炊烟阵阵,但却不闻鸡鸣犬吠;虽说灯火通明,但却没有孩童嬉闹;这真的是个村子吗?” 此时,袁亥北的雄鹰也发出阵阵啼鸣,似乎是在告诉宁延等人前方危险。 而此时这个叫做杏花村的恶人窟中,年轻的小主坐在书案前,抚摸着一把金丝长刀,是一种观赏性大于实用性的菱角金边刀,年轻人本想着像那些儒生一样抚琴舞刀,然而想了许久也没有舞出来,或许是因为身边没有抚琴之人吧,现在会想起那个年轻的国手,虽说是带着些不近人情的冷魅,但也算是个琴艺高手。 想到这里,耶律长齐便重重叹息一声,想来已经许久没有这个年轻国手的消息了,上次去长老门打听,她干什么去了?去给自己父亲报仇去了? 耶律长齐就住在村子的正中央,这个村子从外面看上去不过就是个普通村子,但里面却是恢弘气派,若不是见识过王庭的金碧辉煌,还真有可能贪恋这里的爽快自然,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自己要等之人的年轻人推开眼前木窗,一开窗就看到了对面青石广场上无所事事的众人,他们原本都是宋奎的手下,现在改头换面都吃上了皇粮,然而此时的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老大为什么对一个年轻书生如此尊重,倘若他们知道此刻屋内之人的真实身份,只怕表现的会比宋奎他们更加过分。 风声渐起,一声鹰啸传来,耶律长齐抬起额头,看向头顶盘旋的孤鹰,心里沉思,倒真是有趣啊,等人等不到,倒是等到了些畜牲玩意。 “嘭。”然而下一秒,一声巨响传来,还不等耶律长齐开口询问,那个腰悬双斧的狰狞汉子韩培就着急忙慌的跑进来跪地说道,“不好了,有人杀进来了,哥几个不是他们对手。” “敢在我杏花村作乱,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宋奎听罢,一把抓起身边的大剑,耀武扬威的带着身后一帮小弟往村口走去。 而此时的村口,袁亥北正死死牵制着那个瘦弱的书生,叫什么张秀成;而在他的身边,村子里的恶徒早已经倒了一大片,不是抱着胳膊,就是捂着腿,若不是宁延下令不让下死手,这些人早被聂红衣三人收拾干净了。 宁延刚刚也活动了筋骨,也就那个被自己故意放走喊人的汉子有些水平外,其他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就这些乌合之众也敢聚众作乱,也不知道这慕容隼是故意看不到还是有意为之,真是让人费解。 “前辈,到真让你猜对了,还真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土匪窝啊,咱们今天就当是替北蛮百姓做好事,灭了这个土匪窝如何?”宁延打趣道。 “真是好大的口气啊。”一阵洪亮的声音响起,宋奎和韩培出现在村口,两人身后跟着的小弟迅速将宁延等人围住,裴羽不慌不忙的靠在树上,闭眼沉思,这种程度的战斗根本不值得他出手。 宁延缓步向前,看着面前的汉子,轻轻一笑,“看来你就是他们老大了,你说人家杏花村多好的名字,多好的一个村子,你们非要在这里干些不齿勾当,哎,真是可惜了杏花村这个好名字了。” 宋奎嘴角抽搐,脸色稍霁,“臭小子,口出狂言,今天非要让你们死在这里。” 说罢,宋奎就挥舞着大剑冲了上来,然而还不等他靠近,一把赤色长剑从边上杀出,直逼宋奎首级,宋奎也是察觉危险赶紧避让,但还是稍显迟钝,被红衣女子一剑撞在阔剑身上,借力打力,阔剑狠狠撞在自己身上,宋奎直接被震退,嘴角不停的咳嗽着。 宁延无奈叹气,突然明白为什么慕容隼不管他们了,就像他说的那样乌合之众,都不值得慕容隼出手,若是碰到稍微厉害的狠角色,别说打劫了,估计打着打着自己就被劫了。 “嘭嘭嘭。”旁边手握长弓的吕翊从空中落下,三两下便将宋奎打晕了过去,从宋奎趾高气昂的出现到被打晕在路旁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此时的韩培都看傻了,他们也太倒霉了吧,又踢倒铁板了。 “哈哈哈。”伴随着一阵爽朗笑声,宁延慕然瞪大眼睛,与此同时,袁亥北一把松开穿着书生儒袍的张秀成,脱口道,“这才是杏花村的话事人吧。” 黄土夯实的村口,一个面如冠玉,不配刀剑年轻书生赫然而立,穿着乡下人罕见的锦衣华裳,虽说村子里也有些年轻人统一穿着华丽,但也难免又沐猴而冠的嫌疑,但是人家不一样,这举止得体,气质儒雅,倒是和着衣服相得益彰,越看越顺眼,书生甩了甩有点像理学家大袍的长袖,径自一笑,气场十足。 除了晕倒的宋奎被手下抬走外,张秀成和韩培都很尊敬的站在书生身后,毕恭毕敬的。 袁亥北和聂红衣,吕翊三人也站在宁延身后,书生看向宁延,倒有些像当时在殷都的时候自己殴打范家公子的画面,都是同样的富家子弟打扮。 “公子如何称呼啊,能屈尊在这村子里等我们这么久,想来也不是一般人吧。”宁延嬉笑道,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目光都在男子身上。 “哦?你怎知我不是这杏花村之人?”耶律长齐饶有趣味的看着宁延,虽说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但耶律长齐已经估摸出眼前之人便是宁延了。 宁延故意提了提自己的衣领,“杏花村这么小的地方,怎么能容得下公子这尊大佛,公子这面相,想来就是有钱人家出身,若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也没法在这江湖上混不是。” 耶律长齐一边点头,一边饶有趣味的来回走动,“那我也猜猜,我看公子衣着华丽,且是中原装束,应该是个大户人家,可是那个中原大户人家的公子赶来我汗国呢?想来想去,也只有宁家公子了吧,宁五公子?” 身份泄露,旁边的聂红衣和吕翊都露出了谨慎的神色,宁延倒是不慌不忙的点了点头,“我是宁延,那您呢?” “汗国王庭,耶律长齐。。” 第337章 求和不弃武 耶律长齐四个字刚说出口,宁延就皱起了眉头。这耶律可是北蛮王姓,在看看少年的穿着打扮,宁延开始怀疑起了眼前男子的身份。 耶律长齐也看出了宁延的疑惑,边笑边说道,“宁公子,别用这副目光看着我,你猜得不错,家父正是汗国太子,用你们中原话来说,我就是皇孙,哈哈哈。。” 这话说出口后,原本在一旁闭目养神的裴羽都不由得睁开眼睛看向耶律长齐,一番扫时候后,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宁延略微皱眉,这个皇孙倒是挺特别啊,一上来就自报家门的行径他宁延也是头一次见,“耶律少主啊,怪不得知道我宁延的名字,原来是有手段啊,怎么?在这里找我是要用我的人头换取你家大汗的欢心?” “宁公子言重了,我若是想杀你,就不会在此自报家门来找你了,我自报家门就是希望宁公子明白,我耶律长齐这次来见你,是带着诚意的,希望宁公子不要心存疑惑;村子里我已略备薄酒,希望宁公子能赏脸前去,你我坐下来共饮几杯,就当是交个朋友如何?”耶律长齐顺势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真的能被皇室中人邀请饮酒,这面子也算是给的很足了。 宁延砸吧着嘴看向耶律长齐,心中也是摸不清这个少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们北蛮做事还真的挺奇怪,前一秒长老门的高手还要杀我,下一秒你们这皇孙就要请我喝酒,什么意思啊?扇一巴掌塞颗糖?我宁延也不是三岁小孩,既然耶律少主是带着诚意的,不如就在此相谈如何?” 耶律长齐稍稍颔首,挥手说道,“去把酒水吃食端到村口,我要和宁公子饮上几杯。” 张秀成颔首退去,约莫一刻钟后,一张川蜀丝织地毯,一面江南檀木案几,外加一套荆州煮酒红炉,青州茶具瓷碗,全部出现在了宁延面前,宁延盘膝而坐,一只手摸索着青瓷茶杯,闻了闻杯中美酒,沉声道,“看不出来啊,少主对我大奉还是有些了解的,就是可惜这杯中之酒不是江南青梅酒,不然我还以为我到了江南,而不是北蛮了。” “哈哈哈。”耶律长齐爽朗一笑,抬手呵退众人,宁延同样抬手,聂红衣等人缓缓退去,地毯上的耶律长齐烈酒下肚,开口道,“这酒水可是我汗国上好的马奶酒,非贵客不用,今天我可是特意为宁公子你带来的,你可得尝尝,看看是我们汗国的马奶酒好,还是你们中原的青梅酒好。” 宁延轻轻一笑,这酒确实香味浓郁,是上等佳酿,一杯入肚,心口火辣辣的痛,宁延忍不住开口道,“爽,确实是好酒,只可惜我对酒水没有研究,也品不出其中滋味,只能装模作样的说个好字。” 耶律长齐哈哈一笑,帮着宁延添酒,“宁公子倒挺实在,冒昧问一句,您这次来我汗国,可是为了十二国器?”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宁延毫不客气的伸手卸下面前烤全羊的羊腿,大口朵颐着,同时漫不经心的回答着耶律长齐的问题。 耶律长齐眯着眼说道,“前段时间在北地之处,有三个中原高手妄图抢夺刚刚找到的萱花斧,结果被长老门的高手重伤,下落不明;而且你来我汗国后一路往北走,这才估摸着是为了十二国器而来。” “三个中原高手?你为何告诉我这些,我可是大奉之人,你就不怕我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宁延放下手中的骨头,轻笑道。 “想知道的早就知道了,怕什么。”耶律长齐再抿一杯烈酒,“十二国器是大杀器,若非此次浑图王兵败,大汗是绝不可能让人去搜寻这些封印了上百年之物,十二国器若是问世,那中原和汗国之间必有一战,而且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战,十二国器威力如何,不用我多说你也知晓,两国开战,无论谁输谁赢,对百姓来说都是灾难级的;而且一旦开战,势必会让两国关系更加水火不容,百战难和,一和避百战。” “你想求和?”宁延原本一直无动于衷的神色在这一刻才出现了些许变动,“十二国器问世,两国不可能和平相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旦北蛮拥有十二国器,即便大奉皇室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中原江湖不可能坐视不管,到时候两国之间还是得开战,所以,若想和,必须阻止十二国器问世。” “身无利剑,和有利剑不用是两回事,中原王朝以武立国,若是真像你说的我汗国什么都不做,不再搜寻十二国器,就这么祈求和平,我想问问,你们中原王朝会给我们想要的和平吗?”耶律长齐的一问倒是让宁延有些难以回答。 他是宁延毕竟不是高氏之人,皇帝如何决断,他岂能左右一二,“别人不敢保证,但我大奉当今天子我还是敢打包票的,若是能和他绝不会再战。” “国祚相传千秋万世,一世和并非万世而合,若是我汗国手握十二国器,然后再求和,军事和武力是和平的保证,宁公子,你在中原所行之事我也略知一二,对于你,我耶律长齐打算相信一次自己,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也相信我一次。”耶律长齐认真的眼神让宁延有种回到武当,面见张兴瑞的那种压迫感。 “什么?” “假如若干年后,你我都成为两国掌权者,我希望在我们的手里,两国可以永久和平,用你们中原话来说,那就是实现真正的大同之世。”耶律长齐举杯相敬,神色坚定无比。 这听起来有些可笑的言语从耶律长齐口中说出来,总让宁延有种小时候大言不惭说着想要做高官的感觉,然而未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不管如何,心怀大志的人无论在哪都值得敬佩,宁延举杯一笑,“你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我不可能成为大奉的掌权者,如果那样做了,我宁延就成千古罪人,叛乱之臣了。” “宁公子是忘了当初中原皇帝是怎么对你们宁家了吗?从暗杀到迫害,甚至逼迫你父亲交出兵权,如果你愿意举事,依托项州之地未必不能成,实在不行,我汗国也可在背后助力,如此一来,何愁大业不兴,到时候,你我两国共享万世和平,岂不正好?”耶律长齐神色激动的说着,似乎已经开始设想未来的宏伟蓝图了。 宁延赶紧打断耶律长齐的话,“可别,我宁延没有那么掌控天下的志向,不过若是我宁延若是未来真的出人头地的话,我一定会想办法促成两国和平之事,这样可以了吧。” 耶律长齐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言,赶紧摇头举杯道歉,“刚刚是我口无遮拦了,我自罚三杯。” 宁延笑了笑,这个耶律家少主还真是有些意思啊,说的话,总给人一种清奇的感觉,他希望和平,但又不放弃武力;求和不弃武,追求大道而不舍小谋,成大事而不拘于小节,倒是有乱世枭雄之象。 假以时日,此人若是真的成为北蛮大汗,那也算是北蛮福气,但前提是他是真心和平,若不然对大奉来说可就是个难缠的对手了。 日暮西沉,桌上的吃食已经被两人消灭一大半,两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宁延脸颊通红,似醉未醉的说道,“耶律兄,若是日后我宁延在大奉混不下去了,来找你的话,你可不能嫌弃啊。” 耶律长齐也是喝的有些上头,哈哈大笑,再度豪饮一杯,“怎么可能呢,宁兄说笑了,日后两国还得看你我二人的。” “就喜欢听你说话,来,喝酒。。” 两人的喝酒划拳,嬉闹声越来越大,听的一旁的聂红衣是万般担心,“前辈,公子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你见过他和人喝酒出过事?”裴羽意味深长的说道。 想来也是,当初还是太子的高远都被宁延摆了一道,又何尝是这个太子之子呢,想到这里,聂红衣就放下心来。 繁星闪烁,耶律长齐已经喝的不省人事,趴在桌上睡着了,宁延举杯,推搡着耶律长齐,“喂,耶律兄,喝啊。。” “喝。。”耶律长齐嘴里嘀咕着,宁延大声喊道,“什么?” “和,两国大和,天下大同。。和。。。”耶律长齐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下。 宁延原本醉醺醺的目光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只见宁延坐在耶律长齐身边,坐在这个和自己本该是敌人的人身边,一只手放在耶律长齐肩上,沉声喃喃道,“是啊,两国大和,天下大同。” 宁延拿起桌上尚未喝完的半壶烈酒,一饮而下,随后抬头看着星空,心中略有所想。 一个追求天下大同的少主,一个被天下都委以重任的纨绔少年,他们的相遇到底是对还是错,现在的宁延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但毫无疑问的是,耶律长齐是一个值得他敬佩之人,他的话也给了宁延提了一个醒,那便是十二国器。 宁延从袖口中拿出那张牛皮纸,就在刚刚他借着酒劲,无声无息的将这十六个字对应的中原文字全部问了出来。 伸手沾酒,借着月色,宁延在牛皮纸背后,轻轻写下十六个字。 “北虎南动,七星东移;霞光西升,银月坠地。” 第338章 长鹰勒格 清晨时分,当耶律长齐醒来的时候,宁延一行早已远去。 回想起昨日的情景,这位年轻的少主便忍不住浅笑摇头,这宁延却是一个有趣之人啊。 “老大,门外有客人求见,说是特意来见您的。”张秀成看到耶律长齐醒来,便在门外拱手说道,对于这个年轻人,他是一点也不敢怠慢。 耶律长齐伸了一个懒腰,“我知道了,让他去大厅等着,我马上到。” 张秀成退下后,耶律长齐无奈一笑,这来得还真快啊。 此时的客厅内,那位被当客人请进来的衣衫古朴的老头盘膝静坐,在他旁边站着一个背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少年,少年看起来有些瘦弱,唯唯诺诺的站在老头身后,谨慎的看着四周,不是说他们是长老门的人吗?这怎么还来土匪窝了。 当然最吸引这些乡间恶人的还要数这位坐在椅子上拨弄秀发,不经意间露出撩人目光的美妇;女子话虽不多,但是那胸前风景却不小,对这些没见过大世面的匪人来说,这已然算得上人间绝色了。 片刻后,一身白色劲装的耶律长齐从后堂漫步而出,边走边拱手笑道,“实在抱歉,让两位前辈久等了,晚辈在此给两位赔个不是。” “少主客气了,我们路过此处,恰好收到门中来信说您在此,便顺路而来。”老鬼睁眼颔首道。 耶律长齐看了看老鬼身后的陈皮子,颇为好奇的说道,“这是先生收的徒弟?不知是哪家后辈如此幸运入了前辈的法眼啊。” 老鬼略微一笑,“不瞒少主,此人正是老夫收的徒弟,陈姓名皮子,不是那家后生,是在酒馆偶遇的,算是一份机缘。” “陈皮子拜见少主。”陈皮子有模有样的拱手道,说真的,能让老鬼如此客气的人可不多,也可以说让长老门如此客气人可不多。 耶律长齐微微一笑,抬手道,“客气了,不知两位来此有何贵干啊?是否需要晚辈出手帮忙啊?” 陶鸿雁起身作揖行礼,用的还是中原礼节,这倒是让耶律长齐有些意外,“我们来此是奉大长老的旨意捉拿一中原刺客,此人在鱼化城杀了赫连城主,潜逃至此,我们已经了解了其大致行踪,将其拿下只是时间问题;所以,这次就不扰少主雅兴,不劳少主出手了。” 耶律长齐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咂舌道,“既然如此的话,那晚辈也就不强求了,在此提前恭祝两位前辈马到成功,将此刺客早日拿下。” “谢少主。。”陶鸿雁会心一笑。 “两位前辈,多问一句,你们可有陈姑娘的消息,晚辈这里已经半年没有她的消息了,她现在还没有回长老门吗?”耶律长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身为过来人的陶鸿雁怎会不知这些少男少女的小心思,掩嘴一笑,轻声道,“少主还记挂着媛儿呢,说真的我也是好久没有听说媛儿消息了,不过现在她应该还在云连勒格,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大仇不报她是不会回来的。” “多谢前辈告知。”耶律长齐客气的说道。 云连勒格位于北蛮西部,和中原项州接壤,陶鸿雁口中的大仇未报指的就是当年陈媛儿父亲被杀一事,虽说当年射杀陈岩山的颜子岳已经被陈媛儿在白狼川取命,然而当年帛儿岭一战的起因并非颜子岳,而是项州军上战将军宁伯丰,这次陈媛儿西去的主要目的便是宁伯丰。 然而宁伯丰师从枪仙介云召,一手龙吟虎胆枪使得出神入化,要想打败他绝非易事啊。 等到老鬼和陶鸿雁三人离开后,耶律长齐微微皱眉,“宋奎,我的身份你们应该知道了,我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一,继续留在这里做你们的山大王,等着被慕容隼剿灭;二,收拾东西,带着人去壶腔勒格,找公史庭将军,参军入伍,锻炼本事,做我的亲兵;你们如何作何选择?” 这还用选吗?这不就是山鸡变凤凰,直接从人人喊打的草寇变成了吃着皇粮,受人尊敬的亲卫军,也许在耶律长齐眼中,这并不算什么,然而对于宋奎等人老说,这无异于是改变他们命运的举动,三人当即激动的眼泪直流,开口就是什么上刀山,下火海,鞠躬尽瘁,在所不辞这些的,就差跪下认耶律长齐为爹了。 耶律长齐无奈摇头,让他们赶紧收拾东西离开,而他也要离开这里了,至于宁延接下来如何,就要看他造化了,若是宁延连活着离开这里都做不到,那昨天说得再多也都是空话,而这一路上宁延所面对的各种艰难险阻,就当是给他的一次考验吧。 。。。 北蛮,长鹰勒格。 长鹰勒格在北蛮境内不算大地方,远比南边的锡林勒格和西边的壶腔勒格要小,这长鹰勒格的上主是一个名叫公输望的中年儒生,没错就是儒生,而且还是中原人,这公输望本姓周,年轻的时候曾在青州儒家求学,二十年前自己的父亲因为和人争吵,失手杀人,杀的正好是当地城主的儿子;为了保全妻儿,公输望的父亲无奈跳河自尽,而公输望知道自己在大奉的前途算是到头了,于是便和母亲来到北蛮。 当时正赶上慕容宝玉招揽人才,于是周望便改了一个北蛮姓氏入了慕容家的门,后来公输望也算是没有辜负慕容宝玉的栽培,一路直上,最后做到了长鹰勒格上主的位置上,而因为慕容宝玉的知遇之恩,因此公输望一直对慕容家敬畏有加,即便现在同为勒格上主,见到慕容宝玉,公输望还是回低头称一声慕容上主,这声上主也许并没有什么,可是这低头可就是货真价实的自降身份了。 而公输望眼中,自己一个中原人,凭什么能在北蛮立足,自己坐上上主之位就能安稳吗?答案是否定的,从自己坐上位置开始,就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呢,自己每天都像在走独木桥一般,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要想保全自己,保全家人,他就必须要给自己找一个足以保全自己的靠山,而慕容家则是除了北蛮王庭的不二之选,试问,如今北蛮部族,能和慕容家相提并论的能有几家?只怕是一家都没有吧。 身为一个中原人,公输望深知自己能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刚来北蛮的时候,因为语言不通,自己和母亲没少受骗;甚至因为自己是个柔弱书生和中原人的身份,没少被这些狗眼看人低的蛮子欺负,越是如此,公输望就越不想舍弃如今的一切。 不过在整个北蛮境内,中原人最多的地方便是公输望掌管下的长鹰勒格,或许是因为自己是中原人的缘故,那些从大奉逃难而来的百姓都会下意识的来这里投靠自己,比起北地蛮子,公输望自己也是更喜欢有教养,有涵养的中原百姓。 水草丰茂,牛羊成群,这是宁延对长鹰勒格的第一印象,摆脱了锡林勒格的黄沙后,长鹰勒格倒是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草原之美;怪不得人们说过了白狼川就是北蛮腹地,是啊,有如此草场和牛羊,放到大奉也是妥妥的沃土一片啊。 “北虎南动,七星东移,霞光西升,银月坠地。”宁延骑在小白身上,琢磨了半天也没有着琢磨出什么门道,看向身边的裴羽,疑惑道,“前辈,您见多识广,可曾知晓这此中深意?” 裴羽摇着扇子,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随后突然两眼放光,正当宁延以为裴羽会给他一些指点的时候,裴羽突然说道,“在锡林勒格境内有一草庐,草庐主人名为沈迁,是元道离的亲传弟子,若是能找到他,或许能解开这十六字之谜。” “切,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宁延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身后的袁亥北沉声道,“元道离,难道是五十年前走遍大奉十八州,绘出十八卷《山河水经》的元道离?” “正是此人。”裴羽悠然的点了点头。 元道离既不是位高权重的官员,也不是武道高深的侠客,但它却是让所有人都敬重不已的侠士,都说大奉多山水,早在大奉立国之初,太祖皇帝就派工部绘制《大奉山河图》,包括大奉所有的河川溪流,地形地势,城池部落;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历朝历代原本尊为经典的《大奉山河图》已然不再准确,当时身为工部督造的元道离在治理江南水患时,发现上面的河流走向和实地并不相符,这要是按照图中所标注的治理水患的话,那整个江南都要被淹,于是元道离冒着被钦差检举斩首的风险,重新画了江南水患图,水患治理完毕后。 果不其然,因为擅改水患图,元道离被罢官;免官之后的元道离并未自暴自弃,相反,他趁此机会,细细研究了当年的《大奉山河图》,这一看就被他看出了无数错误,包括渡口位置,山川走势,溪流源头等等,大奉百姓不了解脚下故土可不行,于是元道离便下决心重绘《大奉山河图》。 从三十五岁开始,一直到五十五岁,二十年间,元道离走遍大奉十八州,从靖州塞北走到汕州雨林,从扬州东海走到雍州河西,在汕州,他差点被当地山民绞死,在荆州,为了探究河流深度,他一脚踩空,差点被淹死在湘江;一次次的身临险境并未打消元道离绘制山河图的决心,二十年后,《山河水经》横空出世,整整十八卷,每州一卷,上面大到山川河流,小到乡间溪流都描述的及其详尽,山高,山势,水深,水源,及其详实。 写完《山河水经》不久后,积劳成疾的元道离就与世长辞了,而继承了元道离识山辨水之术的沈迁却拒绝了入职工部的机会,只身前去北蛮,誓要画出一幅详尽的北蛮地图;结果因为太过冒进,沈迁被当成奸细锒铛入狱,后来在公输望的保释下才被放出来,但却被限制终身不得离开长鹰勒格。 一个志存高远,想着绘些天下山河的有志之士被禁足弹丸之地,心中郁闷与失落可想而知;从牢狱中出来后,沈迁便盖了一座草庐,养了一群牛羊,终日饮酒作乐,暗自消沉。 第339章 草堂老翁 长鹰勒格地方不大,但位置奇佳,地处北蛮腹地,草场众多;不过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草场可不是他们所能占有的,这里的草场不是被达官贵人占据,就是被一些王公贵族圈为私地,就连身为上主的公输望也不过只有一块不足百里的小地方罢了;而在这不足百里的草场上坐落着一个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小院子,和那些羊毛毡房不同,眼前的院子更像是中原贫苦百姓用茅草搭的小屋,亦或者叫做草庐。 小屋四周都是草场,牛羊声此起彼伏,小院不大,仅有三间草屋,院中有井,有小亭,若是悠闲之时来此,倒也不失为一个放松心情的好地方。 然而此时的院子外,却站满了身披重甲,手握弯刀的北蛮将士,若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些人都是勒格上主公输望的亲兵,那这也就说明了此刻在茅草屋中的便是长鹰勒格的上主,公输望。 院子内的茅草屋中,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衣衫破烂,袒胸露乳的坐在椅子上,双眼迷离,脸色潮红,再加上满屋子的酒气,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酒鬼二字,老者一只手扒拉着酒壶,一只手拿着这位上主送来的烤羊腿,吃的正爽,喝的正欢,喝到兴致上还会伸出大拇指喊一声,“痛快。” 眼前老者是痛快了,可是坐在他旁边的中年男子就遭罪了,男子静坐椅子上,看向老者的目光并无半点波澜,在面对老者的话时,并无多少回应,只是皮笑肉不笑的颔首示意,老者嗜酒如命,自从当年他把老者从北蛮监狱中保释出来后,就让其住在了这里,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老者每天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去喝酒的路上,甚至连他的面子都不给,即便自己严令几次不让老者碰酒,然而最后都是成效甚微;今天,他又来了。 “沈先生,这酒也喝好了,肉也吃的差不多,我们是不是该谈谈我们的事了?”公输望静静的说着,目光紧紧盯着沈迁。 也不知道沈迁是真的没听到,还是装的没听到,对公输望的问题丝毫不予回应,甚至还在喝完酒后打了个饱嗝。 公输望一脸嫌弃的起身来到门口通风,这满屋子的酒气他早就受不了了,对于沈迁的这种态度公输望并不意外,毕竟这已经不是自己第一次和沈迁见面了。 沈迁依旧自顾自的喝酒,摸了摸嘴角的肉渍,看着公输望嘿嘿一笑, 公输望无奈,知道这沈迁今天是不打算醒酒了,自己这么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于是转身看向沈迁,“沈先生,我还会再来的,大奉抛弃了你,可我没有,汗国没有,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我们早日何罪,对你我都好,说不定大汗一高兴,就解除了你的禁足令。” 说完后公输望就带着手下离开了沈迁的草庐。 等到公输望走后,前一秒还是醉醺醺的沈迁突然神色一变,整个人径直起身,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放下手中的酒壶,眉头紧锁。 这公输望来找自己的次数是越来越频繁了,这公输望也不是傻子,自己这么装傻充愣他不会看不出来,或许是他还对自己保留幻想,对自己还是以礼相待,倘若自己真的把公输望惹毛了,那估计这个上主就不会像今天这么客气了。 可是公输望的条件自己真的能答应吗?若是答应了,自己岂不就成千古罪人了。。。 。。。 一路过问,当宁延一行找到沈迁草庐的时候,已经是入秋了,秋后母老虎,天气还并未转凉。 一行人站在草场边上注视着眼前的小茅草院子,轻轻一笑。 沈迁作为元道离的亲传弟子,跟着元道离也走了不少地方,更是养成了一个过目不忘的习惯,甚至在《山河水经》中都能找到沈迁的手笔,不过着位先生自从来到北蛮后便下落不明,大奉有人传言说沈迁被北蛮大汗拜为座上宾,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人家在北蛮过的那么好,凭什么要回大奉受苦;也有人说沈迁得罪了北蛮权贵,客死他乡;又有人说是因为能力不足,没有画出自己想要的北蛮地图,害怕被世人指责,不敢回来;无论是哪种情况,毫无意外都在贬低着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天才之人。 而今天宁延便要会会这个沈迁,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宁延起身下马,牵着小白往草庐走去,路上的裴羽目光一直看向四周,随后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队伍,对于裴羽的不告而别他可是早有领会的,因此并未在意。 这种草庐若是放到大奉,估计住着的不是介云召,易子推这种剑仙枪仙,就是那种实力不俗的隐士高人,然而在北蛮却并非如此。 对于北蛮江湖来说,他们也尊崇高手,但却并不像大奉那么遍地开花;北蛮的高手几乎都集中在了长老门中,长老门的十三位长老便是北蛮江湖的十三位绝顶高手,并不是所有的北蛮武者都有机会进入长老门,长老门的选拔也是极为严苛;官府对于长老门以及长老中的高手是极其尊重的,但是对于长老门之外的就不是如此了,对于北蛮江湖,北蛮王庭采取的是高压态势,这一点和之前高祯对中原武林的态度有些相像;在铁骑面前,所谓江湖根本不值一提;江湖以武乱禁确实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可是若是江湖一旦被踏碎了根骨,压断了脊梁,那这江湖也就没有了生气,显得死气沉沉。 来到草庐外,宁延客气的拱手朗声道,“晚辈中原宁郎求见沈迁先生。” 第一声,没有人搭理,宁延不死心,抬了抬嗓子喊道,“晚辈宁郎,求见沈迁先生,望先生能屈尊一见。” 还是没有人回应,旁边的聂红衣双臂环胸不爽的说道,“公子,这个沈先生也太过失礼了吧,客人都到门口了,见不见的,倒是给个声啊。” “咱们事先并未告知先生,或许他不在家呢,若是不在的话,那就真的太不凑巧了。”宁延无奈的摇头道。 就在这时,一个邋里邋遢的老者从草屋中走了出来,手里还捧着半坛酒,宁延一看来人了,赶紧抬手道,“先生您出来了,晚辈宁郎,见过先生。。” 一身酒气的沈迁扫视面前众人,尤其是在看到他们的穿着后,沉声道,“中原人?” “正是。。” 在肯定了宁延一行人的身份后,沈迁神色复杂的挥了挥手,说道,“进来吧。” “谢先生。”宁延拱手行礼,带着聂红衣等人走进沈迁的草庐。 院子很小,草庐还算亮堂,有着简单的家具和一些衣物,过的不算清苦,但就是这满屋的酒气让宁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沈迁前辈难道也是一个好酒之人? 沈迁一屁股坐在草庐的椅子上,一边嚼着手边的花生,一边打量着宁延他们,“说罢,老找老夫什么事,若是没有什么大事的话,就赶紧走,别耽搁老夫喝酒。” 又是一个脾气怪异的老头。 “先生之名,晚辈在大奉之时便有耳闻,今日得见,实乃有幸。”宁延先是恭敬的说着开场白,但是看沈迁理都不理自己,他便知道这套凡俗之仪对沈迁来说并没有吸引力,于是宁延便省下后面的话,直接开口道,“听闻先生对山川河流,地理走势颇有研究,今日我等前来,不为他事,正是为了探求山川地脉,还望先生能指点一二。” “嗯?”果然,在停道河流山川后,沈迁的脸色变了变,但却并不是朝好的一面,只见沈迁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你们是谁呢,原来又是公输望派来打探消息的,为了撬开我的嘴,公输望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连冒充大奉百姓的手段都用上了。” 说罢,沈迁很是生气的拍了拍桌子,然后怒喝道,“哼,你回去告诉公输望,想知道的话还是那句话,等我心情好了,我自会告诉他,别玩这些小手段,我沈迁看不上。” 宁延被骂的一愣一愣的,急忙开口解释道,“不不不,先生,我想您是误会了,我们真的是大奉百姓,并非北蛮之人,也不知道您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我们来真的只是像向您请教些问题,我们保证问完就走,绝不久留。” “到现在还在嘴硬,好,你们问吧,关于大奉的事,我是一个字也不会说的。”沈迁怒吼道。 “什么大奉啊,您啊,是真的误会我们了,我们来问的是地方是北蛮的地方,并非大奉之地。”宁延无奈的解释道,不过从沈迁的言语中宁延他们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沈迁在这里绝非自愿,一定和公输望有关。 “北蛮之地?”沈迁嘴角抽动,原本想好的话被堵在嗓子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无奈苦笑道,“你们。。哎,年纪大了,太敏感了,一听到有人问地方就下意识的想到了公输望,年轻人,对不住了,是我误会你了。” “没事的先生,敢问先生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若是方便的话,可以告知晚辈,这远在北蛮,你我都是大奉百姓,晚辈能帮忙的绝不推辞。”宁延拱手道。 帮忙?沈迁笑着摇了摇头,这忙要你帮也帮不了啊,除非是把耶律家的人找来,可这就更不可能了,你一个普通大奉百姓怎么会认识北蛮皇室。 “算了,不说这些了,你们说吧,想找什么地方。。”沈迁放下酒壶,难得的露出认真神色。 宁延轻声一笑,以水代笔,在桌上写下了十六个大字,在看完这些字后,沈迁先是一愣,随后便是久久沉思,“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找这个地方?” 第340章 北境天山 人们在记录自己所能看到的景象时,往往看到的是什么,记录的便是什么,就像武当莲花峰,在武当道人眼中那山峰险要似莲花,因而命名莲花峰;在沈迁看到宁延写下的十六字后,神色稍显紧张,当年他初到北蛮之时,也曾走过北蛮无数河山,不得不说北蛮确实有成为大国的底子,东部的辽河平原广袤无垠,腹地草场一眼千里,南部有荒漠戈壁,北部有雪山,西部还有荒野,曾经的沈迁在走完北蛮大地,对北蛮有所了解后,才明白大奉到底有多么强大,能在如此厉害的对手面前稳定中原千年不倒。 “沈先生,您是不是知道了这是哪里?如果知道,还请务必告知。”宁延神色激动的拱手说道。 “我确实知道,但这里可不是一般地方啊,年轻人,你们一定不是普通的大奉百姓,大奉百姓绝不会知道这个地方。”沈迁断言道,看向宁延的目光有希冀,也有些谨慎,但更多的是意外。 宁延轻轻一笑,从沈迁的神色来看,这个地方绝对有猫腻,遂而说道,“先生,不瞒您说,在下确实不是普通百姓,但到底是何人还请先生谅解,晚辈不能告知与您,不过在下可以向您保证,晚辈所言所行都是为了大奉百姓,绝非贪图个人荣华,此番前来北蛮也是如此,这个地方对晚辈而言十分重要,还望先生务必告知。” 宁延言谈举止虽说不是多么儒雅随和,但是态度谦卑有礼,张弛有度,确实让沈迁眼前一亮,这是个不错的后生,如果就像宁延说的,他此行是为了大奉,为了百姓的话,那么他的身份极有可能就是江湖武林中人,亦或者身怀皇命的大臣;看着少年如此年轻,应该不会是身居庙堂的臣子,至于是江湖中人,倒是有很大的可能,看男子身后的三人都不是善茬,指不定男子就是那个中原武林大宗派的少爷什么的。 想到这里,沈迁也相通了为什么宁延不告诉他身份的事了,这大奉武林和北蛮武林向来是不死不休,每次见面都会打的不可开胶,若是被北蛮得知中原武林少爷来此,那肯定会是一番腥风血雨。 虽然自己离开大奉十几年了,可是身上流淌着的依旧是大奉的血。 “你叫宁郎是吧,年轻人,这恐怕不是你的真名,至于你叫什么,老夫就不过问了,既然你说你的所行所举都是为了大奉,就冲这点,老夫可以把这地方告诉你,但是老夫要你答应老夫一件事,而且必须发毒誓应下,不然老夫绝不会经此地告诉你。”这个整日酗酒的老者突然认真了起来,若是此刻公输望在这里,估计要被气的吐血吧,自己死缠烂打十几年都没有和沈迁说过一句像样的话,这宁延刚来沈迁就这么与他如此深交,这就是人比人气死人吧。 宁延的神色变得异常严肃,都让自己发毒誓了,那想来肯定不是一般的事情吧。“先生请讲,若是在晚辈能力之内,晚辈绝不推辞。” 沈迁点了点头,转身来到自己的床榻上,轻轻一推,原来在这软床的下面还有一个暗层,推开暗层,一本布满灰尘的书册被沈迁如视至宝的拿了出来,看着沈迁一脸珍视的样子,宁延就知道这绝非简单之物。 果然,沈迁拿着书册,来到宁延面前,眼神中满是不舍,“年轻人,这本书上记录着北蛮的所有地形地势,包括河川走廊,沙漠戈壁,就连北地一些地貌我也收录其中,等你回到大奉后,务必将此书交给天子,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有此书相助,那日后的战场上,必能助我大奉一臂之力。” “先生。。”这话说的宁延整个人都站了起来,这。。这不就是一份关于北蛮地形的军报吗?地形地势这个东西为什么大奉要严格管控,甚至将其列为工部核心机密,工部对外发行的民用地图都是修改和删减过的,为的就是避免有奸细窃走大奉国土地形,战场上,七分靠人,三分靠天,而在这三分的中,地形地势便占到了两分,若是大奉有了这张地图,那日后战场必定是如有天助,若是早点得到这份地图,或许颜子岳就不会因为孤军冒进而折戟白狼川。 看着手中的地图,宁延若有所思,抬头看向沈迁的眼神中满是敬佩,遂而拱手躬身道,“先生真乃国士也,等晚辈回到大奉,一定要亲自禀明天子,为您请功。” “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沈迁捋着胡须笑了笑,随后沉声道,“现在,我就告诉你这十六个字到底是什么?” 说罢,沈迁来到草堂中央的木桌上,拿出一张素纸,然后挥笔而作,片刻后,一张宛如白虎下山的山势图便出现在了纸上。 旁边的袁亥北看着这栩栩如生的山形,不由得咂舌称颂,“果真是高人啊。” 沈迁轻轻一笑,为了能让沈迁动笔作图,公输望不知动了多少心思可就是没看到沈迁拿一次笔。 “先生,这像白虎一样的山就是那十六字中的地方?”宁延好奇的问道。 图中白虎山呈现南北之势,白虎面向南方,北高南低,好似伏虎下山一般,紧紧盯着身下清潭;而在这清潭之中似乎还有一轮明月缩影,如此之景,到正好对应了十六字中的北虎南动,银月坠地四字,可是剩下的呢,七星东移,霞光西升又是何意? 只见沈迁故意卖了个关子,开口道,“是也不是,你们看好了。” 原来这幅图还没完呢,接着就看到沈迁提笔在白虎山的上面点了几滴墨水,漆黑之墨碰到素纸,很快就晕染了开来,然后便是提笔一挥,片刻后,一张月下高山图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沈迁放笔,朗声说道,“宁公子,这下明白那十六字是什么意思了吗?” 宁延打量着这座白虎山,随后若有所思的说道,“懂又不懂,这。。” 沈迁哈哈一笑,或许是在笑宁延学自己说话,只见他捋着胡须说道,“这第一句白虎南动,说的便是这白虎山,这白虎山坐落在北地险要之处,因为山形宛如白虎扑食,因而被北蛮人奉为神山,对此还有一个传说,相传万年之前,北地之处有恶鬼作乱,天帝不忍百姓蒙难,为此派遣麾下坐骑前来吞噬恶鬼,等到恶鬼被消灭后,天帝坐骑也要重返天际,临走之际,这只吞噬了恶鬼的猛兽便将自己的肉身留在了人间,为的就是威慑人间诸魔,让他们不敢在肆意为祸人间,而千年之后白虎肉身消散,化作了这座白虎山,屹立至今;所以,北蛮百姓又称此山为天山,又称北境天山,但是因为其远在北境,因此很少被大奉百姓所知。” “原来如此,怪不得您说我们不是一般百姓,原来是因为这样啊。”宁延尴尬笑道。 沈迁继续说道,“这白虎南动,说的便是这个地方在白虎山的南边,我想写下这话的人应该是在白虎山的正前方所写,而且距离很远,若是近的话,他是看不到白虎山全貌的,但北蛮人都称白虎山为天山,这人为何偏叫白虎呢?这倒是让我好奇。” 仔细想想,当时东皇钟的主人心智受损,哪里还想的了这么多,估计是趁自己还有意识的时候写下的,那个时候已经顾不上这是不是天山了,人在绝境之地中所剩下的不是潜能便是本能,而在本能的潜意识里,看到什么便是什么。 “第二句,七星东移;七星应该就是这夜空中的汇聚一起如同斗勺一般的七颗星辰,在中原百姓口中一般称呼此为北斗七星,亦或者南宿七星。”沈迁凝眉说道。 宁延看了看山顶的七星疑惑道,“不对啊,这要是说在七星东边的话,这七星在山顶,这第一句南边,第二句东边的,到底是哪边啊?” “谁说这是位置了?”沈迁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所绘制的七星图,图上的七星勺柄确实是面向东方,“七星东移,若按位置的话,就像你说的,与前一句冲突,因此这句话所说的应该不是位置,而是时间,七星勺柄随春夏秋冬四季更迭而变化,按照时间来看,若是指向东方,那应该是春季,而春季的话,那后面这一句霞光西升就很明了了,北境之地春冬之时,常有常昼不见夜,或者常夜不见昼的情况;这边是北蛮人口中的神罚与鬼灭之时,每到这种时候,在天山背后便会有蓝光出现,蓝光灿如初霞,美轮美奂,当地人称此光为霞光,而霞光西升,则是说霞光从天山西部而出,而西出的霞光则说明当时是常夜之时,常夜下人的视野会受到影响,很容易造成目眩,而写下这字的人大概率是遭到了目眩,所以才写出了下一句,银月坠地。” “这银月坠地又是何意?”宁延的目光定格在地图上,盯着白虎山南边的地方,那里似乎是汪清潭。 沈迁一笔划掉天空上的弯月,指着水中的倒影说道,“银月坠地并非银月,而是这池水中的月影,书写之人看到的不是银月落地,而是有个东西从天而降,刚好砸到了这池水中的月影上,但是当时是常夜之时,所以他看到的并非落入水中,而是落入了潭水倒影中的山里,而这座山的位置便是倒影中山的位置。” 听完沈迁的话,宁延佩服的就差跪下来了,这就是术业有专攻啊,这要是让宁延想,这辈子都别想才出来十六字所指,然而沈迁只是稍加思索便刻窥得其中奥妙玄机,如此高人不能回到大奉为国效力,当真可惜啊,“沈先生当真奇人,晚辈佩服。” 第341章 来时容易走时难 沈迁一番话让宁延明白了这十六字所指的地方原来是北境天山,当年中原高手将十二国器封在了极北冰原的北境天山,但具体在天山何处就不得而知了,按照沈迁的意思,当时应该是春初的常夜之时,在霞光下东皇钟的主人看到了东皇钟被封印的画面,那个银月坠地坠落的东西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东皇钟了,但要想确定东皇钟到底落在了那个山头,那还得去了天山才知道。 现在已经初秋了,距离入冬还有段时间,他们得趁此时间赶赴北境天山,然后抢在长老门之前找到东皇钟,十二国器只要缺一就无法发挥其最大威力,按照耶律长齐的说法,如今长老门说不定已经找到了一部分十二国器,完全制止他们已经是做不到了,若是能阻止十二国器全部落入长老门手中,那这次北蛮之行也不算无功而返。 想到这里的宁延收起桌上的素纸,冲着沈迁拱手致谢,“今日多谢前辈了,关于北境天山一事,此事重大,关乎我等安危以及大奉政局,还望前辈能替晚辈保密。” “你放心吧,老夫的事你都答应了,你的事老夫定会放在心上,这点无须担心。”沈迁也是性情中人,抬手说道。 这个年轻人倒是给了沈迁很多惊喜,此人身上的江湖侠气和一般的武林中人不一样,如果说别人的是一种江湖义气的话,那宁延身上更多的是一种将家国置于个人之上的侠之大气,正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个年轻人说话的时候,眉宇低沉,眼神就像一方上好的古砚磨出的墨水一般,浓稠深邃。 虽说不知道眼前年轻人身份,但他可以断定的是,假以时日,此人必成大器。 很快,草庐小院外的阵阵马蹄将众人从刚刚的欣喜中惊醒,吕翊和袁亥北急忙往院外跑去,此时的院子外,已经被北蛮铁骑围了个水泄不通,而带头前来的正是沈迁的老熟人,长鹰勒格的上主公输望。 公输望本想学慕容宝玉那般身着玉狼袍,胯下乘八撵,给人一种庄严不可侵犯的神圣感;但是他只能想想,现实中他根本不敢这么做,若是他这么做了,那岂不是就明里暗里表示自己和慕容宝玉平起平坐了,这要是传到慕容家耳朵里,自己可就有得苦吃了。 公输望自知,因为出身问题,他这辈子是无法得到慕容宝玉的地位了,随着少壮派逐渐在北蛮王庭站稳脚步,虽说自己后面靠着的是慕容家,慕容灼灼也是少壮派的领头人,然而慕容宝玉却不是少壮派之人,论其根本,慕容宝玉也是皇亲国戚,而自己靠着慕容宝玉做到今天的位置,若是真的有一天少壮派做大,在少壮派的儿子和自己面前,他相信慕容宝玉会毫无迟疑的选择自己儿子,而自己这么多年的经营就彻底没了。 居安思危,人之常情,为此,公输望必须给自己留一手后路,有让自己能稳住长鹰勒格上主的后路,而沈迁便是自己的后路,身为中原人的公输望对于元道离,沈迁师徒的名字可是很熟的,沈迁跟了元道离那么多年,自然对大奉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若是能让沈迁画出大奉的地形图,哪怕是只有一州之地,那对自己来说也是足够。 为此他不惜花重金保下沈迁,但这个人却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十几年来,沈迁愣是一字也不动,一笔也不画,自己是用尽了手段,从一开始的威逼利诱,到后来的放任自然,十几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沈迁,这个人就是一笔也不动。 就在刚才,有人汇报说有中原人去找沈迁,沈迁不仅没有拒绝这些人,反而把他们请到了屋内;有人找沈迁并没什么,但是请进屋内就不一样了,这些年来,除了自己和送酒的人外,沈迁对任何拜访之人都是冷眼相待,不是装傻充愣就是将人撵走,但这次他居然请人进屋了,难道是因为他们中原人的身份吗? 独在异乡为异客,碰到故土之人时会有一些亲戚之情,但多年为官的公输望隐约感觉这些人去找沈迁没这么简单,正好前些日子在南边的锡林勒格有中原刺客杀了鱼化城城主赫连潜山,按时间推算来看,若是那杀手北上,到长鹰勒格也就这个时间。 如此的巧合让多疑的公输望彻底坐不住了,直接大手一挥,调集军队直接将草庐包围了起来。 草庐外满是披甲佩刀的北蛮将士,袁亥北眉头紧锁,吕翊一只手按在自己的硬弓之上,谨慎的看着四周之人,环视一周,这些小喽啰并没有什么,就连这个坐在汗血宝马上的北蛮高官也没有什么值得他们忌惮的地方,不人柔弱书生而已,但是在公输望身边这个白髯及胸的住仗老者,却引起了两人主意,此人气韵厚实,真气内敛,仙风道骨中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即便是闭着眼睛,两人也不敢放松警惕。 片刻之后,公输望朗声开口道,“沈先生,中原百姓大都讲究一个知恩图报,情意为上,本官养你十余年,每天包你酒肉吃食,你不帮本官作图就罢了,如今居然和中原杀手混在一起,你这样是否有些太不把我公输望放在眼里了。” “杀手?”宁延冷哼一声,这公输望知道什么是杀手吗?配个剑,带把弓就是杀手了?还是说这公输望在这炸胡呢? 沈迁一拍额头,懊恼道,“哎呦,忘了这里是公输望的地盘,老夫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把握之中,肯定是刚刚你们来见我的时候被他给盯上了,这下麻烦了,公输望这个人阴狠险恶,今天你们只怕是难走了,也罢,事情因我而起,实在不行,老夫自己走出去,换你们离开,只要你们能把这老夫这本书送到天子手中,哪怕是死,老夫也能瞑目了。” 正当沈迁准备出门用自己保下宁延等人时,宁延一把拉住了这个离开大奉十几年但依旧心系大奉的国士之才,“此事因我等而起,岂能让先生冒死涉险,先生放心,今日有我等在此,定会保您平安无事。” 说罢,宁延一步迈出,来到院中,看着眼前的北蛮大军以及自报家门的公输望,沉声道,“长鹰勒格的上主公输望,百闻不如一见啊,今日幸会了。” 看着如此年轻的宁延,公输望很是惊讶,如此年轻就敢来他公输望的地盘找茬,倒真是不怕死啊,“既然知道本官之名,那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说不定本官心情一好,还能留你条全尸。” “公输上主真是大言不惭啊,今日我就站在这里,我倒要看看您的本事如何。”宁延双拳紧握,身上真气外溢,即便是面对北蛮勒格上主,他也不惧。 “该死的,给我杀了他们。”被无视的公输望大怒道,只见他一声令下,四周北蛮将士一拥而上。 “碰。”钢弓反握,两把短戟出现在吕翊手中,短戟之上青光荡漾,跌宕而起,宛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席卷而过,真气横扫之处,北蛮将士甲胄尽数破损,随后吐血而亡。 两外一边的袁亥北也不示弱,长刀在手,横劈而下,气势浩如烟海,动如雷震,只是一刀便砍的大地皲裂,北蛮将士不敢向前,这还只是两人的招式,根本用不着宁延和聂红衣出手。 “先生,您该出手了。”公输望不爽的说道,看着自己手下一个个折损刀戟之下,换作是谁都会不爽。 在停道公输望的话后,旁边的长髯老者轻轻点了点手旨的竹仗,只是轻轻一点,地面便荡起无数翠绿光点,是真气更充满杀意。 “小心。”察觉老者出手的宁延大喝一声,瞬间冲锋而上,手中真气凝结于掌心,迎面便是一掌。 “轰。”地面上的绿色真气光点瞬间升起,直接化作真气护罩将自己保护在内,任凭宁延如何发力就是不得寸进;要知道上次和赫连潜山一战后,宁延实力依旧摸到了半步神魄的门槛,而自己这等实力的一击都无法突破老者的护罩,那眼前老者的实力岂不就是稳稳的半步神魄之境。 一声闷响,宁延被震退在地,后退数步稳住身形,紧接着,宁延催动《天罡坤斗术》,体内筋脉逆转,真气宛如磅礴大海一般从丹田涌出。 吕翊一脚踹开面前北蛮将士,手中双戟合二为一,化作弯弓,背后取箭,单箭轰出,声势浩大,威震寰宇。 这一箭威力无穷,撞在老者护罩的瞬间便发出一声巨响,钢矢震碎的同时,绿色护罩也应声而破,老者一脚踩在马背上,借力而起,然后竹仗杵地,自己则金鸡独立般的立在仗顶,身后真气弥漫且来势汹汹。 吕翊不敢小觑,再度持箭弯弓,拉弦如满月,霹雳一声,箭矢迸射而出,老者淡然伸手,这威力无穷的一箭在碰到老者真气后便好像撞到了天堑一般,力道不断被卸下,最后居然被老者稳稳的握在了手心之中。 这下,宁延众人都楞住了,老妖怪到底什么来头,这么厉害。 第342章 以武克武,半步神魄 真气充盈,狂风四起,翠绿真气不断在老者身边盘旋,最后凝为真气风卷,盘旋而上。 袁亥北振刀在胸,俯身宛如脱兔之状,沉声道,“小心了,此人实力不弱,其实力保底半步神魄。” “半步神魄吗?”宁延喃喃道,当年的自己第一次看到半步神魄高手出招就是宋璟的九牛二虎之力,当时半步神魄给自己的感觉就像是无法逾越的天堑一般,如今当自己再度面对半步神魄高手的时候,心中早已不像当年那般,甚至在他眼中,半步神魄又如何? 只见宁延缓步向前,双臂之上青筋暴起,真气流淌而出,金色光芒在他身后汇聚,隐隐有虚影出现,看到宁延身后的真气虚影,老者心中也是一惊,真气外放,凝气化形,这小子要步入半步神魄了吗?若是如此的话,那也太可怕了\/ 住仗老头眉头紧锁,胸前长髯漂拂,提起身下那根看起来脆弱不堪的住仗,身影一闪,身后的翠绿色真气旋风跟着老者一起冲向宁延。 宁延双手前伸,真气萦绕而出,紧接着一声巨响传来,绿色风旋狠狠的撞在了宁延真气护罩上,对于老者的实力,公输望还是很自信的,再看看宁延,年龄不过二十出头,即便是天才又怎样,这么多年身为上主的他也算见识到了各种天才,但能在如此年纪实力强大到能抵御半步神魄强者一击倒还真没出现过。。。 然而当真气消散后,看着草庐前捂胸跪立的宁延,公输望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得难看起来,宁延四周的草地早已以为剧烈的真气碰撞被割的满地疮痍,这位上主开始揣度宁延的身份,难不成是中原武林的新晋天才? 宁延撑着身子站起来,抹去嘴角的血渍,然后一把撕掉身上被真气割成碎屑的外衫,朗声喝道,“半步神魄,不过如此。” 长髯老者也算是个阅历不浅的老江湖,但委实没有见过如此可怕的年轻人,居然挡住了自己的全力一击,这小子的武道天赋堪称可怕,就算是长老门的那些天才弟子前来,也不一定比得上,这种天才绝不能任其成长,不然对他们汗国来说将会是极大的威胁。 老者再度起势,手心翻转向上,真气在手心凝聚,身影宛如饿虎一般冲出,宁延飘然而动,风仪出尘。 “公子。”冲出来的聂红衣在看到宁延准备去接下老者这一招的时候,整个人下意识的惊呼出声。 只见宁延右臂之上,金光弥漫,《玄玉内经》和《天罡坤斗术》同时运转,一顺一逆两股真气同时出现在宁延体内,宁延其实力已然接近半步神魄,距离真正的半步神魄也不过一步之遥,然而眼前老者却是个半步神魄的老狐狸,要想打过他,宁延就必须使出浑身的解数,这其中就包括了《天罡坤斗术》。 两人相撞的瞬间,宁延一袖挥出,下一秒一声耸人听闻的巨响传来,这声巨响炸响的同时,袁亥北,吕翊同时定睛看向宁延,紧接着就看到了宁延从半空轰然坠地,地面直接被砸出一个大坑,剧烈的刺痛感从后背传来,说真的若不是自己身体筋脉受过千年仙山茸的滋养,估计这会自己早就撑不住了。 那个住仗老者则稍稍后退,然后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宁延,聂红衣赶上去将宁延扶起来,“公子,怎么样?” 宁延摇了摇头,用嚣张的眼神瞪着老者,“还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吧。” 老者左手前伸,层层真气弥漫,然后天地骤变,绿色真气直接将宁延,聂红衣等人包了起来,袁亥北沉声道,“是结界。” 结界一出,不死不休,宁延右脚遁地,双手合十,金色光芒冲天而起,浓郁的真气不断从体内迸发而出,灿烈的真气让同行的袁亥北大为吃惊,“硬接半步神魄高手两招,为何还有如此恐怖的真气。” 吕翊弯弓搭箭,目标所指正是老者,宁延大喝道,“吕兄,这次就让我自己来,我有足够的把握带你们离开这里。” “公子。。”聂红衣目光含泪,如今的公子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公子了,若是宋璟看到,该有多欣慰啊。 老者一步冲出,在空中留下无数虚影,紧接着,一掌轰出,宁延左臂横档,老者这一掌重如山岳,差点把他胳膊拍废;来而不往非礼也,宁延同样右手出拳,重重的砸在老者肩头,老者阴狠的目光中满是杀意,但他就这么扛下了宁延一拳,也是让宁延大为吃惊。 “轰。”真气在两人之间炸裂开来,这次宁延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被炸飞出去,而是手掌化拳,直接顶着真气涟漪砸向老者面门,拳风凛冽,老者也不敢再盲目接拳,伸手持仗而立,面对宁延的攻势,一一应对化解,即便是招招被拆解,但依旧气势如虹。 一声接一声的巨响充斥在结界中,在不断的攻击中,宁延能感觉到自己丹田中的真气触碰到了什么,就好像有一层薄薄的膜一样恰在丹田之中,自己每次运转真气的时候,都能清晰的察觉到这层膜再卡着自己的真气运行,若是自己没猜错的话,这边是自己从灵壳境突破到半步神魄的最后瓶颈了。 既然战斗能让自己快速触摸到半步神魄的瓶颈,那是不是也就说明战斗能让自己突破到半步神魄呢,人们常说置之死地而后生,或许这就是一种绝境求生的本能,这也是宁延为什么要坚持自己面对老者的原因,将自己逼入绝境,一鼓作气冲破半步神魄瓶颈,若能步入半步神魄,那依靠自己半步神魄的实力加上两大秘术,此战必胜。 但同样的机遇和风险并存,若是自己没有突破到半步神魄,那么等到自己真气耗尽,迎接自己的便是死亡的到临。 “嘭。”一声巨响,宁延胸膛被老者一掌击中,锥心刺骨般的剧痛袭来,一大口逆血喷出,宁延双眼通红,真气聚集的他此刻绝不能放弃攻击,不然汇聚在一起的真气就会散掉;为了保证自己有足够的真气突破瓶颈,宁延再度忍着剧痛再度冲出,老者都不免惊愕,这小子是不想活了吧。 “老头,吃我一拳。”宁延大喝而出,罡风汇聚在右拳之上,老者胸口之处一团翠绿光芒闪过,整个人直接消失在原地,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了宁延身后,速度之快让人瞠目解释,下一秒,一掌重创宁延后背。 “扑哧。”肋骨断裂的声音传来,宁延像断了线的风筝般直直落地,这次跌倒在地的宁延连喘息都显得无比沉重,聂红衣见状,直接持剑冲上去,“公子。” “嘭。”老者右手一挥,绿色屏障直接将聂红衣阻隔在外。 “咻咻咻。。”三声闷响,吕翊一箭三星,直接将屏障震碎,但是当他们冲上前去的时候,却发现宁延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的站了起来,甚至气势更胜,四周的真气正在被宁延鲸吞牛饮一般吸入体内,凭借着强大的真气支撑和体内仙山茸的药效,宁延被震碎的筋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这。 “这是。。”聂红衣惊愕的看着宁延。 宁延目光灿若星辰,大喝一声,“老东西,让你看看,什么是半步神魄。” “嘭。”被宁延吸入体内的金色真气瞬间炸裂开来,一个硕大的金色光印出现在宁延身后,光芒璀璨无比;随后老者释放出的翠绿结界居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宁延的金色光芒吞噬,没错,正是吞噬。 宁延悬空而立,整个人上半身完全赤裸,身上的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庞大的气息横扫而去,原本一直沉声不言的老者此刻也惊呼出声,“怎么可能,半步神魄。” 老头此刻才后知后觉,自己给宁延当磨刀石了,不过此刻反应过来已然没有了意义,现在宁延结界正在吞噬着自己的结界,他必须全力一战,在结界内大败宁延,宁延刚刚突破半步神魄能有多强?自己可是半步神魄二十多年的绝对强者,就不信今天会输给一个毛头小子。 说罢,老者提起竹仗,持仗化枪直冲宁延而去,步入半步神魄后,除了修为提高外,最为明显的还是五感和反应的提升,宁延只是稍稍偏身便躲开了老人的强大一击,随后一拳砸出,速度也是奇快,老者不得不放弃竹仗以求自保,但宁延并没有打算放过眼前的老者,一股力道从手腕弥漫至拳尖,强大的气机牵引着四周的真气朝着宁延身前汇聚,老人愕然。 当即想要躲开,然而却来不及,宁延也是找准时机,几乎将体内两股真气全部汇聚到了右拳,直接一拳砸到了来不及躲闪的老者胸膛,老者瞬间喷出一团猩红的血雾,踉跄而退。 这一拳怎么会伤到自己,老者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修为居然挡不住一个刚刚突破境界的毛头小子,然而宁延并未打算放过这个帮助自己突破到半步神魄的功臣,只见他起身抬脚,高不过膝,蕴涵巨大寸劲的一脚直接揣在了老人心口,老者胸膛瞬间凹陷,整个人脸色痛苦无比,紧接着,宁延一膝盖撞在了老人额头上,老人瞬间弹飞,体内生机连同翠绿结界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胸口凹陷,头颅开花,暴毙当场。 老人甚至都没有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就带着屈辱迅速死去。 宁延两袖摇摆,收回真气,悬立半空,死死盯着眼前的公输望等人,公输望脸色铁青,哪里还敢留在这里,大喊一声撤退,就带着手下仓皇逃离,他们甚至来不及收敛老者尸体,就消失在了草庐之前。 第343章 有人偷生,有人赴死 公输望狼狈而逃,留下满地尸骸,宁延长舒一口气,从半空而落。 吕翊弯弓搭箭,当即就要跟上去结果了公输望,被宁延一把拦住,“放他们走吧,公输望可是长鹰勒格的上主,他若死了,动静就大了。” “其实咱们已经被长老门盯上了,只不过他们还不知道您的真实身份,若是被他们查了出来,那动静可绝对比现在的要大的多。”袁亥北皱眉说道。 宁延穿上素衫,站在草庐之前,沉声道,“若是能够阻止他们搜寻十二国器,哪怕把北蛮搅个天翻地覆又如何,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十二国器。” 沈迁从屋内走出来,宁延走上前,抬手道,“先生,很抱歉打扰您的清静了,如今我们算是彻底得罪了公输望,您留在这里只怕是凶多吉少,晚辈不才,自诩还有些实力保护先生,所以,烦请先生收拾行装,随我等一同出发 ,宁延在此向您保证,只要有我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先生身处险地。” 沈迁捋了捋胡须,眼神中露出一些向往,但很快就被失落掩去,“从大奉来到这里,你们本就不易,若是带上老夫这个累赘,只怕我们都别想走出北蛮了,活了大半辈子,也走了大半辈子,但如今已是古稀之年,想走也走不动了。” “可是先生,您留在这里真的很危险,那公输望很有可能卷土重来。。。”宁延皱眉说道。 沈迁打断宁延的话,长舒一口气,“趁着公输望还没有带着大军前来围堵你们,赶紧离开这里吧,我这把老骨头留在这里还能给你们多争取点时间。” “先生。。”望着这个相识不过短短一天的老头,宁延有些动容。 这位本该在大奉工部大显身手的奇才为了大奉,将自己的半生都交代在了北蛮;如今更是用淡然和坦诚面对即将到来的危机,只见这位初见如酒鬼之人的老者挺直了腰背,昂首站在草庐前,左手负在身后,右手半握放于身前,神采奕奕,一种超凡脱俗的儒士感铺面而来,此时沈迁才是真正的沈迁。 聂红衣站在宁延身边,看着双拳紧握的宁延,低声说道,“公子,我们该走了。” 袁亥北冲着沈迁拱手致敬,随后来到宁延身侧,开口道,“这里是北蛮地盘,咱们得快点离开,若是不赶紧走的话,真就走不掉了。” 宁延看着沈前,重重的拱了拱手,眼神中满是敬佩,“先生之名,不仅晚辈不会忘记,整个大奉都不会忘记,江湖人言谈高义,殊不知先生才是真正的高义之人。” 沈迁坦然一笑,伸出右手缓缓向上推去,“如此也算是对得起先师了。” 宁延翻身上马,绝尘而去,沈迁看着宁延远去的背影,泪眼朦胧;片刻之后,被步入半步神魄的宁延震慑而退的公输望带着一众高手和上万将士纵马而来,飘扬的北蛮军旗遮天蔽日,马蹄践踏的地面尘烟四起,只不过当公输望着急忙慌的带着人赶来的时候,整个院中只剩下了沈迁一人。 沈迁淡然肃立于庭院中,双眼紧闭,长发随风摇曳,不羁中又带着些洒脱;像是入定归仙的神人般,立于千乘百骑中面不改色。 公输望迅速下令让众人把草庐紧紧围了起来,随后看着面前这个和平日里大相径庭的老头,冷哼道,“沈先生,你说你何必呢,到了生死关头,那些中原人还不是弃你而去,如果你现在回心转意,本官之前承诺给你的高官厚禄依旧生效,如何?” 沈迁悠然睁眼看向公输望,淡然道,“公输上主,你也是中原人,姓名可以改,但你的血脉改的了吗?别看你现在位高权重是一方上主,然而那些北蛮人根本该怎么看你还是怎么看你,他们会因为你是一方上主而尊敬你吗?离开了慕容家的庇佑,你还能坐稳上主之位吗?你要我帮你画出详尽的大奉地图,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稳住你的位置,若是那些北蛮人真的重视你,器重你,你又何必如此;身为大奉之人你没有骨气,想要做一个北蛮人你有没有傲气,公输上主,你说现在的你倒是算是北蛮之人还是大奉百姓?” 沈迁的话让无疑说在了公输望的软肋上,公输望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目光再度转向沈迁,“能说会道可不能救下你的命,这世界上,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沈迁大笑三声,用不屑的目光看向公输望,“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你懂这句话的意思吗?老夫这条命是当年你救下的,苟活至今,也算是了然无憾了,今日,这条命,老府就还与你了。” 说罢,就潇洒转身走向草庐小屋,随后在公输望不甘心的目光中关上了竹门,公输望大喝道,“沈迁,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来人,把他给本官抓出来。” 然而还不等沈迁把话说完,沈迁的草庐就发出一声剧烈的爆响,下一刻,火舌直冲云霄,草庐遇火一碰即燃,冲天的黑烟瞬间将草庐吞噬,木柴甘草然后的啪啪声不绝于耳,仔细闻去,燃烧的火焰海伴随着阵阵酒香。 有人为了生存而选择苟活,但也有人为了大义选择赴死,沈迁到现在还记得他老师给他说的那些话。 人活一世,不能太精明,那样太累,但因为不精明,所以你进不了尔虞我诈的官场;但也不能太蠢,那样太傻,因为你不够愚蠢,所以你不甘与庸民为伍;但人这一生,总要有个盼头,你盼着柴米油盐,你就成了厨子;你盼着金银珠宝,你就成了商人;你盼着刀枪剑戟,你成了武者;我盼着什么,我盼着天地江山跃然纸上,盼着天下图素勾勒幕帘,更盼着天下和平,大奉常安。 “沈迁,你屯那么多酒就是为了今天吧。。”灼热的火光映射出公输望震撼又不甘的神情,他不敢相信沈迁能如此慷慨从容的赴死;沈迁从一开始跟着他来到这里并非贪生怕死,也不是因为惧怕牢狱,而是因为他有重要的失去没有完成,那便是没有将自己用生命为代价换来的北蛮全貌图册送回大奉。 而宁延的到来恰好帮他完成了这个夙愿,心愿已了,那是生是死又有何妨呢? 烟火弥漫,看着火势中的人影,公输望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了这些,只见他大笑三声,随后恶狠狠的说道,“我公输望只是想活的好一点而已,沈迁,不管是北蛮人还是大奉人,都可以分为活人和死人,我只想做个活人。” 。。。 “驾驾驾。。。”纵马疾驰的草原上,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听闻爆炸声的宁延心头一震,虽然他已经猜到了沈迁的解决,但还是没想到这个舍生取义的国士居然会是以这种方式和这个世界说再见。 “吁。。”宁延等人勒马驻足,全部回头望向草庐的方向,草原上升起的黑烟随着微风一路南飘,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吹到大奉,这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回家吧。 宁延双眼通红,右手死死握住缰绳,沈迁前辈到底还是走了,这一路走来,宁延每次都在以最大的努力避免有人因为自己受伤甚至死亡,然而命运却好像在故意捉弄他一样,让他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若是自己没来这里,沈迁前辈是不是就会一直做个消散自如的酒鬼,然后就不会化作灰烬飘散在云烟中。。。 跟着宁延最久的聂红衣似乎是看到了宁延的心思,策马来到宁延身边宽慰道,“公子,别多想了,当务之急是赶紧赶到北境天山,不然沈先生就白死了。” 宁延长舒一口气,转身勒马,一把抹掉眼角泪珠,“走,我们去北境。” 宁延等人前脚刚走,后脚裴羽就跟了上来,但是裴羽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原本干净的红衫满是污垢,看起来似乎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嘭。”裴羽踩着沿途的树梢一路疾驰,这裴羽之前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今天怎么这么堂而皇之的跟着他们。 “前辈,你怎么了?”察觉裴羽有些异样的宁延沉眉问道。 只见裴羽脚下一闪,整个人突然向后飘去,居然直直从上面掉了下来。 “我去。。”这下可把宁延吓了一大跳,好在小白颇有灵性,赶紧冲向裴羽的位置,好在赶得及时,裴羽不偏不倚刚刚好落在宁延后背上。 “前辈,前辈,你怎么了?”看着裴羽苍白的手掌,双臂无力的垂在身前,宁延心中顿时冒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一股温热感从脖子传来,宁延转头看去,只见鲜血正顺着裴羽的嘴角沿着自己肩膀往下直流,吓得宁延神经一紧,“前辈,前辈,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可别吓我啊。” 记忆中,这还是裴羽第一次受伤,其实,大多数时候宁延的眼中裴羽就是无敌的存在,然而这次,裴羽似乎不在是记忆力那个举世无敌的赤炎血祭了;转念一想,连裴羽都能被他打成这样,那出手的那个人得多厉害。。。 裴羽离开自己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344章 长歌泣血阵 虽说秋天充满凉意,比起夏天的燥热,秋天要好上很多;但,秋的基调是悲凉的,注定了这个季节是个多离别的伤感季时节。 从锡林勒格到长鹰勒格,两个多月了,陈皮子就这么背着身后这把阔剑走了两个多月,从一开始的步履维艰到现在的悠然自得,陈皮子付出了堪称恐怖的代价,这两个月对陈皮子来说也是历练自己的两个月,之前的陈皮子瘦弱,软弱,是一个谁见了都能打上两拳的苦孩子,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陈皮子虽然依旧很瘦,但却精练了不少,体型消瘦但却富有力量,双目有神且坚定,如今的他更是一扫之前颓势,尤其是在一个月前老鬼传授了他独家心法,掌握了真气运转后,整个人直接脱胎换骨,现在的陈皮子要是再回到两个月前,绝对没人把他和两个月前的陈皮子想到一起。 在被老鬼历练了一个月后,陈皮子的体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在修炼了真气后,日复一日的磨练和真气对筋脉的洗涤作用双重加持下,陈皮子的逆天武道天赋开始逐渐展露,一个月来,他的修为境地虽说谈不上一日千里,但也足以称得上一日百里,如今的陈皮子只用一个月的时间便来到了中品武道的境地,如此快速的提升也从侧面显示出了老鬼的慧眼识人。 背着重剑的陈皮子慢悠悠的走在老鬼身后,一边不断的运转丹田让真气一遍一遍的冲刷自己筋脉,一边默默背诵着老鬼传授给他的心法口诀。 即便是秋天,在大中午的时候,头顶的太阳也不是那么和善,陶鸿雁撑着花伞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吐槽着宁延和裴羽,说那天真的是可惜了,自己太心急了,若是和老鬼一同前去,说不定早就拿下宁延的项上人头回去复命了;不过那个叫宁延的年轻人长的确实不赖,只是可惜了是个中原人,若不然的话,留在府上做个面首也是不错。 老鬼真气外放,走在陶鸿雁身后,对于陶鸿雁一路的喋喋不休,年迈的他早已习以为常,除了一些关键信息外,其他的老头只当热闹听了。 三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长鹰勒格的位置,老鬼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陈皮子,皱眉道,“修为一途,无捷径可走,真气积累更是需要时间的沉淀,你错过少年这段非常珍贵的打基础时期,所以你若想拿起身后这把岩熄剑的话,就更要老老实实,脚踏实地的修炼,不要想着歪门邪道,这样不仅实力精进不了,到最后还会步入歧途,误了一生。” “师父放心,徒儿记下了。”刚刚想要偷懒的陈皮子尴尬的摸着脑袋,这老鬼还真是可怕啊,自己就稍稍偷懒一下就被发现了;不过老鬼说的确实有道理,自己错过了年少的最佳修炼时期,本就差人一等,若是再投机取巧的话,那就真的离自己梦想中的江湖越来越远了。 想到这里,陈皮子双腿发力,扛起岩熄剑继续往前走去,走着走着,最前面的陶鸿雁突然不说话了,老鬼也是,突然驻足停在原地,陈皮子心中好奇四下看去,这附近好像也没有什么啊,除了头顶的天空和四周的树林外,并没有什么异样啊。 僵持了没一会,老鬼转身冲着陈皮子说道,“徒儿,你原路返回走到百里之外然后再回来,快去。” “啊?为什么啊?”陈皮子一头雾水的说道。 “哼,哪有这么多为什么,让你去就去,若是被我知道你偷奸耍滑,有你好受的,快去。”老鬼气呼呼的吼着。 陈皮子知道自己师父什么脾气,赶紧点头转身离去;其实,这两个月来,陈皮子已经开始慢慢的接受了老鬼这个师父,他虽然脾气差,总是爱呵斥自己;但同时,他又让陈皮子体会到了被人注视的感觉。 从小到大,自己都是游离在大家视野之外的野孩子,每天最大的愿望就是填饱肚子,然而就是自己这么一个经常被人无视的底层苦孩子居然也有被人注视的一天。 第一天背剑走了没有一里地,自己就累瘫在地,那剑就跟大山一样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不敢乱动,后背钻心的痛让他眼泪直流;这个时候,老鬼来到自己床边,看着瘦弱的自己和后背磨出的伤痕,默默的拿出一瓶金创药,帮自己敷上,同时说道,“背剑重点在背,不要用蛮力来背剑,要用全身的力量,腿,腰,胳膊,甚至手臂,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避免身体损伤,用蛮力背剑,最后只能落得一身伤疤。” 陈皮子点了点头,在清凉的感觉中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他便惊讶的发现自己的伤居然好了一大半,他深知一般金创药绝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老鬼肯定用了别的手段;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但是对于老鬼来说,这些代价比起陈皮子来说不值一提。 就这样,陈皮子开始了自己的背剑生活,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接受了老鬼这个师父,老鬼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若是没有老鬼的话,他现在还是一个每天吃不饱饭的野孩子;因此,在他心中,早已经把老鬼当成了除自己之外的第一人。 看着自己的傻徒弟背剑远去,老鬼原本紧张的眉头才缓缓松下,随后冲着眼前的空地拱了拱手,高声说道,“多谢阁下高抬贵手,放我弟子离去,老鬼在此多谢了。” 话音刚落,疾风骤起,飞叶袭来,陶鸿雁惊呼道,“小心。” 紧接着,花伞飘动,真气环绕,一阵脆响后,那有些枯黄的落叶便直勾勾的插入地面中,而当陶鸿雁收起花伞后,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个一只手负在身后,一只手持扇在前并且满头白发的老熟人,赤炎血祭——裴羽。 “裴羽,怎么是你。。”陶鸿雁急忙后退数步,来到老鬼身边,随后指着裴羽厉声喊道。 “嗯?反应这么大?”裴羽神色冷淡的看着陶鸿雁,有些无辜的自嘲道。 在听到裴羽两字后,老鬼也变得严肃起来,赤炎血祭这四个字他也是早有耳闻,而且这一路上也听陶鸿雁说了很多,但见面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意外眼前这个在中原久负盛名的高手居然是一个如此年轻的书生。 “你就是裴羽,北蛮长老门,老鬼,请赐教。”老鬼抬手说道,也算是对裴羽实力的尊重。 裴羽略微颔首,折扇如流云般在手心划过,随后并入手掌中,落入腰间。 裴羽气机荡起,猛地抬袖扬衣,真气滚动卷起满地灰尘,一阵风烟袭来,只见裴羽右手微微抬起,沉声道,“两位,追了这么久,该有个了断了,今日在此,两位若还想再往前,那还请过了我这关,若是不然,就请两位原路返回。” 老鬼捋着胡子哈哈大笑,“久闻中原四大高手之名,今日得见实乃有幸,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得罪了。” 说罢,笑声戛然而止,手中真气回旋,一股滔天杀意冲天而起,肆意而出的杀气直逼裴羽面门,裴羽右腿后撤,殷弘真气从四面八方升起,可怕的真气触碰到四周花草树木的瞬间,那些花草生机瞬间便被抽去。 老鬼自然也发现了这点,只见他气机瞬间鼓起,四周狂风骤起。 裴羽双目猩红如血,手中赤色真气宛如流转八百里的惊鸿,直冲老鬼而去,今日他裴羽便要一击溃敌八百里。 老鬼四周,赤色真气暴涨,陶鸿雁也出手了,手中花伞舞动,在花伞的帮助下,硬抗住了裴羽一击,一身爆鸣,地面瞬间炸出一个深坑;裴羽气息不减,折扇化剑,赤血如虹,再度杀来。 双手卷袖红丝显。 老鬼蓄势已成,五指化钩,黑色真气就像地府来的冤魂一般,恐怖阴森,指尖上更是气机跌宕,真气密布,两人碰撞在一起,一气换一气,铿锵碰撞中比拼的便是真气流转技巧和杀人之术,当然了,真气的充沛程度更是关键,双方绞杀在一起,如针尖对麦芒,针锋相对之下,稍有差池便是千里之地溃于蚁穴。 裴羽一掌破敌,赤色真气冲天而出,满头白发在真气中起舞,泣血如魂,裴羽手中折扇一挥,领域全开,这便是神魄高手的结界领域。 “吸纳万物生机化为己用,当真可怕。”老鬼在看到四周花草迅速衰败后,心中也是愕然,但在惊讶之余,还是拍地而起,双手化爪,大喝道,“今日,老夫就会会中原江湖。” 一掌而出,四周花伞发出的赤色真气并行,裴羽气势撼昆仑,招数大开大合好似风起云涌的江湖一般,只见裴羽身形隐匿其中,飘摇摆动,气机滚滚宛如长河东去;当年江湖之上人人称裴羽为魔道,殊不知巅峰时期的裴羽曾只身一人鏖战九大高手而不落下风,靠的便是如今手中的这招。 长歌泣血阵! 《神泣录》中最可怕的招式,用己身精血为引,强行吸纳强之自身百倍的生机并化为真气,敌不破,阵不灭,生机不散,真气不绝。 第345章 气啸山林,血震四方 三大神魄高手的交锋,无论是在中原还是北蛮都是极其少见的。 裴羽全身盘旋于血色真气之中,磅礴生机转化为真气浩浩荡荡的进入体内;只见身形似苍鹰的老鬼五爪齐出,气机冠绝长锋,地面瞬间下陷出双坑,天地之间流光四起;裴羽手心血色显现,直冲老鬼而去,好似彗星一般砸下。 两人毫无意外都是神魄境中的顶尖强者,真气相撞的一瞬间,涟漪席卷而过,四周十里之内寸草不生,两人真气碰撞不断,气机无穷尽。 花伞美娇娘手持花伞而立,眉眼一横,顺势直上,三人呈鼎足之势站在战场上,即便是面对同等境界的陶鸿雁和老鬼,裴羽依旧不落下风,这于他所施展的长歌泣血阵有很大关系,作为《神泣录》中的顶级招式,能给裴羽提供的帮助也自然是不可言喻。 裴羽折扇翻转,招式再起,庞大的气息席卷而来,陶鸿雁眯眼冷哼道,“以一敌二,就算你是裴羽,也休想取胜。” 裴羽阴冷一笑,右手腾挪好似秋雁南归,气息横绝而上,半空中赤血再现,老鬼一招鹞子翻身腾空而起,双臂之上满是真气,大喝道,“接好了。” “嘭。”一声爆鸣在半空炸开,陶鸿雁一舞再起,玉手持伞在空中如柳絮般飘摇不定,裴羽刚刚落地便看到花伞真气浓郁,好似万千 利刃一般直冲自己而来,气机浓厚的裴羽双臂前伸,浩瀚真气瞬间凝为护罩挡在自己面前。 “好诡异的阵法,若是这么下去,真气早晚会被耗尽。”老鬼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打了这么久,裴羽就好像没耗费什么真气一样,面对他和陶鸿雁的联手依旧是游刃有余,反观自己这边,两人真气消耗飞快,每次出手几乎都似乎全力一击,越是势力强大的高手过招就越是不留余地,稍有疏忽可能就是人头落地。 老鬼目光死死盯着裴羽,然后好像暗暗做了个决定,只见他身后阴云密布,黑色真气不断凝聚,一对暗淡无光但却充满杀气的真气羽翼出现在他身后,陶鸿雁一招被挡,当即调整身形,以伞撑地,一瞬弹起,花伞合拢化作长剑,再度杀去。 裴羽持扇横档,一声闷响声响起,一气动云霄。 裴羽真气迸发,一掠而过,这个看起来风度翩翩的大奉高手确实难缠,身形灵巧,真气充沛,当真气散尽后,陶鸿雁才惊讶的发现,裴羽早已经消失在了原地,腾挪而上,他的目标正是此刻运转真气,积蓄实力准备给裴羽致命一击的老鬼。 只见后者神情微变,整个人手臂上满是黑色真气,随后飘然前冲,面对老鬼充满杀意的一击,裴羽也毫不客气,只见他体内真气横扫而出,两人交手瞬间裴羽就感觉到了老者体内真气的异样,这种异样和宁延所修炼的《天罡坤斗术》有些相似,都是在用逆转筋脉来提高真气爆发力,然而老鬼的这种功夫可比不上宁延的《天罡坤斗术》,一般武者强行逆转筋脉极有可能会造成丹田受损,修为不得寸进,更有甚者会直接废除自身修为甚至暴毙当场。 裴羽并不知道老鬼逆转筋脉的代价是什么,但肯定不会太好,两人真气碰撞,交手之时更是真气席卷,闷响不断,此刻的陶鸿雁很想上去帮老鬼,然而两人激烈搏斗所爆发出的真气涟漪让同为神魄境的陶鸿雁感到无比惊讶。 “轰。”闷响声响起,裴羽捂着胸口后退数步才稳住身形,而老鬼更惨,直接被一掌拍在胸口,直勾勾的摔倒在地。 老鬼惊愕的看着裴羽,裴羽的实力怎么会这么强,真气运行,老鬼背后双翼震动,手掌化为利爪,再度冲出;裴羽手中真气滚动,气机迸发,身后无数血色真气凝为一体,在看到这一幕时,陶鸿雁暗道不妙。 只见裴羽全身气息凝为一点,整个人体内气息瞬间泄出,右掌一个重击直面老鬼心口。 老鬼大喝一声,“破。” 一黑一红两色真气发出最后一阵轰鸣,但是当真气席卷着尘烟缓缓落幕时,老鬼已然倒地不起,裴羽汇聚全力的一击瞬间击溃了老鬼的气穴,无数血色真气涌入老鬼体内,将老鬼的生机尽数剥夺,但这样的代价就是裴羽狠狠的中了老鬼一爪。 “嘭。”身后的血色真气再起,裴羽轻点树梢,立在半空,看着下面的陶鸿雁,“胜负已分,若是你们还是执意要继续追的话,这就是代价。” 说罢,裴羽也不停留,一个闪身原地离去。 陶鸿雁丢掉手中花伞,直接冲到老鬼身边,有些慌乱道,“老鬼,老鬼你没事吧,你被吓我啊。” 一边说着,一边运转真气,将自己真气输入老鬼体内,但是当自己真气进入老鬼体内的一瞬间,陶鸿雁就瞪大了眼睛,因为真气入体后,已经找不到老鬼的筋脉了,他的五脏六腑全部移位,筋脉寸断,身体已经被裴羽的血色真气搅的一塌糊涂。 老鬼一口逆血喷出,随后躺在地上摇头说道,“裴羽确实厉害,我的身体现在已经废了,全靠着最后一点气吊着这条老命,但裴羽吃了我一爪,情况应该也好不到哪去,咳咳。。” 说着一大滩血水喷了出来,里面还夹杂着些许内脏碎片,一直以嬉笑面貌示人的陶鸿雁眼泪直流,“别说了,老鬼,你撑着,我带你回王庭,老大一定有办法救你。” 老鬼痛苦的摇着头,这下耳朵,鼻子处都有鲜血流出,“别,我气穴丹田被毁,体内生机已断,就算是神医在世也难活,咳咳,真没想到我老鬼这辈子居然死在了裴羽手中,也不算太亏,就是可怜我那个徒弟了,鸿雁,答应我,好好培养他,我已将毕生所学藏入岩熄剑中,等到他实力突破灵壳境,你就告诉他这些,让他继承我的衣钵,日后进入长老门,我相信,假日时日,他定会成为我汗国的顶尖高手。” “老鬼,老鬼。。”陶鸿雁泪眼婆娑的看着老鬼,当年若不是老鬼所救,自己只怕早已命丧流沙之中,在长老门,老鬼外号青面修罗,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这老家伙是他们十三人当中心肠最好的,当初陈媛儿初入长老门,被人看不起,就是老鬼牵着她的手,送她坐上了第十三把交椅,成就了日后的六目琴师。 “师父。。”一路狂奔而来的陈皮子看着倒在血泊中,已然没有了呼吸的老鬼,整个人瞬间跪倒在地,痛苦的眼泪顺着少年消瘦的脸颊滴在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泥土上;当陈皮子还在困惑为什么师父让自己往回走的时候,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突然从身后传来,这伴随着剧烈真气涌动的一声爆鸣让陈皮子瞬间明白了一切,于是他开始疯狂的往回赶去;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当他拖着岩熄剑赶回来的时候,老鬼已经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陶鸿雁缓缓放下老鬼的尸体,随后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冲着老鬼做了一个北蛮的送行礼。 “是谁干的?告诉我是谁干的?我要杀了他替师父报仇。”陈皮子激动的喊着,整个人气得浑身颤抖,双臂之上青筋暴起。 陶鸿雁默默的来到陈皮子身边,右手一伸,那面杀人无数的花伞再度回到陶鸿雁手中,“你真的想替老鬼报仇?” “是,我一定要替师父报仇。”陈皮子还没有如此坚定的说过一句话,这是第一句。 陶鸿雁看着远处的老鬼,长舒一口气,“等你什么时候突破到了上品灵壳境,我就什么时候告诉你杀死老鬼的人是谁。” “不,我现在就要知道,我要报仇。”陈皮子大吼着,情绪已然有些崩溃。 “嘭。”陶鸿雁直接一掌将陈皮子震退,随后大喝道,“就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想报仇?去送死还差不多,就你现在的实力就算去报仇,人家都不会看你一眼,要想报仇就得有实力,你现在有实力吗?啊?没有实力你报什么仇。” 陈皮子双拳紧握,仰天大吼,发出不甘心的嘶吼,“啊。。” 等两人安葬完老鬼后,独自撑伞的陶鸿雁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老鬼坟墓,心中思绪万千,陈皮子捡起地上的岩熄剑,冲着老鬼的坟墓磕了三个头,“师父,徒儿在您墓前发誓,这辈子我哪怕什么都不干也要替您报仇,我要用那人的头颅来祭奠您的在天之灵。” 陶鸿雁长叹一声,随后说道,“老鬼牺牲的事情我已经汇报给上面了,我估计用不了多久,我也就得返回王庭,陈皮子,虽然你是老鬼的徒弟,但并非我长老门之人,无论你是选择跟我去长老门还是选择新的生活,我那些话都有效。” 陈皮子缓缓起身,牙关紧咬的说道,“我要去长老门,我要早日突破灵壳境,为师父报仇。” 第346章 裴羽重伤,宁延北上 宁延等人带着受伤的裴羽一路北上,一路上裴羽不停的咳血,情况有些不乐观。 “噗嗤。”裴羽一口黑血喷出,整个人重心不稳,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前辈。”宁延赶紧勒马停下,一个箭步冲到裴羽身边,扶起面色苍白如纸的裴羽。 裴羽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撕掉胸口的衣服,只见裴羽的心口处,一块巴掌大小的伤口正不断的冒着黑烟,就像附骨之蛆一样吞噬者裴羽的血肉,看着胸前的伤口,裴羽摇头苦笑道,“到底还是大意了,那家伙知道在长歌泣血阵中,我的真气无穷无尽,他们永远都不是我的对手,于是便想出用以命换命的办法来博得一线生机,我挺佩服他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敢做出这么大胆的决定。” “你去找长老门的人了?”后知后觉的宁延惊愕的说道。 他和陶鸿雁交过手,知道长老门的人不好对付,按照裴羽这话的意思,似乎他找上的不止一个人,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裴羽会受伤了。 “长老门的人嗅觉敏锐,他们现在觉得你就是一杀手,可是若长此下去,他们早晚会发现一些端倪,到了那个时候可就不是一两个人围追堵截那么简单了。”裴羽闭着眼睛,忍受着剧痛说道。 裴羽的话让宁延心中一阵暖意,“前辈,大恩不言谢,只是你现在还能撑得住吗?” “怕是不能跟着你去北境了,这股真气万分诡异,他卡在了我的心脉之处,我不敢运转真气,稍有不慎便会落个气血衰竭。”裴羽摇头说道。 “没事,我来,前辈你就说怎么办,我来动手。”宁延说着便运转真气,想要帮裴羽把这股真气逼出来。 “别。”裴羽赶紧摇头说道,“不可妄动,《神泣录》和其他功法不同,此法邪性过大,运转真气亦是生机所化,与寻常武者所修真气不同,若是接受了你的真气,那我就真的要没了。” “那怎么办?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裴羽着急的摸着脑袋,说去汕州找神医吧,但神医也拿这股真气没有办法啊。 “有人能救我。”思索良久后,裴羽还是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吕涭。” “是。。四大高手之一外号镇海平关的吕涭。。”聂红衣深呼一口气,惊讶道。 裴羽点了点头,剧痛让这个看起来年轻实则是个老妖怪的武林高手冷汗直流,“普天之下,能救我的,只有他。” “可是当年四大高手齐齐退隐,这镇海平关到底在哪啊?”宁延着急的问道。 “荆州,汉江城。。”裴羽艰难的说道。 “汉江。。”宁延回头望向来时之路,轻声说道,“聂姑娘,你带着前辈一路原路返回,去荆州找吕前辈,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前辈安然无恙的送到汉江。” “公子,那你。。”聂红衣起身愕然,按照他们的计划,让他们下一步的目标就是北境天山了,而那个时候必然会因为十二国器而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若是自己在,到时候还能帮宁延一点,若是现在走了,那到时候宁延就危险了。 宁延直接打断聂红衣的话,“相信我,带着前辈去治伤,若是时间来得及就来北境,若是赶不上就去殷都找我二哥,在家里等我。” 看聂红衣还有些不舍,宁延无奈点头道,“前辈为了我而受伤,若你真的是为我好,就带着前辈去治伤,你放心吧,不管是在北蛮还是在大奉,能杀我宁延的人还没出生呢。” 宁延都这么说了,聂红衣也不再坚持,红着眼眶点了点头,随后扶起裴羽,翻身上马,“公子放心,您交代的事,在下一定完成。” 说罢,便带着重伤的裴羽往南边走去,而在走之前裴羽也冲着他点了点头,似乎再告诉他,日后还会再见;宁延深呼吸一口气,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无奈叹气。 宁延这一路上能如此顺利少不了裴羽的功劳,而且自己之所以能如此有恃无恐的前往北境,其底气便是裴羽,身为中原四大高手裴羽的实力绝对毋庸置疑,有裴羽在,就算拿不到东皇钟,但也能保证自己活着离开北境;现在裴羽重伤离去,宁延在心中多少有些失落。 袁亥北默默的翻身上马,沉声道,“宁大人,没有了裴羽前辈,您还要去北境吗?” 宁延摸了摸鼻子,“遇到裴羽本就是意外之喜,他的出现固然会给我一些鼓励和底气;但他的离去却不能动摇我继续北上的决心,袁将军,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看我,带着固化的态度看人,往往只能看到你自己想看到的一面,而被你忽视掉的恰好是最重要的一面。” 袁亥北半天不说话,随后勒马往前走去,宁延无奈一笑,翻身上马,旁边的吕翊走来,凝眉道,“袁亥北为人高傲,在他心中即便到现在,您也不过是个纨绔,如此高傲之人,您为什么要让他与我们同行。” “他的态度比一开始已经好太多了,他本心不坏,而且,我们北行少不了它,若是没有他,如何让朝廷知道我们的动向;吕兄,你信不信,此番北蛮执行结束后,袁亥北对我的看法一定会有所改观,说不定还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宁延自信的说道。 吕翊露出少有的笑意,拍马跟在宁延身后,三人继续北上。 。。。 十天后,对于长鹰勒格上主公输望来说这十天过的是极度不爽,随着沈迁的自焚身亡,他十几年的算盘彻底打空,现在是北蛮政局的关键时期,为了保住上主之位的他不得不另辟蹊径,然而此时的他却要面临一个更糟糕的事,那就是面对慕容灼灼。 没错,锡林勒格上主慕容宝玉的儿子慕容灼灼来了,按正常情况来说,公输望和慕容宝玉同为勒格上主,而慕容灼灼作为少主在面对公输望的时候是要上门拜访的;但是在长鹰勒格却是公输望带入去见慕容灼灼。 对于公输望来说,慕容家的人他一个都得罪不起,即便是身为悬壶城城主的慕容隼,他也得敬之三分。 年轻的慕容少主穿着狐裘扎着头发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把玩着镶着金边的短匕,一只手拖着暖酒壶,瞪着眼睛看着湖口飘出的热气,就跟个小孩子一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公输望一进门就发出阵阵笑意,看到慕容灼灼后边走边说道,“不知慕容少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少主勿怪啊。” 慕容灼灼看着公输望轻轻一笑,随手一扔,手中的酒壶稳稳落在桌面上,整个人从椅子上瞬间弹起,冲着公输望行礼,“晚辈怎敢劳烦公输上主亲自相迎,公输上主请上坐。” “少主客气了,还是您来吧。”这种假客气公输望一眼就看出来了,说着让自己上坐但位置却并未让出,慕容灼灼这一手跟他那个老爹倒是一模一样啊。 慕容灼灼也没客气,扬了扬身后锦袍,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公输上主,我这次来是为了那几个中原杀手而来,他们为首的叫做宁延,年龄比我小不了几岁,我想您应该记得那些人吧。” 别说记得了,公输望听到宁延他们,脸色就变了,不由得怒气横生,“就算是化成灰我也忘不了,怎么?少主,您也盯上他们看?” “准确来说不是我,是长老门,十天前,长老门五长老老鬼在追杀他们几人的途中在长鹰勒格被杀,这事你可知道?”慕容灼灼拉着脸说道。 公输望吓了一大跳,这事他还真不知道,赶紧起身拱手道,“有这种事?这事我一点不知道。” 慕容灼灼伸手示意公输望坐下,反应别这么打,“长老门秘密行事,你不知道正常,这个宁延长老门已经查清楚了,他的身份是中原礼国公宁致的儿子,项州军镇西将军宁鹤的弟弟,在来我汗国之前更是中原朝廷的礼部侍郎;而且根据长老门和我的调查,悬壶城赫连城主被杀,锡林勒格耗廿部族莫名出事,再到现在长老门五长老被杀,这些事背后多少多有宁延的影子,所有我想这些绝对和宁延脱不了干系。” “这个宁延倒真大胆啊。。”公输望不可思议的说道,要知道这可是北蛮,敢如此肆意,倒真是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 慕容灼灼阴冷一笑,“而且根据宁延的路线来看,他的目标很有可能是北境。” 北境这两字意味着什么,公输望不可能不知道,尽管他不知道具体的,但身为长鹰勒格上主,对十二国器的事也多少有些耳闻,“那少主您的意思是。” 慕容灼灼重新拿起桌上的酒壶,聚精会神的看着,片刻后开口道,“是个有趣的对手,但也仅此而已了,我已经安排回烈去堵了,而我来这里另有他事。” “什么?”听到这两个字的公输望身体忍不住一抖,瞬间抬头看向慕容灼灼,“敢问少主何事?” “关于沈迁的事。。” 第347章 堂堂宁五少被调戏了 提到沈迁,公输望的脸色就变得不自在了,从慕容灼灼的语气不难听出,他已经知道了沈迁的事,当初公输望力保沈迁的时候可并未通过慕容家,他也从没有对外人提起过沈迁是元道离的弟子的身份。 这下沈迁一没瞬间瞬间引起了慕容家的注意,这一调查才知道沈迁原来是元道离的弟子,当初被抓也是因为他私自绘制北蛮地图;公输望要是早点将这事说出来,把沈迁交出来,说不定慕容家还有办法让沈迁开口,绘出中原地图;但是公输望没有,他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自己的上主之位选择了隐瞒,这下东窗事发了。 即便公输望给慕容家解释说沈迁什么都不会交代,慕容家也不回心,毕竟人已经没了,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对于慕容家来说他们并不在乎一个公输望,他们更关心中原的地形,而公输望此举无疑是在不经意间触动了慕容家的逆鳞,慕容家可以让公输望爬的很高,但同样也能让他摔得很惨,对于不听话的人,慕容家有的是手段。 要是不出意外的话,长鹰勒格的上主该换人了。 。。。 从长鹰勒格出来后,再往北就是贫瘠之地了,长鹰勒格北部便是宝瓶勒格,这地方面积不小,因为地形酷似一圆颈宝瓶因而得名宝瓶勒格,这地方毗邻长鹰勒格,但比起长鹰勒格肥沃的草场,这里就显得格外荒凉,说是荒岭但好歹也有一些草场,从宝瓶勒格出来再往北的红蚁勒格连一点草场都没有,这个勒格人烟稀少,除了南部主城有人外,其他地方一片荒芜,至于最北部的北境,那更不用说了,更常年积雪的苦寒之地;终年严寒的北境若不是因为这次要搜寻十二宝器,估计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没有人去那里。 这次来到宝瓶勒格,宁延他们换了一身装束,三人全部穿上了北蛮百姓的服饰,一路穿过两个勒格,身份已然暴露,若是还像之前那样大摇大摆,那就有些打肿脸充胖子了。 站在宝瓶勒格瓶口的山顶俯瞰下面群山连绵,宁延拍了拍胯下小白的脖颈,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当时在前城山遇到虞兮柠的画面,宁延感慨一声,双手插袖,回忆起往昔相聚时的温情,嘴角悄悄翘起,眼神温柔,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再见之时,你我都已不再年少,那个时候,我娶你可好? 宁延让吕翊和袁亥北两人去前面探路,看下面有没有通缉自己的官文,自己则独自下山,来到一处废弃的草屋前,进门后随便折腾了几脚,打跑了几只老鼠,然后闭眼运气,刚刚突破半步神魄,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自己丹田和筋脉就一路狂奔,如今好不容易有个空挡,可不得好好看看现在步入半步神魄的自己和之前的有何不同。 上品武者,到了半步神魄就有运气凝结界的本领,更能轻而易举的牵引天地异象,一般武者牵动天地异象无非就是雷鸣闪电,平地风暴,惊雷狂沙;但也有例外,就像裴羽的血色真气和当初在苗疆碰到的毒气结界,这些都是因为他们修炼真气不同的缘故。 就宁延自己的真气来看,估计也就是雷鸣闪电了,虽然普通但也决不容小觑,真气运行一周天,不管是顺行还是逆行都流畅无比,丹田处真气增量如金,稍稍一挥手便是千钧之力,如今的宁延实力已然步入高手之列,若是当年游离大奉之时能有如此实力,那宋璟也就不会死了。 不再想这些伤心事,宁延静坐运功,等着吕翊和袁亥北带着吃食回来。 约莫一个时辰后,两人前后脚赶来,宝瓶勒格的消息明显不如长鹰勒格,下面的城池守将松散无比,甚至连检查都不怎么检查,宁延猜想或许是因为这里身处北蛮腹地,又不像王庭,壶腔勒格这些地方有着强大的政治经济实力,因此很容易被忽略,就算是中原密探渗入大概率也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因而北蛮对这里的管理也就相对松懈。 大概了解了后,宁延伸了个懒腰,体内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随后说道,“进城,吃顿好的。” 说是城池,其实也就不过有一层两米高薄墙的小村镇,这薄墙与其说是护城倒不如说是防沙,真要是碰到战争了,就这小墙,骑兵一个冲锋就没了。 来到小城中的一家酒馆,看起来还算不错,点了些当地招牌的烤羊肉和牛肉汤,外加几块薄饼,就算是一顿美食了,三人都是武者,要是铁心要吃的话,这半只羊还真不够三人吃的。 三人大口朵颐着美食的同时,一个妙龄女子缓缓走进酒店,一进来就扯着嗓子大喊,估计是在说上酒上肉吧,宁延不由得被这一阵飒爽的声音吸引,定睛看去,差点愣在那,都说北蛮民风彪悍,民俗开放,但就算在开放,宁延还是没有想到居然会有女子穿着这么暴露的薄衫来饭馆吃饭,这女子上身就挂了一件类似于抹胸的内衬,说是抹胸,但其实也只是护住了让人尴尬的两点,其他地方基本一览无余,尤其是那到沟壑,更是格外诱人,不过不得不说,女子身材确实不错;小麦色的肤色搭上淡红色的薄衫,更显得女子美艳诱人。 但让宁延诧异的是,如此一个世间尤物来到酒馆,满堂食客居然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整个客栈好像就自己的目光在女子身上游荡,其他人不是低着头闷声不语就是撒丫子跑路,好像来的不是一个美艳女子,而是一个地府无常一般。 而落座的女子似乎也看到了宁延,大家都在低头吃饭,就宁延一个抬头盯着自己,想不注意到都难,女子看了看宁延,冲着宁延微微一笑,媚眼一眨,直接是秋波暗送。 宁延尴尬一笑,只是颔首示意,随后便转身吃饭,在宁延察觉到周围情况有变时就意识到这女子可能不是一般人,极有可能是个和陶鸿雁一样的狠角色,这种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女子是好看,但自己无福消受啊。 女子看了看宁延,随后转身对身边的侍女说了几句话,紧接着就看到侍女提着弯刀来到宁延桌前,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将大刀扔在了桌面上,一声巨响打断了正在吃饭的三人,随后侍女就大声的吼了一嗓子,不过因为是北蛮话,宁延一个字都没听懂,但从侍女神情上来看,估摸着也不是什么好话。 这听不懂北蛮话的三人直接愣在那里,这下就尴尬了,侍女还以为是三人嚣张到不理会自己,整个人怒火中烧,再度大吼了出来,这次吼得,女子身边的几位侍女都默默的走了过去。 饭店里的客人看到情况不对赶紧撒丫子跑路,一些人更是摇头叹气。 最后宁延无奈起身,一边打着手势一边啊吧啊吧的装出一副哑巴的样子。 而那个侍女也是自然而然的以为宁延是个哑巴,很是无奈,一把揪住宁延的衣领就往女子那边带,而看到情况不对的吕翊和袁亥北刚准备出手,就被宁延投过一个制止的眼神,并转眼珠子示意他们快走,两人见状,只能讪讪离去。 不过他们还是紧紧盯着眼前女子,稍有异样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以他们三人的实力,要想离开这里,绝对没人拦得住。 女子身边的侍女将宁延强行按在女子旁边软榻上,随后侍女行礼说了几句,得知事情后的女子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挑起宁延的小巴,宁延下意识的抬起头,这一看才发现原来面前女子是那么精致,褐色大眼睛,比起自己碰到的那些北蛮女子,眼前女子除去肤色的话更像是中原女子,五官端庄得体,笔尖高挑,樱桃小嘴,活脱脱的美人像啊。 女子目光妩媚轻柔,看了看宁延,似乎对宁延的样貌很是满意,随后抬手喝退身边的侍女,那些侍女也很明白的背过身将宁延和女子护在里面。 只见女子猛地抬腿,一条赤裸到大腿根的大长腿直接出现在宁延面前,整个人更是散发着一种类似于百合的香气,而且女子直接把腿搭在了宁延面前,这下就算是宁延也有些不自然了,小腹一阵燥热,他赶紧运转真气按耐住男性原始的冲动。 女子看到宁延居然对此不为所动显然也是有些例外,紧接着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宁延的脸蛋,要不是因为不能说话,宁延早就要骂娘了。 靠!老子纨绔了那多年,今天居然被一个女人给调戏了! 接连的调戏宁延都不为所动,渐渐的,女子似乎也是没了趣味,正好小儿端着饭菜走了上来,根本不敢正眼看女子的小儿看了看宁延,无奈叹息,似乎在替宁延可惜。 随后女子喝了一口这边的小麦酒,不算醇香,但却胜在后劲大,女子也给宁延倒了一杯,示意他喝酒,宁延漠然端起杯子,一口闷下,这下,他又差点骂娘了。 靠!什么破酒啊,这么辣。 看着宁延被辣的通红的脸颊,女子先是一愣,随后便是开怀大笑,一阵宁延听不懂的北蛮语后,女子直接一把拉起宁延就往外走。 宁延默然的被女子拉走,整个人从头到尾都是懵的,甚至在想自己今天不会被霸王硬上弓吧!应该不会吧,但。。。不得不说,还挺期待。 宁延被带走后,袁亥北和吕翊两人赶紧追出来,看着远去的马车,袁亥北双臂环胸,摇头咂舌道,“宁大人要有有血光之灾啊。” “我刚刚看了看,这女子应该不是武者,就算是会些功夫,也不是公子对手。”吕翊一本正经的分析道。 袁亥北显是一愣,随后一阵轻笑,“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真是。” 吕翊刚准备反驳,紧接着却好像明白了什么,随即老脸一红,白了袁亥北一眼,便不再说话。 第348章 耶律青楼 对于北蛮王室来说当代大汗有两个孩子最为出名,一个便是以膝下十八子出名的太子耶律原,还有一个便是荣筝公主耶律青楼;说真的也不知道当初大汗给自家女儿起名字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要说这耶律青楼在北蛮王庭也算是个人物,除却这惹人发笑的名字外,在北蛮王庭还真的没人敢惹这个公主,大汗夫人温文尔雅,但生的女儿却是个火爆脾气,曾把当朝大臣的公子追的满街跑,只是因为人家看了自己一眼;虽然脾气火暴,但不得不承认,耶律青楼的样貌放眼整个北蛮都是数一数二的;如若不是因为忌惮公主的脾气,估计提亲的人早就把王庭大门踩破了。 对于女子来说,生在王庭就意味着你会失去自由和选择;年轻的公主在十七岁那年碰到了让她记挂一辈子的男子,男子是个中原书生,因为家境贫寒,被迫来北蛮谋求生计,男子精通儒家经典,和公主的大侄子相谈甚欢;两人经常彻夜不眠;比起北蛮男子的粗犷无礼,公主一眼便相中了这个风度翩翩,谈吐不凡的中原儒生,一向脾气火爆的公主在这个中原儒生面前温顺的跟个绵羊一样,本以为这会是一段佳话,却不曾想,就在公主二十岁生日刚过不久,儒生被大汗赐死了。 北蛮大汗耶律容光为了稳固自己的大汗之位,决定将自己的小女儿嫁给宝瓶勒格上主铁勒川的儿子铁勒德,但自己女儿脾气冲,说什么都不嫁,非要嫁给这个中原书生;无奈之下的大汗直接将书生赐死,断了耶律青楼的念想;后来悲痛欲绝的耶律青楼被迫嫁给了铁勒德,只可惜这个铁勒德也是个病秧子,新婚不到一个月便与世长辞。 可怜年轻的公主新婚一个月便要守寡,北蛮不比中原,这里民风彪悍,没有女子从一而终恪守贞节这一说,只要双方愿意,女子是可以改嫁的;但即便耶律青楼貌美如花也没有人敢娶,一来是因为嫁到宝瓶勒格后公主越发暴戾的脾气,二来就是这可是公主啊,一般人哪敢娶,而那些功勋贵族又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孙娶一个嫁过人的女子,就这样,这个公主便一直守寡至今,在宝瓶勒格也成为了让人闻之变色的女魔头。 据坊间传闻,自从耶律青楼来到宝瓶勒格后,四年来,死在他手里的的男子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单单这座小城中就有无数男子惨遭毒手,说起原因,都不过是因为他们看了公主一眼。 渐渐的,每当这个公主上街,所有男子都会下意识的低头,若是稍有抬头,便会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此时的宁延还不知道这个带她走的女子便是在宝瓶勒格被称为大魔头的耶律青楼,只见耶律青楼将宁延带到城外的一处乡间阁楼中,这楼阁修的倒是恢宏大气,有点像江南小角楼的样子,四周翘角,楼身置瓦当,宁延看到后的第一感觉就是居然会有江南楼阁出现在北蛮的深山中,主人还是这个格外美艳的女子,这么一想宁延再度看向女子的时候,就不免警惕了起来, 铁勒德没了后,耶律青楼便决心离开铁勒府邸,在她的强烈要求下,铁勒川不得不在宝瓶勒格南部给他建造了一座她所要求的中原楼阁;其实耶律青楼要是留在她家里,这成天带各种男子回来,每天都能听到男子凄惨的喊叫,长此以往,对他上主的名声不好;这耶律青楼离开了铁勒府,对铁勒家来说也是件好事,最起码眼不见心不烦,虽说这样名声不咋地,但耶律青楼怎么说也是北蛮王室的公主,丢脸的话,王室的脸上可比自己要挂不住的多。 进入楼阁小院,走下马车的宁延放眼望去,这里还真是不错啊,坐落于山谷中的庭院刚刚好建立在草场之上,楼阁前面的草场上,一群女子正在清理草场和假山,就连前来牵马接人的人都是女人,一众女丫鬟走来,冲着耶律青楼行礼,只见耶律青楼冲着她们说了一些话后,这些女子丫鬟便带着宁延往楼阁走去,宁延则像头绵羊一眼被他们牵着走来走去。 在这里宁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那就这这么大的楼阁庭院除了自己外居然没有一个男子,清理院子,打扫假山溪流的是女人,待人接客,伺候女子的还是女人;此时的宁延心里不禁怀疑起这女子是不是和男人有什么仇啊,这么大的院子一个男下人都不请,着实是头一次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进了尼姑庵呢。 这些女丫鬟将宁延带入房间后便起身离去,宁延小心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梳妆明镜,胭脂水粉,加上这房间中的百合香味,宁延不得不怀疑这里是不是那女子的闺房啊,若真是的话,那自己今天晚上岂不是真要被霸王硬上弓了? 就在宁延疑惑之时,拴紧的房门被猛地推开,宁延下意识转头看去,一袭薄纱丰腴的美人如蝴蝶飞入,只是朝着宁延走来,手中并未其他动作,就让宁延有种头昏脑胀的感觉,女子进入房间后,身后的丫鬟很懂事的掩上房门;宁延不停后退,最后被逼的靠在梁柱上;女子只是一笑,随后伸手撤下身旁屏风上的锦缎身形旋转,那锦缎便自然而然的盖在了女子身上,遮住女子暴露的身躯。 女子逼近宁延,一只手抵在宁延身后的梁柱上,一只手猛地掀起宁延头上的帽子,宁延长发落下,刚好映出一张俊逸无双的脸庞。 “生的如此娇贵,一看就不是汗国牧民,你说你扮个什么不好,非要装个牧民。。”一口流利的大奉官话从女子口中迸出,倒是让宁延一个激灵,这女子居然会中原官话,而且说的如此流畅。 宁延微微皱眉,脑子飞速运转着,紧接着女子接着说道,“你不是汗国百姓吧,在酒馆我给你添酒的时候,说的明明是你敢喝就要了你的命,但是你很明显没有听出来;那么,你到底是谁?” 女子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脸色阴翳,和之前的女子简直判若两人。 宁延无奈叹息,这北蛮果真是卧虎藏龙啊,随即缓缓一把握住女子右臂,腰间一转,两人来了个移形换位,宁延直接将女子按在了身后的梁柱上,沉声说道,“那你觉得我是什么人啊?” 女子也不挣扎,在宁延开口后,左手直接拉掉身上的锦缎,露出傲人的双峰和曼妙的身姿,“倒是个汉子啊,不过看你这细皮嫩肉的,不知道床上本身如何,要不要和老娘过两招啊?” 宁延倒是没想到女子会如此单刀直入,余光不由得瞄了几眼女子胸前的景色,“你看不起我?” 女子两条锃亮的大腿直接像水蛇一般缠到了宁延腰上,腰间用力,整个人直接贴到了宁延身上,宁延甚至都能感受到胸前在被什么东西挤压着,宁延的鼻尖萦绕着女子的体香,这个人间尤物轻轻一笑,“汗国男子玩腻了,今天来了个中原书生,倒是有些意思啊。” 宁延猛地抬手趁机搂住女子的细腰,那触感倒真是柔若无物,宁延贴在女子耳边说道,“那就要看你受不受的住了。” 说罢,宁延一个侧身将女子压在床上,女子哈哈大笑,目光充斥着挑衅和玩味,宁延的双手好不安分的在女子身上游离着,整个人一副老色狼的样子,然而就当宁延双手即将触碰女子私处的时候,宁延却停了下来。 只见宁延猛地起身,一边若有所思的看着女子,一边整理着衣装;这倒是让女子有些诧异,自己撩拨着胸前长发,邪眼勾魂的看着宁延,“这是什么意思?” 宁延哈哈大笑,一本正经的坐在女子对面的椅子上,“没什么意思,想要这条命罢了,今天我若是上了你的床,只怕是别想活着出这大门了,该占的便宜我也占了,你呢,也应该玩够了吧。” 女子轻声一笑,整个人直接坐起,一把扯过床单盖在身上,看向宁延的眼神别有意味,“倒是个有趣的色狼啊。” “女子爱才,君子好色,这本就是天经地义,在下严宁,姑娘,幸会。”宁延用中原礼节行礼道。 既然身份被识破,宁延也就不装了,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的大奉身份也不算坏事。 女子轻轻一笑,在看到宁延的中原礼节后还是有些动容,“耶律青楼。” “耶律。。”宁延呢喃着,同时皱眉说道,“你是北蛮王室之人。” “来宝瓶勒格前也不打听打听,在这里,谁不知道我耶律青楼的名声,就算是铁勒家,见了我也得敬我三分。”耶律青楼完全不是在吹牛,在宝瓶勒格,却是没人敢对这个公主不敬。 宁延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摸了摸鼻尖,“那我斗胆问问,我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哈哈哈。”耶律青楼放声大笑,玉手指着宁延说道,“那得看你的本事。” 第349章 娇娘美计 随着夜色来临,耶律青楼的小院也变的热闹起来,夜色越深,院中的大红灯笼挂的越多,许多关系好的下人都开始聚头窃窃私语,都在说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公主要挂灯庆贺;普通下人自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那些伺候在主子身边的就不一样了,很快,关于公主带了一个哑巴回到闺房的消息就传开了,听到的人无一不咂舌称奇。 然而此时阁楼顶部的女子闺房中,宁延靠在窗口,眯眼看着下面忙碌的众人,神色严肃,似乎在沉思着什么;端坐在梳妆台前的美人则是对着铜镜擦着从中原运来的名贵胭脂水粉,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耶律青楼起身来到宁延身边,一只手顺势搭在了宁延肩上,顺着肩膀往下滑,“怎么样?想好要怎么活着离开这里了吗?” 宁延抬头握住女子纤细玉手,一番细细摩挲后说道,“我也算是和耶律家的人打过交道,像姑娘这么会算计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女子听后,猛地抽出右手,一改之前的妩媚模样,神色高冷的说道,“在你眼中这是算计,但我眼中,这却是生计;只要你能活过今晚,我便放你走。” 宁延点了点头,转身看向耶律青楼,“这么说来,今天晚上,也是我的生计了,不过我很好奇,在北蛮一个皇姓还不能保你周全?” “换做别人可以,但我这里不行,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说,你所见到的未必真实,这个世界上皇姓并不能代表一切,过了今夜你就明白了。”耶律青楼再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中居然流露出一股凄婉之意,这倒是让宁延有些好奇。 暮色来临,红灯高悬,宁延正襟危坐于耶律青楼闺房之中,随着耶律青楼吹灭最后一盏油灯,整个闺房突然暗了下来,窗外,红灯笼的烛光映入房间中,红的发亮,红的瘆人。 夜色风紧,丰腴尤物坐在窗口,看向正在盘膝打坐的宁延,嘴角一弯,心中漠然。 赤红的灯光伴随着窗边的晚风,吹得女子格外动人,好似山间百合,林间蔷薇。 真气运行两周天,宁延睁开眼看向门后,“既然来了,就进来吧,既然要取我性命,总该有些过人本事。” 耶律青楼淡然起身,下一刻,一黑纱女子推门而入,冲着耶律青楼拱手行礼,随后径直走向宁延,上下打量了一番,用蹩脚的中原官话说道,“染指汗国荣筝公主,死罪。” 宁延淡然起身,目光宛如火炬,盯着面前的女杀手,悠然一笑,“铁勒家的杀手就是这么给人莫须有的啊,倒真是领教了。” 耶律青楼摇头说道,“严公子,这里是我闺房,若是打斗的话,还请移步。” 宁延伸了一个懒腰,起身道,“那就外面请吧。” 只见宁延一步迈出,身后真气宛如流光千道,眨眼间便遁出十里地,黑衣杀手看了看耶律青楼,冷哼道,“公主殿下,这是第一百五十四个,上主说了,只要你不死心,他就一直杀下去,看看到底是你心硬,还是他的心狠。” 年轻美艳的女子轻蔑一笑,“老狗,早晚必杀之。” 院外山间晚风紧,宁延悬空静立,定睛看向紧跟他而来的蒙面此刻,随后双臂张开,金色真气勃然升起,蒙面杀手看着宁延,从腰间拔出一把蛇形软剑,“身为中原人,你不该来宝瓶勒格;更不该上公主殿下的床,或许你要说是公主殿下勾引你,但色迷心窍之人之人不值得同情。” 宁延突然鼓起掌来,倒是让杀手一脸茫然,“你说得很对,色迷心窍之人是不值得同情,但你和你身后的人也着实该死,就只是因为耶律姑娘带人回到这里,就杀了一百多人,还让耶律姑娘背上一个女魔头之名,到最后,落得一个寡妇门前是非多的娇嗔淫奢的千古骂名,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何苦呢?” 被戳穿遮羞布的女杀手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既然嫁到了铁勒家,那就要遵守铁勒家的规矩,她贵为公主殿下,我们是不敢放肆,但上主有的是办法让公主回心转意,乖乖做铁勒家的媳妇。” “这就是铁勒川的办法?杀鸡儆猴,威逼利诱?这北蛮皇室还真是龌龊,真就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管都不管,到头来还得我来路见不平;哎。。”宁延无奈叹气,“多说无益,动手吧。” 真气会当绝顶,一道剑气直冲宁延面门而来,女刺客虽说剑意不足,但却杀气十足,一看就是常年杀人所积攒出的戾气,真气流转,宁延一拳轰出,磅礴真气宛如泰山压顶,女子一剑刺去,庞大的真气瞬间压弯了女子手中的细剑,或许是没有料到宁延居然有如此磅礴的真气,女刺客有些猝不及防,直接被震退。 女刺客也是练家子,一击不成还有千击万击,真气肆意挥洒,身后霞光弥漫,也是个半步神魄之人,宁延心里暗叹,这铁勒川还真是下血本啊,为了看住耶律青楼,居然连半步神魄的高手都派出来了,可是仔细一想,何必呢,耶律青楼不够就是个长的好看的皇室公主,灵壳高手足矣,何至于半步神魄。 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在理;铁勒也是大姓,在北蛮北部三大勒格中的声威要比慕容家响亮的多,北铁勒,南慕容便是当今北蛮政局;当初耶律容光之所以要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铁勒川家的病秧子,未尝不是为了大汗的地位和北蛮安宁考虑,这场婚姻,说到底也是政治联姻;但铁勒家没有想到这耶律青楼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些年杀了一百多人,又派半步神魄高手前来,未尝不是在向皇室施压。 而皇室必须在公主和铁勒家选择一个,但很明显,他们选择了后者;生于王室,还是女子,你的命运便已注定不由自己。 宁延感慨命运不公的同时,也开始同情起这个在百姓口中的女魔头,说到底,她也是一苦命的女子,本该给自己带来美好前程的身世变成了束缚自己的枷锁;傲人的身姿,美艳的容貌,这些本是女子存世的资本,却变成了她淫乱杀人的借口;世人不会探求真相,只会相信自己所相信的,出身名门,容貌出众的女子变成了寡妇,民间本就有话说,一般女子碰到这种情况,或许会觉得没脸见人;然而耶律青楼没有。 既然人们都说她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那她就当一次魔头又如何,破罐子破摔的背后是对这个世界的失望;她的心中对耶律这个姓氏早已是万般厌恶,若不是这个姓氏,她的如意郎君就不会被鸩杀赐死,她也不会来到这里变成一个寡妇。 “嘭。”宁延和女杀手的真气再度相撞,女子紧握手中那柄轨迹刁钻的细剑,如同多情汉子调戏女子一般,招蜂引蝶,剑招花式繁琐,一人一剑,却是有些好看。 宁延双璧纸上金光跌宕,再度面对半步神魄,宁延也不敢大意,浩然真气倾泻而出,月光之下,闷响不断,宁延抬腿伸手,右臂就像铁锤一般迎战女子细剑,那本该是犀利无比,杀人如砍瓜切菜般的细剑砍在宁延身上就好像砍到了铁砧上一样,不管女子如何用力,就是伤不到宁延分毫。 宁延也是越战越勇,体内两股真气并行,宛如龙蟒齐行;见招拆招,双手拧裹翻转,真气自丹田而出,生生不息;瞅准女子出剑空档,宁延一步跨出,一击肘击瞬间将女刺客击退。 女子也是不惧,手中细剑再度冲出,气势更胜,被宁延震退后,整个人就好像被火上浇油了一般,手中的力道提升数倍,直刺宁延眉心。 来不及躲避的宁延抬手以掌心阻挡剑势,真气碰撞,电光火石间,宁延猛地发力,一只手死死摁在女子领口,女子察觉不妙,想要脱身已经晚了,紧接着就看到月色下一道金色光点陡然落地,速度之快,宛如雷鸣一瞬而过。 自百米高空落地的女刺客直接撞碎了身下的巨石,一阵巨响,巨石瞬间碎裂,宁延一只手按着想要挣脱出身的女刺客,左手握住女子持剑的右手。 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月色下的宁延直接将女子的手拧了一个周圈,剧痛袭来,女刺客一口鲜血喷出,“啊。。” 面对女子,宁延会手下留情,但是面对杀手,宁延不会,尤其是在想到女子手中还有着一百五十多条人命后,宁延心中杀意更胜。 “你杀人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一天?”宁延冷冰冰的话让女子感受到一股后背发凉的寒意。 静坐窗前的耶律青楼死死的盯着远处的山间,随后眼前一亮,只见对面楼顶上,这个严公子正坐在那里欣赏这院中的灯笼,回头的瞬间,似乎也是看到了耶律青楼,投给他一个微笑。 耶律青楼不由得眼角一红,上次看到这个笑容的时候,还是在王庭的时候,那个时候的自己还不是现在的女魔头。 耶律青楼转过身抹掉泪珠,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潸然泪下,在她的身后,便是徐徐升起的大红灯笼。。。 第350章 不予他人说 宁延坐在耶律青楼闺房窗户外的角楼上,耶律青楼拿来两坛烈酒,摆在窗户口,作势就要和宁延交杯换盏。 或许是因为宁延打赢了那铁勒家刺客的缘故让这位年轻的美人心情大好,美酒启封后香气弥漫,递给宁延一坛,宁延含笑接过,但抱在怀中,只是看着眼前灯笼,美酒放于眼前却不饮一口。 耶律青楼端起美酒说道,“不陪我喝点?” 宁延转过头,柔声道,“刚刚杀完人,喝不下去。” 女子转身,自顾自的喝了几口,或许是喝的太过着急的缘故,脸上瞬间一片通红,看着不为所动的宁延,不死心的问道,“真不喝?” 他摇头道,“你自己喝就是了,好不容易碰到一件开心事,可不能因为我扫了兴。” 女子淡然一笑,竟真的独自喝了起来,一口接着一口,豪爽之意倒真有几分豪杰意味。 喝着喝着,女子便说起来那段让他伤心的往事,“这铁勒家那条老狗,以为靠着这些下三滥,就能把我逼回去,真是痴心妄想,杀人杀太多,迟早是有报应的。” 宁延回头看向这个要身份有身份,要相貌有相貌的女子,“一百多条无辜百姓的命啊,铁勒川是真的能下去手。。” “那老狗心狠着呢,知道我怕死,做不了你们中原人口中的贞洁烈妇,就一直逼着我嫁给他,虽说我汗国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可让我一个寡妇嫁给亡夫的亲爹,我还是做不到;不过看到你,我好想看到了我那被鸩杀的可怜郎。”耶律青楼别看现在矫揉造作,色迷人心,可在四五年前,他也曾是素手研磨红袖添香,站在心上人旁边的美娇娘。 “他和你一样,是个中原人,但他只是一个书生,不懂武道;我的中原话就是他教的,他心肠好,道理懂得多,没做过什么坏事;来王庭的时候就背着一篓子经书,初来乍到,也没人理他,但唯独我那大侄子和他谈得来;他呢,老实本分,读书读的入了迷,在王庭四下无亲,一直被欺负,若不是我罩着,早就被那些贵族少主打死了;他是真心为了汗国,比起那些吃着皇粮的废物不知要好多少,可是就这么一个人,却被我父汗鸩杀了?你敢信?理由是什么,居然是因为我,哈哈哈。。”耶律青楼说到最后已经醉眼惺忪,泪眼朦胧。 宁延平静的说道,“那你呢?人已经走了,可生活还得继续。” “汗国的王室眼里只有自己,只有那可怜的权利地位;他们根本不会在乎别人的死活,我那年纪轻轻就死的心上人给我说过一句话,说中原满是像他这种为国为民的侠士,他们救国,救民,不惧生死,不畏强权;可是我等了这么久,都没有等来一个他说的这种人;但我知道,他不会骗我,所以我要等,我要找,我一定要找到一个他说的这种人,我要看看,我等到的他是不是我记忆里的他。。”耶律青楼撇过头,胡乱的擦掉眼泪,直勾勾的看着宁延。 宁延也同样看着耶律青楼,两人沉默以对。 砰一声,喝醉了的她撞到了面前的空酒坛,宁延一把接住,放在窗户边上,女子柔声说道,“你太像他了,但却不是他。” “我是我,他是他,若是走了便就真的走了。”宁延回头说道。 年轻的女子抹掉眼泪,靠在窗户上,隔着墙壁痛哭流涕,“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走,为什么,为什么。。” 宁延淡然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要离开这里了,万一铁勒川找上门来,可就连累你了。” “连累?是我让你杀的人,铁勒川要来就让他来好了,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敢动我。”女子不信邪的说道。 “他会,一定会。。”宁延笃定道。 女子笑了笑,挺起胸膛说道,“你小瞧我?” “北蛮公主,不敢小瞧,但我也不敢小瞧铁勒川。。。”宁延叹气道,说罢,便将酒放在窗户上,转身离去,“早点休息吧。。” 女子痴痴扭头,看着这个愈加陌生年轻人,默默的问道,“你到底是谁?” 。。。 庭院外三十里的空地上,宁延靠在树干上,片刻后,吕翊和袁亥北纵马而至。 袁亥北一看到宁延就神色着急的说道,“宁大人,长鹰勒格和宝瓶勒格边境处发现大量北蛮军,打着慕容的旗号,应该是慕容家的军队。” “长鹰勒格出了这么大的事,公输望本就是慕容家的走狗,这次被打了脸,慕容家自然要帮他把这个脸要回来,不过慕容家和铁勒家的关系也很微妙,咱们现在身在宝瓶勒格,慕容家胆子再大也不敢公然带军进入宝瓶勒格。”宁延咂吧着嘴说道。 “公子,刚刚那股真气。。”吕翊沉眉看向宁延。 宁延伸出右手,一团金色真气缓缓出现,“是我干的,这事说来话长,路上慢慢说,不过今晚过后,只要铁勒川不是傻子,怎么猜都能猜出我的身份。” 吕翊和袁亥北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有苦难言。 宁延收回真气,眉头紧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继续出发。” 但这趟北上还真不是那么顺利,死了一个半步神魄的高手,就算是家大业大的铁勒家也感到诧异和震惊,这耶律青楼什么时候有了能杀半步神魄高手的本事了。 宝瓶勒格,锦北城。 作为宝瓶勒格为数不多的繁华大城,锦北城便是铁勒家的根基所在,宝瓶勒格上主铁勒川就住在锦北城,这个大腹便便,身形肥硕的勒格上主虽说是个老秃子,但他那心眼子可不少,这些年,更是用铁腕手段震慑住了宝瓶勒格境内的江湖势力,和西部的北蛮王庭和南部的慕容家也是不遗余力的勾心斗角。 铁勒家能和慕容家作为两大顶级豪门靠得可不是像慕容家这样的姻亲;而是靠铁勒家手中的三万重骑兵,北蛮人称——铁勒屠;这三万重骑兵常年驻扎在特勒家的地盘上,是一支让北蛮王庭都忌惮的强大铁骑;如今北蛮王庭里面以八王为首的贵族和以慕容灼灼等为首的少壮派争论不断,这次北蛮大败便是这次争端的恶果;独居北部的铁勒家倒是做起了甩手掌柜,不干涉,不阻拦,不支持,就这么坐山观虎斗;铁勒家虽说军队强大,但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经济和社会的发展始终不如慕容家的几个勒格;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铁勒家的继续做大,也相当于给北蛮王庭吃了防止北部作乱一个定心丸。 锦北城,铁勒府中。 看着手下刚刚送来的情报,铁勒川眉头紧皱,“这慕容家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能让一个中原杀手在杀了一城之主后还能潇洒离去,真是废物。” “上主,南部还有情况,负责监视公主的影子。。没了。”当铁勒川的智囊说出没了这两字后,铁勒川整个人脸色一沉,满是肥肉的肚子剧烈的起伏着,随后这个凶神恶煞的老头,一把拿起手边的弯刀,冷哼道,“是谁干的,查出来吗?” “现在还没有,但根据影子最后的来信说,公主这次带回的好像是个中原年轻书生,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影子应该是被此人杀的。”手下的男子低着头说道,头都不敢抬,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得铁勒川一刀甩过来。 “中原人啊,有意思,等等。。”神经敏锐的铁勒川突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直接站了起来,身边的两个丫鬟赶紧上去搀扶着这个足有三百斤的大胖子。 拖着沉重身躯的上主来到地图前,在地图上打量了一会后,凝眉道,“哼,耶律青楼啊,耶律青楼,这次你算是栽倒我手里了。” “慕容灼灼说的那个中原刺客叫什么来着?”铁勒川一边看着地图一边着急的说道。 “项州镇西将军宁鹤的弟弟,宁延。” “对,告诉慕容灼灼,耶律青楼串通中原刺客,杀了老夫麾下爱将;老夫看他们追了这么久,就不抢他们功劳了,让他们派些人去把宁延带回去,只要动静不是太大,老夫就当作什么都没看见,权当送他们慕容家一个人情。”铁勒川不怀好意的笑着。 麾下的智囊不解的说道,“上主,这慕容宝玉是当今大汗的外甥,论起辈分,这慕灼灼还得叫耶律青楼一声表姑,您这么做我理解您的用意,让他们自己窝里斗,可是您怎么知道杀了影子的就是宁延呢。。” “试问当今汗国武林,能找出几个半步神魄?不是被长老门收入门下,就是隐居不出,不惹江湖纷争,再说了,一个能杀半步神魄高手的中原武者,咱们宝瓶勒格可能有吗?倒是这慕容灼灼刚刚给老夫来信没多久,就出了这档子事,这一联系,不难猜测吧。”铁勒川很是不满的说道。 恍然大悟的智囊赶紧抱拳说道,“上主高见,属下佩服。” 铁勒川冷哼一声,转身回到椅子上,略带戏谑的说道,“这下不出家门也能看好戏了。” 第351章 你是宁延又如何 黄沙万里,宝瓶勒格外的北蛮军大营硬生生在这荒漠中圈出来了一个圆来,作为三军统帅的慕容灼灼正坐主帐中,手中拿着铁勒川刚刚送来的军报,还特意写了绝密二字;当疑惑的慕容灼灼看完信的内容后,少年将军的脸上瞬间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神情。 主帐外,两排北蛮将士持枪肃立两旁,都是身披甲胄的精壮卫士;接到慕容灼灼指令的回烈正快步往主帐赶去,路上的将士纷纷肃立行礼,走进大帐后,回烈行礼道,“少主,您找我。” 慕容灼灼点了点头,深呼吸一口气,起身来到回烈身边,将铁勒川给他的信递给回烈,同时开口道,“这个铁勒川真是阴险,他这是摆明了要看我们慕容家的热闹啊。” 回烈看完后,挠着脑袋说道,“这。。。公主殿下不会吧,这。。。这可是公主殿下啊,这么进去抓人,抓到了还好,若是被铁勒川摆了一道,那不就麻烦了。” “那可是公主,给铁勒川十个胆子也不敢拿公主开玩笑,这公主怎么和宁延搞到一起了,真是奇怪;不过咱们身背皇命,这宁延是一定要抓的,至于公主殿下。。。” 慕容灼灼皱眉沉思,看向回烈说道,“回烈,你带着一百精壮进入宝瓶勒格捉拿宁延,不用有什么顾虑,他铁勒川不是说了一切有他嘛,但有一点,不能伤到公主。” “少主放心,属下明白。”回烈拱手离去。 在回烈离开后,慕容灼灼来到大帐外,沉眉道,“老狐狸,既然你要玩,那我就陪你玩把大的。” 。。。 宝瓶勒格境内,宁延三人正快步往北赶去,一路上是不敢有一点大意,月明星稀,一道冷风吹过,宁延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往身后看去。 袁亥北回头看向宁延,“宁大人,怎么了?” “这么久了,还不见北蛮追兵,难不成这铁勒川真是个傻子?”宁延疑惑的说道。 吕翊一本正经的说道,“是有些奇怪,公子,会不会是你多虑了。” 宁延不再说话,抬头看向满天星辰,一阵清风拂过,吕翊和袁亥北同时皱起眉头,两人一左一右,拉弓持刀,站在宁延两侧,这该来的还是要来。 马踏中原,扬名立万是回烈从小的梦想,自从跟了慕容灼灼他就相信这个看似柔弱实在有勇有谋的年轻人会给他这个机会。 “驾驾驾。。”四周的荒原之上突然亮起无数火把,火把映衬着身后的北蛮军旗,一百余人的北蛮铁骑直冲宁延三人而来,为首的便是手握九环大刀,袒胸赤膊的回烈。 “就说这铁勒川怎么会这么傻,吕兄,袁将军,敢不敢随我杀出一条血路。”金光弥漫,宁延沉声说道。 “身为大奉之臣,冲阵杀敌自当全力以赴。”袁亥北双目紧紧盯着四周的铁骑,但是让人奇怪的是,当北蛮大军冲过来的时候,并没有一股脑的冲上来,而是将宁延三人围在中央。 为首的回烈看着面前的三人,目光一下子就定格在了正中央细皮嫩肉的宁延身上,两人死死的护着宁延,难不成那个杀了赫连潜山一路北逃,最后让公输望吃瘪的就是眼前这个书生模样的少年。 回烈翻身下马,手中大刀直直插入身下黄沙,大喝道,“谁是宁延。” 宁延冷笑的看向回烈,“你爷爷在这里。” 还真是!回烈震惊之余的同时眉头拧成个川字,“锡林勒格,大闹耗廿部族的是你?” “呦,这都知道,小爷我的名声传的这么快啊。”宁延咂舌道,眼神中写满了轻蔑和不屑。 回烈早就听族人说闹事的是个中原后生,生的好皮囊,当时他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倒真是自己小瞧中原人了。 “油嘴滑舌,撑不撑的住爷爷手中的九环大刀。”回烈拔刀相向。 宁延身边的吕翊当即分弓化戟,挡在宁延面前,在回烈提刀的瞬间,四周的北蛮将士突然齐齐出刀,弯刀出鞘的声音不得不称得上动听,对于宁延三人来说,对付着百名骑兵基本上不用费什么心思,关键是眼前的回烈还有回烈背后的那个人,既然知道了他有杀死半步神魄高手的实力,就肯定不会派一般人前来,要不然和送死何异? “住手。。”回烈刚准备动手,一声女子娇喊传来,惹得两人同时定睛看去,只见不远处,烟尘四起,数名英姿女子骑马而来,喊出住手二字的便是这群女子的头领,一个美艳绝伦,妩媚入骨的大美人,或者叫她的名字,耶律青楼。 在一百多壮汉面前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大美人,换做谁都有不由自主的吞咽起了口水,宁延抬头看向耶律青楼,心里纳闷,她怎么赶过来了,从山谷的庭院到这里,就算是骑马也得一天一夜吧;难不成她早就知道自己有难? 耶律青楼一骑当先直接来到宁延面前,冲着宁延娇笑道,“严公子,三日未见,怎么如此狼狈了?” “让公主笑话了。”宁延笑着摇头道。 耶律青楼转身看向回烈,一双眉眼格外引人注目,随后喊道,“回烈,可知道本公主的名号。”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回烈猛然瞪大眼睛,最后不甘心的半跪了下来,冲着耶律青楼抬手说道,“末将回烈拜见公主殿下。” 回烈一拜,四周的百名骑兵齐齐下马,全部单膝跪地,弯道入沙,齐声吼道,“拜见公主殿下。” 耶律青楼一个飞身直接来到宁延面前,四目相对,鼻尖相聚不过一寸,只见耶律青楼一直不守规矩的纤手摸过宁延的胸膛,两人对视的时候,耶律青楼眉眼如丝,眼角风情玩转,眉眼情愫满千斤,少了初次相见时的那种轻视和挑拨,再度对视,倒是多了一些小女子的羞涩。 如此春情让宁延旁边的吕翊和袁亥北都尴尬的别过脑袋,倒是回烈看着自家公主和这个中原刺客眉来眼去,情意双生,心中很是不自在,好似千万蚂蚁再爬一般,恨不得冲上去将这个轻薄自家公主的登徒子千刀万剐,最后扔到沙漠里喂蝎子。 宁延直勾勾的看着耶律青楼滚出泪珠的眼珠子,嘴角勾起笑道,“若是做样子的话,也够了,再这么下去,就真的名节不保了。” 被宁延这么一说,耶律青楼破涕为笑,“本公主都如此了,你还能说出这么无情的话,怪不得那天晚上我都喝醉了,你都没踹开我的房门,莫不是本公主入不了你的法眼?” 宁延趁势一把搂住耶律青楼的腰,胸膛紧贴女子双峰,目光炽热如火,“我若是入了,那今日就没有这风情一刻了。” 耶律青楼大笑一声,素手点在宁延额头,趁势挣脱,随后转身看向回烈,恢复了无情模样,“回烈,这小子本公主看上了,你若是还想动手,那就连我一同杀了吧,也让我体验一次苦命鸳鸯的感觉。” 这回烈哪敢啊,起身后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公主,你可知道他是谁?莫要被他骗了,他可不是一般中原书生,他可是中原礼国公宁致的儿子,项州军统帅宁鹤的弟弟,杀了锡林勒格悬壶城城主赫连潜山的中原杀手;公主放心,你且让开,让属下杀了这个狂妄之人,如若他敢威胁于您,末将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宁延,严宁,严公子藏得好深啊。”听到宁延真实身份的耶律青楼轻声冷哼。 宁延叹气道,“公主殿下,抱歉了,隐瞒身份实属情非得已,若是有幸逃脱。。” 还不等宁延说完,耶律青楼就冲着回烈大喊道,“他是宁延又何妨,本公主就是要保他。” 回烈愣在了原地,不敢相信这是北蛮公主说出的话,“公主,您这是何苦呢。。” 宁延惊讶之余,走上前去,轻轻搂住耶律青楼的腰,他能感受到耶律青楼浑身都在颤抖,这句话用尽了耶律青楼所有的胆气,这个年纪轻轻就守寡的公主闭上了眼角,宁延手掌的温度让她有一种回到北蛮王庭重见如意郎的感觉,那年自己十七岁,也是这样被心上人从身后轻轻搂住,说着若有一日腾云起,必将娶你为妻的青涩誓语。 眼泪顺着女子娇俏的脸颊慢慢滑落,掉落脚尖,化作雾气消散不见,宁延贴着女子耳边低声吟道,“公主殿下,多谢。” “你帮我,我救你,我们互不相欠了。”耶律青楼紧咬牙关,低声说道。 宁延一把松开耶律青楼,一个翻身上马,大喝一声,“回烈,我记住你了,他日战场相见,定不会手下留情。” 东方渐吐鱼肚白,借着微弱的白光,宁延三人纵马北上,眨眼间便消失在远处的沙丘中。 耶律青楼扭头看向宁延,笑着摇了摇头,“你说的对,中原多是为国为民之人,我等到了。。” 在回烈身后,一个年轻的身影默默的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俊逸冷清的脸上有带着一抹忧伤,“把这里的事情一字不落写下来,送给铁勒川。” “是。” 第352章 做了小人,又不算小人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宁延也不例外,说起来他这还是第一次和除了娘亲的女人如此亲近,即便是看光了玉体的虞兮柠也未曾如此,只能说是年少轻狂,过了遍眼瘾。 耶律青楼缓步走向回烈,对于回烈来说,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直视公主身躯,耶律青楼从回烈身边走过,径直往回烈身后的山上走去,这个时候,回烈抬头,借着微微亮起的晨光才看到山顶上伫立着一个少年身影。 公主上山,即便是贵如慕容灼灼也得躬身相迎,慕容灼灼来到耶律青楼面前,低头伸出右臂,望向美艳公主的目光有敬佩,有遗憾,也有不舍,“末将慕容灼灼拜见公主殿下。” 耶律青楼稍稍含笑,那酥软如玉泥的身躯微微前倾,伸出玉手垫在慕容灼灼右臂上,昂首挺胸的漂亮女子和她那卑躬屈膝的年轻侍从缓缓走上山顶,一边望着东方日出,一边感慨时光流转如白驹过隙。 年轻的主子率先开口,“铁勒川倒是算计了个好,让你做这个最难做的中间人;他料定你慕容灼灼一心为国,不会为了这点姑侄之情而放任宁延离去;不得不说,他算计的很准,但你比他更能算计,就回烈的本事是拿不下宁延的,你去找我说宁延被人追杀,无非就是让我来此,放宁延走,将宁延这个麻烦丢给铁勒川,到时候宁延不管是生是死,都是铁勒川的事,与你无关;而等到铁勒川追究起来,你也能拿我当挡箭牌,有回烈和上百名铁甲骑兵作证,铁勒川也拿你没办法;这招高啊,可是大侄子,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来放宁延走?” 慕容灼灼也不藏拙,直接说道,“铁勒川肯将宁延和您的事告诉我,就很说明问题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宁延到底是真的互生情愫还是另有所图,但连铁勒川这条阴险老狗都觉得板上钉钉的事,我又担心什么呢?” “哈哈哈,大侄子你果然比那老狗要厉害,虽说你是在利用我但我还是很感谢你,在最后的时候,想起了我这个被抛弃的公主。”耶律青楼看着慕容灼灼笑了笑,望着露出半个圆脸的太阳,呢喃道,“那你可知铁勒川为何要这么做?把这功劳让给你?” “有所猜测,宝瓶大魔王的事情也有耳闻,但军中探子所得消息总是要比市井相传的谣言要准确些。”慕容灼灼回答了但又好像没回答,但耶律青楼也明白了慕容灼灼的意思。 “那老狗也知道我惜命,干不出那自戮之事,总想将我逼的无路可走,这下好了,给我安了个串通中原刺客的罪名,啧啧啧,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他知道你不会徇私,而我父汗为了他的大汗之位,势必会大义灭亲,这个时候我要想活命,能依靠的也就只有他铁勒川了。”耶律青楼说的平平淡淡,但又给人感觉深沉似海。 慕容灼灼无奈道,“从林先生到宁延,公主殿下,您这心事也该了了。” “你知道的还挺多?”年轻的女子诧异的说道。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说话间,太阳已然全部露出地面,苍白的太阳不算暖和, “好了,太阳出来了,我也该走了。。”一阵马蹄声传来,从山顶看去,一只打着耀眼金色旗帜的金甲铁骑正浩浩荡荡的往山头赶来。 不管是北蛮还是大奉,金色都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而能穿戴金甲,手握金幡的只有当今大汗的金甲卫;而作为大汗的贴身侍卫,能不远千里从王庭来此,所为的自然不是一般寻常之事,此刻的耶律青楼不会埋怨慕容灼灼将他和宁延的事情上报北蛮王庭,更不会在意在金甲卫来之前王庭里那些达官贵人吵成什么样子,更不会在意他这么做对北蛮王庭的影响。 因为在他心上人被鸩杀的那天开始,她对这个王庭就失去信心了。 这么多年,能支撑她走到现在的绝不是她口中的贪生怕死,而是为了她最后的那个执念,如今宁延带着他的执念已经安然离去,那她也了然无憾了。 慕容灼灼看着远处的金甲卫,摇头道,“对不起公主殿下,慕容灼灼做个次小人,铁勒川说得对,末将不能徇私枉法,汗国铁律需要遵守,不然无以服众。” “哈哈哈。”耶律青楼放肆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我可曾有过一丝怪你之意?倒是你,放走了宁延,可要小心铁勒川的报复啊。” 慕容灼灼摇头道,“不怕,您都不怕,我又有何可怕。” “哎呀,说的也是啊,你可是慕容宝玉的儿子啊。。”耶律青楼叹息一声,“凄凄惨惨戚戚,无处话凄凉啊。。” 慕容灼灼看着耶律青楼的背影,漠然说道,“宁延,你到底是何许人也?我倒要看看,面对铁勒川,你会如何脱身。” 。。。 就像慕容灼灼猜想的那样,原本还想看戏的铁勒川在收到慕容灼灼的信后,气得脸都青了,一怒之下直接一掌将身后的女丫鬟拍死在桌案上,可怜了正值青春风华的漂亮女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横死当场。 耶律青楼被金甲卫带走,这下场自然不用说,通敌叛国,即便是皇室子女也是神仙难救,除了没想到耶律青楼能如此慷慨赴死外,铁勒川还没有想到这个慕容灼灼会直接放走宁延,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自己。 这下看戏的从自己变成了慕容灼灼,自己若是能抓到宁延还好,没有算计到耶律青楼算自己吃个闷亏,这要是还让宁延平安无事的离开了宝瓶勒格,那不仅是丢人了,更有可能要面对当今大汗的怒火,到时候追问起来,即便不追责,那自己这老脸也得被慕容家笑烂。 “慕容家的小儿,你老子都不敢这么算计我;今日算我大意了,居然栽到你个毛头小子手里。”铁勒川摸着自己的大光头气呼呼的喊道。 “来人,告诉祁连豹,带着铁勒屠给我去追宁延,追不到让他提头来见。”铁勒川大吼道。 “是。”手下的文官吓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 宁延三人纵马狂奔一早上,最后实在是吕翊和袁亥北胯下的宝马撑不住了,在跑下去就要累死在这沙漠中了,三人下马来到树荫下,让马匹休息。 这个时候两人才明白,这好马好在哪里。 “宁大人,您和那公主真的。。。”袁亥北疑惑的看着宁延。 宁延平静的说道,“她心里也有中意之人,不可能容得下他人。” 说完这话后,不等袁亥北开口,便再度说道,“我也一样。” 袁亥北抬手致歉,算是对自己刚刚失言的歉意。 “放走我们的不是耶律公主,而另有其人。”宁延抬起头,眼神清澈,蓦然笑道,“若是北蛮真要我死,就一个不得宠的公主能就下我?” “是铁勒川吗?”吕翊开口问道。 “不像,若是铁勒川,就没必要费这么多心思了,直接让咱们走就行;这回烈呢我听说过,当初在平牢关和张醒山有过一战,不过差点被颜子岳一箭毙命;能出现在平牢关,那他身后的那个人,或者说放咱们走的那个人,不就很明显了嘛。”宁延无奈摇头道。 “慕容灼灼。。”袁亥北愕然道。 宁延自嘲道,“是啊,这算是我们第一次交手,只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让他领先一步。” 这种未曾谋面但却针锋相对的对手给人的感觉神秘又期盼,宁延摇了摇头,“宝瓶勒格不宜久留,慕容灼灼肯放我走,但铁勒川就不一定了,咱们赶紧离开这里,趁着还有时间,北上红蚁勒格,咱们到了那里再好好休息。” 提到红蚁勒格,袁亥北就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沉思许久,最后才点头应下, 。。。 北蛮的冬天来的要比大奉快很多,这才初秋十月,就已经是寒风凛冽,宝瓶勒格呈现宝瓶状,瓶口在南,瓶尾在北,一路北行,宁延是昼伏夜出,中原是在十月底抵达了宝瓶勒格北端。 但同样的,在到底边境之前,他们还有最后一关要过,那边是身后的铁勒屠。 铁勒屠是铁勒川手下的铁甲禁卫军,战斗力比起慕容灼灼麾下的狼骑还要强上不少,这铁勒屠清一色的厚假重骑兵,将士披重甲,除却眼睛鼻子外,全身都被笼罩在陨铁打造的浮屠战甲里,就连胯下战马也是清一色的浮屠甲胄,这种甲胄,普通刀枪剑戟根本无法伤其丝毫,能有资格成为铁勒屠的无一不是军中翘楚。 身为铁勒屠中军校尉的祁连豹便是翘楚中的翘楚,在铁勒川下达追杀命令后,赫连豹就带着麾下三千铁勒屠马不停蹄的往北部赶去,但是宁延三人毕竟是武者,自己就算全速前进也只能望其项背。 但知道宁延此行一定要北上出关的赫连豹换了个思路,不在追杀,而是带着麾下铁勒屠走近路率先来到边境,然后以逸待劳,来了个守株待兔。 不得不说,这招确实有用,还真的被他守到了。 第353章 北蛮铁勒屠 论起铁勒川麾下的铁勒屠,就算是未曾谋面,宁延也是了解一二;这支被冠以北蛮底牌的精锐重骑兵常年驻扎在北部边境地方北境山川里的荒蛮野兽;不过在大奉和北蛮的千年大战中,铁勒屠还是有过高光表现的。 大奉史官有记载的和铁勒屠交手的战争就有五次,最近的一次便是礼国公宁致收复项州时和五千铁勒屠的那场恶战;铁勒屠不到万分危急之时不会出手,每次都是在北蛮军队被逼入绝境之时,就会有一支穿着铁甲重凯的重骑兵从侧翼杀出,他们手握七尺长枪,腰腹别刀,无论是马上枪战,还是落地刀战,各个都是以一挡百的好手,就连北地军在铁勒屠手中都讨不到什么好处;但要说起为什么平牢关一战北蛮不出动铁勒屠呢?其实当时要是北蛮大汗肯低头去找铁勒川,铁勒川还是愿意出兵的。 铁勒屠的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觑,随着铁勒川的上台,铁勒屠的规格再上一层楼,如果说之前的铁勒屠是纯粹的军人的话,那如今的铁勒屠便已然成了一个小江湖,选拔铁勒屠条件严苛,能入选的都是军中佼佼者;不过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力,铁勒川也曾将一些走投无路的江湖草莽吸纳入铁勒屠,其中不乏一些身手不错的中品高手,对于这些人,铁勒川不仅以礼相待,甚至还会将家中侍女丫鬟什么的赏赐给他们,算是安定军心;这也就导致了现在的铁勒屠虽说实力有了质的上升,但已然不再像之前那般纯粹。 宝瓶勒格和红蚁勒格边境处,三千铁勒屠严阵以待,在两地边境处有个废弃的小村子,从宝瓶勒格进入红蚁勒格要过一段四下无人的沙地,因此一些前往红蚁勒格的武者百姓都会在这个村子里休息几天;当然了,宁延他们也不例外,村子虽然是废弃了,但好歹也算个遮风避雨的场所。 宁延三人牵马而来,头上猎鹰高悬,宁延低头沉声道,“过了这个村子,咱们就安全了,这一路走来都没有碰到什么麻烦事,不知道这最后一步了,铁勒川会不会给我们准备些惊喜呢。” “咱们还是小心一点好,宁大人,你在外面等着,我们进去看看里面什么情况。”袁亥北说完便拔刀往里走,寂静的村子一个人影都没有,袁亥北在村子里转了大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重新回来的袁亥北摇头道,“没什么问题,进去吧。” 宁延抬头望四周看去,寒风吹过,宁延咂舌道,“我多虑了?” 三人前脚刚刚进村,后脚便听到阵阵铁甲奔腾之声,察觉情况不对的吕翊直接飞上屋檐,刚准备拉弓搭箭,三道箭矢瞬间飞来,好在吕翊眼疾手快避开了三箭,但也不得不落下地面。 “是铁甲重骑兵。。”吕翊阴沉着脸说道。 宁延快速来到村口,果然,映入眼帘的便是铁甲傍身的铁勒屠,“一骑风云起,一动风雷震,是铁勒屠。。” 铁勒屠三个字一说出口,三人的心都不自觉的咯噔一下,看着眼前铁勒屠,宁延点头说道,“这铁勒屠的战斗力在北蛮是绝对顶尖的,能与之一碰的也就北蛮王庭的金甲卫了,但金甲卫的规模却赶不上铁勒屠;当年我父亲在拿下项州的决死一战中,若不是五千铁勒屠拼死抵抗,也不至于让我父亲损失上万精锐;成建制的铁勒屠战斗力要远高于一个上品高手,若是军中有高手坐镇,那战斗力更是几何倍数的增长;这铁勒川倒是看得起我们,能派出这上千人的铁勒屠在这里守株待兔,也算是下了老本了。” 袁亥北持刀笑道,“宁大人倒是见多识广,但我袁亥北也绝非贪生怕死之徒,这铁勒屠到底如何,一碰便知。” 训练有素的铁勒屠将在看到宁延三人入村后便从四面杀来,将村庄团团围住,为首的校尉手持大戟,头戴花翎,胯下是一匹上号的北蛮汗血马,“若是没猜错的话,里面应该是宁延宁公子吧,能死在铁勒屠手中,倒也不亏你国公之子的身份。” 宁延暗笑,这小子倒是把自己查了个清楚。 宁延飞身而起,站在屋顶上,就像没事人一样一屁股坐下来,随后看着说话的持戟大将,笑道,“我就是宁延,你是何人?” “铁勒屠中军校尉,祁连豹。”这个不苟言笑,面色蜡黄的中年将军抬手说道。 宁延点了点头,头脑里思索着这个人,想了许久,问道,“你可认识祁连锋啊?” “正是家兄。”提起祁连锋不仅在北蛮算是个人物,在大奉尤其是对项州军士来说也是个狠人,如果要问宁鹤这辈子最大的敌人是谁,那肯定就是这个祁连锋,祁连锋一不是一方上主,二不是统帅千军的武将,那他的名气为什么这么大呢?那还不是因为这个祁连锋靠着五百老弱病残,硬生生的挡住了宁鹤三万人十天的进攻。 而他们所镇守的那座城池便是现在项州北部北蛮境内的玉门城;祁连锋也是一战成名,玉门城就像钉子一样卡在项州北上北蛮的要道;祁连锋在玉门城先后三次挡住宁鹤的进攻,五百守三万是最让人惊愕的一次,但是这个对手的行径却让宁鹤嗤之以鼻。 都说攻城之时,万民皆兵,攻城人手不足,征用百姓是常有的事,但你见过让八十岁的老妪持枪站在城头上守城的吗?别人做不出来,但祁连锋能做出来;这也是他能守住玉门城的原因之一,说的好听点就是妇孺皆兵,难听点就是死皮无赖。 宁延点了点头,看着祁连豹,冷哼道,“咱们两家还真是有缘啊,你大哥和我大哥死磕这么多年不分胜负,你呢又在这边境堵我,既然铁勒屠都出动了,我也就给你们面子,活动活动筋骨,祁连将军,我宁延就站在这里,日落之时若是你们拿不下我,那就别怨我拍屁股走人了。” 祁连豹不屑一笑,“狂妄是要付出代价的,来人,随我拿下宁延。” 这场硬钢铁勒屠的战斗就此打响,宁延眼角低垂,身后真气直冲云霄,刹那间风起云涌,电闪雷鸣,俨然一副天崩地裂之象,这便是宁延自己的天地异象。 气机鼓动,天象异常,雷鸣电闪之中,宁延悬空而起,身后金色虚影嘘嘘而出,体内两股真气自袖口冲出,只是一招便将这个废弃村庄夷为平地,风沙起烟尘,祁连豹在来之前就想过这个中原高手不好对付,但是在看到半步神魄的宁延后,还是感到一丝后怕,这么年轻的半步神魄,若是此时不杀,那日后定是北蛮的心腹大患。 袁亥北大笑三声,四周千骑冲来,宁延气卷河山,狂放不羁,如此倒也对得起那宁姓;此刻,袁亥北才看清眼前的公子到底是何人,他不是纨绔,不是靠着家族权势作威作福的富家公子;他是一个有着文臣之心却行武将之事的大人物,他会为了一个敌国公主而暴露身份,甚至不惜让自己身处险境;看似轻狂之举却彰显心中之大义;江湖人,江湖事,上对苍天,下对黎民;你说宁延是个善人,他不是,他一路走来,鸡飞狗跳;你说他是恶人,那完全谈不上;你说他贪生怕死,他远走北蛮,不惜生死;你说他不惧死亡,那纯粹扯淡,这个世上,谁不怕死啊?沈迁怕吗?怕!耶律青楼怕吗?也怕!此刻的袁亥北害怕吗?他也怕!但若是能战死沙场,名留青史,就算你怕,等到了史书上,那也是不怕。 这铁勒屠不愧是北蛮军事的支柱,即便是看到宁延已有半步神魄之威,但却依旧没人退却,甚至都未曾有人露出胆怯之情,披甲列阵,长枪前指,飞沙撞在铁甲上发出铿锵铿锵的声音。 这一战,从正午打到日薄西山。 将宁延的一身白袍硬生生的打成了血色红袍,手中抢来的长枪不知道断了几根,铁勒屠盔甲硬如雄山,若不费些心思还真是伤不到这些铁疙瘩。 袁亥北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的尸堆上,一把扔掉这个陪伴了自己打快一年的大刀,刀刃已经卷的不成样子了,撕下被砍断胸甲里的内衬,绑在受伤的胳膊上,疼的男子咬牙切齿,“这一仗,痛快啊,等回去了,你可得赔我一把刀。” 宁延吃力的坐下来,怅然说道,“这可是宫廷御赐的银边刀,我宁延赔不起啊。” 吕翊站在宁延身后,虎视眈眈的看着下面持戟的祁连豹,祁连豹身后的铁勒屠将士站在祁连豹身后,各个持枪相向,就等祁连豹一声令下;不过看着眼前已经阵亡的一千多名铁勒屠将士,祁连豹还真不敢贸然下令。 这铁勒屠将士培养不易,三万将士已然是北部三大勒格所能承受的极限了,这每个将士身后都是数十户甚至百户人家;折损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这半天时间就已经每宁延三人杀了一千多人,杀得这个祁连豹都有些咂舌。 “宁延,你已经是强弩之末,奉劝你赶紧投降,不要再做无谓挣扎。”祁连豹大喝道。 宁延笑了笑,望着夕阳缓缓说道,“那你大可试试,我倒是不介意临死之前再拉些垫背的。” 第354章 涅盘之境,情寄飞沙 少年英杰白衣变血衣,沉声一喝,身上血衣应声而破,露出少年结实的身躯,祁连豹腾空而起,一戟刺出,目标正是宁延。 真气涌动好似九天朝霞初升,宁延一步横跨,手中长枪劈砍,一声巨响,宁延和祁连豹同时后退,分列两端,看到祁连豹冲上来后,吕翊当即冲出,两把短戟碰到大戟,到底是一寸长一寸强还是以小博大,两人格斗数招也未能分出胜负,倒是不断起伏的真气让战场四周扬起阵阵风沙。 暮色袭来,兴许是一场厮杀抒发了宁延身上的戾气,看着两人格斗,宁延胸中浩气鼓荡,气机流转远超平时,一声闷响,吕翊被一戟震退,这祁连豹也是个有着不错实力的武将,然而他的招式却更像是战场上磨练出的杀招,凶狠有余,但却灵巧不足。 宁延五指翻动,身后真气弥漫,竟是在此刻身后金影再度转化,隐隐出现一个和盘膝而坐的金人,金人双手平放于双膝,看着宁延身后的光影,吕翊嘴角翻动,“这是道门的涅盘?” 正是涅盘,《玄玉内径》的最高境界便是涅盘和化桑,苦心人天不负,这便是武道,宁延的武道天赋本就不弱,每逢生死关头更是会爆发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收获,这涅盘便是如此,涅盘之境,讲究精妙,一旦步入便会有一种跳出天地间豁然开朗的感觉,宁延睁眼,身后涅盘虚影也跟着睁眼,当下无需气机牵引,心念一动,身后虚影便是凌空一掌。 这一掌,真气东来,气势如虹。 看着凌空一掌,祁连豹只能抬手阻拦,同时眼神中一点一点的露出惊骇神色,抿嘴说道,“好可怕的力道。” 宁延起身,一掌喝退祁连豹后,腾空而起,冲着对面的红蚁勒格扬长而去,袁亥北和吕翊也紧随其后,当祁连豹稳住身形后,愣是吐出一口淤血,“当真是可怕。” 一众铁勒屠就这么看着宁延扬长而去,倒也是无可奈何,此时的祁连豹已经意识到了宁延的实力已经不是军队所能填补的了,要想对付他,除非军中那些大人物前来,否则,就他们的实力是远远不够的。 宁延离开宝瓶勒格的消息传到锦北城,光头上主气得牙痒痒,但这次他生气归生气,但不像之前那般暴怒,反倒是抬头看向身旁的白衣男子。 这个站在铁勒川旁边的年轻男子有些女子面相,眉眼之处多了一丝妩媚,但却气质英武,容貌也是不差,比起宁延也只是稍逊一筹,这一身白衣格外引人注目;对于这个出来找到的白衣男子,铁勒川显得很是敬重,“沮先生,这宁延确是离开了宝瓶勒格,如你所见,这小子实力非凡,若是去了天山,只怕有你们好受的。” 白衣魔头——沮阳;北蛮长老们第三的神魄高手,因为常年身着白衣,因而人送外号白衣魔头;这个魔头喜好女色,身边经常有着绝色美人,据传言,沮阳身边有女子千人,都被当作禁脔玩弄,其中不乏一些贵族千金,就连铁勒川也曾送出一名姿色上佳的倾城美人。 别看白衣魔头如此放荡,然而世间却仍有心系与他的女子,这个女子便是被称为北蛮第一美人的洛渔,洛渔的美色在北蛮境内广为流传,就连当今太子都曾豪掷千金只为求得洛渔掉落的一丝方帕,这个清冷美人曾拒绝王庭的招揽,就为了白衣魔头,白衣魔头好女色,却放过了甘愿成为他千名禁脔的第一美人洛渔,这其中意味也曾让人浮想联翩。 这个绝色美人曾说,不求千金万银,但求白郎一顾,这白郎便是沮阳。 沮阳淡然开口,“红蚁勒格可不是那么好走的,不怕他到天山,就怕他到不了天山;我话就说这么多,上主,在这里提醒您一句,铁勒屠是利器,伤人也能伤几,千万把握住了。” 听这沮阳意味深长的话,这个素来自负的上主并未当回事,轻蔑一笑,“铁勒屠就不劳您费心了,倒是这个宁延,你们得多多费心。” 沮阳轻声一笑,扬长而去。 。。。 北蛮王庭,十月风紧,一众金甲卫正护送着一驾华贵的马车从山谷中走过,马车中坐着一个绝色美人,美人头戴王庭女子凤冠,嘴角微微翘起,端坐软榻的女子目视前方,在晃来晃去的马车中稳如泰山。 然而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在红丝锦袍下,女子的手腕早已经被扣上了铁镣。 回到北蛮王庭的耶律青楼没多久便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宣判了死刑,作为北蛮的荣筝公主,居然要被处以极刑,这对北蛮皇室来说也是第一次,身为太子的耶律原数次上奏想要为自己的苦命妹妹求情,但毫无意外都是无济于事,通敌大罪,万死难赎。 一众金甲卫在路上也是感慨公主的命运多舛,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如今更是在正值青春风华之时要被斩首,实在是可惜啊。 远处马蹄狂奔,一众金甲卫士瞬间警惕起来,烟尘落定,在一众金甲卫士的簇拥下,一个中原书生打扮的男子着急忙慌的冲向这个将被斩首的公主车驾。 金甲卫看到男子后赶忙行礼,“吾等拜见小主。” 来者正是从壶腔勒格一路赶回来的耶律长齐,耶律长齐气喘吁吁的指着车驾喊道,“让开,你们给我让开,我要去见我姑姑。” 金甲卫的几个将士挡住着急的耶律长齐,万般无奈的说道,“小主,您别让小的难做啊,这可是大汗当庭宣布的死刑,这要是出了事,我们有十个脑袋也不够大汗砍啊。” 耶律长齐指着眼前的金甲卫,气呼呼的喊道,“不让是吧,好,那就别怪我了,来人啊,给我卸了他们的刀。” 四周的金甲卫士面面相觑,这可是金甲卫啊,当今大汗的亲卫,卸了他们武器那还得了啊,这不就成了造反吗? 听到外面争吵的耶律青楼缓缓探出脑袋,在看到是她数年未见的大侄子后,原本黯淡的眼神中出现了少有的亮光。 “长齐?”耶律青楼是又惊又喜,没想到将死之时还能碰到大侄子。 耶律长齐也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推开面前的金甲卫冲到女子面前抱着女子激动的眼泪直流,“姑姑,姑姑,真的是你啊,你。。你怎么会这样,我。。我来晚了,早知道你回到了王庭,我就算是不吃饭不睡觉也要回去找汗爷爷帮你求情。” 耶律青楼满眼温柔的看着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大侄子,心中一阵酸楚,“这事情怨不得你汗爷爷,是姑姑自己的原因。” “要不是慕容灼灼给我来信,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你说你干什么不好,偏偏去招惹宁延干什么啊。”耶律长齐激动的喊着。 年轻的姑姑风情无限,皱了皱小巧的鼻子,眉头紧皱,“这都被慕容灼灼算计到了,倒真是厉害;你见过宁延对吧,他是个有本事的人,姑姑在他身上看到了你林大哥的影子。” 耶律长齐微微一愣,遂而起身道,“就算如此,也不值得你以死来成全他啊。” “在你林大哥走后,姑姑的心已经死了,这么些年在宝瓶勒格做着大魔头也算是自在了几年,如今心愿已了,也算是死而无憾。”耶律青楼轻轻一笑,目光中满是坦然。 在耶律长齐的印象中,这个姑姑除了对自己和林大哥,见了谁都是没有好脸色,脾气更是跟个火药桶一样,一点就着;当然了这也和她是汗爷爷最疼爱的小公主有关系,娇生惯养之下,脾气能好吗?然而就是这个被汗爷爷疼爱了半辈子的小姑如今却被他亲自宣判了死刑,说出来也是让人匪夷所思。 “姑姑,你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来,你现在跟我走,汗爷爷追问起来,我扛着。”眼泪都快掉下来的耶律长齐拉着耶律青楼就要往外走。 被宣判了死刑的公主一动不动的看着耶律长齐,随后长叹一声,默默的松开大侄子的手,“长齐,姑姑不能跟你走了,姑姑不想连累你,这通敌卖国的黑点姑姑这辈子是洗不掉了,也不想洗了,做了就是做了,错了就是错了,但若是给姑姑再来一次机会的话,姑姑还会这么做;这么做也是好事,能早点去见你林大哥,告诉他,姑姑碰到了像他一样的中原人,并且这次,姑姑救了那个中原人,没让他倒在我的面前。。” 耶律长齐听着姑姑的话,久久不语,只是眼泪直流。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耶律青楼默默的看着四周的黄沙戈壁,心中漠然,纵使身上穿的锦绣繁琐,也只觉无意。 耶律青楼叹了一口气,眼角泪珠滑落,她不是怕死,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姣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蓉出绿波,耶律长齐记得这句话,是林大哥初见姑姑是说的话,也是让姑姑笑的最开心的一句话。 金甲卫簇拥的马车给了公主最后的体面,绝美艳丽的公主将思绪给予黄沙,飞过天际,落入无边荒漠之中。 第355章 红蚁勒格,中府高手 作为北蛮最北部的红蚁勒格,说是最贫瘠荒凉的地方也不为过,百里无人烟,荒凉到北蛮大汗甚至都没有分封一个上主在这里;不过随着北蛮王庭重新搜寻十二国器,这个天山脚下的勒格再度变得热闹了起来,当然了这也是相对而言,大批的金甲卫和北蛮狼骑和长老门的武者全部汇聚在此,天山环境恶劣,红蚁勒格同样如此,但相对而言还是能好上一些。 刚刚悟到涅盘之境的宁延刚到红蚁勒格就趴在旁边的枯树上不停的吐血,身后的吕翊赶紧上来扶起宁延,沉眉道,“好在铁勒屠没有追上来,不然今天就真的难走了。” 头顶月光明媚,越往高处走,越发觉星空之璀璨,月光之皎洁。 宁延一屁股坐在身子下的土堆上,接过吕翊递来的外衫随意披在身上,一把抹去嘴角的血渍,轻轻一笑,“这涅盘厉害是厉害,但就刚刚步入半步神魄的真气还撑不了多久,若是我在修炼个一年半载,刚刚就不会是落荒而逃了,准让那几千铁勒屠葬身于此。” 袁亥北将卷刃的银边刀送入刀鞘,看着面前月光下的一片苍茫,“这就是红蚁勒格了,用不了多久就要到北境天山了,咱们闯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了,这要是回去不是更艰难。” 宁延少有的放松,身体往后一仰,靠在枯树上,体内气机流转,一边补充真气,一边调理伤势,“还真不见得,你放心吧,咱们来的时候难,回去的时候就不一定了。” “嗯?”袁亥北困惑的看着宁延,看着宁延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得暗自菲薄道,难道宁延还有后手? 一路往北,接连走了七八天,越往北越冷,但对于武者来说也倒是还好,如果天气好的话,抬头向北看去,还能看到远处天边若隐若现的山头白雪,那山便是北境天山,这俗话说的好,望山跑死马;看着山顶就在眼前,然而这都七八天了也还没走到边境之处。 寒风伴随风沙而来,刚刚准备迈开步子的宁延停了下来,脸色阴沉的看向前面被风沙遮挡这路口。 透过黄沙,隐隐能看到三个人影,若隐若现的,同样看到眼前异样的吕翊下意识的拉弓搭箭,钢矢所指正是面前黄沙中的三个虚影;袁亥北只是站在宁延面前,似乎有所沉思。 脚步声被风沙掩盖,当看到眼前三人的样子后,宁延心中多少一愣。 三人最中间的赫然是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头,老头拄着一柄檀木龙头拐杖,右手放在身后,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但仔细看去便会发现,他落脚有章法,似乎是一种步伐秘术,当然这也是宁延猜测,对于老头身边的白眉老者和女子宁延是不认识,但这个老头宁延还是有印象的,这不正是当初自己会殷都之前在蜀山偶遇三皇子时,三皇子身边的那个贴身老头吗? “是你。。”宁延下意识的惊呼出声,但是直觉告诉他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能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碰到这个老头,宁延是万万没想到的;脑海里突然出现当初离开殷都之前高远说的他已经派遣了高手进入北蛮,等自己到了北蛮,自会有人相助。 风信子看了看宁延,再看了看身边的白眉长须老者,“都是老熟人了,介绍介绍吧。” 风信子话音刚落,就看到袁亥北冲着三人拱手道,“袁亥北奉旨前来,拜见三位大人。” 吕翊显是一愣,随后将钢矢对准了袁亥北的脑袋,大喝道,“袁亥北,你在干什么?” 宁延拦住吕翊,轻轻一笑,摇头道,“怪不得这些天没有看到你手里的那头畜牲,原来是联系救兵去了,不过我也猜到了,既然都知道我是谁,那我也就不介绍了,敢问三位前辈,姓甚名谁啊。” 风信子率先开口,捋着胡须笑了笑,“中府风信子,奉吾皇之名特意在此恭候宁大人的大驾。” 白眉老者神情略有不甘,但还是拱手道,“中府尹鸿钧,拜见宁大人。” 女子英姿飒爽,长发梳成马尾扎在脑后,拱手道,“中府白芨,见过宁大人。” “哈哈哈。。”宁延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陛下还真是会开玩笑,一年前还追着我杀的中府居然变成了我的救兵,这不是给我宁延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吗?不行了,我得再笑会。” 看着宁延,风信子鹰眼般的目光毫无波澜,“中府受命于天子,天子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天子让我们杀你,我们就杀你,天子让我们帮你,我们就帮你。” 宁延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扶起袁亥北,拍了拍后者的肩膀,看向三人,“为了这十二国,陛下是挺舍得的,派出了中府一半的高手,如此的话,我宁延也得认真起来了,三位,请吧。” 众人来到一处山洞中避风,从风信子口中宁延才知道原来一个月前,在长老门和金甲卫以及慕容家的出力下,十二国器已经被他们找到了十一个,在争夺化宣化斧的时候,风信子没耐住性子,贸然冲出,结果被长老门两大长老合力重创,这一下不仅没有拿到宣化斧,还暴露了他们,为了斩草除根,长老门更是派出五大长老在红蚁勒格追杀他们,若不是收到袁亥北的来信说宁延到了,他们三人是不会这么堂而皇之的暴露自己的。 不知为何白芨总感觉这被风信子说成是不死必是翻天覆地有大本事的宁延总是盯着自己看;她叫白芨,因为父亲是个郎中姓白,刚好中药中有一味药材叫做白芨,就给她起名白芨,这个名字倒也好听,这本该是普通女孩的白芨并没有成为一个普通的百姓,而是在五岁那年碰到了一个云游四方的侠士,侠士看中了白芨的根骨,便收其为徒,白芨也确实争气,二十年后便问鼎半步神魄,然而没过多久,她的师父就病逝了,为求生计,她闯荡江湖,最后再一次刺杀中被生擒,正当她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那个生擒她的老头却没有杀她,而是送给他一柄刻有流云纹饰的软剑,问她愿不愿意为国效力。 风信子看着宁延一直盯着白芨,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进去自己说的话,就在这时,宁延突然开口道,“没了吗?” 风信子幽幽点头,“就这么多。” 宁延盯着白芨,沉声问道,“中府的老大是韩仲宣,我还以为整个中府都是像他和鹿明非的那种老头呢,原来也有长的好看的姑娘啊。” 白芨尴尬的抬手道,“宁大人过誉了。” “说真的,你们中府和我宁延是有大仇的,当年的朔州一事,我现在还记得,而你们极有可能就是当年的凶手,但我不想追究过去的事,风前辈,北蛮长老门的实力如何,我是有所领教的,若是他们十三位长老倾巢而动,我们是绝不可能活着离开红蚁勒格的,但是他们只派出了五个,为什么?”宁延反问道。 一旁捋着胡须的尹鸿钧皱眉道,“他们还差最后的东皇钟,对他们来说,找到十二国器比杀了我们更有意义。” “没错,这东皇钟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好巧不巧的时,我恰好知道这东皇钟在哪里,十二国器十一缺一,北蛮势必会拼尽全力抢夺东皇钟,所以,我想问三位,若是我宁延真有机会难道东皇钟,在东皇钟和我的性命面前,三位作何选择。。”篝火下宁延的目光直直盯着风信子三人。 这个问题让袁亥北也皱起了眉头,要是当初和宁延刚入北蛮,他会毫无疑问的选择东皇钟,但是在经历了这么多后,他也有些动摇。 风信子抬头看向宁延,“你的选择就是我们的选择。” 宁延笑了笑,这种踢皮球的回答方式很是讨巧,宁延点头一笑,“前辈的回答和我想的差不多;东皇钟的事情等到了天山再说,现在我们的事情是如何抵达天山。” “外面有长老门五大高手,其实力都在神魄之上,一旦开战,我们三人合力能拖上一段时间,但这远远不够,如今的天山脚下,驻扎着上万金甲卫,就连他们的主帅呼延山石都来了,这也是个神魄高手,若是不仔细谋划一番的话,硬碰硬是断然不会成功的。”风信子皱眉说道,当初来北蛮的时候知道北蛮会重视十二国器,但没想过会如此重视,几乎把北蛮王庭一大半的高手都带来了。 就这还是在慕容灼灼离开的前提下,若是慕容灼灼不走,再加上慕容灼灼麾下的大军,那不更麻烦。 宁延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随后看向山洞,山洞外飞沙走石,说道,“一个月后的霞光初现之时,我偷偷潜入北境,夺取东皇钟,我需要你们帮我争取时间,越多越好。” 袁亥北低头沉思,这不就是活靶子吗?那可是长老门和金甲卫,他们加起来也就五个人,能拖多久呢?说的好听点是拖,难听点就是送死。 “好,一天一夜,如若你没回来,我们便前往天山,以身殉国。”风信子的话说完后,山洞中陷入短暂沉默,宁延微微一笑,“好。” 第356章 有趣的小宦官 自从高远继位以来,殷都皇宫也发生了不少大事,八月份的时候,当今天子高远在殷都大婚,迎娶了一个无权无势的民间女子为妻,这在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反响;民间都讲究个门当户对,可这贵为天子的高远为何会选择一个无权无势的民间女子呢?于公明曾私下和宁枫说过,从公孙家到秦家,外戚当道,当今陛下是不想在看到高氏皇族被其他姓氏左右。 新婚之后,殷都皇城也迎来了翻新修整,整个皇宫焕然一新,天子重修东宫,将其改名为紫金殿,紫金殿的构造由工部负责,建于皇宫正北方向,皇室坐北朝南,这是规矩;紫金殿外的小亭子中,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清瘦小童正拿着扫把打扫落叶,一边扫地一边用羡慕的目光盯着眼前的紫金殿,能进入紫金殿无疑是小童子的梦想,小童子姓郑,去年冬天刚刚入宫,认了一个老宦官做师父,师父觉得他名字不好,给他改了个长生的名字,长生没有反对,若不是因为家中贫寒,爹娘多病,几个弟弟妹妹都要吃饭,谁愿意来着高墙内做一个宦官童子。 新皇登基,新政布施,本着天下不再有穷苦人的新政条例好是好,但对于那些苦到骨子里的百姓来说,这些远远不够;去年冬天,才十一岁的孩子无意中听人说皇宫中招童子,不仅月俸多,还有机会见到天子贵妃,若是表现好改换门庭也不是不可能,看着揭不开锅的家庭,这个十一岁的孩子在冬天的雪地里,私白了身子,一瘸一拐的捂住满是鲜血的裆下往殷都走去,结果却是晕倒在了南门之外的雪地里,被出宫的老太监看到,不忍心小孩子冻死郊外的老太监将小孩子带入了宫中,用自己的半辈子积蓄换来了内务府一个九品小童的名额;这才让苦命的孩子入了皇宫;被带入皇宫的孩子刚来就生了一场大病,因为私白不净导致伤口发炎,差点没有熬过那个冬天,好在宫中碰到一个心肠不错的大人,给了些钱,这才让这孩子活了下来,最后老宦官将孩子改名长生,希望能一直长生。 老宦官在宫中待了大半辈子,无儿无女的他将长生视为己出,用自己大半辈子攒下的人情找内务府给给长生找了个打扫院子的清闲工作;宫内月俸不错,花销又很少,虽然长生把俸钱几乎都寄给了家中,但听老家来的人说,家中还是把一个妹妹送给了当地的乡绅做童养媳,只为了换那半袋子粮食,听到这的长生不免伤心落泪,暗暗下决心,等自己以后混出息了,一定要攒钱把妹妹赎回来。 瘦弱的长生在宫内难免要受些欺负,那些上了年纪的小太监都喜欢拿他逗乐,宫中规矩森严,宦官规矩更严,宫内太监除了兢兢业业做事外,就剩下了都吃喝赌博和逗新来的小太监这些不算趣事的趣事了,长生看着紫金殿,心里很清楚,什么时候自己能去那里面,什么时候自己也就能赎自己妹妹了。 “长生,别偷懒,小心被少监大人发现,挨鞭子。”路过的小宦官看着发呆的长生,摇头笑道。 长生说了句谢谢,默默的扫着地,扫完后拍去身上的尘土,挫着冻得通红的小手,来到宫中的假山后面,这假山也有自己的名字叫做福寿山,山上种着四季常春的名贵树木,长生喜欢来这里,因为这里有福寿,他也想沾些福寿,但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着福寿二字是什么样的,到现在老师父也就教了他长生二字和自己的姓,问到其他的,老师父就说进了宫就被像那些没用的,懂得多不如懂得少;但长生还是很好奇,这福寿二字到底怎么写的。。。 长生走了几步,伸了一个懒腰,刚准备休息,突然想到什么,便再度起身,去帮老师父裁剪花草的长生突然看到在假山口的亭子上站着一个穿着紫衣的年轻公子,年轻公子只身一人坐在亭子里,手里握着一个看起来都觉得价值不菲的暖炉,整个人举手投足间露出一股无法言语的贵气。 男子也看到了穿着九品宦官服饰的长生,长生赶紧下跪请安。 这些天被汕州琐事烦扰的高远本想一个人来这福寿山放松放松,为此特意找了一个人少的时候,没想到还是被撞见了,但看着眼前的瘦弱童子,高远轻轻一笑,“别跪了,好不容易休息一下。” 小宦官愣了一下,随后起身快步来到男子面前,一把拉住男子的衣袖就往外走,紧张的说道,“那你赶紧走啊,这里可是皇宫,可不是你休息的地方,你要休息我带你去我的房舍,在这休息要是被巡逻的少监发现,可是要杖刑的。” 高远笑着反问道,“哦?为什么啊?这亭子不就是让人休息的吗?” 小宦官一脸天真的看向男子,犹豫了一会说道,“你是第一次来宫里吗?宫中规矩,闲杂人等若是在宫中偷懒被发现,是要被杖刑的。” “我是闲杂人等?”高远指着自己一脸懵逼的说道,同时又忍不住偷笑,这小太监是把自己当成入宫干活的师傅了。 长生自己也懵了,意识到自己一只手可能脏了眼前这人的袖子,赶紧缩回手,仍然是神情慌张,“就算你是那个大人请进宫的,那也不行,这里可是皇宫,和外面不一样。” 高远摇头说道,“就我这打扮还看不出来吗?” 小长生盯着高远,仔细看了看,随后摇了摇头,“看出来什么?” 高远刚准备说自己是天子,可是这么一说可不得把这小童给吓晕过去,于是眼珠子一转说道,“我是被你们大总管请进宫的,有特权,你们少监不敢动我。” 长生盯着他瞧了好一阵子,很是吃惊,看着不像是说谎后,如释重负道,“你居然是我们大总管的朋友,大总管年纪那么大,居然会有你这么年轻的朋友。” “莫逆之交嘛。” 长生点了点头,但听到他和大总管关系不错后,也不敢在贸然搭话,杵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的揉搓着自己的衣角。 宁延微微摇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长生。。” “长生,这名字起的不错,家里人起的?”高远靠在长亭上,悠然问道。 长生摇了摇头,“是我师父起的,师父说我原来名字不好,给我改了这个名字,说这名字笔划少,寓意好,挺适合我。” 高远笑了笑,寒风吹过,即便抱着暖炉,高远的手还是冰凉无比,余光扫到长生冻得发紫的小手,高远自然而然的把暖炉递了过去,“暖暖?” 长生很惊喜,刚伸出手,看了看高远,又缩了回去,摇了摇头,“我不敢,这种值钱东西我不敢碰。” 高远直接扔给长生,长生着急忙慌的接住暖炉,别说,还挺暖和。 高远斜眼说道,“现在你碰了,是缺胳膊了还是少腿了?” 长生低头不说话,抬头看着高远,突然人畜无害的笑了笑,高远不解道,“你笑什么?” “我想谢谢您,进宫一年了,除了师父外,这是第一次有人关心我,您真是个大好人,怪不得是大总管的朋友,就是和别人不一样。”长生喜笑颜开的说道。 高远眼角的余光瞥到韩仲宣走来,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靠近,慢悠悠的说道,“宫中有多少个像你这样的年纪不大还干活的小童啊?” 或许是感觉这个大人是个好人,长生也稍稍放松了些,一边小心的暖着手一边说道,“有不少呢,差不多一百多个,我就扫扫亭子,还算轻松,跟我一起来的有个孩子在尚衣局干活,每天都要拿着水桶去挑水,一挑就是大半天,累了也不敢歇,一但被发现就得罚钱,他们家条件不好,全家就指着他这点钱呢。” 高远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内务府没给你们过冬的衣服吗?你怎么穿着这么薄啊。” “有,师父还帮我要了两套,但我干活少,穿不到,都寄回家了,我家里弟弟妹妹多,冬天不好过。”小宦官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 高远眼角低垂,双手缩在袖子中,看着长生,“这内务府发的衣服可都是宫廷用品,按照内务府条令,宫廷之物,私自送出宫,可是要驱逐去皇宫的;还有你师父,一人一件就是一件,他走了后门拿了两件,说难听的就是贪污,这也是要被轰出宫的。。” 宁延话还没说完,长生吓得扑通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双手捧着暖炉,使劲磕头道,“大人,您可千万别告诉大总管啊,师父是心疼我才要了两件,他老人家一把年纪不容易,出了宫就没活路了。。。” 高远一把拿过暖炉,看着长生不停的磕着头,就这一会的功夫,鹅卵石上就被磕出了血渍。 高远也是没想到小宦官的反应这么大,叹气道,“起来吧,我不说就是了。” 小宦官仍是不敢欺身,继续磕头道,“您大人有大量,我在这里替师父谢谢您,但错了就是错了,师父告诉我错了就得认;您放心,明天我就去找少监大人,自己离开皇宫,不用他们赶。。” 高远听完后,被长生天真的举动逗笑了,“你师父说得对,规矩不能坏。” 长生怯生生的抬头看着高远,不敢擦拭额头上的血渍,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双手死死攥着衣角,似乎很后悔自己为什么把衣服寄回去,没有了宫里的差事,自己这净身之躯,出了皇宫又能干什么呢? 第357章 小长生 小宦官木讷的擦掉眼角的泪珠,冲着眼前的大人拱了拱手,随后战战兢兢地的离去,走到一半,看到那个身穿紫衣的大人还在盯着自己,心中一阵后怕,加快脚步,消失在了福寿山前。 长生是走了,但不是去自家的房舍,而是去帮老师父裁剪御花园中比自己这条命还要重要的花花草草,师父待他不薄,他就算是走也要在离开之前帮腿脚不便的师父修剪完这些花草,让师父能轻松一天是一天。 小亭中,一直守在旁边的韩仲宣弯着腰走来,抬手道,“陛下,这个小家伙您有何安排,送入紫金宫伺候您还是轰出宫去?” 高远摇了摇头道,“不急,等到明天再说,看他明天到底敢不敢去找少监,若真是个不错的苗子的话,你就找人教他认字,然后送入紫金宫;若是不行,是个投机倒把的坏胚子,就逐出皇宫。” “是,老奴遵命。”韩仲宣点了点头。 高远将手中没有温度的暖炉丢给韩仲宣,沉声道,“还有刚刚长生说的你都听到了?内务府总管宫廷内务,虽然琐事繁多,但也不能让别人觉得皇宫就是个无情之地,像尚衣局这样的地方皇宫中不少,你亲自去一趟,怎么办不用朕说吧。” “明白。。” 。。。 翌日清晨,年轻的长生起了个大早,只见他蹑手蹑脚的关上房门,来到屋外,冲着师父的房舍红着眼睛磕了三个响头,算是谢恩,尽管不舍,但他还是下了决心离开这里,随后,年轻的小宦官背着小布囊衣衫单薄的走在鹅卵石堆砌的路上,朝着内务府走去。 从房舍出来一路往东走,穿过三个廊道,看到一个石雕玉龙吐水的池子的时候,再往东拐一下,在三株海棠树的后面便是内务府了,内务府不像皇宫紫金殿,太和殿这些大地方,地方算不上破烂,但也没有多好。 小长生壮着胆子叩响了内务府的大门,当大门洞开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资金黑袍,手握白纱淡珠佛尘的老宦官,看到眼前老人后的小长生赶紧跪地叩首,“奴才不知大总管您在里面,扰了大总管清静,请大总管赎罪,奴才不是故意的。。” 听着小宦官带着哭腔的求饶声,这个从来没有注意到长生的大内总管伸出苍老的手,扶起长生,喃喃道,“郑长生是吧。” “是。。”长生哆哆嗦嗦的说道,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想起昨天碰到的那个大人,他说自己和大总管是朋友,难不成他将自己的事情都告诉了大总管,想到这里的长生头低的更下了。 最后在身后一众太监惊愕的眼神中,韩仲宣一把拉起长生冰冷的小手,往内务府外走去,边走边说道,“从今往后,你郑长生就是陛下的人了。” “啊。。”小宦官呆呆的跟在韩仲宣身后,许久才回神说道,“总管,我。。其实。。” 韩仲宣一个巴掌拍在长生的脸上,拍的长生的脸火辣辣的痛,只见这个大总管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是陛下的人,你的命都是陛下的,陛下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的嘴里不能再有我字。” 长生咬紧牙关,硬生生忍住了眼角的泪珠,紧紧攥着拳头说道,“是。” 。。。 紫金殿上有座小楼阁,叫做养心斋,是高远的书房,宁延远去北蛮将近一年,这一年里大奉新渐成规模,越爱越多的百姓支持新政,在朝堂内于公明和魏正醇等新政大臣的威望也是与日俱增,不过自从温哲走后,丞相一位一直空着,直到现在高远都没有委任官员,如今新政大行,按道理是要用一个新政之臣,无论是于公明还是魏正醇,亦或是宁枫都是不错的选择,但就是那个问题,用谁呢? 丞相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汕州就又出事了,有土司聚众闹事,甚至都闹到了公孙长风那里,这让高远是又气又无奈,自己外公这点小动作怎么可能瞒的到自己,但是就像韩仲宣说的,不急,当务之急不是汕州,而是殷都;必须尽快敲定丞相人选,让逐渐起色的新政稳定下来,内政安稳了,才能对付外敌。 养心斋内,高远合上奏章,身边的侍女小心的帮高远盖上毛毯,韩仲宣一边收拾桌上的奏章一边沉声道,“陛下,累了的话就歇会吧。” 高远摇了摇头,感叹道,“还行,对了听说这几天秦家一直有人去找礼国公,怎么回事?” “这事老奴也听说了,自从宁延大人去了北蛮后,国师就开始有意接触礼国公,但都被礼国公以年老为由拒绝了,至于何事,老奴是真不知,若是陛下好奇的话,老奴可以去查查。。”韩仲宣低头说道。 高远伸手揉着额头,闭眼说道,“去查查吧,现在宁延远在北蛮,宁枫又是朕的大臣,宁鹤将军就更不用说了,宁国公是三朝老臣了,若是他这出了问题,朕可没法向宁家兄弟几个交代。” “是。” 殷都城,宁府。 上了年纪的宁老将军脸色奇差,在房间中踱步,满头花发的老将军走着走着就叹一口气,一旁椅子上正看着儒家经文的宁府人不耐烦的说道,“我说老头子,一把年纪了你就别在我面前晃悠了,晃得我头疼。” 宁致转身,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一只手端起茶杯,但又感觉不得劲,又猛地放在桌上,吓得老夫人身后的吕厢猛地一颤,“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情看那破书。” 莫名被说的老夫人把书一合,说道,“这陛下都帮义国公平反了,你还怕什么,难不成陛下会因为素素的事,把咱们一家都拉去砍头不成。” “你啊,真以为秦万冢这老东西是盯着老单家?他是要对付咱们宁家,单家的事情只是给咱们提个醒,你知道接下来他会用什么手段对付咱们?”宁致叹气道,“这也就是当今天子仁厚,这要是换作先帝,敢如此放肆,早就被砍头了。” “咱们宁家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倒要看看这秦万冢有什么本事拿下我们宁家,我就不信了。”宁老夫人气呼呼的说道。 宁致摇了摇头,无奈一笑,现在他宁致不能出事,只要他们出一点事,项州的宁鹤,远在北蛮的宁延,青州的宁颂,朝堂的宁枫以及不知道还在不在蜀州的宁喻肯定会闹事,现在他们宁家不是当年的宁家,而是真正的世家,牵一发而动全身,处理不好便是新的战争。 宁致无奈起身,说真的,这兄弟几个中,他最担心的还是宁延,宁延这小子别看嘻嘻哈哈的,但其实把这个家看的比谁都重,当初肯为了这个家被人骂那么多年的纨绔就足以看出,自己出事,第一个站出来的绝对是宁延。 宁老夫人拿起书看了两眼又重新合上,起身来到宁致身边,搀扶着宁致,柔声说道,“要不,去进宫见见陛下吧。。” “见到陛下你让我怎么说啊?无凭无据的,就去告秦万冢要对我们不利,那可是陛下的亲外公啊,你觉得陛下会为了我的三言两语调查秦家?这不是诚心让陛下为难呢,哎!” 对于宁致来说,他这一辈子,前半生戎马,后半生浮沉,这临了还要受这种憋屈,心中难受可想而知。 “那这秦万冢到底要干什么?”宁老夫人委屈的眼泪都快掉了下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难道就这么看着他逼死咱们。” 吕厢走上前去搀扶着老夫人,老夫人趴在丫头肩膀上哭了出来,宁致站着一动不动,最后叹气道,“晚上让枫儿回趟家,咱们商量商量,实在不行,让双双和耘儿去项州,咱们老两口留在这里看秦万冢能玩出什么花样。。” 。。。 暮色深深,殷都皇宫中的高远披着毛毯站在紫金殿外,看着头顶星辰,心情繁琐。 恰在此时,一个身着风袍,宛如秋菊一般的美艳女子从旁边走出来,女子眉眼轻柔,举止端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凤冠霞帔在她身上正好映出女子曼妙身姿,如此女子便是当今大奉的皇后。 皇后缓步走来,小心的站在高远身侧,想上前去但又不敢,退回去由心生不舍,索性陪着天子站在院中。 “阿嚏。”女子细如纹丝的喷嚏声让天子猛然回头,看到自己新婚不久的皇后站在院中瑟瑟发抖,高远心生不舍。 直接走上前去,将身上的棉袍盖在夫人身上,关切问道,“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妾身不敢叨饶陛下,能在此陪着便是极好。”女子作揖颔首,一双明眸在月色下格外动人,令人心生怜惜。 “真傻。”高远轻轻在女子眉心吻了一口,随后揽着女子细腰往宫中走去。 宫外,上了年纪的韩仲宣看着手中的情报,在紫金殿门口辗转数次,最终还是下了决心将关于秦家的情报揉成了齑粉,最后冲着紫金殿重重的跪了下来,“对不起陛下,老奴这次不能向着您了。。” 第358章 满城风云起,宁家出事 年轻的户部尚书宁枫背对着宁府大门,挥了挥手,示意送她的妻子赶紧回去。 门口的关耘儿似乎很想追上去,但纠结了许久后还是默默的缩回了手臂,宁枫回来后和宁致就宁家的事情商议了整整一个晚上,期间有过争吵,有过无奈,清晨之时,宁枫拖着疲惫的身姿往宫中走去,从宁枫的神情看上去,这次商量的结果似乎并不理想。 早朝的时候,路过一块花圃,无意间碰到刚刚被提拔为刑部员外郎的张本溪;张本溪看着宁枫路过,恭敬的拱手道,“宁大人。” 听于公明说,张本溪受到过温哲的点拨,这个玉面丞相倒也是有些真才实学的,若能被之指点一二,在这殷都虽说不至于飞黄腾达,但也是能有所裨益,“张大人,听说你最近在平凡永平年间的冤假错案,怎么样?有何收获?” 张本溪尴尬的摸了摸脑袋,拱手说道,“这都是车大人的功劳,我就是一打下手的,大部分的案子都已经被平反了,还有一些有年头的案子牵连甚多,车大人也有所顾忌,处理起来有些麻烦。” 宁枫顶着熊猫眼爽朗笑道,“这世上哪有这那么多的非黑即白,尽力了就好,对了,荆州的事情如何了?那笔三百万的白银查出去向了没有?” 说到正事,张本溪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一边摇头一边说道,“从荆州牧刘升向户部刑部报案到现在,差不多有三个月了,这三个月,刑部和户部都派人去荆州查过,基本可以断定,这些银子还在荆州境内,但至于去了哪里,就不得而知了,有这个实力对国库动手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今日早朝要议的便是此事,朝堂准备派遣一位钦差,赶赴荆州严查此案,这可是用以赈灾的救命钱,一定不能有问题。”宁枫沉声道。 恰在这时,钟声响起,宁枫草草和张本溪告辞后,便快步往太和殿走去。 整个早朝就荆州丢失的三百万白银吵作一团,一些大臣甚至将脏水泼到了武当头上,觉得是武当的道士见钱眼开;还有些说是江夏杜家的人,想要靠这笔钱东山再起;接连一早上的争论并未得出个结论,就这些天天坐在殷都的贵老爷在这里就算吵破天也吵不出个一二。 最后一把年纪的秦万冢站了出来,朝堂无丞相,秦万冢算是资历最老的臣子之一,这个时候站出来说话也没什么大问题,“陛下,这次大案可以说是我永熙年间的第一大案,更是新政之时发生的大案,此案若不彻查,严查,极有可能导致新政出问题;说得严重点,殷都也有可能会受到牵连。所以老臣的意思是,这既然是户部赈灾款出的事,那不妨让户部尚书宁枫大人去趟荆州,严查此事;这样也算是给荆州灾民和当地官员一个交代。” 宁枫瞬间皱眉,抬头看向眼前这个笑里藏刀的国师,高远也感觉气氛有些微妙,这他刚刚让韩仲宣查秦家和宁家,这两家就在朝堂上开始了;满朝文武一听纷纷附和,就能力而言,宁枫的能力肯定是不容置疑的,而且他还是新政之臣,若是处理好了,对新政推行也是好事;但问题就是这话是从国师口中说出来的,难免让人想的多些。 高远皱眉看向宁枫,问道,“宁爱卿意下如何?可愿去趟荆州?” 这陛下都开口了,宁枫还能拒绝吗?当即抬手道,“为国为民,臣下愿往。” 不知为何,一旁的于公明和魏正醇总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劲。 。。。 时至冬日,宁枫去荆州已有一月,殷都朝廷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一大早,宁府门口正在打扫院门的家丁突然看到一众衙役在一个少年将军的带领下朝着宁府而来,一时间感到事情不对劲的家丁赶紧去找宁致,一身素衣的宁致气冲冲的来到宁府门口,身后跟着宁老夫人和一众家丁。 奉命前来的杨昭肆看着宁老将军和老夫人,一阵叹息,翻身下马无奈的说道,“宁老将军,夫人,在下殷都护府杨昭肆,奉命前来请您和夫人去府上做客,还请将军和夫人能配合一下,不要为难在下。” “是抓我们还是请我们啊,敢问杨将军,老夫可是犯了什么事啊?”宁致不爽的说道。 杨昭肆自然是不相信府尹张心侃的话说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荆州灾银会和赋闲在家的宁致有关系,可是这从刑部发来的公文上确实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捉拿要犯宁致。 “老将军,您先不要着急,我想这里面肯定是有些误会,您先去护府休息几天,等查清了真相后,在下必将亲自将二老送回府上。”杨昭肆恭敬的说道。 宁致气得脸色铁青,他宁致这戎马了半辈子,这一条腿都要埋入黄土里了,结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这种晚节不保的事情居然发生在自己身上,能不生气吗? 生气归生气,但宁致和宁老夫人还是上了杨昭肆身后的马车,宁老夫人庆幸他们让程双双和关耘儿提早去了项州,这样即便是宁家出些什么事,也不至于连累这些女眷。 “老夫人。。”宁老夫人上车的一瞬间,吕厢径直冲向了宁老夫人,死死抱着老夫人,眼泪直流,“老夫人,带厢儿一起吧。。。” 宁致无奈摇头,宁老夫人轻抚着吕厢,心中思索一番后,点了点头,“傻丫头,这下可要连累你了。” 殷都护府的马车从殷都街头走过,礼国公宁致被殷都护府带走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殷都还引起了不小的风波,有人议论说是新政发布,要拿旧臣开刀了。 还有人说宁家满门才俊,引起了年轻陛下的猜忌,这才惹祸上身的;还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直接说是礼国公对陛下不满,被宫中知道了,陛下报复呢。 但无论百姓如何议论,都没有将话题扯到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国师秦万冢身上。 秦府内,秦万冢淡然的坐在厅内,品茗赏雪,好不自在,身边手下快步走来,低头拱手道,“老爷,张心侃让人将宁致夫妇带到了殷都护府,但并未下狱,说是茫然下狱只怕不妥,同时给刑部写了一封信,希望刑部彻查此事,老爷,您看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秦万冢悠然一笑,褪去身上棉袍,“进了都护府出来就难了,宁致孤傲清高了一辈子,不惜弃掉军权也要留个清名,但谁能想到,这临了却要遭受这种屈辱,不用管了,证据就摆在刑部面前,看他们怎么办。” “是,属下明白了。”黑衣手下踱步离去,秦万冢笑了笑,宁致一死,在殷都还有谁的威望能比得上他秦万冢,到时候秦家就是中州的第一世家,满门才俊,宁家可以,我秦家也可以。 此时的皇宫才是真正的一锅粥,刑部尚书车鸣,吏部尚书孟彦,礼部尚书戴规齐聚一堂,看着手中的铁证,一个个半天说不出话,许久后车鸣才气呼呼的说道,“这绝对是栽赃,宁尚书去荆州才一个月,刚刚来信说查出了些端倪,就在殷都城外发现了押送官银的马车,还这么巧的在马车上发现了宁家家丁的尸体,这巧合也太多吧。” “宁致的为人老夫还是知晓的,共事了半辈子,先帝在时按功行赏多一两银子都不会要,这老了老了,怎么可能会干出这种晚节不保之事。”戴规不停的敲着拐杖,摇头说道。 孟彦还算冷静,看着眼前刑部的官文,沉声道,“陛下那边还没有回信,消息先压着吧,再查查,看看那个家丁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让张本溪去查了,好在于大人和魏大人去了朔州和雍州推行新政,这要是被他们知道,就他们和宁家的关系,不闹到陛下那里才怪。”车鸣无奈叹气道。 三人久久不语,项州边境十万宁家军都看着呢,稍有不慎,就是新的动乱,车鸣越想越烦,起身来到门外,刚好此时天空降雪,这个经历了蜀州之事的臣子再也不想看到肱骨之臣含冤而死的事了。 此时的皇宫紫金殿里。 高远皱着眉头看着五部尚书的奏章,清一色的都是在帮宁致求情,说这件事背后有蹊跷,高远不是傻子,又怎么会不知道有问题;他不仅知道宁致是被冤枉的,还知道这事背后一定是自己外公在搞鬼,一时心烦的高远叹气道,“韩公公,你怎么看。” 韩仲宣若有所思的低头到,“宁老将军是我大奉三朝老臣,尽职尽责,忠君为国,说他贪污赈灾款老奴是万万不行的,但在大奉律令为先,如今证据确凿,如若我们徇私枉法,那就太对不起灾民了。” “道理朕都知道,哎,你说的朕都明白,可是。。哎,把这事情再压压,让刑部好好查查,还有千万保密,别让宁家兄弟知道。”高远脸色阴沉着无奈说道。 “老奴明白。” 第359章 佳人北顾 清晨钟鼓声响,今年的冬天冷得出奇,天还没亮,杨昭肆就得去巡街,这是他们都护府武将的职责。 一阵吱呀声响起,杨昭肆推开院门的瞬间,一个冻得俏脸通红的妩媚女子身着干净如雪的棉衫出现在他面前,女子的每次呼吸都能吐出一口氤氲白雾,从女子眉毛上的冰霜就能猜出眼前明眸善睐,约素细腰的女子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杨昭肆伸手想帮女子拍出肩头的冰霜,看到杨昭肆伸手的瞬间,女子直接怯生生的往后退去,低着头以免尴尬。 这个以刚正不阿着称的将军默默的收回手掌,沉声道,“文姑娘,一大早的是有什么事吗?” 冬天的清晨虽然冷,但仍挡不住那些为生存奔波的商贾,殷都城商贾众多,尤其是在新政发布后,越来越多的商贾涌入殷都,为这个皇城带来了比之以往更为夸张的繁华热闹,往来商人看着站在门口的佳人将军,难免脑补出一副将军出征归来,妻子家中静候的戏码。 “我是想问问,宁家到底出什么事了?街上传得沸沸扬扬的,说宁老将军被捕入狱了,这事是不是真的?”文昭旻着急的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文昭旻提宁家,杨昭肆心中就有些不痛快,“文姑娘,这是宁家的事,与你我无关,再说了,就算你知道又能怎么样?难道你还能去救人不成?” 文昭旻抿着嘴唇说道,“宁家对我有恩,我不想看着宁家出事。” 这话倒是实话,就在半个月前,宁家二夫人也就是关耘儿特意找到自己,给自己送了些过冬的衣物吃食,甚至还留下一张够她花销到明年的银票;对于这些慷慨,关耘儿的解释也很合理,“试问当今殷都,谁不知道你是我们家延儿的女人,延儿不在,作为她的姐姐,照顾你是应该的,我们马上就要离开殷都了,在走之前看看你,就算我们不在,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在殷都受委屈。” 这一个月不到,宁致老夫妇就被下狱,文昭旻怎能不着急。 杨昭肆一脸无奈的看着文昭旻,叹气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命令是刑部下的,不过上面有意替宁老将军开脱,现在人虽然在都护府,但并未入狱。” “那就好。。”文昭旻长舒一口气,随后冲着杨昭肆作揖行礼,“谢过杨将军。” 说罢,还不等杨昭肆开口,就消失在了杨府门口。 杨昭肆无奈摇头,一直盯着文昭旻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路口。 。。。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人脉越多的地方消息就传播的越快,这不,远在千里之外的青州孔氏儒门都知道了宁致夫妇被抓的消息。 当宁颂得知自己父母被抓的消息后,整个人瞬间火冒三丈,当即就要启程返回殷都一问究竟;好在旁边的孔盈拦着这才没让他回去;宁颂身着宽松儒袍不停到在院中踱步,片刻后,一个身着素袍的妙曼女子推门而入,“颂哥哥,你别着急,这消息不一定是真的,宁老将军为人忠厚,怎么可能被下狱,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别人不了解他爹,做儿子的还能不了解吗?宁颂摇了摇头,咂舌道,“就是如此我才更担心,这殷都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吗?我当然相信我爹不会做出上什么出格的事,我担心的是有人故意陷害我爹。” 孔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拉着宁颂的手说道,“你要是想回殷都的话,我陪你回去,就算又什么事,关键时候还能找我爹帮忙。” 宁颂轻轻帮眼前佳人顺着耳旁秀发,摇头道,“既然事情关乎我爹娘,那肯定就不是小事,就别麻烦夫子了,省的夫子为难。” 孔盈红着眼睛摇了摇头,“不会的,虽然我爹嘴上说不同意你我的婚事,但我知道他心里是认可你我的,只要我开口,他不会坐视不管的。” “三少爷说得对,盈儿,你不能去殷都。。”一阵苍老的声音从大门处传来,片刻后,一个苍髯老者带着一个身着紫衫棉袍,脚蹬鹿皮靴的女子出现在两人面前,就连素来被染说是倾国之姿的孔盈见到眼前白净的女子都自行渐愧,女子的容貌不说是第一第二,放眼整个大奉也足以名列前三甲,估计唯有北蛮的洛渔能与之一比。 “四爷爷?”孔盈顾不上欣赏女子容貌,扭头很是惊喜的看着孔真玄,“四爷爷,您不是去州牧府了,怎么回来了?” 宁颂冲着孔真玄行礼,“先生。” 孔真玄微微摇头,“我若是不赶回来,你们只怕就要去殷都了。” 孔真玄说完后往旁边走了一步,冲着面前的女子微微颔首,“小姐,这位便是宁公子的兄长,宁颂,还有宁颂的妻子,当今大奉夫子的女儿,孔盈。” “小姐?”孔盈听后,拉着宁颂赶紧低头道,“不知虞姑娘来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眼前这个如花似玉,长的宛如水仙一般的女子便是和宁延分别将近两年的虞兮柠,如今的虞兮柠早已今非昔比,蜀山分别以后,这位青州牧的千金便和儒家孔真玄返回了青州境内,在山清水秀的青州中静心修炼,说是静修,但心中藏事的女子根本难以集中精神来修炼,每天都是心不在焉的,不是停孔真玄讲着儒家故事,就是拿着自己的羊角弓去山里射些花草瓜果,就连兔子都未曾射中一只;后来殷都来信说宁延做到了大奉礼部侍郎的位置,这才让绝美女子有了笑脸;但是好景不长,宁延又从殷都消失,这可让她愁坏了,好几次都要离开府邸去殷都寻找宁延,还说一定要去趟宁府,看看那小子是不是躲在屋里做他的纨绔去了。 那天过后,女子便像换了一个人一般,终日静修,开始真正的用心学习武道,修为也是与日俱增。 最后当得知宁家出事后的女子,收回已经步入灵壳境的真气,眼角紫光闪耀,就连孔真玄都惊讶于她的修炼速度,最后女子抬头眨眼道,“我要去找他。” 虞兮柠颔首扶起两人,“不必客气。” 燃着海棠花香的房间内灯火通明,烟雾缭绕,孔真玄如同老僧入定一般,静静的坐在一角,直到孔盈开口。 孔盈抬头说道,“四爷爷,就您和虞姑娘去殷都?您不让我去就算了,为何连颂哥哥都去不得啊?” 孔真玄缓缓睁眼,气息较之两年前宏阔许多,“殷都的事情你父亲来信说了,特意叮嘱不让你回去,至于三少爷,则是因为宁家遇到的事情有些棘手,身为宁家血亲,这个时候不能轻易出面。” “敢问先生,我们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宁颂不解的问道。 孔真玄便将殷都发生的事情玩玩本本的给宁颂讲了一遍,听到刑部立案说宁致盗取赈灾纹银的时候,宁颂整个人都被气笑了,“我爹回去盗取赈灾用的银子?这怎么可能,这不是明显的栽赃陷害吗?” “三少爷,您先别急,现在整个殷都朝廷没有人相信这事是宁老将军做的,但是问题的关键是有证据,那个死在运银车上的杀手正是宁府的下人,这让宁老将军怎么解释,而且在宁府内还发现了运银用的马车车辕;刑部拖到现在都没有定案就是希望能找到诬陷宁老将军的证据,换老将军清白。”孔真玄无奈的摇着头。 “别担心,这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一直未曾开口的虞兮柠突然开口道,“这些证据虽然对宁老将军不利,但都不是能定罪的铁证,真正能定老将军罪的还算那丢的三百万两银子,若是在宁府内发现了丢失的银子,那宁老将军是百口莫辩,但是现在银子并未被找到,一切就还有余地。” 孔真玄不容置否的点了点头,“小姐说的有道理,因此现在宁家还有转机,而且宁鹤将军陈兵边境,朝廷就算要定老将军的罪,也得好好斟酌一番,免得搬石砸脚。” 确实,宁家有军权,这事宁家能立足殷都的根本,然而就是这个也是宁家一直招祸的根源。 “就算如此,我还是有些担心。。。”宁颂不停的搓着手掌,担心的说道。 虞兮柠目光微微皱起,心里在想,若是那个人在的时候,碰到这种情况他会怎么办?她想,若是按照他的脾气,他会直接去殷都要人,甚至不惜大闹殷都也得把他的爹娘救出来;想到这里虞兮柠就暗自神伤,只是两年未见了,也不知道宁延还记得她吗?不,他怎么能忘了自己,他可是看了自己的身体的。。。 虞兮柠的脸不由得红了一下,她把小白都留给了他,他绝不会忘了自己;可若是没忘,这么多年,为何不来一封信呢? 佳人抬头北望,回忆着两年前的他,看着两年后的自己。 第360章 宁致入狱 身为大奉禁卫军主帅的秦府一大早就回到了秦府,气冲冲的来到秦万冢面前。 此时的秦万冢正盘膝坐在软榻上,喝酒听曲,很是自在,看着躺在床上手捧精致哥窑瓷盏的父亲还有如此闲情逸致,秦峰无奈叹气,咳咳一声,身边的歌姬乐师看到大将军来了,纷纷行礼离开。 片刻功夫,整个房间就剩下了秦万冢和秦峰父子两人,秦万冢一口饮尽杯中美酒,抬头看着自己的将军儿子,沉声道,“不在军中待着,怎么想起回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 秦峰一把抢过秦万冢手中的酒杯,瞪眼道,“爹,你告诉我宁老将军入狱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 秦万冢的眼神突然一变,皱了皱眉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怎么,如果老夫说是的话,你是不是还想大义灭亲啊。” 秦峰本就阴翳的神情变得更加难看,“爹,我告没告诉过您,宁家动不得,宁鹤,宁封,宁延,他们兄弟三人那个是好惹的,现在陛下推行新政,宁枫更是被任为钦差,宁家已有世家之象,您这个时候对宁家动手,陛下会怎么想?群臣会怎么想?那手握十万大军的宁鹤会怎么想啊!” “峰儿,你一心为国我不反对,我一心为了秦家你也别来插手,你也说了,宁家势大,我就是看道宁家如此势大才要下手,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我们秦家多风光,可是自从宁延横空出世,你看看陛下那次正眼看过我们秦家,现在我们不先下手为强,等到宁家做大,再动手就晚了。”秦万冢拍着手边的桌子喊道。 战场上的秦峰杀伐果断,手段狠毒,可是在面对自己这个父亲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是真正不择手段,“好好好,您就闹吧,闹吧,到时候出了事,整个家都得给你陪葬。” 说罢,秦峰就气呼呼的甩手离去,秦万冢一把推翻手边的桌子,“武夫,竖子!” 。。。 热闹喧嚣的街头上,摊贩林立,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殷都的百姓都在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春节购置年货,南方的茶叶,丝绸;北方的羊毛,肉干;还有川蜀的蜀绣,随着苗疆安定,今年的西市还还出现了苗疆的花茶,可谓是热闹非凡,站在院门口,看着眼前老树积雪的宁致眉头紧锁。 殷都府尹张心侃快步走来,冲着宁致鞠躬行礼,“宁老将军,外面冷,里面暖和,去里面吧。” 宁致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这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 张心侃尴尬一笑,“老将军您也别太担心,听说刑部车大人已经派人去彻查此事了,肯定会还您一个公道。” 三朝老陈的宁致冷哼一声,若是这么容易的话,自己早就回去了,“公道自在人心。” 白雪纷飞,都护府外奉旨前来殷都护府带人的张本溪穿着刑部官服装站在雪中久久不肯挪步,他虽然刚入刑部不久,但是非恩怨还是分得清的,车鸣和六部尚书顶着民间的议论和下面百官的压力硬生生拖了半个月的时间,没让殷都护府定下宁老将军的罪;可是他们拖得起,百姓拖不起,不知道是谁将礼国公贪污赈灾款的事情捅了出去,这下百姓彻底炸开了锅,尤其是一些从荆州逃难而来的百姓更是怒不可遏,纷纷要求官府严办宁致。 在宁致带军统御边疆的时候,没有百姓感恩他;然而当他喊冤入狱的时候,听风便是雨的百姓便将他钉死了耻辱柱上;张本溪知道这怨不得百姓,而是有人故意引导百姓,试图造势,所谓民意不可违,有人在故意给陛下施压,为的就是早日将宁致治罪;宁致一案,最关键的证据三百万银子还没被找出,再拖下去,夜长梦多,秦家是绝对不想看到这种情况的。 早朝上,车鸣等人都快把头磕破了,也没有让高远收回成命,做出这个决定的高远内心也很煎熬,但是身为天子,若不是他有心授意,宁致只怕早就被下狱了;车鸣回到刑部后,直接写了辞呈,当年蜀州林将军,他找不到证据证明林将军的清白,如今在殷都,他身为刑部尚书,也是找不到证据证明宁老将军的清白;他是真的憋屈,写完辞呈的车鸣在刑部放声大哭。 殷都护府门口,张本溪的身上落满了白雪,身后的禁卫军将士齐刷刷的站在护府门口,当杨昭肆走出来看到张本溪后,心中也是知道了什么,冲着张本溪拱了拱手,“张大人,非要今天吗?” “车大人尽力了,已经有百姓在坊间闹事了,这件事情看似是在找宁老将军的不是,可在这背后,是在给陛下施压,是在给新政施压,处理不好的话,这一年的新政可能就要付诸东流了,陛下也是拖不起了。”张本溪摇头叹息道。 新政的好处杨昭肆也是知道的,片刻后,在张心侃和一众护府衙役的簇拥下,宁致夫妇二人缓步走出,张心侃站在宁致身后,一个字也不说。 门口的将士看到这位功勋卓着的老将纷纷单膝跪地,拱手喊道,“参见宁老将军。” 宁致默默地拉起老夫人的手,而老夫人则是扭头看向身后角落的一个柔弱女子,小姑娘红着眼睛站在门口,手里死死攥着老夫人让他交给五少爷的信;老夫人微微一笑,随后自然而然的拉起宁致的手往前走去。 宁致来到张本溪面前,张本溪低头拱手,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宁致叹息道,“张府尹都告诉老夫了,老夫不怪你和车大人,也不怪陛下;为了我这身老骨头,你们尽力了,你们也不要怨百姓,百姓所想的不过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他们遭了灾,吃不到粮食,背井离乡来到殷都求活路,有点怨言是肯定的;要怨就怨这世道人心,对于天下人来说,我宁致不算什么,倒是你们,一定要把握住心中的这杆称,不要再让百姓吃不到粮食,背井离乡了。” 来殷都之前,有人告诉张本溪,殷都官场黑暗,有一天你就算是被生吞活剥了,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来到殷都后才知道,为什么温哲,于公明他们能做到大官,不是因为他们黑暗,而是因为他们的正直,如今碰到宁老将军,这种感觉更加强烈,都说殷都黑暗,那是因为有光明在此;他张本溪很幸运,碰到的都是好人;但他又很不幸,碰到好人的时间都太晚了。 “在下谨遵老将军教诲。。”张本溪冲着宁致重重的鞠了一躬。 宁老夫人红着眼睛搀扶着这个陪伴了她半生的将军,抽泣道,“走吧,这么多人等着呢。” 想起宁老夫人为了他不远千里一人从苏州跑到殷都,宁致就感觉自己对不起这个为了他不惜放弃家里荣华的夫人,“夫人,这辈子欠你太多了,若是有下辈子,换我去追你,怎么养?” 宁老夫人被逗笑了,扑哧一声,擦着眼睛泪水说道,“谁要你追?老不正经的。” 天边落雪,地下白头,今年冬天格外冷。 时年腊月初三,礼国公宁致和夫人霍芊锒铛入狱,天下震惊。 。。。 或许是太冷的缘故,高远总觉得这个冬天格外漫长,裹着棉袍的年轻皇帝来到养心斋外,身后的韩仲宣紧跟其后。 “韩公公,宁老将军入狱,朕怎么给宁鹤将军和宁枫尚书说啊,哎,若是宁致老将军真出个什么事,那朕头上残害忠良的帽子就卸不下来了。”高远摇头苦笑道。 身为皇帝的他第一次感到无力,身为一国之君,居然连一个臣子都保不下来,一边是百姓的声讨和皇室威严,一边是明知受冤却还要将其入狱备受煎熬的内心,此刻的高远才知道,皇帝不好当,宫廷内部,朝野之上的竞争是不见血的,有些时候即便你贵为九五也会感到有心无力。 韩仲宣低着头沉默不语,他不能说,尽管他明知这样会让宁致含冤,会让高远内疚,但他还是不能说,他是两朝臣子,伺候了两代君王,对于帝王权术的把握不在历代君王之下,若是高祯在位,他会毫无顾忌的说出中府知道的一切,因为他清楚高祯想要什么;但高远不一样,他太过仁厚了,对于帝王来说,宅心仁厚对天下来说是好的,但对于皇室传承来说并不妙;因此一千多年来大奉高氏皇帝都是铁血治国,造就了大奉尚武的传统;即便有仁厚之君,其身边也有类似于崔懿这种权相,帮忙把持朝政,来避免大权旁落。 他韩仲宣是宦官,不在乎那九五之尊,就算深谙帝王之术又如何,无法传宗接代的他即便坐到那位置又有什么意思;现在的天子太年轻,希望经过此事后的他能够成长一些,到那个时候,即便得知真相了要将自己以欺君之罪问斩,那他也甘心做陛下脚下的垫脚石。 但在这之前,他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做完这件事,他韩仲宣就算去了阴曹地府,见到了先帝,也能问心无愧。 第361章 虎啸山南神魄出 日升月落,鸣风飞沙,等了一个月,终于等到了常夜之时,天色暗淡,从边境仰望天山,天山背面,霞光萦绕,虽不能见其全貌,但也能窥得一二;宁延等人站在山谷之处,除却拄着拐杖的风信子外,各个都是紧握兵器,虎视眈眈的看着不远处扬起的沙尘。 宁延骑着小白身上,帮着胯下宝驹梳理鬃毛,而剩下五人则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慷慨神情,当年大奉高手远赴北境封印十二国器时,应该也是这般视死如归。 风信子佝偻着身子缓缓说道,“宁大人,时间差不多了,老头子我在这里静候佳音。” 宁延冲着几人抱了抱拳,随后勒马一骑绝尘,直冲天山而去。 远处三里地,在一个为首的白甲女子停下后,身后的五百金甲卫骤然齐停。 女子看起来三十来岁,面色蜡黄但却神勇,有着女性少有的果敢刚毅,长发扎在脑后,英武无双,同时身披银甲持白矛,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黑鬃烈马,就从这身着装来看就知道是个有权有势的狠角色。 看着面前和自己同姓的女子,白芨牙关紧咬,恶狠狠的说道,“长老门七长老,银矛沙掠——白樱。” “果然是长老门的人。。”和长老门交过手的袁亥北紧握手中已经卷刃的银边刀,脸色阴沉,五人站在山丘上,就像五座山峰一般,高耸伫立。 这位北蛮武将出身的女将年轻时便尚武骁勇,白家在北蛮也算是个武道世家,但这一代的翘楚却是她这名女子,叫做白樱;和家中那些渴求上阵杀敌,建功立业的族人不同,白樱痴迷武道,追求自身武道的最高境地,于是便靠着可怕的武道天赋成为了当时长老门最年轻的长老,同时也被称为汗国神魄境内女子第一人。 白樱素来瞧不起那些靠着家中势力作威作福的王宫后裔,靠着和大汗沾亲带故就能位居高位,当时他就和自家父亲说过,有这些就难成大器的汗国蛀虫在,他白樱这辈子都不会再入行伍了,她说到做到。 这次探求十二国器,白樱身为长老门一员自然也是不曾落下,而身为汗国神魄境内女子第一人,却在一个中原女杀手手上吃了亏,心中多少有些不服;那个女杀手实力高深,擅使一条细柳蛇形软剑,与自己交手百招而不落下风,除此之外,更让她气愤的是,这个人不仅实力高深,就连容貌和身形也都远胜自己,自己平平无奇的胸脯和女子山峦一般的景色一对比,这孰胜孰弱不用说也是自知;对于此,白樱也是心里不服气,不就是胸脯大一些,屁股圆一些,长的好看一些吗?现在是百招不分胜负,到时候千招,万招,看这小狐狸精还能不能挡得住,到时候拿下这个中原杀手后,便将她送给这些金甲卫,等玩弄够了后,在交给她细细蹂躏一番,到时候看她还怎么神气。 三公里外,白芨看到了白樱,白樱也同样注意到了白芨,白樱看着身后身披重甲的金甲卫,挥了挥手,对身后的将士说道,“把这座山围起来,一个也不能放过。” 金甲卫说白了就是金甲重骑兵,除了训练有素,将士个人实力不俗外,还有便是以强有力的冲刺力出名。而金甲卫的将士尤为喜欢这种冲刺奔袭的快感,就跟床上功夫是一个感觉,他们跟着呼延将军来到这里后,便被委任在了长老门的这名被称为汗国第一女子神魄高手的姑奶奶手下,别看这娘们瘦弱,但就杀人本事来说,更是毫不逊色于呼延将军,甚至有些时候那手段就让这些男子都感到可怕,这一年来,他们也渐渐的习惯了跟在女将军身后,这些金甲卫最大的愿望便是爬一次眼前女子的床铺,虽说女将军样貌差一些,身材也比不上那些青楼佳人,但想一下,能爬上汗国第一女子神魄高手的床,那说出去也是一笔美谈啊。 山顶上的众人看着下面金甲卫分兵合围,纷纷皱眉,尹鸿钧捋着胡须说道,“看来他们这次是不想让我们走了,也罢,本来也就没打算走,这白樱都出来了,估计那些老妖怪应该现身了。” 说时迟那时快,天空惊雷阵阵,伴随着电闪雷鸣,一个头戴白巾,手中持剑的书生缓缓落在白樱身边,男子目不斜视,直直盯着山顶的五人,喃喃道,“还多了两人。” “哼,管他多少,照杀不误。”白樱提了提手中白矛,厉声喊道。 书生模样的男子手指纤细,比起旁边女子常年练矛导致满是老茧的手指不知要好看多少,两人一比,倒显得男子更像个女子,而女子更像是个男儿。 书生手中长剑挥出,一道疾影一闪而过,长剑宛如匹练,携带者千钧之力横扫而出,沿途荡起无数烟尘,尹鸿钧冷声一喝,手中真气尽数绘出,半空中一道真气屏障垂直落下,刚好挡在长剑之前,长剑剑势凌厉,尹鸿钧的真气也是浩然不息,一声巨响之后,真气炸开,长剑弹回男子手中,尹鸿钧则后退数步稳住身形。 “是长相顾,好可怕的剑气。”风信子低眉说道,对于长老门的十三长老,他们一个都不敢轻视。 一招不顺,白樱持矛而起,绕着身体环绕一圈,身前白光弥漫,身后气势如虹,真气回荡在白矛上,只见其微微皱眉,一个冲刺快如雷电,直冲山顶而去。 眨眼间的功夫便冲到了山前,作为老对手的白芨也是踩地而起,素手在腰间滑过,蛇形软剑便出现在其手中,看着白樱的白矛,径直冲了上去,这是两人的第三次交手,第一次是在就风信子的时候在天山交手,当时急于救人,几乎是打了个照面就走了;第二次是长老门追到红蚁勒格的时候,白芨和白樱才正儿八经的打了一场,天昏地暗,百招不分胜负;这次就是第三次。 白樱一矛刺出,气势如惊雷;白芨不急于出剑,在看到白樱身形临近的时候,突然一个闪身躲开这一矛,随后找准机会持剑而起,直逼女子心腹;白樱手中动作很快,直刺变斜勾,手中白矛剧烈颤抖,锋芒无匹,招数变动快,出矛诡异,这也算是白樱对于自己武道用之于长矛之上的特殊理解。 白芨见状,只能躲开这一矛,只见她右手挥剑,荡开白矛,身形前踏几步,随后闪身来到白樱身后,左掌之上气机鼓荡,似要一掌拍向女子天灵盖,女子侧开身子,空中翻滚一圈,顺带提起手中白矛,直指白芨腰腹。 白芨一掌拍在长矛上,手臂上传来剧烈疼痛,虎口处鲜血直流,找准机会的白樱趁机横扫,只见他单手撑地,侧身飞去,手中长矛横扫,白芨只能提剑阻拦,借助长矛上的力道,抽身而起,往白樱身边靠去,远战自己长剑是不如白樱手中长矛的,可若是近战那就不一定了,近身之后,自己的软剑要比白樱手中长矛好发挥的多。 看到白芨紧身,白樱冷哼一声,喝道,“找死。” 随后长矛刺出,白芨旋转腾挪,来到白樱身侧,脚尖踩地,潇洒后撤,当看到白樱为了防止白芨近身的一枪刺空时,白芨长出一口气,手中剑招突然变化,金光闪耀,一道灿若霞光的剑气径直劈下,目标正是白樱。 白樱暗道不好,为求自保,只能丢弃长矛来躲开这一击。 巨响声起,“嘭。” 地上满是烟尘,一个足有十米深的巨坑赫然出现在两人中央,袁亥北心中惊愕,好可怕的力量,即便是细腰软剑居然也能有如此威力,中府高手实力果然可怕。 白芨头顶电闪雷鸣,已然天地异象。 这才不到十招,白樱便被打的丢了长矛,白樱心中暗叹中原高手实力高深的同时,也开始暗自蓄力,雷光闪过,白樱迅速拿起地上的白矛,随后头顶一道雷鸣声起,整个人几乎全身都笼罩在了紫色雷电中,随后紫光散开,女子手中白矛雷光闪烁,变成了雷矛。 两大神魄高手的全力一战,可比那评书说的要精彩的多。 被白芨打的扔了长矛,白樱抬头看向眼前女子,几乎恨的牙痒痒,心中对于女子恨意更胜,当即一矛刺出,白芨手中软剑也如灵蛇出洞一般冲向白樱,两人再度缠斗在一起,一个身形逍遥,一个紧追不舍,二人打打停停,忽而冲刺,忽而后撤,忽而虚晃一招,忽而直逼首级,这一幕若是被宁延看到,估计高低得说个好字。 在两名女子缠斗之时,接连三声巨响从战场后传来,神情紧绷的风信子慢慢抬起了额头,看着三里地外的三道身影,手中龙头拐杖慢慢燃起道道金色真气。 在长相顾身边,三个老者并肩而立,从左到右,一个长眉鹤发,两道细眉长约三丈,身着一袭暗色长袍,眼角低垂,一副世外高人模样;还有一个衣着华丽,左手不停的拨弄着右手大拇指的玉扳指,玉扳指色泽通透,青里透亮,是个价值不菲的宝物;最边上的是一个体型壮硕,身着粗布麻衣,脚蹬布鞋,脸上胡子拉碴,被晒得浑身黝黑的老头,看起来像是个常年务农的乡野老人。 这三人身份可不一般,依次是长老门四长老长眉仙长——福清,十二长老八面玲珑——贾玲珑,十一长老不动明王——赵刚明。 第362章 酣战天山下 白樱看着眼前的清冷美人再度与自己战至千招不分胜负,恨的是牙痒痒,两人真气在半空碰撞,声音炸如雷鸣。 看着两人酣战,长相顾身边的四长老福清捋了捋自己下垂如柳絮一般的白眉,目光清冽,空气突然凝结,一道亮银色真气凭空而现,凝为长枪,足有十米长。 有人出招,那就自然有人应招,三公里外的山顶上,一道赤红真气冲天而起,这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下次出现时,已是战场中央,手中龙头拐杖散发着阵阵血红光芒,福清面无表情,一手御枪,一手捋须,冷声道,“风信子,中府七大高手之首,步入神魄巅峰已有十年之久,中原皇帝是真的舍得,让如此高手来我北境,只可惜来时容易回时难啊。” 随着福清手掌翻动,真气凝结而成的长枪瞬时舞动,直冲风信子而去,风信子沉声一喝,手中龙头拐杖赫然前指,一白一红两股真气撞在一起,所爆发的真气波动比起两名女子搏斗的罡风要强上不少。 长相顾再度拔剑,这个年轻书生的阴柔眸子不带一丝表情,右手默默拔剑,目光则定格在了山顶上那个手握卷刃刀的男子身上,“两位,该动手了。” 这个叫做贾玲珑的老头突然拔出右手扳指,只那扳指在真气的刺激下骤然变大,强大的气机牵扯着四周的空气,尹鸿钧漠然皱眉,一步跨出,看着身边的两个年轻人说道,“即便不敌,也不能白白牺牲。” 面对长老门长老,吕翊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只见他长舒一口气,青光跌宕,弯弓化戟,一步迈出,天空顿时电闪雷鸣,袁亥北恶然一笑,“怪不得宁延要带着你,原来是个半步神魄的高手啊。” 袁亥北也不示弱,手掌卷刃刀砍出,气机鼓荡。 农夫模样的不动明王伸了一个懒腰,缓缓褪去身上白衫,露出古铜色壮硕的皮肤,褐色真气从丹田飘出,凝聚双臂之上,老头看着这个手握双戟的年轻人,发出一阵冷笑,区区半步神魄,也敢送死? 一场堪称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在红蚁勒格边境上演,八位神魄高手,两个半步神魄高手,这场大战若是传至武林,无论是在大奉还是北蛮,都足以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 。。。 十里之外的山丘上,四周山峦林立,冬风凛冽,吹的四周荒山更加荒凉,白衣男子神色淡然的看着十里外的战场,虽说打的是天昏地暗,难舍难分,就连原本围着山峰的金甲卫都撤出了五里地,生怕被这真气波及,神魄高手的真气即便一丝,也足以让他们粉身碎骨。 沮阳双手负在身后,悠哉悠哉的看着远处真气波动,虽说风信子实力强大,但是在抢夺宣化斧的时候已经被自己和福清联手重伤,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就算是恢复也不可能恢复至巅峰;一个受伤,两个半步神魄,如此实力怎么可能是五大神魄高手的对手,为此沮阳根本不用出手,白衣男子眯起眼,脸色看似安详,但眼神中却是杀机尽显,因为在眼前的战场上,并没有发现他想要见到的人。 沮阳沉声叹气,甩了甩干净如血的长袖,在抬头看了看远处已然冒出霞光的天山,心中略有所想,“送死吗?” 此时的天山脚下,一座精美绝伦的轿子中,端坐着一个精瘦的老者,此时的马车正缓缓驶向天山,这十二国器还差最后一个东皇钟,他们找了整个天山都没有找到东皇钟,关于东皇钟的资料,他们掌握的几乎聊胜于无,但是老者依旧不死心,说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东皇钟;这个老者便是长老门的二长老,被称为灭世老妖的鲁统,老妖怪的面前摆着一张精美的檀木案几,上面放着一个出自中原江南汝窑的三足香炉,一寸瓷片一寸金,价值不菲;在香炉旁放着一块只有在苏州海市上才能买得到的上品龙涎香,这块在海上漂泊多年的纯白色龙涎香静静的躺在案几上的锦盒中,上面还插着两根白银金丝香铲,两名身段妖娆,正值豆蔻年华的妙龄女子跪在一旁,小心的焚着香。 这老妖怪虽然年纪大,但色心却不小,静跪的两名女子便深受其害,在两名女子之前,这个马车上,已经不知道来过多少和他们一样的妙龄女子了,两名香女显然已经习惯,他们面无表情的焚着香,已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鲁统宝刀未老,曾一夜御女十八,还放出豪言要和沮阳比试一二,但沮阳对此嗤之以鼻,若沮阳是一个只贪图床上快活的色溜子,那洛渔的眼光也太差了些。 车厢里面香味弥漫,在马车旁边一个穿着亮金色虎头盔甲的中年男子闻着着让人厌烦的香味,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对于这个声名在外的老色胚,身为金甲卫统领,王庭御军主帅的呼延山石是一点也看不上;呼延山石行伍出身,能有今天地位靠的是一刀一刀砍出来,一仗一仗打出来的,对于长老门的高手,呼延山石和沮阳都的很近,据说呼延山石很欣赏这个白衣魔头,对于其他人说不上喜欢,也不讨厌;唯独这个鲁统,是一点也看不起。 寒风吹过,呼延山石腹诽一句老不正经的狗东西,随后便有意的加快胯下良驹的速度,往前走去,搜山寻找东皇钟他是没有意见的,但是跟着鲁统一起来,他多少还是有些不爽,越靠近天山,天色越暗,常夜之时,霞光满天,即便不用火把,也能看清脚下山路,走了一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呼延山石刚准备派人去搜山,突然看到鲁统的马车停了下来,还不等他上前询问出了什么事,就看到马车剧烈晃动,片刻后便听到了马车里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这马车四周都是血气方刚的金甲卫将士,试问,谁能扛得住,看着眼神迷离的将士,呼延山石怒吼一声,“都在干什么?还不去上山?” “是。”在呼延山石的怒吼中,马车四周的金甲卫将士才去上山搜寻宝物,路上边走边讨论马车里的光景。 片刻后,解决完大事的鲁统意犹未尽的从马车里走出来,老者似乎是有些不满,刚下马车的老者便伸手探入马车,一身惨叫后,鲁统那干枯如老松的手便扯着香女的头发将嘴角满是鲜血的侍女拖拽了出来,可怜的女子就这么被拎了出来,白净的身子上满是淤青,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呼延山石双拳紧握,皱眉看向鲁统。 鲁统一把扯过侍女,女子痛的眼泪直流,“居然不是处子之身,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侍女捂着身子摇着头,还不等辩解便被老者一把扔到路边,老者转身看向呼延山石,突然一笑,目光狡黠的就像狐狸,“呼延将军,这女子赏给弟兄们了,如何?” 苦命的女子用被撕烂的衣衫遮盖着身体,不停的磕头求饶,可是在这寒风凛冽的天山上,求饶是最没有用的,呼延山石气得咬牙切齿,挥了挥手,“该干正事了,误了事,不仅大汗那没法交代,见了徐长老也没法交代。” 提到徐长老,原本还正笑得开心的老妖怪脸色突然一变,但很快就恢复正常,鲁统一边整着衣衫,一边说道,“老夫知道怎么做,不用拿姓徐的压我。” 呼延山石看了看路边求饶是侍女,无奈的挥了挥手,很快便有金甲卫将士将女子带走,这里可是北境天山,衣衫单薄的女子根本撑不了多久,在军中即便是受些委屈,但好赖可以苟活,金甲卫军规森严,对于女子的处境,呼延山石根本不担心,只不过这一年来,老妖怪动不动就让长老门从各地送些正值风华的处子过来,供他玩乐;像今天的事情这已经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那些被他祸害过的女子不是受不了折磨命丧当场就是被扔到路边;或许是发现呼延山石每次都让金甲卫救下被自己扔在路边的女子,这老妖怪也是有些恶趣味的时不时就把衣衫不整的女子扔到路边;这让呼延山石是既气又无奈。 天山背面的岩壁上,一双眼睛正静静的看着眼前金甲卫的一举一动,刚刚老妖怪的举动也被他尽收眼底,宁延忍不住啐了一口唾沫,“人渣,早晚杀了你。” 这天山霞光确实美不胜收,刚到天山的宁延便被眼前璀璨的霞光所吸引,夜空明媚,山顶落雪,有种万籁俱寂此中来的感觉;然而在四面八方都是金甲卫和长老门手下的情况下,宁延也顾不上这些美景,他必须得尽快找到东皇钟,自己每耽搁一分,袁亥北他们就危险一分。 第363章 中原武者,从不惜死 白虎南动,七星东移,霞光西升,银月坠地。 宁延嘴角呢喃着十六字口诀,一边躲避着搜寻天山的金甲卫将士,一边抬头看向夜空,北境的夜空是晴朗的,晚风拂过,明月高悬,七星环绕。 天山脚下的清潭倒映出白头的天山,这个地方他们都来了不下十次,然而还是未曾发现一点与东皇钟有关的线索,这东皇钟真的在这里吗?呼延山石难免有些妄自菲薄。 找准时机,一道风声响起,正在搜山的金甲卫将士突然起身,冲着刚刚风声传来的方向大喊道,“谁?” 四周的金甲卫将士齐刷刷的看向远处的山石,然而等几人小心翼翼的靠过去的时候,却发现空无一物;旁边的伍长收回长枪,深呼吸一口气,一巴掌拍在疑神疑鬼的手下头上,“吓死老子了,一惊一乍的?怎么,想女人想出幻觉了?” 年轻的金甲卫将士摸了摸脑袋,摇着头说道,“明明听到了啊。” “哈哈,我看啊,就是想女人了,那刚刚马车里那声音哥几个可都听见了,那叫一个心旷神怡啊,要不是这身铁甲,老子都想就地解决呢。”旁边的中年男子回忆着刚刚马车里的声音,摇头感慨道。 “哎,别说了,再肥的鸭子都是别人的,咱们啊,就是吃苦的命。”老伍长摇头说道。 中年男子不死心的来到老伍长身边,贼眉鼠眼的说道,“老大,那山底下的军营里不是被将军救下几个女人吗?反正那长老门长老也不要了,咱们去玩玩也没什么吧。。” “你找死啊。”还没说完,老伍长就是一巴掌拍到男子脑门上,“忘了咱们金甲卫的规矩了?你要是不想穿这身皮了你就去,到时候别说老子没提醒你。” 中年男子吃瘪,想着女子妙曼的身姿不停的吞咽着口水,“将军也真是的,算了不说了,等从这鬼地方回去了,老子要好好的去消遣一番,长老门那老东西不是说他能睡十八个女人吗?老子要睡二十个,让他知道年轻人的身体就是比他好。” 这话说完,四周的金甲卫将士都笑出了声。 而在一旁山坡下的宁延听着几人说话,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肯定别憋什么好屁;接连躲过三四波金甲卫的搜查,宁延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天池边,看着眼前好似卧虎一般的天山,不免惊讶自然的鬼斧神工,果然和沈迁说的一模一样,还真是伏虎之像啊。 从旁边的枯树林子传过去,直直的站在天山下,抬头刚好能看到巨虎背脊上的白雪,明月高悬,池水上缓缓映出弯月之影,天山南边,宁延嘴角一边呢喃着,一边抬头往头顶看去,七星高悬,随着星斗移动,霞光下的月影渐渐盖在池水中的天山上,千山月明星辰启。 抬头看向天山西部的山峦,宁延嘴角微动,终于被他找到了,一个被人忽略的小山丘。 就在宁延准备动身时,一道血红真气赫然冲来,宁延暗道不好,骤然起身,立在树梢。 霞光下,一个黑袍老者悬空而立,手心处满是血红真气。 老者脸色阴沉,径直朝着宁延走来,说道,“能从层层金甲卫的包围中跑出来,也算是有本事,但也仅此而已了,宁延。。” 宁延暗惊,嘴角一弯,“既然知道小爷的名字,老东西你还算有点手段啊。” 被叫做老东西的鲁统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倒是有些像他爹年轻的样子,“高远那小子确实有些本事,把你的消息是封的死死的,就连我们的探子都探不出来;不过宁延,你还是太年轻了,在殷都,要你命的人还是挺多的。” 宁延也不跟这老东西争辩,刚刚山下一幕他还记得清清楚楚,眼前这个辣手摧花的老色胚八成是长老门的高手,也就是说他的实力最少都是神魄境。 宁延不敢大意,体内两股真气暗自运转,以半步神魄的实力要想打赢神魄,根本不可能,一境之差宛如天堂地府,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看着鲁统,宁延叹气道,“想要我命的人是多,但真正能要我命的还没出生呢。” 这边的异动很快就引来了呼延山石和正在搜山的金甲卫,呼延山石提枪而立,一众金甲卫金光闪耀,宁延看着下面的铁甲大军,摇头道,“不好走啊。” 鲁统沉声冷笑,右手之上血色弥漫,“你说我若是拿着你的脑袋去项州,那该是怎样的一副光景啊。。” 宁延不耐烦的揉了揉耳朵,大喝一声,“聒噪,老狗,废话真多。” 被轻视的鲁统心情阴到了极点,直接一步跨出,瞬息之间便来到了宁延面前,一掌拍出,这神魄高手的一击到底是带有千山崩溃之势,一击袭来,宁延仓促应下,然而接触瞬间,便觉日月与萤火之别,整个人瞬间跌倒在地,双臂酸痛无比,五脏六腑火辣辣的痛,喉口一甜,一口逆血直接喷出。 看着宁延,鲁统倒是有些惊讶,“寻常半步神魄高手都未必能接下我这一掌,你这小子倒是个人物啊。” 宁延起身,有着千年仙山茸滋润身体,宁延根本不怕受伤,一把抹过嘴角血污,真气汇聚手心,整个人弹地而起,鲁统虽然好色,但武道造诣绝不容轻视,即便是面对实力远不如他的宁延,他也没有掉以轻心,阴沟里翻船的事情在长老们屡见不鲜,那些扮猪吃虎的高手更是一个接一个,身为长老门二长老,鲁统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有一点大意。 真气回转,鲁统沉着应战,两人再度交手,一声巨响,下面湖面瞬间荡起层层涟漪,血色真气下,宁延身后金光婉转,一座人形虚影盘膝而坐,宁延再度涅盘。 呼延山石赶忙吩咐手下金甲卫将宁延围住,同时自己手中金光闪耀,目光紧紧盯着宁延,就算再看不惯鲁统,这个时候也得并肩作战,孰敌孰友,他还是分得清的。 金色光芒璀璨无比,甚至盖过了天边的霞光,正在红蚁勒格边境厮杀的众人看到远处天山深处散发出的血光和金光,瞬间明白了什么,福清一掌将风信子震退百米,风信子直接撞在身后山坡上,这个山坡就是刚刚五人站立的山峰,这半天不到就被真气削成了坡地。 风信子浑身剧痛,口吐逆血,身边的尹鸿钧和白芨赶忙扶起风信子,至于吕翊早已是浑身血污,鼻青脸肿的他面对赵钢明打的无比吃力,不过靠着宁延给他的贴身软甲,倒也能撑。 至于袁亥北,那柄银边刀被长相顾一剑腰斩,手握断刀的他长相顾缠斗数个回合后便败下阵来,好在风信子和尹鸿钧出手相助,这才不至于身首异处,但此时的他靠在山坡上,看着被剑气割的鲜血淋漓的胸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福清皱眉看向风信子,“怪不得你们敢这么和我们硬碰硬,原来是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但你们这么做无疑是愚蠢的,别忘了我们长老门这次是除了大长老外几乎全来了,你觉得你们有胜算吗?” 风信子眉头紧皱,心里暗道不好,打伤他的是福清和沮阳,福清在此,沮阳呢?想到这里的风信子看向天山,眉头紧皱,看了看手中的龙头拐杖,然后旁边的尹鸿钧和白芨扶起已经身受重伤的风信子。 风信子运转真气,止住不停流血的伤口,然后抬头看向白芨和尹鸿钧,三人心有灵犀,白芨深呼吸一口气,眼睛里满是一往无前的决绝,软剑在手,挥剑而出;白樱不信邪的提起长矛径直冲上去,但是这次白芨似乎不打算躲了,她直勾勾的冲向白樱,即便白樱长矛完全没入小腹也全然不顾,竟是打算以血换血,以命搏命。 “臭婊子,你想干什么?”白樱大声呵斥道。 “很明显啊,不想活了。” 白芨阴柔一笑,手中长剑刺出,两人就像流星一般在砸向远处山脚,一身巨响,天地失色。 福清和长相顾四人急忙冲去,烟尘下的深坑中,白芨肉身早已被真气绞得粉碎,而在她身下的白樱而是捂着满是鲜血的胸口站了起来,在她身后的崖壁上,插着一把还在不停晃动的软剑。 白樱一大口逆血喷出,整个人差点晕倒,长相顾急忙下来扶起白樱,只见白樱伸出满是血污的右手,说道,“别管我。。。” 贾玲珑大呼不妙,赶紧冲出,然而当他冲出来的时候,除了满地金甲卫的尸体外,风信子四人早已消失不见。 红蚁勒格边境山坡上,风信子和尹鸿钧放下重伤的袁亥北和吕翊,吕翊嘴角蠕动,想要说什么,尹鸿钧老泪纵横的看着远处的战场,伸手打断吕翊的话,“这是我们三人的决定,你不必多言。” 风信子猛地咳出一口淤血,沉声道,“来这里前,陛下还给我们下了一道命令,那就是保证宁延平安归去,请你们告诉宁延,我们中府自诞生起就是为天子服务,朔州一事我很抱歉,那天是我带人去的,我们中府欠他的,今天就算还了,希望他不要记恨中府,不要埋怨我们,更不要对陛下不满,未来的大奉就靠你们了。” 风信子说完,便和尹鸿钧头也不回的冲向了天山深处。 袁亥北看着远去的背影,眼泪直流。 第364章 血洒天山,英雄落幕 霞光遮漫天,金光跌宕,面对神魄高手,宁延即便拼的浑身猩红,也是难有胜算。 浓稠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染红了身上的白衣,那英俊的脸孔极度扭曲,单是看着都让人感到胆颤心惊。 两人从湖边打到山腰,在山腰来回过招后又打到了天山西侧的山丘上,宁延脚下的山顶已经被鲁统一掌削平,即便是有着涅盘之体,宁延也全然不是鲁统对手,鲁统似乎并不急于杀死宁延,而是收回真气,死死盯着宁延,“只可惜你出生在宁家,如若不是,老夫真想收你为徒弟,哎,真是可惜。” 宁延的喉咙滚动,吐出一口淤血,大喝道,“老东西挺会讲笑话。” 鲁统冷声一喝,看着眼前浑身血腥却依旧战意不减的少年,手中血色真气赫然凝聚,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冲了上去。 瞳孔中的血色真气越来越近,宁延身后金光鼓动,浑身真气凝在双臂之上,大喝一声,一时间金光弥漫,在这一刻,耀眼的真气光芒似乎都要盖过了漫天霞光;一声巨响后,身为长老门二长老的鲁统居然被震飞出去,而在真气散尽后,在宁延面前,两个白眉老者赫然挡在年轻人身前,宁延捂着胸口抬头看向两位中府的老人,甚至说,在高远尚未登基之前,他们还是敌人。 尹鸿钧收回真气,默默的咽下卡在喉咙的鲜血,侧身道,“宁大人,有我等在,别人休想伤你。” “轰。”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苍白真气匹练直冲尹鸿钧而来,旁边的风信子一把拉过尹鸿钧,手中龙头拐杖散发出阵阵赤色光芒,飞速旋转,硬生生的挡下来这道来势汹汹的真气匹练。 顺着真气匹练来的方向看去,半山腰上,一个白衣青年收回衣袖,悬空而立,身为男子却是女相,若不是这一身白袍,倒真是有些雌雄难辨。 鲁统不爽的抬头看向沮阳,大喝道,“沮阳你来干什么?是要抢功吗?” 白衣魔头并未理会沮阳,而是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宁延三人身上,用标准的中原官话说的,“宁延,幸会,认识一下,我叫沮阳,是即将亲手杀死你的人。” 宁延强撑着身子站起来,蹒跚来到风信子身后,风信子急忙抬手拦住宁延,宁延勉强一笑,倔强的往前一步,抬头看向空中的神魄高手,“白衣魔头沮阳,我宁延区区半步神魄,值得你们长老门派出两大神魄高手吗?” 鲁统冷哼一声,沮阳眼角阴柔的看向宁延,漠然抬手,纯白真气凝为游剑,在男子纤细的指尖翻动,“只要是宁家人都值得。” 风信子拉着宁延,看着沮阳杀意尽显,“宁大人快走,这里交给我们。” “咻。。”话音未落,飞剑袭来,沮阳丝毫不掩盖自己的磅礴杀意,眼前的鲁统见状,倒也是轰出一拳,一红一白两道真气袭来,径直撞在风信子的龙头拐杖上,尹鸿钧气若游龙,手臂翻转,数道白光冲出。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山头上一片狼藉,真气席卷而过,大地寸草不生,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风信子手中的龙头拐杖赫然断裂,掉落在地,捧在石头上,发出清脆声响。 天地沉寂,无人出声。 片刻之后,山崩之声响起,脚下山峦因为强大的真气波动轰然倒塌,一道耀眼紫光从山谷中迸射而出。 下一秒,紫色光芒消散后,一块手掌大小通体淡紫色的八角钟出现在众人面前,天地霞光在此刻全部在朝着紫色八角钟涌去,真气迷茫开来,呼延山石再也忍不住了,手握长枪一步冲出,同样悬空而起,身后光芒闪烁,站在鲁统身旁,“这是东皇钟。” “还真是好事成双啊,找了那么久的东皇钟没想到居然就在这个小山丘里,倒真是我们大意了,居然被这小子误打误撞给找了出来。”鲁统的眼神中满是贪婪。 回想着宁延的一举一动,沮阳收敛神色,露出些许赞赏,“你知道东皇钟在这里,宁延,我很好奇,我汗国之宝物,为什么你会知道在这里。” 宁延啐了一口唾沫,三步两步来到东皇钟之前,感受着这独属于天地至宝的光芒,冷声道,“哈哈,这还得多亏你们啊,若不是你们的追杀,我还真不一定能找到。” 看着站在东皇钟前的宁延,沮阳手掌翻动,宁延四周空气凝结,三道白色线条赫然冲向宁延,风信子右脚遁地,一道赤色护盾拔地而起,死死将宁延护在身后,三道细线摩擦光盾不断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风信子的嘴角一丝黑血逐渐涌出;呼延山石和鲁统心照不宣的同时出手,尹鸿钧伸手前指,空中瞬间出现一道乳白色弯月,尹鸿钧悬空而起,身后弯月发出极其惨淡的光辉。 宁延小心的握住手中的东皇钟,转身看向眼前拼命阻止三大身旁高手的风信子和尹鸿钧。 风信子扯了扯嘴角,真气下那佝偻的身子显得格外高大,“走。” “走不了。”鲁统大喝一声,双眼通红,身后血光弥漫,直冲宁延,尹鸿钧直接冲到血光之前,直接挡住了这道足以威胁到宁延生命安全的血光。 宁延缓缓起身,双眼含泪,看着四周即将破碎的赤色屏障,重重的鞠了一躬,随后真气充盈在脚下,一骑绝尘,直冲天山之下。 “快追。”呼延山石直接收枪,直冲宁延而去,尹鸿钧长袖汇出,白色匹练横挡在呼延山石之前。 白衣魔头沮阳脸色微变,他什么都算计到了,但没有算到东皇钟在这里,更没有算到风信子和尹鸿钧会出现在这里。 “啊。。”一声惨叫响起,瞬间惨叫声看去,一把长剑赫然穿过宁延小腹,出剑的正是红蚁勒格赶来的长相顾等人。 宁延跌倒在地,嘴角鲜血直流,一把扯掉手臂衣袖,缠住腰腹,封住穴位。 沮阳脸上的表情稍微好看一些,长相顾伸手收回长剑,看着眼前的战场,倒吸一口亮起,山崩地裂,飞沙走石,天山西部的山丘全部被夷为平地,一些躲闪不及的金甲卫直接横死当场。 宁延靠在山丘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额头上满是冷汗,斜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四个陌生人,心中暗道不好,这下玩脱了。 风信子和尹鸿钧能挡住沮阳,鲁统和呼延山石已是极限,这些又来四人,面对北蛮七位身旁高手,别说宁延了,就算是有裴羽在,都未必能脱身。 鲜血染红衣,倔强的宁延站了起来,长发飘摇,看着面前的四人,眼神中满是决绝。 福清捋着两道白眉看着面前后生,右手翻动,一股真气直冲宁延眉心,这道真气若中,宁延必死无疑。 “扑哧。”热乎乎的鲜血溅在宁延脸颊,宁延骤然抬头,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年迈老人,风信子伸出右臂妄图阻止这道真气,然而这道白色真气还是穿过了他的手掌刺透了他的左肩,不过还好,宁延没事。 沮阳也没想到风信子能脱身,“前辈。。” 宁延喊出了前辈二字。 风信子一把提起宁延,沉声一喝,整个山谷内顿时电闪雷鸣,风暴四起,赤色风暴从天而降,什么是长老门七大高手之首,这便是。 白衣魔头沮阳一掌拍出,同样是山崩地裂之势,那一掌足有半座天山那么夸张,一掌轰在血色风暴中,竟是纹丝不动。 宁延抬头看着半空中的老人,肃然起敬,除却受伤的白樱之外,福清四人看着眼前的赤色风暴,都是倒吸一口凉气,拼了这么久还有如此磅礴的真气,这风信子的实力只怕都已经在神魄巅峰之上了。 在这寒蝉若噤之时,一片片雪花突然飘落,落在早已没了呼吸的尹鸿钧身上,鲜血涌出,白雪融于鲜血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伸手擦去枪尖的猩红,呼延山石和鲁统赶到风信子的赤色风暴四周,各个神色紧张。 赤色风暴中,风信子手臂上的血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解着,强大的真气风暴不断剐蹭着老人的身体。 宁延双目含泪,“你完全可以带着东皇钟走。。” “老了,走不动了。”风信子面无表情的说道,看似解释了又好像没有解释。 两人同时沉默,宁延起身,冲着风信子拱了拱手,算是最后的诀别。 风信子深呼吸一口气,牙关紧咬,风暴的正中央,地面迅速下沉,黄沙混杂在风暴之中,随着风暴的不断扩散,沮阳七人急忙运气阻拦。 一声爆鸣在赤色风暴中炸开,无尽的真气携眷这黄沙冲向四周,地面上一道五十米深的巨坑赫然出现,沮阳摸了摸被黄沙划破的脸颊,眉头紧皱。 红蚁勒格边境处,宁延找到了重伤在身的吕翊和袁亥北,三人相见,不约而同的红了眼。 宁延扶起吕翊和袁亥北,起身的一刹那,巨响袭来,大地一片晃动。 袁亥北一把松开宁延,“你快走。” 宁延没有说话,拼尽全力揪住袁亥北的衣领,往前冲去。 第365章 千里禅道,金刚佛陀 算上沮阳,长老门出动了六位长老,再加上金甲卫的呼延将军,足有七位神魄高手,七位神魄高手都留不住宁延,这传出去可就是奇耻大辱了。 福清眉头紧皱,抬头看向年轻的沮阳,可是沮阳早已经消失不见,这个白衣魔头来无影去无踪,福清倒也不必细究,鲁统有些不甘心的喊道,“还愣着干嘛,快追啊,那小子手里可是拿着东皇钟的。” 被鲁统这么一点,众人恍然大悟,阵阵真气闪过,大家各凭本事全部冲向南边。 雪花依旧落下,从宝瓶勒格到红蚁勒格边境处,铁勒屠正严密把守,上面来了紧急军令,让他们严守边关,便是一只苍蝇也不许飞过。 北蛮的雪下的很大,很急,从天山下到了宝瓶勒格。 一袭白衣僧人从东方而来,缓缓走向边境。 白雪纷纷遮人眼,僧人一袭粗布外衫在白雪中并不显眼,雪花落在他佛身一丈外便蒸发殆尽。 镇守边境的铁勒屠看到有僧入来此,便严声阻拦,然而手握佛珠的中年僧人并未停步,当白衣僧人穿过边境峡谷之时,那些铁勒屠早已被打晕在地,佛门善哉,不杀生,若非如此,只怕这苍茫雪地里又要多些尸体了。 。。。 从天山脚下一路南逃,宁延带着重伤的两人跑了七天七夜,身后就是长老门的高手,即便是想歇会也不行,连日奔行,当三人赶到边境的时候,已是满地覆白。 边境枯树山洞中,靠着千年仙山茸,身上的伤口到也是好的七七八八,就是那腰间被长相顾刺伤的伤口留下了一道疤,只怕是这辈子都消不掉了;袁亥北的情况要比吕翊好些,但也只是一点,两人吃力的坐起来,袁亥北看着胸前被缠的横七竖八的布条,沉声道,“你若是带着吕翊一人,这会说不定都到长鹰勒格了,带着我,连红蚁勒格都未必能走出去。” 宁延搬来一个枯树桩,坐在两人面前,长叹一声,“三年前,在潞州,为了保护我,一个喜欢喝酒的邋遢老头没了;三年后,在天山,为了救我,两个老头又没了,还搭上了一个女子,说来也是可笑,我宁延曾发毒誓这辈子不希望有人在为我而死,然而三年后,我去还是连累了一个又一个本该有更好生活的人,袁亥北,知道我为什么来北境要带上你吗?” “你知道我是陛下的心腹,带着我,是为了让陛下放心。”袁亥北苦笑道,这其中意味并不难猜。 宁延笑着摇了摇头,“我倒是不怕你作为陛下的探子向殷都汇报我的行程,而是我心里清楚,你这种出身御军府的天之骄子肯定看不起我一个声名在外的纨绔,这样到了北蛮,你也就不可能背叛我,因为本就不存在忠诚一说。” 袁亥北没有急着搭话,而是看着外面白蒙蒙的一片,随后轻声道,“你是想说朝廷里有人和北蛮串通?” 宁延沉声应话,帮着吕翊盖上一件绵衫,“不然长老门怎么会知道我的行踪?那白衣魔头一见面就叫我宁延的名字?你说我一路上做事嚣张,那他们也只当我是个中原杀手,然而长老门却知道我的姓名,你说我怎么能不怀疑?” “为什么你不怀疑你们宁家人?”袁亥北沉眉说道。 宁延脸色一沉,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气,但很快就被掩盖下去,“你说呢?” 袁亥北沉默不语,“回到殷都,我帮你查,算是谢你救命之恩。” “算了吧,要是这么简单能查出来,我也就不会这么说了,我是不怕这些跳梁小丑在这里蹦跶;我现在担心的就是怎么回去,这前有狼后有虎的,要回去还是挺麻烦。”宁延心事重重的说道。 吕翊看着手边的弯弓,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本该是自己保护宁延的,结果确实反过来了,不过这也说明他吕翊没有跟错人。 真气炸响,白衣男子悄然落地,地面之上白雪瞬间四散而开,沮阳站立雪中,环视一圈,四周荒凉,一片茫然,刹那间,一道金光冲出,看似无可匹敌,但对于白衣魔头来说却就挠痒痒一般,只是抬手便被破去。 雪中,一少年肃立雪中,白雪落满头,颇有几分侠士之感,这些年走遍北蛮南北的沮阳很少看见像宁延这般有韧劲的年轻男子,宁延注视沮阳,这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女相男身,气宇轩昂,深的洛渔青睐;心里泛出一阵不怀好意的猜想,就这身段,这样貌,若是一般男子,只怕早就做了一些富贵人家的面首了,这种阴阳难辨,雌雄不分之人玩弄起来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你走不了。”白衣魔头惜字如金,只是说了四个字,便让宁延感到无上压力。 宁延朗声一笑,“是走不了,但也不能就这么死了。” 白衣魔头静静的站在雪地里,目光一动,风起雪飘,气机跌宕。 “阿弥陀佛。。”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传入即将动手的白衣魔头耳中,不知为何看似普通的一声和尚吟诵之声却让白衣魔头露出一丝担忧神色。 白衣魔头收回真气,静立雪中,而那个站在里在雪中不沾雪的粗衣和尚漫步走来。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到底是敌还是友? 沮阳看着面前的中年和尚,沉声说道,“靖州有佛寺,名为法相,寺内高僧无数,除却在北地军中颇有声望的武僧慧能外,还有一个自悟自禅道的酒肉和尚,若是猜的没错,便是眼前这位吧。” 被人认出来的粗衣和尚沈归心嘿嘿一笑,淡然往前走来,脚下生莲,宁延望向这个出身靖州佛门的中年和尚,默默往旁边退去。 中年和尚冲着白衣魔头微微颔首,沉声说道,“酒肉和尚倒是不错,今日来此是想向您讨个方便,让我带这个年轻人走。” 白衣魔头深呼吸一口气,身上杀气尽显,这白衣魔头之所以叫做白衣魔头,便是因为这动不动就让人感到胆寒的杀气,即便是北蛮中军悍将也比不得。 这魔头不用回答便已说明答案,宁延望着身边的和尚,问道,“你是我大哥派来的还是我爹派来的?” 粗衣和尚笑嘻嘻的看着宁延,“有区别吗?” 这个长老门中的魔道巨擘突然伸手,一步便到宁延身后,抬手就是一掌,粗衣僧入软绵绵的一掌拦在宁延身后,掌心发力,一股恰到好处的力道将宁延往前退去,宁延借势往前冲去,粗衣僧入真气尽显,抬手一掌,二人对掌,地面白雪全部散开,宛如春日梨花满天飞。 两个神魄高手争相出招,难分胜负,粗衣僧入一步后撤,身后若有若无的白色虚影好似无力,但又感觉力若万斤。 沮阳脚下白雪翻飞,手心用力前指,半空中一道白色匹练颓然落地,沈归心虚晃一招,侧身而出,手心之上真气跌宕,一击破敌。 宁延站在雪中,看着魔头,“你非要杀我。” “用东皇钟换命。”白衣魔头定睛说道。 “除此之外?” “没有。” 沮阳面无表情的说着,语气中毫无一丝回旋余地。 宁延无奈摊手,粗衣僧入放声大笑,“这小子是有些意思,和白衣魔头讨价还价。” 宁延轻轻噗了一声,无奈耸肩,“还想着花钱买呢。” “轰。”一声巨响,粗衣僧入一步迈出,来到宁延面前,挡住白衣魔头快如雷电的一击。 大雪逐渐停歇。 雪后的荒原多了一些冷意,也让宁延看清了眼前两个神魄高手的真实样貌。 沮阳深呼吸一口气,手中真气不减,空中乌云密布,看起来是要牵引天地异象了,巨大的白色光影下,照着沮阳好似那空中仙人一般,倒真是应了一句古诗,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只不过不管结不结发,人嘛!都受不了长生。 气息回荡,粗衣僧入伸了一个懒腰,直接甩出手中佛珠,十九颗用上等千年桦木做成的佛珠散发着阵阵金光,只是这一道金光,便让宁延感觉如沐春风,这就是佛门吗? 沮阳眼神炙热,一掌轰出。 轰在那佛珠上,佛珠发出一声巨响,差点引发雪崩。 佛门高僧跺地而起,伸手接住佛珠,身后金光荡漾,整个人身上就好像被盖了一层金粉一般,宁延只觉这招玄妙,却不知,这一招便是佛门引以为傲的佛门秘术,金刚术。 佛门金刚练至大成,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肉身即可堪比半步神魄高手,若加上佛门心法,一般的神魄高手都难以撼动半步神魄的高僧,如今神魄境的沈归心出手,自禅道加上佛门金刚术,面对白衣魔头,即便不敌,也不一定会败。 这一掌下去,两人同时后退,在惊讶于中原佛门可怕的金刚术的同时,也感慨这中原武林到底是繁盛,出了一个风信子就算了,还有这么一个和尚,如此一来,更坚定了沮阳拿回东皇钟的决心了。 这一战,打完之时已是黄昏,黄昏白雪,颇为美妙。 至于结果,那便是一个粗衣和尚带着三个受伤的年轻人朝着南边淡然走去,嘴里哼着“阿弥陀佛。” 第366章 故人难却,心意难平 宁延扶着袁亥北走在中年和尚身后,回想着刚刚大战的画面,宁延到现在都还感觉不可思议,能让白衣魔头被迫放他们走的高手放眼天下可不多见,中年高僧知道宁延心中疑惑,望向满是被白雪覆盖的北蛮荒原说道,“沮阳实力不弱,若是全力一战,我未必能带你走。” “大师,你到底是谁?”宁延平静的说道。 沈归心久知道宁延要这么问,轻声一笑,“一个酒肉和尚,名字的话,沈归心;三个月前,一个故人来到寺内,重伤在身的他让我帮忙将一个人活着带出北蛮,做和尚的虽是佛门弟子,但也知道一诺千金。” “是裴羽前辈?”宁延一阵苦笑,到底还是裴羽救了自己,“他的伤?” “伤得不轻。”粗衣和尚轻声说道,“沮阳是败了,可他身后还有长老门的其他长老,你带走的可是十二国器中的东皇钟,于情于理,北蛮都不会轻易放你走,和尚我不说多厉害吧,将你平安带回大奉还是没问题的,至于回到大奉之后,你何去何从,就不归老衲管了。” 似乎是知道宁延想说些什么,沈归心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个温暖笑容,缓缓说道,“你这次大闹天山,用不了多久消息就会传到中原武林,中原武林高手如云,一旦他们涌入北蛮江湖,即便是长老门的高手都得头疼好久,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们做出和你一样的举止,即便是沮阳,也不会选择如此冒险的行为。” 宁延点了点头。 沈归心瞥了一眼宁延,眼中带笑,“心有大义,不拘世俗,不畏强权,不矫情,不做作;怪不得就连裴羽那油盐不进的老家伙都对你赞不绝口。” 宁延羞涩一笑,沈归心的武道超然,能从他口中听到赞许的话无疑叫人兴奋,这个笑容泛泛就像一个邻居大叔的和尚也是毫不吝啬的夸奖着眼前的年轻人,比起裴羽的高深孤傲,中年和尚更有一种返璞归真的通畅,就好似那云中高楼一般,即便不显山露水也让人不敢小觑,这一路上宁延也想过粗衣和尚大闹北蛮的画面,想必也有着不逊于风信子等人的潇洒。 一阵马蹄声响起,山后的山峦下,一匹白马正不远千里奔袭而来,沈归心望着小白,问道,“夜玉晚流光?” 宁延点头笑道,“一个不想我死的故人走之前留给我的,倒是没想到这么久了,他还在等着我。” 粗衣和尚调侃道,“这就是宝马良驹啊,当年西行我若也能有此良驹,那该是怎样一幅画面,算了,不想了,你是宁家人,你是要去项州还是要去定州?哎,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北境三州都已是大奉之土,就连北地军的旗帜都换成了大奉黑旌旗,你去哪都一样,和尚我酒喝多了,糊涂了。” 宁延吹了个口哨,小白赶来,宁延将伤势较重的吕翊放在马上,笑道,“回家去看看。” 沈归心点头说道,“是该回去看看,听裴羽说,你同时修炼了道门秘术和越王秘术,能以半步神魄的实力从沮阳手中逃脱,倒是有些天资所在。” 宁延听罢,摸着后脑勺笑了笑,随后小心问道,“大师,那你觉得我若是步入神魄之境,能胜沮阳几何?” 沈归心微微一愣,抬头看了看天色,感慨道,“时间不早了,太阳下山了,江山代有才人出,说不定日后你的对手就不再是沮阳了,而是新一代的北蛮奇才,这问题我不想回答,也不用回答,因为,这个问题本身就没有意义。” 这算是被搪塞过去了,宁延没有再追问。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再沈归心的帮助下,四人一路南下,在宝瓶勒格就像销声匿迹了一般,纵使铁勒川派出一万铁勒屠掘地三尺都未曾找到宁延一行的踪迹,然而在北蛮境内,东皇钟被宁延带走的消息几乎瞬间就在宫廷炸开。 北蛮大汗大怒,将呼延山石骂的狗血淋头,并且在整个北蛮境内通缉宁延,这些,慕容家,铁勒家,皇室,长老门,以及那些八位贵族都坐不住了,开始大肆派人追杀宁延,派出的人中以刺客江湖中人最为盛,这宁延身上带着的可是东皇钟啊,试问天下武者,谁不想拥有一件国器呢? 。。。 中州,殷都,典狱监。 入狱后的宁致和宁老夫人不发牢骚也不闹,不喊冤也不认罪,期间郑崇官都快要把刑部的门槛踩烂了,然而这件事情即便是车鸣也无可奈何,如今能救宁致夫妇的只有高远,但是高远又有什么办法,若是他有办法,就不会让刑部去抓人了。 此时的郑崇官连去见宁致的勇气都没有,清瘦的书生官员一遍又一遍的翻阅着赈灾款一案的资料,不停叹气,条条证据都指向了宁致,从资料上看,除了没有三百万白银的铁证外,几乎是肯定了宁致就是幕后真凶,然而就是这三百万两白银!若能找到,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车鸣又何尝不知,从宁致被抓那天开始,张本溪就发了疯一样带入在殷都搜寻这笔钱的下落,就连张心侃和杨昭肆也都在有意无意的帮忙搜寻,可是这三百万白银就像人间蒸发一般,就是找不到。 殷都城外,一袭紫衣的虞兮柠和孔真玄听着街头百姓议论的关于宁家的事,纷纷皱起眉头,如今宁致夫妇已经入狱,但是典狱监和刑部还都在拖,毕竟没有关键性的证据,谁也不敢定罪。 虞兮柠来到宁府大门口,看着大门紧闭,门口满是落叶的宁府,心中多少不是滋味,真是树倒猢狲散,宁致夫妇走后,宁府的家丁也都四散而走。 “小姐,最近听到北蛮的消息,似乎和公子有关,不知道该不该说。。”坐在茶摊上的孔真玄看着失神的虞兮柠,轻声说道。 “说。。” “不久前,北境天山爆发了一场恶战,据说此战长老门一半的高手都到场了,同时到场的还有几位大奉神魄武者,最后中原武者寡不敌众,全军覆没,只有一个年轻人带着一件宝物逃了出来,而这个人。。。据传言,是宁家五少爷。”孔真玄叹气道。 “那个宁家五少爷。”虞兮柠脸上写满了担心。 孔真玄摇了摇头,“除了公子,还能有谁。。” “他去了北境天山?他疯了吗?”虞兮柠脸色瞬间紧张起来。 孔真玄拉了拉虞兮柠,示意虞兮柠小声点,随后感慨道,“公子向来福大命大,三年前就敢在各路刺杀中畅游大奉半壁江山,如今的公子早就今非昔比了,说不定这趟北蛮之心也是有意为之呢。” “明明有荣华富贵可以享,却非要在刀尖上添血,你说他是不是傻?”虞兮柠红了眼睛,想起蜀州分别时的一幕,不禁心中一酸。 孔真玄起身感慨道,“公子心中家国永远是第一,在象州,他入的江湖;在苏州,他入的庙堂,他能忍受被千夫所指,对殷都百姓的漫骂熟视无睹,还记得公子曾说过这么一句话,这天下弯着腰贪图荣华的人实在太多了,但肯站起来撑着这片天的人却不多,如果说两年前出走殷都的时候,公子心中还是因为家,那我想这次出走北蛮,他就是为了国。” “高氏的天下,他这么拼命。。”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或许才是真正的公子。”孔真玄摇头感慨道。 虞兮柠怔怔出神,许久后,看着眼前宁府,擦了擦眼泪,“那我可不能拖了他后腿啊。” 。。。 雪花纷飞,年迈的宁致靠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窗外的雪花,心里想着他五个儿子是否也在同时赏雪呢,对于宁致,大风朝廷没有几个人不佩服,就算是秦万冢,打心底里也是佩服宁致的,当年宁家势大,军队声势浩大,北伐西讨,从河西打到北境,一路上越打越强,越大人越多,加上那苏州墨家的机关术,巅峰时期的宁家军几乎无人能敌。 高祯继位之时就说过,若不是智国公早逝,宁家军的上限绝对不会是一个项州这么简单。 巅峰时期的宁致在北蛮大汗拥立他自立为王的信中写下“忠”字后便果断回到了殷都,不过如今这个让他忠了一辈子的国家却容不下他这身老骨头,宁致心中也是又气又无奈,看着外面的雪花,久久不语。 宁老夫人走上前来,轻轻搀扶着这个他陪伴了半辈子的男人,“别担心,郑大人他们不都在想办法吗?咱们肯定能出去的。” “不要为难他们了,若是没有陛下授意,咱们怎么会被关在这里?俗话说得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其实死倒没有什么,就是有些可惜,年轻的时候,没有和那些一起闯天下的兄弟死在一起,仗打完了,没有和那些老骨头死在一起;等到自己要死了,身边却连个披麻戴孝的人都没有,哎,我宁致这辈子到底是图了个什么?”老将军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第367章 衷肠难诉,生比死易 看着窗外覆雪,宁致眼眶微红,他细细回想了一下当今朝堂,一路走来,真的是走的走,散的散,五大国公如今还在殷都的也就剩下他了,他打了一辈子的仗,朋友不多,除了那四个老家伙外,就关仲贤算是个朋友吧,关仲贤是个人物,将权谋和算计做到了极点,在高祯如此刚愎的皇帝手中保住了他们宁家,保住了大奉江山。 他知道,关仲贤的丞相不是为他自己,也不是为了天子,而是为了百姓;对于关仲贤,他是佩服的;轻声叹气,脑海中又浮现出温哲的身影,从玉面尚书做到了玉面丞相,也算是奇人,如果说关仲贤是权谋和算计的话,那温哲就是铁血和果敢,他用雷厉风行的独断铁血清理了朝堂中的逆流,当然这也是他招祸的根源,对于温哲,他也是有些佩服的。。。 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位戎马一生的老将军突然咳嗽作呕,旁边的老夫人赶紧上来轻轻拍打他的后背,涌到喉咙的鲜血被他一口咽下,视线昏花的老将军轻轻叹息,裹了裹身上的长袍,来到大牢外,冲着门口狱卒说道,“我想在院子中转转。” 门口的狱卒点了点头,对这个老将军,他们司禁是眼在先的,不管什么要求,尽力满足。 狱卒轻轻开门,老夫人扶着老将军走在绵软的雪地上,身后狱卒紧紧跟随,毕竟典狱监也有规矩在。 宁致来到典狱监门口的亭子中,吐出一口血腥味混杂的浓重浊气,随后坐在石凳上,身旁的老夫人眼泪直流,宁致随手掀开亭上放着的大奉典律,亭子的主人站在高台上,隔着老远看着眼前的老将军。 宁致看了几眼书本就放了下来,双腿吃力的站起来,随后脸色一阵潮红,看着四周牢笼一般的监狱,叹气道,“这就是我最后的结局了。” 一个狱卒飞快的来到郑崇官房门前,刚想开口就被郑崇官打断,只见郑崇官凝眉道,“老将军这是在干什么?” 宁致什么也不干,就静静的站着,身边的老夫人又怎么不知道这个她陪伴了一生的丈夫要干什么,对于他们来说,这不是想象中的结局,但却算是一生的解脱。 宁致抬头看向郑崇官,隔着窗户的郑崇官在看到宁致的口型后,心中是赫然一惊,随后直接冲了出来,大喊道,“老将军,不要。。” 宁致看着郑崇官,肃立亭中,眼角含笑,喉咙一甜,一口逆血瞬间喷出。 鲜血喷在雪地上,红的刺眼,老夫人不停的拍着宁致的后背,眼泪直流,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郑崇官大惊失色,飞速跑到院中亭前,愣在原地,摇头道,“自断筋脉,老将军,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还没有放弃,车大人也没有放弃,六部各个大人都没有放弃,只要找到了丢失的银子,那就能证明您是冤枉的。” 宁致笑容恬淡,眯起眼,看了眼天色,并没有理会郑崇官的话,自顾自的缓缓说道,“当初很多人劝我自立为王,我没有答应他们,这个答案寒了很多将士的心,导致很多将军卸甲归田,甚至还有人骂我是个胆小鬼,与我反目成仇,也让我宁家军巅峰不在;郑大人,你可知我为何这么做。” 郑崇官摇头说道,“我。。不知道,若是您在项州自立,以当时大奉的实力来说,无力阻拦。” “我宁致这辈子什么都不信,就信了一个忠,征战沙场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保家卫国,让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吗?当时大家都劝我自立为王,可是我若是自立为王,那天下百姓岂不又要陷入战乱之苦,你是王是将,百姓并不关心,他们只关心谁让他们吃饱饭,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选择成为大奉百姓,是觉得在这片土地上他们活的有盼头,有希望;既然如此,那我宁致又为何要断了他们这点希望,绝了他们这点盼头呢?如今,既然百姓觉得要用我的死才能换来他们更好生活的话,我宁致愿意一死,落得个青史留名,光宗耀祖,也算是不枉此生。”宁致边说边笑,眼泪边笑边流。 到底是老将军啊,即便一死也不愿落得一个贪污之名,如此赤胆忠心的老将军,又怎么会是那贪恋黄白之人。 胸中剧痛传来,宁致强忍着剧痛坐在椅子上,背挺得笔直,目光看向远方,“想老大了,老大心眼子实,像我年轻的时候,项州军交在他手上我也能放心;老二精明,在朝廷上不吃亏,和老大一样娶了一个好媳妇,就是有些怕我若是不在了,有人会对老二不利啊,但是有老大在,想来也是能保护好他这些弟弟的;说到底是有些对不住老三,没有成全他和盈儿,其实也是怪我,若是我是个有本事爹的话,怎么都不会让自己儿子受委屈;老四。。。哎,老四就是太像你了,离家多年也不说回家里看看,这下好了,怕是到最后都看不到这傻小子了;延儿,我这最担心的也就是他,太顾家了。。” 宁老夫人依旧怕打着老将军的后背,哽咽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日后的成就大着呢,不劳你这老骨头操心,就是在走之前一家人没吃上一顿团圆饭,有些遗憾。” 心腹绞痛,宁致已是没有多少时光,“我是不是要去见那些老兄弟了。” 宁老夫人早已哭成泪人,一旁的郑崇官缓缓单膝跪地,阴沉着脸冲着亭子重重拱手。 身后一众狱卒全部单膝跪地,空中飞鹤,枫叶落地,耳旁响起稚童的吟诵声,宁老将军满是沧桑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大奉礼国公到底是没有等到宁延回来,就倒在了永熙元年腊月的雪地里。 宁老夫人跪在地上,将闭上眼睛的男人揽入怀中,小心的护着自己的心上人。 “我说了,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黄泉路上有我陪着,就算是那孟婆汤我也要和你一起喝。”宁老夫人闭着眼睛说道。 老夫人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眼泪顺着眼角滚落,此刻的老妇人眼前走马灯一般的出现了自己的一生,从小到大,从小女孩变为大姑娘,再到初为人母,到朔州遇险,最后到现在,一幕幕的那么清晰。 “娘。。”五小子又闯祸了,又去把隔壁家的厨房的烟筒堵住了,站在屋檐上喊自己,看着鼻下一抹黑的臭小子,霍芊笑了。 “娘,四弟又抢我书。。” “那破书我才不乐意抢呢,别想冤枉我,我刚刚看到延儿去你房间了,你怎么不找他啊。” “你还想抵赖,娘,你看看他。” 。。。 “娘,延儿又出去打架了,把人家东市黄老板的公子打了,门牙都打掉了,你快去看看。” “娘,你别去了,让我去吧,做大哥的没照顾好弟弟,是我的问题。” “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 “娘,爹的意思我明白,项州军不能一日无主,朝廷上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义国公已经出事了,咱们不能再出事了,这个项州,我必须去。” “娘,孩儿不孝,请您勿怪。” “娘,这家我哪怕不回了,我也要娶盈儿。” 。。。 “娘,等我回来,咱们一家去项州。” 。。。 “噗嗤。” 鲜血从嘴角渗出,老夫人侧脸靠在宁致身上沉沉睡去,这一睡再也没有醒,她的脑袋沉沉靠向大将军,嘴角微微上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一家人是团聚的。 这一觉睡下去,便不再醒来,人活一世,生是个大事,死也是个大事,可是总有人将生死看的很小,小到不如天边鸿雁,地上繁花。 郑崇官红着眼看着眼前的老夫妻,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郑崇官不知道宁老将军和夫人这么选择是泰山之重还是鸿毛之轻;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宁老将军心中,生命和尊严相比,后者是要远胜于前者的。 在这个人人贪生的时代,求死倒是一件难事。 。。。 大雪重新落下,皇宫紫金殿中,年老的宦官再听到手下的话后,脸色微微一变,旁边的年轻童子似乎是看到了老宦官脸色的变化,怯生生的端来一杯热茶,还冒着热气。 老宦官接过茶杯,轻轻的抚摸着小宦官的头发,露出少有的慈祥,看着杯中倒影,韩仲宣喃喃道,“这下成了万古不易的佞臣了。” 年轻的童子并不知道老宦官此言何意,在他心里大总管不管怎么样都是好人,是他定义中的那个好人。 待郑长生离开后,韩仲宣瞬间瘫坐在地,靠在假山上,看向湖中的自己,从腰间锦囊中取出一张写着人名的字条,伸手盖去三个名字,将原本七个名字现在仅剩下最后三个名字的纸条放入手中,真气升腾,纸条化为齑粉,目光注视着池塘盯了很久很久,最后似乎下定决心一般,起身昂首,朝着紫金殿走去。 第368章 十万大军披白覆 从宝瓶勒格一路南下,走到锡林勒格境,还未抵达悬壶城时,便遇到了一条横空出世的巨大雪龙卷。 气卷苍穹,扶摇直上,蔚为壮观。 宁延目光低沉,在千年仙山茸的调养下,宁延身体已然无碍,在得知宁延服用过千年仙山茸后,这个粗衣僧人更是露出肉眼可见的羡慕。 沈归心裹紧袈裟,指着面前雪龙卷说道,“在这北蛮,遇到龙卷很容易,但都是飞沙走石的陆龙卷,这席卷飞雪的雪龙卷很是少见,他可要比陆龙卷更加凶险,怎么样?敢不敢闯闯。” 袁亥北听罢直接露出惊愕神色,“大师,这使不得吧。” 宁延朗声大笑,“这有何妨,看我走一遭。” 只见宁延双脚一蹬,直冲狂暴的雪龙卷而去,宁延早有心理准备,瞬间运气凝神,涅盘之体身后显,一拳砸去,惊雷巨响,天昏地暗,雪龙卷嘶吼咆哮,发出宛如龙吟般的声音,宁延再度起手,手旨如五岳般砸下,闭目凝神,手中真气竟是一节更胜一节。 中年和尚站在山坡上看着少年冲入龙卷,倒是点头一笑,紧接着便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骤然风停,两道金色身影瞬间冲出,直入云霄,冲入碧云。 暖阳乍金光,宁延全身沐浴在金光下,带自己冲出龙卷的沈归心右手立于胸前,金光洒下,好似一尊法相大佛。 袁亥北和吕翊惊讶于世上竟有如此高人,能只身逼停一场雪龙卷。 宁延被沈归心带入云霄之中,看着眼前云海,心中感慨,九天之上竟有如此美景。 两人冲出雪龙卷的庞大旋涡后,沈归心猛然发力,将宁延抛向半空,等到了制高点,脚踩祥云,身若鸿鹄;只见宁延突然盘膝而坐,身后涅盘之身再起,金光闪烁,如此之景,可谓大逍遥。 宁延双目睁开,放眼看去,云海翻滚,一望无垠。 盘膝静坐也只是一瞬,宁延身形快速下坠,此刻的宁延任凭身体直直下坠,就是不为所动,全身放松,感受着耳边的风声,两股真气全部涌出,宁延感觉真气将要溢出,顿时睁开眼睛,真气弹地,宁延舒展四肢,真气横扫而过,整个人悬空而立,突然伸手一拳挥出,直冲云海,这一下,云海翻滚,气若滔天,沈归心看到后,接连三声好字。 两人静静落地,宁延拱手致谢,沈归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随后说道,“这下,你实力应该会有所精进。” 这次的雪龙卷凭空消失,肯定会去引起慕容家的注意,宁延他们也没有耽搁,径直朝南而去,从沈归心口中,宁延也知道了许多关于长老门高手的故事,先不说白衣魔头千名肉脔,就刺伤宁延的长相顾等一剑斩山十三峰,还有那排名靠后的不动明王天山炼体,这些都是苦常人知所不能苦,得常人知所不能得。 闭眼沉思,会议刚刚龙卷一幕,就云海之上的奇观也未曾不是一种大道之于行的意境,云雾飘渺,紫烟盘旋,远处山峰之上日照金山,直叫人如痴如醉,那一刻,宁延便知,修武,尤其是修气,以真气鼓荡气机不借外来器物着,追求的便是一个自然;招式变化,真气跌宕追根到底都是伤人技,天地气机浩然鼓荡,气转千道,倘若只求一面便会丢失前面,倒不如一气呵成,千面所致。 畅游飘荡于荒原,三日之后,四人终抵边境,从风信子牺牲那日算起,到今日抵达边境也有一月之时,就像沈归心说的,那沮阳之后本该一路追杀他们的长老门高手都不见了踪影,原来是中原豪杰杀入北蛮江湖,将北蛮江湖搅和了一遍,这期间据说有一把传世名剑现世,在重创了一位长老门高手后便不知所踪;这场由宁延而起的大追杀,在中原高手的参与下也宣告结束,十二国器丢一的情况已成定局,不过好在连杀中原三大身旁高手,也算是输的不那么难看。 十二国器每一件都是上等宝贝,威力无穷,然而他最可怕的时十二国器齐聚之时,那才是真正的毁天灭地,如今十二国器缺一,威力必是大打折扣,但细细一想,有了十一件总比没有强。 正当宁延四人快马朝着项州边境赶去的时候,一股大力袭来,沈归心当即甩出一道真气,一声闷响,黄昏中,黄沙上,一袭白布飘然。沈归心眉头紧锁,沉声道,“何人?” 看着面前黑甲覆白布,目若朗星,神情不怒自威,就是这偏黑的面庞总让人觉得眼前之人像拿不动明王一般是个乡野农户,然而事实上,这位手握银月风尖刃,身着铁铠黑金甲的男子确是边境三虎之一的徐子谦。 徐子谦二十岁就跟着宁致打仗了,他的师父是被称为兵仙的王恪,一手银月风尖刃使得是出神入化,战功卓着,无论是拿下项州之战,还是河西之战,或者是最近的大败西羌,都能啊可能到徐子谦的身影,在宁延还小的时候,徐子谦就经常让宁延骑在自己肩头,带着宁延抓鸟打兔子,后来因为战事,两人多年未见,再见之时,宁延已经长大,而徐子谦也变老了许多,当宁延兴冲冲的跑上去想要拉这位徐叔叔的手时,等待的确实徐子谦恭恭敬敬,神色严肃的军礼,外带一声拜见五公子。 那天宁延愣了许久,最后拉起徐子谦的手站在宁致身边,指着项州外的山野说道,“徐叔叔,带我去捉兔可好?” 这声徐叔叔,让徐子谦记挂了许久,山崩地裂,步入神魄的徐子谦差点将一座山头削平,为的就是抓只兔子。 朔州一案,宁延母子遇刺,陪着宁延长大的奶妈母子替他们母子送了死,当时在项州引起巨大躁动,差点闹到了殷都朝堂,引发兵变,而闹得最凶的就是徐子谦。 今日再见,宁延心中一阵酸楚,就好像见到了阔别多年的亲人一般,“徐叔叔。。” 这声徐叔叔喊的徐子谦这位五大三粗的老将军也黑脸一动,眼泪差点绷不住,徐子谦将手中利刃插入沙中,单膝跪地,双臂前伸,一声闷响,“徐子谦拜见五公子。” 原来是项州军将士,沈归心这才收回真气,宁延冲上去扶起徐子谦,多年未见,这位徐叔叔似乎又苍老了几分。 “徐叔叔,你怎么在这里,还有这白布是怎么回事?军中出什么变故了吗?”宁延不解的问道。 徐子谦起身,他心中知道有些事情瞒是瞒不住的,也罢,徐子谦大喝一声,“出。。” “嘭,嘭,嘭。。”项州军鼓声响起,五短三长,分三律,一律缓,二律轻,三律急,是西北项州军军鼓特有的鼓点,也被称为三律鼓。 鼓声起,铁甲出,望向北方,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清一色的项州黑甲,清一色的长枪利剑,加上大奉黑旌旗以及宁家黄字旗,豪气万丈;气势冲天。 北蛮铁勒屠威震天下,我大奉项州军又何尝不是勇冠三军! 那黑甲之下的是满腔热血,那大刀之上的是满是杀气,项州十万军,可定天下。 这是唐云天说的,也是宁致默认的。 袁亥北慕然,这边是项州军,行军整齐划一,声势浩大,就连那空中长枪的枪尖都是整整齐齐的,直直看去,好像一道线。 黄沙黑甲披白覆,宁延愕然,吕翊从小白身上坐起来,强忍着剧痛从马上翻下来,看着眼前盛景,眼神中满是羡慕。 “白布。。。”宁延呢喃,双拳紧握,心里顿时萌生出一股即刻恐怖的杀意。 沈归心来到宁延身后,一掌盖在宁延后背,强行帮宁延运气,忍住这股杀意。 率军前来的是边境接宁延的是一个手握长枪,一身白甲的儒将,虽比不上徐子谦壮硕,但却生得一副好皮囊,即便是不惑之年,那足以看出少年之时也曾风流万种,然而此时,这位手握银枪的将军勒马来到宁延面前,下马跪地,一气呵成。 宁延低着头,默默的看着脚下,双拳紧握,十指刺入掌心。 宁伯丰抬头,眼眶通红,大喝道,“五公子,宁老将军走了。” “嘭。”这消息就像惊雷一般在宁延脑子中炸响,宁延走遍大奉,闯荡北境都未曾感到如此失魂落魄,心中就好像突然被压了一座山一般。 宁老将军走了!! 这句话久久回荡在宁延脑海中,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他无法相信! 那恢弘的皇城居然容不下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那盛极一时的殷都居然保不下一个为了他血战半辈子的将军?那个端坐龙椅,口口声声为了天下的九五之尊居然保不住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老人? 怨恨,怒火,失落,绝望! 少年站在黄沙中愣了许久,手心的鲜血滴答滴答的掉在黄沙中,从听到这个消息到现在一个多时辰的时间里,宁延一个字也没说,一声也没吭。 充血的眼睛木讷的看着眼前腰系白布的项州军。 今日,十万大军披白覆!!! 第369章 广以天下私于己 伫立许久,宁延缓缓往前挪动脚步,抬头看向眼前的宁伯丰和徐子谦,用满是鲜血的双手扶起二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宁伯丰红着眼叹气,将关于宁家贪污赈灾款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当听到宁致夫妇在典狱监以死明志后,宁延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到底是在怎样绝望的情况下,他爹娘才会做出以死明志这种无奈之举。 旁边的袁亥北听到后也是满脸惊愕,在殷都之时,他虽然不齿宁延的纨绔之举,但对于宁致老将军还是颇为敬重的,你要是说宁致能干出贪污赈灾款这种事,打死他都不相信,这里面肯定有人在搞鬼。 “我二哥呢?”宁延忍着怒气说道。 “二公子前往荆州查案,查到一半就被荆州牧抓了起来,现在还在荆州大牢。”宁伯丰沉眉道。 宁延冷笑三声,转身而走,直接翻身骑在小白身上,大吼道,“高远,我宁家为了你们这狗屁天下拼了两代人,你们倒好,是拼了命要搞垮我们宁家啊,好,你们不是看我宁家不顺眼吗?老子不伺候了,项州军的将士们,随我杀入殷都,灭了这狗屁大奉。” 宁延说罢直接勒马而起,径直朝着南边冲去,徐子谦和宁伯丰见状赶紧上前拦住宁延,徐子谦一把拉住缰绳,沉声道,“五公子,不可冲动,大将军马上就到了,咱们项州军到底何去何从,总该见了大将军在说吧。” “那是你们的事,要等你们等,我不管,我要去给我爹娘报仇雪恨。”宁延大吼着,似要把心中怒火全部宣泄出来。 “公子,我们来此就是怕你冲动,老将军没了,我们也难过,但此时我们若是自乱阵脚,说不定就正中了殷都那些人的下怀,当前之时,更应该冷静才是。”宁伯丰站在宁延面前,凝眉说道。 沈归心无奈叹息,旁边的吕翊红着眼看向宁延,袁亥北牙关紧咬,这个御军府出身的少年将军第一次对自己尽忠的朝廷感到怀疑。 就在此时,远处的沙丘上,风沙渐起。 少年将军身骑白马持枪而来,看到眼前少年将军后,包括宁伯丰和徐子谦在内,身后一众项州军齐刷刷捶胸行礼,“大将军。。” 眼前腰系白布的少年将军剑眉星目,身披轻甲,虽然年轻,但他的脸上却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冷静的肃然,就像是久经风沙洗礼的山石一般,坚韧厚重。 眼前之人便是十万项州军的主帅,宁家大公子宁鹤。 在宁鹤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裹着厚重棉衣的女子,女子年纪不大,北方天气冷,没有真气护体的她鼻尖和脸蛋被冻得通红,在看到眼前的宁延后,女子激动的眼泪直流,“公子。。” 吕翊回头,惊愕道吗,“厢儿。” 宁鹤带着吕厢出现在宁延面前,宁延看着宁鹤,整个人瞬间有些绷不住了,崩溃大哭,不管什么时候,在宁延眼中,宁鹤都是那个疼爱自己的大哥,小时候受了委屈的他先找到永远不是爹娘,而是大哥宁鹤。 宁鹤冲上前去抱住宁延,眼眶含泪,不停的拍打着宁延的背安慰他,“没事,别怕,一切有大哥在。” 宁延哽咽无比,大喊道,“大哥,我没爹娘了。” 这句话就像刀尖一样插入宁鹤心中,他宁鹤又何尝不是一样,没有爹娘了。 身边众将无一不是心中怒气横生,只要大将军一声令下,十万项州军别的不敢说,打到殷都城下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既然皇室不给他们宁家公道,那他们就自己讨。 袁亥北扶着吕翊走来,吕厢快步跑来钻入吕翊怀中,在大哥怀中大哭不已,吕翊心疼的摸着自己小妹的头,忍着身上伤口开裂造成的剧痛说道,“大哥回来了,没事了。” 吕厢松开大哥,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红着眼睛从袖口中拿出宁老将军夫妇在让他交给宁延的信,吕厢摸了摸眼睛的眼泪,走到宁延身边哽咽道,“公子,这是夫人让我交给您的信,说无论你做何决定,都要在看完这封信后再行决断。” 宁延接过信封,拆开后,看着里面熟悉的字体,不免悲从中来。 “延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爹娘估计已经不在了,很遗憾,没有看到你们兄弟最后一面,更没有看到你们兄弟五人全部成家立业的一面;延儿,爹娘走了,你不要伤心,不要难过,爹娘不能一直陪着你,未来的路就靠你自己走了;在这里,爹娘还要特意叮嘱你,不要为了爹娘做出任何冲动的事,尤其是有违祖训和天下百姓的事,天下和平来之不易,大奉安宁更是来之不易,百姓不喜欢战争,爹娘的死说到底是咱们宁家的事,没必要连累百姓,爹娘相信你能明白爹娘的意思,也知道爹娘这样做的用意。。。” 这封洋洋洒洒足有千字的家信成为了钳制宁延最后的一道枷锁,看着爹娘的信,宁延心如刀绞,即便到了最后,爹娘也不愿伤害天下和百姓。 广以天下私于己,那庙堂之上为何就没有人能明白这个道理呢? 宁延默默的将沾染了自己鲜血的信纸收好,抬头看向宁鹤等人,随后目光转向眼前的项州军,大喊一声。 这一声喊的宁延几乎虚脱,所有的大恨大爱也随着这一声怒吼烟消云散。 宁鹤知道,他这个弟弟做出了这辈子最艰难的选择。 宣泄完情绪后,宁延来到袁亥北身边,看着双眼通红的袁亥北,将沈迁临终之前让他交给天子的北蛮地图拿了出来,放在袁亥北手中。 袁亥北愕然,“宁大人,你这是。。” “把这个交给陛下,这本来就是沈迁前辈要我交给陛下的东西,我爹娘已死,这个殷都我不会再回去了,现在我把这地图交给你,你务必将其交给天子。”宁延沉声道。 袁亥北死死攥着这本图册,冲着宁延抱拳道,“宁大人,日后有难可来书信,国事不敢保证,若是个人私事,袁亥北必以死相助。” 宁延愣神颔首,点了点头,转身来到沈归心身前,拱了拱手,“大师,让您看笑话了,这一路辛苦您了,若是不弃,可去家中就坐。” 沈归心摇了摇头,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宁施主,家中还有妻子,出门久了,再不回去,内人该说教了,倒时您,您与佛门的机缘不仅仅于此,今日一别并非永别,假以时日,你我再见,希望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宁家五少爷。” 宁延轻轻颔首,冲着沈归心拱手,“谢大师。” 沈归心转身离去,就像他来时那样,一人一袈裟,一步一莲花。 袁亥北拿着北蛮地图朝着平牢关的方向纵马而去,剩下的吕翊被吕厢搀扶着来到宁延身边,宁鹤看着宁延,颔首道,“爹娘若是知道你能如此,应该很欣慰。” “爹不惜用命都要保住的国家百姓,我又怎能起兵。。”宁延看着远处夕阳,默默喊道,这一刻,他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爹娘的身影。 “走,回项州。” 十万项州军黑甲系白布,项州百姓七日挂灯。 。。。 殷都,紫金殿。 得知宁致夫妇自尽于典狱监后,高远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狠狠的看了韩仲宣一眼,随后闭眼说道,“你说宁延得知他爹他娘死在殷都,会如何看朕,会如何看待大奉,为了宁家,朕苦心经营五年之久,今日,算是彻底完了。” “陛下,这天下并非只有宁家,新政开始,朝廷人才济济,于大人,魏大人,都是有着经略大材的能臣;说起武将,咱们大奉何时缺过能征善战的大将?陛下,这天下是到底是您的天下。”韩仲宣在旁拱手劝慰道。 高远叹气道,“彻查赈灾款一案,告诉车鸣,查不出幕后真凶,别想离开刑部;至于宁老将军夫妇,恢复宁老将军礼国公之名,追赠护国将军,赐谥号忠武,” “是,那宁枫大人怎么办?要赦免吗?他现在还在荆州大牢关着呢。。” 高远看着桌上的奏章,无奈叹气,“是咱们朝廷对不起宁家,让宁大人走吧,何去何从,都随他去吧。” “陛下,若是宁枫回到项州,那宁鹤加上宁枫,是不是有些。。”韩仲宣担心的说道。 话还没说完,高远直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喝道,“韩公公,你是不是要把宁家人都杀了才能安心?现在这天下还是朕的呢。” 韩仲宣赶紧跪地叩首,“是,老臣失言。” 高远被气得不轻,无奈挥手,“你下去吧。” “是。” 紫金殿外,长生把自己裹的像粽子一样,站在门口着急的朝里面张望着,当看到韩仲宣出来后,喜出望外的跑过去,冲着韩仲宣行礼,“大总管,我字写完了,您让我写一百个字,我写了一百五十个。” 韩仲宣欣慰的摸了摸长生的脑袋,回头看向紫金殿,“长生。” “嗯?” “想不想见见当今天子。。” “啊?我。。我不行吧,我字都认不全,而且。。而且。。” “想不想见。。” 片刻沉寂后,长生点了点头。 “想。” 第370章 自有仙人扶 步入项州境内,放眼望去,荒野戈壁,这个位于河西之地西北方向,像一把匕首一般刺入西羌和北蛮咽喉的荒凉之地便是大奉十八州的最后一块版图,项州。 走入项州地界,一股少有的亲切扑面而来,少年的宁延便是在这种黄土飞沙的条件下长大,走了半个时辰,眼前便出现一个遗址,这是当年宁致打败北蛮八王中赤英王的战场,宁延纵马来到遗址边上,残垣断壁,空气中的飞沙都充斥着肃杀的气息,走上背面山坡,看到背面山腰有一片杂七杂八的建筑群,有商贩小铺有茶摊酒楼,甚至还有讲着当年礼国公大战赤英王故事的评书先生;这片遗址,可养活了不少人,再往前看去,几棵沙枣树旁有个破破烂烂的道观,青白袍的道士正在招揽香客。 宁延翻身下马,徐子谦刚想开口就被宁鹤抬手拦住,示意徐子谦不要多言,徐子谦点了点头,说起来,这个道观也算是和宁延有些缘分。 宁延来到商贩前,买了一把项州特有的红干枣,又大又圆,吃起来口齿留香,小时候,项州贫瘠,没有那么多好吃的,小时候的自己有很嘴馋,因此宁老夫人总是给家里放着一盆红干枣,宁延嘴馋的时候就塞上几颗;啃着红干枣,还是当年的味道,但物是人非事事休,人已经不是当年的人了,绕过朱漆脱落的外墙,站在后院门口,在道观后门上,悬有道门鲜红桃符,楹联是中原古文,铁画银钩,一看就不是常人所写,天地自然,秽气消散。 宁延跨过门槛,正值黄昏之时,一群青白道士在外殿八卦广场上席地而坐,说法讲道,上了年纪的老道长盘膝静坐,佛尘随意置于手上;年幼的道童不过七八幼龄,一些性子跳脱的小倒是趴在广场周围的红色栏杆上,因为年久失修,栏杆发出一阵吱呀吱呀的声音,年长的倒是手握佛尘神态各异,目光清冽如星辰,辩论双方要么神采飞扬,气势不凡,要么低头皱眉,做冥思苦想之状;旁观者亦然,宁延没有走进,道门讲经他也听说过,只不过他当时去荆州武当的时候,没赶上时候,这马上又到了佛道辩经的日子了,听说靖州佛门出了个天才和尚,口齿伶俐,思路清晰,接连挫败了九流中好多大家,就连法家,理学家都败在了法相寺中。 靠在走廊红漆柱上,听着道家典语,暮色余晖洒落,几个小道士瞧见宁延,颔首示意,复而转头继续听着辩论,院内院外不过几尺高的小门槛,一步就可迈过,但是这从一步迈出可就天下了;宁延继续沿墙而走,期间碰到不少中年道士,面色平静,单手行礼。宁延还客气的还了几礼,来到主殿外,焚香祈福,为故去的爹娘,为西升在边境的风信子三人,还为了自己;看着面前的太上老君坐像,宁延眼前浮现出当时静坐莲花峰的张尽安,心中感慨,再入道门,故人是否可还记得自己。 宁延扯下碎布条,缠了缠受伤的手掌,系紧绳带,往前走去,正殿之中,宁延缓步而入,几个小道士看到宁延后,起身行礼,就当他是寻常香客,宁延盘膝坐在蒲团上,余光扫向眼前的鎏金铜像,片刻后一个身着青衫古袍,手握莲花尘的老道士走了出来,两人相见,宁延颔首一笑,老道士先是一愣,随后目光含泪,轻轻促首。 等到祈祷结束,老道士和宁延站在道观旁的鼎炉旁,这个小时候自己爬上爬下的鼎炉依旧伫立在院中,宁延沉声开口道,“道长,你还记得我啊!” “当然,公子是我道门有缘之人,贫道自然记得。”老道士老态龙钟,静心说道。 说起宁延和道门的缘,不仅仅是武当的《玄玉内经》,小时候宁延贪玩,有一次大军开拔到遗址这里,天色已晚,大军安营扎寨,宁延和老夫人也在其中,趁着宁老夫人不注意,自己偷偷的溜到了道观中,那年宁延三岁。 三岁的孩童跑到道观里干什么?用宁延的话说,嘴太馋了,去吃些瓜果,而这些瓜果正是供奉在道门三清面前的贡品,趁着天黑,宁延将贡品狠狠的霍霍了一番,在被当值的小道士发现后,可把小道士吓了一大跳,而宁延也是胆子大,直接爬到了三清太上老君头顶,这供奉的金像足有十米高,宁延能直接爬上去也是把龙树道长吓了一跳。 然而就在宁延爬上佛像的一刹那,月光洒下,照在宁延身上,宁延的影子不歪不斜的刚好投射在身后的八卦上,看的老道士一愣一愣的,最后手握莲花,低头道,“道者求长生,自有仙人扶。” 后来宁老夫人在得知这一切后,向龙树僧入致歉;从那之后,逢年过节的,宁延都会让徐子谦带着自己来这个小破观玩耍,宁致也有些重修道观,但是龙树僧入说,这道观立在此处是寻求机缘来的,大动土木会坏了机缘,因此宁致也不强求。 随后宁延返回殷都,直到今日。 “道长,我有话想问您,您说我和道门有缘,就在不久前,我碰到了法相寺的和尚,他说我也和佛门有缘,我从象州开始总觉得自己好像被推到了一条我不愿意走的路上,入江湖,入庙堂,入北蛮,到现在的佛门,道门,到现在,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宁延沉声说道,语气中有些迷茫有些无奈。 老道长手握莲花,抬头望月,低声道,“年轻人,你可知道在这道观内的上百道士,真心求道,探求机缘的只有不到半数,大多数都是些滥竽充数,逃避生活的骗子,他们不懂道法为何物,但依旧在此吟诵经文,静心修道;世上的机缘便是如此,若是能过上心满意足的日子,又有谁愿意来这受这些苦呢?” 宁延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天边繁星,“说到底,我还是我,但已经不是当年的我。” 老道长轻轻颔首,“你与道门有缘,只不过这份机缘不在这里,而在更远的地方。” “武当?” 龙树道长没有说话,静静的低着头。 宁延没有在追问,坐在鼎炉前的台阶上,精心闭眼,或许是因为身处道观的缘故,宁延感觉自己以内的《玄玉内经》运转的比平日要快上一些,紫气萦绕,光影斑驳,宁延只是静坐,身后便有问微弱紫光。 一个小道士捧着经文看着坐在台阶上的宁延怔怔出神,宁延身后紫气东来,身上金光闪耀,看的小道士一愣一愣的,只见小道士来到台阶下,静静的看着宁延。此时此刻,宁延对于天地气机的探寻已近天人之境,并未察觉小道士的到来,小道士也是默不作声,站在那里看着宁延出神。 约莫是一个时辰的功夫,宁延才徐徐睁开眼睛,睁眼瞬间,真气弥漫,金光跌宕,身后紫气收敛,归入丹田,看着眼前的小道士,宁延微微一愣,小道士也是察觉到自己可能有些失礼,尴尬一笑,摸了摸脑袋,“大哥哥,你的真气好纯粹啊。” “嗯?”宁延心中不免惊愕,寻常武者都能判断出真气多少,用来估算对手实力,然而对于真气的纯粹程度能察觉的确实少之又少,一般只有武者自身才能掂量一二,着眼前看起来也就十岁出头的小道士怎么会有这么敏锐的感觉呢?是信口胡说,还是真的碰到怪才了? 小道士嘿嘿一笑,“我从小就对武者真气特别敏感。” 宁延点了点头,轻轻一笑,从袖口中拿出几颗红干枣递给小道士,道观破破烂烂的,就靠着那一点香火钱维持生计,就想着红干枣估计小道士也没吃过几次,因此,在看到宁延递来的红枣后,小道士还是有些为难的,但是看宁延一桌不凡,向来不是一般公子,这些小钱也不在意,也就没在纠结,而是抓起来就往嘴里送。 “你叫什么啊?”宁延好奇的问道。 小道士边吃边说道,“齐怀真。” “齐怀真。。”宁延喃喃道,“这么晚了,你还不去休息,听说你们道门的夜禁很严的,小心被你师傅抓去打板子。” “师傅舍不得打我,对了大哥哥,你刚刚修炼的是《玄玉内经》吧!我在藏经方家里看到过,炼制大成,可涅盘化形,真气东升。”齐怀真一边吃一边说道。 宁延伸手,一团真气显现,嘴角上扬,“这你都知道?” “嘿嘿。”齐怀真嘿嘿一笑,但很快就收敛了神色,一声大哥哥我先走了便抱着书急匆匆的离去,宁延收回真气回头看去,正是龙树道长。 宁延还没与开口,老道长就知道他要问什么,轻声说道,“那孩子日后成就绝对要在张兴瑞之上。” 这是何等豪言,但宁延有对此深信不疑!这里不是武当,不是蜀山,不是天师府,这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道观,但又何尝出不了绝顶天才。 第371章 天水李七剑 次日凌晨,宁延告别龙树道长,起身西行,宁鹤带着项州军已然远去,宁延少有的只身独行,一路西去,路上遇到很多项州百姓,听到了小时候记忆里的高腔号子,豪放中带着悲凉,词句质朴的让人心颤,有老人采菊,有娇娘绣花,有汉子种桑,有孝子哭坟,每每听到这些,宁延都会驻足留守,隔着老远听着这些回荡在山间的高声怒号,直到一曲唱罢才重新启程,在这些号子中,宁延仿佛看到了一个寻常项州百姓的一生,同时也知道了为什么父母总是心心念这遥远的故土,这里远比殷都更有人间烟火。 宁延走的并不急,自家地盘,也不怕有人对自己不利,父母刚走,少年也需要一个人缓和缓和亲人离别的悲绪。 走到距离项州天水城五十里远的地方,碰到一对持剑游离江湖的少年男女,男子一身爽利劲装,腰间佩刀,看起来很是风流倜傥,旁边女子也是跨剑而行,颇有几分英武之气,二人应该是南方贵族的世家子弟,来项州大抵也是为历练一番,给自己履历添金,然而在宁延看来有利大奉边境算不得什么,边境不是北地军就是他们项州军,有危险也就是些江湖人士,若是真想历练,倒不如去趟北蛮,看看边疆的马匪,体验体验北蛮狼骑和铁勒屠,估摸着到哪个时候,这对年轻的男女,都是难逃一死。 西行之时,宁延还不忘修炼在道观中领悟出的道门紫气,几番研究下来,确实玄妙。 道家典籍里常说人有三宝,分别为精气神,其中以精气最为玄妙珍贵,典籍有言,精气为实物,游神为变,可通阴阳,辨鬼神;且不说这些疑神疑鬼的是否值得相信,但这精气为实却是有说法的,那神魄高手神游天外的说法不就是精气化神吗?宁延所修炼的《玄玉内经》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说是一种道门精气秘籍,讲究内聚心神,外通天地,如今偶的紫气之象,更能体会其中玄机。 行至天水城边的小村落中,寒风席卷,地面落雪未消,一众身着轻甲的游击卫士纵马而来,为首的将军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是马术精湛,背后悬弓,腰间持刀,一众将士来到宁延面前,将军翻山下马,拱手道,“项州军左卫营游击将军李昌林见过五公子。” 项州军十万大军分为十二营,每个营都有独属于自己的名号,左卫营便是其中之一,想来李昌林也是受了宁鹤的指派才来天水城迎接宁延的,不过此时的宁延并不打算返回敦煌城,“李将军,是要带我回敦煌吗?” “大将军担心公子,让我等陪着公子,至于敦煌,公子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李昌林拱手说道。 宁延点了点头,看来大哥也知道自己长大了,不再是之前那个只会闯祸的宁延了。 “听闻项州江湖高手无数,不知李将军可有耳闻?”李昌林也没有想到宁延一开口便是项州江湖,思索一番后点了点头,“大奉武林高手多在中原,尤其是象州,荆州,青州三地,说起咱们项州,也不乏高手,若公子想要拜访,天水城中就有一位,而且是一位久负盛名的剑客,十年前江湖评选世间五大剑客,他位居第三,因为手中有七把镔铁长剑,人送外号李七剑。” “李七剑。”宁延喃喃道,世间用剑高手,除了剑仙易子推之外,其他少有人提及,十年前的五大剑客三年前出走殷都的时候,就曾听老宋头提起过,屈居第二的是一个青衣剑客,出自司徒剑阁,大概率是那司徒景春的父亲,曾和易子推大战三千回合难分胜负;这第三李七剑,也是有所听闻,他手中有个剑匣,里面藏剑七把,虽比不上十大名剑,但也算是江湖上的顶尖宝剑,李七剑真名虽然不知,但那外号却是如雷贯耳,至于第四第五,只知道一个是青州的剑术大师,一个是是农家的长老。 李昌林看着宁延若有所思的神情,继续说道,“公子,李前辈脾气怪异,痴迷剑术,许多慕名前去拜访的达官贵人都吃过其闭门羹,您若是相去的话,属下可以用项州军的名义叩开其大门,不知您意下如何。” “武林之事还是用武林手段来解决吧,李将军,劳烦您带我去吧。”宁延颔首道。 “是。” 李昌林前面带路,宁延身后紧随,天水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三面都是山丘,里面一抹绿洲,在项州未被宁致打下之前,这天水城就是两国边境的一座小镇,属于三不管地带,很多流寇匪徒都在此聚集,当年宁致北进,北蛮王庭派出密探来到天水城,想要买通一些亡命之徒在这里死磕宁家军以给他们大军的支援拖延时间,结果那些亡命之徒拿了钱后直接打开城门,宁家军兵不血刃的就拿下了这座城,原来在攻城之前,唐云天就想到了北蛮的小动作,于是早早派人潜入了天水城,那些亡命之徒也都是唐云天派人假扮的,至于那些真正的亡命之徒早就走人了,既然是亡命之徒,又怎么会待在一个即将开始打仗的城池内呢? 如今的天水城,早已不见了那些亡命之徒,在项州牧钱思渺的管理下,俨然成为一个州郡大城。 项州军的黑甲太过耀眼,宁延让李昌林换了一身寻常百姓着装,其余游击将士继续巡逻,他带着李昌林进入了天水城,土墙厚瓦,典型的西北城风格,城楼上的交楼还有这一些北蛮气息,城内西北角,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院坐落其中,这个没有假山流水,没有青色植被,有的只是那用来练剑的木偶和草人,木偶身上满是剑痕,这座小院的主人便是李七剑。 宁延门外侯登,李昌林走上前去,敲门道,“李前辈,我家公子携重金求见。” 门内无声,倒不是人不在,而是身为天下用剑强者的傲气,若是一般人都能叩开他李七夜的房门,那未免有些太掉价了,他没有司徒剑阁阁主的权势,也没有剑仙介子推的名气,有的也就这点傲骨了。 宁延走上前去,拱手道,“先生,晚辈得罪了。” 说罢,便直接推门而入,推门的瞬间,一道剑气袭来,是货真价实的剑气,宁延慌忙伸手阻拦,在真气的保护下,倒也没有受伤,这一道剑气也不是有意伤他们,威胁逼退的意味要更大一些。 宁延沉声拱手,“多谢先生不杀之恩,先生可以不见晚辈,但是晚辈手中之物,只怕先生就无缘再见了。” 宁延右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布袋,下一秒一股真气袭来,一股庞大的吸力传来,宁延瞬间被庞大的真气推入院中,大门哐当紧闭,门外的李昌林大喊道,“公子。。” 宁延起身收好手中布袋,大喊道,“我没事,前辈见我了,你在门口守着就行。” 说罢,宁延便起身整了整衣衫,往院子中走去,院子中的情景倒是符合一个武者的习惯,宁延步入院中,眼前的七个木桩上,各自供奉着一把长剑,长剑之上真气萦绕,剑气纵横,而在七根木桩的正前方,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悬空而立,身后真气萦绕,身前气机鼓荡,老人身着黑色长袍,在他面前静静的放置着一个檀香剑匣。 “晚辈宁延见过李老前辈,今日之举多有冒犯,还望前辈勿怪。”宁延客气的拱手说道。 “宁家人。”听到宁延名字后,李七剑抬头拱手,收回真气,整个人缓缓落地,“老夫与宁家素无往来,宁公子,此番前来何意啊?” “前辈休要误会,晚辈来是和前辈做交易的。”宁延说罢便将东皇钟双手奉上。 真气袭来,布袋瞬间破碎,露出里面发出暗淡紫光的东皇钟,李七剑看到后,也不由得咂舌,“前些天搅得北蛮不得安宁的人居然是你,这东皇钟可是北蛮十二国器之一,怪不得北蛮就像疯狗一样疯狂反扑,原来这东皇钟真被人带入了大奉。” 真气在这面八角钟身上划过,发出淡淡紫光。 李七剑看着宁延,沉声问道,“你有事要我帮忙?” “晚辈想用这东皇钟换一个人的人头,不知道前辈能否答应?”宁延目光突然闪过一丝阴冷神色。 李七剑心中愕然,这到底是何人如此重要,居然能让宁家人用手中东皇钟来交换。 “忠臣良将不杀,平民百姓不杀,朝廷命官不杀。”李七剑倒也不惺惺作态,江湖人江湖事,不做那小儿之举。 如此爽快的回答倒也正合宁延心意,宁延真气股东,右手食指点出,地面上瞬间出现两个字:沮阳。 宁延要杀的,居然是白衣魔头沮阳! 这个名字李七剑也不陌生,北蛮长老门的三长老,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至于宁延为什么不选择给自己父母报仇,宁延后来解释过,父母大仇,自己要报;风信子他们的仇,自己也得报。 第372章 热闹起来了 在应下李七剑东皇钟后,宁延便起身告辞,对于江湖侠士,宁延说不上敬佩,闯荡多年的他对江湖也有了自己的认识,江湖多酒,一壶酒一句义,学会了便可行走江湖,然而如今江湖的义大多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若是有利益,叫你一声兄长又有何妨? 一路北去,李昌林跟在宁延身侧,但是眉宇间满是不耐烦,宁延并未多问,天水城往北二百里便是项州边境,边境荒凉,百里无人烟,城内烦扰,宁延便来到这里清静一下,盘腿坐在山丘上,宁延一边往嘴里塞枣,一边说道,“李将军,你若是不想跟着我可以走,我不勉强。” 被看穿心事的将军尴尬拱手道歉,“末将从军之时便是斥候,之后一路晋升来到了游击将军,从军十余年,一直都是风里来雨里去,来去匆匆的,如此跟着一个人到还是第一次,多有不适,还望公子赎罪。” 客套说辞说的倒是没有什么漏洞,但是宁延知道,项州军从上到下,都以军功为重,严明赏罚,奖励军功,这是宁致组建宁家军时就定下的规矩,宁致严谨治军,无论是将军还是将士都是一视同仁,有军功者往上走,没军功者让位置,这也是宁家军战力强大,将士归属性极强的核心原因。 军中将士,怎会按耐不住寂寞;李昌林如此无非就是觉得宁延没有什么军功,让自己一个靠着军功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将军做他的跟班,多少有些掉价。 宁延又怎么会不知李昌林心中所想,若不是自己宁家五公子的身份,李昌林连鸟都不会鸟自己。 “军中将士知道我来项州后,可有异议?”宁延随意问道。 李昌林低头拱手不语,这不说话足以表明一切,项州军是自己父亲和智国公一手建立起来的,当年因为自己父亲没有自立为王的事,军中老将走了一大半,到现在项州地界上都能看到各种各样的宁家军老卒,不久后,智国公病逝;项州军军中将领多年戍边,对于殷都朝堂归属感几乎为零,这也是为什么高祯一直对项州军不放心的原因;殷都和项州的关系自从宁致被迫解兵权开始就有了矛盾,这次宁致突然在殷都自尽,更是将项州军的情绪顶到了极点,那天接宁延的时候,宁鹤带着十万项州军陈兵边境,多少是有些威胁的意味在里面,但宁鹤和宁延兄弟二人都选择了按兵不动,这让军中一些将士更为不满,十二营主将中一半以上都对宁家兄弟有所微词,好在项州军的顶梁柱,徐子谦,宁伯丰,许慕良等将军一直支持者宁家兄弟,压着下面的将领,这才让项州未乱。 宁致的事情是压下去了,可是宁延的到来又让军中将领担心起了军权的事,宁鹤靠着征战西羌的军功勉强得到了军中将士的认可,这宁延一来,若是直接就入军中担任要职,那军中一些将士难免会就此事做文章。 这也是宁延不直接去敦煌的原因,军权一事,他并不关心,爹娘已经走了,他不想再失去亲人了,至于家国情怀,去说给鬼听吧。 “还是怀念当年做纨绔的时候,没有这么多的烦恼。。”宁延摇头感慨道。 。。。 项州边境,四面荒芜,冷风习习。 身着黑袍,背着剑匣的李七夜缓缓朝着北蛮境内走去,一路上还能看到地面上一些重要江湖高手留下的水壶布囊。 夕阳下,远处山坡上,一个少年将军站在黄沙上,似乎是在等着他的到来,白袍小将来到李七夜面前,抬手道,“李叔叔。” 若是宁延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出现在李七夜面前的正是自己的大哥,宁鹤。 李七夜点了点头,轻轻一笑,“你们宁家人都是什么怪人啊,当年你爹攻打天水城时,为了让我进入城内除掉那些江湖败类,不惜在雪地里站了三天三夜;你为了玉门城内的百姓,硬是不愿拔掉这个卡在项州门口的钉子,不仅得罪了一大批将士,还成就了祁连锋的美名;你这个弟弟,又为了给之前刺杀他的中府高手报仇,甚至愿意将东皇钟拱手送人,啧啧!老夫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们一家子了。” 宁鹤轻声一笑,“李叔叔说笑了,不过您真的要去北蛮吗?” 李七剑捋了捋胡须,略微沉思后点了点头,“宁延将东皇钟带到了大奉,北蛮王庭和军方不敢轻举妄动,让长老门带着一众北蛮武林中人南下,妄图抢夺,如今大奉武林高手一多半都涌入了北蛮,誓要在北蛮掀起一阵风波,我那一些几十年未见的老朋友都去了,我若是再不去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至于那东皇钟,落入江湖必定会引起一阵腥风血雨,就让宁小子留在身边吧,不仅对武林好,对天下也好。” 李七夜的话在理,宁鹤也知道其中深意,拱手答谢,“这次多谢李叔叔了。” 李七夜微微颔首,“你弟弟不肯去敦煌,是为你好,他也是担心军中将领对你施压,宁家军主帅的位置不好坐,不过,你若是真想让宁延进入项州军的话,有一人或许可以帮你。” “您是想说徐子谦将军吗?军中最愿意接受弟弟的,也就徐将军了。”宁鹤苦笑道。 听到宁鹤回答的李七夜摇了摇头,“还有一人,项州牧钱桂。” “项州军政分管,钱叔叔只怕不好干预军中之事吧。”宁鹤沉思后说道。 “钱桂脑子好使,找他帮忙他肯定能解决。”李七剑轻声说道。 宁鹤拱手点头,“那就多谢李叔叔指点了。” 中原剑客李七剑,执剑出项州。 。。。 江湖精彩,不仅在于潇洒义气,还有诡谲莫测,边境之处,一对青年男女拔刀拿剑朝着北蛮而去,男子神采飞扬,样貌俊秀,而且身背阔剑,身上锦缎绸罗,应该是个富家子弟无疑,身边的女子就不同了,一身劲装,长发飘飘,长相有着不输于西北风貌的白皙清甜,虽然腰间别剑,而且装饰华丽,但明眼人一眼便知都是些中看不足用的花架子;女子一路有说有笑的,好像对着趟北蛮之行还抱有期待,但男子不同,男子神色严肃,对于女子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敷衍着,若不是自己那个老爹逼着,他是绝不会去北蛮的,就算去,也不会带着身边的女子去;倒不是嫌弃,而是他深知江湖凶险,成年男子赴北蛮都未必能平安归来,更何况还带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这要是落入北蛮人手中,那下场可就不敢想象了。 男子神色严肃,边走边看,路上还能看到不少浅显的马蹄印,但都是去的,回来的少之又少,女子跟在男子身边,“旭哥哥,你快看那边,那好像有人。” 女子所指的方向正是宁延,宁延坐在沙丘上,无所事事的顶着下落的夕阳,宁延让李昌林先回天水城找住处了,自己随后就到,一直让李昌林跟着不仅自己不舒服,李昌林也难受。 男子看着宁延,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女子正要前去,走了一路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人,自然想要上去打招呼,旁边的公子一把拉住女子,摇头道,“沉儿,记住了,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除了自己外谁也别相信。” “那旭哥哥你呢,我能相信吗?”女子眨着大眼睛说道。 男子心中一愣,眼睛中露出难得的温柔,“不能。” 女子略带失望的点了点头,跟在男子身后往前走去,远处的山坡上,宁延早就注意到了这对看起来身份不同凡响的青年男女,和男子的想法相同,宁延也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自顾自的看夕阳。 看着两人消失在眼前的山丘后,气机敏锐的宁延突然皱眉看向前方,随后起身颔首道,“胆子倒挺大。” 说罢,整个人便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日落星起,晚上的边境危机四伏,知道危险的男女没有在贸然前进,而是就近找了个山洞休息,然而两人篝火还未升起,就看到一群身着皮甲的马匪冲杀而来,这群糙汉手中都拿着长刀利剑;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北蛮服饰马匪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男子大惊,这翻过山才是北蛮,这还未到北蛮,怎么会碰到北蛮境内的马匪?确实,换做平时,确实是碰不到,但是今非昔比;平日里的马匪碰到制式军队,还能绕小路走,除非刻意剿匪,不然是不会死追不放的,这个时候他们到还能捡一条命,但是武林中人不同,不管是大奉武林还是北蛮武林,在碰到马匪的时候都不会忘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八个大字,中原高手和北蛮高手从南锡林勒格打到宝瓶勒格,整个北蛮都快乱成一锅粥了,这北蛮马匪也算是倒霉,在两大国武林势力的折磨下死伤惨重,被迫南遁,结果这一来就碰到了这对倒霉的中原男女。 第373章 江湖人仗义行事 男子虽然有设想自己将要面对的各种危险,然而真当危机到来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胆怯。 这群北蛮马匪将二人团团围住,一名精甲头领当即拔刀相向,看着头领纵马而来,男子拔出背上阔剑,迎面冲锋,一刀下去,北蛮弯刀碰到西北大阔剑,一个照面就被砍断,连同这名头领一同砍倒在地,男子握着短刀捂着胸口撤下去,四周马匪也是知道眼前公子哥不是寻常百姓,当即一拥而上,弯刀快马,大刀尖矛全部招呼伤,公子哥手握阔刀立在原地,同这百十来名马匪搏斗,这公子哥修为不低,是个中品守婴境的高手,他本可以脱险而走,可惜他既要自保杀敌,又要分心担心女子安危,那些马匪也是砍到了这点,所以选择了用车轮战的打法,想要耗死男子,男子终究是顶不住软刀子硬磨,双眼充血,接连看到二十多名马匪后,被角落的一剑刺中了肩膀。 鲜血从男子的肩头渗出,不等他拔出肩上箭矢就被迎面而来的十几个马套拖拽倒地,看的女子梨花带雨,手握长剑站在一旁无所适从;还不等她喊出心上人的名字就被一枪拍倒在地,也是这些马匪手上收了力气,若是枪尖冲来,那就当场没了,不过若是这名公子哥被杀了,女子的下场那还不如被一枪带走呢。 头领猖狂大笑,嘴里乌拉乌拉的说着北蛮语,但也能猜出,无非就是一些自夸的大话,只见头领高兴之余还耍了一道马上功夫,纵马侧身伸臂,直接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拦腰抱走,一手握枪,一手掐住女子脖子贴在身前,看的四周手下一阵叫好,首领满脸胡茬的勒马来到贵公子身边,像一个胜利者那般炫耀自己的战利品,宁延躲在旁边的山坡上,静静的看着眼前一幕,摇头叹息,一来是感慨两个初入江湖的年轻人运气不好,在大奉境内碰到了北蛮马匪,二来就是感慨这男子虽然实力不弱,剑法技巧也是顶级,一看就是常年习武的练家子,但是他却没有选择自己擅长的技巧,而是选择了死磕,若是他一开始就想走,那大可在马匪冲刺之前,带着女子远走;这么打一看就是个初入江湖未经世事的雏儿,显然没有想到马匪的实力能这么强。 宁延猜测这对情侣十有八九是来自项州或者中原的大家族,这穿着打扮,还有男女手中的利剑都不是凡物,约莫是听说了这些天江湖侠客入北蛮的故事,想要做个乱世英雄,但显然江湖就是江湖,可不是书本上的故事,说说笑笑就完事的。 武者初入江湖,首先要做的便是战斗技巧,寻常修炼都是一招一式,就像是在棋盘上下棋,有着名师指点,第一步走哪,第二步下那,都成定式,男子出招便是如此,显然身后有高人指点,然而真正的江湖谁和你你来我往,大多都是乱拳打死老师父,蛮横围殴攻敌下三路,只要能打赢,无所不用其极,都是混迹江湖过着脑袋拴在裤腰带的生活,看的就是谁血腥。 宁延隐匿身形往前逼近,只见眼前马匪首领带着女子从马上跳下,当着公子哥的面一把撕掉女子身上外衫,吓得女子眼泪直流,浑身颤抖,而贵公子早就被绊马索捆成了粽子,气得脸色铁青,拼命挣扎但就是挣脱不开,手下一脚踢开面前公子哥,旁边人很明事理的拿来常备的铁链,捆在公子哥的四肢和脖子上,那个首领则带开始脱衣服,虽然是寒冬之时,但对于常年修武的人来说,这点温度根本算不了什么,平日习武只为应付家里人的女子就不同了,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目光惊恐的看着眼前的马匪,心中满是绝望。 身后马匪一边开怀大笑,一边牵来骏马,五人将铁链绑在马鞍上,用力抽打,马匹嘶吼,开始发力狂奔,一时间男子整个人腾空而起,女子大喊旭哥哥,然而自己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去,这些马匪要让男子在屈辱和痛苦中死去。 马儿发力,五条铁链沿着五个方向抻直,幸亏是男子有些本事在,若是一般人,早就没了,但这也只是在无形中增加了受苦的时长,五匹马卖力拉伸,下场有些悲惨的公子哥双眼通红,手腕脚踝齐齐摩擦出血,那脆弱的脖颈处青筋暴起,被勒的鲜血直流,绝境之时,在求生欲的促使下,人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只见公子哥浑身气息暴涨,真气翻腾,四肢发力,硬是拉回了五马,身边的马匪看到情况不对,一群人瞬间拥上去,用力拉拽这铁链,可怜的公子哥只是稍稍挣扎一番便又被拽的横列在空中。 公子哥脸色通红,鲜血从口鼻溢出,依然有些支撑不住,就在此时,一道金色真气从天而降,只是一瞬间,包括五马在内负责将公子哥五马分尸的男子瞬间暴毙,全部都是五脏碎裂,爆体而亡。 马匪首领刚刚涌出来的邪火就这么被这股真气浇灭,男子一怒之下一脚踹开女子,穿上衣服,手握长枪,紧紧盯着眼前烟尘,尘埃散去后,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直直站在原地,马匪首领明显一愣,他不敢相信那一道金光的主人会是面前的少年。 少年淡然抬手,身后金光闪烁,一拳轰出,带着罡风,面前的十几名马匪瞬间七窍流血而亡,这下马匪首领待不住了,直接转身上马,头也不回的往回撤去,树倒猢狲散,剩下的这些马匪哪还顾得上女子,一个个屁颠屁颠的赶紧上马跑路,这群来势汹汹的马匪瞬间就跑了个精光,一击毙敌数十人,但凡有点头脑的都知道跑,跑的晚了的都不一定能活着离开。 宁延感慨,“这跑路的本事还是这么熟练。” 惊魂未定的女子恍惚片刻后才穿上破碎的衣服来到年轻公子身边,一边哭一边艰难的解着公子哥身上的铁链马索,绊马索还好,在解铁链的时候,看着公子哥四肢和脖子处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尤其是脖颈,本来就脆弱,被撕扯了这么久,都已经是血肉模糊了,一般人只是看着就觉得无比刺痛。 女子撤下身上的破碎衣服帮男子包扎伤口,边包边哭,怪不得人都说女子是水做的,这从刚刚一开始哭到现在,眼泪就没停过,她是真怕自己的旭哥哥死在这里,这家门口还没出就横死在边境,回去后她可如何交代,再说了,自己家人好不容易给自己攀上这么一个好夫家,就不说公子对她也是一心一意,就冲着男子身后的家族,她就不希望自己的心上人就这么没了。 宁延无奈抬手,真气滑过,瞬间崩开了公子哥身上的铁索,从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公子哥喘着粗气,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随后勉强扯出一个笑脸,艰难说道,“别哭了,死不了。” 宁延收回真气,回头看向这对苦命鸳鸯,这个公子哥的样貌倒是看着亲切,沉声道,“一会就有巡边的游击军过来,你们想回去的话,可以找他们帮忙。” 公子哥的伤很重,这样北蛮估计是去不了,女子扶着男子起身,男子闭眼运气,封锁穴位,防止失血过多而亡,女子擦了擦眼泪,起身答谢,擦拭去眼角泪水,柔声道,“多谢公子搭救,不知公子家住那里,等旭哥哥伤好后,我们二人好登门拜访,以谢大恩。” 旁边的男子运气一周天后,艰难的抬手道,“沉儿说得对,钱旭在此多谢公子大恩,日后定会相报。” 宁延并不想暴露身份,摇头道,“不值一提的江湖人罢了,到时你们初出茅庐就碰此大难,也算是难为你们了。” 宁延不想暴露姓名,自报家门的钱旭也能理解,江湖人仗义行事,不问姓名,不求归宿。 钱旭低头颔首,“恩公,在下家住敦煌,若是恩公来此,在下必定夹道欢迎。” 敦煌城内的世家?还姓钱?宁延突然想到了什么,这敦煌城内的钱姓世家不就只有州牧钱桂的钱家吗?死死盯着面前的钱旭,怪不得刚刚看男子的样子这么亲切,这不就是钱大人的独子钱多多,钱罐子吗?这小时候经常和自己玩,,这钱罐子是家中独子,当时为了安抚阵亡的项州军将士和退伍的老卒,州牧府几乎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这州牧便脑门一热,就给自己宝贝儿子起了一个钱多多的名字,这个名字当时还让宁延笑了好久;当时宁夫人管自己管的严,出门几乎不给花销,倒是这钱多多,也是对得起自己名字,出门身上总是有那么几个铜板,在小时候,这几个铜板就相当于是巨款了,这钱州牧宁可自己裤腰带紧点,也不让自己儿子受一点委屈,因此宁延才给他起了个钱多多的外号。 不过这都是自己很小时候的事了,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这钱多多居然改名钱旭了,也是,钱多多这名字怎么都和钱家公子这个身份匹配不上。 钱旭愣了愣,看着发呆的宁延,还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了,赶紧找场子,“恩公?恩公,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没有,没有。。”宁延回过神来尴尬说道,走到钱旭身边,将怀里一瓶价值不菲的药膏放到钱旭身边,钱旭当即就要拒绝,“恩公,使不得,我这伤口已无大碍,等回到家中救治即可。” 宁延执意将药瓶放到钱旭身边,看着旁边女子沉眉道,“一日三次,敷在伤口上,半旬即可痊愈。” 女子拿起药瓶,这瓶子通体碧绿,且不说这里面何物,这瓶子就值不少钱,能用如此瓶子做包装的药瓶想来也是不俗,女子惊愕于一个萍水相逢的男子不仅救他们还送他们如此珍贵的药膏,心中多有感慨,若不是心有所属,她早就跟着眼前这个样貌还胜钱旭一筹的恩人走了。 “多谢恩人。”女子作揖道。 宁延点头一笑,看了看钱旭一眼,起身告辞。 第374章 半梦半醒便是最好 宁延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看着和自己一般年纪,却实力如此通天的恩公,钱旭不免有些羡慕,“今日还真是多亏了恩人。。” 女子搀扶着钱旭,钱旭轻轻抚摸着女子青丝,看着女子身上破烂的衣衫,难免心疼,“沉儿,对不起,我想念保证,日后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你在碰到今日情况。” 这位出身项州小城富贵家的小姐重重的点了点头,将手中瓷瓶打开,轻轻帮钱旭上药。 药膏温润清凉,却确实不是俗物,回想起宁延的面容,正在打作的钱旭突然睁开眼,女子还以为自己弄疼了钱旭,当即收手问道,“是弄疼你了?” 话到嘴边的钱旭摇了摇头,继续低头打作,会是他吗?他宁可不是,听父亲说,现在项州军不比宁老将军在时,军中都是些有威望,有名气的将军,各个军功卓着,宁鹤将军刚来时,除了宁伯丰和徐子谦谁听的他的话,若不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军中不还有一半多将军对宁鹤都是表面恭敬,内心不服的,若是再来一个宁家人,这下面的将军不得闹翻天啊。 当时钱旭还问他父亲为何对军中事物如此清楚,自己州牧父亲的回答则是:总要知道咱们项州的钱都养了一群什么人吧,十万多人呢,光吃喝拉撒就是一大笔钱,你以为这钱好挣啊,那都是老子一点一点从牙缝里抠出来的。。。 话糙理不糙! 钱旭倒不是担心项州军,而是担心那个从小就喜欢和自己偷大包子的五公子,毕竟那段时光是自己最快乐的时光;孩童时的温柔会让人记很久很久。 就像宁延说的,片刻之后,巡逻的游击军看到了钱旭,在钱旭交代完身份后,一众将士很是恭敬的保护着钱旭和女子离去,同时还不忘去通知离得近的项州军,让他们出兵剿匪。 。。。 宁延继续坐在沙丘上,李昌林早已等候多时,宁延没有告诉他自己去干嘛了,只是说溜达了一圈,后来李昌林才从手下那里知道那天钱大人的公子在边境遇刺被高人所救,而遇刺地点就是他们所在的位置。 回到天水城,路过李府,李七夜小院早已上锁,宁延一笑,倒是挺积极。 客栈内,宁延睁眼看着头顶天花板,这马匪都出现在了项州地界,看来北蛮境内的情况挺热闹,若是李七夜这能杀掉沮阳,那北蛮将更热闹;算了,这也不是自己想的了,局自己已经搅乱了,答应高远的也做到了,接下来他又要做什么呢?下午想了一下午,也没有答案,现在的敦煌自己不能回去,要回去也要等父亲七七忌日过后,项州军的将军可不是每个人都是徐子谦。 那入江湖?江湖也不是那么好入,自己身怀东皇钟,北蛮长老门人尽皆知,若是走漏消息,只怕自己会变成众矢之的,说不定还会连累四个哥哥。哎!这世间硕大,居然没有自己容身之地,想着想着,宁延便入了梦乡,梦里,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敦煌城,带着钱罐子偷城东老周家的大包子,两文钱买串糖葫芦,再去城西米家铺子要晚没有羊杂的羊杂汤,两人一碗,就成人拳头大的碗,很疑惑,当时为什么会觉得多呢? 这人啊,还是半梦半醒的好些,这样就不会对过去的美好而感到怀念可惜,也不会对当下的难过而感到伤心遗憾。 晚风明媚,李昌林守在客栈旁,清风拂过,警觉的游击将军瞬间警惕起来,手握刀柄,片刻后便冲着面前衣衫华丽的男子低头拱手,“末将游击将军李昌林拜见郑将军。” 被唤作郑将军的男子微微颔首,一张国字脸上写满了威严,抬头看向客栈,李昌林刚准备起身禀报就被郑将军拦下,“公子休息了,就不要打扰了,公子是不是不喜欢被人看着?” 李昌林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是,公子还问了我军中之事,但末将并未回答。” 男子略微沉眉,“公子聪慧,你不说话就等于是默认了公子心中的担忧,看来公子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敦煌了,也罢,明日你回军中报到,至于公子,你就别担心了。” “将军。。”李昌林面露难色,尴尬道,“将军,属下虽说是您派来的,可是上面还有大将军,我这要回去了,大将军那边。。” “我来就是大将军授意的,你就安心回去吧,出了事我担着。”郑将军挥手道。 “多谢将军。” 郑将军坐在门口的石墩上,旁边的李昌林从客栈里拿来垫子,想要帮郑将军垫着,郑将军摇头拒绝,一个人坐在门口,李昌林站在身后,这个统领一万多人的大将军不动,自己也不敢动。 翌日清晨,李昌林便以军总事务繁忙为由辞别宁延,宁延只是觉得李昌林或许也是觉得不自在,自己一个人也挺好,就让李昌林走了,也确实如此,自己一个人还能自在些。 在天水城中买了些红干枣,宁延朝西而去,一路边吃边走,倒也自在。 。。。 中州,殷都。 从雍,朔二州推行新政回来的于公明和魏正醇一进殷都城门便被告知了宁致夫妇自尽的噩耗,这差点没把两个大人吓的从马上翻下来。 两人直接进宫面圣,在紫金殿里待了一天一夜,那天当值的太监说,那天晚上,两个大人和陛下说了很久很久,就连大总管都没有参与,第二天,高远称病不出,早朝上,本以为会是一场腥风血雨,没想到大家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及宁将军的事,但越是如此,越让身为禁卫军大将军的秦峰脸上发烫。 然而故事到此并没有结束,殷都从来都不会是风平浪静,于公明和魏正醇两人坐在小亭内,把酒对饮,心中都是不自在,一坛接着一坛闷酒下肚,魏正醇直接将价高远上次的汝窑青杯摔在桌上,“你到底怎么想的,那天晚上说了那么多,你还没拿定主意吗?” 于公明抬头看了看这个和自己从国子监开始就是好朋友的魏正醇,叹息道,“你让我怎么说,军事改革素来敏感,本来还想着先从项州军开始,一来能消除殷都和项州多年的矛盾,二来也能起到一个威慑带头作用,这下好了,宁老将军一走,宁五少也不回来了,这条路算是被堵死了,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是啊,两人从雍州回来的路上,将军队革新的方略足足写了两万多字,于公明连给宁老将军和宁鹤将军以及项州军将士的信都写好了,就等着回来后借着宁延这条线开始改革,这下好了,这信直接寄不出去了,多好的机会胎死腹中。 “这宁五少的脾气你也清楚,当初为了不让宁家步入储君之争,甘愿冒着被刺杀的风险远走殷都,这如今宁家遭此横祸,你觉得宁五少能忍?这要是战端一开,我们想要革新就更难了。”魏正醇摇头感慨道。 于公明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我觉得宁家不会起兵,宁五少是何人你清楚我也清楚,他是愿意为了宁家而让自己置身险地,可他同样愿意为了让大奉安宁而入北蛮,北蛮多危险你我都清楚,宁五少心中有家,但也有大奉,项州是地狱北蛮的第一线,若是项州军为了报私仇而南下,一旦被北蛮找到机会,那西北就完了,项州也就完了,咱们大奉也就大祸临头了,到时候北蛮马踏中原,你觉得这是宁五少想看到的吗?” 于公明的话直击灵魂,宁致将军毕生所要守护的大奉,到头来却葬送了自己,多么讽刺有多么现实。 魏正醇低头不言,于公明接着说道,“先不说项州的事,军事革新之事不宜操之过急,既然宁家这个势头咱们赶不上,那就换个,军事革新,不一定非得从项州军开始。” “那就从禁卫军开始,宁老将军的事秦家脱不了干系,我们也正好以此为借口,拿禁卫军开刀。”魏正醇拍了拍桌子,起身说道。 于公明抬手示意魏正醇别激动,看到魏正醇坐下后,继续说道,“这事只是咱们和陛下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不能乱说,银子现在还没找到,不能下定论;在这禁卫军可是殷都的根本啊,这弄不好的话,不仅军事革新没戏,就连咱们和新政也得玩完。” 魏正醇叹了一口气,一口闷掉杯中酒水,“这样不行,那也不行,这可怎么办?” 于公明手捧着青杯,“等。”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啊,一年,三年,五年还是十年啊,总得有个时间吧。”魏正醇着急的看着于公明。 于公明不慌不忙的抬头看向魏正醇,“秦家对宁家下手,肯定有所图谋,咱们要等,等他们的狐狸尾巴露出来,只要一举拿下了秦家,那么殷都就将再无专权外戚,而那个时候在禁卫军中进行革新去不就是名正言顺?” “以肃正法纪,清理逆党为名。”魏正醇皱眉道。 于公明颔首举杯,“魏大人,军事革新远比新政推行更难,那个时候说不定我们真的要面对刀光剑影,甚至血流成河。” 魏正醇双手举杯,面无惧色,“自古变法无有不牺牲者,今日革新,若需流血,正醇定做这第一人。” 两人碰杯,多少话语都在这一杯酒中。 第375章 按耐不住的秦家 北边和殷都打的正热闹,远在西南的汕州也不甘下风。 汕州山林中,一众中原服饰的黑衣人正在一群汕州山民的带领下朝北方而去,自从秦远丰来到汕州后,趁着高祯病逝,高远继位,北蛮南侵这段时间,秦远丰亲自登门对汕州三大土司或威逼,或利诱,总之如今的汕州与其说是在汕州土司手中,倒不如说是在秦家人手里,秦万冢下定决心对宁致动手的底气也就是在这里,坐拥三大土司支持的汕州,秦家已然不惧宁家。 秦远丰和三大土司联手,大败琅岐部族,琅岐部族少主琅岐坎至今下落不明;北面的东岳巫门虽说竭力阻止,但还是损失惨重,东越巫门门主百里叶鸣被重创,少主百里重霄且战且退,带着余下百姓的东越巫门门众北上逃往交州,现在的汕州除了南部的啸南关外,已然全部归属秦家。 在殷都秦家的时候,秦远丰给人的印象还是温文尔雅,富有谋略,这也是为什么秦万冢让他来汕州的原因,然而当他到底汕州后,大家才看清这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心狠手辣,贪财好色,而且嗜血好杀,每到一处,凡是碰到有反对的,轻则屠杀满门,重则夷灭三族;此时他手中把玩的那串铜铃铛就是从刚刚剿灭的珺禾部族族长女儿的手腕上卸下来的,风起之时,叮咚作响,马上的秦远丰闭着眼睛听着铃铛响,似乎还在回味刚刚和铃铛主人快活的滋味。 一群人往北而去,去剿灭东岳巫门留下的些小喽啰。走了没多久就碰到了一队山民,这些山民一看到秦家人和身后的土司兵就撒丫子钻进了林子里,但是秦远丰显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大军杀入密林,一群二十多人的山民一个照面就被斩杀在地。 秦远丰身后的便是冲鸣土司哈良术,一项残忍的哈良术在见识到秦远丰的手段后也是倍感胆寒,这个秦远丰比之前的秦远平还要狠毒,看到二十多山民的尸体后,哈良术皱眉道,“他们不过是一群普通山民,杀他们有必要吗?” “土司大人,这里是什么地方,东越巫门的地盘,现在我放了他们,一旦咱们行踪败露,那这趟远门可就白出了。”秦远丰冷笑道。 哈良术沉默不言,一直跟在秦远丰身后的黑袍老者默默上前,从下面山民的尸首身上拿出一把短匕,上面刻有东越二字,看到这两字后的哈良术更不说话了。 秦远丰也没在意这些,继续往前走去,就在不久前,他刚等到消息,宁致夫妇在典狱监自裁,宁家这一没,那么他们秦家崛起的机会也就来了,宁家拥兵自重,把手项州,他们秦家来汕州的目的本来是为了帮助太子在皇位之争中占据有利地位,结果高远皇位的继承要远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但这并不意味着秦家就会放弃汕州,相反,他们更要拿下汕州,毕竟秦万冢的目的可不只是一个国师皇亲,他想要的是秦家天下豪门的地位。 带着秦家的世家豪门之梦,秦远丰摇着铃铛哼着中原小调,往前走去。。 其实秦万冢陷害宁致也是有风险的,那三百万白银一旦被找到,那自己也就到头了,可是他秦万冢就是有本事让刑部,甚至中府都查不出这笔钱到底去了哪里。 。。。 汕州境内,山林之处,一队土司兵正在巡逻,搜寻下落不明的琅岐坎,虽说是搜寻,但他们也是心惊胆战,这个琅岐少主有多能打他们是领教过的,尤其是他手中那把神剑,寻常武器一个照面就会裂成碎片。 此时,隐匿在高大阔松上面的男子宛如苍狼一般,目光阴狠,一道寒芒闪过,男子借着林间藤蔓翻转腾挪,那些土司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招擒下,随后月阙出,剑气现,猎人与猎物互换身份,鲜血染红了少年的衣衫,少年淡然收剑,一脸嫌弃的看着这些土司兵,朝着北面走去。 眼前少年便是琅岐部族的少主,琅岐坎;暮色来临,琅岐坎在林间快速闪过,最后在一处山洞前停下脚步,定睛看去,山洞口一众身着东越巫门弟子服饰的男子正守在洞口,当看到琅岐坎来了后,纷纷行礼,琅岐坎颔首进入。 山洞中篝火通明,沿着山洞两边,一众老人小孩落寞的躺在干草丛中,或昏昏睡去,或目光呆滞,这大半年的逃难生活让东越巫门的百姓失去了太多的亲人朋友,不过好在他们还有门主,还有少主,即便百里叶鸣身受重伤,但是在他们少主和副门主的保护下,他们还是有惊无险的离开了东越巫门,为了保护他们北逃,带着紫衫翠枫的副门主血战而亡,好在紫衫翠枫留了下来,若不然,东越巫门的损失会更重。 琅岐坎穿过洞口,走进深处,正在床铺旁照顾受伤父亲的百里重霄看着琅岐坎起身拱手道,“琅岐狼主,外面情况如何。。” 琅岐坎卸下宝剑,拿起石桌上的水,一饮而尽,摇头道,“外面到处都是土司兵,门主现在重伤在身,还要带这么多百姓,北上交州确实不太方便。” 百里重霄叹气道,“一直躲在这里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先不说有舍和哈良术的追兵,就这四百多人的吃喝都是问题,林间瓜果在冬季本就不多,这么拖下去的话,咱们早晚会饿死在这里。” 百里重霄说的不无道理,琅岐坎也知道这个不争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可是外面的情况也确实艰难,当初带着百里重霄带着一众百姓和受伤的百里叶鸣一路北逃,幸好碰到了琅岐坎,因为当初宁延离开东越巫门的一句话,让百里重霄认识了琅岐狼主,若不然现在他们的命运还真是不一定呢。 琅岐坎一边沉思,一边脱下身上沾血的衣服,换上干净衣服后,来到百里叶鸣身边,从腰间拿出草药,放在嘴里嚼了嚼,旁边的百里重霄知道琅岐坎要帮父亲换药,走上去掀开百里叶鸣身上的薄被,被子掀开,小腹处露出一道类似于枪伤的豁口,琅岐坎熟练的将草药盖上去,昏迷中的百里叶鸣疼的冷汗直流。 “门主的伤不能再拖了,咱们得赶紧离开。”琅岐坎沉声道。 百里重霄看了看外面的百姓,牙关一咬说,“我去趟交州,听说驻扎在交州的是位功勋卓着的老将军,我去桂郡找他帮忙,毕竟咱们说起来都是大奉百姓,我不相信他会坐视不理。” 琅岐坎摇头道,“交州路途遥远,交通不便,如此一来一回,最快也得三个月,咱们可等不了三个月;你曾说过宁延公子远走之时曾说过若是蒙难,可去啸南关。” “啸南关!”白理重霄猛地一拍脑门,“对,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琅岐狼主,那我父亲和门中百姓就拜托您照顾了,我这就去啸南关找公孙将军。” 说罢百里重霄就要出去,琅岐坎一把拉住百里重霄,看了看外面的东越巫门百姓,“我去,琅岐部族已经没了,这里的百姓需要一个主心骨,你留着,我去。” “狼主,收留我们已经是大恩,这次真的。。。”百里重霄话音未落,琅岐坎便提剑而走,走到洞口回头说道,“保护好这里,一个月后若是我没带着援军回来,你就带着百姓从后山北上,去交州。” 百里重霄冲着琅岐坎重重的行了一记扶手礼。 琅岐坎往南而走,穿过密林,接连走了七日,七天后,终于抵达边境啸南关,这啸南关当真宏伟,规模宏大,宽厚的城墙足有百米长,上面的巨石厚砖每块斗有半个成人那么大,恢弘的关隘城墙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十几米后的城墙是啸南关伫立边关的根基,这座雄关已经不知道阻挡了多少东越蛮夷北上,这座雄关不仅是大奉的南部门户,更是汕州能平安到现在的保证。 关口外,琅岐坎背剑而行,城墙上的白羽军一眼便看到了只身前来的琅岐坎,于是便用汕州话喊道,“边关重地,闲杂人等请勿靠近,如有违者,斩立决。” 琅岐坎扯着嗓子喊道,“琅岐狼主琅岐坎,求见公孙将军。” “琅岐部族。。”城墙上的将士们面面相觑,这个部族他们倒是有所耳闻,听说前段时间还被土司给灭了,怎么会找到这里,难不成是来找他们大将军搬救兵的,这就更不可能的,谁都知道公孙长风的作风,戍边为国,汕州之事除非不要否则从不干预,这琅岐坎是怎么敢找他们大将军的。 “狼主,您稍等,容我去通报一声。”门口的将士赶紧去找公孙长风汇报,此时的公孙长风正在研究针对东越蛮族的战事,听闻手下汇报琅岐坎要找他时,心中也是诧异,“谁?琅岐坎?” 琅岐部族被灭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这个时候琅岐坎找自己干什么,难不成是投靠自己。 “让他进来。”公孙长风起身说道。 片刻后,琅岐坎便来到了啸南关内,看着眼前年纪轻轻的大将军,用中原礼节拱手道,“琅岐坎拜见将军。” 公孙长风称指了指琅岐坎,轻声一笑,“琅岐少主,此番前来,可有要事。” “是有要事但无关琅岐,琅岐部族已经被灭,就剩下了我一人;现如今我琅岐悲剧即将在东越巫门上演,这次前来正是为东越巫门的百姓找个活路,希望将军出兵,救救这些无辜百姓。”琅岐坎单膝跪地,很是恭敬的说道。 公孙长风抿着茶水浅笑道,“救人?给个理由,这啸南关的大军轻易动不得。” “秦家,这个理由够吗?” 公孙长风脸上的表情瞬间僵在原地,最后放下手中杯子,神色严肃的说道,“你怎么知道秦家?” 第376章 永熙二年春 当公孙长风知道汕州动乱的背后是秦家在搞鬼时,这场三年前就开始的谋划才逐渐浮出水面,但这似乎只是开始。 汕州动荡不安,百姓流离失所,千里之外的殷都却是歌舞升平,一副国泰民安的景象,在满朝文武欢庆新春的祥和中,时间来到了永熙二年。 琅岐坎离开啸南关的时候,公孙长风叮嘱了他一句话:身背中原月阙,为何不去中原闯荡一番,外面的世界远比汕州要精彩得多。 公孙长风一眼便知他身后的是消失已久的月阙剑,听到这话的琅岐坎沉眉颔首,并未答话,但是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汕州四季如春,山间轻风流水,琅岐坎快步往回赶去,公孙长风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他要派兵,但他知道,这趟公孙长风不会坐视不理,想到这里,琅岐坎不由得想起那个远行天下的宁延,汕州今日格局,是否当年就被宁延预料到了,如若不是,又为何会让百里重霄在危急之时去找公孙长风。 正在琅岐坎疑惑之时,一声巨响传来,山脚之下,无数箭矢飞出,琅岐坎暗道不好,月阙剑出,挥舞长剑,剑气化盾,这才挡住这波箭矢,箭矢散尽后,眼前山林中突然蹦出无数装备精良,身着皮甲的土司兵。 土司兵大吼冲出,一瞬间就将琅岐坎团团围住,琅岐坎看着眼前密林,心中的担忧果然成了现实,自己从出发到现在加起来也就半个月时间,就这半个月时间,就被这些土司兵找到了山洞所在,倒真是自己小瞧有舍和哈良术了。 剑拔弩张之际,大腹便便的哈良术拖着肥硕的身子慢慢走出来,看着琅岐坎,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从琅岐坎的父亲开始,两人之间的恩怨就已经是不死不休了,更为可恶的是,为了给秦远平报仇,丧尽天良的哈良术居然带着秦远丰和数万大军包围琅岐山,用放火烧山的拙略手段逼出了藏在后山的琅岐族人,当琅岐坎回来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满是尸体,手段残忍到让琅岐坎在收敛族人尸体的时候,花了三天三夜才将所有尸首找全,在旁边的树丛中,那些琅岐女子下场更是让人不忍直视。 “哈良术!”琅岐坎大吼一声,浑身真气外放,月阙剑爆发出无比可怕的银色剑气。 哈良术也知道这个琅岐坎不死,自己这辈子都睡不安稳;当即大喝道,“给我上,伤琅岐坎者,赏黄金百两,女子十人,杀琅岐坎者,赏黄金千两,女子二十。” 所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哈良术身后的土司兵瞬间一拥而上,琅岐坎拔剑肃立,手中大剑挥出,银光闪烁,真气纵横,每道剑气挥洒而过,都会带走至少十条性命,即便如此,也依旧拦不住这些土司兵送死的决心,哈良术大吼一声,身上紫光横现,“琅岐坎,拿命来。” 巧了,这也是琅岐坎要对哈良术说的话,这天山下刀光血影,山上亦是如此。 。。。 站在山坡上的秦远丰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两尊傀儡,一尊浑身赤红,赤裸上身,孔武有力,给人一种拥有泰山之力的感觉;另外一个额头有青色纹路,整个傀儡身形瘦小,手臂上没有手掌,取而代之的是两把鹰爪一般的弯刀,这两具傀儡便是东越巫门的看家本领,汕州三大傀儡中的神宵碧血和紫衫翠枫。 秦远丰丝毫不掩盖自己对两具傀儡的贪婪,抿嘴说道,“若有如此神兵相助,岂不大业可成?” 旁边的黑袍男子漠然不语,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两具傀儡,两具傀儡身后是浑身是血但却依旧死死守在半山腰的百里重霄。 “百里少主,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归顺即可,身为汕州子民,本大人又是汕州牧,你说你为什么非要跟着你爹和本大人作对呢?”开口说话的是一个穿着汕州鲜艳华服的中年男子,男子站在百里重霄面前,眉头紧锁。 这个人便是汕州牧,同时也是三大土司之首,土司有舍。 “归顺?归顺与你?真是可笑,杀戮,残暴,无情,专横,这就是你有舍管理下的汕州?这样的汕州,我们东越巫门没兴趣凑热闹,汕州子民哪怕战死,也绝不会屈服于你这种人。”百里重霄大喝道,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有舍双拳紧握,这对父子倒是真像啊。 “碰。”地面之上,一道紫色旋涡缓缓升起,有舍身后紫气暴涨,下一秒,便看到一个手握长枪,双臂上布满紫色花纹的光头大汉出现在战场中央,汕州三大傀儡之首,棠林绝影。 看三大傀儡全部出现在这狭小的半山腰上,秦远丰咂吧着嘴的看着面前的景象,三大傀儡啊,啧啧,若是他们秦家有这三大傀儡,那整个汕州岂不就是囊中之物? 有舍能从一众土司中脱颖而出,并且力压其他两大土司,坐上汕州牧的位置,这尊棠林绝影绝对功不可没,对于东越巫门的这两尊傀儡,有舍也是心仪许久,这次他之所以能答应秦远丰的要求,这两个傀儡有着不小的功劳,但是秦远丰又何尝不知道这个汕州牧心中所想呢? 百里重霄手中掌印翻动,真气翻涌而出,两具傀儡大步冲出,神宵碧血一拳轰出,侧重肉身力量攻击的百里重霄招式简单,但却力道十足,有着一力降十会的至简之势,而紫衫翠枫则侧重于灵壳身段,身影在半空躲闪腾挪,绿色真气汇聚在手腕的双爪之上,不断袭扰这敌人,对于这尊棠林绝影,百里重霄记得清清楚楚,当初在东越巫门的一战,就是他伤的父亲,那一枪,力道十足。 定睛看去,棠林绝影手握长枪,长枪之上紫光弥漫,面对迎面冲来的两具傀儡,完全没有退意,一招一式,大开大合,即便是傀儡搏斗也让人看的心惊肉跳,傀儡没有痛感,没有直觉,只要操纵者真气不绝,他们便会一直战斗下去,因此这种格斗往往回到看到拆胳膊卸腿的情况,若是寻常武者的化,那场面就格外血腥了。 秦远丰在后面一直盯着眼前的战场,他的眼中已经出现了自己折服汕州的画面,到时候自己用这两尊傀儡要挟有舍,不怕有舍不听话,至于哈良术,这汕州一个土司已然足够,若是有舍不服怎么办,巧了,他身边的这位神魄高手曹先生,就是老爷秦万冢派来应对突发情况的,秦远丰越想越舒服,不由得再度摇起来手中的铃铛。 “嘭。”一声巨响,神宵碧血被一枪逼退,同时操纵两尊傀儡,百里重霄的真气也有些顶不太住了,可是距离琅岐坎离开才仅仅半个月,没有琅岐坎,难道自己连半个月都顶不住吗? “轰。”山下传来巨响,秦远丰的目光不由得被下面的声音吸引,这哈良术在搞什么鬼,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下一秒,天色骤变,乌云蔽日,明明是正午时分,天色却阴沉如夜,狂风四起,一道亮光突然升起,下一秒,一抹剑气凌厉无比,径直冲向有舍,有舍慌忙躲开,接下来的一幕不仅让有舍胆寒,就连自认为手段残忍的秦远丰也感到愕然。 乌云之下,一个少年一手握剑,一手抓着一个光头的首级,脑袋下面还滴着血,而少年身上的衣衫早已经被鲜血染透,变成了猩红色。 秦远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并且携带着天地异象的琅岐坎,顿时心中一愣,因为那琅岐坎手中的首级,正是哈良术的。 手刃哈良术,为了这一天,琅岐坎等的太久太久了,这次他终于做到了,并且凭借着心魔消除之际,修为更是突然暴涨,顷刻之间便从半步神魄冲到了神魄,这其中也少不了月阙剑的加持,之所以被称为十大名剑,名剑本身厉害的同时,对于使用者本身的加持也是相当可怕,能让一个天赋潜能只有碗口大小的武者瞬间天赋暴涨,变成一汪水潭,这种增益,一般武器可做不到。 琅岐坎双眼血红,身后乌云之上月光凸显,秦远丰气得双拳紧握,都能把后槽牙咬碎,“月阙剑,该死的,为什么这些神兵利器我一件也得不到。” 有舍一掌轰出,借着后震力一跃而起,站在棠林绝影身上,看着琅岐坎,心中泛起一阵波澜,今日之局,怕是不死不休了。 百里重霄捂着胸口半跪在地,琅岐坎步入神魄,今日他们东越巫门的百姓有救了。 “月阙神剑,果真厉害。”正当秦远丰和有舍想着如何对付眼前的琅岐坎的时候,一阵半阴不阳的嘲讽声响起,标准的中原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声音从身后的树梢传来,一个三十出头的阴柔男子一身白衣,头顶柳絮帽,右手晃动着帽下垂摆,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战场。 “你是何人?”秦远丰大吼道,这今天怎么出现了这么多意料之外的身影。 男子起身站在树梢上,两手并拢,掌心向内,躬身道,“江南李仁礼见过汕州牧。” 当男子拱手时,看到手腕处的流云纹饰,秦远丰突然明白了什么,瞬间沉眉,“中府。。” 第377章 不过闹剧一场 李仁礼客气的出现在战场上,秦远丰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身为汕州牧的有舍,凝神看向李仁礼,皱眉道,“李大人不辞艰辛来我汕州,所为何事啊。” “为国事而来。”李仁礼看似没有回答,但却已经回答,有舍心中暗自惊讶,回头看向秦远丰。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秦远丰自然知道汕州的事情瞒不了多久,汕州之事本就是一场你知我知的阳谋,汕州位于西南蛮夷之地,殷都朝堂对汕州的态度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几乎是不管不顾的态度,汕州就像一块鸡肋一样卡在大奉咽喉,食之无味,弃之有肉;而秦家入主汕州,不仅可以帮助殷都朝堂将这块鸡肋变为肥肉,更能增加大奉朝堂对西南地区的影响力,如此,在秦家初入汕州的时候,高祯选择了默认。 新皇登基到现在已经有一年时间了,在政局刚稳的时候,吏部和刑部早就盯上了汕州,身为天子的高远怎会不知汕州之事,但也是不管不顾,这就给了秦家一种错觉,认为不管他们在汕州如何,天子都会置之不理,当他们彻底掌控汕州,将汕州变为第二个项州的时候,殷都就算想管也是鞭长莫及了。 秦远丰微微一笑,抬头看向李仁礼,目光中满是不屑,“李大人,就您一人前来,这国事可不好解决啊。” 旁边的琅岐坎收回真气,谨慎的看着眼前来者,四面的土司兵瞬间涌上来,将众人团团围住;李仁礼转身落地,摇头道,“谁说我是一个人了。” 就在秦远丰愣神之际,一把利剑瞬间从后背刺入秦远丰胸膛,直接洞穿了这个前一秒还在不屑轻笑的秦远丰。 一大口淤血喷出,秦远丰捂着胸口不可思议的回头看去,他不敢相信,这一剑居然是从他来到汕州后最信任的曹先生手中刺出的,一直披着斗篷的曹先生缓缓卸下斗篷,在他的脖颈处一抹纹饰缓缓出现,这纹饰正是流云纹饰。 “为什么。。你。。。你到底是谁?”秦远丰跌倒在地,不甘心的问道。 这个叫做曹先生的男子起身来到秦远丰面前,不屑道,“中府曹子姜。” 秦远丰如梦大醒,看着曹子姜的眼神从愤怒,不甘到最后的恐惧,此刻的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目光转身看向李仁礼,“这。。这是中府的设计,你们,你们居然敢对我秦家下手,你们。。我们家主可是陛下的亲外公,你们这样就不怕天子怪罪吗?” 想来沉默的秦远丰长叹一声,开口说道,“当你们秦家将手伸到汕州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结局,这天下到底是陛下的,不是你们秦家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秦远丰颤抖着手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大笑三声后直直倒下。 眼前戏剧性的一幕让琅岐坎和百里重霄都是摸不着头脑,秦远丰暴毙当场,有舍站在原地,有种被人当猴耍的感觉,当即大怒道,“难道大奉还要对本大人动手吗?别忘了我可是汕州牧,更是汕州大土司,我若是死了,汕州必乱,我看你们如何向天子交代。” 琅岐看真气横生,一剑冲出,剑气如虹,中府会顾虑天子,他琅岐坎可不会。 有舍脚下的棠林绝影挥枪阻挡,一声巨响,四周瞬间被夷为平地,目光定格在战场中央,有舍口吐逆血半跪在地,没有真气支撑的棠林绝影骤然倒地,李仁礼和曹子姜同时收回真气,两人对视一笑,有舍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结局居然会是这样。 李仁礼和曹子姜同时出手,有舍连一息时间都撑不住。 哈良术,有舍加上秦远丰同时横死,战场上的土司兵和秦家手下都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李仁礼丝毫不顾四周的这些杂鱼,来到琅岐坎身前,琅岐坎挥剑凝视着李仁礼,眼前人是敌是友他还不知道。 看到如此谨慎的琅岐坎,李仁礼只得停下脚步,盯着琅岐坎手中的月阙剑看了许久,想要说话,但没有说出口,最后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后便转身离去。 曹子姜看着百里重霄,沉声道,“山下有人来了,奉劝你们在来人之前收好三尊傀儡。” 百里重霄拱手致谢,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棠林绝影面前,有琅岐坎在,这些土司兵愣是不敢向前打断百里重霄的契约仪式。 随着地面一道紫色光圈的升起,棠林绝影缓缓消失,而百里重霄目光中闪烁出一抹紫色,三大傀儡聚集于一人身上,千百年来,这还是第一次,而百里重霄的名字也必将留在汕州的历史上。 “驾驾驾。。”随着阵阵马蹄声响起,一众身披坚甲的白羽军杀了上来,沿途的土司兵还想阻拦,但在训练有素的白羽军面前,这无疑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接连杀了几十人后,在场的土司兵和秦家手下渐渐安静了下来,纷纷丢下武器,抱着头蹲在地上。 为首的白羽军首领四下看去,除了地上的两具尸体和一个首级外,在场的就剩下了眼前的琅岐坎和百里重霄;至于李仁礼和曹子姜,在白羽军来之前就离开了,留在这里若是碰到公孙长风,只怕会生些不必要的事端。 为首的将军翻身下马,查验了两人的尸体后,凝眉道,“人是你们杀的?” 琅岐坎点了点头,毫不迟疑的说道,“正是。” 片刻后,一身金甲的公孙长风纵马而来,手下的将军走上前去,拱手说了些什么后便讪讪退下。 一身戎装的公孙长风下马来到琅岐坎面前,看了看琅岐坎,再看了看百里重霄,“不好意思,来晚了。” “百里重霄见过公孙将军,多谢将军率军前来相救,如此大恩东越巫门必当牢记在心。”百里重霄恭敬的拱手说道。 公孙长风扶起眼前少年,笑了笑,“白羽军大军已经向冲鸣,腾蛇,交趾发起了进攻,土司之祸残害百姓已久,朝廷早就有意铲除这些祸根,如今恰逢千载难逢之良机,白羽军自是不会让朝廷和百姓失望,今日之后汕州之地将再无土司一说,更无奴隶一事,所有百姓都可以像正常人那般生活;等到汕州安定后,本将军便上书朝堂,帮助汕州开商路,通九流,让汕州百姓在汕州也能学到中原文化,让汕州再也不是蛮夷之州。” 百里重霄喜出望外,急忙抬手行礼,“百里重霄代表汕州百姓谢过公孙将军。” 公孙长风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琅岐坎一眼便撤军下山,这些土司兵还想留在军队的可以留,不想的可以直接走人,但那些秦家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全部被白羽军押往啸南关,啸南关是抵御南疆蛮夷的第一线,常年需要苦力对城墙进行加固维修;等待这些秦家人的将会是永无休止的苦力劳作,直到他们长眠于此。 夜幕来临,安顿着东越巫门百姓的山洞中篝火通明,百姓载歌载舞,一扫往日阴霾,这些百姓脸上再度出现了笑容,今天晚上将是逃亡路上的最后一晚,过了今晚,他们就可以回归正常人的生活了,想着以后没有土司和奴隶的汕州,这些百姓就高兴无比,一些老人甚至激动的流下了眼泪。 外面百姓高兴无比,热闹非凡,山洞深处的百里重霄坐在百里叶鸣床榻前,看着父亲小腹的伤口日益严重,眉头紧皱。 旁边的琅岐坎沉声道,“草药已经不管用了,在这么下去,门主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狼主,还记得宁延兄弟他们为什么来汕州吗?”百里重新抬头说道。 “为了寻找神医廖重云。。”琅岐坎说完便明白了百里重霄的意思,“你要带着门主去找神医?” “父亲被傀儡真气所伤,一般郎中根本治不了,宁延兄弟离开汕州后就去了交州,我想带着父亲去交州看看能不能找到神医廖先生,如今土司问题已经解决,东越巫门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那些百姓不用我们庇护也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没有后顾之忧,我也能放心带着父亲去治病了。”百里重霄感慨道。 在汕州生活了二十多年,如今却要远走,这一走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了,百里重霄舍不得他脚下的土地,但更舍不得为了汕州百姓拼尽了一生的父亲,父亲至今未醒,就算再不济,也得让父亲睁眼看看如今的汕州,他所想要的汕州终于出现了。 琅岐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祝你们一路顺利,希望门主早日康复。” “琅岐狼主,你不和我一块去吗?你还要留在汕州?”百里重霄不解的说道。 琅岐坎看着手中的月阙剑,想着公孙长风的话摇了摇头,“如今我已经是孑然一人,留在这里看着族人坟墓只会徒增伤感;我准备去趟中原,看看宁延公子口中的中原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百里重霄抬手行礼,“既然狼主已有决定,那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若是他日碰到麻烦,只需说一声,我百里重霄必当鼎力相助。” 琅岐坎露出少有的笑容,点了点头,说罢便持剑离去。 走到山洞外,琅岐坎一跃而起,真气在腿边萦绕,脚踩树梢,一步百米,林间的晚风格外清凉,此刻的琅岐坎有一种畅游天地间,往事拂身过的畅快感;真气运行一周天,一呼一吸间,气机鼓荡,真气涌动,琅岐坎悬空肃立,目若朗星,身后便是散发着皎洁光满的圆月。手中月阙挥出,一剑看下,山峦拦腰而断。 我有一剑,可断山碎石。 第378章 大忠若奸 华灯初上,恰逢春节的殷都格外热闹,皇宫中一片祥和,素来严格要求长生的韩仲宣今天也是破例的给郑长生放了半天假,让他去御花园赏花灯,庆春节。 内务府里,看着李仁礼和曹子姜从汕州的来信,韩仲宣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将手中的信件碾碎后,已经做到大总管的韩仲宣缓缓抬头,长舒一口气,露出久违的笑意,片刻后,门外太监便带来了天子口谕,“总管大人,陛下让您去趟紫金殿。” “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韩仲宣点头起身,穿上象征着自己身份的赤红长衫,朝着紫金殿而去。 紫金殿内的九五之尊看着公孙长风从汕州送来的军报,眉头紧皱,秦家入汕州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让这个天子没想到的是,中府和公孙家居然同时出手了,公孙长风这份信一到,就等于是撕破了秦家的窗户纸,罪证在此,就看天子如何处理秦家了。 韩仲宣缓步走进紫金殿,拱手道,“老奴见过陛下。” 高远看了看韩仲宣,目光中再也没有之前的恭敬,反倒是多了一些警觉和不瞒,将公孙长风的信放到手表,高远挤出一丝笑意,沉声道,“韩公公可知道汕州之事?” 中府手眼通天,连北蛮小公主耶律青楼被杀的情报都能第一时间送上,汕州出了这么大的事,韩仲宣怎么可能不知道。 韩仲宣也不打算瞒着高远,颔首道,“老奴刚刚听说,汕州内乱,三大土司伏诛,而在背后支持三大土司的正是秦家。” 高远气不打一处来,起身一掌拍在桌子上,“那你知道秦家要对汕州下手,你为什么不拦着,你为什么不来向朕禀报,你又为什么偷偷派人去汕州,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高远很少发火,更是很少对韩仲宣发火,韩仲宣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冲着高远磕了三个头后才起身说道,“秦家的一举一动都在中府的掌控之下,不告诉您,是因为不想让您担心,老奴知道知情不报是冒犯了陛下天威,但,为了大奉,老奴别无选择。” “是觉得秦万冢是朕的外公,秦家是外戚,害怕朕有心袒护?韩仲宣,难道在你眼中的朕就是这种人吗?”高远大吼道。 君臣之间一阵沉默,片刻后,韩仲宣拱手致歉,“陛下,老奴从未觉得陛下对秦家另有他心,先帝尚在之时,中府就对宁家和秦家有所提防,汕州之事是除掉秦家的绝佳机会,老奴必须确保此次之事万无一失,这样才能对得起陛下,对得起先帝。” 高远牙关紧咬,坐在椅子上,沉声说道,“对得起先帝,对得起朕,韩公公,你就是这么对得起朕的?在秦家安插内线为何不告诉朕,朕想知道,你到底都瞒了朕些什么。” 韩仲宣缓缓闭眼,将早已准备好的一份百页文书从袖口中取出,双手奉上,看着韩仲宣手中的百页文书,高远再度从椅子上坐起来,满脸惊讶,“这是什么?” “中府成立二十余年,在先帝的支持下发展迅速,不仅在国内安插了大量内线,在北蛮,西羌和南狄,南越等部族内也有眼线,这上面记载了大奉境内和境外所有能威胁到大奉统治的人物,以及他们的关系网,十分详尽;这是老奴能给陛下最后的东西了。”韩仲宣红着眼躬身颔首。 打开公文最后一页,上面用红朱砂赫然写道:秦万冢栽赃宁致,私藏三百万银两于汕州,充当汕州军费,意在消防宁家,拥兵自重。 “原来三百万救济银子的下落你早就知道了。。。”高远看着猩红的朱砂字迹,想生气但却生不起来。 韩仲宣没有反驳,接着高远的话说道,“是老奴犯了欺君之罪,陛下要想坐稳皇位,宁家和秦家就必须从殷都消失,秦万冢一心想要让秦家取代宁家,想要他们秦家成为像河西世家那样闻名于世的大世家,先帝在时他们就有此盘算,表面说是为了帮助陛下争取皇位,但是拥兵自重,指掌汕州才是他们的真实意图;宁致将军是忠臣,但非老将不忠,非老奴不明,但是为了陛下的皇位,老奴只能鹬蚌相争,做一次得利的渔翁。” 高远摇头,看着手中的百页文书,气得脸色苍白无比,“韩大人,你糊涂啊!跟随先皇聪明一世的你为何如此糊涂,秦家之所想,朕岂会不知?但宁家所想,朕又怎么会不知?这百页文书你不拿出来还好,可是若是拿出来了,这就算那祸根所在啊,满朝文武,谁又能保证自己是绝对清白的?你看看如今的殷都,这百页文书,朕可敢拿出来!” 韩仲宣深呼吸一口气,脸色上写满了无奈,“陛下,三百万银子就在汕州,公孙将军搜出来是早晚的事,那个时候您就能替宁致将军伸冤了,宁致将军以死明志,老奴算是秦家的半个帮凶,陷害忠良,欺君犯上,老奴已经不奢求陛下能网开一面了,今日来,不为求生,但为求死。” “利用秦家让宁致将军含冤而死,再用早已经备好的棋子让秦家露出狐狸尾巴,韩公公,为了除掉秦家和宁家,不惜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也加上去,值得吗?”高远闭眼说道,眼角不由得掉下一滴眼泪。 从自己出生开始,韩仲宣就跟在父皇身边,兢兢业业,为了大奉组建中府,不知道背了多少黑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满朝文武看韩仲宣的眼神从敬畏变成了怨恨,更有甚者还说出了大奉最大的奸臣就是韩仲宣这种话,面对百官的怨恨,韩仲宣选择了隐忍,他从未替自己辩解过,从来没有。 对于韩仲宣,即便关仲贤再看不起中府,也没说过韩仲宣半个不字。 大忠若奸,这是关仲贤对韩仲宣的评价。 如果是关仲贤是为了大奉百姓的话,那韩仲宣就是单纯的为了皇室,他看重皇室胜过自己,为此,他不惜搭上自己性命也要除掉秦家和宁家。 韩仲宣缓缓卸下这顶带了二十多年的总管高帽,长舒一口气,“陛下,老奴要去陪先帝了,长生是个可塑之才,那天当他知道您是天子后,回去一晚上没有睡觉,第二天醒来,拿着一本一万字的忠臣贴来见我,从他身上,我看到了年轻的自己,如今新政颁布,于公明,魏正醇等人也都是国之栋梁,有他们在,老奴走也能安心了。” “可是朕不想让你走。”高远红着眼说道。 “就让老奴为大奉做最后一件事吧。”韩仲宣冲着高远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磕头声咚咚作响,高远双拳紧握,最后忍着泪意大喊道,“来人。。” 两个小太监走来,站在韩仲宣身后,不敢向前。 “韩仲宣勾结奸佞,陷害忠良,欺君罔上,罪该万死,即日起废除大总管身份,关进典狱监,不日问斩,以正国律。”说出最后四个字的时候,高远背过身子,不忍再视。 韩仲宣叩首大喊,“老奴谢主隆恩。” 身后的两个太监愣在那里,都不敢相信这是天子的旨意,韩仲宣自顾自的起来,朝殿外走去。 长生捧着刚买的糖葫芦呆呆的站在大门口,长生捧着糖葫芦看着韩仲宣,“大总管,刚刚宫里的宫女姐姐给我的,我想着给您带来,让您尝尝。” “你吃吧,年纪大了,吃不了这些。”韩仲宣笑着摸了摸长生的脑袋,转身看向身后的小太监,心中若有所思,“我能带长生去趟内务府吗?” “大总管,这。。”身后的太监明显有些为难。 韩仲宣微微一笑,“你们在门口守着,就半天时间。” “大总管您请。” 两个小太监对于韩仲宣,仍旧是恭敬有加,不敢懈怠。 韩仲宣拉着长生的手,在雪地里朝着内务府走去,窗边的高远看着眼前的两人,不由得叹气,一朝天子一朝臣,或许自己真的是太念旧了。 内务府内,韩仲宣将郑长生带到屋子中,两人席地而坐,郑长生将自己刚练好的字帖拿给韩仲宣,韩仲宣像往常一样仔细审阅,“绵软无力,有棱无角,内气不足。” 小长生仔细听着大总管的话,听着听着眼睛就红了,韩仲宣看了一会就说不下去了,转身看了看长生,“长生,今日过后,你就要去紫金殿服侍陛下了,到时候在这三千皇家大院中,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时候你不仅能让你宫外的家人过上好日子,更能像我这样被万人敬仰,哎。。” 长生抬头看向韩仲宣,吸声说道,“可我,可我不是男子汉。” 韩仲宣伸出双手,上面真气萦绕,右手点在长生眉心,“男子汉从来不是说说的,而是做出来的,你想不想做真正的男子汉。” 长生木讷着点了点头,随后赶到一股暖流从体内涌过,下一秒,整个人便昏厥了过去。 若是旁边有高人,便能看出,这是道门的移花接木之术,将武者自身真气毫无保留的传给他人,此种秘术非常人不可轻试,无论是施展者还是受用者,一旦心智不稳,有所差池,那便会造成真气破体而出,轻则两败俱伤,重则尸骨无存。 韩仲宣气机越来越弱,看着闭眼昏睡的长生,欣慰一笑,好在陛下找到了这么一个接班人,不然自己下去了还真的没法向先帝交代。 这一辈子,忠也好,奸也罢,自己是问心无愧了。 至于后世史书如何评价自己,就随他们去吧。 “先帝,老奴。。来陪您了。。” 第379章 既是结束又是开始 大奉永熙二年二月初七。 初春之时,冬雪消融,新燕衔枝,街头商贩林立,百姓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身为一朝国师的秦万冢坐在书房软榻上,抬头看着面前的秦字,双眼通红,时而狂笑,时而大悲,喜怒不定,已然癫狂,自从得知秦远丰出事,三百万银两被公孙长风在交趾发现后,秦万冢就猜到了自己的结局,半个月前的韩仲宣的死就是给他敲响的最后警钟。 当杨昭肆和张本溪带着殷都护府衙役和皇宫御林军出现在秦府门口的时候,秦家大门洞开,里面家臣早已遣散,剩下的就剩下了这尊老宅子和一个孤家寡人的大奉国师。 张本溪和杨昭肆一把推开秦万冢书房的大门,张本溪沉声道,“逆臣秦万冢,陷害忠良,劫掠官银,结党营私,意图谋反,根据《大奉典律》,现捉拿叛臣秦万冢归案,不得有误。” 说罢,身后的御林军就要走上前去捉拿秦万冢,秦万冢突然转身,眼神阴翳,眼中含血,“天子真要杀他的亲外公?” “秦万冢,你目无国法,今日之举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来人那,将他拿下。”想到宁致老将军就是被这种人陷害致死,张本溪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哈哈哈。”秦万冢突然大笑三声,看着眼前的张本溪和杨昭肆,“高远啊高远,我是你亲外公,你杀我是自折阳寿,我若被问斩,你也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苍白的怒吼难掩秦万冢心中怨愤,随着秦万冢狼狈入狱,百姓才知道宁致是被陷害的。 当刑部的无罪告示出现在殷都街头的时候,百姓这才知道他们错怪了一个真心为民的大将军,一时间纷纷前往城外祭拜悼念。 韩仲宣,秦万冢不到一个月接连出事,让于公明和魏正醇都有些始料未及,不过这也就预示着他们的军事革新可以开始了。 秦万冢下狱后,身为禁卫军统帅的秦峰自知无颜面对高远,便上书陈罪,一心求死。 然而在于公明和胡统勋的劝谏下,高远最后只是赦免了自己舅舅禁卫军统帅的职位,只是将其贬为庶民,逐出殷都,也算是给秦家最后的情意。 而殷都禁卫军统帅的位置,则交给了新一代年轻将士中的佼佼者,袁亥北。 秦风乘车出殷都,马车上悬绸挂铃,还算体面,但终不似之前那般奢华,秦峰褪下黑色坚甲,换上粗布素袍,一路向东而去,再度踏上这条路,秦峰感到无比熟悉,当年自己奉父亲之命拦截宁延之事,走的也是这条路。 这条路走上半月,便到潼阳。 前往潼阳的路上,一众黑甲骑兵缓缓驶来,为首的赫然是一个身着红甲,手握长枪的壮年男子,男子恭敬的站在路中央,看着眼前秦峰马车缓缓驶来,勒马向前。 秦峰听闻外面马蹄声,起身掀开帘子,看着外面自己曾经的手下,恭敬的为自己送行,温和一笑,随后走出马车,骑在潼阳守将董平胜牵来的枣红骏马上,两人狂奔数十里,奔行至山间溪流潺潺处才停下来,让马儿喝水休息。 “董将军,多年不见,没想到这最后为我送行的会是你。”秦峰摇头浅笑道。 董平胜低敛眉眼,沉声道,“当年放走宁延,算起来是我对不起将军您,前些日子听说秦家的事后,便在此等候了,将军为人,末将清楚,您绝不是传言那般狡诈的叛逆之臣,看着您如此离京,末将替您不值,您若是不嫌弃,可留在潼阳,属下上书兵部,将这潼阳守将之位让与将军谋。” 秦峰抬头,笑着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可惜,“算了,戎马了半辈子,该歇歇了,这潼阳是中州门户,在你手上不仅我放心,陛下也放心。” “可是,将军,您真的不能离开殷都,您是禁卫军的大将军,是我们的大将军。”董平胜动情说道。 说到这的秦万冢也是万般无奈,“这或许就是我的命,董将军,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黑甲已不在,往事就让他随风而去吧。” 董平胜叹气拱手道,“将军,董平胜眼中,您就是永远的大将军,无论在哪,无论何时都是,将军此番远行,一路珍重。” 秦峰笑了笑,抱拳行礼,“若是之前我会责怪你们拍马屁,但是现在不会了,董将军啊,这大奉的未来就交给你们年轻人了,我们该退场了。” 但这个退场,并不是秦峰想象中的那般,倒是有着英雄迟暮的悲凉滋味在里面。 就像戏文中那般,叹流年,忆往昔,谁人叹息烟雨覆亭台,故人辞,今宵别,谁人抚琴梨花占满衣,青辞叙,黄酒誉,谁人为我锤鼓诉相思。 。。。 往东而去,越过潼阳,抵达潞州边境,这里似乎有人早已等候多时。 一众腰间佩刀,头戴青色面罩的男子骑在马上拦在路中央,赶路的车夫见状赶紧勒马停车,为首的男子纵马赶来,冲着面前马车拱手说道,“秦将军威名远扬,百闻不如一见,我家主公仰慕将军已久,望将军可以移驾寒舍,以成我家主公心愿。” 马车里的秦峰望向窗外,看着面前四排规整的男子,皱眉道,“这天下是大奉的天下,天之主公只有一人便是当今天子,敢问你家主公可是当今天子?” 为首男子缄口不言,身边一众巍峨男子齐刷刷右手握刀,整齐程度让秦峰眉头紧锁,只有行伍出身的人才会做到如此整齐划一,眼前这些人清一色腰配长刀,头戴青面,只怕不是一般人,他们口中的主公也不是一般人。 “秦将军,秦家覆灭,能重振秦家的只有我家主公,将军,您辉煌一生,难道就甘心落得个两手空空的下场吗?大奉能给您的,我家主公也能给,甚至更好,秦家不就是想要个世家之名吗?我家主公给得起。”为首男子大言不惭的说着。 马车内的秦峰深呼吸一口气,纠结千万后,走下马车,看着眼前众人,拔出腰间湛金剑,剑身锋利,削铁如泥;利剑直指眼前男子,“一臣不侍二主,诸位,动手吧。” “这些老骨头都挺硬啊,既然如此,那秦将军,我等得罪了。”男子一挥手,身后众人齐刷刷把剑而出,见惯了战场厮杀的秦峰神态闲适,轻声笑道,“宁致可以以死明志,我秦峰自然也是可以。” 一剑出,真气鼓动,天空电闪雷鸣,赫然是天地异象。 气势惊天,远在潼阳的董平胜抬头东望,看着远处的乌云滚滚,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当即带着潼阳守军朝着中州,潞州边境赶去。 边境之外,距离潞州境还有三里地,董平胜手握长枪,纵马狂奔,当他赶到战场的时候,现场早已经是一片狼藉,载着秦峰的马车早已被真气卷成了齑粉,浑身是血的大将军撑着利剑半跪在地,董平胜这才知道大事不好,一个飞跃来到秦峰面前,然而他面前的秦峰已然没了呼吸。 秦峰的胸口处,一把贯穿身体的剑伤刺穿了秦峰的心脏,让这位名震大奉的将军再也没法举起他手中的湛金剑,沙场重将,死而不跪,这是秦峰最后的傲气。 董平胜和身后将士齐齐单膝跪地,冲着秦峰的尸首三叩首,以示尊重。 当秦峰遇刺身亡的消息传到殷都后,百官震惊之余也是感到一些不对劲,如果说温哲辞官返乡遇刺是因为树敌太多的话,那秦峰呢?也是如此吗?两大重臣接连遇刺,这里面仅仅只是巧合吗? 看着手下送来秦峰遇刺的消息,于公明闭眼沉思,这里面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在殷都藏着一群人,他们不是中府,不是朝廷中人,而是一群不知名的势力,他们似乎在酝酿谋划着什么,他们到底是谁。。。 。。。 遥远的扬州苏州边境之处。 两明男子站立湖边,欣赏这湖面冬雪消融的画面,两人都是收敛气机,免得打扰了周围游客的雅兴。 年轻男子双手负在身后,神色凝重的说道,“韩大人最后的任务你接到了吧。” 旁边健壮的男子一身黑袍,身后背剑,点头道,“看到了,这算是咱们中府最后的任务了。” 眼前两人正是中府七大高手中的李仁礼和曹子姜,韩仲宣死后,中府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任何和中府有关的人和事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就好像这个神秘的组织从来不存在一般。 “咱们这么做算是为国做事吗?”李仁礼凝望湖面,轻声说道。 曹子姜俯下身子,从湖面捡起一块碎冰,碎冰在手却不消融,“不知道,应该算吧。” 李仁礼整了整衣衫,坐在身后的长椅上,感受着湖面清冷的风,怅然若失。 曹子姜拍了拍身边年轻人的肩膀,将手中碎冰丢入湖中,“年轻时的我读过一些书,不多,但说话的时候却总喜欢显摆自己从书上偷来的词句,免得背那些读书人看不起,后来我碰到了韩大人,来到了中府,才发现那天每天指点江山,嚷嚷着治国平天下的读书人看似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做,一副大奉缺了他们就什么都干不了的样子,其实,他们什么都做不了,不是人人都是崔懿,关仲贤之流,如今天下,会说的多,敢做的少,你我谈不上忠臣,但也说不上佞臣,入了中府,这辈子就是要活在阴影中,我不希望身后的人也和我们一样,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希望他们能做到真正的治国齐家平天下,堂堂正正的站在庙堂之上,像那些读书人那样。” 素来寡言少语的曹子姜突然说了这么多话,让身边的李仁礼难免动容,起身红着眼睛说道,“明日我就辞官,跟你去川蜀,但今日之后是不是就不能在用中府之名了。” “韩大人早就想好了名字。” “什么?” “稷阳。” 第380章 项州武威城 在项州西边,有座叫做武威的城池,是当年宁致率军将北蛮军赶到这里后,筑城颂威,震慑北蛮的地方,项州建立后,一些伤残老兵带着家眷就留在了这里,宁致对这些老兵老卒素来照顾有加,于是便让项州牧拨了些钱粮,将原本的小镇重新修葺,拓驿道,立城墙,筑城楼,没几年便成为项州西部一座规模堪比天水城的大城池。 武威城里的百姓就和他们城池的名字一样,崇尚军伍,这也和他们大多都是宁家军出身有关,走在武威城里,随随便便碰到的老头,都可能是二十多年前杀得北蛮不敢还手的骁勇战卒;如今项州军十二营中的留下营中一多半都是武威军士,就连他们的将军陈辛如都是武威老卒之后,据说和宁老将军还有些渊源。 城外,距离武威城还有一段距离,宁延骑马在行人如织的驿道上,次年春日,空气中冷气十足,宁延没有着急入城,驿路两侧枯树冒新芽,一位叫卖项州花糖的商贩在距离驿道二十步外的地方搭棚售卖,因为是冬天的缘故,虽然驿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但能停下来买份花糖的却很少,宁延走出驿道,走在沙砾地上,径直来到花糖商贩前,商贩也是许久为开张,看到一个腰间钱袋鼓鼓的富家公子来此,赶紧笑脸相迎,“公子,来一份,有桂花的,牡丹花的,月季花的,还有青州海棠花,荆州樱花,这都是自家祖传手艺熬出来的上好花糖,不好吃不要钱。” 面前竹篓里放着七八个大大小小的搪瓷瓦罐,只是站在竹篓旁,就能闻到阵阵花香,记得小时候自家门前也有一家售卖花糖的商贩,四哥最是喜欢,那个时候自己年龄小,母亲不让吃,四哥每次吃的时候都会偷偷给他嘴唇上摸上一些,让他尝些甜味。 闻着熟悉的味道,宁延俯下身子打趣道,“这花糖手艺算是项州独有,只可惜熬制花糖工艺繁琐,这一瓦罐糖浆怕是费了不少时间,相对的,这一份的价格怕是不低,你刚刚说不好吃不要钱,我若是吃完了,故意说是不好吃,你还能找我要钱吗?” 年轻的商贩倒呵呵一笑,“公子还是懂得多啊,但这话我说出去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是公子觉得不好吃,那该不要钱也是不要。” 宁延轻声一笑,指着一个写着海棠花的瓷罐说道,“来份海棠花的。” 年轻商贩点头哈哈一笑,随后熟练的打开糖罐,香气扑鼻的海棠香沁人心肺,只见男子从竹篓边拿出两根牙签一般的竹棍,在糖罐里来回翻搅,粘稠的糖浆随着男子翻动的手心凝聚在两根竹签上,最后男子用力一拉,一份香气扑鼻的花糖就算做好了,差不多婴儿拳头大小的糖浆裹在竹签上,量也算足,没有偷工减料。 轻轻抿上一口,挺甜。 “报个价吧。”宁延边吃边说道, 年前商贩嘿嘿一笑,伸出两根手指,“二十文。” 宁延笑了笑,一边吃一边说道,“倒是真的不便宜啊。” 年轻人合上瓷罐,笑着说道,“您是懂行的,我这价格算低的,你就像进了武威城,或者是去了敦煌,那这一点不买上个四五十文都说不过去,我爹是军中老卒,跟着老将军攻城掠地十余年,在和北蛮铁勒屠的最后一战中断了条胳膊,老将军心善,将我爹安置到武威城中,还给了我们家一笔不小的安家费和抚恤金,我爹说过,这人做事,图个问心无愧,行军打仗也好,做商做农也罢,该多少就是多少,这钱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在这世上走一遭,谁都不容易,能图个温饱就够了。” 宁延是没料到眼前商贩居然是宁家军老卒之后,这商贩年纪轻轻说得出的话倒是很透彻,“这就是你不去城里买,而在城外的原因吗?” “算是吧。”年轻人摸着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卖弄了几句,让公子看笑了。” 宁延自嘲道,“看什么笑,世上能有几个人活的如此透亮,倒是挺羡慕你们的。” 年轻商贩也是健谈,看着宁延说道,“说道羡慕,其实应该是我们这些人羡慕公子这种读书人,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像我们,这辈子也就这一亩三分地了。” “高手在人间,小哥也算是市井中的藏龙卧虎,高人也。”宁延说着便竖起大拇指。 两人相视而笑,最后宁延拿出一些碎银递给商贩,大概值个一百多文钱,年轻商贩当即就要还给宁延,被宁延回绝,说就当是给家中老人买份花糖了。 老人苦了一辈子,也该尝尝甜了。 年轻商贩只觉得面前公子和自己碰到的都不一样,眼神中透露着悲悯的善良;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一个人一辈子会碰到很多萍水相逢的往来过客,经不起推敲,大多都是相见之后便再也不见,能不生厌已是难得,若能留个好念想,便就是十分难得了。 宁延骑在马上,吃完了花糖,遥望眼前武威城,沿着驿道望去,天边云层厚重,层层铺叠,伴随冷风吹过,厚重的云层好像就要坠下一般,有种九天之云下垂的感觉。 宁延勒马入城,城外有守将,但比天水城要少,城中来往过客颇多,大多都是商旅过客,叫卖货物,入了城后,宁延朝着城中一个陈姓府邸走去,武威城中也有三教九流,也有世家大族,这陈姓便是其中的大家族,陈家长子便是留下营的上将军陈辛如,次子年少时便就才学出众,去年刚被保举到国子监学习,出来后必然也是高官厚禄,一文一武,陈家也算是祖坟冒青烟。 此时的陈府内,小筑窗栏前,一位上了年纪的男子正在听面前一位梨花带雨女子的讲述,女子神色悲恸,压抑着痛苦,尽量以平缓的于其诉说悲情,但是说道情动之时,难免声泪俱下,陈先俞作为陈家的家主,身材修长,当的玉树临风四字,虽然两鬓微白,但是眉宇间的那份坚毅果敢却是同龄人少有的,这也和他项州军的出身有关,看着嫁给江南豪门的女儿被一纸休书送回家,陈先俞心中自然也是不好受,等到女儿一席话说完,确定没了下文后,这位靠着军功有了如今家业的老人似乎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他看着女儿通红的眼睛,轻轻抚摸着女儿的秀发,摇头道,“他们不是瞧不起你,是瞧不起我这个没文化的爹,回来就回来了,这些天就待在府上,其他的不要想那么多,那王家日后与我陈家再无瓜葛。” 陈家小女儿眼眶泛红,直接抱住自己的老父亲失声痛哭,她哭自己堂堂大家闺秀居然比不上那窑子的红颜祸水,哭诉自己遇人不良,本以为是个翩翩君子,没想到却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门外传来家丁的脚步声,陈果如赶紧收紧哭腔,忍着泪水松开父亲。 老家主走出家门问道,“何事?” “门外有公子求见,说是故人之后,走投无路了前来投奔您。”家丁拱手道。 “故人之后?”陈家主心中愕然,难道是某位战友的后人?想到这里,便直接往府外走去,边走边说道,“小姐的事情角不可外传,若是坊间有谣言,我饶不了你。” “是。”家丁讪讪低头。 陈府门口,本该是气派的四柱大门和鎏金牌匾上被挂了一条白幡,本以为陈家是出了什么白事,一问才知,原来是陈家老爷在位已故的宁致老将军挂幡守灵,陈家家主陈先俞按辈分来的说,是宁延的叔叔,当年宁老将军东征西讨之时,陈先俞就是宁致麾下的亲兵校尉,攻打项州之时,为了保护宁致,陈先俞中了三箭,差点命陨当场,好在被救了回来,但也落了个丹田受损,真气尽失,无奈之下离开了宁家军。 听宁老夫人说过,当初陈先俞离开军中的时候,宁延还一岁不到。 “吱呀。。”胡思乱想中,陈府大门洞开,在一众家丁的簇拥下,一个两鬓微白的俊逸老人走了出来,老人脚步匆忙,但是当看到面前的男子是一个衣冠华丽的如意少年郎时,心中也是一惊,少年既不像西北汉子那般黝黑糙黄,也不像江南士子那般白皙苗条,容貌英俊身形高挑,像是富贵人家的习武之人。 宁延一看便知眼前老者便是陈家家主于是拱手行礼,“小侄拜见陈叔叔。” 陈先俞皱着眉头打量着宁延,“贤侄,看你如此装束,应该是中原富贵人家吧,这怎么会说自己走投无路,来我陈府呢?” 宁延颔首轻笑,看着陈家主腰间的白布,眼神诚挚无比,“家父家母年轻病逝,小侄来项州投奔大哥,可是大哥身在敦煌,多有不便,一时没有去处,路过武威之时,想起家父口中常说的陈叔叔,便来投奔。” “中原故人,贤侄,你的父亲。。”自己的老战友基本都是是跟着老将军打天下的老卒,活着的基本都在项州,这要说起远在中原的熟人,那就只有宁老将军了,可是他配得上老将军口中的故人吗? 宁致并未答话,只是一笑,可是这眼前少年越看越像一个人。 突然想到什么的陈先俞差点一个不稳摔倒在地,身后家丁赶紧扶起,陈先俞激动的手指颤抖,指着宁延半天说不出话来,眼泪刷刷直流,见此情景,宁延上前扶着老家主,微微颔首。 这一刻,老人涕泗横流,悲痛难自已。 而在小院楼阁上看到父亲如此的陈果如心中难免吃醋,这少年到底是何人,为何父亲见他比自己还要激动,想到这里,本就心里难受的姑娘更加委屈,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可是眼泪却还是不争气的掉在了女子手背,冰凉入骨, 第381章 有人问己,有人求佛 作为武威城里的豪门陈氏,陈府的布置称不上太好,院中楼阁主体是一座三层重檐楼阁,院内有巨树,在这西北黄沙之地,一片绿茵实属难得。 陈先俞很是客气的招呼宁延入府,整个人激动不已,谁能想到,他居然还能遇到老将军的小公子,当年从军中离开后,陈先俞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在遇到宁家人了,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因为长子从军的缘故,如今项州军的主帅宁鹤将军对他们一家多少还是照顾一些,至于宁家五公子,陈先俞只是从一些中原商贩耳中有所听闻,从殷都纨绔到礼部侍郎,说的这个老家主也是一头雾水。但今日一见,从眼前少年的言行举止来看,小公子并非像那些商贩谣传的那么跋扈无礼。 对于宁延的到来,陈先俞还是很意外的,好在宁延长话短说,将自己从北蛮回来后的事情挑重点说了点,陈先俞听完后,知道宁延有所保留,但也能理解,但是就目前宁延项州军的情况来看,这个敦煌,宁延确实是不好回去。 熟知项州军的陈先俞微微皱眉,沉声道,“如今项州军不比之前,十二营的将军们各个都是功勋卓着,项州军重军功,若是没有军功就像进入项州军,只怕难免军中将士会心生不满,更何况您还是五公子的身份,即便不入军中,可是只要进了这敦煌城门,难免军中将士多想,那说什么做什么,可就不是自己说的算了。” 骑虎难下的道理宁延自然是懂,不然他也不至于到武威来。 “军中情况您比我要清楚,这次前来最重要的便是向陈叔叔请教军中之事,还望陈叔叔不吝赐教。”宁延客气的拱手说道。 陈先俞点了点头,略微思索一会说的,“军中的各位将军,除了年轻的这几个,老一辈的老夫都算熟悉,要说现在军中威望最高的,当属宁伯丰宁将军和徐子谦徐将军,他们二人也是最支持宁鹤将军的,若非他们两人,早在老将军让出兵权的时候,项州军就散了;除了他们两人外,项州军中还有八大金刚的说法,八位将军并非十二营上将军,而是军中威望颇高,一直跟着老将军的八位将军,有一赵两王三张狂,左杨右李守中堂的说法,这指的便是赵锡和,王亮虎,王明视,张中秋,张槿,张德天,杨敬中,李世江八位将军,如今八位将军正值当打之年,除了张中秋将军守着土龙山外,其余七位将军,都已不在担任军中要职,但在军中地位依旧不荣小觑,五公子若是想让十万将士接纳,若能得到八位将军的支持,那必然会是事半功倍。” 宁家军的八大金刚,之前听大哥说过,即便是他大哥,也不过只得到了三位将军的认可,要想同时得到八位将军的认可,谈何容易。 宁延深思之际,陈先俞再度开口,“新一代的年轻将军中,大多都是心存傲骨,就像齐山岗,高怀离之辈,他们治军严整,有大将之风,大奉不缺好的武将,缺的是统御武将的帅才,五公子日后回到敦煌,对此二人可要恩威并重,降伏野马,不能仅靠技巧,还得靠皮鞭;至于还有一些将军,就是兢兢业业,本本分分之人,对于五公子来说应该问题不大。” 项州军虽说只有十万大军,但这十万大军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大军,而是十万精锐,若要算上火头军,屯田兵的话,那项州军就不知十万这个数了,听完陈先俞的话,宁延摇头苦笑,这敦煌城的大门,真不好进啊。 陈先俞也知道宁延的担忧,轻轻一笑,“五公子莫要厚此薄彼,担心忧虑,老夫没能在军中建功立业,但犬子陈辛如却在军中任留下营上将军一职,从宁鹤将军来项州开始,犬子就一直支持宁将军,若是五公子有需要的话,陈某可做这个牵线之人。” 宁延微微一笑,轻声摇头,“大哥来项州的时候,不是也没与人牵线搭桥嘛,我虽不及大哥治军之才,但若是靠您牵线搭桥的话,未免让陈将军瞧不起,我呢,还还想看看我自己有几斤几两。” 宁延的话让陈先俞目光中略显欣赏神色,两人就军中问题谈论许久,当宁延从陈先俞书房中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贤侄,寒舍不比殷都王府,今晚就委屈贤侄将就一下了。”陈先俞客气的说着。 宁延抱拳还礼,“有地方睡觉就足够,不敢挑剔。” “那贤侄就在院中随便看看,下人去准备饭食了,老夫年纪大了,就不陪贤侄了。”陈先俞身体抱恙,招手告辞。 宁延点头送行陈先俞,看着面前的陈家院子,深呼吸一口气,一边看着充满特色的项州庭院,一边在心中盘算项州之事,项州百姓崇尚军伍,武威更是如此,但奇怪的是,在武威一个如此尚军伍的城池中,却是佛道盛行,没错,就是讲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佛门,武威城城外的雷鸣山上,就有一尊佛寺,佛寺依山而建,叫做罗刹寺,据说是一位西方而来的高僧所建,罗刹之名也是口译而来,当年粗衣僧人沈归心西行之时,就曾在罗刹寺落脚,也正是按照罗刹寺内典籍的记载才规划了前往西方极乐世界的道路。 此时虽然是日光薄暮之时,但罗刹寺中依然是香客不断,罗刹寺内供奉着一尊十五丈高的大佛,和靖州佛门的立身莲花佛不同,和河西迎面佛同处一门,受西方影响较大,香火旺盛的佛寺内,气机也是兴盛,一位年轻公子缓缓入寺,寺内古树参天,若是夏日,那树下绿荫深重,很是清凉;在寺庙门口铜鼎中烧香三柱,跨过门槛,便可看到佛寺九层楼阁的主体,楼阁九层,每层开窗九扇,共计八十一扇,男子入佛楼,面向慈悲,轮廓柔和,一手放于膝上,一手做平托状食指翘起的大佛像伫立正中,眯眼低眉俯瞰众生,普渡世人,佛像之下是里里外外的四层青灯,灯火恢弘如佛光普照,这佛灯便是武威城中香客为家人所燃的长明灯,偶有清风吹过,千灯浮摇,如置身佛国一般,不似人间却胜似人间。 年轻公子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潜心求佛,片刻后,身边蒲团上一妙龄女子身着莲花长衫,作揖下跪,也是双手合十,闭眼求佛,女子身上的花香让男子眉头微微皱起,祈祷完毕,寺内沙弥敲响了暮色钟声,伴随着钟声,两人心有灵犀的同时抬头看去,九层楼阁之顶,铜钟晃动,声音入耳动听。 男子率先开口,“敦煌一行如何?” 旁边的女子闻之嘴唇轻摇,朱唇轻启,宛如孩童一般的脸庞发出清脆之声,“女流之辈,不劳陈将军挂念。” 年轻公子尴尬一笑,缓缓起身,看着女子艰难起身的样子,伸出右臂,就像小时候那般,女子迟疑片刻,最后还算伸出玉手搭在男子右臂上,起身之后,含笑行礼,“多谢陈将军。” 眼前年轻少年,便是褪下军装的陈辛如,陈辛如信佛但又不信佛,每逢战后,他便回来佛寺,若是平安无战事,他便不来,有种临时抱佛脚的意思,抬头凝视坐佛,佛门之下,众生平等,人们烧香还愿,但又有多少人能真正还愿。 女子看着年轻公子发呆,收回目光,正要下楼,年轻公子突然开口,“黄姑娘,还请留步,我有话要说。” 女子转身,眼眶微红,有意无意的挺了挺自己肚子,挤出一丝笑意,但声音却是哽咽,“陈将军,您应该叫我孙夫人。” 男子惊愕,女子此举已然同自己划清界限,想要说的话就这么堵在了嘴边,陈辛如望着十四岁那年就放下豪言要娶进门的女子如今却成他人妻室,心中一阵酸涩,“对不起,孙夫人,是陈某冒昧了。” 女子作揖离去,到了山下,走上豪华马车,淡然离去,陈辛如一个人坐在寺中古树下,看着楼阁檐角的飞鸟走兽,一个人默默发呆。 片刻之后,一阵破空声响起,似有暗器飞来,陈辛如右手抬出,一个酒葫芦正正好好的落入年轻将军手中,里面酒水哗啦作响,年轻将军抬头看去,重檐之处,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子正靠在屋檐上,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 陈辛如将手中酒壶握的很紧,男子来到陈辛如身边,一句话也没说,打开酒壶就往嘴里灌酒,豪饮一口,将酒壶递给陈辛如,陈辛如接过,同样豪饮一口,“你一直跟着她。” “她是我夫人,又有身孕,我不跟着谁跟着。”男子轻飘飘的说道,但这话却让旁边的陈辛如心中一阵酸楚。 “对不起。” 男子没有搭话,自顾自的说道,“她嫁我是报恩,当年若是咱两换一下,现在陪在她身边的就是你了。” 陈辛如将酒壶还给旁边男子,“事已至此,不必再说了,今日过后,我两再无瓜葛。” “陈辛如,我孙承山这辈子就认了你一个兄弟,可是,你却让我这辈子抬不起头。”男子死死攥着酒壶,眼泪吧嗒一下掉了下来。 陈辛如想安慰但不知如何开口,同属项州军的孙承山立身而起,拽着陈辛如的肩膀,咬牙切齿说道,“我到底比你差在了那。。” 这个问题,陈辛如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会回答,如果院内的菩萨会说话的话,他是不是就能替陈辛如回答了呢。。 第382章 留下营陈辛如 庭院中的宁延四处走动,当走到东边一座小楼时,看到庭前梅花,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作为高洁不屈的代表,梅在文坛的地位可不低,一百年前就有一位杜姓始人擅长写梅,一生写了一百多首诗歌颂梅花,其中最出名的当属《咏梅》,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让后世多少文人挂在嘴边回味无穷,不知如何称颂,最后只得感慨一句,好一个暗香来! 欣赏梅花的宁延还没有抒发完心中的文气,突然被一阵敲窗声惊醒,抬头看去,楼阁一角,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子正用竹棍敲窗,脑后长发盘起,按照大奉习俗,女子留发,成婚束发,眼前女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但已然嫁做人妇,不过出现在这里,还是单独的一座庭院,不由得让宁延脑子里浮现出金屋藏娇四字。 不等宁延开口,眼前妇人便不耐烦的说道,“喂,旁边有路你不走,你踩我花圃做什么。” 宁延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因为太过沉寂,一不小心踩到了花园里,赶紧抬脚迈出,尴尬颔首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这梅花挺好,兴致兴起,一时投入,有些失礼,实在抱歉。” 女子趴在窗沿上,看着眼前的英俊少年,眉宇间竟生出了一丝嫌隙,这明明是在夸梅花的话,听到女子耳中就成了华而不实的违心之语,于是冷哼道,“油嘴滑舌的中原人,区区几朵梅花,能值得你如此痴迷?怕不是心中有鬼,被我发现,这才编出这些话取悦我吧。” 宁延一脸疑惑,抬头看着女子,女子语气说不上刻薄,但还是有明显的不满,应该是知道自己是家主请来的客入,这才没有说得太过难听,宁延笑了笑,“文人学子,赏梅品菊,悠游世间,碰到心喜之物,便会开口称颂,甚至写诗作文,怎么在姑娘眼中就成了取悦他人的花言巧语了?” 这种先带入自我的主观猜测无根无据,楼上女子在听到宁延的辩驳后更显得如此,只见女子略加思索,便冷眼看着宁延说道,“文人士子口中的心喜之物就如同酒后之言一般,没有半句真话,尤其是你这种长的清秀的更是如此,这些话留着去骗尚未出阁的小姑娘吧。” 宁延有些百口莫辩,都不知道女子这是夸自己还是讽刺自己,本以为是一个勤俭持家的贤骑在,没想到这三两句话说下来,倒是更像那被负了心的幽怨少妇,“薄情多是读书人,这句话是不假,但也不能靠着这句话就将天下读书人一棒子全打死吧;这马还有好马劣马呢,读书人不也是一样?说这些都扯远了,但说句真心的,这梅花确实是不错。” 女子也觉自己理亏,便关上门窗户,不再理会宁延,宁延无奈摇头,这个小插曲并未影响到宁延,晚上陈先俞宴请宁延,宁延几次想问门口小楼中的年轻妇人,但都没说出口,这万一真是金屋藏娇,自己这不是闹尴尬吗,有钱人家的老爷都喜欢养小妾,这陈先俞也不过是普通人,对于女子的喜爱也是能理解。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陈家便上上下下便忙活了起来,一问才知,陈家长公子陈辛如今天要回来了,长公子爱干净,这陈家主一大早便安排家丁清扫院子,西北风多沙多灰尘多,接连清扫了大半天才算将小院打扫干净,对于陈辛如宁延倒也挺期待,昨日他向下人打听了下,陈辛如十七岁就在陈先俞的影响下参军了,因为战功卓着,在征讨西羌时,带着两千铁骑出奇兵绕后,焚毁西羌十万石军粮,让西羌未战先败,后来因为实力非凡,军功卓着便被封为留下营上将军,也是十二营将军冢最年轻的一位。 正午之时,一身白袍的陈辛如骑着一匹枣红大马出现在府外,宁延看着陈辛如,当真是勇武俊逸,虽说陈辛如称不上多帅气好看,但这一身白袍和身上的军伍气息映衬着他确实要比寻常男子英武一些;与此同时,陈辛如也看到了站在父亲身边的少年,心中很是疑惑。 来到老父亲身边,陈辛如一边谨慎的看着宁延一边说道,“父亲,这位是。。” 陈先俞贴在儿子耳边,轻声呢喃着,随后就看到陈辛如的眼神从谨慎变得震惊,到最后的不可思议,宁延率先打破僵局,颔首道,“陈将军,幸会。” 陈辛如正要行军礼,看穿陈辛如意图的宁延赶紧上去拦住,“普通百姓,不值将军如此。” 能做到统领一万余人的将军之位,陈辛如自然也是有些能力的,当即颔首道,“公子,幸会。” “大哥。。”话音未落,就看到一女子从旁边小径走出,径直冲到陈辛如身上,抱着多年未见的大哥失声痛哭。 “大哥?”宁延心中疑惑,这叫大哥的女子不正是昨日碰到的那个妇人吗?这怎么叫陈辛如大哥,难道他是陈辛如的妹妹,陈先俞的女儿?可是昨日为何不见陈先俞说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嫁人的女儿呢,害得自己还误以为陈先俞偷偷尝腥呢。 陈先俞冷眼看着跟在女子身后的家丁,两个家丁也无奈啊,这大小姐脾气上来了,谁拦得住啊。 陈辛如看着妹妹,是又惊又喜,但又充满疑惑,“果如,你怎么回来了?妹夫没和你一块吗?爹,妹妹回来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呢。” 陈先俞尴尬的一阵咳嗽,委屈的陈果如抱着陈辛如失声痛哭,“大哥。。” 这一下,宁延和陈辛如都知道怎么回事了,回想起昨日女子对自己的的态度,宁延也是无奈摇头,原来都被自己猜对了,确实是被负了的幽怨少妇啊,陈辛如眼神中透露出明显的杀气和怒意,但是宁延在边上,还是强行忍了下来,轻声安慰了几句便让家丁带下去了。 期间,宁延和女子对视一眼,但都默契的撇开了眼神。 回到府内,陈先俞尴尬解释道,刚刚女子便是自己的小女儿陈果如,因为远嫁江南,但前些日子被夫家休了,一直待在家中,不敢见人。 宁延听后只觉得替陈果如感到可惜不值,夫妻离异,人们只会责怪女子不够贤良,不够贤惠,甚至会恶语相向,骂的女子体无完肤,可是又有谁去追究男子的过错,这世道对女子是不公平的,穷苦家的女子更是如此,宁夫人从小就告诫他们兄弟五人,碰到女子,能帮就帮,不帮也不能祸害;对于大奉女子不公平的地位,宁延深有所感,自己四哥便是如此,就因为喜欢上了一个御乐府的乐师就赌气远走川蜀,宁延心中也很好奇,四哥喜欢的到底是那个乐师,能让他这么痴迷,也不知道四哥在得知父母过世后会作何感想,想来也是悔恨和遗憾居多吧。 宁延没有回答,陈先俞还以为是自家的烦恼事扰了公子清静,赶紧岔开话题。 期间陈辛如一直在打量着面前的五公子,关于宁五公子宁延来项州的消息早在年前就传出来了,五公子年少时在军中长大,深的一众老将喜欢,尤其是徐子谦,更是将宁延当亲儿子对待,为此军中还有不少传言,但都不敢深传,生怕被老将军听到拉去砍了舌头;军中对于宁五公子的到来还是议论纷纷的,徐子谦,宁伯丰加上一个许慕梁在军中强压声势,意在让宁延入项州军,但是像齐山岗这种军功卓着的年轻将军表示反对,理由也挺充分,这项州军是多少项州将士舍生忘死打下来的,凭什么让一个毛头小子坐享其成,难道就因为他姓宁吗? 军中对此争论不休,底层军官对此议论纷纷,大将军没有说话,敦煌中也一直没有听说宁五公子入城,这才没让事情发酵;陈辛如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情的当事人宁延居然就在自己家里,成了父亲的座上宾,父亲是跟着老将军一路走来的,陈家有今日也是老将军的照顾,陈辛如从小久知道宁家对他们家有大恩,因此在宁鹤来到湘州时,就义无反顾的站到了宁鹤身边,宁鹤也对自己颇为器重,攻打西羌之时,许多战役都是自己带军攻打的,这也让自己积累了大量的军功,得以让自己年纪轻轻在军中坐稳上将军的位置,但同样的,繁多的军事也让自己失去了挚爱的姑娘。 陈辛如打量着宁延,宁延也在打量陈辛如,宁延本是不打算在陈府见陈辛如的,向陈先俞了解了军中事务后便打算离开,毕竟要想回敦煌,他还得需要一些帮手,一直耗在武威可不行。 但是陈辛如今日恰好回来让宁延不得不面对这一尴尬画面,宁延有理由怀疑这是陈先俞故意的,留自己一晚上,就是为了让自己见陈辛如一面。 见了又能如何,不见又能如何,宁延脑海里一阵苦笑,这敦煌可不仅仅是一个陈辛如。 宁延不由得想念起在北蛮的日子,虽然短暂,不到一年时间,也没有见到北蛮江湖的太多人物,没有碰到北蛮大汗,甚至没有走完北蛮全部勒格,但好在痛快,无论如何结局就是生死;这一回来,面对的就不仅仅是生死了,还有复杂的人心。 他不是怕,若是怕,就不会来武威了,而是不想。 煮豆燃豆萁,这算计来算计去的,不还都是一家人吗? 第383章 有人花钱买命 西北天气阴晴不定,长公子陈辛如回来没多久,就乌云叠起,骤雨忽至,屋外雨声滴答,空气中透露着泥土的清新,对于西北干旱之地来说,春雨可是好兆头,毕竟这么大的春雨可不多见,大雨渐小,半时辰后才算彻底没了雨丝。 陈辛如起身来到门口,雨水洗过的天空湛蓝清凉,陈辛如邀请宁延城中游玩,“公子来武威还没在城中逛过吧,恰好刚刚落雨,一同去城中看看如何?” 宁延心知肚明这是陈辛如有意要和自己单独相处,便颔首应下。 武威城比不上殷都城的繁华,道路也是简陋泥泞,甚至还有泥水,胡同里三五成群的孩童欢天喜地,从潮湿的墙根掀开碎石瓦砾,抓出几条泥鳅或者水甲虫,看着孩童玩耍,宁延不免想起自己的童年趣事,眼神变得温和几分,两人贴着墙根往前走去,走在宁延旁边的陈辛如看到宁延神色变化,轻声道,“不比殷都繁华,孩子们嬉笑玩物也就只有这些俗物。” 宁延突然停下脚步,原来是在拐角处放着一只刚刚被抓出来的水甲虫,而这个水甲虫的主人则是旁边扎着羊角辫,红着脸的小女孩,看着自己费了好大劲才从碎石堆中拿出来的水甲虫死于非命,小女孩先是一愣,然后哇哇大哭,旁边的一群孩子看着宁延和陈辛如,尤其是陈辛如还是腰间佩剑,一个个都不敢帮小女孩打抱不平,宁延无奈一笑,然后再陈辛如惊愕的眼神中,一脚踩到旁边泥泞路上的水坑中,溅起满地泥巴,最后在墙角挖出两个水甲虫,递给小女孩,一只还两只,不亏。 稚女幼童心性单纯,看到手中的两只水甲虫便止住泪水不再哭泣,转身笑嘻嘻的和身后的玩伴玩耍起来,孩子们就是这样,开心也好,伤心也罢,都会摆在明面上,并且来去匆匆,宁延拍了拍手,看着陈辛如,无奈耸肩,“总要给小姑娘陪吧。” 陈辛如抿嘴一笑,开口道,“武威城不大,但也不小,当年我和我娘刚来的时候,这里仅仅只是一个不足百户人家的小村子,后来是老将军和州牧大人年年照顾,才有了如今的武威,武威百姓尚武崇佛,崇佛一事可能和城外的罗刹寺有关,听说小公子去过北蛮,我和北蛮军也有过交手,但都是小打小闹,上次北蛮大军压境,本以为会有大动作,但没想到他们的目的是平牢关,许将军几次说派军前去志愿平平牢,但都被他们守将拒绝了,每次说到这里都觉得可惜。” 宁延看着陈辛如,倒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善言谈的将军还挺能说的,“咱们项州倒是和北蛮锡林勒格气候差不多,就是面积没有人家那么大,但那地方都是沙漠,我也没去过北蛮王庭,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但就我去过这些地方中,也就长鹰勒格能好点,其他地方一概都是不毛之地,也怪不得这些蛮子不停的南下,那破地方,谁待着谁难受。” 话音刚落,便闻到一股香味,两人穿过巷角,在一座摊子前停下脚步,宁延抬头看去,是个卖羊肉面的小店,门口就支了两个小方桌,店铺老板是个肥胖汉子,但长的面善,见到谁都是呵呵一笑,陈辛如微微一笑,“吃点吧,这羊肉面算是我武威特产,尝一些?” 宁延恭敬不如从命,坐在小凳子上,笑道,“闻着就香,吃些也无妨。” 老板一听这话,瞬间心花怒放,一边抻面一边自卖自夸的说起了自家的羊肉面,说自家的羊都是从河西草场拉过来的,这肉更是最好的前腿和腰上的嫩肉,用的料都是自家配置的小料,绝对纯正,或许是怕眼前衣着不凡的客人嫌弃自家店小物贱,直接一口气说出了甘草,陈皮,茴香等十几种调料,听的宁延无奈的多要了一盘羊肉也算是照顾生意。 雨后的小巷中没有什么客入,老板端上两碗肉多汤足的大碗面后便坐在旁边的火炉旁,一边添火,一边和宁延他们闲聊,能聊什么,无非就是一些家里长家里短的闲话,还说看宁延两人就知道他们是福贵人,他们武威城也出过福贵人,项州军中的陈辛如将军就是他们武威的,还说若是他们二人从军的话,一定要去留下营,哪里他们武威人多,上了战场,乡里乡亲的也有个照应。 宁延看着陈辛如波澜不惊的表情也没有过多表示什么,只是应和着老板,初春微寒,但却吃的两人大汗淋漓,结账之时,宁延也是没有少老板银钱,老板一边收拾一边说着下次再来。 两人继续走在雨后的武威城中,陈辛如依旧率先开口,“没看出来,小公子倒是能和这些百姓说的这么投机,若非亲眼所见,说出去怕是没人相信一个出生于世家王公中的公子会和一个为了生计日夜辛劳的小摊老板说得如此投机。” 吃完面条浑身舒坦的宁延解开外衫扣子,笑着答道,“都是脖子上面挂颗脑袋过日子的,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说了,谈的也无非是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事,那家吃喝不用盐啊,能搭上话不也正常。” 陈辛如点头一笑,看向宁延的目光倒是少了一些敌意,走了没多久,眼前便是武威城的南门了,一众身披甲胄,带着劲弩长刀的将士守在门口,陈辛如双臂环胸,看着眼前的将士,沉声道,“小公子,你来武威见我爹所为何事,即便我爹不说,我也能猜到一二,刚刚我爹在,有些话我不便明说,我不是看不起您,但还是要劝您一句,不要入军伍,宁鹤将军来了多少年才好不容易稳住军心,让项州军有了向心力,若您强行要进入项州军,那军心自然会再度溃散,到时候不仅您和大将军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一旦兵变,那后果不堪设想。” 宁延摸着脑袋说道,“我知道,所以我没有去敦煌,但这项州军我是一定要进去的,我并不在乎那点军权,而是有些事情必须我亲自做,也只有我能做。” “和北蛮和大奉有关?”陈辛如小心的说道。 宁延没有回答,但在迟疑中无疑给了陈辛如答案,“你想服众,” 宁延点了点头,眼神变得严肃,“项州军中大大小小的将军,我不敢奢求能全部支持我,但只要一多半能认可我,那也算值了。” “军中崇尚军功,没有军功在身,如何服众?”陈辛如凝眉道。 “军功是对强者的认可,我不否认军功是能成就一批出类拔萃的人,但我眼中军功不是一切,仁义,宽厚,恩威,厚德,坚毅,勇气,不屈,这些才是真正的服人之道,大道之行不在军功,而在于心,强者用军功证明自己,能者无需军功亦能服众。”宁延侧身看向陈辛如,语气中满是自豪和骄傲。 “若是老将军在,会不会说句妇人之仁?”陈辛如不由得轻笑出声。 宁延很是断定的摇了摇头,“不会。” 宁延点头,往城门口走去,门口的将士看到陈辛如直接一眼认出,当即就要行礼,被陈辛如拦下,两人走出城门,漫步沙丘,宁延收敛气机,城门口处,一个身影躲躲闪闪的,在看到宁延目光后,吓得赶紧躲在城门后,。 宁延笑了笑,他相信陈辛如也看到了门口陈果如,“你妹妹在那,你不管管?” “她肯定是偷偷出来的,我若是将他抓回去,难免被父亲责骂,你也知道,家妹被休,父亲要面子,丢不起这人。”陈辛如无奈叹气。 “难道让她躲一辈子?” “我们陈家在武威也算是有名气,她还年轻,寻的一个好人家没有什么问题。”陈辛如叹息道,嘴上这么说,可是又有哪家愿意娶一个被休的女子为妻呢? “世道如此啊,好了,就送到这里吧,天色已晚,我该走了,替我向陈叔叔告辞,若是有机会,我还会再来的。”宁延拍了拍身后的灰尘,颔首轻笑。 陈辛如早就猜出了宁延的心思,也没在说些留人的客套话,颔首拱手,“期待我们在敦煌的见面。” 宁延抬手远去,“多谢。” 一阵口哨声响起,小白飞奔而来,宁延翻身上马,一路朝西而去。 宁愿走后,陈辛如眉头紧皱,感慨道,“郑将军,你说他刚刚那话是说给你听还是我听。” 树梢上,一脸威严的将军眉头紧皱,“二者皆有。” “小公子倒是有趣。”陈辛如颔首道。 “有人花五千两黄金买小公子的命,要不要猜猜是谁花钱买的?”老将军轻飘飘的说道。 “不知道,也不想猜。” 微风吹过,树上的老将军消失不见,树下的年轻将军不停的揉捏着身下的沙砾,看着城门口小心看着自己的妹妹,轻轻一笑。 这个世道,又有谁是容易的。 第384章 女子名清泉 从武威城出来后,往西而去,映入眼帘的不再是一望无际的荒野沙地,而是千沟万壑,你不得不承认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是如此精妙,那岩壁上亮出的瓦砾平整的就像被刀削过一样,绵延十里的沟壑横跨项州南北,这个地方被当地人叫做神鬼谷,当年大奉没有拿下项州的时候,这道峡谷便是大奉和西羌的边界线,被叫神鬼是因为西北多风,劲风怒号,席卷而过时,这山谷中便会发出宛如神鬼交战的嘶吼之声,因此才被叫做神鬼谷,但随着当年宁老将军率军横跨神鬼谷,将这一千沟万壑之地变为大奉国土后,关于神鬼谷的传说就此结束,而项州的州府所在地敦煌城,就在神鬼谷之后。 骑着白马,啃着红枣,喝着黄酒,宁延这一路还算逍遥,然而烦心事还在后面,在面对陈辛如的时候,他不能说自己和北蛮皇孙耶律长齐有过接触,并许下不算诺言的诺言,但是就像他说的,耶律长齐想要两国和平,那必然首先要和项州军接触,而只有自己在军中位居高位,才能有话语权,除此之外宁延入军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跟着大哥守国门,父亲倾尽一生才帮大奉立起来的国门,怎么着也得立住了。 沿着羊肠小道走了许久,太阳高悬,但是感觉不到暖意,一个身着红衫的蒙眼女子抱着一把通体乌黑的古剑走在路上,女子脚步很轻,地面满是沙尘,但女子走过却能做到浮沙之上不留痕,不看脸的话,女子身形高挑,长发及腰,身材凹凸有致,算得上是美人一个,但若是看脸的话,就要让一些色迷心窍的公子哥失望了,这脸的确称不上好看,女子黑布蒙眼,但走起路来却是不偏不倚,手中也没竹棍探路什么的,让人猜不到这眼睛到底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 女子走在小路上,一众身着黑甲的项州游击军从女子身边疾驰而过,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素衣华服的少年公子,蒙眼女子听闻身后有马蹄奔鸣之声,便低头让路,一众骑兵靠着女子疾驰而过,卷起异地烟尘,前面的公子哥往后看了一眼,似乎是以为蒙眼女子行路不便,便勒马往回走,身后跟着的二十余骑同时停下,少年勒马来到蒙眼女子身边,翻身下马,用西北腔说道,“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啊?这附近周围十里都没有村庄百姓,你一个女子走在路上还是听让人担心的,我们刚好去前面的武威城,方便的话,送你一程。” “多谢公子,不用了。”女子怯生生的往后缩了缩,死死的攥着手中的古剑。 男子尴尬一笑,赶紧说道,“本官徐天亮,项州兵司长史,姑娘若还是不放心,可看。。” 说罢就要拿出自己的腰牌,但是看到女子低头羞愧的样子后,赶紧抬手致歉,“实在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姑娘一个人,有些担心。” 蒙眼女子挤出一抹笑意,“小女李清泉,多谢徐大人关心,但这条路小女子走了上百遍,很是熟悉,不劳大人费心,大人事务繁忙,还请大人以国事为重。” 徐天亮听罢,也没强求,起身颔首,“那李姑娘多加小心,徐某告退。” 片刻后,马蹄声响起,蒙眼女子嘴角稍微上扬,但很快又恢复了冷峻,宁延沿途走马,这一路上还真是人烟稀少,走到一半,突然看到眼前枯林边上停着二十多匹西北红鬃马,清一色的披着黑甲,是项州游击军,再路边,有游击军将士歇息,宁延随意瞥了一眼,在一众披甲将士中看到一个穿着淡雅长袍的文人,心里盘算,这不会又是像钱旭这样出门游历但还没出门就碰到麻烦的公子哥吧,项州军看着宁延走过,只是稍微警惕一下,看着宁延远离视线才放下心来。 沿途无趣,直到看见前面风沙掩映下的小道上出现一个女子轮廓时,宁延的眼神才有了些许变化,宁延随口吐出枣核,片刻就被风沙盖住,数年后这里便会生出一颗枣树,为沿途百姓解渴果腹;看到拦路女子的宁延眼神中流露出一抹紧张神色,女子抱剑立在路中央,小白也是察觉到空气中的危险气息,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宁延翻身下马,让小白自行离去,伸了个懒腰的宁延看着面前女子,沉声道,“姑娘是劫财还是劫色?若是劫财,我这身上倒是有那么百八十里银票,若是劫色,那就恕难从命了。” 这个并不好笑的笑话让女子轻笑出声,气机浮动,刹那间涌出的浩荡杀气如银河倒泻,不出所料,女子是个神魄高手,但是这种杀机就让宁延心口一阵绞痛,真气流转,宁延强行顶住女子先行而出的浩然杀意,轻轻抬手,真气涌现,宁延西行路上孜孜不倦的研习《玄玉内经》和《天罡坤斗术》,真气运行臻于圆润如意,无论谁逆行顺行,都已是怅然无阻;女子未动,但这杀意已然暴露来意,宁延率先而动,手中拳法刚猛,一击而上,女子脚下踩莲,手中古剑未出鞘,只能大概看出这是一把女子用剑,剑柄细小,刻有麒麟纹,定非俗物;古剑带鞘翻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直接挡住宁延蓄势一拳,这一拳就好像打在了巨石之上,闷响声起,宁延不退反进,没有选择敲打剑身或者硬抗剑势,而是五指发力,化拳为掌,更像手刀,斜着往女子面门而去,女子古剑折了一个角度,急转急落,顺势挡下宁延手刀,这名不说话还蒙着眼的古怪女子势力强悍,感觉不对的他迅速抽手,真气摩挲产生的撕拉声听的人耳膜生疼。 女子脚下踩出一串让人赏心悦目的莲花步,山间霎时无风,女子利剑依旧不出鞘,古剑离手,气焰暴涨,羊肠小道上剑气纵横,一寸一杀机。 宁延身后涅盘真身而出,金色周身硬挡女子剑气,阵阵闷响过后,宁延虽落下风,但仍饶有兴致的说道,“娘亲说女子不说话不是心狠手辣便是胆小慎微,你这杀机如此磅礴,俨然是心狠手辣之流,你在此劫杀我想必知道我的身份,那你呢,总要让我知道我死在何人之手吧,人要是死个不明不白,可就太冤枉了。” 蒙眼女子发出铜铃般脆声,“李清泉。” 江湖中人可有叫做李清泉的神魄高手,宁延脑海里不断拂过自己知道的名字,但却始终对不上号,难不成是北蛮来的? “高人啊,杀我不出剑,可是瞧不起我?”宁延这个时候还能打趣两句,也算是好心性。 蒙眼女子手握剑鞘,凝声道,“手中之剑,只杀大奸大恶之徒,你算不上。” “你既然知道我不是大奸大恶,又为何要杀我?”宁延反问道,但从女子口音可有听出,女子是青州那边的人,不是北蛮来客。 蒙眼女子毫不避讳的说道,“有人花五千两买你性命,钱我收了,你的命我自然得要。” 宁延顿时头皮发麻,五千两黄金,还真是大手笔啊,不过在得知自己居然这么值钱后,也是笑出了声,“那我是必死了?” 女子没搭话,真气冲出,身影好似惊鸿过隙般瞬间就冲到了宁延面前,抬手一掌,看似绵软无力,实则重如山岳,宁延抬臂阻挡,一声巨响过后,整个人瞬间倒飞出数百米,地面瞬间被砸出一个大坑,宁延抬手擦掉嘴角血污,真气迸发,身后金光闪烁。 真气涌出,宁延自知面对神魄高手,自己必须使出浑身解数,才有可能逃脱,不然即便女子不出剑,也能将自己一掌拍死在这里。 蒙眼女子侧着脑袋,似乎是在听声辩位,体内气机翻涌,手中古剑未出,剑气先到,凌厉剑气硬生生将地面削出数道深坑,然后直直冲着宁延而去,宁延身后涅盘一掌,也是大气机,比起女子朴实无华的一式剑气,就显得有些华而不实,真气翻涌空中手印足有三米高,担在女子剑气面前,愣是一招也坑不住,当场被削的烂碎。 剑气划过,宁延刚换好的衣服就渗出了一道殷红血渍,痛感传来,不出意外的话,从胸口到小腹,是中招了。 蒙面女子收回手势,剑气锐减但却杀意不变,“寻常半步神魄能勉强挡我五十招,你新入半步神魄,却让我出招四十才受伤,确实值得五千两黄金。” 宁延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不爽的骂道,“这都到项州了还不安生,到底谁殷都那个狗东西算计小爷。” 宁延抬手出拳,真气逆行,整个人身影闪动,脚踩地动,双眼金黄,忍着剧痛卖力轰出一拳,金色拳风倒是有拳术登堂入室的迹象。 像宁延这种不靠老师,不考拳谱硬生生打出登堂入室一拳的武者,江湖少有,若是有也是那寥寥数人。 蒙眼女子身形不动,右手抬起,古剑剑鞘之上真气迸发,一生巨响,地面晃动,宁延口吐逆血撞在身后山丘上,差点陷进去。 女子剑气好似匹练蛛丝,细腻中蕴藏杀机,看似不起眼的一剑,但却力道十足,有着开山平海之势,宁延一路上碰到无数持剑之人,李七剑的剑气是一种繁多冗杂,快刀斩乱麻的剑气,眼前蒙眼女子的剑气是简单凌厉的剑气;能将剑气简化至如此至刚至纯,眼前女子当算第一人,如此看来,女子剑道造诣要在李七剑之上,至于比不比得上司徒剑阁阁主他不知道,但最起码保底第三,如此看来,那江湖上传言的五大剑客还是有些水分的。 剑气细致如丝,剑道磅礴如海! 说的便是眼前人物! 第385章 有人买生,有人买死 磅礴真气引起的地动山摇让隔着山头的徐天亮都感到脚下晃动,年轻官员起身来到小道上,抬头看向来时的小径,皱眉道,“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身边将士涌到徐天亮身边,徐天亮翻身上马,“跟我去看看。” 一众兵马转身往回走,刚到山头,一股剑气袭来,徐天亮整个人直接楞住,凌厉剑气携带千万杀机,让人如坠冰窖,好在一双糙手从后面拉过徐天亮的胳膊,猛的发力,从鬼门关前将这名年轻官员救下。 即便摔得一身泥土,年轻长史也没有丝毫怨言,额头上满是汗水,惊魂未定的年轻长史转身看去,救他的居然是老熟人,“郑将军,怎么会是您。” 剑气砍在徐天亮身后的巨石上,磐石瞬间碎为两半,正值壮年的老将军目光如炬,沉声道,“你是真不怕死,武者搏斗,真气肆虐,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敢凑这么近,不要命了。” 身后游击军将士纷纷单膝跪地,齐声抱拳道,“拜见郑将军。” 徐天亮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小心的来到郑将军身旁,有郑将军的真气护体,年轻的长史才敢探头看向面前的战场,原本的羊肠小径早已经被砍的满是沟壑,而对战的双方一个正是自己向前碰到的那个蒙眼女子,真是人不可貌相,本以为是个目不能视的苦命女子,没想到居然是有着顶尖实力的武者,而站在女子对面,背后生金光的男子也有些面熟,若是没猜错,应该是刚刚从他们面前经过的那个书生模样的男子。 这两人怎么会突然打起来?还有身边的郑将军又是怎么回事?看郑将军神色凝重的样子,这眼前书生身份怕是不一般啊。 战场中央,宁延面对剑气逼人的蒙眼女子,即便自己使出浑身解数,愣是一点便宜也占不到,倒是蒙眼女子,随随便便的一招剑气就让自己头疼无比,一番交手下来,即便是自己有着两股真气,也是有些抵挡不住,身上衣衫早已被打湿,都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血水。 十招过后,宁延真气几近枯竭,强撑着身子站在路中央,擦了擦嘴角的血渍,而女子则是一反常态的收回杀气和剑气,面色冷淡的抬头看向宁延身后的山峰,蒙眼女子这一举动让正在看着战场的徐天亮心头一紧,既然被发现了,老将军索性不再隐藏,直接飞身落在宁延身边,徐天亮也快步跟在郑将军身后,宁延回头两眼懵逼的看着身边的两人,这个年轻公子倒是见过,刚刚路过的,可是身边这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壮汉就不得而知了。 “你是徐大人。”蒙眼女子主动开口,让宁延微微一愣。 徐天亮尴尬一笑,再度看向女子的目光都变得谨慎了许多,“李姑娘,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深藏不露啊。” 郑将军冲着宁延拱了拱手,沉声道,“项州军新河营上将军郑广原,拜见五公子。” 徐天亮一听吓一跳,眼前的读书人居然是这个月在敦煌闹得沸沸扬扬的宁五公子,“项州兵司长史徐天亮见过宁公子。” “两位请起,前些日子在武威城中的便是郑将军吧?”宁延运转真气,一边修复受损的筋脉,一边忍着痛说道。 郑广原稍稍颔首,算是承认了,蒙眼女子一动不动,老将军转身看向蒙眼女子,对女子很是忌惮的颔首道,“乌金麒麟纹,三剑斩长生,姑娘手中之剑莫不是十大名剑中的乌羽剑?” 宁延心中一惊,乌羽剑,十大名剑中排名第六,剑神通体漆黑,是女子铸剑师莫邪子耗时十年所打造的一把女子用剑,剑长三尺六寸,宽两寸,相比于排名第七的沉冰剑就显得格外娇小,但排名第六也足以证明此剑威力,江湖传言,乌羽剑流传至今,持剑者是一名凶神恶煞的女魔头,说是练剑练的走了火入了魔,见人就杀,一众武林高手都拿她没有办法,最后时间一长,也就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可是就面前的蒙眼女子,除了那磅礴的杀机外,宁延怎么都不会想到这是江湖上流传的女魔头。 蒙眼女子没有搭话,算是默认了郑广原的话,郑广原继续说道,“李姑娘,我知道您是神魄高手,您若想杀了小公子,以我半步神魄的水平是拦不住您,可是我还是希望您能慎重行事,小公子和我身后的是整个项州军,若是小公子和我死在了这里,就这满地剑痕,我相信大将军很快就会查到您头上,与项州军为敌,可不是个好选择。” 郑广原的话中带着些威胁,听出将军口中威胁意味的李清泉脸色阴沉,只见这名女子剑客细声说道,“去殷都时,有人花五千两黄金买你宁延性命,钱我收了;出了殷都,有人又花六千两黄金买你宁延活,钱。。我也收了。” “什么?”宁延瞪着眼睛看着蒙眼女子,“那你到底是杀我还是不杀我?” “我说过一般半步神魄抗不住我五十招,我暗下决心,若是你能接我五十招,我便让你活,否则,你死。”蒙眼女子的听的宁延后背发凉,眼前女子就算不是江湖上传言的那般凶狠,也好不到哪去。 宁延吐出一口浊气,“这么说,你刚刚收回剑气是让我活了。” “五十招已过,你可以活。”女子轻轻颔首,神色古井无波。 宁延暗自翻了个白眼,这黑市的钱也太好挣了吧,这一来一回就赚了一千一百两黄金,啧啧,不过这背后买自己生和死的到底是谁呢?自己秘密出北蛮,北境天山一战中,鲁统说的那番话让宁延现在记忆犹新,自己的行踪是被殷都中人泄露的,在殷都知道自己行踪的根本没有几个,能泄露自己的行踪的难不成是于公明他们?要不然就是天子高远了,起初宁延以为是中府韩仲宣,可是随着风信子三人的牺牲这一猜测也被他推翻,就在年后不久,秦家覆灭,秦万冢下狱,刑部替宁老将军和夫人昭雪,韩仲宣坐化,殷都的巨变为这一事件又蒙上了阴影;让宁延实在是难以猜测,可是这买自己活的又是谁呢? 能拿出六千两黄金买自己活的人怕是不多啊,回想自己在殷都的人脉,也就于公明,魏正醇,胡尚移这几个,再加上杨昭肆和文昭旻,他们就算凑一块也拿不出六千两黄金啊,莫非,是有贵人相助。 一番没有结果的推测后,宁延收回真气,看着李清泉,“那我还得向您道一声谢了。” 蒙眼女子不说话,身后的游击军赶来,在徐天亮的吩咐下,在道路旁的林子里搭了一个不大的帐篷,天色已晚,篝火燃起,宁延褪去上半身外衣,在郑广原的帮助下开始上药,在看到宁延胸口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后,郑广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李清泉还真是下死手啊。 包扎好伤口后,宁延转身看到一旁默默扒拉着烤红薯的徐天亮,忍者痛意喊道,“徐大人,你怎么不说话啊。” 徐天亮抬头看着坐在自己面前渗出双手烤火的李清泉,想说话有说不出口,宁延摇头笑道,“徐大人别怕,李姑娘不会伤害你的。” 徐天亮这才撞着胆子将烤好的红薯放到李清泉手上,李清泉先是猛地缩手,但很快就重新伸出了手,温婉一笑,“谢谢。” “不客气。” 三个字说完,徐天亮有重新坐在火堆旁烤起了红薯,旁边的郑广原笑道,“小公子你别见外,徐大人去年刚来项州,话不多,但这可是我们项州十年来的第一个国子监学子,上一个曹大人还是被钱州牧忽悠来的,这州牧大人对徐大人比亲儿子还要亲,连徐大人在敦煌的府邸都死他亲自派人修的。” 徐天亮一听,尴尬的摸了摸脑袋,“也没有将军说得这么夸张。” “国子监的学子完成学业后,那都是大奉朝廷的香饽饽,就算留不到中州,也会选择象州,荆州或者江南等地,你怎么就偏偏想着来项州这穷困之地呢?”宁延很是好奇的盯着眼前的年轻书生。 年轻书生放下手中的活,火光下少年长史的目光澄澈透亮,“离开国子监之前,夫子曾对我说过,为求名者,会去汕州,滇州;求利者,会去江南,荆州;求权者,会去中州,象州;唯有求民者,会去项州;我没有什么大抱负,就想为百姓做点实事,所以就到这来了。” “不求名,不求利,不求权,天下还有这种官员?我二哥在这里都不敢和我说他做官是三不求,徐大人,那你觉得像你这种人留在项州我们宁家是敢用还是不敢用呢?”宁延语气中带着戏谑,听的旁边的郑广原都皱起了眉头。 徐天亮看着宁延,坚定的点了点头,“敢。” “在项州为官,那你可就是和天下为敌啊!不仅是南边的,还有北边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官,敢做的没几个人啊,徐大人,你算一个。”宁延摇头笑道。 “昨日之深渊,今日之浅谈,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可成。” 少年长史递给宁延一个红薯,咧嘴一笑,宁延接过徐天亮手中的红薯,边吃边说。 “等我到了敦煌,专门请你烤红薯。” 第386章 清水浮红鱼 夜幕降临,白天还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人如今居然能同坐一处,宁延都不敢相信旁边这个举止优雅的女子会是白天一剑差点要了他的命的魔头。 郑广原喝了口宁延随身带着的黄酒,满脸红光,肌肤褶皱如树纹,愈发像个老农,“小公子在来项州前,末将就听武林中人说小公子两年游遍大奉九州的故事,那个时候军中就有人说,宁家家大业大若是五公子能成就武林高手,倒也是气派,不过纵观大奉千年,还没有哪个藩王公子能够成就大气候的,前些年靖北王世子算作一个,可惜心性不佳,被公子在潞州斩杀了。” 宁延同样喝了一口黄酒,西北黄酒度数高,辣喉咙,但这种辛辣越喝越让人着迷,“纵游九州算不得自愿,被迫入江湖倒是事实,虽然不知道郑将军口中的气派指的是什么,但我知道我从出殷都到现在,若是不修武磨炼的话,早就投了十八回胎了。” 郑广原摇摇头,“为将者不喜欢听这些不吉利的话,我也是武者,知道修武的艰辛,也知道武道一途,天赋决定着上限,努力勤奋决定下限,像我大奉名满江湖的四大高手,那个不是天赋跟妖孽一样的怪物,我虽然不敢妄下决断说公子您日后成就能赶上他们,但是就您如今的实力在军中还是足以成就一番事业的。” 宁延笑道,“武道这东西,说到底还是在自己,练了才知道如何。” 郑广原略微颔首,轻声呢喃道,“确实,事在人为,别人说的再好都是不作数的。” 宁延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紧接着问道,“郑将军,问您个问题,您说现在的军中我若是以武服人,能服多少?” 徐天亮抬起脑袋看向宁延,似乎不觉得这个长的好看的公子哥会是那种以武克武之人。 郑广原眯眼喝酒,沉思良久,才缓缓说道,“公子是听了陈辛如的话才会这么想吧,那我就简单说说,半步神魄,在军中已然不低,可是要打服十二营上将军的话,还是不太可能,这十二人半步神魄七人,神魄三人,灵壳二人,以公子实力,最多可败三人。” 宁延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随后说道,“看来是不太现实了。” 郑广原知道宁延心中所想,没有点破,自顾自的喝酒,宁延转身看向徐天亮,“徐长史,还没问你去武威有何贵干啊?” 话题扯到徐天亮这里,徐天亮也没有什么顾及,一屁股坐在木墩上说道,“州牧大人让我核对武威赋税,现在咱们项州太缺钱了,武威城是州牧大人钦点的财政倾斜之地,这些年拨给武威的钱太多,但武威所上缴的赋税有和州府的支出不太平衡,州牧大人让我去查查看怎么回事,毕竟咱们项州每年能得到朝廷补助的是少之又少,若不是去年二公子担任户部尚书,情况有所好转,只怕现在州牧大人都不一定能把敦煌的城门修缮如初。” 宁延咂舌道,“这你们做官倒也挺忙,看来不管是修武还是从文,都不是轻松事啊。” 对于三人的话题,李清泉倒是没有什么兴趣,和一个江湖武者说军政,这不就是对牛弹琴嘛。 翌日清晨,睡醒后的宁延发现李清泉和徐天亮都不见了,听郑广原说,徐天亮昨日耽搁了一天,一大早便走了,至于李清泉也默默的拿着乌羽剑离开了,去了哪里不知道,但是他是跟着徐天亮走的。 郑广原问起宁延接下来去哪,宁延看着眼前的神鬼谷,犹豫许久,最终决定朝南去项州南部和朔州接壤的西固城,问其缘由也很简单,敦煌回不去,武威城见到陈家主想知道的也知道了,那接下来的就是尽人事了。 郑广原微微颔首,跟在宁延身后,一老一少朝着西固而去。 。。。 靖州法相寺被称为大奉佛道圣地,百年前的苦禅大师更是被尊为佛道大祖师,让多少佛门僧人向往,但其实去了法相寺才知道,苦禅大师的住处甚至都不如粗衣僧入沈归心的自在,很是简陋,然而在塔林旁的小茅屋倒是比当年苦禅大师的还要清苦,甚至连门口盛水的水缸都是缺少一环的,这会一哥小沙弥正蹲在水缸旁看着水缸中的一尾游鱼。 说来也奇怪,这小水缸中怎么会有游鱼呢,难不成是那个师兄挑水时不小心带回来的?小和尚不解,新年刚过,他身上还是师娘过年给他做的崭新的青傧袈裟,这青色袈裟可不是一般沙弥能穿的,净善能穿上着袈裟还得多亏他在两年前的佛法辩道中帮佛门挽回了脸面,这才被住持特许着青衫。 半年前,一个着红衣戴面纱的漂亮姐姐带着一个同样穿红衣的男子来到了师父的小院中,那个红衣男子脸色很白就和他的头发一样,净善越看男子越想经文中的地藏鬼怪,便躲得远远的,生怕厄运缠身,那天晚上也不知道他们和师父说了什么,第二天,红衣姐姐就带着地藏鬼怪一般的男子离开了寺中,而自己师父也跟着离开了,走之前和师娘说是去北蛮救个人。 佛门普渡众生,净善也觉得没什么不妥,师父这是在行善积德,不过师父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师娘整日担心的睡不着,抱着师父的酒壶坐在院子中发呆,他也担心师父,但他觉得师父一定是在北蛮喝多了,或是碰到好看姑娘耽搁了,不然早就回来了。 小和尚看着水缸中的红鱼,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出现一个身着赤黄袈裟的老和尚,小和尚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老和尚静静的看着面前唇红齿白的清秀小和尚,清水浮红鱼,这可是大吉之兆。 上了年纪的老和尚眯眼一笑,“净善,你师父还没回来啊。” 小和尚眉头皱在一起摇了摇头,“没有,也没有来信,上次来信还是年前腊月。” 北地神僧慧能摸着小和尚的脑袋,看着面前一众僧侣走过,叹息道,“自禅,自禅,你师父若是回来,寺中的千手佛经估计又要被他领悟不少。” 知道面前老僧是连主持都要叫声师叔的大人物后,净善对这个慈眉善目的师叔也很是尊敬,“老师叔,听寺里的师兄说,你上过战场,是个连齐将军都要敬重万分的大人物,那您是不是就是经书中的和十八位高僧一样的人物啊。” 面对小和尚的疑问,慧能轻声一笑,“算不得大人物,老衲没有你师父那般对佛道的天份,不能领悟自禅道,让菩萨低眉,声显六道,所以只能做个保境安民的糊涂和尚。” 小和尚当即果断的摇了摇头,“可是师兄他们都说你是个大人物,很厉害的大人物。” “哈哈,他们说是便就是了。”老和尚乐呵呵一笑,小和尚也跟着笑了。 这时,远处的廊道上,一个女子正默默注视这面前一老一少两个和尚,老和尚冲着女子双手合十行礼,女子也很客气的拱手合十,小和尚冲着女子着手,随后挥手告别老和尚,“老师叔,我师娘来了,我回去了,明天再来找您。” 说罢,小和尚便兴冲冲的跑向女子,看着小和尚的步伐,老和尚会心一笑。 等到两人走后,老和尚身后,法相寺的方丈住持,身着红衣广元袈裟的禅心大师缓缓走出来,“阿弥陀佛,师叔,老衲打扰了。” “让归心北上,算不算是一个好决定?”慧能看着眼前的鱼缸,水面红鱼游曳,很是自在。 “连武当张兴瑞都能为他们道门争夺一线机缘,我们佛门又有何不可。”老方丈凝眉说道。 “张兴瑞若能再活五十年,那大奉江湖将会无比热闹,那武当道法纵使再玄妙,也算不出这十年后的江湖之事,张兴瑞用自己五十年的寿命换来的机缘,到底是算作死棋还是妙棋呢?”慧能大师轻声叹息。 禅心方丈缄口不言。 老和尚继续说道,“阿弥陀佛,道门之事,就交给道门后人来评说,那张兴瑞换来的机缘是好是坏,咱们也不好妄下定论,十年之后的事情,又有谁能说得准,不管那些烦心事了,说说寺庙的事,小净善年纪也不小了,还不修习金刚经?” “当心说,净善慧根骨至纯,有望成就佛门千年大业,在净善十八岁之前不可修武,只得诵经研习禅道,十八之后,方可修武。”禅心低头说道。 “倒是极好,道门有莲花仙人,我佛门也有祖师佛陀,阿弥陀佛。”慧能颔首说道。 禅心颔首不语,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和尚望着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小和尚,眼神中都是无尽温柔。 日暮下的法相寺,深沉无间,上山路上,许多香客看着路上走过的青衣沙弥,都会忍不住停下来多看几眼。 小净善走在师娘前面,蹦蹦跳跳的自家庭院走去。 黄昏之时,香客上山,和尚下山。 第387章 机缘傍身,幸或不幸 西固城的位置决定了它是项州仅次于敦煌城的繁华大城,西固城的东边有座山,比起漫天黄沙,尘土飞扬的项州其他地方,东边的翠平山就要好上太多,河西草场上的清水河从山中峡谷横穿而过,造就了翠平山的绿树红花,溪水潺潺,当下正值春季,林间百兽欢腾,鸟鸣虫叫,生机盎然。 在翠平山深处坐落着一座不大的庄子,满园绿柳,到现在为止大家都没听说过庄子有女主人,而在这庄子中生活的都是一些因为伤势或者年龄退出军伍的老卒,名义上是庄子的仆役,但过的要比山外的百姓还要滋润,温饱而安稳,有些老卒甚至还结了婚,将妻儿都接了过来,这座山庄的主人倒也不生气,一些稚童碰到那个不苟言笑的白衣将军,也都不怵,那些在庄子里成长为少女的女子更是天经地义的认为他们庄主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 春风吹过,山间清风让人如沐江南和风,细腻轻柔,离家两个月的赵锡和终于回到了翠平山庄,这位项州军出身的老将军一身白袍,面色苍白如败絮。走到山庄中,径直坐在柳树下的石凳上,庄园无外墙,非要说和山林中鸟兽有所隔绝的话,那就是这圈柳树了,看到男主人回来的少女将切好的瓜果送来,或是端着火炉温些果酒,赵锡和闭着眼睛没有出声,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将军正襟危坐,紊乱的气息逐渐趋于平稳,当年再跟着宁老将军的时候,赵锡和就是个能文能武的儒将,不仅熟读诗书,满腹韬略,在琴棋书画方面的造诣更是不低,但是在军中却很少看到他和那些读书人吟诗作对讲大道理,大多数的时候,赵锡和在军中都是那种一锤定音不苟言笑的决裁者,有些时候就连军师唐云天在做决断的时候都要向赵锡和请教一二。 在军中的时候,很少有人猜测这位白衣儒将在想些什么,手下的将军就像许慕梁,齐山岗等人也只是习惯性的听命行事,从不怀疑,甚至当年赵锡和下令杀入殷都都没有人反对,当然了这事最后被宁致拦住了,若是真杀去了殷都,那还得了。 老将军吐出一口浊气,将手中的长枪靠在身边柳树上,缓了许久才在脸上看到血色。 数日之后,山谷外,宁延和郑广原正沿着小路朝山谷走来,美景如画,宁延喜不自胜,“郑将军,这地方当真不错啊,您说赵锡和将军在里面吗?” “不会错的,赵将军治军带兵在宁家中独树一帜,就连徐子谦和宁伯丰都比不上,只可惜他离军太早了,因为老将军不肯拥兵自立,老将军丢下一句,‘十万英魂血难凉,难忠殷都坐上皇’后就离开了项州军,宁家军八大金刚,其他人或许对排序有所争议,但是赵将军位列第一却是毫无争议,若是赵老将军不走,说不定现在项州军也不会是这般模样。”郑广原边走边感慨道。 “可是您不是说我大哥三次求见找老将军,老将军都没有见他,我就这么唐突的去见,万一吃了闭门羹怎么办?”宁延心中没底的说道。 “可你若是不去的话,连吃闭门羹的机会都没有,况且,现在咱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郑广原无奈说道。 宁延暗下决心,跟在郑广原身后往山谷深处走去。 行至深处,一汪清潭出现在两人面前,四周还围了些洗衣的妇人还三两孩童,在看到宁延两人后,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向他们两人投来审视的目光。 郑广原走到潭水边,向眼前的妇人打量一番,最后还是拿出了自己在项州军的军事腰牌才博得眼前妇人的信任,给他们指了指路,连番道谢后,两人才来到柳絮纷飞的翠平山庄。 周围环柳,庄内抱柳,这位项州军老将倒是很喜欢柳树啊,就在两人即将进入翠平山庄时,天空突然传来一阵男子粗犷之声,“军中将士者,止步;若一意孤行,休怪老夫手下无情。” 这个项州军出身的老将军却不待见军中之人,这倒是让宁延多有不解,旁边的郑广原倒是看得开,耸了耸肩,“老将军的脾气就是这样,算了,我在外面等会,你不是军中将士,进去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宁延点了点头,抱拳行礼,大声喊道,“赵将军,晚辈并非军中之人,就是一普通的江湖浪子,今日前来拜见老将军,还望老将军准许晚辈入庄。” 空气中的真气散去,宁延抱拳说了句感谢老将军后便走进了面前的翠平山庄。 山谷幽静,空气景色具是绝佳,宁延入庄,庄内阡陌纵横,瓜果蔬菜都有,就跟世外桃源一般,若是岁数大人,能有这么一个远离世间喧嚣的地方养老,也算是惬意,走了没多久,就有仆役前来,带着宁延去见正在柳树下喝茶品茗的赵锡和。 看着眼前坐在柳下闲亭中的赵锡,眼前老将军白衣傍身,两鬓微白,眼睛微闭,眉宇间不怒自威,身上更是自带一种儒雅气息,若是再让赵锡和年轻上个二十岁,这一身白衣之下,不得迷倒多少小姑娘。 宁延看着赵锡和,当即拱手道,“晚辈宁延见过赵将军。” 一直闭眼运气的赵锡和猛然睁眼,看着身边的宁延,细细打量一番,“宁姓,又是被项州军带来,你就是宁老将军的幼子,宁延吧。” 宁延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晚辈久闻将军大名,今日得以相见,当真是不虚此行。” 这个年纪轻轻就离开项州军的老将微微颔首,“前些日子搅得北蛮不得安生,顺走人家十二国器的就是你吧。” 宁延轻声一笑,倒是没想到这消息传得这么快,“让老将军见笑了。” 老将军略微点头道,“你现在可是大奉江湖和北蛮江湖的大红人,自从你带走十二国器后,北蛮江湖不依不饶,誓要杀了你夺回国器,在知道这个消息后,无数大奉武林高手潜入北蛮,在北蛮境内大杀一通,到现在北蛮境内都还不安宁。” “能活着离开北蛮,还是有些取巧的,若不是有高僧相助,只怕就要死在北蛮长老手中了。”宁延打趣道。 赵锡和起身一笑,\\\"救你的是靖州沈归心,这和尚确实厉害,我从北蛮回来的时候在锡林勒格碰到过,他说你身上有股机缘,救了你后,收到你身上机缘的影响,他的修为心境也上了一层楼,而你因为有机缘傍身,虽然不知道你这身机缘到底是谁给你嫁接的,但毫无疑问,这股机缘将伴随你的一生,福也好,祸也罢,都是如此了。” 宁延还是第一次听到机缘这个词语,但从赵锡和对自己还算友善的态度来看,这份机缘不会太差,“敢问赵老将军,这道门佛门讲究个机缘,到底什么是机缘,难道只要人们在道观中上了一柱香,在寺庙里拜了一尊佛就算是有缘了?晚辈不解,若真是如此的话,那我确实和道门有些机缘,上次见了沈大师,他又说我和佛门有缘,这到底是怎么个有缘法?” 面对宁延的一系列问题,赵锡和缓缓起身,一身白袍的他显得格外儒雅,“从军中离开后,我便带着一些跟着我和老将军打了十几年仗的老卒来到了这里,建了这座山庄,同时也从军中之人变成了江湖人士,对于机缘我也只是听说过一些,大奉常兴千年,高氏稳坐九五千年之久,靠的不仅是历代皇帝的治国之术和文臣武将的忠心报国,还有便是御天鉴,这个以阴阳家的天星之术和道门风水秘术为核心来维系大奉国运的地方也是大奉千年传承的保证;这个国运便是一种机缘,只不过他是基于龙脉和天地之气来感受天地机缘,说来虚幻飘渺;至于你身上的机缘,就算不是过运也和之相差不二,他傍身与你,无影无形,看不见摸不着,但他却能实实在在的影响你,从简单的修武到自身机缘,都会在无形中带给你意外之喜,这便是机缘。” 被赵锡和这么一说,宁延就明白了,这机缘说白了就是好运,细细想来,这一路上自己却是很幸运,能从朔州刺杀中逃生,再到殷都纨绔多年却从未出事,离开殷都后又在中府和靖北王的刺杀中活了下来,最后在到意外之喜越王墓等等等等,这一路走来,自己都要怀疑一下自己这运气是不是有些过于好了。 “这么一说,也好像确实如此。”宁延尴尬一笑,回想起自己经常挂在嘴边的杀我的人还没有出生呢,不觉有些幼稚,这或许就是冥冥中的机缘。 那么到底是谁给了自己这个机缘呢,宁延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人,武当天师张兴瑞。 赵锡和看着宁延,再度轻声一笑,“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机缘这个东西可遇不可求,你如此大的机缘是怎么逃过御天鉴那些老道士的眼睛的。” “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拿我当回事吧。”宁延讪讪自嘲道。 第388章 有人念叨 听着宁延自嘲的回答,赵锡和轻声一笑,“又或者是他们故意为之。” 宁延听罢,先是一愣,随后再度说道,“赵老将军,您是项州军出身,虽然是因为我父亲的原因才离开的军队,可是为何您却不肯见我大哥,就是因为他是军人吗?如今我父亲已经走了,您还是不肯原谅他吗?” 说道宁老将军,赵锡和的神情多多少少有些复杂,有可惜,有不甘,还有气愤,“其实对于老将军,我一直都是敬佩的,但敬佩并不代表认可,你父亲从军入伍拉起宁家军带着我们兄弟几个走南闯北打天下,定四夷,厥功甚伟;全军上下对他都是尊崇敬佩,可是他却选择了愚忠,忠于那个那宁家军不当人的天子,项州一战,宁家军十五万战士锐减十万,三分之一将士死在了项州,可是那个天子连吭一声都没有,最后甚至还怀疑你父亲想要自立为王,当时我就说过,天子既然不相信,那咱们自立了又如何,就我宁家军的实力,就算拿不下大奉全境,拿个三四州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只可惜你父亲您可选择去殷都表忠心也不愿意自立为王。” “项州在未归入大奉国土之前是三国交界之地,连年征战,人口稀少,百姓常年遭遇战乱之苦,父亲也是不想让项州百姓和天下百姓在经历战争了,战争有多残酷,参与的人最清楚。”宁延感慨道。 “你和你大哥,你父亲倒是真像啊,就是因为你大哥太像你父亲了,我才不愿见他,你父亲的前车之鉴就在那里,我一把年纪了,不想再看到宁家人死在殷都了。”赵锡和的话说的宁延有些心疼,心疼自己大哥。 “老将军,您知道我的来意,那您就不怕我也和我大哥父亲一样?做一个您口中的愚忠之人?”宁延反问道。 “若你宁延真是如此,那就不会带着东皇钟来项州,而是去殷都面圣了。”赵锡和说的很是轻松。 宁延一笑置之,“那听老将军的语气,是愿意帮我了?” 赵锡和深呼吸一口气,徐徐说道,“项州军重军功,你若想进入军中没有军功很难立足,就算是我帮你,也不一定有成效。” “这个晚辈知道,但只要前辈能帮,那晚辈就有应对之法。”宁延含笑说道。 看着宁延自信的延身,赵锡和瞬间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有点意思,那本将军就拭目以待,等你回敦煌的时候,让人来封信,我自会去帮你,顺便看看二十多年了,项州军还是不是当年的宁家军。。” “多谢老将军。。” 宁延在山庄内待了大半天,赵锡和本想多留宁延几日,可是宁延想到郑广原还在外面等着,也就拒绝了赵锡和的好意,离开了翠平山庄。 两人走在山间小道上,郑广原忍不住开口说道,“有了赵老将军相助,您回敦煌可就省了不少事,那接下来呢?去见其他几位将军吗?” 宁延驻足沉思,片刻后说道,“是得见见,但我不打算亲自去了,赵老将军说得对,既然我选择了这么一条回敦煌的路,那就得先试试效果。” 郑广原不解的看着宁延,但从宁延自信的目光中又好像读懂了什么,此时的他想起自己离开敦煌的时候,宁鹤给自己说的话,宁延的本事不在自己之下,甚至远在自己和父亲之上。 。。。 随着新政的施行,殷都百姓的日子是越来越好,商铺林立,一些商铺都摆在了城门口,为此,工部甚至都开始上书扩建殷都,国库的充盈让工部有这个开口的底气,然而这个提议最后还是被高远否了,现在于公明和魏正醇正在禁卫军中实现军事改革,其中对于军备也提出了很高的要求,为了满足于公明,高远特意花费重金从靖州订购将士们的武器铠甲,至于有多厉害,于公明说若是训练有素,战斗力堪比北蛮铁勒屠。 作为殷都最着名的酒楼,珍宝斋的生意也是越来越好,这大家越来越有钱,那下馆子的次数也自然多了起来,这一年来珍宝斋财源广进,算赚了个盆满钵满,这天,珍宝斋来了一波客人,人数不多,只有三人,但在得知是熟客后,珍宝斋的掌柜的还是亲自出来迎接了,没其他理由,只因为这领头的是当今陛下的弟弟,平川王高昌,当初需要偷偷逃出宫才能来的珍宝斋如今已经成为了高昌光顾的常来之地了,并在最高那一层有了自己的包间。 这次在高昌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从衣着打扮来看都不是俗人,其后一位还是女扮男装,但这手法还是有些稚嫩,根本瞒不过展柜的,展柜的一看便猜想是京城中那个富贵人家中的千金小姐,被王爷看上眼了,按年龄来看,这王爷年龄也不小了,若真是能成,在他们珍宝斋摆上几桌,自己能喝上一口喜酒,见识见识这殷都城中的大人物,自己也算是没白干这么多年,至于旁边这个面白无须的男子,掌柜的就有些猜不透了,穿了一身看起来也算精致的缎子,但不知为何就是眼神阴翳,让人不敢多瞧。 高昌带着身后两人来到自己单独的隔间内,落座后,对着旁边掩饰拙略的女子笑道,“程小姐,这地方如何?” 她冷声一笑,“倒是颇有门面,殷都的珍宝斋名不虚传。” “哈哈哈。”高昌朗声一笑,“程小姐,宋先生,老师让我好好款待两位,本王思来想去也就只能是这里了,两位想吃什么随便点。” 女子颔首说道,“王爷,这饭呢什么时候都可以吃,关于您说的宁家五公子的事情还需要王爷再多说几句,免得等我们去了项州,再出意外。” 高昌喝了一杯酒,边喝边说道,“这宁延也算是个人才,当年在殷都的时候就扮猪吃虎,从我大哥二哥和中府手中溜了出去,两年后回到殷都又偷偷去了北蛮找十二国器,其实我和他也算有交情,还不浅,但老师说了,这小子身上有国运一般的机缘存在,此人不死,国运就难以汇聚在龙脉之上,到时候哪怕是被分去一点,对大奉来说都是致命的。” “在项州杀宁家人,难度不小。”旁边的阴翳男子沉声冷哼道。 高昌的眼神中露出这个年龄少有的阴冷,“这如今的天下,看起来是在我大哥的管理下实行新政,让大奉变得更富更强了,可实际上隐患也同样存在,具体是什么我不能告诉诸位,但可以向诸位保证的是,老师答应你们的,就是本王答应的,若是完成的好,本王还另有赏赐。” 女子点了点头,用精美的竹筷夹起桌上的美味佳肴,在眼前欣赏许久,最后缓缓说道,“不管他宁延藏身何处,我都要把他找出来抽筋拔骨。” 高昌并不会觉得眼前女子的话是在开玩笑,因为他可是亲眼见过这个神魄高手是如何一掌震碎一名同样是神魄高手脑袋的,程花花,女子的名字,朴实无华,听上去就给人一种乡下村妇的既视感,当年女子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因为家里穷被卖给了当地的五十岁的乡绅,在乡绅家里的三年是小姑娘最绝望的三年,后来乡绅因为犯事被满门抄斩,而当时那个官员在监狱中看到浑身是伤的自己后,便将自己保了下来,如今,这个带给自己新生的官员早已病逝,好在武道天赋出众的她,靠着官员留给她的几本秘籍修成正果,成为了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女杀手。 旁边的男子叫宋世新,是个从殷都黑市里摸爬滚打出来的狠角色,手中人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只有给钱谁都可以杀,但是他也有失手的时候,当年前往项州行刺宁鹤,被一个持枪高手震碎了右臂,这也让宋世新右臂永远落下了病根,但不可否认,宋世新依旧是黑市里一等一的高手。 至于高昌是如何结识两人的,那就说来话长了,但这其中免不了有高昌老师的身影,这个纵横出身的老怪物,就连高昌都看不透,他总是能用自己想不到的手端找到能为自己所用的人,尤其是在这个老家胡告诉自己不出五年自己就能登基称帝的时候,他真相看看这老东西的脑子里到底是什么,高远登基刚满一年啊,就说自己五年可登基,这不是在下大棋就是真有道门神机妙算的本事。 三人一顿饭吃得很快,尤其是宋世新和程花花,都是干刀尖上添血的生意人,吃饭也好,做事也好,都是雷厉风行,干净利索,当然这也正是高昌想要的,不拖泥带水出了事也不会扯到自己身上。 “宁五公子啊宁五公子,若是你跟了我该多好。。”高昌可惜的摇头说道。 珍宝斋内热闹非凡,从窗户俯瞰,百姓人来人往,高昌自酌一杯,嘴里念叨着刚学的两句诗。 烛光照晚,千金换肝胆;一朝得意,鸡犬可升天。 第389章 项州,王亮虎 从翠平山庄出来后,宁延便和郑广原来到了西固城中,跟着郑广原将西固城走了个遍,五天下来,对于西固城宁延也有了不少的认识,西固城就像当是项州的第二个敦煌,如果说敦煌是项州的军事核心的话,那西固就是项州的经济核心,至于为什么这些商队不去敦煌,郑广原也有自己的理解,首先便是要穿过神鬼谷,对于拖着货物的商队来说不太方便;还有就是敦煌有意避免中原商贩的进入,毕竟是边境重镇,万一商队中混入个间谍刺客什么的,可就得不偿失了。 今天两人忙里偷闲,在西固城中找了个客栈喝酒作乐,在两人等着小二上酒上菜的时候,宁延开口道,“项州是一个绝对的军事大省,即便是在西固城这么一个商业城市也有着不下一万的驻军,严管各条驿道,这五天来,我们砍到了很多不起眼的小事,包括城外驿站,城池门楼,瓮城建设等等,看似普通不起眼,但其实都是在宣扬项州的军事实力。” 郑广原欣慰笑道,“不错,观察的很细致。” 看到宁延喝茶时的一脸严肃,这个项州军中上将军同样喝了一杯茶水,浅浅笑道,“咱们项州和其他各州不一样,咱们不仅要对付西羌和北蛮;同时还得小心殷都暗地里捅刀子,所以,无论在任何时候,咱们项州都必须保持高压,不仅是对自己,还有对外,这个外包括除了项州的任何势力和个人。” “其实朝廷中也有聪明人,从关仲贤丞相到现在,总有那么几个高瞻远瞩的聪明人,不过他们的高见能否使得天子龙颜大悦,就不得而知了,他们和我们项州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不说透,我也不点明,大家就这么耗着就好,你们别管我项州,我保你们中原安宁,偶尔碰到些好官了,还能念念咱们的好,碰到那些眼里只有权力的,就又要说咱们的不对了;关仲贤是个好丞相,他在朝时,能居中调度,让项州和中原的矛盾不显,每次想起这个,就觉得有些不值当,若是当初王爷揭竿而起,我们这些人那还用手这些鸟气。” 宁延笑道,“我理解赵将军和诸位将士心中所想,可是我也能理解我父亲这么做的深意。” “说的多了,等你到了敦煌,那就能明白这些了,现在还是看看下一步棋还怎么走吧。”郑广原低声道。 “项州江湖也是个江湖,我要等的人也该到了。”宁延抬头看向南方,他在等,等一个他等了很久的人。 。。。 项州朔州交界之地,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出现在沙漠中,年轻的女子褪去身上的面纱,露出一张白皙的面庞,从殷都到项州,她走了两个月。 身后的老人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前面就是项州了,也不知道公子现在在哪?咱们该去哪里找他?” 说话的男子便是跟着虞兮柠从青州一路赶到殷都,最后来到项州的孔真玄,而他身前的女子,正是从殷都一路走来,历尽千辛的虞兮柠。 小姑娘比起一年前,变得更好看了些,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那双眼睛更加动人,少了些稚嫩,多了股坚强;女子右拳紧握,朗声道,“先去前面看看。” 两人身影闪动,西固城外,宁延吐出一口浊气,目光宛如火炬一般盯着面前出现的两人,郑广原侧身在旁,空气阴沉,天色昏暗,风吹沙砾,眼前的黑衣男女似乎是有备而来。 “两位,总该有个名字吧。” 身形相对瘦弱一点的黑衣人从腰间拔剑,细长软剑上银气闪烁,随后传来女子声音,“取你性命之人。” “嘭。”身影冲出,剑气如虹,宁延暗自降压,又是个女子剑师,女子剑气凌厉,即便此招只是展露六七分,但也让宁延觉得可怕,不过相比于李清泉,倒还是差了一些,女子冲出,宁延挥拳招架,一拳一剑之间,真气动荡,半空中电闪雷鸣,西固城头的将士们凝视着眼前战场,似乎也察觉到了那里有高手过招。 郑广原闷声一喝,天空之中乌云密布,宁延身后,金色虚影盘膝而坐,手捏莲花,直指苍穹。 女子剑意不减,再度冲出。 宁延整个人悬空而起,眼冒金光,整个人如沐圣光之下,气势逼人,眼前女子右脚踩地,银色剑气纵横,空中残影不断,女子右手前伸,食指中指并拢,目若寒星,脚下一道残影。 脚踩三千剑影,力战四方妖邪。 西固城外几十年都没有碰到高手打架了,城头上的将士隐约能看到那半空中的是个英俊少年,而剑影之上的则是个女子剑师。 雷鸣闪电,似要劈开山河,气息流转,宁延丹田急速运转,两股真气倾泄而出,宁延闭上眼睛,右手悬在半空,这个时候,再度面临神魄强者,他也算是明白了些事,那就是为何自己在遭遇刺杀,或许就是因为自己没有成为殷都权贵所希望成为的那种人,自己手中的东皇钟,身上和国运相差无二的机缘等等,这些不都是自己给自己惹来的杀身之祸,但是自己也算是在鬼门关前走过几遭的人了,曾几何时,爬过神魄高手。 说到底,还是实力二字。 宁延起身,气息暴涨,大喝道,“项州宁延,在此求战。” 这一声怒吼,喊得天地震动,在西固城中回荡了很久很久。 项州宁延,一些知道军中内情的将士开始喃喃自语,那人是五公子宁延。 将士们都喜欢酣畅淋漓的战场,喜欢热血澎湃的将士和实力不俗的少年,少年英姿勃发,指点江山,那是豪气。 女子惊愕与宁延的自爆身份,但同时心中又多了一丝敬佩,两鬓霜白的郑广原神态自若,宁延自爆身份后,他淡然起身,“公子这是扬名?” “上万百姓盯着呢,此时若还是低调,那就太对不起殷都给我的礼物了。”宁延哈哈一笑,气海真气冲出,径直冲入剑影之中。 真气闪烁,看到人眼花缭乱,女子身体纹丝不动,只是挥舞着无穷尽的气息,缠着宁延全身,宁延身上的白衫越发猩红,一刻钟不到,宁延长发垂在脑后,身上满是剑伤,千年仙山茸的药力不断修复着宁延受伤的身体。 “嘭。”晴空巨响,宁延身体重重弹开,撞在身后的沙地上,吐出一口淤血,女子身后的男子目光阴冷,眼前就要动手,女子伸手拦下,“我杀。” 宁延看向身后,起身像是上岸游鱼一般无力的抬头看着眼前两个杀手,“哈哈哈,神魄高手一击差点要我命,真是厉害。” 女子目光阴冷如铁,手中银剑再度冲出,这一威力无穷,天地真气汇于一点,无数剑影环绕女子四周,和女子凌厉的剑气比起来,就显得有些小鸟依人,如此画面,让宁延看着害怕,这女子年龄也不大,掌控剑气就有如此本事,这若是再给她几年,只怕是要超越李清泉啊。 “嘭。”这一招剑气并未砍在宁延身上,而是被宁延身后的涅盘虚影挡住,然而这一剑下去后,涅盘虚影消失不见,宁延吐血不止,五脏六腑更是好像被让砍了一百刀一样,居停难耐,强大的气息冲向宁延面门,郑广原抬手挡住震荡而来的剑气,沉声道,“两个神魄高手,还不走。” “走了,我就回不去敦煌了。”宁延皱了皱眉头,无奈苦笑。 剑气再度袭来,这次气势更胜,神魄之威尽显,空气中的剑影劈砍着空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地面之上满是剑痕,宁延起身运气,忍着剧痛抬头看向女子,“这一剑你若是杀不了我,就跪下给本少爷做牛做马。” 狂孛到极点的话让女子眉心一紧,没想到女子居然应他了,“好。” “轰。” 这一剑,金光夺目,西固城头瞬间安静,剑气之下的山丘都被夷为平地,然而在宛如惊涛一般的剑气之下,宁延居然毫发无伤的站在战场正中央。 女子大惊失色,不敢相信眼前一个区区半步神魄的世家子居然能在自己倾尽全力的一击下毫发无伤。 此时宁延身后一个光头大汉引起了大家的关注,光头大汉擦了擦黝黑的面庞,三步两步走到宁延面前,一脚坠地,头顶之上,真气溃散,天地异象赫然消失。 看着眼前男子,郑广原是恭敬无比,“郑广原拜见王将军。” 粗犷的大汉随意的摇了摇手,冷声道,“君子不立危墙,在殷都这么多年,就学了个这吗?” 宁延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张嘴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们不会见死不救的。” 女子看着光头大汉,胸口剧烈起伏,沉声道,“你是何人。” 男子一拳轰出,身后罡风重现,狂风袭来,吹的女子不得不动用真气来阻挡面前的真气罡风。 “项州,王亮虎。” 第390章 千里红颜 狂风烈沙吹在这位曾经杀得北蛮百里无人烟的老将军身上,老将军眼睛眯成一条线,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两个身影,吐出一口浊气,“项州不是你们随便撒野的地方。” 女子看着老将军身后的宁延,气的牙痒痒,可是老将军所展示出来的庞大真气,让同属神魄的两人倍感压力,即便是神魄也分三六九等,而眼前的老人无疑是最高的拿一等。 宁延起身,不停的咳嗽着,旁边郑广原扶着宁延,宁延嘴角一弯,“姑娘,你若是再不走,我可就不能保证你能活着给我跪下做牛做马了啊。” 听着宁延戏谑调戏的话,女子收回手中细剑,转身离去,旁边的男子虽然不悦,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跟在女子身后离开。 两人离开后,王亮虎转身看着面前自报家门的宁延,眼神中意味深长,“做一场戏给西固百姓看,给项州百姓看,给天下武林看,宁延,若是我不来,你可就要死在自己狂妄手中了。” “两大神魄高手进入西固城,这可不是小事情,敦煌那边不可能对此视而不见,王老将军,虽然不在军中,但在您心里还是不希望项州出事的对吧。”宁延轻声一笑。 老将军看着宁延哈哈一笑,目光看向宁延身后,在宁延身后不远的地方,一位白袍老将一只手负在身后,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刚才的一幕被他尽收眼底,宁延顺着王亮虎的眼睛转身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山坡上的赵锡和。 赵锡和神态自若,“这场戏演得好啊。” 宁延拱手一笑,“多谢夸奖。” 王亮虎无奈一笑,直接席地而坐,也不在乎身下的是泥土还是自家炕头,自顾自平静道,“天下和而生乱,这是当年军师说过的话,这话深得我心。生在大奉,就要明白军事是一切的基础,大奉尚武,项州更是尚武,那中原王朝能稳坐江山,考的不就是我们这些边关守将吗?但你真的觉得一次简单的胜利就能让这种局面长久吗?北蛮的实力远比你想象的更强大,能和大奉僵持千年不倒的庞然大物,岂会因为一次失败而放弃;又或者说,你真的觉得以我项州之力能挡住北蛮大军?” “敢问先生有何高见?”宁延严肃着说道。 “武林,大奉武林繁盛,千年传承中诞生了多少豪杰宗师,他们一人抵千人,一国凭仗,不在天险,而在人心,人心并非简单的百姓之心,而是天下武者之心,大奉九流便是这稳定中原之心,说句毫不夸张的话,打天下,靠的是民心,坐天下,就必须拥有武林,以天下计是如此,若是单看项州,更是如此,军中重军功,同样也看江湖,你小子在这条条大道中走出了自己的路,用江湖定天下,以天下平江湖,这条路算得上是一条不好走的荆棘之路。”王亮虎看着宁延不住的点头。 “当年游历天下,有人逼我入江湖,有人逼我入庙堂,庙堂江湖,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权力,人心,权谋,实力,就像一张张大网,网的我喘不过气来,如今我好不容易要做这个撒网之人,自然要弄清楚这网到底该怎么撒才算合适,王老将军,我宁延在此邀您共撒网,不知您可有兴趣?”宁延似笑非笑的看向王亮虎。 王亮虎哈哈大笑,“年纪大人,做不得这执网之人,但是五公子你还年轻,今日此举足以证明你小子是有大材的,或许日后项州在你手上会有更好的未来,而那个时候你身边必然也是卧虎藏龙,自然不缺一个撒网之人。” 宁延抬手笑道,“那就谢过老将军吉言。” “项州军事强便强在军功体系,军功体系重在战力,但轻在人心,几乎是以完全的个人能力来控制军队,所以才会有今日之局面,若是日后你能成为让项州军十万大军军心所向的那个人,那我希望你有改变目前项州局面的本事。” “项州大敌,在北边更在西边,西羌这些年虽说不如北蛮,但是实力依旧不容小觑,若有机会,还需尽快灭之。” 项州军事,事无巨细,老将军为宁延娓娓道来,宁延在旁听得津津有味,西固城头的百姓看着一老一少两人静坐沙丘,无视风沙,说的不亦乐乎,说到最后,老人仰天大笑,宁延身上伤口也逐渐结痂,地面上的沙丘也被两人做出了一个深坑。 夕阳西下,寒风吹来,老人打了一个哆嗦,宁延心头一惊。 老人起身,神采焕发,宁延站在老人身侧,抬头往南看去,那边是殷都。 “当年老将军不听我等之良言,执意忠于殷都,如今落得个含冤而去,不过好在老将军还是有私心的,他将项州军留了下来,留给了大公子,可惜大公子太像他了。”王亮虎感慨道,眼前仿佛出现了三十年前,十匹骏马停在项州山坡夕阳下看着千山遍野跑牛羊的那一幕。 “你们是为我爹好,我爹想要百姓好,而当初庙堂的那位,想要高氏皇姓好。”宁延轻声呢喃道。 夕阳下,眼前似乎出现了两个身影,他们的背影有些熟悉,两人逆光而来,宁延轻声一笑,因为这背影像极了当初那个跟在自己身后陪自己走遍半个项州的那个傻姑娘;她好吗?她说不上来的好,她是大家闺秀,有时候也会蛮横无理,眼泪直流;她胆小怕事吧,也会跟着自己危险无惧,她大胆吧,却也害怕自己出事。 除了好看外,她没有别的优点,也没有什么缺点,但她就是和宁延见过的其他女生不一样,只可惜即便是蜀山分别那天,宁延也没说出喜欢你三个字,带着小姑娘留给他的小白,宁延从北蛮走了一遭,如今回到大奉,回到项州,而小姑娘却还在青州,这一东一西,只怕是很难再见了。 宁延望着眼前的影子默默发呆,心中若有所想,但是随着影子慢慢逼近,宁延越来越感到眼前的身影那么熟悉,那么真实。 夕阳下的黄沙之上,一名年轻的女子纵马而来,身后有青衫老头紧密相随。 女子也看到了远在山丘之上盯着自己发呆,身上白衣变血衣的那个心上人。 只见女子眼泪直流,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愣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嘶声喊道,“臭不要脸的,还看!” 当下这一年轻男女久别重逢的画面在宁延脑海里出现了无数次,但他还是没想到,自家日思夜想的一幕居然会出现在西固城,还是以如此尴尬的局面出现,绝美女子纵马而来,男子浴血酣战,如此画面,就连郑广原都觉得破有意境。 女子声音传入宁延耳中,打断了少年思绪,眼前女子的脸庞越来越清晰,看到是熟悉的面庞后,宁延竟乐呵呵的笑了出来,旁边的老将军微微一笑,拱手往后离去。 孔真玄一步迈出,从天而降,站在宁延面前,单膝跪地拱手道,“孔真玄拜见公子。” 宁延刚忙上前扶起孔真玄,轻声颔首,“孔爷爷快快起身,真想不到会在项州碰到你们。” 年轻女子站在山丘下,红着眼睛鼓着腮帮子看着眼前的血衣少年,孔真玄拱手告辞,宁延紧紧看着面前姑娘,一把脱掉身上血衣,来到女子面前,只见他咧嘴一笑,“说起来,真是好久不见,这一见面你就冲我那么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到处祸害小姑娘的采花大盗呢?” 虞兮柠起身飞扑如男子怀中,而男子庆幸自己脱掉了身上的血衣,万一沾到眼前美人的碧罗群上可就不好了,女子眼泪直流,梨花带雨的,死死抓住宁延,很是心疼的哭着,“都说了让你打不过就跑,你为什么还要打啊,为什么啊?” 宁延的心中一暖,反手挽住女子细腰,“我没爹娘了,不能再打不过就跑了。” 虞兮柠哭意更胜,死死抱着宁延,“那我也不想看着你这样,你跟着我回青州,只要有我爹在,我保证没人能伤你。” “哈哈哈,到时候连累的虞大人都没得官做了,可就太对不起他老人家了。”宁延打趣道。 宁延不知道眼前的哭哭啼啼的小姑娘自从知道宁延从殷都不翼而飞后有多么的害怕,担心,那天起,小姑娘才算是真正的步入武道,在知道宁家出事后,虞兮柠和孔真玄从青州东进,来到殷都,但还是晚了一步,在宁老夫妇坟前上过香后,也知道了北蛮和宁延的事,虽然无法断定在北蛮惹事的就是宁延,但虞兮柠心里清楚,除了宁延不会有别人。 再后来,便是两人一路北上,过雍州,朔州,来到了项州,这一路,虞兮柠走了千里,幸运的是,她遇到了宁延。 孔真玄看着两人,伸手抓住鬓角下垂的灰白头发,眯眼看夕阳,人生能看几次夕阳,又能有几次聚散离合。 宁延松开自己心爱的女子,女子擦干眼泪看着宁延,心疼的摸着心上人的脸颊,轻声道,“知道你不会跟我去青州,那我留下来行吗?” 宁延握住虞兮柠的手,手上有茧子,少年温柔摩挲,沉声道,“我说不行你会回去吗?” 姑娘倔强的摇了摇头。 宁延犹豫一下,走到她面前,嘴唇凑到她的额头上,轻轻一点,柔声道,“那就留下来,像之前那样,我保护你。” 女子慕然红了眼睛,眼中满是藏不住的欢喜。 宁延眯眼一笑,还是那张少年的脸,“虞兮柠,我宁延要保护你一辈子。” 声音不大,无法让天下所有人听到;声音又很大,在少女心中经久不绝。 第391章 神鬼谷前群英现 对于项州牧钱桂来说,自从自己的儿子要仗剑出项州却中途遇险回来到现在,他就一直在和一个人名打交道,那便是宁家五公子,宁延;一则从西固城而来的情报在老州牧手中攥了很久很久,老州牧虽然年过半百,但是身子骨依旧硬朗;作为项州的第一任州牧,为了项州,老州牧倾尽了半生。 片刻后,重伤痊愈的钱旭推门而入,神色紧张的说道,“父亲,西固城那边有五公子的消息。。” 钱桂伸手打断钱旭的话,一边点头一边说道,“我已经知道了,而且出现的不止有宁延公子,还有赵锡和将军和王亮虎将军。” “啊?”钱旭惊愕的看着老父亲,“赵锡和将军和王亮虎将军不都已经离开项州军选择退隐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西固城,而且还是和五公子一起出现?” “其实我们都低估了小公子的能耐,能从北蛮活着回来岂会是一般人,既然赵将军和王将军都出面了,那估计用不了多久小公子就会回敦煌了,只不过小公子要想顺利的进入敦煌城,还需要我们的帮助。”钱桂将手中的情报放在桌上,沉声叹息。 钱旭知道大公子宁鹤来找过父亲,而说的什么他不用多想也能猜出,无非就是因为小公子宁延的事,如果那天救下自己的真是宁延的话,那宁延对自己就是有救命之恩的,不管是于情于理,还是于公于私,他钱旭都要帮帮这个救命恩人。 天气逐渐暖和起来,西北之地天气一暖,就容易起风沙,钱旭帮老父亲关上门窗,门窗正对着敦煌城外神鬼谷的方向,未等钱旭关上门窗,就看到神鬼谷方向阴云密布。 钱旭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眼前的阴云,钱桂也走了过来,“小公子到了,咱们该出门迎客了,要是没猜错,现在的神鬼谷外可热闹了。” 就像钱桂猜的那样,神鬼谷上空阴云密布,地面平地起风沙,神鬼谷两岸中有一道五百米长的沟壑,隔着神鬼谷,宁延一眼就能看到眼前伫立着高松城墙的敦煌城,敦煌城外,神鬼谷东岸,一排身着黑甲的项州军骑在高头大马上整装待发,一个个手握长枪肃立在旁,身为项州军沉鼓营的上将军,齐山岗一身锦衣华服富贵逼人,神色不怒自威,整个人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剑一样;在他旁边的是一个正有说有笑的高大男子,简简单单的举手投足就有指点江山的气魄,男子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黑甲的副将,男子身份也不一般,尘沙营上将军——高怀离。 两人一大早就各自带了三百人在神鬼谷旁等着要来敦煌的宁延了,整个项州军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人要一睹小公子风采,两人身后的敦煌城头,三位身着坚甲,眉头紧皱的男子同样也是项州军的上将军,座边肤色黝黑腰配黑剑的是西垒营上将军叶初砚;旁边手握虎首刀,双臂如水桶般粗细的是滚刀营上将军武清;旁边的看起来身形有些消瘦,但是却立如劲松的男子则是天山白马营的上将军田毅;三人站在城头,目光盯着神鬼谷对岸的白袍少年,滚刀营上将军武清沉声道,“大将军不出面,小公子这敦煌城不好进啊。” 腰别黑剑的叶将军瞥了瞥身边两人,敛起气机,平淡道,“既然来了神鬼谷,那想来是下了决心要进敦煌城,听说小公子见到了赵锡和将军,若真是如此的话,这城门也是能进,只不过进来后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叶将军,能请赵老将军出山也是本事,连赵老将军都能认可,我们又能有什么意见呢?难道就非得要弄得大家脸上都没光才好看吗?”少言少语的田毅冷哼道。 叶初砚冷哼一笑,“那也得拿出点真本事出来。” 山谷对面的宁延完全不知道对面密密麻麻的项州军中藏着多少上将军,更不知道自己大哥和宁伯丰,徐子谦在不在敦煌城中,他们现在又是否看着自己。 从西固城道敦煌城,这条路,宁延走了半个月,站在山谷口的宁延意气风发,身后的虞兮柠轻轻抚摸着阔别已久的小白,长发随风扬,目光中满是担心的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身旁的郑广原深呼吸一口气,“公子,这城如何进就看你的了。” 宁延一脸无奈的颔首作揖,弯腰幅度微不可察,“多谢郑将军一路护送,这最后一关了,行不行,也都是如此了。” 孔真玄运气护体,站在宁延身后,就像往常那般,做着宁延最坚固的盾。 抬头看天色,估摸着差不多了,一道劲风扬起,头顶金光蔽日,一道金色虚影赫然出现在半空之中,宁延淡然起身,身后光芒万丈。 今日,且看我叩开这敦煌的城门。 齐山岗眯眼看向身后出现涅盘金人的宁延,捋着长须道,“倒也是有些本事,可若是就靠这些怕是不够。” 齐山岗抬手一剑,剑气如虹,宁延抬手阻挡,一声巨响,巨剑落地,峡谷之中一道沟壑,这才只是开始。 宁延俯瞰城下兵,大喝道,“诸位将军,宁延请求入城。” 高怀离一步迈出,头顶光晕呈现,紫色虚影趁势而出,目若朗星,气若浩虚的高怀离悬空而立,静静的看着宁延,冲着宁延拱了拱手,“末将高怀离见过小公子。” 宁延微微颔首,“将军何意?” “久闻小公子大名,特意在此等候多时,还请公子赐教。”高怀离拱手说道,目光中满是锐气和傲气。 宁延知道这一战不可避免,若是打不掉高怀离身上的锐气,这敦煌城绝不好入。 “那就得罪了。”宁延稍微颔首,皱了皱眉头,下一秒,真气浮现,抬手瞬间,两股金色真气泵体而出,久经沙场的高怀离倒也不怕,手中长枪一指,紫气层层而出,一金一紫两色真气在半空盘旋交织,各不谦让。 宁延双臂之上进光弥漫,好似九天之外的金刚仙人一般直冲高怀离而去,高怀离聚气凝神,手中长枪宛如雷动,空中雷鸣电扇,高怀离出枪快如疾风,宁延拳法刚猛如松,两人一招一式打的是难舍难分,就这一幕不免让下面一些看笑话的将士纷纷严肃了起来。 叶初砚看着半空的两人,点头颔首,“半步神魄的实力,甚至比当年大将军来的时候还要更胜一分。” 武清慕然点头,“敢打敢战之人,入得敦煌。” 半空的宁延白衣飘飘,手中真气好似怒涛拍岸一般,神鬼谷中真气纵横,卷的山风泠泠作响,山谷中一阵鬼哭狼嚎,敦煌城外风云起。 长枪袭来,宁延一拳轰在枪身之上,就好像砸在了千斤巨石上一般,真气碰撞产生的强大后震力让宁延眉头紧皱,高怀离眼神中闪过异样的神色,虚晃一枪后边直接退出战场。 而战场外的齐山岗并未理会打到一半就撤出战场的高怀离,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远方天遍的一抹白虹,城头上的三人同时凝神聚气,所有人都是眼神凝重,如临大敌的模样。 数道真气逼近,宁延侧身看去,恍惚间,天边一道白虹踏破山河而来,席卷神鬼谷。 白虹所过之处,风沙怒吼,白虹之后,又是接连三道不同的真气光芒,就像彩蝶般从天而降,虽然绚烂,但却威力无穷。 东边四道,西边又是三道,一抹黄色,一抹黑色,一抹灰色,三道真气从峡谷深处冲出,威力之盛,可挡神佛。 白虹之气身后的老者悬空而立,站在宁延身侧,宁延认得面前手握银枪的白衣老者,赫然是赵锡和,赵锡和身着连身白甲,白色披风随风而舞,而在白衣身侧,则是三位同样两鬓生白发,但却微风依旧的老将军,他们都穿着当年战争沙场的铠甲,身后真气悬在半空。 黄甲老将军王亮虎手握大刀站在宁延另一边,手中的大刀上还刻着宁字,王老将军看着下面的年轻将士,身后真气鼓动,抬臂结印,身后一声闷响,山崩地裂。 这神鬼谷,硬是被撕扯出十米宽的距离。 马上的齐山岗和高怀离同时下马,单膝跪地,身后的将士齐刷刷跪地,就连久经沙场的战马都在此刻低下了头颅,“我等拜见七位将军。” “拜见将军。”声音如雷震,城头上的将士也纷纷单膝跪地,叶初砚三人双手在前,毕恭毕敬的低着头,对于眼前七位将军,不敢有丝毫怠慢。 郑广原激动的浑身颤抖,激动的喊着,“七位将军同时出现,这可是三十年来项州军的第一次,小公子当真是厉害。” 虞兮柠身着曼妙彩衣,风沙中也难掩其华,眉眼含笑的她终于露出了笑意。 神鬼谷前群英现,敢问世间神佛。 宁延起身,身后真气席卷如跃水黄龙,在空中画出一道圆弧,他站在圆弧之上,朗声大喝,“诸位将军,宁延叩城。” 第392章 八大金刚叩城门 敦煌城是项州第一大城,主城门向南而开,每当清晨钟声响起的时候,百姓就蜂拥而出,敦煌城虽然建立在荒凉的项州神鬼谷边上,但是在方圆百里之内独树一帜,因为是大奉西北的边关大城,所以规模什么的都不算太差,今日一大早就有军方来人封锁了街头,至于出了什么事,大家都不知道,但大家也没有什么太大反应,街边那些贩卖葱饼点心的挑夫依旧叫卖着自己的货物。 街头的一间小粥铺旁,因为今天来往客入很少,老板本想快点收摊,可是这偏偏来了一个穿着粗布大袄的中年汉子,汉子皮肤黝黑,一双糙手上也满是老茧,老板一看就知道眼前客入是个卖苦力的乡下汉子,因此在男子开口喝粥的时候,下意识的在多舀了些锅底的稠粥,一碟小咸菜,一盘花生米,加上一碗白粥,汉子吃的很是利索,吃着吃着,城头突然地动山摇,风沙四起,街上百姓纷纷回家,老板也要收摊,可是中年男子却依旧不慌不忙,老板着急无奈,“大兄弟啊,你这也是真吃得下啊,这外面打起来了,都是武者真气,咱们普通人被蹭到一点都得没命,我这小铺子离城门近,万一出点什么事,我可救不了你啊。” 中年汉子放下碗筷,摸了摸嘴巴,捂着肚子说道,“好久没吃到敦煌城的白粥了,老板,钱放桌上了。” 看着中年汉子居然朝着城门口走,老板赶紧劝导,“大兄弟,外面危险。” 中年汉子嘿嘿一笑,露出满嘴黄牙,“不打紧。” 老板无奈,只能收拾了碗筷赶紧躲回自家小店,而中年男子则伸了个懒腰,看着头顶左右两边的七色真气划过,微微一笑。 下一秒,中年男子便消失在了街头。 敦煌城外的将士听着宁延的叩城之语言,眉头紧皱,直到现在大将军宁鹤也没有得到八大将军的认可,这宁延才几个月怎么可能就让七大将军甘心为他叩城门,这小子真就这么可怕吗? 赵锡和看着眼前的景致,捋着胡须说道,“这就差张中秋了,这老家伙在土龙山练兵,也不知道收没收到我的信。” “赵老将军,这次多谢您了。”宁延先是冲着赵锡和拱手致谢,随后再冲着旁边的其他六位将军拱手致谢。 赵锡和捋着胡须看着眼前项州军,冲着齐山岗喊道,“齐将军,怎么?这敦煌城的城门连我们七人都进不得了吗?” 齐山岗闻声赶紧起身行礼,“回老将军,属下不敢,只是。。” 齐山岗还想开口,一道白色真气赫然出现在城头上,落地后溅起满地灰尘,而且不偏不倚刚刚好落在叶初砚,武清和田毅三人身后。 烟尘散尽后,真气弥漫,赵锡和看着眼前的真气露出了阵阵笑意,在看清了眼前来者的身份后,叶初砚三人的心情更复杂了,真气下的老者走向城头,看着苍穹之上的赵锡和,朗声大笑,“哥几个,好久不见啊,这么多年没见,没想到咱们再见会是因为宁家后生。” 张中秋的声音很大,城头上传来的声音让齐山岗暗自叹气,这宁延真是有本事,把项州军八大金刚都请动了,这下就算是宁鹤来了也拦不住啊。 赵锡和等人也是哈哈大笑,“老张,等我们入了城,一起喝几杯如何啊。” “那敢情好啊,小公子,你且大胆入城,老头子我倒是要看看,谁敢拦着。”张中秋音如雷震,听的在场的项州军心中直犯怵,在项州军,你可以对宁鹤不敬,但对于张中秋,无人敢对其不敬。 宁延抬手致谢,“晚辈多谢张老将军。” 有些骑虎难下的齐山岗和高怀离面面相觑,这可尴尬了,他们是怎么都没想到宁延会搬来八大金刚,这些他们麻烦了,这宁延入城是铁定挡不住了,可他们身为项州军的上将军,难道就要被这么打脸吗? 此时在城头上的叶初砚心中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没有听齐山岗的去城外堵人,不然这下在下面低着头尴尬的就是自己了。 寂静无人的街头上,一辆四驾马车疾驰而过,马车算不算豪华,但也不差,马车外钱旭快马跟随,身后还有无数的州牧府亲兵,马车里的钱桂掀开窗帘,看着城外的阴云翻动,眉头紧皱。 齐山岗双拳紧握,起身正准备开口,突然城门洞开,一架马车径直冲了出来,宁延低头看去,这马车后面的不就是自己在天水城救下的钱旭吗? 而钱旭也看到了宁延,果然是他,那日救下自己的正是宁延。 看到马车驶来,齐山岗和高怀离都松了一口气,车夫掀开车帘,一身赤袍的钱桂快步往前,冲着头顶的几位拱手道,“小公子,诸位将军,钱桂在此有礼了。” “钱大人,许久未见,你这家伙也变老了啊,记得当时在老将军身边,就你一个细皮嫩肉的书生。”赵锡和感慨道。 钱桂起身一笑,全然一副洒脱小老头的样子,“年纪大了,年轻时候的事就不提了。” “钱大人,宁延在此叩城,如今八位将军都在,不知道这敦煌晚辈进得还是进不得。”宁延沉声喝道。 “这敦煌城,宁家人不入谁入?”钱桂面容严肃,深呼吸一口气转身喝道,“来人,听本官之令,开城门,迎接小公子和诸位将军入城。” 下一秒,鼓声传来,号角响起,两扇铁门大开,项州军沿途肃立,宁延哈哈一笑,淡然落地。 齐山岗和高怀离起身来到城门口,冲着钱桂拱手行礼,下一秒,宁延便出现在两人面前,三人面面相觑,本以为宁延会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却不曾想,宁延冲着两人抬手道,“今日多谢两位将军出城相迎,日后宁延若是碰到了事情,还希望两位将军多多指教。” 钱桂也是点头颔首,这个小公子倒挺会找台阶的,让齐山岗和高怀离两人不至于太尴尬。 齐山岗颔首一笑,抬手说道,“小公子谦虚了,若是日后有用的到齐山岗的地方,您只要开口,齐山岗必倾力相助。” 高怀离也是同样表态。 宁延落地后,在虞兮柠三人也紧随而入,在看到一旁的郑广原后,齐山岗的眼神明显不悦,但也只是一瞬便恢复了正常,城门口处,张中秋两只手负在身后,静静的看着宁延等人入城。 来到张中秋面前,宁延抬手示意,“张老将军,多谢您出手相助。” “江湖之道和军中还是不一样,小子,用江湖义气入了敦煌是有些手端,但是能不能在军中立足,可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张中秋拍了拍宁延的肩膀,算是表示了自己的肯定。 宁延稍稍颔首,“多谢老将军教诲,晚辈铭记在心。” 城门口处,头顶的敦煌二字久经风沙,可在大理石上的两个字已经不见了当年的轮廓,只能隐约看到沧桑的二字虚影。 阔别十余年,宁延再度入敦煌。 城头一处角落,看着宁延在钱桂和赵锡和的保护下走进敦煌,宁鹤一直悬着的心也算放下了,旁边喝着小酒的宁伯丰和徐子谦对视一笑。 “公子,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徐子谦轻声说道。 宁鹤笑着点了点头,“没想到这才四个月,延儿就回到了敦煌,速度远比我想象的要快,手端也比我想象的更高明,能把赵锡和八位将军请出山,也足以证明延儿的本事,江山代有才人出啊,我宁鹤是不如延儿啊。” 听着宁鹤的自嘲,旁边的徐子谦一边喝酒一边说道,“小公子初来乍到,这城是进了,可是之后的事情还得需要您来带,对了,公子,小公子入了军营,你有什么打算啊。” 宁鹤略微沉思,想了想说道,“我想看看他怎么想的,凭我对延儿的了解,他不喜欢不劳而获,我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哈哈哈。”徐子谦三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似乎都知道接下来宁延的选择,但三人有都选择了一笑置之。 进入敦煌,宁延转身看着虞兮柠,轻声一笑,“带你去见我家人。” “啊?”小姑娘的脸蹭一下羞的通红,旁边几个年纪大的将军哈哈大笑,赵锡和倒还好些,旁边张中秋可就不一样了,老将军打着哈哈说道,“五公子年纪也不小了,这你大哥的酒席没吃到,你的可不能忘记老头子我啊。” 宁延轻声一笑,默默拉起虞兮柠的玉手往前走去,身后的几位老将军有说有笑的跟在宁延身后,王亮虎闷声说道,“就你话多,都一把年纪了,还开人家玩笑,别把人家小姑娘吓到。” “怎么会,这老将军府上的女子那个不是女中豪杰,你忘了当初你被老夫人追着满军营跑的日子了?”张中秋打趣道,说完便惹得周围将军哈哈大笑。 “你小子揭我短,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嘴搀要和夫人带来的酒,我能去干那事,老小子。。”王亮虎不甘示弱的说道。 身后看起来最正经的张德天将军拉过两人,一副和事佬的姿态,“好了,一把年纪了,还这么闹腾。” “老张,你别在这装老好人啊,那酒你也喝了。。” “谁没喝啊,我记得。。。好像老杨没喝。” “说到这我还想说呢,你们几个居然把那梅子酒喝的一干二净,等我巡逻回来,就剩个空坛子了。” 第393章 宁延归家,神虎飞豹军 入了敦煌后,在州牧府待了一小会,走过大奉这么多州,这项州的州牧府真说不上多好,甚至一定程度上可以说寒酸,三四间瓦房便是州府了,对此宁延并未多言,项州穷啊,爹不疼娘不爱的,能有这几间瓦房都算是不错了。 赵锡和等人明显不太适应这种场合,随便应付了两声便离开了州牧府,找了一个小馆子喝了起来,几个老兄弟多年不见,好不容易见一次,那也是不醉不归。 钱旭看着宁延,想上去说话,但又觉得两人如今身份不同,自己冒然去搭话,未免有些尴尬,但这宁延就在面前,自己就这么视而不见吗?在自己纠结为难的时候,宁延也注意到了钱旭,轻声一笑,“钱公子,这才多久没见,都不认识我了?” 钱旭尴尬一笑,看着宁延轻松淡然的神情,心中不免羞愧,“在下不敢,实在对不起,当时没认出您就是宁延公子。” “不怪你,那天是我有意为之,但今日我重回敦煌,日后你我有的是时间见面,只是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不太喜欢喊你钱公子,不知道能否像小时候那样叫你钱多多,这喊出来亲切。”宁延感慨笑道。 听着宁延的话,钱旭也被逗笑了,钱多多这个名字知道的没有几个人,宁延这么喊自己,也是在有意无意的拉近与自己的距离,这种感觉让钱旭感觉很舒服,钱桂听后,心中也是一暖。 “只要公子愿意,叫我什么都行。”钱旭当即表态。 宁延默默点头,说了半天话后,宁延起身告辞,如今宁延也到了敦煌,郑广原也没有再跟着他的必要了,便返回了项州军,而自己则带着虞兮柠和孔真玄往城中心的宁府走去。 北方的春天晚上很冷,第一次去宁家,虞兮柠多少有些胆怯,跟在宁延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宁延一把拉住小姑娘的手,宽厚温暖的手掌让虞兮柠心安不少。 片刻后,一间比州牧府还要稍逊一筹的乡间小院出现在宁延面前,门口的青石台阶旁坐落着两尊石狮子,但就成色和手法来看,明显不如殷都宁府的细致,宁延走到石狮子面前,伸手触摸着粗糙的石面,小时候就喜欢爬家门口的石狮子,这么多年了,石狮子还是当年的石狮子,而自己却不是当年的自己了;宁延刚到门口,宁府的木门就在吱呀吱呀中缓缓打开。 一张张熟悉的面庞出现在宁延面前,让宁延瞬间鼻子一酸,二姐关耘儿变得更加苍老,眼袋下垂,不似之前那般水灵活泼,看到宁延的一瞬间,关耘儿眼泪夺眶而出,“小延子。” “二姐。。”关耘儿冲上来保住宁延,整个人梨花带雨,哭个不停,很难想象这几个月关耘儿经历了什么,从关丞相病逝到关府被查抄,再到宁家出事,二哥在荆州锒铛入狱,二姐关耘儿在短短的两年中失去了所有,当年那个没心没肺笑起来很好看的二姐也消失在了宁延的记忆中,看着面前的二姐,宁延有种说不上来的心疼,或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这个宁家,除了二哥,自己就是二姐的全部。 大嫂程双双挽着一身华服的宁鹤慢慢从府邸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从殷都跑出来的吕厢,吕厢搀扶着大病初愈的吕翊站在门口,吕翊看着宁延,黯然神伤,当年在殷都意气风发的少年侍郎如今也变成了一个故作坚强的普通人。 关耘儿忍着泪意松开宁延,帮着宁延擦眼泪,“小延子,回家了。” 宁延一个劲的点头,随后看向大哥大嫂,拱手行礼,毕恭毕敬,“大哥,大嫂,延儿回来了。” 程双双一看到宁延就忍不住泪水,点了个头就背过身去,关耘儿赶紧上去扶着程双双,看到宁延,众人眼前仿佛又会到来殷都的王府,会到来那个老爷夫人还在的时候,那个时候宁延还能惹事,二姐还会笑,大嫂虽然每天都在想念大哥,但起码是有期望的想念;如今物是人非,宁延也长大了,再度看到宁延,似乎是老天爷在提醒他们,宁老将军和夫人已经走了。 宁鹤红着眼睛点了点头,走到弟弟面前,拍了拍弟弟不算宽阔的肩膀,“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宁鹤的目光定格在宁延身后的虞兮柠身上,看着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也是心知肚明,“这位是虞大人家的千金吧。” 突然被点名的虞兮柠下意识的抬起头,瞪着大眼睛看着宁鹤,随后赶紧作揖行礼,“虞兮柠见过宁鹤将军。” 宁鹤看着宁延轻轻一笑,随后点了点头,“项州没有青州富庶,条件没那么好,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海涵。” “将军客气了。”虞兮柠紧张的低头说道。 程双双和关耘儿忍住泪水,招呼着宁延和虞兮柠入府,看着虞兮柠,关耘儿露出久违的笑意,“小姑娘长得真好看,水灵水灵的,谁娶了谁有福气。” 说话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看宁延,宁延嘿嘿一笑,虞兮柠低着头双眼通红,但心中却是美滋滋的,关耘儿拉着虞兮柠的手说道,“我是宁延二姐关耘儿,你可是小延子第一个带进家里的姑娘,真好。” 关耘儿心头暖暖的,抬头看着宁延的背影,越发觉得这个少年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好。 走到吕翊面前,吕翊冲着宁延抱拳行礼,“公子,您终于回来了。” 宁延点了点头,看到吕翊身上伤口已无大碍,点头笑了笑,“咱们也算是共过生死了,日后别这么拘束,搞得我也不自在。” 吕翊摇头苦笑,“是。” 程双双和关耘儿带着虞兮柠去收拾房间,当问到是一间还是两间的时候,虞兮柠明显慌了,但看着两个嫂嫂的笑容就知道他们是在开玩笑,也是嗔怒一声,这也无形中拉近了和两个嫂子的距离,宁老夫人不在,长嫂如母,对于虞兮柠的照顾,程双双真的是做到了事无巨细,从床铺到洗漱,甚至连换洗衣物都找来了,就害怕人家小姑娘不适应这边的苦日子。 而在宁鹤书房中,灯火通明,兄弟两人一个坐在桌前,一个靠在窗口,谁都不开口。 “看二姐的样子,是二哥没回项州吗?”许久后,宁延低着头看着窗前沙砾上的树影,轻声说道。 窗外风声起,吹的屋内红烛闪动。 “二弟从荆州出狱后得知家中巨变,伤心欲绝,不忍爹娘喊冤离世,便只身一人去了殷都;年初的时候,随着汕州动乱,秦家和韩仲宣相继出世,爹娘的冤屈也得以洗刷,陛下本想让二弟回项州,可是殷都朝堂离不开二弟,于是二弟只能留下来,被陛下加封了精文侯,领太子少保,继任户部尚书。”宁鹤沉声说道。 宁延听后,无奈摇头,“咱们兄弟几个到都头来都走了爹的老路,也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坏。” “老三和老四也来信了,老三留在了青州儒门;四弟去了潞州,见到了李姑娘,但是在得知爹娘出事后,便病倒了,常年生活不规律加上劳累过度,让你四哥身子骨变得很差,到现在还没完全恢复,来的信上也满是自责和愧疚。。”宁鹤自顾自的说道,如今爹娘不在,他宁鹤便是这个家的当家人。 “爹娘有儿子五人,但在走的时候身边却没有一个人陪着。”宁延红着眼睛说着,心头一阵酸楚,“这件事是咱们兄弟几个这辈子的遗憾。” 宁鹤无法否认,无奈的摇了摇头。 冷风吹来,宁延裹了裹身上衣服,“大哥,二十年了,我做过爹娘口中的乖小孩,做过人人喊打的纨绔败家子,做过游遍天下的浪子旅人,也做过位高权重的朝廷命官,还去北蛮走了一遭,搅的北蛮不得安生,走到现在,家没了,爹娘没了,老宋头没了,大哥,到底我要怎样才能保住身边的人啊?。” 宁鹤心疼的看着弟弟,眼泪吧嗒一声掉了下来,“延儿,这些年委屈你了,从今往后,有大哥在,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管是在大奉还是北蛮,大哥都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一点也不行。” 宁延轻声一笑,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可是,大哥,我好像回不去了。” 一夜风吹,宁延抬头望月,窗外萧瑟风声吹不完宁延心头的酸楚,在武当的时候,张兴瑞告诉他,入了江湖庙堂,想出来就难了;现在的宁延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有时候命运的齿轮会将抉择的权利交给你自己,但是并非每个人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宁延也是,那天晚上,莲花峰前,他想了许久,后来离开荆州,他也想了许久。 世间大同,天下大和,或许才是最后的出路。 宁延转身看向宁鹤,双拳紧握,“大哥,我想练兵,为自己,为宁家,更为爹娘的夙愿。” 宁鹤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从桌上拿出一张写了字的熟宣纸,来到宁延面前,“大哥早就帮你准备好了。” 纸张张开,月光下,五个字映入眼帘:神虎飞豹军。 第394章 为国舍生死 七月的风吹在殷都的大街小巷,清凉舒爽,禁卫军军事改革已有半年,但是成效却并不明显,按照魏正醇的想法,实行优胜劣汰制,将禁卫军分为上下两军,上军五千人,下军一万五千人,通过军功和考核决定谁进入上军,谁留在下军,这上军无论是军饷还是待遇都要比下军好的多,而且上军种表现优秀的年轻将领还能有机会获得去御军府学习的机会,这本是激励禁卫军将士奋勇立功的上下两军制一开始还很有成效,但是半年后到现在却演变为上下两军矛盾的源头。 或许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进入上军,一些下军将士就开始动起了歪脑筋,开始向上军将领行贿,有些年纪大的将士为了能入上军,甚至不惜拿出棺材本来也要拼上一个名额,这时间一长,一些优秀的将士没有进入上军,反倒是让一些有权势有背景的将士入了上军,这下就惹恼了下军的将士,于是便开始聚众闹事,堵在军营门口,就连禁卫军统领袁亥北都赶到有些棘手。 一番彻查后,处理了将近两百人,斩首十余人,本以为事情会有所缓和,但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军中将士再也不相信所谓的上下两军制,有些眼红上军的将士便开始大肆造谣,说是入上军的都是有关系的,说魏正醇是受人贿赂才让他们进上军的,一时间禁卫军种怨言四起,一发不可收拾。 一些朝中老臣看着这一幕也对魏正醇冷嘲热讽,嘲笑魏正醇不自量力,居然妄图推翻大奉千年的军事制度,是在说蚍蜉撼树,不知好歹;魏正醇也是无可奈何,他甚至怀疑这禁卫军出这么一档子事,肯定有这些朝中老臣的手笔,毕竟他们有不少儿孙都在禁卫军中吃皇粮,被自己的上下两军制一稿,皇粮没了,心中肯定不舒服。 朝堂上,老臣众口铄金;禁卫军中,将士不服,声讨魏正醇的声音愈演愈烈。 是夜,于公明和胡尚仪快步来到魏正醇府上,正深陷风波之中的魏正醇看着好友二人前来,轻声言笑,命令府中家臣略备酒宴款待二人,于公明心事重重,看着魏正醇,为难道,“孟尚书上书陛下,弹劾你魏老兄收受贿赂,结党营私,中饱私囊,祸国乱政,老魏,这。。” “军事革新势必要面临各种阻力,被弹劾之事正醇早有预料,正醇被弹劾事小,可是革新事大,禁卫军必须革新,天下人的眼睛都盯着殷都呢,禁卫军若是不成,那天下军马安能臣服殷都,齐溪的北地军,宁鹤的项州军,公孙长风的白羽军,那个不是当世劲旅,若不能革新以为大奉之用,任其发展,日后难免养虎为患。”魏正醇将宁鹤项州军归于养虎为患之列,于公明心中略感不满,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上下两军制在军中推行是有所阻碍,禁卫军中中下层军官多为朝中将臣之后,他们入军无非图的就是一口皇粮,你此番举动无疑是动了这些老臣面前的肥肉啊,他们对你不利也是正常,老魏,要我看不如缓而行之,两军换三军,给那些老臣一些面子,从中折转,等时机成熟之后,在行两军制。”胡尚仪在旁劝说道。 听到胡尚仪话的魏正醇拍案而起,“即是革新,当除旧立新,新政之始。若是我等屈服于旧制而不敢行新政,哪有今日中州殷都之局面,如今军事革新也是如此,即是革新,当不可屈与旧制,当断则断。” 旁边的于公明无奈摇头,“革新不是贸然革新,老魏,老胡言之有理,革新也讲究个循序渐进,禁卫军革新已经开始,只要陛下不言,那就一定会持续下去,我等若是急功近利,太过执着,只怕会事倍功半啊。” “我魏正醇岂会怕那些老臣旧侍,让他们尽管放马而来,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告就让他们告好了,我就不相信,陛下会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降罪于我。”魏正醇厉声喊道。 于公明和胡尚仪面面相觑,纷纷无奈摇头。 “正醇,我等言尽于此,希望你认真考虑,陛下信任我等是陛下仁心,满朝文武众口铄金,谁又能保证陛下不会做出杀一人以安朝廷的举动,你还是三思。”胡尚仪无奈的说道。 自从立木取信后,魏正醇一事风光无二,作为朝堂上的新政大臣,又是如此年轻,自然是意气风发,但也难免会陷入刚愎之局面。 于公明和胡尚仪无奈起身离去,两人走后魏正醇一个人饮美酒,冷声喝道,“为人臣,岂可害怕谣言蜚语,立国正心,当舍个人生死,以国为计,公明,尚仪,你们怕了,我魏正醇可不怕。” 出了魏府,于公明站在门外久久不语,胡尚仪摇头道,“正醇听不进我等之言,只怕会招来祸端。” “孟尚书学生满朝堂,新政施行有利于他,他自会支持,如今军事革新有损孟家利益,他自会竭力阻止,如若此人联合朝中群臣给陛下施压,难免陛下会弃车保帅啊,哎,老魏啊老魏,成也一身傲骨,败也一身傲骨。”于公明无奈摇头。 胡尚仪低声道,“我们去见见陛下吧,若是陛下开口,那孟上书也不能违背圣意吧。” “此时此刻,陛下怕是不会见我们,正醇的军事革新将御军府中的年轻将领几乎全部招入禁卫军中,甚至连陛下钦点的三人也私自扣下,这已经触怒了陛下,孟尚书等人如此,其中有没有陛下授意,你知道吗?”于公明的猜测让胡尚仪背后生寒,伴君如伴虎果然如此,即便是再有仁心的皇帝,也还是会有逆鳞。 “难道陛下要老魏死?”胡尚仪颤颤巍巍的说道。 “陛下爱才,这次可能只是要敲打敲打老魏,不过老魏领不领情就不知道了,为今之计,只能祈祷陛下宅心仁厚和老魏能顺坡下驴了。”于公明无奈摇头。 胡尚仪器也叹气而走,两人走在街头,心头满是无奈。 。。。 殷都,紫金殿。 自从韩仲宣走后,长生就取代了他的地位,成为了高远的内侍宦官,长生起初也是心惊胆颤,可是时间一长也就不那么害怕了,在长生眼中眼前陛下就好像个兄长一般,宽厚仁慈,对自己是万般的好,即便自己有些事做错了,也不会苛责;还有皇后娘娘,那天看自己袖口被挂烂了,还赏赐给自己一匹上好的绸缎,让内务府帮自己缝补,这可都是长生从未体验过的关心。 从那天开始,长生就发誓,只要自己在就决不让陛下和皇后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长生,帮朕生些柴火,有些冷。”高远坐在龙椅上,七月的夜微凉,但不知为何高远总是觉得寒冷,整个屋子都被捂得严严实实,长生更是不得不用真气来抵挡热气,这都如此闷热了,高远还是觉得寒冷,这让长生不免担心天子身体。 长生嗯了一声,转身走出屋外,要了些炭火盆子,放在高远身旁,有了炭火,高远苍白的脸色才有些血色,长生担心的说道,“陛下,要不明天让御医来瞧瞧吧,小奴担心您的身体。” 高远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的,朕还年轻,身体能有什么事,应该是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等这段时间忙完了禁卫军的事,朕就好好休息几天。” 长生无奈点头,他也看不懂桌上的奏章,就一直默默站在高远身后。 高远伸手去拿高点,尝了一口,味道不错,不免点头道,“今天的宵夜还挺可口,长生,给朕留两块,其他给皇后送去,让皇后尝尝。” “是。。”长生小心的夹下两块,然后小心的捧着糕点盒往殿寝殿走去,敲响寝殿大门。 皇后董氏一身白袍半卧在床,听到门外声响便让宫女开门,当看到是长生后轻声一笑,“长生,你怎么来本宫这里了,陛下呢?” 长生躬着身子行礼,“娘娘,陛下还在书房操劳,这是他让小奴送来的糕点,陛下说今夜糕点味美,让您尝尝。” 皇后起身一笑,眉眼轻柔,小心捧起一块,轻轻尝了尝,软糯的糕点入口即化,软嫩可口,入腹后唇齿留香,“当真好吃。” 皇后拿起竹筷,轻轻夹了两块,随后便招呼长生收拾糕点,“本宫夜里禁食,尝个味道就行了,剩下的你带回去吧,你整日整日的跟这陛下,肯定操劳,这些就当是给你补充精力了。” 长生急忙跪地言谢,“娘娘,小奴不敢。” 皇后起身亲手扶起长生,眉眼轻柔,“傻孩子,以后到本宫这里,别再说什么不敢不敢的,没入宫前,本宫也只是个普通百姓,咱们都是一样受了皇恩才有今日的,以后别再和本宫说这些见外的话,知道了吗?” 看着长的好看又心肠好的皇后娘娘,长生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皇后轻轻摸了摸长生的头,看着他收拾了糕点退出寝殿。 长生抱着糕点盒子坐在门口边哭边吃。 说到底,他郑长生也是个孩子,渴望着母亲一般的爱,而皇后的出现恰好补足了他缺失的这部分爱。 爱的种子种在心底,早晚会开花结果,此时的郑长生像极了当年的韩仲宣。 第395章 清名留竹帛 八月秋高风怒号,八月的殷都秋风渐起,刚从早朝上下来的高远是头疼不已,躺在紫金殿软榻上的高远回想着早朝的画面,无奈摇头,刚想要转身说些什么,却发现身边的人不再是韩仲宣后,无奈一笑,到嘴边的话也收了回来。 长生看着高远失落的神情,也很沮丧,他多想想大总管那样能为陛下排忧解难,大总管说过,只要自己多看书,多长见识,就会成为向他那样的人,看来等晚上回去后,自己还得加倍看书才行。 高远沉声道,“去把胡统勋大人找来。” “是。”长生拱手退去,片刻后,一个拄着拐杖的,满头华发的老臣拖着病怏怏的身体走了进来,边走边不停的咳嗽,看着胡统勋出现在门口,高远赶紧上去搀扶,胡统勋受宠若惊,慌忙摇头制止,“陛下千金之躯,不可妄自屈尊折煞老臣。” 高远淡然一笑,“胡大人是国之大才,朕扶的不仅是一个肱骨贤臣,更是大奉的未来。” 胡统勋欣慰一笑,长生搬来小凳子,高远扶着胡统勋坐下,胡统勋抬手道,“陛下是有事情要和老臣说吧。” “胡大人,都是自己人了,朕也就不瞒着了,早朝的事情您也知道,孟尚书和戴尚书联名弹劾指责魏爱卿,两方人马吵得是不可开交,哎,您说说,这朕该怎么办,一边是新政之臣,一边是大奉老臣,朕该如何取舍。”高远无奈摇头道。 胡统勋听后眉头微微皱起,“从魏大人军事改革到现在,新老臣子之间就是矛盾不断,老臣斗胆,想知道在陛下眼中,魏大人是到底是哪种人。” 高远沉声道,“魏爱卿是心有大才之人,他的本事朕也很欣赏,但是魏爱卿为人刚正强势,不懂变通,从新政开始就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得罪朝中臣子,弹劾他的奏章每月都有不下十本,都被朕压下去了,这次军事革新,朕打算借此机会敲打敲打他,让他也知道在朝为官,凭着一腔热血是干不成的,只是现在事态发展有些难以控制,若在这么下去,魏爱卿轻则要有牢狱之灾,重则要有血光之灾啊。” 为官之道,为人之道,这都是学问,胡统勋默默点头,“魏大人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成为新政主政官员,一路走得太顺了,碰壁是必然的;军事改革说到底是对旧制的冲击,孟大人他们为何如此坚决反对革新,说到底是因为革新触动了他们的利益,之前的禁卫军中在秦峰将军手中,虽说战力不俗,可是在这两万人的行伍中多多少少会有那么一些滥竽充数的官宦子弟,他们接着禁卫军来给自己贴金,千百年来,这几乎是被朝廷默许的行为,如今魏大人改革军制,让他们失去了这个贴金的机会,他们自然会站出来反对,这点也能理解。” “朕又何尝不知道,军事改革不可半途而废,朕也不能因为新臣而让老臣寒心,胡大人,朕难啊。”高远不住的摇头。 胡统勋沉思片刻,起身说道,“陛下,您可知道高祖挥泪斩英稷的故事。” 高远猛地抬头,看胡统勋的目光满是愕然,“当然知道,胡大人,你是想让朕做一次高祖,让魏爱卿做那英稷。” “英稷年少成名,跟着高祖南征北战,拿下大奉半壁江山,征讨荆州之时,高祖皇帝为安民心,于荆州百姓约法三章,兵入营,不为祸,为祸者斩;军行道,不踩粮,毁粮者斩;将入城,不伤民,伤民者斩。怎料围城数日不破后,英稷带着骑兵横穿良田,损毁良田百亩,虽说最后拿下了荆州,并且英稷立下不世之功,但为安抚荆州人心,以正典刑,高祖还是当着三十万荆州百姓的面,斩了英稷;自此,高祖皇帝一举赢得天下人心,荆州九城相继而降;陛下,如今之困局,便是当时高祖之困局,是求一将还是求得满朝民心,这结果就在您一念之间。”胡统勋起身拱手道。 “可是魏大人并未有过,主政两栽,魏大人一心为国,从没有任何乱国祸政之举,难道朕就要靠着孟大人的一面之词将魏大人治罪吗?那朕岂不是成为昏君了,再说了,此事根源在老臣旧制,朕岂能黑白不明,害了一个贤臣。”高远连声拒绝。 “当年英稷难道也错了吗?荆州久攻不下,大军死伤无数,英稷也是为了不再有更多的伤亡才会做出越田攻城之举,高祖皇帝约法三章是为了荆州民心,您军事革新是为了大奉军事,英稷为攻城而亡,换的荆州民心;若想让那些老臣再无他话,非牺牲魏大人不可,陛下,您比老臣更明白其中厉害,政治便是如此,敢入朝堂就注定要随时牺牲。”胡统勋沉声说道。 高远双拳紧握,往来踱步,犹豫不决。 难道为了政治就该牺牲一个有功于社稷的贤臣吗?他高远这么做还算是立新革旧吗?他这么做算是在向旧臣拖妥协吗? 胡统勋看着高远为难模样,缓缓起身,“陛下三思,老臣先行退去。” “长生,替朕送送胡大人。”高远颔首道。 离开皇宫后,马车上的胡统勋闭眼沉思,马车走在拥挤的街道上,看着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的闹市,胡统勋心中便充满无奈,为百姓而言,魏正醇是当之无愧的肱骨大臣,只是他这般锋芒毕露的行事,刚过易折是难免的结局。 夕阳西下,在街上转了大半天的胡统勋来到了魏府门口,为官半辈子的胡统勋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羞于见一个人,平日自诩问心无愧的他今日怕是要做一次有愧之人了,片刻后魏正醇便从府邸里走了出来,两人见面,魏正醇毕恭毕敬的拱手道,“胡大人,您来怎么也不让下人提前说一声,好让在下有个准备。” 胡统勋摇了摇头,叹气道,“老夫今日前来,是有话要对魏大人说,说完就走。” 看着胡统勋严肃的神情,魏正醇也觉得肯定是出事了,赶紧请胡统勋入府,一番言谈后,魏正醇也算是明白两胡统勋的来意,只是他魏正醇没想到这话居然是从胡统勋口中说出来的,“高祖斩英稷,胡大人您也太看得起我了,陛下可以做高祖,但我魏正醇却做不了英稷,英稷厥功甚伟,他是为了不让更多的将士受伤牺牲才选择了违令,我魏正醇没有这么本事,比不了英稷大人。” “正醇,孟尚书他们要什么你知道,陛下心中也清楚,只要你肯低头,我相信孟尚书不会为难你,军事革新没有那么容易,循序渐进未尝不是革新之法,你何必一条路走到黑,若你继续选择两军制改革,只怕会自己把自己送上绝路。”胡统勋拍着桌子说道。 “哈哈哈。。”魏正醇听后大笑三声,“胡大人,您老为官半辈子,应该知道大奉军事在面临什么,兵部名存实亡,各路大军军权在将不在国,先帝为收回兵权付出了多大的努力结果呢,却是寒了一个又一个将士的心,若是在五十年前进行军事改革,将天下军权收归中央,军队不在以一人一家为重,而是以国为重,天下军事一盘棋,若早是如此,岂会有后来诸位国公和平西王的祸事;军事革新革在制度,在军权军心,革新后,权归兵部,将归国家,不管是征调还是行军打仗由兵部统一调度,朝廷任免官员,裁兵征兵由国家统一规划安排,所有将士登记在册,军饷赋税全归中央管理,军队上心皆心在朝廷,那个时候,各州将领无私兵以乱政,无贪饷而乱军,无异心而祸国,我大奉军队就好比铁板一样,全军一心,上下一体,岂不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还是那句话,我魏正醇可以为国而死,但军改绝不可废。” 胡统勋听后,牙关紧咬,“正醇,你和公明,尚仪都是我老头子看着走进殷都朝堂的,你是有经天纬地之才的,怎可就此搭上身家性命,俗话说得好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你暂且隐忍,孟大人他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日后大家来日方长,就算一两年内军改不结束,那三年,五年呢,有陛下撑腰,你担心什么。” “革新革的就是一口气,军事改革刚开始,若就此中断,日后想要在捡起来就难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魏正醇不想废了这口气,那些老臣不想让我军改,那我就算是死也要把革新坚持下去,千百年后,他们化成一抔黄土,而我魏正醇则是青史留名,如此,我魏正醇又何惧于他们。”魏正醇神色坚定的说道,说的胡统勋心中不是滋味。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正醇,你活的比老夫自在,比朝中大多数官员都通透。”胡统勋起身拱手。 魏正醇走过去扶着胡统勋说道,“胡大人,我知道您和陛下都是为我好,只是我选择了革新这条路,就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革新之初,我便以屈闵海晏为毕生所求之目标,今日能用我的生命换来革新的继续,那我魏正醇死而无憾,革新之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绝不可就此而废。” “既然你意已决,那老头子我就不做这个说客了。”胡统勋无奈起身,擦了擦眼泪,转身离去。 看着胡统勋背影,魏正醇重重的鞠了一躬,“胡大人,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今日正醇虽死,然名可留于竹帛也。” “一代名臣,为革新而生,大奉有此良臣,何愁不兴。”胡统勋走出魏府的时候,老泪纵横,久久难以自拔。 第396章 文臣不惜死 大奉永熙二年九月,殷都发生了一件让满朝文武都震惊到说不出话的大事,当朝新政第一大臣,立木取信的魏正醇被刑部判处死刑。 大奉典狱监。 一代名臣魏正醇一身囚服双手负在身后,站在牢狱中,通过头顶的木窗看着天边明月。 阵阵脚步声响起,门外,于公明,胡尚仪,车鸣,等一众新政大臣全部出现在牢狱外,同窗多年的于公明静静的站在那里,双眼通红,一言不发。 魏正醇长舒一口气,转身看向窗外,拱手道,“公明,你们来看我了,很抱歉,在这里没有茶酒招待,几位只能委屈一下了。” 胡尚仪双手握拳,似乎是在替魏正醇鸣不平,“这明明就是那些酸儒老臣造谣生事,为何要让你背黑锅,祸国专权,这帽子也能扣到你头上。” 魏正醇笑了笑,目光中满是坦然,“若是这样能让孟尚书他们不再阻挠军事革新,那这黑锅我背了又何妨,军事革新,朝堂上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我宁可让他们盯着我,也不想让他们将目光放在革新上。” “你有更好的选择。”于公明淡淡的说着,语气中充满了沧桑和可惜。 “所谓好的选择是要让我屈服于旧制,服从于孟尚书他们?”魏正醇反问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屑,“革新之臣向守旧之臣屈膝,这若是传出去了,我们的新政革新不就成笑话了,革新之事,开弓没有回头箭,就让他势如破竹一往直前吧,我魏正醇一条命而已,比起革新千年大业,不足为惜。” “你决定的事我无法改变,既然你心意已决,以死明志,我于公明尊重你的决定,在这里答应你,只要我们还在殷都一天,新政和军事革新就会一直下去,直到彻底改变这个天下。”于公明沉声说道。 魏正醇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冲着于公明等人重重的鞠了一躬,“正醇在此谢过诸位。” “正醇,你还有什么遗愿未了,尽管说来,陛下说了,不管什么要求,他都答应。”车鸣低着头说道。 胡尚仪红了眼眶,背过身去,止不住的叹气。 此刻的魏正醇显得很轻松,直接席地而坐,“我魏正醇何德何能,让陛下和诸位如此挂念,我尚未婚配,并无妻儿,唯有老父老母放心不下,今日之后,望诸位能多多照顾正醇家人,正醇在此感激不尽。” “你且放心,日后你父母便是我等父母,只要我等还在,决不让你家里人受半点委屈。”胡尚仪哽咽道。 魏正醇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有就是走的时候没有见到宁五公子和老朱,有些可惜,不过人活一世,又有多少人是了无遗憾呢,如此也罢,入官多年,到最后也算是问心无愧。” “正醇。。”于公明全身颤抖,忍不住哭了出来。 “公明,莫要哭泣,我这一走,是为新政革新而走,走的值当。”魏正醇红着眼睛努力挤出一丝笑意,这一笑,让于公明泪水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郑崇官在房间里一个人默默的喝着酒,在这个院子里,他看到了太多的喊冤而走,典狱监创立之初是为了正刑罚,严律令,可是如今典狱监真的对得起他外面的那尊石碑吗? 苦酒入喉,郑崇官褪去身上官服,目视西北,或许那里才是大奉的希望。 魏正醇被斩首那日,殷都城万人空巷,满城百姓夹道送行这个曾经立木取信于民的年轻官员,在他身上百姓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只不过如今这个希望将要覆灭。 魏正醇站在行刑台前,神态自若,没有半句怨言,就连魏正醇都能被送上断头台,在殷都到底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杨昭肆会想起宁延的话,这才知道,原来好人确实不长命,在殷都你想活的久,就不能太聪明。 。。。 紫金殿内的高远悲痛难耐,魏正醇斩首那日高远在寝殿待了整整一天,一言不发。 当长生将魏正醇斩首的消息告诉他时,这位年轻的皇帝躺在皇后怀中,失神道,“皇后啊,朕自断一臂啊。” 上了年纪的孟尚书独坐书房中,听着手下说着魏正醇被问斩,这个一手将魏正醇送上断头台的老人不免潸然泪下,最后抱着面前的新政文本泣不成声。 “老爷,您这是。。” 看着管家不明所以的眼神,孟尚书声泪俱下,“害了一个真心为国的年轻官员,我孟彦怕是要晚节不保了,我这辈子为官清廉,却不曾想到最后做了一件害人害己的错事。糊涂,糊涂啊。。” 老管家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在旁帮老尚书宽心。 至此之后,孟彦不仅没有再插手军事革新之事,反而大力支持军改,魏正醇之后,于公明扛起革新大旗,在兵部尚书朱佑堂,禁卫军统领袁亥北的支持下,开始大张旗鼓的革新,到岁末之时,禁卫军样貌焕然一新 。。。 大奉国子监。 夫子孔章熙泛舟湖面,看着旁边闲庭,脑海里浮现出当初魏正醇离开国子监是意气风发的样子。 “正醇,今日离开了国子监,就意味着你将正式成为一名大奉官员,入了官场,切记不可在荣华富贵中迷失自我,更不可再金钱利益中迷失本心,为官者,当为国尽忠,为百姓牟利,上顺天意,下应黎民,匡扶社稷,以成大奉千年基业。” 彼时年轻的魏正醇白衣在身,潇洒自若,“学生不敢忘记入仕初心,为百姓请命,为君王分忧,为国保太平,苦读经书,谋求职位,是为施展抱负,更是为了天下百姓。” 泪如雨下的孔章熙将手中美酒倒入滏河中,三倍入河,算是为自己的学生送行。 “天下行,国运昌。。。” 两边的竹屋旁传来阵阵爽朗的读书声,孔章熙听的心中不是滋味,在这些房屋中,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个魏正醇,不求功名,不求利禄,只为心中抱负,像那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雄鹰那般,无所畏惧;有着撕破九天的疯狂。 他们自由,狂热,不羁;用满腔热血诉说着心中的孑然。 这是国子监,大奉的脊梁。 。。。 魏正醇被斩首的消息传到秋风萧瑟的项州敦煌城。 换上一身金甲的宁延骑在小白身上,将手中的情报握的很紧很紧,半年未见,此刻的宁延目光坚毅如钢,整个人变得成熟了不少,如今的他不再是刚入敦煌时手无寸铁的宁五少,此时的宁延时项州新军神虎飞豹军的统帅,大奉十二营将士口中的五公子。 少年翻身下马,真气涌动,将手中军报燃成齑粉,随后坐在沙堆上,说着一段刚学会的西北民谣,民谣名为六两酒。 送君千里过河山,直至铁岭变平川。 辞君千里越关山,直至杯酒满心间。 请君慢饮杯中一两酒,西风萧瑟送君走。 请君再饮杯中二两酒,早春有寒须加衣。 请君痛饮杯中三两酒,酷夏炎阳多遥扇。 请君豪饮杯中四两酒,秋风悲凉少离散。 请君满饮杯中五两酒,冬风来时有衣添。 请君且饮杯中六两酒,愿君此行无风无雨常欢愉。 六两酒,送君走,一路乡关莫回首。 。。。 西北民谣粗犷悲凉,宁延哼唱的不算标准,但也有淡淡忧伤蕴涵其中,空旷的山谷中回荡着宁延的声音,久久不绝, 马蹄声起,西北沙尘随之而起,知道少年心情难受的吕翊勒马停下,一身黑甲的他此时的身份也不再是宁延的护卫,而是大奉项州军神虎军都尉。 宁鹤再建新军名为神虎飞豹军,暂定两营将士,每营五千人,全权交由宁延管理,半年来,宁延四处征兵招人,在宁鹤的帮助下也算是有了些底子,新建好的神虎营新军都尉一职位,就交给了吕翊。 当年北蛮红蚁勒格雪夜中,宁延将吕翊一路带会项州,从那时起,吕翊就认定了眼前的年轻人。 吕翊抬手,身后众将齐齐勒马停下,夕阳下,宁延北背景被拉得很长。 一声歌罢,宁延缓缓直起腰,转身看向吕翊,吕翊带着诸位将士翻身跪地,“拜见五公子。” 宁延走上前去,淡然上马,沉声道,“两军情况如何。” 吕翊跟在宁延身后,沉声道,“神虎军征兵三千,飞豹军战马不足,征得兵士只有两千,如今都在营中寻练。” 宁延点了点头,冲着吕翊说道,“魏正醇没了,殷都中值得我挂念的人又少了一个。” “公子。。” “日子总要过,战马的事情你不必操心,我去找大哥,练兵之时,多找找留下营的陈将军,他会帮你,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个,兵必须精;至于新兵兵员问题,你不必担心,我来想办法。”宁延转身说道。 吕翊拱手道,“属下遵命。” 项州地广人稀,百姓不如中原各州那么多,能支撑起十万项州军已经是极限,至于宁延神虎飞豹军的一万人,要想征齐,若是正常征兵的话,怕是有些难。 第397章 粗衣僧入战北蛮 秋风吹过北蛮的荒漠,辽河之上波涛汹涌。 身着粗布外衫的僧入一步跨出,体内气机昂然,在河面上略作停顿,悬在河面上空三尺之处,目若灿星,死死盯着汹涌河面。 辽河之上,风卷怒涛,千里大浪自远方赫然冲来,粗衣僧入面前河面骤然断裂,河面冲天而起,一跃十丈有余,仿佛蛟龙出水一般,在空中画出一道圆弧,粗衣僧入神色淡然,波澜不惊,抬起右臂,手握莲花,身后佛陀现世,手中莲花所指,河面波涛盖地而落,千里大浪应声而来,波涛之后,一位身材高大,穿着赤红长跑,难分雌雄的怪物脚踩波涛直冲沈归心而来。 雌雄不辨的怪物脚下生怒涛,身后光影闪烁,真气凝于身后,一个四手之相的真气虚影立于河面之上。 身后满佛光的沈归心微微凝眉,“长老门九长老,四臂红袍——朱通。” 长发遮目的朱通朗声大笑,笑声中也难分雌雄,“沈归心,这辽河可不是你想过就能过的,中原有佛我汗国可没有,今日不管你是何方都休想迈过辽河一步。” 沈归心身后佛陀看着眼前四臂怪物,双手合十竖于胸前,怒目而视。 “阿弥陀佛,佛光所照之处,自有菩萨普渡众生,朱通,佛法在心,你是拦住不住的。”沈归心沉声说道。 朱通大笑三声,“可笑的佛陀,沈归心,拿命来。” 粗衣僧人眉心一皱,宛如金刚怒目一般,一掌托起,天空惊雷阵阵,乌云下垂,无数金光穿过黑云缝隙射于天地,一刹间,佛光万丈。 朱通大喝一声,身后虚影遁地而起,四臂前指,好似饿虎扑食般冲向沈归心。 粗衣僧入目光中闪出一道佛光,瞬间刺透朱通挡面朱砂,露出那张清丽的女子面容,不过这张脸看似欢愉,但面皮下的骨子里却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阴冷气息,就跟刚入地狱的死尸一般,女相男骨,雌雄难辨,这便是朱通。 朱通飞掠辽河,整个人身后黑影密布,这个九长老偏偏喜欢朱砂红袍,佛光之下,更显得他古怪恐怖。 沈归心沉心屏气,气机外泄,身后佛陀托云抬手,千道惊雷骤然而落,朱通身后四臂妖魔在空中来回躲闪,避开滚滚惊雷,随后扑向沈归心,沈归心右臂微抬,一声闷响之后,整个人便被朱通扑入河中,一声巨响传来,河面卷起千丈怒涛,佛陀光影依旧临空而立,刹那间,一道金光冲天而起,沈归心一掌拍向朱通右臂,骨裂声响起,被巨力冲击的朱通瞬间落入河面。 片刻后,河面之上,朱通屈膝蹲在河面上,看着半空的沈归心,阴狠一笑,随后一掌拍向河面,无数怒浪化作水箭冲向沈归心,朱通势如惊鸿,借着雨帘遮目,冲天而上,身上红的刺眼的袍子也发出阵阵猎空声。 只见沈归心双臂抬起,佛光千道,先破千万水箭,紧接着带着只手碎昆仑之势迎面冲上朱通,两人仿佛流星坠地一般陷入河底,两人真气纵横游荡于河底,接连撞碎几座怪石暗礁,河底传来阵阵巨响,河面波涛汹涌,两人一击接一击,一气挡一气,交手不断,真气不绝,打的是酣畅淋漓。 两人游荡于满是泥泞的河水之下,朱通气息浓郁,好似附骨之蛆一般粘着沈归心万般纠缠,只可惜好景不长,只见沈归心眼观鼻,鼻观心,心如止水,河底浑浊,真气肆虐,沈归心四周布满佛光,一声巨响,好似九天惊雷,一跃而起,连同河底朱通一同带出。 “喝。。” 沈归心一掌断辽河,辽河江面赫然断开。 朱通悬空而立,再度催动真气,凝神屏气,只见河水翻涌而出,巨大水柱冲天而起,水雾升腾,沈归心体内气机流转好似江河入海,两只手掌砰然一击,整个人好似庙中小沙弥一般双手合十。 随着这一双手合十,辽河江面上居然涌现出一条蔚为壮观的水帘。 千百年来奔腾不息的辽河今日居然升空作水帘,水帘之后便是那佛陀真身,金刚怒目。 朱通愕然失神,比起这遮天蔽日的雨帘,自己的水柱就显得太不入眼了,紧要关头,朱通盯着雨帘,竟有些失神。 沈归心身后佛陀只手立胸前,身前万丈雨帘遮天蔽日,好不恢弘,只见沈归心右手手心之上金印浮现,整个人身形好似鱼跃般赫然冲出雨帘,面对眼前的红袍怪物,一掌冲出,掌心之上金光下一秒全部没入朱通体内,一己之力。 金刚怒目,普渡众生。 雨帘略作停顿后倾斜而下,落在河面,溅起无数涟漪。 粗衣老僧口吐逆血悬空而立,身后佛陀化作金光普照大地,朱通胸前已然下陷,神色不甘的朱通抬头看向沈归心,一口闷血喷出,“沈归心。。” “阿弥陀佛,执迷不悟者,当入阿鼻地狱,度九世轮回,朱通,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沈归心静心说道。 空中红袍身影颓然落入河中,顺着万里江流顺势而下,红袍浮于河面,尸首随波而流。 辽河再度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粗衣僧人双手合十,在河边诵经超度;随后沿着辽河一路南下,过来辽河,他就能回家了。 。。。 风烟升起,敦煌城中热闹非凡。 州牧府中,宁延快步而入,已然将这里当成了自家府邸,从武威城回来已久的徐天亮看着宁延走进来,赶紧上去拱手迎接,“五公子。” 宁延颔首一笑,走入州牧府,钱桂正盯着满桌的账簿发愁,旁边还站着一个身形消瘦,留着一抹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这个男子便是敦煌城中人尽皆知参司曹安国,两人正紧张的对着账簿,丝毫没有注意到闯进来的宁延。 “钱大人,曹大人,看什么呢,这么认真。”宁延以走进来就高声喝道。 两人赶忙抬头看去,在看到是宁延后,钱桂无奈叹气,“五公子,你吓死我了。” 曹安国倒还好些,神色严肃,冲着宁延拱手示意,“五公子,您来可是为了军马一事?” 宁延也不瞒着,点头道,“是啊,当初不是说好了五千军马吗?怎么到我手里才两千,这数额差的有点多啊。” 钱桂摊手无奈道,“我的小公子啊,不是我不给你马,而是没钱啊,这河西的马价格不菲啊,再加上咱们和雍州那些土财主向来不对付,买马都是挨高价,就这两千战马,都是曹大人磨破嘴皮子才磨出来的,五千战马,确实是有些为难。” 宁延眉头紧皱,雍州和项州虽说是紧邻,但是关系却是不咋地,雍州位于大奉西部,有着河西这块沃土,土壤肥沃,粮食众多,加上草场密布,盛产宝马,是大奉战马的重要来源,按道理如此一个天府之城位于项州后方,项州应该是衣食无忧才是,这可惜这雍州牧和钱桂素来不对付,在粮食战马上不仅不照顾项州,反而处处掣肘,实在是让人不齿。 “雍州牧刘岱,真小人也,若不是有我项州当着西羌和北蛮,哪有他雍州的现在。”宁延忍不住骂道。 “刘岱此人是有些本事,但却称不上大才,治理一州之地还行,若是让他品鉴大局,就有些为难了,成大事而惜命,贪小利而忘义,这就是刘岱。”钱桂的总结很是独到,旁边的曹安民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这五千战马我是势在必得的,既然他刘岱不给两位大人面子,那我就去一趟雍州,亲自去领教领教这个雍州牧的风采,看看我宁延开口管不管用。”宁延凝眉说道。 “不可。”曹安民和钱桂异口同声的说道,钱桂往前一步,沉眉道,“刘岱身边有八位神魄高手,各个实力非凡,万一您和刘岱谈不拢,出了事怎么办?那刘岱是个小人,咱们不得不防。” 曹安民在旁接着说道,“钱大人言之有理,咱们和雍州往来本就不多,您身份特殊,还是不要露面的好,万一被殷都抓住了把柄,想要解释就难了。” “两位放心,这雍州我是必去不可的,刘岱虽然是小人,可他身边的周伯槿却是个知大义,明大理的名士,周伯槿在殷都求学时,我父亲对他多有照顾,我若是去找他帮忙,他一定不会拒绝。”宁延抬手道。 “这次能买到两千战马就是周伯槿在其中斡旋,他是刘岱的妹夫,刘岱还会卖他一点面子;只是因为卖马的事刘岱对他已经有所不满,您再去找他的话,会不会让让他为难啊。”曹安民捋着胡须说道。 宁延想了想,吐出一口浊气,“管不了那么多了,若他周伯槿是个志在天下之人,就一定会帮我,两位放心,有周伯槿在,就算买不到马,我也能全身而退。” 看到宁延心意已决,钱桂也不再多说什么,“既然如此,那公子您就千万小心,若是出了什么事,就赶紧回来,边境处有咱们自家军队,可保您平安无事。” “两位大人放心,宁延去去就回。”宁延点头,拱手离去。 第398章 雍州买马 万里黄沙隐入眉目寒霜,长风呼啸千年不绝,在这万里黄沙中,敦煌屹立不倒。 雍州,朔州西北两州,在项州未立之前,他们是大奉最西北的地方,广袤的河西草场从两州穿过,孕育出两个粮马大州,其中以雍州最为胜,雍州产良马,天下皆知,雍州牧刘岱年过半百,年轻时也曾有匡扶天下之志,只可惜志大才疏,到头来也只能是个偏安一隅的州牧。 从敦煌出发一路往南,在西固城短暂歇脚后,宁延带着吕翊一路南行,直指雍州肃山城。 肃山城位于雍州北部,是雍州首府,雍州牧刘岱的州府所在地,过了西固城进入雍州地界后,放眼望去一马平川,沃野千里,也难怪当时宁致拼尽全力也要拿下项州,若是没有项州这个缓冲地,北蛮和西羌骑兵翻过神鬼谷,一路南下,无险可守的雍州早晚沦陷。 行马于宽阔大道,宁延不由得感慨雍州地大物博,百姓富足,“能让百姓安居,不为生计操劳,这刘岱也算是有功于雍州。” “雍州和项州唇亡齿寒,两州若是互相交好,一来咱们不用为粮食战马而操心,二来雍州有咱们这个天然保镖,也不用担心外敌来犯,只可惜刘岱目光狭隘,心里想着的只有这一城一州之地,不然项州何至于此。”吕翊身背硬弓,无奈摇头。 宁延轻声一笑,算是默认了吕翊的话,三日后,两人走走停停终于抵达肃山城,肃山城规模宏大,比起敦煌只强不弱,城墙高耸足有十余丈高,目视之,心中好似有千斤巨石,无比压抑。 宁延和吕翊刚准备进城,一行兵马突然驶来,宁延赶紧侧身让开,初来乍到,并且是有求于人,宁延不想起争端,偷偷看去,为首的是一个生的虎背熊腰的粗犷大汉,从身边百姓口中得知,此人是州牧手下的八位大将之一,名为高陷。 宁延略微颔首,高陷的名字他来之前听陈辛如提起过,这个人是沙场宿将,能征善战,并且手中有一支五千人的掠阵营,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是雍州少有的精锐军队。 进入城中,宁延并未去拜见刘岱,而是转身去了刘岱的妹夫周伯槿府里,周伯槿是土生土长的雍州人,家境贫寒,但少有大志,一心为国,刘岱赏其才华,便将妹妹许配给他,并保举他去殷都国子监求学,在国子监求学期间,周伯槿意外得到宁致赏识,宁致对其很是欣赏,本想让其去项州为官,怎乃刘岱不予,无奈之下周伯槿才来到了雍州,成为刘岱的左膀右臂,十余年来周伯槿在雍州兢兢业业,勤政爱民,和刘岱一同将雍州打理的井井有条。 周伯槿的府邸普普通通,算不上多好,但也不差,门口的家丁看到宁延和吕翊前来,走上前去拱手道,“这里是周府,闲杂人等止步。” 宁延轻声一笑,将自己的玉佩卸下交给家丁,“麻烦你去通报一声,就说玉佩的主人找他。” 家丁一听也不敢怠慢,赶紧带着玉佩往府里走去,片刻后,便看到家丁捧着玉佩,满脸笑容的来到宁延身边,弯腰拱手将玉佩恭恭敬敬的奉上,“公子,我家老爷有请。” 宁延拿回玉佩,颔首走进周府。 周府客厅,年近不惑的周伯槿快步迎上前来,看到宁延后,眼泛泪花,“可是宁延宁五公子。” 宁延拱手行礼,“晚辈宁延拜见周叔叔。” 周伯槿赶快扶起宁延,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拉着宁延就往客厅里走,“贤侄快快请起,当年我在殷都求学,宁老将军对我多有照顾,当时你才不过七八岁,时光流转,转眼间十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你也长大了,我也坐上了雍州参司的位置,只可惜老将军他,哎。。” “我爹冤屈已洗,秦家人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周叔叔,今日晚辈冒然来访是有事相求,还望周叔叔能出手相助。”宁延开门见山的说道。 周伯槿看着宁延轻轻一笑,看到宁延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宁延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曹大人口中的五千战马而来吧。” 宁延也不过多掩饰,直接点头说道,“不瞒周叔叔,正是,五千战马对于雍州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对我项州来说,可就是一营之人,项州将士常年戍边,每日都要面对北蛮和西羌骑兵的袭扰,若没有良马相配,我项州将士如何保境安民,镇守国土啊。” “项州穷苦,将士受累,这些情况我也是知道的,只是这战马买卖决定权不在我手里,而在我那姐夫刘岱手中,当时曹大人前来购马,姐夫是百般刁难,最后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卖出两千匹,如今贤侄你亲自前来要买剩下的三千战马,于情于理我都该帮忙,只是我那姐夫和项州之间多有不和,只怕这次不会卖我薄面啊。”周伯槿有些为难的说道。 宁延起身拱手,“周叔叔,项州和雍州唇齿相依,您是明白人,自然知道项州若丢,雍州必亡的道理,五千战马对我项州军而言特别重要,还望周叔叔以大局为重,出面斡旋一番,只要刘大人肯卖,无论多少价钱,我宁延都买了。” 周伯槿赶忙起身扶起宁延,叹气道,“贤侄言重了,你都亲自来我府上了,不看僧面看佛面,这忙我周伯槿是怎么都要帮的;容我想想,其实要想拿下这三千战马,未必需要花钱。。” “周叔叔可有良策?小侄洗耳恭听。” 周伯槿牙关一咬,转身道,“我那姐夫好大喜功,爱面子,平时别无他趣,唯独喜欢射箭,明日你随我去见他,可在弓射上动些念头。。。” 听着周伯槿的话,宁延微微皱眉,“这样真的没事吗?” “贤侄放心,一切有我,到时候你只需想办法带着三千军马离开即可。”周伯槿拍着宁延的手背说道。 宁延拱手答谢,看来这趟雍州不算白来,周伯槿确实有些本事,如此一个良才跟在刘岱身边,着实是有些屈才啊。 。。。 翌日清晨,周伯槿交给宁延一把千金难买的铜雀弓,让宁延带着此弓去见刘岱,若没此弓,只怕刘岱不会轻易松口。 来到雍州州牧府,比起敦煌的州牧府,人近雍州的就豪华许多,门口顶七柱,赤漆八十一钉的大门挺拔巍峨,门口的一排石狮形态各异,足有十八尊之多,州牧府内大小楼阁,假山溪水,很是怡然自得,就跟家中小院一般,大厅内,州牧刘岱一身赤红官服端坐高位,手边八大将军分站两旁,对于宁延的到来,刘岱也是给足了牌面。 看着眼前年过半百且身形瘦小的刘岱,宁延直接单膝跪地,拱手道,“项州宁延见过刘大人。” “宁公子快快请起,宁老将军虎父无犬子,小公子如此俊朗,一表人才,必是国之大才啊。”刘岱皮笑肉不笑的夸奖这宁延,当然了这些台面话刘岱都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早已经熟能生巧了。 宁延当然不会觉得这是刘岱在夸自己,“刘大人谬赞了,宁延今日前来拜见刘大人,是受大哥所托,项州,雍州一衣带水,唇齿相依,关系密切,多年以来,两州互通有无,百姓往来密切,若没有刘大人的支持,两州之间往来也不会如此密切,我项州也不会有今天的发展,为此大哥让我来感谢大人的支持,知道大人喜欢弓射,特意送上铜雀弓一支,还望刘大人笑纳。” 宁延如此低调的说辞说的刘岱心中很是舒服,在听说宁鹤给自己送来一把铜雀弓后,更是高兴无比,直接激动起身,“贤侄言重了,两州本就该互帮互助,我们都是替陛下管理百姓,自然应该以国事为重,来人啊,给宁公子赐座。” 说着刘岱还不忘给旁边衙役使颜色,衙役心领神会的走下去将宁延手中的铜雀弓双手奉上。 铜雀弓长约三尺,弓身由玄铁精造而成,上面的金身铜雀更是由四位年过古稀的金雕大师精心雕刻七七四十九天而成,本身价值不菲,整个大奉铜雀弓的数量不过双手之数,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至宝,对于喜爱弓射的刘岱来说更是如此。 正如周伯槿所预料的那样,看到铜雀弓的瞬间,刘岱两眼放光,对眼前宝弓爱不释手,看着宁鹤拿出如此贵重的礼物,刘岱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连宁鹤都要屈身给自己送礼物,刘岱一时觉得风光无二。 “贤侄啊,这铜雀弓是在太过重要,这无功不受禄,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是本官能满足的,一定尽力满足。”刘岱高兴无比的说道。 旁边一个身着坚甲的将军沉眉看着宁延,再看看喜不自胜的刘岱,刚想要拱手劝说,怎料旁边同样身着坚甲的将军将他拦了下来,冲他摇头。 老将军无奈退下,宁延心中暗喜,拱手道,“刘大人,听闻雍州草场众多,所养战马膘肥体壮,能日行百里,不瞒大人,宁延对这宝马是情有独钟,不知刘大人能否让在下见见这雍州良驹是何模样,大人放心,宁延只是看看一饱眼福,绝无他意。” 听到战马二字,原本还喜笑颜开的刘岱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看着宁延若有所思道,“就说宁鹤怎么会让你送来如此宝贵的弓弩,原来打的是我战马的主意。” 州牧府大厅瞬间鸦雀无声。 第399章 计取三千战马 现场一片寂静,一直沉默没有开口的周伯槿拱手出列,“大人,在下觉得宁公子的要求并无他意,人有七情六欲,世间杂事千千万,有人喜良田,有人爱美人,有人好美酒,也有人位高权重却偏偏喜欢那木工之物,就像大人您心系弓弩一般,宁公子正值而立之年,喜欢宝马良驹也不过人之常情,在座诸位将军在宁公子这般年岁时谁不喜欢宝马良驹,神兵利器;宁鹤大人割爱将铜雀弓赠与大人,若是大人连一匹马都舍不得让宁公子赏看,若是被宁鹤将军和项州百姓得知,只怕有损大人声誉啊。” 听到自己妹夫的话后,刘岱的神情果然有所动摇,周伯槿说的不无道理,自己是不是太过草木皆兵了,人家宁延只是提了一句喜欢宝马,年轻人喜欢宝马良驹也是正常,若是为了一匹马而搭上自己声誉,可就太不值当了。 “哈哈哈。”刘岱突然一笑,一边看着眼前铜雀弓一边说道,“本大人岂会不知其中利害,刚刚所言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宁公子不就是想要一匹良驹吗?本大人赏你一匹便是,我雍州良马上万,区区一匹马,还是拿的出来的。” “多谢刘大人,那不知大人可否让在下去马场一饱眼福,看看这雍州万马奔腾的盛况。”宁延起身拱手道。 “哈哈哈,当然了,张将军,郝将军,你们带宁贤侄去马场看看,让宁大人随便挑。”刘岱的注意力全在铜雀弓身上,对于这把神弓,当真是爱不释手。 “末将遵命。”旁边的两位将军拱手而出,带着宁延往外走去。 宁延拱手告辞,走的时候不忘冲着周伯槿使了使眼色,而周伯槿点头示意他尽管放心。 等到张远和郝顺带着宁延离开后,刘岱拉响铜雀弓弦,喜不自胜,“一匹马换来一把绝世神弓,这生意本大人怎么算都是赚啊。” 周伯槿笑而不语。 。。。 雍州马场就在城外十里的草场上,千里沃野之上万马奔腾,雍州产宝马,常年奔腾与草场之上的骏马个头高大,肌肉匀称,鬃毛柔顺,不仅耐力强可日行百里,更是有着傲视天下宝马的弹跳力,良马一跃可冲天十丈的佳话在大奉广为流传,若不然雍州战马也不可能被如此青睐。 张远和郝顺跟着宁延来到马场内,宁延算是开了眼,第一次看到万马奔腾的盛况,心中不免热血澎湃,就连胯下的小白也是不停的跺着脚。 张远沉声笑道,“公子胯下有夜玉晚流光这等宝马居然还来雍州求马,如此喜爱骏马良驹,着实是让在下开了眼界。” 宁延心中一惊,抬手陪笑,“将军客气了,一点个人爱好,让将军看笑了。” “这有良马万匹,公子可随意挑选。”郝顺在旁说道,说罢便让身边手下带宁延入马场挑马。 吕翊双手环胸,静静的站在马场周围,张远和郝顺对视一眼,郝顺心领神会的带人将马场围了起来,而张远的目光则死死盯着宁延,右手握着手中银枪,对宁延万般警戒。 片刻后,马蹄声响起,之前在朝堂上拦着张远开口的宋续策马而来,看着张远说道,“张兄,这是干什么?” 张远看了看吕翊,似乎是在埋怨宋续说话不看场合,“咱们雍州的马性子烈,我担心宁公子着急,万一惊到了马,冲出马场,伤到公子就不好了,让郝将军待人守着,也是为宁公子安全着想。” 宋续捋着胡须笑了笑,“张将军倒是心细,也不知道这宁公子看上那匹马了。” “不管那个,也就一匹而已。”张远沉声说道。 旁边的吕翊心中冷哼一声。 片刻后,宁延挑了一匹毛发如雪的白鬃马,翻身上马,有着小白在,这些战马性子再烈此刻也得乖乖的让宁延骑上,血脉压制这东西是天生的。 张远眉头一皱,一直看着马场情况的张远死死攥着长枪,“倒是疏忽了夜玉晚流光啊。” 宁延纵马狂奔,在马场内接连逛了三圈,似乎是觉得不过瘾,直接来到张远身边,勒马笑道,“张将军,雍州良驹确实厉害,只是这地方小,我骑着不太过瘾,这马呢也没法肆意狂奔,我想骑着马去马场外跑两圈,您看如何?” 不等张远开口,宋续就笑道,“宁公子要试马,尽管试就是了,我们肃山城周围到处都是宽阔草场,公子尽管一试。” “多谢将军。”宁延翻身上马,骑着白鬃马就往远处而去。 张远看着宁延远处,心又不悦,“这马场这么大都试不了吗?非得出去。” “哈哈,张将军,您当初试马的时候不也骑着绕城跑了十里地嘛,只是试个马而已,不必紧张。”宋续宽慰道。 张远也知道如此,但心中总是感觉有些不妙。 一柱香侯,宁延纵马而归,胯下白马四蹄生风,如有神助,宁延对此赞不绝口,“当真是好马啊。五里地转瞬就到,神驹神驹啊。” “那宁公子是确定这匹了?”张远挤出一丝笑意,沉声道。 宁延一边顺着白马鬃马,一边看着马场内的其他骏马,心中是万般纠结,“这马呢,得跑了才知道,可惜我这一次只能骑一个,也不知道到底那个才是良驹中的良驹。” “我雍州战马都是日行百里的上号骏马,宁公子尽可放心。”张远在旁不耐烦道。 宁延眼珠子一转,笑着道,“将军,我倒是有个主意,不如让我带着百匹骏马绕着肃山城跑一圈如何,百马齐跑,这场面想想都震撼,而且更好也能看看到底那匹马更好一些,你们觉得如何?” 宋续捋着胡须看着张远,张远心中为难,但又不好表现出来,“这怕是不妥吧,雍州马性子烈,万一失控伤到公子或者周边百姓,可就不好了。” “哎,不用担心,我有夜玉晚流光,他们闹腾不起来。”宁延拍着张远的肩膀说道。 张远也不知如何拒绝,只能点头答应,“也好,但公子可要小心,一圈之后一定回来。” “多谢将军了。”宁延勒马转身来到马场门口,吹了声口哨,“小白,走。” 一时间百马狂奔,烟尘四起,郝顺看到情况不对劲,快马袭来,张远摇头示意,郝顺勒马提枪站在张远身边,看着宁延带着百马绝尘而去,“将军,咱们这也不管吗?” 张远看着马场门口的吕翊,摇了摇头,“不担心,他那手下还在,宁延不会走远。” 果如,一个时辰后,宁延满头大汗的带着百匹骏马归来,来到张远面前,直接下马,喘着粗气道,“张将军,你们雍州的马是真痛快啊,本想骑一圈呢,结果一不小心多绕了几圈,不错舒服。” “那公子可有中意的?”张远拱手问道。 宁延看着身后骏马,一番沉思后,还是摇了摇头,“这一百匹战马差别都不打,我也说不上来谁好谁坏,这样,你交给我一千匹,我在骑着试试,咋样?” “宁公子,这不合适吧,千匹战马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引起异动,你我都没法向刘大人交代啊。”张远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语气中已经多少没了耐心。 宁延则装出一副察觉不到张远情绪变化的样子,继续说道,“这可怎么办,我试不出马的良莠啊,不如这样,张将军,郝将军,你们带着人跟在我身边,我带着三千匹战马跑着试试,到时候由你们帮我挑一匹如何?” 郝顺和张远对视一眼,似乎也是个办法,让宁延这么闹下去选完马都猴年马月了,还不如让他们帮着挑一匹,而且他们带人跟在宁延身侧,想来宁延也耍不出什么花样,张远重新抬手一笑,“那就按公子意思来。” 宋续伸了个拦腰,“那你们就去帮宁公子挑马,我就先回去了。” 等到宋续走后,宁延冲着门口的吕翊点了点头,吕翊轻声一笑,马场大门打开瞬间,宁延高呼,“走了。” 一时间,三千战马嘶吼狂奔,创面好不壮观,张远和郝顺提枪跟在宁延左右两侧,小白就好像那马群中的头马一般,带着三千骏马冲着肃山城郊狂奔而去。 这一骑就是半个时辰,就在张远和郝顺跟着宁延狂奔之时,马场那边突然扬起阵阵烟尘,张远赶紧勒马,宁延也故意勒马停下,看着马场方向,疑惑道,“那是什么?” “坏了,马惊了,宁公子,恕不奉陪,郝将军,你跟着公子挑马,我回去看看怎么回事。”说罢,张远便原路返回,直冲马场而去。 宁延嘴角一弯,吕翊成了,接下来就剩最后一步了,宁延和郝顺起了五十里地后,看着身后烟尘不断,宁延着急道,“郝将军,这么久了张将军还没跟来,看来去看不太对,要不你回去看看,我在这里等你会。” 郝顺回头看着马场方向的烟尘,心中也是疑惑重重,不得已只能拱手告辞,“那就耽搁宁公子了。” 说罢,便疾驰而回,看到郝顺消失在拐角,宁延一个飞跃来到小白身上,拍了拍小白的脖劲,“小白,回家。” 小白一声怒吼,身后三千战马齐刷刷的低下头,三千战马绕过肃山城,一路向北,绝尘而去。 第400章 三千战马归项州 日落西山,当郝顺纵马赶到马场的时候,张远刚好带着手下将发狂的战马控制住。 “张将军,张将军,马场出了什么事?”郝顺勒马停下,看着马场狼狈的样子,着急的问道。 张远眉头紧皱,沉声道,“有十多匹头马突然发狂,带着马场其他战马也跟着躁动起来,不过好在情况不是很严重,已经控制下来了。” “那就好,吓死我了,这战马可是我雍州根基,千万不能出事。”郝顺如释重负的说道。 张远一听,赶紧回头看去,却发现只有郝顺一人,当即感到不妙,厉声问道,“郝将军,宁延公子呢?咱们的三千战马呢?怎么就你一个回来了。” “啊?宁公子担心这边情况,让我回来看看,他自己则在路口等着咱们。”郝顺说完后才后知后觉感到不对劲,手中长枪真气鼓动,“不好,出事了,咱们快走。” 张远一骑当先,来到马场四周大喊道,“吕翊,吕翊呢。。” 旁边的将士飞速跑来,拱手道,“启禀将军,你们刚走不久吕将军就走了,走的时候还留下一封信,说您若是找他,就让在下把这封信给您。” 张远赶紧拿过书信,打开一看,上面的口吻居然是宁延的口吻,“多谢刘大人赠马三千,宁延在此代表项州军十万将士对刘大人深表感谢,感谢刘大人的慷慨,今日赠马之恩宁延和项州将士都将记在心上,日后若有机会,必当重谢。” 看完信后的张远双目充血,将信死死攥住,牙关紧咬,“到底还是被宁延摆了一道,真是千防万防到底还是没防住。” “我现在就带人去追,不管如何都要把马追回来。”郝顺说完就要转身去追。 张远叹气拦下,“别追了,宁延早就走了,他们这一招瞒天过海用的好啊,咱们还是回府里去见刘大人吧,看刘大人有何良策能挽回损失。” 郝顺只得点头答应,就这样,两人气呼呼的往州牧府赶去。 日落灯起,正在府里弯弓搭箭体验刚到手铜雀弓的刘岱看着张远和郝顺走进来,一边拉弓一边笑道,“如何了,这宁公子挑马挑到现在才结束吗?真是够细致的,对了,宁公子呢,怎么就你们两个,本官在后院备好了晚宴,等他回来一醉方休呢。” “启禀大人,宁延已经走了,他走的时候留下了这个。。”张远屈膝跪地,将宁延的信双手奉上。 一脸疑惑的刘岱放下手中铜雀弯弓,拿起书信,不过寥寥数字,但却看的刘岱怒目圆睁,浑身颤抖,气的整个人差点吐出血来,刘岱一把将信撕得粉碎,厉声怒吼,“宁延你个竖子小儿,居然敢玩弄本大人,来人呢,传令三军,兵发项州,本官要找宁延讨个说法。” 旁边的周伯槿听后,赶紧出面阻拦,抬手道,“大人不可,万万不可。” “什么不可,那宁延骗我战马三千,本大人去讨要说法还不行了?真是岂有此理。”刘岱正在气头上,指着周伯槿大喝道。 周伯槿其忙起身陈述利害,“大哥,你且听我一言,这宁延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战马,咱们都被他的一面之词骗了,什么献弓看马都是借口;但他不仁行诈骗诡谲之术,咱们可不能不义啊,在我看来咱们不但不能兴兵讨法,还应该向天下昭告此事。” “什么?你还嫌我不够丢人吗?还昭告?你是想让宁家那几个小儿笑掉大牙吗?”刘岱一把揪起周伯槿,怒不可遏的吼道。 周伯槿低头拱手,“大哥,这都是为了您好啊,这宁延拿了三千战马,留有书信,算是礼到,您也接了宁鹤将军送来的铜雀弓,这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咱们先收项州之物在先,宁延书信在后,于情于理,宁延此举都是合乎礼节的,咱们若是此时兴兵讨法,不是就显得咱们心胸狭窄,不讲礼仪了吗?而且兴兵讨法,必然引起满城风雨,难道您希望此时闹得人尽皆知吗?那个时候丢的人要远比宁延骗走的这三千战马要大的多。” “是啊,大人,周先生言之有理,咱们还需三思而行,万一两州开战,殷都那边也不好交代。”张远单膝跪地,诚心劝道。 刘岱一听这其中厉害,也是觉得有些道理,那心中怨气也消了一些。 周伯槿接着说道,“让您昭告天下,是为了彰显您的心胸宽厚,宁鹤他们不过是送了一把铜雀弓,而您则慷慨还礼他们三千战马,这好比砖瓦换玉帛,此举无疑是投桃报李的先贤所为,不仅可以让项州百姓知道您的仁爱宽厚,更能在雍州百姓中增添声望,一举两得,何乐不为呢?再说了,那宁家兄弟占了咱们这么大一个便宜,肯定会顺坡下驴,说不定还会帮着咱们说话呢,大哥,您丢的是三千战马,赢得的可是两州百姓的赞誉啊,这孰轻孰重,一比便知。” 听了周伯槿一番巧言后,刘岱原本郁闷愤怒的心情一扫而空,甚至捋着胡须大笑起来,“哈哈哈,妹夫所言极是,本官差点冲动酿成大祸,妹夫你真不愧是本官身边的第一智囊啊,张远,郝顺,一切就按照周先生刚才说的办,绝不能再有意外。” “是,末将遵命。”张远,郝顺一同拱手退去。 刘岱重新拿起铜雀弓,弯弓搭箭,一箭正中靶心,旁边周伯槿刚忙鼓掌称好,“大哥,好箭法。” 刘岱摸着铜雀弓身,咂舌笑道,“这次的闷亏,本大人吃了,只是这个亏我早晚要从宁延身上找回来,并且我要让宁延加倍偿还。” 周伯槿尴尬一笑,只能低头应和。 。。。 晚上回到自家府上,周伯槿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好在自己巧舌如簧,略胜一筹,不然还真差点酿成大祸。 片刻后,敲门声响起,周伯槿一边换衣服一边招手示意家丁开门,门口家丁一看是宋续,急忙走进来道,“老也,宋将军到了。” “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你去告诉宋将军,说今日发生太多事了,我有些困倦,想要早点歇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惊魂未定的周伯槿刚准备转身礼去,就听到了院中的脚步声。 宋续不顾家丁阻拦,径直闯了进来,“哈哈,周先生这一计瞒天过海骗得了刘大人,可骗不了我宋续啊。” 走到一半的周伯槿无奈摇头,转身看向宋续,拱了拱手,“宋将军深夜到此难道就是为了说这句话?那很抱歉,我周伯槿听不懂,您请回吧。” 宋续依旧不依不饶的说道,“我记得周大人府上也有一把铜雀弓,宋续今日看到刘大人手中的铜雀弓,一时手痒,不知道周大人能否赏光,让在下也试试这铜雀弓到底有多厉害。” 周伯槿面色阴黑如铁,挥手喝退身边手下,冲着宋续拱手道,“外面人多眼杂,宋将军,里面请。” 宋续拱手跟着周伯槿来到周府书房中,周伯槿的书房安静透亮,烛火升明,将书房照的亮如白昼。 “既然宋将军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瞒了,今日宁延献给刘大人的铜雀弓确实是我的,宁延瞒天过海的计谋也是我出的。”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周伯槿对宋续直接开诚布公的说道。 宋续略微颔首,毕竟他早已猜出其中一二,“周大人在雍州为官十余载,是刘大人必不可少的左膀右臂,为何今日会帮着宁延欺骗自家人,宋续不解。” 周伯槿无奈叹气,“正是因为在雍州待得时间长了,才会如此行事;选择宁延有两点理由,其一是于私,当年我在殷都求学,受到礼国公多方照顾,礼国公宁致对我有知遇之恩,如今宁公子亲自登门造访,我岂有将恩人之后拒之门外的道理;于公来说是为了雍州考虑,雍州,项州唇齿相依,若是项州有失,那首当其冲的便是我雍州,雍州没有项州的天险,一旦北蛮大军南下,雍州将顷刻沦陷,我帮宁延和项州也是在帮我们雍州自己,说的明白点,此举也是在帮大奉稳定西北局势。” 听到周伯槿话后,宋续起身拱手,“周大人高义,宋续敬佩,今日之事,宋某就当不知,今夜宋某在家中饮酒,从未来来过周府,周大人也未曾见过宋某,周大人珍重,在下告辞。” “宋将军深夜前来,就是为了我的这番话?”周伯槿有些意外的说道。 宋续拱手一笑,“周大人须知,这雍州并非只有大人一个心系天下之人,宋某不才,也知道为将者一心为国的道理,周大人,日后若在行事,记得宋某。” 周伯槿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重重拱手,“多谢将军。” 宋续拱手离去。 三日后,刘岱昭告天下,将自己被宁延骗马一事说成自己慷慨相赠,将两州关系说成是情同手足,难分彼此;若不是宁延亲身经历,就差点被这刘岱的一番说辞给骗过去了,不过这周伯槿确实是厉害,就这么三言两语就把三千战马一事搪塞过去了,让刘岱闷声吃大亏,当真是让人佩服。 边境之处,郑广原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看到宁延带着三千战马出现在边境线上,这位等候多日的将军长舒一口气,“五公子当真好手段。” 站在两州边境,宁延回首望去,冲着肃山城的方向重重拱手。 第401章 大奉国运落西北 三千战马纵横于边野,郑广原勒马向前,来到宁延面前拱手恭贺,“小公子,恭喜啊,喜得三千雍州良驹,这下飞豹军的战马有了着落,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到飞豹军纵横于沙场了。” 宁延点头一笑,“郑将军过誉了,飞豹军到底能不能纵横于沙场,还需要时间的检验,不过郑将军不远千里亲自来此迎接,宁延在此谢过了。” 郑广原沉声应道,“大将军担心公子安危,特让我等前来接应。” “谢过大哥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回敦煌吧。”宁延勒马高喝,小白一声嘶吼,身后三千战马纷纷低头穿过边境线。 就在这时,远处沙漠上一片尘埃扬起,郑广原瞬间拔剑勒马,“新河营,应战。” 身后一千新河营将士齐刷刷拔出腰间佩剑,整齐划一的挡在宁延身前。 吕翊也下意识的拿出身后硬弓,冲着眼前沙尘张弓搭箭,宁延一把按在吕翊弓箭上,“别担心,他们不是雍州军。” 果然,当烟尘逼近的时候,才发现烟尘下向着他们狂奔而来的居然是三百百姓,没错,就是普通的百姓,这些大汉身着农装,在为首的两位乡野勇夫的带领下直奔宁延而来。 “将军手下留情,我们是来投军的。”为首的男子身高八尺有余,身强体壮,皮肤黝黑,一看就是练家子。 宁延有些意外的看着眼前的三百壮汉,好奇问道,“你们是何人?” 为首的男子单膝跪地,拱手道,“在下雍州舒鸿,灵壳境武者,常年习武,身边这位是族弟舒钧,三日前我与弟弟本想去肃山城投军,意外看到公子驭马三千绕城而行,心中向往,遂想拜在公子门下,却不曾想公子一路北行,我等便追了一路,好在总算是追上了公子,我等立志从军报国,还望公子能收留我等。” 宁延翻身下马,扶起舒鸿,无奈说道,“你们既然像追随我,那我也就跟你们说实话,我叫宁延,家兄项州镇西将军宁鹤,这次去肃山城是为了身后这三千军马,我不是雍州将领,你们若选择跟我,就要背井离乡,远赴项州;项州条件艰苦,你们应该也知道,但你们要是跟了我,那我宁延绝不会亏待你们,若是你们不愿,我也不会怪罪,只要是一心为国,不管是跟着谁,都是前程无量。” 舒鸿听到这话,言语中更是激动万分,“原来您就是宁延公子啊,项州宁五公子大名如雷贯耳,今日相见,即是缘分,我舒鸿愿意跟随宁公子前往项州,成就一番基业。” 旁边稍微年轻一些的舒钧同样单膝拱手,“我也愿意跟随公子前往项州。” 宁延高兴不已,扶起兄弟两人,高兴不已,“二位壮士快快请起,既如此,我等一同回项州。” “多谢公子。” 这一趟雍州之行,宁延算赚了个盆满钵满,不仅从刘岱手中拿下了三千雍州战马,还意外得到了舒鸿,舒钧两员大将;反观刘岱,不仅折损了三千战马,还阴差阳错的失去了未来的两员大将,若是刘岱知道舒鸿,舒钧两兄弟投奔宁延,只怕半夜睡觉都能被气醒。 。。。 回到敦煌后,看着宁延未花一文钱就带来了三千上好战马,整个项州军将士看待宁延的目光都不一样了,之前一些觉得宁延是个不懂军事花架子的将士也都改观了对宁延的看法,加上这三千战马,整个飞豹军就有了五千战马,解决了战马问题,接下来要解决的便是兵员问题。 半年时间,神虎飞豹军两个营一万人的配额到现在也不过才有不到五千人,一半名额都不到,好在宁延从雍州带回了三百人,不然新兵会更少。 回到敦煌后,宁延将舒鸿,舒钧兄弟二人都安排在了神虎营做都尉,同时宁延去找郑广原和陈辛如,向他们借了二十多个什长帮他练兵,宁延虽然通武道,但对于练兵一事确是完完全全的门外汉,这二十多个什长都是常年带新兵的老卒,练起兵来也算是轻车熟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把神虎飞豹军寻练的有模有样的。 校场上,宁延站在亭下看着面前身着黑甲的神虎飞豹军新兵有条不紊的训练着,心中感慨,他宁延到底还是走上了军伍之路。 按照宁鹤的意思,宁延的神虎飞豹军是独立于项州军之外的军队,项州军虽说强大,但也就一支,若是项州能有第二支强如项州军的军队,不仅能震慑北蛮,对于朝中那些对项州军心有忌惮的官员也能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宁延也很无奈,朝中有不少官员和当年的先帝高祯一模一样,既害怕项州军不行,又害怕项州军强大,他们自以为能找到权衡之术,却不想到头来却是搬石砸脚,得不偿失。 项州军在紧张的练兵之中,整个永熙二年后半年还算太平,没出什么大事,在魏正醇死后,殷都的官员也消停了很多,他们似乎也是没有想到如此宅心仁厚的高远居然能将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新政大臣魏正醇处死,这种投鼠忌器的行为无形中给这位新皇增添了不少威望,正如胡统勋所预料的那样,魏正醇死后,朝堂安定,百官皆宁。 随着禁卫军革新的结束,以袁亥北,兵部尚书朱佑堂为主的禁卫军正式成立,改头换面后的禁卫军气势如虹,战斗力远胜当时秦峰为将之时,与此同时,御军府中年轻一辈的军官也给禁卫军补充了不少年轻的血液,整个禁卫军就好像初阳一般,朝气蓬勃。 岁末之时,殷都太医院传来一个好消息,皇后怀孕了。 高远继位以来就只娶了皇后董氏一人,对比其他朝代的皇帝,这位天子无疑是一个用情专一的好皇帝,皇后董氏的怀孕让整个皇宫都沉寂在一片祥和之中,皇后怀孕,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意味着高氏血脉的延续,在一定程度上也预示着大奉皇室的延续,初为人父的高远也是高兴不已,特意赏赐了皇后无数金银玉器和锦衣绸缎,并责令内务府悉心照顾皇后,务必保证皇后和腹中胎儿万无一失。 永熙二年在岁末雪夜的钟声中宣告结束,在新年初始,高远像往常那样宴请百官,不过这次御花园中的官员比之去年要少了好多熟悉的身影,尤其是礼国公宁致,国师秦万冢和内务府大总管韩仲宣在一年里相继离世,时光流逝,总有新人代旧人,高远来不及忧伤,他相信在他的治理下,大奉一定会越来越好,而那时,他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 殷都,御天鉴。 外面一派祥和,但是御天鉴里的一众术士却是愁眉紧皱,御天鉴司空汤星坠一脸严肃的站在五爪青铜巨龙神像前,目不转睛的盯着浑天仪中的金色夜明珠,宋竟如快步前来,赶到老司空面前,无奈摇头,“天意不可违。” 司空汤星坠瞬间老眼通红,看着头顶忽明忽暗的夜明珠,摇头叹息,“窃取龙脉机缘者,可曾有着落。” 宋竟如默默点了点头,伸手在空中写下一行字,看到宋竟如凌空的字体后,汤星坠眼神充血,双拳紧握,但却又无可奈何,“大奉国运被窃,天子龙气微弱,用不了多久,殷都就会大乱,到那时没有国运镇压,大奉恐怕要遭遇千年以来最为可怕的危机啊。” 这话中意思汤星坠不便明说,但宋竟如早已心知肚明,其实汤星坠的意思就是大奉将有灭国危机。 宋竟如挥动手中佛尘,之间眼前青铜巨龙口中浑天仪突然逆转,道道金光闪烁,光影浮现,浑天仪的道道金光在半空交织,勾勒出一幅千斗桓珠的神秘图像,图像最中间的明珠闪烁不定,随着浑天仪的转动,星图上的光珠也随之斗转星移;宋竟如右手抬起,双指并拢以指为笔,凌空勾画,并且时不时的抬头默记头顶群星轨迹,起初浅显,可久而久之,犹如拾阶登山,越发艰辛,宋竟如双臂不断颤抖,头顶汗珠如雨而下,手上的线条逐渐晦涩,到最后一道金光迸射,直冲天际。 顷刻间,金光消散,浑天仪也随之停止转动,但是头顶的千斗桓珠星图上却出现了另外一颗闪烁的明星,并且不偏不倚就坐落在西北之地。 “这是。。”看着西北之处的金光,汤星坠大为惊讶。 宋竟如一口逆血喷出,身后术士赶紧上前搀扶,为了演算星图而差点命丧当场的宋竟如苦笑一声,“大奉国运被窃是不假,但这天下懂得国运周天流转的并非只有御天鉴和那窃取国运之人,别忘了,这风水秘术可是源于我道门,有人窃取国运,自然也就有人以浩然真气帮助大奉延续国运,而这能承载大奉千年国运之人,就在西北。” 汤星坠牙关紧咬,沉声道,“是张天师。。” “司空,承载大奉国运之人不在殷都,而在西北。。。”宋竟如低声道。 “是据我所知,嫁接气运可是有代价的,更何况是一国之气运,张天师强改大奉气运,怕是要坏了天道啊。。”汤星坠摇头道。 宋竟如默默点头,“师兄这么做是为了天下人的福祉,司空大人,依你看来,我师兄所选择的这个承载大奉国运之人,到底是何人。” “你我都心知肚明,西北之地好比深湖浩海,其中卧龙藏蛟,但能被张天师看中的唯一人耳。” “礼国公之子,宁延。” 第402章 再见故人,神剑纯钧 冬日的西北苍凉落寞,萧瑟山风吹在山间,项州苍茫大地上,白马驮红衣,千里黄沙上红衣飘扬,女子长发随风而起,素纱遮面的她望着风沙中若隐若现的敦煌城,心中大喜。 带着裴羽在荆州疗伤一年的聂红衣终于来到了项州,只见她转身看向身后那个白发红袍的俊美男子,朗声道,“前辈,前面就是敦煌城了,我们马上就能见到公子了。” 在聂红衣身后的便是重伤初愈的裴羽,此时的裴羽穿着常年不换的红衣长衫,白发扎在脑后,整个人靠在白马脖颈上,翘着二郎腿,摇着折扇,神态自若,一副世家公子外出远游的样子,听到聂红衣的话后,淡然起身收起扇子,伸了个懒腰,望着不远处的神鬼谷,沉声一笑,“再去见宁延之前,我还有个见面礼要送。” “什么见面礼?前辈,来的路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聂红衣诧异的扭头说道。 裴羽轻轻挥手,身下白马停下脚步,打了个响鼻,裴羽从马上翻身而下,望着聂红衣浅笑一声,“因为这个礼物才刚刚出现。” 聂红衣还不明白裴羽这话什么意思,下一秒就看到裴羽抬起右手,一道赤红真气直冲远处沙海,一声闷响传来,眼前沙漠居然瞬间凭空消失,一道亮光瞬间冲出,直冲裴羽而来,裴羽倒也不惧,右脚遁地,真气迭起,赤红光芒围绕周身,而那道亮光也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一把通体碧绿的四尺长剑,剑神碧绿如翠林,剑柄掺有白布,剑尖之处略微凹陷,即便是一眼便觉不是寻常俗物。 真气轰鸣声响起,碧绿长剑在半空不停盘旋,令人眼花缭乱,裴羽自言自语道,“碧绿裁光,锐利无敌,此剑是十大名剑中排名第五的纯钧剑。” “神剑纯钧,此剑乃朔州农家镇山至宝,为何会出现在项州。”旁边听到裴羽抱怨的聂红衣起身惊愕道。 裴羽收回真气,标志性的右手持扇,左手负身,一脸淡然的看着沙尘中逐渐走出的身影,喃喃道,“是农家之物没错,那么眼前这持剑之人当是农家武道大才了。” 沙尘中,一个长髯男子持剑而出,剑鞘背负在身,一身粗布麻衣,头顶草帽,腰缠麻绳,脚蹬草鞋,一副乡下大叔的样子。 看着眼前男子,裴羽不敢有丝毫怠慢,沉声一笑,“纯钧都已问世,该自报家门了吧。” 眼前男子冲着裴羽拱手,平淡道,“农家大贤者祢融见过赤炎血祭,裴羽前辈。” 旁边的聂红衣一脸疑惑的看向祢融,同时快步来到裴羽身后,拔剑而出,“前辈,这农家大贤者好端端的为何会来项州,难道是项州出了什么事?” 裴羽沉声一笑,“出事的不是项州,而是宁延,祢融,我猜的可对?” 对面的祢融一本正经的拱手道,“前辈所言,祢融不知,祢融来项州只为找人,其他事与我无关,更与农家无关,在此偶遇前辈实乃有幸,至于前辈口中的宁延晚辈虽有耳闻,但与之素无冤仇,他有何事,晚辈当真不知。” “哦,找人?究竟是何人能让你堂堂农家大贤者亲自出马,你也是农家屈指可数的大人物,若是在此欺骗我等,那就是有辱师门了。”裴羽并不相信祢融的说辞,在旁沉声应道。 祢融低头一笑,收起手中纯钧,抬手道,“前辈若是不信,晚辈也没办法,但不管前辈信或是不信,晚辈来此都不是为了宁延,若是前辈还想为难的话,那就原谅晚辈无礼了。” 先礼后兵,确实是农家作风。 裴羽挥手轻笑,摇着扇子说道,“来项州寻人,此人怕不是寻常之人吧。” 祢融笑而不语,手中绿光闪烁,纯钧剑应声而起,在空中划过无数绿光,聂红衣聚精会神的看着眼前大贤者高深的御剑之术,心中感慨,这或许就是神魄高手的御剑之姿吧,当真是高深莫测,晦涩难明啊。 裴羽抬头看向远处扬起的沙尘,这里距离敦煌城这么近,刚才的真气波动敦煌城内不可能察觉不到,这不马上就派人来了,只是不知道来的是谁,是不是那宁延本人。 战马嘶吼,片刻后,一众着黑甲配长刀的黑家军便将裴羽三人团团围住,聂红衣和裴羽完全不怕,对面的祢融也是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态势,捋着胡须一动不动。 马蹄声响起,熟悉的声音传来,“裴羽前辈,许久未见,宁延有礼了。” 裴羽猜的没错,来得正是宁延,其实刚刚神鬼谷这边传来真气躁动的时候,宁延正在校场练兵,真气袭来的瞬间,五感敏锐的宁延就感受到了裴羽的真气,这才快步出门拦下将要出城的田毅,自己亲自前来。 裴羽看着宁延,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身边的聂红衣激动无比,当即跪地拱手,“聂红衣见过公子。” 宁延翻身下马,亲自扶起眼前这个阔别许久的故人,亲自为其拭掉脸颊落泪,“聂姑娘,你让本公子好等啊。” 身后诸将虽然不知他们的小公子为何如此,但也明白这些人和公子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从北蛮回来后,实力有所精进,看来这次远行收获不少啊。”裴羽满意的说道。 宁延抬手一笑,将目光定格在面前的祢融身上,看着祢融一身粗衣,不解道,“这位先生是。。” “朔州翠林山庄,农家大贤者祢融,见过宁公子。”祢融收回纯钧,拱手客气的说道。 “原来是农家之人,宁延有礼了,这城外风沙大,先生若何裴羽前辈有事相商的话,不如入城详叙,宁延府中有好酒,可为先生温之。”对于宁家,宁延也是颇有好感的,毕竟身边的吕翊便是农家弟子,孔融也是一副乡野百姓面容,视之难生厌意。 祢融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小公子客气了,祢融前来是为寻找一位故友,却不曾想意外遇到裴羽前辈,起了些误会,如今宁延公子已经现身,裴羽前辈的心也该放下了;今日相见,即使有缘,日后若有闲暇之时,祢融必会登门拜访。” 裴羽微微颔首,收起扇子,冲着祢融弯腰鞠躬,如此诚挚的态度让祢融赶到万分意外,“前辈这是。。” “今日之事,是我裴羽有错在先,在此向祢先生道歉,还望祢先生不要在意。” 堂堂的中原赤炎血祭居然能向他祢融躬身道歉,这让祢融倍感意外,同时也对裴羽潇洒的为人感到敬佩,“前辈折煞晚辈,本就误会一场,晚辈谈何怪罪。” 宁延也冲着祢融拱了拱手,“既然先生有事,那宁延也就不强留先生了,希望先生一路顺利,早日见到所求之人。” “谢过公子,前辈,祢融告辞,日后有缘再会。” 说罢,身背纯钧的祢融便潇洒离去,宁延后知后觉的说道,“此剑剑长四尺,翡翠碧光,应是神剑纯钧无疑。” 裴羽点了点头,翻身上马,“正是,这祢融应该是农家少有的天纵大才,今日与之结下善缘,他日必有回报。” 宁延看着裴羽,眼泛泪花,“前辈,我宁延终于见到您了。” 宁延话锋一转,说的裴羽微微愣神,随后浅笑道,“入城吧,外面风沙太大,容易眯眼。” “如前辈所言,请。” 三人齐肩入敦煌。 。。。 敦煌城西北方向的小别院内,一个年轻书生正撸起袖子在自家院中架着篝火烤红薯,篝火旁坐着一个黑布蒙眼的目盲女子,女子称不上好看,但却恬静优雅,挺腰静坐在篝火旁,不吵不闹,不语不笑,面前的火堆中柴火噼啪声不断,红薯香味扑鼻而来。 徐天亮小心翼翼的取下刚烤好的红薯,外皮已经焦烂,拿起手边布巾将考好的红薯小心的捧在手中,外皮焦烂,内瓤澄亮的烤红薯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徐天亮轻声一笑,将红薯递到女子面前,还小心的吹了一下,“李姑娘,红薯烤好了,尝尝。” “公子先吃。”女子摇了摇头,颔首笑道。 徐天亮将红薯连同布条一起放在李清泉手上,自己转身半蹲在地,一边查看炭火一边说道,“没事,我这多着呢,你先尝尝,看看味道如何。” 习武之人有真气护体,即便是刚出炉的红薯也烫不到他们丝毫,李清泉徒手拿起红薯,轻轻一掰,刚烤好的红薯一分为二,冒着腾腾热气。 目盲女子缓缓伸手,将那一半红薯递给徐天亮,“公子不吃,我也不吃。” 徐天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沾满烟灰双手在身上随意的抹了抹,然后才接过李清泉手中的红薯,嗷呜便是一大口。 香甜软糯,但却烫嘴,徐天亮张着嘴巴大口的哈气,热气从嘴里不断冒出,旁边的李清泉会心一笑,将红薯放到嘴边,小心的咬了一口,在嘴里细细品味。 徐天亮一口下肚,畅快一笑,坐在篝火旁是越烤越起劲,边烤边说道,“李姑娘,不瞒你说,我这手艺还是跟着我娘学的,我爹走的早,全家收入就是我娘烤红薯的小摊,说来也可笑,我娘是烤红薯的,但我却只有过年才能吃到娘亲亲手烤的红薯,我娘烤了一辈子红薯,在重病缠身将要去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亮儿啊,娘烤了一辈子红薯也没让自己的儿媳吃上一口亲手烤的红薯,若是日后你遇到了想要娶做妻子的女子,就为她烤一次红薯,就当是替娘烤的,让娘在下面也知道我儿有了媳妇。” 说到这里的徐天亮声音哽咽,眼泪滴答而下,情绪上来的徐天亮直接抬头说道,“李姑娘,我想娶。。。” 可是当徐天亮抬头的时候,眼前早已空无一人,凳子上还放着那块背轻轻咬了一口的半个红薯。 徐天亮苦涩一笑,伸手擦掉眼泪,失落的坐在火堆旁,“这是我徐天亮第一次如此想娶一个人,即便她是个盲女。” 悬空立在小院半空的李清泉在半空面朝燃着篝火的小院,愣了许久许久。。。 第403章 乌羽见纯钧 夜幕来临,天空淅淅沥沥的飘起了雪,雪落黄沙,落地便被黄沙掩盖,天空雪花纷纷扬扬,地上行人匆匆忙忙,敦煌城中家家起灯火,户户觉暖风。 敦煌城外百里之处,冷风吹的嗖嗖作响,空中的雪花连同冰晶一起随风而舞,吹在人脸上就好像刀割一样刮得人脸生疼,如此荒凉恶劣的天气下,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身背蓑衣双臂环胸,静静的站在沙丘上,目视前方,即便头顶斗笠早已被白雪覆盖,男子也是岿然不动,宛如老僧入定,雪中劲松一般,若是被人看到,八成要说这是个冻死在雪夜的可怜人,碰到好心的还会来帮他收个尸,但大多数情况路过的百姓都会是摇头叹息。 夜幕凄凉,独身一人的中年男子更显悲寂,在这冰天雪地的黄沙中一站就是两个时辰,直到不远处传来阵阵破空声,立在此处浑身是雪的男子才缓缓抬头,沉声叹气,热气呼出,身上雪花瞬间消融,化作蒸汽消失不见,男子昂首抬头,目若星辰。 而在距离男子百米远的地方,一个内穿白衣外套红衫的女子立在原地,抬头看向男子,不过眼前女子黑布遮目,就这么看着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看到百米之外的农家大贤者。 “看来今日城外裴羽的那一招我没白挨啊,泉儿,我们十几年未见了吧。”祢融捋着胡须,轻声笑道,笑起来的祢融就像个乡间老农那般,质朴真诚;给人的感觉格外亲切。 只可惜,目盲的李清泉并不能看到孔融的神情,在听到这番话后,神色波澜不惊,甚至有些厌恶之情在里面,“见又如何,不见又如何,怎么?如此费尽心思的找我,难道你要大义灭亲,就像当年杀死我娘那般,杀了我这个人人喊打的大魔头吗?” “泉儿,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可是你亲生父亲,苦苦寻你十五年,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你,疼爱你还来不及,为何会杀你?”祢融摊手说道,语气中满是无奈。 “不会杀我?十五年前你杀我娘亲,伤我双目的事难道这么快就忘了?在我眼瞎之前所看到的最后画面居然是自己的父亲杀了自己母亲,并挥剑冲向自己,多么可怕,多么讽刺啊,十五年过去了,这画面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对了,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现在的我不叫祢清泉,而是李清泉,我讨厌你的姓氏,讨厌你这个父亲,讨厌你的一切,今日你我在此见面,我希望是最后一次,以后请你不要在打扰我的生活了,我的要求仅此而已。”李清泉的话字字扎心,听到祢融心如刀割,一个女儿居然对自己父亲说出这样的话,可想而知当年的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祢融双拳紧握,强忍着泪意,目光中满是盼望和渴求,“泉儿,不要抛下爹,当年杀你娘,伤你眼也是迫不得已,乌羽剑戾气深重,稍不留意便会侵入武者心肺,使其走火入魔;当年你娘便是在练剑之时急功近利,一不小心煞气入体,迷失了心智,一夜之间变成一个见人就杀,见血就欢的大魔头,当时爹像拼尽全力让你娘从走火入魔的状态中醒来,可是煞气入体,无药可医;很快,嗜血成性的你娘就盯上了你,为了保护你,也为了不让你娘伤害更多的人,爹实在是没办法了,才选择杀了你娘以保全周遭百姓和你;只是,你娘身上的煞气还是通过乌羽剑传到了你的眼睛里,当时的爹怕啊,怕你变成你娘那样,杀人不眨眼,谁都不认识,百般无奈之下,这才被迫趁着煞气还未入你心脉之际,伤你眼睛,以断邪气,若不然,等煞气入体,一切就晚了。。” “住嘴,不要再说了,当年你要是肯放下你农家天才门生的地位,在我娘身边多陪她几天,她怎么会为了能陪在你身边而拼命练剑,又怎么会有后面的一切,从我出生到我娘被杀,你见过我几次?你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们母女,只有你所谓的天才名声。”李清泉大声吼道,夜空飞雪也随着她激动的语气而变得躁动起来,气机鼓荡,飞雪环行。 祢融留下痛苦的眼泪,当年的他意气风发,有名有利,妻女俱在,纯钧在手,本是前程无量,但没曾想命运给他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手刃妻子,刺瞎女儿,骨肉之别,离别之苦,他在一天之内经离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儿,但眼前的女儿却早已经不再是那个缠着自己哭闹的不让自己走的小姑娘了,而是武林中手握乌羽的女子剑师。 “泉儿,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是爹有错在先,不过你就不能给爹一个补偿你和你娘的机会吗?为了今天,爹等了十五年了,整整十五年,十五年了爹每天过的也很痛快自责,我恨我当年没有在你和你娘身边,所以才酿此大祸。”祢融哽咽着说着,心中一阵酸楚。 “你闭嘴。。”李清泉大喝一声,直接拔出腰间古剑,刹那间,气卷云霄,四周真气震体而出,卷起万丈飞雪,飞雪逆飞半空,遂而落地,华美异常,但在夜色中又倍感凄凉。 祢融看着女儿对自己拔剑相向,心中倍感凄凉,这一幕何尝不是当年李清泉所看到的最后一幕,父亲对自己拔出了神剑纯钧。 “好,好,好。。”不知道是心有愧疚还是绝望,祢融连说三个好字,最后右手双指并拢,真气飞转,身后纯钧飞出,绿色真气萦绕,就像翠绿龙卷一般在半空盘旋,带着周遭雪花旋转聚势,“如果只有一战才能让你原谅爹的话,那你就尽管放手来吧。” “你不是我爹,我也不是你女儿,现在的我是李清泉,青州魔头李清泉。”李清泉大喝一声,剑道在此刻登峰造极,剑气飞旋,真气横冲而出,犀利的剑气冲向祢融,撕破夜空的声音传来,刺啦作响。 面对李清泉锐利无比的剑气,祢融右手前指,神剑纯钧直接冲出,就好似活物一般环绕在他身边,绿色真气凝结成罩,将其笼罩在内,剑气锐利无比,势不可挡;但祢融的真气被防的滴水不漏,两人交手数,本该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神魄高手对决,变成了一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戏码,李清泉威力不可谓不足,地面颤抖,真气横飞,十里之内飞雪逆空而上,真气流转不绝,沙漠上长风习习,吹的人浑身不自在。 一声声巨响传入两人耳中,李清泉盛怒之下,直接挥剑冲出,一剑一剑的砍在纯钧剑真气凝结的罩子上,飞雪绕行,巨响不断,但面前堪比金刚佛陀的护罩就是不动丝毫。 “你动手啊,你为什么不动手,我不需要你可怜我,我就是一个没爹没娘的大魔头,你杀了我啊,杀了我啊。。”李清泉歇斯底里的大吼着,体内真气冲出,玄机尽显。 头顶雷鸣阵阵,不经意间触动天地异象的李清泉牙关紧咬,身后淡淡出现一道白色虚影,见此情景,祢融无奈摇头,就在李清泉抬手挥剑,带着身后虚影持剑盘旋冲出的瞬间,收回了纯钧。 没错,就是收回了纯钧,纯钧剑连同那剑气形成的护罩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一瞬间剑气铺面而来,纯钧剑哐当落地,插入黄沙飞雪之中,而祢融则闭上了眼睛,感受着真气袭来。 “轰。” 巨响卷动地面飞雪,雪花纷飞,片刻之后便重新落地,乌羽剑在距离祢融眉心只有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连同真气一起,当时剑气的压力都让祢融感觉到了死神来临的恐怖,不过一瞬之后,这股感觉便消失了。 祢融睁开眼,看着摆在面前的乌羽剑,心中愧意更胜,“你为何不杀我?” “你可以无情无义,我不能,我若杀了你,就变成了和你一样之人,我要留你一命,让你在愧疚和悔恨中度过一生,祢融,你我今日之后,再无瓜葛。”李清泉恢复了她的冷峻和无情,面无表情的她在此刻就像地狱来的使者那般,直接对祢融宣判了死刑。 祢融不怕李清泉生气,也不怕李清泉恨她,唯独害怕李清泉忘了他,他害怕女儿的世界里没有了父亲二字,害怕自己变成了女儿口中的陌生人。 在李清泉古剑入鞘的一刹那,祢融跪在地上痛哭了起来,只见他无力的双手锤地,痛哭哀号,十五年了,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看着李清泉决绝的背影,他内心宛如刀割,千刀万剐,万箭穿心,也无非就是这种感觉了,“泉儿,不要走,不要抛弃父亲,不要啊。。” 李清泉自始至终头都没有回,甚至脚下都没慢一下,地面干净的雪上,只有往前走的,没有往后走的;祢融悲愤不已,仰天长叹,为何,为何命运要如此捉弄与他,给了他完美幸福的前半生,但又给了他一个妻离女散,无人问津的后半生。 长夜漫漫,漆黑雪夜的路上,李清泉早已哭的不能自已。 这一切,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呢。 第404章 算尽天下,难料风起 敦煌城冬日的清晨很是寒冷,李清泉静静的站在徐天亮的院子中,脚下没过脚踝的积雪说明了她在这里站了很久很久。 吱呀一声,徐天亮推门而出,睡眼惺忪的他刚一抬头便看到了雪中的李清泉,而李清泉同样也察觉到了徐天亮的出现,徐天亮有些意外的说道,“李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外面这么冷,别站着了,快进屋里来。” 徐天亮拉着李清泉走进屋子,屋子内生着火炉,比起外面要暖和很多,而李清泉身为武者,自然是不害怕风雪严寒的,但是徐天亮却还是拿来一床被子帮李清泉披上,然后又迫不及待的去生火热水,一边忙活一边说道,“李姑娘,你也是,回来后直接去你房间就行了,何必在外面受冻呢,咱们敦煌这天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身强体壮的汉子都撑不了多久,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又怎么受得住,这也怪我,睡得太死了,没听到外面动静。。” 徐天亮还在不断的自责中,殊不知刚刚和父亲决裂的李清泉此刻正在伤心之时,在听到徐天亮的话后,李清泉的心中猛地一阵温暖。 “李姑娘,我徐天亮一介书生,不能像宁将军他们那样武道高深,可以上阵杀敌,可是我也想帮你,真的,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只要我能帮的,绝不眨一下眼睛,就是你。。”徐天亮说着说着语气就慢慢低沉了下去。 一旁的李清泉抬头看向徐天亮,好奇问道,“我怎么了?” “你这样让我有些心疼。” 徐天亮到底还是说出了这句话,空气突然凝固,徐天亮就像老鼠见到猫那样小心的的看着李清泉,生怕自己这样惹恼了这个神魄高手,他不怕李清泉一剑杀了他,而是害怕李清泉一走了之,再也不理他。 放到一年前,听到这种话,李清泉绝对会将说这话的人一剑劈成两半,但是现在,面对这个未曾蒙面的书生,她不会;因为这话从徐天亮口中说出来是那么的温暖,那么令人心动。 李清泉缓缓起身,徐天亮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慌乱中赶紧解释道,“李姑娘,我这话没别的意思,你也别多想,我。。我就是看你一个女子出门在外。。有点担心你。” 下一秒,她就走到徐天亮面前,给了面前书生一个拥抱,李清泉死死的抱住了徐天亮,甚至让徐天亮都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徐天亮木讷的抱住李清泉,从宁延遇刺那次相遇之后,李清泉就一直待在了徐天亮身边,但这半年来,这还是徐天亮第一次拥抱李清泉,他能明显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徐天亮轻声呢喃,“没事了,都没事了。。” 半年前,他奉命前往武威,结果在半路意外经历了宁延遇刺,最后阴差阳错的结识了五公子宁延,分别的那天早上,他特意起了个大早,是为了不打扰大家,然而当他出发的时候,却发现,李清泉早已在路口等候多时。 “李姑娘,你这是。。”看着路口持剑而立的红衣女子,徐天亮困惑无比。 李清泉冲着徐天亮拱了拱手,“徐大人,在此拦路,只为道谢,你是好人,我会一直记得你,再见。” 一番简单的道谢后,这位手握乌羽剑的女子剑师就要转身离去,徐天亮急忙拦住她,“李姑娘,请留步。。” 快马追上李清泉,徐天亮翻身下马,站在李清泉面前,但随后又感觉有些不好,后退两步抬手道,“李姑娘,徐某大胆问一句,你这是要回殷都吗?” 李清泉默默的点了点头。 “可是你刺杀没有成功啊,你这回去复命不会出事吗?”徐天亮着急的问道。 “成功与否已无关紧要,毕竟这钱我都拿了,就算是刺杀失败我也要回去复命,你不必为我担心,以我的实力,若是单挑没人能杀我,他们就算真想置我于死地,没有三位神魄高手也是奈何不了我的,徐大人,你早些赶路吧,我们就此别过。”李清泉说罢便颔首离去。 徐天亮站在原地看着李清泉的背影,依旧不死心的说道,“李姑娘,殷都是龙潭虎穴,宁延公子身份特殊,你此番回去必是危险重重,与其如此,你还不如留在项州。” 风沙中的女子停下脚步,蓦然回首,“留在项州?” “对,留在项州,以你的身手去项州军必有一番作为,项州军中也有女将军,就算你不想去也没关系,有我在留在州府是肯定没有问题的,俸禄。。俸禄你也不用担心,我绝不会少你。。”徐天亮自顾自的说的,猛地抬头发现李清泉一脸困惑的看着自己,赶紧改口解释道,“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您别误会,我只是,只是觉得你就这么会殷都了,万一被人下了黑手,有些可惜。” 李清泉轻哼一声,“那留在项州,我就会安全吗?” “一定会,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出一点事,受一点伤。” 李清泉不会告诉徐天亮她其实是因为这句话才留在项州的,年轻文弱的书生给了这个江湖女魔头所有的关心和呵护,她李清泉也是女子,碰到心喜之人,怎么会不心动。 此时的她多想让自己的眼前出现一抹光明,这样她就能好好的看看这个男子究竟长什么样,将他的样子刻在心底,这辈子不要忘记。 记忆被拉回敦煌城内的庭院小屋。 “李姑娘,昨天晚上我说了些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我说。。” 李清泉打断徐天亮的话,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都听到了,今天我就可以给你回答。” 徐天亮瞳孔紧缩,心跳不自觉加速。 “我想嫁给你。” 李清泉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也说出了徐天亮最想听到的回答。 。。。 滇州山林中,一条道路直通密林深处,行至尽头,听闻溪水潺潺,再往前数步,豁然开朗。 阡陌横亩,白鸟飞鸣,百姓耕种在野,房屋鳞次栉比,一架木桥置于溪流之上,过了木桥,眼前便是一个小村落,但是这个外人看来就是个平平无奇小村子的地方,却是大奉鼎鼎大名的阴阳家所在地,村落深处,林院深深,规格不亚于武当正殿的阴阳大殿中,一位白发横生的老者闭眼沉思,身边九鼎围绕,刹那间,九鼎落地,水渍飞舞,老先生睁开飘渺浩然的眼睛,吐出一口浊气,看着眼前九鼎,无奈摇头,“张天师啊张天师,你这样真的值得吗?” 听到大殿内传来九鼎落地之声后,大殿外的燕颔快步推开大门,吱呀声过后来到师父面前,毕恭毕敬的说道,“师父。” 眼前被燕颔喊作师父的便是阴阳家的现任掌门黄九阳,黄九阳与张兴瑞是同期之人,在天穹事件之前,因为御天鉴的存在,阴阳家和道门往来密切,天穹事件之后,阴阳家远遁滇州,两方势力之间的往来也就淡了许多。 “颔儿,为师找你商量一件事。”黄九阳拿起拂尘,起身说道。 “师父请讲。” 黄九阳来回踱步,略显纠结后,说道,“你现在是否愿意去殷都为官?” “啊?”黄九阳的话让燕颔直接愣在原地,一脸疑惑的凝眉说道,“师父,难道您忘了天穹之事了?就算弟子愿意去殷都,那朝堂也不一定要啊。” “当年的事情早已过去,颔儿,如今的大奉将要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局面,至于是何危机,为师不能泄露天机,等你去了殷都御天鉴,自然知晓;我阴阳家虽然被逐出中州,可忠国之心不变,大奉有难,阴阳弟子岂能置之事外,颔儿,为师再问你一遍,你可否愿意入朝为官?”黄九阳转身,眼神中满是泪花。 这是黄九阳第一次如此激动,燕颔不免动容,身为阴阳家第一弟子,燕颔又何尝不想报效国家,弘扬阴阳;只见这位年轻的阴阳家弟子,单膝跪地,拱手道,“弟子愿往殷都。” “好。。”黄九阳激动无比,扶起燕颔,拍着燕颔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去了殷都后,去御天鉴,找司空汤星坠,他会告诉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在你走之前,为师还要叮嘱你一句,当你碰到两难情况之时,一定要以大奉为重,切勿贪念私情。” “私情?”黄九阳的话说的燕颔心中一阵咯噔,自己在殷都并没有什么朋友,朝中官员也和阴阳家没有什么来往,既如此,何来私情一说?但是黄九阳精通阴阳星象,天星秘术更是炉火纯青,和道家的风水秘术有得一拼,既然师父这么说了,那必是有道理的,难道。。 难道在殷都,自己会碰到故人? 黄九阳没有回答燕颔心中的疑问,而是转身说道,“你记住这些话就行了,其他的,不要多问,以后你会慢慢知晓的。” 燕颔冲着黄九阳跪地叩首,“是,师父,徒儿明白了。” 说罢燕颔便拱手离去,等到自己门下的天才弟子走后,黄九阳才喃喃道,“天下乱在南,兴在北,张天师,我比你多算一卦。” 第405章 女中豪杰李风荷 项州军十万大军分十二营,有一营名为红纸营,与其他营不同的是,这是项州军中唯一有女子存在的军营,八千红纸营将士中有三百女将,这三百人常年身着红甲,身披红色披风,英姿飒爽,因为军中也称这三百女子为三百红衣。 红纸营的上将军李姓名风荷,十七岁离家出走,流落街头,被宁老将军收入军中,被老将军收留从军的李凤荷对皇帝没有什么好感,更谈不上敬畏,无论是高祯还是继位的高远,毕竟朝廷对项州军的态度摆在那里,军中将士很少有对殷都有归属感的,再加上宁致惨死殷都,更让这个上阵杀敌不逊色与男子的女将军对殷都倍生厌恶。 对新来的五公子,李风荷是持观望态度的,毕竟江湖上关于小公子的传言可是不少,有说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的,不学无术;又说他是修为高深的武道高手,叱咤江湖;也有人说他是个贪恋权势富贵的伪君子,阴险狡诈;但是她李风荷可不相信这些江湖传言,毕竟宁老将军和夫人教育出来的孩子就算再差又能有多差。 半年来宁延的表现也印证了这一点,一分未花从雍州带回三千战马,让雍州牧吃了闷亏,试问当今天下,还有谁有这个本事?训练新兵,起早贪黑,看着昔日新兵日日精进,速度让她都感到不可思议。 俯瞰新兵校场,长发扎成马尾束在脑后的李风和双臂环胸,身后背着两把短枪,一支枪尖细长,穿透力极强,可轻而易举穿透北蛮重甲骑兵的胸甲;另外一支枪尖略宽一些,可劈砍,是近战格斗的绝对利器,女子皮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姿色尚佳,贴身红甲勾勒出女将军常年习武练就的傲人身材,在第一次见到李风荷的时候,宁延还在想,一个如此年轻漂亮的女将军到底能不能上的了战场,随后就看到李风荷在校场上和郑广原打的不相上下,那阴冷犀利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这是充满战场肃杀之气的眼神,瘆人心骨;自那以后,在面对李风荷,宁延都不敢再小瞧这个女将军,仔细一想,能做一营的上将军,就算是女子又能差到哪里去。 校场上的宁延双手负在身后,看着场上将士的提枪训练,神色严肃,看到小公子亲自出马训练,场上将士都格外认真努力,宁延不经意的抬头,这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校场了望台上盯着自己的李风荷。 李风荷居高临下,看着宁延,微微颔首,清脆声音紧随其后,“小公子,兵练的不错,只是校场上训练的再好也不如上战场真枪真刀的和那些蛮子打一场。” 宁延拱了拱手,“多谢李将军的提醒,只是现在还不是机会。” 李风荷低头看了眼宁延,宁延抬起头也看向了望台上的红甲女将军,对视一眼后,女将军沉声一笑,转身离去。 李风荷来到校场门口,纵马而去,刚出校场没多久,就看到齐山岗和高怀离从外面巡视而归,烟尘卷地,李风荷素来瞧不上这两人,因为他们欺负过宁鹤,在宁鹤刚来的时候,是想尽办法为难他,她李风荷是被宁老将军收留的,对宁家有着很深的感情,看着宁鹤在军中被为难,她又怎会舒心。 但是偏偏军中人人都知齐山岗心系红衣女将李风荷,曾放下豪言要用黄金五千两大娶李风荷,这种目中无人的狂傲让李风荷对他好感尽失,在军中待人和善的李风荷唯独对齐山岗冷眼相看,甚至连理都不想理,这在军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跟在两人身后的是一支一千人的骑兵队伍,在看到李风荷从校场出来后,齐山岗轻声一笑,长驱而来,直接挡在李风荷面前。 “吁。。”勒马停下的齐山岗抬手道,“李将军,多日不见,不知在忙些什么呢?” “军中诸事冗杂,将士三餐,冬日棉被,老卒伤兵,新兵训练,这事一桩接着一桩,忙是必然的,不像齐将军这般,还能去城外巡边,逍遥自在。”李风荷冷眼说着,眼中对齐山岗充满着不屑。 齐山岗不以为意,内敛目光看向李风荷身后的校场,“去看小公子练兵啊?” “小公子筹备新军,训练军卒的什长有我红纸营的将士,我来看看他们有没有懈怠,怎么?这有问题吗?”李风荷沉声看向齐山岗。 齐山岗轻声一笑,李风荷在军中本就是一风风火火的女将军,豪爽大气,英姿焕发,“当然没有,只不过这次巡边,抓住了一个北蛮密探,从他口里问出了些关于小公子的消息,不知道李将军有没有兴趣听听?” “齐将军,抓住敌国密探,这应该算是军事机密吧?既然是机密之事,你不去找大将军,在我这找什么存在感?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再会。”李风荷对齐山岗根本没有好颜色,说完话后不冷不热的策马而去。 齐山岗看了看校场,随后快马来到李风荷身边,不等李风荷开口就说道,“那个探子说,北蛮长老门有一位长老潜入了项州,目标正是小公子手中的东皇钟,这些事我自会告知大将军,你不用怀疑,告诉你只是想单纯的提醒下你,和小公子保持点距离,以免殃及池鱼。” 李风荷瞬间抬头皱眉,死死盯着齐山岗,“我李风荷不怕死。” 带着傲气的齐山岗低头颔首,“当然,但我不想你死。” 李风荷先是一愣,随后直接勒马而走,留给齐山岗一个背影。 齐山岗在项州军中声望颇高,年轻的时候跟着赵锡和将军南征北战,军功卓着,等到赵将军离开项州军后,他就顺理成章的接任了沉鼓营的上将军一职,要知道沉鼓营是项州军中步战第一营,三十年前血战神鬼谷,整个营一万两千人在三天时间杀得北蛮五万大军屁滚尿流,原计划一个月拿下的神鬼谷不到三天就宣告攻克,让宁致和唐云天大为震惊,就是这一战直接就奠定了沉鼓营在步战的地位,那便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听过齐山岗话后的李风荷思绪万千,北蛮长老门的高手个个都是神魄高手,两年半前,就有一个背着木琴的古怪少女在北门关前奏琴起舞,琴声虽然悠扬悦耳,但却内藏杀机,最后还是徐子谦单枪匹马出北门,谁都没想到就这么一个抚琴少女居然会是长老门的长老,两人酣战三千回合不分胜负,最后还是宁伯丰和许慕梁率兵前来助阵,女子这才被迫离去。 但是这次之后,也算是让项州军知道来北蛮长老门的厉害,若是真像齐山岗所说有个长老门长老潜入了项州,那么宁延就真的危险了。 “吁。。”李风荷勒马停在半路,身后的女将不解道,“将军,您这是。。” “回去,去校场,我有事找小公子。”李风荷的神情格外严肃,身后女将当即掉转马头,跟在李风荷身后,朝着校场赶去。 校场上的宁延正在练兵,突然看到吕翊快步跑来,贴在他耳边说道,“公子,李风荷将军来了,说有事情找您。” 宁延疑惑的看着吕翊,“很着急吗?” 吕翊点了点头,“有点,李将军说可能和东皇钟有关。。” 东皇钟三个字一出口,宁延就知道是和北蛮有关,毕竟北蛮十二国器已得十一,就差这最后一个东皇钟,为了这个东皇钟,北蛮大汗用了除了军事开战的所有手段,为此中原高手大量涌入北蛮,就是为了保下这个夺得东皇钟的勇士,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江湖人都知道了那个勇者就是宁延的事;不过整个江湖格外有默契,没人跳出来大张旗鼓的说东皇钟就在宁延手里,似乎都在心中默许了这件事情;其实换个角度,在宁延手里,有着项州军保护,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结果。 宁延深呼吸一口,吐出一口浊气后,转身就往校场外走去。 校场外的李风荷双臂环胸,看到宁延出来后,轻声一笑,拱手道,“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宁延也对其拱手示礼,“和李将军是神交已久啊,如今终于可以见面相谈了,听我手下将军说,李将军有要紧事找我,这个要紧事还和东皇钟有关,不知道李将军口中的是何事啊?” 李风荷看着宁延,宁延给他的感觉就好像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迷雾中山,明知道他坚韧不拔,巍峨不屈但却难观其全貌,周身充斥着一股神秘感,“那我也就直说了,军中情报,北蛮长老门有位长老潜入了项州,目标是你手中的东皇钟,对北蛮长老门的了解你比我多,我也就不在多废话了,这段时间你还是小心点为好,但只要在军营中,我就能保证长老门的人不敢对你下手。” 宁延抬手答谢,“多谢李将军的提醒,我记下了。” 李风荷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刚准备走,然后又回头看了眼宁延,还有些不放心的说道,“你若是不相信,可以去问大将军。” “不用问,我信。” 风中的李风荷抿嘴一笑,随后转身而去。 宁延待在原地,嘴角轻声说道,“北蛮长老门来找我要东皇钟,真是有意思,不过。。。这潜入项州的长老到底是谁呢。。” 第406章 我做饵,引蛇出洞 敦煌项州军主营大帐。 在接到宁鹤的紧急军令后,宁延便带着吕翊来到主营,主营中,陈辛如,郑广原等一众将军分列两边,宁鹤端坐首位,宁延入营拱手,简单行礼后落座其中。 看到人已齐至,宁鹤深呼吸一口气,起身道,“在敦煌的军中高层都已齐至,那咱们就开始吧。” 场上将军挺了挺腰杆,定睛看向宁鹤,宁鹤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根据可靠情报,北蛮长老门长老秘密潜入了项州,长老门长老的实力有多强,诸位都清楚,若是不把这个人找出来,我项州难安,本将军的意思是十二营斥候尽出,全州搜寻此人,一旦发现,通知本将军,我项州军当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斩杀于此,诸位将军觉得如何?若有不同意见,尽可提出。” 诸位将军面面相觑,从紧皱的眉头就能看出这个长老门给项州军的压力还是很大的,齐山岗率先起身,“将军,长老门十三长老各个实力不俗,派遣斥候搜寻其踪迹大概率是无功而返,因此末将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引蛇出洞,长老门长老潜入我项州,其目的不就是为了小公子手中的东皇钟吗?我们可以以此为诱饵,让北蛮长老主动现身,这样不仅能减少没必要的损失,还能化被动为主动,化不利为有利,一举两得。” 宁鹤深思片刻,沉吟道,“齐将军言之有理,只是长老门长老实力非凡,稍有差池,那么这放出的饵便就很有可能变成我们自作聪明的牺牲品,这一点,我们不得不考虑?” 很显然宁鹤是担心宁延的安全,从北蛮走过一遭的宁延当然知道这北蛮长老门有多厉害,若是不厉害,大名鼎鼎的中府又怎么会折损三位高手在那里,这东皇钟是北蛮十二国器的最后一环,北蛮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抢夺,有一位长老门长老潜入项州,紧随其后的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但若是能将这冒险入项州的长老斩杀在项州,那便会起到敲山震虎,杀鸡儆猴的作用,要想除掉这个长老门长老,齐山岗的办法无疑是上上之选,可宁鹤说的也没错,万一当中某个环节出了问题,那宁延便很有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大营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宁延身上,对于宁延来说,这是他第一次在军中抛头露面,之前在雍州巧取三千战马只是牛刀小试,现在面对神魄高手的危机,才是对他真正的考验,是对他勇气和自信的考验。 宁延起身拱手,抬头看去,场上将军们神态各异,有担心的,有不屑的,更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只见他平淡说道,“大哥,我愿意做这个饵,齐将军说的没错,我项州军斥候的性命也是性命,与其就这么白白丢了性命,倒不如让他们去战场上,那样即便死了也是死而无憾,长老门是冲我来的,那就让他们来呗,我只有一句话,能杀我宁延的,还没出生呢。” “好。。”齐山岗率先开口,鼓掌说道,“小公子真乃英雄也,齐山岗佩服。” “齐将军,我这个饵是成了,那你这个打蛇的猎人可准备好了?不要到时候让人家北蛮高手堂而皇之的扬长而去,那丢的可不就仅仅是我项州军的人了。”宁延不冷不热的说道。 旁边的李风荷眉头紧锁,想要起身,旁边陈辛如抢先一步说道,“大将军,此次行动末将请求参加。” 宁鹤看着宁延,目光中有欣赏感动,但更多的是不舍的担心,直接起身道,“这次围剿长老门长老,场上诸将全部参加,不得有误。” “末将遵命。。”下面将军齐齐拱手,齐山岗看了看宁延,再看了看李风荷,似乎是在向李风荷显摆自己的能力和计谋,但李风荷却并未搭理他,甚至连正眼瞧他都没有。 大会结束后,众位将军纷纷退场,郑广原来到宁延身边,叹气道,“你太冲动了,这齐山岗此举明显就是冲着你来的,那长老门长老可都是神魄高手啊,若想杀你,须臾之间便足以将你毙命,我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郑将军不用担心,这些我清楚;我既然敢接下来,就肯定有应对之法,您不必过多担心,等着看好戏就行。”宁延浅笑道。 陈辛如来到宁延身边,神色严肃,“若是长老门长老现身,我会拼了命的保你,绝不会让你倒在我前面。” 说罢,陈辛如就甩手离去,宁延看着陈辛如轻声一笑,旁边的郑广原感慨道,“陈辛如可是一员猛将啊,日后成就不容小觑。” 宁鹤从高台上走下来,眉头紧锁,旁边的郑广原见状赶紧拱手离去,给这对兄弟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相信宁鹤有很多话想对宁延说。 郑广原走后,宁延双手负在身后,站在营帐门口看向远处荒凉的群山,淡然道,“大哥,这算不算我来军中的第一个任务。” “算,当然算。”宁鹤和宁延并肩而立,深呼吸一口气后感慨道,“在父亲让我接手项州军的第一天起我就特别渴望能和我的弟弟们一起并肩作战,我渴望那种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的感觉,那会让我有一种使命感和责任感;但是造化弄人啊,二弟去了国子监,三弟喜好书法文章,四弟擅音律,我等了好久好久才等到你来这里。” 宁延回头看向宁鹤,宁鹤被晒得枯黄的皮肤上写满了军队生活的艰苦和不易,回想起当年帮自己出头的大哥是那么玉树临风,那么气度不凡;但此刻面前的大哥很明显沧桑了很多,脸上有了皱纹,鼻下有了胡茬,眼神也苍老了很多,自己一步一步的长大,而大哥却在一点一点的变老。 宁鹤自嘲一笑,“但是,你来了后我才知道,我所渴望的并不是并肩而战,而是有兄弟在身旁,延儿,大哥希望你能一直留在项州军,但却不想让你上战场,不想让你有一点点的危险,爹娘已经走了,我不想你出事。” 心中一阵酸楚,宁延鼻尖酸酸的,“可是大哥,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项州军是我自己要来的,既然来了这里,那我就和普通的将士一样,都是项州军的一员,就身份而言,我和项州十万大军并无区别。” “可你是我弟弟,你姓宁。”宁鹤红着眼说道。 宁延回头一笑,“那我更应该挺身而出,因为我姓宁。” 家里最小的弟弟长大了,宁鹤心里欣慰的同时,眼泪瞬间涌出,不知为何,他一边想要弟弟们长大,一边又不希望弟弟们长大。 宁延一只手放在宁鹤肩膀上,轻轻安慰着年长的大哥,如果可以,他也希望大哥这辈子平平安安,他已经失去了爹娘,不想在失去任何亲人了,那种感觉,不好受。 。。。 回到宁府的时候已经是夜半子时了,程双双和关耘儿都已经休息了,大哥宁鹤像往常一样留在军营中处理军务,回到家中的宁延一个人坐在亭子里,呆呆的望着头顶苍穹中的闪烁群星,片刻后,一盏油灯亮起。 宁延微微一愣,定睛一看,是穿着淡雅素裙的虞兮柠,来到项州的半年里,虞兮柠也没有闲着,平日里修炼武道,一刻不停,闲暇之时也会跟关耘儿和程双双聊聊天,跟着大嫂学习女红,或跟着二姐去逛街,偶尔碰到一些军中将士,那些将士还会客气的喊一声虞小姐。 看着宁延傻傻的坐在桌边,虞兮柠抿嘴一笑,“这是这么了?回来了也不去休息,就在这里发呆。” 宁延笑道,“没什么事,就是感觉时间过的好快,就连大哥都有些上了岁数了。” 虞兮柠坐在宁延身边,轻轻靠在宁延肩膀上,依偎在心上人怀中,闭眼说道,“日月交替,四季更迭,天地规律,这是不可避免的;仔细想想看,其实不管时间如何流逝,大将军依旧是你大哥,这一点无论多久都不会变;而我也一样,喜欢你,多久也不会变。” 宁延搂着怀中姑娘,轻轻吻在她的额头,从青州到项州,上万里的路程,虞兮柠就这么硬生生的走了过来,放弃州牧大小姐的身份来跟着他在项州任劳任怨,这么好的姑娘,他宁延有什么理由不珍惜,有什么理由嫌弃。 “傻丫头。。” 宁延余光看向虞兮柠后背,心中隐隐作痛。 若不是孔真玄告诉他在殷都的时候,为了在黑市买下他的性命,虞兮柠当掉了那把价值不菲的银月弓,只怕他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那可是陪伴了虞兮柠十七年的至宝啊,说不要就不要了;据孔真玄所说,当时虞兮柠去黑市的时候,一点犹豫都没有,是真的一点都没有。 直到那天,宁延才知道在殷都黑市买自己生的人是谁. “谢谢。。”宁延低声说着,声音温柔细腻。 虞兮柠嘴角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谢我的话,娶我。” “等我下次进这个家门的时候,就娶你,怎么样?”宁延搂着虞兮柠,温柔的说道。 虞兮柠猛地起身,眨这大眼睛看着宁延,眼神中满是意外的惊喜,“真的吗?” “这还能有假,除了你,我还能娶谁?”宁延笑着打趣道。 谁知道这次的虞兮柠格外认真,伸出右手竖起小拇指,“拉钩。” “幼稚。。” “快点嘛,快点。” 宁延无奈妥协。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王八蛋。” “还是幼稚。” 。。。 月光下,两人指尖勾勒在一起,彼此诉说着最完美的情话,月色很美,亭中人更美。 第407章 风沙之上,姹紫嫣红 天气晴朗,无风无雨,对于项州百姓来说,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清晨起了个大早的宁延来到城西一座小院内,推门而入的瞬间,便被眼前姹紫嫣红的花花草草吸引住了。 项州之地多沙石,泥土少之又少,土乃万物之根,花草树木更是需要泥土来养育生机,因此在项州,很难看到形形色色的花草树木,就算有也是常年所见的桦木松柏和沙棘,但是眼前的院子中,却是花草盛开,就连海棠,梅花,这些本不该在初春盛开的花朵也在其中含苞待放。 就在宁延失神发呆的时候,身后院门砰然关闭,随后便看到一白发红衣的男子静静的坐在繁花簇拥的亭子中,煮茶温酒,好不自在。 宁延沉声一笑,“前辈好雅兴啊,这些花花草草,项州可是很久没有看到过了。” 裴羽一只手把玩着手中的汝窑海青杯,抬头看向宁延,无数血红丝线萦绕再其身后,蔓延至四周的花草之中,看着这些血红真气慢慢渗入脚下大地,宁延突然明白了什么,裴羽所修炼的《神泣录》不仅能吸纳四周活物生计为己所用,还能用自身修炼的生计滋养身边之物,就像当初帮孔真玄和聂姑娘解毒那样。 一刻钟之后,看着四周花草颜色鲜艳了一些,裴羽缓缓收回真气,看向宁延笑道,“有事找我帮忙?” 宁延点了点头,“北蛮长老门高手潜入了项州,目的是我手中的东皇钟,我想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所以这次我想做次诱饵,引这个长老现身。” “你这是找死。”裴羽抿着清茶,淡然说道。 宁延哦了一声,“我也知道,可这是最好的办法。” 裴羽平静道,“神魄高手对武者的真气波动很敏感,我若帮你,需距你十里远才不会打草惊蛇,十里对我而言,一息便至,但神魄高手杀你,却只需一瞬,这个险,你敢冒吗?” 宁延皱眉道,“我敢。” 裴羽延身冷清,“项州军中神魄高手众多,为何找我。” “相信你。”宁延的回答冷静又坚决。 裴羽没有搭话,而是起身摇着手中折扇,看着亭前繁花,走到百花之中,淡然抬手,“当年在北蛮面对长老门五位长老的时候,你都没有退缩,为何这次,你怎么怕?” 宁延仰起头看着头顶蔚蓝天空,伸了一个懒腰,“普天之下谁不怕死,我也怕,去北蛮之前我爹娘还在,可是当我带着东皇钟回来的时候,他们却没了;如果说老宋头的死是给我的感觉是遗憾和不甘的话,那么我爹娘的死就是愤怒和害怕;愤怒九五之上的天子,害怕地府之下的阎王。” 裴羽抬手一笑,“人一旦有了牵挂,便会害怕死亡,但值得欣慰的是,从你口中我听到的是害怕,而不是畏惧。” “我怕死,但不畏死。”宁延眼神格外坚定。 裴羽哈哈一笑,转身便消失不见,片刻后,耳旁传来他的回音,“你且放心前去,我自会相护左右,保你周全。” 西北贫瘠,长不出鲜花,但你若是爱这片土地,那这片土地便会长出各色繁花。 看着眼前繁花,宁延微微一笑,或许这个久居中原的老人真的会喜欢上这块满是风沙的土地,不,是一定会! 。。。 大奉永熙三年四月。 天色晴朗,一行百人车队北出敦煌,两马骈行,马车谈不上豪华,但也比一般马车要好上不少,马车内坐着的正是携带东皇钟奉命北上的宁延。马车外身着金色坚甲的将士便是宁延亲手训练出来的飞豹军,只不过扛着宁字大旗,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却是上将军郑广原和陈辛如。 马车上的宁延端坐其中,左手边是孔真玄,右手边是聂红衣,孔真玄静气凝神,打坐修炼,一脸淡然;而聂红衣则是格外紧张,焦虑不已,时不时的打开车窗朝着窗外叹去。 宁延浅笑道,“聂姑娘,这才刚出敦煌,那北蛮长老不会在这里动手的,要动手最起码都要在百里之外的边境。” “公子,我就不明白,有个北蛮长老就已经很头痛了,您为何还要去边境冒险祭天,万一再碰到些麻烦可如何是好,既然是做局,为何不往南走,那样既能保证您的安全又能让北蛮长老无处遁逃,岂不两全其美?”聂红衣诧异的问道。 “不去边境,怎会让他们看到我项州的实力?不去边境,我们拿什么震慑那些不知死活的北蛮高手?聂姑娘,我们这次不仅要除掉那个北蛮长老,更要让北蛮知道我们项州是不好惹的,他们若是还敢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抢夺东皇钟,那就别怪我项州军手下不留情,大不了再来一场国战,我倒是想看看,有着十二国器加成的北蛮能有多厉害。”宁延目光冷峻,语气中难掩愤怒和不爽,但同样的这些话也让聂红衣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公子。 一直闭眼运气打坐的孔真玄吐出一口浊气,捋了捋胡须,“公子之言,让老夫想到了一个人。” “哦?何人?”宁延好奇的看向孔真玄。 孔真玄的目光中带着一些遗憾和怀念,“逝去的关丞相,为国为民一辈子,将权谋用到了极致,就算是深谙帝王之术的先皇高祯对他也是又爱又恨却无可奈何,公子此言何尝不是关丞相所言,武将为国不惜死,文官为民不辱名,大奉兴也。” 对于关丞相,宁延素来敬重,不仅仅是因为他再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派来了聂红衣,孔真玄和早早逝去的吕云庭,更重要的是他用一己之力保住了危如累卵的大奉,为大奉造了一个繁华盛世,保住了大奉最后的脊梁;但可惜的是,自己到底还是没有能和关丞相说上话,一句也没有,他有时也在想,若是关仲贤没死,现在的大奉又会是怎样?自己又会是怎样? 宁延目光看向窗外,万里黄沙,此刻的他就像一个远行的游子,思念着自己的故乡。 “我宁延不足以和关丞相相提并论,我只是不想辜负我爹。。”宁延默默说着。 这句话声音不大,但却传入了马车上两人的耳中,二人也不多言,只是默默的陪着宁延往前走,至于能走多久,他们也不知道,但他们希望可以更久一些。 。。。 宁延携带北蛮重器东皇钟前往边境祭天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项州,对于项州百姓来说,这无疑是扬眉吐气,彰显项州军威的大好事,所有百姓都为之鼓掌称快,要知道上次在边境祭天还是三十年前项州初立的时候,宁致和唐云天带着三千将士用北蛮十七位贵族的首级祭天,气的北蛮大汗大病三天。 西固城中的小酒楼内,往来食客无一不在相谈宁五少要去边境祭天的事情,说到兴起之时,还会痛饮几杯,就连平日里吝啬的老板都在此时请了一位说书先生,说着宁延宁五少的事迹。 “诸位,且说这宁家五少乃宁国公膝下第五子,长的是眉清目秀,玉树临风,好似寒山璞玉,深海明珠,出生之前宁府便有瑞麟降落之象,出生之时更是周身绕紫气,手脚握昆仑。。。” 这些说书先生略显夸张的话在这狭小酒楼中似乎很受欢迎,说到宁五少赴北蛮,夺重器之时百姓更是鼓掌称快,惊呼连连,而在酒楼的西北角,一对黑衣男女正屈膝盘坐再软榻上品食美味,或许是因为一身黑衣的缘故,四周食客都有意的避开他们一些。 听着说书先生的关于宁延的评书,黑衣男子一口黄酒下肚,闭眼道,“苦涩辣喉,比起珍宝斋的美酒差的远。” “此酒不过百文之钱,那珍宝斋的酒水那个不是白两银子之上,二者之间如何相提并论?”女子冷笑道。 右臂不便的男子抬起左臂,沉声道,“这宁延倒真是有些本事,能从北蛮活着回来,看来之前是我们小瞧他了。” 此时坐在西固城酒楼里的正是当初行刺宁延失败的宋世新和程花花,自从上次行刺失败后他们就一直留在项州寻求机会,然而随着裴羽的到来,他们能动手的机会是少之又少,虽然此时宁延的机会是少了,但是对宁延的了解却是越来越多,可越是了解宁延,他们越发现宁延这个人的魅力所在。 能从中府和靖北王的刺杀中活下来并且游历大奉半壁江山的人整个天下应该也就宁延一人吧,能从北蛮长老门的围追堵截中将东皇钟从北境天山带会项州的也就只有宁延一人吧,能让三位皇子心心念这么久的人,也就只有宁延一人吧!此时的他们才明白为何平川王对宁延如此重视了。 “王爷给的时间不多了,上次李清泉的事情王爷很生气,这次我们若是在不能得手,怕是想回殷都就难了。”宋世新再饮一口黄酒,沉声道。 程花花面露难色,皱眉道,“王爷倒没什么怕的,关键是王爷身后那老家伙不好对付,此次若能杀了宁延,你我都能活并且大富大贵一辈子,若是失败,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成功便成仁,当年刺杀宁鹤,我丢了一条胳膊,这次我要用宁延的命来为我丢的胳膊报仇。”宋世雄目露凶光,杀机尽显。 程花花并未答话,只是静静听着上面说书先生的话。 “手持北蛮阴阳物,祭奠九天神鬼灵,这宁五少此番祭天到底能否顺利成功,我们且听下回分解!” 第408章 先为人,后为臣 北门关是项州北部门户,是和定州平牢关,靖州山海关齐名的北三关之一,听闻宁延要来边境行祭天大礼,身为北门关守将的许慕梁早在十天前就在北门关外十里的鸣丘山上铸好了祭坛,等着小公子的到来,自从宁延来到项州,他许慕梁到现在还没见过呢,不是他不见,而是这一年来中原武林和项州武林之间纷争不断,打的越来越厉害,尤其是去年长老门九长老的莫名暴毙更是在火上浇了一把油,两国江湖现在都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态势。国内不稳,就会导致流寇的出现,那些马匪便是如此,就去年一年时间,单是斩杀的马匪首领就不下百人,为了保证边境安宁,许慕梁是兢兢业业,一步也不敢擅离。 一身熊头黑甲的许慕梁手握一对鎏金瓮鼓锤骑在爪黄马上,身后披风随风摇曳,许慕梁手中的这对铁锤每个都重达百斤,是许慕梁早年跟随宁致北征之时,意外陷入一座遗迹,再那座遗迹中所得;许慕梁本就生的虎背熊腰,人高马大,这对铁锤配上他还让人有种特别搭配的感觉,和宝马配英雄是一个道理。 许慕梁定睛看着他看了几十年的黄沙地,那双平日里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峻眼神变得格外温馨,“小公子到哪了?” 身边副将抬手道,“启禀将军,按照小公子路程来看的话,这会应该是到了,可是这么久了还没来,会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问题啊?” 许慕梁眉头一皱,双手紧紧的握了握缰绳,“你们跟我再往前十里看看,小公子若是有什么好歹,我许慕梁非得以死谢罪不可。” “是。” 一众黑骑快马加鞭,紧随许慕梁身后,往南而去。 。。。 千里黄沙卷风尘,一个身披枯黄斗篷的老者正默默的坐在沙丘下的枯树旁,老者眼观鼻,鼻观心,心视丹田,沉心打坐,身体四周隐隐有一层透明的真气罩,帮他抵挡着四周风沙,头顶传来一阵鹰唳,老人双眸猛地睁开,一股真气直冲云霄,可怜的秃鹰还未发出哀嚎便化作齑粉,消失在这世间。 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老者默默起身,朝着前面沙丘走去,而他身后的脚印顷刻间便被黄沙掩埋,不留痕迹。 刚到沙丘上,老人枯黄苍老但却毫无表情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异色,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个黑衣人让这个素来稳重的老人也有了一些慌乱,同是神魄高手,眼前沙丘上的两个黑衣人也察觉到了老者的出现。 为追杀宁延而来此的程花花和宋世新看着眼前衣衫褴褛但却气度不凡的老者,纷纷露出谨慎的神情,若是普通百姓,两人大可当他不存在,然而从老人身上的气息来看,此人绝对是神魄高手。 宋世新和程花花面面相觑,难道他们来此劫杀宁延的消息被项州军知道了? 三人定在原地,一动不动,但看到老者同样谨慎又迟迟不肯对他们动手,程花花不免再度疑惑起来,难道是他多想了? “明人不说暗话,老先生,说吧,来此所为何事啊?”程花花快人快语,看着眼前老者抬手说道。 面前的老者也是没想到程花花会这么问自己,一直神色紧绷的老者脸色也变得轻松起来,起初老者还以为他们是项州军,特地在此守株待兔,现在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既然是明人不说暗话,那还请两位先告诉老夫,你们为何来此?”老人虽然说用大奉官话说的这句话,但是蹩脚的语调还是暴露了他北蛮人的身份。 一听这奇怪的口音,程花花当即抽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面前老者,“你是北蛮人。” 老人并不意外他们为何知道自己身份,这口音听不出来才是有问题,“姑娘先不要着急,就单单因为我汗国的身份就对我拔剑相向,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些,听闻大奉自诩礼仪之邦,难道这就是礼仪之邦百姓的待人之道?” 宋世新按下程花花手中的利剑,皱眉道,“对于北蛮百姓,我们大奉并不排斥,但若是军伍之人或者是武者,那就另当别论了,看你一把年纪了,不想和你刀剑相见,所以,来我大奉有什么目的,你还是快点说吧,晚了就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了。” 老者并未从正面回应二人,而是若有所思的说道,“听两位的口气,不像是一般武者啊,倒也是,一般武者怎么会到神魄之境,但两位却身着黑衣,蒙头遮面,这。。。难免让人多想啊。” “老东西。。”程花花沉眉看向老者。 老者一把掀掉身后的斗篷,露出满头白发,“此时此地,能站在这千里无人的荒凉之处,还是神魄高手的目的只有两个,一个是真的无所事事,途经此地,这第二嘛,便是对面的官道,两位这身打扮,后者的目的居多吧。” 程花花一只手放在佩剑上,眼露杀意,老人感受着程花花的杀意但却丝毫不怕,“两位的身份更是不难猜,能让神魄高手蒙面杀人的地方,整个大奉只有一个,那就是殷都黑市,两位应该都是黑市杀手吧。” “老东西,真以为我们不敢杀你?”程花花利剑出鞘,前锋划过地面,一道沟壑应声而现。 恰在此时,原本人烟罕至的官道上突然出现了两面宁字大旗,紧接着一架马车缓缓而现,跟在马车身后和两边的,是清一色的黑甲战卒,因为路途遥远,此地又是两边高中间低的伏击地形,为此带路的陈辛如和郑广原都走的很慢,边走边探,生怕碰到什么意外。 三人的目光同时定格在眼前突然出现的马车上,而马车上坐着的便是他们此行的目标,宁延。 三人目光对视的瞬间,似乎都明白了彼此出现在这里的目的,程花花眉头紧锁,长剑依旧停在半空,对面的北蛮老者沉声一笑,“两位,我们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既然是一致的,我们完全可以联手合作,各取所需;而不是现在刀剑相向,此时的我们应该是朋友,而不是敌人。” “谁和你是朋友,你是北蛮人,我是大奉人,我们之间水火不容。”程花花义无反顾的说道。 北蛮老者看着宁延马车缓缓向前,指着宁延马车说道,“难道你不想杀他吗?” 旁边的宋世新凝眉看向程花花,程花花看着管道上宁延的马车,一时竟犹豫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犹豫,杀了宁延他们就能去殷都过大富大贵的生活,而且这次有北蛮高手助阵,事成之后,大可以往北蛮身上推,他们两个还能落个清静,来个人不知鬼不觉,可是她真的会这样做吗? 宋世新看着程花花,接过北蛮老者的话说道,“你也想杀了他?” 宋世新的话让北蛮老者彻底放下了戒心,哈哈一笑,“看来我们的目的果然是一致的,其实杀不杀他老夫倒是没多少兴趣,老夫来项州的目的只有一个,拿回那个本该属于我汗国的东西。” 程花花握剑的右手突然放下,自顾自的笑了笑,“是为了宁延手里的东皇钟啊,看来江湖传言是真的,宁延真的从你们北蛮待会了十二国器,这么说来,他到是个英雄了。” 老者的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后又重新露出笑容,“小姑娘,就算他是英雄,此时你我的目也是要杀了他,我说的对吗?” 程花花看着宁延马车缓缓前行,淡淡说道,“可是我们合作对我有什么好处?万一到时候你屎盆子乱扣,翻脸不认人怎么办?我们可担不起这个大罪。” “哈哈哈。”看到程花花松口,老者朗声大笑,“我乃北蛮长老门长老王转,若是你们有意,可随我去汗国面见大汗,就两位的实力身手,完全可以衣食无忧,享尽一生富贵;这难道不比两位每日干着这种见不得光的事好吗?而且有宁延和东皇钟这个投名状,相信大汗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宋世新和程花花对视一眼,两人突然间都笑了出来,看着大笑的两人和越来越远的宁延,王转疑惑道,“你们笑什么?难道不相信我的身份?” “信,当然信;没想到北蛮长老会这么天真,如此轻而易举就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宋世新摇头大笑道。 王转脸色瞬间阴冷下来,紧握的双拳足以看出此时的他心中满是按耐不住的怒火。 程花花提剑而起,直指王转,“王转,你太不了解我们了,我们此行目的虽然一样都是为了宁延,但我们立场终究不同,你身后是北蛮,我们身后是大奉;我们是贪恋荣华,渴望富贵,但修武之人,若是心中没有一点底线,那与那些杀人如麻的江湖魔头有何两样,而我们的底线则是大奉;让我们叛国,绝不可能,我们可以为了大奉战死,但绝不会为了求生而苟活,今日,宁延只能死在我们手上,至于你,将要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 “你们可要想好了,人生不过短短百年,武者也不过两百春秋,是跟着我去享受荣华富贵还是在此自断前程,你们可要想好了。”王转厉声喝道,同时丹田运转,真气并行。 宋世新挺身而出,眼神中满是杀意,“先为人,后为臣,先为国,后为己;王转,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第409章 奔雷浩瀚,剑气如虹 马车上的宁延紧闭双眼,右手伴随着身下马车的吱呀声不停的点着膝盖,马车缓慢前行,这块山谷之地是最适合埋伏的地方,在进入这里之前,宁延就做好了面对那个北蛮长老的准备,然而这都过去这么久了,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如此反常之举,难道是他们引蛇出洞的计谋被识破了? 就在宁延怀疑计谋被识破的时候,一声雷震般的巨响从马车外传来。 走在前面的陈辛如当即大喊一声,“列阵御敌。” 身后百人飞豹军将士瞬间翻身下马,拔刀列阵,将宁延的马车紧紧护在身后。 陈辛如勒马提枪,和郑广原一同沉眉看向远处巨响传来的山丘,深谙兵法的郑广原沉声道,“那里地势最高,居高临下,是最适合埋伏的地方。” “难道还有人在暗中保护小公子?”陈辛如不解的看向马车。 此时的宁延已经从马车里走了出来,聂红衣和孔真玄紧随其后,宁延眉头紧皱,“那里。。会是谁呢。。” 下一秒,平地起惊雷,黑云弥补,雷电弥漫,显然是天地异象,下一秒,裴羽赫然出现在马车车顶,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摇着折扇看向远处,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都是神魄高手。” 众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远处山丘,裴羽说的没错,上面战斗的确实是神魄高手。 。。。 沙丘之上,真气动荡,天地之间阴云环绕,在北蛮长老王转身后,数道白衣虚影悬空而立,在北蛮王转外号森罗万象,这个名字的由来便是这九道和真人无异的真气虚影,又称九重虚影,这可是王转的独门秘术,施展之后,真气交错,本体隐匿其中,真真假假,难以辨别。 而站在王转对面的程花花和宋世新也是不留余地的全力以赴,程花花手握镔铁长剑,剑气如虹,身后虚影盘旋,宋世新气势撼苍穹,阴冷真气环绕手心,整个人悬空而起,头顶之上阴云密布,雷电化作匹练在其周身环绕,一刹那,他整个人的目光都变成了苍白之色。 王转目光阴冷,瞬间出手,别看他手中无寸铁,但是身后的九重虚影却是威力十足,面对王转直冲而来的必杀招式,程花花一脚踏出,利剑四周银色真气渐起,体内真气外泄,加上头顶宋世新的滚滚雷电,一剑冲出,宛如青龙取水一般直冲王转眉心而去,王转和程花花短兵相接,手心一震,真气砸出,直接将程花花的长剑震退,镔铁长剑被瞬间震飞,程花花飞身去剑,王转见状,手作虎爪之势,眼看就要逼近程花花,一道水桶大小的惊雷瞬间从天而落,王转无奈,只得收手。 惊雷砸在沙地上,发出一声巨响,程花花取剑成功,力度不减,再度迎面冲去,宋世新也化作九天之上的仙人一般,双手化掌,带着身后惊雷砸向王转。 王转双手结印,口中吟诵法诀,身后九重虚影突然散开,九个身影在此刻都好像活过来一般,举止各异,就好像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不是王转的九重虚影,而是活脱脱的四个人。 潇洒剑气倾泻而写,银色光影一道接着一道。 手臂粗细的雷电宛如灵蛇从半空飞扑而下,三道真气撞在一起,巨响伴随着大量的飞沙向四周传去,真气涟漪席卷着万千黄沙直冲四面八方。 一招不成,再出一招,程花花一剑开江河,真气萦绕在长剑之上,一剑刺出,剑气劈砍空气发出阵阵爆鸣声,身后的宋世新同样如此,仅有一只手可以运转真气的他重新起身,脸上凶狠的神情让他看起来格外恐怖,他的身体四周除了有真气外还有一种杀人的戾气,没错,就是那种杀人太多所积攒出来的戾气。 王转耐心很好,看到两人出手,整个人收回九重虚影,让他们一字排开,站在自己身后,而他则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两人,刚才的一击虽然没成功,但却让王转也知道了两人的大概实力,都是神魄境刚刚出头的修为,若是单打独斗,他完全不怕,但是他们是两个人,打起来的时候就难免有些吃力,为此,王转并不打算和他们硬拼,因为他的目标可不是眼前多管闲事的殷都杀手;而是眼皮子底下官道上的宁延,以及宁延手中的东皇钟。 眼看两人冲来,王转双手齐出,化拳为掌,眼角微抬,硬生生的抗下了这一招。 真气流转,宛如万马奔腾的壮阔,又好像长河坠地的宏伟,这便是神魄高手之间的对决,看起来招数是平平无奇,实则内藏玄机,大气化于外,大道修于内,到了神魄境这个境界,武者追求的便不再是极致的招数和杀人技,而是真气和秘术。 武道一途,说到底还是真气。 这王转以一敌二能不落下风让程花花不由得大为惊讶,这老东西好强大的实力啊,居然能挡下他们两人的合力一击。 “呀。。”宋世新大喝一声,手中真气更胜,旁边的程花花也不甘示弱,真气全力砸出,王转眉头紧皱,“你们这是疯了吗?就为了一个宁延,值得如此吗?” “我们今日出手并非是针对宁延,而是针对你,我们大奉的百姓,只有我们大奉的人能杀,你们北蛮的人没这个资格。”程花花大声喝道,随之一声闷响,两人手中真气同时发力,王转直接被震飞,直接撞在了身后的沙丘上。 王转大笑一声,“杀我,你们还不配。” 王转右脚堕地,体内气机流转宛如九天星辰,身后九重虚影之上,真气弥漫,还不等程花花和宋世新反应过来,一道虚影就迎面冲了上来,虚影本是真气所化,但此时的虚影却好像有了自我意识一般直接和宋世新打在了一起,两抹真气在半空交错纵横,你一拳,我一脚的,不相上下,旁边的程花花同样如此,真气并行,程花花剑势不减,临空一斩,瞬间便将一道虚影一分为二,剁成两半,但是这真气虚影毕竟不是真人,被一分为二的虚影瞬间又重新粘合在了一起,直面程花花就是一掌。 “什么?”程花花还来不得及惊讶,自己面前的虚影就好像一条游龙一般冲向自己,一声闷响,被撞在小腹的程花花直接坠落在地,喷出一口淤血,这便是王转九重虚影的威力,而且这还只是一道虚影。 程花花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渍,顾不上小腹的剧痛,银色真气再度萦绕全身,剑气纵横,光影不断,程花花双目充血大喝道,“不管你有几重虚影,今日在这里,都给我死。。” 一击之威,可撼苍穹。 程花花的剑气本就凌厉干练,此时拼尽全力的一击更是威力无穷,只见无数真气倾斜而下,银色真气就像夜空皓月般纯洁透亮,但是在程花花的利剑下,这份透亮中又蕴含杀机,而且这次斩下来的可不止一剑。 接连九剑,全部斩下。 九剑之威瞬间干碎了王转的三重虚影,就在三道虚影重新凝聚的时候,宋世新一道雷光闪过,惊雷化作饕餮,瞬间便将这些弥散在半空的真气吞噬了个干干净净。 受到反噬的王转吐出一口逆血,指着程花花两人大喝道,“鼠辈,胆敢伤我。” 程花花丝毫不买账,利刃在手,悬空而立,目若星辰,此刻的她就像来自九天之上的仙人一样,审判着黎民众生。 此时的王转双目充血,不甘心的再度出手,刷刷刷,又是三道虚影。 剑气斩下,雷鸣紧随其后,九重虚影六重尽失。 程花花口鼻溢血,别看她现在是潇洒威风了,可是没斩一次所消耗的真气对她来说都是极其庞大的,接连斩掉六重虚影,这已经让她的真气有血不止,就连体力也开始透支。 但是她还是要撑下来,顶住这最后一口气。 。。。 此时的官道上,一直注视着沙丘的宁延伸了个拦腰,开口道,“马车里坐了这么久,不活动活动不行啊,孔爷爷,聂姑娘,随我去山上看看,看到底是谁在暗中帮我。” “公子,那可是神魄高手之间的对决,您过去一旦有什么闪失,我们可没法向宁将军交代啊。”聂红衣担心的说道。 宁延侧身看了看马车顶的裴羽,给两人使了一个眼色,“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这可是神魄高手之间的对决,可遇不可求啊,看了之后说不定还对你们的境界有所裨益,总之百利无一害,走吧。” 有裴羽在旁,也确实不必要有那么多的担心,两人对视一眼,一同颔首。 此时,陈辛如和郑广原赶来,冲着宁延抱拳道,“小公子,那边似乎有神魄高手的战斗,但是敌是友尚且不明,您在这里稍作等待,我和郑将军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宁延摇头道,“我们一起去吧,刚好我也准备去看看此时在战斗的是何方高人。” 陈辛如心有顾虑的说道,“公子,你这有未免太冒险了些。” “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有你们在还能让我出事?”宁延会心一笑,当即跳上眼前飞豹军将士的坐骑,望着远处沙丘,沉声道,“走,去看看何人助我。” 第410章 你的命归大奉 王转到底还是小瞧了眼前的两人,九重虚影被二人联手破去六道, 莫大的危机感瞬间涌上心头。 在来项州之前,王转可是在长老门大长老和北蛮太子面前夸下海口的,一定会带着宁延的首级和东皇钟回到北蛮,他想过宁延身边卧虎藏龙,高手云集,毕竟当时在北境为了保住宁延,大奉可是丢下过三位神魄高手,然而此时的自己交手的却是和自己一样为了杀宁延的杀手,他王转不怕死,但绝不能死在他们手中。 王转阴冷的眼神格外凶狠,半空之中真气荡漾,剩下的三重虚影齐齐站在王转身后,只见程花花默默提剑,一双柳叶眉皱在一起,身后的宋世新悬空而立,身上雷电宛如锁链般缠绕。 就在三人对峙之时,下面的山坡上突然传来阵阵烈马狂奔的声音,王转看了眼前两人一眼,冷笑道,“我王转行走江湖半辈子,万万没想到今日会栽倒你们两个无名小卒手中,但老夫我,可是北蛮长老门的长老,怎么可以死在你们手中,就算是死,老夫也要带上那个小鬼。” 话音刚落,王转突然转身,猛地冲向正往山丘赶来的宁延,刹那间乌云密布,王转鬼魅的身影加上速度宛如雷电的三道虚影,直冲宁延而去,看着突然出现的鬼魅虚影,宁延瞬间汗毛倒竖,冷汗连连。 宁延瞬间目瞪口呆,怎么又是本少爷! “公子小心。”陈辛如和郑广原齐声大喝,两人猛地起身飞出,试图帮宁延挡下突如其来的一击,王转神色阴冷,分出两道虚影去缠住陈辛如和郑广原,自己速度不减,俯冲而下。 孔真玄眼疾手快,一道道淡蓝色真气径直挡在宁延面前,聂红衣长剑挥出,赤红真气倾泄而出,然而在神魄高手面前,他们两人还真不够看。 “轰。”一把折扇宛如飞刀般从宁延身后袭来,飞过宁延直抵王转而去,王转大喝道,“宁延,拿命来。” “公子,走。。”聂红衣大喊道,这一声怒吼瞬间将宁延从惊恐的情绪中拉了出来,两道真气并行,宁延一脚踩在马背上,飞速向后掠去。 折扇撞在王转身上,一声巨响袭来,折扇瞬间被震飞,在半空盘旋,最后落在当空而立的裴羽手中,裴羽眉头紧皱,下一秒便出现在宁延身前,看着眼前横冲而来的王转,猛地抬手,血色真气扑面而去。 飞沙怒吼,聂红衣和孔真玄两人被王转狂暴的真气所伤,齐刷刷的吐出一口逆血,跌倒在地。 和王转交手的一瞬间,裴羽直接暗道不好,紧接着眼前的王转直接消失不见,而那道被自己忽略的虚影一瞬间速度激增,虚影渐渐褪去身上的真气外衣,露出王转阴险毒辣的脸庞。 “小心。。”裴羽直接扭身冲向宁延,宁延脚下黄沙飞袭,王转疯了一样冲向宁延,就在王转右手将要碰到宁延衣衫的时候,一把硕大的八角大锤从左边直接冲出,大锤飞来的时候,地面烟尘滚动,沙砾横飞,大锤直接撞在了利用九重虚影交换了真身的王转身上,这一锤的威力堪比泰山压顶,就在大锤砸在王转身上的瞬间,宁延都听到了骨裂的声音。 下一秒,一阵豪爽粗犷的声音传来,“小公子别怕,许慕梁来了。” 随着许慕梁的出现,宁延的危机算是解除了,而王转临死前想要换掉宁延的想法也彻底宣告破灭,额头上大汗淋漓的宁延长舒一口气,因为自己是在飞速下坠,然后下一秒他便直接摔倒在了山脚下,任凭黄沙覆满全身也全然不在意。 沙丘上的王转被一锤震飞,直接撞在身后的崖壁上,被震断肋骨的他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口中不停的吐着粘稠的鲜血,一脸不甘心的看向远处出现的烟尘,烟尘中,铁甲现;为首的赫然是一个虎背熊腰,满脸胡茬的糙汉子。 陈辛如和郑广原将眼前的真气虚影处理掉后,快步来到一旁的王转面前,看着浑身是血的王转,两人面面相觑。 看到宁延遇袭的许慕梁暴怒不已,一把扫起地上的鎏金瓮鼓锤,双锤在手的许慕梁活脱脱一个地府修罗,直接飞身下马,大喝道,“小贼,受死。“ 身后金光迸现,许慕梁也是神魄高手,这一锤下去,王转别说死了,估计连个骨头渣渣哦都剩不下,宁延起身急忙大喊道,“许叔叔,别杀他。” 王转静静的躺在崖壁下,默默的看着头顶的铁锤,真气袭来,铁锤悬停在王转头顶一寸的地方,四周黄沙轰然卷动,聂红衣赶忙前来扶起宁延,宁延拍了拍身上的黄沙,余光朝着山崖上看去,大喊道,“不只是哪路英雄在此相助,还望露个脸面,给晚辈一个报恩的机会。” 下一秒,乌云消散,雷电遁绝,两个年轻的黑衣身影出现在宁延面前,许慕梁等人齐齐站在宁延身后,而王转则被许慕梁带来的北门关守军死死摁住。 “宁公子,许久未见啊。”程花花长剑在手,看向宁延的目光似笑非笑。 原来是老熟人了,宁延也笑了出来,指着程花花,有些不解道,“怎么会是你?你不是要杀我的吗?” “我是要杀你,但并不代表我可以不择手段的杀你,数典忘祖,背起大奉的事我可干不出来。”程花花一脸的孤傲的看着宁延,似乎在告诉宁延,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你一个是心有傲骨不怕死的。 宁延突然鼓掌,看向程花花,随后掌声结束,随意的张开双臂说道,“那你现在还要杀我吗?” 许慕梁下意识的挡在宁延身前,大喊道,“有我在,我看谁能伤到我家公子。” “嘁。”程花花不屑的冷哼一声,“能杀得了你吗?摆在明面上的高手就这么多,那暗地里的更不用想了,今天,是杀不了你了。” “是挺可惜的,本来是个绝好的机会,可惜碰到了同样来杀我抢夺东皇钟的北蛮长老,若不是他的话,只怕现在躺在这里的就不是他了,而是你们。”宁延沉眉说道,丝毫没有因为程花花阴差阳错的救下自己而对她好言相待。 程花花并不否认宁延的话,此时的宁延身后,明里暗里的加起来足有项州军中一半的高手,他们一旦动手,绝无生还的可能。 “但是。。”宁延话锋一转,延身突然变得温柔了许多,“我还是不懂,你们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的命是大奉的,若是死在北蛮武者手中,丢的是我大奉的脸面。”程花花的眼神中充满了决绝。 身后的裴羽收回扇子,抬头看了看程花花,随后便转身离去。 “行吧,那我就等着大奉的人来取我性命。”宁延无奈摊手道,“上次见面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啊?” 程花花收回手中剑,深呼吸一口气,“程花花。” “程花花,好名字。”宁延紧跟着说道,“上次西固城前你可答应我了,杀不掉我的话就要给我当牛做马?不知道这话现在还管不管用啊?” “你。。”程花花脸色一阵铁青,这不提还好,一提就让程花花顿时无地自容,她自己都不知道当时怎么就答应下来了,关键是这宁延还就揪着这个不放了,堂堂的神魄杀手此刻居然满脸羞愧,双手死死攥着衣角,一双明亮如皎月的目光幽怨的盯着宁延,就像吃错生闷气的小媳妇一样。 宁延看到程花花如此失态的样子,也是捧腹大笑,“哈哈哈,逗你玩的,你救我一命,是本少爷的恩人,本少爷怎么会恩将仇报,让你给我当牛做马呢?哈哈哈。” 这句话让程花花的俏脸更红了,她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被这么取笑过,但是不知为何,听着宁延的这些话,她心里的第一感觉并不是愤怒和生气,而是有些淡淡的可惜,在这种情绪的影响下,她看宁延的眼神都变了一些,就像皓月遇乌云一般,遇遮还休。 “下次见面,必取你性命。”程花花又羞又怒,她不能容忍自己对宁延有任何奇怪的想法,丢下一句话后便和宋世新扬长而去,片刻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两人走后,宁延无奈摇头,希望下次能再见吧;紧接着,宁延目光就变得阴狠起来,只见他沉眉来到眼前躺在地上宛如一具死尸的王转面前,王转浑身上下全是鲜血,刚刚许慕梁的一锤,从侧面袭来,让他根本没有任何防备,直接撞断了他半身的肋骨,就连丹田也因为无法承受着一锤的巨大威力而宣告破碎,所以此时躺在地上的王转严格意义上,已经不算是一个武者了。 陈辛如一把抓起王转的头发,宁延俯下身子看着眼前的老者,老者自治自己必死无疑,看着宁延诡异一笑,用蹩脚的中原官话说道,“长老门不会放过你。” 宁延摇了摇头,起身伸了个懒腰,“杀了吧,再怎么说也是个神魄高手,让他走的体面一些。” “噗嗤。”陈辛如一枪刺入王转胸膛,鲜血顺着枪尖滴入身下黄沙中,长老门九长老王顿时转命丧当场。 郑广原站在宁延身边说道,“不远处就是鸣丘山了,长老门长老已死,我们还去祭天吗?” “去,当然去,我们不仅要去,还得昭示天下,让项州,甚至整个大奉百姓都知道我宁延来祭天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让北蛮人也知道我宁延来祭天的消息,若是他们依旧对我大奉不死心的话,本少爷不介意在北蛮地界上在打出一个项州来。”宁延语气格外坚决,再度看向宁延,郑广原的眼里仿佛出现了大将军宁致的身影,当年祭天时的宁致将军也是如此意气风发。 第411章 宁延祭天,项州当立 鸣丘山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其实说白了就是一座由黄沙堆砌而成的小山丘,他没有昆仑那般物产丰厚,遍地机缘;也没有武当山那般名震天下,享誉武林;还没有靖州黑岭山那般因为佛门名刹而被天下熟知;但是今天,宁延要让天下人都知道鸣丘山这个地方。 大奉永熙三年四月十五日,项州鸣丘山上,千军列阵,诸将齐聚。 这天,晴空万里,微风带着泥土清香拂过山上的祭坛。 宁延静静的站在祭坛一旁,紧闭双眼,一位带着莲花帽的中年道士看着旁边日晷上时辰已到,便扯着嗓子喊道,“吉时已到,祭天仪式开始。” 声音刚落,鸣丘山上便回荡起一阵低沉肃穆的号角声,对于项州将士而言,沉重悲鸣是他们从军生涯的主旋律,而牛角号角无疑是最契合这种旋律的乐器,号角响起,场上的项州军将士各个神情庄重,以许慕梁,陈辛如,郑广原为首的项州军将士齐齐脱帽,静静的望着眼前三米高木制祭坛上的青石方碑。 青石方碑长宽半米,高三米,由昆仑净蚀玉精心雕刻而成,方碑之下是一尊酷似玄武的石雕,名为赑屃,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而这赑屃则是龙之七子,喜负重,常作为碑座出现,因此民间就有了赑屃驼碑的典故,青石方碑上刻着“圣天永祷”四字,为何祭天用这四个字,已经无从考究了,但这四个字出自道门是毫无疑问的,根据武当的说法,当年高祖皇帝途径武当之时,曾在武当脚下做了一梦,梦中的高祖看到了金龙衔珠直冲自己而来,而在金龙口中珠子上就刻着“圣天永祷”四字,为此大奉无论皇室还是平民,只要是祭天,都会在石碑上刻下“圣天永祷”四字;这故事是真是假已经没有人关注了,有人说这是高祖皇帝用道门平衡儒家的一个手段,治国用儒法,续国则需阴阳家和道门。 伴随着悲凉肃穆的号角声,宁延缓缓睁开双眼,神色庄重的朝方碑走去,看着眼前的青石碑,宁延眼前仿佛出现了三十年前自己父亲带着赵锡和等将军在此祭天的画面。 “喝。”千军齐吼,回音响彻云霄,眼前供桌上已经摆好了五谷六畜,一尊三足铜香炉静静的躺在供桌上,宁延来到供桌前,身旁的孔真玄低头走来,躬身奉上一个华丽的木盒,宁延接过木盒,放在香炉旁,在上千将士面前,打开了锁扣。 一瞬间,紫气东来。 木盒中的赫然是东皇钟,宁延没有骗王转,他确实带着东皇钟来祭天了。 一瞬间的紫光过后,东皇钟的光芒也逐渐暗淡下来,北蛮的东皇钟出现在大奉的祭天供桌上,就政治而言,这无疑是对北蛮莫大的侮辱,但对大奉来说,却是鼓舞人心的壮举。 放好东皇钟后,宁延在旁边的蜡烛点燃铭香,插在香炉中,这是祭天的第一步。 宁延上香结束,旁边的牛鼻子道士大喊道,“气化天地尊,三香敬鬼神。” 和身后的一众铁铠将士不同,宁延身着华丽的白锦绸缎,腰系玉带,长发盘在脑后,气质儒雅,祭坛下的聂红衣看的眼前的温良公子怔怔出神。 “拜。”宁延沉声大喝,场上将士齐齐单膝跪地,而他则是双臂前伸,右掌靠在左掌之后,掌心朝内,轻轻颔首。 这是祭天第二步。 小道上手握佛尘来到宁延身边,绕着宁延左三圈右三圈的走,一边走嘴里一边念叨着宁延听不懂的奇怪咒语,“冥通和太极,合道问须臾。” “三拜天地。”宁延大喝一声,自己冲着眼前青石碑,凝神躬身;身后将士齐齐低头。 三拜之后,道士来到供桌前,佛尘轻点桌上供物,一番手舞足蹈后,冲向来到宁延面前,一把拉起宁延的手臂,大喝道,“抚额轻授意,一点成仙人。” 说罢便拉着宁延来到供桌前,右手直接点在了宁延后脑上。 这便是第三步,也是最后一步。 “呜呜呜。。”熟悉的号角声再度响起,祭坛四周篝火齐燃,宁延身后的许慕梁起身望着身后的将士,神情肃穆的大喊道,“项州永立。” “项州永立。” “项州永立。” “项州永立。” 。。。 在诸位将士的齐声高呼中,宁延缓缓起身,看着面前的方碑,莞尔一笑。 这世间真有天地仙人一说吗?都说武道一途三品九境,到了上品神魄境便是巅峰,但是那天裴羽告诉他,在神魄之上还有境地,那便是仙人,那到底要怎么才能成为仙人呢?没人知道,因为从来没有人成为仙人,有人说神魄高手死后便会登天,这一说法在裴羽口中是可笑的,人都死了,还登什么天。 宁延来到供桌前,收回东皇钟,抬头看向青石方碑,接触到东皇钟盒子的一瞬间,体内丹天轻微震动一下,感受到丹田异动的宁延死死盯着方碑,旁边的道长来到宁延身边,低头拱手道,“公子,祭天仪式已经结束了,您可以落座歇息了。” 宁延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道士退下后,宁延这才收回目光,将东皇钟交给孔真玄,转身看向面前的将士,“诸位将士,你们应该都知道我宁延的名字,但却从未见过我的样子,今天,我宁延代表项州军在此用北蛮国器祭天,就是让大家知道项州军还有一个叫宁延的人,并且从今以后我宁延就是项州军的一份子了,在此,我宁延向大家郑重承诺,只要有我宁延在项州军的一天,就绝不会让关外异族踏入项州半步,也绝不会让项州百姓受到一点欺辱,如有违背,愿遭天谴。” “公子永立。”许慕梁在旁高呼道。 下面将士也起声高呼。 陈辛如和郑广原相视一笑,今日祭天之后,宁延的名字将彻底被天下熟知。 “项州军,永立!!!” 宁延振臂高呼。 全场将士齐声呐喊宁延的名字,一时间,整个鸣丘山都回荡着宁延的名字。 。。。 就在宁延祭天的时候,阴阳家大弟子燕颔抵达了殷都。 初入殷都的燕颔很快便凭着这阴阳家大弟子的身份来到了御天监,就像黄九阳所预料的那样,听闻燕颔到来的汤星坠亲自来到御天监外迎接燕颔的到来。 白发苍苍的老司空快步来到燕颔面前,燕颔也赶忙迎上去,“晚辈燕颔拜见司空大人。” 此时的汤星坠脸色发白,精神状态看上去很不佳,看到燕颔后直接拉着燕颔的手说道,“哈哈哈,师兄终于肯让阴阳弟子来御天监了,看来他的心里还是记挂着大奉的。” 没错,汤星坠也是阴阳弟子,并且是阴阳家掌门黄九阳的师弟,按辈分来说燕颔还应该喊汤星坠一声师叔。 燕颔客气颔首道,“师父让我前来找您,说是您会告诉我接下来怎么做,敢问司空大人,我接下来是要。。。” 汤星坠打断燕颔的话,“不着急说这些,待会你自会知晓接下来要怎么做。” “晚辈明白了。” “对了,师兄现在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师父身体很好,倒是您,看起来有些没休息好啊。。” 汤星坠尴尬一笑,“这以后有的是时间休息,走吧,进去说。” 初来御天监,燕颔便被里面硕大的青铜巨龙震撼到了,这里便是师父口中把握着大奉龙脉的地方,巨龙口衔珠,明珠璀璨,汤星坠慢步来到巨龙身前,望着头顶巨龙说道,“这浑天仪里的便是大奉的气运,普天之下只有我们和当今陛下知道他的存在,大奉能延续千年,这条巨龙功不可没。” 燕颔望着浑天仪中的明珠说道,“司空大人,初来乍到,您就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晚辈泄密吗?” 汤星坠摇头一笑,“敢告诉你就不怕你泄密,跟我来吧。” 燕颔跟在汤星坠身后,在御天监他看到了记忆中只存在于书籍中的仪器,用来检测地龙的八蟾地动仪,测量星宿运行的九州神分尺,还有面前足有二十丈高的玉竹晷。。。等等等等,各种仪器层出不穷,加上旁边勘测记载的学者,整个御天监就像一座学宫一样,现在的燕颔能明白为什么御天监能和国子监相提并论了。 很快汤星坠便把燕颔带到了一面被五米高的朱红纱帘遮挡的墙壁前,燕颔不解道,“这是。。” “拉开吧。”汤星坠一声令下,身旁的学者拉动窗帘,窗帘下一面星辰图徐徐现,巨形星辰图上的夜空好像流水一样潺潺流动,上面代表星辰的花岗石随之耳动,天地星辰,浩瀚其中。 这是燕颔第一次看到如此庞大的星辰图,最为恐怖的这些星辰所勾勒出的刚好是大奉的疆域,其中在殷都的位置上,紫光明亮。 “这是。。”看到这一幕的燕颔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汤星坠就好像看自己老朋友一般,目光温柔,伸出苍老的手想要触碰,但碰到墙壁的瞬间,夜空便泛起阵阵涟漪,汤星坠无奈的收手,沉声道,“千斗桓珠星图。” “这。。。”燕颔大惊失色,看向汤星坠,好像明白为什么师父让他来这里了,燕颔一把扶起汤星坠,“司空,这图上的是大奉国运,您这是在用自己的寿命维持着这图。” 汤星坠无奈叹气,摇头道,“也维持不了多久了,老了。” “大人,您这是为何?”燕颔红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老司空。 老司空淡然一笑,红着眼睛说道,“我可以死,但大奉不能倒;阴阳家可以被逐出中州,但大奉国运不能断。” 此刻的燕颔终于知道自己为何要来御天鉴了。 汤星坠不舍的看着眼前星图,沉声说道,“燕颔,御天监和大奉就靠你了,这是我阴阳家逃不开的宿命。。” 第412章 圣玄牡丹 宁延祭天一事很快就传遍了大奉,一时间声名鹤起,消息传到殷都,高远看着手中的军报,微微一笑,直接封宁延为定北将军,领项州军司;如此一来,等于是朝廷承认了宁延在项州的地位,给了宁延留在项州军的理由,若是没有天子册封,就算项州军接受了宁延,宁延留在项州军中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但是现在的宁延就完全没有这些担心和忧虑了。 暮色中,一身白衣锦袍的宁延盘膝坐在被风沙削的宛如女子蛮腰的沙丘崖畔上,而在崖畔的下方便是项州北门关,他身后站着孔真玄和聂红衣,两人从宁延出殷都的时候就在自己身边,没想到兜兜转转,五年了,他们还在自己身后;宁延静静的发呆,身后两人就这么陪着宁延发呆,片刻后,马蹄声响起,一身铁甲的许慕梁快马赶来,一见宁延就迫不及待的下马赶来,“小公子,你这是要走啊?” 许慕梁是何许人也,北门关守关大将,在军中除了徐子谦和宁伯丰外,可以说是谁的面子都不给,甚至还当着两万将士的面将齐山岗骂了个狗血淋头,而齐山岗低着头连气都不敢吭,许慕梁性格就和他的为人一样,耿直豪爽,大大咧咧,见不得那些偷鸡摸狗的小人行径,对宁家更是一心一意,当时宁老夫人怀胎十月生宁延的时候,许慕梁守在产房外寸步不离,在宁延出生后,许慕梁笑的比宁致还开心。 宁延望着十几年未见的许叔叔,微微颔首,“许叔叔,祭天之事已成,我该回去了。” “想到你走,但没想到这么快,小公子,我许慕梁是个粗人,不会说好话,但今天在你面前,我还是要说,若你回去后有人欺负你,受了委屈,就写信告诉我老许,我老许哪怕是脱了这身铠甲,也要帮小公子你讨回公道。”许慕梁拍着自己的胸甲,气势汹汹的说道。 宁延苦笑一阵,无奈摇了摇头,“我什么身份啊,谁敢欺负我,倒是许叔叔你,可得注意安全,边关凶险,千万小心。” 听到宁延关心话后的许慕梁嘿嘿一笑,“这个公子你放心,我老许十五岁就跟着老将军打仗了,戎马大半辈子了,对战场比我自己家还熟,就那些蛮子根本奈何不了我。” 宁延拍拍屁股起身,冲着许慕梁拱手道,“许叔叔,我走了,您保重身体,我还会再来看您的,到时候和您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哈哈哈。”许慕梁大笑道,“好,我老许就等着和小公子喝酒呢,说起来这辈子还没和小公子喝过酒呢,这时间过去的真是快啊,当初在夫人怀里哭哭啼啼的小家伙也能和我喝酒了,真是不敢想啊,对了你酒量怎么样啊,老将军的酒量就不行,每次都要让宁伯丰给挡酒,还有大公子,他酒量可以,但就是每次喝到兴头就不喝了,有些没劲;我老许家的槐树底下还埋着几坛老黄酒,本来打算这几天开一坛尝尝味的,但既然小公子你说了,那我就等小公子你来了再开,我那酒,香着呢。。” 许慕梁絮絮叨叨的话就像是一个常年独居在家的老人看到儿女后的反应,宁延听着听着,直接冲上去给了这个常年征战沙场的老将军一个拥抱。 这个拥抱让许慕梁瞬间愣在原地,上马杀敌他许慕梁毫不含糊,但宁延的这个拥抱,却是让他有些手足无措,老将军半辈子了,还是第一次被人抱呢,许慕梁眼眶下意识的红了起来,宁延松开许慕梁,轻声一笑,“许叔叔,屯好酒,等我。” 说罢,便直接翻身上马,想着敦煌的方向扬长而去,望着宁延远走的方向,许慕梁愣了很久很久,许慕梁早年是有家室的,但是二十年前一场变故,自己妻子落入了北蛮军手中,为了保住清白,许夫人选择了撞墙自尽,连同腹中三个月的胎儿一起死在了北蛮边境,而当时的许慕梁距离妻子撞死的地方仅有五十里。 自那以后,许慕梁再未娶妻,看着宁延背影,许慕梁心中隐隐感慨,若是自己孩子在的话,现在也有宁延这么大了。 。。。 宁延三人快马来到官道上,陈辛如,郑广原等人早已恭候多时,看到宁延赶来,纷纷躬身,“小公子。” 宁延微微颔首,“实在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许将军对小公子的心意我等看得出来,说起来许将军也是个可怜人,为了大奉征战一生,到头来却连自己妻儿都没保住,哎。。”郑广原无奈感慨道。 宁延坐在马上,望着前方一眼看不到头的官道轻声说道,“许叔叔的一生,谁都对得起,唯独对不起他死在边境的妻儿;这是我们宁家欠他的,也是大奉欠他的。” 众人不语,宁延深呼吸一口气,勒马高呼,“回敦煌。” 宁延等人远走不久,远处的山坡上,裴羽悬空落地,静静的站在一个盘坐在断崖边的身影身后,断崖边的身影身披斗篷,从头到尾,盘膝坐在那里,双手十指交叉叠在腹部静静的坐在那里,裴羽摇着扇子缓步走去,站在身影身旁,斗篷之下露出一张神色悲悯的脸庞,在察觉到裴羽后,缓缓睁眼,一阵轻柔的女声传来,“追了你这么久,你终于肯见我了。” 女子皮肤白皙,朱唇明眸,眉眼轻柔,神色悲悯,整个人看上去好似出水芙蓉般出淤泥而不染,但一颦一笑之间又有一种牡丹般的高洁典雅,就连气度不凡,风度翩翩的裴羽站在其身边都难掩其高洁之姿。 裴羽摇着扇子,默不作声。 女子起身,卸下头顶防沙用的斗篷,“你出关这么久为何还躲着我,若不是吕涭告知,我还不知道你在项州。” 裴羽嗯了一声。 女子轻轻望向裴羽,抬起双手,想要伸手触碰裴羽的脸颊,但是裴羽却不动声色的往左边挪了一步,女子只得讪讪的收回双手,双眼通红,哽咽道,“裴羽,你的心就算是冰块,也该被我捂热了吧?你为什么偏要如此绝情。” 裴羽漠然叹气,转身看向女子,收起扇子,“萍儿,你我都不年轻了,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 被叫做萍儿的女子不再多言,静静的望向眼前的官道,“是因为《神泣录》的原因吗?我去了荆州,见到了吕涭,他已经告诉我了。” 裴羽脸色骤变,变得格外恐怖阴沉,双手死死的攥着扇柄,但却嘴硬道,“不是。” “你骗了自己一百多年了,还嫌时间不够长吗?”萍儿气呼呼的看着裴羽,轻轻的拉起裴羽攥紧扇柄的右手,他的手很冷很冷,“都是一把年纪了,男男女女之事早已抛之脑后,我甘萍此生别无他愿,唯一所想就是和你共度余生,裴羽,我的这个愿望不过分吧。” 一百年前的裴羽风光无限,江湖上谁人不知赤炎血祭的名号,彼时的他少年姿态,意气风发,立足大江,质问苍天谁敢来此人间。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猛然发现自己的男儿本色一天不如一天了,而当时的裴羽和同为四大高手之一的圣玄牡丹甘萍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没过几年,裴羽就失去了男人的能力,那天,裴羽把自己喝了个大醉,将甘萍大骂一番,谁都没想到裴羽突然发这么大的火,从那之后,裴羽就开始刻意的躲着甘萍,最后不告而别远走他处,而闻名江湖的赤炎血祭在江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而四大高手也因为裴羽的不告而别而被迫解散,直到五十年前那场武林大战,四大高手才重新齐聚,大战结束之后裴羽便选择了隐居,直到宁延前来。 中原四大高手之一的裴羽不能行龙阳之事,这传出去得在江湖上引起多大影响,而知道裴羽不举的只有吕涭,这一切的源头便是《神泣录》,身为武林中的邪功,《神泣录》对于修武者来说确实是一门提升实力的不二神功,可是身为邪功,自然就会对修武者身体产生不可逆的的损伤,裴羽的状况就是如此,而且无药可医,除非裴羽散去一身修为,变为普通人。 裴羽低头看向甘萍,脸上写满了遗憾,“萍儿,我们的缘分从我选择《神泣录》的那天起就已经结束了,一定程度上来说我已经是废人了,我们就算在一起我也不能和过正常的夫妻生活,所以,抱歉。” “可我说了,我不在意。”甘萍眼泪夺眶而出,死死拉着裴羽的手半天不松开。 “可我介意。”裴羽平静的说道,目光中满是不舍和决绝,“我不能接受现在的我出现在你面前,实在对不起,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 甘萍哽咽着低下头,不甘心的松开了裴羽手,裴羽转身便走,掠出数里地后,甘萍的声音遥遥传来,“裴羽,我甘萍喜欢你,这辈子跟定你了,你别想甩开我,就算有一天你死在项州了,我也要和你合葬在一起,我说到做到。” 裴羽猛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山崖边的女子早已消失不见,遗憾叹气后,裴羽便转身直追宁延车队。 第413章 虞兮柠,我要娶你 半个月后,宁延的车队终于出现在了敦煌城门口。 相较于第一次借助项州军八大金刚才入的城门的尴尬情景,这次就顺利了许多,州牧钱桂和徐天亮,曹安国在城门口早已恭候多时,李风荷,齐山岗,田毅等诸多将领也紧随其后,车队抵达敦煌后,随着钱桂的一声令下,城墙上鼓声阵阵,将士齐声高呼“恭迎五公子。” 宁延走下马车,看着四周的文臣武将,神色庄重,拱手致谢。 鸣丘山祭天一事早已传到敦煌,就连齐山岗都不得不佩服宁延的胆识,用北蛮国器祭天,放眼大奉千年岁月,这还是第一次;祭天之后,宁延在军中的声望将更上一层楼,钱桂来到宁延面前,拱手道,“小公子,朝廷的册封令到了,陛下听闻您祭天一事,大喜过望,册封您为定北将军,领项州军司;接下来您就可能名正言顺的留在项州领兵了。” 宁延轻声一笑,“这册封令对我来说无足轻重,一个名声罢了。” 钱桂尴尬一笑,也确实如此,宁延能到现在不入殷都一步,就足以看出他对殷都朝廷的态度,钱桂继续说道,“西羌部族这段时间在频频出现在西部边境,大将军十天前出发去了边境震慑羌人,走之前让我告诉您,祭天之事虽说扬眉吐气,打了北蛮一个巴掌,但是也激怒了北蛮王庭,按照北蛮大汗的秉性,这件事怕是没这么容易过去,搞不好就是新一场的国战。” 在祭天的时候,宁延就已经想到了这些,然而他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祭天,北蛮和大奉恩怨已久,无论宁延祭天与否,两国之间都会爆发大战,而宁延的祭天,只不过是把两国的战争提前了几年罢了,既然早晚都有一战,那他还怕什么呢? “大哥的担心我已想过,他们北蛮虽有国器加持,但我项州也差不了多少,军中猛将如云,未尝不能一战,飞豹军和神虎军也已初具规模,我还担心没有战斗让他们完成最后的淬炼,现在看来我的担心也是多余了。”宁延笑着说道。 钱桂无奈摇头,“上次两国大战,颜子岳将军以身殉国,牺牲将士更是不计其数,这才过去几年,若是我项州在开战,怕是会引来一些朝廷的不良言论啊,尤其是那些对我项州不怀好意的读书人,战端一开,难免对我项州一阵口诛笔伐。” “哈哈哈,苍蝇乱嗡嗡而已,任由他们去吧,这世间除了生死都是小事。”宁延豁达的态度倒是让钱桂有些意外,钱桂捋着胡须笑了笑,“是啊,都是小事,公子,里面请。” 再入敦煌,宁延的心境已然发生变化,面对朝廷的不满,为了百姓,父亲和大哥选择了委屈求全,一个舍弃军权,一个逆来顺受,他宁延难道也要如此吗?不!他不会,尊严只在剑锋之上,他会用手中剑为项州搏出自己的尊严;至于那些殷殷狂吠的宵小之徒,就让他们做自己的小丑好了,毕竟老话说得好:我已登天百里,难窥叶中一脉。 。。。 刚到宁府门口,宁延就驻足停在了原地,院门口,大嫂程双双和二姐关耘儿一左一右的陪着红着眼的虞兮柠站在门口,静静的等着他。 虞兮柠一身素纱站在哪里,双眼通红,在看到宁延后,关耘儿和程双双都是欣喜一笑,唯独虞兮柠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眼泪哗的掉了下来。 宁延轻轻走到虞兮柠身边,给了眼前女子一个拥抱,女子哭意更胜,旁边的关耘儿看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小延子,你这下可把我们兮柠吓坏了,若不是城内百姓告知,我们还不知道你去了鸣丘山。” 旁边的程双双跟着说道,“你和你大哥藏得真够深的,看把虞小姐吓的,你这要是出个什么意外,你让虞小姐怎么办?” 宁延满脸歉意的看着虞兮柠,轻声言语,“军中机密,原谅我不能告诉你,对不起。” “你好讨厌。。”虞兮柠抱着宁延大声的哭着,宁延看着程双双和关耘儿,摇头道,“大嫂,二姐,这段时间多谢你们照顾兮柠了。” “一家人,不说这些。”程双双轻轻颔首,而那微微隆起的肚子也让宁延看出些不对劲,“大嫂,你。。” 程双双轻轻点了点头,轻轻摸了摸肚子,“三个月了。” 宁延心中一喜,当即颔首笑道,“大嫂,这可是大喜事啊,恭喜您了。” 大哭了一阵的虞兮柠松开宁延,擦了擦眼角泪痕,“宁延,我不管你什么军事机密不机密的,反正下次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关耘儿噗嗤一笑,安慰道,“我们家小延子可听话了,你就放心吧,绝对没有下次。” 说罢关耘儿还不忘冲着宁延使眼色,宁延走到虞兮柠身边,伸手拉住虞兮柠的纤纤玉手,眼神深邃而深情,“兮柠,还记得我走之前答应你的事吗?” 虞兮柠瞪大了双眼盯着宁延,“你这是。。”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冲着虞兮柠大喊道,“虞兮柠,我宁延要娶你为妻。” 这一声喊得程双双和灌云儿都愣住了,但随后就是阵阵祝福笑声和掌声,宁延的声音很大,他想让整个敦煌的百姓都知道他要娶虞兮柠为妻这件事,虞兮柠刚刚止住的眼泪再度夺眶而出。 只见妙龄女子冲上去死死抱住意中人,两人相拥,宁延一吻吻在女子额头。 身后的程双双看着关耘儿,无奈摇头,“我们有的忙了,时间过去的真是快啊,一眨眼的功夫,延儿都要成亲了。” “是啊。”关耘儿更是感慨万千,“小延子成家了,爹娘若是尚在的话,该有多高兴啊。” 未能让父母看到自己成家立业的一幕,这是宁延永远的遗憾。 。。。 敦煌城外山丘上。 从边境回来后,程花花落寞的坐在山丘上,望着眼前的敦煌城,身后的宋世新环臂胸前,站在程花花身后,抬头看向敦煌城,“是不是后悔了?错失了刺杀宁延的大好机会?” 程花花摇了摇头,“不是。” “那你盯着敦煌城感时伤怀,宁延鸣丘山祭天,名震大奉,这若是传到王爷耳中,你我怕是难遭责骂,若是不巧被那老东西知道,那可就不止被骂这么简单了。。”宋世新若有所思的说着,余光扫向旁边的程花花,程花花似乎心中有事。 在听到宋世新的话后,程花花默默说道,“你的意思是,入城刺杀?” “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宋世新沉眉说道。 程花花呢喃道,“宁延身边高手如云,你我进去容易,出来难啊,搞不好还得死在里面,当年你在此地刺杀过宁鹤,我说的这些你比我要清楚的多。” 程花花的话让宋世新想起来当年入敦煌的画面,就像她说的,进去容易出来难啊,项州军的高手不在少数,就自己的实力在项州军中还真不够看, “可是,空手而归,也是死。”宋世新平淡的说道。 这个城也不是入不得,看着敦煌城,程花花眼前不自觉浮现出宁延的身影,身为杀手,最忌讳的就是感情,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认,对于宁延,她是有特殊情愫的,至于为何,她也不知道,她想进入敦煌再看看宁延。 “我们进城吧。”程花花拍了拍身上的沙尘,轻声说道。 宋世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我知道宁府在哪,去了后直接入宁府刺杀宁延,一旦成功便直接离开,若是不幸倒在了宁延手上,那你我也就只能自认倒霉。”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化身普通百姓朝着敦煌城走去。 入得城中,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热闹的街市,两人多多少少还有些不适应,一众巡逻的项州军将士从街道上走过,宋世新下意识的低下头,而程花花则挺着身子,淡然的往前走去。 敦煌城内热闹非凡,茶馆酒肆中到处都是关于小公子宁延祭天的故事,程花花听着心中窃喜,宁延祭天,这期间也有自己不少功劳。 宋世新拉着两人来到宁府旁的小巷中,宋世新脱下身上的粗布衣,神色冷峻的说道,“简单收拾下,我们晚上行动。” 程花花一把按住宋世新的手臂,宋世新刚准备说话,便看到一个白发赤袍的男子静静的站在两人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两人心中一阵咯噔,这个让他们见过,当时北蛮长老垂死反扑,千钧一发的时候,正是此人从地狱门口将宁延拉了回来。 “两位,要动手现在就行,不必等到晚上。”裴羽摇着头说道。 宋世新神色阴冷,左拳紧握,裴羽收起扇子接着说道,“在这里动手?你可想好了?” “早晚都是一死,我怕什么。”宋世新还想继续运气,旁边的程花花迟疑着看着裴羽,“难不成你会放我们走?” “我没有这个权力,但是你们身后的人有。”裴羽挑了挑眉,示意两人向后看去。 两人一转身,便看到了一身劲装的宁延,在宁延的身边,一位紫衣姑娘轻轻的挽着他的手臂。 程花花心中一阵酸楚难受,这姑娘长得真好看,好看的让人嫉妒;怪不得宁延瞧不上她,原来身边早有佳人相伴。 “宁延。。”程花花双拳紧握,狠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是真的说不出口。 第414章 飞鸿掠地,踏雪无痕 从宋世新和程花花入城后,裴羽就发现了两人的踪迹,两个神魄高手进入敦煌,若是一点都没有被察觉的话,那这敦煌城未免也太好进了些。 当宁延得知两人进入敦煌后便猜到了两人此行的目的,但他也只是轻轻一笑,或许是看到了两人在边境沙丘上对北蛮长老的劫杀,让宁延心中对两人的印象发生了巨变,那些干着拿钱买命勾当的杀手并非是人们刻板印象中的那些穷凶极恶之人,就像李清泉,她可以让宁延死,但是最后还是让他活了下来,程花花和宋世新的举动让宁延看到了大义所在,这和江湖上的义气不一样,这是大奉武者骨子里的义,先国后己的义。 想到这里的宁延心中不免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所以便有了接下来的一幕。 宁延抬头看着眼前两人,沉声道,“两位,我宁延和你们素无冤仇,你们却为了杀我不惜让自己身陷险境,我就很好奇,买我命的人到底给了你们什么承诺,能让你们能做出如此冒险之举。” 宋世新看着宁延,牙关紧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做事有我们的规矩,既然落在你的手中,那我们自认倒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宁延摇了摇头,望着两人开口道,“我宁延也是武者,深知修行不易,两大神魄高手若是死在我的手中,那对我大奉武林来说将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所以,今天我不会杀你们。” “不杀我们?是因为北蛮长老的事吗?”宋世新听到宁延这番话后,微微惊讶,随即问道,“是因为北蛮长老的事?” “我宁延不是圣人。”宁延浅笑道,“但也绝不是有恩不报的恶人;在我的性命和家国大义面前你们选择了后者,这一点就足以看出两位绝不是大奸大恶,见钱眼开之人,我宁延重英雄,二位皆乃当世英杰,为何要屈尊做一个人人喊打的江湖杀手,而不选择为国效力?在金钱名利和国家大义面前,我相信两位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程花花直接打断宁延的话,眼中噙泪,“宁延,别再说大道理了,若不是为钱,为名,我们为何要刺杀你,救你和杀你完全不冲突,你不要用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势来审判我,成王败寇的道理我懂,不就是一条命吗?我送你了还不行。” 在一个杀手面前说为国效力,就相当于对屠夫说放下屠刀,宁延无奈,身边的虞兮柠轻轻往前走去,来到程花花面前,看着大美人冲自己而来,程花花的心中莫名泛起一阵自卑感。 “姑娘,你的故事我听说了,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我倒要对你说声谢谢,谢谢你救了宁延的性命。”虞兮柠微微颔首,随后抬头看向巷子口人来人往的百姓,慢慢说道,“你看这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百姓欢笑不断,知道这是为何吗?因为他们在阳光下生长,胸中的心永远向阳,姑娘,难道你真的要做一辈子杀手吗?看看眼前的世界吧,看看田野中盛开的繁花,看看街头上百姓的笑脸,看完这些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杀手才能活的潇潇洒洒,自由自在;脱掉身上的斗篷吧,他们遮住太多的光了。” 程花花愣在原地,下意识的回头看去,事实上确实如此,身后飘扬的斗篷确实遮住太多的光了。 宋世新的神情略微动容,“宁延,我们是奉命来刺杀你的,而且当年我还刺杀过宁鹤,若是我们归顺于你,你敢用我吗?” 程花花转头看向宋世新,宋世新眼角低垂,见此情况的程花花也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 宁延笑了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二位若是能来我项州,宁延必当感激不尽。” 从两人迟疑的神情就能看出,他们动摇了,平日里做惯了杀手,见惯了黑夜,猛地看到初升的太阳,觉得有些刺眼,不太适应,但是时间长了,便会发现,阳光下到底是比黑夜中暖和。 程花花抬头看向宁延,宁延豁然的笑直击她的内心,“我们只是杀手,留在项州也只能杀人。” 宋世新看着程花花,低头沉思,这未尝不是他们目前局面的最优解,那就是脱离杀手身份,那平川王手段再高,也不至于将手伸到项州,而且就像宁延说的,他也不想做一辈子的杀手,青史留名,名扬天下太吸引人了,而且这为国效力未尝不能用来形容他宋世新。 “程姑娘,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前后都是死路,那我们为何不另谋一条生路?”宋世新的话让程花花最后的担忧也随之烟消云散。 只见程花花突然一笑,望向宁延的目光无比深邃,“既如此,那宁公子这条路我们是不走都不行了。” 虞兮柠看着程花花看宁延的眼神,心中总觉得不舒服,但又说不上来是那种不舒服,就像是珍藏许久的宝物被人紧紧盯着的那般感觉。 宁延当即快步向前,冲着两人拱手道,“宁延求之不得。” 宋世新和程花花对视一眼,当即齐齐单膝跪地,冲着宁延拱手道,“拜见宁公子。” 宁延扶起两人,浑身轻松的说道,“两位今日之后便是我项州军的一员了,但依两位的才能若是做一个上阵杀敌的将军有些屈才,思来想去,我觉得有一个地方要比军营更适合两位。” “嗯?”宋世新疑惑的看向宁延,“公子何意?” 宁延鼓了鼓掌,三声掌声过后,身旁那个挂满蜘蛛网的木门缓缓打开,聂红衣在里面早已恭候多时,“公子,虞姑娘,诸位,里面请。” 这一幕让刚加入项州军的两个神魄高手瞬间惊掉了下巴,他们来的时候居然丝毫没有察觉身旁的死巷里居然别有洞天。 众人鱼贯而入,穿过木门后,一道石制楼梯直通地下,四周烛火通明,聂红衣在前引路,宁延等人紧随其后,一刻钟后,柳暗花明,坐落在地下的庭院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一座四进四出的庭院屹立在此,门口处,一身黑衣,只露出双眼的侍卫看到宁延众人前来,急忙单膝跪地拱手道,“拜见公子。” 宋世新心头一震,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宁延,“公子,这。。这是。。” 宁延微微颔首,“马上你就知道了。” 门口的两人推开院门,一道白光猛然袭来,应该是昏暗无比的地下空间被无数挂在头顶的夜明珠照得亮如白昼,无数身着黑衣的蒙面人在里面脚步匆匆的走来走去,硕大的院子内满是纸张卷宗,案牍书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墨香味;就在两人面前的正厅处,分列两边的案几上,无数黑衣人奋笔疾书,而最中心的檀木正位上,却是空无一人,而在木椅案几身后的屏风上,一只久居山林的鸿雁正冲天而起,直冲云霄,云影阵阵,鸿雁栩栩如生,让人有一种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感觉;屏风顶上的牌匾上,两个笔法苍劲的鎏金大字直直映入众人眼帘。 “飞鸿。” 宋世新下意识的念了出来。 宁延微微颔首,聂红衣咳咳两声大喊道,“诸位,先暂停一下,公子有话要说。” 一声令下,在场的所有黑衣人突然齐刷刷的齐身,一个个挺直腰背站在原地,目光齐刷刷的朝向宁延。 宁延将宋世新和程花花拉到正厅前,大声道,“飞鸿建立至今已有半年,但飞鸿堂主之位却一直空缺,我想大家都在等能胜任堂主之位的人;今日我宁延在此郑重宣布,从今往后,宋世新,便是飞鸿的堂主,程花花则是飞鸿的副堂主。” 掌声雷动,宋世新和程花花都是一脸惊讶,这是什么待遇,刚刚投降不到半个时辰,就成了飞鸿的堂主和副堂主,这多少让两人有些受宠若惊,宋世新当即就要拒绝,“公子,使不得,我就是一江湖杀手,做不了这堂主。” 程花花也是如此,当即就要拒绝。 宁延沉声一笑,“你们先听我说完,这飞鸿可不是一般的组织,说的不好听点,这里就是项州的中府,但却不是中府,飞鸿成立的核心目的就是两个字,情报;这里便是本少爷一手建立起来的项州情报组织,本少爷的野心可是很大的,我要让飞鸿遍布大奉的角角落落,甚至是北蛮,西羌,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你们两位是刺客杀手出身,隐匿身形,抹杀踪迹,躲避追踪要比我熟悉,整个军中没有人能比两位更能担任飞鸿的堂主和副堂主。” 听着宁延的话,宋世新这才知道为什么王爷要这么着急的除去宁延了,如此有心性,有野心又有能力的少年才俊,搁谁都不放心啊。 “组建情报机构,监控全国,宁延公子,胃口当真不小啊。”宋世新深呼吸一口气,半天才吐出来。 宁延拍了拍宋世新的肩膀,嘿嘿一笑,“所以,我才想到了你们,飞鸿掠地,踏雪无痕,今日之后,飞鸿我便全权交给两位了。” “可是宁公子,在此之前你就不想知道是谁要杀你吗?”程花花瞪着眼睛说道。 宁延沉思片刻,挥了挥手,“本少爷心情好,不想听这些糟心事,这些事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宋世新冲着宁延重重拱手,程花花嘴角抽动,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今日之后,殷都杀手中再无宋世新和程花花两人。 飞鸿掠地,踏雪无痕。 一个崭新的项州军即将浮出水面。 第415章 阴物 道门正统在武当,蜀山和天师府都是旁支,但天下道门可并非仅有此三家,在大奉诸州,零零散散的分布着大大小小上百座道观,项州那座小道观便是如此,除了三大道门外,其他各地小道观的处境大致上都是如此,这些道观的道长甚至都不如武当的一个小道士的油水多。 泪罗江上,一艘横渡两岸的渡船上,三三两两的人群中,一个皮肤黝黑,头戴斗笠的男子坐在木筏一角,男子闭眼静坐,手边便是被布条缠住的古剑,男子上了木筏后便一言不发,木筏行到江中央,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小道士趴在木筏边上,伸手捞水,突然间,一阵尖叫声袭来。 头戴斗笠的男子下意识的握剑起身,朝着船头看去,人群中,一个老道士住着一截青竹杆匆匆忙忙的往小道童身边走去,老人穿着一件破败道袍,道袍上绣着一对阴阳鱼,小道童径直扑到了老道士怀中,用颤颤巍巍的手旨指着江面,满脸惊恐的说道,“江中有怪物。” 这一句怪物喊完,船上的百姓瞬间躁乱起来,老道士听罢大声呵斥道,“道者气长清,何惧怪神,休要胡言。” 老人的教训并未让小道童冷静下来,小道童大口的喘息着,被惊吓后的脸涨得通红,“师父,真是水鬼,我取水的时候,她冲我直笑,还是个女鬼。” 听到小道士话后的斗笠男子用余光瞥了一眼再身后如游鱼游曳的身影,江中身影一身白袍,脸色白皙没有血色,不经意间瞥到斗笠男子的目光后,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灰溜溜的钻入木筏底下。 老道士显然不相信孩童的话,厉声道,“闭嘴!” 小道童气的双手叉腰,扭身坐到一边,不再理会这个老顽固师父,木筏横渡江面,并未因为孩童一事而放慢速度,相反速度还比平日快上几分,木筏靠岸,被水鬼惊吓的孩童第一个跳下木筏,老道士紧随其后,头戴斗笠的男子最后下船。 斗笠男子刚走没几步,就看到老道士一脸笑嘻嘻的拉着小道童朝自己走来,走到斗笠男子面前拱手道,“扬州清羊观三徵道人,俗名罗净堂,见过公子。” 斗笠下的男子额头拧在一起,伸手压低帽檐,不耐烦的说道,“我对道士没有兴趣,告辞。” 老道士伸手拦下男子,嘿嘿一笑,“这里可是荆州地界,公子带着一个不阴不阳之物走在荆州,是不是有些太大胆了。” 斗笠男子停下脚步,体内气机鼓荡,眼神中杀机尽显,老道士打着哈哈往后退去,“公子不要激动,贫道没有恶意,只是身为道门中人对于这种非常之物的气息比较敏感,在此好意提醒公子一下,若只是途经此地的话,只要不伤人,那便无事,若是久留在此,还需谨慎才是。” 斗笠男子卸下斗笠,露出一张黝黑的面庞,片刻之后,就在男子身旁,一身白袍的女子怯生生的出现在男子身后,看到女子苍白的脸庞后,小道士直接被吓得哇哇大叫,“师父,水鬼,就是那个水鬼。。” 三徵道人捂住小徒弟的嘴,咳咳两声,“休要胡言。” 男子低眉说道,“多谢提醒,我等途经此地,不会久留,多谢先生提醒。” 老道士点了点头,松开小道童的嘴,狠狠的看向小道童,小道童吓得不敢多言,“那我们就有缘再会,贫道告辞。” 男子拱手此行老道长,身后的女子目光死死盯着小道童,男子戴上斗笠,沉声道,“我们要继续赶路了。” 女子收回脑袋,脸上的神情沮丧中带着些失望,两人往前走去。 老道士拉着小道士的手慢慢悠悠的朝着道门祖庭武当山而去,走至暮色沉沉,路上小道士忍不住问道,“师父,刚刚那个到底是不是水鬼啊,是的话那她为什么能站在地上,可若是不是的话,那她又怎么会出现在河里?” “那并不是水鬼,准确来说,是一种半生未死的阴物,人在停止呼吸后并不会立即失去意识死去,而是回保留一部分意识,若是意识足够强烈,甚至能起死回生,这便是民间所说的回魂;而阴物则是被入葬的回魂之人,在真气和阴气极其充沛的情况下修炼而成的怪物,他们修为高深,手端狠辣,以人血为食,见人就杀,人们避之不及;可是咱们今天碰到的这个,虽然也是阴物,但却并无伤害百姓的意思,看她的样子,似乎还有些胆怯,这倒是挺有趣。”老道士若有所思的说道。 小道士目光呆滞若有所思,“不伤人的阴物,那她还是阴物吗?” 老道士想了许久后说道,“师父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活的阴物,这一时半会的也说不上来,等到了武当见到你张师伯问问就知道了。” 小道士点了点头。 暮色之下,老道士看着身边的小徒弟,放声道,“人难聚,路难走,山间孤魂笑行人;事难成,情难有,风波远去人常安。” 。。。 扬州郊外有一村庄,名为庄家村,因为整个村子一百多户人全部姓庄而得名,三百年前庄家村曾出过一个尚书,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偏远的乡村更是如此,庄家村因此辉煌了几十年,村子趁此机会建了宗祠,修了族谱;这份辉煌也随着那名尚书的与世长辞而宣告结束,如今的庄家村仅剩下了不到二十户人家,庄家宗祠也因为年久失修而破烂不堪。 月光下,一个年轻的男子跪在挂满蜘蛛网的祖宗牌位前,双手合十,恭顺无比,年轻人叫庄十月,回到阔别十五年的家乡,他的神色并未有过多的波澜,相反他的脸上充斥着和他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和冷静。 拜了先祖后,年轻人缓缓解开剑上的布条,一把通体乌黑,剑身修长的宝剑出现在男子手中,利剑出销的瞬间,庄十月握剑的右手剧烈抖动,黑色真气瞬间布满剑身,男子盯着供奉着先祖排位供桌下的地面,猛地一剑刺入,剑身瞬间没入地面,随着真气被灌入其中,整个祠堂剧烈的晃动起来,供桌上的牌位更是晃动的格外猛烈。 片刻后,庄十月额头上满是汗珠,男子双目充血,左手按在右手之上,死死压住手中利剑。 “嘭。”一声巨响,供桌坍塌,先祖牌位掉落一地,利剑拔出,地面之上的洞口中黑气萦绕,一刻钟后,黑气越来越淡,洞口逐渐坍塌,当洞口完全塌陷的时候,一双满是泥土但却惨白的双手从地上的洞穴中扒壁而出,紧接着一个女子模样的身影从洞口中缓缓爬出,女子身着腐朽破败的衣衫,连隐私之处都盖不住,粘满泥垢的长发贴在脑后,僵硬的身躯一点一点的从洞口中爬出,若是一般百姓看到这副画面,估计都能吓得当场晕过去。 庄十月看着眼前的女子,目光平淡没有丝毫害怕,随着女子完全爬出地面,庄十月才动手将宗祠恢复为之前的样子,女子木讷的抬起头,看着四周,格外迷茫。 年轻男子轻轻走到女子面前,帮女子擦去脸上的泥垢,露出一张苍白但却美艳的容颜,“按辈分,我应该叫您一声叔祖母。” 女子神色呆滞的看着面前的陌生人,许久之后,才缓缓笑出来。 这一笑,更瘆人。 听到宗祠的动静后,村里人也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但是当他们赶到后宗祠中早已空无一人,村里人面面相觑,在祖宗面前恭敬的拜过后便三三两两的散去。 将叔祖母从宗祠下带出来后,庄十月直接带着她来到河中,等到河水将女子身上的污垢尽数冲去后,一个落落大方,亭亭玉立的闺中女子缓缓出现在庄十月面前,女子一丝不苟的站在河中,庄十月闭着眼睛,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白色长衫帮女子穿上。 “叔祖母,我带你回家。” 年轻人抬头看向西北方向,缓缓往前走去。 李千落,这是叔祖母的名字,也是他祖父母直到客死他乡也挂念在嘴边的名字,叔祖父曾是北地军的将士,从军之时,救下了从北蛮逃难而来的祖母,二人因此结缘,情定一生,叔祖母将年轻貌美的叔祖母待会村里祭拜祖宗的时候,族内就有不少人惦记着貌美如花的叔祖母,但是他们畏惧叔祖父军人的身份,看着常年孤身一人的叔祖母也只能摇头作罢。 直到两年后边关烽火起,一封带血的家书寄到了庄家村,庄十月的叔祖父战死沙场;在庄十月的祖父母为弟弟的牺牲悲伤不已的时候,庄家族长却对守寡的叔祖母起了歪心思,在一次月黑风高之时,族长爬墙钻入了叔祖母的房间,叔祖母誓死不从,最终喊叫声惹来了全村人的注意,老族长被堵在了寡妇家中;谁知道当着全村人的面,老族长反咬一口说是叔祖母勾引他,让他深夜来此私会。 这一下,所有人都将谴责的目光放到了衣衫不整,泪流满面的叔祖母身上,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句话一点不假,村子里多少男子对他的叔祖母垂涎三尺,又有多少女子妒忌叔祖母的美貌;这本该是老族长身败名裂的一晚上却变成了对庄十月叔祖母漫骂羞辱的一晚上。 第二天,不堪受辱的叔祖母饮恨离世,庄十月的祖父母对族长和村人恨之入骨,在将叔祖母安葬在宗祠后的荒地后便离开了庄家村,再也没有回来。 谁知命运使然,其实庄十月的叔祖母并未完全死去;而当初修建宗祠的时候,就选择了一处风水宝地,阴差阳错之下,在宗祠充沛的阴气和真气的滋养下,本该含恨西去的叔祖母成为了如今这个模样,人们口中半生不死的阴物。 第416章 三徵道人 四年前,武当莲花峰上,杜家家主暴毙而亡,杜家随之一落千丈,直此在荆州地界,武当一家独大,除了有着道门天师之称的掌门张兴瑞外,还有一个久居莲花峰数年未出的莲花仙人张尽安。 先皇崩殂,太子登基,改元永熙,新政颁布,天下迎来短暂的安宁和太平。 武当山脚下,三徵道人罗净堂撑着青竹杆站在武当山下,抬头望向直冲天际的武当山,身边的小道士初来武当,心中欢喜,不由得在石板路上跳了起来。 “道气长存。”站在四字牌匾下,罗净堂伸了一个懒腰,片刻后,一众武当弟子快步下山,在向南川的带领下快步来到山脚,同是道门弟子,人家武当弟子就是崭新的青衣道袍,而他们身上的道袍则是破破烂烂的,小道士身上的早就不知道是几手货了。 “罗师弟,还真是你啊,多年未见,可曾安好啊?”看到罗净堂的向南川多少有些意外,眼神中甚至多了一层很难被察觉的离别感。 上次来武当还是五十年前,那个时候的罗净堂还不是现在这副邋遢模样,罗净堂冲着向南川嘿嘿一笑,露出一排大黄牙,“吃得好,喝的好,什么都好,嘿嘿。” “师弟。。”向南川勉强一笑,说道,“师兄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哎。”罗净堂打断向南川的话,看了看身边的小道童,小道童看向师父,傻傻一笑。 罗净堂同样一笑,看向向南川,向南川突然就明白了罗净堂的意思,稍稍点头,“既如此,那师弟就随我上山吧,师兄在真武殿等着你呢。” 小道士跟在师父后面,一边上山一边好奇的看着四周,在扬州,他们的道观说是一个道观,实际上就只是一个小院子,扬州理学盛行,道门和其他九流的发展很受限制,他们的道观因为没有香火钱,早已经破烂不堪,若不是师父一直苦苦支撑,只怕早就荒废了。 武当山顶,紫气萦绕,和扬州清阳观简直天壤之别。 真武殿内,早就知道罗净堂要来的张兴瑞早已恭候多时。 来到真武殿前,向南川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抬手道,“进去吧,师兄在里面等着呢。” 罗净堂点了点头,将小道童的手放在向南川手上,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以后你就跟着你向师伯吧,对了师兄,这是我清羊观的独苗,李洗观,这小子是天生的阴阳之体,阴阳家那些老东西找我要了几次我都没舍得让他走,我走后,你可不能让我小徒弟受委屈啊。” “师父,你要去哪啊?”小道童李洗观不解的看着自己的邋遢师父。 罗净堂俯身笑道,“师父能去哪啊,当然是进真武殿见你张师伯了。” “那咱们还走吗?”李洗观瞪着眼睛问道。 罗净堂望着眼前真武殿三个鎏金大字,摇了摇头,“不走了,师父就留在这了。” 向南川拉着李洗观往旁边的大广场上走去,边走边说,“洗观,咱们就不在这里打扰你师父了,师伯带你去见见其他师兄和师叔伯们。” 李洗观被向南川带走,真武殿前,瘦弱的三徵道人注视着小道童的背影,眼角默默的流出一抹清泪,将小道童托付给武当,他也就安心了。 推开真武殿的大门,硕大的真武殿内,张兴瑞独自一人盘膝坐在蒲团上,正对着大门,檀木大门发出吱呀声打开的瞬间,这位武当掌门才缓缓抬起头。 四目相对,三徵道人拿出残破的佛尘,脸上的神色格外严肃,甚至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师兄,我回来了。” 张兴瑞点了点头,长舒一口气,喉咙里发出一阵沙哑的声音,“好久不见,你怎么成这副邋遢样了。” 罗净堂来到真武殿就好像回到自己的小破观一样,直接侧着身子躺在面前的蒲团上,伸了一个懒腰,“你还好意思说我,嫁接国运这种事你都敢干啊,当真是不要这身子骨了?” “贫道肉体凡胎,不足挂齿,大奉千年基业事关天下黎民,孰重孰轻,一比便知。”张兴瑞摇着头说道,苍白的脸上满是坦然。 “国运衰微,龙脉被窃,若不是你二十年前强改国运,只怕现在的大奉早已覆灭,师兄,你已将国运治愈宁家五公子身上,为何现在又要如此?难不成你不相信他?”罗净堂沉眉说道。 活了一百多年的老掌门缓缓伸手,真气流转而上,一条五爪金龙虚影正默默的盘旋在张兴瑞手中,罗净堂瞪着眼睛看向金龙,沉声道,“这不是当今天子。” 下一秒,金龙消散,化作无数金色光点,这些金色光点在半空中重新汇聚,在两位道门大擎的注视下,化作三条金龙盘旋而上,三条金龙首尾相接,在半空盘旋。 罗净堂眉头紧皱,“三龙齐聚,必有大祸。” “师弟,现在你明白我为何要找你了吧。”收回真气,金龙瞬间消失,张兴瑞佝偻着身子,眼中满是热泪。 罗净堂起身摇头,无奈叹气,“不就是延续帮宁家那小子再续机缘嘛,这有什么难的,要知道当初在武当就气运这方面,师兄你可一直没有赢过我。” 是啊,若非如此,他张兴瑞又怎么会让罗净堂回来。 “师弟,实在是抱歉。。。” 罗净堂起身,早在来武当之前他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二十年前,张兴瑞用自己五十年寿命将大奉国运换到了宁家,恰逢宁延出生,国运就这么伴随着机缘来到了还是襁褓的宁延身上;这些直到现在才被发现。 而今天,为了让大奉国运延续,罗净堂做出和当年的张兴瑞同样的举动,用折寿的方式为宁延换取机缘,已让他避开三龙乱世,为大奉再开太平。 罗净堂起身,将自己的佛尘放在张兴瑞面前,感慨道,“陪伴了我大半辈子了,虽然破了些,但还是舍不得,师兄,为了天下苍生,您牺牲的够多了,接下来就让我来吧,天下道门可以没有我罗净堂,但不能没有你张兴瑞。” 听到这些话的张兴瑞早已经泪眼婆娑,老掌门颤颤巍巍的苍老如枯树的手掌,罗净堂微微颔首,转身便朝着真武殿后面的密室走去,密室的石门发出嗡嗡的声音,张兴瑞艰难的转过身,一眼过去,便看到了罗净堂的双眼。 清澈又决绝。 石门关闭的瞬间,一声闷响传入老掌门耳中,张兴瑞有些无助的放下抬起的右手,盯着眼前破烂的佛尘发呆,他这么做算不算是自私? 罗净堂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这天下真的会想他所想的那样重归一统太平吗? 真武殿的大门,罗净堂进去后再也没有出来。 夕阳日落,真武殿门口,一个衣衫破烂的小道士独自一人坐在门口的石墩上,左手扣右手,时不时的仰起头看看身边的真武殿,他已经等了大半天了,可还是没有等到自己的师父。 武当弟子途径真武殿,看着真武殿门口穿着又旧又破道袍的李洗观时,都是一脸的不屑,有些弟子身子甚至便走便冷嘲热讽道,“这是哪里来的叫花子,以为自己穿着道袍就是武当道士了?真是可笑。” “就是啊,还坐在真武殿门口,几位师叔也不说管管,若是被这小子坏了我武当气运,那咱们就亏大了。” 。。。 类似的言语不断从小道士耳边响起,小道士头都不抬,对于这些不善的言辞选择置若罔闻,当初和师父在扬州受到的委屈不比这小。 李洗观等啊等,等到日落西山,子夜风起。 微风拂过,吹在小道士脸上,正在打瞌睡的李洗观瞬间一个激灵,当即喊道,“师父。。”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风声,失落和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小道童忍不住埋头抽泣。 师父为什么还不出来。 脚步声响起,小道童猛地抬头,月光之下,他似乎又看到了自己的邋遢师父,但是当他定睛再看的时候,眼前的身影却变成了向南川。 “师伯。。”小洗观怯生生的站起来,红着眼睛低头轻声呢喃道。 向南川蓝看了看李洗观身后的真武殿,叹气道,“回去休息吧,你师父今天晚上是不会出来了。” “那我师父什么时候出来。”李洗观轻声问道。 向南川轻轻拉起李洗观的手,朝着大殿广场走去,边走边说道,“等到天下太平,百姓安居的时候,他就会出来。” 走到一半的李洗观慕然回头,真武殿的门口,他似乎又看到了师父的身影。 师父他说过,他来武当可是干大事的。 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是顶天的大事了吧。 师父你放心,徒弟会一直在武当山上等着你,在真武殿门口等着你,等你出来的那天,咱们重回扬州清阳观。 莲花峰上,一位满脸胡茬身披道袍的年轻道士突然睁眼,眼前的莲池中一多莲花骤然凋谢。 年轻道士转身看向旁边的武当山主峰,默默的低下了头。 第417章 镇海平天——吕涭 荆州汉江城街头有个姓吕的屠户,常年杀猪卖肉,两把大扇刀擦的锃亮;因为常年卖肉杀猪,他的身上总是有一股腥味,而且他不苟言笑,总是冷着一张脸,所以除了买肉的时候很少有人去主动找他;有段时间,年轻的妇人为了吓唬不睡觉的孩子,就会说再不睡觉就把你送到吕屠户那里。 冷风吹过,乌云蔽日。 倾盆大雨铺天盖地的落在汉江的街头上,顷刻间,原本还是人山人海的街头变得空无一人,街角的屋檐下,三两小猫在那默默凝望,吕屠户静静的靠在肉铺的凉椅上,闭眼沉思,手中还有节奏的跟着雨滴打节拍,只不过随着雨势越来越大,手中的节拍也跟着越来越快,最后似乎是有些跟不上了,索性便按着自己的节奏来了,不快不慢。 天降大雨,四周的摊贩都开始收拾门前的摊位,唯有吕屠户一人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旁边的茶摊老板正顶着大雨搬着门口的桌椅,看到隔壁的吕屠户一动不动,纠结许久后,扯着嗓子喊道,“吕屠户,下雨了,收摊吧,别把肉给淋湿了。” 吕屠户对茶馆老板的好意置若罔闻,依旧纹丝不动,老板无奈摇头,讪讪离去。 雨滴声噼啪,汉江城街头雨幕氤氲,就连拐角的小猫都回家去了,而吕屠户却还是守在自己的小摊上。 就在这时,雨幕下,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少年郎缓缓出现在空无一人的汉江街头,雨水浸湿了少年的长靴,雨滴啪啪声不断,顺着蓑衣流下来,走着走着,少年突然愣在原地,下这么大雨,居然还有摊贩能如此悠然的靠在椅子上休息,却实是出乎了少年的预料。 少年出现的一刹那,吕屠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双宛如苍狼的眼睛直直盯着少年,少年右手默默握住手边布条下的剑柄,眉头紧锁,缓缓往前走去,每走一步,地面上的坑洼就会溅出一滩雨水。 少年行至吕屠户肉摊面前,神色一紧,猛的转过身,凉椅上的吕屠户早已消失不见。 “啪嗒,啪嗒。。”草鞋踩踏雨水发出的践踏声传来,少年回过头,吕屠户早已站在街中,双手握着他那锃亮的大扇刀,死死盯着面前的蓑衣男子。 男子沉声道,“前辈何故为难在下,江湖中人,行个方便。” 吕屠户缓缓说道,“汉江城内有五十万百姓,你带着一个阴物出现在这里,你觉得这个方便我敢行吗?” 自从在来荆州的时候碰到三徵道人以来,庄十月就非常小心,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叔祖母的痕迹,他几乎都是昼伏夜出的,很少白天出现,这次横穿汉江城,他也是想早点离开这里,所以才选择冒雨出行,想要快速通过汉江,免得夜长梦多,毕竟武当山就在汉江城对面。 然而他还是疏忽了,忘了荆州也是一个卧虎藏龙的地方。 庄十月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一个杀猪卖肉的屠户居然是个神魄高手,而且是实力远胜于他的绝顶高手。 “呼呼。。”一阵冷风吹过,庄十月的叔祖母,已经是阴物的李千落低着头从庄十月的身后飘出来,一身白衣的庄十月站在半空,雨水顺着他的衣角滑落,眉眼轻柔,低眉慈目,让吕屠户都有些异样,他纵横江湖半辈子,碰到过的阴物不在少数,唯独这次碰到的身上不仅没有半点杀机,甚至还带着一丝胆怯的善意。 庄十月直接侧身将李千落挡在身后,反手直接拔出腰间佩剑,漆黑如墨,剑身流畅自如,颇具美感。 吕屠户盯着庄十月的佩剑看了许久,最后沉吟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手中会有叶墨剑,还带着一个阴物。” 叶墨剑被认出庄十月并不吃惊,对方实力修为远在自己之上,若是放在江湖中,肯定是个老妖怪级别的狠角色,如此一个高手,知道叶墨剑并不奇怪。 叶墨剑,十大名剑排名第四,相传是在天山脚下的墨池中涵养五百年孕育而出,此剑吸纳田天地真气,涵盖四洞精华,名剑初成之时,天山震动,墨池塌陷,持剑之人一剑开山,如墨长流,绵软内敛,这便是叶墨剑。 庄十月看着吕屠户,持剑做冲刺状,“前辈,既然知道此剑,那还请您不要为难在下。” 纵横江湖多年的吕屠户怎么可能会被个毛头小子吓唬到,当即冷哼一声,身后深蓝色真气冲天而起,一道结界冲出,直接将李千落和庄十月笼罩在内,深蓝色的真气结界中,吕屠户盘旋而起,双目深邃,结界中,温度骤降,地上雨水瞬间成冰,空气中弥漫着的蓝色真气冰冷刺骨。 庄十月慌忙运转真气,这真气刺骨发寒,天下武者,居然有人真气中满是寒气,这不是怪物这是什么,等等。。 庄十月脑海中猛地蹦出一个名字:镇海平天——吕涭。 当初名冠天下的中原四大高手之一,吕涭的名号虽说不像裴羽那样让人印象深刻,但能名列四大高手,必然不是泛泛之众。 李千落颤颤巍巍的躲在庄十月身后,四周的寒气明显让她感到不适,整个人不停的发抖,庄十月急忙运转气息将叔祖母笼罩在内,看着五十年未闻其名的吕涭,右手死死握住叶墨剑,“前辈,难道您今天非得将我留在汉江吗?” “不是你,是你身后的阴物,她必须留下。”吕涭声音低沉,带着一股不容被轻视的威压。 庄十月一步向前,真气震开,直接震碎了身上的蓑衣斗笠,看着吕涭,庄十月大喊道,“她是我叔祖母,是我的亲人,我绝不可能把她丢在这。” “那就休怪老夫手下无情。”吕涭沉声一喝,真气挥洒而出,半空中的蓝色真气凝结成叨叨玄冰铁链,瞬间冲向李千落,李千落虽然是阴物,但却不通武道,看着铁链袭来,只是不停的摇着头,红着眼睛往庄十月身后躲去, 庄十月体内气机暴涨,好在吕涭提前释放了结界,才没有打扰到汉江百姓,不然两个神魄高手在汉江大打出手,这座城绝对保不住。 黑色真气弥漫而出,叶墨剑气机鼓荡,一剑挥出,就像叶墨剑的名字那样,真气运行如墨一般流畅,墨色真气直冲吕涭面门,神魄高手的一击势不可挡,然而吕涭仅仅只是抬手招架,四周深蓝真气一涌而出,顷刻间便将少年的墨色真气吞噬。 庄十月还想再度举剑,然而四周的玄冰铁索已经直冲他们而来,为保护身后的叔祖母,庄十月不得不放弃进攻,拼命死守,叶墨剑砍在玄冰铁链之上,一声脆响,铁索应声而碎,化作无数冰块跌落在地。 半空的吕涭淡然的看着面前的一切,看着庄十月拼命保护自己的样子,她的脑海中猛然浮现出当初族长闯入自己房间诬陷自己时,自己的兄长嫂嫂拼命保护自己的一幕,那天也是如此。 “咔嚓。”叶墨剑撞在玄冰铁链之上,巨响袭来,铁链喀嚓碎裂,巨大的反震力让庄十月节节后退,半柱香时间不到,地面上就已经布满了碎裂的冰碴。 庄十月颤抖着双臂挡在叔祖母面前,这吕涭的真气是在是阴狠,这结界中全是他的玄冰真气,只要运转真气,这些玄冰气息就会悄无声息的钻入你的体内,阻碍你的真气,堵塞你的筋脉,让你真气允许格外困难。 吕涭抬起右手,身旁又涌现出数十根铁索,铁索连换而出,手臂粗细的铁索看的是在是瘆人。 庄十月双目充血,右腿画圆,手中叶墨剑悬空而起。 “剑出。”随着庄十月的一声怒吼,叶墨剑嗡鸣不断,剑身墨色真气涌出,仿佛子夜星空一般。 什么是至纯的黑,叶墨剑便是如此。 “嘭。”玄冰铁链的冲击被叶墨剑死死挡住,摩擦声不断,真气碰撞产生的罡风挂在庄十月身上,那残破的冰棱被罡风吹过,直接将庄十月的衣衫割的破烂不堪。 吕涭的真气还是太过可怕,一百多年的修为岂是庄十月二十多岁的修为能比的,半柱香后,庄十月喉咙一甜,一道淤血瞬间喷出,半空的叶墨剑也不断后退,已然支撑不住。 吕涭摇头说道,“何苦如此。” 紧接着又是十道铁索,直接从庄十月和李千落身后冲出,冰冷刺骨的铁索直接拦腰将李千落拦起,李千落慌忙伸手,神色慌张的她只能发出阵阵悲惨的哀嚎,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被扯到半空的李千落拼命挣扎,不等她挣扎两下,四周的玄冰铁索就冲了出来,死死捆住她的四肢,玄冰真气入体,刺骨的严寒让她止不住的痛哭哀嚎,四肢顷刻间就被冻成了冰块。 庄十月听到叔祖母的痛苦哀嚎后赶紧回头,“叔祖母。。” 刚准备飞身而起的庄十月,直接被身后的铁链抽在后背,一声闷响,庄十月被狠狠抽倒在地,后背血肉模糊。 庄十月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叶墨剑吧嗒一声掉落在地,少年倔强的起身看着吕涭,声嘶力竭的大吼道,“叔祖母未伤一人,未害一命,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第418章 此行西北而去,难再归 你要问李千落这辈子最害怕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她会说是那天族长冲进自己房门的时候;你若问她最绝望的是什么时候,她会说是她睁开眼发现四周一片漆黑,自己被压在棺材下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 寒冰刺骨,绝望压抑,绝望感扑面而来。 吕涭一脸漠然的看着庄十月,波澜不惊,“我不能拿全城百姓的生命开玩笑。” “就因为我叔祖母是阴物?”庄十月怒吼道。 “还不够吗?” 吕涭的话直接让庄十月不知如何反驳,阴物就是伤人性命,残害百姓的恶魔,这种观念就像杯子是用来喝水的,床铺是用来睡觉的一般深入人心,甚至被当作永恒的真理,然而事实上真是如此吗? “啊。。”被玄冰铁链紧锁的李千落发出绝望的怒吼,庄十月慌忙回头看去。 转身的瞬间,一股可怕的戾气从李千落体内迸发而出,捆绑李千落四肢的玄冰铁链因为受不住戾气的冲击而逐渐开裂,一声脆响后,铁链尽断,李千落飘落在地。 庄十月慌忙起身,看着自己的叔祖母,沉吟道,“叔祖母。。” 此时的李千落更像是人们印象中的阴物,目无表情,脸色煞白,双臂自然垂下,戾气不断渗出。 然而看着李千落的吕涭却丝毫不慌,淡然视之,“拼死一搏吗?” 庄十月还想起身去拦李千落,因为他知道面对吕涭这个老怪物,她毫无胜算。 一道玄冰屏障直接挡在庄十月面前,庄十月刚刚起身就被隔绝开来,当即挥动手中叶墨神剑,不停的劈砍着面前的玄冰屏障,不过实力差距在此,任凭他如何努力,眼前的屏障就是纹丝不动。 李千落走到吕涭面前,本以为会拼死一击的李千落却突然停下脚步,吕涭微微愣神。 下一刻,四周的戾气开始疯狂的往李千落身体里钻去,没错就是往她身体里钻,她在吸收自己刚刚释放的戾气。 这个举动让吕涭心中一震,而冰墙后的庄十月还在拼命的砍着冰墙,李千落牙关紧咬,拼命的吸收着四周的戾气。 这还是阴物吗? 吕涭长叹一声,缓缓收起手中的双刀,当结界内的戾气消失殆尽的时候,李千落双目无神,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吕涭,抬起了双臂,似乎在说:我认输了。 可是从一开始,她就是胜利者。 吕涭原本冷淡的神色缓缓露出笑意,大手一挥,结节瞬间消失,雨声潺潺,地面上的玄冰重新变成了雨流,那扇冰墙随之消失。 回头看去,隔着雨幕,吕涭重新出现在了肉铺的凉椅上,闭着眼睛敲打着手指,庄十月慌忙来到李千落身前,持剑挡在叔祖母面前,看向雨幕后的吕涭,“这是什么意思?” 吕涭抬眼,右手挥出,庄十月抬手借助吕涭扔来的药瓶,一瓶红豆大小的药丸出现在他手中,庄十月愣了愣,不解道,“这是什么?” 吕涭嘴唇微动,“这瓶盖气丹让她服下,能盖住她身上的阴物气息,要想离开荆州,就必须过武当,武当道士的鼻子都是狗鼻子,若是被他们发现,就不会像今天这么简单了。” “这。。您这是放我们走了?”庄十月听这吕涭的话,又惊又喜,这前一秒还剑拔弩张的,下一秒就赠送药丸了,这变化也太快了。 吕涭起身,开始收拾起摊位上的肉块,一边收拾一边说道,“心怀善念,意识留存的阴物普天之下估计仅此一人,我不是不讲道理滥杀无辜的恶人,就像你说的,她未伤一人,未害一命,何至于此。” 庄十月收起叶墨剑和药瓶,冲着吕涭抱拳颔首,旁边的李千落则赶紧往庄十月身后躲去,眨眼间便消失不见,“前辈,多谢。” “多问一句,你这是要去哪?”吕涭随意说道。 “项州。” 吕涭突然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看向庄十月,神色复杂,“项州?” “叔祖母是项州人氏,我想送她回家。”庄十月低头说道。 简易木棚下的吕涭沉思许久后说道,“大奉十八州,唯独项州危机重重,你可要想好了。” “多谢前辈提醒,晚辈明白您的意思,但这项州我确实非去不可。”庄十月的眼神格外坚定。 吕涭默默点了点头,开始重新忙活自己的事,边忙边说道,“此行西北而去,难再归。” 庄十月拱手退去,随手拿起街边的斗笠,朝着城门口走去,雨幕中少年的身影坚定而决绝。 此行西北而去,不归又如何? 。。。 中州,殷都。 仲夏时节,天气闷热,蝉鸣阵阵,皇宫紫金殿中,一众太监宫女正神色匆忙的在紫金殿内进进出出,片刻后一个小太监一声尖利的嗓音响起,“太医到了。” 四周的宫女太监赶紧退下,老太医严肃着脸朝着紫金殿走去,进入院子的瞬间,一声女子嘶吼从天子寝宫传来。 房间外,听着皇后凄厉嘶吼的高远是心急如焚,不停在殿外来回踱步,身边的小长生也是心急如焚,皇后分娩的日子比太医算好的日子提前了十天有余,这可不是好消息,把高远都快担心死了,生怕皇后和腹中胎儿出什么意外。 说话间,太医便脚步匆匆的赶来,冲着高远颔首行礼后,没有耽搁直接进了寝宫。 高远紧随其后想要进去,旁边的长生赶紧拦住高远,“陛下,皇后生产之时,污秽甚多,您乃千金之躯,不可入内。” 高远无奈,只得摇头退去,里面的宫女直接关上了房门,“皇后为朕受如此痛苦,朕连看一眼都不行吗?” 长生无奈摇头,“陛下,龙体为重,而且太医也进去了,相信娘娘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高远走到院中,深呼吸一口气,听着皇后的嘶吼,心中很不是滋味,但就像长生说的,现在的他除了相信皇后之外也没有办法,只能默默的祈祷皇后和腹中胎儿平安无事。 一刻钟后,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彻皇宫,在紫金殿内久久不绝。 在听到婴儿嚎叫的一瞬间,高远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激动的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寝殿大门缓缓打开,里面负责接生的宫女兴冲冲的跑出来,跪在高远面前,激动的说道,“恭喜陛下,皇后娘娘生下的是个皇子。” 长生在旁边赶紧笑着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添丁大喜,皇室有后啊。” 听到这话的高远顾不上旁边的宫女和长生,直接冲进寝殿,一进去就看到了躺在床上满头大汗,虚弱无比的皇后。 高远心疼的来到皇后面前,轻轻握住董皇后的手,轻吻她的额头,感受到天子温柔的皇后慢慢睁开眼,会心一笑,“陛下,妾身没有辜负您,是个皇子。” 高远点了点头,忍不住眼泪直流,“皇后,你辛苦了,谢谢你。” 眼泪顺着皇后的眼角滑落,高远的一句辛苦了,让她瞬间赶到眼前的男人不仅是个统御天下的君王,更是一个可以值得自己托付一生的男人。 小宫女将小皇子裹好被子后抱到高远面前,颔首行礼,“陛下,娘娘,小皇子来了。” 高远紧张的直咽口水,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看着小皇子稚嫩的面庞,高远心中一暖,傻呵呵的笑了出来,此时的他甚至感觉这个天下也就如此了。 高远抱着小皇子,将他轻轻放到皇后身边,皇后侧过脸,轻轻的吻在孩子额头,看着小皇子,眼角尽是温柔。 “陛下,帮孩子起个名字吧。”皇后看着小皇子,亲昵的说道。 高远轻声一笑,“名字朕早就想好了,就叫他高南槿吧,南野之秋,落槿逢节,皇后觉得如何?” “南槿,好名字,就依陛下的吧。”皇后满脸宠溺的看着襁褓中的小皇子,“小南槿,你有名字了,你父皇起的,开心吗?” 皇后诞下皇子对于大奉来说可说无疑是一件大好事,天子有后,这可是关乎大奉传承的大事,因此在得知这一消息后,不管是朝廷还是民间都沉浸在一片喜悦中。 此时的高远也是心情大好,直接封赏了一大批官员,并且释放了一部分罪责不大的囚犯,整个殷都沉寂一派祥和的气氛中。 三日之后。 御天监中,新官上任的燕颔却是眉头紧皱。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身后脚步声响起,宋竟如佝偻着身子来到燕颔身后,燕颔见状,赶紧搀扶着宋竟如,轻声道,“先生,您怎么出来了。” 宋竟如摇了摇头,“知道你有心事,来看看你,虽说老汤不在了,但还有我这个老头子。” 为了让千斗桓珠图运转,汤星坠用自己仅存的寿命完成了大奉国运的延续,如今御天监的担子交在了燕颔身上,这个阴阳家的大师兄,第一次感到无助和迷茫。 “多谢前辈。” 眼前的星图中州位置的光芒已经很是黯淡了,知道即将发生什么的两人静静凝视着面前星图,许久后,宋竟如才摇头道,“要想面圣的话,就赶紧去吧,时间不多了。” 燕颔长叹一声,“宋先生,您说师父和武当张仙人所做的这些,真的有意义吗?” “其实当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就有了答案。”宋竟如颔首一笑,“你现在的言行举止都是在印证你心中的答案,而我的答案和你的答案,甚至你老汤的答案都是一致的。” 燕颔如释大负的笑了笑,“先生,今日无酒,他日定于你畅饮,不醉不归。” “国泰民安,再饮不迟。” 第419章 天子长生 沉浸在添丁之喜的高远心情大好,今天起了个大早,准备去御花园钓条鱼给皇后补补身子。 走在皇宫廊道上的高远心情不错,一边走一边说道,“长生啊,听说你最近开始看一些兵书典籍了,怎么样?有收获吗?” 小长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陛下说笑了,我就是随便看看,也看不太懂,哪有什么收获啊。” “读书明智,晓理,成大事,读书这事啊,就像滴水穿石一般,最为忌讳的便是半途而废,朕书房有几本大家着作,你拿去看看,对你定有裨益。”高远沉声说道。 “谢陛下。”长生赶紧谢恩。 “你陪朕也有段时间了,这皇宫中的大小事务你也知晓了一些,你觉得朕这个皇帝做的如何啊?”高远突然的发问让长生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陛下神威万里,治国无双,满朝文武无一不服。。”郑长生还准备再说些好话,结果被高远的笑声直接打断。 高远大笑道,“行了行了,这些马屁就别再拍了,其实若是韩公公在的话,他一定不会这么说,他会告诉朕,什么人是真心实意,什么人是虚情假意,那些臣子有治国大能,那些臣子是趋炎附势,等等等等。” 提到韩仲宣,郑长生又何尝不感到可惜,说起来韩仲宣算是自己的师父,临死之前将毕生修为传授给自己,只可惜自己资质平平,难以成为师父那般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但是他也绝不会做一个只会混日子的碌碌无为之辈,他郑长生也是有自己的雄心壮志的,匡扶社稷,名扬天下。 即便他只是一个被净身的太监。 高远回头看向郑长生,小长生低头不语,高远轻轻一笑,“别想这么多,朕相信日后你也会成为韩公公那样的大人物,等南槿长大后,你就跟在他身边吧,就像当初韩公公对父皇那般。” 长生是万万没想到,在高远的心中,自己居然和韩仲宣是同等地位,如此厚遇让这个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多少有些不敢相信。 “扑通。”长生直接双膝跪地,高远闻声转头,看着郑长生满是热泪的眼眶,心中难免激动。 “多谢陛下圣恩,长生一定不会辜负您的厚望,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皇子受一点委屈。”郑长生感激涕零的说道,头磕的叮咚响。 高远忍不住笑了出来,亲自俯身扶起小长生,“起来吧,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现在你的任务就是陪着朕去钓鱼。” 长生胡乱的抹掉脸上的泪痕,扑哧一声破涕为笑,“是,长生明白了。” “今个是个好天气,打春的时候让内务府下的鱼苗应该都长成大鱼了,朕可得钓一条又肥又大的,给皇后好好补补身子。”高远兴冲冲的说道。 “那肯定了,湖中的那些鱼若是知道陛下亲自垂钓,那还不赶着咬钩啊。” “你小子,又拍朕的马屁了。” “长生不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那就借你吉言了,哈哈哈。。” 御花园的鱼塘很浅,里面本来养着一群供人欣赏的锦鲤,高远登基后,来到御花园赏鱼,看着池中锦鲤,许久后,淡淡说道,“这是父皇生前养的锦鲤,长得真不错啊。” 高远无意的一席话被韩仲宣牢记在心,当高远再次来到御花园的时候,发现池塘中的锦鲤变成了鲤鱼,草鱼,甚至还有鲈鱼,当时的高远很是生气,在得知是韩仲宣偷偷换掉池塘的锦鲤后,拂袖而去。 高远虽然明面上生气不已,但事后却并未拿韩仲宣怎么样,似乎就好像此事从来没发生一样。 新朝折旧物,这是宫廷不成文的规定,高远修建紫金殿就是这个道理,而韩仲宣能在高祯身边那么久,这点道理他不会不知道。 时间一晃而过,高远再度来到御花园中,新人换旧人。 郑长生很懂事的帮高远撒饵诱鱼,帮天子拿来御用鱼竿,双手捧上。 高远微微颔首,正坐于闲亭下,垂钓其中,长生静静站在高远身侧,耐心的等着游鱼上钩。 当高远的鱼钩甩入鱼塘的时候,原本还挤在一起,争相涌来的鱼却突然四散开来,群鱼散开,池塘之上涟漪阵阵。 一条鱼都不愿上钩? 见此情景的高远皱眉起身,“这是怎么回事?这些鱼怎么躲着朕啊?” 郑长生也感到意外,刚刚自己撒饵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啊,这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变这个样子了。 “嘭。”鱼竿落地的声音响起,郑长生慌忙回头看去,刚一回头就看到高远右手捂着胸口面露难色,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看着高远身形不稳,郑长生赶紧快步来到高远身后,小心的扶着高远,着急忙慌的问道,“陛下,陛下您怎么了?您没事吧。” 高远捂着胸口剧烈的喘息着,满脸痛苦的说道,“朕突然觉得心口好痛,快。。快去喊太医。” “太医,快传太医。。”郑长生的嘶吼声瞬间在御花园响起。 一时间,整个御花园乱作一团,郑长生背着高远朝着紫金殿飞速跑去,身后的宫女太监紧随其后,郑长生神色慌张的说道,“陛下,陛下您别吓我啊,陛下。。” 此时的高远已经疼的快晕死过去了,整个人张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御花园的池塘中,就在郑长生背着高远匆忙离开后,那池塘中的游鱼又重新涌到河中央,将鱼钩上的饵食洗劫一空。 。。。 紫金殿内,高远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太医在把完脉后,露出凝重的神色,老太医缓缓起身,示意旁边的郑长生往外走去,郑长生帮高远盖好被子后,快步跟着老太医来到寝殿外。 一出门,小长生就急不可耐的问道,“太医,陛下他没事吧?” 老太医冲着郑长生拱了拱手,思索再三后说道,”从脉象上看,陛下的情况不是很好,而且。。” 郑长生看着老太医半天不说话,再度问道,“而且什么啊?” “而且,陛下气血双虚,脉搏无力,面色发白,双臂有淤青,这。。这是顽症的症状。”老太医低头无奈道。 “什么?”郑长生在听到顽症后,当即一把抓住老太医的衣领,气的脸红脖子粗,“你个庸医,陛下正值壮年,怎么可能患有顽症,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宫中胡言乱语,我杀了你。。” 老太医无奈的说道,“郑公公,若是杀了老夫就能让陛下痊愈的话,那您大可动手。” 顽症是什么,那就是不治之症,郑长生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不就是去钓个鱼吗?这怎么还钓了一个不治之症出来,不可能,一定不可能,陛下身体那么好,正值当打之年,而且小皇子才刚刚出生,陛下他怎么可能会身患顽症呢? 郑长生到底是没下的了手,老太医走后,情绪有些崩溃的长生在紫金殿外待了很久很久。 夜幕来临,刚刚生完孩子还没休息几天的董皇后来到高远寝殿,拉着高远的手,脸上满是憔悴和担忧。 走进紫金殿,郑长生刚准备去寝殿陪陪高远,刚一抬头就看到了寝殿外的侍女。 是皇后来了。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董氏赶紧扶起高远,并小心翼翼的端来茶水。 一杯茶水下肚,高远长舒一口气,下意识的说道,“长。。” 但是当他转身的时候,才看到此时自己身边的是还未出月的皇后。 “爱妃?怎么是你?”高远的脸上是万般意外,其实他是不愿意让皇后为自己担心的,而他根本没把自己晕倒一事放在心上,想着可能就是这些天太累了。 皇后董氏小心的扶着高远躺好,柔声道,“怎么不能是我,出了这么大的事,妾身自然要陪在陛下左右。” 高远苦笑道,“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过个一两天就没事了,倒是爱妃你得保重凤体。” 两人说话之时,门外传来郑长生的声音,“娘娘,陛下他醒了吗?” “长生,有什么话进来说吧。”皇后的声音响起。 郑长生推门而入,来到高远夫妇二人面前,拱手道,“陛下,殿外御天监司空燕颔求见。” “御天监?”高远诧异不已,上次听到关于御天监的消息还是汤星坠病逝的时候,在宋竟如的推荐和汤星坠的遗嘱下,高远册封初来殷都燕颔为新一任司空。 这才过去几个月啊,燕颔就来求见,而且御天监司空除非要紧事,一般很少求见天子。 “司空大人求见,定有要事,陛下您还是见见吧,妾身先行告退。”皇后董氏作揖离去。 皇后走后,郑长生扶着高远坐起来,高远摆了摆手,“让司空进来吧。” 郑长生点了点头转身就去了殿外,片刻后,身着红色鹤袍的燕颔便走了进来。 “微臣燕颔拜见陛下。”这应该算是燕颔的初次面圣,高远看着这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年轻人,心中感慨,这就是汤星坠和宋竟如所推荐的阴阳家天才弟子吗? “爱卿平身。”高远尽力使自己的声音洪亮一些,但就结果来看并不是很好。 第420章 燕颔面圣,天命难违 燕颔像往常一样来到御天监的青铜巨龙神像前,却怎料走到神像面前,一抬头,就看到浑天仪中的龙珠格外暗淡,定睛凝视,这才发现龙珠内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细密的裂痕。 见此情景的燕颔瞬间皱眉,心中暗道不好,直接转身往外走去。 大殿内的御天监学者书生全部站在青铜巨龙下面,小声议论,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宋先生来了,整个场面才安静下来。 宋竟如穿过人群,来到青铜像面前,沉眉看向巨龙口中的龙珠,无奈摇头,“天命难违。。” 燕颔刚出御天监就听说了天子在御花园无故晕厥的事情,当即快步朝着紫金殿走去。 刚到门口就看到了长生和太医的一幕,虽然隔着老远,但燕颔隐隐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长生失神的站在紫金殿门口,燕颔缓步走去,直到站在身后,他才回过神来。 “你是御天监的司空大人?”长生抬起头看着燕颔,脸上的神情谈不上激动也谈不上高兴,御天监是干什么的,那可是执掌大奉龙脉和皇位传承的地方,这个时候燕颔出现在这里,加上刚刚太医的一番话,难免让长生多想。 燕颔点了点头,“若是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陛下身边的贴身内侍吧。” 长生冲着燕颔拱手行礼,“陛下今日身体有恙,司空大人若是求见的话,还请改日。” “叫你一声郑公公吧。”燕颔往里面看了看,沉声道,“郑公公,今天我确实是来求见陛下的,而且是非见不可的那种,事关国运,一刻也不可耽搁。” 郑长生虽然年龄小,但也知道国运一事,“这。。” “郑公公不必有所疑虑,如实禀报即可。”燕颔抬手道。 郑长生微微颔首,“那好,司空大人您稍等,我进去通禀一声。” 晚风习习,燕颔挺身而立,过了一会,郑长生快步走来,神情复杂的看着燕颔,拱手道,“司空大人,陛下有请。” “多谢。” 燕颔微微一笑,快步朝着紫金殿走去。 。。。 紫金殿内,燕颔红衣鹤袍躬身而立。 “父皇驾崩的时候,汤司空都没有着急,这朕还尚在呢,燕司空就这么着急的求见朕,到底所为何事啊?”高远略带戏谑的说道。 司空面圣不跪,这是大奉千年规矩,所以燕颔也没有行跪拜大礼。 看着脸色苍白的天子,燕颔眉头紧锁,“臣下冒昧,此番求见是迫不得已,愿陛下勿怪。” “没责怪你,说吧,找朕什么事?”高远摇头苦笑道。 燕颔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陛下可曾听过国运一事。” 提到国运二字,高远在镇定也有些坐不住了,当即撑起身子,让自己尽量坐的端正一些,随后看向燕颔,“你这话中的意思是大奉国运有问题?” 燕颔没有否认,如实说道,“汤司空用自己性命为代价帮助大奉推演国运,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龙脉不稳,国运被窃。” “什么?”高远一激动,猛地咳嗽两声,捂着胸口着急的说道,“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敢窃取国运,朕要让刑部严查此事,绝不姑息。” 燕颔拱手道,“陛下,国运一事,关乎天机,不可宣扬;但是陛下也不必担心,根据汤司空的推演,大奉国运虽然被窃,但是在西北之地,却有气运显世。” “西北之地?难道是项州?”高远眉头紧锁,“宁家?” 燕颔点了点头,神色依旧凝重。 高远冷笑一声,“国运在西北,难不成这天意是说我大奉要亡?” 燕颔看了看高远,摇了摇头,“千年一劫,大奉龙脉尚在,可传十世。”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让朕把都城搬到项州敦煌城?还是召宁延入朝为官?司空大人,朕知道你来见朕是为了朕好,可是朕还坐在这里,你就说国运被窃一事,是不相信朕吗?还是说朕快要随父皇而去了,你担心大奉后继。。。”高远刚准备冲着燕颔发火,可是说着说着,他自己突然感到一些不对劲。 现场瞬间鸦雀无声,高远猛的瞪大眼睛看向燕颔,而燕颔则是低头拱手,久久不语。 “燕司空,你不会告诉朕,朕说的都是真的吧?”高远的神情中充满了疑问,他很想从燕颔口中听到“陛下,您多虑了。”这几个字,但是燕颔没有说出来,而是将头埋的更低了。 高远刚刚还准备劈头盖脸的骂燕颔一顿,现在就好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全身瘫软,靠在床头,脑海中思绪万千。 “这怎么可能呢,朕今年才二十七岁,还不到而立之年啊,这怎么可能。。” 高远不停的呢喃着,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旁嗡嗡作响。 这一消息对他来说不亚于晴空霹雳。 没人愿意听到自己不久于人世的消息,身居皇位的天子更不愿意。 他还有远大抱负没有实现,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他,他的一生不该这么短暂。 他是天子,执掌大奉十八州的天子!这大好河山他还没有欣赏够呢,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 他执政不过三年,如今新政效果初现,军事革新初见效果,大奉一片欣欣向荣;在这个本该是意气风发,大展宏图的时候,他却听到了自己不久于人世这个噩耗;而他的孩子甚至还未满月。 想到这里的高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便笑边摇头,“司空大人,其实这才是你来想要说的事情吧,宣告朕的死期。” “臣下不敢。”燕颔埋头说道。 高远无奈的长叹一声,双眼通红,眼泪直流,“为什么偏偏是朕,朕不过就是想去钓一条鱼给皇后补补身子。。” 万般无奈,万般委屈,万般的不甘心! 在高远书房的柜子中,有一份关于大奉未来二十年发展的蓝图。 永熙五年,新政全国施行,国库丰盈,百姓安居。 永熙七年,十八州军事革新完成,出兵汕州,彻底解决土司一事。 永熙十年,全国稳定,江南开商,西南安民。。。 。。。 眼泪顺着眼角不停往下流,直到现在高远才明白,原来所谓的天子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生老病死,不可避免,只是自己的这一天来的比较早而已。 “燕司空,你还有别的事要说吗?若是没有的话,朕想一个人静静。”高远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使自己保持住最后的体面。 燕颔默默抬头,看这高远的样子,心中也很不是滋味,“臣下告退。。” 燕颔看着高远的样子,怎么也说不出来保重龙体四字。 高远挥了挥手,等到燕颔退下后,高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歇斯底里的大哭起来,此时的高远彻底放下了天子的身份,像个孩子一样放声痛哭。 紫金殿外,长生一直站在那里,在看到燕颔出来后,还想送一下燕颔。 燕颔转身阻止了长生,叹气道,“不用送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长生点了点头,颔首道,“司空大人慢走。” 燕颔走后,长生刚走到高远寝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让人害怕的怒吼和咆哮声。 在郑长生的印象中,高远一直都是温文儒雅,处事不惊的样子;如此失态的陛下他还是第一次见。 此时的长生站在寝殿门口,不知道是该进还是不该进。 月上柳梢头,折腾了半夜的高远在发泄完情绪后终于安静了下来,被黑暗笼罩的房间就像地狱一般,高远折腾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躺在床上,被子,枕头早被他扔在了地上,房间中一片狼藉。 “长生,长生。。。”高远大吼道。 正靠在门口的柱子上打瞌睡的长生听到天子的声音后,瞬间一个激灵,赶紧推门而入,“陛下,长生在呢,在呢。” “好黑啊,长生。”高远的声音平淡中透露着一丝让人心疼的无奈。 长生赶紧拿出火折子,燃起烛火,片刻后,灯火通明。 看着狼狈不堪的房间,长生有些心酸哽咽,默默的转身帮高远收拾房间。 高远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天花板,突然开口道,“长生,你说朕要是就这么走了,剩下皇后和南槿可怎么活啊。。” “嘭。”正在收拾房间的长生双手一抖,手中的笔紫檀砚砰然落地,发出一声闷响,“陛下,您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这就是小病,过几天就没事了。” 说完后,长生赶紧低头捡起紫檀砚,头都不敢抬,生怕被高远看到他擒在眼角的泪水。 高远轻轻一笑,发泄完情绪的他对这个噩耗选择了面对,“长生,先别收拾了,帮朕拟一份遗诏。” “陛下,您这是干什么啊?”长生一脸委屈的看着高远,心中一阵酸楚,眼泪哗哗哗的往外流。 高远勉强撑起身子,摇头道,“朕问你,朕的身体到底如何?太医给你怎么说的,把他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朕。” 长生如鲠在喉,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早就料到这种情况的高远看着长生,突然笑了出来,“傻小子,去拟诏吧。” 长生直接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冲着高远嚎啕大哭,“陛下,长生不想拟这个招,您一定会没事的,太医都是乱说的,他乱说的。。” 高远眼眶通红,“天命如此啊,哪怕今天来的是廖神医,朕也难逃一死。” 长生泣不成声,颤颤巍巍的拿来笔墨,极不情愿的写下“圣旨”二字。 高远一字一句的说着。 长生一笔一划的写着。 等到破晓时分,初阳透过窗户照在房间中,高远望着初生的太阳,笑着说道,“要是能多活几天该多好啊。” 第421章 二十年光阴,眨眼而过 殷都,紫金殿。 折腾了一晚上的高远沉沉睡去,长生小心的将天子遗诏收好,然后悄悄退去。 长生木讷的走着,双目无神,大脑一片空白,就这么走着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的石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摔倒后的长生并没有立即爬起来,而是静静的躺在草地上,感受着日光照晒,似乎只有这样,他那失落绝望的内心才能静下来。 “长生,长生。。”董皇后清脆的声音响起,郑长生赶紧站起来,一抬头就看到了皇后娘娘。 “娘娘,我在这里。”长生快步跑过去,努力挤出一抹笑意,董皇后还未出月,身子骨很弱,若是此时告诉她关于陛下的事,只怕她的身子会扛不住啊,思来想去,郑长生还是选择了隐瞒。 看着长生身上满是灰尘,董皇后摇头嗔怒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弄的全身都是土,快去换身衣服,跟本宫去见见陛下,本宫今天一天都没看到陛下,都不知道陛下好些了没有。” 长生尴尬一笑,低头说道,“陛下已经好多了,倒是娘娘您也得保重自己身体,这外面风大,小心风寒。” “别担心,本宫可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身子骨结实着呢。”董皇后抿嘴一笑,笑靥如花,很是好看。 东皇后初为人母,对小皇子格外上心,所以在小皇子出生后,她就搬出了紫金殿寝宫,和小皇子住在一起,并亲自照顾小皇子。 推门而入,看着躺在床上的高远,董皇后不免心疼,年轻的皇后轻手轻脚的走到高远床前,小心俯身,眼神中满是爱意,只见她缓缓伸出双手,小心的帮高远盖上被子,靠在床头,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心上人。 对于天下百姓来说,高远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但是对董皇后而言,天子不过只是一个丈夫罢了。 换完衣服的长生快步赶到高远寝殿,推门而入的瞬间,董皇后急忙冲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长生会意的点了点头,低头颔首,小心的关上房门。 但是这推门的声音还是惊醒了高远,高远猛地咳嗽两声,“长生,长生。” 一双轻柔细腻的双手从高远身后冒出,小心的扶起高远,这熟悉的双手和淡淡的桂花香,让高远下意识的转过身去,果然,是让他最放心不下的皇后。 长生端来茶水,董皇后接过茶水,小心的喂给高远。 喝了几口茶水后,高远长舒一口气,静静的躺在董皇后怀中,轻声说道,“是不是没想到,短短两天,朕居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吧。” “人这一生,哪有不生病的,小病小灾罢了,妾身相信陛下很快就能痊愈的。”董皇后柔声说道。 听着董皇后的话,高远的脸色出奇的平静,转身看了看旁边低头的长生,缓缓说道,“长生,外面天气怎么样?” 长生低眉拱手道,“此时近黄昏,有微风。” 董皇后捋了捋鬓角发丝,望着高远,轻声问道,“陛下可是想出去走走?” 高远轻轻点了点头,揉了揉胀痛的脑袋,沉声说道,“皇后,可愿陪朕在皇宫中散散心?” “妾身求之不得。” 长生赶紧走上前去,扶起高远,拿出锦袍盖在高远身后,高远起身的时候,双腿发软,几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穿上鞋子,而东皇后看着高远的情况,心中也有些疑虑,脸上写满了担心。 长生在左,董皇后在右,两人小心的扶着高远走出房门,推开门的一刹那,黄昏余韵照在高远身上,伴随着微风,格外舒服。 对于从小在皇宫中长大的高远来说,他闭着眼睛都知道这皇宫怎么走,这皇宫中的一砖一瓦,一花一木,自己从小看到大,但却从未腻过。 皇宫小路上,三人缓步而行,一路上高远有说有笑的,心情很好。 “皇后,你看,那棵梨树是朕七岁的时候种在那里的,一眨眼的功夫二十年就过去了,当初的小树苗也变成了如今的参天大树,从前觉得战争是天底下最无情的东西,可是现在看来,时间要远比战争可怕的多,他更无情,更无义。”高远望着远处花圃中的一颗梨树,轻声感慨。 “还有那被画的乱七八糟的墙,是朕五岁那年从太傅眼皮子底下流出来后,一个人跑去那里画下的,当时还被父皇责骂了一番,若不是母后在旁,怕是少不了一顿打。” “看到那堆小石块没有,那是三弟生日的时候,朕带着二弟从后花园的池塘中捞出来的,本想堆一个小人送给三弟,结果折腾了一晚上也没有弄好,害的三弟哭了一晚上;当时也是傻,现在想想,那池塘中的鹅卵石怎么可能堆成小人的样子呢。” 。。。 高远一字一句的说着,他每说一句话,长生就心酸一分,而旁边一直默默倾听的董皇后脸色也开始沉重起来。 此时的一幕,就好像垂暮之年的老人回顾自己的一生,思念中透露着无奈的心酸。 “陛下,时光流逝纵然飞快,但人的感情却会长存于世,不管过去多少个二十年,陛下您还是大奉的陛下,而我也会永远陪着您。”董皇后的话让高远心中一暖。 这番话又给了他一个不想死的理由,贪恋着世俗的美好。 “皇后,朕真想一直陪着你啊。。”高远轻轻抬手,想要抚摸旁边美人的脸庞。 然而,心口突然一阵绞痛,高远的脸色瞬间苍白,抬到一半的手突然僵在半空,这位年轻且富有雄心的帝王突然捂住胸口,嘴角颤抖,“朕好难受,好疼啊。。” “陛下,陛下,您这是怎么了?您可别吓我啊。”董皇后瞬间慌了手脚,赶紧扶着高远,同时大喊道,“太医,快传太医。” “陛下,陛下。。”长生在一边眼泪直流,不停的喊着。 “噗嗤。”一口殷红的鲜血喷出,瞬间染红了高远的长衫。 “啊。。。”高远痛苦的嘶吼着,“朕好疼啊。。。噗嗤。” 又是一大口鲜血,高远的意识开始模糊,最后重重的倒在了董皇后怀中。 “陛下,陛下。。”长生背起高远,直接往紫金殿跑去。 回到紫金殿后,董皇后趴在高远床头小声抽泣,而长生则红着眼站在董皇后身侧,紧紧盯着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天子。 太医把完脉后,脸色以尝难看,此时的高远眼皮沉重,浑身无力,躺在床上眼泪直流。 “太医,陛下,陛下他怎么样啊?”董皇后着急的问着。 太医欲言又止,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床上的高远摇头轻笑,“如实说吧,朕不会怪你的。” 太医听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直接哭了出来,“陛下,是老臣无能啊,老臣无能啊。。” 这句话让董皇后瞬间感觉天塌了,整个人直接跌倒在地,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高远长叹一声,热泪湿沾巾,“长生,传孟彦,宁枫,于公明,袁亥北,胡统勋,车鸣六人面圣,要快。” “是,陛下。。”长生红着眼睛快步跑出去。 听着太医聒噪的哭声,高远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太医讪讪退下。 太医一走,整个寝殿内就剩下了高远和董皇后,董皇后跪着走到高远床前,看着高远,眼泪怎么也忍不住。 “别哭,哭坏了身子怎么办?朕走后,南槿就靠你了。”高远还想伸手帮董皇后擦拭眼角的泪水,但不管他怎么用力,右手就是抬不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南槿才刚刚出生,陛下,您不能走。。”董皇后难过的趴在高远的身上不停抽泣。 片刻后,一阵婴儿啼哭声响起,小宫女推门而入,董皇后小心翼翼的接过还在襁褓中的小皇子,听着小皇子的哭声,高远的眼神中满是期待,也终于露出了一抹难得的笑容。 “南槿乖,让你父皇好好的抱抱你。”董皇后哽咽着将小皇子放到高远身边,只可惜高远双臂已经没了知觉,无法抱起自己的孩子。 原本还在哭泣的小南槿一趟到高原身边就不哭了,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高远。 高远低头吻在南槿额头,红着眼睛说道,“南槿,父皇不能陪着你长大了,不能看着你成为一代君王,但是父皇相信,二十年后,你会成为比父皇还厉害的帝王,成为一个名留青史的千古帝王,若是二十年后大奉强大了,不再受北蛮,西羌欺侮了;百姓们安居乐业,路不拾遗了,记得来父皇墓前告诉父皇,毕竟这是父皇此生最大的心愿。。” “小南槿,父皇真想看看二十年后的你,真的很想。。” 眼泪划过眼角,高远不甘心的哭了起来,委屈的像个三岁孩子;旁边的董皇后早已泣不成声。 紫金殿外,长生正带着身后的六位大臣快步往紫金殿赶去。 走在深宫小路的于公明六人,各个神色凝重,脚下步子飞快,踩的脚下青砖啪嗒直响。 车鸣一边走,一边着急的问道,“这陛下前些日子还好好的,这才三天美见,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 孟彦拖着年迈的身躯,便走便擦眼泪,“为什么偏偏是陛下,要是我这身老骨头该多好啊。。” 于公明眉头紧锁,环顾四周,“都别说了,赶紧去见陛下,陛下这么着急着我们,肯定有大事。” “皇子初生,新政推行,若是陛下出了什么事,那对大奉政坛的稳定将会是致命的打击,政局一旦混乱,那天下必将大乱。”胡统勋迈着大步,便走边说道。 于公明微微颔首,转身冲着袁亥北说道,“袁将军,快传令御林军,禁卫军封锁皇宫和殷都,关于陛下的事,绝不允许任何人泄露一点消息。” “来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各军正在调动,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封锁整个皇宫,一个时辰就能封锁殷都。”袁亥北神色凝重的说道。 于公明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去。 六人跟着长生快步赶到紫金殿。 紫金殿门口,郑长生红着眼冲着六人行礼,“诸位大人,请,陛下就在里面。” 第422章 托孤六臣,高远驾崩 大奉永熙三年八月十四日晚,注定是不平凡的一晚。 夜色明媚,紫金殿内灯火通明。 身为天子的高远静静的靠在床头,而在他的床边,董皇后抱着小皇子跪在下面掩面抽泣。 当长生带着于公明等六人面见天子的时候,已是戌时。 “陛下,孟大人他们到了。”长生小碎步走到高远身边,在他耳边轻声呢喃道。 面色苍白的高远微微颔首,长生会意,片刻之后,孟彦等六人齐聚高远寝宫。 “微臣拜见陛下。”六人齐齐跪地,面前的高远脸色苍白,双目无神,和之前意气风发的天子简直判若两人,见此情景,孟彦忍不住双目通红,拂袖擦泪。 高远很是费力的挤出一抹笑意,“诸位爱卿,看到朕如今的样子,是不是很惊讶啊。” “陛下洪福齐天,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孟彦忍着着泪意,大声喊道。 高远噗嗤一笑,什么洪福齐天,自己的命数早就注定了。 “朕已身患顽症,时日无多,估计是抗不过今晚了。”高远闭眼感慨道,说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到让于公明感到可怕。 旁边的皇后听到后,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朕继承大统至今,不过三载,平战乱,诛乱臣,颁新政,定军革,也算是对得起先皇的遗训,只可惜这时间还是太短了,朕还有好多好多鸿愿没有实现,真的不想死啊。”高远平静的说着。 “朕留有遗诏,立皇子高南槿为太子,在朕走后,由太子继承皇位;但太子年幼,皇后不懂军政,恐难辅政安臣;为此,朕特意将诸位请来,希望在朕走之后,诸位爱卿可以帮皇后和太子一把,帮助他们母子二人处理朝政,等太子舞象之年时,归政为臣,不知诸位可否愿意?”高远红着眼睛看着下面的六人。 于公明心中一阵悸动,这陛下深夜唤他们前来,原来是要托孤啊! “陛下。。”孟彦一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当场哭了出来。 于公明抬头看向高远,神色凝重的拱手道,“太子年幼,为天下苍生计,为大奉千年基业计,我等定会全力辅佐太子和皇后布政安民,等太子舞象之时,还政为臣。” 高远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有你们在,大奉朕就不担心了,朕走了后,新政不可废,还需继续施行,唯有新政施行,大奉才能强盛;今年国子监毕业的学子中,有不少好苗子,诸位爱卿可酌情挑选,只要是一心为国的,尽可录用;袁将军,前些日子你交给朕的名单朕看了,也和卫爱卿商量过了,那些人你想要的话就留在身边吧,禁卫军军事革新刚刚完成,确实也需要新鲜血液的补充。”高远越说越喘,眼泪不停的从眼角掉下来, “是,陛下,臣下遵旨。”袁亥北低头叩首。 说完一大段话的高远长舒一口气,强忍着心口的疼痛继续说道,“哎,礼国公宁将军的死,是朕到了阎王殿都洗不掉的污点,对于宁家,朕有所亏欠,宁爱卿,朕在这里给你道歉了,日后若是见了宁延,替朕说声对不起。” 宁枫受宠若惊,当即低头叩首,“陛下万万不可,微臣绝无记恨之心,为人臣者,当尽人事,家父一事,乃秦万冢暗中嫁祸,您也被蒙在鼓里,这一切与您何干啊。” 高远笑着摇了摇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是整个人精神却看上去格外的好。 “朕走之后,南槿,天下就交给诸位了,望诸位能精诚合作,以国为本,匡扶社稷,造福黎明百姓。。”高远拼劲全身力气,扯着嗓子说着。 下面的孟彦六人,齐刷刷的行礼叩首,“我等定不负陛下所托。” 听到这句话后,高远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最后将目光定格在董皇后和小皇子身上,“朕。。。要走了。” 话音未落,刚刚还在说话的高远突然垂下来头,一抹眼泪从他的脸颊滚落,明亮剔透。 “陛下。。”董皇后撕心裂肺的喊声在紫金殿中久久不绝。 孟彦早已泣不成声,不停的捶打着地面,哀嚎道,“陛下,陛下。。” 与此同时,御天监青铜巨龙嘴里的龙珠砰然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响声回荡在御天监中,经久不绝。 一直死守在青铜巨龙面前的燕颔和宋竟如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摇头,天命不可违。 “嘭。。”御天监中的所有学者弟子,全部齐刷刷的冲着青铜巨龙跪了下来,而燕颔则是神色凝重的盯着巨龙口中空荡荡的浑天仪,“大奉的下一位天子,会是谁呢。。” 宋竟如转过身,盯着身后的千斗桓珠图,只见殷都位置上光芒依旧,甚至更为闪耀,而在西南之处,一颗原本暗淡的星辰却逐渐闪耀起来。 “天子在西南。。。” 大奉永熙三年八月十四日晚,继位三年不到的皇帝高远英年早逝,病逝于殷都,享年二十七岁,谥号奉景文宗。 而孟彦,宁枫,于公明,胡统勋,车鸣,袁亥北六人则成为了高远钦点的辅政大臣,辅佐年幼的皇子处理朝政。 。。。 永熙皇帝高远走的毫无征兆,半月前还在为小皇子的出生而大赦天下,一转眼就与世长辞。 孟彦六人齐齐跪在高远面前,旁边的皇后早已哭成泪人。 长生小心的扶起董皇后,低声宽慰道,“娘娘,别太伤心了,逝者如斯夫,切勿哭坏了身子,毕竟您还有小皇子呢。” 一直神情肃穆的于公明也拱手说道,“是啊,娘娘,陛下不在了,您一定要保重好凤体。” “陛下走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啊。。”董皇后抱着小皇子大哭起来,而尚在襁褓中的小皇子也跟着哭了起来。 宁枫轻轻拍了拍于公明的肩膀,叹气道,“如今大奉正处在新政推行的关键时期,在此期间殷都一定不能节外生枝,陛下崩逝不仅对我们,对整个大奉来说都是个不小的打击,但为了让新政继续推行,也为了天下安宁,还需尽快让太子登基才行。” 车鸣在旁点头道,“宁大人言之有理,但是还请诸位大人别忘了,在苏州,还有一个广南王;当初陛下尚未登基之时,广南王和陛下就为了皇位而争得面红耳赤,如今陛下崩逝,广南王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让小皇子登基,断了广南王的念想。” “苏州还有一个公孙家,公孙家指掌江南,富可敌国,广南王对皇位又是一直有所觊觎,老夫担心,若是陛下驾崩的消息传出去,广南王会有所异动啊,诸位别忘了,大将军公孙长风可是广南王的亲舅舅,一旦镇南军挥师北上,威胁殷都,那我们的处境可就麻烦了。”胡统勋沉眉说道。 孟彦擦掉眼泪,大声喊道,“国丧期间,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起兵造反,他广南王还真就无法无天,不念亲情了?这陛下再这么说也是他广南王的亲兄弟,老夫不相信他会起兵。” 宁枫细细思索一番,随后凝眉道,“胡大人说的不无道理,广南王为人如何,我想没人必我更了解,当初为了得到我们宁家的支持,广南王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广南王垂涎天子之位许久,这次陛下仙逝,太子年幼,皇后娘娘孤身一人,无权无势,这是他夺得皇位最好的时机,何况他身边不但有一个手握十万大军的舅舅,还有一个富可敌国的外公,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如此境遇,焉能不反。” 宁枫的话让全场突然安静下来,胡统勋叹气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依老夫看来,我们需做两手准备,一方面让陛下入土为安,安排太子登基;一方面召集兵马,屯兵潼阳,以防广南王起兵。” 于公明起身拱手,“诸位可想过,若是广南王起兵,殷都两万禁卫军,加上七千御林军,可挡得住能征善战的镇南军?陛下才刚走,难道大奉就要因此而内乱吗?到时候兵戈一起,受苦遭难的还是老百姓。” “这便是天下事,岂有一帆风顺之理。”胡统勋摇头感慨道。 宁枫起身,冲着场上其他大人拱手,“太子登基,上顺苍天,下应黎民;广南王起兵,冒天下之大不韪,必遭其反,我宁枫支持胡大人的意见,屯兵潼阳,太子登基。” 孟彦犹豫再三,迟迟不语,于公明抬头看向宁枫,缓缓说道,“袁将军的意思呢?” “太子登基,理所当然,本将军支持宁大人。”袁亥北沉眉道。 车鸣起身道,“本官也支持宁大人。” 于公明看向胡统勋,当即叹气道,“那就按宁大人的意思办吧。” 宁枫颔首,起身冲着董皇后鞠躬行礼,“娘娘,您的意思是。。。” 此时的董皇后还沉浸在高远崩逝的痛苦中,无心他事,摇头道,“就按照宁大人的意思来吧,本宫别无他求,只希望诸位大人能保护好我们孤儿寡母就行。” 宁枫应声拱手道,“微臣明白。” 第423章 鸳鸯比翼,宁延成婚 项州,敦煌城。 今天是宁延和虞兮柠大婚的日子,为什么拖到了八月份,那还得从虞兮柠的父亲虞白颉说起。 身为大奉定北将军,项州军司的宁延要迎娶当朝青州牧的女儿,对于宁家和虞家来说,这都是大事。 既是大事,那礼节就不能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不遑多让的。 于是在和大哥宁鹤商议后,宁延和虞兮柠各自写了一封亲笔信,让信使送到了青州,项州离青州距离遥远,一路上信差快马加鞭,丝毫不敢耽搁,即便如此,在收到青州牧的回信后也到了八月初,而带着虞大人回信的不是信使,而是九九。 当初宁延远行大奉诸州,在扬州救下了被典当老板欺负的九九,蜀山一别后,九九跟着虞兮柠去了青州,成了虞兮柠的贴身丫鬟;去年宁家出事,虞兮柠和孔真玄远赴殷都,后又一路北上来到项州,而九九则一直留在青州,这次宁延要和虞兮柠成亲,早料到这个结果的虞白颉便让九九带着她的信远赴项州。 当初宁延初来青州之时,他就一眼相中了这个女婿,让九九带着自己的亲笔信回到项州,也等于是给了宁延一个肯定的答复。 两人成婚对宁鹤和项州一众官员来说是喜闻乐见的,毕竟虞兮柠可是青州牧的女儿,两人一旦成婚,就意味着青州和项州结为姻亲,对于目前政治局面并不乐观的项州来说这可是个缓解项州政治压力的绝佳机会。 初来项州,九九也是满脸好奇,虽然对西北的艰苦早有预料,但是在看到敦煌城四周的戈壁沙滩,黄沙丘陵后,心中还是有些震惊。 “小姐,宁公子。。”初来宁府,一下马车,九九就高兴的冲到宁延和虞兮柠面前,拉着虞兮柠的胳膊,笑得就跟吃了蜜一样,“小姐,宁公子,恭喜你们啊,有情人终成眷属,九九在这里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小丫头,就你会说。”虞兮柠听的心里美滋滋的。 如今的九九再也不是当初在扬州那个备受欺凌的小丫头了,如今的她也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站在虞兮柠身边就像一个妹妹一样,其实在虞兮柠的心里,她也是一直拿九九当妹妹,从未把她当成一个丫鬟,九九苦了十几年了,也该享享福了。 “九九,虞大人的信你带来了吗?”宁延轻声颔首道。 九九点了点头,从身后的包裹中小心翼翼的取出虞白颉写给他们两人的信。 看完虞白颉的信后,宁延先是一笑,随后又露出严肃的神色,旁边的虞兮柠不解的问道,“怎么了?是我父亲不同意吗?” 宁延扑哧一笑,轻轻揉了揉虞兮柠的脑袋,“虞大人同意我们的婚事了。” “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亲了。”虞兮柠激动的直接抱住宁延,宁延无奈一笑,收好信件后继续说道,“虞大人信上说朝廷推行行政,这几个月刚到青州,他事务繁忙,不便离开,所以他老人家说这次只怕是不能来项州看着咱们成亲了。” 虞兮柠原本激动的神色隐隐闪过一丝落寞,她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出嫁之日父亲却不在身边,多多少少有些遗憾和失落。 宁延看着虞兮柠神色的变化,笑着将她拥入怀中,“别担心,完婚后,我们去趟青州看看虞大人,我得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宁延娶你是明媒正娶的。” 虞兮柠重重的点了点头,从当初青州初遇到项州成婚,他们两人也经历了很多很多,而宁延的这番话,无疑是给了虞兮柠最渴望的安全感。 敦煌城宁府的规模豪华虽然远远不如殷都宁府,但是在大嫂程双双和二姐关耘儿的精心装饰下,也呈现出满堂红装的喜庆状,没过几天,整个敦煌城中都回荡着宁家五少爷要成婚的消息。 对于在西北苦寒之地待久了的项州将士来说,这无疑是难得的热闹;尤其是宁延麾下的神虎军和飞豹军,将士们更是高兴不已,在平日训练结束后,都吵着要去敦煌看看五夫人长什么样子,看是不是吕翊将军说的那般美若天仙。 站在敦煌城头,宁延瞩目远眺,虞兮柠跟在其后,轻声问道,“朝着南方?在看殷都?” “在想我爹娘。”宁延平静的说着,轻风吹过,长发飞舞。 虞兮柠往前几步,站在宁延身侧,轻轻说道,“那成婚后我们回趟殷都吧,我现在也是宁家的儿媳妇了,也该去公公婆婆坟前上炷香了。” 宁延转身将虞兮柠拥入怀中,“好。” 她轻轻一笑,依偎在心上人心中,两人站在城头望着南方看了许久。 下了城头后,两人一同返回宁府,虞兮柠问道,“宁延,我记得你曾说过当初在北蛮的时候被佛门高僧所救,那个师父说你与佛门缘分未尽,我想知道,你相信这个缘分吗?” 宁延平静的说道,“信则有,不信则无。” 她掩嘴一笑。 “你笑什么?”宁延好奇的问道。 虞兮柠回眸说道,“我的名字叫虞兮柠,兮柠,宁;在我出生的那天起,就注定了有你的存在,这算不算是咱们的缘分?” 宁延被逗得突然一笑,说道,“兮柠,以后我们若是有了孩子,起名这事就交给你怎么样?” 她眨巴眨巴眼眸,红着脸问道,“那你就不怕我给她起一个阿猫阿狗的名字?” 宁延沉声道,“只要是你起的名字,我都喜欢。” 虞兮柠扑哧一笑,轻轻挥拳打在宁延胸口,假装生气道,“真是嘴贫。” 宁延痴痴的看着虞兮柠,脑海中浮现出当初前城山前的一幕,那日,他意外撞见了沐浴的她,谁都没想到,几年后,他会娶她为妻。 看着宁延的延身,虞兮柠红着脸低下了头,片刻后重新仰起头,轻轻的吻了上去。 二人两相欢。 回到宁府,精心布置后的宁府典雅大气,祥和安宁,和在殷都的府邸一样,这里的宁府大院也给宁延单独准备了院子,院子中,九九正在和吕厢帮他们精心布置新房,房间内,文玩雅器,瓷瓶香炉,样样都有,甚至有一种将殷都的院子复制来的感觉。 宁延轻轻拉起虞兮柠的手,眼角含泪,“兮柠,从今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 新婚当日,敦煌城街道上人山人海,宁府内更是张灯结彩,喜庆祥和,好不热闹。 父母不在,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今天的宁鹤夫妇一身新衣,穿惯了铠甲的宁鹤穿上锦缎绸罗的新衣,还有些不太习惯。 身为男主人公的宁延穿上早已准备好的红缎长衫,旁边的吕厢帮着宁延整理完衣装后,掩嘴一笑,“公子穿上这一身新衣,当真好看。” 宁延整了整衣领,点头轻笑,“本公子穿什么都好看,好了,时辰差不多了,准备接新娘,拜堂。” 此时的虞兮柠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美艳绝伦的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 虞兮柠身着雀舞霓裳群,头戴青金彩花冠,本就气质脱俗的她在这一身长袍彩冠的加持下,更显绝美。 九九拿过盖头,看着笑的停不下来的小姐,无奈一笑,“行了,小姐,先别笑了,马上就能见到宁公子了,时辰差不多了,该盖盖头,去和宁公子拜堂了。” “臭丫头,就你话多。”盖好盖头的虞兮柠笑着说道。 九九忍不住一笑,片刻后,门外便传来府内管家的声音,“吉时已到,三声锣响,迎新娘。” “嘭,嘭,嘭。”三声锣响后,虞兮柠在九九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推开房门的一刹那,百乐齐鸣。 这敦煌的乐师虽然比不上那殷都御乐府的乐师,但是在这苍凉的西北,随着两排乐师鼓乐响起的一刹那,那种西北豪爽的欢喜感扑面而来,鼓声不绝,萧瑟阵阵。 宁府大厅,宁延先一步赶到,静静的等着他未来的妻子,随着唢呐声响起,远处一身红装的女子缓步走来,姿态婀娜,举止端庄,气质非凡,就跟天仙下凡一样。 望着眼前的女子,宁延楞住了,红盖头下的姑娘,就是自己的心上人。 九九扶着虞兮柠在宁延身边停了下来,瞬间掌声雷动,二姐关耘儿将一段红绸放在两人手中,笑着说道,“两位新人,可以拜堂了。” 宁延稍稍颔首,拉着虞兮柠往大厅内走去,宁府大厅并不奢华,但却极其规整,正对他们的是宁家先祖的牌匾,最新的那两个便是老将军和夫人,而在正厅两边的椅子上,宁鹤和程双双分座两旁,看着宁延朝他们走来,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红了眼。 两人来到大厅中央,礼乐声响起,旁边的管家大声喊道,“大奉永熙三年,桂月十七日,大奉定北将军宁延与青州虞氏兮柠于日成婚,四座高堂心喜,满庭宾客欢宜;此日成佳偶,今朝结良缘。秋水银堂鸳鸯比翼,天风玉宇鸾凤和声;紫箫吹月翔丹凤,翠袖临风舞彩鸾;新人恭祝,行大奉三礼。” 现场掌声雷动,管家继续说道,“第一拜,拜天时地利,喜结良缘。” 宁延和虞兮柠双手前拱,转身鞠躬,起身后,跪地叩首;拜天地,躬为礼,拜为仪,缺一不可。 “第二拜,拜先祖高堂,香火鼎盛。” 两人转身,宁延红着眼冲着大哥大嫂鞠躬行礼。 宁鹤忍着泪水点了点头,旁边的程欢欢早已经激动的眼泪直流。 “第三拜,拜鸳鸯比翼,白头偕老。” 两人转身,隔着盖头相互鞠躬,三拜礼节结束,现场掌声阵阵,不绝于耳。 “礼成,入洞房,宾客入座,满席。” 大礼成,红绸引路,两人正准备离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突然急匆匆的穿过人群,来到宁延面前,宁延一眼就认出这是飞鸿手下,一个眼色示意他离开,男子无奈,拱手后来到宁鹤身边,低声说话。 突然间,宁鹤脸色骤变,呼吸急促,双拳紧握的他浑身颤抖。 “大哥?你怎么了?”宁延回头看着宁鹤,疑惑的说道,现场突然安静下来,虞兮柠一把揭掉盖头,沉声道,“出什么事了?” 旁边的程双双慌忙起身,来到宁鹤身边,不解道,“你这是怎么了?今天是延儿大婚的日子,你可别坏了大事。” 宁鹤起身,红着眼说道,“陛下驾崩了。” 第424章 江南风波起 天子驾崩,当宁鹤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原本热闹的婚礼现场瞬间鸦雀无声,片刻后场上人们面面相觑,纷纷低声议论,都不敢相信这个登基才三年不到的年轻天子会突然崩逝。 宁延当机立断,沉声喊道,“吕翊。” “末将在。”守在大厅外的吕翊闻声入内,拱手说道。 “封锁消息,在殷都官悼没来之前,关于陛下崩殂的消息不得泄露半分。”宁延大喝道。 “末将遵命。”吕翊领命退下。 天子崩逝可是大事,在官方悼文没公布之前,谁都不敢乱说。 坐在大厅左侧宾席的项州牧钱桂略微颔首,沉声道,“天子崩逝,皇子年幼,皇后无权无势,这段时间殷都的那些读书人怕是不好过啊。。” 宁延屏气沉眉,转身说道,“诸位大人,各位来宾,实在抱歉,今日婚宴怕是不能如约开宴了;日后若有机会,宁延一定补上,实在是抱歉。” 钱桂起身拱手道,“国丧之时,理应如此,宁将军不必道歉。” 原本热闹的婚礼现场因为高远突如其来的驾崩而被迫中止,宁延紧急下令封锁消息,避免飞鸿的暴露;同时宣布项州进入紧急状态。 敦煌,项州府。 宁鹤,宁延,钱桂,曹安民,徐天亮等人齐聚一堂,在听说了高远崩逝的消息后,曹安民当即说道,“天子驾崩,国势不稳,朝廷中有二公子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在朝廷外就不一定了,别忘了陛下还有一个野心勃勃的弟弟,广南王啊;若是王爷趁此机会争夺皇位,那该如何是好?” 这一点倒是和钱桂想到了一起,宁延和广南王高陵有过接触,早在高远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就仗着自己身后有公孙家而和高远争夺储君之位,然而在高祯驾崩之时,还是将皇位传给了高远,事实证明,高祯的选择是正确的;虽然高陵成为广南王后并没有掀起什么大风大浪,但是宁延还是觉得高陵绝不会就这么死心。 因为汕州和宁家的事,秦万冢伏诛,秦峰莫名被杀,没有了秦家的支持,小皇子和皇后所能依靠的仅有朝中的臣子,但是高陵不一样,他的身后还有公孙家,在皇位这么大的诱惑面前,宁延可不敢保证高陵能不动心。 “广南王若想起兵造反,势必要得到镇南军的支持,我与公孙长风有过接触,他虽然是公孙家的人,但大是大非面前绝不糊涂。”宁鹤凝眉说道。 宁延接过宁鹤的话接着说道,“当年在苏州,我曾领教过公孙将军的厉害,大哥说的没错,他的确值得尊重,只不过他还是将家族看得太重,若是公孙康开口让他起兵,我觉得公孙长风未必会按兵不动。” “啸南关有十万镇南军,这十万大军涌入中原,就殷都的禁卫军和御林军怕是撑不了多久啊。”钱桂眉头紧锁,徐徐说道。 宁延转身看向身后的大奉地图,皱眉说道,“从汕州北上,第一站便是荆州,荆州牧刘升是穆宗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定不会做出放任叛军北上之举,但是荆州军毕竟不像白羽军那般久经沙场,虽然可守,但未必能挡住;过了荆州,便是象州,中原之地一马平川,无险可挡;等到过了象州,那殷都就危险了。” 宁鹤不容置否的点了点头,“哎,百姓的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又要乱了。。” 宁延沉声叹气,此时的他也希望高陵能耐住性子做好自己的广南王;但他同时也知道,就算高陵能耐住性子,高陵身后的公孙家也耐不住;而自己的手上,也还有公孙家的血,一旦高陵成功坐上皇位,公孙家掌权的话,他们宁家的处境将比现在更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天下之事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 三日后,高远驾崩的消息才从殷都传来,朝廷正式对外宣布了高远驾崩的消息,同时,高远的内侍太监郑长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读了高远的遗诏。 高远遗诏,立皇子高南槿为太子,按照祖制登基称帝;封户部尚书宁枫为丞相,统管百官,户部尚书一位由吏部侍郎于公明担任;皇子登基之日起,封丞相宁枫,吏部尚书孟彦,户部尚书于公明,刑部尚书车鸣,左仆射胡统勋,禁卫军统领袁亥北为摄政大臣,处理国政,等皇子舞象之年时,归政为臣。 此诏一出,百官哗然,天子突然的崩殂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在宁枫等六人的主持下,出生一个月不到的皇子高南槿登基称帝,并于三日后举行国葬。 此时被满朝文武记挂的广南王高陵正悠闲的坐在小亭中钓鱼取乐,自从来到苏州后,他就做起了逍遥王爷,琐事有母妃公孙长屏处理,州府之事则完全交给了苏州牧赵放歌。 八月的江南虽然闷热,但在午后,坐在池水旁,风吹水面,也有淡淡的清凉。 正享受闲适生活的高陵突然听到一阵着急的脚步声,正当他起身,准备破口大骂何人饶了自己雅兴的时候,刚一转身,就看到一个身着黑衣长衫,面色沉重,黑发中夹杂一抹银丝的公孙廉正朝自己走来;而在外公身后,则是神态雍容,仪表端庄,即便出了皇宫身上却仍有一股后宫华贵之气的穆宗皇后公孙长屏;在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蓝色长衫的年轻书生,高陵心中百般疑惑,这个书生他怎么没见过啊?新来到门生? 但当高陵看到外公公孙廉严肃的神情时,心中不免暗叹:出事了! “外公,母后,你们。。你们怎么来了。。”高陵慌忙起身,头低着大气都不敢喘。 身为江南公孙家的掌权人,公孙廉将城府与阴狠表现的淋漓尽致,“皇宫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钓鱼。” “啊?”高陵一脸茫然的抬起头,不解的看着外公,“不就是大哥有了皇子吗?这也算大事?” 公孙长屏直接将手中的信件丢给高陵,一脸无奈的摇头道,“你啊,一天天的就知道饮酒作乐,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前程,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和你外公可是操碎了心。” 高陵一脸懵逼的打开信件,当看到上面写着的陛下驾崩四个字时,整个人瞬间楞住了,满脸的不可思议,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的高陵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这。。。大哥他,他真的没了?” “这还能有假?”公孙廉拿过高陵手中的信,四下里看了看,在确定没人后清了清嗓子说道,“陵儿,陛下没了,外公知道你很伤心,但是在伤心之余,外公还想知道你现在心中是何心情?或者说你有何打算?” 高陵被问得一愣一愣的,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我说不上来现在什么心情,有点意外,感觉这一切太不真实了。” 公孙长屏走过去拉住儿子的手,将他拥入怀中,一边拍打着他的后背一边宽慰道,“别怕,陵儿,有什么就说什么?别担心,咱们都是自己人,不用有所顾虑。” 高陵点了点头,随后抬头看向外公公孙廉,会想起自己三年出出走殷都的狼狈和不甘,一股野心泻火突然从小腹升起,整个人双拳紧握,目光中满是贪婪和野心,“外公,我。。我想去殷都。” “去干什么?”公孙康沉眉问道。 “去。。。去拿回我父皇的天下。”高陵牙关紧咬,眼泪划过脸庞,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癫狂浪子的感觉。 天下!这正是公孙长屏和公孙廉最希望听到的两个字,为了这两个字,他们公孙家努力了太久太久了,终于,他们从高陵口中听到了这两个字。 “好,陵儿,既然你要去殷都,那外公就助你去殷都,若不是秦万冢搞鬼,这天下早就是你的了,你才是最适合大奉的君王。”公孙廉满意的点了点头。 “可是,外公,信上不是说大哥留有遗诏,让小皇子登基称帝,还安排了六位辅政大臣,咱们这个时候去殷都,名不正言不顺,岂不是成造反了?”冷静下来的高陵瞪着眼睛看着公孙廉。 “造反?什么是造反?你是谁,穆宗皇帝的亲生骨肉,你身上留的是高氏皇族的血,这天下是你们高家的天下,小皇子年幼,朝廷被那几个外姓臣子把持,这算哪门子的事,纵观大奉千年岁月,何时有过满月孩子当天子的情况?你这次去殷都是名正言顺,绝不是造反,而是匡扶社稷,稳定民心。”公孙廉大声呵斥着,说的高陵低头不语。 公孙长屏赶紧拉着高陵的手说道,“儿子啊,别担心,一切有母后和你外公呢,那皇宫的天子之位,只要你想坐,母后就一定让你坐,谁都拦不住。” 此时,一直站在公孙廉和公孙长屏身后的书生开口了,“王爷,天子崩殂,大权旁落,平川王无心国政,而除了平川王外,您是穆宗皇帝留世的唯一骨肉,如此非常之时,若您在不站出来正国风,稳社稷,那大奉千年基业就要被那些朝臣毁了啊,先帝遗诏上的,皇子舞象之年,归政为臣,说的是好听,可是十五年后,宁枫他们真的会将权力重新交给天子吗?别忘了,当时穆宗皇帝是怎么对宁家的,宁致老将军又是怎么死的?” 男子的话让高陵突然抬头,疑惑问道,“你是。。” 公孙长屏当即起身介绍道,“陵儿,母后给你介绍一下,陈白彬,陈先生,此番入主殷都,陈先生能助你一臂之力。” 陈白彬一本正经的躬身拱手,“苏州理塘人氏,陈白彬,拜见王爷,小生不才,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高陵看着陈白彬,再看了看外公和母后,突然笑了笑,“现在看来,这殷都本王是非去不可了。” 第425章 公孙家的野心 苏州,公孙府。 公孙府深处仪事祠堂,一白须老者正襟危坐于首座,身旁两个长的标致的豆蔻少女正拿着蒲扇轻轻摇曳,而老者则双眼紧闭,呼吸细若游丝。 在老者的下面,公孙廉低着头站在一旁,看着老父亲没说话,自己大气都不敢出。 许久后,公孙家的实际掌权人公孙康慢慢睁眼,听完公孙廉话后的他脸色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这么说,高陵是真的决定要起兵了?” “回禀父亲,正是,陵儿本就不甘心只作一个王爷,如今天子驾崩,正是难得良机,在长屏和孩儿的一番劝说下,陵儿最终决定以正社稷,扬国威之名起兵北上。”公孙廉的脸上写满了紧张和不安,生怕说错一个字。 此时的公孙廉和自从弟弟死后在外面耀武扬威的公孙廉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老家主公孙康略微皱眉,“那长风那边,他答应了?” “这。。”公孙廉摇头说道,“回父亲,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给长风说,但您放心,孩儿已经飞鸽传书让长风回家一趟,估计这几天就该到了,到时候孩儿亲自开口给他说,长风虽说性子执拗,但是他身上毕竟流的还是公孙家的血,绝不会坐视不理,毕竟陵儿可是他的亲外甥。” 公孙康略微叹气,喘气的鼻息又急又重,“还有墨家,从苏州起兵,你们去和霍家谈过了吗?当初长风好不容易让两家关系有所缓和,如今既然决定要起兵,就更不能大意和霍家的关系,若是霍家站在咱们这一边,那对咱们而言,可就是如虎添翼了。” “孩儿正准备和您说这件事,霍家虽然和咱们关系有所缓和,但霍家家主霍兼是个只认死理的主,他只认一点,那就是机关术只卖军方,所以孩儿觉得和他们谈是谈不下来的;咱们得另辟蹊径,孩儿打算明天长风回来后,让长风去见见霍兼,只要能买到机关术,那咱们就能以此来威胁霍兼,迫使他和咱们坐在一条船上,到时候生米已成熟饭,就算他不愿意也不行。”公孙廉抬头说道,目光中满是狠毒。 听完公孙廉的话后,公孙康轻轻一笑,“虽说有些小人之举,但也未尝不可,既然你有了主意,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是,孩儿明白。”公孙廉拱手道。 “行了,没什么事你就退下吧,告诉长风,不想见我可以不见,但公孙家的事他不能不管。”公孙康凝眉道。 公孙廉拱手告辞,“是,孩儿知道了。” 离开祠堂后的公孙廉长舒一口气,整了整衣冠,重新变回那个不苟言笑,阴晴不定的公孙廉。 。。。 公孙长风回到苏州的时候已经是九中旬了,毕竟从汕州回来一趟也不容易。 一身白甲的公孙长风带着一众亲卫回到公孙府,刚到门口的公孙长风就皱起了眉头,这前脚刚接到陛下驾崩的消息,后脚就接到了老父亲的来信,说家中出事了;虽然心里清楚这只是父亲让他回家的一个借口,但是将家族看的比自己还重的公孙长风还是带着着亲卫回来了。 回到公孙府后的公孙长风并没有像其他公孙子弟那样先去祠堂向祖父请安,而是径直来到父亲公孙廉的书房。 来到公孙廉书房门口,公孙长风刚走上去准备敲门,就听到书房中传来阵阵女子娇喘的声音,不堪入耳;公孙长风深呼吸一口气,双拳紧握;虽然不齿于自己父亲晚年的荒唐之举,但也无能为力,毕竟里面的那个人是自己的父亲。 “咳咳。”公孙长风故意在门口咳嗽了两声,听到外面动静后,里面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一阵匆忙收拾的声音后,一个衣衫不整的丫鬟捂着胸口从书房中狼狈跑出,公孙长风眉头微微皱起。 片刻后,公孙廉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进入书房后,公孙廉还在整理外衫,看着公孙长风进来,边整理边说道,“回来的时候怎么不让亲卫来府上说一声,好让老夫有个准备。” “我回自己家还需要通禀?”公孙长风不爽的说道。 察觉到说错话的公孙廉赶紧改口,“好了,不说这些了,坐吧。” “有话直说吧,叫我回来有什么事?”公孙长风沉声说道。 公孙廉也知道儿子的秉性,索性自己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说道,“陛下驾崩的消息想必你也知道了,天子驾崩后,皇位落在了一个尚未满月的孩子身上,要知道我大奉传承千年,从未出现过让还未满月的君王,试问,如此不谙世事的陛下将如何管理大奉。” “嘭。”话说到一半,公孙长风就听出了公孙廉话中的意思,怒拍案几,“你又想干什么,妄议国事可是死罪。” 公孙廉捋了捋胡须,轻轻一笑,“哪又怎样?你会揭发你的父亲吗?其实没必要这么紧张,要知道在我们苏州也有一个人身上流着高氏皇族的血。” “陛下留有遗诏,由六位摄政大臣处理国政,殷都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至于陵儿,让他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行。”公孙长风皱眉说道。 说话被打断的公孙廉很不上爽,略微颔首后说道,“长风啊,为父知道你想做一个一心为国的好臣子,可是你真以为在臣子是好当的吗?关仲贤是一代名相吧,最后呢?落得个抄家下场,紧随其后的温哲,从玉面尚书到玉面丞相,就因为一点儿女之事被人戳脊梁骨戳了一辈子,到最后辞官回乡,客死半路,到现在凶手还没找到;不说之前的,且说魏正醇,立木取信,新政大臣,风光无限,可是呢?还不是被捕入狱,英年早逝;这做臣子啊,和做人是一样的,七分为己,三分为人,为父也不奢望你能帮我做些什么,可是你毕竟是咱们公孙家的人,怎么都要帮帮咱们自己人吧。” “父亲,你大老远让我跑回来就是为了给我说这些?”公孙长风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些什么吗?你这可是怂恿朝廷将军公然造反啊!那陛下可是陵儿的亲哥哥,继位的皇子可是他的亲侄子,你们,你们这是逼得他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如此,就算陵儿最后坐上了皇位,那又如何?天下人会服他吗?会让可他这个天子吗?” 公孙廉冷哼一声,“自古以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陵儿坐上皇位,成为天子,那所有的流言蜚语就会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有对新天子的尊崇和敬畏,到那个时候,你我二人就是头等功臣,而你还能坐上国舅之位,手握重兵的同时用大权在握,何等风光啊。” “让陵儿造反,看似是在为他考虑,实际上你和爷爷都是为了自己吧,为了权力,地位,甚至金钱。”公孙长风深呼吸一口气,随机厉声说道,“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做是会把公孙家带入深渊的,而且是万劫不复的那种。” 公孙廉来到公孙长风面前,眉头紧锁,“公孙长风!你眼里还有没有公孙家,还有没有我这个爹,这是我们公孙家涉足中原,名满天下的最好机会,你就算是在不满意我这个爹,今天你也得把镇南军从啸南关调出来,护送陵儿去殷都,将皇位从那对孤儿寡母手中夺下来,交给陵儿。” 公孙长风怒拍案几,刚准备发火,一声咳嗽声从门外响起,公孙廉透过窗户一看,原来是陈白彬。 陈白彬尴尬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学生陈白彬求见公孙将军,不知道将军是否在里面?” 公孙长风一听是找自己,心中疑惑,往窗外看去,这人自己没见过吧? 公孙廉转身看门,陈白彬看到公孙廉后,赶紧拱手行礼,“学生不知家主在里面,有所冒昧,实在抱歉,望家主不要怪罪。” 公孙廉回头公孙长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人就在里面,你想见就见吧。” 父子二人不欢而散,公陈白彬冲着公孙长风颔首轻笑,“陈白彬见过公孙将军。” “我不认识你,你也是第一次见我,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本将军不喜欢磨磨唧唧的。”公孙长风很不耐烦的说道。 陈白彬径直走进书房,顺手关上房门,在确定室内只有自己和公孙长风后,陈白彬缓缓开口,“将军刚刚和家主争吵,相比是为了广南王起兵一事吧。” 公孙长风直接转身,一把抓住陈白彬的脖劲,体内真气缓缓外溢,眼睛死死盯着陈白彬,“谁给你说广南王要起兵了?你在乎胡说八道信不信本将军杀了你。” 被公孙长风这么威胁着,陈白彬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色涨得通红,因为被掐住了喉咙,因此说话的时候格外费劲,“将军不要着急,且听在下一言,听后,若是将军还想杀了在下,那个时候再杀也不迟啊。” “嘭。”公孙长风一把将陈白彬甩在一旁,皱眉道,“说,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陈白彬猛烈的咳嗽了两声,吞了口唾沫润了润沙哑的嗓子,起身拱手道,“将军不愿起兵,是为了一个忠臣之名,何为忠臣,忠君的臣子才叫忠臣;您做了一辈子的忠臣,连殷都的城门都没进过几次,这是忠臣应有的结果吗?试问,若是先帝真的信任您,怎么会让您带兵去汕州;您可能会说是因为责任和使命,那秦峰将军呢?为何陛下不让他去汕州?而让他留在了殷都,其实这背后的道理很简单,任人唯亲。” 听到这番话后的公孙长风眉头紧皱,看着陈白彬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第426章 公孙长风和墨家 公孙长风紧紧盯着陈白彬,直接拔出腰间佩剑,一剑砍在陈白彬脖颈上。 陈白彬眉头紧锁,看着距离自己脖子只有不到一指距离的玄铁剑,轻声说道,“看来将军是对学生有些误会啊。” “若是一般文人士子,本将军刚刚拔剑的时候就已经吓得半死了,而你不一样,长剑悬喉而纹丝不动,这种镇静不是一般士子所能有的,陈白彬,你来我公孙家到底有何目的?”公孙长风真气外溢,语气中满是杀意。 陈白彬故作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军,学生只不过是一普通的江湖士子罢了,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周游天下,未曾想被公孙家主赏识,收为门客,若是将军有所怀疑,大可一剑杀了学生,学生一条贱命不足为惜,但是公孙家若是因此错失成事的千载良机,那将军可就是公孙家的罪人了。” “你敢威胁我?”公孙长风怒气横生,说真的,他已经好久碰到敢这么和他说话的人了。 “学生不敢。”陈白彬拱手说道,“只是站在公孙家的角度来看,帮助广南王起兵确实是当下最合适的选择,若是小皇子登基,那公孙家就永远是个商业世家,永远只能偏安一隅待在苏州,但若是广南王称帝,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公孙将军,您觉得呢?” 公孙长风双眼眯起,看着陈白彬,冷笑一声,“那你有没有想过失败的后果?” “若是将军相助,那就不会失败。”陈白彬的话让公孙长风心中咯噔一下。 陈白彬看到公孙长风迟疑的眼神,心中暗喜,当即继续说道,“中州守军加上殷都御林军和禁卫军也不过五万人,而您手下有十万镇南军,就从军事来说,您远胜殷都;再者,王爷身份是穆宗皇帝之子,兄终弟及,伦理之内,那殷都皇位王爷为何坐不得;最后,将军又怎么知道殷都那边没有人支持王爷呢?” 最后的这句话让公孙长风看向陈白彬的目光瞬间变得阴沉无比,“你一个小小的门客,怎么知道这么多?殷都的事情你都知道?” 陈白彬依旧面不改色的拱手道,“将军,成事在人,殷都的那些官老爷也不都是两袖清风,一心为国之人。” 这天下最吸引人的东西便是权利和地位,在权利和地位面前,人心中的贪婪会被无限放大,放大到那些伦理纲常不复存在,公孙长风缓缓收回玄铁剑,抬头看向父亲书房身后的公孙二字,这一刻,公孙长风犹豫了。 长剑从自己脖子离开的一刹那,陈白彬深呼吸一口气,看着纠结的公孙长风,陈白彬缓缓开口,“将军,您难道不想让公孙家成为大奉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吗?” 公孙长风犹豫了,但是他只要一犹豫,陈白彬就知道自己赢了。 “这个反是非造不可了吗?”公孙长风一屁股坐在了父亲公孙廉的椅子上。 这一刻,他真真正正的成为了公孙家的人。 陈白彬和公孙长风说了很久,当陈白彬从书房出来后,一直躲在暗处的公孙廉轻声一笑,如释重负的说道,“陈先生当真神人啊。” 旁边的公孙长屏挽着父亲的手臂,不自觉的笑道,“爹,既然现在大哥站在了陵儿这边,那咱们岂不是就可以起兵了?趁着现在殷都政局未稳,直接杀入殷都。” “告诉陵儿,一个月后入冬之时,起兵北上,这个新年老夫要在殷都过。”公孙廉的脸上写满了野心二字。 公孙长屏笑得合不拢嘴,当即拱手离去。 书房中的公孙长风还没有回过神来,公孙廉径直闯了进来,公孙长风慕然的回头看向公孙廉,公孙廉走上来轻轻抱住儿子,边笑边说道,“长风,爹就知道你不会放着公孙家不管的。” 公孙长风一把推开公孙廉,双眼通红,“我公孙长风到底是成反贼了。” “不,你不是,你是我公孙廉的儿子,陵儿的舅舅。” 公孙长风坚持了大半辈子的信仰在此刻轰然倒塌,公孙家确实很大,大到困住了他这个镇南将军。 。。。 苏州,霍府。 霍家大少爷霍萧手里攥着一封信,神色紧张的走进霍家家主霍兼的书房。 “爹,公孙将军的信。”霍萧一进门就激动的说着。 自从上次和公孙长风谈过后,对于这个后生,霍兼还是很欣赏的,他的远见卓识以及对今后霍家和公孙家的关系处理深的霍兼的满意。 为此,自从公孙长风上次来过霍家后,霍兼这些年多多少少送了公孙长风些墨家机关,当是为今后两家关系的改善铺路。 看着儿子紧张兮兮的样子,正在钻研木制机关的霍兼一边叹气一边不满的说道,“公孙将军的信无非就是要些机关术,你按上面的给就是了,紧张什么。” 霍萧将信打开平铺在卓上,指着欣赏的印鉴说道,“这不是镇南军的军印,而是公孙将军的私印,而且平日里各军购买机关术都会有兵部的印章,而这次的信上却没有,孩儿。。孩儿不敢拿这个主意,按规矩,军印,官印,两者兼备方可分拨机关术,这。。” 霍兼一听,急忙扔下手中的机关术,拿起公孙长风的信件细细观察,缓缓说道,“确实是不合适,我写封信你和这封信一并交给公孙将军,咱们霍家也是给朝廷办事,不合规矩的事绝不能办。” 就在这时,二少爷霍笙跑了进来,一边喘息一边说道,“父亲,大哥,公孙将军来了。” “什么?”霍兼收好信件,皱眉往外走去,“走,去看看怎么回事。” 霍萧挡在霍兼面前,皱眉道,“父亲,不对,这里面有问题,陛下刚走没多久,公孙将军就找咱们要机关术,而且这个时候他又亲自登门,十有八九是为了机关术而来,如此迫切的需要机关术,信上没有官印,而且是在陛下刚刚驾崩的时候,父亲,您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 霍兼停下脚步,皱眉沉思,“照你的意思是说,这此公孙长风来找咱们买的机关术不是为了镇南军,而是另有他用?” 霍萧点了点头,贴在霍兼耳边说道,“父亲,别忘了,公孙将军是王爷的亲舅舅。。” 霍萧的话一语点醒梦中人,霍兼当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吓得满头大汗。 旁边的霍笙还很疑惑的回头看向父亲和大哥,疑惑道,“父亲,您怎么还不走啊,公孙将军等您多时了。” 霍兼眼珠子一转,当即摇头说道,“今天为父身体不适,想要休息,你和你大哥替父亲去见公孙将军吧,记住了,要好好招待公孙将军,不要怠慢了人家。” 霍笙摸着脑袋疑惑道,“可是爹,您这不是好好的嘛。。” 霍萧一拉过弟弟,往外走去,便走边说道,“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哪来这么多话,待会见到了公孙将军,你别乱说话,跟在我后面就行。” 兄弟两人朝着大厅走去,果然,褪下铠甲的公孙长风正襟危坐,对于公孙长风来说,霍萧也是老熟人了,但是在两人身后却没有霍兼的身影,这多少让公孙长风感到不舒服。 霍萧脸上挂满了笑荣,看到公孙长风后,边笑边行礼,“公孙将军,许久未见,小侄有礼了。” “原来是大少爷啊,真巧啊。”公孙长风还礼道,但是目光却一直往霍萧身后看去。 霍萧摇头笑道,“将军,万分抱歉,父亲他偶感风寒,现在还在房间里休息,实在是不方便见客,特让我们兄弟二人代他好好招待招待您。” 公孙长风微微一愣,但脸上的不满很快散去,“那也太不巧了,敢问霍家主这风寒大概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这。。。”霍萧故作为难的摇了摇头,“这小侄就不知道了,其实我也希望他老人家能快点醒过来,毕竟这霍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他老人家来处理,特别是机关术这块,父亲他老人家说过,只要是和机关术有关的,事无巨细,他都必须亲自决断;他这一病倒啊,这机关术那边堆了一箩筐的事,现在都等着他老人家处理呢。” 刚刚准备开口说机关术一事的公孙长风尴尬一笑,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这样啊,那还真是抱歉,打扰你们了,既然家主身体有恙,那本将军就先行告退,日后再来拜访。”公孙长风客气的起身说道。 霍萧含笑起身,送行公孙长风,“那将军慢走。” 公孙长风走了后,霍萧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旁边的霍笙诧异的说道,“咱们就这样让公孙将军走了,会不会太过失礼了。” 霍萧轻声一笑,“那也比人头落地强,走,去见父亲。。” 离开霍府的公孙长风脸色瞬间难看无比,转身走上马车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霍府二字,气的牙痒痒。 “将军,咱们就这么回去吗?”旁边的车夫紧张的说道。 “回,这霍兼估计是发现了什么,不肯见我,不过无伤大雅,本将军就不信,没有那墨家机关术,咱们还杀不回殷都了。”公孙长风气乎乎的喊道。 马车缓缓朝着公孙家方向走去,霍萧和霍兼站在楼阁上,望着公孙长风远去的马车,大少爷霍萧轻声一笑,拱手说道,“爹,看来您这风寒得患好久好久了。” 第427章 广南王起兵 暮秋的苏州有些湿冷。 一声巨响将熟睡中的赵放歌吵醒,赵放歌一个激灵瞬间从床上站起来,随便披了一件褂子就往外跑去,刚到门口就看到自家管家提着灯笼着急忙慌的跑过来。 “刚刚那声巨响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府里出事了?”赵放歌着急的说道。 旁边的老管家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向门外,“是。。王爷的亲军。” “什么?”此时的赵放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在听到老管家的话后,赶紧冲着门外跑去,刚到门口就看到一群手持火把,全身披甲的广南王府亲军站在赵府门口。 赵放歌被广南王这一操作气的脸红脖子粗,当即跑到为首的校尉面前,指着校尉的鼻子说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想干什么?是想明目张胆的囚禁当朝州牧吗?” 自从广南王来到苏州后,公孙家就开始将他这个州牧不放在眼里了,不然也不会有当年王府赵放歌投靠高陵一事,但是高陵心里也清楚,高陵和公孙家不会完全信任自己,而他也不会真真正正的投靠广南王,这一切更像是一场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交易,高陵要的是苏州人心归附,而赵放歌要的是自己以及百姓的平安。 大家本来都是相安无事的,但是今天这一平衡却被打破了,突然出现的王府亲兵就说明了此时高陵的态度。 亲兵校尉立的笔挺,拱手道,“启禀大人,多事之秋,末将奉王爷之命,特来保护大人周全。” “多事之秋?笑话,放眼大奉,何事之有?你们赶紧滚,这里用不到你们。”赵放歌大声呵斥道。 但是赵放歌这一声呵斥完后,下面的亲兵却是纹丝不动,赵放歌瞬间火大,“你们不走是吧?好,那我自己走,我要去见王爷,我要当面向王爷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这个州牧走出府大门,门口亲卫的长枪就挡在了他的面前,“大人,王爷最近有要事繁忙,这点小事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好。” 赵放歌气的浑身颤抖,指着门口的亲卫甲侍怒声说道,“好啊,王爷真是好大的官威啊,居然连我这个州牧都不放在眼里啊,好啊,真是厉害啊。。” 说罢,赵放歌便不甘心的拂袖而去,身后的管家提着灯笼小心的走在赵放歌身边,轻声劝慰道,“大人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 苏州牧赵放歌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门口,突然间眉头紧锁,“先帝刚走,广南王就搞这么一出,不对,广南王那里一定有什么事,而且是不能让本官知道的事。。” 旁边的管家低头不语,想到什么的赵放歌双拳紧握,然后咬牙切齿的说道,“大奉要出大事了。。” 。。。 大奉永熙三年十月初四,广南王高陵打出“正社稷,扬国威”的名号,正式起兵北上,为首的赫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汕州撤出来的八万镇南军。 广南王起兵一事很快就传遍了大奉的角角落落,正打算给小太子高南槿举办登基大典的宁枫在收到兵部送来的奏章后,气的差点把后槽牙咬碎。 这个广南王果然联合公孙长风起兵了! 一时间殷都人心惶惶,皇宫中人人自危。 殷都,太和殿。 尚在襁褓中的高南槿躺在董太后的怀中哭啼玩闹,下面的朝臣已经吵作一团。 原本文雅大气的大殿上,大臣们是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就要变成卷袖管打架了,这一切都缘于来自南边的军情。 身为托孤大臣的袁亥北第一个站出来大喊道,“先帝尸骨未寒,广南王就要起兵谋反,当真以为我殷都无人了,今天,本将军就在此立下军令状,只要本将军还有一口气,他广南王就休想进入殷都。” “若只是一个广陵王,确实不足为惧,但是他身后有公孙长风的镇南军,那可是八万镇南军啊,而我们整个殷都加上潼阳的守军加起来也不过五万,五万打八万,这怎么打?”旁边的孟彦站出来叹气道。 现在殷都能说上话的将军也就是禁卫军统领袁亥北了,还有一些年轻的将军刚刚从御军府结业,都是初出茅庐的小牛犊;面对广南王起兵来犯,他们的目光都投到了袁亥北身上,而袁亥北敢直面沙场宿将公孙长风的底气还是来自于一年前的军事革新。 卫玉楼将大量的御军府学子都交给了袁亥北,这无疑让禁卫军和御林军的战力上升了好几个档次;就连驻守潼阳的董平胜也分到了不少御军府的好苗子,禁卫军革新从五万变成两万,看似削弱,实则是加强,留下的两万将士都是军中精锐,而那些被裁撤的将士也会根据自身能力和军攻被分配到其他地方军中,在无形中增加了地方的军事实力。 “孟尚书,您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将殷都拱手相让吗?”因为魏正醇的事,袁亥北对孟彦笨来咎由意见,孟彦这话一出,袁亥北当即怒怼道。 孟彦指着袁亥北气乎乎的说的,“无知,延看大奉即将步入正轨,新政施行正如日中天,若是战端一开,那遭难的必是百姓,那先帝三年好不容易积累的新政成果就会被毁之一旦,难道你袁亥北想看到这一幕吗?” 袁亥北气的说不出话,宁枫沉眉到,“袁将军,孟尚书,先别吵了,就当下来看,广南王起兵已是不争事实,以在下看来,先以陛下的口吻给荆州牧刘升下道圣旨,让他死守荆州门户,绝不能让广南王北上,但这个死守只是守,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出城迎战,以免被广南王以此为借口挑起战端;但孟尚书刚刚所言也有道理,战争不能随便打响,尤其是这种内部自我消耗的战争,更应该能不打就不打。” “宁丞相,难道就这么守着就能让广南王退兵了?”袁亥北不解的说道。 宁枫深呼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我亲自去一趟苏州,和广南王商量商量,尽量使王爷退兵,让双方化干戈为玉帛。” “丞相,你要去找广南王谈和?”一直听宁枫说话的胡尚仪意外的说道。 于公明抬头看着宁枫,眉头紧锁,“您是大奉丞相,若是谈判不成,再出点什么事,那咱们就真的是太被动了。”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更应该去,而且只能我去,别忘了我不仅仅是大奉的丞相,还是宁鹤的弟弟。”宁枫这话说完后,旁边的袁亥北轻轻一笑。 似乎在笑自己差点把这茬给忘了,宁枫身后还有项州军呢。 孟彦冲着宁枫拱了拱手,“若是丞相真能以此化解此范危机,那当属大奉第一人。” 下面的群臣纷纷拱手附和。 宁枫径直转身,冲着皇位上的太后和陛下跪地叩首,“不知太后意下如何。” 董太后哪懂这些,只能讪讪说道,“都依丞相的。” “臣下明白。”宁枫拱手而退。 宁枫退下后,旁边的大臣也纷纷告退,片刻后整个大殿就剩下了于公明和胡统勋。 董太后不解的说道,“于爱卿还有别的事吗?” 于公明猛地回神,拱手道,“回禀太后,臣下无事,先行告退。” 一番跪拜礼后,于公明心事重重的退去,胡统勋紧随其后。 大殿外,于公明正下楼梯,身后突然传来老臣胡统勋的声音,“于大人且慢。” 于公明回头看去,含笑道,“胡大人有何指教?” 胡统勋看着于公明,轻声一笑,随后捋着胡须说道,“年轻人藏不住事,你心中有事,太后看不出来,但老夫能看出来。” 于公明抬起头,尴尬一笑,“莫非胡大人知道我心中所想?” 胡统勋四下看了看,在确定四周无人后,贴耳说道,“于大人是不是在想,这皇位是不是真的该由小陛下来坐。。” 于公明脸色突变,当即后退数步,胸口剧烈起伏。 但是他没有否认。 胡统勋脸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先帝托孤,你我都是托孤之臣,有些事情能不想就不要想;老夫知道,你和魏正醇是一路人,是为了大奉肯搭上自己性命的人,但是即便你如此优秀,深的陛下信任,但在丞相一位,陛下却没有选择你,而是选择了宁大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于公明投去疑惑的神色。 “先帝一心为国,准予你施行新政,给予你新政大臣的殊荣,可是这天下到底是高家的,而你的心中排在第一位的是天下,而不是皇室;先帝一直不希望自己变成像穆宗皇帝心中只有权势地位的人,可是当他坐在皇位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变成了自己最不想变成的人;所以,你能明白老夫的意思吗?”胡统勋拍着于公明的肩膀沉声说道。 于公明抬头颔首,“谢胡大人指点。” 胡统勋哈哈一笑,“好了,说就说这么多了,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吧。” 胡统勋走后,于公明一屁股坐在石阶上,想了很久很久。 他在想魏正醇在死的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 “老魏啊,要是你的话,现在会怎么办呢?” 于公明仰天问道,但很可惜,回应他的只有宫殿四角随风而响的风铃,清脆悦耳。 第428章 宁枫赴苏州 广南王起兵的消息不出三日就传到了敦煌。 对于飞鸿传来的这一消息,宁延并不吃惊,对于广南王的起兵他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高陵的速度能这么快。 而且更没让他想到的是,他二哥宁枫居然亲自去了苏,荆二州前线,以朝廷的名义找广南王谈和。 当看到这个消息后的宁鹤直接拍案而起,大骂宁枫胡闹。 “这个时候逞英雄,真以为他做了大奉的丞相就没人敢动他了?不知道天高地厚。”宁鹤沉眉骂道。 旁边的宁延眉头紧锁,听着房间外的萧瑟风声,沉吟道,“或许二哥是认为广南王真不敢动他,广南王起兵打的是正社稷,扬国威的口号,二哥是朝廷丞相,是为了求和而去,广南王若是动了他,就真成了造反逆臣,为天下不容;再者二哥的身后不是还有大哥你吗?他广南王想动也得掂量掂量,万一把咱们惹毛了,十万大军南下,他八万镇南军还真招架不住。” “就算如此,那也还是太冒险了,前线战场,变数多啊。”宁鹤担心的说道。 宁延凝眉起身,“大哥,要不咱们调兵?” “咱们若是调兵,北蛮大军杀过来的话,那该如何是好。”宁鹤叹气道。 其实若是广南王真的一路杀到了殷都,项州军只需一纸调函就能回援殷都,只是若如此,则边关将无兵可守,项州门户大开,万一北蛮趁人之危,举兵南下,那大奉的处境就危险了。 “难道我们就不管二哥了?”宁延沉眉说道。 “就像你说的,若是公孙长风不想于天下为敌的话,他就不会动你二哥,延儿,你让飞鸿继续盯着殷都和广南王,我有预感,此事若是处理不好的话,中原要出大乱子。”宁鹤皱眉说道。 宁鹤拱手点头,转身退去。 。。。 荆,苏两州边境。 八万镇南军白甲傍身,腰间别钢刀,身后挂铁弩,大军整装待发,屹立在荒原之上,而在他们对面的则是由荆州第一高手王彬带领的荆州军。 荆州不是战备州,平时除了衙役外所能支配的军队也不过一万多人,这还是在新政之后的情况,若是新政之前,整个荆州不过五千人马,那个时候为了对付东海王,高祯还曾让兵部给荆州分拨了不少军资,要不是这些军资,现在荆州所能支配的人手将会更少。 王彬铁甲在身,眉头紧锁,面对镇南军,他的压力可想而知,平日里的他最多也就是对付一些江湖组织,或者地方骚乱,这次直接面对成建制的精锐军队,而且还是数倍于自己的镇南军,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忐忑。 此时的高陵一身精制盔甲,骑着高头大马站在公孙长风身边,看着眼前的军队上飘着的“奉”字大旗,不屑的笑了笑,“舅舅,这王彬被誉为荆州第一高手,两万人不到就敢在此拦我们八万大军,是不是有些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公孙长风冷哼一声,从军事实力上来说他是完全不怕王彬的,但是在公孙长风眼中,他不会轻视任何一个敌人,“他不是拦我们,而是拖我们,从咱们出兵的那天起,天下人的目光就定格在了我们身上,而入荆州则是我们要面临的第一个难题,若是出兵攻城,那殷都那些读书人就会将我们说成是举兵谋逆的罪臣,遭到天下谴责;若是不攻城,那我们就一直在这里耗着,时间一长,那我们这次出兵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既不想丢了声誉,又想坐上那九五之尊,天下哪有这种二者兼得的好事。”一旁的公孙廉摇头说道。 高陵轻声一笑,勒着马缰绳说道,“那如今进不得退不得的局面依舅舅来看,何解?” 公孙长风转身看了看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陈白彬,冷哼道,“陈先生,您可有高见。” 陈白彬稍稍勒马向前,拱了拱手,神色淡然的说道,“高见倒是谈不上,但拙见倒是有。” “先生请讲。”旁边的高陵急不可耐的说道。 陈白彬拱了拱手说道,“此次举兵成事,本就应速战速决,从长远角度来看,久拖对我们不利,吃掉荆州军是必行之策,刚才公孙将军的担心完全没错,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两万人敢在此的原因,他们堵的就是我们不敢盲目攻城,其实解题很简单,我们要的只是一个攻城的理由。” “那听陈先书的口吻,这个理由您找到了?”公孙长风惊讶的说道。 陈白彬指着远处的荆州军大营说道,“荆州牧刘升,私自屯兵,意图不轨,为保江南安宁,王爷不得不举兵难上,防患于未然,此举不为私己,而为天下。” 这话倒是人公孙长风豁然开朗,对啊,怎么把这点忘了,荆州的两万军马是没有得到官方认可的,虽然新政后朝廷默许了这件事,并且其他各州也在有意无意的扩充自己的军队,但是这一切并未得到大奉的官方准许。 也就是说,目前荆州军的两万人马虽然存在但却不合理。 “殷都想要用着两万人让我们面临两难抉择,殊不知此举搬石砸脚,自寻死路。”公孙廉捋着长须,满意的点着头。 高陵当即大声笑道,“好,那就依先生所言,舅舅,这两万大军就看您的了。” 公孙长风拱了拱手,往边上看了看,本来还想下意识的叫一声朱友钧,但看着自己身边空荡荡时才猛然想起,出兵之前他让朱友钧带着两万人留守啸南关,防止南狄趁火打劫。 让朱友钧留守一来是因为朱友钧确实是个难得将才,一直培养下去,日后必是一代名将;再者就是朝廷的兵部尚书朱佑堂是朱友钧的父亲,公孙长风不想让他们父子在战场上相见,这也算是保护朱友钧的一种方式。 “大军听我号令,擂鼓,进攻。”公孙长风大声喊道。 片刻后,鼓声起宛如雷震,步兵营举盾握刀,朝着荆州军冲去。 听到鼓声的王彬暗道不好,当即爬上城头,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白羽军,双拳紧握,“快去禀报州牧大人,叛军攻城了。” “是。” 身旁手下火急火燎的离开后,王彬牙关紧咬,拔出腰间佩剑,大喊道,“准备迎敌。” 双方大战一触即发,就在这时,一直擂鼓的白羽军突然鸣金收兵。 这搞笑的一幕让刚刚还在冲锋的白羽军将士大为不解,这怎么好端端的突然鸣金收兵了,这不是让城头上的荆州军看笑话呢。 看到镇南军突然退下的一幕,王彬也傻眼了,这什么情况?说不打就不打了? 这时,一个小斥候喘着粗气跑上城墙,来到王彬面前拱手道,“启禀将军,州牧大人急信。” 王彬一把拿起信件,打开看完后脸上满是惊愕,回头看向战场,她也明白为什么此刻公孙长风不进攻了,原来是丞相到了。 没错,大奉丞相宁枫来到了荆州。 王彬看完后赶紧收起信件,直接凝眉道,“你们几个随我去接人,其他人继续守着。” 被喊走的荆州军将士一脸懵,接人,是去接谁啊? 此时的镇南军中,高陵看着斥候送来的信,心中是一万个不情愿,“你说这宁枫是不想活了吗?这个时候去前线干什么。” 公孙廉眉头紧锁,叹声道,“他是来当说客,让我们退兵的。” “绝不可能。”高陵直接回绝了公孙廉的话,“他宁枫算老几,让本王退兵本王就退兵,真是可笑。” “宁枫的身份是丞相,他能亲自来此,足以看出朝廷诚意,朝廷是真不想打这一仗,也是真不想让小天子交出皇位。”旁边的公孙长风紧接着说道。 “哼,不管他,继续冲锋,他要是不想活的话,本王亲自送他见阎王。” 高陵刚准备下令大军继续冲锋,旁边的陈白彬站出来,拱手道,“王爷万万不可杀宁枫,他大哥可是镇北将军宁鹤,若是因此得罪了宁家,就太得不偿失了。” “项州军,确实是个难缠的麻烦啊。”公孙长风听后,若有所思的呢喃道。 “这好不容易能出手教训王彬了,又来了个宁枫,这殷都难道就会玩这些暗地里的吗?有本事真刀真枪的干一架啊,谁赢了谁做这个天子,输了的滚蛋。”高陵气的摔着马鞭,怒不可遏的吼着。 旁边的公孙长风凝眉不语,这政治本就是阴谋和阳谋的结合,只知道舞刀弄枪是成不了大事的。 就在此时,陈白彬再度拱手道,“王爷,公孙将军,其实宁枫前来也不是坏事,他的身份是大奉丞相,更是先帝的托孤大臣,只要他能改口,那这天子之位岂不就是王爷的了?” “哼,你还是小瞧了宁枫,宁家有五子,五子皆才俊,若是宁枫是这种贪财惜命的小人,又怎么会做到丞相之位。”公孙长风不屑的笑道。 “将军还是没有明白属下的意思,属下的意思是,只要他宁枫在咱们手里,怎么说,怎么做,不都是随咱们的意吗?”陈白彬说这话的时候,露出一抹不易被察觉的阴狠神色。 公孙长风猛然回头,看着陈白彬,眼神变得凌厉起来,“败人声誉,毁人名声,陈白彬,本将军倒是小瞧你的手段了。” “将军谬赞了。”陈白彬恬这脸轻声一笑。 第429章 燕颔入殿,太后垂帘 苏州边境战场,一场即将到来的大战随着宁枫的到来被迫中止。 荆州边境城关。 王彬带着一众人马来到丞相宁枫的车驾前,单膝跪地,拱手道,“末将王彬参见丞相大人。” 宁枫从马车中走了出来,来到王彬身边微微一笑,边笑边扶起王彬,“王将军,许久未见,真没想到再度相见,会是在这种场合。” 王彬无奈苦笑,“宁大人说笑了,您当初来荆州的时候,还只是一个侍郎,这才几年时间,您就成为了大奉的丞相,而我依旧是一个小小的参司,末将和您之间的差距真的是越来越大了。” “都是为朝廷办事,官职高低代表不了什么。”宁枫轻声宽慰道,“好了,咱们就不说闲话了,走吧,带我去前线看看。” “这。。丞相,前线危险,为了您的安全考虑,要不还是算了吧,您跟我去军营,末将给您细说如何?”王彬担心的说道。 宁枫轻声一笑,摇头道,“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这场战争,若是不去前线,那我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花拳绣腿的走过场吗?” “末将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王彬拱手道。 宁枫往前走了两步,看着远处的城墙,感慨道,“大奉文臣,从不惜死。” 王彬神色凝重的看着宁枫,抱拳行礼,目光中满是敬佩,这个年轻的丞相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大才,当初宁枫周游各州,来到荆州的时候,荆州牧刘升就说过,宁枫日后必成大器。 站在城墙上的宁枫俯瞰眼前的千里荒原,荒野的尽头,一座座军营拔地而起,此时身边的副将告诉他,这里本该有一场足以影响大奉国运的战争,但是因为宁枫的到来,导致这场战争并没有爆发;从另外一种角度来看,宁枫来这里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宁枫深呼吸一口气,身上的责任感告诉他,自己想要的结果并不只是如此,国君病逝,新君年幼,后宫无力,整个朝堂,整个大奉的希望都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此时的宁枫终于明白了当年自己的岳父有多难,那种将一个国家抗在肩膀上的感觉真的很累,但却又感到无比荣幸。 这个天下,总有人要站出来,那这个为什么就不能是你呢? 这个人可以是我! 宁枫指着远处的军营,沉声道,“那边的就是广南王的军营吗?” “正是。”王彬拱手道。 “我要去见广南王,和谈一事,必须当面相商。”宁枫眯着眼睛说道。 旁边的王彬直接回绝了宁枫的要求,“丞相,不可,此举万万不可,和谈一事谁都可以去,唯独您不能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绝不能离开这里。” 宁枫吐出一口浊气,一只手拍在王彬的肩膀上,“为国而亡,九死不悔,王将军,你记住了,我去见了广南王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要守好城关,哪怕拼尽最后一滴血,也绝不能让镇南军入关。” 王彬眼含热泪,牙关紧咬,“丞相。” 宁枫吐出一口气,眼神坚毅。 苏,荆边境线上,双方明面上是剑拔弩张,可是谁都不敢贸然出动,千里战场上到处都是双方的探子,紧紧盯着彼此的一举一动。 当宁枫的马车刚从城门口出来,镇南军的探子就将这一消息汇报给了广南王高陵和镇南将军公孙长风。 公孙长风听到消息后,眉头紧锁,端坐首位的高陵大笑不已,“这个宁枫当真是不知死活,居然敢自投罗网,舅舅,这下我们可以按照陈先生的计划行事了。” 公孙长风沉声道,“宁枫他真是不怕死吗?敢这个时候来。。” “管他那么多干什么?既然他来了,那本王欢迎就是。”高陵随手一挥,大声吩咐道,“来人,去把丞相给本王接过来,记住了,一定要客客气气的,若是有冒犯了丞相,本王可饶不了你们。” “是。”下面的手下拱手离去。 。。。 横穿战场的宁枫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环视四周,这可都是大奉的大好河山啊。 大好河山不沾血,这就是宁枫此刻的心愿。 “驾驾驾。。”马蹄声尽显,一众白甲骑兵出现在宁枫面前。 为首的校尉翻身下马,来到宁枫车架前,拱手道,“启禀丞相,我家王爷有请。” 宁枫推开车窗,目光平静如水的看着眼前的镇南军校尉,略微颔首,“前面带路吧。” 来到广南王大营门口,广南王高陵,镇南将军公孙长风,公孙家公孙廉,全部来到了门口,迎接宁枫这个大奉丞相。 看着身着红袍鹤服的宁枫,高陵嘴角上扬,“宁丞相,这么久不见,您看上去憔悴了不少啊。” 宁枫随之一笑,颔首道,“国事烦扰,这不憔悴也不行啊,倒是王爷看起来精神不错啊,都说江南水土养人,看来此言不虚啊。” “这江南水土再好,也比不上皇土啊,您说对吧。”一言一举之间,高陵野心彰显无遗。 宁枫目光微微皱起,看向旁边的公孙长风,公孙长风一直沉默不语,心中也明白了些什么,当即说道,“那王爷,咱们进去谈?” “当然,里面请。”高陵客气的说道。 代替广南王和宁枫相谈的公孙廉,两人在军营中谈了三天三夜,两人唇枪舌剑,不相上下,在这三天内,殷都却发生了一件让宁枫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 。。。 殷都,紫金殿。 一直很少露面的御天监司命燕颔再度出现在紫金殿内,紫金殿正厅内,燕颔低头跪在下面,而隔着一层薄纱的董太后抱着年幼的天子泪流满面,旁边的小长生赶紧上前递过绸绢,董太后轻轻摇了摇头,长生低头退下。 “燕司命,本后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刚刚那番话的意思是,大奉的天命不在天子身上,而在广南王身上。。”董太后哽咽的说着,很显然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听着董太后哽咽难受的语气和小天子的哭闹声,燕颔也希望千斗桓珠图错了,可是汤星坠用生命换取的阵图推演又怎会错。 “天子之气却不在殷都,而在江南,大奉传承千年,国运机缘皆乃命中注定,强改不得。”燕颔低头说道。 “天数,又是天数,这上天是要逼死我们孤儿寡母吗?”董太后气的浑身颤抖,眼泪直流,“司命,是不是只有南槿退位,才能保得住大奉,保得住我们娘俩的性命。” 燕颔来到殷都后,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经离了三件足以改变他心性的大事,第一件,汤星坠以命换图,帮大奉延续国祚;第二件,先帝高远陨落,天妒英才,英年早逝;第三件,广南王起兵,大奉龙气落江南。 “国运如此,当知天命难违。”燕颔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先帝刚走,继任的小天子就要退位,若是先帝泉下有知,该如何看待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呢? 会说他们大逆不道,还是说他们为臣不忠呢? 此时的董太后多想自己能像穆宗皇帝的公孙皇后那般,有权有势,有个大家族,能保住自己的儿子,让他坐稳皇位,然而她不能,她就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百姓,若非先帝垂怜,只怕一生都无法坐到今天这个位子。 “本后知道了,燕司命,您辛苦了,先退下吧。”董太后伤心的眼泪直流,死死抱住怀中的小天子。 燕颔拱手告退,离开紫金殿后,燕颔抬头仰望苍天,这就是命数吗? 燕颔走后,董太后放声大哭,此时的她哪有一点辅国太后的样子,就是一个没了丈夫孤苦持家的普通女子,长生缓缓走过去,看着董太后伤心难过的样子,心中也不好受,“太后,您放心,不管出什么事,长生都会一直陪在您和陛下身边的。” 董太后难掩伤心之情,“长生,我们南槿的命也太苦了,出生就没有了父亲,现在他的亲叔叔还要抢他的皇位,就连司命大人也说龙气不在他身上,这。。这怎么人人都在欺负他啊。” 长生看着怀中刚刚沉沉睡去的小天子,双眼通红,“长生答应过先帝,不管出什么事,都要保护好天子,只要有长生在,您和天子就绝不会出一点事。” 董太后默默的点了点头,这硕大的皇宫中,她所能信任和依靠的就只有长生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长生,你去把于大人和胡大人他们叫来吧,本后有事要宣布。”董太后轻轻抚摸着熟睡中的南槿,强忍泪意。 长生看着太后,似乎已经猜到董太后要做什么事了,半天迟疑不绝,“太后,您。。您不会真的相信司命大人的话了吧。。” 董太后无奈叹气,抬首的瞬间,泪眼婆娑,“大奉国运如此,凡人之躯岂能与天地为敌,再者,比起这九五之位,本后更想南槿能平平安安的长大,至于天子之位,若是广南王喜欢,就让给他吧。” “太后。。”长生眼泪刷的一下涌了出来。 董太后深呼吸一口气,叹气道,“长生,不必如此,这大抵就是我们娘俩的命吧。” 第430章 天子禅让,朝野震惊 时至初冬之时,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红墙绿瓦的殷都皇宫中,让本就寂静的皇宫中更显冷清。 紫金殿正厅内,小天子躺在董太后身边精致的小床上睡得正香,董太后身着黑素长衫,仪态端庄典雅,双手叠放在膝盖上,目光平静如湖水,扫视着下面俯首跪地的五人。 在场的五人正是胡统勋,于公明一行,身为辅政大臣的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董太后今天会和他们商议天子禅让一事。 “诸位大人,先帝崩逝到现在也有有三个月了,这三个月大奉的情况诸位相必也清楚,广南王起兵,百姓人心惶惶,为保境安民,丞相远赴苏,荆边境谈判,生死未知;这段时间,本后想了很多,现在的大奉需要的不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天子,而是需要一个能稳定民心的陛下,所以本后决定,让天子禅让,将皇位交给广南王。”董太后的一番话说出来后,五人齐刷刷的抬起头,满脸错愕。 身为三朝老臣的孟彦更是涕泗横流,大声呜呼,“太后不可啊,先帝遗诏在此,我等六人将誓死扞卫陛下皇位,太后万不可在此时打退堂鼓,如今大奉局面虽乱,但尚不至此啊。” 袁亥北双拳紧握,双目通红的说道,“太后,若是丞相此行不能让广南王退兵,那末将亲率大军南下,不灭叛臣,誓不回朝。” 董太后无奈的笑着,摇头说道,“我们孤儿寡母的,坐不住这天下,是本后对不起先帝,对不起南槿,对不起天下百姓,这与你们无关,本后叫你们来,并不是想和你们商量禅位一事,而是告知。” “太后,禅位之事非同小可,要不您还是等丞相回来后再说吧,看看丞相是何意见?”旁边的车鸣拱手说道。 “丞相为国操劳,本后不想再麻烦他了,今日回去后,你们就去办这事吧,由礼部拟定一份禅让书,昭告天下。”董太后轻声说道。 “太后。。”车鸣还想再劝劝董太后,可是董太后却不给他们在说话的机会,而是轻轻抚了抚额头,摇头说道,“本后有些乏了,今日就说到这里吧,你们下去吧,禅让之事,本后就交给诸位大人了。” 于公明和胡统勋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等到五人从紫金殿出来,天空飘雪,长生纷附一众小太监护送五位大人回府,胡统勋和于公明两人回绝了长生的好意,并肩走在皇宫廊道上,一老一少,齐肩而走。 胡统勋突然停住脚步,猛地咳嗽两声,旁边的于公明赶紧上前搀扶,轻轻拍打着胡统勋的后背。 许久后,胡统勋才缓过来,雪越下越大,两人头顶的官帽都堆了厚厚的一层雪,胡统勋叹气道,“该说你是能掐会算的好呢,还是说陛下天命如此的好呢,这皇位终究是交到了广南王手中。” 于公明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长叹一声,“我刚刚问过郑公公了,早上的时候,御天监司空燕颔来过紫金殿。” 胡统勋沉默不语,盯着眼前的的雪中之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其实对于太后和陛下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他们孤儿寡母的要和广南王斗,斗得过吗?您知道这些天下面的群臣是怎么说的吗?说先帝走后,这天下就不是高家的天下了,而是我们六人的天下,大奉早晚要被我们瓜分;现在整个殷都,真正对先帝遗诏死心塌地的人不多了,如此内忧外患之局,太后和陛下除了禅让还能怎么办?”于公明说完后,胡统勋再度咳嗽了起来。 一阵猛烈咳嗽后,胡统勋挺起腰背,感慨道,“忠于先帝遗诏还是保全天子和太后,这就像是鱼与熊掌一般,不可兼得;于公明,老夫很欣赏你的胆识和心性,这天下若是真的交给了广南王,你有想过以公孙氏的秉性,会放过太后他们孤儿寡母吗?这皇宫中还能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吗?” 雪越下越大,于公明轻轻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凝眉道,“我于公明愿以自己性命为担保,保证太后和天子平安无事。” 胡统勋的双眼逐渐红了起来,苍老的左手猛地拉住于公明的右臂,死死的攥着,“你我六人对不起先帝,让太后做出这种选择,若是陛下有所闪失,你我就算下了黄泉,也没脸见先帝。” 于公明冲着胡统勋躬身拱手,“还请胡大人放心,公明明白。” 胡统勋重重的点了点头,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叹气道,“走吧,回去吧,雪下大了。” “我扶着您,您慢点。” 胡统勋走在雪中,慢慢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雪花扑面的感觉,冷飕飕的,但此刻,他的心比满天飞雪还要冷。 两人佝偻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皇宫的雪幕中,远去的背影越来越模糊。 而此时的胡统勋还不知道,这将是自己最后一次和于公明见面,也是他最后一次来皇宫。 回到府上后的胡统勋突发恶疾,一病不起,十天后,病逝于府中,享年六十七岁,谥号文贞。 。。。 天祸大奉,大行太上皇崩殂于内室,天地同悼,传位于孤。悯予小子,奄造丕愆,哀号永感,心情糜溃。仰惟荼毒,仇复靡申,形影相吊,罔知启处。广南王高陵,膺期命世,扶危拯溺,承天大业于江南。纠率夷夏,大庇氓黎,保乂朕躬,系王是赖。德侔造化,功格苍旻,兆庶归心,历数斯在,屈为人臣,载违天命。予本代王,及予而代,天之所废,岂其如是!庶凭稽古之圣,以诛四凶;幸值惟新之恩,预充三恪。宜依前典,趋上尊号,若释重负,感泰兼怀。假手真人,俾除丑逆,济济多士,明知朕意。仍敕有司,凡有表奏,皆不得以闻。 一封禅位诏书从天而降,当董太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读这篇禅位诏书的时候,朝野哗然。 除却于公明等人之外,满朝文武都不敢相信太后会选择禅位这条路,一些老臣直接嚎啕大哭,年轻的官员也都低头不语。 董太后眼泪瞬间眼角滑落,怀中的南槿盯着母亲的,嘴角弯起,笑了出来。 孩童是最为无忧无虑的,董皇后紧紧抱着南槿,轻声说道,“南槿啊,你看到下面的臣子了吗?他们有人哭,有人笑,哭的人,有的在哭自己的官爵不保,有人哭自己的前途渺茫,唯独没人为的孤苦辛酸而落泪;笑的人,有人笑自己即将加官进爵,有人笑自己即将财富满堂,唯独没人为你能逃离这个是非场合而欢笑;不过过了今天,你就再也不用看到这些虚伪的读书人了,再也不用了。” 于公明冲着太后重重鞠躬,在他低头的一瞬间,眼泪掉在太和殿的青石砖上,不见声响。 禅位之后,高南槿自封彭翊王,以先帝遗孤的身份暂住殷都。 。。。 项州,敦煌城。 刚从飞鸿得到二哥宁枫入了广南王军营消息的宁延正和大哥宁鹤商议如何解救宁枫,突然一则从殷都传来的禅位消息,让两人同时愣在了原地。 州牧府内,项州有头有脸的官员全部都来到了这里,钱桂看着手中飞鸿情报上的禅位诏书,许久后才说道,“这也是太后的无奈之举,若是魏正醇还在的话,那禁卫军将远比现在的更为强大,那个时候有于公明和魏正醇在,加上孟彦之流,太后绝不可能提出禅位一事。” 宁鹤沉声道,“禅让之后,天下免遭兵戈,或许这才是禅让诏书一事的真正目的。” 满堂大臣默不作声,许久后,宁延抬头说道,“这天下到底是让广南王捡了漏,可是广南王为人有勇无谋,好大喜功,不通帝王之术,不懂庙堂之礼。若是为帝,怕是大奉要大乱啊。” 曹安民起身说道,“若是广南王能继续任用新政之臣,让于公明等人来辅佐朝政,那倒是另一说。” “可是那广南王真的会让二公子和于公明留在殷都吗?别忘了,他们可是先帝的托孤之臣。”钱桂皱眉说道。 宁延直接斩钉截铁的说道,“会,他公孙家不是傻子,这皇位再怎么说也是禅让得到的,若是他们一上位就迫不及待的彰显自己的野心,那天下人绝不会放过他们;再者,公孙家中还有个公孙长风,那公孙长风不是个心眼小的奸诈之人,相反,我认为,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劝说广南王留住二哥和于公明,因为他知道,只有留住了他们,才能稳住现在的一切,包括广南王的天子之位。” 宁鹤在旁附和道,“殷都的情况就交给殷都他们吧,只要中原不乱,我相信二弟会有办法处理好这一切,现如今我们鞭长莫及,说得再多也是纸上谈兵,倒不如做好分内之事,稳好边境,前线情报,这些天北蛮和西羌都有异动,多半是有趁火打劫的心思。” 众人纷纷点头,宁延也皱起眉头,“看来,我们项州军有仗要打了。” 第431章 广南王入殷都 广南王大营中。 公孙廉和宁枫几度商谈无果,商量的内容对外说是为了匡扶国政,稳定民心;然而具体的内容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两人商谈期间,公孙廉是丝毫不掩饰他们此行的野心,直接提出改弦更张,皇位易主稳民心的主张,当然宁枫是绝不可能答应的,公孙廉也毫不退让,双方纠缠许久。 今天是宁枫来到广南王大营的第五天,一大早,门口的守卫突然闯进宁枫住处,拱手道,“丞相,我家王爷有请。” 宁枫半天不解其意,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守卫来到高陵营帐,营帐内舞乐不断,笙歌连连,案几上满是美酒佳肴,看到宁枫入内,广南王亲自起身相迎,浑身酒气的高陵直接拉着宁枫入座,右臂搭在宁枫肩头,手捧酒爵,“丞相,这几日多有怠慢,本王在此向你道歉,今日之后,你我就是一家人了,到时候本王坐镇天下,还需要你多多相助啊。” “王爷,此言何意啊?”这话说的宁枫是云里雾里的,甚至怀疑这是不是高陵喝多后胡言乱语呢。 一口美酒下肚,高陵仰天大笑,随后大喊道,“对了,差点忘了,丞相应该还不知道,陈先生,说给丞相听听。” 旁边跪坐的陈白彬拱手起身,将从殷都八百里加急送来的禅位诏书递给宁枫,“丞相,这是从殷都来到禅位诏书,上面盖有天子玉玺和太后玉印,请您过目。” “禅位诏书?”宁枫心中咯噔一下,直接抓起诏书,看完后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一刻的宁枫心口仿佛压了无数石头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此刻的宁枫多想立刻出现在殷都,去问问董太后为什么,问问胡统勋和于公明为什么不拦着太后,这一刻,他心中充斥着被背叛的感觉,为了太后和天子,他不惜千里冒着生命危险来到前线谈和,而他们却置自己于不顾,直接禅位,这叫什么事啊。 高陵再度将手搭在宁枫肩上,笑着说道,“当年本王想要招揽你家老五,却不曾想被他摆了一道,如今兜兜转转,你们宁家还不是成了本王的臣子,丞相,你说,这是不是造化弄人啊?” 宁枫颤抖着双手将诏书还给陈白彬,此刻的他还有些恍惚,“王爷,您,您让我缓缓。” “哈哈哈,来人,给丞相赐座。”高陵大笑着说道,自己重新返回首位,饮酒作乐,看着眼前翩翩起舞的美人,得意至极。 这就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感觉吗?虽无春风,但却得意,他广南王从今往后,就是大奉的天子了。 宴席上,公孙长风一言不发,旁边的陈白彬尽力附和着高陵,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广南王起兵本想一路北上,杀到殷都,迫使董太后和小天子退位,却不曾想,这一纸禅位诏书突然从天而降,有了这封诏书,广南王北上就变得合情又合理。 王彬开城门迎接广南王进城的时候,牙关紧咬,他不敢相信这是朝廷的决定。 汉江城内,刘升称病不出,广南王听后勃然大怒,当场就要带人杀入刘府看这个刘升是真病还是装病,好在被公孙长风拦住了,若不然只怕汉江城内就要闹出人命了。 武当山顶。 张兴瑞静静的看着汉江城的方向,头顶紫气徐来。 身边的向南川沉声说道,“师兄,天子禅位了。” “广南王身上有龙气,他命中注定要成为大奉天子,天子禅位,天下百姓免遭兵戈,太后此举福泽绵世,给小天子积了不少福气,日后必有福报。”张兴瑞扶须说道。 向南川略微颔首,“只是师兄您说的三龙并世,除了广南王之外,小天子算得其一,先帝已经崩逝,那另外一个会是谁呢?” “我等凡人,不可过度揣度天机,至于这另外一位真龙天子是谁,那就得看上天的安排了。”张兴瑞轻轻摇头说道。 向南川讪讪拱手,张兴瑞吐出一口浊气,转身往山上走去,“广南王虽有龙气,却呈中门大开之状,龙气来的快,去得也快。。” 后面的话张兴瑞没有说出来,但向南川不难猜出,“师兄,这大奉还要乱下去吗?” “国运落西北,国运未归,天下不宁。”张兴瑞无奈摇头道。 。。。 日出之时的潼阳城,朝霞缓缓于东方天边绽放,九天之上的瑰丽之景好似仙宫,美不胜收。 一阵寒风吹过,陈白彬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颤,裹了裹身上的狐裘,越往北越冷,岁末之时,高陵一行终于抵达中州边境。 潼阳城守将董平胜看着下面和积雪几乎融为一体的镇南军,无奈叹气,“开城门,护送王爷去殷都。” 高陵意气风发,身后的宁枫低头不语,等到公孙廉过去后,董平胜突然伸手拦住即将入城的公孙长风,公孙长风不解道,“董将军,何意?” “京畿重地,兵甲不得入内,大军须在关外驻扎。”董平胜拱手说道。 公孙长风轻声一笑,“董将军,如今非常之时,当非常行事,等到王爷顺理登基,不用你说,本将军都会带人离开这里,所以,还请你让开,别让本将军动手。” 董平胜也不是被吓大的,丝毫不惧,冷声说道,“末将尊国法行事,将军若是不满意,大可动手。” “你。。”公孙长风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无礼的对待过,听到两人谈话的宁枫走了过来,沉声道,“董将军,公孙将军说的没错,放行吧。” 董平胜看向公孙长风,双拳紧握,冲着宁枫拱手后,大喊道,“放行。” 公孙长风勒马前行,身后白羽军浩浩荡荡的驶入中州,高陵看着面前一切不屑的说道,“舅舅的面子,似乎也不是那么大了。” 公孙廉看着外孙,心情有些不悦,“若是没有你舅舅的八万镇南军,董太后会禅位于你?没有你舅舅的帮助,咱们连起兵的资本都没有。” 高陵冷哼一声,负气而走,公孙长风纵马来到宁枫身边,虽然目视前方,但心思却完全在宁枫身上,“多谢丞相了。” “举手之劳。”宁枫不冷不热的说道。 “没看出来啊,宁丞相不仅在文臣中颇有声望,在武将中也很有话语权啊。”公孙长风的话多少带着些酸味, 宁枫看了公孙长风一眼,沉声说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敬人忠君者,天下人恒敬之。” 公孙长风回头看向宁枫,眼神中多少带着些杀气,但是宁枫全然不惧,四目对视,终是公孙长风败下阵来,扭身躲过宁枫目光,快马前行。 殷都城门口,以于公明,孟彦,车鸣和袁亥北四位托孤大臣为首的朝堂官员站在城门口,静候新君的到来。 虽然时至正午,但苍白的日光并未让这个冬天暖和起来,四人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片刻后,一面奉字大旗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扛旗先行的正是白甲镇南军。 扛旗将士身后,浩浩荡荡的镇南军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站在最前面的袁亥北不由得皱眉握拳,“这公孙长风带兵入城,是在说太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 孟彦摇头苦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广南王继位后,公孙将军可就是国舅了,地位水涨船高,就算他冒着大不讳领兵入城,我们也没办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广南王未登基时就如此,那等到天子继位,那还得了,权在法上,国家威严何在?”袁亥北气愤不已。 车鸣咳咳两声,打断袁亥北的话,“王爷来了,这些话回去自己发发牢骚就行,别对外说。” “我又不傻,当然知道。”袁亥北无奈叹气。 看着眼前的越来越清晰的殷都城墙,高陵心中感慨莫名,三年前,他和母妃从这里狼狈而走,让高远坐了三年天子;三年后,高远崩逝,他高陵卷土重来,当年他走的时候有多狼狈,如今他回来的时候就有多风光,真应了那句话,是我的终究是我的,你想抢也抢不走。 城门前,高陵翻身下马,公孙长风,公孙廉,陈白彬,宁枫,紧随其后,于公明目无表情的带领百官拱手行礼,“我等恭迎广南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陵哈哈大笑,看着于公明,冷哼道,“于大人,过了今天,以后就要叫万岁了。” 于公明没有说话,轻轻颔首,高陵理都没理他们,大笑着往城中走去,等到高陵入城后,于公明才缓缓起身,恰巧宁枫走过,两个年轻的大奉朝臣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无奈和心酸。 “胡大人没扛过那场大雪,走了。”于公明平静的说着,旁边的宁枫猛然停下脚步。 于公明继续说道,“我们劝过太后了,没劝住,但我答应了胡大人,有我在,太后和陛下就不会有事。” 宁枫长叹一声,没有说什么,继续凝眉往城中走去。 第432章 改元太武 殷都皇宫。 雪后的皇宫红的更艳。绿的更亮,年纪轻轻就守寡的董太后身着黑色素裙,头戴珠钗,怀中抱着小天子站在太和殿上的象征着绝对权力的龙椅旁,眼中噙泪的太后望着金色龙椅,眼中满是思念和不舍。 郑长生从太和殿外走进来,下意识的加快步子往前走去。 太和殿外的九龙广场上早已经是人山人海,有内务府的太监,各宫司的宫女,还有一些官职稍弱一点的官员。 长生来到太后身边,从太后手中接过熟睡的天子,低声道,“广南王入宫了,马上就到太和殿。” 太后点了点头,擦去眼角泪花,披上象征着太后地位的黑色披风,朝着殿外走去,长生抱着天子紧随其后。 太和殿九龙广场之上,一身锦袍的高陵大摇大摆的往前走来,身后跟着的正是公孙廉和公孙长风父子二人,再往后便是宁枫,于公明等一众官员。 广南王继续往前走去,没有朝着太和殿外的太后行跪拜礼,看着自己的小叔子广南王没有行礼参拜,董太后也没怪罪,只是静静的看着。 等到广南王来到九龙广场,广场上的众人才纷纷跪拜行礼,“参见广南王。” 广南王抬头看向董太后,董太后面容憔悴,这几个月经历了太多的事,太后精神能好就怪了,不过太后苍白的面容加上一袭黑衣,倒是颇有积分冰冷美人的感觉,太后孤零零的站在殿外,无人搀扶,更衬得其幽冷之气。 高陵径直穿过九龙广场,只身来到太和殿石阶下,抬头望着太后,颔首拱手,“高陵见过太后。” 太后稍稍点头,深呼吸一口气,“王爷,一路辛苦了。” 高陵嘴角微微扬起,一步一步的朝着太和殿走去,九龙广场上,满朝文武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当高陵来到董太后身边的时候,略微停身,看着旁边小长生怀中的天子,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这就是我那苦命的大侄子吗?” 说完就想伸手去抱小天子,长生下意识的往后退去,而九龙广场上的袁亥北看到这一幕,当场就要冲上去,被宁枫一把拦住,“不可。” 袁亥北牙关紧咬,心中暗暗发誓,只要高陵再做一点对太后,对先帝不敬的事,哪怕他袁亥北搭上这条命也要护住先帝的尊严。 董太后扭头看向高陵,眯眼道,“王爷,时辰不早了,该登基了。” 高陵冷笑一声,看着董太后,收回双手,欠身颔首,“那咱们就别耽搁了。” 看着高陵径直走进太和殿,董太后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进入太和殿,看着自己做梦都想坐上的龙椅,高陵激动的狂笑不已,一边笑一边哭,在外人看来,多少有些疯癫之态。 高陵来到龙椅旁,小心翼翼的摸着龙椅的一棱一角,感受着这天下最高权力的魅力,最后贪婪的坐下来。 睁眼看去,目光所至,颇有一览众山小的气魄,高陵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抖,“快,快。。朕。。朕要登基。” 董太后看着高陵激动失态的样子,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随后大手一挥,上百位御乐府乐师鱼贯而入,在广场两边屈膝摆乐,鼓声起,箫声鸣,天下恢弘尽在曲中。 这首气吞山河,波澜壮阔,让人听之血脉喷张的典乐正是出自宁延四哥宁喻之手,此曲初起,千里江山跃然成画,锦绣河山仿佛就在眼前;中转跌宕如大鹏乘风,波澜壮阔,风起万里;尾调又如涓涓细流归入海般婉转悠扬,连绵不绝。 如听仙乐耳暂明。 在悠扬震撼的大典曲中,董太后和长生抱着南槿悄悄的回到了紫金殿,冷清寂静的紫金殿和太和殿外热闹的一幕形成了非常显明的对比,刚入紫金殿,太后整个人就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长生赶紧大喊太后,可是怀里抱着小南槿的他根本腾不出手,整个紫金殿内,空无一人。 太后独自撑着身子站起来,勉强来到院中石椅上,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 从母仪天下,尊享后宫到一无所有,董太后用了四个月时间。 在将皇位交给了广南王后,这个看起来坚强的女子再也撑不住了,她哭的很伤心,撕心裂肺的那种伤心。 随着广南王高陵登基称帝,永熙三年就此宣告结束。 新皇登基,改元太武。 高陵知道自己的皇位来自于禅让,因此对朝廷官员并未进行大改,只是封了自己外公公孙廉一个左户参政,从三品的官职;至于宁枫,于公明等人的官职并未变动,整个朝廷看起来只是换了一个皇帝,其他并未改变,而这场禅让也成为了百姓饭后让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太武元年二月,登基一月后的高陵想找个借口将董太后和彭翊王逐出殷都,将自己的母妃公孙长屏接过来,但是此话一出,瞬间遭到了满朝文武的反对,尤其是张本溪等新政官员的反对,最后高陵大火,准备用天子威压震慑群臣的时候,公孙长风站来出来,面对自己的舅舅,高陵是敢怒不敢言。 在公孙长风和一众官员的坚持下,太后和彭翊王才留在了皇宫。 高陵登基后,新政继续推行,但是对于国家运转和君臣之道,高陵是一窍不通,为此,朝廷政务大事小事几乎都是由宁枫等人决断,而高陵夜夜笙歌,沉迷酒色,上了朝廷也是哈欠连连,无精打采。 而这,则为之后埋下了一个不小的隐患。 。。。 殷都,珍宝斋。 珍宝斋的生意并不会受到皇位变动的影响,生意依旧是异常火爆。 顶楼的雅间内,一袭锦袍的年轻王爷正悠闲的饮酒听曲,突然,推门声响起,年轻的王爷伸了一个懒腰,“终于来了。” 说罢便挥了挥手,弹曲的乐师和舞妓行礼退下,而门口处进门的男子则是侧着身子,似乎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的样子。 等到乐师舞女走离开后,年轻的官员才走过来,冲着平川王高昌拱手行礼,“属下陈白彬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昌并未起身相扶,而是一阵冷嘲热讽,“陈先生如今是陛下的大红人啊,官拜紫金光禄大夫,比跟着本王时要红火的多,现在是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这让你给本王行礼,本王都有些招架不住啊。” 听到高昌不自在的嘲讽后,陈白彬吓得赶紧跪地行礼,“王爷折煞小人了,小人这条命都是王爷给的,这辈子唯王爷马首是瞻,对王爷绝不敢有异心。” 陈白彬被吓得魂都没了,说话的时候全身都在颤抖,平日里威风凛凛的陈白彬此刻就像个阶下囚一般,毫无尊严可言。 看到陈白彬如此恭顺虔诚的态度后,高昌转怒为喜,直接扶起陈白彬,还亲自给他拍去身上的尘土,满脸笑容的说道,“陈先生,你说你这是干什么啊?本王就是开开玩笑,您是什么人我还能不清楚吗?不过下次可别这样了,对你我都不好。” 陈白彬满头冷汗,不住的擦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是是是,属下以后不敢了,绝不会再让王爷等这么久了。” 高昌笑了笑,满意的坐下来,举杯饮酒,“二哥这个皇位坐的还舒服吧?” “天子禅让,让广南王捡了漏,他能不高兴吗,只是王爷,属下有一事不解,这天子之位为什么您要让给广南王?这对您而言不也是个难得的机会吗?”陈白彬不解的说道。 从高昌派他远去苏州的时候他就有这么疑问了,只不过到现在才问出来。 高昌悠闲的喝了一口酒,目光中闪烁出这个年龄不该有的诡谲和沉稳,“时候未到,不过这个皇位他早晚是本王的,现在只不过是让二哥先坐坐而已。” 陈白彬不敢再多问,赶紧拱手道,“王爷高瞻远瞩,属下自愧不如。” 高昌笑了笑,扬起价值不菲的羊角玉酒杯,“现在殷都已经尘埃落定,剩下的就交给宁枫和于公明他们折腾吧,我这个二哥好大喜功,有勇无谋,有他们折腾的,但本王想让殷都变得更热闹一点,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王爷的意思是让属下帮着点广南王?”陈白彬试探的说道。 高昌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本王要你顺着二哥来,无论他干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你都不能有半个不字,甚至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你还要帮他下定决心,明白了吗?” 陈白彬似乎能猜出高昌这么做的用意,直接拱手道,“是,属下明白了。” “殷都本王可就交给你了,千万别让本王失望,不然后果你懂的。”高昌说话的语气是平平静静,但听在陈白彬耳中可就宛如雷震了。 “是,属下绝不会让王爷失望。”陈白彬说话的时候,自始至终头都不敢抬。 高昌起身伸了伸懒腰,随手将酒杯丢在桌子上,径直朝外走去,边走边说,“吃完再走,本王可是付过钱的。” “是。。” 恭敬的送走高昌后,陈白彬才挺起腰杆,虽然珍馐美味摆在他面前,但他却视之如糟糠草芥。 平川王,日后定会将大奉搅的天翻地覆! 陈白彬断言。 第433章 庄十月入敦煌 新皇登基,诏告天下。 不管天下人愿意与否,广南王高陵终究是坐上了这个皇位。 广南王登基的消息对宁延他们来说不算好消息,但宁延他们也没有多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的大奉还离不开项州军,他高陵就算做面子功夫也得把项州安顿好了。 敦煌城中,百姓熙熙攘攘,听闻新组建的神虎飞豹军又在招人了,很多百姓都兴冲冲的挤到招兵的校尉那里询问详情,而一个头戴斗笠,身披黑衣的年轻身影低着头从人群中挤过,穿过人潮,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庄十月从腰间拿出水囊,狼吞虎咽的喝了两口,这一路走来那叫一个不容易啊。 此时,一双冰冷的女子之手出现在庄十月身后,轻轻的帮他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庄十月似乎已经习惯了叔祖母的举动,并未多言, “听父亲走之前说过,叔祖母的本家在项州敦煌,可是敦煌李姓之人何其多也,又有谁还会记得二百年前的族中之人呢?”庄十月无奈叹气道。 李千落白衣飘飘悬在庄十月面前,庄十月抬头看去,发现叔祖母一直盯着东北方向,庄十月收好水囊,好奇问道,“叔祖母,您是不是找到家了?” 李千落不会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便朝着东北方向飘去,庄十月赶紧拉住叔祖母的手,冲她摇了摇头,这大白天的,若是被百姓发现有这么一个身着白衣的“怪物”飘在大街上,不得吓死个人。 庄十月将李千落的身影隐匿在自己身后,随后在李千落的指引下朝着东北方向前进,穿过闹市,走过大街小巷,最后一身行囊的庄十月在一处荒废已久的宅院前停了下来,望着眼前墙倒屋塌,只剩下残破大门的院子,庄十月眉头紧蹙。 推开爬满蛛网的木门,吱呀声响起,扬起漫天灰尘,推门而入,残垣断壁,枯木破瓦,已然是荒废了许久,但是不难看出,这院落曾经有过辉煌,院子是典型的西北大院,四开四合,屋中藏院,以走廊相连,四周盖房,正对大门的未正厅,两侧为偏房,石瓦半边盖,能这个盖房的人家非富即贵啊。 顺着走廊走入大院,庄十月卸下斗笠,沉声感慨,“叔祖母,这就是你的家吗?” 李千落从庄十月身后飘荡而出,站在小院中央,目光呆滞,想哭不能哭,想笑也笑不出,就这么呆呆的愣在那里。 他是带叔祖母回家了,但这个家也不是家了。 就在两人感慨的时候,一阵悠然的声音从屋顶传来,“这里已经荒废一百多年了,听附近人说,这里原本住着一户李姓大家,只是当年的这里还不是项州,北蛮大军南下,这里被洗劫一空,家中上下三十口人,无一活口。” “是谁?”庄十月直接拔出叶墨剑,杀气尽显。 屋顶上,一位白发红衣的男子半坐在屋顶上,悠闲的摇着扇子,李千落也赶紧躲在庄十月身后,怯生生的望着屋顶上的不速之客。 裴羽收扇,一个帅气优雅的转身从屋顶落下,落地之时,烟尘四起,“带着一个阴物来敦煌,很难让人不怀疑你是何居心啊。” “那又如何,我们一没伤人,二没害人,为何不让进城。”庄十月沉眉说道。 裴羽点收起扇子,缓缓靠近庄十月,“叶墨剑,倒是来头不小啊。” “你到底是什么人?来此有何用意?”真气乍现,墨色真气萦绕全身,庄十月异常谨慎。 裴羽摇头叹息道,“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至于我是谁?裴羽是也。” “裴羽。。”这个名字太熟悉了,熟悉到让庄十月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男子就是大名鼎鼎的赤炎血祭。 “轰。”赤色真气瞬间笼罩在庄十月和李千落头顶之上,庞大可怕的威压让他连呼吸都显得异常费劲,而身后的李千落则是发出了痛苦的嘶吼,裴羽的真气本就能吸取生机,而李千落的出现恰巧是因为生机未尽,死气未全而导致的,因此赤色真气靠近李千落的一瞬间,李千落整个人就像遭受万箭穿心一般,痛苦难耐。 “别伤害她。”庄十月大吼一声,叶墨剑上真气乍起,紧紧护住身后的李千落。 裴羽眉头紧锁,并未停止施压,庄十月大吼一声,直接冲向裴羽,裴羽侧身闪过叶墨剑的一击,随后撩起左臂,真气碰撞声响起,庄十月被重重的弹开,裴羽以扇为剑,冲至庄十月面前,横劈,侧斩,一招一式宛如暴风骤雨般,根本不给庄十月任何反应的机会。 庄十月牙关紧咬,死不罢休,叶墨剑再度砍出,漆黑如墨的真气泼洒而出,神魄高手的威力在此刻尽显无疑,只见庄十月在真气即将冲到裴羽面前的时候,猛地抖了一下手腕,一记漂亮的旋刀,直接划过裴羽的右臂,划向后者的脖劲。 裴羽轻声一笑,眨眼间的功夫便被躲开,随后赤色真气顺着庄十月的手腕缠绕而上,一击重击,裴羽的真气爆发力惊人,瞬间就将庄十月震飞出去,狠狠的撞在身后残破的墙壁上,真气渗入体内,庄十月直接吐出一口淤血。 就战斗力而言,庄十月根本不是裴羽的对手,庄十月心中也是有苦说不出,从荆州到项州,中原四大高手被他碰到了两个,真不知道是该说自己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李千落盯着裴羽,双拳紧握,庄十月起身的瞬间,裴羽猛地出现在他的身后,冲着后背就是一掌,这一掌拍下去,差点让庄十月断气,吐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的淤血,庄十月重重的倒在地上,胸口剧痛难忍。 “别。。别伤害她。。”趴在地上的庄十月扯着沙哑的嗓子一直喊着这四个字。 裴羽饶有趣味的站在庄十月面前,好奇的问道,“她是阴物。” “她不是,她。。她是我叔祖母,她没有害人,只是。。只是想回家而已。”庄十月怒目圆睁,狠狠的盯着裴羽。 裴羽起身,望着四周残破的院子,叹气道,“她是李氏的后人。” 李千落眼泪直流,只能不停的嘶吼,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噗嗤。”庄十月强撑着身子站起来,一口淤血喷出,看着裴羽,胸口剧烈起伏。 裴羽来到李千落面前,看着眼前被墨色真气保护的绝色女子,沉声说道,“别看了,他们伤不到你。” 庄十月还在愣神的时候,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子从院子外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着黑甲的将军,将军身背硬弓,虽然年轻,但却有一股狠劲。 宁延看着院子中的庄十月和李千落,抬手道,“项州宁延,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宁延?你是宁家五公子。。”庄十月擦着嘴角的血渍,拱手道,“扬州庄十月,见过宁公子。” 阴物入城,怎会逃过裴羽的眼睛,早在庄十月进入项州边境的时候,飞鸿就来了消息,阴物入境,想让人放心也难,对此宁延让飞鸿紧盯他们两人,生怕出什么意外,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是他们多想了。 “你说她是你叔祖母?是李家的后人?”宁延看着李千落,诧异的说道。 庄十月收回真气,李千落迅速飞到庄十月身后,躲着不敢露头。 “是。”庄十月重重的点了点头,“这里,曾经是她的家。” 宁延看着四周残破的院子,沉声说道,“说句实话,你叔祖母本不该存世,你带她回家,但看到昔日的家被毁成这个样子,也只是徒增伤感。” 庄十月缄口不言,裴羽继续摇着扇子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庄十月和李千落。 身后的李千落似乎听懂了宁延的话,只见她怯生生的低下了头,眼泪直流,怎奈就是说不出一句话,说真的,庄十月将叔祖母从族里的宗祠下面救出来,为的就是让叔祖母回家后能真正的入土为安,可是这半年的相处已经让他完全忘记了眼前的叔祖母是个本该入土之人,在他眼中,叔祖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 叔祖母开心的时候,叔祖母会嬉笑玩闹,像个小姑娘那般打扮自己,路过大河溪流的时候,会躲在船底和小孩子玩,只是大部分时候都会弄巧成拙,将小孩子吓哭。 而当她不开心的时候,则会隐匿在自己身上一天不露头,任凭自己怎么哄都哄不好。 除了不会说话,她真的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李千落伸手拦住庄十月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肩上,虽不说话,但却胜过千言万语。 宁延抬头看向裴羽,裴羽无奈的摇了摇头,“生死之事,天地至理,即便是天人,也无法干涉。” 庄十月抬头看向宁延,“你早就知道叔祖母不会伤人?” 飞鸿跟了这么久,若是伤人的话,怎会放他入城。 宁延点了点头,看着庄十月说道,“若是伤人,裴羽前辈早就出手了。” 第434章 新来的定州牧 阴物本就是半生不死的阴阳之物,生机不散,死气难存;对于这种不该存世的特殊物种,武林中人对付他们的首选办法就是断尽生机,让他们完全成为一个死人,这样也能让他们入土为安,免得生前受罪,死后也不安宁。 但李千落和其他阴物不同,她似乎还有着自己的意识和感知,不像其他阴物那般只知道杀戮,在荆州面对吕涭的时候情急之下也能催动一部分死气,就像庄十月说的,除了不会说话,李千落真的和常人无异。 看着庄十月为难的神情,裴羽沉声道,“我可以在一息之间断了她的生机,让她没有痛苦的死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庄十月猛然抬头说道。 宁延回头皱眉,“莫非你要留下她?” “叔祖母不比其他阴物,她甚至连死气都不会催动,只要有我在,我保证叔祖母不会伤害任何人,但是你们如我看着她死在我面前,我。。。我不忍心。”庄十月牙关紧咬,扭头说道。 宁延不是那种不近人情之人,只是从小到大他还没听说过有人身边有阴物陪同,说出去,多少让人有些讶异。 “前辈,您的意见呢?”宁延抬头看向裴羽。 裴羽起身收起扇子,双手负在身后,潇洒自如的说道,“这世间没有什么是绝对的,也没有什么是非做不可的,万事尽力即可。” 李千落本就够苦的了,年少时逃难至大奉,家人惨遭北蛮屠戮;成家后,丈夫战死沙场,自己又遭奸人污蔑,假死之时被葬入宗祠;在那不见天日的陵墓中,她等了整整两百年,两百年后,好不容易重见光明的她难道又被说成是半阴不阳的阴物,甚至要让自己变成真正的死人。 难道自己生下来就是为了死吗?李千落不相信,庄十月也不相信。 看着紧紧抱着庄十月的李千落,宁延心中也是一阵不忍,身边的吕翊无奈的摇了摇头。 “庄十月,我可以让你和你叔祖母留在项州,甚至也可以安排人重修李家的院子,但我有一个条件。”宁延看着庄十月,浅笑道。 庄十月抹掉嘴角的血痕,当即问道,“什么条件?” 宁延从袖口取出一枚刻着“项”字的令牌,递给庄十月,“入我项州军。” “我庄十月只是个行走江湖的武者,自由惯了,受不了军营里的条条框框,所以还请公子见谅,这个条件我无法答应。”庄十月拱手说道。 宁延没有收回手中的令牌,而是继续说道,“我宁延不缺上阵冲杀的将士,也不缺能征善战的将军,而是缺少能在万军当中取敌将首级的武道高手,庄十月,你手中的叶墨剑是十大名剑之一,名剑在手,若不能护国安邦,建功立业,岂不辱了此剑?” 看着手中的叶墨剑,庄十月迟疑了。 身后的李千落拉着庄十月的胳膊,眨着水灵的眼睛,似乎是在劝他留下来。 “叔祖母,您也同意让我留下来吗?”庄十月惊讶的回头看着李千落。 李千落点了点头,然后自己起身来到宁延面前,第一次面对阴物,宁延还有些害怕的往后稍稍退了退,吕翊直接往前一步,挡在宁延面前。 很明显,李千落并不想伤害宁延,她走到宁延面前一米的地方停下脚步,眼前宛如清水芙蓉一般的女子冲着宁延躬身行礼,虽无一言一语,但却让宁延感到无比震撼,或许她真的不是阴物呢。 “叔祖母。。”庄十月刚迈动脚步,胸口的剧痛就让他不得不停下来,就这还是裴羽收手后的接过,若是裴羽尽全力一战,庄十月怕是一息都活不下来。 宁延微微颔首,看向一旁的庄十月,“跟着我,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在一番心里挣扎后,庄十月收起叶墨剑,冲着宁延拱手,“那日后就请宁少爷多多关照。” 宁延轻声一笑,当庄十月带着李千落出现在项州境的时候,宁延就注意到了这个年轻人,手持叶墨剑,若是没有过人的本领,也不会收服叶墨剑,和裴羽交手的过程他都看到了,庄十月也是一个神魄高手,只是在裴羽这个老妖怪面前还是略逊一筹,但如此修为在同龄人中绝对是佼佼者了。 上天将如此天才武者送到自己身边,他宁延说什么都不会错过。 看到庄十月答应宁延留在项州军后,李千落再度落泪,但这次她是笑着哭的,因为此刻的她看着眼前的庄十月,就好像看到了自己早已战死沙场丈夫的身影;那年,她丈夫也是如此年轻。 。。。 自从永平年间定州牧典眉出事后,定州接连上任三位州牧,但最后的结果都是不欢而散,要么被调走,要么被查出有问题,永熙年间,为了定州牧一职,朝廷没少费心,但一直没有个接过;随着高陵继位,大奉步入新纪元,新一任的定州牧也终于敲定了下来,是一个名叫黄仪浦的殷都官员,让黄仪浦来担任州牧一职,多少有些让人出乎意料。 黄仪浦年过半百,在殷都担任左忠卿一职,这一干就是二十年,而这个左忠卿实际就是一个负责监察百官的五品小官,并无实权,州牧可是正三品官职;直接连跳两级升官,这在在殷都官场还是头一次,这个黄仪浦虽说没有什么大材,但却有一个厉害的女婿,黄仪浦的女婿便是公孙家家住公孙廉的亲侄子。 这公孙家好不容易进入殷都,自然要给自己积累人脉,而黄仪浦就是最佳的选择,在公孙廉的建议和陈白彬的一番巧言下,高陵最终不顾宁枫和孟彦的反对,让黄仪浦走马上任,担任定州牧。 此消息一出,殷都哗然,就连定州官场也有些愕然,作为定州参司的杨寅在调查了黄仪浦的身份后,倍感不妙,直接将这个消息飞鸽传书给了项州,而钱桂在接到杨寅的来信后,第一时间找了宁鹤和宁枫兄弟二人,商议定州局面何解。 州牧府内,宁延看着杨寅的飞鸽传书,轻声一笑,“这个杨寅,当年我还是礼部侍郎的时候,就在定州见过此人,此人虽说能力不弱,但是心术不正,老想着用拉帮结派来让自己更上一步,殊不知越是如此,就越是难以寸进,他这个时候给咱们送信,不正是希望傍上咱们这颗大树吗?” 旁边的曹安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自从靖北王没了后,北地和项州的关系有所缓和,但是定州无论谁军事还是经济都远远不如我们项州和隔壁的靖州,甚至在定州民间,天师府的话要比官府的话管用的多。” “曹大人,说多了,咱们不说他们天师府的事了,还是看看这个新上任的定州牧吧。”抢捋着胡须说道。 宁鹤看着手中的信件,沉思道,“这个黄仪浦和公孙家是亲戚,在公孙家没有步入殷都官场之前,也就是个小小的左忠卿,这新君继位后,这黄仪浦也是草鸡变凤凰,坐到了州牧的位置,这还真是有有意思,也不知道二弟这个丞相和孟大人是怎么同意让这么一个人来担任州牧的。” “或许,黄仪浦来定州的目的并不只是一个州牧这么简单。”宁延摇头说道,“高陵这个人是个小心眼,当年拒绝了他的招揽后,他就让公孙家的杀手追杀我,只不过在苏州被舅舅他们拦住了,后来我到了苏州,他们更是毫不手软,若不是裴羽前辈在,我怕就要死在苏州了;现在咱们兄弟二人都在项州,他高陵能放心?这个黄仪浦啊,说白了就是高陵的探子,来定州的目的别的不敢说,但肯定有一个目的就是监视咱们项州的一举一动。” 对于宁延的推断,钱桂和曹安民都表示同意,钱桂起身说道,“这个黄仪浦虽说是个废物,但是身边有这么一个恶心人的东西在,还是让人感到一些不舒服啊。” “他黄仪浦真以为州牧这个位置好坐啊?天师府的那些老天师可不是吃干饭的,前几任州牧是怎么走的,还不都是得罪了天师府,被那些老天师折磨的待不下去了了。”宁延咂舌道,“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想会会这个天师府了,看看这些老天师都有什么能耐,让堂堂州牧都能下不来台。” “定州的事情还是让定州自己去处理吧,咱们不淌这浑水。”钱桂冷笑一声。 宁鹤点头表示赞同,随后话锋一转说道,“对了钱大人,上次我给你说的关于项州军军费一事。。。” 提起军费钱桂就不免苦笑起来,“这个将军您放心,有我钱桂在,军费绝不会少一分一毫。” “那就有劳您了。”有钱桂坐阵项州大后方,宁鹤完全不用为后勤而担心,那些他都觉得确实为难的事,钱桂也能办的漂漂亮亮的,这就是钱桂的能力。 对钱桂的本事宁延也是佩服不已,用项州这么一个偏远之州的财力供养十万项州军,这可不是一般州牧能做到的,但钱桂就做到了。 随着他宁延的到来和神虎飞豹军的建立,十万这个数字只会越来越大,不知道那个时候钱桂还顶不顶的住。 第435章 定州天师府 作为道门旁系的天师府在定州的影响力堪比官府,民间更是有“天师一眼,可堪九鼎。”的说法,在典眉还是定州牧的时候,每年正月和八月都要去趟天师府,说是拜访天师,以求庇佑定州风调雨顺,可实际上还不是为了自己能稳坐州牧的位置。 典眉之后,定州的其他州牧不是不把天师府放在眼中,就是趾高气昂,对天师府颐指气使;殊不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亘古就有,这不,一个个在定州先后吃瘪;地方组织的权威凌驾于官府之上的情况极其罕见,但是当这种情况出现的时候,只能说明官府的权威已经下降到了极点,在百姓口中的威望远不如一个地方组织。 定州谷府城,天师府大宗所在地。 天师府作为定州豪门,门中弟子上万人,现任天师府门主名为陆平远,相传是一个年过百岁的道门巨擘,武道高深,门下弟子中上品高手不下百人,说起天师府,宁延和他们也算是老熟人了,当初在成阳城,为了掩护自己平安离开,宋璟将自己的生命留在了那里,而当时跟在靖北王世子身边的正是天师府天师陆平远的弟弟陆平河。 说起来,宁家和天师府也算得上积怨已久了。 天师府老天师陆平远身着阴阳青衫,顺着山间小路往前走,身边围着无数弟子,在听说了新的定州牧黄仪浦不日就要抵达定州后,这位老天师也是露出谨慎的神色,“自从老夫来到天师府,已经送走了三位皇帝,七位州牧,这黄仪浦不过是靠着和公孙家的一点姻亲才坐上州牧这个位置,不足为虑,他若是懂事,将咱们天师府对付好了,老夫还能保他几年荣华,若是敢对我天师府不敬,那就休怪老夫不讲情面了。” 一个宗门之主能如此堂而皇之的说出这种话,足以看出如今的定州局势有多么糟。 在陆平远身后有一个身着紫衫的年轻女子,女子持剑拱手,“师父,苍同那边来信了,小王师兄从北蛮回来已经到苍同了,您看。。。” “这个逆徒,他还知道回来,紫苏,告诉他,若是他还认我这个师父,就让他赶紧回来,若是不回来,那从此之后就别再说是我天师府的弟子。”提起小王师兄,陆平远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个小王师兄便是天师府的天才弟子,王谪元, 王谪元七岁便来到了天师府修行,天赋绝佳,深得陆平远喜欢;但是这个王谪元却有一个毛病,那就是不喜欢留在天师府,除了师父陆平远和师妹刘紫苏外几乎不和同门师兄弟交流,平日里除了修炼就是去城中找那些所谓的江湖朋友饮酒作乐。 为此,师徒二人没少翻脸,但陆平远越说这么说,王谪元就越是如此,三年前宁延带着北蛮国器一路南行,得知此消息后,中原武林高手齐出,纷纷北上,王谪元听到后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直言要亲自去见见这个宁家五少爷,看看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能一路从北蛮北境逃回来。 这话一说出口,就遭到了陆平远的反对,他的亲弟弟陆平河就是因为宁延而死,而现在自己的爱徒却要去救宁延,这陆平远无论如何都答应不了,但王谪元可不是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的主,直接从天师府溜了出去,这一走就是三年,期间来信倒是来的挺频繁,但都是和师妹刘紫苏的来信,对自己的老师是只字不提。 “知道了,师父。”刘紫苏尴尬的低头说道。 老天师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会不知道小丫头的心思,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老夫还要叮嘱你们一点,这些天政局不稳,出门在外不要乱说话,一切等新来的州牧到了再说,还不知道这个黄仪浦是什么货色呢。”老天师边走边说道。 “弟子明白。”身后一众弟子拱手说道。 老天师带着他的弟子边走边说,边说边走,等到日落西山,才让身后弟子散去。 回到自己房间的刘紫苏深呼吸一口气,从柜子里翻出小王师兄给他的信,信上满是自己在北蛮的感悟见闻。 大奉有九流学派,八方武门,天下武者皆出其中,而北蛮则举国之一力,成长老门,汇聚天下高手,天下武者不出其右。 在得到十一国器之后,北蛮少壮派崛起,八王权力逐渐被架空,王庭内形成了以慕容灼灼,呼延山石等为首的主战强军派,境内个勒格开始疯狂扩军,长老门也在暗中行动,吸纳江湖高手,为王庭服务。 如今的北蛮可以说是整个国家都充斥着一股好战的气息,似乎只有战斗才能满足他们的欲望,国家好斗成风,厮杀不断,边境之上,马匪横生,境内草寇成群,国家的军队是越来越多,百姓生活是越来越差。 看着小王师兄信上的内容,刘紫苏想到了一个人,当年他们家远行北蛮之时,碰到的那个公子哥。 刘紫苏摇了摇头,不想这些烦心事了,小王师兄已经回来了,过两天他就去苍同城找小王师兄,到时候在听师兄说他这三年来的见闻,顺便看能不能把小王师兄带回来,免得师父生闷气。 。。。 苍同城。 来到满是黄沙的定州,黄仪浦多少还有些不高兴,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几乎是耗尽家产才从公孙廉这个老狐狸手中换来的州牧居然是个定州牧,大奉什么地方最苦,北地最苦,北地那里最苦,不就是定州嘛。 这放眼望去,遍地枯黄,连绵不绝的荒山野地里,连个人影都没有,越看越烦;更烦的是,这定州不单单只是定州一块地方,这里还有一个天师府,天师府的那些牛鼻子老道,一个个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多少州牧被他们整的下不来台,被迫辞官。这一想到自己日后不但要对付天师府,还要帮着公孙家监视西边的项州,又得小心点东边的靖州,不免有些心烦。 这本来没靖州什么事,但自从韩栎担任靖州牧后,这靖州就和项州走得很近,两个州一个有北地军,一个有项州军,走得太近的话,朝廷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带着这么多的任务来到定州的黄仪浦压力很大啊,这个时候他不免看向身后跟他而来的小参司,一个刚过不惑之年的年轻官员,名为公孙渺,听名字就知道,此人是公孙家的人,但不是嫡系,而是旁支。 公孙廉可不会将宝压到一个半生不熟的姻亲身上,自家的人总比别人靠得住,让公孙渺来做参司,听起来是帮着黄仪浦处理政务,但其实就是监视和控制。 苍同城门口,参司杨寅早已恭候多时,在看到州牧大人的车架后,赶紧起身相迎,在杨寅身后,满是定州官员,而且规模要比宁延当初来的时候要大得多。 “属下定州参司杨寅拜见黄大人。”杨寅躬身拱手说道。 黄仪浦大摇大摆的翻身下马,看着眼前冲着自己俯首的定州官员,心中不免一阵得意,之前路上抱怨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哈哈,杨大人辛苦了,诸位辛苦了。”黄仪浦笑嘻嘻的走上来扶起杨寅,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来欢迎自己了,面子工程还得做做。 杨寅沉声一笑,躬身说道,“大人一路辛苦了,下官在府内已备好酒席为大人接风洗尘,还请大人移步州府。” 黄仪浦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有劳杨大人带路了。” 一众官员起身苍同城州牧府内走去,新官上任,苍同城街头满是百姓,热闹无比。 街边的小茶摊上,一个头戴斗笠,皮肤黝黑的男子正一条腿搭在长条凳上喝茶,看起来豪爽无比。 很快,黄仪浦一行人就走了过来,看着百姓夹道欢迎自己,黄仪浦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个时候茶摊上的男子看了看黄仪浦,冷哼一声,转身丢下几块铜板后就起身离去。 走到小巷口,男子摇头说道,“又来一个废物。” “师兄。”男子身后传来女子欣喜激动的声音。 “紫苏?”王谪元一回头就看到了小师妹,心中多少有些惊讶,当即问道,“你怎么来了?来也不说一声。” 此时的刘紫苏哪里还有平日里英姿飒爽,凌厉如风的样子,直接笑嘻嘻的来到王谪元身边,矜持一笑,“这不是想要给你个惊喜嘛,不过看样子我来的还真时候,刚好赶上新州牧上任。” “没什么好看的,又是一个草包罢了。”王谪元摇头说道。 刘紫苏还想去看看,旁边的王谪元直接将刘紫苏揽入怀中,“紫苏,你知不知道,在北蛮的三年里,我有多想你。” 刘紫苏也跟着抱起师兄,印象中的师兄俊逸脱俗,然而再度相见,他却变得沧桑了几分,脸色也多出来些皱纹和棱角,现在的师兄看起来确实是比之前要成熟了许多,但也让她更心疼了。 “师兄,我也想你。”刘紫苏将头埋入王谪元怀中,多年未见,她又何尝不想着他呢。 第436章 未雨先闻风 项州军,疾风营,只有五千人的疾风营是军中公认的轻骑第一军。 疾风营五千将士五十人为一标,身披轻甲挂腰刀,后背连弩挽长弓,有战事的时候,疾风有就像一把射出去的劲弩,千里之外取敌将首级,速度之快令人咂舌;而在平日无战的时候,疾风营大将军韩念就会将五千人的疾风营放在边境上,将他们分为一百标,每标五十人, 为什么将他们放在边境,因为在项州和玉门城之间的三十里边境上,常年游曳着北蛮的斥候和探子,而这些探子和斥候就是项州军最好的磨刀石,而疾风营要想保持巅峰的骑兵状态,就必须和这些边境斥候比拼速度,只有这样,在大战来临的时候,疾风营才不会在速度上落于下风。 自从进入太武年间后,北蛮在边境的斥候格外活跃,疾风营的将士只是稍微动一下就能碰到几十甚至几百人的斥候军。 这天,疾风营下属一标正趁着夜色悄悄出关,所有马蹄裹布,将士低头伏背往北而去,孙林性子急躁,快马加鞭,紧紧跟在标长身后,轻声问道,“标长,咱们这么晚出关,是不是要干票大的啊?” 标长转头瞪了一眼孙林,沉声道,“废话,不然老子这么晚出干什么,这可是老子珍藏多年的好酒才从校尉那里得到的消息,今天晚上丑时,有个北蛮王庭子弟要来玉门城,挑这么晚来玉门城,其中肯定有问题,而咱们要是能把这个北蛮阔少爷抓回去,岂不是大功一件。” 身后的孙林当即点头附和,“一个北蛮王庭子弟啊,标长,这不是被咱们捡了大便宜吗?” 戎马二十年的标长心情极佳,笑着说道,“不过还是别大意,若是这小子身边有高人保护,那咱们就遭大罪了。” 标长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这些年因为贪小便宜死在边境上的疾风营将士不在少数。 孙林嘿嘿一笑,“放心吧,标长,咱们标运气一直很好。” 得到消息后,孙林降缓马速,来到自己的好哥们面前,低声道,“给咱们猜中了,还真是票大买卖。” 旁边消瘦的男子名为姜辽,和孙林同年入伍,两人都是从标长的皮鞭子下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当年和他们一同入伍的兄弟如今就剩下了他们两人,所以标中,也就他们和标长关系最好。 姜辽看上去就要比孙林稳重许多,在听到孙林的话后,略微点头,随后看了看旁边刚入伍没几年的年轻将士,皱眉说道,“小旭,待会打起来你跟在我身后,别乱跑,知道了吗?” 两人身边的男子虽然身上也穿着疾风营的轻甲,但是那消瘦的身形一看就是个刚入伍的雏。 看着年轻将士紧张的神情,孙林开口宽慰道,“没事的,小旭,你也别怕,这一关你早晚都得过,等打完这一仗,你就是个真正的疾风营将士了。” 年轻将士极其勉强的点了点头,“孙大哥,姜大哥,谢谢你们了。” “都小声点,过边境了。”队伍中传来标长的低沉的声音,听到标长的话后,孙林不再嬉皮笑脸,而是伸手紧了紧头盔上的绳带,身边的年轻将士也跟着绑紧了绳带,年轻人叫钱旭,刚来疾风营的时候,大家都开玩笑说项州牧也姓钱,而他也姓钱,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 每每说到这里,年轻人都会尴尬一笑,军营中的将士也会跟着笑一笑,他们可不会把这饭后的调侃当成真事,毕竟他们都不会相信会有州牧愿意将自己的儿子送到战场上;然而只有钱旭自己知道,其实他们并没有说错,他的父亲正是州牧钱桂。 在上次出境吃瘪被宁延救下后,钱旭就变了,原本一直想入江湖做个江湖侠者的他突然转变了念头,想要参军;对于儿子参军的意图,钱桂并没有反对,但是也没有支持,而是选择了沉默,那天钱桂离家的时候,钱桂给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小子,别给你项州军丢人。 夜色无声,过了边境没多久,就碰到了北蛮的一队斥候,看着眼前不到百人的斥候,标长直接下令全部诛杀。 当这群斥候发现有中原骑兵的时候,想走已经晚了,只见五十人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短短一刻钟不到,这群斥候就全部伏诛,而他们也只是付出了两个轻伤的代价,标长当即下令,轻伤回城,其余人继续北上。 随着原来越靠近玉门城,他们碰到的斥候也越来越多,接连处理掉三波斥候后,他们也只剩下了不到四十人,闻着盔甲上的血腥味,钱旭眉头紧锁,若在此时抬头看向西北之地,还能看到远处若隐若现的玉门城城墙。 风声渐起,掩盖了马蹄声,风卷黄沙,当风声渐停后,一队装备精良的北蛮骑兵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这群不到两百人的北蛮精锐骑兵,虽然比起金甲卫和铁勒屠是差了些,但他们身上的重甲铁衣足以说明这也是一支战斗力不弱的精锐骑兵。 这群骑兵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鲜衣亮甲的贵公子,这个贵公子腰间挂着一柄精美的北蛮弯刀,在看到眼前的疾风营将士后,心中多少有些震惊,而孙林他们同样惊讶,因为眼前的公子哥就是他们要找的北蛮王公子弟。 在少壮派官员还没有崛起之前,只要你是北蛮王庭成员或者是贵族之后,那朝廷就会赏你一个花哨头衔,而这些得到头衔的年轻公子就会找手下的将军借些兵马好进行炫耀;但是自从十一国器被找到,少壮派军官崛起后,这些王公家的阔少爷就再也没有这些白给的头衔了,想要头衔可以,老老实实上战场,只要你杀敌够多,头衔随你拿。 而今天出现在孙林对面的这个耶律姓公子就是八王其中一家的一个旁系少爷,本想着来玉门关镀个金,混个头衔,却不曾想自己还没到呢,就碰到了中原军队。 双方大战一触即发,看着突然杀到的疾风营将士,两百北蛮精骑并没有乱了阵脚,为首的副将和那个公子低头私语,用北蛮方言说了一通后,年轻的公子轻蔑的笑了笑,脸上布满了不屑的讥讽,随后摇头拒绝了副将的提议,似乎是觉得眼前的中原骑兵只有不到四十人,而他们可是有将近两百人,接近四比一的人数比,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疾风营这边,标长直接下令围剿截杀,一时间箭如雨下,劲弩如飞蝗,两拨齐射后,双方短兵相接,双方骑兵接触的一瞬间,北蛮的阔少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双方照面的一瞬间,己方骑兵全部毫无例外的被抽刀劈杀,虽然他们这边人数更多,但是眼前的中原骑兵战斗力似乎更强一些。 不到四十人的疾风营将士冲阵如疾风,瞬间就冲散了北蛮骑兵的先头大阵,年轻的阔少爷看着眼前的骑兵冲杀,倒是显得格外高兴,似乎完全不介意自己的两百骑兵在面对四十不到的敌人时都没有抢到优势;而他身边的副将则是忧心忡忡,拔刀护在自家小主人身侧。 这场马速快于死人速度的大战正是拉开帷幕。 真实的骑兵冲刺绝不会像说书人说的那般双方大将阵前交手,胜者长驱直入,败者兵败如山倒;也很少会出现一方大将只身冲入人群而毫发无伤的场景;真是的骑战是血腥和残酷的,骑兵冲锋首选宽阔平原,双方开场先是骑射,对于轻骑兵来说,若是不能有效减少箭雨所带来的折损,那这场冲刺就注定失败。 双方骑射后,便是冲刺,轻骑兵的冲刺就好像通透的刀割一般,一骑掠过,非死即伤,这个时候所有人想的都是往前冲,哪怕是一步的距离也要拼命往前冲;重骑兵更是如此,重骑冲刺犹如泰山压顶般,铁甲碰撞,被挤成肉饼是常有的事,而重骑兵冲刺的现场也往往比轻骑兵更震撼。 就算是像这种百十人的小规模骑战,疾风营的宗旨也是不变,无论是战是撤,速度第一,只是轻骑比起重骑能更多的发挥个人的实力。 看到北蛮副将进入战场后,孙林第一时间就冲了上去,双方扭打在一起。 而标长的目光则是放在了那个北蛮王庭子弟身上,标长拔出腰刀,从被撕开口子的阵线中冲出,直扑年轻男子而去。 年轻公子看着标长冲来,到也不怕,到底是学了些招式的王庭子弟,有些心高气傲是在所难免。 只见他提手拔刀,横空而下,一刀砍向标长,标长也是没想到这个花瓶还会些武道,赶紧侧身躲开,这一侧身就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摔下马后的标长接连几个翻滚稳住身子。 一刀功成,那名北蛮王庭子弟缓缓落地,只见他目光阴狠,做冲刺状瞬间冲向标长,标长提刀应对,项州腰刀和北蛮弯刀激烈的碰撞着,发出阵阵铿锵声。 第437章 风起时雷动 老标长显然是没想到这个北蛮王庭子弟居然有如此实力,两人交战数个回合,老标长便有些招架不住。 一次碰撞过后,凭借武道碾压老标长的北蛮王庭子弟惊讶了一声。 这个中原轻骑居然没死? 标长紧握腰刀的右臂不住的颤抖,不光是虎口渗血,左肩也被削去一大块,整个左臂无力的耷拉在一旁,但是这名疾风营老卒并未就此作罢,反而是双目充血,大吼一声,继续冲锋。 项州腰刀和北蛮弯刀再度撞在一起,标长直接被一刀削去小腹软甲,一时间白的,红的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标长急忙撕下左臂上沾血的白布,一转身,将其拧在腰间,整个人疼的呲牙咧嘴,但却依旧选择冲锋。 一旁的姜辽猛地回头看到面前的一幕后,咬牙切齿,一刀砍翻面前的北蛮精骑后,直接冲向这个北蛮贵族。 就在姜辽冲刺的时候,标长直接被一刀割喉,鲜血溅了面前的北蛮年轻人一脸,年轻人看着一动不动的标长尸体,面色狰狞的笑道,“老东西,不知死活。” 杀人后的他血气正盛,刚准备抬头寻找下一个对手的时候,十步之外,一把腰刀从天而降,姜辽从马背上高高跃起,双手握刀,直接朝这个杀了标长的北蛮王八蛋头上砍去。 只见眼前的年轻人只是提刀格挡就挡住了姜辽的一击,姜辽借助后震力稳稳落在地面,当他看到一旁死不瞑目的老标长后,牙关紧咬,直接吐出一口血水,准备冲向面前劲敌。 就在此时,一马跃过,姜辽一阵错愕,当他定睛再看的时候,才发现此人居然是一直被他护在身后的钱旭,从姜辽身边跃过的时候,钱旭猛地起身落地,钱旭整个人浑身是血,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眼前的北蛮精骑的。 此时的钱旭丹田运转,真气叠出,姜辽沉声道,“小旭,你是武者。” 入了军营后,钱旭就把自己当成了普通人,无论是在平日训练还是在战斗中从不使用真气,为的就是在实打实的格斗中提高自己战斗力,长此以往,当自己再度拿出真气的时候,那将会是质的提升。 “姜大哥,你先走,这个人交给我。”钱旭手握腰刀,气势汹汹的冲向面前的北蛮年轻人。 年轻人之间的格斗要远比刚才的要精彩,或许是感受到了面前男子给他带来的威胁,这个北蛮王庭子弟格外小心,反握弯刀,迎面冲去。 两人碰撞的一瞬间,真气横扫而来,钱旭用力甩刀,腰刀贴着北蛮年轻人的脸颊划过,直接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北蛮年轻人擦了擦脸上的血渍,挤出一个阴沉的笑脸,生硬的咬牙说道,“找死。” 骑战变步战,只见北蛮年轻人一个箭步冲到钱旭面前,提刀就砍,钱旭反手一刀,双刀碰撞,手臂又酸又麻,下一秒,弯刀径直飞出十米开外。 钱旭找时机,直接一脚踹在年轻人的胸口,直接将后者踹的半跪在地,捂着肚子半天站不起来。 钱旭横握腰刀,一步一步的往北蛮年轻人面前走去,当走到他身前的时候,阴森一笑。 北蛮年轻人猛地后背发凉。 “噗嗤。”一刀劈下,北蛮年轻人尸首分离。 原本想来玉门城镀金回去拿头衔的北蛮年轻人横死当场。 钱旭一脚踹飞无头尸体,而看着自家小主人被斩首的副将当即嘶吼,但他被孙林死死缠住,最后被赶来的姜辽集二人之力斩于马下。 这一场血战,标长牺牲,四十人不到的一标将士继续损失殆尽,剩下不到二十人;而他们面前的北蛮精骑无一逃脱,全部被杀。 孙林来到老标长的尸首前,抹掉眼泪,一把背起老标长的尸体,沉声说道,“带着牺牲的兄弟们回家。” “是。” 边境之上,每天都有疾风营将士和北蛮斥候的战斗上演,双方开战,注定是不死不休。 项州边境,北门关。 许慕梁一封一封的看着前线的军报,而坐在他旁边略微消瘦一点的将军则面无表情喝着茶,看了半天,许慕梁摸了摸脑袋,叹气道,“哎,这些北蛮子这段时间是疯了吗,派这么多斥侯来边境,他们想干什么?想开战吗?” 身边的年轻将军就是疾风营的上将军韩念,韩念刚过四十,身形消瘦,风度翩翩自带一股儒雅之气,但他在战场上极其狠辣果决,疾风营能被称为轻骑第一,于这个上将军脱不了干系。 “先帝刚走,新帝登基,朝纲不稳,北蛮挑这个时候南下也是情理之中,派去北蛮的探子来信说,在锡林勒格和云连勒格境内都没有发现北蛮有调兵的迹象,斥候活动如此频繁,但却没有往边境调兵,这可不太对劲啊。”韩念低头沉思道。 “你说他们会不会是盯上土龙山?”许慕良猛地开口说道。 “土龙山那边有张老将军在,就算北蛮突袭,老将军也能撑到援军赶到。”韩念继续喝着茶说道。 “不在土龙山,也不在咱们北门关,那就奇怪了,难道他们是想从沙漠上飞过来?”许慕梁摇头说道,想的自己心烦意乱。 韩念放下茶杯,起身来到项州地图面前,仔细看了看,在看向定州的时候,皱了皱眉,“许将军,你说这北蛮会不会盯上了定州。” “平牢关?”许慕梁起身来到韩念身旁,沉思一会后说道,“三年前他们刚在平牢关吃了败仗,这还要去平牢关打?” “其实平牢关确实是北蛮最佳的选择,自从靖北王没了侯,北境三州就开始分州而治,同属边境两州,北地军的绝对主力都在靖州,而定州只有平牢关不到一万的守军,你若是北蛮军,三州在此,你会挑那个打?”韩念一番分析后,许慕梁豁然开朗。 “不行,得把这里的情况尽快告诉大公子,边境斥候那边,就拜托你了。”许慕梁颔首说道。 韩念点了点头,“放心,疾风营从不让人失望。” 。。。 项州,敦煌城。 随着边境战报的不断送达,宁鹤和宁延也开始紧张起来,若是按照许慕梁军报上的内容来说的话,那北蛮这次的目标大概率又是平牢关。 但是无论是朝廷兵部还是他们项州军,亦或是齐溪的北地军都没有接到任何北蛮南下的消息,若是单靠他们在边境增兵一点就断定北蛮南下,也确实不合适,万一这是北蛮的虚晃一枪,那他们就被动了。 “北蛮知道我们政局不稳,所以才在边境大做文章,就是要扰的我们心神不宁。”宁鹤皱眉说道,来到沙盘之上,宁鹤直指玉门城说道,“此城不破,项州难安啊。” “这祁连锋的身份不仅仅是玉门城守将这么简单,他还有个弟弟叫祁连豹,是红蚁勒格铁勒川的麾下,也是铁勒屠的中尉,若是他们和咱们项州开战,我觉得铁勒屠大概率会参战,玉门关有多重要,北蛮也清楚,断然不会轻易舍弃。”宁延沉声说道。 “大哥,他北蛮增兵边境,咱们也可以啊,既然疾风营人手不够,那为何不多派人去边境呢?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他们玉门城的斥候多,还是咱们项州军的将士多。”宁延拿起桌上的军报,边看边说道。 看着弟弟的神情,宁鹤朗声大笑,就宁延身上的这份血气他还是很满意的,身为宁家人,就是要有血气。 “对付北蛮,他们可以小打小闹,但咱们不行;斥候咱们就算杀再多也伤不到北蛮,不过既然他们想玩,那咱们就好好玩玩。”宁鹤的目光在此刻变得无比锐利,这就是面对北蛮时候的宁鹤,大奉镇北将军的名号可不只是说说的。 “那大哥你的意思是。。”宁延隐隐感觉自己大哥要放大招了。 “传我军令,天山白马营迅速北上,抵达北门关后,和疾风营一同北上云连勒格,进入北蛮境内,动静能闹多大就闹多大,出了事本将军兜着。”宁鹤大声说道。 下面的斥候领命退去。 宁延双臂环胸,微微点头道,“大哥,果然还是得你啊,这个时候万一挑起两国国战,那些朝中大臣非得把你骂死不可。” “哈哈哈,现在咱们宁家可不是之前的宁家了,再者就算挑起战争又何妨,咱们还怕他们不成?”有了做丞相的弟弟,宁鹤的底气都足了许多。 宁延也是颔首一笑,现在的宁家确实今非昔比,大哥宁鹤是镇北将军,统领十万项州军;二哥宁枫统管百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却在前城山钻研儒门典籍的三哥宁颂和蜀山后到现在下落不明的四哥宁喻,宁家真的是做到了公卿豪门,宁家五子,出将入相,放眼如今大奉的那些豪门世家,焉有如此。 “天山白马营入北蛮,这下有好戏看了。”宁延轻声一笑。 轻骑第一疾风营,重骑第一当属天山白马。 第438章 天山白马震北蛮 天山白马营,清一色北地白马,一万白马上银鞍,将士铁甲挂白风。 三日后,敦煌城外驻扎的第一重骑营天山白马营出兵北上。 七日后,一万天山白马营将士和五千疾风营将士在上将军田毅和韩念的带领下悉数出城北上,直指玉门城西边的云连勒格。 三月初春的西北之地,风沙尤利,一万五千大军兵临云连勒格边境重镇泥台城,负责镇守泥台的是云连勒格上主耶律果的爱将薛连固;这个薛连固也是四十出头的年纪,身为边关守城大将却不愿守城待援,反而带着两万泥台军出城迎战,誓要将来犯的中原骑兵斩于泥台平原之前。 北蛮骑兵狠,但此时由项州第一重骑和第一轻骑组成的项州骑兵更狠。 等到天山白马营和疾风营抵达泥台平原前三十里地的时候,薛连固看到眼前密密麻麻的银甲白披风后才后知后觉,来的原来是项州重骑天山白马营。 泥台骑兵也是北蛮骑兵精锐中的精锐,两万大军就敢驻守边关重镇泥台城也足以看出王庭对他们的信任,一直以儒将自称的薛连固看着眼前的项州军轻轻一笑,冲着身后副将说了一句不足为虑,不用求援后便潇洒的坐在泥台平原旁边的山顶上,自设酒宴,和军中副将对饮。 两万泥台军对战一万五千的项州军。 五千人之差,岂能不胜? 此时的薛连固脑海里全是自己带着天山白马营主将的脑袋前往耶律果面前请赏的画面,一战歼灭项州重骑,那可是要名垂青史啊。 平原之上,骑兵前冲宛如摧枯拉朽一般势不可挡。 两边骑兵分列平原南北两侧,声势浩大,鼓声不断。 泥台城是进入云连勒格的边防重镇,进入云连勒格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直插云连勒格腹地的玉门城;另外一条则是需要辗转作战,步步攻坚的泥台城。 当年宁致和唐云天带着宁家军一路北上,打到玉门城,吓得当年的云连勒格上主陈兵边境二十万大军,就算如此,还是吓得老家伙夜夜难眠,生怕一睁眼就看到宁家军兵临城下了。 如今快五十年过去了,当年陈兵边境的二十万大军多数都已老去,而现在出现在战场上的泥台骑兵多是那批老卒的子嗣,城中年纪大的百姓还会想起当年面对宁家军草木皆兵的时光,而如今的年轻人感慨北蛮国力强盛的同时,似乎忘记了他们的父辈当年面对宁家军寒颤若噤的日子。 如今的两万泥台军,更是没有听过项州骑兵的马蹄声;那是一种让人胆战心惊的恐怖之音。 泥台城中的北蛮百姓刚开始听到中原骑兵来犯的时候还有些慌张,但当知道他们有两万精锐铁骑后就开始纷纷笑话起中原骑兵,笑他们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呜呜呜。。。”伴随着沉重空旷的号角声,一万天山白马军开始列阵冲锋。 对面的泥台军也不示弱,铁杆长枪在前,随时准备冲刺。 两军对冲犹如洪水野兽般气势汹汹。 泥台军呼啸震天,似乎在气势上远远压制了前来挑战他们的项州重骑。 然而当两军之间只剩下不到一箭的距离后,天山白马营重骑齐声大喊,“杀!” 这整齐的一喊瞬间盖过了面前泥台军的呐喊,震的正在饮酒的薛连固手里的酒杯都掉在了地上。 此时,一黑一白两匹战马同时从军中冲出,白马上的中年将军手银甲银枪银披风,黑马上的将军青甲黑枪,两人一左一右宛如黑白双煞般冲在大军最前沿。 两人周身真气暴起,卷起无数风沙,白甲将军田毅大笑道,“韩念,今日比比看谁杀敌更多。” 韩念冷哼一声,眼神中一幕寒芒闪过,“比就比,输了的可要请喝酒啊。” 只见两人速度激增,将身后狂奔如炸雷的铁骑甩在身后,两位神魄高手冲入敌阵,就像两把快刀一般,直接从两万人的泥台骑兵中撕出了一个口子。 田毅冲天而起,整个人冲入高天,看似消瘦的身影猛然持枪俯冲而下,堕入阵中。 真气涟漪伴随风沙扬起数十米远,恐怖至极。 旁边的韩念手握黑蛇枪,长枪宛如灵蛇般绕着周身旋转,一阵冲杀后,尸横遍野。 这才只是前菜,当一万白马重骑冲入战场后,那才叫一个惨烈。 重骑以速度见长,双方对冲之后,泥台军才知道什么叫以卵击石,训练有素的白马骑兵一个个手握长枪,冲锋的一瞬间,以长枪破敌前阵,一枪刺入敌将身体后,也不想着拔枪再战,直接弃枪拿刀,金身肉搏。 两军混杂后,两位将军压力骤减,而双方只是一个照面,薛连固就有些坐不住了,常年研究战场的他怎么会看不出无论是在气势还是在战斗力上,中原骑兵都胜他们太多太多。 只见这位儒将面色凝重,直接拔剑上马,带着身后的三位副将和两百亲卫冲下山去。 战场上的韩念和田毅就盯着正在下山的薛连固,两人相视一笑,在大军中径直往前冲,根本无人可挡。 等到薛连固冲下山的一瞬间,一白一黑两杆长枪就冲到了自己面前。 而薛连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两杆突然冲到面前的长枪挑落马下。 薛连固直到死都没看到他的对手是谁。 主帅一死,剩下的不过是一盘散沙。 泥台之役以项州铁骑的大获全胜而告终,将大奉兵部最为忌惮的北蛮泥台铁骑一举歼灭。 两万北蛮泥台骑兵战死一半有余,降卒被尽数斩首,首级被挂在泥台城城墙上,绕了整整一圈。 骇人听闻! 暮色黄昏,泥台平原上篝火通明。一万火炬将夜空照的亮如白昼。 韩念和田毅两人看着面前盖着染血白布,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牺牲将士,神色严肃冷峻。 片刻后,两位将军同时卸下头盔,身后传来齐刷刷将士卸盔的声音,这一战,天山白马营伤亡三千有余,而跟在天山白马营身后的疾风营也伤亡了一千多人。 两位将军站在牺牲的兄弟面前,右拳捶胸,颔首低头,默哀一刻钟。 这一刻钟内,全军肃静。 简单的悼念后,田毅转身冲着身后的将士喊道,“伤员无论轻伤重伤,带着牺牲将士们的尸首南还,将军情带回去。其余人等挑好战马,随我和韩将军继续北上,此次入北蛮,目标只有三个,泥台,瓦坟,茂谷口;三城不破不归。” “不破不归,不破不归。。”场上的将士传来雷鸣般的呼声。 不动如山,动如雷震。 天山白马入北蛮,一万铁骑一万雷。 。。。 云连勒格,离皋城。 云连勒格上主耶律果是当今大汗耶律容光的侄子,是个货真价实的王室嫡系,父亲是大名鼎鼎的应天王,北蛮八王之一,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耶律果是八王子嗣中少有的佼佼者。 十五岁参军,二十岁拜将,三十岁领云连勒格上主之位,如今五十岁不到的耶律果正值当打之年,身为八王子嗣的他一直以来就和以慕容灼灼为首的少壮派不对付,在他看来,这北蛮天下是他们耶律家的,就算打了败仗,输给了中原那也不能改变北蛮姓耶律这个事实。 而他慕容灼灼,呼延山石,一个个外姓人凭什么执掌朝政大权? 虽然不爽少壮派的得势,但他也知道如今能将让八王重新崛起的唯一机会就是打一场甚至好多场胜仗,让慕容灼灼他们知道,他们八王依旧不容小觑,汗国朝政还轮不到他们外姓人指指点点。 因此,在斥候将中原骑兵进犯的情报送到他面前的时候,耶律果并不是担心犹豫和害怕,反而是激动和高兴,因为他知道,他们八王崛起的机会就要到了。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当泥台铁骑全军覆没,一半将士的首级被挂在城头的消息传来后,整个云连勒格都炸了。 云连勒格的主城离皋城内,所有官员汇聚一堂,就泥台大败一事是整的面红耳赤。 云连勒格的军事实力还是在北蛮能排得上号的,和锡林勒格并称边疆双雄,其中能征善战的将军更是不在少数。 但是今天这些手握军权的大将一个个连头都不敢抬,毕竟薛连固被杀,他们这些武将脸上都无光,这个时候恨不得找的地洞钻进去,那里还敢开口;武将缄默,那些文臣则是大吵特吵,其中那个穿着贵重紫衣的大胖子骂的最凶,将那个为国捐躯的薛连固骂的是狗血淋头,甚至连他家上下十八代就顺带问候了一遍。 这个刚刚被大汗从北蛮王庭派来帮着耶律果对付项州军的节度使魏怀英一来就听到了泥台兵败的消息,当场被气的炸毛;不仅将那些不懂装懂胡乱分析战场的文官骂了一通,就连耶律果手下的几位老将军都跟着一起教训了,丝毫不给耶律果留一点面子。 而面对魏胖子的大骂特骂,场上的文臣武将每一个敢还口。 第439章 骂的就是你 在大厅上唾沫飞溅的魏胖子是不给云连勒格的官员留一点面子。 “两万泥台骑兵,就算是排成排让中原骑兵砍都要砍好久吧,这姓薛的老王八蛋一天不到就把汗国两万将士打没了,幸好这小子是死了还留了一个为国捐躯的名头,若是活着回来,看老子不抽他几个大嘴巴子;那泥台城居高临下,若是死守待援,那项州军怎么都打不进来,这老小子就跟吃了屎一样偏偏要出去打,不知道那平原之地是骑兵冲锋的绝佳之地吗?他是觉得自己能打了还是把项州军都当摆设了?还自诩读书万卷,这书都读到那了?放个屁拉泡屎又给丢了?这个薛连固是那个老将军麾下的常胜将军啊?能把这种草包当作常胜将军,可真是慧眼识人啊。” 大厅里云连勒格的大小官员都不说话,将目光聚集到耶律果手边一位站着笔挺,气度不凡的老将军身上,老将军银发白须,听着魏胖子对自己的冷嘲热讽,一言不发,似乎不打算和这个刚来的节度使计较。 魏怀英话锋一转,冲向了旁边一位上了岁数的老瓮,“那项州出动的是天山白马营和疾风营,姓周的你居然想让茂谷口的边军南下主动出击,你他娘的是中原派来的奸细吧,让步兵打骑兵,老东西你脑子坏了,怎么?看到薛连固的死状心有不甘,准备用茂谷口一万边军去给姓薛的陪葬是吧。” 上了年纪的老官员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羞辱,直接指着魏怀英扯着嗓子喊道,“姓魏的,你休要在这里血口喷人,老夫为官三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岂容你在这里信口雌黄。” 魏怀英白了一眼姓周的云连官员,直接瞪着眼睛说道,“说的就是你,怎么了?空有虚名而不干实事,一个文官连算盘都打不明白,还在这里乱谈军事;老东西,要不是你家和太子有点关系,老子早把你舌头割了,那还能让你在这里狗叫到现在。” 老翁当场就被骂的昏死了过去,直接被下人抬了出去。 此时在老翁身后,一个年轻的官员有些看不下去魏怀英如此羞辱他们云连官员,直接起身说道,“魏大人,周大人也是为国着想,那中原骑兵大举北上,分明是有意而为之,他们攻城杀入而不入城,分明就是在挑衅我们汗国的威严,若是不出动边军南下,将这群骑兵歼灭于当下,日后等到他们攻克边境三城进入云连勒格腹地的时候,再和北门关的许慕梁来个两面夹击,那玉门城就危险了。” 看着眼前的年轻士子,魏怀英倒没有像对刚刚被骂晕过去的老官员那样对年轻士子,而是冷哼一声,“黄口小儿知道什么,等你哪天坐到了我这个位置了再来教训我。” 年轻官员讪讪退下,也不和魏怀英争辩,自己把自己想说的说出来就好了,就算他魏怀英是大汗派来的节度使,也不能将云连勒格当成自己的一言堂。 这个时候,一直站在最前面的一位白发老将军缓缓拱手,看样子是有话要说,此人正是云连勒格内战功最为卓着的宋轸先,宋轸先曾是汗国的定南将军,曾经在边关和宁致及唐云天干过仗,后来随着自己年纪越来越大,便开始刻意隐退,并将自己的军权分了出去。 后来耶律果担任了云连勒格的上主,按照老父亲的死训,将宋轸先请到了云连勒格来辅佐他稳定边疆,而这个薛连固也是从他的军中出来的将军,只是后来被赵文赞赏识,举荐给了耶律果,而刚刚被魏胖子内涵的正是赵文赞,但魏胖子那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还是顺带着将宋轸先也指桑骂槐了。 老将军沉声开口道,“在平原地区让步兵和骑兵作战,确实是不明智的决定;这次中原铁骑出兵我云连勒格边境确实是有些出人意料,他们攻城杀敌不入城,是因为他们只有骑兵;骑兵的优势在于野地作战,兵贵神速;一旦守城那就是自断臂膀同找死无异,骑兵入境最重要的便是歼敌,将敌人的有生力量是杀的越多越好;其次就像魏大人说的那样,对付骑兵最好的办法就是守株待兔,以逸待劳,只要咱们守城不出,那他们的骑兵就算有着快如雷电的速度也奈何不了我们;至于刚刚刘大人说的前后夹击,虽有风险,但几乎不可能;玉门城是边境大城,祁连锋也是守城重将,就算他们合围也不一定能拿下,再者合围玉门城就意味着中原和咱们彻底开战,这可不是一股骑兵入境那么简单的事,而是牵动两国根本的大战,他宁家没有这个胆子掀起国战。” 年轻的官员轻轻颔首,态度很是恭敬,老将军也不是谁都谁指点两句的,年轻士子当即拱手道,“是在下见识浅薄了。” 宋轸先对时局的判断还是很准确的,虽然魏怀英看不起云连勒格这些文臣武将,但是对于宋轸先还是不敢太放肆,这个人的威望可真的是一刀一刀砍出来的,虽然已经远离了战场,但有些话对后辈还是有醍醐灌顶的作用。 一直坐在上位的耶律果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伸了一个懒腰,起身说的,“魏大人和宋将军皆乃当世豪杰,如今项州铁骑已经掉转马头想着瓦坟的方向去了,按照他们的速度估计瓦坟已经保不住了,那么接下来他们的选择有两个,一个是东边的茂谷口,一个是北边的弘农城,两个地方,项州铁骑必下其一。” 这个时候的魏怀英稍稍颔首,“弘农要比茂谷口要难守的多,这样,我带一部分人去弘农守城,你们挑个人去茂谷口守着,这样不管他项州军打哪里,咱们都能第一时间支援,你们觉得咋样啊?” 弘农比茂谷口难守?这怕是场上的文臣武将听过的最好听的笑话。 刚刚被魏怀英指桑骂槐大骂一通的赵文赞心中已经默默的把魏怀英骂了好几遍了,这个魏胖子还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泥台,瓦坟,茂谷口是众所周知的边境三城,而弘农虽说比茂谷口距离瓦坟更近些,但是弘农兵多城固,城外也都是些山丘谷地,骑兵根本就发挥不出作用,所以这明眼人都能看出项州军的目的是茂谷口,唯独魏怀英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 关键是人家这糊涂装的也没什么问题,这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万一那项州铁骑突然调转马头攻打弘农那人家魏怀英此举岂不是就有料敌当先的本事了? “魏大人言之有理,诸位可有不同意见啊。”耶律果无奈说道。 下面的文臣武将那里还敢有什么意见啊,宋轸先闭目养神,他本来就已经是告老还乡的状态了,若不是耶律果盛情难却,他才不会淌这趟浑水呢,至于你们派谁去守那个地方,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该说的都说了,已经是尽力了。 赵文赞看着眼前的老将军没有任何想要表态的说法,无奈抬手道,“那末将去守茂谷口,决不让项州军步入云连腹地。” “那就有劳两位了。”耶律果很是客气的说道。 旁边的魏怀英摇着头感慨道,“哎,果然啊,这脏活累活还是得我来干,赵老将军碰到我,算是能清闲几天喽。” 说完,魏怀英丝毫不给赵文赞白他一眼的机会,直接脚底抹油拱手退了出去。 殿外的走廊上,赵文赞跟着宋轸先走下石阶,等到四下无人后,赵文赞追上老将军,开口问道,“宋将军,今日朝堂之上,还得是您啊,那魏怀英仗着自己身背皇命来咱们云连指指点点,若不是您开口,只怕今天还会有第二个周大人出现,那魏大人的嘴是真的毒啊。” 老将军轻哼一笑,“薛连固兵败本就是自取其辱,若是本将军是魏怀英也会骂他,轻敌,骄纵,自大,狂妄,他算是将战场大忌犯了个遍,骂他都是轻的了;我呢也不是帮着你们,只是单纯的就事论事,不要想太多。” 赵文赞尴尬的笑了笑,随后问道,“是,老将军教训的是,末将还想知道,在老将军眼中,那魏怀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轸先停下脚步,淡然道,“看似张狂口无遮拦,实则腹中有心计,如此有心计之人,日后结局定不会差,但也绝不会好。” 赵文赞哈哈一笑,抬手退去。 大骂一通发泄后的魏怀英长舒一口气,走到一半回头看向身后的大殿,像个街头小混混那样伸手掏了掏耳朵,冷笑道,“一群废物,就这样还想着和慕容家那小子作对,真是不自量力,等到赵文赞那老东西兵败的时候,就是老子接管云连的时候,到时候看老子怎么对付你们。” 而就在他们在这里打嘴炮的时候,南边的天山白马营在田毅和韩念的带领下,先破瓦坟,随后直冲茂谷口而去,目的就是要搅的云连勒格边境不得安宁。 等到赵文赞抵达茂谷口的时候,才知道他要面对的是怎样一群虎狼之师。 第440章 韩念埋锅减灶破北蛮 从泥台平原大战到围困茂谷口,身在疾风营的钱旭是见识到了天山白马营重骑兵的厉害,那是和自己疾风营完全不同的战斗风格,讲究的就是一个彪悍,而从出关到现在连破两城,也就才一个月的时间。 星夜无声,年轻的钱旭靠在路边的树上休息,身边的孙连和姜辽在那里谈天说地,一个说着以后有钱了给在土龙山的老标长坟前立个碑;应该说这老标长才不会在乎这些,到时候买些好酒给他老人家就行,老标长活了半辈子,连一口正宗的青梅酒都没喝过。 两人就这么说着,旁边的钱旭一直闭嘴不言,此时孙连轻轻推了推旁边的年轻人,“小旭,你这是怎么了?想家了?” 钱旭摇了摇头,沉声叹气道,“小时候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出关去北蛮看看,没想到这梦想居然实现了,孙大哥,姜大哥,您们看这北蛮和咱们项州一样都是漫天黄沙,遍地烟尘,你说这种地方怎么会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呢?” 孙连嘿嘿一笑,直接被打开了话匣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北蛮呢不仅仅只有云连勒格,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勒格,就跟咱们的十八州一样,他们境内也不都是黄沙戈壁,还有绿洲河流,肥沃土地,但是呢比起咱们中原地区还是差很多,这些蛮子啊,就老想着有一天能种上咱们中原的土地,喝上江南的美酒,奴役咱们大奉的百姓。” 姜辽紧接着说道,“但是他们要想南下首先要过的就是咱们这一关,项州,定州,靖州,三州是大丰北部唯一的屏障,一旦这三州丢了,大奉北部将无险可守,到时候北蛮骑兵举兵南下,大奉将毫无反抗之力。” “那咱们为了大奉做了这么多,为什么朝廷那边还是对咱们这么提防,甚至。。甚至逼死了老将军。。。”钱旭口中的老将军自然是宁致。 孙连叹气道,“朝廷是又怕我们能打过北蛮,又怕我们打不过,这事啊,不是咱们这些大头兵能想的,将军让咱们打哪,咱们打哪就行,到时候万一战死了,能在土龙山的坟堆里找到咱的名字,那这辈子也就值当了。” 姜辽被逗的直笑,“哈哈哈,说的也对,但我可不想那么早就死了,我还想着等年纪大了退伍了,能去中原和江南看看,看看咱们守了大半辈子的江山到底是什么样子。” “嗯?那老子也要去看看,到时候咱俩一块啊。”孙连在旁打趣道。 “谁要和你一起,老子要带着婆娘去,你这老脸老子看的都想吐了,带着你,光败老子的兴致了。”姜辽在旁一阵嫌弃。 “你还嫌弃我,当初要不是老子拼死从战场上把你拉回来,你早就被那些蛮子捅成筛子了。” “你不说还好,一说我还来气呢,还不是你非要去抢那北蛮校尉的酒壶,老子那是为了掩护你才被绊倒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让本来寂静的夜晚增添了许多笑声。 钱旭也跟着笑了起来,若是没有战争,他们或许会有更好的生活,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若是。 。。。 赵文赞来到茂谷口的时候看着城下的白马铁骑,心中把魏怀英祖宗十八代都骂完了,这老小子真是给自己埋了个大坑啊,埋坑就算了,自己守个破弘农直接带走了一万精锐,就让自己带着一万老弱病残来这里守。 这加上茂谷口原本的一万将士也只有两万人不到,而在他们城下是一万项州铁骑。 不过好在他们还有一个城池,骑兵攻城本就不易,若下面的是一万步兵营,那他直接就要开城投降了。 此时的城下,韩念和田毅正盯着眼前的茂谷口沉思。 “斥候来报说离皋城中的精锐都北上去了弘农,只有不到一万的残兵来了茂谷口,这耶律果在打什么算盘,这是不想要茂谷口了吗?”田毅第一次看到斥候军报的时候那是一万个不相信,直到自己百般确认后才认定这个可笑的事实。 韩念听后眉头紧锁,“都说北蛮派系纷争激烈,王庭守旧派和少壮派竞争激烈,这云连勒格的上主耶律果是八王嫡系,也就是守旧派的一员,而奉命来到云连勒格的魏怀英则是少壮派的大臣,这么一想,让一万老弱病残来守茂谷口就不奇怪了。” “是有人想借刀杀人。。”田毅咂舌道。 “想杀人那也得看咱们这把刀快不快了,攻城本就不是骑兵的强项,而有了泥台和瓦坟两处前车之鉴,这茂谷口守军肯定不会再出城作战,若是强行攻城,只怕是得不偿失啊。。”韩念皱眉分析道。 面对茂谷口这块肥肉,久经战场的两位将军居然出现了一种老虎吃天,无处下口的感觉。 “老韩,你点子多,你想个办法,这大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大公子已经来信了,让咱们速战速决,听说铁勒屠那边已经行动了,在这么拖下去,恐生变数。”田毅在旁看着面前的茂谷口,着急的说道。 韩念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攻城不下的话,把他们放出来打不就行了。” “废话,我也知道啊,这群蛮子怂的跟个乌龟一样,哪里还敢出来,要是他们敢出来和咱们真刀真枪的干一架,那里还有现在这么多事啊。”田毅无奈的说道。 韩念轻声一笑,“不出来,那就把他们引出来,兵不厌诈的道理在哪里都行得通。” 看着韩念不怀好意的眼神,田毅就知道这老小子又憋着坏屁呢,当即嘿嘿一笑,“老韩,还是你有办法,等到回去后,我要在大公子面前记你首功。” “行了行了,别来这套了,你去准备准备,接下来看我的。”韩念掉转马头,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当城头上的赵文赞看着城下的项州军全部撤军时,心中还有些诧异,他们这是干什么?怕了? “启禀将军,项州军一夜之间全部后撤了五十里,而且项州还在继续撤退。”派出去的斥候用北蛮话向赵文赞禀报着自己的发现。 但赵文赞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对于项州铁骑的突然撤兵心中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当即说道,“再探,只要项州军一有异动,立即向本将军汇报,明白了吗?” “是。”北蛮斥候拱手退去。 正午之时,斥候快马回城而报,“启禀将军,项州军继续南撤,已经撤到了城外七十里,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在路上留下了不少锅灶,粗略计算可供万人同食。” “继续探。” 傍晚时分,斥候再度禀报,“启禀将军,项州军已经撤到了八十里的地方,依旧没有什么异样,路上留下的灶台只有不到七千之数。” “不到七千,继续去探。” 过了一晚,是风平浪静的一晚。 翌日清晨,赵文赞在此见到了前去打探项州军行踪的斥候,“将军,项州军这次的留下的锅灶只有不到四千了。” “哈哈哈。”和昨天不同,今天的赵文赞在听到斥候的禀报侯大笑不已,差点都把眼泪笑出来了,“魏怀英啊魏怀英,你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着项州军会突出撤军吧,还是如此狼狈的撤,想接着项州军来除掉老夫,你还是太嫩了,来人啊,集结兵马,追上这群项州军,将他们一网打尽。” 旁边的副将不解的问道,“将军,您这是何意?” 赵文赞也是熟读兵书之人,当即解释道,“大军撤退,看他们是真撤还是假撤,就看他们的锅灶数量,项州军的锅灶从一万减到七千,在到四千,说明什么,说明他们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只有在大军匆忙撤退的时候,才会出现阵型分散,顾己失彼,将士越来越少的情况,所以啊,本将军断定这些项州骑兵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从而仓皇逃窜;这可真是天赐良机,泥台,瓦坟的相继兵败把咱们云连将士的脸都给丢尽了;今天,本将军就要把咱们丢掉的脸重新捡起来,让王庭看看,咱们云连勒格将士的厉害。” “将军不愧是将军,属下受教了。”身后的副将一脸谄媚的附和着。 赵文赞当即披甲上阵,大喝道,“诸位,且随老夫上阵杀敌。” 片刻后,茂谷口马蹄声四起,两万将士尽数出城,向南狂奔。 一天一夜后,当赵文赞带着大军来到百里之外的项州军营地时,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军营,心中愕然,“奇怪,这些项州骑兵呢?” “咻咻咻。。”就在赵文赞迟疑的时候,四周突然传来阵阵利箭破空之声,抬头看去,箭矢密如飞蝗,铺天盖地般朝着他们飞来。 “将军,小心。”旁边的副将赶紧将老将军拉下马来,下一秒,惨叫连连,哀嚎不断,经过一天一夜的行军,这些本就是老弱病残的茂谷口边军更是体力不支,在面对漫天箭矢的时候,连格挡的力气都没有,全部惨死飞箭之下。 箭雨过后,马蹄声四起,白马重甲的天山白马营和青衣薄甲的疾风营将士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瞬间将两万边军冲的七零八落,战场之上,满是残肢断臂,凄厉哀嚎。 韩念站在一旁看着下面的战场,嘴角一弯,“这一计如何。” 边上的田毅当即竖起大拇指,由衷的感慨道,“高,实在是高。” 第441章 云连勒格 做了半辈子将军的赵文赞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被算计的一天。 疾风营将士本就擅长穿插分割,这两万人的大军奔袭百里,前锋后队绵延数里,疾风营的轻骑从道路两旁杀出,几乎是顷刻间就冲的面前茂谷口边军溃不成军。 而身为三军统帅的赵文赞则身陷天山白马营的团团包围中,看着四周手握长枪,白甲染血的天山白马营将士,赵文赞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天真,居然会想到他们会主动撤退。 “杀。。”双目充血的赵文赞拿起手边的大刀,大吼一声,径直朝着大军冲了上去。 从赵文赞带军出城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和身后两万将士的结局,横竖都是一死,在军中享誉半辈子的赵文赞是绝不会让自己晚节不保的。 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冲向战场的赵文赞还不等劈出自己的第一刀,就差点被迎面而来的一杆银枪挑翻在地。 出枪之人正是天山白马营上将军,田毅。 银月尖枪就像皎洁如灿月,清冷锐利,一枪刺得赵文赞节节后退,赵文赞勒马停刀,看着眼前的白甲将军,用蹩脚的大奉官话说道,“你就是天山白马营的上将军田毅?” “还知道我的名号,不错,看你这一把年纪的,是宋轸先还是赵文赞啊?”这种算不得机密的消息被田毅得知,赵文赞是一点也不奇怪。 “老夫赵文赞。”赵文赞定睛说道,殊不知在他的身后,项州天山白马营的将士正挥刀斩首,无情的收割着面前北蛮军将士的性命。 田毅神色凝重的看着赵文赞,略微颔首,“同为战场之将,我敬你一声老将军,但我们分属两国,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赵文赞哈大笑三声,举起手中大刀厉声喊道,“小子,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拿命来。” 刀势如烈火,冲着田毅面门砍去,田毅右手微微抬起,身后银气环绕,脚下真气环生,右手抬起的瞬间,长枪弹出。 这一枪从赵文赞心口刺入,从后背捅出,老将军纵马从田毅面前驶过,战马未停刀先落。 随着哐当落地声的响起,北蛮一代名将赵文赞被一枪穿心。 田毅勒马转身,一把提起沾血的银枪,回头看着被杀得七零八落的茂谷口边军,大喝一声,“兄弟们,迅速打扫战场,准备南还。” 茂谷口战役,是继泥台战役后云连大军的又一次大败,而这次大败也让北蛮再也不敢轻视项州,同时也让云连勒格上主耶律果再也没有脸在云连勒格待下去了。 一月时间,三城被破;三城加起来有五万将士被杀,老将军赵文赞战死,新一辈的佼佼者薛连固战死,而造成这一结果的居然只是一支一万五千人的骑兵。 茂谷口大败的消息传到离皋城,耶律果气的大骂连连,甚至比那天魏怀英骂的还要狠。 而当魏怀英趾高气昂的进入离皋后,耶律果直接向王庭递交了辞呈,辞去云连勒格上主一职,折损五万将士加上两员大将,就算是王庭不追究,耶律果也没脸再继续在云连勒格继续待下去了。 而云连勒格的军政大权,顺理成章的落到了魏怀英手中,当魏怀英执掌兵权后第一件事就是御关统军,但是此时的项州铁骑早已经退回了关内。 云连勒格三城大败的消息在北蛮王庭引起了不小的风波,朝廷上也出现了两种声音,一种是以八王权贵为首的希望北蛮大汗耶律容光举兵南下,趁着中原新君登基,朝政不稳的时候,南下破关;而另外一种声音则是以王庭节度使董长陵为首的少壮派大臣所主张的养精蓄锐,伺机而战。 两派争得是不可开交,就连大汗都拿不定主意,最好还是太子出面,许以八王重利后,才让八王在朝堂上不再乱说话。 而这也正如宁鹤所预料的那样,北蛮不想掀起两国国战。 。。。 北蛮王庭即是北蛮皇室的别称,又是一个北蛮都城的名字,同时在众多北蛮将领心中又是一个不可被替代的象征,北蛮王庭的皇室大殿名为大明殿,是一个完全参考殷都皇宫而建立起来的,红砖绿瓦,带一些北蛮特色的镂问雕饰,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北蛮王庭的大明殿。 大明殿外是九九八十一阶石阶,石阶两旁有十二生肖的石雕,平日上朝之时,文臣走左,武官走右,中间则是一圈玉雕纹饰,在外人看来,简直恢弘至极。 此时的大明殿外,一个年轻男子身着紫衣朝服,朝服上绣着牡丹白虎,意味着年纪轻轻的他是北蛮王庭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而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衣着朴素的男子,男子年纪偏大,大概不惑之年,站在挺身肃立的年轻官员身边,男子显得极不起眼,也没有任何风度,就是个子高些,但是从他们面前走过的文臣武将,不管是谁见到两人都会极其恭敬的拱手行礼,甚至大多数官员行礼的对象都是这个不起眼的朴素男子。 男子极少抬头应和,都是年轻官员拱手还礼,以至于让气氛不至于太尴尬。 年轻官员拿着云连勒格刚送来的信,看完后递给旁边的男子,沉声说道,”董大人,魏大人已经执掌了云连勒格,将云连勒格十五万精锐的高层将领系数换成了我们的人,咱们的计划很成功。“ 王庭节度使董长陵,军旅出身,从一个马前卒硬生生坐到了王庭节度使的位置,不仅武道高深,在谋策之道上也造诣颇高;作为少壮派的主要大臣之一,董长陵将老谋深算用到了极致,从耶律果向玉门城边境不断增加斥候的时候就对慕容灼灼说过,耶律果目中无人,未战而轻敌,若是项州军动手,不出三个月,云连勒格必遭大败。 但是算到这一点的董长陵并未多说,只是让魏怀英以云连节度使的身份前往云连,嘴上说的是帮助耶律果对付项州军,然而真是的目的确实从八王守旧派手中拿回云连勒格的军政大权。 云连勒格三城大败的事实证明了董长陵的猜想,如今边境的锡林勒格和云连勒格都在他们少壮派的手中,那王庭里的那些老不死的看以后还能拿什么说事。 “这一步总算是迈出去了,虽然比预计的要晚了几年,但好在是拿下了。”董长陵伸手整了整自己的长衫,望向远方,轻声说道。 旁边的慕容灼灼双手轻垂,平静道,“定州的棋子已经到位,是不是该动了。” 董长陵回头看向慕容灼灼,微微一笑,“差不多可以了,听说定州新州牧前日子也到定州了,这个人我打听过,靠着关系坐上州牧之位,没其他本事。” 年纪轻轻就成为王庭少壮派领袖的慕容灼灼轻声一笑,“这枚棋子一动可就真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了,董大人,您说多年之后,汗国百姓是会感谢我们呢,还是对我们恨之入骨啊?” 男子收回视线,沉声一笑,“是非对错,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我们作为天下执棋者,当落子无悔。” 年轻官员长舒一口气,稍稍颔首,“那我就知道了,所以,我们的下一步是。。。” 董长陵抬头指着北边说道,“铁勒川的铁勒屠。” 。。。 项州,敦煌城。 一万五千人的大军歼敌五万,战死五千,受伤三千,直接掉了一半的人马,在项州百姓都在为天山白马营的赫赫战功而高兴的手舞足蹈时,宁鹤却在一旁高兴不起来。 项州军大营内,陈辛如和郑广源看着旁边一言不发的宁鹤面面相觑,片刻后,宁鹤拿着手中的战报,叹气道,“这一战看起来是我们打赢了,但实际上我们却输了,而且输的很惨很惨。” 下面的陈辛如和郑广原同时愣在原地,许久后,陈辛如才说道,“大公子,三战三捷,云连勒格大将军赵文赞和薛连固先后被杀,这是多大的战果啊,您这何出此言啊?” “为兵者,冲阵杀敌,听令破敌即可;为将者,统率一军,当看敌军军情,研究军阵,以求破敌之策;为帅者,统管三军,讲究知己知彼,谋者胜战,不图一战之胜负,不看一地之得失,深谋而远虑,料敌而当先,如此,方可百战不殆;此战虽胜,但你们可知那云连勒格如今是何情况吗?”宁鹤低头沉眉说道。 陈辛如拱手道,“听探子说,云连勒格上主耶律果辞官回乡,如今的云连勒格是一个从北蛮王庭来的节度使在管理,一战打废一个勒格上主,这有何不对?” 宁鹤哑然失笑,“这个节度使可不是别人,而是北蛮少壮派的重要官员,名为魏怀英;北蛮王庭守旧派和少壮派纷争不断,互不相让,这耶律果为八王之后,是个守旧之人,而如今将他换成了一个少壮派大臣,这意味着什么就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郑广原恍然大悟,开口道,“此战虽胜,但却让我们多了一个比耶律果更难缠的对手,从长远来看,我们确实是输了。” 宁鹤点头道,“北蛮少壮派战力不俗,三年前的平牢关一战,若不是八王施压贪图功名,让慕容灼灼撤兵,那一战的胜负还真不好说。” “锡林勒格加上云连勒格,不止咱们压力大,定州和靖州压力怕是也大啊。”陈辛如感慨道。 宁鹤来到面前的沙盘上,指着玉门城说道,“还是那句话,玉门城若破,不管他云连勒格是谁,都挡不住我项州军的铁骑。” 宁鹤这话可不只是说说而已的。 。。。 项州军北上破三城后,边境上斥候数量锐减,天下又恢复了短暂的和平。 宁延在练兵的同时也收到了远在交州的单素素的来信,阔别多年,接到素素来信的宁延还有些惊讶。 素素在信上责备宁延结婚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她,其实不是宁延不想告诉,而是因为当时情况特殊,一来是因为交州到项州路途遥远,多有不便;二是因为素素的身份,虽然现在素素能以单家嫡女的身份出现在大奉,但是她的身后毕竟还有这边关大军,若是去了项州,让朝堂那些读书人怎么想? 毕竟那殷都朝堂里不是人人都是宁枫,于公明之流。 同时信上的素素也提到了一件大事,那就是仁国公重病缠身,已然撑不了多久了。 看到这个消息的宁延心中咯噔一下,当初跟着穆宗皇帝打天下的五大国公,仅剩下的仁国公也要不久于人世,不得不让人感慨时光飞逝,岁月无情。 旁边已为人妻的虞兮柠为自己的丈夫端来茶水,轻声说道,“又有烦心事了?” 宁延长叹一声,摇头道,“仁国公要不行了。” “这是素素姐的信?” “恩。” 虞兮柠轻轻挽起宁延的胳膊,轻声说道,“你是不是想去趟交州。” 宁延并没有打算瞒着自己的妻子,点了点头,“再怎么说,程家也是咱们宁家的亲家,程老爷子病重,大嫂眼看就要生了,肯定不能回去;大哥军务繁忙,再加上身份特殊肯定不能回去,想来想去,能去滇州的也就只有我了。” “可是你忘了殷都还有人要杀你,这你一出项州,那杀手肯定疯了一样杀你,你有没有想过,那个时候,你怎么办?”虞兮柠抬起头红着眼睛看着宁延。 她这辈子不想再让宁延涉险了,一次也不行。 宁延将眼前的女子揽入怀中,不可置否,虞兮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宁延依旧是那一句话,“傻丫头,这天下,能杀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那你这一趟准备带谁一起走?” “就我一人。” 虞兮柠猛地起身,眉头紧蹙,“只身一人?裴羽前辈也不跟着走?” “自从上次处理完庄十月的事情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前辈了,估计是碰上什么事了;而且这次我本来也就打算一个人去,这人多目标大,我一个人还能安全些。”宁延轻声说道。 虞兮柠红着眼睛牙关紧咬,看向宁延的眼神中满是不舍。 第442章 宁延南下 当宁延将自己想要南下交州的事情告诉宁鹤后,宁鹤长叹一声,虽然一字未说,但宁延知道,大哥的的这声叹息和自己一样,在感慨时间飞逝。 “去交州的事情和兮柠商量了吗?”宁鹤坐在一旁抬头说道。 “说过了。”宁延点了点头,“程老爷子危在旦夕,他不仅是大嫂的父亲,在我当年游历之时,对我有过大恩,所以无论如何,这交州我都得去。” “大哥不反对你去,只是你要知道出了项州后你的处境,殷都可从未想过让你活下去,你能躲得了一次两次,难道还能躲三次四次吗?”宁鹤皱眉说道。 从程花花口中,宁延已经知道是谁要置自己于死地了,对于这一情况,他并不意外,也不感到可惜,这人心总是会变的,更何况是他呢。 “我总不能一直躲在项州不出来吧,丑媳妇早晚都要见公婆,这次南下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手段。”宁延沉声说道,对于自己南下的处境,毫不担心。 宁鹤想了许久,最后也不再劝什么了,起身说道,“去了交州,替我向老爷子说声抱歉,也希望他能理解我的难处。” 宁延起身,轻轻拍了拍大哥的肩膀,现在大哥肩膀上的担子,不比当初父亲肩上的轻。 三月十五日,宁延单骑南下出项州。 在宁延离开项州的同时,项州境内,一支三百人的队伍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境内,不知所踪。 。。。 人生之路本就艰辛,在这条路上能碰到一个能同甘共苦的友人是一件多么难得的幸事,从朔州到殷都的路上,一个准备进京赶考的学子正滔滔不绝的给身旁同行的男子讲着自己的遭遇,这个学子说自己会看面相,虽说身边这位穿着朴素长衫的男子看起来还没有自己过得好,但他缺料定这小子出身不凡,日后必有大运,也不知这人是信口开河还是真的有这个本事,同行的宁延只是哈哈一笑,并不反驳,路上有这么一个半途而语的有人解闷,也是一件好事。 一路上,这个名为羊辜佑的男子给宁延讲着自己的遭遇,他读了一辈子的书,但总有些书读不明白,小时候他家穷,父母都是朔州的普通百姓,信奉道门,所以他三岁的时候被父母送到了道观里,但是他却怎么都都不懂道门的那些典籍和道长讲的那些三清气经;无奈之下的父母只能从道观把他接回去,让他去钻研儒家典籍,结果他还是读不懂,父母希望他能考上殷都国子监,光耀门楣;但他却怎么也读不明白,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些读书人要把很简单的事情说道那么复杂,就像一句人死了,非要说成逝者如斯夫。 随着父母一天天老去,他也开始明白了父母的不易,于是他硬着头皮去读这些对他而言实在难以理解的典籍文章,这次去殷都赶考国子监也是如此,半路上碰到了从项州南下的宁延,两人相谈甚欢,对于那些读书人,宁延也和他一样,对这些神神叨叨的读书人不感兴趣。 在大奉,你学儒可以为官;学法可以成吏;官吏二字背后就是儒法,只是随着九流的发展,这些打着儒家名号实际上却不干儒家之事的读书人也是越来越多了。 “宁兄,听说国子监的夫子是儒家的未来掌门,你说我这要是去了国子监,岂不是要天天听这些大道理啊。”羊辜佑愁眉苦脸的说着。 宁延哈哈一笑,“可不是那个读书人都只会说大道理啊,那些神神叨叨的有些时候不一定懂的多,而那些疯疯癫癫的也不一定什么都不懂;我呢是瞧不起那些为了功名而满口鬼话的读书人,但不是瞧不起那些真正的读书人。” “可什么是真正的读书人啊?”羊辜佑不解的看着宁延。 宁延抬头轻轻一笑,“这个我也说不上来,但你去了殷都应该就能知道。” “我听说过那个叫于公明的大官,国子监出身的,我觉得他才是真正的读书人,那次他来朔州推行新政,我和我娘在下面看着,他是真的年轻啊,说话的时候不像其他官员那样趾高气昂,他说话的时候特别和善,从不说那些大道理,碰到是在是解释不清的,他还会气的骂脏话,哈哈哈,当时听的可有意思了。”羊辜佑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出来。 宁阳在旁跟着笑了笑,“等你去了殷都就能见到他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如你所说,他是个值得尊重的读书人。” 羊辜佑难得碰到有人愿意听他说这些,神态十分悠然自得,走在路上也是倍感轻松,“对了,还不知道你去南方干吗啊?” “我去看个亲人。”宁延轻轻一笑。 羊辜佑点了点头,“去投奔亲戚啊。” 宁延无奈一笑,跟着说道,“你是要去交州是吧。” “对。” “交州这个地方我从书上看过,都说南方边境多野蛮之人,你去了可得小心点,你这长的细皮嫩肉有没有背景又没有实力的,很容易被那些山里的土匪抓起来做陪床童子,到时候你哭都哭不出来。”羊辜佑一想到这里就感觉自己菊花发凉。 宁延哈哈大笑,“你小子还说读不懂书,这不读的挺懂的嘛。” “旁门左道,不足挂齿。”羊辜佑也不避讳的笑了笑。 两人一路南行,半夜露宿街边客栈,看着羊辜佑囊中羞涩,宁延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慷慨解囊,看的旁边的羊辜佑连连拱手,“宁兄,以后等兄弟发达了,一定去项州找你喝酒,给你开房。” 宁延淡然一笑,入住之后,宁延舒舒服服的洗个热水澡,然后打坐修炼,武者修炼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宁延自知其中道理,所以修炼一事他从不耽搁;静修打坐三个时辰后,整个人畅快无比。 第二天的时候,两人同行上路,一路上有说有笑的,但是在这背后却有危机紧随。 两人前脚刚从客栈离开,客栈后面的树林中便凭空多出几双眼睛,为首的男子嘴里叼着茅草,闭着眼睛靠在旁边的树干上,身边的蒙面手下正挖坑埋这两个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尸体。 年过半百的将军伸了个懒腰,常年修武的他看起来才不过三四十的年纪,旁边的手下走过来拱手道,“将军,处理好了,一个活口都没有。” 将军点了点头,看向身后的密林,密林深处一双眼睛正盯着老将军,老将军冲着那边吹了个口哨,“他娘的别看了,人都死了,看什么看。” 下一秒,那双眼睛便消失不见,老将军无语的嘁了一身,随后俯身看了看面前的尸体,将口里的茅草和唾沫一起啐出,“就这点把戏还想去暗害小公子,真是不知死活。” 将两人的尸体处理好后,男子沉声道,“继续往前走,务必保证小公主南下之路畅通无比。” “是。。” 。。。 横穿朔州,宁延本来十天就能完成,但是有羊辜佑在身边,这条路硬生生走了一个月。 两人走到朔州和中州的交界处,羊辜佑有些遗憾的感慨道,“宁兄,一路相陪,当真舍不得你走。” 宁延哈哈大笑,“这有什么舍不得的,你放心,我们日后肯定还会再见,等到下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成为像于公明一样的读书人。” “怕是难啊。。”羊辜佑无奈摇头道,“我读不了大学问,怎么会比得上于大人。” 宁延轻声一笑,“国子监是能改变一个人的,我相信也能改变你。” “听你这口气,我怎么感觉宁兄你好像就是从国子监出来的一样。”羊辜佑瞪大了眼睛看着宁延。 宁延摇头苦笑,“我若是国子监出来的,现在能是这般模样?” “也是,哎,是我想多了。” 宁延微微颔首,“快上路吧,晚了关口就关门了。” “行,宁兄,有缘再会。”羊辜佑也不矫情,背着自己的书箱就往关口走去,而宁延则是转身往东而去,他要从潼阳入关,而后一路向南,直达交州。 等到羊辜佑离开后,宁延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空无一人的小路,真气暴涨,气息瞬间覆盖过去,大喝道,“跟了我一路了,你们到底是谁?” 空气中寂静无声,宁延再度施展真气,然而依旧是寂静无声,宁延无奈收回真气,沉声道,“跑了?” 既然无心害他,宁延也不再过多逗留,转身往东而走。 此时路边的密林中,隐匿了气息的将军长舒一口气,沉声笑道,“这小公子实力又有所精进啊,看来是本将军小看他了。” 。。。 荆州,武当山。 被三徵道人带到武当山的小道士李洗观正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怔怔出神。 而面前这个男子虽说面带微笑,可是不知为何李洗观就是对他生不起半分好感。 年轻的男子站在正在扫地的李洗观身边,即便看着李洗观要扫自己脚下的落叶,也不让丝毫,李洗观嘟着嘴抬头道,“施主,请您移步。” 男子往后挪了一步,但仅是一步。 无奈的李洗观再度说到,“施主,请移步!” 男子无奈一笑,“小道长,我再这么说也是你们武当山的香客,虽说是有求而来,但也是客人啊,你对我说话这么不客气?就不怕被你师父责骂?” “我师父责骂关你什么事啊!”提起师父,小道士就感觉倍感委屈,直接丢掉手中的扫帚,来到一旁的池水旁,蹲在一旁,捡起旁边的石子往池水里丢。 或许是男子感觉自己说错了话,看着小道士的背影,刚想上去安慰,就听到向南川的一句,“林公子。。” 林北阳颔首一笑,冲着向南川拱手道,“向道长。” “林公子,你所求的金丹我已和师兄商量过了,很抱歉,不能给您,至于缘由,请原谅不能告诉您,对不起。”向南川面露难色的说道。 林北阳面露难色,继续说道,“向道长,真的没有办法吗?我师父真的很需要这枚破境丹,只要您能给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公子。。”向南川赶紧打断林北阳的话,“林公子,强行逆天改命是要遭天谴的,而且师兄也说了,袁先生的命数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所以,抱歉。” 林北阳背着袁震山不惜千里来到武当山就是为了给他求一枚金丹,然而半个月过去了,他是用尽了办法,说尽了好话,但武当就是不松口。 “向道长。。”林北阳还想再说,旁边的向南川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林公子,能到武当山,就说明你是和武当有缘,但金丹确实强求不得,道门讲缘,你和道门有缘,但是袁先生确实无缘,无缘者不能强求。” “那我的缘,求不到这金丹吗?”林北阳的脸上写满了沮丧和无奈。 向南川摇了摇头,“缘分不能用实物和金钱来衡量。” 听着两人的对话,一直在投石子的李洗观突然抬头,看着林北阳的沮丧的脸色,不知为何,还觉得有些惋惜和可怜。 向南川看着林北阳,稍稍欠身,随后转身离去,走的时候冲着李洗观喊道,“洗观,陪着林公子在武当山转转。” “知道了,师伯。”李洗观无奈叹气道。 此时的林北阳双拳紧握,牙关紧咬,眼眶中的泪水似乎下一秒就要蹦出来。 “姓林的,你来求金丹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你师父?”年轻的小道士抬着头看向林北阳。 林北阳摇头苦笑,“不管是为谁而求,都没有求到,是不是很好笑。” “倒还好。”年轻的小道士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落叶上,拍了拍身旁的落叶,示意林北阳坐下,看到对他甩了半个月的小道士居然请自己坐下,林北阳微微惊讶,但也没有矫情,直接就坐了下来。 “我师父曾经说过,这人的一生啊,总有些事情是不由得自己的,咱们就好像这池底的泥水,静置的时候,怎么看都是清白的,但是一旦被外物搅动,那就是污浊不堪,有些事情,强求不得。”李洗观用完全和年龄不符的语气说道,像个小大人一样。 这番话从李洗观嘴里说出来,不知为何在林北阳眼中却没有丝毫的别扭,似乎武当山上的道士,就该说这种话一样,与年龄无关,与阅历无关。 林北阳略微思索说道,“我的一生,好像特别不幸,年少的时候,父亲含冤而死,虽已经被洗刷了冤屈,但却再也回不来了;后来长大了,碰到一个对我特别好的师父,但是不久之后师父也要离我而去,并且很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对师父我却帮不上一点忙,就连来帮师父求个金丹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哎。” 林北阳跟着袁震山潜心修武,如今实力早已今非昔比,修炼速度一日千里,早已挤身上品高手之境。 李洗观稍稍思索,随后看向林北阳,“成为高手是一种什么感受啊,师父去了真武殿后,我一直跟着师伯修道,但是师伯只让我扫地看池,这池水我看了几百遍了,一直没有看出个门门道道;这地我也扫了几百遍了,也没有扫出个子丑寅卯;我想成为高手,也想像你一样能为师父做点事,你来武当是为求丹,而我留在这里只是因为我师父在这里。” 林北阳低头看向李洗观,看着远处的真武殿,意外的说道,“你不是武当的弟子?” “才不是呢,我是跟着师父来的,但是师父去了真武殿,到现在还没出来,师伯说等我成为了道家仙人,成为绝顶高手后,师父就会出来了。”李洗观再说这话的时候,又变回了一个天真的小孩子,眼神中满是希冀。 林北阳低头看向李洗观,当李洗观说出这话的时候,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没有说出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他们都是同样被命运开了玩笑的人。 “一品高手啊,我也说不上来,就和一般人没什么区别吧,会伤心,会高兴,会哭会笑,不觉得有什么好,甚至不如普通人。”林北阳摊手无奈道。 旁边的李洗观抬头看向林北阳,眉头紧皱,正儿八经的问道,“不可能,若是不如普通人,为什么师父一定要我成为决定高手后才会见我?” “这。。。”林北阳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最后只能无奈摇头道,“我也不太懂。” 小道士撅了撅嘴,不屑道,“你和我一样,啥也不知道,亏你比我年龄大这么多。” 林北阳苦笑一声,“或许你师父有他的用意呢。” 小道士一听这话,提起自己的师父,那可是一脸的骄傲,“那是,我师父可厉害了,他连水鬼都不怕,还敢当着他的面说话,在我们扬州,师傅是最厉害的道士,他说就连张仙人也比不过他,不然也不会喊他来武当山。” 林北阳抬头望向眼前的池水,池水清澈见底,但池底都是污泥。 李洗观的眼神突然变得落寞沮丧,轻轻的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很想师父。” 林北阳心中一阵酸楚,两个人在此似乎都打开了心门,“我也是,我希望师父不要走。” 小道士开始慢慢的喜欢上了这个自己一开始看不顺眼的年轻人,伸出脑袋看向林北阳,“你师父本事也挺大的吧。” 他转身想了想,最后坚定无比的点了点头,“是的,他会使枪,很厉害,在我眼中枪仙介云召都比不过他。” “那你师父肯定很厉害。”小道士点了点头,对林北阳的话深信不疑。 林北阳愣了愣,转身道,“你信了?” “信啊。” 说话间,武当山顶,一片紫色祥云缓缓飘过。 林北阳哈哈一笑,似乎是在笑小道士的天真,但他不得不承认,小道士的信确实打动了他的心,因为他也相信自己的师父比介云召厉害。 他不能让师父比介云召差,他不允许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一点也不能有。 小道士抬头看着远处的夕阳,突然傻乎乎的笑了出来,“林大哥,你说师父他在真武殿内会看到那夕阳吗?武当山的夕阳真的很美。” 林北阳在此刻愣住了,这夕阳真的很好看,“他会看到的。” “你这话我还信。”小道士嘿嘿一笑。 两人都笑了,笑着笑着,两人的眼泪涌到了眼角,但都强忍着没让他流出来。 两人就这么说着,此刻的他们之间没有年龄的约束,只有心底的共鸣。 远处的武当山顶,向南川站在张兴瑞身后,看着头顶紫色祥云飘过,张兴瑞笑了笑,笑得很开心,“这朵祥云,又给我们武当多了一点气运啊。” “师兄,那林公子的金丹。。”向南川在旁继续说道。 张兴瑞叹了一声气,“天机如此,不可泄漏。” “可是,林公子他。。。” “这是他的机缘,和我武当的机缘,不是袁震山的缘。”张兴瑞感慨道,他是武当仙人,她所知道的要远远比向南川想到的要多,“你知不知道在荆州民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 “什么?” “老羊不死,小羊难活。。”张兴瑞感慨道。 对于向南川来说,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明白,这里面的用意其实已经很明白了。 这就像是一种传承,这种传承可以在武当,可以在殷都,可以在大奉的任何一个角落,同样的,这也能在袁震山和林北阳身上。 “师兄,我明白了。”向南川低头拱手,不在多言。 张兴瑞也看到了远处的夕阳,抬手拿起佛尘,轻轻一挥,天边的祥云瞬间消失不见,遁入武当之中。 而夕阳下真武殿对面的莲花峰,更加耀眼好看。 “师弟啊,我们武当最终也难逃这句话。。”张兴瑞笑着说道,但是向南川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师兄。。” “哈哈哈,很想看看我走之后的武当啊,有尽安在,还有小洗观在,武当定不会落寞;如此,我也是对得起师父了。” 张仙人笑了,在他的身后,那轮夕阳格外耀眼。 一朵紫气再度出现,遁入武当。 连池之上,莲花盛开。 第443章 故土又逢君 将羊辜佑送走后,宁延只身一人沿着边境一路往东而行。 当他看到漫山遍野的枫树时,嘴角不由得上扬,阔别四年,他终于再度回到了中州。 登临香山,山腰上的三堂关还和当年一样,庄严肃穆,只是他宁延再也不是十七岁出殷都的宁延了。 清晨时分的董平胜睁开眼睛,像往常一样穿上铠甲,前去巡关,这是他十几年养成的习惯,就算是想丢也丢不掉。 关口之上,董平胜刚刚赶到关口,身旁的副将就着急的赶过来,面色尴尬的说道,“将军,一大早有个自称是您朋友的人要见您,此人本领非凡,末将劝他去您府上,他不去,非要在城墙上等着。” “哦?”董平胜稍稍有些困惑,轻声一笑,“那他现在人呢?” “现在在城墙上坐着。”副将拱手道。 董平胜稍稍颔首,在副将的带领下来到城墙上;果然,一个穿着单薄白衫的男子手里握着一柄枯树枝,像个小孩子那样坐在城垛上,看着面前的香山,用手中的枯树枝舞着剑花,董平胜看着男子的背影,有些不敢相认。 副将刚要前去喊人就被董平胜拦了下来,“你们去忙你们的吧,本将军的朋友本将军亲自招待。” 副将颔首退去,董平胜缓缓来到城头上的宁延身后,咧嘴说道,“宁五公子果然厉害啊,这么多年不见,居然都学会剑术了。” 听着董平胜的声音,宁延猛地回头,随手丢掉手中的树枝,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嘿嘿一笑,“董将军说笑了,哪里会什么剑法,随便晃晃罢了;现在就算想学也晚了,毕竟不是那根骨惊奇之人。” “哈哈哈。”董平胜哈哈一笑,看着比起当年成熟不少的宁延,直接伸出双臂给了宁延一个巨大的拥抱,被男子拥抱,还是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将军,宁延多少有些难为情。 “将军,这么多年没见,你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肉麻了。”宁延无语的说道。 董平胜搭着宁延的肩膀说道,“许久未见,你小子让本将军好生想念啊,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打个招呼,你大哥呢?那小子不会又没回来吧?” 宁延尴尬的摇了摇头,“没有,大哥军务繁忙,不便脱身,我这次也是悄悄回来的,打算去交州看看仁国公的,途经潼阳就想着来看看你。” “算你小子有良心,比你那大哥强多了。”董平生心情大好,但察觉宁延要去滇州后神情又严肃了起来,“你要去交州看仁国公,仁国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哎。。”宁延无奈叹气,“自从广南王登基后,仁国公就病倒了,到现在也没有好转,按理来说,这趟交州之行本该是我大哥和大嫂的事,但是我大哥军务繁忙,大嫂又身怀六甲,实在难以脱身,这不,就让我代劳了。” “你大哥也是心大,这些年你们宁家的事我多多少少有些耳闻,宁将军死的可惜啊,没想到连景文皇帝这么好的天子也能做出这种荒唐事,哎。”虽然宁致夫妇去世多年,但每当回忆起此事,还是会觉得遗憾和可惜。 宁延颔首浅笑,“都过去的事了。” 董平胜四下里看了看,在确定只有宁延一人后,诧异的说道。“这次怎么就你一个人啊?你身边的那两小姑娘呢?” “素素姐在镇南关周老将军身边,周老将军是单将军的旧臣,对素素姐很好;再说素素怎么说也是世家小姐,让她一直待在我身边做个下人,就算她愿意我还不愿意呢;至于苏敏,我是这没想到当初随手救下的小姑娘居然会是纯阴之体,天生异体,自然也有自己的机缘,强留不得。”宁延感慨道,站在潼阳城城头,他脑海中总是会出现当时他们结伴东出的样子,那个时候老宋头也在。 早就得知宋璟牺牲在成阳城的董平胜对宋璟的事也是只字不提。 “该说是不幸还是幸运,但这对她们来说也是最好的结果吧。”董平胜轻声笑道。 宁延微微颔首,“这有些人是见一面少一面,董将军,我们今日分别后,下次见面又会是什么时候。” 如此伤感的话题让董平胜也要些不太好接,“说这些干什么,想见我还不简单,等我下次去项州的时候,找你们兄弟俩喝酒。” “哈哈哈。”宁延跟着一下,拱手道,“那我就在项州等着您。” 明明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但是在宁延身上,不,应该是在他们兄弟两身上,他都看到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隐忍;当年宁老将军夫妇被逼死在殷都,若在项州的是自己,他会不闻不问吗?他不会,但是宁鹤会,宁延也会。 想到这,董平胜看宁延的目光就不免多了一些温情和敬佩。 宁延没有注意到董平胜目光的转变,转身向董平胜辞行,途径潼阳,宁延并未打算久留。 自己身边,永远是危险,在这里逗留的越久,董将军就越危险。 看着宁延孤身一人远去的背影,董平胜驻足许久,迎着初生朝阳而一直向前的年轻人,身后也会有阴影,但只要他不会头,就永远不会看见那片黑暗。 只是,这一路上到底要有多坚定新星,才会忍住不回头。 。。。 中州往南,是象州,项州境内有条贯穿全境的河流,名为泪罗江,宁延只身一人牵着小白走在泪罗江边,穿着一套洗的白净的长衫,戴着草帽,悠哉游哉的走着,听着大江东去的浪涛呼啸之声,心情格外舒畅。 泪罗江边,一个豪华的车轿出现在宁延面前,由精致的红木打造的八抬麒麟轿,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主家身份的尊贵,一般来说只有出将入相位居高位的官员才有资格做八抬大轿,这也就说明眼前这个轿子主人的身份无疑是个地位堪比宁枫的朝中大臣。 在轿子的边上有二十多个穿着精致甲胄的兵士,这些兵士头戴遮面铁盔,腰间挂刀,将车轿保护在内,而在轿子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坐在旁边大帐下翻阅书籍,举止端庄,儒雅大气,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宁延晃晃悠悠拉着小白的从轿子旁走过,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看到泪罗江中翻起巨浪,巨浪之下,一只体长超过五米的庞然大物突然从水中窜出,直冲宁延而来。 宁延暗道不妙,当即运转真气,双手之上青筋暴起,一拳砸出,这一拳,气势磅礴。 当自己的拳头撞上面前的怪物后,宁延才看到,这是一只虎面马身,青面獠牙的庞然怪物。 “青夔。”宁延沉吟一声,直接一脚揣在青夔的脸上,宁延体内真气暴涨,直接江青夔踹飞出去,青夔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异兽,相传他们和人一样吸纳天地真气,一身坚如顽石的毛皮是刀枪不入;而且这种异兽一生只认一主,且对主人极其忠诚,主人死后便不会再认人为主。 青夔被踹翻在地,小白看到青夔,直接嘶声叫了出来,宁延眉头一皱,“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青夔。” 青夔再度冲出,宁延只能硬着头皮再次举拳,只见他拳风如苍风,嘭的一生就砸在了青夔身上,这一拳下去,宁延感觉自己手臂都要散架了。 “我去,真疼啊。”宁延眉头紧锁,翻身一脚,踢在青夔即将张开的嘴上,背着青面怪物咬上一口,那宁延这趟南下之行就要到此结束了。 体内真气逆行,两股真气顺着宁延筋脉汇聚到他的左右手上,抬手就是两拳。 第一拳,势若泰山。 第二拳,猛如烈火。 两拳下去,青夔再度坠地,砸在泪罗江边,泪罗江边直接砸出一个深坑,而宁延的余光看向旁边的车轿,没想到那老头居然还在看书。 “老东西,这畜牲肯定是他的。”宁延心中暗骂道,这老家伙能这么淡定的看着自己和青夔打架,都不担心被战场波及,要么就是个绝顶高手,世外高人;要么就是猪鼻子插大葱,装象;但是能被用八抬大轿抬着的,能是籍籍无名之人吗? 宁延右手画圆,不再管那个老头,当下之急是要赶紧摆脱这畜牲,这青夔的战斗力可不比当初在滇州碰到的仓林狮鹫弱。 一人一兽就在这里僵持着,青夔也是察觉到宁延的实力后,也不敢在贸然冲出,但是宁延也不敢大意出手,双方就此僵持。 就在此时,一直看书的老头子缓缓起身,身边的下人赶紧上前搀扶,老人静静的来到宁延和青夔的战场边上,往车轿里看了看,沉声道,“让青夔住手吧。” “爹,您可别冤枉人,我可从没说话啊。”车轿中传来一阵空灵如铃铛的女子声音。 而这句话也证实了宁延的猜想,这青夔果然是他们的。 “元宝,别闹了,回去吧。”马车中的女子隔着马车大声喊着,旁边的青夔看着宁延,准确的来说是看着宁延身后的小白,大吼一声后便一个猛子扎进了泪罗江中。 第444章 陆凉庆,池明渊 看着青夔遁入水中,宁延这才收回真气,长舒一口气后,打了个口哨,小白慢慢回到宁延身边。 眼前的老者看着宁延,面带微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但宁延可不敢有碰到好人的想法,若不是看着青夔不敌自己,只怕老人才不会开口让青夔停手;这自己要不是有这身半步神魄的修为,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公子,实在抱歉,这青夔乃小女所养之宠物,刚刚趁我们没注意,冒犯了公子,在这里,我代小女向公子赔个不是。”老者很是客气的说着。 宁延不想在这里逗留,他知道这老头身份不简单,身边肯定还有藏在暗处里的高手,这个时候自己不顺坡下驴,万一冒出几个神魄高手,自己又完了。 “老先生客气,告辞。”宁延连搭理都不想搭理,转身就要走。 “老夫乃大奉柳州牧陆凉庆,这次冒犯公子,算是我陆某欠公子的,日后公子若来柳州,可来宜兴城陆府找老夫,老夫必定相还。”陆凉庆看着宁延背影大声喊道。 宁延听后心中也是咯噔一下,但他还是不敢驻足回头,在象州碰到柳州牧,自己这运气真的是有些好啊,这难道也是因为自己身上的机缘? 当初途经柳州的时候,曾和柳州徽山冢宗主李长贺有过接触,李宗主不是坏人,当初在帮他找到被杜家盗走的秘籍后,李长贺还给了他宁枫的信。 记得当时李长贺就曾经说过关于柳州牧陆凉庆的事情,李长贺说过,这个陆凉庆不是一般人,他身居高位但却武道修为颇高,执掌柳州靠着并不是他的政治手段,而是武道威压,在柳州这个商业繁荣的大州,只会手段是不行的,关键还得要有实力。 真以为那些商人没有自己的手段吗?若是你是一个只会玩弄嘴皮子的官员,在柳州,你连死都不知怎么死。 没想到,今日在象州,居然看到了柳州牧,这一见面就给自己这么大一个下马威,当真是恐怖啊,宁延长舒一口气,自己的实力还不够啊,若是自己是神魄高手,刚刚面对青夔的时候,一拳就能要了青夔的命,让这老小子来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那样该多好啊,省得自己受这个冤枉气。 或许是感觉到了宁延的怨气,旁边的小白不停的搭着响鼻,宁延无语的白了一眼旁边的小白,“你还不乐意的,那青夔明显是冲着你来的,真是。。” 小白将直接转过脑袋,自顾自的往前走去,宁延无语的看了一眼小白,“等回去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宁延走了许久之后,柳州牧陆凉庆的脸色突然一变,居然笑了出来,随后回头看向马车,“这五公子实力不俗啊。” 马车里的小姑娘缓缓走出来,面容精致,身着彩袍,皮肤白皙,长发束在身后,一看就是世家大宗出来的姑娘。 小姑娘来到父亲身边,微微颔首,接过父亲手中的书,抬头说道,“爹,刚刚您让青夔攻击宁五公子身边的白马,就是为了试探他?” “哈哈哈,若不然,怎么会引得老朋友现身呢?”陆凉庆哈哈大笑,捋着胡须扭头看向旁边的密林,“你还不出来,再不出来,我可要去对小公子动手了啊。” “姓陆的,你丫的别太过分了,老不正经的玩意就知道欺负年轻人,有种和老子碰碰啊。”空气中传来男子粗犷沉闷的声音。 陆姑娘脸色骤变,当即就要把青夔喊出来,但是却被父亲伸手拦住,“丫头,别担心,是你池伯伯。” 一阵清风吹过,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他们车驾面前,眼前的侍卫当即就要拔刀,男子只是伸手一挥,那些护卫腰间的刀就齐刷刷的落在了地上。 陆凉庆大笑着往前走去,一把抱住面前的年轻男子,年轻男子也跟着哈哈大笑,“你个老小子怎么在这里。” “刚刚从殷都出来,准备回去,路上经过这里,碰到了五公子,就想到你在这里了。”陆凉庆哈哈一笑,像之前在军中那样垂在池明渊胸前的铁甲上,池明渊跟着大笑起来,抬手就准备像之前那样也来一拳。 但是看着眼前老朋友身上的儒雅长袍,举在半空的手就放了下来,咂舌道,“今时不同往日啊,老小子你现在是大奉的州牧了,我这个小将军可不敢碰啊。” “你就会挖苦我。”陆凉庆摇头道。 池明渊注意到了陆凉庆身后的丫头,问道,“这是雪泥吧?” 陆凉庆转身喊道,“雪泥,来,叫池伯伯。” “池伯伯好。”小丫头很懂事的躬身作揖。 池明渊哈哈大笑,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感慨道,“哎呀,到底是年龄大了,这小雪泥都长这么大了,想当初她还只有那么一丁点,啧啧,叫我说啊,你这老小子没什么好的,就是有个好闺女。” “若不是老将军和军师成全,我也不会有这么一个丫头啊。”陆凉庆看着身边的丫头,满是怜爱。 池明渊想到了故去的老将军,忍不住感慨道,“将军出事的时候我在西羌,大公子瞒着我没告诉我,若是我知道那姓秦的这么对将军,我早就杀到殷都了。” “你就小点声吧,还说当年唐先生和将军做事不让你知道,你看看就你这样的,有个事谁敢告诉你啊;当初在军中陈先俞一个就够头疼的了,结果比陈先俞还要让人头疼。”陆凉庆摇头苦笑道。 “陈先俞那个蔫茄子,半天放不出个屁。”敢这么说项州军八大金刚的,估计也就只有池明渊一个人了。 “哈哈哈。”知道自己老友是何秉性的陆凉庆哈哈大笑,“这次五公子南下,大公子怎么把你给派出来了,是不是这次情况不太对啊。” 池明渊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伸手拉来一把椅子,坐在椅子上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大公子就告诉我让我护着小公子,也不告诉我是谁在对小公子下手,你说这急不急人,若是被老子知道是谁敢暗害小公子,哪怕他是天子,老子都敢把他脑袋砍下来。” “你可少说两句吧。。”这话确实把陆凉庆吓坏了,旁边的陆雪泥听到后,掩嘴偷笑。 看着自己把陆雪泥逗笑了,池明渊跟着笑了出来,“你个老小子,还不如你丫头呢,胆子这么小,当初在军中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去哪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现在毕竟还是给殷都办事,说话得注意。”陆凉庆轻声说道。 “切。”池明渊无所谓的说道,“你啊,越活胆子越小啊。” “就你胆子大,大到敢一个人去朔州找朔州牧要说法,还差点把人杀了,要不是朔州牧和将军交情不浅,你早就完了。”陆凉庆一想起当初池明渊做的那些事,就感觉头疼,也是将军脾气好,不计较,但凡让池明渊跟在仁国公程老爷子或者是单将军手中,板子早就不知道挨多少了。 “夫人小公子出那么大的事,若不让姓王的给个说法,那还行?哪怕将军那天要砍了我的脑袋,我也心甘情愿。”池明渊毫不在意的扭头说道。 “行行行,我认输,说不过你。”陆凉庆无奈苦笑。 “嘁,没意思,不和你多说了,我得去帮小公子趟路了,走了。”说完,池明渊就头也不回的走了,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池明渊就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 陆雪泥来到父亲身边,轻声说道,“爹,很久没有看到你这么笑过了。” 陆凉庆感慨道,“是啊,自从来到柳州后,就很少笑了,就算笑也是为了应付那些官家人,想当年,在宁家军的时候,爹是想笑就笑,那叫一个痛快啊,那几年是爹这一辈子最高兴的时候,当时有你池伯伯,还有你陈伯伯,宁伯伯。。哎,可惜,当初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爹,那您为什么不回项州啊。”陆雪泥不解的问道。 “爹不能走,丢若是走了,项州就真的是孤立无援了,爹总要给老将军的几个儿子留点出路,而且。。。。”陆凉庆红着眼说道,说到一半没有说下去。 这剩下的一半他没有说下去。 陆雪泥不再说话。 陆凉庆继续感慨道,“丫头,你要记住,你是在项州出生的,你的名字是唐先生起的,你的根不在柳州,而在项州。” “根在项州。。。”陆雪妮呢喃道,她娘走的时候也这么和她说过,说她是项州的女子,即便长大江南,也不要忘了项州。 但是陆雪泥一直不理解,这项州到底有多大的魔力啊,能让自己的父母念叨一辈子,自己的老父亲,身为当朝州牧,三品大官,甚至在回去的路上得知宁五公子路过都要特意在此等候,只是单纯的为了看他一眼。 在风中站了许久的陆凉庆深呼吸一口气,转身的时候,似乎又变成那个手段狠辣的柳州牧。 “动身,回柳州。”陆凉庆看着西北,沉声说道。 陆雪泥知道,她父亲不想去柳州,想去西北,想去项州。 第445章 殷都黑市,再遇张卿 穆宗皇帝在世的时候,为了保证高氏皇权的稳固,也为了更好的执掌天下,组建了中府这一负责暗杀和监察百官的组织。 随着景文皇帝的登基和韩仲宣的离世,中府也随之销声匿迹,但在雍州江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一个名为稷阳的民间组织。 在殷都民间还活跃着一个从太祖皇帝开国时就存在的民间组织,殷都黑市。 这是一个将金钱看得重过性命的地方,只要你有钱,在这里你可以买到你想的要的所有东西,包括人的性命。 谁能想到在热闹繁华的殷都背后,还有黑市这么一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内,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正在有条不紊的数着眼前的银票,而花钱的男子则身披黑袍,头戴面具,身后跟着两个小弟,同样是面具遮面。 数完手里的银票后,老头子很是满意的笑了笑,露出满嘴大黄牙,将银票塞入怀中后,老人伸了个懒腰,笑着说道,“钱收了,老规矩,画像人名。” 男子将早就准备好的画像放在老头的案几上,随后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一个月,我要见到结果。” 老头子拿起小案几上的画像,画像的下面写着主人的名字——宁延。 老头沉吟片刻,随后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白胡茬,故作为难的说道,“又是他啊,这人不好杀啊,上次没杀成,还害的我还丢了一个得力干将,你这次还想杀的话,这点钱。。啧啧,怕是不够啊。” 面具下的男子似乎早就想到了眼前黑市的老头会这做,直接挥了挥手,身后的手下,再度拿出一叠银票,放在老头的案几上。 老头瞬间喜笑颜开,拿起银票数了数,一边将银票往怀里塞,一边笑眯眯的说道,“先生您放心,老头子我做这一行半辈子了,讲究的就是一个信誉,你放心,您让他一个月内死,老头子我绝不会让他活到第二个月。” “希望您说到做到。”面具下的男子发出一阵略显不爽的声音后,转身离去。 男子走后,老头子微微一笑,随后身旁涌出无数黑衣人,房间里昏暗无光,这个邋里邋遢的老头嘴里居然发出来一阵女子的声音,“去问问这桩生意有人接吗?” 旁边的男子拱手退去,而在房间昏暗的灯光下,老头子摇身一变,直接变成了一个身材苗条,皮肤白皙的绝美娇娘。 女子拿着宁延的画像,微微一笑,“想杀你的人还真多啊,这次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保你了。” 。。。 头戴面具的男子从七拐八拐的小巷子里走出来,熟练的摘掉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青涩但却让人感到格外阴森恐怖的脸。 在巷子口,马车早已等候多时,男子直接跳上马车,马车内,一个长须老者正闭目养神,平川王高昌冲着老者拱手,“老师,事情办妥了。” 高昌的师父,牛首山纵横大家乐秦在马车上缓缓睁眼,稍稍点头,“这宁延的本事不简单啊,第一次躲过了黑市的追杀,让黑市损失一个绝顶高手;第二次从程花花和宋世新手中逃脱,让咱们损失两个高手,这一来二去,三位高手都折损在了项州;若是这次趁着宁延离开项州的时候还不能除掉他,那想再杀他可就难了。” “老师。。”听着乐秦的话,旁边的高昌微微皱眉,“老师,其实学生一直不太能明白,您为何就非要除掉宁延呢?若是想对宁家动手,大可从宁鹤,宁枫身上动刀子,为何非得是宁延呢,为了除掉他,咱们已经损失的太多了。” 乐秦脸色阴沉的抬起头,吓得高昌直接低头,不敢直视老师的眼睛。 “你是不是还想问为什么这次登基的是你二哥,而不是你?想问为什么让你在皇陵这种地方一待就是三年?”乐秦骤变的脸色让高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些问题你早晚会知道答案,但不是现在,若你真心想登上那九五之位,就按老夫说的做,韬光养晦,积蓄实力,静候时机;至于宁延,他必须死,他若不死,这皇位,你坐不踏实。”乐秦的话阴狠中透露着疯狂。 高昌听后急忙拱手,“学生明白了。” “单靠黑市去杀宁延,老夫多少有些不放心,按照宁延的行程,这个时候应该到象州了,而那个人也应该也到象州了。。”乐秦呢喃道,声音越来越小。 马车走在殷都的青石路上,高昌拉起窗帘,看着远处的皇宫城墙,嘴角微微上扬,这天下江山,什么时候能轮到自己坐坐啊。 但是老师说过了,这一天,不远了。 。。。 从泪罗江边偶遇陆凉庆后,宁延一直是心有余悸,直到当他来到了丘山脚下时,才放下心来。 丘山,宿山宫,往事历历在目,不知道张宫主如何了,不知道袁先生还好吗? 想到这里,宁延便想到了那个为了就自己而牺牲在扬州的理学大师兄。 “宁公子?”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宁延猛地回头,白发的张卿正带着一众宿山宫弟子出现在宁延身后。 在宁延转头的瞬间,张卿瞬间高兴的大笑起来,“宁兄,还真是你啊,哈哈哈。” “张兄,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宁延也是意外无比,没想到居然会在丘山山脚碰到张卿。 多年未见,张卿也变了很多,尤其是脸上出现的胡茬,让他瞬间丢掉了少年的稚嫩,此时的张卿别说,还真的有一种大宗弟子的风范。 “这就说来话长了,走,咱们上山,到了山上,咱们边喝边聊。”张卿拉着宁延就往山上走。 夜半时分,喝的半醉的张卿也是将所有的事都说了出来,在听到袁镇山决定前往扬州太华山和林北阳只身赴武当后,宁延也愣住了,没想到这段时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林兄去了武当。。。”宁延沉吟道。 一杯烈酒下肚,张卿点了点头,叹气道,“林兄知道我爹此番东去找介老是凶多吉少,所以才决定去武当帮我爹求一枚金丹,这一去半个月了,到现在还没有音信,我看啊,这丹药多半是求不到了。” “袁老先生真的决定要去扬州了?”宁延感慨道。 “我爹说,他不想带着遗憾走完这一生。”张卿眼含热泪,摇头说道。 “这对于袁老先生来说,这是自己的救赎。。”宁延轻声说着。 回头之时,张卿早已熟睡不醒,宁延苦笑的摇了摇头,“你这酒量还不如我呢。” 将张卿从酒桌上背下来后,宁延只身一人来到房间外醒酒,看着头顶的群星,微风吹过脸面,有些冷。 之前每当他一个人站在外面发呆的时候,素素姐都回来找他,陪她聊天,让他说出心中的不快;出了殷都后,这个人换成了老宋头,老宋头没了后,这个人就成了虞兮柠;再后来自己回到了殷都,北上北蛮,这个人换成了裴羽,现在自己回到了大奉,身边却空无一人了。 这一路上,宁延遇到了很多人,也失去了很多人。 在外面待了很久很久,带了后半夜后,宁延才转身去房间休息,可是此时,他的房间中,不知什么时候,凭空多出了一个奇怪的身影。 宁延下意识的就想要运转真气,“宁公子,这是做什么啊?” 眼前的身影回头,望着眼前的长须老者,宁延无奈叹气,“张宫主,你这是干什么啊,吓死我了,不对啊,张兄说您在闭关,您这怎么出来了?” 此时面前的老者正是宿山宫的宫主张蒯。 张蒯坐在椅子上,静静的望着宁延,宁延看着张蒯,不知为何,他总感觉此时的张蒯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恰好今日出关,得知宁公子你前来,特来看望。”张蒯客气的说道。 宁延摇了摇头,讪讪道,“您可别,你们这些年龄大的就是喜欢装神弄鬼,您啊,有事就赶紧说吧,没事我就睡觉了,明天一大早还要赶路呢。” 张蒯沉声笑道,“那老夫就开门见山了,其实老夫此番前来是有要事相求。” “噗嗤。”到嘴边的茶水差点被宁延吐出来,宁延吓得眼珠子都差点蹦出来,起身说道,“您说什么?求我?您这是开哪门子玩笑啊。。” 张蒯依旧面带微笑,看着宁延说道,“老夫想用自己这身修为换卿儿北上,不知可否?” “啊?”这话说的宁延一头雾水,怎么从自己来象州开始,这奇奇怪怪的事就一件接着一件,先是陆凉庆,这又来了个张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年《乾元决》一事多亏了你和裴羽前辈,老夫知道您对我宿山宫有大恩,此事本不该开口,但。。老夫阳寿将尽,老夫一旦离开,象州将再无宿山宫。。”张蒯沉声说道,语气格外严肃。 “宿山宫传承百年,怎么会说没就没,再说了,您走之后不是还有张兄吗?”宁延不解道。 “武林再厉害,也敌不过官府。” 张蒯的一句话就道明了原因,同时也扯出了一段往事。。。 第446章 张蒯一命换一命 当年顾谌以宿山宫做局,利用中府逼迫宁延入江湖。 宁延走后,宿山宫和顾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剿灭了北墓门,北墓门门主沈常也被张蒯和刘荆斩杀于丘山之下,按道理来说,象州武林该进入中兴之时,可是谁曾想;四个月前,殷都巨变,天子驾崩,广南王登基。 新任天子高陵一纸诏书让顾谌丢了州牧之位,顾谌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打入大牢,而和顾谌往来比较密切的宿山宫也遭到了排挤,虽说朝廷没有颁布文书,但时从百姓的态度和最近信安城的举动来看。 朝廷要对宿山宫动手了。 “赦免州牧?这事是天子的决定还是吏部的决定?地方三品州牧岂是说罢免就罢免的?还有,象州更换州牧一事为何我一点不知道,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宁延开始觉得这一切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而前些天遇到从殷都回柳州的陆凉庆似乎也不仅仅是一个巧合那么简单。 “具体的细节老夫也不清楚,上次去见顾大人的时候,顾大人就说天下要变天了,而能改变时局的只有你宁延。”张蒯眼含热泪的说道,“宁公子,顾大人被下狱一事绝非偶然,这背后定有惊天阴谋。” 宁延眉头紧皱,“所以张宫主你是选择相信顾大人,相信我;只是您为何会知道张兄会选择放弃宿山宫,跟我北上项州。” “老夫阳寿将尽,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了,而袁先生则要孤身赴太华,我们这一走,新上任的州牧将在无顾忌,到时候随便一个罪名就能让宿山宫彻底消失,卿儿不是那种认死理的人,若是让他在北上保全门中弟子和就地等死之间选择,我相信他会选择北上。”张蒯面带笑意的看着宁延。 宁延愣住了,这张蒯是在托孤啊。 “为何,顾大人会这么相信我。。。”宁延自言自语的说道。 张蒯听后大笑三声,“若是他不相信你,当初就不会费尽心思请你入江湖了。” “啊?您都知道了。。”宁延尴尬一笑。 “事后才知道的。” 宁延低头不语,张蒯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宁延一动不动。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张蒯,“宫主,若是您真的相信我,我向你保证,张兄去了项州后,定会衣食无忧,而宿山宫弟子,我也会尽心安排;至于您刚刚说的一命换一命,对不起,我不能答应。” “哈哈哈。”张蒯听后捋了着胡须笑了笑,眼中满是欣慰,“宁公子,多谢了,但这换命之事,您怕是不得不答应了。” “什么意思?”宁延不解的看着张蒯。 下一刻,张蒯直接吐出一口黑血,宁延被吓懵了,赶紧上前准备搀扶张蒯,张蒯抬手拦住,微微摇头,“不用紧张,老夫还能活一年呢,现在死不了。” “您这是帮我挡了一难。。”宁延双拳紧握,怪不得这一路走到丘山能如此畅通无阻,原来是有人一直在暗中保护着自己。 张蒯感慨道,“年纪大了,本来就活不了多久,在这垂暮之时还能帮到你,帮到卿儿和宿山宫,老夫知足了。” “可是,为什么,您。。您。。”宁延心中有无数的疑问,他想问,这到底值不值得,但他问不出口;因为这是对张宫主的侮辱。 “这事情卿儿并不知道,袁先生的事他已经很头疼了,老夫不想再让他担心了。”张蒯淡然说道。 “张宫主,您对宁延有大恩,宁延永不忘。”宁延冲着张蒯重重的拱了拱手。 张蒯叹了一口气,淡然起身,来到宁延面前,拍了拍宁延的肩膀,“未来的路还很长,一定要走得慢些,稳些,记住一点,这天下,好人永远比坏人多。” 宁延记住了。 张蒯离开宁延房间后,只身一人来到书房中,一进书房他就直接运气封住了房门窗户,脸色苍白的他直接用真气将身上的衣服震的粉碎,而在他的后背上,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上不停的冒着白烟。 “嘭。”一个金属小瓶子突然从天而降,张蒯眼疾手快,当即接住。 定睛一看,这是江湖上千金难买的千年雀翎丹,这一枚丹药服下去,无论你受多重的伤,都能在一个月内恢复如初,对于武者来说好处不仅如此,他还有洗筋伐髓的作用,能改变武者资质,直接让你你从废柴变为天才,如此贵重之物,就算是张蒯也是第一次见。 “何方高人?还望露面,好让老夫当面道谢。”张蒯的声音回荡在房间中。 鸦雀无声,并无人回应。 张蒯看着手中的千年雀翎丹,微微一笑,转身将他放到了身后的柜子里,而自己则运气打坐,自行疗伤。 翌日清晨,睡得迷迷糊糊的张卿从睡梦中惊醒,看着身前桌子上的酒坛,心中是纳闷不已,平日里自己和林北阳喝七八坛都没事,怎么昨天就和宁延喝了两杯自己就倒了。 “宁兄,宁兄。。。”睁眼的一瞬间,张卿就喊着宁延。 回应他的却是宫主张蒯的声音,“别喊了,宁公子已经下山了。” “啊?走了?”张卿着急忙慌的爬起来,看着坐在面前椅子上的张蒯,赶紧拱手,“父亲,这您什么时候出关啊;还有这宁兄怎么走得这么着急啊。。” “闭关这么久,也该出来了,至于为何宁延走的那么早,那你得问了他才知道。”张蒯故作神秘的说道。 张卿无奈叹气,“可惜了,本来还想着向他讨教一番武道呢。” “日后有的是机会。”张蒯起身说道,“卿儿,你觉得宁公子如何?” 张卿略微思索一番后说道,“这些年也听说了不少宁家和宁公子的事,孩儿只能说,宁公子值得敬佩,他身上有一股让人感到害怕的气息,但同时又让人感到可怜,他就像是流落在森林中的幼虎,倔强又顽强,坚韧又可怕。” “你说的并不准确,初来象州的时候,他还是幼虎,但现在的他依已经算不上幼虎了,而是一只即将亮出獠牙的山中猛虎。”张蒯缓缓点头。 “您怎么想起问宁公子了?”张卿不解的问道。 张蒯叹气一笑,“没什么,有感而发罢了。” 这种感觉是感慨,是欣慰,是庆幸。 他庆幸在大奉如此危难的时候,还有人能站出来。 而这种庆幸不只是他有,最起码入狱的顾谌就有。 。。。 从宿山宫出来后,宁延想着张蒯的话,隐隐察觉到了一丝政局的动荡。 自己二哥宁枫是当朝丞相,吏部尚书孟彦也是老臣了,关于州牧任免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要知道连黄仪浦这种货色当上定州牧都能引起不小轰动,而顾谌下狱却无人问津,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想到这里的宁延停下脚步,本来要一路往南的赶往荆州的他直接转身往回走,他要去趟信安城,找顾谌问个明白,顺便看看这新上任的州牧是个什么人。 然而宁延还不知道,此时的殷都早就变天了,顾谌被以莫须有的罪名革职的事,就连宁枫和孟彦都不知道,这还是第二天天子高陵在早朝上才说出顾谌有通敌卖国的嫌疑,已经被革职查办。 此言一出,瞬间引起一片哗然,大奉国法上写的清清楚楚,官员任免必须经过吏部和丞相;但是高陵却没有这么做,而是自己直接让一个叫袁公德的人去接替了顾谌的州牧之职。 更让宁枫气愤的是,这才只是开始,定州牧黄仪浦走马上任,象州牧顾谌被查办,汕州牧则直接给了公孙长风,公孙长风摇身一变直接从武将变文官;就算是项州宁家也没有实现军政一体,而公孙家居然开了这个先河。 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并不是只此一件,苏州牧赵放歌,青州牧虞白颉,扬州牧白向庭被接连罢官,朝廷之上议论纷纷。 丞相宁枫和吏部官员据理力争,但高陵就是不为所动,依旧我行我素,气的宁枫称病一月不上朝。 但这更如了高陵的意,直接在朝廷上开始随意册封,一大批臣子被革职查办,其中就包括吏部尚书孟彦,礼部尚书戴规等人。 剩下的其他群臣根本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而随着大量新面孔的涌入,朝堂也开始变得乌烟瘴气起来,于公明的新政施行也多多少少收到了些影响;在朝堂上的公孙廉则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开始大肆拉帮结派,年轻官员深受其害。 这一举动气的童学思再度辞官,重新回到了国子监。 而朝堂上的于公明独木难支,最后也是一病不起,宁枫不在,于公明病倒的这一个月,是殷都最为混乱的一个月。 这一个月内,殷都政治混乱,各地州牧被罢免,百姓怨声载道,关于让彭翊王登基的声音越来越大。 因为时年正逢太武元年五月,这高陵接连的一系列荒唐行为也被称为“五月新堂。” 第447章 尚武,克武 信安城的大牢中,一个穿着囚服的老头正悠闲的坐在阴暗潮湿的大牢草塌上,阴冷潮湿的大牢中,空气都带着些霉味。 顾谌入狱已数月有余,在这段时间,他也是享受到了难得的清静,但是在这份清静中,也感受到了危机来临的前兆。 新上任的项州牧袁公德并不是无才无德之人,相反,他是一个很有才干和能力的可塑之才,如此一个德才兼备之人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来上位,这让顾谌疑惑许久;但是这些天,面对这一困惑,他似乎有了答案。 “噔噔噔。。”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顾谌缓缓睁眼,自己被关在了信安城大牢的最底层,平日里除了来送三餐的衙役外,几乎没人来这里,而这突如其来的脚步声也让顾谌谨慎起来,下一秒,那个平日里给自己送餐的衙役便出现在大牢外,四下里看了看,在确定没人后,才冲着身后说道,“进来吧,但你们只有半个时辰时间。” “多谢。”宁延微微一笑。 当听到宁延声音后,顾谌也是大惊失色,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宁延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顾大人,许久不见。”当头戴斗笠的宁延慢慢卸斗笠,出现在顾谌面前的时候,顾谌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宁延,你怎么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赶紧出去,晚了就出不去了。”顾谌着急的喊着。 宁延不为所动,抬手道,“顾大人,既然我能来这里,那既然也能出去,倒是您,这不是您该出现的地方。” 顾谌无奈一笑,“哎,这大半辈子过去了,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能进一次监狱,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象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叫袁公德的到底是什么人,还有宿山宫又是怎么回事,新帝登基后,象州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宁延迫不及待的问着。 顾谌看着宁延,也不顾那地上的污垢直接席地而坐,缓缓说道,“袁公德是个有大才之人,让他做州牧我没有什么意见,至于天子以莫须有的罪名处置我,我也能理解,新朝的天子岂能重用前朝的官员,王朝更迭,官员交替,这再正常不过啊;但是这里面唯一有问题的就是,袁公德手中既没有吏部的文书也没有丞相官印,只是靠着一封天子诏书就来登基,多少有些不合礼法。” “官员任免不经过吏部和丞相,这不就是刚愎自用吗?若如此,那殷都朝堂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再者,我和当今天子打过的交道不多,但也绝不少,高陵虽有勇无谋,但绝不会不遵礼法来替换官员,他身边的公孙家人,也都是些自私自利之徒,不会对地方官员指手画脚,唯一心系国家和百姓的公孙长风也只是个戍边武将,远在汕州的公孙长风也绝不可能出现在殷都位新帝出谋划策,至于其他人,都是想方设法为自己捞好处,那里顾得上天下;因此,我猜想,高陵身边绝对有个世外高人,而且绝不简单。”宁延低声说道,生怕这些话泄露出去。 这话直接和顾谌的想法不谋而合,顾谌激动的直接站了起来,拉着宁延的手说道,“宁延你果然不简单啊,这些天老夫在狱中也想了无数种可能,但只有你说的这一种是可能性最大的;如此有才之人却是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世人面前,这不是忠志之臣的举事之道,这袁公德现在是象州牧没错,可是他所忠于的到底是不是殷都天子,我们全然不知。。” 顾谌的话给人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宁延的神情再度严肃起来,“这才是您所担心的,当年您让我入江湖之时,也是如此想的吧,您所看到的永远不是一个象州,而是整个天下。” “哈哈哈。”顾谌自顾自的笑了出来,“都是老头子了,还相什么天下,就是为了不让百姓受苦罢了。” “敢问顾大人,若大奉之局真如您所预料的这般,何解?”宁延沉眉拱手道。 顾谌再度坐下,宁延也盘膝坐在顾谌面前,两人隔着一道铁门,说着天下事。 “这天下之局,说到底都是围绕权力而展开,你二哥身居高位,掌权而不贪权,他将权力看作是实现理想的工具,他想成为的是一个有能力,能造福天下的大臣;但也有些不一样,他们将这九五之尊看作是毕生追求,贪图坐上那位子后的荣华富贵。日后的朝堂必是二者之间的搏斗,你觉得,你二哥斗得过吗?”顾谌的一句反问让宁延瞬间愣住。 “时局浑浊,清者难存。”宁延的回答也很是肯定,若是在位的是高远,那宁延完全不担心,但很可惜,这个人不是高远。 “苍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百姓蒙难,大奉朝纲名存实亡;若是真到了这么一天,那老夫希望公子能成为那个可以挽狂澜于既倒之人,大奉尚武,那你便以武重振朝纲,朝堂昏暗,那你便以开天之姿斩尽昏暗,这天下,不仅需要仁治,更需要武治。”顾谌的话可以说是野心勃勃,让宁延都不敢接话。 天下太大,宁延他一直都不觉得自己能抓得住,他所想的就是尽好自己,稳定边疆,保得一方平安,对于这天下,他没有丝毫兴趣。 “以暴制暴,当你面对恶人的时候,你就要表现的比他还要狠毒,顾大人,我说得没错吧。”宁延皱眉说道。 “以武平天下,是需要这种魄力。”顾谌颔首捋了捋长须。 “那我爹娘所坚持了一辈子的忠于国家,忠于百姓,就要毁在我手里了。”宁延双拳紧握,死死盯着宁延。 “那公子是觉得老将军九泉之下是想看的是安居乐业,还是民不聊生;关丞相用医生证明了,文治改变不了大奉内有外困的局面,为由将这个羸弱的躯壳彻底大破,大奉才能破茧重生。”顾谌继续说道。 顾谌这话刚说完,外面的衙役就敲了敲门走廊远处的铁门,嘶声喊道,“时间到了啊,赶紧走。” 宁延和顾谌同时起身,顾谌看着宁延,眼里全是希冀,“我猜想他们既然夺了我的位子,那其他州牧估计也凶多吉少了,离开象州,做完你要做的事后,就回项州吧,记住我的话,等我们这些老骨头都没了,大奉就靠你了。” 宁延冲着顾谌重重的拱了拱手,随即转身离去。 离开了信安城的牢狱后,宁延万分担心自己行踪暴露,赶紧离开了信安城。 从新都的牢狱出来后,宁延心情格外沉重,走在南下的路上都是心不在焉的。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身上就多了一个为国为民的责任,起初,他只不过是想要家人平安罢了。 是从自己游历归来后被封为礼部侍郎开始的吗?不是,那是从自己远赴北蛮的时候开始的吗?他也记不清了。 就这样,宁延走过了象州。 穿暖花开,万物复苏之时,宁延来到了荆州。 。。。 定州,平牢关。 随着靖北王的离世,韩栎担任靖州牧后,北地三州一体的局面就再也不复存在了,身为平牢关收将的张醒山对平牢关是一点心都放不下,项州有项州军,靖州有北地军;唯独他们定州只有这平牢关的一万将士,若是真的有一天北蛮南下,就自己和着一万将士能守得住吗? 平牢关的守将都这么担心,下面的将士就更是如此了。 以万大军驻守平牢,平日里将士们住在城郭内,虽然不大,但一万人的生活还是不成问题的。 紧闭关门的平牢关城门口处,一标将士正蜷缩在城门口那里闲聊,其中一个脸部轮廓粗犷,体型壮硕的男子正站在城门口发呆,老家伙今年都快五十岁了,在军中待了十几年,是个老油子,姓名大家都快忘了,唯独记得他的绰号叫做老油子,和那些喜欢欺负新兵的老兵不同,老家伙对那些新兵蛋子很是照顾,因为性子好,也让老油子在军中没少被欺负。 上次大战的时候,老油子就被一个不怀好意的标长骗取三个脑袋的战功,虽然大家都知道那三个蛮子是老油子杀得,但老油子就是闷着不说,问起来,也说是他年纪大了,不需要这些,年轻人还有大好前程,这三个脑袋能帮上不少忙。 每当标中老卒说起这些,今年年初刚参军的新兵蛋子就为此打抱不平,这其中就包括这个叫做赵槐的新兵。 赵槐二月从军,一入军营就跟着老油子,几个月接触下来,赵槐发现这个看起来很凶很可怕的老卒其实是个心肠很好的大好人,好到几乎可以被标中任何人欺负的地步。 每当听到有人说老油子坏话的时候,赵槐就要上去理论一番,即便有时候会因为出言不逊被打一顿,但等到伤好后,他还是继续如此。 在整个标中,大家都知道老油子收了一个了不得的徒弟。 第448章 边声起,风沙鸣 白天的时候,他们标不用站岗轮值,因为前些日子项州军大闹云连勒格一事,整个平牢关都处于特别紧张的情况下,生怕北蛮大军一个措手不及,像上次那样攻打平牢关。 喜欢喝点小酒的老油子也不能去关内喝酒,无所事事的他就坐在城门口,既能躲避风沙,还能透过了望口向外看,老油子就这样看了快半年了,就盯着关外那一览无遗的荒漠一直看,关键是他也看不腻。 赵槐是个眉清目秀的新兵蛋子,那小腰就跟女人一样,大家都在说就这么一个又瘦又弱的新兵蛋子,怕是连关外的狂风都扛不住吧;每次说到这,赵槐就会冲他们做鬼脸,痘的和他们哈哈大笑。 他们驻守在平牢关的守军虽然没有项州军那么好的待遇,也好在也是边军,也差不到哪去,每月俸禄不多也不少,攒不下什么钱,但也饿不着,所以这几个月赵槐也是吃胖了不少,那刚来的时候,更是瘦的跟猴一样。 赵槐穿过边军来到老油子身边,透过老油子的了望口往外看去,边看边问道,“你说你这天天往外看,到底在看些什么啊,那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满脸沧桑的老油子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就想看看,现在不看看,等以后老了,就没机会了。” 赵槐将刚出锅的窝窝头递给老油子,老油子笑了笑,拿起窝窝头就就啃了起来,赵槐好奇问道,“听人说,你当年是跟着北地军齐溪将军混的,那场五渡辽河的大战就有你的身影,你这好好的不在北地军待着,跑这里受什么罪啊。” “好汉不提当年勇,再说了,都这个年纪了不管是在平牢关还是在山海关,都是一样的。”老油子摇头说道。 看着老油子不说,赵槐也不再问,换了个话题继续问道,“咱们的边关是三大关口,那北蛮那边是什么啊?” 老油子一边嚼着手里的窝窝头,一边沉思,许久后说道,“什么都没有。” “我不信,若是什么都没有,那北地军当年咋不打进北蛮啊,反而让人家一直打咱们。。。”赵槐摇着头说道。 老油子笑了笑,“哈哈哈,等你什么时候去上了战场就知道,那北蛮啊,可乱了,边境到处都是马匪,那些北蛮边军也不管,把这些马匪当成了免费的屏障,咱们若是北上,光这些马匪就够头疼了。” 赵槐将不太合适的头盔戴好,好奇问道,“听标内老将说,当年平牢关一战打的可惨烈了,若不是齐溪将军赶来,怕是都要破城了,当时那种情况,您害怕吗?” 老油子想了想,拍了拍赵槐的脑袋,“小子,那有什么怕的啊,到了战场上,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有什么好怕的;当年那一战,要问有没有感到可惜的事,其实也有,那就是颜子岳将军没了。。。” 赵槐没有经历过当年的平牢关一战,也不知道颜子岳是如何使得一把硬弓,只是从老油子的表情上能看得出这位将军应该是个命不该绝的好将军。 “颜将军若不死,张将军的压力也就不会这么大了。”老油子摇头叹息道。 赵槐没有搭话,而是伸手抹了抹鼻尖的鼻涕,“这个时候家里的海棠花应该开了,往年的这个时候,我正在后山采花酿酒呢。” 说到这里的赵槐转身一笑,“老油子,我酿的酒可好了,等仗打完了,你跟我去我家,我给你酿酒怎么样?” 老油子笑了笑,牙齿上粘着玉米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赵槐瞪眼道,“你笑什么啊,我手艺可好了,十里八乡的汉子都爱喝,要不是父亲非要让我来参军,我现在早就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了。” 老油子叹了一口气,感慨道,“仗打完了,你就回家吧。” “那你呢?” “我?”老油子愣了愣,再度看向外面的黄沙,“我。。我也想回家。” 赵槐微微一愣,来这么久了,关于老油子的话题几乎不断,但大家就是没说过老油子的家人,赵槐随即问道,“你家在哪啊?” 老油子想了想,说道,“靖州。” “还挺近的,我家就在两州交,到时候咱们一起回去。”赵槐若有所思的说道。 老油子默不作声,自顾自的笑着。 片刻后,一个年轻将士大踏步走来,看着下面的众人,厉声喊道,“起来起来,都起来了,一个个趴在这里像什么样,待会张将军巡查,都精神着点,可别给本标长丢脸。” 听着年轻标长的话,众人心中一阵不齿,这年轻人能当上标长,还不是靠着老油子的三个人头;他还真以为自己有本事啊,有个屁本事。 标长的目光扫过一种手下,唯独再看老油子的时候不经意的低下了头,随后转身离去。 标长走后,城门口的将士又重新蜷缩在一起,赵槐也是白了一眼年轻标长的背影,气呼呼的说道,“真是的,拽什么拽啊,瞧他那贱样。” 老油子盯着了望口发呆,突然间,一道黑影闪过,老油子脸色骤变,赶紧起身趴在了望口上,瞪着眼睛四下观看,旁边的赵槐不解问道,“老油子,出什么事了?” 在观察无果后,老油子揉了揉眼睛,最后摇头说道,“没事,看花眼了。” “你可真是够吓人的。。”赵槐重新坐下。 平牢关外十里地,一支不到百人的骑兵队正站在山丘上看着面前的平牢关。 马蹄声响起,一个北蛮斥候来到首领面前,翻身跪地道,“启禀将军,悬壶城密报,慕容将军已到悬壶城,让我们尽快行动。” 为首的将军点了点头,晃了晃脑袋,刚刚还是一副玩世不恭样子的小头目瞬间收敛起神色,眯着眼说道,“飞鸽传书,让那家伙迅速出关。” “是。”旁边的手下拱手离去,片刻之后,白鸽升起。 和为首将军差了半个马身的骑卒齐声说道,“将军,慕容将军不辞艰辛从王庭返回锡林勒格,是不是意味着王庭要对平牢关动手了。” “未必,慕容大人做事向来捉摸不透,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定州马上就没有好日子过了。”男子勒马浅笑道。 旁边的将士微微颔首,“属下明白了。” 北海冥,被称为慕容灼灼麾下的第一鹰犬,年纪轻轻的北海冥是慕容灼灼的铁杆支持者,当年受到慕容灼灼的提拔后,北海冥便一直跟在慕容灼灼身后,而这次对定州的行动慕容灼灼也是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他,要知道就连慕容灼灼麾下的亲卫大将军回烈都没有这个机会。 至于其中缘由也只有北海冥才知道,因为当初在锡林勒格境内,他曾抓到过一个定州天人。。。 。。。 定州,苍同城。 自从刘紫苏来到苍同城后,早在天师府就和小师妹暧昧不清的王谪元彻底放开了手脚,和小师妹来了个酣畅淋漓,夜夜欢歌,直接将三年的情愫全部抒发了出来。 若是被天师府的弟子看到他们口中不苟言笑的师姐能有如此夸张妩媚的一幕,估计都不敢相信,此时躺在床上,露着香肩玉腿的大美人会是他们的师姐刘紫苏。 因为昨晚耕耘许久,王谪元和刘紫苏都睡到大中午才醒,就这样在刚醒来的时候,看到师妹一丝不挂的躺在自己身边,瞬间精虫上脑的王谪元又是一番折腾。 刚刚云雨过后的刘紫苏还在大口的喘息着,旁边的王谪元正坐在床边穿衣,刘紫苏直接坐起来,一把搂住王谪元的腰,整个人贴在师兄身后,声音低垂,“师兄,和我回去吧,师父他老人家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也很想你,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师父他早就不怪你了,咱们回去后,趁着师父高兴再将咱们的事情告诉师父,我想师父他老人家不会拒绝的。” 听到师妹话后的王谪元轻声一笑,停下手中的动作,反手握住师妹的手,转身看向师妹,轻轻一笑,将师妹拥入怀中,“紫苏,天师府师兄肯定是要回的,但不是现在;你放心,等师兄办完手中的事后,一定和你回去见师父,向师父赔罪。” “你都从北蛮回来了,还有什么事啊?”刘紫苏不解的问道。 王谪元轻声一笑,并未像刘紫苏透露,而是柔声说道,“一件大事。” 在刘紫苏眼中,王谪元身上永远有挥洒不仅的豪情和诗意,对于师兄的信任是充斥在骨子里的,在王谪元说完这话后,她也是一点疑心都没起,一脸不忍的捧着师兄的沧桑的脸,“师兄,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你,等你回来后,我们就回天师府成亲。” “好,师兄回来后,我们就成亲。”王谪元说罢便一把将刘紫苏拥入怀中。 刘紫苏摸着师兄的后背,眼泪直流;在王谪元的后背上,有着无数的疤痕,用王谪元的话来说,这是自己和北蛮高手战斗后所留下的疤痕,是自己回去后向师父的证明;当那天晚上王谪元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出来的时候,刘紫苏一下子就心软了,她不敢相信师兄居然在北蛮受了这么多苦,当下就心门大开,将自己的身体献给了师兄。 第449章 悬壶城的慕容灼灼 大漠黄沙,平牢关外,一个年轻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平牢关前掠过。 男子在山丘后落地,落地后不久,北面一望无际的沙海中一队北蛮狼骑还还出现,百余人的骑兵迅速从黄沙上掠过,最后停留在这个中原装扮的男子面前。 北海冥一脸邪笑的出现在男子面前,手里捏着一个小瓷瓶,沉声说道,“没想到王先生还是很守约的嘛。” “北海将军,我已如约赶到,药是不是该给我了。”开口说话的正是刚刚还在和刘紫苏缠绵温存的天师府第一天才,天师府老天师眼中的天才弟子——王谪元。 北海冥并没有要给王谪元手中瓷瓶的想法,而是扔给后者一瓶北蛮马奶酒,王谪元接过马奶酒,眉头紧皱,“将军,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也不是我有事,是我家大人有事,他想见你。”北海冥悠悠的笑着。 王谪元低头看向手中的酒壶,银质酒壶上用北蛮文写着“慕容灼灼”四个字。 看到这四个字的王谪元眉头紧锁,慕容灼灼是谁,那可是北蛮少壮派和核心人物,目前是除了北蛮丞相之外的北蛮第一人。 “是慕容将军。。。”王谪元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是看着北海冥手中的瓷瓶,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应下来。 “慕容将军现在在哪。。”王谪元死死的攥着手中的酒壶,目光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 北海冥很满意王谪元的表现,直接将手中的瓷瓶丢给他,“跟我来吧,慕容大人在悬壶城等着你呢。” 。。。 北蛮,锡林勒格,悬壶城。 五月的悬壶城和平牢关天气差不多,都是漫天风沙,出门稍不注意就会吸得满嘴灰尘。 城内正厅中,一众身披坚甲的将士分列两边,正厅首座上,身着紫衫的慕容灼灼正一脸悠闲的品着刚从中原江南送来的新茶。 而在他左手边的便是悬壶城的城主,慕容灼灼的同宗表哥——慕容隼。 “这中原的茶味道确实不错,只可惜卖的太贵了,在中原一两银子的茶叶在咱们汗国就要卖到十两,除去人工和运输的成本,利润最少都有五倍,啧啧,两国通商之后,一个茶叶,一个丝绸,让我汗国的金库都快变成中原大奉朝的了。”慕容灼灼边喝边感慨道。 慕容隼看着手边的茶水,面无表情的一口喝完,“王庭中那些老古董不是搞了一个什么鉴茶大会,特意花费重金从汗国买来各种茶叶,那些中原商贩给老古董们搞这么一出,利润都可以比得上平日的十倍了,这不是舔着脸给人家送钱吗?这茶叶是好啊,可是那真金白银更好。” 慕容灼灼轻声一笑,“真金白银是不错,但我想表哥你应该更喜欢良驹铁甲吧。” 被慕容灼灼猜到心事的慕容隼看了慕容灼灼一眼,面无表情,“是董长陵那家伙让你来悬壶城的?” “算是吧。”慕容灼灼抿着茶水说道。 “他怎么不来?” “节度使去红蚁勒格了,和铁勒大人有事相商,所以就让我来了。”面对自己的同宗表哥,虽然自己位高权重,但语气间却没有一丝不敬。 慕容隼看着表弟,抬头说道,“你们盯上了铁勒川的铁勒屠。。” “都是汗国百姓,为国为民,铁勒大人应该不会为难董大人。”慕容灼灼笑着说道,显然是胸有成竹。 “差点忘了,你们背后还有太子和长老门,那铁勒川不敢太放肆。”慕容隼略微沉眉说道。 “不说我了,说说你,关于锡林节度使的事情想的怎么样了?”慕容灼灼看着慕容隼说道。 “是你和董长陵的主意还是太子的主意。。。”慕容隼自始至终脸上的神情都没有一点变化,若不是像是许久,怕是以为这人是个面瘫呢。 慕容灼灼深呼吸一口气,右手点着身旁的桌子,摇头说道,“不管是谁的决定,总之这个节度使之位就是给你留下的,前段时间云连勒格的事情你也听说了,项州军能突袭云连,自然也能突袭咱们锡林勒格,父亲年纪大了,管理一方军政也有些力不从心,我身在王庭对锡林勒格的事心有余而力不足,而表哥你则是替父亲执掌锡林军事的唯一人选,现在不仅是汗国需要你,也是慕容家需要你,锡林勒格需要你。” 慕容隼将目光定格在慕容灼灼身上,也不矫情,颔首说道,“这个节度使的位置我可以接,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表哥你但说无妨。”慕容灼灼敲着桌面的手突然停下来,面带笑意的看着慕容隼。 慕容隼起身说道,“你要答应我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军权独立!四个字出现在慕容灼灼眼中,慕容灼灼知道慕容隼为何之前不肯担任高官而屈尊于悬壶城,除了不善交际,得罪了一大批官员外,最重要就是军权独立,慕容隼带兵打仗讲究的是因时而动,因势而行;作战的时候不会一板一正的按照纸面计划形式,而是会自行判决,做出相应更改。 这种打仗风格说好听点就是随机应变,但对于那些军管高层来说可就是抗旨不遵了。 慕容灼灼当场起身应下,“表哥,我做事风格您应该清楚,只要结果。” 慕容隼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意,“好。” “父亲让我带话给你,不忙的时候回家看看,四叔他们都挺想你的。”慕容灼灼笑着说道。 慕容隼神情微变,点了点头。 两人说话间,门外斥候急匆匆的跑进来,单膝跪地,拱手道,“将军,北海将军来了。” “客人到了,该办正事了。”慕容灼灼伸了个懒腰,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慕容隼听后也不逗留,直接起身,“年底,我会将血衣军交给你,这把尖刀如何使用就看你自己了。” “多谢表哥。” 慕容隼退下不久后,北海冥便带着王谪元出现在了悬壶城城主正厅中。 看到慕容灼灼后,北海冥直接跪地捶胸,颔首道,“末将北海冥,见过慕容将军。” “北海将军此行辛苦,快起来吧。”慕容灼灼扶起北海冥后,将目光转向旁边的王谪元,沉声笑道,“这位就是王谪元王先生吧,王先生之名,本将军早有耳闻,今日相见,实在幸会。” 王谪元看着面前年轻的紫衣男子,心中愕然,在北蛮中声望颇高的少壮派领袖居然如此年轻,这样子,估计还没有三十吧。 王谪元尴尬拱手,“王谪元见过慕容将军,慕容将军之名,如雷贯耳,王某敬仰已久,只是没想到将军居然如此年轻,这让让在下有些意外。” “王先生客气了,请坐。”对于王谪元,慕容灼灼是给足了敬意。 王谪元入座后,身旁的丫鬟懂事的给王谪元端来茶水,王者面前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王谪元眼睛都直了,没想到在北蛮这种地方居然会有这么好看的女子,若不是因为这是悬壶城城主府,王谪元还以为这是江南女子呢。 慕容灼灼一眼就看出了王谪元的心思,捂嘴咳咳两声,这一阵咳嗽直接把王谪元拉回现实,王谪元尴尬抬手,“慕容将军将王某唤来悬壶,可有要事吩咐?” 慕容灼灼轻声一笑,眼角一弯,“确实是有事,而且事不小。。” 王谪元微微一愣,但是一想到自己还需要北海冥身上的解药,随即拱手含笑,“将军请讲王某愿闻其详。” “那我就直说了,汗国和中原纷争千年,其间两国兵戈不断,互有胜负;但这些年中原大奉朝的情况王先生也知道,短短三年时间,中原就换了三个天子,当今天子高陵更是趁着先帝病逝之时举兵谋反,迫使先帝之子禅位,试问,有这样的天子在,中原大奉朝能长久吗?大奉朝的百姓还能安居乐业吗?”慕容灼灼一套很是中肯的开场词让王谪元嗅到了一股危险的味道。 “反观我汗国,大汗威重如山,王庭上下君臣一心,国强民富;虽说上次平牢关之役败给了北地军,但是三年来我汗国厉兵秣马,整军备战,如今实力和之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如今的汗国大军,兵强马壮,将士们上下一心;试问,比起分裂割据的中原军队,我汗国军队是不是要远胜于他们。”慕容灼灼提起军队更是激动的嗓门都大了起来。 下面的王谪元看着慕容灼灼,沉眉道,“听慕容将军的语气,汗国如今是要将矛头对准大奉了。” “两国开战是不可避免的,王先生,您应该知道我们汗国将士对待那些反抗之人的态度,但是我知道你是我们汗国的自己人,是值得信赖的朋友;作为朋友,我们不想伤害你。”慕容灼灼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王谪元。 王谪元整个人瞬间如坐针毡,当即起身道,“那。。王某在此谢过慕容将军。” “先别急着感谢,我慕容灼灼把你当朋友,那王先生是不是也得把我当成自己人啊?”慕容灼灼的笑格外瘆人恐怖。 第450章 天师府的天才弟子 王谪元起身抬头,看着慕容灼灼笑里藏刀的表情和旁边右手一直攥着小瓷瓶的北海冥,在纠结许久后,用中原之礼拱手说道,“敢问将军,怎么做才是将军心中的自己人?” 等了这么久,慕容灼灼要等的就是这句话,只见慕容灼灼来到王谪元面前,直勾勾的看着王谪元,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慕容灼灼,他的眼神真的就像北蛮荒漠上的孤狼那般阴险恐怖,狡诈中带着些狂傲。 慕容灼灼将王谪元按在椅子上,脸色骤变,“本将军要你帮我们打开中原的大门。” “什么?”这句话一出,王谪元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圈细密的汗珠,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出来的。 “我汗国大军南下,可从三州四面入手,靖州山海关,定州平牢关,项州北门关,以及靠近西羌的土龙山,而从三州军事来看,定州最为羸弱,而先生正是定州天师府老天师的高徒,若是王先生能助大军打开定州平牢关的关门。。。”慕容灼灼的话说到一半,面前的王谪元就有些撑不住了。 只见王谪元一屁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下的椅子被直接弹到身后,“慕容将军,我王谪元只是一个江湖之人,不想参与两国军政,平牢关乃军事重地,就算我有心前去,那守城的张将军也未必能如我所愿,所以这个忙在下帮不了,请慕容将军恕罪。” 面对王谪元的回答,慕容灼灼并不感到意外,他继续说道,“王先生不要着急,且听我说,本将军并不是让你以一人之力去抗衡平牢关,而是需要你在关键时候助我们一臂之力即可。” “慕容将军的意思是让我做个内奸?”王谪元双拳紧握的看着慕容灼灼。 “别说的这么难听,等到我汗国大军拿下了定州,本将军一定上奏大汗封你为定州节度使,也就是你们中原人口中的定州牧,到那个时候,谁会在意你是不是内奸呢?”慕容灼灼轻轻拍了拍王谪元的肩膀。 做内奸?叛国?王谪元脑子里疯狂的涌出这两个字,天师府虽说在定州威望颇高,甚至比朝廷还要高,但是他的师父老天师陆平远一直教导他们,他们是大奉百姓,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做对不起自己,对不起祖宗的事;然而现在,慕容灼灼的这番话无疑是在让他做对不起祖宗,对不起自己的事。 看着王谪元纠结痛苦的样子,慕容灼灼看了看北海冥,北海冥起身来到王谪元身边,将手中的瓷瓶塞到王谪元手中,轻声告诉他,“王先生,这个决定您可要想好之后再决定,归顺了我们汗国,慕容将军绝不会亏待于你,而拿下定州那天,我就将噬骨散完整的解药交给你,让你彻底摆脱噬骨挠心之痛。” 王谪元瞪着眼睛看向北海冥,噬骨散,若不是自己当年一念之差,怎么可能中北海冥的噬骨散?而他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王先生,定州节度使的身份加上天师府大弟子的身份,这足以让你风光一辈子了;再说现在的时局你还看不明白吗?你们中原有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王先生,本将军猜想,您不是那种认死理的人吧;毕竟,这也不是您第一次和我们汗国打交道了。。”慕容灼灼话中的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一瞬间王谪元感觉自己呼吸都变得费劲起来了,他用力捏着左手中的瓷瓶,但就是不敢把他捏碎,最后看着慕容灼灼那张苍白可怕的脸,王谪元选择了妥协。 “慕容将军,我希望你们言而有信。”王谪元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让他被戳了一辈子脊梁骨的话。 慕容灼灼放声大笑,直接搂住王谪元的肩膀,大笑道,“王先生,本将军对自己人的承诺,从来说话算话,北海冥,王先生一路舟车劳顿,带王先生下去好好休息休息。” “是。”北海冥会意一笑,沉声道,“来人。” 下一刻,那个刚刚被王谪元端茶的小姑娘走了进来,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很是可人,尤其是很合王谪元的胃口。 “带王先生下去休息,今天晚上好好伺候王先生。”北海冥吩咐道。 “女婢遵命。”小姑娘怯生生的点了点头。 慕容灼灼拉着王谪元,看着小姑娘,细声说道,“王先生,本将军从不会亏待自己人。” 王谪元看着慕容灼灼,心中哑然。 。。。 重游荆州汉江城,宁延来到街边小摊前,吃了碗馄饨。 五月的荆州,温度回升,街头百姓人山人海,大多都是去武当山的香客,途径汉江城在这里留宿一晚。 从项州出发的时候,宁延就想在路过荆州的时候去武当山逛逛,看看张仙人,看看莲花峰上的张尽安;但是当自己来到荆州后,却不想去了,若是自己真的和道门有缘,那不必强求也能再见,更何况,自己现在情况特殊,身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万一再将道门扯进来,那就不好说了。 汉江城内,宁延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为何,宁延感觉今年去武当的香客格外多。 当宁延走过一家肉铺的时候,肉铺的老板不经意的抬头看了宁延一眼,而宁延也会刚好看向老板,老板面无表情,宁延觉得眼前这个人身上戾气大得很,直接避开了目光。 宁延走后,老板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远处空无一人的城墙,眼神格外瘆人。 很快,老板就收回了目光,而在他身后的椅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个头只有七八岁孩子大小的男子,男子不仅身高像个孩子,就连那张白嫩的脸也跟个普通小孩一样,若不是知道身后老朋友的底细,还真有可能被骗到。 椅子上的小男孩晃着双腿看着老板切肉,时不时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等到老板剁完案板上的肉后,小男孩用稚嫩的童声说道,“肉馅剁的不错啊。” “城西李家布匹店的老板娘今天要包饺子招待客人,特意在我这要了十斤肥瘦相间的肉馅,她是我的老主顾了,这肉馅可不得剁的细致点。”吕涭淡然说着。 身后的小男孩轻声一笑,“阿萍去项州了?” “我不清楚,你知道?”吕涭一边用荷叶包肉馅一边说道。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裴羽在项州,就想阿萍应该会去找他。”小男孩把玩着手中随手摸来的荷叶,一边玩一边说道。 “那就去呗,咱们拦也拦不住。”吕涭熟练的包好十斤的肉馅后,端出一盆清水,开始洗刀。 小男孩玩的无聊了,起身来到吕涭面前,看着吕涭说道,“刚刚过去的就是宁延吧?” “是。” “你怎么知道。。。”小男孩沉眉道。 “我刚刚看他的时候,感觉到了一股杀气,来自神魄强者的杀气,而且实力不在你我之下。”吕涭沉眉说道。 小男孩点了点头,踮起脚尖看着宁延远去的背影,感慨道,“还是胎投的好啊,走到哪都有人保护。” “你来干什么?有事说事,别影响我做生意。”吕涭不爽的说道。 小男孩摊了摊手表示无语,“一百多年的交情了,来看看你不行啊,真是。”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能好端端来找我?我不信。”吕涭毫不客气的戳穿了后者。 眼前的小男孩双手叉腰,气鼓鼓的来到吕涭面前,“喂,再怎么说我也是中原四大高手之一啊,堂堂的地府勾魂——闫奉,你怎么能这么说啊,这要是传出去,我的面子往哪里搁啊。” 看着活了快两百年还是小孩子模样的闫奉,吕涭无奈摇头,“再问你一遍,说不说,不说赶紧走。” “真实的,好好好,我说。”闫奉无奈的选择了妥协,坐在椅子上说道,“殷都黑市有人要杀宁延。” “关我什么事。”吕涭头也不回的说道。 “杀宁延的人给的特别多,黑市的人担心接不住,就找到了老怪物。” 随着闫奉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吕涭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头看向闫奉。 “老怪物。。” 吕涭嘴里呢喃着老怪物三个字,对于他来说,这三个字实在是太熟悉了,但同样也太陌生了。 “现在还说不关你事吗?”闫奉起身站在椅子上看着吕涭,眼珠子一转说道,“老怪物知道你在汉江城,所以他不会在这里动手,要是我算得准的话,他应该会在荆,交两州交界动手,而按照宁延现在的实力,怕是一招就得死。” “不能让他动手。”吕涭厉声说道。 “你是怕宁延身后的高手?”闫奉双手叉腰,这次换他事不关己了,“这天下还有人能挡住老怪物?” “宁延死了,裴羽会杀了他。” “切。”闫奉无语的说了一个切字,“还以为你担心宁延呢。” “我们要出手了。”吕涭放下受阻的双刀,看着闫奉说道。 闫奉再度摊了摊手,摇头道,“关我什么事啊,不去。” “三枚沉心静气丸。” “不去。” “五枚。” “。。。” “十枚。” “出发!现在就走!” 第451章 老怪物——蒋圣钦 荆,交两州边境。 边境处,一鹤发童颜的老者正慢慢悠悠的走在人烟稀少的小路上,头顶乌云密布,看这天色是要下雨了,五月末六月初的这段时间,江南本就多雨。 老先生走路走得很缓,气息很稳,丝毫不受阴云天气的影响。 走着走着,老者突然停下脚步,双手前伸,身后黑光浮现,下一刻,一道成人手臂粗细的真气光柱径直冲向身旁的密林中,一声巨响传来。 两个身影从天而降,一老一少,同时出现在老者身前,老人嘴角微微上扬,看着眼前的两人,沉声说道,“我还以为来拦我的会是裴羽呢,没想到是你们两个。” 小男孩模样的闫奉嘿嘿一笑,露出一嘴大白牙,一般人还这么没法将四大高手之一的地府勾魂和眼前人畜无害的小家伙联系起来。 “这不是蒋大哥吗?这么巧啊,居然在这里碰到了。”闫奉当即赔着笑脸说道。 二十岁修武道,三十岁入神魄,蒋圣钦修武之路可以用妖孽来形容,二百年前的武林,谁人不知蒋圣钦,在他在江湖闻名的时候,武当张兴瑞都还未出生,而他也是武林中唯一一个活了二百三十年的武者,只是一百多年前看破红尘生死的蒋圣钦就归隐了,而他退隐的时候,就是四大高手展露头角的时候。 这个年少曾名动武林的老者看着眼前的二人,开口道,“没有裴羽,你们加起来都拦不住我。” “知道知道,蒋大哥的实力我们还是清楚的,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不知道蒋大哥卖我们一个面子,放过那个后生吧。”闫奉也就是一副玩闹小孩的样子。 而旁边的吕涭则是双拳紧握,眉头紧锁的盯着蒋圣钦。 蒋圣钦望向小路深处,这一眼,足以看到十里之外,十里之外的小道上,一位清瘦少年骑马而来。 “你可知道我为何杀他?”蒋圣钦悠悠说道。 “黑市。”吕涭不咸不淡的说出黑市二字。 “哈哈哈,吕涭啊,老头子我活了二百多年,会在乎那些身外之物吗?”蒋圣钦哈哈大笑,听着吕涭的话就好像在听笑话一样。 “那是那是,蒋大哥这追求,这意境,怎么可能是为了那点钱呢,老吕,你这小人之心了啊。”旁边的闫奉还在打着马虎眼。 “杀他是因为他坏了天道,寻常百姓武者,身上绝不可能有国运之气;而这小子,身上却有国运机缘,不管是有人暗中嫁娶还是他蓄意窥窃,总之国运不在国,国将亡;这小子若是不死,大奉必亡。”蒋圣钦沉眉说出的一番话,让一直嬉皮笑脸的闫奉表情都开始不自然起来。 宁延身上居然有国运,这让吕涭二人完全没想到,现在仔细一想,裴羽自始至终都跟在宁延身旁,护其左右,会不会也是因为国运。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宁延到底是什么时候得到国运的,天下九流八门,能探视天道,运移国运的,只有道门和阴阳家,难道在宁延身后,是这两家? “前辈是如何得知宁延身上有国运的。”吕涭沉眉说道。 “自是有人告知。”蒋圣钦朗声说道。 闫奉一边沉思一边挠头道,“这就不好办了啊,宁延若是真的身上有天机国运的话,那确实有点麻烦啊。” “所以现在两位还要阻拦吗?”蒋圣钦轻声一笑,都是活了上百年的妖怪,谁都不想动手。 “前辈,您想要宁延死,宁延绝对难活;只是你要知道裴羽可是很护短的,若是被裴羽得知,哪怕天涯海角,他也不会放过你。”吕涭的话中多少带些威胁的意思。 老妖怪蒋圣钦稍微犹豫一下,随后说道,“他的《神泣录》确实是老夫功法的唯一克星,但我若是全力以赴,未尝不能拉他垫背;若是裴羽不怕死的话,老夫又有何可惧的呢?” “瞧前辈您说的,老吕你还不知道嘛,就是一根筋,您别在意啊。”旁边的闫奉打着哈哈说道,边说边拉着吕涭,示意他少说两句。 老妖怪抬头望路,宁延倒是走的挺悠闲,“没时间和你们在这耗了,不想动手的话就让开;等我解决掉这小子后,让裴羽亲自来找我。” 一道黑光闪过,老妖怪突然就消失在了两人面前,吕涭双拳之上蓝光弥漫,当场就要追上去。 旁边的闫奉赶紧拦下后者,“哎哎哎,你干什么啊,还想动手啊,咱两加起来都不是老妖怪的对手,再说了,人家不也说了宁延身上担有国运,若不死国难安啊!” “难道你想看着裴羽和老妖怪同归于尽吗?裴羽什么性子,你我都知道,虽不知道他为何没有陪在宁延身侧,但若是被他得知宁延死于老妖怪之手,他断然不会善罢甘休,到那时,又该如何是好。”吕涭义正言辞的说道。 闫奉无奈叹气,看着远处的小路尽头,眼神中突然露出意外之感,“老吕,或许,宁延死不了呢?” 。。。 宁延骑马过两州,走至荆州边境,晴空生乌云,狂风吹而雨难落,一路上小白也是哼叫不停,让本就心情烦躁的宁延越走越感到不安。 “吁。。”宁延勒马停在半路,在他面前,一个老者立在路口,不进不退,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夏风吹过,老人身上衣衫不动,长发不飘,身上气机外溢。 小白不停的跺着脚,宁延翻身下马,也是意识到了什么,看着面前老者,拱手道,“不知前辈何方高人,晚辈宁延路过此地,无心叨饶,还望前辈行个方便。” “嘭。”宁延话音未落,一道黑色真气突然从老者袖口冲出,真气翻涌,宁延当即运气阻挡,但是自己半步神魄的实力在老者这道黑色真气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瞬间被震飞,落地后喉咙一甜,逆血喷吐而出。 “我去!”宁延捂着剧痛难耐的心口,心中忍不住骂娘,这人也太可怕了吧,这实力怕比神魄高手都厉害了。 老人并不想放过宁延,身影闪动,下一刻直接出现在宁延面前,就像拎小鸡一样直接抓着宁延的衣领将宁延揪了起来,而宁延的丹田筋脉就像被什么禁锢了一样,浑身真气动都动不了。 黑色真气开始顺着宁延身体往上爬,宛如附骨之蛆;被真气吞噬的宁延明显能感受到自己真气正在不断溃散,只是不管他如何挣扎,就是难动丝毫。 “唳。”突然间,那阴云密布的半空中,突然传来一阵鹤鸣之声。 白鹤亮翅,低空而行。 身着道袍的张兴瑞骑鹤而行,手中佛尘轻董,一道乳白色真气从半空划过,落在宁延身上。 老妖怪蒋圣钦直接一把松开宁延,在白色真气的庇佑下,宁延稳稳落地。 落地后的宁延还是惊魂未定,抬头望向半空。 一滴雨水落下,滴在宁延脸上,又冰又冷。 龙王布雨,巧夺天工。 在蒋圣钦的视野中,眼前这个仙风道骨的道家仙人虽然实力滔天,但是他松手却并不是忌惮于他的实力,而是他的身份。 “蒋前辈,一百多年未见,这一见面就对一个后生晚辈动手,有辱身份吧。”白鹤上的张兴瑞眯眼笑道。 “这小子身上有国运机缘,若是不死,国将不存。”蒋圣钦不紧不慢的说道。 宁延捂着胸口站起来,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无语的说道,“这也是杀我的理由?” “贫道知晓。” 张兴瑞的话让宁延和蒋圣钦同时愣住,宁延愣住是因为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证实,自己的机缘就是武当给的;而蒋圣钦意外则是因为机缘一事,背后之人居然是武当,也就是说自己这次纯属是多管闲事了。 “张兴瑞,你这样做,是不想要大奉了吗?”蒋圣钦攥着拳头说道。 “贫道此举是在拯救大奉。”张兴瑞继续笑着说道,温和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 蒋圣钦拂袖而起,悬空而立,直面张兴瑞。 一道黑色真气将两人笼罩在内,说的什么宁延是一个字也没听到,雨越下越大,宁延也懒得用真气避雨,就这么躺在地上,任凭雨水冲刷,而身上刚刚张兴瑞留下的真气正在不断的滋润修复他的筋脉,这感觉,无比舒服。 两人说了足足半个时辰,等到自己的伤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半空的真气屏障才缓缓散去,而张兴瑞和蒋圣钦同时从半空落地,张兴瑞落在宁延身前,蒋圣钦则落在远处树梢。 “张兴瑞,就依你所言。”蒋圣钦说罢便原地遁走,消失不见。 张兴瑞缓缓颔首,自言自语道,“百川东流归入海,马上就到水落石出的时候了。” 宁延并未听到张兴瑞的自言自语,只见他站起来,好奇的问道,“张仙人,你们到底说了什么啊?我身上的国运到底怎么回事?” “日后你自会知道。”张兴瑞抚须一笑,看着宁延,“贫道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问要问,近日在此,想问什么你就问吧,贫道为你一一解答。” 第452章 雨天论道,宁延知天命 老妖怪蒋圣钦走后,这江南的雨越下越大。 张兴瑞拂袖用真气隔绝雨幕,宁延自己往后退一步,避开张兴瑞的好意,让自己沐浴在雨水之下。 张兴瑞轻声一笑,只得收敛真气,宁延这才挪动身子,站在他面前。 “你身上的机缘是贫道给的,这是你和武当的缘。”张兴瑞盘坐在半空,开门见山的说道。 雨水下的宁延长发沾衣,听后点了点头,“我猜猜你是什么时候给我的,我爹去武当那次?” “可以这么说。”张兴瑞缓缓说道,“五十年前,贫道占卜测天机,卦象上显示大奉浩劫将至,国将有难;然此难并非无救,在九九八十一个卦象中,第三千七百二十一卦为地麟生龙卦,此卦有生门。瑞麟降世扶天龙,千帆磨难现生机。” “所以张仙人你是将我当成了这瑞麟?”宁延抬眼说道。 “瑞麟扶国,这一缘我本是在你父亲身上,然而你父亲并非卦象中的瑞麟,他命格太刚,而刚过易折;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你出身那天后,这份机缘便无声无息的来到了你的身上。”张兴瑞望着少年雨中清秀的脸庞,笑了出来。 宁延站直身体,沉声道,“原来如此,从朔州刺杀到今天,这份机缘一直在我身上,因为有他在,所以我能大难不死;这就像是护身符一样,总能让我在万千死路中找到能生路。。” “宁公子,很抱歉之前没有告诉你这些,但是现在的你应该知道你身上所担当的责任了。”张兴瑞低头颔首道。 宁延看着张兴瑞,突然一笑,雨中的他红了眼睛,“我的责任不是你们道门的机缘给的,是我爹娘给的,他们用一生守护的大奉,岂能毁在我的手里。” 张兴瑞没有说话,宁延抹了抹脸上的雨滴,继续说道,“张仙人,我很感谢您给我们家的这份机缘,也感谢您这次救我于水火;只是我想知道,这份机缘要陪我到什么时候。” “大奉兴,天下宁,真龙登基。” “瑞麟降世扶天龙,我这个瑞麟并不是生卦上的天龙,那我想知道这个天龙到底是谁?”宁延继续追问道。 张兴瑞没有说话,而是抬头看了看天空,雨越下越大,隐隐有雷鸣之声,“天机不可泄露。” 宁延点了点头,长吁一口气,不再多言。 旁边的张兴瑞以气驭体,来到宁延身边,和宁延并肩,只见他神采奕奕,眯眼笑道,“怎么?是不是在埋怨贫道啊。” “有点。” “其实大奉的龙气早在景文帝登基的时候就被窃取了。”张兴瑞随口的一句话,让宁延瞪大了眼睛,张兴瑞继续自说自话的说道,“但是靠着窃取的龙气登基的天子,又怎么会是真正的天子,有人想借此逆天改命,但天道轮回,岂是我等凡人所能撼动的。” “张仙人,你是不是知道是谁窃取了国运啊?”宁延转头问道。 张兴瑞哈哈一笑,“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一切自有定数。” “你肯定知道。”宁延长叹一声,不过也没有追问,这张兴瑞若是想说的话,怕是早就说了,哪里还卖这么多的关子。 边境的雨幕下,一老一少就这么有的没的的说着话,殊不知在他们的背后,一双眼睛正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两人,准确的来说是盯着老人身后那团紫气,只见那团紫气正在悄无声息的钻入宁延体内。 而这一切,宁延完全不得而知。 池明渊和身后的一众将士看着眼前一幕,率先卸下了头盔,身后将士也跟着卸下头盔,雨滴滴在一众将士的黑甲上,滴答作响。 池明渊冲着眼前的老人重重的鞠了一躬,沉声道,“公子这次真的是遇到大机缘了。” 。。。 “张仙人,其实我也知道我身上有道门机缘,那裴羽前辈跟着我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机缘。。”宁延抬头看向张兴瑞,细雨下的他没有注意到旁边张兴瑞逐渐苍白的脸色。 张兴瑞略微颔首,“是,裴羽这个人心思单纯,没有恶意。” 在宁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中就有了答案,张兴瑞的话无非是打消了他那一丝丝的侥幸,心中莫名失落的宁延继续问道,“我在北蛮的时候,曾经被一靖州高僧所救,他叫沈归心,他说我和佛门也有缘,还说我们日后会再见,这是真的吗?” 张兴瑞微微一笑,此刻的他就像一颗古老的槐树,站在旁边,总给人一种别样的安全感。 “哈哈哈,沈归心是靖州佛门的另类,这个人有些意思,他应该是看到了你身上的机缘,所以才会这么说;但是,换个角度来想,这也不是坏事。”张兴瑞笑着说道。 宁延点了点头,他也不觉得这是坏事,那个和尚师父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前些日子一个叫林北阳的人去过武当,您知不知道。” “当然。” 宁延沉声道,“他找您求丹,您给了吗?” 张兴瑞轻轻的摇了摇头,“林公子和武当的缘分不属于袁先生。” 知道了答案的宁延点了点头,再度问道,“那尽安道长呢?” “他还在莲花峰悟道,你们之间缘分未了,还会再见的。” “那您呢?” “贫道?” 宁延猛地转身,身后空无一物。 张兴瑞笑了笑,“天机不可泄露。” 摸了摸后背,什么都没有。 “不说算了,不问了。”宁延捏过身子说道。 雨势渐小,头顶乌云缓缓散去,宁延运气,哎?比之前流畅了不少。 用真气烘干被雨淋湿的衣物后,转身再看张兴瑞的时候,张兴瑞依旧来到了半空的白鹤上。 “这是要走?”宁延大声喊道。 张兴瑞点了点头,“宁公子,再会。” 仙人乘鹤东归,少年骑马南下。 “再会。”宁延嘿嘿一笑,他们还会再见的,这是张兴瑞自己说的。 江南梅雨时节,宁延入交州。 。。。 武当山是道门胜地,除却莲花峰外,还有大大小小共计十八座山峰,终年烟雾缭绕,而道门所讲就的紫气也在这些群峰之上。 张兴瑞骑鹤下山之时,带走了主峰山的一团紫气,回来后,紫气不见。 从宁延到汉江城后,张兴瑞就一直盯着宁延,这次下山也算是了结了自己的心愿,也让宁延知晓了所有的一切。 对于自己来说,这是结束;但对宁延来说这只是开始。 归来的张兴瑞刚刚落地,旁边的向南川就跑了过来,扶着有些站不稳的张兴瑞,皱眉道,“师兄,您没事吧。” “还好,此行还算顺利。”张兴瑞点了点头,拍了拍旁边向南川的手臂。 “对了,洗观如何了?”张兴瑞一边朝着真武殿走去,一边说道。 提起这个半路弟子,向南传也是很满意,“洗观确实是难得奇才,自从林公子走后,修为日进千里,可以用可怕的形容。” “这样就好。”张兴瑞走到一半,看向旁边的莲花峰,叹气道,“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尽安一面。” “师兄,您别瞎说,肯定会的,您不是说卦象上显示,您还有一个大贵人没见吗?”向南川忍着泪意说道。 张兴瑞回头看向向南川,轻轻挥手,面前的八卦上,艮卦处还留有一团光点。 “是啊,还有最后一个人。”张兴瑞低眉说道。 。。。 潞州吕都山村的小巷中。 一个穿着古怪的少年手里拿着一把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剑走在街头,他有些迷茫,有些不知所措。 巷子口,一个白衣姑娘骑马走过,而在姑娘的身后是一群穿着聚贤庄服饰的男子。 少年缓缓走过去,在巷子口静静的看着女子走过,女子神色清冷,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给人以拒之千里的感觉;在马背上放着一把阔面大剑,少年心中暗自揣度,这到底是不是这位女子的配剑啊?女子佩剑多以轻巧细柔为主,但眼前的女子佩剑却是一把阔剑,这倒是让人意外。 马上的女子冷若冰霜,即便隔着老远,他也能感受到一股寒气。 女子目不斜视,骑马往前走去,好景不长;突然,无数把弓弩箭矢突然从半空袭来,直指面前女子。 而情急之下的男子直接大吼的说了一句,“小心。” 不只女子是感受到了四周的杀气还是听到了男子口中的汕州口音,当即回头。 紧接着,那四面八方飞来的箭矢突然停在半空,没错,就是悬停在半空。 四周百姓瞬间大喊着四散而逃,唯独剩下了这个说着汕州口音的少年,少年盯着半空中悬停的箭矢,右手搭在自己的剑柄上,似乎下一秒就要出手。 无数的玄冰气息从女子身上涌出来,少年眉眼一动。 女子从马上飞身而起,一道道真气划过,箭矢落地,女子落地。 四周屋子中的人,尸首分离,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 一瞬之间,有人死;有人生。 而有人的脖劲上悬满钢刀。 女子落地,看着他冷哼道,“你是何人,在此意欲何为?” 琅岐坎望着女子,用中原话说道,“汕州琅岐坎。” 第453章 风华之时 靖北王走后,韩栎走马上任接管了靖州,成为新一代的靖州牧,而潞州牧的位置则由一个名为蔡南华的年轻官员担任,这个年轻官员年纪不大,能力也算出众,接管潞州以来虽无大功,但也没有大过,在百姓口中的评价还算可以。 吕都城内,苏敏二话不说直接将刚刚碰到的琅岐坎五花大绑的绑到了聚贤庄,聚贤庄庄主邓芝看着被捆的结结实实的琅岐坎,不解问道,“苏敏,这是。。” “刚才途经一村落时遭到灵灭门余孽偷袭,此人就在边上,行踪可疑;为此特意抓来请庄主处置。”苏敏冷声说道。 旁边的琅岐坎用蹩脚的中原话解释道,“我不是你们说的什么灵灭门之人,我只是刚好路过而已,你们误会了。” “你不是中原人?”邓芝起身看向琅岐坎,谨慎的说道。 琅岐坎点了点头,虽然被捆,但依旧昂首挺胸,不失风度,“汕州琅岐部落狼主,琅岐坎。” “汕州人?看你这样也是个武者了,既然是行走江湖,那便有个往来去处,还请问,狼骑狼主此行何处啊?”邓芝起身说道。 此行何处?琅岐坎也不知道自己此行何处,自从自己出走汕州到现在也快两年了,两年时间,他也算是走遍了中原诸州,看到了宁延口中的中原盛世,也见证了很多人间的阴暗,他一路北上,走到哪看到那,只不过没想到一到潞州,甚至还没到新陈,仅仅只是过个吕都,就发生了刚才的一幕。 这一切其实就是巧合,但是在邓芝和苏敏眼中,巧合这个理由很难被信服。 “出走中原,是因为一个朋友一句话,至于要去哪里,我也不知道,走到哪里算哪里,用你们中原话来说,天大地大,总有一处地方可以为家。”琅岐坎沉声说道。 邓芝看了眼苏敏,略微思索后,便挥了挥手,“给狼骑狼主松绑吧。” 邓芝要松绑,苏敏也没拦着,而是背着沉冰剑站到了一旁。 手下给琅岐坎松绑后,琅岐坎用他们部族的礼仪冲着邓芝行礼,“多谢庄主。” 邓芝起身,来到琅岐坎身边,轻声一笑,“狼骑狼主,既然你现在无处可去,不如留在我聚贤庄如何,我聚贤庄虽说比不上宿山宫这类的大宗派,但是在潞州立足还是没问题的。” 苏敏意外的看着邓芝,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他还是觉得就这么仓促的决定留下琅岐坎,有一些不太妥当。 琅岐坎一笑置之,摇着头说道,“多谢庄主好意,只是我独来独往惯了,不喜欢被人约束,所以实在抱歉。” 邓芝点头表示理解,“既然如此,那本庄主就不勉强了,不过还请狼骑狼主能在庄上暂住几日,让本庄主尽些地主之谊,也算是替苏姑娘给您道个歉。” 琅岐坎本想拒绝,但是一想到自己走了这么久的路,是得好好休息一下,自己有月阙剑在,想走的话也没人拦得住。 思来想去后,琅岐坎也就留在了聚贤庄。 让手下的人带琅岐坎下去休息后,看着琅岐坎的邓芝微微一笑,对着身边的手下说道,“去趟新陈,让韩瞻少主来一趟,就说帮他找的神魄高手找到了。。” “是。。” 苏敏眉头微微皱起,邓芝这话中的意思没人比她更清楚,而此时的她才意识到为什么邓芝要留下琅岐坎,因为琅岐坎也是神魄高手,而现在的韩瞻正需要神魄高手。 。。。 法家韩瞻,一个名气和实力即将超过自己父亲的法家天才弟子,自从上次前往靖州法相寺参加完佛法辩道后,韩瞻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开始苦心钻研法家典籍,名声初显;随后实力日进千里,两年时间不到,就冲入了神魄之境,成为潞州法家最年轻的法家贤客。 新陈,韩府。 一袭黑袍的韩瞻手持经书盘坐于正厅之内,面前的案几上满是写满法家典籍的废纸,当然,这废纸是对于韩瞻来说,若是将韩瞻的这些草稿拿出去给法家弟子观看,说不定对那些弟子还有醍醐灌顶的作用呢。 为此每天都会有人将韩瞻的草稿整理出来拿给法家巨子韩硕,韩硕看完后,会让手下弟子将有用的整理出来,汇集成册,放在藏经阁中,供门中弟子查阅。 眼前的韩瞻和当年在法相寺辩道时的韩瞻判若两人,此时的韩瞻目光深邃,整个人也蓄起了胡须,坐在那里沉思的时候,颇有几分大家风范。 一阵敲门声响起,韩瞻伸了一个大懒腰,放下手中典籍,慵懒的说道,“进来吧。” 跟在韩瞻身边形影不离的柳恩一袭黑衣,从门外走进来,带着一封书信说道,“韩兄,吕都的信。” “哦,聚贤庄的信,看来我拜托邓芝师兄的事情他已经办妥了。”韩瞻接过柳恩的信,还未打开就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寻找神魄高手了?”柳恩接过话茬,凝眉道。 韩瞻看完信后直接高兴的站了起来,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果真如此,太好了,柳兄,你去收拾一下,随我去趟吕都。” “这么着急吗?” “我都等了大半年了,不想在等了。”韩瞻昂首笑道。 柳恩无奈一笑,韩瞻这么着急的寻找神魄高手所为何事,这还得要从半年前说起。 半年前天子病逝的消息传到潞州,韩硕当即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于是便让韩瞻代表法家前往殷都,若是朝堂出了变故,可以法家的名义行可行之事;于是韩瞻便带着父亲韩硕之命前往殷都。 韩瞻带着柳恩和一众法家弟子星夜兼程前往殷都,但他们走到吕都境的时候突然接到了朝廷的禅位诏书,此举无疑让法家前往殷都护国的举动成为了笑话,可就在这时,吕都的西北角的深山中传来阵阵雷鸣般的巨响, 既然殷都去不了,那韩瞻也能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于是直接带着一众弟子前往山临走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发出的巨响;在山林中,一道长达千米的裂痕出现在众人面前,而在裂缝深处,一个古老的石壁正斜躺在那里。 古老的石壁镌刻着精美的纹饰,祥云之上仙鹿食禾,身后鹿群俯首半跪在地,仙鹿身后霞光普照,如此一幕盛大辉煌的画面看的韩瞻眉头紧锁,当即料定这是千年前的八兽洞天之一的禾鹿洞天。 一声莫名其妙的巨响,让这座沉睡千年的洞天重现人间。 不过虽然他们找到了洞天入口,然而这个洞天却不是他们想进去就能进去的。 洞天的洞口虽然重现天日,但却被一种庞大的真气封印着,这封印的真气有多恐怖,韩瞻他们用尽全部真气也无法撼动其丝毫,无奈之下的韩瞻找到了邓芝;在邓芝和苏敏的帮助下,韩瞻,柳恩,邓芝,苏敏四人合力也只是让洞口稍稍晃动了一下,那紧闭的大门仅仅只身露出了一个能插入一指的缝隙。 回到新陈后的韩瞻将此事告诉给了韩硕,本以为韩硕会出手的韩瞻却不想被给了当头一棒。 身为法家巨子,韩硕没有答应自己儿子的请求,而是告诉他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机缘讲究的是就是一个机遇,法家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机缘了,若是在去触碰洞天,二者相悖,皆难存也。 韩瞻心领神会,也就没在强求,反而开始等候起自己的机缘,既然四位神魄高手无法打开这座洞天,那五位呢,若是五位不行,那他就等六位,七位,直到能把这洞天彻底打开为止。 半年了,他终于等到了第五位神魄高手,也就是邓芝信上的汕州狼主,琅岐坎。 。。。 吕都,聚贤庄。 在得到了沉冰剑的认可后,摇身一变直接成为神魄高手的苏敏正一个人站在小亭中发呆。 这些年来,她一直在等宁延来接她回去。 然而等着等着,一晃五年过去了,等到宁延从宁府五公子变成大奉礼部侍郎,再到现在的项州参司;等到宁老将军夫妇含冤而死,等到这天下的天子一换再换,等到宁延成婚的消息从项州传来,她什么都等到了,唯独没有等到宁延来带她回去。 在自己最难的时候,是宁延帮了她,将她带回了宁府。 如果说邓芝选择她是给了她未来的话,那宁延选择她就是给了她新生。 这份恩情苏敏永远不会忘,也一直没有忘,聚贤庄虽好,但苏敏从未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脚步声响起,邓芝缓缓走来。 察觉到有人靠近的苏敏转身行礼,“庄主。” “等帮少主打开这座洞天后,你就去项州吧。”邓芝双手负在身后,迟疑一会后继续说道,“带着沉冰剑去。” “庄主。。”对邓芝的话苏敏很是诧异,这还是第一次从邓芝口中听到这句话。 邓芝感慨道,“五年了,我也是尽力挽留了,不过很可惜,你苏敏终究是属于宁家而不是我邓家。” 苏敏低头不言。 邓芝长叹一声,“你不用感到抱歉,这或许就是我聚贤庄的命数。” 第454章 禾鹿洞天 吕都聚贤庄,在收到邓芝的来信后,韩瞻第一时间就和柳恩赶到了吕都。 聚贤庄正厅,韩瞻和柳恩先后入内,邓芝立门相迎,而苏敏则静静的站在一旁。 上次四人合力将洞天开了一指之后,韩瞻就注意到了邓芝身边这个看起来有些清冷的女子,在得知苏敏就是当初宁延来吕都的时候身边带着的侍女后,他更是惊愕万分,当初他也没在意宁延身边的侍女,没想到宁延身后还有这么厉害的神魄高手。 邓芝将当初他留下苏敏的事情告诉了韩瞻后,韩瞻听的很是无奈,他相信宁延让苏敏留在吕都也是为了苏敏能有更好的未来,比起一直跟在他身边做个碌碌无为的婢女,宁延更愿意苏敏做一个执掌沉冰剑,纵横江湖的侠女。 可是,只有苏敏知道,她有多想回家。 “少主,您终于到了,里面请。”邓芝客气的说道。 有正事在身,韩瞻也没有说些套话,跟着邓芝进去后,直接就开门见山的说了自己要见琅岐坎,并且亲自劝说琅岐坎帮他们开洞天。 “这个琅岐坎虽然年少,但在我看来却不是一般人,他那双眼睛似乎很有故事,和这样的人谈判,少主,我担心他不会帮我们啊。。”邓芝沉眉说道。 “洞天里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只要许以重利,我相信他是不会拒绝的。”对于谈判这块,韩瞻似乎很有把握。 他们少主毕竟当年可是去过法相寺辩道的,既然他说有把握,那就肯定八九不离十。 “既然如此,那请少主稍等片刻,我去请琅岐狼主。”邓芝颔首离去。 片刻后,一脸茫然的琅岐坎就被邓芝带到了聚贤庄正厅。 看着大厅里突然出现的韩瞻和柳恩,琅岐坎感到些许诧异,“庄主,您不是说有急事请我帮忙吗?这到底是什么事啊?” 邓芝微微一笑,开口说道,“狼主稍安勿躁,本庄主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法家韩硕先生之子——韩瞻先生;旁边这位是柳恩公子,与其说是我有急事,倒不如说是他们有急事。” 韩瞻起身颔首,“狼骑狼主,幸会。” “法家韩瞻。。”琅岐坎微微皱眉,还之以礼,“韩公子找我有何贵干啊?” “狼主,您的实力邓庄主在信上都告诉我了,而我从新陈特意赶到吕都,就是为了您。”韩瞻很是客气的说道,“在吕都西北角的深山中,因为机缘巧合而出现了一座洞天,而这个洞天还不是一般的福地洞天,而是八兽洞天之一的禾鹿洞天,这个洞天的大门被很强的真气封印着,以我们的实力实在是无法将其打开,所以我希望狼主您能施以援手,助我们打开着洞天之门。”韩瞻语气缓和,轻声说道。 对于从小在汕州长大的琅岐坎来说,对于中原的八兽洞天他是没有概念的,但是来中原这么久,他知道法家有多厉害,能让法家少主如此上心甚至亲自来这里请人的洞天肯定不是凡物,“韩公子,首先我并不想参与你们法家的任何事,其次就算我去了就一定能打开那洞天的门吗?而且我不过是一飘摇四方的旅人罢了,洞天这种东西,我不敢多想;所以,实在抱歉,这个忙我帮不了。” 琅岐坎行礼就要转身离去,韩瞻走上去拦住琅岐坎,“狼主,洞天可遇不可求,不管如何我们都要试一下,而且我保证,无论洞天中发现了什么,都肯定有您一份,如何?” “条件是很诱人,一般武者没有拒绝的理由,但是实在抱歉,这个忙我帮不了。”琅岐坎依旧拒绝了韩瞻。 韩瞻倒是没想到,居然有武者能拒绝八兽洞天的诱惑,看着琅岐坎的背影,无奈一笑,“不好意思了狼主,打扰您了。” 柳恩还想走上去留一留琅岐坎,直接被韩瞻拦下,“不为名不为利,这个汕州的狼主是个狠角色啊,虽然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有一点能保证,他背后的故事肯定很长。” “远走故乡,周游天下,这个汕州狼主我怎么越看越像宁延公子呢?”柳恩无奈苦笑道。 “这小子也不知道在项州咋样了,说起来我们有些年头没见面了。”韩瞻摇头说道。 本来头也不回一直往外走的琅岐坎在听到柳恩口中的宁延后,突然停下脚步,随后猛地回头,快步来到韩瞻面前,神色有些激动的喊着,“你刚刚说什么,宁延?是殷都的宁延吗?你们,你们认识宁延公子?” 琅岐坎这番话说完让韩瞻瞬间感觉事情有了转机,当即说道,“实不相瞒,我们不仅认识,我与他还是同患难的兄弟。” “真是上苍有眼,终于让我碰到宁延公子的朋友了。”琅岐坎激动的说着,“几位请允许我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本人琅岐坎,汕州琅岐部族狼主,若不是当初宁延公子在汕州出手相救,只怕我也活不到现在,既然几位是宁延公子的朋友,那就是我琅岐坎的朋友。” 突如其来的发转让韩瞻多少有点懵,他赶紧扶起琅岐坎说道,“搞了半天咱们都是自己人啊,来,狼主,咱们上座细谈。” 琅岐坎点了点头,有了宁延这层关系,接下来的谈判就好进行的多,在韩瞻的劝说下,琅岐坎同意和他们前往禾鹿洞天开洞门。 。。。 吕都西北角。 茂密的丛林深处突然涌出一个洞天,这换谁都想不到,天刚亮,韩瞻就带着,邓芝,柳恩,苏敏和琅岐坎四人来到了洞天洞口处。 上次来的时候这附近还是干干净净的,半年过去了,这洞天附近的地面上全是野兽的脚印和撕咬下的皮毛,顾及这些野兽都是被这洞天的真气吸引来的,只可惜这些真气不能被他们吸收,若是可以的话,估计用不了多久,吕都境内就会出现一个不逊色于仓林狮鹫的庞然大物了。 洞天洞口的石门上不仅纹饰精美,而且还蕴藏着一股很神秘的真气。 这真气应该是这座洞天的主人临死之前布下的,而且实力不弱,甚至可以用相当恐怖来形容,只怕就连裴羽都不是其对手。 八兽洞天由来成谜,早在大奉立国之前就已存在,时至今日已有无座洞天被发现,最近一次是三百年前在巴州浅响潭发现的灵蛇洞天,灵蛇洞天深在潭底,无数武林高手妄图潜水进入洞天,但那些下水的无一例外,全部死无全尸,甚至连块骨头都没有,接连数十位武林高手惨死潭底后,再也无人敢打灵蛇洞天的主意。 而这次的禾鹿洞天幸好是韩瞻发现的早,用法家的影响力及时将洞天的消息封锁住了,若是传到江湖,那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而韩瞻也知道纸包不住火,这个洞天还是需要尽早打开才行,以免夜长梦多。 “这就是禾鹿洞天。”琅岐坎第一次看到如此宏大的石门,心中多少有些惊讶。 “诸位,开门!!!” 韩瞻大喝一声,直冲向前,用尽浑身真气一掌拍在了洞天石门上,不出所料,石门只是发出一阵低沉的响声后便没有了下文,邓芝,苏敏,柳恩三人紧随其后,三股真气汇聚在一起,直冲在石门之上,石门上的白色真气慢慢浮现出来,然后石门微微晃动,四人合力只是开了一指距离。 “狼主,快出手。”韩瞻大声喊道。 琅岐坎沉声一喝,双臂前指,庞大真气从丹田一涌而出,直接撞在面前的石门上。 随着琅岐坎真气的加入,五股真气向着石门疯狂倾泻,而那原本只有一指距离的石门缝隙开始不断拓宽,从一指变一掌,最后直接变成了半臂距离。 “少主,快进去。”看到石门开了半臂距离,邓芝激动的大吼着。 “不行,现在进去的话,你们挡不住这些真气,很有可能会被反噬。”韩瞻大吼着,石门的白色真气就像饕餮一样疯狂的吞噬者五人的真气,五人中随便一人离开,那对其他四人来说都是灾难性的。 琅岐坎双目通红,丹田涌动,真气疯狂涌出,脖颈上青筋暴起,大吼道,“啊。。” 整个石门再度开了一指,虽然只是一指,但也足以让韩瞻对琅岐坎敬佩万分。 就在此时,一道寒气猛地冲向石门,沉冰剑从苏敏身后飞出,在半空盘旋三圈后,突然冲入石门之中,紧接着阵阵寒气从石门中传来,那白色真气猛然缩回,石门再度张开,直接开一臂。 殷红的血渍顺着苏敏的嘴角留下来,这洞天里面的真气果然可怕,就连沉冰剑都挡不太住。 “刷。”银月状的真气猛地冲向石门,而这道亮银色的真气就像一把镰刀一样,割断了禾鹿洞天最后的倔强。 一剑光斩月色寒。 月阙剑出! “嘭。”石门破碎,中门大开。 这一切就发生在眨眼之间。 “神剑月阙。。”看着琅岐坎身后的月阙剑,见多识广的邓芝惊愕的许久说不出话来。 第455章 亦幻亦真,韩瞻的机缘 一个洞天,两把神剑。 在五人合力和两把神剑的相助下,禾鹿洞天最终是屈服了。 禾鹿洞天石门洞开的瞬间,一道耀眼刺目的白光扑面而来,闪耀晃动的白光让五人齐齐闭上了眼睛,耳畔传来阵阵嗡鸣声。 韩瞻下意识的眯着眼睛看向旁边的柳恩,白光笼罩,柳恩的身影渐渐模糊了起来,韩瞻大声喊道,“柳恩。” 听到韩瞻声音的柳恩猛地抬头,然而两人对视不到一秒钟,一股庞大的吸力传来,一阵剧烈的晕眩感后,白光消散,再度睁眼之时,眼前一片漆黑,只能隐隐听到一些水滴滴落的声音,真气外放,借助真气光芒韩瞻才看到这里的全貌。 他似乎被白色真气带到了一个类似于山洞的地方,脚边有小溪流过,头顶怪石嶙峋,空气是又湿又冷,顺着地上的石阶往深处走去,越往前走越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韩瞻。”走着走着,一阵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韩瞻下意识的回头看去,是柳恩。 “柳兄,是你。。”韩瞻随即一笑,当即回头跑向柳恩,就当他即将靠近柳恩的时候,柳恩突然消失了。 “柳兄?柳兄?”韩瞻皱眉大喊道,空洞的山洞中满是自己的回音,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的韩瞻赶紧催动真气,封住自己口鼻和耳朵,直觉告诉他,自己可能进入幻境了。 “韩瞻。。”就在这时,柳恩的声音再度响起,抬头看去,山洞深处,柳恩正站在泉眼那里静静的看着自己。 这次韩瞻并未快速靠过去,而是小心翼翼的往前逼近,脸色很是凝重。 果不其然,当他距离柳恩还有一米的时候,柳恩的身影又消失不见了,一同消失的还有眼前的泉眼,韩瞻猛地晃了晃脑袋,定睛看去,眼前又是一条路,通往山洞深处的小路。 深呼吸一口气的韩瞻小心的往深处走去,走着走着,眼前又出现了柳恩的身影,不过这次的柳恩不再是身着男装,而是一袭深红长裙。 “韩瞻。”柳恩再度喊出来韩瞻的名字,这次的韩瞻眼色温柔,一阵心猿意马。 其实,他已经知道柳恩是女子之身了。 只是这么多年,柳恩不说,他也一直藏在心里。 至于这个秘密怎么知道,还得从当年他和柳恩带着的嘱托将那抔黄土送给袁震山的时候说起。 两人离开丘山的时候,袁震山拦住了韩瞻,告诉他,珍惜身边人。 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随后在他手心上写了个“女”字,至此,韩瞻恍然大悟。 其实他第一次看到柳恩的时候也在怀疑,为何会有男子声音如此尖细,而且柳恩从不和人同床而眠,一到夏天,无论天气多热,她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韩瞻缓缓向前走去,在距离柳恩一米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看着女装的柳恩轻声说道,“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觉,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你穿裙子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面前的柳恩痴痴的笑着,“韩瞻。” “嘭。”韩瞻猛地抬手,一股狂暴的真气席卷而过,面前的身影瞬间溃散,取而代之的是眼前深不见底的悬崖。 这要是韩瞻再往前走一步,只怕就要坠入这万丈深渊了。 “年轻人,很不错嘛!”空气中传来老者空洞的声音。 “敢问前辈是何人?为何要戏耍小辈。”韩瞻面不改色的大喊道。 话音刚落,他面前的悬崖上,穿着裙子的柳恩悬空而立,但脸上的表情确实格外陌生。 “哎呀,一千二百年了,终于等到活人了,啧啧,后生,告诉老夫现在是那一年啊?”用着柳恩的身体声音却无比苍老,韩瞻怎么听都觉得别扭。 但对于这个老前辈,他也不敢不敬,只得沉眉道,“回前辈,现在是大奉太武元年。” “恩?大奉?”冒牌的柳恩稍稍疑惑,随后感慨道,“是立国了啊。” “正是。” “立国好啊,天下太平。”眼前假的柳恩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前辈,晚辈知道您是创建禾鹿洞天的高人,晚辈贸然进入,还请您原谅,若是方便,还希望前辈能给晚辈指个出路,让晚辈离开这里,免得叨饶前辈清静。”韩瞻低头拱手道,态度这块根本没得说。 “哈哈哈。。。”半空的柳恩笑了笑,一眨眼的时间便出现在了韩瞻身后,只见她抬起一只手,盖在韩瞻肩头,轻轻一按。 这一些列动作行云流水,快若闪电,几乎不到一吸的时间就完成了这些动作,韩瞻哪怕有心向前迈出半步,但仍没有躲开。 身影继续用柳恩的声调说道,“一千多年了,老夫好不容易碰到过活人,这么着急走干什么?不想要这机缘了?” 韩瞻心中略微一震,回头看去,身后的人再度消失。 “这禾鹿洞天是老夫毕生心血凝结而成,能来这里便是和老夫有缘,老夫刚刚看你周身筋脉稳固,气息沉稳,应该是个神魄高手。”老者苍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敢问前辈,您所说的机缘到底是何物?”韩瞻大声问道。 这次传来的又是柳恩的声音,“你马上就会知道。” 老者声音刚刚结束,韩瞻的眼前突然间冒出无数的白光,耀眼的白光瞬间将韩瞻吞没,又是熟悉的晕眩感。 迷迷糊糊的韩瞻突然听到耳畔传来柳恩的声音,“少主,少主。。” 迷迷糊糊的韩瞻睁开眼,抬头看去,头顶艳阳天,自己躺在草地上,邓芝四人将他团团围住。 看到韩瞻醒后,柳恩激动感到说道,“醒了,少主醒了。” 邓芝赶紧冲向韩瞻,“少主,你没事吧,可吓死我没了,这石门刚开那就晕过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可把我们几个吓坏了,不过好在你最终还是醒了过来,若不然,我可没法向师父交代。” 韩瞻揉了揉酸痛的脑袋,眯眼看向柳恩,柳恩故意避开了韩瞻的目光,起身说道,“少主,你。。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感觉不舒服啊。” 邓芝扶起韩瞻,韩瞻起身晃了晃脑袋,回忆着刚刚看到的所有画面,疑惑的说道,“难道我刚刚是在做梦?” “做梦?”这两个字倒是把邓芝他们说的有些懵。 “也不算是梦吧,这感觉太真实了。”韩瞻疑惑不已,随后再度看向柳恩,轻轻一笑,“我梦到了个有意思的老头,但他却什么都没告诉我。” “既然是梦,那肯定都是假的,少主,怎么样?要不要休息一会,我们晚点再进禾鹿洞天?”邓芝在旁问道。 韩瞻抬头看了看远处的禾鹿洞天,看着漆黑一片的洞口,韩瞻摇了摇头,“我觉得我那不是梦,而是真的,邓庄主,狼主,你们带着柳恩和苏姑娘进去吧,我有些累就不进去了。” “这怎么行?你是少主,你先进。”邓芝直接拱手拒绝道。 韩瞻伸了个懒腰,拍了拍邓芝的肩膀,“没事,进去吧,不用管我,若真是我的机缘,那即便我不进去,他也会找上我的,倒是你们,需要这个机缘。” 邓芝冲着韩瞻拱了拱手,随后带着三人朝着洞口走去。 洞外的韩瞻盘膝打坐,运转气息,一来能修炼真气,二来还可以帮他们站站岗,防止出现什么意外。 静心打坐,运气内视。 “嗯?”丹田处一阵温热,韩瞻疑惑出声,自己的丹田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帮自己提炼真气。 和自己平日里自己修炼的真气完全不同,就刚刚通过丹田的真气格外纯净。 韩瞻猛地起身,抬手外放真气,果然,手中的真气闪烁着橙黄色的光芒,看着手中的真气,韩瞻越来越坚信自己刚刚所经历的根本不是梦,而是真真正正的进入了禾鹿洞天,而那个老者口中的机缘,就是这股真气。 这世间万物的机缘可遇不可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他们五人同时在场的时候这份机缘落在了自己身上,但若是用机缘来解释的话,他也无法反驳。 “嘭。”真气外放,韩瞻望向洞口。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机缘,或许他们有更好的呢? “禾鹿在南,此生勿往北而走,否则,缘灭。” 丹田深处再度传来刚刚幻境中老者的声音,一刹那,韩瞻猛地跳起来,大声问道,“前辈,此言何意?” 然而等了许久也不见回应。 不可往北而去,什么意思?可是潞州不就是北境吗?还不能往北,潞州再往北就是靖州了,难道这是再提醒自己不可去靖州? 韩瞻双拳紧握,眉头紧锁的看向面前的禾鹿洞天。 这份机缘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子夜时分,邓芝带着柳恩三人从洞天中走了出来,出了喜怒不形于色的苏敏外,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 最后的韩瞻也是拗不过邓芝和柳恩,装作样子去洞天里转了一圈,当他出来的一瞬间,整个禾鹿洞天突然坍塌。 “这么厉害?” 韩瞻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 这禾鹿洞天的老前辈就这么能算计? 第456章 江湖不止有刀枪 潞州,吕都聚贤庄。 禾鹿洞天的故事到此告一段落,因为帮助韩瞻打开了洞天石门,琅岐坎被聚贤庄尊为座上宾,在聚贤庄内的地位仅次于庄主邓芝和苏敏。 至于琅岐坎从洞天中拿到了什么,没人追问,也不会有人问,韩瞻相信他们都在禾鹿洞天中有所收获,至于是什么,他并不关心,既然是他人的机缘,他何必多嘴。 夏夜风起,苏敏一袭淡蓝长裙站在楼阁屋顶,抬头仰望天空。 琅岐坎从屋内走出,稍微抬头便看到了屋顶的苏敏,立在原地的琅岐坎也不出声,静静的看着屋顶的女子,一时间院内寂静无声,某个瞬间,苏敏突然回头,四目相对,琅岐坎尴尬颔首。 琅岐坎飞身而起,来到苏敏身后,苏敏察觉到身后有人时,冷冰冰的说道,“狼主是有事?” “听邓庄主说你要去项州找宁公子啊?”琅岐坎随意的说着,本想接着往前走两步,但想了想又停了下来,因为他觉得眼前的姑娘并不喜欢有人离她很近。 “之前是想去,现在不想去了。”苏敏的话倒是给了琅岐坎一个措手不及。 “为什么?”琅岐坎轻声笑道。 苏敏缓缓说道,“你这一辈子碰到什么人,经历什么事,其实都是算好的,上天能让我遇到少爷,我已经很知足了,做人不能太贪心了,我想日后若是真的有缘,我们还会再见。” “你倒是看的挺开。”琅岐坎自嘲道,“看来在禾鹿洞天中,有人点醒了你。” “狼主,你呢?你不是要走吗?不走了?”苏敏难得的反问道。 琅岐坎王屋顶上一座,望着头顶星辰,缓缓一笑,“和你一样,有人点醒了我。” 苏敏嘴角稍稍上扬,在月色下,在夏风里。 一时间心情舒畅的琅岐坎感到难得的放松,之前积攒的种种疑虑忧愁,如洪水决堤般直流而出。 这就是禾鹿洞天那个老头所说的缘自西来吗? 。。。 在聚贤庄留了没几天,韩瞻就和柳恩启程返回了新陈。 一路上,柳恩心不在焉的,老感觉心中有事;而在幻境中看到柳恩女装后的韩瞻也觉得两人同行有些别扭。 两人很有默契的一言不发,路上走得很慢,许久后,身后的柳恩开口问道,“韩瞻。。” “嗯?”韩瞻下意识的转身看去。 柳恩抬头看向韩瞻,“禾鹿洞天中的幻境中,你有没有看到我?” 法家少主沉默不语。 柳恩继续抬头说道,“我看到了你。” 少年愣了一下。 柳恩深呼吸一口气,回眸轻笑,“你这是什么表情?” 韩瞻咧嘴一笑,转过身说道,“我看到了一个姑娘,长的很想你,所以你问我看没看到你,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你。” 柳恩勒马向前,一巴掌拍在韩瞻的后脑勺上,拍的韩瞻一愣一愣的,“你干嘛啊?” “没事,走吧。”柳恩勒马朝前走去,这次换韩瞻跟在柳恩后面,走在前面的柳恩双眼通红,到底什么时候恢复女儿身呢?再等等吧! 这座江湖不止有刀枪,还有美酒。 。。。 交州,镇南关。 交州边关的城墙上,一个背剑男子穿着军卒服饰站在城头,神色坚毅。 如今的司徒景春再也不是当年想着出边关磨练剑气的稚嫩少年了,现在的司徒景春是镇南关的将士,仅仅只是个将士。 “司徒,司徒。。”一个慵懒男子的声音响起。 司徒景春赶紧回头看去,火头军都尉姚赤田哼哧哼哧的将刚出锅的大包子放到司徒景春手上。 司徒景春嘿嘿一笑,赶紧接住,四下里看了看,在确定周围没人后,直接席地而坐,抱着大肉包啃了起来,旁边的都尉姚赤田则蹲在旁边打开腰间的酒葫芦咕咚咕咚的喝起酒来。 “老姚,还是你对我好,我这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可饿死我了。”司徒景春一边大口朵颐着一边说道。 “谁让你不听周将军的话,偷偷带人去汕州,这幸好没闹出事,这要是出事了,别说将军,就算是仁国公也保不住你。”老姚一边喝酒一边说道。 “人家东越巫门的少主来找咱们帮忙,咱们什么不管,也太不仗义了吧。”司徒景春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臭小子,在这装什么老好人啊,同情心泛滥是吧?”旁边的姚赤田反手就是一个大巴掌拍在了司徒景春的后脑勺上。 司徒景春嘟囔着嘴说道,“老姚啊,素素姐什么时候回来啊,有点想她了。” 姚赤田靠在城垛上,喝了一口闷酒说道,“这个不知道啊,得看仁国公的身体抗不抗的住,司徒,老头子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是不是看上我家小姐了?” 司徒景春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是有那么一点吧!但素素姐一直把我当弟弟看,我这哎。。” “这么多年了,你应该知道小姐的秉性。”老姚笑着宽慰道,“不过老头子我对你有信心,小姐也老大不小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你小子加把劲,老头子我说不定在退伍前还能喝到你的喜酒呢。” 姚赤田说着说着笑了出来,司徒景春也笑了出来。 “那我加把劲,哎。”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司徒景春在面对素素的时候,总有一种低人一等的感觉,倒不是因为身份,而是因为素素太过完美,而他到现在连剑锋都未打开。 可是素素姐会等到自己开剑锋吗? 。。。 五月的交州天气闷热。 宁延一路南行,在月底之时,终于赶到了交州桂郡。 但是如今的桂郡显然不比自己刚到的时候热闹,仁国公的病情牵扯着每一个交州百姓的心。 按照素素信上说的,自从仁国公重病后她就一直在桂郡照顾老爷子,待的时间长了,素素也能察觉到一丝异样,那就是自从老爷子病重后,朝廷似乎暗暗有收权的行为,不然,就不会莫名其妙派遣一个州牧来交州。 素素给宁延写信的理由之一,也是因为这个新来的州牧。 桂郡程府。 程老爷子靠在床上,面色苍白,但即便是重病缠身,老爷子也是眼神熠熠,不失神采。 素素捧着汤药来到程缘身边,俯身轻声说道,“程老将军,时辰到了,该喝药了。” 程缘颔首起身,看着旁边的素素,双眼通红,“素素啊,真是多亏你了,没想到这个时候能在我身边的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你。” “老将军您就把我当作大少奶奶就行,您放心,只要我还在交州一天,就会一直陪在您身边的。”素素笑着说道,一边说一边小心的给程老爷子喂药。 程缘点头说道,“对了,宁延那小子不是说要来吗?这都几个月了,怎么还没来啊?” “公子前些天来信说已经进入交州了,估计这会已经到桂郡了,您别担心,公子他很快就来看您。”素素宽慰道。 “哎,现在世道乱啊,让他这个时候来交州,真是苦了他了。”程缘无奈苦笑。 世道乱啊,尤其是在高陵登基之后,新政混乱,朝堂混乱,地方更是一片混乱;若不是还有宁枫等人在朝中苦苦支撑,怕是现在的大奉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老爷。。”两人说话间,老管家程德走了进来,老管家佝偻着身子,脸色看上去不太好看。 “出什么事了?”看着老管家的样子,程缘皱眉说道。 程德欠身拱手道,“新来的州牧大人停止了新政的施行,说是新重伤抑农,不利于交州长治久安,并且不管官员反对关停了西市。” “交州位于南方边陲,到处都是丘陵山地,在这种地方能怎么发展农业,真是够胡闹的。”程缘气呼呼的说道。 “老爷,现在大家都在等着您康复,现在除了您,没人能和新来的州牧大人说上话啊。”老管家摇头说道。 交州新来的州牧名为李忠虎,听名字还以为是个五大三粗的武将,其实是个心思细腻的读书人,初来交州的时候也确实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得到了程缘的赏识,可是程缘病后就有些不对劲了,李忠虎开始各种插手政务,按照自己的意图随意裁撤官员,更改政策,让交州好不容易靠商业稳定下来的局面又混乱了起来。 “现在不仅仅是咱们交州,苏州,扬州,青州,象州都是这样,朝廷对此不闻不问,各地官员也拿这些凭空出现的州牧没有办法,现在咱们能做的就是尽量稳定民心,稳固官场,总之大局千万不能乱。”程缘沉眉说道,但是从他的眼神能看出现在交州的情况并不乐观。 “老爷放心,现在交州的官员大部分还是站在咱们这一边的,交州乱不了。”老管家开口说道。 程缘轻轻一笑,叹气道,“希望政局能快速好转起来,大奉不能再乱了。” 然而事实真的像程缘所想的那样吗? 第457章 窗外黄鸟鸣 交州,桂郡。 一位双鬓带霜的儒士来到桂郡街头的牌坊下。木制牌坊上写着“文治”二字。 儒生赵会,既是桂郡的学塾先生,又是桂郡唯一的大儒生,抬头看着程缘来交州之时写下的“文治”二字,赵会喃喃自语,“以文治天下,可这天地不仁,文可治国但不可救国。” 恰巧一位头戴斗笠的青衫少年郎从赵会身边走过,听到这番话后,少年停下脚步,沉声说道,“文治乃教化万民之手段,民智若开,则国可兴。” 赵会回头看向身边的少年郎,生的相貌俊逸,仪表不凡,气质内敛但仍觉锋芒外露,不是俗人。 赵会浅笑一声,继续说道,“文治二字最早出自儒家典籍《祭法》之中,国无文治而有武功,祸莫大焉;国有文治而无武功,害莫大焉;文治之意为以文教礼乐治民,交州地处边陲,百姓基础中原文化不多,民风彪悍,若不以文治,恐生变数;然大奉以武立国,刻意追求文治而疏忽武道,一旦局势动荡,无武镇国,国必乱。” 少年听着,不觉面容严肃,许久后说道,“民弗民,国非国,百姓拥护方可为君,有君则为国,可若无民,有君又有何用?” “嗯?”赵会回头看着少年,越发觉得少年之心性非常人所能拥有,“民重君轻,年轻人,这是从那本书上看到的?” 少年哈哈一笑,冲着赵会笑了笑,“书上可不一定能学到这些。” 赵会也被逗笑了,拍了拍少年的肩头,“受教了,交州赵会,不知小友姓名?” 少年浅笑拱手,“项州宁延,见过先生。” 赵会点了点头,仰望头顶牌匾,神色舒展,“在交州,最难的就是传道授业,身为儒生,虽在中原大地受到官家百姓的尊重推崇,可在交州,这里的人并不买中原的账,这里百姓本就观念闭塞,有自己的执念和思想,前些年就有当地官员提议关掉儒家私塾,说是儒家的思想并不受教于交州,当地百姓及其排斥,长此以往,不利于交州稳定;比起儒家的私塾,这些百姓更喜欢道门的小观或者是佛门的神像,啧啧,这人啊,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可若不改变,就永远也无法走出自己给自己画的牢。” “其实我对儒家也不了解多少,不过听先生的意思,似乎现在交州的百姓,并不喜欢儒家。”宁延回头说道。 赵会笑着点了点头,“思想不会那么容易改变,教化之道适用于天下太平,但如今的大奉虽看上去一片祥和,可实际上确实暗流涌动,政局不稳,文治必然失效。” “以仁国公的能力,还稳不住交州?”宁延不解的问道。 赵先生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和疲惫,“仁国公可以,不过桂郡百姓已经很久没见过仁国公了,现在执掌交州的是新来的州牧。” “新来的州牧,如何啊?” “就以普通百姓视角来看,是有能力,可是步子迈的太急,早晚栽跟头。”赵会摇头咂舌道。 “先生,受教了。” 赵会笑着摇了摇头,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因果循环,天下往复,周而复始,交州早晚会重归于平和。。” 这句话说完的赵会并未听到少年的回应,当他回头时,少年郎早已消失不见。 赵会也不恼火,双手负在身后,穿过了牌坊。 。。。 抵达程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本来能早点到,可未曾想在街头碰到了个私塾先生,耽搁了一会;但又不算上耽搁,最起码让宁延看到了一个真实的读书人对交州的看法。 听闻宁延前来,老管家程德赶紧相迎,程府门口,头戴斗笠的青衫少年郎肃身站在门口,身后百鸟啼鸣。 “宁五公子。”程德激动的走上前,一把拉住宁延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宁延并未挣脱老管家满是老茧的双手,而是轻声笑道,“程爷爷,许久未见。” “是太久没见了,太久了。”老管家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拉着宁延就往府邸走去。 跨国门槛的时候,宁延还下意识的回头扫了扫身后,不知为何这一路上他总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 进入程府,素素姐一袭淡雅牡丹裙,站在走廊上,看着老管家和宁延出现在走廊另一边,瞬间双眼通红,再度看到宁延,倒是觉得有些陌生了。 陌生的不是宁延,而是宁延身上的那股莫名多出的英气,多年未见,宁延身上的痞气少了许多,身上多了江湖上才有的少年英气,用通俗的话来说,宁延长大了, 眼前的姑娘是素素姐? 宁延快步走上前,素素望着宁延,宁延看着素素,多年未见,再见之时,熟悉的话都涌到了但就是说不出口,总觉得无论是什么话,都会让人觉得陌生。 相识许久之人,相见本就不该拘束。 宁延突然一笑,卸下斗笠的他上去就给了素素一个拥抱,这个拥抱胜过千言万语,“素素姐,我来了,” 素素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木讷的点了点头,嘴里哼吟着,“公子,我们好久没见了。” 老管家欣慰一笑,宁延拉着素素往程缘卧房走去,路上宁延就像个小孩子一样,给素素说了很多,说他当年从交州离开后的故事,说到蜀州,说道自己做了大奉的礼部侍郎,说到自己奉天子之名北上北蛮,说到自己现在留在项州。 然而素素想听的却不是这些,她想听的是老夫人和将军走之后,宁延的故事。 但宁延却对此只字不提,看似在分享身边事的宁延却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藏在了心底。 看着宁延,素素眼神中多了一些心疼,宁延还是当年的宁延,但又不是当年的他。 素素不自觉的拉紧了身边少年的手心,素素不经意的举动差点让宁延泪崩,不过他忍住了,因为他长大了。 程老爷子得知宁延来了后,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老国公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很好,程缘在房间里点了香薰,遮住药味。 宁延进门后,直接来到成缘面前,拱手躬身,“宁延见过仁国公。” “哈哈哈。”程缘会心一笑,“你小子可算是来了,我都担心等不到你来呢。” 宁延走上前去,笑着摇了摇头,“老将军说笑了,您身体这么好,怎么会等不到晚辈呢。” 程老爷子摇着头,神色豁达的说道,“这人啊,年纪越大就越了解自己,这副身体什么情况,我也清楚,你就不用在这里拍马屁逗我开心了。” 程缘挥了挥手,素素和老管家会意,轻轻掩上房门,宁延回头看去,脸色略显严肃,“老将军,这是?” “有话对你说,现在不说就没机会了。”程缘靠在床头,轻笑道。 宁延站在程缘身边,拱手肃立,就像个听先生说教的学子。 程缘笑道,“这一路走来,你也是不易,身边的人走了又走,散了又散,经历的多了,人也就长大了,我本以为我还能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一阵,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之前还想着走之前再看看我那女儿女婿,听说双双有了身孕,哈哈哈,真好啊,等了这么久终于要做上外公了,不错。” 老先生说着些不痛不痒的话,宁延也没有打断,因为自己姓宁,所以老国公才会这么说,若是自己换个姓氏,就听不到了。 “这天下的事呢,不一定是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从项州走来,你也应该发现了一些端倪,对吧?”老将军沉声说道。 宁延点了点头,“这次南下,是和当年有些不同,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这些极有可能和如今天子有关,甚至会影响国政。” 程缘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观察的很仔细。” “早上我来程府的路上,路过当年您题字的文治牌坊,碰到一个叫赵会的私塾先生,连一个先生都能说出如今天下政局混乱,暗流涌动,单靠文治已然行不通,敢问老将军,此局何解?”宁延皱眉说道。 程缘眼神深邃,“大奉以武立国,文治不通,则需武治,这个赵会是青州儒生,却有些本事,只不过到底是读书人,书生意气太重,须知治政不是读书,书上的勾勾画画代替不了复杂的人心,但有一点他说的不错,天下暗流涌动,天子背后另有天子。” “嗯?”宁延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天子之后,另有天子?” “你也看到了,各地都出现了新的州牧,美其名曰是奉天子之命,但若真是天子之命,为何又拿不出天子调令和吏部公函?若不是,又为何不见朝廷出面反对?这一切只能说明天子背后还有天子,这个天子是谁,我们还不得而知,但老夫想,绝不是池中之物。”程缘缓缓说道。 宁延沉默不语,他似乎想到了一个人,但也不敢妄下结论。 程缘猛地咳嗽两声后说道,“宁延,当年你来交州的时候是想避世,明哲保身;那现在呢?还是一样?”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宁延无奈说道,“老将军,若是日后的大奉真的需要一个人站出来,用武力求太平,您觉得我行吗?” 窗外传来一阵黄鸟叽叽喳喳的声音,刚好掩盖了程缘回答的声音。 听到老将军话后的宁延深浅凝重,而老将军则面色温润,看不出任何异样。 “我明白了,老将军,受教了。”宁延恭敬的拱手说道。 “做你该做之事,行你所行之道,是对是错,留与后人说。”老将军的话,给宁延吃下最后一粒定心丸。 宁延此番南下,收获最大的便是这番话。 第458章 再渡镇南关 日落西山,重病缠身的仁国公沉沉睡去。 宁延小心的走出房间,掩上房门;刚一转身就看到了一直在外面等着他的素素。 脱下丫鬟服饰换上素纱长裙的素素格外好看,宁延看着素素轻声一笑,“这么晚了,还不去休息啊。” “少爷,太久没看到你了,想听你说会话。”素素还像之前那样冲着宁延作揖行礼。 宁延扶起素素,“素素姐,你现在的身份早已不是我宁府的丫鬟了,而是义国公府的大小姐,日后见了我就不必再行下人之礼了,也不要再喊我少爷了,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你能叫我一声宁延。” “习惯了少爷这个称谓,别的一时半会还真换不过来。”素素浅笑说道。 两人并肩走在程府走廊上,素素斜眼看向宁延,宁延一直往前走,面色平静,古井无波,长的亭亭玉立的姑娘沉声说道,“少爷打算时候回项州啊。” 宁延笑着反问道,“怎么?素素姐这是下逐客令了吗?” “瞧你说的,我巴不得你一直留在这呢。”素素无奈一笑,“但我也知道,少爷你是不会一直留在这的。” 宁延尴尬一笑,叹气道,“这趟出行的目的本就是探望程老爷子,如今老爷子也看了,按道理是该回去了,但再回去之前,我还想去趟青州。” “是因为三少爷吗?”素素口中的三少爷自然是宁延的三哥。 宁延点了点头,“有这个原因。” “那我们还会再见吗?”素素突如其来的话让宁延直接停下脚步,愣在原地。 宁延回头,目光温柔,“我们现在不就再见了吗?” 素素被宁延逗笑了,“就你会说。” 宁延噗哧一笑,确实自己很少这么放松的笑过了,大家都很讨厌分别,但是又不得不分别,人生无不散之宴席,就是这个道理。 。。。 在程府休息了三日后,宁延来到仁国公卧房同老国公告别,准备启程北上。 “咳咳咳。”听闻宁延要走消息后的老国公猛地咳嗽了三声,眼神中满是不舍,但也没有挽留,“走之前,老夫还得拜托你一件事,你务必答应。” “老将军请说。”宁延恭敬的说道。 “素素来我这也有段时间了,老头子我一时半会的还死不了,你呢就替我把素素送回镇南关吧。”程缘轻声说道。 旁边的素素直接起身说道,“程将军,您这是干什么?您现在这个情况正需要人照顾,我不回去。” “素素。。”程缘摇头叹气道,“回去看看周将军他们吧,我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再说了镇南关到桂郡也不远,若想来还能来嘛,对不对?” 宁延看着老将军,再看了看素素,起身说道,“素素姐,听老将军的吧。” 素素无奈,只得红着眼点了点头,她并不是不愿回镇南关,而是想到老将军一个人身边连个年轻人都没有,就感到有些不忍心,本该是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却要在此受罪,谁看了都不忍心。 两人告别老将军后,老管家走了进来,看着躺在床上面容憔悴的老将军,无奈道,“老爷,您这是何苦呢?” 程缘挤出一抹笑意,无奈道,“素素能陪着我这个老头子,我很高兴;但我这里不是她应该在的地方,当年单方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是一点忙都没帮上,最后还是宁致救下了那丫头,保住了单家血脉,现在老了,重病缠身,让人家单家闺女照顾,你说,我有什么脸啊?” 程德帮自家老人宽心道,“老爷,您也别太自责,当年的情况谁也没办法。” “我也不是自责,就感觉素素这丫头挺不容易的。”老将军轻声说道。 人生在世,没有人是容易的,贵为国公的程缘是,声名鹤起的宁延是,全家含冤而亡的素素也是;即便生活在不容易,也不能轻言放弃。 向程缘辞行后,宁延便带着素素启程离开了桂郡,前往镇南关,等把素素送到目的地后,自己再启程北上。 在出发之前,宁延还给大哥写了一封信,告诉大哥老爷子的情况,让他和大嫂别太担心。 一路南下,路程比想象中的要顺利许多,没有碰到太多麻烦,没多久便抵达了镇南关。 眼前的雄关和当年自己来时一样,巍峨耸立,肃穆庄重。 老将军周秉业在听到素素回来后高兴不已,亲自出关相迎,而素素的名声也早已传遍了镇南关,因此在听到她回来后,许多将士都自发来到城头相迎,其中就包括司徒景春。 当兴高采烈的司徒景春来到城门口准备迎接素素时,却发现素素身边居然还有一个男子,而这个男子它也认得,就是这些年素素口中难以忘却的宁家五公子宁延。 对于宁延的不请自来周将军还是很欢迎的,城头上不明所以的将士都以为素素和身边的男子有什么事;其中就包括司徒景春。 宁延看到周秉业后,拱手行礼,“周将军,许久未见,近来身体可好啊?” 周秉业笑着扶起宁延,高兴道,“宁公子客气了,只要大小姐在,本将军每天心情都是好的,哈哈哈。” 素素也笑了笑,“周叔叔您这就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一家人,走吧,咱们进去说。”周秉业高兴的拉着两人往关内走去,一旁的司徒景春双拳紧握,气的许久都没有说话。 两人来到周秉业的房间中,将程老将军的近况大概说了说,周秉业听到老爷子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时,也是无奈摇头,“生老病死,不由人啊,希望老将军能挺过这一关吧。” 素素也知道,这个时候周叔叔有话给宁延说,于是便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房间。 “老爷子为了大奉戎马一生,到头来重病缠身,客居西南,老了连女儿女婿的面都见不了,就连为之奔波半生的大奉还是这么一个糟糕乱样;要我说啊,老爷子的病大概率是心病。”素素刚走,宁延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宁延的话说的确实有道理,周秉业无奈一笑,“现在的大奉啊,明眼人都知道外和内乱,这乱与和之间就隔着一层窗户纸,一旦这层窗户纸被捅破了,那就是天下大乱。” “有人在拼命的糊着这层窗户纸,而有人则早已经准备好刀剑,时机已到,就会立即将这层窗户纸捅破。”宁延沉吟道。 “那宁公子看来,是何人在拼命的糊着这层窗户纸,又是何人想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呢?”周秉业甩给了宁延一个棘手又不算棘手的问题,让宁延有种自己挖坑自己往里跳的感觉。 宁延起身,轻声一笑,“想救大奉于危难之间的,我大哥,二哥榜上有名,殷都于公明,我了解他,他也算一个,至于其他人,我不敢保证;至于那些野心勃勃之人,我虽由有测,但不敢妄言,还望周将军体谅。” “哈哈哈,宁老将军殷都自杀,你们兄弟还对大奉忠心耿耿,这倒真是让我佩服,政治本就吃人不吐骨头,满池污水想要结出青莲,难啊!”周秉业起身咂舌道,随后看向宁延,“不过当这层窗户纸真被捅破的时候,就需要有人能从乱世中站出来,如果这天真的来临,宁公子觉得,这个能站出来的人会是谁?” 宁延已经不止一次听到类似的问题了,而答案也都不约而同的指向自己,“周将军不会是想说是我吧。” 周秉业哈哈大笑三声,“十七岁出殷都,不仅完好无损,还回到殷都做了礼部侍郎;后来又北上北蛮,在北蛮长老们的层层围剿下带着十二国器回到项州,顺便掀起两朝江湖大战,试问,若非当世豪杰,又有谁能有此本领。” 这马屁拍的宁延差点笑喷,“大将军倒是真会说啊,可是在我离开殷都之前,只是一个人人喊打的纨绔罢了。”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周秉业淡然回复,“宁公子,我周某人就说这么多,你也不必过多解释,我相信时间会告诉我们答案。” 宁延举杯,以茶代酒,“那我宁延就以茶代酒,敬周将军一杯,敬护国安邦,镇守边关之功。” “哈哈。”周秉业笑了笑,举杯一饮而尽。 宁延起身辞行,这一出来就看到四周军士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似乎对他有些敌意。 宁延摸了摸脑袋,不解的往外走去,自己刚到军营外的广场上,旁边的军士突然就涌了上来,百十来号人直接将宁延围了起来,看着身边身强体壮的将士,宁延无奈一笑,“各位,这是干什么啊?” 众人身后幽幽传来阵阵男子声音,“就是想看看堂堂宁五公子到底有何能耐,能这么博得女子芳心。” “我?博得女子芳心?”宁延回味了一番,然后点了点头,“这个我确实承认,但你若是就因为这个把我拦在着,那也未免太小心眼了,我说的对吗?司徒公子。” 众人让开一条路,路的一边,正是身着盔甲的司徒景春。 “你怎么知道我是司徒家的人?不对,素素姐曾经是你的丫鬟,是她告诉你的吧!”司徒景春手握佩剑,缓缓朝宁延走来。 “还需要素素姐说吗?当年你被周将军打飞的时候,我就在边上,你那佩剑上的司徒二字早就暴露了你的身份,不过别说当年那一幕还真是想忘都忘不了啊。”宁延摇着头咂舌道。 听到这话的司徒景春当场就红了脸,指着宁延气呼呼的说道,“你还敢嘲笑我,我今天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宝剑出鞘,但未开锋。 年轻人火气确实大。 第459章 少年心气 其实比起年龄,司徒景春比宁延也只小一岁,但是再宁延看来,他就是个孩子,而且他也知道司徒景春为什么要在这里拦住自己,因为刚刚司徒景春的第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 司徒景春左手紧握剑鞘,右手按在剑柄上,随后迅速跑动,直冲宁延而去。 在靠近宁延的瞬间,长剑出鞘,整个人身形弹起,右手卧刀,凌空斩下。 宁延身影挪动,身影在半空滑动,身后金光乍现,重剑劈下,真气光芒璀璨万分。 这小子的实力倒是有半步神魄的味道。 看到宁延只是稍稍挪动身子就躲开自己一击,司徒景春眉头皱起,右脚猛跺,一阵涟漪激荡而出,真气外溢,身体紧绷,再度持剑而出。 宁延双手背在身后,紧靠身形就躲着司徒景春的攻击,宁延碰到的用剑高手不少,尤其是到了项州,从李七夜到李清泉,再到程花花,以及农家的那个高手,都是用剑高手,司徒景春的剑罡剑气确实厉害,凌厉尖锐,但这剑气中却少了些狠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佩剑未开锋的缘故。 接连躲了十几剑后,宁延微笑道,“小子,剑道天赋是不错,但你这样出剑是杀不死人的。” 司徒景春眉头紧锁,手中佩剑前指,顶着宁延,沉声道,“若是此剑开锋,杀人如屠狗。” 宁延不做评价,一步跨出,下一秒在司徒景春惊愕的眼神中,整个人直接闪身来到后者面前,嘴角一弯,一拳轰出,直接砸在司徒景春的胸口,一声闷响传来,司徒景春直直后退,滑出数十米后才稳住身形。 身形稳住后,脚下的地面上,早已塌出了两个深坑。 宁延收拳,放于身前,笑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方可伤人,甚至杀人。” 司徒景春咬紧牙关,迅猛前冲,誓要找回场子。 “嘭。”真气飞舞,司徒景春直接出现在宁延左边数十步外,看着宁延,他略作思索,举剑劈下。 宁延摇头笑道,“速度是有了,但是力道不够,你也迟疑了,两人交战,差之分毫,谬之千里。” “嗯?” 司徒景春突然惊愕出声,眼看他就要一剑砍在宁延身上,结果宁延突然消失不见了。 “轰。”又是一拳,从右边砸向司徒景春,司徒景春运气格挡,挡住这一拳上的真气,但庞大的力道还是把他震出几十米远。 整个广场瞬间鸦雀无声,宁延看着司徒景春,笑着说道,“小子,再练练吧,你现在还不行。” 司徒景春起身,目光凶恶的盯着宁延,“姓宁的,你别得瑟,我还没输呢,再来。” 眼看司徒景春就要再度冲上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跟随脚步声的还有熟悉的女子声音,“住手,都给我住手。” 素素的声音宁延再熟悉不过,宁延双手背在身后,静静的站在那里,而旁边跟着司徒景春一起来到将士一个个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纷纷低下头,毕竟他们也知道这冲突是为什么起的。 素素径直跑到宁延身边,一脸担心的看着宁延,小心问道,“少爷,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宁延笑着摇了摇头,“就这小子,能伤到我?也太异想天开了。” 看到素素来了后第一时间关心的居然是宁延,司徒景春的怨气就更重了,将佩剑插入剑鞘后,整个人气的肺都要炸了。 看到宁延没事后,素素走到司徒景春身边,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司徒景春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司徒景春,你在犯什么浑,是不是我一走镇南关就没人能管得住你了?啊?” 司徒景春也不忍了,大声说道,“我怎么了?我就是看不惯他那洋洋得意的样子,我就要动手杀杀他的威风.” “啪。”素素直接一巴掌拍到了司徒景春脸上,这一巴掌拍得让宁延都愣住了。 普通人的一巴掌对武者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在面对素素的时候,司徒景春是从不设防的,所以这一巴掌是货真价实的打在了他的脸上。 这是司徒景春从小到大吃的第一个巴掌,而这个巴掌居然是来自于自己最喜欢的姑娘。 委屈,不甘,气愤,恼怒瞬间涌上心头,司徒景春左手死死攥着剑鞘,甚至都能听到剑鞘碎裂的声音。 司徒景春把这股气咽了下去,因为眼前的人是素素。 “你为了姓宁的打我,素素姐,在你心中,是不是我永远也比不上他?”司徒景春红着眼盯着素素说道。 这一巴掌打下去,素素也知道自己伤到了面前少年的自尊,但她还是执拗着说道,“是,你根本比不上我家少爷丝毫,在我眼中,他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而你,只是一个幼稚的小屁孩。” 司徒景春看着素素的眼神,从愤怒到无奈,从不甘心到委屈,“素素姐,真没有想到在你眼中,我居然是这个样子。。” “那你想让我怎么看你?” 这幼稚的话题让宁延忍不住笑出声来,“素素姐,别为难他了。” 司徒景春转身看向宁延,看宁延的眼神就好像看一个大仇人一样,宁延讪讪耸肩。 “好,既然如此,那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了,告辞。”司徒景春还是忍住了没动手,直接转身离去。 身后的将士也跟着离去,素素杵在原地也不知如何是好,宁延缓缓走到素素身后,轻声说道,“这小子喜欢你啊。” “小孩子懂什么是喜欢吗?”素素看着司徒景春的背影,摇头说道。 宁延嘿嘿一笑,贴在素素耳边说道,“他比我小不了多少,素素姐,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的,而且心思单纯。” 素素心中咯噔一下,这么多年,她又何尝感受不到司徒景春对自己那份特殊的感情,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可是在她心中一直有一个身影,有他在,她很难接受其他人。 素素闭嘴不言,宁延伸了个懒腰,转身往外走,边走边大声说道,“人不止要有往前走的胆子,也要有回头的勇气,勇气永远是战胜自己的最佳武器。” 宁延的声音很大,大到让走到一半的司徒景春停下脚步。 司徒景春红着眼转过身,发现宁延已经离开,而硕大的广场上只剩下了素素一个人落寞的身影。 司徒景春挥了挥手,示意身边手下退下,随后自己一个人重新走到素素身边,素素抬头看向司徒景春,眼神中五味陈杂,刚刚宁延的话她也听到了。 “素素姐,我就想知道为什么,你觉得我比不过宁延。”司徒景春忍不住问道。 素素回头去看宁延,但宁延早已离开,少女沉默片刻,声音低沉道,“你七岁的时候在干嘛?少爷七岁的时候,差点死在朔州;你十七岁的时候持剑周游天下,少爷十七岁的时候被逼的远走殷都,被迫游历,路上九死一生,每一天都是在和死神抢时间;你有一个完整的家,是司徒家的大少爷,可少爷呢?他甚至都不能回殷都给老爷夫人坟前上柱香;若是把你换成少爷,你觉得你能比得过他吗?” 司徒景春沉默不语,就自己所经历的这些比起宁延确实不值一提,从生死离别中磨练出的心性要远比自己倔强的叛逆要成熟的多。 也难怪素素说自己幼稚,自己这不就是幼稚吗? “对不起,素素姐,我。。我明白你意思了。”司徒景春冲着素素拱了拱手,“姐,谢谢你让我知道我和宁延的差距,他确实很强,武道也好,心性也好,都远胜于我,但我司徒景春也绝不是花架子,终有一天,我会追上宁延,甚至超越他,然后再站在你的面前,那个时候我希望在你眼中的我不再是个小孩子,而是一个男人。” 知耻后勇的话总是掷地有声。 “我希望看到一个全新的你,回司徒剑阁吧,你在镇南关学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是时候回去了。”素素低声说道。 要是换做之前,司徒景春肯定回问为什么,他就不回去;但是这次他没有,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当初周秉业留他再镇南关让他跟着姚都尉就是为了磨练他的心性,如今他也算是大彻大悟了,留在镇南关固然可行,但若是回剑阁为自己佩剑开锋对自己的好处更大。 “我过几天给家里写封信就找周将军辞行。”司徒景春轻声说道,看向素素,“素素姐,我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我想问,你会等我吗?” “等你?”素素眨了眨眼睛,从少年澄澈的目光中看出来这两个字的特殊意义。 “对,等我,等我宝剑开锋,等我回来娶你。” 少年最不缺的就是勇气,司徒景春紧张的攥紧了手中的佩剑,他特别害怕从素素口中听出自己最不愿意听到的回答,但他也能理解,毕竟若是素素真心喜欢宁延,自己确实有些差距。。 “你先回去吧,日后的事谁有说得准呢。”素素直接避开了司徒景春的问题,尴尬的别过脑袋。 还好,这不是否定。 “好,下次见面,只要你还未嫁,我就一定要娶你。”司徒景春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就直接转身离去。 他和宁延,一个向南一个向北。 少年的剑鞘之上,真气游动宛如腾蛇。 第460章 只身入府 站在角落的宁延看着眼前的一幕,嘴角上扬,哼着小调朝北而去。 而一直在暗地里盯着广场的周秉业略微叹气,“真没想到到最后帮助司徒家那小子打开心境的居然是小姐。” “这可能就是缘分。”姚都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周秉业身边,而周秉业对他的态度也很是尊重。 “这小子要是真走了,你不会舍不得吧?”周秉业右手按在腰间剑柄上,故意笑道。 火头军都尉姚赤田笑了笑,感慨道,“好孩子谁都舍不得,但还是让他回去吧,或许他这一回去,司徒剑阁能出个大人物呢。” “媲美易子推?”周秉业反问道。 “最起码比他爹强。”姚赤田沉声笑道。 周秉业点了点头,没有否定姚赤田的话,而后继续说道,“但是如今的大奉,可不是多一个易子推就能解决问题的,这天下,需要一个震慑天下的人。” “你选的是宁延?”姚赤田回头说道。 “我别无他选。” 两人对视一笑,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山川雄关,就像二十年前那样。 。。。 “黄土呦!你可知那英雄少年走四方哦!” “姑娘呦!你可知那心中情郎战沙场哦!” “汉子呦!你可知那家中娇娘盼郎归哦!” 嘴角别着狗尾草,嘴里哼着项州乡间小调,宁延悠闲的走在前往苏州的小路上,从交州离开后,他一路北上,从汕州北部边境一路北行,绕过十万大山来到苏州。 从离开交州开始他就算是进入了公孙家地盘,汕州有公孙长风,而苏州更是公孙家的大本营,不过宁延并不担心公孙家会对自己出手,公孙家固然厉害,但是当年他能完好无损的从苏州离开,现在也能。 宁延的一身普通白衫,走在非富即贵的金宁城街头很难引起注意,一番打听,宁延终于找到了苏州牧赵放歌的府邸。 五柱庭院,还真是气派啊。 这赵放歌居然住上了五柱庭院,宁延心中多少有些惊讶,记忆中的赵放歌应该不是这种贪图享乐之人啊,看来在高陵担任广南王这段时间,苏州发生了很多事啊。 宁延来到赵府,叩响了赵府大门。 出来的是一个下人,但这个下人阴沉着一张脸,看着宁延也没有好气,拉着脸说道,“干什么?” 这是赵放歌新招的下人吗?脾气这么大? 宁延赔着脸笑道,“那个我是赵大人的远房亲戚,来投奔赵大人,还请你通禀一声。” “远房亲戚?”下人一脸疑惑的看着宁延,“那你等会,我去禀告一声。” 说完后,那个下人直接关上大门。 宁延抬头看了看五柱门庭上的牌匾,是赵府没错啊,这现在州牧家的下人都这么狗眼看人低吗? 心中疑惑的宁延无奈摇了摇头,在门口等了一会后,那个下人打开大门,态度是好了一些,但还是阴着脸,整个人跟个面瘫一样,一点笑容都没有。 “进来吧,大人在里面。” 宁延点了点头,跟在下人后面往里面走去,别说这府邸还真是气派,不过这么大的府邸,从自己进门到抵达赵府客厅,就没看到几个下人,倒是感觉到不少真气波动。 这赵大人的处境似乎有些不太妙啊。 赵府客厅,赵放歌正襟危坐,身后站着老管家,这个老管家宁延倒是认得,宁延快步走上去,在看清自己这个远房亲戚后,赵放歌脸色骤变,很明显是认出了宁延。 宁延先行一步,冲到赵放歌面前装作激动无比的样子,“四叔,真的是四叔你啊。” “四叔”赵放歌眨了眨眼睛,但很快就知道怎么回事,跟着宁延演了起来,“原来是大侄子啊,这么久不见长这么大了,四叔都没认出来,哈哈哈。” 宁延余光扫向边上的下人,这些人一个个神色严肃,死死盯着他和赵放歌,在宁延看来,他们根本不是普通下人,而是修为不低的武者,而从赵放歌的神情上来看,他应该是被监视了。 主管一方的州牧居然沦落到被监视软禁的地步,能有这么本事的,整个苏州除了公孙家找不出第二个人,宁延心里暗自感慨,这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高陵坐上皇位后,这公孙家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啊,连州牧都敢软禁。 赵放歌说罢拉着宁延就要往里面走,“来来来,大侄子一路辛苦了,咱们里面说话,边吃边聊。” 宁延借势跟这赵放歌走入内厅,而那些站在客厅的下人眼看就要跟进去,老管家直接当在门口,“老爷和家里人说话,咱们就在外面等等吧。” 那些下人皱眉看着老管家,但老管家就是丝毫不让,无奈之下那些装成下人的武道高手只能留在外面。 走进内厅,赵放歌回头看去,看到没人跟上来,直接一把拉住宁延的手腕,脸色骤变,低声说道,“我的天,宁延你胆子是真的大啊,这个时候都敢来苏州,现在整个苏州都是公孙家的了,你现在来就是自寻死路。” 宁延压低嗓子说道,“刚刚就感觉这些下人不太对,听您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这公孙家胆子就这么大,你这个三品州牧说监视就监视了?” “他们没杀我都算好的了,自从广南王登基称帝后,这苏州就不是大奉的苏州了,而是他公孙家的苏州,哎,再说了,现在我也不是苏州牧了,朝廷给苏州新派了一个州牧,这个州牧说是苏州牧,但其实就是给公孙家打工的,那公孙家想杀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这个时候来,不是找死吗?”赵放歌压着嗓子说道。 宁延低声笑道,“放心吧,能杀我宁延的人还没出生呢,对了赵大人,霍家怎么样啊?” “自从广南王起兵开始我就被关在府里了,对外面的情况知之甚少,但我听说公孙家起兵之时曾去过霍家想要求得一些机关术,但被霍家家主拒绝了,现在公孙家当道,估计霍家的日子也不太好过。”赵放歌沉声说道。 宁延点了点头,这一点也不意外,“看来这情况是有些不太好啊。” “待会我从后门送你出去,你出去后赶紧离开苏州,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赵放歌拉着宁延就往外走。 宁延并未答应赵放歌,“赵大人,您先别着急,我现在的情况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吧。” “等到公孙家找上门,一切就都晚了。”赵放歌忧心忡忡的说道。 宁延轻声一笑,“再糟糕能有我当初在殷都时候糟糕,我连天子都不怕,会怕他一个公孙家?” 宁延的话把赵放歌都逗笑了,无奈的赵放歌摊了摊手,”你小子胆子是真大。“ ”我觉得还行吧。。“ 来苏州本就是一步险棋,但宁延也绝不会做白白送死的之事,他们连赵放歌的州牧之位都给撸了,那就说明这一切背后那个人不是公孙家,若是公孙家的话,根本没有这个必要;既然不是公孙家,那那个人的身份宁延已经呼之欲出了,虽没有明显证据,但已然八九不离十。 。。。 中州,殷都。 春天多雨是好事,毕竟春雨贵如油,被雨水洗刷过后的殷都皇宫更显恢宏贵气。 春风细润,空气中残留着泥土的清香,背着书箱的羊辜佑来到了大奉人人向往的都城;殷都的繁华出乎了他的想象,虽然从宁延口中听说了殷都有多繁华,但是当自己亲眼目睹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惊讶。 走着走着,少年读书郎突然转身,然后快步往回跑,来到一座府邸旁边,府邸规模不小,恢弘气派,门上牌匾挂着”宁府“二字。 宁府,看到宁字羊辜佑就下意识的想到了那个和自己同行的项州宁延,也不知道萍水相逢的宁延现在如何了,要是他是宁府之人就好了,现在也就到家了,免得再往南奔波。 在宁府门前待了会后,少年郎便背起书箱继续往前走。 羊辜佑刚走没几步,宁府大门突然打开,一个下人走出来,冲着羊辜佑喊道,”公子留步。“ 羊辜佑疑惑的回头,小心问道,”你叫我啊?“ 下人点了点头,冲着羊辜佑行礼拱手,”公子留步,我家二少爷请您入府。“ ”二少爷?“羊辜佑一脸疑惑的看着下人,说话都有些紧张,”我。。我不认识你们二少爷,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啊?“ ”公子可是羊辜佑?“ ”是啊!“ ”那就没错,公子请。“ 羊辜佑跟着下人走进宁府,宁府的里面比外面还要恢弘,但是这么大的府邸却没有多少丫鬟下人,这倒是让羊辜佑不解,这若是在他们家那边,就宁府这个规模,不得有个一百多下人? 殷都宁府,他好像听人说起过那个打下项州的礼国公宁致,莫非,这是礼国公的府邸? 走入宁府正厅,大厅里,一个身着薄纱的年轻人正侧卧在软榻上看书,旁边的案几的小火炉上正咕噜咕噜的煮着酒水,隔着老远都能问道酒的香气。 下人拱手行礼,”二少爷,羊公子带到了。“ 宁府二少爷,当朝宰相宁枫放下手中古籍,看着面前读书人,轻声一笑,”羊先生,可认得我啊?“ 羊辜佑老实巴交的摇了摇头。 宁枫也不见怪,笑道,”那宁延你认识吧。“ 羊辜佑点头如捣蒜。 ”我是他二哥。“ ”啊!“羊辜佑发出不可思议的喊声,这宁延还真是宁府的人。。 第461章 黑市大姐头 羊辜佑怎么也不会想到萍水相逢的宁延居然会是礼国公府上的公子,也不会想到面前的男子会是当朝宰相。 看着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的羊辜佑,宁枫轻声一笑,“不必太过惊讶,能去殷都国子监求学的都是当世才俊,宁府的大门永远欢迎你们这些身怀大才之人,羊公子请入座。” 看着如此客气的宁枫,羊辜佑半天都没适应过来,赶紧拱手道,“多谢宁公子。” 宁枫稍稍一愣,或许是许久没有听到有人喊自己宁公子的缘故吧。 入席跪坐,火炉煮酒,摆在羊辜佑面前的是一个青色玉酒杯,上面雕刻有鲤鱼戏荷,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听五弟说,你并不喜欢读书,既然不喜欢读书,为何又要去国子监呢?”宁枫挥了挥手,身边的丫鬟挪步过来,端起火炉上的酒壶,帮两人添酒。 羊辜佑尴尬一笑,摸了摸脑袋,“我父母一直想让我有出息,能出人头地,在咱们大奉出人头地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读书去做官,要么修武参军;我这个人不通武道,能走的路就只有读书了。” “一边不喜欢读书,一边又把自己读到了国子监,羊公子确实是个难得之才啊。”宁枫举杯饮酒,笑着说道。 “公子过誉了,其实我并非讨厌读书,而是讨厌书中写的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人们读圣贤书,学圣贤之礼,可是这写书的先贤怎么会明白后人所想,又怎知他们所想是读书人所想?同读一本书,有人省身悟道,有人感怀伤今,不同之人读同一本书也有不同感悟,若将这些感悟强行归于一种,并用晦涩难懂的文字记录下来,称之为所谓的先贤之礼,那这书读的未免太痛苦了。”羊辜佑的一番话让宁枫瞬间对此人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本以为眼前的羊辜佑就只是一个单纯的读书天才,得到宁延赏识而推荐给他,现在看来,是他宁枫小人之心了,读书人学书中圣贤之礼已成千年不变之风,从未有人质疑,但今天羊辜佑出现了,他用最简单的话说出来最难的道理。 读书不应该是读死书,也不是死读书。 宁枫捋着新蓄的胡须颔首道,“质疑先贤之礼,你这读书读的倒真是让人意外啊。” “也不能叫质疑,我只是不懂罢了,或许我并不适合读先贤之书。”羊辜佑摇头笑道。 “因时而立,因事而行,不拘泥于过去,不妄尊于未来,羊公子,你并不是不适合读书,而是太适合读书了。”宁枫举杯相敬。 羊辜佑同样举杯而敬。 一个不喜欢读书的读书人从书中读出了黄金屋;而那些一个个以读书人自居的学子却只能从书中看出钱罐子,这多少有些讽刺。 读书人读书悟道,上报国家,下安黎民。 这话到底是对是错,从宁枫角度来看,是对的;但从羊辜佑的角度来看,这话并不完全对,报国安民,没错,那自己呢? 难道为了国家,为了黎民就非得牺牲自己吗?若是连自己都不顾了,又拿什么报国安民呢? 在羊辜佑看来,这话应该是。 读书人读书武道,修身为己,上报国家,下安黎民。 若不为己,谈何为国。 。。。 殷都黑市。 披着年过古稀老人皮囊的女子静静的看着面前桌上的信件,无奈叹气,“连老妖怪蒋圣钦都解决不了这个宁延,看来这人确实有些本事了。” 身后黑衣人默不做声,女子一把撤掉脸上的面具,露出原本的美女身姿。 “你们在这等着,若是那人来的话,把人家钱退还给人家,再多给一半,咱们生意没做好,该赔。”女子拿起桌上的信,往房间深处走去。 身后黑衣人伫立拱手。 顺着房间一直往深处走去,一道铁门镶在前面正中央,女子抬手按向铁门,一道真气顺着手臂轰出,砸在贴门上,一声闷响传来,铁门徐徐打开。 铁门朝着两边缓缓打开,露出一条挂满油灯的走廊,走廊中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女子早已经习惯这种气味,随意的挥了挥手便往深处走去。 穿过走廊,来到尽头深处,这里别有洞天。 一道刺眼亮光扑面而来,与之一起的还有嘈杂叫喊声,走廊的尽头,一个规模宏大的地下交易市场映入眼帘。 顺着女子的目光看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排接一排的摊位,摊位的主人衣着朴素看起来就和普通人一样,但你若是把这些敢在黑市里做生意的摊主当成普通人的话,那你就要倒大霉了,曾经就有一个刚入黑市的杀手为了一把镔铁剑找人家摊主的麻烦,那个摊主是个衣衫破烂的且年过半百的老头,那个杀手或许是看人家好欺负,就要着人家麻烦,结果话还没说两句,就被一剑割喉,杀他的那把剑就是那把镔铁剑。 杀人对于黑市来说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殷都黑市虽然认钱不认人,但也有自己的规矩,尤其是在这市场之上,你随便遇到一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手上沾着数十条人命的顶级杀手,能进入黑市的,那个是好欺负的主,不管你在外面如何威风,只要是来到黑市市场,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这里的摊位上应有尽有,有宝剑大刀这种杀器,也有毒刺毒针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暗器,只要你有钱,这里还有武学秘籍和修炼功法,护体软甲铠甲更是数不胜数,在黑市上有钱可以买到任何东西,在黑市最北边的角落有一个挂着羊头的肉摊,在这满是杀手的黑市上出现一个肉摊咱们看都别扭。 但是你若把他当作普通肉摊就错了,毕竟这个肉摊是不卖肉的,肉摊后有个小门,推门而入,你就会发现,这门内全是头发是插着芥草的西羌女子,这些被北蛮人掳掠而来的西羌女子手戴镣铐蹲在角落,衣衫破烂勉强蔽体,一个个眼神中满是恐惧,女子头发插着芥草就说明这个女子还没有被买走,而那些被买走的女子则会被标上买家特有的标志,以免误会。 黑市的交易就是如此,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 刚入黑市的女子整理了下发饰,小心的走下台阶,顺着黑市街边往前走去,路过摊位的时候,不管是老的少的,看到女子过来,都会客气的喊一声,“香姐。” 谭香儿,这是女子的名字,也是殷都黑市背后的名字,殷都黑市的创始人就是谭家,当然这事只有在黑市有资历的人才能知道,一般的黑市杀手是不会知道这么多的,谭香儿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手段却不少,二十多岁就能稳坐黑市一姐,没有点手段是不可能的。 常年混迹黑市的人都会告诉你,别惹这个女人。 谭香儿来到一个卖短刀的摊位前,轻轻俯身,摊位的老板是个瞪着大眼睛的小姑娘,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七八岁的年龄,看着面前的大姐姐,小姑娘怯生生的盯着眼前的陌生人。 谭香儿随意拿起摊位上的一把短匕,轻轻一笑,笑起来就像初夏暖阳一般,“妹妹,这个匕首怎么卖啊?” 小姑娘摇了摇头,往摊位后看去,看到有客人来了,一个住着拐杖胡子拉碴的男子赶紧走来,陪着笑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去解了个手,这不是香姐吗?一把小匕首而已,香姐要是喜欢的话,拿走就是。” 谭香儿微微皱眉,看着男子仅剩的右腿,叹气道,“你家丫头多大了。” 男子宠溺的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轻声说道,“八岁了。” “八岁的小姑娘不去外面学些女红手艺,留在这里干什么?你看那家当爹的愿意自家女儿在这种地方。”谭香儿看着小姑娘,沉声说道。 老板尴尬的摸了摸脑袋,“丫头是在黑市出生的,她娘就是干黑市这行的,前些日子出了意外,就剩下我和丫头了,这丫头平日里是不出门的,今天我实在是抽不开身了,就让她来帮帮忙;不满香姐你说,其实我和我家那口子本来想着攒些钱就带着丫头离开这里回老家本本分分过日子,谁曾想除了这档子事,我这副样子,也就能在黑市摆摆摊挣点钱,要是去了外面,别说养活丫头了,就连我自个都不一定能填饱肚子。” 谭香儿拿起匕首,从腰间拿出一张银牌放在老板面前,沉声道,“别让丫头摆摊了,收摊后把丫头送我那里。” “真的吗?太感谢香姐了。”老板眼眶通红,激动的喊着。 谭香儿无奈摇头,转身离去,即便是走了很远还能听到老板激动的哭声,他一个断了腿的男人确实很难保护自己女儿,他也怕啊,他也怕自己死后自己的丫头被送到北边那个羊肉摊,成为有钱人的玩物,而在黑市,能让自己女儿不受委屈的,只有香姐。 这一点,谭香儿又何尝不知。 她七岁就在黑市混了,什么人没见过,老板的心思她怎么会不知道。 这种情况她已经不知道碰到多少次了,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在她这里,黑市的姑娘就是她的姑娘,谁都不能欺负。 她谭香儿是黑市的天,更是这些苦命丫头的天。 第462章 心狠还是手辣 衣着精致的谭香儿朝着黑市中心走去,那里有一个和整个黑市都格格不入的大宅子,这里就是谭香儿的家,谭香儿推门而入,和外面嘈杂烦扰的环境相比,住宅内的虫鸣鸟叫实在是太过清脆悦耳。 宅子入门便是一座小花园,假山流水,花草鱼虫是应有尽有,顺着两边过道走过去,眼前便是客厅主楼,刚走没两步,耳畔就会传来一群小姑娘脆如铜铃般的笑声,那些被她收养照顾的黑市姑娘就住在旁边的厢房,听着小姑娘们笑声,谭香儿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走进正厅,旁边椅子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看不出年纪的老者,老者眯着眼睛,双手正高高捧着一方玉佛像,成人巴掌大小,雕刻的栩栩如生,在烛火下闪烁着别样的光芒,老人盯着玉佛满脸陶醉。 谭香儿快步从老人身边走过,一把拿走老人手中的佛像,正沉醉其中的老人刚准备破口大骂,但是在看到来人是谭香儿后,瞬间眯起眼睛,嘿嘿一笑,“香儿回来了,怎么样?爷爷这尊玉佛不错吧,这宝贝可不是凡物,价值不菲呢。” “行了行了,您老人家就别吹牛了。”谭香儿将玉佛放在身后的书架格子上,然后一边扫视眼前放满宝贝的书架一边说道,“老妖怪失手了,宁延没杀成,这生意咱们做不了。” 听到这话的老人家轻哼一声,拖着白色长袍缓缓起身,“若是这么容易杀,当初中府也不会失手那么多次,不过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杀不了不杀就是了,一单生意不成,咱们还有下一单。” 谭香儿一脸好奇的问道,“爷爷,您是不是知道这个宁延啊,为什么从我第一次接到杀他的单子开始,您就一直说这个人杀不了?” “哈哈哈。”老者猜到这个丫头要这么问,于是起身双手背后说道,“爷爷一把年纪了,怎么会认识他,这宁延是礼国公宁致府上的五公子,早些年在殷都也是出了名的纨绔,这好端端的突然被人盯上了,而且还开这么高的价,要是对他一般的公子王孙动手,会有人出五千两黄金这么大一笔钱吗?这里面啊,肯定是有鬼的。” “早知道杀不了,第二单我就不接了。”谭香儿摇头说道,同时目光盯上了书架上的一把通体银白的宝弓,银月弓。 盯着面前静静躺在架子上的银色宝弓,谭香儿不免笑了出来,“差点忘了,当初还有人花六千两买这小子的活。” 老者从背后出现,站在谭香儿身边,盯着上面的银月弓,“这也是变数之一,这个人杀不了喽。” “刺杀宁延一事就到此为止了,咱们已经尽力了,今日过后,他不管是生是死与我们没有半点瓜葛。”老人看着银月弓,沉眉说道。 “爷爷。。”谭香儿看着银月弓怔怔出神。 “怎么了?”老者应声问道。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我们还会再见这个宁延。”谭香儿眉头紧锁,看向旁边的谭洪。 谭洪并未多言,只是微微一笑,不见最好,若是再见,起码换个身份再见。 。。。 苏州,金宁城。 自从宁延来到赵府后,这赵放歌的心情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宁延的身份被这些公孙家派来的杀手看穿,给他招来杀身之祸。 但是当事人宁延却是一脸淡定,每天就跟个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就干嘛。 不过,赵府来了个远房亲戚这事很快就被公孙家知道了。 公孙家家主公孙康听着手下的汇报,沉声说道,“远房亲戚,赵放歌在苏州这么多年了,可从未听说他有什么远房亲戚啊。” 自从公孙廉跟着高陵进入殷都后,整个公孙家的大事小事就重新落到了他公孙康身上,论手段,公孙康可要远胜于公孙廉,但即便狡猾狠辣如公孙康也不明白为什么高陵要罢免赵放歌的州牧之位,换来一个新人。 虽然这个新来的州牧态度谦卑,以公孙家马首是瞻,但是公孙康还是觉得有些问题,除了苏州牧之外,象州牧,扬州牧,青州牧一时间全换了个遍,新君上位,重用自己的人没什么问题,但如此大手笔的换人,还是让公孙康感到不安。 下边的手下低眉拱手道,“老爷,属下去查查这个人?” “去查查吧,赵放歌虽然已经不是州牧了,但还是朝廷官员,而且在苏州,只要咱们公孙家不松口,他赵放歌就还是苏州牧。”公孙康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满是野心。 下面的属下跪地拱手,“是,属下明白了。” 男子走后,公孙康从太师椅上缓缓起身,沉声说道,“不管你是谁,只要是敢和我公孙家斗,都是必死无疑。” 公孙康的野心一直以来都不止是一个苏州,借助高陵入主中州只是第一步。 。。。 中州,殷都。 随着“五月新堂”事件以来,整个殷都朝堂纷乱不堪,身为一国之君的高陵更是对此不管不顾,就连天子早朝都成了他随性而为的产物,心情好就上朝听听外公公孙廉的马屁,心情不好了,干脆一觉睡到大中午,文武百官一早上都看不到天子身影。 沉迷于后宫佳丽三千的高陵无心朝政,原本是广南王时候的野心和雄心伟志全被抛之脑后。 日上三竿,陈白彬一身赤红朝服,如今是正三品光禄大夫的他是天子门下的大红人,谁都知道当今天子最为重视的一个是公孙廉,还有一个就是陈白彬,借助这个身份,陈白彬没少给自己捞好处。 天子寝殿门前,两个小太监看着陈白彬走来,低着头行礼,“陈大人。” 陈白彬眉头微微皱起,“陛下还没起来吗?” “尚未出殿。”两个小太监颤颤巍巍的说道。 陈白彬清了清嗓子,站在殿外大声喊道,“臣陈白彬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回应陈白彬的并非天子之声,而是瓷器碎裂的声音,正在里面抱着宫女睡大觉的高陵一把抓住床头前价值不菲的青花瓷,直接摔向门口。 这一摔,吓的门口的太监浑身打颤,但是陈白彬却面不改色,“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片刻后,寝殿的大门缓缓打开,开门的是一个宫女,衣衫不整的,开门后背过身子赶紧整理衣服,而高陵袒胸露乳的坐在床头,眼神迷离,面色蜡黄,显然是刚起来,而他身后的宫女也赶紧欠身退到一旁去整理衣服。 看着眼前不堪入眼的一幕,陈白彬也不生气,而是淡然走过去,跪地拱手,“臣拜见陛下。” “行了行了,有事说事。”高陵不耐烦的说着,旁边的宫女双手捧着燕窝跪在高陵面前。 高陵抓起满满一大碗燕窝喝了一大口,然后咕噜咕噜的漱了个口就吐了出来,随后挥手示意宫女退下。 拿燕窝漱口,这大奉往前数十代皇帝都不敢这么干啊。 陈白彬起身说道,“陛下,国子监新来的官员已经甄选完毕,臣觉得名单上的人都可以派去巴州担任州牧,还请陛下过目。。” “又是这事,这些事你就和外公商量着来吧,派谁去都一样。”高陵很不耐烦的说道,“以后这些小事别来打扰朕,朕一天天日理万机,可是很忙的。” “是,臣下明白。”陈白彬恭敬的说道。 看着汇报完的陈白彬还不退下,刚准备趁着起床龙抬头的时候舒服一下的高陵不爽的说道,“怎么?陈大人还有事?” 陈白彬故意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扭捏道,“最近臣下在朝中听到一些疯言疯语,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陛下。” “有什么事你就说,真是的,磨磨唧唧。”高陵眼睛上下打量着旁边的宫女,回味着昨晚的滋味,心中感慨,这当天子就是舒服啊。 陈白彬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摇头道,“最近宁丞相不上朝会,于大人称病不出,咱们新来的朝臣镇不住朝中的老臣,有些官员就在这个时候说。。说。。” “说什么?”高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宫女拉到了自己怀里,一双手不老实的在宫女身上摸来摸去。 “说陛下不适合做大奉的天子,他们要彭翊王重新即位,做天子。”陈白彬说完直接跪地,把头叩在地上,一点不敢抬。 前一秒还在享受宫女曼妙身材的高陵突然脸色一变,眼神中瞬间杀意尽显,右手死死的掐着小宫女的右胸,可怜的小宫女疼的双眼通红,浑身颤抖,眼泪都快出来了,但就是不敢哭出声。 “这话是那个不想活的家伙说的?告诉朕。”高陵求呼呼的看着陈白彬。 通过禅让得到皇位的高陵最不想听到的字眼就是彭翊王。 “这。。臣下不知,只是偶然听说。”陈白彬继续低头说道。 “哼。”高陵一怒而起,指着陈白彬吼道,“这些人想干什么?想死是吗?好,朕成全他们,陈白彬,去,让刑部把这些乱嚼舌根的狗东西全抓起来砍头,朕要看看是他们嘴硬还是朕的刀硬。” 陈白彬起身赶紧拦住即将大开杀戒的高陵,“陛下不可,如此不但不会制止谣言,震慑人心,反而会让朝中官员对陛下有所误会,影响君臣关系。” “不能杀?”高陵咬牙切齿的说道。 “在臣下看来,杀是要杀,但不能杀朝中官员,陛下,您想想看,他们为什么会这么说,还不是以为内彭翊王还在宫中吗?若是彭翊王不在了,那他们岂不是就都乖乖闭嘴了。”陈白彬眼珠子一转,眼神中的饮恨之气让高陵都浑身一抖。 “杀了彭翊王?”高陵吓的咽了一口唾沫,直接坐在床边,他知道彭翊王和董太后会影响自己皇位,但他最狠也只是想让他们离开殷都,这陈白彬一开口就是让他杀了自己亲侄子和亲嫂子。 这对于贪图享乐的高陵来说,还真是个晴空霹雳。 “对,杀了他,以绝后患,彭翊王只有一死,您才能高枕无忧。”陈白彬拱手叩首。 高陵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缓了好久才回过神来,看着陈白彬,抬起的右臂都在不住的发抖,“你。。。你这是,让朕万劫不复啊。” “陛下,臣只是为了陛下所计,身为天子,当狠辣果决,该杀之人必须杀,该死之人必须死,留之必有后患。”陈白彬的目光就像暗夜里的幽狼,阴狠毒辣。 高陵抓起旁边的水壶,猛灌自己三大口,最后一把摔碎,双眼怒目圆睁的看向陈白彬,双拳紧握。 “彭翊王是朕的亲侄子,陈白彬,虎毒不食子的道理你不懂吗?这种话朕不希望听到第二次,若有下次,休怪朕翻脸不认人。” 高陵的态度坚决的让陈白彬感到后怕。 话音刚落,陈白彬就急忙拱手认错,“陛下恕罪,刚刚所言都是臣下胡言乱语,陛下切勿当真,臣下知错,再也不敢妄议彭翊王了。” “知道错就滚吧。”高陵脸色阴翳的说道。 “是陛下,臣告退。” 陈白彬弓着身子讪讪退下, 在陈白彬走后,高陵就像陷入癫狂一样突然大笑,笑着身后宫女瑟瑟发抖,笑完的高陵猛然转身,将目光定格在小宫女身上,“朕才是真正的天子。。” 大吼一声后,高陵直接扑到了宫女身上。 傍晚时分,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宫女被两个太监抬出皇宫,至于去了那,是死是活,无人得知。 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第463章 仇恨的种子 从皇宫出来后的陈白彬迅速回家换上一身百姓常服,从后门出去后,在殷都闹市街头三拐两拐,来到一个小巷中,穿过巷子,在巷子的尽头,一驾马车正停在那里。 陈白彬四下望去,在确定没人盯着自己后,迅速跳上马车,在马车外恭敬的拱手道,“先生,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见过天子了。” “嘭。”马车大门么砰然打开,里面传来老者悠然之音,“进来说。” 陈白彬钻入马车,马车里面要比想象的还要大,地毯,案几,酒壶,应有尽有;老者盘坐于软榻之上,眉目冷淡,不怒自威。 陈白彬进来后,很是客气的跪地而坐,面对乐秦,他连头都不敢抬,骨子里透露着恐惧和卑微。 “高陵之意如何?”老者静静的端起面前精致的牛首酒盏,一边呷酒一边说道。 面前的陈白彬紧张的促狭道,“天子拒绝了属下的提议,他并不想杀彭翊王,属下觉得让天子对彭翊王动手,此事不通。” “哈哈哈。”乐秦突然笑了出来,随后捋着胡须说道,“若是天子真的不想杀彭翊王,你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他怎会放你离开皇宫。” 陈白彬微微皱眉,有些不解其意,“先生的意思是,天子这么说只是表面之词?” 乐秦看到这个天子面前的大红人好像没有听明白自己的意思,只得更加直白说道,“是与不是都已经注定了彭翊王的结局,让你去见高陵,只是个抛砖的过程,而天子之言则是老夫要引出的玉,一旦仇恨的种子在心中种下,那开花结果是迟早的事;就结果来看,一切都还在老夫的预料之中,高陵对彭翊王下手的越晚对老夫越有好处,但老夫也不希望太晚。” 陈白彬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假象,乐秦让自己面圣本意就不是要彭翊王高南槿的命,而是要在高陵心中种下罪恶的种子。 “先生果然神机妙算,属下佩服。”陈白彬拱手说道。 乐秦微微颔首,“各州州牧之事如何?” “不出先生所料,天子对此根本不在意,属下这两天就草拟天子诏书,让巴州牧上任。”陈白彬低头说道。 老人点了点头,喝完酒盏中的美酒,咂舌道,“干得不错,你回去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露出马脚。” “是,属下明白。” 陈白彬假笑连连,从马车上下来后,乐秦就驾着马车扬长而去,乐秦走后,陈白彬长舒一口气,顺着来时的路低头往回走去。 殷都,国子监。 背着书箱,站在孔章熙面前的羊辜佑好奇的扫视着这四周的环境,不得不说这国子监的书舍就是漂亮,全木结构的房屋,伫立在滏阳江畔,要山有山,要水有水,闲暇之时,泛舟湖畔之上,悠哉至极。 夫子孔章熙看完手中的信后,微微一笑,“雍州学子羊辜佑。” “学生在。”听到喊自己名字,羊辜佑赶紧拱手回应。 “别太紧张,首先欢迎你来到国子监开始自己的求学之旅,相信来之前你也了解了国子监的规矩,这些我就不再赘述了,我呢就是一句话,希望你在国子监能学有所成,将来可以报效国家。”孔章喜很客气的微笑道。 羊辜佑颔首拱手,行了一个拜师礼,“多谢夫子。” 羊辜佑离开后,孔章熙来到窗外,喃喃自语,“不喜欢读书的国子监学生,真是少见。” 。。。 苏州,金宁城。 来金宁也有四五天了,宁延几乎每天都会去外面转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是今天,他似乎感受到了一些不对劲。 傍晚时分,在返回赵府的路上,宁延只觉身后有什么人一直在跟着自己,警觉的宁延并未直接返回赵府,而是在金宁街头逛了起来,正当自己在街头小巷准备甩掉身后跟踪自己的人时,前方,浑身散发出一种冷峻气息的少年,面对着宁延站在小巷街头,因为背对着夕阳,宁延看不清眼前少年的模样。 一身劲装的宁延故作淡定的往前走去,每走一步,小腹丹田都会转动一圈,体内真气涌入双臂,一旦察觉不对劲,可第一时间进行反击,宁延直直往前走去,眼前的少年公子丝毫没有要让陆的意思。 夕阳下这条宽窄不过三丈的小巷中充斥着死一般的寂静,宁延双拳紧握,然而当他靠近少年的时候,少年轻声一笑,这一笑瞬间让宁延收起了紧张的心情,“霍笙?怎么是你?” 被认出的霍家二少爷收起扇子又惊又喜,“五少爷,好久不见啊,没想到真的是你。” “我这样都被你们认出来了,你们霍家的手段还真是厉害啊。”宁延走上前给了霍笙一个拥抱。 霍笙将宁延拉到一旁,小心说道,“现在整个苏州都是公孙家说了算,你这个时候来苏州,不是找死吗?” “其实我就是路过,本想着来看看舅舅外公他们,谁曾想的苏州居然成了这个样子。”目前的境遇让宁延也很无奈,“对了,外公和舅舅他们都还好吗?” 在宁延和霍笙相遇的瞬间,那个一直跟在宁延身后的人影直接消失不见。 而宁延也是感知到没人跟着自己才敢放心的和霍家二少爷相认,不然那就是惹祸上身了。 “别提了,自从上次公孙家来找父亲想拿一些机关术被父亲装病拒绝后,现在他们公孙家对我们霍家是处处提防,时不时还会暗地里捅你一刀子,现在父亲和大哥都很无奈,一些门中弟子都开始劝着大哥和父亲搬家换地方了。”霍笙无奈摊手道。 宁延微微皱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坏了!” “啊?”霍笙一脸意外。 “我的身份可能暴露了,赵大人有危险。”宁延突然意识到不好的事情,看着霍笙着急的喊道,“你先回去给舅舅他们报个平安,我去赵大人府上看看。” “啊?什么跟什么啊?到底出什么事了?”霍笙摸着脑袋说道,但宁延早已经撒丫子往赵府跑去了,留下巷子口一脸懵逼的霍家二少爷。 就像宁延所预料的那样,他的身份暴露了,霍家眼线众多,虽然霍家在金宁城受制于公孙家,但霍家在城中的眼线还是不少,既然他们知道了宁延的行踪和身份,那就公孙家的能力来说,绝对不可能不知道,如果说在高陵登基之前霍家和公孙家两家在金宁是分庭抗礼的话,那现在的金宁就是公孙家一家独大。 此时的赵府。 两个蒙面黑衣人将赵放歌和老管家死死反扣在正厅前的院子里,赵放歌牙关紧咬,好在宁延不在府上还没回来,不然就真的出事了。 一个腰间佩刀的黑衣人来到被摁住双臂跪在地上的赵放歌面前,左手按在刀柄上,“赵大人,我们家主不想为难你,就问你一句,宁延在哪?” “我府上人就这么多,那有什么宁延,你们不就是要杀我吗?何必找这么多借口呢?”赵放歌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和黑衣人玩起来心眼子。 黑衣人冷哼一笑,侧过身,“赵大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啊,我们既然找上了门,就不会冤枉你,你那远房侄子呢?怎么不在府上啊?” “关你什么事?狗东西,公孙家的走狗。”赵放歌直接怒骂道。 被骂的黑衣人眼神冷淡,继续说道,“只怕他并不是你赵大人的侄子,而是项州宁家的五少爷,杀死我们二家主的凶手。” “你们既然知道还问我干什么?想抓就去抓啊,反正他又不在我府上。”赵放歌冷笑道。 看赵放歌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黑衣人开始有些绷不住了,“赵放歌你别太过分,睁大你的眼睛看看,现在的苏州是我们公孙家说了算,不是你赵放歌,若你还是如此不知好歹,休怪我刀下无情。” 说罢,黑衣人直接拔刀而出,放在赵放歌的脖子上。 就在这时,一道真气从门外传来,直接弹飞了黑衣人悬在赵放歌脖子上的长刀。 空中闪过四道黑衣身影,原本还趾高气昂的黑衣人直接转身单膝跪地,“拜见家主。” 赵府大门外,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老者脚踩七星缓缓走来,老人出现的瞬间,整个赵府的空气都凝固了,庞大的真气威压压的人抬不起头,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皮肤白皙的老人便是公孙家真正的家主,公孙康。 公孙康挺着洪钟般的嗓音说道,“大胆,对赵大人岂能不敬。” 这声赵大人喊的赵放歌后背冷汗直流。 “你是。。公孙康。。”赵放歌瞳孔猛缩,惊愕道。 “是,属下知错。”黑衣人吓的直咽唾沫,话都不敢说。 公孙康静静的走到赵放歌面前,沉声道,“赵大人,老夫我只问你一句,宁延在哪?” “我。。我不知道。。”赵放歌抬着头,眼神中满是惊恐,明明已经吓的半死了,嘴上就是说的不知道,尽管他是真的不知道。 公孙康眼神一冷,直接一掌拍在赵放歌身旁的老管家身上,手心处传来沉闷的撞击声。 老管家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就瞪着眼睛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不。。”赵放歌怒目圆睁,嘶声大吼。 杀了人的公孙康目光平静的就跟秋夜的水面一样,继续看着赵放歌,“宁延在哪?” 第464章 身死重千钧 恐惧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赵放歌抬头看向眼前给人感觉古板又害怕的老人,“我真的不知道。” “大胆!” 老人突然一声怒吼,如九天春雷乍作,目光向院子北边的墙上看去,高大身影往北一滑,抬起右掌,一掌拍在墙面上。 沉闷的声音骤然响起,声势惊人,这一掌的力道直接将面前的墙壁震的粉碎。 一道身影迅速从倒塌的墙体废墟中穿行而出,一跃而起,跳在屋檐上,一身劲装的少年略作犹豫,歪过脑袋看向眼前的老人,“你就是公孙康?” 听着熟悉的声音,赵放歌心如死灰,这宁延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这不是直接撞人家枪口上吗? 公孙康收了神通,双手负在身后,目光古井无波的看向屋顶的宁延,一看赵放歌的神情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虽不言语,但已知晓少年身份,“认得老夫,看来刚刚的话都被你听到了,小家伙,被你看到这种场合,你今日不死都得死。” 余光看到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老管家后,宁延心性瞬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只见他怆然一笑,慢慢抬起手臂,“这么说,公孙家主是非杀我不可了?” 公孙康冷哼一声,“动手。” 真气涌动,宁延挥臂握拳,拳势雄浑圆转,毫无凝滞之感。 公孙康身边的四个黑衣人就像地狱冤魂一般直冲宁延而去,月光下,四把长刀投射出清冷的亮光,看着迎面而来的钢刀,宁延只得迅速抬起手臂,双手交叠放在一起,手臂上金光弥漫,护在胸前。 闷声传来,宁延整个人被震退数十步,从屋顶上落下来。 双臂酸麻的宁延轻吐出一口浊气,体内真气越加汹涌,真气凝结而出,金色虚影缓缓凝聚。 他有些冒火。 四个杀手从天而降,落在宁延四周,四名杀手皆是半步神魄的上品高手,若是一对一,靠着雄浑真气宁延不惧他们任何人,但要是以一敌四,宁延就不敢打包票了。 宁延起身,望向四周的黑衣人,一板一眼的说道,“能杀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四人置若罔闻,几乎是同一时间拔刀而出,直指宁延而去,只见宁延身后金光闪烁,真气逆行,双拳之上真气流转如如意,罡风苍劲有力。 双目泛金的宁延猛冲而出,看到面前的黑衣人直接握拳冲出,黑衣人急忙挥刀,但宁延已经冲到了他面前,冲着宁延面门就是一刀。 真气顶撞,巨响传来的一瞬间,宁延气冲如斗牛,抬手一拳挡住黑衣人迅猛一刀的同时反肘撞在黑衣人右边脸颊上。 黑衣人受力被逼退,身后三把长刀正冲自己劈来,也顾不下对面前黑衣人落井下石,真气席卷周身,涅盘真身。 金色虚影挡在宁延身后,抬臂格挡的瞬间,金光乍现,真气碰撞伴随着罡风席卷小院而过。 “噗嗤。”一口逆血喷吐而出,三位半步神魄高手同时出手,宁延身后涅盘金身瞬间崩裂,靠着雄浑真气护住周身的宁延,右手点地,迅速起身,脱离战场。 三个黑衣身影持剑而立,月光下的他们格外阴森恐怖。 公孙康看着宁延,嘴里喃喃道,“倒是有些本事。。嗯?” 白发苍苍的老人抬头看向天空,脸色沉重,摇头说道,“原来有高人相助。” 四位黑衣人再度出招,招招要命,宁延真气大迸发,挥出全力一拳,空中发出一声剧烈轰鸣,宁延重重撞在身后的墙上,整个小院都晃动了一下,五脏六腑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不过很快就有一股清凉涌遍全身,这就是万年仙山茸的力量,只要不死,白骨也能生肉。 四人被震退,彼此对视,都感到不可思议,同为半步神魄,凭什么眼前这小子就能以一敌四。 赵放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公孙康眉头紧锁,抬头看向宁延,轻轻抬手,五行压力骤然压下。 宁延突然觉得双肩一沉,似乎有座大山在自己的肩头,他倔强的用真气撑着身体,以至于让自己不至于被这无形的压力压弯了脊梁。 脚下的泥土被踩出一个深坑,宁延脸色潮红如血,额头上汗如雨下。 公孙康抬头看向宁延,目光中充满戏谑,但是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 夜空炸雷,一把长枪从空中划过,就像彗星一般划出一道优美的白色弧线,将半个天空点的亮如白昼,长枪坠地,好似星辰落地。 长枪飞掠过宁延头顶,以迅雷之姿冲散了抗在宁延肩膀上的无形重压,落地瞬间,沉声如老牛嘶吼。 人未见,枪先至。 卸去重压的宁延喉咙一甜,直接喷出一口殷红血渍。 亮银色光芒闪过后,一个身影静静的站在宁延身前,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穿着粗布外衣,身形倒是挺拔,人也看着精神,就算是在没眼力见那些黑衣人也知道这个人不好惹。 宁延起身,望着男人的背影,无奈一笑,“就知道大哥派人了。” 男子出现一瞬间,公孙康面色低沉,脸色平静的说道,“不知阁下是何方。。” 话还没说完,池明渊就指着一把年纪的公孙康吹胡子瞪眼,“就你个老小子要杀我家公子是吧?” “哎?”这句老小子把宁延都喊懵了,这大哥派来的人就这么狂野的吗? 公孙康的面部表情可想而知,四周空气突然凝固,公孙康冷哼道,“口气倒是不小,就是不知道你凭什么能这么狂妄。” 四周重压如千斤巨石在身,池明渊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精致走到自己长枪面前,一把提起手中长枪,通体银白的长枪,菱形枪尖闪烁着诡异的白光,用枪高手? 长枪在手,气态镇山河。 池明渊四下扫视一遍,嘴角一弯,“你们一起上吧。” 公孙康被气的不轻,但同时也更加坚定了眼前少年就是宁延的想法,“杀了他。” 四周黑衣人一股脑提剑而出,一道银光闪过,速度之快就连宁延都没看清怎么回事,空中的黑衣人齐刷刷的被拦腰斩断,碎成两截掉在地上,空气中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一招秒杀四位半步神魄的高手,这实力放眼神魄境,也是无敌的存在。 公孙康眼神抖动,稍作迟疑,池明渊沉声大喝道,“老小子,拿命来。” 银枪明月夜,动如雷鸣震。 炸雷之声瞬间响起,做了半辈子老祖宗的公孙康怎么也不会想到本以为是顺手杀人的一天居然变成了自己的血战之日。 借助长枪之势,池明渊是越打越酣,他的枪法大开大合中又夹杂着细致枪势,攻守交替,张弛有度,打的公孙康脸色是越来越差。 这人不仅是个练家子,更是个用枪极其霸道之人。 这枪法,就算是介云召来此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奇怪了,如此一个顶级高手为何会在江湖籍籍无名呢? 公孙康抬手挡住池明渊霸道的一枪,随后悬空而起,真气外溢,双臂前伸,天空中电闪雷鸣,长风滚动如龙卷,神魄高手之威彰显无遗,这种力道的真气足以搬山填海,毁天灭地。 宁延迅速来到赵放歌身边,运转真气护住赵放歌,但是赵放歌却对着他摇了摇头,宁延诧异道,“赵大人,你这是。” 此时的宁延才注意到赵放歌苍白的脸色,赵放歌双目通红的看着宁延,一大口逆血吐出,而在他的身后,鲜血已经浸透了长衫。 宁延一把扶起赵放歌,双臂微微颤抖,“这。。这是。。” 就在刚才,宁延酣战四位黑衣人的时候所爆发出的庞大真气罡风横扫小院,这种程度的真气罡风,根本很难伤到修武之人,但这真气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即便是一丝,也足以要人性命。 而赵放歌很不幸就是这个人。 “不,不是这样的。”半空中的龙卷席卷小院,赵府的五柱庭院顷刻间就被掀的片瓦不剩。 赵放歌双手死死拉住宁延的手臂,喉咙滚动,“宁延,我知道大奉对不起你们宁家,你可以对大奉不满,但你不能抛弃百姓;我能感觉到,你是个成大事之人,所以我赵放歌在这里拜托你,不管如何,不要丢下百姓,不管是我苏州的,还是你们项州的。” “为了百姓,赵大人,这就是你屈尊于高陵的原因?为了百姓,这就是你肯在苏州受气的原因?”宁延红着眼问道。 一道道血泪从赵放歌眼角流出,赵放歌含笑点了点头,“当初来苏州的时候,关丞相就说过,此番赴江南,不为名不为利,只为苏州百姓能过上安生日子,只要百姓不乱,大奉就倒不了。” 关仲贤,一个将天下百姓看的比天子还重的丞相,是他强行为穆宗皇帝执政下的大奉续了二十年命。 “对不起,赵大人,若是我听了你的话,早日离开苏州,就不会有今日之事。。”宁延低着头,延泪吧嗒吧嗒的直掉。 赵放歌用尽全力将左手放在宁延的肩膀上,冲他摇头,“不要自责,我赵放歌本就是将死之人,被他们公孙家一直囚禁于此,还不如一死了之。” “人终有一死,有人为天地百姓而死,死得其所,重若千钧;有人为几身私利而亡,死的毫无价值,轻如鸿毛。很高兴我是前者,九泉之下见了关丞相也不至于羞愧难当。” “前路广阔,宁延,我相信你会有更广阔的未来。” “如百川入海,如星河灿烂。” “而那个时候,天下百姓也就能享享福了。” 眼含血泪,七窍流血而亡的赵放歌即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到的也是百姓。 第465章 公孙家的天塌了 狂风席卷快要变成废墟的赵府,惊雷阵阵,公孙康悬空立于九天之上,目光阴骘的看着下面持枪的池明渊。 那池明渊也不是被吓大的主,抬头看着半空的惊异天象微微一笑,“老家伙跟个跳梁小丑一样。” 池明渊啐了一口唾沫,右手反握长枪,鬓角发丝被吹得飘荡起来。 这位项州军翘楚大将略微抬头,目光中白光闪烁,以自己为中心,真气横扫而出,烟尘伴随着真气横冲而上,借助烟尘的掩护,池明渊一冲而去,三步凌空,第四步的时候,整个人高高跃起,甚至要比半空的公孙康还要高出一些,长枪在手,直接刺向公孙康。 公孙康猛然伸手,半空的他直接翻手一掌,真气涌动如潮水,冲着池明渊扑面而去。 长枪划过,半空中闪过一道比刚才白光更刺眼的白色光辉。 池明渊真气霸道生猛,好似猛虎下山,势如破竹,尽管公孙康真气雄厚,在池明渊长枪之下也是捞不到半点好处,顷刻间,长枪穿过潮水般的真气直接撞在公孙康的手臂之上,一声巨响,空中电闪雷鸣。 公孙康手臂酸痛,这是他一百多年都没有过的感觉,老人骤然冷笑,双拳轰出,携带着万千雷电的双拳誓要将池明渊一击毙命。 只不过这都是公孙康的痴心妄想。 池明渊抬手横挡,轻描淡写的划出一枪,看似从容不迫,其实加重了力道和真气,比刚才的一击还要可怕,长枪横扫,真气顷刻溃散。 公孙康看着池明渊就跟见了鬼一样,这人到底什么来路啊,这么可怕。 两股真气撞在一起,公孙康牙关紧咬,半空的真气和雷电一股脑的涌向池明渊,池明渊倒也不怕,大喝一声,身后白光摧残,看着公孙康突然一笑,“老狗,看好了,这才是神魄境。” “轰。”白光普照,半空凝结而成的乌云瞬间退散,速度之快让公孙康半天说不出话来。 天地异象溃散的公孙康直接喷出一口逆血,池明渊抬手一挥,一道结界直接将两人笼罩在内,两位神魄高手若是拼尽全力交战,整座金宁都要保不住。 结界内的池明渊再度提枪而出,两人扭打在一起,你一掌我一枪。 让公孙康气愤的是为什么自己每次的全力一击在碰到眼前男子的时候,都会被轻描淡写的化解,两人的交手根本不像是神魄高手的巅峰对决,而像是老猫戏耗子。 “啊!”被戏耍的公孙康再也沉不住气了,大喝一声,周身真气爆发而出,身上的锦衣华服直接爆开,露出老人白皙古怪的身体,气息暴涨的老者抬手一掌冲向池明渊。 池明渊目光如炬,迎面而上,一枪拍在老人的右臂上,真气护体的手臂坚硬如铁,即便如此,在吃下池明渊这一枪后,公孙康也有些顶不太住。 “再吃我一枪。”被后震力震退的长枪被池明渊抬手一拉,在身后划出一个弧度后重新回到自己手中,趁势就是一枪刺出。 长枪之势,似惊雷,似匹练,似游龙入海,似鱼跃龙门。 “嘭。”重如闷雷的声音响起,公孙康右臂发出清脆的碎裂之声,骨头碴子瞬间从小臂刺出,即便如此,老者还是一声不吭,硬生生的吞下了这断骨之痛。 然而池明渊并没有打算放个公孙康,抽回长枪之时,再度提枪而起,“还有呢。” “喝。” 这第三枪的威力远胜第二枪。 其势如千山飞瀑般激荡,又如万马奔腾般震撼。 抬手而出的公孙康牙关紧咬,他似乎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那公孙康凝结而出的层层真气就跟纸糊的一般,碰之即碎,池明渊的长枪不出意外的砸在了公孙康断裂的右臂之上。 这一枪直接让公孙康右臂化成齑粉,鲜血和碎肉悄然落地,落在宁延身边,落在赵放歌的尸体边。 公孙康一口老血喷出,不可置信的看着池明渊,“为什么,为什么?” 池明渊长枪抵在公孙康心口,跟个桀骜不驯阔少爷一样看着公孙康,“老狗,还想杀我们公子吗?” “宁延,你知道我是谁,你敢杀我吗?你若是杀了我,整个项州都得给我陪葬。”公孙康看着战场下方的宁延,大声吼道。 死到临头了还在嘴硬,池明渊的脸色是肉眼可见的难看。 宁延放下赵放歌的尸体,缓缓抬头,看着公孙康冷哼道,“是吗?我倒要看看,高陵他是不是真有这个本事,杀了他。” 最后这个他字宁延喊得格外用力,这一声怒吼是自己五年的委屈,是自己对公孙家五年的怨恨。 “噗嗤。”长枪瞬间涌入身体肌肤硬如寒铁的公孙康体内,洞穿而出. 即便同是神魄高手,实力也是有差距的。 鲜血顺着枪尖疯狂涌出,撒落在地,感受着生命的逝去,公孙康不断摇头,可是随着长枪入体的瞬间,那霸道的白色真气早已将他的筋脉和五脏六腑全部捣碎。 “噗嗤。”夹杂着破碎内脏的鲜血被一口喷出,公孙康重重的跌倒在地,瞪大双眼的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倒在了赵府的废墟上,而至死他都不知道杀他的人是谁。 池明渊一把拔出手中长枪,真气挥洒,清理掉上面的血渍,静静的来到宁延身边。 宁延将赵放歌的尸体放好,随后缓缓起身,池明渊静静的走到宁延身后一声不吭,刚刚还是桀骜不驯的他瞬间变得稳如泰山。 柠言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你是何人?” 池明渊单膝跪地,拱手道,“末将项州军五品冲击将军池明渊,见过五公子。” “你有睥睨神魄巅峰,甚至远超神魄巅峰的实力,为何只是个五品冲击将军?”宁延转身看着能将公孙康斩杀的池明渊,宁美问道。 “末将一届武夫,上阵杀敌还行,但就是不会带兵,做个五品将军已经是最好了,不敢奢求高位。”池明渊低着头说道。 宁延走上前去,扶起池明渊,“今天谢谢你,若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公子客气,保护公子是末将职责所在。”池明渊客客气气的说道。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公孙康没了,赵大人也没了,这下公孙家和苏州怕是要变天了。” 池明渊不以为意的说道,“只要公子没事就行。” “真的很想带赵大人走。。”宁延看向赵放歌的尸体,无奈叹气,“他是因我而死,因为我的狂妄和无知而死,但我又不能带他走,若是带他走了,那我就真的洗不清了。” “公子,十里之外有衙役赶来,我们得赶紧走。”池明渊站在宁延身后,沉声说道。 宁延起身冲着赵放歌的尸体重重的鞠了一躬,尽管不舍,但终要分别。 池明渊带着宁延往城外跑去,两人刚到城外,就看到三个身影从城外的密林中走出来。 来者三人正是墨家机关术传入,霍家家主霍兼,以及霍家的两个公子,霍笙,霍萧。 “舅舅?”宁延低声说道。 霍兼眉头紧锁,来到宁延面前,上下打量了宁延一番,“本想让笙儿带你回府,没想到赵大人这个节骨眼被公孙家找上了,事出突然,我也只能在这里等你。” 池明渊会意的退到一边,随手抓起一根草根塞在嘴里。 宁延双眼通红的看着自己舅舅,“舅舅,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我爹娘,答应外公带娘来看他的事可能做不到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宁老夫人的事,霍兼心中就充满了难过和心酸,那毕竟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妹妹啊,就这么冤死在了殷都,当哥的怎能不心疼;当霍家第一时间得知宁致和宁夫人枉死在殷都时,霍兼真的很想去殷都找刑部讨个公道,但他不能,也不敢。 “都过去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说了。”霍兼眼泛泪花轻轻将宁延拥入怀中,“孩子,舅舅知道你受了很多苦,但现在还不是休息放松的时候,苏州的情况你也应该知道了,扬州的情况和这里差不多,新官上任,扬州牧白大人被革职,虽然不像赵大人这般被软禁,但处境也很尴尬,舅舅我的意思呢时你不要再扬州久留,直接就走,返回项州,现在除了项州,哪里都不安全。” 宁延忍住泪意点了点头,“舅舅您说的我清楚,只是这个扬州我必须去,不过您放心,等我办完了事我就离开,绝不久留。” “出门在外,舅舅也没什么能帮上忙的,但这次赵府发生的事情你放心,绝不会走露半个字,也不会有人查到你们宁家头上,霍家在苏州这么多年,还是有些话语权的。”霍兼这番话也算是帮宁延了了一个心事。 “谢谢舅舅,不过在出发之前,我还有一事相求。”宁延挣脱开霍兼,拱手道 “但说无妨。” “替我厚葬赵大人。” 霍兼颔首说道,“情理之中。” “谢舅舅,那我就先走了,两位兄弟,咱们日后有缘再见。”宁延说罢,直接勒马往北而去。 霍萧走到霍兼身边,稍稍皱眉,“这宁延还真是个狠角色,公孙康说杀就杀了,真是厉害。” “公孙康一死,公孙家就等于亡了一半,接下来的就看我们霍家了。”霍兼看着宁延远去的身影,感慨说道。 第466章 远赴太华山 在太华山顶,有一座石头坟,坟墓的主人是个女子,被真气伤到的女子,而在坟墓边上有一把金枪,这把金枪的主人叫袁震山,大奉着名的枪王袁震山。 而墓中的女子则是袁震山的亡妻。 用枪之人都知道枪就是自己的第二条命,普通武者都不会轻易舍弃自己配枪,更何况是枪王呢? 太华山顶之上,枪仙介云召一直盯着面前这把金枪,因为他相信那个人总会来取回自己的配枪,来完成和自己的最后一战。 。。。 象州,丘山。 当林北阳空手出现在小院门口时,袁震山笑了。 他知道自己的徒弟去干什么了,也知道他此行大概率是空手而归,若是武当的金丹这么好求的话,那大奉遍地都是上品高手了。 看着师父的笑,林北阳充满了自责,眼泪不争气的涌了出来。 袁震山将林北阳唤入院内,一边擦拭着手中长枪一边说道,“你确实是一等一的奇才,老夫的毕生所学已尽数传授于你,只要勤加修炼,多多感悟,成为一代宗师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轻风吹过密林中的小院,吹动袁震山两鬓的白发,让老人本就沧桑的脸上更显沧桑。 “师父,您真的要去扬州吗?”林北阳攥紧了拳头说道。 袁震山笑着点了点头,这一声笑充满了豁然,“总要把这场架打完吧!” “可是,师父,那介云召实力滔天。。。”林北阳还想劝阻自己师父远赴太华山,但被袁震山制止。 枪王袁震山伸手打断了林北阳的话,望向东边的目光满是释然,似乎在说他此行东去并不是在打一场你死我活的巅峰对决,而是去找一个故人,去寻一方安逸。 “师父走后,是留在宿山宫还是远走他处追寻前程都由你一人决定,无论做何决定,无悔就行,师父很高兴在最后的时间里能收下你这个徒弟,这也许是上天对我最后的垂怜。”袁震山感慨道,说罢一把挑起长枪,横冲刺出,卷起满地灰尘。 他已经劝说了师父不止一次,但这个倔老头就是要去太华山找枪仙介云召干架,而两人都清楚,这场仗袁震山能赢的概率不到三成。 日落林间,清泉石上流。 宿山宫少宫主张卿站在院子外的林间,静静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挥枪起舞。 并未隐匿气息的张卿刚靠近院子就被林北阳察觉了,林北阳转过目光看向密林深处。 袁震山停下手中动作,抬手甩枪直接将手中长枪甩向林中的张卿。 张卿慌忙格挡,一跃而起,在空中的将长枪拦截下来,这一枪并没有多少威力。 少宫主拿着袁震山的长枪来到院子外,双手将长枪奉上,眉眼低沉的说道,“爹,你的枪。” 袁震山轻声一笑,一把接过张卿手中的长枪,“怎么,来看你爹还要躲躲藏藏的。” “我不是。”张卿无力的解释着,他也知道张卿要离开丘山远赴扬州太华,就是这场战斗让他失去了母亲,也让他成为了宿山宫的少宫主,更是因为这场战斗,让袁震山消沉了二十年;如今袁震山还要去太华,做儿子的自然不希望他去,但若是袁震山不去,那这件事将成为他一生挥之不去的阴霾。 “师父,张兄他也是担心您。”林北阳在旁边解释道。 袁震山收枪来到张卿面前,拍了拍后者的肩膀,“好好做你的少宫主,爹的事爹有分错,和介云召打完后,若是爹还能回来,那爹就能名正言顺的带你去见你娘,若是没有回来,也不用感到伤心,也不要埋怨介云召,更不要记恨他,也不要为爹报仇,爹是去陪你娘了,你应该替爹感到高兴。” 张卿漠然,低着头的他眼泪不自觉的涌出来。 林北阳转过身,不忍打扰他们父子。 “爹,等你回来后,就搬到宿山宫吧,让儿子给您养老。”张卿抬起头,哽咽着说道。 这话说的袁震山心头一暖,对张卿他是有愧疚的,在儿子很小的时候,他痴迷武道枪术,疏忽了妻儿;等到自己幡然醒悟的时候,妻子没了,儿子也因为闭塞的筋脉被送到了宿山宫,二十多年来,他是一点父亲的责任也没尽到;而如今张卿还愿意为他养老,这怎能让这个纵横江湖的枪王不感到愧疚。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却有一个很孝顺的儿子。 心头一阵酸楚的袁震山艰难的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好。 翌日清晨,旭日东升。 袁震山手握长枪,背其行囊迎着朝阳往东而去。 张卿和林北阳驻足目送,这一走大概率就是生死之别了,双拳紧握的林北阳红着眼看着师父的背影,沉声道,“师父一定会回来的,一定。” 张卿默不作声,目送父亲远行。 。。。 象州,宿山宫。 张蒯站在半山腰,静静的望着袁震山的背影,耳畔萦绕着袁震山走之前给自己说的话。 那是三天前的傍晚,察觉到袁震山气息出现在宿山宫的张蒯起身来到外面,果然在山下的回廊中,袁震山正欣赏着山间盛开的繁华。 “袁先生,这突然造访,可有要事啊?”张蒯静静的站在袁震山身边,沉声说道。 袁震山轻声说道,“张宫主,三日后我就要启程去扬州了,今日来是和你告辞的。” 虽然袁震山不说,但张蒯也知道袁震山此行东去所为何事,在听到袁震山这份话后,张蒯无奈叹气,“此时,卿儿知道吗?” “我那徒弟藏不住事,早就给卿儿说了。”袁震山捋着胡须无奈说道。 “介云召的实力你心里明白,二十年过去了,他能稳坐枪仙之位,没有点本事是不可能的,这次去极有可能是有去无回。”张蒯静静的帮他分析道。 袁老点了点头,望着傍晚山景,低声道,“我若是不去,即便是活着也是苟活,我想那介云召也在等我,我若不去,岂不被他轻看,辱了我枪王之名。” 张蒯沉默不语。 袁震山继续说道,“我那个徒弟是当年蜀州林天晓的儿子,我走后,他若想留在宿山宫,你就让他留下,若是他想走,你也别拦着,让人家走,走了后,是死是活就看他造化了。” 张蒯点头道,“强人所难不是我宿山宫的行径,你放心便是。” 老枪王笑着点了点头,感慨道,“这突然要走,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张蒯接过话,说道,“但你还是要走。” “哈哈哈。”老枪王放声大笑,“好了,话就说到这里,张宫主,告辞。” 此情此景,想起老枪王的话,张蒯哀叹道,“又走一个,下一个就该是我了。” 。。。 殷都。 当苏州牧将发生在赵府的事情报给殷都后,高陵都愣住了,直接大怒,让苏州牧和刑部一道彻查此事,死的两人,一个是公孙家的老祖宗,一个是上以任州牧,这在大奉的影响可想而知,甚至已经有人起了谣言说是杀害两人的杀手是新上任的州牧派来的,为的就是杀人灭口。 而得知自己老父亲被杀的公孙廉直接在朝廷上嚎啕痛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自己本身也是苍髯老人,这番痛哭确实是让人心疼不已。 看着自己外公哭的死去活来,高陵无奈只能被迫让朝中太监把外公先送回去,不然这本就没上过几次的早朝又得被迫下朝。 前一秒还在朝堂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公孙廉一到府上直接就生龙活虎起来,等到送自己回来的太监们走后,公孙廉直接一屁股做起来,装模做样的擦掉眼睛的泪花,深呼吸一口气,静静的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 这个时候,身边的管家走了进来,看着平静自若的公孙廉,拱手道,“老爷,那几个公公都走了。” 公孙廉横了一生,老管家会意离去,显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公孙廉装哭了。 “太好了,老家伙终于走了,这下公孙家就是我一人说了算了,哈哈哈,哈哈哈。。”公孙廉眼睛突然睁开,起身狂笑起来。 一直以来,公孙廉的野心就不是一个小小的苏州,或者说整个公孙家的野心都不是苏州,他们的目光是殷都,是中州,甚至是整个大奉;公孙家不是个小家族,他是个江南豪门,谁若是掌握了公孙家,那就等于是掌握了江南的钱库,身为公孙家的弟子嫡孙,公孙廉一直以来都想把公孙家据为己有,只可惜在自己的头顶上一直有这么一个老父亲,只要公孙康不死,他就别想真正掌握公孙家。 而现在不一样了,公孙康没了,他公孙康终于能堂堂正正的做公孙家的主人了,苏州?什么苏州,他执掌下的公孙家绝不能留在苏州,而是要留在中州,他不要公孙家做江南的公孙,要做大奉的公孙。 什么是野心,这就是野心。 公孙廉赫然起身,伸了个懒腰,来到镜子前,看着镜子中苍老的自己说道,“以后的公孙家就是我的了。。。” 第467章 扬州再遇白向庭 一条从苏州通往扬州的路上,只有奔驰的马蹄声。 宝马夜玉挽流光正在这条小路上狂奔,宁延勒马停下,看着前方的扬州界碑,心头感慨万千,从金宁城出来后,宁延一路策马疾驰,终于在三天后来到了苏扬二州边境。 有个身着布衫的中年男子,突然从身旁的密林中跳出来,过了界就是扬州了,池明渊沉声说道,“公子,属下建议您避开扬州,随属下北上返回项州,有属下在,您定可安然无恙。” 宁延笑了笑,“本少爷在扬州还有些朋友要探望,若是池将军想回去,可先行离去。” “属下不敢。”在宁延面前,池明渊的姿态总是放得很低。 “走吧,去扬州看看,说不定还有什么意外收获呢。”宁延轻声笑道。 勒马往前走去,而池明渊早已隐匿气息,藏匿身形,消失不见。 和裴羽一样,池明渊也喜欢玩消失,宁延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这些问鼎武道巅峰的高人都喜欢来无影去无踪啊。 摇头甩去这些不成熟的想法,宁延骑在马上往扬州走去。 初到扬州,宁延遇到了很多人,有理学尊师程颢,广陵理学大家程昱,太华山的枪仙介云召,一生苦命的九九,以及为了保护他而惨遭公孙家毒手的理学大弟子王平约。 往事历历在目,宁延心头感慨万千,上次来扬州的时候,为保宁家在朝堂地位,宁延和东海王达成了一份协议,两家联合,互成犄角,以护周全;然而时过境迁,当年的他们都低估了穆总皇帝一扫天下的决心,东海王遇刺,礼国公含冤而亡。 扬州琅琊城,扬州首府。 琅琊城内的商户似乎比自己当年离开的时候多了一些,街头小巷百姓络绎不绝,进城的宁延并未牵着小白,他让小白藏在琅琊城外的树林中,牵着一匹白马进城,若是小白被认出来,难免出些祸端。 宁延轻车熟路的来到州牧府,没有赵放歌在苏州的五柱庭院,白府还是像之前自己看到的那样简单朴素。 叩响门栓,片刻后,一位下人走来,看着眼前的白衣公子,下人不解问道,“公子,您是。。” “我有要事找白大人,他在府上吧?”宁延拱手说道。 “老爷在,您稍等,我去通禀一下。”下人客气的说着,将大门半掩而去。 看来白府并未受到影响,朝廷只是革了白向庭的职位罢了,当年他来的时候扬州的白向庭还是中府之人假冒的,这次来也该碰到真正的白向庭了吧。 在宁延思索的时候,白府大门洞开,下人恭敬拱手,“公子,我家老爷有请。” “多谢。” 进入白府,给人的感觉就是简单,或许是因为不再是州牧的缘故,但宁延觉得,如此才是真正的白向庭。 果然,宁延进正厅后,白向庭正襟危坐,看起来已经恭候多时了。 宁延看着白向庭,白向庭同样看着宁延,两人同时发笑,这一笑让宁延笃定,眼前的白向庭是真正的白向庭。 宁延忍着笑意拱手行礼,“晚辈宁延见过白大人。” 白向庭哈哈大笑,起身来到宁延面前,扶起宁延,“小友,多年未见,没想到你还认得老夫啊。” “白大人说笑了,咱们也算是同甘共苦过的狱友了,当年在殷都刑部大牢,谁能想到会有今天?”宁延无奈苦笑道。 白向庭也笑了出来,是啊,当年初遇之时,一个是殷都当街杀人的纨绔,一个是锒铛入狱的白发老人,多年后在此相遇,一个是大名鼎鼎的宁家五公子,一个是享誉盛名的扬州牧,这不说一句造化弄人多少有些过不去。 “那老夫是唤你宁五公子呢?还是小友?”白向庭含笑说道,两人说话间,下人已经奉来茶水。 “大人怎么喜欢怎么来。”宁延入座,轻声笑道。 白向庭返回座椅,看着脸色不太好的宁延,沉声问道,“苏州的事是你的手笔吧?” “白大人何出此言啊?”宁延反问道。 白向庭啧啧咂舌,“除了你宁延,我还真想不到有人能如此大胆,先杀公孙康,在杀赵放歌。” “赵大人不是我杀的,但却是因我而死,至于公孙康,他咎由自取,活该如此。”宁延的目光阴沉的喝着茶,语气淡然如薄冰。 或许是没想到宁延能如此大方的承认自己杀人,白向庭先是一愣,随后一笑,“现在整个大奉都认为杀害公孙康和赵大人的是同一个人,你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扬州,扬,苏二州距离如此之近,小友就不怕公孙家的报复?” “公孙家的人我杀得多了,如果可以,我不介意手中再多几条人命。”宁延转头一笑,笑的让人心头发怵。 “胆子是挺大。”白向庭摇头苦笑,“只可惜如今的我不在是扬州牧了,护不了你周全。” “来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扬州之事,既然我敢来,也就自然能走,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看您,说真的,一开始我是不相信殷都能把你放回来,现在看来,殷都中确实有我没发现的好人。”宁延沉声说道,目光懒散,此刻的他倒是有些当年纨绔的感觉。 被革职的老州牧回忆起当年往事,心中略有感慨,“放我出来的是穆宗皇帝,他走之后留了一封信,就是那封信让我坚定了留在扬州的决心,只可惜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有心无力了。” “那白大人您就不觉得这接二连三的罢免州牧,其中有些问题吗?”宁延沉眉问道。 白向庭皱眉沉思,眉头拧成个川字,“新君即位,更换朝臣是常有之事,只不过这次换的有些让人意外,依我多年为官经验来看,这不是简单的朝臣更迭,而是背后有人故意为之。” “那白大人可有怀疑人选?” “哈哈哈。”白向庭捋着胡须笑道,“这才是你要问的问题吧,但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当今天子真的是为民为国的天子吗?在老夫看来,天子之位适合于真正的为国为民之人,之前是,现在也是。” 宁延起身拱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白向庭这番话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点醒了宁延。 “白大人看的挺透彻啊,但这话传出去恐怕会招来杀身之祸啊。”宁延点头看向白向庭。 白向庭听后再度大笑,“小友,你觉得我这把老骨头现在还怕他们那些小动作吗?” 宁延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白向庭若真是贪生怕死,那他就不会在殷都坐五年大牢了。 “哎,什么时候我有也能像大人一般透彻就好了。”宁延摇头感慨。 白向庭看向宁延,略带感怀,“在你这个年纪,老夫的心性远不如你,只不过是经历的多了,自然也就有所成长了。” 宁延起身,微微一笑,冲着白向庭拱手,“今日来此,多谢白大人醍醐灌顶之言,晚辈铭记在心,时间也不早了,大人你你早点歇息,晚辈告辞。” 还作平常,白向庭还会留下宁延,但这次不行,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宁延早些离开是好事,对他好,对白家也好,“小友,我就不留你了,若是我们还能再见,定与你一醉方休。” “好,我等着这一天。”宁延起身告辞。 宁延走后,白向庭默默起身,来到内堂,内堂之中,白夫人正在和程颢讲经,看到白向庭进来后,白夫人直接起身告辞。 两位白发横生的老人盘膝坐在软榻上,程颢放下手中经文,沉声道,“是宁家五公子。” “是他。”白向庭点了点头。 “你要帮他?”程颢睁眼,一眼就看穿了白向庭的心事。 白向庭手里捧起理学经文,但并未打开,“也帮不了太多。” 理学尊师程颢叹气道,“我理学为了他已经搭上一个弟子了,他身上有道家之气,其实不用你我二人出手,道门那边自有福缘。” “老夫不懂你们九流之气,帮他的原因并非因为他身上的道门之气,也不是因为他背后的宁家,只是因为他是我的小友。”白向庭将手中的理学经文反扣在地上,语气中似乎有些不悦。 程颢抬头,“为了帮他,我理学已经搭上一个弟子了,所以,白大人,请见谅。” “无妨,程先生的担心老夫能理解。”白向庭又恢复了自己不紧不慢的语调。 “多谢白大人。”程颢冲着白向庭拱手致谢。 白向庭轻声一笑,挥手起身说道,“程先生,刚刚我对宁延说的话并非胡编乱造,而是真心实意。” 程颢微微一愣,随后起身一笑,“听得出来,而且我也明白您的意思。” 白向庭颔首离去,程颢俯身拿起地上的经文,走出房间,来到外面轻风拂过,吹动程颢手中的经文。 纸页哗哗作响,程颢捋了捋胡须,“白大人,有些话其实可以不说。” 声音淹没在风声之中,程颢离别白府。 离开白府后的宁延如释重负,顺着街头往城外走去,刚走没两步,就听到有人说太华山又有人挑战枪仙介云召了。 宁延脸色的笑容瞬间凝固,脑海里猛地蹦出一个人名——袁震山。 第468章 不知江月待何人 扬州太华山。 正值春末夏初之时,风和景明,树高林密,一代枪仙介云召正襟危坐与一裂石之上,地上是一小块方布,方布之上是一壶老酒,一碟花生,还有一大盘牛肉,老枪仙一口美酒,一片牛肉,吃的是好生惬意。 山风伴随天边飞鸟萦绕于老人身边,若是有骚客文人在此,难免要作诗一首。 吃到兴头上,老人嘴里不由得哼起小调,江南小调,调皮轻快,就像春天林中的鸟兽一样,欢快啼鸣。 手里的竹筷不由自主的随着嘴边的小调敲在碗沿上,发出清脆之声,这个时候,一阵不合时宜的脚步声缓缓传入老人的耳中。 老人轻声微笑,继续哼唱着自己的小调,直到曲终。 出现在介云召身边的也是一个早生华发的老者,老人手握长枪,径直走到介云召身边,二十多年过去了,介云召还是和之前一样,老当益壮;而他袁震山却熬出了白发,变得格外沧桑。 “介老,好久不见啊。”袁震山将手中铁枪插入顽石之中,拱手说道。 介云召轻声一笑,“居然没有直呼老夫姓名,看来确实是老了啊。” 袁震山自嘲摇头,坐在介云召对面,而在他面前,介云召早已备好竹筷,袁震山拿起筷子,闷声一笑,“看来介老是早知道我要来此啊,连碗筷都备好了。” “从你让宁家公子千里带土开始,老夫就知道,你早晚会来,还好,在我离开这世界之前,等到你了。”介云召举起酒杯,轻声说道。 袁震山同样举杯,山巅之上,两人碰杯满饮。 介云召的酒不是江南青梅酒,而是类似于西北黄酒的那种烈酒,辛辣无比。 一杯下肚的袁震山喉咙火辣辣的痛,此时的两人根本不像是即将进行你死我活大战的,更像是一对多年未见的老友在喝酒叙旧。 “是啊,早晚回来,来带夫人回家,来取回我的长枪,来打完没有打完的架。”说话间,袁震山转身看向不远处山边一座伫立了二十多年的金枪,以及金枪旁的石头坟。 那里面睡着的是自己的妻子。 介云召感慨道,“其实你已经赢了,从你决定来太华山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赢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重新面对过去的勇气。” “哈哈哈。”袁震山大笑一声,举杯饮酒,“都一把年纪了,什么勇气不勇气的,只是不想留下遗憾罢了。” “是啊,总要打完。”介云召满饮一杯,“不论输赢。” “喝完这一杯?” 介云召举杯痛饮,三杯下肚。 来到妻子墓前,袁震山双眼通红,冲着妻子墓碑重重的鞠了三躬,双眼泛红,“小荷,我来了。” 介云召随手一伸,一把木枪出现在手上,袁震山深呼吸一口气,来到金枪旁,真气涌动。 金枪碎石,真气动乾坤。 山顶之上,真气涌动,巨响如春雷阵阵,如夏雨瓢泼。 太华山下,看着山顶被真气震散的烟尘,无论是途经此地的百姓,还是慕名而来的武者,纷纷驻足凝视。 双枪大战,一触即发。 “轰。”枪王袁震山率先出招,晴空起惊雷,太华山上空一瞬间电闪雷鸣,袁震山凌空而起,手中金枪虽蛰伏二十年,但威力不减,金光伴随着闪电在半空闪烁,长枪直指苍穹,金光跌宕。 “实力有所精进,不错。”看着半空的异响,介云召目光低垂,沉声说道。 “去。”袁震山高声怒吼,金光萦绕枪身直冲介云召而去。 介云召直接提起手中幕墙,一跃而起,身后真气滚动,枪势如怒龙吼天,直冲而出,两枪相遇,都想一击制敌,庞大的气息横扫山巅,原本就被削平的太华山顶再度遭到真气横扫,顶级高手间的较量,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嘭。”真气激荡,两人同时震开,只是一击,整个太华山顶就成狼藉一片。但是在边上的是那座坟墓确实完好无损。 袁震山双脚坠地,脚下巨石瞬间崩裂,整个人举枪而出,长枪气势如雷,金光甭泄。 介云召不动则已,一动惊雷,手中木枪悬于半空,在看到袁震山出手的一瞬间,整个人飞掠而出,右手持枪直接横扫而出,这一招横扫直接消去半个太华山。 山下百姓武者纷纷发出惊叹之声,这才是神魄高手的对决,不是一招碎石,而是一招碎山。 袁震山提枪而上,两股真气碰撞的瞬间,一声巨响。吓的下面百姓纷纷后退,一般武者都被这一气势震惊道。 而在这群武者队伍中,穿梭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便是宁延。 宁延骑着小白星夜兼程,终于赶到了太华山,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他来的时候,战斗已经开始了。 站在山脚,仰望太华山,山顶之上层云弥补,真气跌宕不止,双方是打的难舍难分。 “袁先生,您不该来这里。”宁延双拳紧握,站在山脚摇头感慨。 山顶之上的两人可听不到山脚的声音。 真气弥漫在山巅之上吗,两人已过百招,袁震山手中的金枪依旧屹立不倒,挡在自己身前,但是他嘴角浸出的血沫足以说明一切。 介云召手中的木枪也已经换了三把,现在手中的是第四把,能把枪仙打的接连换下三把枪,放眼天下,袁震山也是第一人了。 介云召横绝山巅,手中长枪立在身边,看着重伤的袁震山,介云召有些于心不忍,“打到现在,你应该知道,你不是我对手,你我投缘,你下山去吧,这伤势不轻,需要静养数月才能恢复。” 听着介云召的话,袁震山嘴角含血,但他却笑了出来,初次上山,是为武道,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为了问鼎巅峰,那是每个武林中人梦寐以求之事;但是这次上山,他不在追求武道,不在为了问鼎巅峰,而是为了了却心中的遗憾,打完这场根本不可能打得过的战斗。 他袁震山这辈子因为枪王这个称号,失去了太多太多。 年纪大了,才知道这枪王之名就跟夏天的蒲公英一样,风一吹就散了;如果给他一个选择,他宁可不要这枪王之名,也要留下自己的妻儿。 “介老,我知道我技不如人,但既然我站在了这里,还请您给我最后的尊严,全力以赴与我一战,只有这样输我才能有脸去见小荷,不然就算是死我也不甘心。”袁震山目光平静的看着介云召,但是他开裂的后背早已将衣服染成了血红色。 “求死?”介云召眉头紧锁的看向袁震山。 袁震山轻声一笑,全身真气汇于长枪之上,“介老,还请与我一战。” 这一声嘶吼,震彻苍穹。 介云召轻轻提枪,看着袁震山,整个山顶突然剧烈晃动起来,真气凝于长枪枪尖,化身龙卷,携碎石,滚飞沙,枪尖所指,皆成齑粉。 袁震山看着介云召,嘴角呢喃了两个字。 谢谢! 气势如虹的袁震山用尽了丹田中的最后一抹真气,手中金枪璀璨如霞光。 两把长枪相撞的瞬间,金光闪烁,这一刻的袁震山突然看到了自己的妻子,站在不远处的金光中,静静的看着自己,而在脚下的金色光影中,自己也变回来年少模样。 “震山。。”妻子亲昵的声音响起,袁震山双眼通红,这一幕他在梦中见了无数次,每次当他冲过去想要拥抱妻子的时候,梦就醒了。 但是这次,他抱住了妻子,牵住了妻子的手,两人沐浴在神圣的金光中,享受着久违的心喜。 夕阳西下,太华山顶早已一片狼藉,介云召将重伤的袁震山抗在肩膀上,带着他坐在小荷坟墓后的悬崖边上,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扬州,以及穿扬州而过的泪罗江。 两位老者静静的坐在悬崖边上望着夕阳,两人都放下了手中的长枪,此刻的他们更像是彼此的老友。 最后的那一招,袁震山败了,但是介云召也不好受,鲜血直接喷吐而出;整个天下的用枪高手,能让介云召受伤的也就只有袁震山一人,两人与其说是敌人,更不如说是惺惺相惜,是敌非敌的故人。 “噗嗤。”一口淤血夹杂着内脏从袁震山口中喷出,袁震山提起虚弱的手臂,擦掉嘴角的血渍,看着夕阳,笑着说道,“我看到小荷了,她在等我。” 介云召没有说话,红着眼睛静静的看着不断下落的夕阳和奔流而去的江水。 那一枪是介云召的全力一击,给足了袁震山尊重,也是这个尊重震碎了一代枪王的五脏六腑,让他再无生机。 “江水悠然东去,难行逆流。”介云召轻声呢喃着,而坐在他旁边的袁震山早已是泪流满面。 “落日薄暮西山,再无起时。”袁震山颤颤巍巍的说出了他此生的最后一句话。 夕阳落下,月光洒满山巅。 看着身边早已没了生机的袁震山,介云召忍者悲伤沉声道,“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自此,大奉再无枪王。 太华山顶,一尊新坟,一尊旧坟。 两坟中间,金枪伫立。 第469章 前城山再见宁颂 双枪大战落下帷幕,以介云召的获胜而告终。 想起这次大战,武林中人总会用四个字来形容。 恐怖如斯! 再登太华山,新旧两坟立于山顶,宁延拱手参礼,死者为大,生者需敬之。 一个年迈的身影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宁延身后出现,望着宁延沉声说道,“老夫就知道你会来。” 宁延回头行礼,“介老前辈,好久不见。” 介云召微微颔首,站在袁震山夫妇坟前,感慨道,“有人求生而贪生,有人求死而向死。” “我明白,我都明白。”宁延点了点头,“袁前辈也是不想自己一生留有遗憾罢了,这对他而言或许是一种解脱。” 介云召默声不语,宁延看着立在坟前的金枪,凝视良久。 春去冬来,落雨飘雪,千百年后,人们看到这把金枪,还会想起有一位绝代枪王名叫袁震山吗? 从太华山下来后,宁延径直骑马北上,朝着青州而去。 这次,池明渊没有再追问为什么,而是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 青州,前城山。 有人登山求道,修身养性,追求学问;有人随波逐流,浑浑噩噩,将读书看成自己快速步入仕途的工具;就像儒家圣人孔路颜说的,他无法决定任何一个儒家弟子的未来,但却能改变他们的现在。 读书明智,修身,平德,终有一日,他们会在儒家找到真正的自我,到时候他们入仕还是传学,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坐落在半山腰的木屋中,一风度翩翩的男子,手握经书,院中踱步,嘴里还吟诵着晦涩难懂的经文。 “心不正而身修者,未之有也。是故学为君子者,莫大于致知。。。” 内屋中,听着丈夫吟诵经文,妻子也感到格外满足,这才是生活,简简单单的生活。 年轻的孔氏儒门家主站在小院门口,轻轻叩响小院大门,院门很快打开,开门的是孔盈。 “盈姐姐。。”即便是做到了家主之位,面对孔盈的时候,孔路颜还是会像小时候一样,唤他一声盈姐姐。 孔盈尴尬点头,“家主,有什么事吗?” 这声家主叫的孔路颜很不是滋味,明明小时候他们的关系那么好,孔盈还经常拿书给他看,但现在一切都变了,这声家主喊出了距离,喊出了孔路颜心中的委屈。 “山下有人来了。”孔路颜轻声说道。 院内的宁颂走了出来,看到孔路颜后,拱手道,“家主。。” “这。。什么人啊?”孔盈有些懵,平常来上山的人不少,有求经问道的,有上山拜师的,还有百姓去山间游玩的,这孔路颜突然这么说,倒是让孔盈有些摸不着头脑。 孔路颜看了看宁颂,“是宁五公子。” “延儿?”宁颂是又惊又喜,但更多的是意外,这宁延不是在项州吗?怎么会突然来青州,而且看孔路颜的神情,并不像是在说谎。 孔盈看了看宁颂,他能看出丈夫脸上是肉眼可见的高兴,随机转身对孔路颜说道,“家主,你现在是孔氏儒门的家主,有些事派下面弟子来说就行了,不用事必躬亲。” “嗯。”孔路颜微微颔首,欠身离去。 他孔路颜虽是儒家圣人,孔氏儒门的家主,但也是孔盈的弟弟。 前城山脚下。 从扬州一路走来,走到了六月,走到了夏风弥漫之时,走到了麦子金黄之时。 风吹麦浪,遍地金黄,看着百姓脸上洋溢出的那种丰收的喜悦,宁延也跟着笑了出来,百姓可不关心谁做了州牧,谁当了皇帝,他们的要求一直都很简单,能填饱肚子就行。 然而有些掌权者,就连着一个小小的要求都满足不了百姓。 站在前城山下,宁延脑海中满是当年初虞兮柠的画面,这里不仅仅是儒家名山,也是他和虞兮柠初次见面的地方,尽管这个相遇很是尴尬;当然了,宁延来这里的主要目的还是自己的三哥。 当年因为宁老爷子和夫子因为担心宁家和皇室之间微妙的关系牵扯到孔家,所以就不同意两人的婚事,宁致也是没想到读了二十多年圣贤书的三儿子会带着夫子的女儿私奔,当时还在宁家引起了不小的风波,毕竟和宁颂私奔的是夫子的女儿。 但是在两人私奔后,宁老爷子虽然生气,但事后也没在说什么,至于孔夫子,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直接选择了沉默,就这样在两家老人的默许下,宁颂和孔盈在前城山成了婚,这场婚礼,没有高堂在上,没有媒妁之言,有的只有前城山前盛开的万亩海棠花。 算起来他们兄弟也有五年多没见了,这五年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有好的有怀的,有时候宁延也在感慨,命运什么时候能对他们宁家好点,哪怕一点。 上山的路上,走着走着,宁延就停下来脚步,抬头看着眼前挡在路上的男子,双眼微红。 宁颂一身青衫,站在路中央,五年未见,他的弟弟好像长大了,宁延抬头看着自己的三哥,还想小时候那样,毕恭毕敬,“三哥。” 这声三哥喊得宁延满是委屈,就好像你一路飘零,突然回家看到家人时的那种感觉。 兄弟见面,一个是愧疚,一个是委屈。 宁颂带着宁延来到自己的小院中,小院被打理的很干净,院中植花草,庭下有鱼缸,简单而美好。 宁延一进门,就看到正在忙着准备饭食的孔盈,宁颂带着宁延走进来,高兴的笑着,“盈儿,别忙了,快看看谁来了。” 自从嫁给宁颂后,孔盈就从孔氏大小姐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持家有度,落落大方的妻子;手中诗书典籍也变成了柴米油盐,如果他们在宁府,她或许还会是一个可以作画看书的少夫人,但在这座小院中,她就是宁颂的妻子,仅此而已。 “五公子啊,真是太久没见了,我都有些认不出来了。”孔盈走出来后,腼腆的笑着,这一笑脸上还会出现那两个标志性的酒窝。 “孔小姐,不对,现在我该改口叫三嫂了,是吧?”宁延打趣道,五年前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或许再也不会出现了,以后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只能是宁家三夫人。 “怎么叫都一样,来你们坐下说话,我去给你们做饭,这走了一路,也累了吧。”孔盈高兴的笑了笑,看得出来,嫁给三哥后的孔盈是真的很开心。 不得不说孔盈的手艺确实不错,这顿饭也是宁延吃的最多的一次,他好久没吃到家里人的做的饭了。 收拾完后,孔盈借口有事便出门而去,留下他们兄弟二人在院中说话。 多年未见的兄弟两人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言无不尽,反倒是陷入了沉默。 许久后,宁颂才开口说,“你怎么来青州的?” 宁延看着远处的海棠树,双手放在脑后靠在椅子上说道,“从扬州来的。” “你来之前为什么不写封信告诉我一声,现在外面不安生,你的身份特殊,出门太危险了。”宁颂一听直接起身紧张的说道。 对于三哥的话,宁延就好像听不到一样,默默的说了声,“哦。” 这声哦倒是让宁颂有些不知所措,刚到嘴巴的话又被生生的吞了回去,“你。。你是不是在怪我爹娘出事的时候我不在家里。” 宁延摇了摇头,“就算三哥你在也改变不了什么,无非就是多搭进去一条命罢了。” 宁颂不知该说什么,宁延突然起身说道,“从项州到这里,我走了半年,期间发生太多事了,原谅我不能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你,但家里的事你得知道,爹娘没了,大哥和我坐镇西北,二哥虽然官至丞相,但因为天子的缘故,也不能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至于四哥。。” 提到四哥,宁延停了下来,反倒是宁颂接过他的话茬,“老四在潞州。” “嗯?”宁延诧异的看向三哥,心中满是疑惑。 “老四在潞州找到了那个歌姬,本打算带她回家,给爹娘认错赔罪,却不曾想还未出发爹娘就出事了,为此老四一病不起,病好后身体状况一落千丈,但以他的能力也不至于饿死,他和那个歌姬在潞州开了一家乐馆,糊口是没什么问题的。”宁颂沉声说道。 “四哥是觉得愧对爹娘,所以这么多年才没敢给大哥写信吧。”宁延叹气道。 “有一些吧。”宁颂走到宁延面前,“那你和大哥。。家里都还好吧!” “挺好的。”宁延想了想说道,”大嫂怀孕了,估摸着这会应该也生了,要是男孩,咱们宁家就有后了;若是女孩,那也挺好,咱们家就缺个女孩。“ “真好,是个大喜事。”宁颂的脸上出现久违的笑容。 “二哥本来想接二姐去殷都,但二姐说什么都不肯去,一直待在项州,状态也没之前好。”想起二姐宁延就感觉心疼,丈夫不在,身边也没有孩子,每天都是强颜欢笑;不过好在兮柠嫁过去了,能陪陪二姐,不然还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我真想回项州看看啊。”宁颂听后沉声感慨道。 宁延打断三哥宁颂的话,“三哥,想回家就回吧,大哥大嫂他们一直在等你和四哥,别让大哥也向爹娘那样,等不到你们回家。” 这话说的宁颂心中一阵酸楚。 他想家了。 第470章 谁在明,谁在暗 离开院子后的孔盈静静的走在山中的小路上,时不时的驻足发呆,路上碰到一些儒家弟子,都会客气的喊一声大小姐。 但也有新来的弟子不明所以的喊一声宁夫人,对于这些年轻的弟子,孔盈也是点头答应,一笑置之,人家也没叫错。 不管是孔家大小姐,还是宁夫人,她都是孔盈。 不知不觉他就走到了父亲之前待过的小院门前,算起来自己是好久没来过了,推门而入,门口的灰尘洋洋洒洒的落下,之前恬静舒服的小院如今已经变成遍地杂草的荒院。 回忆起小时候的点点滴滴,不觉有些感怀伤人。 岂不闻光阴如快马加鞭,动之绝尘远去,难追觅。 这句话放在现在格外适合。 。。。 国家的强大首先在于政局的稳固,三年时间,大奉换了三位皇帝,殷都官员更是换了不计其数,从温哲大刀阔斧的清理官员到公孙廉光明正大的铲除异己,殷都官场早已烂的透顶了。 时间来到太武元年六月,无事一身轻的宁枫正在家中看书看花,饮酒作乐。 突然,下人快步走来,拱手道,“公子,吏部张侍郎求见。” “张本溪?”宁枫轻声一笑,当即挥手道,“让他进来吧。” 张本溪,这个受到温哲点拨和于公明器重的臣子是朝堂上为数不多敢站出来和公孙廉对着干大臣,从七品小官到吏部侍郎,张本溪这一路走的也不是很通畅,尤其是在魏正醇走了后,若不是于公明和宁枫顶着压力,他也不会有今天。 越是如此,他就越珍惜现在的机会,在宁枫和于公明被逼的远离朝廷的时候站出来。 穿着一身素衣的张本溪快步走来,冲着宁枫拱手行礼,“在下张本溪见过宁丞相。” “起来吧,张大人这里就你我二人,不必拘礼。”宁枫笑着邀请张本溪入座。 张本溪拱手入座,宁枫淡然无比,亲自给张本溪添酒,这让张本溪受宠若惊,“丞相,不必如此。” “这杯酒我是替大奉的百姓给你添的,这几个月你辛苦了。”宁枫执意添酒,看着酒杯中泛起的酒花,张本溪无奈一笑,这笑声中有感动也有无奈。 张本溪接过酒杯,摇头道,“受之有愧。” “对了,郑大人和卫大人如何了?”宁枫放下酒壶,开口问道。 “情况都不是很好,一直帮那些入狱的官员说话,惹恼了公孙廉,公孙廉一直明里暗里的给郑大人穿小鞋;最近陈白彬盯上了卫大人的御军所,一直借着陛下给卫大人施压,想要接管御军所。”张本溪神色严肃的说道。 御军所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大奉培养军事人才的地方,一个国家,财政不能动,军事不能动,身为御军府司君的卫玉楼是怎么都不会把御军所交给陈白彬。 “胃口不小啊,这就盯上了御军府。”宁枫抿了一口酒,沉眉说道。 “宁大人,您该入朝了。”张本溪抬手说道。 宁枫笑了笑,“是于公明让你来说这些的吧。” 被看穿的张本溪尴尬一笑,“宁大人果然厉害,那属下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于大人的意思是,公孙廉动作这么大,这背后之人不是他。” “嗯,与我想的一样。”宁枫沉声点头。 这宁枫和于公明都不是傻子,高陵刚坐上皇位就敢如此大规模的更换州牧,这其中肯定有问题,他和于公明借口离开朝廷只是借口,为的就是逼那个幕后之人出手,本来两人所怀疑的目标都是公孙家,但是公孙廉能如此大胆的拉帮结派而有恃无恐,就说明他并不是那种下大棋,布大局之人。 而能做出更换州牧一事的,必然是那种心思缜密之人,他公孙廉还不够格。 “那就奇怪了,不是公孙家,那能是谁啊?陈白彬?”张本溪将怀疑的目光放到了陈白彬身上。 宁枫眉头紧锁,思来想去后摇了摇头,“他和公孙家不是一路人,公孙家在打击政敌,而他则是盯上了御军府,如由此说来,倒是很有可能。” “那要不要盯一下?”张本溪轻声说道。 “可以盯一下,但动作不要太大,闹大了就是打草惊蛇,对我们不利。”宁枫皱眉道。 “明白。”张本溪拱手说道。 “那丞相,这上朝。。”张本溪话锋一转,再度说到了上朝这个事了。 宁枫轻声一笑,“该上朝了,时间太长的话,我就不是我了。” 张本溪起身颔首,冲着宁枫行拱手礼,“大人高义。” “是于公明这步棋下的好。”宁枫欠身笑道。 。。。 大奉禁卫军统领袁亥北,两万禁卫军的绝对核心人物。 自从魏正醇的军事革新后,禁卫军的战斗力得到质的提升,尤其是在得到御军府卫大人的支持后,得到了一大批优秀年轻将领的帮助,而得到新鲜血液补充的禁卫军就好像脱胎换骨一般,战力直逼公孙长风的白羽军和项州军。 这支军队不仅是公孙廉最忌惮的军队,同时也是让天子高陵忌惮的军队。 这袁亥北可是当年高远的托孤六臣之一,也是当初最为反对高陵入殷都的人之一,如此手握军权的大臣,岂不让高陵忌惮。 “末将黄安平见过袁将军。”年轻的将军来到袁亥北面前拱手低头。 这个黄安平是刚从御军府完成学业的少年将军,也是袁亥北从一群人中所挑选出的有些人才,看着眼前黄安平,袁亥北就好像看到了当年自己初出茅庐的样子,只不过他初出茅庐没多就跟着宁延去了北蛮,那一年是自己此生难忘的一年,也是让自己对宁家彻底改观的一年。 “起来吧,欢迎加入禁卫军。”袁亥北点头颔首。 年轻将军激动无比,少年将军,每个人都想着建功立业,立不世之功,黄安平也是如此。 快马加鞭,马蹄声响起,殷都城外的禁卫军教场上,万马奔腾。 袁亥北右手搭在腰间佩刀上,望着眼前的禁卫军,眉头紧锁。 这支军队是大奉殷都的最后一道屏障,也是保护先帝遗孤的最后一道护身符。 但是这道护身符已经被人盯上了。 殷都郊外,金陵冢,平川王府。 一直将自己置身事外的高昌此时盘子坐在一密室冢,密室的四面八方画满了各种奇异诡谲的符文,这些符文闪烁着诡异的亮光,盘膝坐在高台上的高昌平心静气,突然间一口逆学喷出。 墙壁突然打开,一道白色真气匹练出现,瞬间将高昌带走,离开密室的高昌逆学狂喷。 少年平川王倔强的站起身,双眼通红,用身上价值不菲的蟒袍擦掉最近的血渍,牙关紧咬,“我就不信了,我受不住这股气运。” 说罢,高昌就要再度往密室中走去,一阵老人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听到声音的高昌赶紧停下脚步,走出来的老者正是纵横家乐秦。 乐秦来到高昌面前,神色不怒自威,只见老先生死死盯着眼前密室,沉声道,“这股气运早晚是你的,虽然是你的但你也强求不得,循序渐进才是王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回去休息吧。” “是,老师。”在乐秦面前,高昌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高昌捂着胸口无奈离开,乐秦走到密室中,看着四周闪着亮光的符文,冷哼道,“张兴瑞,倒是老夫小瞧你的道行了,不过天命如此,你也脱不了多久,等到宁延一死,就再也没有人能影响到大奉的气运了。” “轰。”说话间,乐秦慌忙抬手,一股无形力道冲击而来,老人慌忙往外推去,三步两步趔趄到门外的乐秦慢慢闭上眼睛,最后冷哼道,“大奉的千年国运还真是厉害啊。” 说罢直接挥手,一道石门从旁边缓缓滑出,将密室关闭,而在石门关上的一刹那脚步声响起,出现在乐秦身后的正是一袭青甲的柴绍,柴绍甲胄裹面单膝跪地拱手道,“禁卫军的年轻将领只从御军府中挑选,咱们的人混不进去。” 听到这话的乐秦点了点头,抬手道,“老夫知道了,安插人的事就到此为止吧,免得被人发现端倪。” “是。”柴绍起身站立。 乐秦往外走去,柴绍紧随其后,“其他的事呢,进展还算顺利吧。” “一切顺利。”柴绍低头说道。 乐秦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自觉的笑了笑,“殷都那边呢?顺利吗?” “国子监那边进展顺利,但是。。” 听到但是这个字眼,老者突然每亩一冷,沉声道,“但是什么?” “苏州公孙康被杀了,一同死的还有赵放歌,两人同时被杀,末将担心。。”就在柴绍即将说出一个人名的时候,乐秦直接打断他的话,“杀公孙康的肯定是宁延,至于赵放歌为什么死,还真是有些耐人寻味,这宁延还真是王爷命中注定的克星了,苏州布局数年,居然就这么被他阴差阳错的化解了?看来,这个人非死不可了。” 柴绍闭嘴不言,因为他知道两个月前派去杀宁延的人在进入象州后就彻底失联了。 “先生,还要派人吗?黑市都拒绝接宁延的单子了。”柴绍皱眉道。 “继续派人,养他们这么多年,为的就是今天。”老纵横家的眼神瞬间阴骘。 柴绍低头拱手,“末将明白。” 第471章 英雄,枭雄,普通人 青州,前城山。 翌日清晨,宁延起了个大早,准备登山。 既然来了前城山,那怎么着都得去儒家大殿看看,不解惑,只见人。 在门中弟子的带领下,宁延只身来到儒家大殿,推门而入,初升的朝阳顺着门缝照射进来,刚好照在盘膝坐在蒲团上静心打坐的孔路颜身上。 朝光普照,木门的吱呀声传来,孔路颜默默的抬起头,竟然在发呆! 宁延快步来到孔路颜身边,入乡随俗,盘膝坐在蒲团之上。 回过神的孔路颜轻声开口道,“不知公子是问道还是求经?” “都不是。”宁延静静的说着,这儒家大殿是个很神奇的地方,无论来之前你心有多躁乱,来这里后,跪坐在此,都会感到格外平静。 “公子不问道,也不求经,那来这里是所为何事啊?”孔路颜笑问道。 “来见人。” “人不是已经见了。”孔路颜继续说道。 “还没见您呢,不过现在也见了。”宁延倒也坦诚,直接开门见山。 孔路颜再度一笑,“先生他还好吧。” 孔路颜口中的先生便是跟着虞兮柠远赴项州的孔真玄,宁延轻轻点头,“孔爷爷他很好,虽然人在项州,但还是会挂念前城山。” “有些时候我也想离开前城山,去外面看看,小时候章熙先生经常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书读了万卷,读到了儒家圣人,可这路却没怎么走,走来走去,也不过是这座前城山。”孔路颜说话的时候,目光平静,态度虔诚,就好像自己根本不是儒家圣人一般。 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做到了孔家家主,说他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也好,说他是儒家最年轻的圣人也罢,可在他自己心中,他也不过是一少年郎,普通的少年郎。 我在山中,望山不是山。 人在山外,看山皆是山。 年轻的公子目光变得轻柔,想了许久后说道,“想下山的话就下去走一遭吧,看看大奉的江山,看看人间的疾苦。” 孔路颜笑了笑,抬手笑道,“借您吉言了。” 谦虚谨慎,谈笑间如轻风倚明月,孔路颜将儒雅之气发挥到了极致,对于这个儒家圣人,宁延谈不上有多交好,只是在这里他会感到格外的舒服。 离开儒家大殿后,宁延只身下山,和宁颂夫妇告别,宁颂夫妇硬是将宁延送到山下,送到能看到遍野金黄的地方。 宁延驻足,回头拱手,“三哥,就到这里吧,和嫂子回去吧,终有一日,我们还会再见的。” 宁颂点了点头,看着宁延从腰间拿出一枚早已备好的玉佩,玉佩一面刻字,刻的正是宁字,反面光滑如镜,空无一物。 “替三哥把这枚玉佩送给大哥,就当是我给未见面的小侄子备的薄礼。”宁颂沉声说道。 这块玉石通体碧玉,透可穿光,是玉中极品,价值不菲,能送出如此宝贝之物,足以看出宁颂之诚意,宁延也不故作矜持,直接接下了三哥的玉佩,放入怀中,拱手道,“三哥,就此别过,我们项州再见。” 说罢一阵口哨声响起,小白从远处密林中狂奔而出,宁延翻身上马,白马啼鸣,一骑绝尘。 孔盈挽着宁颂的手臂,望着消失在麦浪中的年轻身影感慨道,“咱们真的要去项州吗?” 宁颂眼睛一亮,使劲点头,“当然,那是我们的家。” 纵马狂奔百余里,宁延翻身下马,冲着前城山的方向拱手鞠躬,接连三次。 儒家大殿中的孔路颜睁开眼,轻声一笑。 看来,他已经知道自己一直在盯着他了。 。。。 青州,临稻城。 临稻城是青州州府所在地,也就是虞兮柠从小生活和长大的地方,但是在青州人们提起更多的还是前城山。 临稻城中有一座小院,外面的街上很吵,但是院中却很安静,上了年纪的虞白颉泡了一壶清茶,靠在原中央的竹椅上,听着笼中鸟叫,格外惬意。 但这份惬意背后,更多的是一种孤独。 宁延只身进城,三两下打听后才打听到虞府的所在地,见其他州牧不同,宁延这次不是以晚辈的身份来的,而是以女婿的身份来探望虞白颉。 敲门声响起,年轻的公子从未这么紧张过,脑海飞速运转,很快便想出了一大堆的措辞来应对岳父大人有可能的问题,虞府内的小人开门看到眼前的年轻公子格外诧异。 “公子,你是。。”下人疑惑的看着宁延。 宁延沉声笑道,“项州,宁延。” 宁延两字一出,下人当即狂喜,大门洞开,高兴不已,“原来是姑爷啊,我就说那家公子能如此俊逸呢,原来是自家人,老爷,老爷,您快看看谁来了,是姑爷来了。” 年轻的下人拉着宁延来到院中,虞府不大,很快便来到前厅小院,看着一身素衣的虞白颉,宁延赶紧拱手行礼,“小婿宁延见过岳父大人。” 多年不见,虞白颉似乎苍老了很多,而宁延也长大了不少,虞白颉看着宁延突然笑了出来,一句闲话没有,就说了句,“来了就坐吧。” 如此简单的话倒是出乎了宁延的预料。 初来虞府的宁延有些不知所措,随手拉来一个小凳子坐在虞白颉对面,虞白颉平静说道,“喝茶吗?” “喝。”宁延木讷点头。 虞白颉笑了笑,给宁延端来一小杯刚沏好的清茶,宁延受宠若惊,赶紧起身伸手接过。 一杯清茶下肚,除了苦就是苦,但喝完后的后味确有些回甘。 “你小子到底有什么好的啊,能让我家姑娘对你那么死心塌地,甚至不惜万里跑去项州找你,啧啧,说真的老头子我到现在也不觉得你能配得上我家姑娘。”虞白颉一杯清茶下肚,开口就是王炸,炸的宁延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兮柠说你是天下最好的男人,是她这辈子非嫁不可之人,宁延,你觉得,你值得我家丫头这么说吗?”这老丈人开口三板斧说的宁延如坐针毡。 沉思许久后,宁延抬头拱手,“岳父大人,兮柠说我是天下最好的男人,小婿不敢擅自承认,但小婿会有事实证明,兮柠嫁给我是绝对正确的决定;我宁延这辈子也没干什么大事,空有其名,您说我配不上兮柠我也能理解;这天下这么大,总有地方能让我创出名堂,我也敢在您面前发誓,我宁延绝不是庸碌之人。” 曾经北拒靖北王,南抵南海王的一代英杰虞白颉静静的抿完杯中清茶,静静的看着宁延,说了句,“添茶。” 宁延放手,小心的给岳父添茶。 “我青州规矩,添茶孝父母,这杯茶就当作是你们成亲之日的茶吧。”虞白颉面不改色的说道。 宁延听后,又惊又喜,“您是承认我这个女婿了吗?” 虞白颉无奈苦笑,“若是不同意,当年又怎会那么放心的把女儿交给你?” 宁延尴尬的摸头一笑,“这么说,您刚刚说的都是在试探我啊。” “再怎么说兮柠都是我女儿,我不帮她把把关,谁帮她啊,现在看来,我和我女儿的眼光都是不错的。”虞白颉满意的笑了笑。 “您可真是吓死我了。”不得不说,这新女婿见老丈人,确实是恐怖啊,宁延都被吓坏了。 言归正传,虞白颉看着宁延,沉声问道,“苏州的事情是你干的?” “算是。”宁延也不否认,虞白颉不是傻子,他能出现在这里,那就也能出现在苏州,只是没人知道他身份罢了,若是公孙家死咬着不放,查到宁延是迟早的事。 “那你还不赶紧回项州,来青州做什么?”虞白颉冷眼说道。 宁延脸色晦暗,“去前城山见我三哥,来临稻城见您,如此而已。” “除了项州,那里你都不安全。” “项州也一样,想杀我的人会用尽一切手段杀我。”宁延自嘲的笑了笑。 “为何杀你?”虞白颉皱眉问道。 宁延不知道该回答不该回答,而是反问道,“您相不相信道门气运一说?” 虞白颉沉默不语,许久后才说道,“背负的越多,责任越大,那你现在清楚自己所担的责任了吗?” 宁延摇头道,“我这个人脑子笨,不喜欢想太多,一开始我只是想让家里人能平平安安的就行,但我发现,我就连这个最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到。” 上了年纪的虞白颉沉声说道,“以前人们总爱用舍小家为大家来迫使人们做出选择,殊不知若是无小家,何来大家;不过不得不承认,能做出舍小家为大家的都是心有天地的枭雄之才,你宁延未来会是这种枭雄吗?” “不是。”宁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是普通人。” “你若是了,我饶不了你。”虞白颉冷哼道。 宁延无奈苦笑,“那岳父大人,您觉得我身上所担的责任是什么?” 虞白颉突然一笑,捋着胡须说道,“你宁延是干大事的人,我相信有些话你已经听的不想再听了,所以我也不说你听过的,只说一句,如果有一天,非要让你在国和家选择的话,我希望你选择大奉。” “可是您刚刚不是还说我要是做了枭雄就饶不了我吗?”宁延无语的说道。 “能在危急之时做出最正确的决定的,那是英雄;一开始就抱定舍小为大的人,那才是枭雄,我希望你做英雄,而不是枭雄。” 虞白颉的话说的很是透彻,宁延愣在原地,许久后说道,“我还是想做个普通人。” 只不过从他出生那天开始,就注定他不是普通人。 第472章 归家 汕州有十万大山十万川,交州有连绵不绝的长苏山,而在长苏山的南麓,则是交州第一宗门——司徒剑阁。 层层楼阁隐匿于深林之中,高者直插云霄,低者隐于山林。 此时恰逢夏初之时,西南多雨雾,云烟飘渺之时,置身于此,如同步入仙境一般。 腰背长剑,脚踩长靴,离家四年的司徒景春终于踏上了回家之路,走在熟悉的林中石板路上,听着溪水潺潺之声,不觉眼含泪花。 浪子回头金不换,当年自负离家而走的天才少阁主,终于是回家了。 司徒剑阁承天阁正厅,一位身着剑阁弟子服饰的男子腰间别剑,激动的跑到正厅中,跪地拱手,气喘吁吁的说道,“阁主,少阁主,少阁主回来了。” “什么?”此言一出,整个正厅的剑阁高层都愣住了,坐在阁主之位上的中年男子更是激动的直接站了起来。 承天阁外的大广场上,司徒景春双膝跪地,在他的身前是那把从三岁感剑之时就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长剑。 阁主司徒奉南激动的跑出来,刚出门就看到了跪在广场正中央的儿子,看到自负骄傲的儿子跪在自己面前,司徒奉南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但又很欣慰,这四年中,司徒景春长大了不少。 果然,温室中长不出参天巨树,唯有经历风雨,才能成为栋梁。 四年未见,司徒景春早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司徒景春了,现在的他皮肤黝黑,整个人也从俊美少年郎变成了个糙汉,但却显得成熟了许多,那双从小握剑的手似乎也变得宽阔了许多。 看到自己父亲红着眼睛站在自己面前,司徒景春再也绷不住了,整个人抬起头哽咽道,“爹,孩儿回来了。” 这一声爹,司徒奉南等了四年。 强忍着泪意的司徒奉南走到儿子身前,一只手拍在司徒景春的肩膀上,忍不住叹息道,“不错,肩膀变宽了。” 司徒景春点了点头,这一点头泪水哗的夺眶而出,此刻的他真的像个小孩,四年过去了,在镇南关待了四年的司徒景春被磨平了少年高傲的分叉,长成了参天大树。 今天对于司徒剑阁来说是值得高兴的一天,离家四年的少阁主回来了,还是以全新的姿态回来的。 回到司徒剑阁后的司徒景春彻底丢掉身上的自傲和狂妄,开始沉心练剑,司徒剑阁见剑道源远流长,底蕴深厚;司徒景春能静下心来感受剑道,对他而言也是裨益颇多,如今的司徒景春已经是半步神魄,相信以司徒剑阁的底蕴,冲破神魄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司徒景春心中也知道,只有自己步入神魄,领悟出剑意,开的剑锋才会成为真正的剑道大家,也才能手持利剑保护身后之人。 此番归家,必当开得剑锋,入得神魄。 。。。 青州,临稻城。 在临稻城待了三天,这三天中,宁延和虞白颉谈了很多,从当年的三州定天下,到现在的十八州格局,虞白颉的见解都给了宁延一个新的思路。 “当年我提出中,象,青,三州一线,可南可北,如今依旧如此,只要三州稳住,大奉乱不了。”虞白颉捋着胡须说道,或许是很久没有碰到能如此畅快相谈之人,虞白颉说的很对。 宁延喝着茶水,若有所思的看向老丈人,“那您说现在,青州牧,象州牧,扬州牧,苏州牧,以及前段时间刚换的巴州牧,这又是什么意思啊?” 虞白颉笑了笑,“新君当立,更换臣子是常有之事,但如此大规模的更换确实是有些问题,但我青州远离朝堂,这其中有何算计,我当真是不知。” 宁延微笑颔首,“那就只能等他们狐狸尾巴露出来,才知道到底是谁在搞鬼了。” “听你的语气,我怎么觉得你已经有怀疑的人了呢?”虞白颉神秘一笑。 宁延同样笑了笑,卖了一个关子,“有是有,但没有证据。” “你小子。”虞白颉起身感慨,“还记得当年我来青州的时候,也是和你差不多的年纪,雄姿英发,想着总算是能大展拳脚了,离开殷都前一晚,关丞相在珍宝斋邀请我,给我说了很多,内容具体我已经忘了,我就知道丞相让我一定要保住青州,做一名好官。” “关丞相虽然没了,但是却到处都是他的身影。”宁延漠然感慨。 能一边斡旋于昏暗的朝堂中,还能一边保护宁家,挑选人才担任州牧,保护大奉百姓,这关老丞相也算是颇有大才,若不是走的早,现在的殷都说不定还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对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啊。”虞白颉靠在竹椅上,轻声问道。 宁延想了想,“明天吧,明天去潞州。” “潞州,你要去殷都从雍州回项州?还是从靖州,定州回去?”虞白颉沉眉说道。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可能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我想去潞州看看四哥。”宁延没有回答虞白颉的疑问,或许是因为他自己都没有想好,自己要怎么走。 虞白颉也知道宁延是个重情义之人,没有在劝说什么,只是悠然说道,“到项州后,对我女儿好点,被让她受委屈。” “岳父,要不您也去项州吧。”宁延突然的一句话让虞白颉微微一愣,随后直摇头。 “算了吧,在青州待了大半辈子了,走不开。”虞白颉闭眼靠在椅子上,轻摇扇子,“只要兮柠过得好,我这个当父亲的就放心了。” 宁延沉声一笑,连连点头。 若是大奉朝政稳定,他虞白颉能更放心。 翌日清晨。 宁延起了个大早,悄悄的离开了虞府,天还没大亮的时候他就来到了临稻城外,小白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同时在等他的还有池明渊。 “公子。”看到宁延走来,池明渊会意拱手。 宁延点了点头,沉声道,“没出什么事吧?” “目前来看,一切安全。”两人边走边说道。 从青州到潞州的路宁延也算比较熟悉,这条路就是自己当年离开殷都南下的路,走在路上,宁延自顾自的说道,“上次走这条路的时候,我的身边还有很多朋友。” 看到池明渊没有搭话,宁延接着说道,“有法家大少爷韩瞻,这个韩瞻真是个傻子,柳恩柳姑娘女扮男装跟了我们一路,他愣是没看出一点,而柳姑娘也是沉得住气,硬是就这么跟了一路;不过这么久不见,还真是有点想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现在什么情况了,韩瞻这个榆木脑袋开窍了没。” “潞州是我离开殷都的第一站,就在潞州,老宋头没了,他是因为保护我而死的,就死在成阳,当时我伤心了好久好久。。”宁延继续自顾自的说着,旁边的池明渊听着宁延的话,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也有些动容。 在项州的时候就听陈辛如说过五公子吃了不少苦,不过当听到宁延自己说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 要他说,宁延这一路就突出一个运气好,刚出殷都的时候有宋璟护着,到了青州有儒家护着,到象州又碰到了裴羽,这一般人哪有这样的运气,在离开殷都的一瞬间人就没了。 被中府盯上的人,还真没几个能活下来。 沿途往西而走,走到七月蝉声不断的时候,宁延进入了潞州境。 法家圣地潞州终于到了。 宁延没有太耽搁行程,一到潞州就往新陈走去。 四哥宁喻此时此刻就在新陈。 。。。 潞州,新陈。 得到禾鹿洞天福缘后的韩瞻修炼速度一日千里,现在的潞州谁人不知法家公子韩瞻。 不过韩瞻也有自己的心事,那就是柳恩。 尽管他猜出了柳恩可能女扮男装,可他就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此时的韩瞻也不知道,他一直挂在嘴边的宁兄已经抵达了成阳城。 宁延和池明渊一前一后站在小山上,看着眼前的成阳城,往事浮现,宁延心中难免沉闷。 池明渊站在原地,不知从哪里抓来一根草根,叼在嘴边,“公子,不进去看看?” “在城外就行了,当年老宋头拼死把我送出城,现在要我进去,我怎么能进去。。”宁延停顿一下,继续说道,“这城外也挺好的,其实你和宋爷爷一样都不是常人,你们都是能大奉翻云覆雨的人,然而你们都选择了跟着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我身上这份机缘的原因,如果是的话,那对你们太不公平了。” 没想到自家少爷会这么说,池明渊脸色阴沉。 宁延拿出一坛从扬州买的青梅酒,直接洒在脚下成阳城的土地上,满满一坛。 “老宋头喜欢喝酒,这坛酒是我特意为他买的。”宁延平静的说着,“希望他别怪我这么久才来看他。” 池明渊阴沉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忧伤,“我相信他若知道您这些年所经历的苦楚,一定会原谅您的。” 宁延微微一笑,看着成阳城大声说道,“老宋头,这坛酒喝好了。” 第473章 女扮男装 \\u003cheader\\u003e\\u003c\/header\\u003e\\u003carticle\\u003e\\u003cp idx\\u003d\\\"0\\\"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0\\\"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u003e今天天气不错,柳恩起了个大早,准备去街市上给韩瞻买些宣纸。\\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u003e女扮男装的少女走在街上,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从旁边的巷子跑出来,径直跑向巷口卖珠钗首饰的摊子前,拿出用手绢裹了几裹的铜钱,买了一个小簪子。这些小摊上的首饰并不是很好,比起那些百年老店的首饰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但是看着小姑娘在拿到簪子后高兴的神情,柳恩也跟着笑了起来。\\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u003e没有哪个女孩能拒绝精美的首饰,走到小摊面前,柳恩看着上面大大小小的簪子,说真的,她很想给自己买一个,哪怕这些簪子并不好;看了许久后,柳恩还是离开了。\\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u003e说到底,她还是不如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u003e其实买宣纸这种小事交给府内下人就行,但是柳恩执意要亲自去买纸,拗不过他的韩瞻也就同意了这个不算请求的请求。\\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6\\\"\\u003e每当柳恩去买纸的时候,总要去宣纸店旁的制衣坊逛逛,那里有各种从江南送来的精美布料,还有各种漂亮的成衣,做工精美,款式新颖;不管是有钱人家还是普通百姓家的夫人小姐,都喜欢来这里逛逛,挑几件衣服或扯几块布料。\\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6\\\"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6\\\"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7\\\"\\u003e老板看到柳恩进来,当即笑着迎上来,老板也知道眼前的公子是韩府的,也不敢怠慢,“柳公子,又来看衣服啊,这边有刚从江南那边来的新布料,还有最新款的衣服,您看看有没有合适的。”\\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7\\\"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7\\\"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8\\\"\\u003e柳恩微微颔首,这件天蓝色水仙长裙很是引人注目,裙摆褶皱附带天蓝色的水仙花,很是好看,若是穿上,那整个人就如同水中仙子一般,出凡尘而不染;如此一件精美服饰,自然摆放在店里最招牌的位置,柳恩看到后不自觉的走上前去,根本挪不开眼睛,而旁边的老板则趁机推销道,“柳公子,您要是喜欢的话,可以让夫人来试试,若是不合尺码,小店也能用最快的速度做出夫人的合适的尺码,绝不会耽搁太久。”\\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8\\\"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8\\\"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9\\\"\\u003e柳恩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就来看看,下次再买。”\\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9\\\"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9\\\"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0\\\"\\u003e说罢,柳恩便转身离去。\\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0\\\"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0\\\"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1\\\"\\u003e旁边的老板尴尬一笑,无奈送客,等到柳恩走了后,老板才无语的说道,“每次都来看,看了又不买,真是的,韩家哪有这么穷酸的人。。”\\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1\\\"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1\\\"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2\\\"\\u003e老板的声音不小,刚刚出门的柳恩自然能听到,换作之前有人敢这么嚼舌根,早就被她打的爹妈都不认识了,但是此刻的她听着老板的话,却不由得双眼通红,涌上心头的只有委屈。\\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2\\\"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2\\\"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3\\\"\\u003e年轻的姑娘硬是忍着泪水,没让它掉下来。\\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3\\\"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3\\\"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4\\\"\\u003e刚到韩府门口,就看到两个一直跟在韩瞻身边的下人匆匆忙忙的往外走去,还不等她开口,看门的下人便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卸掉她身上的宣纸,并带给了柳恩一个好消息,“柳公子,府里来客人了,少爷让您回来后赶紧去他那里。”\\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4\\\"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4\\\"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5\\\"\\u003e“来客人了?什么时候到的?还找我?”柳恩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既然韩瞻开口了,她也只能快步赶过去。\\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5\\\"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5\\\"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6\\\"\\u003e门口下人紧随其后,“刚来没多久,现在就在少爷院子里。”\\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6\\\"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6\\\"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7\\\"\\u003e这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爽朗笑声,推门而入,在院内正厅的案几上,满是酒菜,而分坐两边的人,一个是法家少爷韩瞻,而他对面这个锦衣少年,则是多年未见的宁延。\\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7\\\"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7\\\"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8\\\"\\u003e“宁公子?”柳恩是又惊又喜,“你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8\\\"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8\\\"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19\\\"\\u003e宁延淡然起身,看着柳恩还是一副书生装扮,不免有些错愕,但很快就缓了过来,“我这刚到,一来府上就听韩兄说你去外面了。”\\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19\\\"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19\\\"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0\\\"\\u003e韩瞻轻声一笑,“入座吧,这么多年没见,好好叙叙。”\\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0\\\"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0\\\"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1\\\"\\u003e宁延是知道柳恩是女扮男装的,柳恩也知道宁延清楚这一点,两人之间很有默契的对此闭口不言,殊不知此时的韩瞻也是这么想的。\\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1\\\"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1\\\"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2\\\"\\u003e宁延的到来给了韩瞻一个惊喜,也让这个平日里钻在经文中很少讲话的公子瞬间变成了一个话匣子,韩瞻将自己和柳恩从扬州回来后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宁延,包括自己北上辩道和不久前去吕都时碰到琅岐坎一事,就连韩硕叮嘱他不要轻易告诉别人的禾鹿洞天一事韩瞻都告诉了宁延。\\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2\\\"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2\\\"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3\\\"\\u003e如此毫无保留一面,韩瞻只有在宁延面前才会展示。\\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3\\\"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3\\\"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4\\\"\\u003e听到苏敏成为沉冰剑剑主后,宁延高兴的笑了笑,眼神中满是欣慰。\\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4\\\"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4\\\"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5\\\"\\u003e“宁兄,关于宁家的事我也听到了一些,我也知道,这些年,你过得并不好。”韩瞻话风一转,将话题扯到了宁延身上。\\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5\\\"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5\\\"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6\\\"\\u003e宁延就像久经世俗沧桑的老人一样,轻轻摇了摇头,“都过去了,当年扬州一别后,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虽然厄运缠身,但好在也有让人心喜之事,去年岁末,我和兮柠结婚了,就在项州。”\\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6\\\"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6\\\"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7\\\"\\u003e“啊?”韩瞻和柳恩同时激动的站了起来,对视一眼,彼此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韩瞻当即激动道,“你们。。你们这。。这也太突然了,你也太不够兄弟了,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7\\\"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7\\\"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8\\\"\\u003e“是啊,这成婚可是大事,宁公子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呢?”柳恩也是一副责怪的样子。\\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8\\\"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8\\\"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29\\\"\\u003e宁延尴尬一笑,“当时情况特殊,当时恰好赶上先帝崩逝,这我哪敢大张旗鼓的到处宣扬自己成婚啊,再说了,你两呢,你两什么情况啊?”\\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29\\\"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29\\\"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0\\\"\\u003e“啊?我两?”韩瞻愣了愣,心头猛地一震,柳恩也是整个人都呆住了,不过好在韩瞻反应够快,直接说道,“我们啊,我们这每天不是在读书就是写字的,那家姑娘愿意嫁给我们啊。”\\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0\\\"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0\\\"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1\\\"\\u003e“就你韩大少爷的名气,会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你?我不信啊。”宁延说话的时候,故意看向旁边的柳恩。\\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1\\\"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1\\\"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2\\\"\\u003e柳恩听的耳朵通红,当即打断了宁延的施法,“我们就随缘吧,咱们不说这些了,来喝酒。”\\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2\\\"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2\\\"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3\\\"\\u003e满饮一杯,烈酒入喉,柳恩的脸瞬间涨的通红,也不知是因为烈酒还是情郎。\\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3\\\"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3\\\"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4\\\"\\u003e看着豪饮满杯的姑娘,宁延陪了一杯,倒是韩瞻只抿了一下口,宁延岔开话题,“对了,韩兄,你去靖州法相寺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沈归心的僧人啊?”\\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4\\\"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4\\\"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5\\\"\\u003e“是粗衣僧人沈归心吗?宁兄,你居然知道沈师父?”韩瞻惊愕。\\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5\\\"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5\\\"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6\\\"\\u003e“也就一面之缘。”宁延笑着说道。\\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6\\\"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6\\\"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7\\\"\\u003e“我去佛门辩经,本以为会是和沈大师一争高下,却不曾想,碰到了一个小和尚,那个小和尚当真厉害,说是天才毫不为过,在他手中,我居然占不到一点便宜,我觉得假以时日,那个小和尚定会成为第二个苦禅大师。”那个纯净如莲的小和尚确实给了韩瞻不少的震撼。\\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7\\\"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7\\\"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8\\\"\\u003e宁延皱眉深思,“能比沈归心还厉害,看来佛门要迎来中兴了。”\\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8\\\"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8\\\"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39\\\"\\u003e韩瞻缓缓说道,“英雄所见略同。”\\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39\\\"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39\\\"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0\\\"\\u003e“哈哈哈。”两人齐齐碰杯一笑。\\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0\\\"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0\\\"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1\\\"\\u003e风中传来阵阵蝉鸣,喝到兴起,看着眼前的老友,宁延突然笑了出来,“韩兄,我突然造访,你就一直拉着我在这里喝酒,就不问问我来这里干什么?”\\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1\\\"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1\\\"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2\\\"\\u003e韩瞻放下手中酒杯,目光平静如秋水,眼神深邃如古渊,“你宁延和我是过命的交情,我信你。”\\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2\\\"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2\\\"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3\\\"\\u003e一句我信你给了宁延莫大的宽慰,两人再度举杯,“干了。”\\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3\\\"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3\\\"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4\\\"\\u003e“有件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新陈街上新开了一家乐馆,乐馆的老板。。”韩瞻还未说完,宁延直接打断他,“那是我四哥。”\\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4\\\"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4\\\"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5\\\"\\u003e柳恩抬头看向宁延,眼前再度浮现出当年背着古琴来到陈府的宁喻用一曲《乐平调》打开韩府大门的画面。\\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5\\\"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5\\\"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6\\\"\\u003e那首曲子是她听到过最好听的曲子。\\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6\\\"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6\\\"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7\\\"\\u003e“你四哥从我们家带走了一个人。”韩瞻沉声一笑,“他带走了李清儿。”\\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7\\\"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7\\\"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8\\\"\\u003e宁延恍然大悟,自己一拍额头,他早该想到的,当年自己初来韩府的时候,韩硕宴请他和靖北王世子,期间韩硕曾让一面带薄纱的绝美女子弹奏琵琶,这个弹琵琶的女子便是李清儿,这琵琶弹得是出神入化,当时韩硕还夸赞女子琵琶弹得出神入化,他早该想到,这个从御乐府来到潞州的姑娘是四哥的心上人。\\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8\\\"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8\\\"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49\\\"\\u003e“看来你不知道这件事。”韩瞻笑着摇头道。\\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49\\\"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49\\\"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0\\\"\\u003e堂堂国公之子居然喜欢上一个弹琴唱曲的姑娘,这要是传出去,难免要沦为人们饭后谈资。\\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0\\\"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0\\\"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1\\\"\\u003e“现在知道了。”宁延感慨道。\\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1\\\"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1\\\"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2\\\"\\u003e“你不去见见你四哥?”韩瞻小心的试探道。\\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2\\\"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2\\\"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3\\\"\\u003e宁延微微一笑,“想见,但又担心四哥不见我,我四哥孤傲又敏感,自尊又倔强,我担心我这么去见他,他会不见我。”\\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3\\\"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3\\\"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4\\\"\\u003e“因为宁老爷子的事?”\\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4\\\"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4\\\"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5\\\"\\u003e宁延点了点头。\\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5\\\"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5\\\"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6\\\"\\u003e韩瞻静心吐出一口浊气,宁延看着韩瞻,“怎么了?可惜?”\\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6\\\"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6\\\"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7\\\"\\u003e“去见见他吧,信我一次。”\\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7\\\"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7\\\"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8\\\"\\u003e看着韩瞻如此自信的表情,宁延似乎明白了什么,双眼一红,举杯道,“谢了。”\\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8\\\"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8\\\"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59\\\"\\u003e一杯下肚,情谊满怀。\\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p idx\\u003d\\\"59\\\" p_idx\\u003d\\\"\\\"\\u003e\\u003cblk p_idx\\u003d\\\"59\\\" e_idx\\u003d\\\"0\\\" e_order\\u003d\\\"60\\\"\\u003e就在刚刚,两个身着韩府下人服饰的男子来到新陈街上一家乐馆中,而乐馆老板,一个穿着素雅长衫,身形消瘦的年轻人在送走两人后,一个人在自己的古琴前坐了很久很久,时而笑,时而哭。\\u003c\/blk\\u003e\\u003c\/p\\u003e\\u003c\/article\\u003e\\u003cfooter\\u003e\\u003c\/footer\\u003e 第474章 孤傲 从韩府出来后,宁延一路往东而去,按照韩瞻所给的路线走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他来到了一间装饰的简单而不失典雅之气的店铺面前,小店招牌很简单,就一块木板,上面写着“乐馆”两个字,宁延看到后轻轻笑了出来,这确实是只有自己四哥才能做出的事。 抛弃繁冗,返璞归真,这是他四哥一直所坚持的信条,不管是平日为人处世还是在自己在追求音乐的道路上,始终坚持这两点。 正是如此,才有了宁家老四宁喻孤傲倔强的性格特点。 走进乐馆,两旁的柜台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乐器,长笛,竖笛,古琴,古筝,形式各样的乐器挂在门口,就是最简单有效的招牌。 往里面走去,一个店小二走了过来,小二穿的很简单,一身干净整洁的白衫,“呦,公子您是挑选乐器还是要学门手艺啊。” 宁延往里走去,穿过走廊,走着走着就听到了整齐如一的琴声,听的入神的宁延不由得驻足倾听,而旁边的小二也没有打扰,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宁延身边。 这首曲子正是自己四哥的曲子,宁延有印象,当年他四哥第一次去御乐府回家的时候,就给他弹了这首曲子,记得当时自己还说以后四哥每谱出一首曲子都要先给他听。 想到往事的宁延长舒一口气,冲着小二说道,“你们老板是从殷都来的吧?这曲子听上去不像是潞州当地的曲子啊?” 提到老板店小二那是相当高兴,当即说道,“这位公子看起来是行家啊,我家老板确实不是潞州人,虽然我不知道他是那人,但是冲他和老板娘那口纯正的殷都官腔,我猜他们是中州人;这新陈城内大大小小的乐馆不下十家,但在曲调这块能和我家老板一较高下的还真没有,您来我们家是来对了。” 听着小二的评价,宁延笑了出来,“那你知道你家老板还有什么亲人吗?” “嗯。。”店小二细细思索,想了一会后摇了摇头,“这个还真没怎么听说,老板从不和我们说他的家事,也不让我们做下人的过问,老板娘也是一句话也不说,但我感觉就我家老板这个气质,在殷都怎么说都是个豪门贵族的公子哥。” “你倒是挺会看人的。”宁延打趣道。 小二笑嘻嘻的说道,“我这也是瞎说的,要是我家老板正是那种王公贵族就好了,这样我们也就能跟着吃香喝辣了,但细细一想,这应该不可能,那家王公贵族的公子哥会开乐馆啊。” 宁延仔细一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两人谈笑间,乐声戛然而止,一位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缓缓出现在面前的走廊中,宁延静静的望着眼前正气凌然,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他即是新陈一个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乐馆老板,又是礼国公宁延膝下第四子,大奉御乐府最年轻的乐师,同时也是他宁延的四哥。 正在快步赶路的宁喻在看到眼前的锦衣男子后,突然停下来脚步,整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而宁延望着变得越发成熟的四哥,轻声一笑,但是这笑确实伴随着滴滴眼泪,“四哥。” 店小二看到情况不对,赶紧拱手退下,宁喻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颔首来到宁延面前,“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在刚才。”宁延闷声说道。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原来是小二找来了老板娘,听到有人喊自己丈夫四哥的消息后,李清儿直接丢下手中的琵琶就跑了出来,刚到门口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宁延望着走廊深处那个长相俊美如出水芙蓉的年轻女子,微微皱眉。 宁喻的目光向后看去,那目光轻柔如水波,善良如春日初阳,正是这目光让原本紧张无比的老板娘慢慢冷静下来。 四哥给宁延介绍道,“我的妻子,李清儿。” “我们见过。。。”宁延无奈说道。 谁知道宁喻也跟着点了点头,“我知道,清儿说过当初你去韩府的事情。” “原来当年你就是为了他才从家里跑出去,跑到了蜀州?”宁延抬头问道,这话就像一把尖刺一样刺入了宁喻的心中。 这是宁喻一辈子的痛,当时他也没想到自己那一走居然会是永别,当年母亲好言相劝让他留下的画面居然会是他和母亲的最后一面。 孤傲的少年为自己的傲气付出了最为惨重的代价。 “是。”宁喻点头说是,这段记忆他本想一直尘封于心底,和自己的身份一起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 然而宁延的到来却唤醒了这段不堪回首的记忆,这些年他在拼命找寻李清儿的下落,履行着自己年轻时的诺言,到最后李清儿找到了,当他决定带着清儿回家的时候,家却没了。 宁延冷不防的笑了一声,“大哥在边关数年如一日的守着这个让我们家满是伤心事的大奉,二哥即便是入了大狱也要保着这个岌岌可危的朝廷,三哥暂且不论,也不说我这些年受了多少苦难,我就想问问四哥,给家里写封信真的有这么难吗?给大哥二哥写封信有这么难吗?” 宁喻整个人泪如雨下,整个人直接瘫倒在地,靠在旁边的椅子上捂脸痛哭,“延儿,你打我吧,我宁喻不配为人,不配为人。” 一直捶胸自责的宁喻看的一旁的李清儿很是伤心,直接冲上来拦住丈夫,自己也是梨花带雨,“五公子,你不要再折磨你四哥了,从宁老将军和老夫人走后,他每天都在自责,都没睡过一天好觉,吃过一次饱饭,这次算我求你了,别再折磨他了。” 宁喻双眼通红的说道,“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这不怪他,都怪我,若是当年我能走的再远一点,走到一个永远不会被人找到的地方,找个人嫁了,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了。”李清儿自责的眼泪直流,给人一种弱柳扶风的娇俏美人感。 宁喻扶起妻子,看着宁延,好像此刻宁延才是兄长一样,“延儿,爹娘的事情你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我都没意见,这是我自己对不起爹娘,但清儿是无辜的,你别伤害她。” 宁延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难道为了一个女人真的可以连父母都不管不顾吗? “我不怪她,我怪你,我真想杀了你。”宁延指着宁喻怒气憋的他双脸通红,“你就是懦夫,彻头彻尾的懦夫,当年你若是足够勇敢,就不会让她离开御乐府;当年你若是足够坚定,就不会让她离开殷都,那样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了;你。。你根本对不起宁这个姓。” 宁延眼泪直流,他想过无数次兄弟见面的画面,唯独没有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宁喻缄口不言,李清儿一个劲的哭泣,她很自责,她自责自己不该去殷都,不该去御乐府,不该碰到宁喻,甚至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让这个她深爱的男人为自己低声下气,甚至被自己弟弟说的抬不起头。 “你为什么不反驳?”宁延一把揪起宁喻的衣领,气的浑身颤抖。 宁喻突然笑了,目光平淡的让人感到害怕,“你说的没错,我无法反驳。” “懦夫!!”宁喻直接大吼一声,瞬间将宁喻甩到一旁。 李青儿几乎是跪着爬过去扶起自己的丈夫,整个人早已泣不成声,就在她准备回头给宁延跪下的时候,一道真气直接将她扶起来,并用一道结界将她阻隔在外。 结界中的宁延兄弟二人听不到一点外面的声音,但是站在外面的李清儿却能听到结界内的声音。 “你的懦弱不该让一个女人来买单。”宁延红着眼盯着宁喻。 本来就身体不好的宁喻硬是撑着身子站起来,看着结界外的李清儿无奈一笑,“你骂我也好,打我也罢,我都认了。” “你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些。”宁延再度冲到宁喻面前,大吼道,“我要的是一个家,家!爹娘没了,难道这个家就不是家了吗?你宁喻就不是宁家的人了吗?我和大哥二哥就不是你的兄弟了吗?啊?” 宁延歇斯底里的狂怒让宁喻悔恨的眼泪夺眶而出,宁延的这番话就像是压垮他倔强的最后一根稻草,其实说到底他就是懦弱胆怯,但却在用孤傲的外表来伪装自己。 他不敢回家,他害怕回家,他害怕看到曾经熟悉的事物! 他很想逃避,忘掉那段往事,然而他却不知道,这样做只会让他更加愧疚,他能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藏着一句话,一个声音。 那就是他宁喻是宁家人,身上流着的是宁家的血。 “我。。我对不起爹娘,对不起大哥。。”宁喻跪在地上涕泗横流,痛哭不已,双手不停的捶打着地面。 多年的委屈和悔恨都在此刻完全释放了出来,而站在结界外的李清儿捂嘴痛哭。 只有·她知道这些年自己的丈夫过的是怎样煎熬的日子,这场迟到的情绪宣泄不仅是她等了很久,就连宁喻自己都等了很久。 第475章 当局者迷 嚎啕痛哭的宁喻因为身体有恙,直接给哭晕了过去。 看着宁喻哭昏了过去,直接把结界外的李清儿吓坏了,只见她不停的捶打着结界,心急如焚。 宁延来到兄长面前,长袖挥舞,散去结界。 外面的李清儿直接扑到宁喻面前,不停的喊着丈夫的名字,宁喻沉声道,“四哥他没事,只是过于激动,哭晕了而已,过一会醒来后就没事了。” 李清儿看着宁延,表情复杂,有一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觉,宁延也没指望李清儿能说什么。 很快,李清儿便招呼店中小二将宁喻扶到房间去休息。 “他是我哥,我其实不想这么说的,这要是传出去,还以为我真是什么大逆不道之徒呢?”宁延讪讪笑道。 李清儿回头看向宁延,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努力想摆出一副坚强的女主人姿态,“你四哥也是个苦命之人。” “天下百姓,谁不苦。”宁延沉声感慨。 一句话说的李清儿不知道如何反驳,宁延转身,望向走廊旁的水池,沉声一笑,“四哥醒来后,告诉四哥,想回来就回来吧,不想回来也给家里来个信,别让人太担心。” 说完,直接从腰间取出一叠银票塞到李清儿手中,银票的面值最小都是一百两。 这么多的钱李清儿是怎么也不会收的,当即就要拒绝宁延,“不,五公子,这钱太多了,我不能要。” “如果你和四哥还认我这个弟弟的话,就收下这些吧,这个乐馆现在也算是宁家的产业了,我来的时候看到旁边的店铺都在转让,刚好趁此机会盘下这些铺子,把乐馆做大做好,剩下的钱也能买些补品给四哥调理身子,法家公子韩瞻与我交情匪浅,若是在新陈碰到了什么摆不平的事可以去韩府找韩瞻公子,以他在潞州的声誉,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宁延一边给李清儿塞钱,一边轻声说道,语气轻柔,和面对四哥宁喻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李清儿忍着泪水不停的谢着宁延,她这个给人弹曲的丫头虽然有着殷都御乐府的身份,但在殷都那些门阀眼中,依旧是下九流;当年宁老爷子和夫人不肯接受她她是能理解的,只不过她没想到宁延居然就这么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身份。 “你。。你肯认我这个嫂嫂?”李清儿的语气高兴中带着些委屈,歌姬乐师这个身份给了她太多的不公平和莫须有的白眼,她所承受的委屈其实也不少。 那些门阀贵族在给门中男子挑选妻子的时候,首先看中的就是出身,女子出身可以不高贵,但绝不能下九流,但是在大奉这个对底层女子极其不公平的国度,那些家中有女子的人家,既要生存又要让女子出身不受外人诟病实在是太难了。 很多穷人家的女子要么选择给有钱人家做丫鬟,要么选择勾栏卖命,忍受他人白眼用取悦他人来活命,其实这些勾栏女子和青楼女子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她们用自己的本事来养活自己,她们值得尊敬,而不是遭受唾弃和白眼。 对于女子,宁延一直记得母亲的话,女子在世,本就艰难,就算你保护不了她们,但至少可以做到不伤害他们。 一直以来,宁延就没有看不起过李清儿,相反在他眼中,四哥能娶到李清儿是一件特别好的事情,夫妻二人琴瑟和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四哥都说了,你是他夫人,事实摆在眼前,我为什么不承认?”宁延的一个反问让李清儿破涕为笑。 “谢谢。” 被承认身份的李清儿高兴不已,一句谢谢虽不足以表达心中喜悦激动,但现在的她能说出的只有谢谢二字。 宁延淡然挥手,叹气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走了,希望下次再见能是在项州。” “嗯。”李清儿轻轻颔首。 送走宁延后,李清儿眼泪瞬间蹦出,擦掉眼泪的她收好银票,往内堂走去。 宁延的到来无疑是给了他们这个小家一份希望,一个依靠;既帮宁喻走出了阴影,又肃清了李清儿心中的担忧,那么接下来,他们夫妇二人要做的便是好好生活,努力生活,早日回到项州。 这是宁喻醒来后亲口说的。 。。。 夜幕来临,宁延重新回到韩府。 年轻的锦衣公子端坐在桌边,眼观鼻鼻观心。 刚探望完四哥回来后的宁延跟个无赖一样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抓着苹果,咔嚓咔嚓的咬着,完全把这里当成自个的家了。 无奈的韩瞻睁开眼睛,起身看向宁延,刚走两步就停了下来,思索一番后又往前走去,走到跟前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拂袖离开。 宁延看着这走来走去,犹豫不决的法家公子,一边嚼苹果一边说道,“韩大公子,想说什么就说吧,又没有外人。” 听到这话的韩瞻直接快步走到宁延身边,气呼呼的说道,“反正我不同意你去靖州,你还是直接回项州比较稳妥。” 宁延直接从床上做起来,用一种无语的眼神看着韩瞻,“怎么?你也怕我真被人杀了啊。” “宁兄,你就别乌鸦嘴了,我倒不是害怕你在靖州出事,你想想从靖州回项州,肯定要过定州,那定州牧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啊,这要是被他给抓到把柄了,他不得玩命的坑你啊,在苏州的时候你本来就惹了大祸,现在事能少点就少点吧。”韩瞻在旁边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宁延略微沉思一会后缓缓说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不听。” “。。。”韩瞻额头瞬间一道黑线。 宁延忍不住扑哧一笑,随后说道,“去靖州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想去法相寺看看沈大师,他对我有恩,至于定州我还真没想这么多,不过若是那个不长眼的州牧敢惹我,我宁延也不是软柿子,不介意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当年你会出走殷都了。”韩瞻无语的指着宁延说道,“就是一个不信邪。” “我宁延就是命硬,死不了。”宁延笑着说道。 韩瞻无奈,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祈祷宁延一路顺风,别出大乱子。 “对了,问你件事,你这年龄也不小了吧,真不打算这个姑娘啊?”宁延突然扯到婚姻问题,倒是把韩瞻问的有些不太好意思。 “你这好端端的又说这个,我说了我不着急。。”韩瞻趴在桌子上无语的说道。 宁延快步来到韩瞻面前,搬了个椅子做到他对面,“你真不着急啊?还是心有所属啊?” “哎哎哎,你可别在这瞎说啊。”韩瞻赶紧打断宁延,但是从宁延不怀好意的笑就能看出,这宁延是铁定要说下去了。 果然,宁延就像没听到韩瞻的话一样,一只手撑着下巴,一边思索一边说道,“能被韩大公子心心念许久的,应该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吧;韩大公子如此深情,那这个姑娘也该陪了韩大公子很久吧。” 话说到这,韩瞻直接上去捂住宁延的嘴,“你这破嘴,可别在乱说了。” 宁延挣扎开来,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笑容看着韩瞻,“韩大公子,这么着急,是被我说中了吧。” 韩瞻无奈叹气,说真的,这件事他还真的一直想和人聊聊,就他和柳恩之间的事,总不能就一直这么耗下去吧,这得耗到什么时候啊,他可以不着急,但柳恩不能不急啊,毕竟是女孩,年少青春就这么几年,耗不起啊。 韩瞻坐定,拿起桌上酒壶,倒了一杯酒,一口闷下;感觉不解气,再喝一杯。 最后直接抓起酒壶怼着嘴往喉咙里灌,宁延在边上也不拦着,此时的韩瞻需要酒壮怂人胆,不然他一辈子也不敢把心里的事说出来。 他这个砖已经抛好了,就看韩瞻这块玉了。 “其实你猜的没错,我确实是喜欢一个姑娘,但我不知道怎么开口。。”韩瞻鼓足勇气说道。 宁延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静静的听韩瞻说着。 “我不知道人家姑娘能不能看上我,也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关键是,她。。她一直不肯用真面目来见我,这就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贸然开口只会让她尴尬,若不开口,就只能一直这么耗着,哎。。”韩瞻无奈摇头,抓起酒壶再度往嘴里灌酒。 “或许,我是说或许啊,她也是这么想的,她不敢丢掉自己的伪装,害怕一旦让你看到了真正的她,她就会失去你。”宁延轻声说道。 韩瞻瞪大眼睛看向宁延,轻声问道,“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切,你现在才知道啊,我四年前就知道了。”宁延白了一眼韩瞻。 韩瞻愣住了,当即拍桌子起身,“不是,我。。你们,你们知道怎么不早说啊。” “这能怎么说,如果说柳姑娘是个女子之身,你还能这么淡然的和她相处吗?况且人家喜欢你的时间要远比你喜欢人家的时间要长。”宁延最后这句话才是真正的点睛之笔。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便是如此。 “宁兄,那我现在要怎么办?直接说?”韩瞻拉住宁延的手,着急的问道。 宁延想了想说道,“大方一点,你是男人,你怕什么,有什么说什么就是最好的办法。” 第476章 长裙换宣纸 清晨时分。 柳恩像往常那样带着宣纸来到韩瞻书房,奇怪的是,平日里都是鸡鸣而起的韩瞻这个时候居然不在书房中。 摆好宣纸,将桌上韩瞻写过的纸张收起来,做完这些本该是下人的活后,柳恩来到韩瞻书房后的书架上,挑了一本自己上次没读完的法家典籍,将书收好后便往外走去。 刚出房门便看到韩瞻往书房走来,柳恩随即打趣道,“呦,韩大公子今天怎么起这么晚啊,这可不像你啊。” 韩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总不能说是自己昨天和宁延喝闷酒喝多了吧,“是有些睡过头了。” “赶紧进去吧,笔墨纸砚都给你备好了,有什么需要喊我就行。”柳恩摇头一笑。 韩瞻走了两步,脑海中回想起宁延的话,当即转身说道,“柳兄。” 柳恩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韩瞻,“有事吗?” “这些事都是下人做的,你没必要如此。”还以为韩瞻会说什么,没想到等了半天居然是这么一句话,柳恩略带失望的点了点头。 韩瞻真想打自己一下,怎么话到嘴边变成这个样子了。 柳恩再度转身离开,韩瞻再次喊停,“柳兄留步。” “嗯?还有事吗?”柳恩疑惑的看着韩瞻。 韩瞻纠结许久,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那个今天我起的晚了。” “我知道。。”柳恩无奈的笑了笑,但她此时也是心中忐忑无比,心中想着该不会是宁延给他说什么了吧,还是说这傻子真的开窍了。 但等了许久还是不见韩瞻说话,柳恩自嘲般的笑了笑,原来还是自己想多了。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韩瞻再度大声喊道,“柳恩。” 这声柳恩喊得她久久难以挪动脚步,记忆中这还是他第一次喊自己全名吧。 柳恩回头看向韩瞻,韩瞻红着眼睛看着她,鼓足勇气说道,“我。。我想看看真正的你,没有任何伪装的你,不知道可不可以?” 柳恩站在那脑子就跟炸了一样,只见她轻轻点头,看着面前的公子,用自己原本尖细的女子声音委屈的说道,“你看出来了?” 韩瞻犹豫了一下,壮着胆子说道,“一直有这种猜测,但不敢问你;直到上次去禾鹿洞天,才让我真正意识到我眼前的你不是真正的你。” “这样啊。”柳恩无语的笑了笑,笑的双眼通红,“那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柳恩,成阳城纯元殿殿主,但纯元殿已经没了,所以我现在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韩瞻抬头看着柳恩,原来这才是柳恩原本的声音,尖细飒爽,“不,你有家,韩府就是你的家。” 柳恩一把卸掉头上束发的发带,长发飘在身后,此刻的柳恩才是禾鹿洞天中韩瞻所看到的那个柳恩。 长发如瀑,面若玉盘。 “韩大公子,名不正言不顺,我如何住得韩府?”柳恩继续追问。 韩瞻再法家经文方面的造诣确实无人能及,但是再和女生说话的时候,整个人笨的就像个三岁小孩一样,支支吾吾大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去给我爹说,让你住在这里,不不不,不用说,我就可以做主。”韩瞻拍着胸脯打包票。 但这并不是柳恩想要的答案,韩瞻的举动逗得柳恩破涕为笑,“你真是个大傻子。” 韩瞻尴尬的摸了摸脑袋,也跟着笑起来,“这样可以吗?” “你是真笨啊,柳姑娘的意思是想嫁给你。”屋顶上的声音瞬间吸引了两人的主意,韩瞻抬头往屋顶看去,屋顶上宁延躺在上面悠闲的晒着太阳,若不是因为韩瞻太笨,他也不会自暴位置,他还想安安静静的看完韩大公子的表演呢。 “嘿,你什么时候跑上面去的啊?”韩瞻脸涨的通红,大声说道。 宁延转过脑袋,不屑的看了看韩瞻,伸了个懒腰,“从柳姑娘进入这个院子开始。” “你。。你也不说一声。”想到刚刚的画面都被宁延看在了眼里,韩瞻顿时一阵脸红。 柳恩的脸也差不多一样红,只见她看着宁延轻轻一笑,心里瞬间明白为什么今天韩瞻会说这么多了,差点忘了现在的韩府里还有一个宁延呢。 “别说我了,韩大少爷,赶紧的,人家姑娘等了你这么多年,难道还让人家再等吗?”宁延翻了个身,不以为意的说道。 宁延这话倒是挺行了韩瞻,韩瞻赶忙转头看向柳恩,柳恩平静的看着韩瞻。 法家公子深呼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做出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柳恩,你愿意嫁我为妻吗?” 多年的委屈和心酸瞬间涌出心头,这句话她等了太久太久,从当年韩瞻去成阳等到现在,她舍弃了自己最美丽的五年青春,就为了能陪在韩瞻身边,等他说一句我娶你。 幸运的是,她等到了。 重回女儿身的柳恩沉声点头,眼泪哗哗的往外流,“我愿意。” 背过身的宁延嘴角上扬,这算是这一路走来他所经历过的最美好的事情吧。 有情人终成眷属。 “真好,看来不久后韩府就会有一场大喜事了,真不错。”宁延起身从屋顶上跳下来,来到韩瞻身边,伸了个懒腰,“韩兄,提前祝你新婚快乐了,看你们成家我也算是放心了。” “嗯?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走吗?”韩瞻当即警觉的说道。 锦衣少年轻轻点头,“离家这么久了,看到你们如此,我也有些想我家那口子了,现在早走一天,我就能早回家一天。” 韩瞻点了点头,“能理解,你现在情况特殊,早回去也好。” 柳恩走过来,冲着宁延行礼,但她还是下意识的抱拳礼,行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尴尬一笑,“差点忘了,不是男儿身了。” 宁延哈哈大笑,“你可别,我眼里你还是柳兄。” “宁兄,一路顺风,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韩瞻一脸认真的说道。 锦衣少年悠然一笑,平静的拱手行礼,“下次见面,我带着兮柠一起,我们南下重游。” “一定。” 韩府大院,法家巨子韩硕院内,原本一直闭着眼睛的韩硕突然睁眼一笑,心情大好的他拿来纸笔,挥斥方遒,一番尽输胸意后,纸上出现一个大字。 “喜。” 宁延身骑白马出新陈,往西走是吕都,往北一直走就可以去靖州,一番思索后,宁延还是毅然决然的决定北上,在吕都的苏敏或许已经有了她新的生活,他就不去打扰了。 先南下,后北上,少年白马过九州。 半月后,法家韩大公子要大婚的消息便传遍了新陈,百姓纷纷道喜,就连新来的州牧也送上了一份薄礼。 韩家公子大婚,这可是大喜事啊。 韩府内,重回女儿身的柳恩换上一身长裙,梳起长发,涂上脂粉,一根银簪系发,铜镜前的柳恩看着镜中的自己不免一笑,身边的侍女看到换上女装后的柳恩也是激动的不得了,“哇,原来柳公子。。不,应该叫柳小姐了,原来柳小姐换上女装后这么好看啊,怪不得能把大少爷迷住呢;不过之前府上那么多芳心暗系的姑娘这下可要伤心了,他们肯定想不到柳小姐你居然是女儿身。” 穿了那么久的男装,如今突然穿上心中挂念许久的女装,柳恩倒是还有些害羞,看着镜中的自己,自言自语道,“这才是真正的我。” 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韩瞻的声音,“柳姑娘,好了吗?好了的话该出门了。” 铜镜前的绝美女子缓缓起身,来到门前,开门的瞬间,在心上人眼中她就好似天仙降临一般。 原来柳恩要比禾鹿洞天幻境中看到的还要好看。 “韩大公子,走吧。”柳恩来到韩瞻身边,直接一把挽起韩瞻的手臂往外走去。 韩瞻直愣愣的唉了一声,两人齐肩而走,一架马车从后门离开韩府,片刻后,马车停了下来。 韩瞻不明所以的跟着柳恩下车,往面前的制衣坊走去,门店老板看到眼前男女穿着精致,气度不凡,赶紧笑着走上前来,“呦,这位公子带夫人是想看什么衣物啊,我这店里是什么都有,都是最新的款式,那边还有从江南刚来的布料,喜欢的话也可以带一些回去。” 还是这些话,柳恩都快背下来了。 韩瞻看了看柳恩,柳恩径直走到那件天蓝色水仙长裙面前,柔声道,“老板,这件衣服多少钱。” 她,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大大方方的说出了这句话。 “夫人真是好眼光啊,这件衣服是本店的镇店之宝,无论是从布料还是做功放眼整个新陈,绝对找不出第二个,夫人若是喜欢,可以去里面试一试,若是不会是,本店也是能改尺码的。”老板殷切的说道。 柳恩当即摇头道,“不用试了,开价吧。” 身为武者的柳恩买衣服那里还用再试,合不合适她一眼便知。 “好嘞,您稍等。”老板高兴的都快跳起来了。 自始至终韩瞻一句话没说,因为在马车上柳恩就说了一句话。 韩公子,能不能陪我去买件衣服。 这衣服确实价格不菲,本以为会费一番口舌的老板没想到他刚说完价格,银子就摆在了他的面前。 如此大方的买家直接让老板半天说出不话来,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价格抬的太高了。 柳恩走后,老板看着面前的银子嘀咕道,“这年轻的夫人看起来怎么那么眼熟呢?” 半天想不起来的老板摇了摇头,心中暗想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回到马车上,看着手中的长裙,柳恩忍不住哭了起来。 “没事,以后每年我都会给你买裙子,要那件买那件。”韩瞻抱着柳恩轻声安慰道。 柳恩擦掉眼泪,轻声点头,只见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往外走去,边走边说道,“等等我,很快就回来。” 马车上的韩瞻不明所以,片刻后,柳恩回来了。 她的怀中抱着一大捆宣纸。 “以后你的宣纸我也包了,要多少我买多少。”少女骄傲的大声喊道。 此时的柳恩终于有了少女模样。 第477章 一语惊两人 仲夏的清晨是一天中为数不多的凉爽时刻,对于朝中官员来说,今天也是非同寻常的一天。 因为阔别朝堂许久的丞相宁枫回来了。 九龙广场上,公孙廉不慌不忙的走到宁枫身边,尽管他只是一个左户参政,但却仗着自己是天子外公的身份在朝堂上作威作福,即便是百官之首的宁枫他也不放在眼里。 对于藐视礼法的公孙廉,宁枫显得很是淡然,自己伫立如松,旁边的公孙廉轻哼道,“这不是宁丞相吗?算起来已经有快两月没看到丞相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大奉没有丞相呢?” 宁枫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沉声说道,“在家中静心读书,远离朝中鸡鸣狗吠的同时还能修身养性,公孙大人,你还别说,如此还真是收获颇多。” 这句鸡鸣狗吠让公孙廉老脸瞬间阴沉如铁,“那待会上朝之后,老夫倒是要看看丞相您闭关两个月后究竟悟出了什么大道了。” “大道谈不上,小理还是有些的。”宁枫皮笑肉不笑的轻声说道。 公孙廉再度吃瘪,直接拂袖而去,宁枫轻声一笑,别说,他还真没把公孙廉放在眼里。 早朝的钟声响起,小太监小跑而出,大喊道,“上朝。” 百官鱼贯而入,高坐九五之位的高陵一遍又一遍的打着哈欠,在看到宁枫一袭深红鹤服走进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下意识的坐的端正了一些。 早朝开始,百官开始轮流禀奏,高陵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宁枫默不作声,只有在高陵问他的时候才会说上两句。 宁枫上朝后,整个早朝都感觉顺利了许多,公孙廉站在旁边脸色阴翳,但他又拿宁枫没有半点办法,关键是宁枫这个丞相还动不得,这宁枫虽然年纪不大,但也可以说是三朝元老了,景文皇帝亲封的丞相,若是宁枫出点什么问题,那殷都可就不是高陵和他公孙廉能镇得住的了。 群臣上奏完毕,高陵打了一个哈欠,环视四周,挥袖说道,“诸位爱卿还有事吗?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全场鸦雀无声,正当高陵以为自己可以回去睡回笼觉的时候,丞相宁枫站了出来,“陛下,臣有本要奏。” “丞相请说。”高陵无奈的说道,对宁枫他只能客客气气。 “关于前苏州牧赵放歌被害一事,臣主张由刑部带头彻查此案。”宁枫往外挪了一步,拱手说道。 “这件事车大人不是已经在查幕后杀手是谁了吗?”高陵凝眉道。 “不是查杀手,而是查新任的苏州牧——陆浅堂。”宁枫沉声拱手。 听到宁枫话后,朝堂上两个人的神情开始出现微妙的变化,一个就是公孙廉,在苏州赵府没了的不止是赵放歌还有他父亲,虽然自己一心想要从父亲手中抢到公孙家的大权,但是那毕竟是自己父亲,就这么被杀的不明不白,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怨愤的,宁枫现在不让调查背后的杀手,去查陆浅堂,要么是宁枫知道了什么故意不让查,要么就是这个陆浅堂就是背后之人,再要么就是宁枫故意要让他父亲死的不明不白。 而另外一个神情变化的则是天子高陵身边的大红人陈白彬,陆浅堂是他推荐去苏州的,这宁枫居然要查陆浅堂,那不就是等于要查他吗?陈白彬肯定不能让刑部查到自己头上,这自己身后可不只有他一个人。 “杀人不去查凶手,而是去查苏州牧,丞相,这您得给满朝文武一个合理的解释吧!”公孙廉拱手说道,语气中满是不悦。 天子高陵也是半天不解其意,“朕在苏州的时候,受到赵大人多方照顾,赵大人被杀,朕很痛心,想要找出背后凶手还赵大人一个公道,丞相让调查陆州牧,这其中难道是另有隐情?” 宁枫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朗声道,“赵大人不管如何都是上任苏州牧,大奉三品命官,若是那些江湖之人,岂会平白无故的对一个三品官员动手;所以臣下断定杀人者必有一个强硬的后台,支持他能如此有恃无恐的杀人;再者,赵大人被害当天,一同遇害的还有公孙家家主,公孙大人如此的着急追查凶手,想必也是如此吧。” “老臣一心为国,大公无私,丞相休要污蔑老夫。”公孙廉着急的指着宁枫说道。 宁枫嗤之以鼻,继续说道,“陛下,您仔细想想,敢同时对公孙家和赵大人动手的,天下能有几个人?在苏州,官职能力最大的便是陆州牧,这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清白,此番调查陆州牧,若是差无所获,那就说明陆大人是清白的,这一切幕后之人比陆州牧还有厉害,能比州牧还要厉害的那个人,恐怕就是在场的诸位大人其中之一了。。” 宁枫还未说完,全场哗然。 “若是真的查出了什么,既能找出杀害赵大人的真凶,还能顺便给公孙家主报仇,岂不正好?”宁枫说完后还不忘看看公孙廉,“公孙大人,您觉得是这样好呢?还是让刑部漫无目的的查下去更好呢?” 公孙廉哑口无言,确实从逻辑上看,宁枫分析的确有道理,苏州惨案过去这么久了,刑部也没有查到一点有关凶手的蛛丝马迹,在这么耗下去,只怕自己老父亲就要白死了。 “丞相高见。”公孙廉极其不情愿的拱手说道。 公孙廉都开口了,朝堂上的官员自然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当即附议。 端坐九五的高陵略微皱眉,想到陆浅堂是陈白彬推荐给他的,当今天子就不免看向陈白彬,陈白彬低头不语,高陵无奈道,“那就按宁丞相的意思来,赵大人为国尽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不能查出幕后真凶,朕愧对赵大人,愧对苏州百姓。” “陛下英明,臣定不会让陛下失望。”宁枫拱手说道。 这下陈白彬有些坐不住了,双拳紧握的站在太和殿上,等退朝后,直接马不停蹄的往宫外跑去,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乐秦。 退朝后回到府邸的宁枫轻声一笑,苏州的事情宁延在信上早就说得一清二楚了,但宁枫之所以还敢这么说,一来是要震震在公孙家后面那个想要把持朝政的人,二来就是要敲打敲打公孙家,让他们在殷都别这么过分。 现在的朝堂还不是他们公孙家的朝堂。 。。。 换上普通百姓衣服的陈白彬着急的在一窄巷中来会踱步。 马蹄声响起,陈白彬抬头看去,看到一架马车缓缓驶进来后,马车头上绑着红绳,确定是自己人后,他赶紧往前走去,四下环视,确定没人后,站在马车外拱手道,“陈白彬见过大人。” 马车里传来乐秦悠然淡定的声音,“出什么事了,如此匆忙的将老夫喊来。” 话音未落,车帘缓缓打开,陈白彬见状直接跳了进去。 进入马车后,陈白彬直接激动的说道,“大人,情况不妙啊,宁枫重回朝堂了,并且一来就要查陆浅堂,这陆浅堂是我推荐给陛下让他担任苏州牧的,这查下去,一旦查到属下头上,那不就出事了。” 陈白彬说的很是着急,但是在久经世事的乐秦面前,这些事根本算不得大事,乐秦淡然抿了一口茶水,“宁枫重回朝堂并不奇怪,他们宁家将天下百姓看的比自己还重,怎么会放任公孙廉祸害朝堂,荼毒百姓呢?至于你刚刚说的调查陆浅堂,这你放心便是,就算刑部把苏州从头到尾翻一遍,也查不出什么;这宁枫确实有些本事,居然知道从州牧下手,不错。。” 乐秦一边说一边点头,旁边的陈白彬接着拱手道,“那大人,您的意思是现在就完全不管了?让他们查?” “让他们查吧,最后结果都是一样,无疾而终。”乐秦很是淡定的说着。 看到老大这么淡定,陈白彬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下,拱手道,“大人坐怀不乱,当真是厉害,属下佩服。” “老夫做事,自有分寸把握;行了,没其他事的话你就回去吧,既然宁枫重新回到了朝庭,就把他盯紧点,一旦有什么异动,及时汇报;这个人还是得小心提防一点才行。”乐秦摇手说道。 “属下明白,大人您放心,一切交给属下就行。”陈白彬说完后便拱手告退。 退下马车后的陈白彬恭敬的目送乐秦离去,随后长舒一口气。 这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 离开小巷后,马车上的乐秦脸色骤变,他深呼吸一口气,因为他心里清楚在苏州的动手的是宁延,但他不知道宁枫知不知道这些,如果不知道,按这一切安排就很合理;倘若知道,那就是故意为之,在玩兵法,想把他们诈出来。 乐秦不知道宁枫是何想法,但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宁家还真是五子才俊啊。。”前行运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后的乐秦喝完面前的茶水后,皱眉说道。 马车出城,朝着城外金陵冢方向走去。 第478章 佛门讲缘 靖州,黑岭山,法相寺。 塔林左边的千手佛像前,一位身披赤黄袈裟的高僧盘膝而坐,在佛像面前入定悟经。 脚步声响起,中年僧侣一袭粗布外衫,腰间别着酒壶,面带微笑好似壁中佛陀一般朝着千手佛像走来。 在看到佛像面前的蒲团上坐着老和尚后,沈归心讪讪的将酒葫芦藏好,随后双手合十静静的盘膝坐在老和尚身后,双手合十,虔诚诵经。 在诵经之余,还时不时的睁开一只眼睛,看眼前的师叔还在不在。 这一坐便坐到了日薄西山,入定的老和尚深呼吸一口气,吐出一口浊气,目光虔诚的看着眼前的千手佛像,低眉颔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老和尚起身后,沉声感慨,这老佛祖留下的千手经文还真不是那么容易领悟的,即便自己已经如此努力了,也还是仅仅只能领悟两百手,不像。。。 一阵鼾声打断了老僧侣的思绪,回头望去,身后的蒲团上,原本还是静坐求经的沈归心早已趴在地上睡了过去,腰间的酒葫芦也好巧不巧的暴露出了出来,被老和尚尽收眼底。 他想说的正是不像沈归心这般,从北蛮回来后修为一日千里,到现在已领悟千手佛法三百七十三手,背可升佛光。 喝喝酒,睡睡觉,闲来无事去山下逛一圈就能领悟佛法,寺中僧人都倍感意外,只有老和尚知道,沈归心天资聪慧,佛门根骨更是优中之优,能自悟自禅道的僧人,整个天下也就沈归心一人。 老和尚扶起蒲团上的粗衣僧人,刚好惊醒了正在熟睡的沈归心,沈归心一个机灵直接坐起来,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赶紧收起腰间的酒葫芦,像个三岁小孩一样嘿嘿一笑,“师叔。。” 师叔慧能安详的看着沈归心,就在刚刚沈归心说话的瞬间,他脑海中闪过一道玄而又玄的契机,也就是这股契机,直接让他再悟一手佛经。 北地神僧慧能为之大惊,他只是借了沈归心的佛果? “阿弥陀佛。”慧能当即双手合十,冲着沈归心拱手还礼。 这可把沈归心吓坏了,赶紧起身扶起师叔,“师叔,你这是干什么,我这可受不起啊。” 老和尚轻轻一笑,望着落日下的千手佛像,感慨道,“我佛门的因果要比道门还要更胜一筹啊。” “可惜这佛像不会说话,不然就可以和佛祖喝喝酒,聊聊天了,问问他是怎么想的了。”沈归心双手揣进衣袖,沉声叹息道。 这句喝酒让慧能有些没忍住,当即摇头道,“佛祖可不会和你喝酒。” “我觉得不一定。”沈归心眼神深邃,看向佛像,且不说是不是虔诚,但足够尊重。 慧能抬头,这也确实不一定,佛门有清规戒律,规的是佛门弟子,戒的是普通百姓,对于那些天生就该是佛陀之人,这些清规戒律就如同纸糊的一般,可有可无。 因为他们的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佛陀。 老和尚悠然一笑,同沈归心告别后边往自己的小屋走去,边走边诵经,一字一句,不曾断绝。 佛像前,沈归心苍然一笑,目若流光,只见他举起酒葫芦,冲着千手佛像悠然一笑,“佛祖,弟子敬您一杯。” 就这一杯烈酒下肚,粗衣僧人再悟一手佛经。 。。。 迎着夕阳上山拜访的人很少,大部分人都是清晨或者正午时分上山拜佛。 走在通往法相寺的山路上,宁延抬起头,夕阳刺眼,露出半个脑袋躺在法相寺后,此情此景,法相寺就好像一尊禅坐的老僧一般,背后诞佛光。 水流潺潺,山高林密,宁延一步一步的往上走着,傍晚上山的人很少,宁延也乐的清闲。 “深山隐佛寺,长林生菩提。”宁延念着路旁石碑上的字,忍不住点头感慨,正当他准备坐在上面休息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边上的泉水边上响起。 一个穿着青色袈裟的小和尚挽着裤腿从泉水中一跃而起,手里的钵中盛满了泉水,只见小和尚火急火燎的赶到宁延身边。 原来在石碑上,有一只翅膀受伤的小鸟,小和尚轻轻的将小鸟捧在手心,帮他清理伤口,然后随后从价值不菲的青傧袈裟是撕下一道布条,给鸟儿包扎伤口,等到做完这一切后,小和尚冲着宁延尴尬一笑,双手合十,“施主请坐吧。” 宁延噗嗤一笑,原来佛门的小和尚这么有趣啊,宁延一跃而起,直接坐在小鸟身边,小鸟也侧过眼神看着宁延,宁延看着旁边受伤的鸟儿,直接做了一个鬼脸。 小和尚则站在一旁,拧着刚刚被打湿的裤腿,宁延好奇问道,“小师父,我想问问你们寺里是不是有个叫沈归心的师父啊。” 正在拧裤腿的净善起身冲着宁延点了点头,“有啊,他就是我师父。” “啊?”宁延惊愕,真就这么巧的? “是啊,他是我师父。”净善眨着大眼睛说道,说真的,他的眼睛就跟眼前的泉水一样清澈见底。 落日的余晖洒在青石小道上,拧裤腿的小和尚,巨石上作者的年轻公子和断了翅膀的鸟儿共聚于此,迎着落日,就像在享受佛光。 “你。。你。。你。。”净善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看着宁延仔细打量,许久后才说道,“你该不会是我师父口中那个宁家公子吧。” 得!这下宁延可以肯定了,这还真就这么巧。 “你师父没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吗?”宁延盘膝坐在巨石上,沉声说道。 小和尚瞪着眼睛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没说,师父说以后肯定会见,到时候我就知道了。” “那我还是自己说了吧。”宁延无奈摇头,“项州宁延,小师父你叫什么啊。” 小和尚眼角一弯,曲如月牙,双手合十,轻声一笑,“净善,干净的净,善良的善。” “净善师父,幸会幸会。”宁延装模作样的学着佛门的礼仪,双手合十低头说道。 净善嘿嘿一笑,看着即将完全下山的太阳,小心的将断翅的鸟儿抱在怀中,也不管还未完全干透的衣服,一蹦一跳的往寺里走去,“宁施主,跟我进去吧,我师父师母见了你肯定会很高兴。” “师母?”宁延愣住了,这佛门什么时候这么开放了,连和尚都能娶老婆了? 净善小和尚点了点头,“是啊,就是师母,我师母可好了,对我也好,对师父也好,她。。她很好。”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该如何夸赞一个女人的净善只能说出一个好字,宁延半信半疑的跟着净善登山入寺,寺前三百石阶,宁延每走一步,大雄宝殿内的三百禅灯就会亮一盏。 当围绕着佛祖金刚像的三百禅灯完全亮起的时候,正在佛前禅坐的禅心住持轻声说了一声阿弥陀佛。 佛生三百像,化作三百灯。 小和尚净善带着宁延和受伤的鸟儿来到自家小院,刚到门口就迫不及待的喊道,“师父,师娘,有客人来了。” 片刻后,一个穿着花枝招展的丰腴女子从小院中走出来,看着比自己丈夫还要年轻好看的宁延,直接一把拉着宁延的胳膊往院子里走,“呦,是个公子啊,这么年轻英俊,平日里身后肯定跟着不少小姑娘吧,来来来,里面请。。” 这话说的宁延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还口,这就是净善口中的师娘,这身上浓郁的劣质脂粉味闻的宁延头皮发麻,还有这浓妆艳抹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宁延来到青楼了呢。 小净善走进院子,先将受伤的小娘放到旁边的竹藤筐里,然后打来一小碟清水,拿了些玉米粒放在小鸟面前,刚开始还怯生生的小鸟似乎感受到了眼前的小和尚是个好人,直接开始砸吧砸吧的啄了起来。 小和尚看到后,笑的格外开心。 宁延被小和尚的师娘强行拉到石桌前,给他端来茶水瓜果。 师娘坐在宁延对面絮絮叨叨的说道,“这法相寺虽然时间长,但和尚却没几个,就靠那几个老骨头撑着呢,而想你这么好看的年轻公子这十天半月都碰不到一个,对了,你刚刚说你是那的?” “项州。。”宁延讪讪回答道。 女子直接拍桌而起,激动的喊着,“老乡啊,我也是项州的,公子我给你说,我看你这仪表不凡的想来也是有些本事,这求佛啊,求半天也求不来什么好事,就是花点香火钱给自己买些安慰,要想真正出人头地啊,还得靠自己脚踏实地的去干;对了,还没问公子你来法相寺是求姻缘还是求前程啊?” 宁延被说的半天没缓过神来。 而听到师娘大不敬的声音后,净善幽幽说道,“师娘,师父说了,在佛祖面前说他的坏话是不礼貌的,佛祖会降罪的。” “老娘又不是和尚,怕什么?”女子大大咧咧的喊道。 宁延轻声一笑,虽然是不敬之言,但女子话糙理不糙,这确实是有些道理在其中,“不瞒您说,我已经成家了。。” “那就是问前程了。”女子直接打断宁延的话,随后又抬起头看着宁延,感慨道,“哎,果然年轻英军的公子到哪都是抢手货,可惜了。。” 宁延无奈,身后的净善来到师娘身边,眨着大眼睛问道,“师娘,可惜什么?” “小孩子瞎打听什么,念你的经去。”师娘直接将净善推到一边。 净善摸着自己的小光头,半天也没想明白。 第479章 粗衣僧人大机缘 明月璀璨,夏夜的晚上凉爽又惬意,小和尚趴在门口的板凳上沉沉睡去,宁延冥想入定,师娘一只手撑着沉重的眼皮,努力使自己别睡过去,每当自己打瞌睡的时候就会骂一句沈归心,这么晚了还不回来,让客人等这么久。 这夏天的晚上多蚊虫,蚊虫都喜欢找小孩子叮,普通山里人家的孩子若是像净善这样在院子里睡一晚上,第二天早上非得被叮一身大包不可,但是净善就不一样,他已经不知道在院子外睡了几个晚上了,说是屋里太热,院子里凉快,只不过这睡一晚上起来后,净善身上连一个包都没有。 不信邪的师娘有天晚上也准备在院子里睡,结果被咬的没有办法,睡到半夜又钻回房间里去了。 而沈归心对此的评价则是四个字:佛祖保佑。 从千手佛像往回走的路上,禅心大师早已等候多时,沈归心将酒葫芦收好,他知道,自己住持师兄最看不得他在寺中饮酒了,尤其是在千手佛像面前。 禅心悠然而来,沈归心当即双手合十,恭敬行礼,“住持师兄,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啊。” 闻到酒味的禅心大师无奈摇头,“三百禅灯亮了。” “宁延上山了?”沈归心似乎并不是很惊讶,只是温煦的笑了笑,“张仙人若是知道咱们给宁延强行赋予佛门因果,会不会气急败坏来找上门来啊。” 禅心住持轻声一笑,望着远处月光下的佛像,开口道,“不管是道门还是我佛门是在为天下苍生所虑,我佛因果在宁延身上也是善缘,与他那道门机缘并不冲突,日后说不定咱们这份因果还能救他一命呢。” “师兄慎言。”沈归心当即打断住持师兄的话。 禅心大师摇头一笑,平静的说道,“因果已成。” 身形高大的粗衣僧人嘿嘿一笑,笑着往自家院子走去,而身着赤红袈裟的老住持则只身来到千手佛像面前,禅坐诵经,乞求佛祖原谅他刚才的失语之言。 回到院子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看到妻子趴在石桌上睡得正香,沈归心会心一笑,大手一挥,散去身上的酒气,小心翼翼的往院子走去。 入定的宁延在沈归心进入院子的一瞬间猛然睁眼,在看到沈归心后,当即就要起身行礼,沈归心冲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宁延会意的点了点头。 只见沈归心来到妻子面前,小心翼翼的抱起妻子,往房间中走去,至于那个在门口趴着睡着的小徒弟,看都没看一眼。 片刻后,一身白衣的沈归心从屋内走了出来,走到宁延面前,看着宁延越发健壮的身躯,轻声一笑,一道结界笼罩下来,将二人笼罩在内。 “沈大师,我们又见面了,当年救命之恩,宁延没齿难忘。”宁延恭敬的起身行礼,还是那个别扭的佛门合十礼。 沈归心看向宁延,轻声笑道,“合十之礼已成,这份因果你是逃脱不掉了。” 宁延不明所以的看向沈归心,就因为自己行了个佛家礼,就得到佛门的机缘了? 中年僧人淡然入座,月光冷淡如霜,铺在院中,“虽然猜测宁公子你会来我法相寺,但没想到你会这么早来。” “途经此处,便来转转。”宁延淡然一笑。 “领你进山的是净善吧?”沈归心转头看向正在呼呼大睡的净善,目光中满是骄傲,“如果说贫僧是寺里最有可能接近苦禅大师的僧人的话,那他便是最后可能超过苦禅大师的人,虽是一字之差,但却谬之千里。” “小师父心有慈悲,我虽不懂佛家的种种,但也能看出,小师父日后前程不可限量。”宁延看着净善,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 粗衣僧人缓缓点头,“来的时候,看到贫僧还有妻子是不是吓了一跳。” 宁延苦笑道,“说不是大师你肯定不信。” “那是贫僧的善缘。”粗衣僧人的一句话就让宁延没有兴趣再追问下去了。 “不懂。”宁延也是直截了当。 沈归心哈哈大笑,“来我佛门,自然不会让你白走一趟,明天随我去趟后山,贫僧送你一场机缘。” “啊?” 。。。 清晨之时,露水未散,初阳未出,沈归心便带着宁延来到了黑岭山后山。 黑岭山后山并非一座山,而是两座,两山中间是一道像是被天人一剑斩过的悬崖,悬崖两边壁立千仞,异常险峻,寺中僧侣来此,若是失足坠下,那断无生机可言;悬崖之下水流湍急,滚声如雷震;而连接悬崖两边山体的是一道成人手臂粗细的铁索。 长约一里的铁索连接这两座险山,高处不胜寒,清晨的山巅还是有些冷的,风中的铁索哐当作响,山顶穿云而出,云层置身脚下,如同水面之舟。 粗衣僧人双手合十,平地起身,双脚站在铁索之上,稳稳踩住,劲风如同兽吼,中年僧人面不改色,单手合十,冲着宁延喊道,“宁公子,请与贫僧同行。”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一跃而起,但还不等自己运气而行,两山之间的狂风就直接把自己吹的差点一个趔趄摔下去,这山风不是普通的山风,而是由真气凝聚而成的罡风。 宁延如同风中浮萍一般趔趄倒地,如此狂躁的罡风,单是这风就能把一般武者吹的死无全尸,而沈归心居然能稳稳当当的立在那里,这实力当真可怕啊。 看着第一次尝试失败的宁延,沈归心声若洪钟,在风中回荡,“心沉且静,虽行狂风仍如履平地。” 宁延拱手点头,整个人稳如古松,丹田滚动,真气四溢,身上金光映射。 真气迸射,宁延再度冲天而起,如同向天而歌的屈颈白鹅,又好似跃水而出的鲤鱼,罡风苍劲,宁延真气恢弘,挡着一层又曾的罡风,只不过这次宁延依旧没有落在铁索上,就在他落地的时候一阵迅猛罡风袭来,直接将宁延吹到了一边,宁延当即运气,空中连踩五步,这才勉强没有掉下去,只不过他也重新回到了起点。 看着身上被罡风切的七零八落的外衫,宁延无奈苦笑,脱下外衫的宁延再度气势,这次真气更胜,气势更强。 庞大的真气运行,初阳未出,但东方已经亮如白昼。 沈归心目光平静的低头颔首,脚下祥云四散而开。 身后涅盘虚影已出,宁延飞跃如猿,长风相隔,立在空中,短暂迟疑后,双脚如坠千斤,径直而下,罡风依旧,只不过这次没有再挡住宁延。 双脚站在铁索上,宁延张开双臂好似空中飞燕一般稳住身形,但自己的姿势和沈归心的一对比,就好像东施效颦一般,奇丑无比。 丑虽丑,但好在是立住了。 宁延冲着沈归心轻声一笑,“大师,我这可以了吧。” 沈归心微微颔首,但是紧接着,脚下的铁索突然晃动了起来,这狂躁的罡风加上晃动如江浪的铁索,宁延双脚一个趔趄,直接一头栽倒在千米悬崖之下的水流中。 很快宁延的惨叫就被湍急的水流声淹没,干了坏事的沈归心依旧面向东方,单手合十。 从湍急的溪流中爬上岸的宁延浑身湿透,从千米高空下坠,好在自己是有真气护体,若不然,这掉下来肯定就成一滩肉泥,直接就被河水被卷走了。 宁延是没想到这沈大师给自己的机缘这么难接,但他也不能白白摔这么一次,悬崖下的宁延当即扯着嗓子喊道,“沈大师,你等着,我宁延一定能站上去。” 透过真气的声音盖过了湍急的河流,沈归心轻声一笑,答复道,“贫僧在此等候。” 吐出一口浊气,望着身边如同光滑明镜一般的崖壁,宁延牙关一咬,真气外溢,径直往上冲去。 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若不是亲身来此,是万不可体会诗中景致之险峻。 一步两步,当宁延费尽千辛爬到山顶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朝阳悬空,阳光普照,站在山巅,俯瞰群峰,真有一览众山小的气魄。 而沈归心在铁索上也就这么站了一个时辰,一动不动。 宁延看着沈归心,真气外溢,大喝一声,再度冲起。 落索,下坠,爬壁,再起。 如此反复,一次又一次,太阳东升西落,圆月落了又出。 就这样,三天时间已过,三天后的宁延一个猛子从湍急的河流中跳上岸,随后整个人气势如虹直接沿着崖壁往山顶跑去,身后金光闪耀如同鬼魅,不到一刻钟宁延便重新出现在了山顶之上。 此时的宁延光着膀子站在山上,身上的衣服第二天就被罡风刮没了,露出挺拔的身躯,经过狂风湍流洗礼过的少年肌肤如同这陡峭挺立的悬崖一般坚韧。 接连爬了三天的山,宁延甚至怀疑这沈归心给自己的机缘不会就是风吹日晒吧。 但不得不说,这三天宁延的修炼速度是自己平日的十倍不止。 初阳未升,看着等了自己三天的沈归心,宁延大喝一声,再度腾飞而起。 第480章 悬崖悟道,山顶诵经 真气破体而出,罡风袭来,宁延犹如磐石一般稳稳站在铁索上。 紧接着,铁索晃动如风中柳叶,这次宁延并没有被晃下去,整个人就像钉在上面一样,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在罡风和晃动的铁索上,宁延苦苦坚持,片刻之后铁索不再晃动,罡风也戛然而止,阳光照在身上,这感觉竟是格外和煦。 在铁索上站了三天三夜的粗衣僧人看着宁延悠然一笑,“沉心静气,稳如泰山,这份机缘公子抓住了啊。” 宁延双手合十,冲着沈归心恭敬行礼,“沈大师,多谢。” 话音刚落,沈归心就转过身去,直接朝着山崖对面走去,两山之间虽然只有一道铁索,但在沈归心脚下确实如履平地,宁延抬头看向眼前的粗衣僧人,不知为何,在他的身后,总能看到一股淡淡的佛光。 等到粗衣僧人落于对面山顶之后,宁延双脚用力,借助铁索腾空而起。 此时的宁延想起一句诗。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这何尝不是现在的宁延。 “嘭。”真气爆体而出,宁延犹如化龙之蛟从深海千里跃出一般,畅快自如;又好似鲲鹏展翅,雄姿英发。 站在对面汕头的沈归心看着一跃而起的宁延,双手合十,轻声笑了笑。 空中的宁延悠然落地,重新落回铁索,此时的他双目紧闭,但尽管如此,仍觉得眼前一片光明,脑海中飞速闪过无数道金光,一尊尊手势各异的佛像从眼前飞速掠过,这些佛像身后是一个一个的金色光印记,但宁延并不懂这些光印是什么,但此刻的他觉得异常舒服,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铁索上的少年,犹如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不动,但体内气机流转却是一刻也没有停过,这股真气忽快忽慢,忽然大势腾飞如破龙,忽然逆水前进如行舟。 在宁延的一吐一息之间,天地气机凝而一处,山间的悬崖,谷底的怒涛,东方的日出,就连恰巧从此处振翅而过的飞鸟都成为了帮助宁延突破的真气载体。 时间在此刻静止,沈归心就地盘膝打坐,从佛门《金刚经》到《般若毗陀经》,每吟诵一遍经文都会看到悬崖上空闪过一道稍纵即逝的金光。 宁延铁索求真道,粗衣僧人崖诵颂真经。 时光流转,宁延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整整七天,七天时间,宁延被晒得古铜色的皮肤似乎都渗出了金光。 铁索悬三天,山崖坐七天,沈归心这份佛门因缘送了整整十天。 七天之后,日升东方之际,沈归心诵完七七四十九遍经文,诵经之声戛然而止,宁延体内发出一声脆响,一阵微风吹过,宁延就好像秋日落叶一般随风而散,直直从铁索上一头栽了下去,下坠如流星。 少年身沐金光,对四周的风声,水声置若罔闻,在一处满是金光的大殿之前,少年抬起手掌,推开了金色的大门。 大门内,一尊佛陀双手合十,静静的看着自己。 宁延和佛陀对视,轻声一笑,自己也跟着双手合十,虔诚的低着头。 金光闪耀,诵经结束的沈归心刚刚起身,就看到一道刺目金光从崖底迸发而出。 紧闭双眼的宁延突然双目大开,一道怒浪袭来将宁延吞噬,金光瞬间不见。 “嘭。”带着涅盘金身的宁延猛地从水下钻出,脚踩崖壁,三步并做两步,直直攀登而上,升入苍穹之后,瞬间坠地,身后金光闪烁。 再度出现之时,宁延已经站在了沈归心对面。 宁延双手合十,目光虔诚,“多谢沈大师的机缘。” 沈归心颔首一笑,“如今的你距离神魄只有一步之遥,这一步能否迈出就带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这是你自身的造化,这一步或许是一滴水,一碗饭,又或许是一夜冥想,总之这造化在你自己身上。” “多谢大师。”此时的宁延实力经此十天突飞猛进,在佛门秘法的加持下,已达半步神魄巅峰,距离神魄只有一步之遥。 不过因为体内又两种功法的缘故,宁延现在的实力一对一的话,就算是面对神魄高手也有一战之力。 日出东方,宁延面向暖阳,深呼吸一口气,畅快感扑面而来。 “你该下山了。”沈归心淡定的走到宁延身边,陪他一同看着朝阳。 “来到法相寺,连大雄宝殿都没去过,这合适吗?”宁延笑着问道,受了佛门这么大的机缘,怎么着都要看看人家的佛祖吧。 沈归心指了指头顶,怅然一笑,“佛祖在心中。” 宁延懂了沈归心的一死,哈哈一笑,“您是得道高僧,我不过是已浑身布满俗气的寻常武夫,您心中有佛,我心中可不一定有啊,我若是不去的话,你们的佛祖会不会随时把我这身机缘拿了去。” “断然不会如此。”沈归心当机立断,双手负在身后,“你的机缘谁也抢不走。” 宁延沉声一笑,“那就多谢沈大师了,不过您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下山了,日后若有功成,定然忘不了您今日善举。” 宁延话音刚落,直接从悬崖跳了下去,而山顶仅剩沈归心一人。 沈归心从腰间摸出酒葫芦,咕咚咕咚的往嘴里灌,最后喃喃道,“十天都没有喝酒了,可馋死我了。” 山顶饮酒,沈归心望着东方日出,悠然一笑。 法相寺沈归心的小院内。 一觉醒来的净善发现宁公子不见了,还以为宁公子是去寺里拜佛求经了。 “师娘,师父他昨晚是不是回来了。”净善起了大早,拿出自己的小药箱帮小鸟上药。 从屋里走出的女子揉了揉太阳穴,轻声一笑,“肯定回来了,这老和尚回来也不给人说一声。” “肯定是师娘你睡着了,师父回来不敢吵醒您。”净善一边照顾着小鸟,一边说道。 女子瞥了一眼小和尚,“小和尚,什么都不懂。。” 小和尚嘿嘿一笑,也不见怪,不懂就不懂,师父说了,又是事情等他长大后自然就会懂。 送走了宁延后,沈归心重新回到法相寺,拎着酒葫芦来到千手佛像面前,果然,北地神僧慧能大师也在。 沈归心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坐在慧能身后。 慧能沉声问道,“宁五公子走了?” 沈归心自己盘膝坐好,“走了,带着咱们给的因果,回去了。” 老和尚笑着说道,“这因果带走之后,大奉也就有救了啊。” 粗衣僧人也是这么觉得,在宁延带着因果突破到半步神魄的时候,沈归心还在想这天下有一个带着佛,道两家机缘的救世主,还能亡吗? 想到这里的沈归心自己都笑了。 。。。 宁延沿着黑岭山后山悬崖的激流顺流而下,怒涛之中的宁延浑身顺畅,水流出了悬崖后就变缓了,出了黑岭山就变成了涓涓细流,从溪水中冒出头来的宁延一上岸,就看到池明渊靠在岸边的树上,看着小白悠闲喝水。 宁延冒出脑袋,小白直接来到他面前舔着他湿漉漉的脑袋。 池明渊直接拿来一套干净的衣服给宁延换上,宁延穿上衣服后,浑身舒服。 “公子气色红润,看起来在法相寺的得了不少好处。”池明渊嘴里叼着草根,笑着说道。 宁延用哈哈一笑,在池明渊面前,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别说,是个大机缘。” 这个机缘是什么,池明渊也没问,翻身上马,“公子,接下来我们就要去定州了,这定州可不是很走啊。” 宁延面色瞬间凝重起来,这新来的定州牧可不是什么好鸟啊,明眼人都知道这人来到目的是不在定州,而在项州,要是被他知道宁延出走项州还从定州而过,肯定不会轻易放宁延过去的,虽说不至于谋财害命,但小动作是肯定会有的。 “不过公子放心,我呢没什么大本事,但是让公子安全回到敦煌的本事还是有的,只要有人敢伤害公子,不管是谁,末将都不会轻易放过他。”池明渊信誓旦旦的说道。 被人这么说宁延可能还不信,但池明渊这么说宁延信。 “那我的定州之行,可就要拜托将军了。”宁延也跟着上马,一路往西而行。 池明渊哈哈大笑,此时的他到不像个项州军大将军,而像个宁延的小跟班。 “公子放心,就交给我了。”池明渊也是欣然应允。 两人并肩而行,朝着定州而去。 在定州,宁延相信他们和这个新来的定州牧会有交手。 其实早在这个州牧上任之前,宁延就像会会这个周目和定州的天师府,毕竟当年在成阳,宋璟就是和天师府天师的弟弟同归于军的。 这趟定州之行,要远比宁延上次去平牢关谈判的时候刺激得多。 在靖州得了佛门机缘,差点突破至神魄的宁延对此次的定州之行充满信心。 还是那句话,在这个天下,能杀死自己的人还没出生呢。 第481章 小镇说书人 定州,龙王镇。 龙王镇坐落于定州西陲,与西边的项州遥遥相望,要想从定州前往项州,龙王镇是必经之地,地处两州交通要道,龙王镇虽未建城,但其重要程度不亚于首府苍同城;当年唐云天西进之时,就曾屯兵于此,而如今为了监视项州,定州牧黄仪浦特地派遣参司公孙渺驻扎在此。 这公孙渺来定州的目的本来就是监视项州和黄仪浦,让他坐镇龙王镇也没什么不合适,当然了这么坐黄仪浦还是有私心的,把公孙渺从苍同城调走,自己无论是平时生活还是处理政事都子在许多,一直被人盯着怎么都不舒服。 因为地处两州交通要地,龙王镇这个不大的镇子上活跃着很多商贩,有从江南来的茶贩,有从中原各州来的瓷器贩,还有从川蜀来的卖蜀锦的,形形色色的商人在街道上叫卖着。 不过相较于商贩面前零零散散的客人,眼前这个说书的摊位前却是人山人海。 “且说这当年项州开州之战,智国公和宁国公兵分两路合力破敌,一路由智国公唐云天带领,从平牢关西进,打的北蛮是落花流水;一路由礼国公宁致带领,从雍州,朔州出兵北上,直面北蛮精锐,这一战打了整整三年,这北蛮大军大家都知道残暴不仁,一个个如同那地狱的魔鬼一般,见人就杀,但宁老将军呢?他就像是上天派来斩杀魔鬼的神灵,只见他刷一剑,轰一枪,杀得那北蛮邪祟是落荒而逃,这项州百里之地,尽归大奉。。” 说书的是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子,男子身披廉价紫衫,皮肤蜡黄,一看就是西北饱经风霜之人,一段说完,下面百姓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站在男子旁边的妇人则拿着茶壶帮下面听书的客人倒水添茶,顺便收取桌上的茶水钱。 妇人来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公子旁边,年轻公子并不像其他看客一样鼓掌欢呼,而是静静的坐在老旧的长凳上愣神,女子也不打扰这个年轻公子,小心的帮他手边的茶杯中添满廉价的大碗茶。 锦衣公子直接取出一张面值不菲的银票放在桌上,妇人微微惊讶,还以为面前的年轻公子在和自己开玩笑,当即说道,“公子,您这就为难我们了,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您别拿我们开玩笑啊。” 宁延低眉一边揉着额头一边说道,“本公子没那个闲心和你们开玩笑,听书就该付茶水钱,怎么?你是觉得这钱不够吗?” 妇人一听,赶紧收下银票塞在腰间,一个劲的冲着宁延鞠躬行礼,“多谢公子的打赏,您在这继续听着,有什么需要直呼本家姓名阮张氏就行。” 少年挥了挥手,妇人缓缓退下,跟着丈夫说书周游大奉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出手这么阔绰的公子。 说书人说了三段,说完后天色渐晚,书摊前的看客意犹未尽的起身离去,男子在书桌前合扇拱手,“多谢各位父老乡亲的捧场,阮某人初来贵宝地,日后还望各位能多多前来,不图挣钱多少,就图一个人气兴旺,阮某人在此先行谢过了。” 百姓纷纷退场,当老板和老板娘开始收拾摊位前的桌椅时,一抬头才发现,还有一个人没走。 年轻的公子右手握着茶碗,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夫妇,说书的阮氏男子刚准备走过去,旁边的妻子急忙将他拦住,在他耳边低语一阵后,才让丈夫过来。 知道眼前男子出手阔绰打赏颇多的说书人来到宁延面前,拱手道,“这位公子,不才阮秀,初来此处,靠着这张嘴某个生路;刚听内人说了,公子出手阔绰,风度不凡,想来也是公子恰巧听中了我这故事段子,只是现在天色已晚,若是公子还想听的话,不妨明日再来如何?” 男子放下手中茶杯,轻声说道,“听口音,从项州来的?” 阮秀拱手一笑,“正是,项州西固人。” “故事讲的不错,但是这里是定州,在定州讲项州的故事,百姓或许愿意听,但那些当官的就未必的,奉劝你一句,若是想在这里长久下去,最好换个故事。”宁延起身,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的说道。 阮秀听后,先是一愣,随后拱手说道,“多谢公子提醒,只是在下觉得这段故事并无过错,这说书就是说与百姓听的,既然百姓愿意听肯来碰我这个场,那我就不能让百姓失望,而且礼国公开国土,得项州的故事在大奉广为流传,他老人家是我大奉的英雄,歌颂英雄这也无过错。” 看着男子的话,宁延噗嗤一笑,“你倒是想的挺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劝你一句,再这么说下去,你必有大祸。” 说书人依旧不为所动,“来定州说书是为生活,我阮秀从小就敬英雄,就个人而言,若是没有礼国公当年夺下项州之举,我根本不可能或者出现在这里,他老人家对我是有恩的;于公来说,礼国公有功于大奉,有功于天下,如此一个英雄故事不让人说,对不起,我阮秀做不到。” 锦衣男子抬手一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也许是在笑说书人的天真。 “现在的大奉,能记住礼国公的人可不多了。”男子自嘲道。 阮秀抬头看向男子,年轻的男子冲着他轻声一笑,然后起身告辞,“我的话你再考虑考虑,如果碰到了麻烦,记得回项州。” 说罢,年轻男子翻身上马,趁着夜色往西而行。 男子走后,阮秀和妻子站在原地缓了好久好久,不知为何看着男子的背影,阮秀总觉得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 妻子看着宁延,叹息道,“多好的公子啊,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碰到。” “公子?”阮秀眼前一亮,在联想刚刚男子说过的话,阮秀激动无比,拉着妻子的手臂说道,“这个公子是宁家公子,对,一定是他,当年在西固城外的就是他。” 妻子还想在看看宁延,但是宁延已经消失不见了。 “真的假的?若真是他的话,那咱们真就是祖上积德了啊,碰到宁公子了。”女子也是激动无比,高兴的拉着丈夫的衣袖。 “公子大德啊。。”阮秀眼角噙着泪水,喃喃说道。 少年白马走定州,宁延悠然自得的走在龙王镇的小道上,月色如洗。 能在定州听到父亲的故事,宁延是打心底高兴,但在高兴之余还是替那对说书的夫妻感到担心,“希望是我想多了。” 一阵风声打破了寂静的夜晚,来无影去无踪的池明渊出现在宁延身后,宁延见怪不怪的问道,“池将军可曾打探到什么?” “驻守龙王镇的是定州一个小参司,是跟着黄仪浦一起来定州的,叫公孙渺,是公孙家的人。”池明渊沉声说道。 宁延沉默片刻,点头道,“看来公孙家并不是完全信任这个黄仪浦啊,不过这么轻松就走出了定州,还是让我有些意外啊。” 池明渊抬头看向天边的月光,缓缓说道,“北蛮沉兵边境,黄仪浦的重心都在那边,天师府那些道士,咱们不去找他们就算他们走运了,那里还敢来招惹咱。” 听着池明渊自信满满的话,宁延悠然一笑,“我已经给聂姑娘和孔爷爷写信了,让他们在边境等咱们,离家这么久了,一想到马上就能回去,还有些小激动。” “回去就好啊,没有那么多的糟心事。”池明渊在旁打趣道。 走着走着,天公不作美,原本凉爽惬意的夜晚突然乌云压阵,电闪雷鸣,雷鸣刚到,雨点就应声而下。 不过好在两人都是武者,借助真气护体,只要不是他们诚心想要接雨,这雨根本淋不到他们。 雨中赶路,越是往西走,越是危机四伏。 “驭。。”勒马停下,宁延四下看了看,身后的池明渊这次并没有隐匿身形而是就这么站在自己身后,长枪在手,雨滴瞬间枪尖往下流。 “果然,还是没办法顺利到家啊。”宁延叹息道。 倾盆大雨之下,一个佝偻着身子看不清样貌的老者脚踩草鞋,慢慢悠悠的走在雨中的小道上,大雨淋湿了老者的粗布麻衣,一步迈出,老者出现在十里之外,在迈一步,瞬间来到距离宁延只有一里地的地方。 缩地成寸,一步千里。 有着池明渊保护,再加上自己实力通过靖州一行后早已突飞猛进,说真的,现在的宁延还真没带怕的,当即沉开口道,“老先生,你是谁派来要我命的?黄仪浦?或者是殷都?” “嘭。”一股阴冷瘆人的杀气扑面而来,只是一道杀气,直接逼出了宁延的涅盘真身,真身显现,瞬间挡住这道看不见的杀气,宁延瞳孔收缩,这股杀气太过犀利,比自己所碰到任何杀气都来的恐怖。 池明渊伸了个懒腰,一跃而起,如星辰坠地,手握银枪,冷哼一声,“百招之内,取你性命。” 似乎是觉得还不够霸气,池明渊再补了一句。 “奉劝你,赶紧滚。” 第482章 一人一马回项州 穿着像个乞丐一样的老头缓缓抬头,嘴角扬起一阵鬼魅的笑意。 佝偻着身子几乎看不到人脸的老人几乎是瞬间就绕到了宁延身后,胯下的小白嘶鸣一声,飞快往前奔去,就在小白刚走的瞬间,一道真气光刃瞬间从天而降,脚下的地面直接被劈出一道两米深的巨坑。 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后知后觉的宁延背生冷汗,这老东西的速度是真的快啊。 池明渊也是心中一阵愕然,一把长枪闪着刺眼白光猛的窜出,直冲老者而去,老者一击不中当即抽身躲开池明渊致命的一枪。 池明渊冷哼一声,“速度?” 一道夺目的闪电划过半空,露出老人狰狞可怕的面孔,这满是烫伤一样的伤痕看的人冷汗直流,不过老者这次一击不中后,接下来还想对有着涅盘真身的宁延动手的话,就很难了。 “嘭。”池明渊消失在原地,紧接着整个人手握长枪从天而降,速度激增的池明渊也确实是被打出了怒火,若不是小白反应快,这宁延说不定真就被这老家伙当场斩首了,这要是让宁延出事了,不仅对不起宁家,更对不起荣誉加身了半辈子的池明渊。 池明渊双眼都能喷出火来,长枪滚动如银龙,横扫而过,老者屈身避开,同时右手前伸,真气四溢,鬼魅般的杀气袭来,池明渊可不像宁延,直接反手一肘,刚好撞到化身修罗鬼魅的老人身上,老人骤然后退,被震到身后的密林中,接连撞到数棵参天古木后才停下来。 两人交手的战场上,真气滚动袭扰着当地气机,雨滴伴随着山巅不停落下。 闪电划过,给漆黑的夜空带来一道稍纵即逝的亮光,池明渊提枪而起,根本不给老者一点机会,长枪甩出,大开大合,池明渊的枪法如同昆仑崩碎一般,迅猛无双,走的是刚猛凌厉的路子,看起来朴实无华的一击往往让你能感受到如同九天落雷一般的力量。 就在池明渊即将一枪刺到老人的时候,老人双手打出一个诡异印记,随后一道黑色真气涌现,整个人就在池明渊一枪穿心的时候消失不见,一枪刺入树干,池明渊沉声冷笑,“该死。” 宁延也不敢大意,真气全开,里三层外三层的真气护盾将自己保护在内,黑影在树林之中闪转腾挪,他的目标似乎也不再是宁延了,而是池明渊,那个鬼魅一般的老者也知道要想杀死宁延首先就得先收了池明渊的命,有池明渊在,自己根本伤不到宁延丝毫。 老人拖动着佝偻的身子像只黑夜蝙蝠一般在树林中来回腾挪,池明渊右手握枪,甩了一个枪花,长枪直接入地,长枪入地的瞬间,夜空上的雷电齐刷刷的全部涌入枪柄。 这一刻,无数雷电汇聚一处,雷电的光芒将夜空照的亮如白昼。 雷电经过长枪引导涌入地面,蛛网一般的雷电以枪尖为中心朝着四周发散开来,噼里啪啦的雷电就像催命鬼符一般朝着四面八方涌去。 黑衣人纵使速度再快,也不可能避开这铺天盖地的雷电。 神魄高手所牵动的天地异象,已经有了搬山填海之能。 “嘭。”雷电撞到黑衣人的瞬间,一声轰鸣炸响,不远处的密林中直接炸出一个方圆五里的空地,空地正中央的黑衣人捂着焦黑的胸口剧烈喘息。 池明渊双眼之中银光闪烁,直接提起长枪冲杀而出,硕大的空地上,两大高手开始了惊险刺激的肉搏。 黑衣人双手化作双刃,上下翻转,一黑一白,两股真气在半空激烈碰撞,从天上打到地上,再从地面打到半空,两人交手足足百招。 百招过后,池明渊一个鲤鱼打挺避开老者夺命的一记手刀,右手握枪横扫而出,这一扫直接扫在老者焦黑的胸口上,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老者直接被打飞,落地之时口吐逆血。 池明渊稳稳落地,长枪反握,看着远处的宁延,自信一些,“百招见分晓。” 若不是自己实力强悍,这两招扛下来,早就被打成一滩肉泥了,老者一把擦掉嘴角的血污,故技重施,双手结印,想遁离此地,但是这次池明渊没给他机会,长枪甩出,携带半空的滚滚雷电冲向老者。 死亡的感觉扑面而来,老人身后汗毛倒竖,抬头的瞬间,一把长枪穿心而过,这一枪直接将老人钉死在身后的古树上,枪尖从古树后穿出,鲜血被雨水冲散在着满地狼藉的战场上。 池明渊得意的拍了拍手,“一个伎俩玩两次就不灵了。” 抬手收枪,动作行云流水,潇洒异常。 宁延翻身下马,来到老者的尸体面前,轻轻俯身,老人瘦弱的身体上除了一道遮体的粗衣大衫外,一样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都没有。 池明渊叹气解释道,“五十年前,江湖上出现一个到处绑架富商子女,形如鬼魅的奸恶之徒;但是每次富商按预定将银钱交给他的时候,换来的却是冰冷的尸体,男子被折磨致死,女子先奸后杀,死状凄惨;后来这个人就不知所踪了,江湖传闻是踢到了铁板,被断了脊骨。” 宁延看向地上的尸体,毫无疑问,脊骨被断。 “能断掉神魄高手的脊骨,那这个人得多可怕啊。”宁延讪讪说道。 池明渊一脸认真的看向宁延,“这个人,或许就是你一直再找的幕后之人。” 宁延咧嘴一笑,挠了挠头,“确实是不好对付啊。” 真气引雷电,黑衣老者的尸体瞬间被劈成焦炭,尸骨无存。 作恶做了半辈子,到最后终究难逃天打五雷轰。 在宁延回家之前,这是他所经历的最后一关。 。。。 项,定两州边境。 宁延换上锦衣,边关之地,池明渊同他告辞,“公子,您已顺利回到项州,属下也该告辞了。” “你不跟着我一同回去?或者说你不打算跟着我?”宁延眉头稍稍皱起,沉声问道。 池明渊也没说什么客套话,犹豫片刻后说道,“说到底我是项州军的军人,直接听命于大将军,公子,有缘再见。” 说罢,池明渊转身就走。 宁延很想挽留,但他也知道留不住,池明渊和裴羽不同,裴羽留在自己身边是因为情义,而池明渊保护自己是发自内心的忠义;情义难买,忠义难遇。 若是两人都在自己身边,那宁延当真是此生无悠了。 也不感慨这么多,自己已经得到够多了,若是什么都想要,也太贪得无厌了。 走在边关小路上,身骑白马回项州,秋风萧瑟,再回项州的时候已经到了暮夏初秋之时,西北万里荒山滚落叶,黄沙卷烈马。 嘴里哼起熟悉的西北小曲,宁延高声怒吼。 走遍大奉万里河山,宁延还是觉得这满是黄沙的西北更适合自己。 那远处跌宕而起的群峰,就是项州的脊梁。 。。。 项州边境之地,一支五千人的精锐铁骑蓄势待发,铁甲森森。 仔细看去,便会发现这群铁甲铮铮的骑兵将士清一色的手持长枪,腰间别刀,腰间刀鞘上整整齐齐的刻着“飞豹”二字。 身着青甲,腰背铁弓的吕翊,抬头看了看天色,看向身边的红衣遮面的女子和青衣儒袍的孔真玄,轻声说道,“公子他该到了吧。” 聂红衣情深颔首,“出发吧。” 吕翊转身大喝,“飞豹军,接公子回家。” 五千将士齐声怒吼,“接公子回家。” 一声令下,吕翊先行,身后五千将士随之而动,将士铁甲而出,声如雷震。 边关之处,小白突然啼鸣一声,宁延抬头往前面看去,无风之时烟尘滚滚,宁延学着池明渊的样子随手拔了根野草叼在嘴角,双手环胸,静静的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骑兵大军。 远处,白衣白马的少年站在官道中央,吕翊嘴角上扬,大声吼道,“公子,我们来接你了。” 宁延无奈摇头,“整这么大阵仗,这要是被隔壁看到可不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啊。” 五千大军飞速前进,在距离宁延一里地的地方齐刷刷的勒马而停,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吕翊,聂红衣,孔真玄三人纵马来到宁延面前,三人齐刷刷翻身下马,除了孔真玄外,两人齐齐单膝跪地,“拜见公子。” 孔真玄颔首行礼,宁延扶起三人,悠然一笑,“你们这架势也太足了吧,把骑兵都拉出来了。” 吕翊自豪一笑,“公子,您好好看看吧,这是您的军队,飞豹军。” “飞豹军?”宁延瞪着眼睛看向眼前铁甲威压的骑兵,“这。。这是飞豹军?” 记得他走的时候飞豹军还是一群新兵,虽说会些基本冲杀,但根本上不了战场,但是眼前的飞豹军给他的感觉,就是毫不逊色于田毅的天山白马营。 “您走之后,李将军亲自训练飞豹军,三个月前还拉着飞豹军在边境和疾风营进行了一场演武,虽败犹荣,就李将军所说,现在的飞豹军完全有能力上战场和北蛮骑兵一战。”吕翊高兴的说道。 宁延来到五千大军面前,听着马蹄跺地的声音,不住的点头,“如此,大好。” 第483章 天机不可泄露 中州,殷都皇宫。 宁枫走出宁府大门,大门外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宁枫四下里看了看,整了整衣服,坐上马车,朝着珍宝斋而去。 换上一身素衫的宁枫来到珍宝斋最顶层,儒雅淡然的包厢中,坐着三个人,于公明,车鸣和张本溪。 看到宁枫进来后,三人起身相迎,“丞相。” 宁枫微微一笑,伸手示意众人入座,四人相继落座,桌上虽然琳琅满目,但是四人却是兴致不高。 阳光透过狭窄的窗缝照在包间内,车鸣率先开口道,“对陆浅堂为期一月的调查已经结束,毫无所获。很显然赵大人和公孙康的死和陆浅堂并无关系。” 宁枫轻声颔首,早知真相的他并不指望能找出真凶,他想要的是借此机会挖出陆浅堂身后的那个人,不过就现在来看,他似乎是想得太天真了。 于公明白袍在身,抿了一口酒问道,“那关于陆浅堂的调查可有异样?” 车鸣摇了摇头,“陆浅堂是国子监弟子,国子监完成学业后就便前往雍州担任参司,两年前调回殷都,半年前被陛下调往苏州担任州牧,从生平履历来看,并无异样,就是一本本分分的官员。” 宁枫长舒一口气,仔细思索片刻后说道,“难道真的就只是巧合?” 于公明自然知道宁枫心中所想,当天子派出第一个州牧的时候他们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不然也不会有五月新堂。 只是就现在的结果而言,并没有得到宁枫想要的结果,而信中的宁延也不肯告诉自己他的怀疑对象;宁枫也没追问,毕竟此事关乎江山社稷的稳固,宁延也不敢乱说。 “绝对不可能。”于公明当下力断,起身说道,“先帝崩逝之后,从广南王起兵到现在,大奉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这只是我们表面所能看到的,至于那暗中的阴谋诡计更是不敢细想,如果只用巧合二字来解释的话,太过牵强。” “可是那背后之人到现在都没有露过蛛丝马迹,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那这个幕后黑手是不是也太厉害了些。”张本溪沉声说道。 身为一国丞相的宁枫轻轻颔首,“即便这个人藏得再深,我们也得把他挖出来。” “若是中府还在的话,这种事根本用不到咱们出手。”车鸣感慨道。 于公明走到车鸣身后,伸手搭在车鸣的椅子后,眉眼一弯,“若真是如此的话,那现在你觉得咱们还能在这里堂而皇之的商议这些事吗?” “中府已经没了,就不必再说了,那个幕后之人只要出手了,不管它做什么,就一定会留有痕迹,只要有痕迹,就能把他揪出来。” “可是,这时间咱们耗不起啊,现在陛下是因为禅让之事还对咱们这些老臣心有余悸,若是等时间长了,那咱们可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了。”车鸣感慨道。 宁枫抓起酒杯,一杯刚从江南运来的青梅酒下肚,低声说道,“这才是真正的较量。” 三人纷纷颔首,这场事关大奉千年基业的大局就此在这间小小的包间内展开。 。。。 项州,敦煌。 一身金甲的宁鹤和刚刚回到敦煌的池明渊并肩而行,宁鹤看着池明渊不像平日里那么话多,便问道,“这是怎么了一言不发的?难道是这路上不顺利?或者说碰到了让你都感到棘手的事情?” 池明渊的武道天赋放眼天下都是上上等,修武之后,洗髓伐骨,单是这副身体就有半步神魄的威力,更不说加上体内的真气了,其真正实力远超寻常神魄高手,能让池明渊都能感到棘手,宁鹤还真是不敢想象这个人得有多强。 池明渊沉声拱手,颔首道,“这一路虽有坎坷,但总体来说还算顺利,和将军您所预料的一样,五公子到了交州后并未直接返回,而是一路往北,先过江南,后走北地,最后才回到项州,苏州之事就是五公子手笔,那个公孙康是我杀的。” 宁鹤点了点头,对于公孙康被杀一事,他已经知道了,宁延在信上都说了,“公孙康死不足惜,赵大人不该就这么死了。” “将军,末将有个不情之请。”池明渊停下脚步,一脸严肃的拱手说道。 宁鹤摆了摆手,站在身边的城垛前,轻声说道,“你是想去神虎飞豹军跟着延儿吧。” 被识破心思的池明渊并未掩饰,直接承认,“是,大将军您让我跟着五公子,不也正是此意吗?” 宁鹤若有所思,提醒道,“但是我尊重你的决定,我只能告诉你此番南下并不是结束,对延儿来说只是开始,跟着他你所面临的危险将要比军中要可怕的多,你确定要跟着延儿?” 池明渊笑了笑,“大将军,您知道的,我池明渊从没怕过什么,自从跟了老将军开始,就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说真的,就算是您现在让我改姓宁我都能做到。” “别说这些了。”宁鹤当即打断池明渊的话,“我爹说了,不夺人姓,不辱人身;若你真的想去神虎飞豹军,我没有什么意见。” 看着年少实则年纪不轻的池明渊拱手一笑,“多谢大将军。” 宁鹤望着城外十里之处扬起的烟尘,双手搭在成垛上感慨道,“你快看,延儿回来了。。” 此时的宁鹤望着远的五千飞豹军,心情复杂,就在不久前,一直不出道观的龙树道长突然来到敦煌找到了自己,并告诉了自己一件让自己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的事。 夜色的苍穹群星闪耀,星光之下铁甲傍身的宁鹤和一白眉道长站在黄沙之上,老道长低着头手握莲花,宁鹤眉头紧锁,盯着前方的敦煌城。 “道长,您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宁鹤感慨道。 龙树道长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沙哑的身影,“从卦象上看,项州却有国运所在,只不过在五公子离开后,这股国运就短暂的消失了,而在不久前,这股国运之气又突然回来了,所以,贫道才敢这么说。” “延儿身上有国运在身?这说出去谁信啊,这大奉的国运什么时候由我宁家来决定了?”宁鹤不可置信的说道。 “千百年来,大奉的国运都是在殷都,殷都有龙脉所在,一般人就算想夺取国运也没有那个机会,但是如今这股国运突然出现在五公子身上,其中必然是有原因,只是。。。贫道道行太浅,不知道这股国运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五公子身上的。”龙树道长低头说道。 宁鹤深呼吸一口气,双拳紧握的站在原地,许久后开口说道,“道长您的意思是延儿会登基称帝?” “不敢妄言。”龙叔僧人也吓了一大跳,随后低声说道,“这股国运到底是不是龙气所化,贫道并无判断,所以。。” 宁鹤打断老道长的话,微微一笑,“我明白道长您的意思,您放心,延儿回到项州后,我不会再让他出去了,而且也不会在他面前提起此事,若真是造化弄人,那我等也该顺从天道。” 夜空流转,头顶紫微星突然一亮,宁鹤看到了,但是龙树道长却没有看到。 龙叔道长点了点头,“既如此,该说的贫道也都说了,告辞。” 送走了老道长后,宁鹤心事重重的回到宁府,走到门口听到孩子的啼哭和妻子哄孩子睡觉的轻昵之声,不免嘴角上扬。 月光下的他,站在院子中,感受着阵阵微风,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他不知道。 。。。 破旧的道观前,头顶莲花冠的小道士小心翼翼的走着,破旧的道观中没有几个道士,今天恰好是小道士值守,听多了鬼怪志异小说的小道士低着头坐在值守的蒲团上,眉头紧皱,即便是窗外的风声都能让他感到后背一凉。 小道士低着头不停的默念着,“三清真人保佑,三清真人保佑。” 说着说着,眼前的三清像突然闪过一道奇怪的光芒,一直紧闭眼睛的小道士突然每眉目舒展,紧接着嘴角也不在祈祷。 片刻之后,小道士猛地睁开眼,一声剧烈的喘息声响起,小道士一屁股从蒲团上站了起来,猛地往后退去,额头上满是冷汗,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小道士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三清像,突然有跪了下来,随后双手捏成莲花状,不停的低头祈祷。 “师父他老人家不是故意要泄露天机的,还望三清真人勿怪,真人勿怪。。。” 只不过小道士的祈祷并未起到什么作用,夜色的沙漠中,正在赶路的龙树僧人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去,看着头顶诡异的星宿,掐指一算。 这一算直接吓得老人丢掉了手中的佛尘,老人颤颤巍巍的盘坐在地,双眼通红,眼泪直流。 “这。。。这。。”老道士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闭上眼睛轻声说道,“泄露天机是贫道之错,非大将军之过,贫道愿以死赎罪,只希望上苍不要怪罪大将军。。” 老道士祈祷的很虔诚,远处风沙掠过,烟尘滚滚而来,老道士低头诵经,一动不动。 当发现老道士尸体时,已经是三天后了,龙树道长坐化于千里荒漠,直到死都是低着头。 他在赎罪! 第484章 唯闻女叹息 项州宁府。 年轻的女子坐在门口,双手托腮,旁边站着的女子身材妩媚但却眼神无光,靠在门扉上摇着扇子,动作很轻。 年轻女子低声说道,“孔爷爷说宁延就要回来了,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二姐关耘儿缓缓一笑,“估摸着现在应该在路上了。” 虞兮柠起身,头顶的屋檐下传来阵阵脚步声,抬头看去,九九正陪着一个双腿不着地的女子玩耍,那个白衣女子站在屋顶,九九只能费力的爬上去,白衣女子看着九九的样子掩嘴而笑。 年轻的女子皱了皱眉头,“九九,你爬那么高干什么,太危险了,快下来。” 九九站在屋顶,冲着虞兮柠吐了吐舌头,“没事的,小姐。” 至于眼前的白衣女子李千落是如何来到宁府,又是如何与九九相熟的,还得从四月初五清明节那天说起。 清明节是百姓缅怀先人,敬告祖先的节日,大奉百姓将这天看得很重,在这天,家家户户都会让家里男丁带着纸钱和黄纸,白蜡来到祖先坟前,烧纸燃蜡,乞求祖先庇佑后辈,保佑家中事事如意。 四月初五过清明,这天阴气繁盛,不适合女子出门,一般这个时候都是女子闭门在家,男子登坟告灾,然而这天,九九出门了。 她太想自己的奶奶了,每年的清明看着别人家都有人去给家里祖先上坟告灾,而自己却只能待在家里,心中就不住的愧疚,若是自己是男儿身,就能在清明去给父母和奶奶烧纸钱了,告诉他们自己这一年中发生的事,告诉他们现在的她不再是之前的九九了,她碰到了好人家,这辈子再也不苦了。 身在项州的九九根本无法回到扬州去祖坟烧纸,在来到项州没多久,他就在敦煌城外的黄土堆中立了一个小坟,作为家里人的衣冠冢,逢年过节的去烧些纸钱,求个安慰。 清明这天,看着宁鹤将军带着家里男丁带着纸钱纸鹤出门祭奠先祖,思乡之情乍起的九九便壮着胆子带着纸钱和白蜡从后门溜了出去,一路上九九走得极快,路上一个女人都没有,九九吓得直咽唾沫,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就烧些纸钱就回来,耽搁不了太久。 去的路上确实很顺利,这还是九九第一次在清明节的时候给家人烧纸点蜡,心中多少有些忐忑,当她颤颤巍巍的烧完纸钱,看着白蜡火光升起的时候,眼角满是止不住的泪水。 只不过当她回头的时候,看到一张阴森苍白的脸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的时候,直接就吓晕了过去。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宁府。 “九九,九九,你没事吧?”虞兮柠不停的喊着九九的名字,而九九的面前,庄十月满是愧疚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九九,身旁悬空的立千落应该也是察觉到自己惹了祸,低着头不停的攥着庄十月的衣角,而在庄十月身旁,宁鹤双臂环胸站在那里;门外,手握折扇的裴羽靠在墙上一句话也不说。 意识逐渐清醒的九九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刚一睁眼就吓的坐了起来,大喊道,“鬼啊,有鬼啊。。” “九九,九九,没有鬼,大白天的哪有鬼啊。”虞兮柠拉着九九的手大声喊着。 回过神来的九九直接趴在虞兮柠身上嚎啕大哭,“小姐,我。。我清明再也不偷着溜出去啊,哇。。” 还不等她哭两声,眼角一睁,看到面前的李千落,尤其是李千落招手一笑,本就苍白阴森的脸更吓人了,九九倒吸一口凉气,又是一个没绷住,九九就跟被蛇咬了一样,瞬间汗毛倒竖,直接跳起来指着李千落喊道,“有鬼啊,小姐,有鬼。。” 李千落再度低下头,庄十月无奈往前走了一步,低头拱手,“九九姑娘,实在是抱歉,吓到你了,我在这里替叔祖母给你道个歉。” 虞兮柠抱着九九安慰道,“别怕了九九,你仔细看看,那不是鬼,是人。” “人?”九九半信半疑的睁开眼,仔细打量着李千落,但是在看到李千落双腿悬空后,又喊了出来,“是鬼啊,哪有人脚不着地的。。” “额,这半天解释不清楚,但你仔细想想,要是真有鬼的话,现在的你还能出现在这里吗?”虞兮柠不停的安慰着九九。 九九死死抓着虞兮柠的胳膊,小心谨慎的看着李千落,低声说道,“真的。。真的不是鬼?” “肯定不是。”虞兮柠无奈道。 宁鹤皱眉说道,“这丫头,差点吓死我们,一个人跑去山里烧纸,要不是庄公子在,怕是就要喂狼了。” 庄十月无奈一笑,“大将军言重了,事情本身就是因我而起,我以为后山没人了,就让叔祖母去转转,没想到叔祖母恰巧遇到了九九姑娘,平日里叔祖母见人就会躲起来,但是这次叔祖母却主动靠近,我也是没想到;贸然问一句,九九姑娘的生辰八字可是极阴极煞?” 九九默默的点了点头,“我八字皆阴。。” 一直在门口的裴羽听到这话后合起扇子,走进屋内,轻声说道,“原来如此,因为你身上的阴气,李姑娘错将你认作是同为阴煞的阴物了,这才有了这场闹剧。” 看到裴羽进来,李千落往庄十月身上靠了靠,裴羽眼角一弯,“显然,这是一场误会。” 宁鹤冲着裴羽拱了拱手,“多谢前辈。” “好了好了,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我还有事要忙,再会。”裴羽说完,便潇洒转身离去。 宁鹤看到九九没事,也没在多说什么,直接离开了房间。 庄十月回头看向旁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的叔祖母,轻声安慰道,“没事,五夫人和大将军都知道了,没事了。” 说真的虞兮柠看到李千落的时候也是被吓了一跳,若不是庄十月身后跟着宁鹤,她真的就要动手了。 九九看着李千落的目光还是很胆怯,李千落缓缓朝着九九飘去,九九吓得往虞兮柠身后直躲。 白衣长发但却不会说话的李千落站在九九面前,伸出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的右手,上面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 “叔祖母去后山的时候意外所得,这种白玉虽不是上等昆仑玉,但也能卖个好价钱,叔祖母想用这颗玉石来向你道歉,九九姑娘,还请你务必收下。”庄十月拱手说道。 九九愣在那里,看着姑娘手中的玉石,不知道是该不该拿。 虞兮柠给她壮胆,“没事,收了吧,也是老前辈的心意。” 九九点了点头,在虞兮柠的鼓励下,缓缓伸手接下来玉石,看到眼前姑娘手下玉石,李千落开心的笑了出来,尽管笑容很瘆人。 九九也跟着笑了出来。 对于李千落来说,一个人的生活实在是无聊,尤其是在庄十月跟了宁延后,虽然不用穿着铠甲进入军营,但每天都有大量的训练,之前的李府经过修缮,尽管还是没有之前的豪华,但也是不错,每天待在府里的而不能出门的李千落只能一个人默默发呆。 而自从认识了九九和虞兮柠后,李千落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每天天不亮的时候就来宁府找九九和虞兮柠。 时间一长,连关耘儿和程双双都知道了李千落的存在,不过知道程双双怀孕生产在即的李千落却怎么都不往程双双身边去。 她也知道自己是阴煞之物,携带阴煞之气,所以死活不肯靠近怀孕的程双双。 。。。 此时站在屋顶的李千落开心的直笑,就是发不出一点声,九九也不介意,爬上屋顶后,坐在屋檐上朝着远处看去,感慨道,“没想到,这天下还有比我还惨的人。” 李千落也跟着坐在屋檐上,九九知道李千落说不了话,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被关在地下二百年,你。。你当时不怕吗?” 李千落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九九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她知道对李千落来说那肯定是一段很难熬的时光。 正在凝视前方的九九突然起身,指着大门外喊道,“公子。。。是宁公子,夫人,五公子回来了。” 院内四个女子同时起身,门口处,推门声响起,一身白衣的宁延慢慢出现在门口,望着眼前的一幕,啧啧咂舌,“我。。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啊。” “宁延。。。”虞兮柠直接冲上去抱着宁延,情绪太过激动的她死死抱着眼前的男子,眼泪刷刷刷的往下流,同样激动的还有关耘儿,若是之前,第一个冲上去的肯是她。 “这是怎么了?我这好好的回来了,你哭什么啊,二姐和九九还在呢,还有。。嗯?李前辈?”宁延望着屋顶的李千落,也是没想到这四个女人什么时候玩到一块了。 李千落小心的将九九送下来,九九冲着宁延行礼,“公子。” 虞兮柠松开宁延,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李前辈是来陪我们玩的。” “这么久不见,小延子你这身体看起来结实了不少啊。”关耘儿朝着宁延走来,趁势在宁延身上轻轻捶了一拳。 宁延摸着脑袋嘿嘿一笑,“二姐您还真没说错,出去锻炼了一番,现在身体倍好。” “臭小子就会贫嘴,好了,你们夫妻二人许久未见,想来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我们就不打扰了,九九,前辈,去我院里坐坐吧。”关耘儿给宁延使了一个略带玩味的眼色。 宁延无奈一笑,拱手道,“二姐慢走,晚些时候再去找你。” 三人刚走,虞兮柠就再度抱起宁延吻了起来,宁延直接反手将虞兮柠抱起来,两人四目相对,无声胜有声。 夫妻小别胜新婚,宁延贴在虞兮柠耳边低吟,“这么着急干什么?晚上有的是时间。” “想你了不行吗?”虞兮柠耳朵瞬间红了起来,把头埋在宁延胸口娇滴滴的说道。 宁延抱起妻子,感受着妻子的心跳,缓步入屋。 衣衫尽褪,两人唇齿交融。 都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但眼前的女子似乎更像是一块羊脂美玉。 唇齿分离,虞兮柠直接俯身要在了宁延肩膀上,很用力,鲜血将女子的双唇染的更加艳丽,宁延低眉看着妻子。 神魄高手都无法伤到丝毫的宁延就这么被咬出了鲜血。 鲜血染在女子唇上,妖艳如鬼魅的虞兮柠一把勾住宁延的脖颈,将他的脑袋往下一拉,委屈的说道,“记住了,你宁延的命是我的,谁要都不能给。” 眼前漆黑一片的宁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虞兮柠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第485章 染指平牢关 五千飞豹军席卷项,定边境的事很快就被驻扎在龙王镇的公孙渺得知, 公孙渺听着手下的汇报,深呼吸一口气,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只见他眼神阴翳的说道,“五千铁骑,不是天山白马营,也不是疾风营,还不是宁伯丰的游弩边骑,那会是谁呢?五千人的建制骑兵,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对了,知道这五千骑兵来边境的目的吗?” “尚不得知,不过半月前定,项两州边境处发生一起神魄高手的大战,一位神魄高手被烧成焦炭,死无全尸,属下斗胆猜测,这五千军队极有可能和这次刺杀有关。”手下拱手说道。 公孙渺抬手呢喃,“神魄大战,规模不小啊,查,一定要把这五千军队的来历背景查的清清楚楚,还有他们为什么出兵边境。” “是,属下明白。”手下男子再度问道,“那,大人,这件事要告知黄州牧吗?” “他肯定知道了,不用管他,做你的事就行。”公孙渺皱眉说道。 “是。”手下拱手离去。 公孙渺缓缓起身,望向门外,一阵狂风袭来,夹杂着无数黄沙,吹在公孙渺脸上,公孙渺阴翳一笑,“荒蛮之地能蹦出什么蚂蚱。” 。。。 就如同公孙渺所预料的一样,远在苍同城的黄仪浦在五千飞豹军出动的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同样,他也在为这突然冒出的五千骑兵身份感到疑惑,这五千骑兵就像是突然从敦煌冒出来一样,让人毫无头绪。 看着手中的军报,黄仪浦眉头紧锁,脸色铁青,一把将手中的军报拍在桌上大吼道,“项州出兵边境,虽然用意不明,但也足以让我们提心吊胆;这要是我定州也有一支不逊色于项州军的军队,还用忌惮他项州军吗?” 下面的参司杨寅拱手道,“可是陛下不是已经命令拒绝了您提出的以平牢关守军为基础筹建定州军的提议了吗?” “用不着你提醒,本官知道。”杨寅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点到了黄仪浦的气头上,“那公孙廉纯纯小人一个,让本官来定州却不信任本官,这北边是北蛮虎视眈眈,西边是项州军,东边是北地军,我定州弹丸之地,任何一方势力有异动,我们都得抖上一抖,这种提心吊胆过日子的感觉,本官真是受够了。” 有句话黄仪浦还没说出来,那就是若是定州有自己的军队,那天师府岂能如此放肆。 不久前,一位叫做王谪元的年轻人找到自己,年轻人自诩为天师府大弟子,想见自己一面。 当男子将天师府的玉玲珑拿出来后,这黄仪浦是想不见都难啊,和天师府作对,他还真没有胆子。 这个王谪元来见他倒也坦诚,只为一件事,入定州官场,前往平牢关。 平牢关的一万守军是定州唯一的军事力量,对此黄仪浦也是犹豫不决,这个王谪元倒是说的有理有据,北蛮在境外调兵,随时都有可能南下,现在的定州不是之前靖北王还在时的靖州,一旦开战,有北地军第一时间驰援,这次开战的第一时间,定州只能孤军奋战;而他是天师府大弟子,他若能在军中,危急之时可以向天师府求援,若是有天师府的支持,平牢关就算再不济,也能扛个十天半月,扛到后援到来。 这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不过黄仪浦还是有些不放心,“王先生,听您的意思是,天师府现在是要染指平牢关了吗?” 王谪元低声一笑,“若是黄大人这么想的话,那我无话可说,我王谪元游历北蛮,对北蛮骑兵不敢说了如指掌,但也是了解颇多,一旦他们南下平牢关,就现在的平牢关三天都撑不住,我本是一片赤诚为国,为了项州百姓,怎奈黄大人您对我留有余地,既如此,那我也不在自讨没趣了,告辞。” 王谪元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拱手道,“黄大人,有件事忘告诉您了,我师父他老人家托我给您问好,等到他闲暇之时,会亲自来此拜访大人。” 黄仪浦双拳不自觉的握起,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若是自己不答应,怕是陆平远真会找到自己,自己现在根本玩不过陆平远这个老道士,若是让他来苍同城,那不就是鬼上门吗?天师府的小手段黄仪浦还是知道一些的,上个月他就刚刚领教过。 王谪元有恃无恐的朝着门外走去,刚到门口,黄仪浦突然站起来,陪着笑说道,“王先生一心为国,刚刚是本大人误会先生了,若是先生愿意,本官可给先生一个监军文职,让先生前往平牢关,如何?” 王谪元转身一笑,拱手答谢,“谢过黄大人,师父那边就交给我来,黄大人尽可放心。” “那就有劳了。”黄仪浦脸色阴沉的说道。 王谪元走后,黄仪浦转身来到书房,片刻之后,信鸽悠然飞起,朝着殷都而去。 不过不幸的是,信鸽刚到苍同城外就被飞石砸中,一头栽了下来。 王谪元捡起地上的信鸽,一眼就看到了绑在信鸽腿上的纸条,纸条上写着一句话。 天师府插手平牢关。 年轻的天师府天才弟子轻声一笑,真气涌出,纸条瞬间被焚毁。 苍同城客栈内。 等了王谪元一年之久的刘紫苏着急的在房间内走来走去,脚步声传来,刘紫苏着急的朝着门口走去,果然是王谪元。 刘紫苏拉着王谪元的手,着急问道,“怎么样?现在能回天师府了吗?” 王谪元一脸温柔的将刘紫苏拥入怀中,轻声安慰,“对不起,紫苏,现在还不行,刚刚黄大人找到我,让我去平牢关担任监军。” “什么?”刘紫苏一下子推开王谪元,眼角含泪,“师兄,你不是说好今天跟着我回天师府成亲吗?你怎么又骗我,我已经等你等了一年了,我不想再等了。” 刘紫苏的情绪有些崩溃,王谪元赶紧上去抱住小师妹,“紫苏,对不起,是我的不对,但是现在北蛮在平牢关外集结军队,一旦他们南下,平牢关根本挡不住,师兄我不仅是你的师兄,还是定州子民,定州有难,师兄岂能坐视不管,再说了,我若是能帮助平牢关度过此劫,等回到天师府,师父他老人家脸上也有光不是。” 刘紫苏真身爱惨了眼前的男子,只见她再度冲向师兄,紧紧抱着他,“师兄,我。。我不想你上战场,我害怕,我害怕我会失去你。” “说什么呢,师兄我命硬,你就放心吧,等我从平牢关回来,咱们就回去见师父,那个时候,咱们就再也不分开了。”王谪元低声轻语道。 王谪元轻轻一笑,但不知为何,这笑容总让人看着不是那么舒服。 。。。 走出房间的宁延一身素袍,轻轻关上房门,往宁鹤书房走去。 此时的宁鹤书房内灯火通明,项州军大将军宁鹤看着桌上密密麻麻的军报,对着墙上的地图,不停的勾画着。 敲门声响起,宁鹤沉声道,“进来吧。” 宁延缓步走进来,看着辛劳的大哥轻声一笑,“大哥。” 这声久违的大哥让宁鹤神情一愣,直接抬头看向宁延,但是想到龙树道人的话后,宁鹤轻轻点头,“回来了就好,进来吧。” 这将近一年未见,自己大哥似乎变得苍老成熟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子嗣的缘故。 宁延拿出三哥宁颂给小侄子准备的玉佩,放在宁鹤面前,“这是三哥给弘儿的玉佩,托我带回来。” 宁鹤放下手中的军报,拿起玉佩,一边摩挲一边说道,“你走之前可没说你要去见老三老四啊,你知道临时改变路线有多危险吗?苏州的事情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三哥四哥是咱们宁家的人。”宁延一句话就给了宁鹤完美的解释,“这次南下发生了很多事,我相信池将军都告诉您了,您和二哥也一直互通有无;所以,能不能告诉我殷都到底出什么事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州牧又是怎么回事?” “其实你有自己的判断。”宁鹤抬头看着宁延,沉声道,“你怀疑的应该是程花花和宋世新背后的那个人吧,你二哥现在已经知道公孙家的背后还有其他人,只是没有合适的怀疑对象。” 宁延皱眉看向大哥,“大哥,没有这么简单,程花花和宋世新是告诉了我一个人名,但是我感觉这背后还有人,那个人没有这个能力招来这么多神魄高手。” “所以你是想挖出真正的幕后之人?”宁鹤抬头若有所思的看向宁延。 “我相信飞鸿,也相信我。”宁延自信满满的看着大哥。 宁鹤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长舒一口气,“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找出幕后真凶,让天下安定,然后一家团聚。”宁延双臂环胸,靠在墙上。 “一家团聚。。。”宁鹤喃喃道,他这个弟弟想的也没有那么复杂。 第486章 三朝老臣——孟彦 殷都皇宫紫金殿。 当年先帝高远尚在之时,紫金殿热闹非凡,百官见圣皆来此处;但是随着先帝的崩逝,如今的紫金殿早已辉煌不再,变得格外冷清;而到现在还守着这座记录了高远辉煌一生紫金殿的只剩下了董太后和禅位的彭翊王。 如今的紫金殿的太监和丫鬟甚至都不如一个妃子院内的多,一些活甚至只能让年纪轻轻的长生去办,现在还不离不弃跟在太后和先帝遗孤身边的只剩下了长生。 长生站在紫金殿门口,穿着单薄的外衫站在门口,而屋内里年轻的太后正耐心的教这小王子走路,在高远走后,能支持董太后活下来的唯一理由就是小王爷高南槿。 太和殿外响起久违的脚步声,长生瞬间警惕起来,生怕现在的天子对身后的孤儿寡母下杀手。 走进紫金殿的是之前的吏部尚书孟彦,如今的孟彦白发苍苍,身着青绿官服,在“五月新堂”中,孟彦被革职查办,虽说现在依旧在宫中,但已然不复当年,成为一个五品小官,经历了从顶峰到低谷的孟彦早已看淡了人世浮沉,老前辈佝偻着身子冲着紫金殿正厅内的董太后和小王爷行礼,“老臣孟彦拜见太后,拜见王爷。” “孟大人快快请起。”董太后将南槿抱在怀中,轻声说道。 长生扶起孟彦,将孟彦搀扶到正厅内椅子上,孟彦看着董太后怀中的小王爷,不觉红了眼眶,“王爷真像先帝啊。” 提到先帝二字,董太后的眼泪直接就滴答滴答的掉了下来,孟彦摇头自责道,“先帝走之前将小王爷和太后托付给我等六人,是我们无能,没有保住小王爷的天子之位,也是我等无能让太后您和小王爷在这深宫冷院内吃苦受冻,老臣。。老臣愧对先帝啊。” 看着孟彦的官服董太后就知道孟彦过的也不好,当即说道,“孟大人,你们已经尽力了,或许这就是我们娘俩的命吧。” “太后。”孟彦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眼角闪过一抹亮光,“太后您听我说,现在还有机会,广南王登基之后沉迷酒色,不理朝政,朝廷中宁丞相又受到公孙家的各种掣肘,如今新政推行受阻,朝廷政治昏暗,大奉民不聊生,这不是先帝走之前希望看到的大奉。” 太后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南槿,低声说道,“孟大人,现在我们娘俩已经不是当初的皇后和皇子了,现在的我们就是一对普通的孤儿寡母,我们不想再听到什么民不聊生这些话了,现在我别无他求,只要南槿能平安长大就好,至于这天下谁喜欢就给谁吧。” “太后。。”情绪激动的孟彦直接跪在了董太后面前,涕泗横流,激动无比,“太后,不可啊,这天下还是高家的天下,您不能置您的子民于不顾啊;只要您和小王爷愿意,老臣随时都能送你们离开这里,只要离开了殷都,另寻龙兴之地,大奉焉愁不兴啊。” 董太后眼泪直流,情绪也很激动,“我就只是想带着孩子活下来,真的就这么难吗?孟大人,您以后别来找我了,这些事您不该对我说,您应该去找如今的天子去说。” “太后。”孟彦还是不死心,“难道您忘了当初先帝的遗训了吗?” 太后摇了摇头,转身叹息道,“从南槿将皇位禅让后就忘记了,对不起孟大人,长生,送客。” 说罢,董太后就抱着南槿朝内寝走去,而孟彦则跪在地上双拳紧握,不停的呜呼哀哉,捶胸顿足,给人一种衷肠无人诉的感觉。 郑长生来到孟彦身前,轻轻扶起孟彦,拱手行礼,“孟大人,请吧。。” 孟彦无奈起身,来到紫金殿外,冲着正厅跪地叩首,三跪九叩,最后满是无奈的离开了紫金殿。 紫金殿内的长生在听到董太后的哭泣声后赶紧跑过去;果然,董夫人红着眼睛趴在桌上痛哭,长生也不知如何安慰,轻声说道,“太后,孟大人走了。。。” “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吧。”董太后哽咽道。 长生并未离去,而是站在太后身边,“若是孟大人这能让您和小王爷离开这里。。” “长生。”董太后直接打断小太监的话,擦掉眼角的泪痕,轻声说道,“我们娘俩只有随时随地出现在当今天子面前才能安全,一旦离开这里,不管到哪都是死路一条,我死了没什么,但是南槿不行,他是先帝唯一的孩子,绝不能出一点事。” 长生听罢,直接双膝跪地,“对不起太后,是我说错话了,您放心,哪怕我搭上这条命也不会让您和小王爷出一点事。” 董太后扶起长生,轻轻的抚摸这他的头,“这不怪你,你去忙吧,这话以后再也不能乱说了,在这里,被人听到的话,会没命的。” “我知道了。”长生点头退去。 。。。 离开紫金殿的孟彦擦干眼泪刚想着出宫,接过迎面就撞上了陈白彬,对于这个看起来是个书生其实是个无耻小人的陈白彬,孟彦是没有一点好感。 陈白彬双手插入袖口,趾高气昂的站在孟彦面前,故意大声说道,“孟彦,见了本官为何不拜。” 孟彦牙关紧咬,老了老了还要对个无耻小辈行礼,这无疑是在打他的脸,孟彦也不惯着,直接昂首喊道,“老夫从不拜蝼蚁,眼中从不容沙子,何方野狗挡道,还不快滚。” 陈白彬倒是没想到这孟彦老了老了脾气还这么大,被羞辱一番后,也不发火,而是淡定的摸了摸鼻尖,轻轻拍了拍手,身边迅速涌出无数小太监,“孟大人您是嘴硬,可是我有的是办法敲开你的嘴。” “陈白彬,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皇宫,你敢对朝廷官员动手?”孟彦指着陈白彬的鼻子大骂道。 眼前阴森可怕的年轻官员微微一笑,挥了挥手,身后的太监迅速涌上来将孟彦摁在地上。 “无耻,卑鄙,小人之举。。”孟彦气的破口大骂,一张老脸气的通红。 “孟大人,刚刚去紫金殿干什么啊?是不是和那对孤儿寡母联手,准备造反啊?”陈白彬半蹲在地上,冷哼道。 陈白彬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被监视了,当即大吼,“老夫乃三朝官员,去探望太后和先帝遗孤何错之有,尔等若是执意污蔑老夫,见了陛下,老夫定要你好看。” 这话似乎是今年陈白彬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陈白彬一把抓起孟彦的白发,咬着牙说道,“老东西,你没机会见到陛下了,来人,带走。” “小人,小人。。”孟彦的怒吼很快就湮灭在了黄昏的皇宫中,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似乎又多了一条命。 大奉,典狱监。 一直以来都在替牢狱中官员的郑崇官似乎也变得苍老了一些,头生白发的他看起来格外操劳。 因为得罪了公孙廉的缘故,郑崇官在朝廷中也是处处受制,一些殷都批文,那公孙廉就是卡着不放,气的郑崇官几天几夜睡不着觉。 正在看着桌上卷宗的郑崇官被手下匆忙的喊声惊醒,“大人,大人,陈大人来了。” “陈大人?哪个陈大人?”郑崇官合上卷宗,疑惑的问道。 “郑司禁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本官都能忘啊。”陈白彬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看到是陈白彬后,郑崇官瞳孔微微缩起,现在的朝堂一个公孙廉,一个陈白彬,那是出了名的左腐右败,现在的殷都朝堂乌烟瘴气他俩有一多半的功劳,对于这个一直想要染指御军府的笑容,郑崇官也没什么好感。 “陈大人事务繁忙,今天怎么有闲情逸致来我这里呢?我这可不是赏风景的好地方。”郑崇官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郑大人说笑了,我来是送人来了,这个人意图谋反,被我抓了个现行,先安顿在你这里,等刑部发文了,拉去处决。”陈白彬一脸淡定的说着。 “谋反?”郑崇官就算是用脚想都知道事情绝不像陈白彬说的这么简单,“那人呢?我看看是那个大人。” 陈白彬招了招手,身后的手下将一个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老者拖了进来,腥臭味扑面而来,老人全身都是血污,就这样还带着几十斤重的手铐和脚镣,老人被随意的丢在地上,看着老人的双手,郑崇官不由得双拳紧握。 老者十指仅剩其三。 似乎是觉得不够震撼,陈白彬招了招手,身后的手下直接一把揪住老人的头发,老人苍老的脸瞬间出现在郑崇官面前,看到老人脸上触目惊心的刀痕后,郑崇官连连后退,指着老人双臂颤抖,“这。。这是孟大人。” 全场愕然,昔日的吏部尚书,三朝元老,居然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郑崇官实在是不敢想象,一把年纪的孟彦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副样子。 而陈白彬一脸淡然的看着郑崇官,“郑大人看好了,这就是谋反的下场。” 第487章 动荡不安 陈白彬将孟彦丢在典狱监后便扬长而去,眼神中满是嚣张。 郑崇官虽然不是宁枫,于公明之流,也没有和公孙廉穿一条裤子,但他也不是站在陈白彬这边的,陈白彬将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孟彦带到典狱监,多少有些杀鸡儆猴,提醒郑崇官的意思。 此时的郑崇官才明白卫玉楼口中的大局动荡,寝食难安是什么意思。 陈白彬走后,郑崇官直接让人给孟彦解开手铐和脚镣,让手下去找郎中帮孟彦治伤。 孟彦用仅剩的三个手指吃力的拉着郑崇官的衣服,郑崇官俯下身子,轻声说道,“孟大人您放心,您一定会没事的。” 躺在地上的老尚书喉咙滚动,拼命的想说话,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每哼一声,嘴里都会涌出一大团血沫。 郑崇官愣住了,他直接单膝跪地,小心的扶起孟彦,满是血沫的嘴里一片空荡,老尚书的舌头被割了。 “这个陈白彬当真是个畜生。”郑崇官红着眼怒骂道。 孟彦眼角老泪纵横,颤颤巍巍的伸出带血的手指,目光瞥向身边的地板。 “孟大人,您是不是有话要说?”孟彦当下就明白了老尚书的意思,直接扶着老尚书坐了起来,这一动直接扯出一大块血渍。 孟彦拿出仅剩下小拇指的右手,在地上比划了起来,带血的字一笔又一笔,每写一个字,老尚书都会咳出一大滩夹杂着破损内脏的鲜血。 写完最后一笔的老人就像是燃尽了最后一点蜡的火烛,直接倒在了郑崇官怀中。 “孟大人,孟大人?”郑崇官拼命的喊着怀中的孟彦,只可惜,这位为了大奉辛劳半生的孟彦再也醒不过来了。 郑崇官双眼通红,死死握着老人还留有余温的手掌,同时看向地面上带血的遗言,低声沉吟道,“老尚书,您是想让太后和小王爷出宫是吗?您放心,郑崇官就算是搭上自己性命也要让太后和小王爷离开皇宫,但这最后的红线到底是什么意思。” “太后,天子,出宫,红线。。”这是孟彦最后的心愿,也是他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写下的最后遗言。 大奉太武元年八月十六日,孟彦惨死于典狱监,享年六十九岁。 。。。 殷都,皇宫。 陈白彬跪在高陵面前,高陵看着陈白彬书中的奏章,直接一把将奏章扔到了陈白彬面前,怒不可遏,“孟彦去找那对孤儿寡母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朕;还有,你知不知道孟彦是什么身份,他是大哥临终之前的托孤大臣,你一生不坑的就把他抓了起来,天下百姓会怎么想朕,满朝官员会怎么想朕,你眼中还有没有朕这个天子。” 陈白彬嘴角颤抖,低头说道,“陛下恕罪,正是因为孟彦是先帝托孤之人,所以臣下才不得不把他抓起来,他去找太后说了什么没人知道,谁又能保证被革职的孟彦没有不臣之心呢?陛下,臣这么做真的是完全为了您的天子之位啊。” 高陵看着跪在的地上的陈白彬,眼神复杂,“那孟彦说他去紫金殿干什么了吗?” 陈白彬轻轻点头,从袖口中拿出一沓笔录,高陵迫不及待的打开笔录,当看完上面的内容后,脸色是瞬间阴沉下去,喃喃自语道,“天子昏庸,朝堂混乱,愿太后携广南王重寻龙兴之地,再造大同。。” “陛下,这些话都是孟彦亲口所说,后面还有他的指印。”陈白彬拱手说道。 “这个孟彦胆子是真大啊,朕见他是大哥托孤之臣,让他留在殷都为官,他可倒好,吃里扒外,这个时候居然还想反朕,当真是该死。”高陵咬牙切齿的说道。 “陛下放心,臣已经将孟彦移交给了典狱监,等候陛下处决。”陈白彬一脸得意的说着。 这个时候,门外一个小太监缓缓走来,来到高陵耳边,在他耳边轻声低语,听完小太监话后的高陵看向陈白彬的眼神明显不对,等到小太监离开后,高陵一边踱步一边说道,“陈大人,你刚刚说你把孟彦送到了典狱监,朕问你,你可曾对孟彦用刑。。” 陈白彬也不隐瞒,直接开口道,“若不用刑的话,他是不会招的。” 此时的高陵恰好走到陈白彬身后,抬腿就是一脚,毫无防备的陈白彬直接被踹翻在地,高陵大吼道,“你知不知道,孟彦死在典狱监了,现在死无对证,朕手里的笔录就如同废纸一样,你让朕如何向刑部交代,如何向满朝文武交代,啊?” 但是陈白彬似乎对此并没有感到多少意外,重新跪在地上,“陛下,臣对孟彦用刑不假,但绝对没想过要害他,他的死纯属意外;再者,陛下,您是大奉天子,难道您做事还需要向下面的群臣交代吗?” 陈白彬最后的话倒是点醒了高陵,对啊,他现在是大奉天子,孟彦笔录在此,造反之心已成事实,早朝上不管百官信不信,总之他就这么说,他就不相信会有人敢站出来质疑自己。 “朕不希望有第二个孟彦出现,下次有这种事必须尽早向朕禀报。”高陵的气消了一些,沉声说道。 陈白彬低头颔首,“是,臣遵命。” 等到陈白彬退下后,高陵看着手边的笔录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一遍又一遍的看着笔录,最后气呼呼的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一个的都要逼朕,为什么。。” 而离开皇宫后的陈白彬嘴角上扬,站在皇宫门口,深呼吸一口气,神情格外轻松, 。。。 翌日早朝之上,天子高陵宣读了一个让所有官员都感到不可思议的消息,那就是老尚书孟彦意图谋反,人赃并获,并且惨死于典狱监。 听到这个消息后,全场愕然,身为刑部尚书的车鸣直接挺身而出,“陛下,此时必有蹊跷,审押犯人是我刑部之责,其他部门无权抓人审问,敢问陛下,是谁抓的孟大人,又是谁审的孟大人,此时未经刑部批准,其中定然有问题。” 高陵听后直接拍案而起,天子一怒,全场都安静了下来,高陵指着车鸣说道,“车鸣,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在质疑朕吗?难道你觉得朕会拿这事给你开玩笑吗?孟彦是三朝老臣,朕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没让刑部插手;怎么?你车鸣难道觉得是朕在其中搞鬼不成?” 他车鸣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当着天子的面说天子不对,所以只能气呼呼的闷声说道,“臣不敢,臣只是觉得孟大人死的太过蹊跷,担心陛下会被奸人利用,自裁羽翼。” 听到车鸣的话后,陈白彬闷声一笑,继续装死。 高陵挥手冷哼道,“朕手中自然有证据,孟彦已经亲口承认,笔录就在朕这里,要是谁还对此留有疑虑,可尽管来见朕;按大奉律令叛国谋反者当诛九族,朕也不是心如铁石之人,孟大人服侍了三代帝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朕就不追究他家人之罪了,孟府家眷,尽数逐出殷都即可。” “天子宅心仁厚,臣等佩服。”公孙廉第一个站出来拍马屁。 旁边的于公明看了看宁枫,看到宁枫皱眉不语,于公明也就没有在说什么。 孟彦的死对于殷都官场来说并无影响,但对于宁枫和于公明来说,却是不小的打击。 殷都郊外,一座新坟立在山坡,坟前的石碑上刻着孟彦的名字。 宁枫和于公明站在坟前,冲着老尚书行礼。 “早知道孟大人进宫是去紫金殿,你就该拦着他。”于公明红着眼睛说道。 宁府将手中的纸钱抛向空中,沉声道,“你觉得我拦得住吗?” “陛下手中的证据绝对是假的,孟大人绝不可能认罪,有人伪造证据,然后杀了孟大人,让陛下死无对证。”于公明双拳紧握,仔细一想,这其中逻辑不难分析,“而他们杀孟大人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为孟大人去过紫金殿,有人担心太后和小王爷威胁天子之位。” “于大人的意思是这个人是当今天子?”宁枫反问道。 “也不是,若是天子要动手,根本不会等到今天,更不会来这么多弯弯绕绕,这背后另有其人。”于公明看着宁府,皱眉说道。 “还记得有段时间朝廷上关于支持彭翊王登基的谣言传的沸沸扬扬吗?孟大人进宫之前也给我说了这件事,那背后之人在有意的挑拨紫金殿和太和殿之间的关系,至于目的何在,无人得知。”孟彦的死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孟大人到底为什么去紫金殿,他究竟给你说了什么?”于公明反问道。 “如果幕后之人是想让借天子之手杀掉彭翊王和太后,那看到孟大人去紫金殿定会有行动,他绝不会措过这个机会,而孟大人进宫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劝说太后和小王爷离开殷都,还有一个便是引出这个幕后之人;很显然,对手的手段出乎了我们的预料。。”宁枫将事情的真相源源不断的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于公明恍然大悟,“孟大人是以身试险,想用自己骗出那个幕后之人。” 宁枫看着于公明,点了点头说道,“我不相信孟大人会白白死掉,他走之前一定留下了什么。。” 两人突然对视,齐声喊道,“典狱监。” 第488章 殷都成事,定州说书 久居庙堂则知其深,久游江湖则知其大。 郑崇官将孟彦的遗言写在了纸上,终日揣摩也不解这“红线”之意,对于让太后和小王爷出宫的事情,他倒是在和自己好友卫玉楼吃饭的时候提过一嘴,但直接就被卫玉楼否定,理由也很简单。 留在宫中的太后和小王爷虽然处于一种类似于软禁的状态,但起码衣食无忧;这一旦出宫,董太后平民百姓出身,带着小王爷能去哪?一个没有封地的王爷又能去呢?难道要让太后和小王爷流落街头吗?就算是真有有容身之地就能安全吗?陛下会轻易放过他们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郑崇官哑口无言,一直在和陈白彬打交道的卫玉楼轻声感慨道,“不过若是有一天陛下真的对小王爷动了杀心,不用你说,我卫玉楼都会搭上性命去保护小王爷,但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就当下而言,留在宫中是最好的选择。” 郑崇官没有说出孟彦留下遗言的事情,直觉告诉他孟彦写下最后这八个字一定有原因,尤其是最后两个字。 看着一句话也不说的老友,卫玉楼沉声道,“是不是因为孟大人的缘故,你才突然问起来太后和小王爷的事?” “陈白彬已经对孟大人他们这些托孤之臣动手了,我是担心他们会不会把手伸向紫金殿。。”郑崇官捋着胡须说道。 “你相信宁丞相和于大人吗?”卫玉楼皱眉看向郑崇官。 “整个朝堂能让我信任的人除了你就剩他们两人了。”郑崇官低声笑道。 亭下的卫玉楼举杯笑道,“那就相信他们有改变现在局面的能力,你我二人的职责就是守住着大奉最后的净土,绝不能让公孙家或者说陈白彬控制典狱监和御军府,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吾愿与君共勉。”郑崇官起身举杯,两人碰杯对饮。 。。。 殷都,典狱监。 因为天子开口,车鸣被迫放弃对孟彦死因的调查;表面上看起来孟彦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殊不知却还有人一直在暗中调查事情的真相。 这天郑崇官像往常一样来到典狱监,推开自己房门的瞬间,便看到身着朝服的张本溪静静的站在自己面前。 张本溪含笑拱手,“张本溪见过司禁大人。” “张大人这一大早的就来我典狱监,不知道是送人还是提人啊。”郑崇官笑着说道,同时邀请张本溪入座。 张本溪轻声一下,挥了挥手,身边的手下接连退了出去,张本溪不慌不忙的从袖口中取出一张纸条,同时大声说道,“既不是送人也不是提人,这不快要入冬了,来问问郑大人需不需要过冬之物,若是需要可尽管提出。” 张本溪一边说着一边给郑崇官使眼色,郑崇官疑惑的拿起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 “孟大人临走之前可有遗言遗物,若有,劳烦大人交予张大人。” 这纸条背后的署名是于公明。 郑崇官猛地抬起头,张本溪给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并朝外面使了个眼色,郑崇官也会意的点了点头,接着张本溪的话茬说道,“那本司禁代表典狱监多谢朝廷了,如今过冬之物已准备的差不多了,但还缺一些棉被棉服,这典狱监地牢的冬天可不好过啊。” “行,那有什么需要还请大人写下来,我好回去告知工部,让工部尽早准备。”张本溪继续说道。 郑崇官起身来到自己书桌前,提笔写道,“没有。” 看到这两字后,张本溪轻声笑道,“大人写的还挺快,但还是希望司禁大人在仔细考虑考虑,是否真的只有这些,不在需要别的了。” 郑崇官看着张本溪,最后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就需要这些,劳烦张大人了。” 张本溪拿起纸条看着郑崇官无奈拱手,“行,那我就不打扰司禁大人了,若是司禁大人有需要,可直接找我,我随时恭候大人大驾光临。” “好。”郑崇官颔首一笑。 张本溪无奈离去,张本溪离开后,郑崇官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出一本书册,在书册的中央就夹着孟彦留下的遗言,看着眼前的遗言,郑崇官眉头紧缩。 不是他不相信张本溪,也不是他信不过于公明,而是他知道,这遗言中肯定藏有惊天秘密,在自己没查清楚前,谁也不能知道这份遗言的存在。 来到于府的张本溪无奈的将自己此番典狱监之行的接过告知于公明,于公明听后也是眉头紧锁,“郑大人知道你是我的人,若是有的话他一定会给你,但是他却没有给你,这是为何?难道真的没有?是我和宁丞相想多了?” 张本溪抬头看向于公明,“莫非是司禁大人知道了什么,故意为之?” “不排除这种可能。”于公明低声说道,“今日之事你谁也不要说,宁丞相那边我去告知,这段时间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其他事不要管也不要问。” “属下明白。”张本溪拱手退去。 秋风吹过,于公明下意识的裹了裹衣服,这一年一年又一年,奸佞若是不除,大奉怕是没几个一年了。 。。。 定州,龙王镇。 自从上次边境莫名其妙出现项州军后,公孙渺便开始小心起来,一边不停的派人打探项州军的情报,一方面调查被杀的神魄高手的身份,不过快两个月过去了,无论那边都是一无所获,派去项州的人要么不知所踪,要么传回来的都是些废话;至于被烧成焦炭的神魄高手,更是差无所获,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心烦意乱的公孙渺骑着马在大街上走着,秋天的定州因为地处西陲,天气转冷,一些女子和读书人都开始穿厚衣服了,公孙渺披着绵锦长袍骑在马上,萧瑟秋风带着沙尘扑面而来,吹的这个从小在江南水乡长大的官员一嘴沙尘。 “呸。”公孙渺直接啐了一口,怒骂道,“什么破地方,这么大的风沙。” “大人,这秋冬之时的定州就是如此,您还是赶紧回去吧,等到太阳落山那会,风势会更大。”旁边的副将轻声说道。 公孙渺冷哼一声,扬鞭赶马朝着府邸走去,走着走着眼前突然出现一群百姓站在路中央,不停的鼓掌叫好。 “驭。。”突然出现的百姓吓了公孙渺一跳,幸好他停的及时,不然就撞上去了。 身边的副将赶紧下马怒声呵斥道,“你们怎么回事,没看到这里是官道吗?在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让开。” 旁边的百姓看着腰间佩刀的将士,纷纷散开,心情烦躁的公孙渺勒马往前走去,走着走着突然听到人群中传来的喝彩声,这声喝彩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当即回头看去,用马鞭指着前面的人群问道,“那是在干什么啊?怎么还有叫好声。” “回禀大人,那是说书的,咱们定州百姓平日里农闲的时候,都喜欢听些评书,这是前些日子刚来的说书人,故事讲的还不错,百姓也很喜欢,刚刚挡着您的那些百姓都是来听评书的。”旁边的副将赶紧解释道。 “评书?”公孙渺扯了扯嘴角,“有意思,本大人倒要看看什么样的评书能吸引这么多人。” 公孙渺翻身下马,四周的将士赶紧开路,一个个不停的推搡着四周的百姓大喊道,“都让开,都让开,我家大人要听评书,不想死的都赶紧让开。” 四周百姓纷纷散开,正在断水奉茶的女人赶紧陪着笑走上前,低声下气的说道,“军爷,我们这是正经生意,还望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说着女子便拿出一堆碎银放在公孙渺面前,公孙渺淡然落座,看着女子拿出的银子,冷哼一声,挥了挥手,副将直接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副将昂首说道,“我家大人是来听评书来了,要是说的让我家大人开心了,赏钱少不了你们的。” 刚才还紧张无比的阮秀听后,悬着的心也是放下了,直接陪着笑说道,“感谢军爷赏赐,小生阮秀,项州西固人氏,在这里给各位献丑了。” “项州人。。”听到项州二字的公孙渺整个人瞬间皱起了眉头。 阮秀妻子赶紧拿来最好的茶叶给公孙渺奉上,公孙渺只是看了看就不再搭理,这茶叶即便是最好的,在他眼中也是垃圾。 阮秀堂木拍桌,右手抬起,气势十足,声音洪亮有力,直接大喊道,“上回书说道礼国公宁致西进敦煌城,大将军徐子谦兵进北门关;今天我们就说说礼国公他老人家横跨神鬼谷,神兵天降敦煌城的故事。” “轰。”公孙渺眉头紧锁,心中猛然一震,这故事居然是宁家的故事,这倒是让公孙渺大为惊愕,这些天被宁家搞得已经焦头烂额了,这听书又听到了宁家的故事,这是该说自己运气好呢,还是差。 心不在焉的公孙渺根本没有听进去一点,旁边的百姓纷纷鼓掌叫好,身后的副将都忍不住点头叫好。 “宁家军一战夺敦煌,杀得西羌是溃不成军,不过在北门关外还有数以万计的北蛮军,至于徐子谦将军是如何夺得北门关,礼国公又是如何大败铁勒屠的?各位看官,且听下回分解。”堂木拍案,先生行礼谢客。 百姓再度传来雷鸣般的掌声。 场下的公孙渺也跟着鼓起了掌,但那眼神中却满是藏不住的怒火。 第489章 气节可堪高天 看着大家纷纷鼓掌叫好,阮秀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四周的木桌上,百姓纷纷留下茶水钱,公孙渺冷哼一声,朝后伸手,后面的副将会意的在公孙渺手心里放上一锭银子;但这一锭银子似乎并没有让公孙渺满意,公孙渺的手继续伸在半空,副将不解,只能再放上一锭纹银。 拿到两锭银子的公孙渺一把将银子放在桌上,阮夫人看到后当即笑道,“多谢大人赏赐。” 不过就在阮夫人要拿走桌上银子的时候,一双大手直接摁在了银子上,阮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赶紧走到夫人身边,拱手道,“大人,您这是何意啊?” 公孙渺左手按在银子上,略带玩味的看着面前的说书人说道,“故事讲的是不错,只不过这故事的主人公嘛,有待商榷;这样,本大人给你提个建议,不如把故事中的人名换一下,至于换谁随便你,如果你能答应,不仅这桌上的钱是你的,本大人还可以帮你建一坐茶楼,让你在茶楼里说书,如何?” 对于说书先生来说,在茶楼中说书是多么幸福惬意的事,即便是一间只有三四个方桌的小茶楼也要比这荒天野地的好,而能在茶楼中说书也是对一个说书人的肯定,开茶楼说书是阮秀多年的梦想,如今梦想成真的机会就在眼前;但他却犹豫了。 因为这一切都有个前提,那就是让礼国公宁致从自己的评书中消失。 阮夫人也愣住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阮秀拱手,沉声说道,“回大人,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这项州确实是礼国公打下的,这是不争的事实;书中的故事都是项州百姓口口相传的,我不过是将这些故事换一种方式讲出来而已,这换人名以我阮秀还不够资格;所以,大人对不起,您的要求我无法做到。” 场上气氛格外尴尬,四周察觉到不对劲的百姓纷纷散去,公孙渺把玩着手中的银子,继续说道,“阮先生,本大人希望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在定州龙王镇这个地方,我就是天,听我的话,我让你风风光光的说你的书,若你敢不顺于我,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阮秀往前一步将夫人护在自己身后,脸色严肃的说道,“大人,我们夫妻二人只是一介草民,来定州说书也不过是图个生计,民不与官斗,我们自然知道不是大人您的对手,但身为项州百姓,您让我们睁眼说瞎话,我们做不到。” 公孙渺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起身,一步一步的朝着阮秀夫妻二人走去,阮夫人吓得死死拽住阮秀的衣服,阮秀面不改色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愧是项州人,有些骨气,本官欣赏你的骨气,这样吧,咱们换个方式,就在这里,你只要大声说三句,宁家祸国,不得好死;我就饶了你,刚才答应你的依旧有效,如何?”公孙渺站在阮秀面前,眯着眼说道。 阮秀缓缓抬头,看着公孙渺,缓缓拱手,“大人,我虽无权无势,但也知道乱说话是要天打雷劈的,宁老将军有功于项州,有功于大奉;让我阮秀绝非那种见钱眼开的小人,对不起,大人,我真的做不到,还请您不要再为难我们夫妇二人。” 公孙渺长舒一口气,脸色骤变,一只手搭在阮秀肩膀上,“阮先生,本大人没时间听你在这里耍嘴皮子,趁着本大人心情好,你最好识相点。” 阮秀毕恭毕敬的冲着公孙渺行礼,语气中满是坚定,“对不起大人,我做不到,若是定州不留我夫妻二人的话,那我们走就是了,我们夫妻二人虽然命如蝼蚁,但气节可堪高天。” 说罢阮秀就拉起妻子的手转身离去。 公孙渺双拳紧握,目光阴冷的看着眼前的夫妇二人,“这项州人的骨头是硬啊,但我想知道他们的骨气到底有多硬。” 身后的副将咽了一口唾沫,公孙渺的手段他是亲眼见过的,眼前的夫妻二人怕是难了。 。。。 项州,敦煌城。 疾风怒吼,从家里出来后宁延直接朝着校场赶去,尽管天气是狂风飞沙,但是神虎飞豹军的训练却是一点也没落下。 走进校场的宁延一扫而过,吕翊策马而来,来到宁延面前翻身下马,“公子,您怎么来了?” “我来随便看看,对了不是说李将军在帮忙练军吗?她人呢?”宁延四下看了看,却没发现李风荷的身影。 吕翊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李将军刚刚还在,好像接到了什么命令,然后就出去了。”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宁延自言自语的疑惑道,“行,你继续训练,我去看看到底出什么事了?” 宁延翻身上马朝着项州军大营赶去,宁延一进去,就看到宁鹤一脸严肃的站在屋子中央,旁边的李风荷和齐山岗并肩而立,宁延一进去就感觉里面的气氛有些低沉,李风荷和齐山岗齐齐拱手道,“五公子。” 宁延稍稍颔首,看向宁鹤,“大哥,是出什么事了吗?” 宁鹤挥了挥手,旁边的齐山岗会意说道,“回禀五公子,今日凌晨,我麾下一支巡边轻骑在项,定边境处发现了两具赤裸尸体,一男一女,应该是对夫妻,男子被挖眼断指,活活打死;女子更为凄惨,被侮辱后惨遭割乳。” “嘭。”旁边的李风荷早就站不住了,一拳砸在椅子靠背上,拱手道,“畜生不如的东西。” “如此凶恶残暴,灭绝人性,查出是谁干的了吗?”宁延沉眉说道。 齐山岗再度拱手,“夫妻二人的后背上都被刻了字,连起来就是:项州宁家,不得好死。” 宁延眼神骤然一冷,现在他明白为什么事情会闹到宁鹤这里来了,杀人者的目的并非是那惨死的夫妻二人,而是他们宁家。 “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真以为我项州无人吗?”宁鹤怒吼道。 “齐将军,尸体是在那里发现的?”宁延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中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齐山岗沉声道,“项,定边境之处,准备来说,是在定州龙王镇外。” “轰。”宁延的脑子猛地炸开,他的脑海里,猛人浮现出自己途径龙王镇时碰到的那对说书夫妻,宁延深呼吸一口气,“尸体呢?” 看着宁延激动的样子,宁鹤皱着眉说道,“尸体还在,齐将军的人已经为他们挖好了坟墓,就等他们身份确定后入土为安;延儿,出什么事了?” 宁延抬头看向宁鹤,重重拱手,“大哥,或许我知道他们是谁,这件事您就交给我吧,我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也给整个项州一个满意的答复。” 宁鹤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也好,李将军,齐将军,你们全力配合五公子,务必将凶手缉拿归案。” “是。”两人齐齐拱手。 李风荷和齐山岗跟在宁延身后,来到院中的宁延深呼吸一口气,直接转身说道,“齐将军,李将军,城外等我,我马上就到。” “是。”两人拱手退下。 齐山岗叹气道,“有人在刻意挑衅大公子,挑衅项州。” 李风荷转身看向齐山岗,眉头紧蹙,“不管挑衅者是谁,他都不该用如此丧失人性的手段来祸害无辜百姓,如此禽兽,杀他十次都不为过。” “尸体是在项,定边境发现的,定州牧来了后,我们项州境内突然冒出来许多探子,这些探子要么被杀,要么那会一些无足轻重的情报;五公子回来后,飞豹军涌入边关接公子回府,那天后,从定州来的探子不减反增,但就结果来看,只不过是多送一些尸体罢了;现在这具尸体出现在边关,还被刻上这么一句话,啧啧,这其中的意思不用我细说了吧。”齐山岗双臂环胸,沉声说道。 李风荷怒气冲冲的看向齐山岗,怒声说道,“你既然猜到了是定州动的手,为什么不早说。” “我也是刚刚想到,但已经来不及说了。”齐山岗摸了摸鼻尖,缓缓说道,“大将军既然将此事全权交给了五公子,那我倒要看看,五公子能不能找到这定州的幕后之人,已经找到后又会如何处置,李将军,你觉得五公子会怎么做?” “齐山岗,收起你的花花肠子吧,项州百姓惨遭毒手,你第一时间不想着找出凶手还他们公道,而是想着趁此机会看五公子笑话,齐山岗,你还是个人吗?”李风荷怒不可遏的说道。 齐山岗突然抬头,看向李凤荷,沉眉道,“他们是老将军的儿子,若是没有过人的本领和手段如何管理项州军,如何让十万大军臣服,我这并非是在看五公子笑话,而是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回来插手项州军政,他若真有过人之处,我齐山岗自会死心塌地的辅佐,若是没有,那就趁早滚蛋,项州军不需要世家公子,而需要能征善战的将军。” 女将军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冷哼道,“五公子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你有多么狗眼看人低了。” 说罢,李风荷便拂袖而去。 齐山岗在后面大声喊道,“李将军,那我就等着五公子打我的脸,此事还请您不要告诉五公子,不然这脸打不响。” 第490章 宁延竖杆镇定州 项州,敦煌城门。 齐山岗和李风荷带着各自手下早已在此恭候,约莫一个时辰后,马蹄声响起,宁延带着聂红衣和孔真玄来到城门口与二人会合。 宁延神情严肃,沉声说道,“出发。” 白马绝尘而去,身后诸将跟随,这一刻一直跟在宁延身边的聂红衣清楚的感觉到,宁延是真的发火了。 边境之处,一群铁甲傍身的项州军将士站在一处山坡前,再山坡的背面,静静的躺着两具早已没了人形的尸体,当这支巡逻轻骑发现两人一丝不挂的躺在这里的时候,心中的怒火丝毫不亚于他们的将军。 身着锦衣的宁延来快马来到众将面前,眼前的将士齐齐立正,捶胸行礼,“五公子。” 宁延翻身下马,身后的聂红衣和孔真玄神色严肃的跟在他身后,李风荷和齐山岗也紧随其后,当宁延看到尸体后,整个人脑子里一片嗡鸣,不久前还站在青木案后给自己绘声绘色讲故事的男子和老实乖巧的妻子就这么惨死在自己面前,他实在是难以置信。 聂红衣看到眼前惨状后,下意识的捂上了嘴巴,很难想象这对苦命的夫妻二人再临死之前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得是有多丧心病狂才能做出这种惨绝人寰的事。 他们,不过是一对想要靠着自己本事活下去的苦命人罢了,他们到底犯了什么错? 难道生活在社会的底层就该遭受这种无妄之灾吗?难道这就是他们项州人的归宿吗? 宁延越想越气,气的浑身发抖,气的一言不发。 孔真玄来到宁延身边,低头叹气道,“让死者入土为安吧。” “把他们送到西固,他们是西固人。”宁延冷冰冰的说道,说完后一个人来到山坡,盯着东边的定州边境。 齐山岗和李风荷站在下面,静静的看着山顶的年轻公子。 看了许久,宁延走下山来,低声说道,“他们不过是想要好好的活下去而已。” “公子节哀,等找到凶手,一定让他加倍偿还。”聂红衣厉声说道。 宁延缓缓起身,指了指远处的定州龙王镇,目光阴冷,“三天,三天时间,我要让定州知道我宁延的厉害。” 齐山岗眼神一亮,轻轻拱手,“三天,公子如何有这么大的把握。” “齐将军若是不信,可在此等上三天,三天后,自有结果。”宁延的眼神中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怒火,而是夹杂着怒火的自信。 。。。 定州,龙王镇。 星夜来临,公孙渺一边扯着身上的棉裘一边借着烛光查看最新的军报,但是毫无疑问,又是一堆废话,看完军报后的公孙渺不由得怒火横生,一把将手中的情报扔了出去,同时大喊道,“来人啊,来人。” 平日里自己随喊随到的手下一点l动静都没有,公孙渺使劲拍着桌子大喊道,“都聋了是吗?来人。” 公孙渺的怒吼依旧石沉大海,此时的他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平日里在龙王镇作威作福的公孙渺小心的起身,拔出佩剑,小心翼翼的往门口的走去。 等他来到门口的时候,额头上早就被吓得冷汗连连。 “嘭。”公孙渺猛地推开房门,拿起佩剑乱砍一通,冷风吹过,门外空无一人,定睛看去,门口的走廊处,自己的手下正一动不动的靠在柱子上。 公孙渺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不过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团无处发泄的怒火,他将目光盯上了门口的下人,只见他径直走到下人身边,怒骂道,“真是岂有此理,本大人都站在这里了,你还敢靠着睡觉,是不是本大人平日好脸给多了,你们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啊?还不快给本大人站起来。” 一番怒吼后,眼前的手下还是一动不动,公孙渺再傻也知道出事了,只见他小心的拿起剑杵了杵,那个下人脑袋一歪,直勾勾的倒在了地上。 “啊?”公孙渺被吓到瞬间脸色苍白,佩剑哐当落地,惊慌失措的他准备拿起佩剑往屋子里走的时候,一双黑靴直接踩在他的剑上,公孙渺慌忙抬头,还不等他看清怎么回事,就感觉脖颈处一阵酥麻,紧接着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 当这个从苏州来到定州担任参死的男子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冷风袭来,公孙渺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一个喷嚏打出来,他这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的被人绑在了数米高的木杆上,此时虽是秋季但西北的风势要比冬季的江南还要猛烈,冷风吹的公孙渺不停的打颤。 忍无可忍的公孙渺直接怒吼道,“是谁绑了本大人,还不滚出来,知道我是谁吗?敢对我动手,我让你们不得好死。” 话音未落,一阵掌声慕然响起,公孙渺定睛看去,一个年轻公子带着一群铁甲将士缓缓从四周出现,虽然不认识眼前的锦衣公子是何人,但是四周这些骑兵的甲胄他却是记得一清二楚,这是项州军。 宁延静静的来到公孙渺面前,抬头看着瑟瑟发抖的公孙渺,轻声一笑,“你就是公孙渺啊。” “你是何人?为何知道本官的名字。”公孙渺自知自己大祸临头,但还是打肿脸充胖子,怒声吼道。 宁延走到公孙渺面前,停顿一下,说道,“你不是要让我宁家不得好死吗?怎么,不知道我是谁啊?” 公孙渺愣住了,仔细看着宁延,猛咽口水,“你是。。你是宁家五公子,宁延。” “眼力不错,还认得本公子。”宁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公孙渺扯着身上的绳索,这手指粗细的麻绳越挣扎捆得越紧,最后放弃挣扎的公孙渺扯着嗓子喊道,“宁延,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那我就劝你尽早把我放开,我可是朝廷任命的定州参死,谋杀朝廷官员,你可知道是什么罪,我若没了,你们全家都得给我陪葬。” “你是在威胁我吗?”宁延摇头看着公孙渺,索然无味的说道,“还以为你会给我什么惊喜呢,原来也是草包一个,公孙家有你这么一个人也真是家门不幸啊,这公孙廉是脑子坏了吧,敢让你来监视项州?” “宁延,你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得罪我们公孙家,你想过后果吗?”想到身后是公孙家,公孙渺底气瞬间就足了。 宁延想看一个跳梁小丑一样看着眼前的公孙渺,“不好意思,五年前我就的罪过公孙家了,结果呢?我依然在这里,而你呢?难道这就是公孙家的报复?” 公孙渺牙关紧咬,冷风吹得他全身不住的颤抖,“宁延,你这是在与定州为敌,与公孙家为敌,与陛下为敌。” “闭上你的狗嘴吧。”宁延大喝一声,指着公孙渺怒吼道,“就你还有脸说出这话,身为朝廷官员不仅不造福一方,反而祸害百姓,你这样的官员我就算是杀了又怎么样?公孙渺,想要对我们宁家下手,我宁延随时恭候,可是你不该祸害百姓,尤其是我项州百姓。” 听到这话的公孙渺眼神中露出肉眼可见的慌乱,“难道你抓我就是为了那两个贱民?” “噗嗤。”宁延直接拿起手边的铁弓,箭矢迸射而出,瞬间刺入公孙渺的右臂,鲜血瞬间涌出。 “啊。。”公孙渺疼的嘶声大吼。 “百姓是国家的根基,天下百姓,不管是我项州的,还是你定州的,都不该被说成贱民。”宁延眼神一冷,沉声吼道。 “我受够了,宁延,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杀了我啊。”剧痛加上严寒让公孙渺彻底失去了理智,整个人根发疯了一样怒吼着。 “就这么杀了你,对阮秀夫妇来说太不公平了,他们死前承受的痛苦,我要把这份痛苦十倍,百倍的还给你,让你也体验一下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这是宁延第一次露出这种可怕的神情,旁边的聂红衣和孔真玄看着宁延的神情都感到阵阵后怕。 宁延缓缓伸手,真气乍现,右手挥出。 狂躁的真气瞬间冲向公孙渺,在公孙渺绝望的目光和痛苦的哀嚎中没入他的体内,嘶吼过后,公孙渺直接晕了过去,而他的身体则渗出星星点点的血滴,如同针尖一样的血滴不断汇聚,最终汇成一道殷弘的血流顺着公孙渺的身体,从木杆上流下来,染红了半个木杆。 旭日东升,初阳下,公孙渺身体渗出的血滴隐隐拼成一句话:祸害百姓,为官不仁者,当杀。 普通人的身体根本挡不住武者的真气,宁延的这股真气冲入公孙渺体内,瞬间就绞碎了他的五脏六腑,但宁延并没有杀他,而是吊着他的最后一口气,他要让这个祸害百姓的参死在这种痛苦和羞辱中耻辱而死。 宁延转身看向齐山岗,“齐将军,托人把这根木杆立在边境,本公子要让所有定州官员都知道,祸害我项州百姓的下场。” “是。”齐山岗拱手离去,再走的时候冲着李风荷感慨道,“这一巴掌打的挺疼啊。” 第491章 揣着明白装糊涂 公孙渺赤条条的被人挂在十米高的木杆上,立在两州边境, 当定州牧黄仪浦知道这一消息后,当场愕然,虽然心中愤怒,但更多的却是庆幸。 不过当着诸多官员的面,黄仪浦还是表现的很生气,直接拍案道,“真是荒唐,咱们定州的脸都被丢尽了;来人,传本大人之令,不管公孙大人是死是活先把人放下来。” “是。”身边手下拱手退去。 旁边的参司杨寅沉眉道,“大人,公孙大人被如此折磨羞辱不是偶然,探子来信说,在公孙大人的身体上被人写了血字。” “写了什么?”黄仪浦沉眉说道。 “祸害百姓,为官不仁者,当杀。”杨寅低头说道。 这话说完全场倒吸一口凉气,黄仪浦也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眉头紧锁,“杨寅,去趟龙王镇,彻查此事;查清后将此事迅速告知与本官,本官好给朝廷有个交代。” “是,属下这就出发。”杨寅拱手退去。 公孙渺这一出事,不仅定州和项州要被推向风口浪尖,搞不好,殷都那边也会借此机会大做文章,不过他黄仪浦倒是不担心会波及自己,只是这项州怕是要被口诛笔伐了。 不过对他来说还得感谢项州,替他清理了公孙渺这个心头大患,公孙渺这一没,那定州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了,也不会有人盯着自己了,这种感觉可真是爽啊。 这才是他想做的州牧。 。。。 项州,敦煌城。 宁愿等人回到敦煌后第一时间就去见了宁鹤,而宁延三天就把公孙渺找了出来也着实是让宁鹤大为震惊。 “是你让飞鸿去龙王镇把公孙渺绑了出来?”宁鹤靠在椅子上,沉声说道。 宁延也拉了一个椅子坐在宁鹤面前,点头说道,“当时我从龙王镇回来的时候就见过这对夫妻,他们是项州人氏,在龙王镇说书,说的正是父亲当年和智国公北定项州之事,但是现在我们项州和定州关系紧张,尤其是从黄仪浦来了后,更是如此;当时我就告诉过他们二人,在定州说着父亲之事一旦被那些有心人碰到,极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而这阮秀夫妇如此惨死,杀人者只有可能是在龙王镇,毕竟他们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而在龙王镇能随意草菅人命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飞鸿稍微一查便查到了公孙渺头上。” “嗯。。”宁鹤略微颔首,“只是你这次做的有些绝了,公孙渺被你这么一折腾,离死是不远了,这个公孙渺是公孙家的人,公孙家和我们宁家本就不对付,你这么一闹,若是被公孙廉知道,你二哥他在朝廷怕是不好过了,而且搞不好还会波及咱们项州。” “公孙渺的结局是他咎由自取,若是让我在选择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只要真相查明,就算是他公孙廉也不敢把事情闹大,必定是他们公孙家理亏在先,而且若是闹大了的话,丢的可是他公孙家的脸;至于咱们,这些年咱们被骂的还少吗?”宁延同样靠在椅子上,朗声说道。 宁鹤在此颔首,起身感慨,“延儿长大了啊,有了独当一面的本事;不过这公孙渺一死,我还是有些担心,公孙家明面不行,会不会暗地里报复,再者那黄仪浦会不会暗中搞鬼?这都不得而知啊。” 宁延起身,大胆猜测道,“大哥,那公孙家之前处心积虑的对付我们,是因为我们宁家没有站在当时还是二皇子的高陵那一边,他们抱着我得不到别人也不能得到的心思一直对我下手;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现在高陵登基,公孙家也在他们梦寐以求的殷都站稳了脚跟,现在的公孙家重心更多的还是巩固自己地位身上,对于我们,只要咱们不威胁到他们在殷都的地位,他们对我们也不会下死手,充其量就是打打嘴炮,骂几句;公孙康没了后,公孙家元气大伤,他们也没那么心情对远在项州的我们动手。” 听了宁延的分析,宁鹤忍不住点了点头,“那定州黄仪浦呢?” “他?在我看来,他连做咱们没对手的资格都没有,黄仪浦就是公孙家的一条狗,为了三品州牧的位置来到定州,大哥,您觉得这条狗他忠诚吗?我斗胆猜测,并不忠诚;若是公孙家真的信得过他就不会让公孙渺来这里了;将心比心,既然公孙家不信任他黄仪浦,那黄仪浦又有什么理由给公孙家效力呢?借助公孙家他也来到了州牧之位,目的已达到,对于公孙家的事,他同样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们不说话,他黄仪浦不敢造次。”宁延冷静的说着。 宁鹤听完不由得鼓起掌来,“怪不得你敢那么对公孙渺,原来已经料到无论是公孙家还是黄仪浦都不会对我宁家动手,这件事到最后的解决就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一场闹剧,公孙家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硬吃这个闷亏。” “正是如此。”宁延低头颔首,但目光中仍是悲悯和不舍,“但。。若是可以,我还是希望阮秀夫妻能活下来。” “事情已经发生,若不想阮秀夫妻的命运再度上演,我们就要努力的保护好身后的百姓,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宁鹤走到宁延身边,轻声说道。 宁延抬起头,望着大哥说道,“可是大哥,咱们这样真能保护好百姓吗?那高陵真的是个合适的君主吗?” 听到弟弟的一番话,宁鹤赶紧捂住他的嘴巴,皱眉道,“此事不可妄议。” “就算我不说,天下百姓也会说,大哥,咱们坐镇项州只能保护项州,可这天下呢。。”宁延低声感慨的话让宁鹤后背发凉。 直接打断宁延的话,“好了,延儿,为了公孙渺的事你也折腾了好久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宁延不接的看着宁鹤,这大哥是怎么了,好端端一说道大奉就打断自己,宁延无奈只能拱手离去。 宁延走后,大将军宁鹤低声感慨,希望龙树道人所言不要成真。 。。。 如同宁延所料,公孙渺被杀之事没过多久就闹到了殷都。 那朝堂之上公孙廉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指着项州大骂特骂,从宁鹤到钱桂,这文臣武将是挨个骂了个遍,对于公孙渺草菅人命之事是绝口不提,逮住项州官员无权处决定州官员这一条律令往死里说,非要让高陵给他个公道。 事情的原委高陵也听明白了,说真的对于自己的这个外公,他高陵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将公孙家带到殷都,让他们成为现在殷都最顶级的世家之一,也算是兑现了自己当初苏州起兵的承诺;只是公孙廉若想用此事对宁家动手的话,他高陵可不答应。 现在宁枫是大奉丞相,对自己还算衷心,如此一个有能力的丞相他高陵在昏庸也不可能一刀把他给砍了,至于项州,那是靠近西羌,北蛮的第一线,有项州作为缓冲,他高陵的皇位也能坐的踏实。 这做王爷和做天子在考虑同一件事的时候确实不一样,自己之前还巴不得宁家从大奉消失,现在又依靠宁家,这说出来对自己来说真是一种天大的讽刺啊。 看着公孙廉还在胡闹,一旁的车鸣实在是忍不住了,“公孙大人,据本官所知,那公孙渺仗势欺人,屠戮百姓,就算是不死在项州也难逃大奉律法制裁,如此一个草菅人命的狗官,死不足惜,倒时您一直揪着此事不放,本官想斗胆问问公孙大人,这公孙渺如此目无王法,可与大人有关系啊?” “车鸣,你。。你住嘴。”这帽子戴的公孙廉瞬间就坐不住了,直接指着车鸣大怒道,“你。。你血口喷人,老夫我惶惶衷心,天地可鉴,岂容你一个后辈在此污蔑。” 车鸣眉头紧皱,直接拱手说道,“是否衷心,却是只有天地可鉴。” 这话气的公孙廉脸色通红,龙椅上的高陵无奈的摇了摇头,沉声道,“好了好了,诸位都不要在吵了,都是同朝为官,切勿为了一个小人伤了和气,那公孙渺是定州参司,此事就让定州牧去查吧,那公孙渺到底是不是在项州被杀还不得而知呢。” 高陵这话虽然看起来是在替公孙廉解围,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再帮项州说话,听到这话的公孙廉也知道这高陵已经不站在自己这边了,再闹下去也是毫无意义,只能闷头拱手,硬吃这个哑巴亏。 宁枫听后,赶紧站出来表态,“陛下圣明。” 他宁枫就等着这句话,在受到宁延信的时候,他还有些忐忑,但在听到高陵这么说后,也是放下心来,这个天子虽庸但不昏。 公孙渺的事情看起来是闹得沸沸扬扬,可终究还是不了了之,事情交给了黄仪浦,就算是黄仪浦查到了是宁家动的手,也不敢去找宁家麻烦,过了半个月,黄仪浦随便找了个替罪羊变将此事搪塞了过去。 那殷都的公孙廉气的大骂黄仪浦无能,不过公孙渺必定只是个旁支,为了他和宁家彻底闹掰确实是划不来,本来想着趁此机会让高陵整整宁家,再不济也得让宁枫下不来台,没想到高陵却站在了宁家那边,倒是自己差点用力过猛,伤及自身。 公孙廉将黄仪浦送来的信直接放在蜡烛上烧掉,而这也注定公孙渺死之前所仰仗的公孙家彻底抛弃了他。 第492章 狐狸尾巴 公孙渺的事情如何处置都是后话了,高陵对此也完全不关心。 下了早朝后,高陵径直回到寝殿,躺在床上闭眼叹气,旁边的宫女妃嫔懂事的凑上来给他宽衣揉肩。 还不等高陵好好享受一番,就有小太监迈着小步快速走进来低头行礼,“陛下,陈白彬陈大人求见。” “他又来干什么?”高陵眉头紧皱,直接坐了起来,挥手喝退身边的宫女妃嫔后,高陵无奈道,“让他进来吧。” “是。”小太监退下后,没过多久,陈白彬便走了进来。 陈白彬见到高陵直接跪地拱手,“臣陈白彬见过陛下。” “这早朝都过了,朕要休息了,陈爱卿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朕累了。”高陵直接起身伸了个懒腰,慵懒的靠在椅子上。 陈白彬继续低着头,闷声说道,“早朝之上,臣看到陛下龙颜不悦,大胆猜测陛下是遇到了烦心之事,为此特来帮陛下排忧解难。” “哦?”这话瞬间引起了高陵的注意,高陵冷哼道,“朕是大奉天子,能有什么烦心事?陈白彬,你知不知道随便揣度圣意可是死罪,你还当着朕的面这么说,是真的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陈白彬依旧低着头,继续说道,“臣一心为了陛下,来此只是想着帮陛下排忧解难,若是陛下觉得臣下是冒犯了圣上天威,尽可将臣下处死,只不过在处死之前还请陛下务必倾听臣下一番肺腑之言。” 高陵随意的瞥了一眼桌上的湛花青瓷杯,随手拿起来,放在手心细细摩挲,思索片刻后说道,“你且说说,朕为何而烦心,若是说得对了,朕可饶你不死,若是错了,那就别怪朕了。” 陈白彬急忙拱手谢恩,最后抬起头看着高陵说道,“这公孙渺一个无名之人为何会让公孙大人如此激动,难道只是因为公孙这个姓吗?当然不是,公孙大人是想借此机会打压宁家,或者说他在早朝之上之所以能如此大放厥词,正是因为陛下;只不过陛下这次并未站在公孙家这边,而是选择了宁家;臣下不敢妄自揣着陛下此举何意,只知道陛下此举只会让公孙大人对陛下心怀不满。” 高陵继续摩挲着手中的玉杯,虽是一声不吭,但是眼眸深处,却是极强的杀机,眼前的男子稍稍犹豫一下,随后继续说道,“以陛下天威,当然不惧怕于公孙家,陛下的烦心是来自于丞相宁枫,陛下您这次站在了宁家这边,但丞相的举止并未让陛下满意,似乎在丞相看来,您本该如此一样,有种恃宠而骄的感觉,蒙受天恩而不自知,这并不是陛下想要的丞相。” “没了?若是没了那你也就该死了。”高陵轻声说道,但语气中却满是杀意。 陈白彬低着头,继续说道,“这只是一方面,还有另一方面便是陛下的天威,在如今朝堂之上对百官的震慑,宁丞相明显在陛下之上,臣子之威胜过天子,这才是陛下真正的心病。” “嘭。”手中的玉杯骤然碎裂,裂成一地碎片,高陵的眼神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脸色严肃的高陵突然一笑,“陈大人,怎么还跪着呢,起来说话。” 陈白彬如释重负的拱手谢恩,“谢陛下。” 起身后的陈白彬低着头站在一旁,重新拿起一个杯子,看起来是在盯着杯子看,但余光一直在陈白彬身上,“爱卿别停啊,接着说。” 陈白彬沉声拱手道,“陛下,想要在群臣之中竖立天子之威,自古以来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决胜于庙堂,用远超常人的手段和帝王之术驾驭群臣,让下面大臣从内心地感到畏惧;第二种便是不世之军功,大奉以武立国,武道传承千年,尚武之风盛行,若是陛下能立下不世之功,那朝堂上的各位大人还不对陛下忠心耿耿,敬重有加,如果说前者是畏的话,那后者便是威。” 陈白彬的话掷地有声,高陵不免想到了年少的自己,当时的他也是有志气有理想的大奉皇子,他不像大哥那样喜欢读书,他喜欢刀枪,渴望战场,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马踏天下,名垂青史,陈白彬的一番话让他不由得想起来那个年少时,意气风发的自己。 “确实吸引人啊。”高陵喃喃自语,随后起身来到陈白彬面前,死死盯着陈白彬,“爱卿觉得,朕适合哪一种?” 陈白彬当即后退两步拱手低头,“臣下心思愚钝,自然不知陛下所想,刚才所言只是为帮陛下解忧,仅此而已。” 看着陈白彬的举动,高陵笑了笑,随意的挥了挥手,“好了,陈大人,你下去吧,你的话朕会认真考虑的。” “谢陛下。”陈白彬拱手退去。 离开高陵寝殿后,陈白彬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长舒一口气,就刚刚那一小会,他的后背都被浸湿了,伴君如伴虎,即便是高陵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啊。 不过高风险高回报,他该说的都说了,相信用不了多久高陵就会做出选择。 果然,陈白彬离开后,高陵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看着脚下碎裂的玉杯,正当自己看得入神的时候,一群宫女和妃嫔缓缓走来,看着衣着艳丽的美丽妃嫔,在想起陈白彬刚才的话,高陵顿时觉得眼前的女子就好像那街边的野草,令人厌恶;当即怒吼道,“滚,都给朕滚开。” 高陵这一吼,吓得四周的妃嫔宫女花容失色,一个个赶紧退出去。 盛怒之下的高陵抓起桌上价值不菲的瓷器玉器就往地上扔,大肆发泄一通后,心情大好,高陵一把撤掉身上的衣服,来到旁边的书桌前,书桌后的木架上,放着一把剑,这是他苏州起兵的时候,母亲公孙长屏送他的剑。 只是来了殷都这么久,这把剑从未出鞘,沉迷酒色许久的高陵此刻就像乌云万里的荒原上突然照进来一缕亮光一般,迎来新生。 他的天子之位是禅让的,但他要让天下百姓都知道他高陵有能力坐上这个位置,他高陵也是大奉名正言顺的天子。 此时的高陵突然响起了什么,拿出兵部送来的边关军报,细细研读,这一读便是一个月。 。。。 大奉太武元年冬。 冬雪飘零之际,一架马车缓缓出现在殷都街头,陈白彬头戴斗笠的从小巷中走出来,身上披满了白雪。 冬天的殷都街头很少有人,陈白彬看到四周无人,直接跳上马车,而马车中则是燃着小炉煮酒的乐秦。 乐秦给上了马车的陈白彬端来一杯热酒,看到乐秦给自己端来酒水,陈白彬吓得赶紧双手接下,“谢过大人。” “如何,天子有何动静。。”乐秦就好像没听到陈白彬的话一样,依旧自顾自的说着。 一杯热酒下肚,瞬间就驱散了周身的寒气,陈白彬拱手道,“回禀大人,天子找兵部调了很多边关军报,属下大胆猜测,陛下可能和北蛮开战了。” 乐秦笑着点了点头,沉声道,“高陵果然没让老夫失望,不错。” “大人,大奉和北蛮真的会打起来吗?就算天子要打仗夺军功,立威于朝堂,可宁枫他们能答应吗?再者,这御军府属下还未拿下,若是开战,咱们的人怕是混不进去啊。”陈白彬担心的说着。 “老夫断言,明年边关必有一战。”窗外雪花漂落,乐秦帮陈白彬续酒一杯,捋着胡须说道,“只不过,这浑水我们没必要淌;战端一开,无论胜负都会耗尽高陵的最后一点龙气,这才是老夫送想要的结果,而到了那个时候,大局已定,御军府有没有我们的人都无足轻重了。” 看着乐秦坚定的眼神,陈白彬纠结许久后,低声问道,“大人,这一战过后,天下真的会是王爷的吗?” “嘭。”真气划过,整个马车包括四周的雪花都被齐刷刷的震开。 乐秦脸色阴翳的说道,“大奉的龙气都在王爷身上,他不是天子谁是天子?王爷身边有老夫帮他铺路,大事焉能不成。” “是,大人说的是,是小人嘴笨,说错话了。”陈白彬赶紧磕头认错。 乐秦突然皱眉,低声沉吟道,“不过。。。现在确实还有个棘手的麻烦没有除掉。” 陈白彬低声不敢出声,乐秦也没有再说,只是告诉他做好自己的事,关键时候可以帮高陵加一把火。 随后,钟声响起,陈白彬走下马车,拱手告辞。 乐秦走后,陈白彬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后便朝着自家府邸走去。 风雪不断,陈白彬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猛然回头,身后空无一人,陈白彬长舒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去。 但是就在他身后的小巷子中,静静的躺着一具尸体。 因为路上积雪,马车在路上走得很慢,突然一把带血的匕首破窗而入,直接插在乐秦面前的案几上,乐秦不慌不忙的拔起来,轻声一笑,直接仍在脚底。 第493章 国公落幕 中州,殷都。 典狱司司禁郑崇官眉心紧锁的盯着桌上的名单,最后拿起桌上的朱砂笔,划掉了纸上的最后一个名字,做完这些后,郑崇官扔掉手中的狼毫笔,靠在椅子上不停的揉着眼角。 这三个月不到,自己暗中派去监视陈白彬的七个人全部离奇死亡,这说陈白彬没问题,他还真不信。 自从郑崇官下定决心调查孟彦遗嘱一事后,他就盯上了陈白彬,当时送孟彦来典狱监的人正是陈白彬,如此的话,孟彦临走之前留下的线索就必然和陈白彬有些关系;回想起陈白彬来典狱监时的那种嚣张态度,郑崇官更坚定要彻查这个人的想法。 不过七人的相继离开多少让郑崇官感到隐隐的不妙。 窗外飞雪,郑崇官深呼吸一口气,脑海中满是孟彦临走之前的遗言,那“红线”究竟代表了什么。。。 。。。 交州,桂郡。 “咳咳。”老国公脸色苍白,靠在床头不停的咳嗽着,身边的老管家赶紧走过去,拍打着老国公的后背。 “噗嗤。”老国公直接咳出一口逆血,吓得旁边的老管家赶紧跑出去喊道,“快去请大夫,快去。。” 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的仁国公并不像老管家那样惊慌失措,自己抬起颤抖的手擦掉嘴边的血痕,轻声一笑,靠在床头看着窗外,西南的天气虽然冷,但胜在没有雪。 老国公思绪万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能在回忆年轻时纵横沙场的自己;也可能在怀念自己远在项州的女儿和那个素未谋面的外孙,亦或者在为大奉的未来担忧。 想着想着,老国公突然热泪连连,此时老管家来到程缘身边,跪在地上一脸悲泣,“老爷,您放心,您一定会没事的。” “老夫这身体别人不知道,老夫自己还不知道吗?”仁国公无奈叹气,“在走之前没见到双双,多少有些遗憾啊。” “老爷。。”老管家低头哭泣,听着老国公越来越没有力气的话,他实在是难掩心中悲痛。 “说真的老夫真的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啊,大奉时局动荡,民不聊生,君主无能,天下苍生苦不堪言,若是再让老夫年轻三十岁,老夫一定再穿铁甲,为大奉拼个光明出来。”说到这里的老国公双拳紧握,很是愤慨。 老国公发泄完后轻声叹气,紧握的双拳也松了下来,胸中一口闷气吐出来,夹杂着一丝淤血一口喷在地上,老管家慌忙拿出手帕帮老国公擦拭嘴角的淤血,“老爷,您再等等,大夫马上就来了。” 老国公不停的咳嗽着,一阵猛烈的咳嗽后,老国公突然笑了,“让大夫回去吧,这冬天我是熬不过去了。” 老管家眼泪直流,不停抽泣,仁国公脸色张红,轻声道,“等我走后你把我桌上的信寄给小姐,让他好好跟着宁鹤,宁家兄弟几个都是成大事之人,日后大奉的希望就在他们身上。” “是。”老管家哽咽着点了点头。 程缘叹了一口气,眯着眼睛看向窗外,“哎,老夫要走了。。” 说完这话后的程缘望着远处的夕阳,平静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老管家直接跪地大哭,“老爷。。” 老国公走的时候有遗憾吗?我想是有的,他这辈子最为记挂的就是大奉,但是大奉似乎并没有记挂于他。 不过就这么走了也好,不看这个糟糕的世界,不想这些糟心的事。 至此,大奉五大国公全部落幕。 。。。 项州,敦煌。 仁国公去世的消息伴随一纸书信传到项州,看完信后的宁府大夫人程双双哭的泣不成声,宁鹤也是久久不语。 可怜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都没见到过外公,一眼都没有。 宁延快步感到宁鹤书房,宁鹤神情严肃的坐在椅子上,宁延走进来后,叹息道,“老国公还是没抗住。” “你我终有一天也会长绝于人世,生老病死,人生常态,看开就好。”宁鹤虽然嘴上说得轻松,可当那天真正来临之时,又有几个人能做到看开就好呢? “仁国公这一走,只怕大奉就更乱了。”宁延坐在椅子上,沉声说道。 “只怕远非如此,你二哥来信了,孟彦老尚书惨死典狱监,杀人者手段残忍,老尚书是背活活折磨死的。”宁鹤皱着眉头说道。 宁延低声感慨道,“老尚书私自去紫金殿拜访太后和彭翊王,怕是触怒了天子逆鳞,所以才有此横祸,但我有个判断,这事未必是天子做的,而是另有其人。” 宁鹤听完后轻轻呼出一口气,“你飞鸿潜伏的够深啊,连皇宫的事情都知道了。” “若不知己知彼,如何做到百战百胜。”宁延扯开话题继续说道,“大哥,天子高陵你我都清楚,是个急功近利之人,他如此痴迷于军事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宁鹤望着眼前的弟弟,最近微微上扬,“说。” “我担心陛下会调兵北伐。”宁延的话让宁鹤直勾勾的愣在原地。 项州军大将军宁鹤及时应声道,“最新斥候来报,北蛮也在暗地里增兵锡林勒格,而这次出动的不在是当年的八王之兵,而是训练有素,作战骁勇的少壮派精兵。” “看来,不止是天子有心,这北蛮也在下一盘大旗啊。”宁延沉声叹气,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依你之见,战事若开,我项州该如何抉择。”宁鹤看向宁延,轻声问道。 宁延想了很久,最后望着大哥挑眉一笑,“为将者,保境安民,仅此而已。” 宁鹤满意的点了点头,拿起手边的热茶,抿了一口说道,“乱世降至啊。” 。。。 风沙袭扰,红衣白发的男子慢慢朝着远处山头走去。 山头的小院中,一女子正独坐院中,明明是风沙漫天的寒冬之时,她的小院中却是百花盛开,春意盎然。 来到院门口,裴羽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这次他收起了折扇。 依稀记得当年的甘萍说过她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在偏远的乡村能有一个自己的小院子,院子不用太大,能种花就行。 正在耐心采摘花瓣的女子缓缓起身,朝着院子外看了一眼,甘萍的眼神猛然一亮,随后静静的从花篮中取出一叶牡丹,牡丹花瓣无风而起,一直飘到裴羽身边,裴羽伸手拿起花瓣,晶莹剔透。 走进院子的裴羽四下里看着院中的花朵,这院子里的花似乎要比自己院中的好一些。 花香满庭院,闻者心旷神怡。 甘萍端来泡好的花茶放在裴羽面前,裴羽举杯品茶,沉声道,“好茶。” “我还以为你永远也不会来找我。”甘萍低声说道,语气中满是委屈。 裴羽眼神躲闪,直接回避了姑娘的话题,沉声说道,“承影剑是不是在云叶那里?” “你找承影剑干什么?”听到裴羽避开了自己的话题,甘萍直接性质低落的砖头说道。 “救人。”裴羽也是直接,直接沉声说道。 眼前女子露出疑惑的神色,看着裴羽的眼神满是困惑,“是为了宁家那小子?” 裴羽点了点头,“是。” “自从当年老妖怪一事后,云叶就带着承影剑失踪了,就算是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一个决心退出武林的武者,你是找不到的。”甘萍苦涩说道。 裴羽拿出自己的扇子,边摇边说道,“可是你知道,你一定知道。” 甘萍轻咬下唇,若是被人在她面前这么说,她一定要让这个人知道什么叫圣玄牡丹,但是裴羽不一样,他太了解她了,就如同自己了解他一样。 “云叶退出江湖许久,为了一个后生,真的值得你去找她吗?”甘萍别过脑袋说道。 承影剑是什么剑,十大名剑排名第二,此剑以迅猛着称于世,相传是在千百年前的深山之中,天空闪过一道惊雷,恰好劈在了一块千年陨铁之上,电光火石之间,雷电消散,巨石破损,巨石破损之后,一把通体漆黑的神剑赫然插在地上,这把剑便是承影剑。 承影剑以迅猛如影,势同千钧而在江湖中广为流传,不过一百年前,承影剑主带着承影剑突然从江湖上失踪,一直了无音讯。 “江湖人走到哪都逃不出江湖,萍儿,你明白我意思。”裴羽眉眼轻柔的看向甘萍。 甘萍低声叹气,继续帮裴羽添茶,“雍州冯栎城,她就在那里。” 裴羽听后,直接起身拱手,“多谢。” 说完两个字的裴羽转身就要走,甘萍急忙起身大喊道,“你怎么知道我告诉你的消息是真是假?” “你从不骗我。”裴羽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说道。 “那我这次要是骗你呢?”甘萍真的很想留下裴羽,哪怕一小会也行。 裴羽收起扇子,叹气道,“我不信。” 说罢直接就往院子外走去。 看到裴羽走后,甘萍一个人默默的坐在椅子上,盯着裴羽刚刚做过的位置看了很久很久。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只见女子抬手运气,一抹漆黑如墨的真气从椅子中出现。 看到黑气后的甘萍心跳加速,当即冲出院子,四下望去,一片荒蛮,红衣男子早已消失不见。 第494章 请先生入相 风卷尘沙起,严冬飞雪对于大奉北部百姓来说是个极其严峻的挑战;同样,对于即将将目光对准平牢关的北蛮军旅来说,这感觉同样不好受。 北蛮王庭,一个年过古稀穿着阴阳双鱼道袍的老头正慢悠悠的朝着北蛮皇宫走去,老者嘴里哼着小曲,手里的拐杖上还挂着一个酒葫芦,走起路来,哐当哐当的直响。 在老头的身后,一众金甲卫视紧紧跟随,距离老头百米开外,不远不近,他们的任务并非赶走这个从中原来的老道士,而是奉了太子之命,保护老先生安全抵达皇宫。 类似于九重天宫一般的北蛮王庭规模宏大,气势恢宏,能和大奉僵持千年之久的北蛮也是有些底蕴根基所在,一直陪在大汗身边的老太监老态龙钟的弓着身子跟在腿脚不便的大汗身后,生怕大汗一个脚下不稳出现什么意外,北蛮大汗虽然在汗位之争中伤到了腿脚,但为了展示自己的雄风,他硬是不用拐杖,不用人扶,就这么倔强的走在皇宫中。 太子盛情相邀自己父汗来此,说在大明殿外给他准备了一个大礼,心血来潮的大汗倒是很好奇自己的儿子会给自己准备怎样的一番大礼,于是便让身边的老太监跟着自己前去大明殿。 大明殿外,三百金甲卫护送着老道士慢慢悠悠的出现在大汗眼中,身边的老太监看着面前撑着桃木拐杖,腆着一张老脸一露出两个大板黄牙的老道士,心中不免困惑;此人会是谁呢?不过很快,北蛮的太子,当今大汗耶律容光的儿子耶律原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作为土生土长的北蛮汉子,耶律原虎背熊腰,豹头环眼,若不是这一身的太子朝服,根本没有人愿意下相信眼前这个壮如牦牛的男子会是当朝太子。 看到太子出现,老太监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老道士的目光都变得胆怯了几分,老道士冲着大明殿上的父子二人点头含笑,“老夫孙成盛见过大汗,见过太子。” 孙成盛是谁,这可是让当今大汗都敬畏三分的神人,当年大汗之争,耶律容光能坐上大汗之位,孙成盛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而他的身份并不只是一个老道长,更是如今太子耶律原的师父,北蛮道门第一人。 “师父。”耶律原颔首说道。 耶律容光感慨一笑,“老道长,多年未见啊,可别来无恙啊。” 老道长哈哈大笑,“大汗也一样别来无恙啊。” 两人齐声大笑,寒风呼啸,老道士双手插入袖口,看着变得有些陌生的大明殿,撑起拐杖,一步一步的拾阶而上,九九八十一台石阶,老道士走到中间的平地上,突然停下脚步,看了看身后的广袤天地,低声沉吟,“到底是不如大奉的万里江山啊。” 此时的大殿之下,围了一众官员,其中就有金甲卫统领呼延山石,还有刚从红蚁勒格回来的王庭节度使董长陵,两人站在最前面,看着眼前的老道士,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的谨慎起来。 一袭明黄加身的大汗耶律容光面容苍老,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老道士。 被万众瞩目的老道士不慌不忙的卸下拐杖上面的酒葫芦,咕咚咕咚的喝着,随后大手一挥,酒葫芦悬空而起,酒水泼洒。 酒水喷出并未落地,而是悬在半空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牵扯一般慢慢散开,朝着四周漫延,而那只有巴掌大小的酒葫芦中却好像有着饮之不尽的酒水一样,哗哗直流,如倒挂之江河。 天地生一线,北蛮大汗骤然眯眼,望向下面的台阶。 酒水悬空,凝成水幕,足有十米长。 老道士再度大笑,冲着身后的大汗拱手行礼,“大汗,可否借贫道一点笔墨。” 大汗挥了挥手,片刻后小太监拿来墨水,老道士抬手一挥,笔墨扬起,黑色墨水涌入眼前的水幕中,这些黑色的墨线就好像有了生命一般在水幕中尽情摇摆游曳,水墨染成画,下面的群臣看到眼前的水幕后都不由得惊叹起来。 董长陵眼睛眯成一道长线,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的巨型水墨画。 这幅画上的笔墨勾勒出的赫然是大奉和北蛮边境图,细致到就连边关屯兵之地都展示的一清二楚。 两朝边防尽在眼前。 太子耶律原转身看向父亲,恭敬的行礼,“父汗,这便是孩儿今日要送您的大礼。” 北蛮大汗瞪着眼睛下意识的往下走了走,希望能看到更清楚些。 边境河山三千里,起伏的群峰,冲锋的铁骑,悲壮苍凉。 黑白水墨画前,老道士转身说道,“大汗,且容老道为您唠叨唠叨?” 耶律容光微笑道,“老道长素善言辞笔墨,今日笔墨已有,言辞岂能少之?” “谢过大汗。”老道士嘿嘿一笑,等到现场的惊讶之声缓缓停下后,才慢慢悠悠的拿起拐杖来到水幕之前,抬头看向大汗,“大汗,您且听好了。” 耶律容光双眼冒光,身后老太监搬来椅子,大汗径直往椅子上一座,静静的等着老道士的慷慨陈词。 老人放下挂在拐杖上的酒葫芦,或许是觉得酒葫芦和拐杖一直哐当哐当的响动,坏了自己兴致,只见老道士右手撑着拐杖,平静道,“中原边关绵延三千里,有三关一山,分别为靖州山海关,定州平牢关以及项州北门关,这一山则是土龙山;千年前中原王朝曾有先贤说过,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分分合合不过五百年;然而中原王朝硬是顶了千年,千年过去,如今的中原又到了先贤口中的分分合合之际;然如今的中原王朝早已不胜当年,如今的中原国运不宁,帝王更迭速度之快千年未有;朝臣不和,内斗外争久久不绝;君臣相悖,君忌臣子臣难忠;这便是大争之世来临的预兆。” 纵使是经历了无数风雨跌宕的大汗,在听到老道士此等气吞山河的豪言后,也是愣了一下。 老道士继续说道,“中原王朝的祸根起源于三十年前的穆宗皇帝高祯,高祯身为太子之时就立有雄心,妄图开疆扩土,功垂青史,成为中原能鼻尖高祖,太宗,武宗的君王;事实上他做到了,选贤举能,任用大才,从太子之时开始便培植势力,登基称帝后更是一往无前,直接成就了中原的五大国公,至于项州之地那就不用说了;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因为他猜忌,霸道,刚愎的性格,有了五大国公后来的狡兔死,走狗烹的惨状,前不久,五大国公的最后一位仁国公程缘病逝交州,自此,中原五大国公全部西去,且无一善终;高祯借助手下臣子帮自己打江山,却不想和他们共享江山,这是祸根之源头所在。” 老道士深呼吸一口气,边走边说道,“后来中原景文皇帝登基,也就是高振的太子,他是个好皇帝,可惜太命短,还没来得及处理穆宗留下的烂摊子,自己就没了;而随后通过禅位而来的天子,也就是现在的天子,更是一团浆糊,他的出现就注定了中原王朝的结局,君臣之祸遗留三代,祸及天下,国不国矣,天下已有重分之迹象。” “但是这着之中却出现了一个人,关仲贤,他就像是乱世浑水中的一缕清流,硬是在天下大势面前稳住了局面,给中原王朝强行续命二十年,此人不能说是天才,只能说是怪才,他用一盘棋下活了中原王朝,也下活了项州之主,宁家。”老道士的拐杖突然转向项州,大汗和群臣的目光齐刷刷的全部看向项州。 老道士来到项州面前,看着项州的大好河山,感慨道,“这是关仲贤留给中原的最后一道护身符;项州地处中原王朝西北,我汗国南边,是南下中原的必经之地,如今的中原王朝能对我汗国构成威胁最大的也就是项州军。” 耶律容光听的容光焕发,双眼圆睁,听完后不由得鼓掌叫好。 下面群臣更是如此,董长陵略微颔首道,“确实厉害。” “我汗国若是南下,必当从项,定,靖三州入手,其中最佳的选择便是定州平牢关,其次是山海关,最后才是北门关;但若想成事,还需三关尽破。。。” 边关之事,事无巨细,老道士娓娓道来,直接说了三天三夜,听的群臣激昂,大汗耶律容光第一天还是坐着的,第二直接就站了起来,到了第三天干脆直接来到水幕面前,边走边听,即便是到了晚上也是依旧是不停,大明殿前灯火明亮如白昼。 三天之后,老道士出现在水幕的最角落,老道士不知道喝完了多少酒水,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笑道,“如此,可行?” 此时的耶律容光精神焕发,下面的群臣更是意犹未尽。 只见大汗耶律容光一身明黄长跑,径直走到老道士身边,恭敬拱手,“愿拜先生为国相。” 下面群臣更是激动愤慨,起身高呼,“请先生入相。” 第495章 雍州故人,神剑承影 北蛮王庭。 太子书房,大汗耶律容光因为身体原因,很早的时候就让太子耶律原干预政事了,事实上看起来五大三粗的耶律原在治国理政方面确有一手,少壮派能在北蛮王庭突然崛起,耶律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书房中,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冲着眼前的太子拱手肃立,面对这个一直以来都不怎么穿朝服的少壮派大臣,太子耶律原也是无可奈何,沉声道,“董大人有话就直说吧,这里就你我二人。” 董长陵略微颔首道,“魏大人已将十万大军调至锡林勒格,如今的锡林勒格已有三十万大军,等到明年开春之时,三十万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南下,定可一举破敌。” 太子耶律原静静的看着董长陵,轻声问道,“铁勒大人的铁勒屠呢?” “一千铁勒屠已经秘密调往云连勒格。”董长陵继续拱手说道。 太子轻声颔首,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师父已经拜相,有他在,父汗那边不必担心,咱们可以放手去干,本太子也不指望一举拿下中原,但这定州必须一举拿下,绝不允许有任何闪失。” “太子放心,一切尽在老臣把握之中。”董长陵自信满满的说道。 太子起身,目若苍狼,“千年变局,尽在今朝。” 这是一场堵上少壮派前程的一战,也是耶律原大展身手的一战,对于身为太子的耶律原来说,此战若成,那他在王庭中的地位将更上一层楼,同时也能再度压制八王,提高少壮派的地位,要想让北蛮变得真正强大,八王就必须废除,而有这个能力废除八王的只有自己。 为此,此战必胜。 。。。 雍州,冯栎城。 被夹杂着项州和中州之间的雍州相比于大奉其他各州实在是太过不起眼,因为纵横牛首山的所在,因此雍州也被称为纵横之州,纵横派和其他九流稍有不同,推崇一纵一横,合谋天下的纵横家一直以来都以匡扶天下为宗旨,门中弟子要么修为高深,武道深不可测,就像当年名震天下的宋璟,要么就是精通于庙堂之道,有将相之姿,就像跟随武宗皇帝打天下的成疏;不过随着尊儒重法时代的来临,纵横家也逐渐没落,到现在几乎很少有纵横弟子出现在人们视野中。 冯栎城是雍州中部的小城,规模不大;红衣白发的男子走在冯栎街头,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走着走着,男子突然停下脚步,然后轻声一笑,在他的不远处,一个背着背篓的佝偻老妪出现在裴羽的视野中。 而那个老妪也在盯着裴羽,老妪一动不动,裴羽也不动,片刻后,一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一蹦一跳的来到老妪身边,看到裴羽后,瞬间严肃起来,将老妪挡在身后。 裴羽见状,继续慢悠悠的朝着老妪走去,年轻的女子肤色白皙,有着不俗样貌,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更是让年轻的女孩多了一丝俏皮感,裴羽走到两人面前,轻声一笑,“好久不见。” 年轻女孩愣了愣,疑惑道,“公子,我们好像不认识吧?” 裴羽看了看身后的老妪,“云叶,你说呢?” 女孩疑惑的回头看去,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奶奶,你认识他啊?” 被称为云叶的老妪双眸中露出一丝无奈和感慨,“裴大哥,好久不见。” “大哥?”自己年过百岁的奶奶居然把眼前这个看起来才二三十岁的白衣男子叫大哥?这让本就没头绪的女孩更加迷糊了。 “这是我的孙女,云不凝,”老妪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同时又给自己的孙女介绍道,“不凝,快给裴羽前辈问好。” “不凝见过前辈。”云不凝即便有再多的困惑,此时也只能低头拱手。 裴羽稍稍颔首,看了看云叶,刚要伸手,就被云叶制止了,“前辈,生老病死自有天定,就算了吧。” 裴羽伸出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只能无奈一笑,“你知道我要来?” “不知道。”云叶步履蹒跚的转过身子,身边的孙女卸下奶奶肩上的背篓,背在自己身上,扶着奶奶朝着家中走去,而裴羽则摇着扇子跟在两人身后。 闲庭小院,算不得多好,但却胜在简单又精致。 云叶邀请裴羽进屋,比起外面的天寒地冻,生了火炉的屋子中虽有焦炭之味,但却温暖。 到家后,小姑娘云不凝将背篓放下,走进厨房开始生火烧水。 屋中的两人百年未见,再见之时却已物是人非,云叶咳咳两声,感慨道,“裴大哥,当年你我初见之时我才是个十七八岁的丫头,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您还是和当年一样,而我,半只脚都快踏进棺材里了。” “家里就你和不凝两人吗?”裴羽收起扇子沉声问道。 “当年退隐回家后我就嫁人了,丈夫是个老实本分的铁匠,现在这间小院就是他走之前给我留下的,儿子媳妇都患病走了,现在这里就我和不凝二人。”老妪说着自己的故事,语气并无波动,但还是能从眼神中看出她眼神中的一抹悲凉。 “萍儿是什么时候找到你的?”裴羽继续问道。 “三十年前吧,其实萍姐并不是想找我,她是在找你,恰巧碰到了我。”老妪低声说道。 裴羽略微叹气,房门缓缓打开,小姑娘云不凝端着茶水含笑走来,小姑娘身形高挑,眼眸宛如秋水般灵动,“前辈,奶奶,你们喝茶。” 看着小姑娘的背影,裴羽揉了揉眼角,“修武了?” “嗯。。”老妪点了点头,“对了,裴大哥,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啊?” 裴羽放下扇子,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我来是为了承影剑。” 老妪没有任何反应,也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随后看向裴羽,“这茶很烫。” 裴羽尴尬的点了点头,“避世百年,当真要在这里过一辈子?” 揣度到裴羽来此目的的老妪放下滚烫的茶水,笑着摇了摇头,“年少的时候承影剑在手,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却不曾想碰到了蒋圣钦,差点落得一个人死剑断的下场,若不是前辈你和萍姐姐及时赶到,现在的我早就是冢中枯骨了;这一百年的命是我捡来的,我很珍视,现在的我只想静静的过完这一辈子,裴大哥您说的没错,我确实是要在这里过一辈子。” 裴羽愣了愣,听着云叶的话,记忆中满是当年那个古灵精怪,笑起来如同三九艳阳一般的小丫头,“那承影剑呢?” “在我这里,裴大哥你若是想要,可以把它带走,交给一个比我更适合它的人。”一道真气闪过,屋顶上一把裹满布条的长剑静静的落在桌上,云叶轻声一笑,看向眼前神剑的目光满是不舍。 “承影剑认主,我带不走它。”裴羽闭眼一笑,抬手运气,承影剑稳稳的回到之前所在的房梁上。 “裴大哥,你的手?”就这一个不经意的瞬间,云叶发现了裴羽手心的黑斑。 裴羽攥紧右手,淡然一笑,“无妨,小事而已。” “不对,裴大哥你来这里绝不是简单的要我出山入江湖,而是别有目的。”云叶眉头紧锁,看向裴羽,“裴大哥你是不是碰到什么难处了?” “江湖二百年,什么事能难道我?嗯?”裴羽一个反问直接问道云叶哑口无言。 云叶抬头看了看承影剑叹气道,“那这次怕是要让裴大哥你失望了,实在抱歉,让您白来一趟。” 裴羽无奈起身,微微一笑,“打扰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走到院中的裴羽没由来的笑了笑,“这速度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啊,我的时间不多了啊。” 说完话的裴羽刚准备动身,突然脸色骤变,右手捂着宛如万箭穿心的胸口冷汗直流,此时的裴羽双眸血红,脖颈处青筋暴起,紊乱的气息似乎随时都要破体而出。 “嘭。”千钧一发之际,佝偻着身子的老人从屋中赶了出来,双手前伸,庞大的真气瞬间将院子笼罩在内,正在厨房忙碌的云不凝听到不对劲也赶紧跑了出来,看着眼前一幕,直接瞪大了眼睛。 “不凝,快去封了他的膻中,百合,中堂,玉门四穴,快。”云叶着急的喊着。 云不凝当即点头,身影闪动,迅速来到裴羽身边,真气凝与指尖,瞬间封住了裴羽的四个穴位。 封住穴位的裴羽体内暴躁混乱的奇迹也逐渐稳定下来,只不过整个人却一头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云不凝赶紧扶起裴羽,不停的喊着,“前辈,前辈,你没事吧。” 察觉到一裴羽不对劲的云叶沉声道,“把他扶到屋里来。” “哦。” 小姑娘将裴羽扶到屋内床上,云叶迅速来到裴羽身边,打开他的手心,手心处的黑斑触目惊心。 云不凝疑惑道,“奶奶,前辈手心的黑斑到底是什么啊?” 云叶半天说不话来,缓了很久后才说道,“尸斑。” 云不凝猛地往后退去,指着裴羽咽了一口唾沫,一脸害怕的说道,“奶奶,不。。不是只有死尸才会有尸斑吗?” 年过半百的老人伸手把脉,眼睛微微闭起,最后起身凝眉道,“裴大哥,这是为什么?” 第496章 离别多风雪 屋外寒风呼啸,屋内火炉暖床,当裴羽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 即便隔着窗户也依旧能听到外面的寒风滚滚,裴羽双手撑着身子让自己坐起来,右手手心一阵酥麻,伸手看去,那块黑斑已然弥散至整个手心。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推门声响起,只见云不凝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看到裴羽醒来后,小姑娘先是愣了一会,随后浅笑颔首,缓缓走过去,将汤药放在裴羽面前。 看着褐色汤药,裴羽抬头看向小姑娘,叹气说道,“云叶应该告诉你了我是谁?你觉得这汤药对我而言有意义吗?” 云不凝略微思索一会,然后指着裴羽的右手说道,“奶奶说了,前辈你手上的是尸斑,这是用枸杞,山参,何首乌,熬制的药汤,可补气血,能遏制你手上的尸斑。” 裴羽抬手,看向手中的黑色斑点,无奈一笑,“还是没瞒住。” 说罢,便端起药汤,一饮而尽,小姑娘轻声一笑,将瓷碗端走,云不凝还没走出去,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就走了进来,年迈的老妪佝偻着身子,旁边的紫衣女子搀扶着她走了进来。 裴羽眼神骤然一紧,就像个做了事被家人发现的小孩一样,而搀扶着云叶走进来的正是甘萍。 云不凝冲着两人行礼后带着瓷碗走了出去,房间中就剩下了这对百年未见的老友。 “什么时候来的?”裴羽干脆直接靠在了床头,不再遮遮掩掩。 甘萍来到裴羽窗前,伸手去碰裴羽的右手,裴羽下意识的将右手往回缩了缩;甘萍眉头一骤,直接一把拉过裴羽的右臂,“把手张开。” 裴羽也知道自己拗不过这个丫头,听之任之的摊开右手,黑色的斑点触目惊心,甘萍看了不免心疼,直接哽咽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不练《神泣录》了?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要了你的命。” “我知道。。”裴羽云淡风轻的说道,“什么时候不练《神泣录》了?这我得想想,时间太久了,有些想不起来了。” 云叶步履蹒跚的来到裴羽窗前,轻声叹息道,“裴大哥,没有《神泣录》的心法作为支撑,你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你体内的真气;而且,没有生机的补充,你的身体就会急速衰老,甚至影响到丹田真气。” “我都知道。”裴羽的表情依旧云淡风轻,毫不意外,“而且我还能告诉你,我体内的真气已经受到影响了。” 说罢,裴羽轻轻抬起右手,右手之上,原本的血色真气直接变成了黑色,毫无生机的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甘萍不解的哽咽道。 “这样活着太累了,我想让我自己轻松一点。”裴羽靠在床头,叹息着说道。 “我要听真话。”甘萍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逼问着裴羽。 裴羽猛然挺起身子,看着甘萍的眼睛说道,“我说我这么做是为了你,你会相信吗?” 甘萍愣在原地,久久不语,旁边的云叶浅浅一笑,无奈摇头。 看到没有任何反应的甘萍,裴羽无奈轻声哼道,“看,真话说了,你不信啊。” “你知不知道为了你这句话,我等了一百多年。。”甘萍的眼泪刷刷直掉,不过此时的她的眼泪除了为自己外,更多的还是为裴羽,修炼了一辈子《神泣录》的裴羽早就已经和《神泣录》合二为一了,如今在岁暮之时赫然抛弃《神泣录》,除了要忍痛割爱外,更多的还有心里和身体上的痛苦。 “那我在这里恭喜你,你等到了。”裴羽像个小孩子一样,扑哧一笑。 但是她面前的女子却笑不出来,“可是这样,你会死。” “都活了快两百年了,还怕死?如果陪着你的代价就是死亡的话,那我会毫不犹豫的陪在你身边;虽然《神泣录》让我活到了现在,可是他却剥夺了我的幸福和人生;那深山的巨石固然可以千年不腐,但他却没有一株野花活的精彩;萍儿,做出这个决定我用了很大的勇气,所以,希望你能让我接下来的人生精彩一些吗?”说这话的时候的裴羽很真诚,真诚到让人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裴羽。 “生命的长短不是衡量一个人的标准,经历了生死悲欢之后,就会发现,生命其实是最不值一提的,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有新生降临,每时每刻也都有故人西去,其实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也算是一种长生。”旁边的老妪沉声说道。 “现在才想明白,是不是有些太晚了啊。”裴羽叹息道。 甘萍冲上去直接抱住宁延,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不会,我们还有时间,还有时间。。” 裴羽轻声一笑,“现在你们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是不是该考虑考虑我的事了。” 老妪看向甘萍,甘萍沉声道,“你昏迷的这几天,我一直在和云叶说这件事,云叶年纪大了,不可能再去项州了,但承影剑认主,除了她之外只有不凝能驾驭;所以纠结许久后,我们决定让不凝带着承影剑去项州。” “不凝?”裴羽稍稍惊愕,随后看向窗外,小姑娘正在打扫院子,会想起刚才小姑娘的神情,裴羽突然一笑,看来小姑娘已经知道自己要离开这里了。 “不凝武道天赋不差,现在的实力已经到了灵壳境,再承影剑的帮助下,勤加修炼,突破至神魄是早晚的事。”老妪云叶对自己的孙女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旁边的甘萍轻声点头,“这丫头刚出生的时候我就见过,是个武道天才,让他跟在宁延身边,你大可放心。” “宁延?”老人看向裴羽和甘萍,“你们说的可是项州宁府的五公子?” “天下又有几个宁延呢?”裴羽沉声一笑,“我裴羽受人之托保护宁家五公子,如今要离开了,自然不能至宁家五公子的生死于不顾,虽然他现在已经不需要我来,但是承人之诺还需兑现;这个宁五公子身上有大机缘,这次算你帮了我的忙;让不凝跟在他身边对不凝也是有好处的。” 老妪云叶也不再追问具体的事,起身看向云不凝,“我这一生除了这丫头外,也没什么好记挂的了,既然裴大哥你和萍姐姐都给不凝找好了归宿,那我也就放心了。” 甘萍紧紧握着云叶的手,相顾无言。 甘萍慢步来到院中央,小姑娘云不凝正打扫着院子的落叶,一扫帚一扫帚的扫的很是用力。 “不凝,别扫了,我有话对你说。”甘萍走到云不凝身后,低声说道。 云不凝放下手中扫把,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前辈,您别说了,奶奶都告诉我了,如果说这是奶奶的决定的话,我会听她的话,带着承影剑去项州。” “你是不是决定这样对你很不公平。。”甘萍叹气说道。 云不凝转身,低着头轻声说道,“我不觉得不公平,其实我很想去外面看看,项州也好,中州也罢,可是奶奶总是不让我出去;说什么江湖险恶,不适合于女孩子,但是这次奶奶她却主动提出让我去项州,我就是好奇,到底是为什么?” 甘萍拉着云不凝坐在院中的椅子上,牵着她的手说道,“不凝,其实你应该叫霍不凝吧?” 云不凝点了点头,“爹娘死后,奶奶就给我改了姓。。” “你知道为什么吗?” “奶奶说和承影剑有关,因为我是云氏血脉唯一的传人,而承影剑只认云家人。。”云不凝颔首说道。 “你知道的还挺多。”甘萍慕然一笑,“其实你奶奶将承影剑看的比自己的命都重,让你改姓也是为了能留住云姓,说句悬乎的,云这个姓本身就是承影剑的机缘,从你奶奶决定给你改姓的那天起,她就下了让你接手承影剑的决心。” “嗯?”云不凝疑惑的看向甘萍。 甘萍倾销一声说道,“你奶奶不让你去江湖,是因为当年的她经历过太多的痛苦,她不想让你再经受一边;她却愿意让你去项州,是因为你去的地方不是江湖,那是比江湖要好无数倍的地方,那个地方有一种魔力,它可以改变一个人。” “项州有这样的地方吗?”云不凝疑惑的看向甘萍。 “之前我也不相信,可是现在我信了。”甘萍摸了摸云不凝的脑袋,望着煞白的天空开口道,“这个地方叫敦煌,他还有个别名叫宁府。” “敦煌,宁府。。”云不凝低声喃喃道。 屋内的裴羽看着云叶,突然一笑,“云叶,你说我们两个谁活的更久一些啊。” “裴大哥,你突然说这些干什么?”云叶听后哈哈大笑。 “如果我先走,那萍儿就拜托你了。。” “如果我先走呢?” “你不能先走,你还要帮我照顾萍儿呢。。” “哈哈哈。。” 房间内的两人都笑了,笑着笑着,云叶眼睛就红了,再裴羽的手臂上,一块黑斑正慢慢浮现。。。 第497章 称不上结局 大奉太武元年腊月。 项州,敦煌城校场。 马蹄响起,烟尘弥漫,黑甲铁骑纵马狂奔,犹如万涛怒啸一般横冲而去,黑色浪潮席卷西北沙地,五千黑甲的前方,是一个身着锦衣华服,脚踩夜玉挽流光的少年公子。 少年纵马高歌,放声嘶吼,狂风从耳边划过,发出怒啸之声。 身后的青甲战士紧随其后,冲着最前面的锦衣公子喊道,“公子,小心前面。” 但是听到吕翊话后的宁延并未停下,胯下的小白嘶吼一声,速度激增,宛如一道白色匹练一般往前冲去,十里开外的空地上,一个中年男子手握长枪站在原地,看着宁延横冲而来,男子丹田运转,气息鼓荡,四周烟尘冲天而起。 看到眼前中年男子的全貌后,宁延丹田处真气涌动,直接腾身而起,身影再半空闪过一道金色残影,随后身体肌肉紧绷,冲入苍穹,宛如流星坠地一般砸在地上。 眼前的男子嘴里叼着草根,看着面前的锦衣公子,嘿嘿一笑,“公子,好久不见啊。” “池将军,这是要挑战本公子?”宁延轻声一笑,多月未见的两人再度相见,彼此都熟络了几分。 池明渊哈哈大笑,提起长枪,“公子,请赐教。” 说罢真气跌宕而出,宁延双手交叉在前,做出防御姿势,挡住四周的真气,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眼前的男子可是有斩杀神魄高手的实力的,锦衣公子的身体小幅度弓起,在池名渊气机结束的一刹那就像饿虎扑食一般冲了上去。 “哐当。”真气碰撞,宁延双手砸在池明渊的长枪上就好像砸在了铜墙铁壁上一样,震得自己双手生疼。 对于宁延所展现出的力量,池明渊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略显欣慰的池明渊持枪冲出,两人缠斗在一起,半步神魄高手和神魄高手的一战瞬间展开,看着真气炸裂,气息鼓动的战场,吕翊赶紧挥手招呼众人散开,五千飞豹军将战场团团围住,战场中央烟尘飞舞,除了真气碰撞产生的铿锵声外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 池明渊的枪法宁延早在苏州就看到过了,凌厉无双,所以在面对这个沙场宿将的时候,宁延并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靠着自己的灵活不断的游走躲避,等找到出手机会后就冲上去给池明渊一击,只不过理想是美好的,但现实却是残酷的。 滚滚真气横扫而出,池明渊杀敌只是迅猛无双,无人能敌,在防守之时也是招招到位,不留破绽。 宁延一拳一掌的攻击都被他轻描淡写的化解掉,但是同时他又对宁延的实力感到震惊,宁延现在的出招杀机和真气可怕成都已经逼近了一名初入神魄的高手,若是再给宁延一段时间,等到宁延到了神魄境,那个时候自己就未必能这么压着他了。 这宁家的怪胎还真是多啊。 战马啼鸣,吕翊手握硬弓,目光如同搜寻猎物的苍鹰一般死死盯着满是黄沙的战场。 身后的飞豹军将士齐刷刷的亮出自己的长枪,枪尖斜指入地,动作整齐划一。 “碰。”一股庞大的真气涟漪从战场散开,众人定睛看去,战场的最中央早已陷下数丈,中最中央的地方,池明渊左手持枪反握在身后,右手提肘刚好当下宁延的右拳,这一次交手以宁延的完败而告终。 宁延收手一笑,池明渊同样一笑,两人相拥,宁延激动的说道,“池将军,谢谢你来帮我。” 身后吕翊下马来到宁延身边,拱手道,“公子。。” “吕翊,这位是池明渊将军,大哥的爱将,从今往后,池将军就是咱们神虎飞豹军的一员了。”宁延高兴的喊着。 吕翊赶紧拱手行礼,“吕翊见过老将军。” 池明渊哈哈一笑,收起银枪,看着外面整齐划一的飞豹军,拍了拍吕翊的肩膀,“好小子,这支军队不错,都快赶上田毅那小子的天山白马营了。” “谢将军夸奖,不过和田将军的天山白马营相比,还有不少差距。”吕翊高兴起身,身后的将士齐齐收起长枪,右拳捶胸,稍稍颔首。 “今日训练到此为止,收军。”宁延大喝一声,身后的飞豹军将士掉转马头,在吕翊的带领下朝着校场飞奔而去。 而宁延则站在沙漠上,长舒一口气,“只有如此的神勇之军,才能庇佑一方百姓永世长宁啊。” “老头子我不想这些,天下安不安宁关我屁事,只要你五公子平安无事,天下他爱怎么样怎么样。。”一把年纪的池明渊朗声笑道。 宁延忍不住笑出了声,两人并肩而行朝着校场走去。 刚到校场,宁延就看到了九九,九九着急的走到宁延身边行礼说道,“公子,快回府里,有人来找你了。” “谁啊?这个时候谁能找我啊?”宁延不接问道。 “是裴羽前辈。。”九九心急的说道。 “裴羽?赤炎血祭?”对于裴羽的名号,池明渊多少还是知道一些。 宁延点了点头,侧身说道,“池将军,要不要随我去见见裴羽前辈?” “求之不得。”池明渊轻声一笑。 。。。 敦煌城,宁府。 宁延急匆匆的回到宁府,院门外,聂红衣着急的等着宁延。 看到宁延走进来,直接走上前拱手道。“公子,裴羽前辈回来了。。哎,这位前辈是?” “老夫池明渊,无名小卒一个。。”池明渊嘿嘿一笑。 聂红衣眉头一皱,能在宁延身边出现的那个会是无名小卒,不过现在聂红衣没有心情追究池明渊的身份,因为此时的院子内,还有更棘手的人物。 “我知道前辈回来了,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有什么不对劲吗?”宁延不解的说道。 “公子,您进去就知道了。”聂红衣无奈摇头。 宁延疑惑的走进院子,院子中央,裴羽摇着扇子坐在椅子上,身后站着一个紫衫姑娘,这个姑娘虽然表情含笑,但总给人一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感觉;紫衣姑娘旁边还有一个小姑娘,小姑娘怯生生的站在裴羽身后,两只手紧张的攥着衣角,她的身后还背着一把背黑布包裹的剑。 “裴羽前辈?真是好久不见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宁延扫视一圈,看到身后的两个女子后,尴尬一笑,“回来后还多带来了几个人啊。。” “想必这位就是宁五公子吧?”紫衣姑娘轻声一笑,“甘萍见过公子。” “中原四大高手之一,圣玄牡丹——甘萍。”旁边站着的孔真玄沉声解释道。 “嘶。。”宁延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直接正声说道,“晚辈宁延,见过前辈。” “五公子还挺有意思。”甘萍掩嘴一笑,和她面前的裴羽的表情简直判若两人。 “前辈和裴羽前辈突然造访,不知有何贵干啊?”宁延颔首一笑,当从边上孔真玄和虞兮柠凝重的表情就能看出,事情并不是很好。 “来给公子告别。”甘萍说话的时候虽然在笑,但宁延看着这笑容如入九天寒冬。 “什么意思?”宁延不解的问道。 虞兮柠来到宁延身边,叹息道,“裴羽前辈要走了。” “走?刚回来就要走?”这可不是宁延愿意听到的消息。 虞兮柠缄口不言,宁延快步走到裴羽面前,只见裴羽双目紧闭,就好像这四周发生的事情和自己无关一样。 “前辈,您这是什么意思?是要从项州离开吗?”宁延追问道。 裴羽缓缓睁眼,感慨道,“我乃江湖之人,当生于江湖,亡于江湖,项州虽好,可非我心所愿之地。” 从象州相遇到蜀州分别,再到北蛮相遇,最后再到项州,他和裴羽从相识到现在算起来也有五年时间了,裴羽数次救他于水火,说真的,宁延心中早已将裴羽当成了自己人,眼看自己即将从当年的纨绔公子变成能左右天下局势之人,裴羽却要走了,看着眼前的裴羽,宁延心中总有种说不出的难过,就好像即将失去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一样,“若是前辈您自己的决定,我宁延绝不拦着。” “公子。。”孔真玄还以为宁延会挽留一下,其实不是宁延不留,而是宁延知道,像裴羽这种江湖老前辈,是绝不会开这种无聊的玩笑的。 甘萍微微颔首,“多谢公子。” 裴羽点了点头,“我身后这位是姑娘名叫云不凝,身后所背之剑为承影剑,我裴羽虽不在此地,但有不凝在你身边,我即便离开,也能放心。” “不凝,去见过宁公子。”甘萍在旁轻轻说道。 云不凝冲着宁延颔首行礼,“云不凝见过五公子。” “承影剑。。”宁延稍稍一愣,这小姑娘身后的剑居然是在江湖消失百年的承影剑,当真是不敢相信,“前辈,您离开这么久就是为了去找云姑娘?” “算是吧。”裴羽摇着扇子缓缓起身,冲着宁延说道,“宁延,我们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裴羽前辈。。”宁延大声喊道,即将和甘萍离开小院的裴羽停下脚步,露出许久不见的笑容,“不必说些伤感之词,我不喜欢听,告辞。” 走到院门口的裴羽今过池明渊身边,池明渊微微颔首,裴羽浅笑道,“项州军卧虎藏龙啊。” “您过奖了。”池明渊冲着裴羽行了个军礼。 当宁延追到门口的时候,甘萍和裴羽已经消失不见了,宁延愣在院门口,心头有种说不出的失落,虞兮柠轻轻挽住宁延手臂,“前辈看起来有些累。” “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故人远去又一人啊。”锦衣公子眼中含泪,沉声感慨道。 第498章 女子从军行 夕阳之下,裴羽和甘萍站在敦煌城外的山头,裴羽盯着眼前的敦煌城一动不动,眼神中似有不舍,又似有难过。 “跑这么远来见他,就说这么一两句话?”甘萍站在裴羽身边,眼角低垂。 “知道他回来了,就想看看他,看到他平安无事的站在那就足够了;上次北蛮之行,我不在他身边,他差点就回不来了。”裴羽轻摇折扇,手心处的尸斑触目惊心。 旁边的甘萍转身不忍再看旁边的心上人,轻声道,“可你也看到了,这次你不在他身边,他平安的回来了。” “他身边有了能替代你的人了。”甘萍接过裴羽的话茬,叹息道。 风沙拂过,风中的裴羽站得笔直,“好事。” “不早了,我们该走了。”甘萍说罢,挽着裴羽的手臂转身就走。 当裴羽转身的时候,就注定了这是他最后一次再看敦煌,不过他还是挺高兴的,就刚刚门口那人,实力不错,他若不死,大奉没人能伤到宁延,嗯。。是件好事吧! “我们去哪啊?” “荆州,吕大哥来信了,说闫奉去找他了,让我们去他那里一趟。” “这是要重聚了吗?” “你不想吗?” “想。” 。。。 项州,敦煌城。 宁延书房。 云小凝尴尬的站在宁延面前,宁延细细打量着裴羽走之前给他留下的这个叫云不凝的丫头,轻声问道,“云姑娘,我的情况想必裴羽前辈也都告诉你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跟在我身边,像聂姑娘他们那样做我的护卫,还有一个就是入军营;我项州没有女子不可入军营的说法,不管你选择什么,我都支持你。” 小姑娘初来乍到,本来就有些胆怯,宁延这一开口,原本就有些害怕的云小凝更是直接哭了起来,“哇。。” “啊?”宁延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不是,我又没对你干什么,你哭什么啊?” 宁延这么一说,女子哭的愈加伤心,这个时候破门声响起,虞兮柠带着九九一脚踹开房门,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宁延,又欺负人家小姑娘了是不是。” “又?”宁延额头顿时一阵黑线。 风风火火闯进宁延书房的虞兮柠完全不像是出身州府之家的大小姐,这一脚破门都把云不凝吓住了,愣在原地,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这和自己白天看到的那个温文尔雅,举止端庄的少奶奶简直是两个人。 只见虞兮柠快步走到宁延身边,一把揪住宁延的耳朵,疼的宁延直咧嘴,“你干什么啊?还有人看着呢,留点面子。” “你都敢欺负小姑娘了,还在乎面子?”虞兮柠是真的毫不客气。 九九则来到云不凝身边,刚准备轻声安慰,就看到云不凝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这一笑可把宁延给气坏了,“不是,你现在还笑,别笑了,快替本公子解释解释啊。” 云不凝抹了抹眼泪,拱手道,“少奶奶,您误会五公子了,她没欺负我。” “啊?云姑娘我给你说,你别害怕,这里有我在,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的,他是不是欺负你了?”虞兮柠根本不相信,继续揪着宁延的耳朵。 云不凝赶紧摇手说道,“不是不是,少奶奶,公子她真的没欺负我,我。。我是自己哭的。” “啊!自己哭?”看着云不凝认真的神情,虞兮柠这才半信半疑的松开宁延的耳朵。 “云姑娘,你哭什么啊?是想家了吗?”旁边的九九拿起手帕替云不凝擦眼泪,边擦边说道。 这一句话再度让云不凝刚止住的泪水在此涌了出来,但是这次云不凝没有在嚎啕大哭,而是低着头默默落泪,这一幕,看的虞兮柠和宁延纷纷动容,宁延无奈叹气,“出门的丫头想家了啊。” 虞兮柠走过去,轻轻抱住云不凝,离开家后,这是云不凝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拥抱的感觉,这份感觉太温暖,太温暖了。 抱着虞兮柠的云不凝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哽咽的说道,“对不起,我。。我太害怕了,这。。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 “没事的,没事的,别害怕啊,有我在呢,放心没事。”虞兮柠不停的拍打着小姑娘的后背,轻声安慰她。 人在害怕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总是家,家总是温暖的。 云不凝这么一哭,哭的虞兮柠也有些难受,她又何尝不是离家到此的呢。 “哎,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明天你再来见我。”说罢,宁延就要转身离去。 “不。。”倔强的云不凝松开虞兮柠,自己抹掉眼泪,通红的双眸中满是倔强的坚强,“五公子,我。。我要去军营中。” “什么?”虞兮柠当即白了一眼宁延,“姓宁的,你什么意思,让小姑娘去军营和那帮老爷们混在一起?你怎么想的?” 云不凝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的,少奶奶,这是我的决定,裴羽前辈带我来的时候我碰到了一个红衣女将军,她很漂亮,人也很好,看到我后还对我笑了;我。。我也想成为像那个将军一样的女子,又好看又有本事。” “是李风荷将军。”宁延苦笑道,“你知不知道李将军受了多大的苦才有了今天吗?那种苦可不是一般女子能承受的。” 虞兮柠不再说话,而是用敬佩又担心的眼神看着这个初来乍到想家想到哭的丫头。 “我不怕。。”小丫头倔强的说道。 想起云不凝刚才还是梨花带雨,宁延就忍不住摇了摇头。 “既然你选择了,那就不能放弃,你是承影剑的传人,我相信这把剑能选择你是有理由的,不过你现在的实力似乎并不允许你亮出这把绝世神兵,这样,你把剑留在我这里,先去军中磨练,等你什么时候成为像李将军那样的人了,我什么时候再把承影剑还给你,如何?”宁延轻声笑道。 承影剑是什么,是十大名剑排行第二,仅次于剑仙易子推手中的青虹剑的江湖名剑;如此神兵若是出现在项州,必然会引起武林震动,以云不凝现在的实力别说应付那些武林高手了,就算是一般的高手她都不一定能打过;而宁延收起承影剑不仅是在保护她,更是让他在军中有个盼头。 “李将军是?”小姑娘不接问道。 “就是你来的路上碰到的红衣将军。”虞兮柠在旁解释道。 云不凝点了点头,转身就卸下了身后的承影剑,放在宁延书桌上,小姑娘死死盯着承影剑,“请五公子保管好它,我一定会把他拿回来的。” “好,我等着这一天。”宁延点头一笑,刚准备伸手去碰承影剑,结果裹满粗布的承影剑顿时剧烈的晃动起来,宁延无奈只能收手,沉声一笑,“确实是把好剑啊。” 翌日清晨。 李风荷照常外出练兵,结果刚到城门口就被远处赶来的宁延拦下,“李将军,李将军留步。” 李风荷勒马转身,看到宁延带着一个年轻的姑娘冲自己赶来,这个姑娘让她越看越眼熟,当云不凝停在李风荷面前的时候,李风荷才认出来,这不就是昨天自己在路上碰到那个跟在裴羽身后的小姑娘吗? “五公子,又找我借人帮你练兵?”李风荷见面就打趣道。 经过上次公孙渺的事情后,李风荷对宁延的看法又改观了几分,知道自家公子性格爽朗后,见面就忍不住想调侃几分。 “哎,这次还真不是找你借人,本公子不仅不找你借人,还送人给你。”宁延轻声一笑,转身看向身后的云不凝。 李风荷看向云不凝,云不凝低着头紧张的一直攥着缰绳,头都不敢抬。 “我认得这个丫头,她不是跟着裴羽前辈来的吗?怎么现在要塞给我?”李风荷疑惑的问道。 宁延解释道,“前辈走了,把这丫头留了下来,这丫头呢实力还算不错是个灵壳高手,但是呢有些胆小害羞,所以我想让你带带她。” 看到云不凝还是没抬头,宁延继续说道,“而且,这丫头她喜欢你,想跟着你。” “嗯?”宁延这话说完,李风荷和云不凝同时抬起了头,云不凝害羞的满脸通红,看了一眼李风荷后把头埋得更低了,而李风荷则是哈哈大笑,“公子,你还真会拿我开玩笑,不过既然公子你开口了,我总不能拒绝,你就把这姑娘交给我吧,我会好好待她的。” “多谢了。”宁延拱手颔首。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李风荷,项州军红纸营上将军。”李风荷朗声说道。 云不凝怯生生的抬起头,小心的看着李风荷,嘟囔道,“我叫云不凝。” “云不凝,名字不错,走吧,从今往后,你就是红纸营的一员了。”李风荷勒马说道,说罢就要带着云不凝离去。 云不凝看了看宁延,宁延冲她点了点头,“放心去吧,李将军会照顾好你的。” 李风荷同宁延拱手辞行,“公子,末将告辞。” 前面女将红甲裹身,长发盘在脑后,英姿飒爽,极尽锋芒;后面的姑娘布衣傍身,长发束在身后,娇羞胆怯,温柔可爱。 女子对镜贴花黄,亦可铁甲覆寒光。 第499章 仓皇北顾 中州,殷都。 冬风吹尽,雪花飞舞,天子书房内,高陵面前的案几上堆满了兵部送来的军报,此时的高陵才算真正有了天子风范,裹了裹身上的棉裘,高陵沉声道,“去把兵部朱尚书叫来。” “是。”身后小太监拱手退去。 片刻后,兵部尚书朱佑堂拱手走了进来,拱手道,“老臣朱佑堂拜见陛下。” “给朱大人赐坐。”高陵很客气的说道。 朱佑堂受宠若惊的坐在一旁,“不知陛下将老臣深夜唤来此处,所为何事啊?” 高陵拿出一旁的军报,咂吧着嘴说道,“若是朕告诉你朕想北征北蛮,不知朱大人能给朕张罗多少兵马啊?” 这话说的朱佑堂心中猛地一震,当即起身躬身,“陛下,大军北征是影响国运的大事,需要经过六部的商议才能决定,若是陛下真有此心,可于来日早朝与诸位大人商议,现在说这些确实是有些难为老臣了。” 高陵看着朱佑堂轻声一笑,“老尚书别紧张,朕让你送了这么多的军报,想必你也是知道朕要干什么,今天让你来只是提前给你打个招呼,北征之事朕会自会告知六部。” 朱佑堂眉头紧锁的站在原地,高陵随手拿起桌上打开的册子,翻了几页后说道,“朱尚书的儿子是镇南军将军啊?这还真是巧啊。” “陛下,如今大奉兵部能直接调动的军伍除了地方军外,就剩下禁卫军和御林军了,若是不以圣旨调动镇南军,项州军和北地军三军的话,北征北蛮,毫无胜算。” 朱佑堂不动声色的避开了高陵的话题,手捧书册的高陵缓缓放下手中册子,皱眉沉思道,“确实如此啊,不过朕想知道,朱大人如何看待北征之事,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臣下不敢妄自揣度国政,只要是朝廷的决定,老臣就一定倾力相助。”朱佑堂低着头拱手说道。 “朱大人您身为兵部尚书,执掌兵部,此次北征,若是你不开口,这朝廷上朕的面子可就不太能挺得住啊。”高陵端起手边的茶杯,小心的抿了一口。 此时的朱佑堂才明白天子的意思,这高陵把自己深夜叫来就是为了让自己站在他那边,同意他北征之事,明日早朝之上,就像高陵说的,他这个兵部尚书不开口,朝堂上的其他人八成不会同意。 “陛下,这。。”朱佑堂皱眉拱手道,“如此怕是不好吧,即便兵部同意,那丞相和于大人那边也不好说啊。” “这个就不劳大人费心了,朕为什么只找了你,因为只要你开口了,那宁枫和于公明那边,朕自有办法让他们同意,”高陵极其自负的说道。 “陛下。。”朱佑堂还想开口说什么。 高陵直接起身朗声道,“令郎还在镇南军为将,只要尚书您听朕的,朕保证让他一路高升;可是若是尚书大人有所犹豫的话,那令郎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朱友钧在镇南军为将,那镇南军统帅是谁,公孙长风,那可是国舅啊,朱佑堂可不敢拿自己儿子的命做赌注啊。 只见老爷子身形不稳,差点摔倒,好在意识还算坚定,硬是站住了,只见朱佑堂牙关紧咬,拱手道,“我们朱家一心为国,算上陛下您,服侍了三代天子,还望陛下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要为难犬子。” “这就得看尚书大人您顺不顺朕的心意了。”高陵背着身子沉声说道。 一番纠结后,朱佑堂选择了顺从,当即拱手哽咽道,“臣。。臣。。臣听陛下的。。” 高陵转身,满脸笑容的扶起朱佑堂,很是高兴的说道,“朱尚书果然是肱骨老臣啊,朱将军年少有为,军功卓着,朕十分喜欢,定会让舅舅多加照顾;尚书大人你高义为国,也是让朕颇为感动,正是有你们父子辅佐,朕才能坐稳这个天子之位啊。” 无奈的朱佑堂笑也笑不出,哭也哭不出,只能低头道,“陛下过誉了。” “行了,那今天就这样吧,时间不早了,朱大人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早朝不要忘了都答应朕的事就行。”高陵皮笑肉不笑的说着,让人护送朱佑堂离开皇宫。 一心北征的高陵根本不给朱佑堂一点机会,无奈的朱佑堂只能拱手离去。 。。。 翌日早朝。 当高陵把自己即将北征的消息说出来后,整个朝堂一片愕然,旁边的丞相宁枫眉头紧锁,于公明等臣子面面相觑。 “陛下不可。。”首先站出来开口的是车鸣,车鸣缓缓走出,拱手道,”陛下,大军北征耗钱耗粮,以现在大奉国库的钱粮,根本撑不了几天。“ 车鸣话音未落,旁边的臣子纷纷开口应和,高陵轻声说道,“集结全国之力,难道还筹不出大军征战的钱粮吗?” 于公明看了看宁枫,此时的丞相终于开口了,只见宁枫往外走了走,沉声道,“陛下,集结全国之力,自然是可以把您北征的钱粮集齐,不过陛下您也知道,大奉如此庞大的国家,并不只是打仗需要钱粮,需要钱粮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若是陛下真相北征的话,可缓上几年,等国库充裕了在打也不迟。” 丞相的话说完,整个朝堂瞬间鸦雀无声,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宁枫身上,只见高陵并未像之前一样大发雷霆,而是沉声说道,“丞相是不知道北蛮已经集结重兵,准备犯我定州的消息吧。” 这话说完,全长再度哗然,若是北蛮南侵,那这性质就不一样了啊。 谁知道宁枫还是面不改色的说道,“陛下,北蛮犯边之事常年有之,您应该相信我大奉边关将士,有他们在,定能保佑我大奉疆土寸土不失。” 说白了,宁枫就是铁定不同意高陵北征,车鸣抬头看了看宁枫,他是这么没想到宁枫会这么硬气啊。 “丞相,是朕说的不够明白吗?北蛮南下,朕出兵北上还有问题?难道就非得等到北蛮军杀到殷都了,这仗才能打吗?”高陵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宁枫,强忍着怒气说道。 高陵深呼吸一口,抬头说道,“陛下,这两国打战,打的是人,打的是钱粮,打的是国运,北蛮若真是南下,那必然是蓄谋已久,他们兵精粮足,野心勃勃,正愁找不到大奉军队来打一仗,若是我们贸然北上迎战,只会中了他们圈套;再者北蛮南下气势恢宏,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时正是北蛮军士气正盛之时,我们何故要在这个时候找不痛快呢?让边军死守城邦,避其锋芒,要比匆忙应战更适合当下,更适合陛下当下之选。” 宁延一席话有理有据,就现在目前大奉的情况来说,这是最佳的选择,大奉北部有三座雄关,即便是较为薄弱的定州平牢关,只要一心守着,即便是再不济,也能守个十天半个月。 “陛下,以退为进,以守为攻,这确实是目前我大奉面对北蛮时所能选择的做好办法。”于公明继续拱手道。 “怎么?两位爱卿怎么光涨了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北蛮来势汹汹,气势恢宏,难道大奉的军队就不行吗?难道项州军,北地军就打不过他北蛮军吗?难道朕就一定要做个缩头乌龟,被动挨打吗?”高陵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明显怒意横生,满朝文武纷纷缄口。 宁枫无奈说道,“陛下,臣下此举绝非涨他人之气灭自己威风,即便要打,也得需做足准备,筹集钱粮,调集兵马,而这也需要时间,没有给足够的准备,此战打不得。” “丞相,朕知道你是百官之首,在满朝大臣之中说话也很有分量,不过说道用兵一事,朕想没人比兵部更了解。”高陵突然一笑,将目光转向于公明身后的朱佑堂。 此时的朱佑堂满头白发,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走出,拱手道,“兵部唯陛下是尔。” “哗。。”全场再度哗然,于公明都不由得回头看向朱佑堂,这平日里正直果断,对局势判断几乎准确无误的朱佑堂这怎么突然就和起了稀泥,这倒是让于公明和车鸣等人完全意想不到。 “哈哈哈,兵部朱大人都开口了,丞相,您还要坚持吗?”高陵意犹未尽的看向宁枫。 宁枫脸色阴晴不定,只见他深呼吸一口气,犹豫许久后才抬头拱手道,“若是兵部真有十拿九稳的胜算,那臣无话可说。。” 你说没钱没粮打不赢,人家兵部自己告诉你能打赢,这你还有什么办法?难道站出来说兵部的人在胡说吗? 车鸣扭身看向朱佑堂,眼神几乎要把这个老尚书给吃了,于公明无奈叹气,旁边的陈白彬倒是一脸小人得志的站出来拱手道,“陛下神威在此,当率领大军荡平北蛮,扬我大奉国威,打的那北蛮小儿屁滚尿流。” “哈哈哈,诸位大人,对于出兵北征之时,可还有异议?”高陵一脸激动的喊道。 连丞相都不说话了,其他人哪敢有意见。 “谨遵陛下之命。”群臣齐声拱手道。 高陵高兴的拍着案几喊道,“好,传朕旨意,明年开春之际,朕要出兵北上,亲征北蛮。” “什么?亲征。。。”下面的臣子听到高陵一番话再度愕然,这仗打的本就勉强,这天子还要亲征,这未免也太冒险了。 这个时候,公孙廉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北征之事乃军事,老臣不懂,若陛下百官同意,则可行;但陛下若是亲征,老臣绝不同意,战场之上九死一生,陛下乃千金之躯,岂可轻易涉险,此举不可。” “昔日穆宗皇帝北征北蛮,杀得北蛮是屁滚尿流,赔款通商,让我大奉威名尽显;穆宗皇帝可行,朕为何不行?朕要亲征北蛮,让北蛮看看大奉的厉害,让天下人看看朕这个天子是如何将北蛮杀得屁滚尿流。”高陵大笑道,整个人还趁机在马踏北蛮,一战成名的喜悦之中。 “陛下,亲征之事万不可行,今时不同往日,战场之上危机四伏,陛下乃一国之君,万一有什么意外,那大奉该如何?”这个时候开口说话的并非公孙廉,而是胡尚仪。 宁枫低头闭眼,他是真没想到这天子居然会做出亲征这个决定,出兵北征已是冒险,天子亲征虽然能鼓舞士气,为百姓树立榜样,可是这次不一样,匆忙应战的大奉绝不是有备而来的北蛮军对手;可以说,此战必败,宁枫他虽为丞相,但却无力回天。 “天子绝不可亲征。。”张本溪也站了出来,拱手道。 “陛下断然不可御驾亲征。。”又有臣子站了出来。 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堂上越来越多的臣子开始反对天子亲征。 朱佑堂在听到高陵亲征的那一刻就意识到要出大事了,可以这么说,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知道这次匆忙北征应战必输无疑,但高陵却不这么认为。 在他的眼中这是他立威与朝堂,震慑百官,夺取民心的绝佳机会,这种好机会若是没了,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孟彦的事情他绝不会让上演第二次。 “嘭。”高陵怒拍案几,声音回荡在太和殿内久久不绝。 “你们都干什么?朕意已决,亲征北蛮,卿等休要多言,若还有敢直言者,杖责五十。”高陵怒不可遏的拂袖离去。 “陛下神武英明,亲征北蛮,必是马到功成,凯旋而归。。”陈白彬一个人站在大殿中央嘶声喊道。 高陵的离开也宣告着早朝的结束,退潮后百官纷纷议论起来,无一不是摇头叹息可又无可奈何。 宁枫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同样未动的还有朱佑堂。 百官散去,太和殿上就剩下了宁枫和朱佑堂。 宁枫转身,看到朱尚书后稍稍一愣,无可奈何的宁枫起身朝外走去,走到朱佑堂身边时,朱佑堂喊住了宁枫,“丞相是不是觉得今日荒唐局面,都是老夫的错。” 宁枫神情复杂的看向老尚书,“天子执意北征,不管我们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不管是谁,只要是在兵部尚书这个位置上,今天都会站出来,我不怪您。” “谢谢。”朱佑堂红着眼睛说道,“不过老夫还是得道歉。” “朱尚书,如今你我都无力改变今日之局面,这是时势所为之,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必在勉强自己,当不遗余力的将损失降到最低才是目前当务之急。”宁枫感慨道。 老尚书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宁枫叹气,朝着太和殿外走去,此时的老尚书看向宁枫,这年轻人的背影越来越有关丞相当年的影子。 。。。 殷都,典狱监。 一直在追查孟彦遗言线索的郑崇官终于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自己派人调查的时候有百姓说就在孟尚书被送到典狱监的那个晚上,曾看到一架马车出现陈白彬陈大人府外的小巷中。 马车?直觉告诉郑崇官这个突然出现马车绝对不一般,孟彦遇害一事和陈白彬绝对有关系,这件事其背后定有猫腻。 不过跟踪陈白彬接连死了七个人后,郑崇官也不再盲目跟踪,而是改变策略,守株待兔,让手下用重金买通陈白彬府邸四周的百姓,让他们盯着陈白彬府邸周围出现的每条小巷,尤其是之前出现过马车的那个巷子。 他郑崇官就不相信,他陈白彬会把所有百姓都给杀了。 这一等就是一个月,就在天子决定亲征的这天,有百姓传来消息,在陈府后边的小巷中看到了一架从城外赶来的马车。 消息一出,郑崇官当即带着两个心腹离开典狱监,朝着陈府后面的小巷走去。 而此时的陈白彬还在乐秦的马车上喝酒邀功。 马车上熏香美酒,一杯接一杯的热酒下肚,陈白彬喝的是喜不自胜,高兴无比,“大人,咱们事成了,高陵不顾宁枫等人的劝阻,执意亲征北蛮,时间就定在了来年春天,算起来也就三四个月的时间;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咱们距离成事这天就剩三四个月了?” 眼前的乐秦微微一笑,手中攥着酒杯说道,“这只是开始,不过也确实快了,这次的事干得不错,这是我和王爷赏你的。” 只见乐秦将身后的盒子推到陈白彬面前,陈白彬高兴无比,稍稍打开盒子一看,看到满眼的金黄后,瞬间把盒子盖起来,激动的说道,“多谢王爷和大人的赏赐,大人有事尽管吩咐在下,属下一定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是为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是为我。”听着陈白彬表忠心的一番话,乐秦冷哼道,“客套话就别再说了,若是高陵御驾亲征,肯定会调动镇南军,此次是他扬名立威的一战,所以禁卫军他也会带上,那么整个殷都对我们有威胁的也就剩下了御林军。。” “大人你的意思是让我去买通御林军?”陈白彬小心的试探道。 “你要是想死你就去。”乐秦无语的白了一眼陈白彬。 陈白彬讪讪的低下头说道,“属下失言。” “御林军的战斗力可能不如现在的禁卫军,但是忠诚绝对是没问题的,以高祯这么多疑的性格都没有对御林军其任何疑心,就足以说明御林军的忠心,对于这种军队,要么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若是不能,那就必须全部铲除。。”乐秦神色阴冷的说道。 铲除整个殷都的御林军,这话说的陈白彬一阵胆寒,这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 发现身边还有个陈白彬的乐秦沉声道,“好了,御林军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把好最后的关头,我不希望在最后的关头有人掉链子。” 看到乐秦一直盯着自己,陈白彬顿时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大人,属下,属下可从没给您掉过链子啊。” “那你知不知道这几个月我帮你处理了多少尾巴?嗯?”乐秦神色一冷,沉声哼道。 “啊?不可能吧。”陈白彬吓得当即就要打开车窗往外看。 “你赶紧想想,这几个月你是不是得罪人了?或者说是不是不经意间暴露了什么?”乐秦皱眉说道。 陈白彬挠了挠额头,不解的说道,“不可能啊,大人,我都是按您的吩咐去做事的,只有您让我做的事我才会做,您不让我做的事我碰都不碰啊,要说真的得罪了什么人,那就只有孟彦了,可是孟彦都死了这么久了,连天子和刑部都不查了,谁还会管啊。” “嗯,那照你这么说,那些跟踪你的人就不是官家的人了,而是有人在背地里查你。”乐秦的话一针见血,听的陈白彬瑟瑟发抖。 陈白彬咽了一口唾沫,低声说道,“大人,您一定要救我啊,我可不能被查出来。” “为了保险起见,今天过后老夫就不再找你了,下次找你的时候就是成事之日,记住我的话,今天开始,你就老老实实的做你该做的事,只要不节外生枝,就算有人查也查不出什么,等到他真正查出什么的时候,也是为时已晚。”乐秦一口喝掉手中的美酒,咂舌道。 “是,属下都听大人的。”陈白彬讪讪的点了点头。 就当陈白彬准备动身离去的时候,乐秦突然喊住了他,“慢着,有人来了。。” 此时的小巷子口,郑崇官正蹲在巷口小心的看着眼前的马车;突然间,郑崇官的眼神一愣,双拳死死握住。 只见在那马车的车辕处,一根红线正随风而舞,风中的红线格外刺眼。 “果然如此。。。”郑崇官眉头一皱,转身说道,“快去。。” 话音未落,一阵酸痛感突然袭来,然后整个人脑袋一沉,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而跟在他身边的两人同样如此。 乐秦带着陈白彬还还出现在三人身后,看着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三人,乐秦冷哼道,“今天的街上的人确实太多了,很难不让人起疑心啊。” 陈白彬俯下身子看了看,在看到郑崇官后,起身瞪眼道,“典狱监司禁,郑崇官。” 只见陈白彬从袖口在拿出匕首当即就要杀人灭口,直接被乐秦拦住,“不要节外生枝,你就当今天从未见过他,也从未见过我,至于他为什么晕倒在这,你也不知道,你就一直在家里,一步也没走出去过。” 陈白彬看了看乐秦,在看了看郑崇官,收起匕首,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是,属下明白了。” 第500章 暗局浮面 当郑崇官迷迷糊糊被叫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被手下扶起来的郑崇官摸着酸痛的脖子,四下里看了看,巷子里早已空无一人,郑崇官气的一拳砸在旁边的墙上,“真是好大的胆子啊,都敢当街袭击朝廷命官,这眼里还有王法吗?” “司禁大人,这次行动失败,已经打草惊蛇了,以后再想要找证据就难了啊。”旁边的手下拱手说道。 郑崇官气呼呼的说道,“这个陈白彬绝对有问题,孟彦大人的死绝不像他所说的那么简单。” “只是大人,现在咱们手里没有证据啊,而且大人您还暴露了,若是陈大人对您下手的话,属下担心您会步及孟大人的后尘啊。”一旁的下人担心的说道。 郑崇官目光冷峻,气呼呼的说道,“我郑崇官绝不会让陈白彬就这么嚣张的在殷都待下去。” 说罢,郑崇官就拂袖而去。 回到典狱监的郑崇官重新拿起孟彦留下的遗言,“红线”之谜已解,孟彦在死的时候一定是看到了那辆马车,所以才会再将死之时留下“红线”的线索,那么新的问题又来了,这个马车中的人到底是谁?这个陈白彬和马车中的人到底是什么关系?陈白彬又为何会和他有联系。。。 一系列的问题不断从郑崇官的脑子中蹦出来,死死攥着手中孟彦留下的遗言,郑崇官眉头紧皱,现在他已经被陈白彬发现了,若是再继续查下去,肯定是什么都查不出来的;所以,现在的郑崇官需要找个帮手,帮他一起揪出陈白彬身后的人。 。。。 于公明府邸。 为了调查隐藏在公孙家后面的黑手,于公明将从高陵登基以来的所有卷宗,档案都查了个遍,但奇怪的是,愣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其中就包括那些被任命到各州的新州牧,底子更是干净的跟纸一样;但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些人的底子越白,于公明的疑心就越大,总觉得这些事太过反常了。 就在他翻阅卷宗的时候,敲门声响起,府上的管家在外面朗声拱手道,“大人,张本溪张大人有要事求见。” “让张大人进来吧。”于公明轻声说道。 张本溪快步走进来,看着张本溪激动的神色,于公明好奇问道,“这是怎么了?碰到什么好事了。” 张本溪走到于公明身前,低声说道,“正如大人您所料,孟大人在典狱监走的时候果然留有遗言,典狱监司禁郑大人刚刚找到属下,让属下把这个交给您,说里面有您想知道的一切。” 张本溪从袖口中取出一封信,上面写着于公明亲启。 白衣傍身的新政大臣于公明拆开信封,里面不仅有郑崇官写的亲笔信,还夹杂着一张小纸条。 看完信上内容后,张本溪再也淡定不住了,只见他缓缓起身,再拿起手中写有孟彦遗言的纸条,神色凝重的说道,“安排马车,我要去趟宁府。” “是。”张本溪快速转身离去。 日落月升,一架马车来到宁府后门,一对年轻的男子从马车中走了出来,赶车的马夫不停的敲着宁府后门,张本溪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没人后开口道,“大人,咱们非要这么晚来吗?” “白天人多眼杂,恐有变数,郑司禁这封信的内容但凡有一丝处理不好的地方殷都朝堂就有被颠覆的可能,马虎不得。”于公明神色严肃的说道。 张本溪自以为自己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心性什么的都算是磨练出来了,但是在听到于公明的一番话后,还是不免有些心悸,不过现在的他突然明白为什么郑崇官把这封信给自己时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片刻后,大门打开,门口的下人差异的看着眼前的于公明和张本溪,在认出两人时张本溪和于公明后,赶紧拱手行礼,“两位大人深夜来访,小人有失远迎,还望大人勿怪。” “宁丞相睡了吗?”于公明沉声说道。 “公子他在书房呢,两位随我来。”这个下人也不傻,这么晚了来找宁枫肯定是有大事,也没怎么耽搁,直接就带着两人往宁枫书房走去。 于公明和张本溪带着郑崇官的信和孟彦的遗言来到宁枫书房,书房中灯火通明,三人盘膝而坐,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身材修长的宁枫拿起写有孟彦遗言的纸条细细查看,沉吟道,“看来陈白彬的底子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干净,天子坐下的第一红人,没想到还居然有两副面孔啊。” “我更好奇的是这马车里的到底是何人?和孟大人的死有什么关系?”于公明轻声说道。 “不管如何,我们断掉的线索又重新续上了,这个马车里的人是谁?不管是谁,这个人都肯定不简单,而且极有可能就是我们一直再找的那个人;要这么说,那么陈白彬如此疯狂的想要插手御军府的事也就能解释的通了。。。”宁枫缓缓说道,一扫之前阴霾,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调查陈白彬。”烛火下的于公明脸上闪着金黄色的光芒,“只是现在陈白彬已经知道郑大人发现了他,日后行事会更加谨慎,恐怕不是那么好调查,而且,他是陛下身边的人,查他若是被陛下知道,恐怕会横生枝节啊。” “陈白彬现在估计正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呢,郑大人已经打草惊蛇了,咱们不能再惊他第二次了。”宁枫浅声说道。 “那您的意思是不查他了?” “查是一定得查,但不能是我们查。”宁枫摇头说道。 “咱们不查?那谁来查?郑大人?他已经暴露了,再查下去的话,恐怕会有生命危险。”于公明担心的说道。 “硕大的殷都又不是只有咱们几个人,咱们得找一个不引起陈白彬注意的人来查此事。”宁枫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于公明看着宁枫,似笑非笑的说道,“丞相,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确实,或许这个人对你我而言并不是那么熟悉,但我相信这个人值得我们信任。”宁枫沉声一笑,拿出右手,蘸着茶水再桌面上写下了那么人的名字。 “杨昭肆。” 。。。 自从经历了礼国公之事后,杨昭肆对朝廷和宁家的看法彻底改观,甚至一度陷入了迷茫之中,若不是有卫玉楼劝解,这个出身御军府的天才少年,怕是就要心性大毁了。 随着高陵登基,孟彦身死,杨昭肆越来越多觉得宁延离开殷都是个正确的选择,越是处于权力的中心,就越危险;这个大奉早已不是自己心中的那个大奉了。 身着铁甲,杨昭肆手握长枪走出远门,准备像往常那样巡街,刚一打开门就看到一架马车停在自己府邸门口,杨昭肆眉头紧锁,下意识的提枪说道,“你们是谁?” 马车车窗的帘子徐徐打开,张本溪缓缓转身看向杨昭肆,沉声一笑,“杨将军,上个月我们在卫司君府邸刚刚见过,可还记得啊?” 记忆浮现,杨昭肆赶紧收枪拱手,“属下杨昭肆见过张大人,不知张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张本溪轻声一笑,“有件事情需要杨将军帮忙,希望杨将军能给本官走一趟,本官带你去见个人。” 若是之前,杨昭肆肯定会拱手应下,但是这次杨昭肆没有,而是站在原地皱眉道,“末将不过一介武夫,只会些三脚猫功夫,上不了台面,大人您是不是找错人了。” 张本溪意外的看了看眼前铁甲傍身的青年将军,“将军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卫司君?” “都不是,只是担心误了大人之事。”杨昭肆沉声说道。 张本溪捋了捋胡须,轻声一笑,“不是的话那就跟我来吧,就算你要拒绝也等见了人后再拒绝。” 杨昭肆无奈拱手,“那就有劳大人了。” 马车先行,杨昭肆换了一身便装紧随其后,片刻后,两人就来到了珍宝斋面前。 张本溪走下马车,看了看杨昭肆,微微颔首,“杨将军,走吧。” 两人走进珍宝斋,径直走上顶层,这个时候的杨昭肆紧张无比,能在珍宝斋顶层留有包间的人非富即贵啊,看来这个要见自己的人不简单啊。 片刻后,两人来到角落里的雅间前,只见张本溪拱手道,“大人,客人带到了。” “进来吧。”包间中传来的声音传入杨昭肆耳中,不知为何,这个声音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推门而入,当看到眼前端坐在软榻上品茶对弈的两个年轻人后,杨昭肆顿时低头拱手道,“末将杨昭肆见过丞相,见过于大人。” 没错,出现在杨昭肆面前的正是宁枫和于公明。 张本溪关上房门,宁枫放下手中的棋子,来到杨昭肆面前,扶起杨昭肆,“杨将军请起,果然如延儿所说,一脸正气,勇毅无双。” “丞相过奖。”杨昭肆受宠若惊的低头说道。 于公明哈哈一笑,放下手中棋子,感慨道,“人都到了,那咱们就说正事吧。” 第501章 暗查陈白彬,镇南军北上 其实宁枫对杨昭肆并不熟悉,只是从宁延信上有所了解,宁延是这么告诉他的:危急之时,可寻昭肆。 连宁延都对此人如此信任,他宁枫又如何不信呢? 当朝丞相宁枫能找到自己,这还真是让杨昭肆意外,虽然他和宁延关系缓和已久,但他也清楚,宁延是宁延,宁枫是宁枫,他们兄弟二人还是有所区别的。 “杨将军,接下来我们要说的事情不仅关乎大奉安危,还有可能会给你的生命安全造成一定危险,所以在你听完接下里的话后,不管答应与否,都要守口如瓶,不可泄露半分。”于公明神色严肃的说道。 杨昭肆沉声颔首,同样神色严肃。“于大人请讲,属下一定守口如瓶,绝不会泄露出去。” 于公明点了点头,便将孟彦和郑崇官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杨昭肆,孟彦被折磨致死,郑崇官当街被人打晕,听到这些的杨昭肆不自觉的双拳紧握,怒声说道,“这个陈白彬什么来头啊,胆子这么大?” “这也就是我们请你帮忙的原因,查出那架马车的来历,查出陈白彬身后的人。”宁枫缓缓说道。 杨昭肆深呼吸一口气,调查陈白彬,这个陈白彬可是天子座下第一红人,是现在天子最为信任的人,调查陈白彬就等于是再打天子的脸,一旦被发现那后果可想而知;但是宁枫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怀疑一个人,这个人肯定是有问题的,现在的问题就是自己能不能在被发现之前把陈白彬查清楚。 “为国所计,我杨昭肆愿意冒这个险,若是我杨昭肆不幸出了意外,还望两位大人能替末将照顾家中老母,为末将立碑。”杨昭肆起身拱手,面色凝重的说道。 于公明看着杨昭肆,轻声颔首,“杨将军,此番虽是为国谋福,但自身安全仍是第一,为国捐躯是英雄所为,但白白牺牲可不是。” ·“末将明白。” 。。。 汕州,镇南关。 州牧府内,看着面前的兵部来信,公孙长风气呼呼的说道,“天子御驾北征?朝廷里都是一群吃干饭的吗?如此荒唐之举也能答应?” 公孙长风旁边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将军,年轻将军在一旁沉眉拱手道,“将军,天子北征不应该是找北地军和项州军吗?为什么会把调兵令送到咱们项州?咱们镇南军都是南方将士,若是不远万里北上参战,只怕一时之间难以适应那风沙天气啊,长途跋涉,异地作战,兵家大忌啊。” 旁边的公孙长风又何尝不知其中厉害,“兵部调令是你父亲发出的,我想他也不会不知道,我估计这多半是天子的意思。” 旁边的朱友钧一时语塞,旁边的公孙长风感慨叹息,“一个是宁家的项州军,一个是齐溪的北地军,天子能信任的只有咱们镇南军。” “可是。。”朱友钧还想说什么,但直接被公孙长风打断,“不要再说了,既然天子有令,咱们遵旨就行。” 朱友钧叹息道,“将军,咱们大军北上了,啸南关怎么办?” “啸南关是我一生心血,绝不可丢,但这次北征是大事,马虎不得。。”公孙长风思索一番说道,“东越巫门不是回来了,有他们在,汕州应该没问题。” “将军。。”朱友钧话到嘴边迟迟说不出来,最后咬紧牙关说道,“留点人吧,家不能丢。” 公孙长风笑了笑,起身拿起手边的长剑,感慨道,“从我去年起兵开始,我就已经没有家了。” 朱友钧低头不语。 “好了,集结部队吧,从汕州到定州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公孙长风双手负在身后,轻声说道。 朱友钧点头领命,拱手退下,不知为何,朱友钧总觉得今天的将军有些奇怪,好像变了一个人,这说话的语气也不像之前那样了,而是带着一种决绝的感觉。 大军北上,是福是祸,朱友钧说不上来,也说不准。 。。。 定州,平牢关。 苍凉大漠之上,雄关伫立,张醒山身披黑甲站在城头,如苍松般的手中握着斥候刚刚送来的军报,北蛮大军已经在关外百里集结,虽然还未兵临城下,但是这其中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而他也刚刚受到兵部调令,天子御驾北征,将与两个月后抵达苍同城,同时还为定州带来了十万援军。 十万援军?张醒山直犯糊涂,这殷都是从哪偷的十万大军?即便是禁卫军和御林军加上中原各州地方军,加起来也没有十万吧?除非,除非天子把镇南军调来了,但这也太荒谬了。 张醒山正在沉思之时,一个身着长衫的书生男子走了过来,边走边说道,“张将军这是碰到什么事了?不防说来听听,说不定在下有解决办法呢?” 听到王谪元的声音后,张醒山直接把手中的军报收了起来,然后皱眉说道,“王监军今天怎么有心情来城头了,外面这风沙大,吹到王监军就不好了。” 看着张醒山的举动,王谪元心中虽然不悦,但表面上还是笑脸相迎,“来到平牢关,在下也等于是平牢关的一员了,戍边之人来城头看看,也没什么吧?” “王监军这么说,本将军可不敢认啊,监军可别拿本将军说笑啊。”张醒山给了王谪元一个尴尬的眼神。 对于王谪元的到来,张醒山一直就不感冒,这好端端的平牢关突然来了一个监军,这叫什么事,定州来了这么多的州牧,什么时候有州牧派遣过监军来平牢关,怎么这黄仪浦一来就给自己送了这么一个大礼。 他张醒山也不是不讲理之人,你若是真心为了平牢关,那大家完全可以坐下来商量商量,你这么不声不响的派来一个监军,还是一个天师府的弟子,你这什么意思啊? 好在王谪元还算懂事,没有捅出什么幺蛾子,要是真的是个胡搅蛮缠的主,那张醒山可就毫不客气了。 “将军,你我今后是要一起共事的,如此待人不合适吧?”看着张醒山堂而皇之的丢下自己下了城墙,王谪元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张醒山忍者怒气转身说道,“王监军,什么时候你手里沾上北蛮人的血了,咱们什么时候再平肩说话,这里是平牢关,是战场,不是天师府,也不是州牧府,没人在乎你是天师府的弟子还是州牧大人派来的监军,这里在乎的只有军功和北蛮人的鲜血。” 王谪元眉头紧皱,双拳紧握,“那将军可小心了,这天不晚了。” “是吗?我倒是期待这天的到来,到时候是英雄还是狗熊,一试便知。”张醒山耸了耸肩,随即转身离去。 站在城头上的王谪元望着离去的张醒山,气的牙痒痒,“张醒山,一届武夫,老子早晚杀你。” 把王谪元甩开后,张醒山也是眼不见心不烦,刚到自己房间,就有斥候来报,“将军,项州军来报。” 张醒山皱眉拿起军报,不解道,“项州军给咱们送什么情报啊。” 不过下一秒,当他看完手中的情报后,整个人就有些坐不住了,当即起身说道,“荒唐啊。。” “将军,您这是。。。”旁边的副将赶紧走上前扶住张醒山,不解的问道。 张醒山一把将手中的信扔在桌上,怒声道,“陛下下令让镇南军北上,这不是胡闹吗?啸南关是南部重关,啸南关外的南戎对我大奉一直都是虎视眈眈,若是镇南军撤走,那汕州怎么办?万里北上,杯水车薪。” “这。。”旁边的将军也是眉头紧锁,“那将军,咱们要不给兵部汇报一下?” “慢着。。”张醒山看着手中的军报,“不用,这是项州送来的军报,不是兵部的,若是兵部追问起来,咱们不好交代;这些天北蛮在境内百里集结重兵,随时准备南下,以咱们一万人马守平牢关不太好守,既然项州有意牵线搭桥,咱们也不能让人家热脸贴个冷屁股,都是大奉军队,彼此照应是好事;用我的口吻给项州北门关守将许慕梁写信,就说谢谢他们的支援,此战若胜,张醒山必亲自拜访答谢。” “是,将军。”副将拱手退下,而张醒山则忧心忡忡的说道,“这朝廷里到底是谁在天子出这些馊主意,当真该死。” 。。。 项州,敦煌城。 宁延,宁鹤,州牧钱桂共处一室,宁延将飞鸿的情报系数摆上,随后双手环胸说道,“镇南军北上之举实在是太过荒唐,平牢关外可是北蛮三十万少壮派新军,战力不俗,天子领兵十万就想打赢北蛮,这断无可能;镇南军不来,此战必败;镇南军若来,此战仍必败,还白白葬送了镇南军将士的性命。” 宁鹤眉头紧锁,看看宁延,“既然是毫无胜算的战斗,为何朝廷还要出兵。” “大哥,你信不信有人利用北蛮南下之际做局,让天子离开殷都。。”宁延这大胆的发言让宁鹤和钱桂同时站了起来。 宁延看着桌上的飞鸿的情报继续说道,“有人看上了天子宝座。” 第502章 太武二年 冬去春来,随着东风散去,百鸟北归,万树冒新芽;不知不觉,时间就来到了太武二年。 殷都城郊,百官齐出,恭送天子北征。 天子高陵身着九龙金甲,头戴紫金长鸣冠,腰挂白玉翡翠带,足蹬缠丝挂锦靴,气势十足,威风尽显,快下的枣红汗血马更是难得一见的马中圣品,价值千金,天子出征,号角起鸣,御乐府的乐师演奏着声势宏大的《武王破阵曲》,为天子祈福,希望天子凯旋而归。 宁枫一边听着大奉久负盛名的乐曲,一边神色严肃的看着面前天子,天子御驾亲征,禁卫军全部出动,统帅袁亥北为前锋,率领五千大军打头阵;随后便是天子坐中军,此次出征不仅仅是禁卫军自从军事革新以来的第一战,更是天子高陵的第一次同北蛮交战;为此不仅高陵憋着一口气,袁亥北及他的手下将士都憋着一口气,他们急需一场大胜来证明自己。 于公明来到一位身着黑甲的老人面前,拱手道,“朱尚书,从殷都前往定州,路途遥远,舟车劳顿,您这是何苦呢?” 眼前的老人正是兵部尚书朱佑堂,朱尚书捋了捋胡须轻轻一笑,“老夫我可是兵部尚书,手下的将士都上战场了,我这个尚书哪有脸继续留在殷都呢?老夫虽说年迈,但碰到那些蛮兵,可完全不逊色与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看着老尚书云淡风轻的笑容,于公明心中不免有些心酸,“老尚书,此行危险尚不可知,还请保重身体,待您凯旋之日,公明为您接风。” “哈哈哈,好。”老尚书大笑三声,随后翻身上马,朝北而去。 大军出征,旌旗蔽空,铁甲铿锵。 望着眼前恢弘一幕,天子高陵不免拔剑高呼道,“大奉的将士们,此行北征,诛蛮夷,守江山,平荡寇,定社稷;北上杀贼,功在千秋,名垂青史,今日,朕带着尔等出征,不久后,朕也必当带着诸位凯旋;等到凯旋之日,朕当大摆宴席,与诸位畅饮三日,不醉不归。” “谢陛下。。”两万禁卫军喊声震天,喊得将士们热血澎湃,喊得高陵战意高昂。 眼前慷慨激昂的一幕并未影响到宁枫,宁枫依旧皱眉,旁边的车鸣缓缓来到宁枫身边,拱手道,“丞相,您找我。” “朝中大臣都来了吗?”宁枫看着大军北去的方向,皱眉说道。 “除了陈大人,都到了。”车鸣扫视一圈后,拱手说道。 此时,一阵痛哭声传来。 转身看去,一旁的公孙廉正趴在地上大声痛哭,一边哭一边喊道,“陛下,您不该去定州啊,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您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夫如何面对你母妃啊,又如何面对故去的穆宗陛下啊。。” 公孙廉哭的是涕泗横流,给人一种忠臣良将的感觉,可是宁枫等人心里都清楚,他担心的只是他们公孙家在中州的地位,一旦高陵出事,那他们公孙家的天就塌了,同时,他们公孙家顶级世家的美梦也就要到头了。 宁枫无奈叹气,缓缓说道,“天子座下大红人,在天子北征这个大日子里不来恭送天子,这个陈白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这个属下略有耳闻,听朝中臣子说,陈大人前些天受了些风寒,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这个情况陛下也是知道的。”车鸣沉声拱手道。 “病的时间真好啊。”目光望向北方,大军远去,身影也越来越模糊。 “好了,天子以走,我们也回去吧。”早春赛六九,这春寒的力量还是不容小觑,宁枫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转身朝宫中走去,身后百官同行。 步入皇宫九龙阶,宁枫的神色格外严肃,双拳紧握的他似乎预料到了,今年对他而言可能是极不寻常的一年。 。。。 北蛮,锡林勒格。 风云突变,广袤的塞外荒野上,雄鹰飞翔。 一位身着狐裘花衣的年轻男子盘膝坐在马上,朝着南边走去,头顶的苍鹰呼啸而过,男子抬起右手,脚下烈马打了个响鼻,骤然停下,而在他身后,密密麻麻的黑甲狼兵一眼望不到头。 黄沙摩挲着将士们身上的铁甲,慕容灼灼轻声一笑,望着眼前若因如下的平牢关,感慨道,“平牢关,我慕容灼灼又回来了,不过这次你们就不像上次那么好远了。” “驾驾驾。。”身后传来马蹄狂奔的声音,来到慕容灼灼身边的斥候飞身下马,直接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一封羊皮军报,“启禀将军,北海将军密信,中原天子御驾亲征,起兵十万正朝定州赶来。” “天子御驾亲征?”慕容灼灼拿起军报看了看,慕容灼灼看完后直接大笑道,“真是可笑,还以为是四年前呢,真是天真,既然中原天子找死,那本将军就送他一程,传令下去,三十万大军继续前进,务必于四月之前抵达平牢关,告诉大汗,攻城计划不变。” “是。”斥候迅速领命退下。 身后的回裂担心的说道,“将军,中原皇帝御驾亲征,咱们是不是得小心行事。” “年纪轻轻没有任何作战经验的年轻天子,本将军还真没放在眼里;若是来的人是项州的宁鹤或者是靖州的齐溪,本将军还会稍稍忌惮一下,但来的人是个天子,这个天子本将军本将军还真不怕。”慕容灼灼冷哼一声,南望自己心心念已久的中原沃土,不免感慨,“此战,必胜。” 大奉太武二年三月七日,慕容灼灼亲率三十万北蛮军南下,大战一触即发。 。。。 自从平牢关来了个监军大人后,赵槐可开心坏了,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这个新来的监军和张将军一样是个铁面无私,不苟言笑的狠人;但是在王谪元来了后,赵槐才发现并不是这样,这个监军大人不仅长的玉树临风,言谈举止间更是温文儒雅,要不是亲眼所见,他都不敢相信这么一个文弱的书生居然会是他们的监军大人。 而且王监军不像张醒山那样见了他们不是打就是骂,王监军见了他们总是面带笑容,不忙的时候还会坐下来和他们聊聊天,说说话,问问家里情况,对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兵还是毕恭毕敬的行礼,就行了一个简单的礼,就把那些老兵感动的哭的稀里哗啦的。 随着相处时间越来越长,赵槐对这个监军也是越来越喜欢,上次站岗的时候他偷了个懒,窝在旁边的墙缝里睡着了,结果被王监军发现了,当时赵槐吓坏了,还记得上次他睡觉被抓,张醒山把他住起来一顿马鞭,差点把他没打死;都做好吃鞭子准备的赵槐却不曾想抓到自己偷懒的王监军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简简单单的说了句下不为例后就走开了。 就这一句下不为例,差点没把赵槐感动死;自此赵槐在心里暗暗发誓,他赵槐这辈子跟定王监军了。 虽然赵槐和大多数的将士一样对这个王监军都是颇为喜欢,但是一万多人的大军中总有个例,他的师父老油子就是那个个例。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老油子从见到王谪元的第一眼开始就对这个读书人没什么好感,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二十多年的老油子什么人见过,这平牢关是大奉北境三关之一,是阻止北蛮南下定州的第一道门槛,战略位置何其重要,如此至关重要的关卡为什么会派一个书生来这里,而且这个书生虽然见到他们总是驱寒温暖的关心着,但老油子总觉得这个监军的笑容很假,不是发自内心的那种,而是有种逢场作戏的感觉。 对于王监军的评价老油子只有简单的两个字:虚伪。 为此,赵槐还和老油子争论了许久,但都没有个结果,赵槐他虽然能说,但老油子就是轴着一根筋,一副你说什么我都不听的态度;而老油子也说服不了赵槐,两人就这么吵了好几次。 “老油子,人家王监军那么好,那次碰到你不是笑着给你打招呼,可你呢,板着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监军呢。”赵槐躺在旁边的土包上,一边嚼着花生一边嘟囔道。 毫无疑问,这花生又是从火头军的厨房里顺出来的。 老油子双手插在袖子中,不以为意的说道,“他越是这样我越是不踏实。。” “你有什么不踏实的,你觉得人家王监军是想图你财还是想害你命啊,还不踏实。。”赵槐起身冲着老油子一阵数落。 老油子转过身子,说不过年轻人的他干脆不说了,继续像往常那样盯着外面的苍凉沙漠。 “要我说啊,人家王监军是又有见识,又有胸怀,还有胆魄,一般的读书人谁敢来咱们平牢关啊,又苦又累的;可是王监军不一样,他就来了,就冲这点,我赵槐就佩服他。。”赵槐起身,双手背在身后,一字一句的说着。 但是老油子的脸色却突然难看起来,万里沙漠之上,一道黑线突然浮现出来,感到不对劲的老油子瞪大了眼睛想再仔细看看,随着黑线越来越长,老油子猛地站了起来。 这一站,可把赵槐吓了一大跳,“你干什么,要打我啊?” 赵槐慌忙往后退去,紧紧护着自己。 “北蛮兵来了。。” “什么?” 第503章 战事再起 “呜呜呜。。”平牢关的城头上,号角齐鸣,鼓声阵阵。 平牢关将士在大将军张醒山的带领下齐刷刷的来到城头上,张弓搭箭。 望着雄关之下密密麻麻的黑胄铁骑,张醒山不由得双拳紧握,眉头上瞬间一阵黑线,“这北蛮兵来得还真快啊。” 就在这时,王谪元也快步来到城头上,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在看到数十万大军兵临城下的场面后,还是被狠狠的吓了一跳。 “传令,准备迎敌。”张醒山大喊道。 鼓声越来越急,无数斥候飞奔而走,信鸽更是不计其数,相信用不了几天,北蛮南下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大奉。 与此同时,城门口处,老油子和赵槐也忙碌了起来,他们将一个又一个塞满泥土的麻袋挡在城门口,一标人马齐齐挡在那里,这里就是他们的前线,大军攻城,要想破城一般来说有两个办法,一个就是用云梯或者登车从强攻城墙,从城墙上杀进来;还有一种就是在投石车和弓弩手的掩护下,让步兵用攻城木强破城门,从正面杀进来。 而此时的老油子他们就守在城门口,一旦北蛮军用攻城木撞城门,那他们就是平牢关的第一道防线。 来到平牢关这么久的赵槐还是第一次碰到北蛮大军压境,平日里话多的他此时嘴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耳边回荡着全是自己的心跳,老油子拿着长枪趴在麻袋上,透过城门口的缝隙瞄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北蛮军压境,并未像之前一样盲目攻城,而是颇有章法的列起了大阵,盾甲兵在前,步兵随后,弓弩手和投石车远程协助,如此有章法的攻城着实是让人眼前一亮,老油子看到这以幕后,感慨道,“这场仗不好打了啊。” 城头上的张醒山看到眼前一幕,又何尝不是一样的想法,当年那一仗他现在还历历在目,若不是颜子岳及时赶到,怕是这平牢关就要没了,如今颜将军不在了,这平牢关只能靠他自己了,不知道这次他能不能守得住呢。 而此时,北蛮军方阵中,一个赤膊壮汉手握九环大刀一步一步的朝着平牢关走来。 城头上的弓弩手早已经是拉弓搭箭,就等张醒山一声令下好把这个不知死活的蛮子射成筛子。 男子大刀拖地,发出阵阵铿锵声,城头上的张醒山看到眼前持刀男子的样子后,神色骤然一紧,双眸中杀意尽显。 “张将军,可还记得本将军啊?”站在下面的回裂扛起大刀搭在肩膀上,九环碰撞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回烈,许久不见,怎么,今日又来找死啊?”城头上的张醒山也是毫不客气,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就是如此。 回烈轻声一笑,不屑的看着张醒山,“张将军,你是个英雄,我们慕容将军敬重英雄,只要你开城投降,我们慕容将军保证给予你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还不等回裂说完,张醒山直接一把拿起旁边弓弩手的弓箭,拉弓搭箭,箭矢破空声砰然响起。 “嘭。”箭矢稳稳的插入回烈脚前,回烈的话戛然而止,都这样了,这话也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回烈冷哼一声,抬头看向张醒山,目光中满是杀意。 回烈晃了晃脑袋,冲着城头喊道,“看来张将军是不给自己留后路了。” 张醒山站在城头上,厉声喊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远处的慕容灼灼听着张醒山的话,不由得鼓起了掌,“是个有骨气的人,本将军喜欢。” 回烈狼狈而回,来到慕容灼灼面前,沉声说道,“将军,这个张醒山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他这是铁了心要和我们打到底了。” “这种人驻守平牢关本将军才觉得有意思,若是换个人,那就没意思了。”慕容灼灼极其自负的说道,随后抬了抬手,“既然都准备的差不多了,那就开始吧。” 回烈往前走了两步,来到一面直径足有两米的牛皮大鼓面前,拿起牛棒骨做的锤子,抬起双臂,哐哐哐的锤了起来。 鼓声起,三军齐。 北蛮军方阵开始一步一步的往前推进,攻城之稳,步调之齐,前所未有。 盾甲兵举盾在前,步兵低头紧随其后,大军开始缓步前压。 张醒山扔下手中的弓箭,拿起手边的银枪,沉声大喝道,“将士们,死战。。” “咚咚咚。。。”平牢关的城头也响起了鼓声,一声紧,二声急。 “杀。。。”下面的北蛮军齐刷刷冲杀而来,声势浩大。 “嘭。”一块块巨石从战场的大后方砸向久经风霜的平牢关城头,北蛮的投石车开始发力,巨石,弩枪,弓箭,劈头盖脸的就往平牢关城头砸去,城头上,见了血的平牢关将士也是嘶声大吼,弓弩齐射,死死压着前进冲锋的北蛮军。 城门口处,透过城门缝隙盯着北蛮军一举一动的老油子脸色严肃,目光如炬。 “拿把弓。”老油子一边低声说道,一边伸出右手,身边的标长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的牛角弓递了过去,其实这把弓应该是老油子的。 接过牛角弓的老油子弯弓搭箭,将箭矢对准缝隙,而自己则是闭着眼睛。 赵槐沿着口水问道,“老油子,这能射中啊。” “别说话。。”标长直接打断赵槐,神色紧张的看向老油子。 老油子也不说话,只听到“刺啦”一声,弓弦震动不停,箭矢席卷而出。 “噗嗤。”箭矢一往无前,直接插入一个举着盾牌往前走的北蛮军小腿上。 “啊。。”鲜血狂飙而出,受伤吃痛的北蛮盾甲兵直挺挺的握着腿摔倒在地,不停的叫喊着。 “打中了。。。”透过缝隙看到北蛮盾甲兵摔倒的赵槐激动的大喊着,守在城门口的一标将士也跟着激动起来。 老油子面不改色的说道,“别高兴的太早,这只军队比我碰到的任何一支北蛮军都强,这次咱们怕是要打一场血战了。” 老油子的话让场上的将士都沉默了起来,这个时候的赵槐抬起头大喊着,“死就死了,来到这就没想着活着回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赚一个呢。” “臭小子,胡说什么,下来。”老油子一把将赵槐扯了下来,而旁边的标长听到后也是牙关紧咬的说道,“没错,赵兄弟说得对,咱们当兵的,什么都能怕,就是不能怕死,怕死就不当兵了。” “对,怕死不当兵。。”下面的将士一个个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激动的喊着。 老油子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双眼通红,从这些年轻人身上,他好像又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意气风发,热血激昂。 “好,死战到底。”老油子应声点头,随后拉弓搭箭,一箭射出,又是一个北蛮兵应声倒地。 随后接连射出三箭,三箭三人,一箭不失。 “嘭,”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一阵哀嚎声响起,随后便是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赵槐他们赶紧往身后跑去,但他们看到面前的一幕后所有人都惊呆了,而赵槐更是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直接哇哇吐了出来,此时他们面前,一个刚牺牲的平牢关将士正躺在血泊中没了呼吸,他是被投石车的巨石砸中,从城头上摔下来的,他的胸口处早已是血肉模糊,碎裂的骨头从身体两边穿出,身上的铁甲已经嵌进了身体里,前一秒还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就被砸成了肉饼,这种反差让第一次经历大战的赵槐实在是接受不了,把刚刚吃的花生连同午饭一起吐了出来。 老油子来到死去的将士面前,见惯了生死的他低声说道,“送到后面葬了吧。” 众人手忙脚乱的将男子拖到草席上送到平牢关后方,而老油子则继续张弓搭箭,收割着北蛮军的性命。 城头上的战场不可谓不惨烈,在投石车和弓弩手的掩护下,北蛮兵方阵早已经兵临城下,一把把云梯拔地而起,一道道勾索不断的攀上城头,张本溪看着眼前一幕大喊道,“浇桐油,下滚石。” 一盆盆烧的滚烫的桐油顺着城头泼下去,桐油浇在北蛮军的身上,烫的北蛮军呲牙咧嘴,痛哭嚎叫,刺啦刺啦的声音不断响起,滚石加上桐油,硬生生的把被北蛮军压在了城下。 看着城下北蛮军越来越多,张醒山脸上闪过一道道阴狠的神色,拿起手边的箭矢在身后的桐油锅里裹了裹,随后真气挥洒而出,火星燃起。 “咻。”带着火苗的箭矢极速而下,直勾勾射在挂满桐油的城墙上,一瞬间,滔天火势骤然而起,城墙上下瞬间燃起熊熊烈火,火焰无情的吞噬着北蛮军将士的性命。 哀嚎不断,惨叫连连,血腥味和焦香味充斥在整个战场上。 火焰弥漫,看着下面仓皇撤退的北蛮军,张醒山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第一波总算是守住了。 环顾四周,看着被投石车撞得稀巴烂的城头,张醒山还是露出了凝重的神色,这次北蛮军是有备而来,这平牢关怕是不好守了啊。 第504章 兵临玉门城 慕容灼灼三十万大军南下平牢关的消息在大战未开始之前便被宁延得知,飞鸿的情报要远比斥候的军报要来的更快。 敦煌城内,宁鹤召开紧急军事会议,只要是在敦煌城的上将军全部出席此次会议,北蛮来势汹汹,三十万新军南下,而平牢关只有一万守军,虽说天子御驾亲征为平牢关带来了十万援军,可问题是张醒山不一定能撑到那个时候;所谓唇亡齿寒,为了项州安全考虑,也为了大奉百姓考虑,宁鹤决定派兵支援平牢关。 不过这个支援也不是单纯的派兵前往平牢关协助张醒山抗敌,宁鹤决定并发三路支援平牢关作战,第一路,由他亲率天山白马营,疾风营,红纸营,尘沙营北上云连勒格,围攻玉门城,采取围魏救赵之计,缓解平牢关压力;二则是让许慕梁从北门关出兵,西垒营,沉鼓营,滚到营三大营与许慕梁一同出发平牢关;第三便是宁延的神虎飞豹军,由宁延亲自率领,从边境东入龙门镇,支援平牢关。 三路援军共同驰援平牢关,再加上公孙长风的镇南军,袁亥北的禁卫军,平牢关定可万无一失。 西北黄沙起,将士百战归。 校场之上,宁延锦衣在身,身后跟着三骑,分别是池明渊,孔真玄和聂红衣。 飞豹军将军吕翊纵马来到宁延面前,颔首行礼,“公子,飞豹军集结完毕。” 飞豹军之后便是神虎军,从雍州跟着宁延来到项州的舒鸿,舒钧两兄弟身披重甲来到吕翊身旁,拱手道,“公子,神虎军集结完毕。” 宁延微微颔首,一声鸟鸣响起,宁延侧身抬手,盘旋的白鸽落在宁延手臂上,拿起信鸽腿上绑着的情报,细细看去,看完情报后的宁延沉声一笑,“龙王镇杨参司允许我军入境,将士们,传我军令,出发东进迎战北蛮。” “是。” 骑兵在前,步卒在后,烟尘四起,大军远征。 老将军池明渊嘴里叼着草根,不紧不慢的跟在宁延身后说道,“公子,这是你第一次率军出征吧。” “是啊!”宁延伸了个懒腰,感慨道,“不仅是我,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上战场,他们或许想着建功立业,扬名立万,可我不想这些,我只想怎样才能把他们活着带回来。” “哈哈哈,公子,其实咱俩也挺像的,你想带这群小崽子回来,而我啊,只想带你回来。”池明渊听后哈哈大笑道。 宁延微微一笑,转身看向身后的敦煌城,敦煌城头,他相信有一群女眷正默默的看着他们的背影而流泪,这里面不仅有虞兮柠,还有千千万万盼郎归的普通女子。 此时的宁延暗暗发誓,一定要带大家平安归来。 。。。 云连勒格,玉门城。 玉门城能像钉子一样卡在北蛮和项州之间数十年,毫无疑问,守将祁连锋功高甚伟;而祁连锋也成为了阻止宁鹤北进云连勒格的最大敌人;这次为解平牢关之危,这两个老对手将要再度交锋,这次成败又将如何呢? 慕容灼灼领兵南下的消息祁连锋也是第一时间就收到了,这个不惑之年的中年男子看着手中军报,不善言辞的他略微叹气,一年前因为泥台,瓦坟,茂谷口的大败,原本的云连勒格上主耶律果引咎辞官返回了王庭,新来的魏怀英颇有手腕,但他却是慕容灼灼那一派的少壮军官,这一点让一直忠于耶律皇族的祁连锋颇为厌恶。 不过祁连锋不得不承认,慕容灼灼和魏怀英这些少壮军官治军确实有一手。 三十万大军南下平牢关,如此大规模的国战一旦一方失败,那对国家而言都是致命的,慕容灼灼敢如此不留余地的率军南下,要么是他真的有一举拿下平牢关的实力,要么他就是个战争疯子。 “启禀将军,离皋城魏大人来信。”正在祁连锋深思的时候,门外亲卫的声音直接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吧。”祁连锋沉声说道,手下亲卫将魏怀英的亲笔信送上,祁连锋徐徐打开,当他看完信上的内容后,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下边的亲卫讪讪退去,看完信后的祁连锋紧紧握着信件,“倒真是好算计啊。” 话音未落,又有斥候来报,“启禀将军,城外三十里发现铁勒屠,将军,我们要不要出城相迎。” “开城门,准备接人。”这魏怀英是真的好心机啊,等到铁勒屠距玉门城还有三十里的时候才写信给自己,摆明不给自己拒绝的机会,虽然自己也不会拒绝,但是魏怀英这么做事多少让人有些不舒服。 玉门城外,一千铁甲重骑在将军祁连豹的带领下朝着玉门城而来,看到城门洞开,城头旌旗飘扬的时候,祁连豹会心一笑,“哈哈哈,我就说大哥是不会忘了咱们自家兄弟的,兄弟们,进城了。” 城门之上,甲胄在身的祁连锋看着眼前的一千铁勒屠不由得沉声感慨,“一千铁勒屠来到咱们玉门城,不是好事啊。” “将军,咱们玉门城是和项州接壤的第一城,人手本就不够,这此来了一千铁勒屠,还是二公子亲自率领的,这不应该是好事吗?有他们在,咱们再面对项州军的时候,就不用那么担心了。”旁边的副将不接的说道。 祁连锋盯着面前的铁勒屠,感慨道,“正是如此,我才不希望他们来,他们不来意味着玉门城平安无事,他们一旦入城就意味着玉门城恐有大战来临,若不然,魏怀英也不会派来一千铁勒屠参战。” 身后的副将听后恍然大悟,原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大人,慕容将军正在围攻平牢关,咱们玉门城应该不至于像您说的这么危险吧?” “咱们的对手可不是定州,而是项州,是宁鹤。”提起宁鹤,祁连锋的脸色就变得阴翳起来,“即便是慕容灼灼来,面对宁鹤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从宁致到宁鹤,宁家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再说这句话的时候,祁连锋的语气中是明显的酸意。 “大哥,大哥。。”即将入城的祁连豹站在城门下冲着城头的祁连锋大喊着。 同时投身军旅的兄弟能在并肩作战,对两人来说这是最大的欣慰,但又是最大的不幸;阔别多年未见,看着城头上越发瘦弱和苍老的大哥,祁连豹心中不免难受;接到调令的那一刻,祁连豹就迫不及待的带着手下飞速南下前往玉门城,他太想念自己大哥了,他太想帮自己大哥了。 他想告诉自己大哥,祁连家不仅有他祁连锋,还有自己祁连豹。 玉门关这面大旗,他祁连豹也能扛起。 城头上的祁连锋微微颔首,看到弟弟的他是高兴的,但是对未来局势的揣测又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很快,这种不安就变成了现实。 。。。 项州北部边境。 一万天山白马营将士在上将军田毅的带领下朝着玉门关不断逼近,五千疾风营将士分列两边,轻骑策应重骑,步兵随后,这一看就是宁鹤的手笔。 玉门关内,不断有斥候游骑前来反馈军情。 从五十里到四十里,再到三十里,城头上的祁连锋望着南边风卷沙尘的战场,眼中阴霾尽显。 一刻钟后,正在练兵的祁连豹迫不及待的跑到城头上,急不可耐的说道,“大哥,项州军是不是来了;要我说来得正好,我还就怕他们不来呢,大哥您在上面看着,弟弟下去搓搓项州军的威风。” “慢着,你可知道打头阵的是项州军的谁吗?你知道他们来了多少人吗?你知道他们如何排兵布阵吗?”祁连锋接连的三个问题问的祁连豹是哑口无言。 祁连锋无奈叹气,“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与敌作战,只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项州军打头阵的将军叫田毅,乃天山白马营上将军;上次我军在泥台,瓦坟,茂谷口的大败都是此人所为,天山白马营乃项州军精锐重骑兵,须谨慎应对,不可马虎大意。” “能让大哥你这么小心的骑兵可不多见啊,看来这天山白马营确实不容小觑。”祁连豹在旁皱眉说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祁连锋沉声说道。 远处一骑疾驰而来,满身鲜血,城头上的祁连锋见状急忙转身走下城墙,边走边说道,“开城门。” 城门打开,这名将死的北蛮斥候嘴角渗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回到了玉门城,祁连锋紧赶慢赶等到他来到城门的时候,那个斥候早已气绝身亡。 身旁的将士小心的为死去的斥候盖上白布,起身说道,“将军,城外十里,三万大军压境。” 这便是那个斥候生前的最后一句话。 祁连锋微微颔首,沉声说道,“厚葬。” 身后将士肃然而立。 不出意外的话,一百斥候已经全部死在了城外。 城头上,粗狂的号角声随风而起。 城外,白马铁甲,大军压境,一面面项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第505章 城前血战 玉门城,城头号角声不断,伴随着号角的粗犷之声,一万狼骑悉数出城,列阵迎敌。 两军对峙,阵前的银甲将军银枪沾血走在最前面,身后骑兵徐徐展开。 看到面前整军列阵的一万狼骑,田毅稍稍有些意外,“这祁连锋是出了名的缩头乌龟,今天这是抽什么风,居然搭起台子要和我们干架;他若是老老实实的守城,咱们都是骑兵拿他还真没办法,这一出城不就是找死吗?” 旁边的疾风营上将军韩念持枪跟在田毅身旁,看着眼前的狼骑,缓缓说道,“照你这么说,大将军让咱们来攻城不更显可笑?” 田毅咂吧着嘴看着韩念,“姓韩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故意瞒着我啊。” “就从军事大局而言,咱们大军压境,祁连锋若是像往常那样闭门不出,那咱们大可不管他,直接掉转马头往东而去,抄了慕容灼灼的后方;现在平牢关战事紧张,不管是慕容灼灼还是祁连锋都绝不允许平牢关那边出现任何变故;他祁连锋尽管知道固守迎战是最好的方式,但为了平牢关大局,他还是得硬着头皮出来迎战,将咱们锁在玉门城,一旦咱们出现在慕容灼灼后方,那他祁连锋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不过敢这么堂而皇之的出来迎战,说明北蛮那边也知道平牢关一旦开战,咱们必有行动;所以我想玉门城内肯定还有北蛮援军,这一万狼骑只是个开胃小菜,正席还在后面呢。”韩念一语道破玄机。 旁边的田毅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大公子亲率大军迎战呢,就是给祁连锋压力,大公子知道祁连锋此次必会出城迎战,所以才让咱们骑兵压境,大公子果然厉害啊。” “这便是大公子厉害之处,比阴谋更厉害的阳谋,咱们出兵玉门引出祁连锋这只锁头乌龟,无形中给玉门关压力;许将军带入前往平牢关支援张将军,五公子再来个锦上添花;咱们数管齐下,这祁连锋这个亏是吃定了。”韩念冷声笑道。 此时站在一万狼骑前面的祁连锋目光冷淡的看着面前的项州军,死死攥着手中的长枪,骑兵冲锋,久经沙场的老卒都会留心身上的弯刀,第一轮冲刺结束,双方骑兵就会陷入混战,混战之中越早拔出腰间弯刀,就越多一份杀人和活命的机会;对于眼前的项州骑兵来说同样如此。 金甲傍身的宁鹤手握金枪徐徐向前,两侧骑兵自动让出一条小道,宁鹤冷面而来,田毅和韩念同时拱手相迎。 年轻的将军站在大军前方,手中金枪指地,宁鹤的出现瞬间引起了祁连锋的注意,两个沙场老对手彼此相见没有寒暄,没有交流,只见祁连锋抬起手中长枪,往前一指,一万狼骑呼啸而出。 而宁鹤手中原本指地的金枪猛然抬起,向前一点。 两军骑兵几乎同时展开冲刺,一白一黄两线潮头疯狂逼近,喊声震天。 双方骑兵对垒而战,一接触都是入骨入肉,碰撞声,惨叫声不绝于耳;骑兵冲刺的力度和速度发挥到极致,而位于天山白马营左右两翼的疾风营在冲刺之时便从左右两侧绕了一个圆弧,朝着狼骑的后方冲去。 一名天山白马营铁骑和最前面的一名狼骑几乎同时出枪,两人同时侧身躲避,长枪几乎是顺着两人的胸甲摩擦而过,战马前冲,在长枪被躲开的一瞬间,白马铁骑直接拔出腰间佩剑,冲着北蛮子的脑袋砍去,那北蛮子也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卒,只见他迅速拔出腰间的弯刀,抬刀格挡,两刀相撞再度弹开,就在白马铁骑准备收刀再砍的时候,旁边一个北蛮子冲出,提起长枪就冲着白马铁骑而来,白马铁骑直接反手握住面前长枪,右手挥剑砍去。 这后来的狼骑明显是个新兵,在长枪失利的一瞬间并未想着拔刀迎战,而是愣在了那里,想要抢回长枪,但战场上一瞬一息都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那个北蛮子新兵明显没有这么幸运,迎面的一刀直接砍的他眼前一黑,摔身下马再也起不来了。 而刚刚打过照面的北蛮老卒回身就抬刀砍向白马铁骑的脑袋,白马铁骑直接扔掉手中的长剑,双手合力,用刚抢来的北蛮枪捅向面前的北蛮子,一枪刺入,不偏不倚,直插心脏。 连杀两人的白马铁骑弓腰低头,捡起地上自己刚刚丢掉的佩刀,继续往前冲去。 有两骑连人带马的撞在一起,战马头颅当场碎裂,马背上的骑兵同时跃起,两枪刺出,全部刺入敌人胸膛,鲜血狂喷,两人同时落地,倒在自己战马身旁,来了个同归于尽。 天山白马营重骑兵中身强体壮的骑卒不仅可以一枪挑飞面前的敌人,还能趁着战马余威再挑一人;这不,一个天山白马营标长直接一枪穿了一个狼骑的胸膛,随后长枪在手,连带着前一个狼骑的尸体一起直接刺入后面狼骑的胸膛,一枪穿两人。 这名标长果断扔掉手中长枪,拔刀再战,越战越酣。 天山白马营在前冲杀,疾风营的将士顺势绕道狼骑身后,不断的冲刺截杀,一个接一个的尸体不断倒下,此时的战场中央,祁连锋真气暴涨,真气滚动,不断的冲杀,短短一息之间,已有数十名白马重骑兵倒在他的枪下,身旁的天山白马营将士祁连锋团团围住,但这中间仍给祁连锋留下了一个直径数米的空心圆;就在祁连锋准备再度冲杀之时,一杆金色长枪从天而降,不远处宁鹤纵马狂奔,真气傍身,接连撞飞好几个挡在他身前的狼骑,随后一枪抛出,枪先到,人后行。 飞身跃起的宁鹤直接一掌拍向马背上的祁连锋,祁连锋连忙横枪阻挡。 “嘭。”一声巨响,祁连锋吃力落地,胯下坐骑受不住这庞大的真气碰撞,直接倒地吐血而亡。 两人同时落地,同拿长枪,看着多年的对手,祁连锋冷哼道,“宁鹤,你果然是我汗国的头号大敌。” “祁连锋,这次定将你斩杀于此。”说罢,宁鹤真气暴涨,长枪横扫而至,内力雄厚的祁连锋倒也不怕,手握长枪就冲了上去,两大主帅酣战在此,冲刺的骑兵都不约而同的让出一块庞大的空地出来,主帅交锋,有着影响战场的作用。 不过眼前的狼骑明显已经处于下风,天山白马营加上疾风营全力冲刺,这一万狼骑还真不够看。 金枪之上,真气纵横,一枪一枪砸在祁连锋的长枪之上,巨响伴随着犀利的罡风吹的祁连锋身上的盔甲都裂出了一道道细密的缝隙。 “轰。”长枪以横绝千山的力度砸在祁连锋的长枪上,祁连锋双臂一阵颤抖;随后借势落枪,枪尖落地时,腾身而起,一脚踹出,宁鹤抬手阻挡,巨力袭来,两人同时被震开。 祁连锋的枪法和他的作战风格几乎一模一样,以防守为主,就像个乌龟壳一样,纵使宁鹤枪法犀利,也是在祁连锋身上讨不到一点好处,不过随着战局的继续进行,狼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后退去。 此时城头上的祁连豹静静的看着下面的战场,当看到狼骑隐隐有退败迹象之时,眉头一皱,“传令,铁勒屠,准备出城。” “是。” 战场之上,韩念和田毅正杀得兴起,两人一枪一枪的收割者狼骑的性命,又不怕死的狼骑冲刺而来,田毅直接挥枪而出,长枪势若千钧,直接穿枪而过,连人带枪一同扎到马下,枪尖搅动,鲜血狂涌。 一万狼骑败势显现,韩念抽出长枪,周身沾满鲜血的他厉声大喊道,“将士们,一个北蛮子也别放过,杀!” 一声怒吼,身后将士战意再起,如摧枯拉朽一般收割者狼骑的性命,就在此时,玉门关城头上再度响起号角声,号角声粗犷凄厉。 与此同时,玉门关城门大开,一众铁勒屠手握七尺长枪,如野兽般疯狂涌出。 一骑风云起,一动风雷震。 一千铁勒屠从城中涌出,大地一阵颤动,看到铁勒屠冲杀而出,韩念眉头紧锁,嘶声大喊道,“田毅,是铁勒屠。” “狗东西,还真被大公子说中了,天山白马营的将士们,随本将军迎战铁勒屠,杀一个回去吹一年。”田毅看着铁勒屠,直接挥枪而出,带着身后的天山白马营将士就冲了上去。 “小心点啊。”韩念扯着嗓子喊道,同时又冲着战场中的疾风营将士喊道,“疾风营,撤。” 疾风营的轻骑袭扰一般骑兵还行,对于铁勒屠这种重甲骑兵,你一枪下去连人家身上的甲胄都穿不透,而且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疾风营根本占不到一点便宜。 一直想和铁勒屠一教高下的田毅可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一马当先就冲了上去。 正在和祁连锋酣战的宁延听到城头上响起的号角声,当即眉头紧锁,“铁勒屠。” 祁连锋摸了摸嘴角的血污,冷哼道,“宁鹤,我自认武道兵法玩不过你,但我汗国有的是能玩过你的。” “好啊,这次算你走远,回去后告诉那个能玩过我的人,我宁鹤就在项州等着他。”宁鹤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 “哼。”祁连锋翻身上马,直接下令撤军。 第506章 白马覆血衣 一马当先的田毅直接冲到铁勒屠面前,抬手一枪,银月尖枪寒芒尽显,借助胯下白马之威,直接撞向眼前铁勒屠;浑身铁甲的铁勒屠将士看到田毅挥枪而来,当即勒马冲刺,长枪发力,双枪撞在一起,发出巨响,庞大的真气顺着长枪冲入铁勒屠体内。 “嘭。”一声巨响,真气卷入铁勒屠体内,眼前的铁勒屠直接被崩成肉泥。 然而还不等田毅再度发力,身后鼓声响起,五转三急,是撤退鼓。 田毅不甘心的啐了一口唾沫,随后勒马撤去。 双方人马接连撤去,祁连锋也在铁勒屠的保护下撤入城内。 夜幕来临,项州军在玉门城外二十里地扎营,借助油灯微弱的灯光,宁鹤手握狼毫笔,在地图上勾勾画画,田毅和韩念先后走入宁鹤营帐。 两人齐声拱手道,“末将拜见大公子。” “韩将军,田将军,深夜唤你们前来是为了明日再战玉门城一事,两位将军若有疑惑之处,尽可提出。”宁鹤轻声说道。 田毅沉声说道,“大公子,咱们此番北上是为了解平牢关之围,大军围困玉门城是为了给祁连锋施压,迫使慕容灼灼分兵援助玉门城或者减缓对平牢关的进攻,如此之举,属下可以理解;只是,我与韩将军麾下皆是骑兵,今日战场之上,那祁连锋肯定知道若没有铁勒屠相助,他一定不是咱们的对手,按照铁勒屠的性格,今日吃瘪之后定会龟缩于城中,只怕他明日未必回出城迎战啊。” 宁鹤轻声解释道,“两军对垒,为达目的可尽数施展才能,今日一战,祁连锋必定会将战场情况悉数上报,而我猜测,北蛮高层的目的肯定是让他们继续出城作战,牵制我们,在上面的压力下,他祁连锋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可是,若是慕容灼灼不肯回援,或者就对玉门城不管不顾这又如何是好?”田毅继续追问道。 旁边的韩念接过田毅的话说道,“若是明天还不见大军回援,那咱们就派红纸营和尘沙营围攻玉门城,正好一举拿下玉门城,玉门城若失,那云连勒格南部将无险可守,到时候我大军以玉门城为跳板大举北上,这对于北蛮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拿下平牢关还是保住玉门城,我想对于慕容灼灼来说不难选择。” “韩将军说的不错,就是这个道理。”宁鹤微微一笑。 田毅恍然大悟,当即拱手笑道,“大公子高见,在下佩服。” 三人在营帐内商议着明日作战之事,此时的营帐外,一身红甲的李风荷站在小山丘上,往北眺望,注视着眼前的玉门城,此时身后快马奔来,骑在马上的正是当年被宁延托付给李风荷的云不凝。 此时的小丫头褪了稚气,英姿飒爽,策马狂奔而来,云不凝翻身下马,拱手道,“将军,大将军军令,红纸营继续备战,等候军令。” 李风荷眉头微微皱起,“今天天山白马营和疾风营都出尽了风头,咱们红纸营一点油水都没捞到,这大公子也太偏心了吧。” “李将军不是常说大公子用兵如神,跟着大公子能战无不胜吗?怎么,现在却在这里发起了牢骚。。”李风荷话音刚落,就听到远处传来沉沙营主将齐山岗的声音。 经过上次宁延之事后,齐山岗虽然对宁延有所改观,但这并未减少他骨子里的傲气,宁鹤的兵法谋略他是佩服的,但是宁延就不一定了,只靠一时手段确实可以赢的好感,但要想在项州长久立足,靠心计可不行。 对于齐山岗,李风荷根本没有一点好眼色,“你来干什么?” “军营就这么大,这里为什么李将军能来,本将军就来不了了?”齐山岗玩味的笑了笑。 李风荷冷哼一声,直接上马说道,“不凝,我们走,别理他。” 李风荷翻身上马而走,齐山岗沉声一笑,“若是你相信大公子,就按照大公子说的做,他所做的决定一般都不会错。。” 对于齐山岗口中的这句话,李风荷是深有感触。 那年穆宗皇帝还在,西羌进犯边关,而那个时候礼国公刚离开项州不久,项州军心不稳之时,对西羌的这一战不仅让宁鹤在项州站稳了脚跟,更是一战打服了项州军一半以上的将军,这便是当年的西谷口之战;那一战宁鹤带着五营将士攻击四万人前往西谷口迎战西羌十六万大军,这一战西羌来了十万骑兵,六万步卒,来势汹汹,最后的接过却是西羌狼狈而走,宁鹤带着一万大军得胜而归。 那一战,西谷口谷口上,宁鹤金甲变血甲,白马覆血衣,身边的三十六亲卫全部战死。而跟在他身边的留下营上将军陈辛如更是一战成名,打出了“留下不死,项州不败”的神话。战斗一开始,宁鹤就将西羌算的死死的,从他们派兵布阵到变阵出兵,就连什么时候来多少人参战都被算到了;十六万西羌军被四万项州军牵着鼻子走,宁鹤更是身先士卒,从骑战到步战,杀敌将领二十六人,一杆金枪杀敌骑兵上百人;杀得西羌大军闻风丧胆,如见鬼魅。 最后死伤过半的西羌军狼狈而撤。 仅此一战,宁鹤威名尽显。 李风荷停下脚步,深呼吸一口气,沉声说道,“对于大公子,我比你更信任他。” 说罢,年轻女将便勒马而回,齐山岗也不恼,沉声一笑,“真的吗?” 。。。 翌日清晨,一夜未眠的祁连锋快步走上城头,玉门城外,满是项州骑兵。 玉门城外黄沙弥漫,就不曾歇过片刻。 身后副将快步赶来,深色尴尬的说道,“将军,魏大人不同意咱们据城死守,要求咱们出城迎战,他说那怕拼的只剩下最后的一兵一卒,也绝不能放一个项州军离开。” “嘭。”祁连锋气的一掌拍在成垛上,怒吼道,“平牢关战事紧张关乎整个大局本将军知道,但我玉门城就不重要吗?他一兵不派的就让我带着手下在这里死战,他魏怀英想干嘛?空手套白狼?” 魏怀英能够接替耶律果担任掌管云连,能这么嚣张的在云连勒格和其他老将军吹胡子瞪眼,不仅是因为他是少壮派将领,身后有董长陵和慕容灼灼撑腰,更为重要的是,他手下有一支规模超过六万的狮虎铁骑,这支重甲骑兵是魏怀英亲自训练出来的,战力不俗,虽然战斗力比起铁勒屠还尚有差距,但放眼整个北蛮,绝对是顶尖铁骑之一。 这六万铁骑是魏怀英立足的资本,也是他能被慕容灼灼委以重任的原因,当年太子耶律原见到魏胖子问他,如果南部战事再起,碰到项州军,肯不肯一换一,换一个天下无敌出来?言下之意,就是让魏怀英直面项州军,只要能做到一换一,那就是大功一件,至于那腹有心计的魏怀英是如何回答的,自然无人得知。 不过魏怀英自始至终都是站咱慕容灼灼这一边的,这是不容反驳的事实,此次玉门城一战,是宁鹤摆出的阳谋,他祁连锋不相信魏怀英看不出来,他连铁勒屠都能找来,为何就不肯派两万狮虎铁骑来此,六万大军,两万人都来不了吗? 旁边的祁连豹眉头紧锁,“大哥,咱们还要出城吗?” “城外什么情况?”祁连锋沉声问道。 祁连豹拱手道,“斥候来报,此次宁鹤率军前来不仅带了天山白马营和疾风营地,在他们身后还有两万大军,即便咱们全部出动,加上铁勒屠,也不一定能拼光这两万大军。” 祁连锋闷声点头,宁鹤这是有备而来啊。 “迎战。。。”无奈之下的祁连锋大手一挥,发出了他这辈子发出的最艰难的命令。 这一战从中午时分两军冲锋开始一直杀到了黄昏,大战之惨烈,前所未有。 夕阳下,浑身是血的祁连锋回到城头,无奈的丢下手中长枪,就在刚刚的战斗中,他的副将战死了,若不是有祁连豹带来的一千铁勒屠,他们连黄昏也撑不到,但代价就是一千铁勒屠死伤已达七成,剩下能打的连三百人都没有。 天山白马营的战斗力确实不容小觑,自己一万五千的守城大军加上一千铁勒屠硬是没有拼掉一万天山白马营,就两日战况来看,天山白马营的损失连一半都没有,当然了这其中少不了疾风营的功劳。 祁连锋抬了抬手臂,退下身上的铠甲,望着远处的项州军大营,啧啧咂舌,“真是能打啊,这宁鹤到底是怎么练出这么可怕的骑兵的。。” 战场之上,同样一身是血的田毅一枪挑死一个尚未死透的铁勒屠,抬头望向远处的城头,冷声一笑,“这破城老子早晚拿下。” 夜色如泼墨,随着时间的流逝黑色越来越浓,战事停歇后,双方都在打扫战场收拾各自将士的尸骨。 玉门城外靠近离皋城五十里的地方,一支一万余人的黑甲骑兵正纵马狂奔。 一万骑兵清一色的右臂缠白巾。 为首的将军,身形高大,手握偃月长刀。 第507章 谁是阳谋,谁是阴谋 初阳升起,玉门城西门战场上,狂风起了又停,停了又起,一声号角响起,天山白马营将士再度整军而出,等待即将到来的战斗。 一名年轻的天山白马营将士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轻将士这一哭闹,身旁的校尉便勒马停下,转身来到年轻将士身边,刚准备责备一番,年轻将士直接抬头哽咽道,“陈都尉,王叔,王叔没了。。” 一身白甲支离破碎的校尉刚到嘴边的话硬是憋了回去,都尉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名年轻麾下,这孩子的父亲当年就是跟着他来到项州军的,他们都是边境牧民,马术精湛,加上身强体壮就被分到了天山白马营,一路征战二十载,如今他也做到了都尉的位置,但是孩子的父亲却在十年前战死在了沙场,那年这孩子才七八岁。 去年这孩子入伍的时候,陈都尉是死活不同意的,这孩子是家中独苗,老子已经死在沙场上了,这小子怎么都不能再入伍了,可是这小子就是犟着要参军;不过这小子也确实有本事,和他爹一样,精通马术,驭马的本事放眼整个天山白马营都是独一档,这小子第一次在校场骑马就展示出了极强的天赋,跟他一样参军的新人每天都得摔个七八次,而这小子却不一样,驭马的本事熟悉的就跟吃饭喝水一样;校场驭马这一幕恰巧被路过的田毅看到,田大将军直接发号施令让这小子留了下来。 因为年龄太小,陈都尉就把这小子放到了自己麾下年纪最大的标长那里,那标长就是这小子口中的王叔;第一次上战场,这小子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哪里敌人多就往哪里冲,光陈都尉看到的,死在这小子手下的狼骑就有三人;不过在昨天最后的一次冲锋中,他们碰到了铁勒屠,为了保护这孩子,王标长被铁勒屠一枪刺穿了小腹。 虽然当时的王标长还留着一口气,但就在今天早上再去探望的时候,老标长已经没呼吸了。 王标长看这小子灵光,还想着过几年等这小子毛再长齐点就做个媒,把自己远房的侄女介绍给他,却不曾想,这红线还没牵上,自己就先没了。 陈都尉拍了拍孩子肩头,柔声说道,“没事的,你王叔可是带着好几条北蛮子的命走的,就算是到了下面,阎王爷也不会为难他。” 孩子死死攥着手中的长枪,眼泪直流。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把眼泪收起来,别让旁边疾风营兄弟看笑话。”都尉突然严肃起来,厉声喝道。 年轻士卒点了点头,抹去泪水,倔强的点着头。 调转目光,果然如田将军所说,这玉门城的守军又出来了,但是这次出来的加上铁勒屠也才不过五百来人,连战两日,一直没有援兵的玉门城已经到了无兵可派的地步了。 “呼。。”深呼吸一口的都尉缓缓提枪,沉声大喝道,“杀。。” 身后铁骑尽出,马踏玉门城指日可待。 身着重甲的祁连锋和弟弟祁连豹在正面战场不断冲杀,不知道杀了多少项州军的兄弟两人浑身是血,就连祁连锋的胸甲都被削去了一大半;就在昨天晚上,祁连锋给魏怀英写了一封一千字的绝笔信,告诉魏怀英,若是今天援军还不到,那就等着玉门城头插上宁字大旗吧。 今天这一仗,将是兄弟两人绝命的一仗,脚边躺着的都是昔日战友袍泽的尸体,和项州军铁骑的尸体杂乱叠加,每次冲锋之时,都会有一大批将士倒下,他们的血肉与脚下黄沙融为一体,黄沙沾血,本就荒凉的边关沙漠更显凄厉。 两军将士厮杀于玉门城之下,远处的沙丘上,宁鹤的目光并未放在正面,而是一直盯着旁边直通玉门城背后的小道。 身旁的齐山岗勒马来到宁鹤身边,拱手道,“大公子,斥候来报,玉门城侧翼十里发现一支一万余人的骑兵,全身黑甲,手臂缠白巾,来势汹汹,直冲玉门城而来。” 宁鹤皱眉冷笑,“魏怀英的狮虎铁骑,他们果然来了,这魏怀英还真是够狠啊,非要让祁连锋拼到最后一兵一卒才肯出兵,不过我想这也是魏怀英早就为我们准备好的。” “公子,尘沙营愿与之一战,恳请将军下令。”齐山岗高声喝道。 “不用,传我军令,全部撤军。”宁鹤下了一个让齐山岗和李风荷都倍感意外的命令。 “公子,这是。。”齐山岗不解的问道。 “等等。。”宁鹤皱眉说道。 话音未落,远处一个斥候一骑绝尘,迅速赶来,“将军,东边发现狼骑,从平牢关方向朝着玉门城赶来。” 李风荷和齐山岗恍然大悟,当即拱手道,“是,公子。” 大军围攻玉门城的目的是为了给平牢关吸引火力,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他们完全没必要在这里和北蛮军死耗,只需要撤到安全距离即可;他们能做的已经做到极致了,重创玉门城守军,牵制了一万狮虎狼骑还有平牢关守军;那么接下来的就只能看平牢关自己的了。 听到撤退鼓声的天山白马营和疾风营的将士也不恋战,直接退去,一名铁勒屠骑兵看着退去的项州军,长呼一口气,扶了扶头顶的盔甲,身边已然剩下不到十人,而他们的将军祁连豹正抱着奄奄一息的祁连锋不停流眼泪。 在数倍强敌之下,纵使祁连锋勇锐盖世,但仍难逃沙场宿命。 悲伤不已的祁连豹唱起了他们红蚁勒格盛传已久的歌谣,少年英豪挂刀枪,上马行;铁勒将士乘风扬,走马旁;家中娘子哭断肠,盼儿郎。。。 马蹄声阵阵,手握偃月刀的高大将军纵马来到祁连锋和祁连豹身前,静静的看着躺在地上已久没了呼吸的祁连锋,翻身下马,眉头紧锁,“祁连将军为国牺牲,本将军必当上奏节度使,为祁连将军表功。” 此时的祁连豹看着眼前将军的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高弦丈,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哪怕早来一个时辰,我大哥也不会死,他也不会死!” 看着激动无比的祁连豹,被叫做高弦丈的中年将军面不改色的说道,“本将军奉命行事,接到命令后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将军若是不信,那末将也没有办法。” 祁连豹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默默的抱起自己大哥,朝着身后玉门城走去,“高弦丈,这玉门是我们红蚁儿郎用一万六千多条命换来的,你告诉魏大人,还有慕容大人,这一仗。。。” “噗嗤。。”还不等祁连豹说完,一把箭矢直接穿心而过。 祁连豹看着胸前的箭矢,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把箭矢居然会是自己人射出来的。 ”嘭。“在面对天山白马营的时候都未曾下跪的祁连豹抱着兄长的尸体冲着玉门城无力的跪了下来,殷红的血渍不断从口中喷出。 一步,两步,即便是跪着,他祁连豹也要把大哥送进玉门城。 这是大哥守了一辈子的城,绝不能丢。 “噗嗤。。”身后一众狮虎铁骑蜂拥而上,将剩下的不到二十名铁勒屠全部斩杀。 高弦丈放下手中弯弓,冲着祁连豹兄弟二人拱手鞠躬,“玉门城祁连将军死战三日,为保玉门城,麾下一万六千名将士全军覆灭,我等赶来之时为时已晚;狮虎铁骑的将士们,随我恭送祁连锋,祁连豹将军。” “恭送两位将军。。”身后大军喊声如雷震。 这如雷一般的声音听在祁连豹耳中是格外刺耳。 玉门城城门口处,带着重伤之躯的祁连豹硬是将大哥祁连锋送入了玉门城。 当他跨过玉门城的时候,再也忍不住了,一大口逆血直接喷出。 身旁的狮虎铁骑纵马而过,今日过后,云连勒格就彻底变成魏怀英的了;到了现在,祁连豹才明白为什么大哥昨天晚上告诉他,打败他们的并不是宁鹤的项州军,而是身后那些所谓的自己人。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兄弟俩能躲过项州军的利剑,却躲不过背后的暗箭。 慢慢的,祁连豹也闭上了眼睛。 高弦丈缓缓来到祁连锋和祁连豹尸体前,面不改色的说道,“给大人回信,宁鹤已经退军,玉门城也已收归麾下。” “是。” 三十里外的黄沙之上,宁鹤骑在马上,看着身边低头一句话也不说的李风荷,轻声说道,“李将军是不是在怪本将军这次没有让红纸营参战,让你们白跑一趟啊?” “大公子,您知道还问。。”李风和低声凝眉道。 宁鹤笑了笑,“战场之上不仅仅只有你死我活,还有谋略算计所在;不过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当然没有,祁连锋是没了,但却来了个更棘手的魏怀英,咱们和北蛮少壮派之间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李风荷微微皱眉,有所明白但又不是很明白。 不过她也没必要知道这么多,知道宁鹤指哪她打哪这一点就够了。 第508章 雨中百战死 定州北部平牢关战场。 北蛮少壮派年轻翘楚慕容灼灼看着刚从玉门城送来的军报,沉声说道,“祁连锋,祁连豹战死,玉门城守军全军覆灭;好在魏胖子的人赶得及时,这才保住了玉门城。” 回烈在旁皱眉道,“全军覆灭,祁连锋守城堪称无敌,这怎么会全军覆灭还把自己给搭进去呢。。” 知道其中缘由的慕容灼灼略微感慨道,“战场之上,没有人是永远幸运的,战死沙场本就是我等宿命,祁连家两兄弟为国捐躯,虽死犹荣。” “属下明白了。”回烈毕恭毕敬的说道,“不过,将军,咱们分兵五万支援玉门城,那平牢关这边。。” “别说五万,就算是分兵十万,本将军依旧能拿下平牢关,分兵五万不过是给宁鹤一个退兵的理由,让他老老实实待在项州罢了。”慕容灼灼不屑的说道,“不过他若是非要管闲事,那本将军也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回烈沉声说道,“那将军,平牢关这边,咱们还要再等下去吗?再等下去的话,怕是中原王朝的天子带着镇南军就到定州了。。” “本将军就是在等中原天子,本将军要让他看看我是如何拿下定州的。”慕容灼灼极其自信的说道,神色中满是不屑。 回烈拱手颔首,“属下明白了。” 。。。 平牢关外,北蛮大军压境,站在城头死守七天的张醒山一身血衣,手上满是血垢;这天,平牢关城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半个时辰之后,大雨倾盆而下。 大雨哗哗而落,落在平牢关城头,落在每一个衣甲带血的将士身上,原本嘈杂血腥的城头瞬间变得安静起来,竖耳倾听,只能听到磅礴大雨冲刷青砖瓦砾的声音。 这场大雨让连战七天的平牢关迎来了片刻的喘息,此时的平牢关城头下,大雨汇流成河,红得可怕。 城头残破的阁楼下,张醒山正襟危坐,右手死死抓着手中的长枪。 整个平牢关的将士都知道张醒山打起仗来不要命,死在他手下的北蛮狼骑将领没有七个也有八个,只不过纵使张醒山有通天之能,但是在面对如野兽狂潮一般的北蛮大军时依旧是双拳难敌四手,麾下的一万将士通过七日苦战,早已剩下不足三千了,在此期间,他先后收到了镇南军公孙长风和北门关许慕梁的消息,但是因为路途遥远,即便两人速度再快,抵达平牢关还得五天时间。 三天前,北蛮五万大军用攻城木撞城,城门被破,眼看就要沦陷,幸亏张醒山及时赶到,硬生生的守住了城门,将北蛮军打退了出去,不过这一战也让平牢关守军损失惨重,足足折损了三千人马有余。 他们到底能不能拖到援军到来,张醒山不知道,手下的三千将士也不知道。 但是他们会一直守下去,哪怕最后只剩一个人。 城门口处,原本的一标人马现在就剩下了不到十个人,那个靠着老油子军功成为标长的年轻人在三天前北蛮攻城的时候牺牲了,牺牲的时候他杀了四个北蛮兵,当他笑着对老油子说出“我不欠你了”五个字的时候,老油子和赵槐泪如雨下。 守着被攻破一次的残破城门,老油子还是依旧的面不改色,神色冷峻;但赵槐却变了,眼神变得更加凶狠,经过战争洗礼的赵槐仿佛在一瞬间长大了。 一群人靠在城门口带血的麻袋上,听着外面的雨声,脚下的泥土早已变成了夹杂着鲜血的淤泥,赵槐看着残破的城门,感慨道,“这城门要是再被攻破一次,平牢关就没了。” 老油子撤下衣服上的碎布,沾着带血的雨水擦着腰间佩刀,一边擦一边沉声道,“怎么,你怕了?” “我才不怕呢,你知道这几天我杀了多少北蛮兵吗?五个呢,等这场仗打完了,我怎么都能做一个标长,大好前途就在眼前,我有什么可怕的。”可是又有谁不怕死呢? 虽然明知赵槐这是自己在给自己打气,但老油子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那你可得小心点了,你身边这些那个手上不是四五条北蛮子的命,到时候你都不一定能争过他们。” 剩下的将士纷纷笑了出来,这战场上的笑声格外亲切舒服。 “噗嗤。”不过就在他们欢笑之时,一把弩箭直接从残破的城门飞进来,不偏不倚的刚好插入一名平牢关守军的眉心,一条血迹顺着额头留下,那个年轻的将士当场阵亡,倒在血泥中。 “都趴下。。”老油子当即神色一转,沉声大喝。 身后将士全部趴在泥地上。 战场前方五百米处,六百名手握弯弓长矛,身披坚甲的北蛮兵腰间别刀,顶着倾盆大雨就往平牢关赶来,六百狼骑速度并不快,甚至是故意放慢速度,等侯他们的敌人。 “开城门。。”城门口处,一声冷喝传来,老油子和赵槐赶紧推开残破的城门,让脚踩黄马手握银枪的张醒山出城,在张醒山身后紧跟着五百名精骑,这五百精骑是平牢关仅存的骑兵;也是平牢关的最后底牌。 张醒山纵马狂奔,大喝道,“杀敌。” 马蹄溅起泥渍,五百骑兵就如洪水一般冲向面前的六百座礁石。 六百骑卒齐刷刷的弃弓拔刀,北蛮弯刀在手,六百骑兵极速冲锋,双方马上见真章。 冲刺结束,两支骑兵调换位置,战场中央瞬间多出两百多具尸体,有人的,有马的;还有没死透在死人堆里哀嚎的,甚至还有几匹无主战马守在到底的主人身边,不肯挪动半步。 一个回合冲刺,双方各自死伤上百人。 张醒山银枪在手,轻而易举的挑死了十几名狼骑。 交换场地的两支军队掉转马头,望着眼前的敌人,双方将士都露出了血战到底的眼神,双方展开第二次冲锋,大军冲刺,刀枪铿锵声后,又留下了两百具尸体,这次张醒山身后的人只剩下了不到三百人。 张醒山捂着被砍伤的肩膀,沉声说道,“将士们,敢不敢随我在冲一次。” “敢。。”三百将士喊声如雷。 即便是隔着氤氲雨幕,城门口的赵槐也能感受到眼前骑兵的那种决绝。 看着身边的将士一个接一个倒下,张醒山深呼吸一口气,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城头,大喝道,“杀。。” 第三次冲锋,没有像之前那样分开,而是缠在一起展开激烈的绞杀战,这场绞杀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雨水冲刷着战场上的尸体,雨幕下,战场中央只有一个张醒山走了出来,五百精锐骑兵全部战死,平牢关失去了最后底牌;而回烈手下的六百轻骑也无一幸免,全部战死。 浑身是血的张醒山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北蛮大军嘶声怒吼了一声。 这一声是胜利者的挑战,也是他不屈的信念! 山头上的慕容灼灼也是骑马站在雨中,感受着冰冷的雨水,刚刚的战斗他看的一清二楚,这位北蛮少壮派将军不由得感慨这张醒山确实是个人才,一万人能守着平牢关整整七天,这换做常人根本做不到。 “将军,在下冲下去杀了他。”受到挑衅的回烈怒不可遏的说道,当即就要提刀冲下去。 “慢着。”慕容灼灼直接拦住回烈,“张醒山是个英雄,对于英雄我们要尊重,如此趁人之危不是我的作风;你若是因为自己的大意轻敌而恼羞成怒的话,我劝你收起刀,自己去领三十军棍算作惩罚,也算是对牺牲将士的交代。” “是。”被看穿心事的回烈无奈离去,老老实实的去领了军棍。 而张醒山则拖着重伤身躯回到平牢关,刚到城门口,体力耗尽的张醒山直接闷头倒下下来,从马上摔下来,旁边的老油子赶紧搀扶着张醒山。 张醒山倔强的撑着身子站起来,上下牙互敲,“我不能倒下。。” 大雨依旧在下,下了整整一天一夜。 平牢关后方埋葬着牺牲将士的后山坡那里,一身锦衣不沾血的王谪元看着手中刚刚受到的信件,双手忍不住发抖。 七天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比谁都清楚,他明知道现在的平牢关需要支援,需要帮手,但他还是找了借口离开了城头,对于事先承诺给黄仪浦说的找天师府帮忙更是一声没吭,本就痛苦纠结的他在收到北蛮的密信后,更是心如死灰。 望着面前牺牲的将士坟墓,王谪元直接跪了下来,刚下过雨的地面满是小泥潭,顾不上膝下的泥潭,王谪元冲着眼前的将士坟墓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随后他红着眼说道,“兄弟们。对不起了,我王谪元对不起你们,但我没有办法;你们不要怪我。” 说罢,这个天师府的天才弟子,平牢关的监军直接起身,双拳紧握的朝着平牢关前线战场走去。 包好伤口的张醒山站在城头,望着眼前准备再次攻城的北蛮军,冷声说道,“如今城内就剩下了不到三千人,守住今天就能等到援军,若是守不住。。” 张醒山没有在说下去,身旁的将士都知道这样意味着什么。 三千将士视死如归! 第509章 大义舍生死 鼓声阵阵,战端再起,北蛮大军如兽潮般直冲平牢关而去,望着城下数十倍于自己的敌人,张醒山双目通红,整个人深呼吸一口气,高声喝道,“杀。。” 万箭齐发!鼓声如雷! 城门后方,锦衣在身的王谪元听着鼓声缓缓来到城门口,此时的城门口只有不到十人。 双拳紧握的王谪元看着眼前的平牢关守军牙关紧咬。 “王监军?”刚好回头的赵槐看到监军出现在自己身后,一边朝着王谪元跑去一边喊道,“王监军您怎么来了,您快去后面待着,这里危险,刀剑无眼的,伤到你就不好了。” 回头看向王谪元的老油子眉头紧锁,这个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监军总给他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在赵槐跑过去的瞬间,王谪元抬起来右臂。 见此情况的老油子瞳孔骤然猛缩,大声喊道,“别过去。” 听到老油子声音的赵槐刚露出疑惑的神情,还不等他停下脚步,一股剧痛瞬间袭来。 一瞬间,仅仅一瞬间,赵槐的胸口便被可怕的真气轰出一个血洞出来,血肉顺着血洞啪啪啪的掉在地上,从剧痛到麻木,没有感觉,再到没有一丝知觉,赵槐到死都不敢相信对自己出手的会是自己最相信的监军大人。 “拦住他。”老油子放声怒吼,拿起手边的钢刀就冲了上去。 城门口处所有的将士扛住了北蛮七日的狂攻,却扛不住背后捅刀子的书生。 老油子刚刚冲过来就被王谪元一掌震飞,在天师府的天才弟子面前,老油子这点本事还真不够看,老油子被一巴掌拍在旁边的城门上,五脏六腑就跟散架一样,鲜血狂喷;艰难从地上爬起来的老油子看着身边的兄弟一个接一个倒下,这些年轻人都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若是死在北蛮军刀下,他无话可说;但是死在王谪元手中,他是一百个不甘心。 身上锦衣沾满自己人血渍的王谪元面不改色的朝着城门走去,老油子从地上爬起来,擦掉嘴角的血渍,提刀冲来。 老油子出刀迅猛,直接砍向王谪元肩头,一刀下来,钢刀停在半空,连王谪元的真气罩都没打破,当他在准备抽刀的时候,王谪元直接一把抓起老油子的脑袋,用力一摔,直接砸向旁边的墙壁,老油子的脑袋撞在墙壁的瞬间砰然炸开,倒地时血肉模糊。 老油子没等到赵槐酿的酒,赵槐也没有看到家中后山盛开的海棠花。 城头上的张醒山突然察觉到一丝从城门口爆发的真气,格外强烈,心中猛然升起一阵不祥预感的张醒山直接提枪朝着城门口飞奔而去。 “嘭。”真气如同龙卷冲出,将本来就残破的城门瞬间轰成齑粉。 站在城门口,浑身是血的王谪元目光平静的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北蛮狼骑,面无表情。 “王谪元!!!” 声如雷震,此时的王谪元怒火滔天,直接抬枪冲向眼前这个大逆不道的卖国畜生。 军伍出身的张醒山枪法凌厉,迅猛无比,一招蛟龙出海直接冲了上去,长枪滚动,直冲王谪元心口,王谪元周身真气鼓动,死死的顶着张醒山可怕的攻势。 “王谪元,你个狗东西,我杀了你。”张醒山怒吼着,手中攻势不减,现在的他恨不得把眼前的这个叛臣碎尸万段。 王谪元抬手阻隔,此时此刻也不再有所隐瞒,抬手就是一掌,避开张醒山的长枪,直接拍在张醒山的胸口,张醒山整个人都被撞飞了出去,胸口深陷。 若是张醒山全盛之时,靠着战场磨练出来的杀人技面对王谪元还有一战之力,但是连日苦战且身负重伤的他根本不是全盛状态下王谪元的对手,张醒山本以为这个王谪元只是一个贪生怕死混军功的伪君子,没想到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居然是北蛮的内应,叛国的败类。 “轰。”王谪元的速度极快,直接一把扣住张醒山的脸颊,左手抬肘直接打断了张醒山的右臂,右臂被断的张醒山嘶声怒吼着,手中长枪砰然落地,此时的张醒山还在疯狂运转真气;不过王谪元根本不给他一点机会,左拳一拳砸在了张醒山的丹田之处;顷刻间,丹田损毁,真气尽失的张醒山吐出一口浓稠的黑血。 被死死扣住头颅的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是露出的左眼通红,满是血丝,怒火可见一斑。 没死在回烈的刀下,没死在北蛮铁骑的马下,却倒在了王谪元这个败类的手中,张醒山憋屈,愤恨,眼神中充满了不甘。 王谪元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张醒山,沉声说道,“张将军,别怪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咔嚓。”头骨碎裂的声音瞬间响起。 一代名将张醒山就这么倒在了平牢关,倒在了王谪元手中。 平牢关外,回烈带着大军一往无前,看到城门洞开的回烈放声大笑,高呼道,“儿郎们,入关。。” 站在城门口处的王谪元看着手中的鲜血,同样放声大笑。 自此之后,他王谪元是真的再也回不了头了。 北蛮狼骑疯狂涌入平牢关,平牢关城头上,仅剩的十名平牢关守军死死守着身后的“奉”字大旗,而在他们的四周,里三层外三层的满是北蛮狼骑。 阵阵脚步声响起,慕容灼灼带着回烈,北海冥和助他们进城的大叛徒王谪元慢慢来到这群宁死不降的平牢关守军面前,当这些宁死不屈的将士看到眼前站在慕容灼灼身后的王谪元时,眼睛里都能喷出火来,恨不得把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败类生吞活剥了。 王谪元自知有愧,站在慕容灼灼身后一声不吭。 慕容灼灼缓缓抬手,四周的狼骑将士齐刷刷的收起手中弯刀。 这位北蛮将军先是脸色严肃的冲着面前的平牢关守将鞠了一躬,随后沉声说道,“你们是真正的战士,我知道你们不会投降,但我还是想说,如果你们能放弃身后的这面旗帜,我慕容灼灼愿意给你们想要的一切。” “让你死行吗?”为首的校尉浑身血污,就连手臂也只剩下了一条,听着慕容灼灼蹩脚的官话,校尉不屑的说道。 “找死。”回烈当即拿出九环大刀就要结果了面前出言不逊的校尉。 但是慕容灼灼又一次拦住了,慕容灼灼无奈叹气道,“哎,既然如此,那我也没办法了,你放心,你们死后,我会厚葬你们,为你们立碑。” 男子冷笑一声,看着慕容灼灼身后的王谪元说道,“王监军,不,王谪元,虽然你现在活着,但你却活的像条狗;虽然我死了,但我死的像个英雄;善恶到头终有报,王谪元,你注定不得好死。” 校尉用仅存的手臂指着王谪元,怒不可遏的吼着,随后在众人凝视下走到平牢关城头,高呼道,“将军,属下来陪您了。” 说罢,便从二十米高的城头一跃而下,摔成肉泥。 这种毅然决然的赴死让慕容灼灼都大为震惊。 慕容灼灼深呼吸一口气,冷声道,“厚葬。。” 话音未落,又有一个男子站了出来,站在残缺的城垛旁,拼命的撑着重伤的身体,大喊道,“以身殉国,虽死犹荣。” 说罢,一跃而下。 “大奉万岁,陛下万岁。。” “誓死不降,兄弟们我来了。” “啊。。” 。。。 一声又一声的怒吼震彻人心,每一个将士的舍身殉国都会让王谪元的内心经历一份痛苦和折磨,当年的他若是有他们一半的勇气,死在北蛮,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被万人所指。 慕容灼灼不动神色的看着一个接一个殉国的将士,双拳紧握,此时他的目光放在了最后一个幸存者身上,是一个瘦弱少年郎,及不合身的盔甲都能装下两个他。 少年死死的抱着手中的旗杆,吓得浑身颤抖;脸上抹满泪水和眼泪的他看着眼前的慕容灼灼一个劲的摇着头。 慕容灼灼慢慢来到少年身前,俯下身子,沉声道,“你可愿意投降?” 少年浑身发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慕容灼灼轻轻一笑,拔出佩刀放在孩子身边,“如果你不愿意投降就拿起刀杀了我,如果你能杀了我,我就让你回家。” 少年颤颤巍巍的伸出右手拿起地上的弯刀,慕容灼灼缓缓起身,双手负在身后静静的看着眼前小孩。 “啊。。。”不过十六岁的少年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噗嗤。”在众人的目光下,那把弯刀通入了他自己的胸膛。 鲜血溅在慕容灼灼的铠甲上,而那个少年则慢慢的低下了头。 那面沾满血污的“奉”字大旗,到最后也没有倒下。 慕容灼灼双拳紧握,看着少年的尸体,目光中满是敬佩,沉声道,“厚葬他们。” “是。。”回烈低头说道。 慕容灼灼伸手想要拔出这面“奉”字大旗,自己随手一拔,居然没拔出来。 感到事情不对的慕容灼灼眉头紧锁,来到旗子面前,当他一把推开少年尸体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旗杆穿透了少年的右腿,死死的钉在了平牢关的城头上。 这就是为什么它能屹立不倒的原因。 第510章 兵临苍同城 “轰隆。”雷声不断,瓢泼大雨落在殷都城中,太和殿前的九龙石阶在大雨的冲刷下更显威压。 太和殿内,人声鼎沸,平牢关被破的消息传到殷都,朝野震惊,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张醒山的一万守军连十天都没有顶住就全军覆没,大奉军队已有数百年都没有见到过如此耻辱的战绩了。 百官嘈杂议论之际,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太和殿内官员瞬间肃静下来,低着头分列两边,为走进来的丞相宁枫让出一条路来。 宁枫快步来到殿前,看着空空如也的龙椅,回头看向百官,“想必诸位大人已经知道平牢关前线的消息了;很不幸,对于我们大奉来说,这场仗打的很不尽人意,我们输了。” 话音刚落,场上的官员就有些坐不住,再度议论起来。 于公明站出来说道,“诸位大人稍安勿躁,两国交战,胜负乃兵家常事,诸位大人稍安勿躁。” “我等自然知道打仗有胜负,分输赢,可是平牢关被破可是数百年都未曾有过之事;平牢关被破,那定州将无险可守,即便是天子御驾亲征,也难挡北蛮三十万大军攻势,这场仗,拿何取胜?哎!”一个武将出身的老臣气呼呼的拂袖说道。 于公明看了看宁枫,缓缓说道,“刘大人,这最后的结果都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只不过从兵部传来的消息来看,这次的北蛮军实力强悍,远胜当年穆宗皇帝亲征是所碰到的北蛮军,初次交锋是我们处于下风,但我们还是要对大奉的将士有信心,对陛下有信心。” “于大人是说得轻巧,可是三十万大军南下,没有了平牢关,定州拿什么守?朔州拿什么守?雍州拿什么守?再往南一点,中州怎么守?殷都怎么守?”一位头发花白的将军气的吹胡子瞪眼。 “景大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不天子还在,公孙将军还在嘛,有天子在,前方战场之事,咱们尽可放心。”于公明沉声说道,看着逐渐安静下来的百官,继续说道,“平牢关被破对我们大奉打击不小,如今天子和众位将士正在前方奋战;咱们虽然不能上战场帮他们战杀敌人,但我们最起码要做到对他们有信心,相信他们,若是连我们都不相信他们了,那这仗也就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于公明冷声说道。 是啊,内部的心都不齐,谈何对外而胜。 宁枫长叹一声,转身面对百官,拱手道,“诸位大人,你们的担心和疑虑本官都知道;张醒山将军率领一万将士慷慨殉国,我想他们如此不惜全军覆灭所想要保护的肯定不是一个对他们一点信心都没有的朝廷,而是一个能在背后给予他们力量和帮助的朝廷;诸位大人,我们担心可以,不满可以,但唯独不能放弃,不能质疑,不管任何时候那些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都值得我们尊重和支持;天子远征,让我宁枫坐镇殷都,那我宁枫就把话放在这里,不论何时何地,殷都都绝不能乱,我也不允许他乱。” 宁枫的话掷地有声,回荡在太和殿上久久不散。 大殿外雷声不断,让太和殿更显阴沉。 而在大殿后方,一直不说话的陈白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稳住朝堂后的宁枫回到宁府,明面上的他自信满满,气度不凡,可其实他心中要比任何人都担心大奉的未来。 平牢关的丢失不仅让他大吃一惊,就连远在项州的宁鹤也没有想到张醒山这么轻易的就没了,许慕梁的大军走到一半突然接到消息平牢关没了,气的许慕梁直接破口大骂;不过平牢关的丢失也给他们提了一个醒,那就是北蛮这次南侵是有备而来,这支南下北蛮军实力不俗。 战场上的事情宁枫也是有心无力,他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守住朝堂,守住这个岌岌可危的国家。 。。。 就在平牢关被破的消息传到天子高陵耳中的时候,天子高陵甚至还没抵达苍同城。 这个消息直接给了准备御驾亲征大奉天子迎头一击,本以为张醒山怎么都会坚持半月的高陵万万没想到,平牢关十天不到就没了,平牢关被破,北蛮军长驱直入,平牢关之后无险可守,北蛮军一路势如破竹,攻城拔寨,就在公孙长风带领带领镇南军抵达苍同城的第二天,慕容灼灼率军杀至苍同城。 苍同城城头,“奉”字大旗随风飘扬,白羽军将士伫立城头,枪弓劲弩横在城头,张醒山和一万将士牺牲的消息就像一把尖刺刺在每一个将士心头,公孙长风也是憋着一口气,平日里一直和南戎,南狄打交道的公孙长风看着装备精良,行军严整的北蛮军,沉声说道,“这北蛮军的实力远胜南戎,如此三十万大军张将军牺牲的不冤。” 旁边的朱友钧阴沉着脸看着眼前的北蛮大军,“将军,我们只有八万人,守得住苍同城吗?这苍同城的城防比起平牢关可是差远了。” “守不住也得守,苍同城是定州首府之城,若是苍同城丢了,那意味着定州也丢了,若是定州丢在你我手中,那你我可就成了大奉的千古罪人了。”公孙长风冷哼说道。 旁边的朱友钧拱手颔首,“属下明白了。” 城门前的慕容灼灼一脸淡然的看着眼前的苍同城,感慨道,“这就是苍同城啊,果然恢宏,只要拿下了这座城,那中原王朝岂不是手到擒来?” 旁边的回烈大笑道,“将军您且在这休息片刻,等属下拿下苍同城后,亲自迎您入城。” 慕容灼灼冷哼一声,抬头看向苍同城城头的白衣白甲的镇南军将士,转身问道,“回烈,你可知道苍同城上的守军是何方来历吗?” 回烈抬头看向城头,回答道,“北海冥情报上说,他们是镇南军。” “镇南军,是和北地军,项州军起名的王者之师,战力不俗,实力不容小觑,他们的将军公孙长风更是一个可以和宁致齐名的顶级将帅,绝不可小瞧。”慕容灼灼不经意间给回烈提了个醒。 回烈急忙拱手说道,“是,属下明白了。” “不过这镇南军都出现在这里了,岂不是意味着中原天子就快要到了?”慕容灼灼眼神中闪烁出诡异的神采。 慕容灼灼抬手,全军肃然停下,数万大军兵临城下,公孙长风眉头皱起,死死的盯着下面的北蛮大军。 就在这时,一身红色官府的黄仪浦出现在城头上,望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北蛮大军,额头上满是冷汗,一把年纪的黄仪浦指着慕容灼灼身边的男子说道,“那个人,那个人我见过。。” “嗯?”慕容灼灼和朱友钧同时看向黄仪浦,满脸困惑。 黄仪浦怒目圆睁,死死盯着王谪元,“他是王谪元,天师府的大弟子,不对啊,他是平牢关的监军,平牢关被破,张醒山带着一万将士全军覆灭,他,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不对,他。。他这是。。” 回想起之前王谪元威胁自己要去平牢关的画面,黄仪浦恍然大悟,猛地拍像脑门,气呼呼的喊道,“他。。。他投靠北蛮了,这个败类啊。” 此时的公孙长风恍然大悟,怪不得平牢关不到十天就被慕容灼灼攻破了,原来是内部出了个叛徒,想到这里的公孙长风双拳紧握,怒气冲冲的看向慕容灼灼身边的男子。 慕容灼灼来到苍同城下,转身看向王谪元,“王先生,你是定州人,还是天师府的弟子,我想没有人比你更了解苍同城了,我汗国将士也不是嗜杀成性之人,这城内将士百姓数十万,没必要为了一个不值得坚持的国家丧命于此;所以,本将军希望王先生能去劝劝这城头上的镇南军,让他们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王者有瞬间就听出了慕容灼灼话外的意思,当即拱手道,“慕容将军,平牢关的时候,我已经做到了我该做的一切,所以这次恕难从命。” 旁边的回烈刚要抬手就被慕容灼灼打断,慕容灼灼无奈的摇了摇头,“王先生,你为何就是不明白呢?用你们中原话来说,平牢关只是你的敲门砖,拿下苍同城才是你忠心的表现。” 王谪元瞳孔猛然一缩,心中猛然生起一阵怒火,随后抬头看向慕容灼灼,“慕容将军,您这话什么意思?您之前答应我的都是假的?” “当然没有。”慕容灼灼沉声一笑,“本将军说到做到,拿下定州,这定州牧早晚是你的。” 王谪元强忍着怒气看着慕容灼灼,“慕容将军,让我去城下劝降镇南军,你这是要把我逼入深渊啊。” 慕容灼灼当即打断王谪元的话,“王先生言重了,这怎么能叫逼入深渊呢?用中原话来说,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哈哈哈。” 看着慕容灼灼一脸奸邪的笑容,王谪元双拳紧握,沉声道,“慕容将军,记住你说的话。” 第511章 叛国之臣,何以言勇 在慕容灼灼的威逼利诱下,王谪元极不情愿的来到苍同城城前,一身锦衣的他此时此刻格外引人注目。 在知道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投靠了北蛮后,朱友钧气的直接一把拿过手边镇南军将士的弓箭,张弓拉箭,对准了城下的王谪元,怒气冲冲的说道,“这个狗东西,还敢来这里挑衅,我杀了他。” “慢着,看他要干什么?”公孙长风要远比朱友钧要冷静的多,伸手拦下朱友钧后,静静的看着城下王谪元的表演。 王谪元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手上沾满了平牢关将士鲜血的他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现在的他要想活下去,只有一条道走到黑这一种办法。 站在城下的王谪元大声喊道,“上面的镇南军将士们,我是王谪元,平牢关的监军。。” 这话一出,平牢关城头齐刷刷的出现一阵拉弓搭箭的声音。 此时的王谪元全然不知就在城门口的小茶摊上,一个紫衣女子在听到他这句话后,手中长剑骤然落地,长剑上的白花随之飘散,红了眼眶的女子盯着眼前茶水中自己的倒影,眼泪吧嗒直掉。 在得知平牢关被破,一万将士全部以身殉国的消息后,刘紫苏心如死灰,因为她最爱的那个人也在平牢关,并且是平牢关的监军;一直以为王谪元为国捐躯的刘紫苏整日以泪洗面,并且暗暗下了为王谪元守寡终身的决心;没想到这才多少天啊,这画风说变就变,王谪元突然就活生生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说真的她曾经做过无数的梦,梦到王谪元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身红衣,迎娶自己回家。 只不过这次,当他听到城下响起王谪元声音的时候,他万万不敢相信外面的人是王谪元,是那个她最爱的大师兄,此刻的她更愿意王谪元死在平牢关;那样,当她对外人说起的时候,起码他们会说,你的心上人是个英雄,而不是一个叛国投敌的败类。 城头上的公孙长风大声说道,“王谪元,不要说你是平牢关的监军,你不配说出平牢关这三个字。” 王谪元深呼吸一口气,大声吼道,“公孙将军,听我一句劝,出城投降吧,慕容将军他说了,若是您能投降汗国,他一定向大汗举荐您,让您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镇国大将军;您有过人之才,却屈尊于西南一隅之地,不值得啊!” “住嘴,值不值不是你说了算,让本将军卖主求荣,背弃祖宗,做大奉的千古罪人,本将军做不到。”公孙长风的话如九天惊雷,听到城头将士各个义愤填膺,也听的城下的王谪元无地自容。 “公孙将军,你睁眼看看现在的大奉吧,他已经不是之前的大奉了;义国公单方因为太嘉军备案受到无妄之灾,满门抄斩;礼国公宁致枉死典狱监,死不瞑目;仁国公客死交州,孤独终老;他们那一个的功劳不在你公孙将军之上,可是结果呢?为了这么一个恩怨不分,忠奸不辨的国家效力,真的值得吗?”王谪元的话回荡在城头上。 公孙长风听后直接怒吼道。“王谪元,你住嘴,像你这种唯利是图的出身是永远也不会明白什么是忠,什么是奸;为了国家,为了百姓而死,我公孙长风无怨无悔,哪怕最后枉死,我也是大奉臣子,让我叛国,除非我死。” 站在王谪元身后听着公孙长风说话的慕容灼灼忍不住点了点头,“是个英雄人物,可惜了。” “公孙将军,慕容将军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你觉得你守得住苍同城吗?为了一个明明知道守不住的城池而搭上自己和手下数万将士的性命,这样真的值得吗?”王谪元继续冷声吼道。 公孙长风哈哈大笑,“王谪元,像你这种人永远不懂什么是为国捐躯。” 被羞辱的王谪元瞬间无地自容,只得讪讪的离去,回到慕容灼灼身边的王谪元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双目无神的说的,“将军,这下我只能站在您这边了。” 慕容灼灼浅浅一笑,沉声说道,“你会发现这将会是你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攻城!”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苍同城前血流成河,惨烈程度丝毫不亚于平牢关。 。。。 定州,龙王镇。 宁延带着五千神虎军和五千飞豹军出现在龙王镇边境之处,定州参司杨寅亲自出城十里相迎,自从去年黄仪浦让他来这里调查公孙渺的死因后,他就留在了这里。 看到远处出现阵阵烟尘,杨寅快马加鞭快速来到宁延大军面前,看到宁延等人后赶紧勒马拱手道,“定州参司杨寅见过宁延公子,各位将军。” 宁延轻声一笑,“杨参司,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不敢不敢。”杨寅拱手道,“五公子,现在定州局势紧张,还请您随我入城。” 在路上的时候,飞鸿就通过飞鸽传书告诉他北蛮军拿下平牢关的事情了,平牢关被破,许慕梁被迫撤军返回北门关,本想着凭借平牢关集结三家之力合力抵抗北蛮的计划也就此宣告破灭,当时宁延就有所怀疑,这张醒山的实力他是知道的,一万守军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卒,面对三十万大军怎么的也都能守山个十天半个月左右,这十天不到就被破城也太让人意外了。 随着杨寅说出王谪元叛国之事后,宁延的疑虑才就此打消,“王谪元,这个人什么来头啊,居然能去平牢关担任监军?” “回宁公子,这个王谪元是天师府的大弟子,去年借着天师府给黄州牧施压,迫使州牧大人把他送到平牢关担任监军,当时我就在想这堂堂的天师府天才弟子为什么要去平牢关这么一个边关之地承受寒苦呢?现在看来,当时的他就被北蛮收买了,去平牢关完全是为了配合北蛮破关。”杨寅义愤填膺的说着。 没人喜欢叛徒和内奸,宁延也不例外,在听到杨寅的一番话后,宁延也是怒火中烧,“这个王谪元还真是个畜生啊,若是这个人落在我手上,我必让他不得好死。” 杨寅相信宁延这话绝对不只是说说而已,去年的公孙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陛下皇驾距离苍同城只剩下不到二十里地,袁将军的禁卫军已经提前抵达苍同城,协助公孙将军守城,若是再加上五公子的话,就算那慕容灼灼有通天本事,也难入苍同城寸步。” 高陵和袁亥北的消息他路上就知道了,听到杨寅话的宁延突然勒马停下,露出一抹不易被察觉的笑意,“杨参司,来这里,我是为了平牢关,而不是苍同城。” 宁延这话说的杨寅是一脸懵,当即愣在原地,“五公子的意思是,您不去苍同城了?” “我一直没说我要去苍同城,我身后的一万将士可是要去平牢关的。”宁延再度以小。 杨寅更懵了,“公子,那平牢关已经没了。。。” 杨寅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的杨寅恍然大悟,随即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宁延,“公子高义,杨寅佩服。” 一万大军挺入定州,定州的局势再度扑朔迷离起来。 。。。 靖州,北地军大营。 一代儒将齐溪看着手下送来的情报,眉头紧锁,“北蛮三十万大军南下,平牢关被破,天子又在这个时候御驾亲征,若是定州没了,那天子就危险了。” 身边的副将当即拱手道,“将军,是不是咱们要出兵了?” 齐溪仔细思索一会后说道,“如今北蛮大军兵临苍同城城下,公孙长风的镇南军和京城禁卫军都在苍同城,这北蛮一时半会那苍同城还没什么办法,咱们没有接到兵部调令和天子执意,贸然前往苍同城怕是不妥。” “那咱们就这么看着苍同城被围?”边上副将不解的说道。 齐溪转身来到身后的地图册旁,看着上面勾画的线条,又看了看西边的项州,眉头紧锁,“项州军有什么动静没有?” “半个月前宁鹤带着项州军北上围攻玉门城,北蛮玉门城守将祁连锋阵亡,若不是慕容灼灼派军回援玉门城,怕是玉门城就要被宁鹤将军拿下了。”副将低头拱手说道。 “祁连锋可是极其善于守城的将军,就这么被杀了,也太突兀了吧!”齐溪诧异的说着。 副将也是一脸疑惑的说道,“这个属下也困惑呢,在宁鹤将军北上杀至玉门城的时候,祁连锋的大军就在城下,就像是在刻意等候宁鹤将军一样,他们在城前发生大规模骑战,最后宁鹤将军笑到了最后。” “宁鹤肯定是派出了天山白马营,不对。。”齐溪突然想到什么,回头问道,“骑战?” “是啊,正是骑战,这个属下也诧异,攻守城池不应该是步卒居多?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骑兵。。”旁边的副将疑惑的抓着脑袋。 看着地图的齐溪恍然大悟,突然一笑,右手点在地图上说道,“宁鹤这步棋走的秒啊,我齐溪佩服。” 第512章 大奉有佛门 定州平牢关被破,北蛮军一路南下,大将军慕容灼灼明令禁止军队袭扰百姓,对于训练有素的北蛮新军来说,这一点并不难做到;不过大奉的百姓对于北蛮军队有着将近一千年的刻板印象,那就是北蛮军都是些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之徒;在平牢关被破之后,定州北部百姓拖家带口的往南跑去,距离苍同城太远的百姓则选择前往距离更近的靖州或者是项州。 对于这些逃难的百姓,不管是靖州还是项州都是来者不拒,全部接纳。 靖州,长林城。 靖州州牧韩栎看着手下送来的关于定州的汇报,眉头紧锁,转身冲着一大早就赶到长林城的气溪说道,“五万百姓已经进入靖州境内,本官已经派人去安排这些百姓了;不过,定州战局不容乐观,北蛮军已经杀到苍同城了,天子皇驾不日就会抵达,北蛮来势汹汹,苍同城有没有平牢关那样的城墙边防,本官担心,苍同城怕是没那么好守啊。” “这一点也是我所担心的地方,而且平牢关易守难攻,一直被北蛮占着,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北蛮完全可以以此为跳板,不断给苍同城施压增加兵力,现在已经有二十多万北蛮军出现在苍同城下了,若是在这么下去,恐怕定州的北蛮军就不止二十万这个数了。”齐溪深呼吸一口,指着桌面地图沙盘上的平牢关说道。 “齐将军的意思是,夺回平牢关?”韩栎皱眉说道。 “平牢关的位置太过重要,要想保住苍同城,就必须夺回平牢关。”齐溪指着平牢关,严肃的说道。 “但是,你我两次联名上奏陛下恳求出兵的消息都被陛下严词拒绝了,所以这平牢关做那么怕是望尘莫及啊。”韩栎无奈的说着。 眼看定州就要沦陷了,高陵居然还拒绝北地军参战,这让齐溪很是不解,但在韩栎给他解释过后,他也就明白了其中缘由。 高陵的皇位是彭翊王禅让得来的,不仅朝中百官不服,各队州牧也都不服,为了彰显皇室尊严和震慑百官,高陵决定御驾亲征,用一场战争的大胜来彰显自己的威严;只不过天子的运气不太好,这一出征就碰到了慕容灼灼带领的三十万新军,平牢关丢了,高陵脸上本就无光;若是再让项州军和北地军支援,那即便是打赢了,这金子也不会贴在自己脸上;那高陵冒着生命危险选择御驾亲征的意义何在? 天子的这种想法在齐溪眼中格外幼稚,难道这天子威严比将士的命还重要吗?比这些流离失所百姓的性命还重要吗? 在平牢关被攻破的那一瞬间,他这个天子就已经没有威严了。 齐溪无奈道,“这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还不让人参战?真是可笑至极。” “齐将军,会不会有这么一个可能,咱们都知道平牢关战略位置极其重要,那项州的宁鹤将军是不是也应该知道这点?”韩栎突然想到了项州的宁鹤,眼前猛然一亮。 “宁鹤之才远胜于我,他一定知道这些,他亲率大军北上玉门城在我看来就是一个幌子,为的是给平牢关解围,只不过北蛮军的战斗力确实是有些出人预料,平牢关失守的情况怕是宁鹤自己也没料到。”齐溪沉声说道,“既然陛下不同意咱们出兵,那必然也不会同意项州军出兵。” “那就是说宁将军那边和我们所遇到的困境一模一样。。”韩栎沉声说道。 “咱们北地军将士是无法抵达平老关,可不代表其他人不行啊。”齐溪扫过地图,看到了同在靖州的佛门法相寺。 “北地僧慧能大师。。”韩栎猛然抬头。 。。。 靖州,黑岭山,法相寺。 大雄宝殿前的蒲团上,慧能禅坐诵经,嘴里吟诵着晦涩难懂的经文,而在他的旁边,那个叫净善的小和尚正趴在蒲团上,看着他刚刚读过的经书。 一声儒家长衫的齐溪缓缓走入大雄宝殿,看到香客前来,小和尚赶紧拿起经书躲到一边。 金身佛像面前,齐溪虔诚跪下,双手合十,望着眼前的佛像,闭眼祈祷。 早已察觉身边人是齐溪的慧能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睁眼说道,“齐将军可是儒家弟子,怎么今日来我大雄宝殿参拜佛祖了?” “只要能救天下苍生,不管是儒门还是佛门,我齐溪一概受之。”齐溪闭着眼睛说道。 慧能挤出一个笑脸,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将军是为了定州战事而来的吧。” 齐溪缓缓睁眼,手背朝下,冲着金身佛像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抬头后说道,“平老关被迫,北蛮军兵临苍同城,定州一半土地已经沦陷,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我齐溪今日来这里,不是为我所求,而是为定州百姓所求。” “两国交战,百姓遭殃!哎!”慧能无奈摇头, “慧能大师,您回法相寺也有些年头了,军中将士都很想念您,我也是如此。。”齐溪转身看着慧能,徐徐说道。 “阿弥陀佛。”慧能摇头苦笑,“贫僧已入佛门,不想在妄生杀戮,齐将军若真是为天下苍生所考虑的话,那就不要再这里浪费口舌了,不如多救几个百姓来的实在。” “慧能大师,难道您真的不愿意为了天下百姓在入一次世吗?”齐溪沉眉说道。 慧能缓缓抬头,看着眼前不怒自威的金身佛像,双手合十,低头说道,“阿弥陀佛。。” “抱歉大师,齐溪打扰了。”齐溪说罢无奈起身,边走边说道,“平牢关落在了北蛮手中,天子不同意我率军出征,我没有办法所以才来找您,若是连您也帮不了我的话,那我就只能用自己的命去换定州百姓了。” 走到大雄宝殿门口的齐溪转身,冲着慧能的背影拱手道,“若是齐溪身死,还请大师为我超度。” 说罢,齐溪直接转身离去,眼光照在金佛身上,闪烁出的金光落在慧能身上,格外耀眼。 慧能跪在蒲团上,睁眼叹气,看到齐溪走了后,小和尚净善拿着经书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继续趴在蒲团上看书。 “净善,刚刚齐将军说的你都听到了?”慧能转身看着小和尚,一边摸着净善的小光头一边说道。 净善眨着眼睛点了点头,“我都听到了。” “你说老师叔该不该帮那个将军呢?”慧能笑着问道。 净善合上书本,想了一会说道,“老师叔啊,其实你想帮他对吧?” 听着净善的话,慧能突然一笑,“从何而知啊?” “您若是不想帮,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了!不过。。。”净善抬头看了看金身佛像,“师父常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尤其是在佛祖面前,老师叔,您刚刚算是说谎话了吗?” 抬头看向面前的佛像,心中纠结许久的慧能大师突然大笑道,“哈哈哈,果然啊。” 大笑过后,慧能大师又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慧能到最后还是对不起佛祖啊。” 听着慧能大师的话,旁边的净善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疑惑问道,“啊?老师叔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慧能没有回答净善,净善一直盯着眼前的佛祖金像,想要从中找到答案,但结果却不尽人意。 。。。 星野浩瀚,月光明媚。 黑岭山法相寺,粗衣僧人沈归心正靠在悠闲的靠在院子中的椅子上,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哼着小调,怡然自得。 晚风吹过,净善飞快的从寺里往回跑,边跑边喊道,“师父,师父。。” “听到了,为师又不是聋子。”沈归心无奈的摇头说道。 净善跑到师父面前,嘿嘿一笑,沈归心忍不住摇头说道,“你小子,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啊?是不是又去庙里厨房找到东西吃了。” “我没有。。”净善赶紧摇头否认,“我是陪老师叔在庙里逛了逛,这才回来晚了。” “就一座小破庙有什么好看的。”沈归心靠在椅子上摇头说道。 “我也是这么和老师叔说的,但老师叔说自己年纪大了,趁还有时间多看几眼寺庙,等自己走了,想看都看不到了。”净善点头说道。 “走?”沈归心直接从椅子上做起来,感到一丝不对劲的沈归心当即问道,“今天老师叔是不是见了什么人?或者是碰到了什么事?” 小净善仔细想了想,点头说道,“还真有。” 于是小净善便将齐溪来到大雄宝殿见到慧能大师的事情完完本本的给师父说了一遍,听到最后的沈归心脸上写满了无奈,久久不语。 净善还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当即小心翼翼的问道,“师父,师父,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不,你说得很对,很对。”沈归心放下扇子,站在院中,望着头顶圆月,久久难以释怀。 第二天,当净善再去找老师叔的时候,老师叔的院子中早已空无一人。 门口的鱼缸中,红鱼游曳。 第513章 天子圣驾临定州 定州,苍同城。 苍同城北门前,一代名将公孙长风正率领手下将士和慕容灼灼的北蛮军死战;南门处,大门洞开,州牧黄仪浦站在门口恭迎天子圣驾。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子高陵的车队终于出现在了苍同城外的官道上,在禁卫军的保护下,高陵终于抵达了苍同城,随着高陵的到来,黄仪浦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快步来到高陵圣驾之前,拱手说道,“老臣定州牧黄仪浦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陵缓缓走下车辇,来到黄仪浦面前,即便是在南门,空气中也还是有着淡淡的血腥味,高陵眉头紧锁,沉声道,“黄大人请起,这些天辛苦你了。” 高陵身后,兵部尚书朱佑堂紧随其左右,同时跟在他身边还有禁卫军统领袁亥北。 “为天子分忧,死守国土,老臣不觉得辛苦。”不得不说在说话这块,黄仪浦还是不输任何人的。 身为天子的高陵微微颔首,朗声道,“进城吧。” “陛下。”黄仪浦抬手低头,略显尴尬的说道,“陛下,公孙将军正带着镇南军将士在此血战,现在的苍同城十分危险,陛下您看是不是咱们就不进去了。” “不进城了?”高陵瞬间怒火中烧,“朕大老远的从殷都跑到这里,你却连个城都不让朕进,怎么?是瞧不起朕吗?” “不,老臣不敢。。”黄仪浦被吓得直接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 “不敢就带路,朕倒要看看,这北蛮军有多厉害,朕就不相信他能攻入苍同城。”高陵甩了甩衣袖,丝毫不顾黄仪浦的劝阻,径直朝着城中走去。 天子圣驾大临,苍同城的百姓就像是看到了大救星一样,沿着天子入城的街道排成两排,高呼万岁。 百姓夹道欢迎,让高陵心中难免泛起一阵激动,此时的高陵也知道在这些普通百姓眼中,自己就是天,只要自己还在,那天就永远塌不了,苍同城就永远不会被攻破。 来到州牧府前,刚从前线下来的公孙长风和副将朱友钧甚至来不及清洗身上的血污就直接来到州牧府前迎接天子圣驾,两人带着身后几十名浑身是血的亲卫站在州牧府前,看到黄仪浦带着高陵出现后,全部齐刷刷的单膝跪地,高声喝道,“臣等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眼前的一幕让高陵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旁边的朱佑堂看到自己儿子朱友钧浑身是血的时候,忍不住热泪盈眶;当年那个离家而走从军行的小子,终于是成长为守护一方的将军了,此时的朱佑堂眼中满是欣慰,自豪,更多的还有心酸。 看着儿子身上的血污,朱佑堂不敢想象他们这些天都经历了些什么。 高陵翻身下马,双眼通红的来到舅舅公孙长风面前,扶起上了年纪的舅舅,“舅舅快快请起,诸位将士快快请起,你们是大奉的英雄,既是英雄,何须下跪。” 公孙长风无奈叹气道,“陛下谬赞,英雄二字受之有愧啊。” 抬起头的朱友钧在看到高陵身后自己的父亲时,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从军多年的他就是为了能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为了当自己有朝一日回到家里的时候,站在父亲面前,父亲能骄傲的说一句,这是我儿子。 他想象了无数次自己面对父亲的画面,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前线战场碰到自己年过花甲的老父亲。 看着老父亲苍老的面庞,朱友钧忍着泪水冲着父亲点了点头,而自己的老父亲也点了点头,无声胜有声。 高陵的到来给苍同城的守军带来了希望和信心,与此同时,高陵抵达苍同城的消息也传到了慕容灼灼耳中。 身为三军主帅的慕容灼灼,在得知高陵抵达苍同城的消息后后,狂笑三声,“这个天子啊,本将军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没想到,他还真来啊。” “将军,大奉天子大驾光临,咱们是不是要给他们一份见面礼啊。”回烈听到这个消息后,大笑道。 旁边的慕容灼灼则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的苍同城地图,“连日苦战,我军伤亡如何?” “咱们死伤大概在三万人左右,至于中原镇南军那边,大概估算在两万。”回烈沉声拱手道。 “镇南军不愧是中原王朝战斗力最为顶尖的军队之一;果然厉害,通知乌兰,重步兵该上场了。”慕容灼灼眼神中发出一抹不易被察觉的狠辣。 在听到重步兵三个字的时候,回烈心中也是咯噔一下,“将军,原来您的重步兵是给中原天子留的啊,怪不得前些天乌兰要参战,您怎么都不同意。” “让中原皇帝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步兵。”慕容灼灼自信满满的说道,身后将士齐声拱手,“是。” 慕容灼灼的新兵不仅只有骑兵,还有方阵步兵。更为重要的是,慕容灼灼组建了一支人数在五万左右的重步兵,实力远胜寻常步兵,统领乌兰更是少壮派年轻将领中的佼佼者。 慕容灼灼将乌兰重步兵都派了出来,对苍同城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呜呜呜。。。”北蛮特有的牛角声在苍同城下响起,连日苦战,让城头上的镇南军将士早已疲惫不堪,三军主帅公孙长风站在满目疮痍的城头,盯着下面的北蛮军,冷声说道,“备战。” 朱友钧大喝一声,“备战。。” 鼓声阵阵,两万镇南军齐上阵,站在城头,等候着即将来临的死战。 看着下面越来越近的北蛮大军,眼尖的朱友钧一眼便看出了不对劲,“将军,下面的军队有问题,他们不是普通的北蛮兵。” “成套的制式铠甲,弯刀,头盔,训练如此有素;这。。这是重步兵。”见多识广的公孙长风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一支重步兵,大奉很久之前就有重甲步兵了,重步兵战力非凡,作为阵地战的核心步兵,重步兵的战斗力远超普通步兵,强者甚至能硬抗一般的骑兵部队,目前大奉军队中最为有名的重步兵便是项州军的滚刀营;还有北地军齐溪麾下的铁甲大军。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一直以来都是靠着骑兵取胜的北蛮军居然也训练出了自己的重步兵,这可是让他完全没想到的,派遣重步兵攻城,这慕容灼灼肯定是知道天子高陵抵达了苍同城,所以特意派出重步兵,想要给天子高陵一个下马威。 公孙长风双拳紧握,站在城头,正决定该如何应对这支重甲步兵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响起,黑甲傍身的禁卫军统领袁亥北走了过来,“公孙将军。” “袁将军,你怎么来了?”禁卫军来到苍同城后,就一直在积极备战,知道禁卫军战力非凡的公孙长风本想留着这支禁卫军当成最后的杀手锏,过早暴露底牌只会让他们越来越被动。 “刚刚听到有人在喊重步兵,就想着来看看,这重步兵战斗力非比寻常,若是让您麾下的白羽军硬抗的话,只怕会两败俱伤,得不偿失啊。”袁亥北皱眉说道。 其实这不是袁亥北不相信他公孙长风手中的镇南军,而是镇南军在南方面对南戎部族的时候,主要是以速度取胜,南方地形复杂,天气炎热,重步兵根本摆不开架势,反而在南戎的袭扰下格外被动,轻甲步兵不一样,轻甲步兵速度快,机动性强,在南方丛林作战几乎是百战百胜。 这也就导致这次公孙长风奉旨北上的时候,手下的八万大军全是轻甲步兵,轻甲步兵和重甲步兵打阵地战,就相当于轻骑兵和重骑兵比冲锋一样,根本不是一个量级;袁亥北的话说的公孙长风眉头紧锁,“袁将军,你的意思是。。” “我禁卫军五千轻骑兵,五千重骑兵,五千轻步兵,五千重步兵,若是将军信得过,我禁卫军可以一战。”袁亥北沉声说道。 袁亥北是跟着宁延在北蛮闯荡过的,对北蛮兵也比较熟悉,更何况通过军事革新后的禁卫军战力不俗,让袁亥北的禁卫军面对慕容灼灼的重步兵,说不定还真有奇效。 “好,袁将军,那本将军就将苍同城交给你了。”公孙长风冲着袁亥北重重的拱了拱手。 之前在高陵入殷都的时候还是如见仇敌的两人在面对共同的敌人北蛮军的时候,终于是站在了一起;此时的袁亥北眼中,公孙长风虽然还是起兵造反的佞臣,但是在面对北蛮的时候,他没退缩,就冲这点,那公孙长风就值得他袁亥北尊重,但也只有这一点。 “放心。”袁亥北沉声说道。 公孙长风大喝道,“镇南军,撤军,把战场交给禁卫军的将士。” 一声令下,场上的镇南军将士却不为所动,旁边的亲卫更是双拳紧握,死死攥着手中的弓箭,瞄着下面的北蛮军。 “镇南军!撤!”公孙长风红着眼大吼道。 旁边的朱友钧深呼吸一口气,大喝道,“一个个耳朵都聋了吗?撤!” 第514章 大战苍同城 兵卒死沙场,对于从军将士来说,这是一种荣誉。 苍同城城墙上的镇南军将士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想要离开战场,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北蛮军,他们即便知道自己不是北蛮重步兵的对手也不愿意走下战场,将士为国而死,死而无憾。 “将士们,本将军知道你们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了战场,本将军也知道你们一心为国;你们可以把自己的命豁出去,但本将军不能,让你们下战场并不是因为觉得你们不如他们重甲兵,若是脱下身上的铠甲,来一场一对一的大战,我相信我们镇南军不输他们;但战场上没有若是;都撤吧,把战场交给禁卫军的兄弟,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好好的教训下面这帮北蛮子,替我们牺牲的兄弟报仇雪恨。”公孙长风大声说道。 旁边的副将朱友钧往前走了一步,大喝道,“镇南军,撤!” 城头上,镇南军将士齐刷刷的起身,眼神中虽有不甘,但还是转身走下了城墙。 数日的战争打的城头上的镇南军将士几乎陷入了一种嗜血的癫狂状态,每天面对成百上千具尸体,即便是在正常的人精神也会崩溃,此时的城头上的镇南军便是处于这种精神崩溃的边缘;这个时候把他们换下战场,对他们来说也是个好事。 “铿锵,铿锵!”铁甲肃穆的声音响起,铁衣寒甲的禁卫军将士在为一个年轻将军的带领下走上城墙,眼前的年轻将军便是黄安平,一个刚加入禁卫军没多久的年轻将领;年轻人虽然刚参军不久,但无论是实力还是心性在军中都属于上佳,深的袁亥北器重。 黑甲禁卫军取代了坚守城墙数日的镇南军,望着楼下即将冲锋的北蛮重步兵,袁亥北的脸色很是难看,“重甲兵列阵,准备迎敌。” 禁卫军五千重甲兵齐刷刷的站在城上。 “杀!”厮杀声瞬间响起,城头上的袁亥北看着如饿虎一般冲上来的北蛮军,缓缓拔出腰间长剑,神色冷峻的说道,“杀敌!” 大军冲杀,苍同城前一片尸山血海。 北蛮重甲兵将领乌兰静静的站在大将军慕容灼灼身后,看着手下将士冲杀,沉声道,“将军,城头上的中原军队不再是白色甲胄,而是一身黑甲,似乎是换人了。” “是禁卫军。”慕容灼灼淡然一笑,“以为换了人就能挡住我汗国大军,真是可笑。” 眼前的乌兰犹豫一下说道,“将军,您且在这里瞧好吧,有我重甲兵在,苍同城必破。” 从白天打到晚上,从日光明媚打到明月高升。 苦战一天的袁亥北靠在身后的城楼柱子上,望着眼前一个接一个禁卫军将士的尸体被抬走,心中很不是滋味,虽然在来苍同城之前他们就已经有了为国牺牲的准备,可是当战争来临的时候,他才知道真正的战场要远比想象的可怕的多。 一阵脚步声响起,跟着他初来战场的黄安平脸色苍白的靠在身后的柱子上,但体力早已经不支的年轻将军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眼无神的盯着面前的城垛。 袁亥北缓缓吐出一句话,“害怕了吗?” 年轻的将军愣了一下,随后果断的摇了摇头,“刚开始有点,后来杀的人多了就不怕了。” “战场上,只要你不怕死,那死就会怕你,他就会躲着你。”袁亥北说着不知道从哪个老卒那里听来的话,安慰着身边的年轻将军。 “打了一天,五千重步兵伤亡过半,明天还要继续守吗?”小将军黄安平沉声问道。 袁亥北轻轻点了点头,“若是我们不守谁来守啊?苍同城是我们大奉的苍同城,城中百姓是我们自己的百姓,哪怕明天我们禁卫军全部牺牲了,这城也要守。” 听着袁亥北的话,黄安平久久不语,最后轻声一笑,说道,“为国而死,听起来就很吸引人。” 。。。 苍同城硝烟不断,接连三日不间断的攻击打不仅让守城的禁卫军伤亡惨重,攻城的北蛮重甲兵同样如此,五万人三天不到就没了两万,都是自己一点一点攒出来的家底子,这么大的损失还是让慕容灼灼有些心疼。 不过他们的牺牲也不是没有战果,那就是他们用三天时间拼光了禁卫军的重甲兵,五千重步兵硬生生磕掉了两万北蛮重甲兵;当然,这对慕容灼灼来说都不应该叫做战果了,而是耻辱。 看着城头上随风而起的大奉军旗,慕容灼灼眼中满是那天攻克平牢关时的画面,想到这里的慕容灼灼不免火大,“这中原王朝还真是有些底蕴啊,能把这一个破城守这么久,不一般啊。” “将军,平牢关的晔然将军传来密信,说在平牢关外发现中原军队的身影。”站在慕容灼灼身边的北海冥轻声说道。 “平牢关外的中原军队。。。”慕容灼灼起身看着面前的军事地图,眉头紧锁,“是项州军还是北地军?” “还不清楚,但战斗力不俗。”北海冥沉眉说道。 “半个月了,看来本将军是把苍同城想的太简单了。”慕容灼灼沉声说道,“告诉晔然,守好平牢关,平牢关绝对不能出一点事。” “是。”北海冥拱手退下。 听着军营外的将士冲杀的声音,慕容灼灼稍稍沉思片刻,随后冷声说道,“高陵,本将军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 苍同城州牧府。 自从来到苍同城后,这几天高陵是吃不好睡不好,光是每天的伤亡的数字就让这个天子备感害怕,这就是真正的战场,人命如草芥,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有他们大奉的将士,也有北蛮的将士。 “陛下,袁将军送来的最新战损情报,禁卫军战死一千三百人,受伤两千二百一十六人;公孙将军的白羽军牺牲四百二十六人,受伤一千五百人。”朱佑堂重重的拱手说道。 高陵听后一巴掌排在面前的案几上,连日的压抑情绪让这个天子的情绪几近暴走,每天都是各种战损军报,换做谁都顶不住,“战损,战损,每天都是几千几千人的战损,这苍同城的十万守军经得住几天折腾啊,这北蛮人都是打不死的怪物吗?怎么就是不走呢?” “陛下,请恕老臣直言,根据探子来报,苍同城下是北蛮少壮派新军,二十余万人,单靠公孙将军和袁将军的十万人怕是很难取胜,慕容灼灼还是对项州军和北地军心有忌惮,不然二十万大军全力围攻苍同城,咱们根本撑不了几天。”老尚书朱佑堂冷声说道。 “项州军,北地军,难道这么大一个大奉能对付北蛮的就只有他们吗?朕就不相信没有北地军和项州军,朕还就打不过这慕容灼灼了。”高陵怒不可遏的吼道。 眼前的朱佑堂陈声不语,“陛下,北蛮大军来势汹汹,老臣还是建议您三思而行,务必让北地军和项州军参战。”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高陵直接打断朱佑堂的话,“没什么事你就下去了,咱们要对公孙将军和袁将军有信心,在守几天吧。” 看着出来,高陵还是不愿意让项州军和北地军参战,尚书朱佑堂无奈的摇了摇头,“老臣告退。” 走出州牧府后,门口的朱友钧早已经等候多时,看到父亲走出来,朱友钧直接走上前去着急的说道,“父亲,陛下那边怎么说啊?同意向项州军和北地军求援了吗?” 朱佑堂无奈的摇了摇头。 朱友钧一拳搭在旁边的墙上,叹气道,“现在不仅我们镇南军损失惨重,袁将军的禁卫军这才打了四天损失就快过半了,重步兵全军覆灭,若是在这么打下去,只怕我们都要交代在这里。” “扰乱军心的话,不要乱讲。”朱佑堂当即冷着脸说道。 “是,父亲。”朱友钧无奈的冲着父亲拱了拱手。 朱佑堂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伸手拍在朱友钧的盔甲上,轻声说道,“上了战场小心点。” “父亲,您也是,孩儿告退。”远处传来军营集结的鼓声,朱友钧慌忙拱手同父亲告辞。 看着儿子的背影,朱佑堂双拳紧握,两眼通红,那上报给天子高陵的数字又何尝不是在折磨朱佑堂自己,他太害怕自己儿子的名字出现在那名单上了。 他朱佑堂什么都不怕,但就怕白发人送黑发人。 苍同城城楼上。 浑身是血的黄安平一把拔出插在肩头的箭矢,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看着下面正在攻城的北蛮军大喝道,“兄弟们,把这群狗娘养的打回去。” “杀!” 战场上的禁卫军越战越酣,此时的袁亥北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天镇南军的将士不肯撤退了,当血腥和暴力通过战场融入自己血液的时候,生死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这场仗打到最后,打的就是一个血气,对镇南军是这样,对禁卫军也是这样,对于城下的北蛮军来说同样如此。 第515章 雨中断长生 中州,殷都。 从上次受到宁枫和于公明的委托到今天已经过去了快四个月,时光飞逝,这四个月杨昭肆几乎是把陈白彬里里外外查了个遍,这四个月的陈白彬每天除了上朝就是回家,就连客栈酒楼都去的非常少,如此规律的作息让杨照肆是一点破绽都找不出来。 就在宁枫他们将目光放在陈白彬身上的时候,皇宫中却出事了。 事情还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自从孟老尚书惨死典狱监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去紫金殿了,紫金殿里的下人也越来越少,除了几个一直跟董太后身边的宫女外,她身边就剩下了长生了。 半个月前,殷都下了一场大雨,电闪雷鸣伴随着瓢泼大雨,让小王爷怎么也睡不着,哇哇一直哭,太后怎么哄也哄不好。 院子中,雨打芭蕉。 一道闪电滑过,院子的角落里,一道寒芒闪过。 手里拿着灯笼的长生正关着被风吹开的窗户,关着关着一道冷风吹过,小长生瞬间警惕起来,目光一冷,转身大喝,“是谁?” 只是,他身后空无一人,长生皱了皱眉头,随后转身继续关窗,只是窗户关到一半,一股不祥的预感猛地冲上心头,长生大喊道,“不好。” 随后直接丢掉手中的灯笼,迅速朝着楼上冲去。 此时的太后寝殿内,董太后正耐心的哄着小王爷,屋内烛火明亮,虽然外面狂风骤雨,但屋内确实温馨舒适。 “南槿不哭,乖啊,不哭。。”董太后一边轻轻拍着小王爷后背,一边轻声哼着。 突然间,一把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匕首直接冲向董太后怀中的小王爷。 “娘娘。。”在匕首冲向小王爷的一瞬间,屋外突然传来长生的怒吼声,董太后匆忙回头,就这一个简单的回头,直接让怀中的小皇子躲开了这把致命的匕首。 “嘭。”匕首重重的刺在身后的椅子上,几乎是贴着怀中小王爷的脸颊飞过去的。 “啊!”看到匕首的董太后直接被吓得脸色苍白,抱着南槿急忙往床边躲去,一边跑一边放声大喊,“有刺客。” 不知什么时候溜进太后寝殿的黑衣刺客在听到董太后的嘶吼声后,目光一冷,不再隐藏身份,身上真气迸发,抬手就朝着董太后冲去;当然他的目标并不仅仅只有董太后,还有太后怀中的小王爷。 “嘭。”破门声响起,就在黑衣人就要冲到董太后面前的时候,护子心切的董太后直接背过身子将小王爷死死护在怀中,而她则闭上了眼睛等着死亡的来临。 “轰。”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瘦弱的身影直接冲到了太后面前,抬手就是一掌,剧烈的真气碰撞发出一阵沉闷的声音,真气涟漪席卷整个房间。 还好长生来得及时,在危急关头救下了董太后,就刚刚黑衣人这一掌若是砸在了太后身上,那太后和怀中的小王爷将必死无疑。 后震力将黑衣人震退在地,右手撑地的黑衣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太监,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人居然能挡住自己一掌。 当年韩仲宣在弥留之际将自己毕生修为全部传给了长生,让长生从一个命苦的小太监摇身一变,直接一跃成为上品高手,自从景文皇帝高远走后,长生就拼了命的练武,想要彻底吸收韩仲宣的功力,他知道在这危机四伏的皇宫中,只有他变的强大了,才能保护好太后和小王爷。 “娘娘,您和小王爷没事吧。”长生一边盯着眼前的刺客,一边着急的问道。 董太后赶紧睁开眼睛看着怀中的南槿,没想到刚刚还在大哭的南槿居然一声也不吭,在看到母亲后,还眨着眼睛笑了出来。 “都什么时候,你还笑。”大难不死的董太后喜极而泣,直接抱着南槿哭了起来。 在听到小王爷的笑声后,长生悬着的心才算放下,然后看着眼前刺客,沉声说道,“该你了。” 说罢,长生直接运转真气冲向眼前的黑衣刺客,黑衣刺客真气外泄和长生打作一团,而董太后则小心的抱着南槿躲了起来。 长生猛地抬手,一拳直接砸在黑衣人的心口,黑衣人本想抬肘格挡,但速度却慢了一分,没来得及格挡,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一口淤血喷出,长生身后真气涌动,越战越强,双眼中真气翻涌,就好像要从眼睛中喷出来一样。 “嘭。”黑衣人抬手一掌冲向长生,长生赶紧格挡,殊不知,这一掌只是掩人耳目的一掌,借助长生抬手的反震力,直接一跃而起从窗户跳了出去,从二楼跳下来的黑衣人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捂着胸口的右手青筋暴起,一口浴血喷出,刚刚长生的一掌直接震碎了自己的胸骨,他必须赶紧离开这里回去疗伤。 但是长生并没有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紧随黑衣人从窗户跳下来的长生,盯着雨中趔趄而走的黑衣人,神色阴冷,雷声阵阵,暴雨倾盆,雨中的长生缓缓抬手,真气鼓动,带着四周的雨滴席卷而出,瞬间冲向黑衣人。 黑衣人急忙转身抬手阻挡,真气携带者雨滴滚滚而来,在滔天真气的加持下,豆大的雨滴在就像夺命的利刃一样冲向自己,本就被重伤的黑衣人被这道真气逼的连连后退,最后直接被撞飞,重重的摔倒在地,溅起一地雨水。 一道闪电从半空划过,长生双目充血的盯着面前的黑衣人,可怜的黑衣人刚站起来,就被突然冲到面前的长生一掌震飞,这一掌依旧是拍在了黑衣人胸口上,几乎打的黑衣人胸口都要凹进去了,剧痛让黑衣人发出痛哭的嚎叫。 鲜血顺着黑衣人的嘴角滴在满是雨水的院子中,胸口重伤的黑衣人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长生身上真气萦绕,此时的他就像个催命判官一样一步一步的朝着黑衣人逼近,边走边问,“你说谁派来的?为什么要杀太后和王爷?” 承受着百倍痛苦的黑衣人抬起头,声音沙哑的吼道,“你休想抓住我。” 说罢,黑衣人猛地抬出左臂,左手之上一个小型的真气漩涡直接聚满真气,并且携带者无数雨滴直冲长生而去。 以为是个大杀招的长生急忙抬手阻挡,却不曾想这看起来无比狂暴霸气的真气漩涡居然像纸糊的一样碰到自己真气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真气瞬间弥散,长生匆忙往前跑去,只是,刚刚还半跪在地的黑衣人已经不见了,长生愤愤的攥了攥拳头。 不过他知道,自己刚刚的那一掌已经震碎了他的筋脉,他即便是拖着身子跑了出去,也活不了多久了。 雨中的长生站在原地,回头看向董太后寝殿,只见董太后正抱着小王爷红着眼看着雨中的自己。 大雨磅礴,长生抬手鞠躬行礼。 。。。 第二天一大早,巡逻的御林军在皇宫的一个水缸中发现了一具黑衣人尸体;宁枫下令彻查此事,这刑部一查便查到了紫金殿这里。 随着董太后遇刺的消息传开,宁枫才知道孟老尚书临走之时为什么要留下让太后离开皇宫的话了,起初的他本以为只要太后和王爷乖乖留在宫里,即便是丧失自由,最起码能平安的活下去,现在看来,是他宁枫天真了。 殷都,宁府。 宁枫,于公明,车鸣,张本溪四人齐聚宁府,这个黑衣人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不管车鸣怎么查都差不出他的半点信息,半个月过去了,依旧是一无所获的车鸣被迫暂时放弃。 车鸣愤愤的说道,“丞相,您责罚我吧,是我车鸣无能,半个月来什么也没查到,愧对您的信任。” 宁枫轻声一笑,摇了摇头,“他敢去紫金殿刺杀就肯定是留有足够的后手,查不出来正常。” “看来孟尚书所言非虚啊,这皇宫中真有人想要太后和小王爷的命啊。”于公明皱眉沉思道,“不过,陛下年初就去定州了,精力应该都在北部战场上,应该不会分心暗害太后;若不是陛下,那大奉还有谁如此狠毒想要太后他们母子的命呢?” 张本溪皱眉沉思,半天不语。 宁枫端起茶杯,看着院中的鱼缸,叹声道,“这个问题只有一个人能回答。” 于公明看来宁枫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丞相觉得是陈白彬从中作梗?” “除了陈白彬,我想不到别的人。”宁枫沉眉说道。 车鸣咂舌道,“可是无凭无据的,刑部也不好抓人啊,更何况还是陈白彬。” “陈白彬这边不着急,若真是他做的,那他跑不了,倒是太后这边,有一次刺杀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幸运被拦下来。”宁枫深呼吸一口气,放下手中茶杯,凝眉说道。 就在这时,宁府下人来到院中中央,冲着亭下的众人喊道,“公子,外面有人求见?” “何人?” “府衙杨昭肆。” 第516章 董太后出宫 听到是杨昭肆后,宁枫轻声一笑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旁边的车鸣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说道,“杨昭肆?好熟悉的名字,是卫司君的那个得意门生吗?” “正是此人。”于公明缓缓笑道。 “能让于大人和丞相都看中的人,看来确实有些本事啊。”车鸣抿嘴一笑。 片刻后,在下人的带领下,杨昭肆走了进来。 看到四位大人端坐闲亭下,杨昭肆赶紧拱手行礼,“属下杨昭肆拜见各位大人。” “杨将军请起。”宁枫稍稍颔首,好奇问道,“将军来此,可有要事啊?” “这。。” 看着杨昭肆欲言又止的样子,宁枫挥手说道,“都是大奉臣子,有什么话直说就行,不必忌讳。” 听出宁枫的言外之意后,杨昭肆点头说道,“丞相,属下奉命监视陈白彬陈大人,四个月来,明察暗访,一直无所收获;直到昨天,才发现了一丝端倪。” 听到杨昭肆的话后,旁边的车鸣才恍然大悟的说道,“怪不得刚刚丞相在提到陈白彬的时候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是留有后手啊。” 宁枫轻声一笑,抬手道,“杨将军,是何端倪,说来听听。” “监视陈大人四个月来,属下发现陈大人是个行事极其谨慎之人,平日里除了上朝,其余时间都在府中,很少看到他去酒楼客栈;但是就在昨天,陈大人去了趟珍宝斋,并且不在一二楼。”杨昭肆这话说完,场上四人的神色同时严肃了起来。 一旁的张本溪颔首道,“珍宝斋楼层越高就意味着这个客人的地位越尊贵,陈大人是陛下最为器重之人,去了珍宝斋不在一二楼也很正常吧!” “杨将军说的并非这个,而是他为什么去珍宝斋,去见了谁?说了什么话?”宁枫一句话就点出了杨昭肆接下来的话。 杨昭肆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若是一般官员,那吃顿饭无可厚非,只是在陈大人走后,属下去珍宝斋查的时候,却发现登记在册的食客中,陈大人的包厢内只有他一人。” “一个人去珍宝斋吃饭,这。。”于公明沉思道。 旁边的宁枫冷哼一声,“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看来我们有必要请珍宝斋的老板来府上坐坐了。” 车鸣当即开口道,“丞相,若这个老板真有问题,那咱们查他肯定会引起陈白彬的怀疑,到时陈白斌鱼死网破,继续对董太后下手怎么办?” “太后?”杨昭肆猛地回想起半个月前皇宫中的董太后遇刺一事,当时张心侃还去参与了此事的调查,但因为朝廷一直压着此事,所以此事并未被传开。 “这殷都,太后和小王爷是绝对不能再待了,得让他们赶紧离开。”于公明当机立断的说道。 “小王爷被封彭翊王,彭翊只是太后本家的一个小镇子,难不成让太后带着王爷回娘家?”张本溪沉声反问道。 车鸣深思片刻后,摇头道,“若是陈白彬身后之人想对太后和王爷动手,那即便是回到彭翊也不安全,甚至还不如在皇宫。” “这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有这对可怜的母子的容身之地吗?”张本溪双拳紧握,愤懑的说道。 许久没说话的宁枫,缓缓抬头,此时的他,目若星辰,“我倒是有个办法不仅能让太后平安离开皇宫,还能让那背后杀手再也找不到她。” “我等愿闻其详。”三人对视一眼后,齐声说道。 “不过,我需要一个信得过又不会被陈白彬盯上的人帮我一起完成护送太后的计划。”宁枫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看向下面的杨昭肆。 杨昭肆也直到宁枫说的正是自己,当即单膝跪地拱手说道,“丞相如若不弃,属下愿往。” “好,那此事就交给将军了。”宁枫满意的点了点头,“为了保证太后和小王爷的安全,太后身边的宫女不能再带了;咱们得重新找个底子干净且信得过的女子去照顾太后和王爷。” “先帝生前对一个叫长生的太监宠信有佳,这次黑衣人刺杀,太后能平安无事,也多亏了此人;是不是能让他继续跟在太后身边,有这个小宦官跟在,咱们也能放心一些。”车鸣沉声说道。 宁枫略微思索片刻,“如此也好;但太后身边还是得有人才行,小王爷尚小,太后身体孱弱,身边没人照顾可不行。” “丞相。。”宁枫话音刚落,杨昭肆就拱手道,“若是需要找个底细干净的女子,那属下身边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 “哦?” 。。。 殷都,闹市小院。 从宁延离开殷都到现在已有四年,而文昭旻也守了这个空院整整四年;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个院子是宁家的院子,因此即便这院子只住着文召旻一人,也没有人赶来欺负她;不过,这些年来她也遭受着数不清的流言蜚语,但这些她都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远在西北的他。 独坐闲庭下,年轻貌美的女子因为四年相思,整个人消瘦了许多。 推门声响起,亭子中的女子不慌不忙的裹了裹身上的纱巾,整个殷都,敢进入自己院门的只有一个人;片刻后,杨昭肆的声音响起,“文姑娘,这是刚刚从香山送来的蜂蜜,我给你带了一些,放厨房了。” 文昭旻起身轻声一笑,“多谢杨将军。” 杨昭肆轻声一笑,将蜂蜜放好后来来到文昭旻身边,静静的坐在女子身边,“还在等宁少爷吗?” “他一定会回来的。。”文昭旻勉强笑道,笑声中带着些心酸。 “你应该知道宁公子已经成婚了,而且。。”杨昭肆还想继续说下去,直接被文昭旻打断,“杨将军,你都劝了我四年了,有些话就别再说了。” 迟了瘪的杨昭肆点了点头,叹气道,“其实今天来找你是有正事要给你说;并且,这事我已经替你答应了下来。。” “替我答应?”文昭旻神色不悦的看着杨昭肆,“杨将军,这就不合适了吧!” “与其看着你每天再这破院子里自怜自艾,唉声叹气,还不如去外面走走,换个心情;再者,这件事情是宁丞相安排的,我相信你是不会拒绝的。”杨昭肆凝眉说道。 “宁丞相。。”听到是宁枫后,刚刚还有些动气的文昭旻脸色慢慢好转了一些,当年自己刚住进院子的时候,宁延的二姐,也就是宁丞相的夫人关耘儿对自己照顾有加,除了对宁延的感情,自己对宁延二姐是有亏欠的,既然是丞相有事,那她帮忙也是应该;就当是报答当年关耘儿对自己的关照之情了。 “能告诉我是去哪里吗?”文昭旻轻声说道。 杨昭肆就知道文昭旻不会拒绝,继续说道,“等丞相那边安排妥当了,我就来接你,至于去哪,我现在不能告诉你,等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 “那能告诉我是做什么事吗?”文昭旻继续追问道。 杨昭肆依旧没说话,文昭旻无奈的笑了笑,“看来是很重要的事啊。” “你别太担心,不管是去哪,我都会把你安全送到。”杨昭肆抬头说道。 只可惜眼前的女子并未看他,受到冷落的杨昭肆并不觉得委屈,反而有种庆幸,他庆幸文昭旻没有拒绝自己。 离开了殷都,离开了这座院子,离开这座伤心地;她应该就能忘掉那段往事,忘掉宁延,开启新生活吧。 。。。 翌日早朝。 早朝之上,宁枫以太后遇刺,惊吓过度为由,提出让太后和彭翊王离开殷都,出门游玩一番的主意;游玩的目的地则暂定巴州。 这话说完,百官就立马激烈的讨论了起来,有人不同意太后和王爷出宫,理由很简单,皇宫如此戒备森严的地方都能让刺客混进来,差点伤到太后和王爷;这要是出了皇宫,止不定出什么事呢,而且巴州地形险峻,道路崎岖,一旦出事,殷都这边想救人都来不及。 但以于公明为首的官员确实全力支持,上来就反驳这些不让太后出宫的官员,说他们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难道人能因为害怕摔跤就不走路吗?因为害怕被刺就要憋在皇宫一辈子吗?如果把太后和小王爷闷在皇宫闷出了事,这责任谁来负? 三言两句就把这些官员怼的说不出话,不过公孙廉倒是很赞成让太后和王爷出宫,他的心思宁枫自然明白,这公孙廉巴不得太后和王爷再也不回来,好让他有机会把自己的女儿,也就是穆宗皇后公孙长屏接入宫中。 一直在暗中观察的陈白彬一言不发,脑子中满是前天和乐秦见面时的画面。 按照乐秦的话,现在他们的计划已经到了关键一步,要想完成大业,那彭翊王高南槿就必须死。 若是董太后还和彭翊王待在紫金殿,那乐秦还真不好动手,毕竟已经打草惊蛇了。 但是若真的像宁枫说的,让太后出宫,那对他们来说可就是天赐良机了。 经过一个早朝的争论,最后在宁枫和于公明的大力坚持和公孙廉的支持下,百官被迫同意让董太后和小王爷南下巴州。 第517章 慕容灼灼诈败苍同城 慕容灼灼是个聪明人,围城围了二十多天,本想着靠着乌兰的重步兵一举攻克苍同城,狠狠的打一下中原皇帝的脸;却不曾想,居然是自己被打脸了,这乌兰的重步兵都搭进去三万人了还是没有拿下苍同城。 若不是担心东西两边的项州军和北地军搞偷袭,他慕容灼灼就把所有精锐压上去了,还是那句话,项州军和北地军给的压力太大了,即便是有魏怀英帮他看着宁鹤,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既然强攻损失太大,又半天难以攻克,倒不如把城里的镇南军和禁卫军放出来,这苍同城外一马平川,对他们来说再有利不过。 但这么做还有个问题,那就是这苍同城的守军到底配合不配合;所以,他还得演个戏,把苍同城的守军骗出来。 站在城头上的公孙长风望着血流成河的战场,长舒一口气,“这三天北蛮军的攻城之势是越来越弱了,也不知道这慕容灼灼是真的打不动了还是故意为之。” 边上的副将朱友钧咂舌道,“这北蛮军也是人,既然是人也有人困马乏的时候,这都打了一个月了,无论是军队的士气,还是将士的心性都远不如开始之时;更何况,这二十万大军的后勤也是个大问题,仗打了这么久,攻势不如之前也是常理之中。” “慕容灼灼手下的这支军队不简单啊,派出斥侯盯着他们,看着慕容灼灼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公孙长风沉声说道。 “是。” 双方在苍同城前就这么耗着,接着又打了三天,第三天的时候,袁亥北站在城头上,看着下面稀稀拉拉的北蛮兵,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北蛮军怎么感觉不太对啊,怎么感觉病怏怏的,和之前的攻城军判若两人啊。” 这个疑问同样困扰着旁边的黄安平,黄安平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末将也不知道,但是根据斥候来报,北蛮军在有序的向北撤退,为了隐藏行踪,他们都是夜间赶路,而且禁火而行。” “偷偷摸摸的撤?慕容灼灼这个老狐狸打的什么算盘,仗打得好好的,说撤就撤了?”袁亥北沉声说道,“不管了,你们守着,我去见见公孙将军,看他怎么说。” 刚从城头下来,就听到一阵阴柔的声音不停的喊着自己的名字,回头看去,原来是陛下高陵身边的小太监,袁亥北客气的说道,“王公公,是出什么事了吗?” 王公公一边不停的喘着气,一边颔说道,“袁统领啊,陛下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找您商量。” “找我?”袁亥北不解道,“找我干什么啊?” “这个咱家也不知道,但公孙将军也去了,可能啊,是和这最近的战事有关;您就别在这问咱家了,赶紧去见陛下吧。”王公公着急的说着。 袁亥北点了点头,随即拱手离去。 原先的州牧府已然变成了高陵的皇宫,州府大厅也变成了太和殿。 这袁亥北前脚刚迈进去就听到了天子高陵爽朗痛快的笑声,大厅内,兵部尚书朱佑堂站在左侧,镇南军大将军公孙长风拱手站在正厅前方,袁亥北快步走进去,站在公孙长风身后,拱手道,“袁亥北拜见陛下。” 袁亥北可是经过了一系列的心理斗争后才认了高陵这个天子,来到苍同城后,高陵的脸上几乎就没有过什么笑容;还没到靖州就丢了平牢关,这换做是谁也笑不出来;但此时看着高陵脸上的笑意,袁亥北心中不禁疑惑起来,莫非是有什么好事了? “袁统领平身。”高陵笑着点了点头,“袁统领也到了,那朕就直说了。” 只见高陵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根据公孙将军所探得的情报,平牢关北边的锡林勒格境内,有一支马匪抢了锡林节度使慕容隼给慕容灼灼准备的军粮;导致了慕容灼灼二十万大军将要面临粮草不足的尴尬窘境,没了粮草的慕容灼灼无力再战,已经开始后撤;而朕叫两位将军来,就是希望两位将军能抓住这个绝佳战机,统军北上,一举拿下慕容灼灼。” 听到高陵这堪称幼稚的发言后,公孙长风直接皱眉说道,“陛下,老臣以为此事不妥;首先,这军粮被劫一事是真是假还不得而知,需多方肯定才能知晓情报真假;第二就是一个月的苦战,镇南军加上禁卫军还剩下不到六万人,除却伤残军士,有战斗力的满打满算也只有五万人,用五万人去追杀有着二十万人的北蛮军,这是在送死。” 旁边的朱佑堂也站出来开口道,“陛下,公孙将军所言极是,北蛮大军训练有素,即便是真的因为粮草不足而撤军,那当下也仍富有战斗力,贸然出击怕是不妥啊。” “舅舅,朱尚书,行军打仗最为重要的就是士气,如今北蛮军粮草不足,二十万大军肯定士气低下;我大奉精锐之师,士气正盛,趁此机会,大举攻杀,就算不能完胜,至少也能重创敌军,如此,岂不正好?”高陵坐在州牧椅上,大声说道。 公孙长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陛下,慕容灼灼阴险狡诈,三十万大军南下,如此大规模的作战,粮草这么重要的问题岂会轻易出错?在情报被充分确认之前,贸然出击实在是不妥。” “陛下,末将以为,公孙将军所言甚是。”袁亥北在旁沉声说道。 “你们想干什么?”高陵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站起来气呼呼的吼道,“到底你们是天子还是朕是天子,怎么连朕的话都不听了?从去年开始,朕就一直在读兵书,学兵法,不要觉得朕什么都不懂,战机稍纵即逝的道理你们应该都知道吧!现在慕容灼灼大军还在撤退,正是主动出击的绝佳机会,等到他们撤走了,再追就晚了。” 朱佑堂听到天子的话后,虽然心中满是怒火但也只能憋着,当初同意天子北征一事是越想越后悔,当即说道,“陛下,两军交锋,战场形式千变万化,绝非兵书上一笔一墨所能写清楚的,所以。。” 还不等朱佑堂说完,高陵直接站出来大吼道,“朱尚书,你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朕不懂装懂,瞎指挥吗?” “老臣不敢。”朱佑堂赶紧低头认错。 袁亥北听的是一肚子气,自己在御军府读了四年兵书上了战场都不敢这么说话,这天子才看了多少啊,就能如此武断的指挥军队,如此盲目的出兵,必败无疑。 “陛下,贸然出兵只会让我们更被动,那北蛮军来势汹汹,绝不会这么轻易撤走;如果斥候来报属实,北蛮粮草后勤真的出了问题,那我们重整军队后再次出击也为时不晚啊。”公孙长风语重心长的说道。 当年在苏州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外甥耐不住性子,急功好利,若是真的按他说的打下去,那这仗根本没法打。 “哼。”被反驳的高陵双手背在身后,看着下面的三人,气的满脸通红,“就这么放任北蛮军平安离去,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在赤裸裸的挑战大奉的尊严,在打朕的脸啊。” “可是,陛下。。”公孙长风还想再劝,被旁边的朱佑堂抢先一步。 “老臣倒有个主意,可一举两得。”朱佑堂拱手说道。 “朱尚书请讲。”高陵不耐烦的说道。 “陛下可派一支小股部队试探性的突袭北蛮军,若是北蛮军真的是一击就溃,那咱们就可以大举进攻,这要比等边境军报要快得多;若是北蛮军战力依旧,那就可以肯定这是一个陷阱;如此,咱们也能避免更大的损失。”朱佑堂沉声说道。 高陵眼珠子转了转,虽然心里不太情愿,但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舅舅,袁将军,你们说呢?”高陵沉声说道。 能让高陵做出让步已经很不错了,公孙长风和袁亥北那里还敢有别的意见,这给了台阶就赶紧下吧,“末将没意见。” “就按尚书说得来。”袁亥北沉声说道。 朱佑堂长舒一口气,三人拱手退出大厅。 走到外面的公孙长风深呼吸一口气,转身冲着朱佑堂拱手道,“多谢朱尚书解围。” “同朝为臣,不必如此,老夫知道将军所言也是为了大奉考虑。”朱佑堂摇头说道,“只是老夫总觉得,这北蛮突然撤军,其中有诈啊。” “陛下太着急了,北蛮军虚实尚未可知,贸然出击只会一败涂地。”袁亥北沉声说道,“这样,明日我带着麾下轻骑去试探一下慕容灼灼的虚实,就当是打个前阵。” “那明天就辛苦袁将军跑一趟了。”朱佑堂沉声颔首道。 袁亥北领命退下后,公孙长风缓缓说道,“你们父子二人同在苍同城,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哈哈,上阵父子兵,算是好事吧。”朱佑堂双手负在身后,攸然一笑。 第518章 电掣白羽军 破晓时分,苍同城南门突然打开,一支五千余人的黑甲轻骑兵蜂拥而出。 而此时苍同城外五十里的北蛮军大营中,慕容灼灼正淡定的看着斥候送来的最新情报,看完后的慕容灼灼缓缓起身,沉声道,“好戏开场了,告诉回烈,这个开幕式必须开好,若出了意外,我拿他是问。” “是。”身后的北海冥拱手退去。 奔袭五十余里,当袁亥北带着五千轻骑来到五十里外的北蛮军营地外时,天刚蒙蒙亮。 “吁。。”袁亥北勒马停下,看着眼前绵延百米的北蛮军大营,翻身下马,来到进出营地的路上,俯下身子,看了看地上的车辙马蹄印,稍稍颔首,“押送粮草的车辙印是旧的,这片营地最少五天没有进来过粮车了,还有这马蹄印和脚印,都是往外走的,这北蛮军真的说撤就撤了?” “将军,那我们还要杀进去吗?”旁边黄安平手握长枪,急不可耐的说道。 “既然来了,怎么都要进去看看。”袁亥北一边拔出腰间佩剑一边冷声说道,“记住了,一旦发现情况有变,就立即撤退,绝不可恋战。” “是。”黄安平勒马大吼道,“兄弟们,冲啊!” “杀!”五千轻骑如蝗虫过境一般冲入北蛮军营,北蛮大军明显没料到会有轻骑兵冲进来,手握火把的轻骑兵见帐就烧,不到半个时辰,整个北蛮大营就变成了一片火海,火海中满是北蛮将士痛哭的哀嚎声。 黄安平一枪挑飞一个从营帐里冲出来的北蛮兵,刚准备继续往前冲,身后的袁亥北直接一声怒吼把他喊住,“安平,北蛮军援军到了,快撤!” 顺着袁亥北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远处一群狼兵举着“慕容”大旗冲了过来。 “该死的,撤!”黄安平大喝一声,五千大军将手中的火把全部扔完,烧了北蛮大营后,直接扬长而去。 袁亥北前脚刚走,后脚回烈就带着手下赶了过来,看到绵延百米的军营中火焰滔天,回烈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是笑了起来,“慕容将军真是料事如神啊,兄弟们,咱们也走。” 。。。 日出东方,天子高陵第一次出现在苍同城城头上,看着满目疮痍的城头,高陵心中也不是滋味,尤其是在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将士尸体后,更是恨不得把这群北蛮军碎尸万段。 “袁将军回来了。”城头上的朱友钧指着城外出现的黑甲骑兵说道。 高陵激动的喊着,“开城门。” 回到苍同城的袁亥北翻身下马,高陵亲自迎接,看到高陵后,袁亥北拱手说道,“末将袁亥北拜见陛下。” “袁统领快快请起,北蛮军军营情况如何?可有异常?”高陵神色紧张的问道。 袁亥北多希望刚刚的军营中能杀出一队北蛮军来,但事实上并没有。 “回禀陛下,北蛮军粮草已断数日,大军尽数北撤,公孙将军情报属实。”袁亥北沉声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的公孙长风面如死灰,就以他多年的军事经验来看,这其中必有问题。 “哈哈哈。”高陵大笑三声,转身说道,“舅舅,朱尚书,现在该相信朕的判断了吧。” “陛下,末将还是觉得这其中有诈。”公孙长风还是不死心的皱眉说道。 “舅舅!”高陵神情不悦的说道,“袁统领都探过一次了,您还在担心什么?都说舅舅你勇锐盖世,举世无双,怎么在面对北蛮军的时候,这么怂了呢?您。。是不是怕了啊?” “陛下。”高陵的话说的公孙长风脸上通红,又羞又怒,他公孙长风为国奋战了一辈子,镇守南关数十载,死在他手中的蛮夷不计其数,他不贪功名,不享富贵,一心为国;以他的功绩,怎么都是名垂青史的一代名将,可是为了自己这个大外甥和身后的公孙家,他起兵北上,晚节不保,成了万古不易的罪臣;却不曾想今日在这苍同城,听到了高陵如同利刃戳心般的话。 怕?他公孙长风有什么可怕的?他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定州,为了眼前的天子;看着高陵的眼神,公孙长风心如死灰,没想到,他公孙长风在自己外甥眼中居然是这么一个人,他这辈子都没想到说自己怂的人居然会是自己的亲外甥。 “陛下,公孙将军带着镇南军奋战苍同城整整一月,功不可没啊;说这些也是为了陛下您好。”旁边的朱佑堂赶紧站出来说道。 谁知道高陵全然不领情,当即冷声说道,“舅舅,你若是真的为了朕好,想要朕坐稳这个皇位,那就听朕的,主动出击,打败北蛮军,只有如此,朕这个皇位才能坐得安稳。” 袁亥北刚准备开口,一抬头就看到了朱佑堂不停的冲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 心里憋屈的袁亥北只能默默的低下头,公孙长风眼含热泪,冲着高陵重重的鞠了一躬,语气沉重的说道,“陛下,末将这就带人出城冲杀,在此之前,末将还有最后一句话要说。” “舅舅有话直说就行,咱们都是一家人。”高陵高兴的点头说道。 “若是我公孙长风此战未归,还请陛下下旨让项州军和北地军出兵,合围北蛮军,如若不然,苍同城必丢。”公孙长风语重心长的说道。 高陵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舅舅放心,朕心里有数。” 公孙长风拱手退下,目光中满是决绝,袁亥北牙关紧咬,回头看着公孙长风的背影,多少有些敬佩。 镇南军军营,一身戎装的公孙长风看着眼前白甲如雪的镇南军将士,泪水不自觉的涌上眼眶,“将士们,北蛮攻城数日,如今粮草不足,辎重告罄,准备回撤;此时正是为牺牲将士报仇雪恨的千载良机,所以,本将军决定出兵北上,突袭北蛮军。” “好好好!”下面的白羽军发出阵阵喝彩之声。 “将军您就直说怎么打吧!兄弟们相信您。” “就是的,将军,那北蛮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咱们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一下才行。” “跟着将军打,我们无怨无悔。” 。。。 将士们的话说的公孙长风心中格外难受,公孙长风努力的忍住泪水,左手死死攥住缰绳,大喝道,“好,我公孙长风有你们这群兄弟,即便是战死也是值了;现在,全军听令,出城北上。” “是。。” 身后朱友钧举起镇南军的白羽大旗,旗上绣着“公孙”二字。 “三千风鸦尽,电掣白羽军!” 下面尚有战力的四万镇南军将士,齐刷刷的右手捶胸,高呼道,“三千风鸦尽,电掣白羽军!!!” 五月定州雪,西南白羽军! 身后的袁亥北看着五万将士义无反顾的走出城门,心中很不是滋味。 那天晚上,他和这个将要赴死谈了很久,说了很多心里话。 月光洒在城头,就像为苍同城铺上了一层洁白的霜,将士们靠在城垛上,沉沉睡去;老将军一边擦拭着手中长枪,一边看着城外,生怕有北蛮军深夜偷袭。 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两坛酒的袁亥北来到公孙长风身边,将酒放到公孙长风身边,沉声说道,“老将军,喝点吧。” 公孙长风也不客气,微微一笑,打开酒坛,大口畅饮,酒水入喉,辛辣无比,“真是好酒啊。” 袁亥北也喝了一大口,感慨道,“老将军,这场仗咱们能赢吗?” 公孙长风想了想,说道,“若是项州军和北地军参战,尚可一战。” 袁亥北笑了笑,这结果早就在自己意料之中,“公孙将军,其实当年你带着陛下来殷都的时候,我真想杀了你。” 公孙长风听后忍不住大笑了出来,“你是先帝的托孤之臣,我是不尊先帝遗诏的佞臣,想杀我很正常。” “可是现在我不想杀你了!”袁亥北猛地灌了一大口酒,“因为我发现公孙将军你是个有血性,值得尊敬的将军,就算你再该死也不应该死在我手上,这万里沙场才是你的归宿。” “你这是在咒老夫啊。”公孙长风爽朗一笑,随后叹气道,“从我决定出兵北上的时候,就没想过活着回去,从我选择辅佐当今天子的那天起,我就已经被钉在了耻辱柱上,遭受万人唾弃,战死沙场对我来说不仅仅是解脱,更是救赎。” “当年您明知是错,为什么还要起兵。”袁亥北忍不住反问道。 “因为我是公孙长风,我姓公孙,我是公孙家的人。”公孙长风双拳紧握,盯着天边明月,愤懑说道。 袁亥北感慨道,“搭上了自己一辈子的名声,值得吗?” “值不值得都是这样了,我公孙长风愧对两世皇恩啊,一边是国,一边是家;一生名誉为家而兴,至于国,我能有的就只有这条命了。”公孙长风回头看了看袁亥北,眼神中充满了释然。 “那您走之后,大奉如何?” “项州宁氏兄弟,靖州齐溪,皆乃当世大才,只要他们在,大奉就不会有事。” “汕州呢?” “江山代有才人出。” 第519章 英雄迟暮,血洒定州 在公孙长风的带领下,四万镇南军将士整军北上,奉天子之命,追击贼寇。 大军尚未出城,公孙长风就拦下了身后举旗的朱友钧,对身后的亲卫说道,“把朱将军手中的军旗接过来。” “是。”身后副将当即走上前去拿过朱友钧手中的军旗。 朱友钧不解的问道,“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公孙长风无奈沉眉说道。 将军旗交给公孙长风的亲卫后,朱友钧跟着公孙长风来到一旁,看着将士们齐刷刷的往外走,公孙长风眼中满是不舍,“友钧,咱们镇南军打到现在还能打就剩这么多人了,咱们的对手是还有二十多万军队的慕容灼灼,说真的,这次追剿慕容灼灼,凶多吉少;镇南军是我一生心血,我怎么着都要留个种子,留个希望;就算这次不小心全拼没了,只要希望还在,那镇南军就有重整而归的那一天。” “不。。”朱友钧当即红着眼睛看向公孙长风,“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是想让我当逃兵是吗?” “这不是逃兵!”公孙长风牙关紧咬,“是给镇南军保留希望。” “全军上下四万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我,我朱友钧决不做逃兵。”朱友钧愤愤的吼着。 公孙长风一把揪住朱友钧的胸甲,气呼呼的说道,“朱友钧,你给我听好了,你父亲已经来前线了,你不能再去了,难道你想看着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上战场杀敌需要勇气,但带着全军将士的希望活下来更需要勇气;活下来,重整镇南军,这是本将军给你最后的任务,你清楚了吗?” “将军。。”朱友钧上下牙紧咬,眼泪不自觉的涌了出来。 公孙长风松开朱友钧,深呼吸一口气,轻轻拍了拍朱友钧的肩膀,“本将军知道你和项州宁延是挚友,我也知道你不说的理由,担心我会对他不利,或者说不再信任你;其实本将军的心眼没那么小,宁延是个大才,你也是,日后成就必在我之上;日后若是见到了宁延,替本将军给他道个歉。” 朱友钧双拳紧握,站在原地不停的点着头。 公孙长风最后看了一眼苍同城,此刻的他仿佛看到了苍同城身后的定州,中州,甚至更远的汕州,那里有座雄关,叫做啸南关。 只是,他再也回不去了。 城头上的高陵看着公孙长风率军出征高兴不已,忍不住发出阵阵赞叹声,“只要能打赢,那回到了殷都,朕就是大奉独一无二的天子,到时候看谁还敢不服,哈哈哈。” 旁边的袁亥北和朱佑堂则同时低下了头,看着眼前的白甲大军,朱佑堂轻声感慨,“希望一切都是我们想多了,公孙将军他们能平安归来吧。” “希望如此!”袁亥北沉声说道。 。。。 黄沙弥漫的战场上,一支四万余人的白甲大军浩浩荡荡的朝北而行,一走百余里。 马蹄声回响在空旷的戈壁滩上,翻越山头,原先空无一人的戈壁滩上突然冒出了数十万褐甲弯刀的北蛮士卒。 他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人来一样。 看着眼前的北蛮军,公孙长风并不意外,四万大军停马驻足,双方之间隔着数百米遥相而望。 慕容灼灼夹了夹马腹,胯下烈马缓缓前行,回烈,北海冥以及大叛徒王谪元齐齐跟在慕容灼灼身后。 “白甲白盔,敢问将军可是镇南将军公孙长风?”慕容灼灼朗声问道。 公孙长风勒马向前,沉声喝道,“老夫就是公孙长风。” “晚辈慕容灼灼见过老将军,初次见面,特意为老将军准备的见面了,将军可还满意?”慕容灼灼嘴角一弯,沉声笑道。 公孙长风稍微颔首,大笑道,“还不错,就是不知道慕容将军胃口这么大,就不怕崩坏了牙齿?” “这就不劳老将军费心了,草原儿郎牙口一直很好。”慕容灼灼眼神一冷,沉声问道,“以老将军的能力,今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难不成这其中另有隐情?” “慕容将军无需多言,要想图谋定州,就得先过老夫这关,今日老夫即便是战死,也绝不会放走你一兵一卒。” 说罢,公孙长风长枪出手,真气四溢,身后将士齐声嘶吼,喊声震天。 慕容灼灼眼神中满是阴狠,沉声大喝道,“镇南军的将士们,随我杀!” 两军同时展开冲锋,一白一褐,大地在马蹄的狂奔下震颤不已,黄沙迅速席卷战场。 四万镇南军直面慕容灼灼十万大军,一场人数不成比例的大战迅速爆发。 双方列阵冲杀,很快就绞杀在一起,你一刀我一枪,残阳如血,映射着这场人数不对等的大战格外惨烈。 那面绣着“公孙”二字的军旗早已变成了血旗,回烈扛着一把九环大刀就冲到了公孙长风面前,公孙长风怒吼高呼道,“受死。” 真气爆鸣如龙卷,直接震得四周的北蛮军肝胆俱裂,全部吐血倒地,回烈真气护体,提刀就往前冲。 一刀斩下,砍在公孙长风的罡气上,公孙长风一枪冲出,真气凛冽,震得回烈节节后退。 看着面前宝刀未老的公孙长风,回烈怒气横生,大踏步前冲,一步一坑,手中的大刀上真气席卷,一刀砍下,裹挟着风沙直冲公孙长风而去,公孙长风直接一跃而起,从马上飞身落地,长枪刺入地面,真气顺着长枪冲入地下,带着无数沙土挡在自己面前,大刀与长枪激烈碰撞,铿锵声不断。 真气碰撞的后震力让两人同时后撤,纷纷划出数十米远。 回烈再度扛刀而起,公孙长风也不惯着,丹田滚动,真气狂泻而出,一枪撞在回烈九环刀上,震得回烈右臂剧痛,虎口开裂,手中大刀差点脱手。 公孙长风看准机会,抬腿就是一脚砸在回烈胸口,以两人为圆心,真气携带着黄沙向四周飘去。 公孙长风甩出一个枪花,枪尖直指回烈,而回烈则抹去鼻孔的鲜血,晃了晃脑袋,轻轻擦去胸口的沙粒,狰狞一笑,再度冲出。 不过这次冲到一半就被慕容灼灼拦了下来,看到慕容灼灼阴翳的眼神,回烈就知道,大将军要出手了。 慕容灼灼看了看公孙长风,“公孙将军老当益壮,晚辈佩服,烦请老将军赐教。” 说罢,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眨眼的功夫直接出现在公孙长风身前,速度快到就连公孙长风都只看到一个残影。 “嘭。”趁着公孙长风反应不及,慕容灼灼一掌拍在公孙长风胸口,公孙长风步履匆匆的往后退去,长枪指地稳住身形。 随后慕容灼灼狞笑一声,那瘦弱的右手轻飘飘的砸在了公孙长风肩头,可是这一掌下来,公孙长风右臂瞬间断裂,咔嚓声不绝于耳,老将军怒吼一声,鲜血狂喷,一个趔趄重重跌倒在地。 而后,便有无数北蛮军冲上来,想要杀了这位征战数十年的老将军。 “保护将军。”白甲变血衣的亲卫直接围上来将公孙长风胡在身后,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愣是死战不屈。 慕容灼灼看着眼前一幕,再看了看即将落下的夕阳,开口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定州百姓叫这里沙场口。”旁边的回烈默默颔首说道。 四万镇南军和十万北蛮军从马站打到步战,从白天杀到傍晚,战局几乎是史无前例的惨烈。 看着落入下风并且人数不断锐减的镇南军,慕容灼灼虽然面如沉水,但嘴角却是止不住的上扬。 在自己十万大军身后,还有十万大军。 拼到最后,公孙长风身后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人,而他的身下早已是一片尸山血海。 站在尸体堆砌而成的小山包上,公孙长风口吐逆血,此刻的他真气耗尽,体力不支;看着四周密密麻麻的北蛮军,他的笑充满不甘,充满无奈。 慕容灼灼缓步来到战场前面,冲着公孙长风不停的鼓掌,沉声说道,“公孙将军果然是勇武盖世,只是您拼光全部兵马也只换掉了我五万人,这一战对您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必要。。” 话音未落,远处的山头,无数北蛮军旗随风飘摇,军旗之下,满是整装待发的北蛮军。 公孙长风叹了一口气,“我公孙长风今天是要死在这,但我大奉千里沃土之上,还会有第二个公孙长风,第三个公孙长风,我一个公孙长风能拼掉你五万人,那两个呢?三个呢?哈哈哈,慕容灼灼,你们北蛮是永远也不可能拿下大奉的。” 慕容灼灼无奈摇头,背过身子,摇头叹气道,“诸位,送老将军一程。” “是。。” 厮杀声再起,残阳之下,老将迟暮,壮士难归。 沙场口一战,堪称惨烈。 四万镇南军将士血洒沙场口,全军覆灭!镇南将军公孙长风力战而亡,直到死老将军都是怒目圆睁,不肯闭目。 第520章 天子南归,将士赴死 公孙长风战死沙场口的消息传到苍同城,天子高陵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失魂落魄的高陵直接瘫倒在椅子上,双目无神的说道,“不可能,舅舅他怎么会殉国呢?” 对公孙长风殉国一事早有预感的袁亥北直接站出来说道,“陛下,您还没明白吗?这都是慕容灼灼的诡计,久攻苍同城不下的慕容灼灼知道若一直打下去损伤太大,于是他便想出了诈败之计,想把我们引出苍同城,而在野外大打仗,他们便能发挥出他们人数和骑兵的优势;只有四万人的公孙将军出城面对二十余万人的北蛮军,如何能胜啊!” 高陵悔不当初,气的直接站起来喊道,“这该死的北蛮子,怎能如此狡诈。” 话音未落,黄安平脚步匆匆的跑进来,单膝跪地拱手说道,“启禀陛下,朱尚书,袁统领,出大事了,慕容灼灼杀回来了。” “什么?”袁亥北脸色骤变,直接冲着高陵拱手道,“陛下,如今城内守军只剩一万多人,这苍同城怕是守不住了,依属下之见,陛下您应该立即给项州宁鹤将军,北地军齐溪将军下旨,让他们出兵援救,同时您也赶紧离开苍同城,返回殷都。” “什么,让朕走?”他高陵这次费这么大功夫御驾亲征可不是来走过场的,更何况他现在的情况还不如走过场,这御驾亲征还没到定州,平牢关就丢了,这刚到苍同城一个月,公孙长风就殉国了,镇南军也被打得剩下不到三千老弱病残;他就这么狼狈而走,回到殷都后别说震慑百官了,自己的皇位估计都要不保了。 看到高陵犹豫不决的样子,朱佑堂直接站出来说道,“陛下,您是大奉的天子,带领我们死守国土是振奋人心的壮举,做臣子的深感荣幸;不过如今局势危急,苍同城危机重重,我们做臣子的死在这里没关系,但您不行,您若是没了,那大奉就真就乱套了;此时回京不是败退,而是以大局为重,只要您平安离开了这里,我们才能安心抗敌。” “可是,可是。。”高陵紧张的脸色煞白,无力的坐在椅子上,“难道朕真的就这么回去吗?” “陛下放心,只要我等还活着,就绝不会让北蛮军越过苍同城半步。”朱佑堂拱手说道。 袁亥北沉声说道,“还请陛下以大局为重。” 百般无奈的高陵颤抖着声音说道,“王公公,王公公。。。” 身后的小太监低着头来到高陵身边,轻轻的抚着高陵,“陛下,您小心点。” “快,拟招,让宁鹤和齐溪赶紧率军支援苍同城,快去。”这位满怀壮志而来的天子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朱佑堂的神情稍微放松一点,但也只是一点;高陵一边摇头一边哀嚎道,“朕这下是完了,全完了。” 此时的苍同城外,慕容灼灼大军压境,虽然在沙场口被公孙长风拼掉了五万人,但就像他说的,此次南下他带了三十万大军,这一个月打下来,他手中还有将近二十万人马;公孙长风一没,那他慕容灼灼可就要下大棋了。 慕容灼灼淡然的盘坐在马背上,跟着大军朝着苍同城逼近,就在此时,一阵嘹亮的鹰啸声响起,雄鹰落下,落在身后北海冥的肩膀上;北海冥熟练的拿下苍鹰脚上绑着的布条,随后双手奉上,“慕容将军,云连勒格魏大人的信。” 慕容灼灼随意的拿过布条,看完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告诉他,可以南下了,他只要能把宁鹤锁死在玉门城附近,就是大功一件。” “是。”北海冥沉声拱手,“那慕容节度使那边是不是也能通知了?” “嗯。。”慕容灼灼稍稍颔首,徐徐说道,“让他按计划行事,南下山海关。” “是。” 鹰啸阵阵,苍鹰北上,一场关乎两国国运的大战即将爆发。 。。。 对于苍同城守军来说,每一天都很难熬,没人知道他们能在这里或多少天,或许今天就死,又或许明天,每天晚上活下来的人都会庆幸自己能活下来,但是也有很多人在庆幸完的第二天就战死再了城头上。 苍同城镇南军营地,原本热闹的营地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三千伤兵,大帐之内,头戴白巾的朱友钧红着眼睛怒不可遏的拍着桌子,“爹,要走也是你走,你跟着陛下回殷都,我留下来陪袁将军守城。” “逆子!连你爹的话也不听了吗?”此时鹤朱友钧吵得不可开交的正式当朝兵部尚书朱佑堂,也就是朱友钧的父亲。 “爹,孩儿是镇南军的将士,守土安邦是职责所在,公孙将军已经殉国了,孩儿我有血有肉,四肢健全的,绝不回去苟活。”朱友钧气呼呼的喊着。 面前的朱佑堂眼含热泪,指着朱友钧大吼道,“什么是苟活,别忘了公孙将军为什么要留下你,因为在他眼中你是镇南军的希望,是日后大奉的希望,你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好好活下去,重振镇南军,而不是在这里呈匹夫之勇。” “可是,爹,孩儿,孩儿不愿意您留在这里啊。。”朱友钧眼泪哗哗哗的往下掉,就袁亥北的一万多人怎么可能挡得住慕容灼灼的二十万大军,留在这里表面是在等候援军,其实就是在等死。 朱佑堂看着朱友钧,眼神中满是欣慰,“其实今日之局面都是为父造成的,若是当时为父能意志坚定,坚决制止陛下御驾亲征,可能就不会有今日之局面,公孙将军也就不会牺牲,苍同城也就不会如此被动;哎,为父是没脸再回去见宁枫他们了,若是留在这里守住了苍同城,那还有的说,若是不小心真殉国了,那也算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听完朱佑堂话后,朱友钧直接冲着父亲跪了下来,“爹,都是孩儿不孝,让您身居险地,都怪孩儿。。” 朱佑堂赶紧上前扶起朱友钧,红着眼睛说道,“臭小子,你干什么,谁让你跪下的,给我起来。” “爹,孩儿,孩儿舍不得你。。”朱友钧大声痛哭,他也知道这次一别,再要想见就难了。 当初他为了证明自己而来到军营,到了军营后的他吃了很多苦,每天晚上看着自己满是伤痕的身体,他才知道比起军营,自己吃的苦就根本不叫苦;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才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所谓玉不琢,不成器;父亲那么严格要求自己,无非就是希望自己成才,成为一个顶天立地之人。 这对父子阔别多年未见,没想到再见之时又是分离。 “钧儿,站起来!”朱佑堂厉声说道。 朱友钧起身看着老父亲,眼泪直流。 “为父很高兴你能有今天的成就,现在的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性妄为的朱友钧了,现在的你是大奉镇南军的将军,是肩负着重振镇南军重任的大奉将军,现在的你值得为父为你骄傲。”朱佑堂看着自己儿子,眼神中充满了自豪和欣慰。 这是朱友钧第一次从父亲口中听到骄傲二字,为了这两个字他付出了太多了,只不过当这两字从父亲口中说出来的是偶,除了激动,更多的还是责任。 三日之后,朱友钧带着三千受伤的镇南军将士护送天子返京,而袁亥北和朱佑堂以及剩下的禁卫军将士则留在了苍同城,死磕慕容灼灼。 高陵走后,定州狂风三日不绝,朱佑堂脱下赤红鹤服,换上了铁甲银盔, 。。。 项州,边境五十里之地。 从苍同城而来的圣旨几经转折最终来到了宁鹤手中,看到天子圣旨后,宁鹤眉头紧锁。 就在宁鹤身后的荒原上,三万右臂缠白巾的骑兵将士正举着“魏”字大旗朝他们冲来。 李凤荷站在宁鹤身后,看着眼前的三万狮虎铁骑,皱眉问道,“将军,可是出事了?” 宁鹤将天子圣旨放在一旁,叹气道,“镇南军全军覆没,苍同城面临失守,天子圣旨要咱们火速支援苍同城。” “什么?”李风荷王望着眼前的狮虎铁骑,沉声说道,“可是我们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了。” 宁鹤起身,看着眼前的狮虎铁骑,和列阵待敌的天山白马营以及疾风营,缓缓说道,“不用担心,援军已经去了,咱们只需要解决眼前的狮虎铁骑就行,至于那苍同城,我想延儿自有办法。” “五公子。。。”李风荷不免担心起来,这个五公子真的能解决苍同城之围吗? 。。。 靖州,山海关。 城头之上鼓声阵阵,齐溪一边看着手中的圣旨一边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北蛮军,不免叹气道,“不见棺材不落泪,非要把镇南军拼光了才想到我们,哎,现在我齐溪就算是有心也是无力了。” “齐将军,探清楚了,一共五万北蛮军,为首的是锡林勒格新上任的节度使,名为慕容隼。”身边的斥候拱手说道。 “慕容隼,倒是头一次听说,还有什么消息吗?”齐溪继续问道。 “在下打探到这慕容隼手中有一支一万人的精锐骑兵,全军穿红甲,战力非凡,名为血衣军。”边上的斥候沉声说道。 “血衣军?” 第521章 血洒苍同城 浩浩荡荡的褐甲北蛮兵朝着苍同城冲来,天子离开苍同城后,城中百姓也是纷纷离开,百姓出走,天子南归,所有的消息都印证着苍同城即将面临的困境。 再次围困苍同城,此次的回烈显得很是轻松得意,根据可靠情报,现在的苍同城内只有一万多人,一万多人想要挡住他们二十万人,这不是痴心妄想吗? 鼓声阵阵,自从军事革新后,禁卫军的战斗力得到了质的提高,现在能站在这里的无一不是精锐中的精锐,袁亥北站在城头,一身铁甲,缓缓拔出腰间佩剑,望着下面不断向前逼近的北蛮军,沉声道,“准备战斗!” 喊声震天,黄安平摩拳擦掌,早已迫不及待,袁亥北回头看向身边的黄安平,叹气道,“安平,你今年多大了?” 黄安平愣了愣,嘿嘿一笑,“回将军,末将今年二十一岁了。” 袁亥北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黄安平的肩膀,“真年轻啊,安平,你答应我一件事。” “将军,您直接吩咐就行。”黄安平神色瞬间严肃起来,拱手说道。 “如果待会苍同城守不住了,你就找个机会离开苍同城,不管是回殷都还是去别的地方,都随你;公孙将军为镇南军留下了希望,咱们禁卫军也要留下,知道了吗?”袁亥北沉声说道。 黄安平双拳紧握,听着袁亥北的话久久不语。 “黄安平!”袁亥北直接怒吼道。 “在!” “本将军话,你听清楚了没有?”袁亥北怒吼道。 “听清楚了。”黄安平低着头,嘟嘟囔囔的说道。 “大声点!” “听清楚了!” 如此,袁亥北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再度看向城下北蛮军的时候,目光中满是决绝。 望着眼前的苍同城,回烈提起自己的九环大刀,嘶声吼道,“攻城!” 对于苍同城来说,这一战是极其血腥和残酷的,北蛮的投石车将巨石一块接着一块的砸向城头,无数禁卫军将士惨死巨石之下,箭矢疯狂倾泻,只不过眼前的敌人是数倍,甚至数十倍与自己,就算那袁亥北和朱佑堂有通天之能,今日一战也是无力回天了。 对于冲上城头的北蛮军,袁亥北身边的禁卫军将士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誓死而战,一个个都杀红了眼,就连伤兵也是如此,只要他们还能站起来,就要做最后的搏斗。 他们是禁卫军将士,是大奉的男儿,即便死,也要站着死。 “杀。”袁亥北怒吼一声,抽出佩剑不断的收割着冲上城头的北蛮军性命。 喊声不断,禁卫军的血性被彻底打了出来,身边的将士一个接一个的倒在北蛮军的弯刀下,袁亥北拼命的杀掉眼前的北蛮军都尉,带血的佩剑插在地上撑着他疲惫不堪的身体,苦战半日的袁亥北早已精疲力竭,身上的甲胄也早已变得破烂不堪。 “将军,小心!”就在袁亥北愣神之际,一把弯刀从背后朝着袁亥北头颅看去,眼看危机来临,一把长枪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在弯刀落在袁亥北额头的瞬间从北蛮军的胸膛穿了过去。 那个北蛮兵直接被穿心而亡,黄安平冲过来,抽出长枪,扶起袁亥北,“将军,您没事吧?” “安平,你怎么还没走?”看到黄安平出现在自己身边,袁亥北直接冷着脸怒骂道。 黄安平打着哈哈说道,“将军,我黄安平不走了,我知道将军你想给咱们禁卫军留下个种子,您往身后看看,咱们身后的百姓,不都是咱们禁卫军的希望吗?” 袁亥北红着眼睛摇了摇头,“臭小子,你说你图什么呢?” “将军,来,咱们接着战斗。”黄安平说完后,就直接提起长枪冲入了战场。 袁亥北重重的点了点头,疲惫不堪的他,起身长舒一口气;拔出自己佩剑,刚准备加入战场的他突然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 “小子。。”声音低沉有力,声音入耳的同时,与之一同的还有滔天的杀意。 袁亥北猛地回头,还不等他说话,一把大刀直接穿心而过,强大的真气瞬间震碎了袁亥北身上本就破碎的盔甲。 巨大的力道直接带着袁亥北冲出数十米远,大刀贯穿袁亥北身体,直接撞在身后的鼓楼上,将这位禁卫军主帅钉死在鼓楼柱子上。 “啊!!”袁亥北发出阵阵怒吼声,双眼充血的他死死盯着眼前的光头壮汉,鲜血顺着九环弯刀不断的滴在苍同城城头的地板上。 回烈嘴角一弯,猛地拔出大刀,袁亥北直接吐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顺着柱子慢慢划下去,伤口处,鲜血直流。 望着回烈的背影,袁亥北无力的伸出右手,随着生命的流逝,袁亥北刚伸到半空的手直接无力的垂了下去。 禁卫军统帅袁亥北,阵亡。 “将军!”看到自家将军惨死光头刀下的黄安平怒吼三声,直接提枪冲向拔刀向自己走来的回烈,回烈不屑的弯了弯嘴角,在黄安平出枪的瞬间,直接挥起大刀,大刀之力重若千钧,震得黄安平节节后退,随着越来越多的北蛮军涌入苍同城头,苍同城上的禁卫军将士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阵亡着。 黄安平牙关紧咬,再度提枪而出,这仗打到现在,牺牲已成定局,他黄安平不怕死,但就算是死也要多带几个北蛮兵才行。 “铿锵!”黄安平气势汹汹的一枪再度被回烈挡开,回烈玩性大发,看着面前的黄安平,就像是在看一个任人宰割的小羔羊一般,回烈冲着黄安平晃了晃脑袋,咂舌道,“小子,你还不如刚刚死的那个呢?看你这样子应该也是个将军吧,啧啧,算上你的话,这些天已经有三四个将军死在我这口大刀下了,说真的,死我手里,你不吃亏。” “北蛮子,我杀了你。”黄安平怒吼一声,再度冲出。 回烈无奈摇了摇头,“不知死活。” 说罢,回烈直接抬手一刀,黄安平甚至还没看清楚回烈的人影,就感到喉咙处传来一阵剧痛,当他想喊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了。 一声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的黄安平直勾勾的倒在地上,尸首分离,死无全尸。 回烈走到牺牲的禁卫军将士身边,用他们的尸体擦拭着满是鲜血的九环刀,望着满是尸体的城头大喊道,“兄弟们,不留活口,全部杀光。” 城头一角,铁甲沾血的老尚书朱佑堂被逼到城垛边上,望着眼前如狼似虎的北蛮兵,这位以刚正清廉闻名朝廷的尚书哈哈大笑起来, 老尚书眼含热泪,怒吼道,“蛮夷小儿,焉能杀我。” 话音刚落,这位一心为国的老尚书,直接拔剑自刎,热血撒城头。 随着朱佑堂的殉国和禁卫军的全军覆没,苍同城直接沦陷。 城外的慕容灼灼望着城头的“奉”字军旗被他的“慕容”大旗取代,看了看身后的王谪元,轻声笑道,“此次拿下定州,王先生功不可没,等战争结束,本将军一定奏明大汗,奉王先生为定州节度使。” 此时的王谪元心如死灰,木讷的抬手说道,“谢过大将军。” 就在慕容灼灼兴致冲冲准备带着身后大军进入苍同城的时候,一阵嘹亮的鹰啸声响起,落在北海冥肩头,当看完鹰腿上的消息后,北海冥瞬间脸色苍白,双手颤抖的将布条递给慕容灼灼,神色紧张的说道,“将军,大事不好了,平牢关没了。”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的慕容灼灼瞬间炸毛,一把抢过北海冥手中的军报,怒火中烧的慕容灼灼直接大吼道,“晔然这个废物是干什么吃的?给了他五万守军连跟平牢关都守不住吗?” 旁边的北海冥被吼的大气都不敢出。 慕容灼灼双拳紧握,牙关紧咬,“查,给我查,看看抢下平牢关的是哪里的军队,快去。” “是。”北海冥慌忙拱手离去。 边上的乌兰皱眉抬手道,“将军,咱们也赶紧撤吧,一旦中原军队将平牢关沿线全部封锁,那咱们这二十万大军岂不成瓮中之鳖了,那个时候咱们就算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看着刚刚拿下的苍同城,慕容灼灼诠释了什么叫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自己好不容易拔掉苍同城这颗钉子,却不想屁股被偷了,这种憋屈让慕容灼灼心中难免窝火。 “传我军令,撤军!”慕容灼灼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了撤军二字。 慕容灼灼不甘心的看了眼近在咫尺的苍同城,然后默默的转身离去,此时的慕容灼灼还不知道,这是他此生距离中原最近的一步。 。。。 与此同时。 一身锦衣的宁延眼含热泪的站在平牢关城头上,看着不远处圆寂的高僧,默默的低下了头。 而他身后,神虎飞豹军的将士齐刷刷的卸下头盔,低头默哀。 第522章 交手晔然 时间还要追溯到两个月前。 定州,龙王镇。 彼时的苍同城尚在,公孙长风尚在,面对城下北蛮军,大奉尚有一战之力。 此时的宁延虽然知道苍同城情况万分危急,但是在深思熟虑一番后,宁延还是决定率军北上,秉着出奇兵以制胜的原则,直取平牢关。 苍同城下有二十万大军,稍有差池便会城破人亡,情况万分紧急;宁延看来,自己手中只有一万人,就算东进来到苍同城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如此反而会让他们丧失主动权;与其如此,倒不如跳出苍同城,将目光放在平牢关上。 平牢关是定州门户,在得知慕容灼灼南下的时候,宁鹤就说过,平牢关若丢,那苍同城必将不保,不过包括宁鹤在内都没想过平牢关不到十天就被慕容灼灼拿下了,依托平牢关为跳板,慕容灼灼就能从北蛮境内大肆调兵,那个时候原本用来阻止北蛮南下的平牢关就成会为大奉作茧自缚的牢笼。 深知如此的宁延当机立断,带着手下的一万将士北上平牢关,他也知道慕容灼灼必然会派遣重兵在平牢关把守,但若是自己真的拿下了平牢关,对慕容灼灼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次巨大的打击呢? 大军北上,一万大军昼伏夜出,终于是来到了平牢关外。 此时的平牢关城头上,北蛮军旗飘曳,宁延站在山坡上看了看眼前的平牢关,冲着身后的池明渊,吕翊等人说道,“飞鸿传来情报,坐镇平牢关的是一个叫晔然的北蛮少壮派将军,实力不俗,能让他来镇守平牢关如此重要的战略关口,可见其还是有些过人本领的。” “公子,若是一般军队面对五万北蛮新军镇守的平牢关,那是没办法;但是咱们不一样,别说他五万,就算是十万,我飞豹军也能拿下。”舒钧拍着胸脯说道。 在训练神虎飞豹军的时候,宁延就说过,他要打造的不是普通的军队,他要的是一支骑兵能比肩天山白马营,步兵能和滚刀营掰掰手腕的顶级军队,人数可以少一些,但一定要精。 “哈哈哈。”宁延朗声大笑,“不可轻敌,慕容灼灼这个人还是有些本领的,不容小觑。” “那公子您可有锦囊妙计?”边上的舒鸿沉声说道。 宁延平静道,“飞豹军攻城,至于怎么攻随你们便,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不做无所谓的牺牲,尽最大的能力斩杀北蛮兵;至于神虎军,所有骑兵去旁边的山林里砍树,把树枝托在马尾,围着平牢关跑,让晔然知道你们的存在。” “属下明白。”吕翊和舒鸿,舒钧三人齐齐拱手领命;一边的飞豹军在舒鸿,舒钧的安排下,开始制定针对平牢关的攻城计,一边的吕翊也带入钻入林子里砍树。 宁延身后的池明渊扯了扯嘴角,“一万人就敢打五万人驻守的平牢关,你小子胆子比你大哥还大。” “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只有拿下了平牢关才能平息此次战事,高陵这个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死要面子活受罪,咱们要是去了苍同城,跟着他那是活受罪,我可不想让我项州将士做无畏的牺牲。”宁延轻声说道。 “飞豹军以斩杀敌军为首要任务,不以攻城掠地为主,在两军将士及不对等的情况下,这是最好的迎敌办法;神虎军围城狂奔,扬尘千里,目的在于挑衅城内守军,一旦晔然没沉住气,领军出关,那这平牢关就是你五公子的囊中之物了啊。”池明渊的视线放在远处的平牢关双,嘴里叼着一根草根,感慨说道。 “是不是囊中之物,还得看晔然配不配合。”宁延沉声说道。 池明渊缓缓勒马前来,神色稍稍一沉,“如此理想的战局,怕是有些难以实现啊。” “不管难还是不难,都得一试。”宁延收回视线,轻声说道。 。。。 半个月后,平牢关城头。 在慕容灼灼的少壮派没有出现之前,北蛮军政大权几乎都集中在八王手中,那些军中将领自然都是些王公贵族之后,而这些贵族子弟仗着自己吃皇粮,端铁饭碗,根本不把军队放在心上,平日里奢靡成风,好吃懒做;搞得军中将士自由散漫,好吃懒做,毫无战斗力。 随着慕容灼灼等少壮派将领的出现,太子耶律原开始大肆整顿军事,首先是批准慕容灼灼等少壮派将领统兵,慕容灼灼手中的狼骑新军,魏怀英的狮虎铁骑等等都是这个时候组建起来的;其次是夺取八王兵权;永平五年,北蛮在平牢关大败,大汗以此为借口将八王兵权彻底夺走,但也有极少数有能力的皇族之人依旧保留了一部分军队,晔然是最早加入北蛮少壮派的军官之一,加入少壮派后没多久就以出色的军事能力赢得了慕容灼灼的信任。 慕容灼灼手中骁将众多,这些人随着八王的垮台就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从北蛮大地上冒了出来,乌兰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不过这半个月对于晔然来说却并不好受。 靠着王谪元的里应外合,在中原王朝援兵到来之前慕容灼灼以极小的代价就拿下了平牢关,随着平牢关的失陷,定州门户大开,距离他们梦寐以求的中原土地,就剩下一个苍同城的距离了,为此慕容灼灼决定带兵南下直取苍同城,而平牢关作为连接汗国和中原的关键枢纽,战略地位极其重要,所以在几经选择后,慕容灼灼最终是选择让晔然驻守平牢关。 然而就在半个月前,一支万余人的部队突然出现在平牢关的西南方,有步卒,有骑兵,骑兵掠阵,绕平牢关肆意狂奔挑衅;步兵袭城,但五千人的步卒要想拿下他五万人驻守的平牢关,无异于痴人说梦,只不过这支步兵的战斗力还是让他大为吃惊。 在舒鸿,舒钧两兄弟的带领下,神虎军将士白天休息,晚上袭城;靠着夜色袭城,给了晔然大军极大的伤亡,白天城外骑兵徘徊,夜晚步兵绕城,半个月来,平牢关的北蛮军连一次好觉都没睡过,城中守军不堪其扰,纷纷要出城迎战,将这一万人一网打尽。 不过晔然还是冷静的,即便是被袭扰的再怎么烦,他也严令麾下将士绝不能出城,他们要做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守住平牢关;同时他还将这里的情况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了慕容灼灼,慕容灼灼的回信也只有四个字,固守待援。 双方就这么一直在平牢关耗着,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月,面对宁延的袭击,晔然将全军分为两队,一队白天守城,晚上睡觉;一队晚上守城,白天睡觉,因为他们人多,所以即便分兵也完全不怕有人攻城。 站在平牢关外,宁延看着跟乌龟壳一样的平牢关,无奈叹气,“这晔然还真是能耐住性子,这都不出来。” 池明渊走来,浅笑道,“公子,慕容灼灼不是傻子,不可能派个傻子驻守平牢关,一个月了咱们只袭扰而不攻城,那晔然应该也是知道了咱们兵力不足的情况,一直这么耗下去咱们根本捞不到什么好处,反而会徒增将士伤亡。” 穿着儒家长衫的孔真玄也在这个时候拱手劝道,“公子,池将军说的有道理啊,这仗不能这么打了。” 宁延双拳紧握,无奈叹气,“让舒鸿撤下来吧。” “是。”身后斥候迅速翻身骑马而去。 这个时候的宁延咂舌道,“当年的父亲身边有个智国公唐叔叔帮他出谋划策,我宁延什么时候才能等到那个能帮我出谋划策之人。” 旁边的三人纷纷缄口不言,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然而这一士比将还要难求。 黄昏之时,吕翊的飞豹军和舒鸿的神虎军纷纷撤到平牢关外五十里的地方,一个月的袭扰让一万大军疲惫不堪,宁延无奈只得下令道,“大家辛苦了,下去休息一会吧。” “宁公子,那这平牢关不打了?”边上的舒鸿意外的问道。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摇头说道,“这晔然要比我想的要聪明的多,要想对付他,咱们得换个办法。” 然而还不等宁延说完,旁边的聂红衣突然发现在平牢关的东边,一个身着袈裟的老僧左手竖在胸前,右手握着一串佛珠缓缓朝着平牢关走去,夕阳余光的照射下,显得老僧人格外平静。 “公子,您看,那边有个老和尚。”聂红衣距离他们不到十里地的老和尚沉声说道。 宁延抬头看去,老和尚似乎也是注意到了宁延,只见他微微驻足,冲着宁延双手合十,躬身行礼。 宁延深感震惊。 只见老僧只是眨眼之间就来到了距离平牢关不到一里地的地方,周身环绕金色真气的老僧人慈眉善目,悬空而起,在平牢关外生根而坐。 随着老僧的入坐,天空突然发出一阵爆鸣声,老僧人的身后,一座金身罗刹背生四手,两手握青锏,两手持钢圈,神色凶恶,环眼獠牙,足有成人脑袋大小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平牢关。 看到这一幕的宁延双拳紧握,此刻的他似乎知道了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僧人到底是谁了。 第523章 金刚怒目 身为九流之一的佛教并非大奉本土教门,其本宗远在万里之外,在大奉立足千年之久的佛门早已与大奉融为一体,成为大奉九流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百姓苦楚,天下兵戈不断,佛教普渡众生,化戈止伐,让天下兵戈不起,战事不兴,天下百姓行善事,结善果;一方之主可以广善路,纳善言;天下平和以往,静心待人;此为佛门菩萨。 凶恶既出,四方烧杀掳掠,佛教拯救万民,以武克恶,佛经教化不了穷凶,佛法可除极恶,以极正之气,化世间诸邪;以金刚之躯,除尽天下妖邪,青锏以惩恶扬善,金圈以止邪化正;此为佛门金刚。 菩萨低眉,慈悲六道;金刚怒目,降服四魔。 宁延第一次看到佛门高手出招是当年自己从北蛮归来之时,为救自己粗衣僧人沈归心远赴千里雪地战沮阳,在沈归心身上宁延看到了佛门金刚的厉害;去年在法相寺再次遇到沈归心的时候,宁延还问过他在佛门中他到底是属于金刚还是属于菩萨。 沈归心听后朗声大笑,告诉他,他们法相寺不仅有金刚,也有菩萨,如果非要让他选一个的话,那他选择菩萨。 宁延就问,那金刚呢? 记得那天,沈归心朝着北边给神色严肃的双手合十,不停的说着阿弥陀佛。 北地有僧,教以金刚。 这尊金刚便是北地僧——慧能。 看着老和尚身后四手金刚怒目圆睁的样子,宁延心中油然而出一种初雪遇朝阳一般的神圣感,这种神圣感也可以说是一种敬畏。 四手金刚显身平牢关,这可把城内的北蛮军吓了个半死,三军统帅晔然手握长刀快步飞出,悬于半空,看着眼前让人心生惧意的金刚虚影,直接提刀大喝道,“老和尚,你究竟是谁?” 慧能大师双手合十,抬头瞬间,一道金刚闪过,化身利剑直冲晔然而去。 身后金刚抬手举起青锏,朝着晔然劈头盖脸就砸了下去。 这一声如闷雷炸响,如九天落海。 “好可怕的力道。”即便隔着老远,宁延也能感受到这一锏下的力道绝非寻常神魄高手所能抵挡。 北地僧慧在尚未离开北地军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名神魄高手,实力深不可测,与颜子岳,徐子谦共称边境三虎;境北王死后,慧能回到法相寺一边钻研佛学典籍,一边参悟千手佛像,在沈归心有意无意的影响下,这位北地僧在离开法相寺之前,一举参透第四百手佛像,距离佛门高僧苦禅大师仅差十三手。 悟法三百手,可背生佛光,化身佛陀。 万丈佛光洒在平牢关城头,青锏之下,晔然手中长刀尽碎,瞬间撞在城墙之上,口中鲜血直流。 “阿弥陀佛。”金身罗刹之下,老僧双手合十,低头呢喃,身后四手罗刹同样合十,神色悲悯。 晔然艰难的站起来,这一锏下去晔然已然重伤,全身渗血几乎是个血人的晔然指着老和尚大喝道,“老和尚,你很强,强到即便放眼整个汗国也几乎是难觅敌手,但你注定只是给和尚,而不是真正的佛陀,若你成佛陀,今日这平牢关我还真守不住,但只可惜你不是。” 即便是实力滔天处于武道巅峰的武林高手也不敢和军队为敌,五人一伍,十人一什,百人成标,千人成阵,排兵布阵的作用就是将这些原本只有雨滴般战斗力的军人汇聚成滔滔不绝的江海,随着雨滴的越来越多,这股江河也就越波澜壮阔;军队有夷灭武林的实力,但武林却没有撼动军队的本事。 面对五万北蛮新军,一般武者绝不敢贸然攻城,但慧能不一样,今日的他既然敢来这里,就没想过全身而退,那日千手佛像前所窥取而来的机缘,是时候还给这个天下了,这或许就是佛祖给予他这副真身的意义。 晔然话音刚落,身后将士拉弓搭箭,箭矢直冲半空的慧能而去,万箭袭来,慧能那件陪伴了他大半辈子的枯黄袈裟轻轻浮动,下一刻,佛光普照,真气横生,抵挡着眼前的箭潮,一波接着一波。 远处的宁延看到这普天佛光,心生震撼的同时眉头紧皱,预料到一丝不对劲的宁延当即大喝道,“有点不太对,吕翊,舒鸿,舒钧,带着神虎飞豹军攻城,帮老前辈分担压力,池将军,孔爷爷,聂姑娘,随我登城而战。” “是!”一声令下,三军齐动。 然而此时的平牢关前,一道亮眼佛光串城而过,慧能大师拂袖起身,高呼道,“涤荡百晦,诸佛降临。” 四手罗刹怒目圆整,盘坐的双溪缓缓站起,立在半空,上可窥天人,下可凝众生,此时的慧能大师目光璀璨,双手合十,缓缓低头,当他再睁眼的时候,手中佛珠骤然炸裂,真气涌动,瞬间冲向这座毅力数百年的城关, “轰。。”轰鸣声骤然响起,宁延一行人还未到关口就被扑面而来的真气涟漪挡住了脚步,真气散尽,骤然看去,平牢关依然伫立,然而城墙之上却是了无一人。 池明渊吐掉口中的草根,手握银枪,沉吟道,“一人破一关,真英雄!” 宁延站在原地心情起伏,头顶的蓝天上,似乎有座佛陀正盘膝而坐。 此时的平牢关城头上,一个浑身浴血的老僧人盘膝坐在城头,丝毫不顾身上不断渗血的伤口,不停的念着佛经,宁延四人冲入城头,放眼望去,五万北蛮军就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若不是地上残留的长枪弯刀,宁延根本不敢相信前一秒还是大活人的北蛮兵一眨眼的功夫居然全没了,而且还是尸骨无存。 北地僧人慧能缓缓睁眼,眼神深邃温柔,在他的视线中,除了出现在面前的宁延等人外,还有一群排列齐整的将士正冲着自己笑,在他们的身后是一尊巨大的含笑佛像。 宁延站在慧能面前,缓缓跪下,池明渊直接转身离去,孔真玄轻声摇头道,“筋脉尽断,气血逆流,已无生机。” 聂红衣走到宁延面前,还想着安慰些什么,但话到嘴边的她还是退去了一旁。 两人面对面,一老一少,一僧一将。 慧能看着面前宁延,笑了笑,问道,“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看来你我的目的是一样的,宁延。” 宁延点头嗯了一声。 慧能也不解释为什么他知道宁延的名字,宁延也不想听他解释,两人就好像一对从未见过但却彼此熟知的老友一般。 “宁公子啊,出家人慈悲为怀,禁杀戮,忌红血;然而我这个老和尚杀人无数,仅刚刚一战手上就多了五万条人命,你说,我这个和尚到底算不算是僧人?” “这可不是我这个普通人能说的明白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些时候你越是深陷其中,就越是不明所以,当年我参悟佛经,从《金刚经》中领悟罗刹道,北上入军,以正法化冤孽,造福众生;殊不知老了老了,却丢了佛心,将杀戮看的重过造福;想来也是可惜,现在想想能碰到归心和净善还真是好事,他们师徒二人一个让我寻回本心,一个助我参悟佛经,那小净善在我离开寺庙前还劝我将我门口的那条红锦鲤放归河溪,只可惜我摇头拒绝了,若是我还能回去,一定亲自陪他去放了这条锦鲤。” “大师,您少说两句吧,想要放锦鲤那咱们就回去放,我亲自送您回去。” “没时间啦。” 宁延双拳紧握,看着气息逐渐微弱的慧能,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是可惜,是遗憾,更多的是敬佩。 “你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今日你能出现在这里足以说明我的判断没错,心存善念,并行于世,行大善不驱恶,避大恶而笃小善,菩萨心肠啊。” “可惜我不是和尚,不然高低去法相寺要两本经书来读读。” “哈哈哈,佛经上说的也不过是些刻板的大道理,那上面的也不一定就是真正的佛法,佛法的尽头也不一定就是那经书上的横着撇捺,真正的佛法在于心,有些人看一辈子经文也不一定能领悟一丝,但有人即便不看经文,站在那里,就好比菩萨在世。” “您说的是净善小师父?” 慧能点了点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笑了笑,朝着东边法相寺的方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说完最后的四个字后,慧能大师重重的低下了头,寂然无声。 城下,一万神虎飞豹军已然进城。 吕翊和舒鸿,舒钧两人兴高采烈的冲上来,看到宁延跪在老和尚面前,刚准备开口就被池明渊抬手拦下。 吕翊不解道,“池将军,这个老师父到底是谁啊?” 池明渊产叹一声,“靖州法相寺,北地僧慧能。” “原来,他就是北地僧。。。” 宁延起身,走到吕翊等人面前,深呼吸一口气,沉声喝道,“派人,把慧能师父送回法相寺。” “是。。” 一身锦衣的宁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面朝佛寺坐化的慧能,不由得眼泪直流,而在他身后,刚入城的将士,齐齐卸下头盔。 北地僧慧能值得他们的敬意。 第524章 慕容灼灼北撤 平牢关失而复得,对于大奉来说是这无疑是和北蛮开战以来听到的最好消息。 然而此时还不是他们高兴的时候,为了从北蛮手中抢回平牢关,北地僧慧能以身殉国,而在平牢关和苍同城中央的百里沃土之上还盘踞着慕容灼灼的二十万大军,如今慕容灼灼想以平牢关为跳板从北蛮境内往大奉源源不断运兵运粮的计划是行不通了,而且高陵在从苍同城撤退之前,给项,靖二州下达了出兵调令,虽然慕容灼灼让魏怀英和慕容隼同时出兵两州,但是别忘了在北门关还有一支随时准备东进的项州奇兵。 宁鹤在接到高陵圣旨之后,直接下令让身在北门关的许慕梁带兵东进,而他则留在边境之处迎战魏怀英。 不过对于慕容灼灼来说前几天还是一片大好的战局随着平牢关的丢失彻底扭转。 关于平牢关失陷的情报不断送到慕容灼灼手中,此时的慕容灼灼也大概明白了平牢关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在听到一代高僧金刚降临,舍身与五万大军同归于尽后,心中多少有些震撼。 “能和五万大军同归于尽,这种实力放眼中原汗国两国武林能出其右者是少之又少,即便是长老门,也只有前五的长老能与之抗衡,中原武林多英雄,这话绝非空穴来风啊,试问咱们长老门的那些长老,若是今日角色互换,他们能否有北地僧视死如归的勇气呢?”此时的慕容灼灼站在大败公孙长风的沙场口,沉声感慨。 身边的北海冥和王谪元纷纷低头不语,王谪元在听到慕容灼灼这一番话后,更多的是羞愧。 “将军,平牢关已丢,咱们得早点离开定州,若是被中原军队完成合围,那咱们怕是都要栽倒这里了。”旁边的北海冥着急的说道。 慕容灼灼不是傻子,他往北边看了看,随后果断说道,“大军朝东走,全力北撤,从平牢关东边撤回锡林勒格。” “平牢关距离靖州距离比项州要近得多,咱们从东边撤会不会有些太冒险了?”北海冥担心的说道。 在北蛮新军中久负盛名的慕容灼灼皱眉道,“项州军实力对比靖州北地军实力如何?” “胜之三分。” “那为何要舍弱追强?根据情报,现在镇守平牢关的只有一万项州军,咱们就算是贴着平牢关走,他们都不敢迎战,但是从西边走就不一样了,一旦项州军下了决心要把我们留在这里,那咱们这二十万大军不死也得蜕层皮,咱们和项州军迟早有一战,但绝不是今天。”慕容灼灼朗声说道。 旁边的北海冥赶紧拱手低头道,“将军教训的是,属下明白了。” “项州宁家,还真是个劲敌啊。”慕容灼灼冷哼一声,勒马而走。 。。。 二十万大军北撤,动作必定小不了,很快身在平牢关的宁延就知道了慕容灼灼北撤的消息,此时的宁延站在北门关城头上,朝东眺望,远处尘烟四起,很明显是有大军行军。 旁边的吕翊眉头紧锁,站在宁延身边拱手,“公子,就这么放慕容灼灼离开了?” “不然呢?”慕容灼灼在北蛮的地位有多高他当年在北蛮就有耳闻,如果有可能,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个人能死在这里,然而他却不能。 这时聂红衣带着一封飞鸿刚刚送来的信走到宁延身边,欲言又止,边上的孔真玄似乎察觉了什么,急忙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公子,飞鸿密信,定州之战牺牲的将士都查清楚了,镇南将军公孙长风沙场口血战,以身殉国;兵部尚书朱佑堂死守苍同城,以身殉国;还有禁卫军统领袁亥北将军。。” “什么?”听到袁亥北三个字,宁延脸色有些微微变化,身边的吕翊同样如此。 “袁将军怎么了?”吕翊的反应倒是比宁延还要着急。 聂红衣将信件双手奉上,沉声道,“袁将军以身殉国,战死苍同城。” 宁延听后,失神许久,记忆中当初北蛮之行的一幕幕逐渐浮现在他面前;北蛮那么凶险,他袁亥北都能活着出来,为什么就偏偏死在了着苍同城呢?不是说他宁延身负机缘,跟着他就会有好运吗?可为什么,袁亥北会是如此。 他本该有更好的结局。 同样让宁延意外的还有朱佑堂,如果记得没错的话,朱佑堂已有花甲之龄,花甲老人披甲而战,战死沙场,他们的死让宁延感到的不是荣誉,而是气愤和憋屈,什么叫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若是那高陵能趁早让项州军和靖州军进入定州,那会有今日这么多事。 宁可让镇南军千里北上也不愿让项州军东进百里,皇室的面子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公子,让我带着飞豹军将士试一试吧,绝不能让袁将军他们就这么白白牺牲了,哪怕今天我吕翊战死在平牢关外,也绝不能让这些蛮夷就这么轻松的走了。”吕翊怒不可遏的说着。 宁延一把拉住吕翊,右手手背上青筋暴起,“战死?我让你死了吗?” “公子。。。”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袁亥北和朱尚书的仇不用你报,我自会记在慕容灼灼的头上,这笔帐,我早晚找慕容灼灼要,但绝不是今天,你知道吗?”宁延咬牙切齿的说着,他心中的怒火绝不亚于吕翊。 众人站在城头,就这么让慕容灼灼堂而皇之的离开了定州,大家心中都不是滋味,若是许慕梁大军能来的话,宁延还是愿意让慕容灼灼在离开定州前掉上一层皮,但是许慕梁将军手这都是步兵,就算行军速度再快,抵达平牢关也还得三天;一旦自己贸然出城而战导致平牢关再度易主,那他不仅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牺牲的慧能大师。 “咻。。。”一道爆裂的真气突然从远处山林滑过,真气的主人毫不掩饰,就这么堂而皇之从平牢关前掠过,直指远处慕容灼灼大军。 “公子,有人过去。。。”如此爆裂的真气孔真玄当即就感受到了,直接拱手说道。 感受着这股暴躁的真气,不知为何,宁延总有一股熟悉的感觉,但这种熟悉他又半天说不上来是那里熟悉。 此时,旁边的吕翊开口,“公子,这股真气咱们似乎在北蛮碰到过。。” 这句话说完一瞬间,宁延当即就想起了什么,急忙开口吩咐道,“要出事,吕翊,舒鸿,舒钧,死守平牢关,在许慕梁将军抵达平牢关之前,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绝不能离开这里半步,明白吗?” “是。”三人齐齐拱手。 “聂姑娘,孔爷爷,你们也留在这里帮着守城吧。”宁延对身边两人说道。 “公子放心,有我们在,平牢关必万无一失。” 宁延满意的点了点头,看了看旁边的池明渊,眉头一皱,“池将军,那就拜托您跟我走一趟了。” 池明渊伸了个懒腰,提了提自己的银枪,“走吧,陪你去玩玩。” “公子,你们这是。。”聂红衣着急的问道。 宁延看了看远处,真气鼓荡,“去接人。” 下一秒,宁延便和池明渊朝着北蛮军的方向急速飞掠而去。 慕容灼灼在和许慕梁抢时间,他知道中原奉朝必定会派遣大军合围他们,而这一关键枢纽就在平牢关,所以他必须在平牢关中原大军赶来之前离开定州,此时的慕容灼灼盘膝骑在胯下汗血宝驹上,目光凌然,对于战败他倒是看的很开。 在慕容灼灼眼中,评价一场战争的胜败从不是看他攻城略地的数量,也不是看他杀敌的人数,而是看这场战争对敌国的影响力和对自身的影响力。 就像这一战,他们大军南下,先破平牢关,再败镇南军,最后一举攻陷苍同城,逼迫中原皇帝狼狈南逃,能打的中原皇帝南逃,就足以说明此战对中原大奉的影响力是堪称致命的;对于他们来说,若是能将剩下的这二十多万人待会北蛮,那这场仗就可以说是他们完胜大奉。 想到这里的慕容灼灼心情大好,略微抬头看向身边的王谪元,能有如此战果王谪元可谓是功不可没,慕容灼灼笑着说道,“王先生,看你神情不悦,可是有心事啊?” “回将军,属下并没什么心事。”被点名的天师府第一天才点头哈腰的说着。 慕容灼灼昂首说道,“不要担心,答应你的事情本将军自然会做到,日后定州节度使的位置定是你的,回去后,本将军会亲自前往王庭向大汗说明此次大战经过,帮你某个一官半职的不成问题。” “那属下在这里就多谢将军了。”王谪元拱手答谢。 话音未落,一道刺骨的杀气从背后袭来,慕容灼灼眼疾手快,真气猛地一震,腰间弯刀瞬间脱鞘而出,径直冲向半空,一声闷响过后,北海冥大喊道,“保护将军。” 一时间整个北蛮军迅速结阵,将慕容灼灼等人团团为主,听到北海冥大喊的回烈提刀而来,高呼道,“何人拦路。” 半空中,一紫衣女子凌空而立,手握长剑,神色冷若冰霜,双目通红,杀机尽显。 王谪元在看清女子容貌后,心中大惊,直接喊道,“师妹。。” 第525章 长剑三尺斩情丝 曾经的刘紫苏想过无数次和师兄情爱一生的画面,等到她和师兄还乡之时,她就卸下腰间长剑,接管家中商会,从此远离江湖,做一个普通的百姓。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等啊等,等了不知多少天,等到最后,那个娶她回家的师兄没有等到,倒是等到了一个罪不容赦的卖国贼。 面对突然出现的紫衣女子,慕容灼灼不免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看来这位姑娘是王先生的熟人啊。” 不等王谪元开口,面前的紫衣女子率先开口,“王谪元,你个欺师灭祖,卖国求荣的狗东西,你给我滚出来!” 边上的回烈怒火中烧,当即提刀而出,“看来是找王先生的,若是王先生不便出面的话,末将可以代劳,看看这丫头到底有何本事敢在此阻拦我二十万大军。” “回烈将军!”听到回烈自告奋勇要去迎战刘紫苏后,王谪元赶紧阻拦,“这女子名为刘紫苏,乃定州刘家商会小姐,也是在下的同门师妹,与在下青梅竹马,她今日来此想必是有些误会,即是同门之事,就不劳回烈将军费心了,在下前去即可。” 慕容灼灼略微颔首,眼神阴翳,语气中多少有些不耐烦,“那就劳烦王先生了,大军北归在即,行军万不可耽搁,若是半个时辰内先生还是未能说服刘姑娘,那本将军可就不客气了。” 王谪元闻言尴尬一笑,点头应下。 王谪元翻身下马,缓步走出,昔日如意郎君在见面,望着眼前依旧风流倜傥的师兄,刘紫苏眼神神情黯淡,眼神中满是气愤和鄙夷,“师兄,你是什么时候和北蛮勾搭上的,别忘了你身上的伤就是拜他们所赐,国仇家恨在身,你居然卑躬屈膝,投降外敌,王谪元,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师兄吗?” 王谪元先是沉声叹气,随后冲着小师妹说道,“紫苏,别怪师兄,师兄也不想做这个人人唾弃的卖国贼,可是你知道当时我在北蛮收的是什么苦吗?我没有办法,我只是想活下来,活着回来见你,不要和我说我没有骨气,我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了,哪里还在乎这点骨气。” 眼前的紫衣女子实在是不敢相信这种懦弱的话居然是从自己师兄口中说出来的,“王谪元,我没认错人吧?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之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是这么无能的一个懦夫。” “师妹。。”王谪元还想说话,只见刘紫苏直接拔剑而出,剑锋之上真气晃动直挺挺的冲向王谪元,“你闭嘴,你别叫我师妹,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所有恩怨一刀两断。” “师妹,我早就告诉过你,现在的大奉是打不过北蛮的,内斗不止,奸臣当道,君臣猜忌,试问这样的大奉那什么和北蛮抗衡,慕容将军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拿下定州,那师兄我就是靖州节度使,只要你跟我走,到时候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节度使夫人,如此还能保全刘家和天师府,如此一举两得之举,何乐而不为呢?”王谪元也是将厚脸皮进行到底了,昔日的天师府第一天才,为了苟全性命和这点功名利禄,居然甘心卖国,遗臭万年,此刻的刘紫苏只觉得无比震撼,此时的她甚至不知道眼前的师兄到底还是不是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王谪元。 “王谪元,你住嘴!我刘紫苏可不像你一样软骨头,我是天师府弟子,大奉百姓,哪怕我今日死在这里,也绝不会投降。”刘紫苏说罢一剑刺出,直抵王谪元心口。 磅礴剑气眼看就要冲到王谪元面前,王谪元丝毫不为所动,真气外溢挡在身前,任凭刘紫苏如何施展,就是不得寸进。 一旁的回烈看到如此情景,当即就要拔刀助战,被慕容灼灼拦下,“别急,这女子和王谪元的关系非同一般啊,先看看情况再说。” “嘭。”真气鼓荡,刘紫苏被震退数米,此时的她想起之前的自己居然天真的以为自己的师兄是个临危不惧,舍生取义的大英雄时,就感到无比暗恼,更可恨的是这个败类居然还夺走了自己的身体,如此屈辱让她是悔不当初。 屈辱加身的刘紫苏在来之前就下定了必死的决心,今天她站在这里直面王谪元和北蛮大军就没想过能活着回去。 “王谪元,去死吧!”刘紫苏一声怒吼,剑身之上真气萦绕,宛如灵蛇吐信一般直冲王谪元而去,王谪元看着刘紫苏怒声说道,“师妹,不要再胡搅蛮缠了,你不是我的对手,你我师兄妹一场,我不想杀你。” “轰。”真气相撞,毫无疑问,刘紫苏再度被震退。 都说女子是水做的,在听到王谪元近乎无情的话后,刘紫苏瞬间泪如雨下,痴痴的看向王谪元,“师兄妹?原来在你眼中我只是你师妹,你个大骗子,” 王谪元并未多言,而是真气滚动,周身真气迭起,怒声吼道,“刘紫苏,你若再执意纠缠,就休要怪我手下无情。” 刘紫苏一把抹掉眼角泪痕,左手猛地拔出头顶珠钗,一瞬间长发如瀑般洒下,清冷美人如水中芙蓉,就连看遍世间美女的慕容灼灼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只见刘紫苏缓缓丢掉手中珠钗,右手持剑,长剑斩发断情丝,三千青丝如柳絮般缓缓飘落。 这一剑斩断了刘紫苏的青丝,也斩断了她的情丝。 长发变短发的刘紫苏看起来更加英姿飒爽,那本就清冷的目光也更加决绝。 “王谪元,今日我便要替师父清理门户。”话音未落,刘紫苏便持剑冲出,对于自己的师妹王谪元实在是太了解了,这个师妹决定了的事十匹马也拉不回来,只是旁边的慕容灼灼就盯着自己,他若是故意放走了刘紫苏,难免慕容灼灼对自己起疑心,现在的他只剩下北蛮一条路了,所以他绝不会轻易放弃这跟救命稻草。 既如此,那就只能对不起师妹了。 眼神中杀意尽显,王谪元右手猛地抬出,掌心处真气汇聚,“师妹,对不住了。” “嘭。”一掌轰出,真气碰撞声骤然响起,以刘紫苏的实力根本挡不住这一掌,就当王谪元都认为自己师妹死无全尸的时候,一阵突兀的笑声在不远处响起。 “啧啧啧,原来你就是天师府养出的大败类王谪元啊,这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如此漂亮的姑娘你都下得去手?还真是为了讨好你个狗主人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啊。”真气涟漪散去,眼前的山头上,一白衣劲装的少年公子正毫无顾忌的嘲笑着面前的王谪元,而他身边手握银枪的中年男人则稳稳的将刘紫苏放在一旁。 王谪元瞬间怒火中烧,看着眼前不过二十出头的男子,大吼道,“哪来的臭小子,找死是吧。” 王谪元虽然未能认出宁延,但有人认出了他,看到宁延的一刹那,回烈整个人就跟打了鸡血一般,瞬间怒吼道,“宁延,休得放肆。” 宁延!站在俊逸公子身边还未回过神来的刘紫苏下意识的看向身边的男子,宁延这给名字身在定州的百姓无人不知,他们刘家和项州许多商户都有生意往来,关于宁家的事情她听的不少,尤其是宁延这个名字,她更是久闻其名,今日救她的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宁家五公子宁延,这倒是让刘紫苏多少有些惊讶和意外,只是,这宁家五公子的声音让她想起一个阔别许久的故人。 “呦?这不是回烈将军吗?多年未见,怎么今天还是这么狼狈啊?这次又来要我命啊?”看到回烈的宁延忍不住打趣一番。 此时盘膝坐在马上的少年公子缓缓出现在宁延的视野中,回烈这种人都只能站在地上,而这个人却能如此有恃无恐的坐在马背上,那他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当初在北蛮,慕容灼灼可没少给他使绊子了。 两人的见面就好像是命中注定一般,北蛮是两人的第一次交手,很遗憾,宁延完璧而归,还顺走了北蛮十二国器之一的东皇钟;而这次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小子,你找死。”被嘲讽的回烈怒火中烧,尤其是他想到当初公主耶律青楼被这小子轻薄的画面,这怒火就不由自主的烧了起来。 慕容灼灼抬手拦下回烈,轻声一笑,冲着宁延拱手,做了一个标准的中原礼,“宁公子,我们终于见面了,若是没猜错,拿下平牢关的项州将军正是您吧。” “慕容灼灼,你知道的还挺多。”宁延沉声看向慕容灼灼,此时的慕容灼灼身后还有二十万大军,而他宁延身后就只有一个池明渊,若是这个时候慕容灼灼下令拿下他,那他宁延能否脱身还真说不好。 被认出身份的慕容灼灼也不意外,只是一笑,“很好,我喜欢有价值的对手,宁延,你算一个。” “慕容将军,当初在本蛮你有无数次的机会杀我,但你没杀成,今天我回到了大奉,你就更不可能杀死我了,在这里奉劝你一句,不要自寻死路。”宁延沉声说道,语气不卑不亢。 慕容灼灼也没有多说什么,望着宁延徐徐点头,“我相信能杀你机会还会有的,也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还会再见,那个时候鹿死谁手就不得而知了。” “若是你以侵略者的身份来我大奉,那我想无论如何你的结果都是一个死字。”宁延看着慕容大将军,语气坚决。 慕容灼灼听后也不生气,倒是慷慨一笑。“那我们拭目以待。” “撤。。”说完话后的慕容灼灼直接下令全军继续北上。 旁边的回烈看到宁延好不容易离自己这么近,瞬间有些不乐意了,“将军,这宁延。。” “他身边的那个人是个高手,若是你不想死的话,就给我闭嘴。”慕容灼灼眉头紧皱,气呼呼的说道。 听到慕容灼灼话后,回烈赶紧拱手认错,“是,属下明白了。” “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第526章 外安内风云 宁延和慕容灼灼的第一次见面,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剑拔弩张,不死不休,除了双方的口头威胁外,一切都很和平。 看着二十万北蛮军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北撤,宁延心中也不是滋味,但他知道以他们现在的能力想一口吃掉这二十万大军根本不可能,但就像慕容灼灼自己说的,他们日后必会再见,再见之时,那胜负手可就是个未知数了。 一旁的刘紫苏盯着北蛮大军北撤的方向,双拳紧握,眼泪忍不住掉下来,说到底她还是个小姑娘。 宁延轻声说道,“为了一个人渣掉眼泪,你的眼泪也太不值钱了。” 刘紫苏回过头,看到宁延后,擦掉眼泪,颔首说道,“小女刘紫苏多谢宁公子救命之恩,大恩无以为报。” “刘小姐,多年未见,怎么?连本公子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宁延回首一笑,当刘紫苏看清宁延的容貌后,心中猛地咯噔一下。 “是你!你。。你居然是宁家五公子!”刚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刘紫苏看着回过头的救命恩人,不由得惊呼出声。 当年北蛮一别之后,宁延让他带一对孤儿寡母回大奉,将那对孤儿寡母交给项州将时候,她就带着手下回到了定州,回来路上周舫隐隐猜测这个宁公子的身份会不会和项州宁家有关系,不过身为宁家公子,非富即贵的,怎么会去北蛮那么危险的地方,想到这里的刘紫苏也就没在多想,只是将这一事当作是一巧合。 想到这么多年在项,定二州闻名遐迩的五公子宁延就是当年同自己一同北上的公子哥时,刘紫苏就不由得暗讽自己,她眼中的王谪元是一个侠肝义胆,铁骨铮铮的当世英杰,却不曾想他却做个叛国卖祖的败类;而她眼中那个有些本事却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却是此时能当着二十万大军救下自己的真正英雄。 想到这里的刘紫苏不由得苦笑出来,“你为什么要救我,你应该让我去死。” “你这态度也变的太快了吧,再怎么说我也是救了你的命的。”宁延似乎又变成了之前那个公子哥,“算上北蛮那次的话,我救你两次了,话说你准备怎么报答我啊?” “报答?”刘紫苏沉声一笑,目光冷冷的看向北蛮大军撤走的方向,“你想让我怎么报答?以身相许?” “噗!”宁延直接笑喷,“刘大小姐你可别,我可是有家室的人,虽然我知道喜欢我的姑娘很多,但你可是定州堂堂刘家商会的大小姐,刘老爷子和我也是有些交情,让你做小我可过意不去。” “想的倒挺美。”紫衣姑娘不免笑了出来,“只是我这身子已经不干净了,做小也不够格。” 这话说完宁延算是明白为什么刚刚刘紫苏会那么拼命了,脸上神情也严肃了不少,“那就好好活着,等着时机为自己报仇。” 刘紫苏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一直被晾在边上的池明渊见不得女子落泪,直接咳咳两声说道,“还以为来可以好好活动活动筋骨,哎,只可惜了这慕容灼灼也是个怂蛋。” “日后机会自是少不了。”宁延皱眉说道。 有慕容灼灼在这大奉的安生日子怕是过不了多久啊。 大哭一场的刘紫苏发泄完情绪后便与宁延辞行,经此之后,他对宁延的态度也有了不少改观,不管怎么样那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刘紫苏走后没多久,许慕梁就带着项州军来到了平牢关,接替了平牢关防务,而随着慕容灼灼撤出定州,东西两线的魏怀英和慕容隼也相继撤兵。 太武二年九月,随着慕容隼血衣军撤出山海关边线,这场战争也正式宣告结束,史称“太武之乱”。 然而就在北边战事尚未结束之时,远在中州的殷都却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国的大事,那就是董太后和彭翊王在前往巴州的路上遇刺,马车跌落悬崖,等到巴州牧带入去找到时候,山崖下的尸体已经被野兽啃成了白骨。 故事还得从董太后出宫那天说起。 。。。 中州,殷都皇宫。 太后出行的场面虽然不及高陵御驾亲征的时候那般规模宏大,但也不算小,皇宫正德 门门口,太后车架早已备好,在御林军的护送下,太后抱着刚会走路的小王爷来到皇宫门口。 而在正德门门口,于公明,宁枫,车鸣三位先帝托孤大臣早已再次恭候多时,一身白衣素裳的太后缓缓出现在门口,三人急忙拱手颔首道,“我等参见太后。” 年轻的董太后稍稍欠身,“这次出行辛苦三位大人了。” 宁枫起身后,冲着身后不远处的一男一女点了点头,片刻后,杨昭肆便带着容貌甚佳的文昭旻走了过来,杨昭肆一身红甲,冲着董太后抱拳行礼,“末将杨昭肆奉宁丞相之命护送太后南下,太后此行尽可放心,有末将在,定会保护您和小王爷平安无事。” 董太后微微一笑,“辛苦杨将军了,那身边这位姑娘是。。” 宁枫解释道,“太后,此行南下路途遥远,还要穿行蜀道,路途艰辛,文姑娘底子干净,手脚勤快,同时对琴棋书画都有所涉猎,有她同行,路上不仅能照顾太后,同时还能排忧解乏。” “小女文昭旻见过太后。”身背竖琴的文昭旻冲着董太后作揖行礼。 “宁丞相,辛苦你了。”董太后稍稍颔首后,便在宁枫等人的注视下走上马车,文昭旻紧随其后,一行人在杨昭肆的保护下朝着殷都城外走去。 杨昭肆走在车队最前面,车队穿行殷都街区之时,一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身旁从面前走过的马车,这双眼睛的主人在看到马车出城之后便起身离去,在一个几乎没人注意到的角落里放飞了一支白鸽。 出了殷都城门,车队一路南下,当走到全是入云高峰的横断山脉时,杨昭肆勒马停下,翻身下马后来到太后车架前拱手道,“启禀太后,前方就是横断山脉了,这里地势崎岖,路途艰险,前方不远处有客栈,属下建议您和王爷在客栈多休息几日后再出发。” 董太后从马车车窗上探出脑袋,看着远处云雾氤氲的横断山脉,稍稍点头,“也好,连日奔波却是疲惫,就依杨将军所言吧。” “是。”随后杨昭肆便掉转马头朝着西边的客栈走去。 董太后一行入住客栈,为了保证太后安全,杨昭肆让随行手下全部守在客栈四周,不得离开半步。 晚饭结束没多久,客栈内就传来了悠扬的琴声,琴声入耳,如莺燕啼鸣。 杨昭肆坐在客栈下面的椅子上,一边喝着大叶茶一边听着楼上文昭旻的琴声,说真的他也好久没有听到过文昭旻弹琴了,在这山间客栈中听到心上人的琴声,是幸福也有些心酸,毕竟着琴声不是为自己而弹。 房间内的董太后静静的听着文姑娘弹琴,此曲名为《鸳鸯》本是欢乐轻快歌颂鸳鸯夫妇不离不弃的琴音在董太后眼中是那么的沉重,随着琴声的悠扬起落,董太后不免泪沾满裳,她想起了高远,那个故去的可怜天子。 一曲终了,看着董太后红着双眼坐在一旁,文昭旻急忙起身作揖请罪,“昭旻不知何处惹得太后伤心,实属无心之举,还望太后赎罪。” 董太后擦了擦眼泪,徐徐起身,摇着头说道,“问姑娘,不是你的错,是你琴弹得太好了,让本后想起了故去的先帝。” 文昭旻抬头看向董太后,眼神中满是心疼,同时苦命女子,董太后是夫君故去,而她却是爱而不得。 “太后。。”文昭旻还想宽慰两句,但太后却笑着说道,“文姑娘,请继续吧。” 文昭旻双手落琴上,轻轻颔首,琴声再度响起,婉转悠扬,绕梁三日不绝。 夜幕来临,一群黑衣人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客栈外,一阵布谷鸟的声音响起,黑衣人首领心领神会的发出一阵蛐蛐叫声,片刻后,两个黑衣人从阴影中跳出来,单膝跪地,拱手道,“回禀将军,客栈里的车队正是董太后的车队,随行将士二十人,为首的名为杨昭肆,实力尚未可知。” “知道了,你们继续在这里盯着,有何异动及时汇报。”黑衣人老大目若冷星,沉声说道。 两个黑衣人手下拱手离去,黑衣人转身说道,“其余人随我进入横断山脉,伺机动手。” “将军,为何我们不在这里动手,那横断山脉中全是悬崖峭壁,动起手来多有不便啊。”身后的手下疑惑的说道。 “这里地形开阔,人多眼杂的,万一留了一个活口回去或者被人发现了,你想过后果吗?”为首的黑衣人不爽的说道。 “是,属下明白了。” 盯着客栈看了许久后,黑衣人才放心的带着手下前往横断山脉埋伏。 此时的客栈内,杨昭肆站在院中,看着身后月光下的横断山脉,心中若有所思。 第527章 蜀道行刺 翌日清晨,客栈外的官道上突然传来阵阵驼铃声。 一直警惕着客栈四周的杨昭肆在察觉到驼铃声后迅速起身走出客栈,随行将士也紧随其后,片刻后,一行约莫二十余人的商队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杨昭肆身后的副将快步往前走去,伸手拦停面前的商队,“来者何人,此地已被封锁,闲人免入。” 前面一个身着锦衣,腰缠玉带的中年男子谄笑连连的走上来,从这衣着打扮来看,应该就是这支商队的东家了,作为商旅,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 “呦,军爷啊,幸会幸会,我们是从青州来的商队,准备去蜀州做些生意,途经这里看到前面有个客栈,就想着休息一番,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商人,出门在外的不容易,还望军爷能行个方便。”说罢这个东家就从腰间取出一袋银子往副将手里塞去。 副将眉头一皱,当场回绝,“此处已被军事封锁,你们另寻他处吧。” “军爷您看,这荒山野岭的,我们也是转了好几圈才发现这么一个客栈,您就通融通融吧。。”被拒绝的东家老板依旧是笑脸相迎,同时从腰间又取出一张银票往副将手里塞。 一旁副将无奈退到杨昭肆身边,拱手说道,“杨将军,是个商队,想要在客栈落脚。” “商队?”杨昭肆半信半疑的来到商队东家面前,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点头哈腰,一脸谄笑的男子,“你就是这支商队的老大?” “回军爷,正是鄙人。”老板低着头来到杨昭肆身边,恭敬不已的说道。 “这马车上装的是什么?”杨昭肆边走边说,来到一家被捆的结结实实的马车前说道。 男子赶紧说道,“这就是一些我们当地的特产。” 男子说话同时还不忘给边上的手下使眼色,身后手下会意的抱来一箱青州土特产,一些竹条,大豆什么的,“军爷,这些就当是我们孝敬您的,给兄弟们改善改善伙食。” 杨昭肆当即一笑,一口回绝,“我们可不是那些兵痞流氓,这些手段在我这行不通,非常时期当非常行事,把你这绳子解开,本将军要检查,只要你们真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我是不会为难你们的。” 东家尴尬一笑,只得吩咐手下缓缓解开绳索,杨昭肆就这么守在边上,当绳索打开,大阔布被翻开一角后,杨昭肆眼疾手快,当即一把按住了要继续往下掀阔布的商人手下。 商人嘿嘿一笑,走上前来就好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拱手谄笑,“将军,您看到了吧,我们可都是老实本分的生意人。” 杨昭肆松开手,看着东家略微点头,一边拍手一边说道,“既然是大奉百姓,本将军也就不为难你们了,但你们记住了你们只能待在客栈东边,西边一步都不能来,听到了没有?” 这个老东家喜出望外,不停的哈腰拱手,“是是是,多谢军爷,多谢军爷。” 杨昭肆转身离去,伸手示意手下放行,老板就这么带着身后手下走进了客栈,此时正在死盯着客栈一举一动的黑衣人看着商队进入客栈,当即皱眉道,“杨昭肆怎么让这群商人进客栈了,要不要去给将军通报一声?” “商队而已,再说了那杨昭肆不是检查过了吗?这个时候没必要节外生枝,盯着他们就行,一群奸商而已,能掀起什么风浪。”旁边的男子不屑的说道。 “可是将军不是说,这边有任何异动都要及时通报吗?”边上的黑衣人不放心的说道。 “又不是太后的事,就没必要打扰将军了,咱们盯着就行。”男子依旧不以为意。 无奈的黑衣人只得作罢,不过想来也是,就一群商人而已,能有什么事。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商队便启程南下,三日后,歇息了足够久的杨昭肆一行人也开始动身南下。 车队从客栈离开的时候,外面的黑衣人激动不已,赶紧前去汇报,三天时间,他们早已在车队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了埋伏,到时候就算是着他杨昭肆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活着离开。 穿行于山高林密的横断山脉中,杨昭肆一马当先走在车队最前面,同时手握长枪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车队走到一处靠崖的山路旁,杨昭肆小心的往前走去,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左顾右盼一看,这可是山崖小道,一旦有人在这里设伏,那他们将毫无退路。 一条不过五十米的小道让杨昭肆走出了刀山火海的感觉,深呼吸一口气,杨昭肆如释重负,侧过身大喊道,“快速穿过。” 身后手下一个接着一个开始穿过小道,然而就在马车行至挂崖小道一半路途的时候,一抹黑影突然闪出,一群身着黑衣的杀手紧随其后,各个手握长刀,悬空而下,直冲太后马车而去。 杨昭肆眼疾手快,当即拍马而起,手中长枪骤然发力,直冲黑衣人而去,同时高声疾呼,“保护太后和王爷。” 训练有素的御林军将士迅速结阵,三人一队,结成六七小队,将太后的马车紧紧护在身后,那黑衣人一刀砍在御林军金盾上,金属碰撞的铿锵声响起,吃力的御林军将士后退两步,但很快就稳住身形,旁边的两人直接抬枪捅入黑衣人胸膛,一时间鲜血喷涌,直接挑飞出去。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冲出来,即便是御林军也有些损失惨重,一个接一个的倒在血泊中,杨昭肆一枪横扫,枪风凛冽直接带走两个黑衣人的性命,但很快他就被黑衣人的老大盯上了。 只见黑衣人老大直接提刀冲了出来,真气磅礴的一刀凌空而落,杨昭肆双臂发力,直接抬起长枪,长枪横在半空,直接挡下黑衣人气势如虹的一刀,真气爆鸣声响起,杨昭肆双臂被震的生疼。 两人分列两旁,杨昭肆深呼吸一口气,既没有向前一步,也没有往后退去,而是下意识的抓了抓手中长枪,双臂之上肌肉紧绷,整个人保持小幅度弓腰,做出一副防守姿态。 黑衣人再度提刀而出,真气肆虐而出,杨昭肆提枪应对,双方打成一团,酣战数个回合不分胜负,黑衣人刀法狠辣而又充满章法,显然师出名门,如此杨昭肆更加确定了离开殷都之前宁枫给他说的话,这想让太后和小王爷死的人绝对不一般。 “轰。”两人刀枪碰撞,随后迅速分开,杨昭肆虽然能应对得了面前的黑衣人,然而自己的手下却有些招架不住,随着黑衣人的越来越多牺牲的将士也越来越多,到现在护在太后马车周围的仅剩五人了。 杨昭肆看了看马车,径直横冲而去,同时大喊道,“保护太后。” 黑衣人老大的反应也很快,直接挺身而起,长刀劈砍,携带者狂暴真气的一刀直接撞在了杨昭肆的长枪上,巨大的反震力直接让杨昭肆撞在身后马车上,受惊慌乱的烈马嘶鸣一声,竟直接狂奔了起来。 “快放箭。”黑衣人老大看到受惊奔走的马后,大声喊着。 同时杨昭肆从地上爬起来,也大喊道,“保护太后。” “咻咻咻。。”无数箭矢直接冲着马车飞去,尽管被车身挡下了一部分,但还是有几箭顺着车窗射了进去,同时还有几箭落在了狂奔的马身上,本就受惊躁乱的烈马嘶鸣一声,径直朝着悬崖狂奔而去。 杨昭肆瞳孔骤然收缩,大喊一声,“不要。” 随后整个人直接从悬崖边上一跃而下,这个时候一旁的黑衣人齐刷刷的来到悬崖边上,往下看去,那是一个深不见底。 此时的手下跑过来说道,“将军,怎么办?” “赶紧派人下去查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黑衣人将军沉声说道,语气中满是严酷阴狠。 “那将军,剩下的这些。。”黑衣人的目光瞥向一旁警惕着他们的护卫将士。 黑衣人老大深呼吸一口气,脸色肃穆,沉声道,“一个不留。” “是。。” 片刻后,杀戮声和惨叫声响起,随着最后一个御林军将士的倒下,黑衣人老大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半天后,下去查看太后是否摔死的黑衣人从悬崖下爬了上来,拱手道,“将军,马车摔得粉碎,车内的尸体已经被野兽啃食了一遍,尸体身份肉眼难辨,但从衣着打扮来看,应该是太后和王爷无疑。” 听到这话的黑衣人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一边起身一边说道,“那杨昭肆呢?” “没发现他的尸体,但这山间满是野兽,尤其是这横断山脉深处,凶暴猛兽更是数不胜数,杨昭肆一旦摔下去,必死无疑。”黑衣人自信满满的说道。 黑衣人老大伸出右手,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右手不停晃动,颔首说道,“把这些尸体处理了,大事已成,我等可以回去复命了。” “是。。” 此时的山崖下一处伸出来的树杈上,杨昭肆艰难的爬起身来,小腹处一片猩红,不过好在是捡回来一条命,杨昭肆红着眼往头顶看去,双拳紧握,“兄弟们,我杨昭嗣对不住你们,不过你们放心,这个仇我杨昭肆一定会报,决不让你们白白牺牲。” 第528章 过河拆桥,杀人灭口 随着巴州牧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书信送达皇宫,太后遇刺之事彻底在殷都炸开,朝堂之上百官悲怆,有人义愤填膺,希望彻查此事以给朝堂百官,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还有人在太和殿上嚎啕大哭,将矛头对准宁枫和于公明等官员,指责他们执意要让太后出宫,白白葬送太后和小王爷的性命。 朝堂之上,百官争论不休,陈白彬默默的站在下面,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殊不知此时的他已经被盯上了。 殷都城郊,金陵冢。 单膝跪地的黑衣人将横断山脉发生的事情完完本本的说了出来,站在他面前的长袍老者听后眉头微微皱起,当即问道,“你可以肯定那尸体就是太后和彭翊王的吗?” “在下可以保证,那尸体上的衣服确实是太后所穿,还有那被啃食的尸骨在下也验过了,是人骨无疑。”黑衣人低头说道。 旁边的年轻王爷高昌面部表情阴晴不定,此刻的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该高兴,按照乐秦的说法,这小王爷身上内藏大奉国运,他若不死自己皇位即便取得也难以持久;根据前线消息,就在不久前带着十万镇南军北征的公孙长风战死沙场口,高陵狼狈南撤,回到殷都后的高陵必然要面临百官职责,民心皆失的局面;到那个时候,这天下就算不是他的也该是他的人,人心,国运聚于一身,他就是大奉新的天子。 对于太后和彭翊王他其实是不想杀他们的,但为了那至高无上的皇位,他别无选择,从小他就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若是他母后还在的话,现在坐在龙椅上的早就是他自己了,哪里还有这么多事,那本该属于自己的皇位现在他要亲自夺回来。 眼神中还是带有一些疑虑的乐秦沉声道,“知道了,把尾巴都处理干净,别留下什么把柄。” “先生放心,在下明白。”长舒一口气的黑衣人拱手退去。 黑衣人走后,高昌迫不及待的走到乐秦身边,此刻的他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老师,现在是不是到时候了。” 比起高昌,乐秦就要淡定许多,只见他捋了捋胡须,沉声道,“太后之事虽然听上去毫无破绽,但堂堂的大奉太后,被咱们如此轻而易举的得手,还是有些不太正常。” “老师,我看您是多虑了,咱们精心策划了这么久,也该有成效了。”高昌拱手说道。 乐秦的眼神深沉又复杂,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既如此,那咱们也该下一步了,高陵南归在即,战场新败的他人心皆失,现在就看我们的了。” “老师,这半年我已经安排咱们的人在民间造势,一些朝廷官员也已经站在咱们这边了,但像宁枫,于公明,车鸣这些人还没接触,依据他们性格,怕是很难站在咱们这边啊。”高陵皱眉说道。 乐秦思索片刻,看向高昌,抬手说道,“大势已成,三两之人掀不起大的波澜。” “还有五府之人,他们会站在咱们这边吗?”高昌继续说道。 “郑崇官一直在追查孟彦被杀一事,若是被他真的查出了什么,留下来那是个祸害,卫玉楼执掌御军府,与宁枫等人往来密切,此二人怕是不可留,至于其他三府,只要他们识相,留下又有何妨。”一把年纪的乐秦沉声说着。 高昌略微点头,“是不是得通知陈白彬,让他伺机行事了。” 提到陈白彬,乐秦突然眼神一冷,沉声道,“陈白彬已经被盯上了,若还继续用他,有些太冒险,但若是不用他又有些太可惜,孟彦的事情该结束了,他也时候去完成他最后一项任务了。” 这话听得高昌心里一阵发麻,随即问道,“老师,您的意思是舍弃陈白彬?” “不是老夫要舍弃他,是他自找的,你们上次在珍宝斋见面后不久,珍宝斋老板就被刑部问话了,那老板不认识我但却认识他,为了咱们的千秋大业,陈白彬必须死。”乐秦神色阴狠的说道。 成大事者需心狠手辣,手段决绝,显然乐秦已经做到了这一点。 高昌咽了一口唾沫,默默的点了点头,“那咱们现在还需要做什么。。” “该安排的我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就等咱们的天子回宫了。”乐秦沉声一笑,随后朝着门外走去。 推开大门的瞬间,外面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有衣着朴素的普通百姓,有穿金带银的富商豪绅,还有披着金甲的将军士卒,这些人看到乐秦出来后,齐齐跪地,“我等拜见王爷,拜见先生。” 这一幕把高昌都吓住了,只见高昌有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自己老师,“老师,这是。。” “以后他们就都是你的人了。”乐秦满意的捋着胡须说道。 高昌激动一笑,当即拱手答谢,“谢老师。” 只是在这笑声的背后,高昌深感后怕。 。。。 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坐在凉亭中的陈白彬神色暗淡,端起面前茶水,刚送到嘴边就皱起了眉头,随后直接倒在地上,猛地把茶杯摔在石桌上,大喊道,“茶凉了,去给本大人热茶。” 旁边的丫鬟吓得半死,赶紧端起茶壶去给老爷热茶。 丫鬟走后,陈白彬痴痴的看着远处天空,放声大笑,笑完后神色狰狞的大喊道,“乐秦啊乐秦,没想到你会这么对我,我帮了你和王爷这么多,这太后刚死你就要过河拆桥,弃我于不顾,我告诉你,我陈白彬也不是吃素的,我就算是死也得带上你。。” 就在半个时辰前,兴高采烈的陈白彬收到了乐秦的飞鸽传书,本以为乐秦会保他一手的陈白彬在看到信后完全傻眼了,整张信纸上空无一字,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信纸的陈白彬一怒之下直接将信纸撕了个粉碎,此时的他才醒悟过来,自己被当成弃子了。 太后出事,刑部必然会彻查此事,孟彦的事情自己本就脱不了干系,再加上太后出事,用不了多久刑部就会查到自己头上,此刻的他能不能活下来的唯一希望就是乐秦,只是很可惜,乐秦抛弃了他。 怒声嘶吼完毕后,一旁的丫鬟小心翼翼的奉来热茶,陈白彬重新恢复冷静,捧起茶水,一边抿着茶一边说道,“你下去吧。” “是。”小丫鬟战战兢兢的退下去。 一杯热茶下肚,没过多久便听到管家着急的喊声,“哎,你们干什么啊,这里可是陈府,你们怎么能随便闯进来。。” 片刻后,一群御林军带着刑部官员出现在陈白彬面前,为首的刑部员外郎冲着陈白彬拱手行礼,礼毕后,朗声说道,“陈大人,打扰了,刑部调查太后遇刺一事,希望陈大人能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陈白彬冷冷的笑了笑,这是协助调查吗?怕是已经查到自己头上了,不过车鸣还是给了自己一个体面。 “终于等到你们了,也好,该来的总要来,走吧走吧,你们再不来我就要去找车鸣了。”陈白彬一脸平静的说道。 陈白彬起身整了整自己衣衫,昂首阔步的往外走去,然而他前脚刚迈出凉亭,小腹中就剧痛不已,捂着肚子的陈白彬额头上冷汗连连,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无比。 这可吓坏了边上的员外郎,赶紧去搀扶陈白彬,一边扶着一边喊,“快去找太医,快去。” “噗嗤。”一大口逆血喷出,陈白彬整个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剧痛让他根本站不起来,捂着肚子痛苦不已的陈白彬盯着桌上的茶壶,悔不当初。 鲜血顺着嘴角不停往外喷涌,陈白彬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拼命的想要抓住员外郎的手,只是剧痛让他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噗嗤。。”在吐出一口恶臭难闻的黑血后,这位高陵手下的大红人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了呼吸。 直到死他都是怒目圆睁,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会是他最后的结局。 。。。 陈白彬被毒杀与自家宅院,消息传到宁枫和于公明等人耳中,宁枫眉头紧锁,直接下令刑部严查此事,陈白彬被杀和太后遇刺绝对脱不了干系。 与此同时于公明第一时间来到宁府,看到宁枫后,神情忧虑的说道,“和你我二人预料的一样,有人在过河拆桥,杀人灭口。” 宁枫略微颔首,虽然事情如他所预计的一样,但此时的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前线军报,慕容灼灼攻陷了苍同城,朱大人和袁将军慷慨殉国,我军大败,陛下不日就会抵达殷都,这个节骨眼殷都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只是巧合吗?” 于公明双手负在身后,与宁枫一样,此时的他也开始担心起来,“这一仗打完,陛下民心尽失啊。” “失民心就等于失天下!”宁枫突然回过神来,转身大喊道。 于公明猛地瞪大了眼睛,两人几乎是同时喊道,“平川王高昌!” 第529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远在南方的柳州城外,一支从青州而来的商队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柳州首府宜兴城外。 驼铃声阵阵,商队在城外突然停下,商队老大四下观望,在确认没人盯着他们后,小心的打开身后满载货物的马车,看起来满载货物被堆得严严实实的马车里面却空无一物,倒是三个穿着粗布麻衫的平头百姓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其中一个女子怀中还抱着一个孩子。 商队老大走到三人面前,冲着眼前抱着孩子的女子拱手行礼,“太后,前面就是宜兴城了,为了避免被心怀叵测之人盯上,我等就不进城了,您进城后去这个地方,哪里自会有人接应。” 说罢商队老板就给了褪去锦衣华服换上平头百姓服饰的董太后一个纸条。 没错,眼前的三人正是本该死于横断山脉蜀道的董太后,内侍官郑长生以及被安排来照顾太后的文昭旻文姑娘。 其实这一切都是宁枫所设的局,让太后出宫危险重重,宁枫何尝不知,但是若是留在皇宫,那更是危险,为此宁枫在和于公明一番商计后,还是决定让太后出宫,并且还特意挑选了巴州,为何是巴州,因为只有借助蜀道天险,他们才能做的掩人耳目,让太后死和王爷死在这些人的心中。 在商队抵达客栈的时候,杨昭肆就发现了掩盖在货物中的尸体,看到尸体的一瞬间杨昭肆就明白了,这商队是自己人,于是就有了之后的戏码,夜幕来临,杨昭肆找到董太后,让太后换上普通百姓的服饰,装作商队手下趁着装卸货物的时候悄悄的躲进了马车中,而有原本承载太后的马车上则是一具穿着太后衣装的尸体以及小王爷的替身尸体。 一切进展顺利后,一大早杨昭肆便让商队出发了,而他们则继续逗留再次拖延时间,三天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商队与他们拉开的距离差不多了,杨昭肆他们才继续出发,毕竟再拖下了,就该露馅了。 载着太后三人商队按照原本的计划抵达蜀州,一番掩人耳目的交易后他们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朝着东南方向而去,最终抵达柳州宜兴城。 董太后眼泛泪光的看着眼前商会男子,颔首说道,“多谢你们,让你们费心了。” 商会老大从之前油嘴滑舌的奸商摇身一变,突然变成了神色坚定的武林侠义之士,“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太后时间不早了,您还是赶紧进城吧,我们还得回去复命。” 董太后看了看郑长生,郑长生会意的从身后的包裹中取出一块价值不菲的翡翠手镯,太后接过后就要送给眼前护送他们一路的商人,“现在本后身上也没什么值钱东西了,这个手镯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了。” 这男子哪里敢收太后的东西,当即摇头拒绝,“太后,您这就折煞小人了,这点积蓄您还是留在身边吧,柳州不比殷都,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这点钱您就留着吧。” 商会老大拒绝了董太后的酬谢后当即就要转身离去,就在他转身上马的时候,一直担心着杨昭肆安危的文昭旻走过来,一脸担心的说道,“打扰您了,请问杨将军他。。他没事吧?” 商会老大有些为难,一番思索后无奈说道,“文姑娘,这问题我没法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我们的任务不同,我的任务就是将太后安全送达柳州,至于杨将军我想他也有他的任务,至于他能不能平安回来,那我就不知道了。” 文昭旻心中隐隐有些失落,很是勉强的笑了笑,“抱歉,打扰您了。” 商会老大稍稍颔首,随后转身带着商队朝着北方驶去,驼铃悠扬,婉转不绝。 宜兴城门口,董太后默默的走到文昭旻身边,宽慰道,“放心吧,杨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没事的。” 文昭旻冲着董太后微微一笑,随后背起自己的古琴颔首说道,“多谢太后,太后我们现在进去吧。” 就这么董太后一行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宜兴城,除了始作俑者宁枫,于公明等人知道太后尚在人世间外,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太后已经崩逝。 走进宜兴城,董太后一行很快就来到了纸条上所写的地方,一个四方小院,院子不大,但却被打理的很是整洁干净,来到院子门口,郑长生刚准备上去推门而入,就在他推门的瞬间,大门骤然打开,郑长生微微一愣,只见在他的面前静静的站着一个身着锦衣的白须老者,老者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素雅牡丹长裙的小姑娘,小姑娘嘴角一弯,冲着他就笑了出来。 老者快步走过去,郑长生还有些警惕的看着眼前老者,但当董太后看到眼前老者后,却露出了一种意外但又无奈的神情,“陆大人,怎么是你?” 没错,眼前的老者便是柳州牧陆凉庆,而他身后的女子则是自己的闺女陆雪泥, “老臣陆凉庆拜见太后,没想到太后还记得老臣啊。”陆凉庆拱手行礼。 自己和董太后其实也就是一面之缘,当初自己去殷都述职的时候有一次被先帝喊到书房,恰好遇到了董太后,但就这一眼就让董太后记住了陆凉庆。 “这是。。”董太后有些诧异,这宁枫是把自己交给陆凉庆了吗? “太后不必担心,这一切都是宁丞相所安排好的,在柳州除了老臣和小女外没人知道太后您和小王爷的身份,您就放心的住在这里吧。”陆凉庆沉声拱手,对于落魄的董太后很是尊重。 听到是宁枫的安排后,董太后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跟着陆凉庆走入院子。 因为柳州牧是陆凉庆,所以宁枫才将董太后最后的落脚点选择在了柳州,那陆凉庆是什么人,他可是项州军中老卒,说得再简单一点,那陆凉庆就是宁家最后的底牌,现在的大奉能保住这对孤儿寡母的只有他们宁家,但宁枫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将太后和王爷送到项州,所以他就盯上了柳州。 院子虽小,但对董太后来说,却比那恢弘的紫金殿还要舒服,远离政治中心的她格外轻松,看着身边跟着文昭旻玩耍嬉闹的小皇子,董太后不免笑了出来。 现在的她别无他求,只要南槿能平安长大就好。 这世间有人求财,有人求权,但也有人什么也不求,只是想要活下来,仅此而已。 她董太后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现在好了,她又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百姓,其实这也挺好的。 。。。 殷都城郊。 金陵冢外,平川王府。 于公明带着两个手下来到这座埋葬着大奉千年以来所有帝王的陵冢前,望着如同巨龙腾起一样的山脉,不免沉声感慨,创建大奉千年基业的帝王尽在此处,若是被他们知道现在的大奉是这般危如累卵,怕是一个个都要爬起来吧。 陈白彬被毒杀,天子前线新败,董太后和小王爷蜀道遇刺,朝堂之上人心惶惶,对于当前朝政百官是议论纷纷,宁枫力压朝堂才勉强压住百官的只言碎语,但人言可畏畏就畏在压是压不住的,关于平川王的议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出现在朝堂之中,董太后和彭翊王一出事,那除了当今天子外最适合登基的也就只剩下平川王高昌了。 而这一切也正应了宁枫和于公明的推断,有人趁机造势,妄图推翻朝堂,让高昌登基。 为了一探究竟,于公明决定亲赴平川王府,会会这个默默无闻的平川王。 此时的平川王府内,得知于公明来访的高昌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自己老师,此时正在翡翠棋盘上和平川王对弈的乐秦微微一笑,直接提手落下一子,随后说道,“来者是客,让他进来吧。” “是。”身后管家拱手退去。 看着心神不宁的高昌,乐秦一脸淡然的说道,“无论什么时候,身为执棋者都要有一种处事不惊,泰然自若的态度,你的眼中应该只有棋盘而再无他物,你所要思索的就是如何下好这盘棋,想着如何吃掉你对手的棋子,以及如何赢下这盘棋,而不是其他身外之事,既然下棋那就心无旁骛的好好下去,至于其他事自会有人帮你处理好。” 高昌拱手颔首,“是,老师,学生受教了。” 不多时,在管家的带领下,新政大臣于公明来到了平川王府,朴素但却不简单,低调但却不随便,这便是于公明对平川王的评价,身为王公贵族的庭院,平川王高昌的庭院称不上是多好,远不如当年的靖北王府和东海王府,甚至最近的广南王府;就是这么一个低调朴素的王爷却让于公明感到一丝可怕。 他于公明不怕大奉多一个好吃懒做的王爷,但却担心大奉多一个匿于浅滩的游龙。 北部定州刚刚大败,现在的大奉经不起折腾了。 走进王府正厅,推门而入,只见平川王高昌静静的盘坐在软榻上,盯着面前的棋盘,手握白子,举棋不定,而在他对面却是空无一人。 看来这盘棋,需要于公明来接着往下走啊。 第530章 落子则无悔 作为从国子监走出来的朝廷新政大臣,面对平川王高昌,于公明显得很是自然,并无半点拘束,“臣下于公明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现在的平川王高昌也褪去了一身的稚气,变得老成许多,无论之前的你有多年轻,时间总会催促着你长大。 “于大人来了啊,您可是稀客啊,我这三寸之地平日里数月都不来一人,您的到访真是让本王蓬荜生辉啊。”平川王高昌放下手中的棋子,笑着说道。 于公明稍稍颔首,抬手看向这个年轻王爷,“王爷太过客气,今日臣下前来是有事请教王爷,还望王爷不吝赐教。” “哎!”高昌打断于公明的话,径直走下来拉着于公明的手朝着软榻走去,“听闻于大人精通纵横十九道,对围棋颇有研究,本王今日突然对着围棋起了心思,还望于大人能先陪本王下完这盘棋后再说他事。” 看着高昌满脸笑意,于公明也不知道如何回绝,只能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于公明看着面前翡翠棋盘上的黑白二子,尴尬拱手,“那臣下就献丑了。” 士子学生几乎很少有不通围棋之人,但这围棋也讲究一个手法技巧,这其中佼佼者有大国手之称,上任大国手则是前任国子监夫子孔真卿,据说他可以做到听声辩位,闭眼落子,即便如此也很少遇到敌手。 于公明的围棋多少受到新任夫子孔章熙的影响,当年在国子监的时候他就经常拎着一根黄瓜就去找夫子下棋,坐在滏河上的闲亭中一下就是一下午,当时夫子就教他如何落子,如何结阵,在夫子的熏陶下,于公明的棋艺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士子博弈博的不仅仅是一场棋局的胜利,更是以天下为棋盘的激情对弈,双方你来我往,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庙堂,江湖皆系于一子之上,一盘棋罢,结束的不仅是棋局更是天下。 高昌思索再三,最后落子天元,本就是残局的局面随着平川王这一白子的落下而变得扑簌迷离起来,“于大人,这一子落下,何解?” 于公明盯着棋盘沉思良久后说道,“王爷落子天元可谓之霸道,这一子落下我这黑子要么被吃要么换阵,只是这一但换阵,那就等于是自断羽翼,虽能苟活一时但却终究要输,王爷好棋啊。” “哈哈哈,于大人过誉了。”高昌高兴一笑,“其实换阵也不是不可,棋盘之上只有留有棋子才有后续翻盘的可能,一个棋手若只是盯着一个棋阵而舍弃棋子,那这个棋手可不是一个合格的棋手。” 于公明沉声一笑,抬手落子,阵法不变,“棋手临阵变招是常态,但一味变招只会让自己陷入四不像的窘境,棋手下一步而思十步,这一子落下,虽有舍失,但却是绝处逢生。” 两人看似是在棋局之上博弈对弈,但其实却是暗中较量,虽未明言,但于公明此行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高昌无奈摇头,抬手拿掉棋盘上的黑子,“那就请于大人继续吧。” 虽有棋子,但棋局未败,于公明双指握棋,沉声落子,这一子落得极其讲究,让高昌是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下,“大人果然是棋场高人,此子一落,倒是让本王进退两难啊。” “若是进退两难,不如就此罢手,贸然进攻只会让您步入险境,进而痛失好局,如此,不如退去,保全自身。”于公明的一言一语与高昌针锋相对,让这个王爷的表情越发凝重。 此时的高昌突然有些理解为何那些文人士子博弈之时能斗得大汗淋漓,气血双亏,这棋盘之上不仅仅是见招拆招,更有心理博弈,若是你在气场是输了那这盘棋即便你是优势也要被翻。 平川王再度落子,清脆声响起,棋局之上犹如万马奔腾,高昌还是选择了主动出击,“富贵险中求,一味退守虽能保全自身,但却决无成大事的可能,本王不喜欢这样。” 于公明神情凝重的看了看平川王,随后果断落子,只是一子便吞掉了高昌七枚白子。 “王爷,这步棋走不是很好啊。”于公明一边拿掉棋子一边轻声说道。 高昌骤然大笑,“不愧是于大人啊,本王输了,既然输了那就愿赌服输。” “一步之差啊,王爷不妨再来一次?”于公明当即就要摆上高昌被吃掉的白子。 平川王果断出手打断了于公明的举动,神色坚定的说道,“落子则无悔,不管是何结局,本王都认了。” 于公明不禁抬头望向这个盘坐在对面软榻上的年轻王爷,真的不管是何种结局吗? 他于公明不相信,对于平川王高昌来说,一旦真的落子了,那他所能接受的结果只有成功,一旦失败,那将会是万劫不复。 这棋盘之上可以落子无悔,结束一盘对局,然而大奉国势却不能,一旦一步走错,那将会是万劫不复,定州之败就是活脱脱的例子,若是再有一次两次的定州之战,那大奉就真的走到头了。 于公明起身拱手,沉声道,“那就多谢王爷承认了。” “哈哈哈。”平川王高昌扶起于公明,笑着说道,“好了,这盘棋下完了,于大人不是有事要问本王吗?现在可以问了?” 于公明抬手摇头,感慨道,“这个问题已经没有在说出口的必要了,王爷,臣下最后再多嘴一句,多事之秋,王爷还需谨慎行事,切勿走错了路,让自己追悔莫及。” 高昌稍稍点头,对于公明的话既没有支持也没有反对,等到于公明拱手离开后,他才自言自语的说道,“于大人,难道在你眼中本王还不如那个废物天子吗?” 此时,客房的屏风后面,乐秦缓步走出,望着远处下山的于公明,感慨道,“于公明此人有大才,但却不能为我所用,实乃可惜。” 高昌转身看向乐秦,走到棋盘面前,皱眉道,“难道这盘棋真的如同他说的那样,我要被吞下七子吗?” 乐秦一把推倒价值不菲的翡翠棋盘,神色冷峻的说道,“这盘棋他赢了,可是这天下他却输了。” 从平川王府离开后的于公明脸色苍白,心跳加速,到底还是出现了最坏的结局。 “噗嗤。”急火攻心,于公明喷出一口淤血。 旁边的下人赶紧把于公明扶下来,着急的喊着,“大人,大人,您没事吧?” “没事,快扶我上马,咱们赶紧回去。”于公明抹掉嘴角的血污,翻身上马一刻不停的朝着皇宫走去。 。。。 天子归京,百官夹道相迎,比起出征之时的精神振奋,此时的天子车队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沙场口一战,那个再军中照顾自己,提挈自己的老将军公孙长风没了;苍同城一战,那个希望他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老父亲也没了,这一仗打下来,朱友钧直接成孤家寡人了。 皇辇上的高陵神色暗淡,一言不发的靠在马车上,这一仗打下来,让这个天子彻底明白他当初的想法有多么幼稚。 车队后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那就是定州牧黄仪浦,丢了苍同城,他是没有脸在定州继续待下去了,而他的辞官文书早已写好,他命中注定不是干大事的人。 马车停在殷都城门前,宁枫携带百官齐齐拱手行礼,“臣等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自知道无脸面对百官的高陵连马车都没出直接挥手让御林军开路,朝着皇宫走去。 而宁枫看着身后腰缠白巾的伤兵就知道苍同城这一仗到底有多惨烈,双目通红的于公明站在宁枫身边,双拳紧握,哽咽道,“镇南军没了,禁卫军也没了。。” 宁枫抬起手,许久后才点头说道,“这一仗的代价实在是太惨重了。” 不过这才只是开始,回到皇宫后的高陵还不等休息几天就知道了董太后和小王爷遇刺身亡以及陈白彬被杀的消息,刚刚经历大败的高陵在听到这些消息后,直接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 这个时候,即便他再傻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战场大败他难辞其咎,而董太后和小王爷一出事,即便不是他所为那天下人也会把这笔帐算在自己头上,此时的高陵隐隐感到后怕,名誉扫地,威望尽失,他这个皇帝还能继续当下去吗? 低头看着水杯中那张沧桑漠然的脸庞,突然,那张脸变成了穆宗皇帝高祯。 “啊!”看到父亲阴沉着脸盯着自己的高陵吓得一把丢掉了手中的杯子,杯中水洒落一地,慌乱之中的高陵不停的往后躲去,结果不小心被椅子绊倒,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摔倒在地的高陵还是慌不择路的往后退去,此时他的眼前不仅出现了父亲穆宗皇帝高祯,在高祯身后还有一个熟悉的慈善脸庞,那是自己的大哥,景文皇帝高远。 看到父亲和大哥的高陵吓得全身颤抖,涕泗横流,蜷缩在角落的天子一边摇头一边歇斯底里的喊着,“父皇,大哥,你们别来找我,别找我啊,我知道我错了,我对不起大哥,对不起牺牲的将士,这皇帝我不当了还不行吗?不当还不行吗?” 一番嘶吼过后,颤颤巍巍的高陵慢慢睁开眼睛,眼前除了被自己折腾的乱七八糟的寝宫外,空无一人。 如释重负的高陵从地上站起来,刚想迈步,结果两腿一软,直接摔倒在地。 这次摔倒后,高陵突然狂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嘶声大喊,吓得门外的太监宫女一个也不敢进去。 第531章 奉命于危难之间 殷都皇宫。 宁枫和于公明快步走在宫中廊道上,红墙绿瓦青石地,两人快步穿行其中,脚步声回荡在耳边,如同清脆铃铛一般。 “于大人,待会见了陛下切记不要提及平川王之事,无凭无据的冒然说出来只会适得其反,定州大败,天子本就心烦,若是这个时候再多事端,不利于朝堂和睦。”宁枫边走边说道。 于公明皱了皱眉头,沉思片刻后说道,“可是总不能不防吧?禁卫军已经没了,殷都就剩下了御林军,没有了袁将军坐镇,这些御林军到底是那边的还不一定呢,这次面圣,一定要提醒陛下小心为上。” 宁枫突然停下脚步,望着四周高耸的院墙,感慨道,“当年的我们竭力反对陛下登基,如今却要费尽心思保全天子皇位,于大人,你说我们这么做到底是对得起先帝还是对不起啊。” “咱们这么做是为了天下百姓,国家动荡,遭殃的一定是百姓,而不是在皇宫中穿金带银的我们亦或者是天子。”于公明低声说道。 宁枫转身看向于公明,抬手说道,“这种话心知肚明即可,不可明说,走吧,待会见了天子,我会提醒的,至于御林军,现任都统张彭业是先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应该不会做出有违天和之事,平川王常年居于金陵冢,至于军队手中也就一支常年看守陵寝的青天卫,仅靠这支青天卫是成不了事的。” 于公明长叹一声,默默点头,“希望能如此吧。” 两人继续前行,片刻后便抵达天子寝殿,寝殿外的太监宫女看到宁枫和于公明后,纷纷行礼,“见过丞相,于大人。” “陛下呢?”看到太监宫女神色如此紧张,宁枫就猜到里面的情况可能不怎么乐观。 太监小心的往里面看了看,随后默默的摇了摇头,宁枫深呼吸一口气,拱手朗声道,“臣下宁枫乞见圣颜,有要事启奏。” 许久后房间中才传来天子的声音,“进来吧。” 宁枫推门而入,看着狼狈不堪的房间以及蜷缩在床上的天子,宁枫不免有些心疼眼前这个天子,说真的这些天他所经历的确实是太多了。 于公明也跟着走了进来,狼狈的房间让两人都无处落脚,两人走到天子面前,拱手道,“吾等拜见陛下。” 高陵缓缓抬头,充血的眼睛红的瘆人,“丞相,于大人,你们。。你们找朕是为了董太后吗?朕可以向你们保证,这是不是朕做的,不是朕,不是朕。。” 宁枫和于公明对视一眼,随后宁枫颔首道,“太后一事已经过去,这也是他们的命数,陛下不必自责,陛下圣明仁厚,我等都知道此事不是陛下所为,此次面见圣颜是另有他事。” 听到宁枫话后的高陵就好像即将溺死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一般,直接爬起来一把抓住宁枫的手臂,急不可耐的说道,“丞相,丞相你听朕说,朕错了,朕知道朕错了,朕不该听信陈白彬的一面之词,为了所为的声望面子执意北伐,白白葬送了舅舅和十万将士的性命,这都是朕的错,朕错了,朕真的知道错了!” 谁都没想到出征前还是自信满满,意气风发的天子一场仗打回来居然成了这般模样,此时的天子就好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在大人面前认错一般,或许是他真的意识到自己错了。 宁枫和于公明赶紧跪下,他们可承受不起天子如此大礼了,宁枫直接叩首在地,急声说道,“陛下不可如此,实在折煞臣下。” 高陵直接抓起宁枫的手臂,死死拽着丞相的衣袖,激动的他浑身颤抖,“丞相,朕知道朕之前对你有所偏见,但现在朕能靠的只有你了。” 宁枫重重的点了点头,搀扶着高陵坐好,颔首道,“陛下放心,臣是大奉臣子,定当为天子排忧解难,陛下您有何心事,但说无妨。” 一直神经紧绷的高陵长舒一口气,但依旧是死死拉着宁枫的手,“定州战场的大败,是朕的错,朕不该和北蛮开战,更应该第一时间就项州军和北地军驰援定州,要不是如此,也不至于酿成如此大祸;现在董太后和彭翊王出事,朝廷内外,都以为这件事是朕做的,可是这真不是朕做的,有人在故意害朕,丞相,你告诉朕,朕现在该怎么办?” 经此一役后,高陵才算彻底看清了这个朝堂谁是忠臣谁是奸臣,能被自己大哥所看中的人,能有几个不是一心为国的呢? 宁枫沉思片刻,起身拱手道,“请恕臣下直言,陈白彬从一开始就是故意接近您的,从您入京到此次北征,都印证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陈白彬在慢慢影响您,让您走到天下人的对立面,让您威严扫地,名利尽失;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先利用您拿下天子之位,最后在从您手中夺走,如此他何他身后的人才不被冠上谋朝篡位的骂名。” “阴险,实在是阴险。。”高陵气的咬牙切齿,自己身边藏了这么大一个奸臣而自己却全然不知,甚至对他信任有加,想到这里高陵就恨不得把那陈白彬碎尸万段,只可惜陈白彬已经被杀,让高陵没了泄怒的机会。 “陛下,现如今事已至此,面对朝堂内外,我们必须谨慎应对,现在局势还不算太糟,还有挽回的机会。”宁枫缓缓说道。 “丞相可有妙计?”高陵激动的说道。 “第一,陈白彬被杀必然是他身后之人杀人灭口所为,而其目的必然在天子您身上,为了保证您的安全和朝堂政治稳固,御林军作为殷都现存的唯一军事手段您必须牢牢抓在手中,只要手中有兵,您就不会有事;第二,陛下您应该昭告天下,将定州之事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让天下人知道您是一个敢做敢当,知错能改的好皇帝,如此才能亡羊补牢,挽回民心,民心稳了,您的天子之位也就稳了;第三,下令严查董太后遇刺一事,同时选贤举能,调取贤才入京为官,朝堂之上不仅需要自己人,更需要有能力之人,如此,陛下您定可高枕无忧。”宁枫颔首言罢,听的高陵如同醍醐灌顶,瞬间茅塞顿开。 高陵直接站起来拍手称好,“丞相果真是国之栋梁,御林军一事朕会派人去办,至于昭告天下和广纳贤良,就靠丞相您了。” “臣下必当竭力而为。”宁枫沉声拱手。 高陵又转身看向于公明,拉着于公明的手说道,“于大人,新政一事你可放手去办,需要什么人直接去调,现在的朕能仰仗的就只要你们了。” 受宠若惊的于公明赶紧跪地拱手,“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两人辞行天子,出宫后都不约而同的愁眉不展,此时得到天子重托对他们而言自然是好事,但同样的说明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且不说天子皇位受到平川王的威胁,现在他们连平川王什么时候出手,如何出手都还全然不知,刚刚当着天子的面说的那些虽然都是行之有效的好办法,可是平川王会不会给他们时间施行呢?这还是个大问题。 深宫幽静,往来的内侍宫女低着头脚步匆匆的贴着高墙走过,一些稍微有点权力的内侍官还会给他们行个礼,那些普通太监看到他们连头都不敢抬。 “丞相,我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于公明边走边说道。 宁枫默然着神情叹了一口气,“想说就说吧,这里就你我二人。” “就你我的能力,究竟能否改变时局,或者说,以你我之力,能抗衡平川王吗?”于公明的话让宁枫心头一震,说真的他宁枫心中也没底。 “于大人,那您觉得这个天子之位,该不该易主。”宁枫转身低声说道。 声音小到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 “天子之位不可易,之前是我们都疏忽平川王了,殊不知他才是真正的可怕,他到底是潜龙在渊,还是恶狼匍匐,谁都不知道,关键是我们赌不起。”于公明的话点出了问题关键。 想起之前宁延给自己的信,宁枫不由得感慨平川王的心性,一切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如果说高陵对皇位的觊觎是从先帝崩殂后开始的,那平川王对皇位的觊觎可就要追溯到穆宗皇帝尚在之时了。 如此城府心性,当真可怕;但这也恰恰证明平川王高昌要远比高陵更适合做这个天子。 “先回去吧,做好分内之事,只要御林军在手,手中无兵的平川王就算是有心也是无力。”宁枫感慨一声,勉强一笑。 旁边的于公明无奈点头,两人朝着宫外走去,两个瘦弱的年轻人,肩上的重担却已胜过千斤。 “国士无双”四字不好写啊,也不好担,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宁枫倒不是怕自己这身板倒下去,他是担心这天下的无辜百姓。 秋风拂过泛黄的树丫,树叶哗哗作响,落叶飘散,落在宁枫脚下,落在大奉的皇宫中。 第532章 平川王密谋 对于决心夺回皇位的高昌来说,皇宫中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他的眼睛,宁枫和于公明前脚刚离开皇宫,后脚远在金陵冢的高昌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将此事告知老师乐秦后,乐秦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宁枫,于公明皆乃当世之才,那于公明能来试探你,就说明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了,此次进宫面圣,极有可能说的就是此事。” “难不成我们暴露了?”乐秦话音刚落,高昌就不安的起身说道。 “不会,他们也只是怀疑,陈白彬已死,他们手里一没有证据,二没有证人,无凭无据的诬陷皇室宗亲可是夷族之罪,他宁枫和于公明承担不起。”乐秦很是淡定的说道,作为老江湖的乐秦处理尾巴处理的还是很及时的。 “不过。。”紧接着,乐秦话锋一转,沉眉说道,“宁枫肯定给当今天子说了些什么,至于说了什么必须尽快查清楚,老夫有预感,这极有可能是针对于咱们的。” 只要没有被怀疑,高昌就是放心的,当即颔首说道,“老师放心,本王这就派人去打听。” 。。。 翌日清晨,太和殿早朝。 从定州回来的高昌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早朝之上事无巨细,群臣禀报,然后自己一一批奏,碰到拿不准的事情还会咨询丞相宁枫的意见,这一举动倒是让朝中臣子大为惊讶。 等到群臣无章可奏之时,天子高陵突然起身,激动的说道,“诸卿,此次北征大败,诸位心中不悦,对朕颇有微词,朕能理解,朕也不怪你们,执意北征过错在朕,今日当着诸位公卿的面,朕要向你们说声抱歉,北征之事错在朕,朕悔不听诸位肺腑之言,已致定州大败,此战之罪,皆在朕身,朕决定即日起食斋三月,以慰牺牲将士在天之灵。” 此话一出,朝中文武无不大惊,尤其是牺牲了儿子的公孙廉更是老泪纵横,直接跪地叩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喊道,“吾皇圣明,乃大奉之福,大奉之福啊。” 有了公孙廉的带头,朝中百官一个个全部跪地叩首,大声喊着吾皇圣明,吾皇万岁。 更有甚者激动的眼泪直流,宁枫和于公明看到眼前这一幕,心中也是感慨,或许这就是不破不立,此番定州大败,对天下来说是莫大祸事,但对于高陵来说又是一件好事,此役之后,高陵才能成为大奉真正的天子。 原来这就是自己所渴求的威望,看着群臣发自内心的朝着自己俯首,高陵心中是既激动又后悔。 他悔啊,若是他能早一点听宁枫的话,就不会有现在的这么多事。 为君者,为国为民,如此,威望自显。 高陵眼泪哗哗哗的掉下来,旁边的太监见状也不免落下来清泪。 紧接着高陵继续说道,“董太后乃先帝之后,更是朕的亲嫂嫂,彭翊王也是真的亲侄子,朕的皇位是嫂嫂和彭翊王禅让而来,巴州一事朕已知晓,深感惋惜,除了严令刑部彻查此事之外,朕决定追封董太后为玄仪昭文太后,将昭文太后和彭翊王的尸骨送往金陵冢,与景文帝合葬,享太后之礼,受万世所拜。” “吾皇圣明。”朝中臣子又是一阵齐声大喊。 追封太后便是高陵对董太后一事的态度,此举便是要向天下证明他董太后蜀道遇刺一事不是自己所为,他高陵是尊重太后的,绝不可能害她。 而高陵这一追封也是彻底宣布了董太后的死讯,阴差阳错的帮了宁枫的大忙。 天子早朝之上异于平日的举动传到平川王府。 眼看自己二哥要开始挽回人心了,高昌是越来越着急,只见他快步来到老师乐秦面前,着急的说道,“老师,这可如何是好,先是朝堂认错食斋,后又追封太后,现在那些官员几乎都要重新倒向天子了。” 乐秦深呼吸一口气,淡然起身,“这一看就是宁枫的手笔,从人心入手,得人心者的天下,倒是一步好棋。” “老师,您就别再夸宁枫了,咱们准备了这么久,难道就要胎死腹中了吗?”高昌的眼神中满是野心和欲望。 “看来咱们不能再等下去了。”乐秦起身,来到屋外,凉秋如夜。 高昌喜形于色,跟在乐秦身后,“老师,咱们何时动手。。” “三天后,十月初六。” 。。。 殷都,朱府。 朱门挂白幡,兵部尚书朱佑堂战死苍同城,天子追封安国侯,如此也算是对朱家满门忠烈的交代。 即便是做了尚书,可朱家依旧简朴,当年朱友钧离家的时候是什么样,这次回家依旧还是什么样,一身白衣孝服的朱友钧看着四周熟悉的家具布置,不免想起那个成天阴沉着脸的老父亲。 厅前的《雪夜赶考图》依旧醒目,可是赏图的人却已不在。 门外,上了年纪的老管家红着眼来到厅外,拱手说道,“少爷,朝廷来人了。” “我爹已经没了,让来的大人都回去吧。”朱友钧皱眉说道。 老管家并未离去,而是继续说道,“来的人是胡尚仪胡大人和于公明于大人,公子,他们二人您真的不见吗?” “胡尚仪和于公明?”朱友钧略微迟疑,随后无奈摇头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老管家拱手退去,片刻之后,如今是吏部尚书的于公明和刚刚被提拔为吏部侍郎的胡尚仪便走来进来。 少时好友再见,谁能想到多年以后的他们会是如今模样,物是人非事事休啊,纨绔头子宁延宁五少坐镇项州,名副其实的项州二把手;在国子监读书本该有着大好前程的魏正醇清名留竹帛为了大奉鞠躬尽瘁,最后枉死刀下;他朱友钧从一个不学无术的大官之子摇身一变,成为了大奉镇南军的大将军;还有胡尚仪,最为默默无闻的他也坐上了大奉的吏部侍郎。 “友钧。。”胡尚仪嘴角颤抖,故人再见,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朱友钧只是默默点头,现在的他们都不再年轻了,也不再是跟在宁延身后的那群少年了,成长就在一瞬间,胡尚仪成长在父亲病故之事,那天的他哭了很久很久;而朱友钧的成长在什么时候,应该是在自己第一次领军与南戎交战,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接一个倒下的时候。 早在魏正醇尚在之时,魏正醇就给他说过关于他们几个的故事,宁延宁五少,殷都人尽皆知的大纨绔,每天不是在惹事就是在惹事的路上,不管你是王公贵族还是豪绅富商,只要敢得罪他,那下场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兵部侍郎朱佑堂的儿子朱友钧,他是宁延的铁杆跟班,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因为生的黝黑,即便穿着价值不菲的锦缎绸罗,也会给人一种土匪穿新衣的感觉;还有胡尚仪,胡家公子,和宁延,朱友钧他们不同,胡尚仪就是一个本本分分公子,虽然跟着宁延,但却从未做一点有辱门风之事;再有他魏正醇,一个在国子监求学的死脑筋,本来还有一个吴家公子,但这个吴公子却是一个心思不纯之人,最后也是自食恶果。 于公明当时就问,你们四个性格迥异为什么还会聚在一起啊,更何况宁延是人尽皆知的纨绔,跟着他不是近墨者黑吗? 接下来魏正醇的话奠定了于公明之后为官待人的基础,魏正醇站在国子监的小亭前,望着水波粼粼的滏河河面,缓缓说道,宁五少被殷都百姓诟为殷都之祸,纨绔之首,却不知他所为恶的皆是殷都恶霸,可曾听闻有普通百姓被宁五少欺负的事情?众口铄金,百姓的情绪是最容易被煽动起来的,他们对世间不平之事与生俱来就有一种嫉恶如仇,所以难免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利用,若是你真正的和宁五少接触过,就会发现,他才是真正那个心有家国之人;还有朱友钧,朱大人的清名在朝堂上有目共睹,虎父无犬子,试问朱友钧就算为恶又能恶到哪里去,更何况,百姓对朱友钧的恶意也是因宁五少而起;若是朱友钧和宁五少都是殷都为祸一方之人,朱大人岂会袖手旁观? 于公明低头不语。 魏正醇继续说道,胡尚仪就是个读书人,他读书但不读死书,他尊儒但不盲信,这也是为什么他不进国子监的原因;至于我,说道平日里与他来往的缘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我魏正醇看人绝不会错,我相信宁五少之后必是大奉栋梁之才。 若非魏正醇英年早逝,只怕现在殷都局面绝非如此。 “朱大人之事我已知晓,节哀顺便。”胡尚仪拍着朱友钧的肩膀说道。 于公明也走上前去,稍稍颔首,“朱将军,老尚书是国之砥柱,牺牲在苍同城是我大奉的不幸,但事已至此,还望将军节哀顺变。” “于大人,尚仪,你们放心,我朱友钧不会就此一蹶不振,父亲,公孙将军皆因北蛮而死,我这条命是他们给我留下的,我朱友钧回来的路上就发过誓,回到殷都后,我要重建镇南军,横扫北蛮,用慕容灼灼的人头告慰我父亲和公孙将军以及牺牲的十多万将士的在天之灵。”朱友钧的语气坚定又决绝。 胡尚仪和于公明同时拱手,敬重之情溢于言表。 第533章 太武政变 文人为文人,是因为他们钻研经文古籍,将那些对于平头百姓而言的大道理用简单的白话传授与普通人,授人以教化,传人以道理,所以受到世人尊敬;士子为士子,他们是文人,但更多的是考虑救国之道,社稷之理,他们受百姓敬仰;文人不一定为士子,士子一定出身文人。 宁枫是个天生的士子,有经天纬地之才,他的才气与老三宁颂不同,老三宁颂就是一个文人,才气皆在百页经纶之间,而他宁枫的抱负都在这一纸奏章之上。 从魏正醇的新政到当年玉面丞相温哲的《平戎策》,宁枫上启永熙,下开太武,写了一封足有五千字的奏章,从吏治,国法,国策,农桑,商贾,军事等方面入手,将大奉未来二十年的发展全部列于奏章之上,事无巨细,一一列举,以新政为基本框架,参考《平戎策》写了一篇五千字的救国奏表。 为了这封奏表,宁枫三天三夜没有合眼,拂晓时分,鸡鸣三声。 裹了裹身上的棉裘,看着窗外渐明的天色,宁枫吹灭桌角的油灯,起身开窗,冷风吹过,吹的本来有些困乏的宁枫瞬间神清气爽,整了整衣衫,换上朝服的宁枫让管家整理好桌上的奏表,随后起身出府,朝着皇宫走去。 皇宫忠武门门口,平日里仅有十人看守的大门人数突然增加了一倍,宁枫的马车停在门口,按照管理入宫的官员需要步行入宫,宁枫看了看旁边的御林军,也没起什么疑心,径直朝着皇宫走去。 深宫院墙内,平日里的宁枫总能碰到些早晨起来打扫皇宫的太监宫女,这今天自己都快走到九龙阶前了,却一个人影都没看到,走到一半,宁枫突然停下脚步,感到一丝不对劲的宁枫赶紧掉头原路返回,起初还是走着,最后直接往回跑去。 跑着跑着,眼前的甬道中,一支浑身披软甲的御林军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宁枫挥手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未得皇命,谁允许你们在宫中私自走动了?\\\" 手握金枪的御林军校尉走到宁枫面前,拱手行礼,神情严肃的说道,\\\"丞相勿怪,刚刚接到张都统手令,今日宫中有大事发生,有人要对天子不利,所有进出皇宫的官员都必须严加审查,逐一甄别,所以丞相还请不要为难我等,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这话说完,宁枫当即神色一冷,往前一步,盯着眼前校尉说道,\\\"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宁枫是这个对陛下不利的大反贼吗?\\\" \\\"末将不敢?\\\"御林军校尉沉声拱手,不敢还嘴。 宁枫冷哼一声,双手往后一甩,推开校尉就要继续走,谁知后面的御林军还是一动不动,看着今日如此反常的御林军将是,宁枫心中猛然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只见宁枫再次走到小校尉面前,声音冷峻,\\\"张彭业到底要干什么?\\\" 校尉把头埋的更低了,一句话也不说,既然回不去,那他宁枫就进宫面圣,宁枫转身朝着太和殿走去,走着走着,前面又出现一支御林军,同样手握长枪,将整个甬道堵的死死的。 身后的校尉再度开口,\\\"丞相,宫中戒严,为了陛下安全,只能先委屈您了。\\\" 进退两难的宁枫深呼吸一口气,双拳紧握,大声吼道,\\\"反了!\\\" 正如宁枫所言,宫中确实是反了,而今天的日子正是十月初六。 。。。 殷都皇宫。 天还未亮,皇宫当值当小太监一边打着灯笼,提着一罐香油,颤颤巍巍的走着,一边嘟囔着责怪这么冷的天,内务府内侍官非得让自己出来当值,不就是因为自己前些日子发了俸银忘了孝顺他老人家,但他随后不是都补上了嘛,至于这么针对自己吗? 想到这里,小太监就感慨一声,这要是韩大总管在的话,这些内侍官哪里敢这么欺负人。 无奈叹气后,太监了来到一盏石柱油灯面前,放下灯笼,打开油罐,往灯里添油。 接连添了三四盏灯油后,一阵冷风吹过,小太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下意识的抬起头。 结果这一抬头,眼前的景象吓得小太监直接愣在原地,手里的灯笼哐当一声直接掉在地上,在他面前的石阶之后,一排排御林军手握金枪,全部半蹲在地。 大奉律令,御林军不得天子令,不可妄动,动之,视为谋反;这个时辰,御林军应该在宫中四散戒严,而不是全部汇聚在此,小太监都被吓傻了,看到如此严整,一眼望去看不到头的御林军全部汇聚在此,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接往头上冒。 \\\"噗嗤。\\\"可怜的小太监还未发出一点声音就被前面的御林军一刀斩首,鲜血瞬间染红了地上的灯笼,滴在灯油罐中。 身后御林军齐刷刷起身,金属坚甲碰撞发出阵阵铿锵之声。 一群御林军将士中,一个金甲傍身,披风在后,神色阴翳的将军缓缓走上去,两边的御林军将士纷纷低头颔首,这个人便是统领御林军的张彭业。 而在张彭业身后,还跟着一个白衫老头,白衫老头静静的走在张彭业身后,望着眼前一片寂静的皇宫,沉声说道,\\\"开始吧。\\\" \\\"是。\\\"张彭业颔首点头,紧接着张彭业一把拔出腰间佩剑,直指太和殿,\\\"目标太和殿,全军出动,违令者杀无赦!\\\" \\\"是。\\\"禁卫军全军出动,天还未亮之时,宫中就已经是哀嚎阵阵,哭喊连连了。 整个皇宫不到一刻钟就变成了人间炼狱,无数太监宫女倒在御林军的铁骑长枪下,此时的殷都城外,带着一万青天卫的高昌披着棉袍站在冷风中,静静的等着殷都城大门的打开,果不其然,殷都城门果然被打开,开门的正是负责看守城门御林军将士。 大门打开,高昌沉声一笑,勒马朝前走去,柴绍紧随其后,两人来到城门口,门口的御林军将士单膝跪地,拱手道,\\\"天子遇刺,皇宫混乱,我等奉张都统之命,请王爷进宫主持大局。\\\" 高昌微微一笑,勒马朝着城中走去,跪地的御林军将士缓缓抬头,当他转身看到高昌身后密密麻麻的还跟着一万青天卫后,赶紧喊道,\\\"王爷,国律有言,非御林军,禁卫军不可进京,王爷。。\\\" 话音未落,一把大刀就捅进了他的胸膛。 身后御林军将士亦是如此,此刻,门口的御林军才明白,他上当了,眼前的王爷并非入宫主持大局,而是图谋不轨。 平川王高昌入殷都,震惊天下的太武政变正式拉开帷幕。 柴绍跟在高昌身后,进入殷都后的高昌从袖口取出一张布条,递给柴绍,吩咐道,\\\"名单上的人,全部控制,不得有误。\\\" \\\"是。\\\"柴绍领命退下,按照名单上的人名开始抓人,而高昌则带着一半青天卫朝着皇宫走去。 天亮之时,皇宫中已经是一片血腥,那些不愿意跟着张彭业同流合污的太监,宫女,将士遭到了无情屠杀,皇宫忠武门门口,骑着汗血宝马的高昌趾高气扬的来到城门口,张彭业快速向前,拱手道,\\\"启禀王爷,天子遇刺,刺客已经被捕,为天下百姓,为大奉江山社稷所计,还请您进宫主持大局。\\\" 高昌颔首,强忍心中激动说道,\\\"有劳张都统了。\\\" 大军入宫,一路上,不断有人清洗路上的血渍,空气中的血腥味格外扑鼻。 政变就是用长枪利剑将国家的权利抢到自己手中,一路上看过去,随处可见的血渍正不断的被冲刷,很快,站在九龙阶中央的乐秦就走了过来,看到高昌后,请声说道,\\\"王爷,大事已成。\\\" 长衣飘飘的年轻王爷走向太和殿,乐秦紧随其后,高昌走走前面,边走边问,\\\"老师,本王二哥尚在?\\\" \\\"刺客已经被捕,老夫保护不力未曾保护好陛下,如今陛下生命垂危就躺在寝宫躺着。\\\"乐秦低头说道。 高昌点了点头,\\\"本王知道了,宫中善后事宜就交给你们了,本王去看看二哥,这天下离不开二哥。\\\" \\\"是。\\\"乐秦拱手退下。 天子寝殿面前,一排御林军将士持枪守在两旁,一群太监正手脚匆忙的清理着地上的血渍,不难看出,昨天晚上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门口的御林军将士看到高昌前来,纷纷捶胸行礼,\\\"王爷。\\\" 高昌轻声说道,\\\"开门吧。\\\" 寝殿大门打开,打开的瞬间就听到了天子高陵的怒吼,\\\"滚啊,你们都给朕滚开,滚开!\\\" 这个在乐秦口中本该是生命垂危的天子如今就生龙活虎的出现在高陵面前,平川王高昌不但没有丝毫意外,甚至脸上神情还有些洋洋得意,对于高昌而言,自己筹备了这么久,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刻。 \\\"二哥,好久不见啊。\\\"站在门口的高昌冲着里面的天子高陵颔首拱手,看起来十分恭敬。 一身睡袍,糟乱头发随意披在身后的高陵看着面前锦衣在身的高昌,心中的所有困惑似乎都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似笑非笑的高陵双拳紧握,盯着三弟高昌怒声吼道,\\\"高昌!\\\" 第534章 忠义之士,舍身赴死 从三皇子高昌出生开始,高陵从未想过这个无权无势的懦弱皇子居然会发动政变,从自己手中抢夺皇位。 \\\"二哥,许久未见。\\\"高昌轻声的走进天子寝殿,随手关上房门,拱手说道。 怒不可遏的高陵看着高昌,深呼吸一口气,指着高昌怒声说道,\\\"高昌,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造反。\\\" \\\"造反?这两个字二哥要比我更熟悉吧?\\\"高昌冷笑一声,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椅子上,整理好衣服,看着高陵说道,\\\"二哥当年东南起兵的时候,可曾想到这皇宫中大哥的遗孀是何等绝望无助?二哥你逼的彭翊王和太后禅位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也有这么一天?在二哥你在定州葬送了十万镇南军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你,高陵,不配这个天子之位。\\\" 高陵脸色憋的挺红,起身大吼道,\\\"那你高昌就有资格了?朕知道朕做的不对,对不起大哥,对不起父皇,但朕的皇位直到最后都没杀一人,不见一血,可是你呢?即便今天你坐上了这个皇位,也掩盖不了你杀人夺权的事实,更洗刷不了你篡位谋反的事实,高昌,带血的皇位,你真的坐的舒服吗?\\\" \\\"够了。\\\"高昌起身怒吼,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猛的向前一把揪住天子高陵的衣领,\\\"现在你还以为你是天子吗?你还以为有公孙家给你撑腰吗?我告诉你没有了,今天过后,我就是大奉的天子,到时候我黄袍加身,谁知道这高墙深院里发生了什么,你真的以为天下百姓会关心谁做皇帝吗?并不是,他们只会关心谁能让自己吃饱饭,你高陵不行,但我高昌可以,过了两三年,谁知道你高陵是谁,天下人只会知道我高昌。\\\" \\\"嘭。\\\"高陵一把推开高昌,不怒反笑,\\\"高昌啊高昌,你真的以为靠着手段得来的皇位会得到天下人的敬重吗?我告诉你,不可能,当年的我何尝不是如此,以为坐在了龙椅上自己就是天下之主了,然而事实上,并不是,责任,担当,智慧,仁爱,缺一不可,没有这些,就算你坐在了龙椅上,也不会得到百姓认可。\\\" 高昌慢慢走到高陵面前,眼角阴翳的看着自己的皇兄,目光中并无怜悯仁爱,反而充满了仇恨,\\\"那又如何,我就是要这天下,我就说要做那龙椅,二哥,这天下父皇,大哥和你都拥有过了,如此也该轮到我了吧。\\\" 看着越来越近的高昌,高陵也是预感到了自己解结局,此时的他反而是变得淡定了,\\\"高昌,你我都是得位不正之人,人在做,天在看,今天的结局是上天给朕的报应;你一定要记住今天的画面,因为不久之后,这也会是你的结局。\\\" 生于皇室最不值得挂念的就是情分,此刻的高昌不会想起幼年时的他跟在二哥身后,和二哥一起嬉戏打闹的画面;更不会想起当年的二哥总会替他在惹祸后背锅;此时的他眼中只有那一方龙椅,一尊玉玺,一个天下。 走出天子寝宫的高昌双眼通红,本就瘦弱的他此刻看起来更加羸软。 \\\"扑通。\\\"一声,平川王重重的跪了下来,随后号啕大哭,这一哭身后的御林军将士齐齐单膝跪地,全部低头。 \\\"陛下,陛下薨了。\\\" 高昌痛彻心扉的痛哭声在皇宫中久久不绝。 大奉太武二年十月初七,登基两年不到的天子高陵于太武政变中被杀,享年二十九岁,谥号武悼。 。。。 殷都,于府。 穿着白鹤禽服的于公明整好衣冠,在身后管家的注视下缓缓走出房门,在他的面前,是清一色的青甲卫士,青天卫都统柴绍带着青天卫将士站在于公明面前,看着这位大奉肱骨大臣,柴绍丝毫不敢懈怠,拱手说道,\\\"于大人,在下青天卫都统柴绍,奉王爷之命来保护大人安全,若有冒犯,还请大人勿怪。\\\" 于公明加快脚步,来到柴绍面前,一双如有灿星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柴绍,\\\"据本官所知,青天卫的职责只有一个那就是看守皇陵,镇守金陵冢;不知道柴将军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是否有圣上御旨啊?\\\" 柴绍目光躲闪,皱眉说道,\\\"于大人,我等是奉王爷之命。。\\\" 不等柴绍说完,于公明直接怒声怼道,\\\"那王爷是当今圣上吗?他的话就是圣旨吗?你们到底是为圣上尽忠还是为平川王尽忠?啊?\\\" 柴绍低头不语,不知作何解释,只是静静的怵在于公明面前,于公明长袖一挥,冷声一哼,\\\"连你们都能闯到我这里,想必皇宫之中早已经是尸山血海了吧,还真是本官疏忽了,把平川王这么大一头狼给忘了。\\\" \\\"大人,时间不早了,请吧。\\\"柴绍继续催促着。 于公明径直朝外走去,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深呼吸一口气,叹息道,\\\"今日离开了这里,怕是再难回来了,我于公明一心为国,接连侍奉两位天子,若今日真的庙堂有变,那我于公明纵使一死,也不愿为沾血的天子效力。\\\" 说完话后,不等柴绍开口于公明便走了出去,留下一脸无奈的柴绍。 在皇宫出事的同时,于公明,张本溪,胡尚仪,车鸣等臣子相继被青天卫带走,他们都是不折不扣的新政大臣,也就是景文皇帝的老臣,高陵的皇位是禅位得来,他们不会反,可是面对高昌就不一定了,带血的政权并不是谁都认可的。 。。。 接连带走四位大人后,柴绍来到了高昌书信中的最后一人府邸,站在和普通百姓无异的朱府面前,柴绍是眉头紧锁,大门被撞的仅剩下半扇的院子中满是尸体。 穿着白甲,手握利剑的朱友钧半跪在院中的石砖地上,胸前带血的镇南军白甲剧烈的起伏着,带血的长剑沾满鲜血,在他的四周,除了青天卫的尸体外还有许多穿着老百姓服饰的武林中人的尸首。 在来朱府之前,柴绍猜到了面对朱友钧可能有些棘手,但没想到会这么棘手,这个从定州前线回来的镇南军孤将让他是又敬又怕。 本想着回来重振镇南军的朱友钧怎么也没有想到,当他再次回到殷都的时候,举起的长剑下杀的会是自己人。 柴绍走进院内,残留的真气刮蹭着他坚硬的甲胄,面对朱友钧,柴绍恭敬拱手,弯腰鞠躬,\\\"朱将军,您是我柴绍敬重之人,我不愿对您动手,希望您不要逼我。\\\" \\\"我朱友钧为国征战半辈子,南戎,南狄没打怕我,北蛮的慕容灼灼没杀死我,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我会在自己院子里,栽在自己人手上。\\\"朱友钧双目通红,起身后颤抖着身躯,不甘心的说着。 \\\"将军,王爷说了,您是大奉百年难得之将才,只要您跟着在下离开了这个院子,那么日后您还是大奉的将军,不仅如此,王爷还会为您加官晋爵,保您一辈子荣华富贵。\\\"柴绍低头说道。 荣华富贵四个字对朱友钧来说根本不是好处,反倒是侮辱,他在公孙长风和父亲的保护下活着从定州回来不是为了加官晋爵,也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杀蛮夷,振国邦,仅此而已。 \\\"柴绍,你觉得我朱友钧就是这么一个人吗?\\\" 朱友钧的反问问的柴绍再次哑口无言。 利剑在手的朱友钧不甘心为了权贵名利屈服于谋反之贼,\\\"平川王既然想做九五至尊就让他做吧,我朱友钧平生最看不惯两种人,一个是虚情假意,蝇营狗苟之人;还有一个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国家新败,民间怨声四起,天子声誉和国家威望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在此国家危难之际,平川王居然起兵谋反,谋朝篡位,这是不忠;天子乃王爷骨肉血亲,王爷起兵无异于煮豆燃豆萁,残害兄长,目无已故君王,这是不孝;平川王的皇位尚未坐稳就来铲除前朝官员,自知理亏在先,就用此卑劣手段杀人灭口,掩人耳目,这是不仁;我朱友钧为国尽忠,站场之上舍生忘死,站场之下是克己奉公,自认无愧于国家,无愧于朝廷,可你平川王为了一己之私就要与我刀枪相向,丝毫不念旧情,这是不义;试问,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让我朱友钧如何尽忠?\\\" 柴绍也知道他是劝不动朱友钧了,遂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军,您这是何必呢,您不过是想要带兵打仗而已,那龙椅上坐着所谁对您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让你为将,这个天子谁做不是做啊。\\\" \\\"住嘴!\\\"朱友钧一把喝停了胡言乱语的柴绍,怒吼道,\\\"柴绍,你个小人,休要在此妄言;若是你执意让我认一个靠着起兵谋反,谋害兄弟,滥杀无辜这些手段坐上皇位的人做天子;抱歉,我朱友钧做不到!\\\" 柴绍脸色肃穆,沉声拱手,\\\"朱将军,您真的决心要在这里不走了吗?\\\" 朱友钧持剑在手,神色坚定,视死如归的他此时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反倒是有股杀身成仁的慷慨蕴含其中,\\\"这里是我的家,我哪也不去。\\\" 无计可施的柴绍无奈拱手,转身退了出去,随后深呼吸一口气,下令道,\\\"动手吧,朱将军有功于国,让他走的痛快些。\\\" \\\"是。。\\\" 真气轰鸣,刀枪碰撞之上不绝于耳,许久之后,当柴绍转身进入成为一片废墟的朱府时,身上插满长枪的朱友钧半跪在地,面朝东南,一动不动,那身上被染红的白甲就像此刻的夕阳一般,红的刺眼。 殷红的鲜血顺着朱友钧的尸体流下来,染红了废墟中露出的半幅残画。 细细看去,正是一直悬挂于朱府正堂的《雪夜赶考图》。 雪夜变血夜。 冲着朱友钧的尸体,柴绍重重的鞠了一躬,随后下令厚葬朱将军。 第535章 高昌登基,改元神英 站在太和殿内,望着眼前的龙椅,高昌心情澎湃,激动之情难以言喻;七年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大奉的天子有朝一日会落在自己身上。 高昌缓步来到龙椅之上,慢慢的坐了下来,这种安稳,舒服,让对权利极度渴望的高昌得到极大的满足;此时的高昌眼前,似乎已经浮现出百官俯首,群臣颂威的画面了。 \\\"哈哈哈。\\\"大笑三声后,高昌猛的站起来,大声吼道,\\\"从今往后,朕就是大奉的天子,唯一的天子。\\\" 太武二年十月初七,武悼皇帝高陵被害的第二天,平川王高昌在殷都太和殿改年号为神英,正式登基称帝。 登基第一天,高昌对外发布皇诏,先帝遭遇不明身份刺客袭击,当他接到御林军的求援信赶到皇宫的时候,天子已经身受重伤,最终不治身亡。 真相如何,只有亲历者才知道,皇宫外的百姓对此只是略作感慨,他们感慨大奉国运艰难,不久前刚刚打了败仗,这皇上就没了,皇位的频繁交替让国家政令朝令夕改,永熙年间的新政在当下的推行是愈发艰难。 新皇登基,为了把太武政变的影响彻底从皇宫中抹去,高昌将皇宫中的太监宫女做了一个大清洗,从民间重新挑选宫女,太监进入皇宫;并且将景文皇帝耗费巨资所修建的紫金殿拆除重建,在原有的基础上扩大了一倍,并改名为西苑。 站在即将拆除的紫金殿前,高昌深呼吸一口气,不停的摩挲着身上的龙袍,看着恢宏的紫金殿感慨道,\\\"过去的就让他彻底过去吧,天下在我手中,大哥,你应该能瞑目了。\\\" 说话间,御林军统帅张彭业快步来到高昌身后,单膝跪地,拱手说道,\\\"启禀陛下,消息封锁完毕,宫中消息绝不会传出去半分。\\\" 高昌转身微微一笑,扶起张彭业,\\\"辛苦张将军了,做个御林军统领有些屈了张将军大才,朕准备重建禁卫军,以后禁卫军就交给张将军了,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张彭业赶紧叩首,激动大喊,\\\"末将谢主隆恩,从今往后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高昌嗯了一声,轻轻的扭过头,右手下意识的搭在精心缝制的龙袍上。 高陵怎么也不会想到,担任御林军统帅足足七年之久的张彭业会是高昌的人,而这也只不过是高昌图谋皇宫的一个棋子罢了,这皇宫之中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是高昌的人了,甚至有些官员在见面后才知道对方是自己人。 张彭业退下后,青天卫统领柴绍走了过来,将高昌交给他的布招双手奉上,沉声说道,\\\"陛下,上面的人已经全部拿下,关在大牢中;期间出了些意外,朱友钧宁死不从,属下被逼无奈,只能将其斩杀,未能保全朱将军,请陛下降罪。\\\" 高昌没有转身看他,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可惜了啊,朱友钧乃大才,不能为朕所用实在是可惜,起来吧,朕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这不怪你。\\\" \\\"多谢陛下,还有一事,就是宁丞相一直吵着要见您,您看。。\\\"柴绍颇为为难的说道。 这宁枫的身份可不一般啊,他不仅仅是大奉的丞相,更是项州宁鹤的二弟,宁延的二哥,宁家手握十万大军,一旦自己没对付好宁枫,那等待他的极有可能是一场足以颠覆大奉的的战争。 想到这里的高昌就不免有些头疼,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转身说道,\\\"把宁枫带过来吧,刚好让朕看看,这宁家人到底多有本事。\\\" 柴绍拱手退去,片刻之后,被关押了两天的宁枫被押送到高昌面前,看着蓬头垢面有些邋遢狼狈的宁枫,高昌转身抬手喝退青天卫将士,笑着说道,\\\"宁丞相,实在是抱歉,这两天委屈你了,希望你不要怪罪朕,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朕?\\\"这个朕说出来,让宁枫更加笃定了这两天发生的一切绝对和面前的高昌脱不了干系,当即冷笑一声,沉声说道,\\\"韬光养晦,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王爷还真是让下官开了眼啊,到底是我宁枫低估了王爷你的决心,若是那天我能下定决心向陛下说明你的狼子野心,也不会落的今日下场。\\\" 语气平静的高昌,浅浅一笑,\\\"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也没有那么多的若是,不过丞相的能力朕还是佩服的,能逼的朕杀掉陈白彬,确实厉害;不过也仅此而已。\\\" \\\"果然是你,借用陈白彬这个小人教唆广南王起兵,迫使太后彭翊王禅位,最后在除掉太后和小王爷以绝后患,并嫁祸给刚刚打了败仗的陛下,随后再找个借口发动政变,夺取皇位,王爷,还真是个好算计啊。\\\"宁枫皮笑肉不笑的说着。 高昌语气依旧温和,\\\"可惜丞相你明白的太晚了,如今皇室子弟仅剩朕一人,能坐着天子之位的也只有朕一人,宁丞相,朕惜你大才,你若能为朕效力,朕向你保证,让你继续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奉丞相,如何?\\\" 宁枫双眼深邃,似乎已经看穿了眼前天子的心事,冷哼说道,\\\"效忠一个通过政变谋取皇位的天子,实在抱歉,我宁枫做不到;我宁枫侍奉三代君王,从未想过权利和地位,今日依旧如此。\\\" 高昌盯着宁枫,语气虽然还是那么平静,单是给人的感觉却是判若两人。 \\\"宁丞相,你是大哥托孤大臣,在二哥入住殷都的时候,选择了效忠后者,怎么?难道二哥的皇位不是起兵谋反得来的?你连二哥都能接受为什么就接受不了朕呢?难道你觉得朕还不如那个废物吗?还是说,你宁枫从一开始就是二哥的人。\\\"高昌的语气凌厉,眉头紧皱,虽然没有露出厌烦的神情,但是眼神中的怒气毫不遮掩。 宁枫冷声说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陛下虽然顽劣荒唐,但本心不坏,善加诱导,必是一代明君;今日王爷能对同胞骨血伸出屠刀,我宁枫若是跟了您,那日后结局如何不敢相信,王爷,最后劝您一句,这天子之位不是说抢就能抢到手的,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够了。\\\"高昌大怒。 宁枫继续说道,\\\"王爷你不杀我,我知道不是因为真的敬我,能如此简单的控制皇宫,王爷身后定有高人指点,此人之才应该在我之上,有如此之人在,陛下何须用我;所以王爷之所以留下我不杀的原因只有一个,应该是忌惮项州的十万大军吧?\\\" 这话直接点在了高昌心里,高昌双拳紧握,抬头看着宁枫,是又爱又恨,这个人当真不能留,\\\"宁丞相果真厉害啊。\\\" 宁枫笑了笑最后说道,\\\"关我入狱吧,你放心,我不会求死,我要亲眼看着王爷你的报应,我相信我会等到那一天。\\\" 高昌神色阴翳的点了点头,挥手说道,\\\"来人,将宁枫押入死牢。\\\" 青天卫押着宁枫退下后,高昌深呼吸一口气,身边的柴绍知道这个时候的高昌正在气头上,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谁知道高昌突然开口了,\\\"于公明他们呢?他们和宁枫是一样的说法吗?\\\" 负责审讯于公明等人的柴绍点了点头,\\\"张本溪,车鸣一心求死,胡尚仪和于公明一言不发,属下按照陛下的旨意,并未对他们四人用刑,只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不用刑怕是不行啊。\\\" \\\"一心求死,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他们吗?反正朕的手中已经沾了不少血了,也不在乎多他们这点,传朕旨意,朝廷之上那些不服朕的全部关押,不日问斩,朕倒要看看,这些读书人的骨头能有多硬。\\\"高昌气的浑身颤抖。 柴绍还想所说两句,但最后还是拱手应下。 高昌要大开杀戒的消息传到正在前往国子监的乐秦耳中,听完手下的汇报后,乐秦稍稍颔首,旁边的紫衣官员不接问道,\\\"先生,陛下刚登基就大开杀戒,杀的还都是新政大臣,如此之举有违天和啊。\\\" 乐秦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站在船上的乐秦仙风道骨,超凡脱俗,\\\"大奉的朝廷已经太多年没有见过血了,让他们见见血未尝不是一件坏事,君主立威震慑群臣,若不见血何言震慑,你觉得以于公明,张本溪的为人,陛下今天放了他们,他们会念陛下的好吗?他们会选择对陛下尽忠吗?\\\" 乐秦一番话说的紫衣官员低头不语,当即拱手,\\\"先生言之有理,学生受教了。\\\" \\\"知道就行,志恩,你是国子监出来的,你觉得你们夫子孔章熙如何?\\\"乐秦话锋一转,沉眉说道。 刘志恩略微思索后,说道,\\\"夫子为人和善,知识渊博,在国子监学生心中威望极高,学生虽已结业多年,但一想到待会要见到夫子,还是会觉得紧张局促。\\\" \\\"威望极高。。\\\"刘志恩的一番话传到乐秦耳中似乎只剩下了这四个字。 刘志恩低头不语。 乐秦轻轻颔首,\\\"儒家夫子,威望高是自然。。\\\" 第536章 为天下读书人 滏河之上国子监的竹屋内,夫子孔章熙焚香沐身,手握羽扇,盘坐与软榻之上,手边的桌面上,还摆着几本儒家典籍,对于儒学造诣深厚的孔章熙来说,这些典籍对他而言早已是烂熟于心。 被宁延带到礼部,又从礼部愤愤离开重新做回自己国子监祭酒的童学思快步来到孔章熙屋外,神情严肃的拱手道,“夫子,宫里出大事了。” 孔章熙稍稍停下手中的动作,睁眼看向童学思,“宫中能出什么事?难不成是有大臣得罪陛下被革职查办?或者是公孙家又仗势欺人了?” 童学思苦笑一声,若是真有这么轻松就好了,那他也就没必要这么慌张了,“比这个更严重,平川王高昌联合御林军都统张彭业发动了政变,陛下暴毙,平川王继位登基;为掩人耳目,对外都说是陛下遇刺,不治身亡,平川王为保大奉千年基业,被迫登基。” 在殷都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子,对于殷都朝廷天子无力,臣子有权的局面早已是了如指掌,自从董太后和彭翊王禅位,公孙家进入殷都后;国家就变了一个样,高陵并无治国之才,好在有于公明,宁枫等人一直努力,才没让大奉步入深渊,可如此,当年魏正醇和于公明利国利民的新政之策推行仍受到了极大的阻碍,以于公明和宁枫的能力,加上他们国子监每年培养的那么多人才,国家不可能还是如此满是颓气,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孔章熙,从自身角度考虑,孔章熙单纯将其归咎于官员能力问题,可随着今天平川王突如其来政变的到来,让孔章熙恍然大悟。 这一切的背后并非于公明等国之臣子的问题,而是在这背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一直在拽着朝廷,让他们多年不得寸进,而这个无形的手便是平川王高昌。 盘踞在金陵冢的一条独龙。 “平川王登基称帝,这么说来,朝廷又要见血了。”孔章熙缓缓起身,神情严肃的说道。 童学思无奈摇头,“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宫里出事的同时,负责镇守金陵冢的青天卫突然出现在殷都城中,于公明,张本溪,车鸣等新政大臣被抓,朱尚书之子朱友钧玉石俱焚,宁死不屈;昨日之后,青天卫和御林军又在城中大肆抓人,将凡是对平川王登基有异议或者不满的官员全部捉拿入狱,刑部大牢都快装不下了。” 听到童学思的话后,孔章熙深呼吸一口气,他也确实是没有想到现在殷都的情况会这么糟,“读书人是国家长治久安的基础,若是今天平川王为了皇位而杀掉这些读书人,一旦传出去,天下读书人将会作何想?国子监现在的年轻人又该作何想?” 孔章熙是读书人,从这里出去的学生也都是读书人,这些被他灌输以为国为民思想的读书人若是看到自己为之付出满腔热血的国家向他们举起了屠刀,那得多么失望,又或者多么绝望。 童学思略微颔首,“夫子,那咱们该怎么做?” “按道理,国子监不该摄政,只是如今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孔章熙沉声颔首,正衣冠,“进宫面圣。” 童学思拱手行礼,这该是孔章熙面对自从来国子监后,第一次进宫面圣。 。。。 国子监每年都有天才出现,上通经书典籍,下懂治国之策,宁枫,于公明,魏正醇皆乃国子监所育之良才,除了英年早逝的魏正醇外,那个不是当今朝廷的中流砥柱,于公明,魏正醇之后,国子监也出了几位栋梁之才,刘志恩就是一个,从国子监结业后,刘志恩就来到了吏部,也是当时朝廷缺人的缘故,直接就让刘志恩担任了吏部员外郎。 载着乐秦和刘志恩的一叶孤舟很快就来到了建于滏河边上的国子监,看着典雅但却不失恢弘之色的国子监竹楼,不免一笑,“就是这座竹楼担起了大半个大奉,果真厉害。” 旁边的李智恩轻声一笑,眉宇间很是骄傲,“先生谬赞。” “志恩师兄?”刘志恩话音刚落就听到了远处河畔上传来一阵充满锐气的年轻声音。 抬头看去,不远处的岸边,一个穿着国子监学子长衫的年轻人正抱着一本经书在岸边冲自己招手,看到年轻人的模样后,刘志恩同样挥手示意,“辜佑师弟。” 与此同时,乐秦同样看到了目前国子监学子中最被夫子孔章熙所赏识的羊辜佑,这个初来国子监就说自己不喜欢读书的年轻人。 两人下船,羊辜佑兴冲冲的跑到刘志恩身边,看到刘志恩身边多出一个白发老者,气度不凡,也不敢怠慢,连刘志恩都跟在老人身后,想来是个朝中大官,当即拱手,“羊辜佑见过先生,志恩师兄。” 乐秦微微一笑,并未多言,倒是刘志恩拉着羊辜佑说了很多话,当年羊辜佑初来国子监的时候,因为出身贫寒的缘故,国子监中很多人都对自己避而远之,只有作为师兄的刘志恩时不时的照顾自己,给自己讲一些他都不懂的经文道理,他虽然不喜欢那些大道理,可是当刘志恩给他讲经的时候,他却全都听进去了。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羊辜佑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居然成为了国子监众多学子中的佼佼者,国学典籍更是张口就来,连夫子孔章熙的都他赞不绝口,不过羊辜佑不喜欢看书的毛病还是没改,别人一天读半本书,他羊辜佑最多就三页,看书的时候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发呆,这么一个学生让孔章熙是又气又无奈,也让门中学子很是嫉妒,自己辛辛苦苦读那么多书还不如羊辜佑每天睡觉发呆的结果。 “辜佑,你这又不好好读书,在河边晃荡什么呢?”刘志恩一看就知道羊辜佑这小子没好好看书,这小子就不是那种安静读书的料。 羊辜佑嘿嘿一笑,“这书实在是太难懂了,我每次读着读着就睡着了,我想与其在那里睡觉,还不如来河边逛逛,吹吹冷风。” 这解释让刘志恩也是苦笑连连,“也就是你了,这要是换做别人,早就被夫子逐出国子监了。” “嘿嘿。”羊辜佑摸着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了师兄,你和那位先生回国子监是去找夫子吗?” “宫中出事了,乐秦先生有要事找夫子。”刘志恩点了点头,神色严肃的说道。 若是按照平时羊辜佑肯定要追着问宫中到底出什么事了,可这次看着师兄严肃的神情,他也就没再多问,“我刚刚看到童先生急匆匆的去找夫子,这会他们应该都在里面。” 童学思,刘志恩和这个叫乐秦的先生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在国子监,让羊辜佑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两人正说话间,耳边突然传来乐秦的声音,“志恩,时间不早了。” 刘志恩急忙颔首拱手,随后拍了拍羊辜佑的肩膀,微微一笑,“辜佑,师兄先走了,以后再见。” “好。。”羊辜佑点头一笑。 看着刘志恩和乐秦离开后,羊辜佑直接躺在了岸边,冬日的河边有些冷,吹的人脸颊通红,拿起书背着光看了一眼,但也只是一眼。 。。。 国子监内,就在夫子孔章熙准备进宫面圣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匆忙脚步声,“夫子,刘志恩师兄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一位先生,说是要见您。” “志恩?”孔章熙略微疑惑,这个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年轻人怎么这个时候来找自己了,而且还带了一位先生。 童学思略微颔首,拱手道,“夫子,属下先行离去。” “恩。”孔章熙轻声颔首,随后转身坐在软榻上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片刻之后,刘志恩便带着乐秦来到了孔章熙房间内,刘志恩一进门就冲着孔章熙鞠躬行礼,一举一动就好似自己还是国子监的学生一般,“学生刘志恩见过夫子。” “志恩不必多礼,起来吧。”孔章熙面色含笑,抬头看向一旁的淡定自若,白发如雪的先生,沉声问道,“这位先生可是朝中官员?” 刘志恩赶紧起身介绍道,“夫子,学生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乐秦先生,出身雍州牛首山,是当今圣上的左膀右臂。” “纵横家。”不等刘志恩介绍完,孔章熙就打断了自己学生的话,而后起身看向乐秦,“当今圣上的左膀右臂?为何我从未听闻当今圣上还和纵横家有所联系啊?” “夫子,您还不知道吧,学生给您解释一下,就在前天,一伙黑衣人潜入了皇宫,行刺先皇,先皇身受重伤,最后不治身亡;最后是当今圣上入宫,也就是景文皇帝册封的平川王,将这群黑衣人全部拿下,只是先皇伤势过重,无奈驾崩,为了大奉社稷安稳,圣上这才登基。。”刘志恩低头解释道。 早已知晓事情原委的孔章熙听到自己学生的话后,不免无奈摇头,神色中尽是失望。 第537章 忠血染碧石,苍天落祥瑞 乐秦往前挪动脚步,走在刘志恩前面,看着在天下读书人中都颇有声望的儒家夫子轻声说道,“看来夫子已经知道宫中发生何事了。” 孔章熙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倒是很是淡然的抬头看向乐秦,“都说纵横不出则已,一出惊人,乐先生这一出手就给了大奉满朝官员一个硕大的见面礼啊。” 听出这位孔夫子话中嘲讽意味的乐秦悠然颔首,“夫子,这次老夫前来不是和你唇枪舌剑的,而是来邀请你和老夫共创一个强大帝国的。” 刘志恩回头看向乐秦,他倒是没想到面对夫子的时候,乐秦会将自己的态度摆的这么低,其实这也是一种智慧,儒家作为现在大奉境内最为强盛的学派,国子监更是由儒家掌控,可以说儒家就是给大奉朝廷不断输血的心脏,若是乐秦对儒家动手,那等于是自断臂膀,所为分则两害,合则两利,乐秦也不过是做了一个最合适的选择罢了。 “仁义礼智信,试问当今天子的所作所为可曾对得起这五个字?我孔章熙不仅是国子监夫子,更是儒家弟子,若是让我忠于一个背信弃义,杀兄篡位的君王,那我这个夫子还有何脸面在这一方杏林中育人子弟?”孔章熙沉声看向乐秦,语气坚决。 能想象到孔章熙会是这种态度,乐秦并未生气,而是继续说道,“难道你们儒家的思想中就只有这五个字吗?且不说过去两年,就说过去十年的大奉是什么样,孔夫子难道不知道吗?穆宗皇帝之时,为了所谓的君权滥杀忠良,更是组建中府来监视百官,搞得朝廷百官人人自危;景文皇帝是个好皇帝,这点老夫承认,新政也是救国之策,只可惜天不随人愿,景文皇帝英年早逝;接下来就是广南王了,如此一个荒唐之人能坐上皇位?实在是让老负百思不得其解,仁义礼智信,试问夫子,这广南王的言行举止又有哪里对得起这五个字?当今天子虽然得位不正,可罪在当下,功在千秋,老夫相信百年之后,大奉百姓必会感激天子此次无奈之举。” “乐先生未免太乐观了吧,如今平川王登基不过数日,百年之后的事情就留给百年之后的后人去评说吧;天子之罪,不在其位,而在其行,据我所知,平川王入宫之后不仅杀兄夺位,更是将朝中对其夺位不满的官员全部捉拿下狱,如此暴行何以服众?”孔章熙神情严肃的说道。 乐秦摇头浅笑,“当年景文皇帝登基之时,穆宗皇帝不也曾暗中除掉靖北王和东海王吗?杀人的目的不在杀人,而是为了更好的震慑群臣,我们纵横有句话:不破不立。旧的秩序不被清除,那新的规矩将永远无法施行,大奉需要一场从头到尾的变革,如此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就是你们滥杀无辜的借口?”孔章熙直接拍案而起,吓得旁边的刘志恩虎躯一震。 说真的,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孔章熙发这么大的火。 “老夫还是那句话,今日来不是吵架争论的,而是求和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于公明等官员老夫可以让他们继续为官,但您能保证他们出来后能忠于当今天子吗?若是您能保证,那老夫回去就放了他们。”乐秦嘴角稍稍上扬,沉声说道。 孔章熙心头一震,天子已然换人,他孔章熙可以继续做这个夫子,即便被骂不仁不义也无所谓;可是于公明他们呢?他们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继续忠于天子吗? 孔章熙不敢保证。 看到沉默不语的孔章熙,乐秦知道,自己赢了。 “夫子,今日过后,朝廷官员将迎来大洗牌,你们国子监任重道远,但老夫和陛下都相信,您能担此大任。”乐秦稍稍颔首,随后含笑说道,“老夫该说的都说完了,若是夫子还是有所异议的话,刘大人知道老夫住所,老夫随时欢迎夫子的大驾光临;不过你我二人的目的都是为了大奉强盛,百姓安居,单从这一点考虑,老夫认为我们是可以并肩而坐的,您觉得呢?” 脖颈处青筋暴起的孔章熙恶狠狠的看着乐秦,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拒绝就是默认。 乐秦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拱手辞行,“那老夫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说罢,乐秦转身就走,一旁的刘志恩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一边是正在气头上的孔章熙,一边又是给予自己现在一切的乐秦,“夫子,先生,先生。。” 孔章熙双拳紧握,背过身去,“刘大人,你走吧!这里以后你就不要再来了。” “夫子,夫子。。”听到孔章熙不再称自己名字,刘志恩心头有股说不出的难受。 看着孔章熙拒绝的背影,刘志恩双目通红,直接跪在地上冲着孔章熙磕了三个头,以答师恩,“学生永远忘不了夫子的教诲,还望夫子不要记恨学生。” 起身后的刘志恩叹气离去,刘志恩走后,孔章熙无力的坐在软榻上,望着桌上的儒家典籍默默发呆,片刻后,童学思走了进来,沉眉说道,“夫子,时间不早了,咱们该进宫了,再晚点,公明他们可就危险了。” 孔章熙无力起身,两行清泪缓缓流下,转身摇头道,“这宫进不去了,公明他们,我保不了。。” “什么?”童学思似乎不敢相信这会是孔章熙说出的话,当下就想到了刚刚进来的刘志恩和那个白发老者,“夫子。。” 孔章熙摇头抬手,示意童学思不要再说了,随后叹气,“下去吧。” 心系于公明等人的国子监禁酒重重哀叹一声,随后退下。 不是孔章熙不救,而是就像乐秦说的,他不能救,大奉已经风雨飘摇,经不起再乱了。 他孔章熙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却不曾想临了做了次见死不救的小人。 这个时候,孔章熙抬头看向窗外,那个被他责骂不懂圣贤道,不通圣人理的朔州弟子正躺在河岸边上呼呼大睡,那写满圣人之理的书籍被丢到一旁,被风吹的哗哗直响;看着羊辜佑,孔章熙心中不免多了一丝释怀。 。。。 岁末风起,天降瑞雪,瑞雪兆丰年,今年的雪来的格外早,百姓奔走相告,喜不自胜。 朝中官员纷纷点头赞许,说这是祥瑞之兆,说是当今天子继位大统顺应了天意,所以老天爷才会降下祥瑞。 穿着暖和龙袍的高昌站在太和殿外,望着天地苍茫,听着身边年轻太监一口一个祥瑞,心中喜不自胜。 翌日清晨,这是高昌登基之后的第一个早朝。 “咚咚咚。。”清晨的鼓声响起,九龙阶外百官肃立,下了一天一夜的祥瑞没有半点要减弱的迹象,鹅毛般的大雪落在九龙广场百官的官服上;风雪中,一个紫衫长袍的官员缓步来到与他同穿紫衫兽纹官服的官员身边,身为大奉御军府司君的卫玉楼站在此时怒目圆睁的郑崇官身旁,叹气道,“即便你来了,也救不了于大人他们。” “但我还是要来,即便救不了也要让让这些谋朝篡位者看看,大奉还是有人敢站出来的。”郑崇官牙关紧咬,长衫下双拳紧握。 卫玉楼将双手从袖口中取出,在风雪中搓了搓,哈了一口热气,贴在冻得通红的耳朵上,“无非就是搭上一条性命,何必呢?” 郑崇官不可思议的转身看向卫玉楼,“卫兄,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天子篡位登基,滥杀忠良;你卫玉楼不站出来就算了,居然还在这里说这些丧气话;你若是惜命,那你就继续做你的司君,我郑崇官绝不做小人之臣。” 说罢,郑崇官直接拂袖而去。 卫玉楼刚想说话,就听到刚爬上来的年轻公公扯着公鸡嗓大声喊道,“时辰已到,百官入朝。” 九龙广场上的官员一个接一个步入太和殿,太和殿上除了天子高昌外,居然还有三个身影,两武一文,都是此次太武政变的大功臣,纵横家乐秦,天子高昌的老师;御林军都统张彭业,青天卫统领柴绍。 百官按照文武分列两边,看着百官入朝,高昌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同时下面的百官也纷纷跪地叩首,大声说道,“臣等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朝贺之声绕梁不绝,初为天子的高昌刚准备说众卿平身,可一抬头,突然发现人群中有一个身影笔挺笔挺的站在那里,如同冬日劲松,肩上覆雪但膝盖不弯。 高昌瞬间皱起了眉头,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柴绍,柴绍微微转身,看到屹立在正厅中的郑崇官时,心中也暗道不好。 看着郑崇官,高昌并未动气,而是努力挤出一丝笑意,起身看向郑崇官,“郑司禁,您这是什么意思?百官都跪,你为何不跪啊?” 郑崇官泰然自若的走出来,站在太和殿正中央,仰着头说道,“下官的膝盖,可跪苍天祈富贵,可跪大地佑平安,跪得天下百姓,也跪的仁义之君,但若是让本官跪其他人,那实在抱歉,下官做不到。” 郑崇官的话不卑不亢,说的满朝文武都愣住了,这可是高昌登基之后的第一次早朝,你郑崇官就这么不给面子,说出如此忤逆之话;一些官员听到郑崇官的话后纷纷叹气摇头,心想今天这早朝怕是要见血了。 果然,高昌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冷眼盯着郑崇官,“郑大人,朕可不可以认为你再说朕是不仁不义之君?” “陛下若是这么想,那下官也没办法。”郑崇官依旧仰着头说道。 “嘭。”高昌直接一巴掌排在面前的梨木皇案上,愤然起身,指着郑崇官怒声喝道,“郑崇官,朕念你是三朝老臣,给足了你面子,让你穿着朝服站在这里,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在这太和殿上挑战朕的底线。”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郑崇官淡然一笑,笑声中满是不屑,“逆贼高昌,谋朝篡位,弑杀兄长,残害忠良;像你这种大逆不道之人也敢在此妄称九五,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我郑崇官今日站在这里,就是让满朝官员看看你的丑陋面目,从孟尚书开始,到巴州的董太后,这一桩桩,一件件见不得光的事都是你高昌的手笔,让我郑崇官认你为天子,还不如让我认一条狗。” “大胆。”正在跪地的柴绍突然起身,大声怒吼道,“郑崇官,你敢在这里当着满朝官员的面胡编乱造,忤逆陛下清誉,觉得我们陛下宅心仁厚就可以让你在这里胡言乱语吗?来人啊,把郑崇官拿下去,不日问斩。” “哈哈哈。”郑崇官大笑三声,猛地挥袖,指着柴绍说道,“鸡鸣狗盗,狼狈为奸,大奉有如此君臣,岂有不亡之理。” “郑崇官,你随口污蔑朕,混淆视听也就算了,居然敢在此咒骂我大奉千年基业,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朕若是任你在此肆意妄为,何以面对先帝,面对大奉历代天子?来人啊,把郑崇官拿下去。” “慢着。”眼看身后的御林军就要走上来,郑崇官直接冷声大喝,转身道,“我自己会走。” “诸位,先帝尸骨未寒,朕并不想大开杀戒,只是这郑崇官实在是蛮不讲理,满口胡言,朕实在无奈。”高昌做出一副无可奈何,逼不得已的样子,随后叹气道,“在做的诸位都是大奉肱骨之臣,朕希望你们不要做出让朕为难之事,也不要让朕在开杀戒了,若是你们还有人和郑崇官一样的话,那就。。。” 不等天子高昌叹气完毕,又有一个人站了出来,“陛下,下官觉得郑大人言之有理。” 这话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刚刚郑崇官的狂妄之言,正在朝着殿外负手而走的郑崇官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当即就红了眼,那个背影他太熟悉了。 他就知道卫玉楼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人。 御军府司君卫玉楼缓缓起身,面带笑意,走到正厅中央,冲着高昌拱手行礼,“陛下,臣跪了,跪的是陛下身下的龙椅;臣也拜了,拜的是陛下您身上的龙袍;或许您的登基对大奉,对百姓来说是件好事,但是臣依旧接受不了一个浑身沾血的人坐在那九五之位上;对不起陛下,臣得告辞了。”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卫玉楼脱下了伴随了他三十年的朝服。 一个卫玉楼,一个郑崇官直接在他高昌的脸上“啪啪”甩了两个大嘴巴,这个时候盯着两人的高昌眼睛都能喷出火来。 卫玉楼走到郑崇官身边,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多年老友,淡然一笑,“就算是走,也得体面的走。” 郑崇官释怀一笑,大声喊道,“走喽!” 太和殿外瑞雪依旧,雪地中两个消瘦的身影缓步前行,留下两串脚印,直至被雪幕遮掩。 祥瑞不断落下,风雪很快就淹没了故人的痕迹。 钟声再度响起,早朝依旧。 第538章 太武十八仙 郑崇官和卫玉楼让高昌登基后的第一个早朝开的格外艰难,不过好在没有再出其他意外,整个早朝开的勉强算成功。 离开太和殿后的高昌怒火冲天,跟在他身后的柴绍大气都不敢出,走到御花园的闲亭中,高昌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冲着柴绍就是一个大嘴巴,直接甩在了他的脸上;被扇一巴掌的柴绍单膝跪地,拱手认错,“对不起陛下,今日早朝之事是臣下失职,疏忽了卫玉楼和郑崇官二人,请陛下治罪。” 高昌神情阴翳,目光凶狠的看向柴绍,慢慢俯身蹲下,直勾勾的盯着这位青天卫将军,“柴绍,你跟朕的时间并不短,除了先生外朕最信任的就是你,这是朕登基后的第一个早朝,你就让朕颜面扫地;实话告诉你,朕不想杀人了,你知道吗?” “是,末将明白。”天子的话听的高昌后背直发凉。 高昌起身,稳了稳心态,坐在亭中石椅上,身后的小太监赶紧小碎步前来帮天子斟满热茶。 亭外风雪遮天,冷风阵阵。 “通知刑部,可以动手了。。”一杯热茶下肚,高昌吐出一口热气,淡然说道。 “是。”身后随行太监领命退下。 柴绍半跪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 刑部大牢。 狼狈入狱的于公明,张本溪,胡尚仪,车鸣等十六位朝廷官员齐齐坐在阴冷潮湿的大牢中,即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就是没有一个人肯低头,各个都是挺着腰杆坐在那里。 阴冷昏暗的大牢突然传来阵阵脚步声,正在闭眼打坐的于公明急忙睁开眼,身边的几位大人也赶紧起身贴在大牢铁栅前往外看,看看高昌又对那个大人下手了。 很快,御林军就带着郑崇官和卫玉楼来到了监牢之中,一看到是他们二人,张本溪率先坐不住了,直接喊道,“卫司君,郑司禁,怎么连你们也进来了?” 郑崇官执掌典狱监大半辈子,没想到到头来自己居然被关进了大牢。 “与外面那群蝼蚁同朝为臣,我郑崇官实在是做不到。”郑崇官淡然一笑,径直走进来,先是冲着于公明等人稍稍拱手,随后找了个位置,席地而坐。 车鸣感慨道,“连卫司君和郑司禁都进来了,看来这朝廷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不是还有宁丞相吗?这平川王总不至于连当朝丞相都杀吧?”张本溪扶着眼睛不好的卫玉楼坐下后,返回自己位置皱眉说道。 “丞相应该是安全的,毕竟丞相是宁家人,那雄踞西北的项州军就如同悬在大奉头上的一把尖刀,若是平川王杀了丞相,那对项州可不好交代;只有留下丞相,才能稳住项州宁鹤。”胡尚仪摇头说道。 众人听后纷纷颔首,也确实如此,平川王政变能成功完全是因为高陵定州一战把自个家底打光了,让平川王能轻松入宫;且不说是东南的镇南军,就说若是禁卫军还在,一个小小的青天卫岂有随便进宫的道理。 一直没有说话的于公明徐徐一笑,拱手说道,“诸位大人,今日咱们能相聚于此也算是缘分不浅,虽不能同生但估计是要同死了,我于公明做官的时间可能没有在场大多数大人时间长,但还是感谢这些年诸位大人对新政的支持。” “于大人客气了,我等为国为民,凡是利国之策必当竭力行之。”于公明说完后在场官员全部起身拱手,车鸣神色严肃的说道,“只是国运不昌,天子短命,奸佞横行,我等虽有治国之心,但却不逢明主,实在是可哀可叹啊。” “满腔热血难凉啊!”卫玉楼接着摇头感慨道,“人生在世,谁能不死,在此时刻我们倒也不是怕死,而是放心不下这大奉啊,放心不下这十八州千千万万的百姓。” “江山代有才人才,我大奉国土辽阔,不乏仁人志士,忠心报国之英才,他们会沿着我们的路一直走下去,将这条路走好,为大奉走出一条崭新大道。”于公明继续说道,眼睛中泪光闪烁,心情澎湃。 此时的刑部大牢要远比早上的太和殿早朝更加热闹,更加愤慨激昂,在做官员从新政治国到未来的大奉格局进行了一一讨论,谈到兴起之时,车鸣直接喊来狱卒取来纸币,毕竟自己之前是刑部尚书,虽然虎落平阳,但这点话语权还是有的。 铁窗之下的十八人边说边写,最后足足整理出了十几页的治国行策。 这一谈就是一天一夜,翌日清晨,这些入狱的官员还是兴致勃勃,相谈甚欢,一个个眉目含笑,此时的他们眼前仿佛依旧出现了未来大奉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的画面。 而他们正坐在遍地金黄的麦田中感受着夏风拂面,闻着漫天麦香。 “咚咚咚。。”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了于公明等人的治国之梦,青天卫统领柴绍带着手下来到大牢内,即便知道他们下了必死决心,但此时的他还是想招揽这些大人为天子所用,他柴绍也清楚这些人是不得多得的大才,能用则用。 “诸位大人,末将一直对你们敬重有加,尤其是于公明于大人,您的新政之策末将到现在都还在研读,军革正在军中推行,您真的不打算看看吗?还有诸位大人,你们的满腔抱负,真的不打算实现了吗?”柴绍虽然言辞诚恳,可是在场各位丝毫没有起身之人。 于公明缓缓起身,将刚刚他们缩写的十几页治国之策拿来,交给柴绍,“柴将军,人各有志,不必强求,当今天子不是我等要侍奉之人,你不要再说了;这些治国之策是我们对大奉历代先帝最后的交代,将这个转交给平川王,他若推行我等感激不尽,若是他另有良策,这些也能当个参考,大奉内忧外患,只有革新才能强大,日后大奉若真强大起来,不要忘了在来我们的坟头浇上一两清酒,让我们了了最后的念想。” 接过密密麻麻写满文字的纸张,柴绍不免动容,他们到底是些什么样的人,才能在这种时候还能想着国家,若是景文皇帝尚在,这些人的结局一定不会是这样。 “诸位大人,当今天子并非你们所想的那么不堪,同为穆宗皇帝之子,诸位大人真就不能考虑考虑当今天子吗?”柴绍死死攥着手中的治国之策,红着眼睛说道。 于公明哈哈大笑,身后众人同样大笑。 胡尚仪缓步走向前,目光决绝,“柴将军,你且看好了。” 说吧,直接将右手食指放进嘴中,在柴绍惊愕的目光下,“卡崩”一声,鲜血狂飙,身后的张本溪等人赶紧跑过来扶着疼的额头直冒冷汗的胡尚仪。 胡尚仪吐出断指,疼的浑身颤抖,看着震惊的说不出话的柴绍怒声喝斥道,“柴将军,今日我胡尚仪咬指为誓,绝不做逆贼之臣。” 看着脚下带血的断指,柴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十分恭敬的对这个国之重臣行鞠躬大礼,随后转身说道,“将他们带下去吧。” 走出刑部大牢,漫天飞雪,空气中弥漫着阵阵寒意,穿着单薄的他们都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颤,脚上的铁镣让这些大臣每走一步就会发出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他们的刑场就定在西市刑场,当年景文皇帝登基之时处斩户部尚书严史嵩的地方。 当年是大雪纷飞,今日还是大雪纷飞。 雪落满地,众人在青天卫的押送下一瘸一拐的来到西市刑场,下面的百姓看到于公明等人后一个个都忍不住掩面抽泣,刑场四周哭声不断。 “于大人。。”一些百姓甚至直接嚎啕痛哭,跪在地上大声喊着于公明的名字。 呜呼哀哉,百姓哭泣,苍天哀悼。 于公明眼含热泪的走上行刑台,负责行刑的官员心中比谁都知道于公明他们是冤枉的,就连负责斩首的刽子手都忍不住抹眼泪。 眼看午时将至,柴绍大手一挥,沉声喊道,“时辰将至,带人犯入场。” 于公明等人被带上行刑台的一瞬间,下面百姓齐声呜呼,哭声整天,整个殷都似乎都沉浸在无助的哀嚎之中。 于公明回头看向张本溪,不由得热泪盈眶,“这就是民心所向啊!” 在他们跪下的一瞬间,下面百姓纷纷带着准备好的饭菜涌上来,这些官员生前为了百姓鞠躬尽瘁,这将死之时也不肯吃掉百姓一粒粮食,一个年过古稀的老妪将端着米饭来到张本溪面前,眼含热泪,一边抽泣一边说道,“孩子,吃点吧,阎王爷那里不收饿死鬼。” 张本溪点头吃了一小口米饭,当老妪还想继续喂的时候,张本溪却摇头拒绝了,“老人家,把这些饭食带回去吧,我们将死之人,能吃到一口热饭就已经足够了。” 老妪眼泪哗就掉了下来,除了张本溪外,于公明,车鸣等人也是坚决不肯多吃百姓一粒米饭。 用于公明的话说,他们活着没让百姓吃得起饱饭,死了又有什么资格吃百姓的粮食。 一刻钟时间说过就过,柴绍深呼吸一口气,大声喊道,“时辰已到,问斩。” 一声令下,不仅刽子手不为所动,就连场上的百姓也是不为所动,百姓一个接一个的跪在地上,更有甚者直接抱着于公明他们,似乎想用自己的身体保住他们心中的青天大老爷。 他柴绍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心中震动无以复加,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让于公明他们活下来。 “来人啊,清场。”柴绍无奈下令,四周的青天卫将士走上行刑台,废了好大劲才把这些百姓赶下来。 于公明跪在地上,仰头望苍天,白雪落在脸上,凉的刺骨。 他的眼前,魏正醇的身影是越来越清晰,当年的挚友冲他微微一笑,随后消失在雪幕中。 一个接一个的人影从他脑海中闪过,有对他寄予厚望的夫子孔章熙,有和他同心为国的宁枫,还有那个将他带到权力最高峰的景文皇帝高远,与他同为托孤大臣的孟岩,胡统勋,袁亥北等人。 最后,还有那个桀骜的宁家五公子。 大刀落下,鲜血染红了落地的白雪;今天。整个殷都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大奉太武二年十月初十,于公明,车鸣,胡尚仪,张本溪,卫玉楼,郑崇官,蒙放等十八位官员被杀。 他们是旧时代的功臣,又是新时代的清流,他们无罪,可仍必须死,这是时代的悲哀,更是他们的不幸。 而这十八人也被后世称为“太武十八仙”。 在殷都城郊金陵冢外十里的荒原上,殷都富商们集资将于公明等人的尸体收殓下葬,并在这里为他们立碑建庙,享后世烟火供奉,这便是日后的“太武十八陵”。 第539章 终归臣子 殷都皇宫。 坐上天子宝座后的高昌看着柴绍送来的治国帖,不免感慨叹息,“多好的人才啊,就是可惜不能为朕所用。” 正襟危坐在下面的乐秦现在身份是大奉国师,作为天子登基的幕后谋划者和最大功臣,位居此位也是理所应当。 “陛下不用觉得可惜,自古中原多士,北境多将,青扬多是读书人,之后会有更多的有才之人步入庙堂,陛下不必过于忧虑。”乐秦直截了当的说道,也不过多的解释。 高昌放下手中于公明等人临走之前所撰写的治国帖,点头说道,“朕明白老师您的意思,现在于公明等人已经没了,这怕会在朝廷引起不小的轰动,如今宁枫尚在狱中,于公明等人又和宁家关系密切,这让朕不得不有些担心宁家啊。” 宁延一直是乐秦的心头大患,宁延身上肩负大奉国运,虽然如今高昌已经登基,可是这国运若是一直不在殷都,那这皇位怎么都坐不踏实。 “宁家经营项州多年,手握重兵,明面上绝不能撕破脸皮,宁家谁都可以活,唯独宁延必须死。”乐秦眼神阴冷,语气中透露着不容反驳的坚决,“要想除掉宁延,唯有一计可用。” “老师请讲。” “北蛮撤走之后,平牢关不是在项州军手中吗?如此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定州送给宁家,封宁延为定州牧,让他主管定州;定州刚经大败,民力羸弱,让宁延去定州一来可以帮着定州恢复民力,抵御北蛮;二来可以分散项州宁家实力,宁延只要到了定州,不管咱们是明的暗的那都由咱们自己说了算了。”乐秦这一招不可谓不阴险。 让宁延去定州,看似给了宁家执掌一州的权力,实际上,却是把宁延从宁鹤的保护下彻底调开,孤身入定州,且不说北蛮反扑,就是这朝廷的明枪暗箭就够宁延喝一壶的了。 高昌颔首轻笑,当即下令拟诏,册封宁延为定州牧,不日上任。 。。。 慕容灼灼带着大军离开后,平牢关也由许慕梁接手,挽救定州于水火的宁延带着神虎飞豹军西返项州。 冬风渐起,西北塞外漫天风沙,寒风刺骨,站在黄沙丘上,抬头看去,风沙中隐隐能看到敦煌城的轮廓。 西北敦煌起,孤雁落城头。 敦煌是西北百姓心中最后的高墙,经此一遭之后,再度看到敦煌城,不少将士都红了眼睛。 他们身边有太多太多的兄弟已经再也看不到这座城头了。 见多了生离死别的孔真玄沉声感慨,“可算是回来了。” 话音未落,远处两个身影正快马加鞭的往宁延这边赶来,他们前来的方向正是敦煌城的方向。 两人快马来到宁延身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拱手说道,“五公子,飞鸿密函。” 一听是飞鸿密函,宁延当即皱眉,难不成自己就出来打了个仗,项州又出事了? 聂红衣接过密函,双手奉上交给宁延,宁延打开密函,狂风吹的沙石落在将士盔甲是当当直响。 看到信上内容后的宁延深呼吸一口气,眼眶微红,双手死死攥着手中密函,身后的吕翊察觉宁延神情不对劲,直接勒马前来,忧心忡忡的问道,“公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噗嗤。。”宁延毫无征兆的吐出了一口淤血,体内气息异常紊乱。 宁延脚下不稳,直接摔下马来,好在聂红衣和孔真玄眼疾手快,护住了宁延。 “少爷。。”孔真玄赶紧捏动法诀,用真气护住宁延心脉。 旁边的聂红衣接过宁延手中的密函,看完密函后,心中猛然一震,惊呼出声,“天子薨逝,平川王登基。。” “什么?”众将惊愕,高陵坐上天子还没有两年,这怎么又换人了? 与此同时,宁延双眼通红,面朝南方,一字一顿的说道,“高昌,我宁延与你势不两立。。” 这个结果对于宁延来说是既意外又不是意外,高昌登基的背后绝对少不了他那个纵横老师的手笔。 有人垂涎天子之位,渴望着天下共主的荣誉,这宁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真正让他痛心的是,高昌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处死了于公明,张本溪,车鸣等十八位大臣。 这十八人的名字宁延看了一遍又一遍,其中有不少都是对他们宁家有恩的名字,就像卫玉楼,郑崇官等;于公明,那个每次见他都会手捧着一根黄瓜在哪里傻笑的读书人终究是做到了为国捐躯;胡尚仪,沉稳有心性的名门之后,咬指为誓,为国尽忠;还有那个誓死不降的黑小子,就这么死在了自家院子中。 从军多年,东南的南戎没杀死它,残酷的密林野兽没有杀死他;远赴西北,北蛮的弯刀没有杀死他,苍同城下的恶战没有杀死他;朱尚书和公孙长风不惜一切为大奉保留下的将帅之才,却运落在了高昌手中,身上插满了大奉的长枪。 “公子。。”聂红衣也红了眼,她跟宁延时间最长,岂会不知的朱友钧,于公明他们对宁延意味着什么。 至此,宁延少时好友全部离世,魏正醇,朱友钧,胡尚仪,于公明,全部为国捐躯。 这就是当年殷都百姓口中跟在宁延身边不学无术的官宦子弟! 这一刻,全军肃穆不言,吕翊眉头紧锁,他虽然不懂政治,但他知道真正为国为民的人,不该是这个结果。 擦干眼泪,宁延重新起身,小白前腿跪地,做俯首状,宁延翻身上马,身后将士全部抬头齐刷刷的看向宁延。 宁延沉声喝道,“进城。” 大军凯旋,打退了北蛮,得胜而归,百姓夹道欢迎,妇女孩童努力的在人群中寻找自家丈夫,自己父亲。 项州州牧府外,钱桂,许天亮等人早已等候多时。 此时的宁鹤刚从边关撤回,大军正在北门关调整,不日就可返回。 大军得胜,不过知道殷都巨变消息的众人都是心情沉重,尤其是宁延,如今他二哥还在殷都,二哥的名字没有出现在那十八个人名字当中是他唯一欣慰的地方,若是那高昌真的对自己二哥下手,那他宁延就算是拼尽全力也要挥师南下,让高昌知道他们宁家也有坐天下的实力。 钱桂走上前来,轻声说道,“公子此行辛苦,州府已备好酒食,迎接大军凯旋。” “钱大人,辛苦您了。”宁延微微颔首,这一万多将士如何安顿就不是他所考虑的问题了。 卸下金甲,牵着小白,宁延缓缓朝着宁府走去。 走进宁府,一早得知宁延今日凯旋的宁府显得格外热闹,大嫂抱着尚在襁褓的大侄子在一旁有条不紊的指挥者院子内的下人打扫布置院子,迎接宁延的到来;二姐关耘儿和虞兮柠也在一旁打下手,其乐融融,欢笑不断,比起刀光剑影的战场,这里才是大多是人心中所愿的归宿。 佳人抬首,四目相对,虞兮柠轻声含笑,宁延却猛觉心中一阵委屈。 从今往后,他再也没有少时好友了。 他宁延失去的太多太多,有些时候他自己也会想,那些故去之人故去之时有没有想到自己,他觉得,大抵是有的吧。 哪怕只是走马观花的一瞬间。 。。。 镇北将军宁鹤凯旋归来已经是半月之后了,在他们还在平牢关的时候,宁鹤就得知了殷都发生的巨变,为此他还特意给远在敦煌的弟弟写了一封信,告诉他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果不其然,当宁鹤回来的时候,殷都的任命书揪下来了。 敦煌,州牧府。 钱桂捋了捋胡须,在正厅来回踱步,最后沉声说道,“让五公子去做定州牧,这高昌是想把五公子支开项州,北蛮两次南下目标都是定州,这高昌就是想借北蛮的手除掉五公子,公子,这定州万万去不得。” 在旁边沉思许久的徐天亮略加思索,随后说道,“钱大人,这下官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宁延看着徐天亮,眉眼一弯,“徐先生但说无妨。” “首先,这定州再怎么说也是一州之地,若是在我们手中,那就可以大大缓解项州的压力,多一州的土地就多一州的百姓,多一州的赋税;再者,定州项州同属边境之州,两州之地任何一州收到威胁,那另一州都可以迅速支援,两州互称犄角,就战略而言,利大于弊。”许天亮一语中的,旁边的宁延听后,忍不住点头称赞。 “徐先生言之有理,这也正是我所考虑的问题,如果说能用我宁延一人安危为宁家换取一州之地,为天下百姓谋得一方福利,我觉得,这个定州牧我可以担任。”宁延面带笑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可宁延若是这种无所谓,宁鹤心中就越是担心。 回想起龙树道长之前告诉他的话,宁鹤担心之余又感到窃喜,自己的弟弟终究要成人中龙凤,若是父母在天有灵,也能瞑目了。 “延儿,现在朝廷对你二哥的生死是一个字也不肯透露,太武政变让潜入宫中的飞鸿损失惨重,不能第一时间探得你二哥消息,但我猜测,他高昌应该不敢对你二哥动手;现在你二哥生死不明,老三远在青州,老四尚在潞州未归,若是你在有个三长两短,大哥可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爹娘。”宁鹤死死拽着宁延的手臂,语重心长的说道。 宁延稍稍抬头,看着自己已经早生华发的大哥,轻声说道,“大哥,大黑没了,老魏也没了,尚仪也没了,他们都不怕,我能怕吗?爹娘要是知道我此举前去定州是为了天下百姓,就算我真的有一天为国捐躯了,在阴曹地府见到他们,他们也会高兴的。” “呸呸呸。”一旁的钱桂红着眼起身,“说这些不吉利的干什么啊,五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就算去了阴曹地府,那阎王爷都不敢收。” “对,钱大人说得对,就算是去了阴曹地府,阎王爷那也不敢收我,能杀死我宁延的人还没出生呢。”宁延释然一笑。 宁鹤目光深邃,看着此时的宁延就像当年父亲第一次看着自己远赴项州接管宁家军时那样,担心之余又对他充满信心。 如果有一天,事情真的发展成了龙树道长所说的那般,那他宁鹤就算与天地为敌,也要站在自己弟弟这一边。 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们是亲兄弟。 第540章 宁延赴定州 岁末之时,正值冬风乍起,西风怒号,吹的本就荒凉的西北群山更显沧桑。 敦煌城内大街小巷人烟稀少,满天黄沙吹的往来百姓眼睛都睁不开,在不远处的宁府,五少夫人虞兮柠在二姐的帮助下正在房间里和九九收拾行囊,朝廷要让宁延去定州做州牧,宁延答应了,不日上任。 对于二姐关耘儿来说,虞兮柠和宁延这么一走,她这个本就难熬冬天更难熬了,朝廷易主的消息她已知晓,丈夫受困的事情她也知道,只是听到这些消息后的关耘儿既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哀叹自己命运多艰,而是默默的点了点头,随即便走向打扫房间帮着大嫂照顾弘儿。 本该有个富贵日子的关耘儿却接连遭受命运的重击,这次她变得坚强了,眼泪一滴不掉,但是心中的悲伤却是难以掩盖。 背着小布囊的庄十月左手握着缠好布条的叶墨剑,在他身后的叔祖母依旧是一袭白衫,脚不落地,两人来到宁延院外,看着宁延一身白衣站在院中,腰间没有一点玉器装饰,长发被一根长绳缠在脑后,多有风度翩翩美少年的感觉。 “公子。”庄十月走上前来,轻声拱手。 此次宁延入定州,除了要小心殷都方面的明枪暗箭在,最重要的便是在定州建立起自己的势力,除了目前还在平牢关的许慕梁外,半旬之前,宁延还让聂红衣和孔真玄去了苍同城,一来是给杨寅打招呼让他提前做好迎接州牧大人的准备,二来就是提前去探探看看定州有没有什么牛鬼蛇神一类的人物,没有最好,若是有,那就提前动手,宁延可不想新官上任三把火,免得吓到当地百姓;此外,宁延还准备将神虎飞豹军带去定州,定州无兵可不行,若是再次碰到北蛮南下,难不成让平牢关再被破一次? 别人担任定州牧的时候可以无兵,但他宁延不行,你朝廷不派兵,那我宁延自己带兵。 在项州因为财政和人口压力,神虎飞豹军到一万就已经是极限,若是在定州可就没有这么多的问题了,到时候不管是扩兵五万还是十万都由他宁延自己说了算,至于殷都那边若是兵部来问询军队情况,高兴了回一句,不高兴了,鸟你都不鸟一下。 他宁延会让高昌明白,当年殷都珍宝斋那顿饭不是白吃的;既然你高昌敢让我宁延来定州,那我就让你知道,你这个决定有多愚蠢。 “来的有些早啊。”宁延悠悠一笑。 “公子,我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庄十月有些难为情的看着宁延。 “大老爷们的,扭扭捏捏的干什么,项州的话项州说,别给本少爷带去定州。”宁延自顾自的说着。 宁延靠在门墙上,庄十月就站在他对面,手握叶墨剑的少年沉声拱手,“殷都巨变,天子崩殂,平川王登基,如此之局可用乱世形容,乱世生英雄,公子与大公子皆乃当世英杰,手下兵多将广,何不趁此机会闯出一番大业出来,难道您就甘心一辈子寄人篱下,偏居一隅?” 这个即将上任的年轻州牧嘿嘿一笑,看着庄十月笑着问道,“这是你想知道的?” “不止是我,所有项州百姓都想知道,在项州,宁家要远比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家更让百姓尊崇。”庄十月倒是说了一句真话,当然这也是他来敦煌这几年的亲身感悟。 宁延耸了耸肩,自得说道,“那皇宫庙堂太大,我和大哥都不喜欢,坐着不踏实。” “仅此而已?”庄十月下意识的追问道。 这种玩笑话怎么都不是庄十月想知道的答案,他觉得他应该从宁延口中听出类似于忠义之臣尽忠于国,身为人臣岂可行僭越之事这种话,但是这些话若是从宁延嘴里说出来,那又有几分虚假,毕竟他庄十月所认识的宁延可不是那种一口一句圣人语的大圣人。 可若是宁延说了他真想起兵,杀到殷都将那狗屁皇帝一刀斩首,自己做这个皇帝;那他是不是又会觉得宁延是一个奸佞之臣,是一个颠覆大奉千年王朝的恶徒;可是他所认识的宁延也不是这种人。 宁延是一种什么样的人呢?庄十月看来,他是一个肯背骂名的铁骨铮臣。 其实呢,宁延只是不想父亲拼尽全力所保护的国家毁在自己手里,如此而已! 庄十月问完后他就后悔了,这个问题他就不该问。 “仅此而已。”让他更意外的是,宁延居然回答了他,神色坚定。 庄十月拱手致歉,宁延倒也没生气,有些话问出来总比一支憋在心里好。 片刻后,虞兮柠和九九带着收拾好的行礼走了出来,身后的二姐关耘儿眼含热泪,万般不舍。 跟在庄十月身后的叔祖母看到九九拎着大包小包走了出来,当即飘忽向前,接过九九手中的包裹,往马车里送。 宁延走上前去,来到二姐身边,轻声安慰着这些天心中烦苦的二姐,“二姐,别担心,等定州那么事情办顺了,我就和兮柠回来看你。” “你是做大事的人,和你二哥一样,二姐当然知道着小小的宁府留不住你,你放心吧,二姐没那么不讲道理,去了定州就好好干,做出一番大事出来。”秋水眸子泛微波的二姐熟练的帮着宁延整理衣衫,她很欣慰,那个在殷都被冠以纨绔之名的小延子如今也要成为正三品州牧了,她是打心眼里高兴。 当年她的丈夫也是这样意气风发,从国子监结业,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时;可是如今呢,却是身在殷都而不知生死,若是可以,她倒是希望当年自己可以勇敢一点留在殷都,陪在他身边;项州冷了,殷都也下过雪了,不知道现在的他穿得暖吗?夜间读书之时有下人丫鬟帮他熬一碗热粥吗? 越想越心酸的二姐努力忍住泪水,抬头看向脸上长出胡茬的宁延,轻声说道,“时间不早了,大公子还在等着你呢。。” 宁延稍稍颔首,紧紧抱住二姐,舍不得松手,直到大嫂抱着孩子带着一大群丫鬟下人带着一大堆包裹走过来的时候才松开手。 “大嫂,天气这么冷,你怎么抱着弘儿出来了,这弘儿着凉了可怎么办?”刚放好行礼的虞兮柠看到大嫂走来,赶紧迎上去,轻轻的帮弘儿裹紧身上的棉衣。 宁延也闻声而来,看着大嫂怀中熟睡的大侄子,目光温柔,“大嫂,您怎么也来了,不是说好今天就二姐送吗?” 大嫂程双双微微一笑,转身冲着身后的丫鬟下人使了使眼色,那些下人丫鬟就懂事的将提前准备好东西往宁延马车上塞,“这些可都是我昨个晚上精挑细选才挑出来的,有瓜果吃食,有衣物床铺,还有一些兮柠喜欢的小玩意,这不是怕你们刚去定州不习惯嘛,就想着带些自家的东西,用的时候能顺手些。” “大嫂。。”虞兮柠挽着程双双的胳膊,贴在她身边撒娇,像个小姑娘一样。 既然是大嫂精心准备的宁延也就来者不拒,自从爹娘走后,大哥常年不在家中大嫂无疑就成了一家之主,这些年为了宁家她上下操劳,这些宁延都看在眼中,长嫂如母,这句话用在程双双身上在合适不过。 一来二去,当宁延带着庄十月从宁府出来赶往城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庄十月赶车,宁延骑着小白走在前面,城门口处,大将军宁鹤早已等候多时,城门外的原野上,补充完兵员成建制的神虎飞豹军将士各个意气风发,站在城外如同天神一般。 宁鹤身边,齐山岗,陈辛如,郑广原,李风荷等一众将领皆来相送,让宁延最意外的是一群金甲黑甲的将军声旁还有一个即便裹着一层厚厚棉裘还是冻得鼻尖通红的徐天亮;在徐天亮身后还有一个黑布蒙眼的女子,这女子对宁延来说也是老熟人了,正是当初差点将他一剑刺死的李清泉。 “大哥,诸位将军,多谢相送。。”宁延勒马来到宁鹤身边,冲着宁鹤拱手行礼。 宁鹤稍稍颔首,身后将军也是同样拱手低头,还之以礼。 徐天亮勒马来到宁延身边,也学者武将的样子拱手行礼,但这礼节也太不标准了些,“五公子,徐天亮有礼了。” 宁延是怎么也不明白就徐天亮这瘦胳膊瘦腿的居然能被江湖女魔头李清泉看中,也不知道对这小子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怎么?徐公子这是要跟我去定州?” 宁鹤稍稍一笑。看着无奈摇头的徐天亮笑着说道,“正是,定州刚刚经历劫难,民生百事都需要人盯着,那定州的官员没几个靠谱的,我放心不下你,跟钱大人好说歹说说了好几天,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说服他点头让徐公子跟你去定州,徐公子可是钱大人亲点的接班人,你小子可别小瞧了他。” “徐公子的能力我可是有所领教的,哪里还敢小瞧啊。”有个精通政事的徐天亮跟在自己身边,宁延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了,“嘿嘿,那我就多谢大哥和钱大人了。” 说罢,宁延直接一把拉过徐天亮,这一把差点没把这个看起来体弱多病的读书人拉的散架了,只见宁延贴在徐天亮耳边,轻声说道,“徐公子,那日后我们可要多多合作才行啊。” 徐天亮打着哈哈拱手道,“在下定竭尽所能帮助公子治理定州。” 得了徐天亮的答复后,宁延起身冲着宁鹤辞行,“大哥,弟弟走了,弟弟这一走咱们兄弟再见面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但大哥你放心,弟弟一定会在定州做出一番大事出来,决不让您失望,也决不让爹娘失望。” 戎马多年的宁鹤望着这个对着自己一字一句说着离别之语的弟弟,心里不由得一酸,眼角泛红的他仰着头,摆了摆手。 风沙太大,迷了这个久经战场少年将军的眼。 城外,老将军池明渊带着吕翊,舒鸿,舒钧等一众将士站在行伍之前,在宁延出城之后,全体将士齐声呐喊一声,声如雷震。 池明渊快马来到宁延身前,嘿嘿一笑,“走吧,时候不早了。” “出发!”随着宁延一声令下,一万将士东出神鬼谷直冲定州。 第541章 杨昭肆再现殷都 比起项州的寒风卷黄沙,殷都的冬日就显得温柔了许多,空中落白雪,地上少行人。 街头巷脚抱着笤帚扫雪的百姓见面后都会笑着说今年这雪下的多,来年定是个丰收之年。 庄稼人就喜欢听这些话。 殷都西市的小酒馆里,来了一个带着斗笠穿着粗衣的男子,斗笠下的男子满脸胡茬,皮肤黝黑,用粗哑的声音喊了句,“小二,温一壶黄酒。” “得嘞,客官您稍等,黄酒马上就到。”这店小二常年待客,不管你是腰缠万贯的富商,还是一贫如洗的清苦百姓他一眼都能看出来,眼前这位男子虽说是身披麻衣,头戴斗笠,但是这中气十足的谈吐,这大开大合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而一般入店就点酒的不是乡间干苦力的百姓就是在江湖走南闯北的武夫,不敢是前者还是后者,店小二都不敢怠慢,这些人啊,都有一言不合就砸了这个小酒馆的本事。 他们不过是一个街角酒楼,奉承的就是来者都是客,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片刻后,一壶冒着热气的黄酒奉上,同时还有两小碟下酒菜,一碟花生米,一碟碎牛肉。 看着男子疑惑的神情,小二笑嘻嘻的解释道,“喝酒没有菜怎么行,这两碟小菜本店赠送,客官慢用。” 待到小二解释过后,男子这才让男子离去,一壶黄酒下肚,驱寒暖胃,是格外舒畅惬意。 男子起身,留下银钱,径直走去。 小二收桌的时候,一直在柜台边上盯着男子一举一动的掌柜的少见的走了出来,随后走出店门,朝着男子离去的方向查看,却怎么也看不到男子的身影。 一旁的小二蜷缩着手走出来,费解问道,“老板,怎么了?那人你认识啊?” 老板摇了摇头,随后若有所思的说道,“看那人的眼神有些像一个人。” “谁啊?” “之前的殷都府衙的杨昭肆杨大人。”老板经营店铺多年,为了生存,他对殷都府衙的大小官员都很是熟悉,以前那些衙役来这里吃饭喝酒他不仅不敢收钱,甚至走的时候还得送上三四坛好酒;不过自从杨昭肆上任之后,就没有这些情况了,甚至之前那些白吃白喝的衙役都赶到这里结清了酒钱。 对于杨昭肆,老板一直是心存感激,他不止一次庆幸殷都有这么一个好官,只是好景不长;就在入冬前,杨昭肆突然就消失了,不久后就有人传言杨大人死在了巴州。 起初的老板还不相信,但都等到新皇帝登基了还不见杨大人的身影,他也就慢慢信了,时不时还会给家里人感慨,好人不长命啊。 “啊?不会吧,杨大人不是已经没了吗?”小二露出意外的神色,只是仔细回想刚刚男子眉宇间的神色,确实是有几分杨大人的影子啊。 “哎!”老板摇了摇头,转身走进店里,“可能是我眼花了吧,回去吧。” 小二摸着头半天没个头绪。 从小酒馆出来后的男子重新戴上斗笠,埋着头走路,似乎是在刻意的躲避行人。 只不过男子似乎对殷都的道路很是熟悉,三下两下便拐进了一个小巷子里,恰在这时,一个穿着殷都府衙役服饰的男子搓着手走进了小巷,衙役从男子面前走过,等到衙役走后,男子缓缓跟了上去。 衙役越走越感觉不对劲,等走到巷子深处的时候,回头看去,身后竟是空无一人, 疑惑的衙役摇头转身,一回首就看到一张爬满胡茬的沧桑男子脸庞,吓的衙役差点跳起来,男子一把捂住衙役的嘴,同时卸下头上斗笠,低声说道,“别乱叫,瞪大你的眼睛看看我是谁?” 听着熟悉的声音,衙役细细的盯着眼前的男子,越看越熟悉,最后总算是回想了起来,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男子缓缓松手,衙役下意识的捏了捏自己的脸,还挺疼。 “杨大人,真的是你啊!我去,你怎么成这样了,不是,不是都说您护送董太后出宫牺牲在巴州了吗?这。。这怎么又回来了。。”衙役心中有无数的疑问,每个疑问都让他不敢相信眼前的男子是他曾经的顶头上司,杨昭肆。 那天,杨昭肆费劲千辛万苦才从巴州山崖下爬出来,按照原本计划他要改名换姓前往柳州保护太后和小王爷,杨昭肆也确实是这么做了,为此他特意把自己弄成一副邋里邋遢的江湖武者形象,不过当他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从殷都前往柳州做生意的商贩说殷都变天了;担心宁枫等人安危的杨昭肆当即扭头原路返回,重返殷都。 还没等他到殷都,就听说了于公明等十八位大人被处斩的消息,那卫玉楼可以说是自己的半个师父,当年在御军府求学,没少从卫玉楼那里探究学问,就这么一个为了大奉兢兢业业培育人才的人都能被杀,可想而知这场政变的后果有多么残酷;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杨昭肆恨不得冲上太和殿,一枪挑了那个篡位而来的天子;不过当看到十八人中没有丞相宁枫的名字后,杨昭肆又重新冷静了下来,仔细一想,那天子确实不敢杀宁枫,宁延是出了名的重感情,若是被他知道,那西北就乱套了。 不过,这件事也不是一件好事,宁枫若是一直在殷都,那必然会成为天子威胁定州的棋子,就像当年宁鹤将军承袭宁家军的时候,穆宗皇帝将礼国公留在殷都那样,只有宁枫在天子手中,就等于是握住了西北项州的把柄,那宁家就不敢妄动。 且不说与他交情不浅的宁延,就是宁枫肯让他护送太后这一点,他杨昭肆就不能看着宁丞相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成为为他人所左右的软柿子,抱着这个决心,杨昭肆潜入了殷都,发誓一定要将宁丞相救出来。 用卫玉楼的话说,他杨昭肆本是纵横沙场的将才,却不想屈尊在这殷都府衙做一个小小的差役,不过是龙终会腾天,是凤终会鸣海,他杨昭肆总有一天会让天下人刮目相看。 仔细想想,救出宁枫不就是让他腾天鸣海的机会吗? 望着这个曾经的手下,杨昭肆并不像多说,而是沉声问道,“这个说来话长,我且问你,你知道宁丞相现在何处吗?” 衙役望着杨昭肆,似乎是觉得现在的杨昭肆并不是自己上司了,也就不打算说好话,于是他摇了摇头,“杨大人,这个我真不知道,先帝没了之后,朝廷就变天了,不仅是宁丞相,就连那如日中天的公孙家也跟着销声匿迹了。” 在殷都府衙待了这么久,杨昭肆也不是傻子,看着衙役无奈摇头道,“哎,可惜了,本想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既然你不要那就算了吧,我在找人问吧。” 说罢,杨昭肆就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匕,放在衙役脖颈上,吓得衙役赶紧改口,“别别别,杨大人,你这是干什么啊,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被吓坏的衙役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后,低头小声说道,“前些天我去刑部交接犯人,看到刑部的大牢里关着一个人,虽然离得远,但我还是能肯定,那人就是宁丞相。” “刑部大牢?”杨昭肆眉头紧锁,这刑部大牢由刑部直接管理,戒备森严,负责看守的都是皇宫的御林军,若是被关在这里,那救人的难度要比典狱监还要难。 杨昭肆缓缓收起短匕,看着曾经的手下,无奈叹气,“今天的事情别给人说,我不想多生事端。” 差点小命不保的衙役点头如捣蒜,赶紧应下,“大人放心,小的今天出了府衙就回家了,路上谁都没见过。” “快走吧!”杨昭肆重新戴上斗笠,拍了拍衙役的肩膀,然后消失在小巷尽头。 杨昭嗣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自己的一念之差,会葬送了自己性命。 衙役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只不过在杨昭肆走后他并未回家,而是转身又返回了府衙,见到了殷都府尹张心侃,将自己碰到杨昭肆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了张心侃。 这一切听的张心侃是一楞一愣的,除了震惊还是震惊,那原本该死在巴州的杨昭肆怎么突然又活了过来,若是杨昭肆没死的话,那董太后是不是也。。。 越想越后怕的张心侃赶紧摇头,一双手不安的揉搓着手里被他盘了多年的核桃,核桃表面油光发亮,张心侃心中是格外不安。 “好了,本官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这事谁也别说,知道吗?”张心侃眉头紧锁,语气略带威胁。 衙役嘿嘿点头,转身退下。 这下轮到张心侃不安了,多年的为官生涯让这个曾经立志要做个清官的张心侃也变得不在是当年的他;两年前的他还过着清苦的日子,一家上下七八口就靠着他那点微薄的俸禄过活,要知道在这物价高涨的殷都,他那点俸禄只能勉强糊口;平日里那些官员随随便便出入的珍宝斋他是一次也没去过,每当同僚说起里面的珍馐是何等美味,唱曲的姑娘是何等妩媚的时候,他都会借口离开,慢慢的,囊中羞涩的他也就被同僚孤立了,无人找他喝酒,无人登门拜访,而他在官场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 他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收贿赂,一心为民,为什么还不如那些找着借口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过的滋润,那些贪官在官场上要风有风,要雨有雨,而他只能任人欺负;一次官家酒会上,那个曾经远远不如的同僚居然爬到了正五品散卿大夫的职位,看着他那洋洋得意,在自己面前吹嘘自己有多厉害的样子,张心侃心中别提有多恶心。 回家后的张心侃开始思考,他这么坚持到底有什么意义,除了能换取到那连一粒米都换不来的声望,还能干什么? 就在这时,一封书信和一箱子金条出现在了自己门前,若是平时看到这些金条,那他是连一眼都不看,直接充公;但是今天他犹豫了,回头看着自家清贫的院子,张心侃犹豫了。 他拿起了那盒金子,盒子被打开的那一刻,心中欲望的枷锁也同时被打开。 那眼神中的金光取代了昔日的坚毅,清官和贪官就在一念之间,一旦欲望的野兽没有被拴住,那他就会带着你走进无底深渊。 张府外的陈白彬满脸奸邪的看着张心侃将那盒金子带回了府邸,不由得发出激动的声音,“成了!” 从那天开始,张心侃就算上了平川王的贼船,若非如此,那天青天卫进宫的时候,负责拱卫殷都安危的殷都府衙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此时的张心侃在内心激烈的挣扎过后,一巴掌排在桌上,手中价值不菲的川西核桃被他摔得粉碎,“昭肆,别怪我不讲情面,要怪就怪你实在是不该回来。” 第542章 雪地见忠心 殷都刑部大牢。 昏暗的牢狱内恶臭难闻,在大牢深处,一个眼睛深陷,神态疲惫的男子正端坐在牢房内的茅草铺上,这算是宁枫第二次下狱了,上次是因为老爹被诬陷,刚到荆州的他就被捕入狱;他宁枫前半生服侍了三代帝王,那个被夫子说是有出将入相之姿的年轻人也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也曾像今天这样受到牢狱之苦。 “咔嚓。”监牢的铁闸门被打开,两个穿着刑部衙役服饰的男子缓缓走了进来,这又不是饭点,怎么会有衙役来找自己,难不成那天子是看自己皮肉完好想让自己受些皮肉之苦? 正在思索之时,其中一个衙役四下里看了看,最后低声说道,“就半个时辰啊,时间一到赶紧走,出了事我可承担不起。” “哎,好嘞,多谢了。”旁边的衙役点头哈腰说道,传来一阵让宁枫无比熟悉的声音。 宁枫眉头皱起,缓缓起身,等到衙役走后,才小心的来到男子身边,一把拉过男子手臂,低声说道,“杨昭肆?你是疯了吗?你来这里干什么?” 眼前之人正是杨昭肆,看到宁枫憔悴不堪的样子,杨昭肆心中难免心痛,要知道宁枫可是他们大奉的丞相,居然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丞相,殷都之事属下已经听说了,于大人,卫司君他们我也已经知道了;今天我冒死前来,就是为了救您于水火,绝不能让您步了于大人他们的后尘。”杨昭肆说话的语气格外坚决,“您别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我把殷都的房子卖了,换了一些银钱,除了打点刑部衙役外,属下还在城外准备了马车,到时候您去项州找宁鹤将军,我去柳州保护太后。” “你不该来这里。”宁枫无奈叹气,“你快回去吧,我是不会跟你走的,现在我必须留在这里。” “丞相,您这是干什么?”杨昭肆起身神情疑惑的看着宁枫,“您是觉得我杨昭肆没有能力救你出去吗?还是说不放心我啊?” 宁枫打断杨昭肆的话,摇头说道,“杨将军,你听我说,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而是关乎国家的大事,趁着他们还没发现你,你赶紧离开这里,离开殷都,从此往后再也不要以杨昭肆的面目示人,现在整个殷都都知道你和太后小王爷巴州蒙难,一旦他们发现你还活着,那势必会调查巴州之事,一旦查到太后没死,那事情就麻烦了。” “丞相,太后和小王爷的安危是很重要,可是您呢?难道您的安全就不重要了?”杨昭肆着急的说着。 宁枫宽慰道,“只要我宁家一日尚在,我就不会有事,现在的天子还需要用我来稳住西北的项州军;但若是今天我跟你走了,那你有没有想过殷都和项州将会是一种怎样的态度,我担心的倒不是大哥和延儿他们起兵造反,而是担心那个叫乐秦的人,我能看得出来,他很有野心,他的野心是一种对权力的绝对控制,所以他不会放任大奉有一个不听朝廷话的人出现。” 杨昭肆听后缓缓点头,慢慢起身,看向宁枫,眉宇间满是敬佩,“丞相大义,杨某人佩服。” “好了,别说这些了,趁着没人发现你,赶紧走吧,我在这里没事的。”宁枫摇头宽慰。 杨昭肆冲着丞相宁枫重重的拱了拱手,“丞相,那属下就此告辞,您一定要保重好自己。” “放心吧,赶紧走吧。”宁枫轻轻颔首,示意杨昭肆赶紧离开。 杨昭肆也是转身就走,这里是刑部大牢,一旦被人发现,那他可就再也走不掉了。 穿着刑部衙役服饰的杨昭肆走出监牢,低头走在官道上,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四周空气有些凝固,余光瞥去,密密麻麻的脚步正从四面八方向自己围来;心头一震的杨昭肆瞬间后背发凉,他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天空落雪落在刑部大院中,一直低头的杨昭肆猛然停下脚步,抬头望苍穹,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他的眼睛里,又冷又涩;身旁围上来的御林军将士各个手握钢刀,为首的正是御林军都统张彭业。 这位在太武政变中立下大功的中年男子拔出腰间佩刀,罡风四起;雪地中的杨昭肆慢慢叹气,看着四周的御林军将士,沉声道,“就凭你们就想留下我?” “杨将军,擅闯刑部可是重罪,你能活着从巴州回来我替你高兴,但你不该出现在这里。”张彭业眉头皱起,他也知道杨昭肆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极有可能与太后有关,所以他也不敢怠慢。 杨昭肆擅长枪术,真气鼓动,直接从一旁的武器架子上抽出一杆木枪,枪身抖动如雷鸣,地上白雪飞舞似游龙。 “乱臣贼子,也敢在此饶舌?”对张彭业的好言并不感冒,杨昭肆直接挥枪而起。 张彭业无奈摇头,直接挥刀而出,一刀一枪,让原本安静的刑部大院变得异常嘈杂。 刀卷风雪,枪出如龙,四周将士就如同看神仙那样直勾勾的看着院中两人一刀一枪以及满天飞雪。 就在杨昭肆走后,大牢中迎来了一个难得的身影,一个白色身影缓缓出现在的宁枫面前,身着白袍老人咳嗽两声,让整个大牢都回荡着一股咳嗽的声音。 “丞相为何不走啊?”乐秦悠然问道,带着戏谑但更多是的疑惑。 “没看到你们自食恶果,我怎能轻易离开?”宁枫转身冷言说道,看到乐秦后,宁枫开始担心起刚刚离开的杨昭肆,不知道他此时离没离开刑部。 看出年轻丞相心中所想的乐秦轻声说道,“杨昭肆擅入刑部,意图不轨,他若是胆敢反抗,那就休怪大奉律法无情。” “你们这些人眼中还有律法?”宁枫冷声嘲讽道。 老人淡然一笑,他知道和宁枫争论半天是没有什么结果的,而是再次问道,“杨昭肆能活着回来倒是挺让人意外的,说真的我也不想让他死,毕竟只有他知道太后和彭翊王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宁枫闭眼不言。 老人转身就要往外走,走到一半回头说道,“明天你就能回去了,宁丞相,你可以当我是小人,但我知道你一定是聪明人。” 此时的宁枫双拳紧握,眼中含泪,窗外雪花飞入,似乎是带着血。 这张彭业也是个刀法出众之人,与杨昭肆交手百招而不落下风,甚至能稳压一头;多年习武的杨昭肆自然能判断出眼前的都统是个拔剑的刀客。 院中风雪依旧,杨昭肆伸手抹了抹嘴角的血渍,随后挥舞长枪,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直插雪中。 大刀霸道再起,杨昭肆厉声怒吼,此时的他也不再想到底是谁暴露了自己,其实他也已经猜出了大概。 他不记恨人家,人家吃着是公家饭,为公家效力自然是应该。 但是越到最后他越是想念那个素手拈花的姑娘,那个姑娘现在应该在柳州继续拈花写字,抚琴独奏吧!只可惜那人终是瞧不上自己,是啊,比起宁延,自己是差远了,不管是出身还是武学,宁延胜他太多。 那文昭旻甘心为宁延忍受一辈子骂名,做那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可是杨昭肆不愿意,他真的很想给她一个名分,让她被人看得起,只是她从不给他这个机会。 临了,没能听到心上人为自己弹琴,到底是有些遗憾。 风雪下的快,停的也快,日落之时,雪停人静。 乐秦独步来到院中,张彭业紧随其后,望着半跪在地右手持枪但却没了生机的杨昭肆,乐秦神色很是不悦。 身后的张彭业收刀拱手,“启禀国师,杨昭肆自裁而亡,并非属下之过。” 乐秦点了点头,双手插入袖中,感慨道,“也算是有些骨气,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厚葬了他。” “属下明白。” 。。。 回到皇宫。 天子高昌不像大哥景文皇帝那般勤勉政事,励精图治;也不像二哥武悼皇帝那般不学无术,终日作乐;而是独自一人坐在寝殿,随手翻弄着下面臣子送来的奏章,同时又时不时的抬头看看面前起舞的宫女。 片刻后,国师走来,也不顾天子的脸面,直接挥手喝退了一众乐师舞女,大卫扫兴的高昌无奈起身,收起手中的奏章,略带不悦的说道,“老师,这么晚了还有事吗?” 乐秦落座,神色悠然,“陛下倒是有闲情逸致在此看美人起舞啊,那您可知那杨昭肆直到死也不愿意透露半个字吗?” 高昌略微皱眉,沉声说道,“这么说来,巴州一事是有蹊跷了?” “这个陛下不必担心,老夫已经让人去查了,倒是陛下,景文皇帝紫金殿中留有许多治国之策,还有君王之道,您应该多看看,而不是看这些。。”乐秦走过去拿起高昌手中披着奏章外皮的烂俗小说,直接仍在了高昌面前的案几上。 高昌神色尴尬的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不停的摸着鼻尖。 “定州那边来信,说宁延已经走马上任了,接下来的事情陛下交给老夫就行。”乐秦缓缓说道,“兵部来信,东南西南一带的南戎,南狄进来颇有异动,陛下应当早做准备。” “老师所言,朕都记下了。”高昌回敬一笑。 乐秦颔首退去,等到老师走后,高昌才从一堆奏章中拿出一本《君王论》,神色波澜不惊的说道,“老师,你其实也未必了解朕。” 第543章 入定州,除恶臣 宁延抵达定州的时候刚好是新春之时,宁延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四周的风沙都被真气隔绝开来,身后大军浩浩荡荡,抵达龙王镇的时候,杨寅早已等候多时。 风雪中的宁延白衣翩翩,风度奕然,一副温润如玉的公子哥形象;再度来到龙王镇,宁延翻身下马,杨寅赶快走上前去,拱手说道,“定州参司杨寅拜见州牧大人,州牧大人一路辛苦,在下已经备好了酒菜,为大人接风洗尘。” 宁延一把搂过杨寅,吓得杨寅一个哆嗦,“杨大人,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以后就别叫我州牧大人了,听着怪别扭的,本少爷还是喜欢听人喊我五公子或者五少爷。” “那下官就斗胆了,公子。”杨寅尴尬一笑。 宁延松开杨寅,冲着身后喊道,“吕翊,安排大家扎营,今天就在龙王镇凑活一宿,明天启程苍同城。” “是。”吕翊领命退去。 夜幕来临,在龙王镇杨寅的府邸内,宁延,徐天亮和杨寅三人一室,宁延是个练家子,倒不觉得有多冷,但是徐天亮和杨寅就不一样了,即便是围在火盆两边,两人还是冷的不行,徐天亮往火盆前凑了凑,宁延摇了摇头,将身上的棉裘给这个大学子盖上,大学子还有些受宠若惊,眼神就像那数九寒天被良家公子带入家中温暖中庭的贫寒女子,“五公子,你这是。。”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宁延一脸嫌弃的看着这个徐天亮,“你要是被冻个三长两短,你家那口子不得要我命啊。” 徐天亮苦笑摇头,她家那口子本来是要跟着她来定州的,但中途出了些事,估计得耽搁一段时间;但杨寅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他也知道自己比不上人家徐天亮,就只能在旁边瑟瑟发抖。 “杨大人,说说定州情况吧,也让本少爷和徐大人心里有个数。”宁延转身看向杨寅。 杨寅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自从上次苍同城失陷,上任州牧黄仪浦走了后,定州就陷入了没人管的尴尬境地,州内各个城池各自为政,互不搭理,真要是是有什么冲突都会去默契一个地方解决。” “天师府。”宁延沉声说道。 在一州之地,民间武林的声誉高于朝廷这确实少见,杨寅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但自从天师府出了一个大内奸王谪元之后,天师府的威望就有所下降;已经很少有人再去了,所以现在的定州就是处于一种一盘散沙的情况。” “倒是和飞鸿情报以及孔爷爷信上说的差不多。”宁延若有所思的说道,“这朝廷让我来定州做这个州牧,不是存心看我笑话呢。” “这只是看您笑话这倒还好,怕就怕有人另有他心啊。”徐天亮喃喃说道。 宁延只是一笑,并未多言,话锋一转,“杨大人,你在定州这么多年,对定州肯定很熟悉,刚好,现在本少爷就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啊?”杨寅是万分意外,“公子,我杨寅不过一个小小参司,怕是帮不上公子啊。” “你先别急着拒绝,你先听我说。”宁延打断杨寅的话,沉声说道,“本少爷需要你绘制一张定州的地形图出来,每一个山头,每一个村落都不能放过,知道了吗?” “公子,这工部不是有大奉各州的详细图册吗?您这是?”杨寅不解的问道。 “这定州从今天开始就姓宁了,我的地盘我做主,绘制图册只是第一步,两年,最多三年时间,本少爷就要让天下看到一个全新的定州。”宁延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火盆,徐天亮从他瞳孔跳动的火焰中看到了一股骄傲和自信。 骄傲源于自己对这片土地的感情,那自信则就是源于自己。 杨寅听罢,只得点头应下。 曾经的殷都纨绔摇身一变成为了大奉定州牧,坐拥一州之地;而曾经那个最不得宠的三皇子如今也成为了坐拥天下的天子,若是放在十年前,谁敢想到十年后的大奉会是这般模样。 在龙王镇歇了一晚上后,第二天一大早宁延一行人就踏上了前往苍同城的路。 而杨寅则悄无声息的带着手下离开了龙王镇。 马车内的虞兮柠探出脑袋,当初在项州的时候,他以为项州就是西北苦寒之地的代名词,直到来了定州,才发现这里的情况远比项州还要糟。 因为刚刚经历过战争的缘故,一路走过来的村镇不是残垣断壁就是满目疮痍,基本上很难找到一个完整的村子。 “停车。”庄十月驱车走到半路,马车里的虞兮柠突喊停车。 马车骤停,宁延回头看去,只见如今已经是三品诰命夫人的虞兮柠走下马车,来到路边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姑娘面前,小姑娘身上围着及不合身的棉衣,棉衣又脏又破,双手发青的小女孩木讷的坐在路边,一动不动的瞪着眼睛看着走过来的虞兮柠。 徐天亮刚准备下马,宁延直接抬手拦下,冲他摇了摇头,“你下马救不了她,但你在马上却能救一州百姓。” 徐天亮沉默不言,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看着年幼的姑娘坐在路边孤苦无依,跟在虞兮柠身边的九九眼泪不免掉了下来,或许她也是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虞兮柠相信若是没有战争,这小姑娘一定不是这般模样。 将手伸出一半的虞兮柠突然愣在原地,就在她定睛看向小女孩的时候,才发现眼前的小女孩早已经离开人世了,那双瞪着的水灵眼睛早已没了精气。 “这孩子是被活活冻死的,也不知道她在这里坐了多久。”虞兮柠俯身来到小姑娘身前,轻轻抚摸着身子早已硬了的小女孩。 这一幕被身后的神虎飞豹军将士尽收眼底,不过三四岁的小姑娘被活活冻死,这就是大奉的世道吗?这就是定州吗? 此刻,所有将士心中都憋着一股怒火,恨不得现在策马北上,将那群天杀的北蛮子斩尽杀绝。 可眼前的悲剧真的只是因为北边的蛮子吗?宁延可不这么觉得。 安葬好小姑娘后,宁延一行继续东进,三日后成功抵达苍同城。 早就在苍同城等候许久的孔真玄和聂红衣带着一众定州官员亲赴城门口迎接他们的州牧大人,若是就宁延前来赴任,这些官员倒还没有多大压力,但当他们看到宁延身后的神虎飞豹军的时候,眼睛直了,这怎么还有文官上任带兵马的,放眼大奉千年,还从未有过这种情形。 只见宁延穿着象征着三品官员的赤红鹤服,面前的孔真玄等人齐齐拱手行礼,“我等拜见州牧大人。” 宁延翻身下马,轻声一笑,环视面前官员,这些官员谁是一心为民,谁是只图名利,谁又是祸国殃民,孔真玄和聂红衣早已经查的清清楚楚,别看他们现在衣冠楚楚,谁知道离开了众人视线后的他们又会是什么样呢。 “诸位请起,本官初来乍到,日后还需要各位鼎力相助才行。”面子工程这块,宁延还是得做好的。 就在这时,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启禀宁州牧,下官定州运监史王承树,有事想要向宁大人请教,还请大人不吝赐教。” 摆出一副正人君子,肃穆清官形象的王承树声如洪钟,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像宁延找茬一样。 “王大人有什么事直说就行。”此时的宁延还是很客气,不要以为这个王承树是在真心求教,他的底细孔真玄早就告诉宁延了,这个王承树从穆宗时期开始就在定州做运监史了,在定州的时间比杨寅还长,运监史官位不大只是个七品小官,但手中权力却不少,主管定州商税事宜;这种每天和商人钱物打交道的官位很容易滋生出为了金钱不择手段的小人。 很显然,这个王承树就是其中之一,要只是贪点钱财宁延还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真有那个能力让定州府库充实起来,给你一点又何妨;可是这个王承树并不满足于手中的这点钱财,在黄仪浦来到定州后,王承树就一直跟在黄仪浦后面,靠着黄仪浦兼并了定州大量土地,要知道一寸土一寸金,在耕地稀缺的定州更是如此;那些没了土地的定州百姓被迫流亡,远走他乡,成为难民。 更让人不齿的是,在慕容灼灼攻打苍同城的时候,这小子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保境安民,而是想着联系慕容灼灼,企图投降叛国,不过最后因为慕容灼灼仓皇撤退而让他这个想法并未付诸现实。 如此一个祸国殃民,甚至企图卖国求荣的狗官,能如此堂而皇之的站在这里,宁延心中多少是憋了一些气的。 “纵观大奉千年以来,何时有过三品及三品以上文官率军赴任的情况,军事是一国立身之本,调度也罢,统管也好都必须经过兵部之手,不知州牧大人率军前来可有兵部调函啊?”王承树一开口就是质问,这话说完,全场官员都倒吸一口凉气,宁延名声在外,如此不给这个新州牧面子,怕是会出乱子啊。 王承树话音刚落,身后的聂红衣就斜身盯着他,右手按在腰间长剑上,眼神中杀意尽显。 宁延听后倒是饶有趣味的点了点头,随后开口道,“王大人还真是对大奉一片忠心啊,那你也听好了,本少爷身后这一万将士不仅没有兵部调令,还没有天子口谕,就是本少爷自作主张从项州调来的,要是王大人觉得这样不妥,那你就去给吏部上奏章,随便弹劾,本少爷绝不在意。” “宁大人,您如今已是定州之主,还希望您注意言辞。”王承树继续面不改色的说道。 “教我做事啊?”宁延还真就服了,你一个狗官腆着脸大言不惭就算了,还在这装起来了? “下官不敢,只是说些忠言罢了。”此时的王承树还颇为骄傲,宁延你一个项州人来我定州为官,哪怕你是陛下任命的正三品官员,在定州也得收敛一点,强龙不压地头蛇就是这个道理,只要是在定州,是虎你得卧着,是龙你得盘着,这就是定州的规矩。 现在的宁延算是明白为什么之前定州那么多的州牧都会一事无成然后灰溜溜的离开这里了,原来是麾下有这么一个狗东西啊,你要说你真的是一个忠心为国的好官,那你说就说了,可你这么一个东西来在自己面前装,还真以为他宁延是软柿子啊。 宁延慢慢走到王承树面前,王承树心中的虚荣在此刻达到了巅峰,就在他以为宁延会伸手扶起他的时候,“啪。”一声脆响,宁延一巴掌直接扇在了这个狗官脸上。 这一巴掌力度不小,扇的王承书节节后退,直接打的王承树扇懵了,只见王承树捂着被一巴掌扇肿的嘴,支支吾吾的说道,“你。。你敢打我?” “为什么不敢打你?你一个七品运监使有什么资格在本少爷面前指手画脚,还敢拿朝廷律令来压我,当初定州被迫,平牢关失陷,你怎么不去让你的兵部调兵呢?现在在本少爷面前说兵部,别说是你,就算这一万人闹到殷都,本少爷也不怕。”宁延说罢,看着不服气的王承树,直接又是一巴掌。 左右脸各被扇了一巴掌的王承树脸肿的跟个猪头似的,本就肥头大耳的他看起来更加滑稽。 “王承树,你借用职位之便贪赃枉法,收受贿赂,将定州官府的盐铁权擅自出售给扬州商户,牟取暴利;大奉太武元年,你又以官府修建官道为理由强占忻台城百姓土地四千余亩,迫使上万百姓背井离乡,沦为难民;王承树你以为你干的那些事本少爷就不知道吗?告诉你,这一脚我是替被你强占了土地的定州百姓给你的,你的那些罪本少爷已经派人去取证了,你不是说要讲律法吗?好,本少爷就让你看看本少爷是怎么用律法让你闭嘴的。”宁延怒声嘶吼,吼的王承树心如死灰,一股浓烈的后悔和不甘涌上心头。 “扑通。”被打成猪头的王承树直接跪了下来,神色呆滞,此时的王承树甚至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宁延现在的身份是三品州牧,处理一个七品小官却是不足为虑,换做其他州牧只需要事后给让人给吏部写封信就行,但宁延却连信都懒得写。 现在坐在天子宝座上的那个人手上沾了太多他所在乎人的血,如果有一天,他们再度见面,恐怕都将不赴从前。 只见宁延身后的神虎军将士走到王承树面前,一句话不说直接将这个已经吓懵的七品运监使带了下去。 而场上的其他官员更是寒蝉若噤,有人欢喜有人愁,这宁延初来乍到就能将王成树的罪名一一列举出来,那他们呢? 他们自己做了什么事,做过什么事,可都是心知肚明。 能在慕容灼灼贡献苍同城后完好无损的留在这里,谁都不干净。 但是接下来的宁延却并没有要清算的想法,而是淡然一笑的说道,“诸位,我们进城吧。” 第544章 兵临天师府 宁延顺利进城后,随行的一万神虎飞豹军并未撤去,而是在城外就地扎营,这就让苍同城内的大小官员不免怀疑这新来的州牧是不是还要搞出什么大动作啊,而这定州境内,只得如此大张旗鼓出动军马的似乎就只剩下了位于谷府城的天师府。 而事实也正如这些官员所预料的那样,来到苍同城没多久,宁延便启程去了天师府。 但是这次宁延不是去天师府祈求庇护的,而是带着孔真玄,聂红衣,池明渊以及一万大军去找麻烦的。 这宁延和天师府的恩怨可是由来已久。 于私,当年自己远行天下,潞州都没出,就被天师府的陆平河算计,老宋头为了保护自己倒在了潞州,而这个陆平河正是天师府大天师陆平远的亲弟弟;于公,这天师府出了王谪元这么一个大叛徒,平牢关失陷,张醒山牺牲,镇南军全军覆没,公孙长风为国捐躯,最后到苍同城被攻破,若非那靖州的老和尚舍生成就无上金刚,以及自己率军前来,怕现在的定州都不能叫做定州了,都得叫定州勒格了。 王谪元叛国的罪名传出后,整个定州,甚至天下百姓都对其嗤之以鼻;天师府虽说第一时间宣布将王谪元逐出师门,但即便如此,也难逃被天下指责的命运。 换做他人,定会以为宁延此番前往谷府天师府是为了找麻烦,报私仇;可只有宁延知道他若想真的将定州变为抵御北蛮的一把利器,天师府的问题就必须解决。 宁延带着大军威逼天师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天师府天师陆平远耳中,师门不幸的他眉头紧锁,毕竟是自家出了大叛徒,于情于理他都不占上风。 门中女弟子刘紫苏听闻宁延率领大军前来,当即就要去面见宁延,说起来她和宁延多多少少也算有些关系,只要她说些好话,肯低头,这个年轻的州牧就会撤军,他们天师府就算在厉害,在民间威望再重也终究只是个武学宗门,与官府为敌,那是自寻死路。 不过老天师还是拒绝了女弟子的提议,而是给殷都皇宫写了一封信,这封信被快马加鞭送到了皇宫,并且出现在了国师乐秦的桌上,陆平远的算盘打得不错,你宁延就算再厉害,那也是朝廷官员,你谁的话都可以不听,但是朝廷的话总不能不听吧! 对朝廷许以重诺老天师寄希望于朝廷,陆平远也是老江湖了,深知朝廷对宁家的态度,因此对于殷都他有着足够的信心,不过现在他们需要做的就是拖,拖到殷都来信,拖到宁延退兵。 定州,谷府城,天师府前。 宁字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下的州牧宁延策马缓行,冬风刺骨,在他身后跟着一个上了年纪但却雄姿不减的男子,面若灿星,老将军身披戎装,一杆长枪背在身后,在其旁边还有一常年身着红衣的,头戴面纱的女子,军中将士无人知晓其面纱下何等芳容,当然也没人敢问;再往边上就是来自青州儒家的孔真玄,四人在前,吕翊等军中将领都在后面落了一大段距离。 宁延手中拿着一封飞鸿刚送来的情报,轻声笑道,“陆平远这老东西,还真是厉害啊,连乐秦都能勾搭上,想通过殷都给本少爷压力,想得倒挺好。” 身边头戴面纱的女子笑而不语,她跟着宁延时间不短,他家公子什么秉性她最清楚不过,一万人来都来天师府了,若是就这么一声不响的走了,岂不遭人耻笑? 宁延紧握缰绳,胯下的小白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情绪的波动,轻轻打了一个响鼻,宁延轻轻抚摸着小白的鬃毛,似乎是在对身后的三人说话,“这天师府底蕴深厚,并且于武当道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即便咱们一万大军全部冲上去也未必能伤其根基;但今天本少爷还是来了,官府失威与百姓,百姓对国家难有归属感与认同感,长此以往民心不在,百姓尽失,地方宗门威望甚高,一旦萌生不臣之心,那就会是造反与叛乱,定州地处两国交界之地,一旦生乱,北蛮势必南下,若是失去定州这个缓冲,殷都早晚要丢,到时候等到北蛮马踏泪罗江,一切就都晚了。” 宁延很少与身边人推心置腹的说这些忧国忧民的大话,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都感觉是危言耸听,但若是从孔真玄或者池明渊这些老人口中说出来,那份量与意义完全不同。 “所以公子今日来天师府不过是为官府立威,为定州立威。”聂红衣一下就说出了此行而来的真正目的。 宁延笑容浓了几分,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若是那陆平远懂事的话,拿出一些压箱底的宝贝,本少爷倒是愿意多这么一个左膀右臂,可他若是真的拎不清自己的位置,本少爷倒也不介意让他天师府染些红血。” 身后的老将军池明渊棱角分明的脸浮出一抹笑意,言语中带着些不羁之色,“那我可得好好领教领教天师府的厉害了,看到底是他们装神弄鬼的天雷厉害,还是老子手中这杆长枪厉害。” 宁延一阵大笑,猛然勒马,盯着面前逐渐清晰的高台楼阁缓缓说道,“天师府到了。” 。。。 天师府前,一身紫衣的女子手握长剑,站立门前,眼神冷峻,举止神态英姿尽显,在她身后是一众天师府弟子,这些弟子或佩剑,或手握一些奇形怪状的法器,面对眼前一字排开的神虎飞豹军,各个愁眉尽展。 宁延对神虎飞豹军的配置堪称顶级,清一色的黑色战甲,都是材质较轻但却防御力不俗的轻甲,方便他们与敌人肉搏之时能更快速的挥舞战刀长枪,经过平牢关一战洗礼的神虎飞豹军如今战力更上一层楼,若是单打独斗的话,眼前天师府的弟子倒也能有一些胜算,可若是双方真的拉开架势打一架,那军中悍卒经过战场磨砺出来的配合威力便会显露出来,武林宗门自是有自己的阵法配合,但要是真正比起杀人技,军人还是要略胜一筹。 此时的天师府外,奉了师命要在这里缠住宁延的刘紫苏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年轻州牧,心中当真是感慨万千,她在怀疑眼前这个州牧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为什么每次看到宁延都会给她一种隔着云层窥视群峰的感觉,隐约模糊。 “宁延,你当真要马踏天师府,坏我大宗气运。”刘紫苏怒声嘶吼,似乎是忘记了自己除了是天师府弟子外,还是富商刘献兵的女儿。 “刘姑娘,你家在慕容灼灼攻入苍同城时丢掉的商铺,本少爷可都如数还给了刘老爷子,你父女二人欠本少爷多少人情了?啧啧,难道你们刘家就是这么对你们恩人的?”宁延沉声说道,说的眼前的姑娘原本打算不死不休的神情也变得有些犹豫。 望着心思有些动容的女子,宁延哈哈大笑,“真是有意思,都大军压境了,你们师父还窝着做缩头乌龟,啧啧,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做徒弟的还留在这里送死到底是图什么啊。” “宁延,休得放肆。”刘紫苏可不会允许任何人辱骂自己师父,当即厉声呵斥。 “嗡。”一股莫名的威压突然从天而降,压的刘紫苏身躯一颤,手中利剑差点丢了出去。 宁延抬了抬手,示意身后老将军停手,池明渊这才撤去威压。 只见宁延翻身下马,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步一步的朝着面前的天师府走去,这一走,直接把聂红衣和孔真玄吓了一大跳,他们的公子这是在干什么?单刀赴会吗? 宁延面含笑意,缓步前行,一步一步的朝着天师府大门走去,刘紫苏抬剑直指宁延,身后一众弟子亦是如此,刘紫苏看着宁延不停往前走,大喊道,“宁延,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吗?你再敢往前一步,就休怪我剑侠无情。” 对于刘紫苏的话,宁延置若罔闻,依旧不慌不忙的往前走着,刘紫苏举着剑的右手愣在那里,若是面前的是一个北蛮军卒,她会毫不犹豫的动手;可宁延偏偏不是,他是宁延,是那个救了她的宁延。 宁延走到距离刘紫苏不到十步的距离,随后深呼吸一口气,望着小姑娘一阵坏笑,“刘姑娘,多谢了。” 就当宁延准备再往前一步之时,半空中突然电闪雷鸣,身后的天师府府邸上空,一道身影如同闪电一般从空中掠过,身上雷光闪烁,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直直悬在半空,手中佛尘之上亦是电光闪烁。 不用说也知道眼前老头是何许人也的宁延不慌不忙的抬起头,刘紫苏等一众天师府弟子齐齐单膝下跪,齐声喊道,“弟子恭迎老天师。” 而在一旁汗血宝马上的池明渊不知什么时候从背上卸下了自己的银枪,右手拇指不停的摸索着枪杆,然后抬头望着气度不凡的老天师,喃喃道,“装神弄鬼的老神棍。” 第545章 立威天师府,银枪破苍雷 在定州威名尽显的天师府老天师陆平远目光平淡的望着下面的宁延众人,仿佛三清俯瞰苍生那般。 天地风云骤变,狂风四起,大风狂乱吹动着宁延的长发。 眼前的锦衣年轻人双手握拳,原地立定,定睛直视这个可以随时将他撕成碎片的老妖怪。 “宁州牧,远道而来就为兵临城下,如此不妥吧。”陆平远的语气中不乏威胁之意。 宁延轻声一笑,“定州遭此大劫,你天师府难辞其咎,今日我若不为那些牺牲的将士讨个公道,那还有何颜面在定州待下去,您说是不是?” 老天师暗骂宁延鸡贼,这小东西直接把问题抛给了自己,这他回答是也不不对,回答是了不就是觉得宁延大军兵临城下是理所应当的了,可是回答不是有不对,那不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王谪元之事罪在老夫,是我天师府师门不幸,出了一个如此大逆不道之徒,老夫已经给天下人做了交代,难道州牧大人不满意,还要盯着此事不放,非要找我天师府麻烦吗?”这老天师也是老江湖,说话也是滴水不漏,三言两语便将话题扯了开来。 “陆天师,天师府就算再厉害也只是天师府,您再瞧不起我宁延,我宁延身后也是大奉,如果您非觉得本少爷今日之举是无理取闹的话,那就随您好了;但我们此行来此的目的有且仅有一个,那就是在天师府的前面加个前缀,加个宁字前缀,也算是对你教徒无方的小惩诫。”宁延这番话不可谓不狂,当着老天师的面说这番话,无异于在啪啪的打这个老天师的脸。 便是的刘紫苏,当即起身拔剑,直指宁延,“宁延,你太放肆了。” “难道你们天师府就不放肆?这些年来你们天师府除了养出了一个狼心狗肺的王谪元外还有什么,北蛮南下,大奉国难,上万将士战死边关,多少百姓沦为流民,又有多少百姓惨死北蛮刀下;我想问问这个时候你们天师府在干什么?你们在作壁上观,眼睁睁的看着北蛮攻破苍同城,眼睁睁的看着昔日繁华的苍同城被劫掠一空,我想问问你,难道你拜师天师府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着北蛮打入定州吗?”宁延的怒声怼道,说的刘紫苏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说的悬空的老天师面色铁青。 “陆天师,我宁延敬你为长辈叫你一声天师,你我之间的恩怨本少爷一直记在心里,今天本少爷话就放在这里,你这天师府,我宁延要定了。”宁延周身真气大涨,猛然爆出一股金色真气,震的刘紫苏节节后退。 陆平远神情阴翳到了极致,“宁延,你这是要和与我天师府为敌吗?” “为不为敌不在乎本少爷,而在于你陆平远。”宁延神情严肃的盯着陆平远。 “好,好,好!”老天师连说三个好走字,随后右手举起,手中雷电滚动,真气肆虐,头顶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天师府前的孔真玄眉头紧锁,呼吸不免急促了几分,这天师府老天师实力定然毋庸置疑,若是这个陆平远真的狗急跳墙,那宁延可就危险了。 一万将士跃跃欲试,胯下战马较早的踩踏着地面,聂红衣转身看向池明渊,却发现此时的池明渊斜抱着长枪,眉目紧闭,嘴里叼着干枯的狗尾草,一副与世隔绝的样子。 “宁延,今日你若接下老夫三招,老夫便带着天师府归顺于你,日后唯你宁延马首是瞻,但你若是接不住,哪怕搭上整个天师府,老夫也要杀了你。”陆平远话音落地,一旁的刘紫苏就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自己师父口中说出来的。 搭上整个天师府!就是为了杀宁延? “轰。”苍穹之上,雷光千道,宁延脚下瞬间生出无数雷光图腾,一人结阵,这便是定州天师。 硕大的雷光如同铁索一般冲天而起,庞大的真气瞬间肆虐开来,雷电光明映出老天师那张苍老狰狞的面庞,而此时的宁延站在雷光阵法之中,刺眼的光芒下,众人只能看到夺目光芒中站着一个清瘦的身影。 “公子。。”聂红衣担心的叫出声来,身后大军各个摩拳擦掌,随时准备冲上去。 “嘭。”一声巨响,一把银枪瞬间冲出,在电闪雷鸣的天师府正门之前,银光乍泄的长枪化身白色皮练瞬间冲出,一枪破掉五星雷电法阵。 法阵被迫,真气反噬的天师府天师陆平远喉咙一甜,好在他瞬间调整真气,一呼一吸之间强行压住了心头即将涌出来的淤血。 这位在军中单挑几乎无敌手的老将军在马上伸了一个懒腰,随后随意的吐掉口中的狗尾草,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老天师,摇头说道,“都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了,还在这欺负年轻人,来,老子陪你玩玩,看看你这天师府的老天师有多厉害。” “你是何人?”陆平远死死盯着这个突然冒出的老家伙,眉头紧锁,能一招破掉自己阵法的人可不多见啊,而能如此轻易就破掉自己阵法的更不多见。 池明渊嘿嘿一笑,起身说道,“项州军,不,现在应该说是定州军,池明渊。” 这个名字。。似乎没听说过啊。 “那就受了老夫这招。”雷鸣依旧,池明渊静静的走到双拳紧握的宁延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行退去。 这个时候的宁延也城墙,快速退去,随后便看到池明渊站在阵法中央,面前地面上竖着一把立地银枪,周身真气晃动,与那半空中的雷电真气互相抗衡。 “呼。。”吐出一口真气的池明右手握枪,抬手而起,周身被银色真气包裹的银枪跳动不止,嗡嗡作响。 “轰。”携带着真气的闷雷瞬间在众人头顶炸响,毫无征兆的将池明渊整个人掩盖在内,狂躁的真气涟漪掀起万丈沙尘。 这一击,足以破山填海。 刘紫苏很少见到师父有如此大动肝火的时候,她甚至觉得池明渊绝无生还的可能。 然而让人瞠目结舌的是,等到真气退去,涟漪散尽,却发现池明渊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脸不红气不喘的,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老天师眼神中也充斥着不可思议,反倒是池明渊抬头看向他,露出一丝鬼魅的狡黠。 “嘭。”又是一道闷雷,带着千万雷动从天而降,这次威力更甚,气势更甚。 这一招,足以开天裂地。 真气凝聚而成的雷电如同观音提瓶般倾泻而下。 这个时候就连宁延都不由得替雷电中的池明渊捏了一把汗,这可是天师府天师,说是定州战力天花板毫不为过,就算他对池明渊再有信心,此时也有些担心起来。 “嘭。”雷电真气中弥漫出无数白色真气,最后随着一声脆响,整个雷电光柱瞬间崩碎,而雷电正中央的池明渊右手握枪,立在原地,双脚下陷足有半尺。 “我去。。”宁延直接惊呼出声。 这个时候老天师面色铁青如猪肝,各个那一招他动用了自己八成真气,如此还是伤不到这个池明渊吗?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池明渊拍了拍身上的烟尘,抬头不屑道,“还有最后一招,老东西你能不能拿出点本事来啊,这小打小闹的,像是在给爷爷我挠痒痒。” 若是之前听到有人这么说,那陆平远一定会认为这个人是个疯子,要么就是傻子;可是从池明渊嘴里听到这话,却让他感到了莫大的压力。 “在接老夫一招。”陆平远声如雷震,天师府上空雷鸣不断,黑云遮天,并且不断往四周蔓延,就连谷府城都被笼罩在内。 这次的雷电之威堪比天劫,足有九重之重,其威力大到足以焚天灭地。 望着头顶的天地异象,池明渊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这才有些意思。” 说罢,直接抬手指苍天,银色光芒四散开来,地面之上尘沙凝聚,真气不断,这个时候的池明渊都还想着制造结界,确实是让宁延没想到。 “嘭。”凝聚着老天师全部真气的一击瞬间咋向地上的池明渊。 不再像之前两次那般掀起万丈尘沙,卷起漫天风沙,结界内一声未起,结界外也是诡异的安静,刘紫苏快步来到结界外,看着里面雾茫茫的一片,无从下手。 而宁延则是缓缓汇聚真气,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届界。 顷刻之后,结界散去,里面真气如流沙般退散。 而结界内一个手握银枪的老人缓缓走出,身形如泰山而立,巍峨不动。 结果显而易见。 宁延如释重负的冲着池明渊笑了笑,同时竖起一根大拇指。 池明渊随手从地上拔出一根狗尾草,塞入嘴中,哼着项州小调回到宁延身后。 有人欢喜有人愁,刘紫苏等人快速冲入结界,扶起半跪在地,逆血狂吐不止的老天师,老天师右手之上满是血污,双目充血。 宁延缓缓抬头,凝声说道,“老天师,这天师府今后可就是我宁家的了。” 刘紫苏气不过,刚准备去起身,旁边的老天师一把拦住,然后用沙哑的声音喊道,“宁延,妄动武林宗门,必遭江湖征讨,你就要大祸临头了。” 江湖,江湖,不管他乱成什么样,那也是江湖;面对老天师的威胁,宁延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转身说道,“天下宗门,只要我宁延愿意,血洗一次又如何?” 这话够狂,听的身后的池明渊哈哈大笑。 听到宁延这份话后的刘紫苏也愣住了,看向这个年轻人的目光又变了几分。 第546章 定州新政,岁末年初 笼罩在谷府城上的遮天乌云终是散去了,宁延也进了天师府,但并未杀一人。 被重创的老天师陆平远独自闭关养伤。池明渊的那一枪着实恐怖,连实力已达神魄境巅峰的老天师都招架不住。 宁延立威天师府,不久之后就会传遍定州,来年定会传遍大奉,那个时候的殷都龙椅上的那个人会不会后悔让宁延来定州呢?而天下宗门又会不会真的就像陆平远所想的那样与宁延为敌? 宁延进入天师府,天师府弟子敢怒不敢言,都把宁延当作是他们天师府遭此大辱的头号恶人,甚至有些弟子离开山门后大肆宣扬宁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毒子弟,没有半点仁义之心,朝庭让这么一个人做定州牧是在自掘坟墓。 返回苍同城的路上,空中传来一阵嘹亮的鹰鸣,宁延猛然勒马停下,抬头看去,孤鹰盘旋,察觉到公子情绪不对的聂红衣勒马向前,轻声说道,“公子这是想起袁将军了?” 宁延坦然地笑道,“是啊,也不知道这家伙走的时候他那头畜牲去哪了,雄鹰认主,一生只认一个主人,哎,想来应该是在某个山头郁郁而终了吧!” 聂红衣默声不语,这话她不知道要怎么接。 宁延倒是释然,开口道,“其实高远做皇帝的时候曾经和我说过他要在定州建立一支定州军,与项州军,北地军一同作为北方屏障阻止北蛮南下;只是他并不长命,撒手人寰后就这件事也就到此结束了。” “那武悼皇帝。。。”聂红衣轻声说道。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朝廷里有人不愿意定州有军队,他们需要定州来分散项州和靖州的军队,这样他们才能坐得安稳。。”定州地处两国交界却从未有成建制军队,其中缘由倒是值得深思。 “是国师?” “这老东西把所有人都算进去了,也不知道是他真的厉害还是走了狗屎运。”宁延摇头感慨。 “那您在定州扩军之事不会有问题吗?”聂红衣担心的说道。 宁延摇了摇头,“现在高昌坐上皇位了,他们在考虑如何坐稳皇位的同时还需要考虑如何保全这天下,让我坐镇定州,说白了就是让我来对付北蛮,大哥在项州,我在定州,到时候战端一开,倒霉的首先是我宁家;而等到定州军队有了一定规模后,他们就该对我动手了,或明或暗,我一死,我手中的军队不就顺理成章归入兵部了吗?” “那您为什么还要扩军?”聂红衣不解的问道。 “不扩军,定州谁保?”宁延哼哼一笑,平淡的不能再平淡。 聂红衣愕然,双目通红的她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不免心疼。 宁延回头一笑,“今天说的有点多了,赶紧回去吧,回去后还得听那些墙头草的奉承,真是麻烦。” 大军继续前行,孔真玄来到还未回过神来的聂红衣身边,轻声笑道,“怎么?担心了?害怕了?” 聂红衣点了点头,“先生,您说公子他还有如此信念靠的是什么啊?” “为国为民之心,忠孝仁义之念。”孔真玄简单的概括道。 聂红衣叹息道,“这就是为什么有这么多人默默帮助他,支持他的原因吧。” “哈哈哈,走吧,这些若是被他听到,又要说声矫情了。”老先生朗声一笑。 。。。 徐天亮在治理政事这方面确实是有独到之处,来到定州后一刻都没有闲着,几乎每天都要熬到天亮,在他的管理下,定州开始有条不紊的重新运转起来,宁延回来后不禁感慨,怪不得是钱大人钦点的继承人,这能力水平放眼天下都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 就如同他所预计的那般,从天师府回来后,定州境内大大小小的官员一个个纷纷前来庆贺,好话好礼那是断都不断,没人能拒绝送上门的礼物,宁延也不例外,全部笑纳。 在新年到来之前,宁延在和徐天亮商量了三天三夜后也是发布了他担任州牧后的三道官令: 第一,全州征兵,神虎军扩军一万,飞豹军扩军一万;组建重象军,建制一万;组建地蟒军,建制一万;组建雪龙军,建制一万。 第二,全州农户免税三年,凡是来定州建籍的百姓可根据人口获得耕地,且免税五年;凡来定州经商者,所有商货减税一半;在此基础上,定州境内,全面推行新政。 第三,广招天下英杰。 第一点是从军事角度,扩充军队是增强一州战力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同时也是目前宁延最需要做的事;第二点则是快速恢复定州人口的不二之选,定州全州面积不算小,只要有土地,那就会有百姓,这是毋庸置疑的;至于这第三点,从定州府发出去的告示上就这六个字,是何意味,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此时的宁延站在苍同城城头,手中握着飞鸿刚送来的信,每天紧锁,双手死死攥着那张已经皱的不能在皱的信纸。 片刻之后一身棉衣的徐天亮走了过来,望着心情并不好的宁延,沉声说道,“可是殷都之事?” 要不说徐天亮聪明呢,一猜就猜到了。 “还记不记得我给你说过殷都有个叫杨昭肆的人?”宁延轻声问道。 “知道。”徐天亮眼珠子一转,双手搭在城垛上,慢慢说道,“你说他有将帅之才,若有机会定会招为己用。” 宁延点了点头,随后叹息道,“他没了。” 徐天亮显是一愣,随后收回双手,叹息道,“可惜了。” “二哥有信了,殷都还让他做大奉的丞相,但是却把大哥软禁在宁府,不让他上朝参政。”宁延继续说道。 徐天亮思量一下,苦笑道,“殷都是在用二公子威胁您和大公子,让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就目前来看,二公子的安全应该是可以保证的。” 宁延轻声点头,“杨昭肆是为救我二哥没的,可是根据飞鸿情报,杨昭肆早就应该死在了巴州护送太后和小王爷的途中,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殷都,这其中定然另有隐情。” “可能和太后和小王爷有关。”徐天亮揉了揉冻得通红的手,边揉边说道。 宁延转身看向徐天亮,看着这小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你说你知道这么多,为什么就偏偏跟了我宁家呢?” 徐天亮略带幽怨的看了一眼宁延,思索了许久后,一脸为难的说道,“被忽悠来的。” “滚!” 。。。 远在殷都的高昌双手缩在价值不菲的雪山白狐裘袍里,靠在暖塌上不停的打着哈欠,眼睛半睁开不闭的,一副随时都要睡去的样子,在他面前的乐秦则是正襟危坐,正将大奉朝廷上的大事小事系数告知这个登基不久的天子。 “巴州一事尚在调查之中,确实是疑点重重,但已经有了些苗头,相信不久就会有答案。”乐秦合上奏章,捋了捋胡须说道。 高昌伸了一个懒腰,随口嗯了一声。 “穆宗皇帝皇后公孙长屏在苏州绝食而亡,按照大奉国礼,应当将其凤体运往金陵冢与穆宗皇帝同陵而葬。” 皇帝高昌露出一抹不易被察觉的不悦,但很快就被掩盖下去,“她是父皇生前的皇后,理当如此,老师您就看着办吧。” 乐秦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在知道公孙皇后逝世之后,公孙康大病一场,至今都不能上朝。” 对于公孙康来说,太武二年是无比绝望的一年,长子公孙长风战死沙场口,身为天子的外孙惨死政变之中,唯一能依靠的女儿也绝食而望,老了老了的公孙康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公孙家竟会在一年时间里从山巅跌入谷底,一口气没上来的公孙康也彻底病倒,至此如日中天的公孙家直接垮台,在殷都销声匿迹。 高昌冷哼一声,“江南豪族?真是可笑,公孙家的资产如何处置您比朕清楚,朕就不再多管了。” 乐秦神色波澜不惊的点了点头,随后继续说道,“最后一件事是关于定州宁延的。” 提到这个名字,不仅让高昌猛清醒过来,就连乐秦神色都严肃了几分。 “宁延调兵入境,力压天师府,在定州站住脚跟,从他所发行的政令来看,此人却有些过人之处。”乐秦慢慢悠悠的说着,但是说的话分量很足。 袖口里的高昌双拳紧握,起身看向乐秦,“本想着让天师府牵制宁延,没想到这宁延以来就从天师府入手,到真是小瞧他了。” “天师府天师陆平远虽说能力平庸,但好在武道修为不俗,今日虽落败宁延,但他心中肯定不甘,日后若有机会,他会是我们对付宁延的一把利剑。”乐秦神色阴翳的说着。 “看来一切都在老师您的预料之中啊?”高昌面色平静的看着乐秦。 “宁延能拿下天师府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乐秦摇头说道。 高昌笑了笑,继续靠在软榻上,懒洋洋的说道,“有老师在,朕算是能高枕无忧了。” 乐秦起身颔首,“陛下过誉。” 第547章 冬已过,春将至 随着定州政令的公布,不算太平的太武二年也终于被画上了句号,时间来到了神英元年。 新年的苍同城大街上张灯结彩,喜庆辉煌,在宁延的授意下,由徐天亮亲手操办的五百盏红灯笼挂在了苍同城的大街小巷,对于宁延来说这不值几个前,但却让刚刚经过战争洗劫的苍同城百姓心里感到一丝莫名的暖意。 正月过年,阖家团圆之时,苍同城内的州牧府内,虞兮柠模仿着他们青州彩灯的样式做了不少花灯,形态各异,飞鸟走兽,寺庙楼阁应有尽有,就像之前在项州时那样,但不知为何大家就是开心不起来,尤其是宁延。 宁延一个人坐在院子中,看着院子角落里悬挂着的花灯,一言不发。 “嘭。”拿着酒壶和酒杯的虞兮柠突然走到宁延身边,负气似的将手中价值不菲的酒壶摔在桌上,随后在自己和宁延面前放了两个酒杯,已为人妇的虞兮柠身着金黄衣衫,身段窈窕,风情万种。 “州牧大人,不知道能否赏脸陪小女子喝上几杯呢?”虞兮柠撅着嘴走到宁愿面前,双手叉腰看着宁延。 宁延被虞兮柠幼稚的举动逗得直笑,“不知姑娘酒量如何,今日天色已晚,若是酒醉,可要小心他人不轨之心啊。” 说罢的宁延径直起身一把搂住面前女子的芊芊细腰,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四目相对。 虞兮柠举杯而起,一只手勾着宁延的衣领,声音轻柔,贴在宁延耳边说道,“那就看州牧大人有没有这个酒量了。” 宁延一把接过虞兮柠手中的酒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随后直接吻在女子樱桃蜜唇之上。 桌上的酒壶从一壶变成两壶,变成三壶;最后变成一坛,三坛;喝到最后夫妇两人脸颊泛红,院中酒气冲天。 少年州牧靠在亭柱上,抬头说道,“大哥来信了,过年那天,敦煌城下了一场大雪,落雪齐膝,得知二哥还在殷都的二姐顶着漫天大雪启程去了殷都。” 虞兮柠趴在桌上,两只手捧着脸,直勾勾的盯着宁延,“你是担心二姐的安全吗?” “二哥就算被软禁也是当朝丞相,袭击丞相夫人那不是找死,再说了护送二姐的是李凤荷的红纸营,除非大过年的有人想去见阎王,否则还真没人敢对我二姐动手。”宁延苦笑的摇了摇头。 “那我觉得你应该替你二姐感到开心,她去殷都的话,他们夫妻二人就能团聚了。”虞兮柠眨着眼睛说道。 “可那殷都无疑是龙潭虎穴,进去容易,出来难。。”宁延吐出一口浊气,无奈说道。 “将二姐自私的留在项州而剥夺她和二哥夫妻之间的感情,这对她来说也不公平。”虞兮柠起身摇头道。 宁延转身看向自家妻子,轻笑道,“所以我默许了。” 虞兮柠起身走到宁延身边,在心上人身边坐下,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呢喃道,“我知道你不想让你在乎的人出事,但又不得不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出事,你担心二姐,我明白。” 此时的宁延变得格外成熟,他轻轻握住虞兮柠的手,“终有一日,我要亲自去殷都,打开宁府大门,把我二哥二姐接回来。” 虞兮柠默不作声,她相信宁延做得到,准确来说不管什么事,她都相信宁延能做到。 。。。 柳州,宜兴城。 正月的宜兴城同样热闹,借着商业一步步壮大的宜兴城更显恢弘热闹,大街上人山人海,商贩叫卖声络绎不绝,城中小儿玩闹,嬉戏叫喊声不断传入望春阁雅间内对弈的两个老人二中。 二人都是神色紧绷的盯着桌上的棋局,身为柳州牧的陆凉庆率先落子打破僵局,与他对弈的老人露出一抹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后捋着胡须笑道,“陆大人还是棋高一着啊,老夫自愧不如啊。” “哈哈哈,李掌门承让了。”老州牧端起桌上青梅酒,饮下一口。 棋局最终以州牧陆凉庆的巧胜而告终,柳州第一宗门徽山冢的掌门李长贺挥了挥手,身后的弟子便会意的将桌上棋盘撤下,换上几盘精致美味的小菜。 雅间内仅剩两个老头,窗外是百姓在欢庆新年,老州牧一杯酒罢,放下酒杯后开始不免闭目凝神,似乎是在欣赏外面聒噪的叫喊声。 “若是大奉能天天如此,那该有多好。”闭眼许久的老州牧突然感慨道。 与老州牧交情不浅的的李长贺点了点头,“若是这样,你也能安心回北边安享晚年了。” “哈哈哈。”老州牧再度一笑,“一时半会的走不了了。” “朝廷那边是不是来人了,他们动作是真快啊,柳州就这么大,宜兴城就这么大,要想找个人用不了多久。”李长贺神色突然严肃起来,看着老州牧沧桑的侧脸,好心提醒道。 他陆凉庆又何尝不知,当时他秘信十三封让杨昭肆不要逞匹夫之勇,宁枫的背后是宁家,那平川王敢谋划出太武政变这么一出大戏就不会冒然得罪宁家,而且一旦他出事,殷都必然会调查巴州一案,一旦东窗事发,那才是真正害了宁枫,害了他,更害了好不容易才过上安生日子的太后和小王爷。 只不过他的秘信并未劝住正在气头上的杨昭肆,当杨昭肆身死的消息传到柳州的一瞬间,老州牧就赶紧派人去盯着殷都的一举一动,一旦情况有变,也能第一时间转移太后和小王爷。 国师乐秦的手段也确实高明,一个月不到就发现了巴州遇袭一案的猫腻,并且很快就查到了柳州,但柳州毕竟是他陆凉庆的地方,经营多年,想这么轻易找到董太后还是没那么容易。 “二公子重托,不敢大意啊。”柳州牧浅笑道。 李长贺知道陆凉庆是宁家军出身,对宁家感情非比一般,当年宁枫远游除了和自己相谈甚欢外,还去见了陆凉庆,至于两人说了什么,那他不知道;但是李长贺知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朝廷与宁家反目,陆凉庆会好不犹豫的站在宁家这一边。 “把他们娘俩送到徽山吧,他朝廷查的再厉害也不会查到我徽山冢。”李长贺叹气道。 一旁的老州牧侧过身子看了看这个徽山冢的掌门,摇头笑了笑,“你那全宗上下好几千弟子呢,连累不起啊,还是让他们留在城里吧,别再折腾了。” 李长贺没在多言,一旁的老州牧继续说道,“过几年吧,再过个十年半载的,等到王爷长大成人了,那个时候我若还在的话,就把他送去项州,让大公子带带,至于他是想报仇雪恨夺回王位,还是愿意做一个普通人,就随他了。” “你还真是小心眼,我徽山冢就再家门口呢,怎么?害怕我李长贺恃宠而骄,说门中有个王爷自此之后便在大奉无法无天?”李长贺笑着反问道。 “小王爷的骨质我看了,资质平平,日后怕是凝不出真气,修不了武道啊。。”老州牧轻声一笑,皇室中除了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妖怪,一般很少有人选择武道,他们的重心都在钻研帝王心术和君臣之道,哪有心思再修武道。 李长贺释然说道,“陆大人真是有心了啊。” “说真的,岁数也大了。”陆凉庆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舍。 两人吃着小菜,对饮数杯,再窗外热闹的欢笑声中迎接着新一年的到来。 。。。 定州军征兵一事很快就被传的沸沸扬扬,在定州宁延征兵到还算顺利,定州百姓本就对北蛮恨之入骨,这一听说定州军要征兵,那是相当踊跃;坐上定州牧后,宁延才知道不仅仅是项州边境常年不得安宁,定州也是一样,靖州那边同样如此,北蛮袭扰不断,靖州方面采取的是固守不动的防御方阵,也可以说是被动挨打,等着人家打上门后才会出兵;项州可不一样,疾风营常年驻扎在边关,你北蛮敢来我疾风营就敢叫你有来无回,和北蛮几乎是月月打仗,一年一小打,三年一大打,打的疾风营的将士是越战越勇。 倒是这定州,之前张醒山倒是有心想要主动出击让北蛮知道知道定州的厉害,怎奈手中人手不够,满打满算就这一万人,镇守平牢关都觉得不够人手,哪里还有人手支持他主动出击啊。 这边的宁延在征兵,殷都的朝廷确实吵得不可开交,也不知道从哪冒出这么多的肱骨之臣,纷纷嚷嚷说宁延没有兵部征兵令就敢私自调兵,这是心怀叵测,居心不良,说他宁延想要裂土封疆,更有甚者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宁家,说宁家有项州军还不够吗?非得还要整个定州军。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若是之前于公明他们在,哪里轮得到这些人在太和殿上吵吵嚷嚷。 对于这些清流,高昌也是一笑置之,不理不睬,就让他们闹去吧,对于宁延定州练兵之事,也没过多再说,兵部的征兵令也是不给,双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他高昌不怕宁延不征兵,就怕他不征兵。 第548章 宁延举酒谢来客 初春的定州还是有些微冷,不过好在北边无战事,神英年的开年还算顺利。 往年的时候过了正月还会下几场小雪,今年的老天爷有些吝啬,滴雪未下;定州五大军的主帅到底由谁来担任,宁延还拿不准,吕翊掌管飞豹军这是肯定变不了的,舒鸿,舒钧兄弟二人执掌两军也是问题不大,神虎军和地蟒军就交给他们兄弟二人,可还有两军呢,这主帅人选是个问题啊,本来宁延是想把杨昭肆收为己用,让他统领一军,但很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个时候的宁延才明白兵书上的一句话,那就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从家中出来后的宁延就一直在想这件事,这思来想去难不成他要去项州找大哥接人?也不算借,毕竟他在红纸营还有人呢。 定州军扩军之事开展的很顺利,按照宁延的想法,等到五大军人员初选结束后就直接去拉去边关训练,按照疾风营的训练方法,让他们去战场是见见血,争取一两年内就从新兵蜕变成一支有不俗战力的军队。 宁延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定州府,今天的州牧府似乎有重要的客人来访,看着里里外外的衙役严阵以待的样子,不知道的以为是来了钦差大臣呢。 宁延淡然走进去,随手抓起身边的衙役问道,“今天是有人来找我?” “回大人,是有一个,他说他是从千里之外赶过来的,是大人您的故友,听闻大人高升,特来庆祝。”门口的衙役恭敬的说道。 “千里之外?”宁延不免摸了摸脑袋,千里之外的好友?想来想去能称得上千里之外还有点也就那个人了吧,但是他应该不会来定州吧;除此之外,不会是殷都那老国师派来的杀手吧? 想来应该也不会,那老王八蛋都是玩暗的,来者就是客,既然人家来庆祝自己高升,那就没必要伸手去打笑脸人,心理建设结束后,宁延一步迈入中庭,此刻的他还真想看看这个故友到底是谁。 走进正厅,就看到一个穿着淡金色锦衣,腰缠玉腰带,头发扎在脑后,体型消瘦但却容貌白皙俊逸的少年公子正坐在一旁的客座上,少年气质不俗,举手投足间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书香气。 书生少年看到宁延入府,缓缓起身,虽是多年未见,但彼此之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宁兄,不,现在该改口叫一声宁州牧了,许久未见啊。”少年双手叠起,冲着宁延含笑作揖。 宁延先是一愣,还真是他!随后哈哈大笑,走上前去扶着眼前身份不俗的书生,随即眯起一双俊美眸子,盯着面前的书生,“还真是许久未见啊。” 身边的衙役看到自家大人和眼前公子如此熟络,心中的警惕也就淡了一些,随后宁延转身说道,“你们去准备酒席,再备两壶青梅酒,本少爷今天要好好喝两杯。” “是。”身后的衙役拱手退去,宁延则转身看向身后公子,神色略带玩味的说道,“千里之外的故人,可愿意与本少爷一醉方休啊?” 举止不凡的公子点了点头,淡然一笑,“那求之不得。” 没过多久,酒宴备好,宁延带着少年公子入席就坐,酒宴安排在府内后院雅间,没有宁延的准许,绝对无人敢靠近,遂而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入座后的宁延望着面前的公子,眼神中之前的熟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耶律兄,你还真是胆子大啊,两国战事刚刚结束,你就敢光明正大的来我定州,就不怕我定州来时容易走时难啊?” “哈哈哈。”被宁延点出身份的北蛮皇孙耶律长齐哈哈大笑,“宁兄这就说笑了,当年我能让你安全的前往北境天山,那今天你就能让我安全的回到汗国,毕竟,你欠我一份人情。” 人情这东西,还真是不能多欠啊。 被耶律长齐这话逗笑的宁延死死盯着面前的北蛮皇孙,而眼前的皇孙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淡然自若的拿起桌上的象牙筷,开始品鉴起宁延为他准备的酒席,边吃边点头,“久闻你们中原美味颇多,佳肴不断,今日看来还真是如此啊。” 宁延皱了皱眉头,沉声道,“这只是冰山一角,再往南边走走,那边的美味才是真正的珍馐。” 耶律长齐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江南青梅酒,凑到鼻尖闻了闻,“绵软温和,好似女子那曼妙身姿翩翩起舞,又好像那雨中弱柳随风摇曳,宁兄,这就是你之前口中念念不忘的青梅酒吧。” 宁延也给自己倒上一杯,两人同时默契举杯,白玉酒杯在空中发出碰撞的清脆声,一杯下肚,耶律长齐细细品鉴,最后呼出一口气,“确实是好酒,细腻温柔,回味无穷;但是比起我们汗国的马奶酒,还是少了一些刚猛之气,就好像芳华女子与马上壮汉的区别。” “你这评价倒是中肯。”宁延放下酒杯,轻声一笑,“不过你若是喜欢烈酒,我们大奉倒是不乏烈酒,蜀州黄酒,潞州汾酒,雍州绿蚁酒,都是不弱于你们马奶酒的烈酒,喝烈酒谁都可以,但是能品鉴真正的佳酿的人却不多。” 耶律长齐灌了一口酒,一边回味一边直入主题,“宁兄,你是我见过的人中少有的具有枭雄之气的男子,我知道你不愿意归附于我汗国,我也不勉强;但如今中原王朝朝廷巨变,天子更迭,你宁延就算是真的一心为国,但是那中州殷都的中原天子就认为你是一心为国吗?他为何让你来定州,你应该也比我清楚,今日我冒死来此就是不希望你做了他人嫁衣,更不希望你与我汗国为敌。” 宁延抬头望向窗外。 耶律长齐继续说道,“如果说之前坐拥项州可以成事,与殷都分庭抗礼,那么现在你有了两州之地,那就有了伏虎南下的资本,中原大奉朝坐天下坐了千年,换人做也不是不行。” 宁延摇了摇头。 耶律长齐晃着酒杯,反问道,“难不成你真的要做一个忠臣?” 少年州牧苦笑道,“那不然呢?这天下我宁延真没有兴趣,不过你说的话本少爷还是很认可的,我也不想与你们北蛮为敌,只是你们的慕容灼灼不同意啊。” 耶律长齐同样苦笑,“还说这事呢,慕容灼灼本来打算占据定州,以定州为跳板南下中原,结果被那个北地僧一折腾,到手的定州没了;汗爷爷虽然不高兴,但慕容灼灼怎么说都是打下过苍同城的,最后汗爷爷还是给了赏赐,这不听说你做了定州牧,他还想着和你好好过两招呢。” “你看你看!”宁延继续喝下一杯局,反讽道,“你还说不想与我为敌,这慕容灼灼都快盯死我了。” 耶律长齐只是不停喝酒,很快一壶酒就被他喝完了,宁延也很会意的将自己的酒壶递过去。 “你我都是苦命人。”耶律长齐没由来的说了这么一句,听的宁延一愣一愣的。 “你还苦命啊,你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日后是要继承北蛮大统的,你若还苦命,那天下其他百姓还怎么活啊。”宁延忍不住说道。 “用你们中原话来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耶律长齐装模作样的说道,惹得宁延一阵发笑。 容貌清秀的北蛮皇孙斜眼看着宁延,突然笑道,“还记得当年你我说过的话吗?” “当然记得。”宁延大手一挥,一副洒脱模样,“等到日后你我都功成名就了,好造就一副平安盛世,天下。。天下大同。” 耶律长齐喝完了酒,将两个空酒壶放在手边,宁延去拿酒,结果发现一滴都没有,“你都不问问我还喝不喝。” “要不说你们中原人小气呢,都做到州牧了,招待客人才两壶酒,不如我们汗人。”耶律长齐笑着摇了摇头。 宁延无奈,拿起手边的茶杯,想着下次这家伙来可得多准备一点了,这小子虽然酒量差,但他能往肚子里灌啊。 很快这个本该和自己针锋相对的少年皇孙说了一句比让人在冬天喝下一杯热酒还暖心的话,“我说的不是这句,而是另外一句,若是日后那中原容你不得,就来我汗国吧,哪怕你不上一言,不献一策,我照样欢迎。” 宁延指了指自己,嘿嘿一笑,“我啊?” “对!”耶律长齐点头肯定道。 宁延直挺挺的靠在椅子上,感慨道,“啧啧,不错,这两壶酒没白给你喝,倒是给我找了个好去处。” 耶律长齐哈哈大笑,不接这个话茬,“有你这话就足够了,今天我这趟没白来。” “什么时候回去啊?”宁延轻声问道。 耶律长齐想了想,“喝完酒就回去,来的时候被你手下盯上了,早点走好,省得你为难。” “应该是池叔叔吧!”宁延叹息。 “叔叔?”耶律长齐仔细的想了想今天来的时候碰到的那个穿着好似车夫一样的男子,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吧,那人手里抱着一把不错的剑,看起来是个剑术大家。” 宁延应该知道是谁了,慵懒道,“我大奉最不缺的就是剑术大师。” 耶律长齐投过去一个白眼,“不包括你吧!” 宁延平静的点了点头,“回去的时候带点糕点青梅酒什么的,这在你们那可买不到。” “不用你说我都知道。”耶律长齐学着中原文人摇着扇子。 “记得付钱,我这小家小业的,不比你耶律少主有钱。”宁延似乎是故意为了气耶律长齐才说的这么一句。 果然这话引得耶律长齐一阵白眼,“你是真抠门啊!” 第549章 北部无事,交州风起 出苍同城后就是一片荒野,手握竹扇,腰胯白马的耶律长齐正慢慢悠悠的朝着北边晃去,对这一趟的定州之行,他倒是还挺满意。 宁延不出意外的拒绝了自己的好意,在他做出前往定州这个决定的时候,还挺犹豫的,他既担心宁延会答应自己的,又害怕宁延拒绝自己;如果他答应了,那他还是当初和自己初次见面就敢开怀畅饮的宁延吗? 他的心里还是希望宁延拒绝的,最终的事实也证明他没有看错人。 可是,有这么一个对手存在,对他们来说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约莫走了十里地,一旁的废弃村落中突然走出三个穿着百姓服饰的男子,他们齐刷刷的站在耶律长齐身前,行着北蛮军礼,“少主。” “久等了,我们该回去了。”耶律长齐沉声说道。 眼前的三人便是当年在杏花村被耶律长齐收为己用的宋奎,张秀成,韩培三人,现在的三人无论是气质还是言行举止都透露着一股军人气息,这也是多年军旅生涯的结果。 “少主,就这么回去了?”宋奎意外的说道,他们少主费了这么多心思,甚至不惜花费千金来隐藏自己行踪来到定州结果就是为了见那宁延一面,这多少让宋奎感到不值当;尽管宁延的名字在北蛮传的神乎其神,可他仍然觉得一个小小的州牧怎么能配得上身负皇家血统的少主亲自拜访呢。 “该见的人的人见了,该说的话说了,不回去干什么?留在这里找死啊。”耶律长齐轻笑道。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宋奎赶紧解释道,“只是替少主感到不值。” “其实很值得。”耶律长齐笑了笑,从袖口里取出一小坛青梅酒,晃了晃瓶子,“毕竟喝到了青梅酒。” “啊?” 耶律长齐未再多言,一马当先便朝着边境狂奔而去,身后三人紧随其后。 。。。 耶律长齐走后,宁延走上敦煌城头,目送这个伪装成书生的敌国皇孙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一望无际的黄沙中。 少年州牧一边敲打着久经战场的城垛一边默默感慨,这耶律长齐胆子是真大啊,敢直接来定州找自己,是真的相信自己不会动他还是在别有心计啊? 徐天亮悄悄的走上城头,站在宁延身边,发觉身边多了一个人,宁延笑着打趣着自己的左膀右臂,“本少爷可以忙里偷闲送送故人,你可不行啊,这定州还得靠你啊。” 徐天亮笑了笑,“有飞鸿一路盯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我不是不相信他。”宁延故意迟疑了片刻,没有说出来,徐天亮也是心领神会。 “这耶律公子的身份要是泄露了,一旦闹到了殷都,可有你我受的。”徐天亮摇头苦笑道。 “所以说呢。。” “刚刚你和耶律公子吃饭的时候,清秋把厢儿带过来了,二夫人去殷都的时候没带着她,大夫人一合计,就让清秋带厢儿来了,我自作主张把厢儿送你府上了。”徐天亮站在宁延边上,轻笑道。 宁延回头看向徐天亮,越看徐天亮越觉得他特别像那些满腹经纶的读书人,但他的读书人和耶律长齐的不一样,人家一看就是那种出生书香门第的富贵书生,而他更像是寒门所出的贵子。 “谢了。”宁延沉声一笑。 “对了,你招人招的怎么样了?”宁延追问道。 提到这事就感到头皮发麻的徐天亮摇了摇头,苦笑道,“朝廷那边说了,今年国子监结业的学子全部补充在了殷都和其他各州,咱们州没有名额,再说了,就算有名额,就现在你在殷都的名声,也不一定有人愿意来;所以现在咱们的官员缺口只能靠咱们自己解决,不过就现在的结果来看,并不理想。” 去年北蛮南下,定州有骨气的官员全部几乎都牺牲在了战场上,而那些苟活下来的不是辞官就是跟着慕容灼灼去了北蛮;本来就没剩下多少的官员又被宁延一折腾更所剩无几了,而这些所剩无几的官员中能委以重任的更是屈指可数。 若不是因为官员缺口太大,他徐天亮至于年纪轻轻就天天掉头发吗? “不想给就算了,本少爷就不信离了他国子监我定州还活不成了。”宁延赌气似的说道。 “在等一两个月吧,等到彻底开春了,去雍州和靖州看看,看能不能招些人过来,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找钱大人帮忙了。”徐天亮叹气说道。 想来想去除此之去,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就在两人谈话之时,一只信鸽从远处飞了过来,在宁延头顶盘旋,一看就是飞鸿信鸽的宁延伸出手臂,信鸽直直落下,打开信鸽腿上的信件,看完后的宁延神色无比严肃。 从宁延手中取下信件的徐天亮看完后也是神色紧张,“南边出事了。” 。。。 交州,镇南关。 太武政变对镇南关的影响并不大,你殷都的天子换来换去,镇守镇南关的还是他们,不管你殷都如何闹腾,只要他们保证边境安全,不让外族有机可乘就已足矣;不过随着初春的到来,镇南关外的南戎和南越似乎变得不安分了起来。 正月刚过,镇守镇南关的周秉业就接到了斥候的军报,说是南越与南戎联合发兵二十万,不日北上,妄图攻破镇南关,直取交州。 看完军报后的周秉业不敢大意,平日里这些南边蛮夷也会扰关,但都是些小打小闹,不过几百人,多了也就几千人,对他们来说根本不足为虑;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可是二十万联军,搞不好就真的阴沟里翻船了,毕竟他们镇南关满打满算才不过三万人。 看完军报后的周秉业不敢耽搁,直接将军报原封不动的送去了殷都,这下可让刚安宁下的殷都又热闹了起来。 如果说慕容灼灼南下是在乐秦意料之中的话,那么这次南边出事就是打了乐秦一个措手不及。 这打仗打的是什么,是钱,是人,是粮食。 经过数日早朝的商议后,高昌大手一挥,直接任命周秉业为平南将军,统领三万交州军死守镇南关;若是放在之前还能让汕州的镇南军支援一下,现在连汕州自己都是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上他们交州啊。 此时的周秉业站在军营前一边看着手下操练,一边打开殷都兵部的调函,看完后整个人脸色一阵铁青。 旁边的老姚慢吞吞的走过来,打着哈欠问道,“朝廷那边什么意思啊?” “不给人,不给钱,不给粮食。”周秉业的总结倒是精辟。 老姚沉声一笑,其实他们也不指望朝廷能给他们多少帮助,同样都是边军,看看人家北地军,项州军,还有之前的镇南军,再看看他们交州军,这差距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啊,“就算不给这仗也得打啊。” 周秉业感慨道,“咱们都在这守了几十年了,就算死在这里也没什么,可我就是担心大小姐,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到了阎王爷呢,我可没办法给老将军交代。” 老姚大概是猜出了周秉业的心思,笑眯眯的说道,“这个就别担心了,要是咱们真的顶不住了,我就派人把小姐送到桂郡,在哪里你总放心吧。” 周秉业摇头苦笑,“放心。” 时间一天天过去,斥候送的关于南戎和南越的情报是一天比一天频繁,已经是一天一送了,而最新的情报显示,南戎和南越的大军已经到了距离镇南关不足五十里的地方了,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就能打过来。 此时的镇南关也许是感觉到了战事即将来临的缘故,整个镇南关内的气氛格外沉重,弓弩,落石,滚木,火油这种守城器械被一件又一件的送往城头,将士们的脸色也不再像之前那么轻松,而是肉眼可见的严肃,整个镇南关似乎都笼罩在了一股战斗即将来临的压抑之中。 这天素素起了个大早,将准备好的柴火扛在瘦小的肩膀上送往火头军的营房,她能明显感觉到是有大事发生了,在镇南关这么久,见多了慷慨赴死和生离死别后,素素也变得对战争敏感了起来,在这种氛围下成长起来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到战争来临的前兆。 一旁的老姚看到素素扛着柴火走过来,赶紧冲上去取下大小姐肩膀上的柴火,心疼的说道,“哎呦,我的大小姐,谁让你干这些活了,您啊快去歇着吧。” “没事,姚叔,我能行的。”素素抹了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微微一笑。 看着眼前穿着粗衣,被晒得黝黑的大小姐,老姚心中不免心酸,谁家的大小姐天天吃着粗茶淡饭跟一群糙汉子住在一起啊? “大小姐,这些粗活累活您交给我们就行,可别把您给累着了。”老姚担心的说着。 素素摇头一笑,“姚叔,我可不累;我听少爷说他们项州有支军队里面全是女子,女子从军,那可要比我累的多呢,我呢,虽然不能像她们一样上阵杀敌,但是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小活,还是可以的。” 老姚无奈摇头,看着素素如同林中春花一般的笑容,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第550章 镇南锁英灵 天刚蒙蒙亮,空气中的雾气还没散去,一声声粗劣的号角从长苏山深处传来,千山飞鸟,走兽齐鸣,就像一把利剑插在长苏山中央的镇南关城墙上,烽火连绵,擂鼓不断,与远处的号角声不相上下。 和南边蛮夷打了半辈子仗的周秉业一听那号角声就知道这群蛮子耐不住性子要攻城了,于是在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之前,让守军提前上了城墙,他自己也是戎装在身,肃立城头。 鼓声吵醒了正在熟睡的素素,素素着急的穿上衣服走出房间,看着来往不断的将士,火急火燎的往火头军营房赶去,此时的老姚正在为马上赴死的将士们准备早饭,一碗清粥,三两个窝窝头,加上一大锅红烧肉。 老姚扛起一大锅煮好的红烧肉来到火头军军营之前,很快,扑鼻的肉香就弥漫在镇南关中,三两个月都不一定能见到一顿肉羹的将士们闻着这扑鼻的肉香,一个个馋的眼睛都绿了,可是尽管如此,那些赶赴城头的将士还是没有一个停下脚步,哪怕只是喝一碗粥,吃一口肉。 老姚不停的叫喊着,“兄弟们,来吃块肉吧,刚出锅的红烧肉,可香了。” 边上的素素直接冲出去拦着往来的将士,“大兄弟,这里有热粥窝头,还有红烧肉,吃一口再走吧。” 然而这些来来往往的将士只是远远的看一眼,然后便扭身往城头走去。 “大兄弟,吃上一口吧。”素素一把拦下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精壮将士,死死的拉着他的手臂。 戍边十年的将士赶紧抽开胳膊,冲着素素拱手行礼,“大小姐,您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前线告急,在下还要赶赴战场,实在抱歉。” 说罢,男子回头看了一眼案板上的大肉块,咽了一口唾沫便扭身而去。 望着将士远去的身影,素素心中有股说不出的难受,但很快,她就再次拦下一个小战士,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穿着不合身的盔甲,整个人又瘦又小,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小弟弟,去吃点东西吧,有热粥,有窝头,还有红烧肉。。” “大小姐,我们都统说了,这肉不是给我们吃的。”年轻的小将士很是为难的说道。 “那个都统说的,你告诉我,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本事连饭都不让人吃了。”一听这话,素素瞬间火大,将士们豁出性命的在前线打仗,结果到最后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这说出去让天下人怎么看他们镇南关,让天下百姓如何还敢相信他们镇南关。 看到大小姐生气了,小将士赶紧着急的解释道,“小姐,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们都统说了,这些肉不是给我们吃的,而是给活下来的兄弟吃的。” “什么?”素素愣了愣,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小将士转身看了一眼旁边的红烧肉,馋虫都能从他眼睛里冒出来,“都统说,我们这些人上了战场就是生死难料,与其把这些好吃的带到了阴间,还不如留给活下来的兄弟,让他们吃饱喝好后,替我们报仇,继续上阵杀敌。” 看着小将士渴望又决绝的眼神,素素心中瞬间涌出一股莫名的心酸,她止住泪意,带着小战士来到老姚面前,老姚也是赶紧盛来一碗红烧肉,专门挑大块的拿,素素声音哽咽的说道,“别管你们都统,你吃你的,要是他问起的话,就说是我让你吃的,让他有什么问题来找我,我亲自和他说。” 小将士怯生生的趴在碗边,使劲的闻着红烧肉的香味,似乎想要把这种香味刻进自己骨子里,闻完后,小将士满意的笑了笑,放下碗筷后兴冲冲又兴冲冲的跑回了属于他的军伍中,只见他笑容灿烂,不停的给素素回头招手,似乎嘴里还在说着什么话。 可是鼓声太大,将士们奔赴战场的脚步声太大,甲胄之间摩擦的铿锵声太大,盖住了小将士的声音,让素素尽管很努力去听但最终还是没有听清,只能从小将士的口型中隐约读出两个字:等我。 等他从城墙上下来,再大口吃肉。 城头上的鼓声越来越急,片刻之后,怒吼冲杀声渐起,火头军营前也不再见一人。 “哇。。”情绪崩溃的素素直接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她伤心的不是将士们一个个不惜生死的捐躯赴国难,而是心疼那个小将士连一口肉都没吃上就上了战场。 老姚慢慢走过去,不停的拍打着大小姐的后背,柔声说道,“打仗嘛,就是这样。” 大小姐并非不讲理之人,可是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女子,人们都说女子多情爱流眼泪,素素也不例外,情到伤心处,眼泪自己就下来了。 镇南关前线战场,一上城墙就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那些穿着鹿皮藤衣的南戎将士一个个就跟疯了一样,张牙舞爪的就往城头上冲,镇南关雄立长苏山,城墙高耸,这些蛮人带着自制的藤条钩索不要命的往前冲。 这些身形矫健如猿猴般的南方蛮夷各个都是丛林好手,攀爬登山也是不遑多让,即便是只有一条藤绳,这些南戎人也能如履平地;看到如此一幕的周秉业脸色骤变,他们人数不占优势,若是被这些蛮夷爬上了城墙,入了城关,那他们的胜算就岌岌可危了。 想到这里,周秉业直接来到城垛处,拉弓搭箭,三箭三命。 随后直接扛起一坛火油大喊道,“扔火油,烧死这群狗日的。” 所谓的火油便是从棕榈梧桐树上提取出来的树脂加入一定量酒水后的产物,这种火油遇火则燃,火势凶猛,是战场守城用以对抗云梯藤索的不二之选。 “咚咚咚。”一坛接着一坛的火油被扔下去,只见周秉业拿起火把,直接丢了下去,身后将士亦是如此,顷刻间,烈火滔天,黑烟弥漫,城墙下的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借助着火油,周秉业他们也算是挡住了南戎和南越来势汹汹的一波攻城。 一场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的攻城战从拂晓打到正午,战后的城墙上铺满了牺牲将士的尸体,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焦糊味闻的人直作呕。 牺牲了将近一千将士,受伤的将士高达三千,这才只是第一天。 冲着牺牲的将士三躬行礼,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随后便有附近山里的百姓来到镇南关,将这些英雄的尸首带下去,葬在长苏山。 城下焦黑一片,有镇南关的将士也有被烧成黑炭的蛮子,远处茂密的深林中,还隐藏着将近二十万蛮夷大军,火油这种物资不比落石,滚木,这种东西放在任何一个关口都是稀缺物品,他们镇南关的储量也不多,按照这次这么个用法,两三次就没了,所以啊,还是得省,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能用。 翌日清晨,号角声再起,南戎大军再度攻城,周秉业再度现身城头督战,身材魁梧的平南将军站在城头,使劲盯着眼前的蛮夷大军,昨天的失利并不能打消这些蛮夷对交州贪婪的念头,大军前压,最前面的南戎兵凶神恶煞,挺着堪比两个成年人的壮硕身躯,拎着大斧走在最前面。 镇南关城头上,一排排箭矢正对着城下之敌,经过昨天的激烈一战,镇南关将士的血气算是被彻底的打了出来,一个个神经紧绷,双目通红;蛮夷大军行至城下百步之时,最前面的南戎壮士怒吼一声,如同荒野之兽。 一声怒吼完毕,身后密密麻麻的蛮夷大军如同满天蝗虫一样冲向城头,周秉业拔剑怒吼,“放箭!” 天空飞矢,收割着杂乱无章冲刺的蛮夷军性命,这些蛮夷也是仗着人多,硬生生踩着同胞的尸体来到了镇南关城下,藤索再起,和昨天是如出一辙。 周秉业直接扔掉手中弓弩,拔出腰间佩剑,站在城头,双手死死握住剑柄,怒吼道,“大奉男儿,当死战不退,与镇南关共存亡。” “死战不退,与镇南关共存亡!” “死战不退,与镇南关共存亡!” “死战不退,与镇南关共存亡!” 。。。 将士们的怒吼声一层盖过一层,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当下镇南关的将士恨不得将下面的蛮夷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擂鼓声再起,上来就是三通急鼓,宣告着战事的紧张,“杀!” 随着周秉业挥出长剑的一声怒吼,一时间刀光剑影,残肢断臂,鲜血飙飞,那些妄图冲上城头的蛮子都会被一杆长枪捅穿胸膛,或者被一刀斩首,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即便如此,这些人还是不要命的往前冲,而镇南关的将士一个个也如同钉子一般钉死再来城墙上,来一个杀一个,毫不手软,有些老卒甚至都把手中大刀坎钝了,眼看刀口卷曲,直接扔掉拿起边上牺牲兄弟的大刀,眼泛泪花,继续杀敌,一刀接着一刀。 战场上,一个刚入军营不久,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孩子穿着并不合身的铠甲,缩成一团靠在城垛上,手里死死攥着比他还要高出一头的长枪,浑身发抖;在他的边上是刚刚被一个南戎兵消去半个脑袋的老卒。 这个老卒他认识,是他的什长,从他来到镇南关的第一天起什长就告诉他年轻人在战场上都想建功立业,可是在他这里,他从来不教自己手下的人如何建功立业,而只教他们如何活下去;平日里碰到小股蛮子扰关,什长都会让年轻人跟在自己身后,看他是如何取巧将这群树上的猴子骗下来,然后射成筛子,最后一刀砍下脑袋,笑着回去换取军功。 就在刚刚,一个南戎兵借助藤索冲上了城头,看到南戎兵那张涂着五颜六色的黑脸时,年轻小卒直接愣住了,这还是年轻的小卒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南戎兵,那张脸直接吓得他愣在了原地,手中的长枪也忘了举起来;然而面前的南戎兵可不会手下留情,常年穿行山林的南戎兵直接挥刀就往他头上砍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过来,是自己的什长,他一把推开自己,将自己暴露在南戎兵的大刀下,一刀下去,整个人连喊叫声都没有发出来,就被消去了半个脑袋。 好在是周秉业来得及时,一刀将那个南戎兵斩下城头。 前一秒还在和告诉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以自己性命为重的什长就这么倒在了自己面前,年轻小卒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从自己来镇南关开始到现在站在这里,他的勇气都是来自己身边的什长,只要有什长在,他就不会害怕,可是那个话多到甚至有些唠叨的什长没了,就这么倒在了自己面前,临走之前的他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看着什长的尸体,年轻将士浑身颤抖,眼泪哗哗哗的往外流,昨天晚上他还告诉什长说大小姐和自己说话了,还给他盛了一碗红烧肉,等打完这场仗他就带着什长去找大小姐吃肉;听到这话的什长笑得半天都没合拢嘴,什长告诉他大小姐是个心善的好人,如果真的有一天他能跟在大小姐身边,一定要保护好大小姐的安全。 日落黄昏,战事结束,没有了火油的帮助,今天的镇南军打仗打得很吃力,死伤也比较惨重,若不是将军周秉业一直在城头上四处奔走,指不定那道防线就被南戎冲破了。 铁甲盖血的周秉业卸下沾满血污的头盔,一步步走在刚刚收到战争摧残的城墙上,每走一步就要看到几具尸体,走着走着,周秉业便来到了年轻将士面前,看着他蜷缩在城垛旁瑟瑟发抖的样子,这个峥嵘半生的将军瞬间怒火冲天,怒声吼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我周秉业手下不需要只会哭鼻子的孬种,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战场,离开镇南关。” 年轻将士抬头看去,看到呵斥自己的是大将军后,踉踉跄跄的起身,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周秉业,可能是因为敬畏,也可能是因为害怕,站起来的他还在止不住的发抖, “我不!” 倔强又稚嫩的声音回荡在镇南关城头,周秉业严以律己,对手下的将士要求更严,这一点倒很像当年的单方,尽管周秉业治军严整,但他很少冲着将士们发脾气,谁都没想到今天他们的大将军居然冲着一个年轻孩子发了脾气。 “不?不想走就把你的尿水给我憋回去,有什么委屈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有怨气往这些狗蛮子身上撒,听到了吗?”周秉业厉声喊道。 “是!”年前将士忍住泪意,大声喊道。 周秉业低头看去,在年前将士旁边盖着一块白布,白布下必定是一个镇南军的英雄,此时的周秉业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眼神变得温柔了许多,“想要替他报仇的话,明天就多杀两个蛮子。” “是,将军。”年轻的将士抬手抹着眼泪,哽咽着说着。 起身放眼看去,那绵延百里的城墙上,遍地躺忠骨, 。。。 中州,殷都。 镇南关开战的消息传到殷都,二十万大军攻城,这还是镇南关自建成以来所经历战斗中规模最大的一场,看着兵部的军报,龙椅上的高昌不免担心起来,要知道镇南关一共才不过三万守军,用三万人防守二十万人,这说出去也太过骇人听闻了。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镇南关开战没多久,汕州又来军报,啸南关外发现南戎兵,现在的啸南关可不是当年公孙长风在时的啸南关了,现在的啸南关守军不到一万,而且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当年有公孙长风的镇南军,不管是南戎,还是南越,都不敢妄动,这公孙长风刚没,这些蛮夷就找上门来了。 啸南关的规模要比镇南关还要大,防守难度自然更是要上一个层次,可是现在大奉的情况是身为天子的高昌年初刚下令备军,到现在怕是连新兵训练都没完成,哪还能抽调出人手去汕州啊。 对此朝堂上争吵不休,但是国师乐秦对此丝毫不慌,甚至还有些一切尽在他把握中的感觉,这就让高昌有些好奇,这乐秦要怎么解决汕州问题。 很快,乐秦就开口了,“陛下,老臣看来,此事无需紧张,汕州之事当从汕州解决。” “先生请讲。”对于乐秦,高昌一直都是恭敬有加,起码在外人看来是这样。 “汕州牧有舍为交趾土司,汕州土司对于领地和权力有着极强的控制欲,而啸南关背后就是交趾,一旦南戎攻破了啸南关,那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交趾,这些土司明面上对我大奉毕恭毕敬,可实际上那个手中没有给几万人马,之前公孙将军尚在,他们还能做个檐下鸟雀,但如今公孙将军为国捐躯,他们若是还想保住手里地盘那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我大奉庇护了他们这么多年,也该让他们报答报答了。”乐秦沉声说道。 乐秦这话还确实是有些道理,对于汕州的那些土司,朝廷的官员素来是看不上的,他们手握私兵之事虽然人尽皆知,但没人把他们当回事,毕竟有白羽军坐镇,他们的这点人手实在是不够看。 虽然汕州土司的这些私兵战斗力比值白羽军还差一些,但面对南戎兵,只要不是南戎主力,就都还有一战之力,这些土司养了这么多私兵,长此下去,恐怕是要生乱子,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们趁此机会,来波鹬蚌相争,到时候他们大奉则能坐收渔翁之利。 乐秦听后也不由得感慨乐秦不愧是老狐狸,这脑子转的真是够快的,他怎么就没有想到汕州还有一群土司兵呢。 乐秦一开口,下面的百官就都不在说话了,这些官员中一大半都是被乐秦提拔上来的,现在的乐秦可以说是整个大奉朝廷第一人,甚至有些事就连天子都做不了他的主。 高昌听后,一边鼓掌一边说道,“老师果然厉害啊,朕怎么就没想到呢;坐山观虎斗,果然好计策啊。” “陛下过奖。”乐秦神色平静的说道。 高昌的余光扫过下面群臣,看到下面臣子一个个神色迥异,心中难免生出一阵不满,但脸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诸位,对于国师的建议,卿等可还有异议?” “国师高见,我等并无他意。”下面的臣子一个个低头拱手,说话的时候还不忘看看国师乐秦的神情,真的是一点都不敢得罪。 他这个天子现在的地位确实是不如他这个老师啊。 汕州的军报抵达殷都后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再无消息;急得汕州牧在汕州是破口大骂,可是骂归骂,他总不能真的看着南戎杀入啸南关吧,无奈之下的他只能把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私兵送上战场。 在镇南关开战半个月后,啸南关遭到南戎袭击,战事爆发,但攻打啸南关的不过是一些小喽啰,与其说是攻城,倒不如说有故意佯攻骗取镇南关分兵的嫌疑。 再者,那啸南关作为西南第一大关,夺取的难度要可要比镇南关大多了,那些南蛮子也不是傻子,就算是送死也得送的有意义点。 夜幕来临,天子高昌来到西苑,看着之前的紫金殿慢慢的变成自己的西苑,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澎湃,坐镇天下,一览众山小,那可真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啊。 身后的小太监拿来棉衣给高昌披上,高昌余光扫过小太监,冷笑一声,可别小瞧这个太监,本来自己身边的太监是小时候伺候自己母后的一个老人,结果刚调来自己身边没两天,就被乐秦三言两语给调走了,安排了一个李公公来伺候他。 这个李公公是谁的人别人不知道,他高昌还能不知道吗? 看着西苑一天天建好,高昌心里也开始有了新的盘算,他可是大奉天子,总不能被乐秦拿捏一辈子吧。 不过就白天早朝上的表现来看,要想彻底摆脱乐秦,他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啊。 第551章 一叶障目,镇南雄关 殷都,宁府。 自从宁枫从刑部大牢出来后就一直被软禁在宁府,一次早朝都没上过,虽然明面上还是大奉丞相,然而却是有名无实;宁枫心中也清楚,他这个丞相是做给天下人看的,若不是因为自己大哥和五弟,只怕自己早就和于公明他们一样捐躯赴国难了。 闲庭下的宁枫看着院中冒出新芽的柳树,放下手中的圣贤书,注视良久。 身后一红妆女子双手捧茶从内厅探出半个身子,望着丈夫的背影怔怔出神。 一个月前,在红纸营的护送下,关耘儿平安抵达殷都,刚到宁府的关耘儿看着一脸憔悴,皮肤煞白,瘦了一大圈的丈夫,眼泪直接夺眶而出;看到关耘儿出现在自己面前,宁枫也是大吃一惊,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妻子居然会重回殷都,当初宁家出事,妻子远走项州,期间关耘儿多次要求想回殷都,但都被他严词拒绝了,那时的宁枫不仅是手握大权的丞相,更是景文皇帝的托孤大臣,但当时面临殷都政局混乱的宁枫说什么也不想让妻子被卷入其中,关府的事情到现在还是历历在目,宁枫担心他会成为第二个关丞相,不想让妻子在遭受一次抄家之痛。 两次牢狱之灾后的宁枫再度看到妻子,木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 回到丈夫身边的关耘儿明显高兴了许多,在她的精心照顾下,宁枫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也是逐渐好转;将热茶放于案几之上,关耘儿席地坐在丈夫身边,欣赏着春日美景。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关耘儿在旁打趣着自家丈夫。 虽说宁枫被迫远离庙堂,但是对于朝中事务,他倒也能知晓,至于通过什么手段知晓的,那就得问问宁延了。 “南戎和南越北上,交州,汕州几乎同时开战,镇南关的周秉业要面临二十万南戎和南越的蛮军,就他们目前的三万人来说,难度有点大,若没有援军相助的话,怕是连梅雨季都坚持不到;啸南关情况同样如此,没有了公孙长风的镇南军,情况同样不容乐观。”宁枫一边喝着妻子送来的茶水,一边沉眉说道。 对于军政之事,关耘儿不懂也不关心,“人家都不让你参政了,你还管这么多干什么。” “我也不想管啊,但总不能看着他们把大奉折腾没吧。”宁枫无奈感慨。 忧国忧民,宁枫算是把这四个字体现到了极致。 “你就是这劳碌命。”关耘儿摇头嗔怒道。 宁枫悠然一笑,浅笑道,“耘儿,你知道吗,我年轻的时候喜欢读书,看书上的圣人治世,总觉得圣人好做,想着若是有一天我若做到了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就像他们那样为君分忧,处理国政,名垂青史;进入国子监后,夫子对我那是格外喜欢器重,说我是丞相之才,当时我很高兴,因为我宁家是武将出身,若是有朝一日我真的能坐上丞相高位,那也算是祖上荣光了,可是随着我进入朝廷,正当以为自己能大展宏图的时候,却发现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关耘儿起身为夫君添茶,也不打断他,只是在一旁做一个倾听者。 “第一次听到国家危困,时局不稳的话是岳父大人告诉我的,只可惜当时的我还没意识到这句胡到底是什么意思,随着岳父大人病逝,穆宗皇帝病逝,再到父亲母亲含冤而走,我才渐渐明白书上的圣人到底有多难,才明白岳父大人有多难,做好一个国家的丞相有多难。” “五年时间,大奉换了四个皇帝,皇位更迭之快前所未有,朝廷臣子更换的速度也是前所未有,从北到南,处处都弥漫着危机来临的气息,北蛮南下是警告,南戎攻关更是一次警告,若是这次朝廷处理不好南戎和南越起兵之事,大奉恐怕真的就离亡国不远了。” “可是现在你连大门都出不去,又能做什么呢?”关耘儿皱眉说道,“现在你啊就别操心这么多事了,把身体养好别让大哥和小延子他们担心就足够了。” “哎。。”宁枫暗声叹气,“既是腾云之雁,岂能安居于雀巢之中。” 春风拂过,吹动柳枝嫩芽,宁枫缓缓抬手,替夫人挡住落下的嫩叶,拿在手中,对准日光,投下的叶影刚好遮在他的双目上。 此为一叶障目。。。 。。。 交州,镇南关。 仗打了一个多月,放眼望去,镇南关的城头满目疮痍,被鲜血染红的城垛怎么冲都冲不干净,城头之上,老姚带着素素来到刚刚打完仗的城头上,素素双目通红,老姚在身后一边走一边让大小姐慢点,小心被绊倒。 看到大小姐登上城头,将士们的神情既有激动高兴,又有悲伤隐忍;城头上的血腥味闻的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两年前一次南戎扰关,素素站在城头上,闻到血腥味后吐得三天都没怎么吃饭,吃一口吐两口,可把周秉业担心坏了;现在的素素再闻到这些血腥味后,情况就好了很多,最起码不会像第一次那样吐个不停了。 周秉业扛着铁剑来到素素面前,在城头上扛了一个多月的周秉业眼角充血,身上的铁甲也被砍出了好几道口子,但好在都未伤及要害。 “大小姐。”周秉业冲着素素拱手行礼,即便单将军去世多年,但在周秉业这些人眼中,素素依旧是他们的大小姐。 素素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声音颤抖的问道,“他的尸体在哪?” 周秉业转身招了招手,片刻后一群将士便抬着一个盖着白布的尸体走了过来,尸体的血渍将白布浸成了血布,看起来很是瘆人。 素素眼泪哗哗哗的往下流,旁边的老姚赶紧上前扶住,“大小姐,别太伤心了。” 掀开白布,下面是一张苍白且稚嫩的脸庞,他走的很安详,这张脸素素记得,就在一个多月前,他还冲自己说过等他二字。 周秉业重新将白布盖好,感慨道,“他叫张寺,再过一个月就是十八岁生辰,他走的时候连杀了四个南戎蛮子,是条汉子。” 张寺是个英雄,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死死拽着周秉业的手,告诉周秉业,他替什长报仇了,他不是懦夫;并让周秉业告诉大小姐,他的那碗红烧肉怕是吃不了了,让大小姐不要再等他了。 那碗红烧肉素素一直留着呢,即便依旧发霉变味也还是留着,并不是因为他们火头军不舍得一碗肉,而是因为这一碗肉就是一个念想,就是一条年轻的生命。 “他才十八岁啊,才十八啊!”素素低头痛苦,十八岁正值风华正茂,正是人生得意之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躺在这里一动不动。 场上的所有将士都红了眼,周秉业再度摆手,身后的将士将张寺的尸体带了下去,很快就有附近村里的百姓来将他的尸体和其他牺牲的将士安葬在一起,葬在这长苏山上,注视着镇南关。 老姚无奈摇头,身后的火头军将士小心的将伤心不已的大小姐带了下去,而其他的将士则继续打扫战场,准备第二天的守城器具,一个多月的时间,火油已经用尽,他们镇南关现在就连落石和滚木都所剩无几了,好在新来的交州牧对他们还算不错,给他们送了一些落木滚石过来,虽然不多吧,但好在也算是能解燃眉之急。 两人靠在被砍的满是沟壑的城楼木桩上,姚赤田从腰间拿出一副刚做好的膏药递给周秉业,周秉业看着老伙计,摇头苦笑,也不矫情直接拿过来,小心翼翼的卸下胸甲,然后敷在被砍的肉皮往外翻的伤口上,巨痛袭来,老将军周秉业倒吸一口凉气,但很快就忍了下来,重新穿好盔甲,周老将军默默感慨道,“现在还能扛着武器站在这里的只有不到一万人了。” 一个多月下来,三万守军被打的只剩下了不到一万人,牺牲将士的坟墓足有半个山头那么多;镇南关牺牲的将士多,作为他们对手的南戎和南越同样不好受,二十万大军,死伤五万,拼死拼活打了一个月也没能拿下镇南关,气的那边的首领都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祭旗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姚赤田漠然叹气,“我回去就安排人护送大小姐去桂郡,老将军就剩这么一个血脉了,可不能陪我们栽在这深山老林里。” 周秉业点了点头,红着眼睛说道,“也别太着急,大小姐的脾气你也清楚,好端端的送她走,她是不会走的。” “放心吧,大小姐这边有我呢。”姚赤田轻声说道。 “再守一个月就是梅雨季了,那个时候林间湿滑,这些蛮子就算再能蹦跶,也不至于冒雨攻城,只要能守到那个时候,那咱们就还有机会。。”周秉业说这话的时候,底气明显不足。 一个月就打没了三分之二的兄弟,就他们剩下的这些老弱病残还想再守一个月,别说镇南关将士了,就连他周秉业心里都是没底。 “希望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吧!”老姚望着眼前手臂缠着白布还守在城头上的将士,心中默默的下了一个决心。 第552章 司徒家的剑术奇才 交州,司徒剑阁。 少阁主司徒景春修炼的地方位于剑阁最深处的灵玉山中,名为灵玉阁,出了阁门便可看到层云绕楼的氤氲美景,自从少阁主出门游离归来后,不仅实力大增,那剑术造诣也是越来越深,对剑意的领悟足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对此身为父亲的司徒奉南颇为满意,若是今天司徒景春真的领悟出了剑意,那他就会是司徒剑阁最年轻的天才,二十出头就领悟了剑意,而身为阁主的司徒奉南也暗下决心,如果司徒景春真的能在三天内从阁中走出来,就带他去见一样东西,足以改变他一生命运的东西。 春已至,灵玉山顶还是冷风阵阵,周围的松树上还有冰凌未消,穿着一袭正蓝色尊贵长袍的阁主司徒奉南眉头紧张的盯着眼前的灵玉阁,即便是站的老远也能够感受到阁内的剑气纵横,剑意高涨。 在司徒奉南身后站着七位司徒剑阁的长老,他们一个个神情严肃,同阁主司徒奉南一样紧盯着眼前的灵玉阁,大气都不敢出。 此时的楼阁内,真气肆虐,若不是阁主早年间让阴阳家大师布下法阵,只怕这狂躁的剑意迸发出去,灵玉山四周的几个楼阁都得遭难;阁外天寒地冻,阁内燥热如夏,上半身赤裸的司徒景春浑身大汗,长发披在身后,面前的那把无锋之剑正肆意的在房间内飞舞挥砍,每砍一下都会发出一阵音爆之声。 这个时候的司徒景春周身布满剑气,丹田飞速运转,一股股真气从丹田涌出,飞奔向那把肆意奔走的无锋之剑,努力想要拉着这如同脱缰野马般的长剑,但这长剑就如同有千钧之力一般,任凭司徒景春如何用力,就是纹丝不动, 闭关十七个月,司徒景春就是为了今天,将这满屋的剑意吸纳,只有完全吸纳了这些剑意,他才能闭关结束,才能去重返镇南关,带着开锋之剑站在素素姐面前,告诉她,他不再是小屁孩了。 楼阁内的剑意格外狂躁,司徒景春在这里耗了将近三天时间,才吸纳了不到三成的剑意,而这狂躁的剑意又不停的攻击着自己,若不是有真气护体,恐怕早就被这破剑砍成肉泥了。 “我就不信,我还拿不下你了,给我进来。”司徒景春怒目圆睁身上真气破体而出,双臂之上青筋暴起,浑身肌肉紧绷,可即便如此仍是奈何不了昔日的佩剑。 “轰。”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司徒景春突然拍地而起,原本打坐的他猛地站起来,将长发随意扎在脑后,随后如同林间飞鸿一般探腰往前冲去,瞬间便掠到了飞剑之前,只见他抬手去握剑,可这剑身弥漫而出的剑意如凌厉山风一般刮着他的手心咔咔直响。 “嘭。”强大的反震力直接将他震飞出去,撞在身后墙壁上,少年晃了晃脑袋,紧紧攥了攥拳头,再次冲出,这次体内真气更盛,利剑之上,剑意不断弥散,但这次司徒景春顶住了,伸出的右手上不断传来类似于金属间碰撞的“铿锵”声,而他距离剑柄也不够半臂距离,可就是这半臂距离,却如同天上银河一般,可望而不可即。 真气消耗的速度堪称恐怖,难道他司徒景春真的不行吗?不,他不能放弃,脑海中猛地窜出素素姐的身影,他真的不能放弃,素素姐还在镇南关等着他呢,他必须回去,回去娶她回家! “啊。。”怒吼伴随着从牙口渗出的血渍回荡在灵玉阁内,那利剑就像是有了神智一般,开始竭力的晃动起来,想要竭力与司徒景春拉开距离,只是他越是如此,司徒景春也越是不服,手中真气纵横,司徒景春身体肌肤的毛孔开始往外渗血,刚开始是一点一点的如同雨滴一般,后来雨滴汇聚成小河,小河汇聚成溪流,现在的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个血人一般,格外恐怖,就像那地狱修罗一般。 既然成了修罗,那便不死不休,司徒景春双目充血,使出浑身解数,大喝一声,“给我过来。” 那原本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直接被猛地拉近,司徒景春右手瞬间握住剑柄,一瞬间,整个人如同遭受雷劈一般,之前自己费尽心思想要吸入体内的剑意居然开始自己往他体内钻,如同百川入海那般疯狂涌入自己丹田。 房间内的剑意同样如此,狂躁的剑意强行入体,让司徒景春双目猩红,整个人浑身上下全部都在往外流血,鲜血滴答滴答的掉在地上的竹席上,绽放出可怕的猩红之花。 此时阁楼外的司徒奉南明显感觉到了灵玉阁内逐渐淡去的剑意,脸上紧张的神情也消失了一大半,不过还没彻底放心,吸纳剑意的过程有多难,他是知道的,当年的他足足耗费了一个月时间才将那剑意全部吸纳,当他从楼阁内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七窍流血,差点没把几个长老吓死。 “剑意弥散,真气纵横,景春这次出关,怕是要成就神魄之名啊。”司徒奉南身边的长老满意的点了点头。 司徒奉南对此心知肚明,自己儿子小时候便展现出惊人的剑道天赋,比自己当年还要可怕;当年自己三千剑招惜败剑圣易子推,若是有朝一日他儿子能战胜易子推,那不仅给自己报了仇,那更是会在江湖留下一段传奇,说不定还会成就新一代的剑圣之名。 就在这时,灵玉阁直接发出一声闷响,在阴阳家阵法的保护下,楼阁并未崩塌,只是一声巨响之后,那磅礴的剑意直接消失不见了,此时司徒奉南身边的长老纷纷露出满意的神情,楼阁内的剑气不会凭空消失,要么被持剑者吸入体内,若不然就会一直耗下去,直到耗到持剑者吸收为止,这一过程的长短因人而异,当年司徒奉南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极致,他们这些长老当年为了吸收剑意,有个人直接用了三年时间,三年时间才将这剑意完全吸收。 而灵玉阁内的剑气从产生到消失才用了三天时间,天哪!三天是什么概念,那绝对是天才中的天才,比阁主司徒奉南还要逆天。 此时司徒剑阁的这些长老激动的恨不得现在下山将他们少阁主三天吸纳剑意的消息广而告之,告诉天下武林,他们司徒剑阁出了个怪物,未来足以和剑圣易子推过上几招的怪物。 身为阁主的司徒奉南在高兴之余,目光始终盯着灵玉阁,片刻之后,那灵玉阁的大门终于松动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门口。 大门打开,一股真气砰然而出,只见天空之上,雷光闪烁,层云逆转而上如苍龙,将整个灵玉阁包裹在内,在苍龙之下,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挺着堪比泰山的身躯走了出来,他双目通红,左手紧攥,右手握着一把剑柄,没错!就是剑柄,那剑柄上的无锋之剑在剑意被司徒景春完全吸收的一瞬间直接崩碎,崩成了无数碎片,散落在阁内,这把剑是司徒奉南在儿子三岁握剑之时从剑阁珍藏的剑库中精心挑选的一把剑,虽说比不上自己的佩剑,但放眼天下,除了十大名剑和几把少数名扬江湖的神剑外难逢对手。 连这么一把剑都撑不住现在司徒景春体内的狂躁剑意,可想而知,现在司徒景春体内的剑意到底有多可怕。 当年自己七窍出血已经是让人瞠目结舌,而自己儿子这次浑身浴血而出岂不是要名震天下? 司徒奉南急忙冲过去,运转真气,牵动手边飞流而下的瀑布,想要为儿子清洗周身血污,可是没想到还不等自己近身,那司徒景春四周就凌空出现一道剑气。 司徒奉南赶紧后撤,那道凌空而出的飞瀑直接被砍成两段,落在地上。 “剑气护体。”司徒奉南惊呼,剑意牵动剑气,只有当持剑者完全控制了剑意,将剑意完全吸收之际才能达到剑随心动,气随意行的境界,而这剑气护体便是这一境界的完全体现。 当持剑者面临威胁时,剑气自己迸发而出,不受持剑者控制就能完成护主行为,当时自己完成这一壮举的时候已经是吸收完剑意的一年后了。 “少阁主真是可怕啊,这么快就完成了剑气护体,阁主,咱们司徒剑阁怕是出了一个大怪物啊。。”周边的几个长老纷纷摇头感慨,都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是真的。 红着眼的司徒景春慢慢往前走着,每走一步身后的苍龙虚影就更胜一分。 这个时候他们脚下的灵玉山莫名躁动了起来,就好像脚下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一样。 司徒奉南赶紧大喊道,“走。” 众人赶紧运气凌空而走,后撤到隔壁山头,这个时候的司徒奉南显得格外兴奋。 头顶苍龙引剑气,脚下山崩神剑出。 司徒景春双拳紧握,眼神中写满了激动,那把神剑到底是要出来了! 而且是自动认主!认司徒景春为主! 第553章 剑道有意,岳光无形 苍龙冲天而起,灵玉山上巨石滚落,峭壁悉数崩塌,山峦之中隐有夺目灿光迸发而出。 自司徒剑阁立阁之日就存在的灵玉山突然崩塌,这让司徒奉南身边的七位长老都有些不知所措,阁主司徒奉南看着自己儿子,哈哈大笑,“我司徒家后继有人啊。” 话音刚落,就看到刚刚吸收完凌厉剑意的司徒景春双脚跺地,直冲九霄,站于苍龙之顶,而后猛然坠地,身后苍龙亦呈冲地之势,接连两声轰鸣,整个灵玉山瞬间崩成无数碎片,烟尘四起。 尘烟散尽之后,天郎气清,苍龙不见;正当大家都以为平安无事之时,一阵破空声响起,一个消瘦身影突然从山涧跳出,消瘦身影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踩在四周冲天而起的峭壁悬峰上,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如同千金巨石落地一般的声音。 “那是少阁主。”很快,人群中的长老就发现了那个消瘦的身影的真实身份。 司徒景春身上的血渍被山下冲了个干净,清凉的泉水瞬间让他神智清醒,就在他好奇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山下的时候,丹田处传来的巨响让他大喜过望,真气,剑意,他终于是领悟了剑意。 那山涧滚动的清泉,下落之势如同钝剑破甲,大力之下,破千万巧劲;目光回转,那溪流边上水草上滚动的水珠,又如同女子缠绕的软剑,在于技而不在于力,滴水压的草茎匍匐河岸,不正是一力降十会吗? 道门有言,大道至简,简在人心,简在术数,至简之路不过一横一竖,何来撇捺之分;剑道一途,重在意而行与气,剑圣易子推当年竭力推行剑术,他的剑术远超天下剑师,他们司徒剑阁遵循剑意,一剑一意,有意可为道;到底是剑术为道还是剑意为道,当年司徒剑阁和剑圣易子推争的不可开交,最后演变为以武证道。 司徒剑阁阁主司徒奉南与剑仙易子推在司徒剑阁悬顶山论道三日,三日之内,电闪雷鸣,铿锵不断,双方交手三千而不分胜负,最后剑圣易子推一招险胜,此战之后,司徒剑阁一下成名,但是对于司徒奉南来说,败于易子推虽说是在意料之中,但对他剑心而言还是影响颇大。 司徒景春食指中指并拢,以指为剑,以气为形,凌空砍去,剑意所在,可化气为形,无剑即有剑;真气并行,破体而出,对面山崖上瞬间被砍出一道足有一指深的裂缝。 而就在距离他不远处的一处山间巨石上,居然毫无征兆的倒插着一把通体银白的长剑,剑身长约三尺,剑柄通体碧绿,长剑四周隐约有巨龙环绕;看到神剑的第一眼,司徒景春就感觉这把剑绝非凡物,飞身而起,司徒景春快速来到神剑之前。 右手握在剑柄的一瞬间,丹田剧烈运转,剑意不断往外迸发,剑道有意,岳光无形,此剑乃剑意之剑。 神剑在手的司徒景春犹如入江之龙,再无束缚,体内磅礴剑意肆意倾泻,此时的他才明白什么是一剑霜寒十四州。 神剑引苍天,司徒景春剑道大成,成就无上神魄之境,此为剑道宗师。 “少阁主手中的剑是。。”又有长老注意到了司徒景春手中的银白之剑。 司徒景春悬空而落,立与父亲身前,冲着司徒奉南单膝跪地,“父亲,孩儿不负所托,已成功领悟剑意。” 司徒奉南走上前去扶起儿子,眼神中是挡不住的欢喜,“景春,既已悟出剑意,那自此以后司徒剑阁对你而言就再无半点约束,只要你愿意,不管你是下山也好,上山也罢,都不会再有人多言半字。” 悟出剑意的司徒景春比之前更加沉稳,眼神也更加锐利,只见他拿出刚从山底取下的神剑,放于身前,“父亲,这把剑是孩儿在山下所得,感觉此剑并非凡物,所以恳请父亲。。” 话音未落,司徒奉南就笑着说道,“孩子,此剑便是我司徒家先祖在交州开山立派时的佩剑,岳光剑,天下名剑排名第三,仅次于剑圣易子推手中的青虹剑和消失近百年的承影剑。” “岳光剑?”这三个字说的司徒景春是心惊肉跳,身为司徒家子弟,谁没听过岳光剑三字,身为修行剑道的武者,谁不想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名剑,天下名剑十把,谁不想拿上一把,小时候的司徒景春还问过父亲,咱们司徒家的岳光剑呢? 父亲则讪讪告诉他,后辈无能,不足以使岳光现世。 当时的司徒景春还好奇,连他父亲都没有资格吗?父亲一招惜败易子推,那易子推还不是借了青虹剑的光,若是当年他父亲手中的剑是岳光而不是现在的古齿,那胜负说不定就反转了呢? 十大名剑的排名是怎么来的呢?司徒景春当年傻乎乎的问着父亲。 这个父亲司徒奉南也说不太上来,十大名剑是来自于一本名为《治世剑贴》的剑贴,起初十大名剑是不分排名的,可是持剑之人却有排名,就像青虹剑,不是因为他是青虹剑而排名第一,而是因为他的主人是剑仙易子推而排名第一。 如果未来有一天司徒景春能打败易子推,成就剑圣之命,那么岳光剑也会顺理成章的排到第一。 此时,这把连父亲都拿不动的岳光剑就这么躺在自己手中,这可让司徒景春多少有些受宠若惊,父亲司徒奉南扶起司徒景春,眼神中满是骄傲自豪,“孩子,在你十七个月闭关就悟出剑意之时,父亲就有意想让你去试试岳光剑,看他能不能认你为主;只是没想到岳光剑会主动认主,这样也好,也省了再大动干戈。” 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这把先祖传下来的神剑,在灵玉山中沉寂了那么久,如今来到自己手中,那么他就算是拼尽全身解数也要让这把神剑重现当年风采,甚至更胜一筹。 “父亲,孩儿想出去走走。”神剑在手,剑道修为已经登顶大宗师,少年司徒景春这次终于能名正言顺和自家父亲说出这句话了,而不在像当年那样负气出走。 司徒奉南眼角含泪,家中逆子到底还是要出去闯荡啊,闯闯好啊;待在这深山老林中,待上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如果当年不是易子推登山证道,天下又有谁会知道在这大奉西南之处,还有一个叫做司徒剑阁的地方呢? “是不是要去镇南关?”知子莫如父,在司徒景春闭关悟剑的这一年多时间里,司徒奉南派人将儿子四年多的行踪打探了的是一清二楚,本以为自家小子出去后能走多远呢,没想到连镇南关都没有出去,就这么在镇南关入了军伍。 司徒景春起身点头,“父亲,镇南关中有个人对孩儿有大恩,若不是他,孩儿只怕是就负气出走南戎了,孩儿此番前往镇南关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报恩,一个是应诺。” 报恩是应当,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是这个应诺。。。 “哎,到底还是镇南关啊。”司徒奉南无奈一笑,身后的几个长老也都是神色各异,察觉到父亲脸色不太对的司徒景春当即问道吗:“父亲,各位叔伯,镇南关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阁主司徒奉南说了出来,“两个月前,南戎和南越联军二十万北上镇南关,仗打了两个多月,镇南关的情况不容乐观,估摸着能抗三个月已是极限,若是朝廷在不出兵相助的话,交州怕是危险啊。” “什么?”司徒景春脸色骤变,脑海中嗡嗡作响,此时的他眼前全是素素的身影,镇南关遭难了?可是素素姐还在镇南关啊! “这镇南关仗打的这么难,父亲你就没派人去看看?”司徒景春沉声大喊道,他父亲司徒奉南一直以来视南方蛮子为洪水猛兽,多年来考核门中弟子的手段之一就是看他们手中南蛮子性命的多少。 而他们司徒剑阁当年开山立派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抵御南方蛮夷,保境安民;可是现在镇南关遭此大难,眼看雄关不保,他父亲居然能无动于衷,这多少让司徒景春有些意外。 “这几天正是你悟剑破关的关键时候,父亲岂能离去。”司徒奉南的回答让司徒景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事已至此,司徒景春也不想再和父亲争论什么,只见他冲着父亲拱手行礼,态度认真又诚恳,“父亲,孩儿想带着门中一千弟子前往镇南关,还望父亲恩准。” “一千弟子?你要知道那可是二十万蛮军,你就带一千人去,这难道不是送死吗?”司徒奉南面色平静的说道。 司徒景春牙关紧咬,双拳紧握,“镇南关危机,就算是送死,孩儿也得去;为国而计,此番前去是镇守国边,抵御蛮夷,护我大奉百姓;为剑阁而计,我司徒剑阁开山立派数百年,自先祖立宗之时就有持剑斩诸蛮,挥剑守四方的说法,孩儿此去也是在扬我剑阁之名;为私情所虑,镇南关却有孩儿不得不去的理由;父亲,若是今日孩儿作壁上观,那么日后孩儿定会一辈子活在自责与羞愧之中,所以,孩儿肯定您能恩准。” 司徒奉南露出欣慰神色,这小子可算是长大了,懂事了;身后的几位长老也是纷纷露出满意神色。 “行了,起来吧,你父亲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让你去了。”司徒奉南画风突变,变得让司徒景春都没回过神来。 “三千弟子早已准备就绪,就等你出关了,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出发。”司徒奉南拍着自家小子的肩膀,不舍的说道。 司徒景春喜出望外,当即高兴的跳了起来,“真的吗?谢谢父亲,真的是太谢谢您了。” “镇南关是我交州门户,万不容失,此番前去,切记不要忘了你刚刚说的话,更不要忘了你名字中的司徒二字。”司徒奉南神色认真的叮嘱道。 “父亲放心,孩儿定不辱使命。”说罢,司徒景春就拱手退去,次日清晨,便带着三千弟子往镇南关赶去。 看着自家小子的背影,司徒奉南感慨道,“真是急性子。” 旁边的大长老则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阁主,若是少阁主一个月内还没出关,那您真就打算不派人去镇南关了?” “你觉得呢?” 大长老笑了笑,“我知道您这是在给少阁主铺路,但我也清楚,您不会就这么看着镇南关不管。” 被看出心思的司徒奉南也笑了出来,“年纪大了,有些事情该考虑就得考虑,那女孩的身份不一般,她是单方的闺女,我这做父亲的若是不给他长点心眼,他拿什么把人家大小姐哄进门啊。” “哈哈哈。。”大长老倒是没想到他们阁主居然还有这么一个想法,“单将军的闺女啊,景春还挺有眼光。” “这丫头和北边的宁家关系密切,前些年滇州那黄老头起了一卦,这一卦不仅把自己的大弟子送去了殷都,更是算出了大奉国运落西北的谶言。”司徒奉南也不知道自己说这话算不算泄露天机;但是细细一想,那黄老头都不怕泄露天机告诉了自己,那他又怕什么呢? “您是想让少阁主和宁家搭上线?”大长老彻底顿悟。 司徒奉南叹息道,“只能说是一举多得,至于之后的情况如何,就看他们年轻人怎么折腾了,咱们把能做的做好就行。” “少阁主吉人天相,自会成就一番伟业。” “都不奢望什么伟业不伟业的,能平平安安的就行。” 第554章 铁汉柔情,雄关屹立 镇南关的城头上,一片尸山血海,因为人手不够,就连抬牺牲将士尸体的人都凑不齐。 又守住了一天,周秉业苦涩的笑了出来,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至于明天受不受得住,他已经来不及考虑这些了。 暮色下的军营中,素素木讷的站在空荡荡的营地中,放在之前,每当自己从军营中经过,都会听到一声声恭敬的“大小姐”。 起初的自己还会感到害怕,一个小姑娘走在多年不见女人的军营中,想想都觉得可怕,当时的他碰到喊自己大小姐的将士,都会怯生生的往后退去,随意的嗯一声后就快步离去;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现在的她已经可以面带微笑的从这群戍边的将士身边走过,他们对自己总是恭敬有加。 一来是畏惧素素身后的周秉业,二来就是敬畏素素的身份,大将军单方的女儿,他们中的老卒到现在都还记得老将军的样子,对于老将军的女儿他们爱护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伤害她;当然这镇南关三万多人,又不是谁都认素素大小姐这个身份,当初就有一些兵痞找素素的麻烦,结果第二天失踪了,没人问他们去了哪里,也不会有人问。 夏天午后,素素就会带着自己熬好的薄荷汤来这里给这些老卒解暑,而他们则会给自己讲镇南关发生过的趣事:当年他们刚来的时候因为受不了南方丛林的蚊虫,每次睡觉的时候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结果每次早上醒来都会被捂出一身汗,冬天还好,那夏天根本遭不住,后来还是附近村里的村民教他们取艾草,做熏香,这才免了许多痛苦。 他们还会给素素讲他们是如何勇猛杀敌,杀的南戎兵落荒而逃;也会讲他们当年是怎么跟着老将军南征北战,那个时候他们是何等风光,如果老将军还在的话,那么他们也能像宁家军那样改名为交州军,独占一方。。。 素素的到来给镇南军添了很多笑声,让这座雄关不再只有悲怆与艰辛,也会有欢声和笑语。 只不过两个月的仗打下来,那些老卒从踏出这个营地开始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就像张寺那样躺在了长苏山中。 老姚一猜就知道素素在这里,只见他慢慢悠悠的走过来,走到素素身旁,轻声说道,“我们从军那天就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用不着太过伤心。” 可是有些事情说出来容易,但是做起来真的很难,素素一边点着头一边流着眼泪,“我知道,我都知道。” 素素一直都是懂事的,那年仁国公和司徒景春那臭小子还在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在宁家给宁家五小子做了三年丫鬟,再不懂事的丫头都得懂事了。 “小姐,我和老周商量了下,准备明天把你送去桂郡,新来的州牧目前看来还算不错,你去了那里他不会为难你,如果他是那种道貌岸然的小人。。。”本来想说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老姚想了想,最后说道,“你就给宁家那小子写信,他不会不管你的,在要么你就去司徒剑阁,景春那臭小子身份不一般,有对你有些情愫,定然不会亏待于你。” 听着老姚像安排后事一般的话,素素当时就不开心了,“姚叔,您说这些干什么?您是不是觉得我一个女人家家的留在这里没有什么用,连一根烧火棍都不如,所以要把我赶出去镇南关啊。” “哎哎哎,大小姐,您可别瞎想啊。”看着越发悲伤的大小姐,老姚瞬间就慌了,他老姚一辈子什么都不怕,当年南戎蛮子的刀距离自己脑袋不过一指距离,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唯独害怕女人哭,尤其是害怕大小姐哭。 “老将军和小将军已经没了,单家就剩你这么一根独苗了,我和老周不想让老将军绝后。。”老姚不知道怎么安慰眼泪蹦出来的素素,嘴笨的他直接就说了出来。 但是有些时候真诚一点也好,素素听完,抬起头来看着头生华发的姚叔,心中油然生出一份感动,“可是我不想走,我要跟着你们,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不想让这个家就这么没了。” “家!”一辈子从军的老姚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字眼,心中泛出阵阵酸楚,他紧了紧身上的软甲,笨手笨脚的用拿过战刀和菜刀的糙手擦去大小姐脸上的泪花,然后在夕阳下陡然一笑,“姚叔和你周叔也舍不得让你走,害怕你受欺负,但是比起受欺负,我们更怕你跟我们去阎王殿。” 姚叔前本生混迹军伍,后半辈子认准了两个后生,一个是那个性子顽劣,喜欢打闹的司徒景春,这小子武道天赋不浅,又背靠司徒剑阁,日后前途定是不可限量,而自己当初在火头军一直照顾着这小子,多少有些为自己考虑后路的打算;还有一个就是大小姐了,他们小姐就是一个字,好!干什么都好,哪怕有一天大小姐给自己发了脾气,那他也会觉得好! 至于那个宁延,老周虽然对其称赞有加,但是他老姚并不感冒,如果说有一天这小子带着两壶酒去找他,说不定他就会改口。 “姚叔,让我再待几天吧,我答应你们,如果真的镇南关守不住了,我就乖乖去桂郡,行吗?”素素眨着水灵的大眼睛盯着老姚,就这楚楚动人的样子,老姚还真不知道怎么拒绝。 最后只能憋出个好字,至于周秉业问起来,那就让那家伙骂一顿好了。 星夜灿烂,一夜无眠。 清晨时分,镇南关头又响起了熟悉的南戎号角,这号角声就像那地府催命的判官一样,每当这号角声响起就意味着阎王殿要收入了;仅剩三千不到的战士在将军周秉业的带领下死守在城头,他们神情麻木,各个身上带伤,充斥着杀人之后才有的戾气,他们明知此战有死无生,但还是无一退却。 “吼!”南戎蛮子操着他们听不懂的口音大喊着杀了上来,城头上的镇南关守军没有滚木,没有落石,就连箭矢都没多少了,他们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肉搏,用他们的身体挡住来犯之敌。 “杀!”周秉业一剑挥出,一个刚刚借助藤索爬上镇南关城头的蛮子刚探出脑袋就被周秉业一剑夺了性命,一瞬间脑浆迸射。 城头之上,怒吼厮杀声瞬间响起,怒吼充斥在城头的每一个角落,城头上的将士中被砍去了胳膊,就用脚踢,若是再被砍断了腿,就用牙咬,他们倔强的守着这座孤城,不死不休。 周秉业在城头上四处奔走,东边人手不够了,南戎冲了上来,他就顶上去;西边南戎蛮子上城头了,他就再次冲去西边,只要有他在,南戎兵就休想登上城楼。 城下的南戎和南越将士也是察觉镇南关的守将所剩无几了,当即加派了人手,想要将这座阻挡他们数百年的雄关彻底拿下。 周秉业气喘吁吁的站在城头,手中的阔剑上鲜血直流,显然他也有些顶不住了。 “将军,东边撑不住了。”一声怒吼响起,可一瞬间就戛然而止,显然是被一刀割去了脑袋。 难道他周秉业今天就要为国捐躯了吗? “杀!”为难之时,熟悉的声音响起,扭身看去,一个身形肥硕的男子手握长枪就冲了过来,是姚赤田和他的火头军。 什么是火头军,就是烧火做饭的!他们本该是不用上战场的,可是真到了危急时刻,他们真的能不上战场吗?姚赤田以身作则告诉他们,他们火头军并不是只会做饭。 姚赤田的火头军直接顶在了城墙东边,这让周秉业压力骤减,一瞬间也来了底气,再度挥剑杀敌。 “嘭。”一声巨响传来,一个虎背熊腰,脸上抹着五颜六色的南戎蛮子拿着一跟顶端绑着鹿角的棍子跳上了城头,只见他一抬手,那壮硕的肌肉带动着绑着鹿角的长棍瞬间掀飞了两个将士,同时发出一声怒吼。 周秉业见状,当即抬手运气,大喝道,“找死。” 长剑冲出,这把斩杀了无数南戎兵的阔剑砍在眼前身形壮硕的蛮子身上就如同砍在了长苏山见那千年巨石上一样,发出一阵金属的“铿锵”生后,愣生生被震开。 “南戎铜人。”与南戎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周秉业当即反应了过来,眼前的壮硕蛮子是在南戎部落中地位颇高的铜人,他们身强体壮,从小就在丛林中摸爬滚打,修炼一种南戎秘术,大成后躯体就和铜墙铁壁一样,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并且战力不俗,虽然没有真气护体,但其若是放开手脚,一般的灵壳高手都不是其对手。 “吼!”南戎铜人大喝一声,挥舞着鹿头权杖就冲了过来,速度之快让人结舌。 “嘭。”周秉业急忙退去,他刚刚撤去,脚下的城墙就被砸出了一个深坑。 这一声瞬间吸引了一旁的姚赤田,老姚直接提枪而起,直冲铜人面门,那个铜人慌忙举仗抵挡,勉强被震退。 老姚和周秉业站在一起,两人注视着面前的铜人,眉宇间都露出一股凝重之色。 第555章 南戎铜人 眼前的南戎铜人也是察觉到面前的两人战力不俗,当即咆哮一声,扛起鹿角权杖就往前冲去。 周秉业和姚赤田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都能看出死战不退的决心。 一剑,一枪,气势再起,阔剑可平山海,长枪可荡邪魔。 大奉武者有功法秘籍傍身,修身养性,磨炼武道,已成武者之躯;这南戎也是有自己的秘术,而且是成就金刚之躯的秘术,就像那佛门金刚术中的金钟罩一般,不过一般这种秘术都有罩门,罩门气穴,就是他们的死穴;破解铜人铜墙铁壁的办法要么以绝对碾压的实力将这副金刚不坏之躯彻底粉碎,要么就找到破解罩门,一击毙命。 若是位于武道顶峰之人,那必然是寻求前者;但是现在对周秉业和姚赤田而言,后者更为稳妥一点。 南戎铜人可不管你这么多的计较,直接拎着权杖就冲了过来,还真有气堪山河之姿,一仗挥下,老姚急忙挺枪走出,使了一个巧劲,枪神微斜,将鹿角权杖是的力卸下一点,即便如此,挡下这一招的老姚仍然觉得虎口生疼。 周秉业可不会放过这绝佳反扑机会,真气汇聚于手中阔剑之上,举剑而下,真气迸发,一声闷雷般的轰鸣声响起,那铜人也不拦着,就任凭这一刀砍在自己身上;和上次出招差不了太多,周秉业再度被震开,而那铜人身上甚至连个针尖大小的伤口都没有。 这么打下去可不行,得赶紧找到这铜人的罩门。 “嘭。”一声巨响,在周秉业思索如何找寻着铜人罩门的时候,老姚已经提着枪冲上去了,霸道之气重现银枪之上,就像当年他们初见时,姚赤田当着老将军面所舞的那套枪花一样,值得一个勇字。 “轰。”那铜人也不是愣着挨打的主,只见他五折鹿角权杖就朝着老姚冲去,速度瞬间激增。 在老姚和铜人交手之后,周秉业也是一跃而起,眼眸里渗出一抹浓郁血渍,冲向那如同脱缰野马般的南戎铜人;一阵闷响声响起,原本是要撞在老姚身上的铜人瞬间被顶飞了出去,同时还伴随着一阵阵骨骼寸断的声音,听的人头皮发麻。 老姚赶紧冲上去扶起替他挡下这一冲撞的周秉业,周秉业捂着胸口起身,脸上冷汗连连连,护在胸口的铁甲已然凹陷,就这一击的力道,堪称千万雷霆。 周秉业忍着剧痛,顾不上身上伤势,沉声说道,“千万小心。” 老姚轻声颔首,瞬间腾起,长枪前指,既然着铜人浑身都是钢筋铁骨,那就对准你眼睛,看看你这眼睛是不是也是钢筋铁骨,长枪冲出,骤然发力,目标所在悍然是那铜人双眼。 长枪并未刺入铜人双眼,而是被铜人抬手挡了下来,铿锵声不断,如此铜人也只是轻微往后挪了一步,一击被挡,老姚借助力道反弹回掠,手中长枪在半空划出一刀弧线,而后横出挑向铜人。 铜人右拳紧握,看着飞掠而来的长枪,直接一臂挡下,一声巨响,长枪坠地。 周秉业顶着剧痛再度冲出,身影冲出,阔剑横扫,铜人抬起左臂挡下这一剑,牙关渗血的周秉业提剑再冲,那铜人面色狰狞,左手上的鹿角权杖在空中划出一个圆,而后发力直接撞在了周秉业的阔剑上,周秉业再度吃力后退。 老姚猛地冲出,他的目标还是那铜人双眼,有了刚刚周秉业的袭扰,老姚信心倍增,手中长枪从铜人斜后方冲出,长枪上真气弥散。 这次铜人来不及举仗阻挡,倒是被老姚得手,但并未命中铜人双眼,倒是顶在了铜人的肩膀,不过就这一招让铜人居然猛地后退了几步。 这让苦于寻找罩门的周秉业看到一丝曙光,会是肩膀吗?不对,老姚这一枪威力不小,但也并未伤到铜人,只是将其逼退;可是若是罩门不在,又怎么会轻易后退,总不至于是故意露破绽吧? 那巨大的后震力让老姚不断的抹着嘴角的血渍,周秉业深邃的目光瞬间锁定在了铜人肩膀之下的地方,腋下。 “老姚,攻他腋下。”周秉业大喊道,姚赤田眉头略微舒展,开始舞动银枪,枪花不断,周秉业同样挥剑而上。 果然和周秉业所预料的一模一样,那铜人貌似是知道了他们的目标是他的腋下,开始不断防守,这一防守就意味着周秉业猜对了,这铜人的罩门就是在腋下。 两人一左一右两端夹击,一瞬间攻守易形,一昧的防守让铜人苦不堪言,怒吼不断的他最终选择了搏命,手中鹿角仗挥出,径直冲向周秉业,似乎是打算拼尽全力先拿下周秉业,刚刚被撞断肋骨的周秉业丝毫不敢大意,直接举剑格挡。 “嘭。”地面之上青砖暴起,烟尘满天,老姚大喊一声,“老周!” 烟尘之下,周秉业手中的阔剑不偏不倚刚刚好顶在铜人腋下,黑红的血渍顺着阔剑不断往下流,而那铜人的鹿角权杖也不出意外的砸在了周秉业身上,鹿角深深的嵌入周秉业小腹中。 罩门被破的铜人当场就没了生机,老姚冲过来一脚将其踢开,而后小心的查看着周秉业的伤势,在周秉业运转真气封住穴位止住血后,老姚才慢慢取下鹿角权杖,深可见骨的伤口触目惊心,老姚从腰间取出自制的草药,赶紧敷上去,剧痛让这位究竟战场的老将军不停的发出嘶嘶声。 随着铜人落败,冲上城头的南戎南越联军看到情况不对赶紧撤下城头,很幸运,今天他们又撑过了一天。 老姚叹息,“还好,抗住了。” 周秉业抹去额头的汗珠,望向一旁南蛮子刚刚撤去的战场,摇头说道,“火头军都搬上来了,看来这镇南关是真的难守了。” 老姚一边帮着老友敷药一边说道,“我就不相信那朝廷会眼睁睁的看着镇南关陷落?我就不相信那冯淑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些蛮子踏入交州地界而不管?我更不相信这天下血气男儿会看着国土沦陷而无动于衷!” 冯淑是谁?那就是新到的交州太守,这个人是个土生土长的交州人,当年被仁国公举荐去了国子监,仁国公病逝后就带着天子圣旨来到了交州,担任交州牧。 周秉业无奈摇头,他也不希望镇南关沦陷啊,可现在的事实就是他们在孤军奋战。 交州首府,桂郡城。 镇南关激战两个月,冯淑给朝廷上了十三道奏疏,十三次都是八百里加急,然而这十三封加急奏疏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始终没有得到回应,倒是有一封兵部尚书的回信,信上内容也喊简单,那就是无兵可派。 眼前这个不过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拿着兵部尚书的回信,一个人站在校场发呆,在他面前的校场上是今年刚刚征得的三千兵士,从他们拿到兵器到现在不过两个月,现在镇南关情况危机,如果朝廷在不回信的话,那他冯淑就要做一次英雄了。 。。。 月黑风高的一夜,空气中写满了寂静二字。 周秉业和老姚陪着仅剩的两千将士在城头守了一晚上,两人都没怎么睡着,如果天亮之后这些蛮子的攻势还是不减的话,那么明天就将会是他们镇南关的破城之日。 老姚靠在城垛上,望着头顶的星河斑驳的夜空说道,“给你说个事,大小姐我没送走。” “你。。。”周秉业当即就来了气,不过因为自己受伤的缘故,这气没有撒得出来,“这好在是今天守住了,这要是没守住,大小姐给你我陪了葬,到了那边,我绝不轻饶你。” “瞧你这话说的,我能让大小姐跟着陪葬?”老姚无奈白了一眼旁边的周秉业,“大小姐舍不得这里,我也舍不得她。” 周秉业神色稍微有些动容,随后晃脑说道,“那也得走了,明天,明天必须把大小姐送走,昨天冯淑来信了,等到咱们把大小姐送过去后,他就带着那三千新兵来支援咱们。” “就他手下那三千人也叫兵啊?连我们火头军都不如,来干什么,不是白白送死嘛。”老姚毫不客气的说着。 “那能怎么办?看着城破人亡啊!”周秉业忍者腰间的剧痛说道。 “哎!”老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在一旁叹气。 “叹什么气啊,咱们当兵的就这个命。”此时的周秉业似乎是看开了一般,“身边的老兄弟死的死,走的走,就剩下咱们老哥俩了,当年你若是不让我那一枪,我这位置怕就是你的了。” “又开始翻旧账了,都说了我不是做将军的料,你要我做做饭烧烧水什么的还行,但要我做这指挥上万人打仗的将军可不行,这幸好现在是你守着镇南关,这要是我,估计早就没了。”姚赤田打趣的说道。 “那可不一定啊!”周秉业嘿嘿一笑,“你这手上的血不比我少。” “猪血也算啊?” “算!” 第556章 老将赴黄泉,剑道震长苏 周秉业和姚赤田就这么在城头靠了一夜,也说了一夜,毕竟明天晚上还能不能像今天晚上这样彻夜长谈还是未知,在预感到生命即将结束之时,两人都很有默契的陪着彼此度过了最为艰难的一夜,或许明天他们还有机会在坐在一起,还或许明天晚上他们都将不在,亦或者仅剩一人,但剩下的无论是谁,都比死了更难受。 那地府丧钟般的号角声再度响起,两位老将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带着麾下仅剩的两千勇士步入战场。 镇南关城下,放眼望去全是蛮军,站在大军最前面的赫然是南戎铜人,昨日他们合力对付一个都尚且不易,更何况城下足有两位数之多的铜人,这场仗的艰难程度远超想象。 此时的镇南关下,背着行囊的素素红着眼睛回过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这座雄关,心中委屈的她忍不住掉了几颗清泪。 转身的瞬间,前方的密林中,似乎有人影闪过,而且不止一人。 阔剑长枪,日光初上,恶战降临,血腥味充斥在镇南关之上。 当浑身是血的老姚扶着胸甲破碎的周秉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时候,镇南关的城头上已经找不到一个站着的人了。 一根接一根的藤索被丢在城垛上,南戎蛮军一个接一个的冲上城头,淤血顺着周秉业头顶流下来,淤血盖住了他的眼睛,“老姚,镇南关是不是没了。” “不会,我们还在呢。”老姚右手持枪站在原地,眼神坚决,他很庆幸一大早就把素素送走了。 周秉业强撑着身体站起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站住的老将军一把撤掉胸前破烂的盔甲,抬头望苍天,深呼吸一口气,“来吧,让爷爷我死之前杀个痛快!” 很快,冲上城头的北蛮军就发现了还挺在城头的两位将军。 一众蛮军黑压压的瞬间压了上来,周秉业视死如归般的望向前方,这次他选择直面死神。 “轰。”一道磅礴剑气突然从身后袭来,剑气弥漫,那挥舞着大刀即将带走老将军性命的北蛮军在碰到剑气的一瞬间,就如同割麦子般被割去了头颅。 剑气带来的罡风吹动老将军的头发,老将军斜过脑袋,不知何时,身后突然落下一群青衫剑客,整齐划一的年轻弟子手握长剑,或长剑,或短剑,亦或者是和自己一样的阔剑。 三千剑客落城头,身后的老姚喜极而泣,大声喊着,“天不亡我交州啊,天不亡我交州。” 三千弟子之前,一位锦衣公子挡在了周秉业面前,少年公子身形俊逸,目若朗星右手握剑,剑尖斜指向下,此时入场的司徒景春却有一番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气势。 “景春?”定睛下来的老姚看着面前的司徒景春,惊呼出声,他就知道这小子要回来。 “周将军,姚叔,这里交给我了,你们就在旁边好好看看,看我是如何送这群蛮子上西天。”司徒景春目光阴冷,尤其是当他看到城上倒在血泊里将士的时候,目光中的杀意更是滔天。 “吼!”突然起来的剑客将好不容易冲上城头的蛮军尽数诛杀,城下的南戎南越首领怒吼一声,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蛮语后,下面的大军在南戎铜人的带领下再度朝着镇南关冲上来。 步入神魄境的司徒景春在岳光剑的加持下,实力更上一层楼,长剑高举,真气瞬间迸发,只是一剑,一剑挥出,那剑气看的人就心头发怵,剑气之下,那些前一秒还张牙舞爪的蛮军直接被拦腰斩断,甚至是那铜人都没在司徒景春的剑气下撑过一吸时间。 看着南戎铜人被一剑腰斩,周秉业和姚赤田看的嘴角抽搐,这小子是不一样了啊,一年多不见,这实力直接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啊,现在的他就跟个小怪物一样,这就是司徒剑阁的含金量吗? 周秉业恍惚之间,司徒景春已经弯腰起身,一步迈出,手中岳光神剑飘荡而起,剑上真气越发浓郁,只见他目光冷峻,体内真气挥洒而出,剑意倾斜而出,以剑意证剑道,剑道出剑气,此刻他手中岳光剑上的剑气凝结。 出剑的瞬间,那剑气直冲城下的蛮军而去,剑气冲出如同龙卷,顷刻间就将下面的蛮军卷成齑粉,龙卷之后;司徒景春再度挥出一剑,剑气炸开的瞬间,城下瞬间炸起,就好像地龙翻身一般,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在这道剑气之下都将化成碎末。 城头上的两人看的是目瞪口呆,周秉业当即长舒一口气,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老姚上去赶紧扶住身形不稳的周秉业。 剑气消散,城下一片狼藉,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重了几分,那刚刚还密密麻麻的蛮军瞬间消失不见,天地在此刻重归寂静。 三千弟子见证了他们少阁主一剑灭敌的威力后,看司徒景春的目光都多了些敬重。 下了城头的司徒景春安排门中弟子收敛城头牺牲将士的尸体,然后迅速接过城防,司徒景春这一剑多少有些震慑这些蛮子的意思,南戎和南越也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蛮夷,今日之后,他们就会知道镇南关来了一个神魄境的用剑高手,有神魄高手坐镇的镇南关,不费些心思是拿不下来的,不是说他们现在剩下的这十五万人不行,而是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为了一个镇南关牺牲这么多的人到底值不值得,这个问题他们得仔细考虑考虑。 司徒景春快步来到周秉业和姚赤田身边,看着周秉业身上大大小小将近二十处的伤口,不免热泪盈眶,“周将军,你这。。。” 刚刚的周秉业能站起来,甚至站上城头靠的是那股将死之人不服命的一口气,靠的是死守镇南关的信念,当司徒景春来了后,周秉业的那口气也能松了,就刚刚司徒景春所展示出的实力足以让他相信这个年轻人有守住镇南关的实力。 “你要是再不来,怕是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周秉业望着眼前的年轻人,摇头苦笑。 “当年若不是周将军拦下不懂事的我,我现在恐怕早就死在关外了;将军大恩,景春至死不忘。”司徒景春恭敬的说着,比起当年的那股稚气,现在的司徒景春更显是个男子汉,想来也是,人嘛,总是在成长;如果一直长不大,也就不会领悟出着浩然剑意了。 “真好啊!”周秉业长舒一口气,紧接着猛地咳了几声,夹杂着破碎内脏的淤血也被咳了出来。 “将军。。”司徒景春着急的喊着。 “别紧张,我这身子骨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被那铜人伤到了要害,没多久时间了。”周秉业说完才松开一直捂着小腹的手,这下司徒景春才看到在周秉业的小腹处,插着一根完全没入身体的铁剑,这铁剑早已深入体内,将周秉业的生机断了个七七八八。 司徒景春双眼通红,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周秉业倒是坦然,拍了拍身边的青石板,示意他坐下。 年轻人入座,老将军强撑着身子出声笑道,“你这小子变得这么客气,我还有些不习惯啊。” 司徒景春侧着头看向老将军,轻声说道,“就像您说的,长大了。” “朝廷的重心都在北边,他们既要提防北蛮,又要担心项州军和北地军,这新皇帝登基后虽说下令各州训练将士,可是这些人有多少能被派到边关还是个未知数;有你在,镇南关是安全了,可是若是朝廷还不派军,你一直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周秉业皱眉说道。 “你和孩子说这些干什么,这不还有我呢。”姚赤田哽咽着打断周秉业的话。 周秉业一听,眼里似乎又有了光芒,“也好啊,有你在,倒也还行。” 司徒景春背过身去,不忍再看生命即将消散的城头老将。 “我可以去见老将军了,真好啊。”周秉业的眼皮逐渐沉重,“景春,等到了梅雨季,这些南蛮也就该走了,你就带着大小姐离开这里吧;去北边,宁家五公子做了定州牧,大小姐一直念叨着这小子,你们去那边,镇南关的事交给冯淑和老姚就行,你们年轻人就去闯你们自己的天地吧。”周秉业目光低垂,已然是仅剩一口气不到。 司徒景春看着周秉业呼吸越来越微弱,眼泪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大小姐是个好姑娘,小子,对她好点。” “是,我知道。。” 最后的老将军缓缓闭目,嘴边呢喃道,“能死在这里,也算是不白死。。” 他周秉业得下去找牺牲的三万将士去了,告诉他们镇南关守住了,顺便去给老将军带个话,大小姐找到了,是个好姑娘,她活的很好。 不过还是有不甘心的地方啊,那就是没有替老将军看着大小姐红衣出嫁。 不过老姚还在,他应该能看到,到时候给他们坟前倒杯喜酒,也是足矣。 镇南关城头之上,老将周秉业,安详离去。 第557章 南戎撤军 离开镇南关没几步的素素突然听到身后爆发的剧烈轰鸣声,联想到刚刚看到的青衫剑客,急忙停下脚步,随后直接掉转马头重回镇南关。 城墙之上,老姚和司徒景春将周老将军的遗体收殓完毕,剑阁三千弟子立城头,老姚则带着司徒景春来到昔日的火头军营房,在那里的墙角,还放着一锅早已发霉烂掉的红烧肉。 老姚指了指那锅红烧肉,满脸泪水,“那锅肉本来是给兄弟们准备的,结果没想到,仗打了两个月,活下来的就剩我一个了。” 司徒景春双眼通红,他抹掉眼角的泪花,若是自己能早点出关,镇南关会不会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素素姐会不会也就不会走。。。 两人说话之际,一阵脚步声响起,随后一身布衣的素素走了进来,望着站在她面前衣冠楚楚的司徒景春,素素愣在那里,只觉得有些梦幻,但其实还有委屈在里面。 “大小姐。。”老姚慌忙起身,红着眼睛问道,“大小姐,你。。你怎么回来了。。” 此时素素的目光全在司徒景春身上,就在镇南关艰难的抵抗着蛮军之时,她素素第一个想的就是司徒景春,她知道司徒景春是司徒剑阁的少阁主,知道他背后就是八方武门之一的司徒剑阁,可是她等了两个月,等到身边的将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也没有等到司徒景春;如今,司徒景春终于来了,可是周将军也没了。 “素素姐。。”司徒景春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半个字,他自觉心中有愧,无颜面对这个他一年多以前放下豪言要娶回家的姑娘。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素素眼泪哗哗直流,语气中的满是委屈。 他是最有能力帮助他们的人,但他还是来晚了。 “对不起,素素姐,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司徒景春嘴角重复呢喃着对不起三个字。 老姚见状赶紧上去拦着素素,“大小姐,别怪景春了,他来的已经很及时了,若不是他及时赶到,现在镇南关早就被破城了。” “他若能早来一天,哪怕只有半天,周叔也不会死。”素素气的娇躯颤抖。 话音落地,三人都不再说话,看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司徒景春,素素心中更是难受,当即转身离去,司徒景春还想上去追她,被旁边的老姚拦住,“让素素一个人待会吧,老周刚走,她心里不好受。” 司徒景春默默的摸了摸手边的岳光剑,其实他想让素素姐看看自己手中的岳光剑,告诉素素,他能娶她了。 随着司徒景春的到来,镇南关的问题瞬间迎刃而解,一个神魄高手对于战局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在司徒剑阁的弟子的坚持死守下,半个月后,南戎和南越大军被迫撤军,当时老姚还好奇这距离梅雨季还有半个月,这些蛮子怎么就撤军了呢?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他们在啸南关那边也踢到了钢板,虽说镇南军没了,可是汕州土司还在啊,那些土司的私兵配合着啸南关守军,愣是打退了一波接一波的南戎军;最后在他们的后方还出现了几个打起仗来不怕死的家伙,他们就好像没有痛觉一样,只知道杀人,而且手段残忍,虽然只有三个人,但愣是杀的上万南戎军不敢还手,等到南戎撤后,才发现这三人并非常人,而是东越巫门的傀儡。 当年汕州巨变,有舍被杀,琅岐坎远走,东越巫门门主百里叶鸣身受重伤,少主百里重霄带着父亲远走交州求医,这一走就是两年,直到在长苏山深处找到了避世的神医廖冲云才返回汕州。 自从去年神医廖重云彻底治好了东越巫门门主百里叶鸣的病后,东越巫门就在汕州重新崛起,如今汕州有难,他们岂会坐视不理。 面对汕州土司私兵和东越巫门的联手夹击,南戎实在是顶不住,最后眼看着镇南关和啸南关都没办法拿下,他们只能狼狈撤军,而这也标志着这场历时三个月的南线战争也正式宣告结束。 。。。 殷都,太和殿。 听着兵部尚书汇报着南线大捷的消息,朝堂上的官员都是满脸笑意,唯独天子高昌怎么也笑不出来,这仗是他们打的吗?他们在这高兴? 交州的司徒剑阁,汕州的东越巫门和土司私兵,这南方确实是需要一支军队来震慑啊,这些地方势力实在是不容小觑。 听到一半的乐秦直接打断兵部尚书的话,冷声说道,“各州兵马情况如何?” “雍州牧刘岱已上表奏疏,巴州,朔州,扬州,象州,青州,苏州,交州,滇州州牧也已经在统计了,奏疏不日就会送到,至于其他州,还尚未有回信。”兵部尚书黑着脸说道。 “项州,定州,靖州三州不算,蜀州,扬州,柳州,潞州为何不报?”乐秦平静的说着。 “这。。。属下不知。。”兵部尚书额头一阵冷汗。 “催一下,告诉他们若是人手不够查不清的话,直说就行,朝廷自会派人去帮他们查。”乐秦语气中的威胁意味可见一斑。 “是,属下明白。”兵部尚书自始至终不敢说半个不字。 这一切让高昌连句话都没插上,无奈眨眼道,“如今南方军情已了,朕也算是能睡个好觉了,老师,至于赏赐什么的,您就替朕作主了吧。” 乐秦欠身行礼,“老臣愿为陛下效劳。” 高昌伸了一个拦腰,说了一句,朕有些乏了。 早朝草草结束,下了朝后的高昌直冲西苑而去,就在半个月前,西苑正式完工,而这里自此之后也就成为了他这个天子的寝宫。 一入西苑,便是三千佳丽,自从高昌进去之后,那欢声笑语就没断过,那被派来监视天子的李公公听着屋子内传来的不雅之音,只是无奈摇头。 此时的高昌确实是在正厅,但却并非是在莺莺燕燕,做那些荒唐淫乱之事;正厅当中竖有屏风,屏风之后的高昌正襟危坐与暖香楠木案几前,手握书经,笔耕不辍;而在屏风之前的宫女则是一副荒唐行径,数名宫女衣衫不整的躺在庭前,香肩外露,嘴里不停的发出不堪入耳的声音。 这些个宫女一开始也是羞涩难耐,毕竟如此荒唐之事实在是让人难以言喻,最后实在是迫于天子之威而不得不如此,不知道的还以为当今天子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呢,其实对于高昌来说,他若不这样,怎会瞒得过手眼通天的国师。 约莫两个时辰后,高昌慢慢合上手中的书页,缓缓起身朝着正厅走去,那些宫女看到天子走了出来,赶紧穿好衣服,恭恭敬敬的站在两旁,连头都不敢抬。 高昌冷声说道,“管好你们的嘴。” “是。。”下面宫女颤颤巍巍的说道。 随后,高昌缓缓收拾行装,走出西苑,西苑之外,李公公早已等候多时,看到天子出来的李公公赶紧扯着笑脸迎上去,“陛下,您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高昌白了一眼边上的李公公,摆出一副厌倦的样子,“宫里大大小小的宫女也就这么多,有些腻歪了,想去宫外玩玩,李公公,不如这样,你陪着朕出去走走如何?” “啊?这。。”李公公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尴尬的说道,“陛下,这怕是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朕是天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若是不愿意来,不来就是,朕自会找人。”高昌龙袖一挥,脸色一甩,当即离去。 旁边的李公公只得赶紧跟上,“陛下,您慢点,奴才跟您去就是了。” 。。。 穿着跟个富家大少爷一般的高昌走在殷都街头,忍不住想起当年自己偷偷出宫时的样子,当时的他是一个谁见了都不喜欢的皇子,就算是偷摸着出宫也不会有人管,也不会有人问,跟个小透明一样。 也就是因为自己总是偷偷摸摸的出宫,才让他有幸认识了宁延,认识了老师乐秦。 他还记得宁延的话,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是殷都人人喊打的纨绔,而他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子,不过那此相遇对他来说影响颇大,若不是宁延的开导,或许他也就认命了,而不会像现在这样身居九五。 其实他是应该好好的和宁延说声谢谢,但是造化弄人了,宁延宁延身上的机缘国运,注定了他们不可能成为朋友。 李公公默默的跟在高昌身后,这高昌出了宫不去勾栏瓦舍,也不去酒楼饭庄,就一直在街上逛着,让身后的李公公多少有些不解。 逛了许久,高昌突然转身冲着李公公说道,“李管家,我有些口渴,你去买杯糖水过来。” 李公公急忙拱手应下,远处的街头正有一家卖糖水的小贩,李公公赶紧过去,正当他结完账带着蜜糖水赶过去的时候,却发现皇上不见了。 “公子,公子,您在哪啊?您可别吓老奴啊。”李公公急得在原地转圈圈,四下望去,就是找不到高昌的身影。 而此时的高昌,拿出早已备好的面罩戴在脸上走进了一处深巷之中。 第558章 高昌的小心思 深巷之内,一个不起眼的小破屋内,突然走进来一个穿着锦衣华服但却头戴面罩的男子,屋内的土炕上坐着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男子,面前的小桌上有酒有肉,男子一口酒一口肉很是逍遥自在。 看到有客人来访,男子不慌不忙的放下手中的酒杯,沉声说道,“这位客人是要买情报呢还是买物件。” “要人命。”面罩下的男子声音同样低沉,但却多了些果决。 男子先是一愣,随后转身轻笑,“熟人啊,那就按规矩来,画像,人名。” 锦衣男子从袖口在取出一幅画像,男子接过画像仔细查看,看了半天后,神色迟疑,抬头看了看男子,最后将画像放在桌子上,摇头说道,“刺杀天子身边的人,啧啧,这要是得罪了陛下,那我黑市就算是走到头了,这生意我们怕是接不住。” “只需要做成意外事故即可,而且我保证不会有人深究。”锦衣男子继续说道,同时从袖口里拿出一叠银票,放在画像之上。 男子一边抠着鼻子一边用余光扫向桌上的银票,“这人在宫里,我们黑市杀手不入皇宫这是规矩。” “三日后,他会出现在东街。”锦衣男子直接说道。 男子轻声冷笑,缓缓起身,拿起桌上的银票和画像,咂舌道,“事情我们可以找人做,但这我们自己不接,所以这费用。。。” “只要人死,你们随意。”锦衣男子再次取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冷哼一声后转身离去。 等到男子走后,一脸胡茬的男子拿起手中的画像,细细看了看,摇头道,“敢对天子贴身太监动手的人,除了天子还会有谁呢?” 。。。 正当李公公捧着蜜水在街口急得团团转时,高昌慢慢悠悠的从一旁的摊位后走了出来,一出来就冲着李公公喊道,“李管家,李管家,我在这呢。” 听到主子声音后,李公公可算是长舒一口气,赶紧跑过去将糖水奉上,“我的天老爷啊,公子您这是跑哪去了,可急死奴才了,您这要是出个什么意外,那奴才回去可怎么交代啊。” 高昌拿过蜜糖水随意的喝了两口,而后伸了个懒腰说道,“看你半天没来,就去边上的摊位前转了转。” “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李公公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轻声说道。 “这宫外是比宫里要热闹些,今天逛的差不多了,早点回去吧。”高昌略微沉眉,转身就往皇宫走去。 身后的李公公只得赶紧追上去。 夜幕来临,守在西苑外的李公公看着天子高昌寝殿内的烛火全部熄灭后便转身离开了西苑,西苑旁的御花园内,李公公小心翼翼的走进去,边走边四下里查看,跟做贼一样,在确定四周没人盯上自己后,来到御花园深处的一处花坛中,伸手在里面胡乱摸了一阵,半天后,竟从里面摸了个鸟笼出来,打开盖着鸟笼的黑布条,里面赫然养着一只信鸽。 李公公小心的捧出信鸽,将提前写好的书信绑在信鸽腿上,随后借着夜色放走了信鸽,看着信鸽飞走后,李公公赶紧将鸟笼放入原地,随后原路返回。 殷都城中的国师府内,国师乐秦看着李公公送来的密信,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在乐秦身边站着一个四十出头的女子,穿着艳丽的站在国师面前,细腰肥臀,媚意天成,胸前景色更是高不可攀。 看着乐秦轻笑,边上的女子也是妩媚一笑,故作扭捏姿态,柔声说道,“国师大人,这是有什么好消息啊,跟奴家说一说吗?” 这话听得一把年纪的国师很是不耐烦,乐秦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如水,瞥向边上的女子,女子也是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低头,尴尬的摆弄着自己的长发。 乐秦放下手中密信,语气生冷的说道,“马四娘,在老夫面前收起你的风骚,若还有下次,就别怪老夫手下无情了。” “是,属下明白了。”被叫做马四娘的女子赶紧低头俯首,不敢直视眼前的国师乐秦。 “你下去办你的事吧,别在这里碍眼。”乐秦毫不客气的说道。 “是,属下告退。”马四娘行礼作揖,扭着翘臀缓缓退下。 马四娘前脚刚走,后脚就走来一个体态魁梧的男子,两人擦肩而过,马四娘看着男子还不忘跑抛个媚眼过去,只可惜男子并未搭理他,径直朝前走去,被男子无视的马四娘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嘟囔了一句不解风情,活该光棍一辈子。 男子来到乐秦面前,神情木讷的他拱手而立,“大人,果然不出您所料,太后没死,彭翊王也没死,那巴州马车里的尸骨是假的,现如今的太后和彭翊王就在柳州。” “柳州啊!”乐秦拿起狼毫笔在手边的纸上写下柳州二字。 “不过具体在何处尚未查明。”男子继续说道。 “柳州牧陆凉庆,看起来老老实实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些歪心思呢?杨修客,你去查查这个陆凉庆的底细,看他和景文皇帝有没有关系,查的仔细一点。”乐秦沉声说道。 杨修客点了点头,随后直接退下。 得知彭翊王没死的乐秦脸上神情很不自然。 余光扫到李公公的密信,乐秦的脸黑的更厉害了,“高昌啊高昌,你可别让老夫失望啊。” 。。。 三日后,初夏的殷都还算凉快,高昌一大早突然说自己三天前出宫之时,一直戴在身上的玉佩落在了东街一家瓷器店里。 李公公听罢,当场就明白了天子的意思,赶紧应下说自己派人去找,可是天子不依不饶非要让他亲自跑一趟,说是那玉佩价值不菲,是母后生前留给他的,别人去取他不放心,得让他亲自去一趟。 圣命难为,无奈之下的李公公只得亲自走一趟,一身便装的李公公走在殷都街头,快步朝着东街走去。 “瓷器店,瓷器店。。”李公公一边呢喃着瓷器店一边往前走去。 就在这时,东街街头,从衣着来看是从苗疆来的商贩正牵着马车在街头叫卖货物,从马车旁路过的李公公一门心思都在瓷器店上,对身边的商队根本没有一点警惕。 李公公刚走,那拉车的马突然嘶吼一声,前蹄凌空,吓得四周的百姓赶紧朝着四边退去。 “大家小心,马惊了。。”拉车的商贩努力的拽着缰绳,一边拉拽一边吼道。 旁边的百姓赶紧散开,受惊的烈马直接挣脱身后马车沿街狂奔起来,沿途的小摊无一幸免,全部被撞得粉碎。 “快躲开。。”那商贩在后面拼命的追着受惊的马,同时还不忘大声的吼着让四周百姓散开。 这个时候的李公公才回头看去,果然,一只发狂的红鬃烈马正冲着自己跑来,四周百姓都在往两边躲,李公公也赶紧挤在人群中。 眼看烈马就要冲过来,李公公前一秒还在疑惑,这马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受惊了;结果下一秒,一双手悄无声息的搭在了他的肩头。 疑惑的李公公刚刚扭头看去,看着身后带着斗笠的男子,满眼好奇,“先生,您这是。。” “李公公,有人要你命,对不起了。”男子声音低沉,目光阴冷。 李公公突然感到后脊发凉,不等他嘴角的为什么三个字说出口,一股大力袭来,男子猛然推了李公公一把。 李公公一个趔趄直接朝着大街上摔去,这个时候烈马嘶吼声传来,在他摔出去的前一秒,那受惊的烈马直接冲了上来。 “嘭。”一匹普通烈马狂奔的力道都有千斤,更何况面前的这匹红鬃烈马,一声闷响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戛然而起,可怜的李公公直接被顶飞了出数十米远,随后重重的摔下来,砸在了身后的青石地板上。 这一下摔得李公公瞬间就没了生机,趴在地上死不瞑目。 “啊,死人了,死人了。。”沿街百姓大声喊了起来,等到殷都府衙的人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已经是一滩肉泥了。 李公公被发狂的烈马撞死了,殷都府衙的张心侃在查出死的是天子的贴身太监后,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交代,这死的也太蹊跷了。 不过人家那个商贩确确实实是个本本分分的商人,往返殷都和苗疆两地已经三四年了,底子清白,应该不会对素未谋面的李公公下手,种种迹象表面这真的只是个意外。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交代的张心侃只能将自己的调查结果老老实实的汇报给刑部,结果刑部一查,也确实如此。 很快这件事情就惊动了高昌,高昌直接下令严查,彻查。 早朝上听着刑部尚书说出这只是一个意外时,高昌的神色虽然震惊但并未多言,一旁的乐秦就不一样了,那脸色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 最后刑部给出的结论是天气太热导致烈马受惊,刚好撞上了不慎摔倒的李公公,导致了这一惨案,不过因为一个意外就让人偿命的话,难免有些牵强,最后刑部把那商贩关了几天后罚了一大笔钱,收缴了受惊烈马后就把人放了。 看着老师闷声吃了给哑巴亏,高昌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得意感。 第559章 定州飞豹军 李公公没了,但高昌的日常起居还得要人照顾,高昌趁此机会将之前被乐秦调走的那个老太监又调了回来,对于这一决定,乐秦也是没话说。 回到府邸的乐秦一边快步往屋内走去,一边轻声摇头道,“这天子还是有些手段的,能噎住老夫的事情可不多啊。” 乐秦的身后跟着一上了年纪的老人,老人轻声地道,“天子毕竟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 “随他去吧。”乐秦随意的说着,随后停下脚步转身说道,“告诉朝中那些人,天子之事以后不用向我汇报了,天子让他们做什么,他们便做什么,以后他们就是天子的人。” “老爷,真的舍弃他们啊?”老管家疑惑的问道。 “大奉的未来不能靠我一个糟老头子,还是得靠天子。”乐秦沉声一笑,拂袖而去。 老管家原地感慨许久,最后才跟了上去。 。。。 定州,苍同城。 飞鸿送来的交州的最新情报,将近三个月的大战拼光了镇南关的三万守军,拼死了周秉业,不过也好在是守住了镇南关,若是被南戎杀进交州,那他高昌这个皇帝也要到头了。 宁延将送来的信件拿到徐天亮面前,徐天亮很自然的拿过信件,细细察看,最后摇头说道,“这边关虽然是守住了,但是朝廷总不能一直依靠这些地方门派吧?如果南边没有一支像白羽军那样的铁血之师在,被破关那是迟早早点事,而且地方宗门势大对朝廷来说不是好消息。” 宁延坐在软榻上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说道,“不然那天子也不会一上任就下令各州征兵,他有心想让兵部执掌天下军权,又或者说是那天下其他州压我们宁家。” “若是没有项州多年在边关抵挡北蛮袭扰,那殷都早就不知道被北蛮铁骑蹂躏多少次了,你说着朝廷里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人看到项州为大奉做出的牺牲吗?兵权,军权,不是不给他们,而是给了他们天下就完了。”徐天亮说的一点不假。 宁看着徐天亮竖了个大拇指,“怪不得钱大人说你小子是个人才呢,朝廷里的那些读书人就知道叭叭叭的在哪里说圣人语,说好话永远不会得罪人,他们是不得罪人了,可咱们就倒霉了,他们不是看不到咱们的牺牲,而是咱们的牺牲与他们无关,他们自然不会费这个口舌讨人厌嫌。” 徐天亮感慨万千。 宁延起身,冲着徐天亮说道,“你这茶叶不行,找机会我让人给你送些苏州的好茶。” “多谢了。” 宁延转身离去,出了州牧府后没有回去,而是去了城外军营,宁延筹建的定州五军按照五行方位将五支大军布置再来苍同城四周,一来是城外地方宽阔便于练军,二是一旦定州战事有变,可随时支援。 宁延骑马来到飞豹军军营外,刚到军营外就看到眼前的校场内尘土漫天,马蹄阵阵,大军操练起来连大地都在颤动。 宁延轻声一笑,勒马朝着飞豹军军营走去。 “州牧大人到!”随着门口当值军士的一声大吼,整个飞豹军瞬间躁动起来,大将军吕翊亲自出门相迎,宁延只是双臂环胸站在门口就足够,约莫一刻钟后,军营大门徐徐打开,吕翊率领军中精锐尽数而出,列阵相迎,自从他们来定州后,这是宁延第一次莅临军营,池明渊曾经给吕翊说过一句话,军营是什么地方,是讲规矩的地方,没有规矩的军队永远是地痞流氓。 而列阵迎将,就是他们的第一个规矩! 在铁甲森森的铁骑簇拥下,一个身背铁弓的黝黑男子策马而出;遥想当年,宁延和吕翊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街头卖艺想要养活妹妹的落魄子弟,而如今的他已经是统管一万铁骑的大将军了。 对宁延忠心耿耿的吕翊在马上拱手躬身,轻声说道,“公子,飞豹军集结完毕,请您检阅。” 在吕翊身后的是五千精锐,在五千精锐身后还有今年从报名参军的人中精挑细选而出的潜力新人,这些新人都想看看让天师府天师都吃瘪的州牧大人到底是什么样。 宁延一笑置之,随行而去,看着面前的铁甲大军,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是跟着自己从项州过来的,他们看着宁延一身锦衣,风度翩翩,不到没有感到丝毫膈应,倒是觉得他们的公子本该如此,他们从军入伍不就是为了让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吗?不就是为了让他们的公子过上不被人欺负的好日子吗? 吕翊紧随宁延之后,从人群中穿过,大军后的新兵看到他们的大将军跟在身着锦衣的少年公子身后,当即就明白了,这个人就是他们的州牧大人。 从列阵完毕的以万大军面前走过,宁延感到很踏实,不过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出声,两人就这么走到了大军之后,随后吕翊下令全军休整。 宁延带着吕翊起码来到城外的戈壁前,指着前方的一大片空地说道,“这里就是去年慕容灼灼屯兵的地方。” “他们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吕翊神色坚定的说道。 宁延轻声一笑,柔声说道,“厢儿给你做了几身衣服在我府上放着,有时间来吃个饭,把衣服带走。” “是。”吕翊没有拒绝,他知道他要是扭捏拒绝了,会引起公子不悦,公子对自己人从来都是不设防的,也不喜欢自己人设防。 “听池老将军说,兵招的不错,还招到了几个老兵?”宁延笑道,但显然是已经提前知道了。 吕翊扭头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鄙夷的说道,“什么老兵,他们一看就是常年从军之人,实力不俗,他们带头的叫韦雄刀,有些本事,看着老实本分,实则是个心机极深之人,若不是池将军开口,我决不要他们。”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人替我们练好了新兵,咱们感谢都来不及,干什么还要拒绝呢?”宁延哈哈笑道。 他们这些人都是跟着宁延从神虎飞豹军一路走到现在的老兵,对宁延的忠心没话说,可就是着韦雄刀,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来了军营后,到处拉人,现在都快把自己拉成一个将军了,找他这么发展下去,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宁延似乎是看出了吕翊眼中的担心,轻声笑道,“他们我自有用处,你就不用再担心了,练好飞豹军比什么都好。” “我明白,但公子你也得小心点。”吕翊拱手说道。 宁延轻声点头,“练吧,我给许将军打了招呼了,年底把你们飞豹军送去平牢关,让你们出关练练,长长见识,能活着回来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 “公子放心,我吕翊绝不给你丢脸。”吕翊一听要打仗,当即就来了精神,当时他在项州也是见识过项州军十二营的风采,那可都是实打实的从战场上练出来的,仗不怕的的多,就怕不敢打。 宁延笑着点了点头,“好了,我也是刚从州牧府出来没事干,来找你瞎聊两句,你继续忙你的吧,我走了。” 宁延来也快,走得也快,宁延走后,吕翊再度操练起来,刚提拔起来的副将杜忠文勒马赶来,留着一把大胡子的杜忠文也是跟着吕翊一路摸爬滚打杀过来的,看到宁延走后,提枪说道,“大将军,公子给你说了啥秘密啊,给我老杜交个底呗。” “你自个都说了是秘密了,还找我问,滚一边去。”吕翊一脸嫌弃的说着。 边上的杜忠文还是不死心,继续说道,“您就稍微给透一下,我绝不外传。” “就你这大嘴巴还能不说?”人们都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他吕翊看着操这一把大胡子的杜忠文也是疑惑,这家伙胡子这么多,怎么这嘴还是这么不牢呢? “我只能告诉你年底有大动作,至于什么,自己猜吧。”吕翊轻声一笑,轻轻勒了勒缰绳,朝着校场走去。 身后的杜忠文嘿嘿一笑,“我就知道大将军你够意思。” 对于军营之事,宁延一直很上心,现在五大军基本已经满编,现在如何分军,如何训练就是头等大事,飞豹军是骑兵,先行挑选了一部分适合骑战的人,但剩下的人要如何分配呢? 宁延先是参考了项州军十二营的现成例子,最后决定将重象军打造成一支铁甲重步兵,飞豹军还是重骑兵,地蟒军和神虎军为传统步兵,宁延本来是打算将雪龙军继续练成重骑兵,可是定州的军马是个问题,他总不能腆着脸去找兵部要吧?雍州牧得罪了一次,第二次就难了,这没有军马拿什么练骑兵,最后无奈的宁延只能把雪龙军练成步兵,至于第二支骑兵那就只能看以后有没有机会了。 走在回城路上,宁延抬头望苍天,天气不错,对于他的心情来说,亦是如此。 第560章 城头相诉,荆州来信 交州,镇南关。 在斥候来报确定了南戎南越退出长苏山后,司徒景春便让跟他而来的剑阁弟子返回了剑阁,至于镇南关的防务,州牧冯淑在司徒剑阁弟子离开镇南关的第二天就把自己新招的三千人送到了关口,让姚赤田帮着训练。 对于军事,那冯淑是一个门外汉;将这三千人送到镇南关交给姚赤田,一定程度上也是好事。 和司徒景春赌气赌了大半个月的素素独自一人靠在城头,就在半个月前,这里还是刀光剑影的战场。 素素默默的坐在一旁,远处的司徒景春拉着老姚站着老远看着前面发呆的素素,老姚双手揣入袖中,无奈说道,“这都大半月了,大小姐这气估计也该消了。” “我也这么觉得,要不姚叔你去看看?”司徒景春嘿嘿一笑,冲着姚赤田使眼色。 老姚无语的看着司徒景春,直接别过身去,“你小子忍心让我这身老骨头去趟火坑啊?要去也是你去,是你得罪的大小姐,又不是我。” “姚老头,你不厚道啊!再怎么说我也是救镇南关与水火的大恩人,你。。你不能让我去,你去!”司徒景春躲在一旁,扭着头说道。 老姚皮肉肉不笑的哼唧两声,随后大喊道,“景春,你在这里干嘛啊!” 声音很大,大到让远处的素素都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被逮个正着的司徒景春尴尬的整了整衣领,冲着素素呲着大牙笑了笑,只可惜素素却是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姚老头你!”转过身的司徒景春恨不得使劲的瞪着这个糟老头子。 老姚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而后潇洒离去。 司徒景春慢慢悠悠的朝着素素走去,路上不停的抹着鼻尖,当他晃到素素面前的时候,素素别过脑袋,似乎还是带着些幽怨之气,“你来干什么?” 司徒景春也挺自觉,陪着笑脸在素素身边坐下,低声说道,“这都大半月了,都没和你好好说几句话,这不是想来陪你说两句话吗?” “谁让你坐下了?”素素一脸嫌弃的看着边上的司徒少阁主。 可怜的少阁主瞬间就站了起来,站的又端又正,跟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一样。 这一滑稽举止倒是把气头上的素素逗笑了,“扑哧。”素素直接笑了出来。 司徒景春也赶紧顺坡下驴,嘿嘿一笑,“素素姐,你这都笑了,是不是就不生我气了。” 素素看了眼边上的少阁主,然后又看了眼手边的石阶,示意他坐下,司徒景春赶紧坐在素素身边,坐在心中喜欢女子的身边,那心中别提有多高兴。 “我没有再生你的气,我知道你来的很及时了,若不是你,镇南关早没了。”素素第一次对身边的司徒景春打开心扉,“其实我是难过,周叔对我那么好,在他走的时候我却没有在他身边,我对不起他。” 司徒景春抬起眉眼,看着身边姑娘的侧颜,“周将军他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是我自己过不了我这关。”素素叹气说道。 “留在镇南关只会睹物思人,见景伤情,素素姐,要不我带你出去走走吧,就当是换个心情。”司徒景春一脸诚挚的说道。 素素猛地回头,看着司徒景春那张认真稚嫩的脸,竟是红了脸,“啊?去。。去哪啊?” “去定州。” “定州?”素素愣了愣,迟疑许久。 “宁五公子如今是定州牧,身份不俗,去那里有他照顾做什么都方便;再者,周老将军走的时候特意说过让我带你去见宁五公子,他知道你心里还一直记挂着宁五公子。”司徒景春慢慢说道,说话的时候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傲慢,而是多了真诚在其中。 这一点变化倒是让素素大为惊讶,这一年多未见,司徒景春确实是长大了,不在像之前那么幼稚了,性子里多了一丝沉稳,多了一丝成熟。 “去见见公子也好,可是留下姚叔一个人在这里,我有些放心不下。”素素担心的说道。 “放心吧,我会让我爹关注这边情况,不会出什么事的。”对于素素,司徒景春可以说是非常用心了,他想的也很简单,只要素素姐高兴,他干什么都行。 一番推心置腹后,素素终于是一展愁眉,“景春,谢谢你了。” 司徒景春起身拿出岳光剑,剑锋凌厉,素素先是不解,随后司徒景春的一番话让她彻底泪目。 “素素姐,我剑已开锋。”说这话的少阁主格外认真。 话中隐藏之意已不言而喻。 一直在暗地里看着两人说笑的老姚一脸欣慰,老周啊,这下你能瞑目了。 梅雨来临之时,司徒景春与素素行装在身,纵马北上,远赴定州。 。。。 西北少雨,南方已经是梅雨季饥节了,西北还是艳阳高照。 徐天亮一封急信把正在睡梦中的宁延喊到了州牧府,来到州牧府的宁延一进门就看到了熟悉的面孔,紫衣长裙,面若冷霜的刘紫苏。 自从宁延来了定州后,这刘家商会倒是没少帮宁延忙,一些军需都是靠着刘家商会在南方购置,对于刘家老家主,那宁延是敬重的,但是对于刘紫苏,他倒也谈不上轻视,只是不管怎么接触,总觉得刘紫苏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些敌意,他也很好奇,这股敌意到底来自那里。 “刘大小姐,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破庙里了啊?”宁延一上来就打趣道。 刘紫苏面不改色的拱手说道,“奉家父之命,给州牧大人送个东西。” 宁延抬头笑道,“能让你大小姐亲自来一趟,看来这个东西不是凡物啊,拿上来吧。” 刘紫苏挥了挥手,身后的手下拿来一个木盒,刘紫苏打开木盒,木盒中放着一封信,还有一把红伞。 看到伞的宁延脸色骤变,这把伞他认得,这是裴羽的伞,可是这伞怎么会出现在刘家商会。 刘紫苏沉声开口道,“父亲去荆州走商,汉江城中有人让父亲把这盒子交给你,并且指名道姓必须亲手交给定州牧宁延,父亲不敢大意差人星夜兼程送到家里,并嘱咐我亲自送来,以表诚意。” 本以为宁延会说些寒忏他的话,却不曾想宁延对此置若罔闻,反而是一动不动盯着红伞。 徐天亮赶紧差人带着刘紫苏下去休息,刘紫苏走到门口后并未继续离去,而是站在门口回头看去,只见这个年轻的州牧正吧嗒吧嗒的掉着眼泪,这一幕让刘紫苏看到后也是大为惊讶,记忆中这还是宁延第一次掉眼泪吧! 宁延顾不得礼仪,直接席地而坐,将红伞放入盒中,随后取出盒中信件,信是出自甘萍之手。 自从将云不凝送到宁府后,甘萍和裴羽就去了荆州,在阔别了一百多年后,四大高手重聚汉江城,这四位年轻时纵横江湖的名人再聚首时已然是物是人非。 信中的宁延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当年裴羽要走了,长期修炼《神泣录》让他虽能永葆青春,可是却让他丧失了男人的能力,让他不敢接受甘萍的爱慕;但是当百年后的两人再聚之时,裴羽也走出了心中的阴霾,选择了直面自己的内心,他放弃了《神泣录》,也放弃了自己未来二十年的寿命。 而这封信,就是裴羽对宁延最后的记挂。 看完信后的宁延怔怔出神,愣了许久,难以释怀。 徐天亮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走了出去,到门口看到还未走远的刘紫苏,徐天亮客气一笑,做了请的手势,刘紫苏紧随其后。 两人来到府内雅亭之下,徐天亮安排下人端来茶水,刘紫苏好奇问道,“那盒子的主人是不是一个对宁州牧来说很重要的人。” 徐天亮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是,当年若不是他,我们公子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宁延他。。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不否认他救过我好几次,我也认他的恩情;可说他是侠义之士,他又没有侠义心肠;说他是为官臣子,可他有没有臣子做派;说他是个富家公子,他又远行涉险;说他是个行伍军士,他又从不披甲。”刘紫苏满脸的困惑,这问题在她心中已经埋了好久了,今日借此机会,向徐大人问个清楚,对自己来说也是解脱。 徐天亮喝着宁延送来的好茶叶,叹气道,“说真的,我也不知道,我愿意跟他是因为他把定州百姓当作百姓,把天下当作天下,把大奉看的重过自己,他的赤诚之心远胜殷都那些读书人,跟着这么一个忧国忧民的州牧,我觉得荣幸;你要问那些军士为什么服他,我想也和我的理由差不多,通晓大义而胸有韬略,这是他宁延;性子顽劣倔强如牛,这也是宁延;打抱不平口中无德,这也是宁延;其实他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一个好人。” 这个回答倒是惹得刘紫苏一笑,“和我爹一样的说法,是个好人。” “这不就足够了。” 第561章 校场得良将 裴羽的离开对于宁延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从州牧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整理好情绪的他刚出门就撞见了徐天亮,徐天亮也是个嘴笨之人,想要安慰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宁延索幸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政事繁忙,你去忙你的吧。”宁延率先开口,说完后往外走去。 来到府外,聂红衣正静静的等着他,宁延缓步走过去,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公子,重象军那边有人闹事。”聂红衣拱手说道。 “是韦雄刀?”宁延不用想就知道是被分到重象军的韦雄刀。 “正是。”聂红衣也不隐瞒,直接拱手点头。 宁延顾不得心中悲伤,眯眼说道,“都忙忘了,走吧,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说罢,由聂红衣在前引路,宁延紧随其后,片刻功夫后,两人便来到了城外重象军大营,重象军主帅未定,一万将士由之前神虎军的老兵训练,但是对于这些老兵来说,训练重象军可不是个轻松活,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这个韦雄刀。 韦雄刀生的彪悍,手握一柄大阔刀,顶着一个大光头,凶神恶煞的,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这家伙在军营里既不训练也不让别人训练,三天两头和训练的老兵起冲突,都有四五个老卒被他打伤,而那些新兵也是看样学样,纷纷做起了韦雄刀的跟班,平日里也不训练,就在军营里睡大觉,气的这些老兵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层层上报,最后传到了聂红衣和孔真玄耳中,聂红衣无奈才去找的宁延。 两人快马来到重象军军营,此时的军营中呈现两边对峙的局面,一面是孔真玄和庄十月以及从神虎军调来的训练老兵,站在他们对面的就是一副土匪模样的光头韦雄刀,以及他身后重象军新兵。 庄十月右手死死攥着叶墨剑,若不是有孔真玄拦着,他早就把这韦雄刀一刀斩了。 “公子来了。。”眼尖的老卒看到聂红衣和宁延走了进来,当即大声喊道。 宁延慢吞吞的走了进来,庄十月这边的老卒全部起身行军礼,宁延轻轻颔首,来到大军之前,对面的韦雄刀一看是宁延亲自来了,之前的嚣张神态倒是好了许多,但还是依旧的傲慢。 “这是怎么了?谁能给本少爷说说出什么事了,气氛搞得这么紧张的,不知道还以为你们要造反呢?”宁延长衫舞动,坐在聂红衣递过来的小凳子上,淡然的看向眼前的韦雄刀。 “少爷,军中有人反映韦雄刀寻衅滋事,殴打袍泽,对军中老卒出言不逊,在新兵训练之时更是拉帮结派,意图不轨。”旁边的孔真玄一五一十的说道。 “哎哎哎。”听着老头子的话,韦雄刀当即抬手打断,神情不悦的说道,“老头,你可别瞎说啊,什么意图不轨,这大帽子我老韦可担不起。” “你就是韦雄刀啊?”宁延上下打量着这个土匪头子一样的新兵。 “回大人,正是在下。”韦雄刀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旁边的庄十月站在宁延身侧,低声说道,“这小子有些本事,公子小心。” 宁延点了点头,随即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韦雄刀,平淡的说道,“别的军营里新兵都在训练,为什么唯独你不想训练啊?” “老子是来当兵的,不是在这里给人当孙子的,你要让我上阵杀敌,我绝无二话,可你让我在这里听着群兔崽子的瞎嚷嚷,老子不干!”韦雄刀瞪着眼睛盯着宁延。 这下宁延身后的老卒可不乐意了,“你说谁是兔崽子呢,你小子讨打是吧?” “打就打啊,来啊,你们一起上啊!”韦雄刀丝毫不怵,甚至还有点兴奋。 “安静!!”宁延沉声喊道,声音虽然不大,但是现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宁延无奈起身,望着眼前这个大刺头道,“韦雄刀,既然你要比试,要不咱两过几招如何?” “公子。。”庄十月当即就要拦下宁延,但却被宁延抬手拦下。 聂红衣看向孔真玄,孔真玄冲她点了点头,韦雄刀当即眯眼说道,“真假的?州牧大人,你可不是拿我寻开心吧,万一我伤了你,岂不是就要被你逐出军营了。” “哈哈哈。”宁延听后大笑三声,“看不出来,你还挺想留在这里的嘛,好,那我们就打个赌,你若是打赢了我,从今往后你就不用再训练,我升你为千牛将军,领五千将士。” “公子,您这也太抬举他了。”边上的庄十月再度开口。 宁延甩出去一个你懂的颜色,淡然一道,“你真觉得他能赢过我?” “好,你州牧大人一诺千金,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想来是不会食言。”韦雄刀大声笑道。 宁延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韦雄刀,你就不问问万一输了怎么办?” “我不可能会输,大人你就放心吧,这个千牛将军我是当定了。”韦雄刀自信满满的说道。 宁延很是欣赏的点了点头,“赌注嘛,有赢得好处那就得有输的下场,你若是输了,你就得听本少爷的话,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不过你放心,我还是会让你继续留在这里。” 边上的聂红衣轻声一笑,原来他们公子的主意在这呢。 韦雄刀看着宁延,也是露出一丝狐疑神色,宁延的名声他也是知道的,这些年大奉最为让人津津乐道的角色,从一个街头纨绔摇身一变变成一州之主,若是没有点手段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改变,不过看着手中的这柄大阔刀,他也是底气十足,论战场工夫,他还真没怕过谁。 “那州牧大人,我们就开始吧。”韦雄刀游戏额迫不及待的喊着。 在一众将士的围观下,重象军大营教场上,大战来临,对于这些将士来说,能亲眼看到州牧出手的时候可不多啊。 韦雄刀大刀在手,一脸深思的盯着眼前的宁延,宁延立身站定,身后长衫无风自动,倒是颇有一股隐士高人的做派。 很快,韦雄刀就先发制人了,整个人迈动双腿,真气弥散,每踩一步地面都要发出一声闷响,韦雄刀长刀在手,直接腾天而起,随后大刀斩下,力度不俗。 这一刀看到四周的将士心惊肉跳,这要是看在人身上那不得瞬间被劈成两半,宁延眼睛盯着韦雄刀的一举一动,在大刀落地的瞬间,他脚踩七星,身影腾挪,那威力不小的一刀竟是直接贴着宁延鼻尖斩下,大刀落地,地面瞬间被砍出一道沟壑。 这州牧确实是有两下子,一击不中,韦雄刀再度出手,化斩为削,朝着宁延腰间削去,宁延手臂之上真气弥散,在大刀冲过来的时候,直接抬臂挡下,借助真气后震力,直接往后倒退数步,与韦雄刀拉开距离。 再度一击不中,韦雄刀来了火气,阔刀刀面上真气凝聚,怪不得这小子敢在军营里叫嚣呢,原来是个上品高手。 真气外放后,韦雄刀不论是脚下动作还是手上动作都快了不少,如猿猴般的身影瞬间冲到了宁延面前,大刀高举从中劈下,真气在半空中划出一个残月虚影,宁延嘴角一弯,两股真气并行,瞬间冲出体外,一个盘膝而坐的金身虚影瞬间出现在他身后,涅盘金身。 “公子连涅盘金身都拿出来了,看来这家伙确实是的大有来头。”一旁的聂红衣一边盯着眼前战场一边喃喃说道。 孔真玄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公子能如此有恃无恐,怕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飞鸿的消息来的要远比咱们打听的快。” 聂红衣沉声嗯了一句后,目光再度转向战场。 那韦雄刀一刀麾下,宁延这次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直接抬起双手,接住了韦雄刀自认为是必杀的一击。 韦雄刀的脸上露出一些惊恐之色,随后整个人气息暴涨,握刀的双臂上肌肉隆起,跟个小山丘一样,随后整个人双目通红,直接扛起大阔刀,再度砍了下来,这次速度更快,力道更胜,而且不止一刀。 一刀!被挡!二刀!还被挡!三刀!五刀! 不到一吸的时间内,韦雄刀接连砍下五刀,要知道他手里的可是足有五十五斤重的大阔刀,一秒五刀,即便是有真气加成这个速度也是无比瘆人。 大光头在战场时疯狂挥舞大阔刀的样子就像那闹市街头发狂的癔症之人一般,让人看着都感到可怕。 “疯子!真是疯子!”在一旁观战的庄十月忍不住怒骂道。 就这样,韦雄刀冲着宁延砍了七十多刀,但毫不意外的全部被挡,他这七十多刀连宁延的涅盘金身都没有打破更别说伤到宁延了。 韦雄刀再度砍下一刀,宁延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右拳之上真气凝聚,看着半空即将落下的大刀,直接一拳砸了上去。 “嘭。”一声巨响,真气碰撞卷起百丈烟尘,烟尘散尽之时,胜负已现。 烟尘之下,韦雄刀捂着胸口单膝跪地,在他身边一米处,他那引以为傲的大阔刀倒插在校场上,反观宁延,神态自若,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好,公子赢了。。”宁延这边的人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而韦雄刀身后的人则都默默的低下了头。 韦雄刀起身,拔出自己的大刀,不停叹气,迟了瘪的他连抬头看宁延的勇气都没有。 宁延缓步来到韦雄刀面前,看着这个再也刚才狂躁之气的大光头哈哈一笑,“怎么样?” “愿赌服输,我韦雄刀技不如人,愿听州牧大人差遣。”韦雄刀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低着头嘟囔道。 宁延身后的庄十月闷声浅笑,果然还得是要吃吃苦头才知道谁才是定州的老大啊。 宁延看着韦雄刀手中的阔刀,缓缓说道,“刀法狠辣,充满杀气,这是多年投身行伍之人才会有的气势,韦雄刀,你之前当过兵。” 韦雄刀看着宁延,眉头皱起,宁延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既然当过兵,那你就应该知道军营的规矩,而且看你这本事,从军之时,官职不低吧?” 韦雄刀四下看了看,在确定没有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后才咬着牙说道,“州牧大人这是把我查清楚了?” “差不多吧。”宁延拍了拍韦雄刀的肩膀,“来了我这里,就要守我这里的规矩,你刀法出众,重步兵最要紧的就是刀法,从今天起,我要让你帮我训练出一支足以媲美项州滚刀营的铁甲步兵出来。” “什么?”韦雄刀的脸色再也不是之前的那种不屑和挑衅,而是格外认真,“你知道我底细,你还让我帮你练兵?” “这是你刚刚打赌输给我的。”宁延冷声哼道,“等到我重象军能比过滚刀营了,你就可以走了。” “你就不怕我泄露了你的军中机密?”韦雄刀实在是不懂宁延为什么在知道了他的底细后还是让他留在这里。 “你骨子里是军人,我不是相信你韦雄刀,而是相信大奉的军人。”宁延的脸色同样认真。 就这句话,已然足够。 宁延扶着韦雄刀站起来,看着旁边的众人是一脸吃惊,庄十月也是如此,“这是。。” 随后,宁延大声喊道,“今日之后,韦雄刀便是重象军的大将军,总管军中事宜,今后只要是与重象军有关的事情,不必向我汇报,直接向韦将军汇报即可。” “啊。。。”庄十月的惊讶格外大声。 倒是孔真玄和聂红衣就显得淡定了许多,他们一直都相信宁延看人的眼光,或许这个韦雄刀还真是个可塑之才呢。 韦雄刀当即立正,动作标准的让边上的老卒瞠目结舌。 “末将定不负州牧大人所托。” 宁延挡下就要行礼的韦雄刀,含笑说道,“我更喜欢自己人叫我公子,州牧大人听着生疏。” “是。。公。。公子!”韦雄刀神色坚定,既然身份被识破那就没什么好装的了,不过眼前的宁延似乎和那人告诉自己的有些出入啊。 第562章 殷都想要的奸臣 韦雄刀摇身一变成了重象军的上将军,当这个消息在军中散开的时候,那根本没几个人信。 直到多方打听后,才知道,人家这个将军还是公子亲自任命的,这下定州军的将士当场就没了脾气。 定州,宁府。 院中小亭内,九九和厢儿把一盘盘饭菜端上石桌,石桌上就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宁延,但另外一个并非女主人虞兮柠,而是飞豹军的大将军吕翊。 九九和厢儿拱手退下,吕翊还不忘给妹妹做个手势,让她安心下去。 “你妹妹在我这你就放心吧,就算不是看你的面子,也得看我老娘的面子。”宁延叹声说道。 吕厢在宁府,吕翊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如今的吕翊也算是定州军的中流砥柱,吕翊跟着宁延时间最久,深的宁延信任,更是执掌五军中唯一的重骑兵,为此他在军中的威望也是最高。 吕翊看着宁延,纠结许久后终于是说出来口,“公子,您真的放心让韦雄刀来坐镇重象军啊?那小子底子不干净,绝非白身出家,背后定有猫腻。” “连你都能看出来,本少爷岂会不知?”宁延沉声一笑,吃了几口热菜,随后放下筷子说道,“我也给你交个底,日后你们同为主军将领,少不了彼此合作,今天给你说了,也能免去不少麻烦。” “属下愿闻其详。”吕翊赶忙拱手说道。 宁延从袖口中拿出飞鸿前些日子给他送来的情报,递给吕翊,“这是韦雄刀的身世,巴州人,早年跟着刀鬼唐印山学刀,十年前唐印山病故之后就去参了军,不知道怎么阴差阳错的就去了高昌的青天卫,去年太武政变之时唐印山负责留守金陵冢,等到高昌登基,他就来了咱们这里。” “果然是高昌,公子,您都知道这些,还敢让他担任上将军啊,都不怕他把整个重象军都带着姓了高?”吕翊说话也是很不客气,尤其是对殷都皇室。 宁延笑了笑,继续说道,“刀鬼的弟子,这么好的主将在我这里,岂有不用之理?再者,他之所以留守金陵冢,就是不愿意同流合污坐那谋朝篡位的逆臣,被派来这里作奸细,一定程度上也是高昌他们不满的表现,既然他高昌不愿意要这么一个人才,我宁延就替他接手了。” “这样啊。”吕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可是他到底还是高昌的人,咱们是不是还是得提防一点?” “不用,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就不相信他韦雄刀是那种愚忠而不分大义之人,如果真是,那就算我宁延看错人了。”宁延语气格外坚定。 旁边的吕翊不禁佩服宁延的胆子,当即举杯相敬,“公子大义之心,属下佩服。” “放心吧,这小子不是油盐不进之人,重象军的人不是都听他的吗?那我就让他做主帅,我倒要看看他能给我把重象军练成什么样。”宁延回敬一杯,心中怅然。 简单的酒宴结束后,吕翊便请辞去找吕厢去了,兄妹许久未见,那也是有许多话要叮嘱的。 吕翊走后,看着手下丫鬟收拾完桌上的残羹剩饭后,虞兮柠慢步走来,坐在宁延面前,“我爹从青州回信了。” “岳父大人有何见教啊?”宁延眯眼笑道。 “儒家向朝廷服软了,那些读书人对太武政变一事只字不提,就好像这事从未发生过一样,就在上个月,朝廷还派人去了前城山,在前城山脚下立了一个‘圣祖明训’的牌坊,真是有够耻辱的。”虞兮柠愤懑的说道。 这些消息宁延早在半个月前就听飞鸿说了,对于他来说这算不得什么紧要消息,“岳父信上就是给你说这些的,我可不信。” 虞兮柠白了宁延一眼,撅着嘴说道,“真是无趣。” “我爹知道你不容易,来信说在如果定州地方官员紧缺的话,他可以给咱们想想办法。”虞兮柠无奈说道。 宁延听罢,当即一笑,“看来我这个岳父大人还是心疼我的,不过既然是定州的事情就不劳烦他老人家了,现在大奉上上下下都知道我的妻子是青州虞白颉的女儿,我这已经是过街老鼠了,就别连累他老人家了。” “我爹那还不是心疼我。”虞兮柠吵着说道。 “对了,我之前让你告诉岳父的话,你说了吗?”宁延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虞兮柠也是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爹说他现在赋闲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如果朝廷真的让他去了殷都,那他还能在朝廷帮你说说话,再不济总能在你被万人唾弃的时候给你撑撑场子。” “哎。”宁延无奈叹气。 一个月前飞鸿来报,说朝廷有人在早朝上把虞白颉是他岳父的事情说了出去,虽然高昌明面上没有什么动静,但已经在暗地里开始谋划起来了。 宁延的岳父,这可是个好招牌啊,现在宁枫已经被软禁在了殷都,如果手里再多一个虞白颉,那对高昌来说对付宁延可就又多了一个筹码。 “我爹说了,让你好好处理好定州的事,他那边你不用担心。”虞兮柠嘴上虽然是这么说,可其实要远比宁延要更忧心的多。 宁延笑着看向自家妻子,“这高昌是非逼着我成为那人人喊打的权臣,奸臣才甘心啊,只有那样他才能彻底放心;若是如此的话,那我就随了他的愿吧。” “权臣,奸臣?你要怎么做?贪污枉法?还是滥杀无辜?”虞兮柠要有趣味的看着自家丈夫。 “这定州官员里不是有很多国师的安插的探子吗?既然是他们逼得我,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宁延喝着茶水淡然说道。 虞兮柠皱着眉头一句话也不说,人善被人欺的道理他明白,既要守住这北方边疆,又要保住身家性命,对于宁延来说太难了,对于整个宁家来说都太难了。 大哥宁鹤圣贤之名在外,治军有方,如果对宁鹤动手,且不说十万项州军如何,就算那天下人的口诛笔伐都够他喝一壶的了,但是宁延不一样,他打小就有纨绔之名,如今虽然被乐秦驾到了州牧之位上但因为征兵一事已经引得朝中大臣不满,如果这个时候宁延再做些出格之事,那就等于是自己坐实了那些读书人口中的罪名。 也只有如此,他宁延才能保全自己大哥和二哥,甚至即将被盯上的岳父。 只是这样也太委屈他宁延了。 宁延知道自己妻子的心思,微笑道,“不就是一些闲话,你觉得我在乎吗?” “我是觉得你这样太作践自己了。” “那也总比他们作践别人强,放心吧,被朝中那些读书人叭叭几句,我又不会掉一两肉,就随他们吵吵去吧。”宁延走过去轻轻搂住妻子,将他揽入怀中。 还是他爹说得对,天子真正的读书人都随着永平三年孔真卿老夫子的刺杀而死绝了。 。。。 接下来的三个月内,殷都朝廷几乎每天都能接到一大堆对定州牧宁延弹劾的奏章,而定州发生的事也不断的刺激着殷都那些官员的神经。 六月初,宁延以贪污罪杀了以功曹主簿为首的官员一十三人,并且夷灭三族。 六月中旬,吏部派出的巡查刺史来到定州,被宁延以强抢民女之罪逮捕,施以鞭刑后逐出了苍同城,丝毫不给殷都面子。 七月末,宁延又以通敌叛国之罪将定州的顾家商号掌柜顾明朝,孟家钱庄庄主孟演达逮捕入狱,查抄其全部家产并悉数充公。 八月中旬,吏部再度派出一位巡查刺史彻查上任刺史强抢民女一事,结果被宁延闭门谢客,苍同城三日闭城,气的巡查刺史当场暴走,大骂而归。 八月末,宁延又抓了八名定州地方官员,以间谍罪将其处斩。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血案,以及打脸朝廷的事在殷都迅速发酵升温,那些清流名士开始大肆弹劾宁延,尤其是那个被宁延施以鞭刑的巡查刺史周覆,才不惑之年的他直接穿着丧服上早朝,将宁延骂了一个体无完肤,若不是因为顾及自己读书人的身份,估计连宁家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 最后无奈的高昌将其逼出早朝,寻了个缘由将他逐出了殷都,但是不到半月,朝中官员又惊讶的发现,这个周覆居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吏部尚书,直接功成名就。 从这之后,朝中的官员就好像招到了一条升官发财的便捷之路,这要是从定州来的消息不管好坏,他们都要参上一本,将宁延数落一番,好像若是不这样他们就无法升官发财一样,现在早朝之上听不到批判宁延的话那就不算上朝。 因为宁延这个定州牧,一些从国子监结业刚入殷都的定州官员也跟着受到了无妄之灾,被这些清流轻视无视,甚至辱骂。 殷都的这些名流自古就对北方读书人,尤其是边境三州的读书人有偏见,然而这次他们对定州的读书人偏见更大,一些定州的官员在下了早朝后都会骂上宁延几句,说这个不仁不义之徒毁了自己前程,毁了定州名声。 第563章 雨中芭蕉 北方的十月正是狂风漫天,飞沙遍地的时节。 定州,苍同城外。 面如冠玉,温润的不像北方男子的定州牧宁延正策马缓行,在他的身后是一杆写着“宁”字的黑色旌旗,旗下跟着三人,一个是披着赤红棉袍,除了领口边围着一圈狐裘外几乎全身都是赤红之色的聂红衣;还有一个是儒家老先生孔真玄,再有一个便是粗布便衣的庄十月,三人同行跟在宁延身后。 从殷都的密报出现在宁延手中,看完后的他轻轻一笑,“这高昌还真是为了对付我不惜手段啊,周覆这老王八蛋都能坐上吏部尚书,还真是厉害啊,还是一个刺史的时候就当街强抢民女,这要是坐上了尚书,那还了得?” 跟在宁延身后的聂红衣轻声一笑,旁边的孔真玄倒是感慨几句,“公子,怕是这朝廷不止一个周覆啊,别忘了后来来的黄年昔,在城外愣是骂了三日您都没让进城,这回去后,可不得作些幺蛾子出来?” “黄年昔这老不死的,拿了鸡毛当令箭,还没出殷都就大放厥词说此行必要让我见识到朝廷的厉害,好啊,我倒要看看你在城门口能让我见识到什么厉害;孔爷爷,你还真别说,这老东西回去后还真受到了重用,现在都是左都御史了。”宁延叹息道。 旁边的聂红衣虽不言语,但对这些却是心知肚明,太武政变之后,朝廷就不再是之前的朝廷了,于公明,张本溪这些清廉之臣全部被杀,老一辈臣子几乎死绝,现在活跃在殷都庙堂上的读书人那个不是年纪轻轻就被委以重任的,这些读书人见过宁延吗?和宁延打过交道吗?一个没有!那他们为什么还敢堂而皇之的弹劾这个年轻州牧,还不是因为那富丽堂皇的前程!现在的殷都,只要你说上几句宁延的不对,那你就是清流名士,忠心肱骨,有了这些敲门砖,那日后晋升还能少得了自己吗? 宁延握住缰绳,朝着城外飞豹军大营走去,“不说这些糟心事了,他们要说就让他们说去吧,天傲皇帝远的,我还怕了他们不成?” 孔真玄脸色笑意浓了几分,望着前面风沙中逐渐清晰的军营,沉声说道,“公子,到了。” 飞豹军营校场之上,飞豹军已然集结完毕,清一色的黑色铁甲,重骑兵覆重甲,一骑一枪,一刀一弩,气势惊人,北方最是容易磨出一往无前的铁骑,飞豹军便是如此,吕翊勒马往前,身背铁弓,腰缠硬甲,身后的杜忠文手提长枪,紧随其后。 “启禀公子,飞豹军一万将士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北上。”吕翊声如洪钟,在风沙中更显威力。 宁延笑着点了点头,“不错,那就走吧。” “公子,您。。您也随行吗?”吕翊言语恭敬的说道。 宁延听后大笑,“我的军队我不看着点?” 吕翊笑着颔首,宁延勒紧缰绳,小白高呼一声,场上一万军马纷纷低头,宁延大呼道,“出发!” 。。。 殷都下起了暴雨,淅淅沥沥的暴雨下的西苑内的天子心烦气躁,坐在正厅软榻上的高昌不耐烦的朝着窗外看去,雨打芭蕉,那本就经不起折腾的芭蕉在雨中左右飘摇,看着随时就要被拦腰折断。 右手边的太师椅上,乐秦正襟危坐,一边喝着热茶一边说道,“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雨过后,天气就要转冷了。” 高昌回过神来,尬笑一声,“老师说得极是。” “最近又有四十三封弹劾宁延的奏章被老夫扣下了,陛下要过目吗?”乐秦说话之时稳如泰山,和窗外雨中的芭蕉简直是两个极端。 高昌笑着摇了摇头,“算了,都是一套的说辞,不看了。” 看到老师半天没有反应,高昌有跟着说了一句,“这宁延半年来风评急转直下,把自己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荒唐不知礼数还是故意如此?” “不管是真是假,总之他的名声现在在殷都是臭不可闻,古往今来,成大事者需有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现在宁延即便是身负国运,占据天时;但身居北方荒蛮之地,地理不和,而不管他是真的荒唐还是假的荒唐如今都是名誉扫地,不占人和,三者丢二,大事难成,你这皇位能坐踏实了。”高昌捋着胡须笑眯眯的说着。 高昌眼珠子一转,小心翼翼的笑问道,“听老师的意思,这宁延现在已经不成威胁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只要宁延还活着一天,那他身上的国运就是变数,变数不除,总归是个祸害。”乐秦眼神一冷,声音都大了几分。 高昌恍然,点了点头,“那他何故故意搞臭自己。。” “他是聪明人。。”乐秦接过高昌的话茬,“他只要将自己放于风口浪尖,那他在殷都的二哥才能活下来,朝廷需要一个能一致对外的理由,北方南方战事已定,他宁延就是这个理由。” “还真是对自己够狠啊,这种人确实留不得。”高昌双拳紧握,点头说道。 “周覆和黄年昔珠玉在前,那些读书人只要还想往上爬,就会不停的弹劾宁延,半年时间,足以形成风气;不过这治理国家不能仅靠这些一心上位的投机取巧之人,还需有些真正为国为民的臣子来制衡朝堂,刘志恩就很不错,孔夫子教出来的好学生,可以重用。”乐秦沉声说道。 软榻上的高昌颔首点头,“朕明日就提拔刘志恩。” “青州的虞白颉调来殷都吧,刘志恩年轻对付周覆还行,对付黄年昔还不够,虞白颉是宁延岳父,给他个尚书之位,用来对付黄年昔正好;再者将虞白颉控制在咱们手里,总归是多个对付宁延的筹码,一举三得。”乐秦放下茶碗,靠在椅子上,闭目说道。 高昌神色略微有些尴尬,但还是硬撑着点头应下,“这宁延不是已经服软了,咱们在这么为难,会不会适得其反啊?” “只有这样,在天下人眼中,陛下您才会是任人唯贤,不重身世的清正天子,利弊对比,显然利大于弊。”乐秦攸然笑道。 “朕明白了。” “董太后和彭翊王的行踪已经确定了,就在柳州;老夫已经派人去捉拿了,那柳州牧陆凉庆底子不干净,他是宁家军出身,太后金蝉脱壳一事保不齐就是宁家背后搞鬼,找个理由把他调来殷都审审,就算审不出什么东西,这个人也绝不能留。”乐秦语气生冷的说道,配上外面的雨打芭蕉声,让高昌听得后背发麻。 “该死的,这彭翊王必须死!”高昌恶狠狠的说道,“彭翊王和宁延,一个是真龙血脉,一个是国运傍身,真是让人头疼啊。” “定州军中有咱们那么多的棋子,等到这些棋子完全控制了定州军,咱们就能送宁延上西天了,至于彭翊王,绝对活不到明年。”乐秦起身站在窗前,伸手折断窗外的芭蕉叶,一瞬间,耳边就清静了下来。 宁延的手段他高昌可是领教过的,事情真的就像乐秦说的那么顺利吗?他不是担心彭翊王的生死,而是担心宁家军中的探子,三个月,宁延杀了二十一位官员,这些官员看似都是犯了事非死不可,可实际上这些人都是他们安插在定州的探子,宁延能不动声色的杀了他们,那定州军中的岂能幸免? 老师啊老师,你到底还是小看了宁延!! 。。。 中州大雨倾盆,而位于江南的柳州也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柳州州牧府内,陆凉庆正靠在椅子上听着屋外的雨声沉沉睡去,就连书房大门被推开他都不知道。 一个身着粉色罗荣长裙,肤白貌美,身形窈窕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小姑娘蹑手蹑脚的走进来,生怕打扰了父亲休息,小姑娘来到父亲的案几之前,将父亲桌案上的文书整理收好,将早已燃尽的檀香取下,换上新的静心檀香,一刹那,书房中香气弥漫。 做完这些后,陆雪泥又轻手轻脚的走出去,显然这不是小姑娘第一次做这事了。 江南的小雨就像啼哭的姑娘那般,一哭起来就算没完没了的,这雨也是下个不停。 陆雪泥刚准备回自己屋子,突然看到老管家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连伞都没带。 “小姐,小姐,老爷呢,出大事了?”老管家气喘吁吁的喊着。 陆雪泥赶紧上去扶着老管家,皱眉问道,“王叔叔,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啊。” “府衙里来了一群从殷都来的官员,说是要奉了陛下圣旨要带老爷回殷都。”老管家心急如焚的喊着。 “什么?”陆雪泥大惊失色,若是朝廷正在征兆,那就是一纸诏书的事,可一旦派差役来拿人,那肯定就是出大事了。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出什么事了?”陆凉庆书房大门缓缓打开,头发花白的陆凉庆走了出来,沉声说道。 陆雪泥着急的看向父亲,“父亲,殷都来了差役官员,要带你去殷都。” 一听这话的陆凉庆深呼吸一口气,眉头紧锁,“雪泥,你过来。” 陆凉庆贴在女儿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随后便看到陆雪泥双眼通红,“爹,那你呢。” “你放心,爹不会有事的,你快去,记住爹说的话,快走。”陆凉庆不停的催促着陆雪泥。 而就在这时,破门声响起,已然是殷都的差役闯进门了。 陆雪泥不舍的看着父亲,最后还是红着眼睛,咬紧牙关走了出去。 陆凉庆回头看着女儿的背影,欣慰的笑了笑;很快,一群穿着御林军服饰的将士簇拥着一个红衣官员走了进来,官员一进来就趾高气扬的说道,“你可是陆凉庆?” “正是老夫,你是何人,可知擅闯州牧府宅乃是重罪。”陆凉庆厉声说道。 男子冷哼一声,“陆凉庆,你都死到临头了还在这耀武扬威呢,你们听好了,本官奉陛下圣旨,捉拿叛臣陆凉庆回京,若有人阻拦,则同罪论处。” “可笑,我陆凉庆是叛臣,你们有证据吗?上下嘴唇一碰就要将我缉拿归京,真是可笑。”陆凉庆长袖一挥,很是不屑。 来宣旨的男子打量着陆凉庆,冷声笑道,“陆凉庆,有什么冤屈你回去亲自跟陛下说,在这里跟我说不着,来人啊,把他押下去。” “你。。” 身后的御林军直接冲上来将陆凉庆押了下去,旁边的管家着急的喊着,“老爷,老爷。” “荒唐至极,你们荒唐至极,放开老夫。。。” 陆凉庆不停的喊着,却是无济于事。 囚车中的陆凉庆感受着冰凉雨水,牙关紧咬。 这天终究还是来了。 第564章 柳州遭难,雨中北逃 宜兴城内的别院内,素衣长裙的董太后正弯着腰打理着雨中的花草,自从来了柳州除了照顾小王爷外,董太后的日常就靠这些花花草草来填充了。 别院中,文昭旻抚摸着手边的古琴,想要弹一曲但又不知道从何弹起,自从年初得知朝廷巨变,杨昭肆被杀后,文昭旻就再也没有碰过这把琴。 她的琴早年是为宁延弹得,可惜佳人有意,郎君无情,她终是进不了宁延的内心;后来身边有了杨昭肆,只可惜当时的自己太过任性,没有珍惜少年的喜欢,在她终于放下过去,准备好好接受杨昭肆的时候,他却再回不来了。 这就是她文昭旻的报应吗?看着手中蒙尘的古琴,文昭旻心中感慨,不免悲从中来。 董太后起身,来到别院门前,看着窗前黯然神伤的文昭旻,也是心疼,这种感觉他能明白,当初自己丈夫走的时候,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不过自己要比文昭旻幸运,好在她身边还有一个南槿,而文昭旻身边什么都没有。 “啪啪啪。。”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屋外的大街上传来,正在小亭中给小王爷做木马的长生猛然起身,下意识的朝着四周看去,而后撑伞来到大门前,隔着缝隙朝外看去,空无一人! 殊不知,在大门两侧,一排排手握钢刀的黑人静静的靠在两边,手中的钢刀上雨滴结线,沿着刀尖滴落在地。 回头看到长生撑伞来到门口,董太后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缓步朝着内廷走去。 小院之外,体形魁梧的壮汉杨修客站于雨中,雨滴淋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杨修客骤然拔剑,剑锋直指眼前小院。 “杀进去。”杨修客目光阴冷,沉声大喝。 “嘭。”两边的黑衣人直接顺着墙角翻了进去,大门也被人一脚踹开,闷响传来。 身披黑衣的刀客黑巾覆面,从雨中杀出。 不过十六岁的长生惊骇出声,“太后快带小王爷离开这里,快。” 长生神情紧张,直接丢掉手中纸伞,拦住冲入院中的黑衣人,董太后快步跑入内堂抱起熟睡中的小王爷,火速往后院跑去,听闻前庭不对劲的文昭旻抱起手中木琴就往外走,刚一出门就碰到了抱着小王爷的太后,急忙喊道,“娘娘,这里。” 董太后脸色苍白,有些慌不择路,赶紧抱着小王爷跟了上来,当时搬进来的时候为了防止有突发事情发生,陆凉庆就在院中后门处备了一架马车,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杀。。”就在两人慌忙往后门逃跑之际,一个手握大刀的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 “娘娘,小心了。”文昭旻一把推开董太后,这一推让董太后刚好避开了这直冲首级的一刀。 眼看着黑衣人就要抬手继续补刀,一道真气伴随着空中雨滴直接砸在了黑衣人胸口上,“轰。”一声闷响后,黑衣人直挺挺的倒飞了出去。 长生快步赶来,扶起地上的董太后,雨势越下越大,长生也顾不得这许多,“娘娘,王爷,文姑娘你们快走,这里我来垫后,你们快走。” 长生搀扶着既然来到马车旁,一边手忙脚乱的解着缰绳一边着急的喊道。 “小心。”看到一把钢刀从天而降,文昭旻赶紧喊了出来。 长生功夫武道来自于韩仲宣的移花接木,武学虽不说是顶级,但好歹也是个上品高手。 “嘭。”一掌拍出,黑衣人瞬间倒飞出数十米,沿途撞碎了不少盆栽。 打退一个还有一群,层层细密的雨帘之下,无数黑衣人正持刀朝着后门冲来,眼前一幕让长生都来不及思索,体内真气不断往外冲出,年少便有半步神魄之威的长生瞬间从雨幕冲了出去,直接撞向面前的黑衣人,抬手便是一掌,黑衣人瞬间往后倒去。 随后右手翻掌,再度挥出一掌,手中真气弥散,脚下雨滴迸射,又是一掌。 双手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度,长生身影如同雨中浮萍一般飘忽不定,左摇右摆之际,便已轰出百手,守着身后的太后。 文昭旻将太后和小王爷安顿在马车上后,赶紧起身打开后院大门,勒紧缰绳就要往外冲去。 就在自己调转马头的瞬间,一把大刀扑面而来。 已经闭上眼睛等待着死神来临的文昭旻突然听到一声闷响,“轰。” 长生徒手接下了这一刀,“长生。”马车内的太后着急的喊道,身后的黑衣人举着大刀眼看就要杀到,一口逆血喷出,这一刀的威力到底还是太大了,死死盯着面前的男子,长生大喊一声,真气迸发,庞大的真气凝聚着无数水滴朝着四周散去。 杨修客被震退出去,脚下青石板都被踩出了两个深坑,不过这一刀下来让长生也是吃不太消。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杨修客大声喊着。 长生摇头晃脑的说道,“今天我就算是死,你们也休想伤到太后娘娘。” 空气中的水滴如同那天上仙人一般竟全部凝与半空,一滴,十滴,百滴,千百雨滴凝结成水箭悬在半空,长生额头上青筋暴起,沉声高呼,“破。” 一瞬间,水箭腾飞而出,那些被水箭穿心而过的黑衣人血柱翻涌,齐刷刷的倒地不起,鲜血混杂着雨水顺着路面流去。 杨修客提刀挡下这一道道的水箭,目光阴冷,死死盯着面前的长生。 长生已然无力,单膝跪地,胸口剧烈喘息,口中的逆血一口接这一口的喷出,杨修客持刀而起,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巨吼传来,半空中一只青面獠牙的猛兽突然出现,瞬间扑向杨修客,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打了杨修客一个措手不及。 冒雨冲出来的陆雪泥一头青丝早已被雨滴打乱,固定头发的紫簪早已丢失在半路,快步跑到马车中的陆雪泥胡乱的抹掉眼角的水珠,大声喊着,“太后,文姑娘,快走。” 长生从地上站起来,直接跳上马车,文昭旻和董太后手忙脚乱的将一路赶来的陆雪泥扶上马车,随着烈马一声嘶吼,马车扬长而去。 杨修客刚准备追上去,结果被眼前这虎面马身的怪物拦了下来,青夔虎视眈眈的盯着杨修客,那双尖牙看的人心里直发怵。 “青夔。”杨修客暗骂一声,“孽畜,找死。” 说罢便提着大刀冲了上去,大刀从半空劈下,青夔怒吼一声,四周雨滴直接被震成雨雾,大刀劈在青夔的身上,就好像劈在了巨石身上一般,一声闷响想起,巨大的反震力直接将杨修客震退了出去,青夔则迈着四蹄冲了上来。 杨修客雨中起身,大刀挥出,那真气与空中水珠串在一起,如同青龙拂面,直冲青夔而去。 那青夔大吼一声,愣是靠着这句金刚不坏之身无所畏惧的冲了上来,杨修客大刀砍下,真气与青夔撞在了一起,剑气如虹,可也是奈何不得这种天地造化而生的庞然大物。 眼看奈何不得这只畜生半步,杨修客骤然起身,与雨中悬空而起,长剑倒立,眼神中凶光尽显,“死。” 刀气如匹练,恢弘无敌,刀上真气更是如同水银泻地一般冲着青夔迎面砸下。 青夔仰天长啸,远处马车上的雪泥听到这声嘶吼后,忧心忡忡的打开车窗往外看着急的看了看。 马车内的董太后紧紧抱着熟睡中的小王爷,双目通红,“陆姑娘,你怎么来这了,是不是陆大人出事了?” 陆雪泥哽咽着点了点头,“我爹被殷都御林军带走了,走之前让我一定要保护好您和小王爷,绝不能让你们出一点事。” 董太后听罢,也是悲从中来,摇头叹息,“是我们母子连累陆大人了。” “不不不。”陆雪泥赶紧拉着董太后的手,摇头说道,“我爹说了,现在时局动荡,您和小王爷都是被牵连的无辜之人,我爹乃大奉臣子,保护您和小王爷是分内之事。” “哎,现在连陆大人都被牵连,我们娘俩看来是真的没活路了。”董太后伤心不已,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陆雪泥看着怀中熟睡的小王爷,牙关一咬,“不,我爹说了,这天下总有那朝廷查不上手的地方。” “有这样的地方吗?”董太后绝望的眼神中隐隐露出一抹希冀。 “西北,宁家。”陆雪泥红着眼说道。 “咯噔。”文昭旻的心猛然跳动,西北,项州,那不就是宁延! “从柳州到项州路途遥远,一路还是躲避官府层层盘查,抵达怕是不易啊,再者,就算到了,人家肯要我们孤儿寡母吗?”董太后忧心忡忡的说道。 “太后放心,宁大公子和二公子一样,都是心善之人,他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陆雪泥在旁宽慰道。 董太后泪如雨下,拉着陆雪泥的手直点头,看着怀中的小王爷,心中更是悲痛难耐,“哎,只要南槿能平安就好。” 马车外雨滴哒哒,马车内的众人心情沉痛,对于陆雪泥来说,今天又何尝不是家破人亡的一天呢。 本该是富贵半生的州牧之女,却不曾想一夜之后,竟成了落魄女子,真是可悲可叹! 世态炎凉啊!自己老爹说得对,天下真的需要一个太平盛世。 第565章 新府迎旧人 殷都,西苑。 看着手中的柳州来信,高昌一巴掌拍在手边的案几上,吓得屏风前的乐师赶紧停止了手中动作,一个个噤若寒蝉的站在那里不敢出声。 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太监缓缓走了出来,拱手说道,“陛下,当心龙体。” 高昌深呼吸一口气,随后叹气道,“董太后和彭翊王没死,他们又没死,乐秦失手了。” 老太监略微抬头,咳咳了两声后,挺着直不起来的腰说道,“陛下,景文皇帝已经走了三年了,您也已经坐上这皇位了,是不是也该收手了。” “朱公公。。”高昌神情不悦的看向自己费尽心思才调到自己身边的老太监,不过看着老太监的样子终是没有发火,“以后你就不要管这些了,做好你分内之事就行了。” “老奴是在替陛下分忧啊,自古以来,同室操戈,骨肉相残都是大忌。。”朱公公还想再劝劝这个小皇帝,只可惜现在的高昌完全听不进去。 “好了。”高昌严声打断老太监的话,沉声说道,“这话我不想再听了,朱公公没什么事情你就先下去吧。” 朱老太监无奈摇头,只得讪讪退去。 “你们怎么就是不死呢?”等到朱公公走后,高昌咬牙切齿的说着,紧握的右拳青筋暴起。 乐秦府邸。 杨修客失手的消息传到乐秦耳中,正在喝水的乐秦直接愣在那里,冷笑一声后放下手中杯子,叹气道,“杨修客都能失手,看来这孤儿寡母身边有高人啊。” 站在下面的神色阴翳的男子拱手道,“杨先生信上说他被一只青夔拦住了去路,而且董太后身边有个半步神魄的年轻人,实力非凡,派出的杀手尽数被杀。” “郑长生。。”乐秦攸然说道,起身感慨,“韩仲宣死之前曾用移花接木之术将自己的修为尽数传给了一个年轻的太监,这个太监就是郑长生,我本以为通过移花接木之术达到灵壳境已是巅峰,没想到居然达到了半步神魄,去年派去的杀手刺杀董太后失败也是因为这个郑长生,这个人得想办法除掉才行啊。” 乐秦继续说道,“那个青夔什么来路,这种怪物天下罕见,应该很容易就能查出底细,你去查一下,查到后尽快告诉老夫。” “是。” “给杨修客回信,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董太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乐秦愤然说道。 “属下明白。”男子恭敬拱手后领命退下。 男子走后,乐秦从衣袖中拿出手帕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脸色苍白,神色阴翳。 。。。 柳州出事的同时,定州苍同城外,一男一女悄无声息的抵达了苍同城。 男子头戴斗笠,容貌俊逸;旁边的女子为了避免被西北风沙刮伤脸庞,特意带了头纱,来到苍同城前,女子打开头纱,望着眼前厚重城墙上的“苍同城”三字,心中感慨,“咱们总算是道苍同城了。” “素素姐,我之前听说西北条件艰苦,气候恶劣还有些不信,现在来看,到底是没见过世面啊,小瞧这西北了。”司徒剑阁的少阁主司徒景春望着眼前巍峨的城墙,沉声感慨。 “不过好在是终于到了,咱们进去见公子吧。”素素含笑说道,脸上写满了期待。 司徒景春伸手拉住素素的手臂,迟疑许久后扯动嘴角问道,“素素姐,您真的相信现在的宁延还是之前的宁延吗?您真的觉得他一点都没变吗?” 这话说的素素面容一僵,愣在了那里,沉思片刻后便挺直了腰背,胸有成竹的说道,“我相信公子。” 从交州到定州,他们星夜兼程走了五个月多月,五个月里他们听到了太多关于定州的消息,但毫无疑问都是负面消息,路上碰到的读书人只要是提到定州牧宁延几乎都会唾弃两口,说他是一个十恶不赦,杀人如麻的狗官。 对于这些读书人的话,素素自然是不信的,可是司徒景春不一样,听到一个人说,两个人说那还能说他们是故意污蔑,可是百人,千人呢?难不成那宁延真就有本事得罪这么多人?在进入定州地界之前,司徒景春就有所犹豫,他担心宁延真的跟传言中的一样,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狗官。 看着司徒景春迟疑的样子,素素轻声笑道,“别想这么多了,快进去吧。” 走进苍同城,看着街道两旁摊贩林立,百姓欢声笑语,素素特意转身看了看司徒景春,“景春,你看着苍同城内的百姓各个都是脸角挂笑,沿街店铺更是鳞次栉比,你觉得如果宁延真的像外面传言的那么不堪,苍同城能是这般景象吗?” 司徒景春四下打量着定州百姓,似乎确实如此,素素知道司徒景春听进去了,继续说道,“你发现没,那些污蔑公子的读书人都是雍州,朔州,中州,甚至荆州,象州出来的,当我们从朔州进入定州的时候,你可曾听定州百姓说过一句宁延的不是,骂过一句官府的不是?” 司徒景春摇了摇头,缓缓道,“这倒确实是没有。” “当初在殷都的时候,外人都说公子是纨绔子弟,可我跟了公子三年,他纨绔与否我能不知?公子性子纯良,是至善至纯的好人,那些读书人说他杀人我信,可说他滥杀无辜我不信,说他草菅人命我不信,至于说他十恶不赦,我更是不信。”素素对宁延的信任几乎到了一个盲目地步,听的旁边的司徒景春心里很不是滋味。 司徒景春直接打断素素的话,纠结许久后看向素素,“素素姐,那你也会想信任他那样信任我吗?” 素素微微躬身,勾起食指刮了刮司徒景春的鼻梁,转过身子说道,“那得看你表现。” 司徒景春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勒马一笑,“那我就好好表现,争取超过宁延。” 对于苍同城来说,州牧的府邸很好认,就在府衙边上的那条街,来到宁府门口,素素都不敢相信这是宁府,昔日在殷都,那宁府可是九柱庭院,而现在的宁府门口连个门柱都没有,若不是那新刻的宁府牌匾,她都不敢相信这是宁府。 “这是州牧府啊?怎么看上去和普通人家没什么区别。”司徒景春诧异的说道。 一旁的素素眼眶湿润,嘴唇颤抖,“公子这得受多大委屈啊。” 两人说话间,府院大门缓缓打开,里面走出一个长得跟个粉嫩苹果一样的小姑娘,小姑娘穿着的衣服和她之前在宁府时的衣服一模一样,小姑娘怯生生的看着两人,“姑娘,公子,这里是宁府,请问你们找谁啊?” 司徒景春刚准备说他们要找宁延,谁知道被旁边的素素打断,素素面带微笑,冲着女子躬身行礼,是标准的宁府礼节,“敢问姑娘你是。。” 看到眼前姑娘施的是宁府礼节,女子也是稍稍放下心来,“姐姐之前是宁府的下人吧,我叫吕厢,是宁府的丫鬟。” “吕厢啊!”素素感慨,“那公子在家吗?” “公子不在,但是我家夫人在,姐姐若是有事我可以带您去见夫人。”吕厢十分热情的打开府门,拉着素素的手腕往府里走去,司徒景春则是跟在两人身后。 进入宁府后,素素上下打量着,这院子别说和殷都的宁府比了,就是比起宁延自己的别院都是差了一些,但是好在院子干净整洁,也算宽敞大方。 “姐姐应该是第一次来府上吧,您也别见怪,这里是不如殷都的府邸,但比起城中其他百姓来说,已然是不错的了;其实城里原有一座州牧府,那府邸要比现在这个好得多,不过公子说那府邸之前住的都是些他看不上的小人,他不愿意拾人牙慧,就没住进去;再加上当时苍同城百废待兴,公子没舍得大动土木,于是就找城里的刘家商会买了一个便宜的别院。”吕厢就跟个话匣子一样给素素解释着这个这个院子的来历。 素素听后心中感慨,“少爷的毛病倒是没改,他还是喜欢别人喊他公子少爷。” “公子为人和善,对我们下人也是极好。”吕厢很得意的说着。 素素点了点头,这一点她岂会不知? “厢儿妹妹,你什么时候来宁府的啊?”素素笑着问道。 “我是永平五年来的宁府。”吕厢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那也有些年头了。”素素感慨道,可不是有些年头了,她离开宁府时间太久了。 走了一会,便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厢儿,这是有客人吗?” “九九,是府上之前的姐姐来探望公子夫人。”吕厢笑着大喊着。 九九快步赶来,“是吗?那可不能怠慢了,公子说了,府上之前的老人若是回来可不能懈怠。” 当九九脚步匆匆的赶过来后,望着眼前的两人尤其是一旁的素素,直接就愣住了,一瞬间眼眶通红,带着哭腔的冲着素素恭敬的行礼,“素素姐,您终于回来了。” 素素?吕厢也赶紧回头行礼,在宁府谁不知道公子之前身边有个贴身丫鬟叫素素,就连他们的夫人在提到素素时都带着几分恭敬,如今正主出现在她们面前,她们岂能不敬。 第566章 苍同城的一碗茶 司徒景春看着素素,突然就明白为什么素素一直这么记挂着宁家了,宁府的丫鬟对素素如此敬重,可想而知之前在宁府,素素的身份绝不只是丫鬟这么简单,又或者说,那宁延压根就没把素素当做丫鬟。 从宁府门口一直到现在,单是从吕厢口中听出的,就足以让司徒景春对这个之前和他动手的宁公子多出一分敬意。 九九激动的拉着素素的手就往内廷走去,边走边说道,“素素姐,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么多年不见,你瘦了这么多,不仔细看我都不敢相认。” “你也是,之前那个哭哭啼啼的小丫头,如今也长得亭亭玉立了,不知道是不是虞姑娘教的好,现在竟是有了些大家闺秀的影子。”素素拉着九九的手往前走着。 在听到虞姑娘后,九九神色略微有些迟疑,看到九九脸色有些变化,素素也是反应了过来,笑着说道,“现在不该叫虞姑娘了,该改口叫夫人了。” 九九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问道,“素素姐,您不会不知道这些吧。。” “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多年不见,突然改口,有些不习惯。”素素笑着说道。 听到这个的九九才放心下来,笑着带着素素去见自家夫人。 “夫人,您快看看是谁来了。”九九一进门就冲着里面喊道。 穿着淡雅长裙身披暖裘的虞兮柠从内堂走了出来,“是谁来了啊,这么激动的。” 话音未落,便看到了迎面走来的素素,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先是一愣,看到变化巨大的彼此,都有些不敢相认,但很快又同时笑了出来,素素颔首躬身行礼,“素素见过夫人。” “行了,以后见面就不要再行礼了,现在你已经不是宁家的丫鬟了,宁延见了你都尚且唤一声姐,我又岂敢受你的礼节啊。”多年不见的虞兮柠也少了些当年初遇之时的骄横之气,显得越发成熟稳重。 素素脸庞浮现出一抹笑意,“那你也是定州牧夫人,我这普通百姓的礼节受得起。” 虞兮柠看了看素素身边的司徒景春,疑惑问道,“素素姐,旁边这位公子是?” “回夫人,在下交州司徒景春。”司徒景春含笑拱手。 “原来你就是拯救镇南关与水火的司徒家少阁主啊,真是幸会。”虞兮柠稍稍行礼。 “不敢当。” “九九,司徒少阁主一路辛苦,你快带司徒少阁主去客房休息片刻。”虞兮柠吩咐道,同时拉着素素就往内堂走去,“素素姐,咱们多年不见,进来好好说会话。” 素素点了点头,给司徒景春叮嘱了几句在宁府不可随意鲁莽行事后便让司徒景春下去休息了,而她则跟着虞兮柠来到内堂。 进入内堂,吕厢奉来茶水后便行礼退去,不再叨饶。 “来定州之前怎么也不来封信,我好安排人去接你们,若是被宁延知道你们是自己找上门的,又该责备我了。”虞兮柠给素素端去茶水,细声说道。 素素攥着茶杯,摇头一笑,“公子政事繁忙,怎么好意思打扰,倒是我们突然造访,没给你造成什么不便吧?” “你这说的哪里话,肯定没有。”虞兮柠轻声笑道,“只是宁延前不久刚出去,来信说回来估计都要开春了,你要想见他可得等上一等了。” “虞姑娘,我还是习惯这样叫你,这些年我虽然在交州,但对宁家之事还是颇有关心,进现在的宁延远不如当年那般风光。”素素脸上写满了心疼二字,现在的虞兮柠变的这么沉稳,与宁家变故少不了干系。 虞兮柠摇了摇头,看着素素的表情,笑道,“嫁给宁延,又不是图他身后的家财万贯,就图他这个人,只要他人平安无事就好,钱财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没了再赚就是。” “来的路上,听到很多对公子不利的说辞。”素素叹气道,“公子这州牧当的并不称心啊。” 虞兮柠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在定州有多难她是最清楚不过的,“朝廷还是放心不下宁家,他们让宁延做这个州牧,就是要让成为众矢之的;现在几乎全天下的目光都盯着定州,我们稍微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公子他打小就足智多谋,定会有破局之策。”素素无奈摇头,沉声宽慰道。 虞兮柠也希望自己丈夫有破局之策啊,不然这担子实在是太重了。 虞兮柠和素素闺中密谈,九九带着司徒景春去了客房休息,将行李放好后,司徒景春便出了门。 苍同城大街上,喧嚣热闹,远非那说书人说的北境荒蛮,穷困潦倒。 少阁主来到一个小茶楼,茶楼不大,也就七八张桌子,点了一杯普通的大碗热茶,对于大多数普通百姓来说,大冷天的来上一杯热茶是最痛快不过的事了。 司徒景春进门之时,店里就剩靠窗的一张桌子了,他也就顺势坐下,坐在窗前,一边喝着热茶一边感受着窗外冷风。 这个时候外面来了一个披着羊皮大衣的中年男子,男子似乎是个皮草贩子,身上带着一股皮草特有的骚味,店内食客都有意的避其一二,整个茶馆内也就司徒景春那里还有个位子,留着大胡茬子的中年商贩走了过去,坐在司徒景春对面,看到是个年轻的公子后,男子略显尴尬,伸出就像烧焦树干一样的手,拱手说道,“公子,这位子若是没人,可否让与我啊?” 司徒景春又不是那种瞧不起穷苦人的霸道少爷,轻轻颔首,“无妨,您坐着就是了。” 中年商贩如释重负的坐下来,卸下头顶的毡帽,长舒一口气,“这天气可真冷啊,等把这批货卖了,我也就能回家过年了。” 司徒景春放下茶碗,好奇问道,“先生可是做羊毛皮草生意的?” 中年男子嘿嘿一笑,端期小二刚刚端上来的茶水猛惯一大口,“这位公子好眼力啊,我是城外的庄户人家,定州地少,我们家的也不多,农闲之时养了些牛羊,这眼看就要过年了,就想着买些羊毛皮草,给家里添些家具,让一家老小过个好年。” “冬天的时候,这羊毛皮草在南方可都是紧缺货物,若是去南方出售,确实能卖个好价格。”司徒景春笑着说道。 男子听后,喜笑颜开,“去南方卖?我们这些庄户人家没这个人脉,我这趟进城是要把家里的怕皮草卖给城里的刘家商会。” “那这商会若是克扣一些,到你们手中可就没多少了。”司徒景春沉眉说道。 面前的男子三口一碗茶,喝完后抬手招呼小二再来一碗,在听到司徒景春的话后,犹然一笑,“这刘家商会啊在定州是个良心商会,从我们这些乡下小贩收货的时侯,给的价钱都是只高不低,不像顾家商会只知道一个劲的压价,比起刘家商会,那顾家才是真正的奸商啊。” “这么说来,倒真是个仁义商号了。”司徒景春喝着茶水,笑着说道。 两人越聊越投机,男子继续说道,“公子,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的吧,有些事情你估计不知道,那顾家商号前些日子被我们州牧大人查了,那顾家老板到现在还在大牢里呢。” “这顾家在定州作威作福这么多年,总算是老天开眼,遭报应了;多少年了,我们定州总算是来了个有本事的州牧。”男子欣慰的感慨道,“从今往后,我们定州百姓也能过上好日子了。” “不对啊,我来的路上,怎么听有人说这定州州牧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狗官呢?先生,您不会是被他蒙骗了吧。”司徒景春饶有趣味的说道。 谁知道这话一说,男子当即就黑了脸,那茶水哦都没喝完,直接厉声说道,“这话是那个没良心的说的?在我们定州,谁要是敢在我面前说一句宁大人的不是,我就和他拼命,宁大人没来之前,每年都有官差想着法来我们家要我家的牛羊,要是敢说一个不字,那就是棍棒伺候,自从宁大人来了后,这种情况就再也没出现过,那些往年来我们家抢牛羊的官差还亲自上门补了我们银钱,我也不管你们说的什么政绩不政绩的,单冲这点,我就认这个州牧。” 司徒景春微微一笑,“先生别激动,我这也是听外面的读书人说的。” “那些读书人知道些什么,他们知道麦子多少钱一斛吗?知道布料多少钱一匹吗?知道那桌上的瓜果蔬菜多少钱一斤吗?哎,要我说啊,他们读书人每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高谈阔论,论半天也论不出个锅碗瓢盆出来,听他们说半天话,还不如我去多割些羊皮呢。”男子再度喝完一碗热茶,痛快的擦着鼻尖上的汗珠。 “这倒是有理。” “公子,我给你说,你这是刚来还不知道我们定州的情况,等你在定州多待一段时间,就会发现,我们州牧是个实打实的好官。”中年男子拿起毡帽,一便起身戴帽一边说道。 看到男子要走,司徒景春也跟着起身拱手,“那晚辈就多谢先生今日指点了。” “什么指点不指点的,就是瞎聊,好了,年轻人你继续喝吧,我走了。”男子大大咧咧的笑了笑,随即来到茶馆外面,拉着自己满是皮草的手推车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司徒景春看着面前的空茶碗,沉声笑道,“这碗茶倒是喝的值当啊。” 第567章 西北有虎豹 从苍同城到平牢关的这条路,宁延走了好几遭,但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有底气。 铁甲森森的重骑兵走在满天飞雪的荒漠中,旌旗飘飘,顶着冬风暴雪赶路去平牢关,但是去这一趟,对身后的飞豹军来说也是不小的挑战。 白雪白马白玉袍,雪中的宁延像极了那评书中那玉树临风的少年英雄,马蹄踏雪,行至一平原之地,眼前银装素裹,苍茫一片。 白衣少年郎翻身下马,身后众人紧随其后,宁延沉声感慨,指着前面的广袤荒原说道,“这里就是当年镇南军全军覆没的地方,沙场口平原。” 吕翊神情肃穆的站在宁延身后,缓缓卸下头盔,神色凝重的望着沙场口平原。 “虽然我对公孙家并无好感,但是不得不承认公孙长风是个英雄。”宁延有感而发,抬手说道,“给镇南军的将士们立个碑吧,他们的功绩不该被风雪掩盖。” “是。”身后的吕翊拱手说道。 风雪中,一匹快马袭来,聂红衣抬手拦下,马上男子下马后单膝跪地,“飞鸿密信呈与五公子。” 聂红衣接过后,将密信送至宁延手中。 宁延看完信后,眼神瞬间一冷,比这满天的飞雪还要冷,“大哥的信,说柳州牧陆凉庆被高昌用囚车押回了殷都,罪名是叛国谋逆。” 一直站在宁延身侧的池明渊嘴角微微抽动,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这陆凉庆和大公子也有联系?”旁边的聂红衣不解的问道。 宁延将信纸叠好,递给身后的聂红衣,“哎!那年我南下曾在象州境内遇到过陆大人,当时我还在想这也太巧了,居然在象州境内碰到了柳州牧,现在想象倒真是我天真了,那陆大人是诚心在象州等着我呢。” 池明渊缓缓闭上了眼睛,依旧是一言不发。 “陆大人是宁家军旧部,当年被我爹和军师唐先生派去了柳州,我爹本想着是给我们兄弟几个留个后路,万一有一天我们宁家真的出事了,也不至于无地可去。”宁延看着眼前的大雪纷飞的荒原,沉声说着。 “那老将军当年就预料到了宁家会遭劫难?”吕翊在旁问道。 “我爹一辈子就认一个忠字,哪里会想这么多,让陆大人去柳州八成是唐叔和关丞相的意思。”宁延慕然说道,“只是没想到这高昌连这层关系都挖了出来,他这是要彻底断了我宁家的后路啊,想把我和大哥钉死在北方。” 吕翊啐了一口唾沫,气呼呼的说道,“这高家的皇帝就没几个好人,公子,要我说,咱们直接反了算了,你去做那皇帝多好。” 孔真玄赶紧拦住吕翊的狂妄发言,“将军慎言。” 宁延转身盯着吕翊,吕翊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低头不语。 “这话以后不许再说。”宁延脸色阴冷的说道。 “是。” “陆大人此番入京,就算天子不杀他,以乐秦的性子也留他不得,陆大人怕是凶多吉少啊。”孔真玄默默叹声说道。 “土龙山的石碑上又要多一个名字了!”宁延冲着沙场口平原重重的鞠了一躬。 身后的池明渊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就是最后跟着宁延行了鞠躬之礼。 。。。 初冬之时,天寒地冻,宁延带着飞豹军终于是抵达了平牢关,那城头上的宁字大旗在风中自由飘曳;驻扎在平牢关的许慕梁亲自出关十里相迎。 老将军身披重甲,看到心心念的小公子来了后,直接翻身下马,激动的快步往前,边走边喊道,“小公子,我这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给盼来了啊,哈哈哈。” 宁延下马,快步来到许慕梁面前,“许叔叔,让您久等了。” 许慕梁拍了拍宁延越发壮硕的身躯,爽朗一笑,“这么久不见,这体格是越来越结实了。” “比起许叔叔还差得远。”宁延摸着脑袋谦虚的说道。 说罢,许慕梁抬头看了看宁延身后一直不说话的池明渊,大喊道,“我说池大将军,这么久不见,也不打个招呼?” 池明渊不以为意的抬了抬手,就算是打招呼了。 许慕梁搂着宁延肩膀,低声说道,“这老小子虽说没规矩,可还是有些本事的,你小子捡大便宜。” “许叔叔放心,我心里有数。”宁延笑着说道。 许慕梁笑眯眯的说道,“前些日子我让人把我藏在老槐树下的老黄酒送来了,好不容易把你盼来,这次咱们爷俩可得好好喝一杯。” “哈哈哈,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就是不知道许叔叔的酒够不够啊。”宁延笑着说道。 两人谈笑风生,身后的吕翊无奈的看了看宁延身后的孔真玄和聂红衣,他们也是摊了摊手,表示没办法。 半天后,许慕梁才回过头,看了看吕翊以及身后的飞豹军,沉声说道,“我是许慕梁,你们中的有些人听过我的名字,没听过的也不用担心,你们马上就会明白许慕梁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既然来了平牢关,那么就要按这里的规矩办事,都知道了吗?” “知道了。”吕翊带着一众将士齐声高呼。 许慕梁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是历练,那就得拿出点诚意,从今天起,飞豹军将士每天巡边五十里,不得有误,若有偷奸耍滑者,军法从事。” 许慕梁治军严整,向来说一不二,下面的飞豹军将士听着老将军的话多少有些发怵,巡边五十里,还是每天;这腊月的边关每天都是狂风暴雪,这要是出去巡边一个不小心迷路了或者脚滑,那不就等于是没了。 军中将士窃窃私语,宁延则饶有趣味的站在一旁就跟看戏一样。 宁延没有开口,那自然就是应下了,总是将士心中在多不悦,也只能闷声应下。 大军入主平牢关,看着熟悉的城头,宁延眼前满是当年北地僧和五万北蛮军同归于尽的画面。 到来平牢关后,许慕梁给宁延找了个相对来说比较宽敞暖和的房间,对于宁延,许慕梁是真的毫无保留,或许是怕宁延觉得边关无趣,害怕他无聊,还特意在房间里放了几本书,都是些兵书。 看着桌上兵书,宁延轻声一笑,看了几眼就没有在看,开始精心盘坐,修炼真气。 飞豹军来平牢关所面临的第一个挑战并非巡边,而是站岗,百米城头五步一岗,日夜不断;许慕梁特意将这个任务交给了飞豹军,这可就苦了这些将士,尤其是那些新来的将士,一个个顶着风雪站在城头,被冻的瑟瑟发抖,第一天下来,就冻晕了好几个,冻伤的将士更是不计其数。 虽然他们苍同城冷,可是比起这平牢关还是好的太多太多,本以为他们来平牢关是出关杀敌,纵横疆场的;没想到来了后却是给人家站岗放哨。 这一站就是一个月,期间不少将士都在抱怨他们可是重骑兵,为什么要做这些步兵的活,给他们站岗放哨。 但是抱怨归抱怨,他们可不敢说半个不字,前些日子就有一个刚参军的飞豹军将士在站岗时偷懒被许慕梁抓住了,抓住后直接打了五十军棍,打的那是皮开肉绽,几乎都要把人打死了,许慕梁还放下豪言,若是打死了,直接扔到关外喂狼。 没人觉得许慕梁是在开玩笑,尤其是他身后的滚刀营将士。 从此之后,飞豹军也是老实了不少,虽然苦吧,但好在是不用喂狼。 这天一大早,从暖和被窝里爬出来的杜忠文打了个哆嗦后,赶紧穿好铠甲拿着自己的宝贝长枪就上了城头,城头上吕翊似乎早就到了,吕翊趴在城垛上,看着眼前被风雪挡的根本看不清前面有什么的荒野默默发呆。 杜忠文走上前去,用肩膀撞了撞吕翊,把大将军从思绪中拉回现实,吕翊被吓一跳,“吓死我了,还以为谁来了呢。” “放心,不是许将军。”杜忠文四下看了看,嘿嘿一笑,站在吕翊身边,学者他的样子往前方看去,可是什么也看不见,“这啥也没有啊,你在看什么呢?” 吕翊轻声一笑,忆往昔当年风华正茂,“当年我跟着公子出关的时候从未想过有一天我居然能站到这平牢关之上,没想到这才几年啊,我就站到了这里。” “我听孔老爷子说当年出关的时候公子除了带你和聂姑娘外,还带着牺牲的袁亥北将军,真的假的啊?”杜忠文一脸好奇的问道。 吕翊点了点头,随后叹息,“袁将军命不该绝。” “公子能从北蛮带着国器全身而退,确实是厉害啊,当然了,将军你也厉害。”杜忠文默默感慨道,脑海中似乎开始盘算自己怎么样才能像公子和上将军一样在啪啪打脸北蛮后还能全身而退。 吕翊哈哈一笑,拍了拍杜忠文的肩膀,“那一趟北蛮之行也死了不少人,若不是高人相助,我和公子也活不到今天。” “北蛮真就这么厉害吗?”杜忠文沉眉说道。 吕翊仔细一想,随后慢悠悠的说道,“等到咱们定州军强大起来,他们就不厉害了。” 杜忠文哈哈一笑,随后整好衣衫拿起长枪站在原地,“我等着这一天。” 不只是杜忠文和吕翊,整个定州都在等着这一天。 第568章 陆凉庆下狱 中州,殷都宁府。 宁枫望着手边的飞鸿来信,眉头不自觉的皱起,陆凉庆被押到了殷都,这意味着什么宁枫心知肚明,一定是高昌察觉了董太后假死巴州一事,并且查出了他们母子身在柳州,捉拿陆凉庆只是其一,他们的真正目的是躲在柳州的董太后母子二人。 值得庆幸的是,从柳州回来的囚车上只有陆凉庆,这就说明董太后和彭翊王还在。 陆凉庆是宁家军旧臣的事情应该是瞒不住了,宁枫倒是不怕朝廷用这件事做文章,因为所谓的叛国之罪本就是子虚乌有,那朝廷的本意是董太后而不是他们宁家,一旦事情闹大了,他们也不好收场。 不过现在陆凉庆被抓,那董太后不在柳州,又去了哪里呢? 殷都刑部大牢中。 身着囚衣头发糟乱的陆凉庆躺在茅草榻上,脸色苍白的他不停的咳嗽着,陆凉庆硬是顶着雨水寒风从囚车上一路站到了殷都,到殷都的时候,他那双腿都已经快直不起来了。 “咳咳。”上了年纪的陆凉庆不停的咳嗽着,片刻后,牢房中走进来一个与他差不了多大岁数的老者,老者一袭素衫,神色平静淡然。 老者挥了挥手,身后随从尽数退下,随后老者来到陆凉庆面前,缓缓坐下,望着躺在床上一病不起的陆凉庆,沉声说道,“陆大人素来对朝廷忠心耿耿,怎么会做出欺瞒朝廷,欺瞒天子这种荒唐事,实在是不应该啊。” 陆凉庆硬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墙上冷眼看着面前的老者,“你是谁,为何要血口喷人,我陆凉庆什么时候做过欺瞒朝廷,欺瞒陛下之事。” “老夫乃当朝国师,乐秦。”乐秦自报家门,看着陆凉庆略显惊讶的神情,紧接着说道,“陆大人,难道你还需要老夫提醒你吗?董太后和彭翊王是怎么回事?本该死在巴州横断山脉的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你柳州宜兴城?难道你还要狡辩你对此一无所知吗?” “还真被国师你猜中了,我陆凉庆就是一无所知,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柳州百姓上百万,难不成国师让我记住每一个百姓的名字不成?”陆凉庆沉声说道,脸上神情写满了不爽二字。 国师静静打量着陆凉庆,摇头道,“陆大人你这是何必呢?我的人去请太后回京的时候,被一只青夔拦住了去路,青夔这种怪物,百年难遇,只需要稍稍打听便能知道这是谁家的;这也是巧了,整个柳州,也可以说整个大奉,只有你们陆家一家养着这种怪物,怎么?陆大人要给老夫说你不知道这些吗?” 陆凉庆听罢,哈哈大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反正现在无凭无据的,说什么都是凭着你国师的一张嘴,你若是想要我陆某人的项上人头,拿去便是。” 乐秦一动不动,望着陆凉庆摇头说道,“陆大人不必着急,其实你也不一定非要死的,你只需说出董太后他们母子去了何处,老夫就能放你一条生路,如若不然,那就只能抱歉了。” “董太后和小王爷之事我不知道,国师何必为难我这个半条腿都迈入黄泉的糟老头子呢?”陆凉庆冷笑一声,眼神紧盯着乐秦。 乐秦听罢,淡然一笑,缓缓起身,“既然陆大人不愿意说,那老夫也不强求,只是一个人有些时候不要总想着别人,得多为自己考虑考虑,那董太后娘到底是景文皇帝的遗孀,彭翊王也是景文皇帝之子,现在是新君坐天下,您何必为了他们此搭上自己身家性命呢?不值当啊。” “我陆凉庆这一辈子从没做过一件对不起自己,对不起良心的事,总不能这老了老了,让我晚节不保吧?”陆凉庆打着哈哈捋着胡须浅笑道。 乐秦也知道自己是说不动这个老州牧了,索性不再多言,起身离去。 乐秦走后,陆凉庆心里清楚,他拒绝了自己唯一能活命的机会,不过在知道自己的结局后,陆凉庆倒是显得有些释然;从乐秦口中他知道自己女儿和董太后母子已经安全离开了柳州,至于离开柳州之后能不能像他走之前告诉雪泥的那样平安抵达西北那他就不知道了,现在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董太后身边有个实力不错的小太监,再加上雪泥身边有个实力堪比神魄高手的青夔,护送他们抵达西北应该问题不大,只要他们平安抵达西北,不管是到定州还是项州,那都是安全的。 至于他自己,哎!临了也算是替宁家做了件好事吧! 。。。 平牢关城头,项州军名将许慕梁正在陪着在定州外臭名昭着的州牧宁延欣赏塞外冬景,飞豹军的将士身披铁甲出城而去,就像许慕梁说的,巡边五十里,不可间断。 对于北蛮的马匪来说冬天是最难熬的,若是入冬前攒够了过冬的食物那还能好些,若是不然那结果就是致命的,每年入春的时候巡边的将士都能在两国边界线发现一大批被冻死的尸体,其中一半以上都是妇孺。 对于这些马匪来说,一旦冬天粮食不够那他们就会将目光放在稍小的部落或者两国边境的村子上,他们若是不顶着寒风暴雪出门劫掠,就得被冻死在帐篷里。 而入冬巡边对于边关来说就显得很重要,这也是为什么许慕梁一定要让飞豹军巡边的原因,巡边一来可以保境安民,威慑那些马匪;二来可以让飞豹军的将士熟悉地形,如果定州和北蛮开战,平牢关一定是主战场,提前熟悉地形对他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许慕梁看着渐渐消失在寒风中的宁字大旗,感慨道,“小公子,这支飞豹军的底子不错,就是缺少战场经验,等过段时间风雪小了,我就带他们去边境开开荤,总能碰到几支马匪的,要是碰到北蛮军,那最好不过。” “许叔叔,飞豹军只是开始,定州境内有五军,不过现在能拿出手的只有飞豹军和神虎军,其余三军连主将都凑不齐,那殷都连文官都不给,至于御军府的年轻将军那就更不用说了。”宁延叹气道。 许慕梁听后哈哈大笑,“公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你看看咱们项州军十二营的将军有几个是正儿八经的御军府出身?那个不是靠着军功从死人堆里爬上来的,咱们西北多是有血有肉的汉字,要想让他们独当一面,就得给他们时间,别看现在手边是无将可用,等过几年,你再看看,那定是猛将如云。” 对许慕梁的话宁延并不反驳,事实上确实如此。 只是宁延担心的是他不知道他这个定州牧还能做多久,高昌和乐秦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不会这么看着宁家做大,有些时候宁延还在感慨,当年在殷都三个皇子中最不得宠就是三皇子高昌,结果现在最像穆宗皇帝的就是高昌。 “那我就在这里多谢许叔叔的吉言了。”宁延拱手笑道。 “对了,放你房间的兵书你看了没,那些都是好书,都是军师之前留给我的,我舍不得给别人,特意给你留着,你可得细心钻研。”许慕梁叮嘱道。 宁延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许慕梁,“过几天,过几天就看。” 许慕梁无奈摇头,“你啊。” 宁延吐了吐舌头,伸手抚过面前的城垛,拨开雪花,露出下面坚硬如铁的城墙。 “许叔叔,前些日子飞鸿来报,说慕容灼灼从定州撤走后受到了北蛮大汗的重用,北蛮境内少壮派迅速崛起;那北蛮的新丞相是个牛鼻子老道,有些本事,在慕容灼灼南下之时和长老门打成一片,来了一场大规模的灭佛,悄无声息的夷灭了北蛮境内三十一个佛寺,从寺庙里搜刮了大量的金银粮食,慕容灼灼敢带着三十万大军南下,靠的就是这个丞相的背后支持;我在想,若是北蛮继续如此壮大下去,会不会真的有一天,大奉不复存在啊。” 许慕梁倒是从没想过这些,身为大将军,他知道北蛮不好对付,也知道北蛮厉害,但确实是没想过北蛮为什么厉害,这几年北蛮实力确实在逐渐上升,但若是说道北蛮能强大到吞并大奉,那他觉得不可能。 “公子你多虑了,咱们项州军可不是吃素的,别忘了东边还有齐溪的北地军呢,而且现在还多了公子你的定州军,他们北蛮在变强,咱们大奉也不弱啊。”许慕梁宽慰道。 道理宁延都懂,但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当自己正儿八经的做到州牧这个位置后,才知道州牧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保境安民,四个字写起来容易,但是真正实现起来可太难了。 “许叔叔,你会一直在定州的对吧?”宁延转身看向许慕梁。 许慕梁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这个可说不准。” 在宁延与许慕梁说话之时,那风雪又重新盖住了城垛上空白,这才不到一刻钟。 第569章 北蛮难民 在北门关巡了一个多月边后,时间终于是来到了腊月。 腊月的风雪要比刚来的时候小一些,而这也是关外马匪抢夺粮食的最后一段宝贵时间,到平牢关这么久不是在站岗防守就是在巡边受苦,飞豹军的将士们心中都憋着一股气,想着若是有一天他们碰到了北蛮军,一定要让人知道他们飞豹军绝不是只会巡边站岗,他们也能马上立功勋。 而等了这么久,这个机会终于是来了。 腊月十七日早,平日里紧闭的平牢关城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大门打开的一瞬间,万马齐鸣,万千黑衣铁甲从城门蜂拥而出,许慕梁亲自带队,为的就是万无一失;宁延站在城头目送大军离开。 倒不是他不去,而是他有更要紧的事,看着大军离去,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宁延双闭环胸,轻声说道,“下次看到飞豹军就是全新的飞豹军了,别说,还真的让人有些期待;好了,咱们也该动身了。” 身后红袍聂红衣看着宁延,轻声颔首,“公子,您真的要亲自去吗?要不我去一趟就算了,一些难民而已,我能应付。” “不止如此,等去了你们就知道,快走吧。”宁延浅笑道,在他身后,聂红衣,孔真玄,庄十月三人齐在,甚至就连池明渊都在不远处等着他。 “出发,在许叔叔回来之前,咱们也得回来,免得他担心。”宁延转身说道。 五人顶着风雪出了平牢关,出了关后他们一路朝西走去,也就是项州方向,但是目的地并非项州,而是平牢关西边一个小村子。 三天前,宁延收到了杨寅的信,当初宁延让杨寅绘制定州的详尽地图,杨寅这一走就是一年,岁末之时也终于是完成了宁延给他的任务,此次杨寅不仅完成了绘制图册的任务,在即将返回苍同城时,碰到了意外,这个意外的地点就在平牢关西边,位于两国边境线一处名叫西乡村的废弃村子中。 五人快马加鞭,朝着西乡村赶去,村口处,穿着冬装的杨寅早已恭候多时。 宁延锦袍在身,长发扎成马尾,看起来极尽风流。 一年未见的杨寅变黑了,也变瘦了,脸上充斥着饱经风霜后的沧桑,杨寅冲着宁延恭敬拱手,“公子,人就在村子里,您随我来。” 宁延朝着村子看了一眼,除了村口有一尊被削去一半身子的拴马桩和一尊破碎不堪的泥塑神像外,整个村子看起来并无奇特之处,这些残破神像被胡乱的打翻在村口,任凭风雪覆盖,从村口泥墙上的刀枪痕迹来看,这个村子应该是北蛮南下之时被祸害的众多村子中的一个。 走进村子,村子里更是残破不堪,一路护送杨寅的将士看到宁延前来都是自觉拱手肃立,宁延微微颔首,跟着在杨寅身后来到一个面相相对较好的宅子里。 说是宅子其实也就是个土坯院子,院子里有口枯井,走进院子,里面的景象让宁延大吃一惊。 院子里支起的帐篷下蜷缩着一群妇孺,没错就算妇孺,女人孩子加起来足有一百多人,这些人依偎在一起,衣衫褴褛,头发躁乱,在看到宁延等人进来后所有人都警惕的往里面缩了缩,一些年轻的女人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若是一般难民,杨寅就直接安置在附近的村子了,可偏偏这些妇孺都是北蛮人。 从他们的衣着就能看出,他们不是大奉子民,这些难民确实是不好办,若是北蛮男子,拉去边关做苦力,是死是活就看他们造化;可这些偏偏是女人孩子,那北蛮掠夺大奉女子去帮他们繁衍子嗣,那宁延总不能学着他们把这些女人孩子都卖进黑市任人鱼肉吧? “都是女人和孩子啊。”宁延皱眉说道。 杨寅也是无奈,拱手道,“我们也是恰巧路过这里,本想在这里歇个脚,结果谁知道碰到了这事,这些女人孩子都饿了好几天了,我带出来的粮食已经全搭上去了,可是着寒冬腊月的,若是把他们丢在这里,那他们不是冻死就是饿死,我也是于心不忍,实在无奈才冒昧请您过来。” 杨寅有些自责的冲着宁延拱手,殊不知宁延此时看他的神情略微有些改观,比之前要和善了不少。 “附近最近的村子有多远。。”宁延沉声说道。 “不过十里地,但是不妥啊,边关百姓对北蛮尤为仇视,若是将他们送去附近村子,那不等于是把他们送上绝路吗?”杨寅拱手说道。 宁延走进风雪下的大帐内,附身来到一个北蛮女子面前,女子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看到宁延来到自己身边,吓得话都不敢说,蜷缩在一起不住的发抖,抱紧双腿的她手指都在默默使劲。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来这里?”宁延开口问道。 杨寅走过来帮着宁延翻译道,那北蛮女子听后怯生生的说了一通北蛮话。 杨寅转达翻译道,“回公子,她说她们是从锡林勒格被马匪追到这里的,他们部落的男子全部被马匪杀了。” 宁延沉声叹气,这慕容灼灼如此一个有本事的人,怎么连个小小匪患都平不了,虽说是边境小部落,但也是他北蛮的百姓啊,这匪患不除,倒霉的还是他北蛮百姓。 “把她们留在这里吧。”宁延起身没有在问下去。 “啊?不。。不管了?”杨寅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宁延,他可不相信宁延是这种心狠手辣之人。 “你们也留在这里。”宁延转身看向身后的一众将士,指着他们说道。 “公子您的意思是让他们在这里安家?”杨寅恍然大悟,想起刚刚自己失态的神情,不免笑了出来。 宁延笑了笑,打量了一下村子四周的情况,缓缓说道,“这村子虽然被毁了,但是屋子庄基都在,稍加修缮便是遮风避雨之地,而且我来的路上也看了,村子外还有些荒废的田地,既然去不了他处,那不如就留在这里。” 说罢,宁延转身对着杨寅身后的将士说道,“让你们留在这里不是白留的,你们在这里教他们识字,教他们大奉官话,让他们知道她们以后就算大奉百姓了;还有,别欺负人家,虽说她们是从北蛮来的,但是既然到了咱们定州,日后就是定州百姓,知道了吗?” “是。”身后将士齐声喊叫,吓得帐篷下的女子瑟瑟发抖。 “孔爷爷,村子里这么多人不能没有粮食,粮食问题就交给您了,看能不能从附近村子里买些粮食过来。”宁延沉眉说道。 孔真玄拱手退去,粮食问题事不宜迟,孔真玄也没耽搁,在宁延说完后就去附近村镇找粮食了。 杨寅用北蛮话讲宁延的话传达给这些难民后,这些逃难过来的北蛮女子一开始都是不敢相信,随后便是喜极而泣,一个个抱头痛哭,而后在前面一个年级稍长的女子的带领下冲着宁延跪地叩首,嘴里不停的喊着宁延听不懂的话,估摸着就是感谢一类的话了。 宁延摆了摆手,处理完这些事情后,宁延便带着聂红衣他们走了出去。 走出院子,聂红衣回头看了看里面那些妇孺,感慨道,“不止我们定州难过,北蛮也是一样。” “在来之前你们肯定都在想我会怎么处理这些北蛮难民吧?”宁延明知故问的看向身后的众人。 池明渊扭过身子,这些问题他是从不考虑的,在他看来宁延就算是刚刚下令将她们全杀了,他也觉得合理。 而聂红衣知道自家公子什么秉性自然不会有这个忧心,其实宁延这话也就是说给庄十月看的。 庄十月听后微微一愣,然后尴尬的拱手道,“不敢欺瞒,是有些担心。” 宁延能理解,庄十月是半路跟着自己的,对自己有些疑虑很正常,“我宁延虽说不是什么大善人,但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看着一百多条人命死在我面前而无动于衷。” 庄十月不可否认的点了点头,宁延继续说道,“定州边境漫长,一旦全面开战,一个平牢关根本撑不了多久,我想在定州边境沿线,筹建三个军镇,军镇常年备军,人数在一万左右,一旦局势有变,军镇不仅可以早于苍同城一步驰援,更能协助平牢关做好边关防御,也能在战端开启之后保护边境百姓内撤,一举三得,好处颇多。” 聂红衣恍然大悟,怪不得宁延要亲自来此看这些难民的情况,原来真实目的是筹建军镇。 “三个军镇就是三万人,加上苍同城的五万定州军,还有平牢关的两万守军,这算起来就是十万人啊,你小子胃口不小啊,刚来定州就想建立起一支十万人的大军。”边上的池明渊一直很少说话,但是此时也是笑了出来。 宁延微微颔首,“军镇一事我已谋划许久,今天来到这里,在看到这么多北蛮百姓后,我更觉得这个军镇非建不可,我可不想有一天我定州的百姓也是如此落魄的居无定所,像他们一样。。” 庄十月看着宁延,越发觉得自己当初是跟对了人。 聂红衣也是心中欢喜的紧,她是看着宁延一路走过来的,对普通百姓,宁延考虑的永远比别人多。 第570章 宁延的三大军镇 对于军镇的构想早在宁延来定州之前就有了,但是这个想法他只是和自己大哥提到过,军镇这个词宁鹤也是第一次听说,不敢打包票。 定州边境线漫长比起项州和靖州只多不少,如此漫长的边界线仅靠平牢关来防守还算有些吃力,一旦平牢关被破,那北蛮铁骑就会长驱直入,就像上次慕容灼灼那般,一路畅通无阻的杀到苍同城;但是有了军镇就完全不一样,进可攻,退可守,而且军镇立在边关,对于边关百姓来说也是依靠,而且军阵不同于军营,军镇里将士除了日常训练外,也能开垦良田,种些粮草果蔬,就算达不到自给自足,但也能有效的缓解州府财政;而且军镇一旦发展起来,周边百姓定会朝军镇四周靠拢,人多了就有村子,村子大了就算镇,镇子大了立了城墙就是城了。 硕大的定州只有苍同城,谷府城,以及东边靠近靖州的赤峰城,若是能以军镇为基础再建城池,那宁延这个州牧也算是造福了一方百姓。 只是这军镇要建在何处呢?首先是要交通便利,三大军镇必须能在苍同城或者平牢关出事的第一时间出兵,并且不能耽搁,战争一旦开始,除了拼钱粮,拼国力外最重要的就是拼时间,战事来临,一刻钟都耽搁不得,这就要求宁延必须对定州官道交通了如指掌;再者就是百姓人口,军镇得建在村子稍微密集一点的地方,一来是能给边关百姓足够的安全感,二来也便于宁延上面的建城想法,若是建在鸟不拉屎的荒野上,那这军镇是建给谁看呢,而这就要求宁延对定州边关的村子百姓情况一清二楚;最后就是这个军镇的建立必须给到北蛮足够的威胁,让他们不敢轻易南下,也让北蛮境内的马匪和项州境内落草为寇的土匪不敢轻易招惹百姓,如此军镇就必须建在位置险要,能起到龙首作用的要塞之地,这就需要宁延对项州边境的每一座山,每一条河都清楚无比;三种条件皆备具,军镇才能立起来。 这也是宁延让杨寅重新绘制定州地图的深层意义,说到底就是军镇;而这次宁延出关,也有趁此机会巡查定州边关地形,谋划军镇之所的意思。 夜幕来临,宁延将军镇构想讲给杨寅和筹粮回来的孔真玄时,两人都是满眼惊讶,孔真玄到底是见识颇多,还能沉住气,那杨寅直接激动的差点哭出来,定州有多苦,边关百姓有多苦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听到宁延的军镇构想,杨寅直接站出来表示赞同,并且自告奋勇愿意带着宁延重游边境,审查地形,确定军镇的最佳地址。 军镇越早建立起来,定州边关百姓就越早一日免遭苦难, 抱着这个想法,第二天一大早,在安顿好西乡村的北蛮难民后,宁延就带着杨寅,池明渊等一众人出发巡边,每到一地,宁延都要仔细核对地形,细细审查;这个时候杨寅绘制的堪舆地图就派上了用处,帮着宁延节省了一大半时间,而且位置也更加精确,虽然是顶着风雪严寒,但是大家都是兴致勃勃,尤其是杨寅。 相比于第一次来定州碰到的杨寅,现在的杨寅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和之前那个杨寅判若两人,现在的杨寅能沉下心做出这幅定州堪舆地图,并且对百姓心怀善念,如此之人为官,宁延才能放心。 从西到东,宁延他们走了一个月,总算是走完了这七百里边境。 七百里走完,宁延打开手中的图册,精细到连大小村庄都标注的图册上赫然被宁延勾出了三个红圈,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就是未来定州军镇的所在地。 之前做定州参司的时候,杨寅一门心思想着的都是如何升官发财,到处巴结官员,结果是钱财大把大把的往外流,但是自己的官位就是不得寸进;后来定州不停的在换州牧,杨寅也就这么随波逐流,但是好在他知道给宁家做事,要是他只知道守着自己定州的一亩三分地,那当初宁延来的时候派出去绘制图册的就不是他了。 一年的时间,他杨寅也是走遍了定州的角角落落,若不是亲自走着一趟,他是怎么都不会知道在定州还有这么多他从不知道的地方,有这么多村子穷的连饭都吃不起,有这么多的百姓流离失所,沦为难民;更不会知道他们定州居然过的这么苦。 “杨参司,这眼看就要过年了,你回趟苍同城,把这个图册和要筹建军镇的意思转告给定州主簿徐天亮,让他尽快派人落实。”宁延将图册放到杨寅手中,沉声说道。 杨寅点了点头,对宁延给他安排的事他从不敢大意,看着杨寅的样子,宁延不免笑了出来,“杨参司,这次辛苦你了,等回到了殷都,本少爷给你加官进爵。” 若放在之前,杨寅肯定是高兴不已,只是现在的他听到宁延的话后,心中并无波澜,“回公子,这官位什么的,属下没那么多的要求,只要能在公子手下办事,哪怕是个九品芝麻官属下也愿意。” 宁延哈哈大笑,“你倒是会说话,本少爷是赏罚分明的,该赏的一定要赏,该罚的也自然不会放过。” “那是自然。”杨寅摇头说道,随后抬头叹气道,“公子,多谢您将这次绘制堪舆地图的任务交给了我。” “绘制堪舆图册可不是轻松事,我还以为你会怪我呢。”宁延打趣的说道。 杨寅眼神中露出一抹悲悯之色,“若是没有将这定州的土地走一遍,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天下真的会有父亲为了一口饱饭将自己三岁的女儿卖给一个街边不认识的摊贩;更不会相信那些有钱人居然会摆下擂台,让那些穷苦人打擂,只有活着的人才领到一袋米粟,为了一袋米粟,有人被活活打死。。” 杨寅不忍再说,说话之时语气哽咽。 这些话宁延又何尝能受得了,他已经在苍同城布施恩泽,但是政令运行需要时间,百姓接受更需要时间,现在苍同城,谷府城,以及赤峰城周边的百姓已然过上了正常日子,但是远离三大主城的边关百姓就不一定了;被杨寅这么一说,宁延更加坚定了军镇必须施行的决心。 “百姓苦啊,边关的百姓更苦,定州为什么一直这么苦,除了没有一个能主事的州牧外,你有没有想过还是当地官员的原因,我来之前,有几个官员是真心实意的为百姓做事的?做官的都想往高处爬,往南方去,往殷都去;百姓受了苦,抬头看去,却发现连个给他们撑腰的父母官都没有。”宁延沉声叹气,之前定州官府声望不如一个天师府,这不是没有道理。 “公子,等到军镇建成后,您就让我去军镇吧。”杨寅红着眼睛看着宁延,神色坚定。 “军镇都在边关之地,常年苦寒,你一个读书人又一把年纪了,这苦怕是吃不下来啊。”宁延摇头说道。 杨寅眼神坚决,突然单膝跪地拱手道,“公子,我不怕吃苦,我只是想亲眼看着边关的百姓过上好日子,还请您务必答应。” 宁延扶起杨寅,沉思许久后,沉声道,“等到军镇建成,本公子第一个派你去。” 杨寅拱手致谢,“多谢公子成全。” 宁延慢慢解下自己身后的棉裘,直接扔给了杨寅,杨寅赶紧伸手接过,一脸惊讶的看着宁延。 宁延伸了个拦腰,故作轻快的说道,“赏你了,大冬天的别把身子骨冻坏了。” 杨寅刷一下就红了眼睛,双手死死的抱着宁延的红色裘袍,他高兴不是因为他得到了宁延的赏赐,而是高兴宁延终于认可他了。 “谢公子。”杨寅激动的说着。 一心为民的官员,宁延没道理讨厌。 他杨寅做了二十多年官,这次终于是做明白了。 边境辞行,杨寅骑马南下苍同城,宁延等人则原路返回平牢关。 算算时间,那带着飞豹军处关外开荤的许慕梁也该回来了。 一行人重返平牢关,果不其然,回去没两天,许慕梁就带着飞豹军将士赶了回来。 回来后的飞豹军将士各个神采奕奕,精神抖擞,但也有很多将士神情木讷,回到平牢关后就病倒了。 出关后,许慕梁带着飞豹军将士转战边线,期间碰到马匪不下五次,那些马匪欺负欺负寻常百姓还行,再看到铁甲森森的飞豹军后,只有逃命的份,当然也有不怕死的,那最后的结果也自然是由飞豹军将士亲手送他们下地狱。 要说最痛快的还得是半月前和北蛮边军的一仗,许慕梁带着他们深入锡林勒格腹地百里,在远点就能看到鱼化城了。 许慕梁带他们顶着风雪夜袭了北蛮军营,七千北蛮边军被全歼,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寒冬腊月的会有大奉军队能杀到他们家门口,一万飞豹军将士以死伤不到百余人的代价换来了此战全胜。 夜袭结束后他们也是迅速南下,等到鱼化城的守军赶来后,眼前的军营中密密麻麻的全是尸体。 转战一月,行军千里,飞豹军初次出关出就赚的盆满钵满,这趟出关出的真值当。 第571章 畅饮三杯酒 神英二年的新年宁延是在平牢关过的,是陪着一众戍边将士和刚刚和北蛮边军交过手的飞豹军将士过的。 军营里的春节过得没有城里那么讲究,对于将士们来说只要有酒有肉,那便就是个好节;有宁延这个州牧在此,那酒肉什么的自然是不在话下。 靠在房间窗口,眼前灯火通明的大厅内,将士们正豪情万丈的喝着酒吃着肉,真正的将士饮酒都用的是大碗,一碗接着一碗,喝到嘴里确实是痛快。 望着眼前饮酒的将士,宁延轻声一笑,片刻后,拎着两坛老黄酒的许慕梁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两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笑了出来,这两坛老黄酒是许慕梁埋在项州家里院子的,上次碰到小公子的时候就说要与他畅饮,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和小公子对饮,这黄酒自然得派上用场。 两坛酒,一大包熟牛肉,外加一些定州边境农户种的花生米,宁延看着许叔叔带来的美味,直接丢掉筷子,抓着牛肉就往嘴里送,吃完后咂舌称赞,“牛肉不错啊,许叔叔,那家店里买的啊,我回去可得给兮柠带些。” “哈哈哈。”许慕梁也是送肉入口,吃的满嘴油腻,“关外村子里从村民手里买的,不瞒小公子你说,这肉啊确实是不错。” 许慕梁边说边打开一坛黄酒,开坛瞬间酒香四溢,单是闻一口就知道这酒是上了年头的好酒,这黄酒虽说不如扬州青梅酒那么有名气,因为价格低廉也被称作平民酒,但是那好的黄酒喝上一口,味道丝毫不比青梅酒差;再者黄酒酒劲大,味道辛辣,深得军中将士青睐,虽然现在许慕梁做到了上将军,但是对于黄酒的偏爱还是至今未变。 两人同时举杯相碰,一杯下肚,那喉咙就跟吃了一大口辣椒粉一样,辣的宁延刷一下就红了,这酒劲噌噌上头。 “这酒可真辣。”宁延忍不住发出感慨。 反观许慕梁,一杯下肚后只是砸吧着嘴,脸都不红一下,宁延抓着牛肉往嘴里塞,这酒肉入喉确实是有些滋味,或许是听多了那些文人士子的长篇大道,如今这么简单的坐下吃酒喝肉,倒是让宁延颇为享受。 “公子你是没喝习惯,等你喝习惯了就会发现,这黄酒才是世间最美味的酒。”许慕梁毫不掩饰着夸着自家的美酒。 宁延陪着大笑,再饮一杯,有了刚才的经验,这次就好多了。 “当时老将军让夫人带你回殷都的时候,公子你拉着我的手就是不走,后来被夫人强行带上了马车,那哭喊声听的老许差点就管不住眼里这点尿水了。。”许慕梁感慨着旧事,“看看现在的公子,堂堂州牧,老将军真是有福气啊,五个儿子都这么有出息,真好,真好!” 许慕梁不停的喝着酒,一杯接一杯,接连三杯,许慕梁看着宁延继续说道,“其实我老许真的想一直留在这里,替公子你守好定州大门;可惜的是,我老许留不下来。” 年前,出自大哥宁鹤的亲笔信顺着飞鸿的手送到了宁延手中,除了日常询问外,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让许慕梁带着项州军将士返回项州;去年秋,项州西部村子遭到了洗劫,等到项州军赶去的时候,四个村子已经是尸横遍野,四个村子加起来上千人无一活口,而洗劫这些村子的并非北蛮,而是西羌。 这些年不仅是朝廷,就连项州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北边的北蛮身上,从而疏忽了坐落在项州西边的西羌,西羌与北蛮一样都是游牧民族建立的国家,但是西羌的发展远不如北蛮,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西羌女子被卖到大奉,与北门关外的边界线一样,西羌与项州的交接处也有一座边关,便是项州的第二大关,镇西关。 西羌趁着项州注意力都在北蛮,便趁机东进,进犯边关,北蛮和大奉是恩怨千年的老冤家,这西羌不一样,他们更像是在北蛮和大奉两个大国之间求生存的小国,西羌和北蛮打过仗,打输了就屁颠屁颠的送钱送人,然后就去找大奉,被大奉狠揍之后就老实了,但过不了几年他又会去找大奉或者北蛮的麻烦,就跟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若非两国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兵力去收拾他,不然现在的西羌早就从地图上消失了。 若是一般扰关,宁鹤也不会让许慕梁回去,问题的关键就是这次西羌东进似乎是有备而来,从飞鸿和边关的情报来看,西羌在过去三年的时间内,在边境集结了二十万大军,意图不轨,按照钱桂和宁鹤的推算,不出一年,西羌和项州必有一战。 这一战很有可能是项州成立以来和西羌打的规模最大的一战,项州有战,许慕梁岂有不到之理? 这顿酒喝完,下次再喝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宁延饮酒一杯,“许叔叔,等到项州仗打完了,你再回来,我的平牢关离不得你,我也离不得你。” 这话说的许慕梁不由得老脸一红,“我许慕梁打了一辈子的仗,打仗的时候从没怕过死,也从不想着死,可是今天我老许怕了。” “你许叔叔连北蛮都不怕还会怕西羌?”宁延笑着说道。 许慕梁摇着头说道,再度喝了一大口酒,好像没有这黄酒壮胆,他就说不出话一样,“那群蛮子来一百个我也不怕,我是怕我万一真的没了,小公子你该怎么办?” 宁延心头一暖,抬头看向许慕梁的时候,眼神氤氲,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宁延举杯相敬,“那许叔叔你可得好好活着,活着来定州见我。” “哈哈哈。”许慕梁朗声大笑,随后突然落寞,“老了老了,却做起来胆小鬼,对不起那些死去的老兄弟,该罚。” 说罢,再饮三杯。 宁延拿起酒坛帮着许慕梁添酒。 这位纵横了沙场二十多年的老将军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宁延面前,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自家的老黄酒,“公子,当年老将军不肯听赵将军他们的话,气的赵将军负气远走,其实当时我们都知道当时的老将军已经有了自立的资本,但是老将军就是不干这事;我老许是个粗人,但大义我还是懂的,我就觉得老将军做得对,他若是真的佣兵自立了,那他就就不是我许慕梁心中的大将军了。” 宁延缓缓一笑,眉头舒展,“我爹他是就是不肯放下身后的大奉二字。” “可要是你不一样,只要公子你敢起兵,反了那殷都的狗皇帝,我老许绝无二话,甘当马前卒。”许慕梁突然捶胸说的,从哪严肃的神情就能看出老将军不是在开玩笑。 “许叔叔,你喝多了。”宁延笑着摇头道。 “人善被人欺,那殷都对宁家什么态度,对你和大公子什么态度我老许都看在眼里,我就是替你和大公子感到不值。”许慕梁气不过的叹气道。 宁延不说话,也不辩解,默默的给许慕梁添酒。 “说的多了。。”许慕梁再喝了一杯,喝完后摇头说道,“公子,等打完了这仗,老许就给大公子请辞,来你这里讨个官当当。” “许叔叔,你现在可是大哥手下的肱骨良将啊,大哥不一定愿意放你走。”话题岔开,宁延将倒空的酒坛放到一旁,重新打开一坛酒。 许慕梁拍着胸脯说道,“只要我说是来帮你的,大公子肯定愿意。” “那你来了定州,我可没有大官给你当啊。”宁延打趣道。 许慕梁嘿嘿一笑,抓起桌上的花生米胡乱的塞到嘴里,笑着说道,“那就当个小兵小将,我老许也不介意。” “你不介意,我还介意呢。”宁延也抓起花生米塞到嘴里。 “你许叔也不贪,听说你手下有五大军,随便拉个军给我,不出三年,保准练的他们步兵和滚刀营不相上下,骑兵和天山白马营不相上下,甚至还能超过他们。”许慕梁红着脸大喊着。 宁延被逗得大笑,擦着眼睛的泪花说道,“许叔,我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你还不信?等你许叔回来,给你露一手,让你知道知道你许叔的厉害。。” “那行,那我就在定州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好,咱们爷俩说好了啊。” “喝了你许叔的酒,自然就得应下你许叔的事。” “这话说得好,我爱听。” 这顿酒喝完,许慕梁就要回项州了,在走之前,他把兵书留了下来,问其缘由,他说,他早晚要回来,来来回回带着太麻烦了,就先留在这里。 宁延笑着点头,将书收好。 许慕梁走后,平牢关该何去何从呢,宁延站在城头一时倒是没了主意,看来今年的兵还得继续征啊,去年一年他征兵五万,今年算上军镇的话,他又要招兵五万。 哎,不知道朝廷里那些自诩清流的读书人在知道自己两年筹兵十万后,会作何感想呢?仔细一想,无非就是再多一个披麻戴孝的周覆罢了。 第572章 大义者,天下为先 神英二年春节来临前,苍同城也下了一场雪,雪势不小。 春节后,雪化了一些,司徒家的少阁主司徒景春还在宁府陪着素素等着宁延回来,算起来他来苍同城也有三个月了,三个月的时间内,除过吃饭睡觉涵养剑意外,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去茶馆喝茶,或者去街边逗狗,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正在慢慢的改变。 “你们听说了吗,府衙又发了告示,正月出来后州府就要招兵了,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真假的,去年不是刚招完吗?怎么又征兵了?是不是要打仗了啊?” “这谁说得准啊,不过不管这仗打不打,这兵我都要当,去年的没赶上,今年可不能再错过了。” “你娘今年七十了吧,她能让你去当兵?你小子就别去凑那个热闹了,在家里种种地算了。” “我要当兵这事还是我娘说的呢,我爹我大哥都是被北蛮子杀的,我娘这辈子就一个心愿那就是替我爹和我大哥报仇,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了,我可不能错过。” 说话的是坐在隔壁茶桌上的三个男子,要当兵的男子体格壮硕,皮肤黝黑,一看就算常年下地的结果,坐在他对面的男子也是个饱受风吹日晒的黑脸汉子,在旁边喝茶打发时间的司徒景春听到两人这话,不由得转身看去。 要当兵的男子叹气道,“我娘她也舍不得我去当兵,可是我要是不去当兵我爹,我大哥的仇谁去报?我若是不去,若是北蛮再有一次打到咱们这了,谁来保护我老娘啊。” “那不是有当兵的吗?你小子凑什么热闹啊,在家里把你娘照顾好,把地种好,娶个媳妇多好的。”边上的男子喝着茶水打趣道。 男子眼神坚定的摇了摇头,“要是都按你这么想,我靠你,你靠他,靠来靠去,大家都靠别人了,谁去参军啊?你们要是不想去就算了,反正这兵我是当定了。” “那你就不怕万一你死在战场上了,你娘怎么办?” 男子略微沉思一会后,叹息道,“就算是死在了战场上,我娘也会替我高兴,至于她老人家,我相信州牧大人是不会放着她不管的。” 旁边的司徒景春不免有些触动,拿着一壶茶水坐过去,笑着问道,“这位公子,刚刚听你说你要当兵,在下对于从军之人素来敬重,特来请您喝上一杯。” 边上男子慌忙起身,慌忙接下这个素未谋面公子送来的茶水。 “公子客气了。”男子谦虚颔首。 “大丈夫参军报国是侠义之举,可是我刚刚听说你尚有老母亲在世,所谓父母在不远游,难道你真的放心你老母亲只身在家吗?”司徒景春好奇的问道。 男子笑着摇了摇头,“让母亲只身在家,我自然是放心不下,这老话还有一句,自古忠孝难两全,既然选择了为国尽忠,那父母恩情就只能来世再报了。” “难道参军真的比家人更重要吗?”司徒景春的灵魂发问让男子静下心思索了许久。 “参军报国是不错,可是舍家弃子的当兵真的有意义吗?小家不保,国又以何保之?”司徒景春继续发问。 男子想了想,最后抬头说道,“公子所言非虚,只是有句话说错了。” “哦?愿闻其详。”司徒景春入座后,端起茶水,边喝边说道。 “公子看样子应该是显赫家族中的高门贵子,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就只是普通百姓,对于你们来说,我们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可是我们也知道我们是大奉的百姓,是定州的百姓,你们在乎你们身后的家族权贵,我们不在乎,我们在乎的只是能吃上一口饱饭;天下动荡,你们有钱人可以靠着手中的银钱买粮,有身后家族庇佑,但是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这些老百姓要想吃上饭,就只能渴望天下太平,而我参军,为的就是天下太平,天下太平了,我们这些穷苦人才有活路。”男子厉声说道,说话之间眉宇间似有英气回转。 男子的话掷地有声,听的四周百姓纷纷鼓掌应和。 西北多义士,司徒景春突然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啊,如此浅显的道理他是现在才懂,想明白这点的司徒景春不免自嘲一笑,怪不得之前素素姐老说自己是个孩子,他的身份看似尊贵是司徒剑阁的少阁主,可是有些问题他居然看的都没有一个平头百姓看得深,他还是太年轻了,从小就生活在锦衣玉食的环境中,被冠以天才之名,自然不会明白普通穷苦人的难处。 现在想想,能离开交州来到定州,对他来说还真是件好事。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这八个字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在下受教了。”司徒景春起身冲着眼前男子拱手行礼。 说完后便离开了茶馆,走在苍同城街头,司徒景春感到一丝迷茫,是发自内心的迷茫。 他司徒景春是司徒剑阁百年来最为出众的天才剑客,他三岁感剑,七岁练剑,十五岁练出剑气剑罡,二十出头的年级就悟出了剑意,手握十大名剑中的岳光剑,放眼天下剑客,就算是剑仙易子推也难出其右,这一辉煌的履历,足以让他在江湖上名声大噪,只需要时间磨砺,他定会成长为比肩易子推的剑术大家,但是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算他把剑练到了天下第一,能干什么呢?就算他名震了武林,又有什么用呢? 越走越迷茫,越走越感到心烦意乱的司徒景春叹着气朝着宁府走去。 走到一半,突然看到街边告示栏上贴着的告示,由定州府衙亲自发出的征兵告示。 护国安邦,名垂青史! 这八个字映入司徒景春眼中,让迷茫的司徒少阁主突然眼前一亮,此刻的他好像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也突然明白了许多。 都说人的成长是在一瞬间,他司徒景春这辈子有两次成长,第一次是在苍同城面对素素的时候,他有了春心萌动,有了心之所向,那是他第一次成长,为了素素姐他悟出了剑意,成就无上剑道宗师;第二次成长便是现在,他明白了何为大丈夫,何为立于天地,何为真英雄。 返回宁府的路上,他脚步轻快,嘴角上扬,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一刻的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周秉业将军和姚叔能在镇南关一守就是二十年了,他们难道就不知道外面的生活要比关内幸福的多吗?他们知道,他们什么都知道,但是他们还是留在了那里,因为他们知道,那不是他们想要的幸福,想一想,日后的交州百姓在提到镇南关的时候,来上一句,周秉业将军是个英雄。就这一句话便让人觉得幸福,这才是周秉业他们的幸福。 什么武林高手,什么天下第一,那不过都是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是英雄不会,他们是需要被敬重的,是要在史书上留名的,是真正的大义之士。 大义,大义,他司徒景春也想做个大义之士。 来到宁府门口,望着头顶的鎏金牌匾,司徒景春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素素姐一直对宁家五公子念念不忘了,他做的是大事,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了黎民苍生的大师,甚至比周将军和姚叔所做的事还要大。 他可以忍受殷都纨绔的骂名,可以忍受父母被枉死的悲痛,可以忍受君王挑衅的蛮横;他只不过比自己年长一岁,可和他比起来,自己真的和三岁稚童无异。 夜幕来临,一整天心不在焉的司徒景春晚上独自一人坐在院中亭下,素素带着糕点茶水走过来,坐在他面前,伸手递给他一个豆糕,“一整天心不在焉的,饭也不吃,是有什么心事吗?” 司徒景春接过素素姐的糕点,望着女子在月下更显娇媚的容颜,怦然心动。 思索再三后,司徒景春还是决定把这事说出来,“姐,我想给你说个事。” 看着司徒景春认真的样子,素素下意识的红了脸,目光躲闪,“啊?说。。说什么啊?” 司徒景春双手放在石桌上,认真的看着素素,目光澄澈如同天上圆月,“我想参军。” “啊?”司徒景春的话让做好准备的素素一时语塞,语塞后更多的是不解,但随后又是欣慰。 “我想参军,就在定州,你放心,我这不是心头一热,我认真的想了很久,当初在镇南关,我跟着姚叔当了个火头军,可是那个兵我是为了你当的,为了能见到你,为了能每天看到你;但这次不一样,我想为你,为我,为天下百姓再入一次军伍。”司徒景春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睛。 忍住泪意,司徒景春缓缓说道,“我想出人头地,我想让你看到成熟的我,我知道你一直在拿我和宁公子作比较,我也知道我比不过他,没有他的心性,没有他的能力;但我还是想再试试,最后拼一下。” “那名垂青史的人我也想做,我也想让在再提起我的时候想到的不是司徒家的少阁主,不是所谓的剑术高手,而是为了天下百姓的司徒景春。” 素素看着面前的男子,心疼又欣慰。 其实他司徒景春也不止是为了天下百姓的司徒景春,更是夺走了她心的司徒景春。 第573章 立身地蟒军 冬去春来,远在平牢关的宁延给夫人虞兮柠来了信,说是等他安顿完平牢关的城防后就会回去,因为西羌犯境,许慕梁被迫返回项州,许慕梁一走,那他手中的两万项州军自然也得回去,大军一走,平牢关的边防就是问题,为了保证边关安全,宁延决定让飞豹军留在这里,并让下令让舒鸿带着神虎军驰援平牢关。 看着宁延的信,虞兮柠长舒长舒一口气,将宁延即将回来的消息告知身边的素素后,素素也是高兴的笑了出来,倒是旁边的司徒景春的神情有些别扭,高兴也不是,不高兴也不是。 虞兮柠转身看向这位少阁主,沉声问道,“司徒少阁主,你当真是想去参军?” “回夫人,是。”司徒景春拱手点头。 虞兮柠看了看素素,知道素素和他关系不一般的虞兮柠略微颔首,“少阁主,你可得想好了,军队不比剑阁,这里面的军纪,军规什么的要比剑阁严苛的多。” “夫人放心,当年我在镇南关跟着周将军的时候周将军都告诉过,既然进了军营,那我自然会守军营规矩,这点夫人不必担心。”司徒景春颔首说道。 有素素打包票,虞兮柠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地蟒军中缺个副将,你就去那里吧,我以宁延定州牧的名义给地蟒军上将军舒钧打过招呼了,你直接去城外军营就行.” “多谢夫人。”司徒景春起身颔首。 司徒景春入军营,素素心中自然是高兴,他相信以司徒景春的能力在军营中拼搏出一番事业来不是什么难题,但是进了军营,生死安危可就不由自己说了算了。 。。。 苍同城郊,地蟒军营。 地蟒军上将军舒钧也是跟着宁延一路走来的老将,当年宁延入雍州借马之时他就和大哥舒鸿跟着宁延了,对于宁延他舒钧是没话说的,从项州到定州,他也是没意见,可以说宁延让他打东,他绝不打西;宁延对于军队之事从来不马虎,但是对于今天公子信上说的这个副将军之事,让他特别不舒服。 舒钧的性子比较直,在他看来,既然入了军营,那就得靠军功说话,这新来的小子初来乍到就要做到副将军的位置,这让他多少有些膈应,就算你武道高深,实力超凡,但是这军营就是军营,不是江湖武林。 收拾好行李的司徒景春走出宁府,来到地蟒军军营,初来乍到的司徒景春深呼吸一口气,背着行囊直接就走了进去,还不等到门口就被站岗的岗哨拦住,“站住,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司徒景春拱手说道,“我是司徒景春,奉州牧之令,来地蟒军任职。” “那你稍等片刻,我去给大将军通禀一声。”那营门楼子上的斥候一听是州牧宁延派来的人,也不敢耽搁赶紧去向大将军汇报。 此时手握大刀的舒钧正在校场上训练将士,地蟒军将士清一色的圆盾钢刀,刀是制式单面直刃刀,刀身较宽,前端狭长,适合劈砍和直刺,是宁延特意从大奉五花八门的钢刀中为地蟒军精心挑选的钢刀,因为这种大刀刀柄比一般的军刀要长一些,为的是便于双手把握来进行劈砍,因此也被叫做长柄刀;地蟒军的盾牌也不简单,最里面是上好的生牛皮,外覆生铁,再加一层熟铁,熟铁上在来覆一层牛皮,牛皮上再加生铁,如此三次,三层牛皮,三层生铁,三成熟铁,然后用千斤铁锤捶打,压实,圆盾四周用生钢缠绕,盾面由铆钉固定,最外圈的盖面由硬钢打造,如此繁琐工序下的圆盾防御力自然是远胜寻常木盾。 圆盾钢刀,加上地蟒军将士特制的青蟒黑甲,一套下来怎么都得十两银子,寻常百姓人家一个月的花销是一两银子,碰到紧衣缩食,家境贫寒的人家这一套甲胄武器就相当于人家是一年的花销了;地蟒军一万将士就是定州一万百姓一年的开销,如此大的手笔估计也只有在定州有了。 当舒钧看到宁延给他们送来的武器铠甲后,那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要想让手下的军队有不俗的战力,武器装备是必不可少的条件,就像项州军,项州军为什么能屹立于大奉军伍前列,靠的就是宁老将军不惜成本的武装,十二营就是十二套制式装备,像天山白马营的白马铁甲,疾风营的贴身轻甲,滚刀营的环首大刀等等。 宁延有意将定州军打造成一直不输于项州军的铁军,对于将士装备上的花销自然是不会畏手畏脚,这种制式装备也让各营将士萌生出一种特别的归属感,也让他们觉得他们是被重视的,不是被拉去战场上送死当炮灰的。 门岗的战士快步来到舒钧身后,拱手道,“启禀将军,营外来了个自称是州牧大人派来军中任职的人,名为司徒景春,您看属下要不要让他进来。” “终于是来了。”舒钧猛地反握大刀,声大如雷,直接喊道,“别以为我地蟒军是什么人都能来的,走,去会会这小子,就算他是公子派来的又怎样,要想来地蟒军,就得有来地蟒军的本事,不然别怪我舒钧不给公子面子。” 说罢,舒钧便拎着大刀朝着军营门口走去。 此时的司徒景春还在大门外傻等,从外面看去这地蟒军营确实要比交州周将军他们的军营要好得多,营门岗哨,箭楼鼓楼,该有的都有,都是用砖瓦砌成的,这建下来不得三四万两银子啊,而且苍同城外有五座这样的军营,啧啧,这宁延是真舍得啊,定州百废待兴,那里都要钱,宁延施政之事又是减税,又是免税的,这一套军事投资下来,估计财政都快顶不住了吧。 正在为宁延的大方感慨时,一直紧闭的营门终于打开了,正当司徒景春兴致勃勃的准备往里走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穿着黑甲手握大刀的男子走了过来,男子身后还跟着几十个同样手握大刀的将士。 司徒景春一头雾水的看着突然出现的男子,舒钧走出来,挥了挥手,身后将士瞬间将司徒景春包围,舒钧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布衣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男子,尤其是再看到他腰间还配着剑时,一阵冷嘲热讽,“呦,还配着剑呢,这位少爷就是公子信上说的新来的副将军吧,真是气派啊。” 舒钧说这话的时候将少爷二字说的格外重,听出舒钧弦外之音的司徒景春知道这些人来者不善,但他还是忍了下来,笑着说道,“不敢当,既然来了地蟒军,那日后咱们是兄弟,不知这位兄弟如何称呼啊?” 舒钧身边的将士当即扯着嗓子喊道,“谁和你是兄弟,这可是我们地蟒军的上将军,小舒将军舒钧;公子亲封的上将军。” 当时舒钧还在神虎军中时,因为和其兄长舒鸿同为神虎军将军,所以手下将士便以大舒将军和小舒将军区分二人,时间长了,也就在军中传开了。 司徒景春一愣,但听到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后,急忙拱手,“原来是小舒将军啊,司徒景春失礼了。” “军中不需要这些繁冗礼节,司徒景春,我地蟒军虽然是个新军,比不得神虎军和飞豹军,但也不是什么货色都能来的,看你年纪尚小,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在我手中撑过一炷香的时间,我就让你进这门,如若不然,那还请哪里来的回哪去,若是公子过问,你大可实话实说,我舒钧做事光明正大,不怕告状。”舒钧拎着手里的长柄刀,气势十足的说道。 这下司徒景春算是明白了,来之前就听夫人说着舒钧性子耿直,嫉恶如仇;没有他大哥舒鸿沉稳,今日来看,果真如此,估计是夫人的那封信让舒钧以为他是靠着走后门才来的地蟒军,所以才来给自己这个下马威。 司徒景春知道,他今天若是不拿出些本事来,这舒钧以及在场的将士是不会服他这个副将军的,日后就算进得了这个军营也没有威望。 刚来地蟒军的司徒景春深呼吸一口气,冲着舒钧直截了当的说道,“将军,也不用一炷香了,就一招,若是我司徒景春接不住你一招,那今天你就当我没来过,如何?” 四周将士听后哈哈大笑,心里都在想这小子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舒钧实力如何,他们最清楚不过,当年宁延让神虎飞豹军攻打被北蛮军占据的平牢关,舒钧是一马当先,连斩北蛮三员大将,那三人各个实力都在灵壳境,连上品灵壳高手都不是舒钧的对手,而他一个毛头小子居然妄想接住舒钧一招,当真是不知好歹。 舒钧听罢,也是佩服年轻人的勇气,沉声冷笑,“一招?好,一招就一招。” 四周的将士往后退出五十米,在地蟒军营面前让出一片空地。 舒钧看着司徒景春缓缓放下手中行礼,甚至连自己的佩剑都放到了一边,不由得开始谨慎起来,难不成这小子真是个高手?不太可能吧,若真是高手为什么公子会让他来给自己打下手,而且看他年纪和公子差不多大,难不成他比公子还有厉害,这不太可能吧!估计这小子也就是打肿脸充胖子,不想在这里丢了脸面;也好,今天就给公子个面子,待会下手稍微轻点,让他输的不是那么难看。 想到这里的舒钧运转真气,双手死死握住手中的长柄刀立于身体右侧,右腿后撤,双腿微弯呈马步状,整个人身体微微前倾,是个标准的斩马姿。 反观司徒景春则是立如庭中杨柳,纹丝不动,有种天崩地裂而面不改色的感觉。 “喝!”多年军旅的舒钧先下手为强,直接一步跨出,脚下尘沙飞起,真气外溢,长柄刀真气四溢。 一刀劈下,看着司徒景春还是纹丝不动,四周的将士都想到了司徒景春惨败的样子,不由得摇头感慨,他们上将军这一刀可不是他一个年轻花架子能挡住的。 这一刀的力道确实不小,在司徒景春眼中,怎么说也得有个灵壳境的实力,可是单纯一个灵巧实力,可是奈他不得的。 “嘭。”一声巨响传来,长柄刀落下的一瞬间罡风四溢,地面沙土被卷的满天狂飞。 尘烟中舒钧惊讶的发现自己这一刀就好像被什么挡住了一样就这么停在半空,任凭自己怎么发力都不能继续向下砍去,眉头紧缩的舒钧开始意识到了什么。 烟尘下的司徒景春静静的抬头看着悬在自己头顶三寸之处的长柄刀,轻声一笑,舒钧这一刀不偏不倚刚好劈在了自己剑气护体的剑气上。 舒钧也是愣住了,这小子怎么一招不出就有如此磅礴的真气,难不成真是个高手? 看这舒钧疑惑的神情,舒钧虎躯一震,剑气直接散开,巨大的后震力袭来,舒钧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人打了一拳一样,直勾勾的向后倒去,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大营门前,手中的长柄刀也是脱手而出,插在了两人之间的战场上。 四周的将士还等着烟尘散去后看自家将军的伟岸身姿呢,结果一声闷响传来,自己将军直接被甩飞了出去,就连手中的长柄刀都被打落了。 “将军。。”边上看热闹的将士都傻眼了,一些有眼力见的赶紧上去搀扶自家将军,而烟尘中的司徒景春缓缓走出,神色冷淡的朝着舒钧走来,在路过长柄刀是还顺手拿起了舒钧的长柄刀。 “你想干什么?”四周的将士看到情况不对,纷纷把刀朝着司徒景春逼去。 舒钧一把推开扶着自己起来的将士,抬手呵斥道,“你们都退下。” 地蟒军的将士往后退了几步,但是却没放下手中的钢刀。 舒鸿看着慢步朝自己走来的司徒景春,心中也是感慨,这下他怕是踢到铁板了,打之前自己话说的有多狂,这会脸就被打的有多疼,这小子确实是有些本事,而且他还是公子亲自来信打招呼的副将军,若是他真的因为自己的失礼之举提刀把自己砍了,公子会替他报仇吗?应该是不会了,是他无礼在先,就算是被砍也是自己活该,只是自己身边的这些弟兄,他们都是和北蛮子打过仗,为大奉,为公子立过功的;希望这司徒景春在杀了自己出了气后别为难这些将士,他们是无辜的。。。 就在舒钧闭着眼睛准备迎接自己的死亡时,听到的却不是司徒景春报复的羞辱,而是一声充满真诚的将军,“将军,还您的刀。” “嗯?”舒钧直接愣住了,睁开眼睛的他看着司徒景春双手捧刀站在自己面前,多少有些愕然,“你。。你这是。。” “还刀啊。”司徒景春真诚的笑了出来,“刚才若不是将军手下留情,我怕是就要耻辱离去了;今天当着诸位弟兄的面,向将军双手还刀,以示谢意。” 这一幕倒是把舒钧搞的有些尴尬,不过也让舒钧看出来这小子是个心胸宽广的君子,值得一交。 怪不得是公子认可的地蟒军副将军,真是大心胸! “好兄弟。”舒钧一把拿起司徒景春手中的佩刀,直接一把搭在司徒景春肩膀上,第一次被人搭肩的司徒景春还有些不习惯,脸上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 倒是舒钧将刀插入腰间刀鞘,看着眼前握刀的将士,用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喊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赶紧把刀收起来,咱们地蟒军的刀尖从来不指自家兄弟。” 眼前围了一圈的地蟒军将士面面相觑,看着变脸自如到如同喝水一样的小舒将军无奈的将刀收了起来。 “诸位,以后,司徒兄就是咱们地蟒军的副将军了,若是有不服的,让他来找我,我亲自和他说。”舒钧朗声大喊道。 司徒景春听罢摇头一笑,尴尬说道,“大将军,过了,过了。。” “那里过了,这不刚刚好。”司徒景春不以为然的继续说道,“兄弟们,传令下去,今夜营中摆宴,欢迎副将军归营。” “是!”一听到有宴席,这些地蟒军将士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来,兄弟,咱们进营,哥哥我给你好好带你认识认识咱们军营。”舒钧搂着司徒景春就往军营里走,边走边说,这前一秒还说要给人家颜色看看,后一秒就直接称兄道弟了,这一幕也是让刚刚跟他出来的将士苦笑不已。 走到一半,舒钧突然回头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副将军的行李佩剑拿进来。” “是,将军。” 舒钧是个真性情的汉子,虞兮柠也是看中了他这点才会让司徒景春来地蟒军,这种真性情的汉子,就像是烈马,看起来是很难驯服,可你一旦被他认可,那这种认可就是一辈子的,显然今天初到军营的司徒景春不仅解决了他面临的第一个难题,还顺带结交了一个真心实意的好兄弟。 。。。 苍同城宁府, 夜幕来临,一直担心司徒景春的素素焦躁不安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她真的很担心司徒景春会意气用事,这地蟒军可不是镇南关,这里没人知道他谁,更不会有人顾及他少阁主的身份,万一真的起了冲突,这可如何是好。 素素担心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走着走着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后飘了过去,好奇的素素急忙回头看去,空无一人。 “咻咻咻。。”一阵冷风袭来,素素被吓得赶紧回头,整个人开始不住的往后退去,眼前花圃的花瓣不自然的晃动了几下,可是今天晚上明明没有风啊。 “咻。。”又是一阵风声,素素猛地回头,这次她看到了,是一个白色身影。 这不是撞鬼了吗?素素说到底也只是个女子,虽然他知道鬼神一说是民间虚构的,可是当她亲眼看着那道白色身影从面前飘过去的时候,整个人瞬间汗毛倒竖,心跳猛然加速,直接嘶声裂肺的喊了出来,“啊!有鬼啊!!” 这一喊瞬间让已经熄灯的宁府重新亮起了灯,九九和吕厢快步从房间中跑出来,一边跑一边扣衣服上的扣子,等她们找到素素的时候,发现素素正一个人双腿发软的靠在墙边,脸色苍白,嘴唇煞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素素姐,素素姐,你没事吧?”九九赶紧扶着素素坐在院中的闲亭下。 回过神来的素素直接抱着九九失声痛哭,“九九,我。。。我好像看到鬼了。” “鬼?咱们家哪来的鬼啊?”九九一脸懵的看着面前的吕厢,吕厢也是不知所措的起身朝四周看看,而后一脸无辜的摊了摊手。 “素素。。”片刻后,一家之主虞兮柠的声音响起,虞兮柠缓步朝着亭中走来,在他的身后赫然跟着一白衣女子,诡异的是,女子双脚不沾地。 “啊!就是她!”这刚一抬头,素素就指着虞兮柠身后的李千落大喊,差点跳起来。 虞兮柠无奈叹气,回头看向李千落,眼神中明显带着些责备和不满,李千落也知道自己又吓到人了,满脸委屈的低着头,撅着嘴神情落寞。 虞兮柠不忍心责怪身后这个苦命女人,回过头来到素素身边,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轻声宽慰道,“素素姐,别怕了,她不是鬼,是人。” “啊?人”素素红着眼看着素虞兮柠,怯生生的看向李千落,半天才缓过来。 一旁的九九和吕厢都笑了出来,尤其是九九,“素素姐,你这反应和我当初一模一样。。” “啊?”素素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九九和吕厢把李千落的事情给她完完本本的说完后,素素才接受了眼前这个双脚不沾地的女子不是阴间之物的事实。 “哎。”再度看向李千落的素素神色悲悯,擦着眼泪,叹声说道,“也是个可怜女子啊。” 虞兮柠转身看向李千落,冲着站在亭下默默自责的白衣引物说道,“李姑娘,以后可不能在这么吓人了。” 知道虞兮柠是在喊她,李千落抬起头,脸色苍白的她眨着明晃晃的眼睛点了点头。 其实她也不想吓人,她就是看到素素一个人在院子里愁眉不展,想逗她开心一下。 她不喜欢有人不开心,尤其是女孩子,一旦有人不开心,她就会伤心,她一伤心眼前就会出现那些不堪回首的画面,那些画面她不想在经历了。 她喜欢看着大家笑。 大家都笑了,她就开心! 第574章 董太后出逃北上 神英二年的新春,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阖家团圆的一天,但对于刚刚逃出柳州的董太后一行人来说,这个新春过的格外艰难。 阴冷潮湿的天气让马车内本就压抑的空气更显沉闷,董太后紧紧抱着怀中的小王爷靠在马车上,马车在乡间小路上狂奔,越往北天气越冷,从宜兴城出来到现在也有两个月了,她们出了柳州一路北上,为了躲避杀手追杀他们连官道都都不敢走。 马车内的文昭旻神色憔悴,一路走到现在她连一个好觉都没有睡过,整个人看起来憔悴无比,小王爷高南槿瞪着眼睛坐在董太后怀中,此时的他好像也知道他们是在逃亡,一路上不哭也不恼,懂事的让人心疼。 “太后,要不你休息一会吧,王爷我来照顾。”此时的董太后脸色很不好看,多日未打理的发髻有些脏乱,而且马车长时间的颠簸让太后很不适应。 董太后勉强一笑,摇了摇头,“这一路上你们也都挺累的,我没事,能照顾南槿。” “是啊,太后,您还是歇歇吧,连着赶了三四天的路,您这身子骨怎么顶得住啊。”坐在董太后对面的陆雪妮同样忧心忡忡的说着。 怀中的小王爷眼珠子转了转,回头看向自己母后,然后冷不丁的起身,稚声稚气的说道,“母后,你去休息一会吧,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董太后一脸慈爱的看着小王爷,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一脸宠溺的说道,“母后不累的,没事。” 这还不累啊,就算再傻的人也能看出此时的董太后心力憔悴,再被这么颠簸下去,早晚要病倒。 文昭旻敲了敲车门,马车骤然停下,马车外传来长生着急的声音,“怎么了?是太后和小王爷出什么事了吗?” “郑公公,你看前面有没有能休息的地方,太后身体有些撑不住了。”文昭旻沉声说道。 听到这话的长生赶紧下马四处看了看,很快便看到了前面不远处的一座土地庙,“我看前面有个破庙,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咱们今天就在那庙里休息一两天,过几天再赶路。” “咱们现在在荆州境内,并不安全,就别耽搁时间了,抓紧赶路要紧。”董太后担心的说着。 “这赶路再要紧也没有人要紧啊,太后,你就听文姑娘的吧。”旁边的陆雪妮轻声劝说道,“再者就算您不累,也得为小王爷考虑考虑,他还这么小,哪里经得起这么长时间的折腾呢。” 听到这话的太后将南槿揽入怀中,露出心疼的神情,而后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文昭旻无奈叹气,冲着马车外喊道,“郑公公,那咱们今晚就在你刚刚说的庙里将就将就吧。” “好嘞。”重伤刚刚痊愈的郑长生立马跳上马车,朝着那座土地庙赶去。 没过多久,马车就稳稳的停在了土地庙之前,这座庙一看就是荒废了多年,里面土地公公的泥塑像上布满了灰尘,供桌前的三香也不知断了多久,供果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对于乡间靠着那一点薄田生活的穷苦人来说,供奉能保佑他们风调雨顺,粮食丰收的土地公公是一种寄托,更是一抹希冀,一般民间的土地庙都会是常年翻修,对这些百姓来说,即便他们苦点累点也要让土地公公住的舒服。 但是此时他们面前的土地庙却是常年失修,可见这方圆十里的范围内即便已经没有人居住了,这对于董太后他们来说刚刚好,他们本来就挑的是一条人烟稀少的乡间小道,一路上能不碰到人就别碰,知道他们行踪的人越少越好。 郑长生将马车拴在庙前,自己走进土地庙,好在庙里有很多稻草,郑长生轻车熟路的用稻草给太后和小王爷铺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地铺出来,铺上褥子就能休息,比颠簸的马车可好上太多了。 文昭旻扶着太后走进土地庙,董太后看到面前破旧的土地公公后,当即停下脚步,冲着土地公公躬身行礼,“土地神仙在上,寡妇董氏不幸蒙难,今日叨扰实在情非得已,还望您不要见怪,若是日后能平安抵达西北,定会为您重修庙宇,重塑泥身。” 一番虔诚的参拜后,董太后才坐下休息,长生从庙外捡来柴火,一会就燃了起来,多日受寒的董太后在柴火边坐了一会后脸色才好转起来。 此时的庙宇外,陆雪妮一脸心疼的抚摸着身前匍匐在地的青夔,此时的青夔闭着眼睛低着头,就像个听话的小狗一样,在青夔的额头处,有一道肉眼可见的伤疤,能够伤到刀枪不入的青夔,那杨修客也算是有些本事。 看着伤口还未痊愈的元宝,陆雪妮一边亲昵的抚摸着自己从小养到大的青夔一边心疼的说道,“元宝,现在还疼吗?” 青夔鼻孔发出一阵沉重的吼声,似乎在告诉陆雪妮他不疼,让她别太担心。 他们能平安的离开柳州,还多亏了青夔,只是看着青夔受伤的样子,陆雪妮还是有些难受。 “吼。。”正趴在地上的青夔猛然起身,目光看向远处的山林,陆雪妮也紧张的站了起来,“怎么了?元宝,是追兵追上来了吗?” “吼。”元宝轻声吼了一声,这一声吼出来,陆雪妮紧张的心才算放下,“没追上来就好,让太后好好休息一下吧,这几个月她实在是太累了。” 元宝突然拔腿从出土地庙,朝着远处山头狂奔而去,陆雪妮着急起身,大喊道,“元宝,元宝你去哪啊?” 陆雪妮的大喊引来了董太后的注意,董太后赶紧看向门口问道,“陆姑娘,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刚刚元宝出去了,可能就是耐不住性子去山里蹿去了,没事的,您好好休息就行。”陆雪妮回头解释道。 陆雪妮有个青夔这事不算什么秘密,毕竟她们离开宜兴城那天就知道了,若不是青夔拿命拦着杨修客,现在他们怕是都已经被带到殷都等死了。 “陆姑娘,你也别太担心了,进来烤会火吧,外面冷。”董太后冲着陆雪妮招了招手。 陆雪妮稍稍行礼,随后走了进来,坐在文昭旻边上,伸出冻得通红的双手,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温暖,长生从马车上取来干粮和水,分给众人;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搪瓷罐,用手指小心的挖出一点黄色蜂蜜,冲着小王爷轻轻一笑,抹在手中的粗饼上,递给高南槿,“来,王爷,咱们吃些蜂蜜饼。” 从宜兴城出来的时候,走得匆忙,什么金银细软根本来不及带,这点干粮还是董太后用自己的首饰在路过一个小镇的时候换下的,而且换下的也只是些用玉米面和糜面做的粗饼,这些粗饼大人倒是还能勉强咽下,可是南槿就难了,第一次吃的时候,小南槿就哭了,因为他实在是咽不下去,好在是文昭旻走的时候身上带了些甜糕,就这样小南槿一口甜糕,一口粗饼才勉强吃完这顿饭;这一切都被长生看在眼里。 等到文昭旻身上的甜糕吃完了,看着实在是吃不下粗饼的小南槿,董太后哭着就要把自己头上仅剩的凤钗当了,好在紧要关头,长生回来了,带着一罐蜂蜜回来了。 董太后追问他这蜂蜜是从哪来的,因为她们身上的钱几乎都用来买干粮了,根本没钱买蜂蜜,长生笑着说他还有些私房钱,之前在宫里当差的时候藏下的,让太后别担心,这蜂蜜是他买的,不是抢的也不是偷的。 可是太后心里也清楚,长生身上哪有什么钱啊!他宫里当差的钱都寄回家了! 长生当然不会告诉董太后,这蜂蜜是他在一家商栈前求了很久,最后给一个尚在襁褓的小屁孩磕了三个头后,才从老板那里求来的。 小南槿捧着蘸着蜂蜜的粗饼,吃了一小块,随后递给长生,“长生哥哥你吃。” 长生摇了摇头,揉了揉南槿的小脑袋,“王爷你吃,小奴吃过了。” 南槿又转身看向董太后,董太后眼眶通红,几乎是哽咽的说道,“娘有,你快吃吧。” 小南槿在看向一边的文昭旻和陆雪妮,长生笑着说道,“王爷,大家都有呢,你快点吃吧,吃完了不够,小奴这里还有。” 南槿听后,低着头大口的吃了起来。 简单潦草的晚饭后,女子在屋内烤火,长生是武者有真气护体,自然用不到这些,他一个人来到马车旁,一边用庙内的干草喂马,一边小心的抚摸着这个跟了他们一路的伙伴,喂完马后就坐在马车上,默默的守护着庙内的众人。 夜幕来临,篝火前的董太后耐心的哄着南槿睡觉,小南槿躺在母后怀中,沉沉睡去。 一旁的陆雪妮和文昭旻则是静静的坐在一边,听着庙外呼啸的风声。 陆雪妮率先开口,“问姑娘,看你一路上一直抱着你那古琴,想必对你来说那是一件很重要的物件吧!” 文昭旻先是一愣,随后脑海中浮现出自己第一次在滏河江畔给宁延弹琴的画面,“算是吧,若不是那把琴,现在的我估计已经躺在殷都城滏河江畔上的画船里被那些有钱人玩弄呢。” 看着姿色不输给她甚至还略高一筹的文昭旻,陆雪妮心中也是微微吃惊,没想到看起来清纯动人的问姑娘居然有这么惨的身世,“那是这把琴改变了你?” 文昭旻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火堆,嘴角含笑,“是,那天我遇到了一个人,是他将我带出了滏河江畔的画船,把我带到了殷都城,给了我一个短暂的家;虽然我知道他只是逢场作戏,但我还是很感谢他。” 身边的陆雪妮挑了挑眉头,小心试探的说道,“想来是个心肠很好的公子吧。” 文昭旻看向陆雪妮,本以为文昭旻会欣然接受,没想到文昭旻却是摇了摇头,“他心可狠了,他把我独自一人丢在殷都,直到现在都没找过我。” 陆雪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能看出来文昭旻说这话的时候表现的并不是恨,而是遗憾。 “我知道我一个风月场所的歌姬伶人配不上他,所以我也不奢求什么名分,哪怕是做他身边的一个丫鬟也无所谓,可是到头来,我连做个丫鬟的资格都没有。”文昭旻苦笑的摇了摇头。 对面的董太后之前从未过问过文昭旻的心事,只知道这丫头心里有事,也没有刻意打听,今天听到文昭旻这么一说,她才明白。 “那杨将军。。”当初杨昭肆被杀的消息传到宜兴城,文昭旻可是伤心了好几天,不吃不喝的整个人都瘦了好几圈,当时的陆雪妮还以为文昭旻和这个她素未谋面的杨将军是一对鸳鸯眷侣呢,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之前我一直觉得我喜欢的人是那个救我与水火的他,可是直到我从殷都离开的那一天,我才知道,其实在我身边还有一个杨将军,杨将军对我好,不嫌弃我的出身,在我最迷茫的时候,让我陪着太后来到了柳州,给了我重新生活的勇气。。”提到杨昭肆,文昭旻显得很愧疚,很自责,“可是直到他走了,再也回不来了,我也没能答应他。。” 可能在潜意识里,文昭旻从离开殷都的那天起就已经答应杨昭肆了,只是当她下定决心要重新开始的时候,杨昭肆却再也回不来了, 陆雪妮轻轻的拉起文昭旻的手,似乎想用女孩子之间的方式给她一点安慰。 “不过这些都过去了。”文昭旻一把擦过眼角的狠话,强忍着心中悲痛笑了出来。 陆雪妮静静的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追问那个公子是谁,就像文昭旻说的,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董太后没由来的想起了她已经离开三年的丈夫,若是她丈夫还在的话,那她还会是母仪天下的董皇后,而他们的孩子高南槿就是大奉的太子,若是如此的话,她的孩子又怎么会为了一口蘸了蜂蜜的粗饼而再三谦让,又怎么会跟着她受这么多苦。 篝火明亮,柴火烧的啪啪响,众人也在篝火边沉沉睡去。 门口的长生回头看像庙内,众人已经睡去,他轻声一笑,抬头望月。 那月亮前缓缓浮现出景文皇帝的身影,除了景文皇帝外,还有他的师父韩仲宣。。。 翌日清晨,庙外的冷风吹醒了熟睡中的陆雪妮。 陆雪妮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元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乖乖的躺在了庙外,而在庙外的马车边上,长生正忙着剥鹿皮。 “元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陆雪妮是又惊又喜,来到元宝身边,笑着抹着青夔长者青面獠牙的大脑袋。 长生回头看着陆雪妮笑着说道,“陆姑娘,元宝昨晚上就回来,不止他回来了,他还带了这个。” 说着就把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雄鹿提了起来。 “哇,好大一头鹿啊,这。。这是元宝抓的?”陆雪妮是又惊又喜,他们可是好久都没开荤腥了,而长生手里的是一头成年雄鹿,足够她们吃个十天半月呢。 之前在陆府,她不愁吃不愁穿,也没看元宝抓过什么野味,这第一次看到元宝带了一只鹿回来,陆雪妮心中多少有些惊讶。 原来昨天元宝跑去山里是给他们抓鹿去了。 陆雪妮的这声尖叫也吵醒了文昭旻和董太后,两人一睁眼就闻到了血腥味,在看到长生手里的鹿后,都笑了出来,她们这一路走来实在是太苦了,苦到她们看到一只鹿都能高兴很久很久。 吃了一顿烤鹿肉后,长生还给大家熬了一锅肉汤,让一路饱经苦楚的众人终于是感受到了一丝舒适和惬意。 用了三天将剩下的鹿肉风干装车后,董太后一行人才继续赶路。 。。。 荆州,柳州交界处, 一身黑衣的杨修客面容阴翳的站在界碑旁边,手里拿着一对价值不菲的珠玉手镯,手镯用纯金打造,上面镶有三颗价值不菲的宝石,分别是东海的碧水珍珠,蜀州的蓝耀石,北海的乌金珠,如此价值不菲的手镯可不是寻常有钱人家能戴的起的,杨修客细细的打量着手镯,在手镯内衬的一面,隐隐能看到一个“董”字。 这是当年景文皇帝迎娶董太后之时送于她的首饰珠宝,可是就在不久前,一路搜寻董太后行踪的杨修客从一间当铺里找到了这对本属董太后的珠玉手镯。 跟这杨修客的手下沉声道,“老大,这都这么久了,董太后他们不会已经离开荆州了吧?” “官道上一直有我们的人,到现在都没有汇报,就说明她们没走官道,这荆州乡间小路崎岖难走,沼泽遍地,若是她们走乡道,那么这会就一定还在荆州。”杨修客看着手中的镯子,目光笃定,“地图拿来。” 身后的手下赶紧取出荆州图册,杨修客细细看着绘制这荆州大小官道水路的地图,最后指着横穿荆州而过的湘江沉声道,“走水路是她们离开荆州最快的办法。” “属下这就派人去湘江江面拦截。”男子说罢就要拱手离去。 “慢着。”杨修客冷哼一声,“我亲自去。” “是。” 。。。 殷都,皇宫西苑。 国师乐秦极其罕见的来到了西苑,老家伙神色凝重的盯着手中的大奉堪舆图册,沿着柳州一直往上滑行,边上的高昌眉头紧皱,在乐秦指到荆州的时候,两人神色都严肃了起来,最后乐秦一路往上,最后定格在了项州二字上。 “北上项州。”高昌恍然大悟,“她们是要去找宁家。” “很聪明的选择,现在在大奉境内能保证他们安全的只有宁家。”乐秦咂舌道,推测出董太后一行的踪迹后,要想抓住她们就简单多了。 高昌咧嘴一笑,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宁家,现在朕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当初送董太后她们母子去巴州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府衙小差杨昭肆了,这个杨昭肆肯冒着必死的风险来殷都救宁枫,那他就一定是宁家的人,宁枫这个丞相真是能算计,想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一招将董太后母子送到他们宁家军旧部陆凉庆的柳州,当真是好谋划啊!” “绝不能让她们母子抵达项州。”乐秦神色严肃的说着。 这一点高昌倒是赞同,“老师,咱们是不是得加派些人手了,托的时间越长对我们越不利啊。” “陛下放心,老夫已经派出了天罗地网,董太后绝不可能活着离开荆州。”乐秦面无表情的扯着嘴角。 高昌没在继续说话。 “陛下,董太后一事你就安心交给老夫,老夫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乐秦转身说道,随后又毫无征兆的撤出了另外一个话题,“让青州虞白颉来殷都担任户部尚书的文书吏部已经拟好了,陛下,您看是不是可以送去青州了。” 高昌看着乐秦,挤出一丝笑意,“若是老师觉得合适就差人送去吧,虞白颉之前是青州牧,让他担任户部尚书也是合情合理。” 乐秦拱手颔首,“陛下,若在无他事,老夫就告退了。” “老师慢走。” 乐秦转身离去,等到乐秦走后,一直躲在内室的朱公公拿着一封文书走了过来,扯着沙哑的嗓子说道,“陛下,这是今年国子监毕业学子的名单,您过目。” 高昌打开文书,大致扫了一遍后,目光定格在最前面的三个名字上,喃喃自语道,“羊辜佑,顾毓棠,范北思。。” 身后的朱老太监接着天子话茬说道,“此三人是今年夫子最为欣赏看重的三人,尤其是这个羊辜佑,最受夫子器重。” 高昌收起文书,坐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闭着眼睛说道,“朱公公,劳烦你派几个信得过的手下去查下这三人的来历,看他们和国师有没有来往。” 直到高昌话中意思的朱老太监赶紧拱手应下,“是,老奴这就去查。” 第575章 素素留定州,陆凉庆赴死 在苍同城的虞兮柠等了许久终于在三月份等到了宁延回家。 回到宁府的宁延见到素素后,双方如同失散多年的姐弟重逢一般,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在素素被宁老夫人接回宁府的时候,老夫人就告诉宁延从今往后素素就是宁家人了,多年以来虽然素素明面上是宁延的侍女,可宁延一直拿她当亲姐姐。 三人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从素素口中,宁延也是知道了去年镇南关战况的惨烈,在对周秉业将军的牺牲感到惋惜的同时,宁延开始重新审视起了那个不久前加入地蟒军的司徒阁主。 “景春心底不坏,我能感觉到,他这次是真的长大了。”素素还在帮着司徒景春说话。 宁延扑哧一笑,看着素素笑着说道,“我可从没说过他有坏心思,而且这小子能主动要求参军,说明是个有本事的人,素素姐,这小子目前来看还不错。” 素素眨了眨她那秋水长眸,轻声一笑,“现在景春也进了军营,这以后还得请公子好生照顾才行。” 宁延回头看了看虞兮柠,虞兮柠投过去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宁延接着话茬打趣道,“这个素素姐你就放心吧,那可是你看中的人,我可不敢马虎对待。” “什么叫我看中的人,公子你可别瞎说啊。”素素的脸噌一下就红了。 宁延直接替素素戳破了那层窗户纸,“那小子是喜欢你的,而且素素姐你心里也有他,要我说啊,你们干脆找个合适的时间就在我这里把婚事办了吧。” 素素没有否认,只是脸红的更厉害了,“其实这一趟来定州我原本的打算只是想见见公子你和虞姑娘,并没有想过要久留,至于公子你说的婚事,我。。我还没考虑。” “还没考虑啊。”宁延细细想了想,“现在司徒景春进了定州军,一年半载的肯定是回不去了,素素姐你总不能一个人回交州吧?所以要我说啊,这婚啊就在这结了吧。” “行了行了,哪有人一回来就催着人结婚的。”虞兮柠忍不住白了一眼宁延,拉着素素的手说道,“素素姐,别听他瞎说,你就按你的打算来。” 宁延摊了摊手,“我这可不是瞎说啊,要不是本少爷出面,韩瞻那木头现在都不一定能把柳姑娘带回家呢。” “柳姑娘,是柳恩吗?”素素抬头说道。 宁延拍着桌子说道,“看吧,我就说除了韩木头,谁看不出柳姑娘是个女儿身啊。” 素素听后,掩嘴一笑,“公子你啊还是不懂女人,碰到真心喜欢的人,害羞和受点委屈是在所难免的。” 宁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旁边的虞兮柠,“某些人就不是这样啊,我看她从青州追我到项州的时候,那可一点都不害羞啊,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来找我的呢。” 虞兮柠当即毫不客气在这个嘴贱的宁延腰间拧了一下,疼的宁延呲牙咧嘴,“就你话多,当初要不是为了你,我犯得着这么受苦嘛。” “我夫人那可是女中豪杰,大胆追爱,这为夫都记得呢。。”宁延赶紧赔着笑脸说道。 “呦,大少爷不说本少爷了,现在知道自己是有妇之夫了?”虞兮柠撅着嘴打趣道。 宁延赶紧端起桌上的茶水,笑嘻嘻的捧着茶水递给虞兮柠,“夫人面前,不敢造次,来夫人喝茶。” 虞兮柠满心欢喜的接过宁延递来的茶水,“今天是素素姐在,我给你留个面子。” “那是那是,我夫人最会给人留面子了。” 听着这对打情骂俏的年轻夫妇,素素也是笑了出来,脑海中一番思索过后说道,“其实公子你说得对,现在我也不可能一个人回交州,可是一直留在项州我又不能一直赖在宁府不走吧。” “谁说不能的,以后这府邸就是你素素姐的府邸,你就安心住着,等日后你和司徒景春结婚了,我在给你盖间大宅子,保证让你体体面面的嫁到司徒家。”宁延拍着胸脯说道。 “公子你又说笑了。”素素摇头说道,但是有宁延这句话,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我现在又不是宁府的丫鬟,哪有一直住在宁府白吃白喝的道理;不过这些天我在苍同城街道上转了转,发现西街头有一间空店铺,我准备把那个店铺盘下来,开一个酒楼,你看怎么样?” “好啊。”虞兮柠第一个拍手表示支持,“素素姐你要开酒楼啊,那我肯定是全力支持,以后我要是嘴巴馋了就去素素姐你的酒楼,到时候你可得好吃好喝的招待我啊。” “那是当然。”素素笑着说道。 “素素姐你别说开酒楼了,开什么店我都没意见,那件店铺你就不要操心了,过几天我让徐小子差人把官府批文送过来,到时候你直接带着批文去店里就行。”宁延听罢,直接一口气应了下来。 “你姐我这些年也攒了些银钱,这店能开起来的。”素素摇着头说道,虽然开店的钱对于宁延这个州牧来说不值一提,但是她还是想靠自己来开这个店,毕竟自己投资的店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店。 宁延听出了素素话里话外的意思,知道素素性格要强后,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乐呵呵一笑,“那我就等着素素姐你的好消息了,到时候我带人去你店里给你捧场。” “好,没问题。”素素会心一笑。 素素要开酒楼这事有宁延从背后照顾,那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不过不等素素这边把酒楼开起来,宁延就接到了飞鸿密信,而且信上的内容看的他是眉心一紧,他甚至不知道这个消息该不该告诉虞兮柠。 在一番纠结后,宁延也是深知纸是包不住火的,索性就直接告诉了虞兮柠。 这个消息就是,虞白颉被任命为大奉户部尚书,即日任职,按照飞鸿情报上所说,最多一个月后,虞白颉就会以户部尚书的身份出现在太和殿上。 宁延将这事告诉了虞兮柠,正在梳妆的女子听完之后,故作轻松的说道,“我爹之前的信上就说了,他已经有所预料,我相信以我爹的能力,就算是在殷都也会没事的。” 宁延轻轻站在虞兮柠身后,将一把珠钗插入女子盘起的发髻上,低头说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连累了你爹。” 女子忍者泪意说道,“这又与你无关,你道什么歉。” 宁延没有往下说,只是轻轻的站在夫人身后,呆呆的望着镜子里的出尘美人。 她问道,“那你现在有没有后悔来定州,做了定州牧,走了这条你本不想走的路?” 宁延没有沉默,继续看着镜子里的虞兮柠,神色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后悔,为了宁家,为了我爹拿命都要守住的大奉,我不后悔。” 虞兮柠笑了,她就知道她所喜欢的宁延是一个不管碰到什么难题都会直言面对的人,虞兮柠抬手轻轻牵起宁延的手,感慨道,“既然你不后悔,那我也不会后悔嫁给你,我相信我爹也不会后悔把我嫁给你,他看人一直很准。” 宁延轻轻俯身抱住女子,“兮柠,谢谢你。” 虞兮柠轻声摇头,拉着宁延那双变得不在细腻光滑,而是有些粗糙的双手,悄然泪下。 。。。 大家都不喜欢坐牢,劳里阴暗潮湿,似乎人们一提起牢狱里的犯人,眼前就会不自觉的想到评书上那些凶神恶煞的杀人犯,然而谁又能想到即便是贵为丞相的宁枫也有过两次牢狱之灾,昔日的扬州牧白向庭更是在刑部大牢一待就是五年,而太武十八仙更是在入了大牢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在牢里待了大半年的陆凉庆今天终于是得到了解脱,牢里的官差为了让陆凉庆能走的体面的,特意给他找了一身新衣服,沐浴净身之后,陆凉庆穿上新衣,走出大牢,看到大牢外的灿烂阳光后,他笑的很开心。 乐秦留着陆凉庆的目的就是为了董太后母子的行踪,如今她们行踪大体已定,陆凉庆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而且这陆凉庆还是宁家军旧部,于公于私,这陆凉庆都留不得。 狱卒将陆凉庆押到刑场,对于死亡这位早年征战沙场的州牧心中并无波澜,宁家军出来的,就没有一个怕死。 “陆大人,刑场规矩,吃点东西吧,吃完好上路。”旁边负责行刑的刑部官员叹气说道。 看着狱卒拿上来的酒肉瓜果,陆凉庆抬头说道,“有黄酒吗?” “去给大人那来。”刑部官员转身吩咐道。 片刻后,狱卒便拿了一坛黄酒走了过来,满满一大杯黄酒入喉,辛辣感扑面而来。 “真痛快啊!”陆凉庆少有的红了脸,随后长舒一口气,“死之前能喝上一口黄酒,到了地府见了阎王爷,也能说自己是项州军了。” “大人,你可还有话要说?”刑部官员耐心问道。 陆凉庆大笑一声,“武将杀敌,文官治政,我陆凉庆这辈子是值了,比起躺在床上窝窝囊囊的死去,我陆凉庆还是想要死在刀下,这样才痛快!” “活着的时候没有逞过英雄,现在老了,要走了,怎么都得逞一次英雄,免得丢了我项州军的脸,去了阎王殿让人瞧不起。” “来来来,我陆凉庆的这颗不过几斤重的脑袋,送于你们了。” “时辰已到,斩!” 第576章 国子监三贤 定州苍同城的城墙上,老将军池明渊拿出一壶黄酒摆在城垛上,老将军的手里握着一个搪瓷酒杯,城垛上的酒壶边上还摆着一个。 池明渊闷声喝了三大杯,看着城垛上的的酒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凉庆被斩首的消息传的很快,飞鸿第一时间就将这消息告诉了宁延,想必他大哥宁鹤肯定也是知道了,对于陆凉庆,宁延只是单纯的觉得只是高昌再给他们宁家施压,至于宁鹤知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项州土龙山上,一座刻有陆凉庆三个字的石碑悄然而起。。。 。。。 殷都,国子监。 滏河岸边,三个穿着国子监服饰的学子正尽情的享受着夏日午后惬意的晚风,晚风拂柳,吹在人脸上是凉飕飕的。 一个容貌俊逸,头戴纶巾的消瘦少年坐在河边,捧着一本儒家典籍目不转睛的看着,手边的木桶里还有两条正在里面打滚挣扎的大肥鱼,不过此刻的他似乎被书中精彩的圣人语吸引住了,丝毫不顾边上那个正手握鱼竿,目不转睛的盯着水面的黝黑少年, 两人身后,一个皮肤白皙,容貌清秀的不像是男子的学子靠在柳树下,从身边的饭盒里拿出刚从珍宝斋买回来的鸡鸭鱼肉,一边拿一边看着岸边的两人,似乎在盘算这羊辜佑钓鱼这本事到底靠不靠谱。 钓鱼的少年耐心极好,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等到鱼竿猛然下沉的时候,他眼神一亮猛地提杆,一条乌黑的大鲤鱼赫然跃出水面,足有三四斤。 “哈哈,范三郎,怎么样?我钓鱼这本事不赖吧。”羊辜佑将滑溜的大鲤鱼从鱼杆上取下来,放入桶中,一边放一边说道。 边上的少年似乎就像没听到一样,还在盯着手中的经书。 羊辜佑可不惯着这个平日里只知道看书抄书背书的范三郎,直接一把将范三郎手里的书抢过了过来。 被抢书的范三郎有些急眼,当即起身大喊着,“羊辜佑,我刚看到文王问计骆秉文这一段,正精彩呢,你快点给我。” 羊辜佑先是一脸嫌弃的看着手中这本被称为入仕必读的《贤经道》,随后看着着急无比的范三郎,嘿嘿一笑,“把鱼拿过来,我就给你。” 说罢就拿着书去找树下已经架好烤架,捡完柴火的顾毓棠,顾毓棠生的白皙清秀,尤其是这双能泛秋波的长眸和寻常男子几乎没有的樱桃小嘴,差点让国子监内的学生以为顾毓棠是女扮男装的呢,若不是平日里一起睡觉,一起洗澡,看到了他那裆下玩意,不然还真让人不敢相信这家伙居然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 羊辜佑一屁股坐在顾毓棠身边,将手里的《贤经道》扔给边上的顾毓棠,顺手摘了片柳叶塞入口中,“顾相公,今天来的挺早啊,没被那些想看中你的才子拦住问价啊。” 被说是小相公的顾毓棠当即白了一眼这个给人瞎起外号的羊辜佑,“你就不能说些好话吗?亏我还从珍宝斋买了这么多东西的,真是的。” 羊辜佑看着地上摆满的鸡鸭鱼肉,猛咽口水,“嘿嘿,你顾相公大人大量,别和我这乡下人一般见识。” 说话间,提着木桶的范三郎范北思跑了过来,直接将木桶扔到羊辜佑身边,一屁股坐在顾毓棠身边,从顾毓棠怀里抢过《贤经道》,小心的看着自己的爱书,看到爱书完好无损后,才放下心来,“幸好没事,不然我饶不了你。” 瘦得跟个竹竿一样的范北思能干什么,无非就是念叨几句圣人语烦烦羊辜佑,不过别说,他羊辜佑还就怕着范三郎给自己白话什么孔圣人,孟圣人的高论,不然也不会叫他三郎,前城山孔氏儒门为儒家正统,但天下并非只有孔氏一家,还有孟家,因此有孔孟二圣之说,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孟家已经落寞,几乎淡出了百姓视野;而在国子监中对孔孟二儒经文典籍的了解,估计除了夫子外没人比得过范北思,就算是再往上抬个一二百年也无人能出其右,这家伙动不动就是孔圣人,孟圣人的,为此一开始羊辜佑背地里喊他范圣人,但又觉这样太抬举他了,所幸就喊他范三郎了,意为他是除了孔圣人,孟圣人之后的第三人。 “可别,我这还要烤鱼呢,你这要是把我说睡着了,这鱼谁烤啊?”羊辜佑嘿嘿一笑,当即起身烤鱼。 只见羊辜佑嘴里叼着柳叶,开始折腾起刚钓上来的大鲤鱼,剥鳞,去内脏后,一根粗枝从鱼嘴穿过,从尾巴穿出,放在烤架上,直接开烤。 顾毓棠拿出两壶青梅酒,给三人满上,从入国子监开始便一直厮混在一起的三人坐在湖边,欣赏着夕阳美景,一同举杯,“干了!” 一杯青梅酒下肚,范北思率先开口,“夕阳晚霞红潮起,来日初阳平海升。” 顾毓棠听后,朗声一笑,这笑容出现在这脸上就更像个未出闺阁的女子了。 羊辜佑可不惯着这小子,直接喊道,“行了行了,别卖弄了,吃肉了,再不吃鸡腿我俩就吃了。” “给我留一个,吃鸡不就是为了这个鸡腿嘛!”范三郎赶紧夹住鸡腿往嘴里塞。 羊辜佑一边吃着鸡肉一边看着烤架上的大鲤鱼,听着大鲤鱼发出滋滋滋的声音,突然一笑,“我小时候我娘让我看书,我看不进去,经常趁着她出门的时候去村口的河里摸鱼,我娘回到家后看不到我急得满村大喊,最后我拎着两条大肥鱼慢悠悠的走了回来,本以为我娘会夸我,结果没想到等到的却是我娘的鞋底子。” “扑哧。”两人都笑了出来,对于富贵人家出来的两人,他们可从未有过这种经历,他们的母亲那不是名门之后就是大家闺秀,这种粗俗之事她们可干不出来。 羊辜佑也不介意两人笑话自己,倒是很坦诚的说道,“现在想想是挺后悔,这打都挨了鱼却是没吃上一口,真不值当。” “这就是人比人气死人啊,我和范兄终日苦读经书,为的就是出人头地,报效国家,结果三年国子监读完,最后的论疏居然还没有你羊兄答得好,哎!”顾毓棠摇头叹息道,说罢便夹起一粒花生米塞入口中,比起羊辜佑的吃相,人家顾毓棠就显得斯文的多,一看就是高门大户的少爷。 旁边的范三郎同样如此,吃完大鸡腿后,还不忘用身边木桶里的水洗洗手,“古人云,上天不纵德慧之人,欲强求而不得;这种上天追着赏饭吃的,咱们比不了。” “你们这个云那个云的,我看都不如这头顶的蓝天白云,老百姓这一抬头谁能看到你说的古人啊,反正啊我是觉得,与其纠结于书上的那些本本道道,还不如切身实际的想想老百姓到底想要什么?只要想通了这个,那可比读几本破书有用多了。”羊辜佑直接用手抓起盘子上的鸡腿就往嘴里塞,“顾相公你不吃我替你吃了啊。” 说到这里,顾毓棠就有话说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读书可以明智,识理,若不读书何来圣贤,若无圣贤,何来大奉治世之道,若无圣贤;那我大奉与北蛮,南戎,西羌又有何异?” “顾相公,你可别曲解我说的啊,我从没说过读书没用,我只是觉得一味的读死书无用,古人写下这些书的时候看的云和今天的云可不一样啊!他们的那些道理放在他们那个时候或许是真理,但是在现在啊,那就是行不通。”羊辜佑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说道。 这话可让那个一旁的范三郎急眼了,当即起身说道,“羊兄,这话就不对了,圣人之语,治世之明贴,其思想之精华所在,那是历经千百年而不衰的,若能参透领悟一二,足以让我们少走百里弯路。” “那些之乎者也的,能让人少走弯路?他是能让穷苦百姓有饭吃呢,还是能让街头孤儿有家啊?”羊辜佑当即反驳道。 “圣人之语与当今国事,就像是渔与鱼的区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今日只有悟出这渔,才能授人以鱼,今人不悟渔,就像得到鱼,天下哪有这样的事?”范三郎张嘴就来的渔与鱼都快把羊辜佑说晕了。 “范兄言之有理。”旁边的顾毓棠一脸佩服的说道。 羊辜佑轻声一笑,说道,“有道理,有道理,咱们范三郎的话那句没道理,可是咱们也不能光懂道理了,还得要把这些道理换成银子,换成米面;若不然,这道理就只是道理。” “羊兄这话也有道理。”顾毓棠在边上冲着羊辜佑竖起大拇指。 “君子行善以济世,学思以报国,明理以教万民,我们读书人要做的就是立浩然正气,行大道之事,为天下寒士立得广厦千万。” “范兄此言高论。” “立身于民,还得有利于民,对于百姓来说,浩然正气不如人间烟火,那炊烟袅袅下的欢声笑语才是圣人所愿的天下寒士俱欢颜。” “羊兄此言亦是有理。” “你在多说一句,信不信我把你送到滏河江畔的花船上让你做真正的小相公。。” “咳咳。。” “好了,鱼烤好了,吃鱼。” “我要那条大的。” “范三郎,就你那麻雀大小的肚子,吃的下吗?” “你可别小瞧我,圣人有言。。” “给你了,闭嘴!!!” 第577章 读书人的浩然正气 月升日落,滏河岸边的三位少年郎酒足饭饱后肆意的躺在草地上,望着头顶星空,听着耳边虫鸣,无比惬意。 顾毓棠望着头顶的苍穹率先开口,“你说咱们以后还能这样在一起喝酒吃烤鱼吗?” “为什么不行啊?”羊辜佑扭头看向顾毓棠,“咱们往后的路还长,有的是时间。” 范北思用拇指拨开落在额头上的柳叶,一本正经的问道,“过几天咱们就要离开国子监去做官了,顾兄,羊兄,你们可有中想去的地方啊?” 从小就是读书种子,被家族寄予厚望的顾毓想了想,而后说道,“我想去定州。” “嗯?”边上的两人同时坐了起来,两人眼神中都透露出一种不解的疑惑。 范北思晃了晃脑袋,他还以为自己是青梅酒喝多了,听错字了,“不是顾兄,你说什么?定州?” “定州。”顾毓棠冲着他微微一笑,从他脸上的神情,范北思知道这小子没和他开玩笑。 “那定州牧宁延个什么人你没听人说吗?目无王法,不尊朝廷;滥杀无辜,肆意妄为,有如此一个大逆不道之徒在定州做州牧,你还要去定州?你这不是去找死吗?就你这唇红齿白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去了定州指不定发生什么事呢。”范北思凝眉说道,能看出来,他很不希望顾毓棠去定州这个大火坑。 “正是如此,我才要去定州。”反观顾毓棠则是一副你说你的,我做我的欠揍神情,“那宁延如此骄横,想来定州百姓必然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有苦难言,有委屈不敢说,这一想就让人感到心痛,在我大奉国法森严之地,居然还有官府欺压百姓作威作福的地方,这是在赤裸裸的打国子监的脸,打朝廷的脸,我顾毓棠这辈子也不想着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了,只要能帮助定州百姓拜托宁延的魔爪,就足够了。” 顾毓棠的一番话说完后,范北思露出敬重之色,这个时候的顾毓棠才有股少年意气风发的感觉,而不是那相公作态,被叫做范三郎的范北思没好气的说道,“就你一个人去定州,能掀起什么风浪,别说解救百姓了,到时候怕是连你自己都是自身难保。” 顾毓棠转身看着起身坐起的两人,深呼吸一口气,“定州百姓也是我大奉百姓,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愿意做这个第一人,哪怕我真的遭遇不测了,那也是为了百姓而死的,死的不亏。” “呸呸呸,别说什么死不死的,咱们还年轻呢,哪能这么容易就死。”范北思故作嫌弃的说着道。 他们说话之时,平日里话多的羊辜佑却并未搭腔,只是神色认真的坐在地上听着二人相谈。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范兄,你有什么打算。”顾毓棠话锋一转,将这个沉重的话题终结,转身问道。 身形消瘦的少年微微扬起下巴,“我啊,我要留在殷都,我觉得以我的能力去大奉其他州郡显不出我的才华,我要留在殷都,留在太和殿,哪怕只是从一个小官做起,古人曾说,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只有留在了殷都,我才能了却君王事,为自己博得身后名,你不想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可我想,丞相之位不仅仅是一个官位,更是文官这辈子的巅峰,我想穿上那赤红仙鹤牡丹袍,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留名丹青。” 顾毓棠听着范北思的话,哈哈大笑,并非嘲笑,而是爽朗敬佩的笑,范北思读了一辈子书,进国子监那天起他就说他要成为受万人敬仰的大官,如今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并不让人意外。 “羊兄,你怎么不说话啊,你打算去哪啊?”范北思看着边上发呆的羊辜佑,轻轻推了推他,好奇问道。 羊辜佑微微摇头,感慨道,“我爹娘非得让我读书,我读了,也满足了他们的心愿,来到了国子监,可是出了国子监要去哪,我还真没想好,但是只要是能为百姓做点实事,其实哪里都无所谓。” “你就不怕夫子让你去定州那刀山火海的地方啊?”范北思抬头问道。 羊辜佑没有着急回答,而是看顾毓棠,抬眼问道,“顾相公,你去过定州吗?” 顾毓棠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没有。” “那范三郎你是去过了?”羊辜佑转身看身后的范北思。 范北思也是摇了摇头,“我也没去过,我问你话呢,这和我两去没去过定州有什么关系啊?” 羊辜佑眼角低垂,左腿屈膝撑地,左手搭载左膝上,笑着说道,“不是,两位,你们没去过定州怎么知道那定州就一定是刀山火海呢?你们怎么就觉得那宁延一定是个无恶不作,为非作歹的奸佞之臣呢?怎么就说那里百姓一定是水深火热呢?” 范北思目瞪口呆,似乎是没想到羊辜佑回这么反问他们,久久回神后说道,“去年定州杀了那么多的官员,就连朝廷派出去的周大人都被宁延打了一顿,更别说连苍同城城门都没进去的黄大人了,这可都是明摆着的事实啊,难不成还有假?” “我可听说了,那周大人是当街强抢民女才受的刑,至于黄大人,还没到人定州呢就大放厥词,我要是定州牧我也不让他进城,最后说到杀了那么多官员,这我倒是不知道有什么内情,但要我说啊,杀的肯定都不是什么好官。”羊辜佑义正言辞的说道。 顾毓棠这下也躺不住了,直接坐起来,双膝盘膝,坐在两人对面,“羊兄,你怎么帮着那宁延说话啊,你和他有交情啊?” “我。。”羊辜佑刚想说自己还真和宁延有交情,但想了会后咳咳两声,“我又没去过定州,能有什么交情,我只是在就事论事罢了。” “那咱们就就事论事,按照羊兄你的说法,就算那宁延真是事出有因,可是征兵这事总该没得洗吧,定州一地去年征兵五万,今年年初又发出官文征兵五万,这加起来可就是十万大军了,项州十万军队,定州再来十万,这加起来二十万军队,咱们整个大奉剩下的州加起来也没他宁家多啊,试问那家忠诚臣子会做出这种拥兵自重的事啊?” 这一点羊辜佑也没想明白,“反正对周大人和黄大人的话我是不敢苟同,除非他真的把宁延忤逆的罪证摆在我面前,不然我还是不相信那宁延真就这么不堪。” “哎!”顾毓棠一只手排在羊辜佑肩膀上,“羊兄啊,你这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一个巴掌拍不响,那宁延若是个老实本分的臣子,谁会闲的一直找他麻烦啊。” “顾兄这句话有道理。”范北思在旁接着说道,“反正我小时候在殷都城可没少听关于宁家五公子是个大纨绔这事,也不知道朝廷是怎么想的,让他做这个定州牧,这不是明摆着让着祸害残害百姓吗?” 羊辜佑抬头看着头顶的月亮,长叹一声,“朝廷用人自有道理,不说这些了,反正不管咱们哥三在哪,也不管过了多少年,咱们都是好兄弟,好哥们。” “对,咱们不管在哪,都是好哥们。”范北思沉声点头。 顾毓棠也是笑着点了点头,“一定的。” 酒足饭饱,河边晚风吹着吹着就把人吹入梦乡了,左右两边的范三郎和顾相公都睡着了,但是中间的羊辜佑却是抬头望苍穹,怎么也睡不着。 那宁延真是给性子顽劣的奸恶之人吗?羊辜佑不相信,当年他从家远行来到殷都,和宁延同行一月,那一个月他所看到的明明是一个心地善良,心思纯正的少年公子,虽然有些玩世不恭,话里话外有些讽刺当今国事,可就凭这个说宁延是一个奸臣贼子,那他是十万个不相信。 他不喜欢读那些儒家圣人典籍,可这并不代表他不通书籍,不懂儒学;儒家讲究仁义礼智信,忠君爱国齐家治天下,忠君思想是儒家思想中极其重要的核心,若不然也不会被历代国军如此推崇,宁延拥兵自重,打脸朝廷刺史,种种劣迹确实不像是一个忠君之臣能做出的事,饱读儒家圣贤书的范北思和顾毓棠两人看不上他也是正常。 可这宁延若真是一个大逆不道之人,为何作为夫子会对此充耳不闻,一言不发,甚至在去年周覆披麻戴孝的上朝廷,将定州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之时,面对群情激奋的国子监学子,只是简单的说了句,眼见并非为实! 夫子虽然没有为宁延辩解,但他的这话还是让人想入非非。 事后,羊辜佑也曾在夫子面前提到过这事,可是夫子在提到宁延的问题时,总是刻意回避,甚至还教导他要头脑清醒,不要人云亦云,免得误入歧途。 现在想想,夫子的话确实是有几分道理,这宁延能传的如此不堪,几乎都是那些读书人添油加醋到处乱说的功劳,传到现在甚至都能听到宁延日日杀人,夜夜淫乱的荒唐话。 羊辜佑摇了摇头,不想这些了,若是日后去了定州,或是见了宁延,那他所有的疑惑就都有答案了。 第578章 太和殿上风云起 又到一年初夏,一架马车缓缓驶入殷都,马车内的男子掀开车窗,看着繁华热闹的殷都街头,不免笑了出来,阔别二十余年,他虞白颉终于是新回到了殷都,虽然这个重回并不是他自愿的,但是看到比起二十多年前更加热闹繁华的殷都城,他还是笑了出来。 马车在街头并未久留,车夫直接将远道而来的虞白颉带入了皇宫,从今往后,他虞白颉就是大奉户部尚书了,只是他心里也清楚,他能做到这个尚书,和自己的女婿脱不了干系。 太和殿上的那些臣子对自己女婿本就是看不顺眼,说他是乱臣贼子,居心叵测;这个节骨眼,自己又以户部尚书的身份出现在太和殿,无疑是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这太和殿,自己一旦走进去,怕是想要出来就难了啊。 最后的事实证明,虞白颉的担心是没错的,虞白颉来殷都的第一个早朝,大家客客气气的还算友好,尤其是吏部尚书周覆和左都御史黄年昔,看到虞白颉那是一顿奉承啊,差点就要把虞白颉夸到天上去了,可这周覆和黄年昔是什么人虞白颉怎么会不知,一个被宁延在苍同城打了一顿,一个更是连城门都没进去,要说天下读书人什么时候对宁延指名道姓口诛笔伐的,那绝对是从这两人从定州回来后开始的。 他和宁延什么关系虞白颉不相信两人不知道,这初来乍到看似表现出一副不计前嫌,宽容大度的样子,可虞白颉心中清楚,这一老一少葫芦里绝对没卖好药。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朝,两人就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早朝之上,三十出头就受到重用担任兵部尚书的蔡楠率先开口,“启禀陛下,兵部接到项州牧钱桂奏疏,说西羌在镇西关外陈兵二十万,意图不轨,而项州土地贫瘠,加上这几年天气干旱,粮食欠收,钱大人想让朝廷支援些钱粮,以供项州军御敌之用。” 一石激起千层浪,前年北蛮南下定州,去年南戎南越合攻交州,这今年西羌怎么也来凑热闹了,听到打仗这事,太和殿上的百官瞬间议论纷纷。 龙椅上的高昌无奈摇头,开口道,“他们要多少钱粮啊?” “钱大人说。。。军饷二百万两,粮食五百万石。”蔡楠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这话一出口,太和殿再度热闹起来。 “二百万白银,五百万粮食,这钱桂是真敢开口啊,他项州粮食欠收,大奉其他州城就不欠收吗?这些年天气干旱,各地税粮都不多,他钱桂一开口就是五百万粮食,这朝廷哪来这么多给他啊?”说话的是工部尚书,一个老头,听到这话后,当场愤慨道。 “这钱桂明摆着就是故意的,借西羌出兵一是敲诈朝廷,这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咱们可不能给他得逞了。” “是啊,这钱桂和宁鹤串通一气,鬼知道这些钱粮到了他们手中是真的打仗了还是被他们揣进腰包了。” “这钱粮绝不能给!” 。。。 类似的言论在太和殿上几乎是一边倒的情况,真正拿主意的还得是国师和几位尚书,以及龙椅上的高昌,这些人不说话,下面的官员说再多也只能是小打小闹。 听到大家议论的差不多了,吏部尚书周覆走了出来,他可不会放弃这个表现自己的机会,当即拱手说道,“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妥。” “哦?周爱卿何出此言啊?”高昌笑着看向周覆。 周覆挺着腰杆,朗声说道,“陛下,钱大人要钱粮的目的在于抵御西羌进犯边关,可是西羌难道真的会在镇西关外屯兵二十万吗?这西羌不过是在西边黄沙千里中的一个游牧小国,国贫民弱,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二十万大军?又是从哪里来的钱粮支撑他们这二十万大军?项州镇西将军宁鹤常年和西羌打仗,打得最激烈一次也不过是面对十六万西羌军,自那以后别说二十万大军,西羌连十万大军都很少凑齐,如今这钱大人开口就是二十万大军,这里面怕不是钱大人情报有误,或者说被西羌军的障眼法给骗了?” 周覆这话说完,高昌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周爱卿言之有理啊。” 旁边的黄年昔也走了出来,拱手说道,“陛下,钱大人所言也是为大奉,为项州百姓安危所计,二十万西羌军进犯边关绝非儿戏,我大奉除了项州,雍州也与西羌接壤,钱大人能发现西羌陈兵边境,那雍州的刘大人想必也能发现,在老臣看来,陛下不如再问问雍州的刘大人,随后再根据事实酌情给予项州钱粮。” ”黄大人真乃大奉肱骨良臣啊,时时刻刻为我大奉着想,好,那朕就按你说得来,现在就拟旨。“高昌听后,不免颔首称赞,当下就要拟旨。 周覆再度拱手说道,“陛下且慢,黄大人是言之有理,可军情之事乃是国之大事,不容有失,雍州牧刘岱虽对我大奉忠心耿耿,可一旦和钱大人一样万一被西羌所蒙骗,岂不是误了大事;臣以为,不如由吏部和兵部直接委派使臣前往雍州,一来是朝廷派人前去,足以看出对此次西羌战事的重视,彰显陛下一心为民的圣贤之心;二来派出的人由吏部和兵部共同挑选,对于军情一事自然是捻熟于心,由使臣亲自打探军情,定是万无一失。” 话说到这份上,朝廷上瞬间鸦雀无声,这周覆话里的意思让人不免另有遐想,什么叫和钱大人一样被蒙骗,这是不是在点高昌说刘岱很有可能和钱桂串通一气啊? 朝廷万般寂静,高昌看了看老师乐秦,老师一言不发。 高昌再次笑了笑,点头说道,“周爱卿果然是国之重臣啊,思虑周全,那就按周爱卿说得来。” 一个周覆,一个黄年昔,这两人去了一趟定州,回来后就成了陛下身边的大红人,摇身一变成为太和殿上数一数二的大人物,这架势大有和国师乐秦分庭抗礼的趋势,这两人说的事,朝中很少有人反驳。 “陛下,这项州与定州接壤,而且镇西将军宁鹤与定州牧宁延更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这项州需要钱粮打仗,这做弟弟的于情于理都该帮一帮吧。”周覆画风一转,突然将话题车到了宁延身上,这让一旁的虞白颉深感不妙。 “周爱卿你的意思是说这钱粮让定州出了?”高昌饶有趣味的看了看周覆。 周覆看到高昌略微上扬的嘴角就知道这话他说对了,当即继续说道,“定州也不富裕,臣的意思并不是全让定州出了,而是让他们出一点,有多少力出多少力,这样也能帮朝廷缓解压力;再者,定州牧出身项州,帮助项州御敌的好事,应该不会拒绝。” 高昌并未立刻答应,而是转身看向虞白颉,直接问道,“虞爱卿,你执掌户部,各州钱粮这块你最有话语权,你说说着钱粮怎么给?” 虞白颉暗骂一声,随后在满朝官员的注视下走出来,拱手道,“陛下,臣下初来乍到,钱粮一事尚未完全了解,所以此事,臣下不敢妄下定论。” 高昌开了个头,那接下来就自然有人顺坡下驴,一把年纪的黄年昔冷哼道,“是不敢下定论还是不愿让定州出力啊?哦,差点忘了,这定州牧宁延与虞大人可是翁婿关系,虞大人自然是要为自家女婿考虑,这也是人之常情,老夫也有女婿,能理解。” 你能理解个屁!这老不死的果然不干好事,开始阴阳自己了。 虞白颉依旧是面带笑意,“那黄大人的意思是让本官睁着眼睛说瞎话,像您这样在这里大言不惭吗?” 黄年昔转身看向虞白颉,也许是没想到虞白颉居然刚当堂怼自己,当即怒声说的,“虞大人,老夫为国尽忠,所言所行皆是为了朝廷,为了大奉,你休要在此污蔑老夫。” “污蔑倒谈不上,只是黄大人这话让本官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在场的诸位大人想必也认识。”虞白颉故意买了个关子,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后,大声说道,“此人便是青州运监使,也就是黄大人口中的女婿,陈养浩。” 这名字一说出来,黄年昔是彻底傻眼了,心想着虞白颉怎么把他女婿都带进来了;黄年昔抬头看向高昌,果然天子神情有些不悦,这让一把年纪的黄年昔瞬间感到一丝不妙。 “陛下,臣下是从青州来到户部的,对户部之事尚不完全了解,但是对于青州之事倒是知晓一些,毕竟之前做过一段时间的青州牧;青州运监陈养浩将朝廷拨给青州筹备青州军的五十万军款私自扣下,用这笔军款在北海港口私建商船十艘,从去年到现在,这十艘商船往来扬,苏二州不下十次,所得私款当有百万之巨;而这些,身为岳父的黄大人不会不知道吧?而黄大人直到现在都没有向陛下和户部提及过此事;黄大人,这事你作何解释?”虞白颉直接反将一军,将一开始找茬的黄年昔说的是哑口无言。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来殷都之前虞白颉就知道了周覆和黄年昔在定州的事,他也知道自己此番入殷都自然免不了和他们二人打交道,于是在来之前便让手下偷偷打探了些二人的情报;别说,还真被他打探到了。 若是周覆和黄年昔老老实实的,那是一说,可他们一上来就在这里阴阳自己,那他虞白颉不能就这么被欺负,俗话说的好,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若不能一次性堵住黄年昔这张老嘴,日后这些年轻官员看样学样,那他在殷都的日子可就真的太难过了。 第579章 虞白颉怒怼黄年昔 虞白颉这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把黄年昔说的愣住了,心里不由得开始埋怨起他那个女婿做事手脚不干净,被人抓到了把柄,关键是这个抓到他把柄的人还是虞白颉。 看着高昌脸色有些不对劲,黄年昔赶紧开口解释道,“陛下,且听老臣一言,老臣那女婿也是看着青州百姓生活贫苦,州府财政入不敷出,这才想着通过与扬,苏二州通商来缓解青州财政压力,那军费也并非用以私用,那建造的商船在市泊司都是有登记的,军费在去年岁末也已经补上,商船的盈利也尽数归于州府财;陛下,老臣是觉得这种小事不必麻烦您,这才没来得及禀报,若是如此也有错的话,那老臣甘愿受罚。” 这黄年昔脑子转的是挺快的,三两句话就把自己从一个私挪军款的狗官变成了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若不是虞白颉就是从青州来的,都差点信了这老东西的鬼话了。 “这么说来,那还真是冤枉黄大人了。”虞白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旁边的黄年昔冷哼一声,看到高昌神情略有放松后,起身说道,“虞大人,老夫与你无冤无仇的,你何故在大殿之上污蔑老夫,老夫的女婿那也是一心为国的贤良之人,和你虞大人的女婿比起来,怕是有天壤之别啊。” 虞白颉不屑的说道,“那我就恭喜黄大人摊上这么一个好女婿了。” “那是最好,虞大人,有时候识人不明也并非是你的过错,不过若是虞大人能及时悔改,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黄年昔还真是给个杆子就往上爬的好狗啊,这直接就给自己找场子了。 这样的话,虞白颉可不能就这么惯着他,当即哈哈笑道,“那我可得多跟着黄大人取取经了,听说黄大人年前刚娶了一房美妾,长的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年龄比你女儿还要小两岁,啧啧,要么说黄大人慧眼识人呢,不仅会找女婿,这找美妾的眼光也不赖啊。” 这话说的太和殿上的官员都差点笑出来。 黄年昔老脸气的通红,指着虞白颉怒喝道,“虞白颉,你。。你不可理喻,无药可救。” 虞白洁也不让着,直接瞪眼说道,“谁不可理喻,我虞白颉行得正坐得直,倒是你黄年昔,娶个比女儿还小的妾室,还在这里装圣人,快收起你假惺惺的那一套吧,有这心思还不如想想晚上怎么和你那美妾滚床单来得舒服。” “粗鄙,粗鄙小儿!”这虞白颉真是让黄年昔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虞白颉敢当着天子的面这么不给黄年昔面子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也让高昌有些始料未及,不过这敢说话不怕得罪人的性子倒是让高昌颇为满意,不过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黄年昔真的下不了台,于是沉声说道,“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现在议论的是项州的事,不要扯别的,两位大人都是朕的好臣子,都是一心为国,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这么难听,这要是传出去,丢的不仅是你们两位的脸,更是朕和大奉的脸面。” “是,陛下说的是。。”天子都开口了,虞白颉也是见好就收。 那黄年昔就算心中再怎么不爽,也不敢当庭驳了天子的面子,“是,陛下所言极是。” 高昌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那关于钱州牧所要钱粮御敌一事,就先按照周大人说的来吧,至于钱粮是朝廷出还是定州出,就日后再议吧。” 就当所有人以为这事就此告一段落的时候,下面又有声音响起,“陛下,臣下以为此事还有不妥。” 众人回头看向开口的年轻官员,就连周覆也回头了,心想着朝堂上还有人敢和自己过不去。 说话的正是当朝刑部侍郎,刘志恩。 周覆眉头皱起,这刘志恩虽说年轻,可他确实是有些能耐,而且他背后的人正是当朝国师乐秦。 “刘侍郎可有异议?”高昌饶有趣味的看着刘志恩,同时余光瞥向一旁的乐秦,果然乐秦在听到刘志恩的声音后,稍稍睁眼,但很快又重新闭上了。 刘志恩出列后,拱手道,“陛下,军情一事关乎国家存亡和边境安危,朝廷明目张胆的派人去雍州,必然会引起西羌警觉,如此反而会弄巧成拙,依臣下的意思,还是直接对刘大人下诏比较合适,雍州也是常备军伍之州,对于兵马调度一事也是了解的,定不会出现纰漏。” 周覆深呼吸一口气,虽然神情不悦,但还是秉着没开口,主意他已经出了,至于如何取舍就得看天子的了。 高昌略微皱眉,目光不经意的看向乐秦,发现乐秦无动于衷后,缓缓开口,“刘侍郎,你的话是不错,可是军情一事是大事,马虎不得,而周大人所言也确有几分道理,在朕看来,这事啊就按周大人说的来吧。” “陛下。。”刘志恩还想挣扎一会。 结果高昌直接张着嘴打了个哈欠,摇着头说道,“好了,今日早朝就到此为止了,朕有些乏了,退朝。” 刘志恩无奈,只得跟着群臣拱手恭送天子。 退朝后,虞白颉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今日过后,他与黄年昔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不过他也没在怕的,他连殷都都敢来,又岂会怕他一个道貌岸然的老狗? 离开太和殿后,黄年昔在前,周覆在后,刚走没两步,周覆就快步追上黄年昔,大喊道,“黄老,请留步。。” 黄年昔停下脚步回头看去,看到是周覆沉声说道,“周大人,刚刚让你见笑了。” 周覆双手插入袖中,四下里看了看,在确定没人注意他们后,低声道,“黄老,青州商船这事是瞒不住了,既然陛下已经知道了,那就摆在明面上吧,每年从所得利润中抽取一两成交给市泊司凑个数,日后若是陛下秋后算账,咱们也有所交代。” 黄年昔皱眉颔首,“周大人放心,此事老夫心中有底,这事说到底还是我那女婿没办好,你周大人的利润不变,交给市泊司的这部分就从老夫手里扣吧。” 这个黄年昔读书读了不少,虽然没有读成一个圣人,但却读出了不少人情世故,周覆很吃这一招,当下颔首一笑,“那就有劳黄老了。” “周大人注意到没,今日早朝之上陛下是有心让我们与那虞白颉起冲突,虽然陛下自始至终都没有帮我们说过话,但是这种操纵庙堂以平衡权力的手段颇有几分当年穆宗皇帝的影子啊。”黄年昔捋着自己白如雪的胡子低声说道。 周覆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正对黄年昔,平淡道,“天子既想用我们来平衡国师乐秦的权利,又想借我们的手压住宁家的名声,咱们这天子看起来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其实脑子可聪明了,他算计的这么多,在听到北海港商船的时候却是毫不计较,最后甚至说这是小事一桩,您信他是真的不在意吗?” 黄老眉头稍稍皱起,“咱们的天子不是不在意,而是不想计较,因为他还要利用咱们对付宁家和国师。” “所以说,这位天子不好对付啊。”周覆拍了拍黄老的肩膀,叹气道,“黄老,说白了咱们就是那天子手中的棋子,等到有一天宁家跨了,乐秦倒台了,咱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这些年你我二人做了些什么,咱们都清楚,若是真的等到了清算那天,您觉得,你我能保住这颗项上人头吗?” 黄年昔这老狐狸自然是心知肚明,也明白周覆的意思,“所以宁家不能倒。。” “西羌陈兵边境,项州必有一战,依陛下的性子,这钱粮他定是不愿意给的,巴不得借西羌的手重创项州军,可是要想宁鹤不倒,这钱粮咱们不能不给。。”周覆想了想,又说道,“可是又不能全给。” 黄年昔点了点头,都是官场老手,这话自然都是听得明白,“那雍州使臣一事想来周大人是有合适人选了,若是去了雍州,这刘岱不配合该如何是好?” “哈哈哈。。”周覆听后大笑三声,随后说道,“黄大人不会真以为那刘岱和宁鹤,钱桂穿一条裤子了吧?刚刚朝堂之上我若不那么说,陛下岂会让我派人去雍州?前些年宁延从刘岱哪里一分钱没花骗了刘岱三千战马,刘岱对此一直耿耿于怀,这些年他和钱桂,宁鹤二人也不对付,陛下登基后,刘岱就一直在给朝廷暗送秋波;他这个人志大才疏,贪图小利,雍州坐拥河西大片沃土,若是与项州连成一片,那项州宁家现在就是另外一副画面了,只可惜这刘岱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若是没有项州挡着西羌北蛮,哪有他雍州的富饶盛况。。说得多了,总之只要咱们使臣到了雍州,说是天子派来的,那他刘岱自然不会多说什么,至于使臣回到殷都怎么说,那就是咱们自己说了算了。” 黄年昔听罢,眉头稍稍舒展,“原来如此,周大人果真是心细如发啊。” “哈哈,黄老过誉了。”想到日后能手拿把捏宁家,周覆就心情大好, “对了,黄老,近日府上刚得了三个胡人女子,金发碧眼,身形婀娜,如同那壁画上的飞天美人一般,越看越有滋味;不知黄老晚上可有时间,来我府上,咱们一同感受一下这飞天美人如何?” 这黄年昔也是个十足的老色鬼,不然也不能能纳一个比他女儿年龄还小的妾,这周覆也是投人所好,这黄年昔当下就乐开了花,“那老夫就却之不恭了,不瞒周大人,老夫对这外邦胡女是心仪许久,若能在入土之前感受一番这胡人女子的床第功夫,也是死而无憾啊。” 周覆含笑拱手辞行,至于晚上黄年昔这身子骨能不能顶住,那就得看他自己的了,不过在花甲之年还能娶上一房二十出头的美娇娘,想来不会太差;如此,这黄年昔也配得上“老当益壮”四字了。 第580章 庙堂学问 早朝结束后的高昌回到西苑,整个人直接瘫倒在椅子上,让自己完完全全的放松下来,身后的宫女赶紧走上来为天子揉捏肩膀,抬头看着屋顶,高昌突然笑了出来。 身后的朱公公缓步跟上来,站在高昌身后,看到高昌笑了后,开口道,“陛下是为早朝而高兴吗?” “是也不全是。”高昌也不打算瞒着朱公公,“有周覆和黄年昔他们帮朕对付宁家,朕心中自然高兴。” “可是国师那边。。” 提到国师乐秦,高昌就有些不悦,当即冷笑说道,“国师那边是他,朕是朕,这朝廷总不能一直是他说了算,朕才是大奉的皇帝。” 若是放在之前,那刘志恩一开口,他就算在不舒服都会按照刘志恩的话来,因为刘志恩表面上是国子监出来的学子,可实际上是他老师乐秦的门徒,他顺着刘志恩的话来,也就等于是给乐秦示弱,可是今天他没有,他就是要尝试,尝试从乐秦手中慢慢拿回一点自己的权力,值得高兴的是,他成功了。 朱老太监轻声一笑,对于政治他不懂,也不过多的问,天子愿意说,他就听着,若是不说,他也不强求。 长舒一口气的高昌继续悠悠的说道,“宁家是不担心了,可是朕的那个嫂子和小侄子是真的让朕夜不能寐啊。。” 。。。 刘志恩自从站到太和殿上的那天起,就暗暗发誓一定要为大奉流尽最后一滴血,年轻人最不缺的就是热血,昔日有于公明和魏正醇的新政之策,他刘志恩虽说没有改革新政的本事,但是也要闯出一番自己的大业出来。 只是在昨日早朝之上,陛下没有采纳自己的意见,这让他稍稍有些失落,但是回头转念一想,自己只是一个侍郎,那周覆虽然没有大才,但人家毕竟是当朝尚书,若是陛下按照他说的来了,岂不就是在不经意间打周覆的脸了,日后那周覆难免会记恨自己;陛下虽然是没采纳他的意见,但也夸了他的话是有道理的,在殷都为官,日后少不了进献忠言的机会,被拒绝一两次也没什么,只要能让陛下感受到自己的赤诚之心,那日后功成名就,造福百姓自然是不会少了自己。 少年人的话天真又理想。 第二天一大早,刘志恩接到国师乐秦府上管家的信,说国师有事找他。 乐秦对他有知遇之恩,能坐上侍郎之位,也有乐秦从中斡旋的功劳,对于这个不苟言笑,手段狠辣的国师,刘志恩是充满敬畏之心的,说白了就是又感激又害怕。 怀着忐忑之心抵达乐府的刘志恩来到乐秦平日里精心打理的小院内,院内绿草如茵,假山流水,好不惬意,身为国师的乐秦正靠在院中亭子下的藤椅上看书,手边的案几上摆着刚从南方运来的新鲜橘子,刘志恩缓步来到乐秦身后,恭敬拱手,“下官刘志恩拜见国师。。” 乐秦慢慢悠悠的合上书,将书放在手边的案几上,随后悠悠然的说道,“志恩,即便你现在做到了侍郎,但老夫还是喜欢听你自称学生,唤老夫为先生。。” 有些不明所以的刘志恩急忙低头改口,“是,先生,学生唐突了。” “昨日早朝之上,你是不是觉得陛下没有采纳你的意见,心中有些失望啊?”乐秦丝毫不差的将刘志恩心中所想全盘托出,这让刘志恩不由得感到一些后怕,这让洞察人心的本事实在是太厉害了。 “学生才疏学浅,陛下见多识广,自有其深远所虑,学生庭前卖弄,不值一提。”刘志恩态度谦逊的说道。 谁知道乐秦开口就是一句,“你也知道你是在卖弄了?” 这话反问的刘志恩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有些发懵的站在那里,“是。。学生冒昧了。。” 乐秦无奈摇头道,“你是不是觉得那周覆和黄年昔都是虚有其表而不堪其位,更是觉得他们二人所言是在祸国乱政,扰乱朝纲;更是觉得那黄年昔私扣军款而在太和殿上不仅不知悔改,反而信口雌黄,是奸佞之臣所为。” 这些话说的刘志恩额头直冒冷汗,这些话他也只是在心里埋怨一下,毕竟他们二人是怎么做到尚书和御史之位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乐秦今天把这窗户纸捅破,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多说让他有些没想到,“这。。学生不敢。” “说真话!”乐秦语气生硬的说道。 刘志恩咬紧牙关,重重点了点头,“是,但学生只是稍有推测,并无。。”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这么想吗?”乐秦打断刘志恩的话,随后板着脸说道,“你以为昨日太和殿上只有你一人觉得应该让陛下直接下诏刘岱比较合适吗?” 接连的反问让刘志恩深感不妙,直接跪在地上,拱手说道,“学生愚昧,还请先生赐教。” 乐秦慢悠悠的起身,正襟危坐的坐在刘志恩面前,神色严肃的说道,“志恩,今日老夫再授你一课,这一课你若是学好了,日后定能平步青云,纵横官场;可你若是听不进去,那殷都城外十八人的庙宇就是你的归宿,不要觉得会有人为你立庙祈福,老夫想说的是你只会年纪轻轻就死在殷都这杀人不见血的官场上。” 刘志恩将头埋的更低了,“先生所言,学生一定铭记在心。” 乐秦摸了摸手边的白瓷茶壶,手指稍稍碰了碰,随后冲着身边的管家说道,“茶水凉了,换一壶热的来。” “是。”管家接这茶水慌忙退去。 亭下的国师乐秦转身看向刘志恩,“太和殿什么情况想必你也知道了,大大小小一百多名官员,你凭什么觉得你能胜过他们?就凭你国子监的身份?还是靠老夫?” 刘志恩使劲的摇着头,此刻的他后背早已被汗水打湿。 “入朝为官,大家都想往上爬,这无可厚非,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老夫并不反对你往上爬,但你不能一根筋的只知道往上爬,这庙堂是杀人不见血的刑场,多少官员死在了往上爬的路上,那太和殿上的哪一个位置下没有几具枉死的冤魂,你若是不想成为别人脚下的冤魂,就记住老夫接下来要说的话;为官者,要想在殷都活下来,爬上高位,要学会三点。” “第一点,会听;听什么,听别人说话,尤其是天子的话,要一字一句的听,还有那些大臣的话,尤其是有权有势的大臣,更要细细的听;还有身边同僚的话,也要听仔细了,一般能要你命的就是身边这些与你整日谈笑风生的同僚;你若是学不会听别人说话,那你这辈子挤破脑袋都别想在殷都立住脚。” 刘志恩咽着口水,不停的说是。 说话间,管家捧着茶水走了过来,乐秦挥了挥手,管家会意退下。 乐秦依旧是面容古板,递给刘志恩一个空茶杯,“喝点茶水。” 刘志恩不明所以的接过空茶杯,随后便看到乐秦正面无表情的拎起茶壶朝着刘志恩手中的茶杯中倒水,茶水滚烫,不停的冒着热气。 “第二点,会思;官场的话你不仅要听进去,还要学会思考,要一遍一遍的想,想他们为何说这些话,说这些话有什么目的,这些话说出来后对你有何影响;要知道,利刃藏于棉絮之中,有些话只要你稍不注意,放松警惕了,就会让你身败名裂,甚至变成一具死尸,要做一个有脑子的臣子,满腔热血成不了大事,只会被别人当成扬名立威的工具。”乐秦这句话说的很慢,慢到话说完的时候,那刘志恩手中茶杯中的茶水已经溢了出来。 滚烫的茶水直接顺着刘志恩的手指流了出来,那刚烧开的茶水碰到平日里只用来写字画画的刘志恩双手的时候,刷一下,手指就被烫的通红。 灼心般的剧痛让刘志恩双臂猛地颤抖,瞬间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脸色涨得通红,脖颈处青筋暴起,细密的汗珠一下就从额头上冒了出来,然而不知道乐秦是真没看到还是故意为之,眼看茶水溢出烫伤了刘志恩,可就是没有丝毫要停下的迹象,继续往杯中倒茶,而刘志恩也是一声不吭的选择了硬抗。 “第三点,会说;这也是老夫今日给你说的最重要的一点,朝堂上你听的那些话都不是信口拈来的随意言语,那都是在心中经过反复推敲后才说出来的,话出口就如同水出盆一样,所谓覆水难收,说出的话要想在收回来可就难了,都说祸从口出,此言一点不假,再决定说话前,一定要想清楚,考虑明白,有些话即便是对的也不能乱说,而有些话你明知道是违心所言,可在适当的时候,你就是要说出来,在朝堂上没人在乎你的言谈举止是否合乎道义,他们关心的只有利益,就像昨日,那些平日里口口声声说匡扶社稷的读书人那个站出来了说话了?他们是听不懂周覆,黄年昔和虞白颉他们的对话吗?” 三点说完,乐秦依旧没有要停下的迹象,但是刘志恩却是忍得双臂开始颤抖,死咬着嘴唇在那里硬撑。 “入了庙堂,一言一行,都要万分注意;察言观色,谨慎行之,如此你才能一步一步的爬上去,才能在殷都立于不败之地。”乐秦继续说道。 “是。。先生所言极是,学生。。学生知道了。”一会时间,刘志恩就咬的嘴唇出血。 这个时候的乐秦猛地反应过来,赶紧收起茶壶,“一直专心说话了,倒是忘了茶水了。” “没事,学生不碍事的。”看着跟卤出的大猪蹄几乎一模一样的双手,刘志恩愣是面色苍白的挤出一丝笑意。 乐秦慢慢悠悠的点了点头,“志恩,你记住了,在该说话的时候说话,不该说话的时候绝对不能说话,今天这节课就是老夫给你上的最后一节课,你可要往心里去啊。” 手被烫成这样,他刘志恩能不往心里去嘛。 “是,学生明白了。” “好了,今日老夫就说到这里,你先回去吧,回去后,好好领悟,别辜负了老夫的一片苦心。” 刘志恩双手颤抖的将茶杯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拱手离去。 望着一步一步颤抖着走在路上,直至消失在眼前的刘志恩,乐秦顺手拿起手边的橘子,掰下一瓣塞入口中,“玉不琢,不成器啊。” 离开了乐秦府邸的刘志恩颤颤巍巍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在走到家门口后,看着红肿剧痛的双手,整个人眼泪哗就流了下来,他不是因为自己被烫伤而流泪,而是为自己的委屈而流泪。 什么时候一心为国的肺腑忠言成了不该说的话?他们做臣子的不就是进献忠言,为君分忧吗? 他刘志恩这个官越当越想不明白,越当越觉得委屈,难道只有趋炎附势,见风使舵才能爬上高位吗? 刘志恩不理解! 第581章 虞白颉的选择 下了早朝后,虞白颉回到朝廷给他准备好的府宅中,换了一套便装后起身出门,目的地则是被朝廷一众官员所嫌弃的宁府。 自从宁枫被软禁后,宁府就几乎没人登门了,时间长了,就连关耘儿都觉得她们夫妇二人就好像从世间消失了一般,无人问津。 宁枫倒是不以为意,有人来就来,没人他也不强求。 宁府内,落的浮日清闲的宁枫院中煮酒品茗,兴致悠闲。 丞相夫人关耘儿拿着一封信从内堂走来,冲着宁枫说道,“郎君,大哥的信。。” “信上说什么了?”宁枫俯身为夫人添了一杯茶,关耘儿屈膝跪坐在旁,刚准备开口说话,府上的管家说巧不巧的走了进来。 “公子,夫人,门外虞白颉虞大人求见。”宁府管家拱手说道。 关耘儿听罢,直接转头说道,“这虞大人不会就是兮柠的父亲吧?” 宁枫点头笑了笑,“除了他,在殷都还有谁敢来咱们府上,不过这虞大人才刚来殷都没几天就如此明目张胆的来咱们府上,的确是有些英雄之气,值得敬佩。” “去请虞大人进来吧。”宁枫稍稍整了整衣衫,开口说道。 听闻府邸来了客人,关耘倒是比宁枫还要高兴,但她也知道虞大人来登门肯定是有要事,所以也就没赖着不走,直接起身退去。 虞白颉在老管家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宁枫起身相迎,两人相见,宁枫笑着拱手行礼,“虞大人莅临府邸,晚辈有失远迎,还望虞大人勿怪。” 虞白颉则是客气还礼,“不敢当,老夫还担心宁丞相会责怪老夫饶你清净呢,毕竟我这小尚书得罪不起你宁丞相啊。” “虞大人这话可就不对了,出了太和殿,到了我宁府,就不再有官阶之分,您是延儿岳父,我是延儿兄长,论辈分还得喊您一声叔伯,您也就不要说什么丞相了,显得生分,叫晚辈名字即可;若是前辈不介意,可由晚辈唤您一声虞叔叔?”宁府再度颔首说道,语气不经意间将两人关系拉的近了些。 虞白颉捋着胡须大笑,“既如此,那老夫就应下了。” 宁枫轻声颔首,“那虞叔叔,里面请。” 两人入座闲庭软榻,红泥小火炉上茶水滚烫翻涌,茶香弥漫,虞白颉端起面前的青瓷小杯,轻抿一口茶水,随后感慨道,“此茶厚重绵长,入口微苦,后味香甜,饮上一口唇齿留香,神清气爽,若是猜得不错,这茶也该是产自苏州的玉露茶吧?” “哈哈哈,早就听延儿说虞大人对饮茶品茗一事颇有心得,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此茶正是苏州玉露,年初刚上新的,虞大人尝尝。”宁枫大笑一声,再度为虞白颉添上一杯。 虞白颉微微一笑,这人也见了,茶也喝了,接下来就该谈正事了,虞白颉率先开口,“今日早朝之上,兵部说项州牧钱桂找朝廷索要钱粮用于御敌,此事,贤侄可知晓?” 宁枫点了点头,感慨道,“这两年北方干旱,百姓粮食欠收,项州土地本就少,既要维持百姓日常,又要供养十万大军,实在是太难了,如果一旦西边开战,那粮食绝对不够;大哥和钱大人应该也是想了许久才决定向朝廷开口,若不然以钱大人的性子,除非情况紧急,否则绝不向朝廷轻易开口。” 和虞白颉推测的一样,“今日早朝之上对于给项州拨款钱粮一事,结果并不理想啊。” “朝廷对我宁家什么态度,我心里清楚;怕是早朝有人又说我宁家借此机会诈取朝廷钱粮了吧!”宁枫无奈摇头,有些事情他即便是不出宁府大门,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虞白颉低头喝茶,选择了默认。 宁府释怀一笑,“怕是被晚辈说中了。” 虞白颉叹气道,“那周覆和黄年昔提议要派遣使臣去雍州打探虚实,雍州虽与西羌接壤,可西羌重心毕竟实在项州,这两人为什么让使臣去雍州而不是项州?其心思可见一斑,今日来此,就是想让贤侄给项州的宁鹤将军带句话,务必小心这周,黄两人派去雍州的使臣。” 宁枫拱手答谢,“多谢虞大人告知,此事晚辈必当如实告知大哥。” 虞白颉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只是虞叔叔有没有想过,您将此事透露给晚辈,若是被朝中官员得知,怕是对虞叔叔未来在殷都立足有所影响啊。”宁枫皱眉看向虞白颉。 虞白颉不以为然的捋了捋胡须,“影响?我虞白颉可不在乎这些,若不是我那女儿非得嫁给你家宁延,我也不会来到殷都,更不会出现在这里。” 宁枫摇头苦笑,“兮柠嫁给延儿,是挺委屈的,一个姑娘家大老远的从青州跑到项州,这路上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 “不过这小子倒也没人我失望。”虞白颉话锋一转,看着宁枫笑了出来,“如今我虞白颉是上了你们宁家的贼船,想走也走不了了。” 宁枫爽朗一笑,“宁家定不辜负于您。” “我这老头子辜不辜的已经无关紧要了,只要不辜负了天下人就行。”虞白颉举杯喝茶,淡然说道。 虞白颉先是得罪了黄年昔,后又明目张胆的今日宁府,如此行径,已经是明目张胆的告诉那些朝着臣子,他虞白颉是站宁家的。 日后庙堂上,虞白颉少不了要面对各种腥风血雨啊。 送走虞白颉后,一直在内堂听着两人说话的关耘儿重新走了出来,叹气道,“要把这事告诉大哥吗?” 宁府低着头喝茶,微微摇头,“不用,飞鸿的情报要比我们快得多。” 关耘儿稍稍颔首,宁府回过神来,转头望向关耘儿,“对了,你刚刚说大哥信上说什么来着?” 关耘儿猛然想起大哥宁鹤的信,开口道,“大哥说,陆大人的灵柩已经送到项州境内了,大哥亲自派人去接的棺,不日就可运抵土龙山。” 陆凉庆被斩首后,宁枫花重金请人收殓了尸体,并将尸首送往项州,陆大人是替他们宁家死的,他宁枫没道理看着陆凉庆的尸体暴尸荒野,而陆凉庆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回到项州,将他的尸体送到土龙山,也算是顺了他的心意。 “大哥还说,殷都在查抄陆大人府邸的时候,并未发现陆大人独女陆雪妮的身影,大哥有些担心陆姑娘安危,已经让飞鸿去找了,说一有消息就第一时间告诉咱们。”关耘儿继续说道。 宁枫叹气道,“陆大人做事向来谨慎,他不会不管自己女儿的,我相信他在走之前给陆姑娘指明了去处,现在不止大哥再找,估计朝廷也在找,现在对于咱们而言,陆姑娘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关耘儿点了点头,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一个小姑娘家的漂泊在外得多危险啊。 但是宁枫却另有所想,朝廷处死了陆凉庆,那就说明他们已经知晓了董太后母子的行踪,而陆凉庆极有可能是让陆雪妮与董太后一起离开了宜兴城,那乐秦是个手段狠毒的人,若是被他们知道了董太后的行踪,那她们母子估计是凶多吉少啊。 。。。 殷都,国师府邸。 暮色深深,乐秦书房内灯火通明,下面的老管家静静的站在乐秦面前。 国师放下手中的狼毫笔,面色平静的说道,“杨修客信上说什么了?” 老管家拱手道,“杨修客已经找到了董太后的踪迹,就在荆州,他还说从董太后的路线上来看,她们很有可能是要走水路,从水路过荆州,北上象州。” “不出所料,告诉杨修客,把人拦在荆州,死活不论。”乐秦神色阴狠的说道。 “是。” 老管家说罢就要拱手离去,还未转身就被乐秦拦下,“慢着。” “先生,您还有什么事要吩咐?”老管家恭敬的说道。 乐秦起身,把桌上刚刚写好的大字帖拿起来,细细观看,似乎对自己的字很满意,老管家抬头看去,那乐秦所写的是一个“静”字。 乐秦将写好的字帖递给老管家,而后说道,“把这字帖装裱之后挂在老夫书房。” 还以为有什么事呢,听到这话后,老管家微微点头,接过字帖起身离去。 深夜无声,乐秦一个人坐在书房,不看书不写字,就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恍惚间,微风吹开书房窗户,吹动着乐秦的白发,乐秦缓缓睁开眼睛,隔着窗户看着头顶星空,只见他缓缓起身,来到窗外,窗外虫鸣不断。 “路都铺好了。。”乐秦一个人喃喃说道,窗前的老国师,时而欢笑,时而痛哭,整整一个时辰。 没人知道这位膝下无子无女的老人此刻在想什么,也没人能猜到他在想什么,身为他弟子的高昌也只知道他这个老师本领非凡,但具体非凡到什么地步,他也不知道。 那层出不穷的高手似乎也在印证着他老师身份的不一般。 第582章 湘江之上游船行 一直以来荆州就是大奉航运商贸极其发达的州城,尤其是自从杜家覆灭之后,一大批商业世家突然崛起, 商业世家的大肆崛起给荆州带来丰厚税收和财政的同时,也给荆州带来了一大批靠家吃家,无所事事的阔少爷,也就是人们口中的纨绔。 太武政变之后,时任荆州牧的刘升不愿尽忠于高昌,在给殷都写下三封请辞公文后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汉江城,从此再无音信,最新上任的州牧名为荣衡,在治理政事方面是有些能耐,不弱刘升,然而在对于这些商业世家的限制上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在横穿荆州的湘江上,随处可见这些商业大家的商船,若是只有商船那到也能显示出荆州商业繁荣的景象,然而这湘江江面上并不仅仅只有商船,还有这些世家的私人游船。 这游船比起滏河江畔的那些花舟可要豪华数倍不止,这三层高的奢华大船肆意游曳于湘江江面之上,船身饰丹漆,船舫之内舞乐不断,顶层的甲板上三五个美艳舞姬正在妖娆起舞,而正坐在这些舞姬之前,欣赏着这美艳女子的便是汉江城内最大的商业世家赵家的公子,名为赵争流。 赵家的游船最上方的甲板上坐着的都说汉江城内非富即贵的公子小姐,这赵争流双指捏着一个白瓷酒杯,看上去玉树临风,气度不凡,有些潇洒不羁,这赵大公子看着面前的舞姬,估计也是看的疲惫了,左手轻轻的捏了捏身边佳人的小蛮腰。 出身自然也是不俗的美艳女子有些嗔怒的回头看了一眼赵公子,故作矜持的往边上挪了挪,赵大公子看着女子这般姿态,直接丢掉手指的白瓷酒杯,转身一把拉住女子鸭黄长袖下的手臂,女子发出一声娇滴滴的哼啼。 这位绸缎大袖的千金小姐直接被赵争流一把扯入怀中,女子本想挣扎一番,奈何自己手劲太小,根本挣脱不开,赵争流伸手触摸着女子嫩的能捏出水的细腻皮肤,女子脸颊通红。 赵大公子盯着女子胸前翘起的美景,毫不掩饰这自己的色心,“王大小姐,昨天晚上你服侍本少爷的时候可不是这般姿态啊,今日怎么了?穿上衣服不认人了?” 那长着一张鹅蛋美人脸的姑娘听后,脸颊更红了,在听到这话后也不再挣扎,反倒是像个小女人一样,细声细气的说道,“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奴家总要为身后的家人考虑考虑。” 赵大公子哈哈大笑,将王家大小姐揽入怀中,一双手肆意的在她身上游走,“你家不就是想要我家东街的生意吗?只要你把本少爷伺候舒服了,今日回去后,本少爷就去带你画押,将那几间铺子送于你,如何?” 接近这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让她受尽委屈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赵家的那几间铺子,有了那几间铺子,他们王家也就能在汉江城立身了,她弟弟也就有钱能去国子监读书了,想到这里的王飞燕直接借势趴到赵争流身上,纤纤细手点在找大公子的眉心,神色妩媚的说道,“那奴家可就要使出浑身解数了,就是不知道你赵大公子的十八般武艺招不招架的住?” 望着眼前那对傲人的双峰,赵争流哈哈大笑,“有意思,荆州第一美人王飞燕的床上功夫,那可是多少文人学士梦寐以求之物,今日本少爷既然有幸能与王大小姐同床共枕,那定然要好好体会一下。” 两人说话间,赵大公子的手就不安分的放在了王飞燕的胸前,身边的其他世家小姐公子都很懂事的背过身去,都知道这个放浪不羁的赵大公子怕是等不到晚上了。 不过就在这时,湘江江面上一声巨响传来。 这一声闷响瞬间搅的赵大公子兴致全无,整个人将眼前的大美人一把推开,被推开的王大小姐则是一脸幽怨的看着赵争流,但她没有生气的资本,只能自己委屈的爬起来,整好衣衫,坐在一旁。 来到甲板前的赵大公子定睛朝着江面看去,不远处一艘比起他脚下的三层游船寒酸了百倍的小木船正慢慢悠悠的朝着他们驶来,一艘小船就有如此动静? 那一声巨响明显是高人交手时真气碰撞产生的闷响,这眼前怎么会只有一艘小木船呢? 正当赵争流疑惑之时,接下来的景象让他再也站不住了,整个人双脚一软,差点从甲板上掉下去,好在是边上的家丁手脚灵活这才没让他出丑。 “杀人。。杀人了!”对自己性命格外珍惜的赵争流指着缓缓驶入自己游船之前的木舟,颤颤巍巍的喊道。 那一艘不起眼的木船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七八具尸体,若只是尸体这位世家公子哥倒也不必如此惊慌,关键是,这些尸体没有一具是完整的,尸首分离,拦腰斩断,四肢被卸,从他们的尸首上破损严重的衣服上看去,他们似乎是被野兽咬死的,木船上肉眼可见的爪痕无疑时印证了赵大公子的猜想,木船驶过的路上,江面飘红。 “哇。。”船只越来越近,在看到船舱里混杂在一起泛着白的脏器时,这位大公子直接吐了出来,刚刚喝下去的美酒,吃下去的佳肴,一股脑的全吐了出来。 整个游船瞬间惊慌失措起来,能上赵家的游船欣赏湘江美景的那都是家境不错的富贵小姐公子,越有钱的人越惜命,他们更是如此。 这艘满是尸体的船只沿着赵家游船飘过去,吓得赵大公子面色苍白,一句话也不敢说。 船舱内的公子小姐一个个吓得不知所措,都要下船回家,生怕这野兽找到他们身上,把他们也变成这船中死相凄惨的尸体。 船舱最底层,人群中有个男子却是面不改色的喝完了手中的茶水,随后神情凝重的走出船舱,来到第一层的甲板上,那满是沧桑的手从身后的布袋中取出一把早已藏在里面的阔刀,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翻身而起,直接一跃而起,在木船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跳到了木船上,这一幕可把船舱内的众人吓了一大跳。 看男子手握阔刀,一脸淡然的站在木船之上,游船内的公子小姐的目光瞬间被男子吸引,一个个开始议论起这个穿着粗布长衫的男子,说他会不会是个隐士高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随后像评书中的那样仗义离去,不留姓名。 在这群公子小姐的注视下,脸色布满胡茬的男子脚下猛然发力,一股真气如同千斤巨石一般猛然坠下,那布满爪痕的木船根本撑不住这千斤之力,瞬间炸裂开来,一声巨响,床上的尸体连同木船一同炸开,消失在江面之上。 木船炸开的瞬间,男子猛然弹起,随后一声巨吼传来,声音大如雷震,游船上的公子小姐被这一声堪比书中描述的饕餮巨兽发狂吃人时的声音吓得是喊叫连连,再也没有了欣赏侠义高手与野兽搏斗的兴致,毕竟小命只有一次,为了看热闹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明显不值当。 微波粼粼的湘江江面上突然泛起巨大波浪,一只青面獠牙的庞然大物瞬间从水里钻了出来,那张长着好像地狱罗刹一般的阴森脑袋直接吓晕了好几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巨兽钻出水面,怒吼一声,江面上掀起阵阵波涛,整个游船晃动不已。 “孽畜,果然是你。”男子悬空而立,望着踩在江面却不沉底的巨兽青夔,怒声吼道。 青夔嘶吼一声,铜铃一般的大眼睛泛着血丝死死盯着眼前的男子,青夔可是很记仇的,这个当时在宜兴城内重创他的男子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除非一口咬碎他的脑袋,否则,这事就绝不算完。 手中阔刀出鞘,男子看着面前的青夔,但是余光却扫到了位于游船之后二里地不到的一艘小木船,床头之上,一个及冠之年都不到的男子正直着腰杆立在船头,皱着眉头看向自己这边。 杨修客冷哼一声,眉头紧皱,果然不出他所料,这董太后一行果然选择了走水路,从水路走湘江,入汉江,在过汉江城,最后北上象州,到底是女子啊,思绪简单,等了这么久,终于是守株待兔等到了这只兔子。 在把这只兔子带回去之前,得先把这些拦路虎处理掉。 长生站在船头,看到杨修客的他深感不妙,船舱内的董太后将小南槿护在怀中,闭着眼睛嘴里呢喃着上苍保佑。 他们距离杨修客不过二里地,跑是来不及了,长生心中暗下决心,今日那怕他豁出这条命这要将太后和小王爷送出湘江。 游船上,王家大小姐壮着胆子抬起头,在看到悬浮在江面的庞然大物后,又赶紧缩回了脑袋,还真是个怪物啊! 回过神来的赵争流脖子上青筋暴起,站在甲板上怒声吼道,“开船,快开船,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游船骤然加速,朝着汉江城驶去。 回头的瞬间,王飞燕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好像他们家门前摆摊卖肉的那个大叔。 当她揉了揉眼睛准备一探究竟时,却发现岸边已然空无一人。 估摸着是自己眼花了,这个时候一个卖肉的屠户来这里干什么。。 难不成他也是个隐世高手?如果真是的话,那她的运气也太好了吧,家门口就住着一个武林高手;这个念头冒出的一瞬间就被她否决了,她可从不相信运气这一说,若是运气好的话,她家怎会落寞,而她又怎会被那赵大公子夺了清白之身。 第583章 江上怒涛起 湘江之上,怒涛涌动,青夔一跃而起,张着血盆大口就要将面前的杨修客一口吞掉,杨修客提刀而上,朴实无华的一刀砍出,真气震动的瞬间,大刀落下,砍在青夔刀枪不入的硬甲上,虽未伤及丝毫,但巨大的力道却将青夔直接震入江中,溅起巨大波涛。 “孽畜,伤我手下,还不受死。”杨修客怒吼一声,再度提刀而起,手掌翻动,半空中直接反手握刀,随后从天而降,青夔怒吼一声,丝毫不惧那杨修客手中的宽大阔刀。 “嘭。”一声巨响,湘江之上怒涛迭起,青夔这尊庞然大物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那通体乌青的皮肤上赫然出现一道成人手臂长短的伤口,鲜血喷涌。 古书上述,青夔者,虎面马身,肤色乌青如丹墨,体坚如金石,吼声似厉鬼,非高人不可敌也。 这已经是杨修客第二次伤到青夔了,接连两次败于同一人之手,面前的青夔也有些恼怒,立在江面上不停吼叫。 这一刀虽然是伤到了青夔,但也让杨修客消耗了体内将近三分之二的真气,青夔不愧是青夔,他这一刀一般的半步神魄武者根本扛不住,这青夔虽然被自己伤到了,但这畜生的实力已经堪比一个神魄高手了,这董太后身边有这么一个怪物保护,倒真是不太好对付啊。 此时,董太后的船只距离战场越来越近,近到杨修客已经能看清船舶上长生那张稚嫩的脸了。 杨修客冷哼一声,厉声吼道,“这畜生不是我的对手,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交出董太后和小王爷,要么我杀了你们,再带走董太后和小王爷,你们自己选。” 如此狂妄的话传到长生耳中,长生看着杨修客,皱眉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大言不惭,今日我倒要看看是谁葬身江底。” 说罢,长生直接双脚踩船,借助后震力冲天而起,双臂之上真气弥漫,身后赫然出现一面金色光柱,光柱从九天而落,直插江底,长生双目夺金光,一身粗布长袍无风自动,此时的长生站于光柱之前,气势不俗,风度翩翩,在加上这一张看起来十分俊逸的脸庞,无疑让那些站在游船上时刻关注着这边战局的佳人芳心暗动。 金光弥漫的瞬间,长生直接趁势挥出一拳,拳风刚猛如惊涛,望着空中堪比一座琼楼的金色拳头,杨修客抬手握刀,手握刀柄,大刀立在胸前,刀背向几,刀身向前,于鼻尖眉心成一线,在拳风袭来的瞬间,一刀挥出,朴实无华的一刀砍出的瞬间,拳风碎裂,湘江从中一分为二,露出湖底礁石。 一刀斩江河。 长生不敢小觑面前的糙汉,直接挥拳冲出,真气碰撞的越激烈,长生身后的金色光柱就越亮,手中阔刀在杨修客手中就如同那短匕一般灵活,尽管长生出拳迅速如同疾风骤雨,可仍然是伤不到杨修客丝毫。 这还是在杨修客在和青夔打过一架的基础上,长生不相信自己奈何不了这个糙汉,真气滚动,出拳速度越发迅速,抓住长生出拳的间隙,杨修客一把大刀直接砍向长生,能在快如疾风的拳法间隙斩出这一刀,可见杨修客修为之高,长生来不及反应,直接被一刀砍在胸前。 周身真气瞬间迸发,拼死挡住这一刀的威力,一口逆血喷出,长生狼狈落入船上,这一刀虽然没有将长生劈成两半,可仍是重创了长生,他们两人之间实力尚有差别。 杨修客沉声说道,“最后一遍,交出董太后和小王爷。” 此时船舱内的董太后眼泪直流,大概是觉得自己这次是逃不掉了,一旁的文昭旻倒是看淡了生死,神色平静的抚摸着手足的古琴,如果今天真的死在了湘江上,那她就认命了;陆雪妮着急的双拳紧握,只是走到了这一步,青夔和长生联手都败给了外面的汉子,就算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活命之策啊。 长生倔强的从船上站起来,身后的金色光柱在自己落败的一瞬间烟消云散,长生捂着胸口,用一种视死如归的目光盯着面前的杨修客,“除非我死!” 杨修客可不会因为感慨他们的主仆情深而放过这个小宦官,杨修客神色渐渐阴冷,再度旋转刀柄,将大刀正握在手中,此时的杨修客才更像一个纵横江湖的刀客游侠。 杨修客一句话没说直接就冲了下来,眨眼间就来到了长生面前,一股森寒的杀气扑面而来,眼看大刀就要从长生脖颈处划过,一道突如其来的真气直接从远处而来,一声清脆的“叮当”声后,杨修客直接被震退,而长生也因此捡下一条命。 杨修客被震退的时候,手中大刀嗡鸣不已,随后顺着真气而来的方向看去,湘江岸边,一个戴着草帽,赤裸着上半身,腰间挂着两把剔骨剁肉大菜刀的男子正静静的站在岸边,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杨修客顾不上搭理长生,皱眉看向边上的男子,“这位先生,我们这是私人恩怨,还望您不要插手,免得给自己招来祸根。” 被威胁的男子轻声冷笑,直接卸下头顶的草帽,刷一下,草帽脱手而出,直冲杨修客而去。 杨修客如临大敌,直接横刀阻拦,那草帽就像挂着利刃的齿轮一样,再碰到杨修客手中阔刀的一瞬间,铿锵声不断,真气弥散。 一个草帽直接将杨修客从湘江中央逼到了湘江对岸,这实力看的船上刚刚大难不死的长生目瞪口呆,这人到底什么来路,这么可怕。 杨修客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男子,再也不敢小觑着来路不明的男子,“你到底是谁?” 男子抬头看向杨修客,右手抬起的瞬间,江面之上水面翻涌,一道道水柱冲天而起,而后化作无数细小水链直冲杨修客而去,杨修客急忙提刀应对,水柱众多,每抵挡一次杨修客就感到手臂被震酸痛无比,而且明显感受到一股寒气正慢慢冲入自己体内。 “嘭。”一口气挥出所有真气将半空的水柱震碎,那被震碎的水柱则化作无数水滴落入江中,而杨修客则气喘吁吁的悬浮在半空,看着手中的水滴,眉头紧锁,目光中满是惊愕和不可思议,“如此可怕的寒气,你是镇海平天——吕涭。” 身为四大高手之一的吕涭默默的点了点头,直接朝着杨修客走来,双脚踏在波涛汹涌的江面上,如履平地,走到董太后的木船身边后,吕涭看了一眼长生,在往船舱内看了一眼,在看到里面清一色的全是女子小孩后,稍稍皱眉,而后抬头说道,“放他们离去。” “前辈,晚辈敬您是一代宗师,可是这万事万物总要讲个规矩,您是武林中人,应该也知道这一点,这船上之人今日我是一定要带回去的,还望前辈您不要为难晚辈,等晚辈交完差后,一定来荆州向前辈登门致谢。”杨修客一开始说话肯定是客客气气的,这吕涭的实力他刚刚已经领教了,自己技不如人,只能认怂。 吕涭看着杨修客手中的阔刀,冷哼道,“你是刀王宋垚的徒弟,你手里的这把临渊刀还是你师父当年用三千黄金从老夫手中买走的,怎么,你今日是向用这把刀来从老夫手里要人吗?” 被一眼看穿身份的杨修客看着手中的大刀,刀柄上的临渊二字历历在目,师父临走之前将这把刀交给自己之事就曾说过,这把刀是他花费重金从一江湖高手那里买来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杨修客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把刀居然是从吕涭手中买下的。 “晚辈不敢,只是恳求前辈行个方便。”杨修客咬牙说道。 吕涭淡然抬头,看着杨修客,“那你就走吧。” “前辈,三两句话就让我离去,未免太瞧不起晚辈了吧?”杨修客说话间下意识的握住刀柄,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试一试了。 吕涭闷声一笑,“你可以试试。” 因为接连大战导致湘江江面波涛汹涌,海浪起伏,就连赵大公子的游船都开始左摇右晃,可是,在董太后木船斜后方,一个稚童模样的男子撑着木筏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驶了过来。 木筏平稳的让人感到不可思议,木筏上的稚童头戴草帽,手握竹竿,嘴里高呼着乡间小调,“六月里,春花落,屋外娇娘院里坐;院里坐,蒲扇摇,身后孩童把歌唱;把歌唱,夏夜闹,日后要让新娘笑。。。” 男子稚嫩的声音和不合时宜的歌谣让刚准备动手的杨修客愣在了原地。 这怎么还有一个,竹竿撑木筏,江波履平地,杨修客暗道不妙。 木筏从长生身边驶过,撑着木筏的稚童唱完一曲后,伸了个拦腰,随后抬起头看向杨修客,没来由的笑了出来。 但是接下来的话却让杨修客怎么也笑不出来。 “要不,我来会会你?” 第584章 白鹤衔信来 眼前这个突如其来的稚童加上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杨修客瞬间脸色铁青。 只见稚童左手撑杆,整个人直接悬空而起,与此同时,头顶上方,一团漆黑真气赫然悬于半空,黑色真气之下,还有厉鬼嘶吼声传来,听的人后背发凉。 半空中的稚童,握紧手中竹竿,猛地冲向杨修客,杨修客慌忙提刀阻挡,周身真气尽数而出。 “嘭。”一声巨响,那先伤青夔后败长生的杨修客在稚童手中连一息时间都没撑过,竹竿碰到那价值三千金临渊大刀的瞬间,杨修客整个人就如同断线风筝一般,直接被撞飞数百米,落入江中,溅起一大片水花,而后不知所踪。 稚童收回真气,重新落入木筏上,看着江面上的吕涭,摇头说道,“这人实力也不咋地啊,一招都没撑住。” 吕涭摇头浅笑,随后淡然走向董太后他们的木船,木船上的长生警惕的看着吕涭,吕涭来到船头,往里面看了看,轻声说道,“你放心走吧,荆州境内他伤不了你们。” 长生急忙拱手答谢,“多谢前辈。” 吕涭微微颔首,直接飞身而起,落在闫奉的木筏上,随后挥了挥手,闫奉继续哼着他那不着调的歌谣,“六月里,春花落,屋外娇娘院里坐;院里坐,蒲扇摇,身后孩童把歌唱;把歌唱,夏夜闹,日后要让新娘笑。。。” 长生回头看去,木筏已经越来越远,而歌声也是越来越小。 清空万里无云,湘江江面重归平静,长生哇的吐出一大口逆血。 船舱内的小南槿赶紧跑出来,轻轻拍打着长生的后背,长生受宠若惊,赶紧制止,“王爷,小奴,小奴不配。。” 南槿瞪着眼睛看着长生,眼中含泪,小小年纪的南槿有些生气。 长生也就没再多说什么,确定逃过一劫后,董太后擦着眼泪喃喃道,“这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众人都不说话,只要他们一日不到项州,就一日不得安宁。 。。。 闫奉的木筏停在了湘江边上,右边就是汉江,汉江对面就是武当山,闫奉从船上跳下来,一蹦一跳的继续哼着小调,吕涭紧随其后,在他们对面,一个穿着紫色长袖,淡妆素裹的女子正静静的等着他们。 看到两人归来,女子沉声说道,“把人送走了?” “那杀手是刀王宋垚的徒弟,实力不错,不过是个聪明人,在太后离开荆州前,他是不会动手的。”吕涭点头说道。 旁边的闫奉抬头看向同为四大高手的甘萍,摇头道,“那杀手连我一招都没顶住,草包一个。” 甘萍听后只是轻轻一笑,随后看着江那边繁华的汉江城,感慨道,“身份暴露,汉江城是回不去了,我已经让云叶收拾好行李了,过一会她就来了。” 一直蹦蹦跳跳哼着小调的闫奉听后突然就安静了下来,随后感慨道,“真是说走就走了,就因为那武当老道士的一句话,咱们搭上这么多,甚至还多了一个不知底细的对手,这买卖越想越不划算。” 甘萍回头看向吕涭,却发现吕涭正在发呆。 此时的吕涭脑海中满是三天前的画面。 三天前,汉江城。 星夜灿烂,晚风习习,吕涭像往常一样收拾摊子准备回家,正在他收拾摊子的时候,一声啼叫传来,吕涭下意识的抬起头,发现一只仙鹤正立在自己摊位之前,嘴里还衔着一封信。 白鹤不落污秽之地,常年杀猪卖肉的摊位满是血污,一般来说白鹤这种祥瑞之物是绝不会来这里的,但是今日却有一只衔着信笺的仙鹤落在了摊位案头,吕涭吃惊的同时,顺手取下书信。 信笺送到,白鹤也振翅而走。 吕涭在看完信后,眉头紧皱的看向白鹤远走的方向,那远走的方向正是不远处的武当山;思索再三后,还是离开了摊位。 武当山,沉秀峰,武当山上群峰众多,有着大大小小十三座修炼山峰,莲花峰只是其中之一,这沉秀峰坐落于武当真武殿右边,虽不高,但却胜在险峻,沉秀峰是武当供奉历代掌门之地,沉秀峰顶的祠堂内摆放着三清祖师石像,石像下则立着历代掌门的牌位。 上山之路险峻,一般武当的道士很少有人愿意来这里打坐修炼,倒是这些年掌门张兴瑞来的多点,祠堂内灯火通明,这里灯火常年不灭,每当油灯要枯之时,就有白鹤口衔香油而来。 此时的张兴瑞拖着疲惫的身子在祠堂前盘膝打坐,三清祖师爷石像下,多了一个崭新楠木打造的排位,上面供奉的并非武当掌门,而是一个在武当几乎没人知道的道士,准确来说他也不算是武当道士,牌位的主人来自扬州清羊观,道号三徵道人,俗名罗净堂。 正在闭眼打坐的张仙人在听到祠堂外传来脚步声后,缓缓睁开眼睛,睁眼瞬间,脚步声戛然而止,那人并未进入祠堂,而是站在门外,瓮声瓮气的说道,“张仙人,吕涭应邀而来。” 张兴瑞慢慢起身,转身看向身后这个袒胸露乳的男子,打趣道,“镇海平天——吕涭,咱们二人有近百年未见了吧?要是早知道你离得这么近,就该早一点写信给你。” “现在的我只是个杀猪卖肉的屠户,入不了你这圣洁之地。”吕涭自嘲道,随后问道,“张仙人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汉江城?” 张兴瑞哭笑道,“裴羽老弟走之前来过一趟,让贫道若是碰到了为难之事,可以找你。” 提到裴羽,吕涭的神色才稍稍好转一些,随后自顾自的坐在祠堂前的石头上说道,“是为了宁家?” “不是。”张兴瑞回答的很干脆。 吕涭回头看着这张兴瑞,神色诧异。 张兴瑞接着说道,“是为了天下。” 吕涭听罢,冷笑一声,“你张仙人可以这么说,但我吕涭不一定这么认;其实您不用拿天下来说事,既然是裴羽生前应下你的,我吕涭责无旁贷。” 张兴瑞点头一笑,走到吕涭身边,同样坐在门口的石头上,感慨道,“那你知道贫道要说什么吗?” “你都找上我了,自然是我能办到的事,您且说就行。”吕涭倒是看得很开。 张兴瑞颔首轻笑,“贫道想让你救一对母子。”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 “吕大哥,吕大哥。。”甘萍不停的喊着吕涭,吕涭这才从回想中挣脱出来。 “你怎么了?”甘萍担心的问道。 吕涭摇了摇头,没什么,“想起了一些事,不提也罢。” 闫奉跟上来,好奇的问道,“不是,你还没告诉我咱们今天救得是谁家女眷啊,居然能让刀王的徒弟出手,想来是非富即贵吧。” “不重要了,人已经救下了,纠结这些干什么。”吕涭随手一挥,无所谓的说道。 闫奉嘟囔道,“好你个老小子,不会背着兄弟偷偷开荤了吧。” 吕涭投过去一个白眼。 “吕大哥,汉江城待不了了,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啊。。”甘萍本不愿意提起这让人伤心的离别之语,可是人生在世,终有一别,毕竟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当年吕涭的一封信,让他们四人得以齐聚,齐聚的那天甘萍就知道不在修炼《神泣录》的裴羽没多久时间了,而他们也终将一别,这一别那就真的是永别了。 一旁的闫奉继续打着哈哈说道,“阿萍,汉江城待不了,那就继续换个地方呗,天下这么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不是我们。”甘萍直接打断了闫奉的话,随后红着眼睛说道,“闫二哥,对不起。。” 闫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但很快就释然的笑了出来,“裴羽走了,咱们四人再也聚不齐了。” “这小子,真是的,咱们的两次分别都是因为他。”闫奉想起来什么,突然摇头苦笑了出来。 吕涭感慨道,“我要去趟北蛮。” 甘萍微微惊讶,“去北蛮。。” 知道吕涭心中有事的闫奉看着吕涭,叹气道,“终于是要迈出这一步了,也罢,陪你走一趟。” “吕大哥,闫二哥,你们去北蛮所谓何事啊?”甘萍不解的问道。 闫奉嘿嘿一笑,“去见个人,没什么,我们二人的身手,你还不放心吗?” 甘萍低头颔首,随后红着眼抬头看着两人,点了点头,“话虽如此,不过你们还是得小心行事,北蛮长老门高手众多,不可掉以轻心。” “我们知道的,对了阿萍,你要去哪啊?”闫奉继续问道。 “我啊!听说北海之外有仙山,常年积雪,终年不化,我想带着云叶去那里看看。”甘萍沉声说道。 吕涭听后,也没说别的,只是神情不舍的点了点头。 闫奉倒是说了几句,“这里到北海路途遥远,云叶年纪大了,不比咱们,你路上看着点,万一她身子不舒服,就别勉强了。” “我知道。。” 三人沉默。 许久后,吕涭抬头,声如翁鼓,“去裴羽墓前看看吧,让那家伙知道咱们要走了。” 第585章 定州有军镇 裴羽走后,甘萍和吕涭将其葬在了汉江之后的深林中,裴羽一辈子玩世不恭,喜好花草,把他葬在花草丰茂的地方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种慰藉。 三人结伴来到裴于的墓冢前,甘萍俯下身子,小心的将墓碑上的草叶拿下去,看到裴羽墓碑的一瞬间,不免悲从中来,裴羽约莫是猜到了自己最后的结局,离世那天,他走的很安详,是含笑离去的。 “我们要走了,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别怪我们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你放心,过几年,我就下去陪你,到时候,我们再也不分开。”甘萍不停摩挲着裴于的墓碑,眼角含泪,哽咽道。 吕涭半蹲在地,燃起三根香烛,叹气道,“老弟,答应你的事,我哪怕豁出这条命都会做到,你若是在天有灵的话,就保佑我们一路顺利,保佑阿萍能平安抵达北海仙山。” “咱们四个两次分开都是因为你。”闫奉看着裴羽的墓碑无奈摇头,“你别以为你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这笔账就没了,告诉你,别想;哪怕追到阎王殿,这笔账我也要找你算。” 三人站在裴羽墓碑都是强忍泪水,对于他们这些活了将近二百年的怪物来说,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带来的分离,这种感觉真不好受。 此时的三人都知道他们这一走就是永别,为此三人很有默契的齐齐站在裴羽墓前都不肯率先挪动脚步,直到远处的云叶背着行李走过来,三人这才不舍的从裴羽墓碑前离开。 湘江,汉江交界处,三人就此分别。 该说的话几乎都已经说完了,站在江边的吕涭和闫奉看着甘萍远去的身影,神色中满是不舍,就连一直口齿伶俐的闫奉这个时候除了拼命的挥手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直到看着甘萍消失视野中才放下手。 闫奉感慨道,“北蛮长老门姓徐那家伙本事不弱,能做到长老门大长老,其实力绝对在巅峰神魄之上,如此高手,即便是你我联手,都未必能杀掉他啊!” 吕涭感慨一声,默默的转身朝着北方走去,边走边说,“可这是裴羽生前最后的愿望。。” “是为了宁延那小子?”闫奉跟在吕涭身边,两人一高一低,一胖一瘦,并肩而行。 “算是吧!”吕涭看着眼前即将落下的夕阳,打了声哈欠,“宁延手里还有一件北蛮国器,这事北蛮长老门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绕过宁延,若是被北蛮得到了十二国器,那遭殃的可就仅仅只是宁延了。” 闫奉笑眯眯的看向吕涭,嘿嘿一笑,“你这说话的语气怎么越来越像武当山上的那些老道士了。” “有吗?”吕涭尴尬一笑,随后说道,“应该有点吧。”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匡扶社稷,扶危救困,对吧?” “对吧!” “嗯?” 夕阳之下,两人的背影被拉的很长,落日的余辉洒在两人的身上,像极了那古道之上的归乡的旅人,只是他们二人并非归乡,而是离乡。 。。。 且说那杨修客被闫奉一竹竿震退百米落入湘江后,自知不是两人对手的他直接选择了潜水而逃,就在他落水的一瞬间,杨修客脑海里猛然浮现出一个人名,那就是四大高手中的地府勾魂——闫奉。 两大高手同时出现在湘江上,别说他杨修客了,就算是让乐秦亲自来,那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既然荆州是人家的地盘,那他何必自找不痛快呢,即便是被乐秦一顿大骂也好过把命丢在湘江,而且过了汉江城就离北边的象州不远了,等到了象州,没有了闫奉和吕涭罩着,董太后和小王爷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一旁的手下赶了过来,看着浑身湿透的老大,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杨修客无奈说道,“把这里的事情如实报给国师,若是国师要责罚,就让他责罚我好了。” “老大。。”身后的几个手下还想说话,杨修客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径直离去。 为了一个落魄太后和王爷,居然将隐居江湖数十年的四大高手引了出来,而且还是两个,这要是让乐秦知道,怕是晚上又睡不着了。 。。。 董太后和小王爷的事情告一段落,相信不久之后湘江之上的趣闻就会传遍整个大奉,从青面怪物到湘江大战,这可是最好不过的饭后谈资,那些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大好素材。 定州,苍同城。 素素的酒楼在三个月的准备后,也是如期开张,名字还是宁延给起的,叫“定北楼”;至于这其中的深意,人尽皆知。。 开张这天,宁延并没去,倒不是他不去,而是这天他被徐天亮叫走了,年初宁延让杨寅带回了关于边境三大军镇的设想,对于军镇的设想徐天亮倒是没有过多的反对,毕竟本意是为了定州百姓安宁,为此徐天亮也是省吃俭用的才将这三大军镇的钱攒出来,半年工期,军营和校场基本已经建好,至于其他的配套设施日后慢慢添加就行。 来到定州府衙,一进门宁延就被面前的巨大沙盘吓了一跳,边上的徐天亮看到宁延进来,拱手笑道,“公子,快来看看,杨大人带回来的定州图册格外详尽,靠着这份图册我做了个大沙盘出来,这定州地界上的城池,村镇,河流,山川全部都在这见方沙盘之上,在这沙盘上调兵遣将,可要比那堪舆图册来的更直观。” 宁延望着面前的沙盘,果然,定州三大城,边境平牢关都有标注,而且让宁延最为高兴的事,这沙盘上连他三大军镇都标了出来,“徐小子,还得是你啊,不错不错。” “公子,您看看这三大军镇,第一个在西边,往西距离项州北门关五百里,往东距离平牢关四百里,往北距离边境不过百里之地,周围有大大小小的村庄十多个,军营东边便是官道,按照公子您的意思,丝毫不差;还有第二军镇,在平牢关南边,在平牢关与苍同城中央,第三个在东边,挨着靖州,位置同样险要;军镇修建的位置在下都一一确认过,与公子您定的位置,相差无二。”杨寅指着沙盘上的刻有军镇二字的木牌给宁延说道。 宁延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不过这军镇得起个好听一点的名字,总不能一直第一第二这样的叫,显得太过随意。” 徐天亮会心一笑,“我和杨大人啊,就等着公子你给这三大军镇起名呢。” 宁延也不客气,脑子里不断回想着他所看的那些无数不多的书籍内容,希望能想来三个好听的名字,最后灵光一现,“有了,就叫他们安远军镇,平远军镇,定远军镇吧。” “安远,平远,定远!好,就这么叫!”杨寅激动的喊着。 徐天亮也是默默点头,宁延一边欣赏着这下个功夫的沙盘,一边问道,“对了,今年军伍招人招的如何?” “五万人已经招够了,与去年一样,参军百姓众多,咱们择优而取,按照公子您的意思,五万人除了三大军镇的三万人外,还有两万是要调去平牢关的,可是刚招的新兵就让他们去平牢关,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徐天亮担心的说道,平牢关有多危险自然不用多说,让新兵戍边,不管是对于这些新兵还是对宁延他们来说都不怎么靠谱。 “这点我想过,平牢关目前有神虎军和飞豹军在,倒不着急让这些新兵去,这两万人让他们先训练,最后按照训练情况分批送往平牢关,边境苦寒,战事频繁,对于他们的衣装军械可一定不能大意。”宁延最后叮嘱道。 徐天亮点头说道,“公子放心,这件事我一直盯着呢,将士们的每件铠甲,没把佩刀我都会仔细过一遍,绝不会出问题。” “这半年辛苦你了。”宁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真诚。 这倒是让徐天亮有些不好意思,“也没什么,只是这三大军镇的修建加上五万将士的甲胄兵械花费不少,刚刚经历大战的定州财政也不容乐观,加上这两年天气干旱,百姓粮食歉收,虽说去年查抄了顾家商号和孟家钱庄,但如今的府库也已经是捉襟见肘了,太平日子里还行,一旦定州再有个什么事,财政这边,怕是会有心无力啊。” 听到徐天亮的话,宁延也皱起了眉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定州蓝图再好,没有钱那也什么都干不了,“没关系,这事我来想办法,要是真有什么事,大不了再去一趟天师府,找陆天师借点救急。” 徐天亮和杨寅对视一眼,无奈苦笑,这宁延去天师府那里是借啊,分明就是抢啊,宁延来的那年去了一趟天师府,直到现在,那天师府的老天师还闭关不出,民间都在传言,这老天师是被宁延搞怕了,不敢出关。 第586章 横刀与陌刀 如今新兵已经招齐,接下来就是新兵训练了。 而杨寅也正式向宁延提出了要去军镇一事,毕竟这是之前宁延给人家答应好的,也不好当场反悔,于是宁延便让杨寅去了距离苍同城最近的平远军镇。 安排好杨寅后,宁延又和徐天亮说起来现在苍同城外定州军五大营的事,一年过去了,五大营都已经开始步入正轨,训练情况较好的地蟒军甚至都已经开始被派出去清剿一些定州境内的流寇练手了。 韦雄刀的重象军也逐渐有了成色,这韦雄刀做了上将军后,不得不说带兵确是有一套,而且这种人仗义爽朗,在军中很吃得开,去年刚坐上将军后,韦雄刀就找宁延要让宁延给他们重象军换刀。 这让宁延大为不解,一开始重象军的配刀与地蟒军一样都是最新式的长柄刀,配以钢盾;放眼天下军伍,难有比他们定州军还要好的军械甲胄了;按韦雄刀的说法,这东西好是好,但就是三个字,不合适。 按照韦雄刀的说法,重象军是重甲步兵,既然是重甲步兵,那首先就要表现出重甲二字,这重甲可不是说身上的甲胄比其他各军的重一些就是重甲了,重甲步兵身上甲胄就不再是轻甲软甲,而是锁子重甲,足有二十斤重,这种甲胄寻常刀枪根本无法伤到甲胄下的将士,但也因为太重,导致重甲军行动迟缓,挥舞军械时动作较慢,像长柄刀这种轻巧冲阵的步兵刀就不适配与重甲兵,这就跟让一个一百五十多斤的壮汉手里拿着一把三寸匕首上阵杀敌是一个道理。 宁延听后也是恍然大悟,他倒是疏忽了这一点,那长柄刀好是好,但却是不适合重甲兵啊,而韦雄刀也给出了解决办法,那就是让重甲兵将士全体配备一种名为横刀的阔刀。 何为横刀,横刀是一种窄刃厚脊的长直刀,与长柄刀一样为双手刀,但刀身更宽更长,宽有三寸,长约二尺七寸,是一种典型的阔刀,横刀最重要的特征就是重,一把横刀足有三把长柄刀重,而且制作起来的成本也更贵,因此很少配备与军伍,不过韦雄刀今天提了出来,倒是让宁延眼前一亮。 是啊,若是给重象军配上横刀,那上了战场又何尝不是一支让北蛮闻风丧胆的劲旅呢。 于是乎,宁延一声令下,调集整个定州的铁匠开始打造横刀,一万把横刀如期交付给韦雄刀,重象军将士本就调的是那些身宽体胖,虎背熊腰的精壮男子,重甲覆面,配以横刀,看上去一个个就像是神兵天降一般,给人一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而这种气势正是宁延所想要的气势。 不过雪龙军到目前为止还是无将的状态,宁延在军中物色了许久,一直没有物色到合适的人选,本来要将雪龙军打造成重骑兵,怎乃没有良马,如今按照步兵训练来,宁延又不想让他们变成像地蟒军和神虎军那样的步兵,定州五军,需各有风采,这是宁延的立军初心,但是不一样,要该如何不一样呢。。。宁延犯了难。 徐天亮听到宁延说雪龙军的事,便也沉思起来,对于军伍之事他不懂,但是他也明白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的道理,这雪龙军需要一个能堪大用的将军。 徐天亮思来想去许久,最后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我倒是有一个人,但就是不知道公子你敢不敢让他从军。” “本少爷连韦雄刀都敢让他带重象军,还有什么不敢的,徐小子你赶紧说。”宁延急不可耐的说道。 “天下有枪仙介云召,剑仙易子推,不知公子可曾听闻刀皇齐羡章。”徐天亮沉声道。 “齐羡章这谁不知道啊,在大奉做了二十多年刀皇,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个北蛮子;不过这刀皇即便到死都没有伤害过一个大奉百姓,若不是因为北蛮这个身份,怕是现在也不至于如此岌岌无名,甚至不如刀王和刀鬼;不过刀皇去世多年,你提他干什么。。”宁延感慨道,大奉武林名家辈出,这个齐羡章就是其中之一,只可惜人早已经没了。 “刀皇去世之时有一闭关弟子,名为李彦业,他虽然是刀皇弟子,但最为擅长的并非传统短刀,而是刀皇独创的陌刀。。”徐天亮说到最后故意将陌刀这两个字说的很重。 陌刀,是一种长兵主战刀,刀身厚重,刀柄长越四尺,刀身与尾宽而首尖,两端开刃,可劈砍,可刺挑,是一种战场重器,乃刀皇齐羡章所创,齐羡章本想将陌刀发扬光大,让其名震武林,只可惜在身份暴露后,江湖中人对其口诛笔伐,言语辱骂,别说跟他学刀了,就连他自己都跟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最后即便是齐羡章去世也没能看到陌刀发扬光大,更是到现在还在练习陌刀的就只剩他徒弟一人。 对于陌刀,宁延还是听他大哥宁鹤说的,宁鹤对陌刀倒是赞赏有加,陌刀刀柄长而刀身利,是步兵对付骑兵的绝佳利器,将其称为斩马刀。 宁延咂吧着嘴说道,“若是有这么一支配备了陌刀的步兵,那岂不是就让雪龙军的步卒也有了对抗北蛮骑兵的能力?” 徐天亮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神情,点着头说道,“正是如此。” “不错啊,徐小子。”宁延一把搂住徐天亮,不可思议的说道,“你小子没想到还知道陌刀呢,快说你是不是认识这个李彦业。” “我是认识,可他师父毕竟是北蛮人,若是来了军中,一旦被将士知晓身份,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也是我一直没敢提他的原因,不然在项州的时候我就把他推荐给大公子了,大公子对陌刀可是神往许久啊。”徐天亮无奈摇头说道。 宁延松开瘦弱的徐天亮,嘿嘿一笑,“这个就不要你操心了,快说,这李彦业现在在哪,我要亲自去请他出山。” “这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李彦业就在定州。”徐天亮轻声一笑,看着宁延一脸茫然的神情,指着沙盘上的赤峰城说道,“当年我来项州赴任的路上,被一伙山匪劫持,就是李彦业出手相助,我才得以抵达项州,而他当时告诉我让我有事找他,他人就在赤峰城。” “赤峰城!”宁延长舒一口气,“好,本少爷即刻启程赤峰城。” 看着在旁点头的徐天亮,宁延再度一把将这个年轻的臂助搂过来,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徐大人,陪本公子走一趟呗!” “啊,我还要去啊?”徐天亮一脸不情愿的说着。 “带个脸熟的人,好说话。” “我能不能不去啊。” “可以啊。。” “那就好。。” “除非你再给我找一个能胜任雪龙军主将的人来。” “那我还是去吧!” 。。。 素素的酒楼风风光光的开业了,素素摇身一变就成了酒馆老板娘,有这么一个漂亮的老板娘在,在加上开业第一天州牧夫人就来捧场,倒是不愁生意没得做,而且虞兮柠这一去,不但在无形中宣传了素素的定北楼,更是告诉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这酒楼背后的靠山是他们州牧府,让他们趁早打消掉那些花花肠子。 酒楼里忙碌了一天的素素正在核对着账簿,这酒楼开业,处处得花钱,关于钱的事可马虎不得。 正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店里正在擦桌的小二当即开口道,“客官,今日时辰晚了,本店已经打烊了,您还是明日再来吧。” “无妨,哪怕来一碗清汤面都行。”门外男子淡然说道。 熟悉的声音传来,正在算账的素素突然停下手中动作,往门口看去。 小儿在看到进店的客人穿着一身铁甲后,赶紧迎上去,虽然他们州牧严令军士不得扰民,可看着这铁甲配剑的军人,多少还是有些胆怯,“军爷,这我们店铺真的打烊了。。” “景春?”素素不知何时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在看到面前穿着青蟒黑甲的司徒景春后,倍感意外,但意外更多的是藏不住的开心。 听到老板娘开口后,小二也是懂事的退了下去,换上军装的司徒景春,尤其是穿上地蟒军甲胄的时候更是显得英武非凡,半年不见,司徒景春变黑了,也变壮了,这走进来后身上明显多了一些军卒才有的战场英气。 司徒景春卸下盔甲,来到素素面前,直接一把揽起素素那纤细腰肢,抬头看着这个越发精壮的司徒少阁主,还有身上散发出的男人气息,素素一下子就红了脸。 女子脸颊为心上人而红,如同夕阳红霞,美艳诱人。 “你。。你这是干什么啊,快放开我,店里还有人呢。。”素素低着头娇声说道,可身体却是不住的往司徒景春身上靠。 素素这一说,司徒景春倒是将她搂的更紧了,贴在他耳边,轻声低语,“素素姐,你的腰是越来越细了。” 低语声让素素更加娇羞,轻轻将头埋在司徒景春怀中。 躲在一旁的小二看着平日里严肃威风的老板娘像个小娘子一样依偎在人家怀中,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别说,还挺般配。 不过这可就苦了那些平日里为了一睹老板娘芳容而来店里吃饭的那些公子少爷了,若是知道他们老板娘名花有主,会不会难过到晚上回去借酒消愁呢? 第587章 行商侠义为先,趋民以利 赤峰城位于定州东部,是定州除了苍同城和谷府城外的第三座城池;不过比起苍同城和谷府城,赤峰城的位置太过偏远,更靠近于靖州,而且说是城池但其城池规模和发展却比起苍同城和谷府城相差甚远,说白了就是一座有着城墙的小镇,用定州去过赤峰城百姓的话来说,这赤峰城甚至都比不上龙王镇。 起初听到这话后,宁延还不相信,这一个城池再差能差到哪里去,直到去年有一次他来赤峰城巡查,看到苍同城大街上店铺破败,百姓稀少,苍同城城主府邋遢的就像被打劫过一样,这才相信赤峰城真的连龙王镇都比不上。 赤峰城远离苍同城,那些南方来的商贩到达苍同城后一般都会选择往西走,去谷府城或者走龙王镇去项州,很少有商人会穿山越岭的去赤峰城;这就导致赤峰城的处境极其尴尬,属于定州,距离苍同城又很远,靠着靖州,但却占不到靖州的便宜,时间一长,就成了这般模样,但是你说定州还不能没有赤峰城,毕竟东边的百姓能指望的也就只有赤峰城了。 看到赤峰城街头的狼狈模样后,宁延心中感慨万分,回去后专门去刘家商会走了一趟,找到了老家主刘献兵,在说了赤峰城的情况后,老家主显得格外为难,货物从苍同城运到赤峰城,价格最少涨两成,宁延一口敲定,这两成价官府出了。 有了宁延这话,刘献兵也是不再犹豫,当场向宁延保证,一月时间便会让刘家商会的分号开在赤峰城。 事实上,刘献兵确实是这么做的,有了刘家商会的入驻,赤峰城内的财政一下子就好转了起来,虽说谈不上改头换面,但好在有了那么一丝曙光,而不久后随着定远军镇的落户,相信赤峰城距离他们的大好未来会越来越近。 宁延再度来到赤峰城,街道上明显有了人气,虽然商贩还是很少,稀稀拉拉的只有那么几个,但也要比他第一次来时要好上不少。 宁延和徐天亮并肩骑马而行,身后,聂红衣和庄十月紧随其后。 徐天亮看着民生越来越好的赤峰城,沉声问道,“公子,其实当时你和刘老爷子商议来赤峰城开办分号的时候,完全可以不用让给他们两成利,您是定州州牧,只要你开口,那刘家主不敢拒绝。” 宁延没有解释,而是带着徐天亮来到一家布坊前,铺子的老板满脸皱纹,鬓角发白的站在店内,约莫着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那老板看到两个衣着不凡的公子哥往店里走来,赶紧出门笑脸相迎,“两位公子,是要买布料吗?我这店虽小,可这布料都是从荆扬二州运过来的,质地上乘,款式众多,两位公子若是想买,不妨进店一看。” 宁延回头看了看徐天亮,徐天亮似乎没有理解宁延的意思,神色有些迟疑。 宁延一把将徐天亮拉进了店铺,“进来看看。” 这店铺里的花纹样式确实是多,布料纹饰也确实是南方的工艺,细致讲究,花纹精美。 对于这些价格不菲的新行款式的绸缎布匹,宁延没有多少心思,两人来到店铺角落,那里堆放着一大堆粗布,所谓粗布,就是品相较粗,质地不太好,穿在身上如同草革一样的布料,这种布料制作简单,同样价格也很便宜,普通布衣百姓穿的就是这种粗布做成的衣服。 宁延看着这些粗布,转身问道,“徐小子,你猜猜这一匹布多少钱?” “按照苍同城的价格,最少也得五文钱一匹。”对于关乎民生的布料价格这一块,徐天亮还是很了解的。 宁延转身看向旁边的老板,“掌柜的,你说说这一匹粗布多少钱。” 那掌柜的无奈的摇了摇头,摆手道,“这位公子,那您可就猜错了,我们赤峰城物价不比你们苍同城,这一匹粗布只要四文钱就行?” “四文钱?”徐天亮大为惊讶,随即来到粗布布料之前细细察看,最后确定不是粗制滥造糊弄百姓的物件后,一脸吃惊的说道,“这粗布虽然是粗布可是制作手法却很细致,应该也是南方运来的,这南方运到这里价格高昂,这只卖四文钱是不是有些太低了?” 那掌柜的不由得笑着说道,“两位公子还不知道吧,我这铺子里的布料都是从刘家商号那里取的,那刘家商号卖给我们时就便宜,你说人家进价给我这么少,我怎么敢随意加价啊。” “这。。”徐天亮似乎是明白了宁延让他进来的目的,但还是意外的说道,“这赤峰城的价格居然比苍同城的还要便宜,还真是奇了怪啊,这刘家这么卖不仅赚不到钱,反之还得亏钱,这刘家这么大一个商业世家,应该不会这么做生意吧?。 “这就是刘老爷子,他和寻常的商人不一样。”宁延感慨道,话音落地的同时,让聂红衣挑了些布料,最后留下了一锭银子,拿到钱的掌柜的顿时喜笑颜开。 “所以你才没有用强硬手段逼迫刘家。”两人离开了店铺,刚到外面徐天亮就摇头苦笑,他在笑他看人到底还是小瞧了这刘献兵。 宁延听后,微笑道,“用官家身份强压刘家商会来赤峰开分号,那刘老爷子确实是不敢拒绝,可是自古以来强压之下必出祸端,赤峰城位置偏僻,若是刘家商会被我强行要求在这里开办商会,那他们的亏损必然要从百姓身上取回,那个时候一匹粗的价格就不是五文或者是四文了,极有可能是六文,甚至七文。” “刘老爷子心系定州,在赤峰通商意义非凡,除了给他们刘家开辟新的商业地盘外,更多的是商业的发展能促进一个地方经济的发展;我去找他,给他许下两成利益是为了让他能毫无顾忌的来赤峰行商,刘老爷子虽然看上去是个商业世家的家主,可在他心里更多的却是一种家国义气,你敬他一尺,他还你一丈,行商侠义为先,趋民以利;我给他们让了两成利,而他则给定州的百姓让了四成,那本该五文钱的粗布在赤峰城只有四文钱,这就是证明,证明他们刘家商会是真正的豪侠世家,仁义行商,以刘家的商业规模,赤峰城的这点亏算不得什么,但却换来了官府的好感和赤峰百姓的口碑,这笔买卖,刘老爷子怎么算都是赚。”宁延一字一句的解释道,听到宁延的解释后,徐天亮才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徐天亮也是读书读出来的官员,对于书上所说“士农工兵商”已经深入骨髓,在他看来,行商是最没本事的活计,而那些商人也都是无利不起早的投机之徒,但是今天在宁延给他说了这些后,这个年轻人开始重新审视起那些自古被圣人奉为圭臬的圣人言语。 “所以,这买卖不止咱们再亏,刘家商会也不赚,反倒是这赤峰城的百姓捡了个大便宜。”徐天亮感慨道。 “咱们裤腰带勒紧一点没什么,可这百姓不行啊,民生一事,更是如此。”宁延翻身上马,并且伸手将徐天亮拉到马上。 徐天亮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也就跟着宁延笑了出来,也不再接着往下说了。 出城之事,宁延让聂红衣将刚买的布匹分给了街上的穷苦百姓,对此徐天亮看宁延的眼神又亮了几分。 按照徐天亮的叙述,那李彦业住在赤峰城郊一个小村子里,这个村子也是让徐天亮一顿好找,最后重要是碰到了一个老农户,这才找到了“李家庄”。 李家庄不大,三四排的房子,差不多能住个七八十户左右的百姓,宁延站在村外,看着村头立着的木牌匾,深呼吸一口气,“你说着李彦业看到你我前来,会不会吓的不敢说话啊。” 徐天亮仔细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我觉得有可能,当年碰到他时他就不苟言笑,沉默寡言,说话也是惜字如金,咱们这次前来,不敢说话倒是其次,万一热脸贴个冷屁股,那就尴尬了。” 宁延摸了摸自己下巴,有些扎人,那胡茬已经冒出尖了,“伸手不打笑脸人,走吧,咱们态度诚恳一些,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来都来了,总不能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退回去吧,徐天亮微微一笑,“那咱们就进去吧。” 进入李家庄后,问起村里百姓认不认识一个叫李彦业的人,村里的百姓都是一脸茫然的摇着头,有个年长者直接说他们李家庄不到一百户的百姓,每家的年轻后生他都知道名字,可唯独这个李彦业他没听过,虽说也是姓李,可是他们村还真没这号人。 这结果让徐天亮直接傻眼了,站在村中央摸着脑袋自我怀疑,“我记得就是李家庄啊,怎么可能没有啊?” 宁延投过去一个白眼,“许小子,你这要是找不到人,本少爷回去后绝不饶你,扣你半年薪水,看你拿什么给你家那口子买胭脂。” 徐天亮尴尬一笑,“公子你别急,我再仔细想想。。” 两人说话之时,一个皮肤黝黑,穿着粗布褐衫,扛着一把锄头的健壮男子走了过来,看到宁延和徐天亮后楞在原地,直直看着徐天亮,许久之后才大声喊道,“徐兄,是你吗?” 第588章 湖面起涟漪,内心泛波澜 这声熟悉的声音让都觉得这趟要无功而返甚至要被宁延克扣薪水的徐天亮瞬间眼睛一亮,直接回头,俩人虽然隔着数十米,但徐天亮还是认了出来,这个扛着锄头的农夫,就是当年从山匪手中救下自己的李彦业。 “李兄,真的是你啊,我可算是找到你了。”徐天亮激动的大喊着。 李彦业倒是没想到当年自己随手救下的年轻官员还真的找到了自己,只不过现在的他并非什么江湖侠士,而是一个普通布衣。 “不对啊,李兄,你明明住在李家庄,为何我们之前碰到的村民都说不认识你啊?”徐天亮好奇的问道。 李彦业摇了摇头,“这个待会说,您身边这位是。。” 宁延走上前来,稍稍拱手,“李公子,在下宁延。” “宁延。。”李彦业呢喃着这个人的名字,总觉得很是熟悉,最后想起来是谁后,整个人眼睛瞬间瞪得老大,整个人差点喊破音,“你是州。。” “李公子,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宁延赶紧打断李彦业的话,生怕他这一声喊出来吓到旁边正在地里劳作的百姓。 李彦业激动的直点头,看着徐天亮竖起大拇指,低声说道,“徐兄,你现在混的真可以啊,居然搭上了州牧大人这艘船,当时真没白救你,来者是客,走,咱们去我家里,我好好招待招待两位。” 说罢,李彦业就兴冲冲的拉着宁延和徐天亮就朝自己家走去,路过阡陌,正在低头在田间劳作的老伯看着眼前的三人,不免回头笑道,“小彦,这几位公子是来找你的啊?” “是啊,四叔,这些都是我在外面的朋友。”李彦业抬手笑道,声音洪亮。 “哦,这两位公子刚刚说要找一个叫李彦业的人,我就寻思着会不会两位公子记错人名了,要找到会不会是你呢,没想到还真是。”李彦业的四叔摇头笑道。 李彦业尴尬一笑,“他们记错了,记错了。” 说罢不免加快了脚步,“那个四叔你先忙啊,我先回去招呼朋友了。” “好嘞,你去吧,四叔家里还有些牛肉,待会你去家里拿一下,招呼朋友没有酒肉可不行。”四叔很是热情的喊道。 走远的李彦业大喊了一声草草应下。 李彦业的住处在李家庄的北面,一间茅草小院里,院子里就住着他一个人,虽说只有他一个人,但院子里也是干净整洁,门口的小圈内还养着一些鸡鸭,宁延没让聂红衣和庄十月进村,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和徐天亮坐在院中小凳上,回到家后李彦业就开始忙活起来,放下锄头后,李彦业直接撸起袖子来到门口的圈里抓了一只鸡一只鸭,手法相当娴熟。 “宁州牧,徐兄,刚刚我四叔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我真名叫李彦,父母走得早,我八岁那年离开了村子去外面打拼,想着改头换面闯出一番事业,于是就改名李彦业了,所以刚刚你们说到李彦业,村子里的百姓都不知道那是我。”李彦业来到水窖旁,一刀断了鸡鸭脖颈,鲜血直喷,随后开始拔毛。 徐天亮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怪不得呢。” 李彦业将鸡鸭身上的毛都拔干净后,赶到厨房,灶上的水刚刚烧开,直接将手中鸡鸭丢入水中,开始蒸煮。 “我已经很久没听到有人叫我李彦业了。”李彦业坐在灶火前,一边烧火一边说道。 片刻后,在厨房折腾了好一阵的李彦业拿着两坛酒走了出来,摆在宁延两人面前,满脸高兴的给宁延二人介绍着自己的珍藏多年的美味,“宁州牧,徐兄,这可是我珍藏了好几年的雕花酒,平日里都舍不得喝,今日你们来了,可得好好尝一尝,不是我吹,就我们村这雕花酒味道比那江南的青梅酒还要好喝。” 开坛瞬间,酒香弥漫,带着特有的花雕香气,就这一闻,还真是别有风味。 “既然李公子盛情款待,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宁延很客气的说道。 李彦业嘿嘿一笑,“州牧你可太抬举我了,别再叫我公子了,这文邹邹的称呼叫的人不舒坦,您非要叫的话,叫我名字就行。” 宁延听罢,摇头一笑,“那就叫你李兄吧。” “那敢情好啊,被州牧大人喊李兄,我李彦业祖上有福啊,就冲你州牧大人的这番话,我李彦业干一个。”说罢,李彦业直接倒了一碗雕花酒,那橙黄色的酒水上还漂浮着点点绿光,不等宁延开口,李彦业就一口闷下,喝完后,还不忘反扣酒碗,示意宁延他一碗已尽。 这一幕让宁延哭笑不得。 李彦业放下酒碗继续说道,“那个宁州牧,你和徐兄先喝点酒润润嗓子,我去四叔家里拿些牛肉,你们千万别走,等着我啊。” 说罢,李彦业就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院中两人面面相觑,空气中写满了尴尬,尤其是徐天亮,看了宁延一眼后直接低头,直直看着手中的雕花酒。 宁延敲了敲桌子,徐天亮抬头看着宁延略带疑惑的神情,咧嘴尬笑。 “徐小子,这就是你说的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宁延忍不住反问道。 徐天亮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的说道,“这。。这人都是会变的嘛,我这。。我这也不知道李兄几年不见,突然就变得这么热情啊。。” 片刻后,拎着一大块牛肉的李彦业走了回来,一回来就开始在厨房忙活起来,等到太阳下山的时候,院中桌子上才摆上了烧鸡烧鸭和一大盘牛肉,跑了一天的徐天亮早就饿了,直接味蕾大动,开始大口朵颐起来。 李彦业为三人倒酒,“宁州牧,徐兄,这杯酒我敬你们,虽然不知道你们此行来意,但是今日能到这里,那就是我李彦业的客人,这杯酒我敬你们。” 宁延拦下就要喝酒的李彦业,沉声一笑,“李兄,这酒啊有的是机会喝,不着急,你就不想知道今日我们为何来找你吗?” 说道这里,徐天亮感觉气氛不太对,自觉的放下筷子,抬头看向两人。 李彦业看着宁延,脸色神情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倒是有一些释然在其中,“能猜到一些,大概是为了我师父吧。” “猜对了又不全对,我们这次是为你来的。”宁延笑着说道。 李彦业看了看徐天亮,放下手中酒碗,摇头说道,“为了我?州牧大人,我李彦业是个粗人,所以还请您直言。” “你擅使陌刀,对否?”宁延也是开门见山了。 李彦业无奈的点了点头,看了眼放在墙角的锄头,开口道,“是,但也好久没拿出来过了,在村子里,摆弄那个还不如下地锄草来得实在。” “可是如果我说,我愿意带你离开李家庄,给你一次再度拿起陌刀的机会,你愿意跟我走吗?”宁延神色严肃的看着李彦业。 李彦业大为惊讶,眼神中写满了不可思议,“这。。宁大人,您先别着急,您可知道家师的身份?他不是。。” “我知道。”宁延打断李彦业的话,嗤笑道,“不就是刀皇不是大奉子民这点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宁延今天来此又不是找刀皇的,而是找你李彦业的,只要你李彦业不是北蛮人就行,其他事与我何干。” 李彦业当即起身,激动的心情无以复加,当初的他师从刀皇齐羡章,何等威风,在加上是刀皇的闭关弟子,江湖上都说他李彦业之后必是新一代的大奉刀皇,然而正当自己以为自己终于闯出了名声,能有自己的一番事业之时,噩耗传来;师父身份被暴,一时间,昔日和剑仙,枪仙其名的刀皇在武林的地位瞬间一落千丈,武林众人怒骂刀皇是贼子野心,来大奉武林是别有用心,可只有一直跟在师父身边的他才知道,当年师父来大奉只是因为仰慕大奉武林才来的,而且数十年来他师父从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对不起大奉的事情。 只是他人微言轻,在江湖上并不能反转那些盲从的武林人士对师父的偏见,最后无奈的刀皇齐羡章选择隐匿于江湖,最后在一深山中郁郁而终,直到临死之前,齐羡章还说对不起他,若不是他的身世,李彦业也不至于落得和他一样不被待见的下场。 齐羡章走后,擅使陌刀的李彦业便开始寻找新的出路,既然江湖容不下他,那他就另谋生路,他给富家权贵做过护卫,但因为看不惯那些有钱人欺负百姓的样子而愤然离去;也曾想过落草为寇,但是又考虑到师父走之前告诉他不论如何,不可做贼匪,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再后来,他想做一个侠义为民的侠客,抛去刀皇徒弟的头衔,重新做自己,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救下了徐天亮;只是那个时候的他因为手中陌刀一事一直被武林中人诟病,那些自诩为武林豪杰的江湖人连让他成为侠客当机会都不给,所以那个时候的李彦业天天愁眉不展,烦闹苦闷,这才让徐天亮以为李彦业是个不苟言笑的高冷侠者。 既然侠客做不成,那他李彦业就当兵,当兵总行了,定州没有军伍,那他就去项州当兵,可是项州军一直以来就视北蛮大军如洪水猛兽,他师父是北蛮人,一旦被项州军得知,那他们还会要他吗?深陷自我怀疑的李彦业又被迫打消了参军的念头,最后身无分文的他重新回到了李家庄,自此开始过上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布衣生活。 几年布衣生活让李彦业慢慢的走出了阴霾,那个时候的他发现,其实平平淡淡过完一生也不是不行,耕上几亩良田,养一些鸡鸭,钱攒够娶个媳妇,生几个儿子女儿,这生活也不是不行。 也就是在李彦业准备开始新生活的没几年,宁延和徐天亮就找上门来了,并且在他好不容易过上沉下来的心中丢下了一块石头,让他平淡如水的内心泛起阵阵波澜。 第589章 雪龙军上将军——李彦业 这么多年来,李彦业一直被困于心魔之中,这个心魔来自于自己手中的陌刀,来自于自己背后的师父,来自于天下人对自己和师父的偏见,蒙受师恩的他明白,要是没有师父当年收留自己,传授自己陌刀,那他早就饿死在街头了,对于师父他恨不起来,慢慢的,这种世人的偏见就变成了困扰他半生的心魔。 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李彦业自以为自已经完全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可是直到今天听了宁延的话他才知道,他并没有;他只是将这些事压在了心底,自己内心看似平静无波,但当这些往事被重新提及的时候,他们就会在自己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面对这些困扰自己的心魔,迎难而上永远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宁州牧,您。。您真的不介意?”李彦业激动无比,说话的时候甚至有些哽咽。 宁延起身,端起一碗雕花酒,“若是介意,便不会来此。” 李彦业起身举碗,与宁延碰碗,豪饮一大碗,压制住涌出内心的委屈。 徐天亮也学着两人端起酒碗,本想着潇潇洒洒的来一次一口闷,结果一口下去,那辛辣感瞬间上头,让这个平日里饮酒就少的定州二把手瞬间就红了脸,不停的咳嗽着。 看到被烈酒呛鼻的徐天亮,宁延和李彦业都笑了出来。 “李兄,你觉得陌刀入军,可行否?”浅笑过后,宁延开口问道。 这话让李彦业陷入沉思,先师刀皇齐羡章的遗愿就是将陌刀发扬光大,而宁延这句陌刀入军似乎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师父创立陌刀之时就说过,陌刀之精髓在于以马下战而胜马上战,一刀斩出,人马俱碎,若是用以军伍,那便是步卒可战骑兵;宁州牧,以步兵胜骑兵,这可是前所未有啊!” 想明白这其中道理的李彦业当即就为宁延的眼界所折服,“陌刀入军伍,前所未有,不过若是宁州牧信得过我李彦业,我李彦业愿献犬马之劳。” 得到李彦业肯定的答复后,宁延笑着说道,“我宁延要你李彦业可不是让你效犬马之劳的,而是让你做上将军,统领将士的。” “做将军?我?”李彦业指着自己意外的说道,这李彦业都怀疑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好事全落在自己身上了? “对,就是你,若是你做一个统领一万将士的正四品昭武将军,不知李兄愿意否?”宁延指着李彦业肯定的答复道。 李彦业神情激动,也不知说什么,再度给自己添酒举碗,朗声道,“宁州牧,知遇之恩,没齿难忘,那些好话我李彦业说不出口,这感谢的话就在这酒里了,我连干三个,您随意。” 说罢,这李彦业真的一碗接一碗,连喝了三个,徐天亮是一脸佩服,这么辛辣的酒,能一口气喝三大碗,确实是个天生的将军啊。 宁延本来也想陪一个,可这雕花酒实在是太过辛辣,喝了这么多酒,宁延还是第一次喝到如此辛辣的酒,实在是有些喝不惯。 三碗下肚,李彦业长舒一口气,招呼着宁延吃肉喝酒。 在李彦业家里稍微对付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李彦业起了个大早,从里屋的柜子里翻出那把早已蒙尘的陌刀,翻出陌刀的时候,陌刀表面满是灰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里的烧火棍呢。 用抹布一把擦去刀身上的尘土,日光下的刀背,增光闪亮,在刀身末端,还刻着两个大字“震天”。 这把通体乌黑,刀口呈层云状的陌刀便是他老师生前为他耗费巨资精心打造的陌刀,并且赐名“震天”,旨在希望日后李彦业能用这把震天陌刀闯出一番大业,让陌刀名震天下。 旧刀蒙尘,今日重见天日,刀锋尚可,仍能破甲杀敌。 将家中值钱的家当和一些鸡鸭尽数送于四叔和四婶后,李彦业就跟着宁延和徐天亮离开了李家庄,四叔也知道,年轻人心中有丘壑,不甘于在这畎亩之中,自己年轻时也曾外出闯荡,暮年之时才回到家里,现在看着李彦业外出闯荡,心中自然是舍不得,但更多的还是欣慰和高兴。 在说了些长辈对晚辈的关切话语后,李彦业便跟着宁延和徐天亮离开了李家庄。 村口处,李彦业身背震天陌刀,回头看了一眼李家庄。 村口的聂红衣早就给三人备好了马匹,宁延回头看着李彦业说道,“放心吧,日后必会功成名就,衣锦还乡。” 李彦业翻身上马,笑了笑,“在下多谢宁州牧。” “我有个习惯,我不喜欢自己人叫我州牧,我喜欢他们叫我公子。”宁延回头笑道。 李彦业当即会意点头,“回公子,属下明白。” 这趟赤峰之行宁延颇为满意,得一良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李彦业能来定州军,他可得给徐天亮好好记上一功,那有什么奖励呢? 宁延想了许久也没想到什么,就先欠着吧,日后有的是机会。 宁延一行人策马扬鞭,朝着苍同城而去,烟尘滚滚。 。。。 来到苍同城,宁延直接就宣布了让李彦业担任雪龙军上将军一事。 雪龙军的将士还在为他们有了上将军而高兴,可当他们看到一车接着一车运往军营的陌刀时,人都傻了;本来听说要给他们配备新军械,一个个都是兴高采烈的,结果看到的是陌刀后,那一个比一个脸色尴尬。 同样是步兵,人家神虎军是大奉军刀,看似平平常常,但却是他们四个步兵军中实力最强的;随后是重象军,人家身披锁子甲,身背长横刀,军中将士站在那就跟个小山一样,看上去就是压迫感十足;再有地蟒军,那都装备着最新式的长柄刀,还配有钢盾,英武帅气,气度不凡;这怎么到了他们就是这种长不如枪,短不如刀的陌刀,这种刀还贼重,分量都快赶上人家重象军的长横刀了,他们是步兵,怎么配备一把长兵主战刀,而且听一些有门路的人说,发明这刀的刀皇还是个北蛮人。。 如此一说,这些将士看到这卖相不好的陌刀就更是心烦了。 一位年轻的将士走到载着陌刀的马车前,往里面看了一眼,冷哼道,“我倒要看看这破刀多好用。” 说罢,男子就伸手去拿,约莫是没想到这陌刀会这么重,男子抬手之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这一幕惹得周围看热闹的将士纷纷大笑出声。 “笑什么笑,我只不过是不小心罢了。”男子一张脸羞的通红,深呼吸一口气后,终于是从马车中取出了陌刀,在手中掂量了下陌刀分量,然后挥舞了两下,长刀破空发出一阵呼呼声。 摆弄一阵后,男子摇头说道,“你说咱们这州牧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不给咱们长柄刀和长横刀也就算了,偏偏给咱们一把这破刀,又重又笨的,拿着这刀上战场,那不是送死吗?” 身边当即就有人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我有个同乡是地蟒军的,那家伙天天带着他那长柄刀在老子面前晃悠,昨天我还夸下海口说咱们雪龙军很快也就有新刀了,要比他们的长柄刀更威风,可谁想州牧大人给咱们居然是陌刀。” “那发明陌刀的是刀皇齐羡章,这家伙可是个彻头彻尾的北蛮子,咱们身为大奉将士,居然要用一个北蛮子的武器,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啊。” “我还听说了,不止这刀,就连咱们新来的将军都是人家刀皇齐羡章的徒弟。” “啊?不会吧,那可是北蛮人的徒弟啊。。” 。。。 类似的议论声络绎不绝,站在人群之后的宁延带着一身雪龙黑甲的李彦业,换上甲胄后,李彦业整个人都变得精神了不少,而且颇有战场威严,别说,还真是个天生的将军。 下面将士的议论声传入耳中,看着李彦业面色铁青,宁延当即感叹一声,“这些人口无遮拦的,李兄,你可别往心里去。” 李彦业微微点头,深呼吸一口,“能预料到这种情况,初来乍到,肯定会听到些质疑的声音,不过公子你放心,这些事我会处理好的。” 宁延点了点头,如何让手下一万将士服自己,是身为大军上将军最头疼的事,像吕翊,舒鸿,舒钧他们各个身上都有军功,靠军功坐上大将军之位,那自然不会有人不服;韦雄刀是当着全军将士的面敢和州牧交手,就这种气魄气势,也足以让他赢得一大批人的尊重;但是李彦业没有,甚至在他来之前,这些雪龙军将士几乎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人。 李彦业也知道他这个将军之位是从天而降,沾了宁延的福;他心中清楚,要想在雪龙军长久的待下去,让这些人服从自己,拿自己就得拿出些能让这些人信服的真本事。 而让这一万大军接受自己,接受陌刀,也是他给宁延的投名状。 第590章 李彦业立威雪龙军 不知是哪个眼尖的看到了躲在墙角边上的宁延和李彦业,对于他们来说,谁的长相都能记不清楚,可唯独州牧宁延的不行;因此,在看到宁延的一瞬间,那将士赶紧肃身立定,同时不停的拍打着四周将士,小心提醒。 “州牧来了。。”一声州牧来了的声音悄悄的在军中蔓延,刚刚还在议论陌刀的大营瞬间安静下来,宁延也和李彦业慢慢悠悠的走到了大营中央的校场上。 四周将士一动不动,李彦业来到装着陌刀的马车前,看了一眼马车中的陌刀,微笑不语。 旁边的宁延则咳咳两声,朗声说道,“雪龙军的将士们,今天,本少爷来此,除了将答应你们的新武器运到之外,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那就是为你们雪龙军寻来一良将,正是我身边的这位,李彦业,李将军。” 下面的将士在知道了李彦业是齐羡章的弟子后,别说行礼了,就连搭理都不愿搭理。 人群中寂静无声,李彦业对此一点也不意外,直接自己站出来,拱手道,“我是李彦业,承蒙公子照顾,日后就是雪龙军上将军了,我李彦业在此向大家保证,一定会竭尽所能,将雪龙军打造成一支战无不胜的铁甲雄师。” 李彦业的一番话后,下面确实鸦雀无声,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李彦业轻声一笑,往前走了两步,开口道,“诸位将士,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觉得我李彦业是齐羡章的弟子不配做你们雪龙军的上将军;还有这陌刀不配成为你们的佩刀。” 说这话的时候,下面的将士无一例外的拳头紧握,扭过脑袋看都不看李彦业一眼。 “在你们心中,你们是大奉子民,是定州将士,而我师父他老人家是北蛮人,还有这陌刀,是北蛮人的刀,所以你们厌恶,讨厌,甚至反感;这些我都理解。”李彦业说完之后,画风突转,“但我还是想说一句,你们这自以为是的自尊在战场上一文不值。” 很快就有性子急的将士怒声喊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们来当兵是为了杀北蛮子的,你现在却让我们拿北蛮人的刀,认有个拜北蛮人为师的人做将军,如此,我做不到。” “你是有骨气!”李彦业喊得很大声,瞬间就吸引了校场四周的将士,“可是你的骨气让你在面对北蛮狼骑的时候能让你多杀一人吗?你的骨气能让你有对抗北蛮狼骑的本事吗?有吗?” 李彦业的一番话怼的面前的将士沉默不语,但这个年轻将士依旧是一副死不服输的态度。 “没有,你们没有,你们这个样子上了战场面对狼骑就是死。”李彦业继续怒不可遏的猴岛,“但是,我身后这些你们看不上的陌刀却能让你们活,他能让你们有对抗北蛮铁骑的本事。” 一句话说完,教场上将士们齐刷刷的抬起头来,看向李彦业,这又长又笨的陌刀能让他们在面对北蛮狼骑的时候活下来?对此,许多将士都是持怀疑态度。 “步骑交战,尤其是在开阔的平原之地交战,骑兵的胜率足有九成,但是我手中的陌刀能让双方胜率变为五五,陌刀虽重,可若是长期修炼,掌握精髓技巧,那这刀每一刀斩下都将带有千斤巨力,碰到北蛮骑兵,一刀斩下,人马俱碎。”李彦业继续说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会来雪龙军做你们的上将军,也是为什么一定让你们拿陌刀的原因,以步兵战骑兵,试问天下军伍,还有那个军伍能有此本事?” 这话说完,下面这些刚刚还对陌刀嗤之以鼻的将士一个个纷纷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就这看起来笨笨的陌刀,居然能有对抗北蛮骑兵的本事。 看到下面将士们面面相觑的神情,李彦业就知道自己要成功了,“男儿从军要的是什么,要的是保家卫国,上阵杀敌;如今有这么一件神兵利器在你们身边,你们却为了那点毫不知情的自尊而不珍惜,实在是可悲,可叹!难道这就是定州雪龙军吗?是一群鼠目寸光,不堪大任的懦夫吗?” “我们雪龙军的将士,不是懦夫!”血气方刚的男儿绝不允许有人说他是懦夫。 “若不是懦夫,就把你们面前的陌刀拿起来,男子汉的自尊要体现在军功里,要体现在战场上,而不是在嘴上。”李彦业再度怒吼一声。 面前的雪龙军将士挣扎许久,最后还是牙关一咬走了上去,从马车里拿出一把陌刀,立在身前,齐人高的陌刀在手,这些握刀的将士都看着威武了几分。 只要有一个人开头,那接下来就会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直到全营,全军。 一个时辰后,雪龙军全军将士收我陌刀,宁延颇为满意的看着面前焕然一新的雪龙军将士,随后看向李彦业,冲他点了点头。 李彦业拿着自己的震天陌刀,大喝道,“从即日起,全军习陌刀,备战北蛮!” “是!”雪龙军军营内,声如雷震。 定州雪龙军,自此之后又有一别称,定州陌刀军! 。。。 李彦业带陌刀入军,填补了定州军的最后一块空白,自此定州五军三镇一雄关的格局正式形成。 不过还没等宁延高兴几天,就有飞鸿传来殷都的情报,看完情报后的宁延当场爆粗口,把朝廷里的那些老王八蛋祖宗十八代全部问候了一遍。 这一幕看的旁边的徐天亮是一愣一愣的,当即起身问道,“公子,这是出什么大事了?” 宁延把飞鸿情报递给徐天亮,边走边骂道,“黄年昔和周覆这两个老王八蛋,居然在西羌战事上做文章;他们要派一使者前往雍州边境一探虚实,看西羌大军是不是真的是二十万,与其说他们是小心谨慎,倒不如说是他们不想给大哥这些钱粮,高昌居然让这么一群废物担任高官要职,真是可笑至极。” 徐天亮看完飞鸿密信后,眉心一皱,摇头说道,“他们不是不相信西羌发兵二十万犯边,而是不想给大公子御敌所用的钱粮。” “项州立州以来,我爹,我大哥和西羌打了多少次仗,大大小小的仗加起来最少也都是十次了,可是他朝廷那此收到过我大哥和钱大人的书信,若非事态紧急,钱大人是绝不会写这封信的,这朝廷里那些大臣一个个表面说自己是一心为国的肱骨良辰,可今天若是项州在应对西羌的战事上吃了亏,那遭殃的绝对是老百姓,黄年昔和周覆这不是在打压我宁家,而是在逼百姓啊!”宁延愤愤的说道。 “那周覆和黄年昔也不傻,钱大人想要二百万银钱,五百万粮食,数量确实是不少,但事关军情国事,他们也不敢一毛不拔,但一定会找各种借口进行克扣,这一来二去的,怕是要克扣不少,若是这些钱粮到了敦煌还能留有一半,那就算不错了。”徐天亮轻轻放下手中情报,苦笑道。 “战事一旦展开,每一名将士都需要三名后勤人员的保证,若是十万项州军全部参战,那就需要准备四十万将士的口粮,若是朝廷钱粮不到位,这仗怎么打?”宁延沉声说道。 “公子,近两年来北方干旱,粮食锐减,咱们定州的粮食也只能勉强自足,就算是有心想要帮助大公子,咱们也是无力啊。”徐天亮听出了宁延的弦外之音,无奈说道。 宁延稍稍颔首,“这些本少爷知道,可要是真到了那一天,项州将士要面临无粮可吃的境地时,我定州哪怕是拼尽全力也不能放任不管。” 对于宁延的话,徐天亮没有半分怀疑,因为他知道这事宁延做得出来。 。。。 殷都,皇宫西苑。 朱老公公佝偻着身子带着与一封公文走了过来,来到伏案的天子高昌面前,沉声拱手道,“陛下,您交给老奴的事情老奴已经办妥,那羊辜佑,顾毓棠,范北思三人揭示清白之身,于国师并无往来,陛下,您可以放心了。” 朱老太监的话让正在低头看书的高昌缓缓抬头,点头一笑,“如此就好,这三人如何安排,吏部可有打算?” “此乃吏部尚书周覆对于三人的安排,陛下过目。”朱老公公将自己手中的公文放于高昌案前。 高昌打开一看,许久后稍稍有些皱眉,“这顾毓棠居然要去定州?” “是,周尚书说,这事顾毓棠自己要求的。”朱老公公拱手说道。 “缘由呢?” “说是去教化万民,让定州百姓知道天恩尚在。”朱公公低头说道。 高昌听罢,直接笑出了声,“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不过既然他想去定州就让他去吧,倒时候他就知道那定州不是谁都能去的。” 朱老公公没有接话,高昌接着说道,“羊辜佑担任吏部员外郎,范北思担任户部员外郎,还算尚可,告诉周覆,就按上面的来。” “是。。”朱老太监拱手退去,此时的高昌看着面前的《君王论》,不觉踌躇满志,他就不相信这天下只有一个宁枫,只有一个于公明;他高昌手中也必须有自己的宁枫和于公明。 第591章 西羌大皇子 西羌位于大奉西北的浩瀚沙漠之中,与北蛮一样是个马上民族,但却远不如北蛮强大,即便如此但对于大奉西北边境来说,依然是莫大的威胁。 项州,敦煌城。 西羌二十万大军屯兵边境,搞得项州境内人心惶惶,敦煌城内,宁鹤带着军中主将以及州牧钱桂,还有定州参司曹安国等项州高层悉数在场,飞鸿送来了关于西羌的最新军报,正厅内的宁鹤眉心紧锁,深呼吸一口气后起身说道,“飞鸿情报,西羌大军的统帅是西羌大皇子完颜凤鸽,这个完颜凤鸽虽然比不上完颜居那么又名,但毕竟是西羌大皇子,能让大皇子亲自带军出征,足见此番大战绝非之前的小打小闹,而是一场硬仗。” “是啊,咱们项州军有些年头没和西羌打硬仗了,这次一定要让那些西羌军知道咱们项州军的厉害。”新河营上将军郑广原沉声说道。 “我已经让许将军带着滚刀营和西垒营的将士先赶去镇西关支援赵将军了,有许将军,再加上宁将军,还有西垒营,滚刀营和长河营三营将士,守住镇西关,应该是足够的。”宁鹤颔首说道,攻城素来不是西羌的强项,他们的优势还是野外骑战,可是疾风营和天山白马营要在北边防止北蛮骑兵南下偷袭,能调来镇西关的只有宁伯丰的七千游弩边骑,所以,在对西羌的战事上,宁鹤选择了以逸待劳,死守镇西关,只要能撑到冬天,西羌久攻不下,自然就会离开。 虽然对宁伯丰和许慕梁有绝对的信心,但宁鹤还是要有最坏的打算,为此,他让陈辛如的留下营和孙承山的鬼街营驻扎在镇西关外五十里的地方,一旦镇西关情况有变,可以随时支援。 安排完后,钱桂咳咳两声,“诸位将军,不是我老钱说丧气话,就咱们项州的粮草,最多能撑两个月,一旦两个月后西羌没退兵,那不用西羌攻城,咱们自己就得跨。” 粮草一事确实棘手,近些年西北干旱,项州粮食产量锐减,而他也是不得已向朝廷求援,可是朝廷一波骚操作后,给他们的回信上说,能送到项州的粮食最多只有一百万石,至于银子,那更是连提都没提,五百万粮食变一百万,宁鹤气的当场就把朝廷的来信给撕了。 按照宁鹤本来的打算,是决定押上十万项州军,直接一鼓作气,西出镇西关,将这群不知好歹的西羌军打个屁滚尿流,让他们十年,不对,百年不敢东进;然而因为朝廷的这波操作,宁鹤只能无奈作罢,可是深知西羌秉性的宁鹤知道,这次若是不把他们打疼,打怕,这些西羌军是不会停止东进的,大奉这块沃土不止北蛮垂涎,西羌同样垂涎。 “大公子,粮草一事已经查清楚了,就是刘岱连同周覆,黄年昔搞的鬼,镇西关外明明是二十万大军,回去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成了五万大军,十五万的百姓,这披甲带刀的大军和手无寸铁的百姓他刘岱分不清楚吗?”旁边曹安国接着说道,语气中满是鄙夷和气愤。 “周覆和黄年昔在定州吃瘪,就想着在咋那么项州找回场子,如此小人,朝廷居然会让他们身居高位,这朝廷真是一言难尽啊。”旁边的齐山岗双臂环胸,无奈摇头。 宁鹤缓步走到大厅前,叹气道,“就算没有延儿在定州,朝廷还是会这么对我们,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还是想办法守住镇西关要紧。” 钱桂点了点头,“大公子言之有理,诸位将军,大公子虽在镇西关安排了五大营的兵力,但为了以防万一,诸位将军还是都要做好随时奔赴战场的准备。” “是。”下面的各营将军齐声拱手。 宁鹤微微点头,眉宇间露出一股常年从军才有的坚毅和肃杀之气,下面的各营上将军亦然。 。。。 徵山,坐落于西羌西部,与镇西关之间就隔着一块大荒原,荒原以徵山为名,名为徵山原,徵山山下,一群穿着西羌特色长纱裙的姑娘正拥着一个气宇轩昂的年轻公子哥,年轻公子身着长袍,头发乍起,盘在脑后,脖间缠着狐裘皮,脚踩牛皮靴,长靴齐膝,腰间缠着牛筋索,虽说是有张不同于中原人的碧眼相貌,但不可否认,确实是有几分异域雄美蕴含其中。 他身后的年轻女子都是貌美体娇,身材如弱柳,看上去一阵风就能吹倒,身边的女子越发美丽,就越发衬托着眼前的这位公子哥放浪不羁。 这位俊逸公子躺在山下军营的大帐内,大帐四方敞开,只留头顶抵挡烈日照晒,身边的几位西羌女子不断拨出新鲜蔬果放入他嘴中,此等气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郊游来了。 在众多女子中有一个女子虽然穿着西羌服饰,但却是一眼可见的中原女子,黑发红唇,眉眼弯弯,此时的女子正躺在公子哥怀中,而眼前公子的右手早已经从女子领口伸入衣服之中,停在女子双峰之前,不断蹂躏,女子脸颊泛起微红,眼泛秋波,公子哥微微一笑,缓缓说道,“你们大奉朝的女子是不是都如同你这般会伺候人啊。。” 女子一听,微微一笑,当即将右手食指放在公子哥嘴前,打断了公子哥的话,公子哥直接一把抓住女子的青葱玉手,不断摩挲,女子则发出阵阵娇喘之声,“大皇子是觉得奴家不好了吗?” 眼前男子正是此番征伐镇西关的西羌大皇子完颜凤鸽,完颜凤鸽在西羌就是出了名的风流,只要是碰到年轻貌美的女子不管有没有婚嫁都会强行掳走,等到自己玩腻之后,若是识相的,把他伺候舒服的还能拿些钱出来,若是碰到一些性子烈的或者不知好歹的,那就算是能活着出来也是被折磨的离死不远了。 论打仗,西羌打仗最厉害的当属大护法完颜居,他是西羌国主完颜流的亲弟弟,也是完颜凤鸽的皇叔,当年完颜流兵败西谷口,西羌内忧外患,正是因为有从奎己寺出关的完颜居辅佐,才能稳住国势,并且在北蛮的趁火打劫中保全西羌,按道理此番东征,最合适的主帅是完颜居,可为什么就轮到了这个大色批了呢? 这事还要从完颜凤鸽怀中的女子说起,那天完颜凤鸽照常出门,结果手下来报,说王城来了一个大奉美人,不仅擅长琴棋书画这些中原之艺,更是长的国色天香,看一眼让人流连忘返,一听有大美人后,完颜凤鸽直接两眼放光,带着手下就赶了过去,最后从茶馆将正在抚琴的女子掳走,掳到府上后,本以为这个女子会想其他女子那样一哭二闹,要做贞洁烈女,毕竟大奉女子最为看重的就是名节,他完颜凤鸽之前也玩过几个中原女子,但毫无疑问,每一个活不下来。 但是眼前这个女子却不一样,面对完颜凤鸽,她并不反抗,反倒是主动迎合,那一颦一笑将完颜凤鸽迷得神魂颠倒,更让他意外的是,如此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居然深谙闺床之事,那床上闺阁的十八般武艺是样样精通,这让完颜凤鸽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舒畅,而女子也凭借着自己的本事赢得了完颜凤鸽的青睐,最后完颜凤鸽在女子的劝说下不顾亲叔叔完颜居的反对,执意带兵出征镇西关,当年兵败西谷口,随后几年对大奉用兵又不断失败,让国主完颜流对大奉是恨之入骨;在听到大儿子要率军出征后,完颜流也是当即同意,里里外外凑了二十万大军给完颜凤鸽,让他出征。 于是,便有了眼前一幕,将帅出征,别人带着不是能臣就是武将,只有完颜凤鸽,出征之时带着的居然是女子。 “马四娘,你说你对大奉恨之入骨,今日若是本皇子拿下了镇西关,你会给本皇子本皇子想要的一切吗?”男子神色阴沉,但是手上动作确实不停。 马四娘娇羞一笑,随后整个人趴在完颜凤鸽身上,贴着完颜凤鸽的耳朵低声娇哼,“那是自然,大皇子帮我除掉宁家,我帮大皇子坐上国主之位。” “哈哈哈。”完颜凤鸽大笑三声,一时间欲火攻心,反手将马四娘压在身下,直接就地正法。 按照大奉礼法的嫡长子继承制,大皇子完颜凤鸽是西羌国主之位的不二人选,既如此,那他何苦如此枉费心思呢?其实不然,西羌国主之位不同于北蛮汗位和大奉天子,西羌没有儒家礼法,能不能做西羌国主,全靠自己能力,可以说只要你足够强大,就能从你个哥哥弟弟手中夺得国主之位,而如今西羌皇室中对完颜凤鸽威胁最大的一个是他皇叔完颜居,另外一个就是他的弟弟完颜凤涂。 完颜居自不必多说,朝廷威望之重比起国主也不遑多让,但是完颜居早年前往奎己寺修行,对官权一事并不热衷,完颜凤鸽能稍微放心一点,可他弟弟完颜凤涂就不一样了,完颜凤涂从小就喜欢读书,尤其是喜欢读大奉兵书,史书,还有诸子百家的典籍,平日里更是给人以一种贤者国士的形象,知书达理,温润如玉,举止翩翩,深的朝中大臣的青睐,尤其是完颜居的喜欢。 不过当今西羌国主完颜流倒是更喜欢完颜凤鸽一点,究其原因便是因为完颜流自小就瞧不起中原文化,觉得那是矫揉造作,无病呻吟的懦夫之举,比起完颜凤涂的谦逊温柔,他更喜欢大儿子完颜凤鸽的豪爽霸气,在完颜流眼中,只有霸道和王权才是指掌天下的唯一手段,所以在听到完颜凤鸽想要带兵出证后,他立刻就答应了,这其中不免有让完颜凤鸽积累威望,分化完颜居兵权的嫌疑。 第592章 镇西关城头初战西羌 项州,镇西关。 镇西关乃项州两大雄关之一,在大奉众多关口中,镇西关建成时间最短,到现在也不过三十年时间,当年宁致和唐云天拿下项州后,为抵御西羌保障项州西部安宁,便在徵山原东面修建了镇西关,用于地域西羌。 此时的镇西关城头之上,两位步入中年的军中悍将肃立城头,望着远处黑压压的西羌大军眉头紧锁,多年戎马的宁伯丰双臂还胸,眯眼道,“二十万大军来犯,镇西关自建成之日起还没有经历过此等规模的大仗,老许啊,你我今天可能要见证这个历史了。” 对于西羌军,许慕梁从来就没有将这些乌合之众放在眼里,当年大公子远征西羌,若不是自己要留守北门关,当年的战绩就远不是一个西谷口大捷了。 “历史不历史的我老许不关心,别说他二十万大军来犯,就算是三十万,五十万,也不过插标卖首尔。”许慕梁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 宁伯丰拿起自己的龙吟虎胆枪,指了指前方竖着的西羌虎尾旌旗,跟许慕梁笑道:“西羌虎尾旗,是西羌的前锋军,斥候来报足有两万人,老许,你说这两万人如果攻城,多久能被打退?” 许慕梁看了一眼眼前的虎尾旌旗,西羌打仗有个规矩,虎尾为前锋,狼尾为中军,马尾为后营,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没一点用的花架子,当年宁鹤大战西羌军的时候就是抓住了西羌军的这一特征,知道西羌主帅一般都是坐镇中军,直接不管前锋大军,逮着竖着狼尾旗大军猛打,打的西羌溃不成军。 “半个时辰撑死。”许慕梁饶有趣味的笑道。 宁伯丰看了看身后的三大营将军,问道,“你们呢?” 三营将军分别为一直以来镇守镇西关的长河营上将军赵继平,跟着许慕梁征战本辈子的滚刀营上将军武清,西垒营上将军叶初砚,赵继平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性子沉稳,不急不躁,遇事不慌,正是如此宁鹤才会让他坐镇镇西关,只见赵将军拱手道,“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末将不敢妄言,但末将猜测西羌军攻城不会超过半个时辰,这两万人只是试探并不会真正攻城。” 身形比起身边两人明显更为强壮的武清威威颔首,拱手道,“依在下之见,这两万人撑不到半个时辰。” 叶初砚目光平静的看着距离城墙越来越近的西羌军,沉声冷笑,“半个时辰,足矣全歼。” “哈哈哈。”许慕梁拱手一笑,回头看向宁伯丰,“老宁,你觉得呢?” 宁伯丰闷声摇头,“得,半个时辰,那就半个时辰吧。” 众人说话之间,西羌先锋军便如潮水般涌了出来,城墙上打了半辈子仗的五位将军顿时豪气横生,五人站在城头,西羌先锋将军是一个穿着粗大虎皮外套的精壮男子,肤色黝黑,只见他勒马向前,手里握着一把大刀,看着刻着镇西关三个字的城门大喝道,“我乃大羌先锋坂尔客,尔等若是识相,就速速献出镇西关,如此,本先锋还能饶你们一命,若不然,关破之日,便是尔等身死之时。” 听着西羌先锋的豪言壮语,宁伯丰理都不理,许慕梁直接拿起手中的大铁锤往城垛上一放,一声闷响瞬间响起,“西羌的废物,要打便打,不打就滚,何必在此聒噪。” 被无视的坂尔客脸色难看,直接挥刀大怒,“儿郎们,攻城。” 一声令下,两万大军如蝗虫过境般直冲镇西关而去,不用宁伯丰和许慕梁开口,赵继平率先往前一步,大声吼道,“迎战。” 长河营将士铁甲在肩,张弓搭箭,对着下面的西羌军就是两轮齐射,西羌大军顶着箭雨冲向镇西关城墙,箭雨之下他们本就损失惨重,到了城墙下的西羌大军发出野兽怒吼一般的嘶吼,随后便搭上云梯准备攻城,殊不知此时的城墙上,滚刀营的将士一个个手握大刀严阵以待,就等着这些西羌大军冲上来呢。 西羌大军一个个疯狂的冲向城头,许慕梁拿起手中的瓮金流星锤,大喝道,“杀!” 那个倒霉的西羌军刚探出脑袋,还不等他看清镇西关的模样,一把铁锤就迎面砸来,一瞬间,脑浆迸裂,鲜血喷涌,西羌兵直接就见了阎王。 武清拔出腰间的虎首刀,铁甲覆面,瞬间走了上去,看着那些冲上城头的西羌将士,迎面就是一刀,作为项州军中的重甲步兵,马下打架滚刀营将士各个都是好手,这些西羌军舍弃了他们引以为傲的骑战,想要在步战上从滚刀营手中捡到便宜,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滚刀营的将士就如同钉子一样,钉死在了城头上,面对蜂拥而上的西羌将士,愣是一动不动,城下的坂尔客看到这一幕,心中愕然,这项州军的实力比起当年不但没有丝毫削弱,反倒是更强了一些,坂尔客心中开始打退堂鼓,反正大皇子是让他来试探镇西关虚实来了,这镇西关守军看着实力非同小可啊,既然实力已经探出来了,那他何必在这里硬撑呢? 心一横,看到局势不对的坂尔客直接大喝道,“撤军,撤!” 城头上的滚刀营将士正杀得起劲,他们手中的大刀被鲜血染的通红,铁甲下的滚刀营将士各个杀得兴起,正当他们想要继续杀敌的时候,那些西羌军直接撤了,大军突然撤走,坂尔客更是直接,连一句狠话也没留,勒马直接掉头就走,也不管身后的将士有没有走完,在镇西关下留下了上千具尸体。 杀意正起的武清卸下面甲,拿起手边的粗布擦掉佩刀上的血渍,看着西羌军狼狈而走的背影,冷哼一声,“乌合之众。” 许慕梁放下双锤,哈哈一笑,看着宁伯丰说道,“半个时辰都高看他们了,宁兄,要我说,大公子和钱大人太过谨慎了,咱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出去,把这二十万大军杀得落花流水,到时候拿着那大皇子的脑袋回敦煌见大公子,如此岂不痛快?” 宁伯丰笑了笑,当即就摇头说道,“那徽山下的可是二十万大军,这西羌军就算再差劲,那也是披甲带刀的将士,二十万人不是小数字,贸然出城只会白白送命,与其冒这个险,不如固守镇西关,等到入了冬,这些西羌军自然会走。” “哎!说到底还是军粮,若是军粮足够,咱们十万大军挥师西进,别说这二十万大军,就算是西羌国主带着两百万大军都挡不住。”许慕梁愤愤的说着。 宁伯丰轻声一笑,对项州军的战斗力他绝对自信,但靠着项州军就像让西羌灭国还是言之过早。 “赵将军,将镇西关的情况如实报给敦煌,告诉大公子,战事已开。”宁伯丰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严峻。 “是。”赵继平拱手退下。 。。。 徵山之下,西羌军大营。 披头散发躺在软榻上的完颜凤鸽听着半跪在下面坂尔客的汇报,眉头紧皱,放在身边马四娘腰间的右手忍不住暗暗发力,捏的马四娘轻哼出声,坂尔客低头不语。 完颜凤鸽思索片刻,缓缓起身,“手握双锤的将军,那不就是许慕梁吗?宁鹤大手笔啊,连这老匹夫都派来了,既是守城,那滚刀营的出现就并不奇怪;要这么说的话,那现在的镇西关还真是不好打啊。” 下面的先锋将军闭口不言,他只是个带军冲锋的而已,上面指到那里他就打到那里,你要让他出谋划策,那就太为难他了。 马四娘起身,双手搭在完颜凤鸽肩上,轻声哼道,“大皇子,这对咱们来说也不一定就是坏消息啊?” 这还能是好消息? 完颜凤鸽转身,右手挑起马四娘的下巴,直接伸出舌头再马四娘的脸上舔了一口,活脱脱一个大变态,“怎么说?” 马四娘丝毫不觉得这一举动有什么不对,毕竟她可是见过完颜凤鸽更变态的一面,“大皇子,你想啊,这宁鹤为什么让一直驻扎在北门关的许慕梁来镇西关了?不正是害怕二字吗?那大皇子您就不相信,他宁鹤害怕什么呢?” 这话说完,完颜凤鸽不禁沉思起来,靠在软榻上仔细想了想,最后说道,“他们兵力不足?” “一半原因。”马四娘浅笑一声,顺势趴在大皇子神色,右手在大皇子的胸腹摩挲,“还有一种可能,他们军粮不足,不敢和咱们耗下去,想让咱们知难而退。” “嗯?”完颜凤鸽直接起身,两军打仗,打的就是后勤,这将士都是人,一旦没有粮食,就算是滚刀营也撑不住。 马四娘贴着完颜凤鸽的耳朵低语道,“大皇子,若是能啃下许慕梁这块硬骨头,那就算拿不下项州,回到王城,您也是大功一件啊,那个时候大护法不得高看你一手啊。” 这话倒是说在来完颜凤鸽心头上,完颜凤鸽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随后笑里藏刀的说道,“马四娘啊马四娘,你聪明的让我感到害怕。” 马四娘也是聪明人,当即嘴角上扬,“若不聪明,怎敢高攀大皇子您这棵参天大树呢?” 完颜凤鸽大笑三声,冲着下面的坂尔客吼道,“传令三军,整顿兵马,不日攻城。” “是。” 坂尔客领命退下。 第593章 顾毓棠只身入定州 远在西北的镇西关战事迭起,而位于殷都的皇城则是一派祥和,国子监结业的学子都收到了吏部的任职文书,有鼓掌欢呼的,有喜极而泣的,还有一些则是无奈摇头的;而在这些学子中,最为引人注目的当属国子监三贤。 范北思上来就是户部员外郎,从四品官职,还是殷都京畿之地的大官;深得夫子孔章熙喜欢的羊辜佑也担任了吏部员外郎,虽说与范北思一样都是从四品官职,可是六部之中这吏部还是要稍压户部一头,穿着紫色官袍的两人一大早就来到了殷都城城门,当然了,他们并非出公差,而是送行,送顾毓棠远走定州。 如顾毓棠所料,在他的要求下,吏部把他送去了定州,去定州担任定州府主簿,一个七品小官,同为国子监三贤,比起范北思和羊辜佑,顾毓棠无疑是委屈了许多,但顾毓棠对此确实一笑置之,如他所言,他此生所愿便是定州百姓能感皇恩,不受狗官霸凌欺辱,此番北去,若能不辱使命,那便是不枉读了一场圣贤书;若是被奸佞所害,那也是为定州百姓而死,亦对得起那圣贤之书。 三人并行,范北思时不时的还想劝些什么,但是看到顾毓棠那张泰然自若且格外清秀的面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羊辜佑转身看着这个平日里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开口道,“此番路途遥远,路上千万小心,北方歹人众多,又岂是你这种唇红齿白的小相公更要当心。” “都什么时候了,还拿我开玩笑。”顾毓棠白了一眼羊辜佑。 羊辜佑轻声一笑,“总之路上小心,到了定州记得给我们来信。” “嗯,我知道。”顾毓棠点头一笑。 旁边的范三郎摇头道,“你说你,非得去什么定州,跟我们留在殷都不好吗?羊兄做了个吏部员外郎,我是户部员外郎,你这再不济也得是个六部员外郎,这不比一个州府主簿强啊。” 顾毓棠陪着笑脸嘿嘿一笑,“都这样了,你就别说了,你和羊兄留在了殷都就好好做你们的员外郎,要是有一天做到了尚书,或者丞相,我这个做兄弟的脸上也有面子。” “那你可得好好活着,别到时候我们羊兄好不容易混出个成绩,你小子却死在定州了。”范北思仍是心有怨念的说道。 “那我肯定好好活着,哈哈哈。”顾毓棠摸着脑袋哈哈一笑。 看着顾毓棠这没心没肺的样子,范北思不免也笑出了声。 羊辜佑看着旁边的顾毓棠,拱手说道,“顾兄,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就不再相送了,总之到了定州后,万事从心而行。” 旁边的范北四同样拱手行礼,神色严肃且认真,“顾兄,一路当心。” 顾毓棠眼含热泪的看着两人,重重的点了点头,“两位放心,我顾毓棠一定会在定州闯出个名堂的,此次反别,日后再见,必当扬名立万,名垂青史。” 名垂青史,扬名立万,这是多少读书人的毕生所念,此时的三位年轻官员也不例外。 日出东方朝霞起,锦衣少年白马走定州。 望着好友远去的背影,羊辜佑和范北思的心情千差万别,顾毓棠有大才,若是去了定州,对于定州百姓来说,确实是件好事;但是范北思却想的是日后他们到底还能不能再见。 走在前往定州的路上,顾毓棠心里也是没底,他真的不怕死吗?怕啊,谁能不怕死呢。 当他向爹娘说出自己要去定州的时候,顾老爷子差点被把这逆子的腿给打断,好再说顾主母拦住了,最后是吏部文书下来了,顾老爷子接连叹息三声,万般无奈的接受了这个事实,走之前,顾主母哭的是泪眼婆娑,毕竟定州牧宁延的名声在哪里,做母亲的真的担心自己儿子会一去不复还。 顾毓棠走之前,红着眼跪在自己父母面前发誓自己会活着回来给他们养老送终,然而他到底能不能回来给父母养老送终,他真的心里没底。 宁延真的有大家说的这么不堪吗?离开殷都之前,顾毓棠是绝不会想这个问题的,在他心里早已经给宁延划上了奸佞二字,可是羊辜佑的一番话又让他有些动摇,他从未到过定州,也没见过宁延,只停大家一面之词,对这个年轻州牧来说会不会太不公平了。 一个人走在路上,顾毓棠不停的摇着头,不断的肯定又否定自己。 。。。 定州,苍同城。 天还没亮,宁延就来州牧府了,就在半个时辰前,飞鸿来报,镇西关守军和西羌军交上手了,州牧府内,宁延只身坐在案几前,烛火闪烁,宁延盯着手边的账簿眉头紧锁,没多久后,徐天亮也脚步匆匆的赶了过来。 看到宁延一个人坐在案头,徐天亮多少有些惊讶,这宁延居然开始关心起定州政事来了,这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啊。 “公子,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您居然来这么早。”徐天亮边走边说道。 看到徐天亮来了,宁延伸了个懒腰,往后一靠,叹气道,“镇西关打起来了,你说我能睡得着吗?” 这话说完,徐天亮也不再嘻嘻哈哈,而是很认真的坐在宁延边上,拿起桌上宁延看过的账簿,“这是定州的财税收入,公子,您还是心系项州啊。” “能不担心吗?大哥不是说了,项州的军粮最多能撑两个月,若是两个月后西羌军不退,那可如何是好,总不能直接不要定西关了吧?”宁延揉着眼睛无奈说道。 “咱们定州也是望尘莫及,有心无力啊,四百万粮食,真不是小数目。”徐天亮继续看着账本,缓缓说道。 宁延猛然起身,深思一会后说道,“没有钱粮,这仗打不了,徐小子,你和本少爷说实话,咱们定州到底能不能省出四百万粮食出来。” 徐天亮合上账本,想了会后,看着宁延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能。” 宁延很是意外的看着徐天亮,整个人差点跳起来,“真的假的。” 徐天亮宽慰一笑,“公子你就放心吧,我既然说能那就一定能,给我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我把粮食给你。” “徐小子还得是你啊,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不过百姓口粮和定州军自己的军粮能不动就不要动;至于定州官员的俸禄粮食,可以适当少点。”宁延拍了拍徐天亮的肩膀,虽然他不知道徐天亮从哪里找这四百万粮食,但他知道徐天亮一定很难。 徐天亮笑了笑,摇头示意宁延放宽心,“放心吧,百姓粮食和军粮一粒都不会少。” 这话说的宁延更意外了,难道他们定州还有别的地方有粮食?还是说这小子藏了四百万粮食?当然了,这只是开个玩笑,看着徐天亮一脸自信的神情,宁延还真有些猜不透这小子准备从哪搞粮。 “对了,昨天你去雪龙军了,殷都来到官文你问看到,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徐天亮猛地想起了什么,从案几最左边取下一道盖着吏部官印的文书,递给正在发呆的宁延。 每次飞鸿给他送关于殷都情报的时候,他都得做好心理准备,毕竟从殷都来的从没好事,但是这次徐天亮却说是个好消息,这倒是让宁延有些好奇,这殷都能给他什么好消息啊。 看完官文上的内容后,宁延不由得笑了出来,别说,还真是好消息,“居然有国子监的学子愿意来咱们定州?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徐天亮接着宁延的话说道,“可不是嘛,当年我去项州的时候还是个参司,没想到这次来定州的官员居然只是个小小的主簿,还真是让人意外。” 宁延再度盯着官文看了看,随口吹灭了案几上的蜡烛,摇头道,“能为了一个小小的主簿来定州的,还是国子监学子,要么是别有用心,来路不明;要么啊,就是不得已而为之,这种不是心甘情愿的来咱们定州,就算是来一万个也没用啊。” “你这可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啊。”徐天亮当即反驳道,“说不准人家真是一心为民的国之栋梁呢,这世道虽然假模假样的读书人多,但是不能否认有真正的读书人在。” 宁延不可否认的点了点头,合上官文说道,“这话没错,读书人能让本少爷认可的,除了我二哥三哥外,孔夫子算一个。。” 说到这里,宁延眼神露出些许悲伤之色,“于公明和魏正醇,这两也算。” 徐天亮看着宁延,宁延回头看到徐天亮,无奈摇头,“你也算一个。” 徐天亮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心情不错的说道,“那你就瞧好吧,我觉着这次来咱们定州的那个主簿也不错。” “切,希望如此,要输了,扣你俸禄,拿去充公。” “要是赢了呢?” “那俸禄给你,可以吧?”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等等,不对啊。。。” 这句不对还没说出口,宁延就跑的没影了。 第594章 徐天亮南下筹粮 从州牧府回到家中的徐天亮显得心事重重,徐天亮的府邸在苍同城东边,与宁延府邸一样,要是初来乍到肯定不敢相信这居然是堂堂定州二把手的官邸。 推门而入,李清泉正在沉心打作,听到徐天亮进门的声音后,起身相迎,徐天亮能和李清泉走到一起,还是很让人意外的,一个是在江湖久负盛名的女魔头,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体弱书生,但就是如此一对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却成为了夫妻,只能说世事难料。 徐天亮一进门,李清泉就察觉到他的心情有些沉重,刚来定州之时,政事繁多,几乎压得徐天亮抬不起头,可即便那样也没见徐天亮有多忧心,顶多就是发发牢骚埋怨一下宁延这个甩手掌柜,可是今天却不一样,徐天亮很明显是有了心事。 李清泉坐在徐天亮身边,徐天亮轻声一笑,轻轻的抚摸着李清泉的长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李清泉摇了摇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且问你,今日府衙内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还是说宁延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去收拾他,别人不敢动他,我敢。” 李清泉黑布遮眼,面无表情的她语气格外生硬,不过可别当她这话是在开玩笑,她还真能做出来这事。 这话吓得徐天亮赶紧赔着笑脸无奈说道,“你可千万别,这不关公子的事,是我自己应下来的。” “嗯?”李清泉眉头皱起。 徐天亮摇头苦笑,将早晨在州府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李清泉,李清泉虽然不懂官府政治,但在听到徐天亮答应了宁延筹粮四百万的时候也是愣住了,四百万石粮食,这可不是小数目。 “四百万军粮,你从哪里给宁延凑啊?”李清泉听罢,也是倍感棘手。 徐天亮轻轻拉起李清泉的手,她的手不算细腻光滑,反而是布满了常年练剑所积攒出的茧子,“我想过了,咱们北方干旱,粮食歉收,可南方不一样,苏,柳二州可是江南鱼米之乡,粮食多且便宜,我准备去趟刘家商会,看看刘老爷子能不能帮帮忙从江南买些粮食过来;同时,我准备走一趟朔州,雍州,找刘州牧和王州牧借点粮食,等到刘老爷子从江南买完粮食回来,再把粮食还给他们,只有如此,才能缓解项州之困,了却公子心事。” “这两年北方干旱,北边几个州粮食收成都不怎么好,各州自保的粮食都不一定够,又怎么会借给咱们。”李清泉摇头说道。 徐天亮叹了一口气,“西羌进犯,北方各州唇亡齿寒,我不相信他们会眼睁睁的看着将士们在战场上拼死奋战却吃不饱饭,而且我是借粮又不是要粮,我相信王州牧和刘州牧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听到徐天亮的话,李清泉也不打算劝了,就常理而言,徐天亮的这番话无疑是正确的,只是粮食这个问题,一直以来就是各州大忌,除非朝廷官文,一般各州很少以官府名义进行粮食交易,往年情况都是如此,更何况粮食歉收的干旱之年;所以徐天亮这次借粮,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宁延知道你要去雍州,朔州借粮吗?”李清泉接着问道。 徐天亮笑着摇了摇头,“肯定不能让他知道,他当年为了给飞豹军筹集军马,把人家刘州牧得罪了,这要是让他知道去雍州借粮,那肯定说什么也不同意。” “那你就不怕你去了雍州,姓刘的看你是宁延手下,找你不痛快?”若不是目不能视,李清泉真想冲身边这个书呆子翻个白眼。 “顾不上这么多了,对了,这事替我保密,千万别被公子知道了,不然,我这定州都出不去了。”徐天亮嘿嘿一笑,拉着李清泉的手笑道。 “我能帮你瞒,可是飞鸿呢?瞒的住他们?”飞鸿作为宁延一手建立的情报组织,情报速度之快可以说是前所未有,当然这也得益于宁延宁鹤两兄弟对飞鸿的不断投资,从整个项州军中挑选成熟稳重,心思敏捷之人,纳入飞鸿,精心训练过后,秘密送往大奉各地,可以说除了飞鸿的两个老大外,就连宁延都不知道在大奉到底潜伏着多少飞鸿成员。 徐天亮自是知道自己一旦离开定州,飞鸿就会立刻给宁延汇报,以宁延的秉性,是说什么都不会让他离开定州的。 “我有办法。”徐天亮眼珠子一转,突然不怀好意的笑了出来。 李清泉微微皱眉,她可不觉得就徐天亮这个书呆子能瞒住宁延离开定州。 。。。 翌日清晨。 徐天亮起了个大早,先去了趟刘家商会,和刘老爷子提了提去江南买粮的事,刘老爷子一听直接一口应下,有了刘家商会的支持,徐天亮心中也就有了底,那接下来他就该去朔,雍二州办正事了。 苍同城城门口,徐天亮扮作一个商贾混在刘家商会前往赤峰城的车队中出了城,出城十里地后,转身朝着南边走去,徐天亮低着头骑在马上,不留胡须的他在下巴贴了一副假胡须,就当他以为自己这招瞒天过海无人发现时,胯下白马突然驻足停下,随后发出一声嘶吼,徐天亮抬头看去,在自己面前,黑布遮目的李清泉正骑在马上双手环胸,表情肃穆。 徐天亮无奈叹气,“不是说好了让我去朔州吗?你怎么追出来了?” 李清泉勒马来到徐天亮身边,掉转马头,“我跟你去。” “啊?”徐天亮转身看向李清泉,“我一个人可以的,咱们两个要是都不在了,公子会担心的。” “我不管他,我只管你。”李清泉倔强的说着,同时勒紧缰绳,朝着前面走去。 “哎!”徐天亮苦笑一声,随后跟了上去。 朔州位于中州以北,定州南边,整个朔州面积不大,只有半个定州左右,在大奉十八州中,朔州是最没存在感的一个州,朔州牧王简,是一个年过古稀的老头,二十三岁开始就在朔州担任州牧了,这州牧一当就是大半辈子,王简为人和善,性子纯善,做个州牧完全没有州牧的架子,与同僚之间很少生气,见谁都是一脸慈笑,对百姓更是如此,春种秋收之时总能在田间看到王州牧的身影;或许是因为出身农家的缘故,王简非常重视农桑,朔州的田地赋税是所有州城中最少的,虽然朔州很穷,但是朔州百姓生活的却很是富足。 当年定州被北蛮攻陷后,大批定州百姓逃难,只要是来到朔州的,朔州全部接下,并且还会根据人头发放口粮,战乱过后,那些定州百姓要是愿意留在朔州的,朔州官府便会给他们一定的田地,要是不愿意留下的,也会给些粮食让他们返回家乡。 有如此一个安民如子,口碑绝佳的州牧,对朔州是好事,也是坏事,正是因为王简不争不吵,不抢不闹,所以朔州一直以来都是小透明,其他州城都会想方设法的从朝廷拿钱,但是朔州就不是,不仅如此,每年的财政赋税,朔州虽然不是最多,但也绝不是垫底;对此朔州官场很多官员都说王州牧是个烂好人。 对此,王简也是一笑置之。 一路上,徐天亮给李清泉讲着关于州牧王简的故事,他说的很是起劲,时不时的发出赞叹之声,“咱们若是见到王州牧,对他动之以理,晓之以情,以王州牧的性子啊,这粮食八成就有了。” “王简风评口碑在大奉自然是没得说,可是朔州府衙就不一定了,我可听说,朔州的大小政事,王简都是与府衙官员商议而行,他做的决定有时候都会被府衙其他官员反驳,就算是王简愿意借粮,可他的话管用吗?若是那些主簿,都督,参司不同意,王简会用州牧身份强压他们吗?”李清泉骑在马上,沉声说道。 徐天亮看着远处越来越清晰的项州主城——曳泉城,微微蹙眉,“毕竟王州牧是一州之主,手下官员多少得听听他的话吧。” “希望如此,就怕手底下那些官员故意生事,让王州牧为难。”李清泉倒是说到了点子上,北方干旱,朔州本就清苦,赋税较低,若是王简手下官员一听定州来借粮,鬼知道会搞出多少花样,到时候把难题抛给王简,他们倒落得个清静,可王简就为难了。 “有时候,好人也难啊。”徐天亮摇头苦笑。 “不过,只要是能让一个人开口,那么我想王州牧或许就不用这么为难。。”李清泉突然小声说道。 声音虽小,但还是传到了徐天亮耳中,“清泉,你说的这个人是谁啊?” 李清泉抬头,许久之后,慢慢开口道,“农家大礼司。” 徐天亮长舒一口气,若有所思的说道,“农家大礼司,师修远。” 李清泉点了点头,旁边的徐天亮缓缓点头道,“看来,咱们去了曳泉城得先去趟农家了。” 李清泉突然勒马停下,边上的丈夫也跟着停下,“怎么了?” “没事,走吧。”李清泉双手死死攥着缰绳,摇头让徐天亮放心。 这一趟来朔州,徐天亮已经很不容易了,她不能再让他担心了。 第595章 朔州农家丹棱殿 曳泉城位于朔州中部,不仅仅是朔州州府所在地,更是大奉九流之一农家的所在地。 进入城墙厚重曳泉城内,徐天亮并未去朔州府衙,而是去往丹棱殿,丹棱殿以农家创派祖师——丹棱大礼司为名,这座位于曳泉城中心的丹棱殿毫无疑问是整个大奉农家弟子心中的圣地,其地位就相当于武当于道门,前城山于儒家。 徐天亮遥遥看到了丹棱殿前殿广场,看着旁边的姑娘,叮嘱道,“清泉,待会到了丹棱殿,若是发生什么口角,你可千万不要动手,咱们毕竟是有求于人家,可不能因为一时痛快而误了军粮大事。” 蒙眼的李清泉稍稍点头,看到李清泉爽快答应,徐天亮悬着的心也是放下了,对于李清泉来说,农家二字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生之痛,如果待会真让他碰到了那个人。。。算了,希望别碰到吧! 来到丹棱殿前,门口的青衣弟子快步前来,冲着两人拱手道,“两位,前方乃我农家丹棱大殿,两位若是前往,还需下马而行,若有不便,实在抱歉。” 徐天亮稍稍点头,“入乡随俗嘛,应该的。” 两人下马而行,往丹棱殿走去,农家圣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气派,青石铺路的广场四周格外空旷,走了许久都没有碰到一个农家弟子,九流之中相比于其他门派,农家确实稍显羸弱,农家立派宗旨就是农桑为上,农业关乎国本,一国不可无农。 农家核心便是重农,可是自古以来天下谁最苦,百姓最苦,这也就导致了农家弟子几乎都是世代农桑,身体力行,若非朔州牧出身农家,平日里对农家多有照顾,只怕农家连眼前这个丹棱殿都建不起来。 两人走在青石台阶上,身后的农家弟子牵马随后,马蹄声音脆响。 片刻后,丹棱殿内走出一个肤色黝黑,穿着青袍的中年男子,男子额头上大汗淋漓,看到有人来访,毫不在意形象的在衣服上抹了抹双手,而后走上前去迎接,“我乃农家大贤者吕思行,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定州徐天亮携妻子李清泉见过大贤者。”被农家大贤者迎接,徐天亮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徐公子,徐夫人,里面请吧。”吕思行笑着请两人进入丹棱殿。 看到徐天亮不自在的样子,吕思行笑着说道,“徐公子,别太见怪,在你们来之前就有人告诉我这几天丹棱殿有贵客来访,我这都等了好几天了,若是你们再不来,我可就白等这么久了。” “啊?”徐天亮摸着脑袋尴尬说道,“这。。你们是怎么知道我要来拜访啊?” 吕思行哈哈一笑,轻轻抚须道,“我不仅知道你们要来,还知道你们这次是为粮食而来的。” 旁边的李清泉神情肃穆,步子越来越谨慎,吕思行有接着说道,“两位放心,来者都是客,我们宁家没有欺负客人的习惯,至于徐公子您想知道为什么,待会见到大礼司您就知道了。” 这话说的徐天亮更疑惑了,一路上他的行踪都是绝对保密的,知道自己来朔州借粮的也只有李清泉,总不能是李清泉泄露了自己行踪吧? 越想越困惑的徐天亮加快了脚步,跟在吕思行身后,朝着正殿走去。 丹棱殿正殿前,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四个字:所重民食。 就单单这四个字就让徐天亮有种亲切感,比起儒道那种虚无缥缈的学说杂论,农家的民食二字更容易引起他的思想共鸣。 走过石碑,进入正殿,正殿内端坐三人,左边的是一个满脸胡茬身背铁剑,两鬓斑白的男子,男子年纪不大,身穿粗布麻衣,面色枯黄,因为身形消瘦,给人一种格外精神的感觉。 右边的是一个长发飘飘,白袍在身的老者,老者盘膝坐在椅子上,双眼紧闭,双手捏成莲花放在膝盖上,说句仙风道骨毫不为过。 而坐在最中央的则是一个剑眉星目,身形壮硕的男子,虽然穿着一袭长衫,但仍难掩那股精壮劲,男子鼻下留有一抹短须,正襟危坐与殿前,而能坐在丹棱殿最中央的位置,此人是何身份已经是一目了然。 果然,当吕思行将徐天亮夫妇带到正殿后,拱手道,“大礼司,徐公子夫妇已带到。” “辛苦了,坐下吧。”最中央的男子声如洪钟,在硕大的丹棱殿内回响。 吕思行颔首退下,在紧靠左边男子的椅子上缓缓坐下。 徐天亮也是直接拱手行礼,“定州徐天亮携妻子李清泉见过大礼司。” 农家大礼司师修远还未开口,左边的大贤者便瞪着眼睛死死盯着徐天亮夫妇二人,再准确点,他看的并不是徐天亮而是李清泉,吕思行轻轻拍了拍男子的肩膀,男子这才注意到自己失态了,深呼吸一口气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徐公子不必多礼,三日前,我接到定州宁州牧的信,信上说会有贵客来丹棱殿见我,想必徐公子和徐夫人就是宁州牧所提到的那个贵客吧!”师修远轻声一笑。 “果然是公子。”已经事先才想到可能会是宁延的徐天亮无奈摇了摇头,旁边的李清泉紧皱的眉头也是稍稍松下,若是宁延这都不知道徐天亮来朔州,那飞鸿也太不合格了。 “民间都在传言定州牧宁延是个残暴不仁,滥杀无辜,目无王法之人,然而这种传言在一开始我就不相信,不仅是我这个大礼司,整个农家都没人信。”师修远并未直接说起粮食一事,而是说起了宁延,“徐公子可知道为何?” “所重民食,农家之重在乎民生,若是定州牧真像民间传言一般不堪,那定州早就乱了套了,而定州一旦生乱,百姓必会四处躲逃,但是朔州却并未出现定州而来的难民,流民;这几年北方天旱,连旱灾之年都是如此,还不足以说明情况吗?大礼司,在下所言可否正确?”徐天亮一番分析也是头头是道。 师修远右边的白须老者慢慢睁眼,略微点头,而师修远则是鼓掌大笑,“看来宁州牧在信上所言不假啊,此番贵客是个足以影响定,朔二州,甚至西北的绝世大才。” “大礼司谬赞了。”大才不大才的他徐天亮可担当不起。 “言归正传,宁州牧信上说了,此行是为了粮食,只是我农家到底不是官府,真要借粮,还需府衙点头才行。”师修远沉声说道,“只是北方天旱,我们朔州粮食也受了些影响,府衙借与不借,借多借少,很抱歉,我们不得而知。” 徐天亮平静的笑道,“其实来农家见到大礼司,就是希望大礼司能在府衙上多说几句话,王州牧那边,我想军粮一事关乎江山社稷,他应该不会过多纠结,而能否借粮成功的关键就是这个府衙。” “看来徐公子这一趟来之前还是做足了准备啊。”师修远柔声一笑,“这个徐公子放心,我这里心中自有打算。” 这时,旁边身背铁剑的男子不等徐天亮开口感谢,突然开口打断将要躬身行礼的徐天亮,“徐公子,军粮一事你已不必担心,可是让我们农家卖你这么大一个人情,徐公子你是不是得有点能拿得出手的本事啊。” 这话刚出口,李清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原本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听出男子话里有些异味的徐天亮不免尴尬,“不瞒大礼司,在下一介书生,不通武道,这拳脚功夫怕是不行啊。” 师修远没有说话,男子接着说道,“既然是书生,那咱们就笔下见真章,如何?” “这。。”徐天亮显得万般为难。 “徐公子,这位是我们农家祢融大贤者,他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你今天若是不拿出些本事出来,就算是我也做不了他的主啊。”师修远无奈一笑。 不就是要探探他徐天亮的底吗?还装的这么无辜,徐天亮深呼吸一口气,这人家大礼司都开口了,看来今天是免不了要露几手了。 徐天亮拱手行礼,“那就请大贤者赐教了。” 一旁的李清泉突然拉起徐天亮的手,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徐天亮也是倍感惊讶,难为情的说道,“清泉,大礼司和大贤者都在呢,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事,咱们回去再说。” 谁知道李清泉就是不松手,李清泉平日里绝不会无理取闹,更不会在这个关键节骨眼生事,想到这里的徐天亮先是冲着前面的师修远等人拱手致歉,“实在抱歉,让各位见笑了。” 随后转身看向李清泉,轻声说道,“清泉,出什么事了?” 李清泉缄口不言,徐天亮还以为是李清泉觉得自己是被大贤者为难了,想让自己走呢,“清泉,没事的,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肯定没问题的。” 可是说完这话后的李清泉还是没有松开手,这让徐天亮有些不明所以。 但是看到这一幕的祢融却是神色复杂。 第596章 天下民心 要说起祢融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女儿嫁给徐天亮了,那可就很早了,当初项州雪夜父女两人不欢而散后,虽然李清泉说的很绝,也做的很绝,但是身为人父,祢融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自己的亲生女儿。 李清泉嫁给了徐天亮,祢融第一时间得知后,心中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无奈和悔恨,婚姻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终其一生或许只有这一次,如此重要的事情身为父亲的他居然不在,就算是现在想起来,祢融心中还是有些可惜;他欠女儿的太多了,多到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还,而且比这个更绝望的是女儿到现在还是不肯认他这个父亲,这让他在就算是想要偿还也没有机会,但是这次在知道徐天亮和女儿要来农家后,绝望中的他似乎看到了一点希望的曙光。 “清泉,你到底怎么了?”徐天亮轻声说道,心思细腻的他很快就察觉到了妻子情绪的不对劲。 李清泉回头看向徐天亮,只是她黑布遮目,徐天亮并不能看到她委屈且愤怒的眼神和那份藏在内心深处的倔强,“小心点。” 说罢,李清泉便松开了徐天亮的手,徐天亮轻声一笑,轻轻抚摸着李清泉的如瀑秀发,低声轻呢,“放心,一定会没事的。” 徐天亮缓缓朝前走去,对着眼前的几位农家大能拱手致敬,“请大贤者赐教。” 这是祢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姑爷,别的不说就这份敢来朔州借粮的勇气就值得他高看一眼,而且看得出来,他对自己姑娘是真心的好。 “徐公子,诗文画作太过书生气,不适合这个场合,既然你在定州做官,那不如咱们说一说天下如何?”祢融正襟危坐,朗声说道。 徐天亮抬头看向祢融,“不知大贤者要如何说这个天下?” “从穆宗皇帝崩逝开始,到现在的天子坐拥天下,大奉看似历经四帝,可实际上却不过是两代人,天子更迭速度之快,纵观大奉千年历史,前所未有,穆宗之时,大奉北克羌蛮,建立项州,江南商业繁茂,国库充盈,可以说此时正是大奉国富民强之时,然而不到十年,汕州动乱,宫廷政变,北蛮破关,这一切似乎又和国富民强完全相悖而行,如此之局面,可有道理可言?”祢融话音刚落,徐天亮就皱眉思索了起来。 他徐天亮一开始只是项州小官,到后来崭露头角,被钱州牧重视,再后来又博得宁家青睐,到现在身在定州成为名副其实的定州二把手,地位仅次于宁延之下;天下局势,不要说他是井底之蛙,他是真的没有仔细想过,从来到定州的那天开始,他想的就只是如何让定州强大起来,如何让定州百姓过上好日子,如何守好定州边境。。。这突然问到天下,倒是让少年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就好像心中紧闭的窗户突然被打开了一样。 足有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徐天亮还是一言不发,上面的祢融和师修远对视一眼,都是困惑不解,难不成徐天亮真的答不上来? 许久后,想到说辞的徐天亮突然驻足,嘴角含笑,拱手道,“实在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徐公子可是想好如何作答了?”祢融沉声说道。 只见徐天亮长袖挥舞,抬头挺胸之间,满是少年的意气风发,“如今大奉之局,当可归于人心二字,何谓人心,百姓即是人心,穆宗皇帝登基之时,雄才大略,北伐西进,伐蛮夷,克西羌是大奉百姓心中所愿,是天下人心所向,所以才会势如破竹,连战连捷,最终克敌制胜,建立项州,项州的建立便是北地百姓的人心所向;江南商业的发展也离不了太嘉年间对江南的商业政策,江南河运发达,商业繁荣,江南之地的州城也大多是以商业起家,大力发展商业不仅造福于一方百姓,更是给殷都国库带来了数之不尽的金银财宝,这是江南民心。” 坐在师修远边上的白眉老头破天荒的睁开眼睛紧盯着徐天亮,可惜徐天亮对此毫不知情,继续洋洋洒洒的说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民心所向便是顺水而行,大奉国势因此能一路扶摇直上,然而从永平元年之后,大奉就不再是那个顺应民心的大奉了,天下百姓希望的是什么,是大战过后的安宁,是有功之臣能为民谋福,是有过之人能受到惩处,然而穆宗皇帝却没有这么做,太嘉军备案,义国公被灭满门;又逼迫礼国公交出兵权,将其强留殷都;仁国公仗义执言,被放逐边疆;试问,若是这三大国公尚在,汕州土司岂敢谋反?北方蛮夷安敢南下?” 看到众人没有反应,徐天亮继续说道,“天子为民,百官为民,如此,大奉可兴,若是继续无视民意,欺压百姓,那就是逆水行舟,如此朝廷早晚必被倾覆。” “徐公子。”师修远赶紧打断徐天亮的话,都说到朝廷倾覆了,再说下去,怕不是就要谋反了。 徐天亮微微一笑,“大司礼,如此便是徐某人对大贤者问题的答复,不知各位可否满意。” 祢融稍稍颔首,“徐公子还真是有有些本事,还有一个问题,若是如你所言,民心为大,那现在定州之局面,何解?” 定州局面,祢融话里的意思自然是再问宁延,现在的宁延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朝廷表面上充耳不闻,不管不顾,可这就等同于默许,天下读书人对宁延是口诛笔伐,一些不明世事的百姓提起定州也是趋之若鹜,如此下去,定州的局面必不容乐观,一旦民间百姓造势,那么朝廷势必会打着顺应民心的主意对宁延下手,那个时候就算宁延本事再大,也无济于事。 徐天亮沉思片刻后,抬手说道,“不仅是我,就连我们公子始终相信一个真理,百姓的目光永远是雪亮的,他们永远不会被一时的昏暗遮住双眼,天下百姓如何评价公子是与我无关的,我只相信我眼中的公子,至于定州。。。日久见人心,假以时日,那些造谣污蔑定州,污蔑公子的人,必会自食恶果。” “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再说当下定州局面无解?”祢融角度刁钻的说道。 “不是无解,只是解决定州局面需要些时间。”徐天亮平静的说道。 祢融不再说话,师修远扭头看了一眼边上的白眉老头,沉声问道,“安老?如何?” 白须老者轻轻颔首,“此子可造之材,定州有其足矣。” 师修远哈哈大笑,破天荒的起身走下来,站在徐天亮身边,来到徐天亮身边的师修忍不住颔首,最后回头看了看祢融,看着祢融神色复杂的神情,师修远冲着徐天亮说道,“徐公子,如不嫌弃,今夜在我这里暂住一晚,明日我们与你一同前往府衙如何?” 徐天亮喜出望外,当即高兴道,“那就叨饶大司礼了。” 能留在农家,徐天亮自然是高兴的,但是身边的李清泉依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吕思行走下来,冲着徐天亮微微一笑,“好小子,不错,走吧,我带你们夫妻下去休息。” 向师修远他们告辞之后,徐天亮带着李清泉跟着吕思行走了下去,两人走后,一直紧绷的祢融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眼角忍不住红了起来。 师修远坐在椅子上,叹气道,“人我帮你留住了,今天晚上怎么说就看你了。” 白须老者紧接着说道,“祢融,你这姑爷现在看来确实是不错,你家姑娘眼光可以,你若是想让姑娘认你这个父亲,不如从你姑爷这边入手,能看出来,你家姑娘很在意这小子。” 祢融扯动嘴角尴尬一笑,“实在抱歉了,让各位看笑话了。” “别这么说,要说起来,也是我们对不起你,当年若不是强留你在丹棱殿,也不有今天这一幕,现在终于找到机会了,你放心,就算是农家拼尽全力,也会帮你了了这一心愿。”师修远感慨说道。 对于武道,他祢融已经是无心在追求更顶级了剑术了,年轻时候的他还想着有朝一日超越易子推,成为天下剑仙,可时过境迁,现在的他只想找回自己的女儿,体验一下最普通的生活。 纯钧抖动,祢衡取下这把传世名剑,放于身前,细细摩挲。 “清泉他之所以恨我,就是因为这把剑,而我能有如今身份地位,也是因为这把剑,可若是再让我选择一次,我愿意不碰纯钧。”说这话的时候,祢融手臂上青筋暴起,整个人情绪激动无比,他心里也清楚,这是他最后一次与李清泉相认的机会了,一旦错过,就没有下次了。 世上最纯粹的感情便是亲情,他是以骨血为桥梁连接着彼此,谁也割舍不了,就算是李清泉也一样,她真的不在乎这个父亲了吗?若是真的不在乎,岂会委屈? 第597章 朔州牧王简 星夜深深,朔州丹棱殿的客房内,徐天亮和李清泉各有心事的躺在床上,听着窗外虫鸣,此夜无眠。 徐天亮小心的起身坐起来,刚一起身李清泉就转过了身子,“是不是担心明天借不到粮食啊?” 徐天亮点了点头,叹息道,“可不是嘛,这来朔州之前我还是自信满满,这眼看明天就要见王州牧了,这心里啊竟然生出了一些担心和怯意,虽然咱们是有了农家的支持,可我这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明日之事今日之人无法预料,但来之则安,凡事尽心而为。”李清泉也坐起身,沉声说道。 “我倒不是害怕白来朔州一趟,而是担心会误了公子大事,让公子失望,也让我自己失望,若是因为没借到粮食而误了正在镇西关前线的项州军将士,那我徐天亮可就是项州的罪人了。”徐天亮感慨道,这次南下,徐天亮肩膀上的压力丝毫不弱于宁延和大公子宁鹤。 李清泉转过身子,若是她双目尚在,那么她就能看清眼前心上人的样貌,而不是靠着五感和真气自己在脑海中勾勒,“好人都让你做了。” 徐天亮轻声一笑,轻轻揽着李清泉的肩膀,将其拥入怀中,纵使江湖如何说李清泉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但在徐天亮眼中,她就只是自己妻子,仅此而已。 “但坏人都被你做了,咱们两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徐天亮顺着李清泉的话往下说的,听的李清泉脸颊微红。 “成婚这么久,你从未问过我的身世和家人,难道你就不好奇我的眼睛是怎么看不见的吗?”李清泉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徐天亮稍稍一愣。 徐天亮轻声一笑,紧紧抱着妻子,“一开始是有些好奇,但后来就不好奇了。”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不管你的过去发生了什么,你都是我的妻子。”徐天亮将下巴贴在李清泉的额头,轻声说道。 李清泉身躯一阵颤抖,“谢谢你。” “不说这些了,时候不早了,赶紧休息吧,明天还要去见王州牧呢。”徐天亮抿嘴一笑。 话虽如此,可是谁又能睡得着呢。 翌日清晨。 窗外的太阳刚露头,徐天亮就起来了,尽管他已经起的很早了,可在他起来的时候,李清泉已经不见了,习以为常的徐天亮并不意外,起床洗漱结束没多久,门外就传来农家弟子的声音,“徐公子,起床了吗?大礼司请您去正厅,劳烦您走一趟。” “好的,我知道了。”徐天亮扯着嗓子说道,推开房门的一瞬间,阳光刺眼,晴空万里,看来今天是个天气。 来到正厅,没有看到昨日的大贤者吕思行,祢融还有那个安老前辈,大厅内只有大礼司师修道一人,两人如约同行,朝着朔州州牧府走去。 路上,师修道也简单给徐天亮说了说朔州府衙的情况,大致情况和徐天亮了解的差不多,但师修道说的更细致一些。 现在的朔州府衙基本是三人主事,一个毫无疑问就是朔州牧王简,另外两个则是朔州都督吴青素和朔州参司赵台阳,王简性子软,身边总要有个能镇场子的人,吴青素和赵台阳就是这个帮着王简震慑朔州百官的人,所以王简平日里遇到什么大事都会和两人商议,共同抉择,不同于其他州城的官员掣肘,朔州的官场倒是铁板一块,吴青素和赵台阳毫无疑问就是王简的左膀右臂,两人之间那也是交情匪浅,官场上有时也会挣得面红耳赤,但是私交甚厚,上层官员同心协力,底层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 从丹棱殿前往府衙的路上,徐天亮看到的朔州并不像传言的那般清贫,反倒是街道两边商铺林立,百姓穿梭于街道店铺之间,热闹非凡。 师修道与徐天亮同乘一车,一路上师修道耐心的给徐天亮解释道,“十年前的朔州还不是这样,那个时候朔州又穷又苦,直到景文皇帝登基后,颁布新政,朝廷来了两个年轻官员,在朔州一待就是三个月,在王州牧的支持下,朔州开始施行新政,从那天起朔州面貌焕然一新,这才有了如今眼前繁荣热闹的曳泉城。” “原来如此。”徐天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若是有朝一日苍同城街头也能像这样,那该多好。” 师修道沉声一笑,“苍同城和曳泉城不同,我们曳泉城一直以来都是积贫积弱,而你们苍同城当下萧条是受到上次北蛮破关的影响,但只要北蛮一走,百姓生活安定下来,那苍同城早晚会赶上我们曳泉城。” 两人谈笑间,车队便行驶到了位于曳泉城中央的州牧府,新政的施行固然让朔州财政有所好转,但朔州清苦扎根已久,想要彻底摆脱清苦之地的帽子还得很久很久,朔州州府占据曳泉城最中央的位置,位置虽然不错,可这样子却让徐天亮不敢恭维,很难相信眼前这个连门口拴马桩都只剩一半的小院会是朔州府衙。 师修道再度开口解释道,“王州牧已经有要修缮府衙的打算了,只是近些年天气干旱,朔州也受到影响,府库的原本用于修缮府衙的钱都被拿去赈济受旱的百姓了,所以这修缮一事就只能往后推推了。” “王州牧和朔州官员一心为民,我徐某人佩服。”徐天亮忍不住赞叹道。 说罢两人便朝着府衙正堂走去,一进门就看到了正堂牌匾上刻着的“清正廉洁”四字,这牌匾可以说是由来许久,早在王简之前,上任州牧在任之时就有了,上了年头的楠木牌匾下方是两尊石狮子,石狮子不大,仅有成人高低,而且因为保守岁月打磨,石狮表面已经看不清狮子神情了,只能隐约看到这是两头衔珠石狮像。 穿过两头石狮中央的石阶,眼前便是朔州朝堂,可能是师修道提前给朔州府衙打过招呼的缘故;府衙内,穿着官袍满头华发的王州牧端坐在正堂之上,就等着他们,一进门,徐天亮就注意到了这个白发老人,老人眉眼轻柔,神情自然和蔼,一打眼就给人一种田间地头小老头的感觉,那么毫无疑问,眼前这个人便是朔州牧王简了。 说起来,王简还和宁家有过一段往事,当年宁延母子在朔州遇刺,宁延奶娘和奶娘之子代替他们母子丧生朔州,这是刺杀宁延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朔州遇刺后,王简也是被吓坏了,要知道当时的宁致还是风头正盛的礼国公,执掌项州,手下猛将如云,他王简可得罪不起,于是赶紧派人调查此事,只可惜查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有一天,一个持枪男子闯进王简的府邸,枪头抵在他的眉心,说要是查不出真凶,就一枪要了他的老命,性子纯良的王简一听就知道这是宁致手下,从未经过这种阵仗的王简可被下了个半死,赶紧应下,后来还是宁致亲自来了一封信,这才打消了他的担心。 池明渊提枪去朔州的事就连宁延自己都不知道,徐天亮更是无从得知,但是王简却忘不了,当他知道定州找他借粮的时候,当即就想到了当年被人拿枪抵在眉心的一幕;往事历历在目,看着徐天亮慢慢走进来,王简深呼吸一口气,来者是客,该尽的地主之谊还是要尽的。 走进正堂,王简身边还坐着两人,两人都是一脸正气,左边男子稍微瘦弱一些,右边的则是身材高大,若不是穿着官袍,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个书生出身的文官。 师修道与三人应是相识许久,进去后当即拱手道,“农家师修道见过王州牧,赵大人,吴大人。” 身后的徐天亮跟着师修道一同行礼,“定州都督徐天亮拜见王州牧,吴都督,赵参司。” 或许是因为年岁已高的缘故,王简的声音有些沙哑,“两位不必多礼,来人,看座。” 两人坐在正堂两侧,刚刚坐下,便是身形高大的赵台阳就操着闷钟般的声音说道,“徐都督,你此行来我朔州的目的我们已经知晓,既然大家都是心知肚明,那就绕过那些弯子,步入正题吧,你们定州要多少粮食。” 徐天亮刚坐下就立即起身,朗声说道,“此番筹措军粮并非为我定州,而是项州,如今项州镇西关上万将士正在与西羌作战,将士在前线总不能饿着肚子打仗吧,北方干旱,粮食锐减,如不是情非得已,徐某人也不会来此叨饶各位,但是唇亡齿寒啊,一旦镇西关被破,那么项州,雍州,甚至定州,朔州都会受到影响,所以徐某人今日来此,斗胆向王州牧开口求粮两百万石,还望王州牧应允。” 听到两百万石粮食,王简稍稍颔首,旁边的赵台阳和对面的吴青素对视一眼,都是眉头皱起,两百万石粮食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王简咳咳两声说道,“将士前线打仗,咱们做父母官的,理应保证最基本的粮食,吴大人,赵大人,你们意思呢?” 赵台阳回头冲着王简拱了拱手说道,“两百万粮食这可不是小数目,我朔州也不富裕,若是把这粮食借走了,怕是咱们自己就要饿肚子了。” “赵参司不必多虑,我定州已有商贩前往江南购粮,只不过路途遥远,来不及赶回来,等到江南粮食到了,一定如数奉还。”徐天亮紧接着说道。 赵台阳捋了捋胡须,还是略显为难,“粮食毕竟是个大事,大规模的粮食调动必然引起朝廷注意,若是朝廷追问,我们又该如何回复?” “为前线将士,为了西北百姓,为了江山社稷,如此足矣。”徐天亮又是一番漂亮的回复。 赵台阳微微颔首,接着说道,“可朔州与定州,项州虽有往来,但都不是特别密切,若是这些粮食打了水漂。。。” “如不嫌弃,徐某人愿意以定州都督的名义立下字据。”为了粮食,徐天亮已经是豁出去了。 师修道在旁边跟着说道,“我农家愿替徐公子做这个担保。” “大礼司,没看出来你与定州也是关系匪浅啊。”听到师修道这话后,旁边的吴青素瞬间开口,语气中略带不满。 “农家所愿是天下人都能吃上一口饱饭,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那前线将士为了大奉舍生忘死,于情于理,都不应该饿着肚子打仗;这个人情,农家得给。”师修道轻声感慨道。 场上鸦雀无声,看着尴尬的现场,王简咳咳两声后,开口道,“诸位,大礼司言之有理,吴大人和赵大人的担心也是情理之中,在本官看来,粮食说到底就是为让人吃的,更何况是前线将士,人活一世,谁不碰到个三两难事,大家能帮就帮,也是为自己积攒福缘。” 赵台阳抬头看向王简,很是无奈道,“大人,道理我们也都知道,可是大旱之年,粮食重过千金啊。” “刚刚徐都督不是说他们会还的嘛,咱们周转一番就可以,军情事大,可耽搁不得。”不得不说在大义这方面王简确实是对得起州牧二字,也难怪朔州百官能对这个软弱的州牧如此敬重,他们的敬重是有道理的。 第598章 徐天亮借粮朔州 天下大义,从来不是简单的嘴上说说,对于王简的话,徐天亮深感敬佩。 而身为王简的左膀右臂,赵台阳和吴青素自然也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小人,只是他们有着更深更远的想法,而今天徐天亮借粮一事毫无疑问给了他们实现这个想法的最好机会。 堂内王简话音刚落,旁边的赵台阳便说道,“军情重于山,朔州,定州唇齿相依,理应互相支持,既然王州牧都开口了,那这粮食我们朔州可以给,但是,你们定州也得给我们朔州留下一个能比得上两百万粮食的东西。” “赵大人,难道我农家的担保还不够吗?”师修道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不悦的说道。 赵台阳赶紧笑着说道,“当然不是,只不过农家与州府关系匪浅,说白了就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那这担保岂不是毫无意义?” 赵台阳的话很聪明,不仅给足了师修道面子还不经意间拉近了朔州府衙和农家的关系,更是回绝了师修道的担保,同样的,这个棘手的问题丢给了徐天亮。 徐天亮略微垂首道,“赵大人,在下从定州赶来之时,身边并未携带什么贵重之物,不如。。不如赵大人您直说了吧,只要是我徐天亮有的,一定拱手送上。” 赵台阳看着徐天亮,“那本官要是找你要你的这双眼睛呢?” 徐天亮愣了愣。 身后的师修道赶紧上前一步,“赵大人,这玩笑可开不得。” 州牧王简也被赵台阳的话吓到了,当即准备开口,旁边的吴青素却抬手示意王简不要多言,王简很是费解。 “大礼司,我这可不是开玩笑,一双眼睛换两百万粮食,这生意不算亏。”赵台阳捋着胡须说道。 徐天亮心中讶异,但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如果赵大人言而有信,这眼睛我徐天亮愿意拱手送上。” “好。”赵台阳猛地拍了一下桌角,起身说道,“徐大人慷慨之心我赵台阳佩服,只要今天你献出了你的双眼,明日我就安排人将粮食送往定州。” “希望赵大人能信守承诺。”徐天亮深深拱手道。 旁边的师修道看了看赵台阳,这个赵台阳可不是他所认识的赵台阳啊,平日里的赵台阳虽然较真,可从来不会做出这种以眼换粮的事情,今天这是怎么了?处处为难徐天亮,此时的他甚至都怀疑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私仇了。 “给徐大人拿刀来。”赵台阳直接一声令下,片刻后,就有衙役带着一个托盘和一把剜刀走了进来,剜刀很细,是一种前端略微弯曲的短匕,专为剜心,剜眼所用,是一种酷刑之器。 “赵大人,三思而行,徐公子可是农家的客人。”师修道急忙上前说道。 “大礼司,若是今日得罪了农家,日后赵某自当登门谢罪,但规矩就是规矩,谁也坏不了。”赵台阳语气强硬的说道。 徐天亮慢慢走上前去,一把抓起来托盘上的剜刀,目光死死盯着手中的剜刀,随后心一横,眼睛瞪得老大,额头上细汗如雨。 “啊。。”徐天亮握住剜刀的手都在颤抖,整个人大喊一声,直接抬起右手就要将剜刀刺入眼中,师修道双拳紧握,背过身去不忍再看。 “等等!”千钧一发之际,赵台阳大喊一声,喊停的时候,那剜刀距离徐天亮的眼睛只剩不到一指的距离,剜刀停在半空,徐天亮整个人呼吸急促的站在原地,脸色煞白。 赵台阳走上前去,亲自拿下徐天亮手中的剜刀,随后往后退了两步,最后当着众人的面给徐天亮垂首行礼,“徐公子,多有得罪,赵台阳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此时的徐天亮还没有回过神来,事情的反转太快,此时的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呆呆的愣在那里。 一旁的吴青素解释道,“其实赵兄要的并非是徐公子的这双眼睛,而是徐公子的气节,如今气节已经留在了朔州,这眼睛当然得还给徐公子了。” 高台正椅上的王简长舒一口气,刚刚的他真的是被吓了个半死,要是今天真的见血了,那定州牧宁延不得把朔州掀了啊,想起当年顶在自己眉心的长枪,王简就直发怵。 “原来如此。”师修道如释重负的缓了一口气,走到愣神的徐天亮身边,轻轻拍了拍后者的后背。 徐天亮久久回神,回过神来后,看着赵台阳,笑的比哭还难看,“那赵大人,这粮食。。” “两百万粮食不到一个月就会送到定州边境,到时候徐公子只需如约接粮就行。”赵台阳笑道。 徐天亮双眼瞬间通红,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委屈,只是不停的点着头,“谢过两位大人,谢过王州牧。” 粮食借到之后,赵台阳和吴青素客气的将师修道和徐天亮和师修道送出府邸,看着两人远走的马车,吴青素深呼吸一口气,笑道,“这小子是不错啊,刚刚你该直接把他留下来的。” “哈哈哈,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可做不出来。”赵台阳笑着说道。 “有两百万粮食做媒介,咱们也算正式和宁家搭上线了,之前还担心咱们主动找宁家会引起朝廷猜忌,这下好了,一切水到渠成。”吴青素颔首笑道。 说到这里,赵台阳明显认真了起来,“现在的朝廷乌烟瘴气,咱们虽说做不到清君侧,正朝纲,但最起码能做到保全朔州,指望朝廷来保全朔州是不可能的,只要他们不利用朔州做对付宁家就谢天谢地了,如今大奉,能让朔州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只有宁家了。” 吴青素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可惜王大人一心为国,不信你我所言,若不然由他出面,今日之事效果会更好。” “王州牧年纪大了,让他做个受人敬仰的州牧就行了,至于这些烦心事,交由我们来做就够了。”赵台阳缓缓一笑。 “我记得项州钱州牧向朝廷的奏疏中说的是五百万粮食,朝廷给了一百万,咱们借给两百万,那剩下的两百万呢?难不成定州给了?”吴青素再度疑惑起来。 “不。。定州不可能有这么多粮食。”赵台阳目光看向西边,“两百万已经是朔州的极限了,不能再多了,如果说在短期内想筹集四百万粮食送到项州,那么除了咱们项州,就只剩下雍州了。” “雍州!”吴青素皱眉道,“刘岱和钱桂素来不和,加上前些天朝廷派来的使臣,徐天亮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和吴青素的意见不同,赵台阳摇摇了摇头,“我看不尽然,徐天亮这小子年纪不大,看起来不过是个柔弱书生,可却是一个认死理的人,他认定的事就算豁出去也会办到,若是他真去了雍州,我倒看好这小子一些,如果能从刘岱手中抠出两百万粮食出来,那这小子当之无愧是他们宁家的大福星啊。” 吴青素轻声一笑,眼神中充满期待。 朔州之行都如此坎坷,更何谈雍州? 马车上的徐天亮痴痴的坐在里面,此时的他眼前还是那把剜刀,刚才若是他那一刀真的刺下去了,一旦被李清泉知道,那后果不敢想象。 他的一双眼睛搭上去没事,可若是把人命搭进去了,那事情就闹大了。 回到丹棱殿后,徐天亮刚准备起身同师修道告别,结果直接被师修道拦下,“徐公子,如今粮食已经借到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不过,在您和夫人离开丹棱殿之前,还有件事情需要麻烦您一下。” “今日借粮多谢大礼司仗义执言,有什么事您直说就行。”徐天亮拱手说道。 “劳烦公子随我来一趟。” 丹棱殿后面是一大片庄园,之前还在好奇农家丹棱殿为什么没有农家弟子,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些农家弟子都在后面的庄园中,有的扛着锄头在田间劳作,有的坐在亭下研习农家心法秘术,更有些弟子还在旁边的空地上演武修真。 师修道将徐天亮带到一个小院内,院子外的围墙上爬满了植物藤蔓,院子里有棵百年老桂树,树姿婆娑。 此时的桂树下,一个穿着汗衫的瘦弱男子正坐在自制的木椅上看书,师修道推门声音响起,师修道带着徐天亮边往里面走边说道,“看到前面的人了吗?他要找你。” “啊?”徐天亮更猛了,这个人的背影看上去有些熟悉啊。 话音未落,身为农家大贤者的祢融便合书起身,转身说道,“两位今日借粮可还顺利?” “大贤者?”徐天亮先是一愣,怪不得背影这么熟悉呢,原来是祢融,“承蒙大贤者挂念,有大礼司在从旁相助,粮食已经借到了,王州牧也答应我们不日就将粮食送到定州。” “如此甚好啊,有了粮食,边关将士也能全心杀敌了。”祢融笑着点了点头。 旁边的师修道咳咳两声,接着说道,“徐公子,在你面前的不仅仅是我们农家的大贤者,其实你们两人之间除过农家之外,还有一层关系。” “啊?”这已经是徐天亮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发懵了,“这。。还望大礼司直言相告。” “祢融大贤者是你的岳父!” “什么?” 这句话传到徐天亮耳中的时候,徐天亮脑子里就好像有无数铜钟一起被撞响了一样,撞的他脑子嗡嗡嗡的。 第599章 终是一场情 祢融是李清泉的亲生父亲? 徐天亮就是想破脑袋也不到他们之间会是这种关系,不过看大礼司和大贤者的表情徐天亮知道,这事不是开玩笑的。 联想之前大殿上李清泉一反常态的举止,徐天亮心中似乎稍稍能接受一点了。 徐天亮一脸惊讶的说道,“这。。不对啊,可清泉和大贤者的姓氏。。” 祢融无奈摇头,将当年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徐天亮,听到祢融刺瞎了李清泉的双眼后,徐天亮是满眼的不敢相信。 被亲生父亲刺瞎双目,这别说是李清泉了,就算是寻常百姓家中的女子也是难以接受吧。 想到这里的徐天亮心中就更加难受,原来夫人在过去吃了这么多的苦,可他做丈夫的,却毫不知情,甚至一点关心的话都没有。 看着徐天亮木讷的神情,祢衡欲言又止,约莫是知道他这个父亲做的不合格,只得讪讪作罢。 一旁的大礼司师修道缓缓起身离去,接下来的事就是他祢融的家事了,他一个外人也不好插手。 桂树下的乡间小院内,石桌两侧坐着两个人,一个农家大贤者祢融,一个定州大都督徐天亮。 祢融喃喃自语,“当年的我确实是对不起清泉母子,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孤独半生的我也算是遭到了老天报应,如今的我已是薄暮之年,早就没有什么纵横天下的侠气了,这辈子也就到这了,只是我这辈子还有一个心愿未了,那就是听清泉叫我一声爹。” 徐天亮抬头看着祢融,此时的祢融更像是个乡间老农,坐在院子里等待子女归家。 徐天亮冲着祢融拱了拱手,神色格外认真,“大贤者,在清泉没有认您这个父亲之前,原谅我不能唤您一声岳父,就我个人来看,我也希望您能与清泉父女相认,可是清泉的性子您也知道,最后什么结果我不敢保证。” “能看得出来,清泉很在意你。”祢融说了一半,没有再往下说。 知道祢融心中所想的徐天亮默默的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农家桂花茶,叹气道,“大贤者,我也希望清泉能有个父亲,但是我还是尊重清泉的选择,毕竟她是我的妻子,就像您说的,她在意我,我不想让她伤心。” 祢融重重的点了点头,“此言足矣。” 从丹棱殿回客房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房间里的李清泉还在打坐,徐天亮轻轻推门而入,只见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吃食,李清泉一直在用真气护着这些饭菜,直到徐天亮回来,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 听到推门而入的声音后,李清泉稍稍抬头,“今天回来这么晚,是不是府衙那边不顺利。” 徐天亮坐在饭桌前,一边大口大口的吃着桌上饭菜一边说道,“没有,挺顺利的,有大礼司在,王州牧已经答应借给咱们两百万粮食了,休息一两天后,咱们就能动身去雍州了。” “那挺好。”听到事情顺利的李清泉也是露出了少有的轻松神色。 徐天亮食不知味的扒拉着桌上的饭菜,正在打坐的李清泉缓缓起身,径直走到徐天亮面前,“怎么感觉你今天不太对劲啊?” “啊,有吗?”李清泉可是神魄高手,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她的五感却格外灵敏。 李清泉没有说话,就这么坐在徐天亮身边,徐天亮无奈叹气,放下手中碗筷,他就知道这事瞒不住李清泉。 徐天亮思考再三后,看着李清泉说道,“清泉,给你说件事,但你一定不要生气,听我把话说完可以吗?” “你说吧。” 徐天亮轻轻拉起李清泉的手,“我回来的时候,见到了祢融大贤者,他。。” 说到祢融二字,徐天亮能明显的感觉到李清泉的双手突然颤抖了一下,是身体本能的发抖,徐天亮抬头看了看妻子。 李清泉脸色如常,徐天亮这才继续说道,“大贤者给我说了很多。” “那你相信他说的吗?”李清泉直接反问道。 徐天亮很想说自己不相信,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相信大贤者的话。” 本以为李清泉会生气大怒,却不曾想,李清泉却是长舒一口气,一脸释然的笑了出来,“真傻,别人说什么都信,小心那天被人骗了。” 徐天亮轻轻摇头,继续拉着李清泉的双手说道,“可比起这些,我更在意的是你。。” 李清泉叹了一口气,就像做了什么决定一样,“祢融是我亲生父亲,也是杀死我娘,刺瞎我双眼的仇人。” 徐天亮没有再往下接话,此时的李清泉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从没有告诉你这些,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故意隐瞒你?”黑布遮目的李清泉脸颊上瞬间流下了两行清泪,双拳紧握的她情绪暴涨。 徐天亮直接将李清泉拥入怀中,轻声呵护,“你才是真傻。” “清泉,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妻子,大贤者今天和我说了很多,他很想与你相认。”徐天亮轻声说道,“不过,我尊重你的决定。” “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丈夫,当年他为什么丢下我和母亲一个人离开,为什么不早点回来,要是他早点回来,我娘就不会因为练剑而死,我的眼睛也就不会看不见,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李清泉瞬间大哭,第一次在徐天亮面前哭的歇斯底里,绝望的哭腔哭的徐天亮很是心疼。 “我知道,我都知道。。。”徐天亮不停的安慰着怀中的妻子。 李清泉双拳紧握,脖子上青筋暴起,“那年的我亲眼看到他杀了母亲。。” “他。。他毁了我娘,也毁了我,我不想原谅他,不想,不想。。”李清泉长期讶异的情绪瞬间爆发,体内真气似乎都在不受控制的往外翻涌。 徐天亮死死抱着李清泉,“对不起清泉,我不该说这些,是我的错,我不该说大贤者,以后,我再也不会提他了。” 徐天亮是李清泉冰天雪地里的唯一一点火光,只有在徐天亮身边,李清泉才是李清泉,而不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李清泉在丈夫怀里躺了很久,直到情绪完全散去才松开徐天亮,伸手摸着徐天亮的脸颊,又委屈又绝望的说道,“我们明天就走,可以吗?” 徐天亮重重的点了点头,没有半点迟疑,“当然,走,我们明天就走。” 徐天亮不会做祢融的说客,当然他的心里也是希望李清泉和祢融父女之间有个完美的解决,可是李清泉是自己妻子,他绝不会强迫自己妻子做任何一件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即便祢融是她的亲生父亲也不行。 就像他说的,他绝不能让清泉伤心。 。。。 翌日清晨,在和师修道告别后,徐天亮就和李清泉离开了丹棱殿,转身西去,朝着雍州方向而去。 李清泉走后,祢融一个人无奈叹气,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沧桑了几分,他知道李清泉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到底还是失去了这个女儿。 师修道在旁宽慰道,“别太伤心了,清泉身边有徐公子陪着,你也能放心了。” “可我终究是没有听到这声爹。”祢融无奈摇头。 此时刚刚离开丹棱殿的徐天亮夫妇突然停下脚步,徐天亮勒紧缰绳回头看向驻足不前的妻子,好奇问道,“清泉,出什么事了?” 李清泉深呼吸一口气,转身看向丹棱殿,尽管她根本看不见,“天亮,我想要几本农家心法,可以吗?” 徐天亮原本错愕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温柔起来,点头嗯了一声,嗯的时候甚至带了些不易被察觉的哭腔。 正准备离开丹棱殿的师修道突然看到刚刚走远的徐天亮夫妇突然这番,赶紧大喊道,“徐公子和徐夫人又回来了。” 祢融直接如遭雷劈,瞬间回头,两匹白马之上,徐天亮和李清泉缓缓走了过来。 李清泉依旧是闭嘴不言,徐天亮则拱手大喊道,“大礼司,大贤者,晚辈定州徐天亮斗胆为家妻求几本农家心法,不知两位可否答应?” 师修道直接捋着胡须大笑起来,旁边的祢融则是老泪纵横,激动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愣了很久才说了声,“好。” 白马上的李清泉双手死死攥着缰绳,祢融毕竟是自己父亲,当年自己若不是那一剑刺瞎自己双目,怕是现在的自己早就是一头不折不扣的大魔头了。 她和父亲之间唯一的疙瘩就是母亲的死,而这是李清泉心中的死结,能解开这个死结的只有祢融,她已经没有母亲了,父亲她还能不要吗? 谁都喜欢阖家团圆,她李清泉也一样。 赌气赌了这么久,是时候向过去说再见了,徐天亮教给她一个道理,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还得看看未来。 徐天亮贴近李清泉,拉起她的手,这双手终于不再冰冷。 从农家带走了两本农家典籍,徐天亮夫妇二人重新上路,一路上李清泉虽然不说,但是徐天亮能感受到,李清泉心中对父亲的那份仇恨放下了一些。 第600章 碰壁雍州 定州,苍同城。 宁延手里攥着从朔州送来的密信,看完信后,宁延轻轻一笑,顺势靠在椅子上,看着是格外悠闲,此时夫人虞兮柠走了过来,看着宁延悠然自得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呦,大州牧今天怎么这么悠闲啊,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啊?” “飞鸿来信了,朔州王简答应借给咱们两百万石粮食,不日就会送到,你说这算不算是个好消息。”宁延轻声笑道。 虞兮柠坐在宁延身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是个好消息,真是没想到,徐公子居然真的借到了粮食,我还以为就你现在这臭名昭着的会没人搭理你呢?” 宁延闭上眼睛晒着日光浴,“在官场沉浮了那么多年,大家都不再是当年的毛头小孩了,不会那么轻易被三两言论左右自己的思想,那王简是个有大智的老头,为人尚可,再加上有农家从旁帮助,借粮不是什么大问题。” “看来你早就知道徐公子这次能借到粮食了。”虞兮柠眨着眼睛看着宁延。 宁延喃喃自语道,“只能说对他有信心,不过朔州的粮食好借,雍州的可就难了。。” 当年宁延骗了雍州三千战马的事现在还历历在目,而这刘岱又是个睚眦必报的主,一旦被他知道徐天亮是定州都督,那徐天亮可就危险了;粮食借不借到事小,一旦把小命搭进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有李清泉在徐天亮身边,对于徐天亮的安全宁延还是很放心的。 。。。 雍州,肃山城。 从曳泉城出发后,徐天亮和李清泉星夜兼程,终于在十日后抵达雍州首府肃山城。 此时的肃山城内,作为刘岱身边最为重要的谋臣——周伯槿此时却是重病在床,一年前,周伯槿在一次外出巡查回来后突然感觉身体不适,随后便咳嗽个不停,本以为只是简单的风寒,可直到病情不断加重他才意识到这次他感染的可不仅仅是风寒这么简单。 脸色苍白的周伯槿躺在床榻上,不停的咳嗽着,坐在他身边的妻子忧心忡忡的替丈夫擦拭着咳出来的口水,周伯槿重病在床,最为担心的除了他的妻子外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雍州牧刘岱,周伯槿的才学能力刘岱是最为清楚的,这些年若不是有周伯槿的帮衬,他刘岱的州牧也不会做的这么踏实,而这些年来项州之所以一直没有和雍州翻脸,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周伯槿。 这可惜朝廷的使臣来雍州的时候,正赶上刘岱重病在床,若不然,项州军也不会只得到区区一百万粮食。 “咳咳咳。”周秉业不停的咳嗽着,双眼通红的他满脸心疼的看着妻子,“夫人,你照顾了我一天,肯定也累了,你下去歇一会吧。” 周夫人摇了摇头,忍着泪水说道,“你说的这什么话,我是你妻子,照顾自己丈夫哪有人喊累的,你快别说了,好好躺着休息,大夫说了,过一段时间你这病就好了。” 周伯槿苦笑的摇了摇头,“我这身体说明情况我清楚,若是能有救的话,也就不会拖这么久了。” 说到伤心处,周夫人不免落下几颗泪珠,“别说这丧气话,你的病肯定能好的。” 周伯槿猛地咳了两声,直接咳出一大滩粘稠的黑血,这可吓坏了周夫人,赶紧扶着周伯槿躺好,没让他在坐起来说话。 此时的门外传来老管家的声音,周夫人轻轻擦了擦眼睛的泪痕,起身朝门外走去。 周伯槿卧病在床,周家就是周夫人说了算,周夫人仪态端庄的站在老管家面前,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出什么事了?” 老管家恭敬的拱手说道,“夫人,府外有人求见老爷。” 周夫人回头看了看周伯槿,随后皱眉道,“你看看老爷这个样子还能见客吗?” 听出夫人话里的不悦,老管家赶紧解释道,“这次来的是一对夫妇,是从定州来的,当年老爷叮嘱过,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是定州,项州来客他都要亲自会见,夫人,我这也是不得已啊。” 周夫人自然是知道自己丈夫对宁家一直怀有感激之心,不过现在自己的丈夫就算想要报答宁家也是有心无力了,如今的周伯槿就连坐起来说句话都很艰难。 周夫人思索片刻后,直接扭头说道,“你就说老爷重病在床,不便见客,让他们改日再来吧。” “是。。”老管家讪讪拱手离去。 此时的周府外,站着一男一女两人,两人牵着马在门口等着大名鼎鼎的雍州参司周伯槿。 阳光刺眼,徐天亮看着周府,轻声说道,“这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消息。” “别太着急,再等等。。”边上的李清泉沉声说道。 片刻后,周府大门被打开,老管家客客气气的走了出来,拱手道。“实在抱歉,两位请回吧,我们老爷身体不适,今日不便见客,还请见谅。” 吃了个闭门羹的徐天亮面露难色,“我们大老远来一趟雍州不容易,还请你再去通禀一声,我们不会耽搁周大人太多时间的。” 老管家无奈叹气道,“两位不瞒你们说,我们家老爷确实是身体不好,卧病在床已经快一年了,现在整个人连说话都费劲,不是我不让你们见他,而是老爷这身体实在是不允许啊。” “这样啊。”徐天亮无奈说道,“既然如此的话,那我们就不打扰周大人,让周大人好生休息,等到他身体好转,我们再来拜访。” “哎,实在是抱歉了。”老管家拱手致歉道。 当年宁延来雍州也是通过周伯槿见到刘岱的,如今周伯槿重病在床,想借着周伯槿这层关系向刘岱开口要粮食看来是不可能了。 没有周伯槿从中牵线搭桥,徐天亮从雍州借粮的压力骤增。 从周府无功而返后,徐天亮夫妻二人找了个客栈住下,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徐天亮就起了个大早,前往雍州府衙。 当雍州牧刘岱听到定州大都督徐天亮来访时,整个人眼睛都直了,定州牧是谁?宁延! 这小子当年从自己手中骗走三千战马,让他刘岱吃了那么大有个闷亏,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刘岱不找你宁延麻烦就算了,你还敢让手下大都督来定州,真是当我刘岱好欺负啊。 “定州大都督,来我雍州干什么?让这小子进来,本官倒要看看,他宁延又耍什么花招。”刘岱挺起身子,沉声说道。 片刻后,一袭白衫的徐天亮走了进来,雍州府衙大堂之上,端坐着的必然是雍州牧刘岱,而在大堂两边分列两排的八名身着重甲的将军想来就是威名尽显的雍州八大将,也是雍州军事的核心,更是刘岱能坐镇一方的依靠。 徐天亮快步走进来,冲着刘岱拱手行礼,“定州都督徐天亮拜见刘州牧。” “这雍州和定州离得这么远,这今天刮的是什么风啊,居然把定州都督挂到我雍州来了啊?这徐大都督来总不能是给我们雍州送钱来了吧?”刘岱阴阳怪气了一阵徐天亮,既然恶心不了你宁延,那就恶心恶心你手下。 徐天亮尴尬一笑,他也知道刘岱对宁延颇有微词,“州牧大人说笑了,不管是雍州还是定州都是大奉国土,定州与雍州更是唇齿相依,相互依仗,这两州之间有来往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了。” 但貌似我们的刘大州牧并不想顺坡下驴,“行了,徐大都督,别在本官面前说这些客套话,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来我定州有何贵干啊?” 徐天亮再度拱手说道,“回州牧大人,下官此番前来是想替前线的将士向您借一点粮。” “借粮,借多少?”一听到是从自己这里借粮,刘岱的脸色是肉眼可见的难看了起来。 “军粮两百万石。” “什么?”刘岱激动的直接破音,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直接指着徐天亮说道,“两百万石粮食?你们定州把我雍州当什么地方了?我要是借给了你们,那我雍州百姓吃什么?” “回大人,我们定州已有商队前往南方购粮,等到粮食回来,必当尽数归还。。” 不等徐天亮说完,刘岱就直接打断徐天亮的话,“别在我面前说这些,宁延这小子从我手中白白拿了三千战马,怎么?如今又想故技重施,想从我这里上下嘴唇一赔就拿走两百万粮食,告诉你小子,也请你回去告诉宁延,门都没有!” “州牧大人,您听我说,此次军粮关乎前线上万将士生死,还望州牧大人以大局为重,以千万将士生死为重。”徐天亮嘶声说道。 刘岱大手一挥,“别给本官扯这些,用我定州的粮食去镇西关借花献佛,你们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你们要粮食可以,拿钱来买,市场什么价,我这什么价,钱到位了,粮食你大可带走。” 定州财政紧张,连刘家商会南下购粮的钱都还没是欠着呢,哪有钱从雍州这里买粮啊。 “刘大人,还望您以大局为重,在下保证两个月后,一定如数归还。”徐天亮着急的说道。 “哼。”刘岱大手一挥,直接转身说道,“既然没钱那就别想从我这里带走一颗粮食!” 说罢,刘岱直接拂袖离去,剩下徐天亮站在大堂中央无奈摇头。 第601章 周伯槿的少年气 不出所料的无功而返,大堂上的徐天亮苦笑一声,无奈离去。 站在大堂两侧的雍州八大将也是神情各异,早在徐天亮来雍州之前,八大将中的张远,高陷就项州镇西关战事问题还去找过刘岱,当时朝廷派来使臣查访西羌在边境军队部署的时候,张远和高陷就不同意刘岱虚报隐瞒,但是被刘岱一口回绝。 理由也很简单,这不是简单的军事问题,而是政治博弈。 张,高二人不懂政治,也不明白刘岱这么做有什么目的,镇西关距离雍州距离也不远,战事开始的第一时间雍州就得到了情报,张,高二人的主张是趁此机会出兵边境,偷袭西羌后方,从侧面缓解镇西关的压力,但又被刘岱一口回绝。 而这次听到徐天亮借粮又被刘岱一口回绝,张,高二人也是渐渐的对刘岱有了特殊的想法。 接下来的三天里,徐天亮先后三次去府衙求见州牧刘岱,可刘岱不是称病不出,就是闭门谢客,根本不给徐天亮任何机会,屡次被拒的徐天亮也是倍感焦虑。 回到客栈的徐天亮垂头丧气,李清泉坐在他身边,端来一杯茶水,“还是没见到刘州牧?” “刘州牧一直对当年三千战马一事耿耿于怀,不肯见我,就现在情况来看,除了请周大人出面外,别无他法。”徐天亮摊手说道。 “过几天再试试吧,要是实在不行就只能回去了。”李清泉轻声安慰道。 徐天亮放下茶杯,神色坚定的说道,“我可是立下豪言壮语的,可不能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带着粮食回去。。” 李清泉虽然看不见,可心里跟个明镜一样,她知道现在的徐天亮一定很难。 两人说话间,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冒昧打扰一下,请问里面是定州来的徐天亮,徐都督吗?” 李清泉下意识的起身,握住手中的乌羽剑剑柄。 徐天亮也是疑惑的答道,“正是,有什么事吗?” 门外响起一阵怯生生的少年声音,“徐都督,小人是周参司府上的下人,奉老爷之令,请您入府一叙。” “周府的?”徐天亮喜出望外,当即打开房门,果然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周府下人服饰的男子,男子看到徐天亮后,赶紧拱手行礼。 “徐都督,这是我家老爷给您的请帖,请您入府相谈。”下人一边行礼一边将周伯槿的请帖双手递上。 徐天亮高兴无比,直接应下,这还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本来想着周伯槿这边都要无功而返了,没想到这个时候周伯槿居然主动找上门来了,怪不得当年从雍州回来后,公子对周伯槿评价相当高,碰到如此一个雪中送炭之人,谁心里不高兴啊。 。。。 翌日清晨,徐天亮起了个大早,特意穿了一身雕花长袍来到了周府。 敲响周府大门,出来的老管家看到徐天亮后,一阵尴尬,“那日不知公子身份是定州大都督,多有冒犯,还望大都督勿怪。” “无妨无妨,那日我也没有亮明身份,不怪你。”徐天亮扶起就要拱手行礼的老管家,微微一笑。 从老管家口中徐天亮才知道,原来自从第一次徐天亮见到刘岱,说要借两百万粮食后,这个消息便在雍州政坛传开了,大家对与要不要借粮一事也是议论纷纷,正所谓纸是包不住火的,虽然周夫人竭力隐瞒,想让周伯槿安心养伤,不想再让他费心政事;可最后还是架不住周伯槿的再三逼问,将此事说了出来。 周伯槿一听就不对劲,定州牧是宁延,宁延让手下来雍州借粮不可能不见自己,毕竟宁家和刘岱闹得这么不愉快,要是没自己出面,别说借粮了,能不能活着离开雍州都是个问题。 最后周夫人无奈将那天自己替周伯槿拒绝了两个定州来客的消息告诉了周伯槿,周伯槿一听就知道坏了,那对夫妻没准就是在大堂上开口借粮的定州都督夫妇,于是赶紧让手下去打听徐天亮夫妇的住处,邀他们入府。 周伯槿虽然人在雍州,但对于项州镇西关军事也是有所了解,只不过因为那是项州自己的军政之事,并未太上心,但是既然这次牵扯到了他们雍州,那他周伯槿绝不能袖手旁观。 得知真相的徐天亮也是发自心底的佩服周伯槿。 在老管家的带领下,徐天亮终于是见到了周伯槿,只不过比起宁延当年见到的周伯槿,此时的周伯槿格外羸弱,人也瘦了许多,脸色苍白的周伯槿靠在床头,双手搭在胸前,不停的咳嗽着。 老管家走进了后,拱手道,“老爷,徐都督带到了。” 徐天亮猛地咳嗽了两声,挥手示意老管家退下,老管家离开后,徐天亮来到周伯槿面前,看到了这个胸有大道,义薄云天的雍州雍州参司。 “定州徐天亮见过周大人。”来者是客,徐天亮直接拱手说道。 周伯槿咳嗽两声,挤出一抹笑意,摇头说道,“别这样,大都督,你的官位可在我之上,大奉没有以上敬下的道理。” “周大人多虑了,今日来此我不仅仅是以定州都督的身份,还是以一个晚辈的身份,见了长辈,自该行礼。”徐天亮客气的说道。 两人客气了一会后便直入正题,周伯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军粮一事,我听到了一些,但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得麻烦徐都督再说一遍。” 徐天亮点了点头,将从钱桂上奏朝廷到朝廷只送来一百万石粮食的消息一一告知。 周伯槿听后眉头紧锁,怪不得那几天夫人让自己不要过问政事,原来是来了个朝廷使臣,项州的一百万粮食之中肯定有刘岱的手笔,而刘岱知道自己肯定不允许他如此弄虚作假,所以选择了隐瞒。 周伯槿无奈叹气,刘岱是什么人,他周伯槿心中最是清楚,“以我对雍州财政的了解,两百万石粮食虽多,但还不至于到拿不出来的地步,我这个姐夫啊,心里只想着雍州,再加上当年宁五公子拿走三千战马一事,所以他才不肯出借。” “这个道理晚辈心中也明白,可是这粮食今天我必须带走,我每在雍州耽搁一天,前线的将士就饿一天,周大人,这个忙还得拜托您帮帮我。”说完话后的徐天亮起身冲着周伯槿重重的鞠了一躬。 “不必多礼,外敌进犯,我等身为大奉官员,自然要替君王分忧,替百姓守得一方平安,两百万石粮食一事,周某自当竭尽全力。”周伯槿沉声说道,只可惜话刚说完就猛地咳嗽了起来。 “噗哧。”一大口逆血喷出,吓坏了旁边的徐天亮,徐天亮赶紧起身,“周大人,你这。。。” 听到周伯槿咳嗽的周夫人快步从外面赶进来,一脸心疼的擦着周伯槿嘴角的血渍,不停的拍打着他的后背,“都让你别说太多话,就是不听。” 周伯槿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徐天亮,一脸抱歉的说道,“对不住了,我这身体实在抱歉。” 徐天亮赶紧起身拱手,“是晚辈叨扰了,周大人您好好养伤,晚辈不再打扰,就此告辞,日后等到周大人身体好转,再来拜访。” 周伯槿艰难的点了点头,“徐都督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了,一旦有情况,我会通知你的。” “多谢周大人了;周大人,周夫人,晚辈告辞。”话没说多少,徐天亮就离开了周府。 而此时的周府内,徐天亮刚走,周伯槿就猛地咳嗽一声,又是一大块黑血,旁边的周夫人瞬间泪如雨下,委屈的哭道,“你说你,自己都是这副鬼样子了,还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 周伯槿自知自己对不住妻子,艰难的拉起妻子的手,眼角含泪,“春儿,对不起,可你知道,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镇西关的将士饿死,更不能眼睁睁的大奉分崩离析,百姓遭难;我是大奉的官员,是雍州的官员,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这就是我的命。” “那我呢,你就不看看我,你要是一声不吭的走了,我怎么办!”周夫人说到这里就更委屈了,眼泪如梨花带雨,不停的往下掉。 周伯槿攥着周夫人的手,眼含热泪,声音颤抖,“我这三尺之躯,已经立志许国,恐难在许卿。” 周夫人趴在丈夫身上,哭个不停,回想起当年那个刚从国子监回来的周伯槿,何等意气风发,何等少年豪气,少年走马论国事,眼角泛青光;十多年过去了,少年气还是少年气,周伯槿也还是周伯槿。 当年的自己没有看错人。 “春儿,我还有件事要拜托你,这可能是我拜托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周伯槿不停的摩挲着妻子的长发,声弱如蚊蝇。 周夫人不停的摇着头,此刻的她早已哭成了泪人。 “我要见大哥。”周伯槿眼角淌下一颗滚烫的泪珠。 第602章 刘春儿大闹州牧府 雍州州牧府内,雍州牧刘岱神色严肃的看着一旁哭的梨花带雨的妹妹,手里捧着青瓷茶杯的他显得格外不耐烦。 “大哥,我就问你,你见还是不见。”刘岱的妹妹,如今已经是周夫人的刘春儿像个任性玩闹的孩童一般坐在刘岱旁边的椅子上不停的抹着眼泪。 刘岱深呼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春儿,不是我不见伯槿,而是不能见。” “这有什么不能见的,伯槿为了雍州付出了多少你看不见吗?现在好了,他病倒了,你这个州牧居然连见他一眼都不肯,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你刘岱眼里就只有你的州牧,没有我这个妹妹和伯槿这个妹夫。”刘春儿越说越伤心,眼泪愈加止不住了。 刘岱心里也清楚,这十多年要是没有周伯槿的殚精竭虑,他的州牧一位也不可能坐的这么舒服,但是周伯槿唯一的缺点就是和宁家走的太近,当初宁延能从自己手里带走三千战马,周伯槿没少出力,而这次周伯槿要见他,闭着眼睛都知道是为什么,所以这次周伯槿他刘岱不能见。 刘岱很聪明,这些年来的政治形势是什么样的,他心知肚明,不管是穆宗皇帝还是武悼皇帝,亦或是当今天子对宁家都是有所忌惮,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民间常说的兔死狗烹,他刘岱可不想和宁家走得太近,免得被殃及池鱼。 他的州牧是朝廷给的,不是宁家给的,没有朝廷旨意,这粮食他是绝不可能给的,不要说什么没了项州他们雍州就保不住了,别忘了他雍州也有八大将。 “春儿,你一个妇道人家还不懂,这里面没那么简单,这是政治!”刘岱拍着桌子说道。 “我是不懂你说的政治,可我知道,伯槿是你的妹夫。”刘春儿气呼呼的说道,委屈的眼泪直流,“大哥,你今天是铁了心的不见伯槿是吧?” “现在不能见,等到那个定州都督走了,我自会去府上看他。”刘岱挥手说道。 刘春儿擦掉眼泪,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咬着牙说道,“大哥,你无情就别怪我无义了,今天你若是不跟我回去见伯槿,我就不起来了,我要让来你府上的人都知道你刘岱是一个薄情寡义的小人。” 这话说完,旁边的刘岱直接坐不住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吓得刘春儿一个哆嗦,“刘春儿,你想干什么?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哥吗?快点给我起来,你听到没有。” “我就不起来!”刘春儿带着哭腔委屈的说着。 “你。。来人啊,那她给我带下去。”刘岱大吼道。 “我看谁敢!”刘春儿的语气比刘岱还大,这旁边的管家下人站在旁边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这刘春儿不仅仅是刘岱的妹妹,更是周伯槿的妻子,这在雍州谁敢动啊。 刘岱气的脸色煞白,甩了袖子就要走,“真是反了天了!” “大哥,算我求你了还不行吗?”刘春儿歇斯底里的大哭着,“大哥,做妹妹的一辈子没求过你什么,这次真的求你了!” 刘岱回头,看着妹妹坐在地上哭的直不起腰,心里一阵酸楚,是啊!从小娇生惯养的妹妹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出格的举动,出身高门的女子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名声,但是这次刘春儿为了周伯槿不惜搭上了自己的声誉也要在州牧府闹一番,哪怕传出去说她是个撒泼野蛮的悍妇也无所谓。 “哎!”双拳紧握的刘岱缓缓松开双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走到刘春儿身边,扶起自己妹妹,轻轻擦掉妹妹眼角的泪痕,看着妹妹一脸憔悴的样子,做哥哥的格外心疼。 在外面不管他刘岱如何,在刘春儿面前他也只是一个兄长。 “你说你,何苦呢?”刘岱红着眼睛叹气道,他心疼自己妹妹。 “大哥。。。”刘春儿直接抱着大哥嚎啕大哭,哭的是命运多舛的自己,哭的是自己一年多来的委屈,哭的更是自己苦命的丈夫。 刘岱最终还是妥协了,与刘春儿一起回到了周府。 进入府邸的时候,刘春儿特意将眼角的泪花擦干净,她是周府的女主人,是周府的当家主母,在大哥面前她可以放声痛哭,无理取闹,但是在周府不行。 来到卧房,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周伯槿被病魔折磨的咳嗽声。 刘春儿脚步匆匆的走进去,照顾周伯槿的丫鬟看到周夫人回来了赶紧起身退下,刘春儿直接半跪在丈夫榻前,替他擦拭着咳出来的口水。 周伯槿深呼吁一口气,费力的睁开眼看着旁边的妻子,看到妻子通红的双眼,周伯槿就知道自己妻子刚刚受委屈了,不免心疼的摸了摸妻子已经略有银丝的长发,“春儿,让你受委屈了。” 刘春儿忍着泪意摇了摇头,“别说这些,大哥来了。” 话音未落,刘岱就从门外走了进来,旁边的丫鬟端来一个凳子放在周伯槿面前,看着周伯槿这生不如死的样子,刘岱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看到刘岱后,周伯槿还想起身行礼,旁边的刘岱轻轻按住他,“都是自家人,身子骨不好就不用勉强了。” 刘春儿起身带着丫鬟退了下去,房间内仅剩下刘岱和周伯槿两人。 周伯槿长叹一声,“我还以为大哥你不会来见我呢。” “我也不想见啊,可谁叫你娶了我妹妹呢。”刘岱看向门外,轻声叹气道。 周伯槿眼中生出一抹愧疚之色,“是我对不起春儿。” “知道你见我是为了定州军粮一事,如今我来了,想说什么就说吧。”刘岱看着周伯槿,沉声说道。 周伯槿费力的起身,靠在床头,激动的看着刘岱,“大哥,外地当前,当携手抗敌;这粮咱们得借啊,这粮食不是做那么借给宁家的,而是给前线奋战的将士的。”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刘岱神情稍稍有些不悦,“项州镇西关军情如何,不用你我多言,朝廷自有判断,若是真的就像那徐天亮说的那么紧张,那也该由朝廷出面从中斡旋,而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定州都督,可仗打到现在,项州那边一声不吭,朝廷也是没有动静,我身为雍州州牧,总不能因为那黄口小儿的三两说辞就把两百万粮食拱手送出吧?” “事实是骗不了人的,朝廷远在殷都,对边关军情自是知之甚少,大哥,所谓军情如火,片刻不容拖延啊。”周伯槿吃力的说道。 就像周伯槿说的,事实骗不了人,镇西关说明情况,他刘岱是心知肚明的,西羌大军连日攻城,项州军虽然战力爆棚,挡住了西羌大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可是粮食确实是有些捉襟见肘。 刘岱纵使知道这一情况也要装作自己不知道,毕竟朝廷没有开口,他这个粮食不敢放。 “到现在了,你还不明白吗?你我都是朝廷官员,奉君召,行君策这才是你我的为官之道,而不是在这里自作主张。”刘岱皱眉说道。 周伯槿不停的摇着头,“大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现在镇西关情况危在旦夕,你我若是在这里干等朝廷圣旨,只怕是等到了那天,项州就没了。” “伯槿,你这就有些危言耸听了,那项州也是大奉国土,陛下不会看着项州沦陷。”刘岱不以为意的说道,“说句不好听的话,你我是雍州官员,那项州如何自由殷都那些大人物操心,而不是你我在这里杞人忧天。” “大哥,唇亡齿寒啊,当年北蛮南下定州,为何项州,靖州纷纷出兵相助,那不就是这四个字吗?雍州地势一马平川,一旦西羌攻破镇西关后,掉转马头长驱直入,那倒霉的就是我们雍州了,帮项州也就是帮我们自己啊。”周伯槿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直接咳嗽了起来。 尽管周伯槿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可刘岱依旧不为所动,“你也知道,我与钱桂不和,于公来说,没有朝廷调令,这粮食我不能借;于私来说,上次宁家从我手中骗走三千战马,人都是吃一堑长一智的,这粮食我是绝对不会给宁家的。” “大哥,如此之举是会让人寒心的!”周伯槿费力的劝说道。 “寒心?”刘岱冷哼一声,不以为然的说道,“伯槿,我再告诉你一句话,这天下说到底是天子的,做什么事,给谁做事,这两个问题自己一定要清楚,否则,你做得再多也是无济于事,吃力不讨好。” 情绪激动的周伯槿扯着尚自说道,“大哥,军粮一事您真的得好好考虑考虑,千万不能做自掘坟墓之事。” “伯槿啊,你现在身体不好,安心养伤就行了,军粮一事你就不要再过问了,我自有我的主意。”刘岱缓缓起身,看着周伯槿的样子无奈摇头。 “大哥,大哥,您真的得三思啊。。”周伯槿激动的声泪俱下,他是真的不愿意看着刘岱一条道走到黑,也不愿意看着项州将士陷入孤立无援的窘境。 只可惜,他这身体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刘岱背身叹了一口气,随后径直朝外走去。 第603章 月夜走粮道 刘岱与周伯槿不欢而散,既是妹妹又是妻子的刘春儿看在眼里,难受在心里,尤其是刘岱出门的时候看着她的那眼神,刘春儿知道,大哥是对她失望了。 刘岱走后,刘春儿来到周伯槿身边,此时的周伯槿一脸沮丧的靠在床头,看到这一幕的刘春儿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刘春儿拿起绣花帕巾轻轻擦掉周伯槿嘴角的咳出来的口水。 周伯槿摇头说道,“大哥还是不肯借粮啊!” 刘春儿轻声说道,继续照顾着自己丈夫,“大哥的性子一直如此,你早该预料到。” 周伯槿却是摇头说道,“这粮食真得给,不给项州必遭大难,春儿,其实大哥不是不知道项州和镇西关的情况,只是在百姓和天子之间他选择了后者,这个选择对大哥来说并不算错,可是这不是雍州的最佳选择。” 刘春儿虽然不懂,但好赖话还是听得出来的,“可是现在大哥不松口,咱们就算想帮也是有心无力。” 周伯槿沉思片刻后,轻声说道,“并不尽然,还有机会。” “还有机会?”刘春儿疑惑的看着床上的周伯槿。 周伯槿轻声叹气,略带无奈的说道,“先斩后奏。” 。。。 三日之后,雍州粮库。 负责看守府库的槽官是刘岱的亲信,名为吕奢,是刘岱的心腹,可以说吕奢在整个雍州境内,除了刘岱之外谁的话也不听。 这天,大腹便便的吕奢正一个人趴在桌上打盹,身后的衙役苦力则在辛苦的搬运着新到的粮食,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府库四周的衙役官员看到来者后,纷纷起身行礼,恭敬的说一句“周夫人好!” 刘春儿大摇大摆的来到雍州粮库,吕奢听到门外有动静,仔细一听手下都在喊周夫人好,整个人一个激灵,赶紧抹去嘴角的口水站起身来,他刚刚起身来到门外,刘春儿就走了过来,吓得吕奢赶紧拱手陪笑,“周。。周夫人,您,您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刘春儿直接反客为主,逼问一手。 吕奢哪里敢说半个不字,赶紧跟在刘春儿身后陪着笑说道,“当然不是,只是这粮库不比城里那些胭脂,珠钗铺子,您一个女人家的来这里干什么啊?” 刘春儿可没那闲工夫给吕奢解释,直接从袖口里拿出一枚玉牌,这玉牌便是参司周伯槿的腰牌,吕奢看到腰牌后瞬间站的板正,毕恭毕敬的说道,“这是周大人的腰牌,是属下怠慢了,不知夫人有何指教。” 刘春儿直入主题,朗声道,“我来是替我大哥和我丈夫给你说件事,今天夜里准备两百万石粮食,务必在明日清晨送到城东郊外,送到后你就不用管了,那边自然有人接应。” 吕奢一脸尴尬的按着刘春儿,神色为难道,“夫人,您这不是为难属下嘛,这粮库的粮食只有州牧大人的腰牌在,属下才敢往出运,这您手里的腰牌是周大人的不是州牧大人的,这。。这属下不敢运啊!” “吕奢,怎么?你是觉得本夫人的脸面还不如我大哥手里的一枚腰牌大吗?”刘春儿双手叉腰,装作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旁边的吕奢赶紧摇头,“这倒不是,只是州牧大人对钱粮一事素来看重,这两百万粮食不是小数字,这要说被州牧大人知道了,我。。我这脑袋怕是不保啊。” 刘春儿不耐烦的将手里的腰牌扔给吕奢,“你看好了,这可是我丈夫周伯槿的腰牌,我虽然是女子身,可也知道这粮食事关重大,这次事态紧急,我也是不得已才来这里的,不然你以为我愿意来啊。” 吕奢半信半疑的接过刘春儿手中的腰牌,伸手挠着自己脑袋,“周夫人,最近我听到一些风声,说定州要找咱们雍州借粮,要借的粮食也是两百万,您说,这是不是也太巧了。。。”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没有大哥授意我会来找你要粮食吗?你是怀疑我还是怀疑周大人啊?还是说怀疑我大哥?”刘春儿再度反客为主,直接追问道。 “属下不敢,只是这规矩是州牧大人定的,没有他的令牌。。。”吕奢在一旁尴尬的说道。 “怎么,难道今天非得把我大哥请来你才肯装这个粮食吗?我说吕大人,我大哥他可不喜欢太过古板的手下,要是你这么折腾下去,耽搁了他的大事,这罪责你有几个脑袋能担啊。。”刘春儿轻声摇头道。 吕奢见状,只得无奈说道,“这。。哎,也罢,来人啊,装粮。” “是。”身后手下开始有条不紊的将粮食装车,而刘春儿就站在一旁看着粮食装车完毕,驶出粮库。 两百万石粮食数量不少,装了大半夜才装车完毕,一旁的吕奢看着粮车驶出,心中越来越感到些不对劲,“周夫人,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劲。。” “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出不了事的。”刘春儿在一旁轻声宽慰道,只要粮食出了城那她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周伯槿的心事也算是了了。 拂晓时分,一辆辆装着粮食的马车从肃山城东门驶出,正在看守东门的将士看着粮车驶来,虽然押送粮车的官员有槽官批文和周伯槿周大人的腰牌,但还是让他感到一丝异样。 等到粮车驶出城门后,看守城门的侍卫赶紧去给自家将军汇报。 “什么,粮车出城?”听着手下汇报,身为雍州八大将的高陷当即起身,一听就察觉到了里面的异样,最近定州借粮一事闹的沸沸扬扬,这个节骨眼刘岱怎么可能明目张胆的运粮出门,还刚好是两百万石粮食,这些粮食怕不是背着刘岱偷偷送出城的。 “将军,要不属下这就派人去把这些粮食追回来?”门口的侍卫拱手说道。 高陷沉思片刻后,起身说道,“不用了,这件事我亲自去办,你记住了,非常时节,此事万万不可外传,知道了吗?” “将军放心,属下明白。” 等到手下走后,高陷并未动身,而是若有所思的摇头笑了笑。 看到天都亮了,刘春儿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这下吕奢再傻都知道出事了,当即就要离开粮库去找刘岱,可是刘春儿在旁是想着法拖着不让他走。 后来,无奈之下的吕奢只能找借口说自己上厕所,然后从后门溜了出去,溜出粮库的吕奢直接往州牧府跑去。 刚刚睡醒的刘岱还有些晕乎乎的,一觉醒来就听到了调走了两百万石粮食的事,这直接给刘岱气的瞬间清醒了过来,直接指着吕奢大骂道,“什么?两百万粮食被调走了?你个废物,我不是说了没有我的令牌谁来调粮都不行吗?你脑子被狗吃了!” “可是,大人,这毕竟是您妹妹,周大人的夫人啊,我。。我这也不敢阻拦啊。”吕奢一脸无奈的哭诉道。 刘岱咬牙握拳,气呼呼的喊道,“真是误我大事,来人,传令,让张远,高陷等人迅速出城,一定要把粮食追回来,快!” “是。”身边手下迅速退下。 而刘岱则是铁青着脸看着吕奢,“走,和我去粮库!” 。。。 说来也奇怪了,就在昨天,徐天亮收到了周伯槿的来信,信上让他明天距离东城门十里地的地方接应粮食。 接到信后的徐天亮刚开始还喜出望外,想着粮食总算是借到了,可是仔细一想,这刘岱如此固执一个人,居然能被周伯槿说服借给他们定州粮食,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虽然意外,但徐天亮也没过多深究,毕竟现在项州前线太缺这些粮食了,到时候只要将粮食还过来就行了,也不会耽搁什么事。 翌日正午,徐天亮和李清泉以及他们临时招募的一些车夫早早就来到了东城门外,顶着烈日晒了许久,很快,他们就看到了远方地平线上缓缓驶来的粮车。 徐天亮兴冲冲的走上前去,拿出周伯槿提早给自己的书信,押送粮食的官员虽然心生疑虑,但毕竟有周伯槿亲笔信在,他们也只能将粮车交给徐天亮。 接应到粮车后,徐天亮直接下令加快速度朝着项州边境走去。 此时的肃山城早已乱成了一锅粥,东城门口,上万轻骑倾巢而出,更为破天荒的是这次居然是雍州八将全部都出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雍州出什么大事了。 雍州铁骑比起项州骑兵还是差了一些,尤其是在天山白马营和疾风营面前更是不值一提,但也总好过没有。 八将为首的便是张远,张远铁甲傍身,战马狂奔,路上的张远看向旁边的高陷,若有所思的说道,“高将军,昨日看守东城门的是你的掠阵营吧!押送粮食如此大事,怎么没见你通报一声?” 高陷直接装起了傻子,“这个我也不清楚,等回来后我好好查查,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高陷都这么说了,张远也不可能追问到底,八人纵马狂奔,带着一万轻骑,直冲肃山城东郊而去。 第604章 风中女子震八将 宽阔大道上,战马狂奔,为首的八人更是雄姿尽显,雍州八将,威震河西。 一万轻骑快马加鞭,追上负重两百万石粮食的车队是轻而易举,正在往项州边境赶路的徐天亮突然觉得地面抖动,如同山崩。 一旁的李清泉勒马停身,稍稍扭头,皱眉说道,“后面有人追来了,不少于万人铁骑。” “什么?”徐天亮稍显不知所措,看着眼前的粮食,再想起周伯槿的话,也大概猜出来什么,“周大人这是瞒着刘州牧把粮食给咱们送了出来啊,这可真是难为他了。” 要知道,周伯槿还是带病之身。 “你带着车队继续赶路,我留在这里拦住他们。”李清泉云淡风轻的说道,毫不在意即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万雍州轻骑。 “这不行,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徐天亮想都没想的就拒绝了李清泉的提议。 李清泉依旧淡定,“只要我想走,没人拦得住,你若还当我是你妻子,你就赶紧走,越快越好。” 徐天亮怔在原地,李清泉有多厉害,这点不用她说身为丈夫的徐天亮都知道,看到妻子如此坚决,徐天亮纵使在不忍心也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清泉,早点回来,回来后,我给你读书听,就读农家典籍。” “好。”李清泉原本皱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语气平淡的她静静的点了点头。 徐天亮带着粮队先行一步,朝着边境走去。 而道路中央,一红袍女子黑布遮目,长发扎起,左手握剑的她神色冷淡的立在官道中央,整个人既像是从地府来的鬼面罗刹,阴森可怕;又像是纵横沙场的女将军,英姿飒爽;长风渐起,吹的李清泉长发拂面,罗裙摆动。 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提起打仗都应该是男子战沙场,妇孺待君归的凄美画面;然而这次,李清泉却要告诉他们,女子也能顶起半边天。 战马嘶鸣,烟尘滚滚,当张远,高陷等人马不停蹄的追到一半时,突然发现官道上站着一个红衣女子,女子黑布遮目,一动不动。 身为武者,张远自然知道敢拦一万轻骑的人必然不是池中之物。 这个时候,一个不怕死的夹紧马腹朝前走去,直接大喊道,“前方何人,胆敢拦路。。。” 还不等他自报家门,一阵阴风出来,张远等人直觉一道扑面杀机袭来,可眨眼的瞬间,那个说话的将士直接尸首分离,跌下马来。 这一刻,张远等八人再也不淡定了,身为八将之一的郝顺勒紧缰绳,皱眉说道,“此女子实力不俗,我等应当小心。” 同为八将,身边提枪的瘦弱男子名为宋续,宋续握紧手中长枪,喃喃道,“她手里的那把剑,你们仔细看,若是我没猜错,应是乌羽剑。” “乌羽剑,那她岂不是那个女魔头。。”在一旁的持刀男子轻声说道,男子名为文牲,八将中唯一的提刀将。 张远还算淡定,勒马向前,大声喊道,“姑娘,我等是雍州将士,今日出城是为要事,还望姑娘能稍稍移步,官府办事,若是冒犯了姑娘就不好了。” 张远已经搬出雍州府衙了,本以为李清泉会起身离去,却不曾想眼前的女子依旧一句话也不说,动也不动。 郝顺眉头紧皱,“看来她是故意在这里拦着我们了,哥几个,碰到刺头了。” 此时一年轻的将军走了出来,他也是八将中年纪最小的,名为曹霸,体型壮硕不弱于高陷的他拿着一杆镔铁枪就走了出来,“我曹霸本不想对女人动手,可既然有人不知好歹,那也就别怪我辣手摧花了。” 说罢,曹霸直接拍马向前,身旁的宋续是想拦都没拦住啊,“曹霸,回来。” “吃我一枪。”曹霸大声嘶吼,挥枪而起,长枪滚动如惊雷,一枪挥出,卷起无数风沙。 然而李清泉就是在那里如同菩萨诵经那般一动不动,而曹霸手中那势若风雷的一枪在李清泉面前不到一尺的地方停了下来,不管他如何使劲,就是不得寸进。 这一幕可直接让曹霸愣住了,以他半步神魄的实力,这一枪的威力虽然不及神魄高手,但也算是半步神魄的巅峰之力,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挡住了? 草霸身后的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出了不可思议,当即大吼道,“我来助你。” “我也来!” 开口的乃是八将中的魏宪和侯成廉,两人同时举枪而出,从左右两面冲向李清泉。 李清泉稍稍皱起眉头,但仍是不动如山,两人同时冲出,算上曹霸,三把长枪就这么僵在半空,进不得,退不得,真气纵横,可就是破不了李清泉面前这层看不见的真气护罩。 只见李清泉稍稍抬手,玉指青葱,其上真气弥漫,用力一甩,那三人就像是秋日落叶一般被甩飞了出去,直接从马上跌落下来,在地上划出一道数十米的沟壑。 “好可怕的实力。”曹霸摸着酸痛的胸口,擦着嘴角的血渍,沉声说道。 这才只是李清泉的一招,但就这一招便让三人看到了他们实力之间的差距。 旁边的侯成廉还有些不服气,举枪看着李清泉,整个人身上浮现出一抹阴翳之气,眼神中更是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我就不信了,我还对付不了一个女人。” 说罢侯成廉便不服输的再度冲了上去,依旧是长枪刺出,这次的气势要比刚才还要猛烈,势若蛟龙,李清泉抬起未握剑的右手,食指中指并拢,虽是双指并拢,但此时作为对手的侯成廉看到的却不是双指,而是一把无双利剑。 以指化剑,剑气纵横,凌厉霸道的剑气瞬间迎上了不服输的侯成廉,将这个看不起女子的将军再度逼退。 一声声闷响过后,侯成廉胸前的锁子甲已然被削的粉碎,而地面之上的剑痕足有一尺深。 恐怖如斯,侯成廉脑海中满是这四个字,这个时候的他虽然不服气,可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也只能憋着,忍着。 可别忘了,他李清泉能拿出手的不仅只有浩瀚如海的真气,还有凌厉无敌的剑气。 波澜不惊的李清泉稍稍抬头,顷刻间头顶乌云密布,惊雷滚滚,如同老龙盘旋,怒吼不断;地面之上飞沙走石,四周密林被吹的哗哗作响,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上万轻骑开始躁动起来,好在这个时候的张远还算淡定,直接下令,“稳住阵型,不要乱。” 马上的李清泉腾空而起,体内气机流转如同江河入海,浩瀚奔腾;整个人悬于半空,长裙迎风,头顶惊雷,脚踩黄沙,不管是周身气势还是真气已达顶峰,真就应了那句话,可搬山填海,可碎石破天。 乌云蔽日,天地无光,方圆十里范围内飞沙走石,鸟兽啼鸣,这一幕,真的如同地狱来临一般。 红衣菩萨风中立,铁骑男儿难上前。 如此一幕实在叫人拍手叫绝,若是宁延在场,肯定要咂舌赞叹一番,看着眼前的李清泉,张远双拳紧握,如此一个霸道的女子倒真是世间罕见。 风中红衣,带血的鬼魅,这是曹霸对李清泉的评价。 而这还是建立在乌羽剑尚未出鞘的前提下,若是乌羽出鞘,那不敢相信李清泉会是何等气势。 那就应该是魔头再现了吧! 气若长河,张远看着悬空而起的李清泉,不由得感慨道,“此女实力足有神魄,甚至远超寻常神魄高手,别说我们八人,就算是在搭上一万骑兵都不够她杀的。” “没想到连名噪一时的江南魔头都归顺了宁延,这宁延还真是有些东西啊。”高陷若有所思的说道。 “哎!咱们也别自讨没趣了,走吧,这两百万粮食,大人是追不回来了。”张远无奈叹气。 就像他说的,今天就是把他们全部搭进去都不是李清泉的对手,而李清泉迟迟没有对他们下手也是不想撕破脸皮,毕竟他们身后是整个雍州,与其在这里干耗着自讨没趣,还不如趁早退去。 张远冲着李清泉拱了拱手,算是认可了她的实力,“姑娘,多有得罪。” 说罢,直接下令道,“撤!” 而自始至终,李清泉连一个字都没有说,以周身真气牵引天地异象,威逼一万骑兵,李清泉此举无异于在刘岱脸上狠狠的抽了一巴掌;这只是今天的李清泉,若是碰到之前的李清泉,就刚刚的侯成廉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看到张远带人撤走后,李清泉如释重负,转身去追徐天亮的车队。 而刚走没多久,李清泉就停下了,因为她感受到了徐天亮的气息,而就在她前面不到百米的距离,徐天亮只身一人正等着她。 就像她执意要陪着他出来一样,徐天亮也在这里等了她很久。 看着面前的妻子,徐天亮欣慰的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角就红了,“清泉,咱们回家。” “好!” 第605章 新来的定州主簿 当刘岱和吕奢火急火燎的赶到粮库的时候,刘春儿并未回去,而是依旧淡定的坐在库房旁的石椅上,一脸释然。 此时的刘岱气的牙痒痒,越过刘春儿径直跑进库房,看着粮库内瞬间消失了一大半的粮食,整个人怒不可遏的冲到刘春儿身边,一巴掌扇在了刘春儿的脸上,从小到大,他这个做哥哥的从来没有动过自家妹妹一根手指头;但这次,刘春儿是真的做的太过分了。 被大哥扇了一巴掌,刘春儿毫无怨言,甚至连哭闹都没有,似乎是早已猜到了会有如此一幕。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害死雍州的。”刘岱怒声呵斥道。 刘春儿咬着嘴唇看向刘岱,“大哥,我只知道这是伯槿最后的心愿了,我不能看着他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说罢,就把原本交给吕奢的玉牌拿出来,放在了石桌上。 看到这个玉牌,刘岱也愣住了,此时的刘岱整个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冷哼一声,“周伯槿啊周伯槿,这就是你的大道吗?” 事已至此的刘岱坐在刘春儿对面,不住的摇头,事已至此,他总不能将自己妹妹捉拿下狱吧! 半个时辰后,张远传来消息,两百万石粮食没了! 刘岱气的差点吐血,与宁延的第二次博弈,他又输了个体无完肤。 。。。 定州,苍同城。 徐天亮将两百万石粮食带出肃山城的第一时间,飞鸿就给宁延传来的消息,在得知是周伯槿夫妇从中帮忙后,宁延也是暗叹一声,当年他们宁家对周伯槿的那点恩情,周伯槿不仅还完了,甚至到现在他们宁家还更亏欠周伯槿一些。 与此同时,朔州那边的粮食也已经在路上了,镇西关前线军粮吃紧,宁延第一时间给大哥宁鹤送去密信,让他迅速派人来边境接取粮食。 而就在徐天亮前往两州借粮的时候,朝廷新任命的定州主簿顾毓棠星夜兼程,也即将抵达定州。 一路上的顾毓棠都在给自己打气,他从小在中州长大,出生书香门第,从小就才学过人,不然也不会去往国子监,更不会被冠以国子监三贤之名;在即将步入定州时,这个年轻的主簿不停的告诉自己,一路上若是碰到一些穷困潦倒的穷苦百姓,一定不能动怒生气;碰到那些颠沛流离吃不起饭的难民流民,一定不能恼火退却;看到定州破败不堪的村庄城镇时,一定不能心生怯意,你顾毓棠来这里就是为了让定州百姓摆脱宁延的魔爪,让大家过上好日子,你一定不能未战先怯,一定不能! 年轻主簿看着面前方圆十里都不见百姓的荒芜之地,愈看眼神愈发坚定,轻声勒马,顾毓棠正式进入定州。 从定,朔边境进入定州,本以为定州会是一眼望不到的荒芜,残破不堪,可当这个年轻主簿的越靠近苍同城越察觉自己目之所及的画面和自己想象中的有些出入。 城外一眼望去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良田万顷,村镇林立,炊烟袅袅,这哪里有一点残破不堪的迹象!对了,这一定是那个狡猾的宁延做出来迷惑众人的假象,这里的百姓一定是被他蒙蔽了,一定如此! 想到这里的顾毓棠竟是没由来的生出一股怒火,随即快马加鞭朝着苍同城走去,此刻意气风发的顾毓棠早已迫不及待的想要揭发宁延虚伪的一面了。 定州州府内,宁延靠在椅子上,粮食一事刚刚解决,飞鸿来信,徐天亮将粮食交到了红纸营上将军李风荷手中,朔州粮食也已经到位,托刘家商会买的粮食也已经在路上了,彻底解决了粮食一事的宁延心情大好,手里攥着一根狼毫笔在空中大赚,滴落的墨汁溅了一桌。 没有徐天亮在,宁延感觉耳边都消停了不少,正在这时,聂红衣快步走进来,拱手道,“公子,城外来了个书生,自称是朝廷派来的主簿,您看。。” “一个小小的主簿而已,怎么?还想让本少爷亲自迎接啊?想得美。”宁延不以为意的说道。 “不是,这个主簿他并没有来府衙,而是去了闹市。”聂红衣摇头说道。 “嗯?”这倒是让宁延有些意外了,“一个小小的主簿刚来第一天不到府衙点卯去闹市干什么?吃喝玩乐?” “这也不是。。”聂红衣看了看宁延,无奈道,“他去给您定罪去了!” “啊!” 这宁延也是愣住了,这刚来就给自己定罪,还是自家的主簿?这朝廷莫不是派了个傻子过来?徐小子啊徐小子,你的钱袋子怕是保不住了! 进入苍同城后,看到苍同城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过往百姓人山人海后,顾毓棠也是有些惊讶,而且细细一看,这些店铺不仅有定州当地售卖兽皮,草药的;还有售卖江南丝绸;扬苏茶叶的,甚至还有售卖川蜀锦缎的,如此繁茂的商业市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鱼肉百姓的昏官能经营出来的。 翻身下马的顾毓棠走在街头,拉过一个年迈老翁,拱手问道,“老先生,冒昧叨饶,这苍同城内平日里也是如此繁华吗?” 老翁上下打量了一番顾毓棠,只当他是路过此处的书生,并未多想,听到有人夸赞苍同城,老翁当即喜笑颜开,忍不住大笑道,“年轻人,一看你就见识少了,这哪里还算繁华啊,等到过中元节,春节的时候,你再来看看,那时可要比现在还要热闹百倍,哈哈哈。” 这回答倒是让顾毓棠有些没想到,“等等,老先生,您是说比这还繁华,您莫不是见我初来乍到,那我寻开心吧!” “哎!年轻人这说的哪里话,老头子我一把年纪了,骗你干什么。”老翁一听,当即不乐意了,耐心说道,“我们定州虽然前些年被那些该死的蛮子祸害了一番,但是常言道福祸相依,北蛮走后,我们定州来了个州牧,这个州牧可了不得,和之前那些走过场祸害百姓的贪官不一样,我们州牧对定州,对百姓那是真的没话说。” 提到这里,老人脸上满是得意和自豪,“年轻人,你可知道项州宁家?” “有所耳闻。”顾毓棠摸着鼻子说道。 “我们州牧就是宁家的小公子,这州牧刚一来就带兵去了天师府,要知道之前那些州牧谁敢得罪天师府啊,嘿!这宁家小公子就敢,就问,一般人谁有这么胆气啊?”老翁越说越起劲继续说道,“还有还有,你看看老头子我,一把年纪了还能悠闲的在街上买些黄酒,要是在几年前根本不敢想,这宁州牧刚一来就免了我们这些清苦人家的赋税,这些年老天爷不赏脸,天气干旱,宁州牧又是减税又是免税的,你说,碰到这样的州牧是不是没话说!” 顾毓棠尴尬一笑,“老先生,要是按您说的,这宁州牧确实是个好州牧啊,可是有没有可能,他是故意骗您的呢?他会不会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呢?” 老翁一听这话当即就不高兴了,直接冷着脸说道,“年轻人,你这话老头子我可就不爱听了,在我们苍同城,谁不说一句宁州牧的好,我是看你初来乍到不与你计较,你这要是还敢说这样的话,可别怪老头子我不客气。” “老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不也是在问您吗?您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不公,可以跟我说说。”顾毓棠继续不死心的问道。 老翁神情不悦的看着顾毓棠,“老头子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买上一小坛黄酒,能有什么委屈啊,倒是你这个年轻人,说的话也太不中听了,老头子我好不容易过几天舒坦日子,怎么在你口中就像是被人刀架脖子上了一样,真是搞不懂。” “不是,老先生我不是说您的不是,我只是想知道定州的真实情况。”顾毓棠越说老翁越不喜欢听。 “这还不真实啊,难道你觉得我们定州就非得破破烂烂的才行?难道非得看到我们这些老百姓家破人亡才安心?” “我不是。。” “哎,你这年轻人,太不会说话了,老头子走了,不和你多说。” 说罢,老翁就捧着黄酒坛头也不回的走开了,一旁的顾毓棠接连喊了几声都没喊住。 你以为顾毓棠会就此改变对宁延的看法吗?当然不会,读书人与生俱来的特点便是执着,难听点就是固执。 听到老翁的话后,顾毓棠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对宁延的偏见,而是宁延的手段,他认为宁延做这些都是掩人耳目,目的就是为了蒙蔽百姓,不让他们发现自己鱼肉百姓,祸害百姓的一面,这苍同城的繁华也都是宁延为了粉饰自己罪行所做的障眼法,说不定连这些摆摊的都是他宁延的人。 想到这里的顾毓棠更是怒火中烧,心中暗下决心,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揭穿宁延这种奸诈小人的虚伪面纱,让他露出真面目。 第606章 宁延面见顾毓棠 定州要想摆脱贫穷落后的面貌就得依托商业,而刘家商会靠着当年送宁延去北蛮的这段香火情顺理成章的成为官府发展定州的一个依托;而刘家商会有着定州府衙在背后撑腰,这些年生意也是越做越大,不仅肥了自己的钱袋子,还给官府多赚了不少税银。 其中江南的丝绸生意毫无疑问是最好的,而刘家商会也知道官府重视民生,所以即便丝绸卖的再好也没有乱涨价,这倒是让宁延不免高看了刘家一分。 这天,刘家商会刚到了一批上好丝绸,刚准备拿出来卖,突然听到街头传来一阵敲锣声,原本准备抢购丝绸的百姓一听到敲锣声,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就连丝绸店老板都好奇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的闹市街头,顺着锣声响起的方向看去,一个穿着得体,体态不凡的儒雅书生正站在一椅子上,手持金锣,不停的敲打着;街上百姓听到锣声后都不明所以的围了过来,不知道这个年轻的书生在搞什么鬼。 看到四周百姓围聚的差不多了,年轻的书生先是冲着百姓拱手行礼,随后大声喊道,“定州的父老乡亲,苍同城的百姓们,我想大家都好奇我是谁?我来这里所为何事?又是为何当街敲锣?诸位,今日来此,既是机缘交汇,又是命运使然。。” “你来我们定州干什么啊?”很快就有百姓好奇的问了出来。 唇红齿白的笑面书生顾毓棠轻声一笑,随后说道,“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帮助大家脱离苦海。” “啊?”顾毓棠的话直接把下面的百姓给说蒙了?脱离苦海?谁要脱离苦海啊?苦海又在哪啊? 看着百姓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的样子,顾毓棠还以为是自己的话引起大家的共鸣了,当即就有了底气,继续说道,“我知道大家此刻的心情都是激动高兴的,我也知道大家被宁延这个狗官剥削迫害的很惨,我也知道你们一直有一颗赤诚于大奉的忠心,怎奈被迫生活于宁延的魔爪下,对于你们,天子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为此,特派我来定州解救大家,今日我来这里,就是为大家做主的,帮助大家的;从今天起,你们的苦日子就到头了,再也不用忍气吞声,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有我在,我保证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 “哈哈哈。。。”顾毓棠本以为自己会得到阵阵掌声,没想到话音刚落的他收到的却是一声声嗤笑。 顾毓棠不死心,继续说道,“宁延此子,蛮横纨绔,目无国法,欺压忠良,骄横狂孛,乃大奉第一奸臣,恶臣,此等恶人,当人人得而诛之。” 下面百姓纷纷议论开来,看到自己所言有所成效,顾毓棠继续说道,“宁延之罪,有其三;其一,目无国法,不尊天子,天子乃君父,不敬天子就是不敬仁父,乃大不孝,大不忠,宁延自担任定州牧以来,不敬天子,岁初不朝,岁末不拜;此等不忠不孝之人,虽活于人世也不过行尸走肉,河底淤泥尔。” “其二,滥用私刑,残害同僚;对朝廷忠志之臣严刑拷打,百般折磨,此等无法无天之徒,今日敢滥刑与百官,明日就敢残害与百姓,此等蛇蝎之人,安可担任州牧一职。” “其三,私募兵马,意图不轨;不管是天子还是兵部,时至今日都没有收到宁延关于定州军的奏章,兵部也没有任何一部关于定州可建超过五万人规模大军的文书,而宁延却一意孤行,在定州强行筹建定州军,筹军之意何为也?哼!怕不是狼子野心,图谋不轨;试问,此等贼子,岂有不灭之理。” 顾毓棠洋洋洒洒的列举了宁延的三大罪状,听的下面的百姓晕晕乎乎,不明所以,一旁看热闹的丝绸店老板气的是牙痒痒,这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在这里大言不惭,净说些污蔑宁州牧的话,怕不是故意来败坏宁州牧名声的。 “啪!”就这这时,一个臭鸡蛋不偏不倚的丢在了顾毓棠头上,臭腥味扑面而来,顾毓棠黑着脸擦掉脸色的蛋液,大声说道,“宁延,我知道你在听,有本事你就真刀真枪的来!玩这些下三滥算什么本事,我顾毓棠乃中州顾氏出身,名门之后,今日我若怕你了,我就不叫顾毓棠。” 顾毓棠话音未落,旁边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妪走了出来,老妪黑着脸说道,“这鸡蛋是老婆子我扔的,不要抹黑我们宁州牧,你说你一个如此白净的书生,这心底怎么就这么黑暗呢?要不是老婆子我生在定州,就差点信你的话了,想污蔑我们宁州牧,门都没有。” “对,就是,这哪里来的后生,这要是我家小子,早给他腿打断了。” “在我们定州骂我们宁州牧,你还真是有本事,这我要是年轻二十岁,早冲上揍得你满地找牙了。” “边吃饭边砸锅,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老子见多了,我们定州不需要你这种伪君子,滚出定州!” “就是,滚出我们定州!” 。。。 百姓的声讨浪潮一浪高过一浪,什么臭鸡蛋,烂菜叶全都往顾毓棠身上招呼,这出身富贵的顾毓棠什么时候经过这种事,一边挡一边说道,“我是来帮你们的,你们。。。你们不要不识好人心。” 此时顾毓棠对面的酒楼二楼雅间内,宁延正站在窗边欣赏着这滑稽的一幕,旁边站着的聂红衣气的双拳紧握,“这就是那个新来的主簿,和徐都督差的也太多了,这种大言不惭的狗东西,被打死最好。” “刚从国子监出来,血气方刚很正常,当年我在殷都的时候比他还狂。”宁延在旁轻声笑道,就好像没听到刚刚顾毓棠的那番话一样。 聂红衣看着宁延,意外的说道,“公子你就一点也不生气啊?” “生什么气啊,人家说的也没错啊,在定州做了两年州牧,我可曾去过殷都面圣?那周覆不也是我打的?黄年昔被拒之城外也是我的主意,至于定州军就不用说了,这小子还是准备的挺充足的,就是这骂人的话不太行,太书生气了。”宁延环臂在胸,咂舌说道。 聂红衣也是被宁延逗笑了,都这个时候了,宁延还有功夫说笑话。 “去把那小子救出来吧,毕竟是国子监的书生,细皮嫩肉的,经不起折腾。”宁延轻声说道,说完就转身离去。 聂红衣拱手应下,片刻后,定州府衙的衙役走了过来,看到衙役来了,那些百姓才停手,原本风度翩翩,俊逸无双的书生公子一瞬间变成了闹事街头的乞丐,此时的顾毓棠衣服是又脏又乱,头发上全是烂菜叶,臭鸡蛋,又丑又难闻,顾毓棠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样子竟是他与宁延第一次与宁呀见面时的样子。 衙役搀扶起被砸的脑袋发懵的顾毓棠,百姓散去后,聂红衣来到顾毓棠身边,虽然身上闻到难闻,但不得不否认,这小子确实是有几分姿色,面骨里甚至有些妩媚之气,若是换上女装,怕是比她更像个女子。 苍同城,定州府衙。 宁延靠在软榻上,将腿搭在案几上,片刻后,聂红衣便带着顾毓棠走了进来,此时的顾毓棠头脑稍稍清醒一些,直接被丢在大堂之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那个阶下囚呢。 宁延忍不住说道,“这怎么说都是咱们定州的主簿,这么对待人家算怎么回事嘛。” 聂红衣拱了拱手,没有说什么,转身退去。 此时的顾毓棠狼狈起身,看到眼前侧卧在软榻上,不穿官服,不重礼节的男子后,深呼吸一口气,似乎是想让眼前的男子看到自己身上的铮铮骨气,冲着宁延大喊道,“你便是定州牧宁延?” 此时的大堂内只有宁延与顾毓棠两人,宁延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轻书生,收起翘在案几上的二郎腿,起身点了点头,“是,怎么称呼啊?” “中州顾氏,顾毓棠,定州府衙主簿。”顾毓棠趾高气扬的说道。 宁延平静说道,“你这名字不错。” 顾毓棠没有搭话,宁延继续扯着嘴角说道,“名字是可以,但人不怎么样。” 顾毓棠直接瞪着眼睛看向宁延,宁延单手托腮,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着顾毓棠,另外一只手则敲打着膝盖。 顾毓棠收回视线,虽然心中不悦,但还是强忍淡定,“我乃名门之后,诗书礼仪样样精通,四书五经无一不晓,圣人之语烂熟于心,忠孝仁义不曾丢弃,你一个鱼肉百姓的纨绔狗官有何资格在这里对我评头论足。” “啧啧!”宁延咂吧着嘴摇了摇头,“就你最后的那句话,我能让你死一万次信不?” “死又何妨,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我既然敢来定州,就不怕死。”顾毓棠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出来。 看着顾毓棠气的胸膛上下起伏,宁延低头一笑,“你们这些读书人有一点我倒是挺佩服的,一个个这嘴都挺硬的。” 顾毓棠抿嘴看向宁延,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宁延见面,看着眼前这个大不了自己几岁的年轻州牧面色冷清的靠在软榻上,他还有些好奇,好奇这个年轻州牧会怎么对自己,真的会杀了自己?自己刚刚如此羞辱他,他会不会一气之下把自己五马分尸暴尸街头啊!亦或者像民间传言那般,把自己关入水牢,日日折磨,等折磨到精神失常,生不如死后丢在街头,被野狗啃食。。。 越想越害怕的顾毓棠忍不住抿起嘴唇咽下一口唾沫。 第607章 徐天亮重回定州 想着来定州一展抱负,名留青史的顾毓棠刚一来就就得罪了州牧宁延,就在他想着宁延要怎么折磨自己的时候,宁延却只是云淡风轻的说了句,“不管你来定州的目的是什么,总之能来定州,本少爷还是很欢迎的。” 这是不杀自己了?顾毓棠再度抬头看向宁延,依旧是一副清流世子不与奸邪同流合污的表情,“就算你不杀我,也掩盖不了你鱼肉百姓,为祸定州的事实。” “事实?”这两字直接将宁延逗笑了,“你知道这两字怎么写吗?你连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事情都不认为是事实,现在又给本少爷说起了事实,啧啧,就这还嫌本少爷说你人不怎么样,你自己说说,你是不是不怎么样。” 顾毓棠直接反驳道,“那不一样,这些都是你为了迷惑定州百姓所做的障眼法,算不得事实。” “真是有意思,亏你还能说出这种话。”宁延轻声冷笑,起身说道,“顾大公子,你是朝廷派来我定州的主簿,而我则是定州牧,你口口声声说你饱读圣人诗书,难道圣人就让你一个主簿在面对州牧的时候口无遮拦,不敬不拜吗?我宁延这辈子最瞧不起的就是你们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嘴上说的是谦逊有礼,可做的却是骄横跋扈之事,怎么?以为数落我几句,彰显出一个铮铮铁骨的样子就能在定州立住脚了?就能让百姓接受你了?告诉你,别傻了,百姓可不在乎你那大道理,他们在乎的只是能不能吃饱饭,我宁延能让他们吃饱饭,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试问你能吗?天天听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圣人语能填饱肚子吗?” 顾毓棠漠然沉思。 宁延继续说道,“你若真的想为百姓做点事,那就沉下心来好好看看定州,看看那绵延百里的黄沙上埋葬着多少为国捐躯的将士,看看那边境雄关的城墙上有多少箭创枪痕,在看看我们定州的百姓到底如何。” 顾毓棠坦诚道,“我自然会看。” 宁延啧啧道,“那希望你在看完后还能说出之前的那些话。” 顾毓棠赌气似的默不作声。 “从今天起,你我也算是同堂公事了,在这之前,我有些规矩要告诉你,第一,政是政,军是军,关于定州军的事本少爷亲自负责,无须你多操心;第二,定州府衙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有什么事直说就行,不管是给我还是给徐天亮,都一样。”宁延边伸懒腰边说道。 “你就不怕我留在这里,处处与你作对?” “本少爷还真不怕,你若是敢和我作对,我就把你丢到城外荒郊野岭的山上,像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年轻书生,可是土匪窝里的香饽饽啊。。”宁延看着顾毓棠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别说,这还真把顾毓棠吓到了,顾毓棠猛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行了,下去休息吧,住处早就安排好了,过几天和我去接个人,就当你来定州的第一份公差。”宁延往外走去,边走边说道。 顾毓棠愣了愣,忍不住问道,“接谁啊?” “你的顶头上司。。” 。。。 四百万石粮食尽数送到了项州,徐天亮也算是不虚此行,两个月来,徐天亮奔走于雍,朔二州,连月的奔波劳累让这个年轻的都督倍显沧桑,但这种沧桑感出现在少年脸上,也让他看上去成熟了不少。 苍同城外十里之地,徐天亮和妻子李清泉骑在马上,望着眼前白马上的就锦衣州牧,悠然一笑,这一阵笑意,有种如释重负的洒脱。 宁延勒马前行,徐天亮冲着宁延拱了拱手,“公子,徐天亮回来了。” 李清泉只是冲着宁延微微颔首,站在宁延身后不远处的顾毓棠看着眼前的一幕,尤其是在看到能让宁延出城十里相迎的居然是个和自己一样的书生后,当即有些诧异,这宁延不是对读书人很有意见吗?这是怎么回事? 宁延看着徐天亮,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若不是飞鸿告诉我,本少爷还不知道你徐小子的办法居然是南下借粮,你这办法实在太冒险了,好在是平安无事,若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没法和钱大人交代。” 徐天亮轻声一笑,看了看边上的妻子,“有清泉在,不会出什么事的。” “路上辛苦了!”宁延神情很是认真,认真到让徐天亮也有些意外。 说话间,宁延转身看了看身后穿着一袭米白色儒袍的年轻书生,眯眼说道,“看到我身后那小子了没?那就是朝廷派来的主簿。” 徐天亮探出脑袋看了一眼顾毓棠,问道,“底子干净吗?” “是个愣头青。”宁延轻声呢喃,“得好好调教调教。” 边上的李清泉听着宁延的话,不免皱起了眉头。 徐天亮哈哈一笑,“看来你已经接受这个主簿了。” “哎!先别急着下结论,你我之间还是赌约的。”宁延打断徐天亮的话,徐天亮无奈一笑。 两人并肩而走,来到顾毓棠身边,看着面前同为国子监出身的大都督,顾毓棠很是客气的执袖行礼,“定州主簿顾毓棠见过大都督。” “顾主簿请起,日后同在定州为官,当互相照顾才是。”不愧是国子监出身的学子,待人之礼可要比宁延要得体的多。 “徐都督客气了。”顾毓棠拱手躬身。 徐天亮重回殷都,宁延自是高兴,同时高兴的还是顾毓棠的到来,有顾毓棠在旁相助,徐天亮的压力会少很多,而他也能将自己的全部重心放在定州军事上。 宁延相信,不久之后的定州将会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 。。。 就在镇西关恶战来临,定州徐天亮南下筹粮的同时,远在中原的象,荆两州边境也同样经历了一场大战。 荆,象二州边境。 清晨时分,天气阴沉,日光未出,天气灰蒙蒙的,从荆州前往象州的林间小道上,尘土飞扬。 一架马车正在小道上疾驰,马车身边一只青面獠牙的青夔紧随其后。 马车上的董太后死死抱着怀中的小王爷,在马车身后,一众黑衣人正在林间腾挪,直逼马车而来,驾车的年轻宦官眉头紧皱,很快两个黑衣人就冲到了马车面前,只见两人直接拔出腰间钢刀,举过头顶,径直朝着驾车的长生砍去。 一声狂躁兽吼声突然响起,那两个黑羽人还不等手中钢刀砍下去就被一只如同蟒蛇蛟龙一般的青夔尾巴甩飞了出去。 解决了麻烦的青夔发出得意的吼声。 可是还不等长生松一口气,一把威力十足的箭矢就朝着马车射了过来,一股杀意来袭,长生赶紧勒马调转方向,这本来是冲着马车内的一箭因为长生这一急刹直接从马车车轱辘中穿了过去。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那支被灌输了真气的箭矢直接将马车轱辘绞了个粉碎,马车瞬间侧翻,撞在了一旁足有成人环臂粗细的树上。 马车侧翻,青夔怒吼一声,当即挡在马车面前,凶神恶煞的看着从四面八方围上来的黑羽人。 黑衣人身后,杨修客提刀在手,目光阴冷的朝着侧翻的马车走去,边走边喊道,“除了太后和小王爷外,其他人格杀勿论。” 杨修客话音刚落,四周的黑衣人就冲了上去,此时的长生根本顾不上马车内的太后和小王爷,直接挺身而出,与元宝一起迎战黑衣人。 头发糟乱,手臂被划出血痕的陆雪泥从马车中艰难起身,出来后的她看着四周乱作一团的狼藉模样和正在与黑羽人搏斗的长生元宝,整个人脑子都是乱哄哄的。 就在这时,一把大刀径直朝着陆雪泥脖颈砍去,元宝眼疾手快,直接一声怒吼,闪身来到陆雪泥身边,一巴掌将那个准备偷袭陆雪泥的黑羽人扇飞,那个黑衣人直接被一巴掌拍碎了胸骨,碎裂的骨头刺入心脏,直接当场暴毙。 回过神来的陆雪泥,也顾不上手臂的伤口,赶紧冲着马车内喊道,“太后,文姑娘,快,你们快出来,这里很危险!” 被撞的头脑发懵的文昭旻缓缓醒来,听着外面陆雪泥的大喊,直觉脑袋一阵剧痛,但看到一旁的太后和怀里的小王爷还在昏迷不醒,便直接来到太后身边,赶紧将太后叫醒,“太后,太后,小王爷,小王爷,你们快醒醒,快醒醒。” 董太后靠在门扉的后脑上一片血渍,不过好在是伤势不重,很快就醒了过来。 醒来后董太后后脑勺火辣辣的痛,“昭旻。。” “太后,我在呢!您没事就太好了,这里危险,咱们赶紧走。”文昭旻直接抱起董太后怀中的小王爷,催促着董太后顺着车窗往外爬。 马车外有青夔保护,那些黑衣人一时半会还碰不到马车。 将小王爷送出去后,文昭旻背起古琴,正要扶起董太后往外走,谁知道董太后连站都站不稳,差点摔下去,这个时候文昭旻才发现董太后的脚踝又红又肿,小腿还不断往下淌血;很显然在刚刚马车撞树的时候,董太后伤得不轻。 “太后,你的脚。。”文昭旻红着眼睛心疼的喊了出来。 董太后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一阵无奈,眼含热泪的她看向文昭旻摇了摇头,“看来今天我是走不了了。” 第608章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象州南部与荆州接壤的密林中,一个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宦官正在拼命的拦着四周提刀想要对董太后和小王爷动手的黑衣人。 倒在一边的马车旁,一阵怒吼声响起,元宝竭力的阻止着那些想要冲上来的黑衣人,抱着小王爷的陆雪妮站在马车边上看着还在马车内的董太后心急如焚;此时旁边的杨修客看到董太后被困于马车内,直接拎起手中的“临渊”宝刀直冲董太后而去。 “不要!”一旁与黑衣人激战的长生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董太后这边的情况,看到杨修客提刀而出的瞬间,整个人身上罡风涌动,瞬间闪身来到杨修客面前,拿起手中从黑衣人手中抢过来的钢刀,朝着杨修客怒劈而去。 “轰!”轰鸣声响起,实力比之杨修客要稍逊一筹的长生被瞬间震退,直接跌落在地,只得钢刀插地稳住身形,真气碰撞后的长生胸口火辣辣的痛。 长生怒火中烧,他恨自己不是大奉顶尖武者,若是他有吕涭前辈那种实力,这杨修客岂敢如此欺辱太后,如此咄咄逼人。 深呼吸一口气,长生吐出一口浊气,拔出插在地上的钢刀,怒吼一声,再度腾身而起,义无反顾的冲向杨修客,他要为太后争取时间,哪怕一瞬间。 “太后,您小心点。。”在文昭旻的不断努力下,疼的脸色发白,眼泪直流的董太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是从马车中爬了出来。 “母后,母后。。”小王爷直接冲到董太后怀中,眼泪流个不停。 “元宝,走!”看到董太后走了出来,陆雪妮赶紧大喊一声元宝,元宝一巴掌拍飞面前的黑衣人,随后俯身来到陆雪妮身边,陆雪妮赶紧让董太后和小王爷骑到元宝后背上。 “太后,你腿脚不便,你和小王爷先走。”陆雪妮将董太后扶到元宝背上,随后轻轻摸着元宝的额头,眼含热泪,“元宝,带着太后和王爷走,一定要保护好他们,快。” 元宝轻声嘶吼一声,很不愿意丢下陆雪妮自己在这里,陆雪妮挤出一丝笑意,摇了摇头,“元宝,听话,快走,快走。。” 元宝原地打转,不停的跺着脚,看着四周不断涌出来的黑衣人,陆雪妮不得不假装生气的吼道,“让你走你就走!要是太后和小王爷出了事,我饶不了你!” 这句狠话还真起到了作用,元宝轻声呜咽一声,铜铃般的大眼睛不舍的看了一眼陆雪妮,随后带着董太后和小王爷朝着密林深处跑去,看到太后和小王爷被元宝带走,正在和长生酣战的杨修客怒吼道,“快追那个畜生,快。” 听到杨修客命令后的黑衣人直接朝着密林深处疯狂赶去,一旁的陆雪妮则和文昭旻两个女子紧随其后,也钻入了密林,但是两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根本跑不过黑衣人。 “哎呀!”正在狂奔的陆雪妮闻声回头看去,只见背着古琴的文昭旻不小心被路上的藤曼绊倒,而在他身后,一个黑衣人正持刀而来,看不清脸面的黑衣人直接挥刀砍下,陆雪妮瞪着眼睛喊道,“不要!” “嘭。”钢刀碰撞的声音响起,胸前衣襟一件被鲜血染红的长生直接挡在文昭旻身前,神色刚毅的长生大吼一声,真气爆体而出,一刀砍下,直接将面前的钢刀连同黑衣人一起砍成两半。 温热的鲜血溅在文昭旻脸上,差一点就要命丧当场的文昭旻直接被吓得愣在了原地,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半天没有动静。 陆雪妮赶紧回头扶起文昭旻,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污,声音轻柔,“文姑娘,没事了,现在没事了。” 回过神来的文昭旻抱着陆雪妮嚎啕大哭,一旁的长生不敢懈怠,看着前方因为青夔狂奔而被压倒的树木,抹掉最近的血痕,沉声说道,“杨修客去追太后和小王爷了,青夔打不过杨修客,我得赶紧追上去,你们两个小心点。” “放心吧,我们没事,你快去保护太后和小王爷。”陆雪妮点头说道。 说罢,长生就狂奔而去,而陆雪妮则扶起文昭旻,继续往前走。 此时的密林深处,奔行不知多久的青夔发出阵阵怒吼之声,董太后抱着小王爷高南槿低头躲在青夔背后,一动也不敢动。 此时的黑衣人紧随其后,而摆脱了长生的杨修客没多久就追上了黑衣人,看着面前不断在林间左右腾挪的青夔,眼神中不免露出森寒的杀意,“孽畜,看你往哪跑。” 说罢,杨修客直接提刀而出,一股庞大的真气从半空席卷而过,钢刀瞬间斩下,一刀真气涟漪如同利刃一般撕破空气砍向青夔,青夔怒吼一声,直接一个侧身躲开。 真气刃砍在旁边的参天古树上,巨树瞬间崩塌,青夔恶狠狠的回头看了一眼杨修客,随后便马不停蹄的往丛林深处钻去。 “嘭。”一击不中,杨修客怒火中烧,紧跟其后,接连砍出数十道真气刃,但毫不例外全部都被青夔躲开,可是杨修客依旧不死心,看着青夔后背上的身影,杨修客眼珠子一转,这次他没有在砍向青夔的必经之路,而是换了个目标朝着青夔后背的太后和小王爷砍去。 这一招果然奏效,察觉到背后杀气的青夔刚准备起身躲闪,结果刚一起身就被一道真气直接砍在后腿上,鲜血狂飙,一阵哀嚎声响起,青夔直接跌倒在地,划出一道足有十丈长的沟壑。 董太后和小王爷全部跌落在地,杨修客稳稳落地,青夔倔强的起身,拖着被砍出一道深可见骨伤痕的后腿挡在董太后和小王爷面前,如同大山一般,而在他们身后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前有追兵,后无退路,这次是真的到绝境了。 杨修客提刀往前走去,眼神中是藏不住的狠毒,“好你个畜生,这个时候还要找死,既然你一心找死,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说罢,杨修客直接挥刀而出,长刀在半空划出一个弯月,长刀威力十足,青夔张开血盆大口直接一声怒吼,挺身而出,愣是冲向这足以砍断他钢筋铁骨的刀气,一声闷响,青夔再度被震飞,战场中央满是血渍,而这些血渍没有一滴是杨修客的。 摔倒在董太后和小王爷身边的青夔气息微弱,身上骨甲也被砍的七零八落,皮肤鲜血淋漓,让人不忍直视,为挡那一刀,青夔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但奈何实力差距在此,青夔在不甘心也是无可奈何。 杨修客一步一步朝着董太后逼近,董太后抹掉眼角的泪珠,从头上取下一枚簪子,这是他的丈夫,已故的景文皇帝当年为他打造的,离开柳州的时候,即便再难,她也没有当掉这枚簪子,但是此时此刻,董太后却把枚簪子取了下来。 只见董太后将簪子放在小南槿手中,小王爷的手很小,根本握不住这枚金簪。 知道自己今日劫难难逃的太后红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孩子,热泪盈眶的她眼神中满是不舍和心酸,董太后抹着小南槿的头,柔声说道,“南槿,今天过后,母后可能就不能陪着你了,这枚簪子是你父皇交给母后的,今天母后把他交给你,让他代替母后陪着你,当你想母后的时候,就看看这枚簪子,只要簪子在,母后就在。” 小王爷不懂为什么这些黑衣人要追杀他和母后,但他知道他舍不得母后,不想母后离开,不停摇头的小南槿哭的涕泗横流,“不,母后,你别走,你别走。” “傻孩子,母后也不想走。”董太后直接泪崩,死死的抱着小南槿,但是看着逐渐逼近的杨修客,董太后的眼神中闪出一抹决绝的神色。 看着倒在地上如同待宰羔羊一般的董太后母子,杨修客嘴角轻轻扬起,边走边说道,“太后,您说您这是何苦呢,老老实实跟在下回宫不好吗?非得闹得大家都不高兴。” 董太后没有回头,冷声说道,“我这条命不值钱,你们喜欢拿去便是,可是南槿不行,他是景文皇帝血脉,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 “继承大统?”杨修客的反应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就一个被他追的无路可退的小屁孩还想继承大统,这怕是他这辈子听到最大的笑话了。 “对,一定。。”只见董太后突然将怀中的南槿猛地推向面前的深渊,没错,董太后将小南槿推了下去,小南槿死死盯着母后,看着母后的温柔的面庞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即便被推下悬崖,他手里也死死攥着母后给他的簪子。 “别。。”杨修客还是慢了一步,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董太后已经将高南槿推了下去,而跌倒在旁的元宝大吼一声,使出浑身解数翻了个身,烟尘漫天,杨修客急忙提刀冲入遮天烟尘。 借着这股烟尘,元宝也冲下了悬崖,等到杨修客来到悬崖边的时候,被元宝撞断的古树旁,仅剩下董太后一人。 站在悬崖边上的杨修客气得牙痒痒,一边跺脚一边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下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找不到小王爷,谁也别想活着。” 身后的黑衣人不敢怠慢,齐齐纵身跃下悬崖。 董太后看着杨修客着急的样子,直接笑了出来,自从景文皇帝高远走后,她很久都没有这么痛快的笑过了。 杨修客调转目光看向董太后,看着太后靠在树上肆无忌惮的嘲笑自己,怒火中烧的杨修客直接冲到董太后面前,一把捏住董太后的脖颈,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被捏住喉咙的董太后不停的咳嗽着,发出沙哑的嘶吼,“你杀了我吧!” 杨修客死死盯着董太后,或许是没有想到董太后居然生得如此美艳,居然鬼使神差的将脸贴到了董太后脸旁,深呼吸一口气,这一幕恶心的董太后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想一死了之太便宜你了,我要把你带回殷都,让你生不如死。”说罢杨修客直接一把将董太后摔到一旁,“来人啊,伺候太后回宫。” 浑身是伤的董太后冷哼一声,看着旁边的杨修客,冷笑道,“从我离开殷都的那天起,我就发誓,我这辈子绝不会在回殷都,今天你们任何人也别想带我回去。” 说罢,董太后直接闷头冲向旁边的古树。 “不好,拦住她。”看到董太后要撞树自裁的杨修客瞬间慌神,直接大喊出来,手中真气瞬间冲出。 只可惜,杨修客小瞧了董太后赴死的决心。 一声闷响声在林间响起,杨修客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在他的视线内,董太后如同秋日落叶一般缓缓坠落,她额头上的猩红像极了远处天边的晚霞,红的夺目刺眼。 鲜血顺着董太后额头流下,从董太后含泪的双眼滑过,看着远处悬崖的董太后眼前猛然出现了景文皇帝的身影,他在回头冲自己笑。 这是自己梦里的画面,很快,这个画面也被殷红覆盖 。 董太后很想告诉自己丈夫,南槿被她保护的很好,很好!而她也终于能见到他了。 冲到董太后面前的杨修客眉头紧锁,将手伸到董太后鼻前,在确定了后者已经全无生机后,杨修客气的直咬牙,直接挥刀将四周的巨树拦腰折断,“该死的,怎么说死就死。” 旁边的黑衣人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收回临渊宝刀,看着眼前董太后的尸体,杨修客揉了揉脑袋,沉声道,“把太后尸体带回殷都。” “是。” 正在林间狂奔的长生突然感到身体一阵不舒服,胸口格外难受。 “噗嗤。”一口逆血喷出,长生靠在树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这种感觉好难受,好压抑。 这个时候,一颗眼泪从他眼角滚落。 “不会,一定不会,不会。。。”长生一把抹掉眼角的泪痕,一瘸一拐的朝着前面走去,边走边呢喃,只是没走几步,眼泪又再度滑了下来。 而他脑袋一沉,重重的摔了下去。 第609章 终是故人逝 树木繁茂的密林中,陆雪泥正搀扶着文昭旻顺着被元宝撞倒的树木往前走去。 走着走着,丛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两人急忙躲在一旁的灌木丛中,顺着树丫缝隙朝外看去。 从她们面前走过的赫然是一群抬着担架的黑衣人,简易担架上垂下一条苍白但却染满了血渍的手臂,看到这一幕的陆雪泥直接瞪大眼睛,下意识的捂住自己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担架上的赫然是董太后,同行一路,那沾血的浅黄色罗绸长裙她再熟悉不过;与此同时,旁边的文昭旻也认出了董太后,整个人情绪瞬间崩溃,当即张大嘴巴就要哭出来。 好在是陆雪泥眼疾手快,直接捂住文昭旻的嘴,被捂住嘴巴的文昭旻哭的浑身颤抖,眼泪直流,她不敢相信,平日里落落大方,温柔贤惠的董太后就这么走了;陆雪泥将文昭旻抱在怀中,眼泪直流的她不停的安慰着怀中女子,“没事的,没事的。。。哭出来就好了。” 文昭旻不理解,为什么好人不长命,宁家老爷夫人如此,她错过的杨昭肆是如此,如今连董太后也是如此,是不是每个和她扯上关系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她,要这么对待她身边的人? 两人目送黑衣人和董太后消失在自己眼前,最后冲着董太后远去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这是她们能送别董太后的唯一方式。 两人继续往前走去,没过多久,便看到了一个背影躺在前方的密林中,两人小心的朝前走去,这背影越看越熟悉,最后文昭旻惊呼道,“长生?” 细细一看是长生的背影,两人急忙冲过去,扶起晕倒在半路的长生. “长生,长生。。”文昭旻着急的喊着长生的名字。 意识逐渐清醒的长生眼前逐渐浮现出文昭旻和陆雪泥的身影,小腹处一阵剧痛突然传来,长生直接扭身吐出一大口淤血,这口压在心头的淤血喷出来后,长生整个人瞬间清醒,“文姑娘,陆姑娘,怎么是你们?” 两人对视一眼,文昭旻率先绷不住眼泪流了下来,不明所以的长生径直起身,抹去嘴角的血渍,缓了口气,“我得去前面找太后和小王爷,文姑娘,陆姑娘,你们跟在我身后,小心点。” 长生正要往前走,旁边的文昭旻直接抬手攥住长生的衣袖。 长生愣了愣,回过头来的他看到文昭旻眼泪直流,陆雪泥低头不语,心中猛然泛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文姑娘,出什么事了?” 文昭旻红着眼睛抬头看向长生,咬牙说道,“长生,别去了,太后。。太后走了。” “什么?”长生不愿意相信这个如同晴空惊雷一般的消息,一把挣脱开来。 “不可能,文姑娘,这话不能乱说,太后不可能有事的,绝不可能。”长生脸色瞬间苍白,他不愿意相信这个噩耗,也不愿意相信董太后会离他而去。 陆雪泥擦掉眼角泪痕,看着长生哽咽道,“董太后的尸体被带走了,我和文姑娘亲眼所见。。” “嘭。”长生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这。。怎么会呢?太后怎么会出事呢,怎么会呢。。” 想起景文皇帝驾崩时的画面,长生更加委屈自责,双拳紧握的他不停的捶打着面前的地面,“都怪我,都怪我,要是我能早点赶去,太后就不会出事,都怪我,都怪我。。” 看着双手越来越血肉模糊的长生,文昭旻赶紧冲上去拦住长生,“长生,别这样,别这样。。” 长生情绪几近崩溃,脖颈处青筋暴起的他抱头痛哭,“都怪我,我怎么能让太后出事的,郑长生,你这个废物,你对不起先帝,你对不起老师。。” 文昭旻抱着长生,哭的浑身颤抖,“长生,你别这样,太后已经走了,走了。。” 这一幕看着陆雪泥心情也是格外沉重。 远处的一声鸟鸣打断了陆雪泥的思绪,抬头看向天边飞鸟的她突然回过神来,来到长生和文昭旻面前,神色严肃的说道,“不,我们还有机会。。” “啊?”文昭旻红着眼睛看向陆雪泥。 陆雪泥沉声说道,“太后走了,可是小王爷还在啊。。” “对啊!”回过神来的文昭旻擦掉眼泪,声音哽咽道,“对,我们看到的只有太后,没有小王爷,这么说来,小王爷还活着。” “对,小王爷还活着,他一定和元宝在一起,文姑娘,长生,我们还有机会。”陆雪泥瞪着眼睛说道。 情绪崩溃的长生回过神来,就像绝望之人找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猛然起身,顾不上擦泪的他不停的点着头,“对,小王爷还在,我得赶紧找到他,小王爷一定不能有事。” 说罢,长生就不顾一切的朝着前方跑去,文昭旻大喊着长生的名字,生怕这个时候在气头上的他做出什么莽撞的举动,“长生,长生。。” “咱们赶紧跟上去。。”陆雪泥扶着文昭旻紧随其后。 没多久,三人便来到了一处悬崖旁,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战场,长生就知道刚刚这里一定经历了一场大战。 陆雪泥来到一处深坑前,看着泥土上还未完全散去的大片血渍不免流出心疼的泪水,“这一定是元宝留下的。。” 悬崖边的长生看着断树上的一抹血渍,眼泪直流,他的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太后绝望赴死的画面,太后一定是不甘受辱选择了自尽,若不然哪怕是有一点生的希望,太后也不会选择抛弃小王爷慷慨赴死。 文昭旻来到悬崖边,探头往下看去,深不见底! 陆雪泥同样来到悬崖边上,看着悬崖边被磨出的划痕,俯身说道,“元宝应该带着小王爷掉下悬崖了,长生,文姑娘,咱们下去看看,元宝受伤不轻,不会走太远,小王爷一定和他在一起。” 长生冲着太后撞树自尽的地方重重的磕了三个头,随后起身来到悬崖边,陆雪泥看向长生,他的眼神中充斥着悲伤与愤怒,只见长生直接一跃如下,没有任何顾虑。 与此同时,悬崖之下,树高林密的丛林中,杨修客带着一众黑衣人正在漫无目的的搜寻着元宝的身影。 杨修客神色阴翳的说道,“那畜生受了重伤,跑不了多远,哪怕把这鬼地方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畜生找出来。” “是。”身后黑衣人沉声拱手。 杨修客着急的搜寻着元宝的身影,长生他们亦是如此,来到悬崖下,看着被压倒的树木杂草上的血痕,陆雪泥着急的向四周看去,眼前全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杂草树木。 众人漫无目的的找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文昭旻和陆雪泥都累得不行了,两人直接跌倒在地,双腿发软,一旁的长生还是精神抖擞,坚持不懈的在齐人高的杂草堆中照着小王爷的身影。 文昭旻看着长生,满眼心疼,“长生,歇会吧,有元宝在,小王爷不会出事的。” “杨修客肯定也在这附近,咱们必须抢先他们一步找到小王爷,不然小王爷就危险了。”长生背着身子边走边找。 靠在树上休息的陆雪泥突然听到一阵水流声,“文姑娘,你听,这附近是不是有河流啊?” 文昭旻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点头说道,“好像是。” 陆雪泥起身,细细听着水流的方向,想起什么的她突然笑了出来,大声喊道,“我知道元宝带着小王爷去哪了!” 听到这话的长生直接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向陆雪泥。 半个时辰后,陆雪泥带着文昭旻和长生终于是找到了一条横穿山谷的小溪,陆雪泥解释道,“元宝喜欢水,他受了伤一定会找个有水的地方养伤,文姑娘,长生,我们沿着水边找,元宝和小王爷肯定在那里。” “好!”长生说干就干,朝着河流上游走去,而陆雪泥则带着文昭旻朝着下游走去。 走着走着,陆雪泥突然看到脚下被水流冲刷的无比光滑的鹅卵石上出现了一团血渍,沿着血渍的方向向前走去,很快,一阵粗重的响鼻声传来,越往前走脚下石头上的血渍越多,而空气中也开始弥漫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拨开面前的杂草,眼前的一幕看着陆雪泥心中一阵难受。 只见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元宝此刻有气无力的躺在岸边,半个身子泡在溪水中,溪水在越过元宝身体的时候赫然变成了鲜红色,而小王爷高南槿正躺在杂草堆上靠着元宝呼呼大睡,在他的旁边是一大堆新鲜的野果,即便是睡着了,高南槿也死死抱着母后给他留下的金簪。 “元宝。。”陆雪泥心疼的哽咽道。 元宝费力的睁开眼睛,看到是陆雪泥后,发出一阵轻声呜咽,将头颅往前挪了挪,蹭了蹭陆雪泥的身子。 陆雪泥轻轻抚摸着元宝,看着他那满是鲜血的身子,悲从中来,记忆中这还是元宝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一旁的文昭旻小心的来到小王爷身边,看着蜷缩成一团的小王爷,本就爱哭的文昭旻直接泪崩。 第610章 西进北上,就此别过 文昭旻慢慢靠近熟睡中的小南槿,看着小南槿那张挂满泪痕的小脸,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董太后尚在时的画面,从今往后,小南槿和自己一样都是没有父母的人了。 “嗯?”元宝的挪动晃醒了熟睡中的小南槿,小南槿蓦然回头,睁眼的时候,看到文昭旻出现在自己面前,直接从杂草堆上站了起来,绷不住满心的委屈,瞬间哭了出来,“文姐姐。。” 说罢,便冲上去抱住了文昭旻,文昭旻轻轻拍打着小南槿的后背,声音哽咽的安慰道,“小王爷,奴婢来晚了,你受委屈了。” “文姐姐,我母后走了,我没有母后了。”小孩子委屈的连哭声都是颤抖。 “我知道。。”文昭旻同样难受委屈,“王爷别怕,以后有奴婢陪在你身边,绝不让王爷您受一点委屈。” 陆雪泥看着眼前一幕,心中很不是滋味。 话音未落,一阵脚步声响起,元宝警惕的抬起头朝着远方看去,陆雪泥也跟着紧张起来。 “小王爷?”远处的杂草被掀开,嘴角渗血的长生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长生哥哥。”小南槿发出惊喜的声音,怎奈看到长生后,小王爷的眼泪更是止不住。 长生来到南槿身边,直接跪在南槿身前,将南槿抱入怀中,他竭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怎奈眼泪还是不停的往下掉。 “吼!”元宝冲着远处的河面轻吼一声。 陆雪泥起身说道,“长生,文姑娘,远处可能有人追过来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长生将小王爷抱在怀中,起身说道,“前面有杨修客的杀手,我刚刚和他们交过手,他们应该是跟过来了,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正要动身的陆雪泥突然想到了什么,沉声说道,“不行,元宝受了重伤,长生也不是杨修客的对手,咱们要是这么跑,早晚要被追上,一旦被追上那就完了。” 文昭旻听出了陆雪泥的话外之音,拉着陆雪泥说道,“陆姑娘。。。” 陆雪泥柔声一笑,随后皱眉道,“他们知道是元宝带着小王爷走的,若是看到元宝,他们一定会拼命追上来;这样,我带着元宝往北走,按约定路线北上,文姑娘,长生,你们和小王爷先藏着这里,等到我们走远了,你们换条路,往西走,穿过横断山脉,去巴蜀,从巴蜀绕行,巴蜀山路崎岖,道路屈折难走,他们一定不会想到你们会绕行巴蜀,若是我和元宝能有幸摆脱追兵,咱们项州再见。” “不行!”文昭旻和长生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了出来。 长生低声凝眉说道,“青夔受了重伤,若是被杨修客抓住,你们断无生路,这个险不能冒。” “难道大家一起死就行吗?”陆雪泥着急的说道,“保护太后和小王爷是我爹的夙愿,如今太后已经走了,小王爷一定不能出事。” “陆姑娘。。”文昭旻心疼的看着陆雪泥。 陆雪泥柔声道,“若是你们到了项州,见到宁家大公子,记得告诉他,我们陆家对得起宁家军三字。” 陆雪泥红着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 “吼!”元宝发出一阵低沉的吼声,眼神楚楚可怜。 陆雪泥淌水来到元宝身上,轻轻的抚摸着元宝,将满头长发扎在脑后,轻声说道,“元宝,咱们出发!” 元宝吃力的从过膝的溪水中站起来,小腹处鲜血流淌,“吼”一声震彻云霄的怒吼发出,惊的林中百鸟飞鸣,一路追赶长生来到河边的杨修客听到这一声怒吼,当即停下脚步,看着前方冷笑道,“怪不得找不到这畜生,原来是藏到了这里,今天就算你有通天本事,也是插翅难逃,给我追。” 身后黑衣人拱手领命,跟在杨修客身后,径直朝着下游冲去。 河边的元宝晃了晃身上的水渍,晃悠悠的朝前走去,一旁的小南槿大喊道,“元宝,陆姐姐。。” 陆雪泥回头看向小南槿,阳光下的她轻声一笑,如同夏日灿花。 元宝怒声一吼,直接朝前冲去,没多久便看到河岸边上全速飞奔而来的黑衣人,看到元宝出现在河边怒吼,杨修客下意识的大喊道,“孽畜,哪里跑。” “元宝,走。”陆雪泥可不想和黑衣人交手,大喊一声,元宝直接一头钻入深林之中,朝着北边狂奔而去,杨修客带着一众黑衣人紧随其后,山谷之下的树木要比悬崖上的还要茂密,树高林密,无疑给陆雪泥和元宝创造了极佳的逃跑条件。 杨修客拔出钢刀,怒喝一声,一刀挥出,刀上真气横扫而过,直冲元宝而去。元宝趁势起跳,于千钧一发之际腾空而起,刀气轰然撞向旁边巨石,将巨石打的粉碎。 元宝继续往前飞掠,杨修客看着地上时不时出现的红色血渍,大喝道,“那畜生受了重伤,跑不了多久,快追。” 元宝和陆雪泥带着杨修客一头钻入深山老林,一个时辰后,河岸边上的长生小心的探出脑袋,在确定四周没人后,小心的扶起文昭旻和小王爷,“陆姑娘拿命为我们争取时间,我们不能辜负了他们的心意,走,去巴蜀。” 两人抱着小南槿朝西走去,文昭旻长叹一声,希望在项州还能再见到陆雪泥。 “嘭。。”林中狂奔的元宝突然前腿打弯,直接跪倒在地,好在是没有侧身倒下,不然陆雪泥就要被甩飞出去了。 “元宝,你没事吧。”陆雪泥心疼的看着元宝,拼着重伤的身躯在林中狂奔,对元宝来说无疑是个极大的考验,而一路上未愈合的伤口让他是剧痛难耐。 元宝吐出一口粗气,撑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带着陆雪泥再度狂奔起来。 紧随其后的杨修客看着地上元宝跌倒的痕迹,闷声冷笑,“看你还能跑多远。” 穿行密林之中将近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元宝再也撑不住重伤的身子,速度不断下降,最后在一处缓坡前倒了下来,陆雪泥来到元宝面前,轻轻抚摸着元宝的脸庞,而元宝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呜咽,眼神中满是愧疚,似乎是在为自己不能带着陆雪泥平安脱险而感到惭愧。 陆雪泥直接坐在元宝身边,两个时辰,她们拖得时间够久了,想必文姑娘和长生应该带着小王爷走远了。 陆雪泥轻轻的摸着元宝的额头,静静的等待着杨修客的到来,“元宝,这次我们要一起去见我爹了。” 元宝轻声呜咽,林中风声骤起,正在火速赶来的杨修客看着面前缓坡上的元宝和一旁的陆雪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反而是皱起来眉头,“不对,怎么是他们?高南槿呢?” “停!”杨修客悬空而立,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去,一拍脑门,“坏了,上当了,被这臭娘们摆了一道,高南槿和那个太监一定还在刚才的河边。” “大人,我们这就去追。”身后的黑衣人说罢就要回头。 杨修客大喊道,“慢着,这畜生没多少力气了,你们留在这里解决他,那娘们赏给你们了,敢耍我杨修客,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陆雪泥可是货真价实的名门之后,富家千金,长得倾国倾城自是不必说,这群黑衣人一听这话,当下就乐开了花,一个个巴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把那小妮子按在身下,“大人放心,我们明白。” “你们几个跟我回去。”杨修客径直往回赶去,速度奇快无比。 杨修客走后,为首的黑衣人大喊道,“哥几个,开荤了。” “唰唰唰。。”一阵阵破空声响起,七八个黑衣人从天而降,直接将陆雪泥和元宝围了起来,元宝不甘心的发出一声怒吼,这些人可是见识过元宝的厉害,这一声怒吼愣是把他们吓的后退了两步。 “小畜生,都这副模样了还敢吓老子,待会就把你扒皮抽筋,让你知道老子的厉害。”旁边的黑衣人慢慢拔出佩刀,一步步朝着元宝逼去。 陆雪泥站起身,望着眼前的黑衣人,深呼吸一口气,大喊道,“哼!一群见不得光的宵小之徒,有本事就把我们直接杀了,给个痛快。” “哈哈哈。”旁边的黑衣人听到陆雪泥这话,当即大笑了出来,在他们眼中,陆雪泥此举无疑就像是个被困在羊圈里到处乱撞的小羊羔,不就等着任人宰割呢? “小妮子,让你就这么死了,我们可不甘心啊,我们哥几个一辈子玩了无数女人,像你这种如花似玉的富家千斤我们还没体验过是何滋味,你要死也行啊,得先把老子伺候舒服了再死。”说罢旁边色心大发的黑衣人就要冲上去按倒陆雪泥。 “吼!”元宝再度怒吼一声,使出全身力气,直接一尾巴扫向这个试图对陆雪泥下手的黑衣人,只一尾巴,直接将黑衣人抽飞了出去,撞在树上,直接撞断脊椎,当场横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元宝就算受伤再重,也不可能看着陆雪泥受欺负。 “畜牲,杀了他。”看到有人被元宝一尾断命,黑衣人也是来了脾气,一个个当即挥刀向前,准备了结了元宝。 “吼。”钢刀顺着元宝伤口刺入体内,元宝瞬间发出哀嚎。 “不要。”陆雪泥冲上去想要制止黑衣人,然而黑衣人直接一巴掌就把陆雪泥拍飞了出去。 “吼!”元宝发出怒吼,青面獠牙的他看上去更加恐怖可怕。 “愣着干什么,快动手。”为首的黑衣人看着旁边的黑衣人都被吓懵了,当即怒声喊道。 这些黑衣人都知道他们必须尽快解决元宝,不然这玩意发起火来,他们还真顶不住。 “噗嗤。。”一把把钢刀无情的刺入元宝体内,元宝疼的撕心大吼,鲜血很快就染红了身子下的缓坡,一旁的陆雪泥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眼泪流个不停,“元宝。。” 一个嚣张的黑衣人缓缓来到元宝面前,提刀看着元宝,冷笑道,“畜生,就让我来结束你吧。” 说罢就要挥刀砍向元宝头颅,陆雪泥大喊不要,可是黑衣人的手并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嘭。”远处一股真气猛然袭来,直接将黑衣人手中的钢刀震飞。 “谁?”一众黑衣人都愣住了,难不成还有高手? “青夔乃世间灵兽,可遇不可求,遇之则是福缘,诸位何必自断这份福缘呢?”空气中传来阵阵空灵之声。 黑衣人四处张望,吓得大喊道,“谁,装神弄鬼的,给老子滚出来。” 很快,眼尖的陆雪泥就看到前方的树梢处,站着一个手握银枪的白衣男子。 第611章 林北阳英雄救美 那悬立于树梢的白衣少年手握银枪,目光如炬,虽说谈不上玉树临风,俊逸非凡,但也有一股少年豪勇蕴含其中;此时,剑眉星目的他正紧盯着下面的黑衣人,少年周身气息滚动如微波,绵软流长,与佛门百川入海有异曲同工之妙。 少年飞身而下,落在战场中央,环顾四周,轻声道,“诸位,欺负女子可不是大丈夫所为啊!” “哪里来的臭小子,老子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不然俩你一起收拾了。”黑衣人看着少年,并没有将其放在眼中。 “见死不救更不是大丈夫所为。”少年缓缓提枪,吐一纳七,体内真气绵长,从丹田滚滚而出。 “送他见阎王。”黑衣人大喝一声,直接挥刀直冲少年面门而来,钢刀从空中劈下,白袍玉带的少年郎提枪而起,挡在身前,看似轻飘飘的一枪却发出类似海啸奔袭的声音,两个黑衣人大刀落下,大开大合之间直逼少年要害之处。 真气滚动,黑衣人连人带刀被一同震开,少年一个鹞子翻身,顺势踢在黑衣人身上,黑衣人吃力瞬间后退,随后便能看到少手中银枪化作滚龙,脱手而出,在空中盘旋,在黑衣人惊愕的眼神中直接飞掠而出。 少年侧身而起,右手单手握枪,直刺向前,黑衣人连忙提刀阻挡,只是两人实力相差甚大,那钢刀仅仅只是发出一声“叮当”的声音后便被震飞,长枪力道不减,直冲黑衣人胸口而去。 “噗嗤。”一声,鲜血顺着银枪往外涌出,少年目光波澜不惊,抽枪而出,接连飞掠,三枪刺出,身后三个妄图偷袭的黑衣人身上瞬间被捅出三个拳头大小的窟窿,四个黑衣人当场暴毙,看的剩下的几人头皮直发麻,这小子什么来路啊,下手这么狠。 “你们还不走?”少年公子也没有要痛下杀手的意思,转身看向身后的几个黑衣人。 黑衣人自是知道实力差距,也不敢逞强,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走了,大喊一声撤退后便狼狈而走。 少年深呼一口气,收枪来到陆雪泥面前,陆雪泥顾不得自己一身狼狈,起身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陆雪泥,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陆姑娘幸会,在下林北阳。”这位风度翩翩的白袍公子正是枪王袁镇山的亲传弟子,蜀州林天晓的独子,林北阳。 “多谢林公子。”陆雪泥含笑拱手,可是被黑衣人重伤的她连走路都费劲,刚刚挪动脚步,双腿便传来钻心疼痛。 林北阳赶紧扶起陆雪泥,“陆姑娘没事吧。。” 察觉到男女授受不亲的陆雪泥赶紧收回手臂,尴尬一笑,“我没事的,休息一会就好。” “呜呜。。”一旁重伤的元宝发出阵阵悲鸣,林北阳趁势往元宝身边走去,将目光放在了身边的青夔上,“这只青夔是陆姑娘你的啊?这种深山猛兽向来都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之物,可遇不可求,真没想到今天居然被我撞见了。” “吼!”林北阳刚想离元宝近点,元宝直接呲牙发出低沉的闷吼,吓得林北阳赶紧后退。 “元宝,对林公子不得无礼。”陆雪泥轻声喝道。 听到陆雪泥的话后,元宝这才收起足有成人一指之长的獠牙,林北阳小心的走到元宝身边,看着元宝身上被刀气所伤的伤口,沉声说道,“这只青夔受伤不轻,想要彻底恢复得需要时间啊。” 陆雪泥低头看向元宝,很是心疼。 “陆姑娘,我家就在前面山头,离这里不远,若是陆姑娘你不嫌弃,可在我家里养伤,等到伤好了再行离去,不然的话,你们这个样子若是在赶路时碰到那些黑衣人,可就危险了。”林北阳起身说道。 虽然陆雪泥不想麻烦林北阳,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这样会不会太打扰林公子了。” “这有什么的,反正我也是一个人,多个人多个伴。”林北阳会心一笑。 陆雪泥轻轻颔首,一路上她们赶了这么久路,如今总算是能歇一会了,这叫什么,是苦尽甘来吧! 就是希望小王爷和文姑娘他们也能如此,苦尽甘来! 。。。 匆忙赶到河边的杨修客看着岸边礁石上还未完全被冲去的血渍,气得牙痒痒,“又让他们跑了,真该死。” “大人,属下这就派人去追。”身后的黑衣人拱手说道。 杨修客气的转身就是一巴掌,“你去哪追啊?” 黑衣人低头不说话。 杨修客四下看去,最后低头看向河面,水面涟漪晃动,看着水中的自己,杨修客怔怔说道,“高南槿他们一定会北上,刚刚那青夔是往北走的,若是他们调虎离山的话,就一定会往南走,可是往南边就是回头路,他们一定不会走,不是南,不是北,那就剩下东西了,来人。。” “属下在。”身后属下拱手道。 “把董太后尸身送回殷都,告诉国师,小王爷跟丢了。”虽然很不情愿说出跟丢二字,但是杨修客深知欺瞒国师的下场,比起这些他更愿意收到一点责罚。 “是。”黑衣人当即拱手退去。 片刻后,一众黑衣人狼狈逃回,杨修客起身看着刚刚被他留下解决青夔和陆雪泥的手下,眼神猛地阴翳下来,平静说道,“你们怎么回来了?青夔和那臭娘们解决了吗?” “回禀大人,是属下无能。。”黑衣人单膝跪地,拱手解释道。 杨修客突然不说话了,脸色铁青,脖颈处青筋暴起。 察觉气氛不对劲的黑衣人赶紧低头解释道,“回大人,我们几个正要解决那青夔,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一个不怕死的,那人拿着一杆银枪,一柱香时间不到就杀了我们四个兄弟,我们几个不是他的对手,这才跑回来给您报信。。” 杨修客默默的点了点头,缓缓走向面前的四人,缓缓转身,“没杀掉他们,你们回来干什么?” “啊?大人?”黑衣人瞳孔一缩,话还没说完,一道银光便从眼角闪过。 不知何时,杨修客已经拔出了腰间佩刀,眨眼间大刀便从四人脖颈处划过,四人连一丝痛苦都没有感觉到,直接尸首分离。 鲜血顺着脖颈流入河中,杨修客宝刀入鞘,平静的问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回大人,这里是丘山。。。”黑衣人颤颤巍巍的说道。 “突然出现的持枪之人,八成是宿山宫的人。”杨修客淡然说道。 “那大人,需要属下派人去解决她们吗?”黑衣人手下沉声道。 杨修客叹了一口气,摇头道,“不用了,当务之急是抓到小王爷高南槿,那臭婊子就算了,算她走运,若是下次撞我手里,我绝饶不了她。” “是。” 杨修客看着眼前的崖壁,神色阴冷。 。。。 当董太后的尸身被送回殷都后,高昌是震惊不已,果然,这对母子还活着,当年的巴州坠崖不过是掩人耳目,而这对母子一直藏在柳州,若不是杨昭肆出现在殷都,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的嫂子和大侄子居然还活在世上。 关于董太后一事,高昌并未声张,董太后的尸体甚至都没有进入殷都,就被直接送去了金陵冢,这董太后虽然没了,可是高南槿还在,这个侄子不死,高昌这个皇位永远坐不踏实。 在杨修客将荆,象边境一事全部告知乐秦后,这个素来淡定自若的国师也有些愕然,一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母子到底有多厉害,连杨修客这种顶级武者都连连碰壁,难不成这就是天意? 乐秦深呼吸一口气,他决不相信天意,就算有天意,他也要执棋而行,胜天半子。 皇宫,西苑。 国师乐秦正襟危坐,正坐首位的高昌单手托腮,缓缓说道,“老师,朕这个侄子就这么人间消失了,你不给朕一个交代?” 乐秦沉声一笑,“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小王爷消失不见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往东绕行青州北上,要么往西横穿巴蜀,绕雍州北上;老臣已经派人去青州,巴州,蜀州等地严防死守,一旦发现小王爷行踪,格杀勿论。” “老师啊,不是朕不相信你,而是事情闹到这一步,朕也是没有办法。”高昌起身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乐秦轻声颔首,“陛下放心,此事交由老臣便可。” “那就辛苦老师了。”高昌冲着乐秦拱了拱手,随后又将目光放在手边的奏章上,“雍州牧的奏章,宁延从他那里骗走了两百万石粮食交给了宁鹤,没有户部公文和朕的圣旨,私运粮食可是大罪。。” “如今项州正是两军交战之时,此时万不可治罪宁家,以免生出变故。”乐秦直接给出了自己的判断,甚至打断了高昌的话。 高昌听后,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如此,那就听老师的,先不治罪。” 乐秦微微颔首,乐秦是良心发现要和宁家化干戈为玉帛了吗?当然不是,宁家人只有留在边境他才能找到机会下手,若是将他们带回殷都下狱,那他想要得手的概率也太渺茫了。 毕竟让西羌出兵就是乐秦这盘棋的关键一步。 第612章 镇西关博弈 项州,镇西关。 自古以来,既是战场就离不开血腥二字,镇西关同样如此,两个月的激战,让镇西关这座雄关城下密密麻麻的躺满了尸体,有西羌军的,也有战死的项州军将士,两个月打下来,镇西关的粮食已经告罄,接连半个月都是每天一顿,这让项州军战斗力锐减,也让完颜凤鸽看到了破关入城的希望。 就在宁伯丰和许慕梁苦苦支撑之时,粮食到了,看着一车接着一车的粮食进入镇西关,宁伯丰和许慕梁都露出欣喜之色,这些粮食对他们镇西关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一番打听才知道这些粮食都是小公子宁延和徐天亮送来的,许慕梁听后不自觉嘿嘿一笑,冲着宁伯丰憨笑道,“看到了吧,这就是小公子,虽然人不在项州,可这心还是在我们这的。” 宁伯丰笑而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此时的镇西关城下,坂尔客继续带兵围城,不过接连两个月的围城收效甚微,在镇西关军粮紧缺之时是如此,如今镇西关粮草充盈,坂尔客要想破关就更加痴人说梦了。 城头之上旌旗飘扬,坂尔客勒马在城下走来走去,片刻后,完颜凤鸽的亲卫勒马赶到,冲着坂尔客拱手道,“将军,大皇子有令,撤兵。” “撤兵?”坂尔客皱眉不解,但他又不敢忤逆大皇子完颜凤鸽,无奈之下只得下令撤兵。 城下西羌军悉数撤走,城头的赵继平沉声分析道,“这西羌应该是知道有粮食运到镇西关了,久攻不下的他们准备另谋它法了。” 叶初砚缓缓点头,冷笑道,“只要咱们死守不出,他完颜凤鸽就算有通天本事,也拿我们没办法。” “哎,自打参军以来,咱们项州军什么时候被西羌打的这么憋屈过,现在要人有人,要粮有粮的,真想出去干一仗。”武清单手握刀,皱眉说道。 “听许将军和宁将军的,既然两位将军不让咱们出城,那必然是有他们道理。”性子沉稳的赵继平轻声说道。 旁边两人缓缓点头,军令如山,一直是项州军传统。 坂尔客撤军后,来到完颜凤鸽大帐前,此时的完颜凤鸽依旧悠闲的躺在虎皮软榻上与美人嬉戏打闹,如此玩笑之举完全不像是一个指挥二十万大军的将领。 “大皇子。。”坂尔客拱手参拜。 完颜凤鸽轻轻点了点头,看都不看坂尔客,沉声说道,“两个月的时间,镇西关内军粮短缺,这是我们破城拿下镇西关的最佳时机,这个时机一旦错过,想要在强攻镇西关,难啊!” “是末将督战不力,错失良机,属下甘愿受罚。”坂尔客半跪在地,沉眉说道。 完颜凤鸽叹了一口气,看向坂尔客,“那守城的可是宁伯丰和许慕梁,此二人可是项州军中数一数二的大人物,有他们在,攻城确实不易,行了,起来吧,此事怪不得你。” 坂尔客叹气起身,确实,与宁伯丰和许慕梁交手两个月,给坂尔客的感觉就是这镇西关怎么这么难打,且不说像钉子一样不顾伤亡钉死在城头上的滚刀营,单是那时不时从侧面绕出来的游弩边骑就打得他贼难受,更何况这镇西关内还有西垒营和长河营,这攻城看似容易,实则难如登天啊。 难道完颜凤鸽是要退兵吗? 当然不是,而是完颜凤鸽有了更好的办法,既然攻城不利,那何不将项州军从镇西关内引诱出来,双方在徵山原一决雌雄,阔野千里,骑兵冲锋势不可挡,攻城攻不上去就算了,就不信骑战还打不过你。 坂尔客在听完完颜凤鸽要将镇西关内的项州军引出来再徵山原一较高下的时候,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是啊,既然久攻不下,为何不换个方法,可是到底要怎样才能将城内的项州军引出来呢? 镇西关守军与西羌军兵力悬殊,骑兵自是不必多说,整个镇西关就只有七千游弩边骑,那七千人和二十万西羌军骑战,只要宁伯丰和许慕梁是个正常人就绝不可能出城。 只不过坂尔客沉眉看向完颜凤鸽,这位大皇子似乎是成竹在胸,似乎是咬定了项州军会出城而战。 难不成,真有机会? 。。。 镇西关内,许慕梁和宁伯丰还在沙盘上来回演练,他们都清楚,坂尔客的突然撤军绝非认怂,而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为此他们都不敢放松警惕。 宁伯丰盯着沙盘,沉思片刻后说道,“激战两月,西羌军兵马折损不少,而他们若是还想继续攻城,那一定会派出最少两倍的兵马,而那时我们镇西关的日子就真的不好过了。” 许慕梁看了看战场沙盘,摇头咂舌道,“两倍兵马,怕是不可能,镇西关易守难攻,久攻不下对他们的士气影响极大,这个时候别说两倍,就算是三倍,他完颜凤鸽也不敢冒这个险,一旦失败,那就等于是提前宣告了战事的结束。” “那依许将军之见,西羌军下一步的棋该怎么走?”宁伯丰饶有趣味的问道。 别看许慕梁只是个挥舞战锤的擅长糙汉,可实际上许慕梁却是个十足的战场宿将,许慕梁看着战场形式,指了指镇西关西部的徵山原,“西羌引以为傲的无非就是骑兵,攻城不下的他们必然需要一场大胜来提升士气,而野外骑战是他们能打赢我们的唯一途径,完颜凤鸽的下一步棋一定是想尽办法诱使我们出关而战,而我们若是出关,则必败无疑。” 宁伯丰点了点头,对于野外骑战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但不管怎么推演,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必败无疑,除非天山白马营南下,否则断无取胜可能。 那他们就这么耗着,反正现在粮草充裕,耗到冬天绝不是问题。 变数的出现往往是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下。 三日后,斥候来报,在徵山原东西两侧发现西羌骑兵身影,这与许慕梁的推测不谋而合,西羌大军想要在徵山原与他们一决高下。 七日后,斥侯再报,西羌步兵全军南下五十里;原本封锁徵山原的西羌步卒全军后撤,让镇西关门户大开,为的就是让镇西关守军出城。 这种小儿科的举动在许慕梁和宁伯丰眼中略显幼稚。 然而西羌军接下来的举止就让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十日后,西羌步卒继续南下,一路往南,在镇西关南部五十里扎营,若是西羌军想要引诱镇西关守军出关,那必然不会将步卒放在五十里远的地方,如此放置步兵,战斗一旦开始,步兵无法回援形成包抄,那西羌的引蛇出洞将毫无意义。 十五日后,徵山原两侧的骑兵突然消失不见,不知所踪。 没错正是不知所踪,许慕梁派出的数十名斥侯愣是找不到西羌骑兵,这下许慕梁和宁伯丰就有些坐不住了。 从地图看上去,镇西关南北两侧都是悬崖峭壁,西羌大军要想绕行进入项州,那难度堪比登天,这仗还没打,人却不见了,这种情况许慕梁也是头一次见,这总不能是西羌大军回撤了吧? 步兵远走,骑兵消失不见,镇西关战场上只剩下扎在徵山上的中军大帐,开战先送将?西羌就不怕他们出关突袭徵山中军大帐,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许慕梁一遍又一遍的盯着地图沙盘,试图找到西羌军的破绽,可是找了许久,愣是没有发现一点漏洞,为此,两人都发出一阵疑问,真的撤军了? 为了弄清楚西羌军的真实去向,宁伯丰甚至派出了游弩边骑的精锐斥候,可最后探出的结果依旧如此,西羌骑兵不知所踪。 正在两人疑惑之时,一直紧盯着南部西羌步兵的斥侯传来消息,在西羌步卒军营附近发现了西羌骑兵的身影。 得知这一消息后,许慕梁瞬间回过神来,两人突然恍然大悟,“雍州!” 镇西关一路往南虽说都是悬崖隔壁,可是若是一直往南走就会豁然开朗,雍州与西羌的交接之地,便是连通西羌与中原内地的千山走廊。 千山走廊说是走廊,实则是一道东西狭长的窄小谷地,雍州与西羌的接壤之地就是这一道狭小的千山走廊,走廊南北两侧是悬崖峭壁,只有中间一条窄路连通东西,走廊往东便是雍州河西草场,为此刘岱对于千山走廊是极其重视,雍州军八成兵力都放置在了边境之处,也就是千山走廊两侧。 这种窄小地形便是兵书上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绝佳防御地形,为此西羌与大奉交战多年,从未选择从千山走廊进入大奉,而是选择更适合大规模交战的徵山原。 可是越是如此,越容易让人忽视千山走廊,千山走廊是易守难攻,可是若是西羌一门心思强攻千山走廊,那也不是没有机会。 怪不得这些天西羌大军毫无动静,原来他们是打算调转马头,准备对千山走廊下手。 而这千山走廊正是他们所疏忽的关键所在。 第613章 徵山原热血难凉 攻打千山走廊对西羌大军来说其实并非绝佳选择,但是与其面对兵精粮足,据险而守的项州军,显然面对战斗力更逊一筹的雍州军更有胜算,镇西关的许慕梁和宁伯丰看着位于边境处的这条百里长廊,眉头都皱了起来。 这个时候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两个选择,第一是不管不顾,毕竟西羌军的目标已经不是镇西关,至于千山走廊守不守得住那完全是雍州军的问题,与他们无关;第二则是率军冲出镇西关,从背后杀西羌军一个措手不及,直接从根源解决千山走廊问题。 以许慕梁的性子,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西羌大军就这么舒舒服服的攻打千山走廊,可是这一旦出了镇西关,那危险就是几何倍数的增长,一旦西羌的真正目标就是为了引诱他们出关,那就正中完颜凤鸽下怀,搞不好这关一出就再也回不来了。 宁伯丰双臂环胸,细细思索后说道,“先将西羌军异动通报给大公子,让大公子通知刘岱,让雍州军有所提防,那千山走廊两侧悬崖峭壁,易守难攻,应该能撑一段时间。” “咱们还真是小瞧这个西羌大皇子了,居然给咱们玩了一招暗渡陈仓,若不是早有提防,怕是现在都不知道这西羌骑兵已经悄咪咪的摸到南边去了。”许慕梁沉眉说道。 宁伯丰微微颔首,“话虽如此,但咱们还是小心一点,别忘了,那完颜凤鸽的中军大帐还在徵山呢,搞不好他们就是故意引诱咱们出城,咱们还是谨慎一点好。” “老宁,你这也太小心了,这西羌步兵远在五十里之外,就算咱们真的杀出去了,碰到埋伏第一时间也能撤回来,没有步卒垫后,他们拿什么包咱们饺子啊?我可不相信他们会把所有骑兵压过来对付咱们。”许慕梁不以为意的说着。 就从军事角度来看,还真如此,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相信西羌也不会这么蠢,但是宁伯丰还是有些担心,“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小心点好。” 许慕梁突然拍了拍桌子,说道,“这样,老宁我有个主意,不如这样,你给我一万人,我出关去绕西羌军的屁股,你带人继续守在这里,如果有埋伏,我就赶紧往回撤;就算我老许真的为国捐躯了,有你在镇西关,那完颜凤鸽也打不进来。” “你说什么呢?谁为国捐躯呢?老大不小了,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宁伯丰不爽的说道,“你出关这事,我还是觉得不靠谱,这样,咱们给大公子说一说,让他来决定好不好。” “等到大公子的信回过来,那西羌都杀进雍州了,你还真指望那些几十年没打过仗的少爷兵守住千山走廊啊?这个时候出关绕道他们背后,可是天赐良机,就像你说的,那完颜凤鸽估计怎么都不会想到咱们会突然出兵偷袭他们后方,只要一击成功,那西羌军必然投鼠忌器,不敢贸然东进,如此,不仅搓了西羌军的威风,还解了雍州之困,一举两得啊!”许慕梁努力的劝说着宁伯丰。 宁伯丰不为所动,依旧摇头说道,“老许,这件事急不得,我的意思还是看看大公子怎么说。” “哎呀!你这老小子怎么年纪越大越怂了,当年跟着老将军闯北蛮的时候不也是没来得及和军师说,不照样杀得那群北蛮子屁滚尿流,你要给大公子说你就说吧,反正我先走去了,到时候别说我老许不给你立功机会啊。”许慕梁气呼呼的说道,说罢就转身离去。 宁伯丰大喊道,“老许,许慕梁!你站住!” “老子杀敌去了,滚刀营给你留在城里,西垒营我带走了。”大帐外传来许慕梁豪迈的喊声。 “这许慕梁。。”宁伯丰无奈的叹着气,赶紧吩咐道,“快,让飞鸿火速将这里的情况告知大公子,紧盯西羌的一举一动,稍有异样,立刻给许将军传信,让他赶紧回来。” “是。”身后的手下领命退去。 镇西关城门口,许慕梁直接喊来叶初砚,集结了一万西垒营将士。 叶初砚快马奔来,不解的拱手道,“许将军,我们这是去哪啊?” “杀敌立功。”许慕梁大喝一声,随后从副将手中接过瓮金流星锤,嘴角上扬,“西垒营将士,随本将军出城破敌。” “是!”西垒营将士齐声呐喊。 紧闭了三个月的镇西关城门大开,一万将士鱼贯而出,万马奔腾,大地震颤,尘土飞扬。 那寂静了许久的徵山原终于迎来了许久难得的躁动,许慕梁一马当先,走在队伍最前列,身后万马齐喑,气势十足。 徵山山顶,西羌大皇子完颜凤鸽静静的看着山下的尘土飞扬,饶有趣味的砸吧着嘴,旁边的美艳女子眉宇间闪过一丝阴狠之色,抬出青葱玉手,指向远处刚从镇西关杀出的西垒营将士,轻声笑道,“看吧,总会有人耐不住性子出来送死。” “这最多一万人,还是不够啊,咱们这次费了这么大心思,若不能全歼镇西关守军,实在是不甘心。”完颜凤鸽皱起眉头,沉声说道。 “殿下,我们大奉有句老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鱼饵放出去,有鱼上钩就是不易,那管他大鱼小鱼呢?”马四娘莞尔一笑,美艳如花。 “传令坂尔客,可以动身了,等到他们抵达徵山原,全军出击,一个不留。”完颜凤鸽对项州军同样是恨之入骨,当年的西谷口大败,差点让他们西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如今在徵山原,他一定要让项州军血债血偿。 老一辈的军中骁将都是一刀一枪在战场上杀出的滔天声望,许慕梁同样如此,大战来临,他必是仗仗冲锋在前的血腥男儿,是军中无数将士眼中的英雄豪杰;西垒营,滚刀营都是许将军一手带出来的军队,军中将士更是如此。 大军奔腾,目标直冲南边的西羌军大营,然而就在他们出城后没多久,突然有探子来报,说南边西羌步兵营的骑兵突然北上,不日就要与西垒营相遇。 宁伯丰起身,脚步匆匆的来到沙盘前,指着地图上的徵山原说道,“徵山原荒野千里,乃是骑战绝佳之地,传信许将军,让他们务必不要深入徵山原,免得被西羌骑兵合围。” “将军。。”身边的手下并未挪动步子,而是难为情的说道,“以许将军的速度,怕是现在已经到徵山原深处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猛然从宁伯丰心头滑过,“糟了。。” 此时原本应该准备南下对千山走廊动手的西羌骑兵突然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徵山原,一万人的西垒营将士已经是望之如山岳,十万人的西羌骑兵狂奔起来,势头更是堪比惊涛。 一面面虎尾大旗从地平线上冒出来,正在往南边狂奔的叶初砚突然皱起眉头,就在他们东边不远处,突然冒出一股尘土,叶初砚赶紧大喊道,“许将军,看东边。” 烟尘之下,旌旗飘扬,许慕梁心头一阵悸动,哈哈大笑道,“这些西羌狗贼还真看得起我许慕梁啊,不等咱们赶过去,他们倒是自个送上门来了。” “停!”许慕梁大喝一声,大军陡然停下,叶初砚猛地勒马,胯下宝马两蹄腾空,怒声嘶吼。 太阳藏匿于云层之下,风声渐起,似乎印证着即将到来的血战。 许慕梁沉浸吹过的冷风中,看着远处不断逼近的西羌骑兵,有些失神,但是老将军脸色并无怯色,拿起手中双锤大喊道,“兄弟们,今日可敢与我许慕梁一同让这些西羌狗贼见识见识咱们项州军的血性。” “誓死一战,誓死一战,誓死一战!”一万将士齐声怒吼。 这些西垒营的男儿生于西北黄沙之中,今日也将战于西北黄沙之上,叶初砚拔出腰间漆黑如墨的佩剑,目光冷然盯着面前不断逼近的西羌铁骑,黑剑出鞘,半生纵横疆场的叶初砚默不作声,小声问道,“将军,今日可是死战之局?” 许慕梁哈哈大笑,目光中略显愧疚,“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无生。” 从看到西羌骑兵出现的那一瞬间开始,驰骋疆场半生的许慕梁就知道他们中计了,就像宁伯丰说的那样,只要他们出了镇西关,那就是送死,他许慕梁终是失算了,什么千山走廊,什么兵临雍州不过都是一场阴谋,完颜凤鸽的真正目的还是镇西关。 “哎,我年纪大了,死就死了,倒是你们,正是辅佐公子的黄金年龄,这次带着你们送死,黄泉路上,老头子我挨个给你们赔罪。”许慕梁叹气道。 叶初砚调整呼吸,此时的他们已经能听到西羌大军的嘶吼声,“大将军,自打追随你的那天起,兄弟们就下定决心了,不管生死,您都是我们的大将军,哪怕到了阴曹地府,您也是我们的大将军。” “哈哈哈,许慕梁何德何能啊!”许慕梁红了眼睛。 “老将军,要不要比比看谁杀人更多?” “好,年轻人有拼劲,我喜欢,那就比比看!” 黄沙漫卷西风烈,这绝对是坂尔客打过最艰难的胜仗,从天明打到天黑,日光西沉,月亮初升,方圆数百米的战场上是想象不到的惨烈。 日落无声,远处沙丘上带血的双锤缓缓被飞沙掩埋,一代英雄就此落幕。 坂尔客拖着疲惫的身子站在黄沙堆上,望着战场,眼前满是刚刚那个手握双锤激战百人而不落下风的老将身影,坂尔客叹息一声,“这一仗赢了比输还难受。” 一万西垒营将士全军覆没,而与他们为敌的十万西羌军战死两万。 第614章 朝堂不公,奸佞当政 飞鸿在第一时间就将宁伯丰的信带到了敦煌,看到宁伯丰信的第一时间宁鹤就坐不住了,直接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许慕梁带军出城,宁鹤一眼便看出了这是西羌的引蛇出洞之计,西羌二十万大军东征,最想要的结果一定是项州,而不是千山走廊;首先千山走廊易守难攻,三万雍州军一定守不住镇西关,但却一定能守住千山走廊;第二,就算西羌不惜代价拿下了千山走廊,那然后呢?北边是项州军,南边是昆山山脉,一旦项州军南下合围,那他们就是瓮中之鳖,只能任人宰割,所以,步兵南下只是幌子,真正的杀手锏是骑兵,他们想用骑兵赌一把,只要项州军坚守不出,等到入冬,西羌必败无疑。 只可惜宁鹤不知道的是,当他再次收到宁伯丰信的时候,收到的却是西垒营全军覆没,许慕梁,叶初砚战死的消息。 许慕梁的牺牲对宁鹤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宁鹤看着信坐了一下午,坐到日落之时才接受了这个噩耗。 许慕梁牺牲的消息传入项州军,三军挂白幡,高怀离,齐山岗,李凤荷等将军纷纷求见宁鹤,请求西征为许将军报仇,只是宁鹤并未答应他们,而是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决定挂帅亲征,他西羌不是想要项州军西出镇西关吗?好,那我项州军就再来一次西谷口大捷,让你们知道什么是项州军! 。。。 定州,苍同城。 头顶盘旋的飞鹰缓缓落在宁延肩头,宁延疑惑的拿起绑在飞鹰腿上的信件,看完后的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身后的聂红衣和孔真玄对视一眼,跟了宁延这么久,每次宁延露出这种难受的神情就一定是出了大事,两人当即起身站在宁延身后。 宁延转身,看着孔真玄和聂红衣,艰难说道,“许叔,没了!” “这。。”孔真玄露出些许困惑神色,许慕梁与北蛮打了几十年都没出一点事,这怎么一和西羌交手就牺牲了,孔真玄拿起宁延手中的信,上下打量,看了许久,才确定上面的字写的是许慕梁牺牲了。 “公子,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聂红衣低头拱手。 宁延点了点头,朝着大殿外走去,路上碰到徐天亮,徐天亮拿着书卷朝着宁延走来,“公子,三大军镇筹建完毕,新兵也已经住了进去,但是刚刚杨参司来信,说让您多派一些底层军官过去,这些新兵。。。” 徐天亮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可是宁延就好像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一样,还是径直朝外走去。 不明所以的徐天亮看了看聂红衣和孔真玄,摊了摊手,“这是怎么了?” 聂红衣走过去,低声说道,“大都督你少说两句吧,刚刚收到飞鸿来信,镇西关前线,许慕梁将军牺牲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徐天亮惊呼出声,再度看向宁延,似乎明白了什么,“公子的故人又少一位啊!” 宁延只身一人来到苍同城城墙上,傍晚的斜风缓缓吹过他的脸庞,眼前再度浮现出许慕梁这个大糙汉的身影,“许叔叔,你说好了帮我练兵的,你怎么说话不算数了?” 这天宁延彻夜未归,在城头坐了一晚上,喝了一晚上酒,奇怪的是,这次宁延并没有再喝扬州青梅酒,而是喝起了酒味粗劣的黄酒。 。。。 殷都,皇宫。 边关军报送到朝廷兵部,太和殿上却发生了让时任吏部员外郎羊辜佑感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得知项州军大败,一万将士血洒疆场,两位将军为国捐躯的消息后,朝廷上的官员不仅不为牺牲的将士感到惋惜心痛,反而是一副无所谓,甚至有些侥幸暗爽!尤其是那周覆和黄年昔,就差点当庭鼓掌称快了。 许慕梁是项州军老将,那周覆居然直接说,许慕梁是因为误判局势导致项州兵败,不但无功,反而有过,朝廷不但不能嘉奖,反而应该治他败军之罪。 这话说的羊辜佑直接愣住了,这是他顶头上司说出的话?将士为国捐躯,抛头颅洒热血,等待他们的不仅不是应得的荣誉,反倒是苛责,要是牺牲的西垒营将士泉下有知,听到这话,那该得多寒心啊。 周覆话音未落,旁边一直和他不对付的虞白颉直接拱手而出,看着旁边的周覆冷笑道,“陛下,项州军将士是为国战死,兵部军报说的很清楚,是西羌军使诈,让许将军以为他们要南下对雍州动手,这才冒险出关,以至于中敌奸计;依臣下之见,许将军不但无过,反倒是有功,如此一个心系家国,视死抗敌的英雄若是不能得到应得的奖赏,那得让多少边关将士寒心。” “虞尚书,知道你女婿是定州牧,但你没必要事事都向着宁家说话吧?这许慕梁冒险出关还不是自己无能,错判了局势,若是他一直死守不出,我就不信那西羌军还冲到镇西关去杀了他,这种无能之将,还要赏赐?真是可笑。”周覆摆着袖子,大言不惭的说着。 身后的黄年昔在后面也跟着说道,“虞尚书,您刚刚那番话确实是不妥,许慕梁再怎么说都是朝廷将领,是非功过自有陛下评判,而不是你一个小小的户部尚书。” “黄年昔,你这一把年纪的还在朝廷上立牌坊啊!是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庐山真面目?我一个小小的户部尚书确实是不如人家堂堂的吏部尚书,我不能开口,人家周尚书就可以是吧!”虞白颉当场没有好气的冷哼道。 一把年纪还被当庭辱骂的黄年昔被气的老脸通红,“虞白颉,你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我告诉你黄年昔,今日是陛下在这里看着,不然你信不信我一拳把你屎尿都打出来。”到了殷都朝廷,虞白颉也算是放开自我了。 要是你到青州给人说这些话是虞白颉说的,那青州百姓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甚至还会说你故意污蔑他们虞州牧。 “咳咳!”实在是听不下去的高昌咳咳两声,强行打断准备开口的黄年昔,沉眉说的,“虞尚书,这里毕竟是朝堂,说话还是得注意一点,大家都看着呢。” “臣下知错。”虞白颉白了一眼黄年昔,拱手说道。 高昌故作为难的摇头道,“许慕梁将军错判局势导致兵败自然是有责任,可是说到底他毕竟是为了大奉牺牲的,有功也有过,功过相抵;至于牺牲的项州军战士,兵部与户部沟通一下,抚恤金一文钱都不能少,逝者已逝,不能在委屈了生者。” “是,臣下明白。”兵部尚书蔡楠拱手说道。 虞白颉无奈点头,“是,臣明白。” 功过相抵,简简单单四个字就让许慕梁的牺牲变成了一个笑话,旁边的周覆昂首看向虞白颉,似乎在说,你虞白颉就算在能说又能怎么样?最后还不是什么都没捞到。 一旁的羊辜佑双拳紧握,直接朝外走去,结果步子还没迈出去,一把大手直接拉住了他。 回头看去,是吏部侍郎刘志恩,此时的刘志恩不仅仅是当初自己的师兄,还是与自己同朝为官的同僚,羊辜佑不解的看向刘志恩,在用眼神询问刘志恩这是为何? 然而刘志恩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直到高昌说了那句退朝。 许慕梁牺牲换来一句天子的功过相抵,走出太和殿的官员对此唏嘘不已,替许慕梁感到气愤的羊辜佑一言不发的走出去,身后的范北思快步走上来追上羊辜佑,“羊兄,羊兄,你走这么快干什么?不是说好了今天一起去珍宝斋喝酒吗?” “你自己去吧,我不去了。”现在的羊辜佑哪还有心情再去喝酒啊。 范北思拉着羊辜佑,把他拉到宫门口的石狮旁,轻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虞尚书说得对,许将军最后不该落得个功过相抵四字。” “这不是明摆着吗?”这话一说,羊辜佑当场就被气到了,“我是替许将军感到不值,但我更气愤的是满朝文武的态度,许慕梁将军是怎么死的?为国捐躯!这些人就这么冷眼看着一个为国捐躯的将军蒙受不公而无动于衷,是,他们是左右不了陛下的意思,但是他们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有,一个都没有!” 范北思低头叹气,说真的,他又何尝不替许慕梁感到可惜,“羊兄,你还没看明白吗?这一切都是陛下默许的,在有意识的控制舆论,制约宁家,你想想一旦许慕梁被封赏了,传开后,天下百姓怎么想?他们会觉得许慕梁是一个大英雄,会觉得项州是一个英雄辈出的地方,会觉得项州军是一支铁血之师,这不是在变相的给项州积攒声誉吗?你觉得,陛下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吗?” “那也不能让英雄寒心!”若不是范北思拉着,羊辜佑差点大吼出来。 “这不是英雄寒心,许将军有恩于国家大家心知肚明,但是。。但是这就是政治博弈,不止虞尚书没办法,你,我都没办法,哪怕你把夫子请出来也是一样。”范北思死死拉着羊辜佑的手,低声说道。 羊辜佑长舒一口气,看着范北思,整个人都被气笑了,“张口政治,闭口政治,我不明白这种混淆视听,不辨黑白的政治有什么意义!难道你们觉得百姓会认可这种政治吗?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现在的殷都了。” 说罢,羊辜佑就拂袖而走。 “羊兄,羊兄。。” 范北思在后面不停的喊着羊辜佑,羊辜佑愣是连头都没回一下。 第615章 君子佩玉,不染尘污 与范北思不欢而散后,羊辜佑负气而走,一个人走出皇宫,殊不知在他身后,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刚出宫门没多久,迎面就驶来一架马车,直勾勾的停在羊辜佑面前。 不等羊辜佑开口,马车车窗就探出一个脑袋,定睛看去,正是刚刚早朝上拦下羊辜佑没有让他站出来的刘志恩,看着羊辜佑,刘志恩轻声一笑,“辜佑,上车吧,送你一程。” “有劳师兄了。”虽说入了官场,但是私下羊辜佑还是习惯以师兄称呼刘志恩。 走进刘志恩马车,两人分坐两边,羊辜佑因为受气于朝廷对项州军的不公平,为此半天不说话;而刘志恩则以为是羊辜佑在和自己置气,看着羊辜佑半天不理他,直接咳嗽两声,试探问道,“辜佑,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吧,这马车里就你我二人,今天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听到师兄这么说,羊辜佑索性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冲着刘志恩拱了拱手,“师兄,还记得在国子监的时候,夫子教导我们要做诚信为官,仗义为人,官场之上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对得起自己身后的大奉百姓,要对得起身上的这身官服;可是今天早朝上,我却并没有看到这些,我看到的只是一个个趋炎附势,自私自利的小人,许慕梁将军明明是为国捐躯,结果到头却连一个受百姓爱戴的机会都没有,师兄,我不理解,这是为什么,难道官场真的就这么可怕吗?能让人变得怯懦,变得铁石心肠;在听到陛下说出功过相抵四字后,他们就没有一点的羞愧吗?” 这些直逼灵魂的问题在不久前刘志恩也曾思索过,只是最后得出的结论只有权势二字,“辜佑,你真的以为朝廷还是国子监吗?我承认你说的对,许慕梁将军的待遇是不公,但是你要清楚,人活一世,眼中不能只有那些圣人语,先贤言,还得有自己;你的生活并非只是仁义礼智信忠勇,还有柴米油盐酱醋茶,功过相抵可是陛下亲自开的口,朝廷上谁敢忤逆陛下,说陛下的不对,今天这局面别说是你我了,就算是国师来了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听着刘志恩的话,羊辜佑感到诧异,这种明哲保身的话居然是自己尊敬的师兄说的,还记得当年刘志恩离开国子监的时候,曾立下豪言,要匡扶社稷,内除奸佞,外灭贼寇,还天下人一个强大的大奉,可是如今刘志恩的这番话已然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变得自私自利,变得畏首畏尾。 “师兄,你这是怕了?”羊辜佑冷笑一声说道。 “怕!”若是在半年前听到这话,刘志恩会暴跳如雷,大喊道,他刘志恩这辈子既然敢站在殷都三尺朝堂,那早就将自己的生死抛在了脑后,于公明,魏正醇,胡尚仪他们珠玉在前,他刘志恩又岂会贪生怕死。 舍生取义,这是大义,足以让自己名留青史的大义。 但是现在的刘志恩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漠然冷笑一声,“你知道吗,辜佑,当年的我和你一样血气方刚,和你一样认为读书人就是要说这些不顾生死的话,为了所谓的气节甚至不惜去死,为了这个,我被狠狠的上了一课,这节课我终生难忘,他教会了我一个最重要的道理,那就是顺势而为,不管在哪做什么,都绝不能做鸡蛋碰石头的傻事。” “师兄,什么叫鸡蛋碰石头,若是朝堂连个公理大义都没有,事事都是为了所谓的政治服务,那你我入学国子监的意义何在?”羊辜佑直接反驳道,“师兄,我不怕死,但我怕心怀愧疚的死,我害怕我对不起天下百姓,对不起夫子。” “你不用对不起任何人。”刘志恩起身说道。 看着羊辜佑依旧倔强的眼神,刘志恩仿佛从这这个眼神中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你只需要对得起你自己就行。” “君子立世,佩剑衔玉,剑是君子剑,佩剑是为人让人刚正不阿,不屈权势;玉是君子玉,是为人让人清白于世,不染污秽;师兄,你若是说为了自己就能眼睁睁的看着不公之事发生,对不起,我做不到,我也不允许自己做这种事,我不想千百年后被后人戳脊梁骨!”羊辜佑气愤的说道。 刘志恩缓缓坐在马车上,深呼吁一口气,“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辜佑,当时夫子还说你不读圣人书,不通圣人语,现在想来,着实可笑;和你比起来,师兄我这辈子的圣贤书算是白读了,真的是白读了啊!” 情到深处,刘志恩眼眶突然红了起来,“辜佑,有些话我不能对你说,我不想毁了你身上的这股圣贤之气;总之,朝堂要远比你想象的更加黑暗,你看到的好人不一定就是好人,坏人就不一定是坏人,人能清醒的活着很难,在清醒活着的同时还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坚持自己的内心更难,辜佑,你的这条路师兄我没走完,希望你能替师兄走完这一程。” 羊辜佑愣了愣,“师兄,你这话什么意思?” “师兄我不是当年的师兄了,但你还是当初的你。”刘志恩红着眼睛看着羊辜佑,此时的他心里清楚,这很有可能是他和羊辜佑说的最后一番话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日后他们二人必定会针锋相对,那个时候怕是连坐在一起喝杯茶都是奢侈。 羊辜佑预感到了什么,这个时候,马车突然停下,门外的车夫敲着车门轻声喊道,“大人,羊大人府邸到了。” 羊辜佑缓缓起身,看着刘志恩,无奈道,“师兄,我不知道你在殷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还是希望看到那个眼里有光,不惧权势,不怕生死的师兄。” 刘志恩没有搭话,羊辜佑叹气一声转身走下马车。 回想着羊辜佑的话,刘志恩突然笑了笑,笑着笑着就哭了,他或许是在哭当年的自己,又或者是在哭自己的怯懦,但不管他怎么哭,都掩盖不了此时的刘志恩已经不再是为百姓说话,为天下人说话的刘志恩了。 走下马车的羊辜佑站在原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马车,低声叹气,他也知道,他和师兄以后就是陌路人了。 仔细想来,范北思有句话说的很对,那就是朝廷在有意打压宁家,宁致,宁鹤,宁枫,再到宁延,宁家将门虎子,满门豪杰,再加上坐拥一州之地,若是宁家兄弟团结一起,羊辜佑甚至觉得宁家都有自立为王的实力。 但是换个方向细想,有如此实力的宁家若是能与朝廷化干戈为玉帛,这也未尝不能成就一番仁君忠臣的佳话。。。 此时的羊辜佑茅塞顿开,救国救民的大道或许就在其中。 。。。 退了早朝后,国师乐秦回到自家府邸,早在今日早朝之前,乐秦就知道了徵山原项州军大败的消息,只除掉一个许慕梁并非是乐秦的目的,他的最终目标要远比一个许慕梁要大得多。 乐秦走在自家院中,管家从身后快步走来,冲着乐秦沉眉拱手道,“老爷,马四娘那边来消息了,完颜凤鸽再度兵临镇西关,誓要一举破关,老爷,这次咱们是要帮西羌入关还是。。” “那完颜凤鸽真以为项州军是纸糊的啊?”乐秦不以为意的冷哼道,“许慕梁才是这场棋的开始,告诉马四娘,按计划行事,切勿自乱阵脚。” “是。”老管家拱手退去。 方寸院落之中,拿捏两国国战,当今天下,能做到这样的也只有乐秦一人了。 。。。 许慕梁,叶初砚为国捐躯,两人战死徵山原,甚至连个尸首都没有找到,结果到最后却是功过相抵四字,当朝廷的文书送到宁鹤手中后,宁鹤死死攥着吏部的文书,沉眉许久,既然你朝廷不公,那我们项州军将士的尊严,我们自己拿回来。 宁延与宁鹤是完全不同的性子,在知道天子对项州军牺牲将士的态度后,宁延冷笑三声,一把撕掉手中的信纸,破口大骂。 听着宁延粗鄙不堪的语言,徐天亮无奈摇头,这朝廷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越来越厉害了。 刚来定州没多久的顾毓棠也是不敢相信这是朝廷的旨意,朝廷是什么,那是他们这些读书人的主心骨,是他们的精神壁垒,他们的一切动力都是源自于对朝廷的尊崇;可是,这次朝廷却做了一件让他不能接受的糊涂事。 连他一个远在定州的主簿都知道,许慕梁是为大奉战死的,怎么?朝廷里的官员都是瞎子,连这么浅显的事实都看不到吗? 徐天亮看着旁边双拳紧握,坐立难安的顾毓棠,冲着这个初来乍到的主簿轻声说道,“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你口中的朝廷,你自己说说,宁家到底该怎么做?” 顾毓棠低声叹息,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不是我认识的大奉。” “但这却是最真实的大奉。” 片刻后,聂红衣再度走了进来,手握飞鸿密信。 信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大公子亲征西羌,不破不归。 第616章 宁鹤西征镇西关 项州,敦煌城。 大将军宁鹤今日出发亲征西羌,城内百姓奔走相告,夹道送行,敦煌城街头围满了来送行的百姓,此时的敦煌城宁府内,如今已是宁府女主人的程双双俯身煮茶,青瓷茶壶内水汽生腾,程双双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了一手煮茶手艺,嫁到宁家这些年,因为茶艺而没少受到老夫人的称赞,自从来到项州后,程双双就很少煮茶,一来是因为敦煌地处西北,少有煮茶用的甘甜泉水,二来就是睹物思人,每次煮茶都会想老夫人;多年不碰茶具的程双双今日破例用项州不算甘甜的河水帮宁鹤煮了一次茶。 程双双煮茶手法堪称赏心悦目,头酌的茶水茶味最浓,也是最苦。 宁鹤接过夫人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不好饮酒的宁鹤对于茶道颇有研究,只是稍稍咂嘴,宁鹤就知道这茶水并不能算是高级,一来是因为水,二来是因为茶,三来可能是因为自己。 “茶味清新,混有黄沙苦涩之味,这是咱们项州的兰花茶,夫人费心了。”宁鹤抿嘴轻笑。 宁夫人来到宁鹤身边,轻轻的抱住宁鹤,低声轻语,“千万小心。” 宁鹤反手搂住夫人肩膀,宽慰道,“放心吧,在家里照顾好弘儿,等我回来。” “时候不早了,帮我披甲吧。”宁鹤起身,左手轻轻擦去程双双眼角的泪痕,神色尽是温柔。 程双双点了点头,熟练的从衣架上取下宁鹤的湛金锁子甲,帮宁鹤披上这重达三十斤的铁甲,披甲在身,铜镜中的宁鹤尽显雄武之姿。 “爹,娘!”甲胄在身,内厅里传来一阵稚嫩的声音,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个四五岁的稚童手握经书走了过来,在看到自己父亲穿上了那套自己梦寐以求的湛金锁子甲后,小小年纪的宁弘高兴不已,直接跑过来,抬头看着父亲,此时他的眼中全是崇敬,“爹,这铠甲好好看啊,你穿上他真威风。” 宁鹤笑了笑,俯下身子,轻轻摸了摸宁弘的头,“等你长大了,爹就把这身铠甲交给你怎么样?” “好,爹说话算数。” “那当然了,爹从不骗你。”宁鹤一脸慈爱的看着眼前的儿子。 程双双拉过宁弘,忍着泪意说道,“弘儿别闹了,时间不早了,你爹该出发了。” 宁鹤起身,看着眼前妻儿,神色轻柔,“等着我!” “爹,早点回来!” 宁弘声音稚嫩充满灵气,传入宁鹤耳中,宁鹤真想一辈子陪在孩子身边。 可他不能!因为他是宁鹤,他是宁家长子,大奉的镇北将军!项州军将士口中的大公子! 宁鹤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门,来到屋外;此时红纸营上将军李凤荷早已在此等候多时,此番西征作战,宁鹤钦点红纸营西征而战。 “公子,红纸营集结完毕,随时准备出发。”李凤荷沉声拱手。 宁鹤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宁府,沉声喝道,“出发!” 红纸营将士西征,多少还是有些让人意外的,不管是齐山岗的沉鼓营还是高怀离的称沉沙营,战斗力都要远胜于红纸营,当时宁延点名红纸营后,齐山岗还曾找过宁鹤,宁鹤只说了一句话:我把敦煌和北边留给了你们,这还不够吗? 是啊,项州的地理位置注定它两面临敌,不仅是西羌,还有北蛮,宁鹤不可能将项州军全部主力带到镇西关,还得提防一手北蛮会不会趁火打劫。 红纸营的八百红衣在人群中格外瞩目,这是项州军十二营中唯一有女子的一营,在项州谈起红纸营,百姓都会竖起大拇指,夸她们一声巾帼英雄。 城外,齐山岗单人单骑站在路口,看着红纸营将士缓缓西去,心中无限感慨。 跟在李凤荷身后的红甲女将看到官道旁的齐山岗,冲着面前的飒爽女将,笑道,“李将军,齐将军在哪站了很久哦!” 李凤荷云淡风轻的回头看了一眼,余光扫向齐山岗,蹙眉说道,“不凝,这些谁教你的啊,越来越不学好了。” “齐将军可是军中出了名的战神,长相也不弱,让多少姐妹芳心暗许啊,怎么就是入不了大将军你的法眼呢?”身边这位长相清甜的女子若不是因为身上这套软甲,几乎不敢相信,如此一个漂亮美人居然会是舞刀弄枪的项州军红纸营将士,而他,正是宁延托付给李凤荷的云不凝。 “那你说齐将军比起大公子如何?” “嗯?”云不凝若有所思,“大公子多一种气质,是一种不管何时何地都能处乱不惊的气质。” “那比起小公子呢?”李凤荷继续稳定。 云不凝想了想,“没有小公子好看!” 李凤荷被逗笑了,“那就行了,答案告诉你了。” 云不凝点了点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 许慕梁的牺牲和西垒营的全军覆没对镇西关来说是致命的,然而镇西关的厄运并非只是如此,就在许慕梁牺牲没多久后,西羌大军再度集结与镇西关城下,所有镇西关的将士都带着替死去的兄弟报仇雪恨的决心誓死而战。 顾不得悲伤的宁伯丰站在程头,俯瞰城下密密麻麻的西羌大军,此时的他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三个月前西羌大军第一次攻城时的画面,那个时候自己的身边还有许慕梁,城头上的将士还有西垒营。 徵山原一战也让坂尔客彻底领教了项州军的厉害,西垒营只有一万人,但却将足有十万大军的西羌铁骑拼掉了两万人,几乎不敢相信那天徵山原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一场恶战。 从徵山原回来后,完颜凤鸽大摆宴席,重赏将士,眼看冬日即将来临,坂尔客就提议见好就收,班师回朝,等到来年入春整顿兵马后在兵临城下;不过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完颜凤鸽却并未采纳,而是执意继续攻打镇西关,毕竟在徵山原打掉了一万项州军,现在的镇西关满打满算也就两万将士出头,对他们来说可是难得良机。 然而,这真的是个绝佳良机吗? 大军兵临城下,宁伯丰亲自坐镇,率军抗敌,坂尔客缓步勒马来到镇西关前,看着城头这位在项州军中地位不弱于许慕梁的宁伯丰面露阴狠。 “攻城!”坂尔客大喝一声,西羌乌角声响起,西羌大军黑压压的一片直逼镇西关。 城头上的滚刀营将士早已摩拳擦掌,即便城下是数倍于他们的敌军,他们也全然不惧,看着城下西羌军,一些身强体壮的滚刀营将士直接脱掉上衣,露出古铜色的壮硕身躯,誓要替许老将军报仇,不死不归。 宁伯丰拿出自己的龙吟虎胆枪,大喝一声,“擂鼓迎敌。” 城头鼓声渐起,此时镇西关城头上的项州军将士无论是士气还是战意都达到了顶峰,不怕西羌攻城,就怕他们不敢一战。 “杀!”伴随着宁伯丰一声怒吼,镇西关再度开战,西羌将攻城云梯搭上镇西关城头,这些不怕死的西羌军举着盾牌顶着漫天箭矢就冲了上来,一个西羌军将士顶住了漫天箭雨,好不容易冲到城头,刚一探头就被一脚踹倒,连同身后的数名西羌军将士一起从城头上狼狈跌落,自古以来攻城就比守城要难,更何况是不善于攻坚战的西羌军。 战事即开,那双方都是舍生忘死,项州军如此,见了血的西羌军也是如此,此时的镇西关城头鼓声不断,城下的西羌军怒吼不停,不过百米的城头不到一个时辰就被鲜血染红,城下堆积起来的尸体足有一人高,宁伯丰身先士卒,死在他银枪之下的西羌军没有七十也有八十,杀到兴头,他一人就守住了十米的城头,身上的银色甲胄早已变成了血甲。 傍晚时分,看到镇西关依旧固若金汤的坂尔客无奈下令撤军,打退了西羌的进攻,打了胜仗的将士欣喜万分,一个个拖着疲惫的身子大声欢呼,只有宁伯丰依旧神情严肃,这一仗是打赢了,可是他们也付出了超过三千人的损失,尤其是滚刀营的将士,刚刚站在自己身边的小战士拼到最后连全尸都没有留下,那城垛上腥味扑鼻的鲜血就是他誓死力战的最好证明。 宁伯丰用染血的白袍擦拭着带血的银枪,听着耳畔风声,悲从中来,那天要是自己在坚决一点,是不是许慕梁就不用死了? 脚步声缓缓响起,还没来得及擦去脸色血污的武清走了过来,冲着宁伯丰拱手道,“宁将军,大公子到了。” 宁伯丰微微颔首,起身叹气,将悲伤压入心底,点头说道,“走吧,叫上赵将军,我们去接大公子入关。” 镇西关外,黄沙漫天,宁鹤先与陈辛如和孙承山见了面,在许慕梁牺牲后,两人无数次上书请求入关参战,但都被宁鹤拒绝,如今宁鹤亲临镇西关,也让两人心中的憋屈一扫而空,尤其是陈辛如,当年西谷口一战,留下营一战成名,这次大公子再战西羌,他们留下营没有不参战的道理。 宁延从敦煌带来的红纸营,算上驻扎在镇西关东边的留下营和鬼街营,加上关内的滚刀营和长河营,项州十二营已有近一半将士汇聚于此,而这也足以看出宁鹤对此次西征的重视和决心。 第617章 征伐西羌 旌旗猎猎,宁字大旗随风飘扬,宁鹤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红纸营上将军李凤荷,留下营上将军陈辛如,鬼街营上将军孙承山紧随其后,三人皆是金甲傍身,白幡遮天的镇西关前,三军统帅宁伯丰与滚刀营上将军武清,长河营上将军赵继平勒马相迎,眼前的项州军将士行伍严整,出现在镇西关外的时候,地面一阵震颤。 宁伯丰看着宁鹤,翻身下马,拱手道,“宁伯丰拜见大公子。” 宁鹤微微颔首,看着面前的镇西关,稍稍皱眉,沉声喝道,“戴白巾。” 三军尽戴白巾。 宁伯丰心中一阵颤抖,宁鹤冷声说道,“传令三军,整军休整,不日西出。” “是!!!” 宁伯丰激动的说道,当年穆宗皇帝十三道诏书将智国公唐云天召回殷都,让宁家军错失了拿下徵山原的最佳机会,若不是如此,现在大奉西羌两国的边境不会是现在的镇西关,而是让西羌得到喘息机会,建立在徽山原西侧的萌郁关。 宁鹤的到来也让完颜凤鸽如鲠在喉,他没想到宁鹤会出现在的镇西关,而这次宁鹤的到来意味着这次大战已经不是简单的边境摩擦,而是两国国战,虽然一开始西羌就是抱着国战的目的来攻打镇西关的,可是从始至终大奉都没有正眼瞧过这个被大奉压着打了足有百年的经验宝宝。 徵山,西羌军大营。 完颜凤鸽不停的挠着脑袋,此刻的他再也没有了之前欣赏美女的兴致,神情变得格外凝重,沉声说道,“宁鹤带着三万大军抵达镇西关,要想拿下镇西关是难了啊。” 马四娘露出修长白皙的双腿,酥胸外露的躺在虎皮大榻上,一边把玩着秀发一边说道,“宁鹤的项州军确实可怕,但是大皇子别忘了,他宁伯丰能把宁鹤找来,咱们也能找帮手。” 完颜凤鸽脸色变得格外难看,转身说道,“你说让本皇子去找皇叔?” “我记得大护法手中支十八罗汉,他们全部出身奎己寺,十八人虽然只是半步神魄修为,但是他们联手所成的诛仙罗刹阵可是有斩杀神魄高手的威力,如果说大护法能够出手,我想别管宁鹤还是宁伯丰还不都是手到擒来?”大塌上的马四娘缓缓说道,丝毫没有注意到完颜凤鸽变得阴晴不定的眼神。 听到马四娘话的一瞬间,完颜凤鸽直接冲到马四娘面前,一把揪住马四娘的头发,马四娘被迫仰首看着冲到自己面前,神色狰狞的大皇子。 大皇子完颜凤鸽阴狠着脸说道,“马四娘,你记住,这次出征是我完颜凤鸽披甲挂帅的,不是完颜居,若再让本皇子听到这种冒昧无知的话,别怪我不讲情面。” 马四娘暗暗握紧双拳,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她微微一笑,“大皇子,奴家只是为了大皇子好,毕竟慨他人以慷对我们来说是最为划算的做法,若是大皇子觉得此举不妥,那奴家不在提及便是。” 完颜凤鸽听完这话后眼珠子微微晃动,沉眉看向马四娘,“慨他人以慷,真有意思,本皇子倒想听听怎么一个说法,若是你说的好了,本皇子留你一命,不然,别怪本皇子把你送到军中做军妓。” 马四娘微微一笑,丝毫不慌,沉声说道,“大皇子别忘了,这次出征的主帅是您,若是您以军情紧张为由让大护法和他手下的十八罗汉参战,我想大护法不会有任何借口,到时候仗打赢了,功劳是您的,若是输了,大可说十八罗汉出战不利,以至兵败,而您是杀了许慕梁的大功臣,陛下就算责怪也不会怪在您头上,如此,慷他人之慷,何乐而不为呢?” 完颜凤鸽冷声一笑,缓缓松开抓住马四娘头发的手,若有所思的说道,“皇叔的诛仙罗刹阵威力无穷,我已经很久没见他施展过了,那这次就给皇叔一个机会吧,当是给本皇子开开眼。” “大皇子英明。”马四娘挤出一抹笑意,那含笑的灵眸下却是藏不住的杀机。 。。。 时近冬日,项州风沙渐起,镇西关诸将围坐一堂,商议出兵事宜。 宁鹤正襟危坐,深呼吸一口,徐徐说道,“诸位将军,根据飞鸿以及前线斥侯来信,西羌大军现已回撤至边境十公里之外,位于徵山原中心之地,徵山原四面荒原,无险可守,一旦大举进攻,西羌军定会回撤至萌郁关,到时候咱们大军暴露在徵山原中无险可守,一旦合围,将是必死之局,而且冬日渐近,野外作战对我们来说也是极大的考验;所以,我们一旦决定西征,就注定了不死不休。” 宁伯丰淡然笑道,“打仗哪有不辛苦的,不就是萌郁关吗?大公子给我一个月,我在关口借你。” 宁鹤摇头浅笑,“我知道宁将军的能力,可是咱们还是得从长计议。” “公子你就直说怎么打吧!我们都听你的。”陈辛如拱手说道。 宁鹤点了点头,起身严肃的说道,“其实宁将军说的没错,这次咱们能不能打赢这场仗的关键就是萌郁关,萌郁关前面是徵山原,后面是西谷口,西羌断然不会让出现第二个西谷口,而萌郁关又是完颜凤鸽的唯一后路,而且咱们直接在徵山原与西羌开战打赢,他们后撤萌郁关,据关死守,冬日来之前若是拿不下萌郁关,那咱们就成了现在的西羌;若是打输,那更是不用说。” 宁伯丰久经战场,马上就明白了宁鹤的意思,“若是咱们出奇兵从徵山原两侧绕后,趁着西羌回援不及,突袭萌郁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萌郁关,给徵山原的西羌军来个两面夹击,那么无险可守的徵山原就是西羌军的葬身之地。” 站在陈辛如边上的孙承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宁将军说的有些道理。” “宁将军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出奇兵制胜,是我们能在一个月拿下萌郁关的关键,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隐患,那就是突袭萌郁关的人到底您不能及时拿下萌郁关,还有在拿下萌郁关后您不能顶得住西羌军的反扑,萌郁关深入西羌,一旦被困,极有可能是死局。”宁鹤面色严肃的说道。 陈辛如当即往前走了一步,拱手道,“大公子,攻打萌郁关一事就交给我们留下营吧,当年西谷口我们留下营没怂过,这次萌郁关,我们没理由站在后面。” 与陈辛如年纪相仿的孙承山也拱了拱手,“公子,我去吧,我得让西羌知道什么叫百鬼游街刀染血,铁甲赤膊鬼街营。” 鬼街营是项州十二营中最特殊的一个,鬼街营成名之战是与北蛮铁勒屠的三百里恶战,一万鬼街营将士拼到最后只剩三百人,恶战一天一夜,拼光了一万北蛮狼骑和两千铁勒屠,一万将士尸体从头到尾铺了整整三百里。 鬼街营上将军当场战死,孙承山接替上将军之位,重建鬼街营,常备军卒五千人,每次打仗冲锋前,鬼街营的将士都会卸掉左臂的盔甲,露出赤膊,如此才有了铁甲赤膊的说法。 赵继平轻声摇头,“还是我去吧,与西羌明争暗斗这么多年,我们长河营一直都是只守不出,这次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就交给我们长河营吧。” 除了陈辛如,孙承山,赵继平外,红纸营上将军李凤荷,滚刀营上将军武清也纷纷请战。 宁鹤开口打断下面将军们的话,“各位将军,这件事不用争了,我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攻打萌郁关,我亲自去!” “绝对不行!”宁伯丰想都没想的打断了宁鹤的话,下面将士纷纷阻止。 李凤荷直言道,“大公子,您是三军主帅,您得留在镇西关统揽大局,攻打萌郁关之事还是我去吧。” “此次攻打萌郁关的目的是合围徵山原的西羌军,非同小可,我亲自带军突袭萌郁关一来是给西羌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咱们项州军不是好惹的,第二个目的就是镇守萌郁关的守将是巴勒可,当年西谷口他从我手里逃走,这次我想亲自结果了他。”宁鹤沉声说道。 除了宁伯丰外,下面将军还是不同意宁鹤带军亲征。 最后还是宁鹤不得以用大公子身份强压,这才堵住众人的嘴。 随后,大家商议了一些具体作战细节和配合问题后就散会了。 而宁伯丰则一直没走,宁鹤知道宁伯丰想着什么,干脆在他旁边坐下,“宁叔,谢谢你理解我。” “你和你爹一样,性子倔。”宁伯丰感慨道,随后又说,“一旦你们被困萌郁关,我们根本来不及支援,你们只能靠自己。。” 宁鹤打断宁伯丰的话,“其实有人能赶来。” 宁伯丰知道宁鹤说的是谁,他直接苦笑道,“指望雍州军吗?别想了,他们不可能。” “路上,我给刘州牧写了一封信,希望他以家国大义为重,必要时候西出千山走廊,帮我们一下,咱们两州虽然平日里有误会,可是说到底还是一家人,我想刘州牧不会见死不救。”宁鹤轻声笑了笑。 刘岱会出兵?宁伯丰说什么都不相信,与其指望刘岱出兵,不如指望他们能打好这一仗。 第618章 西羌萌郁关 萌郁关位于徵山原西侧,是卡在西羌咽喉重地西谷口和徵山原中的一处关隘,当年西羌趁着北蛮与大奉在山海关附近产生摩擦,宁致返回殷都之际,袭扰项州边境,宁鹤初来项州,军中将士对于这位初来乍到的大公子都是怀疑态度,而宁鹤也知道,若是处理不好这次西羌的进犯,那么他在项州军中将无法立足,所以便有了宁鹤的立身之战——西谷口之战。 那一战留下营一战成名,对于宁鹤来说唯一的遗憾就是放跑了当时的西羌军统帅巴勒可,现如今的巴勒可摇身一变,从一个败军之将直接变成了西羌萌郁关统帅,统领两万西羌军镇守萌郁关。 在完颜凤鸽出征前,巴勒可就找过完颜凤鸽,想要跟着大军东征,但被完颜凤鸽拒绝了,理由也很简单,萌郁关需要有个能镇得住场子的人。 夜色凉如铁,镇西关外劲风阵阵,玉门关的厚重木门徐徐打开,发出吱呀吱呀的沉闷声,薄凉月色下,清辉洒在宁鹤的湛金色亮甲上,宁鹤身后是清一色的项州骑兵,长河营全体将士紧随其后,之所以带着长河营也是考虑到他们常年与西羌交手的缘故,无论是攻城还是守城都是项州军中的劲旅。 披风飘扬,宁鹤缓缓戴上遮面的金甲,身后的长河营上将军赵继平沉声怒吼,“覆甲。” 上万将士齐齐覆甲,马蹄缠布,大军朝着萌郁关的方向疾驰而去。 城头上的宁伯丰望着远去的大军身影,双拳紧握。 。。。 对于萌郁关守将巴勒可来说今天本该是悠哉游哉的一天,然而清晨时分,突然吹起的沉重号角声直接将他从睡梦中吵醒,穿上狼皮盔甲,身形壮硕的巴勒可快步来到城头,此时的城头上早已站满了西羌将士,但是从他们苍白的脸色和握着兵器不断发抖的身体就能看出,他们根本不是训练有素的西羌兵。 萌郁关自诩有三万精兵,可实际上真正的精兵数量不足十分之一,在完颜凤鸽东征路过萌郁关的时候将关内大部分精锐都带走了,剩下的这些老弱病残,唬唬人还可以,一旦战事来临,他们根本不堪一击。 萌郁关城头下,长河营将士严阵以待,宁鹤单人勒马缓缓走到城门下,右手握枪,枪尖所指的方向正是巴勒可,看到金甲银枪红披风的宁鹤,巴勒可心头猛地一震,当年那个在西谷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白袍小将似乎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巴勒可眉头紧锁,一呼一吸间无比沉重,“宁鹤。。” 鼓声起,风沙扬,萌郁关前大战一触即发。 城头下的黑线如同海浪一般迅速往前推进,混杂着风沙的冲刺嘶喊一遍一遍的刺激着巴勒可的神经,巴勒可直接下令还击。 弓弩,滚石从萌郁关城头倾泻而下,长河营将士盾牌前顶,步卒在后,缓步往前推进,不过久经沙场的宁鹤看到这些乱糟糟的箭矢和滚木当下就判断出萌郁关的守军绝不是西羌主力,而是一群新兵。 都说攻城难,守城易,可是守城也是一种兵法战术,兵家王恪在《论城》一书中提及,守城战,是攻守一体,核心在守的阵地战,以高墙厚壕,箭弩滚木为核心且能以少胜多的防御战,在这本书中,王恪将箭弩在守城战中的使用方法进行了一一阐述,从齐排论射,单点聚射,防御守射,进攻远射等方面进行赘述,熟读兵书的宁鹤对其烂熟于心,巴勒可是西羌将领,在兵法造诣上不算低,如此杂乱无章,好似蚊子叮包一样的乱射,实在是让宁鹤难以恭维。 如此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城头上的西羌将士并非久经沙场的老卒,而是新兵,估计此时城头上的西羌兵有些甚至连弓都没摸过几次。 赵继平站在宁鹤身后,疑惑道,“公子,这萌郁关的西羌兵怎么如此不堪,这里面会不会有诈啊?” “咱们绕行三百里来到这里,西羌是来不及回防的,萌郁关守军羸弱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他们的精锐都被完颜凤鸽调去攻打镇西关了,留在城内的只剩下些老弱病残,至于有没有诈,拿下萌郁关就知道了。”宁鹤沉声勒马,大喊道,“攻城。” “杀!”怒吼不断,长河营将士战意瞬间爆发,攻城车缓缓被推向萌郁关城门,城头上的西羌兵有些已经开始脸色苍白,站在原地不知所以。 一些有经验的老兵赶紧大喊着丢滚油,朝着攻城车射箭,此时的巴勒可站在城头,看着身边年轻的西羌将士,无奈叹气道,“撤。” “啊?”城头上将士全部愣住了,虽然他们是新兵,但就这么丢下萌郁关撤走,这可让他们以后怎么在军中混啊! 看到身边将士都不想走,巴勒可冷哼一声,“你们若是想死就留在这里吧,若是还想重新回到萌郁关,就跟我走。” 巴勒可没有告诉将士就在三天前他收到了完颜居的信,信上的内容就是一旦碰到项州军攻城,稍作抵抗后立刻离开,尽量避免不必要的牺牲。 在看到宁鹤的时候,巴勒可是真的很想打一仗,洗刷自己西谷口一战的耻辱,但是他知道,就自己身边这些虾兵蟹将,根本对付不了项州军,而且他也隐隐感觉,完颜居在下一笔大旗,而萌郁关就是完颜居和宁鹤的第一战。 萌郁关城头上的将士无奈撤走,攻打萌郁关顺利的出乎了宁鹤的想象,以巴勒可的性子,宁鹤真的做好了血战的准备,可是没有想到有着三万多人的萌郁关就这么直接被丢了,宁鹤也是挺意外。 不过仔细一想,想要靠这些老弱病残守住萌郁关也是痴人说梦,巴勒可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 大军入城,站在萌郁关城头,宁鹤下令全军休整,明日传信镇西关,准备合围完颜凤鸽。 。。。 此时的徵山西羌军大营。 坂尔客快步来到完颜凤鸽面前,拱手道,“大皇子,不好了,萌郁关丢了?” “什么?”完颜凤鸽猛地从虎皮软榻上坐了起来,脸色瞬间苍白,“怎么丢的?巴勒可手里有三万人啊!他们是干什么吃的,能把萌郁关送出去。” “探子来信说是宁鹤亲自率军杀到了萌郁关,萌郁关抵抗了不到半天就丢了,巴勒可并没有怎么抵抗,而是直接撤了。”坂尔客牙关紧咬,很显然他也是万般气愤。 从宁鹤来镇西关开始,坂尔客就预感战场形势可能会有所变化,只是他没有想到居然会是以这种形势,说真的他是不怕宁鹤带人来徵山原双方大战一场,刀下分胜负,他就怕宁鹤搞这些奇袭。 完颜鸽一下就慌了神,赶紧下令,“传令三军,掉抓马头去萌郁关,把宁鹤困死在萌郁关。” “大皇子,不可啊!”坂尔客赶紧拦住完颜凤鸽,“徵山原东边还有项州军,一旦咱们全部回撤,那项州军趁势而入,到时候就不是咱们合围宁鹤了,而是咱们被项州合围,徵山原绝不能轻易丢弃。” “徵山原不能丢,萌郁关不能去,难道就在这里等死吗?完颜居那老东西,说好了派人来助我,结果到现在连个鬼影都看不到,还让我把萌郁关丢了,真该死啊!”完颜凤鸽越想越气,怒骂道。 此时,一个衣衫单薄的大美人从屏风后缓缓出现,不用想都知道这个女子便是深得完颜凤鸽喜欢的马四娘。 马四娘听到完颜凤鸽的气话后,赶紧走上来宽慰道,“大皇子别紧张,在奴家看来,这萌郁关丢的好。” “嗯?”完颜凤鸽的脸色再度阴沉下去,“这话什么意思?” “大皇子您细细想,这宁鹤大军为什么要绕过徵山原去攻打萌郁关,还不是狮子大开口想要一口吃掉您,虽然死守萌郁关能阻止宁鹤的合围,可这样也就丧失了除掉宁鹤的绝佳机会。。”马四娘越说越阴险,说到最后,连完颜凤鸽都愣住了。 除掉宁鹤?这四个字他确实想过,但是项州军有多能打不用多说,别说他了,就算是北蛮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除掉宁鹤四字。 “杀了宁鹤?”坂尔客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先杀许慕梁,后杀宁鹤,完颜凤鸽都不敢相信若是他真的杀了宁鹤,那会在西羌引起怎样的轰动。。。 马四娘看着完颜凤鸽那野心勃勃的眼神就知道这个大皇子心动了,当即说道,“大皇子别担心,萌郁关咱们是丢了,可是却送给了宁鹤一个活棺材,既然他敢孤军深入,那咱们就让他知道孤军深入的代价。” 完颜凤鸽转身看向马四娘,“徵山原的大军不能回撤,那宁鹤若是死守萌郁关,咱们一时半会也拿不下来,到时候还得面临腹背受敌。。” “不不不,大皇子,围杀宁鹤咱们只是负责搭台,真正登台的还在后面。”马四娘娇滴滴的笑了笑。 与此同时,西羌深处的黄沙道上,一行铁甲劲旅正缓缓朝着萌郁关驶去,在大军前方是一排手握佛珠,半披袈裟的秃头和尚,这些和尚任凭风沙吹过而不为所动,一直低头诵经。 细细数来,一共一十八人。 第619章 宁鹤受困萌郁关 宁鹤的消息无时无刻不在牵动着镇西关将士的心,镇西关外的西羌军尚未退去,派出去的斥候探子根本无法深入徵山原,就连飞鸿都遇到了麻烦,这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宁鹤已经被西羌封锁在了徵山原的另一边,而不管宁鹤能不能拿下萌郁关,对宁伯丰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此时的宁伯丰甚至变得担心起来,城头上的宁伯丰忐忑不安,身后的项州军将士亦是如此,着急等待的众人突然听到一声鹰啼,是飞鸿的情报,众人瞬间露出轻松神色,他们已经太久没有接到过飞鸿的消息了。 取下鹰爪上的密信,宁伯丰看完后心头猛地一震,脸色稍稍变了变,“坏了,完颜居去萌郁关了。” 完颜居,西羌大护法,地位仅次于西羌国主完颜流,西谷口大败后出现在西羌朝堂,几乎是以一己之力稳定了国势,将危如累卵的西羌从灭国线上拽了回来,外御北蛮,内修政治,让西羌出现了短暂的中兴局面,这西羌居然连完颜居都舍得拿出来,可见其对萌郁关的决心,而这在此印证了宁伯丰的担心,宁鹤有危险。 项州将士对于完颜居自是不陌生,孙承山有些按耐不住,着急说道,“老将军,完颜居可不是完颜凤鸽之流,他是真正的兵法战术高手,大公子孤军深入,随时都会有危险,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帮帮大公子。” 宁伯丰抬起手臂,撑在城垛上,想了许久,“距离入冬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按照时间推算,大公子这个时候应该给咱们来信了才是,既然没有来信,要么是信件中途被劫走,要么就是碰到了硬骨头,不管何种情况,都足以说明现在公子处境及其不妙,公子乃一州之主,万不容失。” “老将军,末将愿率军西进,接应大公子。”陈辛如拱手说道。 宁伯丰微微皱眉,开口道,“承山,辛如,你们两带着手下人马沿着公子西进的路往西走,去接应大公子。” 陈,孙两人对视一眼,齐声说道,“末将遵命。” 随后宁伯丰又看了看身后的李风荷和武清,武清满是胡茬的下巴写满了沧桑,“武将军,带领滚刀营继续留守镇西关,李将军,随本将军杀入徵山原,闹他个天翻地覆。” “是。”虽是女将,但战场上的李风荷丝毫不逊于男将。 宁伯丰稍稍颔首,独自抬头看了眼昏黄的天空,远处的黑云似乎印证着什么。 。。。 萌郁关内,宁鹤着急的瞪着镇西关的回信,只要收到回信,他就能直接东出,直接杀入完颜凤鸽的后方,杀西羌大皇子一个措手不及;然而事实却是,到现在为止五天过去了,他还没有接到任何回信。 而再拖下去,西羌的援兵就来了,到时候一旦萌郁关被封锁,他们自己的安危就都是问题了。 不过这次上天并未眷顾他们,西羌调兵的速度比宁鹤想象的还要快一些。 屋内火盆里的树干被烧的嘎嘣直响,火光摇曳,屋外寒风呼啸。 赵继平敲门而入,进来后拱手道,“公子,斥候来报,西边五十里处发现了西羌军,从他们行军规模来看,粗略估计最少十万人,根据斥候的情报,西羌军最前面有十八个和尚,属下大胆猜测,这次带着十万大军的应该是西羌大护法完颜居。” “十八罗汉!”宁鹤缓缓睁眼,喉咙滚动,“是完颜居无疑,怪不得那巴勒可敢直接弃城而走,原来他们早就留了后手。” “那将军,咱们怎么办?要不趁着西羌尚未包围萌郁关,咱们赶紧撤出去?”赵继平轻声说道。 宁鹤起身看着烛光下的羊皮地图,几番斟酌后,缓缓说道,“可惜了,让完颜凤鸽逃过一劫,传令下去,准备撤。” “是。”赵继平看出来宁鹤眼神中的不甘,西北的暴风雪马上就要来了,若是一直逗留在萌郁关,不用等到西羌动手,暴风雪一来,他们饿都能全部饿死在萌郁关。 然而这个撤也没那么容易。 午夜时分,萌郁关城门大开,宁鹤带着大军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从萌郁关冲了出去,大军往东疾驰,原路返回。 午夜寂静,耳边除了呼吸声和风声再无他音。 “吁。”宁鹤突然勒马停下,头顶乌云半遮月,荒滩上流露出阵阵清冷气息。 宁鹤望向四周,这里似乎太过安静了些,宁延翻身下马,走到小道前,伸手摸了摸手边的沙土。 “湿的?”宁鹤捻了捻手中的沙土,眉宇一阵黑线,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怎么会出现水? 宁鹤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马匹,当下明白了什么,当即起身,大喊道,“有埋伏,快撤!” 话音刚落,四周沙丘之上瞬间燃起无数火把,火光遮天,赵继平当即大喝道,“保护大公子。” 一早埋伏在此的坂尔客目光阴翳,没想到还真被大皇子身边那个娘们猜对了,宁鹤果然会回撤。 “放箭!”宁鹤的金甲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一时间,空旷的荒原上万箭齐发,箭矢如流星,冲着长河营的将士铺天盖地的砸过去。 箭矢穿心,无数将士倒在了北蛮的箭矢之下,不过好在是宁鹤提前有所预警,大军及时撤了回去,这才避免了更大的伤亡,即便如此,也还是牺牲了数十名将士。 长河营被逼回萌郁关,重回萌郁关后,宁鹤抬头望星辰,沉声感慨道,“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今夜过后,他们的处境将会格外艰难,赵继平走来拱手道,“公子,人数清点完毕,牺牲三十二人,受伤七十三人。” “赵将军,这次突袭萌郁关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北蛮这是为我宁鹤静心准备了一个坟地啊。”宁鹤双手叉腰,脸上是少有的担心,“这萌郁关,可能要成为你我的葬身之地了。” 赵继平又何尝不知道,来时的路被堵死了,而完颜居的大军又在夜以继日的往这边赶,更糟糕的还有即将到来的风雪天,他们随军的粮食可撑不了多久,孤军深入,没有补给,怎么看都是绝路。 宁鹤接着说道,“还说咱们收不到镇西关的回信,怕是他们压根就没有收到我们的信,从咱们离开镇西关的那天起,就已经被完颜凤鸽算计了。” “大公子放心,我们长河营就算是拼光了,也要把您平安无事的送回去。”赵继平单膝跪地,神情肃穆的说道。 宁鹤走上前扶起赵继平,挤出一抹笑容,“赵将军,不止是我,我们大家都要回去。” 坐以待毙可不是宁鹤的处事风格,既然回去路上有埋伏,那就换条路,走徵山原。 总之要在完颜居到达萌郁关之前离开这里,不然一旦被他们围城,那宁鹤他们将必死无疑。 。。。 徵山,西羌军大营。 收到坂尔客的回信后,完颜凤鸽高兴的鼓掌大笑,身后大塌上酥胸外露的马四娘一边拨弄着自己满头长发一边说道,“大皇子,可是有好消息了?” 完颜凤歌转身躺在马四娘身边,马四娘趁势贴在他身上,双腿如灵蛇一般缠上了完颜凤歌的腰臀,如此香艳画面,直叫人欲罢不能。 “还真被你猜中了,宁鹤果然要跑,昨天夜里,坂尔客在北边小道截住了宁鹤,把他逼回了萌郁关,这宁鹤真当我萌郁关什么地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次怎么都得让他知道我完颜凤鸽的厉害。”完颜凤鸽厉声说道。 马四娘娇喘一笑,将头埋入完颜凤鸽怀中,“大皇子,这宁鹤是聪明人,一条路走不通,他肯定还会再找第二条路,想必他也清楚留在萌郁关他们必死无疑,所以他们肯定会不择手段的往回走,咱们可得小心了。” 完颜凤鸽起身,细细一想,随后说道,“你说宁鹤有可能直接东进来徵山原?” “八成。”马四娘侧身卧榻,柔声说道。 想到宁鹤可能直接从后面杀出来,完颜凤鸽就感到不自在,“来人。” “属下在!”大帐外的亲卫走开了,拱手说道。 “传本皇子军令,派人去后面盯着点,小心宁鹤偷袭,一有异样,及时汇报。”宁鹤大声说道。 “是。”手下领命退去。 大塌上的马四娘轻声一笑,要想从萌郁关回到项州,除了被坂尔客阻挡的小道外,就只剩徵山原这一条路,这下两路都被封锁,就算你宁鹤有通天之能,也在劫难逃。 在完颜凤鸽着急的调兵时,远在镇西关和萌郁关的项州军也没有闲着。 陈辛如,孙承山带兵直冲萌郁关而去,而宁伯丰则亲率红纸营西出徵山原。 从镇西关到萌郁关的小道上,陈辛如,孙承山两人一句话也不说,里面的故事军中将士也清楚,但儿女情长这种事说也不好说。 白甲的陈辛如抬起右臂,身后大军齐刷刷停下,孙承山同样停下脚步,前方荒野千里,不见飞鸟,不见走兽,其中定有诈。 “看来你猜到了。”孙承山率先开口,并且拔出了腰间佩刀。 陈辛如甲胄如洗,风沙中更显少年之气,银枪枪尖寒芒尽显,“老孙,你我许久都没有并肩而战了。” 孙承山细细一想,是很久了。 第620章 留下不死,鬼街赤膊 空气中时不时出现的暴风雪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冬天即将到来的消息,苍凉沙地的尽头,旌旗飘飘,铁甲凛冽。 苍茫沙漠的另一头,身披虎皮甲胄的坂尔客手握大刀站在原地,在他身后是三万西羌铁骑,劲风怒吼,男子神情肃穆,项州军如同海潮一般汹涌而来,看着越来越清晰的“宁”字大旗,坂尔客缓缓拔刀抬手,“儿郎们,西谷口一战的耻辱就在今天洗刷吧。” “吼!!!”西羌大军发出低沉怒吼。 神采飞扬的陈辛如手握银枪一骑当先,枪尖直指西羌军,朗声道,“兄弟们,杀!” 孙承山紧随其后,同样大喊道,“杀!” 顷刻之间,双方就厮杀在了一起,在留下营和鬼街营冲到西羌军面前的同时,坂尔客直接下令还击,骑兵步卒同时起伏,手中大刀瞬间染血,双方的初次接触便是大刀入骨,长枪入肉。 孙承山一脚踩在胯下战马身上,一跃而起,如同龙卷一般落入西羌军中,手中长枪趁势刺出,直接刺透了面前西羌军的胸甲,可怜的西羌军战士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就被孙承山拔枪而出的罡风卷起,甩飞了出去。 落入战场的孙承山如入无人之境,左冲右突,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带血的弧线,一枪刺出,长枪从一名西羌兵胸口穿过,直接刺入后面的西羌兵肩头,可怜的西羌兵发出阵阵惨叫,孙承山右手发力,抽枪而出,两个西羌兵同时往后坠去, 双方肉搏再了一起,场面极其血腥暴力,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闻的人直作呕,孙承山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滴,直接一把扯开身上的锁子软甲,露出充满雄性张力的古铜色皮肤,常年的军旅搏斗让他身上肌肉格外结实,看着就有一种力量感。 “鬼街营,赤膊而战!”孙承山大吼一声。 一时间,战场上的鬼街营将士接连卸掉右臂甲胄,露出结实臂膀,风沙吹过的臂膀充满了力量,将士手臂上的伤疤是他们鬼街营最好的证明。 一个西羌兵挥着大刀就冲到了孙承山面前,臂力惊人的孙承山直接反手一把卸掉西羌兵手中的大刀,勒住西羌兵的脖颈,勒的西羌兵直翻白眼,神色凶恶如地府苍狼的孙承山环顾四周,四周的西羌兵看着眼前赤裸着上身好像地狱修罗一般的孙承山愣是不敢前进一步。 “啊!”孙承山怒吼一声,右臂发力,腋下的西羌兵脖颈发出一阵清脆的碎裂声,越战越酣的孙承山甩掉手中尸体,化身脱缰之马,掠向面前的西羌兵。 身影疾驰而过,孙承山冲出去的同时将手中的长枪掷出,长枪来势汹汹,直接将一个来不及躲避的西羌兵撂倒,长枪贯穿额头,脑浆鲜血一股脑的涌了出来,不等四周西羌兵反应过来,孙承山就拔出了插在西羌兵脑袋上的长枪,露出一个阴沉笑脸的他,一头扎入西羌军中。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西羌兵领教到了鬼街营上将军孙承山的威力。 上将军奋勇杀敌,麾下将士岂能不猛,鬼街营将士赤膊往前直冲,硬生生将铁壁一般的西羌军撕开了一道口子。 百鬼游街刀染血,铁甲赤膊鬼街营! 步战第一当属滚刀营,但是血战第一当属鬼街营! 鬼街营厮杀正酣,留下营也不甘落后,陈辛如的目标就是站在西羌军最前方的坂尔客,坂尔客提刀而出,陈辛如挥斥长枪,一马跃起,长枪冲着坂尔客的脑袋直冲而去,坂尔客提刀格挡,铿锵一声,陈辛如连人带马后退几步,坂尔客也从马上震了下来,两人不约而同的弃马而战,陈辛如一把拿起地上的银枪,朝着坂尔客怒吼而去。 坂尔客吐出一口血水,死死盯着面前的劲敌。 面前的敌人就是当年西谷口给他们西羌带来无尽耻辱的留下营上将军陈辛如,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更何况是这种仇上加仇的。 坂尔客挥刀砍出,两人贴身格斗,长枪如灵蛇,大刀似猛虎,真气肆虐的战场上,两人每挥动一次手中武器都会带起无数飞沙。 长枪刺出,声如雷震。 坂尔客右手挥刀,砍在长枪枪尖,真气碰撞爆发出一声闷响,长枪贴着大刀刺了出去,凛冽的罡风划过坂尔客的脸庞,一抹殷红的血渍从脸上溅出。 坂尔客苍茫后退,一招得势,陈辛如得理不饶人,再度刺出,这一枪,声势更盛。 坂尔客不敢再小瞧面前的白甲将军,神色严肃了起来,手中大刀之上真气暴涨,怒吼一声吼直接朝着陈辛如杀了过去。 陈辛如森然冷哼一声,手中长枪在双手之间腾转,举着长枪就冲到了那把可以将他一分为二的大刀面前,大刀如巍峨山峰一般落下,陈辛如轻飘飘的提枪而挡。 那大刀落下后竟是纹丝不动,坂尔客心中大惊,当即抽刀准备横扫。 陈辛如手腕翻转,长枪突然出现在身体左侧,刚好挡住了这来势汹汹的一刀,然后举拳砸向坂尔客,这一拳威力十足,直接打在了坂尔客的面门上。 一声巨响,这位被完颜凤鸽寄予厚望让他截住西羌军退路的将军直接被打的撞在了身后的沙丘上,鼻梁骨被一拳打碎的他直接喷出一口逆血。 气血翻涌的坂尔客怒上心头,大吼一声,竟是再度冲出。 对付敌人,陈辛如也没有丝毫手软,直接提枪就杀了出去,这次陈辛如双眼通红,眼前似乎出现了许慕梁的身影,所有的战意和怒吼在这一瞬间爆发,那坂尔客还在做困兽之斗,可陈辛如却是一击毙敌。 长枪划过坂尔客脖颈,鲜血喷洒了陈辛如一身。 坂尔客棋差一招,手里的大刀到底是没有落下。 陈辛如一脚踹飞死不瞑目的尸体,他只是简简单单的擦了擦溅在铠甲上的血渍,并未擦拭脸上的血痕,提枪而起的他转身继续步入战场。 坂尔客战死,留下营和鬼街营的将士长驱直入,眼看就要将这支西羌军大败,突然间,身后的山坡上突然传来一阵号角声,一时间尘土飞扬,似有大军冲出。 四周山头突然涌出无数举着马尾大旗的西羌铁骑,陈辛如顿感不妙,这四面八方的西羌骑兵最少五万人啊。 刚刚打完一场恶战的留下营和鬼街营死伤不少,两万人打赢三万人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你要让他们再打一支五万人的西羌铁骑这难度可就大了。 眼看就要打穿这条小道接大公子回家,陈辛如是十万个不甘心,可最终的理智还是告诉他快撤,双拳紧握的他无奈叹气道,“撤,快撤。” “将军,孙将军他们杀进去了。”旁边的副将赶紧提醒陈辛如大喊道。 果然,孙承山越杀越起劲,鬼街营的将士几乎速度不减,直冲西羌军腹。 陈辛如牙关紧咬,大喝道,“撤!都给我撤!” 说罢,自己翻身上马,朝着孙承山冲去。 此时的孙承山几乎变成了血人,只是他身上的血却没有一滴是他的。 杀红眼的孙承山见人就砍,杀的西羌军看到他就像看见阎王一样。 “承山,承山。。”陈辛如翻身而下,直接拦住正要往前冲的孙承山。 孙承山看着陈辛如,怒声吼道,“你来干什么?” “你快看看四周,西羌的援军都来了,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陈辛如大声吼道。 杀意正浓的孙承山慢慢冷静下来,胸口剧烈起伏的他看了看四周,山坡上烟尘滚动,西羌马尾大旗随处可见。 “该死的,马上就能见到公子了,就这么走了!真不甘心!”孙承山咬着牙杀敌。 这种不甘心不止是孙承山的,还有陈辛如和无数项州军将士的。 “快走吧,不然咱们这两万将士都得栽在这里。”陈辛如死死拽着孙承山的手臂,神色激动的说道。 孙承山深呼吸一口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陈欣如的手。 陈辛如尴尬的收回手臂,气氛变得有点尴尬。 孙承山并非那种只知道杀入的大老粗,思索一番后便大声喊道,“鬼街营的将士们,撤!” 陈辛如和孙承山带着剩下的将士原路返回,一刻也不敢耽搁。 等到完颜凤歌派来的援军抵达战场之时,陈辛如和孙承山已经撤走了,留给他们的是一个满是尸体的战场。 路上的陈,孙两人还是不说话,狂奔十余里,大军才缓缓停下来。 陈辛如下令原地修整,派人去继续探查西羌军军情,同时给宁伯丰回信,告诉他完颜凤歌在北边小路上集结重兵,仅靠留下营和鬼街营就像打穿这支西羌骑兵有点不太现实,要么再来两支劲旅,要么就只能撤军作罢。 孙承山站在火堆边擦拭着身上的血渍,眼神格外倔强。 将信鸽放飞后,陈辛如注意到了一旁的孙承山,慢慢悠悠的走过去,“我给宁老将军传信了,这里的情况他很快就知道,在没有他回信之前,咱们还说别轻举妄动的好。” 孙承山低头嗯了一声,继续低头擦拭身上的血渍。 陈辛如走过去想接过孙承山手中的毛巾,结果被孙承山扭身避开。 无奈的陈辛如举起的右手就这么尬在半空,看孙承山没有理自己的意思,最后也只能叹气离去。 第621章 宁伯丰兵出徵山原,周伯槿泪洒肃山城 北边战场上,陈辛如和孙承山打了一个小胜仗,将坂尔客斩杀,算是废掉了完颜凤鸽的一条臂膀,若非西羌援军来的太快,陈,孙二人早就一路杀到萌郁关城下,带着大公子和长河营将士撤回来了。 与此同时,带着红纸营将士一路西进的宁伯丰也抵达了徵山原东部,年近半百的老将军看着陈,孙的来信,缓缓说道,“完颜凤鸽是要将大公子困死在萌郁关,咱们时间不多了,必须赶紧打穿徵山原,不然,大公子就危险了。” 一袭红甲的李凤荷紧随其后,听到老将军的话后,神情严肃的说道,“红纸营愿意赴死一战。” 在项州军中,没有怕死的将军,也没有怕死的将士,即便是女子也是如此。 “徵山原至少还有十万西羌军,此战,当真是死战。”马上的宁伯丰紧握缰绳,站在沙丘顶上俯瞰浩瀚徵山原,那下面星星点点的大帐便是他们此番打通徵山原最大的阻碍,西羌铁骑。 宁伯丰紧紧握住手中的银枪,不自然的看向南边,“希望上天保佑大公子平安无事,真有奇迹出现。” 顺着宁伯丰的目光看去,李凤荷突然就明白宁伯丰口中的奇迹是什么了,低声说道,“老将军,那雍州军会动吗?” 宁伯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三日前,我已经让飞鸿带信给钱大人,钱大人对宁家忠心无二,如今大公子有难,钱大人断然不会再自视甚高瞧不起刘岱,这会估计钱大人已经和刘岱联系上了,我能保证的是钱大人会放下身段向刘岱服软,但刘岱能不能顺坡下驴就不得而知了。” “真没想到,咱们项州有一天还得找雍州开口,真是难为钱大人了。”李凤荷无奈说道。 “就当下情况而言,你们红纸营将士更难。” 红纸营满打满算也就一万人,面对十万开外的西羌军,胜算可谓渺茫。 风沙渐起,李凤荷身后的八百红衣女将各个精神抖擞,神情庄重肃穆的他们站在军中犹如沙漠中盛开的红玫,云不凝站在稍前侧,冷风吹过,她下意识的哈了一口气,恰巧李凤荷勒马回头,“红纸营,披甲备战。” 走到云不凝身边,李凤荷投去一个担心的神情,这八百女子中云不凝是跟她时间最短的,虽然打过仗,但没打过什么恶战,再加上又是宁延托付给她的,所以在平日训练和生活中,李凤荷对云不凝都是照顾有加。 “上了战场别害怕,西羌也是人,你不怕他,他就怕你。”李凤荷沉声说道。 云不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将军。” 徵山原中央,派出去的探子早就给完颜凤鸽带回消息,宁伯丰率领大军西出镇西关,直冲徵山原而来,大军奔赴途中并无遮掩,大有殊死一搏之意。 马四娘跟在完颜凤鸽身后,长发如瀑,一袭紫色长衣,裸露出的修长美腿肤白胜雪,在这遍地黄沙的西北实在是太过亮眼,完颜凤鸽露出凝重神色,“宁伯丰带着红纸营奔赴徵山原,大有和我们一决生死之意。” 马四娘轻声摇头,望着前方渐渐扬起的沙尘,明艳眸子轻轻转动,“宁伯丰是沙场宿将,绝不会就这么送死,他们这么做要么是有十足把握打赢我们,要么就是还有后手。。” “后手?”听到这两字的完颜凤鸽神色突然严肃起来,“难不成是天山白马营?” “不会,天山白马营是为北蛮铁骑准备的,不会轻易南下,能调动五万人已经是宁鹤的极限了,如果说实在是还有后手,除了被纠缠在徵山北麓的两万人外那就只剩下雍州了。”马四娘不慌不忙的说着,随后轻蔑一笑,“以刘岱的性子,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否则他绝不会出兵。” “那宁伯丰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完颜凤鸽疑惑了起来。 “殊死一搏?”马四娘疑惑的歪了歪脑袋,实在是费解啊,不会真的有人肯用一万人打一场必输无疑的仗吧? 。。。 雍州,肃山城。 徐天亮将两百万石粮食从肃山城运走后,刘岱气的接连三四天都没有睡好觉,徐天亮走后没多久,张远就来报说在徵山原与项州军对峙的西羌骑兵消失了,大概率会南下来到千山走廊,这可把刘岱下了个半死,赶紧调兵遣将,准备死守千山走廊。 只是到最后才发现,这不过是西羌的幌子,西羌的真正目标还是项州,许慕梁战死,西垒营全军覆没,让项州军遭遇了近十年来最大的军事损失,听到这个消息后,刘岱的第一反应不仅不是出兵北上支援,反而是暗自窃喜。 张远,郝顺,高陷等人接连上书请求北上,说现在西羌重心都在镇西关,若是雍州军能西出千山走廊,穿插到徵山原后面,突袭西羌,定能打西羌一个措手不及,不仅能帮项州度过此次危机,更是能立下不世奇功。 只可惜刘岱对此不仅不为所动,还严辞拒绝了他们,回信只有八个字:龙虎相斗,必有一伤。 无奈之下的三人找到了病入膏肓的周伯槿,徐天亮走后,周伯槿的病就一日不如一日,现在的周伯槿连一句完整的话说不了,身上更是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腐味,周夫人只有在卧室内日夜焚香才能掩盖气味。 张远,郝顺,高陷,三人盘膝跪坐在软榻上,周夫人让手下丫鬟端来茶水,三人将事情的原委尽数告知周伯槿,周伯槿听后眼泪直流,情绪激动的他不停的咳嗽着,张远放下手中茶水,拱手说道,“周大人,我等也不是有意给您添堵,但是这次真的是百年难遇的绝佳时机,雍州军自建军以来,一场硬仗都没有打过,天下人只知道北地军和项州军,什么时候听说过雍州军,刘大人一昧守成成不了大事,雍州一昧自封终是害人害己。” 周伯槿躺在床上,红着眼睛看着屋顶,叹气道,“雍州,项州唇齿相依,若是不能守望相助,那敦煌城被破之日,便是雍州灭亡之时。” 高陷怒声说道,“周将军,当初兄弟几个是因为你才来到雍州军,可是呢?来到雍州之后这些年干了些什么,不是看守马场就是给那些商贩守着千山走廊,仗是一场没打过,手里的刀都快生锈了。” “高陷。。”郝顺打断高陷的话,凝声说道,“周大人,我们三人来就是希望您给出个主意,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刘大人同意出兵。” 与刘岱共事多年的周伯槿听后苦笑一声,直接摇了摇头,“断无可能。” 三人面面相觑,如此拒绝的话可不像是周伯槿能说出的啊,“啊?周大人,您没开玩笑吧?” 周伯槿眼角滚落一颗泪珠,叹了一口气,“刘岱心思狭隘,贪功好利,除非朝廷一纸诏书,否则断无出兵可能。” 殷都和项州什么关系,天下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高陷双拳紧握,“真是憋屈,大丈夫从军打不了仗,还不如回家种地。” “刘大人或许还是因为和钱大人不和丢不下面子,所以才不肯出兵,若是钱大人能放下身段,给刘大人回个话,或许这里面还有转机。”张远在旁不死心的说道。 郝顺也是点了点头,“身为大奉官员,我不相信刘大人真就如此绝情。” 床榻上的周伯槿猛地咳嗽两声,看着眼前的三人使劲的摇了摇头,“不。。不会。。” 三人听后都是沉默不语,周伯槿看着高陷,费力的伸出手,指着高陷。 高陷快步来到周伯槿身边,握住周伯槿如同枯树一般的右手,周伯槿费劲的呼吸着,嗓子就像被灌了铅一样,“高陷,你有匡扶社稷,扶危济困之心,刘岱并非明主,卿可伺机而走。” “周大人。。”高陷瞪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周伯槿,周伯槿接着说道,“郝顺,张远二人虽有大志,但却性子醇厚,不好争胜,做个守护一方的良将还可以,但说到闯荡功名还是差那么一点;曹霸和文牲是雍州人氏,到头来也不会离开雍州;魏宪和宋续也不错,关键时候你可以拉他一把,至于侯成廉,你们小心点,不可深交,此子心无大义,危难困苦之时,恐会变节。” 周伯槿死死拽着高陷的手,眼泪直流,高陷重重的点了点头,“周大人放心,您的话高陷记在心里。” “刘岱若不出兵援助项州,必遭天谴,雍州不可久留,需早做打算。”周伯槿摇头说着,说完话后的他猛地咳嗽了两声。 “大人。。”高陷赶紧找来绢帛擦拭着周伯槿嘴角的血渍。 周伯槿神情木讷的躺在床上,轻声说道,“我走之后,照顾好内人。” 高陷心中猛地一阵酸楚,雍州明面上是靠着刘岱,可是只有真正在雍州生活过的人才知道雍州能有今天全靠的是周伯槿。 张远和郝顺跪坐在一旁,互相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高陷嗯嗯道,“大人放心,属下绝对不会让夫人受到一点委屈。” 周伯槿点了点头,随后拉着高陷的手逐渐没了力气。 在国子监求学之时,周伯槿外出之时碰到一个道长,道长赠与他一段话:虽有飞黄腾达之气,但却无飞黄腾达之意;虽有匡扶社稷之力,但却无匡扶社稷之主;虽有大气运在身,但却无小机缘,你的一生如同苍穹星夜,虽星光熠熠,但终不是初阳之光。 当时的周伯槿年少轻狂,不以为然,现在回想起来,这莫不是自己辉煌又遗憾的一生。 大奉神英二年十月,雍州名士周伯槿病逝肃山城,享年四十七岁。 第622章 刘岱坐山观虎 肃山城,州牧府内。 刘岱盘膝坐在青木案几旁,在他的面前摆着两封信,一封是刚从殷都寄来的,信笺上的署名赫然是当今的吏部尚书周覆;另外一封信则是前不久从项州送来的,信封上则是写着钱桂二字。 两封信皆已开封,刘岱神色古井无波的坐在一旁;片刻后,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 刘岱抬头看去,只见张远,郝顺等八位将军全部走了进来,看到众人凝重的神情,刘岱略感不妙,当即起身问道,“诸位将军来此,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张远带头,八人齐齐单膝跪地,拱手道,“大人,周大人归西了。” “什么!”刘岱心中猛地咯噔一下,周伯槿与他政见虽有不和,可是二十多年来,若非周伯槿从旁辅佐,雍州岂会有今天这般模样,周伯槿这一走,刘岱心中顿时空落落的,就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 高陷强忍着泪意,旁边的张远悲痛万分,刘岱深呼吸一口气,叹气道,“本官知道了,传令下去,厚葬伯槿,本官要亲自扶棺。” 高陷听罢,当即起身拱手道,“大人,请恕末将多言,周大人直到最后一刻都在记挂着雍州,记挂着大奉,西出千山走廊,突袭西羌,此乃绝佳战机不可贻误。” “够了!”刘岱没来由的吼道,根本不给高陷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兵出千山走廊之事日后就不要再说了,不管你们提多少次,本官的回答就两个字,不行!” 高陷还想追问为什么,旁边的张远和郝顺赶紧按下激动的高陷,生怕高陷一个激动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刘岱转身说道,“周大人新逝,举城悲凄,本官心情不佳,无心州事,这些天就不要来见本官了,让本官静一静。” 刘岱扭身离去,走的时候还不忘拿起桌上的两封信。 刘岱这一走,大厅内的高陷愈发气愤,张远等人无奈摇头,“算了,别再说了,让周大人安安静静的走吧。” 侯成廉起身看着高陷,眉心一皱,想开口但却没有开口,直接一人率先离去。 路上的侯成廉脑海中全是三天前晚上的一幕。 三天前的夜晚,晚风薄凉,吹的人瑟瑟发抖,巡边回来的侯成廉卸下一身重甲,伸了个拦腰,刚准备去书房休息一会,一阵破空声突然响起,一把飞刀直扑自己面门而来,军中将领的反应速度自是没话说,除非武道高深的武者偷袭,不然一般的暗器是伤不到他们的。 侯成廉一个侧身就躲开了飞刀,飞刀叮当一声钉在了面前的梁柱上,飞刀顶端还插着一封信,顺着飞刀袭来的方向看去,窗户洞口,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黑衣人此举比起行刺更像是送信,侯成廉也没有深究,拔出飞刀,打开刀尖上的信纸,看完后侯成廉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看到四下无人后,侯成廉直接用真气将信纸碾成了齑粉。 “公欲成大事,安可居于覆巢。” 侯成廉嘴角喃喃说道,思绪缓缓拉回,作为八将中最不受待见的侯成廉,说他没野心自然是不可能的,高陷,张远,是当初因为周伯槿而来雍州,深得周伯槿器重;而曹霸,文牲他们又是跟着刘岱一路走来的雍州老将,只有他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从马前卒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他没有靠山,不得器重,那高陷的掠阵营本该是他的,可周伯槿愣是一纸调令将掠阵营交给了高陷,直到现在他侯成廉都是高不成低不就。 他一身功夫,不该是这种结局。 那除了雍州他又能去哪呢?项州投奔宁鹤?宁鹤都自身难保了,现在投奔岂不是自找死路;去靖州投奔齐溪?齐溪一代儒将,最看重出身和名誉,像他这种叛将就算北地军要了也是受尽白眼,还不如留在雍州。 那青州?荆州?柳州?蜀州?不行不行,他侯成廉是要在马上成功名的,岂能做那些文人手中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武夫;这大奉十八州,难道就没有他侯成廉的容身之地吗? 侯成廉说着说着脑海中不免浮现出那把飞刀的样子,飞刀刀柄上刻着两个字:完颜。 这是西羌军的飞刀,那天晚上的黑衣人是西羌人,拿起匕首的侯成廉看到完颜二字后并未声张,也没有立即销毁手中的飞刀,而是再一番挣扎后将飞刀留了下来。 西羌。。。这是个合适的选择吗? 侯成廉走在路上,愁眉不展,西羌虽说国小孱弱,可这也说明他们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他侯成廉在雍州混不出名堂就算了,难道去了西羌还不行吗? 可是西羌正在和项州交战。。。 侯成廉脑海中突然闪出一阵可怕的声音:宁鹤被困萌郁关,宁鹤若死,项州必乱,十万项州军群龙无首,遭遇大战必将大败,项州若丢,大奉也就要完了,那个时候他若是投奔西羌,说不定还能混个州牧当当;若是西羌战败,那就说明西羌并非好去处,那他就继续留在雍州韬光养晦,静待时机。 有此心思的侯成廉一时间浑身轻松。 你刘岱喜欢坐山观虎斗,我侯成廉也喜欢。 回到书房的刘岱再次拿出两封信,其中一封正是说尽好话的钱桂来的亲笔信,刘岱拿起钱桂的信,轻声一笑,“嘶啦”一声,直接将钱桂的信撕成两半,而这似乎还不够解恨,直到将信纸撕成碎片才停下来,同时一边撕一边说道,“钱桂啊钱桂,孩子死了你知道来奶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年你三番五次羞辱于我,我还以为你从不会开口求人呢?宁家,项州,欺我太甚,你钱桂辱我在先,宁家羞我在后,当时我刘岱就发过毒誓,此仇不报非君子,如今我就要看看你项州,宁家到底有多豪横。” 将宁家,钱桂一通羞辱过后,刘岱还觉得不痛快,自顾自的来到书桌旁,桌上放着一封字写得七扭八拐的信,这封信正是徐天亮走后,重病缠身的周伯槿写给他的信,这封信已经在这里躺了足有三个月,只不过直到今天得知周伯槿的死讯,刘岱也没看过这封信。 “哗。。”气头上的刘岱一把将桌上的笔墨纸砚全部甩了出去,大吼道,“周伯槿,谁让你走的,谁让你走的。。。” 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刘岱大肆宣泄着情绪,吓得门外的下人瑟瑟发抖。 房间里稍稍安静一些,刘岱身上衣服早就不知道被甩在哪里了,冷静下来的刘岱打开周覆的信,“正二品参户拾遗,哈哈哈,大手笔啊。” 刘岱拿起信,走到床边,一头栽了下去,沉沉睡去。 。。。 项州,敦煌城。 窗外寒风呼啸,州牧府内的钱桂和曹安国着急的来回踱步,齐山岗,高怀离,郑广原都是心急如焚,已经半个月没有宁鹤的消息了,而钱桂亲自执笔的那封给刘岱的“致歉信”同样也是石沉大海,没有消息。 这马上就要入冬了,若是入冬前宁鹤还没消息,那就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刘岱这老东西,真是给脸不要脸啊!”钱桂急得团团转,怒骂道。 曹安国无奈叹息,“刘岱此人心胸狭隘,只怕是不会出兵了。” 齐山岗起身请缨,“钱大人,让我去吧。” “大公子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没有他的调令,项州军任何一支军队都不得西出,难道你们忘了吗?”钱桂愤愤的说着。 “那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公子出事吧?”高怀离皱眉说道。 曹安国出来打圆场,“诸位将军先别着急,大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事,但是北蛮投鼠忌器,我们不得不防。” 齐山岗万般无奈,双拳紧握的他肚子有火但却不知道怎么发,“大人,不要怪我齐山岗多嘴,西羌进犯的目的绝非只是镇西关,而是大公子,大公子若有个闪失,整个项州,西北都得完。” 说罢齐山岗便愤愤离去,只是钱桂又何尝不知,但是雍州不出兵,项州剩下的军队得提防北蛮,那还能找谁啊! 五公子! 钱桂突然反应过来,猛地一拍脑门,“真是被急糊涂了,怎么把小公子给忘了。” 听到小公子三个字,正在往外走的齐山岗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钱桂,“小公子!” 郑广原也反应拉过来,当即笑道,“对啊!大公子只是说不让项州军西出,可没说不让定州军西出啊,听说小公子这两年在定州招兵买马,筹建定州军,若是小公子肯出兵,大公子肯定有救。” “快,来人,准备笔墨。”钱桂直接俯身写信。 写完后直接将信交给了飞鸿,让飞鸿以最快的速度将信交给小公子。 “可是定州距项州路途遥远,就算小公子收到信后以最快的速度往镇西关赶,怕也来不及啊。”曹安国在一旁忧心说道。 钱柜感慨道,“顾不了那么多了,希望大公子能多坚持几天,有希望总比没希望要好。。” 第623章 天下骂名,一肩挑之 宁鹤受困萌郁关的消息随着飞鸿的飞鹰传书出现在了宁延卧榻旁的案几上,得知此消息后的宁延直接从床上弹起来,草草穿了衣服就往州牧府走去。 前往州牧府的路上,庄十月快步追上宁延,拱手道,“公子,您找我。” “去趟军营,让舒钧,韦雄刀,李彦业整顿兵马,准备出征。”宁延神色阴沉的说着。 庄十月愣了愣,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他当即开口道,“公子,李将军的雪龙军到现在训练还不满一年,都是新兵,让新兵远征不太合适吧。” 宁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庄十月,看到宁延决绝的眼神,庄十月都被吓了一跳,“新兵不上战场,永远都是新兵,这次我不仅要让雪龙军,地蟒军,重象军上战场,我还得让杨寅带着平远军镇的一万守军同样奔赴项州。” “项州?”庄十月恍然大悟,“公子,可是项州出事了?” 宁延本来也就没打算藏着掖着,“大哥被西羌困在了萌郁关,急需支援。” 庄十月听罢点了点头,当即拱手道,“我明白了,属下这就去传令。” 庄十月走后,宁延深呼吸一口气,直接冲着定州府衙走去。 定州府衙内,徐天亮和顾毓棠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宁鹤被困萌郁关的消息,也知道了钱桂的求援信,此时的两人在大堂内愁容满面,徐天亮了解宁延,他知道宁延一定会拼尽全力前往项州营救大公子,他入仕第一站就是项州,如今大公子有难,说他徐天亮不想救是不可能的,但是从敦煌城到萌郁关路途遥远,几乎要横穿整个项州和定州,距离风雪季节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就算是让飞豹军全速奔袭想在半个月内抵达萌郁关也是难啊,更何况现在他们能调动的只有步兵。 自打来了定州,顾毓棠才发现这里的一切和自己从殷都了解到的完全不一样,百姓安居,商业繁荣,平日走在街头,百姓都是笑容满面,若是宁延是一个鱼肉百姓的狗官,怎么会有如此清明的政治。 顾毓棠对宁延和定州的态度也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在收到钱桂的求援信后,与徐天亮的担心不同,顾毓棠担心的是宁延,他认为宁延不能出兵。 为何殷都的读书人对宁延和定州都是漫骂羞辱,就是因为宁延太不把殷都当回事了,掌权者最忌讳的是什么,那就是麾下功高震主,定州军从筹建开始就一直受到以周覆为首的殷都官员的诟病,朝廷虽然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此番宁延率军支援了项州,那不就等于是名牌告诉朝廷我们定州有一支战力不俗的虎狼大军,而且还是一支能与项州互为倚靠的钢铁雄狮。 军事集团的联盟任何时候都是大忌,这么多年,北地军和项州军往来甚少的原因便是如此,虽说宁延和宁鹤是亲兄弟,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好,项州有难,朝廷不会看不见,这个时候宁延若是敢动,必然会被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抓住把柄,从而在朝堂上让宁延本就狼藉满地的名声更加狼狈,身为一州之牧,名誉扫地,骂声一片可不是好事。 徐天亮考虑的是最后能不能救下宁鹤,而顾毓棠考虑的是宁延和定州的口碑名声,二人所说出发点不同,但是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是一样。 宁延不能出兵。 宁延快速走进大堂,看着徐天亮和顾毓棠愁眉不展的神情就知道他们已经知道萌郁关的事了,两人冲着宁延拱了拱手,“公子。” 宁延稍稍点头,看着两人直接开门见山,“我就直说了,这几个月你们在定州盯着点,我带人去趟萌郁关把大哥救出来,定州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你们了,碰到一些棘手事你们自行裁决就好。” “公子。。”徐天亮快速挡在宁延面前,皱眉说道,“公子,我不反对你去项州救大公子,可是你冷静思考一下,重象军和雪龙军都是重步兵,本就不擅长远征,从苍同城到萌郁关路程上千里,您想想这路上得耽搁多久了,就算是您有这个决心能带着大军抵达项州,等到了也都年末了,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身后的顾毓棠同样拱手道,“公子,就当下定州来看,您不能离开定州,这多少人的眼角都盯着定州呢,您一旦离开了定州,就是落他人口实,难免受到天下士子的口诛笔伐,与您和定州长远发展来说,不划算啊。” 听到两人的话,宁延并没有生气,说真的,来之前他就猜到了徐天亮和顾毓棠会这么说,徐天亮出身项州,他有着不属于同龄人的理智,只要是能救下宁鹤,徐天亮不会阻止自己;而顾毓棠刚从国子监而来,身上的书生气很重,把名誉气节看的比什么都重,这种落他人口实,受他人辱骂诟病的行为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宁延淡然说道,“徐小子,你说远水解不了近渴,但你又怎么知道咱们定州军是远水呢,大哥像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带军杀到西羌腹地了,他是一个能创造不可能的人,我相信他在萌郁关也能创造奇迹,或许刺客的他正等着我们呢,所以哪怕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就因为在萌郁关的那个人是我大哥。” 说完后,宁延调转目光看向顾毓棠,“顾主簿,你刚来定州,或许还不是很了解我,那我有必要让你知道真正的我,骂名我宁延从到殷都的那天起就已经开始背了,背了十年了,我已经不在乎了,你口中的读书人不就是喜欢骂吗?那就让他们骂好了,我不会因为他们骂我就放弃定州,也不会因为他们骂我就自暴自弃,更不会因为他们骂我就不去就我大哥,那在萌郁关前线苦战的是项州军,是我大哥,而不是他们。” 这世界上真的有人能莫问功名声誉吗?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来;能做到不图声誉,但行好事的只剩下书中的圣人了吧。 “公子,大公子被困萌郁关,我们也着急,可您也没有想过,万一。。万一真的来不及呢?”徐天亮沉声说道。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双拳紧握,“一定来得及。。” 这是宁延给顾毓棠上的的第一节课,那就是有些事不可为,但有些事必可为。 顾毓棠再度开口,“哪怕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何为一场空?绝望和希望只是一字之差,但却谬之千里,今天在萌郁关的是我大哥,我宁延拼上身家性命也要救出来,如果有有一天,困在萌郁关的人是我,站在这里的是你们,那我想问你们,你们是救还是不救?”宁延直接反问道。 徐天亮抬头拱手道,“救。” “徐小子,我大哥和钱大人看重你不是没有原因。”宁延点头称赞道,随后看向顾毓棠,“其实书上的大义不过是先贤为规范后人而做的榜样,并非死板的几句话,若是你真的将其奉为圭臬,那么就该用心体会到底什么是大义,什么是大道,或者是说那书中的话到底是救人还是害人。”宁延冲着顾毓棠说道。 这话说的顾毓棠陷入沉思,从小到大,哪怕是在国子监他读的书中人们对于圣人之言那就是尊崇之极,从不敢质疑和忤逆,除了那个不读书的羊辜佑,几乎没有人这么说。 顾毓棠冲着宁延拱了拱手,这次是发自内心的拱手,“受教了。” 宁延拂袖离开了大堂,往外走去,留下苍白日光下一道若隐若现的影子。 一身皮囊不像是男子的顾毓棠坐在软榻上,盯着桌上的一本儒家典籍,转头说道,“徐大人,在来定州前我从没想到我会变成这么一个人,也没有想到宁延是这么一个人。” 徐天亮深呼吸一口气,感慨道,“你初来定州,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但你要明白,公子做事并非偏激而执拗,相反,他的决定往往是最合适,最正确的;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公子能稳坐定州,得到全州百姓将士的爱戴,那么现在你应该能明白了。” “情义!”顾毓棠感慨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让人从绝境中看到希望,这就是公子,这世界并非所有人都是先贤圣人,都明白天下大义;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贪图名利的小人,眼中只有金钱名誉,但是对天下人来说情义二字却是刻在骨子里的,公子做事顺天意,顺民意,更顺情义,他的选择之所以正确无误,就是因为他让所有人都明白了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对于顾毓棠的回答,徐天亮很是满意,白袍在身的徐天亮轻声说道,“大公子身陷绝境,怕是九死一生,公子若能救出大公子还好,若是大公子有个三长两短。。” “如何?”顾毓棠追问道, “那倒霉就不止西羌。。”徐天亮摇头苦笑。 顾毓棠侧身盯着地图中央的一块地方,喃喃道,“殷都。。” 徐天亮走过去,指了指项州下方的雍州,叹气道,“还有雍州。” 第624章 苍同城前三军立 距离萌郁关足有两千里的定州苍同城前,旌旗蔽空。 重象军,地蟒军,雪龙军,三军分列三阵站在苍同城城门前,全军肃穆,冬日劲风扫过遮天旌旗,发出嘶啦嘶啦的凛冽之声。 三军阵列之前,舒钧,李彦业,韦雄刀整齐的站在那里,一个青甲盖黑蟒,一个黑甲覆重象,一个铁甲盘巨龙,披风随风而动,三人神情凝重,能同时出动三大军,肯定是出了大事。 三人中跟随宁延时间最长的舒钧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城门,环顾四周,将佩剑横放在身前马背上,“重象军,地蟒军,雪龙军三军齐出,不是定州出了大事,就是项州出了大事,以小公子的性子来看,大概率是项州出事了。” 李彦业拿起披风擦拭着手中不带刀鞘的震天陌刀,听到舒钧的话后,稍微抬头,“会不会是因为许将军啊?” “许将军出事到现在也有段时间了,要说公子带兵报仇也不会现在去。”舒钧想了想摇头说道。 韦雄刀在旁抬头看向天空,天气灰黄,黄沙漫天,不以为意的他冷哼一声,“管他是谁,反正我就一句话,小公子指到哪,我韦雄刀就打到哪,天天在校场上练兵,练的我手都痒痒了。” 韦雄刀是刀鬼唐印山的徒弟,李彦业的师父是刀皇齐羡章,早年间刀皇,刀鬼,刀王三人齐名与江湖,但不管是武道修为还是刀法造诣,有着北蛮血脉的刀皇齐羡章总是略胜一筹,因此在李彦业刚来定州军的时候,韦雄刀就有些不爽,为此两人明里暗里都在互相较劲,这种明目张胆的较劲宁延也是看在眼中,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在军队中,谁都不愿服输,而且暗暗较劲也不一定是坏事,只要没有坏心思,较劲也是一种提高军队战斗力的不错方式。 对于韦雄刀,李彦业也是不愿被他压一头,在听到韦雄刀的话后,沉声一笑,“跟着公子征战自然没错,可若是做什么事都靠着一股子蛮劲的话,那早晚是会坏事的,从军之人不仅要有勇气,还应该有谋略。” 韦雄刀一听就不爽了,当即不耐烦的说道,“哎哎哎,姓李的,你要是怕了就直说,没必要在这里酸老子,出谋划策那是公子他们的事,指哪打哪那才是老子的事。” “这马上就到风雪天了,在寒冬大雪天征战,军队战斗力至少下降一半,公子这个时候打仗可不是明智之举啊。”李彦业没有理会韦雄刀,自顾自的说道。 这话被韦雄刀听到耳朵里,直接冷笑道,“我就不明白公子是看中你哪里了,让你这么怂一个软蛋来定州军,还做了上将军,要我说你还是带着你的陌刀回去种地吧。” 李彦业白了一眼韦雄刀,不服气的说道,“我也好奇啊,公子怎么把这么一个肥头大耳的蠢货招到定州军了,你这充其量也就是杀猪卖肉的,还不如我种地呢。” “嘿,李彦业,老子参军打仗的时候你怕是还在娘胎里吃奶呢,敢说老子,你还不够资格。”韦雄刀声音越喊越大。 一旁的舒钧只觉耳旁吵闹,片刻后,城门口处,身骑白马的俊逸公子朝着大军缓缓走来,马上的宁延长发被一根束带紧紧扎起,白色劲装随风飘曳,评书上那种玉树临风是世家公子也就如此了;在宁延身后跟着四人,粗布褐衫,头戴斗笠的庄十月,红衣长裙,素纱遮面的聂红衣;白衣飘飘,气质脱俗的孔真玄,最后一人则是穿着甲胄,手握银枪的池明渊。 “咳咳,公子来了。”舒钧见状,赶忙捂嘴咳嗽,压低声音喊道。 那韦雄刀在定州军中谁不都怕,唯独对宁延敬畏有加,也是因为他这个大将军的位置是宁延给的缘故,不过让韦雄刀真正佩服的就是宁延明知自己是国师乐秦派来的还让他身居要职,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魄力,怎不叫人佩服。 李彦业和韦雄刀不再争吵,赶紧挺身立好。 宁延勒马来到三人面前,舒钧三人齐声拱手道,“末将见过公子。” “不搞这套,起来。”宁延轻飘飘的说道,随后越过三人来到三大军面前。 舒钧三人掉转马头跟在宁延身后,宁延单骑在前,身后七人紧随。 站在军队前面的司徒景春静静的看着宁延,之前擅镇南关的那个小毛孩子终是成为了军中悍将。 风沙肆虐中,宁延缓缓抬手,一抹金光从缓缓出现在他右手手心之中。 “轰。”宁延猛地握紧右手,一股真气罡风从手心瞬间散开,罡风席卷顺着众人头顶划过,众将士头顶的飞沙被横扫而空,视野瞬间开阔的定州军将士纷纷抬头看向面前的白衣少年。 宁延神情严肃,沉声吼道,“定州军的将士们!” “吼!”一声怒吼堪比雷震,全军气势如虹。 宁延紧紧攥着缰绳,怒声说道,“将士们,时逢冬月,按道理这个时候不应该出征,可是就在距离我们两千里外的萌郁关,西羌进犯,许慕梁将军,叶初砚将军以身殉国,西垒营将士全军覆没,二十万西羌贼子肆无忌惮犯我边境,为了对抗贼子,大奉镇西将军,我的大哥宁鹤,亲率大军奔赴萌郁关,但还是因为寡不敌众被困在了萌郁关;只是如今项州不仅要对付西羌,还要留心北边的北蛮,因此项州军主力不敢轻举妄动,稍有调动,北蛮军就会南下,项州就要面临腹背受敌的窘境。” 看着下面将士,宁延继续说道,“兄弟们,若是放在两年前,这对于项州来说就是灭顶之灾,但今时不同往日,在项州的东边,出现了一支新的虎狼之师,那便是我们定州军,此次我们西征所要面对的敌人就是西羌,要奔赴的战场就是萌郁关,此次出战目的有二,一是赴国危难,远征西羌,与项州军兄弟一起将西羌贼子赶出大奉。”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看着下面的将士不免红了眼眶,“第二便是我宁延的私人之请,那就是我希望大家能与我一起救出我大哥。” 听着宁延略带哽咽的声音,聂红衣也有些心疼,明明是他的军队,他却还要说个请字。 因为宁延知道,他大哥是命是命,麾下这三万将士的命也是命,他们作为定州军的将士,有保境安民,抵御外寇的责任;但却没有为了一个人而豁出性命的理由,如果真的有那也只能是宁延。 这些将士中对项州感情最深的就是舒钧了,当年他跟着宁延从雍州来到项州,在敦煌城外见证了神虎飞豹军的诞生以及宁延如何一步一步成长为现在的定州牧,如今宁延率军顶着风雪天去萌郁关去救宁鹤,他舒钧绝对举双手赞成。 疾风吹过,耳旁满是嗖嗖风声。 “宁州牧,兄弟们跟着你就是为对付那些蛮子的,只要能上阵杀敌,兄弟们没有二话。”军中很快就响起一阵喊叫声。 “大人,宁鹤将军是值得尊敬的将军,就算你不说兄弟们上了战场也会去把宁将军救出来。” “是啊,大人,对付西羌蛮子我们没二话,救下宁将军我们也没二话。” “州牧,您就别说这些没用的了,直接带着兄弟们上战场就行了,我们雪龙军早就想试试这陌刀到底厉不厉害了。” “哎,雪龙军的,别抢啊,这次对付西羌,我们地蟒军要第一个上。” “不行,这头功肯定是我们重象军的,你们都往后挪挪。” “嘿,抢攻是吧,我们地蟒军还真不怕你们。” 。。。 将士们激烈的吵闹很快就盖住了耳边的风声,宁延紧握双拳,努力克制自己的泪意,他宁延何德何能啊,让这么多将士跟着他去远赴萌郁关。 孔真玄来到宁延身边,白发飘飘的老先生沉声说道,“公子,有如此将士在旁,何愁大业不兴啊。” “孔爷爷,你说我这么做是不是太自私了,他们没有理由跟我去项州,这三万人现在还在这里,可是今天一旦离开了这里,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宁延望着下面的将士,哽咽道。 “战死沙场是一个军人最大的荣誉,他们奔赴战场不仅仅是为了救大公子,更重要的是抵御西羌,如果是他们中真的有人回不来了,那也是为国捐躯,死而无憾。”孔真玄在旁开导着宁延。 宁延看许久不语,孔真玄也不再多说什么,这有事情得靠宁延自己慢慢想通才行,作为旁观者,他们有时候不能说太多。 韦雄刀站在后面,感慨道,“这就是公子啊,要是我老韦能早些碰到公子那该多好。” 听到韦雄刀自言自语后,旁边的李彦业毫不客气的说道,“我不觉得,其实我们能碰到现在的公子就是极好,并不算太晚。” “姓李的,你就非得和我杠上两句吗?”韦雄刀当即不爽的说道。 可是当他看到李彦业眼角的泪花后,直接别过了脑袋,当作什么都没看到,随后挥了挥手,故作大气的说道,“今天公子在,不和你多计较。” 李彦业没有说话,看着眼前的将士,抚摸着手边的震天陌刀,神色坚定的他再一次觉得跟着宁延来定州是他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第625章 奎己寺 西羌,萌郁关。 风雪渐起,萌郁关的城墙冰冷如寒铁,站在城头的长河营将士眉毛上布满冰霜,被冷风吹的瑟瑟发抖。 此时的宁鹤手捧油灯站在身后地图前皱眉沉思,地图上被画出了无数箭头,但每个外出的箭头都被画上了一个红叉,而在地图最中央的萌郁关位置,是一个硕大的“战”字。 看着眼前的地图,宁鹤不免叹了一声气. 没过多久,一阵推门声响起,破旧的木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长河营上将军赵继平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稀粥走了进来,赵继平来到宁鹤面前,轻声说道,“公子,喝点热粥暖暖身子吧。” 宁鹤转身放下油灯,目光看向赵继平手中的热粥,这米粒少的都能数清楚的热粥看的宁鹤心中一阵难受,拿起赵继平手中这碗所谓的热粥,看着热粥表面浮现出的那张布满胡茬的沧桑面容,宁鹤皱眉说道,“赵将军,咱们的粮食还有多少。” 整整一天就喝了一碗宁鹤手中这种粥的赵继平摇了摇头,“就连这种稀粥也熬不了几次了,咱们来萌郁关时就没带多少粮食,现在的粮食全是西羌军撤走的时候来不及带走的,但如您所见,也没有多少了。” 宁鹤放下手中的“粥”,沉声说道,“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啊,现在和宁老将军他们也联系不上,都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咱们也不能在这里被动等死,趁着暴风雪还不是很厉害,咱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我宁鹤这条命留在这里没什么,但长河营的将士是无辜的,他们不该跟着我倒霉。” 赵继平闷声说道,“公子,您说这话就太见外了,兄弟们跟着您来这里无怨无悔,仗打赢了,兄弟们高兴;要是输了,也没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就算是真的把命交代在这了,那也是死得其所,战死沙场没什么可丢人的。” 宁鹤重重的拍了拍赵继平的肩甲,凝神许久,“是啊,咱们不能在这里等死,就算死也得死在战场上,被饿死困死算怎么回事,传我军令,全军备战,明天在试着冲一次。” “是,公子。”赵继平轻声一笑,用力的点了点头。 等到赵继平退出去后,宁鹤独自一人看着眼前的地图,征战多年的他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现在所面临的局面在兵书上叫做死局;天时,疾风暴雪,困顿交加;地利,被困萌郁关,四面楚歌;人和,将士们饥寒交迫,身处绝境之下,战力十不存一。 他宁鹤能破局而生吗?宁鹤闭上眼睛不敢思考这个问题。 来之前,宁鹤有想过他会面临四面楚歌的境地,只是他没想到那刘岱居然真的纹丝不动,西羌精锐尽数围在萌郁关,若是有一支骑兵能绕道西羌后方,那对西羌来说无异于神兵天降。。。 但是,没有若是,宁鹤不再多想,也不愿去想。 明天他们还有一次机会,从绝境中找寻希望的机会。 。。。 萌郁关外,西羌军大帐,厚重的羊毛大帐绵延数十里,为了将宁鹤困死在萌郁关,西羌大护法完颜居亲率十万大军前来围城,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萌郁关围了个水泄不通。 宁鹤大名完颜居也是早有耳闻,毕竟当年逼的他被迫离开奎己寺,差点让西羌从此覆灭的西谷口之战就是出自宁鹤之手,对于这个年纪不大但却声名尽显的宁家大公子完颜居早就是恨之入骨,无数次想要会会这个年轻人,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直到他收到完颜凤鸽的信。 完颜凤鸽并不聪明,但是在让他出兵这件事上完颜居居然少有的夸了一句完颜凤鸽终于没那么笨了。 大帐外风雪呼啸,西羌大军营帐最中央的驼绒大帐内,一个穿着西羌特色羊绒暖袍的中年男子捧着经书坐在案几前燃灯诵读,经书是一本很旧的佛经,封面已经皱的看不清名字了,泛黄的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经文,案几旁放了一个大火炉,炉子里不停的发出木柴燃烧所产生的啪啪声,男子约莫是感觉到一丝燥热,一把扯下头上象征着大护肤身份的九宝琉璃帽,卸下帽子后,中年男子光亮的额头直接就暴露了出来。 意外吧!西羌大护法完颜居居然是个光头和尚。 宽敞硕大的军帐内,除了大护法完颜居外,还有十八个光头和尚分作两侧,这十八个和尚身形消瘦,皮肤黝黑,脚上带着鎏金脚环,名为浮刹般节环,浮刹般节是西域语,为“行者”之意,西域佛经《大罗仙佛经》中有言,浮刹为“行”,行天下之路,悟天下之苦;般节为“者”,普众生之善,渡众生之恶;而在大奉看到脚戴浮刹般节环的僧侣又被称作苦行僧。 他们这些苦行僧除了带着脚环之外,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在化缘之时,不管行路多少,化缘只化一钵,运气好的时候每天都能路过村镇,讨来一碗斋饭,可若是翻山越岭,十天八月都碰不到一个人,因为出行不备余粮,所以这些西域苦行僧每年死在路上的大有人在,所以大奉百姓才给他们起了一个苦行僧的名字。 但是在完颜居的大帐中,这些戴着脚环的苦行僧又不是普通的苦行僧,他们身披紫云驼金袈裟,袈裟覆盖全身,只留右臂,右臂缠红绸。脖颈配金圈,头顶有金箍,诵经之时右手竖与胸前,左手滚佛珠,眉心一点红痣,眼角一道金芒,不似寻常僧侣。 提起他们就要说到奎己寺,一千年前佛教东传,除了传到大奉,北蛮外,也传到了西羌,而且因为西羌距离西域佛门更近,所以他们的佛寺和僧侣装扮和管理方式更为接近西域佛门,奎己寺便是西羌佛门中香火最旺旺盛的佛寺,奎己二字音译西域佛文,翻译过来就是菩萨之意;奎己寺内佛家典籍众多,佛道高僧也是层出不穷,比起中原佛教,西羌佛门对于佛教功法,佛门典籍的领悟更为透彻清晰,当年沈归心西行求道之时路过奎己寺,看到寺庙内香火鼎盛传百里,佛光普照入九霄的画面后深感震撼,连西羌如此愚昧无知之地佛光都能入九霄之天,那他们法相寺为何不能?在寺外三拜佛光后,沈归心毅然西行,最终求得大道。 奎己寺内的僧侣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共有八级,最低一级的僧侣名为首陀,就是刚入佛门的僧侣,用奎己寺的话来说,这种僧人刚入佛门,六根未净,须历经八十一难才可修身为僧,在八十一难未满之前,这种僧侣不能识字,不能触碰佛经,不能抬首见佛,为了完成八十一难,他们吃饭专吃剩饭,为口苦;睡觉专挑破败门房,为睡苦,干活专挑累的,为身苦等等等等,说句难听的他们都不能叫做僧人,应该叫做奴隶。 首陀之上为吠陀,比首陀地位高一级,完成八十一难的首陀就可成为吠陀,他们还是不能识字,不能触碰佛经,但他们可以礼佛,干活也不用干那些脏活累活,只需要扫扫地,整理整理屋子就可以,他们要想识字,触碰佛经需要虔诚拜佛四十七个月,如此方能证明自己对佛门的赤诚之心。 第六等级名为舍陀,他们才真是算是奎己寺的僧人,他们可以识字,诵经,礼佛,平日里研习佛经,领悟佛法;有需要时还需要戴上浮刹般节环化身行者,远走他乡,直到他们领悟出佛门心法的那一天;对于他们来说只有领悟出心法后,他们便可进入第五等级,门陀。 门陀在奎己寺的数量不算少,他们都是领悟出佛法的僧人,也就是修武的僧人,他们平日里除了继续研习佛法外,还需要接待香客,为香客排忧解难;但却不能随便离开奎己寺,若有违背之人,直接逐出寺庙。 再往上为帝陀,他们无论是武道修为还是对佛门心法,典籍的领悟都远远超出门陀,一般的门陀只有通过第二等级罗陀的考验才能成为帝陀,在奎己寺只有帝陀才能做坛讲经,才能带着行者走出佛寺,看到外面的世界。 第三等级为利陀,当帝陀能悟出佛光之时,那他变成了利陀,这种僧人才是众人口中的得道高僧,他们可手持禅杖,身着袈裟,行走在西羌的任何一个角落,受到百姓敬畏,在奎几寺内,百姓能见到的最高等级的僧侣便是利陀。 第二等级为罗陀,他们是奎己寺的隐士高僧,武道修为直逼神魄,一怒佛光可直冲高天,那日沈归心所见到的佛光便是一位罗陀坐禅时发出的;罗陀不现世,现世必有妖魔,他们身着紫云裟,头戴禁锢,右臂缠红绸,除非佛门有难,否则绝不现世;最近一次罗陀现世就是三百年前北蛮攻打西羌,一路杀到奎己寺,想要毁掉这座千年古寺时,七十八位罗陀现身,佛光高照三十六日,三十六日后,十五万西羌军全军覆灭。 最高等级的则是奎己寺的住持,名为婆罗门,又称湿陀,他们武道修为深不可测,远超寻常神魄高手,佛法高深到可以肉身成佛,灵魂不灭;根据记载,奎己寺现有湿陀八位,而最近成为湿陀的则是一位西羌皇室成员,名为完颜居。 这十八罗汉是完颜居对外的称谓,其实他们在奎己寺还有个名字——罗陀。 第626章 诛仙罗刹阵 在奎己寺的八大湿陀中,完颜居是最年轻的一个,若是完颜居能一直沉心于佛道,那日后成就将不可限量,很有可能成为第二个苦禅大师。 完颜居在奎己寺修行证明了对佛道方面堪比佛陀在世般的造诣,但是身为西羌皇室成员的他岂能眼睁睁的看着西羌国灭,西谷口一役后,在无上佛法和支离破碎的西羌中,完颜居选择了后者。 离开奎己寺之时,完颜居除了带走了基本佛经古籍外,还带走了十八位修为高深的罗陀,以及奎己寺秘术之一的诛仙罗刹阵。 片刻后,大帐外传来一阵着急的声音,“启禀大护法,项州军从萌郁关杀出来了。” 对于门外手下的汇报,完颜居无动于衷,直到自己将这一页经文看完后才慢悠悠的放下手中经书,沉声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屋内的十八罗汉还在滚珠诵经,完颜居双手合十缓缓起身,下面的十八罗汉毫无征兆的全部起身,即便是起身他们也没有睁开眼。 “走吧,去见见宁鹤。”完颜居带着十八罗汉从大帐中走了出来,门外的西羌将士看到一行人后赶紧单膝跪地,对于这十八位奎己寺高僧,普通的西羌将士连抬头看他们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与此同时,萌郁关外,风雪之下的两军恶战正酣。 宁鹤一马当先,在西羌大军中七进七出,杀得西羌人仰马翻,阴沉的天气没由来的飘起了雪,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刚牺牲将士的尸体上,混进雪中,流在地上,结为冰块。 项州十二营上将军中赵继平是最为声名不显的,但若是因此就小瞧了他,那你可就要倒大霉了,紧随宁鹤之后的赵继平也是铁甲染血,长枪之下无冤魂。 距离战场不到一里地的半山坡上,披着厚重棉裘的完颜居站在雪中,静静的看着面前近乎游龙入海一般气势如虹的项州军,那军中的金甲将军格外引人注目,站在完颜居身边的十八罗汉依旧是半披袈裟,裸露臂膀,低头滚珠诵经,不为所动。 完颜居带着十八罗汉刚到战场不久,坂尔客就勒马走了过来,看到十八罗汉后,坂尔客目光也是下意识的往下瞥了瞥,来到完颜居身旁,坂尔客沉声说道,“大护法,凌晨时分天刚亮,宁鹤就带着项州军冲了出来,将士们没反应过来,死伤惨重。” 完颜居看了看坂尔客,轻飘飘的说道,“项州军的确不容小觑,当年的西谷口一战你们输的不冤。” 坂尔客脸上无光,低着头不说话,完颜居接着面无表情的说道,“召集兵马困住除了宁鹤之外的项州军,至于宁鹤,今日必要让他断臂折翼。” 坂尔客神色微微一动,看向宁鹤的目光充斥着得意的愤怒,“是,属下遵命。” 说罢,完颜居一把丢掉身上的披风,披风随风而落,完颜居看着宁鹤,双手合十,低头念了一段极其晦涩难懂的经文,当完颜居停止诵经的时候,身旁的十八罗汉齐刷刷的抬起了头。 十八位来自奎己寺的高僧齐齐看向宁鹤,丹田处真气并行,脚上的浮刹般节环震动不已,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嗡鸣声,紧接着脖颈处的金圈也开始晃动起来,十八人嘴角微动,如同菩萨低语,眉心红痣愈发红艳,手臂之上红绸随风而动,十八人竟是从前到后慢慢飘了起来。 十八罗汉呈倒三角阵法悬在半空,由前到后逐渐升高,最面前的便是完颜居,一抹金光照在正在战场上厮杀的宁鹤身上,宁鹤眯眼看去,远处山坡上,十八罗汉悬空而立,佛光万丈。 苍白的雪花,夺目的金光,半空的十八罗汉,萌郁关前的尸山血海,当这些出现在同一个画面中时,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佛光照在人身上,这种感觉却是很温暖,就像是一个在田间劳作一天的壮汉回到家躺在了家中娇娘怀中一样。 美娇娘的玉手轻轻滑过你的额头,划过脸颊,从身上抚过,每一次的触感都会让人倍感舒适,宁鹤望着眼前一幕,感受着这极其不真实的感觉。 “爹!”一声清脆的喊声将沉醉于温柔乡的宁鹤从思绪中瞬间拉出。 眼前,他的弘儿正兴冲冲的冲着他跑来,在弘儿身后,还有穿着淡雅黄裙但却落落大方的程双双。 “啊!”宁鹤大喝一声,那照在他身上金光连同脑海中的幻想一并消散在了他面前,真气涟漪滚滚而过,吹的地上雪花漫天飞扬。 “能挡住十八高僧的佛光,厉害。”完颜居低声说道,再度看向宁鹤的时候,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敬佩,但也多了一丝佛门中人不该有的杀机。 “完颜居!”宁鹤大喝一声,声如雷震,完颜居猛地抬头看向这个怒发冲冠的金甲将军。 完颜居摇了摇头,轻飘飘的挥了挥手。 那空中十八罗汉从悬空而立变成了悬空盘坐,那飘曳的红绸像极了项州罗刹寺壁画上那些奔赴西方极乐世界的女菩萨,那些女菩萨都是慈眉善目,眼角低垂,给予世间温暖祥和,但是这些被金光普照的十八罗汉都是闭着眼睛,看不清他们的神情。 坂尔客带着骑兵从两侧杀出,宁鹤身后的赵继平大喝一声,“长河营,死战!” “死战!” 长河营的将士义无反顾的冲向了数倍于他们的西羌铁骑,这些慷慨赴死的将士眼中可没有这漫天的佛光,在拼命冲上去的那一刻,他们想的是什么呢? 是家中的妻儿父母得知他们死讯后的悲痛欲绝,还是那土龙山上的一块灵牌,又或者是千百年后提起自己名字,大家都会竖起的大拇指。。。 宁鹤静静的看着两旁绕过自己径直冲向身后的西羌骑兵,白雪落在年轻将军的手上,清凉的感觉从手背传来,宁鹤深呼吸一口气,看着逐渐向自己逼近的十八罗汉,喃喃道,“这就是诛仙罗刹阵吗?” 坂尔客带着三万骑兵将宁鹤与长河营将士隔绝来来,赵继平拼命的往前冲杀,边冲边喊,“公子,公子,公子快走!” 只是在赵继平的视野中,宁鹤的身影逐渐被涌到他面前的西羌军覆盖,被那一张张狰狞的表情覆盖。 年纪轻轻便是奎己寺湿陀的大护法静静的看着宁鹤,两人对视的一瞬间,他笑了,宁鹤也笑了。 “宁鹤,你可知道什么是诛仙罗刹阵?”完颜居的声音空洞又低沉。 宁鹤提枪横指,枪尖直冲完颜居,用不弱于完颜居的嗓门大喊道,“完颜居,你就算做到了西羌大护法也掩盖不了你是披着佛门袈裟的恶鬼这一事实,诛仙罗刹阵要诛也是诛你这种满手鲜血的恶魔。” 完颜居摇了摇头,听到宁鹤话后他的目光竟然变得澄澈了一些,“你们大奉佛门和我们西羌佛门都流传着这么一番话,金刚怒目,菩萨低眉;这诛仙罗刹阵便是极致的金刚怒目,世间无恶,站的角度不一样看到的自然也就不一样,你眼中的善或许就是我眼中的恶,而我眼中的又是你眼中的善,你宁鹤征战一生,对于大奉百姓来说你是英雄,是声威尽显的大将军;可对于我们来说,你们就是来自十八层地狱的魔鬼。” “哎!”完颜居说到这里不免摇头可惜的说道,“人这一生,谁不作恶,谁又只行善事,佛门无欲无求,可又有几个僧人能成为真正的佛!” “啊!”宁鹤怒吼一声,提枪冲天而起,身后金光照耀,一瞬间天昏地暗,山崩地裂。 宁鹤到底是什么实力呢,跟随宁鹤出征的将士们都知道,马上的宁鹤和马下的宁鹤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而他的实力也总是让人捉摸不透,给人一种不管是谁都不能让他使出全力的感觉,那齐山岗一开始再怎么看宁鹤不顺眼也不敢说宁鹤是个绣花枕头。 而这次,萌郁关前的长河营将士以及完颜居就见到了宁鹤的真正实力,真气冲天而起,风雷齐至,原本飘散半空的雪花也变得凌厉起来,吹在人脸上如同刀割。 可是从高处看去就能发现,那是十八罗汉分散在宁鹤四周的高空之上,身上佛光缠在一起,就好像编织的一张金色袈裟一样将宁鹤笼罩在内,十八罗汉化身十八尊金身佛陀,半空的袈裟缓缓落下,袈裟之上的十八佛陀低头诵经,超度众生。 完颜居背过身子,朝着大奉的方向双手合十,低头诵经。 金光弥漫,赵继平嘶声大喊,“公子,公子!” 一把大刀从脖颈划过,真气消耗殆尽的赵继平呼吸逐渐沉重起来。 “嘭!”长河营上将军赵继平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脖颈处鲜血直流,他终究是牺牲在了和西羌军大战的战场上,对赵将军来说,这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金光缓缓散去,战场中央处宁鹤身上金甲碎裂,嘴角鲜血直流,手中长枪也碎成了三段。 完颜居一步迈出,来到宁鹤面前,看着地上狼狈不堪,只剩下一口气的宁鹤,摇头道,“宁鹤,不是我不杀你,而是杀你的不能是我,你猜一下你会死在谁的手里?” 宁鹤猛地咳嗽一声,但是现在的他想说一句话实在是太难了。 完颜居轻轻一笑,起身说道,“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身后的两个西羌将士架起浑身是血的宁鹤往萌郁关走去,路过坂尔客和长河营厮杀的战场,完颜居双手合十,低声说了句阿弥陀佛;但是抬头后的他又面无表情但说了四个字,“一个不留!” 低头成佛,抬头便成魔。 第627章 八百红衣,浴血死战 西羌,徵山原。 风沙拂过,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的徵山原显得格外苍凉恐怖。 “唳。。”一只秃鹰从战场上空划过,发出凄厉的哀鸣,战场之上满是尸山血海,残肢断臂。 疾风萧萧,一群红甲女子围成一圈,每个人都是眼含热泪,神情悲愤,在他们的中央,五十七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静静的躺在地上,身上的白布都被流出的血染成了红色。 旁边的女子将军卸下头盔,满头青丝随风而动,长发飞舞的李凤荷看着地上的同胞姐妹轻声说道,“姐妹们,先委屈你们了,等救出了公子,我就带你们回家。” 李凤荷说完后,身旁的女子将士也纷纷卸下头盔,低头默哀。 徵山原这场仗打了半个多月,面对十万西羌铁骑,红纸营爆发出的战斗力让完颜凤歌深感可怕,一万人硬刚十万人,还是女子主将,本该是一边倒的局势硬生生的被他们拖到了现在,每次冲锋前那冲在全军最前方的八百红衣就像是地府的催命判官一样,若不细看,谁又能想到那杀的他们人仰马翻的八百红衣居然是女子之身。 篝火燃起,火光冲天,看着冲天而起的火光,旁边的云不凝神情肃穆,脑海中全是这些天打仗的画面。 。。。 “杀!”李凤荷的呐喊声如在耳边,面对黑压压的西羌铁骑她们毫无惧色,一把大刀从天而降,她侧身躲避,轻而易举的躲开迎面的西羌大刀,真气迸发,一剑将那不长眼的西羌骑兵拦腰斩与马下,温热的血液溅到她的脸上,腥臭恶心。 不等她擦掉脸上的血渍,就听到一阵呼喊声,三个膘肥体壮的西羌铁骑兵举着长刀就冲了过来,用凶神恶煞形容他们毫不夸张,三把大刀从天而降。 “嘭。”一把长枪挡在了云不凝面前,紧接着便是一阵嗔怒骂声,“战场之上,发呆就是找死,还不快动手。” 云不凝听罢,直接抬手挥剑,剑气横扫而过,三人齐齐被斩。 女子抽枪而出,看了看云不凝,“是武者啊,那就更应该让西羌人知道咱们项州女武者的厉害。” 云不凝重重的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救下云不凝的女子也露出了一抹笑意,这是残忍战场上为数不多的笑容。 结束了一天的战斗终于在日落之时迎来了结束,第一天的战况足以用惨烈来形容,一万人一战折损超过三千,中央军帐内宁伯丰和李凤荷以及军中将领商议着接下来的对策,外面的篝火旁云不凝蜷缩在一起坐在旁边,脚边的头盔上全是干涸的血痕。 火光闪闪,突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头,愣神的云不凝猛地惊醒,回头看去,正是白天提枪帮自己挡刀的女子。 女子年纪稍大一些,蜡黄暗淡的皮肤全是多年从军的痕迹,女子径直坐在云不凝身边,伸手烤火,女子看着云不凝轻声一笑,“你叫云不凝是吧。” “是。”云不凝含笑点了点头。 女子一边拨弄着篝火想要让火堆烧的更旺一些,一边说道,“我叫夏晚,我知道你,你是李将军亲自带到军中的,你刚来的时候,我们一大群姐妹都可意外了,想着一个如此白白净净的小姑娘怎么会想着参军呢?都在想会不会是谁家的大小姐来军中镀金了。。” 云不凝静静的听着,下一秒女子话音一转,“但仔细一想,咱们是项州军,要是真有富家公子小姐来军中镀金,别说李将军了,就公子那关都过不了;不过,就你这姿色在外面嫁个豪门公子是随随便便,而且你还是个武者,这大好前程的,怎么想着参军呢?” “我为什么来这里,其实也是阴差阳错,而且并不是所有女子都想着嫁入豪门富贵半生,让我坚定参军决心的还是李将军,那是我第一次来到项州,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原来我们女子也能纵横沙场,就像评书中说的那样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我也想成为这样的女子。”云不凝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 夏晚听后,不免笑出了声,“不凝,你还是想着太简单了,真正的战场和评书中三言两语的描述完全不一样,今天你也看到了,刚才还张牙舞爪的人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具尸体,那种画面给人的冲击感和你脑海中的想象完全不同。” “是啊!”云不凝同样叹息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现在我算是明白这句话真正的意思了,那书中的巾帼英雄,其实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普通人,因为他们活下来了,所以是英雄,而那些战死沙场的就成了他们功名簿上的陪衬。” “这话可不对。”夏晚往云不凝身边靠了靠,“咱们参军不是为了成为英雄,也不是为了成为他人的陪衬,而是为了身后的项州百姓和大奉天下,就算是有一天战死沙场了,到了阴曹地府,那阎王爷也得恭恭敬敬的喊咱们一声英雄。” “噗嗤。”云不凝被逗笑了,看着夏晚说道,“对了,夏姐姐,你是为什么来红纸营的啊?” “我啊!”夏晚沉思许久,叹息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孤儿,爹妈走得早,从小流落街头,偷过,抢过,为了一个发霉的包子被狗咬过;十二岁那年,我藏在一辆商队马车下面来到了敦煌城,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原来真有评书上说的那种豪宅大院,当时的我肚子很饿,身上又没钱,我就硬着头皮走到一间府宅大院前,敲响了院门,我以为他们会赶我走,都做好死缠烂打的准备了,毕竟对于我们这些乞丐来说,撒泼打诨不丢人。” 听着夏晚的话,云不凝不免露出心疼神色。 夏晚继续说道,“但是我没想到那家的公子不仅没有赶我走,还让我吃了一顿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我从小就是在乞丐堆里长大,身子骨比一般女生要皮实,那家公子看着我就问我想不想参军。” “当时的我直愣愣的问了一句,参军能吃饱饭吗?” “噗嗤。。”云不凝再度被逗笑,火堆旁的两人逐渐对彼此敞开了心扉,“那之后呢?” “那家公子和你是一样的表情,他也笑了,他说能!”夏晚笑了笑,“后来我就来了红纸营,那个时候李将军年纪和我一般大,还不是上将军,军中的先生教我们读书写字,校尉教我们马术弓枪,后来我长大了,在军中也做到了校尉,有一次,大公子来军中视察,即便隔着老远,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穿着金甲的将军就是让我参军的那个公子。”夏晚说着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所以,那天你去的是宁府?”云不凝瞪着眼睛说道。 夏晚点了点头,“对,只可惜当时我不认字,不知道那就是宁府。” “大公子人真好。”云不凝叹息道。 夏晚伸了伸懒腰,“所以啊,这次哪怕是一命换一命,我也愿意用我这条命把公子换回来。” 云不凝毫不怀疑这是不是夏晚真心所想,“他们宁家人是不是都有一种让人为他们死心塌地甚至豁出性命的手段啊。” 夏晚笑了笑,轻轻摸了摸云不凝的头,“傻丫头,这哪是什么手段啊,这是真心换真心,大公子真心对我们,我们自然也要真心对他;我还记得大公子说过一句话,我们参军是为了保家卫国,是为了天下百姓,不是为了某个人,也不是为了宁家。” 云不凝点了点头,“要说大家不是为了宁家也不可能,当年八位老将军也不会负气离开项州军。” 提到那段历史,夏晚也是颇多无奈,“是啊!不过那都过去了,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救出大公子。” 云不凝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救出大公子的,等救出大公子后,我们一起回敦煌,去定北楼吃好的。” 夏晚点了点头,“当然,一定,我们女子也要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嗯!” 夏晚起身,打了个冷颤,“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估计又是一场恶战。” “好,那明天见。” “明天见。” 夏晚走后,云不凝转身看了看身后的中央军帐,拿起自己的头盔,返回了自己的营房。 第二天果然是一场血战,宁伯丰亲自率军冲阵,西羌军宛如铁桶,牢牢挺在徵山原。 “将士们,冲!”宁伯丰一声令下,红纸营将士化身一把利剑直冲西羌军而去。 这场仗一打就是半个月,打到最后,八百红衣女将只剩下了不到两百。 火焰升腾,就在这烈火之下,躺着一个和她约好去定北楼吃饭喝酒的姑娘。 昨天,西羌军反攻徵山原,红纸营拼死迎战,夏晚率军苦战,被西羌军团团围住的夏晚不断冲杀,但就是冲不出西羌军的包围。 云不凝拼死相救,眼看着就要冲到夏晚面前了,一把长刀从夏晚背后冲来,精疲力竭的她躲避不及,直接被一刀洞穿胸膛。 而这一切就发生在云不凝面前,夏晚直到死都没有放下手中的长枪。 李凤荷率军反扑,将夏晚和其他五十六位牺牲的红衣女将尸首带回了军营。 云不凝伤心,李凤荷同样伤心,这一仗打完,红纸营八百红衣怕就要成为历史了啊。 云不凝擦掉眼泪,缓缓起身,紧紧握着腰间佩剑,目光格外坚定。 这个时候的她没有比任何时候更像握住承影剑,那不仅仅是武道的证明,更是她保护身边每一个人的决心。 此时的她终于是明白了参军的目的,只有两个字,保护。 保护身后的家园,百姓,还有身边的每一个人。 第628章 侯成廉叛逃 夜色薄凉,清冷月光洒在西北荒凉的沙堆上,不远处的军帐内,宁伯丰捧着刚收到的密信无比感慨。 “小公子率军从苍同城出发正朝镇西关赶,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这会应该已经到项州境内了。”宁伯丰脸上神情严肃,谈不上开心更谈不上难过,只是感到有些痛心。 五公子能从千百里之外的定州将新训练出的定州军带到镇西关,而距离他们不过三百里的雍州,居然连一兵一卒都没有派过来,这已经不能称得上是寒心了,而是痛心。 李凤荷双臂环在胸前走在边上,听完宁伯丰的话后,无奈一笑,“小公子来项州,就真的是好事吗?” 宁伯丰看了看李凤荷,他明白李凤荷话里的意思,凝眉说道,“小公子在得知公子蒙难后,就马不停蹄的项州赶,而这事应该是没有得到朝廷批准的,这要是传出去了,对小公子来说,确实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那些官老爷,还不知道会怎么说呢。” “宁将军,之前我一直不理解杨将军他们为何会在项州军最为强大的时候离开了,现在我理解了;项州危急,连小公子都能过来;为什么那刘岱,朝廷就能一兵一卒都不派呢?这种朝廷,这种君王,不值得我们卖命”李凤荷气呼呼的说着。 宁伯丰也是老将了,听着李凤荷的话,就好像回到了当年赵锡和他们还在的时候,“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可是还是那句话,我们都走了,那项州百姓怎么办?看着他们被蛮夷掳掠?” “这对公子他们也太不公平了。。”李凤荷咬着嘴唇说道,每说完一句话,眼角就红一分,“为了公子,为了百姓,我红纸营的姐妹战死沙场我毫无怨言,可若是为了那朝廷而让他们牺牲,我。。我就不服。。” 这种感觉宁伯丰又如何不懂,相信不管是老将军宁致,还是大公子宁鹤亦或是小公子宁延,他们都懂,可是然后呢?他们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他们知道,项州离不开宁家,西北离不开项州军,他们是百姓在这漫天黄沙中唯一的依靠。 “风荷,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公子他们看的永远比咱们多。”宁伯丰轻声摇头道,一字一句中满是无奈。 李凤荷闭口不语,拱手离开了军帐。 此时的他们还完全不知道宁鹤被俘的消息,更不知道南边的雍州出了一个大叛徒。 。。。 雍州,肃山城。 北边的徵山原打的不可开交,项州军损失惨重,而南边的雍州却是一派祥和,尤其是在周伯槿病逝后雍州便彻底成了刘岱的一言堂。 就在徽山原大战进行到第五天的时候,正在自家府院喝酒的侯成廉突然眼角一冷,紧接着,一把飞刀从远处朝他飞来。 早有预警的侯成廉瞬间抬起左手,中指食指发力,飞刀被稳稳夹住停在半空,接住飞刀之时,侯成廉右手茶杯中的茶水都没有洒出一滴。 飞刀上插着一封书信,侯成廉抬头看向不远处,冷声一笑,又是如出一辙的送信手段,看完信后,原本神情淡然的侯成廉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将信纸放在油灯上点燃,看着火焰升腾,侯成廉神情阴险的冷哼道,“看来是时候做选择了。” 深夜来临,寒风吹过,肃山城门口的将士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颤,摸了摸冻的发红的鼻尖,小将士将手捂在嘴边哈了一口热气,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站岗的四位将士瞬间站好,提枪朝着城内看去。 只见侯成廉策马而来,单手拿枪的他径直来到城门口,站岗的四位将士互相对视一眼,都是倍感意外,这大晚上的侯将军怎么来城门口干什么啊。 站岗的伍长走上前去,毕恭毕敬的拱手道,“侯将军,深夜宵禁,没有州牧大人手谕,任何人不得出城,还请您理解。” 伍长身后眼尖的将士已经发现了侯成廉身前马背上的包裹,感到一丝不对劲的他悄悄往后挪了挪脚步。 侯成廉听罢,沉声一笑,“手谕是吧,当然有了,本将军这就给你拿。” 门口伍长大松一口气,在雍州这些将军中就侯成廉不好对付,好在是今天没什么小插曲,不然得罪了侯成廉,他这个伍长还真的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伍长以为没事的时候,一把长枪突然毫无征兆的刺入了他的胸膛,长枪瞬间贯穿胸膛,滚烫的鲜血滴答滴答的掉在地上,伍长瞪着双眼一脸惊愕。 身后的几个将士都愣住了,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侯成廉快速拔枪,大喝一声径直朝他们冲来。 “快躲开。”最后面的将士大喊一声,可是声音还没喊出来,枪尖就从他的脖颈滑过,鲜血喷涌,死不瞑目。 一开始长了眼色的将士瞬间趴到地上,可还是没有躲过这飞来横祸,侯成廉长枪舞动,真气横扫而过,趴在地上的小将躲过了这一枪真气,却没有躲过接下来的长枪入体。 长枪从后背刺入,将小将士钉死在了地上。 将站岗的雍州军将士解决后,侯成廉来到大门前,看着自己无比熟悉的肃山城城门,神色阴冷的他直接提枪横指,真气迸发而出,大门门闩应声而断,大门洞开。 侯成廉冷眼看了看身旁的四具尸体,不屑说道,“挡我侯成廉路的都得死。” 说罢,便扬长而去。 第二天一早,前来换防的雍州军将士看到城门口躺着的四具尸体后大惊失色,赶紧去报,得知消息的张远,高陷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本来还以为是有人潜入了肃山城,可在看到破损的门闩和地上朝外而出的马蹄印后,两人断定,这事是城里人干的,且十有八九是自己人。 就在这时,有斥侯来报,说侯将军不在府上。 高陷脑海里猛地想起了周伯槿走之前的话,握拳起身,“坏了,侯成廉变节了。” 最后众人齐齐冲向侯府,在府邸内看到了惨死的下人丫鬟后,众人更是坚定了侯成廉叛逃的说法。 这件事传到刘岱耳中,刘岱顾不上自己读书人的面子,直接在大堂上将侯成廉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当即下令全州通缉侯成廉,然而侯成廉一个半步神魄的高手,一心想走的他除非刘岱派出其余七位将军前往边境,否则根本拦不住。 果不其然,接连三天都没有找到侯成廉的踪迹,最后高陷无奈说道,侯成廉已经离开雍州境了。 至于离开了雍州后他失去了北蛮还是西羌这就无人得知了,只是雍州出了这么一件事,刘岱也知道自己脸上无光,下令封锁消息,不让消息外传,当然他也不会知道他为了自己面子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 大堂上的高陷听到刘岱下令封锁消息后,当即拱手道,“大人,侯成廉是我雍州军要将,对我们雍州的军队部署和军事实力了如指掌,若是这个时候封锁消息,一旦他投敌后对我们雍州下手,将士们不明真相,不知敌我,一旦轻信了侯成廉,怕是会给雍州带来大麻烦啊。” “是啊,大人,侯成廉变节叛逃之事我们必须尽快上报殷都,然后通报全军,调整军队部署,以防不测。”张远同样站出来拱手道。 从徐天亮借粮到周伯槿病逝,刘岱已经是焦头烂额了,若是此事在把侯成廉的事情捅出去,一旦传到了殷都,那他州牧这个位置可就坐到头了。 “本官都不怕你们怕什么?”刘岱绝不允许有任何人或事威胁自己的州牧位置,“现在西羌和项州军打的不可开交,哪有心思管我们,至于北蛮那就更不用怕了,只要项州不倒,北蛮永远打不到咱们这,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军中人心惶惶,这个时候就不要再生事端了,先封锁侯成廉叛逃的消息,等到时机成熟再说,先让侯成廉得瑟几天,到时候绝对饶不了他。” 高陷抬头看向刘岱再度说道,“大人,那个时候就来不及了啊,现在局势紧张,一旦侯成廉逃到了西羌,他可知道咱们在千山走廊的军事部署,一旦西羌突然调转枪口南下,那咱们。。。” “啪啪啪。。”刘岱用力的拍打着面前楠木桌,不耐烦的皱眉说道,“现在西羌的重心都在徵山原,哪里顾得上咱们;再说了,那西羌人都不是傻子,项州军本来就难对付,他们干什么还要个自己再招惹一个敌人?” “大人,话虽如此,可是那西羌毕竟是蛮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高陷还是在不停的说着。 听不下去的刘岱大喝道,“高陷,你给我住嘴,咱俩到底谁是州牧,你要是觉得你可以,那你就来这坐着,我去你那站着。” 高陷气的肺都要炸了,旁边的宋续赶紧拦下上头的高陷。 高陷看着刘岱,深呼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不悦,脸色僵硬的说道,“属下不敢。” “不敢就闭嘴。”刘岱还以为是自己把高陷镇住了呢。 殊不知这只是高陷对他失望了,放眼雍州豪杰英雄,能值得他高陷佩服的就一个人,那就是周伯槿。 高陷无奈一笑,我高陷是坐不到州牧那个位置上,但你刘岱更没有资格坐那。 只见高陷害看着刘岱冷哼了一声后便退了出去,这就是没了周伯槿后的雍州政治,实在可笑,可笑啊! 议事不欢而散。 成廉逃离肃山城后,一路往西,单人单骑穿过千山走廊,顶着暴风雪朝着西羌腹地走去。 第629章 一场大戏 寒冬塞外,大雪纷飞,在千山走廊西边的群山之中,一个中年男子艰难的迈着步子朝着他所向往的光明未来走去,男子的眼神坚毅的就像隔壁山头上盯着他的雪狼一般,疲惫的男子一边拖着沉重的步子一边说道:“功名,权势,我侯成廉都要!” 翻过三山之后,风雪中萌郁关的轮廓逐渐出现在了侯成廉面前,为了抵御寒气,侯成廉体内真气几乎消耗殆尽,不过好在是他终于在离开千山走廊一个月后看到了萌郁关。 萌郁关前,一支披着兽皮软甲的铁骑破门而出,平地飞雪,十余人的西羌铁骑飞速来到大雪已经盖到膝盖的侯成廉面前,为首的将军拔出腰间弯刀,指着侯成廉,“何人?” 侯成廉从腰间取出刻着完颜二字的匕首,深呼吸一口气,冷哼道,“我要见你们皇子。” 为首的将军接过飞刀,看到上面的完颜二字后,微微皱眉随后挥了挥手,将匕首还给了侯成廉,而后大手一挥,“带他去见大护法。” 一众将士齐齐收回弯刀,在前引路,侯成廉看了看萌郁关,疑惑道,“大护法?” 萌郁关内,完颜居站在关外城头,不顾漫天飞雪盯着侯成廉来的方向,在他的旁边站着一个身段妖娆的女子,女子酥胸外露,丝毫不受这苦寒天气的影响。 侯成廉投奔而来,完颜居自是尽收眼底,旁边的女子同样如此,轻声笑道,“恭喜大护法啊,这枚棋子终于来了。” 完颜居深呼吸一口气,不紧不慢的说道,“宁鹤已是必死之身,答应你们的老夫都已经做到了,我们没有理由继续逗留在这里,仗在这么打下去,对我们没有半点好处,接下来就是你们的事了。” 旁边的女子听到完颜居的话后,假惺惺的掩嘴一笑,“大护法,那宁鹤是必死无疑,可是别忘了,他还有四个弟弟,现在定州牧宁延正带着大军往镇西关赶来,不日就会抵达徵山,您这个时候撤,难免会让人觉得您这是在向宁家认怂。。” “这种蹩脚的激将法对我没用。”完颜居的脸色不是很好,转身看向女子的眼神充满着不耐烦,“奉劝你一句有事说事,对你们这些大奉人,老夫的耐心向来不是很好。” 自己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站在旁边,这西羌大护法居然能不为所动!果然啊,这当过和尚的就是不一样。 “那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本来是打算只除掉一个宁鹤,可是呢这宁延居然不知死活的送上门来了,所以就烦请大护法能不能顺顺手,做一次送佛送到西的好人呢?”旁边的女子谄媚一笑,神情妩媚的让人完全没有抵抗力。 完颜居摆手说道,“宁家可是狠角色,为了对付一个宁鹤,你们煞费苦心,又是让大皇子出兵又是让老夫出兵,前前后后搭进去了三十万人才将宁鹤送入死局,如今又来一个宁延,啧啧,老夫是对宁家恨之入骨,想除之后快,可是你若是想在老夫这里借刀杀人,那就别怪老夫翻脸不认人了。” 旁边的女子听后嘴角一扯,赶紧陪笑,“大护法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啊,我们可是很有诚意的,除掉宁鹤我们答应将神鬼谷以西让出,若是能将宁延一同抹去,那我们愿将整个项州让出,如何?” 完颜居转身看向女子,“项州与北蛮接壤,这个烫手山芋这个时候丢给我们,我们可接不住,神鬼谷以西划归我们是我们应得的,但作为除掉宁延的报酬,我们要千山走廊。” 女子脸色稍稍一变,千山走廊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大奉和西羌接壤的关键隘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雍州军保留到现在的核心原因就是这个千山走廊,一旦将千山走廊送给了西羌,那西羌就能以此为根据,疯狂东进,那个时候不仅雍州无险可守,就连整个大奉都得玩完。 看着女子比猪肝还难看的脸色,完颜居轻声一笑,“你先下去吧,等你背后那人下定主意了再来找老夫,老夫的条件永远不变,但最多在等三个月,三个月后,风雪天一结束,若是等不到回信,那就别怪老夫撤兵了。” 女子作揖行礼,挤出一抹笑意,“那小女子先行告退。” 转身后的女子脸色瞬间阴沉,来到转角背光之地,女子右手猛地在脸上一划,一张人皮面具赫然出现在手上,而女子也露出了自己的庐山真面目,细细看去,那不正是在完颜凤鸽身边服侍他的马四娘吗? 。。。 侯成廉顶着大风雪来到了萌郁关,成功见到了完颜居,与此同时,宁延也成功带着三大军以及杨寅平远军镇的将士来到了镇西关。 风雪中宁字大旗随风飘曳,宁延白袍白马一马当先,看着眼前屹立的镇西关,宁延深感责任重大,一座镇西关,不仅牺牲了许慕梁,更是让自己大哥生死不明。 他相信不管是大哥还是许将军,在第一次来到镇西关,站在自己现在这个位置的时候,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护国退敌,宁死不屈。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月前抵达敦煌城的画面,那时候出来迎接他的正是给他写信求援的钱桂。 从钱桂口中宁延才知道项州的情况有多糟糕,北边不敢轻举妄动,西边西羌大举进犯,南边雍州军求援不到,若非如此,宁鹤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是生死不明;随后,宁延也见到了飞鸿的负责人程花花和宋世新,两人已经连着好几天没合眼了,为了打探出宁鹤的下落,已经有不下五十名飞鸿成员下落不明了。 现在他们唯一能确定的是,如今他们面对的已经不是简单的西羌大皇子了,还有西羌大护肤,完颜居。 在敦煌的宁延没敢耽搁,直接下令飞鸿迅速打探西羌大护法完颜居的消息,与他有关的一切必须要第一时间送到自己手里,还有就是密切监视殷都。 宁延始终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劲,总觉得这背后有人在暗中搞鬼,许慕梁的实力他心里清楚,以完颜凤鸽的能力绝不可能是许将军的对手,还有这次大哥的下落不明,要么是西羌真的有能人异士,要么就是朝廷有人暗通款曲,想要借刀杀人。 “公子,镇西关到了。”看着宁延驻足不动,旁边的聂红衣忍不住开口说道。 回过神来的宁延点了点头,哈出一口冷气,沉声道,“入关休整。” “是。” 宁延抵达了镇西关,这个消息不仅在项州不胫而走,甚至在整个大奉都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朝廷上,吏部尚书周覆对着宁延就是破口大骂,说宁延肆意调兵进入项州是居心叵测的谋逆之举,说宁延是意图与西羌合谋造反的奸佞小人,从不尊礼法到私自募兵,将宁延骂了个狗血淋头,更是在朝堂上跪地叩首,嚎啕大哭,祈求天子派遣御林军前去捉拿宁延。 周覆的一番肺腑之言很快就在朝廷引起轰动,很快,黄年昔,蔡楠等人也跟着开始声讨宁延,关于捉拿宁延的言论甚嚣尘上。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将矛头对准了宁延,户部尚书虞白颉就站了出来,直接大骂周覆和黄年昔是半只脚都已经迈入棺材里还敢在此胡言乱语,直言宁延出兵项州是无奈之举,是为了大奉边境安宁的无奈之举,西羌战事如火如荼,项州军损失惨重,若是宁延不入项州,等到西羌拿下了项州,铁骑南下,倒霉的就是朝廷。 周覆还站出来说虞白颉这是危言耸听,虞白颉听罢再度开口怒骂,骂的周覆是脸红脖子粗。 站在虞白颉身后的羊辜佑听着各部官员各执一词,无奈的摇了摇头,以他对宁延的了解,宁家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带兵进入项州,而周覆这种对人不对事的污蔑让他深感不齿。 抬头看向坐在九五之位上的高昌,羊辜佑不太明白,这个天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争吵数日不休,吵到最后,高昌干脆连朝都不上了。 太和殿争论不休,西苑内却是歌舞升平。 屏风后的高昌在灯火交叠中细细品读手中的书册,片刻后,朱公公迈着小脚步走了过来,拱手道,“陛下,范大人到了。” “让他进来。”高昌放下手中的经书,简单的收拾了下案几。 在朱公公的带领下,范北思走了进来,但是隔着屏风他并未看到天子真颜。 范北思直接跪地叩首,“户部员外郎范北思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昌不紧不慢的说道,“范爱卿平身。” “谢陛下。”范北思紧张的浑身不自在,眼睛盯着地板,头都不敢抬,额头上大汗淋漓。 很快,屏风后响起一阵脚步声,范北思更加紧张,高昌从屏风后缓缓出现在范北思面前,扶起紧张的范北思。 下意识抬起头的范北思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天子,那一刻,紧张,局促,不安,各种情愫一股脑的涌上了心头,以至于他都忘了他当时说了什么。 只记得天子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范爱卿,朕需要你帮朕做件事。” 而范北思则是跪地叩首,厚谢皇恩。 第630章 风雪贺新年 新年的钟声在西北边境的嘈杂声中响起,时间悄无声息的来到了神英三年。 新年新气象,在殷都城内灯笼高挂,洋溢着欢声笑语的时候,西北之地,却是塞外边声连角起。 徵山原东麓,军帐绵延三千里,宁延一行历经千辛终是抵达了战场前线。 行军大帐内,宁延俯身坐在案几前,右手撑在腿上,细细的看着面前的军报,在他面前,宁伯丰,李凤荷,池明渊,韦雄刀,李彦业,舒钧等人立在原地,大帐外风声阵阵,大帐内烛光璀璨。 宁延初来乍到,看到军报上一串串的数字,瞬间压力倍增。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缓缓抬头说道,“让陈将军和孙将军撤回来吧,等春天到了,在商议进军事宜。” 宁伯丰点了点头,就当下局面来看,休战是最好的结果,顶着暴风雪出征,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是。”宁伯丰拱手应下。 宁延带着定州军抵达徵山原,原本以为只是一场简单的边境摩擦随着完颜居和宁延的先后加入而演变成了一场两国国战,这场战争的胜败将直接决定两国五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命运,为此,双方都不敢大意。 西羌军大营内,完颜凤鸽还在为拿下了宁鹤而沾沾自喜,当前线斥侯将宁延抵达的消息告知的时候,自大的完颜凤鸽直接放出豪言,要活捉宁延,三个月内拿下敦煌。 宁延对此淡然一笑,聂红衣陪着宁延走出营帐,为了商讨退敌之策,宁延已经连着两三天没有合眼了,好不容易趁着闲暇出来走一圈,风雪下的宁延依旧充满了少年之气,但那眼神却早就不像之前那般清澈透亮了。 聂红衣拿出一件亮白色的银狐披风想要帮宁延披上,站在宁延身后,看着宁延的脊背,不觉心中一阵黯然神伤,想起在殷都城郊初次相遇之时,她根本无法相信十年后的宁延会站在这里抵御外寇。 聂红衣刚刚抬手准备为宁延披上披风,就被宁延抬手阻止,喃喃道,“修武之人,这点冷还是受得了的。” 聂红衣收回狐裘,往旁边站了站,“公子,您别太担心了,大公子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大哥被困在萌郁关两个多月了,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就算完颜居按兵不动,大哥他们身上的粮食也撑不了几天。。”他们在镇西关休整的时候,宁延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尽管这个打算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公子。。”聂红衣想劝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宁延感慨一声,“只要我一天看不到大哥的尸体我就不会死心,哪怕这次豁出自己的性命,我也要杀到萌郁关下,将大哥接出来,不管是完颜凤鸽还是完颜居,只要敢拦我,我觉得让他们死无全尸。” 双拳紧握的宁延忍不住浑身发抖,不止是宁延,他们定州军的每个人包括项州军的将士都已经做好了不死不休的准备,为国也好,为了宁鹤也罢。 。。。 定州,苍同城。 北方天气干燥寒冷且多风雪,尽管苍同城不是边境之城,可在岁末除夕之时也还是下起了雪。 州牧府内,虞兮柠入乡随俗的在府内包起了饺子,身边不止有九九和吕厢,还有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素素。 现在的素素早已经不再是宁家的丫鬟,而是经营者定北楼的老板娘,春节本就是个团聚的节日,宁延不在家的州牧府总是感觉缺点什么,于是虞兮柠便将素素邀到府里共度神英三年的春节,多一个人总是多些热闹。 院子中,一袭白衣的李千落在雪中起舞,双脚不沾地的她在雪中肆意玩耍,尽管庄十月不在,但李千落早已将宁府当成了自己的家。 四人围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包着饺子,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主仆四人。 这个时候一阵匆忙的脚步响起,在雪地中玩耍的李千落听到声音后急忙缩回去,躲在亭子后面,生怕自己再吓到别人。 进入宁府的衙役快步走在院子中,一尘不染的雪地中直接被踩出一串脚印。 来到虞兮柠众人面前,年纪不大的衙役单膝跪地,拱手说道,“夫人,徐大人有要事找您,还请您移步府衙。” “徐大人找我?”虞兮柠心中咯噔一下,总不至于是宁延的消息吧?就算不是宁延的消息也肯定是大事,若非要事,徐天亮是不会找自己的。 “好,你稍等片刻,我马上来。”虞兮柠皱眉起身,顾不得手上的沾染的面粉,点头说道。 衙役拱手离去,旁边的素素起身着急的说道,“夫人,是不是少爷出什么事了?” 虞兮柠想了想摇了摇头,“应该不是,不过也肯定是大事,你们先忙着,我去去就来。” 一柱香后,虞兮柠便乘着马车出现在了定州府衙门前,门外飞雪,鹅毛般的雪花落在地上,轻飘飘的,不似西北那般劲风呼啸,阴冷难耐。 雪地中的车辙印眨眼间便被落下的雪花覆盖,吕厢扶着虞兮柠慢慢走下马车,一袭橘红色素雅棉裙的虞兮柠看上去格外端庄大气。 在定州没人不认识州牧宁延,也没人不认识宁夫人,门口衙役冲着虞兮柠拱手肃立,走进府衙大堂,徐天亮和顾毓棠披着厚重棉裘出来相迎,即便是新年将至,两人也没有闲下来。 这州府杂事众多,除了要应对朝廷的种种指责外,还有定州诸多事宜。 “夫人。”徐天亮和顾毓棠前后站好,齐齐拱手说道。 虞兮柠扶起两人,轻声一笑,“两位大人将我唤来府衙,说是有要事相商,不知是何事?” 徐天亮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其实不是我和顾大人找您,而是另有贵客,您进去自会知道。” 虞兮柠疑惑的朝着大堂走去,一进去,便看到一老一少两个身影站在大堂中央,年长者白发苍苍,年少者如同十二三岁稚童,两人看到虞兮柠走进来,年少者露齿而笑,“想必这位就是宁夫人了吧,我们来得不巧,没碰到宁州牧,但见到宁夫人也是缘分。” 年长者颔首示意,“宁夫人。” 虞兮柠欠身躬身,以示礼节,“不知两位是。。” 不等徐天亮和顾毓棠开口,年迈老者率先开口,“老夫姓吕名涭,身边这位名为闫奉。” 看着虞兮柠一知半解的样子,徐天亮在旁小声解释道,“夫人,他们便是与裴羽前辈齐名的中原四大高手之二,镇海平天吕涭,地府勾魂闫奉。” 虞兮柠听后,沉眉一笑,“原来是中原武林的两位前辈啊,不知两位前来,有何指教?” 吕涭从腰间取出一封信,放在旁边的短案上,无奈道,“来这里本来是要见宁公子的,只可惜公子不在,有些事我们也不好明说,想要说的话都在这封信中,夫人若是想看也能看,希望夫人再看完后对信上的内容能够保密,这封信的内容老夫不知道宁公子知不知晓,若是知晓,那就当是老夫多嘴了,若是不知,那就请宁公子酌情处理。” 顾毓棠走过去,将信拿到虞兮柠身边,双手奉上。 虞兮柠并未着急拿信,而是不解的看向吕涭,“两位前辈不辞艰辛来我定州,就是为了送这封信?” 闫奉摇头笑道,“机缘所致,今日就算不是这封信,我们也会路过这里。” 虞兮柠疑惑道,“不知两位前辈这是要去哪啊?若我定州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还请两位开口,我定州一定尽力帮忙。” “不必叨饶了,我们打算去北蛮走一趟,办些私事。”吕涭淡定的说道。 北蛮二字听的徐天亮和顾毓棠都是心头一紧,那是什么地方,是中原武者的坟墓。 闫奉故作轻松的哈哈大笑,“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们,我们都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了,就是在大奉待久了,去北蛮玩玩,过几天就回来。” 这话说出来谁信啊,虞兮柠是不相信,“两位前辈放心,这封信我一定留好,等宁延回来,亲手给他。” “项州的事我也听说了,按道理我们武林中人是不该插手国家军政的,可还是要说一句,既然已经入局,就不要想着抽身出局,而是应该落子无悔,拿下这一局。”吕涭淡然说道。 虞兮柠微微颔首,“多谢前辈教诲,这话我会给宁延带到的。” “行了,既然该说的已经说了,信也留给你们了,那我们就不耽搁了,就此告辞。”吕涭说完就转身向外走去。 “今天正值岁末年关,前辈们不在定州过个年再走?”虞兮柠大声说道。 闫奉转身,边笑边说道,“不了,有机会的话,下次来定州过个年。” 说罢,两人便直接朝外走去,顾不得漫天飞雪,走出州府大门的两人脚步飞快,很快就消失在了遮天雪幕中。 虞兮柠回过头看着桌上的信,信封上没有署名,干干净净。 徐天亮叹息道,“夫人,两位前辈说要了要找宁家人,我们没办法,这才让人去找您的。” 虞兮柠轻声一笑,“我知道了,就是冲着裴羽前辈的情分,这两人我也得见。” “夫人,您不看信上写了什么?”看着虞兮柠收信要走,顾毓棠疑惑说道。 “还是等宁延回来吧,虽然两位前辈说的云淡风轻,可是我感觉信上内容一定很重要,既然是重要机密,那就等宁延回来再说吧。”虞兮柠攥着信件,徐徐说道。 徐天亮在旁点头道,“夫人言之有理。” “两位大人,家里包了些饺子,晚上没事了,就来府上吧,徐大人你把李姑娘带着,我们一起过个年。”虞兮柠走到门口,突然回头笑着说道。 徐天亮微微一笑,拱手点头,“那就打扰夫人了。” 初来乍到的顾毓棠还有些发呆,孤身一人的他一时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这。。这不合适吧。” “来了定州就是一家人,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虞兮柠再度叮嘱道。 顾毓棠重重的拱了拱手,“那就多谢夫人了。” 爆竹声中一岁除,除夕夜的爆竹声清脆响亮,府衙内的虞兮柠抬头望着夜空,看着绚烂烟花,不觉一笑,不知道远在边关的宁延能不能看到这漫天烟花,能不能吃上这热气腾腾的除夕饺子。 她真希望他能早点回来。 第631章 误闯苗疆 大奉,蜀州。 北方的冬天寒风呼啸,大雪纷飞,横断山脉的冬天雾凇阵阵,目之所及,一片苍白。 清晨的山顶寒气逼人,风声阵阵,吹动着松林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霜雪随声落下,刚好洒在碰巧从这里路过的男子头上。 皮肤白嫩的男子随手拨弄着头顶的霜雪,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裹着大衣的女子,女子怀中还抱着一个稚童,男子轻轻抬手,一抹无形真气扫过,地面的霜气瞬间散去,“没事,走吧。” 女子双手被冻的通红,怀中孩童将自己的手放在女子手背上,同时眨着眼睛说道,“文姐姐,我给你暖手。” 可是他的手同样也是被冻的通红。 背着古琴,抱着高南槿的文昭旻费力的在冻僵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意,小心的将南槿的手放入暖裘中,“没事,姐姐不冷。” 象州一难,董太后香消玉殒,陆雪泥和元宝为了引开杨修客至今下落不明,原本出柳州时还拥挤的马车到现在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长生走在最前面,苦寒数月,让这个稚嫩的内侍也被迫变成了身后两人的天,他曾在无数夜里怀念皇宫中的岁月,怀念那个为了生活而被破进入皇宫的自己,但那也只是怀念,而非后悔,如果时光倒流再让他选择一次,他还是选择现在这条路。 “文姑娘,小王爷,再坚持一会,过了前面这座山咱们就走出横断山脉,到蜀州了。”长生边走边说着。 文昭旻看着小王爷,含笑点头,“小王爷你听到了吗?咱们快到了。” 冷风拍打着文昭旻的脸颊,寒风吹过脸颊的刺痛感慢慢变成了麻木感,此时的文昭旻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高挺的雪松逐渐变得模糊,身后的古琴也越来越重。 “文姐姐,文姐姐。。”看着文昭旻逐渐虚浮的脚步,怀中的南槿着急的喊着文昭旻的名字。 “哐。”忍不住漫天苦寒的文昭旻最终还是倒在了雪地中。 “文姐姐。。。”小王爷不停的喊着文昭旻,走在前面的长生急忙回过头,扶起晕倒在地的文昭旻,只见文昭旻嘴唇发白,整个人不停的发抖,长生运转真气,小心的将手掌放在文昭旻的后背上,一股热流猛地冲入文昭旻体内,片刻后,文昭旻发白的嘴唇逐渐恢复了血色,身体也不再颤抖。 南槿死死攥着文昭旻的手,紧张的问道,“长生哥哥,文姐姐她没事吧?” 长生摇了摇头,“这么冷的天,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走了两个月的山路,真是难为她了。” 话音未落,文昭旻突然起身,猛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 “文姐姐,你没事吧。”南槿喜出望外的看着文昭旻,他已经没有母后了,长生和文昭旻就是他最亲的人,他不想在失去亲人了。 文昭旻费力的摇了摇头,“我没事,咱们继续走吧。” 长生俯身说道,“这么久了都没有碰到杀手,估计他们应该是被骗住了,我刚刚看前面有个树洞,咱们在那里休息两天,等你身体好些在赶路。” 文昭旻抓住长生的手臂,眼神坚定的说道,“我不用休息,小王爷一天不到项州,咱们就一天不安全,咱们一天也不能耽搁,扶我起来,继续走。” 长生无奈叹气,将文昭旻身后的古琴背在自己身上,右手拉着南槿,左手扶着文昭旻,沉声道,“那咱们就继续走。” 在寒冬时节横穿横断山脉,放眼整个大奉,没有几个人能做到,但是长生他们偏偏就做到了。 翻山越岭,走过悬崖峭壁,见识过雪崩滑坡,三人一路走的格外艰辛。 当翻越最后一座山峰,看到一望无际的川蜀平原之时,长生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还有昭旻,看着眼前一幕,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这一路走来,她自己都数不清她从鬼门关前走过多少次了,不过幸运的是,她坚持下来了。 “文姑娘,小王爷,咱们终于走出横断山脉了。”长生激动的说着。 文昭旻掩嘴而泣,不停的点着头,哽咽道,“是啊,终于走出来了。。” 三人继续朝前走去,比起上山之时的慢悠悠,脚下步子都快了许多。 此时的南槿拉着文昭旻的手,隔着手掌的温热他都能感受到文昭旻的激动,此时年纪轻轻的他心中逐渐生出一团不一样的火花,他在想,等他长大后,再也不让文姐姐吃这种苦,不止是文姐姐,还有长生哥哥。。。 正当三人脚步轻快的下山之时,无数身影飞一般擦肩而过。 “来者何人,前方苗疆重地,闲人止步。”嗓音落地的时候,一众身披兽皮的男子手握苗刀齐刷刷的站在三人面前。 长生急忙运转真气,将三人护在身后,随后凝眉说道,“我们路过此地,绝无冒犯之意,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谅解。” “大哥,是中原人?”一旁年轻的苗疆侍卫轻声说道。 为首的男子细细打量了一下三人打扮,喃喃道,“中原人来我苗疆自有官道,这些人从横断山翻过来,定是别有所图。” 旁边的文昭旻赶紧站出来解释道,“我们初来乍到,在山里迷路了,这才来到这里,我们不是坏人,绝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男子还是有些不放心,凝眉说道,“你看着他们,我去找重司大人。” 男子说完就走,剩下一众苗疆侍卫将长生等人围在原地,长生刚迈出一步,身边就有无数苗刀冲过来。 文昭旻着急的说道,“长生,咱们可不能在这里耽搁啊,一旦暴露行踪,那可就危险了。” 长生点了点头,看了看身边这些苗疆侍卫,无奈摇头道,“多有得罪了。” 一声声闷响传来,一众苗疆侍卫还没看清长生是怎么出手的就感觉后脑一沉,整个人就直接晕了过去。 苗疆深山中,一个身影快步穿梭在密林之中,脚踩细碎嫩叶的他身影如鸿雁,三两下便来到了横断山脉之下,抬头看着眼前群峰林立,下巴已经冒出细密胡茬的男子轻轻俯身,从刚刚融化的溪水中拿起一块鹅卵石,拿着石头的男子随手一甩,眼前一排松木接连倒下,倒下的松树旁,还躺着刚刚被打晕的苗疆侍卫。 身后的追上的众人赶紧跑过去扶起晕倒的众人,仅剩右臂的重司大人缓缓来到众人面前,被打晕的侍卫被叫醒后还不停的摸着自己的后脖劲,巨痛袭来,一个个脸上忍不住露出痛苦神色。 “重司大人。。”看到易灿后,一众人忍着剧痛冲着重司大人行礼。 易灿微微颔首,如今的易灿是当之无愧的苗疆二把手,千溟窟的重司大人,易灿。 易灿看着众人,并未责备,而是细声询问,“一男一女一孩童,一共三个中原人是吧?” “是。”面对易灿的询问,一行人低头回答道。 “行了,你们去休息吧,其他人随我继续追。”易灿轻飘飘的挥了挥手,随后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脚印,皱眉说道。 “重司大人,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公主和大祭司。。”身后手下请示道。 “先不着急,看看来的是什么人再说。” “是。” 易灿起身,真气晃动,身影在林间闪烁,朝着脚印所指的方向急速而去。 长生带着文昭旻和小王爷一路狂奔,苗疆多山多溪,有很多溪水就连当地苗疆百姓都叫不上名字,但是这些百姓却能准确的找出泉水最甜的一条河,并且世代流传。 一路朝西狂奔,他们误入苗疆之地,说明他们的路线因为下雪而往南偏移了许多,现在他们必须尽快朝北边赶去,越早抵达昆山越好,只有翻过昆山,他们才能抵达雍州。 就这么走了大概一个时辰,正在三人横穿一条不知名小溪的时候,长生突然停下了脚步,身后紧随其后的文昭旻也停了下来,长生背着南槿眼神低垂,没过膝盖的溪水冰冷刺骨,文昭旻脸色很差,显然是有些挡不住溪水的严寒。 岸边,一众苗疆侍卫手握苗刀站在原地,最中间的独臂男子头戴骨箍,眯眼看了看三人,沉声说道,“我乃千溟窟重司易灿,你们是什么人?来我苗疆,伤我族人,意欲何为?” 长生无奈拱手道,“回禀重司大人,我们意外来此,刚刚出手实属事出紧急,我们也是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还望重司大人勿怪。” 看着文昭旻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易灿指了指文昭旻,“先上岸吧,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你们中原有你们的规矩,我们苗疆也有我们的规矩,坏了规矩,自然要受到惩罚,你们先跟我回千溟窟,等我们查明你们身份,证明你们是清白的,自会送你们离开。” 查明身份?这要说查出南槿皇室遗孤的身份,那还得了? 长生不为所动,再度拱手道,“重司大人,不管是赔礼还是道歉我们都认了,只是我们时间紧迫,实在是耽搁不起,所以。。” “我已经在帮你们了。”易灿皱眉说道。 长生看了看文昭旻,回头看了看易灿,“如此的话,那重司大人我们就只能抱歉了。” 真气运行,易灿神色逐渐紧张起来,用苗疆话低声说道,“告诉大祭司,有身份不明的中原武者闯进来,意图不明。” “是。”身后苗疆侍卫直接撒丫子离去。 易灿冷笑一声,“那就过两招。” 第632章 交手易灿,苗疆公主再现 初春之时的苗疆那也是有着万千迷人景色的,比如这脚下流淌的溪水中躺着的无数色彩斑斓,奇形怪状的鹅卵石,常年的溪水冲刷让这些石头格外光滑圆润,那些苗寨中常年酿制冬花酒的妇人就喜欢这些色彩瞩目的石头,据说用这些石头敲打出冬花酿出来的酒自带一种特殊甘泉清冽味,喝一口让人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还有易灿身后的万里绿野,再过上一个多月,等到天气转暖了,这里就是漫山遍野的鲜花,五颜六色的,有山茶花,有杜鹃花;那个时候苗疆还会有规模宏大的九黎花灯节,那是一年春日里最大,最隆重的节日。 绿野之上风吹万里,溪流之中顽石几颗,天空白云漂浮几朵,这里本该是人间仙境。 易灿身后披风吹动,眉边长发微微浮动,身影猛地窜出,右掌之上真气弥漫,几乎是瞬间就冲到了长生面前。 长生直接抬手应对,真气滚动,脚下溪水泛起阵阵涟漪,三十步外的文昭旻赶紧抱着小王爷躲在岸边的青色石头后面,文昭旻将小王爷的头死死按在自己怀中,而自己则是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战场。 易灿脑子里的第一个印象,这小子看着年纪不大,没想到这体内真气竟如此雄厚,倒是有些小瞧这小子了。 易灿想了想,右手真气跌宕而出,借助后震力退到一旁,而长生也往后退了几步,两人对视一眼,易灿右手翻转,紫色真气从体内缓缓涌出,右手之上真气汇聚,气势越发强盛。 身形翻转,易灿再度冲出,长生幕然竖起耳朵,眼神瞬间冷峻起来,双手真气弥漫,在半空画出一个弯月弧形,两股真气碰撞的瞬间,溪水乍起,水下石块翻飞,悬于半空。 “轰。”一声巨响,那些悬空的鹅卵石竟是耐不住两股真气罡风的席卷,碎成齑粉,易灿右手之上真气继续涌出,易灿则是往后猛地退了一步,随后再度起手格挡。 两人纠缠在一起,你一拳,我一掌,真气爆鸣不绝于耳。 脚下溪水水花四溅,易灿尽管是单手迎敌,可是面对两只手的长生,愣是不落下风。 在与易灿的搏斗中,长生也逐渐发现眼前这个头戴骨箍的男子是个实力比起杨修客还要更胜一筹的顶尖武者。 易灿右手翻转如灵蛇,从长生两只手中间钻入,随后一个鹞子翻身,直接一掌拍在长生心口,胸口猛然受力,脚下不稳,直接被一掌拍飞了出去,跌在溪流中,冰冷的溪水从他脸颊划过,长生牙关紧咬,瞬间腾身而起,带起大片水渍。 易灿缓缓走进齐膝的溪水中,看着眼前的长生,满脸无奈,“不得不承认你年纪轻轻能有如此真气确实是让人意外,不过你还是太年轻了,还是那句话,我们苗疆不会为难你们,只要查明你们身份,自会放你们走。” “实在抱歉,这个要求我答应不了。”倔强的长生双拳紧握,死死盯着易灿。 易灿收回视线,摇头道,“如此,那就只有抱歉了。” 紫色真气从易灿脚底涌出,顺着溪水逆流而上,瞬间就将长生笼罩在内,长生深感不妙,本着先下手为强的原则,直接一拳砸出,冲着易灿面门而去,易灿右手轻轻摆动,竟是在半空就拦住了易灿蓄势待发的一击,而后身形猛然向后一拉,将易灿从半空硬生生拽了下来。 长生面朝水面重重的砸了下去,溅起无数水花,青石后一直注视着战场的文昭旻看着眼前一幕心急如焚。 溪水中猛然钻出两团紫色真气,化身匹练拽住长生双臂,将长生拉起来,悬于半空。 长生不断催动真气,试图从紫色真气匹练中挣扎开来,可是不管他如何挣扎,就是死活挣脱不开。 “啊!”长生发出一阵不甘心的怒吼。 易灿看向一旁的文昭旻和小王爷,对身后的手下示意,“把他们带过来。” 没有长生保护,文昭旻也只能带着小王爷小心翼翼的被押到易灿身边,自始至终文昭旻都死死的将小王爷护在身边。 易灿俯下身子,看着躲在文昭旻身后的高南槿,轻声说道,“带着孩子闯到我们苗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我们就是走错路了而已,我们并不是有意打扰你们的,我们。。”文昭旻低着头还想继续说下去。 “别说!”长生大声吼道,打断了文昭旻的话。 易灿满脸无奈,缓缓起身,“你以为你们不说我就查不出你们是谁吗?真是太小瞧我们了。” 易灿刚刚说完,突然转身朝后看去。 身后冒出嫩芽的柳树枝条飞舞,没过多久,一个穿着蓝紫色孔雀缎纹长裙的女子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女子身形高挑,脖子行挂着一串亮银色吊饰,走起路来咯咯直响,除了银色吊饰,女子头顶还带着一顶三层锦帽,帽子顶端是一颗类似于佛门舍利子一样的金色牛角宝石。 女子走起路来如同野猫漫步一般优雅又迷人,每走一步,胸前衣衫都会晃动一下,感觉随时都有被绷开的危险。 面对一个身材如此迷人的姑娘,除了易灿外,其他苗疆侍卫竟是连头都不敢抬。 穿着苗疆特色服饰的女子慢慢往前走着,双手环胸,目光一直盯着面前的长生,同时还用余光打量着旁边的文昭旻和小南槿,女子生的一双丹凤长眸,眼角上扬之时,整个人都充斥着一股野性的魅力。 女子缓缓走到易灿身边,易灿单膝跪地,沉声说道,“公主。” 在苗疆能被叫做公主的有且只有一人,那就是参离。 参离走到走到易灿身边,轻飘飘的说了句,“起来撒,本公主来看看出啥子事了。” 参离盯着长生,似乎是在询问长生,但又好像是在试探,当目光看向长生下腹的时候,脸上神情明显出现一阵波动,而长生也发现了这一点,眉心不自觉的搅在了一起。 参离看破不说破,轻声一笑,随后又看向边上的文昭旻,只见她走到文昭旻身边,右手轻轻勾起文姑娘的下巴,看着文昭旻精致的面庞,不自觉的笑了出来,“这个姑娘长得是真好看哦,应该是我看到的第。。第二好看的中原姑娘。” 文昭旻看着面前说话口音奇怪的苗疆公主,就是不说话。 参离低头看见了文昭旻怀中的小南槿,打量一番后转身说道,“带他们回去。” “是。”易灿点头应下,一众手下直接押着三人朝着苗疆深处走去。 参离走在最前面,易灿紧随其后,“公主,把他们关在哪里啊,他们身份不明,万一误会了。。” “给他们找个房间,好生安顿着,这些人都不是普通人。”参离轻声说道。 易灿回头看向还在拼命挣扎的长生,而后不解的看向自家公主,“这小子确实有些实力,可是就以此断定他们不是普通人,是不是有些言之过早啊。” “你懂啥子哦,这小子不是正常人,用中原话来说,它是个太监,你想想谁的身边才能有太监。。”参离说到最后越说声音越小。 易灿愣了一下,刚想说话,直接被参离拽住,参离伸出手指竖在嘴边,示意易灿不要说话,然后低声说道,“先别声张,带回去看看他们到底要干啥子。” “明白了。”易灿深呼吁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去。 走了许久,一众人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了苗疆腹地,千溟窟。 小南槿满眼好奇的看着四周造型奇特的建筑,以及路过的那些苗疆乡民,若不是因为文昭旻不让他开口,他能问出一万个为什么。 来到千溟窟后,按照参离的指示,易灿将三人安顿在了一间竹屋内,并且严厉告诉长生,“这里是千溟窟,奉劝你们不要动歪心思,要是出了事可别怪我提前没给你们打招呼。” 长生虽是不服,可是寄人篱下,他也不敢太过造次,好在是这些苗人没有对他们做什么过分的事,也没有让他们下狱,只是将他们软禁了起来。 文昭旻急匆匆的来到长生身边,着急的说道,“长生,现在怎么办?我看那个苗疆公主可不好惹啊。” “是啊。”长生坐在椅子上,摇头叹气道,“这个苗疆公主似乎有看穿一切的本事,她看我那几眼,应该已经知道我不是成男之身了。” “啊?”文昭旻听后更加着急,脸色骤变,“那她岂不是猜到了我们的身份,猜到了南槿的身份。” “文姑娘,先别着急,我不确定她到底看出了没有,不过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绝不会让你和小王爷出一点事。”长生细心宽慰道。 文姑娘焦躁不安的在房间内走来走去,一旁的南槿来到长生身边,眨着眼睛看着长生,奶声奶气的说道,“长生哥哥,刚才打架你疼不疼啊?” 长生轻轻抚摸着南槿的脸庞,他为数不多的温柔只会出现在面对小南槿的时候,“王爷别担心,只要王爷没事,我就算是疼点也没什么。” 南槿轻轻拉起长生的胳膊,将头埋入长生胳膊里,红着眼睛哽咽道,“母后已经走了,长生哥哥你千万不能走。我。。我害怕。。” 长生心头一酸,眼角猛的一下就红了,只见他轻轻拍打着南槿的后背,柔声说道,“王爷放心,我绝对不走,会一直陪着王爷。” 这一幕看着文昭旻心中很不是滋味,此时的她多想立刻出现在宁延身边,告诉他他们这一路走来有多难。 告诉他,这个天下有多需要他。 第633章 终是情深一场 苗疆,千溟窟。 将长生三人带到千溟窟后,参离带着易灿马不停蹄的来到了父亲参蛊面前。 自从参蛊重新执掌苗疆以来,苗疆不仅重现当年辉煌,甚至还有日渐辉煌的趋势,百姓生活富足,在鲜辛的掌管下,花间市急速发展,如今规模远胜其父鲜老大尚在之时,花间市的存在不仅为苗疆和中原沟通提供了渠道,更是带动了整个苗疆三族的发展,让苗疆不再成为中原人看口中的荒蛮之地,而是一处位于蜀地的人间天堂。 参离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完完本本的告诉了参蛊,作为苗疆大祭司,参蛊也知道宦官的出现意味着什么,神情当即严肃起来,“那人是内侍官?离儿,你可确定了?” 参离挽着参蛊的手,使劲的点着头,“当然喽,你女儿《百域心经》已经练成,什么时候看人失误过?” “一点也不谦虚。”参蛊佯装生气,可是眼神中满是宠溺和骄傲。 参离古灵精怪的吐了吐舌头,随后参蛊看向下面半跪着的的易灿,沉声道,“易灿,说说吧,什么情况。” 易灿起身点头说道,“正如公主所言,只不过近十年来中原皇帝更迭频繁,属下也不好判断。” 参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来是得打听打听中原的事了,离儿,你去看着点他们,万一真是皇室遗孤,咱们可不能怠慢了人家。” “放心吧,老爹,我知道的。”参离笑嘻嘻的说着。 易灿微微颔首,“花间市有很多中原商贩,我这就派人去打听打听。” “等等。”参蛊喊停了易灿,指着他说道,“花间市我自会派人去打听,你跟着离儿就行,对了,《内毒焚经》钻研的如何了?” 易灿尴尬的摸了摸脑袋,尴尬说道,“回禀大祭司,属下资质愚钝,还尚未吃透,正在钻研中。” 参蛊看着易灿点了点头,神色中并无指责,反倒是一种宽容和大度,“勤能补拙,善加思考,终有一日你会领悟此书大道,但有一点切记,不可急于求成,免遭反噬。” “多谢大祭司关心,属下铭记在心。”易灿轻声点头说道。 《内毒焚经》可是苗疆毒术的大成之作,要是那么容易就被人吃透,那还能叫大成之作吗?而且这苗疆也并非人人都是殷克,有的只是多而其多的普通人。 走出千溟窟的土楼后,参离一蹦一跳的走在路上,路上碰到一些苗疆百姓,都会笑着喊一声阿公,阿姆;这些苗疆百姓听到公主清脆的声音后都会跟着回应一句公主好。 易灿静静的跟在参离身后,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不自觉的笑了笑,一直以来他对参离的感情就没变过,只不过他知道在参离心中一直住着一个人,那个人对参离来说是独一无二的。 但是怎么说呢,自从上次苗疆出事后,易灿也就释怀了,能这么一直跟在参离身后也不错,记得很小的时候,他就跟在参离身后了,那会的公主是千溟窟这块的孩子王,爬树抓鸟,下河捞鱼全部都是无师自通,因为是苗疆公主,大祭司不开口,谁都不敢说,而每次参离惹了祸,都是易灿带他回去,有时候把大祭司惹火了,大祭司说得重了,她就会委屈的大哭,在公主委屈的时候,能陪在她身边的也只有易灿。 年少时如此,年长后也是如此,或许这他和参离之间的有缘无份,到头来也就只是个兄妹。 。。。 走到软禁着长生三人的房间前,没想到竟是格外的安静。 参离满脸好奇的来到房间前,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易灿刚想开口阻拦,结果参离转身将食指放在嘴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易灿无奈,只得任由其做这些幼稚如孩童般的行径。 结果参离刚趴到窗前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不冷不淡的嫌弃声,“堂堂苗疆公主,也喜欢做爬墙跟的小人之举吗?” 被长生发现的参离嘿嘿一笑,干脆也不装了,堂而皇之的走到窗前,往里面看去,那个生的一张俏丽面容的姑娘正坐在床边轻轻拍打着小男孩的后背,哄他睡觉;而出口嘲讽自己的小太监则坐在桌边,闭目养神。 参离也不恼火,看了眼文昭旻和小南槿,在看了眼桌边的长生,开口说道,“喂,我叫参离,还不知道你们叫啥子名字呢?” 长生皱眉道,“你不是正查我们呢?难道连我们名字都不知道?” 易灿不知从哪找来一个凳子放在参离身后,参离直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正儿八经的唠了起来,“我们苗疆又不是你们中原,这查来查去的不要时间啊,你这直接告诉了本公主不就省的我们再查了撒,这你们不也能早点离开这里。” 长生睁开眼睛,有些无奈的看着面前的苗疆公主,“郑长生。” “长生啊。。好名字啊。”参离咂舌道,而后目光看向长生后面的文昭旻和小王爷,使了个脸色,“她们呢?” 文昭旻头也不回的说道,“殷都文昭旻,我家小公子唤作南槿。” 参离哦了一声,看着眼前年纪不大的内侍官,继续问道,“你们是从殷都来的撒,不对吧,从殷都来我们苗疆就算不走官道,也不能从东边山上翻过来,你们是不是没对本公主说真话。” 长生叹息一声,缓缓说道,“我们是殷都人,难道就一定要从殷都来吗?你们苗疆人就一定生活在千溟窟吗?” 易灿走到参离身边,冲着里面喊道,“你怎么和我们公主说话的。” “就这么说话怎么了!”长生的脾气也是暴躁,毫不惯着。 “你。。” 参离起身挡住易灿,“好了好了,和一个孩子计较啥子哦。” 比起参离和易灿,今年才十六岁的长生确实是一个孩子,当年宁延出殷都时都是十七岁,而到今年长生也才十六。 “我不是孩子!”长生猛地嗓门一大,连他身后的文昭旻都被吓了一跳。 参离看着长生,笑着摇头道,“要是前些年,你敢这么和我说话,我非得给你点教训,但你很幸运,碰到了现在的我。” 长生赌气似的别过脑袋不说话。 “你们是从殷都来的,那就一定知道宁家吧!”参离抬头看着长生说道。 文昭旻估计是被宁家二字震惊到了,呼吸瞬间急促起来,长生也是眉头紧皱,“你想打听什么?” 一看长生这样子就知道他们认识,参离轻轻一笑,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你们要想早点离开这,就把宁家在殷都的事都说出来,只要让本公主满意了,我保证放你们走。” “公主。。”这话吓了易灿一大跳,可是参离也只是冲着他摇了摇手。 长生看着参离,参离也看着他,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努力从对方脸上看到信任二字。 将小王爷哄睡着后,文昭旻走到长生身边,挡在两人中央,神情冷淡的说道,“对不起,公主,殷都姓宁的人家太多了,我们不知道您说的是那一家,所以无可奉告。” 参离将目光聚集在文昭旻身上,双手环胸,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随后说道,“那本公主就说的在具体点,我要打听的是项州宁氏,礼国公宁致所在的宁家。” 长生双拳紧握,真气滚动,文昭旻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参离,“对不起,我们不认识。” “真不认识还是心中有鬼啊。”参离饶有趣味的说着,那可是礼国公宁致啊,还有一个宁延,就这些年宁家在大奉的话题,说不认识也太不可能了,尤其是殷都人士,这就好比在苗疆问一个降族百姓认不认识参离,结果他说不认识,谁信啊! “就算认识,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文昭旻紧咬嘴唇,愤愤的说着。 苗疆公主就好像看不到那文昭旻气的紧握的双拳和颤抖的身躯,自顾自的继续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宁延。” 文昭旻脸色很难看,直直的愣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如果你说你认识宁延,本公主就可以信你,让你们离开,因为我也认识,且不仅仅是认识;就算你是恨他的那种认识,也无所谓,你说你讨厌他,想杀他,我也可以放你们离开,只是你们见了他,一定要在他面前提一句本公主的名字,我不想他就这么忘了我;最不济你简简单单的说一句不认识,那也是个结果。”参离笑着说道,说话语气淡然到让听到这些话的易灿都大为吃惊。 这还是他所认识的公主吗? 看着依旧不接话的文昭旻,参离再度主动开口道,“不过你啥子都没说,我想你是因为不想说出那句违心的话,但你若是想带着你家公子早点离开苗疆的话,那就回答我的问题,你认不认识宁延?” 文昭旻思绪良久,最后皱着眉头重重的点了点头。 长生也愣住了,他好像从没听说文姑娘居然认识宁家人。 参离笑了笑,继续问道,“你们是要去找他?” 文昭旻默不作声。 参离追问道,“这大奉乱糟糟的,投奔他确实是个好的选择,你确实是有几分姿色,可是你知道他喜欢的姑娘有多好看吗?” 长生似乎被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听得有些恼火,突然说道,“你有完没完。” 这次竟是文昭旻主动开口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若是有机会能再见到他,不会像之前那样想着嫁给他,我见他,只为给当年的自己一个交代。” 这下轮到参离沉默了,估计是从文昭旻身上看到了自己,不过她是苗疆女子,没有中原女子的气魄。 易灿在后面站着不说话,但是参离的沉默却让他心中一阵心疼。 一时间,气氛有些冷场,但很快,参离就重新笑了出来,她故作轻快的耸了耸肩,“那我知道了。” 说罢就直接转身离去,还是一蹦一跳的离开。 易灿看了看文昭旻和长生,转身离去。 长生看了看文昭旻,文昭旻木讷的坐了下来,轻声感慨道,“长生,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我不是一个单纯的婢女,带着你们去项州也有私心。。” 长生转身,走到小王爷旁边,看着熟睡中的小王爷,抬头说道,“董太后相信你,我也相信你,小王爷也相信你。” 只一句,就让文昭旻趴在桌上嚎啕痛哭。 易灿跟着公主来到千溟窟外山上的峭崖边,山崖很高,往下看去青葱一片,溪水从密林中穿过,苗疆千山万溪的美景尽收眼底,这一幕就好像银河穿过星辰一般,有一种恰到好处的美。 易灿站在参离身后,陪着她站了很久很久。 “告诉我爹,放他们走吧。”参离面朝夕阳,轻飘飘的说道。 “是因为宁延?”易灿下意识的说道。 参离回头看着易灿,看到易灿躲闪的目光后,没来由的笑了出来,“还当我是小女孩呢?我是喜欢宁延,刚刚说的那些话也是真心的,但是我还没傻到因为宁延就让他们走。” “那你为什么?”易灿已经好久没从公主口中听到宁延二字了。 参离双手撑着身子,坐在悬崖边上,双腿不停的晃着,像个小姑娘。 “你知道,我《百域心经》已经大成,识人不误,那个文姑娘说的是真心话,他们真的是要去找宁延,我相信他们来这里只是一场误会。”参离眉眼紧蹙,是肉眼可见的担心,“虽然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去找他,但他们肯定不是坏人。” “公主,就因为聊了聊宁延,你就如此断定,这要是给大祭司解释起来,大祭司能信吗?”易灿担心的说着。 “我爹他可以不信我,但他不能不相信宁延。”参离继续慢悠悠的说道,“你去见我爹吧,告诉他这是我说的。” “那你。。” “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会。” 易灿看着参离,宽慰的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最后冲着参离单手行礼,转身离去。 而参离则静静的看着夕阳,“宁延,你是不是真的忘记我了。。” 第634章 花间市鲜辛 苗疆大祭司参蛊站在千溟窟土楼大殿中央,在他面前站着一个头戴银饰,却穿着只有中原女子才穿的罗摆长裙的苗疆女子,女子身段妖娆,与参离的古灵精怪不同,女子身上散发着一种华贵之气;或许是因为身上罗裙的缘故,比起参离,她更像是一位公主,气质非凡,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不俗的教养。 对大奉的百姓来说,眼前的千溟窟大殿不过是个只能容纳百人的方寸之地;可对于苗疆三族的百姓来说,这里不仅仅是他们苗疆部族精神文化的象征,更是他们心灵的寄托与慰藉;能站在这里与大祭司谈笑自若的放眼整个苗疆都没有几人;而这个女子能站在这里足以说明她身份的不一般。 易灿火急火燎的赶到了土楼大殿,一进来就看到了站在三层台基下的女子,女子同样被易灿匆忙的脚步声吸引,转身的瞬间与易灿四目相对,女子轻声一笑,泛着婴儿红的脸颊露出一抹笑意,冲着易灿行苗疆之礼,“重司大人,好久不见。” 易灿先是冲着大祭司行礼,随后才转身看向旁边的女子,“鲜辛,你怎么在这里?” 鲜辛,当年花间市鲜老大的独女,苗疆之乱结束后在大祭司和公主的帮助下重建了花间市,并成为了花间市的老大,如今的鲜辛经过多年打拼,早已不再是当年稚气未脱的少女了,而是货真价实的花间市大姐大,在苗疆百姓心中的地位除了大祭司,公主,重司大人外的苗疆第四人。 已然是花间市老大的鲜辛莞尔一笑,“这开春了,就想着来看看大祭司,顺便向大祭司汇报汇报去年冬天花间市的情况,结果来的早不如来得巧,刚到就听大祭司说了那几个中原人的事。” 参蛊感慨道,“鲜辛,易灿也不是外人,你就再给他说说吧。” 鲜辛点了点头,沉声道,“去年冬天的时候,从殷都来了一支商贩,在和他们的交谈中意外听到了昭文太后四字。。” “昭文太后?”身为苗疆重司,易灿也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主,相反,对于外面的大小事务他都有所耳闻,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景文皇帝之妻——昭文太后之事。 “不对吧,昭文太后不是在两年前就在前往巴州的路上因马车跌落悬崖而不幸遇难了,怎么现在又有人提起来了?”易灿费解的问道。 “这就是问题所在。”鲜辛接着说道,“当时我也好奇,可是那些商贩说,他们的确看到入冬前,皇宫宦官和一众青天卫将一个女子棺椁放入了之前埋葬着昭文太后的墓冢中,并且重修了昭文太后的陵葬。” 易灿顿感头皮发麻,“这消息可靠吗?” “一开始我也不信,就当听了个故事,我也知道这些中原商贩的话不能尽信;可是刚刚大祭司一说从横断山脉东麓闯进了一个中原女子和宦官以及一个孩子,能让一个宦官跟随左右的除了大奉皇室还能有谁?”鲜辛皱眉分析道。 这点倒是与参蛊和易灿他们不谋而合,参蛊低头沉思,“所以,你觉得那个孩子是景文皇帝遗孤。。” “景文皇帝是在昭文太后生完孩子不久后病逝的,按时间来看,这个孩子今年应该有四岁了,而那个中原孩子看起来也就是三四岁的样子,若是说昭文太后重新入葬有所怀疑的话,那么这个孩子和宦官的出现也太巧了些。。”鲜辛继续分析道。 易灿深呼吸一口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也就能说得通为什么长生他们之前听到要查验他们身份时,那么着急的想要离开苗疆了;景文皇帝遗孤,那也就是禅位于武悼皇帝的小王爷,大名鼎鼎的彭翊王,若是被当今天子知道彭翊王还活着,那还得了。 当今天子本就得位不正,但武悼皇帝又没有子嗣,除了当今天子外还确实没有更合理的皇位继承人,这也是百姓漠视太武政变的原因,可若是让人知道彭翊王还在人间,那难免会有对当今天子不满的人借此说事。 天下万事都讲究一个名正言顺,顺理成章;很显然,作为穆宗皇帝的嫡孙,景文皇帝的嫡子,彭翊王更有资格继承皇位,到那个时候,高昌的皇位还能坐的踏实吗? 看到易灿愣神的样子,参蛊开口道,“易灿,易灿。” “大祭司。”回过神来的易灿急忙点头行礼。 易灿脸色阴晴不定,一看就是有事,参蛊追问道,“你刚刚那么着急的走进来,是不是有事禀报啊?” 易灿点了点头,看了看旁边的鲜辛,鲜辛刚准备起身避嫌,直接被参蛊拦下,“但说无妨,鲜辛又不是外人。” 于是乎,易灿便将刚才参离和长生以及文昭旻的对话内容全部说了出来,同时也将参离要放了长生他们的话一起告诉了大祭司。 参蛊不傻,话说到这个份上,他直接就明白了,“这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彭翊王的话,一旦她们身份暴露,那对于项州宁家来说,那将是灭顶之灾。” “宁家很有可能被挂上谋逆的罪名,而这正是当今天子最希望看到的局面。”参蛊停了停,缓缓说道。 鲜辛和易灿对视一眼,都看出来彼此心中的紧张,宁延有恩于苗疆,在得知西羌进犯项州之时,若非西北遥远,他们都出兵了,而如今一想到宁家或将有大难,他们都有些无法接受。 “这么说来,那个叫南槿的孩子真的是彭翊王?”鲜辛攥着手说道。 “八九不离十,现在公主还不知道这些,他只是觉得他们不是坏人,可一旦消息走漏,那后果。。”易灿说话之时,声音越来越小。 好在是此时的大殿内就只有他们三人。 “那若是他们离不开苗疆呢?”鲜辛的话大胆的让大祭司参蛊都没有想到。 参蛊直接回绝了鲜辛的话,“谋杀皇室宗亲可是灭九族的大罪,万不可行;而且他们也并非十恶不赦之人,就这么杀了他们有伤天和。” “参离公主看人不会有错,我相信他的判断。”易灿也跟着说道,“如今大奉表面祥和,实则暗流涌动,天子势弱,朝堂昏暗,若真有人能在此国家危难之际站出来,那对于大奉,对百姓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彭翊王到项州后,你的意思是,宁家会举兵奉其为帝。。”参蛊眼神有些冷厉的说道。 “大祭司,现在朝廷对宁家的态度可是人尽皆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是宁家,而彭翊王的到来可谓是天赐良机。”易灿喃喃说道。 这还是参蛊第一次有一种能主宰大奉命运的感觉,如果南槿真的是彭翊王,那么他们北上寻找宁延的目的肯定是为了寻求宁家庇护,而那个时候有彭翊王在,宁家还能保持他们的忠君之心吗?一旦不能,项州,定州举兵南下,他们又是否能将坐镇殷都的天子赶下皇位?这一切都是尚未可知。 但只要彭翊王不离开苗疆,那么这一切就都是空谈。。。 “大祭司,您的意思呢?”易灿开口询问道。 参蛊在台基上走来走去,深呼吸一口气后,沉声说道,“今天的事千万保密,不得走漏半点消息,任何人都不能提及,也包括离儿,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加派人手去打探彭翊王和昭文太后的消息,一定要证明那个孩子真的是彭翊王,在没有得到有力证据之前,先别急着放他们走,以免生出事端。” 易灿和鲜辛同时行礼,“是,属下明白。” 。。。 夜色来临,头顶蓝田白云也被闪烁星空取代,初春的夜晚还是有些阴冷,凉风嗖嗖,吹的悬崖边上冒出新叶的嫩草不停的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以前在晚上,总会有上了年纪的老人给年幼的公主讲些关于苗疆群山中鬼魅精怪的故事,年幼的参离总会被吓得不敢出门,但一到晚上又会缠着易灿带他来到山崖这里,让易灿陪着她看星星,说来也可笑,当时易灿也大不了她几岁,但是有易灿在她就是不害怕。 山风吹过,鼻尖传来一阵淡淡的花香,不知何时鲜辛出现在了参离身后,对于鲜辛身上的香味,参离是最熟悉不过的,当即回头,意外的说道,“你啥子时候来的啊,我咋个一点不知道。” 鲜辛直接坐在参离身边,两人一同吹着山崖上的冷风,“我也是今天刚刚到这,在见大祭司的时候碰到了易灿。。” “是易灿告诉你我在这里的?”参离追问道。 鲜辛轻声一笑,抬手刮了刮参离的鼻尖,“认识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有什么心事就喜欢来这里,这还用易灿说?” 参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你都知道啦。。”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鲜辛抱着双腿坐在参离身边,声音细腻如春风,“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忘不了宁公子啊。” “我也想忘记他啊,可越是想忘记就越忘不了,有时候我自个都觉得我自个像有病一样,明知道我们之间没得可能,还一直向你打探他的消息,哎。。”参离无奈的低下了头,自责不已。 鲜辛轻轻搂住参离,那年他跟着父亲来到千溟窟,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参离,刚开始的时候,她不敢直视参离,因为常年接触中原文化的缘故,尊卑有别的概念一直深深的刻在鲜辛的骨子里,可是参离却不一样,她就像是苗疆大山中的精灵,洒脱自在,她径直走到鲜辛身边,拉起鲜辛的手,冲着精致的如同瓷娃娃一样的鲜辛嘿嘿一笑,“你的衣服和我的不一样,好好看哦。” 那个时候的鲜辛穿的是中原服饰,白嫩好看,比起鲜辛,参离就像是一个山里的野孩子,但就是因为参离的一句话,两个人便相识至今,在苗疆危机后,更是成为了密不可分的好友。 “你我都一样,被一个人困了很久很久。。”鲜辛无奈叹气,参离的情况别人不理解,但她理解,因为在她心里同样有一个许久不见的心上人,那个人温文尔雅,谈吐不凡,她最喜欢的便是坐在他身边听他弹琴,不过自从那个人走后,她就再也没有听到过那么动听迷人的琴声了。 “那宁延最近可还好?”沉默许久,参离轻声问道。 早就有所准备的鲜辛将一封信递给参离,“这是我拜托那些往来花间市的商贩打听到的,大概就是说宁延已经带兵去了项州,这个时候估计已经和西羌交上手了,至于结果如何,目前还不清楚。。” “他本事可大了,一定会没事的。”参离靠在鲜辛肩头,嘟着嘴倔强的说着。 “你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不去找他啊?”鲜辛不解的问道。 常年与鲜辛接触,参离已经习惯鲜辛的各种问题了,很自然的接过话茬说道,“我不去!我可是尊贵的苗疆千溟窟公主,我才不去找他,要找也是他来找我,可是。。可是,他。。他心里早就没我了。。” “可我听说当时那个叫虞兮柠的姑娘,也就是现在的宁夫人可是从青州追到了项州,足足追了三千里啊,啧啧,同为女子,宁夫人的这种气魄确实是不服不行。。”鲜辛在旁打趣道。 可是这才是参离不愿意去项州的真正原因,她不想扰乱了宁延和虞兮柠的生活,又不想让宁延忘记她,但又不愿意出现在宁延面前。 参离自己都觉得这些想法同时出现在她脑海中有些可笑。 “那是她,不是我。。”参离继续嘟嘴说道。 鲜辛笑了笑,没再继续说下去,“还真是个傻丫头。” 参离嘿嘿一笑,紧紧抱着鲜辛,两人一同凝视着头顶的星空,各有心事。 如果说参离是作茧自缚,不愿走出的话,那么鲜辛的感情就更像是一个中原女子,细腻温柔,将那份喜欢深藏心底,从不表露,当时参离还问过她,让她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可每次鲜辛都是摇头不语,久而久之,参离也就不问了。 而在帮参离打探宁延消息的同时,鲜辛总会不经意的打探到关于那个人的消息。 和宁延一样,那个人也有一个温馨美好的家庭,他的妻子是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貌甚佳的中原乐师。 他那种才子,也只有如此佳人才能配得上吧! 第635章 林北阳的远方大梦 象州,丘山。 初春到来,冬雪未消,但俨然已经不再像冬天那般冷了。 丘山山腰处的茅屋小院内,林北阳赤裸上身在院中练枪,银枪出如苍龙,威风八面,在得到了枪王袁镇山的真传之后,林北阳枪法日渐精进,而他的修炼速度也是一日千里,让人叹为观止,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的林北阳虽然只是半步神魄,但要是单论枪法枪术,即便是神魄高手前来,他也丝毫不惧。 小茅屋窗前,穿着暖袍长衫的姑娘坐在临窗的位置,架起一尊小火炉,火炉上茶水翻滚,香味四溢,女子独坐窗前,安静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从去年冬天被林北阳救下后,陆雪泥就一直在这座小茅屋中修养,到现在三四个月过去了,她身上的伤早已痊愈,别看林北阳平日里舞刀弄枪的,但照顾起人来,却也是精细的很,从请郎中,到买药,煎药,林北阳都是亲力亲为,细心的照顾着陆雪泥。 时间一长,在平日的聊天中,陆雪泥也知道了林北阳的一些往事,包括他的身世,算起来他们两个其实是同病相怜,她父亲是大名鼎鼎的柳州牧,却遭此横祸流落至今;而林北阳的父亲则是名震川蜀的林天晓,或许这就是上天命运的安排,让林北阳救下自己,让他们在象州相遇。 林北阳手握银琥青珀枪,在院中甩出一个绚丽的枪花,枪花结束,林北阳身上大汗淋漓,收枪纳气,转身的瞬间,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窗前煮茶的陆雪泥,林北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赶紧拿起短衫遮住自己上半身,陆雪泥低头含笑。 走进屋内,林北阳自然而然的坐在了陆雪泥对面,陆雪泥也刚好为他沏了一杯热茶,茶水冒着热气,陆雪泥望着屋外树木花草逐渐冒出的心芽,哑然笑道,“耽搁了林公子这么久,也是时候该走了。” 听到这话后的林北阳蓦然的抬起了头,放下手中的茶水,沉声问道,“那陆姑娘想好去往何处了吗?” 陆雪泥略显无奈,“西北项州。” 林北阳万般意外的抬头看向陆雪泥,像陆雪泥这种皮肤白皙,身段可人的姑娘一看就是江南水乡孕育出的女子,结果却不曾想姑娘一开口想去的地方竟是终年飞沙,环境极其恶劣的之地,这倒是让林北阳大为吃惊。 陆雪泥喝了一口茶水,笑着说道,“林公子是不是很意外啊,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是项州人,并且我还有一个不得不去项州的原因。” 林北阳点了点头,没有追问到底,而是说起了项州的情况,“可是这两年的项州并不安稳,去年西羌进犯,项州军死伤惨重,据说都搭进去了一个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去年冬天,就连定州牧宁延都带着定州军去了项州,与西羌的大战至今胜负未分,你这个时候去项州,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陆雪泥咬了咬嘴唇,双手握着手掌大小的茶杯,轻声道,“越是如此,我越要去。” 林北阳不停的摩挲着手中的青玉茶杯,能被一群手段狠毒的黑衣人追杀,陆雪泥身上绝对有什么秘密,就像她说的,她有非去项州不可的理由,但她不说,他也不会问,只是觉得她一个小姑娘背负这么多的秘密,一路走下来也太累了。 陆雪泥转身看向林北阳,眉眼含笑,林北阳也恰好抬头,两人对视瞬间,林北阳下意识的缩回了手指,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那林公子你呢?看公子你身手不俗,武道修为想必也不低,难道这辈子就一直在这间茅草屋中了?” “我还没想好去那,师父走的时候也说过同样的话,其实我学枪本来是想着替父亲报仇,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冤枉我爹是叛臣的皇帝也没了,这身枪法学到手,竟是有些迷茫。”林北阳会心说道,说完还自嘲般的笑了笑。 “前些天,宿山宫的张宫主不是还请你上山吗?宿山宫在大奉武林颇有声誉,若是能在宿山宫闯出一番成绩,那也是不错。”陆雪泥缓缓说道。 时过境迁,此时的宿山宫宫主早已经不是张蒯了,三年前,张蒯病逝,张卿以少宫主的身份接管宿山宫,成为宿山宫宫主,坐上宫主之位后,面对当前州牧袁公德有意无意的打压,张卿也是无可奈何,象州顺应天子号召组建象州军,于是袁公德就盯上了宿山宫,要求宿山宫弟子参军,这些年为了参军这事,张卿忙的是焦头烂额,张蒯死后,宿山宫急需一位顶级高手坐镇,作为袁镇山的亲传弟子,林北阳毫无疑问就是张卿拉拢的对象。 只是现在的林北阳还没想好自己要干什么,此时的他并不想将自己困在宿山宫内,他总觉得自己的未来应该像自己父亲一样征战沙场,威震一方;但是你要让他加入象州军,他又不甘心,当前的大奉朝廷黑暗,地方州府各自为政,整个大奉面和心不和,这种朝廷,这种官府,怎值得他效力? “这天下不是所有习武之人都想着成为天下第一的高手,比起恩恩怨怨的武林江湖,我想要的更简单,更纯粹。”林北阳感慨道。 陆雪泥看着林北阳,喃喃一笑,“简单,纯粹,那敢问林公子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小时候的愿望是想成为我爹那样的人,纵横沙场,所向无敌,受到世人敬仰;可我爹并不想让我走他的路,他不让我修武,刀枪剑戟一个都不让我碰,直到那年他走后,我才背起这杆银枪,来到象州;现在我想成为什么人,我还想成为我爹那样的人,可我又怕,我又怕成为第二个我爹。。”林北阳长舒一口气,不知道是庆幸自己没有成为他父亲还是遗憾他不能成为他父亲。 陆雪泥能理解林北阳此时的感受,父亲含冤而死,现在的林北阳对朝廷对官府是失望的,可他又心系家国,这种矛盾的心理一直折磨着他;从林北阳不甘心的眼神中,陆雪泥能看出,他是想穿着铠甲提枪上战场的,他林北阳注定是为战场而生的。 “林公子,你信不信我?”陆雪泥盯着林北阳,突然开口道。 这突然而来的问题问的林北阳是一愣一愣的,“啊?” “你若是信我的话,就跟我一起去项州。”陆雪泥这话可不是戏言,而是真心所想。 林北阳起身道,“陆姑娘你的意思是让我投奔宁家,投身项州军?” 陆雪泥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爹是项州军出身,我虽然没有见过项州军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口中的宁家公子是什么人,但我相信我爹,我相信他口中的宁家公子是好人,相信他们是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能将大奉扛在肩膀上的英雄;同样的,我也相信他口中的项州是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的好地方,项州才是我们希望的大奉,林公子,那里也是你大显身手,一展拳脚的好地方,就你这身手,若是去了项州,宁家公子定不会委屈了你。” 宁家公子,林北阳想起了宁延,是啊,这宁延确实是个人物,而且也做上了定州牧,不过,他真的要投奔宁延吗?宁延真的是个值得他信任的人吗? 看到林北阳低头纠结的样子,陆雪泥继续说道,“林公子,我不骗你的。” 林北阳抬头看着陆雪泥,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与那宁延也有些交情。” “这不就正好,那你还在纠结什么?”陆雪泥不解问道。 “陆姑娘,你我不同,你对项州军,对宁家有一种特殊的情愫,对他们是发自内心的信任,可我不一样,对他们我不能做到百分之百的信任,还是那句话,我不想成为第二个我父亲。。”林北阳苦笑的解释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同样的苦头他不想再吃第二次。 陆雪泥抬手为林北阳添茶,徐徐说道,“林公子,你不去趟西北,去趟项州,怎知那里是寸草不生的荒蛮之地?怎知宁家不值得你信任?难道一辈子住在这方寸草庐中就知道了?” 陆雪泥的不断追问问的林北阳哑口无言,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林北阳是那种甘心一辈子默默无闻的人吗?不是;他也有自己的理想野心,有自己的远方大梦,或许,他真的该走出去看一看了,这次走出这方小院不再是去武当替决心赴死的老师求药,而是真正的为了自己。 “走出这方寸之地?”林北阳望着窗外,喃喃说道。 “对,我陪着你走。”陆雪泥心直口快的说了出来。 林北阳扭头看向眼前的姑娘,陆雪泥刷一下就红了脸,赶紧打圆场,“我的意思是,我们一起去项州。” 林北阳会心一笑,“好啊,那就一起走。” 有时候,某个人的一句话就能影响一个人的一生,但这前提是你要足够幸运,能碰到你生命中的某个人。 这次,林北阳是幸运的。 在父亲,老师,张宫主的接连离世后,他林北阳也即将登上属于自己的舞台,他的舞台将比父亲,老师的还要大。 第636章 宿山宫上去闲亭 在离开丘山,离开这座茅草小院之前,林北阳还得去趟宿山宫,向张卿辞行。 宿山宫成立至今已有三百年历史,而宫主之位也随着张蒯的离世传到了张卿手中。 林北阳出现在宿山宫内的林间小道上,碰到那些上山下山的宿山宫弟子,这些弟子都会客气的喊一声林公子,年纪稍小一点的还会喊一声林大哥,宿山宫的弟子谁不知道丘山半山腰院子里的林公子是他们宫主的挚友,在张卿还不是宫主的时候,闲来无事时,他就总会带壶好酒去找林北阳,两人谈天说地,举杯畅饮。 宿山宫山顶有座凉亭,自从张卿当上宫主后,不管春秋冬夏,独自一人时总喜欢再这座凉亭内独坐品茶,有次兴致大起,将这座凉亭命名为:去闲亭。 意味: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临近去闲亭,有个穿着锦缎华服的年轻男子正端坐石椅上,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套价值不菲的江南青瓷茶具。林北阳本想喊一声张宫主,可无意中瞥见此时的张卿正在闭眼打盹;出了去闲亭,他张卿就是宿山宫的宫主,不能喊累,不能软弱,不能疲惫;只有在这独属于自己的去闲亭中,他才敢打个盹,做个无忧无虑的清静之人。 林北阳径直走到张卿对面,入座,举壶,倒茶,倒茶声音响起的瞬间,张卿瞬间清醒,睡眼惺忪的张卿在看到林北阳后,无奈的摇了摇头,伸了个懒腰,声音慵懒的说道,“什么风把你小子吹到我这了,说起来,有段时间没见你了。” 相熟之后,张卿已经懒得喊林北阳名字了,或许是因为林北阳一直拒绝自己来宿山宫的缘故,所以每次见面,张卿都会喊林北阳小子,林北阳也是见怪不怪,谁让人家是大名鼎鼎的宿山宫宫主呢。 “你这亭子别人不能来,我还不能来了?”林北阳轻声一笑,喝了一口宿山宫宫主的茶水,茶香甘醇,是好茶不错,但还是感觉没有陆姑娘煮的好。 张卿摇头笑了笑,同样喝了一口茶水,继续问道,“陆姑娘的伤好些了吗?” “养了一个冬天,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过几天她就要走了。”林北阳看着张卿感慨说道。 对于陆雪泥的离开张卿并不意外,在去年自己第一次在林北阳那小院中看到陆雪泥的时候,他就告诉林北阳,这姑娘身边有只青夔为伴,定不是寻常人。 在后来的接触中,张卿的话也不断被证实,陆雪泥确实并非寻常富家小姐,而是柳州牧陆凉庆的女儿,同样也是要远赴项州的女子。 “陆姑娘是个好姑娘啊,面相好,人也好,和你小子竟是有几分般配。”张卿一看到林北阳这话就多了起来。 “你这话要是说到陆姑娘面前,看她不揍你。”林北阳笑着说道。 “我看啊,这陆姑娘对你也是有些意思的,怎么样?要不在她走之前,我出面给你们搭根线,让你小子成个家,到时候也别太感谢我,跟我一块留在山上就行。”张卿继续说着,越说越兴起,脸上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林北阳并未顺着张卿的话说下去,而是抬头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我不能答应你,这次来其实是向你告别的。” 张卿愣了一下,随后说道,“你不会是要跟着陆姑娘一起走吧?” 林北阳点了点头,起身给张卿的空茶杯中添了点茶水,“你知道我志不在此,这次出去就当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张卿苦笑一声,眼神是明显的不舍,“那你们确定好去哪了吗?” “西北,项州。”林北阳淡然说道。 张卿瞪眼看着林北阳,“项州?你没和我开玩笑吧?现在宁家正和西羌打仗呢,你们这个时候去项州干什么?” 林北阳脸色平静的说道,“我想去项州看看,说不定那里就是我的归宿。” “当初宁公子有恩于我们,你去项州投奔他我并不反对,相反,你去了那里我还更放心,只是我还是想说,难道那就真的一定得去战场吗?来我宿山宫,你我兄弟共就大业不好吗?”张卿还想再继续劝劝林北阳,只是林北阳很显然是去意已决。 “来这里之前我就想好了,这次无论如何我都得走。”林北阳轻声说道。 看着林北阳决意离开,张卿心中很是不舍,自从坐上宫主之位后,他身边的朋友就只剩下了林北阳,可是今天过后,他这唯一的兄弟也要走了,想到这里,张卿就不免感到一丝难过和伤心。 “哎,当初父亲走之前就说过,你小子不是池中之物,日后必是大才,若是能留在宿山宫,那是我们宿山宫的福气,若是你执意要走,也让我别强留,外面天地广阔,定有你一展拳脚之地;这些年来,我该说的也说了,却还是留不住你啊。”张卿自嘲苦笑道。 林北阳举杯自罚,“老宫主谬赞了,我林北阳只不过是一介武夫罢了。” 张卿突然想到了什么,闷声问道,“你不会是和陆姑娘那啥了吧,这才下定决心陪她去项州?” “噗嗤。。”这句话差点让林北阳一口茶水喷出来,赶忙摇头否认,“你这话可不能乱说,人家陆姑娘还要嫁人呢。” 张卿咂咂嘴,“没有就没有,你紧张什么。” “还不是你在这乱说。。”林北阳白了一眼张卿,没好气的说道。 张卿叹息道,“这样挺好!既然去项州是你自己的决定,那我尊重你的决定。” “谢了。”林北阳含笑举杯。 张卿同样举杯,青瓷碰壁叮当响,声音传四里。 一口茶水下肚,张卿貌似是感觉有些不过瘾,“明天那就要走了,要不咱们喝点?” 常年和张卿喝酒的林北阳对张卿的酒量是了如指掌,一句话形容,那就是人菜瘾还大。 “真要喝啊?”林北阳露出疑惑神情。 “这还能有假!”张卿打了个响指,“你等着,我派人去取酒。” 林北阳无奈苦笑,但是细细一想,这说不定是自己能陪张卿喝的最后一杯酒,也就没有拒绝,自己走后,估计很难有人能陪着张卿大口喝酒了。 片刻功夫后,张卿就抱着两坛陈年老酒走了过来,同时手里还别着几包牛肉,一口牛肉一口酒,这江湖不就是这么出来的。 白酒大瓷碗,一碗接一碗,连碰三碗,两人很有默契的都没有用真气挡酒,就像普通人那样尽情畅饮。 喝到夕阳西下,红霞染天,林北阳放下酒碗,脸颊泛红的说道,“来的路上听门中弟子说,官府又来找你了?” 张卿一脸惆怅的说道,“是啊,说来说去就是那些话,什么大丈夫当为国尽力,效忠朝廷什么的,我也是那句话,效忠个屁,现在朝廷乌烟瘴气,宁家在西边打的难舍难分,朝廷连看都不看一眼,各州州牧面和心不和,军队禁忌一旦放开,日后就是隐患,搞不好就是一个分崩离析,这种朝廷,我张卿才不想带着门中弟子替他们送死。” “呦呵!没看出来我们张宫主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居然对当下局势有如此惊人的判断啊?”林北阳打趣道。 张卿坐直身体,借着酒气捶了捶自己的胸膛,“那肯定了,也不看看我是谁。” 林北阳无奈摇头,“自古民不与官斗,这袁公德就算在不好,那也是象州牧,要是他们逼的太紧了,你就听老宫主的话,带着门中弟子离开象州,去北边。” 张卿靠着柱子,轻声一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传承三百年的大宗啊,我不想他们败在我的手里,但我保证,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毫不犹豫的带着宿山宫弟子离开丘山,但在此之前,我还想努力努力。” 林北阳点了点头,吐出一口酒气,“那希望我下次回来,我们还能在这里喝酒吃肉。” 张卿撕下一大块牛肉,送入嘴中,就这烈酒下肚,大声喊道,“一定,我张卿在这里等着你。” “好!”说罢,两人再次碰碗。 两人这一喝就忘了时间,从白天喝到傍晚,继而喝到半夜,凉月悬空,穿亭的风都是透着凉意。 不大的亭子横七竖八的放着七八个空酒坛,张卿喝的脸颊通红,连林北阳都有些撑不住,感到有些头晕,但是看着张卿抱着酒坛靠在柱子上,倍感差异,这小子的酒量还真练出来了,平日里喝到这个量,早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林北阳起身站在亭中,借着月色看着宿山宫,看着丘山。 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就算是张卿想借着喝酒多留自己一会,可是这又能留多久呢,也就是一天时间,等到明天日出,他还是要走。 冬雪消融,万物复苏,春天终会到来。 回头看向张卿,张卿迷迷糊糊的喊着继续喝,林北阳无奈一笑。 “张卿,这宿山宫就留给你了!” 月色之下,去闲亭中,留下张卿一人抱着酒坛靠在柱子边上,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 说着说着,张卿突然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随后苦笑一声又闭上了。 “林北阳,我们下次再喝!” 第637章 定州雪龙军 翌日清晨,酒醒后的张卿看着狼狈的去闲亭,忍不住惆怅起来。 他虽然舍不得林北阳,可是看到林北阳愿意为了自己的梦想远赴项州,他心里也替他感到高兴,希望真如他所说,未来的某一天,他们还能再次坐在去闲亭中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不醉不归。 走出去闲亭,来到宿山宫正殿之前,刘荆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张蒯走后,宿山宫内,值得张卿信任的仅剩刘荆一人。 刘荆缓步走来,冲着张卿拱手道,“宫主。” 张卿扶起刘荆,沉声叹气道,“林北阳他们走了吗?” 刘荆点了点头,“天还没亮他们就离开丘山了。” 张卿稍稍颔首,“走了也好啊,也好。。” 说罢,张卿便头也不回的往宿山宫大殿走去,看着张卿失落的神色,刘荆也是于心不忍,但万事不可勉强,林北阳心不在此,就算强留也是无济于事,林北阳这一走,这硕大的宿山宫,张卿真就是那独身一人的宫主了。 丘山往北十余里,两匹骏马奔驰,男子宽衣窄袖,全身素白,头戴斗笠,身背长枪;旁边女子长衫棉袍,露出一张被冻的通红的倾国面庞,在两人身旁的密林之中,树木花草无风而动,沙沙作响。 陆雪泥冲着身旁的林子大喊道,“元宝。” “吼。”一声惊雷怒吼瞬间炸响,紧接着一只硕大的身影突然从旁边的密林中跳了出来,遮天蔽日,元宝落地的瞬间,尘土飞扬;青面獠牙的他伤势已然完全恢复,一声怒吼吓得两人胯下的汗血宝马连连后退。 “元宝,别闹了。”陆雪泥轻声笑道。 元宝转身看向陆雪泥,眼神瞬间就变得柔和了许多,发出一阵呜咽之声,林北阳看着身旁的庞然大物,直到现在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这一路上,有元宝在旁保驾护航,倒也是能让两人宽心许多。 “这一走,下次回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林北阳回头看着远方薄雾中的丘山,感慨道。 陆雪泥看着林北阳,轻声宽慰道,“日后总会有机会的,项州到丘山并不算太远。” “那就借陆姑娘吉言了。”说罢,两人对视一眼,一骑绝尘,很快便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古人有言,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可是能真正做到这八个字的人却是少之又少,有人困于攻成,一辈子一事无成,到头来客死他乡,落得一个无名石碑;有人困于还乡,沉迷那些流于表面的浮世繁华,而最终忘记家乡。 林北阳想回家,这个家不是丘山,而是蜀州,回到他真正的家。 。。。 徵山原,前线。 在徵山原熬过来一个冬季,终于熬到了初春风雪渐小之时,苍白的日光洒在徵山原上,这日头远不如夏日那般耀眼夺目,连那山脚下的积雪都融化不了,徵山原上,一众黑甲将士手握长刀站在战场前线,铁甲森森,威风凛凛。 这些黑甲将士手握比人还高出半头的阔面长刀,浑身上下都是黑甲,就连握刀的手都带着锁子手套,他们便是第一次以绝对主力出现在徵山原战场上的定州雪龙军。 在这披甲盖胄的雪龙军中央,有个男子格外与众不同,他骑在马上,穿着一身干净白衣,白衣绸纹精细,一看就是江南丝造工艺,腰间缠着一条银丝玉带,勾勒出他近乎完美的腰形,长发扎在脑后,一阵微风吹来,长发飞舞;若非男子站在这满是甲胄军士的军中,估计很少有人能猜到,这个人便是宁家五公子;宁鹤下落不明后带领项,定两州大军继续与西羌作战的宁延。 池明渊,聂红衣,庄十月,李彦业四人神情肃穆的站在宁延左右,中间的宁延背过身,看着雪龙军中飘摇的“宁”字大旗,在看着铁甲覆面的雪龙军,心情欣慰的同时又倍感担心。 转过身来,在他面前的是一片黑压压的西羌骑兵。 三天前,趁着风雪渐弱,西羌军开始了新一轮的袭扰,一万西羌铁骑不断朝着徵山原东麓逼来,整整一个冬天,不管是定州军斥侯还是项州军斥侯,亦或者是飞鸿,自始至终都没有查到有关宁鹤的半点消息,不过有个探到萌郁关的飞鸿手下在临死前传回了一条带血的密信,那就是萌郁关已经被西羌军占领。 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宁延心知肚明,军中将领也是心知肚明,但是宁延始终相信他大哥绝不会这么轻易就没的,他大哥肯定不在萌郁关,他一定是冒死突围了出去,只是还没回来而已。 宁鹤生死未卜,西羌军又不断逼近,军中从上到下的弥漫着强烈的求战之心,尤其是项州军的将士,以陈辛如的留下营和孙承山的鬼街营最为急迫,两人天天求见宁延,恳求出战。 根据斥候来报,这支不断逼近的西羌军是一支一万人的建制铁骑,若是宁延决心吃掉这支骑兵,难度不会很大;在宁延的再三斟酌后,他选择了雪龙军,不仅是因为雪龙军是定州军,还因为这是检验雪龙军一年训练结果的绝佳机会。 身为全军配备陌刀的雪龙军,自建军之日起,他们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对抗骑兵。 这次对抗西羌骑兵就是一个机会,若是他们连西羌铁骑都对付不了,那日后谈何对抗北蛮狼骑,甚至铁勒屠。 望着眼前不断逼近的西羌铁骑,宁延转身看向旁边的李彦业,沉声问道,“一万对一万,胜算几何?” 穿着龙印黑甲,披着赤红披风,手握霸天陌刀的李彦业不屑的看着眼前的西羌军,拱手道,“回公子,以一敌一,可完胜。” 宁延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好,本公子期待你的完胜。” 说罢,宁延便轻轻拍了拍胯下小白的脖颈,小白轻声呜鸣,随后转身而去,四人紧随其后,庄十月路过掉转马头,拍了拍李彦业的肩膀,“加油。” 李彦业稍稍颔首。 宁延四人从雪龙军中央穿过去,一万将士目视前方,即便从他们身边过去的是他们心心念的公子,也不为所动。 四人来到雪龙军身后的小山包上,静静的看着眼前的钢铁雄狮。 李彦业深呼吸一口气,翻身下马,身后雪龙军将士齐刷刷立定,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铁甲铿锵声。 李彦业嘶声喊道,“雪龙军的兄弟们!” “在!”一万人的嘶吼如同雷震。 “兄弟们,我们名为雪龙军,何为雪龙,逆雪而出,直上苍穹名曰雪龙;今天既然我们站在了这里,就要对得起身上的雪龙二字;兄弟们,现在你们面前的就是西羌骑兵,而你们身后就是公子,还有大奉,这是咱们定州军的第一战,公子信任我们,将这第一战交给了我们雪龙军,你们说,我们能让他失望吗?”李彦业大声吼道。 “不能!不能!不能!”雪龙军齐声嘶喊。 李彦业笑了,随后绝然转身,披风猎猎作响,“好!不愧是我李彦业的兄弟,全军听令,随我杀!” 整齐划一的肃杀声喊打背后的宁延气血翻涌,双手死死攥着手里的缰绳。 一万余人的雪龙军在李彦业的带领下,一步一步的朝着战场走去,带着三四十斤甲胄行走的雪龙军将士每走一步都会发出沉闷的铿锵声,一时间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而随着声音而起的飞沙也逐渐迷了宁延的双眼。 随着双方的不断逼近,李彦业耳边也逐渐出现了西羌铁骑耀武扬威的呼喊声,那些骑在马上的蛮子看到迎接他们的居然是清一色的步兵时,一个个笑的连嘴都合不上了,自古以来,骑兵对步兵都是单方面的屠杀,为首的西羌校尉看着面前的雪龙军,就好像看到了无数行走的军功,按捺了一个冬天的他早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冲进战场,杀个痛快了。 同样的,雪龙军的将士看到这些狂奔而来的骑兵,一个个心中也是憋着一团火,当年北蛮攻破平牢关,大军南下,直逼苍同城,多少定州百姓沦为难民,生死不知,对这些异族蛮人,有血性的定州人都恨不得把他们拨皮抽筋,今天这一仗他们也是等了好久好久,就算他们战死了,那也是为了大奉而死,等到自己的尸骨和抚恤金传到了家中,那街坊邻里都得竖起大拇指夸一句英雄,到了阎王殿,碰到列祖列宗,也能笑着说一句自己不丢人。 披黑甲的雪龙军大军在距离西羌骑兵不到百米的距离停下,大军突然散开,李彦业目光阴冷的盯着不断逼近的雪龙军,左脚后撤,缓缓俯下身子,双手握住陌刀刀柄,大刀置于身后,刀身垂地,侧身在前。 一万大军整齐划一的俯身,抽刀,备战! 这些北蛮大军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步兵方阵,以往步兵在对付骑兵的时候,都会让盾甲兵持盾挡在最前面,以尽可能的减少骑兵的冲击力,但是眼前的步兵却并不是那样,而是分散开来,似乎是在故意等着他们冲锋一样。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们刀下无情了。 西羌铁骑浪潮瞬间就冲到了雪龙军面前,那为首的西羌骑兵径直冲着李彦业而去,侧身的李彦业右臂在前,身子斜着就像一堵墙,那西羌骑兵战马碰到李彦业的一瞬间,李彦业猛然发力,真气涌出,那西羌骑兵瞬间连人带马摔了个底朝天。 “啊!”随后,李彦业猛然发力,抬起陌刀,此时的陌刀就像是铡刀一样,抡了一个大圆,而后从天而降,那到底的西羌骑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一把阔面大刀迎面砍来。 陌刀落地,鲜血喷涌,那西羌骑兵直接被拦腰折断,一分为二。 身后的雪龙军将士毅然,连甲带刀四五十斤的重量按在身上,让每个雪龙军将士都像钉子一样钉在战场上,西羌骑兵撞在这些重甲身上,充其量也就是将雪龙军将士冲的往后晃一晃,至于说像之前那样对步兵一冲即溃的画面那根本就不可能。 第一轮冲刺没显现成效,并且速度也大大衰减,骑兵优势无法发挥,这个时候,就是雪龙军的天下了,一把把陌刀无情的从地面抬起,划出一个月牙,一阵“呼呼”风声响起,西羌军就眼前一黑,直接被一刀剁成两半。 没错,陌刀见人,只砍一刀,一刀两半。 “杀!”雪龙军将士怒吼着,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陌刀,每次大刀落地,都会带着一颗新鲜的头颅。 后面冲进来的西羌骑兵想要躲在马后面,避开陌刀,但陌刀这种阔面刀岂是一匹战马就能挡住的?只见雪龙军将士根本不管这些,还是一刀,但这一刀是冲着马去的,阔刀落地,连人带马一起砍成两截。 那半空飞舞的陌刀就像新月一样,从白到红,后面的西羌战士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连人带马劈成两半?这哪里是打仗啊,这是碰到活阎王了! 骑兵冲刺速度奇快,根本来不及停下,前面骑兵一旦停下,后面骑兵就会迎面撞上来,那根本不用雪龙军出手,自己就把自己玩死了。 事到如今,这些西羌铁骑也只能硬着头皮玩命的往前冲,一旦停下必死无疑,只有往前冲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西羌铁骑不要命的往前冲,战场最前方的雪龙军将士抵挡的极其艰苦,李彦业在一刀结果了一名西羌骑兵后,大喊道,“换阵。” 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只见雪龙军将士前后两人一队,围在一起,两人脚掌相对,以彼此为支撑,身体微弯,前方的雪龙军将士不再高举陌刀劈砍,而是横扫,斩马蹄。 而后面的雪龙军将士则负责将落地的西羌军就地正法,一旦有体力不支,就互换位置,调整体力。 站在土包上的宁延看着西羌骑兵不断倒在雪龙军的陌刀下,并没有像身后的庄十月和聂红衣那样发出欢呼喝彩,而是红着眼睛,叹气道,“这一仗下来,雪龙军的死伤也不轻啊。。” 池明渊听到宁延的话后,缓缓点了点头。 雪龙军将士以人力硬抗骑兵冲击力,站在最前面抵挡第一轮骑兵冲击的将士完完全全就是舍身赴死,一波的骑兵冲刺自然是能挡住,可是三波,五波,甚至十波,百波呢? 宁延亲眼看着一个雪龙军将士被西羌铁骑撞的拔地而起,倒飞出数十米远,重重落在地上,被无数铁骑践踏,而后生死不知。 打仗没有完完全全的胜利,所有的胜利都是用血换来的。 日薄西山,战斗结束,最后一万西羌铁骑狼狈逃走的不足百人。 尸横遍野的徵山原战场上,剩下的六千雪龙军将士正在竭力的从死人堆里找寻自家兄弟的尸首,但是大部分能找到的只能是一滩与身上铁甲几乎融为一体的肉泥。 铁甲染血的李彦业扶起身边趴在兄弟尸体前痛苦的雪龙军将士,沉声问道,“杀了几个蛮子。” 嘶声痛苦的男子牙关紧咬,看着李彦业一个字一个字的顿道,“五个。” 李彦业重重的点了点头,看着他面前的被北蛮一刀砍掉半个脖子而牺牲的雪龙军将士,沉声说道,“那下次就杀十个,替他报仇!” “是!”男子喊声震天,鼻涕眼泪一同落下。 盯着战场看了一天的宁延心中震撼无以复加,旁边三人除了池明渊外都是神情严肃,若非宁延阻拦,庄十月早就冲入战场了。 “厚葬雪龙军将士,项州军留下营,鬼街营,红纸营,游弩边骑,定州军重象军,地蟒军,平远军镇,全线出击,直取徵山西羌大营,活捉完颜凤鸽!”宁延望着战场,声音颤抖的说道。 第638章 宁家五公子,西羌大皇子 项州军来了一支活阎王组成的步兵!这个消息传到徵山西羌军大营的时候,完颜凤鸽都愣住了。 一万西羌骑兵,被一万步兵打的几乎全军覆没,剩下不到一百人还是狼狈而回,人家连一半伤亡都没有? 完颜凤鸽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人都是懵的,随后赶紧派人去查这支军队的底细,此番交手后,完颜凤鸽再也不敢小觑宁延,别看这小子年纪不大,但这手里能打倒是不少。 只不过完颜凤鸽等来的并不是雪龙军的底细,而是项州军全线进攻的噩耗,根据斥侯来报,项州军大军压境,从三个方向进攻,直逼徵山大营而来。 西羌军,徵山大营。 完颜凤鸽本想用一万骑兵去探探宁延的底子,看看这宁家五公子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结果这不试不要紧,一试直接把自己一万骑兵试没了。 半年前,完颜凤鸽带着二十万大军出征镇西关,立下豪言要破关入奉,在马四娘明里暗里的帮助下,完颜凤鸽也算是战果颇丰,从许慕梁到宁鹤,从西垒营到长河营,放眼两国交战历史,这都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但是这些战果的代价就是二十万西羌军打到现在折损了近一半,只剩下了十万,但是这次宁延三路齐功,根据探子来报,三路大军加起来足有六万之众,若这些人都是像雪龙军一样的活阎王,那他的结局不敢相信。 马四娘站在完颜凤鸽身后,看着完颜凤鸽手中的军报,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大皇子,看样子这宁延是真打算不死不休啊。” 完颜凤鸽皱眉说道,“完颜居这个老东西,都已经抓住宁鹤了却还让我守在徵山,让我对付宁延,你说,这老东西是不是存心让我送死呢。” “或许大护法有他的盘算。。”马四娘浅笑道。 “当初让他去萌郁关,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完颜凤鸽双拳紧握,咬牙说道,“他最好向他那佛祖祈祷我能挡住宁延。。” 马四娘眼角低垂,似乎是在想着什么,看着完颜凤鸽,她缓缓走上前来,“大皇子,妾身倒是觉得大护法说这番话不仅是希望您能守在徵山,还有更深层次的意思。” “哦?说说看。”完颜凤鸽皱起眉头,看向马四娘的目光都不是那么友好了。 马四娘低声说道,“大护法他很有可能要来徵山,亲自对付宁延。” “想得美。”完颜凤鸽直接开口怒声吼道,“这次出征是我主动请缨,让完颜居参战本就是无奈之举,拿下宁鹤的功劳还不够吗?怎么?还想来我徵山抢我功劳?” 马四娘看着面前这个心里只有功名的大皇子,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但她并不能表现出来,而是陪着笑脸解释道,“大护法前来并非是要抢攻,这宁鹤被困在萌郁关朝野上下都知道是您的功劳,是大护法捡了个便宜;但若是大护法真的来徵山,对咱们来说还也是好事。” “我倒是想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花来。”完颜凤鸽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马四娘不慌不忙的说道,“现在您手下满打满算也就是十万人,大护法也有十万人,若是他来,那他那十万人不就归您,任您调遣了吗?再者您是国主亲自任命的大帅,那大护法来了不也得听您的,到时候不止是他,还有他手下的十八罗汉,那都得听您的。” 兵权对完颜凤鸽的吸引力是巨大的,听着马四娘的话,完颜凤鸽稍稍摸了摸下巴,眼神阴翳的说,“那皇叔他肯听我指挥吗?” “一试便知。”马四娘浅浅一笑。 完颜凤鸽嘿嘿一笑,不怀好意的看向马四娘,直接一把搂住后者柳枝一般的腰肢,“有你在,我安心。” 马四娘娇羞一笑。 。。。 宁延一声令下,项州军,定州军全线反攻,三路大军从南到北分三线进攻,北边是陈辛如的留下营和孙承山的鬼街营,两人再度合作,从北部长驱直入,直插徵山;中路大军由宁延亲自率领,带领定州三军一镇,找寻西羌主力,与之决战;南路大军则由宁伯丰率领,以游弩边骑和红纸营为核心,从南边逼向徵山。 一袭白袍的宁延骑在马上,静静的往前走着,在项州还没打下的时候,池明渊就跟着宁致打天下了,池明渊枪术凌厉,只可惜他无心与武林称雄,若不然,以他的枪法,就算不能像介云召和袁震山那样名扬武林,那也绝对不会籍籍无名。 从宁致到宁鹤再到宁延,历经三位主帅,池明渊也从风华正茂的少年将军变成了脸上皱纹横生的沙场老将,有池明渊在身边,宁延很安心,这种感觉就像当年他游历大奉之时,裴羽在身边那样。。。 三路大军不断逼近徵山,随着隐入云霄的徵山越来越清晰的出现在眼前,一封封军报也不断的出现在宁延手中,首先是北路来报,陈,孙两人已经与西羌军交上手了,对于这种人数相差并不大的战斗,项州军可以说是手拿把捏,那些西羌军很快就被打的溃不成军,节节败退。 南边的宁伯丰捷报频传,与北路一样,杀的西羌军节节败退,尤其是李凤荷的红纸营,一个个就跟杀红眼了一样,打起仗来就跟不要命一样;至于宁延他们大军,也将在今天迎来他们的首战。 宁延大军缓步前行,很快,视野中便涌现无数的西羌军旗,西羌军旗之下,齐人高的鹿皮鼓立在马车上,一阵清风吹过,黄沙骤起,面前黑压压一片的西羌大军中,停着一架装饰精致,极其亮眼的八马穹顶车,马车装饰是典型的西羌配饰,粗犷奔放的图腾充斥着野性的魅力。 在西羌,能坐上这么精致马车的除了国主外,也就只剩下大皇子完颜凤鸽了。 在宁延望着这扎眼马车的时候,马车上一身金甲,手握大刀的完颜凤鸽同样注意到了面前定州军众那唯一的一抹亮白。 宁延大手一挥,身旁舒钧大喝一声,“停!” 定州军令行禁止,隔着三里地与西羌军对峙。 完颜凤鸽轻轻挥手,手边车夫便拉着马车缓缓往前走去,隔着三里地的宁延看着这一幕,轻轻拍了拍小白的脖子,“走,去看看。” 庄十月刚准备紧随其后,宁延直接拦下来他,“十月,你留在这里,我去会会这个完颜凤鸽。” 宁延单人单骑,完颜凤鸽八马开道,两人越来越近,随着两人不断逼近,宁延也逐渐看清了这个让项州军吃尽苦头的西羌大皇子到底长什么样,而完颜凤鸽同样如此,视野中的宁延竟是与宁鹤完全不同的一个人,比起宁鹤,宁延显然更加年轻,而且这细皮嫩肉的也不像是常年从军的将士,到更象是一个公子哥。 走到最后两人之间距离只有不到二十米,两人很有默契的同时停下,完颜凤鸽靠在舒适的虎皮靠椅上,上下打量着宁延,咂舌道,“你就是宁五公子?” “你应该就是完颜皇子了吧?”宁延同样问道。 完颜凤鸽轻声一笑,算是默认了宁延的话,而宁延没有反驳也就证明自己没有猜错。 完颜凤鸽并没有回答宁延,这种心知肚明的问题显然没有回答的必要,“宁公子,这应该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宁公子一看面相就是个前途无量之人,要是没有战争,我倒是很希望和宁公子成为朋友。。” 宁延冷哼一声,直接高声说道,“朋友?你们西羌军入侵我大奉,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居然还再者假惺惺的说和我成为朋友,完颜皇子,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不觉得可笑吗?” 完颜凤鸽也不生气,毕竟他那话也是早就准备好的客套话,被反驳也是情理之中,“这项州本就是我西羌领土,说到这,倒是你们大奉更像是一个强盗吧!” 宁延冷哼道,“若不是我宁家拿下来定州,估计这回咱们就不会是在这里说话了,而是在朔州,甚至中州,那个时候您说谁更像是个强盗。” 完颜凤鸽揉了揉下巴,说道,“确实,啧啧,那听五公子这话,今天这仗是一定要打了吗?” “倒也不是。”宁延沉眉说道,“只要你们说出我大哥的下落,然后退兵到萌郁关内,那么这仗就不用打。” 完颜凤鸽摇了摇头,“你大哥是宁鹤将军吧,说到底,这我还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毕竟我一直在徵山,发生在萌郁关的事我可不知道,不过我挺佩服你大哥的,敢带着一万人偷袭萌郁关,啧啧,勇气可嘉,只可惜他失算了,碰到了我们西羌的大护法。。” 宁延双拳紧握的站在马上,眼神阴沉如水,“那就是没得商量了。” 完颜凤鸽不以为然的说着,“宁延,我有些不明白,你这么大老远的跑来项州,就是为了找我要你大哥?” 看着完颜凤鸽这种傲慢的态度,宁延真的很想冲上去打他一顿,但他忍住了,“我来徵山,一为大奉天下,二为项州百姓,三为大哥;完颜凤鸽,今天是你我之间的第一次见面,但绝不是最后一次,下次再见之时,我必斩下你的头颅,祭奠死去的项州军将士。” 完颜凤鸽大笑三声,“这话也是我要对你说的,就是不知道最后能笑到最后的是你还是我,但不管如何,我完颜凤鸽都等着你。” 宁延说罢便掉转马头,完颜凤鸽同样如此。 背对背的两人在转身的瞬间脸色骤变,宁延缓缓举起了手,而完颜凤鸽也站了起来,抬起右臂。 两人抬起的手臂几乎是同一时间落下。 庄十月在看到宁延的举止后,直接拔出叶墨剑,剑指西羌军,嘶声大喝,“冲啊!” 而完颜凤鸽面前的西羌军鼓声阵阵,大军迅速向前推进,黑压压的一片。 定州军!西羌军! 大战来临! 第639章 定州军血战徵山原 两军对冲,那西羌军自是不必多说,在南北两线同时失利的情况下,他们迫切的需要一场胜利来找回场子,若非如此,完颜凤鸽也不会亲临战场,若是再败,那十万西羌军三路全败,他完颜凤鸽这张脸都得仍在徵山原;定州军的将士也是憋着一股气,尤其是仅剩六千人的雪龙军,即便穿着重甲行动不便,那也是拼命的往前冲,雪龙军一战成名,舒钧和韦雄刀都迫不及待想要用一场大胜向天下人证明定州军能打的不仅有雪龙军,还有他们地蟒军和重象军。 装备精良的定州军将士怒吼如雷震,很快就从宁延身边穿过,朝着对西羌军直冲而去。 听着耳边将士的呼喊声,宁延心中不住动容,这就是战场,热血男儿挥洒鲜血的地方。 两军很快就撞在了一起,厮杀,血腥,怒吼,弥漫在整个战场上。 韦雄刀扛着大刀一马当先,战场的冲杀把他骨子里的戾气全部激发了出来,望着最前面扛着狼尾旗的西羌军将士,嘴角瞬间上扬,大喝一声,“杀!” 随后那扛旗的西羌士卒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扑面而来的大刀一刀抹了脖子。 韦雄刀一马当先,他身后的重象军将士不约而同的看向自家大将军,同时大喝一声:杀! 舒钧也不含糊,一骑当先,带着身后亲兵直冲西羌骑兵而去,这其中就有司徒景春。 这算不得是司徒景春的第一次打仗,当年在交州,他也是上过战场的,来之前他想过与西羌的战斗是残酷的,但是没想到会这么残酷,大军冲刺,看似是热血难凉,激情拼杀,可实际上就是以命换命,前一刻还在身边的兄弟眨眼间就被一刀砍了脑袋。 要想让身边的人活下来,那他就得拼命杀敌,他只有杀的越多,身边的人才会越安全。 舒钧回头看着司徒景春,沉声道,“景春,跟紧我。” 司徒景春点了点头,默默的拔出腰间的岳光剑,剑光闪耀,真气弥漫,司徒景春直接跃马而起,长剑劈砍,一剑落地,地面震颤,来不及躲开的西羌军直接被剑气拦腰斩成两截,一招灭敌近百人。 舒钧愣住了,这就是司徒景春的实力吗? 在重象军和地蟒军身后,一支身披黑甲,头戴圆盔的大军紧随其后加入战场,这支黑甲大军不止有骑兵,还有步兵,枪兵,这便是与大家初次见面的平远军镇将士,军镇的将士结构与定州五军不同,他们更讲究一个协调配合,在练军的时候,宁延就告诉杨寅,他需要的是一支全方位发展,能进行多兵种同时作战的大军,而杨寅也是不负所托,将一支一万余人的平远军镇将士交付给了宁延。 五万西羌军迎战四万余人的定州军,本以为会是一场很胶着的拉锯战,可事实上,完颜凤鸽太小瞧定州军了。 身为西羌储君的完颜凤鸽自然不会没有丝毫准备的就和宁延打这场恶战,在他身后的金甲亲卫中,站着两位周身充斥着肃杀气息的清瘦老者,即便是面对硝烟弥漫的战场,两位老者也是面不改色,神情闲适。 完颜凤鸽深呼吸一口气,这两人可以说是他最后的底牌了,完颜凤鸽眯眼道,“你们也上去吧,那定州军中的高手能杀多少杀多少。” 面对这种近乎于自杀的指令,两位清瘦老者竟是半点犹豫都没有,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韦雄刀越杀越兴起,脸上挂满了血污,手握大刀的韦雄刀目标明确,直奔那辆八马穹顶车,就在他不断朝着完颜凤鸽逼近的时候,突然一股杀意袭来,一位清瘦老人持枪而来,老者枪尖弥漫着冲天杀意,直冲韦雄刀心口而去。 韦雄刀神色凝重的提刀格挡,长枪枪尖抵在韦雄刀刀面上,真气碰撞,火花四射,巨大的力道推着韦雄刀不断后退,后退途中,韦雄刀牙关紧咬,嘶吼一声,“老东西,给老子滚!” 说罢,韦雄刀右臂猛然抬起,大刀侧斜,长枪顺势滑倒地上,老者借势以长枪为依托,转身一脚,直接踩在韦雄刀大刀上,闷响袭来,韦雄刀一个趔趄,后退数步,这一套下来,韦雄刀直接被打退近百米的距离。 老者抽枪指地,身上透露着一股韦雄刀并不陌生的沙场气息,但还夹杂了一丝杀伐果决的江湖之气,是个江湖入军的武夫。 只可惜韦雄刀那也是真刀真枪干过仗的,身上的杀气也是不遑多让,先是冷笑一声,随后持刀而起,“这才有意思,老东西,来,爷爷陪你玩玩。” 老者眉头一皱,长枪猛然抬起,向前一点,身形瞬间冲出,韦雄刀直接凌空一刀,气息厚重,一刀劈下,与长枪之势撞在一起,一声闷响,老者侧身再度扫出一枪,枪身真气浓郁,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朝着韦雄刀冲去。 韦雄刀大刀在手,气势不弱,直接迎面冲了上去,刀背横挡直接挡掉了老者这一枪的气息,随后猛然掠地而起,如同恶虎一样扑向老者。 长枪对大刀,优势在于一寸长一寸强,枪身轻巧,只要拉开距离,便能借助灵活机动的特点不断折磨使大刀的韦雄刀,防敌百招,必有一疏,只要抓住这个疏,那韦雄刀就是必死,高手过招,一招破绽便足以致命。 韦雄刀当然不会任由这西羌老狗如此折磨自己,同样的,他若是能与这西羌老狗近身格斗,那他一刀就足以让这老狗没有还手之力。 所以两人搏斗更像是韦雄刀不断逼近,而老者不断想要拉开距离的一场拉锯战,期间铿锵声不断,罡风四溢,四周的定州军将士和西羌军将士都不约而同的为两人让出来一块百米之地。 西羌老者也是遇到了对手,身影腾挪之时,不停的挥枪刺出,韦雄刀那脸上满是狂傲之气,杀到兴起的他直接扔掉了头上的钢盔,露出一个大光头,这下本就面像凶狠的他看上去更像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霸。 老头不言不语,一枪接一枪的刺出,韦雄刀似乎是被这小打小闹弄得心烦了,厉声喊道,“老狗,你也忒不上道了,老子没空陪你玩了。” 这句话说完后,西羌老者才猛然反应过来韦雄刀没有用全力,韦雄刀本想留些真气去找完颜凤鸽的麻烦,可是着西羌老狗实在是太不痛快了,既然如此,那他韦雄刀就帮你痛快痛快。 韦雄刀身影在战场上迅速移动,速度之快让西羌老者瞠目结舌,眨眼间,韦雄刀就出现在了老者身后,一刀砍了上去。 老者后背发凉,猛然回头抬枪,一声巨响,老者如同流星坠地一般狠狠的砸在地面上。 尘土飞扬,地面一阵巨响,老者直接砸出一个深坑。 韦雄刀落地,提刀冲入烟尘中,老者刚刚起身,巨痛缠身的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一张凶神恶煞的脸举着一把大刀朝自己冲过来。 老者眼睛瞪得老大,想要抬枪横挡,但是这次,韦雄刀没有再给他机会,大刀从天而降。 连人带枪,一齐劈成两半。 大刀落地,地面被划出一道足有一丈深的裂缝。 韦雄刀淡然的走出烟尘,烟尘散去,深坑中被一分为二的尸体格外瘆人。 韦雄刀拖着带血的大刀继续朝着战场走去,只可惜被这西羌老狗这么一搅,那八马穹顶车竟是消失不见了,深感可惜的韦雄刀吐了一口唾沫,愤愤道,“老东西,坏老子大事。” 既然杀不到完颜凤鸽,那韦雄刀的怒火就只能由那些西羌军来承担了,如入无人之境的韦雄刀带着重象军的将士是越战越酣,杀的西羌军毫无还手之力。 在战场的另一端,舒钧同样被一名西羌老者找上了,老者手握长剑,在舒钧一刀砍翻面前的西羌骑兵后,那老者突然杀出,内力雄浑的老者直接持剑从背后袭来,一直盯着舒钧的司徒景春大喊一声,“小心。” 舒钧猛然转身,看到一长剑袭来,急忙挥出手中长柄刀格挡,这西羌老剑士常年修习剑术,足有一甲子的剑道修习让他颇为自负,认为这一剑必杀的西羌老剑士并未使出全力,这也给了舒钧活命的机会,这一剑被舒钧抬刀挡下,“铿锵”一声,剑上的真气冲来,整个人口吐逆血,瞬间倒飞出去,不过好在是捡回了一条命。 一击不中,那西羌老剑士竟是再度催动真气,无数青芒真气汇聚在剑尖,显然是要一击灭敌,就在他冲向舒钧的瞬间,一个人一把剑赫然挡在了舒钧面前。 那老剑士的青芒剑气竟被一年轻小将挡住,他那在西羌江湖小有名气的利剑被少年手中的长剑轻而易举的压弯,老剑士察觉不对,刚准备抽剑离开,结果一声闷响,整把剑被瞬间崩断。 要知道司徒景春手中的岳光剑在十大名剑中排名第三,你那小小西羌的江湖剑岂能挡得住。 司徒景春趁势冲出,强大真气直逼西羌老剑士,佩剑断裂的老剑士瞬间慌乱,转身往后夺路跑去,可是他那速度终是太慢。 司徒景春持剑冲出,岳光剑从后背穿透老剑士的胸膛,鲜血飙飞。 岳光剑抽出,西羌老剑士直勾勾倒地,死的不能再死。 司徒景春来到重伤吐血的舒钧身边,伸出右手。 舒钧摇头苦笑,他知道司徒景春厉害,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厉害,舒钧拉着司徒景春的手站起来,右手撑着长柄刀刀柄,“你小子,那天还是留手了啊。” 司徒景春轻声一笑,“那您又不是西羌兵嘛。” 舒钧苦笑一声,接着忍着巨痛大喝道,“地蟒军将士,继续冲!” “杀!!!”越战越猛的定州军将士大举冲杀,杀的西羌军节节败退。 而此时的完颜凤鸽在看到局势不对后早就离开了战场,撤回了徵山大营。 经过一天苦战,被完颜凤鸽丢在徵山原的五万西羌军将士最后活着离开徵山原的不足一万。 冬雪未消的徵山原,遍地尸体,鲜血将黄沙染成了红色,空气中的血腥味闻的人连连作呕。 徵山原一战过后,定州军的名声必将传遍大奉! 第640章 笑面恶佛完颜居 面对项,定两州军队的大举进攻,完颜凤鸽显然准备的不是很充足,继北边,南边接连败北后,在中部战场与项州军一决雌雄的战斗中,完颜凤鸽再次兵败,而这次兵败导致的结果便是定州军的长驱直入,六万大军分三路直冲徵山的西羌军大营而去。 在完颜凤鸽与宁延交战的同时,马四娘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萌郁关。 过了苦寒天气,萌郁关也迎来了心心念许久的春天。 马四娘被请到萌郁关内的会客厢厅中,片刻之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完颜居手握佛珠,一边走一边捻动佛珠,神态自若如莲花之上的菩萨。 看到完颜居走进来,马四娘径直起身颔首行礼,“大护法,我们又见面了。” 与上次不一样的是,马四娘这次并未使用人皮面具,而是以真实面目来见这位西羌大护法。 但是完颜居似乎对此并不惊讶,淡然的瞥了一眼马四娘,随后沉声道,“这次怎么不戴面具了?” 马四娘柔声一笑,故作娇媚的说道,“在大护法面前,再多的伪装也是徒然,既然瞒不过大护法,那何必自讨苦吃呢?” 完颜居坐在椅子上,冷哼一声,“知道就好。” 马四娘尴尬一笑,这马屁好像没拍对地方啊。 完颜居神色虔诚的拨弄着说中的云台菩提珠,可以说是风度卓绝,“看来你背后的那人已经考虑好了啊。” 马四娘微微皱眉,往前走了两步,低声说道,“我家主人说了,只要宁延能死,一切就按大护法说的来。” 正在滚动佛珠的完颜居突然停手,随后眯眼看向马四娘,“你家主人倒是很有魄力,我实在好奇他到底是谁,居然能有这种胆识,用千山走廊来换一个半大小子的命。” 马四娘低眉垂首,绝美容颜加上着娇羞作态,格外迷人,“大护法,我家主人身份目前还不便透露,不过您尽管放心,答应您的终归是您的。” “姑娘,空口无凭可不行啊,过河拆桥的事我又不是没干过,既然大家做生意,那就得拿出点诚意来?你说对不对?”完颜居重新滚动佛珠,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马四娘。 果然,这完颜居不简单,马四娘沉声一笑,“这诚意自然是有的,我家主人是真的想和您做成这笔生意。” 说罢,马四娘便从袖口中取出一枚龙纹玉章,放到了完颜居面前。 根据大奉律法,位居三品之上的官员才可佩玉章,玉章以昆山玄沙玉打造,通体碧绿,透光泛白;玄沙玉是官府明令的禁忌品,除了三品之上的官员外,任何人不得私自佩戴,一旦发现,满门抄斩;这一律令的公布直接将玉章与大奉高官捆绑在了一起,提到玉章,人们脑海中总会浮现出位高权重四字。 玉章本就难得,这龙纹玉章更是不得了,何为龙,天子为龙,只有天子才有资格佩戴龙纹玉章,但天子同样也能赏赐龙纹玉章,龙纹玉章就如同玉玺一般,象征着绝对的权威和实力,所以大奉历朝历代的天子赏赐龙纹玉章的时候都是慎之又慎;纵观大奉千年历史,能得到天子赏赐龙纹玉章的人不过半百之数,就连宁致这种开疆扩土的大国公都没有得到穆宗皇帝赏赐的龙纹玉章,可见其条件之苛刻;但平心而论,礼国公宁致当有一枚龙纹玉章。 如今马四娘将龙文玉章放在了这里,完颜居不会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见完颜居神情严肃的拿起龙纹玉章,仔细观察,手中真气弥漫,一番折腾,在确定手中的龙文玉章是真的后,嘴角略微上扬,“你家主人确实是不能透露啊。” 马四娘深呼吸一口,缓缓说道,“不知道这个诚意大护法可算满意?” “当然,你们有诚意,我们自然不会坏了生意。”完颜居摸着自己的大光头,起身说道,“东西我收下了,到时候用千山走廊来换。” 马四娘微微一笑,作揖颔首,“那就有劳大护法了,小女子先行告退,等到大护法拿下了宁延,我们再见。” 马四娘说完便转身离去,马四娘刚走不久,巴勒可便挺着大腹便便的肚子走了进来,看到完颜居后,躬身行西羌礼,“大护法,那女子身份查出来了,名为马四娘,就是攒动大护法出兵镇西关的女人。” 完颜居听罢嘴角微微抽动,不停的看着手中的玉章,神情严肃,“你说这大奉到底要干什么?是真要逼死宁家还是要玩死我们?” 巴勒可的智商可不支持他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尴尬的低着头。 完颜居也没指望巴勒可回答上来,他更多是在自己问自己,收起玉章的完颜居起身厉声说道,“巴勒可,整顿兵马,准备开赴徵山原。” “大护法,咱们真去啊?我可听说那边大皇子被奉军打的节节败退,咱们这个时候去给他们收拾烂摊子不好吧?再说了,就大皇子那性子,咱们就算去了,怕也是讨不着好啊。”巴勒可皱眉说道。 完颜居恶狠狠的看看向巴勒可,巴勒可瞬间汗毛倒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低头改口说道,“对不起,大护法,是属下多嘴了,我这就去整顿兵马,发兵徵山原。” 巴勒可说完转身就走,一刻也不敢停留,谁知道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护法下一句会说出什么来。 “等等。”完颜居喊停巴勒可,缓缓说道,“让侯成廉来一趟,这次去徵山原,没有他可不行。” “是。”被吓到冷汗都出来的巴勒可赶紧应下。 完颜居在房间中来回踱步,右手不停的滚着他的菩提珠,似乎是在盘算着什么。 没过多久,侯成廉便走了过来,此时的侯成廉虽然还穿着大奉的甲胄,但早已不再是大奉的将军了,从他离开雍州军出现在萌郁关外的那一刻起,他的骨子里就被刻上了叛徒二字。 侯成廉单膝跪地,冲着完颜居拱手道,“末将侯成廉,见过大护法。” 完颜居走上前来,扶起侯成廉,轻声说道,“这里不是大奉,以后就不要用你们的规矩了,好好学学我们的礼法,等仗打完了,带你去见国主,到时候,千万不能失礼。” 侯成廉听到这话后,嘴角都能咧到耳后去,当即应下,“多谢大护法赏识。” 完颜居突然脸色一变问道,“侯将军,你来萌郁关多久了啊?” “三个月,大护法?有什么问题吗?”侯成廉不解的看着完颜居。 完颜居摇了摇头,看着侯成廉,突然说道,“都这么久了啊!” 这完颜居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在点他侯成廉来了这么久啥都没干嘛,侯成廉也不傻,听出话中意思的侯成廉当即表态,大声说道,“大护法,您是不是有事情要交代给属下,您若是有事,就尽管开口吩咐,属下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完颜居脸色闪过一道不易被察觉的笑意,他要的就是侯成廉说这话,“要是这么说,还真有件事需要你去做,也只有你能做。” 侯成廉起身拱手表态,“大护法您尽管吩咐。” “好,侯将军,你能有这份心,我是真高兴。”完颜居眯眼笑道,随后语气和煦的说道,“侯将军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个人。” “敢问大护法,是何人?”侯成廉跟在完颜居身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侯成廉并未回答,而是悠悠一笑,“等见了你就知道。” 侯成廉疑惑的跟在完颜居身后朝外走去,在萌郁关内左转右转,在穿过一道狭长的甬道后,两人便来到了萌郁关的地下,冷暗潮湿的地下甬道,每走一步都是对自己的挑战,阴森的寒气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大护法,这。。这不是地牢吗?”侯成廉沉眉低声问道。 完颜居走在前面,淡然的点了点头,“要见的人就在地牢中。” 侯成廉更懵了,小心的跟在完颜居身后,在甬道的尽头,一座座铁牢逐渐出现在众人面前,地下阴冷无比,空气中的霉腐味闻的人浑身不自在,走到最深处的铁牢前,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被关在里面,男子双手被铁链捆住吊在半空,双脚上缠着脚镣,浑身满是血污的男子浑身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腥臭味,但是凭借着他身上残破的金甲,侯成廉还是认了出来。 “这是大奉军队的甲胄?”侯成廉眉头紧锁的说道。 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被折磨了三个月的男子身体突然一抖,抬起僵硬的脖子,透过垂下的头发,男子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完颜居身边的侯成廉,“啊!” 男子发出一声沙哑的嘶吼。 完颜居波澜不惊的站在地牢外,摆了摆手,身边的随从会意的拿出钥匙打开牢门,完颜居径直走了进去,侯成廉被迫无奈,也硬着头皮跟着走了进去。 被铁索捆住的男子费力的挣扎着,但除了能发出一阵吱呀吱呀的铁链摩擦声外,其他什么也做不到。 完颜居绕着男子走了一圈,边走边说道,“宁大公子,看来我是小瞧你了,丹田被废,真气尽失还能在地牢里坚持三个月,真是了不得啊。” “什么?”侯成廉只觉得自己脑门被雷劈了一下,整个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不知道是被这地牢冷的还是被宁鹤的名字吓的,“这。。。这是。。宁鹤?” 项州宁鹤!在大奉没人不知道项州宁家,在西北没人不知道宁鹤,宁致走后的项州第一人,宁延的亲哥哥。 侯成廉与宁鹤并未没有什么接触,说起来这还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当初在雍州的时候,提到宁鹤,谁不竖跟大拇指啊,就算那刘岱与钱桂和宁鹤不对付,但也不得不承认宁鹤是个难得的人才。 侯成廉知道宁鹤在萌郁关败给了完颜居,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佛门出身的完颜居居然会废掉宁鹤丹田,将他困在地牢中,一困就是三个月,很难想象去年寒冬腊月的,在这阴冷昏暗的地牢中,宁鹤是怎么挺过来的。 宁鹤恶狠狠的盯着完颜居,嘴唇苍白他每说一个字都显得无比费力,“杀。。了。。我!” 三个字说完,宁鹤就猛地咳嗽了出来,已经咳不出血的他每咳嗽一声就会牵引体内的伤传来锥心巨痛,就好像再用刀子刮你骨头,再用银针刺你十指一样。 完颜居看着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的宁鹤,淡定的摇了摇头,“要是想杀你我早就杀你了,对了,宁大公子你还不知道吧,告诉你个事,你弟弟,定州牧宁延带人杀到徵山原了,把我们大皇子杀得节节败退,不得不说,你们宁家还真是人才辈出。” “啊!”宁鹤忍着剧痛发出类似于鬼哭狼嚎般凄厉的叫声。 完颜居摇头说道,“大公子啊,你说你那弟弟这么拼命的是为什么啊?是兄弟情深?还是他始终认为你还活着?亦或是他想给你报仇?” 宁鹤气得浑身颤抖,被冻的毫无知觉的双臂也传来阵阵咔嚓声。 完颜居就像看一只待宰羔羊那样看着宁鹤,突然笑了出来,“大公子,想必你也很想家,很想见见你弟弟吧?我完颜居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你们兄弟这么久不见,若是能让你们见一面,那还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啊。” “啊!”宁鹤再度怒吼出来,这次面色苍白满是冻疮的宁鹤岁随着他这一声怒吼的发出,脸上被冻的皴裂的皮肤直接开裂,一抹抹血丝就像刚爬出洞的小蛇一样往外渗。 “嘭。”完颜居直接一把捏住宁鹤的脖子,这下宁鹤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宁大公子,你别不领情啊,用你们大奉的话来说,我这是在行善积德;不过,看你这样子似乎不是很领情啊!我很讨厌被人驳了面子,哎,大公子,实在抱歉,要委屈你了。” 话音刚落,一道真气猛然从完颜居手中挥出,直冲宁鹤面门而出,眨眼间,宁鹤直接喷出一大口鲜血,“噗嗤!” 与鲜血一同喷出来的还有一根断舌,看着地上那沾血的舌头,侯成廉眼睛都直了,整个人脸色瞬间惨白,后背发凉。 “滴答,滴答!”宁鹤嘴角的鲜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巨痛让他晕了过去。 完颜居收回双手,来到侯成廉身旁,侯成廉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完颜居面无表情的说道,“宁鹤我就交给你了,你带着它跟着我去徵山,让他们兄弟见最后一面。” “啊?”侯成廉愣了愣,咽了一口唾沫,“大护法,您可别开玩笑,我。。让我带着他去。。去徵山?” 完颜居转身,神色阴翳的看向侯成廉,“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徵山原什么情况,那宁延和完颜凤鸽正打的不可开交,两边都杀红了眼,这个时候他带着宁鹤出现在前线,那不是明摆着在给宁延火上浇油吗?他侯成廉本来就被宣判死刑了,这要是在带着宁鹤出现在徵山原,那他那棺材板不就被按死了吗? 看着完颜居,侯成廉可没有那份说不的勇气,毕竟他不敢保证等他不字说出口后,眼前的宁鹤会不会换成自己,说白了,完颜居今天带他来这里,就摆明让他赴这个死局了。 无奈之下的侯成廉,牙一咬,心一横,直接抱拳道,“是,属下遵命。” 反正横竖都是个死,这宁家得罪就得罪了吧,要是把完颜居伺候好了,说不定还能有自己一条生路。 完颜居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侯将军,那就辛苦你了。” 完颜居说罢便自顾自的离开了,剩下侯成廉一个人看着晕厥过去的宁鹤发呆。 来到宁鹤身边,此时的宁鹤身上连一块完整的皮肤都没有,腰间露出的半截肋骨是被人生生打断后穿出来的,暴露在空气中的双腿膝盖骨早已不知所踪,肚子上外翻的刀疮爬满了蛆虫,对这些蛆虫来说,这阴冷的地牢中,那创口是唯一暖和的地方。 侯成廉站在宁鹤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许久后,重重的鞠了一躬。 第641章 完颜居的大礼 徵山大营内,完颜凤鸽着急的来回踱步,这仗打了快半个月了,自己的人是越打越少,那宁延是越打越猛,这眼看着就要杀到徵山了。 完颜凤鸽一把扔掉手中的军报,不用说又是一大堆的伤亡数字,气的他直爆粗口,“一群废物,一万人连一天都守不住;完颜居啊完颜居,老小子你可别玩我,你要是再不来,老子可要先走了,给你搭台可以,搭老子命可不行。” 比起完颜凤鸽的急不可耐,身后身段婀娜的马四娘倒是一脸淡然,“大皇子别着急,好事多磨,相信大护法他很快就会到了。” “哎!”完颜凤鸽叹出一口气,怒声说道,“这老东西是要把我手里这点人造光啊。”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前线不断告急,尤其是宁延率领的中路大军,一路势如破竹,都已经打到徵山山脚了,站在汕山头往下看,甚至都能看到前线战场扬起的灰尘。 就在这时,斥侯来报,大护法完颜居带着十万大军距离徵山不足十里,前锋军队已经抵达徵山。。 闻言的完颜凤鸽长舒一口气,“终于是来了,来人,随我去见皇叔。” 徵山西侧,完颜居悠然的骑在马上,身边的十八罗汉面无表情的跟在他身后,再往后便是举着西羌大旗的西羌军。 而在他面前,他那大侄子正满脸笑意的朝自己走来,完颜凤鸽哈哈大笑的走过去,冲着完颜居恭敬的说道,“皇叔,我这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您要是再不来,这徵山我可就守不住了。” 完颜居客气颔首,一脸淡笑的望着自己的好侄子,缓缓说道,“萌郁关出了点事,耽搁了一会。” “能来就行,能来就行,皇叔里面请。”完颜凤鸽客气的说着。 在完颜凤鸽的身后便是前些日子刚和他见过面的马四娘,马四娘看到了完颜居,完颜居同样也看到了马四娘,但是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说话,马四娘低头行礼,完颜居淡定的从她身走过,朝着徵山上的西羌军大营走去。 在完颜凤鸽一番添油加醋的描述下,完颜居也是大概知道了现在徵山西羌军的处境,用三个字就可以概括:很不妙。 从北到南,三路没有一路能打得过,就在三天前,宁延的三路大军在距离徵山不到五十里的地方完成了会师,重新集结的项,定二军,不断的朝着徵山压来,而完颜凤鸽手中还能调动的军队已经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五万。 完颜凤鸽释然说道,“皇叔啊皇叔,这宁延现在就在山下,您看,咱们是怎么对付他啊?” 完颜居洒然一笑,身旁的巴勒可端来一张紫檀木椅,完颜居坐在木椅上,不慌不忙的说道,“宁延的定州军实力不弱,比起项州军也不遑多让,若是硬碰硬,咱们讨不到半点好处,必须得想点别的招。” 完颜凤鸽看着完颜居,缓缓起身,转头朝着自己皇叔笑道,“皇叔,你是不是已经想好对付宁延的办法了?” 完颜居眯眼看了看自己大侄子,随后挥了挥手,片刻后穿着一身大奉铠甲的侯成廉走了进来,冲着完颜居和完颜凤鸽单膝跪地,“末将侯成廉拜见大皇子,拜见大护法。” “奉军将领?”完颜凤鸽疑惑的说道。 “现在是我们自己人了。”完颜居挥了挥手,示意侯成廉起身。 侯成廉点头起身,随后完颜居老脸阴沉的说道,“把要送给宁延的礼物带上来吧。” 侯成廉点了点头,片刻后,车轮转动声响起,与之一起的还有一股扑鼻的恶臭。 完颜凤鸽下意识的捂住了口鼻,当铁笼囚车出现在大营面前的时候,完颜凤鸽愣住了,身后的马四娘看着马车内的人,露出一抹不易被察觉的阴狠神色。 “这是谁啊,臭死我了,快带走。”完颜凤鸽不耐烦的说着。 完颜居沉声一笑,来到铁笼前,铁牢中的男子蓬头垢面的靠在铁门上,浑身瘫软,伤口都已经发臭化脓了,整个人就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大皇子,他就是宁鹤。”完颜居站在铁笼边上,淡然说道。 “什么?”完颜凤鸽也被吓了一跳,这人是宁鹤? 完颜凤鸽快步来到铁牢前,细细的看着笼子里半生不死的男子,最后竟是笑了出来,“不愧是皇叔啊,这手段真是让小侄佩服啊,不过这人已经这样了,还留他干什么,不如给他个痛快。” “他可是我要送给宁延的大礼。”完颜居阴森一笑,随后有意无意的看向完颜凤鸽身后的马四娘,“要是宁延看到他哥哥这般样子,会是什么反应啊?” 完颜凤鸽眯眼冷笑道,“生气,愤怒,恨不得将您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大奉有句古话,擒贼先擒王,对付奉军,就要盯准宁延,拿下了宁延,剩下的奉军就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惧;用宁鹤来对付宁延,可比千军万马要有用的多。”完颜居边走边说道,丝毫不怕宁鹤听到。 完颜凤鸽神色阴晴不定的看着完颜居,“皇叔胃口不小啊,一个宁鹤还不够,还想吃掉宁延?” “我佛慈悲,兄弟二人一起上路,路上也能有个伴。。”这句我佛慈悲从完颜居口中说出来,总感觉变了一个味道。 “那小侄就等着看皇叔的喜讯了。”完颜凤鸽皱着眉头说道。 。。。 徵山五十里外,定州军大营。 宁延站在沙盘前,拔掉一根绿色的三角旗,放上象征着他们定州军队黑旗,在他身边的宁伯丰望着一脸严肃的宁延,忍不住感慨,“想当年大公子第一次带军征战的时候,也是我在旁边看着,看着他的笑容越来越少,看着他的眉头越来越皱。” 宁延回头,轻声一笑,“宁叔叔,你说大哥他会没事吗?” “小子,想什么呢,你大哥他一定没事,倒是你,带着定州军,项州军一路杀到了徵山,若是再能拿下完颜凤鸽,那绝对会让天下人对你,对定州刮目相看。”宁伯丰在旁宽慰道。 宁延摇了摇头,“天下人爱怎么看怎么看吧,我爹就是太在意天下人了,最后落得一个不得善终,我想要的,不过是我大哥能平安回家。” 宁伯丰轻轻拍了拍宁延的肩膀,“放心吧,大公子会回来的。” 两人谈笑间,庄十月火急火燎的赶了进来,直接拱手说道,“公子,大事不好了,斥侯来报,完颜居来徵山了。” “完颜居!”宁延眼神猛地一冷,双手不自然的攥紧,“这老东西怎么来了?” 若非完颜居带军参战,他大哥何至于到现在还下落不明;但反过来想,这老东西绝对知道大哥的下落,这老东西这会来了徵山,会不会是因为他大哥。。。 “完颜居这个人在西羌颇有手段能力,治国带兵都有一套,不可小视。”宁伯丰在旁说道。 “前线的重象军和平远军镇已经和完颜居的部队打起来了,现在舒将军和李将军正准备带人支援韦将军。”庄十月一五一十的说道。 宁延听罢,径直朝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我倒是要看看,这完颜居到底有什么本事,走,本少爷也去看看。” “公子,公子。。”宁伯丰大喊着。 “宁叔,这里交给你了。”说这话的时候,宁延已经走到门口,翻身上马,朝着前线狂奔而去。 与此同时,徵山山脚,前线战场。 经历过战场打磨的重象军战力早已今非昔比,韦雄刀逢战必当先,有一个身先士卒的将军,随后将士岂有不勇猛之理,每次大战,重象军永远是战场上最亮眼的那一个,虽然伤亡惨重,但战力却是越发强悍。 浑身是血的韦雄刀刚下战场,一把丢掉手中带血的大刀,草草洗了一把脸,洗掉脸上的血污,要不是听说宁延到了,他才不肯下战场呢。 一望无际的徵山原上,前方烟尘四起,宁延一马当先,身后不止有青蟒黑甲的地蟒军,还有一众红衣女将。 韦雄刀大笑三声,声音豪迈,快步跑过去,宁延勒马停下,刚一下马,韦雄刀就迎了上来,憨厚一笑,“公子,这您怎么来了,是不放心我韦雄刀吗?” “这说的什么话,我自己的队伍我来看看怎么了?”宁延假意生气道。 韦雄刀哈哈一笑,“公子你还真别说,这完颜居的手下是和完颜凤鸽那草包的不一样,但对我老韦来说还是那三个字,不禁打。” “你就吹吧你。”舒钧在旁毫不客气的拆台道。 韦雄刀一听不爽了,扭头说道,“姓舒的,你故意的是吧,自己去找庄兄弟核实核实,看是你地蟒军杀敌多还是我重象军多。” 舒钧耸了耸肩,“那不一样,公子偏心,什么仗都让你们重象军打,我们地蟒军有时候连汤都喝不到。” “那这可就不关老子的事了。”韦雄刀摸着大光头嘿嘿一笑。 “好了,别拌嘴了,说说现在什么情况。”宁延边走边严肃的说道。 看到宁延生气,两人都严肃了起来,韦雄刀在旁说道,“这完颜居来了大半天了,估计早就和完颜草包会面了,现在我们重象军已经打到距离徵山山脚不足十里的地方了,就在这个关键节骨眼,完颜居的人杀来了,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要不是完颜居来,我老韦现在早就把那完颜草包的头拧下来送给公子你当夜壶了。” 来到重象军军帐内,宁延坐在首位看着眼前简单的前线地图,韦雄刀等人站在等着宁延发号施令。 “这完颜居来的真是时候,老韦,把前线的重象军和平远军镇的将士们撤下来,十月,让陈将军和孙将军把军队调到前线,大军休整一天,咱们明天一鼓作气,拿下完颜凤鸽和完颜居!”宁延一拳砸在桌子上,怒声吼道。 “是。”庄十月领命退去。 韦雄刀嘿嘿一笑,晃了晃脖子,“这下终于要干一场硬仗了,公子,先说好,我们重象军打头阵。” “哎哎哎!”旁边的舒钧不乐意了,“韦光头,还想捞功啊,公子,这次该轮到我们地蟒军了吧!” “你们地蟒军往后站,我们重象军先打。” “嘿,你欺负人是吧!” “就欺负你怎么了?不服打一架啊!” “公子,这小子欺负人。。” 。。。 暮色来临,前线战场的大军已然全部撤了下来,听闻宁延明日要与西羌军决战徵山,大家都很兴奋和激动,月明星稀,宁延军帐内烛火璀璨,一夜无眠的他还在记挂着自己大哥,这完颜居都来徵山了,那他大哥为什么还没回来呢。。。 想着想着,宁延就走出了军帐,大帐外寒风吹过,宁延深呼吸一口气,看着挂在天边的弯月,想起自己和大哥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们兄弟五人中,大哥脾气性子最像宁致,还记得当时父亲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你小子这毛病都是你大哥给惯的。 记得那天自己和大黑出去玩,回来晚了,他刚翻进自己院子,就看到大哥一本正经的站在院子中,而素素则低着头站在大哥身后,看到自己回来后,低声说道,“少爷,大公子他。。” 宁鹤打断素素的话,抬手说道,“素素,你先进去吧,我和延儿有话要说。” 素素哦了一声,怯生生的进屋去了。 宁延记得那天很冷,星星很少,和今天晚上一模一样。 看着大哥,宁延摸着脑袋尴尬的嘿嘿笑着,“大哥,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啊。。” “我是专门等你的。”宁鹤皱眉说道。 宁延无奈耸了耸肩,“我这又犯什么事了啊。” 宁鹤走到宁延身边,想象中的责备并没有传来,而是听到宁鹤叹了一口气,“你准备这样装多久。。” 宁鹤一句话说的宁延心中一阵咯噔,但他还想嘴硬,“大哥,你在说什么啊,我装什么了啊。。” 宁鹤打断宁延的话,一字一句的说道,“每天把自己装成一个纨绔不累吗?把自己搞得声名狼藉不累吗?每天在家里演戏不累吗?” 宁鹤的三句话说的宁延不知如何反驳,随后宁鹤继续说道,“你以为你做的滴水不漏啊,哪有人去青楼不点姑娘只喝酒的?真以为你塞了银票那些姑娘就不会乱说了?” “大哥,你。。你调查我?”宁延撅着嘴说道。 “我哪有那闲工夫,若不是你二哥来信,说有个青楼姑娘说漏了嘴,我都不知道这些年来你藏得这么深。”宁鹤叹气道。 宁延一拍脑门,“肯定时翠珊这丫头,嘴不严,这下好了,二哥也知道了。。” “放心吧,她以后不会出现在殷都了。”宁鹤打断宁延的话,轻飘飘的说道。 “啊?”宁延愣了愣,“大哥,不至于杀了她吧。。” “谁说要杀她了,你二哥已经派人把她送回老家了,给了她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宁鹤拍了拍自家弟弟后脑勺,“一天天的想什么呢,动不动杀杀杀的。” 宁延嘿嘿一笑,“大哥,你这么晚找我,就说这个啊。” 宁鹤苦笑一声,拉着宁延在院子里坐下,趁着夜色说道,“你这么做大哥明白为什么,四大国公接连出事,天子对咱们家若即若离的,树大招风,你这么做也是为了让那些狗官知道,咱们家并非是他们想象中的满门英杰。。” 被说出心中真实想法的宁延看着大哥,心中一阵温暖,“大哥,你和爹都以为我是小孩,有些事不告诉我,可是自从那年和娘在朔州出事后,我就已经长大了,我明白的不比你和爹少,我也不想瞒着你们,我只是想为咱们家尽一份自己的力。” 宁鹤摸了摸宁延的脑袋,眼睛刷一下就红了,“都怪大哥,没保护好你和娘。” “大哥,我不怪你。”宁延轻声安慰着大哥,“但是大哥你放心,我这纨绔可不是一般的纨绔,我不做那些欺男霸女的事,我和大黑收拾的都是那些该收拾的人,就范家那小子,还有城东李家那二公子。。。” 宁延刚准备列举一下,宁鹤再度打断他的话,“大哥看在眼里,不然每次能让你抄几遍家规就躲过去?” “嘿嘿,大哥,还是你好啊。”宁延冲着宁鹤嘿嘿傻笑。 宁鹤被逗笑了,“你小子,对了,明天我就要去项州了,你有什么事就给我写信,也可以去找你二哥,你这戏啊,一个人演可不行,早晚要穿帮,要是咱们哥仨一起,那就不一样了。” 宁延抬头看向宁鹤,“大哥,真假的,你要和二哥一起陪我演这出戏?让我做纨绔子弟?” “既然要做,那咱们就做的彻底,把自己做成一个真真正正的纨绔。。”宁鹤望着头顶弯月,缓缓笑道。 “哪有大哥二哥撑腰,那我可就不怕了,省的老爷子又说家门不幸。。” “爹那也是担心你走歪了。” “你,二哥,三哥,四哥在前面带着我呢,我想歪也歪不了啊!” “这倒是实话!” “嗯?” 。。。 寒风吹过,往事随之被吹散在夜色中。 大哥,我一定要接你回家!回咱们项州的家! 第642章 宁鹤蒙难,兄弟战场相见 翌日清晨,一阵粗犷的号角声顺着清晨的寒风在定州军营中响起,接连响起的鼓声雄浑有力,充斥着大战来临的悲壮。 军帐内的宁延一夜无眠,聂红衣走进来,看着面前神情严肃的宁延,拱手道,“公子,五万大军集结完毕,随时待命出征。” 宁延点了点头,缓缓起身,腰间玉带咔嚓一声掉在地上,聂红衣赶紧走过去,帮宁延捡起地上的腰带,重新缠在他腰间。 “战前落带,不是好兆头啊。。”宁延摸着腰间的玉带,喃喃道。 走出军帐,大帐外,庄十月站在右侧,孔真玄和池明渊站在大帐右侧,军帐下面,一众将领齐刷刷的站成一排,陈辛如,孙承山,李凤荷,舒钧,韦雄刀,李彦业早已迫不及待。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沉声喝道,“出发!” 五万大军密密麻麻的朝着徵山冲来,吓得西羌鼓声连连,号角不断。 西羌军大营中。 斥侯火急火燎的冲进大帐,“大皇子,大护法不好了,奉军杀过来了。” 正在盘膝打坐的完颜居突然睁开眼,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动作还挺快,大皇子,要不一起去看看?” “好啊,有皇叔在,小侄没什么不敢的。”完颜凤鸽轻声一笑,随后传令道,“整顿兵马,迎敌。” 一场关乎两国国运的大战就此拉开帷幕。 徵山前线,俯瞰而去,两支大军伫立在徵山原上,一黑一黄,泾渭分明。 宁字军旗随风摇曳,宁延白马在前,站在西羌军最前方的便是一身金甲的西羌大皇子完颜凤鸽,完颜凤歌身侧,静坐与马上的完颜居正淡定的打量着对面的白衣宁延。 宁延一袭白衣傲立风中,身旁猛将如云,完颜居的身后,十八罗汉低头默经。 “皇叔,那白衣之人便是定州牧宁延,宁鹤的亲弟弟,这人用两年时间打造出的定州军战力丝毫不逊色于项州军,是块难啃的骨头。”完颜凤鸽在旁讪讪说道。 完颜居神情冷淡,“入阵不披甲,高傲且狂妄,出身名门,他确实是有骄傲的资本。” 话音未落,马蹄声响起,远处赶来的侯成廉纵马而来,卷起漫天飞尘,“大皇子,大护法,宁鹤带到了。” 完颜居微微点头,轻轻勒了勒手中缰绳,“去把这份礼物送给宁延吧。” 听到这话的侯成廉微微皱眉,来之前他已经做了足够多的心理建设,可是当完颜居真要自己走上这条自绝于大奉之路的时候,心中还是有些发怵。 看着久久尚未动身的侯成廉,完颜居轻声提醒道,“侯将军,你们大奉有句老话,置之死地而后生,难道侯将军还妄想着回到奉朝吗?” 完颜居算是替侯成廉下了决心,侯成廉微微点头,拱手道,“末将不敢。” 说罢,侯成廉深呼吸一口气,冲着不远处的大喊一声,“带上人随我来。” 此时跟在宁延身侧的韦雄刀看着日头不断西去,摸着自己大脑袋疑惑的问道,“公子,这群西羌人是什么意思,这仗打还是不打,就这么一直站在那一动不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那站着一群傻子呢。” 一旁穿着儒袍的孔真玄颔首浅笑,“韦将军,两军对垒,不仅是将士们的冲锋陷阵,更是双方军事统帅的博弈,这种博弈在乎行伍军阵,在乎心里对峙,双方都是走一步而谋百步,敌动一丈而思虑千行,这种千钧一发之际,万不可急躁行事。” 韦雄刀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说道,“孔先生,你这长篇大论不是难为我老韦了嘛。” “孔先生意思是,你闭嘴吧!”旁边的舒钧翻着白眼说道。 韦雄刀投去一个想要一刀攮死他的眼神,这时李彦业突然开口,“快看,有人出来了。” 众人目光齐刷刷的投向那个从西羌军中走出来的男子,但是让人意外的是,那人竟然穿着大奉将领的甲胄,大老远的看过去,这不就是一位大奉将军吗? 池明渊眉头紧锁,旁边的李凤荷直接怒声说道,“这人身上的铠甲。。是雍州军的嵌银金甲,他是雍州将领。” “雍州将领怎么会和西羌军蛇鼠一窝,这雍州到底怎么回事?”舒钧在旁也是按耐不住,当即吼道。 去过雍州的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套甲胄是雍州军铠甲,看到眼前男子的宁延直接侧身冲着聂红衣说道,“让飞鸿查查雍州,看看怎么回事。” “是。”聂红衣拱手领命。 “吁。”侯成廉就很快走到了两军中央,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宁字军旗,他眼中是害怕,是恐惧,但也有嫉妒和愤怒;他不甘心他好不容易一步一步从底层爬上来后,等待他的却是任人鱼肉的结果。 “宁州牧!”侯成廉大声吼道,这字正腔圆的三个字刚一出口,一把箭矢直接准确无误的从半空落下,刺入侯成廉面前的地面上,再往前一尺,就是他的心脏。 这是威胁,更是愤怒,宁延看向旁边放下弓箭的李凤荷,没有说话。 侯成廉自嘲般的笑了笑,盯着眼前的箭矢看了很久很久,最后抬头说道,“宁州牧,你先别着急,我来是代表我们的大皇子和大护法给您送件礼物,等您看到礼物后,再决定动不动手。” 韦雄刀听到这话,直接啐了一口唾沫,“我呸,这狗东西,还真就把自己当个人了,公子,您发个话,老韦我过去把他脑袋砍下来。” “做大奉的汉奸,这种人早晚都得死,但不急于一时。”宁延淡然说道,“看看这完颜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韦雄刀长叹一声,似有些不甘心。 看到宁延等人无动于衷,侯成廉长舒一口气,随后挥了挥手,很快一架马车拉着一个木板走了过来,木板上躺着的男子双手被死死捆住,因为一直在流血,身子下方的木板早已被染成了血色,马车停在侯成廉身边。 侯成廉往旁边看了一眼,无奈道,“宁大将军,别怪我心狠手辣,我也是迫不得已。” 说罢侯成廉,大喝一声,“拉起来。” 身边的将士一声令下,齐齐拉动木板两边的绳索,一阵吱呀吱呀声过后,木板被直挺挺的立起来,连带着被捆在木板上动弹不得的宁鹤也就这么被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木板被拉起来的一刹那,宁延整个人感觉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双眼瞬间变得通红,那木板上的人早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人人样,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大哥,宁鹤! 侯成廉大喝道,“宁州牧,这便是我们送您的礼物。” 李凤荷瞬间泪崩,那木板上的人可是威震西北的宁鹤啊,是他们项州军那个无所不能,无战不胜的大将军啊,他可以战死沙场,但不能被如此侮辱。 “大公子!”李凤荷一声怒吼,还在迟疑这人是谁的韦雄刀和李彦业瞬间愣住了。 “放开大公子,狗日的,我杀了你!”暴脾气的孙承山当即就按耐不住,红着眼拔刀就要冲上去。 旁边的陈辛如赶紧下马把孙承山拉下马来,将他摁在地上,“承山别冲动,小公子还在呢!” “你别拦着我,我要去救大公子,你放开我!”孙承山脸色涨的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看着宁鹤如此,陈辛如又怎么会不难过,他抱着孙承山,眼含泪花,“你冷静一点行不行啊!” “我冷静,我怎么冷静啊!陈辛如你放开我,我要去救大公子,放开我啊!”孙承山依旧大吼着,可是陈辛如死死把她摁在地上,让他动弹不得,气的孙承山不停怒吼,双手无力的捶打着地面。 定州军的将士齐刷刷的看向面前的宁延,他们很难想象看到自己大哥受到如此屈辱的州牧会做出什么事来,他也许会歇斯底里的大喊着报仇,带领他们长驱直入,一战拿下完颜居和完颜凤鸽,为大公子报仇;又或许会失望绝望,从此一蹶不振,无论哪种这都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画面。 他们的公子应该是冷静的,睿智的,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他可以伤心悲愤,但不能冲动气馁。 但这种要求对宁延来说,会不会太高了! 一直很少说话的池明渊直接默默的拔出长枪,真气运转,只要宁延开口,他一息时间就可以让侯成廉归西。 “池将军,等等!”宁延强忍悲痛,缓缓抬头,一边看着大哥一边翻身下马,下马之时,整个人眼睛的都是恍惚的,差点一个趔趄摔下来,旁边的庄十月见状赶紧前去搀扶,“公子!” 宁延抬手打断庄十月的话,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此时,聂红衣,孔真玄,韦雄刀等将全部翻身下马,跟在跟在宁延身侧。 李凤荷眼泪哗哗哗的流着,直接卸下自己的头盔,战场之上,长发飞舞,拔剑而出的李凤荷高声大呼,“红纸营,卸盔。” 李凤荷身后,红纸营将士齐声卸盔,身旁的定州军将士看到身边的红衣将士长发飞舞的样子时,才知道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悍不畏死的兄弟居然是女子之身。 孙承山和陈辛如亦然,尤其是陈辛如,大声高呼,“项州军,为大公子卸盔!” 沉重肃杀声响起,留下营,鬼街营齐齐卸盔求战。 “公子,别走了!”聂红衣哽咽着说着。 宁延一步接着一步的走着,双拳紧握的他双手鲜血淋漓,那是十指嵌入手心的结果,钻心刺痛袭来,但是眼前大哥的样子要远比他的手心更让他痛苦。 为将者,在穿上这套甲胄,跨上战马奔走与疆场之时就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在远征萌郁关的时候,宁鹤就想到了自己可能无法活着回去了,在地牢里被西羌折磨的时候,宁鹤多想能一死了之,他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这是对他的侮辱,是对宁这个姓的侮辱,更是对项州军,对大奉的侮辱。 他不想如此屈辱的活下去,透过充血的双眼看着面前一步一步逼近的身影,宁鹤眼泪直流。 他真的很想死在战场上!他不想看着弟弟伤心,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宁鹤悲痛无比,张大嘴巴的他拼命的摇着头想让弟弟走,可那空洞的嘴巴里,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反倒是因为他太过用力而吐出一口浓稠的黑血。 宁延摇着头,往前一步一步的走着,边走边说,“大哥,你等我,我带你回家。” “公子,公子。”聂红衣拼命的拉着宁延的胳膊,红纱之下的她眼泪早就绷不住了。 庄十月和舒钧护在宁延左右两侧,他们想上去拦着,可是在看到宁鹤被折磨的半生不死时,比起拦着宁延,他们更想冲上去将侯成廉碎尸万段。 此时此景,就连话最多的韦雄刀都沉默了,神情肃穆的他默默的跟在宁延身后,只要宁延动手,他一定冲在最前面。 池明渊一动不动的看着侯成廉,目光中是盖不住的滔天杀意。 “公子,您冷静一点,那完颜居就是故意让您看到大公子如今这副模样,他这么做就是为了激怒您,让您丧失理智,您身后还有五万将士等着等着您呢,您一定要冷静下来!”孔真玄在旁脚步匆忙的跟在宁延身后,不停的喊着。 宁延猛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孔真玄,看到宁延充血的眼神,孔真玄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宁延怒不可遏的说道,“那是我大哥!你让我怎么冷静!难道就让我这么看着大哥躺在那受尽折磨吗?我宁延哪怕一命换一命,都决不让大哥遭此屈辱。” 是啊!大哥被剜髌,割舌,刮肉,裂骨;那个做弟弟的能无动于衷,更何况是宁延呢! 从当年白衣出殷都开始,宁延所想的就是希望家里人能平平安安的,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父母没了,家没了,难道还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大哥也没了吗? 此时,身后的李凤荷怒声吼道,“公子,红纸营求战!” 红纸营将士跟着喊道,“求战!求战!” 听着红纸营滔天怒吼,侯成廉只觉头皮发麻。 身后怒声连连,孔真玄冲着宁延拱了拱手,“希望公子以大局为重。” 宁延理都没理孔真玄,直接转身,看着面前的大哥,倔强的往前走着,但是这次,他只迈出了一步。 望着侯成廉,宁延突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宁延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侯成廉有些愣神,望着努力克制自己杀意的宁延,侯成廉拱了拱手,“宁公子,在下不过是生活所迫。。” 不等他解释完,宁延直接打断他的话,继续冷声问道,“你是谁?” 侯成廉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西羌军,硬着头皮说道,“侯成廉。” 宁延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身边的大哥宁鹤。 “扑通。” 宁延跪下了,在两军阵前冲着自己的大哥跪下了。 宁鹤望着宁延,心酸又难受,宁延连磕三个头,抱拳说道,“大哥,弟弟来晚了,让您受苦了,你放心,弟弟一定带你回敦煌,咱们全家团聚。” 说罢,宁延起身,望向一旁的侯成廉,“完颜居的条件是什么,开口吧。” 侯成廉还未开口,一抹冲天真气突然直冲宁延面门而来。 “嘭。”宁延一动不动,就一瞬间,池明渊手握长枪挡在了宁延面前,尘沙散尽后,宁鹤,侯成廉已然不在原地,两人重新回到西羌大军之中。 “宁小公子果然厉害啊,好心性。”空洞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宁延神情严肃的望向西羌军。 不要想,这开口的必然是完颜居。 完颜居的声音很大,似乎是想让所有人都听到他给宁延出的这道难题。“宁大将军就在这里,只要你敢一人来,我就让你把他带回去,如何?” “靠!老狗这不是让公子去送死吗?公子你可千万别答应。”韦雄刀愤愤的说道。 “是啊,公子,那西羌军摆明了是用大公子做诱饵,引您上钩呢,您千万别上当。”庄十月赶紧皱眉说道。 聂红衣更是着急,从殷都陪伴宁延一路至此,最不想让宁延受伤的就是她,“公子,千万别冲动,就算去也是我们去,您留在这里指挥大军作战。”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淡然一笑,“想要我命,能杀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宁延望向池明渊,“池将军,我若一去不回,你速去请宁伯丰将军来此指挥两军继续作战,如今大哥下落已经知晓,疾风营,天山白马营也该参战了,一句话,我和大哥不能白死。” “公子,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老韦就不愿意听这些。”韦雄刀愤懑的看着宁延,这大男人说话的语气都有些不对劲。 池明渊知道宁延的目的,当即点了点头,“那十八罗汉倒也不是天下无敌,我若强闯,倒也能带一个人回来。” “代价呢?” 池明渊没在答话。 宁延懂了,他默默转身冲着身后将士鞠了一躬,抱拳道,“诸位,我去接大哥回家,若能归,我们一举荡平西羌,若不能归,诸君当尽全力护我大奉边境安宁,驱除外寇,以平天下。” 宁延起身,望向前面的西羌军,用比完颜居还大的声音喊道,“大护法,可说话算话?” 第643章 徵山原绝命大战 一路朝前走去,看着径直走过来的宁延,完颜居微微一愣,随后略带得意的笑了笑,冲着刚刚被他带回来的侯成廉,得意说道,“明知是必死之局却还要挺身入局,是该说他勇敢无畏,兄弟情深呢?还是说他打肿脸充胖子,是个没脑子的傻子呢?” 侯成廉皱着眉头看着宁延,冲着完颜居拱了拱手,“大护法,这宁延在大奉也算小有名气,咱们可不能轻敌。” “哼!”完颜居不屑的笑了笑,“为了他,十八罗汉都来了,这还不够重视吗?” “啊?”侯成廉看了看后面低头滚珠诵经的十八罗汉,尴尬一笑,“是。。属下失言,还请大护法勿怪。” 完颜居没有理会侯成廉,继续勒马朝前走去,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们眼中彼此的样子也越来越清晰。 两人在距离五十米不到的距离停了下来,宁延望向完颜居,阴沉着脸说道,“大护法,我大哥呢?” 都这个时候,宁延还能叫出大护法三个字,倒是让完颜居很意外。 望着眼前年纪轻轻就做到一州之主的年轻人,完颜居轻声一笑,“宁五公子,你不会真以为我身后的十万大军是摆设吧?让你这么轻而易举的带走宁鹤?” 这话说出的一瞬间,宁延的目光瞬间冷下来,“那倒是没有,不过提醒大护法一下,我身后的同样也不是摆设。” “嘭。。”话音刚落,宁延双拳紧握,一瞬间,风云突变,宁延头顶阴云密布。 此时的两人就是明牌对话,完颜居就是要你宁家两兄弟的命! 完颜居缓缓抬头,语气中带着些不屑,“这种实力怕是救不了你大哥啊。。” “不试试怎么知道。”宁延语气阴沉的可怕,抖了抖一身雪白的衣衫,直接一掌轰出,手掌上真气弥补,直冲完颜居而去。 完颜居淡然摇头,宁延的手掌停在距离完颜居面门一丈的距离之外,不得寸进,宁延手臂之上青筋暴起,周身真气疯狂运转,源源不断的涌向宁延手掌。 与此同时,宁延身后的庄十月,韦雄刀等人在看到宁延与完颜居交手的瞬间,都有些按耐不住。 韦雄刀直接拔刀说道,“这公子和这老和尚都打起来了,咱们还不冲上去啊。” “再等等,等等。。”池明渊看着战场,静静的说道,因为他知道,这还不是完颜居的杀招,要想对付宁延,完颜居绝对还有底牌! 看着完颜居嚣张的态度,宁延这火气就不打一处来,看着完颜居,怒声吼道,“把我大哥还给我。” “嘭。”筋脉逆行,两股真气一股脑的冲了出来,在宁延身后,一个金光虚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完颜居的眼神这才稍稍有些变化,“真气逆行,果然不一般。” “轰。”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宁延被直直震开,头顶密布的乌云已有遮天之态,完颜居看似在看宁延实则再看宁延身后的池明渊等人。 “宁延,你可知今日你已是必死之身。”完颜居大放厥词,冷声说道。 宁延抹去嘴角的血渍,晃了晃手臂,不屑一笑,“那又如何,就算死也得带着你完颜居陪葬。” 完颜居双手合十,低声吟诵了一句阿弥陀佛,后方侯成廉身边的十八罗汉突然齐刷刷的停下诵经,全部抬头看向远处战场,而后真气迸发,全部消失在了原地。 当他们再出现的时候,已然是在宁延身后,十八人双脚悬空,落地不起烟尘,红绸紫裟,禁锢金环,出现在宁延身后的一瞬间,宁延头顶的异象竟是被这些奎己寺高僧逼的散去了一些。 “十八罗汉!”池明渊反手握住银枪,深感情况不对劲的他眼睛瞪得老大,“完颜居这老狗,是要当着我们的面对公子动手。” “靠!这老秃驴,我杀了他!”韦雄刀当即拔刀,大刀拖地,直接就往前冲了上去。 “重象军的将士们,随老子冲,干死这群狗日的。”韦雄刀一声怒吼,身后重象军将士一个个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疯狂往前涌去。 舒钧见状,也不装了,“地蟒军,冲!” 后面的李彦业见此情况,也只能跟着往前顶,“定州军所有将士,救公子,杀啊!” 定州军将士怒吼而出,如同黑潮一般涌向西羌军,见此情景的李凤荷拔出佩剑,“杀!” 陈辛如一把揪起地上的孙承山,怒目而视,“孙承山,大公子已经如此了,若是不想小公子再出事,你就给我振作起来,带着你的鬼街营,往前冲!” 孙承山一把推开陈辛如,整个人怒火中烧,所有的怒气在这一瞬间全部转换为对西羌的杀意,孙承山转身上马,身后鬼街营将士早已经是满腔怒火,“杀!” 定州军在前,项州军紧随其后,两军齐冲,宁字军旗飘荡,厮杀震天。 完颜居毫不掩饰他要杀宁延的决心,身后的完颜凤鸽都愣住了,这皇叔真是要把天捅个窟窿啊,但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大奉项,定两军已经前冲,他手中有十万大军,硬碰硬也未尝不能取胜,完颜凤鸽被逼无奈,大喝道,“全军冲锋,掩护大护法。” 号角声响起,西羌军阵嘶吼不断,迎着定,项两军就冲了上去,冷兵器交战就是实打实的以命搏命,在这种时候,勇气往往要比身上的甲胄武器更为重要。 随着两军将士的全部冲出,这场国战也算是拉开了序幕,而这也是近百年来,徵山原上发生的规模最大的战斗,被十八罗汉紧密包围的宁延冷眼看着面前神色波澜不惊的完颜居,“十八罗汉。。” 完颜居沉声说道,“知道你大哥是怎么变成这副样子的吗?”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体内两股真气并行,身后的涅盘虚影越来越大,滔天真气已有冲天之象,“完颜居,你是想说我身后的这十八罗汉吗?” “聪明人。”完颜居冷笑道,“其实我本不想杀你,奈何有人为了你的命给出了我难以拒绝的条件;所以,今天,你必须死。” “是殷都的人吧!”宁延平静的说道,能给出完颜居难以拒绝条件的,除了殷都,谁还有那个权力。 完颜居索性也不装了,笑着说道,“要不说你是聪明人呢,但很可惜,在这个世上聪明的人很多,但有实力的聪明人却很少,宁延,你说你是那种聪明人?” “我。。”宁延缓缓抬手,神色阴冷的说道,“我是能要你命的人。” 说罢,宁延整个人直接冲出去,身后虚影与宁延一道挥出一拳,直冲完颜居而去。 “嗡。。”一声沉重的闷响传来,在宁延和完颜居之间,赫然出现了一尊金色佛陀,佛陀虽然只有虚影,但是那双手合十,眉眼低垂的动作却是清晰可见。 金光佛陀落在战场中央,挡住了宁延这一拳,宁延快步退去,他身后的十八高僧浑身散发着金光,每个人都是悬空打作,低头滚珠,十八罗汉的佛陀和当年法相寺北地僧圆寂平牢关时的佛陀不一样,北地僧的佛是金刚罗刹,是荡尽邪祟,诛灭奸恶的佛门金刚,而眼前十八罗汉的佛陀虚影是看上去给人慈爱和善,但实则是笑里藏刀,阴险毒辣。 “这是。。”被十八罗汉和金身佛陀困住的宁延猛然感到一股不对劲,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罗刹诛仙阵。。” 宁延一抹鼻尖,晃了晃手臂,听着耳边嘈杂的诵经声,直接一步迈出,不管眼前金身佛陀,转身冲向十八罗汉,他宁延就不相信,这罗刹诛仙阵自己就破不了。 “轰。”宁延再度被一抹庞大的真气撞倒,十八人面前,十八道金色真气缓缓集结,而身后的那尊高越百丈的佛陀缓缓抬头起身,直插云霄的身躯给人莫大的压制力,相比之下,宁延身后的金光虚影根本不值一提。 “让我死,想得美。” 庞大的压力从空而降,压得宁延双脚死死的嵌入地上,此时的宁延真气迸发,即便双眼通红,但让是死咬牙口,愣是顶住了这可怕的佛光压力。 丹田飞速运转,两股真气不断游走,顺脉而走的真气行于宁延的五脏六腑,缓解宁延酸痛难受的身体;逆向而走的真气则疯狂的往外释放,对抗着漫天佛光。 “轰。。”徵山原上空,电闪雷鸣,风云突变,一道亮银色闪电重重的砸在半空的佛陀身上,一个亮白色身影如同闪电奔行于战场之中,其速度无人能挡,掠过西羌军的瞬间,人仰马翻。 手握银枪的池明渊如入无人之境,以快若闪电的速度直冲罗刹诛仙阵而去,一招蛟龙出海直接冲入半空,身后真气环绕,一枪砸在十八罗汉面前的佛光屏障上。 一声巨大的闷响传来,地面百米之内烟尘骤起,池明渊的真气凌厉无比,就像他手中的长枪一样,刚猛果决。 一击不得,池明渊趁势腾空,与头顶的雷光合二为一,头顶之上因为池明渊的牵引,雷电全部汇与他手中长枪之上,看着面前的金色佛陀,冷哼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轰。”水桶粗细的雷电伴随着池明渊的一声怒喝,直接俯冲而下。 被困在阵法中的宁延感到一股巨大的晃动,而自己的压力突然减小,牙口已经渗出血丝的宁延抬头看去,视野能看到的只有满目金光。 不用想就是有人在从外面破阵,宁延深呼吸一口气,四周的佛光不断朝自己袭来,身上的白衫早已被汗水打湿,宁延一把撤掉腰间的玉带,真气崩出,身上衣衫被瞬间崩碎,露出一身古铜色的健硕皮肤,皮肤上细密的汗珠顺着线条往下流,因为全身紧绷的缘故,宁延的肌肉格外显眼,而在肌肉之下,已经被宁延完全吸收的仙山茸正不断的修复这宁延重压下的身体。 “罗刹诛仙阵?就这?”宁延愣是不肯弯腰,此时的他小腿已有一半没入了沙土中。 “啊!”宁延怒声嘶吼,真气再度冲出,死死顶着这足以将自己压成齑粉的佛光真气。 大阵之外的完颜居盯着头顶的那抹白色闪光,轻声说道,“神魄境。。” 战场之上,定州军已经和西羌军打成了一团,一马当先的韦雄刀手起刀落,一刀一个西羌兵,杀得西羌兵看到他就好像看见鬼一样,重象军的将士横刀在手,嘶喊不断,就像一把尖刀在潮水般的西羌军中厮出了一道口子。 大军前压,看到池明渊已经冲到那坐佛陀面前后,庄十月一把抽出腰间的叶墨剑,那一刻战场之上,一股股墨色真气突然从地面穿出,绵软流长的墨色真气真就是那些读书人口中的深沉绵润。 叶墨剑气带动的真气力道十足,庄十月体内真气流转,整个人跺地而起,四周的墨色真气全部汇聚手中神剑之上,剑气麾下,地上直接被砍出一道百米长的深谷,不幸站在深谷上的西羌兵全部尸骨无存。 此时,池明渊的雷电真气不断的冲击着如同龟壳一般的罗刹诛仙阵,庄十月快步前冲,周身都被墨色真气环抱,而后右手握紧叶墨剑,猛地刺出,高声喊道,“前辈我来助你。” 叶墨剑威力尽显,墨色真气疯狂侵袭着这能杀人于无形的金色佛光。 看到叶墨剑后的完颜居牙关紧咬,“又是神魄境?” 叶墨剑出鞘,司徒景春哈哈大笑三声,冲在最前面的舒钧回头看了一眼司徒景春,大声说道,“景春,去吧,把公子救出来。” 司徒景春眼眸闪过一道亮光,重重的点了点头,就在叶墨剑出现不过三四息的时间,那西羌军战场中央,一道光柱赫然出现,百米之内的西羌兵全部消失不见,光柱内,一手握金色巨剑的男子悬空而立。 手中的剑光足有十丈,手握岳光剑的司徒景出现在战场中央,知道地蟒军中有个高手的李彦业看着旁边光柱内的司徒景春,忍不住大声赞叹道,“又是一把神剑。” 一场大战,十大名剑中的两把现世,这是何等的震撼,是对项,定二州将士士气而言是何等的振奋。 跟在李凤荷身后,一身红甲杀得西羌人仰马翻的云不凝擦掉脸色的血渍,看着远处一黑一白两道剑气,心中的羡慕无以复加,若是承影剑在手,她会让西羌看看,什么叫三剑并现。 “池将军,庄大哥,司徒景春来也。”司徒景春持剑而出,高举岳光剑。 一剑斩山河! 岳光剑剑气刺入云霄,随着司徒景春双手用力麾下,岳光剑剑光从天而降,直直砍在了那尊金色佛陀头顶。 一时间,闷响连连。 面对三大高手的全力一击,那最顶端的罗汉终是有些抵挡不住,紧闭的双眼渗出一道血丝,顺着眼角鼻梁骨流了下来。 “公子,你可要坚持住了!”庄十月怒声喊着,额头上青筋暴起,真气疯狂的往外涌。 此时金光之下的宁延全身皮肤充血,四周的金色佛光距离他是越来越近,已有不到一丈距离。 七窍出血的宁延依旧在苦苦支撑,即便有两股真气,宁延的真气也即将告罄。 视线越来越模糊的宁延拼命的从丹田中压榨着自己最后的真气,他不能倒下,尤其是倒在这里,他大哥,还等着他呢。 他要带大哥回家,然后让人去把二哥二姐从殷都救出来,再去潞州把四哥四嫂接回来,还有前城山的三哥,大家一起回家。 回项州的家,敦煌的家! 大家坐在一起吃饭,喝酒,聊天,就像过年一样,想一想,这也是爹娘在世时最想看到的画面。 阖家团圆! “咔嚓!”真气破碎声从耳边炸响。 宁延的真气彻底告罄! 无数佛光从四面八方涌来,疯狂的往宁延体内钻去,这种感觉就像有人拿着刀一刀一刀在刮你的骨头一样,疼!钻心的疼! “啊!”难以忍受巨痛的宁延仰天长啸! 罗刹诛仙阵外的完颜居看到宁延痛苦万分的神情后,终于是长舒一口气,“佛光入体,如同万箭穿心,就算你能忍受这刮骨之痛,也难以忍受裂肉之苦,宁延!用你换取千山走廊,到底还是有些亏啊!” 随后完颜居缓缓抬头,看向头顶的池明渊,庄十月以及司徒景春三人,神色阴翳的笑道,“接下来就该你们了!” 但很快,眼前发生的事就让完颜居再也笑不出来了。 第644章 九环真身入神魄 万丈佛光入体,那对世人来说本该是抚平伤痛,温暖人心的佛光在此刻却变成了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意识趋近于模糊的宁延拼命的抬起手,想要往外冲去,只是胀痛难耐的身体疼的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渐渐的,他连万箭穿心般的刺痛都感受不到了。 他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意识虽然模糊,可是他的眼前却并不是一片黑暗,而是一片灿烂的金光。 金光之下,一个双手合十的虚影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宁延甚至都能看到他那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有那慈悲渡世的目光。 望着面前的慈悲佛陀,宁延苦涩一笑,“怎么,这是要亲手送我归西吗?” 佛祖依旧眼睛半闭,合十的双手缓缓张开,右手握莲花,布满菩萨印的金光头颅缓缓地下,左手朝着宁延慢慢伸来。 望着大佛额头上还还出现的万字大印,竟是让宁延有一种平静安宁的归属感,这种感觉像百川归海的宽宏,又像霞光初升的希望。 佛祖不会说话,那背后的佛光是他送给宁延最后的礼物。 这尊大佛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宁延脑海中的?是当初在法相寺获得佛门机缘的时候? 还是沈归心的那句,佛祖在心中? 已经懒得追究这些的宁延朝着佛祖大手奔去,踏上佛陀金光手掌的瞬间,一股暖流突然从丹田涌出,温暖舒适。 佛祖缓缓抬手,将宁延托至半空,距离佛祖不过几丈距离,这次宁延看的更清了。 佛祖依旧是那个慈悲普渡的佛祖,而他宁延也依旧是宁延。 丹田处的暖流依旧,一道夺目金光突然从佛祖眉心发出,刚好将宁延笼罩在内,刺眼的光芒让宁延根本睁不开眼。 还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一股浓烈的刺痛感再度袭来,被金光包裹的宁延猛地睁开眼,四周也就是那让人心烦的诵经声,眼前也还是那尊金光佛陀。 宁延愣住了,自己没死? 因为仙山茸的作用,他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而他的身体四周似乎弥漫着一道金光,类似于佛光但又不像是佛光的金光。 原本真气告罄的丹田此刻正在飞速运转,两股真气再度铺满宁延全身。 他宁延该不会真的涅盘重生了?这罗刹诛仙阵不但没有杀死自己,反倒是让自己因祸得福,重获新生? 宁延又惊又喜,金光笼罩下的他,慢慢起身,那刚刚压的自己几乎起不了身的金色佛光此时仿若无物。 丹田飞速流转,宁延的真气在流经丹田之时竟是变成了璀璨的金色。 “嘭。”丹田处传来一声闷响,一股温暖舒服的暖流瞬间冲出丹田,沿着脉搏不断渗入宁延身体,此时的宁延身体都散发着一道金色光芒。 眼泛金光的宁延抬头瞬间,似乎又看到了那个让自己沐浴这金光的佛祖。 宁延双手合十,眼神澄澈如水,随后赫然起身,张开双臂的他尽情的吸收着四周的佛光,而后大喝道,“完颜居,受死!” 完颜居完全愣住了,十八罗汉的罗刹诛仙阵到底有多强,他心里最清楚不过,就连寻常神魄高手都不可能撑过一柱香时间,更何况是宁延这个实力不足神魄的半步神魄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完颜居眼神突然一冷,双拳紧握,“你身上怎么有佛门气息?” 难不成宁延也是佛门弟子?若是这样,那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罗刹诛仙阵说到底是佛门的阵法,佛门阵法都以降妖除魔,斩奸避邪为己任,威力无穷;但也有一个致命缺点,那就是无法伤害佛门弟子,尤其是那些修习了佛家心法之人,在罗刹诛仙阵下不仅能毫发无损,还可以吸收大阵的佛光以增强自身的修为。 只不过完颜居百密一疏,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宁延身上竟有如此逆天的佛门机缘。 宁延缓缓抬手,看着头顶的金光佛陀,冷笑一声,“给我破!” 金色真气冲天而起,正在拼命破阵的池明渊三人突然感到大地震颤,紧接着,一道夺目金光从眼前金色佛陀的头顶冲了出来。 司徒景春收起岳光剑,看了池明渊一眼,不解道,“这是。。” 池明渊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一拍脑门,哈哈大笑道,“差点忘了,公子他可是去过法相寺的,完颜老狗这次可要倒大霉了。” 金色佛陀应声崩碎,蛛网般的裂缝从头顶一路延伸下来,百丈高的金色佛祖就这么苍茫倒下,化成漫天金光,半空之中,一道更为璀璨的金色虚影冲天而起,是夺目的金色,是盖过了十八罗汉罗刹诛仙阵的金光。 赤裸上身的宁延悬空而立,池明渊激动的老泪纵横,“公子。” 此时的宁延长发随风而动,身后的金光逐渐在他身后收敛,缓缓的,慢慢的,一个金色虚影出现在了宁延身后。 而那些收敛的金光全部变成了环绕身后虚影的光环,细细数数,从小到大,足足绕了九圈。 九环真身! 外溢的真气,九环缠绕的真身,宁延向全天下宣布: 今日起,他宁延便是立足于武道之巅的神魄境高手! “公子入神魄了!”庄十月是又惊又喜,为了除掉宁延,完颜居可是把他看家的罗刹诛仙阵都拿出来了,没想到不但没能除掉宁延,反而是阴差阳错的成就了宁延的神魄境。 战场之上的金光实在是太过夺目,浑身是血的韦雄刀哈哈大笑,“公子,我老韦就知道没跟错人,哈哈哈!” 韦雄刀越杀越兴起,扛起大刀卷入战场,杀得西羌兵节节败退。 池明渊,庄十月,司徒景春三人齐齐站在宁延身旁。 九环真身,雷电神枪,叶墨神剑,岳光剑气,足足四位神魄高手赫然立于战场之上,这对西羌来说毫无疑问是致命的。 “完颜居!”宁延声音空洞震撼,完颜居牙关紧咬,脚下真气运转,从地面上席卷而出的金色龙卷携带着无数飞沙直接将完颜居拖入半空。 站在十八罗汉身后的完颜居看着宁延,心中震撼无比。 “宁延,就凭你刚入神魄境的修为就想与我为敌?痴心妄想!”完颜居大手一挥,那半空的密云竟是直接被牵引着开始四散移动,最后全部落在完颜居头顶,云层之上,金光浮现。 宁延不敢小瞧这个入神魄足有数十年的老妖怪,双拳之上金光弥漫的宁延缓缓抬手,身后虚影也跟着抬手,手掌上,真气凝聚,强大的真气威压卷动这天地异象,一瞬间狂风四起。 池明渊银枪在手,整个人气势如虹,化身雷电霹雳,大喝道,“破!” 整个人持枪直接冲向十八罗汉,庄十月,司徒景春紧随其后,神魄高手的大战一招一式都又毁天灭地之威,一声声堪比惊雷的巨响充斥在战场上,一些距离战场中心比较近的西羌将士直接被散出的真气罡风震成了一滩肉泥。 此时,完颜居头顶的金光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是一尊座于七层莲花之上的盘腿讲经佛,佛祖右手捏法印,左手垂膝下,是佛门的般若印。 长丝灵气莲花落,一叶孤舟入极乐。 眼前的这尊讲经佛赫然是佛门中颇负盛名的地藏菩萨。 完颜居悬空立于地藏菩萨之前,自己也屈膝打坐,身下隐隐有莲花为伴。 “地藏菩萨!你可知那平牢关前的金刚罗刹!可知那法相寺内的千手佛像!可知我宁延身后的九环真身乃是佛祖真身!”宁延大喝一声,手中真气瞬间冲出。 此时宁延手中的真气都已经不能叫做真气了,而是佛光。 “轰。”那遮天佛光砸在罗刹诛仙阵上,罗刹诛仙阵轰然倒塌! 那十八罗汉如同流星坠地般砸入地面,溅起满地烟尘,十八罗汉当场就摔死了七人。 宁延一掌就破了完颜居引以为傲的罗刹诛仙阵,站在西羌军中的侯成廉看到这一幕隐隐生出一抹不祥的预感,他当即往后走去,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排排长枪正直勾勾的对着他。 最后面的完颜凤鸽神色阴翳的看着他,生硬的说道,“侯将军,还请率军一战。” 侯成廉脸色就像猪肝一样难看,现在的他真是进退两难,冲着完颜凤鸽苦涩一笑,侯成廉转身朝着战场走去。 在看到半空中的宁延一掌破掉罗刹诛仙阵后气势依旧不减,大有抗衡完颜居的态势后,侯成廉胸口不住的起伏,最后大吼一声,“啊!” 侯成廉转身冲天而起,长枪反握的他侧身冲出,直冲身后的完颜凤鸽而去。 完颜凤鸽不屑冷笑一声,“杀了他!” “咻。。”两把长枪瞬间从完颜凤鸽面前的长枪兵中涌出,但是出枪的却不是普通的西羌兵,而是隐匿于西羌兵中的西羌武林高手,完颜凤鸽的贴身侍卫,距离神魄境只有一步之遥。 两把长枪直接贯穿了侯成廉的身体,侯成廉甚至连一丝痛苦的感觉都没有就直勾勾的倒在了地上,口吐鲜血,直接暴毙。 处理完侯成廉后,完颜凤鸽盯着完颜居,双拳紧握,气呼呼的说道,“这老匹夫误我啊!撤!” 此时马四娘的眼神也是阴翳的可怕,在完颜凤鸽不注意的瞬间,溜出了西羌军大帐,消失在了徵山。 完颜凤鸽猛然回头,却发现马四娘早已不见,四处寻找看不见马四娘的完颜凤鸽大怒道,“马四娘,马四娘呢?” 身后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此时的完颜凤鸽突然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不仅是他,还有他们整个西羌。 “靠!撤!!”完颜凤鸽怒骂一声,头也不回往回走去。 “大皇子,那大护法。。”身后手下颤颤巍巍的说道。 完颜凤鸽转身就是一巴掌,随后怒骂道,“想给完颜居陪葬的话,你就留在这里!” 身后手下赶紧低头,不敢说话,跟在完颜凤鸽身后离开了徵山。 罗刹诛仙阵被破,完颜居极怒反笑,看着面前的宁延,狂笑道,“好一个佛祖真身,宁延,我完颜居倒是要看看你的佛祖到底有多厉害!” 天地失色,风云突变,完颜居身后的地藏菩萨缓缓抬手,夺目金光携卷漫天飞沙直直朝着宁延而去。 宁延面不改色,缓缓抬手,身后真身虚影凌空一掌抬起。 “轰。”一声巨响,漫天落黄沙,如同黄色瀑布,地藏菩萨的一掌被挡了下来。 完颜居心中顿感惊愕,但很快,一道黄色匹练便从半空划过,甚至比他身后的地藏菩萨还高。 匹练停顿,宁延往前一步,再度抬手,这一掌,又是金色。 完颜居牙关紧咬,双手合十,身后地藏菩萨真气更盛。 宁延抬手便是一道真气匹练,砸向完颜居,完颜居抬手抵挡,看着眼前的金色越来越近,发出阵阵嘶吼声。 真气激烈碰撞产生的罡风将完颜居身上的衣衫扯成了碎布,宁延依旧神情自若,淡定的看着狼狈不堪的完颜居。 就武道修为而言,刚入神魄的宁延怎么都不是完颜居的对手,但宁延胜就胜在了身后的九环真身,那是真正的佛祖真身。 当初在法相寺,沈归心交给宁延身上的机缘不是简简单单的佛门机缘,而是佛祖机缘。 就是因为那个白衣和尚相信宁延有能救苦救难,拯救苍生的本事,而事实证明,他没有看错人。 当年沈归心万里求佛,真的只是为了自禅道吗? 佛门有言,苍生苦楚,我佛慈悲;沈归心万里求道不为佛门,而为大奉。 宁延眼角滚落一颗泪珠,这没来由的泪珠让宁延都愣住了! “啊。。”那道金色匹练越来越靠近完颜居,完颜居身后的地藏菩萨光影越来越暗,越来越暗。 天空一声巨响,金色佛光横跨天际,完颜居伴随着那尊地藏菩萨一同消失在了半空之中。 那完颜居最终还是倒在了佛光之下。 池明渊感慨道,“何为佛,普渡众生为佛,完颜居妄图将佛引入战场,到头来不过是搬石砸脚,自取灭亡。” “心不善,不足为佛。”宁延淡然说道。 解决了完颜居,宁延俯身看向战场,战场已经是一边倒的局面了,完颜居战死,完颜凤鸽开溜,西羌军群龙无首,等待他们的只能是项,定二州将士疯狂的屠杀。 宁延回头看向东方,只可惜日落西山,东方再无光照。 第645章 鹤别徵山,佛走法相 收回身后的九环真身,赤裸上身的宁延缓缓落地,双眸带着神秘金色的他迫不及待的走到躺在地上的大哥面前。 战斗一开始,聂红衣就和孔真玄将宁鹤保护了起来,但是此时的宁鹤气息微弱,只剩下了一口气。 “公子。。”聂红衣红着眼起身,将位置让了出来。 宁延微微颔首,俯身半跪在大哥面前,静静的看着被折磨的已经没有人样的大哥。 只恨那完颜居是在歹毒,断掉了宁鹤的舌根,让此时的宁鹤即便有着千言万语可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宁延缓缓握住大哥布满伤痕的右手,哽咽道,“大哥,什么都别说了,你想说的弟弟都明白。” 宁鹤看着自家弟弟,一行夹杂着血珠的眼泪从眼角滚落,是心疼,是不忍,更是欣慰。 或许是看到了弟弟刚刚步入神魄的画面,亦或者是在宁延身上看到了宁家和大奉的未来,不管是何种原因,命不久矣的宁鹤都将把宁家的大旗传给宁延。 如果能说话,他会告诉宁延,镇守边疆,保境安民有多重要;会告诉他一定要带好这些跟着他们宁家打拼几十年的将士;会大声说一句,弟弟,你终于长大了! 没有听到父亲这句长大了,也没有听到大哥的,那他宁延是不是就能永远也长不大了? 要是能的话,那该有多好。 宁鹤说不出话,宁延不敢说话,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兄弟两人双手紧握,静静的看着远处的夕阳。 这可能是他们兄弟俩在一起最安静的一次。 “大公子,大公子。。”陈辛如,孙承山和李凤荷急匆匆的冲到了宁鹤面前,看到宁鹤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样子,三人直接跪了下来,陈辛如双拳紧握,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眼泪不要掉下来;旁边的孙承山早已是哭成了泪人,整个人趴在地上失声痛哭;一行清流顺着李凤荷的眼角流下来。 池明渊,庄十月等人也落在了宁延身边。 看着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皮肤的宁鹤,池明渊不由得别过脑袋不忍再看。 韦雄刀左手提刀,右手拎着一个刚砍下来的脑袋,急匆匆的跑向宁延,“公子,抓到一个西羌将军,狗日的不老实,被老子一刀砍了,砍完后才知道这小子就是萌郁关的守将巴勒可。。” 韦雄刀正大声喊着,突然被舒钧拦住,韦雄刀刚准备拌嘴,舒钧急忙冲他使了一个眼色,韦雄刀这才看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大公子宁鹤。 一众将将领围在宁延兄弟两人身边,与宁延一起陪宁鹤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大哥走的遗憾吗?宁延觉得是遗憾的,因为大哥没有看到全家团聚的一幕,而这一幕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了。 大哥还没有看到弘儿长大成人,像他一样纵横沙场;也没有看到大嫂的最后一面。 这一幕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星光初上,宁延看着夜空看的失了神,想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直到感觉大哥的手变得越来越冷,他才默默的转身看向大哥,只可惜这个时候的大哥早已闭上眼睛去找爹娘了。 宁延轻轻抬手擦掉大哥眼角的血泪,心中的酸楚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大哥,走,我们回家!” 徵山原上,五万大军冲着宁鹤的方向齐齐单膝下跪,甲胄铿锵,像是一曲凄厉的挽歌。 大奉神英三年春,镇北将军宁鹤战死于徵山原,年仅三十五岁。 。。。 法相寺内,正在千手佛像面前呼呼大睡的沈归心突然惊醒,而后随意的擦掉嘴角的口水,起身伸了个懒腰。 抬头看向千手佛像,佛像竟是凭空落泪。 沈归心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佛成了。” 回到农家小院的沈归心穿着整齐的白色长衫,虽然没有披着袈裟,但是远处看去,这又何尝不是一尊白衣佛陀呢? 坐在桌前帮着师娘打豆子的净善抬头看向师父,竟是感到一丝惊讶和陌生。 师娘看着眼前高大白净的白衣僧人也是微微愣神,就好像回到了当年初遇他的那天,但很快,女子就回过了神,继续打着豆子,难得今天沈归心没有喝酒,师娘也是心情不错,“今天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回来这么早。” 沈归心缓缓走到女子身边,坐下,帮着他拨起了豆子,“室内有良人,贫僧心念许久,自是要早归。” 净善嘿嘿一笑,低头不说话,师娘也是少有笑了笑,“又贫嘴。” 小院的这一幕,温暖而和谐。 夜幕来临,忙碌了一天的女人沉沉睡去,星光下的净善睡不着,坐在门外的椅子上发呆,开门声响起,沈归心直勾勾的朝着净善走来。 “师父。。”净善傻傻一笑。 沈归心点了点头,摸着净善的小光头,细声说道,“净善,为师有话和你说。” “师父有何教诲啊?”净善当即就认真了起来,坐的很端正。 沈归心扑哧一笑,“就咱们师徒二人,不必如此拘谨。” 净善撅着嘴说道,“以前师父你讲道理的时候总说我没有规矩,这次好不容易有规矩了,您又说我。” 沈归心哈哈一笑,“好好好,那就随你来。” 净善得意的点了点头,“师父,您要说什么啊?” 沈归心想了想,柔声说道,“净善,你读了多少本经书了。” 净善掰着手指头仔细的数了数,最后说道,“七百八十二本了。” “这么多了吗?”沈归心自顾自的反问道,最后哈哈一笑,“不少了,那净善你想不想去那千手佛像前坐坐啊?” “啊?”法相寺内的多少弟子做梦都想坐在千手佛像前领悟佛法招式,但是能真正能坐到那里的法相寺弟子数来数去也不过一手之数。 净善眼神干净的冲着沈归心摇了摇头,“师父,我不想。” “嗯?”沈归心神情一滞,好奇问道,“那可是千手佛经啊,你真的不想?” 净善很是果决的点了点头,“是,我不要学千手佛经,我要跟着师父学自禅道,师父说过,自禅道是最厉害的,我要学最厉害的。” 听着净善的话,沈归心是哭笑不得,伸手摸了摸净善的小光头,神色慈悲,“其实,这么久以来,为师的自禅道早就传授于你了。” “师傅骗人!”净善当即起身,撅着嘴说道,“师父不是让我背经书,就是让我吵架,根本没传过我自禅道!” 沈归心挥手而出,院内古树新叶落在他手中,轻轻一吹,叶落在地,无声无息。 “自禅,自禅,自己的禅便是自禅,自己的道便是自禅道,这自禅道心法并非千篇一律的,而是因人而异,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禅,这样我们就都有了自禅道,为师说的这些你可明白?”沈归心哈哈笑道。 净善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师父,照您这么说,我们每个人都能修出自禅道了?” “哈哈哈。”沈归心忍不住笑了出来,“若是人人都能修出自禅道,那他就不是自禅道了,只有六根清静无杂念,心怀慈悲如净水;救苦救难菩萨心,一心诵经为真谛的佛门弟子才能修出自禅道,自禅道不是一种心法,而是一种追求和境地,所谓心若向佛,佛自然来便是这道理;但若是你刻意追求,那利欲之心便会取代你的佛心,到最后一无所获,反倒是觉得这自禅道难了。”沈归心耐心的解释着,同时抬手在半空点下七个点。 连起来刚好是一朵莲花,真气勾勒出的莲花澄澈透亮,看的净善心花怒放。 沈归心继续说道,“让你读那么多的经书,其实就是为了让你保持住这颗清澈的佛心,他就像观音菩萨手中的净瓶,而你则是净瓶中的柳枝,干净不染尘埃;让你辩道辨的不是道,而是你的杂念,攘除了杂念,你才能真正一心向佛,净善,你可知道,你出生那天是九月十九日,是佛光最盛之时。” 净善已经被莲花吸引,许久没有听到净善回答的沈归心抬头看去,发现这小家伙居然和莲花玩了起来,当即大笑了出来。 这次沈归心被自己蠢笑了,这是真正的心无杂念啊。 沈归心猛地抬手收回莲花,净善冷哼一声,回头看向沈归心,“师父,那是不是从今天开始我也就能自己画莲花了?” 沈归心点了点头,指了指塔林的方向,“当你参透了那千手佛像之时,你会画的更多,更好。” “真的假的?” “师父从不骗你。”沈归心笑着说道。 净善回过神来,看向沈归心,“师父,不对啊!你说这么多,那我去塔林了,您去哪啊?住持让您回寺里了吗?” 沈归心摇了摇头,双手放在脑后,抬头望月,“师父准备去趟西边。” “西边,远吗?那您什么时候回来啊?”净善瞪着眼睛问道。 “师父也不知道,可能很快就会回来,也可能。。”沈归心没有说完最后的话,话锋一转,“不过师父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为师的。” “那师父您可得等着我,我一定带着师娘去找你。” “好啊,师父等着。” “师父,可是我还是不懂,我的自禅道到底是什么啊?” “顺着你的内心一直走下去,或许春暖花开,或许寒冬飘雪,不管遇到什么,那都是你的自禅道。” “哦,那师父你的自禅道呢?” “哈哈,师父的道是你师娘。” 。。。 翌日清晨,净善起了个大早,但他还是没有赶得上送师父最后一程,平日里喜欢睡懒觉的师娘今天也起的很早,早早的为师父拿出了很多布鞋衣服,为师父做鞋做衣是师娘生活唯一的爱好。 净善来到师娘面前,师娘看着桌子上成捆的鞋子衣物直发呆,察觉到师娘情绪不对的净善,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娘,师父走的时候是不是没带鞋子啊?” 与平日动不动就骂他小笨蛋的师娘不同,今天的师娘并没有说他,而是眼含泪花的看着他,轻轻的将他搂入怀中,而他闻到师娘身上没有那些山下姑娘才有的胭脂水粉味,而是皂角香味。 师娘搂着净善,声音有些哽咽,“你师父他带了,带了一双鞋,一件衣服。” 贴心懂事的净善踮起脚尖为师娘擦泪,“那师娘你哭什么?师父他惹您不高兴了?” “他敢?”师娘嗓门突然一大,而后神情一怔,眼泪又掉了下来,“他走了。” “我知道师父走了。” “他是真的走了。” “我知道师父是真的走了。” “笨和尚!” 第646章 大公子回家了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宁鹤战死徵山原的消息很久就在大奉传开。 得知宁鹤战死的消息时,大奉很多官员都是不敢相信,尤其是朔州和靖州的官员,直到他们往来两州的商贩看到项州各个关口升白幡,将士缠素布时这才相信,宁家大公子真的没了。 从徵山原到敦煌城的路不长也不短,但是宁延走得很慢,他想让大哥再看看这个他为之奋斗半生的地方。 全军披白布,途径镇西关,滚刀营全体将士单膝跪地,恭迎公子回家。 出了镇西关,一把年纪的宁伯丰脱掉铠甲,缠上白纱,半跪在宁延面前,要为宁鹤抬棺。 宁延扶起老将军,冲着他点了点头。 就这样,宁延和宁伯丰在前;陈辛如和孙承山在后,四人抬着宁鹤的棺椁一路从镇西关走到了敦煌城。 惊闻宁鹤牺牲噩耗的敦煌城不复往日热闹,白纱绕着敦煌城缠了一圈又一圈,城内布庄的白布早已售罄,城内所有百姓自发在家门口挂起白幡,腰缠白布,悼念牺牲的大公子。 得知大公子归乡,钱桂带着敦煌城内大小官员在十天前就来城外等着接大公子,从得知宁鹤死讯到今天,不过二十多天时间,但是钱桂就好像突然苍老了几十岁一样,满头白发的他每天都会落泪,感慨苍天无眼,让大公子宁鹤牺牲在了前线。 而在钱桂身边还有两人,宁家当家主母,宁鹤的夫人程双双以及她和宁鹤的儿子宁弘,穿着守丧服的程双双已经在这里跪了二十天了,从得知宁鹤战死的那天起,程双双就带着儿子跪在了这里,她说她要亲自接宁鹤回来。 二十多天过去了,程双双跪的膝盖都渗出了血渍,跪的她脸色苍白,接连晕倒好几次,但每次一醒就要继续跪在这里,哪怕钱桂跪着求她都没用。 宁弘静静的拉着母亲的手,一句话也不说,也不会哭,他还不知道什么是伤心,只知道是父亲回来了。 距离敦煌城城门口还有十里地,抬着大哥棺椁的宁延缓缓出现在大嫂程双双的视野中。 看到大嫂程双双那张苍白的脸,还有那红肿的双眼,一股委屈心酸猛地窜上宁延心头,鼻尖一酸,那眼泪哗哗哗的往外流。 在大哥大嫂面前,宁延始终是那个喜欢嬉笑打闹的孩子,但是今天,这个孩子却背着大哥的棺椁回到了家。 钱桂身后,郑广原,高怀离,齐山岗三人齐齐往前一步,腰缠白纱的三人砰一声单膝跪地,齐山岗红着眼抬手大喊道,“新河营,沉鼓营,尘沙营恭迎大公子回家!” 三人身后是数万名披甲带胄的项州军将士,齐山岗洪钟般的声音在空地上炸响,回音经久不绝。 “恭迎大公子!”数万将士齐齐单膝跪地,齐齐呐喊,这一声喊出来,整座敦煌城似乎都在颤抖。 女子本就眼泪多,看到这一幕的李凤荷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掉。 “驾驾驾。。”阵阵马蹄声响起,顺着马蹄声响起的方向看去,烟尘四起,一杆宁字大旗随风飘曳,白马白甲持白幡,轻甲青衣握白纱,那是从北门关赶回来的天山白马营和疾风营将士。 距离宁鹤棺椁还有大约百丈距离,两支骑兵全部停下。 为首的田毅和韩念翻身下马,两人缠着白巾快步来到宁鹤棺椁前,一句话也不说。 武清来到两人身前,低声哽咽道,“两位将军,还请节哀。” 田毅红着眼没有理会武清,来到宁鹤棺椁前,不停的抚摸着,似乎是不敢相信他们那百战百胜的大公子如今就躺在眼前这座不足方寸的木棺里。 “让我看看公子!”田毅红着脸忍着怒火说道,说完就要去开棺盖。 池明渊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按住田毅,摇着头说道,“给公子留点体面。” 这话说直接点了田毅的火,“池将军,我敬重您,您是跟着老将军打天下的,所以我不想对您不敬,但是今天,大公子这一面,我必须见,我不管你什么体面不体面,我就是想见大公子最后一眼。” 李凤荷走上前去,拦下田毅,泪水早已止不住的李凤荷摇头说道,“田将军,别看了,夫人还在呢。” 田毅一把推开李凤荷,直接卸下头盔怒气冲冲的扔在地上,怒吼道,“你们什么意思,大公子去镇西关,不让我参战,大公子去萌郁关不让我参战;大公子最后出现在徵山原,还不让我参战,现在公子都躺在这里了,你们还不让我看公子最后一眼,你们什么意思?是想逼死我田毅吗?啊?还是说从今往后,项州军就不需要我田毅了,啊!” “田将军,你冷静一点,不是这个意思。”武清从旁走上前,挡在田毅面前,“不让您和韩将军参战,是公子的考虑,不是故意针对您和韩将军。” “好,好,既然是公子的安排,我田毅没什么话说,可为什么不让我见公子最后一面!”田毅怒声吼道。 李凤荷转身不停的哭着,抬棺的孙承山和陈辛如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韩念来到孙承山面前,看着眼泪鼻涕口水不停往下掉的孙承山,轻声说道,“承山,你不是答应我不会让公子出事的吗?” “对。。对不起,我。。是我们没有保护好大公子,是我们没有第一时间救他出来。。”孙承山低着头哽咽,此刻的他哪里还有鬼街营主将的气派,更像是一个做错事委屈的大孩子。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田毅不依不饶的吼道,“今天我田毅回来送大公子,等我回去后,我就带着天山白马营去萌郁关,不杀到西羌王城,杀了完颜凤鸽那王八蛋,老子誓不罢休。”田毅大吼道。 “田毅!”一匹爪黄汗血马从大军身后狂奔而来,马上的老将翻身下马,直接出现在田毅面前,一脚踹飞了田毅,指着田毅大骂道,“田毅,公子刚走,你这是想干什么,想造反,想带着天山白马营自立门户吗?” “徐将军。。” 来者正是大奉边境三虎最后那一虎,徐子谦。 面对徐子谦,田毅整个人愣是一点脾气也没有倔强的别过身,拱手道,“老将军,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 “没有就闭嘴,大公子尸骨未寒,你在这里吵什么吵,就显得你长了嘴是吧。”在大奉边境,徐子谦的震慑力还是无以复加的,是仅次于宁鹤的存在。 教训完田毅,徐子谦来到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的宁延和宁伯丰面前,看着带着白纱的徐叔叔,宁延更委屈了,“徐叔叔,大哥,许叔他们都走了。” 徐子谦心疼的摸了摸宁延的头,苍老的脸上写满了心疼二字,“叔叔都知道,别怕,从今往后,有叔叔陪着你。” 安慰完宁延,徐子谦来到宁伯丰身前,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老宁,你说你我这要是去了下面,有什么脸见老将军啊?” “责任在我,我愿负全责。”宁伯丰低头闭眼说道。 最后徐子谦牙关紧咬,代表天山白马营和疾风营的所有将士,怒不可遏的问道,“我就问一句,为什么不让天山白马营和疾风营参战,为什么?” 宁延抢过话茬,抬头说道,“徐叔叔,天山白马营和疾风营若调走,北蛮该如何?要我是大哥,我也不会同样让天山白马营和疾风营南下。” 徐子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轻轻摸着宁鹤的棺椁,“真像老将军啊,真像!真像!” 韩念拉着田毅来到宁延面前,两人下意识的就要去接过宁延和宁伯丰肩膀上的棺椁,宁延直接回绝,“两位将军,让我送我大哥最后一程吧。” 韩念和田毅齐齐拱手,徐子谦在转身拿起一杆白幡,扯着嗓子喊道,“公子,咱回家喽。” 白幡引路,城门口前,钱桂扶着程双双一瘸一拐的走到宁鹤的棺椁前。 看着大嫂悲痛欲绝的样子,宁延不忍低下了头,死死握住拳头的他,真的不想经历眼前这一幕。 程双双抬起颤巍巍的双手,轻轻的趴在宁鹤的棺椁上,眼泪落在棺盖上,伤心又委屈,“夫君,咱们到家了。” 将军马革裹尸还! 程双双一句话说完,所有人都有些没忍住,悲从中来的众人都忍不住低下了头。 “延儿。。”程双双眼神呆滞的看向宁延。 “哎。”宁延强忍哽咽,红着眼抬头看向大嫂。 “我想再看一眼你大哥,行吗?”记忆里这是大嫂第一次用这种乞求的语气和自己说话,这话说的宁延心中更不是滋味。 “嫂子,大哥他。。他。。”宁延不忍说大哥生前饱受折磨,害怕听到这些的大嫂心中更难受。 “我知道,战死沙场的人留个全尸都很难,我能理解,但我就是想再看看他,就一眼!”程双双的眼睛哭的又红又肿,说完这话后,整个人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又做错了什么呢?她只是想再看夫君一眼,哪怕就一眼。 宁延一把擦掉眼角的泪花,大声说道,“落棺。” 四人落棺,宁延冲着大嫂跪了下来,连磕三个头,“嫂子,请您原谅,弟弟没把大哥带回来,但您放心,大哥这仇我宁延记在心中,一定会让西羌加倍偿还。” 说完,宁延直接咬着牙说道,“开棺!” 韦雄刀和舒钧走上前来,缓缓推开大将军宁鹤的棺盖。 眼泪如瀑的程双双抽泣着趴在宁鹤棺前,在看到宁鹤浑身是血,金甲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铁片时,整个人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给哭晕过去。 田毅鹤韩念看到大公子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后,气的双拳紧握,尤其是田毅,几乎都要把后槽牙咬碎了,“西羌小儿,这笔账早晚找你们算。” 棺椁内的宁鹤眉目慈祥,不怒自威,齐山岗看着宁鹤躺在这里,由衷的往后退了三步,而后躬身九十度,“请公子入城。” 宁鹤十里入城,城内百姓早已将大路挤的水泄不通,漫天的白纱,白帐,白幡数不胜数,宁鹤棺椁入城,所有百姓齐刷刷的跪在街道两边,怨声啼哭。 百姓拥戴,举城悲戚,这一幕直叫人心中动容,尤其是宁鹤身后的十二营将军。 还记得宁鹤刚来的时候,他们都不以为意,想着一个年轻的公子能闯出什么名堂,事实证明,宁鹤是像老将军一样的人,他没有给项州军丢脸,没有给宁家丢脸。 大哥,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你守护的百姓,他们正用最质朴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情感。 这是信任,是责任,是归属,更是一个家。 这天,整个敦煌城内都是哭声一片。 这座年轻的城市正在用自己的方式纪念着这位年轻的将军,他的名字——宁鹤,将会永远和项州,敦煌联系在一起。 第647章 军中有女初长成 宁鹤的葬礼举行了三天,葬在了城东的祖坟内,他的旁边就是宁老将军和夫人的衣冠冢,有爹娘在身边陪着,想着大公子也能睡得安稳些,就像小时候那样,老夫人唱着江南的小曲,哄着年幼的宁鹤慢慢睡去。 大哥走了,但是宁家的责任还在,宁延注定要挑起宁家的大旗,继续守在项州,守在西北。 宁府内,大嫂终日以泪洗面,宁延坐在大哥的灵堂前,盯着大哥的牌位,久久难以释怀。 几日的折腾,程双双的身子终于是顶不住了,病倒了,郎中给开了药,大嫂刚刚回去休息,弘儿就跑来问他,“五叔,我爹他怎么牺牲的啊?” 宁延摸着宁弘的头,就像小时候宁鹤摸他的头那样,他轻声说道,“你爹他是为了项州的百姓牺牲的,是为了无数个像你一样的孩子而牺牲的,他是个英雄。” 小孩的眼神中充满了骄傲,“那我也想成为我爹那样的人。” 宁延轻轻点头,“一定会的。” 暮色来临,宁延一个人坐在房间的窗边,望着头顶的月亮发呆。 宁鹤的葬礼结束后,徐子谦和宁伯丰就请辞了,一同请辞的还有田毅,韩念,齐山岗,孙承山和陈辛如。 他们去哪了,自然是萌郁关。 没有了完颜居的西羌根本无力与大奉再战,连战连败,打到最后,西羌国主完颜流亲自递上了投降书,将徵山原划给了大奉,双方以萌郁关为界,止戈停战。 当然了这些都是半年后的事。 在这半年内,宁延还干了一件大事,这件事还得从待会推门而入的池明渊说起。 “噔噔噔。”敲门声响起,正在愣神的宁延长叹一声,喊道,“进来吧。” 走进来的是池明渊,看到池明渊走进来,宁延努力挤出一抹笑意,“池将军,随便坐。” 池明渊坐在宁延对面,看到出来宁延情绪很低落,这也能理解,池明渊没有说太多安慰的话,这个时候,这些话是最没用的。 只见池明渊将一金色玉章放在宁延面前的桌子上,“公子,你看这是什么?” 宁延看向桌上的玉章,看了看池明渊,整个人差点站起来,“这可是只有天子才能使用或者赏赐的龙纹玉章,池将军,这你从哪找到的。” 池明渊叹了一口气,“在徵山原,完颜居被杀的地方。” 只有在大奉高层才会出现的龙纹玉章为什么会出现在完颜居身上?有些话池明渊并没有说出来,但不代表他和宁延不知道。 宁鹤战死沙场,为了国家而死,为了大义而亡,这宁延不舍归不舍,心疼归心疼,但不会觉得宁鹤死的不值得。 可若是宁鹤的牺牲是因为自己人的话,那他宁延说什么都不答应,那朝廷放官员就算在看他们宁家不顺眼,也不至于会联合西羌这些异族来对付他们吧? 这个问题的答案宁延不敢肯定,池明渊也不敢回答,只有那坐在龙椅上的天子能回答。 宁延没有说话,但是脸色是肉眼可见的难看,他缓缓拿起桌上的龙纹玉章,心无旁骛的细细打量着,似乎是在盘算着什么,最后抬头看向池明渊,微微一笑,“池将军,离开殷都这么久,我有点想回去了。” 池明渊可不会觉得宁延是真的想回去了,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我跟你回去。” 宁延没有拒绝池明渊的好意,他相信池明渊知道自己的想法,他要回去见二哥二嫂,给爹娘扫扫墓,同时去找那位九五之尊讨要个说法。 宁延收起龙文玉章,沉声说道,“去殷都总不能空着手去吧,我还得给那些官老爷们带点见面礼,让他们知道我们宁家不是他们想捏就捏的软柿子。” 虽然宁延说话语气平淡,但是池明渊能明显感觉到宁延心性的变化。 宁鹤的牺牲不仅让宁延失去了大哥,更是解开了束缚宁延心中道德底线的枷锁。 。。。 云不凝在宁府门口来回踱步,他想要进去见宁延,伸出的手好几次都停在了半空,正在她前前后后犹豫之时,“吱呀”一声,宁府大门被缓缓推开,定睛看去,是宁延走了出来,与之一道的还有池明渊。 云不凝赶紧侧身站在旁边,低头行礼。 宁延一眼就看到了云不凝,这丫头比起两年前是长开了不少,原本稚嫩的脸也逐渐有了棱角,肤色也变得有些黝黑,身上也多了些战场女将才有的飒爽感。 出门后的宁延来到云不凝身边,质问道,“想见我为何不去里面找我?” 云不凝低着头说道,“我。。我怕打扰公子。” 宁延无奈摇头,清了清嗓子,“说吧,什么事?” 云不凝抬头看了看宁延,倒是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被吓哭,反倒是因为徵山原一战让小丫头对宁延多了一丝敬佩,“公子,我想拿回承影剑。” 这种回答宁延并不意外,两年了,云不凝跟着李凤荷在项州军历练了两年,经历了最残酷的徵山原之战,那一身红衣也见证了她的成长,对此宁延心中是很欣慰的,他欣慰自己没有辜负裴羽前辈,也欣慰云不凝没有辜负裴羽前辈。 宁延笑了笑,问道,“是因为看到其他两把神剑显世,你才想拿回承影剑吗?” 云不凝摇了摇头,目光坚定的看着宁延,“不是,只有承影剑才能保护身边的人。” 宁延没有接话,云不凝继续说着,“打了一场仗,我身边的姐妹牺牲了一大半,我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倒在我面前,有的连全尸都保不住,她们是女人,本该相夫教子的她们却拿起了刀枪,而当时的我要是有承影剑,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我们红纸营或许就不会牺牲这么多的姐妹。。” 说到最后,云不凝委屈的眼泪直掉。 徵山原一战,牺牲的不仅是宁鹤,还有许慕梁,叶初砚,赵继平以及数万将士,在这场战斗中,定州军将士经历了战火的洗礼,变得更加无畏勇敢。但对于项州军的将士们来说,这场战斗无疑是他们最不想回忆和经历的大战。 他们牺牲的兄弟实在是太多了,损失的将军也实在是太多了。 宁延听罢,点了点头,“承影剑一直都是你的,我说过你什么时候想要就可以拿回去,但前提是你得有来找我的勇气,我很高兴今天你能说出这番话,身为女子,从军本就不易,上斩杀敌更是难上加难,所以我敬重李将军,拿到承影剑后,要去要留,你自行决定,我绝不勉强。” 云不凝红着眼睛看着宁延,紧咬牙关,“我想留下来。” “因为裴羽前辈?” “我想保护更多的人,不止是百姓。” 宁延愣了愣,轻声说道,“跟我去定州吧,那里更适合你。” 云不凝擦掉眼泪,重重的点了点头。 在当年裴羽将云不凝送来的时候,宁延就暗下决心,不能让她步及裴羽前辈的后尘,她应该有自己的路,年纪轻轻,不经世事的她或许会因为裴羽的话留在战场上,但那绝对不是她自己的选择,让她经历一些风风雨雨,被生活打磨打磨,在生活的摸爬滚打中,她才能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路,做出自己的选择。 云不凝再次选择了行伍,或许她和李凤荷一样,都是天生属于战场的,属于马背;又或许这也是他的尝试,但不同的是,这次真的是她的选择。 多少年后提起女将,人们想起的不仅有项州的李凤荷,还有定州的云不凝。 。。。 敦煌城外,定州军大营。 徵山原的战事结束了,他们定州军也要返程了,庄十月,舒钧,韦雄刀,李彦业等人早已等候多时,经此一战,定州军也算是迎来了新生,这些经历了残酷大战而活下来的必将是未来定州军的核心,当年的宁家军,将在西北生根发芽,开枝散叶。 看到宁延快马赶来,一身便装的庄十月赶紧跑过来迎接,“公子。” 宁延轻轻点头,翻身下马,跟着庄十月来到诸位将军面前,看到他们一个个严肃的神情,宁延扑哧一下,故作轻松的说道,“不用这么严肃,我知道你们想安慰我,可是想想一群大老爷们说那些酸不拉几的话,我自个都觉得恶心。” 宁延一番宽心后,几人都笑了出来,他们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宁延明白,他们是最关心自己的。 跟着宁延最久的舒钧往前走了走,小心问道,“公子,咱们是要回去吗?” 宁延点了点头,转身看向身后的聂红衣和孔真玄说道,“是该启程了,要是一直留在这里,难免有人说闲话,聂姑娘,孔爷爷,你们跟着舒钧他们回去吧,到了府上给兮柠报个平安,发生这么大的事,她肯定很着急。” “公子,那你呢?”聂红衣不解的问道。 “是啊,公子,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体壮如牛的韦雄刀跟着问道。 宁延摇了摇头,“我还有些私事,办完就回去。” “公子,要不我跟着你吧。”这私事是什么事,庄十月不问心里也能猜出个大概,当即表态道。 “也好,那你就留下吧,其他人回定州。”宁延细细一想,点头说道。 此时的聂红衣眼角稍稍流露出一抹失望神色,要是还做之前,宁延不管去哪,干什么事,肯定会让她跟着;到底是自己实力不行,现在连跟着宁延的资格都没有了。 孔真玄轻轻拍了拍红衣姑娘的肩膀,略表宽慰。 聂红衣也能想明白,徵山原一站,宁延一步入神魄,配合着池明渊他们一举破掉了完颜居的罗刹诛仙阵,而那个时候的她却只能在后面看着,她的实力已经不足以支撑她还想当年那样站在宁延身前替他遮风挡雨了。 她能想明白,可就是不愿意想。 宁延没有看到红纱之下聂红衣神情的变化,这次,他口中的私事自己心里都没底,要是有底的话,就不会让庄十月跟着去了,不让聂红衣去也是为了她好。 三天后,定州军全军返程,池明渊和庄十月跟着宁延来到敦煌城外的土丘上,看着飘扬着宁字军旗的定州军越走越远,突然间,身后马蹄声响起。 宁延回头看去,马上是一个披风飞舞的女子,隔着老远宁延都能猜到是谁。 李凤荷快马奔来,看着越来越远的定州军,看着宁延皱眉道,“小公子,你就这么把不凝带走了?也不和我打个招呼。” “要是打了招呼,我还能带走吗?”宁延玩笑道。 李凤荷听罢,刚才心里的怒气不觉散了一切,无奈说道,“不凝是个好孩子,突然一走,倒真是舍不得。” “总要让她去吹吹风,淋淋雨,一直在你身后,也成不了什么大事。”宁延转身笑道。 “真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公子你口中说出来的。”李凤荷叹息道。 “人嘛!总要成长,若是大哥在,这话也轮不到我说。”宁延平淡一笑。 “真不知道这对小丫头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那丫头啊!还是天真点比较好。”谁不喜欢可可爱爱,天真烂漫的姑娘。 试问项州军十二营的将军,那个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此时的云不凝想法还很单纯,可是等到她慢慢成长起来,站到了李凤荷的位置,或者更高时,她就会发现,这种单纯的想法有一个更为成熟的称呼,责任。 宁延没有搭话,李凤荷看了看旁边望着定州军远去背影失神的宁延,感慨一笑,“真希望未来再次遇到她的时候,这丫头已经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大将军了。” 宁延笑着说道,“一定会的。” 正午的阳光洒在宁延他们身上,久违的温暖,目送定州军离开后,李凤荷也撤了,准备招兵买马,为红纸营补充新鲜血液。 宁延望向越来越远的定州军,喃喃道,“咱们也该出发了,去为殷都那位准备见面礼。” 第648章 宁延盛怒走雍州 睡梦中的程双双突然看到远处有位身披金甲的将军骑着马朝自己走来,将军金甲金枪,神色坚定而和煦,像夏空烈日,星夜皎月;对他来说,无数次的魂牵梦绕终于让宁鹤出现在了自己梦中,悲从中来的程双双看到马上良人,不免声泪俱下,开始大声哭诉起来。 宁鹤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听着妻子的思念和委屈,程双双多想让丈夫再抱她一下,哪怕就一下。 然而下一刻,宁鹤就勒马转身,朝着远处缓缓走去,越走越远的宁鹤还不忘回过头来看一眼程双双,眼神中充斥着悲悯的善良。 “相公,别走,别走。。。”程双双大声痛哭着,很想留下那张越来越看不清的脸,但是在自己伸手的时候,宁鹤却消失不见了。 脚下一空,程双双如同掉入了一个无底深渊一般,黑洞洞的深渊中一股恐惧扑面而来,一瞬间,正在熟睡中的程双双突然惊醒,大喊了一声,“别走。。” 睡在母亲旁边的宁弘赶紧爬起来,贴在程双双身边,拿起手巾擦拭着母亲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做梦了。” 原来只是一场梦啊! 大梦初醒的程双双看着一身丧服的弘儿,苦笑道摇了摇头,眼泪不自觉的涌上眼眶,只见程双双转身将宁弘拥入怀中,用下巴贴着儿子的额头哽咽道,“娘没事,只是梦的你爹了。” 宁弘紧紧抱着母亲,五叔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也长大了,他不能哭,再难过也不能哭! “弘儿,你五叔呢?”程双双擦掉眼泪,起身说道。 宁弘眨巴着眼说道,“五叔走了。” “走了?回定州了吗?” “嗯。。。”宁弘迟疑了一会,抬头说道,“五叔没说,他只是说他要去给爹讨个公道。” 。。。 宁鹤战死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雍州,与之一同传来的还有侯成廉投敌的消息。 得知消息的刘岱坐在那里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赶紧给殷都写了一封信,八百里加急送往殷都,他虽然没有直接害死宁鹤,可是见死不救的确实是他,在加上他对项州隐瞒了侯成廉叛逃的消息,这种种因果加起来,宁鹤的死还真和他脱不了干系。 不过刘岱意外归意外,但他也不是很慌,毕竟他是一州之牧,当朝三品大官,背后还有殷都撑腰,就算宁延找麻烦找到自己了,那又能那自己怎么找,总不能提刀上殿杀了他吧? 一想到这里,刘岱就更加心安了,甚至觉得宁鹤的死就是他咎由自取,好好的非要和自己作对,非要和朝廷作对,这下好了,把自己玩没了吧! 在刘岱在大殿上异想天开的时候,宁延带着池明渊和庄十月星夜兼程赶到了肃山城城门口。 这是宁延第二次来到肃山城,但却是第三次和刘岱打交道了,从雍州买马到徐天亮雍州借粮,再到这次,有一有二不能有三有四,他宁延倒是想看看,想杀自己大哥到底是朝廷还是西羌,或者说是他刘岱。 池明渊双臂环胸,嘴里叼着草根,不屑的看着面前的肃山城,“你小子今天终于是要猛虎露牙了。” 宁延没有笑,看着肃山城冷哼说道,“大敌当前,身为朝廷命官,一州之牧,不以大局为重,反而在背后使绊子,坑害同僚,如此小肚鸡肠之人怎堪大用,我宁延今天就要替朝廷除了这只害群之马,让殷都知道,这天下还不是他们一群奸佞小人说了算。” 庄十月深呼吸一口气,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如果说他之前认识的宁延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话,那么这次他就将看到那个纨绔之名下宁延真正的样子。 池明渊从背后拿出银枪,真气涌上枪头,大笑道,“小子,那就走着。” 庄十月也松开剑鞘,一根手指轻轻敲打剑柄,叶墨剑瞬间冲出。 “小白,冲!”宁延勒马大喊一声,胯下小白嘶吼一声直接往肃山城冲去,池明渊,庄十月紧随其后。 门口的雍州兵看到有人闯城门赶紧提枪拔刀,大喊道,“何人闯城?” “你爷爷!”池明渊大喝一声,长枪挥动,真气冲出,那门口的雍州兵连同那灌铁的木门一道被震飞出去。 宁延眼神阴冷,继续往前冲去,目标明确,直至肃山城州牧府。 听闻有人擅闯肃山城,军营里的高陷,宋续以及魏宪三人赶紧起身往营帐外跑去,上马直冲州牧府而去。 从肃山城城门到州牧府的距离不算远,几乎是顷刻间就冲到了刘岱府邸,州牧府门口,一众衙役和家丁手握刀枪棍棒各式武器挡在刘府门口,看到眼前的三人后,都吓得不敢动弹。 池明渊一身戾气,庄十月墨色真气本就恐怖,倒是宁延,虽然看上去温文尔雅,但是这种不动声色的恐怖才是最可怕的。 宁延望着眼前的家丁衙役,厉声说道,“此番前来只为刘岱,与尔等无关,尔等休要多事,否则定杀不饶。” 说罢,宁延周身真气一震,直接将门口的家丁护卫全部震倒在地。 这下那些家丁衙役赶紧躲在一旁,不敢直视。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一拳轰出,那刘府大门瞬间被崩的粉碎。 一众江湖高手从里面冲了出来,这些不入流的杂碎宁延连看都没看一眼,庄十月从马上跃起,墨色身形暴起,手中叶墨剑瞬间就悬在了头顶,冲着眼前的杂碎一剑劈下。 墨色剑气如潮水般涌出,将眼前的这些江湖武夫碾成无数碎块,尸块横飞,就像下雨一样落在刘府门口,看的旁边的家丁连连作呕。 一剑灭敌后,庄十月收剑重新回到马上,宁延面无表情骑在马上朝着刘府内走去,此时的刘府内已经是乱作一团,丫鬟家丁四处逃窜,宁延并非那种杀人不眨眼之人,这些丫鬟家丁都是无辜的,他不会伤害他们。 内厅里,两位长袍儒将一人一椅坐在大厅正中央,不拿兵器,就这么坐着。 宁延并未下马,看着熟悉的面孔,冷言道,“张将军,郝将军,可要拦我?” 张远轻轻摇头,“手无利器,肉体凡胎岂可阻拦神魄之躯?” “那你这是要陪着刘岱一起上路?”宁延皱眉说道。 郝顺叹气道,“宁州牧,关于宁大将军牺牲一事,我们深表遗憾,刘岱为人我们比你更清楚,这次斗胆拦路并非是觉得刘岱是无辜的,只是替宁州牧不值。” “既然两位将军是明白人,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宁延说罢,直接从袖口中取出那枚龙纹玉章,拿在手中。 好顺和张远一看就认出来龙纹玉章,心头一震,齐声说道,“龙纹玉章。” 宁延气势不减继续说道,“我来就是想要看看要杀我大哥的究竟是谁?想问问他刘岱为什么不派兵?” 宁延话说的很明白了,他这次来就是兴师问罪的。 宁鹤之死他侯成廉或许真的没有做什么,但是他在那个时间出现在战场上,就摆脱不了嫌疑,宁延可不知道宁鹤身上的伤口和侯成廉有没有关系。 张远和郝顺对视一眼,张远皱眉说道,“徵山原之战开始时,我们都劝过刘岱兵出千山走廊,绕后突袭西羌,只可惜刘岱不允,我想若是刘岱能让我们雍州军出战,或许就宁大将军就不会出事。” “但是我们是雍州将士,尽忠的我们的本分和职责,我们不能违抗州牧之令,尽管我们明知刘岱不是明主,但我们还是选择跟着他,这便是老生常谈的一臣不奉二主;只是。。”郝顺话锋一转,“只是我们也不愿做那遗臭万年的罪人,所以我们今天来不仅是来劝宁州牧,也是来提交兵符,辞官回乡的。” 宁延稍稍舒展眉头,翻身下马,“两位将军,刘岱不明,不代表天下没有明主,两位若是愿意来我定州。。” 张远直接打断宁延的话,“不了不了,家在这里,不想走了,再者我和老郝都是认死理的,这个弯绕不过来。” 宁延点了点头,话说得很明白,他也就没有再继续说,“如此,那宁延就不送两位了,就请两位先行离去。” 郝顺接着说道,“宁州牧,我们自会离去,但走之前还有些肺腑之言想要一吐为快。” “将军但说无妨。” “刘岱就在身后,可是宁州牧您可要想清楚了,那刘岱必定是三品重臣,一州之牧,坐镇雍州二十余年,根基深厚,若是今天出了事,那朝廷那边,您可要想好托辞。”张远沉声说道,“还有您的身份,跑到雍州杀人,还杀是雍州牧,这要是传出去,朝廷那边势必会以此为把柄,对定州,甚至宁家动手,州牧您可要想清楚,杀人不过一刀,可是之后呢?宁大将军刚走,您真的还要继续动手吗?” 宁延缓缓伸手,死死攥着手中的龙纹玉章,“我当初也以为只要我宁家不争不抢,那就能保全一家性命,可是呢?我爹娘枉死了,大哥也没了,我要是再不做点什么,下一个就会轮到我二哥,三哥,四哥,甚至是我自己头上,今天我来找刘岱,明天我就去殷都面见天子,我要问清楚,我们宁家到底是哪里得罪他们了!” “据我所知,宁丞相目前还在殷都,宁州牧,您还是三思而行较为妥当。”张顺拱手说道。 两人心中如同明镜,善恶心中自有判断,但是心中都有那道不可逾越的红线。 他们能说这么多,已然让宁延心中敬佩,但是宁延还是那句话,大哥不能白死,牺牲的项州军将士不能白死。 哪怕明天去殷都,那天子要他宁延的命,他也愿意给,但是有一点,他必须还牺牲的将士一个公道,还大哥一个公道。 这个天下可以没有他宁延,但不能没有正义。 宁延扶起张顺,收起身上的怒气,“两位将军,宁延心意已决!无论是何结果,都无怨无悔!” 两位老将军无奈苦笑,但也有一丝敬佩在里面,这种倔劲是有些宁致的影子。 而此时的刘岱正一本正经的坐在书房内,靠在椅子上的他眼睛半闭,面色苍白,似乎是猜到宁延快进来了,在听到推门声的时候,竟是冷冷的笑了出来。 宁延推门而入,点着油灯蜡烛的书房亮如白昼,宁延一步一步的朝前走来,这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但很显然不如第一次愉快。 刘岱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宁延越发成熟的样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只可惜宁延神色阴冷,满是杀意,对刘岱的待客之举不为所动。 刘岱不觉尴尬,叹息道,“宁延啊宁延,你确实是不一样了,能站在这里本官是真的没想到,没想到你是真是敢来啊。” “刘岱,我问你三件事,你回答好了,可免一死,若是有一件搪塞敷衍,后果你自己清楚。”宁延将一把钢剑直挺挺的插在刘岱面前的桌子上。 刘岱心中一咯噔,也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自己故意虚张声势,看着宁延大笑道,“本官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问,你问吧,我要看看你想问的是不是本官想回答的。” “一,我大哥出征西羌之前给你写过一封亲笔信,你见信了没有?”宁延怒目而视。 刘岱点了点头,“看到了。” “那你为何不发兵?”宁延双拳紧握,脖颈处青筋暴起。 “我为什么要发兵?因为他宁鹤的一封信?不,还有钱桂那老狗的;宁延你搞清楚,本官是雍州牧不是项州牧,打仗是要死人的,你项州军的命是命,我雍州军的就不是吗?再者,本官没有收到朝廷任何关于调兵的旨意,你宁延可以无视朝廷带着定州就去项州,本官不能;最后,本官想说,这么多年了,你们项州对我雍州如何,你不知道吗?”刘岱神色淡然的说道。 宁延一巴掌拍在桌上,“将个人恩怨混入家国大事,刘岱,你真是个小人,你不配身上的官服,更不配这个州牧之位。” 刘岱看着宁延,同样起身大喊道,“我刘岱做官为了什么,为了权力,地位,金钱;我寒窗苦读几十年,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一切,你说我不配?我要是不配,那这大奉一半的官员都不配,不要用你们宁家的标准来衡量我们,跟我说德不配位,那吏部尚书周覆呢?他就配吗?可是呢,他还是做到了尚书的位子上,这年头正直的人早就死了,我刘岱只是做了大多数人都会做的而已。” 宁延冲过去一把揪住刘岱的衣领,忍着怒气继续问道,“好,那第二个问题,殷都有没有参与这次战事?” 刘岱哈哈大笑,笑得比之前更厉害,“宁延啊宁延,本官眼泪都快笑出来了,这是个问题吗?我就直接着告诉你,朝廷有人要你们宁家的命,我刘岱只是做了一个大奉臣子该做的事,我刘岱不是大善人,有好处的事谁不做,更何况是还是对付你们宁家;宁延,你来这里找我刘岱麻烦可以,但我之后呢,只要朝廷还在,就会有第二个刘岱,第三个刘岱出现,那个时候难道你还要再来一次,两次吗?” “果然是你!”宁延一把将刘岱摔在桌子上,老胳膊老腿的刘岱直接被砸的脸色铁青,连连咳嗽。 “狗东西,我再问你,要杀我大哥的到底是谁!” 刘岱猛咳两声,一口淤血从喉咙中吐出来,“宁延,这个问题问的很蠢,我都不想回答你。” 宁延双眼充斥着血丝,此刻的他恨不得一拳打死刘岱。 刘岱嘴角含血,看着宁延挑衅道,“你第三个问题应该问我为什么隐瞒侯成廉叛逃,我告诉你,因为只有侯成廉去了西羌,完颜居才能找到那把能杀你大哥的刀,我刘岱今天给你说明白了,杀了我,你的所有兄长,甚至你都要为我陪葬,我刘岱一条贱命不怕什么,但是你们呢?你觉得朝廷会放过你们吗?宁家五子如五虎,到头来都得陪我去死,哈哈哈哈。。。这么想来,我刘岱也是不亏啊,你们宁家到头来还是斗不过我。。。” “啊!”刘岱最后的话无疑是在挑衅宁延最后的底线。 宁延一把拎起刘岱,高举过头顶,“刘岱,你个小人。。。” 怒火攻心的宁延一把将刘岱摔在桌子上,桌子应声而碎。 刘岱躺在地上直抽抽,嘴角往外喷血,抽了几下后就一动不动,彻底没了气息。 门外的庄十月和池明渊听到动静,下意识的往里面看去。 片刻后,宁延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还不停的滴着血。 白衣沾血的宁延一步一步的往外走,神色阴翳,边走边说,“走,去殷都!” 第649章 血衣入殷都 宁延将刘岱的脑袋拴在小白脖子上,翻身上马,与池明渊和庄十月往外飞奔而去。 三人刚到出刘府,便勒马停下,只见刘府外密密麻麻的围满了雍州军将士,将刘府围了一个水泄不通,统军在前的正是高陷,宋续和魏宪三人。 望着眼前的雍州军,池明渊默默的拿出长枪,宁延则是一脸阴沉的看向高陷三人,“刘岱已死,我杀的,尔等若要为他报仇,那就尽管来吧!” 真气运行,双方剑拔弩张。 高陷看向宁延,转身单膝跪地,拱手道,“雍州高陷拜见宁州牧,刘岱小人,刚愎自用,心思狭隘,鼠目寸光,难成大事,末将愿拜在大人门下,效犬马之劳。” 高陷一跪,身后的宋续和魏宪也跟着单膝跪地,“我等也愿追随大人。” 宁延心中一愣,这刘岱在雍州这二十多年经营了什么啊,门下八将一个叛逃,两个辞官,三个投奔自己,这要不是今天自己在这,还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从周伯瑾病逝的那天起,高陷就想走了,徵山原一战刘岱的袖手旁观更是让他坚定了另投明主的决心。 再与宋续和魏宪一合计,三人一拍即合,都决定离开雍州,但是去了雍州又能去哪呢?这个时候,宁延出现了,能闯到肃山城杀人,宁延这胆识和气魄都是数一数二的,再加上徵山原一战,定州军一战成名,在宁延身上,高陷看到了一代明主的气势和影子。 与其在雍州天天帮着刘岱擦屁股,受窝囊气,倒不如跟着宁延痛痛快快的打仗,做一名真正的大奉将士。 于是便有了眼下一幕,高陷带着雍州军陷阵营,与宋续和魏宪一起投奔宁延。 刚准备拔剑的庄十月长舒一口气,当看到雍州军时,他还真以为要打一场恶战了。 宁延看着三人,沉声道,“投奔我?我定州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 高陷接着说道,“大人,当年我们都是因为周大人才来的雍州,如今周大人病逝,刘岱也遭恶果,我们留在雍州也是无用,如同无根浮萍一般;但周大人走之前曾说过,大人您有明主之姿,我们兄弟跟着您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是周大人啊。”宁延感慨道,无论是他当年来雍州从刘岱手中顺走三千战马还是徐天亮来这里借粮,都离不开周伯瑾的帮助,若不是周伯瑾,他不可能从刘岱手中拿走三千战马组建飞豹军,徐天亮也不可能带着粮食回到定州;说到底,他宁延欠周伯瑾一个人情。 一番思索后,宁延朗声道,“高陷,宋续,魏宪,我可以让你们加入定州军,但我不仅要雍州陷阵营,我还要一万雍州战马。” 高陷三人露出轻松神色,高兴不已,当即起身说道,“末将愿带一万战马投奔大人。” 宁延从腰间取下自己的玉佩,一把丢给高陷,“人马准备完毕后,带着玉佩去苍同城,去府衙找徐天亮徐大人,看到玉佩他自会知道你是我的人。” “是,末将遵命。”三人拱手道。 安排完高陷三人后,宁延三人一路疾驰,朝着肃山城外狂奔而去,他们接下来的目的地便是殷都。 。。。 中州,殷都。 徵山原的战事兵部很快就汇报给了高昌,西羌兵败,宁延兵出徵山原,宁鹤战死,西羌大护法完颜居伏诛。 这几个朱砂大字不断刺激着高昌的眼睛,一时间高昌竟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但很快,刑部的消息就让这位年轻的皇帝怎么也笑不出来了,定州牧宁延闯入肃山城,斩首雍州牧刘岱! 当这几个字出现在刑部奏章上的时候,高昌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反复确定了几次才相信这宁延还真的把刘岱给杀了。 擅闯雍州府衙,强杀当朝三品命官,这那件拿出来都是要诛灭三族的大罪,宁延的名声在殷都本来就是过街老鼠,这么一闹,更加坐实了他的嚣张跋扈,目无王法;那吏部尚书周覆在太和殿上激动的面红耳赤,要将宁延革职查办,捉拿归案,以平民愤。 周覆要置宁延于死地,那自然也就有人要抱全他,虞白颉就是其中之一,周覆话音未落,虞白颉就站出来了,指责刘岱见死不救,坐山观虎,坑害忠良,虽万死不足惜,宁延虽有罪,但罪不致死。 太和殿吵得不可开交,真正那事的高昌是一言不发,一直盯着旁边的国师乐秦,乐秦也是不说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为官近一年的羊辜佑听着两边的争吵,再看看天子的态度,心中也大概有底了,看着位置越来越靠前的范三郎,羊辜佑眉头微微皱起。 “虞白颉!别忘了你现在是大奉的尚书,不是那宁延小儿的岳父,你如此护着他,意欲何为!”周覆看着虞白颉怒声说道。 虞白颉就是不让步,“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宁延固然有错,可那刘岱就真的无辜吗?按照大奉律令,诛杀乱臣,不当有过,还应有功。”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这时,原先的御林军统领,现在的禁卫军主帅张彭业紧急求见。 听到张彭业求见,高昌摇了摇头,旁边的小太监扯着尖利的嗓子喊道,“肃静!” 整个太和殿立刻就安静了下来,紧接一声,“宣张彭业觐见。” 张彭业步履匆匆的走进来,眉头紧锁,来到殿前,单膝跪地,拱手道,“启禀陛下,定州牧宁延无招而来,现距殷都城不足十里。” “轰!”朝廷哗然,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宁延在干什么?来送死?高昌有些没搞明白这宁延刚杀了刘岱,怎么敢这个时候来殷都,还是无招而来,难道他真的觉得殷都没人能杀得了他? 周覆听罢不由得冷哼出来,看着虞白颉吃瘪的神情,无比得意,虞白颉啊虞白颉,你拼命的保宁延又有什么你用,这小子还不是主动送上门来了,这下看你怎么保。 此时的虞白颉心中也是万般不解,这关键节骨眼,宁延来殷都干什么,他难道不知道整个殷都都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吗? 国师乐秦缓缓睁眼,眉心露出一丝不悦,长袖下的他双手紧握,整座朝堂上,或许只有虞白颉和乐秦最不希望宁延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的羊辜佑竟是有些高兴,或许是因为他们能再度相见了吧。 群臣嘈杂,议论纷纷,天子高昌沉思许久后,沉声道,“让他来吧,传朕旨意,宁延入宫任何人不得阻拦,朕倒要看看,这宁延见朕要干什么?” 群臣赫然,宁延胆子大,高昌胆子更大。 “陛下。。”张彭业还想劝几句,但被高昌强行打断,“去执行吧。” “是。”张彭业无奈拱手退下,乐秦抬头看向高昌,两人对视一眼,高昌颔首轻笑,乐秦眼角眯起,彼此都是心照不宣。 与此同时,殷都城外十里,宁延带着庄十月和池明渊朝站在山丘上,望着远处高耸的殷都城墙感慨道,“真是好久都没有来殷都了。” 往事历历在目,宁延顾不上感古伤今,马背上刘岱的脑袋还在滴着血,鲜血染红了宁延腰间的长衫,长发飞舞的他眼神突然冷冽,“池将军,十月,如果我真的出不了殷都。。” “不会有如果的。”池明渊打断宁延的话,嘴角时刻吊着草根的他冲着宁延轻轻一笑,“哪怕把殷都闹个天翻地覆,你也不会有事。” 宁延摇了摇头,深呼吸一口气,“那就走!” 三人纵马直奔殷都而去,殷都城门口空无一人,张彭业带着禁卫军站在城门口,看着宁延三人狂奔而来,眉心紧锁的张彭业缓缓抬手,身后禁卫军齐刷刷的分列两边。 “吁。。”城门口前,宁延赶紧勒马停下,小白发出一声嘶吼,这声喊的张彭业胯下的宝马都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马上的张彭业黑甲在身,拱手道,“禁卫军统帅张彭业见过定州牧。” “张统领,这是升职了啊,恭喜恭喜。”宁延皮笑肉不笑的说着,毫不给张彭业面子,“这是知道我要来啊,弄这么大阵仗。” “天子圣旨,属下是不敢不从。”张彭业客气的颔首道。 “既然陛下知道了,那咱们就面圣去吧,正好我有礼物要送给陛下。”宁延低首抬眼,十年前那个嚣张跋扈的殷都纨绔在这一刻好像又重新回来了。 张彭业拱手颔首,在前带路,宁延三人紧随其后,朝着皇宫走去。 走在殷都街头,过往历历在目,有大黑朱友钧,有爱吃黄瓜的于公明,有话不多但心思纯熟的胡尚仪,还有为了新政不惜献出自己生命的魏正醇。。。那一张张笑脸现在还历历在目。 这一路走来,宁延边走边长大,边走边失去。 心中一阵委屈,眼泪不自觉的从男子眼角滚落,那远处金碧辉煌的皇宫,就是宁延这辈子最不想看的地方。 这方寸之地,纸笔二三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宁延能来这里就不怕死,他要讨公道,为千万战死的项州军将士讨公道,为大哥讨个公道。 太武政变后,殷都朝堂大洗牌,一多半官员都不知道这个常常以反派形象出现在人们口中的定州牧宁延到底长什么样,是那种凶神恶煞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还是膀大腰粗让人望而生畏的魔鬼;当张彭业带着宁延出现在皇宫门前的时候,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傻了眼。 眼前这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公子哥居然就是那声名狼藉的定州牧。 腰间的那一抹猩红本该是恶人所为,但当他出现在宁延腰间的时候,竟是带了些诡异的破碎美感。 通往皇宫的路围满了大大小小的官员和殷都百姓,他们议论纷纷,有些正值青春的女子看着宁延心中犯春,看的脸颊通红。 宁延前脚刚入皇宫,后面的池明渊和庄十月就被拦下了,庄十月不爽说道,“干什么?” 张彭业转身说道,“皇宫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妄入。” “我们要跟着公子,护他周全。”庄十月皱眉说道。 “我们自会保证宁州牧安全。”张彭业面不改色的说道。 宁延缓缓说道,“算了,十月,你和池将军等我会,我待会就出来。” 池明渊点了点头,在宁延转身后大声说道,“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若见不到公子,那便杀进去,就算死无全尸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说完直接拿出身后的银枪,猛地将长枪刺入地面,一声闷响,枪头完全没入地面。 这种略带威胁的语气让张彭业很不爽,他狠狠的看着池明渊,池明渊毫不退让,两人对峙片刻后,张彭业冷哼一声,转身带着宁延继续宫内走去。 走在皇宫高墙下,马蹄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回音阵阵,宁延抬头环顾四周,冷笑道,“张将军,问您一件事。” “宁州牧请讲。”张彭业陈眉说道。 “太武政变之时,张将军手中可沾染了那十八人的血?”宁延说话的语气冷如冰雪。 张彭业稍稍侧身,边走边说道,“凡参与者,没有人的手是干净的,我也一样。” 宁延点了点头,叹气道,“张将军,你可知道我要见这颗头颅是何人的?” “刘岱。”张彭业语气平静的说道。 “这颗脑袋能让我死几次啊。。。”宁延慢慢悠悠的说着。 张彭业不说话。 宁延笑了笑,望着前方越来越清晰的九龙广场,伸了一个懒腰,“终于到了,张将军,多谢引路。” 张彭业不答话,宁延静静的勒马从张彭业身边穿过,眼神决绝。 蓝天白云,晴空万里,九龙广场空无一人,太和殿大门敞开,端坐首位的高昌正襟危坐,目光静静的看着越来越清晰的宁延。 宁延也看到了他,四目相对。 竟是再也回不到从前。 之前那个逃出宫只为一顿吃喝的三皇子和那个人人喊打的殷都纨绔;如今摇身一变,一个是指掌天下的九五天子,一个是坐镇一方的封疆大吏。 第650章 太和殿外八十一步 皇宫之内,不仅九龙广场上没人,就连太和殿上也是只有高昌一人。 日挂高天,宁延翻身下马,拎着刘岱带血的头颅,一步一步朝着太和殿走去。 走上九龙石阶,步入太和殿,宁延脚步沉重,哒哒声在太和殿内回荡,两人相距不足百米。 宁延放下刘岱的头颅,躬身行礼,“臣!定州牧宁延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延将臣这个字说的格外重,声音绕梁,回音阵阵。 高昌紧皱的眉宇缓缓舒开,从龙椅上站起来,左手放在身后,右手前伸,“宁州牧请起。” “谢陛下。”宁延一字一顿的说着,抬头看向高昌,果然啊!再看之时,和当年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宁爱卿,算起来咱们已有七八年未见了吧?”高昌朝着宁延走来,边走边说道。 宁延微微一笑,“是啊,承蒙陛下挂念,却是有七八年未见了。” “你我君臣理应多见见,这样才能免生嫌隙,让那些小人钻了空子。”高昌边走边笑,语气很是轻松。 “陛下言之有理,所以臣来了!”宁延抬头看向高昌,毫不掩饰自己眼眸中的恨意。 高昌停下脚步,神情逐渐严肃起来,但依旧是故作轻松,作为天子,临危不乱是最基本的,这太和殿是不大,但是宁延要想对天子动手,只要他一抬手,就会有无数隐藏高手冲出来,而这些高手就是高昌临危不乱的资本。 宁延将脚下的头颅踢到两人中央,缠着刘岱脑袋的布条应声散开,鲜血淋漓的脑袋滚落出来,冒着蛆虫的脑袋看的人直作呕。 刘岱的脑袋滚在两人中间,将两人阻隔开来,宁延嘴角上扬,看着高昌拱手道,“雍州牧刘岱见死不救,残害忠良,心术不正,现已伏诛。” 高昌看着刘岱的首级,怎会不知道这是宁延给自己的下马威。 “早就有人向朕检举刘岱品行不端,为官不仁,朕已经下旨刑部严查了,没想到被宁爱卿抢先一步,这样也好,也省得刑部再去调查了,该死之人,死不足惜。”高昌淡定的说着,丝毫不受影响。 “看来陛下早已成事在胸了,倒是臣多此一举了。”宁延抬眉看向高昌。 高昌浅浅一笑,继续往前走去,“朕知道爱卿来所为何事,宁将军的牺牲是大奉的损失,朕也很遗憾,但是人死不能复生,爱卿节哀顺变。” “大哥为国捐躯,臣做弟弟的以他为荣,可是据臣所知,大哥本来可以不用牺牲,而是朝中有人指使刘岱按兵不动,坐山观虎,错失最佳救援时机,这才导致了萌郁关大败,陛下,此时是不是该查一查?”宁延原地不动,静静的说着。 空气突然安静,高昌停在刘岱头颅前,望着宁延,“爱卿啊,你比朕清楚,不管做什么都要讲究证据,朝中臣子那么多,朕总不能有一个一个的查吧,这样不是动摇国本,自掘根基嘛。” “陛下,国本在民,根基在民,没有那些大臣,大奉依旧是大奉,但没了百姓,那可就难说了。”宁延继续说着,“牺牲在徵山原的五万将士,他们脱下铠甲都是大奉的百姓,我宁家得罪一两个人被报复那没什么,可是那些牺牲的将士呢?他们不该被牵扯进来,他们可以堂堂正正的战死,但不能窝窝囊囊的被小人害死。” 高昌低头看了看脚边的脑袋,在抬头看向宁延,往左边走去,“朕明白爱卿的意思,可是爱卿也要懂朕想要什么,朕能做到这个皇位不容易,人站得高了,看的自然也远,但也会忽视很多东西,就好像站在群山之巅,你能看到苍穹群星,却看不到地面花草;爱卿,那牺牲的将士朕会让户部发放抚恤金,给他们荣誉;只是爱卿你呢,你明白朕想要什么吗?”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看向高昌,高昌眼神中满是野心和欲望,“臣下不敢妄自揣测圣意。” 高昌听后哈哈大笑,边走边说,“宁延,朕想要成为大奉真正的天子,一怒而诸侯惧的天子;所以,你今天带着刘岱首级出现在这里,不是你有多厉害,而是朕给你机会;你可以将你大哥的牺牲归咎于朕,可是朕要告诉你的是,朕的处境远比你想的要难得多,这朝中有多少人是朕的,你知道吗?你知道朕做错一步就要付出什么代价吗?你知道朕有恨你们这些手握大权的臣子吗?” “这天下是朕的天下,朕要登山摘星,朕要入海斩蛟,朕要让大奉看到朕是真正的皇帝,你来责怪朕,找朕讨说法,朕怪自己,怪自己不能给你们这些臣子一个清明的政治环境;但朕又怪你,因为你太过强势耀眼,让朕又爱又怕,今天出现在这里质问朕,那来日呢?不敢细想。”高昌转了大半圈走到宁延身侧,一身龙袍的他说话的时候双拳紧握。 “若没有我们宁家,大奉何来西北。”宁延淡然说道。 “可是你让朕寝食难安!”高昌大声吼道,“你身上有什么东西你自己不知道吗?” 宁延抬头看向高昌,缓缓伸手,“那陛下何不拿去?” 两人似乎都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但又似乎不知道。 高昌被气笑了,“宁延,你来这里真的是不想活了吗?” “臣就是太想活了,太想让宁家活下去了,可是呢?到最后爹娘没保住,大哥也没了。”宁延毫不退让,跟着说道,“陛下,劝您一句,能让你登上高峰的人,自然也有将你揣入低谷的能力。” “宁延!你放肆了!”高昌大吼着。 宁延突然从袖口拿出了那枚龙纹玉章,看到玉章的一瞬间,高昌脸色骤变,直接愣在原地,他是天子,龙纹玉章这种东西他再熟悉不过。 “你哪来的?”高昌意外问道。 宁延淡然一笑,“从西羌大护法完颜居身上找到的,陛下,你比臣更清楚这把龙纹玉章出自何人之手。\" 高昌脸色铁青,“绝不可能。。” “臣更希望不可能!”宁延咬牙切齿的说着,“就因为这枚玉章我大哥没了,他没了!” 高昌接过龙纹玉章,双臂颤抖。 宁延转身看向高昌,忍着怒意,重重的拱手道,“陛下,臣感谢您能看到边关将士的不易,为他们正名,但大哥的事原谅臣下不能接受您的看法,奸佞不除,天下难安;臣刚刚数了数,从太和殿走到九龙广场,一共走了八十一步,臣要回去了,八十一步内,臣将命交付给陛下,八十一步后,臣的命自己做主。” 高昌红着眼看着宁延,指着宁延鼻子说道,“宁延,你是不是以为朕不敢杀你!” “陛下当然敢!”宁延不甘示弱,咬牙切齿道,“今天臣能站在这里,那未来就还会有人站在这里,难道陛下要一直杀下去吗?” 整个太和殿都回荡着两人的声音,许久后平复好心情的高昌冷哼一声,“皇权不容侵犯,如有冒犯者,当诛。” 宁延微微一愣,随后鼓起了掌,“您真不会以为皇权至上是好事吧,久而久之,文官不敢进言劝谏,武将不敢冲阵杀敌,百姓不敢评议时政,朝堂死水一片,大家都是报喜不报忧,天子永远透过粉饰的窗纱看着外面的世界,当有一天,这粉饰的太平被彻底击碎之时,那将会是窒息的绝望。” “那朕就等着这一天,但是宁延你记住了,这天下永远是高家的天下,朕永远是君,你永远是臣,当君要臣死的时候,臣不得不死。”高昌目光阴冷,看着宁延静静的说着。 当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两人都知道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转身就要往外走,“陛下,我爹我大哥都是为了大奉牺牲的,我宁延这辈子不可能背叛大奉,敬你是因为你是大奉天子,大奉仅存有资格坐在龙椅上的天子,仅此而已。” “宁延,放弃西北,做个普通人也好,做个江湖武夫也罢,这是你能保全性命和宁家的唯一办法。”宁延刚刚迈出一步,高昌就追着说道。 望着太和殿外的皇宫美景,宁延冷哼一声,“宁家倒了,你觉得有人能守住西北吗?” “朕可以!” 宁延笑着摇了摇头,“等到那天到了,宁家自会退出历史舞台。” 一步,两步,五步,十步。。。 宁延一步一步的朝外面走去,九龙广场看似空无一人,实则在那深宫高墙之后,藏着无数一品之上的高手,他们虎视眈眈的盯着从太和殿走出来的宁延。 只需一声令下,他们就能蜂拥而上,将宁延留在皇宫。 而能做这个决定的,有且只有一人,那便是太和殿内的高昌。 望着宁延背影,高昌缓缓走到太和殿门口,所有一品高手的眼睛都盯着太和殿门口的高昌,只要高昌抬起右手,他们就能蜂拥而上,然而高昌握拳的右手在此刻愣是举不起来。 三十五步,宁延心中默默数着自己的步子,同时丹田开始运转,对高昌和他背后那个老师来说,这是能杀死他的唯一机会。 高昌犹豫了,他在犹豫什么,是不敢杀吗? 他是天子,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他怕吗? 他不能杀宁延,就像宁延说的,宁家没了,西北怎么办?那是他大奉的国土,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项州丢了? 西羌犯境,他之所以不让雍州出兵,就是对宁家有足够的信心,即便最后的结果是宁鹤战死。 宁延若死,西北必乱,现在他还尚未完全掌握天下,西北一乱,那大奉就真的离覆灭不远了。 他高昌想要像父皇那样做一名大权在握的皇帝,有些事就得一步一步来。 六十步,宁延距离太和殿越来越远。 高墙后的范北思目不转睛的盯着高昌,眉头紧皱,“陛下在干什么,这可是除掉宁延这颗毒瘤的最好时机。” 七十三步,宁延额头上冷汗直流。 “没机会了!”范北四着急无比。 八十步,八十一步! 宁延一脚踩在九龙广场上,长舒一口气,回头看过去,太和殿门口空无一人。 宁延紧绷的神经慢慢松下,高昌能留他一命,说明他高昌是个有野心的皇帝。 从高远,高陵再到高昌,兄弟三人都是野心勃勃,一个是宽厚仁慈的盛世之君,可惜英年早逝;一个是开疆扩土的雄心之主,可惜遭人利用;还有一个便是隐忍内敛的枭雄皇帝,但他的结局又是什么呢? 他宁延的结局又是什么,难道真的要在高昌手下做一辈子的臣子吗?高昌明知朝堂奸佞当道却无动于衷,这是他的帝王之道吗? 如果现在的他不杀自己,那么一直以来对他们宁家动手的到底是谁。 宁延停下脚步,朝四周望去,脑海中蹦出一个名字,乐秦! 纵横家乐秦他究竟是为何一定要对宁家下死手,高昌为了大局尚有一丝忍耐在里面,那乐秦何必呢? 他的疑问太多了。 。。。 国师乐秦府邸。 老管家佝偻着身子走过来,冲着凉亭下的乐秦拱手道,“老爷,陛下没有动手。” 乐秦放下茶杯,轻声一笑,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咱们的天子是有大局观的天子,他不动手是对的,若是动了手,那他就不是老夫认可的弟子,就没有资格做未来的天子。” “那宁延。。” 乐秦起身,双手负在身后,眼神依旧冷峻,“陛下不动手不代表宁延能活。” “明白了!”老管家转身离去,自始至终没有多说一句话。 。。。 这几天的殷都格外热闹,大街上都在说那个定州牧是个玉树临风的美少男,民间越这么传,那些读书人就越是诋毁。 说宁延就是披着羊皮的狼,是个人面兽心的禽兽,看起来温文尔雅,实则手段残忍,杀人不眨眼。 对于这些谣传,宁延一笑置之,和他们讲道理,你是讲不通的。 此时的殷都城外,一个头戴白布纶巾,脚踩祥云步靴,身披蓝缎蚕衣的书生缓缓走了进来。 书生身形高挑,腰背挺直,眉眼清澈,又白又干净,身上自带一种读书人特有的儒雅气质,看着面前人山人海的殷都街头,轻轻一笑,“这就是盈姐姐说的殷都吗?真热闹。” 第651章 大儒出前城,海棠压满枝 时间回到神英三年春天。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青州前城山上绿草如茵,老树冒新芽,与西北如火如荼的战争相比,这个盛产大儒的前城山显得格外安静。 盛世儒门,孔氏儒门弟子遍布大奉,身为孔氏儒门的家主,孔路颜在儒家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整个大奉的都知道当代儒门掌门人是个年岁不到三十的年轻人,不仅是孔氏儒门历代以来最年轻的家主,更是儒门最年轻的儒家圣人。 多少儒生都想见见这个年轻的儒家圣人长什么样,看看他是不是像书中说的那些圣人一样,谈吐不凡犹如山间清风,举止大方如同长河荡野。 孔路颜想下山了,这个想法在他脑海中停留了很久很久,直到今天。 白鸟春鸣,走出大殿的年轻大儒慢慢抬头,看着站在海棠枝芽上的燕子微微一笑。 往来的儒家弟子碰到他都会喊一声家主,年轻的家主总会微笑回应,笑容和煦的就像这吹来的春风。 孔路颜顺着小路往山下走,路过孔盈和宁颂的小院,院子外的积雪尚未消融,在门口逗留许久,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敲响了小院的木门,马上就要下山了,和盈姐姐告个别吧。 开门的是宁颂,干净整洁的院子内,孔莹挺着大肚子坐在木椅上晒太阳,手里也没闲着,针线筐中是一件件做好的小衣服。 看到孔路颜,宁颂客气的点了点头,“家主你怎么来了,进来坐会吧。” 孔路颜微微颔首,走进院子后,孔盈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笑着就要起身,“路颜,怎么想起来我这了。” “盈姐姐,你怀有身孕就别起来了,我没什么事,这不要下山了,路过这里,进来看看。”孔路颜走过去坐在孔盈身边笑着说道。 宁颂去屋内沏茶,将院子留给了这对姐弟。 孔盈摸着肚子感慨道,“这刚开始怀孕的时候,我还有些害怕,害怕做一个母亲,但随着时间越来越长,这种担心不但没了,反倒是更加期待这个孩子,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听他哭,听他闹,看着他慢慢长大成人。。” 孔路颜笑着说道,“怀胎十月如同菩提结子,苦中有乐。” 孔盈往屋内看了一眼,随后看着孔路颜轻声说道,“要不是这个孩子,现在我们怕是已经在项州了。” “啊?”孔路颜疑惑的看向孔盈,“盈姐姐你们就要走啊?” “现在是走不了,项州那边打仗了。”孔盈叹气道,“前线打仗了,战事胶着,根据那边来的商人说,项州军和定州军都已经去前线了,大哥到现在还是下落不明,颂哥哥这些天担心的饭都吃不下,就害怕大哥出什么意外。” “宁大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孔路颜宽慰道。 “希望这个春天能有好消息传来吧。”孔盈摸着肚子说道。 这个时候,宁颂端着茶水走了出来,将一杯清茶放在孔路颜面前,“家主,尝尝吧,刚到的新茶。” 孔路颜伸手接过宁颂的茶水,点头示意,“多谢。” “对了,路颜你刚刚说你要下山,是山上出什么事了吗?”孔盈打了个岔说道。 “也没什么事,在山上待了这么久,书也读的差不多了,想去山下走走。”孔路颜淡然一笑,整个人充斥着那种读书人的儒雅之气。 宁颂在旁点了点头,感慨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该走走,看看百姓疾苦,看看人间辛酸。” “我还想去殷都看看师父。”孔路颜一句话说的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提起孔章熙,孔盈要远比他更想见到这位远在殷都的父亲,阔别多年,也不知道父亲现在怎么样了,是瘦了,胖了,还是被针对被排挤了,做女儿的一概不知。 每次书信往来,父女都是报喜不报忧,现在大奉政坛舆论对宁家几乎是一边倒的局面,孔章熙身在国子监,虽不干预朝政,可算起来也是宁家人的岳父,这要是真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抬到明面上了,那情况真就好说了。 看到孔盈心事重重的样子,宁颂一把拉起孔盈的手,轻声安慰道,“别太担心了,岳父他可是国子监夫子,天子亏待不了他。” 孔盈点了点头,看向孔路颜,叮嘱道,“路颜,虽然你是咱们孔氏儒门的家主,但你从没下过山,也没去过殷都,天下所有百姓提起殷都都会觉得那是一个繁华热闹的地方,可实际上在这种繁华热闹的背后几乎都是人性最丑恶的一面,夜夜笙歌,纸醉金迷的滏河江畔中是无数夜夜哭泣的苦命女子;毫宅大院的围墙下,是一个个衣衫单薄为了生计而到处奔波的穷苦人;还有那对普通百姓而言可望而不可即的皇宫,压抑的令人窒息;但有一点毫无疑问,殷都说到底是皇城所在地,是包括你我在内每个大奉百姓心中的执念。” 孔盈给这位年轻的大儒上了山上的最后一课,也为他勾勒出了一个想象中的殷都城。 “那里的读书人可不是山上的读书人,前城山是为了追求圣人之境,那国子监就是为了谋求百姓之福,只可惜,这些本该为百姓谋福的读书人大多数都变成了掌权者控制百姓的工具,成为权利和富贵的牺牲品;家主,到了殷都后,或许你会发现,这万里路并不好走。”宁颂在旁跟着说道。 孔路演颔首道,“我心中已经有所准备了。” “现在真的越来越像个家主了。”孔盈看着孔路颜,满心欢喜的笑着。 孔路颜起身拱手,“不敢当,只是不想让师父失望罢了。” 在院子中坐了一会后,孔路颜便起身告辞,从前城山到殷都城还有段路要走,孔路颜决定亲自一步一步的走过去,看看沿途的风景,听听沿路的故事,看看一路上的百姓。 既然是行万里路,那就得一步一步的脚踏实地走完这万里路。 春天的前城山春意盎然,漫山遍野都是冒着新芽的海棠树,等到五六月之时,整座山林都是盛开的海棠花,空气中弥漫的海棠香是多少儒家弟子珍贵的回忆。 决心下山的孔路颜顺着山间小路往山下走去。 他脚步很轻,脚下似有云朵飘浮。 他又走的很重,肩膀上似乎被压了万朵海棠。 只是在孔路颜从前城山前往殷都路上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宁鹤战死消息在大奉不胫而走,宁延以定州牧的身份大败西羌,替兄报仇;随后又强闯雍州,斩杀雍州牧刘岱,当孔路颜来到殷都的时候,宁延恰巧也来到了殷都。 。。。 走出皇宫,宫门口的庄十月和池明渊看到宁延平安无事的走出来,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宁延牵着小白迈出宫门的那一刻,就好像一颗压在他心头的石头猛然坠地了一般,回头看向红砖绿瓦的皇宫,宁延越发觉得这皇宫像座坟墓,禁锢人思想和身体的坟墓。 来到宁府门口,此时的宁府冷清的宁延都不愿意相信这是他曾经的家,白幡,白布挂满了宁府,门口的石狮都被缠上了白丝带,望着门匾上“宁府”两个鎏金大字,宁延心头就泛着一股酸楚。 庄十月望着恢弘大气的宁府,感慨道,“这就是公子的家啊!” “曾经是。”宁延深呼吸一口气,慢慢说道。 翻身下马,宁延轻轻叩响了宁府的大门,片刻后,一个下人打开了院门,只不过这个下人很陌生,他对宁延陌生,宁延对他也陌生。 “公子,请问您。。”新来的下人愣了愣,刚准备问公子你找谁,但是当他扫到宁延腰间的血渍时,到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宁延刚准备去拿腰间那玉佩,结果摸了一个空,突然想起他把玉佩交给了高陷。 无奈的他苦笑了一声,只得自报家门,“我是宁延。” 那个下人愣住了,眼神充满着畏惧的同时又带着一些不可思议,宁延话音刚落,远处就有一个穿着下人服饰的中年男子跑了过来,在看到站在门外像个客人一样的宁延时,眼睛都红了,“小公子!真是小公子啊!老天爷,小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 望着跑过来的中年男子,宁延轻轻点头,神色动容,他很想叫出他的名字,但可惜的是,宁延叫不出来。 男子推开开门的下人,大声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告诉二公子说小公子回来了。” “奥。。”年轻下人转身就往内廷跑去,中年男子红着眼睛打开宁府大门,冲着宁延拱手行礼,“抱歉,小公子,新来的下人没有眼力见,冒犯了您,您别在意。” 走进宁府,宁府是冷清了不少,丫鬟,下人几乎看不到,只能偶尔看到有人影穿过,宁延默默的看着曾经的家,旁边的下人解释道,“自从老爷和夫人出事后,家就散了,以前的下人丫鬟几乎都走了,剩下的都是像我这样在府里待了近二十多年的老人了,对府里有感情,舍不得走。” “谢谢你们。”宁延轻声说道,男子听着宁延的话,忍不住低头抹泪,这要是之前,谁敢相信小公子会对他们说谢谢啊。 “这都是我们心甘情愿的。”男子忍着哭意继续说道,“好在是二公子还在,府里还有点人气,但是您和其他几位公子的院子我们都是每天打扫的,就是想着有一天你们都能回来。。” 说到一半,宁延停下了脚步,面前是宁鹤的院子,院门紧闭,门上的白布太过耀眼。 下人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跪地叩首,“对不起公子,是小人说错话了,小人该死。” 宁延摇了摇头,感慨道,“不怪你,起来吧,带我去见二哥。” 宁延回到殷都,宁枫怎么会不知道,飞鸿的密信一封接着一封,宁鹤战死的消息传到宁府的时候,宁枫差点喷出一口淤血,尽管被软禁在府中,但宁枫还是连这些了八封奏疏上表朝廷,只是都不了了之了。 宁鹤走后,宁枫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一直陪着他的妻子关耘儿心疼的直落泪。 宁府正厅,宁枫脸色蜡黄的坐在椅子上,一袭白衣的宁延出现在小路尽头,这是兄弟两人时隔多年的首次相见,再见之时,物是人非。 宁延眼角通红,看着越发憔悴的二哥,一下子就想到了战死的大哥,忍不住抹了下眼泪,旁边的关耘儿快步向前,直接抱住了宁延,声音哽咽,“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庄十月和池明渊很有默契的背身退到一旁,关耘儿拉着宁延来到内廷,宁枫起身握着宁延长满茧子的手,握的很用力很用力。 宁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二哥,对不起,我没保护好大哥,你打我吧!” 宁枫摸着宁延的头,看着他腰间的血渍,心疼都来不及的他怎么舍得打他骂他,“臭小子,说什么呢,快起来。” 关耘儿擦着眼泪将宁延扶起来,“起来小延子,和你二哥还说这些。” 看着宁延,宁枫感慨道,“其实你不该来殷都,你在雍州闯了那么大的祸,朝中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你呢,你这个时候回来,不是自投罗网吗?” “我知道,但我还是要来,我要给大哥和牺牲的将士讨个说法,他们是为大奉而死的,他们不能白死,应该有人记得他们。”宁延紧咬牙关,点头说道。 都说大哥脾气像父亲,倔的跟头驴一样,现在看来,宁延也一样。 “见到陛下了?” “见到了。”宁延点了点头,“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糟糕,我活着出来了。” “他忌惮西北的宁字军旗。”宁枫沉声说道。 “也有可能是他也知道西北离不开咱们宁家。”宁延眯眼说道。 宁枫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二哥,问你件事,你知道自从天子登基以来,天子有没有赏赐过龙纹玉章?”宁延看向大哥,神色严肃的问道。 宁枫缓缓起身,似乎也是觉得这个问题不太对劲,但也没藏着,“我被软禁在府上,赏赐龙纹玉章之时并不在场,只记得虞大人曾说过,陛下是赏赐了一枚龙纹玉章,似乎是给了国师。” “乐秦!”宁延双拳紧握,眼神一下子阴冷了起来。 宁枫抓住宁延手臂,担心的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是不是和大哥有关?” 宁延摇了摇头,宽慰二哥,“没什么,是其他事,不过很重要,我可能得去趟乐府。” 他不能让二哥知道乐秦和大哥的死有关,现在的他不是小时候的自己了,需要大哥二哥来做自己的后盾,现在的他是军权在手,坐镇一方的诸侯,他不但有了自保的能力,更有了保护宁家的能力。 二哥就继续做他的丞相,读书人! 这种脏活累活就交给他宁延吧!那些想害他们宁家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第652章 尚有真龙游人间 夜色薄凉,弯成镰刀一样的月亮挂在不见群星的夜空中,殷都宁府内,宁延跪在祠堂的蒲团上,神色悲凉。 祠堂里四十九盏油灯火苗闪烁,映衬着男子单薄的身躯,刻着宁鹤名字的牌位就放在父亲宁致身边,人死之后,留在世间的也就这一尊牌位。 不知跪了多久,一阵清风顺着窗户吹进来,吹动宁延垂下的发梢,吹着面前的明灯火苗,也吹的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宁延起身来到窗前,轻轻的关上被吹开的窗户,随后走出了祠堂,离开前还不忘冲着大哥和父亲的牌位鞠了一躬。 祠堂外,庄十月和池明渊早已等候多时,宁延望着两人,束紧了腰间的玉带,眼神清冷的说道,“池将军,十月,辛苦你们大半夜还跟我走这么一趟。” “说这些干什么,不就是打架嘛,老子连那些蛮子都不怕,会怕一个小小的纵横术士?”池明渊晃了晃脑袋,不以为意的说道。 庄十月严肃的拱手道,“十月愿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那今天咱们就去试试这个新国师有几斤几两。”宁延沉声冷喝,和乐秦明争暗斗这么多年,今天就新仇旧恨一起算。 半夜的殷都异常安静,除了隐隐传来的几声狗吠之外,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宁延三人光明正大的走在街头,直指远处的国师府邸而去。 走到一半,池明渊突然谨慎起来,抬头看向远处的屋顶,随后吐掉嘴角的草根,缓缓拔枪。 庄十月似乎也察觉到了远处的危险,默默的攥紧了叶墨剑剑鞘,轻声道,“公子,前面有人。” 宁延嗯了一声,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去,但是此时的他丹田已经开始飞速运转,他宁延倒想看看,到底是谁能拦下他们三大神魄高手。 清冷的月色下,远处的屋檐下突然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隔着黑色披风,宁延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曾经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 曾经在滇州一同饮酒到酣醉的阴阳家弟子燕颔。 曾经的燕颔是个玉树临风,俊逸无双的书生,如今的他看上去双目无神,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疲惫沧桑,那布满胡茬的脸若不仔细看,宁延根本认不出来这是燕颔。 “你是燕颔?”宁延往前走了走,再三确定后瞪着眼睛意外的喊道。 早已不复当年英姿的燕颔冲着宁延微微一笑,拱手尴尬的说道,“宁兄,滇州一别,至今已有八年了吧。” 宁延苦笑一声,“是啊!太久了,不过话说你怎么来殷都了?” “这个说来话长。”燕颔长叹一声,而后看向宁延,神色凝重的说道,“宁兄,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还请你跟我来一趟。” 宁延冲着燕颔拱了拱手,“抱歉,燕兄,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若今晚能平安度过,明天我请你喝酒怎么样?还喝上次的新梅酒。” 燕颔往前走了走,来到宁延面前,低声说道,“宁兄,我知道你来殷都想干什么,也知道你今天晚上是要去找国师算账的,但你要知道国师手段通天,他能一手策划太武政变,悄无声息的收买朝中大臣,还能对抗异己,就足以说明他手中有数不清的底牌,你现在这么堂而皇之的去找他,不是去送死吗?” “送死?谁死还不一定呢,我敢回殷都,就不怕死。”宁延冷冷一笑,笑容决绝,“燕兄,明天再见。” 说罢,宁延就要走,刚走两步,燕颔突然回头拦住宁延,看着宁延疑惑的神情,燕颔最终下定决心说道,“我要告诉你的事不仅关乎你们宁家生死,还关乎大奉社稷,再严重点,足以影响大奉国运。” 宁延往后退了退,看着燕颔,露出不屑神情,“燕兄,等我杀了乐秦,我们宁家自然就安全了,至于大奉社稷,国运,说句难听的,与我何干?” “若你真是那种不顾百姓,不顾天下之人,那今天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前些天你也不会冒险去宫中面圣。”燕颔当即说道,同时面不改色继续追问道,“难道你就真的不想知道为什么乐秦非要揪着你们宁家不放吗?” 宁延愣住了,看向燕颔,“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大奉御天监大司空,燕颔!”燕颔挺着腰杆,朗声说道。 庄十月和池明渊对视一眼,都皱紧了眉头,大奉御天监,那可是司掌国运,皇位传承的地方,可以说专职为大奉皇室服务,司空一职更是充满了威严和神秘,但是今天,这个司空似乎做的有些不合常理。 “司空?”宁延稍稍迟疑起来,看着燕颔,长舒一口气,“去我家里说吧,那里安全。” 燕颔点了点头,就这样本来准备去乐秦府邸的宁延被燕颔硬生生拦住,视线一转,四人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宁府,宁延院子内空无一人,池明渊靠在院子外的假山上叼着草根,嘴里哼着西北民谣,与晚上的夜莺啼叫交相辉映;庄十月则抱着叶墨剑站在院外,担起保镖的责任。 手掌大小的夜明珠和无数的油灯将宁延院内的正厅照的亮如白昼,红炉煮酒,两人盘膝对坐,鼎内美酒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宁延点了三颗梅子投入炉鼎之中,酒香四溢,梅香扑鼻。 燕颔脱下神色的黑色披风,昔日少年再相见,却已不再年少。 宁延帮燕颔添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握着青玉羊脂杯的他沉声问道,“燕兄,你是料到了我今天要去找乐秦,所以才提前在路上拦我吗?” 燕颔轻声一笑,放下杯子说道,“宁鹤将军牺牲一事我早有耳闻,其中疑点颇多,从你去雍州杀刘岱开始,我就知道你要开始向朝廷施压了,然而国师作为天子登基背后最大的推手,也是一直要至你们宁家于死地的人,刘岱你都是说杀就杀,那对于乐秦,你更没有忍气吞声的必要。” “燕兄,你我仅一面之缘,没想到你对我了解这么多啊?”宁延抿了一口酒水,摇头说道。 “不算多,也是等了好几天才等到。”燕颔回敬一杯酒,暖酒下肚,只觉一个舒畅。 宁延吐出一口浊气,缓缓说道,“既然你是司空,就应该算出了我身上的气运,这是不是你来找我的理由?” “是也不全是。”燕颔缓缓一笑,从袖口中拿出一张图册,上面密密麻麻的画满了宁延看不懂的符号,但是中央那个星图宁延看懂了,那是大奉国土的轮廓图。 燕颔指着地图说道,“事情起因还要追究到二十多年前,时任道门武当掌门的张兴瑞张仙人推算到大奉将有大灾,为救天下苍生,张兴瑞以自身五十年寿命为代价将大奉国运转嫁给了你们宁家,国运之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的,于是阴差阳错般就转嫁在了你身上。” “等等,等等。。”宁延眼珠子瞪得老大,起身说道,“国运!?在我身上。” 宁延的印象中,自己身上的不过就是道,佛两家的机缘,这怎么还和国运牵扯上了。 “听我说完,为了保全你的安危,张仙人又将一部分道门机缘转接与你,可是今天见你,我察觉到你身上不仅有道门的机缘,还有佛门的,甚至还有一丝儒家气息;三教之气加上大奉国运,这就是乐秦让你非死不可的理由。”燕颔皱眉说道。 宁延伸手,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手心,“乐秦杀我是想断了我身上的国运,将国运换回殷都。” “正是。”燕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可是,这些年来我每天都在推演大奉国运,按道理你来殷都后,国运也应该随之而来,可是这些天推演的结果却是,国运依旧还在西北。” “也就是说国运不在我身上?”宁延意外的问道。 “那你身上的机缘没法解释,能出现这种结果的情况有且只有一个。”燕颔喝了一口面前的热酒,最后抬头看向宁延,神色严肃,“国运伴随龙脉而生,金陵冢中葬天子,龙脉气息不断,国运落西北,证明当今天子虽有真龙之气,但无国运之象,也就是说在大奉,除了当今天子外,还有龙气。” “也就是说我们宁家不过是做了转嫁国运的工具,让国运留在了西北,那个能将国运带回殷都的还有他人?而且这个人还是大奉皇室后裔?”宁延想了想,恍然大悟,“可是现在的大奉,除了天子外,还有别的真龙天子吗?就算有,我们又如何得知呢?” “大奉天子之位一直以来都是嫡长子继承,我想这个真龙之气应该就在这个嫡长子身上。”燕颔指着星图上最耀眼的那颗星说道。 “嫡长子?别开玩笑了,你是指彭翊王吧!当年横断山脉,太后和彭翊王一同殒命于此,你不会不知道吧?”宁延摇头说道。 燕颔回头看着宁延轻轻一笑,“你确定当年的彭翊王真的没了?” 宁延神色眼神骤变,重新坐下,看着燕颔凝眉道,“难不成景文皇帝真有血脉存世?” “就天象而言,龙气尚在,当年让太后和彭翊王出宫的正是丞相宁枫,若是你想知道真相,何不问问丞相呢?而且你还记得杨昭肆吗,他并非死在横断群山,而是倒在了刑部。”燕颔说的很对,说的宁延大脑一时间没有缓过来。 “二哥?”宁延握紧了拳头,如果彭翊王和太后真的逃出来了,为什么飞鸿一点消息都没有,难道是有人故意隐瞒?不可能,谁都可能对他隐瞒,唯独飞鸿不可能。 那自己得不到消息的结果要么就是燕颔在胡说八道,要么就是负责殷都情况这块的飞鸿出了问题。 看着宁延心事重重的样子,燕颔再度说道,“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冷静下来,因为你现在看到的并不是你以后看到的,一个国师不值得你拼上性命,现在坐在天子之位上的也不一定是真正的天子,你宁延肩负国运,自是有出将入相之姿;当然,要是你愿意坐上那个宝座也不是什么问题,这些的前提都是,接下来你是要在殷都和国师死磕还是前往西北承载国运,重振大奉。” 宁延手中的酒水已经变凉,宁延将其放下,无奈说道,“我爹和我大哥用命换来的忠臣之名,我宁延有什么资格让他败在我手里;这些年大奉乱成什么样,你我都看在眼里,若真如你所言,有真龙尚存于世,那我宁延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这或许就是张仙人选择了宁家,国运选择了你宁延的原因。”燕颔捋着胡须笑了笑,而后说道,“那这也就意味着你要彻底和殷都闹掰,和当今天子闹掰,等待你的可能是他们更加疯狂的报复,宁将军的牺牲或许只是个开始,宁兄,这条路会很难走。” “从我出生开始,到回到殷都,再到今天,我哪步路好走了?”宁延苦笑道。 燕颔无奈的点了点头,“张仙人下了一步大棋,用你们宁家给大奉延续了国运,唯一的遗憾就是对你们宁家,对你不太公平。” 宁延站在窗口,看着外面假山上的池明渊,微微一笑,“能出生在宁家,我已经很幸运了,比起天下大多数人;我们大奉之所以能在这块土地上延续千年,那不就是总会有人能站出来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吗?如果这个责任真的落在了我身上,那我必将义无反顾。” 成长总是伴随着责任,从宁延回到殷都装成一个纨绔的时候,他就已经步入了时代的旋涡,那个时候的他是为了家人;出走殷都,游历天下,远走北蛮,重回项州,坐镇定州,大败西羌,这一路走来,少年的心境发生了太大的变化,到最后,那个他一直想守护的家将天下责任交到了他的手中。 第653章 往事如风烟 宁延回殷都还是闹出了点风波,最起码现在殷都街头,大街小巷的百姓都知道宁家的那个纨绔又回来了。 天际泛白,又过了一天,一晚上没睡觉的宁延走在殷都街头,换了一身行装的他走在街头就和普通的富家公子没什么两样,虽然都说定州牧宁延是个目无王法,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但是真正见过魔头的人又有几个呢?大部分都是到道听途说罢了,就像现在宁延走在街边早摊铺上,买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那个捧着笑脸端来馄饨的老板在前一秒还在骂着宁家那个纨绔。 日出东方,殷都街头也是越来越热闹,往来商贩叫卖着自家的货物,不愧是大奉国都,热闹程度可见一斑。 穿过嘈杂的街区闹市,宁延来到一处小院前,清风吹过,地面上的落叶沙沙作响,泛着灰尘的门闩说明这里已经很久没住人了。 地上散落的叶子也不知道堆了多少年,在门口驻足良久,耳旁缓缓传来一位老妪的声音,“这位公子,你是找人吗?” 宁延回过头,望着旁边的老人,轻声一笑,“老婆婆,你知道这里住的人去哪了吗?” 老妪放下手中的竹篓,一脸嫌弃的看着宁延身后的院子,摇头说道,“一看你就是刚来的,告诉你吧,你个院子之前是个做生意人家的,只是那些年不像现在这样,之前生意不好做,这家人走了两趟川蜀,赶上苗疆叛乱,人倒是活着回来了,就是东西被抢了,欠了一屁股债;后来为了还债,这家人就把他们院子卖给了宁家那个纨绔。” 宁延微微抬头,望着老妪,诧异道,“宁家的纨绔?是宁延吗?” “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哎,礼国公德高望重的,家门不幸啊生了这么一个纨绔出来,你知道那宁延买了院子干什么吗?”老妪的眼神姿态像极了村头聊八卦的那些老人。 宁延配合的摇了摇头,“干什么啊?” “金屋藏娇!”老妪悄咪咪的说道,随后摇着头说道,“而且那女人还是负荷滏河江畔的妓女,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宁延望着身后的院子,似乎开始明白当时他一意孤行对文昭旻的伤害有多么大,其实他一直欠文昭旻一句对不起,只是当他想要弥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望着宁延呆滞的延身,老妪还以为宁延是被吓到了,继续喋喋不休道,“那女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狐狸精一个,宁家那纨绔走后没几年,他就勾搭上了当时府衙里的一位大人,那大人相貌堂堂,人好心善,就是可惜前些年出城之后就再也没回来,那女的也是那个时候不见的,估摸着现在两人不知道在哪腻歪呢。” “府衙里的那人是不是叫杨昭肆?”宁延漫不经心的问道。 “呦,公子,你还知道的不少呢!”老妪意外的说道。 宁延微微一笑,“说起来我也算是他一个朋友。” “哦,怪不得你来这呢!”老妪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把宁延拉到一边,小声说道,“老婆子我听街坊说这些天宁家那纨绔又回来了,如今人家还坐上了三品州牧的位子,我估摸着他要是知道那狐狸精跟人跑了,肯定火冒三丈,到时候说不定我这做邻居的都得遭殃。” “啊?不会吧!”宁延惊讶道,“那宁延不会这么做吧!” “咦~这可说不准啊,你呀,也别在院子门口瞎晃悠了,万一被那宁延发现了,保不齐就拿你出气了,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老妪抓着宁延的手臂语重心长的说道。 宁延轻轻拍了拍老妪的手臂,笑着说道,“好,那小生在这里多谢老人家您的提醒了。” “哪里哪里,看你这身打扮,也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老妪上上下下打量着宁延,“你婚配了没有,老婆子我给你说啊,我这街坊林立的,好闺女可多了,都是十五六岁的漂亮姑娘,长的可水灵了。。” 这一听要给自己说媒,宁延赶紧撒丫子往外跑,“老人家这就不用了,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啊!” “哎,哎,哎,别着急走啊,留个姓名啊!”老妪刚刚追出去,结果一溜烟的功夫,宁延就没影了。 老妪只得摇头苦笑,说句年轻人腿脚真利索。 躲在一旁的宁延看到老人走后,目光重新转向文昭旻的院子,可以确定的是当年文昭旻一定是跟着杨昭肆一起护送太后和彭翊王离开殷都了,现在杨昭肆没了,太后王爷不知所踪,那文昭旻呢? 一个最坏的想法出现在宁延脑海中,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他想多了,不然对文昭旻,他要抱恨终生。 宁延长叹一声,随后转身消失在了人堆中。 。。。 虽说皇宫里的皇帝换了又换,那太和殿上的官员变了又变,甚至连殷都街头的百姓都走了一茬又一茬,但是在殷都有一个地方始终不变,那便是在百姓口中是禁忌之词,但是在那些达官贵人口中却是销金窟的好地方——殷都黑市。 要想找到黑市的入口并不难,可以说在殷都这是一个连高层官员都默许的地方。 在街市里三拐两拐,宁延来到一间并不起眼的木门前,推门而入后,一个体态丰腴,脸上抹着的脂粉都往下掉的女子正坐在太师椅上翘着兰花指摇着手中薄扇,这本该是女子娇羞妩媚的作态在面前女子身上显得格外别扭,甚至说是辣眼睛。 看到宁延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女子先是被宁延那张俊逸面庞吸引了一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随后又收回目光,继续摇着扇子问道,“公子,若是两手空空,这个地方可就不是你该来的啊。” 宁延继续往前走着,从腰间拿出一枚金锭,没错是金子,随后说道,“规矩我懂。” 女子直接起身,身下的太师椅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故作扭捏的女子拿起桌上的金锭,确定是真金无疑后揣入怀中,随后上下打量着宁延,“公子看着眼熟,小女子做生意讲究个眼缘,公子这次不管是求物还是求人,小女都给您打个折如何?” 能出现在黑市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宁延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从腰间取出厚厚一叠银票,放在桌上。 在黑市上银票是最普通的东西,女子并未过多惊讶,宁延缓缓说道,“这是六千五百两金子,我要买件东西。” 女子竖起大拇指,“哦吼,公子大手笔,不知公子所求何物啊?” “一把银弓。”宁延声音冷峻的说道。 女子原本镇定的脸色突然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只是在此看向宁延的时候,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还请公子说的详细一些,这样才好有人接这笔生意啊。” 宁延再度从袖口取出银月弓的画像,完全是他凭借着记忆画出来的,虽然少了很多细节,但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宁延所画的正是虞兮柠曾经的配弓——银月坠明弓。 女子接过画像,轻声一笑,“这弓弓身细长,可不像是男子配弓啊?小女子八卦一下,可是公子心上人的配弓啊?” “这好像不是黑市的人该问的吧!”宁延没有回答,冷冷的说道。 女子捂了捂嘴巴,扭捏道,“是是是,小女失言了,不过用六千五百两黄金就买这么一个弓,啧啧,可不值当啊。” “只要能找到这把弓,钱都好说。”此时的宁延就像是一个财大气粗的土财主。 体态丰腴的女子掩嘴一笑,将银月弓画像放在银票上,将银票连同画像一起推向了宁延,“钱你拿走吧,这生意我们做不了。” “送上门的生意不做?这还是殷都黑市吗?”宁延冷笑道。 女子转身看向宁延,“来我黑市的人大多都会稍稍伪装一下,为的是不让自己身份暴露,而公子却是以真实面目示人,小女也是为了公子安全考虑,所以不敢接公子的生意。” “你怎么知道这就是我的真实样貌?”宁延反问道。 “哈哈哈。”女子掩嘴大笑,“都是明白人,公子就别逗我了。” “既如此,那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见见你们黑市的大小姐,这把弓我一定要拿回来。”宁延索性也不装了,沉声说道。 女子点了点头,起身说道,“看来公子是有备而来啊,那就请公子稍等片刻,我去请示一下我家小姐。” 说罢,女子轻轻扭动身后的密道开关,走进密道深处,知道规矩的宁延也没贸然跟进去,而是静静的站在门外等着,没过多久,穿着一身青色紧身长裙的女子便走了出来, 女子身段婀娜,那长裙将女子的身材完美的勾勒了出来,比之那些富家大小姐,眼前的姑娘有种飒爽感蕴含其中,可能是因为她扎起来长发的缘故吧。 女子样貌称不上顶尖,但也不落下风,走出密道的谭香儿边走边笑道,“这真人就是比画像上的好看,我说的对不对啊,宁州牧?” 宁延很是客气的拱了拱手,沉声道,“谭小姐是吧,小小年纪就不仅执掌了整个殷都黑市,居然连接待客人这种粗活也干,可以说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真是让本公子刮目相看啊!” “哈哈哈。”谭香儿也不藏着掖着,以宁延神魄境的实力,她那伪装却是称不上完美,“这待人接客可是大事,马虎不得啊。” “现在人也见到了,那不知道我这生意,谭小姐还能不能做了?”宁延当即追问道。 谭香儿看了看宁延,不紧不慢的说道,“你我如今坦诚相见,那自然也要坦诚相待,小女子我也就不瞒你了,那把银月坠明弓确实是世间罕见的神弓,当年有个女子用这把弓换了六千两黄金,在我这里买了一个人的命!宁公子你如今要用六千五百两黄金买这把弓,啧啧,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当年的那个人就是你啊。” “大小姐就不要明知顾问了,既然这把弓在您手中,还请您务必将其卖于我。”宁延双手拱起,算是对谭香儿给足了尊重。 “在殷都百姓口中桀骜不驯,目无王法,嚣张跋扈到人人喊打的宁州牧居然有如此书生姿态,倒是让小女开眼了。”谭香儿打趣道,轻轻扶起宁延的手臂,盯着宁延说道,“那姑娘与我投缘,这把弓是她的,我自然会相送与她,但是宁州牧今天您来了,那就还请您随我走一趟,有人想见见你。” 宁延迟疑起来,“我可不记得我在黑市有熟人啊?” “见了就知道,宁州牧请吧!”谭香儿微微欠身,做了一个客气的待客礼。 看着宁延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谭香儿无奈摇头解释道,“您放心吧,在这里我可以保证你绝对安全,而且我这屋外还有两双眼睛盯着呢,小女子我可不敢对您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那就打扰谭小姐了。”宁延沉声一笑,跟着谭香儿往密道走去。 走出密道之后,眼前的黑市规模要比自己想象的大得多,之前宁延觉得黑市都是那种不苟言笑的杀手,每天都活在阴影中,眼中只有金钱和生命,活得就像黑暗中的老鼠,见不得光。 但是今天当他看到黑市全貌之时,确实被惊讶到了,这里就是一个小型的市场,甚至某些时候比外面的殷都市场还要热闹,人山人海,热闹嘈杂,只不过这黑市的物件倒是千奇百怪,灵丹妙药,武器盔甲,甚至还有售卖情报的地方。 看到宁延盯着远处挂着羊头的肉摊,一眼就看出这肉摊不对劲,边上的谭香儿双臂环胸,沉声说道,“黑市嘛,有需求就有市场。” “初来乍到就让我看到这么多,谭小姐,你怕是忘了我是谁?”宁延转身看向谭香儿。 谭香儿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宁州牧,某些程度上我们是一致的。” “比如?” “我们都喜欢那个叫虞兮柠的姑娘!” “。。。” “不是吗?” 第654章 为君搏命六千两 那是雍熙二年的春天,景文皇帝彻查秦府,一代国师秦万冢仓皇落幕,礼国公宁致终得昭雪,那年的殷都很乱,但因为有景文皇帝在,大家对大奉的未来都是充满了信心。 殷都黑市还是照常一样的热闹,今天的谭香儿化身一个市井老头,翘着二郎腿搭在木桌上,身上披着一件破旧的羊皮衫,嘴里哼着从滏河江畔传出来的香艳词曲,很是惬意自然。 突然大门被推开,一个披着白狐裘,穿着紫色长罗裙的姑娘冲了进来,女子脸上挂着薄纱,气喘吁吁的走到谭香儿面前,猛地拍了拍桌子,大声喊道,“是不是你们接了杀宁延的单子?” 谭香儿不以为意的眯了眯眼睛,看着面前火气这么大的女子,冷哼一声,“姑娘,我这里是做生意的地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有钱你就来,没钱你就走,至于你说的杀谁,那是顾客需求,我们可管不着。” 虞兮柠听罢,将腰间的钱袋放到了谭香儿面前,往外一抖,钱袋中的银票和那些零零散散的碎银全部被抖落了出来,“这些钱够不够。” “扑哧。”谭香儿伸了个懒腰,忍不住笑了出来,轻轻拨弄着桌上的银票,摇头说道,“姑娘,你莫不是和我开玩笑呢?行了行了,带着你的钱赶紧走吧,别在这影响我做生意。” 虞兮柠一听就着急了,“我很有钱的,你开个价,只要能放过宁延,多少钱我都给。” “嘶?”谭香儿刚躺下就又坐了起来,打量着面前的女子,疑惑道,“有钱?你能有多少钱啊?” “只要能救宁延,多少钱都行。”虞兮柠牙关紧咬,着急的说着。 谭香儿的目光在虞兮柠腰间悬着的银月弓上停了下来,经营黑市多年,什么样的宝贝她没见过,这身上的物件是好是坏,有时候她一眼就能认出来,就像现在虞兮柠身上的这把银月弓,以她多年的经验来看,绝对不是凡品。 “有骨气,那你可听好了,有人花了五千两黄金从我这里买走了宁延的命!但是只要你有钱,就可以重新买他活下来。”谭香儿淡然的说道,就好像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一样。 “五千两黄金!”虞兮柠愣住了,她这全身家当加一块也就一千多两银子,就算搭上她老爹以及虞家全部家当,也凑不到五千两黄金啊。 虞兮柠面露难色,尴尬的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但是一想到她若不拿钱出来,宁延就要被杀,就忍不住委屈的眼泪直流。 “小姑娘,你就那么想救那个宁延啊!”谭香儿把玩着手中不知从哪摸出的核桃,边盘边问。 虞兮柠擦了擦眼泪,带着委屈说道,“我当然要救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上有那么多人要他死,但我就是要他活,要他好好的活着。” “你喜欢他?”谭香儿明知故问的说道。 虞兮柠重重的点了点头,“是,我喜欢他,所以我想让他活下来。” ”那他喜欢你吗?“谭香儿反问道。 ”我只管喜欢他就行,我喜欢他并不是因为他喜欢我,而是我打心眼里喜欢他,就像是春天冰雪会消融,夏天蝉会鸣叫,秋天树叶会落,冬天河流会结冰,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哪怕他不喜欢我,我也依旧会喜欢他。“虞兮柠红着眼睛说道。 “可是你有能让他活下来的本事吗?”谭香儿淡淡的笑着。 虞兮柠咬着嘴唇不说话,想了很久后说道,“你给我三天时间,三天时间我把钱凑够给你,一分也不会少。” “五千两黄金不是小数字,就算是殷都首富三天时间也拿不出那么多来,姑娘,我劝你算了吧,天涯何处无芳草呢,何苦为了一个将死之人浪费时间呢。”谭香儿摇着头说道。 虞兮柠倔强的站在原地,“我就不走,我一定要救他,哪怕去偷,去抢,去。。” “嗯?” 虞兮柠差点说出了那句卖身,谭香儿打断她的话,“姑娘,在黑市钱是万能的,只有你有钱什么都能买到,但是呢也不是什么都能用钱来衡量,老头子我呢也不愿看着你在这里为难自己,这样吧,你跟我来一趟,我带你去见我们大小姐,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虞兮柠破涕为笑,激动不已,“谢谢老先生了。” 房间通往黑市的密道被打开,谭香儿伪装成的老头子佝偻着身子走在前面,“跟我来吧!” 望着黑乎乎一眼看不到头的甬道,虞兮柠下意识攥住了身后的银月弓,随后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穿过黝黑的甬道,映入眼帘的并非是想象中的那种暗无天日,竟是比外面市场还繁华的闹市,看着虞兮柠惊愕的眼神,谭香儿咳了两声说道,“姑娘,你在这等会,我去请我们大小姐。” 虞兮柠嗯了一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直拽着胸前的弓弦。 没过多久,一个装扮精致的女子走了过来,在这几乎看不到女子的黑市上,女子装扮的格外大胆,紧致的腰裙将自己的身材完美的展示出来,这要是走在外面,那不得吸引多少男子的目光啊。 女子朝着虞兮柠走来,看着虞兮柠紧张拘谨的样子,掩嘴一笑,“欢迎做客殷都黑市,姑娘,听人说你要买宁延的命?是真是假啊?” “是真的,只是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但我保证我一定能凑到钱,所以大小姐你能不能通融几天。”虞兮柠恳求道。 谭香儿看着虞兮柠,轻轻一笑,“我这里可是黑市,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童叟无欺,可没有赊账的先例;不过你放心,我们黑市呢很有原则,只要钱够,什么都能买到。” “我。。我现在没那么多钱。。”虞兮柠难为情的说道,死死拽着腰间的弓弦,而后突然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弓弦,直接将手中的银月弓递给谭香儿,毫不犹豫,“我这里有把银月坠明弓,价值连城,放眼整个大奉弓弩足矣排到前三,我用这把弓换宁延可以吗?” 谭香儿伸手接过虞兮柠手中的银月弓,细细打量一番,随后又拉了拉弓弦,忍不住夸赞道,“确实是一把好弓啊,东海蛟龙筋制成的弓弦果然不一般,这把弓是不错,但也不值得五千两吧,充其量四千两黄金,不能再多了。” “这。。”虞兮柠脸色更加难看。 很快谭香儿话锋一转,指着黑市远处的一个横七竖八躺满了衣衫褴褛流浪汉的犄角旮旯说道,“看到哪了吗?” “看到了。” 谭香儿贴在虞兮柠身后,柔声道,“那些人可不是普通的流浪汉,而是在外面犯了必死之罪的江湖入,他们每人手里都有几条人命,而且各个武道高深,他们这些人每天就靠接取我们的生意混饭吃,说白了这些人就是一群没有道德底线的亡命之徒,平日里一旦有女子落入他们手中,那画面不敢想像,被他们折磨至死的女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听着谭香儿的话,虞兮柠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只要你从他们中走一圈,并且能平安无事的回到这里,我就给你一千。。不,两千两黄金,如何?”谭香儿一边擦着虞兮柠眼角的泪珠,一边轻声说道。 虞兮柠紧咬嘴唇,浑身都在颤抖,那躲在角落里的亡命之徒没有三十也有二十,若真是一群武道高深之人,像虞兮柠这种水灵可人的大小姐,一旦落入他们手中,那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谭香儿在旁继续笑道,“姑娘若是怕了那就请回吧,我也知道这也确实是为难人,尤其是像姑娘这般出身不俗又楚楚动人的姑娘。。。” 还不等谭香儿说完,虞兮柠使劲说道,“我去!” “嗯?”谭香儿眉头稍稍皱起,“倒真是一往情深啊,好,本小姐就喜欢有胆识的女子,只要你能回到这,两千两黄金拱手送上,绝不推脱。” 虞兮柠咽了一口唾沫,眼神凶狠的看向旁边的谭香儿,“一言为定!” 说罢,虞兮柠就极其生硬的朝着远处的角落走去,看着虞兮柠远去的背影,谭香儿微微皱眉,拿起银月弓仔细查看,把手处缠了一道金丝带,撤下带子,上面绣着三个字,谭香儿望着带子呢喃道:“虞兮柠。” 远处的虞兮柠距离谭香儿说的角落越来越近,那些躺在地上的流浪汉似乎也注意到了正在朝着他们走来的虞兮柠,黑市虽然乱,但是规矩却是不容践踏忤逆的,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虽然手段残忍且下流无耻,但还不至于狂妄到当街抢人,但要是有人不小心走到他们的地盘,那就不一样了。 所以在看到虞兮柠一步一步不断朝着他们逼近的时候,这些人眼睛都直了,在黑市,他们太久没有看到如此可人的姑娘了,即便隔着面纱,他们也能感受到面前的姑娘要比他们大小姐还要动人。 那些起身的流浪汉毫不掩饰着自己贪婪的色欲,甚至有些已经开始明目张胆的把手往裤裆里塞,那眼神就好像禁欲了一年的壮汉看到一个没穿衣服的小姑娘一样。 虞兮柠双拳紧握,丹田涌动,即便她知道自己武道修为并不高,但是此时,为了宁延,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闯一闯,如果自己真的没有挺住,没能救下宁延,那她也绝不苟活,就算死,她也要下去陪着宁延一起,既然活着不能在一起,那就去阎王殿做一场阴间夫妻。 刚迈出一步,那些流着哈喇子混身脏臭的亡命之徒就涌了上来,围着虞兮柠就是一顿污言秽语,那恶心的气味加上让人作呕的话语,害的虞兮柠差点吐出来,虞兮柠直接闭上眼睛,硬着头皮往里走。 走在人堆中就感觉要窒息了一样,虞兮柠紧握的双拳攥的手心生疼,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浑身颤抖的她每走一步都感觉自己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身边围着她的亡命之徒虽然是污言秽语,但是自始至终也没有碰自己,当她走到尽头转身的时候,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一点;转过身后,那些说着污言秽语的亡命之徒似乎是离开了,难闻到作呕的气味也没有了,不明所以的她缓缓睁眼。 在她面前,那些亡命之徒果然不见了,倒是刚才的黑市大小姐正拿着一堆银票朝自己走来,走到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的自己身边。 黑市大小姐替虞兮柠抹去泪水,轻声说道,“你是我见过第一个敢往这里走的女人,我佩服你,也羡慕宁延有你这么一个愿意为他奉献一切的心上人,这是两千两黄金,你可以用银月弓和一千两换宁延的命,剩下的就当是辛苦钱。” 虞兮柠双臂还在不住的发抖,她并没有接过谭香儿手指的金票,而是自顾自的往前走去,边走边说,“这些钱我都不要,我只要宁延活着,好好活着。。。” “姑娘不去休息一会吗?”谭香儿在后面追问道。 “我要宁延活着,我要他活着。。”虞兮柠还在自言自语。 谭香儿将银票递给身边的黑衣人,神色冷漠的说道,“把钱送过去,告诉清泉,有人花六千两黄金,买宁延活!” “是。”身边黑衣人带着钱拱手离去。 望着那个身形单薄的女子,谭香儿柔声一笑,“倒是有意思的姑娘。” 。。。 听着谭香儿讲述当年虞兮柠六千两买自己活的故事,宁延半天说不出话,只是在此刻很想见到那个远在家中的妻子,想冲上去抱住她,告诉她自己有多想她。 “谭姑娘,多谢你没让兮柠受委屈。”宁延转身拱手道,神情格外严肃。 谭香儿调侃道,“你宁州牧的感谢,我可担不起啊。” “欠兮柠的太多了,今天既然来了,那我就一定要把银月弓带回去。”宁延抬头语气坚定的说道。 谭香儿朗声大笑,“今天不管如何,银月弓我都会让你带回去,见了虞姑娘替我带个话,我叫谭香儿,希望能和她交个朋友。” “一定!”宁延点头说道。 “好了,故事讲完了,咱们该去见人了。”谭香儿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眯着眼笑着说道。 宁延微微颔首,跟在谭香儿身后,朝着黑市深处走去。 第655章 困住一家人的囚笼 黑市深处的豪宅就是谭香儿的家,黑市老大的家是什么样呢?是想象中的奢华又肮脏,血腥又恐怖吗?不是,这里不仅有假山流水,还有成群繁花,时不时传来的女孩笑声回荡在府宅中,让这座府邸充斥着温馨气息。 谭香儿耐心的说道,“都是些苦命的姑娘,留在这里起码能多一个谋生的本事,而不是成为那些有钱人的玩物。” “哪怕是成为黑市杀手?”宁延反问道。 谭香儿吐着舌头笑了笑,“这也是个本事。” 宁延无奈摇头,懒得争论,走进府邸深处的正厅中,厅前软榻上,一个长发尽白的老者正把玩着手中成串的佛珠,老者称不上慈眉善目,单是面相就给人一种拒人千里的感觉,还有那不怒自威的面容让宁延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谭香儿一蹦一跳的跑上去,笑嘻嘻的来到老人身旁,从老者身后猛然出现,像一只小野猫,“爷爷!” 老者一脸宠溺的哈哈大笑,倒是让宁延有些意外,“臭丫头,可吓死爷爷了。” 谭香儿挽着老人的手臂,笑着说道,“客人我可请来了,您这不夸夸我啊。” “我家丫头真不错。”老者放下手中佛珠,轻轻刮了刮少女的鼻梁,“请宁公子进来吧。” 谭香儿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起身喊道,“宁州牧,请进吧。” 宁延摸了摸鼻尖,缓缓走入正厅,大厅内弥漫着一股檀香的味道,谭香儿起身输说道,“宁州牧,这位就是我给你说的要见你的那个人,也是我爷爷。” 宁延躬身拱手,严肃道,“晚辈宁延见过谭老前辈。” 谭洪点了点头,年轻人礼数这块还是没问题的,“宁州牧不必多礼,香儿,给宁州牧看茶,说起来你可是当朝三品命官,老朽一介草民,受之不起啊。” “老前辈折煞晚辈了,晚辈此行并非以大奉州牧的身份而来,而是以一个很普通的百姓的身份来此。”宁延沉声说道。 谭洪轻声一笑,盯着面前的年轻人看了很久很久,最后咂舌道,“能从我黑市手中活下来的人可不多,宁州牧算是一个,老朽敬佩。” 这种地狱笑话听的宁延头皮直发麻,尴尬的笑了笑,“那还得多谢老前辈手下留情,要是老前辈真心想要晚辈性命的话,晚辈怕是早就没了。” “哈哈哈。”谭洪哈哈大笑,边上的谭香儿掩嘴轻笑。 谭洪从软榻上走下来,边走边说道,“宁州牧,老朽与你素无往来,你不必给老朽戴高帽,你能活在现在完全是你自己的本事,和老朽,和黑市没有半点关系。” 这么直白的话让宁延还有些不适应,旁边的谭香儿接着说道,“不过爷爷倒是很久前就知道宁州牧你的名字了,在你还是个纨绔的时候。” 宁延眯着眼睛看着谭洪,谭洪双手负在身后,缓缓说道,“我们黑市是个做生意的地方,有人肯花钱那我们就能办事,生意都是相互的,别人能来找我们,那我们自然也能找别人。” “听老前辈话里的意思,是要和晚辈做生意了?”宁延抬头说道。 “不错,不过你放心,既然是我们开口,那诚意自然有。”谭洪看了一眼谭香儿,谭香儿会意一笑,转身走向内廷,没过多久,谭香儿就带着银月弓走到宁延面前,看着面前价值不菲的宝弓,叹息道,“宁州牧,这就是我们的诚意。” 宁延接过银月弓,弓身上缠着的丝带上还飘着虞兮柠的名字,这把弓见证了他们从相见到相知的全过程,也是这把弓,救了自己一命,接过银月弓,宁延拱了拱手,“多谢前辈,敢问前辈要和晚辈做什么生意。” “生意是互相的,宁家如今水深火热,不仅你处境为难,宁枫丞相在殷都更是举步维艰,我们黑市可以保证宁枫丞相的安全,并在必要的时候,将他送回项州;而我们的条件是,若是有朝一日,宁州牧有了指掌天下的能力,务必保全我们黑市,天下有明就有暗,活在阴影下并非过错,只是有人天生就活在阴影里,希望宁州牧能给予他们自由生活的权力。”谭洪说的很认真,目光虔诚又真挚,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女孩欢快的笑声。 谭香儿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黑市就成了那些无家可归孩子们的家,尤其是女孩子,她们在黑市中成长,长大后的她们也就成了黑市的一员,她们也杀人,不过在黑市中她们永远是手捧鲜花的女孩。 黑市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几十年来谭洪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是真的为了钱而没有底线的杀人越货吗?是真的像外界传言的那般都是些亡命之徒的销金窟吗?还是说真就是充满杀戮和血腥的阴暗之地? 在看到越来越多的孩子在黑市长大成人叫自己一生爷爷的时候,谭洪明白了,她们黑市就是世间的黑,用黑色的温床养育黑色花朵的地方,只不过这些年随着黑市的不断做大,渐渐的引起了朝廷的不满,自从高昌登基后,开始明里暗里的针对黑市,三年不到,黑市折损的一品高手就多达十位。 高昌得位不正,黑市是什么地方,是有钱什么都干的地方,他不能保证黑市的刀会不会挂在自己头顶,太武十八仙,他杀入太多,谁知道黑市中有没有这些人的后代,有句话叫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黑市的存在就像是杂草滋生的温床,这是高昌绝对不允许看到的。 坐以待毙素来不是黑市的风格,最终谭洪将目光锁定了宁延,这个敢独闯皇宫的男子。 “前辈,既然您知道我们宁家现在处境艰难,那又为何将宝压在我身上?别忘了我也是大奉臣子。”宁延反问道。 谭洪轻轻一笑,“既然能找到你,自然不会是一时脑热,宁州牧,你是明白人,明白老朽话里的意思,老朽和你不谈感情,也不指望一把银月弓就能得到你对黑市的改观,我们之间就单纯生意。” “前辈倒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生意人,要是我不答应呢?”宁延慢悠悠的说着。 谭洪面色如古井一般波澜不惊,淡然一笑,“老朽相信宁州牧会答应的,自从宁州牧从皇宫出来后,殷都就已经开始不太平了,别忘了当初可是有人花五千两黄金买过你的命。” 宁延嘴角微动,神色阴沉,“只要宁府大院内的人能活下来,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谭洪稍稍点头,旁边的谭香儿也是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 宁延不怕乐秦对自己动手,他如今已经步入神魄境,若是做困兽之斗,那也能撕下乐秦一层皮,但是二哥二姐不一样,大哥的事就是一个教训,若是当初大哥身边也有黑市能保护一下,想必也不会遭到完颜居的毒手。 人都是吃一堑长一智的,况且这个生意对他而言是只赚不赔。 走出黑市,宁延将银月弓包好放在身后,谭香儿还是双臂环胸,和宁延重新回到入口的小屋,“宁州牧,你和爷爷做的是生意,但我却是真心想和虞小姐做朋友。” “我明白,谭小姐放心,话一定带到,告辞。”宁延拱手告辞。 回到宁府,宁延将银月弓小心的放在精心购买的楠木盒中,随后庄十月的脚步响起,在屋外拱手道,“公子,飞鸿的事查清楚了,二公子对殷都的飞鸿了如指掌,太后一事正是二公子动了手脚,瞒过了飞鸿。” 宁延将银月弓装好后,无奈的点了点头,“好了,我知道了,让飞鸿重新调查,我要知道所有真相。” “是。”庄十月拱手退去。 推开房门,换上便装的宁延来到宁府会客正厅,宁府正跪坐在案几旁看书,宁延悄无声息的坐在二哥对面,为宁枫添上一杯热茶。 宁枫微微抬头,轻声颔首,“皇宫也去过了,天子也见到了,延儿,你该回去了。” 宁延眼神平静的看着二哥,语气平淡的说道,“二哥,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什么事?”宁枫放下书册,看着宁延说道。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彭翊王到底死了没有?如果没死,你为什么不肯让我知道。” 宁枫轻轻闭眼,想了一会后,睁眼看向宁延,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延儿,我且问你,你到底有没有登基称帝的野心?” 宁延手中的茶杯哐当落地,身后微风拂柳,溪水潺潺,但是宁府却异常安静,兄弟两人四目对视,宁延神色冷清的说道,“没有!” “哪怕爹娘和大哥都是因为大奉而没的,你都对当今天子没有一点取而代之的想法?”宁枫追问道。 “这话我说过不止一次,爹娘用命换来的忠贞之名,不能砸在我手里;再者,那九五之位真有那么好吗?兄弟反目,亲人变仇人,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宁延盯着宁枫一字一句的说道。 “当一个人的实力不断上升的时候,野心自然也会跟着膨胀,这是不可避免的;只不过你的回答像极了当年父亲的回答。”宁枫默默感慨道,“我们兄弟五人,之前觉得大哥最像父亲,现在看来,你最像。” 茶杯表面的热气被微风吹的左右摇晃,宁延自顾自的一笑,“所以你是怕我知道彭翊王没死后,动歪心思?” 宁枫没有否认,这种默认的态度气的宁延体内血脉翻涌,身边的人谁都能不信任他,唯独二哥不行。 “二哥,咱们都是爹的孩子,大哥不会反,你不会反,我更不会反,大奉这两个字就像个囚笼将咱们宁家困在了里面,把爹娘困死了,把大哥困死了,现在就连你也要因为这个囚笼而怀疑我,你知道,这种感觉有多绝望吗?”宁延胸口不住的起伏,努力的控制着即将爆体而出的真气。 宁枫红着眼看着宁延,用力捶打着胸口,“这些年你以为我过的容易吗?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家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为了什么,为的就是头顶的忠字,你说大奉是囚笼,其实真正困住咱们的是这个忠字!天下都知道咱们宁家有推翻大奉的实力,可会不会反只有自己知道;延儿,你知道黄袍加身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群臣俯首是什么滋味吗?如过你知道这些,你就会明白,咱们现在的忍辱负重就是个笑话。” 宁延猛地排向桌子,起身怒喝道,“我不知道这些,我只知道我二哥,我的亲哥哥不信任我!如果我真的想反,那我何必让你和二姐留在这担惊受怕,我何必让大哥去送死,又何必大老远的来一趟殷都;那些虚无缥缈的权力和地位,哪里比得上二哥你的一句延儿。” 宁延一声怒喝,吓得内廷的关耘儿走跑了出来,站在门口的她很想走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知道此时丈夫的内心也一定不好受。 一行清泪从宁枫眼角滑过,宁延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他这个做哥哥的再清楚不过,但在宁延最需要信任的时候,他选择了怀疑,其实在决心隐瞒太后和彭翊王去项州的时候,他也纠结,梦里的他无数次看到宁延登基称帝的画面,就宁延的心性和魄力,是有做天子的潜力;但是他又被“忠”字困扰,有野心的人很多,但能恪守忠诚的人很少。 他读书读的太多了,读到最后,连自己都困在了书中。 那些自以为能翻过山的人,到最后都迷失在了深山中。 “二哥,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宁延擦着眼泪看着宁枫,紧咬嘴唇的他看着格外委屈,“我骨子里流的是宁家的血。” 说罢,宁延就转身离去,宁枫起身想开口却本天没有说出来,关耘儿赶紧跑出去,大喊道,“小延子。。” 宁延没有转身,只是哽咽道,“二姐,照顾好二哥,我们还会再见的。” 宁延的脚步坚定而决绝,或许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次回殷都会对他的未来产生多大的影响。 第656章 求心问道 实力达到一定高度,野心自然也会膨胀;这句话不断回荡在宁延的大脑中,让他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他怀疑自己这些年坚持的到底是对是错,怀疑自己走的每一步路,现在的他就像是迷失在丛林中的孩子,找不着家。 扪心自问,他有野心吗?有,他的野心就是让所有人都活着,老宋头走的时候,他觉得是因为自己实力不够,让老宋头倒在了潞州,随着自己实力一天天的强大,到最后那个家中受尽宠爱的小儿子变成了一州之主,手握十万大军的一方诸侯,这样他总该能保护身边人了吧!然而事实却是,他眼睁睁的看着大哥倒在自己面前。 是不是只有自己坐上那太和殿中的龙椅,这一切才不会发生?可是那皇位对自己来说就像是飞鸟与鱼,绝不会有交集,就算有,那对彼此来说都是极其痛苦的。 走着走着,他就来到了滏河边上,河面上的孤篷小舟游曳在河面上,船头的渔翁靠在竹椅上静心垂钓,河面映衬着天空的蓝,天空衬托着河流的静,顺着滏河一直往下游走,走着走着,耳畔突然会想起阵阵读书声,定睛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宁延走到了国子监附近。 光阴流转,直到现在国子监依旧是大奉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岸上有座木桥,当年宁延和朱友钧没少站在桥上冲着滏河撒尿,被国子监的书生看到后,两边就开始对骂,宁延他们是有多脏就骂多脏,国子监那些书生一个个憋得老脸通红可就是骂不出个脏字,逗得宁延哈哈大笑。 再度来到桥上,终不复少年之时,脱了稚嫩之气的白衣男子沿着木桥走向国子监的木楼,青竹参天攒琴音,那屋内朗朗的读书声,倒真有一种能让人沉下心来的魔力,站在窗户外看向里面捧着经文大声朗诵的少年,他欣慰的笑了出来。 这些没有离开国子监的书生才是大奉真正的读书人。 “好久不见了,宁公子。”一阵轻飘飘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宁延猛然回头,在他身后的拐角处,一身儒袍的夫子正眉眼含笑的看着自己,多年未见,孔章熙的两鬓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也有了银丝。 宁延回头看向孔章熙,两人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那般,虽多年未见,但再相见之时并无生分。 “孔先生,真是好久不见。”宁延微微颔首。 孔章熙看着宁延越发迷茫的眼神,不由得心疼起来,初见之时,宁延还是意气风发的公子哥,当时的他感慨于宁延的心性,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宁延似乎也变得不复当年了,“进来喝杯茶吧。” 宁延稍稍点头,没有拒绝孔章熙的好意,来到孔章熙的书房,这是一个类似于会客厅的地方,宽敞明亮,最中央的竹榻上摆着一方精致的茶几,煮茶焚香,静听窗外读书声。 宁延凝神望着窗外的竹林,风吹过莎莎作响,孔章熙燃起小炉,熬煮清茶,没多久茶香四溢,茶香扑鼻,宁延回头之时,面前已经摆上了一杯热茶。 孔章熙盘膝而坐,抿了一口茶水,“宁公子这个时候回到殷都绝非明智之举,逼宫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我若不这么做,我大哥和那些牺牲的将士就白死了。”宁延叹气道,昂首看向孔章熙,“孔先生,你说我们宁家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现在我有些找不到方向了。” 孔章熙没有着急回答,而是看着窗外的竹林说道,“宁公子,你说窗外的竹子长这么高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变成身后的竹屋和桌上的茶具吗?” 宁延缄口不言,现在的他脑子乱的就像一团浆糊。 “竹林参天而起,不怕风吹日晒,四季常青;他们渴望蓝天碧野,所以不断向上生长,宁公子,宁家也有自己渴求之物,所以才能一直顽强的顶着风吹雨淋,走到今天,至于你们宁家渴求之物是什么,这么多年了,你应该很清楚。”孔章熙沉声说道。 宁延捧着热茶看着窗外的竹林,“是一个忠字!” 孔章熙无奈的摇了摇头,“那公子如今是不是对这个字产生怀疑了?” “我开始怀疑我自己了,我有些看不清我了,我不知道现在的我坚持这个字还有什么用,甚至不知道宁家的未来到底什么样,在大奉,宁家还能存活多久,会不会是下一个公孙家或者秦家。”宁延迷茫的叹息道。 “行大道,问本心,行走落花,坐看秋叶,世道纷杂,太多人都被权利和名誉蒙蔽了内心,能清楚的坚持自己本心的人很少很少,就好像有条大道通往功成名就,可是在这条路上有太多的岔路口,或金钱,或名利,或地位,世人大多贪婪,从而迷失在这些虚无之中,能走到最后的人很少很少。”孔章熙耐心的说道。 “可我也只是普通人,一开始的我想要的也不过是家里人平平安安,可到最后我发现,当善良的外衣没有盔甲包裹时,等待他的只会是无情的屠刀;现在的我想变成他们想要我成为的那样,一个奸臣,佞臣,目无王法的枭雄,谋朝篡位的野心家!”宁延双拳紧握,缓缓说道,“夫子,我的本心已经找不到了。” “你说找不到的时候,你已经找到了,只是你不想面对。”孔章熙起身来到窗前,推开木窗,窗外风吹竹叶的声音清晰了几分,“你骨子里是纯善之人,世间的污浊并未污染你的本心,你看不到他是因为你没有剥开那些污秽,当你一层一层的将那些污秽剥开之时,你就会发现,你的本心依旧清澈。” 说着孔章熙缓缓伸手,一抹淡蓝色真气飘向宁延,“宁公子,不如试着找找你的本心。” “寻找自己的内心吗?”宁延怔怔说道,脑海中的他此时似乎步入了一个虚无的世界,自己四周都是高墙,高不见顶,他往前走,不行!往后走,不行!往左往右都是走不通! 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面前的墙壁上爹娘的容颜一闪而过,宁延双目通红大喊道,“爹,娘!” 可是眨眼间画面就变了,那是一个冬天,冰天雪地里躺着两具流血的尸体,是他父母的。在父母身后还有一面倒在雪中的大奉黑旗。 “不,不要!”宁延双拳紧握,体内真气喷涌而出,但一股冲天威压从天而降,将宁延的真气硬生生的逼回了体内。 此时的书房内,房门紧闭,孔章熙盘膝坐在宁延对面,身体四周弥漫着灿烂真气,盘膝而坐的宁延剧烈的喘息着,额头上汗如雨下,孔章熙微微皱眉,下意识的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在自己的大脑中,宁延疯狂的捶打着面前的墙壁,想要冲进去看看爹娘,“爹,娘!延儿来看你们了。。” 声音犹如石沉大海,再无声息;在宁延悲痛欲绝之时,画面再度一闪而过,此时出现在的他面前的是景文皇帝高远,高远坐在太和殿的龙椅上,下面群臣俯首,此时的他仿佛也了重新回到了太和殿,穿上了自己的三品朝服,在他的两侧,于公明,魏正醇,胡尚仪,朱友钧,袁亥北,等人分列两侧,穿上官服的众人看上去格外精神,宁延愣住了,这到底是不是梦啊。 高远起身看向宁延,微微一笑,“宁爱卿来了,朕决定要施行新政了,朕要让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 “哎,宁爱卿,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有什么意见啊,没事,咱们都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宁延拼命的摇着头,他知道高远已经走了,眼前的不过是幻想,这太假了,根本不真实,这不是真正的太和殿。 于公明走过来一只手搭在宁延肩膀上,笑着说道,“宁延,等有一天我当上了丞相,你可得好好帮衬我,咱们把大奉变成千年来最厉害的大奉。。” 一身铁甲的朱友钧也走了过来,“这可不行,五少爷可是要跟着我上阵杀敌,做一个让蛮子闻风丧胆的大将军的。” 宁延笑了出来,可是笑着笑着他就哭了,“对不起,这都是假的,假的。。” “嗡!”太和殿不见了,朱友钧,于公明他们也都不见了,视线一转,宁延不知何时来到了潞州成阳城。 “嘭。”一声巨响,一股雷电真气猛然冲向自己,宁延下意识的准备运转真气,然而下一秒,一头真气青牛从背后冲了过来,熟悉的画面浮现在面前,宁延眼眶蹭一下就红了,在他身后的正是那个操着一口老黄牙,喜欢喝酒的老宋头,此时的老宋头精神抖擞,冲着面前的天师府陆平河大喊道,“姓陆的,咱们打个赌,赌我今天能让宁延离开,赌你打不过我!” 在那陆平河身边,还站着高啸,宁延拼命的喊着,“老宋头我来帮你,他们今天都得死在这!” 真气运行,那滔天的神魄境真气刚刚冒出来,又被一股从天而降的威压压了下来,宁延红着眼睛朝天上看去,怒吼道,“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要救老宋头。” 声音很大,但无人回应,宁延牙关紧咬,真气再度冲出,这次真气逆行,两股真气拼命的往外涌去,这次还是碰到了那股离奇的威压,只不过这次没有在压下来,而是慢慢的往外溢。 房间内的孔章熙额头上出现一层细密的汗珠,缓缓睁开眼睛的他看向此时脸色苍白的宁延感慨道,“好可怕的实力。” 现在的宁延身处幻境,若是任由其运行真气,一旦冲击到意识和丹田,那宁延这辈子都出不来了,为了帮助宁延找到本心,走出心魔,孔章熙用儒家心法帮他构造了一个幻境,然而这个幻境只能靠他的内心走出来,而不是真气。 一层层的真气不断压制着宁延时刻喷涌而出的真气,只不过孔章熙的坚持格外艰难,但他别无选择,“压不住了!” 孔章熙大惊失色,他没想到宁延实力这么可怕,真气已经快要冲到头顶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抹淡蓝色真气突然将宁延包裹在内,那刚刚要冲出去的真气,“嘭!”一声直接被重新压了回去。 孔章熙直接喷出一口逆血,抬头看去,门口处,一个白面书生正缓缓伸手朝里面走来,周身布满真气的他神色凝重的走到宁延身后,用蓝色真气将宁延笼罩在内。 看到面前男子,孔章熙摇头苦笑,眼神惊喜的看着他,“路颜。。” 此时的幻境中,陆平河的雷电真气已经快要冲到老宋头脸上了,眼看自己就要运转真气帮着老宋头挡住这一击,千钧一发之际,一抹比之前要强大无数倍的威压瞬间从天而降,将宁延的希望一下子打回了谷底。 “嘭。”巨响随之而来,宁延瞪大了眼睛怒吼道,“不要!” 这是宁延第二次看到老宋头倒在自己面前,而自己还是和当年一样无能为力。 画面一闪而逝,顾不上伤心的宁延又来到了下一个画面,前不久他刚刚经历过的徵山原战场。 侯成廉带着大哥宁鹤来到两军阵前,宁延怒吼道,“放开我大哥。。” 身后西羌千军万马直冲自己而来,这次宁延的身后没有定州军,没有项州军,没有任何人,只有一座高墙。 “啊!”宁延脖颈处青筋暴起,眼神充血的他怒吼着。 “咔嚓!”画面再度消失,眼前的所有画面都变成了从天而降的海棠花,闻不到花香,看不到画面。 宁延抱着头趴在地上痛哭,“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折磨我,你到底想要我看到的是什么?是什么。。” “臭流氓,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啊,男子汉流血不流泪,这可是你说的,快站起来啊!”一双精致的绣花鞋映入眼帘,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双熟悉的手,抬头看去,初见之时的紫衣虞兮柠正冲着他笑,眉眼弯弯,比漫山遍野的海棠花还要好看。 “兮柠!”宁延木讷的拦着面前的虞兮柠,在她身后,爹,娘,老宋头,大哥宁鹤,于公明,大黑朱友钧,胡尚仪,还有景文皇帝高远,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走了出来,都对着宁延伸出了手。 “延儿,天下不缺皇帝,但缺少一个将天下装在心中的人,看到你有今天的成就,爹很高兴,大胆的走吧,不管如何,爹都支持你。”宁致笑容慈祥的看着宁延。 “延儿,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做让自己不开心的事,娘看着你不开心,会心疼的。”说话的是宁延想念许久的母亲。 “弟弟,群峰环绕之路鲜花盛开,大道就在脚下。”宁鹤看着弟弟,会心一笑。 “宁延,哥几个相信你。。。。” 。。。 此时的宁延似乎明白了什么,心中阴霾一扫而空,眼前也出现了久违的光明。 第657章 白衣战河畔,滏河金身显 滏河江面上春风泛微波,国子监旁竹林沙沙响,江岸边国子监夫子孔章熙的书房中真气四溢,儒家当世两大高手齐聚在此,用庞大的真气压制着宁延体内不断暴走的真气。 自从迈入神魄境后,孔路颜许久都没有碰到过如此暴躁的真气,在两人拼命压制宁延体内真气的时候,一直处于情绪崩溃的宁延突然安静了下来,体内真气逐渐趋于平稳,见此情况的孔章熙长舒一口气,宁延紧绷的双手渐渐舒展,一行眼泪不自觉的从他眼角滚落。 深陷意识旋涡中的宁延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原本盛怒难耐的内心逐渐平稳下来,缓缓站起来的宁延轻轻牵起虞兮柠的手,缓缓站起来。 起身的瞬间,海棠花瓣再度飘落,落在众人的头顶,当花瓣飘落在地,化为泡影的时候,虞兮柠连同身旁的众人一起消失了。 但是这次宁延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嘭”,一声闷响,四周的高墙逐渐崩塌,蛛网一样的裂缝从地底不断蔓延,随着一声闷响声响起,那道久违的光缓缓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次宁延看清了,光中的那个人正是十七岁的自己。 原来他一直要找的人其实是自己啊,他所要坚持的也一直都是自己。 他想要的不过是家人平安,百姓安居,仅此而已! 看到宁延逐渐控制住了自己的真气,孔章熙和孔路颜也收回了自己的真气,宁延双手微动,徐徐睁开眼睛的他望着面前熟悉的书房和茶几,耳畔回响着莎莎的竹叶声,心中情绪久久难以平静。 抬手擦掉眼角的泪珠,宁延深呼吸一口气,经此之后,他的心境将更上一层楼,让孔章熙高兴的不仅是宁延除去了困扰自己的心魔,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睛中又有光了。 “宁公子,好久不见。”孔路颜来到宁延身旁,躬身拱手,谦逊有礼,温润如玉。 看着身形消瘦的孔路颜,宁延缓缓起身,回想起自己刚刚经历的一切,微微一笑,“确实是好久不见了,刚才多谢了,孔家主。” 孔路颜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孔章熙捋了捋胡须,轻声笑道,“若非路颜及时赶到,仅凭老夫一人怕是压制不住宁公子啊。” 宁延尴尬一笑,“给您添麻烦了,这次真的多谢两位了。” 孔章熙摇了摇头,“不用感谢我们,我们不过是帮你找了一条路,真正让你走出心魔的还是你自己,恭喜你啊,宁公子,恭喜你找到了自己,也恭喜你找到了一条崭新的道路。” “是啊,这次回殷都我确实是找到了一条新的道路,孔家主,孔先生,就此别过,今日大恩宁延永记于心,来日必当报答。”宁延沉声拱手,冲着两人重重的鞠了一躬。 孔章熙缓缓点头,“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看着宁延,孔章熙有种充满希冀的感觉,就好像你在绝境之中看到一抹光的感觉,你总希望这束光能变得像太阳一样温暖明亮,而最后的事实也是,这束光正像你想的那样不断变得温暖,变得明亮。。。 孔路颜看着宁延的身影,喃喃道,“师父,您说宁延他真的会走上这条路吗?” 孔章熙还像小时候那样轻轻的揉了揉孔路颜的脑袋,微微一笑,“他会的,我就在这等着,等着他回来。” 一步入神魄的少年听着窗外风声,眼神稍有异样,“是一条不好走的路啊!” 。。。 离开国子监的宁延心情大好,脚步轻快了许多,重新整理整理思路。 如果二哥是因为担心他会派人对太后和彭翊王动手的话,那隐藏他们行踪是应该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知道太后行踪的人越少越好,不仅对太后和王爷好,对他们宁家来说也是好事;再想想那天晚上燕颔的那番话,彭翊王尚在,如果说彭翊王真的是大奉未来天子的话,那现在他又在何处呢?乐秦手段通天,既然燕颔能知道彭翊王还活着,那么乐秦没道理不知道,他必须抢在乐秦之前找到彭翊王,将他保护起来,而有彭翊王在项州,到时候龙气机缘在身,天下局势就并非他乐秦能左右的了。 想到这里的宁延眉头紧锁,现在他快点赶回去,一定要找二哥问出彭翊王和太后的下落,相信二哥当初让太后和王爷离开皇宫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他们,只要自己和二哥好好谈,二哥没道理不相信他。 宁延脚步飞快,但似乎有人并不想让宁延这么快回去。 滏河岸边,一道真气突然从宁延后背袭来,直冲宁延心口而去。 浑身汗毛倒竖,危机感瞬间袭来,宁延迅速挪动身子,体内真气猛然爆体而出,一声巨响,真气爆炸,江面泛起一阵波涛,宁延一跃而起,随后稳稳落地。 江面微波,耳畔风声,还有弥漫在空气中的杀意,不断刺激着宁延的神经,缓缓起身的宁延运转真气,体内真气四溢,“藏着掖着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真枪真刀的打一架!” 怒吼结束,身旁的密林中突然冒出三个人影,一个穿着粗布劲衫,头戴斗笠的男子双臂环胸立于树梢,身后背着一把被粗布缠着的长剑,但奇怪的是他连剑柄都缠了起来,男子不苟言笑,神色阴冷的盯着他;而正朝着他走来的则是两个长衫老者,一个鹤发童颜,双臂负于身后,就像那种得道仙人一样,给人一种虚无缥缈的压迫感;而他旁边的老者是一个秃头老汉,即便穿着锦衣长衫也盖不住老者山丘一般壮硕的身体,如果说前者是天一般的神圣虚无,那后者就是地一样的古朴厚重。 三人三种压迫感直逼宁延,宁延嘴角微微抽动,“真是大阵仗啊。” 鹤发童颜的老者看着宁延边走边说道,“年纪轻轻就有神魄修为,年轻人果然厉害,但很可惜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若非有人执意取你性命,老夫真想收你为徒。” “老前辈好意晚辈心领了,不过今天谁死就不一定了,就冲老前辈这番话,待会晚辈一定给老前辈挑一副好棺材,让老前辈风风光光的走。”宁延眯着眼睛大喊道,嘴上是一点亏也不吃。 那老者听到宁延狂妄的话后,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双手之上真气并行,乳白色的真气缓缓在身后凝结,竟是一只仙鹤! 但却没有武当那些仙鹤的仙气! 真气如春雷炸响,人形虚影缓缓出现在宁延身后,在涅盘虚影身后,九道光圈层层环绕,像极了西方极乐世界的佛祖。 宁延拉开架势准备干仗,那光头老者双拳紧握,黑色真气冲天而起,一把通体乌黑的黑色铁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老者手中,乌金镔铁棍。 “阴阳双煞!”宁延皱起眉头喃喃说道。 江湖上从来不缺高人,一百年前的大奉武林有一对臭名昭着的武者,哥哥长得玉树临风,到处留情,但却是个人面兽心的禽兽,那些被骗的姑娘到头来都难人财两空的结局;弟弟长得凶神恶煞,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只要被他盯上,基本都说全家无一活口,他们自封阴阳双煞,到处行凶作恶;有一次他们竟是当街抢了一个正在出嫁的新娘,可怜的姑娘最后被奸淫至死,尸体一丝不挂的被仍在大路上,旁边还用姑娘的血写了一行字:春宵一刻值千金。 黑白双煞毫无底线的行为激怒了一众武林高手,尤其是圣玄牡丹甘萍,甘萍带着一众高手到处追杀阴阳双煞,自那时起就再也没有听说过他们兄弟二人的消息了,江湖传言说是被甘萍杀了后沉塘了;不管怎么样,都是为民除害了。 这还是当年裴羽告诉宁延的,若非那支乌金镔铁棍,宁延也不会想到一百年过去了,这对臭名昭着的阴阳双煞居然会出现在殷都,出现在自己面前。 鹤发童颜的老者阴险一笑,“没想到一百年过去了,居然还有记得我们,小子,就冲你这句话,待会我们给你留个全尸。” “本以为你们是个前辈,没想到竟是苟活了一百多年的畜生,不对,畜生活不了那么久,是王八吧!”宁延摸着鼻尖说道。 鹤发老者嘴角抽动,脸色异常难看,“臭小子,你找死。” “哼!说着我不找死你们就能放过我似的,老王八,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是叫常全祖是吧!”宁延指着老者说道,而后又看向旁边的男子,“这个老王八呢,常全宗是吧!啧啧,你们俩真是把祖宗的老脸都给丢尽了,要是你们祖宗知道他们有这么一对王八后代,那不得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啊 !” 这两个活了快两百岁的武道高手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们会被一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羞辱,还是连名带姓加上祖宗十八代一起羞辱,这可把两人气得不轻,如果说他们来之前要杀宁延是奉命行事的话,那么现在他们想杀宁延那就是真正的私人恩怨,此时的他们恨不得将宁延抽筋扒皮,粉身碎骨。 但此时的宁延注意力并非只在阴阳双煞身上,还有那树梢上的剑客,直觉告诉他,上面的那个人要比下面这两个人还要可怕。 “杀了这小子!”隐姓埋名了大半辈子的常全祖大怒道,整个人化掌为爪,直冲宁延而去,宁延直接运转真气,双臂之上青筋暴起,金色真气迅速萦绕全身,直接就是一拳砸上去。 真气交锋格外激烈,一声闷雷般的声响过后,地面被炸出一个深坑,两人同时被震开,鹤发童颜的老人似乎没想到这宁延居然有这么可怕的实力,微微皱眉,“一起上!” 旁边的男子拎起大铁棍就朝宁延砸去,大铁棍上真气弥漫,直冲宁延脑门而去,这可是神魄高手的一棍啊,还是一个如此凶神恶煞之人,这一棍宁延可不敢贸然接下,赶紧侧身躲开,一棍落地,巨响不断,宁延侧着身子直接给了光头败类一拳,这一拳就像是砸在了铜墙铁壁上一样,打的宁延手指生疼。 都是步入神魄多年的老妖怪了,面对宁延这个初入神魄的小菜鸟,两人丝毫不担心今天杀不掉他。 宁延晃了晃脑袋,悬空而起,身后九环真神开始发力,只见其右手握拳,凌空一拳,直接砸向常全祖,常全祖双手捏动一个奇怪的法决,一道乳白色光阵在地面凝结,而后爆发出一股庞大的真气,金色虚影一拳打在乳白色光阵的真气上,发出一声闷响,而后旁边滏河骤然乍起数丈高的巨浪。 秃头老者目光凶狠的盯着宁延,身形暴起,再度砸向宁延,宁延双臂交叉挡住了老者这一棍,巨响传来,宁延体内真气逆行,眼泛金光的宁延阴冷一笑,“老王八,给老子死!” “轰!”宁延一记鲤鱼打挺,一脚踹在老者胸口,老者身影向后飘去,宁延再度发力,身形如同陨石一般砸向秃头老者,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拳接一拳的砸向面前的老王八。 此时的宁延眼前仿佛出现了大哥临死之前的样子,盛怒之下的宁延一边砸一边说道,“就是你们害死了大哥,今天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巨响不断,宁延一拳砸在老者胸口,老者赫然坠地,宁延大口的喘息着,但地面上的秃头老者很快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站起来,木讷的晃了晃脑袋。 宁延眉头紧锁,这老王八还真是个王八啊,这都一点事没有! 鹤发老者一道乳白色真气匹练砸在宁延身后的九环真身上,九环真身剧烈晃动,宁延不由得吐出一口逆血。 这两人实力实在是太强了,宁延抹去嘴角的血痕,重新看向两人,神色中满是凝重之色。 正在窗边赏景的孔章熙和孔路颜都注意到了无风起巨浪的滏河江面,两人心领神会的对视一眼,孔章熙拍了拍旁边儒家年轻家主的肩膀,“去吧。” 孔路颜冲着师父拱了拱手,随后身形一闪,化作春风,沿着滏河逆流而上。 第658章 儒家圣人孔路颜 为了除掉宁延,乐秦可以说是下了血本,不仅将隐藏近百年的阴阳双煞都找了出来,更是带来了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剑客高手,这次三大高手齐聚,就算宁延有滔天本领,也绝对不可能活着离开殷都。 但是滏河江畔前,宁延所展示出来的强大实力让眼前的两人惊讶不已,虽然常全祖,常全宗兄弟二人的实力不算是大奉武林最为顶尖的强者,可那也是货真价实的神魄境,要知道他们潜心武道近两百年才有今日成就,而宁延不过是二十多岁的臭小子,这要是假以时日,不敢细想啊。 现在两人突然明白为什么乐秦非要宁延死了,若是留下这么一个武学怪才在世上,日后定是后患无穷啊。 如今已然与宁延交恶,那就更不能让他活下来了。 抹去嘴角的血渍,宁延挺起胸膛直视面前的两人,身后的九环真身越发明亮,“老东西,能杀死我宁延的人还没出生呢!” “年轻人话不要说的太满,今日看你如何逃得出老夫的手掌心。”常全祖冷喝一声,手掌翻动,身后白鹤振翅,周身真气狂涌而出,直冲宁延而去。 九环金身真气暴动,宁延身影化作箭矢,迎着白鹤冲去,常全宗甩动手中镔铁棍,以一敌二,宁延面无惧色,瞳孔爆发出有一抹金色,全身被真气环绕,接连挥出两拳。 左拳,打的白鹤断翅,鹤发老者飘零而落。 右拳,打的长棍脱手,光头老者仓皇坠地。 双臂酸痛的宁延被庞大的真气震到滏河边上,距离滏河不足一丈距离,宁延骄傲的看着面前的两人,不屑说道,“如此,也敢大言不惭?” 常全祖眼神阴翳,身形一闪,再度冲出,手中真气更加狂躁,来到宁延身前的一瞬间,真气聚于手心,一掌拍出,直冲宁延心口而去,宁延左手横挡,护在胸前,在挡下常全祖这一掌的同时,右手握拳,朝着常全祖砸去。 “轰。”两人再度拉开,这次宁延哇的一下吐出来一口逆血,常全祖是货真价实的神魄境高手,他若全力出手,宁延根本占不到一点便宜,但别忘了宁延也不是一般武者。 两人接连交手不下百招,常全祖招式狠辣,全是冲着要害而去,和有着《玄玉内经》和《天罡坤斗术》双重真气的宁延打的不可开交,真气激烈的碰撞让此时的滏河河面上波涛四起,两人真气你来我往,此时的常全宗抬头看向远处树梢上的剑客。略显不满。 大家都是一起接了任务来杀入的,凭什么你双手叉腰站在那里。 但是一想到乐秦对眼前男子的态度,常全宗就算有再多不满也都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即便明知道他们此举是在给别人做嫁衣。 一声炸雷巨响过后,宁延身上白衫炸裂,狼狈退到一旁,而常全祖也结结实实的挨了宁延一掌,真气逆行的他被震得脸红脖子粗,常全宗来到大哥身旁,拿起手中斌铁棍就想冲上去,边上的大哥抬手拦住他,看着宁延面不改色的盯着他们,低声说道,“这小子不太对劲,刚入神魄境的人不可能有这么恐怖的真气。” 常全宗虽不说话,但通过刚才的短暂交手,他也察觉到了一些怪异之处,那就是宁延的真气实在是太可怕了。 常全祖朝后看了一眼,在确定站在树梢上的男子没有注意他们后,眼珠子一转低声说道,“把这小子往那边引,我就不信他还不出手。” 常全宗点了点头,说罢直接提棍而起,刚刚打完一个的宁延士气正盛,也不藏着掖着,握起拳头一跃而起,冲着常全宗杀去。 只是这次常全宗不在是一昧的交手过招,而是有意识的边打边往后走,战场在不经意间朝着后方移去,宁延也注意到常全宗这是故意在往林子中走,索性也开始收招,两人又僵持在了原地,站在树梢上的男子见此情景轻声一笑,眯眼说道,“到底是跳梁小丑一般的人物,上不得台面。” 在常全宗和宁延交手的时候,身后的常全祖看到两人僵持在原地,眼角闪过一丝阴狠神色,只见他悄无声息的朝着宁延身后走去,看到大哥有所行动的常全宗自然也是心领神会,开始变换招式,不断吸引着宁延的注意力,丹田涌动,真气不断涌出体外,几乎已经是赤膊而战的宁延额头上汗水连连。 就在这时,常全祖动了,右手握成爪状,上面白色真气凝为长枪,随后身影化飞虹,直冲宁延而去,速度之快,就连树梢上的剑客都愣了一下。 “嘭!”真气碰撞溅起满地烟尘,那把真气若是刺入宁延体内,那宁延绝无活着的可能。 然而常全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这一招居然被宁延挡住了,准确来说并非是宁延,而是宁延身后突然出现的真气护盾,淡蓝色的真气将宁延护在里面,除了他的真气长枪外,常全宗的斌铁棍也同样被挡了下来。 天地风云突变,地面蓝光乍现,一青衫书生立于半空,眉眼明亮如星辰,静静的望着战场中央的三人,书生出现的瞬间,滏河都变得平静了下来,那铺天盖地的威压降下来,立于树梢的男子缓缓放下手臂,神色凝重起来,右手下意识的摸向身后的剑柄。 宁延咧嘴一笑,双手发力,整个人拔地而起,九环真身重现身后。 “儒家圣人?”常全祖和常全祖都愣住了,多年的神魄高手,岂会辨不出儒家圣人。 如果说此时宁延给人的感觉是飞流而下瀑布,是一种披荆斩棘的气势的话,那孔路颜给人的感觉就是人间四月的春风,温暖又舒服。 孔路颜绝对是儒家近百年来最具天才的儒家圣人,熟读圣人书,读书读出神魄境,他的儒是醇厚而富有生命力的儒,这也是他自从步入神魄境后所悟出来的儒,圣人言,圣人语,圣人行,说到底就是儒家影响甚广的生命力,这种富有活力的生命力,便是孔路颜所追求的儒。 孔路颜冲着两人拱手示意,“诸位,可否手下留情,容许小生保他一命。” 这可是儒家圣人啊!还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儒家圣人,若是不出意外,当今江湖能出其右者,不足一掌之数。 常全祖往后看了看,冲着树梢上的男子大喊道,“还不出手?” 连儒家圣人都出手了,那剑客也不能在藏着了,只是眨眼间男子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直接无视身边的两位老人,朝着宁延和孔路颜走去,沉声说道,“宁延必须死。” 宁延冷笑一声,连儒家圣人的面子都不给,眼前剑客似乎真的是有些东西啊,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东西,是真的实力强大到允许他能目中无人还是在虚张声势。 孔路颜无奈摇头,“小生下山,讲圣人礼,传圣人言,以和为贵,愿天下大同,再无纷争;今日路见不平,自当不能袖手旁观,先生若是一意孤行,那小生就只能行圣人事了。” 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干出什么事?口诛笔伐,无能狂怒的妇人作态吗?当然不是,孟圣人投笔断江,楚子之一叶过三山,最近的孔路颜一步入神魄。。。 比起那些只会动笔动嘴的读书人,宁延还是更喜欢这种敢动手的读书人。 读书人讲道理,但不能只讲道理,当有些人道理讲不通的时候,那就得用拳头来打通。 宁延哈哈大笑,看着下面的剑客,大声说道,“让我死,本公子倒要看看你如何让我死!” 顶着斗笠的男子突然起身,右手拔剑而出,剑气滔天,剑锋直指宁延。 被灰色真气缠绕的七尺长剑剑尖锐利,剑身中部镂空,剑气萦绕其中,似是蛟龙盘踞,剑柄之上的蛟龙图腾格外刺眼,传闻北海曾有蛟龙出没,一绝代剑客手持利剑奔赴北海,三天三夜,入海斩蛟龙,蛟龙乃天地灵气所生,身死魂不灭,被剑客斩杀后,将自己灵魂附在了剑客的利剑上,有了蛟龙灵魂的利剑再也不是普通宝剑,而成为了让江湖人闻风丧胆的九蛟剑,剑评之时,因其为蛟龙附体而成,因此位列天下十大名剑末位。 而眼前男子手中的无疑就是那把九蛟剑,和其他九把名剑不同,九蛟剑是绝对的凶恶和屠杀,是真正的百里无人烟。 “九蛟剑,怪不得呢!”宁延冷哼一声,要是之前见到十大名剑他也许会惊讶一下,但是现在,但是宁延身边就有承影剑,岳光剑,叶墨剑加上李清泉的乌羽剑就是四把神剑,这还不算苏敏的沉冰剑和琅岐坎的月阙剑,就你一把排名第十的九蛟剑今天就想杀死我? 孔路颜微微凝眉,男子大喝一声,冲天而起,手中九蛟剑化身九条吞天蛟龙盘踞身后,张牙舞爪的蛟龙虚影看的人头皮发麻,男子持剑而动,闪出一道残影直冲宁延而去。 “嘭!”宁延一拳砸出,两人真气碰撞的瞬间,宁延就察觉到了九蛟剑的恐怖,这种剑气是单纯为杀戮而修炼的剑气,剑气无比霸道,像高山,像深海,高山不是名山,深海岌岌无名;而是藏于群峰,壁立千仞的险山;是深不见底,暗流涌动的大川。 “嗡。”一抹淡蓝色真气骤然袭来,斗笠剑客眉头一皱,横剑格挡,半空一声巨响,宁延和剑客同时分开。 斗笠剑客悬空而立,望着颤抖不已的手臂,宁延神色无比凝重,这人的实力好可怕,绝不是简简单单的神魄高手。 孔路颜凝神抬手,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直冲斗笠剑客而去,斗笠剑客抬剑格挡,黑白两色真气剧烈碰撞,这位一步入神魄的年轻儒家圣人似乎是想要天下人看到什么是真正的儒家圣人。 往前一步,蓝色藤蔓从脚底而出,而后不断生长,一尺,两尺,一丈,三丈,十丈。。孔路颜身后的巨树遮天蔽日,这株数十米高的参天大树生机盎然。 “啊!”斗笠男子一声怒吼,一道黑色剑气直逼云霄,常全祖和常全宗在这里也看到了他们和斗笠男子的差距,他们兄弟两人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挡住孔路颜的这道白色真气。 九条黑蛟重现天日,只不过这次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宁延的九环真身,还有孔路颜的升天古树。 斗笠男子反手握住九蛟剑,提剑奋力往前冲,宁延再度冲杀而出,这次他身后的九环真身直接撞在了九条蛟龙身上,以常全祖和常全宗兄弟两人的视角看去,足以用震撼来形容,九条蛟龙冲向半空,将宁延身后的九环真身狠狠缠住,但就像是冰雪遇初阳那般,宁延的九环真身就像是个大熔炉,那九条蛟龙身上的真气正在被不断的腐蚀,吞并着,九条蛟龙缠得越紧,九环真身灼烧的就越厉害。 真气的碰撞也是下面两人肉搏的写照,宁延被手持九蛟剑的剑客逼的节节后退,千钧一发之际,孔路颜再度出手,临空一掌飞出,蓝色真气眨眼间便冲到了斗笠剑客身前。 斗笠剑客慌忙应对,但是孔路颜的真气到底是儒家圣人的真气,瞬间逼的斗笠剑客节节后退。 殊不知此时的孔路颜尚未完全发力,若是等他使出全部实力,怕是眼前三人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 此时的斗笠剑客也是明白,今天有孔路颜在,他是杀不了宁延了,万一真的把孔路颜惹急了,搞不好他们真就一个也走不了了,杀入是杀入,但前提是自己得活下来。 这是最基本的道理。 望着孔路颜身后的巨树,斗笠剑客缓缓收剑,看着半空剧烈喘息的宁延,冷哼道,“宁延,我杀不死你,必然还会有人杀你。” 九条黑蛟瞬间消失不见。 宁延注视着面前的斗笠剑客,大声回应道,“那我倒要看看,最后谁能杀死我。” 连斗笠剑客都走了,常全祖和常全祖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紧随剑客而后,一起消失在了滏河岸边。 三人走后,宁延长舒一口气,那翻江倒海的胸口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下喷出一口逆血。 跌倒在地的宁延不停的咳嗽着,收起真气的孔路颜并没有第一时间扶起宁延,而是神色凝重的看向远处皇宫的方向,在那里,也有一个人注视着宁延他们的方向。 天地异象消失,乐秦紧紧的握了握拳头,不甘的说道,“儒家圣人,这宁延靠山真多。” 此时老管家走了进来,将一密信送上,“老爷,杨修客的信,找到彭翊王了。” 乐秦凝重的神色稍稍有了些许轻松,“回信,让彭翊王死在雍州。” “是。” 第659章 蛟龙腾空起 那日远山如昨,长河幻梦,白衫少年褪下长衫,躺在岸边,盯着薄暮覆盖的天际怔怔出神。 散去天地异象后,孔路颜静静的站在宁延身后,紧跟着盘膝坐了下来,即便是坐下来,也依旧是挺着腰背,带着读书人的气质。 宁延斜瞟了一眼,忍不住吐槽道,“这里就咱俩,都是同生共死过的,就没必要坐的这么板正了吧!” 孔路颜摇着头笑了笑,“习惯了,这样坐着舒服。” 宁延将手放在身后,感受着傍晚河边的清凉,“今天多谢了,算我宁延欠你一条命。” “举手之劳。”孔路颜云淡风轻的说道,“也是你命不该绝。” “那你知道他们都是什么来历吗?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出手,岂不是就表明儒家站在我这边了,你是孔氏家主,他们鞭长莫及,可是孔先生呢,他还是国子监的夫子,你就没想过他怎么办?”宁延眉心紧锁,沉声说道。 “要是读书人因为贪生怕死而不行正义之事,那就愧对读书人三个字。”孔路颜昂着头说道。 说这话到时候,孔路颜确实是能昂着头。 “三哥三嫂怎么样了?听二姐说,三嫂有身孕了。”宁延话锋一转,沉声问道。 孔路颜眼神里闪过一抹温柔,点了点头,“是啊,若非如此,他们又怎么会留在前城山。” “现在想想,留在前城山也挺好,在大奉,还没有人敢在前城山上动手。”宁延释然的说道。 仙山茸正悄无声息的修复着宁延的身体,看着河水奔流,孔路颜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笑。 宁延疑惑的问道,“你笑什么啊?” “没什么,就是在想今日过后,你我的命运到底会如何,我呢会在这陪陪老师,然后回到前城山,继续做个读书人;但你呢,你会不会真想老师说的那样,为天下众生挺起腰背。”忧心天下,做君之臣,为民请愿,孔路颜是个纯真的儒家弟子。 宁延想了想,也跟着笑了笑,“也许会,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坚持到那天。” “那你想做天子吗?”孔路颜突然问道。 “你是儒生,如果我做了,你会辅佐我吗?”宁延跟着问道。 孔路颜笑了笑,没有说话,宁延接着说道,“最是无情帝王家,我们家注定不是帝王之家。” “夕阳要落了。”孔路颜莫名的说道。 “我们该告辞了。” 两人谈的并不多,日落之时,两人拱手告辞,相约若能再见,必当畅饮美酒。 回到宁府时,天色已晚,池明渊和庄十月都不见了,他们去哪了宁延心知肚明,那阴阳双煞不会真觉得自己装完逼还能走吧! 宁延纠结许久后,决定去找二哥问清楚彭翊王的事,他也知道,一旦他决定寻找彭翊王,那就意味着他和朝廷将再无回旋余地。 敲响二哥的房门,开门的是二姐,宁延刚想进去,二姐就把他拉开了,拉着他的胳膊说道,“你二哥好不容易才睡着,就别打扰他了。” “好吧,我来是想和二哥说点事的,既然二哥睡了,那我明天再来找他吧。”宁延苦笑道。 “小延子,别急。”关耘儿拉住要走的宁延,走进屋内,拿了一封信出来,“这是你二哥要给你的,你带回去看看,其实你二哥他心里一直都有你,虽然我不懂你们兄弟为什么会吵起来,但二姐说句公道话,你二哥宁可自己受点委屈,也不想你受委屈,他心里也知道,这些年你过得有多难。” 关耘儿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宁延心中也难受,他不喜欢看着二姐每天以泪洗面,他还是喜欢之前那个每天都笑着喊自己小延子的二姐。 接过二哥的信,宁延心中也不好受,木讷的点了点头,“我明白,我都明白,二姐,你回去吧,替我向二哥道个歉。” 关耘儿摸了摸宁延的头,还想小时候那样,但是现在的她已经要仰起头了,“二姐知道,这些天殷都不安宁,你早点离开这里。” “二姐,我一定会把你和二哥接出殷都的,一定!”宁延抱了抱二姐,含泪的眼神格外真挚。 关耘儿点了点头,可是殷都这座囚笼,朝廷怎么可能轻易的放他们走呢。 回到自己有院子,宁延打开二哥给自己的信,然后心中的疑惑才有了答案。 “延儿,二哥很抱歉说了那些伤害到你的话,二哥向你道歉;不过你再给二哥一次机会,二哥还是会那么说,要怪,就怪咱们都姓宁吧,说到底还是因为关于你的一则寓言,大概是四年前,大哥给我来了一封信,信上说,项州龙树道长窥视天机,在项州发现龙气,与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要不说咱们一家人都被忠字束缚住了,在和大哥商议后,我们决定对你隐瞒彭翊王和太后的行踪,这样既是在保护她们,也是在保护你,但是现在我发现,寓言终是寓言,而你宁延终究是我的弟弟,现在二哥决定将关于太后和彭翊王以及这么多年在殷都的事情全部告诉你,看完这封信后,不管你想做什么,二哥都绝无二话。。。” 宁延擦掉泪水,用了一晚上才看完了二哥的这封信,看完信后的宁延才明白这些年殷都到底发生了什么,从彭翊王禅位开始,到陈白彬谗言祸政,再到太武政变,太后和彭翊王被迫出逃殷都,还有那被百姓建庙祭奠的太武十八仙,这一切不过短短五年时间。 想着想着,东方就露出了鱼肚白,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宁延推门而出,此时的池明渊和庄十月早已在门口恭候多时,不过看两人略显疲惫的样子就知道昨天晚上肯定是干了一票大的。 池明渊从假山上一跃而下,想要说什么半天又说不出来,宁延则是淡然一笑,“这趟殷都回的是比想象中的要难的多。” “咱们还是回去吧,不受这窝囊气。”庄十月皱着眉头气呼呼的说道。 “是该回去了。”宁延叹气道。 离开宁府的时候,宁延留恋不舍的看着曾经的家,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离开. 池明渊牵着马走到宁延身边,沉声说道,“不和二公子告个别吗?” “不用了,二哥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现在我离开殷都就是对他最好的告别。”宁延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牌匾上的宁府二字,最后不舍离去。 离开宁府后,宁延并未着急离开殷都,而是去了虞府,现任户部尚书虞白颉的府邸。 天下都知道虞白颉是他岳父,他这个做女婿的,去看看自己岳父也没什么不对。 虞府内,虞白颉似乎早已等候多时,宁延来的时候他并无多少惊讶,甚至有些责备他来得太晚了。 自从宁延去皇宫闹过一次后,虞白颉就知道宁延这次来殷都肯定要闯大祸,但是他做岳父的又觉得宁延是得做些什么,让这个昏庸的朝廷看看。 翁婿两人再见面,就不像之前那样拘谨了,品茗待客,焚香煮茶。 两人坐于闲庭下,虞白颉轻声问道,“兮柠她还好吧。” 宁延点了点头,“她很好,一直在苍同城,有机会我下次带她来看您。” “可别。”虞白颉听后摇头苦笑,“她是你的妻子,你觉得她来了这里还能回去吗?” 宁延笑着不说话,虞白颉继续说道,“你去皇宫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这几天朝廷对此争论不休,要将你罢官下狱的言论一日胜过一日,但都被天子压下去了。” “这不挺好,还能继续做几天州牧。”宁延举杯说道。 虞白颉沉眉摇头,语气严肃,“这可不是好事,咱们天子是个颇有心计之人,别看表面对国师乐秦言听计从,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他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这心性有点像当年的穆宗皇帝。” “曾经偷偷溜出宫只为吃一口珍宝斋的皇子如今竟成了万人之上的天子,岳父,如果十年前你告诉我高昌会做上皇位,我打死都不信,你说我未来能坐镇一方,成为诸侯,我也不信;但是上天偏偏就喜欢给人开玩笑,我们都走上了一条意想不到的路。”宁延摇头无语道,语气中更多的是感慨。 活了大半辈子的虞白颉未尝也不是如此,在一条腿跨进棺材的年纪还在朝堂上为了自己的女婿奔波,为了天下奔波,“天子现在不动你,很有可能是忌惮你身后的项州军和定州军,一旦大奉诸州的军事发展起来,御军府完成换代,那他下一步的目标一定是你。” “岳父,您说,高昌真的是一个合格的天子吗?”宁延由衷发问道。 虞白颉愣神良久后,感慨道,“说不上来,在我心中近百年来大奉最优秀的天子当属景文皇帝,穆宗皇帝是个合格的帝王,但不是天子。” “啧啧,要是当年我们宁家支持了景文皇帝,会不会就没有这么多的事了。。”宁延咂舌道。 “那可说不定,有些事天生就是注定的。”虞白颉沉声说道。 是啊,宁延之前一直不信命,直到知道了他身上的机缘和藏在项州的国运。 “岳父,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官逼民反啊?” “深海有蛟,天晴之时腾空而上,化身成龙。”虞白颉念了一句《逍遥经》里的典籍。 翁婿两人相谈甚欢,直到正午时分,宁延才起身告辞。 在离开殷都的时候,宁延特意去了一趟城外的太武十八陵,看那里的香火是否鼎盛,幸运的是,大家都没有忘记这些为了大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 供堂内,十八人的画像挂在供堂的画壁上,于公明,朱友钧,胡尚仪。。。昔日好友全部变成了面前的一尊牌位,一张画像,宁延默默的坐在那里,看着他们的画像,久久不语。 宁延也在想,要是他们都还在的话,那该有多好,有他们在,大奉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乌烟瘴气,而天下的担子也不会都放在他一个人的肩膀上。 坐着坐着,一个人影突然走了进来,宁延没有回头看去,只是能感觉到他跪坐在自己旁边的蒲团上,似乎是在虔诚的祷告。 太武十八仙,他们是真的成仙了吗?他们只是变成了人们心中永远的遗憾,这份遗憾让他变成了人们口中的仙,那种庇护天下,庇佑百姓的仙,换个角度,这就是于公明他们毕生的追求,匡扶天下,护国安邦。 “宁公子,好久不见!”在宁延还在替于公明他们高兴的时候,旁边的男子突然开口,打破了空气中的寂静。 这声音宁延听到也有些熟悉,随即回头看去,往事浮现心头,这不就是曾经与他同行南下的羊辜佑吗?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少年长大了,面相成熟了不少,竟是有些不敢相认。 羊辜佑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宁延多少天,他笃定宁延一定会来这里,如果不来,那宁延就不是他心中的宁延,好在是宁延还是曾经的宁延。 “羊公子,现在是不是该叫你一声羊大人了?”宁延打趣道。 羊辜佑却是笑不出来,而是面色严肃的拱手道,“那我也得叫您一声宁州牧了?当年远赴殷都求学,多谢宁州牧暗中相助,辜佑能有今日,离不开宁州牧的帮助。” 宁延淡然的摇了摇手,“我可能是稍稍帮你少走了一点弯路,但你能有今日也是我未曾想到的,不管怎么说,恭喜你啊。” “我有一好友,名为顾毓棠,现在也跟在定州为官。。。”羊辜佑轻声一笑,缓缓说道。 一听是顾毓棠,宁延哈哈大笑,“你说的是我们顾大主簿啊,别说,我还挺喜欢他的,是个难得贤才。” 羊辜佑听此,长舒一口气,刚开始他还担心顾毓棠可能会得罪宁延,现在看来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这也从侧面认证了,宁延绝非那些读书人说的那样目无王法,嗜杀成性。 “羊大人,你在这里堵我,到底要说些什么啊,总不是就为了试探我对顾毓棠的态度吧!”宁延一眼就看出了羊辜佑另有心事。 羊辜佑看向宁延,在看了看四周的太武十八仙画像,沉声道,“宁公子,我来就是想我问您一句话,您到底是不是大奉之臣?” 第660章 试问天下刀可锋 试看群峰入天际,香火奉忠魂。 十八人画像将宁延紧紧围住,听着羊辜佑略显幼稚的话,宁延轻哼了一声,而后缓缓起身,来到香案前拿起三根焚香,插入香鼎,烟雾升腾。 “我不喜欢你带着答案问问题,如果我说我是,你信吗?如果我说不是,你又会不信吗?”宁延扭身说道。 羊辜佑起身,皱眉道,“朝廷百官,民间学士,都在传言你宁延要拥兵自立,分裂大奉,我羊辜佑不信,也不敢相信,今天来,我就是希望你给我吃颗定心丸,让我更加坚信你宁延永远是大奉之臣。” 羊辜佑的倔强倒是有些像当年的自己,年轻的时候人们总是会立下豪言壮语,可随着年岁的增长,这些豪言壮语也就慢慢的被抛到了脑后,眼前剩下的只有生活中的柴米油盐和太多的不得已。 “这么说来我该叫你一声羊大人了,我宁延是大奉之臣,这是不争事实,我反与不反,绝不会因为我的一句话而决定,今天当着公明,正醇他们的面,我可以给你发誓,我宁延这辈子都是奉臣,可是那又怎么样?我宁延忠于大奉是因为父亲和大哥还有我身上的宁字烙印,但你能保证百年,十年后没有第二个宁家吗?决定我宁延反与不反的是朝廷,而不是我。”宁延大声说道,语气坚定,神情冷峻。 现在朝廷什么情况,他羊辜佑心里也清楚,他能看出来天子是有野心的,可是他的野心是建立在盲目的自信上,真以为国师乐秦看不到他的小动作?那周覆,黄年昔哪里有一品大臣的样子,若非要打压宁家,怎么会轮到他们在朝堂上殷殷狂吠。 难道朝廷就真的要一直和宁家对着干嘛?做个面和心不和的臣子,羊辜佑不希望这样,他的政治主张也不希望如此,他希望宁家能重回殷都,辅佐天子威镇天下。 “若是朝廷真能与宁家握手言和呢?”羊辜佑抬着头说道。 宁延直接被逗笑了,都不知道是不是在笑羊辜佑太天真了,“要是朝廷拿我宁家当臣子看,我爹娘会走吗?我大哥会被害死吗?那些想害我宁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说服陛下的机会,陛下绝非昏庸无能,相反,他有能力也有野心,我相信,只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陛下一定会明白宁家对大奉的重要。”羊辜佑不死心依旧在说道。 宁家对大奉的重要! 这几个字听的宁延格外心酸,但心酸之余他又感到些许庆幸,庆幸有人看到了他们宁家的重要,有人明白了他们宁家的付出。 “辜佑,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这天真的太难等到了。”宁延目光柔和了许多。 羊辜佑不该姓羊,他该姓牛,他倔强的善良,顽强的坚持就像那顺着小路一头扎进山林的公牛,只不过他的善良和坚持在那黑暗阴森的山林中根本不值一提。 羊辜佑看着宁延,眉目紧皱,最后拱手道,“辜佑蒙受宁家大恩,一心报国,必当为此事倾尽一生,功成之日,辜佑死而无憾。” 宁延昂首轻笑,看着于公明的画像,眼泪差点流下来,他很想说,若是你们还在,我哪里会这么苦! 。。。 走出太武十八陵,庄十月与池明渊来到宁延身边,池明渊嘴角依旧叼着一根狗尾草,脸上挂着永远剃不干净的胡茬。 “碰到九蛟剑了?”宁延直入主题。 池明渊吐掉草根,感慨道,“这家伙一看打不过我们,直接撇下那两老东西自己走了,不过有一说一,那家伙的实力挺不错,九蛟剑虽说是杀戮残暴之剑,但我察觉那人倒也不像是穷凶恶极之人。” “可惜了,这种人选择了乐秦!”宁延感慨道,而后回头看向殷都的方向,“咱们这次平安无事的离开殷都,你们说乐秦会不会在半路截杀我们啊?” “这可说不准,不过公子你放心,有我们在,谁都伤不到您。”庄十月接过话说道。 宁延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出来,“你们发现没,这次我在殷都闹得这么凶,那些自诩高洁的读书人愣是没人出来说一句话,还有那周覆,黄年昔之流,更是连屁都不敢放。” “宵小鼠辈,自当不敢放肆。”池明渊不知从哪里又找来一根野草,叼在嘴边。 “他们是怕,毕竟我连刘岱都敢杀,他们害怕他们变成第二个刘岱。”宁延神色凶狠了一些,“大哥的死和这些狗官或多或少都有关系,这笔账我不会忘的,早晚让他们加倍奉还。” 随后宁延转头又说道,“让这种小丑留在朝堂估摸着也是高昌的手段,现在我已经见过天子了,估计这种人在殷都放肆的时间也快结束了。” 池明渊沉声一笑,“公子倒是对天子很有信心嘛。” “若他连这点魄力本事都没有,那乐秦的眼光也太差了些。”宁延勒马笑道。 庄十月轻叹一声,“公子,我庄十月什么时候有过如此风光的时候,在天子脚下舞刀弄剑,但是这样真的很有气魄。” 池明渊拍了拍后背的肩膀,“你小子也不赖,公子没看错你。” 宁延哈哈一笑,大喊一声,“小白,咱们走,回家!!” 自此之后,宁延的家只有一个,那就是定州。 前山路远,属于他宁延的时代才真正到来。 终有一日,他宁延要试问天下刀可锋! 。。。 殷都,皇宫西苑。 天子高昌正在伏案苦读,盯着手中的一本名册,上面的人名毫无疑问都是用朱砂笔写的,足足十三人。 看着上面的名字,高昌欣慰的笑了笑,但很快又皱起眉头,“范爱卿,这其中为何没有羊爱卿的名字啊?” 作为羊辜佑的好友,范北思自然是愿意看着羊辜佑受到天子重用,功成名就;然而他知道羊辜佑的政治主张核心并不在天子这里,羊辜佑虽有大才,但是范北思不敢将其作为天子此番密见的年轻重臣,他担心自己好心办坏事,葬送了羊辜佑性命。 “回陛下,辜佑之才在臣之上,本该为大奉尽忠尽职,然辜佑与宁家有些渊源,臣担心。。。”范北思低着头说道,语气中满是无奈可惜。 高昌略显不满,将名册丢在桌上,吓得范北思一个激灵,将头埋的更低了。 “范爱卿,朕说过,大奉需要的是人才,是有真才实学的学士,羊爱卿之才你与朕都是心知肚明,如今正是我大奉用人之际,朕岂会因为其私交就舍弃一如此大才,他与宁家有渊源那又如何,只要他一心为了大奉,朕就敢用他,敢把他当自己人,朕的心中不止是宁家,还有整个大奉。”高昌皱眉说道,如此一番言语倒真有真龙之像。 范北思急忙跪地叩首,“臣知错,是臣以小人之心度了陛下君子之腹,臣这就把羊兄加上,让其为陛下效力,为大奉效力。” 高昌听罢,叹气道,“行了,起来吧,朕知道你也是为了朕着想,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安排了,一定要注意保密,真不希望还有别的人知道。” “陛下放心,臣明白。”范北思拱手退去。 范北思走后,高昌从柜子里拿出了宁延给他的那枚龙纹玉章,盯着玉章看了很久很久,他相信终有一天,这枚龙纹玉章会有大用处。 。。。 殷都,乐府。 乐秦还在慢悠悠的在亭中踱步,宁延离开了殷都,不仅毫发无伤,还让自己损失了阴阳双煞,这宁延身边还真是卧虎藏龙,深藏不露啊。 一个儒家圣人,一把叶墨剑,一个究竟战场的神魄高手,现在的宁延羽翼渐丰,已经隐隐有了要与朝廷分庭抗礼的态势,若是在不想想办法,搞不好,真让宁家翻天了。 要说只能怪西羌太没用了,二十万人砸进去,把自己大护法打没了,到最后也只是让宁家没了宁鹤,殊不知宁延才是最大的威胁。 就因为他身上的国运! 乐秦停下脚步,神情严肃,许久之后管家从一旁走了出来,神情异常难受的老管家就好像出门踩了狗屎一样,走到乐秦身前后,纠结再三后说道,“老爷,真的要走这一步吗?这可是要背千古骂名的啊。” “若是不走这一步,天子这皇位岂能坐得稳啊?”乐秦长叹一声,而后看向老管家,“把马四娘信给老夫吧。” 无奈之下的管家将袖口中的密信递给了乐秦,借着烛光,乐秦缓缓打开手中的信件,看到信上内容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直接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成灰烬。 “这步棋走完,老夫就该离开了,若是宁家能倒,老夫倒也无憾,若是宁延还是未伤根基,那之后就只能看天子的了。”乐秦神色决绝的说着,似乎也知道这封信烧完后意味着什么,一步步走到今天,他也舍不得走,但又不得不走。 老管家闭目不言,拱手离去。 乐秦坐在亭子上,抬头望月,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韵律。 第661章 雍州之乱 群峰蝶影,花间蜂飞,苗疆的春天是五彩斑斓的春天,是微风和煦,初阳正好的春天,化冻的小溪旁,有一稚童正笨拙的捞着水中游曳的河鱼,稚童目光坚定,紧咬牙关,右手拎着参离姐姐送他的渔网,屏住呼吸,盯着水中的游鱼,猛地盖下去,水花溅了一身。 以为自己得手的孩子露出欣喜神色,就当他们以为自己能满载而归的时候,一看却发现,自己网住的不过是河里一块被河水冲的光秃秃的石头。 孩子当即失落的撅了撅嘴,但很快又重整旗鼓,重新寻找新的目标。 坐在山坡上的两个女子静静的看着尽情释放孩子天性的南槿,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笑意,算上今天,文昭旻他们来到苗疆已经整整四个月了,四个月里,他们知道了西羌进犯边关和宁鹤战死的事,三天前,宁延入殷都的消息突然传来,两个女人都流露出了担心的神色,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也印证了大祭司的话,宁家与皇室面和心不和,若是南槿真的能去到定州,有了宁延的帮助,那天下未尝不能易主。 两个女人想的还没这么远,最起码现在文昭旻想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不能让陆州牧和太后白白没了,一定要把小王爷平安无事的送到定州,大公子不在了,宁延还在,希望就在;参离也没想那么多,他只知道宁延是好人,眼前的姑娘和孩子也是好人,好人就该有好的结果,仅此而已。 “要不是因为高这个姓,真想和小王爷一辈子留在这里。”文昭旻蜷缩着腿,看着小王爷,目光深邃柔情似水。 参离轻轻笑了笑,“可不是,我也想让你们留在我们苗疆,最起码在这里,没有人敢欺负你们。” 文昭旻轻呼一口气,“苗疆总非长久之计啊。” 参离眉头如春日百花盛开,笑着说道,“但却是少有的安心。” 文昭旻被逗的笑了笑,她盯着旁边的这个异族公主,或许是知道她对宁延也有特殊的情愫,一开始的时候,她很难接受这个快言快语的公主,总觉得她在针对自己,为难自己,可后来想熟后才发现,这个公主有一颗充满善意的心,这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大概是她看到小王爷盯着河里的鱼看了很久后,默默的送给小王爷一个小渔网。 “公主,我们过两天就要走了,走之前我还想我问你一件事。”文昭旻盯着参离说道。 参离笑了笑,故作轻松的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是关于宁延的吗?” “是。” “那你大可不必带着答案问问题。”参离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笑了,文昭旻也摇头笑了。 但是从此以后,她也是真的释怀了。 “文姐姐,参离姐姐,我抓到鱼了,好大一条!” 两人轻笑之时,南槿捧着一条手臂长短的花鲢冲着他们大笑,尽管他的脸被花鲢尾巴拍的眼睛都睁不开。 。。。 三天后,苗疆北部边境。 公主参离和重司易灿与一众苗疆侍卫来到边关,为文昭旻他们送行。 苗疆最北边就是昆山,与雍州只有一山之隔,翻过了昆山就离开了苗疆,进入了雍州境,但因为宁延怒杀刘岱,导致雍州群龙无首,现在雍州主要由雍州几位将军共同管事,这也就导致雍州境内的各个城池管理都或多或少的出现了问题,而这也是文昭旻他们横穿雍州的一个机会,而这也是他们进入西北的最后一道屏障。 文昭旻身后的马车上,参离正招呼着手下拼命的往马车里塞东西,除了一些吃喝食物外还有一些驱寒保暖的衣物和药物,文昭旻从未去过西北,面对风沙天可能有些不适应,为此参离还特意为他和小王爷准备了遮挡风沙的薄纱。 长生小心的将小王爷抱到马车上,文昭旻则向参离请辞,“公主,重司大人,这段时间多谢两位的照顾,大恩大德小女永世不忘。” “行了,只要不埋怨我们把你扣在苗疆这么久就行了,感恩不感恩的以后再说吧。”参离笑着说着。 易灿站在参离身后,轻轻点了点头。 文昭旻掩嘴一笑,作揖告辞,“那公主,我们这就走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说罢,文昭旻就小心的上了马车,长生抱拳行礼,“公主,重司大人,告辞。” 烈马嘶鸣,惊起林中飞鸟,沿途鸟语花香,只不过前路却是高山险阻。 看着马车逐渐走远,参离感慨道,“昆山过去就是雍州,你说他们能顺利度过雍州吗?” “那个叫长生的内侍官实力不错,只要不遇到顶级高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易灿皱眉说道。 参离转身看着易灿严肃的神情,扑哧一下,随手拍在他的心口,“这么认真干什么,你就说一句可以不就行了,真是的。” 易灿愣神,尴尬一笑。 “回去吧,咱们敬候佳音就行,宁延这小子,这下轮到他欠我人情了。”参离得意的说着。 在文昭旻一行离开苗疆后,马车行至昆山山脚,一个黑衣人静静的躲在树丛中,看着马车疾驰而过,随后便消失在原地。 雍州境内,杨修客已经等候多时,雍州纷乱,难免会有人浑水摸鱼,杨修客就这么带着一众手下来到了雍州,在看到手下从昆山的来信后,那终日紧绷的脸总算是好看了一些,“就说怎么一直查不到,原来是躲在了苗疆。” 杨修客从马上跳下来,看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峰,沉声道,“告诉大人,说找到彭翊王的踪迹了。” “是。”手下拱手退去。 。。。 刘岱的死对雍州来说还是影响颇大,首先便是高陷,魏宪,宋续三人带着掠阵营和一万雍州马离开雍州前往定州;而后便是雍州军老将张远和郝顺辞官回乡,接连失去五位将军的雍州军实力大减,随后便是朝廷一时半会顾不上雍州,剩下死守雍州的曹霸和文性暂时接管雍州,但他们也只能勉强维持住肃山城的治安,让肃山城不乱,毕竟在雍州西边还有一个千山走廊,他们的重心还得盯着千山走廊外的西羌。 上面没人了,下面自然就要乱,没了刘岱的威慑后,下面的城池乡镇便开始了一系列贪赃枉法,强征暴敛的畜生行为,短短半年时间不到,雍州就乱套了,先是有一地方七品左令强抢民女,残害其一家十四口,致使民怨四起,后又一六品中旁节在审案之时,京说出来一万银子一人头的荒唐言论,当百姓被欺辱压榨到活不下来后,那便会早饭起势,半年内,雍州境内就涌出了大大小小近十个武林组织,他们与官府明争暗斗,原本还算安居乐业的雍州,一下就变成了纷乱四起的战场。 就在这种情况下,有一名为稷阳的民间组织却迅速崛起,他们不算是武林组织,也不算九流一类的思想汇聚之所,倒更像是为百姓顺势而生的庇护所,他们到处收容百姓,在官府和武林组织中到处活动,为百姓求得一片安生之地。 他们的首领是谁,倒是尚不可知。 昆山山脚。 长生驾着马车小心的往前走着,原本下山的路上越走百姓越多,都是拖家带口往山上走的,打开窗户,文昭旻看着来来往往的百姓,他们神色冷漠,衣衫褴褛,一看就是难民。 “长生,停一下。”文昭旻在马车里大声喊道,长生将车停在路边,回头问道,“文姑娘,怎么了?” “我看这些百姓都是些难民,你打听打听看看雍州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咱们能避开就避开,免得祸及自身。” 长生点头下车,拦下一个衣不蔽体的老头,老头浑身脏乱,撑着路边捡来的木棍一瘸一拐的往山中走去,长生挡在老头面前拱手说道,“敢问老先生,这雍州可是出什么事了?为何大家都往山里走?” 老头抬头看了一眼细皮嫩肉的长生,估摸着是把长生当成那些鱼肉百姓的官二代了,直接冷哼一声,撇开长生径直走去。 “老先生,老先生。。”长生还想挽留,可是看着老头决绝的脚步,只得无奈摊手,趴在窗户的文昭旻看着眼前一幕,也是万分不解。 无奈之下的长生又重新拦下一位老妇人,这次他比上次还要诚恳,拱手问道,“打扰您了,请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啊?这山下可是出事了?” 看着长着一张娃娃脸,夹着外地口音的长生,老妇人还是动了恻隐之心,轻声说道,“年轻人,劝你们别往山下走了,现在山下早就乱套了,那些人见东西就抢,见人就杀,哎。。” 老妇人一边摇着头一边往山里走去,长生眉头紧锁,来到马车旁冲着文昭旻说道,“雍州已经乱套了,听这些百姓说,山下到处都在杀入,为了安全起见,要不咱们绕路吧。” 文昭旻探出脑袋看了看,思来想去许久最后摇了摇头,“这是前往西北最近的路了,绝对不能绕行,不然路上耽搁久了更危险。” “行吧,早点抵达项州,咱们也安全。”长生点了点头,盖好车窗后,就重新驾车往山下走去。 上山的百姓看着下山的马车除了第一眼的震惊后,剩下的就只有麻木,对他们来说现在下山无异于送死。 马车上的文昭旻紧紧抱着高南槿,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走着,小王爷右手死死攥着母后留给她的簪子。 。。。 “驾,驾,驾。。”已经空无一人的村庄中一伙头戴斗笠,身着披风的男子疾驰而过,约莫十五六人,这些男子各个手拿武器,每个人身后都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裹,甚至还有一人马背上还五花大绑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嘴被布条塞的死死的,只能发出无助的呜咽声。 为首的男子拎着一把大砍刀,胡子拉碴的走在队伍最前面,眼神凶戾,“哥几个,等干完了这票,咱们就去西羌,听说西羌那边的女子不仅眼睛大,脸长得还不赖,身段比咱们中原女子还要好,到时候咱们去西羌买几个玩玩,哥几个意下如何啊?” “好啊,大哥。”身后的男子一脸猥琐的笑着,“大哥,我早就听说那京城的有钱人,有事没事就喜欢买些西羌胡女养在家中,啧啧,这要是咱们去西羌也能玩上胡女,那咱们不就等于是当官了。” “哈哈哈。。”为首的男子一阵大笑,“哥几个,走,前面还有最后一个村子,干完这票咱们就去西羌享福了。” “走喽!”身后的男子挥舞着手中大刀激动得手舞足蹈,旁边哥们抢了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可把他馋坏了,这次他可要早点下手,免得又被人捷足先登了。 一群土匪行径的男子大呼小叫的朝着不远处的村子狂奔而去,然而这次等待他们的可不是一群待宰的羔羊,而是一群早已等候多时的黑衣男子。 随着视线的不断拉近,当为首的土匪看到面前居然是一排手握钢刀的男子后,整个人都愣住了,当即招手勒马停下,“停。。” 一伙人停在村口不远处,与对面的黑衣人面面相觑,黑衣人为首的男子将手中反握的钢刀握正,随后目无表情的勒马朝前走去,身旁的众人也跟着朝前走去。 “不知前方是何方好汉,可否报上姓名。”土匪首领还在大呼小叫的喊着,可面前的黑衣人却是面无表情的朝他们逼近。 这伙土匪愣住了,这是什么路数啊?装什么啊? “该死的,兄弟们,杀了他们。”说罢,被无视的土匪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拎着手里的武器带着手下就冲了上去。 只不过他们始料未及的是,这居然会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扑哧。。”一刀封喉,土匪首领甚至都没看出黑衣人是怎么出刀的就感觉脖子一阵剧痛,紧接着身子便不受控制的摔下马来,鲜血顺着脖子伤口往外涌。 黑衣人继续面无表情的朝前走去,手中的钢刀上还在滴着血,刀柄处,隐约可见二字。 “稷阳。” 第662章 长生求长生 雍州生乱,大小官员为官不仁,致使民怨四起,民乱而生魔,这些土匪便是由乱而生。 脚下泥土飞溅,这些土匪甚至还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他们老大被一刀封喉倒在了地上,恐惧,害怕瞬间涌上心头,这时他们哪还有继续往前冲的勇气,一个个掉转马头就想跑,不过身后的黑衣人显然没有给他们机会,黑色身影来回移动,手起刀落,砍瓜切菜般便解决了这群土匪。 看到身边同伴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最后面的土匪被吓的直接从马上滚了下来,看着持刀而来的黑衣人,吓得连滚带爬的往后躲,此时的村子中,一个身着白衫,手持春风浮光扇的年轻男子从村口走了出来,男子慢慢悠悠的走着,来到死不瞑目的土匪老大前,感慨道,“想做乱世枭雄,靠欺负百姓可不行。” 片刻后,黑衣人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揪着一个黑衣人的衣领就走了过来,那个土匪都要被吓死了,脸色煞白,一点反抗都没有。 土匪被丢在白衣男子面前,男子神色平静的看着面前的男子,而被他们绑来的姑娘已经被松开,正一个劲的磕头道谢,男子看了看旁边的苦命姑娘,挥了挥手,女子擦着眼泪连连告退,小姑娘是没事了,但是他们就要遭罪了。 白衣男子走到土匪身边,静静说道,“你有两条路,第一用你知道的消息换你的命,第二就是死,你自己选。”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民就是一时糊涂才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大人饶命啊。”土匪被吓得眼泪鼻涕全部淌在脸上,浑身发抖。 “选!”白衣男子面无表情的说着。 “大人,大人,小人不知道您,您想知道什么。。”男子颤颤巍巍的说着。 “你们是从昆山出来的,还要我提醒吗?”白衣男子不耐烦的说着。 土匪眼珠子一转,很快就明白了什么,赶紧说道,“大人,大人您想知道昆山新来的那一伙人的消息是吗?” “果然有人!”男子摇了摇扇子,眉头紧蹙,“说吧。” “其实我们之前并不在雍州,而是在昆山占了一个山头做自己的山大王,就靠着抢劫往来的商贩捞点油水,直到今年年初,山里突然来了一群不知道什么来路的高手,他们接连血洗了山里七八个山头,他们根本不给人商量的余地,见人就杀,老大没办法就带我们下了山,下山后才知道雍州出事了,就想着趁火打劫抢些钱财。。。”男子跪在地上,低着头说着。 “那伙人是什么人,你们知道吗?”白衣男子继续问道。 土匪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清楚,但听他们的口音像是从中州那边来的。” 白衣男子猛然收起扇子,皱眉说道,“告诉曹大人,去昆山山脚,太子殿下可能就在那里。” “是。”身旁的黑衣人拱手退去。 此时身旁的手下已经将马牵了过来,白衣男子看了看面前的土匪,招了招手,身边的黑衣人长刀入鞘,齐刷刷的翻身上马,白衣男子大手一挥,马蹄阵阵,片刻后就消失在了村口。 土匪长舒一口气,瘫倒在地,不停的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刚刚可真是被吓死了,当他抬头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发现他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围满了一群拿着镰刀锄头的老百姓,这些百姓眼神凶狠的盯着他,男子不停的吞咽着口水,撒丫子就跑,可是他早已经被围的死死的,看着不断逼近的百姓,土匪也急了大喊道,“滚开,都给我滚开。” “啪!”话音未落,一把锄头就砸到了他的后脑勺上,剧痛袭来,土匪应声倒地。 “啊。。”惨叫不断,村头回荡着男子凄厉的哀嚎声,若是知道他会被村民活生生打死,倒不如让刚刚的黑衣人给他一刀来的痛快。 从村口离开后,白衣男子带着黑衣人一路疾驰,直冲昆山山脚。 男子便是从扬州离开后一直了无音讯的李仁礼,曾经的中府七大高手之一,韩仲宣死后,中府便就消失在了大家的视野中,以至于到现在人们似乎都忘记了中府的存在,直到稷阳的出现。 韩仲宣知道景文皇帝宅心仁厚,以善治国,知道他绝对不允许中府继续存在,便在临死之前让曹子姜和李仁礼带着中府隐匿民间,若是未来有一天天下大乱,国将不国,那中府便要承担起救主护国的重任,大奉在,中府在;大奉亡,中府亡。 从蜀州到巴州,再到雍州,曹子姜和李仁礼带着中府历经艰辛最后才在雍州站住脚,可是不等他们过几天安生日子,殷都就变天了,先是彭翊王被高陵逼宫退位,后来又是太武政变,西羌进犯,再到今年的宁延怒杀刘岱,千里入殷都;这些事都在预兆着一件事,那便是大奉要乱了。 一开始,在得知太后和彭翊王要去巴州的时候,曹子姜和李仁礼就打算重回巴州,在巴州找到太后和太子,将他们保护起来,一旦政局有变,太子未尝不可重回殷都;只不过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两人的意料,太后和太子根本没能抵达巴州便死在了半路,正当两人心灰意冷之时,又有人说去年埋葬金陵冢内太后的陵寝被动了,似乎是换了新坟,这部不是说明当初在横断山脉,太后并没死,既然太后没事,那太子。。 想到这或许是金蝉脱壳之计后,李仁礼和曹子姜不便立即派人寻找太子下落,直到半年前,雍州生乱,他们一边忙着安顿百姓,一边寻找太子消息,好在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虽然没有找到太子下落,但却查到了一直有一群人在四处活动,似乎在找着什么,于是两人决定兵分两路,曹子姜继续寻找太子下落,而李仁礼则暗中调查这群人,看他们是不是也在寻找太子,若是要对太子不利,那第一时间他们也能及时保护太子。 而多年的追查,也让李仁礼查到了国师乐秦头上,这也让他更加确定这些中州杀手的目标正是太子高南槿;除了他之外没人值得乐秦和殷都用这么大的手笔。 世道纷杂,他们这些被时代淘汰的人也终究要站在时代的浪潮上,为后世太平开出一条血路。 。。。 出了昆山,进入雍州境内,此时的长生仿佛知道了这些百姓为什么拼命的往山里跑,此时的山下火光一片,面前的村子显然是刚刚遭到洗劫,村头的土墙上躺着一个尚未来得及逃出虎口的老翁尸体。 文昭旻探出脑袋看到这血腥的一幕,直接关上了车窗,荒无人烟的村子里,长生他们的马车格外显眼,不过此时的他们似乎并不知道,从他们下山开始,就一直在被一双眼睛死死盯着。 长生将马车停在一家院子门口,拿起手边的空了的水壶,沉声道,“文姑娘,王爷你们稍等一会,我去打点水。” 停好马车,长生就走进了院子,不出意外,院子中空无一人,长生三下两下便找到了这户人家的水缸,灌满水后就往外走,只不过他一出门就傻眼了,只见院子中不知什么时候布满了黑衣人,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脸邪魅的看着他。 “哐。”手中的水壶应声落地,双拳紧握的他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杨修客!” 被叫上名字的杨修客伸手指了指身后的车厢,示意长生不要轻举妄动,“小子,终于是追到你们了,我知道彭翊王就在里面,要是不想他出事的话,就站在原地别动,不然我要他的命。” 此时马车内的文昭旻和高南槿也听到了杨修客的话,吓得南槿直接钻入文昭旻怀中,文昭旻则不停的安慰着小王爷,“没事的,没事的。。” 长生深呼吸一口气,缓缓松手,“只要放他们走,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哈哈哈。”杨修客大笑道,似乎是觉得长生的说法有些可笑,“现在彭翊王在我手中,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我告诉你,今天他们走不了,你也走不了。” “给我杀了他。”杨修客大怒道。 四周的黑衣人瞬间涌了上来,小王爷还在杨修客手中,长生不敢贸然出手,只能被动抵挡,那一把把铁剑就贴着他的脸扫过,虽是一昧防守,可就这些歪瓜裂枣想要伤到长生那还是不太可能。 接连百招已过,看到手下几乎拿这个小太监没什么办法,杨修客怒目而视,直接拎起临渊刀杀了出去,杨修客的刀法深得刀王真传,刀法凌厉,迅猛霸道,真气萦绕其中,刀锋长达一尺的大刀直冲长生面门而去;武道博弈,自古都是短兵胜空手,长兵胜短兵,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亘古不变,尤其是生死搏斗的双方更是难逃此理。 在于杨修客的战斗中,长生可以说就没赢过,但是这次他退无可退,必须绝境一战才能博得生机,真气迸发,两股真气冲撞在一起,真气四溢,院子四周的高墙直接被掀翻,长生真气似有精进,但是在杨修客的临渊刀前还是显得有些单薄。 临渊气势如虹,一尺刀锋一尺气,极尽威风,本以为在这种气势下长生会选择避其锋芒,但长生没有,他知道他不能退,他要想走完全可以走,但是他要是走了,太后和王爷怎么办? 只见长生不进反退,挥舞着双拳就就迎了上去,当然这也正合了杨修客的心意,这位放眼武林堪称顶尖的刀客已经有些年没有这么想杀过一个人了,今天他非得用这小宦官的血祭奠自己手中的临渊刀;长生实力虽称不上顶尖,但怎么说也是得到韩仲宣的真传,一时间倒也能抵挡,拼尽全力一战,未尝不能绝处逢生。 趁着两人搏斗,昭旻小心的从马车里探出脑袋,但很快他就被两把大刀吓得又把头缩了回去。 杨修客刀锋凌厉如霹雳惊雷。 长生一掌拍出,刚刚好撞到了临渊刀上,一声巨响传来,两人同时后退,但是被刀锋所伤的长生右臂已然被刮出道道血痕,衣衫尽碎。 杨修客不苟言笑,挥刀向前,一刀劈山势从空而降。 长生左右手划出一个圆,竟是有和武当太极一样的玄妙蕴含其中,只不过比起武当的太极八卦,他的小圆还是差了一些,一刀斩下,临渊刀摧枯拉朽一般就冲到了长生面前。 “这次我看谁能帮你?”杨修客双眼血红,一刀劈下。 “咔嚓。”鲜血飞溅,染红了地上的黄沙,溅到了杨修客脸上。 长生右臂骤然落地,舍去一臂的他也趁此机会拉开了与杨修客的距离,脚步沉重的往后躲去。 长生额头上冷汗连连,右臂处鲜血淋漓,半跪在倒塌房屋前的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看着舍臂求生的长生,杨修客发出轻蔑的笑声,“两臂建在你尚不能赢我,如今仅存一臂,你拿什么和我打。” 长生缓缓抬头,眼睛充血,看似是在盯着杨修客,实则是将目光锁定在了身后的马车上。 年轻的宦官淡然起身,周身真气围绕在四周,气息保障让他长发逆风而起,此时打开马车车窗的文昭旻刚好看到眼前一幕,这一幕吓得她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此时的长生浑身是血,像个血人。 杨修客提刀在手,将刀背横在左臂肘间,神色凶狠的走向郑长生,誓要将其一刀斩首。 看着缓缓走来的杨修客,长生的目光变得无比澄澈,竟是没道理的笑了笑,远处的天边夕阳红似火,映衬着少年那张视死如归的年轻面庞。 “喝。。”长生拼尽全力甩出一道真气,此时的杨修客直接一刀前伸,只见拿到真气并未冲向杨修客,而是砸向他身后的马车,守在马车旁的黑衣人应声爆体而亡,烈马嘶鸣,受到惊吓的马直接夺路而走,马车一阵颠簸,文昭旻赶紧打开车窗,眼含热泪的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长生。 “长生。。” 杨修客如梦初醒,转身就要去追马车,这时一只带血的手紧紧拉住他的裤腿,杨修客怒火攻心,看着郑长生怒吼道,“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噗嗤!” 长生的首级滚落在杨修客脚边,迎着夕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郑长生,名为长生却没能长生,甚至连个全尸都没有,那个曾经在皇宫中只能干些杂活的小太监怎么都没有料到自己回死在雍州,会死的如此绚丽鄂,那书中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便是如此了吧。 唯一可惜的是,他不能亲手将小王爷交给宁延了,不能陪小王爷一辈子,看着他杀回殷都登基称帝,哎,希望到了阎王殿,景文皇帝别怪他,也别埋怨他。 他的一生,虽然短暂,但却足够精彩,这或许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长生。 第663章 名稷阳,骨中府 马车一路疾驰,无人驾驶的马车不受控制的往前冲去,马车内的文昭旻死死抱着小王爷,在车厢中左摇右摆的晃着。 与此同时,一位中年男子身披黑色长袍,身后跟着一众黑衣人正往昆山方向狂奔而去;突然,远处一辆疾驰的马车引起了他们的注意,男子神色严肃的抬手闷声说道,“停!” 身后黑衣人一字展开,齐刷刷的将右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马车越来越近,在看到居然是无人驾驶后,男子挥了挥手,身旁的手下会意而去,骑马靠近疾驰的马车,一跃而起,跳上狂奔的烈马,死死的勒住缰绳,愣是将发狂的烈马给拉停了下来。 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路中央,中年男子小心的走过去,站到马车旁,听到里面有女人和小孩的哭声后,直接大手一挥,真气横扫而过,直接将马车盖给掀翻了。 “啊!”马车内的文昭旻抱着小王爷发出尖利的叫声,经过刚才一战的文昭旻早已是惊弓之鸟,抱着南槿的身体不停的发抖,甚至连头都不敢抬。 中年男子并未着急动手,而是围着两人看了许久,很快,他便注意到了女子怀中的稚童,孩子手里握着一把金簪,比起狼狈的两人,那株金簪实在太过耀眼,男子一眼便注意到了孩子手中的金簪,随即便想拿过来。 但却不曾想孩子在他碰到簪子的一瞬间直接一把将簪子抓了回来,同时瞪着水灵的眼睛看着他,“这是母后留给我的。” 听到母后两字的文昭旻赶紧捂住高南槿的嘴。 但是这两个字依旧是触及到了男子的神经,男子眼神瞬间变得明亮起来,就好像是找到了一件丢失很久的宝贝似的,当即俯下身子,皱眉说道,“你说什么,这。。这是你母后给你的?” 这次小孩子怎么也不肯说话了。 中年男子看孩子半天不说话,右手张开,真气掠过,那把簪子直接从小男孩手里飞到了他手中,此时的小男孩就像被踩到尾巴的小猫,直接咋呼起来,冲着男子大喊,“还给我,把母后的簪子还我,你还给我。。” 文昭旻死死拉着高南槿,带着哭求一个劲的央求道,“少爷,别乱说话,求你了,别乱说话。。” 此时的高南槿完全听不进文昭旻的话,很是任性,不停的大喊着。 中年男子细细打量这簪子,他完全可以肯定,这簪子就是出自宫中的,当他看到簪子上的凤钗纹饰后,心头猛然一动,试问这天下,敢戴凤钗的能有几个人? 在小孩大声的吵闹中,年过半百的中年男子突然仰天大笑,笑得南槿都愣住了,随后当着身后手下的面,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没错,他就是跪了下来,冲着马车,冲着马车里的稚童。 身后黑衣人都惊呆了,他们面面相觑,实在是想不到雍州居然有能让他们老大跪地的人。 随后中年男子红着眼睛看着这个素未谋面的稚童,双手恭敬的将金凤钗送上,同时大呼道,“太子殿下,老臣终于找到你了!!曹子姜拜见太子殿下!!!” 这一声太子殿下让文昭旻瞬间有些不知所措,曹子姜一开口,身后的黑衣人齐刷刷翻身下马,右手握剑插在地上,齐刷刷单膝跪地,“拜见太子殿下!” 南槿怯生生的看着文昭旻,小心翼翼的拿过曹子姜手中的凤钗,然后一头埋进文昭旻怀里大哭起来。 曹子姜起身擦掉眼泪,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刚刚稷阳首领的威严,倒像是一个受在家中等待孩子回来的老翁,他不知所措的守在高南槿身边,一双手不知道放在那里,想开口也无从开口,就这么直愣愣的站在那,边哭边笑。 突然,前面烟尘四起,马匹疾驰,正是杨修客带着杀手冲了过来,杨修客手握大刀狂奔而来。 曹子姜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群不速之客,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不用想都知道这一路走下来高南槿过的多苦,本来就是大奉老臣的曹子姜哪能看着太子殿下受这种委屈,体内真气暴涨,天地风云凸现,昔日中府高手的威压重现天日。 曹子姜站在马车后面,将文昭旻和高南槿护在身后,大喝道,“稷阳!” “在!”身后一众黑衣人瞬间起身上马,眨眼功夫便齐刷刷的站在曹子姜两侧。 这个时候的杨修客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赶紧勒马停住,但是在看到面前一排排手握钢刀的黑衣人时,就知道碰到硬岔了,可是高南槿就在距离自己不到百米的距离,他辛苦这么久如今眼看就要得手了,难道让他就此放弃吗? 绝对不可能! “哇!”高南槿直接扯着嗓子哭了起来,“文姐姐,我想母后,我想长生哥哥,我想陆姐姐,我想他们。。” 本就委屈的文昭旻听到南槿话后也委屈了起来,抱着南槿哽咽道,“没事不哭,不哭,他们都在天上看着咱们呢,咱们不能哭,不能哭。” 高南槿的话就像是一根根针,刺痛着曹子姜的神经,若是景文皇帝还在,中府还在,太子殿下岂会受这种委屈? 曹子姜脸色动容,双臂竟是不自觉的颤抖起来,这一路就经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让本该衣食无忧的太子殿下哭的这么伤心。 杨修客抬起临渊大吼道,“不管你们是谁,奉劝你们别多管闲事,免得惹祸上身。” 本就在气头上的曹子姜听到杨修客不知好歹的话后,直接怒火攻心,头顶惊雷阵阵,曹子姜直接怒吼道,“多管闲事?小子,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中府的厉害,来人!” “在!”稷阳弟子齐刷刷大喊道,声音震得杨修客都吓了一大跳。 “给我杀!”曹子姜一声怒吼,身后稷阳弟子直接纵马挥剑冲了上去,看着喊声震天直冲自己而来的黑衣人,杨修客都傻眼了,“这群人想干什么,不想活了吗?给我冲,杀了他们,带小王爷回去请功。” 杨修客与身后的手下也第一时间也冲了上去,夕阳渐落,前方战场却是刀光剑影。 厮杀震天,当稷阳的弟子一个接一个从文昭旻他们身边纵马而过的时候,文昭旻才缓过神来,意识到从今天开始他们终于不再是担惊受怕的逃难者了,想到这里的她更是喜极而泣,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高南槿慢慢从文昭旻怀中挣脱,看向前方的战场,真气密布的战场闷声如雷震,曹子姜一马当先,拂袖而起,怒火中烧的他抬手就是一掌,重重的砸向杨修客,杨修客抬到横档,但是曹子姜的实力远胜长生太多太多了,这一掌拍在杨修客的临渊刀上,直接连人带刀都给拍飞了出去。 杨修客都愣住了,这怎么高南槿身边还有高手? 曹子姜悬空而起,头顶乌云密布,真气肆虐,身后空气突然开始扭曲,随后从丹田溢出的真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身后汇聚,紧接着,一扇足有十丈高的大门赫然出现在半空,门前的曹子姜不怒自威,此刻的他就像一尊天神。 杨修客不甘示弱大喝一声,提起临渊刀就冲到了半空,而后真气纵横,一招力劈华山从空而降,直冲曹子姜而去,临渊刀后的真气甩出一道数丈长的虹尾,看上去极尽炫目。 长虹大刀瞬间砍下,曹子姜面色平静,缓缓抬手,身后大门骤然打开,紧接着整个门中一道真气光柱猛的冲了出来。 “轰。”绚丽的真气光柱几乎盖住了整个天空,杨修客的大刀刚好砍在上面,想象中摧枯拉朽,势如破竹的画面并未发生,这一刀就好像是砍在了坚硬如铁的顽石上一样,丝毫不得寸进。 杨修客牙关紧咬,能有如此实力的高手整个大奉都找不出几个人,这高南槿身边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多的高手呢,难道他就真的命不该绝吗? 不会,一定不会! 剧烈的真气碰撞让杨修客眼角,鼻尖开始往外渗血,牙关紧咬的他死死盯着面前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真气光柱。 “啊!”怒吼一声,临渊刀上真气更盛,曹子姜依旧是面不改色,而后怒声而起,“狂妄小人,还不受死!” 这一声怒吼让杨修客瞬间心如死灰,可他又不甘心就这么被杀,高南槿就在面前,好不容易到手的鸭子绝不能在飞了,眼前的景色开始变成血红色,手中的临渊刀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距离战场不远处,李仁礼正带着手下狂奔而来,在看到不远处突然骤变的天象后,猛然攥紧了缰绳,而后大声喊道,“曹大人遇到麻烦了,我先过去,你们尽快赶过来。” “是。”身后稷阳手下齐声喊道。 只见李仁礼猛然跳起,一道真气挥出,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再度出现之时,已经离开百丈有余了。 战场中心,杨修客还在苦苦支撑,可他的手下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在人数和实力数倍于他们的稷阳面前,连半炷香的时间都没有挺过去,稷阳弟子手起刀落,清一色的尸首分离,这种手法熟练的让人可怕。 可别忘了,他们的前身可是中府,那个让天下闻风丧胆的中府。 曹子姜静静的望着杨修客,倒是没想到杨修客能抗这么久,但也只能是这么久了,很快,曹子姜就宣判了他的死刑,“忤逆小人,真龙血脉岂是尔等所能触碰玷污的,今日老夫便要替天行道,送尔等归西。” “老东西,你到底是谁?”杨修客卯足了力气吼道,浑身青筋暴起的他看起来格外可怕。 真气越发浓郁,曹子姜静静的看着杨修客,沉声道,“中府,曹子姜!” “中。。中府?”这个本该消失在历史中的名字突然出现在杨修客面前,听的杨修客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此时的他不甘心的看了一眼正盯着战场目不转睛的小王爷高南槿,好像明白了什么。 “哈哈哈哈。。”杨修客发出绝望的笑声,而后大喝道,“这就是天命!” “轰。”话音刚落,杨修客手中的临渊刀赫然断裂,连同身后的真气虹尾以及杨修客一起消失在了曹子姜的真气光柱中。 炫目光柱从半空划过,真气消散后,天空竟是挂了一道彩虹。 曹子姜看着高南槿,高南槿也看向了曹子姜,稚嫩的高南槿冲着他笑了笑,刚刚还是铁面严肃的曹子姜竟也是笑了出来,而后高南槿轻轻拉起旁边文昭旻的手,指着半空说道,“文姐姐,你快看,彩虹!” 是啊,那是经久不易才盛开的彩虹,而长生却倒在了彩虹出现的前一秒,他本来也是有机会看到这片彩虹的。 “嘭。”一个身影赫然裸地,白衣男子手持扇子出现在文昭旻和高南槿身旁,高南槿下意识的朝着文昭旻身后缩了缩,落地的男子抬头看了一眼曹子姜,曹子姜冲着他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李仁礼也忍不住哽咽了起来,一生都在为高氏皇族效力的他,在看到景文皇帝遗孤后,一时也是有些激动,眼泪哗一下就涌了出来,“臣,中府李仁礼拜见太子殿下。” 李仁礼刚刚跪地,身后便传来阵阵马蹄声,稷阳弟子蜂拥而至,曹子姜应声落地,一众稷阳弟子将文昭旻和高南槿围在了一起。 一众黑衣在身的稷阳弟子,齐刷刷的翻身下马,将佩刀倒插在地,朝着高南槿的方向单膝跪地,起身喊道,“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太子殿下!” 第一次经历这种画面的南槿还有些不习惯,他下意识的握住文昭旻的手,茫然,畏惧,不知所措充斥在他稚嫩的脸庞上。 文昭旻轻轻松开他的手,将他往前推了推,她笑了,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大胆的往前走吧,这些本就是你该拥有的。” 南槿往前挪动脚步,手中握着董太后留下的凤钗,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第664章 已入大局,当以身破局 殷都,国师府。 杨修客在雍州失联的情况很快就被乐秦知道了,乐秦沉默许久后才接受了这个消息,这个年迈的纵横老者缓缓从软榻上起来,站在自家庭院后湖边上,将老管家唤至身边,缓缓说道,“告诉江海,让他动手吧。” 老管家看着身边的老人,迟疑很久,“这可是您最后的底牌了。” “让他去吧。”乐秦的语气充斥着无奈,从他决定强行逆天改命,帮高昌登基称帝的那天开始,他就料想过今天,只不过当这天真正到临的时候,他还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老管家应声拱手退去,乐秦从手边的食盒中抓起一把鱼食扔入湖中,看着湖中清鱼争相夺食的画面,轻声笑道,“天下英豪多少事,皆负笑谈中。” 。。。 苍同城百姓都知道他们的州牧今天要回来了,那个人的名字是让城中百姓连提起来都感到无比自豪。 步入定州境内,宁延紧绷的神经才算放松下来,身边两鬓斑白的池明渊嘴里叼着野草根,轻轻抬头,很快,一只信鸽便从不远处飞了过来,池明渊吐出草根,打了个口哨,那信鸽听到口哨声后,便径直飞来,落在池明渊肩膀上,池明渊将信鸽腿上的信件取下来,递给宁延,“飞鸿密信。” 宁延接过密信,看完后整个人神情复杂,“程花花的亲笔信,彭翊王的事查清楚了,当年巴州一事确实有蹊跷,怪不得陆州牧好好的被以叛国罪处死,当初还以为是因为我们宁家,现在看来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彭翊王和董太后。” 池明渊听闻许久不语,宁延深呼吸一口气,长叹一声,“回信飞鸿,全力寻找彭翊王的下落,一有消息即刻汇报。” 庄十月点了点头,“是,公子。” 距离苍同城还有十里地,已经能远远看到苍同城的轮廓,步入初夏时节,天气已有燥热迹象,还记得去年离家的时候还是风沙漫天,飞雪遍布,如今在回来后,已然是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了,而这算起来也有半年之久了。 随着慢慢靠近苍同城,胯下的小白发出一声兴奋的吼声,宁延低头摸着小白的洁白如雪的皮毛,而后轻声呢喃道,“是不是回家后,你也开心啊!” 池明渊和庄十月跟在宁延身后,在看到远处地平线上站着的身影时,都不约而同的放缓了脚步,只有宁延还在往前走着。 就在宁延抬头的瞬间,他愣住了,他既意外又不意外,那个让他心心念许久的人居然就站在自己面前。 那是一个高挑清瘦的身影,紫色素纱盖在身上,那是让无数人望而却步的面容,女子眉眼弯弯,说是国色天香也毫无不为过;同时这也是让宁延记挂了许久的身影,看着女子的面容,宁延有一种说不出的心安。 女子眼眸含泪,紧咬嘴唇,看着宁延那张变得沧桑许多的脸,一时委屈的她眼泪竟是落了下来。 宁延快步勒马来到妻子身边,轻轻勾了勾女子的鼻梁,“大团圆的日子,你哭什么啊?” “臭流氓!”虞兮柠哽咽着骂了出来,竟是比小孩还小孩,紧接着眼泪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你好好的去殷都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办?定州怎么办?你知不知道!” 女子边说边捶打着宁延的胸脯,宁延也不拦着,任凭女子宣泄着自己的委屈,闹了一会后,虞兮柠便大哭了起来。 她是真的害怕了,在得知宁延杀了刘岱去往殷都的那一刻起,她那心就悬到了嗓子眼,每次有千言万语要说的她,刚一提笔,又不知道从何下笔,最后一天过去了,仍是白纸一片。 大哥战死沙场,若非出什么事,宁延怎么会闹到殷都,如此关键之时,她又岂能因自己的儿女私情坏了宁延大事,想到这的她在夜幕来临时盖上信纸,对月长叹。 明月有望寄家信,春风不语化相思。 那个对月兴叹的她终于在今天等来了良人,试问,她能不委屈吗? 宁延一把将妻子拥入怀中,额头紧贴在她的额头上,皓齿请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千万委屈随着宁延的这个拥抱瞬间烟消云散,当宁延回到她身的时候,虞兮柠就觉得半年来她所受的委屈是值得的,她的男人上得战场,入得庙堂,乃当世真英雄。 “走,咱们回家。”宁延摸着妻子的长发,眼神温柔都能滴出水来。 虞兮柠抹去眼泪,重重的点了点头,她与宁延并肩而走,一路上她有太多不解想要寻找答案,对于她的所有问题宁延也都一一解释。 但是当虞兮柠问道大哥宁鹤到底是怎么牺牲的时候,宁延沉默了很久,思来想去很长时间后,宁延才开口说道,“大哥是死在了信任二字上。” 这两个字让虞兮柠瞬间明白为什么宁延为什么会去殷都了,说到底就是信任二字。 聊着聊着,虞兮柠突然想起了什么,从长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一位名叫吕涭的前辈让我交给你的,去年你前脚刚离开苍同城,他后脚就来了,说这封信很重要,务必让你亲自打开。” 宁延接过信,沉眉说道,“前辈还说什么了吗?” 虞兮柠点了点头,思索着吕涭和闫奉离开时说的话,“吕前辈说,既然已经入局,那就不要想着抽身出局,应该落子无悔,拿下这一局。” 宁延听后轻轻一笑,“这些武林高手就爱说这些让人热血澎湃的话。” 虞兮柠娇滴滴的嗯了一声,随后宁延便打开信件,在看完信上的内容后,他又是沉思良久,每每想要开口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旁边的虞兮柠看出来丈夫心中的犹豫,勒紧缰绳靠近宁延,将手放在宁延手上,低声说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宁延反手握住妻子的玉手,轻声说道,“两位前辈去北蛮了。” “这我知道。”虞兮柠点头说着,“他们还说有机会一定再来府上,来吃顿饺子,过次年。” “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宁延叹气道,“他们要去找一个叫徐珣的人,这一走或许就再也回不来了。” “这人是谁?” “北蛮长老门的大长老,就连北蛮大汗都要敬称一声徐长老的老怪物。”宁延另一只手死死攥着信纸,寻找徐珣意味着什么,这不言而喻。 虞兮柠也不再说话,宁延长舒一口气,“信上还说,他们在湘江救下了两个要去项州找大哥的人,你猜猜是谁?” 虞兮柠轻轻嗯了一声,而后摇了摇头,“着我哪猜得出来啊?” “景文皇帝之妻董太后和禅位武悼皇帝的彭翊王。”宁延眼神瞬间明亮了几分。 虞兮柠极其意外的瞪大了双眼,“不是,这董太后和彭翊王不是当年在巴州。。” “这都是我二哥的计划,他瞒住了飞鸿,瞒住了我,让董太后和彭翊王在大奉消失了,直到那年陆凉庆大人被杀,这一切才浮出水面,若不是我这次去殷都,我永远都不会知道,景文皇帝竟然还有血脉留存于世。”宁延慢慢的陈述着。 旁边的妻子察觉到丈夫情绪的波动,深呼吸一口说道,“二哥这么做定是有他的理由,你就别想这么多了。” “龙树道长,这个人不简单啊,看来我得再去项州走一趟了。”宁延眉眼弯曲,缓缓说道。 两人继续往苍同城走着,路上虞兮柠继续问道,“若是一切都是二哥安排好的,那这么说来,二哥原本的意思是要将太后和彭翊王安顿在柳州,结果因为杨昭肆的贸然行动而暴露了他们的行踪,以至于陆大人因此丢命,董太后和彭翊王也不得不北逃,而他们最终的落脚地就是项州!” “项州龙气所在。”宁延慢慢悠悠的说出这几个字,天下这盘棋算是被他理清楚了,“若真是这样,兮柠,这天下或许真的就要变天了。” 虞兮柠紧紧拉住宁延的手,“这天下再怎么变,你都是我虞兮柠的丈夫,我都是你宁延的妻子。” 宁延宠溺的看着虞兮柠,“我已经让飞鸿去调查彭翊王行踪了,可以肯定的是,殷都也知道彭翊王还活着,这下就看我们谁动作快了,一旦彭翊王落脚西北,那这天下国运就真的不好说了。” 虞兮柠牵着丈夫的手,静静的往前走着,她才不管什么天下,国运什么的,要是可以的话,她宁可不希望宁延做这个州牧,做一个普通人,很普通的人就行。 但可以肯定是,这次宁延回到定州后,天下格局将发生巨变,一场腥风血雨也即将来临。 宁延身后的池明渊和庄十月看着这一幕,也是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随着多月的相处,庄十月也发现了身边这个老头,虽然看起来不太好相处,容易爆粗口骂人,但当你与他熟络之后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一个豁达开朗,为人和善的小老头,总爱说些话糙理不糙的话。 宁延和虞兮柠走在前面,有说有笑的,庄十月和池明渊跟在他们身后,神情放松,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庄十月好奇问道,“老将军,这么多年了,您就一直是孤身一人吗?” 池明渊抬起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双臂环胸,徐徐说道,“年轻时老子也是名噪一时武学奇才,要相貌有相貌,要实力有实力,这方圆十里的大姑娘那个不想嫁给老子,后来觉得武林里的那些假仁假义和人情世故实在是太没意思了,便离开了武林,来到了宁家军,你知道少年壮志入军伍对那些大家闺秀的小姐多有吸引力吗?记得老子参军那天,小姑娘带着仆人跑了三十里地追上老子,递给老子一封信,老子现在还记得那小家伙喜欢听评书,尤其是听那些荡气回肠的英雄故事,我告诉她,当有一天他从书中听到我的名字时,我就会回去娶她。” 庄十月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抬头看向陷入回忆中的老将军,“那后来呢?您没娶她吗?” “哎!”老将军叹了一口气,眼神中略显伤感,“老子倒也想娶,可是当老子好不容易说服了军师唐先生替我去提亲的时候,人家已经嫁人了,你说气不气。” “那这么多年,您就没去找过她?”庄十月继续追问道。 池明渊摇了摇头,“这还找什么啊,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既然嫁为人妇那咱们就别再打人家主意,为了人家名声也好,为了自己也罢。” “老将军真豁达啊!”庄十月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被夸的池明渊嘿嘿一笑,吐掉嘴里的草根,大笑道,“现在年纪大了,到也不想这些男女之事了,就想着有一天看着夫人能给五公子生个大胖小子,认老子做个干爷爷,等老了后,还能有人能在床头端个茶水。” “哈哈哈,这要是被公子知道您让他儿子给您端茶倒水,你说这公子还能认您这门亲吗?”庄十月打趣道。 池明渊嘿嘿一笑,竟是有些像个小老头,“公子一定会的。” 庄十月看向面前的公子和夫人,是啊,他也觉得会,他庄十月很庆幸自己能跟在宁延身边。 大道虽乱,但却有人缝缝补补;宁延称不上大奉千百年来的第一人,但在当下,他庄十月就敢说,这天下可以没有任何人,但就是不能没有宁延! 对宁延,庄十月总有一种特殊的情愫,这种感觉他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很舒服,就像你走在夏日的麦田中,感受微风吹动麦秸,麦芒滑过指尖的感觉,舒服的让人心安。 这或许就是宁延身边能有这么多人心甘情愿跟着他的原因,他自身的那种亲和力和感染力,还有心中的大义,正悄无声息的影响着身边的人,这是任何人都学不来的,就像这次杀刘岱,闯殷都,整个天下也就只有宁延一个人敢做,也只有他能做。 第665章 千里大道行于心 苍同城的百姓都知道他们的州牧要回来了,他们每个人都做好了迎接宁延的准备,但是当宁延真正回来的时候,他们却连知道都不知道,等到他们回过神来后,才发现他们的州牧已经平安抵达府衙了。 府衙还是那个熟悉的府衙,站在府衙走廊口的他迟迟迈不开脚步,此刻的他竟有些委屈在心头,对宁延来说,这里就是家。 在他迟疑的时候,得到宁延回来消息的徐天亮和顾毓棠走了出来,两人边走边说今年定州财政的情况,说着说着,顾毓棠突然停下脚步,徐天亮下意识的抬头看去,这时才发现站在他们面前的宁延。 徐天亮看着宁延突然笑了出来,顾毓棠冲着宁延拱手行礼,徐天亮双手插入袖中,稍稍颔首,眉眼轻柔如风,细腻如雨,“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我们也好去接你一下。” 宁延摇了摇头,苦笑道,“回自己家,接什么啊。” 徐天亮耸了耸肩,点了点头,随后侧过身子,摆了摆头,示意宁延先走。 宁延走过去拍了拍徐天亮的肩膀,而后来到顾毓棠面前,看着顾毓棠始终低着头,叹息道,“这次回殷都我见到羊辜佑了。” 顾毓棠听后,慌忙抬头,宁延看着这位本该有着大好前程的国子监大才,同样拍了拍他的肩膀,拍去他肩膀上的飞虫,“他让我多照顾照顾你。” “属下不敢。”顾毓棠再度低头拱手。 宁延没有为难顾毓棠,朝着正厅走去,关于定州的内政财务什么的,徐天亮根本没必要告诉宁延,告诉了宁延也不关心,宁延唯一关心的只有财政对军政的投资,随着高陷带着雍州掠阵营来投,定州军事实力又有了质的增长,可随之而来的便是军事开支。 而徐天亮也知道宁延对军事的重视,在高陷等人来投的第一时间便安排人给他们更新了武器盔甲,按照宁延对定州军的标准,将他们的装备甲胄全部换了一套。 “让高陷去定远军镇吧。”宁延一边查看桌上的资料卷宗一边说道,“云姑娘跟着李凤荷将军磨练多年,如今也有统兵作战的能力,让她去平远军镇吧,杨寅一个文官身边得有个能镇场子的。。” “公子。。”徐天亮开口想要打断宁延,但是宁延还是自顾自的说个不停。 “重象军和雪龙军这次损失都不少,要及时安排新的兵员补充上去,征兵一事不可大意,一定要重视起来;地方文官的任命情况徐小子你也要盯着,忙不过来让顾主簿帮着点,我回来后,军事方面你就不用管了。。” “公子,您听我说。。”徐天亮无奈一笑,想要打断宁延的话。 宁延继续盯着卷宗,嘴巴不停,“关于百姓的户籍统计和学堂建设进行的怎么样了,百姓是咱们的根基,万万不可马虎。。” “宁延!”徐天亮突然站起来,大声喊出了宁延的名字,这似乎是徐天亮第一次这么大声的喊出宁延的名字,还是当着他的面喊。 这声宁延吓的旁边的顾毓棠打了一个哆嗦,直接愣在了原地,宁延的话瞬间僵在嘴中。 徐天亮深呼吸一口气,眼角含泪,“公子,我知道你心中有委屈,有愧疚,也有责任,你可以说出来,你没必要这么折磨你自己,大公子牺牲了我们也很难过,你不说我理解;殷都的事我也知道了,你受了委屈,打碎牙往肚里咽不说出来怕我们担心我也理解;可是关于彭翊王的事你为什么不说呢?你是担心什么,担心我们会骂你是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吗?” 宁延面色平淡的放下手中的卷宗,缓缓起身看向徐天亮和顾毓棠,“你们是怎么知道小王爷的事的?” 问完后,宁延猛地一拍脑门,“差点忘了,飞鸿的情报也是过你手的。” 徐天亮拱手道,“在看到彭翊王还活着后,我们也很惊讶,依据大奉律法,彭翊王确实是当今天子之位的不二人选,若是公子你选择站在彭翊王这边,举兵奉新帝,我们定当竭力支持。” 宁延拍着桌子看着徐天亮,“徐小子,你说我宁延是真的愿意反朝廷吗?你说我们宁家难道不想做一个世代忠君的臣子吗?但是十年时间,天下就全变了,或许从二十年前,甚至三十年前开始就变了,之前我宁延只是想保一方平安,现在我变了,我有了野心,我有了改变天下的欲望,徐天亮,你说这样的我还是你认识的我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徐天亮认识的公子是将百姓放于心中的公子,是将天下和家放于心中的公子,只要此两点不变,那公子便还是公子,只要公子愿意起兵,我徐天亮愿意辅佐公子。”徐天亮沉声拱手。 旁边的顾毓棠也起身表态,“之前我觉得起兵造反之人一定是万恶不赦之人,我顾毓棠对造反二字一直以来都是都是嗤之以鼻,但是这次,我顾毓棠愿意跟在公子左右,效犬马之劳。” “天下从来不是说说而已,有你们这句话就够了。”宁延长舒一口气,“我已让飞鸿全力搜寻彭翊王的下落,等彭翊王登基称帝,我宁延也就不欠景文皇帝什么了。” 在定州府衙这小小的大堂内,三人完成了意识的统一,后来顾毓棠回想起来,都觉得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那关乎天下的大事就这样被他们三言两句决定了,以至于让他们都疏忽了这条路上的艰苦。 。。。 雍州境内,一男一女正艰难的走在黄沙漫天的官道,飞沙吹着两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细细看去,女子身边还跟着一个凶神恶煞的庞然大物。 “陆姑娘,再坚持一会,前面就是苍同城了,我们马上就到定州首府了。”林北阳眯眼看着残阳下的苍同城轮廓,激动的喊着。 陆雪妮费力的点了点头,从象州到定州,他们一路走走停停,终于是到达苍同城了,但是路上他们也得知了宁家大公子宁鹤战死徵山原之事,这让本来计划去找宁鹤的陆雪妮陷入迷茫,但这股迷茫并未持续很久,虽然宁鹤不在了,但是宁家五公子宁延还在。 当初在泪罗江边,他陆雪妮也是见过宁延的,加上林北阳与宁延也有些交情,这一来二去,陆雪妮和林北阳一商量决定前往苍同城,将希望寄托在宁延身上,看能不能借助宁延的力量寻找太后和小王爷。 西北荒凉,千里戈壁,在来之前陆雪妮也曾想过西北环境的恶劣,但是当她亲眼目睹之后,还是会感到惊讶,但同样的,她也会被西北的豁达热情感动,刚到定州的时候,路过一村庄,村里的老翁送给她一顶草帽,这让她在风沙天最多的初春之时不至于被吹的满头沙尘。 两人走着走着,突然感到地面一阵震颤,随后便看到一群身着黑甲,全副武装的将士从旁纵马而过,人穿黑甲也就罢了,就连胯下的铁骑也是铁甲森森,黑甲黑披风,极尽微风;一众将士飞速掠过,或许是被旁边战马的气势吓到,陆雪妮胯下的马竟是不自然的往后退去,最后一个趔趄摔了下来。 “陆姑娘。”林北阳见状赶紧下马扶起陆雪妮,幸好在快到苍同城的时候,陆雪妮担心元宝吓到百姓让他藏在千里荒漠中了,不然这要是被元宝看到,肯定得出事。 走在最前面的青甲将军余光扫到了身旁一幕,直接勒缰绳,身后将士从他面前疾驰而过,将军冲着身旁的副将说道,“老杜,你先带人进城吧,我随后就到。” 杜忠文知道吕翊想要干什么,并未拦着他,而是拱手道,“好,那我就先进城了。” 杜忠文勒马走后,吕翊掉转马头,快步来到年轻男女身边,一边下马,一边致歉,“实在抱歉,惊扰两位了,姑娘没摔伤吧?” 陆雪妮看着覆甲的男子摇了摇头,林北阳扶着陆雪妮,沉声道,“将军胯下战马乃是雍州汗血马,这种马为战而生,骨子里都流淌着战场的血,中原马匹因为长期安逸而失去了起初的野性,见到披甲的汗血马难免骨子里会有怯意,其实,将军不该为此道歉的。” 听着林北阳的话,吕翊稍稍惊讶,能对马匹有如此研究的要么是久经沙场的宿将,要么就是常年养马之人,不管是何人,都足以证明眼前的男子不是寻常百姓。 吕翊不免对林北阳高看一眼,拱手道,“公子对马如此了解,想必出身不俗吧。” 林北阳沉声一笑,“稍有了解罢了,清贫门户,不足挂齿。” 说罢林北阳就要带陆雪妮走,吕翊快步走上前拦住两人,这次他卸下头盔,一脸认真的说道,“公子,我能感觉到您是修武之人,在下定州军飞豹军上将军吕翊,说来惭愧,即是飞豹军统帅,却对骑兵之事一知半解,刚刚听公子一言如醍醐灌顶,在下敬仰公子才识,想与公子交个朋友,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林北阳抬头看向吕翊,稍显意外,“飞豹军上将军吕翊,你是宁五公子的手下。” “哦?”吕翊同样很意外,但意外之余更多的是惊喜,“您认识我们公子啊?” “在下林北阳,宁五公子当年游历大奉之时,意外结识。”这一听是熟人,林北阳心中的警惕稍稍放松一下,“这次前来定州,就是来找他的。” 吕翊当即意外道,“林公子,咱们是真有缘啊,公子才回来没多久,我这次回苍同,也是有事禀报,若是林公子不嫌弃,可与在在下同行。” 林北阳看了一眼陆雪妮,陆雪妮冲他点了点头。 “那就打扰吕将军了。”林北阳轻声说道。 吕翊倒是很乐意做这个引路人,“刚刚惊扰到林夫人实属意外,就当是吕某给两位赔罪了。” “那个吕将军,我们并非夫妻。。”林北阳赶紧出面解释道,一边解释一边看向陆雪妮,生怕人家姑娘见怪。 姑娘羞涩低头,吕翊一拍脑门,再度拱手,“抱歉抱歉,是我弄错了。” “也怪我,忘介绍了,陆雪妮,陆姑娘,其父。。”林北阳刚刚准备介绍一下,谁知吕翊瞬间反应了过来,当即接话道,“可是陆凉庆,陆大人之女?” “你认识我父亲?”陆雪妮意外道。 刚才还一脸欢喜的吕翊瞬间严肃下来,单膝跪地,冲着陆雪妮拱手,“陆大人之名,定州军谁人不知,关于陆大人的故事,公子曾讲过,我们对陆大人都是敬重有加,若是公子知道陆大人之女前来定州,定会非常高兴。” “我爹的事,宁州牧知道了?”陆雪妮意外的看着吕翊。 吕翊站起来,重重的点了点头,“陆大人乃宁家军老将,出了这么大事,公子岂会不知。” 林北阳宽慰陆雪妮,“我说过,宁五公子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我们此番前来找他,定不会有错。” “林公子,陆姑娘,天色不早了,有话我们进城再说吧。”吕翊的一个善心之举竟让他意外结识了陆雪妮和林北阳,同时也打开了定州军新的一页。 在去苍同城的路上,吕翊也给他们讲了讲宁延的故事,吕翊很敬重宁延,宁延的胆识,谋略,气魄,都是常人所不能及的,吕翊跟了宁延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有参加徵山原的大战,没能亲眼看到宁延步入神魄境大败西羌大护法,没能陪着宁延前往殷都当庭对质。 宁延虽然出身名门,但他从不轻视他人,不会因为你出身权贵而对你另行敬重,也不会因为你出身贫户而对你冷眼相看,他对任何人都是一视同仁,就像他们定州军中,既有出身雍州普通人家的舒鸿舒钧两兄弟,又有大家之徒李彦业。 当年宁老将军手下有八大将,卧虎藏龙;如今宁延手下也是人才济济,丝毫不逊色于当年的宁老将军。 若是宁老将军看到如今宁延的成就,估计也会露出欣慰的笑容吧。 听着吕翊的话,林北阳下意识的摸了摸身后的长枪,看着吕翊身上的铁甲投出羡慕的目光,曾几何时他也曾这样看着自己的父亲,只不过当时的他是仰着头,现在的他已经不用仰头了。 第666章 定州新局,天下为己任 自从宁延回到定州后,全天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定州上,他们都想看看从殷都回去后,这个宁家五小子会干出什么来,是会揭竿而起,裂地封侯;还是起兵南下,一扫捭阖;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回到定州的宁延异常安静,就如同春日湖面一样,微波不起。 而宁延越安静,朝中的某些人就越担心,然而定州这摊平静湖水的下面却是波涛汹涌。 这次让守在平牢关的吕翊回城就是前兆。 殷都府衙,舒鸿,舒钧,韦雄刀,李彦业,甚至就连杨寅和云不凝,以及刚来不久的高陷都来了。 隔间之后,聂红衣正在帮宁延整理玉带,旁边的徐天亮和顾毓棠都是神色严肃的看着宁延,衣着整理完毕,宁延回头看了看徐天亮,故作轻松的说道,“这么严肃干什么,都轻松点。” “这能不担心吗,这可是大事啊,搞不好就是众叛亲离啊,公子,咱们真的要和诸位将军说这些吗?”徐天亮着急不安的说道。 宁延轻声一笑,“我相信他们,正像他们相信我这样,如果他们真的觉得我不是那种让他们能死心跟随的人,那他们要走,我也绝不拦着。” “按照大奉刑律,咱们此举形如谋反,一旦泄露。。。”顾毓棠话说到一半没敢说下去。 “我能保证今天的话一句都泄露不出去,没了中府后,就现在的殷都还做不到让大家谨小慎微。”宁延淡然说道。 虽然宁延有些看不起朝廷,但现在的朝廷确实是如此,当年中府尚在之时,天下大小官员每说一句话都要仔细思考半天,生怕那句话没说对,自己明天就脑袋搬家了。 “收拾的差不多了,诸位,走吧!”宁延大手一挥,眼神犀利的可怕,大步朝着眼前的正厅走去。 大厅内,韦雄刀正在向李彦业显摆自己刚刚摸索出的一套阵法,通过和西羌的大战,他韦雄刀也发现了他的重步兵虽然厉害,但是和骑兵硬碰硬那还是有压力在的,为此思索了许久,终于摸索出了一套不错的阵法;舒鸿,舒钧两个许久未见的兄弟也在一起有说有笑的讲着各自的经历,没有参加徵山原大战,舒鸿还是感觉有点可惜,初来乍到的云不凝站在一群男人堆里,如同鹤立鸡群很不合群,毕竟一个长得白白嫩嫩的姑娘居然是未来要领军作战的大将军,这谁听了不感慨一句呢。 随着宁延脚步的逼近,整个大厅也安静了下来,让他们意外的是,这次宁延居然连徐天亮和顾毓棠都一起叫来了,若是单纯军事会议,一般情况下徐天亮和顾毓棠是不会参与的,可见这次宁延要说事肯定不简单。 “公子。。。”下面诸将冲着宁延依次拱手示意。 宁延稍稍颔首,大哥走后,宁延变得沉稳了许多,此时的他也越来越有一方诸侯的气势。 “吕翊将军呢?他怎么没来?”宁延目光扫过众人,一眼就发现少了吕翊的身影。 “回公子,吕将军马上就到。”在众将后面的杜忠文拱手道。 话音未落,吕翊就火急火燎的赶了进来,看着宁延平安无事的坐在那里,吕翊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公子,末将来晚了,请您责罚。” “不算太晚,来了就行。”宁延摆手示意吕翊入列,等到吕翊入列后,定州军能叫上名的将军几乎都站在这里了,宁延望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将士,不免感慨,什么时候他宁延手中也有这么多的底牌了,这还不算池明渊,庄十月,司徒景春这些武道高手。 徐天亮站在宁延身后,稍稍拍了拍他肩膀,回过神来的宁延努力控制住着自己情绪,缓缓说道,“诸位将军,我宁延想问问大家,你们今天站在这里是冲着我宁延,还是冲着我宁延身后的大奉?” 宁延这没来由的问题问的大家都有些不明所以,韦雄刀率先开口,“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老韦是冲着公子的,一开始是,现在更是。” 宁延知道韦雄刀话里的意思,笑着摇了摇头,接下来开口的是舒鸿,舒钧两兄弟,“公子,我们兄弟二人自您在项州就跟着您了,我们兄弟就一句话,公子在哪,我们在哪。” “多谢两位将军。”宁延用力的点了点头。 李彦业感慨道,“公子,我李彦业是您和徐大人把我带来的,我李彦业这辈子除了师父外没敬重过什么人,您算一个,徐大人算一个,至于您说的什么大奉,我李彦业不熟。” 吕翊重重拱手,“公子,当年殷都知遇之恩,吕翊一直铭记在心,当以此生报公子大恩,绝无二心。” 杨寅穿着一身黑袍站在一群披甲将军中,拱手道,“公子,大奉纷乱,臣不臣,君不君,实难相忠;公子对在下有相携大恩,杨某没齿难忘。” “对,我们当兵就是冲着公子来的,公子让我们打哪,我们就打那。。” “我们定州军是公子创建的,公子,我们跟定您了。” 。。。 大厅内人声鼎沸,所有将士群情激愤,不知是谁领了个头,下面竟齐声喊道,“定州万岁,公子万岁。。” 这两句万岁吓得宁延赶紧起身挥手,“万岁我宁延可担待不起,但是有你们这些话我宁延就知足了。” 大家齐声发出轻声笑声,宁延望着大家,眼含热泪,继续说道,“如果我告诉你们,天下大乱在即,你们可否愿意跟着我,让这天下重返太平。” 宁延话一开口,吕翊就激动的站了出来,拱手道,“公子纵有吞天之志,我等也愿追随公子,吞天逐月,马踏山河。” “哈哈哈,公子,你可算是说出这话了,我老韦就等着您开口呢,您就直说吧,打谁。”韦雄刀摸着光头大大咧咧的说着。 “如果。。。”宁延纠结片刻后,开口道,“如果说奉新帝,逐旧帝呢。。” 沉默,寂静,鸦雀无声。 韦雄刀瞪大眼睛看着宁延,说是期待也不为过,旁边的李彦业看着宁延,不解道,“新帝?公子,您说的新帝是。。” “景文皇帝遗孤,彭翊王高南槿。”宁延一字一句的说着。 韦雄刀一听就不乐意了,摆手道,“我还以为是您呢,原来是彭翊王。” “公子,太后不是和彭翊王在横断山出事了吗?这怎么。。”吕翊诧异的问道。 宁延没有搭话,吕翊瞬间就明白了,当即不再多言,杨寅沉眉道,“公子,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韦将军话糙理不糙,与其拼尽咱们定州军力去辅佐一个先帝遗孤,倒不如让你能登上九五,这样兄弟们就算是上了战场,那也有冲劲。” “黄袍加身,指掌天下,这确实是很多人的毕生所愿,但这不是我宁延想要的,打天下容易,可拿什么坐天下,大奉传承千年,早已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再说只要百姓过得好,天子谁做不都一样,所以咱们何必做这种自掘根基之事呢?”宁延轻声说道,随后又叹息道,“当年我爹顶着八位将军的压力都没有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如今我宁延又岂能毁了我爹的一世英名。” 众将不言,韦雄刀退到一旁,摸着脑袋说道,“没劲,真没劲。” 舒鸿舒钧兄弟两面面相觑,李彦业开口道,“公子,只要是你决定的事,我李彦业绝无二话,可徵山原的情况您也看到了,兄弟们不是不想跟着你让打,而是害怕出现第二个徵山原,大公子还有您在定州,那您呢?” 宁延心系的是天下,是大奉,可他的这些将军们,想的只有他。 “我会让定州军强大起来,会让大奉强大起来,强大到不会出现第二个徵山原,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那我相信,天下还会有第二个宁延。”宁延淡然说道。 “诸位将军,且听我一言。”徐天亮从旁走上前来缓缓说道,准备说些缓和气氛的话。 场上将士的目光开始汇聚到徐天亮身上,徐天亮慢悠悠的说道,“徐某人听得出来,诸位将军都是心系公子的,也都是公子所能依靠的肱骨之士,你们想让公子登基称帝,是啊,帝王二字听着就威风霸气,极尽显赫,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会给大奉带来什么,天下易主,大奉内乱,百姓流离失所,而且登基九五绝非一朝一夕之事,在此期间你们能保证西羌,北蛮,南戎他们不会进犯吗?到时候就算公子登基了,你们说天下百姓是夸他还是骂他?” 徐天亮的灵魂发问,问的韦雄刀等人哑口无言,不停的摸着自己脑袋。 而后,徐天亮继续说道,“那你们希望公子一直偏安一隅,只做个定州牧吗?” 众将无言。 “我们都看到了宁鹤将军的结局,一昧的让步换来的只会是更加残忍的报复,若是不改变当今天下,就像李将军说的,那就还会有第二个徵山原,甚至第三个,既然我们有能力改变天下,那为何不试一试呢?诸位入军伍,除了建功立业外,谁不想青史留名,我徐天亮愿意追随公子,成也好,败也罢,此生无悔。”徐天亮说完后,转身冲着宁延,重重的鞠了一躬。 宁延红着眼睛看着徐天亮,在自己最累最无助最辛苦的时候,徐天亮来了,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天亮了! 他宁延的天亮了! 宁延犹豫片刻,竟是同样冲着徐天亮鞠了一躬,“谢谢。” 徐天亮领了一个头,身后的顾毓棠也跟着拱手示意,“顾毓棠愿意追随公子,此生无悔。” 连书生文人都敢跟着宁延闹天下,闯天下,他们这些武夫岂有后退之理。 吕翊往前走了一步,抱拳拱手,“吕翊愿追随公子,此生无悔。” 韦雄刀摸着光头站了出来,“算我老韦一个。” “李彦业誓死追随公子,无怨无悔!” “舒钧愿追随公子。” “舒鸿也愿意!” 。。。 此起彼伏的声音充斥在大厅中,宁延神色动容,强忍着泪意,但这泪水是幸福和被信任的泪水,他宁延庆幸他身边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人,这条通往未来的大道,必将因为他们的参与而变得更加光明。 “宁延谢过诸位,谢谢!”宁延红着眼睛大声说道。 这场大会并没有到此结束,在会上宁延也向吕翊他们说了未来的计划,现在大哥走了,项州军政都落在了钱桂钱大人身上,而要想做到对抗朝廷,单靠定州的力量还不够,至少还需要项州,现在朝廷对西北之地是无心多顾,所以过些天处理完定州杂事后,他就去趟项州,面见钱大人,商量未来的两州军务。 若能做到两州一体,那对宁延的实力将会是质的提升。 除此之外,宁延还决定扩军,这次扩军主要以骑兵为主,组建一支规模不小于五万人的重骑兵,外加五万人的轻骑兵,到时候定州就有不下二十万的大军,加上项州十万大军,三十万大军,足以睥睨天下。 三年,宁延给自己定了个目标,三年内组建十万骑兵,三年内定州,休养生息,积蓄实力,三年后一鸣惊人,让天下见识见识定州铁骑。 这场大会从白天开到晚上,在此期间大厅内掌声不断,众将欢呼不停。 。。。 但高昌和乐秦他们会给宁延三年时间休养生息吗?答案是否定的。 与此同时的殷都城内,高昌正听着范北思的汇报,听完后,皱眉道,“宁延回去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范北思同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宁延真就这么淡定的? 高昌合上桌上的书册,起身感慨道,“这宁延朕是真怕他反啊,但又怕他不反,这种人留在大奉,终是祸害啊。” “陛下放心,现在大奉各州按照您的指示都在招兵买马,训练新兵,到时候就算宁延敢反,咱们也有足够的底气对付他。”范北思从旁宽慰道。 高昌揉了揉眉心,叹息道,“可别忘了,他二哥,他岳父可都还在殷都呢,朕就不相信,这宁延真就能不顾他二哥和岳父的死活而起兵造反,若是他敢反,那朕就敢杀。” 高昌这话虽然说的轻飘飘,但话里的杀机却是格外强烈。 第667章 群英现苍同,承影剑归主 夜幕来临,开了一天的定州高层会议也拉上了帷幕,众将依次告辞,等送走了徐天亮和顾毓棠,宁延长舒一口气,刚准备动身离开,吕翊缓缓走到他面前,拱手道,“公子。” “老吕,你还有什么事要说吗?”宁延一边起身一边说道。 吕翊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公子,这还真有事需要公子您跟我来一趟,人我安排在苍同城内驿站了,就等您过去了。” “见什么人啊?”宁延一听就抓住了重点。 “您的故人。”吕翊先是卖了个关子,随后看着宁延疑惑的神情,接着解释道,“陆州牧的千金陆雪泥姑娘,还有您在象州的故友,林北阳公子。” “他们来定州了!”宁延意外喊道。 “正是。” 苍同城驿站内,林北阳和陆雪泥正在房间内等着宁延,林北阳还好一些,盘膝打坐,趁此机会涵养真气,倒是陆雪泥有些耐不住性子,在房间内着急的来回踱步,边走便着急喊道,“这宁州牧怎么还不过来,这都什么时候了。” 林北阳听后睁开眼宽慰身旁女子说道,“吕将军大老远从平牢关赶回来,一定是有要事相商,既是要事,时间久点也是正常。” 陆雪泥走到一半,无奈叹息,“说的也是。” 说话间,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还能听到门外小二恭敬的喊了一声,吕将军好,宁州牧好。 两人目光当即聚焦向门口,片刻后,敲门声响起,吕翊声音随后而来,“林公子,陆姑娘,我是吕翊,你们在吗?” 陆雪泥赶紧去开门,开门瞬间,便看到了吕翊旁边身着白色锦服,眉目清秀到如同银河月光一样的男子。 “陆姑娘。”吕翊笑着拱手说道。 “吕将军,宁州牧。”陆雪泥收回目光,恭敬行礼。 看着面前这个楚楚动人的姑娘,宁延仿佛看到了泪罗江边和自己偶遇的老头,“陆姑娘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林北阳也走了过来,看到宁延后,抱拳拱手,“宁五。。” “宁州牧!”宁五公子到底是没有说出口,换成了宁州牧。 宁延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这么客气啊,你们怎么来我定州了,还是一起的?” 宁延心中万分不解,看到三人叙旧,吕翊很懂事的退了出去,将门关上,守在门口。 陆雪泥和林北阳面面相觑,陆雪泥看着宁延眼泪有些绷不住,竟是直接跪了下来,“宁州牧,您一定要帮帮我,帮帮小王爷。” 看着陆雪泥突然下跪,别说宁延,就连旁边同行的林北阳都懵了,这好好的怎么说跪就跪啊。 宁延一听这话,当即就感到不对劲,赶紧扶起陆雪泥,神色凝重道,“陆姑娘,你先起来,有什么话慢慢说,你说的小王爷到底怎么一回事!” 陆雪泥泪如雨下,将太后和彭翊王抵达柳州到项州失散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这一说就是一晚上,说到最后,宁延双拳紧握,林北阳神色凝重。 “事情就是这样,幸好我遇到了林公子,不然今天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陆雪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可是小王爷到现在还是下落不明,大半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宁州牧,您一定要救救他们啊。” 宁延起身冲着陆雪泥拱了拱手,“陆姑娘,我们宁家欠陆大人的实在太多了,我宁延在此向您,向陆大人致谢;彭翊王的事情在你来之前我已经听说了,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小王爷还活着,我已经派人去寻找彭翊王下落了,只要他还在大奉境内,我就一定会找到他。” “谢谢宁州牧,谢谢!”陆雪泥喜极而泣,哭的梨花带雨。 林北阳从旁感慨道,“怪不得你要来定州呢,原来是这样。” 宁延很是认真的看着陆雪妮和林北阳,“很抱歉把你们卷入这场纷争,就像你们说的,现在大奉看似安宁,实在一碰就碎,对朝廷来说,小王爷就像个引子,牵一发而动全身,有着景文皇帝血脉彭翊王随时会颠覆现在朝廷的统治,为确保自己帝王之位,当今陛下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除掉彭翊王。” “那若是宁家接受了小王爷,那岂不是要站在朝廷的对立面?”林北阳瞪眼说道。 陆雪妮也抬头看向宁延,看着这位年轻的一方诸侯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我宁家永远不会站在大奉的对立面,宁家自始至终都是大奉臣子,我宁姓子孙也一直都是大奉的百姓,君王无道,天下纷乱,大奉需要一位有能力让天下百姓都敬服的帝王,或许彭翊王不是最适合的人,但现在天子一定不是最适合的。”宁延神色坚定的说道。 林北阳缓缓起身,看着宁延,深呼吸一口气,“宁州牧,你可知道这是在造反。” “我反的是他荒唐可笑的朝廷,反的是那九五之上的糊涂君王,这种反有何不能?”宁延直接大声说道,“民心所向之处,才是大奉。” “宁州牧,初见之时,我师父和张宫主就说过你是池中游龙,绝非等闲之辈,现在看来,当真如此。”林北洋感慨道。 “我宁延何尝不想做一个富家公子,每日作乐,可这世间岂会如我所愿?”宁延语气平缓了许多,“林兄,你也是将门之后,难道不想重振林家,为林家正名吗?” “将门之后?”陆雪妮回头看向林北阳,“林大哥。。” 林北阳拿出背后的银琥青珀枪,看了许久,“我爹生前说什么都不同意我练枪,不想让我上战场,没想到到头来我还是走上了他的老路。” “林老将军一代枭雄,虎父无犬子,林兄,天下英雄必有你一席之地。”宁延目光如炬,朗声说道。 “林老将军?”陆雪妮想了半天最后半信半疑的问道,“难道是林天晓林将军,林大哥您是林将军之子?” “陆姑娘,不好意思,瞒你这么久。”林北阳略带抱歉的说道。 宁延肃然起身,“林兄,你有为将之能,可愿来定州助我一臂之力?” 纵横沙场,功成名就,马革裹尸,天下男儿谁不想如此风光一生,林北阳望着宁延迟疑许久,他从不怀疑宁延的能力,可他也必须考虑清楚自己的未来,跟着宁延举事,功成之后那自是不必说,可一旦失败呢,那一辈子就会被刻上叛贼二字,一辈子也洗不干净。 “林兄,你可以考虑考虑,不着急给我答复。”宁延轻声一笑,而后看向一旁的陆雪妮,“陆大人是我们宁家军的旧臣,陆姑娘,欢迎你来到定州,欢迎回家。” 陆雪妮一时激动的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后宁延接着冲着林北阳笑了笑,沉声说道,“林兄,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定北楼见,若是愿意你就来,若是觉得跟着我宁延有风险,那林兄咱们江湖路远,来日再见。” “好。”林北阳闷声颔首。 宁延说完就离开了,留下林北阳和陆雪妮在房间中面面相觑。 离开驿站后,宁延和吕翊走在苍同城街道上,宁延边走边说道,“现在我定州军正值用人之际,林兄乃林天晓将军之子,一代名将之后,若能有其相助,那必是事半功倍。” “路上我与林公子聊过,他确有大才,军事素养和能力在我之上,而且他精通战马,公子您若组建骑兵,林公子必是最佳人选。”吕翊在旁点头说道。 宁延沉声颔首,“哎,希望他能明白我的不容易,也希望我没有看错人。” 星空斑驳,微风吹的夜色格外动人。 。。。 翌日清晨,宁延起了个大早,但是起这么早的他并没有赶着去府衙,也没有去军营,而是静静的在书房中等着自己的客人。 书房中,宁延面前的桌面上放着一把通体漆黑的神剑,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九九的声音,“公子,云将军到了。” 宁延会心一笑,果然客人到了,“让她进来吧。” 推门声响起,穿着银白色软甲的云不凝迈着大步走了进来,经过战场打磨的云不凝完全褪去了少女的稚嫩,变成了神色清冷肃杀的战场骁将。 再度见到云不凝,宁延也是有些惊讶,现在的云不凝和之前的云不凝简直判若两人,此时的她面若冰霜,清冷但不高傲,肃杀但不绝情,身上充满了只有战场上才会有的果决之气。 “云不凝见过公子。”云不凝单膝跪地,拱手说道。 宁延笑着点了点头,“知道你沉不住气,起来吧,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起身的云不凝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宁延桌上的承影剑,当年宁延答应过云不凝,什么时候云不凝变成像李凤荷那样的将军,宁延就把承影剑还给她,如今的云不凝已经成为平远军镇的二把手,毫无疑问,她已经有了重新拿回承影剑的资格。 “多谢公子。”云不凝起身拱手。 宁延拿起承影剑,感慨道,“云将军,你且记住,我交给你的不仅仅是承影剑,还有平远军镇和定州北部的安宁,从你接到承影剑的那天起,你既是天下名剑承影剑的剑主,又是肩负定州数十万百姓安危的将军,大任在身,愿君长路慢行。” 云不凝抬头行礼,“不凝牢记公子之言。” “嘭。”承影剑重重的落在了云不凝手中,落手的瞬间,四周似有罡风拂过。 长剑在手的云不凝神色凝重的盯着手中利器,右手按在剑柄上,感受许久,宁延目光一直盯着云不凝以及她手中的承影剑。 只是云不凝终是没有让承影剑出鞘,握了许久后便松开了,回头冲着宁延拱手行礼,“公子,末将告辞。” 宁延欣慰的点了点头,目送云不凝离去。 云不凝走后,宁延松开紧握的右手,手心早已浸出了细汗,“承影剑出,非死即伤;宁延啊宁延,你运气真好,又赌对了。” 。。。 定州局面进入崭新局面,有了定州文武官员的支持,面对那未知的未来,宁延显得很有底气,只不过没有了大哥和父亲,他总觉得现在的他有些不真实,他宁延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能左右天下的人物? 是从高昌聪明反被聪明误让自己来定州担任州牧的时候吗? 或者是更早。 夜半时分,宁延独身一人坐在院中亭前,看着头顶群星绕月,银河飘荡,心事重重。 他没有睡觉,屋内的女子也没有睡觉,女子靠在窗前,静静的看着月色下背影越来越宽阔的丈夫,曾几何时,宁延还是一个脸上天天洋溢着不羁笑容的少年郎,现在的他看上去又累又憔悴。 于心不忍的妻子悄悄走出来,站在他身后,揽住他的肩膀,男子趁势往后一靠,靠在妻子身上,缓缓闭眼,感受片刻宁静。 初夏夜晚的风有些微冷,微风袭来,宁延慢慢睁眼,慢吞吞的说道,“过些天我要去项州,顺便看看大嫂,看看弘儿。” “我跟你去。”虞兮柠想都没想的说道,摸着丈夫胡茬密布的下巴,有些心疼的说道,“我也好久没见过大嫂和弘儿了。” 宁延点了点头,“好。” 虞兮柠静静的抱着丈夫,好久好久说不出一个字,凝视夜空的宁延望着夜空,开口道,“我在殷都见到岳父了,他很想你,下次去殷都,我带你去见见他。” “还想有下次啊?”虞兮柠嗔怒道。 回过神来的宁延笑着摇了摇头,“一定会有下次的,再回去的时候,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人再拦着我们,任何人都不行。” “你想做的事我不拦着,可你要记住,你宁延不仅是定州牧,更是我虞兮柠的丈夫,别让我像大嫂那样去接你回家,行吗?”虞兮柠抱着宁延,声音哽咽。 宁鹤的牺牲让宁家所有人都看到了生命脆弱的一幕,战场上刀枪无眼,生死两半,生与死就在一息之间,世人对死亡都是趋之若鹜,即便是虞兮柠也不例外,谁都不想让自己的亲人踏上死亡这条路,若是能生,谁又愿意死。 宁延反手抱住虞兮柠的腰,柔声说道,“放心吧,我一定会没事的,我还要带你回殷都见岳父呢。” 月光如洗,照在亭中。 亭前映月,与君相依。 第668章 龙树道长的天机 浮云蔽空,坐在定北楼西侧厢房的宁延跪坐在软榻上,美酒佳肴摆在面前但他却无心多顾,心事重重的他手捧瓷杯,不停的晃着。 “吱呀。”一声,推门声响起,穿着得体精致的老板娘走了进来,手捧银壶的素素慢慢走到宁延身边,还像之前那样轻声唤了他一声,“少爷。” 宁延回过头抿嘴一笑,“素素姐,若是周将军泉下有知,知道我宁延居然让你堂堂将门之女在定州开酒楼,做着种营生,他不骂死我宁延啊。” 素素笑了笑,“周叔一定不会的,他能看到我现在这样无忧无忧的过着自己喜欢的生活,一定会很高兴的。” 宁延举起杯子,素素会意的帮着宁延添酒,“少爷,您都等了一个时辰了,现在定州还有人能值得您等一个时辰吗?” “当然有。”一杯不算干烈的清酒下肚,宁延笑着说道,“往大了说,主管州政的徐天亮,统摄财务的顾毓棠,率军护边的吕翊和舒鸿,还有定州军的将军,他们那个不值得我等,没有他们的支持,我这州牧都算不得州牧;往小了说,兮柠是我妻子,值得我等,就连你素素姐,要是有一天你开口,我也会等你,因为你们是我的亲人,是我宁延从心里认可的家人,为了家人,我愿意等。” 宁延一席话说的素素心中暖暖的,“这么说来,今天少爷您要等的是个很重要的人了。” “是啊,很重要!”宁延沉声说道,看着逐渐西沉的日光,脸上又挂满了苦涩,说道,“但他好像并不觉得很重要。” “少爷。。”看到宁延失落的样子,素素很想走上前安慰两句。 宁延起身冲着素素微微一笑,“有些事情强求不得,素素姐,我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能看得开。” 素素轻笑颔首,眼神中满是欣慰和欣赏。 走下雅间的宁延还不忘询问素素定北楼的生意如何,从素素那合不拢的嘴就知道不会很差。 走出定北楼的一瞬间,宁延还有些茫然的看向远处人头攒动的街头,想要看到那个来找自己的身影,看了许久许久,看到夕阳落在身上也没有看到。 宁延回头看向定北楼,定北,定北,他宁延真能做到定北吗?安定北方,横扫诸夷,当真是豪情壮志啊! “宁五公子。。”一声宁五公子瞬间打破了宁延的感慨,猛然回头的宁延在看到面前一身布衣的林北阳后是又惊又喜,甚至在此刻就连洒在他脸上的夕阳都变成了朝阳。 林北阳看着宁延惊愕神情,忍不住摇头自嘲道,“苍同城是挺大哈,这定北楼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不过好在是赶上了。” “是赶上了,林兄,定州欢迎你的到来。”宁延激动之情无以复加,直接走上去直接抱住了林北阳。 林北阳无奈道,“宁五公子,不至于吧。。” 宁延大笑道,“至于,当然至于。。” 你若想问林北阳为何下定决心加入定州军了,除了他自己的那份沙场之情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的远方大梦。 睥睨天下,纵横战场,百战百胜的梦! 林北阳加入在定州军又掀起一股不小的波澜,很简单,林北阳可是川蜀老将军林天晓之子,定州军的将士那个不知道林天晓的名字,宁延也是毫不掩盖自己对林北阳的重视,直接让林北阳去了安远军镇,统领安远军镇一镇将士,同时许诺在安远军镇组建一支规模五万人的重骑兵,全部交由林北阳指挥。 此令一出,全军哗然,虽然林北阳是林天晓将军的儿子,但他真有能力驾驭五万重骑兵吗? 面对全军质疑,吕翊说一句话,“你们可以不相信林将军,但不能不相信公子。” 是啊,他们怎会不相信他们的公子,那个带领他们让定州站起来的男人。 。。。 神英三年夏。 安顿好定州后,宁延与妻子虞兮柠带着聂红衣,孔真玄,池明渊,庄十月四人启程前往项州。 此去项州,宁延心情五味杂陈,一想到那硕大的宁府内没有了大哥的身影,就不免悲从中来,穿行千里黄沙,终是抵达项州,项州境内似乎还沉积在宁鹤战死的悲痛情绪中,不知道是真的如此还是宁延心情的缘故。 一行六人走到一半,宁延突然想到什么,勒马停下,望着头顶烈日说道,“兮柠,你们先去敦煌见大嫂,我随后就来。” “啊,你不去敦煌吗?”虞兮柠当即问道。 宁延看着远处,眼睛眯起,“当然去,但去之前我还要见个人,你放心,不会耽搁太久。” “公子,我跟着你吧,让池将军护送夫人先行前去。”庄十月在旁拱手说道。 宁延直接摇头拒绝,“自家地方能出什么事,你们先去吧,我就是去见个人,又不干什么。” 虞兮柠还是有些担心的看着丈夫,“真的没事啊?” 宁延万分笃定的点了点头,“肯定没事,有事我能瞒着你吗?” 话虽如此,可该担心的始终是会担心,但虞兮柠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宁延,带着孔真玄四人慢慢悠悠的朝着敦煌走去。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摸着胯下小白的脖子,“小白,走,跟我去见个老朋友。” 快马疾驰,时隔多年,远处黄沙之下,一片遗址赫然立于黄沙之中,这片遗址还是像往常一样热闹,宁延翻身下马,这次,他没有留恋与街头小商小贩的小摊美味,而是径直朝着远处枯树下的破道观走去。 道观还是那个道观,破败不堪,摇摇欲坠。 宁延独自一人推门而入,里面的青衣道士望着面前穿着华贵的年轻男子都有些发懵,似乎都在想他们道观什么时候有如此尊贵的香客了。 但很显然,对于宁延的到来,这些道士懵是懵,但却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激动,甚至还有道士在摇头叹息。 宁延径自朝着道观内走去,观内没有多少变化,甚至连那破败的木栅栏都在,甚至比当年更破败了几分。 那供奉着太上老君的正厅内,没坐几个道士,这倒是让宁延万般疑惑,这大中午的,龙树道长不在这里诵经祈福,跑那偷懒去了。 就在宁延疑惑时,门外走来一个小道士,小道士看着宁延的背影,细细打量很久后,才略带迟疑的说了句,“大哥哥?” 熟悉声音响起,宁延猛地回头,面前站着的小道士他都有些不认识了,盯着小道士熟悉的脸看了很久,宁延才肯定他的身份,“怀真?你是怀真?” 齐怀真重重的点了点头,比起当年还是个稚童的齐怀真,现在的齐怀真已有半人高了,面相也张开了,整个人也变得沉稳了些,手中的佛尘让他整个人充满了道童的气息。 但有一点没变的是,齐怀真的眼神还是依旧的明亮透彻,这也是宁延肯定他和当年怯生生叫自己大哥哥的齐怀真是同一个人。 两人就这么坐在太上老君石像前的石阶上,背对老君像。 “龙树道长呢?来这么久了,都没见到他?”宁延率先问道。 齐怀真玩着自己的拂尘,在石阶上扫来扫去,也不知道在扫些什么,在听到宁延的话后,小道士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抬头说道,“师父他走了。” “啊?”宁延眼睛瞪得老大,不太敢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疑惑道,“这什么时候的事啊?这么突然。” 齐怀真摇头叹息道,“师父他泄露了天机,受到了天罚。” 宁延待在那,半天不知道说些什么,齐怀真转身看向宁延,“大哥哥,你是不是想知道师父他泄露了什么天机?” “不重要了。”宁延叹息道,“本来我是带着疑惑来的,但我感觉我现在明白了,有些话已经不用说了。” “师父也说过这样的话。”齐怀真想起了什么,当即开口说道,“师父说我们的道观虽然破,但却有气,有道门之气,未来一定会出一位像张仙人那样的道家仙人。” 能因为泄露天机而招致天罚,宁延丝毫不怀疑龙树道长的话。 “怀真。”宁延看向旁边的小道士,“龙树道长走了,你还要一直待在这里吗?你想不想去武当或者蜀山?” 齐怀真摇了摇头,“我不走,我答应师父的,留在这里。” 宁延轻轻摸了摸小道士的脑袋,笑着说道,“还挺倔。” “师父还说未来的某一天,西北一定有一场大战。”齐怀真接着说道。 “哦?龙树道长这都算出来了?” “师父还说,有人会死,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宁延心中咯噔一下,“有多重要?” 齐怀真想了想,手中佛尘被他转了好几圈,但好像都没什么头绪,最后晃了晃挠地说道,“师父没说太具体,就说是和我们道门有关系的人。” 宁延面色凝重的看着齐怀真,“现在我知道你师父泄露什么天机了,和道门有关,又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这个人我可能认识。” “你认识啊,那你可要提醒他小心点。”齐怀真瞪着眼睛说道。 宁延抿嘴轻笑,“我会的。” 月光下,两人聊了很多,从道门到人,从人入道门,一直说到东方破晓,日出云升。 。。。 旷野的风吹在项州的黄沙上,远山的轮廓下,一位白衣僧人撑着一根木杖,穿着一双崭新的布鞋晃晃悠悠的朝着敦煌城走去,月色将僧人的背影拉的格外凄凉。 老和尚些许有些困了,竟是直接靠在沙丘上,拿出媳妇给他烙的大饼,嘎嘣就是一口。 “佛说无相,无欲,我佛啊,这无相啊我这辈子是摸不到了,这无欲啊,啧啧。。怕也是不行了,口腹之欲,世间幸事。”白衣和尚边说边大口朵颐。 吃饱喝足后,和尚起身伸了个懒腰,突然他面色沉重了起来。 眼神中一道金光闪过,白衣僧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了一声,随后神色凝重的朝前走去。 若是此时有个世外高人在此,便会看出,在白衣僧人身后,是万千佛光。 。。。 荆州,武当。 老仙人撑着疲惫的身躯站在武当山顶,望着远处的莲花峰,目光有神,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两只仙鹤振翅而来,落在张仙人身侧,咕咕咕的叫个不停。 老仙人抬手轻轻抚摸着旁边的白鹤,白鹤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仰天长啸。 “莫要担心,莫要担心,不管生还是死,皆有命数。”登顶道门之巅的老神仙捋着自己胡须淡然的笑道。 白鹤听罢,再度振翅而走。 原来是下面来了一个拎着扫把的小道士,小道士眨着眼睛看着老道长,老道长挥了挥手,“小家伙,大半夜的,拿着扫把干什么?干活也得是白天啊。” 小倒是嘟着嘴说道,“我今天晚上扫了,明天就有时间去藏经阁看书了。” “哈哈哈。”老道长听后哈哈大笑,“这你今天可扫不了明天的地啊,这地现在你扫干净了,这过上一夜,风一吹,就又脏了。” 小道士撑着扫帚站在原地,瞪着眼睛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哎,白忙活了,真是的,要是扫一次就能一直干净该多好。” “哈哈哈。”小道士的话又戳中了老神仙的笑点,老神仙捧腹大笑,“一日扫,日日扫,扫的不是风吹落叶,扫的不是庭前旧尘,扫的是你的心,一尘不染的心,一路问道的心。” “我听不懂啊。”小道士露出满眼疑惑的神情。 老道士再次笑了笑,感慨道,“听不懂好啊,当你听懂的话,你就成我这样了。” “像您这样不好吗?我要是像您这样,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就好了。”小道士好奇的问道。 “哈哈哈,像我这样也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走到我这一步,除却武道之外,那都是岁月。”张兴瑞感慨道,“孩子,我们这一生中,所经历的任何时候都是最好的时候。” “可只有像您这样,我才能见到我师父。”小道士眨巴着眼看着张兴瑞。 张兴瑞心中稍稍动容,“孩子,总有一天你们会再见的。” “真的吗?” “真的,在那群山之中,在那江河湖畔,甚至在那广袤人间。” “我又听不懂了!” 第669章 黄沙戏偶人 遗迹西边三十里的地方,宁延一人一马独行于黄沙之上,与怀真畅聊一夜,日出之时,小道士沉沉睡去,宁延则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道观。 日光毒辣,走着走着,小白突然打了一声响鼻,似乎是在预警着什么,宁延轻轻拍打着小白的脖颈,自己小心的往前看去。 黄沙掠过,一位其貌不扬,像是村中老农的庄稼汉赫然立于黄沙中,男子双臂直直垂地,目光平淡的看着远处的人影,宁延眼睛泛起阵阵金光,这一看也让他心中不免打了一个冷颤,因为面前的庄稼汉眼神冰冷的没有丝毫表情,就连身体的肤色都是不健康的苍白和乌青,与其说他是一个人,倒不如说是一具行尸走肉。 传闻五十年前,大奉武林诞生了一个极其恐怖的武学奇才,他名扬天下的不是高深武道,也不是雄浑真气,而是能操控十八具傀儡的心术,他那十八具傀儡,每具都有不逊色于神魄高手的实力,也就是他的对手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他,而是十八位神魄高手。 这位绝世高手出道即巅峰,但又昙花一现,十年时间不到,便从江湖销声匿迹,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但他那一手操控十八位神魄傀儡的本事却是至今让江湖人连连称奇,而他也有个响亮外号:戏偶人。 宁延目光凝视着西边的男子,手中真气慢慢凝聚。 这时,地面破空声骤然响起,四周沙地之下突然掠出数个身影,将宁延围了个水泄不通。 烈日依旧,破土声接连不断,直至十八个身影完全出现在宁延身后,才算结束。 十八个傀儡面无表情的站在宁延四周,头也不抬,宁延伸了个懒腰,眯着眼说道,“还真是会挑地方啊,在项州动手,啧啧,能越过项州边境和飞鸿的视野,果然是有些实力。” 空气燥热无比,宁延凝神看向不远处的沙丘,沙丘上的男子应该是察觉到了宁延的目光,只见他淡然的伸出苍白到没有任何血色的右手,轻轻翻转,一个傀儡便移动至宁延面前,挡住宁延视线,宁延调转目光再度看向沙丘,只是这次他的视野中再也没有任何人。 一股阴森的杀机赫然从背后袭来,宁延右手猛然抬起,体内真气暴涨,金色虚影立于半空。 四周寂静无声,小白也察觉到了危机的来临,一动也不动,宁延起身立于马背之上,自上而下俯瞰十八傀儡,“前辈既然出现了,就露个面呗。” 空中响起一阵冷笑声,宁延匆忙朝后转去,果然,一位青衫白发的男子坐在一尊体型硕大的傀儡肩膀上,翘着二郎腿若有所思的盯着宁延,看着看着便再度抬起右手,身下傀儡缓缓俯下身子,男子落地,踩在沙砾上朝着宁延走来,边走边说道,“佛,道,儒,三教之气皆会与一人之身,当真玄妙。” 能看出自己体内三教之气的,这天下除了怀真还有别人? “十八傀儡,戏偶人。”宁延眼神凝重,喃喃道,“前辈隐居江湖数十年,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里碰到了,也不知我宁延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男子继续往前走着,丝毫没有顾及宁延的表情,边走边抬头,“这块地风水极好,入葬可福佑后人。” “老前辈好意,晚辈心领了,只不过晚辈尚且年少,福佑后人之事,还是交给前辈更合适些吧。”宁延打着哈哈说道。 “小子,油嘴滑舌可救不了你。”男子没有耐心陪着宁延在这里说笑逗唱,一掌拍出,这一掌的威力不小,冲着宁延面门胸口而去,宁延双臂前挡,身后的金色虚影发出嗡嗡声音,男子实力果然不弱,宁延猛然抬手,身体借力往后仰去,落地之时,烟尘四起。 当他准备抬手之时,却发现戏偶人已然消失不见,宁延心中咯噔一声,一股不祥的预感直接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戏偶人消失了,可他身旁的十八傀儡却还在,并且以一种极其恐怖的眼神盯着宁延。 宁延暗道不妙,一本正经的皱眉说道,“这下可麻烦了。” 十八傀儡瞬间冲出,几乎都是冲着宁延命门而去,傀儡手中没有兵器,完全凭着肉体的强度来冲刺,那体内的真气也是至刚至猛的暴戾之气,其中四具看不清脸上表情的傀儡直接隔着黄沙直直冲来,宁延不敢马虎,当即抬手应下,真气逆流,汹涌真气直冲体外。 其余十四具傀儡也没闲着,直接呈扇型列阵杀来,宁延身后的金色虚影越发纯粹,抬手就是一拳,直接朝着眼前的傀儡脸上砸去,“嘭”一声闷响,那具傀儡只是简单的钝了一下,而后直接抬臂朝着宁延心口砸去,宁延踏步转身,右脚挡住即将冲上前来的傀儡,单手抓住身侧傀儡的胳膊,凌空旋转,带着傀儡一同转去,谁曾想,那具傀儡的胳膊不仅没有被宁延拧断,反而是旋转了三百六十度,让其右臂挥了出来。 “呼。”右拳破空声从宁延耳畔划过,宁延赶紧往后撤去,脚下踩出无数深坑,同时暗骂道,“什么鬼东西。” 说话间,其他十四具傀儡接连而至,宁延真气迸发,眼神都变成了金黄色,面对十八傀儡,退是绝对没有活路的,只有打,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身形凌空的宁延嗤笑一声,直接一拳砸去,撞在面前傀儡的右臂上,右臂瞬间弯曲如弓,而后宁延力度不减,再度发力,傀儡直直向后退去。 虽谈不上一击破敌,但也算是压制住了十八傀儡的气势,地面上漫天尘土飞扬,溅向四周,此时宁延身后天色暗淡,两具身形堪比虎豹的傀儡凌空跃起,朝着宁延冲来。 宁延脚下生风,踩着碎步迅速躲闪,两具傀儡如同流星般坠在地面上,地面烟尘四起,宁延相信,若是自己刚刚在那,肯定会被这两人砸成肉饼! 傀儡坠地的罡风不断冲击着宁延的真气屏障,这就是十八傀儡吗?当真可怕,破空裂土如同砍瓜切菜,傀儡实力都如此强悍,难以想象若是戏偶人出手,那得多强。 说什么来什么,就在宁延思考如何破敌的时候,一道璀璨白光如同晴空惊雷一般从天而降,带着万丈白光,在漫天沙尘中坠向宁延身前,宁延身后的金色虚影与沙尘层层阻挡,但似乎并未削减其半分。宁延大喝一声,急忙后撤,就这短短一瞬,白光斩下,带着无与伦比的肃杀之气,将宁延刚刚待过的黄沙地面斩出一道足有三丈的深坑。 重现于宁延面前且悬空而立的戏偶人轻声笑道,“好快的反应。” 他神态自若悠闲,好像刚刚的杀招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这种笑面虎让宁延心中直犯恶心。 说话间,戏偶人又动了,他微微抬起左臂,左边的六具傀儡毫不迟疑,如同迅豹一样在黄沙上疾驰狂奔,此时的沙漠,一弯沙尘如同新月直接扫向宁延。 宁延一脸冷笑,如此便想要我性命?宁延手中金光迸射,气焰暴涨,身体四周更是肉眼可见的金光弥漫,一身劲装无风自动。 只见宁延大喝一声,身影急速狂奔,盯着那弯傀儡带动的沙尘新月便冲了上去。 宁延金光如同利箭,触碰的瞬间,沙尘中便传来铿锵之声,听的人头皮发麻,这只是肉体的碰撞便音如金石,弯月从宁延金光中横扫而过。 当宁延从沙尘中冲出的时候,身上的白衣已经被削去了大半部分,鲜血染红了他的右臂,肩膀上的血手印看的人直皱眉头。 宁延微微蹙眉,挺起身子,一脚踏出,如同清风一般的罡风扫过,不足以杀敌致命,更像是在展示自己的态度。 戏偶人手中的傀儡与宁延碰撞过后,并未立即散开,而是生硬的掉过身子,准备来第二遍,宁延双臂直冒金光,身后真气汇聚,紧接着,怦然一声,宁延腾空而起,那身后的金色虚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全身萦绕着金光的宁延仰天长啸大声喊道,“九环真身!” 九环真身屹立于沙漠之上,不倒不灭,其上真气骇人;宁延立于半空,看着面前的戏偶人,直接冲了上去。 看着宁延身后的九环真身,戏偶人的眼神终于是变得严肃起来,不再托大,改单手操纵傀儡为双手,打小就被冠以天才之名的戏偶人只是十指微动,那下面的十八傀儡便像饿虎一样冲向宁延。 “嘭。” “嘭。” 酣战之声不绝于耳,两人见招拆招,宁延一打十八,真气纵横,招式看的人眼花缭乱,硬是靠着九环真身的加持,挡下来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宁延被打的也来了血性,体内真气纵横,右臂之上青筋暴起,直接一掌拍在面前的傀儡身上,傀儡如同被泰山压顶一般,斜着往下倒去,宁延嘴角一弯,直接扯着倒下傀儡的身体,一抹抹真气疯狂涌入手心,半空的戏偶人还想着重新操控倒下的傀儡,可宁延根本没给他机会。 瞳孔猛然收缩的定州牧直接拎起脚下的傀儡:“给我起来!” 如同玩弄刀枪一般,拎着就往前冲去。 一扫捭阖,天地失色。 一圈接着一圈的横扫,扫的本就烟尘弥漫的战场更加充满战争感,此时的宁延不再像是武林的武者,而是战场的战士,完全凭借着求生的欲望在打,在斗,在为自己搏生路。 这便是宁家的血性!宁延大踏步的在十八傀儡中来回穿梭,那没有温度的拳头的砸在自己后背的时候,他咬牙挺住了,即便是他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也依旧不停下脚步。 半空的戏偶人看着宁延面露愁色,虎豹身躯的傀儡再度冲来,他们想要拦住宁延这匹脱缰野马,战场蛟龙;宁延望着他们大喝一声,双脚踩在地面上赫然发力,声如雷震,眼看两个傀儡离自己越来越近,靠近的瞬间,宁延突然将手中的傀儡甩了出去,甩出去的傀儡径直撞在面前的两具傀儡身上,三具傀儡撞在一起,而宁延也不出所料的扛着肩膀冲了上去,一时间血溅三尺。 宁延肩胛骨顺着从胳膊刺出,骨头碎裂的声音听的人头皮发麻。 宁延右臂瞬间发力,愣是从两个傀儡壮汉的中间冲了出来。 冲出十八傀儡的包围后,双眼通红,全身几乎都是血痕的宁延猛然转身,嘴角渗血的他看着半空的戏偶人,平静的说道,“就这?” 而后整个人悬空而起,右臂高高举起,重重砸下。 这一拳,当抵雄师百万! 戏偶人收回枯枝一般的十指,猛然伸出,刚从十八神魄傀儡中冲出的宁延冷哼一声,朝着半空的戏偶人直接砸了下去。 “嘭!”闷响如炸雷,一道身影猛然坠地,溅起一地灰尘。 只见宁延悬于半空,右臂颤抖,拳头上血肉模糊。 被宁延一拳打的狼狈落地的戏偶人淡然起身,看着自己胸口上的血手印,平静的拍了拍身上的沙子,而后凝重的看向宁延,“小子,这一拳你足以自傲。” 此刻的宁延双眼模糊,身上的巨痛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骨头断裂,肌肉分离的痛苦让这个年轻的州牧说不出一句话。 “轰。”一股庞大的真气罡风从戏偶人身体溢出,那地面上的十八傀儡木讷的重新集结,这次他们不再是简单的冲撞,而是身上泛着让人胆寒的白光,这边是戏偶人的实力。 宁延咬紧牙关,努力催动着真气,身后的九环真身依旧倔强的立在那里,戏偶人看着宁延,眼神中充满着可惜,“年轻人,记住我的名字,种江海。” 戏偶人,种江海! 宁延苦笑一声,还是被自己给猜对了啊。 “嗯?”就在那璀璨白光即将冲出的瞬间,种江海迟疑了,眉目不自然的皱起。 那宁延身后的金光。。不,这不是普通的真气,这是,佛光? 一股温暖流袭来,宁延原本刺痛的身体变得舒服了很多,这光好温暖,好熟悉。。 “阿弥陀佛!”白衣僧人的声音在沙漠中炸响,与之一道的还有那遮天蔽日的佛光。 撑着权杖,穿着布鞋的白衣僧人脚踩莲花从东方而来,身后佛光万丈! 第670章 佛陀落罗刹,随风扬千里 项州地界上什么时候有过这么一个佛门金刚了? 宁延回首,看着背生佛陀的熟悉身影,不由得苦笑出来,“沈大师。。” 粗衣僧人沈归心,白衣走项州。 沈归心左手竖在胸前,嘴角上扬好似菩萨在世,目光澄澈如同西天圣佛。 “法相寺,粗衣僧人沈归心!”离近点后,种江海也是认出了眼前的和尚,法相寺的高僧西行万里,求得自禅道,以身证佛,说的便是面前的白衣和尚。 被认出的沈归心轻声一笑,微微颔首,“阿弥陀佛,贫僧有礼了。” “沈师父,你不在法相寺敲钟念佛,来这里干什么?总不至于是想多管闲事吧?”种江海沉声说道。 沈归心看着宁延微微一笑,“佛渡有缘人,宁施主与我佛门有缘,贫僧算到他今日要有大劫,特来帮宁施主渡劫。” “哈哈哈。”种江海身上白光渐盛,看着沈归心不屑说道,“怪不得那小子身上有佛门气息,原来如此,不过今天别说是你,就算苦禅大师尚在,他的命我也得拿走。” 种江海的话并未影响沈归心的脚步,沈归心继续往前走着,走到宁延身前的白衣僧人低头说了一句阿弥陀佛,而后便盘膝坐在宁延面前,风沙之下,沈归心直接悬空而起,盘坐于半空;这一举动无疑是在向种江海表示他沈归心今天就是要站在宁延这边,要想要宁延的性命,你只管试试。 沈归心的背影让宁延想起了那年他从北蛮狼狈而回的时候,碰到北蛮魔头沮阳拦路,那天出现在雪地中将他救出的也是沈归心。 佛!这世道当真有佛? 种江海深呼吸一口气,气的脸色一阵铁青,“如此,那就只好得罪了。” “嘭!”一道夺目白光瞬间冲向沈归心,沈归心双手合十一动不动的念着经文,身后一尊佛陀虚影若隐若现,这尊佛陀虚影比宁延看到的任何佛陀都让人敬畏,沐浴佛光下,宁延感受到的是温暖和慈祥;此刻,书中的佛法无边,普渡众生有了具象化的表现。 种江海的白色真气匹练撞在沈归心的金刚佛陀上,劈里啪啦的爆鸣声瞬间响起,无数真气罡风朝着四周散去,被沈归心牢牢护在身后的宁延则是毫发无损的站在那里,在佛光和体内仙山茸的双重作用下,修复着受损的身体。 宁延抬起头看向沈归心的背影,捂着胸口问道,“沈大师,宁延我又欠您一命。” 沈归心摇头笑了笑,依旧说着自己的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说来这也是我佛门的选择,太平之世,佛门重善因;纷争之世,我佛渡众生;公子之善念,存世救心,为天下计,为百姓计,公子都不该绝命于此。” 平心而论,宁延他自己真的有这么高尚吗?一开始的他走上这条路真的是为了天下,为了百姓吗?如果说是,那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轰。。”战场的巨大声响很快就惊动了四周的驻军,距离最近的是郑广原的新河营,闷响一声接着一声,军营中的郑广原慌忙从大帐中走出来,看着爆鸣声传来的方向,眉头紧锁,“真气碰撞,如此可怕的爆鸣声,怕是附近有神魄高手啊。” 一旁的副将走出来,拱手道,“将军,飞鸿来信,五公子来项州了,但却未到敦煌。” 郑广原一听,当即暗道不妙,“这里是从定州去往敦煌的必经之路,坏了,要出事!” 身旁副将也想到了什么,皱眉道,“将军,该不会是。。” “快,带人随我去看看,就算不是五公子,闹出这么大阵仗的也肯定不是一般人,快去。”郑广原一边往外走,一边大声说道。 没过多久,郑广原便带着新河营将士朝着真气罡风四溢的战场疾驰而去。 。。。 黄沙深处的战场上,沈归心如同一尊巨石屹立在战场中央,任凭种江海真气如何肆虐,就是纹丝不动,种江海也发现沈归心这是要和自己死磕,他深知这是宁家地盘,一旦给沈归心拖住了,将宁延身边的高手拖来了,那他这趟项州就白来了。 意识到不能这么耗下去的种江海大喝一声,体内真气尽数释放,庞大的气息瞬间冲向沈归心,“沈归心,接我一招。” 身为佛门金刚的沈归心对此置若罔闻,自顾自的双手合十,在凌厉拔刀的白色真气冲到自己面前的一瞬间,盘膝而坐的大师突然抬首,身后的金刚佛陀也跟着抬眉。 此时的沈归心真如一尊佛陀在世,手捏莲花的沈归心伸出右臂,手心朝前,身后的佛陀也跟着伸出一臂,同样的立手朝前,手心处,是一颗若隐若现的佛珠。 “何为自禅!”沈归心开口了,空灵之声如同木槌撞铜钟,每个字都是震撼人心。 “贫僧修自禅,以身证佛道。”沈归心继续说着,每说一句手中的金色佛珠都会变得更亮一些。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修诸多因果,也不过那芸芸众生中的有一粒尘沙,尘沙落堂前,聚之则为佛。” “佛本无相,相由心生;众生礼佛见相,见相思几,行善否?做恶否?及人否?” “春秋秋来,乃四季之相,春风迎菩提,落子化般若,绿意荡阴涤;夏日展鲲鹏,飞升鸣苦海,礼佛颂众生;秋意染红裟,焚香梦春秋,结子叙因果;冬来归四寂,堂前闻佛音,声声皆入耳。” 。。。 沈归心的话越说越多,语速也越来越快,说到最后就连宁延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但那深处的右手掌却幻化的越来越大,到最后,形比三山。 这夸张的佛门大手印让种江海眉头紧锁,那手心的佛珠不断滚动,佛光越发璀璨,照在他那十八傀儡身上,他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十八傀儡不受控制的威胁。 此时的宁延也看到了沈归心的真正实力,神魄境内,能让宁延如此狼狈的人可不多,但这种江海算一个,就这么一个狠角色居然在沈归心的佛光压制下节节败退。 九流九流,这就是九流的实力吗?或者说,这就是佛门的实力。 “啊!”种江海大喝一声,身后白光化身利刃直接砍向沈归心的佛门手印,这一刀砍下来,沈归心纹丝不动,依旧是神态自若。 “喝。。”种江海整个人冲天而起,带着十八傀儡冲向半空的佛门大手印。 一声巨响传来,夺目的光芒刺得宁延连眼睛都睁不开,白光一瞬间消散,宁延睁眼之时,半空的大手印已经消失不见了,同时地上还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傀儡,宁延惊叹于沈归心的实力,因为此时的沈归心就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自己念着自己的经文。 种江海从地面上站起来,拍去身上的尘土,深呼吸一口气,继续直冲沈归心而去。 这位佛陀只是低头诵经,突然天空裂开一个口子,一个巨大的光柱从天而降,将沈归心牢牢护在里面。 “嘭!”一声巨响,种江海的真气撞到了金色光柱之上,方圆十里内的所有沙丘一瞬间被夷为平地。 光柱消散,竟又是一尊佛,只不过这次的佛像不再是那大雄宝殿上那种嘴角上扬的喜佛,也并非北地僧平牢关一战的金刚佛,这个佛的面相看上去很像一个人,没错,就是沈归心自己。 “肉身成佛。。。”宁延瞪着眼睛盯着半空的佛像。 这佛像不就是沈归心吗?种江海也愣住了,肉身成佛,这得有多可怕的实力。 听不到外面声音的沈归心,此时就好像坐在了法相寺塔林旁边千手佛像面前,一身粗衣的他虔诚的跪坐在地上的蒲团上,轻轻敲打这面前的木鱼,右手竖在面前。 突然,这位粗衣僧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茫然抬头,看到千手佛像的瞬间,心中似乎是有什么心结被打开了,而后中年僧人畅快的笑了,望这佛像叹气,“师父,弟子悟到五百手了,只是那千手经文,弟子怕是悟不到了。。。” 要知道即便是苦禅大师也不过才领悟到四百一十三手,而沈归心已然已经领悟到了五百手。 千手佛像,悟之五百手,可成金刚不坏之身,肉身成佛。 沈归心的自禅道已然成佛,宁延望着半空的金色佛像,双手合十,垂眉颔首。 种江海眼神中的错愕不比宁延的少,望着半空的沈归心,怒喝道,“沈归心,这是你的佛像,你当真要与我玉石俱焚!” “阿弥陀佛。。”此时的沈归心早已不是沈归心,而是那镶了金身的佛陀。 种江海盛怒大喊,“啊!” 庞大的白色匹练真气悬在半空,那十八傀儡也全部升空,每个傀儡身上都散发着各自的真气,这真气庞大到连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扭曲了起来,加上重江海自己,十九位神魄高手全部聚集于此,为的就是破掉粗衣僧人沈归心的肉身佛身。 “轰!”一声巨响,白色匹练犹如奔腾大江涌向沈归心的佛身,那璀璨夺目的白光几乎将整个金身佛陀笼罩在内。 一直低头的目光突然抬头,看到沈归心的背影,就好像看到了真佛。 “阿弥陀佛。” 空灵的声音瞬间盖过了半空中真气的碰撞声,种江海惊愕的目光下,自己的白光竟是在被佛光不断的吞噬,佛法无边,可化万物。 种江海眼神中的暴戾再也掩盖不住,但瞳孔中的金色也是越来越亮,“不可能!” “轰。”一道金光猛然扫过种江海的面庞,四周似乎都变得安静了,风平浪静,万里晴空,除了半空中的那尊佛像,一切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沙堆中一阵涌动,被埋于黄沙下的种江海,面若枯槁,双臂不断颤抖的他猛然吐出一口逆血,而后抬头看着半空的佛像,冷冷一笑,“沈归心,我种江海这辈子没想过我会输给一个和尚。” 沈归心眼睛半睁,看着他似笑非笑。 种江海又看了看宁延,仰天大笑,“宁延,大奉归你了!” 说罢,这位江湖侠客便消失在了原地,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之前的十八傀儡。 宁延快步来到沈归心面前,拱手道,“晚辈多谢大师救命之恩,还请大师随晚辈共赴敦煌,让晚辈尽些地主之谊。” 寂静无声,宁延不解的抬起头,此时的沈归心依旧是眼角微闭,嘴角轻扬,双手自然垂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察觉情况有些微微不太对劲的宁延赶紧起身,小心的喊着沈归心,“大师,大师?” 只是这位粗衣僧人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肉身成佛的他此战过后也是去了自己的佛门。 一时心情沉重的宁延赶紧运转真气飘至半空,来到沈归心面前,眼泪刷一下就涌了出来。 长风动粗衣,佛祖入西天。 来自东方的佛,步入了西天极乐。 “沈大师,沈大师。。”宁延哽咽着喊着沈归心,只是再也没有了回音。 清风袭来,那半空的金身佛像紧随和风而去,飘向了西方,飘向了敦煌,飘到了项州的每个角落。 “驾,驾,驾。。”战马奔袭声在此刻响起,步入战场郑广原看到半空坐化的沈归心和逐渐随风飘散的金光佛像,整个人都愣住了,“这是肉身佛。。” “吁。。”仓皇下马的郑广原快步来到宁延面前,在看到一身是血的宁延后,大喊道,“末将郑广原拜见五公子,救驾来迟,望五公子勿怪。。” 宁延看着郑广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坐在地上不停的抹着眼泪。 “沈大师,他。。他走了。。” 郑广原看着沈归心的遗骸,神情肃穆的拱了拱手,而后大喊道,“新河营将士,下马,敬!” 甲胄碰撞的铿锵声响起,新河营全体将士翻身下马,冲着沈归心单膝跪地,低首行礼。 法相寺的佛,当受此礼。 。。。 项州,罗刹寺。 宁延,虞兮柠,池明渊,庄十月,聂红衣,孔真玄六人以及身后众多项州军将士,抬着沈归心的遗骸来到罗刹寺,罗刹寺中的所有僧尼全部来到门外,冲着沈归心的肉身双手合十,低头行礼。 “阿弥陀佛。。”一阵佛音传入耳中,清澈透亮。 宁延红着眼睛强忍泪意,将沈归心的肉身交给了罗刹寺住持。 沈归心是佛,他走后也当入佛,罗刹寺不比法相寺,但也是佛门净土。 自此之后,罗刹寺供奉的不再只有冰冷的佛像,还有一尊肉身佛陀——沈归心。 沈归心肉身落罗刹,项州千里生佛陀。 。。。 靖州,法相寺。 靠在自家小院的妇人望着夕阳,像是在等着什么,突然一阵风吹来,一朵白蝶从树梢飞过,落在她的鼻尖,妇人伸手,白蝶竟并未受惊飞走,而是收起翅膀,继续停在女子鼻尖。 女子触碰到白蝶柔若无物的翅膀,不自觉的笑了一声,这一笑,似是惊到了白蝶,白蝶突然振翅而走。 白蝶绕树三圈,留恋不舍,妇人又一次掩嘴而笑,白蝶这才飘舞而走。 远处,一个穿着紫裟的小和尚挥舞着手朝她走来。 女子刚要招手,突然看到食指上的金色光点,看着看着,他便出了神。 眼泛泪光的她慌忙朝着四周看去,只可惜再也看不到那只留恋不舍的白蝶了。 女子掩面而泣,她竟是忘了,丈夫食指之上有颗痣。 。。。 昔有子氏,入战三年而亡,魂化白蝶,归家绕梁三日,落妻之眉,终日不散;妻笑而高飞,三声而走;盖之何故?圣人曰:妻笑而心中无忧矣! 第671章 谋和两州,高昌求变 殷都城郊。 一间茅草屋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从屋内一瘸一拐的走出来,看着院子内这位衣着华丽的老者无奈苦笑,只见他一步一步的走到老者身后,感慨道,“沈归心以命换命,那宁延是杀不得了。” 若是单从面相看,很难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像个一脸忠厚老实的村头老翁竟然会是大名鼎鼎的戏偶人种江海;而站在他面前的赫然是当朝国师乐秦,但此时的他脸上愁容满布,显然是没想到就连种江海都能失手,要知道种江海可是他手中最顶尖的高手了,若是连他都说出来宁延杀不得这句话,那他不知道还有谁能除掉宁延。 乐秦微微颔首,转身说道,“佛门,道统,儒家,这小子到底有什么魔力,竟能同时让三大九流同时出手;哎,老夫谋算了一辈子,竟是没想到栽倒一个毛头小子手中。” 看着半天没有搭话的种江海,乐秦叹息道,“你身上伤势如何?” 种江海摇了摇头,缓缓打开胸前的衣衫,胸口深陷,一片血红的伤痕格外刺眼,“沈归心的佛法已练至大成,其实力在我之上,硬抗一招,我虽能苟且逃脱,但佛光早已入体,渗入筋脉,伤及五脏六腑,怕是命不久矣了。。” 乐秦望着种江海的伤势,也是半天说不出话,作为武道顶级高手的他心知肚明,这种程度的伤已经伤到了武者根基,也就是筋脉丹田,根基受损,轻则境界暴跌,实力大减,重则性命不保;而看着江海的伤势,已然受伤不轻。 “日后有什么打算。”乐秦背过身去,沉声说道。 种江海穿好衣服,径自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眼神空洞的看着远处的天际,“先生,我想回家了。” “是老夫欠你的,跟着老夫四十多年,到最后却连让你名扬天下的机会都没有。”乐秦摇头无奈道。 “先生不必自责,路都是人选的,说来也是心中有愧,不能为先生排解忧烦。”种江海脸上挂满了苦笑。 乐秦深知自己是留不住种江海了,但就这么折损一个高手,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忍。 种江海看出来乐秦的犹豫,宽慰道,“先生,那宁延是个福分不小之人,您若想保全陛下皇位,与其交恶,倒不如收为己用。” “此举与那与虎谋皮有何异?”乐秦双手负在身后,一句话点破天机。 不懂政治的种江海不懂为什么乐秦无法和宁延共处,但他知道若是乐秦一直这么和宁延斗下去,最后只会是自食恶果,他就是很好的例证。 那小子,太邪性了! 种江海最后无奈一笑,从武林天才到狼狈落幕,他种江海也算是走完了这一生,不算辉煌,但最后的落幕却足够精彩。 项州一战,种江海傀儡具毁,丹田受损,回到殷都后自知大限将至,请辞归隐山林后便从此销声匿迹,再无音讯。 。。。 从罗刹寺回到敦煌宁府,此时的宁府还挂着白幡,宁鹤走后,程双双的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不过好在有弘儿在身边陪着,倒也能宽心一些。 宁延和虞兮柠的到来,为冷清的宁府添了很多人气。 此时的宁府内,得知宁延回来的钱桂,徐子谦,宁伯丰等军中老将齐聚一堂,商讨着项州未来该何去何从。 正气凛然的徐子谦率先开口,“项州是老将军一手打下来的,也是大公子一直在看着,骨子里都是宁家的名字,我的意思很简单,如今其他几位公子不在,这项州日后还得由五公子来拿事。” 钱桂正襟危坐,听了徐子谦的话,点头说道,“五公子掌管项州,我老钱没意见,但五公子已经总管定州,若是再加上项州,那朝廷必然会以此来做文章,戴高帽还是其次,就怕背地里使阴招啊。” “哼!”宁伯丰拂袖而起,“大公子的事还没和他朝廷说清楚呢,他若再敢使这些下三滥的招数,这大奉我宁伯丰不伺候了。” “别激动,别激动!”薛子谦拍着桌子说道,“这不正在商量嘛,五公子来敦煌后,敦煌的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着关于五公子接管项州之事,徵山原一战五公子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五公子接管项州毫不夸张的说是众望所归,大势所趋,朝廷认也如此,不认也如此。” 宁延起身说道,“诸位将军,钱大人,意思我都听明白了,我这次来其实就是为此事而来,之前定州一直与靖州往来密切,共属靖北王治下之州,但今时不同往日,徵山原的教训就在眼前,西北诸州若还是独自为政那等待他们的必然是北蛮甚至西羌的逐个击破。为谋共存,为百姓所计,为西北安宁所计,项,定两州当求谋和。” “和则兴,不和则亡,公子所言非虚。”徐子谦点头表示认可,“项,定二州实现军政联合,共御外敌。” “两州谋和我等自是没有意见,但关于联合之后的军政问题像是调度,任命,指挥等问题,都应该有个章法,不然势必会引起两军摩擦,政治摩擦不过是桌上争论,但军事摩擦就不一样了,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宁伯丰皱眉说道。 不得不说,宁伯丰的话还是有些道理,这点宁延来之前也考虑过。 只见宁延略微颔首,随后说道,“宁将军言之有理,我想过两军摩擦的可能,究其根本就是高层权利问题,两州军政谋和后政治上项州依然由钱大人做主,军事上保持项州军原有建制不变,诸位将军依然保有对麾下军队的调度权利,并且两州军事保持独立,无论官职大小,定州军将领无权指挥项州军,项州军将领也不得干预定州军;而我留有对两军的最高指挥权,不知诸位将军意下如何。” 宁延话中意思不难理解,两州联合后,所有一切保持不变,唯一变得只有对定州军的最高指挥权,也就是将定州军的最高权力从宁鹤手中转移到了宁延身上,项州军前身本就是宁家军,宁鹤走了,权力归于宁延也是合情合理。 “如此可行!”徐子谦应声点头。 宁伯丰抬头拱手,“我等愿归五公子麾下。” 钱桂在旁看着已经成长起来的宁延也是不停点头,现在的宁延越来越像老将军了,“五公子,节制两州看起来容易,可做起来没那么简单,权力越大,责任越大,将两州担在肩膀上,需要的不仅是勇气,还有毅力,五公子,你真的决定了?” 宁延冲着钱桂拱了拱手,“在其位,谋其事,宁延必当竭尽全力,为两州百姓谋福。” 钱桂三人也赶紧起身,冲着宁延鞠躬拱手。 在这一刻,两州谋和事终成,宁延的心事也算了了,有了定,项二州的根基,日后哪怕和朝廷翻脸,宁延也有足够的底气。 。。。 两州联合大势所趋,消息传出后,项州百姓欢欣鼓舞,军中将士也是心情畅快,宁鹤走后,定州军将士就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样,如今宁延的到来又为他们重新竖起了脊梁。 宁这个姓是定州的根基,也是项州军的根基。 宁延在项州努力达成两州联合的同时,南方的雍州也迎来了历史的一刻,为定雍州之乱,朝廷任命范北思为平北大臣,率领从荆,中,象州抽调的三万大军挥师北上与镇守千山走廊的曹霸和文性一起平乱。 不到三个月,雍州这场闹剧就被划上了句号,范北思初来雍州,便当着雍州百姓的面对二十七名雍州官员进行公审,当街斩首贪官污吏二十三名,惹得百姓纷纷鼓掌叫好,雍州之乱的根本便是刘岱死后没人震慑这些鱼肉百姓的狗官,从而惹得百姓不得不反,范北思直接从根源上解决了雍州祸事,若不是因为活不下去,谁又愿意反啊? 范北思解决完这些有肉百姓的狗官后,便下令对那些参与叛乱的流民予以宽大处理,只要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的,都不予追责。 如此双管齐下,三个月不到,雍州便重回安宁,经此一事之后,范北思也在朝廷有了一定声誉,高昌直接提拔其为右都御史,一时间风头无二。 要知道那黄年昔一把年纪了到头来也不过是个左都御史,而范北思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做到了右都御史,可以想象这老家伙心中有多不平衡,但这也给他们提了个醒,那就是朝廷风向变了,天子要开始重用他的人了。 从范北思开始,高昌半年时间先后提拔了大小官员十七位,其中不乏羊辜佑这种有能力的重臣,六部尚书侍郎之职也基本上都换成了新一代的年轻官员,这些官员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从大奉各地调来的,全部都是底子干净的年轻一代,同时,高昌三次前往国子监,慰问国子监学子。 这些国子监毕业的学子也都被安排在全国各地的要职上,对于这场轰轰烈烈的大变革,黄年昔和周覆都是敢怒不敢言,让他们意外的是,身为当朝第一权臣的国师乐秦,自始至终都是一言不发。 难道国师真的就这么看着天子削弱自己的权力? 他们想了很多,唯一没想到的是这就是乐秦心中所愿。 。。。 殷都,宁府。 宁枫看着近些月来朝廷任命官员的消息,嘴角不自觉上扬,虞白颉坐在他身侧,举杯轻饮,茶水清冽。 宁枫浅笑道,“陛下这是要从国师手中夺权啊!” “朝廷是需要换换血了,那周覆,黄年昔之辈碌碌无为,留在朝中也难堪大任,趁早除之对天下对百姓来说乃是好事一件。”虞白颉点头说道。 宁枫起身继续说道,“但操之过急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我看过了,朝廷最近任免的官员都是较为年轻的官员,我不否认,这些年轻人中像范北思,羊辜佑等都是有大才之人,可是他们毕竟只是万中之一,这直接将上百名年轻官员放在要职上,这做官不比读书,不经打磨就拿出来用,用的好了是灵丹妙药,用的不好了可就要害人了。” 虞白颉捋了捋胡须,看着手中的名单,若有所思,“这些年轻官员都是经过考证的,能力是绝对没问题的。” “为官可不仅仅是能力,而是担当和责任。”宁枫接着说道,“不过既然是陛下决定,我宁枫说再多也没用,且先看看吧;对了,多问一句,最近朝廷可有关于西北的奏章?” 这不提还好,一提虞白颉就有话要说了,“民间消息都在传我那女婿抵达项州后,要统御两州,不过大奉立国开始就从未有过一州州牧节制两州的说法,现在朝中正在议论这件事,吵得最厉害的就是周覆和黄年昔,还是那老一套的说辞,居心叵测,意图谋反。” 宁枫不屑的笑了笑,“跳梁小丑,不用理他们,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无非就是说些让陛下小心提防的话,大家心知肚明,就算陛下不说,那项州也是宁延的囊中之物,无非就是朝廷的态度罢了,陛下的态度不冷不热,算是默认了,但我能感觉到,陛下对宁延是有些不满的。”虞白颉皱眉说道。 “让范北思率军去雍州平叛就是陛下态度的体现,他在朝我们宁家示威,现在朝廷可不是当年的朝廷了,如今天下各州军事已经初见规模,行伍军卒与日俱增,若是我宁家一旦表现出不臣之心,那朝廷也是有能力反制的。”宁枫举起杯子,淡然说道。 说到这,虞白颉明显犹豫一下,而后低声说道,“那丞相觉得,我这个女婿是会反还是不会反啊?” 宁枫抬头看着虞白颉笑了笑,“哈哈哈,虞大人,您做岳父的是希望延儿反还是不反啊?” 虞白颉摇着头说道,“丞相和我老头子打哈哈呢是吧?” “我可不敢!”宁枫笑着说道,“不过我相信延儿的选择。” 虞白颉听到这话后,脸上神情明显一僵,而后又恢复正常,抿嘴喝茶。 是啊,宁枫并没有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第672章 大变之相 既然来了项州,又怎能不看看大哥呢? 宁鹤的灵堂就布置在宁府的东南角,由程双双亲自监造,只有差不多书房大小的灵堂无比严整,里面布置了八十一盏油灯,终日不灭;走进灵堂,八十一盏长明灯中央便是宁鹤的灵牌,因为是英年早逝的缘故,按照礼法,先逝裹红保阴福,楠木牌上的宁鹤的名字特意被抹上了朱丹红,灵牌之后便是宁鹤的画像,身着金甲,手握利剑,眉目威严的将军像。 宁延起了个大早来到大哥灵堂,殊不知一开门便看到大嫂程双双一袭素衣,捧着油坛正一勺一勺的给长明灯添油,宁鹤走的这半年,给长明灯添油几乎成了程双双每天一睁眼的头等大事,半年来从未断过。 “嫂子。”宁延轻声说道,显然是没料到嫂子会出在这里。 听到宁延声音后的程双双起身笑道,尽管这笑是很努力才挤出来的,“延儿来了啊,你随便坐,嫂子马上就好。” 宁延点了点头,来到大哥牌位前,回想起大哥临走之前的模样就不免悲从中来,上完三炷香后,宁延便跪坐在地面的蒲团上,望着大哥画像静静发呆。 在帮所有油灯都添完油后,大嫂已然有些疲惫,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休息,在看到宁延盯着丈夫画像后,程双双有些愧疚的说道,“咱们项州比不上殷都,这已经是项州最好的画像师了。” 宁延回过神赶紧答复道,“嫂子,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是想说,大哥走了也有半年了,这半年辛苦你了。” 程双双苦笑的摇了摇头,“这点苦累算不得什么,自从嫁给你大哥,我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罢了。” “嫂子,你一个人带着弘儿也不容易,要不你跟着我去定州吧,您和兮柠之间也有个照顾。”宁延看着嫂子憔悴的样子,于心不忍的说道。 程双双果断拒绝了宁延的好意,“我走了你大哥怎么办?他的长明灯没油了谁来帮他添呢?延儿,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嫂子后,但你放心,嫂子没那么脆弱,能撑过去的;而且前两天盈儿来信了,说她帮咱们宁家添了个闺女,过段时间就和你三哥来项州陪我,你看,咱们宁家这不马上就热闹起来了。” 三嫂添了个闺女的消息他宁延也知道,三哥特意给他写了信,让他给闺女起个名字,但宁延知道起名赐字事关重大,一般都是家中长辈给晚辈起名赐字,宁延在信上回绝了三哥,说二哥还在,起名这事还轮不到他宁延,但宁延还是给小侄女起了个小名,棠棠。 意为,海棠花。 “当年娘一直想要给闺女,却不曾想接连五个都是大胖小子。”宁延说着说着就笑了出来,而后便是无尽的惆怅,“现在好了,咱们宁家终于有自己的千金小姐了。” 程双双也在感慨,“是啊,这个姑娘来的太晚了,要是让娘知道,不知道她老人家得开心成什么样。” “嫂子,三哥三嫂来项州的消息可还有人知道?”宁延岔开话题,抬头问道。 程双双细细想了想,摇头说道,“应该没了吧,怎么?他们不会出事吧?” “没有,我就是问问。”宁延轻声说道,这些事他不会告诉大嫂,免得给大嫂徒增烦恼,现在宁家正处于风口浪尖,搞不好三哥和二哥一样都被监视了起来,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难免乐秦会动歪心思。 宁延心中默默盘算着,看来这件事还需要自己盯一盯啊。 就在宁延和嫂子说话之时,灵堂外传来聂红衣的声音,“公子,公子,飞鸿来信,有要事通禀。” “我知道了,马上来。”宁延大声喊道,随后满怀歉意的看着嫂子,“抱歉嫂子。” 程双双微微一笑,冲着宁延轻轻摇头,“这道什么歉啊,现在你是两州之主了,政事繁忙是情理之中,你快去忙你的吧,别耽搁正事,等闲了再来看你大哥,我想你大哥要是知道你现在完全接过了项州,就算在下面也会替你高兴的。” 宁延起身,冲着大哥的牌位连鞠三躬,随后冲着嫂子鞠了一躬,“嫂子,那我先走了。” 程双双眼波温柔的点了点头,“去吧。” 走出灵堂,聂红衣在旁早已等候多时,看到宁延走出来后,拿出密信,拱手说道,“公子,飞鸿加急密信。” 宁延随手拿过密信,拆开查看,看完后直接停下脚步,眼神中难掩喜色,直接将密信,“找到彭翊王了,在雍州!。” 聂红衣也是瞪大眼睛,不可思议,“怎么会在雍州,离咱们这么近,咱们居然不知道。” “这还得多亏范北思啊,要不是他率军去了雍州平乱,飞鸿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查到彭翊王的下落。”宁延回想起陆雪妮说的话,感慨道,“从巴州过横断山脉,翻昆山,过雍州,逢民乱,小王爷一路吃了不少苦啊。” “既然已经查到彭翊王下落了,属下这就派人去接小王爷去定州。”聂红衣直接拱手说道。 宁延沉思片刻,最后摇了摇头,“飞鸿说,彭翊王被一个叫做稷阳的组织保护了起来,这个组织底细尚且不明,飞鸿正在调查;再者,这次我准备亲自去趟雍州,把彭翊王接回来。” “您亲自去?”聂红衣意外说道,“这不妥吧,现在朝廷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呢,您有任何风吹草动殷都都会第一时间得知,到时候一旦朝廷知道彭翊王还在,那咱们不就坐实谋反之名了吗?” “到时候我自有办法绕过殷都的监视,瞒天过海谁不会了。”宁延将密信收好,继续说道,“聂姑娘,还有件事需要你去安排一下,如果可以,你最好能亲自走一趟。” “公子但说无妨。”聂红衣抱拳拱手。 宁延笑着将聂红衣的手按下去,“不用这么严肃,我三哥三嫂要带着孩子来项州陪大嫂,我担心朝廷会暗地里搞小动作,辛苦你去盯一下,不用出面,只要确保安全就行。” 聂红衣点头说道,“是,我这就带人去趟青州,一定确保三公子和三夫人平安抵达项州。” “聂姑娘,你和孔爷爷跟我时间最长,当年我在殷都还是人人唾骂的纨绔的时候就跟着我看了,这件事交给你,我放心。”宁延看着聂红衣,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当年那个一袭红衣的聂红衣。 素纱下的聂红衣抿嘴轻笑,人的眼睛不会骗人,聂红衣也是一样,能看得出来,跟着宁延对她来说也是幸事一件。 两人的一路陪伴,也是一种特殊的成长。 。。。 天空乌云密布,进入盛夏之时,被黄沙环绕的项州也迎来了一场夏雨,只是这场夏雨来的太快,太急;不似江南的雨打芭蕉,而是一场独属于西北的瓢泼大雨。 大雨噼啪冲刷着项州府衙的青石地板,终日蒙尘的地板终于露出了难得一见的青蓝底色。 两把油纸伞出现在府衙的青石廊道上,飞鸿堂主宋世新和副堂主程花花同时出现在项州府衙,两人脚步匆忙,走廊的尽头便是府衙大堂,府衙门口庄十月竖剑而立,两人来到门前,齐齐收伞,冲着庄十月点头示意后,便推门而入。 等到两人进去后,庄十月则将大门重新关上,而后继续站在门外,警惕的看着四周。 此时的大厅内,宁延,池明渊,钱桂,宁伯丰,徐子谦悉数到场,宋世新和程花花走进来后,急忙拱手说道,“我等拜见公子,钱大人,诸位将军。” 宁延挥手示意二人起来入座,而后微微一笑,“好,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宋堂主,说说稷阳的大概情况。”宁延拿起茶杯,示意宋世新可以开始了。 宋世新点了点头,起身说道,“稷阳的情况已经摸的差不多了,这是一支突然出现的民间组织,七年前突然出现在雍州,虽然出现时间短,但他们发展很迅速,行事严谨果断,内部章法森严,所行所做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年轻民间组织。” 钱桂捋着胡须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个组织我倒是曾有耳闻,雍州生乱时,有一部分百姓来到项州,据他们说,这个组织在雍州纷乱期间倒是保护了不少百姓,在民间很有声望。” “那他们背后的人查了吗?”宁延继续问道。 宋世新接着说道,“查了,但没查到。” 宁伯丰惊愕道,“连飞鸿都查不出来?这得什么背景啊?” 程花花接过话茬拱手道,“他们老大的底细干净的诡异,确实是毫无线索,就好像是突然出现在大奉一样,越是这样就越有问题,我们查了查稷阳首次出现在百姓视野的时间,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巧合。” “说来听听。”宁延眯眼说道。 “稷阳出现的那年正是景文皇帝登基的第二年,也就是中府消失的那年。”程花花一席话说完,场上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大家神情都是肉眼可见的严肃了起来。 宁延晃了晃手中的杯子,开口打破大厅的安静,“那是不是就可以说明现在我们面前的稷阳实际上就是当年中府的延续?” “这。。”程花花有些犹豫,“这只是太过巧合,属下不得不做出这种推测。” “说来,我宁延能活着坐在这里,也有中府的功劳,我宁延欠中府三条命;如果他们真的是中府,那就能解释他们为什么会把彭翊王留在雍州了,说句公道话,对于我们来说,中府确实是段不太友好的回忆,那段时间朝廷官员,人人自危,生怕说错一句话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但对于皇室来说,中府却是值得他们完全信赖的,想想看,若是当年景文皇帝没有暗自解散中府,会有之后的广南王篡位吗?会有之后的太武政变吗?”宁延的话掷地有声,窗外雨落滴答,屋内宁延声如雷震。 钱桂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们不否认中府对大奉政治安定的贡献,可若这稷阳真是中府的化身,那您还要去雍州吗?” “去,当然去。”宁延神情坚定的说道,“现在的稷阳无论从能力还是手段是都远不如当年的中府,以他们现在的能力是保护不了彭翊王的,不管是为了彭翊王的安危还是大奉的未来,他们都没有道理不让我带走彭翊王。” “公子,您还是在考虑考虑,当年宁家和中府闹得并不愉快。”程花花凝眉说道。 “那是老黄历了,从风信子他们舍命护我从北境天山离开的时候,我就与他们和解了,如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大家求同存异,未尝不能合作。”宁延释然一笑。 听着宁延的话,钱桂他们也不再多说什么,“既如此,我等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出了这间屋子,没人知道五公子您去雍州这件事,任何人都不会知道。” 宁延放下茶杯,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此行雍州,我只身前去,人越少我越安全,在此期间我的所有行踪会通过飞鸿通知你们,不管能不能成功带回彭翊王,一个月后,我都会如期返回。” “我等谨遵公子之令。”场上众人齐声拱手道。 众人走后,池明渊迟迟未走,宁延知道老将军心中所想,笑着说道,“老将军,你放心吧,我会平安回来的。” “如果出现第二个种江海你怎么办,难道还笃定有第二个沈归心吗?”池明渊忧心忡忡的说道。 “未必不会出现。”宁延笑着说道,“这雍州我是一定得去的,池将军,这也是我的一桩心事。” 池明渊看着宁延,摇头苦笑,“我池明渊算是见识到你们宁家人的倔了,老将军如此,大公子如此,现在到你也是这样。” “池将军,我回来后,你去接我如何?” “若是你出了意外,我池明渊血洗稷阳!” 窗外雨声依旧,宁延隔窗听雨,也别有一番意境。 第673章 再见故人,相顾无言 雍州太平了,百姓又重新回到了他们的故土,有人喜极而泣,有人思绪惆怅。 小王爷高南槿用红绳将母后的金簪缠住,挂在脖子上,独自一人靠门口的老槐树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隔着很远的小土包旁,穿着普通粗布衫的姑娘定睛凝视着树下的小王爷,眉眼轻柔似水,眉心一点愁绪。 手持白扇的书生男子来到姑娘身边,冲着姑娘拱了拱手,“稷阳李仁礼替先皇和太后多谢文姑娘对太子殿下一路的照顾。” 文昭旻回头看着李仁礼,轻轻摇头,“李先生客气了,小女子也是受人所托。” 李仁礼起身微微一笑,“想必文姑娘也看出来了,太子殿下心有所念,但却不在稷阳。” “小女子曾给曹首领说过,太后尚在之时,曾有言此番北上之目的,有且只有一个,那便是西北宁家;如若您和曹大人都曾是景文皇帝旧臣,那就更应该太后和小王爷能活到现在宁家功不可没,你们应该尊重太后的决定,而不是将小王爷强留于此。”面对李仁礼,文昭旻淡定自若,经历此番磨难之后,文昭旻的言行举止与之前尚在殷都之时简直判若两人。 李仁礼看着远处的高南槿,收起扇子,认真说道,“文姑娘既然知道太子殿下是景文皇帝遗孤,那也应该知道他现在的处境,宁家是帮太后和太子躲过一劫,可是你怎知宁家如此照顾太子和太后是行忠君之道,还是别有所图?你能肯定太子去了项州后,宁家会客客气气的奉其为君?就算他们尊太子为君,你又能肯定宁延不会做出挟天子令诸侯的事吗?” 文昭旻转身看向李仁礼,笃定道,“我相信宁延,我了解他,他不是那种为了权利而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之人。” “你多久没见过宁延了,你怎知如今的宁延是曾经的宁延?”李仁礼淡然说道,“文姑娘,我李仁礼是大奉之臣,所想所念自然以太子为重,还望文姑娘理解。” 文昭旻轻笑一声,“难道所谓的以太子为重就是看着你们太子终日郁郁寡欢吗?若是太后还在,我不相信她会选择让小王爷留在这里。” “稷阳会以最大的努力照顾好太子,并在时机合适之时,拥立太子为帝,起兵南下。”李仁礼中气十足的说道。 文昭旻摇了摇头,无奈说道,“你还是不懂,小王爷郁郁寡欢并非因为那所谓的权利地位,而是太后,这是他心中的执念,执念若不除,日后定会成为心魔。” 李仁礼若有所思的起身,起身拨弄着发后的丝带,沉声说道,“那项州究竟是牢笼还是希冀,尚未可知,在没有肯定答案之前,请原谅我们必须以太子安危为重。” 文昭旻无奈叹气,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如果道理能讲通的话,他们也不会再雍州留这么久,不是说稷阳不好,而是宁家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 此时,雍州境内,宁延单人单骑走在雍州千里原野之上,吹风赏景。 斗笠头上带,微风动长衫,一只信鸽飞来,宁延下意识的撑起手臂,信鸽落在他肩膀上,宁延抬手取下飞鸿密信,看完后微微一笑,而后捏动真气将其碾成齑粉。 “小白,走!”宁延轻轻拍了拍小白的脖子,小白嘶吼一声朝着远处疾驰而去。 自从将高南槿救下后,稷阳的行事就开始越来越低调,像是在刻意躲着什么。 一处隐匿于群峰之中的村落看起来毫不起眼,这个村落比起其他村落都不像是村落,更像是个荒废的村子,可就是这个村子便是宁延此行前来的目的地。 刚到村口,小白就打了个响鼻,前蹄不停的踩在地面上,像是在提醒宁延什么。 宁延轻轻安抚着小白,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面前的村子,突然,宁延笑了笑,一股真气自体内爆发而出,席卷而去,卷动地面无数烟尘瞬间涌向村子。 “嘭,嘭,嘭。”三声落地声响起,三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手握钢刀落在宁延身后两侧,右手持刀站立在旁,看宁延的目光有点来者不善的意思。 这熟悉的装扮让宁延的记忆一下子就拉回到了十年前,十年前,也是这些人,将自己一路追杀,但是自己终归不是少年,看他们的眼神也不再是仇视,反而有些释然,若不是中府,他也不可能有如今的成长。 宁延淡然一笑,沉声说道,“你们到底是稷阳呢,还是中府。” 无人应答,宁延摇头独自说道,“招呼已经打过了,要还是再不出来接客,那本少爷可就要硬闯了啊。” 身边的三个持刀黑衣人缓缓拔刀,宁延右手猛然一握,庞大真气再度散开,三人手中的钢刀齐刷刷被震在地上。 一阵清风拂过,宁延眯眼笑了笑,手握折扇的男子站在村口,望着马上的宁延,眼神充斥着意外和惊讶,纵使多年不见,但李仁礼依然记得这个年轻人,当年他们在扬州的博弈到现在还历历在目,而那时的宁延才十八九的年纪。 当年他若是要杀宁延,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然而如今宁延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大奉三品州牧,总管两州之地的神魄高手,就连西羌第一高手都死在了他手中,现在再看宁延这张成熟了不少的脸庞,李仁礼忍不住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宁延望着面前的白衣男子,沉声道,“定州牧宁延,阁下如何称呼?” “稷阳李仁礼。。。”李仁礼话音未落,下一秒宁延直接出现在李仁礼面前,速度快到李仁礼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就是中府李仁礼,当年扬州白大人一案的始作俑者。”宁延一字一句的说着。 以宁延的本事要查到这些并不难,李仁礼并不意外,依旧淡然说道,“中府奉命行事。” “当年我在扬州曾遭遇中府刺杀,一位理学弟子替我出城办事,行至半途便遭刺杀,死相凄惨,很难想象若那天出城的是我的话,那今天站在这里和你说话的就不知道是谁了。。”宁延一字一句的说着。 李仁礼抬头看向宁延,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宁延,他好像想起来了,当年在琅琊城外,他好像是杀了一个人,那个人是有点天赋在身上,当时他还挺可惜的,那人叫什么名字来着,对了,叫王平约. “我在帮你回忆回忆,你看你能不能想起来。”宁延一字一句的说着,“他叫王平约!” 李仁礼脸色僵硬下来,确实是他,而当时下命令处死王平约的好像也是自己。 “你已经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无人得知吗?确实是如此,程先生查了好几年都查不出个所以然,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人在做天在看,李仁礼,你知道当你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我桌上的时候,我有多想杀你吗?”宁延咬牙切齿的说着,体内真气抑制不住的往外涌。 李仁礼挺起身子,直勾勾的看着宁延充血的眼睛,“当年之事若宁州牧非要追究个所以然,那我李仁礼乐意奉陪,但若今天宁州牧不辞艰辛来此就是为了当年王平约的话,那我李仁礼只能说可惜二字。” “哈哈哈。”宁延大笑三声,而后眼神瞬间阴冷,一把揪住李仁礼的脖子,真气外溢,死死压制着李仁礼的真气,让其不得反抗。 “当年我发过誓一定要手刃了杀害王兄的凶手替他报仇,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李仁礼,临死之前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宁延手臂上青筋暴起,捏住李仁礼的右手不断发力,李仁礼脸色苍白,额头上青筋暴起。 然就是一句话也不说,咬着牙一句话不说。 “嘭。”宁延一把将其甩到一旁,磕在身后的墙上,土墙应声倒地。 李仁礼捂着脖子不停的咳嗽着,旁边的手下迅速走上前扶起李仁礼,李仁礼起来后拍了拍身上尘土,哑着嗓子咳嗽道,“多谢宁州牧不杀之恩。” 宁延淡然的走进村子,瞥了瞥李仁礼,“杀你,是你我私怨;留你,是天下大局!” “看来宁州牧已经知道太子殿下在我这了。”李仁礼摸了摸被宁延捏出手印的脖子,闷声说道。 一个神魄高手,这能像个小鸡一样被拎起来毫无反抗之力吗?就像宁延是为天下大局一样,他李仁礼又何尝不是在考虑天下大局。 “这很意外吗?”宁延反问道? 连自己杀了王平约都能查出来,可见现在的宁延的手段已经不是稷阳能比拟的了,李仁礼笑了笑,“并不是,只是宁州牧能亲自前来,还是挺让人意外。” “带我去见小王爷。”宁延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今天我就要带小王爷去敦煌,只有在敦煌,小王爷才是绝对安全。” “哈哈哈。”李仁礼笑了笑,沉声拱手,“宁州牧,既然你知道稷阳前身乃中府,自然也应该知道,中府对历代天子的忠诚,你说太子殿下去了敦煌才安全,可我觉得,只有在我们稷阳才是最安全。” 宁延转身看向李仁礼,在看了看着四周的村子,不屑说道,“李仁礼,当年你搅动扬州大局的时候的聪明哪去了?让小王爷留在这里?你觉得以你们稷阳的能力,是能帮小王爷登上九五还是能保护小王爷免受刺杀?乐秦是个手眼通天之人,小王爷无缘无故失踪在雍州,他查到你们头上只是时间问题,那个时候,你觉得以现在稷阳的能力能和朝廷作对吗?” “宁延。。”李仁礼直接开口喊了宁延,“那你能吗?” 宁延转头看向李仁礼,眼神无比坚定,“我宁延起码敢迈出这一步。” 李仁礼微微皱眉,冲着宁延拱了拱手,继续说道,“你是敢,可你的敢到底是为了谁?真是为了天下百姓苍生所计吗?这么久没有一点私心吗?那龙椅你宁延真就没有一点想法吗?” “我宁延若是想,那何苦来这里呢?就现在我定州军和项州军的实力,你觉得朝廷有能力阻拦吗?”宁延不咸不淡的说着。 李仁礼轻哼两声,而后沉声说道,“宁州牧,里面请吧。” 顺着村子里的小道往里走,道路两旁站着的黑衣人各个手握钢刀,面容冷峻,看着他们宁延下意识的抹了抹鼻尖。 村子正中央便是曹子姜的住所,住所外站满了黑衣人,宁延四下扫视,李仁礼冲他拱了拱手,“宁州牧,里面请吧!” 宁延径直朝里面走去,从外面看上去就和普通乡间小屋别无两眼的房子里面却是别有洞天,装饰严整而恢弘,曹子姜端坐次座,而主座上坐着的则是坐在上面连脚都够不到地面的高南槿,高南槿身后坐着的则是文昭旻。 能以普通百姓身份坐在稷阳首座之后,文昭旻也算是第一人。 当宁延走进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当宁延走进大厅的那一刻,原本心情古井无波的文昭旻眼眶瞬间湿润,整个人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眼前的人似乎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了,当年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虽然气度依旧,可脸上岁月的磨痕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宁延看着眼前的小孩,是啊,越看越像,像高远! 旁边的男子应该就是稷阳的首领,按照情报来说应该也是中府的一个人,但不知道是哪位,是曹子姜还是至今都下落不明的贺青峰。 坐在高南槿身后的女子。。。 宁延也愣住了,突然停下脚步,直勾勾的看着文昭旻,不对,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坐在彭翊王身后。。。 这到底怎么回事? 陆雪妮说过当年太后和小王爷初来柳州的时候,是带了一个精通琴棋书画的女子,那女子长得可好看了,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宁延当时就当听了个热闹,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陆雪妮口中的女子竟然是文昭旻。 陆雪妮叫她文姐姐,他早该想到的,这个人就是文昭旻! 第674章 力辨稷阳,殷都除佞 斯是故人再相见,但却相顾两无言。 宁延抬起脚,一步一步朝前走去,坐在首位的高南槿看着宁延慢慢逼近,多年的流亡生活让他对未知的人和物都充斥着恐惧,南槿往后缩了缩,清澈的眼神怯生生的盯着面前的白衣男子。 一双大手从后面撑住了南槿,南槿往后一看,是文姐姐! 文昭旻将手放在南槿后背上,这种温暖安全的感觉瞬间让南槿的心安静了下来,这一路北逃,母后走后他的所有安全都是来自文昭旻。 文昭旻冲着小王爷平淡一笑,“王爷,您是景文皇帝嫡子,大奉未来天子,君见臣,不可怯。” 南槿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来到高南槿面前,宁延单膝跪地,沉声拱手道,“定州牧宁延见过王爷。” “你是宁家人?”高南槿激动的说着,刚才有些畏怯的眼神瞬间就变得明亮起来。 宁延笑着点了点头,”臣姓宁名延。“ 高南槿回头看向文昭旻,不知为何,文姐姐居然落泪了。 宁延起身看着高南槿,如果自己能看到小时候的高远,怕也是这般模样,本该是承袭一方的藩王,如今却被害的到处流亡,而这份苦难不该由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孩子承受。 宁延的单膝跪地,曹子姜和身后的李仁礼都是看在眼中的,曹子姜摆了摆手,身后下人为宁延端来一把座椅就在自己旁边,小王爷右侧首座。 宁延入席而坐,旁边的曹子姜缓缓起身,冲着高南槿拱手后说道,“殿下,宁州牧不远千里前来,其心至诚,只是当今天下欲加害殿下者不下少数,为保殿下平安,恕臣下斗胆乞求殿下坐镇稷阳,以免生变。” 文昭旻深呼吸一口气,红着眼睛起身说道,“曹首领,您也说了宁州牧身怀至诚之心,既如此,为何不遵从太后遗愿,让小王爷北上。” “项,定,二州乃大奉门户之州,毗邻北蛮,战事频发,屡遭战乱,两州自保尚不能够,谈何保护殿下?殿下年幼,岂能置身于累卵之中。”曹子姜皱眉说道。 宁延抬头看向旁边的曹子姜,曹首领,那眼前老头就是曹子姜了,“若是十年前,曹首领这么说那还有些道理,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西北两州兵强马壮,百姓安居,其民生福祉比之中原诸州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小王爷移步项,定,当是智举。” 看向宁延神情复杂的曹子姜缓缓说道,“宁州牧,我等对景文帝一片忠心,如今景文帝就殿下一条血脉存世,请赎老夫舐犊之情,无法答应殿下随您北上。” “曹首领之心,宁延能理解,雍州好,我项,定亦是不差;你我都是一片真心,与其在此争论不休,倒不如问问小王爷的意思,说到底我们也不过是臣子,当归何处,还得小王爷自己说了算。”宁延话锋一转,拱手说道。 曹子姜看着高南槿,无奈摇头,他知道若是按照宁延这么说,殿下肯定是要跟着宁延走的,“殿下年幼,岂能做出如此重大之决定。” “人之心,本善本纯,小王爷正是至真至善之年,其决定也是至纯至良,无权利袭扰,无名誉烦心,其言当抵百万金。”宁延直接起身,看着高南槿说道。 “哈哈哈。”曹子姜笑了笑,捋着胡须说道,“宁州牧此行是有备而来啊。” “既是接小王爷,那必当准备妥当。”宁延眯眼说道。 曹子姜往外走了一步,冲着高南槿拱手道,“殿下,老臣恳请您念及先皇仁厚之恩及老夫一片赤诚,还望您能暂留雍州,待您及冠之后,是去是留,老臣绝不阻拦。” 高南槿再度回头看向文昭旻,眼神中有困惑不解,有不知所措。 文昭旻轻轻摸了摸小王爷肉嘟嘟的脸蛋,轻声笑了笑,“你想去哪就去哪,别想这么多,出了事有姐姐呢。” 宁延同样起身,冲着高南槿朗声道,“臣宁延恭请小王爷启程北上,共造大同。” 宁延声音很大,旁边的李仁礼摇着扇子摸着脖子,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宁延,而后收起扇子缓缓摇头,“到头来还是宁家啊!” 高南槿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指向宁延,看着曹子姜心中直咯噔,小王爷的目光看向宁延,有希望,有依赖,最后畏畏缩缩的说道,“我跟他走!” 这是母后走之前一直挂在嘴边的话,去北边,去项州,找宁家!当母后在生命最后一刻将簪子放在自己手中的那刻起,这句话就印在了高南槿的脑中,成为他的执念。 话音落地,宁延如释重负,但同时又深感责任重大;旁边的曹子姜则是苦笑摇头,而后柔声说道,“既然殿下决心要与宁州牧前去西北,那老臣也就不再多言,只希望宁州牧能尽好臣子本分,照顾好殿下。” “曹首领放心,宁某绝不会让殿下受一点委屈。”宁延拱手道。 曹子姜扶起宁延即将弯下去的手腕,宁延愣了一下,曹子姜随后说道,“你宁州牧三品州牧,不可拜我一乡间野人,但老夫有言在先,稷阳的存在是为天子,是为大奉,天子若有难,稷阳绝不会袖手旁观,如若一天,你宁家保护不了天子,那老夫定会亲手将殿下接回来,绝不食言。” 宁延笑着点了点头,“当然,若是我宁家保护不了小王爷,那自然不会强留。” 与宁延说完话后,曹子姜淡定自若的转身,看着面前众人,抬手说道,“恭送殿下!” 文昭旻拉着高南槿从椅子上走下来,宁延站在下面看着小王爷朝自己走来,只有仰头才能看到宁延的高南槿眨着眼睛看着宁延,开口说道,“母后说让我找你,你能保护我。” 宁延被逗笑了,点了点头,“太后说的没错,臣是能保护您。” 高南槿抬起了手,抓住了宁延的裤腿,攥的很死,这一路上高南槿的小手不知道这么攥了多少人,从太后到长生,现在身边只剩下了文昭旻,小孩子更害怕失去,那种孤独和害怕是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 宁延轻轻低头将小王爷的手从裤腿上取下来,握在手中,被宁延温热的大手握在手中,南槿没有说话,只是握的更紧了。 宁延转头望向旁边一身粗衫的文昭旻,只可惜此时的文昭旻不似当年,她神情淡然的看着前方的路,头也不回。 宁延无奈将头转过。 两人带着小王爷朝着门外走去,曹子姜等一众稷阳手下齐齐单膝跪地,恭送殿下北上。 前方大门外便是光明世界,宁延低声说道,“对不起,这一路让你受苦了。” 听到这番话的文昭旻终于是忍不住转过了脑袋,被磨光了青春气息的姑娘红着眼睛说道,“你欠我的绝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还完的,宁延,我们至此彻底结束了。” 从滏河江畔的偶遇到如今的同路而行,算来十个年头了,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一个女生最美好的十年文昭旻全部拿来为了宁延,宁延岂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还清的。 文昭旻在殷都没有等到她爱的人,出了殷都没等到爱他的人;至此,她心已死。 宁延搭不上话,甚至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走出大厅,光明重现。 大奉神英三年夏,时任定州牧宁延秘密前往雍州,将流亡三年的小王爷高南槿接回项州;为保密身份,彭翊王高南槿隐姓埋名,不以真名示人。 。。。 中州,殷都。 乐秦看着手下送来的信,眼神中满是绝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后,直接将信放在蜡烛上烧了,旁边的老管家不敢搭话。 乐秦感慨道,“杨修客暴毙,彭翊王不翼而飞,这雍州地界卧虎藏龙啊。” “老爷,要不派人去查查。。”老管家皱眉道。 “如今我们手下还有几个人能用啊?”乐秦反问道。 老管家想了想,“还有九蛟剑剑主韩德让。。” “此人放荡不羁,心不在此,难用。”乐秦摇头说道。 老管家继续说道,“还有火拳龙王赵偘信。。” “年老体弱,半步入土,不堪大用。”乐秦继续说道。 “扑通。”说罢老管家直接跪了下来,冲着乐秦直磕头,“老爷若是不弃,老身愿舍身求义。” 乐秦苦笑的摇了摇头,扶起老管家,摇头说道,“何苦呢,现在我身边虽然是没人了,可是天子却是羽翼渐丰,麾下能人志士不在少数,羊辜佑,范北思都是大才,看到天子如此,老夫甚是欣慰,死而无憾啊!” “老爷。。”下面的老管家泣不成声。 乐秦红着眼睛说道,“老夫所犯之罪,九死无生,但宁家未除,老夫不甘心啊。” “告诉马四娘,动手吧!”夕阳西下,乐秦闭上眼睛语气沉重的说道,说完后一行清泪顺着他苍老的脸颊缓缓流下。 。。。 皇宫,西苑。 看着桌上关于朝堂官员的任免,高昌甚是欣慰,这次的官员任免格外顺利,几乎没碰到什么阻力,除了一些年老的官员不愿意让位外,其他都挺顺利。 面前的名单上,还有两个用朱砂笔写的名字,一个周覆,一个黄年昔。 范北思和羊辜佑同时上奏弹劾两人,买官卖官,贿赂手下,贪赃枉法,所有罪名都给罗列了出来,高昌沉眉看着桌上的奏章,眉头紧锁。 这两人什么货色,他这个做天子的心知肚明,但是当初力保两人的可是自己的老师乐秦,如今老师尚在,若是自己匆忙处理了两人,怕是要得罪乐秦啊,对乐秦,高昌心中还是有所敬畏的。 一阵匆忙脚步响起,年老的朱公公走了过来,带着一封信,“启禀陛下,国师回信了。” 高昌起身,神色凝重的接过朱公公手中的信件,一张大纸上就写了四个字:君命难违。 高昌笑了笑,摇头苦笑,“老师啊老师,学生可一直都很听你话的,这次就斗胆了。” 随后,高昌直接拿起朱笔在周覆和黄年昔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 周覆府邸。 年过半百的周覆袒胸露乳的躺在床上,身边躺着三四个衣衫不整的妙龄少女,周覆两只手不安分的在女子身上摸来摸去,女子虽有厌烦,但也只能笑脸相迎,稍有不慎便是周大人的一巴掌和无休止的凌辱。 周覆捏着女子吹弹可破的肌肤,喃喃道,“宁延这小子单胆子是真大啊,还真敢冒天下之大不讳接管两州之地,黄老,此时你如何看。” 就在周覆床下的软榻上,头发花白的黄年昔刚刚一展雄风,此时正满头大汗的趴在一金发碧眼的胡女身上,喘着粗气的黄老费力的从女子身上翻过来,喘着粗气说道,“这宁延越是如此,你我才越安全,等着吧,明天老夫就要参那宁延一本,告他目无王法,居心不良。” 周覆却是皱起了眉头,“黄老,现在朝中风向不是很好,那羊辜佑和虞白颉串通一气,可是一直再替宁延说好话,这对咱们来说可不是好消息啊。” “羊辜佑个毛头小子懂什么,说什么让陛下与宁延讲和,真是笑话,那宁延都带着刘岱的人头闯入太和殿了,如此僭越之举,陛下岂能姑息?还有羊辜佑,若不是这小子在处理政事上却有两把刷子,怕陛下早把他打入死牢了;至于虞白颉那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人质罢了,真以为自己是大奉的户部尚书啊,若不是因为他不姓宁,宁枫的下场就是他的结局。”羊辜佑淡定自若的说着,一边说一边不停的往旁边的女子怀中钻。 若非年长体弱,这老狗真想将旁边女子按在胯下,再度羞辱一番。 周覆暗笑,“希望如此吧,现在你我活命的本钱就是陛下和宁延,这位高权重的,还真是让人害怕啊。”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正在床上的周覆听到府中嘈杂之声,一把推开旁边女子,从床上爬起来,黄年昔也顾不上旁边的美人了,赶紧找衣服穿。 “嘭。”大门被猛然推开,一个下人滚了进来,捂着胸口趴在地上,手指惊恐万分的指着外面。 “大胆!这里可是大奉尚书府,何人敢闯!”周覆厉声喊道。 此时禁卫军都统张彭业走了进来,不怒自威的老将军看着面前如此香艳的画面,忍不住发出一声鄙夷之声,“本将军奉天子令,捉拿佞臣周覆,黄年昔,来人,把他们带回去,听候发落。” 周覆瞬间傻眼,赶紧嬉皮笑脸的走上前,拉着张彭业一脸陪笑,“张将军,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和黄老对陛下可都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啊,我们平日是有些放浪形骸,但这也罪不至死吧?” “嘭。”张彭也一脚将周覆踹到一旁,指着周覆鼻子骂道,“小人,也敢在此妄谈忠心,来人,带走!” “不,不,张将军,我对陛下真的是忠心耿耿啊,张将军。。” 黄年昔更是面如死灰,在张彭业说出捉拿两人后便晕死了过去。 大奉神英三年秋,原吏部尚书周覆,左都御史黄年昔犯结党营私,诬陷朝臣,买官卖官,欺压百姓之罪,经刑部审定,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秋后问斩! 第675章 神英四年的新局面 雍,项两州边境。 宁延带着文昭旻和小王爷高南槿走在山间小路上,四周荒草萋萋,虽不及山林之茂,但也是生机勃勃。 小王爷高南槿与文昭旻共乘一骑,一路上文昭旻基本不咋说话,高南槿说到底也是个孩子,对未知事物充斥着好奇心。 “宁延哥哥,项州是什么样子的啊?”高南槿眨着眼睛问道。 宁延想了想,缓缓笑着说道,“是百姓安居,政治清明的地方。” 此时的高南槿还不懂宁延话的意思,略有疑问的回头看向文昭旻,文昭旻笑着解释道,“是一个能让你不再饿肚子的地方。” “要是长生哥哥和陆姐姐还在就好了,这样他们也就不用饿肚子了。”小王爷瞪着眼睛说道。 文昭旻轻轻摸着小王爷的脑袋,要是他们还在的话,她也不必如此孤独。 宁延听罢,神色动容,“陆姑娘到定州了,等你们到敦煌后,我派人把她接过来,你们见个面。” “陆姑娘,她。。她没事吧?”文昭旻低声问道。 宁延点了点头,“她比你们幸运,危急之时被人所救,躲过一劫。” “那就好。。” “从项州往西,过横断,入巴蜀,而后北上穿昆山,这一路不容易啊。”宁延感慨道。 文昭旻看向宁延,现在的宁延是沉稳了许多,沉稳的一度让她不敢相信面前的人是当年那个桀骜不驯的白衣少年,“谁又容易了?在苗疆的时候就听说西北在打仗了,大公子的事我很抱歉。” 宁延苦笑的摇了摇头,“都过去了。” 话音未落,宁延转身看向文昭旻,“你们去苗疆了?” 文昭旻点了点头,刚准备说话,小王爷就抢先开口说道,“我们在苗疆的时候公主姐姐很照顾我们,她带我去玩了好多地方。” “她人很好。”宁延尬笑道。 文昭旻接过话说道,“你是知道她喜欢你的吧。” “年少的时候,谁都有过春心荡漾之时,有人对你一定好,你就会记一辈子,她也是这样,你也是。”宁延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特意看向了文昭旻。 文昭旻沉声摇头,“我们聊过,她心里现在还有你。” “终有一天她会发现,其实她的身边比我好多有很多人。”宁延默然说道。 文昭旻低头不语,但不觉已经红了眼眶。 小王爷听不懂他们大人在说什么,心里默默盘算,自己快快长大,长大后就能听懂这些话,长大后就能保护文姐姐。。。 “到了!”两州边境处,宁延突然停下脚步,直视前方,前方官道上,池明渊持枪而立,嘴里习惯性的叼着一颗狗尾草。 宁延转身看向旁边的文昭旻和高南槿,低声说道,“我们到家了!” 。。。 神英三年秋。 在聂红衣的暗中保护下,宁颂夫妻三人离开前城山抵达敦煌。 来到大哥陵前,宁颂长跪不起,孔盈抱着尚在襁褓的棠棠站在一旁,宁延来到三哥面前扶起三哥,“三哥,起来吧。” “延儿,三哥回来晚了。”宁颂哽咽道。 宁延强忍泪意,宽慰着三哥,“不晚,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年秋冬,一切似乎都很安静,项,定两州的联合在稳步推行,两州军事也在稳步提升,十月底,宁延将小王爷和文昭旻安顿好后便启程返回定州。 殷都那边,周覆,黄年昔被处斩后,高昌开始大规模整顿吏治,国子监结业的学子全部被委以重任,整个朝廷看上去升级焕发,一片欣欣向荣,然而这些年轻的学子平日里也只是背背圣人理,要想让他们完全把握朝政,没有时间的积累根本不可能,高昌急于求成终究还是惹出了祸端。 新上任的工部侍郎年仅二十三岁,年少轻狂,在高昌的默许下整顿工部,查出一大堆工部贪腐官员,接连三四封奏章出现在高昌桌上,牵连官员从中央到地方足足五十余人,还不等高昌回信,就在前往荆州视察路上遇刺身亡。 工部侍郎遇刺身亡让高昌如梦初醒,得知消息后,高昌暴怒不已,严令刑部彻查此案,一旦有人牵扯其中,决不轻饶。 初冬的殷都有些微冷,虞白颉再度出现在宁府,面露愁色,“陛下这次是真生气了,没想到在神英年间居然还有刺杀朝廷命官的行为出现,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宁枫同样神情严肃的说道,“刚过易折,在朝廷不是凭借一腔热血就能成事的,接连牵扯四五十名官员,各个身居高位,岂能熟视无睹。” “如今陛下已经动怒,彻查此案,这些人是逃不过的。”虞白颉沉声说道。 “雷声大雨点小。”宁枫抬手说道,“不过是对外说辞罢了,就算陛下有心彻查,刑部会一查到底吗?到头来不过是处理几条小鱼小虾草草了事,殷都朝堂的要想政治清明,急需要天子的手腕与魄力,还需要手下官员的能力与风气,永熙年间为何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上有景文帝,温哲丞相一举定乾坤,下有魏正醇,于公明等身体力行,以身作则,悄无声息的影响国政,如此细水长流,才能稳中求胜。” 虞白颉捋了捋胡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宁丞相不入朝廷,实在是大奉的遗憾啊。” “也罢,做个人间闲客也挺好。”宁枫举杯淡然一笑。 虞白颉摇头苦笑,两人捧杯对饮。 。。。 过了冬便是新的一年,时间来到神英四年初春之际,新阳初升之时,阳光普照。 塞外千里荒野,一众铁骑在冰雪之上疾驰而过,为首的男子身背大剑,壮硕的身体上裹着一圈狼皮裘衣,黝黑壮硕的胳膊了裸露在外,目光凶恶如原野冬狼,整个人充斥着一股暴戾之气。 “老大,陶长老来信,让您速回长老门,有要事相告。”男子狂奔之时,身边男子大声喊道。 “吁。。”男子勒马停下,目光阴冷的盯着前方一个正在狂奔的长衫男子,“知道了。” 说罢,男子直接拔出身后的阔剑,阔剑之上真气密布,七十八斤的岩熄剑在男子手中轻若鸿毛,男子眼神阴冷,一把将手中阔剑掷出,长剑划破天际,发出一阵嗡鸣声,而后径直朝着狂奔男子而去。 炙热感袭来,男子惊恐万分的回头看去,一把燃烧着红色真气的巨剑径直朝自己面门而来,还不等他发出惨叫,就被巨剑携带的真气震成了肉泥。 “轰。”巨剑落下,地面瞬间激起一地烟尘,不用想就知道那男子是活不下去了。 处理完眼前事后,身边的众人都闭口不言,男子抬手,巨剑如同有灵智一般重回其手中,男子将巨剑收回,冷哼道,“前段日子去找徐长老的两名中原武者现在在哪啊?” 旁边手下拱手说道,“回老大,徐长老被重创,那两名中原武者朝着东边狼狈撤走,现在应该在锡林勒格境内。” “走,去锡林勒格转转。”男子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 旁边手下赶紧拦下,“老大,那陶长老那边。。。” “我自会解释,走!”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朝着锡林勒格境内狂奔而去,身后手下无奈只能跟从。 太武二年,两国大战,虽然最后慕容灼灼放弃了定州,无奈撤回了北蛮,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五十年来两国交战中大奉输的最彻底的一次,一战下来,平牢关守军全军覆没,白羽军全军覆没,天子仓皇南顾,最终引发太武政变,导致皇位易主。 大奉巨变的同时,北蛮也没闲着,自从孙成盛被拜相之后,北蛮国力扶摇直上,大批少壮派官员被委以重任,尤其是对军队的掌控,基本都是少壮派将官;北蛮八王权利被进一步削弱,慕容灼灼,董长陵成为北蛮朝中的中流砥柱,如今的北蛮境内到处都是军队,按照孙成盛的说法,北蛮要想强大,必须专注于军队。 孙成盛在加强军队,重用少壮派的同时,还先后联合的北边铁勒川和北蛮第一武门长老门,将长老门弟子编入军中,以提高军队战斗力,现如今整个北蛮铁板一块,全国弥漫着一股黩武之风。 北蛮王庭,大明殿。 初春的清晨,云层低垂,走在大道上的紫衣男子抬头看了看天色,喃喃道,“要变天了啊!” 轰隆隆,大明殿头顶乌云密布,不一会便雷声大震,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时任北蛮王庭节度使的董长陵快步来到大明殿内,此时的大明殿上群臣密布,端坐首位的便是北蛮大汗耶律容光,在耶律容光身侧的小榻上,盘膝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身披阴阳道袍,气度不凡,这个看起来又瘦又弱的老道士便是当今除了大汗耶律容光外的北蛮的第一人,国相孙成盛。 放眼北蛮千年,能坐在大汗身边听政的国相,有且仅有孙成盛一人。 董长陵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大殿上,众人目光都被其吸引,走到殿前,董长陵跪地拱手,“臣董长陵拜见大汗。” “平身吧。”上了年纪的耶律容光挥手说道。 “谢大汗。”董长陵拱手起身。 面前的老道士孙成盛看了一眼大汗耶律容光,在得到耶律容光点头应诺后,朗声道,“诸位,冬去春来,本次朝会是我汗国新年初始的第一次国会,也是百官具在的一次国会,此次国会本相所言仅有一件事,那便是南征大奉,马踏中原。” “嗡。。”整个朝廷瞬间炸开了锅,董长陵,慕容灼灼以及魏怀英等少壮派臣子听后都是面露喜色,憋了这么久终于能大展身手了,能不激动吗?然而有些人却是面露难色,其中最为代表的便是皇太孙耶律长齐,不过现在的耶律长齐虽然有垂堂的资格,但却没有议政的资格,只能听不能说。 云连节度使魏怀英大笑道,“终于要打仗了,国相,您就说吧,这仗怎么打。” 魏怀英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等到朝廷再度安静下来后,孙成盛再度开口道,“大国之战,无外乎两国国力之争,大奉朝堂混乱,太武政变之后,丞相宁枫被软禁,胡尚仪等十八位大臣被杀,中原国力被拦腰而斩;去年,西羌东犯,项州守将宁鹤被杀,大奉朝西北军防必将受到影响,此时的大奉内部政治混乱,外部军防受创,这对我朝而言事不可多得的良机。” 董长陵旁边就站着慕容灼灼,听着丞相的话,低声嘀咕道,“丞相是否有些过于乐观了,那宁鹤是死了,可别忘了定州还有个宁延,这几年声名鹊起,实力不俗啊。” 慕容灼灼沉声说道,“宁延再强也不过才接手定州不到四年,能有多少实力,这小子确实不容小觑,可两国国战并非一人之功,正如国相所言,是国力的对抗,这岂是他宁延能左右的了局势的。” “不可轻敌啊,我可听说徵山原一战,宁鹤战死后,就是宁延带着定州军力挽狂澜,大破西羌,将西羌大护法完颜居斩于马下。”董长陵目光凌厉的说道。 慕容灼灼淡然自若,“如果可以,我还想领教领教那宁延的手段,当初一别,可真让人甚是想念啊。” 董长陵轻笑不语,堂前的国相孙成盛继续说道,“此战,当以长远谋算为主,分三步蚕食大奉朝,取项州,夺北境,入中原;当下尔等要做的便是第一步,取项州!” “啊。。”全场官员一阵嘘声,众所周知大奉北三州,实力最强的便是宁家坐镇的项州,这上来就啃硬骨头,倒是出乎了很多官员的意料。 “宁鹤战死,项州军在徵山原一战消耗甚多,如若此时能一战拿下项州,那拿下大奉将指日可待。”孙成盛淡然说道。 慕容灼灼和董长陵对视一眼,董长陵眯眼说道,“咱们的国相胃口挺大,野心不小啊。” “我倒是挺想看看宁鹤没了后,项州的战力还有几成。”慕容灼灼冷哼一声, 刚刚嗓门还挺大的魏怀英听到先打项州,整个人都安静了不少,这谁不知道距离项州最近的就是自己的云连勒格,这要是打起来,第一个冲上去不就是自己嘛。 让自己去送死,这老家伙还真是打得好算盘。 第676章 应风来,乘风去 又熬过了一年冬天,张兴瑞须发尽白,独身坐在真武殿的蒲团上,佝偻着身子,双眼紧闭。 推门声缓缓响起,眉间满是愁绪的向南川走了进来,望着老掌门苍老垂败的身子,躬身说道,“师兄,洗观已将《道君符纂录》连至大成,短短两年时间便将我道门练气最为晦涩的内功心法融会贯通,此子天赋堪称恐怖,甚至都在尽安师弟之上,师兄,咱们武当有福了。” 张兴瑞缓缓睁开眼睛,轻声一笑,“如此甚好,看到武当后继有人,贫道也能放心去了。” “师兄。。。”向南川还想再劝劝师兄,然而生老病死乃人间常态,更何况是用自身寿命为引,为大奉强改机缘的张兴瑞呢。 “时间差不多了,贫道的最后一位客人也该来了。”张兴瑞轻声一笑,语气中尽是释然。 。。。 武当山脚。 一穿着书生青衫长摆,背着竹木书箱的长须男子出现在武当山脚,男子被晒得皮肤黝黑,抬头看着挂在山门口的“道气长存”牌匾,不觉浅笑出声。 正值初春,过了一个冬天,武当山附近的百姓都来武当山祈求好运,百姓希望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做官的希望加官进爵,全家安康;读书学子希望自己能及第登科,光耀门楣;上山的女人则是希望自家丈夫能心想事成,或者是为尚且年幼的孩子求得一个可做官享福的上上签;总之武当山上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背着书箱的男子来到武当正殿前,他不像其他香客那样上香祈福,而是一屁股坐在一旁的古树下,卸下书箱,开始歇息。 年岁不大的青衫小道士看着男子奇怪举动,放下手中经书扫帚走过来,冲着男子躬身说道,“公子,敢问您上山是祈福还是解惑啊?” 看着面前小道士,男子悠然一笑,“二者皆有,祈福不过三两香火钱罢了,只怕是这解惑有你们无能为力啊!” “先生何不去见见我家掌门,掌门师父博古通今,能言会道,定会解先生心中之惑。”小道长颔首说道。 男子定睛看向三清殿后的冒尖的真武殿,沉声一笑,“是张仙人吗?” “正是。”小道士轻笑点头。 男子听罢,直接起身背起书箱,跟在小道士身后往真武殿走去,边走边说道,“能见到张仙人,这趟武当也算没白来。” 外面诸殿热闹非凡,但真武殿前却格外安静,小道士将男子带到后便拱手退去,男子站在真武殿门口,抬头看着充斥着威严的真武殿,神色严肃的敲响了真武殿大门,接连敲了三声都是无人应答。 男子疑惑,莫不是张仙人不在,那小道士拿自己寻开心? 疑惑之时,竟是不小心推开了大门,大门并未关闭,男子稍稍后退,透过门缝看到里面灯火辉煌后才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震撼,辉煌,男子目光扫视四周,震惊之情无以复加,在真武大帝金身前的蒲团上,一满头鹤发的老道长背对着自己,男子卸下书箱,缓缓朝前走去,来到老道长面前,恭敬的鞠躬拱手道,“晚辈陈令枢见过张仙人。” “哈哈。”张兴瑞轻声一笑,而后用苍老的嗓音回复道,“年轻人,贫道可算把你等来了。” 陈令枢疑惑的抬头看向老仙人,张兴瑞起身转头,眼神平静的看着面前的书生,“你与我道门有些缘分。” 陈令枢冲着张兴瑞拱了拱手,“张仙人,晚辈不过一届书生,立足未稳,甚至连谋生手段都尚且没有,谈何缘分所在。” “年轻人切莫妄自菲薄,贫道看陈公子印堂如有红日初升,乃名士之相,绝非碌碌无为之辈。”张兴瑞笑着说道,“公子所言无力谋生,怕并非己身无立足之法,而是无立足之愿吧!” 看着张兴瑞和善目光,陈令枢也是放下了心中芥蒂,径直坐在张兴瑞身旁的蒲团上,抬头凝视面前真武大帝像,叹息道,“说来惭愧,晚辈周游天下已有十载,从北到南,从西到东,踏足大奉十州有余,然目之所急,却是一片狼藉,永熙年间,政治清明,晚辈本想寻一散官,造福百姓,怎料景文皇帝突然崩殂,广南王江南起兵,江南陷入战火,百姓怨声载道,两年不到,北方战事再起,皇帝仓皇南逃,定州遭难;再后来,太武政变,殷都一片血海,学生游历江南,拜理学宗师程颢先生为师,研习理法三年,本想有所作为,却难料朝廷一纸政令,天下官员大换血,新上任的无一不是年轻的国子监后生,这些后生,认死理,薄人情,民声鼎沸,学生不解,为何天下回变成如今模样,便决定负笈而走,探寻答案。” “那你找到答案了吗?”张兴瑞眯眼说道。 陈令枢苦笑的摇了摇头,“没有,晚辈还没找到答案,君王处朝堂,百官居庙堂,百姓处人间,君王不知民间苦,百官不知百姓难,这可能是个答案,但又不算答案,当下政局和解?百姓的出路又在哪里?到底怎样杨的活法才是大奉百姓该有的活法,百姓的未来到底在哪里。” “朝政的问题贫道回答不了你,但关于百姓贫道倒是可以给你指条路,希望可以解你心头之惑。”张兴瑞笑着说道。 陈令枢回头,认真的看向老仙人,“晚辈愿闻其详。” “陈公子可有想过百姓想要什么?” “无非吃饱喝好,安居乐业,岁有余粮罢了。”陈令枢回答的很干脆。 “不为权,不为钱,不图名誉,为何天下百姓就连吃饱都成了奢望,当今天子算不得昏庸无能,那为何还是让百姓吃不饱饭呢?”张兴瑞感慨道,“究其根本是疏忽了国之根本,国本在民,顾民者可安民,安民者可兴国。” “是啊,天子改革吏治,裁撤官员,看似是在革弊,实则不然;而是雷声大雨点小治标不治本的徒然之举,如若天子以百姓为根基,革新政治,那天下定不会是这般模样。”陈令枢皱眉说道。 “百姓安居,那些官员人人都会说这四个字,可要让他们做的话,难如登天啊!”张兴瑞捋了捋苍白的须发,凝眉说道。 “难道我大奉就真就无力回天了吗?”陈令枢失望的说道。 “陈公子,你是否真的一片丹心为国所计?” 陈令枢神色庄重的说道,“晚辈敢在此立誓,为国为民,陈某死而无憾。” 张兴瑞一脸欣慰的点了点头,“那贫道给你指一个地方,去了哪里,你可能会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何处?” “定州!” “是宁延的地盘。”陈令枢一听,急忙开口道。 “陈公子知道宁延?”张兴瑞沉声反问道。 陈令枢目光似有迟疑,一番斟酌过后便如实说道,“十年前曾有一面之缘,这些年宁延在大奉声名鹊起,晚辈也时不时听到与他有关的消息,护国安邦,坐镇定州,大败西羌,等等;可此人到底算不算是大奉忠臣,这百般举动,颇有枭雄之姿,有朝一日必将反奉,您若说大奉未来的希望在他身上,那请恕晚辈不能苟同。” “哈哈哈。”张兴瑞笑了笑,“刚刚还说陛下忽略了国本,贫道看,陈公子你也忽略了根本。” “嗯?张仙人此言何意?”陈令枢不解问道。 “陈公子只看到了宁延身上的枭雄之姿,去疏忽了定州的当地百姓,据贫道所知,身处定州的百姓对宁延可是称颂有加,定州能从北蛮之祸后迅速恢复,宁延功不可没,如今定州这块土地上百姓安居,商业繁茂,试问,这不就是陈公子你所期待的吗?”张兴瑞缓缓说道。 陈令枢听罢,摇头感慨,“纵使宁延治理州政确有不俗之处,可他对大奉依旧不是忠心耿耿。” 张兴瑞笑了笑,没有给出答复,而是起身伸了个懒腰,“陈公子,在你看来忠于大奉是忠于殷都朝廷,还是大奉百姓?” “二者有何区别?”陈令枢诧异问道,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问法。 “若是忠于朝廷,那宁延却是称不上是一个合格的臣子,可对百姓而言,宁延何尝不是大奉的肱骨之臣呢?”张兴瑞缓缓起身,边起身边说道。 陈令枢紧随其后,低头沉思着老仙人的话。 张兴瑞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外走着,边走边说,“陈公子,你走遍大奉诸州,唯独没有去过定,项二州,何不趁此机会去一趟呢,或许在哪里,你能找到最终的答案,看看那里的百姓,看看那里的官员,大丈夫成事,为国为民,不要再浮浮沉沉中错失了天下大同的机会。” “离开朱子学宫之前,师父曾说,天下致理,不外乎天理人知,内尊心之意志,外受天地约束,能从心而行已是不易,能做到天人合一者几乎无人,尊己说之容易,然做起来却是格外艰难,道法,人性,宗法,风俗,等等都在约束一个人内心的真正追求。”陈令枢说出自己内心的万般感慨,“之前晚辈从未觉得自己受到什么约束和束缚,直到今天见了您,才知道原来一开始,晚辈就被那传统的世俗束缚了自己,百姓为江河,君王似船舟,世人所见艨艟之上旌旗蔽空,却不知那江河载舟之力,水无舟,依旧东流;舟无水,寸步难行。” “此言不差。”不知不觉走到真武殿门口的张兴瑞颇为欣慰的点着头,“孺子可教。” “今日听您一言,如同醍醐灌顶,让晚辈豁然开朗,晚辈这就启程动身前往定州,一睹那定州风采。”陈令枢毕恭毕敬的拱手说道。 “你陈令枢是大才,定州,定有你一展拳脚之地。”一排白鹤腾空而起,张兴瑞看着陈令枢,忍不住赞叹道。 “承蒙张仙人谬赞,令枢愧不敢当。”陈令枢自谦的低下了头。 真武殿对面的莲花峰上,金光璀璨,张兴瑞伸手一指,一只白鹤啼鸣朝着莲花峰飞去。 长风微动,莲花峰上传来一声巨响,璀璨光柱瞬间降临,夺目金光刺眼无比,一旁的陈令枢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莲花峰上金光乍现,三清殿前百姓纷纷对着莲花峰跪地叩首,四周的大小道士纷纷齐头凝视莲花峰,不自觉的俯下身子。 扛着扫帚,手捧经书的李洗观从树上跳下来,望着远处的光柱,摸着脑袋不解问道,“那是什么?” 将李洗观视如己出的向南川神色凝重的说道,“那是你五师叔要出关了。” 此时的莲花峰上千朵莲花盛开,一袭青衫的中年道士悬空打坐,长须及胸,道士伸手捏动法诀,一张巨大的符篆出现在身后,男子转身看去,抬手一点,符篆化作点点金色白鸽,迎着远处的白鹤飞来。 白鹤终来,莲花盛开。 张尽安临空踩在白鹤身上,朝着真武殿直直飞去,身后金光随之而散。 金光散去,陈令枢还在震撼中久久难以回神,“那是。。” “我道门之福,亦是天下之福。”看着远处的白鹤慢慢飞来,张兴瑞这话说完后似乎更加苍老了。 一身仙风道骨的张尽安起步不凡,怡然落地,冲着大师兄拱手行礼,“师兄,尽安回来了。” “辛苦了,起来吧。”张兴瑞扶起小师弟,给他介绍旁边的陈令枢,“陈令枢,陈公子。” “陈公子。”张尽安不失礼节,拱手道。 陈令枢慌忙还礼,“道长客气。” “尽安,莲花峰十年悟道,可曾想过出山后要做些什么。”张兴瑞站在大理石回廊前,望着西边升起的红色赤霞,轻声问道。 张尽安想了想,“赴约。” 张兴瑞点了点头。 “师兄,走之前,不再叮嘱两句?” “道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 两人对视一笑,红霞满天,紫气渐起,真武殿屋檐上,一排白鹤向天而歌。 张兴瑞的目光炽热真诚,很快便淌出了热泪。 日落西方,三人驻足长久,月明星稀之时,张尽安回头看向师兄,师兄却是一动不动。 陈令枢扭头看去,老仙人神态自若,眼睛半闭,已然驾鹤西去。 “张。。” 张尽安打断陈令枢的话,红着眼睛说道,“师兄太累了,让他歇歇吧。” 神英四年春,道家仙人张兴瑞于真武殿羽化登仙。 第677章 赤血报丹青 北蛮,锡林勒格。 重伤在身的吕涭艰难的挪动着身子,在阎奉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到旁边荒废的土屋中,荒古口一战,可以用毁天灭地四字来形容,长老门大长老徐珣以一己之力大战中原四大高手中的镇海平天吕涭和地府勾魂阎奉;三人大战三天三夜,最后以徐珣受重创逃走,吕涭,阎奉两人筋脉尽断为结局,为这场大战添上句号。 这场旷世大战结束后,吕涭,阎奉两人一路南逃,来到锡林勒格,但因为筋脉受损太严重,导致两人就算想早点回到大奉也回不来,最关键的便是两人真气受到筋脉影响,现在实力不及巅峰三分之一。 阎奉将吕涭放在一旁的土炕上,看着吕涭腹部的血斑,无奈道,“这一把年纪的,临了还挂个彩,这要是传出去,可就晚节不保了啊。” 吕涭嘴角苍白的摇了摇头,“姓徐的真气霸道无比,加上国器赤冥剑的加持,实力远超我们,今日未能将其诛灭,日后大奉武林怕是很难再有人能撼动徐珣了。” 阎奉无奈感慨,“江山代有才人才,日后之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哎,徐珣不除,大奉始终难安啊!”吕涭皱眉说道。 两人说话间,屋外突然传来阵阵马蹄声,阎奉赶紧低头朝着窗外看去,一群身着红衣,肩纹赤蟒的男子持刀将院子团团围住。 这些服饰阎奉和吕涭再熟悉不过,阎奉回头看了一眼吕涭,低声说道,“是长老门。” “他们怎么会追到这里。”吕涭诧异的看着阎奉,面露阴狠之色。 对于长老门为什么突然杀到锡林勒格境内,阎奉也是一脸懵,但多年的武林生涯告诉两人,他们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身背阔剑的陈皮子缓缓勒马向前,盯着面前的院子,不以为然的说道,“两位,我知道你们就在这屋子里,我陈皮子尊重两位,想客气的礼送两位南下,还望两位不要推辞。” “陈皮子?”阎奉脑海飞速旋转,在长老门名单中仔细搜寻着陈皮子三个字,一番思索后,阎奉可以肯定,这人不是长老门长老。 不是长老门长老,出行却有长老门侍卫跟随,此人身份不一般啊。 要说陈皮子走到今天也是殊为不易,当年老鬼看中其天赋,将其收入门下,怎料老鬼惨死裴羽之手,一心报仇的陈皮子拜陶鸿雁为师,来到长老门,进入长老门后,陈皮子天赋尽显,三年不到,直接步入半步神魄之境,后来在陶鸿雁以及徐珣的帮助下,一年前正式踏足神魄境,成为长老门最年轻神魄高手。 武学天赋显现的陈皮子在长老门开始崭露头角,除了霸道的真气修为外,暴戾,冷血,也成了他的代名词,长老门中除了徐珣和陶鸿雁外,陈皮子谁的话也不听,稍有一点得罪便是拔剑相向,久而久之,在长老门中,也很少有年轻一辈愿意同陈皮子来往。 在杀人这块,就算沮阳也要逊色陈皮子不少。 “轰。”院中土屋屋顶被瞬间震开,阎奉带着吕涭凌空而立,真气萦绕在身,吕涭盯着面前的陈皮子,怒声吼道,“你们长老门的年轻后生都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吗?胆敢在此口出狂言。” 陈皮子神色薄凉,充斥着不屑,看向空中两人,冷哼道,“两位前辈大老远的来我汗国一趟,晚辈岂有不送之礼?” “送我们?那你也得有这个实力才行。”阎奉不以为意的说道。 陈皮子陡然一笑,而后身后长剑飞出,阔剑宛若飞虹直冲吕,阎二人而去,阎奉手捏法诀,黑色真气从手掌倾泻而出,两股真气在半空激烈碰撞,四周地面飞沙骤起。 “轰。”巨响接踵而至,阎奉一掌震退空中的岩熄剑,身形往后飘去,真气波动牵引着受损的筋脉刺激着阎奉的丹田,血渍顺着他的嘴角溢出,抹去嘴角的血渍,阎奉喃喃道,“若是放在三个月前,你小子要敢这么嚣张,早把你打的你爹妈都不认识。” 陈皮子起身接剑,深呼吸一口气,岩熄剑上真气不灭,但是陈皮子的眼神却变得异常阴森,“来我汗国还敢大言不惭,我不管你们在中原是地位是何等显赫,今天,你们都得死!” 吕涭身后,蓝色真气逐渐升腾,凝为玄冰的真气挂在身后,吕涭忍着胸腹的剧痛,大喝道,“徐珣都不敢大放厥词留下我等性命,你算老几!” 阴冷如冰的真气瞬间冲向陈皮子,半空中阴云密布,春雷阵阵,陈皮子面不改色,只是持剑而立。 吕涭寒冰真气夹杂着凝气化形的玄冰铁链直冲陈皮子而来,陈皮子身影如鬼魅,即便陈皮子手握岩熄剑此等宽阔重剑在吕涭寒冰真气中也是如鱼得水,如履平地。 “嘭,嘭,嘭。”吕涭的寒冰铁链被陈皮子一剑一剑的挡下,劈里啪啦的声音听的人头皮发麻,四周的寒冰真气更是还不等靠近陈皮子,就被他周身散发出的真气震成齑粉。 吕涭原本用来剁肉的大刀出现在他手中,吕涭看了一眼阎奉,随后猛冲上去,两人在半空展开激战。 天空落雷,火舌翻滚,玄冰阵阵。 即便是身受重伤,但吕涭的实力也绝非是陈皮子想撼动就能撼动的,真气滚滚而来,陈皮子看着吕涭,眼前出现的全是师父的身影,当年自己的师父就是死在中原武者手中,步入神魄境那天,他曾在师父面前发过誓,这辈子只要中原武者敢踏足汗国,他见一个杀一个,若是师父在天之灵保佑,就让他陈皮子多杀几个为师父报仇,若是他不幸身陨,那也不愧师父指点之恩。 “啊!”陈皮子双眼血红,真气爆体而出,手中岩熄剑上真气涌动,赤红真气化身地狱火舌,疯狂倾泻,似要把所碰到的一切都燃成灰烬。 吕涭脸色苍白,筋脉受损的他每催动一次真气就如同受到万箭穿心一般,看着陈皮子的岩熄剑,吕涭牙关一咬,双手猛地排向小腹,小腹处一阵剧痛,而后滚滚真气瞬间涌出体外。 一面真气护盾挡在胸前,愣是拦住了陈皮子的这一剑,一旁的阎奉看着双拳紧握,“老东西,不要命了。” 说罢,直接抬手冲了上去,一黑一蓝两面夹击,将陈皮子困在中间,一时间天地风云突变,身下的院子被瞬间摧毁,方圆十里狂风大作,阴云密布。 陈皮子以一敌二仍不落下风,看着已是强弩之末的两人,大笑道,“两位,如果这就是你们全力的话,那我就要提前说声抱歉了,你们的命我要了!” 吕涭和阎奉两人同时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下一秒,一股赤焰便从陈皮子身上燃起,瞬间冲向两人,仅仅一个照面,两人的真气便轰然碎裂,重重的跌倒在地。 “轰!”陈皮子身上衣衫瞬间炸开,浑身布满赤红真气的陈皮子悬空而立,身上的赤红真气密密麻麻的就像灵蛇一样爬满全身。 “好可怕的真气。”阎奉吐出一口淤血,盯着半空的陈皮子,艰难爬起来。 吕涭小腹处鲜血直流,整个人瘫软在地,剧痛让这个年过百岁的老人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岩熄剑在手,陈皮子高傲的俯视一切,不由的狂笑道,“中原武者不过如此!” “小子,再接爷爷一招。。”阎奉起身后,大喝道。 “扑哧。。”下一秒,利剑入体的声音便从自己小腹传来,陈皮子那张阴冷恐怖的脸瞬间出现在阎奉面前,而那布满赤色真气的岩熄剑直勾勾的刺入阎奉体内,真气侵蚀身体发出“嘶啦嘶啦”的声音。 阎奉一把抓住陈皮子的双手,大声吼道,“老东西,快走!” 吕涭艰难爬起来,刚起身就看到了阎奉被一剑穿身的画面,额头上瞬间青筋暴起,“北蛮小儿,受死。” 陈皮子面无表情的看着阎奉,缓缓伸出左手,一掌拍出,真气在半空凝为浑身赤红的巨蟒,张着血盆大口的巨蟒直接朝着吕涭冲去。 吕涭自知死路,但他仍旧不避,拎着双刀以及破碎的真气往前冲去,大有视死如归的决绝感。 在来北蛮之前,他们二人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裴羽走的那天,那么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即便再厉害,到头来都难逃死亡的命运,如此轰轰烈烈的死在战场,倒也不负中原高手之名。 唯一可惜的是,这一死,怕是再也回不到大奉了。 “轰!”一声巨响,吕涭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巨蟒的血盆大口中,死死握着陈皮子双手的阎奉泪流满面,殊不知此时他的五脏六腑已经完全被陈皮子的真气侵蚀,已是必死之身。 “嘭!”半空落下两把宽刀,重重插入黄沙之中。 “哈哈哈。”阎奉突然大笑起来。 陈皮子冷眼看着阎奉,“为何发笑?” “即将与故友相逢,岂不幸事一件?何不能笑!”阎奉怒目而视,死死盯着阎奉。 阎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你就去陪他吧!” “轰。”剑身翻转,暴躁的真气瞬间冲入阎奉体内,一股股炽热真气自下而上直冲阎奉脑门而去,全身翻红的阎奉痛苦不已,仰天长啸一声后,身体瞬间炸开,碎肉血沫溅了陈皮子一脸。 几乎变成血人的陈皮子不慌不忙的收起手中的岩熄剑,竟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四周的血渍,而后不慌不忙的来到吕涭的双刀前,刀柄上赫然刻着一排字:赤血报丹青。 陈皮子看到后,皱眉冷笑道,“把这刀收起来,作为礼物送给大长老。” “是!”身后手下早已被吓懵,木讷的应下。 陈皮子抬头看着逐渐放晴的天空,沉声道,“该回去了。” 。。。 北蛮王庭,长老门。 作为北蛮境内独一无二的江湖组织,长老门内几乎集结了北蛮所有的高手,其中大长老徐珣更是傲视群雄,说是北蛮武道第一人也毫不为过,就连北蛮国相孙成盛都要给几分薄面,其中门下十三长老个个都是数一数二的武道高手,只可惜一个月前,北境一战徐珣身受重伤,如今闭关养伤;闭关前将门内大小事务交给了二长老鲁统和三长老沮阳,只可惜沮阳对门内事务并不关心,一消失就是数月,这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压到了鲁统头上,可以说鲁统就是当下长老门的话事人。 一身锦衣华服的鲁统正襟危坐,看似气度不凡是个德高望重的老者,可整个长老门谁不知道他那点破事,说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也毫不为过,也难怪整个长老门没多少人服他。 长眉垂下足有三丈的老道长看了一眼身旁空空如也的位置,沉声道,“老三应该是不回来了,咱们也别等了,有什么事就说吧。” 鲁统大手一挥,沉声道,“既如此,那老夫就直说了。” “国相来信,汗国即将南征中原,此次目标乃是项州,项州之地乃中原门户,若能攻克,那我汗国将士饮马泪罗江将不在是一直空话,一年前,宁鹤战死沙场,如今项州主政者名为宁延,乃宁致家中五子,不及而立之年,掌管两州军事,对我汗国来说,乃一良机;为此,国相希望我长老门能派人前往军中与汗国铁骑配合,一举拿下项州,诸位意下如何。”鲁统扫视众人,缓缓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开口,看到大家半天没反应,鲁统看了看旁边的福清,笑着说道,“四长老,你说说看。” 福清略微沉眉,开口道,“两国交战,我长老门自有不可推卸之责任,但据老夫所知,征伐项州的主力乃是云连节度使魏怀英的狮虎铁骑,魏怀英为人奸诈狡猾,心思狭隘,眼中只有自己的军队,若我长老门弟子入军中,只怕会被当成弃子,白白送死啊。” 鲁统脸色有些不好看,当即反驳道,“此次国战之策乃国相所定,大汗首肯,朝中臣子商议并行之,那魏怀英就算胆子再大,难道能拿南征之策开玩笑?诸位放心,若那魏怀英有一点排挤我长老门弟子的意思,我鲁统一定会上报国相,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我门中弟子白白送死。” 把玩着手中玉扳指的贾玲珑沉声一笑,“二长老都这么说了,那我们还有什么意见,如果再说个不字岂不成了忤逆之徒了?” 众人纷纷低头不语,鲁统敲了敲桌子,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决定了,老夫即刻回信国相,你们也在麾下挑选弟子,准备南下。” “是。”其余长老只得沉声应允。 大会结束,六目琴师陈媛儿被鲁统留下,“媛儿,你等等。” 不苟言笑的女子漠然回头,“何事?” 鲁统笑着走到陈媛儿身边,嘿嘿一笑,“媛儿,老夫与你父亲情同手足,你也是老夫看着长大的,你听老夫一言,少主他对你可是一片赤诚,你何苦如此。。” “鲁长老,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陈媛儿直接打断鲁统的话,语气冷淡的说道。 陈媛儿丝毫不给鲁统面子,鲁统尴尬的笑了笑,“媛儿,你还是仔细考虑考虑,可别因为任性而错失良机。” 陈媛儿直接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陈媛儿走后,鲁统眼神瞬间布满杀意,“小妮子,还真是和你爹一样冥顽不灵,若非少主心系与你,就你这种态度,老夫早晚办了你,看你在老夫胯下是不是同样这般清冷。” 第678章 魏怀英的如意算盘 北蛮,云连勒格,离阜城。 随着耶律果的离开,如今魏怀英毫无疑问成为了云连勒格境内的第一人,大权在握的他以狮虎铁骑为依托,在云连勒格境内大规模练兵,与东边锡林勒格的慕容灼灼互为依仗,如今的魏怀英手中不仅有三万狮虎铁骑,外加五万北蛮狼骑,可谓是兵强马壮。 议政大厅内,魏怀英正盯着手中国相孙成盛的来信发火,“这老不死的,说是要集全国之力南下中原,到头来一兵不派就算了,还让一群长老门的废物进入军中,他是想干什么?是想让那群江湖武夫毁了老子好不容易建立起来了云连大军吗?打项州,他孙成盛要还是一不给人,二不给钱粮的,那这仗老子就不打。” 魏怀英麾下幕僚,也是如今帮着魏怀英管理云连州政的黑衣男子缓缓走出来,拱手道,“大人,这南征是国相当着大汗的面定下来的,如今若是我云连勒格公然违抗,恐怕朝堂上难免遭人闲话啊。” “这打仗可不是嘴皮子上下一碰说打就打的,这打仗拼的是钱粮后勤,狮虎铁骑和狼骑加起来八万多人,那个不吃饭啊?他孙成盛就算不给人,给点军粮总行吧!”说完后,魏怀英话锋一转,“不过先生说的也有道理,咱也不能啥也不干,那长老门不是来了些人吗?给他们换上军甲,想打仗好啊,自个去打,老子不伺候了。” 狮虎铁骑上将军高弦丈走出来拱手道,“大人,云连勒格与项州边境甚长,您看让他们去那里比较合适。” “让他们去北门关,北门关不是驻扎着田毅的天山白马营吗?让他们去试试。”魏怀英眼角闪过一丝阴狠之意。 “是。”高弦丈也是痛快应下。 一旁的王宪昌眼珠子一转,缓缓开口,“大人,那国相那边要是追问起来,咱们大军未动,是不是也不好交代啊。” “还是那句话,人,钱,粮到位,别说项州,中州殷都都给他打下来。”魏怀英不屑的说道。 “是,属下明白了。”王宪昌低声说道。 。。。 北蛮王庭。 国相孙成盛看着从云连勒格送来的急信,无奈将信丢在桌上,身旁的董长陵从桌上拿起信件,看完后,淡然说道,“这不就是魏怀英那小子的行事风格嘛,这小子是无利不起早的主,不给他点甜头,他是不会出兵的。” 孙成盛起身,将手负在身后,忍着怒气说道,“南征是大汗既定之策,他魏怀英身为汗国臣子,不想着为大汗分忧,却在此贪图私利,如此为将,日后岂堪大用?” 董长陵将信重新放回孙成盛的桌上,笑着说道,“国相言重了,这魏怀英虽然贪了些,可到底是手握重兵,是一把利剑,属下倒是觉得这魏怀英贪一点也没什么不好,若是他真的默默无闻,一心为国,那其心思怕是更让人害怕,不怕猛虎长啸,就怕饿狼假寐,国相,这道理您应该比我懂。” 孙成盛转身看向董长陵,眉头紧锁,“那董大人的意思呢?” “他不就是要点钱粮嘛,给他便是,如若这点钱粮能换来中原一州之地,那咱们岂不是大赚特赚?”董长陵眯眼说道。 孙成盛听后,看着董长陵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董大人不愧是朝着肱骨,拿捏人心这块确有独到之处,怪不得能劝服铁勒川,让其带着铁勒屠南下助战,老夫佩服啊。” “国相谬赞,为国分忧,长陵分内之事。”董长陵顺坡下驴的说道。 在董长陵的一番劝说下,孙成盛不仅拨给魏怀英一大笔钱粮,还多给了他两万骑兵,凑了十万大军给他,回信只有两个字,项州! 。。。 新一年的春天来了,定州境内也迎来了许久未见的阳光,不过西北的春风并不和煦温暖,反倒是夹杂着沙石,还有些阴冷。 去年秋冬交接之际,宁延派顾毓棠前往靖州与靖州牧和北地军商议购买军马一事,经过足足一个月的商谈,两边达成共识,由北地军和靖州府衙出面,从青州,靖州,潞州购买良马三万匹交予定州,今日便是这新到的三万战马归军整编之日。 宁延带着林北阳,池明渊等一众将军来到马场,白衣飒飒的年轻州牧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战马不由得笑出声来,冲着旁边的林北阳笑道,“林兄,三万战马,我可就全部交给你了,你带去安远军镇,三万战马,一万轻骑兵,一万重骑兵,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宁兄你也真是看得起我。”林北阳望着面前三万战马也是心中痒痒,当即表态道,“一年时间,一年后保证有两万有战斗力的骑兵。” “哈哈哈。”宁延拍了拍林北阳的肩膀,“好,有林兄你这话,我就踏实了。” 宁延随后心事重重的说道,“林兄,我知道骑兵训练要比步兵难得多,我也不是逼你,而是时不我待啊,根据北蛮情报,最近北蛮境内兵马调动频繁,大规模的北蛮狼骑再往南边集结,我有预感啊,北蛮可能要有大动作,咱们定州要是不早点把骑兵练出来,终究是隐患。” “我明白你意思。”林北阳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骑兵之事你不用担心,我林北阳既然能说出来就一定会做到,只不过就算练出来了,距离宁兄你所说的五万骑兵还差点。” “雍州军在重建,从雍州买马不太现实,只能从靖州那边买一些,我已经让刘家商会去南边找马了,现在全州财政都在往军事倾斜,若能再找到三万战马,我定州就真的是固若金汤了。”宁延感慨道。 “骑兵是有了,可将领仍是个问题,所以宁兄,我想向你借个人。”林北阳笑着拱手道。 宁延回头看向林北阳,指着他笑着说道,“你呀,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是想让吕将军去帮你吧。” “知我者,宁兄也,只不过现在吕将军统管飞豹军,在军中声誉颇高,不仅是飞豹军,就连神虎军,重象军等军将士对其都是尊敬有加,说真的,在定州军将士心目中,吕将军的地位仅次于你宁州牧,若是我让其去往安远军镇做我副将,怕是会引起不小的误会啊,所以我想等吕将军来了后,他为主将,我从旁辅佐便可。”林北阳沉声说道。 宁延仔细思索一会后,深呼吸一口气,“吕将军也是跟了我多年的老将,从殷都跟着我一路走来吃了不少苦,在军中声望颇高我也是知道的,但我项州军不是人情军,你林兄之能在吕将军之上,那你就该是主将,若是担心军中将士有怨言,那就拿出真本事,堵住他们的嘴。” “可吕将军真的愿意来安远军镇吗?”林北阳担心的说道。 “这个你大可放心,我去找他谈。”宁延笑着宽慰道。 林北阳初来乍到就被委以重任,本就引起很多将士不满,若在让吕翊屈居其麾下,说句不好听的,搞不好真会引起兵变,要想让林北阳在军中立足,就必须把声望建立起来,打仗是最容易也是最简单建立声望的手段,在安远军镇的骑兵拥有战力之前,宁延是绝不会让他们上战场的。 所以,初来乍到的将军在军中立威是他们所要面临的首要问题,当年的李彦业是这样,如今的林北阳依旧如此。 如同宁延所预料的这样,当宁延宣布让吕翊卸任飞豹军上将军,担任安远军镇左将军的时候,瞬间在军中掀起轩然大波,论资历,吕翊跟着宁延时间最长,他林北阳不过是初来乍到;论军功,除了没有参加徵山原大战,吕翊跟着宁延参加了几乎所有的对外战役,然而让如此一个战功卓着的老将屈居副将,定州军瞬间炸锅,尤其是飞豹军的将士,他们舍不得吕翊,更舍不得让吕翊去做个副将。 为此,杜忠文联名军中校尉将官齐名给宁延写信,希望宁延收回成命,让吕翊继续留在飞豹军。 收到宁延信件后的吕翊第一时间赶回了苍同城,与之一起的还有杜忠文和身边亲卫。 这封信就摆在宁延案头,宁延起身望着面前的吕翊,沉声道,“吕将军,让你去定远军镇是为大局考虑,如今我定州将组建骑兵劲旅,需要懂骑兵战术的将军配合林兄一起把定州的轻骑兵和重骑兵组建起来,你在飞豹军担任上将军多年,对骑兵这块定有独到见解,所以我想让你去安远军镇配合林兄一起,把咱们定州的骑兵练出来;你若是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强求,我也能看出来,他们都舍不得你。” 吕翊沉声感慨,冲着宁延拱手道,“公子,我吕翊跟着你走南闯北多年,我不在乎什么大将军不将军的,只要您需要,别说副将,让我做个普通的将士都行,既然这是您的决定,那我吕翊断无二话。” 宁延看了看桌上的信,轻声说道,“将士们有情绪能理解,尽量安抚好吧。” “公子放心,吕翊知道该怎么做。”吕翊说罢便拱手退下。 离开正厅,杜忠文着急的在外面等着,看到上将军出来后,赶紧围上去问道,“将军,公子怎么说啊,你能留下来吗?” 吕翊摇头一笑,释然道,“公子让我去安远军镇是为定州训练新军,是为定州长远所计,为大局而言,我吕翊岂有不去之理。” “可是将军,那林北阳初来乍到,凭什么踩在您头上,就算去,也应该您是大将军。”杜忠文气呼呼的吼道。 “是啊,将军。。”身旁的一众亲卫愤愤不平的说道。 “不行,我去找公子说说。。”杜忠文说完就要闯入大厅。 “站住!”吕翊一声令下,杜忠文直接停在原地,“林公子乃蜀州大将军林天晓将军之子,精通马术,对骑战更是颇有研究,让其为上将军,不仅公子认可,本将军也认可,你们既然进了定州军,进了飞豹军,那就当以谨遵将令,而不是以下犯上。” 杜忠文依旧愤懑不平,“将军,属下只是替您感到不值。。” 吕翊轻声一笑,拍了拍杜忠文的肩膀,“没什么不值的,就算我走了,也依旧是你们的将军;公子既然将飞豹军交给你了,你可得给我干出点样子出来。” 杜忠文红着眼睛,双拳紧握,“将军放心,属下定不会让您和公子失望。” “还有,林公子乃大才之人,军中将士不懂,你杜忠文不能不懂,回去后该怎么说知道了吧。”吕翊轻声说道。 “属下明白。”杜忠文用力的点了点头。 大厅内的宁延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一幕,回头拿起桌上的联名信,轻轻一笑,将其放在蜡烛上,烛火升腾,很快就焚成灰烬。 这时,聂红衣急匆匆的跑来,拿着项州紧急军报,“钱州牧送来的,北门关开战了。” “什么?这么快?”宁延赶紧接过聂红衣的手中的信,信上说北门关受到北蛮大军袭击,这股军队进攻之时杂乱无章,不像是军旅之人,但却有着极高的武道修为,更像是一群江湖武夫临时拼凑起来的一样。 宁延坐在椅子上,细细的看着钱桂的信,许久后说道,“这不是魏怀英的军队,依信上所言,这些武夫倒更像是长老门的门徒,这魏怀英是真蠢还是装蠢啊,长老门的门徒个人实力远比他军中将士可厉害的多,若是在军中适当安插几个,战场上倒是能有奇效,可让这些人像真正将是这样攻城,这不是让他们送死吗?” “魏怀英此人刚愎自用,心思狭隘,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小人,如今看来,此言不虚啊。”聂红衣冷笑道。 “不可放松警惕,回信钱大人,让边境将士做好随时参战的准备,长老门的人既然已经到云连勒格了,那北蛮大军应该也快到了,一场大战就要来临了。”宁延盯着信件,皱眉说道。 “是,属下这就去回信。”聂红衣说着就要拱手退下。 “还有,把这封信给殷都送过去,看他们做何斟酌。”宁延凝眉说道。 聂红衣看着宁延,缓缓点头,随后便起身离去。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北蛮的动作确实是有些快了,快到让宁延都有些始料未及。 第679章 殷都决议 云连勒格,离阜城。 去信王庭半月有余,在此期间,那些长老门弟子冲了一次北门关后就再也不说打仗的事了,真正的战场可比他们所经历的江湖要残忍的多,当看到田毅的天山白马营铁甲森森朝着他们冲过来时,这些长老门弟子瞬间头皮发麻,清一色的亮银色的盔甲,威风又霸道,单是这种全军冲杀,整齐划一的气势就让他们不寒而栗。 一场仗打下来,长老门弟子死伤过半! 就在今天,王宪昌终于是收到了北蛮王庭国相孙成盛的回信,收到信后,他第一时间便把这好消息告知了魏怀英。 “哈哈哈。”魏怀英捧着酒杯激动的将酒杯摔在桌上,而后大笑道,“王庭早这样,何必长老门搭上这么多人呢,王先生,去把军中校尉以上将官全部喊来,老子要带他们立功去。” “是。”王宪昌高兴的拱手退下。 随着孙成盛答应魏怀英的两万人马齐聚云连勒格,一场针对项州的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在魏怀英调兵遣将的同时,项州边境的斥候也发现了北蛮调动兵马的痕迹,当即把这一消息告诉了镇守北门关的徐子谦,徐子谦不敢大意,北蛮多年没有大动作了,这次突然在边境集结重兵,肯定是有所图谋,说不准又是新一轮的国战。 北门关情报被快马加鞭送到敦煌,在敦煌收到军报的同时,远在苍同城的宁延也收到了飞鸿的来信,北蛮重兵集结于项州边境,意图不轨。 宁延当机立断,在与徐天亮一番合计后,直接回信给钱桂,信上指出:迅速派遣大军集结边境,防止北蛮突袭南下;同时自己也将带着雪龙军和重象军赶赴北门关,与徐子谦将军共同御敌。 徐天亮翻找着历年北蛮南下的资料,边找边说道,“云连勒格之前是由耶律果坐镇,此人乃八王后裔,虽有才识,然胆略不足;但魏怀英不一样,魏怀英是少壮派军官,虽然为人令人不齿,但是在军事方面造诣颇深,此人阴险狡诈,北蛮让其坐镇边关,必然有南下中原的打算,而这次的重兵集结就是一个征兆。” 宁延点头表示认可,“魏怀英此人我曾略有耳闻,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但连这种小人都能坐镇一方,可见现在北蛮的朝廷已经出现了问题,有种穷兵黩武的感觉,这对境内百姓来说不是好事,对作为对手的我而言,更不是好消息。” “我有一种预感。”徐天亮放下手中的书册,神色凝重的看着宁延,“这场仗很有可能会演变成两国国战,即是国战,那比拼的便是两国国力,北蛮必定会举全国之力支援前线,但咱们大奉呢?他们会出钱出粮吗?” 大哥宁鹤为何而死,不就是因为殷都那些官老爷的熟视无睹吗?宁延缄口不言,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看着宁延沉默的神情,徐天亮当下就明白了,“以两州之力对抗一国,公子,这仗不好打啊。” “不好打也得打,既然现在项州归我节制,那我就绝不能让他丢在我手中。”宁延沉眉说道。 徐天亮冲着宁延拱手道,“不止项州,还有定州,整个西北之地。” 说话间,聂红衣走了进来,看到两人在商讨国事,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对不起公子,我待会再来。” “行了,看你着急的样子,出什么事了?”宁延拦住聂红衣,轻声问道。 聂红衣将手中两封密信递给宁延,“刚刚收到飞鸿密信,两封,一封来自锡林勒格,是半个月前的消息,北蛮长老门在锡林勒格杀了两名中原高手,目前预计是吕涭前辈和阎奉前辈。。” “什么?”宁延匆忙打开第一封密信,喃喃说道,“两把剁肉刀,从北边而来。。。” “还有呢。。”宁延沉眉说道。 聂红衣久久未开口,宁延抬头看着她,一股不祥的预感猛上心头,就连旁边的徐天亮都站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聂红衣低声叹息道,“荆州的消息,武当掌门,张兴瑞张仙人,驾鹤西去了。” 宁延心中咯噔一下,手中的两封信无论哪封在此刻都重如千斤,“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聂红衣轻轻点头,看着宁延宽慰道,“公子,你也别太伤心,生死有命,这或许就是定数。”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聂红衣走后,宁延死死攥着手中的信,红着眼睛说道,“在我宁延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时候,是张仙人让我明白了责任二字,他这一走,我宁延少一良师啊。” 徐天亮稍稍感慨,“这就是传承,冬去春来,新旧交替,终有一天我们也会像他们一样步入黄土,但我相信,张仙人走的时候是无憾的,因为他知道就算他走了,大奉还有你宁延。”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长叹一声,“哭哭啼啼,感怀伤春的不是男儿作态,斯人已逝,生者当勉励奋进,承其精神,将其发扬光大。” “如此,可谓真英雄。”徐天亮竖起大拇指,赞叹道。 宁延起身,目光冷峻,神情格外严肃,“本公子即刻动身前往项州,定州就交给你了。” “公子放心,天亮自当不负所托。” 。。。 中州,殷都。 新年刚过,本想着有着新年新气象的高昌看到兵部送来的西北军情后,整个人脸色骤变。 从他登基开始,就没有一年是太平的,这新年刚过,北蛮就派兵攻打项州了,这是摆明了不让他高昌好过啊。 “这群北蛮子,真是欺人太甚。”高昌一巴掌拍在龙椅边上的扶手上,怒不可遏道,“诸卿,兵部来报,北蛮派兵南下,攻打项州北门关,不知诸位可有退敌之策。” 话音刚落,群臣便议论纷纷,自从周覆和黄年昔被处死后,目前朝堂上最具资历的两位老臣一位便是国师乐秦,但乐秦对于政事似乎并不上心,除了国师外便是户部尚书虞白颉,虞白颉当及拱手道,“启禀陛下,北蛮南下项州,是想趁着项州与西羌大战刚刚结束,想趁火打劫,所以臣以为,我朝廷必当出兵项州,协助项州军共御外敌,如此,也能让项州百姓感受到朝廷和陛下的天威。” 话音刚落,右都御史范北思便站了出来,当即说道,“臣以为不可,宁家久居项州,深得民心,项州军又是我大奉最能打的军队之一,此番北蛮南侵,尚未伤到项州根基,只是小打小闹,若我朝廷以此为缘由出兵项州,恐怕不仅不会让项州官员百姓感受到陛下天威,反而会适得其反,引起宁家不必要的误会,到时候不等北蛮打进来,我们自家就乱套了。” 满朝文武谁不知陛下最为信任亲近之人便是范北思,年纪轻轻就坐上右都御史这个位置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一开口,陛下很少反驳。 高昌听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范爱卿言之有理啊,贸然出兵却是会适得其反。” “陛下。”虞白颉再度走出来说道,“陛下,这天下都是您的,项州自然也是您的,您出兵项州不过是为抵御外敌,那宁家能有什么意见?依老臣看来,只要陛下大军所至,那宁家不仅不会怪罪您,反倒会更加拥护您。” 一直听两人说话的羊辜佑也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虞老将军言之有理,外敌当前,朝廷应与项州上下同心,一致抗敌,宁鹤将军为国捐躯一事,万不可再度上演。” “羊大人。”范北思回头看向羊辜佑,故意大声喊道,“宁鹤将军为国捐躯乃刘岱公报私仇所致,朝堂并未授意,公堂之上你如此言语,岂不遭百官误会?” “陛下,臣绝无此意,只是就事论事而已。”羊辜佑沉眉说道。 一旁的虞白颉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的白须,皱眉道,“陛下,项州已遭战事,若北蛮大举南下攻破了项州,那中原可就是无险可守了,到时候北蛮铁骑南下,陛下,你我都是大奉的千古罪人啊。” 高昌抬头看着虞白颉,脸色无比难看,“虞尚书有些言过其实了吧。” “老臣一心为国,所言句句属实。”虞白颉仰着头说道。 看着高昌神情不悦,范北思当即再度拱手道,“陛下,既然虞大人和羊大人都担心项州安危,依臣下来看,不如派遣使臣前往项州与项州军民一同抗敌,如若战况有变,真的需要朝廷派兵了,那个时候您在派兵也不迟,到时候,项州百姓必会感激陛下您天恩浩荡。” 听了范北思的话,高昌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如此也好!那就依范大人所言。” 虞白颉眯眼看向旁边的范北思,派遣使臣去前线,说好听点是去替天子去前线督战,感受边关将士的辛苦不易,说难听点就是派监工过去,当天子眼线,这边关将士是苦是累,是好是坏,全在使臣一句话之中。 羊辜佑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边关将士最忌临阵派将,现在宁家和朝廷关系这么僵,这个时候派使臣去,这不是明摆着要出事嘛,这范北思前一秒还说不派兵,后一秒又出此损招,看来是料定会有刚才这一幕了。 “陛下,臣以为。。”羊辜佑起身,刚准备在辩驳一番,但直接被天子回绝,“好了,朕已经决定了,诸卿就不要再议了,派遣使臣之事就由范卿负责吧,越快越好。” “是,臣遵旨。”范北思颔首说道。 早朝匆忙结束,太和殿外,范北思意气风发,雄姿英发,身后的羊辜佑快步追上去,拦住范北思,凝眉道,“范三郎,范三郎。。” 范北思转身看去,整个殷都,敢这么喊自己名字的有且只有羊辜佑了。 “羊兄,你可还有事?”范北思平淡的看着羊辜佑。 羊辜佑指着范北思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你知道陛下和宁家不和,还让陛下派使臣去项州,你是生怕宁家不反是吧,北蛮南下项州已经是举步维艰了,这个时候咱们应该尽最大的努力支持项州军民,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而不是这个时候派什么使臣去,这不是去添乱嘛!” “羊兄,那宁延狼子野心是路人皆知,这次北蛮南下就是天助我也,北蛮如豺狼虎豹,不可小觑;这宁家如同骨内蛆虫,不可不防啊!”范北思咬牙切齿的说道,“西北乃大奉门户,是我朝安危之根本,将其交给一个随时会颠覆大奉的人统领,岂能安心?北蛮南下,就是天赐良机,战局一开,便是两虎相斗,必有一伤;等到他们两败俱伤之时,陛下便可发兵北上,一举接管西北,平定战乱,如此,大奉才能实现真正一统。” 羊辜佑深呼吸一口气,听着范北思的春秋大梦忍不住吐槽道,“范三郎,你在这做什么梦呢?且不说你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计划行不行得通,且说北蛮,你觉得等他们打垮了项州后,就朝廷这两年的新军能打得过北蛮铁骑吗?西羌的教训就在前面,那宁延能来殷都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朝廷这么做,不是在挑战他宁延的底线吗?你们就非得把人逼得造反不成!” “羊兄!”范北思皱起眉头说道,“你不要再帮着宁延说话了,身为人臣,未经征召便私自入宫已是大忌,说他造反一点也不夸张,这几年宁延势力不断扩大,现在已经坐拥两州之地了,如果不抓住这次北蛮南下的机会除掉他,那日后我大奉哪有安生日子过。” “你是如何知道那宁延一定会反!”羊辜佑也不装了,怒气冲冲的说道,“你们不要再这里用猜测来决断一个臣子的品行,事实,刑部判案都要讲究一个事实和证据,你们如此没有根据的在这里随便推测一个为大奉鞠躬尽瘁的臣子,实在是太让人寒心了。” 范北思脸不红心不跳的看着羊辜佑,“羊兄,我会证明我是对的;我还是那句话,如若此时不除掉宁延,日后陛下的天子之位必然会受其威胁,搞不好便是太武政变的第二次上演;总之,这宁延非死不可。” 说罢,范北思便拂袖而去,羊辜佑则气的直摇头,“范三郎,你这是要毁了大奉啊!” 第680章 北门关开战,徐子谦初战魏怀英 项州,北门关前线。 神英四年春,春寒尚未完全过去,凌晨的边关城墙上甚至还有冰凌出现。 魏怀英带着七万大军陈兵边境,战事一触即发,得到宁延军令后,钱桂第一时间派遣新河营,沉鼓营,尘沙营三军共赴北门关,加上北门关原有的天山白马营及疾风营,五大营共计五万人齐聚北门关,在徐子谦的带领下,随时准备迎敌。 寒风呼啸,作为边境三虎最后一虎的徐子谦站在城头,身边站着五大营上将军,田毅白甲在身,目若苍原孤狼,“徐将军,斥候打探过了,从营帐规模来看,北蛮军至少七万,咱们第一次和魏怀英交手,这小子就拉出这么多人,看来打咱们项州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 “自项州立州开始,北蛮何时不馋这块嘴角肥肉?魏怀英乃北蛮少壮派中心思最为深沉,打仗最为狡诈的一个,他麾下的三万狮虎铁骑乃北蛮劲旅,战力不俗,这是我们同北蛮少壮派的第一战,万不可轻敌。”徐子谦沉声说道。 “将军,小公子不是来信说他也要来北门关吗?现如今北门关不仅有我和几位将军,就连您都来了,我看公子就没必要来了吧,这战场危险万分,还是让小公子去敦煌好些。”韩念凝眉说道。 齐山岗摇头一笑,“韩将军,咱们小公子和大公子一样,不管大仗小仗都绝不会躲在后面,这北门关啊,他怕是来定了。” 徐子谦捋着胡须笑了笑,“小公子已经在路上了,不日便可抵达北门关,韩将军,要真为小公子安全所虑,那就把外面的北蛮军全部打回北蛮去,把他们打退了,公子自然就安全了。” 韩念轻声拱手,一众将军站于城头,目视前方,前方薄雾初起,关外山丘上,魏怀英穿上许久未穿的铠甲站在山丘上,或许是因为许久未穿的缘故,总觉有些不合身,忍不住吐槽道,“还说大家都喜欢那些文人的锦缎服呢,确实是养人啊,这才穿了几年啊,现在连这身锁子甲都穿不上去了。” 魏怀英着甲在身,身旁几位在云连勒格官阶不低的将军连话都不敢接。 脱下铠甲,他魏怀英是云连节度使,穿上铠甲,他魏怀英就是征伐战场的上将军。 片刻后,斥候纵马来报,“启禀将军,北门关城门紧闭,战旗高扬,已是全力防守之姿。” 魏怀英点了点头,大军进犯,在敌情未明的情况下,守城备战是上上策,对于北门关的全面防御,魏怀英也不奇怪,漠然点了点头,“知道了。” 斥候拱手退下,魏怀英从山丘上走下来,边走边说道,“镇守北门关的是徐子谦,中原奉朝边境三虎之一,诸位以为,这仗该如何打。” 身后的几位将军面面相觑,欲言又止,魏怀英停下脚步,吓得身后的将军连连低头,谁知魏怀英只是整理肩甲,起身瞬间,神色阴冷的说道,“传令三军,日出之时,攻城!” “是!”身后几位将军慌忙点头。 。。。 大奉神英四年三月初三,正是万物复苏的初春时节,大奉百姓还在为新一年新春的到来而兴高采烈,殊不知此时的北门关外,魏怀英正带着七万大军兵临城下。 旌旗飘飘,铁甲铿锵不断响起,北门关外黑压压一片,大战一触即发。 日出东方,太阳初升之时,魏怀英盯着远处的北门关城墙,缓缓说道,“攻城。” “杀!”北门关之战正式爆发。 北蛮新军战力不俗,上万大军怒吼着朝着北门关城头冲去,望着城头下密密麻麻的北蛮大军,徐子谦默默的拿出自己的景月风尖刃,伫立城头,目光如炬,“三军迎战!” 北门关城头宁字大旗随风飘扬,鼓声阵阵,箭弩瞬发声接连而至,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北蛮大军瞬间被射成了筛子。 这是魏怀英率军与大奉的第一战,战事打得相当惨烈,仅一个上午,双方就付出了近五千人生命,北门关下一片尸山血海。 徐子谦一身铁甲,神色冷峻的走进议事大厅,大厅内,韩念与田毅早已等候多时,两人冲着徐子谦同时拱手说道,“将军!” 徐子谦快步来到军情沙盘前,指着北门关外的云连勒格境内的玉门城说道,“当年两位将军出奇兵入北蛮,破城无数,杀的北蛮人仰马翻,今日不知两位将军敢不敢再出骑兵,出城一战!” 田毅一听,当即激动的喊道,“我田毅生来就是要打仗的,沉鼓营和尘沙营的兄弟打了一上午,也该让我们活动活动了,将军您就说吧,打哪?” 韩念要比田毅冷静不少,看着军情沙盘分析道,“魏怀英七万大军兵临城下,后勤是个大问题,如果没猜错的话,徐将军找我们应该是想让我们绕到侧面,奇袭他们后勤粮车,大军打仗,若无粮食,军心必然不稳,此战若成,可造胜势。” 徐子谦笑着点了点头,起身说道,“正是此意,粮草若丢,魏怀英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让七万人饿着肚子攻城,而这也是我们项州军教给魏怀英的第一个道理,我项州铁骑看可以出现在战场的任何地方。” “奔袭辎重,讲究速战速决,此事我们疾风营去就行,让天山白马营跟着,会不会有些大材小用了。”韩念沉眉说道。 “哎哎哎。”田毅接过话说道,“你小子是不是怕我们天山白马营抢你们疾风营功劳啊,这好事不让我们去。” 徐子谦又指了指北门关外的战场,“还真被韩将军说对了,田将军,这次你们的任务不是粮食辎重,而是魏怀英,从战前到现在本将军派出的斥候不下百人,可就是没有狮虎铁骑的一点消息,狮虎铁骑不出,对我北门关而言,始终是个威胁,所以我需要天山白马营冲一次阵,就目前北蛮军所展示出的战力来看,除非狮虎铁骑出手,否则绝对挡不住天山白马营。” 田毅恍然大悟,“将军您是希望通过我们天山白马营奇袭北蛮军营,迫使狮虎铁骑参战。” “狮虎铁骑是魏怀英在北蛮立足的资本,也是他敢南下的本钱;断粮道,夺辎重是造势,那么破敌军阵,重创狮虎铁骑便是定势,一战可定胜负。”徐子谦厉声说道。 田毅点头拱手,“末将明白了,将军放心,就算我天山白马营拼光,也要让那狮虎铁骑知道我们项州军的厉害。” “只要狮虎铁骑出现,本将军将亲率三军出城助你一战,若成,功劳算你们的,若败,本将军头颅可斩。”徐子谦神情坚定的说道。 这话一说,田毅和韩念同时挺身而立,拱手道,“我等遵命,此战,必胜!” 夜幕来临,明月高悬,星空斑驳,是一个对月饮酒的好日子,北门关东门悄然打开,韩念轻甲在身,缓缓戴上盔甲,披风飞舞,一脸淡然肃穆的从副将手中接过黑蛇枪,身旁的田毅看着他点了点头,“兄弟,要不要再比一比?” “比什么?”韩念冷声一笑,抬眉看向旁边的大汉。 田毅咧嘴一笑,“比比谁杀敌更多?” “好啊,赌注呢?” “五坛子青梅酒!” 韩念一听,哈哈大笑,“姓田的,你就这么小气啊,亏你还是上将军呢,才五坛酒?” 身后即将出征的疾风营将士齐齐笑了出来,田毅摸了摸脑袋,也不生气,大大咧咧的说道,“那你说多少?” “咱们赌大一点,输的请全军喝酒如何?” “好,杀敌这块,我们天山白马营就没输过!”田毅一口应下,而后往后转身,身后大军银甲在月光下泛起如同湖面微波一样的波光,“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天山白马营将士大吼道,声震天地。 韩念笑了笑,“那就战后见分晓。” 说罢就要率军出战,田毅勒马过去,拍了拍韩念的肩膀,“兄弟,一路当心。” “放心,回来不醉不归。”韩念轻轻颔首,而后举枪沉声而道,“疾风营,冲!” 疾风营所有战马马蹄裹布,将士们轻甲持枪,在上将军韩念的带领下一鼓作气,朝着玉门城狂奔而去。 疾风营走后田毅深呼吸一口气,望着身后整齐划一的天山白马营将士,沉声拔枪,“杀!” 马蹄声滚滚,天山白马营倾巢而出,直冲对面的北蛮军军帐而去。 城头之上,徐子谦,李凤荷,齐山岗,高怀离,郑广原等将军全身覆甲,城头之下,所有将士整装待发,只等狮虎铁骑露面,齐山岗望着天山白马营远去背影,拱手道,“徐将军,魏怀英为人阴险狡诈,咱们如此堂而皇之的破其军营,不会出事吧。” “相信田将军,也相信天山白马营的将士们,狮虎铁骑就是悬在咱们北门关头上的一把利刃,若不能除之,日后早晚都是隐患,夜袭冲阵是逼迫狮虎铁骑出战最为直接的方式。”徐子谦皱眉说道。 上了年纪的郑广原听后拱手道,“需不需要问问小公子意见,看看他有何看法。” “飞鸿往来信件已是极快,仍需五日才可收到公子回信,五日后谁知战局如何,为将者应有当机立断之果决,若事事禀报,处处征询小公子意见,那要我们这些做将军的何用?”徐子谦沉声说道。 “是,末将明白了。”郑广原无奈点头。 高怀离目视前方,双手负在身后,似是若有所思,与魏怀英的一战,他可是期待已久,难道真的就像徐将军说的那样,一战定胜负了吗?魏怀英你可别是个外强中干的软蛋啊! 北蛮军军营,负责站岗放哨的北蛮军将士哈了一口热气,暖暖手,刚准备拿起桌上的酒碗喝点酒水提提神,驱驱寒,突然发现桌上酒碗中的酒正不停的晃着,而且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刷!”放哨的北蛮军将士瞬间冲出营帐,冲出去的瞬间就傻眼了,月光下,一群白甲骑兵正挥舞着宁字大旗和长枪朝自己冲来。 “敌袭,敌袭。。”可怜的北蛮军卒慌不择路往回跑着,边跑边喊,然而人的两条腿怎么可能跑过马的四条腿,眨眼间一把寒枪就出现在了他身后,长枪入体,一阵冰寒。 闪烁着寒芒的长枪瞬间洞穿男子身躯,一枪毙命。 眼看天山白马营冲进了军营,北蛮军瞬间乱了,不停的擂鼓吹角,大喊着敌袭,敌袭,整个军营乱作一团。 田毅索性也不装了,一枪抛出,面前北蛮军将士瞬间毙命,“将士们,杀啊!” “杀!”天山白马营将士如同海潮般呼啸而至,喊声震天,声如雷震,大军如同箭矢一般直插军营腹地而去。 田毅一马当先,拔出插在尸体上的银月尖枪,肆意冲阵,在北蛮军营中来回冲杀,睡梦中的北蛮军刚刚走出军营,迎面而来就是一把长枪,瞬间毙命。 “兄弟们,给我烧,能烧的都给我烧了。”田毅边冲边喊道。 片刻功夫,北蛮军营就被搅的天翻地覆,火光滔天,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的北蛮军到处奔逃,天山白马营将士如入无人之境,四处冲杀。 城头上的徐子谦焦急的看着远处升腾的火光,不停问道,“还没有消息吗?” 郑广原摇了摇头,“狮虎铁骑还没出现。” “这魏怀英倒真是能沉得住气。”徐子谦用力砸了一下城墙。 突然间,战场西边火光闪耀,足有三四万规模的北蛮狼骑直冲北蛮军营而去,齐山岗眉头紧锁,“坏了,是驻扎在西边的北蛮军,将军,该让田将军撤了。” 话音未落,城下斥候快马加鞭,来不及入城直接在城下大喊道,“将军,北蛮军大营西边五十里出现北蛮狼骑,大约四万人。” 郑广原也赶紧开口道,“将军,赶紧下令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咱们天山白马营是用来拼狮虎狼骑的,现在狮虎狼骑未出,他们可不能栽在这里。” 徐子谦深呼吸一口气,深夜寒气入骨,徐子谦无奈道,“下令,让天山白马营撤回来吧。” “是。” 收到撤退军令的田毅也不敢马虎,看着西边闪烁的火把,微微皱眉,“传令,撤军!” 天山白马营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就毁了北蛮军军营,给魏怀英留下一个满地狼藉的战场。 然而,此时的魏怀英正站在距离北门关不足五十里的地方,定睛看着远处升起的火光浓烟,谈笑自若,“徐子谦啊徐子谦,你是厉害,可终究还是老了。” “将军,大营来报,项州军已经撤了!”身后斥候快马加鞭,下马跪地拱手道。 “知道了,下去吧。”魏怀英伸了个懒腰,淡定转身,“回去睡觉,传令三军,明日起,日日攻城,切记,只可佯攻。” “是。” 走到一半,魏怀英突然回头看向北门关,眼角露出一丝阴狠神色,“徐子谦,你不是要找狮虎铁骑吗?别着急,很快你就知道他们在哪了!” 第681章 身虽老,血难凉 坐落于项州西部边陲的土龙山是项州接踵西羌与北蛮的三战之地,同时也是项州北部的天然屏障。 土龙山在北蛮语中为严阔台,乃矿藏之意,山如其名,土龙山矿藏非常丰富,尤其是铁矿这种战备资源,当年宁致与唐云天率军攻打土龙山,北蛮自然知晓土龙山的重要,派遣重兵在此严防死守,一来是想守住这座天然屏障,二来就是不希望土龙山的铁矿落入宁家军之手,宁家军围困土龙山三月而不得寸进,最后一代名将张中秋站了出来,率领老滚刀营七千将士夜袭土龙山,七千人在山上砍了三天三夜,硬是为大军砍出了一条血路,砍的土龙山上的北蛮军一看到拿着虎首刀的人撒腿就跑,打到最后滚刀营的将士几乎全军覆没,活着的还不到千人。 六千名滚刀营将士永远留在了土龙山,上山的路上满是将士尸骸,滚刀营一战成名,土龙山正式纳入项州版图,大战结束后,宁致在土龙山厚葬滚刀营将士,同时将在西征路上牺牲的所有将士也都安葬再了土龙山,让他们黄泉路上有个伴,同时为他们立碑建祠,享世人供奉。 自始,但凡有因战牺牲的将士,随行军士都会收殓其尸骸,将其送至土龙山立碑安葬,时间一长,土龙山就变成了项州军将士口中的圣土,将士们不以建功立业以为荣,而以入葬土龙山为荣。 土龙山给项州军带来的不仅仅是将士们牺牲后灵魂的归宿,更为项州将士带来了能够打造坚甲利刃的铁矿,项州军能一直保持强大战斗力少不了土龙山铁矿的功劳。 土龙山顶百里墓园,遍布青葱松柏,当年滚刀营六千将士血洒土龙山,血渍浸土一尺有余,宁致特意令人从泪罗江沿岸挖了一千棵松柏,植与土龙山顶,血土埋根,让这座西北墓园终年常绿;随着时间流逝,一些上了年纪但却没有家人的项州军老卒,在离开军伍后,便会来到土龙山陵园看望老兄弟,照顾这些曾经的同袍兄弟,这一来就是永远;除了上了年纪的老卒外,因为受伤或残疾导致他们不得不离开项州军的将士也会来到土龙山。 当年穆宗皇帝剥夺宁致兵权,赵锡和等八位将军强烈希望宁致在项州称王,项州军正值当打之年,若是挥师南下,必是势不可挡,然而宁致不肯大奉百姓遭此无故之灾,摇头拒绝,将项州军权交给宁鹤后便回到了殷都,赵锡和等八位将军不肯为大奉皇室效力,纷纷离开项州军,张中秋离开后心心念当年跟着他打天下的老滚刀营将士,便来到了土龙山,来到土龙山后,张中秋也闲不下来,将那些退下战场的老卒拉起来,除了看守陵墓外,时不时的还操练一下。 为此大家都开玩笑说张老将军不会一把年纪了还拉着他们上战场吧,张中秋哈哈一笑,也不做解释,就当是一群离开了战场的老汉在山上自娱自乐吧。 手中布满老茧的张老将军轻轻擦拭着面前石碑上的灰尘,这是一块新碑,和他身后的石碑一样,名字都被染上了朱砂,但不同的是,这石碑的主人姓宁。 老将军擦去宁鹤石碑上的尘土,随后一屁股坐在宁鹤石碑边上,穿着宽大棉袄的老将军从腰间取出老烟杆;自打老将军将滚刀营交给武清,来到土龙山后,他就喜欢上了老烟杆,每天日落之时,坐在昔日手下墓碑旁,抽一鼻子烟,浓烟入体,畅快吐出,一天疲惫随之烟消云散,别提多畅快。 老将军抬手一点,真气加持下,烟杆上的烟丝很快就冒出了火星,一口浓烟吐出,老将军忍不住感慨道,“大公子,你上次拿的江南烟丝老叔我快抽完了,这下你不在了,老叔烟丝抽完了找谁啊。” 上了年纪的老将军猛猛吸了一鼻子烟,摸了摸旁边宁鹤的墓碑,目光深邃的就像看自家孩子一样,“老叔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现在有老叔在这顶着,你就安心睡吧,见了老将军替老叔问声好,就说我们哥几个都挺想他的。” 张中秋自言自语的说着,眼神中满是可惜和不舍,当张中秋得知宁鹤战死的时候,接连三天没有睡觉,一天到晚就拿着铁锹来到墓园给大公子挖墓室,累了就坐在边上歇一会,抽一杆烟。 老将军正在感慨之时,一个穿着布衣的单臂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男子名为陆大宝,起初是项州军疾风营将士,十年前带着新兵边境磨练时碰到北蛮狼骑,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却丢了一只胳膊,伤势痊愈后自知重回军伍无望后便来到了土龙山。 平日里陆大宝就跟在张中秋身后,在土龙山上的墓园里扫扫墓,看看树什么的,还算清闲,但是今天他却是很是匆忙的跑了过来,一看到张中秋就着急说道,“老将军,不好了,山下,山下来人了。” 张中秋将烟杆上的烟丝敲掉,不慌不忙说道,“前线打仗就是要死人的,哎,都是年轻小伙子啊。。” “不是。。”陆大宝赶紧解释道,“不是战死的项州军兄弟,而是北蛮军。” “什么?”老将军眉头瞬间皱起,北蛮军?土龙山虽然地处边疆,但山路难走,一般北蛮南下很少选择土龙山为目标,这里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土龙山有多难打他张中秋心知肚明,这北蛮是疯了吧,攻打土龙山? 张中秋不敢大意,将烟杆塞到腰间,迅速起身跟着陆大宝来到山头,往山下看去;果然,一群穿着黑甲的北蛮军正顺着山道直冲土龙山而来。 “这北门关激战不断,战事胶着,怎么会突然分兵攻打土龙山呢?真是奇怪。”张中秋沉眉说道。 陆大宝抬眉说道,“老将军,这群蛮子不会在玩声东击西吧,看似是在攻打北门关,可实际目标却是咱们土龙山。” 张中秋听后眉头紧锁,“不敢大意,你去后山,让采矿的百姓赶紧下山,给钱大人写信,就说北蛮军意图攻打土龙山,让他迅速派人前来支援。” “是。”陆大宝应声退下,望着山下北蛮军,老将军回头看着身后一片青葱的墓园,神色坚定的说道,“兄弟们,你们放心睡,老头子我绝不会让这些蛮子打扰到你们。” 说罢,老将军便敲响了山顶的铜钟,没多大功夫,面前的空地上就站满了人,有的头花发白,连腰都直不起来,有的缺胳膊少腿,撑着拐杖;还有的蒙着一只眼睛,这些昔日驰骋疆场的将士们虽然雄风不再,但当他们站在这里的时候,那骨子里的战场气息还在,身上项州军的血还在。 张中秋沉声道,“兄弟们,告诉大家一件事,山下来蛮子了。” “啊?蛮子?他们怎么会到这来。。”人群瞬间议论纷纷。 张中秋抬手打断大家的议论,缓缓说道,“不管他们为何来此,总之来者不善,下山的路只有一条,老夫刚刚让大宝通知后山的百姓让他们赶紧离开;现在到你们了,要走赶紧走,不然等到北蛮军打上来,就走不了了。” “老将军,我们走了,您呢?您不走吗?”人群中有人问道。 张中秋听后微微一笑,抬头看向远处山顶的一片绿荫,摇了摇头,“老头子我能去哪啊,我的兄弟都在那,咱们脚下的土地是他们血染红的,今天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守着他们。” “老将军。。”人群瞬间炸开。 张中秋再度打断众人,“我意已决,你们就别说了,趁着还有时间,你们赶紧走吧,去敦煌,去镇西关都行,总之别在这里。” “老将军。。”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卒撑着拐杖走出来,头花发白的他右腿膝盖以下已然无物,老卒红着眼睛一把丢掉手中的拐杖,硬撑着让自己没倒下,“将军,俺这条腿是打敦煌的时候丢的,若不是老将军您率军前来,俺五十年前就没了,俺的命是你救的,如今你不走,俺也不走,反正也一把年纪了,不在乎多活这一天两天,要是临走之前能拉几个蛮子垫背,那俺去了阎王殿在那些老弟兄面前也能挺一挺腰杆。” 张中秋看着老人,久久不说话,最后不忍道,“你这是何苦呢。” 老人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卒全部站了出来,“老将军,我也不走了,我是沉鼓营老卒,那些后生们正在北门关痛快杀敌,我这老头子可不能给他们丢脸。” “我也不走了,未战先怯,这百年之后见了老将军,我都没脸喊他。” “西垒营的兄弟都在山上,我走?我能走哪去?我不走!” 老卒们群情激奋,一个个摩拳擦掌,手里虽然只是拿着铁锨,锄头;但在他们眼中,这些又何尝不是长枪利剑呢?只要能杀敌,哪怕人手一把锄头又如何。 年老的不走,年轻的也不走,一个断臂男子走出来,红着眼睛看着张中秋,“老将军,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在死之前能杀个北蛮子替我爹娘报仇,来到土龙山,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法替我爹娘报仇了,但是今天机会来了,老将军,属下在这里求您了,就让我留下来吧!” 说罢男子就跪了下来,张中秋赶紧扶起即将下跪的男子,沉眉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岂能轻易下跪,起来!” 男子起身后抹掉眼角泪珠,身后的一众因为受伤而来土龙山的年轻将士同时义愤填膺的喊着要留下来。 “我也留下来,反正我就一条腿了,也走不到哪去。” “我也是,老子也要去山顶躺着,让村子里那些人看看,老子也是有碑的。” “老将军,我们不走了,让我们留下来吧!” 。。。 他们为何受伤?不正是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才受伤的吗?他们怕死吗?他们不怕,战场上敢冲敢杀之人,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比起战死沙场,他们更怕苟且偷生。 看着眼前大喊着要上战场的众人,张中秋忍不住红了眼睛,这个时候陆大宝赶了回来,看着群情激奋的大家,眼神中充满着惊讶,快速来到张中秋身边,陆大宝颔首道,“老将军,百姓们都下山了,现在山上就剩咱们了。” 张中秋回头再度看了这些外人眼中的老弱病残,最后问道,“你们当真不走?” “不走了,老将军,您就说吧,怎么打,我们听你的。”为首的老卒率先开口道。 紧接着便有人附和,“是啊,老将军,您平日里没少训练我们,就算咱比不上那些年轻小伙子,但也不差。” “老将军,还有我们,虽然我们是缺胳膊少腿,但只要有一只手我们就能拿起刀,只要有一条腿,我们就能上战场,就算没手没腿了,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哪怕是用牙咬,我们都绝不让一只北蛮子上山。”年轻的将士不甘落后,大声喊着。 群情激奋,战意昂扬,这就是项州军能一直屹立不倒的原因,老伤病残尚能如此,何况战场前线的将士们呢? 陆大宝也冲着张中秋拱手,尽管他只有一只手,“老将军,我也不走,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们哪也不走。” “对,我们哪也不去!誓死保卫土龙山!”下面将士纷纷喊着。 张中秋重重的点了点头,冲着面前的老卒点了点头,“好,兄弟们,我张中秋今日与你们共进退,死守土龙山,绝不后退一步,陆大宝!” “在!”陆大宝大喊一声,眼眶通红,这一声怒吼让他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时的自己还在疾风营,在马上肆意狂奔,挥洒热血。 “带大家上战场!”张中秋怒吼一声。 土龙山上的武器很少,就算有也是老兵们离开战场时带在身边留做念想的,但是今天他们有刀的拿刀,有枪的拿枪,宝刀重新出鞘,长枪重露锋芒,昔日老友,今日再战,项州军卒的一生,可不就是如此热血吗? 那些什么武器都没有的,就拿起手边的锄头,铁锹,甚至木棍。 老将军回到自己房间,掀开床板,床下躺着一把布满灰尘的大刀,老将军轻轻拿起牛皮刀鞘,吹散上面的灰尘,抽刀瞬间,“斯拉”一声,刀光明亮刺眼,刀锋依旧锐利。 此时不免让人想起一位千年前的老将军,年过七旬的老将军在亡国之际,重新披甲上阵,面对数倍于己放的大奉军队,毫无惧意,怒目圆睁的盯着面前敌人,嘶声吼道,“吾身虽老,但满腔热血,尔等可敢一战!” 第682章 据守土龙山 狮虎铁骑是魏怀英的家底,也是魏怀英能立足于北蛮王庭的资本,高弦丈作为狮虎铁骑统帅,对此在了解不过;在魏怀英还声名不显的时候,高弦丈就跟着魏怀英走南闯北了,后来少壮派崛起,八大王兵权被削,从小喜欢研读兵书的魏怀英在军中地位不断攀升,后来在董长陵的帮助下组建狮虎铁骑,南征北战,直到今天才在云连勒格扎下根。 不过魏怀英的野心可绝非一个云连勒格,他的目标是大奉中原的千里沃土,是江南水乡的千里湖泽。 一辈子生活在风沙野地的魏怀英也想看看书中的烟雨江南是何等模样。 狮虎铁骑走在通往土龙山的山路上,很是招摇,根据斥候情报,土龙山上根本没有军队,只有不到三千的老弱病残。 高弦丈收到情报后,不由得冷笑出来,身边副将当即大笑道,“这些项州军也太自大了,土龙山这种天堑之地居然不派一兵一卒,当真是愚不可及。” 高弦丈闻之沉眉,抬首远望,本该是放眼一片苍茫,然而土龙山山顶确实与众不同,绿意盎然,“战场之上,轻敌乃大忌,就算只有三千老弱病残,我等也要认真对待;别忘了,大将军带着七万狼骑还在北门关呢,若是此战不能拿下土龙山,你我都无颜面对大将军。” “是。”身旁副将急忙低头拱手。 兵行险招,克敌制胜,这是魏怀英最大的特点,此人不仅为人奸诈,行军打仗更是狡猾,打仗从不按常理出牌,这次让狮虎铁骑奇袭土龙山便是如此,土龙山乃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纵观项州军与北蛮近五十年战事,近千里边境,北蛮从未选择过以土龙山为目标挥师南下,敢打土龙山的放眼整个北蛮估计也就只有魏怀英了。 高弦丈深呼一口气,缓缓拿起手中偃月大刀,指着远处土龙山山头大喊道,“传我军令,全军突击,务必于日落之前拿下土龙山。” “是。。”身后狮虎铁骑齐声怒吼,三万狮虎铁骑黑甲白巾,如同怒涛一般涌向土龙山。 大地震颤,土龙山上山石滚动,藏于山路两侧的张中秋眉头紧缩,缓缓伸手拿出手中虎首大刀,知道项州步战第一的名声是谁打出来的吗?就是他张中秋带着老滚刀营将士一刀一刀砍出来的,六千将士血洒土龙山更是名震天下。 马蹄阵阵,狮虎铁骑为首的扛旗大将持枪横冲在前,身后百骑跟随。 张中秋右手持刀,左手随手拿起手边的山石,真气滚动,手中山石很快就被磨成了四周圆滑的鹅卵石,“杀!” 一声怒吼突然从林中响起,老将军猛然甩出手中石头,被磨的光滑的石头直接撞在狮虎铁骑扛旗将士的头盔上,那玄铁头盔如同纸糊的一样,拇指大小的石头瞬间没入头颅之中,鲜血狂飙,冲在最前面的扛旗将士应声落地,死不瞑目。 “杀!”四周山林中突然杀出无数穿着粗衣的老卒,他们从高处猛扑而下,扑到一个是一个,以骑战闻名遐迩的狮虎铁骑马上功夫就算是碰到天山白马营也不怕,可是这次他们却被一群老卒打的有些发懵,这些老卒将狮虎铁骑扑下马来,腿脚利索的年轻人瞬间一拥而上,将这些北蛮子剁成肉泥。 一百余名狮虎铁骑一刻钟不到全部被剁成了肉酱,无一幸免,唯一一个反应过来想原路返回的还被张中秋甩出去的一刀砍掉了脑袋。 老将军不去看满是尸体的战场,习惯性的搓了搓手,皱眉道,“打扫战场,将死伤的兄弟送回山上,其余人后撤五里,继续设伏。” “是。” 半山腰间,高弦丈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土龙山,身旁副将看着头顶的太阳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这群小子干什么去了,都快一个时辰了,到底到没到山上怎么连个回信都没有,就算是遇到埋伏也总该下来一个报个信吧。” 对这一情况早有预感的高弦丈慢慢起身上马,眼神变得阴翳无比,“他们回不来了,宁家到底还是宁家,走吧,他们已经知道咱们来这里了,去会会这支藏在土龙山上的项州军,看看他们是何方神圣。” “是。”身后副将径直翻身上马,长枪在手,怒吼一声,“汗国勇士,随我上山。” 一时间,雷鸣般的马蹄声响起,连绵不绝,如惊涛骇浪。 万骑冲锋,大军所到之处几乎寸草不生,狮虎铁骑劫掠如狮虎。 “吁。。”冲刺的大军突然停下来,高弦丈刚开始还诧异不已,当他勒紧缰绳来到阵前,看到面前山谷内横七竖八的躺着的狮虎铁骑将士的尸体后,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阴翳。 旁边的副将更是怒不可遏,“宁家都是些狡诈小人,不敢堂而皇之的与我狮虎铁骑一战,就会玩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当真无耻。” 高弦丈猛地抬头,一巴掌将面前的副将扇的接连后退数步,副将赶紧单膝跪地,不再说话。 高弦丈冷冷的看着自家副将,淡然说道,“兵者诡道,中原兵书说过,用兵打仗不是匹夫之勇,而是战法,军阵,策略,将士的令行一致,自家谋算不精被敌人取胜,却在此大放厥词责怪对手,这是无能的表现,如此何以为将?” “是,将军,属下受教了。”副将低头说道。 说教完自家副将,高弦丈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头顶的土龙山,冷哼一声,“传令三军,缓行军,蚕食土龙山。” “是。” 战场之外五里地的山上,张中秋低头看着原本跳动的山石趋于平静,冷哼一声,“这群蛮子不简单啊,他们放缓了行军速度,是想稳扎稳打,蚕食掉我们啊。” “将军,那我们该怎么办?”陆大宝着急的问道。 张中秋想了想,沉思道,“距离土龙山最近的是鬼街营,即便是最近也得三天时间才能赶过来,咱们至少得守三天,大宝,你去把山上的木头,石头都搜集起来,就咱们现在这些人,和他们硬碰硬那是找死,但只要他们能下马,咱们就有一线生机,近身肉搏拼的是血性,拼的是战斗力,只要咱们敢拼敢打,未尝不能挡住这些蛮子。” “好,我这就去。”陆大宝应声而去。 此原本两个时辰不到就能来到土龙山顶的狮虎铁骑此时速度慢如鬼爬,藏在巨石后的张中秋很快就看到了面前身披黑甲,臂缠白巾的狮虎铁骑,老将军慢慢抬手,身后的老卒一个个深色坚定,死死攥着手中各自的武器。 “杀!”张中秋怒吼一声,整个人如同箭矢瞬间冲出,手中大刀如同神兵天降。 一声怒吼吓得面前的狮虎铁骑一个激灵,最前面的狮虎铁骑一抬头便看到一把大刀直冲自己面门而来,根本来不及躲闪的他瞬间被一刀劈成两半,血溅当场。 “杀!”身后密密麻麻的老卒也跟着冲了出来,和之前一样,他们从半山坡扑下来,抱倒一个狮虎铁骑,然后后面的人一拥而上,将其乱刀砍死。 刚刚他们面对的只有一百铁骑,他们三千余人,以多胜少,所以能这么打,可是现在他们面对的可是至少一万的狮虎铁骑前锋,这么做无疑是在送死,前面的被扑倒的狮虎铁骑还没来得及补上一刀,身后的的北蛮军就拎着长枪冲了上来,一枪在心口捅出一个血窟窿。 张中秋看着身后的狮虎铁骑冲了上来,直接腾空而起,一脚踹飞面前的狮虎铁骑,直接落在马上,挥舞着大刀就逆着人群冲了上去。 张中秋一人一刀,赫然在狮虎铁骑中杀出了一条血路,这就是老滚刀营的杀气,提刀之后老将军整个人如同战神附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面前的山谷内很快就横尸遍野,有狮虎铁骑的,但更多的是土龙山上的项州军老卒。 浑身是血的老将军怒吼着看着面前的狮虎铁骑,吓得面前的狮虎铁骑不敢前来,“撤!” 老将军怒吼一声,活下来的老卒再度钻入山林中,老将军则一人一马朝着山上狂奔而去,他知道他们面对的不过是狮虎铁骑的前锋,说难听点就是打探虚实,送死的,一旦纠缠的久了,那狮虎铁骑精锐尽出,那他们今天谁都走不了了。 果不其然,张中秋带着幸存将士前脚刚走,后脚高弦丈就带着狮虎铁骑精锐赶了过来,空气中血腥味扑鼻,高弦丈脸色很是难看,翻身下马的他,来到战场中有检查将士尸体,当看到地面上躺着的居然是一个少一根胳膊的白发老头时,整个人的表情比吃了屎还难受。 “这就是把你们打的落花流水的项州军?”高弦丈看着身后一脸狼狈样的狮虎铁骑,连杀了他们的想法都有了。 眼前的狮虎铁骑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拱手道,“将军,不是我等不敌,而是这些老不死的根本不怕死,他们不要命的往前冲,甚至。。甚至连牙都用上了,我们。。我们从未见过这么打仗的。。” “嘭。”高弦丈转身一脚踹开面前的狮虎铁骑将士,沉声道,“打了败仗就是技不如人,不要找借口。” “是。。” 高弦丈威严尽显,整个人怒火中烧,“给我继续冲。” 狮虎铁骑继续往山上冲去,一仗打下来,张中秋身边的三千老卒直接没了一半,这才只是一个照面,看着身边浑身是血的老卒,老将军心中无比难受,“我已经让大宝带人把木块,山石垒起来了,山上还有一些军队淘汰但没来得及处理的弓弩,靠这些咱们应该还能守几天。” 许久不上战场的将士们经过刚刚一仗的洗礼,都有些意犹未尽,但也有些将士早已阔别了沙场,突然让他们杀敌,还有些不适应。 熬过了正午,日光西沉,在张中秋的带领下,一众老卒死死守在山路上,张弓搭箭,迎接进犯之敌。 只不过没多久他们就看到了狮虎铁骑,为首的副将看着面前居高临下,严阵以待的土龙山老卒,大喝道,“山上的兄弟,我知道你们曾经都是骁勇善战的将士,但是现在你们身上并没有盔甲,你们不过是被宁家放弃的老弱病残,不值得在此处为他们卖命;我们将军尊重勇士,也敬佩勇士,你们视死如归的精神我们将军很是欣赏,他说了,只要你们肯放下武器,下山投降,他绝不会伤害你们。” “呸!”陆大宝开口,怒吼道,“狗娘养的北蛮子,瞪大你们的狗眼看看,你爷爷我们乃是项州军老卒,我们生是项州军的人,死是土龙山的鬼,就你们这些狗杂碎也敢在这里大言不惭说饶我们不死?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倒是你们,不如放下武器,叫声爷爷,说不定爷爷心情一好,能饶了你们呢!” 陆大宝说完,山上老卒都笑了出来,吃瘪的副将忍着怒气,大喊道,“送你们一句中原老话,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等到我大军上山,你们再求饶就晚了。” “我求你大爷的饶,滚你丫的,只要你敢往前一步,信不信爷爷把你屎尿都打出来。”陆大宝再度喊道。 气的脸红脖子粗的狮虎铁骑副将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高弦丈。 高弦丈知道,这群人是报了必死之心的,对他们说再多也没用,无奈之下的高弦丈缓缓摇头,发出一阵叹息。 副将心领神会,直接怒吼道,“那就别怪我们刀下无情了,汗国勇士们,杀啊!” 烈马嘶吼,数千狮虎铁骑齐刷刷的向前冲刺,朝着山上猛冲而去。 张中秋起身拔刀,起身大吼道,“放箭!” 弓弩齐射,箭矢铺天盖地般朝着狮虎铁骑砸去,只不过面对全身披重甲的狮虎铁骑,箭矢的杀伤收效甚微,只能起到暂缓进攻的作用。 眼看铁骑就要冲上来,张中秋再度喊道,“放!” 这次放的不再是弓弩箭矢,而是滚石落木,这些滚石木头顺着山坡往下滚,速度越来越快,重甲铁骑是不怕箭矢,但这些木头石块却不得不怕,尽管这些烈马都有铁甲护体,但铁甲防得了箭矢,防不了石头啊,石头砸在战马身上,战马应声倒地,口吐鲜血,怎么都爬不起来。 没有马的骑兵战斗力至少下降一半,看着跟着自己征战沙场的战马被活生生砸死,狮虎铁骑的将士一个个怒气冲天,提着大刀长枪就往山上冲去。 张中秋一马当先,看着冲上来的狮虎铁骑毫无惧色,“将士们,杀啊!” 这句将士们在此刻的含金量将远比一句兄弟们要高得多。 西山日落,土龙山上,厮杀震天! 第683章 吾血守吾土 土龙山的这一仗打的堪称惨烈,夕阳西下,张中秋带着一千五百多项州军退伍老卒硬是拖住了高弦丈的狮虎铁骑,拼杀半天,到最后活着的只剩下不到百人。 张中秋越战越猛,眼看天色渐晚,高弦丈心一横,下令撤军,在半山腰安营扎寨,明日在做进攻。 这一决定引得众将纷纷不解,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张中秋带着的一众老卒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只要大军在冲一次,他们绝对挡不住。 却不料想,迎接他们的是高弦丈的一番怒骂:“你们知道一天死了多少将士吗?一千多人,这些牺牲的将士不是你们的袍泽兄弟吗?他们不过是秋后蚂蚱而已,若我们此时出战,只会让他们越战越勇,徒增伤亡,与其如此,不如择日再战,中原有古话,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迎敌以气盛,乃匹夫也!” 高弦丈言之有理,但它却疏忽了战场上最不该疏忽的东西,那便是时间。 对于被困绝境的人来说,时间就是希望,有时间就有希望,此时的张中秋显然也是没料到他们这一仗会打得这么惨烈,他严重低估了狮虎铁骑的战斗力,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这次他面对的北蛮军不是之前的北蛮军,而是大公子口中训练有素的北蛮新军。 陆大宝给老将军张中秋端来一碗热茶,只是现在的老将军哪有心情喝啊,看着身边的老兄弟,张中秋感慨道,“这支蛮子实力比我以往碰到过的任何一支都要强,本以为咱们能守个两三天的,现在看来,明天都不一定能守住了,要是今天这些蛮子一拥而上,咱们今天都得死在山上。” “老将军,若是明日我等都以身殉国了,那是不是就能被葬在山顶了。”陆大宝坐在张中秋身旁,轻声说道。 张中秋感慨一声,“入葬是死者的归宿,但我们是生者,生者都应该努力活下去。” 话虽如此,可大家心里都清楚,明天将是他们血洒土龙山的一天。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狮虎铁骑早已整装待发,随着副将的一声令下,大军直冲土龙山顶而去。 落木山石后的张中秋稍稍探出头,看着眼前不断逼近的狮虎铁骑,深呼吸一口气,“兄弟们,你们怕吗?” “不怕!”陆大宝第一个开口,身后的老卒紧随其后。 目视前方,张中秋怒吼道,“好,今日便是我等最后一战,兄弟们,杀啊!” 怒吼声响起,张中秋挥舞大刀一跃而起,大刀怒劈而下,面前狮虎铁骑连人带马瞬间被一分为二。 “杀!”狮虎铁骑瞬间加快速度,手持长枪,直冲张中秋等人而去。 不到一百人的土龙山老卒连狮虎铁骑的一个冲刺都没撑住,陆大宝被两把长枪瞬间洞穿身子,整个人被钉死在地上,死状凄惨。 到最后整个土龙山就只剩下了张中秋一人,一群狮虎铁骑将张中秋团团围住,张中秋怒吼着,“来啊,来啊!” 此时高弦丈终于出来了,面对面前的白发老将,高弦丈先是恭敬的拱了拱手,随后说道,“云连勒格狮虎铁骑高弦丈见过老将军。” “狮虎铁骑?”张中秋嘴角上扬,而后发出不屑声音,“也不过如此!” “你。。”副将还想开口,但在高弦丈凌厉的眼神下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带着三千老弱残兵让我狮虎铁骑付出了千人代价,老将军,你已经证明你自己了,可您看看四周,到处都是我汗国大军,您何苦呢?”高弦丈沉声说道。 张中秋哈哈大笑三声,全身真气暴涨,一股罡风震荡开来,地面烟尘席卷而去,这足以表明张中秋的态度,高弦丈面不改色的抬起头,看了看张中秋,感慨道,“成全他吧!” 身旁副将拎起长枪,枪尖直指张中秋,怒吼道,“杀!” “啊!”张中秋同时发出怒吼,一人一刀斩群魔,这是张中秋的最后一战,也是土龙山老卒的最后一战。 张中秋脚下,狮虎铁骑尸体堆积如山,真气耗尽的老将军抬起右手,颤颤巍巍的拿出腰间的烟杆,点上一口烟,猛吸一口,烟雾缭绕。 “神仙日子啊!”吞云吐雾后,张中秋看向远处的绿茵墓园,不觉泪眼婆娑,“兄弟们,我来陪你们了。” 老将军张中秋真气耗尽,力战而亡,血洒土龙山。 高弦丈沉声说道,“传信大将军,土龙山已经拿下。” “是。” 狮虎铁骑大军来到土龙山山顶,看着面前被千棵松柏围起来的墓园,感慨万千。 副将一看墓园里全是项州军将士墓碑,怒吼道,“把这墓园烧了。” “慢着。”高弦丈翻身下马,来到墓园中,看着最前面的石碑,虔诚的鞠了一躬,这一鞠躬可把身后的副将吓了一大跳,“将军,您这是。。” “这些人都是战死沙场的,是英雄,不管他们是我汗国的,还是他们中原的,是英雄那都值得尊重。”高弦丈起身离开墓园,边走边说道,“传我军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墓园,违令者,斩!” “是。” 。。。 项州,敦煌。 “土龙山告急,土龙山告急!”一斥候在敦煌街头纵马狂奔,街上百姓纷纷避让。 耳朵尖的百姓一下就听出了土龙山告急五个字,很是意外,“土龙山告急?难道土龙山也打起来了?” 项州府衙内,自从项州北蛮开战以来,钱桂已经连着三天没有合眼了,桌上各地公文接连不断,门外,曹安国手里攥着新到的军报,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急匆匆的跑进来,一进门就大喊道,“出事了,北蛮军攻打土龙山了。” “什么?”府衙内所有官员都愣住了,钱桂瞬间站起来,转身看向身后的项州地图,指着土龙山着急说道,“战事焦灼,对军械消耗巨大,项州铁具皆来自土龙山,而我项州军烈士遗骸也都全部葬在土龙山,与战与私,土龙山都绝不能丢,快看看,那支军队距离土龙山最近?” 旁边小吏大声喊道,“距离土龙山最近的是孙将军的鬼街营,在近点的还有陈将军的留下营。” “让孙将军迅速北上土龙山,同时给陈将军去信,让其紧随其后前去支援,无论如何,土龙山绝不容失。”钱桂沉声吩咐道。 “是。”旁边小吏迅速下去传令,看着地图上东西两线同时开战的北蛮军,钱桂不解道,“这魏怀英哪还有军队能去土龙山啊。。” 曹安国突然想起了什么,在桌上翻找许久,最后拿出一封徐子谦来的密信,递给钱桂,同时开口道,“魏怀英的底牌,狮虎铁骑。” “坏了!张中秋将军还在土龙山。。”钱桂一拍脑袋,“来人,快给土龙山去信,让老将军赶紧离开,告诉孙承山和陈辛如,不论代价如何,一定要保证老将军的安全。” “是。” 曹安国神色有些难看的看向钱桂,“大人,可能来不及了,这封加急密信是两天前送出来的,土龙山上只有三千退伍老卒和受伤将士,狮虎铁骑人数尚不知晓,老将军怕是凶多吉少啊。” 钱桂有些愣神,缓了许久,“让飞鸿将此事迅速告知小公子,请小公子速来敦煌议事。” “是。”曹安国沉眉应下。 。。。 距离北门关不过百里距离的宁延正带着重象军和雪龙军星夜兼程赶赴前线,据徐子谦来信,北门关战事胶着,双方互有伤亡,但都是小打小闹,并未伤到北蛮军根基;疾风营去奇袭北蛮军辎重粮草,到现在还没有消息;率领大军奔赴北门关途中,一阵嘹亮鸟鸣声响起,宁延定睛抬头,急忙喊道,“小白,停一下。” 小白嘶鸣一声,直接停在一旁,飞鸿信鸽应声落在宁延肩头,李彦业与光头韦雄刀纷纷来到宁延身后,韦雄刀着急问道,“公子,出什么事了?” 看完飞鸿密信后的宁延脸色铁青,双拳紧握,“北蛮军突袭土龙山,张老将军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土龙山上并无一兵一卒,只有张老将军和三千退伍老兵,他们连合身的盔甲都没有,那什么去挡北蛮军!” “公子,您放心,我这就去土龙山。”李彦业当即拱手道。 “咱们去肯定是来不及了,不过钱大人已经让鬼街营和留下营去了;战局有变,我怕是不能去北门关了,李将军,老韦,你们带着手下兄弟继续去北门关支援徐将军,我先回趟敦煌。”宁延皱眉说道。 韦雄刀和李彦业对视一眼,而后齐齐拱手,“公子放心,我等明白。” 而后宁延便快马加鞭赶赴敦煌。 。。。 项州西北,一支五千人军队正在宽阔原野上狂奔,他们此行只有一个目的,保住土龙山,拦住北蛮军。 孙承山一马当先,身后万人相随,大军纵马扬尘三百里,“兄弟们,咱们再快点,土龙山上的老将军和三千老卒还等着咱们呢。” “是,将军!”身后将士昂首大喊,一听要打北蛮军,整个鬼街营将士就和打了鸡血一样。 此时土龙山南部战场上,黑甲白巾的是狮虎铁骑早已站成一排,静静的等着即将送上门的猎物,远处斥候快马来报,“回禀将军,前面发现项州军,大约五千余人,正朝土龙山而来。” 高弦丈微微颔首,旁边的副将按耐不住道,“将军,这次终于到咱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高弦丈同样持枪而出,沉声道,“不可大意,咱们这次面对的是项州军十二营将士,马虎不得,大将军已经在突破北门关了,准备和我们东西两面合击敦煌,所以此战,绝不能输。” “是。”副将应声拱手。 没过多久,远处烟尘四起,片刻后,宁字军旗赫然出现在地平线上,越过山丘的孙承山一眼就看到了远处土龙山脚下的黑线,当即抬手道,“停。” 鬼街营将士齐刷刷勒马停下,大军一字展开,旌旗飘扬,与眼前的狮虎铁骑隔空对望。 孙承山持枪而立,目光直视面前足有三万余人的狮虎铁骑,沉声道,“黑甲白巾,没猜错的话,这就是徐将军一直所念的北蛮狮虎铁骑。” “管他是狮还是虎,咱们鬼街营连铁勒屠都不怕,还怕他这些阿猫阿狗?”身边副将不屑说道。 “这可是三万铁骑啊!”孙承山不觉压力山大,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下达撤退军令,而是缓缓卸下头盔,卸掉左臂盔甲,身后将士亦是如此,鬼街赤膊战北蛮,宁可战死,绝不求生。 狮虎铁骑能出现在这里,说明土龙山已经沦陷了,张老将军和三千老卒怕也已经殉国,孙承山昂首看着身后随风飘扬的宁字大旗,一把接过,大喝道,“鬼街营,死战不退!” “杀!”一声令下,五千鬼街营将士如同猛虎下山般直冲高弦丈的狮虎铁骑而去。 气势十足,震撼人心,高弦丈沉声道,“百鬼游街刀染血,铁甲赤膊鬼街营,这便是项州军中恶战第一的鬼街营。” 旁边副将听后,神色逐渐凝重起来,而后大喝一声,“冲!” 三万狮虎铁骑朝着鬼街营猛冲而去,骑兵对冲,气势如虹,如同两股浪潮汹涌而来,孙承山高举宁字大旗,直接挺身而起,左手持枪,右手拿旗,真气溢出体外,一声巨响,那杆宁字军旗直接洞穿一名狮虎铁骑的身子,连同他身下战马一起,被孙承山钉在地上,殷红鲜血顺着旗杆染红了地上黄沙,风中旌旗飘舞依旧。 孙承山打仗就是三个字:不怕死! 上将军如此,身后将士岂能拖后腿,五千鬼街营将士在狮虎铁骑中横冲直撞,尤其是孙承山,每次挥枪都能带走至少一名狮虎铁骑的性命,高弦丈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最扎眼的孙承山,不慌不忙的取下后背弯弓,而后张弓搭箭,箭矢直冲孙承山而去。 孙承山一个鹞子翻身,一枪将箭矢震碎,而后眼露凶光,死死盯着高弦丈,而后嘴角微微上扬,直冲高弦丈而去。 高弦丈也不是被吓大的,丢掉手中弯弓,拿起手边偃月大刀直指孙承山。 第684章 落花无意,流水有情 孙承山打仗不要命众所周知,但很少有人知道为何如此。 二十年前的武威城,孙承山和陈辛如还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郎,少年情窦初开之时,心中都会藏有一个姑娘;很不幸的是,两人心中的姑娘是一个人,当年的陈家是城内少有的大户,这也仰仗于项州军对有军功将士的照顾,从小吃穿不愁的陈辛如要远比清苦人家出身的孙承山条件要好得多。 陈辛如从小就是风度翩翩的公子哥,而孙承山则是在穷人堆里摸爬滚打的野小子,两人因为陈辛如的善念而结缘,那年,孙承山奶奶病重,但孙家家境贫苦,跟本买不起药,此时陈辛如恰巧路过,于心不忍,就帮他结了药钱;陈辛如善念救了孙承山年迈的奶奶,也让他结识了一个兄弟,只是后来孙承山的奶奶还是因病去世了,但陈辛如这个兄弟孙承山却认下了,陈辛如从不因为孙承山的出身而嫌弃他,反倒是处处帮衬,送他衣物钱粮,教他认字读书。 两人自此结为兄弟,没几年,城内搬来一家从雍州来的商贩,家中有一姑娘,长得亭亭玉立;少年的两人就想着一睹姑娘芳容,只是陈家法严厉,这也和陈老家主出身项州军有关系,当时陈辛如说什么都不肯去干爬墙角的事,可最后还是拗不过孙承山,两人就偷偷爬到黄家院子墙上,偷看人家小姑娘。 小姑娘虽然生于西北,但却长了一张江南女子才有的清纯容貌,皮肤白皙,樱桃小嘴,纤细小腰,举止皆是大家风范,两人当场就愣住了,连身子下面的瓦片松动都不知道,“咔嚓”一声,瓦片碎裂,两人同时掉在了黄家院子内。 “啊!!!” 小姑娘的喊声堪比过年杀猪时的惨叫! 黄姑娘被吓得梨花带雨,顺手拿起手边的木棍喊个不停,同样大喊大叫的还有孙承山旁边的陈辛如,孙承山看着两人,冲着陈辛如大喊道,“你喊什么啊!” “我腿疼啊!”陈辛如抱着右腿撕心裂肺的大喊着。 “我看看!”孙承山吓坏了,赶紧俯下身子查看,掀开裤腿,只见陈辛如的右腿肿成一个大包,在乡野跑了十几年的孙承山一看就知道这是腿断了,一拍额头,“呀!坏了,陈兄,你腿怕是断了!” “什么!”陈辛如大吼着,揪着孙承山的胳膊,大喊着,“姓孙的,你小子赔我腿!这要是被我爹知道,我另外一条腿也得断!” 看着两人争吵的黄姑娘慢慢冷静了下来,怯生生的看着面前的两人,小声说道,“你们。。你们。。你们是谁啊?” 两人这才想起他们还在人家家里,孙承山一脸抱歉的说道,“对。。对不起,我。。我们不是故意的,姑娘你别怕,我。。我们没有恶意,这就走。” 说罢,孙承山就扶起陈辛如往院子外走,然而陈辛如疼的脸色煞白,额头上满是细密汗珠,每走一步都会发出一声惨叫,两人一瘸一拐的样子看的黄姑娘忍不住笑了出来,最后小姑娘走上去,扶起陈辛如,这一个搀扶让陈辛如的脸红得跟个猴屁股一样。 黄姑娘也有些羞涩,低声说道,“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医馆,我带你们去。” “姑娘谢谢你啊。”孙承山咧着个大嘴嘿嘿一笑,“对了,姑娘,我叫孙承山,他是陈辛如,你叫什么啊?” 姑娘低着头说道,“黄念。” 这次断腿之后,三人也成为好友,黄念初来武威城,也没什么朋友,三人就这么玩在了一起,随着时间流逝,三人也在一天天长大,陈辛如受到父亲影响,决定参军,孙承山看着自家兄弟要去军营了,也觉得跟着去,说不定还能混出个成绩来。 这天夜里,三人坐在城外的老槐树下看着头顶银河夜空,想着自己的未来,黄念攥着自己衣角看着陈辛如,问道,“辛如,你真的要去参军啊?” 陈辛如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们陈家能有今天,全靠我爹出生入死从战场上搏来的,我爹说了,我们陈家人骨子里刻着从军二字,就算我不去,我弟弟也要去,如此,还不如我去呢;其实我也挺想上战场的,像宁老将军那样,马上搏功名。” 黄念蜷缩在一起,眼神中满是不舍,“那会不会有危险啊。” 陈辛如看了一眼黄念,眉眼轻柔,“应该会有吧,但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承山,你呢?我走后你打算去哪啊?”陈辛如转眼看向一旁的孙承山。 孙承山躺在地上,感慨道,“我能去哪啊,算了,我也跟你参军吧,反正我现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算那天真没了,也无牵无挂。” “呸呸呸。。”黄念直接打断孙承山的话,嘟嘴说道,“什么无牵无挂,你还有我们呢,别说什么死不死的,你们都要好好的。” 陈辛如重重的点了点头,“对,我们都要好好的。” 孙承山转身看向黄念,这次,他眼睛里的光,比夜空的星辰还要亮。 。。。 宁致返京述职,项州军军权落于大公子宁鹤之手;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西羌进犯,为抵御外敌,稳固自己在军中地位,宁鹤决定西征。 敦煌军营,此时的陈辛如和孙承山已是小有名气,都是年轻将领,一个是留下营上将军,一个是三百里血战刚刚打出威名的鬼街营上将军。 此时的陈辛如正在大帐内研究西谷口地形,只见孙承山气势汹汹的闯进来,看到孙承山闯进来,陈辛如愣了愣,直接起身笑道,“承山,你怎么来了。。” “嘭。”孙承山上来就给了陈辛如一拳,陈辛如被打的有些懵,而后孙承山直接揪住陈辛如的衣领,怒气冲冲的问道,“陈辛如,你小子搞什么鬼,那封《诀别书》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念儿等你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熬到头,马上就成婚了,你这个时候不要她了?你小子到底什么意思!” 陈辛如听后,叹气道,“承山,你知道我马上就要跟着大公子去西谷口了,这次我们有可能面对数倍的西羌军,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知道,难道你想要念儿刚结婚就变寡妇吗?” 孙承山一把将陈辛如甩到一边,脸红脖子粗的说道,“你当时为什么要和我抢,你好好的回武威做你的新郎官不好吗?非得凑什么热闹。” “大公子初来项州,根基不稳,齐将军他们都在看大公子出丑,这个时候我们留下营不出面,那大公子怎么办?难道真让他孤身一人去西谷口吗?”陈辛如也来了火气,大吼道。 “还有我鬼街营呢!”孙承山拍着卓子大喊道。 “三百里血战,鬼街营几乎全军覆没,现在的鬼街营都是新兵,你忍心让他们去送死啊!”陈辛如大喊道。 原本气头上的孙承山逐渐冷静下来,坐在凳子上喝着闷酒,“那念儿怎么办?” “承山,我知道你也一直喜欢她,念儿人挺好的。。”陈辛如刚说到一半,孙承山一脚就踹了上去,“你滚吧!陈辛如,老子怎么没看出来,你居然是个怂蛋,我告诉你,你不娶念儿,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说罢,孙承山就负气而走,留下陈辛如在军帐内不知所措。 。。。 武威城。 黄念站在城外老槐树下,手里捧着那个负心郎送给自己的《诀别书》,眼泪哗哗的掉,她不懂为什么这个男人能这么绝情。 武威城的百姓都知道她要下嫁陈家,爹娘连请柬都准备好了,没想到到头来却是如此结局,她爹娘接受不了,她更接受不了,想到这里的黄念万念俱灰。 独身一人走在黄沙漫天的荒野上,右手死死攥着陈辛如送给自己的《诀别书》,直到最后,陈辛如也没想着自己,眼泪直流的姑娘走着走着就消失在了黄沙尽头。 她不知道她要走到哪去,她不知道自己属于哪里,她不敢想象回到家后的自己能有多绝望,那是一种连哭都哭不出的绝望,就跟天塌了一样。 “啊。”脚下一滑,黄念整个人突然不受控制的往下陷去,低头一看,脚下的黄沙正在吞噬着自己,巨大的吸力让自己的腿根本抬不起来,黄念整个人瞬间惊慌失措起来,这是流沙,“救命!救命啊!” 可是她走到了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是那里地方,举目望去,四下无人,接连喊了几声的黄念突然释怀了,身体不停的往下陷,她的心又何尝不是正在一步一步的堕入黑暗。 慢慢的,她也不喊了,闭上眼睛,静静的等待生命的结束,或许,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拉住我!”万念俱灰之际,一双温热的大手突然拉住了她的手,陷入绝望的黄念慢慢睁开眼,是他!是哪个白衣少年,风度翩翩的他!望着眼前良人,黄念眼泪再度不争气的流了下来,然而那个人影却变得模糊了起来,最后映入眼帘的并非是陈辛如,而是孙承山,“承山。。” 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黄念,孙承山一阵心疼,年少时,他和陈辛如都喜欢这黄念,可他知道黄念心中根本没有他,最后他选择了成全,将这份喜欢藏在心底;他可以成全黄念的幸福,但不能接受陈辛如的软弱;一直担心黄念出意外的孙承山偷偷回到了武威城,结果还不等他到黄府,就听黄家人说大小姐不在,顿感不妙的他赶紧来到城外,好在他赶上了,若是今天黄念被流沙吞噬,他这辈子都饶不了陈辛如。 “抓住了,我拉你上来!”孙承山红着眼眶说道,记忆中的黄念一直都是温婉动人的模样,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被从流沙中救出来的黄念埋头大哭,“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要我了,为什么啊!他为什么这么绝情,为什么!” 看着黄念哭得这么伤心,孙承山只能从旁宽慰,“辛如也有自己的苦衷,前线告急,将士们有今天没明天的,他这么做也是担心连累你。” “借口,都是借口。”黄念眼睛通红的看着孙承山,“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帮着他说话,他分明就是不要我了,他嫌弃我,不要我了。” “念儿。。”孙承山满眼心疼的看着黄念,“就算他不要你了,可我还在啊,我还在你身边,我会永远陪着你。” 黄念抬头看着孙承山,她又何尝不知道孙承山对自己的喜欢,孙承山是好,对自己很好,可是就是喜欢陈辛如,这种喜欢没有道理,好像与生俱来一般,对孙承山,她有的只是朋友之间的那种情感,简单纯粹。 “承山,你知道,我喜欢的是辛如。”黄念的话就像一根尖刺狠狠的扎在孙承山心头。 孙承山忍不住问道,“念儿,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不是这样。”黄念摇头说道,“你们都很好,可是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一个人,没有理由,没有道理,哪怕今天他不是项州军上将军,只是一个普通的街头小贩,我也还是会喜欢他,对不起,承山。” 孙承山点了点头,忍不住苦笑了出来,“是啊,这么多年了,你从未变过,是我冒昧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回到黄府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黄老爷子看着孙承山和黄念同时出现家门口,顿时怒火中烧,朝着女儿脸上就是一巴掌,“不知廉耻。” “伯父,我们没有。。”孙承山赶紧解释道,可是孤男寡女这么晚才回来,又有谁信真的没有事呢。 “你闭嘴!”黄老爷子指着黄念怒骂道,“刚刚被人家毁了婚约,不知道在家避嫌,还往外跑,你是不是要把你爹给气死才甘心啊!” “爹。。”黄念委屈的眼泪直流。 孙承山见不得黄念受一点委屈,之前是,现在也是,“伯父,您别说了,既然您不相信我们是清白的,那我今日就在这里向您提亲,我要娶念儿;我同样也是项州军上将军,陈兄也是,嫁我念儿不算委屈,黄家也没有损了门面。” 黄念转身看向孙承山,看着他那坚定的眼神,就像看到了当年的陈辛如。 就这样,黄念嫁给了孙承山,只是这样的婚姻注定是不幸福的,自此之后黄念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就算有,也是从自己口中听到陈辛如消息的时候。 他知道,她不爱他!可他却爱着她! 他孙承山要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比陈辛如更适合念儿,他在战场上不要命的杀敌,拼命!将鬼街营打造成了项州军恶战第一名,他身上的伤口多到数不清,为的只是家中妻子能发自内心的冲他笑一笑,哪怕一下就好。 面对数倍于鬼街营的狮虎铁骑,孙承山没有害怕;此刻他提枪冲向高弦丈,更不会怕! 等打完这场仗,他一定要回家,看看自己儿子,看看黄念,告诉她,自己又打胜仗了! 第685章 赤膊血战,英雄陨落 厮杀震天,铁骑狂奔的战场上一片硝烟。 “嘭。”孙承山一枪刺出,直冲高弦丈面门而去,高弦丈急忙提刀横挡,一声巨响,高弦丈身下铁骑瞬间四蹄崩碎,摔倒在地,如此可见孙承山这一枪威力之霸道。 高弦丈目光骤冷,咬紧牙关,死死抵着孙承山这霸道的一击。 “嘭!”高弦丈找准机会,猛然翻身,同时一脚踹在孙承山枪上,孙承山受力后撤,从马上跳下来,落在地上,高弦丈同样转身落地。 孙承山手握长枪,右手翻转,长枪在手迅速旋转,随后人如极影般迅速掠出,高弦丈目若苍星,脚下沙土瞬间炸开,身影闪动,带着手中偃月大刀一起冲向孙承山,两人直接扭打在一起。 孙承山枪法霸道至极,刚猛异常,讲究一个不动如山,动如雷震,与池明渊的枪术有些相像;高弦丈走的也是至刚至阳之路,但刀法更为简单,极精极简,两人堪比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高弦丈猛身,大刀劈砍如迅雷,孙承山侧身躲闪的同时,迅速甩出一枪,长枪抖动,牵动周身真气鼓荡而出,地上沙尘皱起,直接抵在高弦丈的刀身上,碰撞瞬间,惊雷炸起,孙承山接力再度冲出,刺破罡风,长枪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狠狠砸向高弦丈,这一枪高弦丈可不敢接,他眼睛一亮,有意无意的摆动身子,竖刀左挡, “铿锵。”两杆长枪再度相撞,孙承山的一招又被挡住了。 高弦丈低头看了眼身边地面足有一丈深的裂痕,很难相信若是刚才自己没有反应过来,被这一枪扫在身上,那就算自己有着神魄境的修为,也够自己喝一壶的,高弦丈手中的偃月大刀名为盘龙刀,不算天下名刀,名字也是自己随手起的;孙承山手里的枪是自己与陈辛如第一次来到项州军时,当时鬼街营老将军送自己的,名为太息枪,据说是当年大军攻打敦煌城时,一位民间铸枪师所造,就连徐子谦都对此枪赞不绝口。 孙承山手握太息,长枪翻转,在空中刺出一个华丽枪花,而后长枪如闪电般呼啸而至,高弦丈怒吼一声,拔地而起,孙承山也算是激起了高弦丈的血性,两人你一枪我一刀的扭打在一起,空中电闪雷鸣,沙石滚动,四周的鬼街营将士与狮虎铁骑扭打在一起,尽管狮虎铁骑人数五倍于鬼街营,可双方此时却打的时难分伯仲。 鬼街营的将士打起仗来也是不要命的主。 “轰。”空中的两人再度分开,孙承山脸上赫然出现一道血痕,抹去脸上的血渍,孙承山晃了晃脑袋,看着高弦丈,有些癫狂的说道,“我孙承山杀过马匪,砍过北蛮狼骑,就连铁勒屠都杀了不少,前年还杀了不少西羌兵,今天在杀几个狮虎铁骑,这辈子也算值了。” 高弦丈眉头紧锁,深呼吸一口气,“你真觉得你们五千人能拦住我们三万人吗?” “哈哈哈,不试试怎么知道。”孙承山说完,长枪横扫而出,枪法极度暴敛。 高弦丈提刀前冲,沉声喝道,“那天攻打土龙山的时候,有个老将军她和你一样也很厉害,带着三千老弱病残就敢拦我们三万人,你们一样,不怕死,但死的太不值了。” “轰。”听到这话的孙承山怒火中烧,猛然一枪将高弦丈击退,而后冷喝道,“你们北蛮人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值得,什么叫不值得。” “嘭。”两人真气撞在一起,战场中央的两人打得异常激烈,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狮虎铁骑的人数优势还是发挥了出来,五千鬼街营将士体力逐渐有些跟不上,面对数倍的敌人,不断有人被刺于马下,战场局势开始倒向狮虎铁骑,然而这些鬼街营将士就算明知是死,但依旧义无反顾的往前冲。 鲜血染红了土龙山前的沙地,杀到最后,整个五千人的鬼街营就剩下了孙承山一人。 空气异常安静,安静到连四周狮虎铁骑的呼吸声都能清楚的听到,孙承山大口的喘息着,他身上的铠甲被砍的粉碎,披头散发的站在战场中央,就连吐出的口水都是带血的。 高弦丈吐出一口淤血,解决完其于鬼街营将士的副将走过来想扶起高弦丈,被高弦丈一把推开,高弦丈卸下头盔,指着孙承山说道,“你们项州军就真的不怕死吗?” 孙承山哈哈大笑,“谁不怕死呢,我也怕啊,但要是人人都怕死,那还打什么仗啊。” 高弦丈点了点头,将头盔扔在地上,手中盘龙刀竖在身前,“你是项州军鬼街营上将军,我敬重你,你们中原人讲究死得其所,今日我便让你死在这战场上,成就你英雄之名。” “那你们是决定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啊。”孙承山强撑着站起来,死死盯着四周的狮虎铁骑,真就毫无惧色。 高弦丈抬了抬手,四周的狮虎铁骑齐刷刷的抬起枪,随后高弦丈拔出佩刀扔给孙承山,“你也是一代英雄,我也不为难你,你自尽吧。” “哈哈哈。”孙承山大笑三声,随后拿起地上的北蛮刀,此时的他眼前浮现出自己的前半生,从穷困潦倒到成为项州军上将,他孙承山的前半生足够精彩,唯一的遗憾就是走之前没有再看一眼自己妻儿,还有他的好兄弟陈辛如。 他其实并不恨陈辛如夺走了黄念的心但却没给她一个家,他恨的是自己到头来还是没得到妻子的认可。 他曾经还想过无数次妻子能当着大家的面说一句,我丈夫是项州军鬼街营上将军孙承山,然而一直都没有。 战死沙场是为将者最后的归宿,今日他孙承山便要先走一步了。 “啊。。”拿起大刀的孙承山一跃而起,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砍向高弦丈。 旁边副将眉头紧锁,大喊道,“放箭!” 身后无数弩箭正对孙承山,破空声响起,箭矢在半空划出一个绝美弧度,冲入孙承山体内。 耳旁一片寂静,孙承山感觉四周都安静了,连从半空坠地他都感觉不到疼痛,喉咙口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他猛地咳了一口,一口淤血狂喷而出。 高弦丈静静看着被万箭穿心的孙承山,眉头紧锁,“这些项州军真是不怕死啊,清点人数,看看伤亡情况如何。” 片刻后副将来报,支支吾吾的说道,“回将军,战死五千,受伤还在统计。” “五千?”高弦丈愣住了,近三万人对战五千人,被打出了一换一?这赢得比输了还让人难受。 “鬼街营当真可怕。”高弦丈忍不住发出一阵感慨。 战斗刚刚结束不久,斥侯便快马而来,“将军,大将军来信,让您务必亲自打开。” 高弦丈接过信,缓缓打开,当看到上面的内容后,整个人如临大敌,脸色阴晴不定,很是难看。 “将军,出什么事了?”副将疑惑道。 高弦丈将手中信纸揉成齑粉,冷哼道,“继续南下。” “啊!”副将意外道,“将军,咱们行踪已经暴露,这一战死伤五千余人,继续南下咱们就要继续面对项州军,这可是孤军深入,兵家大忌啊!” “放心吧,大将军已经派人来支援我们了,咱们只管南下,只要能牵制住项州军,那就是胜利,等回去后咱们狮虎铁骑大功一件。”高弦丈沉声说道。 身旁副将尽管心存疑虑,但是大将军都开口了,也只能被迫领命,“是,属下明白了。” 简单的掩埋了战死的将士后,狮虎铁骑便挥师南下,直冲项州腹部而去。 。。。 此时的宁延正快马加鞭赶赴敦煌,路上便收到了飞鸿来信,看完信后的宁延顿时大惊失色,“坏了,攻打土龙山的是魏怀英的狮虎铁骑,足有三万人。” “什么?那孙将军他们岂不是危险了?”聂红衣也反应了过来,开口说道。 “快,来不及通知钱大人了,让飞鸿直接去找孙将军,告诉他原地待命,等待援军,切勿盲动,让五千人去找三万人,还是狮虎铁骑,那不是去送死吗?未知敌人虚实,钱大人怎么敢下如此冒险的命令!”宁延大声吼道。 “我这就去给孙将军传令。”聂红衣拱手领命。 “吁。。”宁延勒马停下,直接掉转马头,聂红衣诧异道,“公子,不去敦煌了?” “这还去什么,狮虎铁骑集结三万大军南下,目标绝不会是土龙山这么简单,通知镇西关的宁家军和武将军,让他们赶紧出兵东进,再给钱大人去一封信,让李将军的红纸营出兵北上,我要亲自指挥,吃掉这支狮虎铁骑。”宁延也是来了脾气,这魏怀英当真以为项州没了大哥就是软柿子了? “这。。”聂红衣还有些犹豫。 “快去传令!”宁延着急喊道,“狮虎铁骑乃北蛮狼骑精锐,行军速度极快,若不赶紧拦截,等到他们来到敦煌就晚了。” “是。”听到宁延着急无比,聂红衣这才拱手退去。 战局胶灼,与此同时的北门关,魏怀英的攻势也更加厉害,三天不到,沉沙营就死伤惨重,最后齐山岗都亲自上战场了。 期间天山白马营先后七次掠阵突袭,给了魏怀英不小压力,但即便如此,面对七万余人的北蛮军,北门关压力还是很大。 。。。 前方战事焦灼,如火如荼,而此时的雍,项边境处,一行车队正浩浩荡荡的往敦煌城走去,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官员,刚从国子监毕业的年轻士子就被委以重任,作为使臣前往项州替天子巡视前线,慰问将士。 只不过从小在温室中长大的年轻士子从未去过西北,也不知道战场是什么样,对战场和边关的了解仅限于书本,小时候喜欢听边关将士扞卫家国的评书,满腔热血的年轻人也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驰骋天下,所向披靡;入学国子监后,又从书上看到了无数边关将士的铁血丹心和文臣的铮铮傲骨,总觉得自己也能像他们一样赢得生前身后名。 然而当少年的热血澎湃碰到残酷的现实时,才知道什么叫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单是那百里无人烟的边境荒漠就足以拦住一大批年轻士子,此时这位名叫陶文远的年轻使臣正在横穿这片拦住了无数士子的荒漠。 陶文远也是有血气的,范北思说陛下需要一精明能干之人前往项州前线,代替天子巡视战场;虽然说的好听是替天子出巡,出行规格等同三品大臣,然而自从宁延闹过一次皇宫后,君臣不和之事已然是人尽皆知,这个时候替天子北上项州巡视宁家的地盘,那不就是明摆着抢权和看戏吗? 所有官员为此都是趋之若鹜,只有陶文远站了出来,喊着了却君王天下事的口号,愣是接下了这一极有可能掉脑袋的任务。 陶文远在这一批的国子监学子中不管是在诗文词赋还是引论经典都是相当出色,然而就这么一个在人群中及其惹眼之人却并未得到夫子青睐,国子监结业之时,陶文远明明各项表现都远胜同批其他学子,然而最后的头名却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人,当时众人都很不解,看人识人从未有误的孔章熙曾说过,陶文远虽有过人之能,但却无度人之量,做小官而不甘,不能一心为民;做大官而无量,不能兼济天下。 不过孔章熙的话范北思并未放在心上,依旧选择让陶文远北上。 陶文远北上出城那日,范北思亲率一众官员出城相送,唯有虞白颉与羊辜佑站在城头,眉头紧锁。 “陶文远太年轻了,心性不够沉稳,未经历练便去战场,若是此番前往项州拿着鸡毛当令箭,怕是要出大问题。”虞白颉沉声说道。 羊辜佑叹气道,“陛下不肯见我,所上奏章皆被退回,这下就算是想救他也救不了了。” 第686章 新到的使臣 敦煌的钱桂收到了宁延的来信,看完信后的他心中猛然一惊,是啊!他怎么疏忽了狮虎铁骑人数这么重要的问题,若是三四千狮虎铁骑,让鬼街营去完全不是问题,可在军情未明的情况下让鬼街营出兵北上那就是兵家大忌。 “坏了坏了,三万狮虎铁骑!那可是三万北蛮骑兵啊!老夫这次可是闯了大祸啊!”钱桂着急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着急喊着,“曹大人,你先去让李将军带着红纸营北上,然后派人去打听孙将军到哪了,一定要拦住他!” 曹安国拱手应下,“好,我这就去让李将军动身。” 钱桂越发后悔自己发出让孙承山北上的军令,这要是鬼街营出点什么事,他可真就没脸面对死去的老将军和大公子啊。 恰在此时,府中小吏来报,“钱大人,收到殷都使臣来信,使臣车队距离敦煌不足十里,您看在咱们该如何安排。” “这么快吗?”钱桂眉头紧锁,军情紧急,殷都这个时候派个使臣来敦煌,这不是纯纯添乱给宁延找膈应吗?但人家是殷都使臣,奉的是天子诏,身为人臣,他就算有再多不满也只能憋着。 头发花白的老州牧深呼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衫,“走,去会会这个天子使臣,看他们能玩出什么把戏;还有,将使臣之事尽快告知小公子。” “是。”小吏起身迅速退下。 日上三竿,敦煌城门外,陶文远车队行正往城内走去,陶文远骑在马上走在队伍最前列,少年得志,意气风发,高傲的脸上写满了不屑一顾四字。 “驾驾驾。。”突然间,城门大开,一支穿着红色甲胄的大军从城内疾驰而出,两面军旗随风飘摇,一面赤红,上面写着“李”字;一面黝黑,写着“宁”字,大军出城门后,随即朝着北边狂奔而去,这一幕不免吸引了陶文远的目光,但更吸引他的毫无疑问是因为走在这支军队最前面的居然是个红甲女子,女子为将? 李凤荷接到钱桂军令的第一时间便迅速整顿军马,出城北上,与宁延会合;只是不巧的是,刚出城的她便撞上了陶文远的使臣车队,车队最前面的男子穿着红袖朝服,显然是个大官,但这年龄看起来也太小了点吧!如此年轻就身居高位,不是才能卓着就是跳梁小丑,但李凤荷显然更相信后者。 李凤荷的红纸营不可避免的要与陶文远的车队狭路相逢,李凤荷身边的副将凝眉说道,“将军,咱们要不要避一下?他们应该就是钱大人口中的朝廷使臣。” “不避!”李凤荷沉声喝道,“大敌当前,以军情为重,不管是谁,大军出战,只有人避军,哪有军避人的道理。” 身旁副将点了点头,大喝道,“继续走!” 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李凤荷,跟着陶文远一起来敦煌的朝中老臣担心道,“陶大人,前方项州军将至,您看,我们是不是该让一让。” 陶文远一听瞬间挺起腰杆,神色坚定的说道,“本官可是陛下亲封的使臣,代表陛下来项州视察,见本官如见陛下,他项州军又如何,难道见了陛下龙辇还要让陛下避开不成?真是可笑,就这么走,本官倒要看看,他小小项州军哪来这么大的威风。” “这。。”旁边老臣苦口婆心的继续劝道,“陶大人,您有所不知啊,项州有一不成文规定,战事开启,一切当以战局为重,行军之路,见者避之。” “他项州的规矩再大还能大过天子?”陶文远直接打断了旁边老臣的话,老臣被怼的哑口无言。 陶文远转过身,冷哼道,“继续往前走,本官倒要看看这项州军的的胆子能有多大,难道还能忤逆天子不成?” 陶文远一发话,下面一众老臣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车队继续往前走着,看着一路绝尘的红纸营越来越近,旁边负责护送的禁卫军下意识的将手放在刀柄上。 红纸营可是正儿八经上过战场的,岂是禁卫军这些少爷兵能比的,李凤荷直接拔出腰间佩剑,左手握缰绳,右手佩剑,大喝道,“军情紧急,尔等速速让开。” 陶文远还是挺着大脸继续往前走,丝毫没有注意到问题的严重性。 李凤荷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个愣头青,眯眼说道,“一群蠢蛋,还当项州是殷都呢?给我冲,死伤算本将军的。” 李凤荷一声令下,红纸营竟是加快了速度朝着陶文远冲来!陶文远是真的不怕死吗?那肯定不是,他在国子监辛苦了整整三年,为了什么,不就是有朝一日能一飞冲天,名扬天下吗?越是野心勃勃的人越是惜命,看着李凤荷速度不减,陶文远肉眼可见的慌了,“干什么!干什么!他们要干什么!他们知不知道本大人代表的可是天子。。” “陶大人,走!”陶文远话还没说完,直接被旁的臣子一把抱下去,抱下去的瞬间,李凤荷的红纸营将士直接从人群中穿过,大部分随行军士都躲开了,那些没来得及躲开的,直接被顶飞数十丈,随后落在地上被摔成肉饼。 刚刚还气势不俗的车队瞬间被红纸营冲的七零八落,就连陶文远也是,若非身边臣子及时相救,怕是现在已经找阎王去了。 红纸营扬长而去,被扑倒在地的陶文远从沙地里起身,一边拍着身上的尘土一边不停呸呸呸吐着嘴里的沙子,旁边的老臣赶紧走上前来担心问道,“陶大人,您没事吧!” 这还没到敦煌就受此大辱,陶文远这脸哪里还挂得住,指着远去的红纸营怒吼道,“无法无天,胆大妄为,这就是宁家治下的项州!实在是太过分了,这些人眼里还有天子吗?天子威严何在!大奉天威何在!” 陶文远骂了足足半个时辰,骂的自己口干舌燥时才停下来,看着被红纸营撞死的随行护卫,陶文远怒声说道,“走!把牺牲的禁卫军将士带着,咱们进城,找钱桂讨个说法。” 城门口发生的一幕很快就传到了钱桂耳中,钱桂听到后微微皱眉,“看来这个使臣不好对付啊!” “项州毕竟不是殷都,就算他是天子使臣又如何,难不成还在咱们项州地界上作威作福?”曹安国有些不爽的说道。 要是放在之前他钱桂还真不怕,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城内还有一个彭翊王在,要是被那使臣发现了端倪,那他们可就真成反贼了,但是他钱桂也不能让一个小小使臣骑在项州头上拉屎,把人逼急了,他钱桂是能忍,可宁延就不一定了。 “先去看看吧。”钱桂苦声一笑,带着一众官员往城门口走去。 瓮城门口,陶文远似乎是故意为之,将红纸营撞死的五名禁卫军将士尸体摆在最前面,自己则带着一众随行官员站在后面,静静的等着即将到来的项州官员。 钱桂也发现了瓮城门口盖着白布的尸体,脸色微微有些难看,旁边的曹安国则忍不住说道,“大人,来者不善啊!” 钱桂陪着笑脸走上前去,冲着面前穿着红袖长袍的陶文远拱手道,“项州牧钱桂携项州府衙大小官员二十六人恭迎使臣前来项州,来之前就听说此次陛下派遣使臣乃是一年轻才俊,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啊。” “钱大人,客套话就别说了,我就是想问问,你们项州眼中到底有没有本官这个使臣,有没有陛下!”陶文远一上来就兴师问罪,指着地上的禁卫军尸体说道,“看到没,这难道就是你们项州军的待客之礼吗?” 曹安国刚想出面说话,直接被钱桂抢先,“使臣您稍安勿躁,这里面我想应该是有误会,我项州军将士上尊国法,下守军纪,绝不会做出故意残害同袍性命之举,这里面定是有误会,待本官查清楚,自会给使臣一个交代!” “误会?我看这并不是误会!”陶文远将双手负在身后,挺直腰背,故意露出自己胸前的牡丹花纹,“本官奉天子招,来项州替天子巡视军防,本官代表的是陛下,刚刚出城那支项州军目中无人,撞到本官事小,可是侵犯了陛下天威就是大罪,所以本官建议立即将那支军队召回,对军中将领进行筛选调查,看他们中到底有多少蔑视陛下天威者,这些人需全部捉拿下狱,处以极刑,以正试听。” 一句话就要将红纸营将士全部下狱,别说是他钱桂,就算是宁延也不敢说这话吧!这新来的使臣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穿了一身红袍就以为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钱桂皮笑肉不笑的回应道,“使臣,项州军军法森严,对陛下更是忠心耿耿;此时乃两国交战的关键时候,若在这个时候捉拿军中将领,恐会引起哗变,若是因此贻误了战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怕陛下那边,您不好交代吧!” 陶文远皱起眉头,看着钱桂,指着钱桂怒吼道,“钱大人,本官乃陛下使臣,见本官如见陛下,你这话什么意思,是在教本官做事吗?啊?” “老夫不敢,只是就事论事而已。”钱桂波澜不惊的说道。 钱桂身后的一众官员都憋着一口气,这使臣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动不动就天子天子的,他不会真以为在项州一提陛下就没人敢动他了吧。 “你。。”陶文远被怼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在旁边的老臣及时出来解围,“钱大人,陶大人舟车劳顿,路上万分辛苦,咱们还是早点让大人下榻歇息吧,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好吧。” 既然有台阶,那钱桂自然要下,毕竟总不能一直耗在这里吧,“客栈本官早已托人备好,就等诸位大人了,还请诸位随本官前来。” 陶文远不甘心的看着面前的五具尸体,还想再说,旁边的老臣直接拉住他。低声道,“陶大人,少说两句,快走吧。” 一行人就这么朝着城内走去,看着陶文远直接无视面前的五具尸体,钱桂立刻给曹安国说道,“曹大人,让人把那五位禁卫军将士的遗骸收拾了,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曹安国沉声应下。 看着陶文远趾高气昂的进程,钱桂冷哼一声,紧随其后往城内走去。 这在去驿站的路上,陶文远也没少折腾,居然提出了要看项州近五年百姓户籍,财政赋税,军费支出等要求,这钱桂哪能答应,这些若是告诉了陶文远,那他们项州的底细不就全说出去了。 “使臣大人,我们项州官员不多,这些户籍,财税什么的又都是些细活,一时半会的怕是拿不出来。”钱桂在旁拱手说道。 陶文远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钱桂,依旧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钱州牧,说句实在的,就你们项州这点财税,本官根本看不上眼,人家扬州,苏州,那年交给户部的款项不是你们项州的十倍百倍;你以为本官乐意看啊,还不是陛下心系项州,想看看项州的民生福祉,你钱州牧可别辜负了陛下的一片苦心啊。” 这帽子戴的钱桂都有些无语,这高昌登基也有四年了,四年什么时候在意过项州的死活,你陶文远这个时候拿陛下说事,不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陛下若是关心项州,那做臣子的自是倍感欣慰,只是使臣大人,老夫说的句句属实,如若不信,您可随老夫前往府衙,眼见为实。”钱桂不卑不亢的说道。 陶文远看着钱桂,气愤的挥了挥袖子,“本官今日有些乏了,去府衙之事来日再说,钱大人,户籍财税是一州民生之根本,该登记造册的要及时登记造册,你下去差人赶紧整理整理,本官要尽快看到详实的记录。” 钱桂低头拱手,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将陶文远送进客栈后,钱桂眉头紧锁,旁边的曹安国愤懑道,“这使臣大人还真把自个当陛下了,户籍赋税如此重要的东西岂能让他知道,真是可笑。” “人家此番前来代表的是陛下,这陛下要看你还能不让吗?现在咱们能拖一天是一天,等小公子回到敦煌后一切就都好说了。”钱桂摇头叹气,无奈说道。 第687章 项州之境,前路未知 陈辛如的留下营驻扎在镇西关南侧,孙承山的鬼街营驻扎在镇西关北侧,将这两支军队放在这里,本意就是镇西关一旦开战,两支军队都能第一时间赶赴战场;但这次打仗的并不是镇西关,而是让他们都没有想到的土龙山,孙承山离得近,率先带军北上去了土龙山,陈辛如接到敦煌军令后没敢耽搁,赶紧调动人马北上,但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当陈辛如带着留下营将士火急火燎赶到战场的时候,鬼街营和狮虎铁骑的战斗已经结束,大战结束后的战场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放眼望去,尸山血海,地上的沙子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陈辛如直接从马上跌下来,一脸不可置信的走到战场边缘,望着眼前的一幕,不觉双眼通红。 身旁副将见状赶紧大喊道,“快去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兄弟,快。” “承山,承山。。”陈辛如大喊着孙承山的名字,而后直接冲到战场上,在人群中寻找着孙承山的身影。 找了许久,终于陈辛如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就在他的面前,一个身上插满箭矢的男子正静静的躺在沙丘中,手里还握着一把北蛮刀。 “承山,承山。。”陈辛如一个箭步冲到孙承山面前,将孙承山冰冷的尸体努力的扶起来,希望他能坐起来,然而现实却是,人死就是不能复生。 一众留下营将士冲到陈辛如面前,看着被万箭穿心的孙承山,一个个纷纷卸下头盔,低头哀悼,陈辛如抱着孙承山,眼泪不住的往下流,“你怎么能走到我前面呢,承山,你走了念儿怎么办啊!你走了小安怎么办啊!你不能走啊,你不能走。。” “啊!”陈辛如仰天怒吼一声,所有留下营的将士在这一刻齐齐转身,冲着陈辛如的方向低头默哀。 旁边的副将红着眼睛说道,“将军,鬼街营五千将士全部战死,无一生还。” 陈辛如木讷的点了点头,抱起孙承山的尸体说道,“给钱大人和小公子回信,如实禀报!” “是!” 陈辛如神情冰冷,边走边说道,“将鬼街营兄弟们就地掩埋,做好标识,以便日后挪葬土龙山。” “是,将军。” 。。。 此时的宁延和聂红衣正在敦煌北部平原狂奔,没过多久,一阵嘹亮鸟鸣响起,聂红衣急忙勒马停下,取下信鸽上的情报,看完后的聂红脸色瞬间就不对劲了,宁延回头看着聂红衣的表情就知道出事了,赶紧问道,“出什么事了。” 聂红衣沉声拱了拱手,“公子,飞鸿密信,殷都使臣来敦煌了。” 宁延不以为意的说道,“项州北蛮开战,当今天子必当有所表态,使臣不过是天子对天下人的交代,走走过场罢了,有钱桂在敦煌伺候着,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还有呢?” 聂红衣点头继续说道,“北门关战报,定州重象军和雪龙军已经加入战局,魏怀英想想要强行破关,北门关战事胶着,据斥候所言,魏怀英不知从哪又调来了五万步卒,准备强攻北门关,北门关极有可能变成一场消耗战;还有疾风营至今没有消息。” 宁延神情稍稍有些难看,甚至可以说脸色不太好,“声东击西,虚实结合,北门关易守难攻,他魏怀英不会那么蠢到不顾伤亡的从北门关南下,土龙山已经攻破,这么一个天然窗口魏怀英会不懂得利用,告诉徐将军,时刻注意北蛮军动向;还有,让程花花盯着土龙山,一有情况及时来报。” 聂红衣拿出最后一张密信,迟疑许久后,慢慢说道,“最后一件事,关于鬼街营的。” “找到孙将军了,让他先和陈将军会合,我马上就到。”宁延淡然说道。 “不是。”聂红衣深呼吸一口气,“是陈将军送来的,在土龙山脚下找到了鬼街营将士,孙承山将军以身殉国,五千将士全部战死。。” “吁。。。”宁延当即喊停小白,从聂红衣手中拿过飞鸿密信,再三确定了这是飞鸿的消息后,整个人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这支狮虎铁骑动作比我想象的要快的多啊。” “公子。。”聂红衣担心的看着宁延。 宁延摇了摇头,想了半天后说道,“咱们再快点,去和陈将军会合,快。” “是。” 鬼街营全军覆没,宁延死死攥着手中的密信,不肯相信这句话是真的,但同时他心中也更加清楚,眼前的狮虎铁骑绝非寻常北蛮狼骑可比,这些年,项州,定州军事实力有所增加,同时北蛮也在不断加强军事,他们和北蛮之间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 一天后,敦煌北部,崇兴镇。 这是宁延和陈辛如留下营会合的地方,位于镇西关和敦煌城两地连线往北不到百里的地方,夜色凉薄,油灯照着屋内众人,宁延端坐首位,下方坐着陈辛如和一众留下营将士,孙承山战死的消息让整个屋内的气氛格外凝重。 宁延打破寂静,沉声说道,“宁伯丰将军来信,明日便可带着滚刀营将士与我等会和,李凤荷将军也在路上,狮虎铁骑南下土龙山,目的必然是敦煌,想要通过围困敦煌来迫使北门关退兵,从而一举突破项州边境,所以此番我紧急将诸位将军汇集在此,就是希望能在此处拦住狮虎铁骑,将这支北蛮铁骑消灭在崇兴镇。” 陈辛如起身拱手,“崇兴镇乃前往敦煌必经之路,但仅靠不到三万的狮虎铁骑就想拿下敦煌,是否有些太夸张了。” “不可轻敌!”宁延缓缓说道,“狮虎铁骑乃北蛮少壮派魏怀英的手下,当年慕容灼灼南下定州,攻破平牢关,魏怀英趁此机会南下云连勒格,逼走耶律果,执掌云连勒格,少壮派主战,北蛮狼骑的实力诸位都领教过,这狮虎铁骑便是狼骑中的精锐,精锐中的精锐,吃掉这只狮虎铁骑,将是项州自立州之日起,最为艰难的一场仗。” 陈辛如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公子,为国而战,我留下营义不容辞,只是现在承山尚未入土,末将想派人将承山尸骨送回武威城,不知公子可否应允。” “陈将军,孙将军尸骨自当送回,对此,本少爷已有安排。”说罢,宁延便转身吩咐聂红衣,“聂姑娘,麻烦你走一趟,将孙将军尸骨送回武威城,替我和项州十万将士向孙夫人说声抱歉,孙将军以身殉国,我们宁家和项州绝不会忘记孙将军的功绩,定会为他报仇。” 聂红衣重重拱手,“公子放心,此事交给我了。” 一旁的陈辛如同样拱手致谢,“多谢五公子。” “天色已晚,诸位将军就先回去整顿兵马,等到李将军和宁家军到来崇兴镇后,咱们一同迎敌。” “是。” 。。。 身为项州军将士,不敢冲锋陷阵就是笑话,不敢绝地死战就是耻辱;从项州军创建者宁致到牺牲在徵山原的征大公子宁鹤,再到敢带着五千将士迎战三万狮虎铁骑的孙承山,谁不是身先士卒,敢打敢拼的勇者? 翌日清晨,宁伯丰的游弩边骑和武清的滚刀营以及李凤荷的红纸营同时出现在崇兴镇外,至此三军会合。 崇兴镇的小屋内,宁延盯着面前的沙盘,耐心说道,“飞鸿来信,狮虎铁骑最晚两天后就会抵达崇兴镇,留给咱们准备的时间并不多,宁老将军,游弩边骑乃轻骑,不适合正面冲阵,所以一旦两军开战,您就带着游弩边骑在战场四周寻找战机,出奇制胜;李将军,陈将军,此番剿灭这支北蛮骑兵,你们是绝对主力,陈将军绕敌左侧,李将军绕敌右翼,两翼合围,配合宁老将军的游弩边骑封住狮虎铁骑后撤之路,将其逼至崇兴镇内。” 说着,宁延指着崇兴镇说道,“而这里,就是本少爷给是狮虎铁骑精心准备的坟场!武将军,你不是想给张老将军报仇吗?这个机会本少爷给你,大战开始,滚刀营全体将士藏于崇兴镇中,藏在什么地方你们自己决定,本少爷的要求就一个,不能被狮虎铁骑发现,等到他们全部进入崇兴镇后,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武清往前一步,重重的拱了拱手,“五公子放心,末将绝不会放走一个蛮子。” 宁延起身,神情格外认真,眼神也异常深邃,“诸位将军,这一战我宁延当与诸位将军共赴战场,我们生死与共,共同抗敌。” “是。”宁伯丰等一众将军齐声喊道。 夜幕来临,大军有条不紊的按照宁延的布置开始行动起来,一大早,聂红衣就带着孙承山的尸骨南下去了武威城,此时的宁延一个人坐在院外,宁延神情恍惚的坐在院子外,看着天边弯月,心中感慨,要是父亲和大哥看到现在的他会不笑着对他竖起大拇指呢? 日月流转,高弦丈带着狮虎铁骑终于是来到了崇兴镇外,春寒渐去,风沙依旧,高弦丈停在半路,看着四周一片荒凉,深呼吸一口气,漠然说道,“崇兴镇乃前往敦煌的必经之路,项州军没道理如此轻易的放咱们过去。” “将军,恕属下直言,咱们已经身入项州腹地,再往前走就是死路一条,您确定还要带着兄弟们往前走吗?”旁边的副将忧心忡忡的说道。 他高弦丈岂能不知孤军深入的后果?可是他还有的选吗? 魏怀英是想牺牲他们吗?高弦丈不敢擅自揣测,但已经能隐隐猜出一些,也有可能这并不是魏怀英的主意,而是更上面的那位,谋划这一切大局的国相孙成盛,亦或者是太子,大汗;为国战死,他高弦丈并不觉遗憾,可要是被国家抛弃,那他就觉得自己对不起身后的兄弟。 可有些事并不是高弦丈想避免就能避免的,高弦丈看向副将,沉声说道,“土龙山那边的兄弟有信吗?” “到现在还是未见一兵一卒。”副将皱眉说道。 高弦丈点了点头,“再等等吧,前面就是崇兴镇,等过了崇兴镇,大军休整三天,若是还没有援军,我们就原路返回,哪怕大将军要砍我脑袋,我也认了。” “属下誓死追随将军,将军若死,属下绝不苟活。”副将抱拳拱手,沉声喊道。 高弦丈少有的笑了笑,沉声道,“走吧,目标崇兴。” 。。。 北门关外,魏怀英中军大帐。 魏怀英静静躺在长椅上,旁边的副将快步走进来,拱手道,“将军,董大人派来的援军到了。” “知道了。”魏怀英手里捧着地图,正在仔细研究,听到副将的话后,突然起身说道,“高弦丈的狮虎铁骑有消息吗?” “前天刚刚来信,马上抵达崇兴镇,到了崇兴镇后距离敦煌就只有不到两百里。”身旁副将沉声说道。 魏怀英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给圣弦去信,老子三万狮虎铁骑已经搭进去了,要是他拿不下敦煌,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是。” 这场仗难道真的只是一个北门关,一场国战吗?能让一毛不拔的魏怀英舍弃三万狮虎铁骑,可见这次北蛮所图不是一般的大,更为可怕的是,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人知道北蛮此番南下的真正意图,包括飞鸿。 北门关前,尸横遍野,天山白马营的白马都变成了血马,城头上的徐子谦看着被投石车撞得七零八落的城墙,长叹一声,“检查伤亡,各军伤亡情况上报敦煌。” “是。”随行副将拱手退下。 徐子谦打了大半辈子仗,从来没有一次感到这么有压力,一个月的碰撞,让徐子谦切身感受到北蛮少壮派的实力,这和前些年打的北蛮军根本不是一个层次,望着脚下的北门关城墙,他徐子谦倒不是怕死,而是担心万一连他们项州军都败了,那大奉还有谁能拦得住这些蛮子。 此时的齐山岗双目无光的靠在门柱上,望着眼前一个接一个被抬走的将士遗体,再回头看看一旁擦着染血长枪的高怀离,茫然抬头,月明星稀,此夜难眠。 第688章 合围高弦丈,血战崇兴镇 崇兴镇外十里地,是一处难得的平原之地,高弦丈带着狮虎铁骑行至此处,抬头朝着四周看去,两旁山丘林立,面前小路盘旋,直抵崇兴镇;两旁山林,前路渺茫,这是兵书上的绝境之地。 一只雄鹰滑过天际,发出嘹亮的啼鸣,高弦丈心中一阵悸动,单手握刀的他昂首看着雄鹰飞过,沉声感慨道,“苍鹰唳天,大灾之相啊!” 此时的宁延就站在百米开外的山丘上,静静的看着这支狮虎铁骑从面前驶过,来到自己精心准备的设伏之地,旁边的陈辛如缓缓提枪,就等宁延一声令下。 突然间,一声嘹亮的鹰鸣响起,宁延的目光也被这一声鹰鸣吸引,长鹰破空,遨游天际。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大喝道,“冲!” “杀!”陈辛如一声令下,留下营大军如猛虎下山般直冲高弦丈而去,山对面的李凤荷同样举剑高呼,“杀!” 两支大军从两侧包抄而下,万骑卷风沙,气势如虹,宁字大旗在风中肆意飞舞,这才是真正的鹰击长空。 高弦丈大笑三声,眼神中并无惧色,倒是有一种从容,盘龙刀在手的他气势攀升,整个人瞬间一跃而起,大刀翻转呼风唤雨,地面剧烈晃动,气势磅礴的真气之下,沙土弥漫,看着项州军将士如山崩海啸般冲来,狮虎铁骑并未慌乱,他们瞬间一分为二,冲向两边,马蹄阵阵如冬雷。 “嘭。”高弦丈空中翻转三圈,一刀砍在一位留下营校尉身上,只一刀,连人带马瞬间一分为二,高弦丈手中偃月大刀之上似是青龙盘旋,真气弥漫的高弦丈身后似有一轮弯月。 陈辛如直接举枪而出,长枪迅猛霸道,枪尖直指高弦丈眉心。 高弦丈皱了皱眉头,直接挥刀而起,卷起黄沙漫天,而后一刀破空,凌空而落,显然高弦丈是不打算这么耗下去了。 夹杂着破空声的一刀就这么从天而降,陈辛如急忙收枪,长枪扰动,似一条河中游鱼般接连翻转,只见高弦丈这一刀直接砍在地上,地面之上沟壑瞬间炸起。 陈辛如双手甩出一套枪花,再度冲出,踩着细碎步子的陈辛如将自己毕生所学全部展现了出来,高弦丈大开挥刀,大刀之上真气涌动,每次挥刀都能给人带来十足的压迫感,两人一对比,就像是一军中糙汉在和一舞剑书生搏命,糙汉只需不断挥刀便足以将书生打的到处乱窜。 陈辛如找准机会甩出一枪,一杆银枪如灵蛇般冲向高弦丈,高弦丈不慌不忙的抬刀挡下,直刺不中,陈辛如右手反握枪杆,化刺为扫,扫向高弦丈右肩,高弦丈大刀撑地,整个人弯腰侧躺,将陈辛如这一横扫的力度尽数化解,一击未中,陈辛如空中翻转,找准机会又是一枪刺出。 高弦丈直接翻身下马,躲开这一枪的同时,直接抬手一刀,大刀带着力破群山之姿看向陈辛如,陈辛如直接提枪就是一击,大刀长枪猛然碰撞,爆鸣声阵,两人打的是难舍难分。 只见陈辛如稍稍晃动脚步,身体猛然左闪,而后一枪刺出,高弦丈弯腰如弓,长枪几乎是贴着高弦丈鼻尖划过,高弦丈不会白白放弃这等良机,一身怒吼,长刀震颤,直接一刀甩出,刀身重重拍在陈辛如长枪上,陈辛如双臂一阵酸麻,好在是并未脱手,只能向下刺去,卸掉手中的力道,眨眼间,高弦丈以刀柄撑地,猛然跃起,一脚踹向陈辛如,直接将陈辛如踹飞出去。 双脚滑过地面,地面上愣是被划出十余丈的沟壑,陈辛如心口火辣辣的疼,但是陈辛如不愧为留下营上将军,项州军虎将,胸口铁甲被一脚踹出一个凹痕的他不动声色的抹去嘴角的血渍,然后右手再度握枪,再度冲出,别人不知道高弦丈这一脚的威力,高弦丈自己清楚,这一脚足有自己八成力道,寻常武者根本着接不住,这一击就算不死,肋骨也得断上几根,如此来看,眼前将军绝非等闲之辈。 高弦丈神色冷峻,看着身形消瘦的陈辛如大踏步朝自己冲来,眉头紧锁,抄起大刀正面冲了上去。 两人再度扭打在一起,长枪大刀,声势惊人,陈辛如长枪再空中不断闪烁,高弦丈则是大开大合,竟是有着一力降十会的霸道在里面,高弦丈板着脸沉声怒吼,手中盘龙大刀一击凶狠劈砍,重重砸在陈辛如的长枪上,真气碰撞声接踵而至,陈辛如手中长枪愣是被挤出一抹弧线,陈辛如脖颈处青筋暴起,借势身体一转,卸去长枪上的力道,两人再度拉开。 陈辛如大手一挥,怒吼两声,挥枪而出,这次力道更胜,径直冲向高弦丈,高弦丈双手握刀,大刀在手中抡出一个大圆,直接砍向陈辛如,一枪一刀在半空相遇,高弦丈赫然发声,“本将军刀下不斩无名之人。” 陈辛如真气外溢,怒目而视,“项州军留下营陈辛如。” 怪不得如此骁勇能战,原来是留下营的陈辛如,对于留下营高弦丈也是有所耳闻,高弦丈目光瞬间阴冷,一股庞然真气从心口爆发而出,瞬间将陈辛如震退,陈辛如一口逆血瞬间喷出,但是震退之前,陈辛如汇聚全身力气甩出去的一枪狠狠的刺穿高弦丈身上的铁甲,插入肩窝,一时间,鲜血彪飞。 “啊!”高弦丈发出一声痛苦嘶吼,而后一把将长枪拔出,瞅准面前的留下营将士一掷而出,长枪在半空划过一个弧度,直接将远处的留下营将士从马背上钉入地面,长枪刺入地面后,枪身还在微微颤抖。 左臂无法发力的高弦丈右手握刀,缓缓走向陈辛如,陈辛如从地上站起来,拔出腰间佩剑,准备殊死一搏。 高弦丈问道,“你们项州军当真这么不怕死?” 陈辛如嘴唇微动,冷哼道,“将士马革裹尸还,安葬土龙山,享世人供奉,何其壮哉,此乃青史留名之举,我等何须怯懦。” 高弦丈轻轻叹息,看向陈辛如的目光满是敬佩,但回头看去,狮虎铁骑在项州军的两面夹击下,已经有些招架不住,那些试图冲出去的狮虎铁骑不等走出一里地,便会被远处一支弓弩了结性命,亦或者是被冲上来的骑兵一刀了解性命,在战场的外围还有一只骑兵,这是项州军给自己设下的必死之局。 高弦丈深呼吸一口气,似是下了必杀之心,朝着陈辛如走去,突然间,一个身影猛然一跃而出出现在陈辛如身前,陈辛如看着熟悉的背影,惊愕道,“五公子。” 面前的男子也让高弦丈吃了一惊,两军厮杀,如此凶残的战场上竟然还有人敢不穿盔甲,形单影只的站在战场中央,还是一个年轻男子。 宁延真气涌出,双手之上青筋暴起,真气萦绕,整个人气势十足的看向高弦丈,“定州牧宁延在此,尔可敢一战?” “宁延?”高弦丈心中越发震撼,但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左臂已经止住血的高弦丈慢慢抬起大刀,看向宁延,“狮虎铁骑高弦丈,求战!” 话音未落,眼泛金光的宁延瞬间冲出,左臂之上金光弥漫,直接一拳砸在了高弦丈胸口,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高弦丈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拳打飞,直接撞在身后的沙丘上,口吐逆血。 宁延双手闪出一道璀璨光芒,而后真气纵横,身后金色虚影缓缓浮现,似佛似道。 高弦丈抹掉嘴角血痕,还没来得及多说一句话,宁延身影闪烁,再度冲出,眨眼间直接出现在高弦丈身前,随手一拍直接再度将高弦丈震飞,这次震的高弦丈连手中的盘龙大刀都脱手了,高弦丈整个人狼狈落地,宁延身影闪烁,不知何时已经来到高弦丈身后,冷喝道,“高弦丈,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轰。”宁延一掌拍在高弦丈后背上,高弦丈目光惊恐,惊讶于少年人的实力,但更多的是对自己即将丧命的恐惧。 “嘭。”沙丘之上,高弦丈一大口逆血喷出,整个人无力的倒在地上,就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陈辛如提剑缓缓走向高弦丈,望着高弦丈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样子,眼前就浮现出孙承山被万箭穿心的惨状,直接大吼道,“拿命来!” “住手!”远处一阵嘶吼,一群狮虎铁骑直接冲向陈辛如,重伤在身的陈辛如不敢托大,脚下往后一滑,躲开那致命冲撞,一行狮虎铁骑携眷烟尘而散后,原本重伤的高弦丈已然消失不见,陈辛如咬牙说道,“被高弦丈跑了!” 宁延看着一行狮虎铁骑远去的方向,冷哼道,“他们走不了。” 为什么?因为宁延这次的伏击留给狮虎铁骑的出口只有一个,那边是崇兴镇,殊不知那里才是狮虎铁骑噩梦的开始。 这场大战持续了足足一整天,杀到日薄西山之时,项州军才将这支狮虎铁骑吞下。 “公子。。”李凤荷骑马而来,赤甲染血的她沉声拱手道,“五公子,战场清点完毕,此战歼敌两万余人,红纸营伤亡过半,留下营也差不多,伤亡五千左右,宁老将军的游弩边骑能稍微好点,但也有两千的损伤。” 其实这场仗已经是大胜了,但宁延要的不仅仅是大胜,而是完胜,要将这支狮虎铁骑彻底消灭在崇兴镇,“收殓牺牲将士遗骸,进行安葬。” “是。”李凤荷沉声说道。 宁延起身看着远处的崇兴镇,沉声说道,“走,去取高弦丈的项上人头。” 白天大败的狮虎铁骑副将带着重伤昏迷的高弦丈和五千残兵一路南逃,在看到面前有座规模不小的村镇后,直接带着剩下将士冲了过去,大道旁的石碑上刻着三个字:崇兴镇。 “这就是崇兴镇。。”狮虎铁骑副将皱眉说道,看着身后疲惫不堪的将士,直接下令道,“走,留下一队斥候在镇子外放哨,其余人随本将军进去休整。” “是。” 镇子里空无一人,狮虎铁骑副将将高弦丈安顿在一间土胚房内,随后下令将士就地休整,明日一早找机会北上,返回土龙山,要问为什么他们不继续南下了,就剩下这么五千多人了,还南下?南下个屁啊! 星夜寂寥,四下无声,就在狮虎铁骑的将士以为自己能好好休息一下时,原本寂静的夜晚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众披甲的将士不知何时悄然摸进了崇兴镇,刚刚打完一仗的狮虎铁骑将士有的已经打起呼噜,进入了梦乡,有的还在为今天战场的失利懊恼。 破损的院子中狮虎铁骑将士燃起一堆又一堆的篝火,此时院子外,一众滚刀营将士五人一组,或者十人一组,正悄无声息的摸到他们院子中,为首的校尉缓缓拔出腰间佩刀,身后将士亦然,“杀!” 一声令下,无数滚到营将士瞬间冲入院中,这就可怜了这些狮虎铁骑将士,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被一刀消去脑袋,还有的还在打呼噜,眼睛都没睁开,就在睡梦中被结束了生命,夜幕下的崇兴镇格外安静,但又充斥着血腥的味道。 “咳咳!”昏迷的高弦丈猛地一阵咳嗽,边上的副将赶紧扶起自家将军,激动说道,“将军,将军,您可算醒了,属下都担心死你了。” 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高弦丈顾不得自身伤势,开口问道,“这是哪啊?” 副将一脸激动的说道,“将军,这就是崇兴镇!” “崇兴镇!”高弦丈如临大敌,眼睛瞬间瞪得老大,怒吼道,“谁让你来这里的?谁让你进来的,快去集结部队,撤,撤出这里。” “将军,您伤得这么重,咱们又打了败仗,将士们士气不振,这里又没有人,咱们在这里休整一夜也无妨。”副将搀扶着努力想要站起来的高弦丈,不解说道。 高弦丈一脸绝望的看着旁边的傻小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崇兴镇乃前往敦煌的要地,项州军凭什么放给咱们?你们能好端端的来这里,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故意放你们进来。” “他们为何要故意。。” 副将恍然大悟,“步战!” 狮虎铁骑骑战骁勇,但是马下步战呢?高弦丈他们心知肚明,马背上的军队一旦下了马,那战斗力将是几何倍数的下降,崇兴镇房屋遍地,都是小道,骑兵施展不开,可以说根本就无法上马作战,一旦遭遇战事,他们只能步战迎敌,而步战就是狮虎铁骑的死穴。 副将刚起身,惊慌失措道,“来人,大军集结,撤!” 话音未落,院子四周瞬间燃起无数火把,将整个院子照的亮如白昼。 宁延,宁伯丰,陈欣如,李凤荷,武清都将齐刷刷的站在院子门口,院子内满是牺牲的狮虎铁骑将士,狮虎铁骑副将面如死灰,宁延淡然开口,“高将军,本少爷来送你归西了。” 第689章 项州危机,风起沙扬 当宁延声音出现在院子内的一刹那,土坯屋内的高弦丈瞬间面如死灰,紧闭双眼的他此刻眼泪直流,一口逆血瞬间喷出。 屋外的副将看着面前的宁延,自知已是必死之身,军卒战死沙场,是荣誉,也是最好的归宿。 只见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狮虎铁骑副将拔出腰间佩剑,大喝一声,“将军,属下先走一步!” 说完,便举剑大喊着冲向宁延,如同飞蛾扑火般决绝,明知必死而为之。 “咻。”箭矢破空声响起,一支钢矢从宁延身后射出,朝着狮虎铁骑副将飞去,钢矢速度极快,正中狮虎铁骑副将的眉心,一道血痕顺着眉心如细流般渗出。 “扑通。”一心赴死的副将重重跌倒在地,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宁伯丰沉眉收箭,“也算是条汉子。” 宁延看着地上的副将轻声叹气,沉声道,“高弦丈重伤在身,已是必死之人,让他走的体面点吧。” 武清等人拱了拱手,朝着土坯房走去,土坯房内,高弦丈静静的靠在墙上,看着武清,陈辛如和李凤荷等人走进来,眼神异常冷淡,武清拔出佩刀,小心的朝着高弦丈走去。 高弦丈望着武清,眼神空洞的说道,“我已是必死之人,就给个痛快吧。” 没过多久,武清便拎着一个血淋淋的脑袋走出土坯房,来到了宁延面前;将手中高弦丈的首级放在地上,拱手道,“公子,高弦丈已死,崇兴镇内的狮虎铁骑全部伏诛,此战完胜!” “好!”围在院子四周的将士发出海啸般的呼声,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崇兴镇都洋溢着将士们打完胜仗后的欢呼和激动。 “诸位辛苦了。”宁延看似说的很轻松,但是脸上神情却没有任何轻松,因为就在傍晚,他收到了程花花的紧急来信,土龙山上出现一支两万余人的北蛮步卒,现已接管土龙山;并且在云连勒格境内,发现大军调动的迹象。 高弦丈的狮虎铁骑是魏怀英立足北蛮之根本,正常情况下,魏怀英断然不让三万狮虎铁骑孤军深入项州腹地,能让他做出舍弃三万狮虎铁骑决定的背后必然有大阴谋。 李凤荷看着宁延眉头紧锁的样子,轻声宽慰道,“五公子,是不是还在想土龙山的事情。” 宁延感慨着点了点头,“是啊,土龙山本来是我项州抵御北蛮的天险,现在却成为北蛮入侵项州的跳板,若是不能将土龙山快速夺回,那北蛮会源源不断的南下运兵,和西羌一战项州军损失惨重,若是再这么和北蛮耗下去,咱们加上定州也不过两州之力,到头来是耗不过北蛮的;所以,要想打赢这场仗,土龙山必须重新夺回来,以土龙山天险为依托,以逸待劳,拒敌与国门之外。” 李凤荷卸下头盔,轻声说道,“公子,我们项州军的存在就一个目的,保卫家国,土龙山丢失是我项州军的奇耻大辱,若是能洗刷耻辱,我李凤荷义无反顾,红纸营将士也当义无反顾。” 陈辛如缓缓朝着宁延走来,“五公子,您刚刚的话我都听到了,攻打土龙山,留下营愿为前锋,誓死夺山。” 不善言谈的武清也走了过来,沉声拱手,“土龙山是老滚刀营的将士用六千具尸骨夺来的,如今历史重现,既然张老将军能带着老一辈滚刀营将士能血洒土龙山,那我武清也能,小公子,此番攻打土龙山,就让我们滚刀营去吧。” 看着旁边虎背熊腰的武清,宁伯丰咳咳两声,宁延身边诸将赶紧拱手,“宁老将军。” 宁延颔首示意,“宁老将军。” 一把年纪的宁伯丰听着宁延的话,老泪纵横,老将军忍着泪意说道,“老头子我真幸运和你们宁家姓了同一个姓,从老将军到大公子,再到你小公子,我宁伯丰这辈子能跟着你们宁家父子征战沙场,也算是值了,这次攻打土龙山,算我老头子一个,这项州是我当年跟着老将军一寸一寸打下的,虽然老将军不在了,但我这身老骨头还在!” 重夺土龙山,这是一场硬仗,当年的滚刀营用六千将士的尸骨愣是杀出了一条血路,那时候他们的对手不过是些八王麾下的旧兵,然而这次他们要面对的是训练有素的北蛮少壮派精兵,要想重新夺回土龙山,就意味着更为惨烈的牺牲,更为艰难的战斗。 望着四周欢呼的将士,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和身上的血渍,宁延心中忍不住一阵酸楚,他们都是项州军的兄弟啊,脱下铠甲他们都是有家人有孩子的普通百姓,可一旦自己下了北上这个命令,他们很有可能就再也会回不来,这战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从父亲到大哥,再到他宁延,他们到底要经历多少战争才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才能真正实现大同。 “公子,下令吧!”看出了宁延眼神中的悲悯,宁伯丰重重的拱手说道。 李凤荷,陈辛如,武清三人也同时拱手说道,“公子,下令吧!”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沉声喝道,“传令,三军休整三日,三日后北上土龙山,重夺土龙山。” “是!” 。。。 高弦丈带领三万狮虎铁骑全军覆没的消息终是传到了魏怀英耳中,魏怀英收到消息后,将大帐中的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自己一人在大帐中嚎啕大哭,哭了整整一天,也将孙成盛骂了整整一天。 为给自己狮虎铁骑报仇,魏怀英对北门关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北门关战火数日不歇,城下的尸体都来不及清理第二天又会被盖上新的尸体,有北蛮军的也有项州军的,整个北门关就像一根巨大的磨盘,将两方将士的性命碾成鲜血,碾成肉泥。 北门关战事胶着的同时,一支整装待发的大军悄然出现在云连勒格境内,统领这支大军的赫然是宁延的老朋友,慕容灼灼;在慕容灼灼身旁,还有一个披着狼裘大衣,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男子脸色蜡黄,但整个人却是精神抖擞,此人赫然是北蛮王庭节度使,董长陵;两人并驾齐驱,身后跟着无数披甲将士,甚至连浑身陨铁甲的铁勒屠都在其中。 慕容灼灼目若灿星,骑着紫金汗血马来到土丘上,眼前群山叠嶂,他沉沉说道,“圣弦已经到土龙山了,从狮虎铁骑手中接管了土龙山,咱们得加快行军速度了。” 数年不出征前线的董长陵捋了捋自己胡须,漠然说道,“高弦丈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除了北门关的项州军主力外,现在项州还能调动的不对不过三万人,咱们身后是五十万大军,只要土龙山在咱们手中,那汗国的军队就能源源不断的进入项州,别说他宁延,就算宁鹤,宁致重新活过来,项州也守不住。” “这还得多亏了完颜居啊,若不是这老小子拼死了宁鹤和一众项州军主力,咱们也找不到如此绝佳的战机啊。”慕容灼灼沉声笑道。 董长陵颔首一笑,“即便如此,也不可轻敌,一日不拿下敦煌,项州都一日不算我们的。” “先生您就看好吧,项州已是我等囊中之物。”慕容灼灼信誓旦旦的说道,“但拿下项州还不够,定州,靖州,北三州一州都不能少。” “马踏江南岸,牛饮泪罗江,这天终于要来临了!”董长陵忍不住发出一阵感慨。 慕容灼灼往身后看去,浩浩荡荡的北蛮军蔓延数十里,一眼望不到头,这也是少壮派自掌权以来对大奉发动的第一场战争,也是慕容灼灼自统兵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南征,自从上次攻破平牢关,兵临苍同城后,慕容灼灼野心越发膨胀,军功在手的他说是北蛮除了国相孙成盛的第一重臣也毫不为过。 这一仗,便是决定他能否青史留名的关键一仗! 。。。 项州,武威城。 一代名将孙承山马革裹尸还,武威城城门口挂满了白幡,城内大小官员夹道相迎,就连陈辛如的父亲陈先俞都少有的穿上了白袍,来到城门口,恭迎英雄归乡。 孙承山从小孤苦,奶奶走后他在这个世上就没什么亲人了,直到和黄念结婚后他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家,他很爱,很珍惜这个家;然而他知道牺牲也没有真正感受到家的感觉。 城门口,一身白衣的女子双眼通红的站在那里,身边站着一个稚童,孩子牵着母亲的手,痴痴的看着远处的黑木棺椁。 一众铁甲将士举着宁字大旗缓缓走向城门口,聂红衣眼角不免被泪水打湿,来到城门口,武威城官员冲着孙承山的棺椁齐齐拱手,聂红衣来到黄念面前,面前女子确实是北方少有的水灵,年岁已丈的她看上去更有韵味。 “您就是孙夫人吧!”聂红衣沉声说道。 黄念静静的点了点头,“我是。” “在下定州牧宁延麾下司户聂红衣,奉我家公子之命,送孙将军归家。”说罢,聂红衣单膝跪地,冲着黄念行抱拳礼,“孙将军为国捐躯,乃项州英雄;英雄妻儿,当受吾等一拜。” 说罢,身后一众将士纷纷单膝跪地,朝着黄念和孙承山的独子行跪地礼。 这一拜,让城门口无数百姓泪水沾衣,双眼通红的黄念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只见她紧紧拉着孩子的手,步履维艰的朝着聂红衣身后的棺椁走去,边走边说,“安儿,去看看你父亲吧。” 不过七八岁的孩子拉着母亲的手,来到棺椁前,伸出手碰到棺椁的一瞬间,直接放声痛哭。 聂红衣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黄念颤抖着手想要扶棺,但是伸出的手终是没有放在棺椁上,她知道,她不配摸这个棺椁,因为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 那是新婚之夜,洞房外欢天喜地,洞房内却是一片冷清,明明是盛夏,那个夜晚聂红衣却感觉格外阴冷,因为过了今天她就不是大家口中的黄姑娘,而是孙夫人了,然而她真正想听到的却是陈夫人。 新婚这天,她没有等来陈辛如,孙承山告诉他陈辛如跟着大公子打仗去了;她担心,她担心陈辛如的安危,却忘了今天是她和孙承山的婚礼。 夜幕来临,春宵一刻值千金,洞房花烛夜之时,一身酒气的孙承山走了进来,黄念紧张的坐在床头,死死攥着衣角,红盖头下的她哭的梨花带雨。 隔着盖头,她清楚听到了孙承山的叹气声,只见孙承山拿了一个小凳子坐在她对面,轻轻掀开她的盖头,那是她最美的时候,孙承山看的眼睛都直了,“念儿,你真漂亮。” 黄念低着头不说话,不停的抽泣着,孙承山还和小时候一样,当黄念哭的时候总会递来一块手帕,“我嘴笨,不会像辛如那样逗你开心,你。。你别介意。” 黄念静静的摇了摇头,孙承山倒了一杯酒,猛灌了一大口,“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我。。我军中还有些事,我去书房处理一下。” 说完,孙承山就走了,孙承山走后,黄念一个人趴在床上,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哭的浑身颤抖;走进书房的孙承山燃起油灯,空无一物的案几上连一册文书都没有,他静静靠在椅子上,一句话也不说。 夜半时分,孙承山轻轻走出书房,来到床边,可怜的妻子已经睡去,孙承山轻手轻脚的拉起被子想帮她盖上,刚一动,黄念就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哽咽道,“辛如,别走,别离开我。。” 新婚之夜,妻子在床上做梦都梦到的都是陈辛如,此时的的孙承山就好像在被千刀万剐,在被万箭穿心! 孙承山轻轻的握住妻子的手,坐在床头,轻声细语的说道,“我不走,永远不走。” 就这样,孙承山在床边坐了一早上,翌日清晨,当黄念从睡梦中惊醒时,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睡了一晚上了,不过一晚上过去了,自己就连身上衣服都没脱,而孙承山更是一大早就以军务繁忙为由离开了府邸。 那时起,黄念就知道,她这辈子都要对不起这个娶自己回家的男人了。 可是,黄念真的不爱孙承山吗?要是不爱,怎么会为他生下孩子?怎么会伤心流泪? 当她第一次为孙承山缝制衬衣,第一次为孙承山深夜煲汤,第一次期待孙承山回信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放在了这个男人身上,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少年的心动叫做喜欢,长久的陪伴才是真正的爱。 孙承山走后,黄念将孙承山的太息枪留了下来,黄念百年后,孙安才在父亲的枪上发现了枪柄上刻下的“念”字。 风起沙扬,故事开场;风止尘落,故事结束! 第690章 慷慨悲歌多义士 清晨微风阵阵,春风和煦,吹着林间老人的白须随风而动,吹的老人脚下溪流微波荡漾。 翠平山上,老将军赵锡和盘膝坐于林间青石之上,持竿垂钓,溪中游鱼百许头,然却无一咬竿。 垂钓一早但却毫无所获的老将军缓缓放下手中鱼竿,拿起身边斗笠,朝着山中庭院走去,行至一半,门口一老卒正抹泪悲泣,赵锡和走过去不解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何至如此悲戚?” 老人撑着拐杖边抹泪边说道,“老将军有所不知,老朽年轻时是滚刀营老将,跟着张中秋将军南征北战,刚刚收到敦煌亲戚的信件,说是张老将军在土龙山战死了,哎!您说,这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这该死的北蛮子,要是老朽能年轻个五十岁,一定要去会会这帮兔崽子,替老将军报仇雪恨!” 张中秋战死的消息,赵锡和很早就知道了,他虽然隐居在翠平山,但并非与世隔绝,从徵山原宁鹤的战死到三天前宁延三军合围高弦丈,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听到老人的话后,赵锡和苦涩说道,“连你一个退伍老卒尚有上斩杀敌之心,这让我赵锡和情何以堪啊!” “赵将军!”老人拦下赵锡和,冲他抱拳行礼,“当年军中,您是老将军麾下第一人,征战沙场,无人能敌,您若是还在军中,那北蛮定不敢轻易南下,现在咱们项州军正在合力抗敌,赵将军,您难道真的就对此不闻不问吗?您来到这里难道真就是为了享受清闲,做个林间老翁吗?” 赵锡和语塞,当年老将军不愿自立为王,他一气之下说出了“十万英魂血难凉,难忠殷都坐上皇。”的豪言气话,然后负气离开了项州军,其实这些年项州军的处境有多难,他也清楚,朝廷处处掣肘,北蛮,西羌又对项州虎视眈眈,徵山原一战,项州军是赢了,可赢的可谓相当惨烈,大公子宁鹤,上将军许慕梁,新河营,西垒营全军覆没;项州军实力锐减,不久前,土龙山一战,孙承山的鬼街营又全军覆没,在这么打下去,项州军有多少将士经得起这么打啊。 “赵将军,回到军中吧,那里才是你该去的地方。”老卒抹着眼泪说道。 “人年纪一大,就图个清闲。”赵锡和摇着头感慨道,淡然的从老卒身边走过。 赵锡和过去后,老卒大喊着,“赵将军,赵将军,张老将军牺牲在土龙山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项州老卒,宁死不退八个字,您。。您难道真的要做逃兵吗?难道我们眼中的赵将军是一个畏畏缩缩的逃兵吗?如果是,那老朽可真就看走眼了,老朽年纪虽大,但也是有骨气的;这翠平山庄老朽去矣!” 他赵锡和难道真是逃兵吗?他不是,他只是不想项州军将士为了那殷都天子做无谓的牺牲而得不到应有的身后名,换句话说,他们死的不值;现在前线战场上,项州军将士正一个个前赴后继的守卫项州,那些牺牲战死的将士死的值吗?或许他们没有赵锡和想得这么多,他们只是在觉得他们的妻儿,父母就在身后,他们往后退一步,那北蛮的屠刀就离自己家人近一步,他们不能退!为了身后的家人,仅此而已! 这又何尝不是将士从军的价值! 赵锡和停下脚步,回头看去,老人佝偻着身子,撑着拐杖就要离开翠平山庄,赵锡和一个闪身来到老卒面前,扶着他的手臂,眼神深遂道,“赵锡和绝非怯战之将,张中秋能战死沙场图个身后名,我赵锡和自然也能!” 话音未落,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掌声,赵锡和下意识的运气抬手,但当他看到身边的几人时,不免惊愕道,“是你们,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随后赵锡和便转身看向身边的老翁,“我刚刚还在想你跟我来翠平山庄也有近二十年了,期间从未听说你在敦煌有什么亲戚,怎么这次突然就冒出了亲戚,原来你的亲戚是他们啊?” 老翁颔首致歉,“老将军,几位将军也是心系项州安危,这才找到老朽演了这么一出戏,这戏虽然是演的,但刚刚老朽所言却是句句属实,皆是肺腑之言,绝无半分虚情假意。” 站在他面前这些穿着粗布大衣,就跟庄稼汉似的男子正是当年与他一同离开项州军八大金刚,当年宁延入敦煌时,他们曾在敦煌把酒言欢,共诉当年情谊,这眨眼间就是七个春秋啊。 光头老将王亮虎感慨道,“老赵,你就别怪老郑了,主意是我出的,要是不逼你一下,你怎会愿意跟着我们一起北上呢。” 赵锡和无奈道,“自从老将军走后,我就在这翠平山扎根了,算来也有近二十载了,说句不好听的,做了整整二十年逃兵,大公子请我出山,被我严词拒绝,你们可知道为何?” 同属项州八大金刚的王明视沉声道,“不甘为高氏皇族效命,不甘项州军受到不公待遇。” 赵锡和叹息道,“这算不算自私,我们赌气出走,将项州军扔给了大公子和徐子谦他们,二十年不到,大公子战死,许慕梁战死,有些时候我自己都在想,当年的负气出走到底是对还是错,当年的我理解不了大将军愚忠与一个昏暗朝廷,直到现在我好像有些理解了,我们是武将,眼中有的是战场,是军功,是克敌制胜的必胜信念;然而老将军他眼中却是天下百姓,不忍天下百姓遭遇战乱之苦,就天下格局而言,我赵锡和远不如老将军和军师。” 王亮虎走上前去,轻声宽慰道,“过去之事就让他过去吧,告诉你件事,五公子即将带着留下营,红纸营和滚刀营的后生和宁伯丰去攻打土龙山了,土龙山有多难打你我都知晓,更何况现在的土龙山守军远非当年我们那个时候的北蛮军,而是训练有素的北蛮少壮派新军,五公子他们此行怕是凶多吉少啊。” 王明视抬眉说道,“老将军走的时候,我们不在;大公子战死的时候,我们不在;难道我们还要让五公子也走到我们前面吗?锡和,当年小公子入敦煌,是我们一起看着他进城的,今天小公子即将远赴战场,我王明视定不会让其如此赴死,土龙山而已,我王明视要试试看,这些蛮子是不是真就这么难打。” 赵锡和起身,看着身边义愤填膺的众人,不觉心中热血澎湃,久别战阵的他很久没有过这种热血感觉了,现在他似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钓不上鱼了,那是因为自己本来就不属于山林,战场才是他的归宿,“老几位,你们当真要北上一战?” “此战必当以死相搏。”王亮虎等几位将军,齐声说道。 张德天老将军从腰间卸下酒葫芦,抹了抹嘴,“军中禁酒,老头子我倒酒饮水,再战他一次!” 翠平山中槐树开花,山野飘香,守着翠平山的老卒将刚刚采摘的新鲜槐花给赵锡和送去,老将军喜欢槐花,每年春天都会让人摘些晒干泡茶喝;多少年了,从未变过,后来不用他说,院中老卒都会采一些,给将军送去,但今年他们给老将军送槐花的时候,却发现老将军不在。 不在就多等几天呗!然而,等到新鲜的槐花散味变黄,他们也没等到他们的老将军。 。。。 土龙山上,孙成盛亲自任命的征南先锋圣弦站在项州军墓园前,沉声感慨道,“为牺牲的将士准备墓园,让其享受后世供奉,宁家治军这块,我们远不如他们!” 圣弦身边站着两人,奇怪的是他们并未披甲带胄,很显然他们并非军中之人,而是长老门的长老,也是宁延的老熟人,他们便是曾经在北境天山参与围剿宁延的长老门长老不动明王——赵刚明,八面玲珑——贾玲珑;比起魏怀英对长老门的敌视,圣弦倒是很喜欢这些江湖武道高手进入自己军中,就提高军队战斗力而言,他们无疑是绝佳的助力。 看着面前的墓园,赵刚明不屑道,“死人已死,与生者何用!一些华而不实,笼络人心的手段罢了。” 圣弦也不辩解,与这些江湖武夫说军中至理无异于对牛弹琴,他们不懂军队的凝聚力为何物?更不懂信念为何物,他们坚信武道至上,实力至尊!可是一个武夫即便步入神魄境也不敢和成建制的军队硬碰硬,究其原因除却兵法战阵外,气势与凝聚力也是不可或缺的因素。 “刚刚斥候来报,宁延带着项州军距离土龙山不足百里,看他们的样子,怕是要强攻土龙山啊。”圣弦岔开话题,双手负在身后,缓缓说道。 “将军放心,我等奉命前来助你,定会让那宁延有来无回。”贾玲珑把玩着自己的玉扳指,沉声冷笑,眼神中满是不屑。 圣弦轻声一笑,似乎是在说希望如此。 为完成孙成盛和慕容灼灼的南征大计,他们先是让魏怀英声东击西,让狮虎铁骑南下项州,一探虚实,用三万人的狮虎铁骑的牺牲换来了项州军的情报;在高弦丈南下之时,他圣弦又悄无声息的率军进入土龙山,接管土龙山,将土龙山变为汗国南征的窗口,接下来他的任务就很简单,死守土龙山,等到慕容灼灼带着五十万大军前来之日,便是他们马踏中原,横扫天下之时。 天空鸣惊雷,众人目光齐齐转向天空,乌云密布,似有阴雨来临之相。 三军北上,明知绝路而行,从崇兴镇北上走了十日,十日后,宁延带着两万余人的项州军来到土龙山脚下,天气阴沉,万里飞沙,大军驻扎下来后,宁延立刻与宁伯丰,陈辛如等将军商议如何拿下土龙山。 土龙山易守难攻,张中秋仅靠三千老弱残兵都能给三万人的狮虎铁骑造成一千损伤,可见土龙山地形之复杂,攻打之不利。 为尽可能的减少伤亡,宁延与宁伯丰等将制定了一套极其细致的夺山计划,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夜袭,夜袭永远是减少伤亡且能打敌一个措手不及的进攻决策,只不过同样夜袭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个高风险的决策;除了夜袭外,宁延还提出了像出奇兵,断正合的主意,就是从三军中挑选单兵作战实力极强的将士,包括武者在内,将他们编为一队,是为奇兵,用奇兵冲敌阵,乱其阵脚,起到破敌之用,而后大军倾压,一举破敌。。。 就在宁延还在想有什么办法能最大可能避免伤亡时,大帐外李风荷快步闯了进来,一进来就神色复杂的说道,“小公子,我们的援兵到了。” 援兵?宁延脑海飞速旋转,现在项州境内还有别的军队吗?除了自己从定州带来的重象军和雪龙军外,他们还有援兵吗? 疑惑不解的宁延和宁伯丰,陈辛如,武清走出营帐,当看到李凤荷口中的援兵后,不止是他,场上所有人都愣住了。 项州军营地中央,站着七位老者,他们手持各色武器,全身披甲,单是站在那里都能让人感受到莫大的气势和威压,看到眼前众人后,宁延当即惊呼道,“赵将军,王将军,诸位。。诸位怎么来了?” 眼前的七位老人,便是重新披甲上阵,赶赴前线的赵锡和七人。 赵锡和一身银甲,当年的白袍将军重现军营,新来的项州军将士还在猜测面前七人的身份,一些年长的老卒早已泪如雨下,更有甚者发出呜咽哽咽声。 宁延身后的陈辛如三将,齐齐躬身拱手,“将军!” 这一声将军是对他们最好的认可,当年在张槿手下还只是偏将的陈辛如恭敬的看着昔日老将军,老将军沉声颔首,很是欣慰的看着陈辛如,还有其他将军看着昔日他们眼中的孩子如今已经成长到能独当一面,眼中皆是挡不住的欣赏。 赵锡和来到宁延身前,朴素一笑,“五公子,好久不见。” 宁延心中一阵酸楚,但并未表现出来,只摇了摇头,“赵将军,你们不该来的。” 赵锡和明白宁延心中所想,对宁延的反应并不意外,轻轻拍了拍宁延肩膀,像长辈对晚辈那样,“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话,别忘了,我们也是项州军的人,如今项州一只脚都踩到阎王殿了,我们若是再不站出来,岂不真成缩头乌龟了?” 宁延默不作声,赵锡和继续说道,“土龙山是中秋最后的阵地,就让我们几个老家伙拿回来吧。” “不行!”宁延当即拒绝,“赵将军,土龙山上有两万北蛮步卒。。” 宁延还没说完,赵锡和就打断了宁延的话,“我们七个老家伙跟着老将军南征北战,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什么时候输过?” 宁延依旧坚持道,“赵将军,那这样,我让留下营和滚刀营策应你们,与你们一同上山如何。” 赵锡和淡然的摇了摇头,“你不相信我们吗?” “断无此意!” “那就让我们去吧,为项州军所虑,为天下百姓所虑。”赵锡和说出来一句几乎不可能从他嘴里说出的话。 宁延惊愕的看着赵锡和,心中震动无以复加,赵老将军继续说道,“你们宁家父子三人用实际行动说服了我这把老骨头;我们七人去帮你们打这一仗,这是能减少项州军伤亡最好的方法,青史留名这种好事,我们几个老家伙也想凑个热闹。” 宁延双拳紧握,双目通红,半天说不出话。 赵锡微笑着看着宁延,“小公子,项州交给你了。” 说罢七人同时冲着宁延抱拳拱手,这场景像极了当年八位老将军在敦煌城前为他撑腰,让他进城时的画面,如果说当时的八人只是对宁延抱有期待的话,那么今天,他们就是真的认可了宁延。 宁延僵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总觉得自己一开口不管说什么都像是在告别,现在是春天,并不是离别的好时候。 七位将军离开军营的时候,军营中响起了鼓声,是项州军将士最为熟悉的三律鼓。 鼓声激荡,情绪高昂,但又格外悲壮。 第691章 共赴黄泉路 土龙山上下起了雨,春末夏初的雨不冷不热,但却来的很急,阴云环绕足有十天,今天终于是将雨落了下来。 雨后的空气带着沙土的腥味,但同时也让久经沙尘袭扰的土龙山焕然一新。 圣弦是董长陵的手下,虽是少壮派将军,但却娶了北蛮八王之一的长乐王之女为妻,为此在少壮派将领中圣弦还受到过不少的排挤,最后还是董长陵出面,重用圣弦,这才有了如今的他,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并不能算是一个少壮派将领,他是一个忠于汗国,忠于王庭的将军,在对中原的关系上,他不像少主耶律长齐那样力主求和,也不像慕容灼灼和董长陵那样力主求马踏中原,他的想法是恩威并施,刚柔并济。 董长陵之所以器重他,就是因为在对大奉的态度上,圣弦是少有没有被黩武思想影响的将军,圣弦也主张对中原大奉朝用兵,但用兵的目的绝非马踏江南,而是通过战争实现大奉和北蛮的共处,现在的北蛮看起来是无比强大,可整个国家弥漫着一股暴戾的感觉,草原上十一二岁的男孩不想着读书认字,而是想着参军打仗,战争能让国家崛起,但却不能让国家久安!汗国需要大奉的思想来稳定民心,让百姓生活重回宁静。 军事上圣弦自认汗国不弱于大奉,但是在思想文化方面,圣弦始终认为大奉儒家思想才是治国经世的良策;在圣弦的构想里,汗国南下北三州,将大奉逼到谈判桌上是解决两国争端的最佳策略,夺取北三州,让大奉不再拥有北部天险,只有这样,在未来汗国才能在两国相处中处于绝对的领先位置,也是和中原大奉谈判的前提。 董长陵也知道圣弦的想法,对圣弦提出用中原儒家改造汗国百姓的想法很是赞同,但是两国共处,董长陵却表示质疑;毕竟他中原有句古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始终坚信,战争是改变两国关系的唯一手段。 两人到底谁的坚持是正确的,这只有在战争结束后才能知晓。 此时的圣弦站在土龙山顶,耳边雨滴娑娑,一斥候快速跑上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启禀将军,项州军打上来了。” 圣弦一脸疑惑的往山下看去,疑惑道,“项州军何人为将,带了多少人,为何山下一点动静都没有?” 旁边的斥候继续拱手说道,“回将军,他们就来了七个人。” 圣弦惊愕一声,而后回头问道,“七个人?” 斥候点了点头,“是七个人。” “轰。”山脚传来一阵轰鸣,此时的圣弦似乎明白了什么,旁边的赵刚明双臂环胸,若有所思的说道,“能搞出这么大动静的,应该不是普通人吧!” 说罢,旁边的贾玲珑身影瞬间消失不见,不问也知道是去了哪里,圣弦静静转身,徐徐道,“赵长老,一同去看看吧。” 赵刚明点了点头,没有拒绝圣弦的邀请,两人有恃无恐的朝着山下走去。 此时的山脚尸横遍野,山间小路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无数北蛮步卒的尸体,大雨倾盆,冲刷着地上的鲜血混杂着泥水一同往山下流去,也冲刷着屹立于层层包围中的七位老将军。 鲜血更容易激发这些草原汉子的血性,随着一声声怒吼,四周的步卒握着北蛮弯刀就冲了上去。 面对蜂拥而至的北蛮军,赵锡和将军缓缓举起长枪,嘶吼一声后便带着六位将军一起冲入北蛮军中,尸体倒地的声音很快就盖过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地面的泥坑中,一具接一具的北蛮军尸体接连垒上,王亮虎边杀边喊着痛快,整个人在北蛮军在来回冲杀,如入无人之境。 以一挡十,以一挡百?这已经是以一挡千了! 赵锡和收起长枪,任凭雨水冲刷着白甲上的血渍,阔别战场许久的他此时如同归山的猛虎,虎啸山林,等待他的必然是百兽俯首。 七人从山脚杀到山腰,面对两万北蛮步卒的层层包围毫无惧色,杀到现在,四周的北蛮步卒看着七人的目光都有些胆怯。 “啊!”可总有不怕死的想要冲上去试试运气,只是在赵锡一行看来,这个北蛮步卒此举无异于插标卖首,长枪震动,一道真气甩出,长枪携卷真气瞬间刺穿北蛮步卒的盔甲,直接没入胸膛,真气滚动,直接暴毙。 七人走在泛红的泥水中,眼神坚定,他们誓要帮宁延夺回土龙山,既是在替那个力竭而亡的老烟杆张中秋报仇,又是在弥补自己近二十年的遗憾。 七人冲入人群中,爆体,绞杀,横扫,斩首,横劈,七位老将军的本事皆是年轻时从战场上一场接一场血战中磨练出来的,都是实打实的杀人技,驭以高深武道修为,这场夺山之战已然变成一场比拼杀人速度的竞争。 七人中最不善言辞的李世江挥舞着手中的开山大斧,疯狂收割着四周北蛮步卒的性命,一斧接着一斧,每一斧劈下,都要带走三到五名北蛮步卒,空中一阵轰鸣,受到真气牵引的磅礴大雨竟是自发在空中凝结,化作水龙,直冲李世江而去。 李世江一个鲤鱼打挺身子腾空而起,那道水龙贴着地面滑过,卷起地上的泥水,顺带将地上的北蛮步卒尸体削的只剩白骨。 “来者何人?”李世江怒吼一声,手中大斧赫然劈下,一道气机牵引真气劈向面前的水龙,水龙瞬间崩为水滴,落在地面,溅人满身泥污。 无人回应李世江,迎接他的只有一道比之前更为可怕的两道真气水龙,前后夹击,朝他冲去,这次速度更快,威力更胜。 “嘭。”李世江撑着手中巨斧挡住两道水龙的夹击,庞大的力道撞得李世江不住的往后退,狠狠撞在身后的古树上,哗啦啦一声,巨树应声而倒,李世江怒吼一声,巨斧之上真气爆鸣,一声巨响,水龙在半空炸开,李世江也被撞得节节后退,李老将军捂着疼痛难耐的胸口大口的喘息,还不等他休息,身后的北蛮步卒就再度冲了上来。 顾不得伤势的老将军紧咬牙关挥斧往后劈去,一斧下去,便是五条人命,直接尸首分离。 “轰。”面前罡风再起,这次李世江看到了眼前男子的真面目,一身长袍立在雨中但却长衫未湿,整个人煞白的面庞和毒蛇般的眼神看的人很不舒服,那拇指上的扳指格外显眼。 贾玲珑一掌拍出,空中真气罡风席卷雨滴再度冲向李世江,真气罡风将沿途树木连根拔起,气势十足。 李世将高举巨斧,一斧头砍下,斧头上真气乍现,足以劈山裂海,横断泪罗!什么是气势!这就是气势,这就是石破天惊,怒斩阎王的气势! 双目充血的老将军双臂青筋暴起,一斧劈下去,罡风席卷周围十里战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这边吸引,赵锡和一枪将面前的北蛮士卒震退,朝着李世江那边冲过去。 七人之中,李世江的实力不算顶尖,就刚刚贾玲珑的这一击,堪称致命。 战场中央,久疏战阵的老将军身上坚甲已然破碎,被真气罡风震倒在路边,贾玲珑一击得势便得理不饶人,接连两掌直冲李世江而去,李世江吐出一口淤血,拿起手中巨斧,一斧劈下,面前的贾玲珑愣是一掌将李世江的大斧拦下,直接将李世江轰了出去。 此时的李世江身后再度围来一圈北蛮步卒,老将军牙关紧咬,转身提斧,再度劈砍,愣是将身后的北蛮步卒砍退才停下来。 接连与贾玲珑硬刚两掌的李世江体内真气已然耗尽,加上身上铁甲尽毁,如今面对身边这些乌合之众,竟是有些力不从心。 瓢泼大雨落在身上,冰冷的雨水刺激着老将军的虎躯,也麻痹着老将军的神经,身上的痛感在这刻都似乎消散了一大半。 半空的贾玲珑不屑道,”杀了他!“ 四周北蛮步卒一拥而上,嚎叫着要将李世江老将军剁成肉泥,突然间,罡风四起,半空的贾玲珑歪了歪视线,视线内,一位白衣老将手握长枪呼啸而出。 赵锡和冲杀而至,一枪挑起冲到李世江面前的北蛮步卒,将其仍到半空,而后凌空跃起,一枪抽打在尚未坠地的北蛮兵身上,一声巨响,腰骨尽断的北蛮兵被狠狠的轰入地面,死的不能再死了。 真气鼓动,罡风四溢,四周的北蛮步卒被硬生生震开,赵锡和冷峻目光直指贾玲珑,”受死!“ 一枪冲出,手中长枪如白蟒吞象,当空袭去。 天地惊雷再起,赵锡和这一枪冲出,整个土龙山似乎都发出了震颤之声,贾玲珑不敢大意,这一枪的威力远在李世江巨斧之上,这一枪贾玲珑本想避开,可谁料这一击终究是太快,太急,贾玲珑来不及躲闪,嘴里骂骂咧咧的说了一句听不懂的北蛮话后,竟是直接抬手运气阻挡。 没错!贾玲珑结结实实的硬扛下了赵锡和的一记长枪冲刺。 右手拇指的那枚极品玉扳指上隐隐出现一道细密的蛛网裂痕,贾玲珑从半空落地,再也不能维持之前那般的泰然自若;他静静的抹去嘴角的血渍,双拳紧握,被从本空震退的贾玲珑手掌翻动,一记掌冲直接顶向赵锡和,依旧是气机牵引四周雨滴,汇成雨龙,一掌接一掌,朝着赵锡和冲去。 赵锡和来回躲闪,随后一枪再度冲出。 贾玲珑抬手横冲,双璧之上真气汇聚,发出尖利的嘶鸣冲向赵锡和。 一银色巨蟒,两条滂沱雨龙,这两招皆是举世罕见的强大杀招,最终两股真气撞在一起,在两人面前砰然爆绽。 贾玲珑的招数阴狠歹毒,赵锡和的杀招则是霸气凌厉,两人都被真气罡风震退,只是这次他右手玉扳指上的裂痕几乎爬满了整个扳指,赵锡和手臂微微抖动,将涌到喉咙口的逆血硬是吞了下去,而后直视贾玲珑,丝毫不惧。 贾玲珑惊讶于项州军中竟有如此滔天修为者,虽然自己被重创,但他能看出来,面前的老将军同样也不好过。 贾玲珑突然狰狞一笑,煞白的脸色在此刻更加苍白,贾玲珑孤注一掷的将全身真气汇与右手,而后一掌冲出。 身后真气呼啸,赵锡和深呼吸一口气,右手死死攥着银枪,就在贾玲珑冲过来的瞬间,整个人气势暴涨,脚下罡风冲天而起,身后银色巨龙汹涌而出,这便是他赵锡和的决胜招。 贾玲珑原本胜券在握的眼神瞬间变得惊恐起来,透过这股真气,他能感受到阎王殿的气息。 身为项州军八大金刚之首,若没有一定实力岂能稳坐金刚之位,赵锡和怒目圆睁,看着贾玲珑冲来的瞬间,长枪直挺而出。 贾玲珑那凌空一掌到底是没有拍出来,整个人身体直勾勾撞在赵锡和的长枪上,自己那点护体真气在赵锡和的霸道的力度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就被刺破。 “噗嗤。。”贾玲珑狠狠吐出一大口黑血,低头看去,只能看到一杆洞穿了他整个胸膛的银枪。 贾玲珑重重的跌落在地,生命不断流逝的他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直接跪了下去,因为有赵锡和长枪横穿胸膛而过的缘故,要本要直接倒地的贾玲珑尸体愣是被长枪卡住了,整个人脑袋一歪,看上去就像是贾玲珑朝着赵锡和跪了下来。 一声脆响,贾玲珑拇指上的玉扳指应声碎裂,玉随主身,主死玉碎。 确定贾玲珑死透后,赵锡和才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逆血,贾玲珑到底是长老门长老,实力还是有的,只是他太自负了,但凡贾玲珑知道避敌锋芒四字,也不至于死的这么惨。 被雨水淋湿的李世江扶起赵锡和,两人相视一笑,而后继续朝着山上走去,前方,王亮虎等人厮杀兴起,一行人愣是杀出了一道血路。 李世江脚下不稳,差点跌倒,及时被赵锡搀扶住,雨水滴在李世江身上,落在地上时,已是血水。 第692章 血战土龙山 通往山上的路已经破败不堪,一场恶战,北蛮步卒死伤惨重,他们还妄图拦住七人上山之路,但无非就是多加几具尸体罢了。 赵锡和搀扶着李世江往山上走着,捂着胸口的李世江感觉脚下步子越来越沉,赵锡和一边走一边咬牙说道,“老李你可得撑住了,咱们还没见到中秋呢,你在坚持会。” 李世江努力的点着头,但喉咙仿佛被万千刀割的他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王亮虎他们已经杀红了眼,怒声撕杀着四周的北蛮兵。 走着走着,李世江一个趔趄跌倒在地,赵锡和赶忙搀扶,但是这次李世江死死按住了他的手,这次赵锡和才看清李世江身上的伤口,小腹处,一块骨茬狠狠刺出,森森白骨看的人不寒而栗。 这位久经沙场的项州军老将,终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当年跟着老将军打天下的豪迈将军终于是熬成了老头,也终于是回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战场,李世江径直坐在泥地上,吐出一大口逆血,旁边的赵锡和接过老将军手中的巨斧,扶着他坐下,就坐在他跟前。 李世江长叹一声,问道,“能上山吗?” 知道李世江这是回光返照的赵锡和重重的点了点头,即是决心又是承诺,“能!” 李世江笑着点了点头,这位素来话少的老将军就算在生命最后一刻也不舍得多说一个字,这要是张中秋还在,肯定会骂一句闷葫芦。 赵锡和红着眼睛看着倒在自己怀中已然没有呼吸的李世江,双拳紧握,将士功名马上取,性命战场丢。 李世江很欣慰自己是死在战场上的,这下去了阎王殿,见到昔日兄弟,他也能大言不惭的说句他是战死的!活着的时候话不多,等到了阎王殿可一定得多说些话啊! 赵锡和将李世江的尸骨放在路边树下,而后手握长枪怒声吼道,“上山!” 一枪冲出,面前那数十名北蛮步卒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直接被赵锡和一枪挑断了生机,齐齐向后倒去。 大雨依旧,雨中的圣弦和赵刚明不动声色的看着面前的战场,比起贾玲珑,两人显得格外淡定,尽管此时的他们已经得知了贾玲珑的死讯。 山上的土腥味混杂着血腥味不停的刺激着圣弦,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旁边的赵刚明目光死死盯着战场,似乎在寻找着最佳出手时机,北蛮大军节节后退,上山路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北蛮军将士的尸体。 王亮虎也是砍累了,站在雨中大口的喘息着,那柄刻着宁字的大刀撑着王亮虎魁梧身姿,挺立雨中。 北蛮步卒齐齐后撤,自然而然将圣弦和赵刚明推到了最前面,战场上六人肃立雨中,身上满是战场上的肃杀之气,圣弦不慌不忙的鼓了鼓掌,而后开口说道,“本以为会等到宁延,没想到等来了诸位,银枪白甲,将军可是赵锡和?” “眼光倒是不错,能识得本将军。”赵锡和银枪竖立,沉声说道。 圣弦嘴角微微上扬,淡然说道,“赵将军之名如雷贯耳,在下岂能不知。” “既然知晓,那何故拦在这里,是求死不成?”赵锡和语气冷峻,杀机尽显。 “老将军应该是误会在下意思了,在下可没说过今日不能拦住诸位。”圣弦略微抬头,一时间眼神骤冷,“各位将军,今日便是诸位埋骨之时!” 话音刚落,一道褐色真气猛然冲出,赵刚明一步踏出,溅起泥渍齐人高,褐色真气狂暴无比,赵刚明右手握拳,一时间拳风牵引四周真气聚集一点,一拳轰出,直接砸向正对面的张槿,张槿眼神阴冷,抬手相对,然而赵刚明的真气暴戾狂躁,两人拳掌相对的瞬间,张槿整个人直接被震飞,随后重重砸在地上,吐出一口逆血,这只是赵刚明的一招。 “老张!”旁边的王明视和王亮虎齐齐挥刀冲向赵刚明,赵刚明虽然身材魁梧雄壮,然而脚下步子却是异常灵活,两人出刀速度已经很快了,但还是被赵刚明轻松躲开,赵刚明脚下步子飞快,迅速往后撤去,同时双手化拳为掌,在后撤途中,不忘一掌拍在两人刀背上,两人同时吃力,后撤两步稳住身形。 被震退的张槿起身抹去嘴角的血痕,被打出血性的张槿卸下头盔,任凭大雨浇下,手握玄铁长剑的张槿快步冲去,配合着刚刚被震退的王亮虎和王明视一起冲向赵刚明。 另外一旁,圣弦已经和赵锡和,张德天,杨敬中三位将军扭打在了一起,刚刚一击毙命贾玲珑的赵锡和真气几乎耗尽,三人同时出手,这才只是和圣弦打个平手,这要是全盛之时,单单一个圣弦岂能挡住他赵锡和的银枪。 三人从三个方向接连冲向圣弦,圣弦提枪应对,战场中央,真气萦绕,就连雨滴落下时都不自觉绕开了他们激战的位置,一时间土龙山上巨响不断,堪比天空惊雷。 山脚下,宁延骑马立于雨中,任凭雨水淋在身上,他知道现在山上的七位将军一定也在淋雨,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切身感受到七位将军心中的英雄气。 在他身后,是一同与他在雨中为七人祈祷的项州军将士,雨水顺着将士们的铁甲落在地上,敲出这个春天最美的乐章。 土龙山山腰,张德天被一圣弦一枪挑退,胸口坚甲应声碎裂,血肉外翻,带着一道刺眼的殷红洒在地上的泥水中。 赵锡和侧面翻滚一枪刺向圣弦头颅,圣弦真气滚动,猛地一踩地面,泥水升起,一道屏障瞬间横在他身前,赵锡和长枪搅动,身后白龙张开大口冲入泥水之中,然而这一枪并未像想象中那般刺入圣弦头颅,而是一枪刺空。 圣弦并未躲开,而是侧身反手刺出一枪,从泥水幕布另外一边冲了出来,枪尖的金色光芒瞬间冲到赵锡和面前,一刹那,泥水落地,圣弦的侧身一枪正中赵锡和左肩,而赵锡和这一枪则是稳稳刺空,长枪横在雨中,枪尖寒芒闪动,但在此刻却显得格外悲壮。 圣弦眼角一沉,马步站姿的双腿骤然发力,右手猛然冲出,长枪之上真气滚动,如同蛆虫一般朝着圣弦肩窝钻去,已经来不及收枪的赵锡和左手伸出来,死死攥住即将刺入自己肩头的长枪,愣是不让其深入丝毫,圣弦左手往后一抽,长枪直接被拉成一条线悬在半空,而后左手直接顶在枪杆末端,两只手同时发力,誓要将这杆长枪刺入赵锡和体内。 强大力道来袭,赵锡和被迫后退,同时圣弦沉眉道,“老将军,这土龙山已是我汗国囊中之物,你何苦如此!” 话音刚落,赵锡和手中长枪直接在空中翻转半圈,枪柄枪尖调转位置,赵老将军右手反握银枪,枪尖狠狠刺入地面,同时左脚后撤,踩如泥地中,将自己身体固定住,此时他半条腿都已被泥水淹没;圣弦感觉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也停在了原地。 赵锡和居然愣是将圣弦逼停了,然而这停下的代价却是,圣弦的枪尖完全没入了赵锡和肩头,鲜血混杂着白甲上的雨水顺着枪杆滑落,滴在地面上。 圣弦双手握枪,想要抽出长枪,然而赵锡和死死握着枪柄,愣是让圣弦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和火气。 杨敬中一柄大刀在手,见此情景也不顾上自己被圣弦重创的伤势,直接冲天而起,手中大刀带着开山碎石力道狠狠砸向圣弦,这一刀力道可不是开玩笑的,圣弦也顾不上手中的长枪了,一个侧身躲开杨敬中这一大刀,大刀砍在地上,地上直接出现一道数丈长的沟壑。 “锡和!”杨敬中怒吼一声,将手中大刀插在地上,一把握住枪柄,想要拔出刺入赵锡和肩窝的长枪,赵锡和瞳孔猛然一缩,“快躲开!” 赵锡和的一声怒吼终是没有拦住救他心切的杨敬中,就在杨敬中握住枪柄,刚要抽出长枪时,一把北蛮弯刀瞬间从背后袭来,直接刺穿了杨敬中的胸膛,手握弯刀的圣弦皱了皱鼻子,对敬中的突然出现很是不满,拔出弯刀的同时,一脚踹出,将这位项州军老将军踹倒在地,赵锡和双目充血,大声吼着。 在圣弦惊愕的眼神中,赵锡和直接扭动长枪,长枪之上真气纵横,一声爆鸣声响起,长枪赫然崩碎,与之一起的还有赵锡和的左臂,一时间,血肉满天飞。 圣弦愣住了,这些项州军打起仗来真就这么不要命吗? 赵锡和右手翻转,将银枪拔起,枪尖之上苍龙环绕,这一刺异常凶悍恐怖,圣贤赶忙提刀横挡,赵锡和牙关紧咬,左臂伤口处鲜血喷涌,他直视这位北蛮少壮派悍将,怒吼道,“项州军卒,绝不怕死!” 圣弦冷哼一声,身影如同鬼魅,竟是顺着赵锡和右手长枪浮动而走,擦着赵锡和手中长枪而过,同时挥舞手中弯刀,怒斩而下;关键之时,赵锡和右手突然松开,失去真气支撑的银枪骤然落地,疑从心起,圣弦猛然感到一丝不妙,果不其然,此时赵锡和的位置已然来到杨敬中立刀的地方,赵锡和快步前去,右手一把握住刀柄,借着身上仅存的力气,怒吼一声,横刺而出。 这是一换一的必死招! 圣弦一刀砍在赵老将军右边肩头,赵老将军则是一刀穿入圣弦心口,北蛮弯刀和杨老将军的宽刀同时落在对方身上,一瞬间鲜血狂飙。 嘴角鲜血疯狂外涌的赵锡和用尽全身力气最后喊道,“杀了他!” “啊!”一旁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张德天怒吼一声,眼泪夺眶而出的他拿起手边的长枪怒吼而出,在圣弦被一刀穿胸的同时直接一把长枪冲了出去,长枪之上真气弥漫,这是张德天誓死必杀的一击,长枪直冲圣弦脖颈而去,被赵锡和锁住身子的圣弦根本来不及避开。 直接被一枪刺入喉咙,鲜血溅在张德天和赵锡和脸上,张德天依旧怒吼,继续前冲,愣是将一杆长枪从圣弦喉咙口穿出。 他的那把北蛮弯刀已经嵌入赵锡和脖颈,赵老将军怒目圆睁,死而不倒! 捂着脖子的圣弦踉踉跄跄的往后倒去,体内真气疯狂溃散,最后不甘心的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已是必死无疑。 张德天扔掉带血的长枪,看着赵锡和尸体即将倒下,直接冲上去接住倒下的赵锡和,白甲变血衣的赵锡和就这么战死在了土龙山,旁边泥地里还躺着已经没有生气的杨敬中。 “啊!”张德天怒吼一声,也顾不上胸口的伤,直接化悲愤为力量,直接冲向北蛮步卒,四周的北蛮步卒蜂拥而上,瞬间将张德天团团围住。 与此同时,旁边战场上的赵刚明一拳打在张槿老将军的胸口,老将军一口逆血喷出,接连撞到三四棵树后才停下来此刻的他趴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胸骨被震碎的老将军费劲全身力气拼命的站起来,怒吼一声,“项州军,死战!” 话音落地,老将军便七窍喷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王亮虎和王明视疯狂的劈砍,“狗日的,爷爷我砍死你们!” 王亮虎侧身一刀砍向赵刚明,赵刚明抬臂阻挡,褐色真气还不等冲出来,王亮虎就砍了上去,一声铿锵声响起,两人同时后撤,旁边的王明视找准机会,直接横刀斩向赵刚明小腹,赵刚明双臂青筋暴起,古铜色的手臂硬如顽石,直接单手握住了王明视的刀面,王明视怒吼连连,额头上青筋弥漫,全身真气尽数使出。 旁边的王亮虎找准机会同样砍来一刀,赵刚明左手横挡,竟是以一挡二。 两人同时发力,逼的赵刚明练接连后退,但是赵刚明能这么接也有自己的底气,庞大真气愣是让两把大刀伤不到自己丝毫,就在这时,王亮虎盯着赵刚明突然计上心头,直接抬头狠狠撞向赵刚明。 这一撞直接撞的赵刚明脑袋嗡嗡的,手下不稳,被王明视抓住机会,直接砍在了他身上,感受到刺痛的赵刚明右手赶发力,尽管鲜血顺着伤口渗出,但对赵刚明来说依旧不痛不痒。 王亮虎还想故技重施,结果第二次抬头之时,赵刚明直接而撞上来,两头相碰,一声巨响,王亮虎头颅一震,鲜血直流,直接被震飞出去,撞在身后树上。 王明视嘶吼一声,直接会到砍了下去,赵刚明鼻尖涌出两道血槽,一拳轰出,两股真气相撞,王明视同样被震退,但是赵刚明也不好受,脑子嗡嗡的他用力敲打着脑袋想让自己头脑清醒一点,王明视看着艰难从地上爬起来的王亮虎,擦掉嘴角的血渍,冲着王亮虎喊道,“亮虎,去山上,带我们去墓园见大公子!” “回来!”凭着这本能嘶吼的王亮虎却发现自己声音已经沙哑,连个字都说不出来。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冲向了赵刚明,赵刚明不敢大意,两拳齐轰,王明视本能避开,但这次带着誓死一搏之心的他并未避开,任凭这两拳砸在自己身上,打断了自己肋骨,震碎了自己筋脉,而他豁出一切只为此时的这一刀。 凝结着王明视全身真气的一刀带着呼啸风声从半空滑过,朝着赵刚明的脑袋就砍了过去,就连半空雨滴都被劈成了两半,“噗嗤!” 一道鲜血溅在王明视的脸上,可怜的赵刚明刚准备抽身离开,就被一刀滑过脖颈,头颅瞬间落地,滚到旁边的泥地中,很快便被泥水淹没。 王明视已经是胸口后凸,半跪在地,低头不起。 圣弦和赵刚明怕是没想到他们能死在这土龙山上,四周的北蛮将士看见自家主帅被杀,在一声声怒吼后朝着战场中央的王亮虎冲去。 王亮虎抹去嘴角血痕,卸下右腿绑腿,将大刀和自己右手绑在一起,而后双目血红的朝着北蛮大军冲了上去。 他们七人上山之时就说过,今日抱定必死之心,为项州,大奉谋的万世太平! 第693章 孤身挺高阁 这场大雨下了整整一天,山顶墓园中的松柏在雨水的冲刷后更显青葱挺拔,山顶墓园前,两位浑身是血的老将军互相搀扶着来到山顶,一片青葱缓缓出现在两人被血水迷了的眼睛中,他们终是一路冲杀到了墓园前。 四周的北蛮步卒将两人团团围住,此时的两位将军身上铁甲已经破碎,浑身上下一块完整的皮肤都找不到,冰凉的雨水不停的刺激着两人的神经,这才让他们不至于昏死过去。 真气,体力皆已经耗尽的两位将军互相依靠着坐在地上,在他们四周是无数准备刺入他们身体的长枪。 王亮虎艰难挤出一抹笑意,“终于见到大公子了。” 靠着他连睁眼都无比费力的张德天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沙哑着嗓子说道,“咱们杀到山顶了,这场仗咱们是不是打赢了?” 王老将军抬头望天,任凭雨水浇在自己身上,呼吸声越来越沉重的王老将军轻轻点了点头,“是赢了!咱们打仗可就没输过。” 听到这话的张德天仰天大笑,眼神中带着一抹欣慰,“没有落得一个晚节不保的名头,挺好!” “什么都好,但还是有些遗憾!”两人就这么坐着聊天,四周的北蛮兵愣是没一个敢冲上去的。 “你个老小子还能有什么遗憾。”张德天笑着摇了摇头。 “来之前,在地里种了些豆子,哎,看来是等不到他们开花发芽了。”王亮虎感慨道,“还记得那年咱俩跟着大将军去江南,路过东海王的地盘,看那地里的豆子嘴馋,偷偷摘了些,被老将军知道,一个吃了十下军棍,最后愣是撅着屁股趴在凳子上把那豆子吃完了,哈哈哈!” “哈哈哈!”张德天也跟着笑了出来,但自己每笑一声,身上的伤口都会被扯的生疼,疼的他呲牙咧嘴的,“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怂恿,我能舔着个脸跟你去偷人家豆子,害我白挨了十下军棍。” “那你不也嘴馋吗。。”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说着说着就都安静了,安静到两人连喉咙里的呼吸声都能彼此听到。 说到最后,张德天的眼角无比沉重,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与挚友同死战场,也属是一生之大幸。 “嘭。”一声,张德天双手无力的垂下,落在地上的泥潭中,王亮虎缓缓闭眼,轻声说道,“就剩我一个了啊。” 靠在他身后的张德天面容祥和,已然气绝归西。 王亮虎侧身砍向面前的墓园,将手中刻着宁字的大刀平放在身边,而后沉沉靠在张德天身上,静静的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头顶的大雨还在噼啪,但是雨中的两位老将军却已不在。 王亮虎和张德天力战而亡,倒在了距离土龙山项州军墓园不足三丈远的地方。 。。。 山下,宁延目光始终盯着土龙山,从清晨等到傍晚,就这么不吃不喝的看着。 陈辛如勒马来到宁延身边,皱眉说道,“小公子,已经一天了,我们该上山了。” 宁延木讷的点了点头,雨水滑过两旁,冰冷刺骨,宁延抬头沉声说道,“上山!” 武清一马当先,早已迫不及待他怒吼一声便带着滚刀营的将士冲了上去。 “杀!”身边的将士一个个奋勇冲先,只有宁延愣在原地,久久不能释怀,他已是猜到了七位将军的结局,七位将军在用自己的性命换了他身后两万将士的性命,更是换来了这坐土龙山。 没有了圣弦和赵刚明的北蛮步卒根本挡不住项州军的强大攻势,武清带着滚刀营将士重现当年辉煌,杀至傍晚黄昏,终于是冲到了土龙山定,两万北蛮步卒最后狼狈逃回去的不到三千人。 宁延一步一步的朝着山顶走去,一身白衫的他走在满是血污的泥地中,神色肃穆,双拳紧握的他缓缓前行,来到山顶的墓园前,墓园前静静躺着七位盖着白布的项州军老将。 面前就是庄严肃穆的土龙山墓冢,“嘭”一声,在身后两万将士的注视下,宁延双膝跪地,这一跪,直接将老将宁伯丰的眼泪跪了出来。 宁延这一跪,既在跪面前墓园内躺着的项州军英魂,还在跪赵锡和七位老将军的大义凛然。 “铿锵!”宁延一跪,身后将士全部单膝跪地,向牺牲的将士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这一战,项州军重夺土龙山,宁延回信敦煌,当亲率大军与土龙山共存亡。 。。。 土龙山失守的消息随着三千败兵的狼狈逃回而传到北蛮军耳中,在北蛮军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距离土龙山只有十日路程的慕容灼灼在听到土龙山失守后,很是不解,“圣弦加上长老门两大长老全部战死,这项州军到底有多能打。” 董长陵皱着眉头看完了前线军报,捋了捋胡须说道,“是赵锡和!” “赵锡和!这老东西不是二十年前就离开项州军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出现在了土龙山!”慕容灼灼怒气冲冲的问道。 董长陵释然一笑,“这就是我们大汗国始终拿不下中原的原因,不管中原王朝面临何等危机,在关键时候,总有人能站出来,要想战胜这个民族,就必须打断他的骨头,慕容将军,这一仗似乎比你我想象的要难的多。” 慕容灼灼皱起眉头,沉声冷喝,“我汗国狼骑,就是要打断他中原大奉的骨头,让他们明白,在这个世上,武力和军队才是真正的至理。” “现在土龙山已经被宁延重新夺了回去,我们身后的五十万大军要想继续进入项州,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继续南下土龙山,与宁延决战土龙山,一战定胜负!要么增兵北门关,让魏怀英强攻被门关,打开项州门户,二者选其一,敢问慕容将军,如何抉择?”董长陵缓缓说道。 一旁的慕容灼灼看着董长陵,轻声一笑,随后说道,“二者之别还望先生明言。” 董长陵抬头看了眼天色,沉声说道,“土龙山易守难攻,强行攻打土龙山,就算能取胜也会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但若是能拿下土龙山,那边能长驱直入,往南可直取敦煌,镇西关,往东可与魏怀英合围北门关,收益甚高;北门关虽有重兵,但却并无天险,一层城墙拦不住我汗国男儿,若是增兵北门关,仅需十万,北门关十日内必破,但北门关和敦煌城中央还有一个神鬼谷,此天险要远比土龙山更为可怕,到最后极有可能演变成两败俱伤的结果。” 慕容灼灼把玩着手中镶金的短匕,点头嗯了一声,随后将断匕插入刀鞘冢,冷冷一笑,“既然宁延在土龙山,那本将军就去土龙山,那宁延就算再厉害,难不成还能挡住本将军五十万大军?” 董长陵想了想,慕容灼灼不愧是最让他欣赏的少壮派将军,如此气魄,常人难有,董长陵与身边的将军共赴土龙山,边走边说道,“我以给长老门去信,让其派遣三位长老前来助战,听说土龙山上有一处埋葬着项州军牺牲将士的墓园,等到拿下了土龙山,我们一同去看看如何?” “好啊。”慕容灼灼出乎意料的应了下来,“我要亲手将宁延葬在那里。” 董长陵笑着不说话,勒马跟在慕容灼灼身后,云连勒格境内,五十万大军整齐南下,直冲土龙山而去。 。。。 项州,土龙山。 绿意盎然的土龙山上,宁延站在新立起来的墓碑前,心情格外沉重,旁边的李凤荷少有的没有穿戴盔甲,微风拂来,李凤荷伸手抚平纷飞的发丝,“公子,程堂主来信,云连勒格境内发现北蛮大军调动迹象,初步估计在五十万左右。” 宁延嗯了一声,看着面前的新坟,重重的鞠了一躬,身后将士亦然跟随。 起身后的宁延往墓园外走去,边走边说道,“咱们有多少人。” 李凤荷深呼吸一口气,低头道,“三军将士加起来也就两万两千人,还算着伤兵。” 宁延停下脚步,转头说道,“让伤兵下山,以我的口吻写信给定州徐天亮,速调飞豹军,地莽军,神虎军来项州,平远军镇,定远军阵边境集结,随时调兵入项州。” 李凤荷迟疑一会,惊愕道,“公子,现在天子使臣尚在敦煌,您就这么调动定州军,恐怕会授人以柄啊。” “授人以柄又如何,比起战死牺牲的项州军将士,这点委屈本公子还是受得住的。”宁延看着眼前相貌不弱的女子将军,微微一笑。 李凤荷苦笑一声,“您真的不回敦煌见见使臣吗?” “真以为他是来替高昌巡视军防来了?自欺欺人罢了,就算把那使臣拉到前线,战死了,高昌都不会派来一兵一卒。”早已看透高昌的宁延淡然说道,不知不觉宁延已经走到了墓园门口,从山顶往下看去,苍茫一片,“若能战死在此,当真舒畅啊。” “公子,你不像你了!”李凤荷看着山顶的宁延怔怔出神,最后竟是笑着打趣了起来。 宁延笑了笑,“是不太像了。” 李凤荷叹气道,“这要放在之前,您必然不会这么说,而是会说,这天下能杀死我的人还未出生呢。” 宁延摇头笑道,“毕竟不年轻了。” 连宁延都有慷慨赴死之决心,她李凤荷又有何惧?只是李凤荷有些心疼面前这个小公子,大公子走了,能扛着项州前行的人只剩他自己了,说起来,他今年也不过才是二十有七的年纪。 。。。 土龙山的战报传到了北门关徐子谦手中,当看到信中写到赵锡和,王亮虎等七位将军以身殉国时,徐子谦只觉得鼻尖一酸,同时他也清楚,现在的项州真到了危急之时,要不然隐居的赵老将军也不会出山。 此时的北门关战场上,只能用血腥来形容,就在今天凌晨,韦雄刀带着重象军的将士死磕北蛮狼骑,打退北蛮军是四波攻势,杀到最后,重象军的将士连抬到的力气都没有了,这几乎是北门关的常态,魏怀英似乎是抱定了一举攻破北门关的决心,在前线疯狂增兵,驻守北门关的项州军和定州军死伤及其惨重,但更让徐子谦担心的还是已经快两月没有消息的疾风营。 郑广原和齐山岗,高怀离一同出现在徐子谦面前,望着衣袍带血的三人,徐子谦深呼一口气,“小公子从圣贤手中夺回了土龙山,但是赵锡和,王亮虎七位将军全部牺牲!同时在云连勒格发现五十万北蛮军,如此阵仗为首的必然是北蛮军中大将,极有可能是当年带着三十万大军南下平牢关的慕容灼灼。” 齐山岗心情沉重的拿过徐子谦手中的信,牙关紧咬,“项州自立州之日起,何时有过今日之狼狈模样,土龙山不可丢,我们北门关也不可丢!” “魏怀英日日攻城,无非是想替他被当作炮灰的三万狮虎铁骑报仇,只要小公子能在土龙山挡住慕容灼灼五十万大军,那大局就会站在我们这边,至于魏怀英,作为被抛弃的棋子,翻不起多少大浪。”高怀离笃定说道。 旁边的郑广原也点头表示赞同,“北门关力保不丢,此次双方国战的胜负手不在我们北门关,而在土龙山。” “小公子身边只有两万余人,他们拿什么当五十万北蛮军?”徐子谦无奈叹气,“老将军麾下五子,从军的只有大公子和小公子,如今大公子已经战死,难道还要搭上小公子吗?这叫什么世道啊!为什么就是好人没好报呢!” “嘭!”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的天山白马营上将军田毅走过来,一拳砸在桌子上,大吼着,“这破朝廷,打到现在一兵不派,一毛不拔,咱们凭什么受这鸟气,还不如反了呢!” “老田,别说胡话。”徐子谦起身皱眉怒吼道。 田毅气呼呼的坐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喝着水,喝完后还在气头上的白衣将军怒而摔碗,“这打的叫什么仗!憋屈!” 憋屈的何止他们,还有宁延,还有在敦煌的钱桂!还有心系项州的每个人! 死伤惨重,老将战死,北蛮主力南下,山雨欲来风满楼,项州就像是孤身立在风雨中的高塔孤阁。 这座高塔孤阁能撑多久,全看宁延能撑多久! 第694章 阴云溃散,晴空万里 敦煌城中,老州牧钱桂怒气冲冲的来到特意为使臣陶文远准备的府宅中,老州牧脸色铁青,本想直接闯进去,却不曾想刚到门口就被禁卫军拦住了。 全身覆甲的禁卫军将士直接提枪拦在门口,沉声吼道,“使臣府邸,任何人不得擅入!” 钱桂怒火冲天的吼道,“看清楚本官是谁!本官是项州牧钱桂,给我让开!” 说罢,钱桂便一把推开旁边面前的禁卫军,愣是闯了进去,一进门便看到一群禁卫军将士挡在门口,长枪枪尖直指钱桂,钱桂都被气笑了,他活了大半辈子,这还是第一次被自己人用枪这么对着。 “陶大人,本官不进去,就站在这里!”钱桂面红耳赤的在院子中喊着,“本官想问,您凭什么擅自以项州府衙的名义给宁州牧回信,让他返回敦煌!现在土龙山危机四伏,小公子以身报国,此时我们该做的是以最大的努力支援前线,为他们征调钱粮,而不是干这种釜底抽薪,坏我项州的蠢事!” 钱桂的声音很大,书房中的陶文远就算像听不到都难,在钱桂说完后,陶文远就闯了出来,看着老州牧气的脸红脖子粗,不以为然的说道,“钱州牧,那宁延是定州牧,土龙山战事乃项州战事,项州的战事何故需要定州牧来插手,土龙山有两万将士,难道离开了宁延,这两万将士就打不了仗了?真是可笑,那宁延佣兵土龙山,到底是真心抗敌还是别有所图,到现在本大人都不清楚呢,他一日不来见本官,本官就一日不能打消对他的怀疑!” 钱桂双拳紧握,强忍怒火,“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举,如今北蛮大军陈兵边境,项州一切决策都当以抗击外敌为主,宁延与项州关系如何,大人您应该清楚,如果连宁延都成了居心叵测的话,那我项州还有人值得朝廷信任吗?老夫在此殷切希望陶大人以家国大义为重,回信殷都,集全国之兵力,共抗北蛮。” 陶文远皱起眉头,依旧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朝廷既然让本官来此,本官自会给予项州最为公正的回答,项州前线打的艰难,那朝廷就不难吗?现在土龙山和北门关不还在咱们自己手里嘛,既然没丢,那就没必要给陛下增加烦恼,这样也能展现出我项州将士坚韧不拔,势不可挡的气势。” “陶大人!”钱桂都快气死了,都这个时候了,这小子怎么还在这异想天开呢,“北门关的军报您是看不到吗?那些牺牲的将士难道就只是名册上冰冷的名字吗?土龙山怎么丢的,又是怎么夺回来的,您也知道吧!现在土龙山外还有至少五十万北蛮军,您是非得让土龙山再丢一次才甘心吗!” “钱州牧,不要质疑本官,本官是朝廷派来的,你应该对本官的判断和决策有信心!”陶文远也来了火气,大声吼着,“那北蛮军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土龙山之所以丢,是因为你们高层的决策失误,那三万狮虎铁骑号称北蛮精锐骑兵,结果呢?还不是在崇兴镇被全灭了,身为州牧,你怎么对项州军如此没信心,两国交战,死伤是在所难免!本官要告诉你,现在项州问题的症结不在调兵多少,而是宁延必须来敦煌向本官述职,以证明其无谋逆之心。” 钱桂无助冷笑一声,摇头怒而吼道,“谋逆,谋逆,这莫须有的说辞在宁家身上加了多少年了,老将军枉死,大公子战死,难道两条性命还抵不过谋逆两字吗?要是宁家真的要反,你陶文远还能站在这里嘛!” 陶文远眉头皱起,双手负在身后,继续冷眼说道,“钱州牧,身为项州牧,你若在帮那宁家多说一句,休怪本官向陛下参奏,说你钱桂与宁家沆瀣一气,意图不轨!” 钱桂大半辈子都在项州了,什么场面没见过,岂能被这小儿的三两句威胁吓住? 老州牧也是知道陶文远是铁了心不会帮项州军了,于是长舒一口气,整了整衣衫,看着陶文远,冷冷说道,“陶大人,我钱桂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项州是大奉北方门户,若是因为你的愚蠢而让朝廷丢了项州,你说陛下会怎么对你?” 话音落地,钱桂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陶文远的院子,离开院子后,钱桂气呼呼的来到马车旁,双拳紧握,旁边的曹安国一看钱桂模样就知道他们老州牧吃瘪了,当即着急问道,“大人,现在我们怎么办?” “告诉小公子,敦煌这边有我,让他别担心。”钱桂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这陶文远来项州巡视是假,想趁机夺得项州大权,排挤小公子才是真的;马上回府,我要上奏章。” “大人,这陶文远就是陛下派来的,您觉得陛下是信您还是信他啊!”曹安国拦住钱桂皱眉道。 无奈的钱桂长叹一声,“那就给二公子和虞尚书写信,总之我就不相信殷都还没人帮咱们了。” 曹安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钱桂揉了揉自己太阳穴,而后起身说道,“对了,韩将军还是没有消息吗?” 知道钱桂记挂家中独子的曹安国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宋堂主那边我派人问过多次了,还没有韩将军和疾风营的消息。” 钱桂不安的攥紧了拳头,“现在关外全是北蛮军,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韩将军战无不胜,他们肯定会没事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钱桂既是项州的州牧,又是年长的父亲,在这家国危难之时,对国,对家他都是全力而为之,或许他这辈子唯一的黑点,就是因为情报不明而导致鬼街营全军覆没吧! 对项州,老州牧做到了尽心尽力!对大奉也做到了问心无愧! 。。。 定州,苍同城府衙。 宁延的求援信送到了苍同城,收信的是徐天亮,项州军情紧急,徐天亮和顾毓棠每天都在担心着项州边境安危以及宁延的安危,当看到信中的宁延要将除了林北阳的安远军镇外的所有定州军都要调往项州土龙山的时候,徐天亮就知道,项州危矣! 收到宁延信的徐天亮正在和顾毓棠商议如何出兵的时候,虞兮柠就闯到了定州府衙,一身浅紫色长裙的虞兮柠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门口的衙役是怎么也拦不住。 “夫人,夫人,您慢点。。”身后的九九和吕厢也是边走边喊着,怎奈虞兮柠越走越着急,最后直接闯到了府衙内,和徐天亮以及顾毓棠撞了个面对面。 顾毓棠赶忙拱手道,“夫人。” 虞兮柠着急的说道,“徐大人,您收到宁延的信没,他们都瞒着我不说,您告诉我,宁延在土龙山到底有没有危险?他这封信是不是求援信!” 顾毓棠低头不语,话题直接抛给了徐天亮,徐天亮微微一笑,“夫人,您别急,先坐下,听我慢慢给您说。” “自从宁延去了项州,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徐大人,您和宁延共事多年,您说话我放心,您就给我个准信吧,宁延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虞兮柠坐下后着急的说道。 徐天亮起身甩了甩袖子,四周的衙役全部退下,九九和吕厢也会意的退了出去,等到大厅内只剩下徐天亮,顾毓棠和虞兮柠三人后,徐天亮才起身感慨道,“夫人,作为定州大都督,军情乃机密,我本不该泄密;但作为公子挚友,我应该让你知道,现在公子的处境。” 听到徐天亮的话后,虞兮柠不安的攥了攥衣角。 徐天亮沉声道,“公子和两万项州军将士正在坚守土龙山,他们的对手是慕容灼灼和五十万北蛮军,您说得对,我手里这封信确实是公子的求援信,几乎要调走定州所有的军队前往土龙山,即便前年徵山原情况那么危急,公子也没带走这么多人。” 虞兮柠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神色紧张的说道,“徐大人,我。。我想去土龙山,我想去陪着他。。” 旁边的顾毓棠劝道,“夫人,现在土龙山万分危险,北蛮五十万大军虎视眈眈,为您安全所虑,您还是留在定州比较好。” “是啊,夫人,公子他前线御敌本就劳费心神,您这个时候要是过去,不是分他心神吗?”徐天亮也从旁安慰。 虞兮柠着急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可是,可是他两万人,那什么和人家五十万打啊。。” 徐天亮沉思一会后说道,“土龙山易守难攻,十万大军亦能有挡敌五倍之能,调兵遣将容易,可是要想改变战局,让项州转危为安,公子身边还需要一个人。” “何人?” 徐天亮皱起眉头说道,“当年宁老将军战功赫赫,夺得项州靠的不仅仅是能征善战的宁家军,还有智国公唐云天的卓绝奇策;现在公子身边有林北阳将军,不乏御军之帅;冲锋陷阵有吕翊将军,韦雄刀将军等等,身边也有池明渊将军,庄十月这种万人敌的悍将;但能帮助公子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之人却没有,这次北蛮五十万大军南下,规模空前绝后,若没有一智者在公子身旁出谋划策,怕是取胜不易啊!” 其实在定州军创立初始,徐天亮就和宁延说过这个问题,但是当今天下九流学术横行,以兵者立身的兵家几乎绝迹,徐子谦将军师从王恪前辈,乃兵家唯一传人,自此兵家绝脉,要想找到通晓兵法之人,难如登天啊! 一旁的顾毓棠无奈颔首,此刻的他恨不得日日钻研兵书,好有能力赶赴前线帮着宁延退敌,但现在说这些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然命运便是如此,就当徐天亮为此纠结痛心之时,两位荆州来客来到了定州,并且来到了苍同城境内。 两人并驾齐驱,左边是一长须小道,穿着一件八卦双鱼道服,青色道袍随风舞动,右手拂尘轻轻搭在左臂上,头顶的鹤翎冠格外显眼,虽然身形消瘦,但却给人一种神仙在世的超凡脱俗感;在他旁边的则是一位年轻的学子,从衣着打扮来看,你很难看出他是哪家九流的弟子,但中原有句老话说得好,腹有诗书气自华;男子那种博览群书的气质一眼可见,与读书人的那种高傲不同,男子身上的气质就像春野中的柳树,自带飘逸之感。 “定州地处北方边陲,久经战事,但却能有如此规模,实在是让人意外。”刚到定州,陈令枢就感到一些意外。 旁边的张尽安则是淡然一笑,显然他是有心理准备的,“这宁延可不是一般人,现在你该相信贫道话了吧,当年贫道与宁兄初见之时,就知道他不是百姓口中纨霸道无德的纨绔,而是有真性情的大爱之人。” 陈令枢轻声一笑,缓缓说道,“如今宁延身在项州,与项州军共抗北蛮,对这场战争我不看好项州军!” “愿闻其详!”张尽安淡然笑了笑。 陈令枢徐徐说道,“从国家层面来讲,北蛮全民皆兵,南下必是得到了北蛮王庭的支持,而宁家与朝廷关系势如水火,两者开战,看似国战,实在是宁家在孤身对抗北蛮,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此乃一败;从军队而言,项州军历经徵山原一战,兵力锐减,实力远不如之前,此时开战面对数倍敌人,除非每个项州军都有以一当十的能力,否则,绝无取胜可能,此乃第二败;从将领层面来看,宁延身边不乏能征善战之辈,但北蛮参战者皆乃少壮派将领,如此对比,勉为其难打平;三者比之,一平两负,胜算何在?” 张尽安笑了笑,眯眼问道,“可有破局之策。” 陈令枢大笑三声,胸有成竹的冲着张尽安点了点头,“当然,而这就是我送给宁州牧的见面礼。” 莲花仙人张尽安同样大笑,两人心照不宣笑了笑,朝着苍同城走去。 两人就进入苍同城的瞬间,远在千里之外的土龙山上阴云瞬间溃散,日照初晴。 短短半个时辰,土龙山天气放晴,就连宁延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第695章 两州战一国 定州府衙来了两人,徐天亮以厚礼待之,两人一个道士,一个书生,三天过去了,徐天亮每天都在与两人聊天说话,关于出兵土龙山支援公子一事到现在都没有动静,这让定州军将士大为不解,毕竟都觉得徐大都督的当务之急是集结部队前往土龙山支援公子,而不是在府里伺候两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定州的人。 定州府衙内,张尽安抿着茶水说道,“来苍同城也有三天了,白吃白喝了徐大人这么多,徐大人想说什么就只管开口吧。” 徐天亮尴尬一笑,随后态度真诚的拱手道,“张道长,陈先生,那本官就直言相告了;实不相瞒,现在公子在项州情况万分危急,土龙山外有五十万北蛮军,但土龙山上公子身边只有两万项州军,就在两位来之前,公子已经来信求援了,要调走定州几乎所有的军队前往土龙山,土龙山易守难攻,集两州之力未尝不能一战,然坚守一隅容易,让北蛮退兵却很难,两州多将,但少能臣,两位皆乃当世才俊,不知能否助我家公子一臂之力,随军西去土龙山,共同退敌,以护境安民,行大义之举。” “如今项,定两州与朝廷面和心不和,就连项州遭此大难,眼看危在旦夕,朝廷都对此不闻不问,就单靠定州和项州,徐大人觉得宁州牧能守得住土龙山吗?”陈令枢轻声问道。 徐天亮轻声一笑,挺直腰背说道,“能!因为他是宁延!他是一个能绝处逢生之人。” 张尽安捋着胡须笑了笑,“宁兄确实是有这个本事,在他身边,你就会觉得天下没有事是他干不成的。” 陈令枢与张尽安对视一笑,年轻道长捋了捋胡须,缓缓说道,“可徐大人又怎知道贫道和陈先生就是你要找的退敌能臣呢?” “如今天下百姓皆知定项两州与朝廷不和,两位能在我两州如此危急之时前来,定是谋求大义的慷慨之士,徐某人愿意为了两州将士和天下百姓赌一次,若赢,大奉之福,百姓之福;若输,那徐某人也心甘情愿,问心无愧!”徐天亮拱手说道。 陈令枢长舒一口气,“定州有徐大人是宁州牧之福,亦是百姓之福;我陈令枢走遍大奉,像徐大人如此真诚为民,一心为国的官员几乎没有,定州的崛起绝非偶然,定州百官上下一心,文臣不惜死,武将不惜命,慷慨为国,此等画面大奉已有数十年未有,徐某人来此,图名图利,图个天下安宁;为此,陈某愿意前往土龙山,助宁州牧退敌。” 徐天亮激动不已,当即起身冲着陈令枢重重拱手,“本官替项,定两州边关将士多谢先生大义之举。” 张尽安微微一笑,同样起身说道,“贫道与宁州牧有过十年之约,即便徐大人不说,这土龙山贫道也是一定会去的,十年弹指间,不知宁兄可还记得当年莲花峰上的小道士。” 三日后,徐天亮调动神虎军,飞豹军,地蟒军,加上平远军镇,定远军镇共计七万大军赶赴土龙山,陈令枢与张尽安以军师身份随军而去;调令发出后,天下震惊。 苍同城,州牧府。 庄十月敲响了府邸大门,开门的是九九,看到庄十月后,九九微微一笑,“庄大哥,您来了,进来吧。” 一身白衣劲装的庄十月轻轻摇了摇头,“大军马上就要出发了,我偷偷跑出来,来府上看看叔祖母。” 早已察觉庄十月前来的李千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庄十月身后,九九掩嘴轻笑,“叔祖母就在你后面呢。” 庄十月惊讶回头,刚回头李千落就冲上来抱住了他,庄十月轻轻揽住叔祖母冷若冰雪的身体,轻声说道,“叔祖母。” 对庄十月的到来李千落很是高兴,不停的上下飞舞,要是被人看见一个白衣黑发的女子在半空来回飘荡,不知道的还以为大白天撞鬼了呢。 李千落有口不能言,高兴的拉着庄十月就要往府邸里走去,庄十月就是站在门口不肯进去,搞得李千落很是诧异不解,站在歪着脑袋看着庄十月,庄十月冲着叔祖母恭敬拱手,“叔祖母,十月还有任务在身,此次前来是和您告别的,看到您平一切安好,十月也就放心了。” 李千落不傻,能听懂庄十月的话,不会掩饰情绪的她失落的低下了头,九九轻轻拉住李千落的手,给她一丝安慰,庄十月接着说道,“叔祖母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不会太久。。” 他这话说的自己都没有底气,要是真的很快就能回来,他也不会来这里找李千落告别;他自己也知道,这一趟九死一生。 李千落飘到庄十月身前,伸手抱住了他,所言千万语,不过相拥解千愁。 春风拂过,沙尘迷人眼。 站在院中看着眼前这一幕的虞兮柠拿起手帕擦掉眼角泪痕,被眼尖的吕厢看到了,“夫人,您没事吧!” “我没事的,厢儿,明日和我去趟天师府吧!”虞兮柠轻声摇头叹息道。 吕厢很是意外的看着虞兮柠,“天师府!可是天师府不是和公子闹得不愉快吗?您这个时候去,怕是不妥啊。” “天师府怎么说也是大奉武门,我就不相信现在大奉有难,他们会袖手旁观?男人在前线打仗,咱们女子也要尽一份心力。”虞兮柠眼神坚定的说道。 旁边的吕厢咬牙点了点头,“好,夫人,我陪您去。” 。。。 大都督徐天亮府邸,徐天亮笨拙的拿着梳子给妻子梳发,在案几上笔画山河,口若悬河的徐天亮在此时就像个蹒跚学步的稚童,时不时的还会扯到李清泉的青丝,搞得他很不好意思。 “抱。。抱歉,弄疼你了吧!”徐天亮尴尬的道着歉。 李清泉微微一笑,目不能视的她轻轻摇头,她的温柔这辈子只给了一个人,那就是身后这个男人,在冬夜为她烤红薯,在她离家前为她梳妆。 “到了土龙山后,记得让飞鸿给我来个信,你就跟在公子身边,碰到事别着急往前冲,一定要听公子的安排。。”徐天亮一边给妻子梳发,一边絮絮叨叨的叮嘱着。 “你从飞鸿嘴里听到我的消息,那能是好消息吗?”李清泉抢过话茬说道。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平日里能说会道的徐天亮在此刻显得无比笨拙。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李清泉无奈叹息,“我可以给你写信,到了就写。” “啊!”徐天亮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你眼睛。。。” “武者观物看人,在心不在眼!”李清泉抬头轻声说道,随后轻轻握住徐天亮的手,“那我要是说我不愿意去土龙山,你会执意让我去吗?” 徐天亮低头吻在妻子眉心,眼含热泪,“我是最不愿意你去的人,但也是亲手把你送去的人;清泉,对不起。。” 说对不起的时候,徐天亮的心都在隐隐作痛,李清泉又何尝不知道他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想的永远是大局,他从不会为自己考虑,当年去雍,朔两州借粮时就是这样,这傻小子,明明自己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还是想着天下人。 换句话说,自己看中的不就是他这点吗? 李清泉轻轻抱住徐天亮,将脸颊贴在丈夫胸口,感受着丈夫的脉搏心跳,嘴角轻轻上扬,“真傻,我又没怪你。” 。。。 在虞兮柠的撮合下,司徒景春要和素素终于是走到了一起,并决定成婚;时间就定在一个月后,当素素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远在镇南关的姚赤田时,姚叔高兴了很久;司徒剑阁那边同样也是,老阁主笑的好几天合不拢嘴,素素说要回交州成婚,司徒景春答应了,虞兮柠也答应了,说等宁延回来就让他们回交州。 然而军情紧急,他们并未等到宁延回家,反而是等到了宁延的一封求援信,最终徐天亮下令让神虎军,地蟒军等一众定州军西进土龙山,协助项州军抵御北蛮。 今天的定北楼关门关的很早,半月前门口张贴的老板娘新婚在即,新老客人菜品一律八折的门牌也被换了下去。 空无一人的酒楼内坐着司徒景春一个人,穿着精致华美的素素从屋内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套亲手缝制的内衬,素素低着头走出来,将衣服放在桌子上,忍着泪意说道,“把这身衣服带走吧,前线条件苦,里面衣服脏了也有件能换洗的。” “素素姐,我们上了战场都是穿盔甲的,就出些汗,不碍事的。”司徒景春笑着说道。 旁边的素素皱眉轻声吼道,“让你带着就带着,那这么多话!” 说完后,素素眼泪就绷不住流了下来,司徒景春轻轻点头,拉住素素的手,“素素姐,等我回来,我们就去交州成婚。” 素素反手抱住景春,泪眼婆娑的点了点头。 定北楼重新开门后,一些老食客都在问店里小二说门口的门牌怎么撤了,他们还等着沾老板娘成婚的光,省点饭钱呢。 “小二,你家老板娘怎么回事啊?说出去的话还带收回的啊,这婚说结就不结了?”一顾客一边吃着手边的花生豆,一边皱眉问道。 “是啊,不会是你家老板娘被夫家休了吧?”旁边男子哈哈大笑,惹得四周食客跟着发笑。 “哎哎。。”一些老顾客听到这话后,不乐意的敲了敲桌子,“说什么呢,成婚可是大事,这老板娘肯定也是遇到难处了,你们啊,能少说两句就少说两句,给自己积点德。” “我们这不也是关心人家老板娘吗?”被说的男子尴尬的皱了皱眉头,“不过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啊?这定北楼这么大的产业,娶了老板娘可就直接是定北楼掌柜的了哎,这么好的媳妇,我要是这夫家,做梦都能笑醒。” “你呀就这点出息了。”旁边的男子打趣道,“怪不得人家老板娘看不上你。。” 旁边的食客跟着发笑。 谈笑间,小二端着饭菜走了过来,“客官让一让,您要的红烧肉上来了!” “好好好。”早已嘴馋的男子并未着急动筷,而是拉着小二问道,“哎,问你件事,你家老板娘到底咋回事啊,这婚事怎么说黄就黄了啊?” 四周食客都露出好奇的神情,“是啊,到底怎么回事啊?单姑娘这么好的姑娘,那夫家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是不是单姑娘受什么委屈了,我们虽然都是些穷汉,可也能给单姑娘撑撑腰。” 小二无奈摇头,“不是你们想的这样,我们老板娘的郎君是定州军将军,这不前几天随军出征了,这仗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打完,所以这婚期就只能往后拖拖了;但我家老板娘说了,虽然婚期延后了,可优惠还在,依旧是八折,各位可放心吃喝。” 来来往往的食客在此时都闭上了嘴巴,在定州百姓心中,他们不允许任何人说两个人坏话,一个就是定州州宁延,当年顾毓棠早有领教;还有一个就是定州军将士,参军者,家人与之同荣,受百姓爱戴。 在听完小二话后,那个刚才对老板娘出言不逊的男子当场扇了扇自己嘴巴,原本热闹的大厅瞬间冷清下来。 小二无奈叹气,随后起身退去。 当素素出来收钱结账的时候,发现店内已经空无一人,素素一开始还有些意外,赶紧把小二喊来,问他怎么回事,小二也是一脸懵。 “姐,他们把钱都放桌上了。”小二来到桌子前,看着桌上的银两,大声喊道。 素素快步走过去,发现桌上除了吃完的饭菜外,还有放在碗筷边上的银两,素素拿起桌边的银两,心生疑虑,快步跑到柜台边拿起桌上的账本,一张一张的对着,对完后旁边的小二一脸惊讶,“姐,这钱好像都给多了,比往常给的还多。。。” 素素深呼吸一口气,双眼湿润,“收起来吧,明天来定北楼吃饭的,不管是谁,都多加一个菜。” “好嘞。” 素素清楚,这些多出的银两并不是给他定北楼的,而是给她身后定州军的。 军民一体,百战不殆,这就是定州! 第696章 虞兮柠面见老天师 从苍同城到天师府的距离并不远,但不管是定州官员还是定州百姓都很少有人走这条路。 自从宁延来到定州大闹天师府,老天师闭关后,天师府在民间的影响是一落千丈,即便是前年老天师陆平远出关都没有什么人知道。 但是今天,许久没有香客前来的天师府门前突然出现了一辆马车,马车虽小但却很是精致,门口的天师府弟子万般意外,如今定州难道还有达官贵人来他们天师府吗? 虞兮柠在吕厢和九九的陪同下来到天师府,她们走下马车的地方就是当年宁延率领大军震慑天师府的地方,门口弟子看到来的是一位穿着精致华贵的女子后,不敢怠慢,赶紧停下手里的活,上来殷切说道,“天师府欢迎夫人前来,不知夫人来我天师府是为祈福还是诵经。” 虞兮柠看着面前牌匾上的天师府三字,没有和这个小弟子多说别的,直接沉声说道,“我乃定州牧宁延之妻,大奉户部尚书虞白颉之女,虞兮柠!来此只为一件事,面见天师府老天师陆平远!” 这一连串的介绍把这个在天师府中只是个扫地打杂的三流弟子吓了一跳,整个人瞬间被吓得脸色苍白,赶紧低头,着急忙慌的说道,“宁。。宁夫人您稍等,我。我这就去向老天师禀报!您稍等。。” 当年宁延马踏天师府的画面他到现在还历历在目,面对宁延,来老天师都选择了闭关避敌,他一个三流弟子又怎么敢冒昧。 看着天师府小弟子慌不择路的样子,虞兮柠抬眉说道,“走,我们也跟着进去。” 进入天师府,当门中弟子得知州牧宁延的妻子来到天师府后,一个个是既好奇又气愤,好奇的是都想一睹宁延夫人的尊容,毕竟宁延名声在外,大家都想看看能被宁延看中的女人究竟是何模样;至于气愤的原因,那就不用说了。 走在天师府的路上,虞兮柠神色清冷,一身华贵牡丹朱砂裙格外扎眼,本就容貌不俗的她在一群男人堆中更显惹眼,走在虞兮柠身后,九九和吕厢都显得格外气派,两人都不自觉的挺起了胸膛,毕竟这天下不是谁都有资格能做宁夫人贴身丫鬟的。 虞兮柠走在天师府内,根本无人能拦,也无人敢拦,直到遇见了刘紫苏。 自从王谪元叛逃北蛮后,刘紫苏就成为了整个天师府除了老天师和几位长老外身份最为显赫的人,除了她是老天师亲传弟子外,还有一点就是他是定州刘家商会刘会长的女儿,定州谁人不知宁延与刘家商会交好,就连刘紫苏也和宁延能搭上话,如此下来,她在天师府的地位能不高吗? 一身青衣的女子手握利剑,长剑未出鞘,横在身前,尽管面前女子是宁延夫人,她也毫不客气,“宁夫人,在下天师府刘紫苏,夫人想见师父,还请随我前来。” 刘紫苏的名字虞兮柠也不是第一次听到,看着面前在这个看起来比冰霜还要冷上几分的女子,轻声点头道,“刘老先生的女儿,名不虚传,那就有劳带路了。” 虞兮柠跟着刘紫苏来到老天师陆平远的房间,一间看起来并不是很大的阁楼,阁楼外假山流水,小亭花园,和城里那些土豪富绅的庭院没什么太大区别,现在天师府虽然落寞不及当年,但人家毕竟是大奉八方武门之一,影响力依然还在,现在只不过是被宁延暂时压下去了而已。 来到老天师陆平远房门前,刘紫苏依旧冷清着脸,“到了,师父他就在里面,请进吧!” 虞兮柠深呼吸一口气,这个阁楼的主人可是老天师陆平远,当年宁延和天师府闹的那么僵,如今她说来就来,这老天师一旦别有居心或者趁机报复,那对她虞兮柠老说结果都是无法接受的,更何况是赶上宁延在土龙山与北蛮军交战这么一个关键节点。 虞兮柠来天师府这个决定可以说是她做过最冒险的决定之一,比起当年千里赴项州还要危险,毕竟当时自己身边还有个孔真玄。 迟疑许久,虞兮柠最终还是下了决心,紧咬牙关,推开了陆平远阁楼的房门,但吕厢和九九却被拦在了门外,人家怎么说都是老天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该给的面子还得给。 走进房间,檀香扑鼻,整个房间布置的很简单,除了简单的木制家具外几乎看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老天师盘膝坐在软榻上,面前摆着一案几,案几上摆着一尊陶壶,还有两个通体湛蓝的瓷杯。 陆平远很是消瘦,精气神远不如当年,看到虞兮柠在环顾四周,老天师挺起身子说道,“别看了,值钱的都被宁延搬走了,老夫房间内就剩下一些不值钱的木头疙瘩了。” 虞兮柠微微颔首,来到陆平远面前,这是她第一次见陆平远,和想象中凶神恶煞的邪恶老道相比,眼前的陆平远显得格外和气,说话的时候也没有责怪的意思,更多的是调侃和自嘲,这让虞兮柠提心吊胆的心放下不少,陆平远接着说道,“宁夫人,请坐。” 说罢,还不忘帮虞兮柠添上一杯茶,“别担心,即便今天来的是宁延,老夫也会如此待他。” “天师府沦落至此,辉煌不再;说来与我宁家有脱不了干系,老天师,您就真的不怪我们吗?”虞兮柠虽然入座,但还是试探的问了问。 陆平远淡然一笑,“怎会不怪?但那又如何呢?当年老夫以为朝廷会站在我天师府一边对付宁延,但没想到朝廷既没有站在天师府这边,也没有站在宁延那边,而是选择坐山观虎斗,打算来一首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从那时起老夫就明白了,天师府说到底不过是武学宗门,终究是比不上朝廷庙堂的天子印;倒是宁延,他是真有本事,老夫闭关前,定州还是遭遇战乱后的一片狼藉,出关后,定州竟是人丁兴旺,百姓安居乐业的北方强镇;这是老夫这辈子想做而做不到的事,老夫敬佩他。” “当年老夫利欲熏心,总想染指朝廷,结果先是信了靖北王的一面之词,没了弟弟;后来又被自己弟子背叛,成为遗臭万年的定州罪人,后来又被朝廷利用成为殷都和宁家之间恩怨的牺牲品,闭关这些年,老夫也在自省,从成为老天师的这天起,老夫就没做过一件正确的决定,天师府今日局面,或许就是上苍对我的惩罚!”陆平远无奈一笑,语气中尽是释然与无奈,也有些许顺天由人的无奈隐含其中。 听着老天师的话,虞兮凝心中也是感慨,“当年郎君率军兵临天师府也是无奈之举,定州官府失信于百姓,北蛮南下扰民,内忧外患,若不采用强硬手段取信于民,那今日定州怕早已成为北蛮的马场了。” “宁延此举是无过错,我天师府多年打拼基业又岂能放弃?这也没错,双方都没有错的情况下,却造就了我天师府的悲剧,是何原因?其根本在朝廷,朝廷无能,百姓遭罪!君不君,臣不臣,我天师府终究是做了朝廷的牺牲品。”老天师摇头感慨道。 “江湖与庙堂,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物,但仍能在大奉共存千年,为何?”虞兮柠沉声问道。 老天师很久没有听到过有人在他面前讲道理,一下便来了兴致,“夫人请讲。” “庙堂之上是权谋的博弈,博弈的根本是权力与利益,权利与利益的裁决则是官员心中的良知;江湖是侠者聚居之地,既是侠者,那便追寻本心,谋求正义;良知与正义皆是世间百姓所求之致理,所以二者共存于世,并相辅相成,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百姓。”虞兮柠侃侃说道。 这话让陆平远露出惊愕之色,“想不夫人对天下事竟有如此独到之见解,当真是让老夫敬佩。” 虞兮柠微微一笑,“说起江湖,老天师,就我这女子走过的路不弱于男子。” 这话还真不单纯只是说说,当年虞兮柠跟着宁延从青州到蜀州,也算是阅尽人间无数。 老天师略微颔首,“敢问宁夫人,关于江湖庙堂之争,可有后文?” 虞兮柠笑道,“那是自然,大奉江湖庙堂存世千年,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可近五十年来,江湖庙堂之间恩怨不断,江湖与庙堂相互勾结,或为名利,或为钱财,武林恩怨演变为庙堂博弈,这例子太多太多了;最终的结果就是庙堂之人妄图进入江湖,那势必会引起民间的抵触,轻则引发民乱,重则演变为民间起义,危及朝廷;而江湖之人若想要插手政事,那必然会引起朝廷的忌惮,轻则斩首,重则牵连九族。” “那宁延呢?他是那种人?”陆平远将话锋引到宁延身上。 虞兮柠似乎早有应对,不以为意的说道,“我家郎君他是被迫入江湖的,也是被迫入庙堂的;但我相信他想要的绝对不是后者。” “所以夫人你此番前来天师府,看似是在说庙堂与江湖,实则是在说老夫与宁延。”老天师喝着茶水,感慨道,“夫人,你说的再多,也改变不了天师府如今的局面,也不能否认天师府当前局面是宁延所致,即便老夫可以对此熟视无睹,但门中弟子呢?老夫不能不顾及他们的感受,所以夫人,要是为宁延而来,那还是请回吧!”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虞兮柠起身说道,“当年老天师与定州府衙争权夺利,总不是被时局影响吧!在王谪远背叛大奉的时候,老天师当即与其断绝关系,这也不是时局影响吧!在受到朝廷刺杀宁延的信时,毅然将其撕碎也不是时局影响吧!” “你知道信的事?”老天师意外无比。 “若非如此,郎君怎会将天师府留在定州。”虞兮柠叹息道,“老天师,您心中有大义,我也不瞒您了,郎君如今就在项州土龙山抵御北蛮军,我来此也是希望您能出山助他一臂之力,我不奢望您能冰释前嫌,只希望为了您心中的慷慨大义,帮帮项州百姓。” “哎!”老天师起身看着面前的道门八卦印,苦笑道,“宁延有功于定州百姓,有功于天下社稷,即便老夫能想开,但对门中弟子来说,他永远只能是仇敌。” “那天师府呢?难道就因为仇敌二字就放任北蛮南下?”虞兮柠反问道。 老天师背身不语。 虞兮柠深呼吸一口气,“陆天师,天师府存在初衷我想绝不是为了一宗之怨而牺牲百姓,其实庙堂和江湖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所行所举都是为了百姓。” 陆平远依旧不说话。 虞兮柠起身冲着陆平远重重的鞠了一躬,最后作揖请辞,“陆天师,小女言尽于此,告辞!” 虞兮柠说罢就起身告辞,往门口走去,伴随吱呀一阵关门声,整个房间内就剩下了陆平远一人,而此时的陆平远却在盯着面前的道门八卦发呆,或许只有此时他才知道他面前的这块八卦印到底象征着什么。 看到虞兮柠平安无事出来,九九和吕厢都松了一口气,刘紫苏看到虞兮柠后微微颔首示意,虞兮柠叹气道,“走吧,回府。” 刘紫苏走在前面,看到虞兮柠跟在自己身后,一番思索后故意放慢脚步来到虞兮柠身边,虞兮柠刚准备拉开距离,刘姿苏突然开口,“宁夫人,刘家商会自筹了五十万旦粮食,不日就可以抵达项州境内,以定州府衙的名义运往土龙山和北门关。” 刘姿苏的话让虞兮柠大为惊讶,看着虞兮柠不解的神色,神色依旧冷冰冰的刘紫苏沉声开口,“宁延没了,定州也保不住,我爹苦心经营多年的商会也会跟着倒霉,我不想看到这天。” “多谢!”虞兮柠轻声开口,声音温润如风。 刘紫苏嘴角微微上扬,简单的嗯了一声。 第697章 博弈土龙山 慕容灼灼的大军陆续抵达云连勒格和土龙山的边境之处。 北蛮大军如同蝗虫过境般涌向土龙山,密密麻麻的挤在不足十里的边境线上,为抵御北蛮军,宁延下令全军将士砍伐山上树木,构筑防御陷阱,上山的大路小路上布满了各种陷阱,对宁延来说,这是他能想到阻挡北蛮军上山的最好办法。 慕容灼灼和董长陵来到土龙山下,那山顶的一片青葱却是惹眼,慕容灼灼沉声开口道,“传令良度禾,大军休整三日,三日后攻山,不惜代价!” 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慕容灼灼的的语气格外沉重。 董长陵环顾四周,微微一笑,“放手一搏吧。” 夜色明媚,宁延看着手里的定州来信,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宁伯丰捧着火把走过来,将火把插在旁边的地上,直接坐在宁延面前,开口笑道,“钱大人来信了,那封让您回敦煌的调令不是他发的,是陶文远以项州府衙的名义发给您的,钱大人并不知情。” “我一猜就知道。”宁延摇头笑了笑,“刚刚定州来信了,七万定州军正往土龙山赶,星夜兼程,用不了多久就会抵达土龙山。” “哎!这个陶文远不愿意给殷都回信求援,钱大人也是无可奈何。”宁伯丰叹息道。 宁延耸肩一笑,“这不是咱们意料之中的情况嘛,告诉钱大人,对陶文远不必太多理会,等打退了北蛮军,我自会让他知道项州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火光摇曳,宁伯丰看着闪烁的火烛轻轻颔首,轻声说道,“这场仗咱们真能打赢吗?” “一定能赢!”宁延果断回答道。 他的果断源自何处,他自己也不清楚,身为宁家人和三军主帅,他断不能说输这个字! 宁伯丰笑了笑,看着老将军的小公子点了点头。 对于山上的将士们来说,这三天注定煎熬,李凤荷也收到了一封信,来自北门关的齐山岗,奇怪的是,这次齐山岗并未在信上吐露心意,而是希望她凯旋而归。 。。。 三日后,边境处晴空万里,伴随着北蛮军中阵阵粗犷的号角声,宁延与慕容灼灼的正面交锋正式展开,土龙山之战拉开序幕。 北蛮军以良度禾为前锋将军,率领十万大军碾压式的朝土龙山冲去,负责土龙山第一道防线的是武清的滚刀营和李凤荷的红纸营,两军交锋注定异常惨烈。 最后的结果也证实了这一点,两军从日出杀到日落,项州军展示了为什么他们的项州军,十万北蛮军丢下一万多具尸体后狼狈撤走,而滚刀营和红纸营加起来也损失了近五千将士。 武清一马当先,从头杀到尾,一把虎首刀砍的北蛮兵人仰马翻,滚刀营不愧为步战第一,土龙山前,滚刀营再现神威,每个将士都杀出了血性。 红纸营也不甘示弱,李凤荷身先士卒,女子冲锋陷阵可不多见,徵山原打光了红纸营的八百红衣,但红纸营能在项州立足靠的可并非只是八百红衣,还有万名将士,他们很幸运自己能成为李将军的兵卒,女子尚能不畏死的冲锋陷阵,他们男子又有什么借口畏缩不前呢? 山顶的宁延看着手边送来的一封封带血的军报,沉默不语。 血战一天,浑身是血的武清和李凤荷来到了宁延的面前,武清双手满是黑红血污,还有李凤荷,应是抹红妆的她脸上挂满了血渍。 两人站在宁延面前,从山下看去,灯火通明的战场上,活着的人正在收殓牺牲将士的尸骨。 宁延白衣染尘,语气悲凉,“这就是慕容灼灼给本少爷的见面礼吗?还真是隆重啊!” 武清叹息道,“这才是第一天,咱们伤亡就如此惨重,照这么打下去,咱们怕是连十天都撑不住啊!” 李凤荷颔首说道,“现在土龙山下有五十万大军,就算咱们依托土龙山天险,也未必能守得了十天。” “定州军已经在路上了,传我军令,让将士们依托地形打防守战,本少爷要求只有一个,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宁延双拳紧握,缓缓说道。 武清和李凤荷对视一眼,纷纷拱手应下。 土龙山下,云连勒格边境处,北蛮军大营。 慕容灼灼大帐之前,站着一群红衣蟒纹的男子,土龙山战事刚开,长老门的支援就到了,这速度与南边的大奉朝廷形成鲜明的对比。 大帐内除了慕容灼灼和董长陵等一众军中将领外,还站着五个人,三男两女,一女子身着彩衣,长裙华丽优雅,魅感十足,隐隐有些透亮的长裙遮住紧致的身材,看的人血脉喷张,这位手握花伞的女子便是长老门八长老花伞妙手陶鸿雁;站在她旁边的则是一个穿着银甲,手握白矛的飒爽女子,女子容貌比之旁边的陶鸿雁要逊色不少,但在长老门可没人敢惹这位排名还在陶鸿雁之前的七长老银矛沙掠白樱。 与两女并排而立的是另外两名男子,对慕容灼灼来说都是老熟人了,长相稚嫩,头戴纶巾,皮肤白皙的书生男子是长老门鬼面书生长相顾,擅使利剑的长相顾在在剑道上有着绝佳天赋,一手白衣剑使得出神入化,在北蛮境内,足矣说是剑术第一人,只不过比起大奉的剑仙易子推,南边的司徒剑阁阁主司徒奉南,他都要差上不少。 站在鬼面书生旁边的则是在长老门中地位颇高的长眉仙长福清,须发尽白的他看上去就有一种不落凡尘的超凡脱俗感。 董长陵起身客气道,“本以为徐长老会派三位长老前来助阵,没想到竟是一下来了四位长老,徐长老真是有心了。” 比起相对比较熟悉的四人,慕容灼灼的目光更多还是放在了四人身后的男子身上,这个面相就给人一种苍漠独狼一般的男子让慕容灼灼很是好奇,看着四人,慕容灼灼微微一笑,“四位长老,你们倒是来得挺快。” 福清微微挪动脚步,颔首道,“回大将军,我等奉命特来此地助大将军破敌,帮助我汗国大军南下。” 慕容灼灼目光打量着四人身后的男子,沉声道,“这位想必就是长老门新晋的武道天才门生陈皮子吧!” 陈皮子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冲着慕容灼灼稍稍拱手,“拜见慕容将军。” 慕容灼灼浅笑一声,随后看向面前四人,“看来徐长老对宁延也很重视啊,连福清长老都跟着来了,想必是下定决心要让宁延死在这土龙山了。” “这不也是慕容将军所愿吗?”陶鸿雁嘴角上扬,整个人妩媚如灵狐,眉眼如桃花,“当年我长老门寻找十二国器之时,曾在北境天山与宁延有过一战,只可惜当时让这小子带着东皇钟逃了出去,算来也有些年头了,这次我们长老门不仅要让这小子死,还要拿回东皇钟,属于我汗国的十二国器缺一不可。” “土龙山易守难攻,项州军又高手如云,想拿下这土龙山,怕是难啊!”慕容灼灼淡然喝茶,摇头说道。 福清微微一笑,颔首道,“既然老夫和几位长老能来这里,那自然就有对付宁延的办法,不知大将军可否知道天煞破军阵。” 慕容灼灼身边的回烈脸色微变,激动起身,“天煞破军阵,徐长老的毕生之学,没想到为了对付宁延,徐长老连天煞破军阵都拿出来了。” “完整的天煞破军阵需要八位神魄高手同时施展,威力就连十二国器合体都不能与之抗衡,身在阵中之人必死无疑!这次老夫所得的天煞破军阵仅需四位神魄高手便可发动,阵型虽小了些许,但是身在其中,一般神魄高手也是断无活路的。”福清晃动着手里的拂尘说道。 慕容灼灼缓缓抬头,看向福清,“这么说来,只要宁延入阵,就是必死无疑了?” “必死无疑!”福清笃定道。 慕容灼灼摸着下巴,喃喃道,“还真是有趣,那本将军倒想看看这天煞破军阵到底能不能除掉宁延!” 陶鸿雁转身看向陈皮子,陈皮子眼神中尽是藏不住的杀气,陈皮子此行前来土龙山的目的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宁延!他要除掉宁延,除掉宁延身边的每一个人。 陶鸿雁有些担心的看着陈皮子,轻声说道,“这几日你先留在军中,等到时机合适,我自会让你随军参战。” “好!您说三日,那我便等三日。”对于陶鸿雁的话,陈皮子好歹还听几句,换做其他人,他连鸟都不鸟。 。。。 土龙山的战场上,空气中弥漫的都是血腥味,天空中时不时飞来的乌鸦发出令人厌恶的啼叫。 一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小卒穿着滚刀营特有的红黑战甲,手里攥着带血的虎首刀,一屁股坐在身后的土堆上,在他的身边坐着一个长满胡茬的滚刀营老卒,老卒叫老米,二十年前就来滚刀营了,当年他来的时候正赶上宁家军最后的辉煌之时,对此上了年纪的他每次酒后都会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拿出来说说,说当年的滚刀营是多么厉害,说当年的自己是多么神勇,对于老头的话,年轻的将士半信半疑,就算有些吹牛的意味在里面也不予揭穿,就当是在无聊的时候听了个笑话;而那些老卒则是懒得揭穿,让年轻后辈听听英雄故事,也未尝不是好事。 年轻男子拿起手边的布条将刀上的血渍擦拭干净,收入刀鞘,滚刀营规矩,长刀带血,不可入鞘。 将刀收好后,年轻将士叹息道,“哎,老米,咱们这仗能打赢吗?这才三天,老黄和老李他们就都走了,现在一标人就剩咱们俩了。” 老米虽然人看起来邋邋遢遢,但是那把虎首刀却是格外干净,老米微微一笑,露出满嘴黄牙,还缺了两颗,据说是被北蛮军马踢掉的,虽然缺了牙,但能保下一条性命也是万幸。 听到年轻后辈这么问,老米嘿嘿一笑,“当然能活着了,自打老子来了滚刀营,滚刀营打仗就没输过,这次也还是一样。” “我怕啊!”年轻后生靠在染血的树干上惆怅道,“我怕死啊!我亲眼看着老李被北蛮一刀消掉了半个脑袋,那白的黄的东西从脑子里翻出来,这画面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还有老黄,他一个人拖住了八个蛮子,最后被砍得身体断成了八块,他的右臂我现在都没找到。。” 老米猛地拍了拍后生的肩膀,扯着豪迈的嗓子说道,“小子,这上了战场你就别怕,你越怕就越容易死,老黄他们死的不冤,我老米没看错他们,但今天老子教给你一个战场上活命的本事,那就是不要命;你越不要命,这命就越是缠着你,知道老子凭什么能活到现在吗?那就是靠着不要命在战场上一路杀过来的,这手里的蛮子尸体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当老米还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直接被旁边的年轻兵卒打断,“你不是又要说你的名字在军功榜第一页吧!” “咳咳,这本来就是,老子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老卒咳咳两声,嘿嘿一笑。 “那你军功这么多怎么到现在还只是个标长啊,不应该早就是偏将军了,最起码也得是个都尉吧。”年轻的滚刀营士卒翻了个白眼,悠悠说道。 老米伸手拿着自己刀鞘敲了敲后辈的头盔,“咱们从军可不能只想着升官发财,只要能上阵杀敌,当个标长又有何不可。” “切,你就吹吧。”年轻士卒冷笑一声,不屑道,“我才不信呢。” 老米伸了个懒腰,“小娃娃知道个屁!” “老米,你见过大公子和五公子吗?”年轻将士突然瞪着眼睛开口问道。 老米愣了愣,想了很久后感慨道,“哎!自家公子怎么会没有见过。” “给我说说呗,两位公子长什么样啊!我来的晚,没见到大公子,五公子也就远远的看过一眼,只知道五公子他平日里穿着一件白衫,很是潇洒,” “想见五公子,自个去看呗!” “我怕。。” “说你怂真怂,见五公子都怂!” “我怕我活不到见到公子的那天!” 第698章 白衣入阵 清晨时分,小将士还在梦中吃着家中母亲给自己做的鸡汤面,还不等那个大鸡腿进嘴巴,突然被一巴掌拍醒了过来。 醒来后的年轻将士还在发懵呢,旁边的老米就已经大刀出鞘了,老米神色严肃的说道,“还发什么呆啊,蛮子又杀上来了。” “轰!”年轻将士脑子瞬间清醒,赶紧戴上头盔跟着老米往阵地走去。 滚刀营的阵地是土龙山北麓西侧的这片山腰之地,眼前的阵地上血污遍地,地上的尸体密密麻麻的摆了一大片,残肢断臂更是数不胜数,有滚刀营将士的,但更多的还是北蛮军的尸体,来不及被带走的北蛮军尸首就这么孤零零的躺在土龙山上,让这座战场变得更加可怕血腥。 滚刀营是项州军步战第一,马下之战滚刀营还真是就没怕过,清晨的战场外,虽然隔着清晨雾气,但仍能看到一群身影正朝山上走来,老米他们的战场位于最前沿,他们标昨天就拼光了,死的就剩他和这个小家伙了,为了保证阵地不丢,一大早武清就新派了一标将士来与他们共同协防。 年轻小卒趴在垒土后面,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北蛮军的羊皮甲实在太过显眼,垒土后面滚刀营的将士纷纷弯弓搭箭,老米一把将小卒拉下来,轻声骂道,“你小子不要命了,看什么看,还不准备弓弩。” 被骂的小卒赶紧拿起手边的弓弩,与旁边的将士一样弯弓搭箭,等到这些北蛮军走到距离他们不足十丈的距离时,他们便会从垒土后冲出来,万箭齐发,以保证最大程度的杀伤。 北蛮军逐步逼近,眼看距离不足十丈,老米突然起身,怒吼一声,“兄弟们,放箭!” 一声怒吼,垒土后瞬间冒出无数弓弩,箭矢尽射,铺天盖地般涌向北蛮军,钢箭破甲入体,威力霸道无比,如同镰刀割麦一般收割着面前北蛮军将士的性命,一排接一排的北蛮军接连倒下,既然已被发现,北蛮军索性也不再隐藏,沉重空洞的号角声响起,紧随之后的北蛮军入蜂涌般朝着土龙山冲来。 弓弩三轮齐射过后,滚刀营将士纷纷拎起大刀,老米看了看旁边的小卒,叮嘱道,“小子,记住了,你不怕死,死就会怕你!” 年轻将士用力点了点头,而后拔刀而起,在他身边,滚刀营的将士已经冲了出去,深呼吸一口气,年轻小卒牙关紧咬,用尽全身勇气怒吼了一声,紧接着便挥刀冲了出去。 刀剑相搏,战场上一片厮杀,双方将士都是不死不休,老米冲入北蛮军中,手中大刀上下飞舞,迎面杀来的北蛮兵呲牙咧嘴的冲了过来,手中长枪直冲老米心口而去,老米眼神阴冷,一把握住长枪,巨大的力道带着老米整个人向后滑去。 “喀嚓。”一声,脚下的石块将老米整个人绊倒在地,整个人后仰倒在地上,北蛮军不肯放弃这个机会,全身上下都在使劲想要一枪挑死老米,老米牙关紧咬,而后眼神锁在北蛮兵脚下,猛地一脚踹在北蛮兵的腿上,巨力袭来,北蛮子吃力摔倒,老米找准机会横刀而起,在北蛮子落地的瞬间,一刀滑过他的脖颈,鲜血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老米身旁的土地。 看着无力瘫倒在地的北蛮兵尸体,老米起身深呼吸一口气,怒吼一声,接着重新杀入战场。 年轻的将士怒吼着劈来砍去,在他身后三个北蛮看到这么一个愣头青,当即挥刀朝着小将冲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长枪从远处飞来,直接洞穿了三人的身体,此时的年轻小卒还未察觉,救他的竟是武清,身为滚刀营上将军,武清岂有不上战场之理,大刀沾血的武清一刀砍出,庞大的真气席卷而去,每每都能夺走数十名北蛮将士的生命。 只不过就算武清亲自上阵,在数倍之敌的北蛮军面前,滚刀营还是有些招架不住,看着身边的兄弟一个个被围杀致死,武清心如刀绞。 突然间,一把长剑隔空而来,直奔他首级而去,武清眉头紧锁,迅速抬刀阻拦,刀剑相撞发出激烈的爆鸣声,巨大的真气将武清瞬间震退,与之同时,一个风度翩翩的白衣男子持剑立在面前土坡上,不屑的看着武清。 武清稍稍晃了晃脑袋,看着面前之人,沉声道,“北蛮长老门。” “不算没见识。”长相顾微微一笑,抬头看向武清,“这项州军中能挡我一剑的可不多,看阁下穿着打扮,应该就是滚刀营现任上将军武清了吧。” “竟是知道本将军。”武清目光瞬间严肃了不少。 “不瞒将军,我不仅知道将军,还会杀了将军。”长相顾轻飘飘的说道。 “那就尽管试试,死在我项州军刀下的北蛮长老可不少,既然你想死,那我武清就送你一程!”武清沉声喝道,随即挥刀而起,长相顾长剑飞舞,白衣飘荡冲向武清。 两人打成一团,真气碰撞之声不绝于耳,武清翻转手腕,大刀在手中接连翻转数次,随后横扫而出,长相顾的剑法迅猛凌厉,真气萦绕的剑气不仅伤人气血,更是断人筋脉,这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书生剑客出手尽是杀招狠招。 武清的刀法是在战场上一刀一刀砍出来的,刀法简单朴素,对于战场之人来说,招式不必太过晦涩繁杂,只要能杀人就是好招。 武清一刀劈下,长相顾剑气如虹,径直刺出,真气撞在一起,地面上尘土被炸起数丈高,武清弓腰继续前冲,大刀在手中猛然震出,气机跌宕的虎首刀径直冲刀长相顾面前,长相顾轻握剑柄,长剑绕身转圈来到身前,挡住武清这一迅猛的拦腰刀,随后长剑猛然翻转,真气自剑尖爆发而出,剑气直逼武清胸口。 武清迅速转身,右脚后撤一大步,随后拦腰刀变劈砍刀,自上而下劈下,书生剑士长剑舞动,猛然刺出,直冲武清腰腹而去,武清只得后退卸力,最后挥刀斩断书生阴毒的剑气。 长相顾并不打算退后,眼神中杀气尽显,一剑冲出,要想比肩中原剑客,他这一剑必须再快一些。 武清大刀来不及斩下,只能提臂阻挡这一招,左臂之上真气萦绕,一声巨响后,武清整个人狼狈倒飞而去,狠狠砸在身后的垒土堆上,虎首刀重重插在地上,一大口逆血瞬间喷出。 武清起身看着甲胄尽碎,鲜血淋漓的左臂吐出一口血沫,冷哼道,“好阴毒的剑招。” 长相顾右手持剑再度冲出,暴躁真气喷涌而出,长剑之上真气翻滚,这一剑若是刺入武清体内,那武清是断无活路的。 刹那间,一道金色真气自身后冲出,竟是比长相顾剑气还要霸道迅猛,真气相撞,长相顾没占到丝毫便宜,狼狈后退,武清捂着胸口大口喘息,身边一位白衣少年缓缓走出,少年长发在风中飞舞,长衫迎风而动,目光清洌如甘泉,与长相顾的白衣相比,少年的白衣更显风流,也更显纯粹。 “五公子!”武清惊讶出声。 宁延沉声颔首,“大哥能亲临战场,本少爷亦能如此。” 长相顾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少年,虽说时过境迁,但长相顾依旧能认得面前的白衣少年就是当年在北境天山被他一剑重创的少年。 “宁延,真是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出现。”长相顾冷声道。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眼前这个白衣男子当年可是差点要了他的命啊,“长相顾,我们可算是见面了,说起来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 “宁延,北境天山有人保你,我看今天谁能保你!”说罢,长相顾便一剑冲出,威力之大堪称毁天灭地,这些年长相顾武道有所精进,可是别忘了,今天的宁延也不是当年的宁延了。 望着直冲而来的剑气,宁延双手缓缓上浮,白衣飘摇,身后金色虚影缓缓凝聚,双目泛金光的宁延身后金身格外刺眼。 “九环真身!”宁延怒吼一声,身后九环萦绕的金色虚影赫然立于战场之上,这个金色虚影瞬间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正在山下组织大军进攻的北蛮军前锋将军良度禾看见山腰的金光也是吓了一大跳,赶紧让手下去给慕容灼灼传信,说宁延出现了。 “嘭!”长相顾的剑气和宁延的九环真身撞在一起,闷响瞬间响起,长相顾被迫后撤,再度看向宁延,长相顾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你竟有神魄实力,天赋确实可怕!” 宁延讥讽道,“长相顾,今日看看到底谁死!” 动了怒火的宁延双手握拳,猛然冲出,长相顾提剑而出,两人撞在一起,宁延手中无兵刃,但在面对手握利剑的长相顾时,也是完全不落下风,宁延真气浓郁深厚,每一拳都是实打实的神魄一击,接连接了宁延三四拳后,长相顾也是感受到了宁延实力的可怕,竟是不敢再盲目接拳,转而智取。 长剑滑过地面,沙土飞溅,长相顾转身挥出一剑,直冲宁延面门而来,宁延抽身躲开,身影后撤数步,而后一脚踩出,长相顾来不及收剑,给宁延留下一个破绽,高手过招,一个破绽便是致命,宁延找准机会抽身而起,一掌从空劈下,掌心朝下,直接拍在长相顾后肩。 霸道真气袭来,长相顾嘴角一阵抽抽,一剑横扫,宁延转身落地,长相顾吐出一口逆血,此时的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宁延对手,当即冷哼道,“宁延,这土龙山你是守不住的,你的人头我迟早来拿。” 说罢长相顾便闪身消失在了原地,按着四周蜂拥而至的北蛮军,宁延眉头紧锁来到武清身边,扶起武清,“武将军,你没事吧!” “感谢公子出手相助。”武清拱手道。 宁延望着逐渐守不住的阵地感慨道,“让滚刀营将士们撤吧,李将军他们已经撤往第二道防线了,马上东边的北蛮军就会冲过来,那个时候想走就来不及了。” “公子!”武清死死攥着拳头,“可是公子,我滚刀营什么时候撤过啊,我滚刀营将士只有两种归宿,战和死!撤退,万不可以啊!” 宁延怒声说道,“武将军!你忘了本少爷的话了?不可做无谓牺牲,我们以少战多,局势本就不利,难道你真的要弃大局于不顾吗?” 武清他不怕死,滚刀营的将士们都不怕死,可若是因为他的一意孤行而坏了五公子大事,那将是他一辈子的遗憾,可撤退这个命令他真的发不出来。 宁延看出了武清的担忧,继续说道,“后撤第二道防线也能继续杀敌,此次撤退只是为全局所虑的权宜之计,绝非丢阵之举。” 武清起身,无奈喊道,“哎,我武清听五公子的,滚刀营,撤!” 随后撞金罄声响起,老米等一众滚刀营将士杀敌正酣,突然听到罄声,心中虽然都是万分不解,但项州军令行禁止,大家都还是有章法的边打边退,将阵地让了出去。 后撤路上,年轻小卒一边擦着刀一边不解问道,“老米,咱们是输了吗?为什么要撤啊!” 老米摇头感慨道,“滚刀营的将士宁可战死而不可输阵,大将军不会不懂,让咱们撤走,大将军自有他的考虑。” “老米,你刚刚看清五公子的样子没?”年轻小卒好奇的问道。 “离得太远,没看太清,但兄弟们一听公子来了,那士气瞬间就不一样了。”老米笑着说道。 小将士听后无奈摇头道,“我也是,我面前都是北蛮子,根本不敢分神!哎!可惜了没看到五公子的样子。” 老米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可惜什么,下次还有机会。” “不过老米,你说的办法真有用,我今天就没怕,杀了五个北蛮子呢!”年轻小卒激动的喊着。 老米欣慰的笑了笑,“好小子,有点本事啊!老米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加起来杀过的蛮子都没有五个,你小子都快赶上我了啊。” “那可不!那老米,你那标长能让我当几天吗?” “小屁孩,想得美,滚一边去!” 第699章 一人可抵百万军 星夜来临,接连五日打下来,滚刀营和红纸营都是死伤惨重,为了避免更多的伤亡,宁延不得已下令让出第一道防线,让滚刀营和红纸营后撤至留下营和游弩边骑防守的第二道防线,当然这道位于土龙山半山腰的防线也是土龙山的最后一道防线。 暮色深深,宁延军帐前燃起的篝火旁,一众将军围在一起,武清正小心的处理这左臂的伤口,气氛沉闷,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宁延率先开口,“根据斥候情报,明日慕容灼灼很有可能会派二十万大军从三面围攻土龙山,咱们还有两万多人,十倍之敌,明天是场硬仗。” 陈辛如长舒一口气,“五公子,我们从军之人从不惜死,明日之战,既是土龙山的关键一战,又是我留下营的绝命一战,我留下营将士必当血战到底,寸土不让。” 李凤荷抬头拱手,“公子,明日之战,我等决不后退半分。”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明日极有可能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战,依托土龙山天险他们可以顽强抵抗,然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即便占尽地利,到头来也还是杯水车薪,如今土龙山战局扭转的唯一办法便是定州援军前来,让慕容灼灼知难而退,亦或者找到破敌之策,只是就目前情况来看,二者都是难如登天。 宁延叹息一声,冲着面前几位将军重重拱手,或许这次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吧! 慕容灼灼采取的是蚕食消耗之策,仰仗人数的差距不断蚕食土龙山的项州军,事实证明,他这一战术颇有成效,接连数日之战,滚刀营和红纸营损失惨重,已经让宁延被迫退守第二道防线了,如此,若能继续取胜,那拿下土龙山便是指日可待。 东方破晓,对于土龙山的将士们来说,每天最怕的就是天亮,天亮就意味着牺牲,而这个牺牲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良度禾大手一挥,二十万大军朝着半山腰的项州军阵地齐齐冲去,大军之后,慕容灼灼亲临战场,穿着锦衣棉裘的慕容将军满脸淡然的看着面前的土龙山,旁边的回烈拱手道,“将军,今日您亲临战场,我大军必当势如破竹,一举拿下土龙山,将宁延人头拱手送上。” 慕容灼灼摇头笑道,“拿下土龙山我信,可是你觉得宁延的人头真是那么好拿的吗?” 那个白衣少年慕容灼灼到现在都记忆深刻,同样也让他恨之入骨,宁延不死,他慕容灼灼永远无法心安。 回烈尴尬低头,旁边的福清微微一笑,“将军放心,只要今日宁延敢出现在土龙山上,老夫定让他有来无回。” 慕容灼灼没有理会回烈,转身看向福清,稍稍拱手,“那本将军就静候佳音了。” 陶鸿雁神色平静的冲着旁边的陈皮子说道,“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明白!”陈皮子沉眉点头,一把拿起手边的岩熄剑,朝着战场走去。 与之同时的土龙山战场上,陈辛如,宁伯丰,武清,李凤荷四人齐齐站在山腰,盯着面前不断靠近的北蛮军,四人不约而同的拿出各自武器。 “咚咚咚!”鼓声响起,沉重悲凉,宁伯丰嘴角上扬,怒吼一声,“冲啊!” 两万将士从垒土后一跃而起,朝着十倍之敌,明知必死但仍没有半分退缩之意,一场血战就此拉开帷幕。 北蛮军将士挥舞着弯刀长矛就冲了上来,两军交战,皆是死战不退。 武清挥舞着大刀不断收割着北蛮军的性命,总有不知死活的北蛮军想要冲上来杀掉这位项州军大将军,然而武清即便负伤那也是货真价实的大将军,一刀挥出便是人头落地。 女子身姿在战场上并不多见,穿软甲,持细剑的巾帼更是少见,一身红甲的李凤荷左冲右杀,出剑必见血,一北蛮兵持枪从背后偷袭,李凤荷斜过肩头,长枪顺着脸颊擦过,李凤荷左手握住枪尖,反手一剑直接歌喉。 这便是战场上的女将军! 陈辛如与宁伯丰左右配合,两把银枪在阵地飞舞飘荡,曾经打出“留下不死,项州不灭”的留下营将士向天下人证明了,他们为什么是不死不灭,他们是宁鹤接受项州军后训练出的绝对精锐,论单兵作战他们或许并非最强,但在军阵结合上,他们配的是无敌二字! 一般将士战场之上越战越会充满杀气,然而陈辛如真气越杀越纯净,在杀戮中陈辛如看到的似乎并不是鲜血和尸体,而是本心和枪意。 以战养战,越战越强,陈辛如杀敌不染心,杀生而敬生! 战场之上,生命如蝼蚁! 嘶喊与杀戮充斥着在战场之上,刚刚还在身边的兄弟一眨眼就就变成了地上的无头尸体,鲜血染红了土龙山的土地,站在山顶的宁延看着山腰的战场,眉头紧锁。 拿起手边的长枪,宁延右手死死攥着枪柄,能把宁延逼到亲自上战场的战局可不多,在他身后就是大哥和无数项州军将士的陵寝,他没有后退的理由。 白衫飞舞,宁延手握长枪,自山顶俯冲而下,冲入战场,如战神降临,真气怒吼而出,长枪横扫而过,一瞬便夺走数名北蛮军将士性命。 不知谁人喊了一句,公子来了! 一时间整个项州军军心大振,宁延长枪飞舞,一枪而出,如闷雷扫空,真气如风卷残云,卷起数十名北蛮军将士,将其绞为血肉。 时刻关注着前线战局的慕容灼灼突然一笑,伸了个懒腰,将身上的锦裘脱了下来,慵懒道,“宁延到了,本将军得去见见这个老朋友。” 话音落地,慕容灼灼直接腾空而起,朝着战场直冲而去,福清老道冷哼一声,“我们走!” 白樱等人紧随其后,朝着山腰战场直冲而去。 宁延手握长枪,长枪在手中翻转,席卷真气而后滚动而出,每次出枪必有一名北蛮兵要遭殃,就在宁延收枪之际,半空一掌直冲自己而来,宁延顿感不妙,整个人侧向拧转,以枪撑地,一道真气狠狠砸下,轰在身旁地面上,宁延右手握拳,反手一拳砸出,金色真气呼啸而出,沿着真气袭来的方向冲向面前的锦衣男子。 眼看罡风袭来,慕容灼灼不慌不忙的拍出一掌,真气在半空炸开,慕容灼灼悬空而立,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宁延。 宁延收枪而起,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两人同时笑了出来,“慕容灼灼!” 慕容灼灼淡然鼓起了掌,“还认得我!不错啊!宁家五少爷,许久未见啊,记得当年平牢关初见之时本将军就说过,再见之时,必取你性命,今日本将军来履约了。” 宁延不屑的笑了笑,“就凭你?慕容将军,本少爷也说过,他日你在踏入我大奉国土之时,便是你身陨之时;今日你不来寻我,我也要去找你!” “宁五少,这些年你确实是变了不少,但有一点没变,那就是吹牛的本事!”慕容灼灼摇头感慨道,“就凭你,能杀本将军?” “大可试试!”宁延提枪而起,枪尖直指慕容灼灼。 慕容灼灼摇头道,“宁五少,其实本将军也不愿你死,只是你活着对我汗国威胁太大了,如果可以,本将军宁愿用一百万人的性命来换你,只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了,本将军也没有了!” 宁延冷哼道,“胡言乱语!慕容灼灼,拿命来!” 一枪冲出,如声如金龙吞天,气如巨象覆地! 地面震颤的同时,晴空落惊雷,九环真身重现土龙山。 正在与北蛮军厮杀的老米一把抹掉溅在脸上的血,看着不远处的九环真身,大笑道,“是五公子,是五公子。” 一刀斩掉面前北蛮军的头颅,年轻小卒嘿嘿笑了出来,“老米,我们去看看小公子。” “好!”老米大笑一声,两人左冲右杀,朝着九环真身出现的方向冲去。 慕容灼灼武道修武并不低,他抬袖化掌,一道罡风袭来,与宁延的真气撞在一起,地面一声巨响,两人之间瞬间炸出一数米深坑,宁延抬枪威力不减,继续冲去,然而慕容灼灼并没有要与之交战的意思,而是飘然后退。 “哪里走!”宁延怒吼一声,一脚踏出,面无表情的抬枪刺出,慕容灼灼后撤数十丈,突然转身,一掌轰出。 宁延同样挥出一枪,真气冲撞再度抵消,只不过这次宁延落在了地面之上,慕容灼灼依旧悬空而立,宁延指着慕容灼灼怒吼道,“慕容灼灼,难道你就只会跑吗?” 慕容灼灼看着宁延,目光充满了不屑,“宁五少,你还是太年轻了,你难道不知道诱敌深入四个字吗?” 宁延心头猛然闪过一丝不妙的感觉,瞬间腾空而起,然而还是晚了。 地面之上尘沙飞溅,一道金光大阵赫然出现在地面上,阵法纹路奇特,是北蛮之纹,大阵十丈见方,东南西北四角各站着一人,在尘沙溅起的瞬间,四人同时飞来,立于半空四角,与之同时,阵法之气息映入半空,高达十丈。 大阵气息诡异,杀气四伏的同时又充斥着奇特威压,这股威压不断侵蚀着宁延的心脉,让他感觉身上犹如压着千斤巨石。 宁延沉声怒吼,金色真气外溢,身后的九环真身朝着这十丈见方的大阵凌空一拳,真气剧烈碰撞,整个土龙山似乎都感受到了晃动。 慕容灼灼站在阵法外,看着被困在里面的宁延,无奈摇头道,“宁延,你还是太年轻了!” 宁延手臂之上青筋暴起,双目充血的他怒吼道,“慕容灼灼!” “宁延,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大阵东边角落上站着的便是昨日受挫远遁的鬼面书生长相顾。 此时的宁延将目光转向四周,那站在大阵四角的赫然都是长老门的长老,一剑差点要了自己命的长相顾,与白芨同姓血战的白樱;曾在自己远走北蛮期间暗中截杀自己的陶鸿雁,还有这看似仙风道骨,实则心肠歹毒的老道士福清! 这都是老熟人啊! “长老门!”宁延极怒反笑,“尔等真是可笑,那完颜居的诛仙罗刹阵尚不能杀了本少爷,就凭你们?当真无知!” “宁延!”陶鸿雁狞笑道,“诛仙罗刹阵是奈何不了你,但你也别小看了我们长老门的天煞破军阵,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还能破阵不死!” 大阵杀机尽显,宁延身后九环真身真气弥漫,鼓荡气机滚滚而来,在天煞破军阵内左冲右突。 那凭空而现的金光大阵很快便引起了四人的注意,宁伯丰一枪挑飞面前的北蛮兵,望着金光大阵中的九环真身,眉头瞬间皱起,沉声道,“不好,五公子。” 陈辛如顿感大事不妙,战场另外一边的武清和李凤荷也注意到了金光大阵中的宁延,赶紧汇聚而去。 手握龙吟虎胆枪的宁伯丰一枪甩出,长枪如风,携风卷尘,然突然杀出的身影甩出一道剑气,直接将龙吟虎胆枪震倒在地,长枪落地,插入地面,庞大真气在地面砸出一道丈余的大坑。 一身粗衣看起来像个江湖杀手的陈皮子手握岩熄剑挡在天煞破军阵之前,那手中的古怪巨剑顶不是俗物,宁伯丰不敢大意,一旁的武清晃动着手中大刀,不屑道,“毛头小子,找死!” 说罢,武清便冲了上去,真气流转至手中虎首刀上,一刀劈下,陈皮子丝毫不惧,右手握刀未动,左拳砸出,罡风席卷而去,武清感觉自己撞在了顽石之上,这一拳的罡风竟是让自己毫无招架之力,直接倒飞数丈,仓皇落地。 望着面前的四人,陈皮子嘴角上扬,脸上笑容狰狞的可怕,“当年宁延害我师父身死,今日我便让你们眼睁睁的看着宁延是如何被这天煞破军阵折磨的尸骨无存。” “天煞破军阵!”宁伯丰如临大敌,“坏了,这是徐珣的独门秘术,敢入此阵者,皆尸骨无存!” 阵法中的宁延嘴角已经渗出了血渍。 站直身体的白衣少年抬头环顾四周,如看蝼蚁,“插标卖首之辈,当万死不足惜!” 第700章 天煞破军阵 徐珣享誉北蛮武林,是北蛮武林公认的北蛮武道第一人,长老门大长老之位,便是徐珣地位最好的印证。 徐珣武道修为深不可测,但在北蛮武林见过徐珣真人的是少之又少,一来是因为徐珣一心只为问鼎武道至尊之位,无心世事;二来则是其本人行事喜欢独来独往,不喜身旁有人,这也就导致不管是在北蛮还是在大奉,提起徐珣都是只闻其名而不知其容。 徐珣成名之战便是雪域战七雄,七位在北蛮久负盛名的神魄高手想要除掉这个后起之秀,结果被徐珣斩首六人,唯一活下来的女子也被徐珣废掉修为,丢在雪域魔窟,死不见尸;徐珣一战成名,进入长老门后,徐珣便稳坐大长老之位,闭关十年钻研武道,悟出天煞破军阵,此阵以八位神魄高手结阵,阵成无敌于天下。 当年大奉武林十位神魄高手北上挑战长老门,被徐珣和八位长老施展天煞破军阵,绞杀阵中,尸骨无存! 天煞破军阵名震天下,只是从未有见过其到底何种模样。 但今天,宁伯丰他们就看到了这传说中的天煞破军阵,虽不是八人之阵,但四人之力便如此恐怖,八人合力之威当不可想象! 天煞破军阵内真气诡谲异常,四周真气时而刚猛霸道,时而阴柔缠绵,时而迅捷如风,时而沉如泰山,被困阵中之人真气运行慢如龟爬。 此时大阵之中,四种真气压制着宁延体内真气的流转,让宁延不仅需要提防时不时冲出来直冲自己心肺的四道真气,还得留有足够真气抵御阵内威压。 此阵乃四位神魄高手合力发动,大阵内冲向宁延的真气每一道都是四人合力一击,每次抵挡都格外吃力。 “嘭!”一道刚猛之气撞在宁延身上,宁延小腹一阵剧痛,双眼金光弥漫的宁延,直接催动心法,《玄玉内经》,《天罡坤斗术》同时运转,一正一逆两股真气并行与体内,真气暴涨,体外汇聚而成的罡风死死护住宁延,然而天煞破军阵内的真气继续轰在宁延身上,就算是两股真气也是有些抵挡不住。 在一道接一道真气的狂轰下,宁延就算有着两股真气也逐渐有些招架不住,那可是四位神魄高手的合力冲击,换作寻常武者,此时早就已经魂归西天了;福清盯着大阵中宁延的一举一动,本以为宁延绝对坚持不了一炷香的时间,结果到现在最起码两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宁延依旧屹立不倒。 五脏六腑的巨痛让宁延精神有些恍惚,一滩乌黑血迹顺着宁延鼻孔流出,宁延一把抹去鼻下的血污,双手发力,金色真气瞬间拍向面前的诡异真气,真气碰撞,巨响传来,福清皱眉道,“此子竟有如此可怕实力,假以时日,定是称霸天下武林的存在,诸位,这宁延今日断不可留!” 旁边的陶鸿雁连想都懒得想,沉声道,“那就快点送他上路!” 白樱和长相顾同时颔首,福清冷哼一声,右手翻转,素水长袖中,一块白光骨节迅速飞出,悬于福清手心之上,真气进入白骨,白骨发出嗡嗡声响,白骨之上真气狂涌,在福清的催动下涌入阵中,一时间,天煞破军阵金光更胜,庞大真气直冲宁延而去,宁延眉头紧锁,双臂挡在身前,整个人被震出丈余远。 落地后的宁延抬头看向福清拿出的古怪白骨,随后眉头紧锁,“北蛮十二国器,玉春骨!” 这是北蛮国器第一次在战场上出现,也是宁延与北满国器的初次交锋!玉春骨出现后,白樱也从腰间取出一枚做工精致的小方印,印记通体赤红,真气灌入后便剧烈晃动起来,眨眼间,那原本巴掌大小的方印就变成了一丈见方的硕大红印,悬于白樱头顶,一道道赤红真气顺着方印被灌入白樱体内,占据北方一角的白樱真气大涨,直接甩出一掌,就这一掌在天煞破军阵中足矣掀起万丈波澜。 来不及躲闪的宁延只得硬着头皮硬接这一掌,右手拍出,体内真气倾泄而出,二者相撞的一瞬间,强大的后震力袭来,这一掌真气的罡风差点把他震晕过去,一掌过后,宁延整个人如同春日柳絮一般悬飞而下,喉咙一甜,一口逆血直接喷出,在半空洒出一道殷弘的血印。 狼狈倒地!白衫变血衣! 望着半空的血色方印,宁延无奈道,“梵天印!” 然而这并未结束,就在宁延身后,长相顾右手双指并拢,神色凝重的他嘴里不停吟诵着北蛮古经文,片刻后,白光乍现刺人眼,等到刺目白光消失后,那半空之中赫然悬浮着一本没有标明书名的古籍,古籍通体翻黄,沉重古朴的黄色无疑给这本书添加了一些神秘色彩,这本书便是北蛮十二国器中的无相书。 陶鸿雁从袖口取出一上尖下平的碧绿长圭,双眼死盯宁延,“宁延,今日便让你知道我汗国国器的厉害。” 说罢,真气涌现,青绿色的镇节圭刹那浮空,强大威压如瀑布倾泻一般浇在宁延身上,压的宁延直接喷出一口逆血,北蛮四大国器同时出现在土龙山战场,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除掉宁延。 站在大阵之后的慕容灼灼眯眼看向面前的天煞破军阵,感慨道,“徐珣你真是好魄力啊,为了一个宁延,甚至不惜拿出四大国器。” 天煞破军阵本就威力无穷,进入阵中之人从未有活着出去的;如今福清等人还拿出了四大国器,让这实力本就可怕的大阵更加恐怖,今日宁延,怕是要危险了。 有着四方国器加持的天煞破军阵,威力更上一层楼,宁延身体已是肉眼可见的抵挡不住,耳朵,眼睛,鼻孔因为真气强大的威压而导致鲜血渗出,全身筋脉胀痛无比;此刻的他就好像置身于一炼铁熔炉中一样,此时的宁延心中清楚,自己必须尽快破阵离开,若不然,这纷乱的真气早晚会将自己吞噬。 “喝!”怒吼一声,宁延将全身真气凝聚右手,而后猛冲而出,一拉拉起插在地面的长枪,一扫而出,滚动真气直冲福清而去,然宁延这一枪只是刚刚出手就碰到了阵内真气,相撞瞬间便被吞噬,连同长枪一起碎为齑粉。 接连三道真气袭来,砸在宁延周身,最后一股真气如同千斤巨石砸在了宁延胸口,一口逆血狂涌而出。 长相顾冷哼道,“宁延,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宁延扫视而过,既然硬闯不行,那就得找寻破绽,既是阵法,必有破阵之法,即便是天煞破军阵,也一定有破解之道。 因为不断的抵挡阵内真气,宁延的两股真气到现在几乎消耗殆尽,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难道他宁延今日真的就要死在这土龙山吗?宁延不甘心,他还有未尽之事,还有未见之人。 大阵之外,宁伯丰四人被陈皮子一人拦下,这陈皮子实力甚是可怕,一刀震退陈辛如,陈皮子转身看了一眼天煞破军阵内的宁延,满脸狰狞的说道,“你们不是我的对手,杀你们对我来说易如反掌,但现在我不杀你们,我要让你们亲眼看着宁延死在你们面前,亲眼看着你们口中的公子被天煞破军阵碾碎骨头,磨掉血肉;到死连块尸骨都留不下!” 看着阵中的宁延,陈辛如着急的喊道,“五公子!” 李凤荷反手握剑,怒声喊道,“再来!” 话音落地,李凤荷气势冲天,直接挥剑而出,长剑斩龙蛇,气势霸道的一剑在陈皮子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陈皮子冷笑一声,岩熄剑上真气弥漫,凭空甩出一道剑气,剑气与李凤荷相撞,一声巨响后,李凤荷吐出一口逆血后狼狈落地。 陈皮子不屑的看着李凤荷,“你真的这么想死吗?” 李凤荷捂着心口起身,红着眼说道,“项州军,宁可战死,绝不受辱。” 李凤荷再度冲出,也可以说是在送死!陈皮子眉头紧锁,左拳紧握,一剑挥出,剑气贴地而过,卷起数丈高的尘沙直冲向李凤荷。 “嘭!”巨响之后,烟尘落地,宁伯丰和陈辛如一左一右同时拦住了这道霸道真气,好在是宁伯丰和陈辛如出手的及时,不然这道真气真的足矣要了李凤荷的命。 宁伯丰拦住还要继续冲上去的李凤荷,低声说道,“休要鲁莽,此人实力非凡,我等当需智取。” “可是,公子!”李凤荷着急的看向阵中的宁延,心急如焚。 天煞破军阵乃徐珣独创阵法,阵法可怕霸道,进入阵中之人必死无疑!难道宁延今日真就在劫难逃了吗?宁伯丰不愿意相信,大公子的惨痛遭遇才刚刚过去,五公子绝不能出事。 阵法都需要真气灌输才能启动,既然找不到天煞破军阵的破解之道,那就从发动阵法的人身上下手。 宁伯丰目光一冷,死死盯着天煞破军阵阵脚的四人,而后拿起龙吟虎胆枪,低声道,“老夫有办法救公子了!” “老将军!”陈辛如三人激动的看向宁伯丰。 宁伯丰稍稍点头,示意三人稍安勿躁,而后自己手握龙吟虎胆枪缓缓起身,朝着陈皮子走去,这或许是自己唯一的办法了,即便只有半分希望,他也要一试。 被困于天煞破军阵中的宁延接连三口逆血吐出,胸前白衫早已被染红,宁延双眼开始模糊起来,丹田飞速滚动,此时的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现在他只要有半点放松,外面的真气就能冲进来将他撕的粉碎。 回顾自己的一生,出生在项州,在殷都长大,为了保全家人而故意装成纨绔,就这样都没躲过朝廷的算计,游离大奉,远走北蛮,重回项州,立身定州,一件件往事重现与眼前,细细一想,他这一生足够精彩了。 宁延突然笑了笑,双眼逐渐模糊的他眼前似乎是出现了妻子虞兮柠的身影。 “嘭。”一股真气狠狠砸在他的后背上,巨痛将他重新拉回现实,鲜血喷涌而出,宁延整个人瘫软在地,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艰难翻身的宁延躺在地上,看着头顶的碧蓝天空,沉吟道,“难道我宁延真要死在这里吗?” 就在这时,一阵亮如洪钟的声音响起,“五公子!五公子!” 这一声喊叫不止让宁延吃了一惊,就连守在阵外不让其他人靠近的陈皮子也吃了一惊,宁伯丰四人更是满脸疑问,这里的真气罡风尤为剧烈,一般情况下,双方将士都会自觉的往四周避开,毕竟谁都不想被这狂躁罡风绞死。 但仍有实力强大的将士能顶着罡风来到战场中央,但毫无疑问,等待他们的必是死亡! 一老一少两个身影从侧边杀了出来,他们手握虎首刀,一路劈砍冲杀,身上的铁甲已经破损多处,身上的血渍都不知道是北蛮兵的还是他们自己的。 “是滚刀营的人!”陈辛如惊讶道。 武清快步向前,皱眉怒吼道,“你们干什么!快让开!” 老米看着老将军沉声道,“武将军,我们来看五公子!” 是项州军的兄弟!宁延双拳紧握,长相顾望着狼狈不已的宁延冷嘲热讽道,“连战都站不起来的人,也值得受人敬仰!” 这是敬仰吗?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用尽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可以输,也可以死,但绝不能没有尊严! 陈皮子冷哼一声,“找死!” 一道剑气飞过去,武清一刀甩出,大刀立在老米和年轻将士之前,剑气撞在大刀之上,发出一声嗡鸣,强大的罡风瞬间将老米两人掀翻在地。 “你的对手是我!”宁伯丰怒吼一声,直接提枪冲向陈皮子。 天煞破军阵的四周,福清眉头紧锁,看着大阵中的宁延,意外说道,“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怪物,这都还能站起来!” 白衫染血,少年挺身! 宁延站了起来,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站了起来,看着远处朝自己冲来的两位滚刀营将士站了起来。 他绝不能倒下! “啊!”一声怒吼! 这是宁延的不甘心,也是他最后的嘶吼! 第701章 尔等不过如此 宁延离死亡最近的时候是什么时候,是当年在潞州成阳城面对陆平河的时候;或者是远赴北境天山阻止北蛮搜寻国器的时候;还有前年在徵山原面对完颜居的时候。。。亦或者是很多很多那个连他自己都忘了的时候,但是今天,身为定州牧的他将要真真切切的面对死亡。 一声爆鸣声响起,宁延身上的白衫被瞬间震碎,裸露出古铜色的上半身,胸口上的伤口红的吓人,背后的肌肉已经绽裂开来,骨头清晰可见,仙山茸还在不断修复着宁延的身体,可修复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四周真气侵蚀的速度。 七窍出血的宁延挺着倔强的步子朝着天煞破军阵中央走去,每走一步都是对福清四人的羞辱。 “天煞破军阵!不过如此!”宁延边走边说,双拳紧握的他全身青筋暴起。 嘴角鲜血渗出,宁延声音模糊到几乎听不清,“北蛮十二国器,不过如此!” 一口气走出十余步的宁延强撑着身体来到天煞破军阵中央,吐出一口淤血。 撑不住阵内滔天真气的宁延左腿愣是被压得跪了下来,单膝跪地的宁延仰着头看着面前的武清,怒吼道,“长老门,不过如此!” 说完后一声巨响,宁延双臂筋脉炸裂,双臂瞬间无力垂了下去,鲜血顺着双臂的毛孔涌出来。 筋脉寸断,血流如注! 宁延不会认输,他大哥面对西羌没有认输,他面对慕容灼灼自然也不能认输。 他要站着死,有尊严的死! “轰!”一声巨响,宁延身后的九环真身因为真气耗尽的缘故,顷刻碎裂。 金身碎裂,真气耗尽! 在真气肆意的天煞破军阵中,真气耗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尸骨无存! “五公子!”李凤荷红着眼睛大吼着! 老米和旁边的滚刀营小卒看着大阵中的宁延,对视一下,年轻小卒嘴角鲜血不断溢出,喃喃道,“老米,那就是五公子吗?我终于见到五公子了!” 老米刚准备责骂两句,一低头突然看到一滩鲜血顺着小卒腿脚流下,不知不觉已经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小兔崽子,这下终于如愿了。。。”老米刚准备拍打小卒的肩膀,谁知这手刚放下,那小子就一头栽倒了下去。 “老七,老七。。”老米俯下身子,扶起栽倒在地的小卒,惊慌失措的喊着。 这位名叫乔老七的年轻小卒不停的吐着鲜血,整个人身体剧烈抽搐。 一旁的武清快速跑来,一把揭开乔老七身上的铠甲,那道贯穿了腹部的枪伤格外刺眼,老米死死抱着乔老七,“你小子受伤了也不说一声,你咋不说呢!” 乔老七艰难的露出一个笑容,“对不起,老米。。我。。我就是想看看五公子。。” 武清双拳紧握,双眼通红的他沉声道,“你为什么那么想见五公子。” “回上将军,不为什么。就是想见见公子,想见见那个带着我们项州军百战百胜的公子长什么样!看看让我们全家人过上好日子的公子长什么!”或许是因为一口气说太多话的缘故,这些话说完后乔老七再度吐出一口逆血,吐在老米手臂上。 老米伤心欲绝,“老七,你撑住啊,老七,我这就带你去找治伤,我这就带你去。。” 乔老七死死攥住老米手臂,极其痛苦的摇了摇头,“老米。。别。。别,我。。让我再看看公子!” 武清看着老米摇了摇头,“伤口洞穿腹部,失血太多,已是难活,” 老米含泪,痛苦的点了点头,“谢谢将军。” 说罢,便转了个身子,让乔老七能看到正在破军阵中的五公子,乔老七笑了笑,但很快就泪如雨下,“老米。。我。。我看不见了!” “别怕,老米给你讲!”老米早已经泪流满面,看着破军阵中的宁延,慢慢说道,“咱们公子啊,勇武俊逸,剑眉星目,雄姿勃勃,天下就没有他害怕的事,也没有他打不赢的仗,他呀,功夫卓绝,打遍天下无敌手。。” “老米。老米你又吹牛!”乔老七艰难的笑着,吐出一大口夹杂着破碎内脏的淤血,“这不是评书上的嘛!” “你小子还挑呢!”老米双眼通红,哽咽道,“你不知道老米我没啥文化,就知道这么多!” 旁边的武清红着眼慢慢俯下身子,低声说道,“我给你说说吧!” “将军。。” 老米刚要说话就被武清打断,武清擦掉眼泪,慢慢悠悠的说道,“咱们公子其实和普通人一样,他也要喝水,也要吃饭,他和我们一样会哭会笑,他长的好看,像老夫人;他喜欢穿白衫,公子说这样穿比较有精神;他不穿甲胄,因为他不喜欢;五公子他从不说丧气话,他总是会给我们信心,也能给到我们信心;他永远都是笑着的,记忆里我记得五公子哭过两次,一次是老将军走的时候,一次是大公子走的时候。。。” 说着说着,老米突然打断了武清的话,“大将军,大将军。。” 武清的话戛然而止,低头看去,这位年仅二十岁的年轻将士已然牺牲。 武清深呼吸一口气,拔出地上的虎首刀,看着正和宁伯丰缠斗的陈皮子,怒吼道,“杀!” 冲入战场的瞬间,陈皮子直接一剑轰出,武清整个人连人带刀被轰飞,落在地上胸甲破碎,口吐逆血。 陈辛如和李凤荷冲到武清身边,扶起狼狈倒地的武清,李凤荷红着眼说道,“相信老将军,相信五公子!” 武清双眼通红,眼泪直流,“憋屈,憋屈啊!” 宁延金身崩碎的一瞬间,宁伯丰突然调转枪头看向陈皮子,大吼道,“小子,今日老夫就不陪你玩了,老夫不是你对手,但日后你必定死于我项州军之手!” 说罢,宁伯丰直接一枪刺出,直指陈皮子脖颈,陈皮子冷哼一声,“宁延都要死了,还在这里大言不惭!” 一剑挥出,剑气纵横,然而就在剑气冲出的一瞬间,宁伯丰突然丢扭转枪头,剑气撞在枪柄上,就像是凌空接力一般,直接将长枪甩飞了出去,而枪尖目标所指的正是一旁站在天煞破军阵上的长相顾! 这是宁伯丰挥出全力的一击,此时的长相顾真气几乎都倾注在了天煞破军阵中,宁伯丰这可以碎天破敌的一枪堪称致命。 “小心!”陈皮子也顾不上宁伯丰了,赶紧甩出手中的岩熄剑希望能挡住宁伯丰这一枪,然而还是慢了一点。 银枪冲来,长相顾赶紧躲开,收回手中真气的瞬间一掌轰出,拍在呼啸而来的龙吟虎胆枪上。 “糟了,快杀了宁延!”长相顾嘶声怒吼道,但是缺少了一人真气的天煞破军阵瞬间破碎,关键之时,陶鸿雁冲着宁延心口甩出一掌,“去死吧,宁延!” 此时的宁延跪倒在地,早已失去了意识,眼看着一掌就要轰在宁延身上了,宁伯丰瞬间出现在宁延身边,直接将宁延抱入怀中,死死护住了他的五公子! 这一掌结结实实的拍在了宁伯丰身上,这一掌足以让老将军筋脉断裂,五脏破碎! 这一幕直接将陈辛如三人吓住了,原来这就是老将军的计策,可他这哪里是计策,分明是一命换一命的绝死之计! 一口淤血喷涌而出,老将军伸出右手,拍在宁延心口,在丹田停止运转之前,将自己仅存的真气送入宁延体内,挡住了即将冲入宁延心肺的一抹残暴真气,同时护住了宁延的心脉,“公子,老夫能做到也就这么多了,你一定要活下去!” 老将军红着眼说完最后的话后,怒吼道,“陈辛如,李凤荷,武清,接人!” 因为天煞破军阵破碎的缘故,福清,白樱,陶鸿雁和长相顾都受到阵法真气反噬,相继吐出淤血,陶鸿雁拼着最后一口力气喊道,“拦住他!杀了宁延!” 旁边的陈皮子也顾不上被他甩飞的岩熄剑了,直接冲向宁伯丰和宁延。 陈辛如真气跌宕,一步冲出,和陈皮子几乎是同时到达宁延和宁伯丰身边。 关键之时,宁伯丰一把将宁延抛出,直接丢在了陈辛如怀中。 “噗嗤!”陈皮子一拳洞穿了老将军的心脏,血淋淋的拳头自心口穿出。 这就是项州军老将军的归宿吗?宁伯丰看着穿心而过的手臂,释怀的笑了,因为他成功了,他救下了自家五公子! “噗嗤!”鲜血狂喷而出,老将军宁伯丰就这么一头栽了下去,倒在了土龙山的战场上。 陈辛如接到宁延的一瞬间,迅速狂飙,朝着山顶疾驰而去,陈皮子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整个人如脱缰野马般直冲山顶而去。 “小子,哪里走!”说话的不是别人,竟是一个滚刀营小卒? 陈皮子都愣住了,看着朝自己冲来的老米,陈皮子直接就是一掌,一掌穿心,老米整个人身体宛如勾月,倒飞出数十丈,后背被肋骨穿体而出,整个人瞬间暴毙,死不瞑目。 武清和李凤荷同时冲出,两人挡在陈辛如身后,一刀一剑直冲陈皮子而去。 陈皮子双眼通红,神色狰狞,怒吼道,“挡我者死!” 苍茫真气自手心喷涌而出,一招而过,武清和李凤荷同时口吐逆血倒飞出去,陈皮子冲天而起,双臂前伸,宛如鹰爪,直冲倒地的二人而去,这一爪若中,那便是尸首分离。 “休得伤人!”一声空洞玄音自土龙山上空响起,眨眼间,无数飞剑自苍穹而落,陈皮子被迫收招护体,在飞剑的逼迫下愣是退出了二十余丈。 战场中央的慕容灼灼抬手挡住漫天飞剑,飞剑划在他的真气护盾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万剑归宗!”认得这是道门剑招的李凤荷颇为意外的抬头看去。 只见半空之上,五位身着紫衫阴阳双鱼袍的仙人以剑为舟,御剑而行,立于半空,在五人身后是千万飞剑,密密麻麻的悬空利剑数不胜数,怕是有万柄之多。 “武当?”和中原道门师出同门的福清看着半空的五人低声沉吟,但很快他就感到了不对劲,“不是,紫衫道袍!是蜀山!” 武当乃道门祖庭,蜀山则是道门剑法之大成之地,蜀山开山立派便是以剑术而行,最为独到之处便是御剑飞行,也称道门七十八飞剑,武当藏经阁内的飞剑招数不过二十六本,但在蜀山,剑术典籍自有三千本,这道门七十八飞剑更是独门绝招。 以气御剑,可日行千里! “蜀山道家剑!”武清也是认出来头顶的蜀山长老,沉声感慨,“蜀山长老怎么来了!” 眼看陈辛如带着宁延越走越远,陈皮子迅速起身一把拿回自己的岩熄剑,剑尖指着头顶的五位蜀山长老,“就凭你们,也敢拦我!” “若是加上老夫呢?”空灵之声响起,土龙山的天气突然阴沉下来,一时间飞沙走石,电闪雷鸣。 “轰隆!”一道水桶粗的霹雳从半空落下,落在陈皮子身上。 陈皮子赶忙举剑格挡,电闪雷鸣,真气纵横,艰难挡住这道水桶粗细的雷电后,陈皮子大口喘息,抬头看去。 远处天空,一周身缠绕着万千雷电的老者脚踩虚无,踏空而来。 雷电如腾蛇,阴云密布,九天雷鸣响,震彻苍穹! “雷电真气!”李凤荷眼睛瞪得老大,雷电真气可不常见,除了那些控制天地雷电的独特秘术外,全天下仅此一家有操控雷电化为真气的本事,那便是天师府! 当年宁延立威定州,可是和天师府闹得很僵,甚至在筹建定州军时,几乎炒了人家天师府的家,没想到在这种危难之际,天师府居然远赴千里,站了出来! “天师府陆平远在此!谁人敢来!”老天师声如洪钟,在土龙山上炸响,紧随其后的雷震之声更是瘆人,这一声喊完,整个土龙山似乎都变得安静了。 一雷一剑,就像两道天然屏障挡在了土龙山之前,扭转了这次几乎必输的战局。 第702章 蜀山剑阵雷电鸣 蜀山长老和天师府天师的突然出现,让原本几乎是一边倒的战局瞬间扭转,陈皮子横剑在前,周身真气膨胀,今日之战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除掉宁延! 岩熄剑之上赤色真气迅速弥漫,陈皮子脚下出现一拳赤红真气光阵,“挡我者死!” 高举岩熄剑,陈皮子一跃而起,身后赤光弥漫,有着开山裂地之威的一剑从半空劈下,老天师陆平远沉声冷喝,双手捏动一套繁琐的道门手印,在陈皮子这一剑即将落下之前,天空传来一声巨响,一道紫色雷电自半空骤然劈下,如潮水倾泻而下的雷电真气挡在了老天师面前,轰在土龙山之上,形成一道雷电屏障。 “嘭!”一声巨响,岩熄剑一剑砍在半空的雷电屏障上,那以天地真气牵引的雷电屏障竟是顷刻颠覆,老天师陆平远拂袖向后撤去,来到蜀山五位长老身边,看着半空之中披头散发的陈皮子,沉声说道,“好霸道的力量,北蛮何时出现了一个如此年轻的高手!” 蜀山掌门清玄还是如之前一般的鹤发童颜,气度不凡,身上紫袍让老道长更有一股仙气在身,长须无风自动的老道长右手食指中指并拢,背后桃木剑鞘内飞出一把三尺长玄铁飞剑,长剑悬空,剑锋闪白光,“妖气通天,今日就让贫道斩了这逆天邪气!” 清玄双手结印,身边的尘生道长,银朱道长,云水道长,宫丘道长真气滚动,双手在胸前结印,结出相同印记,印记结成之时,四把飞剑自身后凌空飞出,四把形态各异的桃木剑悬于半空,蜀山以剑道开山立派,享誉武林的除了道统御剑外,还有剑阵! “结阵!”清玄微微皱眉说道。 身边四位年岁过百的老道长身影闪烁腾挪,占据五角,五人以犄角之势结下大阵,阵中浩荡真气直冲苍穹。 修我道家剑,当立剑斩妖邪,以气护乾坤! 一圈圈白色真气涟漪自内而外逐步发散,随着剑阵的逐步结成,那散发而出的白色真气也是越发强大,剑阵之上,道门八卦印清晰可见,那代表着天地山川湖泽风雷的八卦之印外拓五行,生衍天干地支,隧而生万物,这便是以剑气流转绵长,剑阵诡谲霸道着称,而被誉为道门第一剑阵的“日月八卦阵”。 道门剑阵陈皮子自是不清楚的,歪着脑袋的陈皮子手握岩熄剑,眼神中充满着不屑。 一旁伏地的福清看着面前堪比灿阳的八卦印记,心中愕然,大喊道,“小心了,这是日月八卦阵!凶险异常!” 只是陈皮子并不理会这些,他才不管这是什么剑阵,只要是敢拦自己去取宁延性命,那不管什么,都是废土残垣,不值一提! 一剑斩出,剑气如虹,清玄等人捏动法诀,悬空而立,身后五把飞剑直冲面前这个气势凌人的北蛮后生而去。 那列于日月八卦阵中的桃花剑如美人起舞般在阵中飞舞闪烁,时而翻滚如龙,时而顺绵如丝,背后的日月八卦光印璀璨夺目,神圣显赫。 手握岩熄剑的陈皮子走入日月八卦阵中,如同置身千万飞剑之中,看似只有五把飞剑,然其所带的巨大剑气让陈皮子感觉自己像是在和千万剑士过招一般,每一招都是防不胜防。 一剑直取陈皮子首级,这朴实无华的一剑称不上角度刁钻,也自然谈不上惊世骇俗,身处其中,让人莫名有种敬畏之感。 陈皮子提剑格挡,阵中飞剑撞在岩熄剑剑柄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那是清玄的玄铁桃花剑,名为上元! 取上谷为元之意,凝天地真气于上谷,化气为元,可通仙。 这种玄而又玄的道门之语真可通仙吗?当然是不可能的!但这化气为元却是真切所在,也是蜀山御剑术的根基。 上元桃花剑被陈皮子所挡,而后在空中飞旋晃过,左摇右晃如同雨中嫩柳,一剑再斩,气势更胜! 一声闷响,陈皮子竟是被这滔天剑气震退了!当年清玄一剑斩天山便是靠的这招,雨落千山! 这是清玄给这一剑起的名字,只是太平日子过久了,这招雨落千山已经许久没有在世人面前出现过了,几乎都快让人遗忘了,在那昆山以南的蜀山,还有个叫做清玄的道家仙人。 陈皮子一脚坠地,地面瞬间被砸出一个丈余深的巨坑,但这并非结束,日月八卦阵真气绵软悠长,剑招霸道迅猛。 顾不得起身的陈皮子慌忙挥剑,岩熄剑刚被举起,四把桃木剑顷刻而至,撞在岩熄剑上,真气碰撞,罡风四溢。 陈皮子身体再一次被逼退数丈,落定后,双眼血红的陈皮子挥出霸道一剑,剑锋卷赤沙,横扫而过,半空传来巨响,清玄望着面前的陈皮子,沉吟道,“诸位师弟,诛此妖邪!” “是!”武当其他四位道长齐声喊道,日月八卦阵中,五把飞剑再度横冲而出,陈皮子舞动手中巨剑,身形飘忽而出,利剑碰撞的铿锵声不绝于耳。 长剑随风起,在蜀山五位掌门布置日月八卦阵对付陈皮子的同时,旁边的陆天师也没闲着,双手捏动法诀,一道惊雷毫无征兆的在日月八卦中响起,这一巨响连旁边的清玄都没想到。 陆天师睁开双眼,目光深邃如芒,右手拍出,无数雷电倾泻而下,眨眼间便是百道惊雷,噼里啪啦的雷电声在大阵中响起,定睛看去,在那真气磅礴的日月八卦阵中,竟是多了一圈雷电大阵,雷电光阵与蜀山剑阵合二为一,一时间那半空的八卦光印上雷电闪烁,似是真有天地仙人重现人间! 不管是天师府的雷电还是蜀山的御剑之术,说到底都是道门秘术,二者同气连枝,相成一脉,如今再土龙山上二者同现抗敌,当属百年来的第一次。 惊雷起剑阵,剑落雷鸣;一道道雷电混杂在剑阵之上,怒斩而下。 不过陈皮子真气却是充盈到可怕,纵是两大道门秘术同时落下,也让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陈皮子行霸道剑,一剑破百阵的画面他不知经历过多少,中途修武的陈皮子武道天赋可怕的让徐珣都称赞有加,被陶鸿雁带入长老门后,陈皮子一边在陶鸿雁身边学习基本心法,一边在徐珣的指导下修行霸道剑术,两者并下,让陈皮有了如今的逆天实力。 神韵自若的清玄掌门手腕翻转,上元剑上真气萦绕,朝着陈皮子就是一剑斩下。 陈皮子一剑冲出,似是要拦住这一招,然而剑气挥出之时,晴空落雷,水桶粗细的雷电真气直接落在剑气之上,瞬间崩碎了岩熄剑的剑气,与之同时清玄的一剑落下,陈皮子来不及躲闪,直接挥手拍出,一剑斩在陈皮子左手挥出的真气上,两者碰撞发出爆鸣,陈皮子脚下生风,往后退去。 岩熄剑插入地面,地上被划出一道数丈的沟壑,体内真气疯狂运转,陈皮子持剑起身,这剑阵未破,自己就被逼退了数十丈,心中自是不服。 杀气冲天,陈皮子右手持剑,身后似有狂蟒呼啸。 一剑冲出,雷声弥漫,陈皮子竟是笑了出来,他在笑自己从一个连饱饭都吃不起的穷苦小子摇身一变变成了实力滔天的武道巨擘,其间不过短短八年;八年了,他深知自己今日来之不易,也知道他能走到今天还要从当年那个老头说起,他虽生的穷苦人家,但却知恩报恩。 这一剑,他陈皮子誓要冲破这该死的剑阵! 一剑冲下,清玄手捏兰花,目光阴冷,旁边的陆天师神色严肃,双臂抬起,手心冲天。 “轰隆!”五把桃花剑汇聚着足有一丈宽的雷电落在陈皮子身上。 刺目雷电缓缓消散,那五把飞剑也颓然落地。 “噗嗤!”陈皮子吐出一口逆血,半跪在地的他死死撑着手中的岩熄剑。 武当剑阵,天师府雷电阵,终不是他陈皮子以一己之力就能抵挡的。 场外观战的慕容灼灼快步来到福清四人身边,他并没有要扶起四人的打算,而是更近距离的看着远处挂满雷电的八卦印记,沉吟道,“都说天煞破军阵内无人能活,福清长老,你说是不是?” 福清狼狈而起,真气反噬的巨痛让他脸色惨白无比,面对慕容灼灼,福清笃定道,“大将军放心,那宁延筋脉尽断,气血难行,就算拖回去个身体也是必死之身,那入体的真气,他根本无力阻拦,不出三日,宁延必当爆体而亡!” 得到福清肯定回答后,慕容灼灼凝眉一笑,“今天还真是辛苦四位了,既然宁延必死无疑,那这土龙山也就是我汗国的囊中之物了,今日之战,也算是完胜之战。“ 陶鸿雁起身后捂着胸口说道,“就是可惜,不能亲眼看着宁延爆体而亡!” “要不是这些老道士突然出现,那宁延早就死了!”长相顾不甘心的说着。 “就让这些老道士在苟活两天!等你们伤养好了,再来取他们性命也不迟。”慕容灼灼听这众人的话,微微一笑,双手负在身后,沉声道,“至于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传本将军军令,撤军!” 看着那悬于山腰的八卦阵,福清也知道今日他们是打不上去了,要是他们四人没有受创的话,与陈皮子联手,破掉这剑阵应是没有问题,但现在已然是来不及了,与其在这里做无谓牺牲,还不如撤军休整,就决策而言,慕容灼灼确实是能担得一面的大将军,“依将军所言。” 福清说完这话后,慕容灼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土龙山。 北蛮撤军号角声响起,山上二十万大军开始有序撤离,那陈皮子不甘心的站起来,回头看了一眼陆平远和清玄等人,转身退去,虽说这五把桃花剑落地了,可那剑阵还在。 陈皮子并没有破掉日月八卦阵,他只是耗尽了那五把桃花剑上的真气,仅此而已! 中原道门秘术,果真名不虚传。 虽说陈皮子没有破阵,但也让清玄等人和陆平远几乎耗尽了真气,双方勉为其难可以说是打了一个平手。 “如此年纪竟有如此修为,太可怕了。”陆平远望着陈皮子的身影感慨道,若非真气耗损太过厉害,他真想冲上去解决了这家伙,以绝后患。 身受重伤的李凤荷和武清,两人一瘸一拐的来到宁伯丰尸骨面前,眼角含泪的两人顾不上悲伤,硬撑着身体给老将军鞠了一躬,“宁老将军,您放心,五公子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陆平远和清玄等人落地看向刚刚经历过一场修罗大战的战场,这一幕只能用震撼来形容,蜀山五位道长同时手握莲花,低头诵经,为死者做法,为生者祈福。 一身天师府长袍的老天师感慨道,“战场无情啊!” 清玄掌门叹息一声,刚挪动脚步就被旁边的尘生道长拉住了手臂,看着清玄疑惑的神情,尘生道长犹豫许久后,轻声问道,“真的决定要这样做吗?” “我等都是道门弟子,道门弟子避世但不离世,天下遭此浩劫,我等岂能袖手旁观?”清玄笑道,“张仙人能为天下苍生舍弃五十年寿命,我等这把老骨头又有何惧。” “万一来不及呢?”尘生道长眉宇低垂,低声问道。 清玄望着山上牺牲将士的尸骨,缓缓道,“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们都绝不放弃。” 那半空的挂雷八卦印还未消散,尘生道长抬头看去,感慨道,“为天下苍生,竟是没想到,如此大任有一天就会落到我们这些老东西手中。” 清玄掌门云淡风轻的说道,“如此一生,倒也自在潇洒不是?” 尘生道长摇头苦笑,“是有些。” 让身后将士收殓了宁老将军的尸骨,李凤荷和武清转身来到陆平远和清玄等人面前,拱手道,”多谢诸位武林前辈出手相助,我们代表项州军将士,感谢诸位。“ 清玄等人落地,扶起李凤荷和武清,“我们也是受人所托,来帮宁五公子度此劫难。” “宁五公子身受重伤,怕是情况不妙,两位将军还是带我们先去看看宁五公子情况如何比较好。”云水道长一脸严肃的说道。 “五公子就在山上,诸位前辈请随我来。”李凤荷在前引路,沉声说道。 第703章 将军白幡挂满山 死亡来临是什么感觉,宁延昏迷前想到了大哥宁鹤,那日陪着大哥看夕阳的画面他毕生难忘,他很想问问大哥这是什么感觉,是可惜吗?还是遗憾? 这个问题活着的人永远不会有答案,就像那被风吹走的蒲公英,你问他们被风吹是什么感觉,他们就算知道也永远不可能回来告诉你答案。 小时候的宁延一到春天就喜欢跟在四哥身后漫山遍野的找蒲公英,看着他们飘到北边,还是稚童的两人会对着蒲公英问各种问题,问蒲公英为什么父亲还不回家?问母亲为什么逢年过节都会一个人对着月亮哭泣? 在长大点,他们会问蒲公英为什么父亲把大哥丢在了项州,不把大哥带回来?问为什么父亲回到家总是闷闷不乐? 后来懂事了,四哥去了御乐府,就很少带他去找蒲公英了,当宁延只身一人最后一次去找蒲公英的时候,问了蒲公英一个问题,死亡是什么感觉? 那年,是宁延决定成为殷都纨绔的第一年。 陈辛如双目通红的背着宁延往山顶的大帐冲去,边走边喃喃道,“小公子你撑住了,千万别睡了,你千万不能睡啊,千万别睡。。。” 昏迷中的宁延拖着筋脉尽断的筋脉趴在陈辛如后背上,那双臂无力的耷拉在陈辛如身前,滴答滴答的流着血。 陈辛如一路疾驰,连身后的电闪雷鸣都顾不得,冲到大帐前的陈辛如大喊着,“让开,快让开!” 四周将士赶紧让开,一向处变不惊,温润如玉的陈将军什么时候这么着急过啊! 走进大帐,陈辛如小心翼翼的将小公子放在床上,那身上的伤口看的人是触目惊心,此时的宁延整个人都变成了血人。 “公子,公子你撑住啊!我。。我这就去找大夫!你撑住啊!”陈辛如自言自语的说着,刚刚起身,走到门口的他突然停下脚步,眼泪不住的往下流。 大夫!这真气所伤,除了神医廖重云,又有谁能治呢? 可这天大地大,等到自己请来了神医,公子怕是早就撑不住了。 陈辛如无力的来到宁延床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双拳紧握,自责的不住哭泣,“对不起,小公子,我。。我陈辛如无能,救不了您!” 就在陈辛如还在宁延窗前痛哭流涕的时候,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 李凤荷和武清带着清玄长老等人脚步匆忙的走进来,看着陈辛如一副丢了魂的样子,武清着急忙慌的来到宁延窗前,看着自家公子胸前血肉模糊的伤口,整个人身体僵硬的站在宁延面前,欲言又止。 清玄迅速来到宁延身边,轻轻抬手,一道虚无真气缓缓进入宁延体内,李凤荷在旁着急问道,“道长,我家公子情况如何?可还有救?” 清玄道长起身,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宁州牧体内筋脉断裂已有十之八九,双臂更是难寻一寸完整脉络,天煞破军阵的真气太过霸道,一旦入体,几乎无人能挡!” 李凤荷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但很快老道长就再度开口,“不过宁州牧心脉之处的筋脉却完好无损,在天煞破军阵真气入体之时,有人用真气护住了宁州牧的心脉,留下了宁州牧的最后一口气。” 听到这话的陈辛如瞬间站起来,激动的说道,“老道长,您是说,我们五公子还有救?” 李凤荷感慨道,“应该是宁伯丰老将军,是他护住了公子的心脉,把公子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 清玄缓缓起身,冲着陈辛如三人说道,“我们是有办法,但宁州牧能不能醒来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宁州牧现在的情况很糟,全身上下就靠着一口气吊着,稍有差池便会再也醒不来,所以贫道不得不慎之又慎。” 武清三人对视一眼,都是明白了清玄道长话中的意思,只见李凤荷沉声说道,“清玄道长您有话直说,我们三人可以保证今日您在这营帐中的一言一行绝不会被其他人知道。” 清玄道长点了点头,深呼吸一口气,徐徐说道,“几位将军,还请听贫道一言。” 听说五公子重伤性命不保的消息后,撤下战场的项州军将士像一窝蜂似的拥到了宁延大帐之前,他们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他们的小公子会这么牺牲在土龙山上。 陆平远站在大帐外,看着围在大帐四周心急如焚的项州军将士,心中很是感慨,这就是宁延在项州军将士心中的地位吗? 一位身形高大的将士着急喊道,“五公子可千万不能有事啊,这大公子才刚走,要是五公子也走了,咱们项州军还是项州军吗?” “别瞎说,我相信五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就是,我从小跟着一江湖老道学算卦,刚刚给五公子起了一卦,那可是重阳大吉之相,小公子肯定不会有事的。” 。。。 四周的将士议论纷纷,都不相信他们的公子会牺牲这件事。 一阵嘈杂议论过后,天色渐晚,紧闭的大帐帘席被缓缓推开,李凤荷,陈辛如和武清三人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出来。 三人走出来之时,大帐外瞬间就安静了下来,陆平远回过头看向三人,和外面的将士们一样,他也在等一个好消息的出现。 李凤荷泪眼婆娑的抬起头看着外面的项州军将士,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迟迟说不出口, 陈辛如一出来就靠在旁边的木桩上,双拳紧握,一句话也不想说。 武清亦是如此,脚步沉重,脸色很是难看。 三人的举止让外面的项州军将士如遭雷击,一个个愣在那里都傻眼了,有心急的将士开口问道,“将军,五公子他怎么样了?他没事吗?” 所有人都在等三人开口的消息,迟疑许久,陈辛如缓缓抬头,环顾四周,忍着泪意说道,“老将军,大公子,是辛如无能啊!没有保护好五公子,到了那边,你们要照顾好五公子啊!” 陈辛如的话如同山崩一样崩碎了项州军将士的内心,他们的五公子没了! 李凤荷接过陈辛如的话,红着眼睛哽咽道,“传本将军军令,将五公子牺牲之事昭示天下,让天下百姓看看什么是大奉将士,让殷都那些养尊处优的官员们看看,什么是血性!五公子的牺牲绝不是白白牺牲,我们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在西北的项州,有个叫宁延的公子曾为他们拼过命!” “是!”下面的项州军将士全部单膝跪地,齐声怒吼,怒吼过后哽咽之声不绝于耳。 李凤荷说完后眼泪就不争气掉了下来,旁边的武清扶着李凤荷继续说道,“蜀山五位长老在帮公子做法事,今日起所有人不得靠近公子营帐,不得打扰公子,如有违者,按谋逆论处。” “是。” 老天师陆平远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站在门口的他看着毫无动静的营帐,眉头紧锁。 宁延啊宁延!你小子不会就这么轻易就走了吧!别忘了,你还欠我们天师府一个说法呢! 。。。 翌日清晨,土龙山上插满了白幡,项州军将士腰间系白布,齐刷刷的守在土龙山的阵地上,五公子虽然没了,但他们项州军还在,土龙山的阵地还在,这仗还没结束。 此时的项州军将士每个人心里都窝着一团火,此时的他们恨不得将山下的蛮子脑袋全部砍下来,为死去的五公子报仇。 北蛮斥候将土龙山上挂白幡的消息传到北蛮军营中,慕容灼灼他们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董长陵直接起身,激动道,“那宁延真的死了吗?” “回大人,属下看的是千真万确,那土龙山上到处都是白幡,项州军中人尽皆知,他们的五公子,也就是宁延没了。”斥候拱手说道。 “哈哈哈。”旁边的福清捋着胡须大笑道,“大将军,董大人,老夫说过,那天煞破军阵中无人能活,即便是他宁延也是一样,入阵者必死无疑。” 听闻宁延死讯的慕容灼灼脸色波澜不惊,冷笑道,“那宁延真就这么容易死了吗?为何本将军总觉得这其中有些问题呢。” 旁边的陶鸿雁听着妩媚身子走出来,沉声笑道,“慕容将军您应该相信天煞破军阵和四大国器,那宁延就算有一百条命也不可能活下来。” 慕容灼灼沉声摇头,“本以为这宁延会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对手,现在来看,也确实不过如此。” “将军,宁延已死,那土龙山上的项州军群龙无首,现在正是将其一网打尽,夺得土龙山绝佳战机。”先锋良度禾激动请缨,“末将在此求战,愿率军攻打土龙山,为将军分忧。” 慕容灼灼还未开口,董长陵率先开口拒绝,“那宁延虽死,可项州军还在,昨日那蜀山道士和定州天师府的老天师也在,若要强攻土龙山,要想对付他们,我们还需要长老门诸位长老的鼎力相助;如今宁延身死,那土龙山便是唾手可得,如今四位长老有伤在身,我们不急于这一天半天,一切等四位长老伤好之后再说。” 听到董长陵话后的慕容灼灼揉了揉鼻子,慢慢四大,“中原有句古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董大人言之有理,再者,这宁延也是个人物,与这种人交战,我们应当给予他们应得的尊重。” 良度禾低头沉声道,“是在下心急了,愿听将军教诲。” “中原大奉朝供奉死者有七七之说,头七殡天,二七入魂,三七归地,四七忘家,五七入黄泉,六七过奈何,七七永不念,我们等不了他宁延的七七之日,就等他个头七吧!这七天就当是我北蛮对他宁延的致敬。”慕容灼灼突然抬头,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大军休整七日,七日后再一举进攻,拿下土龙山!横扫项州!” “谨遵将军之令。”大营内的北蛮军将领齐声拱手,沉声喊道。 慕容灼灼微微一笑,此刻的他已经开始憧憬起大军南下之时的盛况了,这一战,他慕容灼灼终究是笑到了最后。 。。。 宁延战死的消息传到敦煌城,传到了钱桂和陶文远耳朵里。 “前线军报,昨日土龙山之战,北蛮四大国器齐现,五公子。。五公子战死了!”当衙役将这个消息讲出来的时候,正在想着如何劝陶文远给殷都回信支援土龙山的钱桂手中的书信直接掉在地上,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冲下去,一把抢过手中衙役的军报,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上面的内容。 五公子战死!五个血红大字不断刺激着这位老州牧的内心,“不可能,不可能!” “大人,大人。。”说话就,曹安国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双眼通红的他右手颤抖的拿出飞鸿的加急军报,“五公子,五公子牺牲了!” 一向沉稳内敛的钱州牧此时牙关紧咬,竭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而后一屁股瘫坐在地,旁边的曹安国赶紧上去扶着老州牧,老州牧抱头痛哭,“大公子走了是我对不起老将军,现在小公子也走了,这让我如何面对老将军,如何面对牺牲的宁家军将士,我。。我这张老脸从今往后往哪搁啊。。” 钱桂不停的自责着,他恨自己,他恨自己这个州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公子牺牲在前线但自己却无能为力!他恨自己的无能!更恨殷都的不作为! 消息同样传到了殷都宁府,大夫人程双双正在和三夫人孔盈在院中晒太阳,两人一边哄着尚在襁褓的棠棠,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说话间,宁颂带着飞鸿密信失魂落魄的走了进来,看到宁颂脸色苍白,双目含泪的样子,孔盈心中猛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出什么事了?” “老三,是不是延儿出事了?”程双双起身着急说道。 宁颂一时间没有崩住,直接嚎啕大哭,“延儿,延儿没了!” “什么!”程双双当即两眼发黑,整个人脚步虚浮,差点晕过去,孔盈赶紧扶住大夫人,此时的她同样心情难受,“大嫂,大嫂!” 程双双眼泪夺眶而出,整个人瘫软在地抱着孔盈痛哭不已,泪眼婆娑的大夫人摇着头哽咽道,“为什么,为什么又是我们宁家!我们宁家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孔盈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掉,“大嫂,大嫂您当心身体,别太伤心了,延儿要是还在,也不想看到您这样。” 从宁鹤到宁延,两年时间,宁家大公子和五公子相继战死,这那个家庭能承受的住!毫不夸张的说,宁延的牺牲对宁家来说无异于是天塌了! 敦煌城内白幡起,城中百姓听闻五公子战死之事,无一不伤心,无一不痛心! 第704章 家为国,国难家 定州,苍同城。 徐天亮拿着飞鸿的朱砂印信站在宁府门口不住的抹眼泪,旁边顾毓棠红着眼睛站在徐天亮身后,两人谁都不敢敲响宁府的大门。 “老顾啊,你知道吗?这是我徐天亮这辈子敲过的最难的一扇门!第一次这么讨厌飞鸿的密信!”徐天亮难受的哽咽道。 顾毓棠深呼吸一口气,开口劝慰道,“这件事瞒是瞒不住的,夫人他应该知道公子牺牲一事。” 宁延的牺牲对定州来说是一个相当致命的打击,不管是苍同城的百姓还是定州军将士,所受打击比起项州百姓和项州军来说,只强不弱。 “吱呀!”宁府的大门缓缓打开,开门的是九九,九九看着门口的两人,赶紧作揖行礼,“九九见过徐都督,顾大人。” “九九,夫人在家吗?”徐天亮强忍泪意,开口问道。 九九点了点头,“夫人就在里面,徐都督,顾大人你们里面请。” 纠结许久,徐天亮还是迈入了宁府大门,顾毓棠紧随其后,院子中的虞兮柠还在收拾院中的海棠树,这些都是聂红衣去青州接三哥宁颂和三嫂孔盈的时候带过来的,海棠对于从小在青州长大的虞兮柠来说自然是别有一番思乡情愫蕴含其中。 “夫人,徐都督和顾大人来了。”九九在前引路,见到虞兮柠后作揖说道。 虞兮柠赶紧停下手中的活,笑着走出来迎接,“两位大人可是稀客啊,九九,你和厢儿快去给两位大人备茶。” “是。”九九说完就拱手推了下去。 院中就剩下了徐天亮,顾毓棠和虞兮柠三人,虞兮柠将两人邀至院中闲亭,入座后的两人半天不说话,这倒是让虞兮柠颇为不解,“徐大人,您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有事您直说就行,对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徐天亮抬头看了一眼虞兮柠,刚抬头就低下去了,他不敢看虞兮柠的眼睛,他怕他会忍不住泪意,哭出声来。 徐天亮半天不说话,虞兮柠转头看向顾毓棠,“顾大人,你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顾毓棠无奈叹气,直接从椅子上起身,冲着虞兮柠重重的鞠了一躬,这一鞠躬倒把虞兮柠给整懵了!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行起礼来了。 虞兮柠也赶紧从石椅上站起来,费解的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顾毓棠红着眼睛抬头看向虞兮柠,“对不起夫人,公子。。公子他在土龙山牺牲了!” 虞兮柠的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整个人愣在当场,“不。。不会的,顾大人,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啊?” 这句话说完,徐天亮眼泪夺眶而出,撑着身子站起来的徐天亮拿出飞鸿的密信,递给虞兮柠,整个人哽咽道,“公子。。公子他真的牺牲了,三日前,牺牲在了土龙山。。” 虞兮柠心跳猛然加快,整个人脑子嗡嗡作响,她极其生硬的接过徐天亮手中的密信,不敢打开,也不愿意打开! 那封密信被她死死的攥在手里,攥的很用力! “池将军和舒将军他们还有不到十日就能抵达土龙山,可是公子他。。他没有撑过这十天。。”徐天亮抹着眼泪委屈的说着。 虞兮柠脑子里一团浆糊,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不会的,宁延他怎么会死呢?一定不会,一定不会!” “夫人,您别太过伤心了,公子他已经走了,您一定要当心身体。”顾毓棠在旁低头说道。 “我和宁延认识了十年,十年里,什么没经历过,不管多苦多累多难的情况,他都能逢凶化吉,活着回来,这次也肯定能化险为夷,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就这么走了!”与兮柠摇着头说着,越说越激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她直接将手中的密信丢了出去,她到底是不愿意打开这封记录着宁延死讯的密信。 或者说,她不肯相信宁延会牺牲这件事! “夫人,公子尸骨就在土龙山上,蜀山来的道长在帮公子做法事,若非飞鸿来报,我们也不肯相信公子他会这么走了。”徐天亮继续哽咽道,“夫人,您千万节哀。” “不!”虞兮柠擦掉眼眶的泪花,激动起身,“我要去土龙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去土龙山看看,他宁延是不是真的死了!” 顾毓棠赶紧起身拦住虞兮柠,“夫人,夫人,这个时候您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土龙山战事未停,您去那里实在太过危险。” “我要去找宁延,他在哪我在哪,我不信他会这么丢下我一个人走了。”虞兮柠红着眼睛倔强的说着,“就算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夫人!”徐天亮一把拦住虞兮柠,“公子他生前最不放心的人就是您了,难道您还想让他直到走了都还要记挂您吗?” “我要去项州!我要去土龙山,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让我去找他!求求你们了。。救救他,让我去见他,我想见他。。。”虞兮柠放声痛哭的喊着,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宁延回到自己身边,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孤独,冰冷,无助,茫然。 如坠深渊的虞兮柠绝望大哭,那种无力感是她这辈子都不曾体会过的。 宁延走了,他是真的走了! 曾经白马锦衣的公子破碎在了旧故事的景色里,那年夏日的前城山,初见之时的狼狈与少女的心动成为她一生最美好的回忆。 故事的开头是少年少女的初遇,但是结尾却不是老翁老妪的白头偕老,她虞兮柠终是没能等到白马凯旋的丈夫。 和大多数从军将士的妻室一样,今日之后,她虞兮柠也要成为无夫之妇了。 徐天亮扶着哭到站不起来的虞兮柠,身为定州二把手的徐天亮今天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根本止不住。 “夫人,我们去找公子,现在就去!”徐天亮咬着牙说道。 这是虞兮柠的夙愿,也是他徐天亮唯一能帮到她的地方。 院中海棠未开,心中郎君未归,女子一生期许之物不过一个家字,在这乱世里,家也已成为奢望。 。。。 殷都,皇宫。 宁延战死一事身在殷都传得沸沸扬扬,兵部,陶文远同时来信说宁延战死土龙山,项州军损失惨重。 宁延的牺牲对殷都而言也是一件大事,高昌得到宁延牺牲的军报后,本该高兴的他迟迟高兴不起来,他高昌并非那种心狠手辣之辈,只是为了大奉,他宁延不得不死! 当年自己偷偷溜出皇宫的时候,和宁延在珍宝斋吃的那顿饭,是自己吃过最好的一顿,那个时候的他们是否会想到十多年后的今天,他们之间会是如此结果! 面颊生出青须的高昌将手中军报放在案几上感慨道,“宁延啊宁延,朕其实真的不愿意你死,可是你若不死,朕这皇位就坐不踏实,到了阴曹地府,你要记恨就记恨朕吧,千万别记恨大奉。” 顾不得感慨叹息,高昌从旁边的匣子中取出那枚宁延上次直闯皇宫送给他的龙纹玉章,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起来,“老师,大哥在世之时,中府老太监韩仲宣以身做局,除掉了一时风光无二的秦家;今天,朕要做一次大哥,而您怕是要做一次韩仲宣了。” 话音未落,朱公公踩着小碎步走了进来,“陛下,范大人和羊大人求见。” “让他们进来吧!”高昌急忙收起手中的龙纹玉章,不用想就知道两人此番前来肯定是为了项州一事。 果不其然,两人进来后应该比一个着急,“臣等拜见陛下。” “卿等平身,朱公公,赐座。”高昌客气说道。 不等坐下,羊辜佑就着急说道,“陛下,您可知定州牧宁延在土龙山牺牲一事?” 高昌一边叹气一边点头,“此事朕已知晓,两国交战,自是会有牺牲,宁州牧的牺牲朕也很遗憾。” 两个小太监端来凳子,羊辜佑也不做,只见他神色激动的说道,“陛下,宁州牧的牺牲绝非两国战事之争,而是我大奉内部之乱,项州开战至今数月有余,然我朝廷却未派一兵,未遣一将。宁州牧以定,项两州之力对抗整个北蛮,如此悬殊之战,与鸡蛋碰石头有何两样,这么打仗,岂能不败!” “羊大人言过了吧!”看到脸色不是很好看的高昌,范北思接过话说道,“陛下使臣直至今日都还在敦煌城中,据使臣之言,项州前线一切安好,那北蛮虽有小股军队进入项州境内,但也已被全部诛灭,直到今天,那北蛮大军都未突破北门关和土龙山,如此战局,说明项州军和定州军完全能够应对,既如此,我们何苦多此一举?” “范大人当真是可笑!”羊辜佑毫不客气的指着昔日的同窗好友指责道,“那陶文远的一面之词岂能相信?项州牧钱大人的奏章敢问范大人有看过吗?那上面可是字字诛心!项州十万大军,打到今天剩下的人连三万都不到,若不是有定州军千里驰援,怕是项州早就没了!那北蛮是没有打进来,可要是等他们打进项州就晚了!” 范北思也是被气的脸红脖子粗,大声喊道,“羊辜佑!你说陶文远的一面之词不可信,那钱桂的就能相信吗?别忘了他可是宁家的人,项州之战,本就是宁延僭越在先,还要装出一副大义为国的虚伪模样,要我说,他在土龙山战死就是他咎由自取,死不足惜!若他老老实实待在定州,岂会遭此横祸!” 羊辜佑眉头紧皱,此时的他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范北思,现在的范北思和当年一起在国子监求学的范三郎还是一个人吗?现在的范北思让他感到陌生和可怕,“范北思,你还有没有良心,这话你都能说出口?我羊辜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只是单纯的政见不合,没想到今日我才看清你的真面目,这些年我真是看错人了!” “你。。”范北思刚想反驳,高昌就拍向了桌子,“都少说两句,同是在朝为官的臣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两人强忍怒火,齐齐躬身,天子面前,他们还是不敢太放肆。 “项州情况朕已经知晓了,不管怎么说项州也是我大奉国土,朕岂会看着他沦落至异族手中?”高昌无奈的摇头道,“对于项州之战事,朕心中自有决断,出兵不出兵,何时出兵,朕与兵部商议后自会通知朝臣,你们不必如此心急。” “陛下,项州之战当真拖不得啊,还须朝廷尽快施以援手,如此,项州才可早日脱离苦海啊!”羊辜佑激动的说着。 范北思在一旁置气不语。 高昌叹息道,“朕知道你们都是好臣子,都在为朕,为大奉做事;宁延的牺牲是你们不想看到的,自然也是朕不想看到的,但身为朝中重臣,所思所言所行当以朝廷为重,以大局为重,遇事不可慌乱,尤其是关于国政的大事,一定要冷静冷静再冷静,你看你们今天当着朕的面在这里吵来吵去,成何体统?今日之事朕就不予追究了,希望日后不要再发生类似之事了。” 范北思低头拱手,“是,陛下,臣下受教了。” 羊辜佑还想辩解两句,高层直接挥手道,“行了,该说的朕也已经说了,今日天色已晚,朕要歇息了,你们退下吧。” 羊辜佑无奈叹气,只得和范北思共同拱手退下,“是陛下,臣等告退。” 两人走后,高昌看着桌上写着定州军和项州军的木牌喃喃自语,“宁延是没了,可定州军和项州军还在,他们都是宁延一手筹建的,宁延这一走,他们会老老实实归顺朕,对朕效忠吗?” 高昌思索许久,最终还是拿起了朱砂笔,在两个木牌上分别画上一个大红叉,放下笔后的高昌看着木牌感慨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朕总算是明白这个道理了。” 第705章 诸君共战土龙山 土龙山上挂起白幡的第三天,池明渊,孔真玄,庄十月,甚至还有徐天亮的夫人李清泉一起来到了土龙山。 冲入土龙山军营内的池明渊看到军营中升起的白幡整个人瞬间愣住,陈辛如,李凤荷和武清快步走了出来,本想拦住池明渊的他们还是晚了一步,看到池明渊后纷纷拱手行礼,“池将军。。” 池明渊是跟着宁老将军的军中老将,虽然军职不如四人,但就军中资历和实力而言,三人远不如他,因此对于池明渊,陈辛如三人不敢不敬。 “公子呢?”池明渊不等陈辛如把话说完,直接冲上去一把揪住陈辛如的衣领,怒气冲冲的问道。 李凤荷红着眼说道,“对不起,池将军,我们没有保护好公子,那北蛮长老拿出了四大国器,加上天煞破军阵,公子他没有撑住。。” 池明渊如遭雷击,一把将陈辛如丢到一边,而后径直朝着宁延军帐走去。 武清和李凤荷快步拦在池明渊身前,摇头道,“将军,蜀山道长正在为公子祈福护法,您不能过去。” 池明渊被气笑了,“拦我?你们也配?今天老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我让开!” 李凤荷和武清就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老将军,您别让我们为难啊!” “怎么?你们是要试试老子的身手吗?”看到面前两人不肯让路,池明渊真气暴涨,开始溢出体外,大有要开打的架势。 “晚辈不敢!”武清赶忙解释道,“但公子刚走,还未入葬,这个时候老将军您还是别打扰公子比较好。” “那今天老子要是非要进去呢?”池明渊冷眼看着面前两人。 李凤荷心中知晓池明渊武道高深,就算今天他们三人联手也未必是池明渊的对手,在池明渊说了这番话后,李凤荷直接单膝跪地,红着眼睛说道,“老将军,您今天若是执意要见公子的话,那就请您从风荷的尸体上踏过去吧!没有保护好公子,风荷本就死罪难逃,若是今日老将军能给风荷一痛快,也算了了风荷的心愿。” “李凤荷!”池明渊怒不可遏的看着李凤荷,真气暴涨,只是池明渊即便再生气,再恼火,也还是没有冲着李风荷下手。 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老将军动手,李凤荷就知道她赌对了,当即叩首道,“多谢老将军不杀之恩,凤荷留此性命必当征战沙场,为公子报仇!” 池明渊站在原地驻足良久,直到泪滴滚落,孔真玄,庄十月等人相继赶到,都是来者无言。 孔真玄往前走了几步,老泪纵横,“十二年了,公子,老夫跟了你十二年,怎么都想不到有一天竟会为你穿上白衣。。” 庄十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泣不成声,李清泉侧着身子仔细听着营帐内的动静,略有迟疑。 对土龙山的项州军来说,孔真玄,池明渊他们的到来是个好消息,池明渊等人得知土龙山出事后,便让舒钧等人带着大军加快速度赶路,他们率先赶来,只是没想到的是他们一来就看到了挂满白幡的土龙山。 土龙山前军大营,陈辛如正在给池明渊等人讲述这些天发生的战事,同时也将土龙山的军力部署说了一遍,只有两万大军,要对抗山下五十万北蛮军,若是没有定州军,这场仗怎么打都打不赢。 池明渊腰间缠上白布,来到沙盘前,沉声道,“定州军还需七天就能抵达土龙山,只要能守住七天,战局就可有转机。” 众人纷纷点头,庄十月紧了紧手腕上的白布,沉声道,“庄十月愿与诸君共战土龙山,为公子报仇。” 孔真玄也跟着起身,“老夫一把年纪也想英雄一次,还请诸位将军能给老夫这个机会。” “多谢先生,多谢诸位。”陈辛如哽咽拱手。 李清泉虽未说话,但她挺直的腰杆也已经说明了一切。 接连四天,北蛮军并无异动,直到宁延头七之后的第二天,那漫山遍野才传来北蛮号角声。 良度禾为先锋,身边跟着福清四人,五人有恃无恐的朝着土龙山奔赴而来,身后北蛮军蜂拥而至。 土龙山战场上,陈辛如目光如炬,盯着面前的北蛮军,双拳紧握,“又是良度禾和这些长老门长老,池将军,这四人手中都有北蛮国器助阵,实力强大,不可小觑。” 征战一生的池明渊什么场面没见过,岂会害怕这小小国器? 只见池明渊从身后取下自己配枪,银芒长枪之上真气炸响,“插标卖首!” “呜呜呜。。。”空洞的号角声在土龙山上炸响,良度禾一声令下,十万北蛮军像疯了一样朝着土龙山冲去,看起来是要一举拿下土龙山。 武清手握虎首大刀,高呼道,“兄弟们,替五公子报仇,杀啊!” “杀!”怒吼不断,滚刀营将士齐刷刷的冲了下去,身后的游弩边骑和陈辛如的留下营从两翼同时冲出,最后面的红纸营将士也不甘落后,跟在滚刀营将士之后冲了上去。 土龙山上烟尘四起,厮杀怒吼声不断,刀枪碰撞的铿锵声不绝于耳。 这是一场关乎土龙山命运的绝命之战,是项州军将士的决死之战,他们牺牲了五公子,牺牲了宁伯丰将军,或许今天过后,连他们也会跟着牺牲,但是只要能守住土龙山,那他们的牺牲就是值得的。 随着良度禾和福清等人加入战场,人数本就处于劣势的项州军更显颓势。 “轰隆!”半空中雷声炸响,狂雷阵中,老天师陆平远悬空而立,双眼泛着雷电光芒的老天师捏动法诀,牵引天地雷电不断砸向战场,每次雷电落地都会劈倒一大批北蛮军。 福清眼神一冷,拎着自己的佛尘就冲入半空与陆平远扭打在一起。 有着惊雷助阵,池明渊厉声喊道,“杀!” 说罢,自己径直冲向战场,身后的孔真玄,庄十月,李清泉同时加入战场。 “嘭。”四人冲入战场的瞬间,叶墨剑,乌羽剑同时出现,一阵爆鸣声传来,真气罡风朝四周席卷开来,直接卷走了数百名北蛮军的性命。 长相顾,白樱,陶鸿雁三人看到眼前一幕,纷纷发出惊叹声,“是中原神剑!” 三人当即拿出各自国器,战场之上,各色真气飙飞,三人接连冲入战场,长相顾和庄十月扭打在一起,同为剑道高手,庄十月倒要看看这个长相顾有多厉害。 而擅使长矛的白樱则找上了同样用枪的池明渊,至于陶鸿雁则找上了蒙着眼睛的李清泉,李清泉手中乌羽剑接连翻转,刺出数道剑花。 “轰。”长老门四位长老都出现在了战场上,那陈皮子自然也不会缺席,上次被陆平远和蜀山逼退的画面始终历历在目,陈皮子今日也是抱着一雪前耻的决心前来的,岩熄剑在手的陈皮子高举岩熄剑冲入战场,直指半空的陆平远而去。 “噼里啪啦。。”一道水桶粗细的雷电从天而降落在陈皮子头顶,陈皮子理都不理,瞬间挥动岩熄剑,接连三道剑气斩出去,那水桶粗细的雷电直接被崩碎,化作点点真气消散在半空之中。 福清一掌拍出,陆平远左手翻转,化掌为拳,和福清撞在了一起,真气激烈碰撞,半空的真气罡风一圈接着一圈。 两人都惊讶于彼此的实力,随着一声巨响,两人同时分开,但陈皮子的岩熄剑接踵而至,自半空而落,陆平远双手迅速捏动法诀,脚下出现一面雷光大阵,阵法之上惊雷汇聚,形成一道雷电防御罩,陈皮子毁天灭地的一剑斩下来,刚刚好斩在了陆平远的雷电护罩上。 一声巨大的爆鸣声自半空而来,陆平远被震退数步,陈皮子也被打退到了福清身边,此时的福清感慨道,“中原奉朝的天师府果然名不虚传啊,今日算是领教了。” “不过如此,再来!”不服输的陈皮子挺身而起,高举巨剑的他再度从一旁杀出,而福清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朝着陆平远冲了过去。 自是以一敌二,陆平远也是有恃无恐,只见陆平远嘴角呢喃,语速极快的说着什么,没过多久,半空中雷电接踵而至,接连而至的雷电愣是将陈皮子和福清拦了下来。 “嘭。”又是半空的巨响,陆平远牙关紧咬,死死撑着这道雷电护罩。 陈皮子和福清实力不弱,两人全力进攻,就算是陆平远也有些顶不住了。 。。。 上面战场还在胶着。正面的土龙山战场上,与长相顾扭打在一起的庄十月很快就让长相顾知道了什么是十大名剑。 叶墨剑挥剑如泼墨,看似绵软,却是刚劲,接连几招过下来,长相顾已是有些顶不住叶墨剑的凌厉剑气。 “无相书!”关键之时,长相顾拿出了无相书,无相书出来的瞬间,长相顾实力暴涨,竟是挡住了庄十月的一击。 看着那悬与半空的无字书正不断赐予长相顾真气,庄十月再度提剑冲出。 两人你一剑我一剑的扭打在一起,剑气斑驳,根本无人敢靠近。 。。。 那白樱主动找上了池明渊,身为项州军绝顶高手的武道高手,池明渊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长枪飞舞,池明渊不断收招变招,几乎可以说是将白樱从头压到尾,白樱怒吼一声,拎着自己的长矛就冲了上去。 白樱枪法看似杂乱无章,然而却是内藏玄机,一招接着一招,速度极快,挥斥之时,呼啸如雷。 池明渊不慌不忙的接住白樱的枪招,等着自己出手的绝佳时机。 “铿锵!”两人的长枪长矛撞在了一起,发出一声爆鸣声。 就枪术的花哨美观来说,两人都比不上宁伯丰,毕竟人家宁伯丰是介云召的徒弟,但就杀人果决而言,两人却是远胜宁伯丰,尤其是池明渊。 “轰。”池明渊开始发力,直接一枪冲向白樱,白樱抬矛阻拦,“嘭。” 一枪一矛再度撞在一起,池明渊倒还好些,但真气有些顶不住的白樱开始节节败退。 被池明渊一枪震退后,白樱一把抹去嘴角的血渍,看着池明渊不屑道,“让你试试我汗国国器的厉害。” “梵天印!”随着白樱的一声怒吼,梵天印应声而落,直接落在了池明渊头顶,池明渊微微皱眉,而后长枪直接盯住半空。 巨大的梵天印和梵天印撞在一起,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池明渊单手握枪,顶着半空的梵天印。 池明渊眼角一冷,双手赫然发力,然那半空的梵天印就是岿然不动。 这就是北蛮国器的威力吗?池明渊眼角阴冷的抬头看着那梵天印,哈哈大笑道,“不过如此!!” 池明渊猛然翻身,无数白色真气闪烁着雷电光芒自枪柄逆流而上冲到枪尖,接着一声爆鸣,即便有这国器加持,那白樱还是被打出数丈远。 这一刻,池明渊向世人证明为什么他曾是项州军中实打实的第一高手。 。。。 那陶鸿雁本以为自己挑了一个最弱的,连眼睛都看不见你能有多厉害,然而吃了乌羽剑几剑后,陶鸿雁才发现事情好像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这女子剑气凌厉果断,狠辣无比,每一招都是必杀之术,而且一身黑衣的女子给她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不然这手中的乌羽剑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杀气。 要知道李清泉可是连宁延都要敬其三分的女子,陶鸿雁又岂是她的对手。 陶鸿雁的花伞在空中飞舞,陶鸿雁眼不见心不烦,只是自顾自的挥舞乌羽剑,剑气纵横,每一剑斩下都让陶鸿雁挡的无比吃力。 好不容易躲开一剑,侧着身子看过去,那一剑直接将她身后的地面劈出了一道数丈深的沟壑。 头皮发麻!这女人真是让人头皮发麻! 陶鸿雁嘴角一弯,镇节圭出现于手中,强大真气遍布全身。 李清泉面不改色的站在陶鸿雁面前,缓缓提剑。 似乎在说:今日,必斩汝于此! 第706章 血气英豪守四方 天下纷乱之时,也是群雄并起,英雄层出之时。 土龙山战场之上,雷电环绕,真气密布,土龙山下的百姓看着远处土龙山上的层层乌云,心中都为驻守在那里的英雄捏了一把汗。 “嘭。”庄十月一剑将长相顾震退,叶墨剑在手中翻转,庄十月神色阴冷的看着长相顾,“北蛮国器无字书,就只有这点威力吗?” 被羞辱的长相顾看着庄十月也是大吃一惊,这项州军中什么时候还有这么厉害的高手了,白衣剑上真气弥漫,原本潇洒自如的书生长衫无风自动,周身真气大作。 庄十月的叶墨剑上则是墨色真气环绕,两人一黑一白成为鲜明对比。 “杀!”长相顾怒吼一声,整个人挥舞着白衣剑就朝着庄十月冲了过来,这威力十足的一剑如同流星坠落般在空中划出一道灿烂白芒。 庄十月淡然自若的提剑应招,叶墨剑悬空而起,身后墨色真气汇聚天地,与四周天地融为一体,亦幻亦真,如同一幅水墨画一般优雅绝美。 曾经一剑怒斩十三峰的长相顾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斩去这幅水墨画呢? “嘭。”半空巨响,叶墨剑冲天而起,黑白真气在空中交织,仅仅只是看了战场一眼,福清就大喊道,“不好!” “噗嗤!”一口逆血自长相顾口中喷出,他那引以为傲的白衣剑在叶墨剑面前竟是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撑住,叶墨剑的强大真气直接轰碎了白衣剑的真气,白衣剑应声碎裂。 受到反噬的长相顾重重跌落在地,口吐逆血。 那干净如雪的白衣沾满了血污尘土,变得污秽不堪。 长相顾右手握着空空如也的剑柄,双眼通红的瞪着半空的庄十月怒吼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庄十月收剑而立,沉声道,“天下剑道以正气为根基,为作孽而修剑道,与找死何异?” “哈哈哈哈!”长相顾突然大笑,手中的无字书还在散发着诡异光明,“我还有国器在手,我绝不会输!” 话音未落,四周的留下营将士蜂拥而至,七八把长枪同时捅入长相顾胸膛。 庄十月头都不回一下,看着半空与福清和陈皮子恶战的陆平远,直接飞身而走,加入战场。 可怜的长相顾就这么倒在了土龙山上,陈辛如赶过来,看着倒在地上的长相顾微微皱眉,而后目光锁定在了他手中的无字书上,正当陈辛如准备拿走无字书时,一个人影突然冲出来,直接将无字书抢了过去。 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定睛看去,竟是良度禾。 良度禾将无字书收入囊中,看着陈辛如,眉头紧锁,“陈辛如,想要无字书,先打赢我再说。” 陈辛如冷笑一声,手中银枪翻转,径直冲向良度禾,两位沙场宿将也扭打在了一起。 。。。 长相顾被杀后,白樱这边也陷入苦战,池明渊的真气强大到让白樱感到不可思议,即便有这梵天印这种国器加持,她依旧不是池明渊的对手。 池明渊真气霸道无比,两人的真气碰撞几乎都是以白樱的失败而告终。 看到长相顾被杀,白樱知道再这么打下去自己早晚会变成第二个长相顾,于是乎便不再与池明渊硬碰硬,而是伺机逃走。 另外一边的陶鸿雁同样也面临这一窘境,她根本不是李清泉的对手,在镇节圭的帮助下才勉强和李清泉打的有来有回,长相顾被杀她也看在眼中,因此也是心生退意。 然而那陈皮子却是越战越酣,与福清联手也得陆平远只能当方面的防守,根本不敢出击。 直到拿着叶墨剑的庄十月冲入半空才替陆平远缓解了不少压力。 “你的对手是我!”庄十月怒吼道。 陈皮子不屑一笑,“就凭你,可笑!” 说罢便挥出一剑,庄十月刚刚杀了长相顾,士气正盛,直接提剑迎了上去。 结果两人接触瞬间,如同泰山压顶一般的威压袭来,庄十月整个人直接被打的坠落在地,溅起满地灰尘。 烟尘散去后,庄十月捂着胸口站起来,如临大敌,“好可怕的实力!” 仅一招,一招震退庄十月,如此可怕的实力,庄十月生平仅见! 陈皮子收剑悬空而立,庄十月深呼吸一口气,抬头望着陈皮子,周身真气爆发,一道道墨色真气萦绕全身,剑气暴涨,“神剑诛邪祟,受死吧!” 利剑横冲而出,真气纵横,陈皮子俯冲而下,二人扭打在一起,土龙山上真气肆虐,一片狼藉。 陈皮子的剑法暴戾无比,一剑劈下来,爆鸣声不绝于耳,庄十月与之激战数十个回合,越大心中越震惊,这陈皮子的实力当真可怕,自己借助叶墨剑居然从他手里讨不到半点好处。 两人扭打在一起,与之同时白樱在与池明渊的战斗中逐渐败下阵来,有着梵天印的帮助白樱也不是池明渊的对手,那银枪上不断闪烁的匹练真气压得白樱连呼吸都感到无比困难。 长相顾的牺牲让本来以为很容易就会拿下土龙山的良度禾深感震惊,陈辛如的枪法不弱于他,两人激战数十回合难分胜负。 土龙山上的项州军越战越猛,本以为是一边倒的战局也随着长相顾的牺牲而变得胶着起来,项州军的将士都抱定必死之心,死守土龙山。 半空电闪雷鸣,战场上真气跌宕,良度禾一枪震退陈辛如后,神色阴冷的说道,“给我杀上去,最先到达土龙山山顶的赏银五千两。”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些北蛮军听到这话后当即不要命的往前冲去,武清和李凤荷刚刚杀退一波北蛮军,但第二波很快就冲了上来,两人对视一眼,而后怒吼一声,齐齐冲入北蛮军中。 直到夕阳西下这场战斗才宣告结束,福清等人与池明渊他们难分胜负,到最后几乎都拼光了真气,最后无奈之下的福清只得下令撤退。 福清这一走,白樱,陶鸿雁他们也跟着退出了战场,在土龙山中央的战场上,陈皮子正和庄十月激战正酣,陈皮子始终能压庄十月两招,但又谈不上完全压制,庄十月拖着疲惫的身子站起来,一大口淤血狂喷而出;此时的陈皮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真气严重消耗的他看着庄十月发出一阵轻笑。 看着福清等人都撤走了,陈皮子也是百般无奈的说道,“你很强,我们来日再战!” 庄十月没有说话,只是捂着胸口。 夕阳西下,良度禾带着众多北蛮军狼狈撤走,陆平远从半空落下,李凤荷和武清互相搀扶着走过来,一场恶战下来,土龙山上的项州军将士死伤过半。 陈辛如跑过去扶着受伤的武清,神色中满是担心,“没事吧!” 腹部被划破的武清惨笑着摇了摇头,“这点伤还死不了。” 站在半山腰,池明渊望着一片狼藉的战场,之前的他从未如此直观的感受过战场的可怕,多少年了,项州军何曾有过今日大败之象。 。。。 这是一场并不公平的战争,也是一场对项州军将士而言无比艰难的战争。 前往土龙山的路上,舒钧带着定州军将士日夜兼程,一边流泪一边朝着土龙山进发。 这一战他们不仅是去与北蛮为敌,更是要去接他们公子回家。 司徒景春正在纵马狂奔,突然察觉一股真气自身边飘过,当即勒紧缰绳,停下马来,身旁的舒钧见状也跟着勒马停下,不接问道,“景春,出什么事了?” 司徒景春抬头看了一眼如同火烧一样的夕阳,皱眉道,“似乎有人刚刚过去了!对了,那跟着咱们一同去定州的道士和那书生呢?” 然而这百里荒原之上哪里来的人,舒钧疑惑道,“得知公子出事后就不见他们身影了,说是去了土龙山,谁知道呢?他们不过半路而来,心思为何?是否与我们一样心系天下,都尚未可知,要我说还是徐大人太信任他们了,就这种骗吃骗喝之人,留在军中定是祸患。” 司徒景春无奈摇头,虽然舒钧说的有些绝对,但不是没有道理。 但是,要是这不是错觉呢? 夕阳下,两个身影在项州大地上狂奔,在得知宁延战死后,陈令枢和张尽安都感到不可思议,两人都不相信宁延会这么死去,为此两人加快了脚程,朝着土龙山一路狂奔。 陈令枢擦着额头的汗水,站在一个小山头上看向远处密密麻麻的大军,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道,“咱们不等定州军了?” 张尽安点了点头,将水囊递给旁边的书生,“大军速度太慢,咱们来不及,不过别说这定州军中有不少神魄高手,宁延收揽人心确实是有一手。” 咕嘟咕嘟接连喝了几大口水,陈令枢放下水囊看着张尽安问道,“张道长,你相信宁延会死吗?” 张尽安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相信,师兄走之前说过,宁延身上有我道门机缘,哪会这么容易就没了。” “可这消息若是假的,为何不见宁延出面回应?”陈令枢不解问道。 张尽安想了想,没有出声。 陈令枢无奈叹气,“等到了土龙山,他宁延是死是活自然知晓。” 张尽安往西方看去,眉宇稍稍舒展开来,沉声道,“我们或许已经到了。” 陈令枢起身朝着张尽安所看的方向看去,远处山头上,一片青葱,那里便是他们的目的地,项州土龙山。 第707章 群英至,风声起 长相顾的牺牲让慕容灼灼眉头紧锁,这位久经沙场的战场宿将猛地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翌日清晨,慕容灼灼亲自带着十万大军在良度禾和回烈的陪同下朝着土龙山进发。 清晨时分,土龙山上项州军将士早已准备完毕,静待北蛮军。 太阳初升,那北蛮军便如潮水般涌了过来,池明渊身边的庄十月等人神情严肃,武清带伤上阵,他们心里清楚,项州军军力已严重不足,如果北蛮军大肆进攻的话,那今天极有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战。 慕容灼灼撤下自己的狐裘外套,面前的战场上还残留着血腥味,慕容灼灼猛吸一口气,而后眼神冰冷的说道,“全军进发,不惜一切代价,拿下土龙山。” “是。”回烈和良度禾同时领命,两人齐齐勒马而出,冲着土龙山大喊道,“杀!” “杀!”身后的北蛮军朝着土龙山蜂拥而至。 山头上的池明渊亮出自己银枪,看了看身边的将士,红着眼睛说道,“兄弟们,公子就在身后看着咱们呢,咱们绝不能怂!” “宁可战死,绝不苟活!”庄十月手握叶墨剑,嘶声怒吼道。 陈辛如往前一步,提枪怒吼道,“项州军,杀!” 一声令下,土龙山上不到一万的项州军将士朝着上下十倍于己的敌人怒吼而去。 双方厮杀在一起,日月无光,天地失色。 山腰处的战场上,足以用人间炼狱来形容。 山顶宁延的军帐前,孔真玄守在边上,寸步不离,眼泪哗哗直流的老者几次想进入看看自家公子的最后一名,但每次到门口他都停了下来。 或许只要他不进去,他们公子就不会死吧! 突然间,一阵破空声袭来,孔真玄一个箭步冲了出来,面前的军帐门口,一位穿着莲花阴阳道袍的年轻道长带着一个长衫书生站在门口。 “张道长!”对于张尽安孔真玄还是认得的,当年荆州之行时,他孔真玄就陪在宁延身边,目睹了张尽安自缚莲花峰的一幕。 张尽安往前一步,冲着面前的儒家大能微微躬身,“孔先生,十年不见,别来无恙。” “十年了吗?”孔真玄稍稍一愣,随后叹气摇头,“十年了啊,时间过的真快!” 张尽安再度开口介绍道,“孔先生,给您介绍一个人,陈令枢,陈公子,此番若想退敌,陈公子或有妙计。” 陈令枢往前走了两步,拱手行礼,“晚辈陈令枢见过孔先生。” “你当真有退敌之策?”孔真玄激动的说着。 陈令枢起身点了点头,“本来是打算作为见面礼交给宁州牧的,如今看来,是赶不上了。” 提到宁延,孔真玄往后看了一眼,不觉伤心摇头,“公子他若是知道他走后土龙山之困能解,项州危机能解,想必也能心安吧。” 书生男子看着挂满白幡的营帐,感慨道,“终是来晚了。” 张尽安靠近营帐,抬手瞬间猛然收回,而后露出些许困惑神色,看着张尽安困惑神色,孔真玄还以为是张尽安接受不了宁延牺牲的事实,还出口安慰道,“张道长,孔先生,这或许就是我家公子的命数,他命中注定是要战死沙场的。” 张尽安迟疑许久,抬头望向军帐,顿时有些心情沉重,“敢问孔先生,里面为宁兄做法的可是道门弟子?” 孔真玄点了点头,“是蜀山的五位长老。” 张尽安眼神中露出一丝敬佩之色,对发生的一切心知肚明的他,冲着军帐重重的鞠了一躬,而后转身来到孔真玄身边,看着伤心的孔真玄,欲言又止。 孔真玄好奇问道,“张道长可是有话要说?” 张尽安脸色尴尬,微微颔首后说道,“孔先生,其实。。” 话还没说完,一个斥候就快步跑了过来,看到孔真玄后大声喊道,“定州军,定州军来了!” 孔真玄又惊又喜,张尽安到嘴的话硬生生被吞了回去,陈令枢站在山头往山下看去,那山下的宁字大旗格外刺眼。 与之同时,土龙山半山腰的战场上,良度禾和回烈同时参战,加上福清,陈皮子的帮助,土龙山的战局几乎是一边倒的局面,即便有着池明渊他们相助也是有些支撑不住。 如此危难之际,地面突然一阵震颤,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面宁字大旗迎风招展,军旗之后是一众身着黑甲的定州军将士,来者正是定州军。 “是定州的援军,我们援军到了!”战场上的项州军将士奔走狂喜,有些将士更是喜极而泣,直接哭了出来。 山头上探出脑袋的高陷看着眼前的战场,心中震惊,当即提枪怒吼道,“定州军平远军镇奉公子之令特来相助!兄弟们,替公子报仇,杀啊!” 怒吼声响起,庄十月激动大喊,“哈哈哈,我们定州军到了,我们定州军到了!” 正与陈辛如激战的良度禾脸色瞬间铁青,“该死的,定州军怎么来了!” 陈辛如收枪看着良度禾,讥讽道,“怎么?怕了?” “可笑!”良度禾脸色铁青,冷哼道,“没有了宁延,来再多人有什么用,不过都是送死罢了。” 陈辛如凝视着面前的北蛮前锋大将,右手攥动长枪,鄙夷道,“谁死还不一定呢!你真以为我们只是因为小公子在才在此死战不退吗?真是可笑,知道为什么你们北蛮一直拿不下土龙山吗?这就是原因!身为大奉将士,哪怕只剩一人,也决不后退!” 陈辛如说罢就提枪冲了上去,与良度禾再度酣战在一起。 原本一边倒的局面因为高陷的突然出现而出现转机,土龙山山脚下,气度不凡的贵公子慕容灼灼一脸阴鸷的看着那飘荡在半山腰的宁字大旗,用那北蛮话自言自语道,“定州军来的比本将军预计的要快上很多啊。” 决胜场上,战机稍纵即逝,高陷冲入战场后左冲右突,带着定远军镇的将士奋勇杀敌,杀得北蛮军节节后退。 主战场之外,池明渊,庄十月等人正在和福清,陈皮子等长老门长老激战,有了昨天的接触,今天再度见面的众人见面便是仇人再见分外眼红,一个个杀招尽出。 陆平远的雷电大阵再度施展开来,福清疑惑道,“陆天师,这是我汗国与宁家的战争,你们天师府何必掺和这趟浑水呢?” 陆平远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福清,冷笑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老夫帮的不是他宁家,而是我们天师府自己。” 听到陆平远这么说,福清也不再坚持,沉声冷笑一声便冲了上来。 陆平远双手捏动法诀,半空中电闪雷鸣,风云呼啸。 陈皮子与庄十月扭打在一起,叶墨剑与岩熄剑之间的激烈碰撞,每次碰撞都会在土龙山上砍出一道数十丈的沟壑出来,庄十月知道自己杀不了陈皮子,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拖住陈皮子,不让他去影响土龙山战场就足矣。 白樱与陶鸿雁同时找上了池明渊,池明渊被迫以一敌二,不过即便如此,仍是不落下风。 至于李清泉,则是与那回烈撞上了,回烈拎起九环大刀就冲到了李清泉面前,李清泉面无表情,只是应敌,但就回烈的身手想要从李清泉手中占到便宜几乎不可能。 众人激战在一起,后山上,一台台木桩机械被推了上来,魏宪将这些机关术推到半山腰,正对战场,而后冲着山坡的宋续大喊道,“宋续,撤!让这些狗日的蛮子尝尝墨家机关术的滋味。” 这些看起来像箭楼一样的机关箭弩便是江南霍家送给定州军的墨家机关术,北方战事开启后,霍家公子霍箫和霍笙便与刘家商会接触上了,并且将大量的机关术和机关人偶通过刘家商会运往定州前线,并且在项州边境联系到了赶赴土龙山的定州军,将这些机关术和机关人偶送到了定州军手中。 对于人数不如北蛮军的定州军来说,这些墨家机关术可帮了大忙。 正在指挥手中将士和北蛮子激战的宋续看到山坡上的箭楼后,冷声一笑大喝道,“撤!” 一众将士迅速离开战场,惹得这些北蛮子还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当他们注意到对面山坡上的箭楼后,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在定州军撤走的一瞬间,魏宪直接大呼道,“放箭!” “咻咻咻!”箭楼内的齿轮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那足有一丈高的箭楼中间收到牵引,直接打开,一排排如同长枪一样的箭矢齐刷刷的露出箭端,在日光下闪出刺眼寒芒;随着魏宪的一声令下,一排排箭矢自箭楼呼啸而出,那长枪一般的箭矢呼啸而出。 那些北蛮军还想顶着盾牌往前冲,殊不知那牛皮盾牌碰到这些箭矢就像纸糊的一般,被瞬间崩碎,而后箭矢威力不减,直接洞穿前排蛮子的胸膛,往后冲去,接连洞穿七八名北蛮子后才停下来。 一轮齐射,北蛮军命丧当场者足有上百人。 看着北蛮子被射成马蜂窝,魏宪大笑道,“哈哈哈,再来,放箭!” 又是一轮齐射,北蛮军又被一轮齐射射死近百人。 一时间最前面的北蛮军都不敢在往前冲刺,魏宪拔刀指着面前的北蛮军怒吼道,“兄弟们,杀!” 箭楼之后,一排排足有两人高的机械木偶缓缓走了出来,真气催动下的机关人偶拖着沉重的步子朝着战场中央走去。 “这是什么。。”看到墨家机关人偶后,一些年轻的北蛮子当即就慌了手脚,有些发懵。 而稍微年长曾和机关人偶交过手的北蛮子当场大喊道,“是机关人偶,快走!” 然而来都来了,能说走就走吗? 这些机关人偶战力不俗,速度也不慢,一些不信邪的北蛮将士还想上来试试,结果就是他们的长枪弯刀砍在人偶身上,这机关人偶连动都不动一下,而他们则被那沙包一样的拳头一拳轰成肉泥。 墨家机关术对战局的影响可见一斑,战场上突然出现的箭楼和机关人偶打的北蛮军是苦不堪言,慕容灼灼晃了晃脑袋,当即准备加入战场。 就在他决定动手的时候,一斥候快马来信,“报,将军,土龙山东麓发现大量奉军,初步估计在五万人左右。” 慕容灼灼双拳紧握,沉声道,“该死的,是宁延的定州军,这小子死都死了还这么阴魂不散。” “传令撤军,大军回撤,来日再战!”慕容灼灼知道,今天他是拿不下土龙山了,定州军的实力不弱于项州军,再加上他们还有墨家机关术的帮助,若是硬碰硬,搞不好自己十万大军都得交代在这里。 慕容灼灼是聪明人,他不会单纯的靠人数牺牲来取胜,他要的是战争收益的最大化。 慕容灼灼再度下令撤军,陈皮子听着撤退的号角声,当即皱眉道,“这慕容灼灼,动不动就撤军,搞什么鬼。” 庄十月冷哼道,“怎么?打不过了?又要走吗?” 陈皮子一剑挥出,磅礴剑气与庄十月撞在一起,震的庄十月节节后退,而后陈皮子不屑道,“可笑至极!” 庄十月牙关紧咬,怒目而视,看着陈皮子有恃无恐的撤了回去,土龙山战场上亦是如此,北蛮军再度撤走。 就在慕容灼灼带着大军离开后,东麓战场上,舒钧,杨寅,云不凝,司徒景春,杜忠文等将带着宁家军大军尽数赶来,除了五万多人的大军外,还有数不清的墨家机关术。 宁字大旗随风摇曳,陈辛如望着面前的宁家军是喜极而泣,他们土龙山终于有救了,他们项州终于有救了。 定州军抵达土龙山的时间比庄十月预计的还要早,一众将士路过战场,看着一片狼藉的土龙山,纷纷皱起眉头。 山顶上,张尽安与陈令枢站在山顶,望着山下如同长蛇蜿蜒一样的大军,陈令枢率先开口道,“张道长,你说宁州牧是不是真的没了?” 张尽安淡然一笑,“我要说宁兄还活着,你信吗?” 陈令枢稍显迟疑,而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信!” 第708章 釜底抽薪,绝地求生 定州军精锐尽数聚集于土龙山,加上剩下的五千项州军,如今土龙山的战斗力比起宁延他们刚来时还要强上不少。 云不凝与李凤荷刚见面就直接冲过去抱住了李凤荷,看着浑身是血,憔悴不堪的李凤荷,云不凝失声痛哭,要知道即便是当年在徵山原大战,李凤荷也不曾如此狼狈。 李凤荷红着眼睛轻声安慰着云不凝,“傻丫头,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前军大营内,池明渊等一众将领围坐一圈,孔真玄将张尽安和陈令枢带了进来,对于武当道长,他们这些坐将军的还有些许尊重,可是对陈令枢以舒钧为首的一众将士就显得有些不太情愿,总觉得这小子是来蹭吃蹭喝,不干正事的。 曾领教过唐云天有多厉害的池明渊对陈令枢倒是很客气,他清楚这些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对战场的影响有多大,他不奢望面前的陈令枢是唐云天在世,只希望他能带着定州军扭转战局,能守住土龙山即可。 “在下陈令枢,见过诸位将军。”陈令枢很是客气的拱手说道。 下面将军面面相觑,池明渊走上前去扶起陈令枢,“先生请起,他们都是些粗人,您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要知道平日里对其他人话都没有几句的池明渊居然对一个书生如此客气,舒钧他们都是万般不解。 陈令枢掩嘴一笑,“诸位将军是何所想,在下清楚,池将军不必替他们结实,没有能立就不会得到尊重,自然也无法在军中立足,这个道理在下明白,今日土龙山危局在此,在下断言,若是一味防守,即便有这墨家机关术帮助,土龙山最多只能撑半个月,半个月后便会被北蛮军耗死。” “你小子说什么呢?来的路上我就知道你们不安好心,果然现在露出狐狸尾巴了吧!”舒钧一听就不舒服了,着他们定州军刚来就听到这话,这不是明摆着打击他们定州军士气吗? “舒将军,听陈先生说。”杨寅打断了舒钧的话,“既然徐大人让他们随军而来,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咱们就算不相信他们也要相信徐大人。” 听到这话后,舒钧才坐下来,“我倒要看看,你能放出什么屁。” 陈令枢沉声一笑,来到池明渊身后的地图上,缓缓说道,“土龙山易守难攻,这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先决条件,山下又慕容灼灼五十万大军,接连一月的激战下来,战损算上十万,也还有四十万人,而我们土龙山上的守军满打满算不过七万余人,要想退敌,只要一条路可走!” “先生但说无妨!”池明渊眯着眼睛说道。 陈令枢眼神一冷,“釜底抽薪!” “这釜底抽薪如何抽?还望先生明示。”陈辛如也是一脸好奇的问道。 “四十万大军在前线作战,对北蛮军来说打仗固然重要,可是后勤却要比前线作战还要重要是,四十万大军的粮草后勤消耗每天都是天文数字,为了保证四十万大军的粮食供应,北蛮军一定会在距离前线不远的地方筹建粮仓,以保证前线粮草供应,诸位将军,试想一下,若是我们能找到这个粮仓,并将其焚毁,那战局会如何呢?”陈令枢沉声说道。 陈辛如激动的站起来,“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行军打仗,粮草是重中之重,若是我们能烧掉北蛮军粮,那山下北蛮军必然军心动荡,到时候别说他们四十万,五十万,就算一百万人也是乌合之众,毫无战斗力。” “正是如此!”陈令枢打了一个响指,继续说道,“咱们能想到,那慕容灼灼一定也会想到,烧掉粮仓不难,可难的是这粮仓到底在哪?” 这个问题引起了营帐内将军们的好奇,舒鸿率先开口,“军粮乃重中之重,慕容灼灼一定不会将其置于危险之地,我猜,这粮仓肯定在北蛮军军营内。” “粮食辎重运行不便,前线打仗胜负未定,军营看似安全,实则危险,一旦占据有变,军来必然来不及转移,所以,这粮仓一定不在北蛮军营内。”舒鸿的话当即遭到陈令枢的否定。 杜忠文接着说道,“不在军营内,难不成在玉门城?这里距离前线不远,在城内也安全。” “玉门城距离北门关很近,但距离土龙山却是有些距离,魏怀英的军狼可能在这里,但慕容灼灼的一定不在。”陈令枢想了想摇了摇头。 武清接着说道,“难道就在云连勒格边境的某处?” 陈令枢看着地图轻笑道,“两国边境绵延百里,若不能确定其具体位置,一点一点找实在是事倍功半,得不偿失。” “那你知道在哪吗?”舒钧皱眉道。 陈令枢四下看了看,看到众人不说话,而后指着云连勒格和土龙山边境处的一座山谷说道,“在这里!” “火野山谷?”看道地图上陈令枢所指的位置后,池明渊好奇问道,“为何是这里?” “粮草运行讲究速度,火野山谷在土龙山北侧,云连勒格南麓,山谷底部路途平坦,风沙较少,运送粮食速度要远比在山谷外方便的多;其次,火野山谷距离土龙山前线不过五十里距离,五十里距离,慕容灼灼不管是前进后退都不会影响到粮草运输,而且一旦粮草出问题,五十里距离,狼骑不到半天便可抵达,是为安全!第三,那便是火野山谷东侧三面环山,只有一条路通往山谷之外,乃易守难攻的绝对安全之地,粮草放这里,只需盯防一处即可,无需浪费兵力。如此优良的粮仓之地,慕容灼灼岂会放之不用?”陈令枢一字一句的说着。 陈令枢对火野山谷的了解和分析说的众人哑口无言,陈辛如惭愧道,“身为项州军将领,我等对火野山谷的了解居然不如初来乍到的陈先生,实在是惭愧!” 陈令枢说完,杨寅,舒鸿纷纷点头,高陷拱手道,“先生一席话,醍醐灌顶,高陷受教了,这就派人去查看,看火野山谷内是否真有粮仓。” “此事切勿声张,慕容灼灼很聪明,一旦走露消息,想烧着粮仓可就难了。”陈令枢叮嘱道。 “先生放心,高陷明白。”高陷拱手道。 舒钧听着这话看着地图,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如此,确实是有些道理。” 陈令枢轻声浅笑,“此计若成,则土龙山之围可解,项州之危可解。” 池明渊听后也是忍不住点头,“当真妙计!” 陈令枢说完看了看张尽安,张尽安冲他点了点头。 计谋是不错,但就是没有宁延,若是宁延在的话,听到陈令枢这釜底抽薪,断敌粮草一计,会不会激动的喊出来呢? 。。。 接下来的半个月内,慕容灼灼不停派遣军队围攻土龙山,土龙山守军在墨家机关术的帮助下,愣是抗住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同时经过半个月的寻找,高陷手下的斥候最终在火野山谷深处找到了北蛮军的粮仓。 绵延数里地的粮仓就藏在山谷内,别说还真就像陈令枢说的那样,因为火野山谷地形隐蔽且易守难攻,慕容灼灼对自己粮仓的位置极其自信,硕大的粮仓居然只留下了不到一千人看守。 粮仓被找到的消息传到土龙山,池明渊等人高兴不已,找到了粮仓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是谁去烧这粮仓呢? 火野山谷位于边境,距离慕容灼灼的大军营帐不到五十里,一旦出事,慕容灼灼大军半天就可抵达,而且一旦没有及时脱身,被北蛮军黏住的话,那想要再脱身就难了。 前军营帐内,高陷率先开口,“让我们安远军阵去吧,我的手下都是掠阵营出身,手中有马,烧完就走,一定没问题。” “那火野山谷三面环山,不管是烧还是走,都要从西边的山谷走,山谷狭窄崎岖,轻骑兵尚且好说,普通骑兵根本不可能及时撤离,安远军镇不能去。”高陷一开口就遭到了陈令枢的否定。 “我们飞虎军去吧!我手中都是多年老卒了,马上功夫绝对没问题。”舒鸿接着说道。 陈令枢再度摇头,“安远军阵的普通骑兵尚不可以,舒将军您手中的重骑兵就更不用说了。” “这,要照您这么说,只能轻骑兵去的话,咱们土龙山上哪来的轻骑兵啊,这没有轻骑兵,粮仓还不烧了啊。”舒钧摊手说道。 陈辛如叹气道,“若是韩将军在的话就好了,他的疾风营一定没问题。” “我去吧,哪怕死在火野山谷,也是我滚刀营的命。”武清抢过话说道。 “武将军,照您这么说,我留下营也得去了。”陈辛如不爽的说道。 “同为项州军,我红纸营也去!”李凤荷一把将佩剑放在桌上,不甘示弱的说道。 陈令枢看着地图,叹气道,“诸位将军先别着急,轻骑兵是最合适的选择,但也没有说是唯一选择,容我思索一二,看看也没有其他选择。” 武清还想开口,池明渊咳咳两声,打断了武清的话,“那就让陈先生再想想吧,咱们就不打扰了。” 说罢,池明渊便招呼众人离开,等到众人都走后,池明渊来到陈令枢身边,皱眉道,“如果没有轻骑兵的话,去的人是不是一定回不来?” 陈令枢愣了愣,看着池明渊真诚的眼神,叹息道,“池将军,万事万物都不是绝对的,我想一定会有别的办法。” 池明渊听出了答案,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陈令枢看着地图,眉头紧锁,他不断给自己加油鼓劲,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一定! 。。。 宁延大营。 孔真玄还在守着宁延,算起来已经快一个月了,宁延在这营帐里面待了快一个月,时间越久,孔真玄越是好奇,这蜀山长老到底在干什么,为何这法事要做这么久?这里面会不会另有隐情? 一片死寂的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 宁延猛然睁开眼睛,只是睁开眼睛后的他什么都看不到,眼前除了黑就是黑。 “有人吗?有人吗?”宁延大吼着,自己声音如同石沉大海一般,竟是连回音都没有。 漂浮于黑暗的他四处张望着,寻找着生的希望,然而压抑的黑暗实在是太过绝望。 一番寻找无果后,宁延突然自嘲道,“我在找什么呢?我不应该是死了吗?” 宁延眼前浮现出他在天煞破军阵中的画面,一阵无奈叹息后,宁延似乎是接受了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他像个鬼一样在黑暗中飘荡,“这就是阎王殿吗?奇怪了,怎么连个接我的牛头马面都没有。。。” “哎!”宁延双手放平,自顾自的躺在黑暗中,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不由得自嘲道,“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啊!”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是孤独,无助,心如死灰!宁延伸手想再看看自己的手,可是即便他清楚知道自己已经将手放在了自己面前。 无奈之下的宁延放弃了,既然睁开眼睛也看到了这个世界,那他索性闭上了眼睛。 无声无息,不知不觉,此时的他静静的感受着生命的流逝。 “嘭!”就在自己百无聊赖的感受生命消失之际,一阵勃然有力的心跳声自他心口传来。 “这是。。”宁延将右手放在心口,猛然睁开眼睛,依旧的黑暗无光,但是他却能感受到来自心口的心跳。 这是生命的律动,是心跳!是自己生的希望,是自己还活着的证明! “不对,我没死,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宁延大吼着,声音在空洞的黑暗中传的很远很远。 宁延始终将手放在心口,心脏每跳动一次,他就多一份信心,多一份求生的决心。 不知道在黑暗中挣扎了多久,这昏暗的世界中他连时间的逝去都没有概念。 只知道自己喊了很久,等了很久,又过了很久。 当他能看清黑暗中自己的双臂时,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 远处刺破黑暗的那道光,让他等的太久太久了。 第709章 道门秘术,李代桃僵 那道光刺破了宁延面前的黑暗,当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土龙山大营。 醒来的刹那,宁延还有些恍惚,当他将右手放在胸口,感受到自己有力的心跳后才确定了自己还活着。 当自己活动身体想要起身的时候,小腹处传来的巨疼还是让他牙关紧咬,艰难起身后,宁延环顾四周,咦?这是。。。 大帐还是自己的大帐,只是在大帐内还多出了五个人,五位穿着道门紫袍的白发道长呈五芒星状围坐在一起,而自己就在他们中央,“是蜀山清玄道长吗?” 无人应答,五位道长全部低头不语。 宁延小心的来到面前的道长面前,准备将面前的道长叫醒,就在他抬手碰到面前白发道长的瞬间,面前盘膝打坐的道长竟是毫无预兆的直接倒在了地上。 那张苍老的容颜毫无血色,宁延被吓的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清玄道长!” 在确定面前倒地的白发道长正是清玄道长后,宁延迅速冲过去扶倒地的清玄道长,不停的喊着老道长的名字,“清玄道长,清玄道长!” 然而,任凭他如何喊叫,怀中的清玄道长就是没有回应,宁延见状赶紧去摸老道长的脉搏,但早已驾鹤西去的老道长又何来的脉搏! 宁延愣在原地,看着怀中的老道长,红着眼睛喊道,“清玄道长!” 除了清玄道长外,蜀山其他四位长老同样全部坐化与宁延大帐内,他们坐如莲花,低头仙逝,走的很安详。 宁延喊叫了一声清玄道长,声音传到大帐外,一直守在军帐外的孔真玄猛然抬头,听到宁延声音的他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了,赶紧起身来到军帐外,冲着大帐内喊道,“公子?公子是你的声音吗?公子?” 等不到宁延回应的孔真玄猛然下定决心推开了面前的大门,进入大帐的一瞬间,孔真玄的眼泪就不由自己的落了下来,因为在他的面前,他心心念的公子就坐在自己面前,一时间老泪纵横的孔真玄激动的眼泪直流,一边哭一边喊道,“公子,真的是你,老夫这不是在做梦吧,真的是你啊,你还活着。。” 宁延小心的将清玄道长放在他的蒲团上,而后起身冲着五位蜀山长老的遗体重重的鞠了一躬。 “孔爷爷,我回来了!” 简简单单的我回来了四个字,让孔真玄在此嚎啕大哭,他就知道宁延绝不会就这么轻易战死的,他所念的公子一定活着。 。。。 宁延还活着的消息瞬间传遍土龙山,原本以为自家公子牺牲的将士听到这个消息后激动无比,喜极而泣者更是不计其数。 最为激动当属池明渊和庄十月,当他们听闻宁延醒来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冲到了宁延大帐内,看到宁延站在自己面前时,两人都笑了出来,只是这笑中却含着泪。 夜幕来临,土龙山军帐内,所有将军围在一起,宁延披着暖裘坐在首位,大病初愈的他看上去有些憔悴。 首先开口的便是舒钧,看到宁延生坐在那里,当即喊道,“公子,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没事,也不知道是那个该死的谣传公子你战死了,这可把我老舒气的,恨不得活剐了慕容灼灼给您报仇。” “公子刚醒,你小子说话小点声。”身为大哥的舒鸿打断弟弟的话,冲着宁延拱手道,“公子,这到底怎么一回事,这满山的白幡是怎么回事?那传的沸沸扬扬的说您战死了又是怎么回事?” 宁延苦笑摇了摇头,“我被福清他们的天煞破军阵所伤,重伤昏迷,直到今天才醒来,期间发生了什么,我自己都不清楚。” 陈辛如,李凤荷和武清三人走了出来,陈辛如冲着宁延拱手道,“公子,这件事情是我们的问题,是我向诸位将军隐瞒了真相,当时情况紧急,若是被慕容这种知晓您还活着,那他们一定会像疯了一样的进攻土龙山,所以为了保证您的安全,我们三人答应了清玄道长,隐瞒您还活着一事,对外宣称公子您战死沙场!”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沉声说道,“这么说来,救我的是清玄道长。” 李凤荷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除了清玄长老外,还有天师府的陆天师,若非他们及时赶来拦住了陈皮子和福清,只怕咱们土龙山早就没了。” “陆天师?是陆平远?”宁延抬头四下看去,却始终不见池明渊的身影。 池明渊在旁解释道,“刚刚请过陆天师了,陆天师说自己不是定州军将士,不便来此参会。” 宁延长叹一声,“没想到陆平远居然能来土龙山,哎,如此说来,我宁延真是有些小瞧他了。” “宁兄,舍命救您的确实是蜀山五位长老,但更准确来说是道门秘术,李代桃僵。”旁边的张尽安拱手前来,冲着宁延微微颔首。 “张兄,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宁延看着张尽安,轻声感慨道,“一晃十年啊,张兄,你口中的李代桃僵到底是何种秘术,还望张兄明示。。” 张尽安颔首轻笑,接着解释道,“道门传承千百年,自有逆天改命的绝命之术,这李代桃僵便是其中之一,换句话说,就是以命换命,清玄长老五人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了宁兄你的性命。” “什么?”陈辛如大为惊讶,“张道长,您是说,公子的命是五位长老以命换命换来的。。” 张尽安无奈点头,“当时宁兄身受重伤,性命垂危,除却此等秘术外,别无他法。” “我是活下来了,可五位道长却再也醒不来了。”宁延红着眼睛说道,“这次土龙山一战,我们的牺牲实在是太大了。” 武清接过宁延的话,拱手道,“我等参军报国,虽死犹荣。”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我比你们更清楚死亡来临的感觉。”宁延深呼吸一口气,低声说道。“在土龙山上我们牺牲了太多将士了,是我宁延对不起他们,把他们带来了土龙山,却没把他们带回去,是我对不起他们。” “公子,这不怨您,要怪就怪那山下的慕容灼灼,若非他们率军进犯,我们项州军何至于如此大的牺牲啊!”陈辛如从旁说道。 “是啊,公子,您不要把事情都归咎到自己身上,战事来临,牺牲不可避免,我们自来土龙山开始就没想着活着离开。”武清也跟着宽慰道。 “兄弟们的牺牲我可以说是为国战死,可是蜀山五位长老呢?他们是真的为我而死的,要是没有我,他们就不会死。。”宁延自责的说着。 宁延一番话说出来,众将士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宽慰。 许久后,张尽安才开口道,“那宁兄你从今往后更要好好的活着,这样才对得起清玄长老他们。” 只见宁延死死盯着自己的攥成拳的右手,“张兄,我宁延身上又多了一笔债,五条人命的命债。” “我想,清玄长老再决定施展李代桃僵之术时就已经决定了要牺牲自己,我道门弟子自穿上这身阴阳道袍时就做好了为天下百姓牺牲自己的准备,只是宁兄你恰好被他们选中罢了,他们相信你是能改变目前时局的人,他们救你不单单是救你,更是为了拯救这个天下,宁兄,你肩膀上担着的不该是蜀山的命债,而是天下百姓的福祉。”张尽安冲着宁延拱手说道。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看着下面的诸位将士,神情严肃的说道,“自今天起,我宁延这条命就不再是我宁延的了,而是天下人的;诸位将军,今日我宁延在此立誓,必当为了天下百姓鞠躬尽瘁,流尽最后一滴血。” 池明渊等将军纷纷躬身拱手,“吾等誓死追随公子,保境安民,匡扶天下。” 张尽安欣慰的点了点头,大师兄果然没看错人,一旁躲在暗处的陈令枢也跟着笑了笑,或许这个项州他应该早点来。 宁延的回归为土龙山的守军带来了主心骨,也让定州军和项州军将士更加有信心。 这些年轻的将士不懂什么天下大义,他们只知道公子回来了。 夜幕来临,宁延独身一人来到山顶的墓园前,看着最前面那个刻着宁延名字的墓碑,释怀的笑了。 在他醒来后,池明渊就要撤掉这块墓碑,但被他制止了,他要留下这墓碑,他是死过一次的人,只有再度活过来,才知道生命的可贵,这墓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他宁延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他活着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天下人。 陆平远慢慢走过来,看着宁延盯着自己墓碑,沉声道,“人都活过来了,还留着墓碑干什么,多不吉利的。” “人生在世,早晚要入土为安,这碑早晚要刻,既然刻好了就别浪费,留着吧。”宁延轻声笑道,而后转身看向陆平远,“陆天师,谢谢你能来土龙山,这句话是真心的。” 陆平远微微颔首,双手负在身后,开口道,“不用谢我,老夫来此不是为了你,要是项州保不住,定州也会跟着遭殃,老夫可不想天师府跟着遭难。” 宁延看向陆平远,欲言又止,最后感慨道,“那我宁延更应该谢谢您了。” 陆平远也没再多说什么,闷声说道,“你小子不仅命好,运气还挺好,娶到了虞姑娘这么好的妻子,算你三生有幸。” 宁眼神色复杂的看向陆平远,大概是想不到陆平远会夸虞兮柠吧,“兮柠?” 陆平远浅笑一声,“她没事,老夫就这么说说。” 宁延转过身子,看着面前的墓碑,“老天师,这山下有近乎五十万的北蛮军,你说我们能打赢这场仗吗?” “宁州牧也没有想过,保境安民其实并非只是你们项州军或者定州军的责任。”陆平远抬头看着满天星辰,缓缓说道。 宁延不解道,“将士守土抗战,不是天经地义吗?” “宁州牧你没有明白老夫的意思。”陆平远接着说道,“那老夫和蜀山长老呢?我们是披甲的将士吗?并不是,但我们还是来了,为什么,因为我们也是大奉子民!而天下又有多少大奉子民呢?” 宁延脑子里灵光一闪,看着陆平远似乎是突然明白了什么,“陆天师您的意思是,大奉武林!” 江湖!武林!他宁延怎么把他们给忘了,当年自己从北蛮南逃之时,不就是被大奉武林所救吗? 慕容灼灼,别以为只有你有长老门,我们大奉也有自己的武林! 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 那天蜀山收到武当来信所为何事,除却为宁延换命的五位长老外,还有一个人知道,那边是得到清玄长老真传的蜀山徐京元。 清风和蔼,正在蜀山盘膝打坐的清玄突然被一声着急的喊叫声吵醒,来者正是被誉为蜀山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个道家仙人的徐京元。 “掌门师父,刚刚弟子练功时,飞来一只仙鹤,嘴里衔着一封信,信上是武当张仙人的落款。”徐京元着急忙慌的将信递给清玄。 清玄接过信,在看到上面的武当张兴瑞后,整个人急忙站起来,疑惑道,“张仙人与蜀山许久未联系了,此番来信,莫不是武当出什么事了?” 蜀山,武当同属道门,二者同气连枝,一旦武当有难,他蜀山绝不会袖手旁观。 打开信,看完信上内容后,清玄脸色有些凝重,旁边的徐京元不解道,“师父,出什么事了?难道武当真出事了?” 清玄摇了摇头,将信收好后感慨道,“出事的不是武当,是西北宁家。” “宁家?项州和定州吗?他们两州距我蜀山十万八千里,就算出事了,我蜀山又能帮上什么忙呢?”徐京元不解的问道。 清玄摇头苦笑道,“此番张仙人来信,是希望贫道和与你师父和你三个师叔去宁家救一个人。” “救人?何人啊,能让张仙人开口的,应该不是一般人吧?”徐京元推测道。 清玄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定州牧宁延!” 第710章 江湖者,义当先 清晨时分,土龙山上大军严整,穿上白衫的宁延再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次他不仅要与土龙山上的将士们一起血战到底,还要向天下宣读一份英雄令。 “敬天下英豪:盖闻血性之士立身为国,雄志之士心怀天下;自永平年始,北蛮异族军心叵测,对我大奉国土虎视眈眈,多次兴兵南下,欲行侵略之事,然我大奉边关将士守土有责,舍生取义,战死边疆;然其北蛮兵多将广,诡谲怪异,多次行军与无常,我边境两州将士自知不敌与异族,然我等一心报国,必当死战不退,非以名利而迎敌,而以大义而行事,外敌强横,我两州将士非死不足以明志,非决死而无以护国,今以天下大义为名,邀天下英豪共赴土龙山,与我两州将士同抗外敌,罗落边境,举武杨威,匡扶社稷,此乃报国举义,名留青史之幸事;吾名宁延,位居三品之州牧位,以身为令,舍身土龙山,举兵震寰宇,挥师平乱寇,夙夜忧叹,不曾马虎一二,今时乃报国之士肝脑涂地之时,乃英雄男儿血性图国之际,愿天下血性男儿肩扛家国,心怀大义,兵伐异族,护我大奉江山!佑我身后子民!” 何为英雄令,天下英豪风云际会之令,广邀天下豪杰共抗外敌之令。 既然你苗堂之上的显贵愿意做这个冷眼旁观之人,那你就做好了;天下人天下事,这天下总有英雄愿意站出来,血洒疆场,护国安邦。 这是大奉男儿的血性,是大奉江湖的传承,更是大奉百姓骨子里的家国大义! 。。。 宁延的天下英雄令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不管是大奉武林还是朝廷都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身为大奉天子的高昌在看到手中的英雄令后,尤其是在看到后面的署名是定州牧宁延后,整个人都愣住了,这怎么可能呢?宁延不是已经死了吗?这。。这怎么会! 顾北思站在高昌面前,一句话也不不敢说,高昌直接气的将手中的英雄令甩在桌上,怒声说道,“谁能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这宁延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他要是死了,又是怎么突然活了过来,朕需要一个解释!” 顾北思在看到这封出自宁延手中的英雄令后,也是不敢相信宁延还活着,“陛下,这天下断无起死回生这种逆天之术,这封英雄令只能说明宁延从来就没有死过,他一直都活着,他骗过了北蛮,骗过了您,骗过了天下。” “好一个瞒天过海啊!”高昌激怒反笑,盯着顾北思说道,“他宁延不是广邀天下英豪吗?朕让他邀,朕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召集天下英雄帮他死守项州。” 顾北思低头拱手,不敢多言。 。。。 宁延的英雄令传的很快,当然这少不了飞鸿的暗中帮助。 位于象州的宿山宫接到了宁延的英雄令,时任宫主张卿看着手中的英雄令默默感慨道,“宁兄,我就知道你不会出事。” 张卿来到去闲亭,林北阳走后就从未饮过酒的他让门中弟子抱来一坛美酒,他一碗接一碗的喝着,大口豪饮才有喝酒的痛快。 对于英雄令,门中弟子看法不一,有的弟子义愤填膺,想要前往土龙山抗击北蛮;也有的弟子觉得北蛮南下是国家之事,自有大奉军队在前面顶着,他们宿山宫何必参与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对此门中弟子吵成一团,然而到底要不要做这个英雄令中的英雄,说到底关键还是在张卿身上。 他张卿的一生说来也是坎坷,年幼丧母,父亲一代枪王袁震山为求保全其性命将其送至宿山宫张宫主门下,从枪王之子摇身一变成为了宿山宫的少宫主,时间流逝,父亲为了执念牺牲在了太华山,张宫主坐化后将整个宿山宫交到了自己手中,这些年宿山宫情况不妙,与朝廷州府摩擦不断。 他张卿也在竭力寻求宿山宫的新出路,宁延的英雄令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为人为己,为了身后的宿山宫,也为了宿山宫后的大奉。 将手中的瓷碗丢在地上,这位年轻的宿山宫宫主在此刻下定了一个决心。 。。。 潞州,聚贤庄。 庄主邓芝看着手中的英雄令,在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两侧的琅岐坎和苏敏,沉声道,“英雄令是宁州牧发的,他还活着,但是项州情况很不乐观。” 苏敏接过邓芝手中的英雄令,看完后,脸上神情既有高兴也有担忧,高兴的是宁延还活着,但担忧的也有,那便是信中的项州危机。 看完信后的女子轰然起身,冲着邓庄主拱手道,“庄主,苏敏请辞前往项州,公子对我有大恩,我能有今天一切,全是公子所赐,如今公子遭此大难,我不能坐视不管。” 邓芝神色复杂的看向苏敏,“战场不比江湖,那里没有人情世故,去了战场你就只有两种结局一是生,二是死,你可要想好了。” 苏敏神色坚定,“生亦何防,死亦何处,苏敏不求名不求利,只求报恩,对得起自己良心。” 邓芝看着苏敏,欲言又止,这个时候旁边的琅岐坎也开口了,只见他低头颔首,“庄主,宁兄对我也算是有些恩情,所以,我也在此向您请辞。” “你们,你们都要走吗?”邓芝意外的看着琅岐坎,“狼主,怎么连你也。。我邓芝并非贪生怕死之人,但是为了一封英雄令就要茫然搭上自己性命,这样真的合适吗?” 琅岐坎缓缓起身,这位在聚贤庄已有一席之地的狼主徐徐说道,“庄主,宁兄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您也清楚,我与苏姑娘也清楚,不到万不得已,他又岂会向天下写出这份英雄令呢?为了他宁延自己也好,为了项州也罢,亦或者真是为了大奉,但当他将这份英雄令写出来的时候,他就是真正的英雄;庄主,聚贤庄为何而立,不就是为了一份心中的大义吗?敢问庄主,保家卫国,抗击异族,算不算是大义呢?” 此时的邓芝看向两人,竟是从两人眼中看出了自己心中的怯懦,他起身摇头道,“大义,多少年没有听过这个子了,温室里待久了,竟是忘记擦拭自己的獠牙了,武林江湖,大义当先,保家卫国就是最大的义。你与苏姑娘是为报恩也好,是为大义也罢,我邓芝都愿意与你们一起,共赴项州。” “真的吗,庄主?”苏敏意外万分,“您真的愿意与我们一起去项州?” “这可是英雄令啊,我邓芝虽不敢自诩为英雄,但也不能让自己成为狗熊吧!”邓芝笑着说道,“若是能在有生之年杀几个蛮子,那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庄主,我们也要去!我们也要杀蛮子,我们也要做英雄。” “对,庄主,我们也要一起去。” “庄主,我也要去!” 。。。 聚贤庄正厅内人声鼎沸,门中弟子热情高涨,纷纷表示愿意前往项州前线抗击北蛮。 邓芝起身,看着下面高呼大义的门中弟子,心中很是欣慰,“诸位,聚贤庄因为有你们才叫聚贤庄,我邓芝以聚贤庄庄主身份向天下宣布,聚贤庄即日起响应宁州牧英雄令,启程北上,抗击敌寇。” 热血武林从不缺少英雄豪杰,他们用大义撑起大奉武林的天,也替大奉挺起了压不弯的脊梁。 。。。 潞州,新陈城,韩府。 韩瞻将英雄令放在了父亲韩硕面前的案几上,沉声说道,“爹,宁兄没死,他不仅没死,还发布了天下英雄令,邀请天下英雄共赴项州。” 韩硕疑惑嗯了一声,而后放下手中的书册,拿起桌上的英雄令,看完后眉头紧锁,“天下英雄令,看来项州情况不容乐观啊,朝廷不肯出兵,宁延要想死守项州也是有些力不从心,这英雄令是他的无奈之举,依托大奉武林之力,合击抗敌。” “爹,有时候我就不明白,这朝廷都在想什么啊?这北蛮都打到家门口了,还在那里明争暗斗的,难不成是真的想把项州拱手相送不成?”韩瞻摇头问道,这些年朝廷有意发展各州军队,看似说是在积蓄国力,以备外患,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在防贼,而且防的还是家贼。 韩硕捋着胡须说道,“瞻儿,不在高位,不知其思,宁家一门五虎,大奉已有真龙,岂可允许五虎并存,天子有意借助北蛮来对付宁家,宁家处境万分危险啊。” “爹,这天子对付宁家是权力争夺,可这项州国土和百姓呢?他们是无辜的啊!”韩瞻无奈说道。 韩硕抬头看向自己儿子,而后叹息道,“这项州,咱们不能去。” “啊?”韩瞻有些发懵,不解的看着自己老父亲,“爹,这是为何啊?匡扶天下,保护百姓不是咱们法家责任吗?如今在项州万分危急之时,难道咱们要做缩头乌龟吗?” “瞻儿,这并非是一封英雄令的事,而是权力的交锋博弈,法家归属九流,一旦九流站在了宁家这边,那对宁家来说,不是好事,搞不好会适得其反,加剧朝廷和宁家的矛盾,到时候纵使北蛮能退,朝廷这边也不会放过宁家。”韩硕摇头苦笑道。 韩瞻低着头沉思,有些不甘心的叹着气,“那咱们真就袖手旁观吗?” 韩硕将聚贤庄邓芝的来信拿了出来,“当然不是,这是邓芝的来信,他们聚贤庄已经决定响应英雄令,前往项州了,聚贤庄说起来也是民间组织,称不上九流,他们前去项州,朝廷是不会多说什么的,邓芝他们去,也算是我们法家的尽了一份力了。” 韩瞻轻声点头,虽说是心中可惜,但也算是能尽些心力,“爹,那朝廷和宁家恩怨到底何时才能结束。” 韩硕起身,神情严肃,“龙虎相斗,必有一伤。” 这句话既像是答案,又像是归宿。 。。。 柳州,徽山冢。 掌门李长贺带着宁延的英雄令来到老州牧陆凉庆的衣冠冢前,将宁延的英雄令放在老州牧的墓碑前,沉声道,“陆州牧,记得你生前最为记挂的便是宁家和项州,我李长贺这辈子顶着掌门之名却没做出什么大事,这次我决定带着门中弟子去一趟项州,替你去看看项州。” 身后的大弟子陈斌来到师父面前,拱手道,“师父,门中弟子已集结完毕,就等您一声令下,我们便可启程北上。” 李长贺微微颔首,冲着陆凉庆的衣冠冢重重的鞠了一躬,而后转身道,“北上!” 。。。 汕州,东越巫门。 少门主百里重霄带着来自千里之外的英雄令来到父亲百里叶鸣面前,百里叶鸣自是明白二字心中所想,看着已经成长起来足以顶天立地的二字,百里叶鸣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去吧,做你想做的吧。” 百里重霄跪地叩头,“谢父亲。” 。。。 蜀州,苗疆。 参蛊环顾四周,下面坐着的都是苗疆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公主参离,重司易灿,花间市的鲜辛全部列席在此。 “大祭司,我们要出兵北上吗?”易灿皱眉问道。 大祭司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苗疆乃蜀州部族,是百姓权力的代表,一旦公开支持了宁家,那就等于是和朝廷翻脸,我蜀州十年前刚经过一次大难,经不起第二次了。” “老爹,你这是不管宁延了吗?”参离起身激动说道。 “不是不管,而是管不了。”参蛊无奈说道,“苗疆真的是有心无力,不过我相信,大奉自是有心怀天下的正义之人,有他们在,宁延自是无恙。” “公主,大祭司说的有道理。”易灿在旁劝道,“苗疆不是武林宗门,有些事情不得不考虑的多一点。” 参离紧握双手,现在的她也不是当年的小姑娘了,道理她也懂,她只是不想看到宁延一个人站在项州边境上对抗北蛮,是英雄,就不该是孤身一人。 第711章 英雄护国,小人嚼舌 阴雨连绵,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土龙山上,冲洗着墓园里的沾染沙尘松柏,也冲刷着土龙山上牺牲将士的亡魂。 一身白袍的宁延来到战场上,陷入绝境的土龙山将士看到他们的小公子还活着的时候,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轰动,宁字大旗雨中飘摇,看的宁延双眼通红,心中一阵酸楚,曾几何时,他还只是个纨绔,何曾想过今日盛况。 土龙山上上下一心,有着宁延在,他们就不怕输,也一定不会输。 一袭青衫的陈令枢撑伞来到宁延身边,宁延真气外放,雨滴不沾身,看着雨中氤氲的战场,开口道,“陈先生,我们上次相见是很久之前了吧!” “十二年前了。”陈令枢沉声道,“在潞州吕都,当时的您应该十七八岁吧。” 宁延笑着点了点头,“不过我也是没有想到,能助我土龙山摆脱困境的竟是你,陈先生,你来的太是时候了,在这里我替镇守在土龙山的将士谢谢你,也替项州百姓谢谢你。” “我陈令枢所求不过一太平天下,自从穆宗皇帝驾崩之后,大奉五年更换三代帝王,内斗不止,外患不断,百姓生活苦楚,陈某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发誓要为天下百姓谋求一个太平盛世,宁州牧,在这天下众多州牧诸侯中,您虽然年轻,但却只有您一人心系百姓。”陈令枢拱手说道。 听着陈令枢这番变相的吹捧,宁延无奈摇头,“起初的我不过也只是想让我们一家人过个安生日子,可谁知却走到了今天,到最后连我这条命都算不上我的了。” “宁州牧。。”陈令枢刚准备说话,直接被宁延打断,“陈先生,以后你和他们一样叫我公子吧,州牧两字我听着生分。” 陈令枢微微颔首,“公子,关于土龙山的状况您也清楚,现在关键是派谁去突袭位于火野山谷的北蛮粮仓,只有断其粮道,北蛮才会不攻自破,如此,土龙山危机方可解除。” “先生您说的没错,火野山谷三面四路,一路求生,最合适的就是轻骑兵,但是如今疾风营下落不明,生死不知,除了疾风营外,派任何军队去都是死路一条。”雨滴声不断,映衬着宁延的这番话也是格外低沉。 陈令枢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壁虎断尾求生,公子,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望您深思。” 看着雨中整装备战的将士,宁延点了点头,沉声道“我知道,我会尽快给你答复的。” 陈令枢默默颔首,空气中的雨滴多少沾了些泥土和血腥味。 。。。 率领北蛮军围攻土龙山的良度禾在听到斥候说宁延还活着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赶紧跑去向慕容灼灼汇报,慕容灼灼的神情和良度禾的差不多。 宁延没死?慕容灼灼转身看向福清,福清脸色铁青,双拳紧握,怒而吼道,“不可能,天煞破军阵中,没有人能活下来,宁延肯定活不了。” “那三长老你的意思是良度禾将军在胡说八道了?”慕容灼灼反问道。 这直接让福清语塞,旁边的陶鸿雁沉眉说道,“慕容将军您先别着急,就算您信不过我们也应该信得过徐长老吧,这天煞破军阵威力无穷,宁延能活下来定是奉朝人用了我们不得知的秘法,不过将军您放心,就算宁延还活着,我们能杀他一次,就能杀第二次。” 慕容灼灼冷笑道,“第二次?长相顾没了,天煞破军阵施展不出,那土龙山上现在不仅有项州军,还有宁延从定州赶来的援军,想在杀他,怕是比登天还难啊!” 董长陵起身说道,“大将军,项州军能打天下皆知,但他们君臣不和也是众所周知,俗话说独木难支,咱们五十万大军压境,岂非一人之力就可扭转的?胜利的天平依旧在我们这边。” “是啊,将军,就让属下在冲一次吧,这次一定拿下土龙山。”良度禾拱手请缨。 慕容灼灼看向旁边的长老门长老,福清表态道,“长老门必当竭力相助。” 慕容灼灼披甲上身,眼神阴翳,“宁延啊宁延,你非得我亲手送走你吗?” 雨越下越大,时间来到正午时分,雨已经从小雨变成了大雨,大雨倾盆,雨帘遮目。 进攻的号角声在土龙山下响起,正在山头与陈令枢交谈的宁延在听到这北蛮粗狂的号角声后,冲着陈令枢摇头苦笑,“冒雨进攻,这怕不是冲着我来的。” 脚下的泥渍溅到了陈令枢的腿上,陈令枢低声说道,“天时不当,此战北蛮必败。” 瓢泼大雨给土龙山带来了一层天然屏障,慕容灼灼亲率大军赶赴战场,上山的路上泥水滚滚,功山将士每走一步都显得格外艰难。 董长陵顶着雨水快马加鞭来到慕容灼灼身边,拱手道,“大将军,前方将士进攻受阻,雨中作战对我们很不利啊。” “汗国将士岂可畏缩与一场雨,继续冲,直到冲到山顶,看到宁延为止。”慕容灼灼怒气冲冲的说着。 董长陵自知劝不了慕容灼灼,在看了看遮天雨幕后,无奈退去。 双方大战一触即发,雨中的土龙山一片泥泞,将士们的鲜血与泥渍混合在一起,战场已经不能用血腥来形容了,应该是恐怖。 土龙山天险加上天降大雨,让北蛮的进攻格外艰难。 站在山顶注视战场的宁延双手紧握,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他的视野,那是慕容灼灼。 慕容灼灼亲自上阵,周身真气震动,一招直接震飞数十名项州军将士,落地后的慕容灼灼缓缓抬头,与宁延目光对视的瞬间,双方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浓郁的杀意。 “那是慕容灼灼?”陈令枢皱眉说道。 宁延点了点头,沉声道,“那就是慕容灼灼!他是找我来了。” “公子!”不等陈令枢说完,宁延便飞身下山,顷刻间冲到了战场上,池明渊看到宁延白衣入阵后,大喊道,“保护公子。” 宁延落地,踩在血污满地的战场上,静静的看着慕容灼灼,慕容灼灼牙关紧咬,“宁延,你到底是人是鬼?” 真气滚动,宁延周身真气暴涨,九环真身赫然出现在身后,庞大的真气波动席卷而来,宁延再用事实告诉慕容灼灼,他没死,他宁延还活着。 慕容灼灼点了点头,右手指着宁延说道,“能在天煞破军阵中活下来,你小子真有本事,但是就凭你这几万人是不可能挡住我汗国五十万铁骑的。” “慕容将军,你们围攻土龙山也有些时日了,敢问你们攻上山了吗?既然没有,就不要在这里说大话,我宁延会一直守在土龙山,你慕容灼灼不退,我宁延便不退!”宁延的话掷地有声,回荡在雨中的土龙山中。 慕容灼灼凝视宁延,他很想看透宁延,看清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到底是何种信念能让他一直守在这里,寸步不离,根据他们的情报,大奉王朝对项州可是完全不管不顾的,连天子都放弃的项州,他宁延到底凭什么在守! 慕容灼灼大吼一声,一团黑色真气自半空汇聚,挪到慕容灼灼身后,而后凝于慕容灼灼身后,一个周身围绕着一圈圈黑云的巨大人影赫然出现在慕容灼灼身后。 两人战场对峙,庞大的真气威压让天上的雨水都落不下来。 天空惊雷响起,是陆天师的万雷引,雨水打湿了良度禾的盔甲,良度禾抬头看着天空的紫色惊雷,回头冲着自家大将军大喊道,“将军,撤吧!伤亡太大了!” 步入战场的慕容灼灼岂会不知,项州军和定州军虽然人少,但大多都是军中精锐,尤其是像池明渊,庄十月这些悍将,更是以一挡百的存在,天时地利人和,他们北蛮军一样都没占,这仗就算他慕容灼灼拼光了五十万大军也是必败无疑。 “撤!”对峙了半个时辰后,慕容灼灼大喊一声撤军! 北蛮军撤了,雨中的战场传来将士们的呐喊声,他们冲着雨中的九环真身高呼公子万岁!在这一刻,宁延在他们心中甚至已经超过了远在殷都的天子高昌。 事实上,不是从这一刻开始,而是定州军存在的那一刻起。 慕容灼灼撤了,宁延雨水劈里啪啦的落下来,宁延知道这场雨救了他们,若是没有这雨,今天他们还真不一定能挡住暴怒的慕容灼灼,还是那句话,土龙山能不能守住,就看他的英雄令能招来多少人了。 。。。 宁延的英雄令回响很大,然而在殷都却出现了很多责骂宁延假死欺君的话,甚至还有说宁延是在借英雄令来给自己积蓄实力,目的并非在于土龙山战场,而是在于大奉天下。 殷都狂热的读书人奔走相告,将宁延骂的狗血淋头,在他们眼中,宁延不管怎么做都是一个无恶不作之徒,他的所作所为根本配不上定州牧三个字,也根本不配成为大奉朝臣。 大奉学子眼中的圣地,大奉最高学府国子监内,头上生华发的夫子孔章熙盘膝坐在厅前,注视着庭院内高耸挺拔啊的翠竹,沉默不语;在他身后站着一众身着儒家长袍的国子监学子,他们整齐的站在父子身后,神色凝重中带着些狂妄,似乎他们站在这里不是以学生的身份来的,而是以胜利者的身份来的,至于他们为何而胜利,怕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为首的弟子往前走了两步,冲着夫子孔章熙拱手行礼,而后沉声问道,“夫子,您讲忠孝仁义礼智信的时候,我们学生都很尊重您,也和敬重您,可是您为何这次偏偏站在了忠孝仁义的对立面,公然替那宁家走狗说话,竟说我们学生是不懂大义,不辨是非之人,明明是哪宁延欺君罔上,妄自裂土封疆,他才是我们大奉的恶徒。” 孔章熙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而后叹息,“何为大义,何为恶徒,何为忠孝,又何为仁义,以妄自揣测而无端评价他人的恶意,难道就是合理的吗?身为学子,当辩是非,明事理,知大义。” “夫子,我们虽然年轻,但我们也懂大义,我们知道身为大奉子民就该为君分忧,体恤国民,忠于朝廷。。。”为首的弟子还在侃侃而谈,旁边的孔章熙直接摇头说道,“聚集门中学子将老夫堵在这里难道就是你们的大义吗?” “夫子,我们是来请愿的,绝无冒犯之意,希望您以朝廷为重,不要因为三两口舌而让自己晚节不保。”未收弟子低头说道。 孔章熙傲然起身,转身看了看身后的一众国子监弟子,冷哼一声,而后径直离去。 门口的学子看着孔章熙那是连拦都不敢拦,只得默默让其离去。 国子监的情景便是如今朝廷读书人的现状,一众年轻学子对着远在项州的宁延口诛笔伐,煽动大量学子在殷都闹事,更有甚者都已经闹到了宁府,冲着宁府扔臭鸡蛋烂菜叶。除了宁府外,宁延的老丈人虞白颉也没幸免,上朝路上都能被堵住,一众学子冲着他大骂,让他滚出殷都。 就连羊辜佑也受到波及,在朝堂上总能听到不少的冷嘲热讽,就是因为他帮着宁延说话,昔日的好友顾北思也是与自己渐行渐远,看着近乎于狂热的年轻读书人,羊辜佑是又愤怒又无奈。 得知宁延没死的宁枫和关耘儿还没高兴两天,没想到因为一封英雄令,却让他们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如果说北蛮是穷兵黩武的话,那么大奉就是读书人的天下,因为天子高昌的默许,现在整个朝廷都弥漫着一种对宁家的不满之心,而这也正是高昌当初让宁延担任定州牧时所希望看到的画面,民愤和舆论,你宁延到底顶不顶的住。 是乖乖交出手中的权力然后消失在大奉,还是继续忍受着百姓唾骂做你的定州牧,看你如何抉择。 第712章 夫妻齐聚,岩崩火熄 这场雨下了三天,为土龙山的将士换来了短暂的休息时间,围绕着土龙山的攻防持续了数月之久,宁延带领着定,项两军就像钉子一样死死的钉在了土龙山上,让慕容灼灼头疼不已,因为土龙山的久攻不下,已经引起了国相孙成盛和大汗耶律容光的不满,不断给慕容灼灼施压,让他尽快拿下土龙山。 三天时间,宁延与陈令枢彻夜长谈,经此三天宁延才发现陈令枢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军政大财,他以天下和平为目标,结合当下两州局势,为宁延规画了一条堪称奇迹的蓝图,面对天子的处处为难,陈令枢给出的意见也很简单,七个字总结,赢得生前身后名。 三天后,天气放晴,湛蓝的天空迎来了久违的阳光,这天宁延一大早就来到山下,因为他要接一个人。 随着时间的逝去,东边的地平线上,一群身影缓缓出现,虞兮柠在飞鸿的保护下来到了土龙山,听闻虞兮柠要来土龙山,土龙山上的将士们都愣住了,要知道现在土龙山都称不上战场,而应该叫做修罗场,进了这个地方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问号,然而在这个时候,他们公子的夫人却来到了这里。 这需要的不仅是勇气,还有信任。 远方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宁延胯下的小白发出低声呜咽,似在欢迎。 看到自己魂牵梦绕的丈夫一袭白衫立在风中,虞兮柠不觉红了眼睛,在来的路上她就知道了宁延没死的消息,喜极而泣的她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想回到丈夫身边,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既让人心酸又让人心安。 虞兮柠纵马狂奔,就像当年她不远千里奔赴项州那样再度冲向宁延,尽管此刻的他们都已经不再年轻。 宁延翻身下马,朝着虞兮柠快步走去,虞兮柠骑马赶到宁延身边,在即将到达宁延身边时,她直接从狂奔的马上跳了下来,扑入宁延怀中。 冲入良人怀抱,这感觉温暖又舒服,幸福又满足。 虞兮柠眼泪直流,直接一嘴咬在了宁延肩膀上,宁延吃痛轻声嗯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我就知道。。。” 宁延紧紧抱着怀中妻子,经历一次死亡的他更为珍惜彼此的再次相见,“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让你担心了。” “呜呜呜。。”这话说完,虞兮柠哭的更伤心了。 跟在宁延身后的孔真玄,庄十月等人全部单膝跪地,冲着虞兮柠大喊道,“我等恭迎夫人莅临土龙山。” 声音浪潮一浪盖过一浪,宁延松开虞兮柠,帮他抹去眼角的泪痕,同时微微一笑,“别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虞兮柠用力的点了点头,尽力控制住泪水,而后挽着宁延的手臂朝着人群走去,来到孔真玄等人面前,虞兮柠轻轻弯腰扶起最前面的孔真玄和池明渊,“诸位将军快快请起,如此大礼兮柠承受不起。” 众位将军依次起身,虞兮柠的到来为土龙山带来了少有的活力,土龙山开战以来,所有将士都在死亡边缘徘徊,精神都是高度紧张的状态,然而夫人的到来让他们明白,他们公子是下了决心和北蛮在土龙山死磕的,也是下了决心要待他们回家的。 就冲这个决心,这个信念,他们这些当兵的都要死守土龙山,他们不能对不起公子和夫人。 虞兮柠一袭紫衫站在土龙山的墓园前,那里新添了不少的墓碑,最前面的是宁伯丰将军,宁延的命是他救的,虞兮柠来到宁将军墓碑前连鞠三躬,为他点了三根续命香。 走出墓园,面前密密麻麻的站着的全是土龙山的将士,他们整齐划一的站在墓园门口,陈辛如大喊一声,“拜见夫人。” 下面将士齐声呐喊,“拜见夫人。” 万人俯首,右拳捶甲! 金甲铿锵有力,带给虞兮柠的不止是震撼,更多的是感动,战场的悲壮是那些远在殷都的士子们永远感受不到的,不来一次战场,他们永远不知道真正的战场有多震撼。 宁延紧紧拉着宁延的手,宁延眼眶泛红低声说道,“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不舍得离开这里的原因,他们真诚又热烈,慷慨又勇敢,这或许就是父亲和大哥原意一辈子待在这里的原因吧!” 今天土龙山的将士们格外开心,纵使他们身陷绝境,但也能苦中作乐,尽管他们有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但最起码要过好当下的今天。 。。。 北蛮粗犷的号角声毫无征兆的在碧蓝天空下响起,混杂着清晨的风声一起传到了土龙山上,宁延亲自上阵,庄十月和池明渊紧随其后,来到战场最前线,慕容灼灼亲自带军,良度禾,回烈为将,二十万大军朝着土龙山猛冲而来。 陈辛如皱眉道,“公子,一场恶战啊!” 宁延随手拿起手边的长剑,厉声喊道,“从战争开始那天起,那天不是恶战,传令将士们依托有利地拦截北蛮军,所有将士全部参战。” “是。”陈辛如拱手退下,山顶上传来阵阵鼓声,两州将士全部冲入战场备战迎敌,身为全军主帅的宁延站在战场中央,白袍如风。 随着北蛮军前锋冲入战场,战斗一触即发,陈辛如,武清,李凤荷亲临前线,依托有利地形和墨家机关死守在前沿战场上,负责两侧的是定州军,论战斗力现在的定州军毫不逊色于项州军,两军合力抗敌,愣是将北蛮军阻隔在了前沿阵地上。 良度禾看到大军停滞不前,直接拍马而出,身后狼骑大军紧随其后,旌旗飘扬的前线战场上,良度禾直冲战场中央而去,在钢铁般的前线战场硬是撕开了一个口子,带着骑兵闯了进来。 宁延目光一冷,拍了拍小白的脖子,小白会意一声怒吼,朝着良度禾冲来的方向狂奔而去,身后的庄十月和池明渊也跟着向前冲去,良度禾一枪横劈,面前的留下营标长没有反应过来,瞬间被一枪消去脑袋,鲜血顺着脖子喷涌而出,死无全尸。 不等良度禾收枪,一股真气威压猛然从半空袭来,一把长剑自半空劈砍而下,良度禾急忙下马躲开,翻身下马之后瞬间提枪,朝着后方斜刺而去,真气外溢,宁延一掌劈开良度禾反手这一枪,而后右手握剑重重砸下,长剑在半空划出一道弯月,朝着良度禾首级而去,良度禾侧身躲开,长剑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过去的,一剑不中,宁延凌空踹出一脚,随后一个鹞子翻身落在地面,反观良度禾就比较狼狈了,被宁延踹的连连后退。 稳下身形后,良度禾回头看着一袭白袍的宁延,神色极其凝重,敢在前线战场上不穿铠甲的,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宁延了,“宁延!” 宁延目光低垂,右手手腕翻转,长剑握在手心,没有多说一句话,冲着良度禾杀了过去,真气外溢,每一次劈砍对良度禾来说都感觉自己是在对抗一座山,庞大的压力压得他连喘气都难,宁延虽然没有学过剑法,但仅仅依靠真气加成的简单劈砍都能压着良度禾打,良度禾一枪刺出,这一枪不歪不斜撞在了宁延的剑身上,宁延吃力后撤,良度禾起身,怒吼一声便提枪而出。 宁延心一横,将长剑猛然插在地上,随后真气爆体而出,双臂上金色真气环绕,看着越来越近的良度禾,宁延右拳赫然砸出,一拳冲出,巨大化的拳头虚影带着无尽罡风席卷而去,那一拳的威力堪称可怕,良度禾瞳孔猛然一缩,想要抽身离去已是来不及了。 “轰!”战场中央一声巨响,良度禾被震飞出去砸在战场上,筋脉尽断的他吐出一口淤血,宁延淡然收拳,良度禾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四周的北蛮军将士赶紧扶起他们的将军向后撤去,宁延捡起地上的长剑,刚准备冲出去给予良度禾最后一击,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赤红真气从后方袭来,无奈之下的宁延转身甩出长剑,挡住这道真气的同时,也让自己稳住身影。 宁延定睛看去,面前这个穿着简单的糙汉拎着一把阔剑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陈皮子怒吼一声,“宁延,拿命来。” 话音落地,整个人真气暴涨,赤色真气扑天而来,宁延双手握拳,冲着半空一拳轰出,巨响传来,半空真气散开,陈皮子不知何时来到宁延面前,冲着宁延挥剑砍来,两人扭打在一起,战场中央真气四溢,宁延起身如真佛临世,举手便是一掌,这一掌足有毁天灭地之能,一掌劈下来,陈皮子横着举起岩熄剑挡下宁延这一掌。 脚下地面碎裂,烟尘四起,宁延自半空而起,双手画圆,此刻的他又好像那东方真武大帝,不怒自威;长风如歌莲花出,身下浮莲花的宁延再度冲下来,威力更胜,气势十足,赤色真气如同滔天火焰围绕在陈皮子四周,一掌下来,陈皮子膝盖不自觉的弯了下来,但是强大的实力让他愣是顶着宁延的真气挺起了身子,双目通红的陈皮子怒吼道,“啊!” 借助后震力宁延再度起身,飞入半空,此时的宁延慢慢闭上眼睛,感受着清风吹耳畔,白云飘头顶,整个人飘然如仙,亦如鱼跃龙门那般怡然自得;当宁延再度落下之时,他更像是一个一步成仙的修真大儒,气势十足,有种风雨欲来是天空的那种阴沉感,再度一掌轰下来。 地面烟尘溅起一丈有余,一道赤色真气自烟尘中冲天而起,赤裸上身的陈皮子高举岩熄剑,身后真气如同真龙吐火般照耀在战场上。 宁延双手合十,身后九环真身双手合十,低头盘坐。 陈皮子怒吼而出,整个人挥舞岩熄剑之时,好似山岳前移,临空而踏的每一步都给人无尽的压力,宁延只是挥出一掌,空中的九环真身同样挥出一掌,这一掌就有三丈高,直奔陈皮子而去,岩熄剑上真气蔓延十丈有余,朝着宁延砸下来。 “轰!”宁延爆发出的实力让陈皮子大为惊讶,他这一剑竟是被宁延挡住了。 “你的实力不可能挡住我这一剑!”陈皮子着急的喊着,当时宁延在天煞破军阵中的实力他是看在眼里的,以他这一剑的威力,能挡下来的怕只有大长老徐珣了。 宁延筋脉内真气滚动,在自己醒来后,他就感受到了自己实力的提升,这种提升不是境界上的提升,而是真气的提升,他的真气更加精纯,运行在体内的金色真气多了股道门气息,可以说是仙气,这种真气让宁延实力最少强大了一倍有余。 “陈皮子,今日就让你看看什么是邪不胜正。”真气翻转,宁延自半空劈下一掌,陈皮子提剑硬接,这一掌的威力直接将陈皮子从半空压到了地面上,压的陈皮子真气青筋暴起,双目通红。 “啊!!”陈皮子丹田剧烈转动,体内真气毫无保留的尽数冲出,宁延眉头微微皱起,随着金色手掌的碎裂,陈皮子竟是直接冲了出来。 冲入半空的陈皮子高举岩熄剑,想做拼死一搏,宁延也不在藏着掖着,真气在手中汇聚,双手合十,一道金色真气自身后九环真身喷涌而出,庞大的真气波动让四周空间都出现了扭曲,这一道夺目圣光瞬间吞没了陈皮子的赤色剑气。 吞天金光,灿烂夺目。 陈皮子口吐逆血自半空狼狈坠落,颤抖着双臂已经说明了一切,一口殷红血渍喷出,陈皮子撑着岩熄剑起身,望着半空宁延,狂笑三声,此时的他应该也是知道了自己是打不赢宁延的,笑着笑着便红了眼睛,“宁延,我陈皮子活到现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杀你报仇,为了能杀你,我一直苟活到今天,你我之间今日必做了结,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抱着必死决心的陈皮子再度迈开步子,举着岩熄剑就朝着宁延冲去。 他的背影显得决绝又无奈,他的一生凄凉又悲惨,他曾见过曙光,是拜老鬼为师的那段时间,然而到最后它却成为了北蛮用来对抗宁延的工具。 或许他的人生轨迹早已在冥冥中有所定数,但他和宁延一样都是不相信命的。 宁延无奈摇头,“这不是你参与这场战争的理由,当你手上沾上前线将士的鲜血开始,就注定了死亡的结局。” “轰。”巨响自土龙山上传来,山下的慕容灼灼捏碎了手中的玉珠,旁边的陶鸿雁显得格外着急。 随着筋脉尽断的良度禾被手下抬回来,慕容灼灼就知道陈皮子凶多吉少了。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夜幕来临时,宁延派人将陈皮子的岩熄剑送了回来。 看到沾染鲜血的岩熄剑后,陶鸿雁失声痛哭。 第713章 女子侠骨衬柔情 土龙山又守住了,七万将士一战折损一万人,尤其是前沿战场的留下营和定州地蟒军,牺牲将士接近三分之一。 陈皮子被杀,良度禾重伤,这一战北蛮损失不小。 但此时的宁延知道,慕容灼灼绝不会就此一声不吭,等待他们的将是北蛮军更为疯狂的血腥报复。 战场上牺牲的将士很多,受伤的将士亦不在少数,夜幕来临时,军营中到处都是痛苦的哀嚎和惨叫,宁延与陈令枢,陈辛如等将军商议明天的防守事宜,虞兮柠在李凤荷和云不凝的陪同下来到了前线将士的军营中。 前线将士的条件极其艰苦,一个简单的帐篷,几个床铺就是他们晚上睡觉的地方,因为战事不断,将士们几乎都是裹甲而眠,前线的将士看到虞兮柠和一众将军前来赶紧起身前去迎接,前来的校尉枯黄沧桑的脸上写满了疲惫,见到虞兮柠等人直接拱手行礼,“红纸营三营校尉于大江拜见夫人,拜见诸位将军。” “于校尉请起,不必多礼。”虞兮柠语气轻柔,颔首说道。 李凤荷微微颔首,沉声道,“老于,夫人知道白天战事惨烈,特来代表公子视察军营,探望受伤将士,你带我们去受伤将士的军营里看看吧。” “是,将军!”于大江低头拱手,带着虞兮柠一众往军营深处走去,越往里面走,将士们痛苦的呻吟声不断从帐军帐里传出来,扑鼻的血腥味让虞兮柠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李凤荷见状,为难道,“夫人,要不算了吧,我带您回去,这里确实不适合您来。” 虞兮柠摇头拒绝,“不亲眼看看,怎么会知道战场的残酷,将士们都是为了土龙山而受伤的,我既不能代替他们上战场,也无法切实的感受他们的痛苦,能做的只有这微不足道的探视了,走吧,进去看看。” 李凤荷无奈点头,让于大江前面带路,走进受伤将士的军帐,那一张张布满血污的脸庞看的人触目惊心,因为条件简单,金疮药,止疼散严重不足,轻伤的将士只能简单的包扎,然后忍受痛苦的折磨,而那些受伤严重的,伤口甚至都已经化脓了,每天都在痛苦的挣扎着,无数次想要自行了断。 看到虞兮柠走了进来,一些轻伤将士赶紧起身,“夫人,是夫人来了。。” 虞兮柠赶忙抬手喊道,“大家不用起来,快躺下,小心伤口。” 一位年轻的将士撑着拐杖来到虞兮柠面前,他的右腿膝盖以下被北蛮子一刀削掉,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硬是换掉了看下他半条腿的蛮子,伤口处缠着的纱布红的瘆人,年轻的将士来到虞兮柠面前,红着眼睛说道,“夫人,这里躺着的都是些大老粗,身上不是带血就是带伤,您尊贵之躯,岂可沾染血污,您快回去吧。” “这说的什么话,你们是大奉的功臣,身上的伤口就是你们的功勋,我虞兮柠不怕染血,就像你们不怕蛮子,死守土龙山一样。”虞兮柠同样红了眼睛。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受伤的将士,他们有些人看上去甚至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正值年少之时,却要血染尘沙。 “夫人,谢谢您。”年轻的将士撑着拐杖离去,虞兮柠缓步朝着军营走去,受伤的将士到处都是,有些甚至直接躺在地上,来到一个瞎了眼的老卒面前,虞兮柠缓缓俯下身子,刚准备开口,老卒就率先开口,“五夫人,谢谢您能来探望我们这些受伤的兄弟,老王我只是眼睛瞎了,我还能上战场,还能杀敌。” “我知道,你们辛苦了,接下来的日子就好好养伤吧,土龙山我们守得住。”虞兮柠轻声的宽慰道。 身后的李凤荷无奈摇头,云不凝眼泪刷刷的往下流。 老卒起身,冲着虞兮柠拱手行礼,“五夫人,老王我拜托您一件事,不知夫人您是否能答应。” “你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忙。”虞兮柠点头说道。 双手瘦如枯枝的老王颤抖着手从胸口处拿出一封信,泛黄的信封被鲜血染红了大半,老王颤抖着手将信封递到虞兮柠面前,语气哽咽的说道,“夫人,老王我是朔州人氏,上次探亲到现在已经两年没回家了,来土龙山前我家那口子来信说我家大小子结婚了,只可惜我这给当爹的不在跟前,这封信我早就写好了,本来想着战事结束就给寄回去,现在看来是没有机会了,夫人,能不能拜托您帮我把这封信寄回去。” 虞兮柠伸出双手接过这封染血的家书,眼泪夺眶而出,“好,你放心,我一定把这封信寄回去,让你儿子知道,他爹是个大英雄。” 听到这话的老王嘴角上扬,露出久违的笑意,老王笑着摇头道,“我们哪里是英雄啊,真正的英雄是公子,宁老将军他们,我们只是跟着他们混口饭吃。” 虞兮柠将手中的信递给李凤荷,而后擦去眼泪,大喊道,“兄弟们,你们谁还有要给家里的信,或者要给家里寄回去的东西都可以交给我,你们告诉我地址,我帮你们寄回去;要是没有来得及写信的,也可以现在就写,不识字的可以来找我,我和李将军,云将军帮你们写信。” “真的吗?夫人,我这也有一封信,是给我媳妇的。”旁边的将士一听,艰难的从枕头下面拿出早已写好的信,递给虞兮柠,“夫人,我家在青州临稻城,拜托您了。” “你是青州临稻的?”虞兮柠一边接过信,一边激动说道,“那咱俩是老乡啊,我也是临稻的,我父亲就是之前的青州牧虞白颉,你可知道?” “原来夫人您是虞大人的女儿啊!”听到这话的小将士激动的说道,“当年虞大人有恩于我们家,没想到现在竟让我遇到了夫人您,看来我这来项州是来对了,就连老天都想让我遇到您,以报答虞家的大恩啊。” 虞兮柠赶紧扶起就要跪下的年轻将士,“你来这里可不是报答我虞家的恩情的,你是来保家卫国的,我们家的这点恩情比起身后的大奉万千子民来说不算什么,我也不要你的报恩,只要你在伤好后能多杀几个北蛮子,那不止是我,还有我爹都会很高兴的。” 年轻将士激动的涕泗横流,重重的点头,“夫人放心,我一定会的,这辈子我就和那些蛮子杠上了。” 四周的将士纷纷将自己的信递过来,有一个被一箭射在肚子上的老卒有些不好意思的拿来一叠信,看到虞兮柠诧异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夫人,我这人念家,一闲下来就喜欢给家里写信,这信写下来半天也寄不出去,就一直攒下来了,我。。我这。。” 虞兮柠扑哧一笑,“这算什么啊,念家是好事,说明家里有你记挂的人,拿过来吧,这些信件我保证一封不少的给你送回去。” “嘿嘿!”男子高兴的摸着脑袋,冲着虞兮柠直道谢,“谢谢夫人,谢谢夫人了!” “牛胖子,你这是把夫人当送信的了,给你送这么多信!都不怕把夫人累着了。”一旁身形消瘦,挂着一张羊皮毯子的老卒笑着打趣道。 虞兮柠一边整理着牛胖子的信,一边笑着说道,“没事的,你们干的是流血的大事,我流点汗又有什么关系呢?” “要我说咱们真该给夫人敬一杯酒,这上战场大老爷们的事,人家夫人能来,就这气量,我就佩服。”旁边的老卒继续说道。 一边帮着受伤将士写信的李凤荷听到这话,直接抬头说道,“你这说的我可就不爱听了啊,什么打仗是大老爷们的事,我们红纸营的女子也能杀敌,打起仗来不比你们男人差。” “说的对,李将军说得对。”旁边的红纸营将士跟着说道。 虞兮柠回头看了看李凤荷,轻轻一笑,李凤荷也跟着笑了出来。 旁边的老卒也跟着哈哈大笑,“那可不是,在咱们项州军,谁不知道李将军的威名啊,大伙说对不对啊!” “对!”这一声说完,人群中传来久违的笑声。 虞兮柠他们也跟着笑了出来,这些日夜遭受病痛折磨的将士今天也是发出了难得的笑声,原本压抑的军营里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 一些喜欢聊天的将士趁着虞兮柠他们替不识字的将士写信的时候,还讲起了自己的故事,说的绘声绘色,丝毫不比殷都那些说书先生差,旁边的将士还不忘出来接个话茬,损一损,整个营帐都洋溢在一片欢声笑语中。 虞兮柠他们在军营里帮忙写信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旁边军帐里的标长怯生生的来到他们营帐内,于大江直接拦下来,“老方,你不在你们军营待着,来我们这干什么!” “老于,我听手下说夫人在这里帮忙给家里寄信,我们标内也有些信,看夫人能不能。。”老方神情苦涩的说着。 只是这话还没说完就被于大江强行打断,“老方,你还真把夫人当成送信的了,夫人心疼我们这些受伤的兄弟帮他们寄信,你们营帐内都不缺胳膊不少腿的,等到战事结束了,自己去寄不就行了。” “哎,老于啊,来土龙山也有三四个月了,这战况有多惨烈你也是清楚的,我营帐里的兄弟晚上还一起睡觉,明天一天过去,还能回来的就剩不下几个了,这些信运气好的还能带回来,运气不好的,就直接跟着他们一起留在战场上了,兄弟们明天还要上战场,我这个坐标长的不能把他们完好无损的带回来,就只能腆着这张老脸请夫人帮忙了。”老方说的很无奈,沧桑的脸上写满了心疼和委屈。 此时的老于心中不免动容,都是当兵的,这点苦大家都懂,看着在营帐里忙着写信的夫人和李将军,他叹气道,“你稍等一会,我去给夫人和将军说说。” “哎好,谢谢了于校尉!”老方擦掉眼泪激动的说着。 于大江来到李凤荷身边,低头拱手道,“李将军,老方有事请夫人帮忙。” “什么事啊?没看到夫人还在忙吗?”李凤荷低声嗔怒道。 老于纠结一番后还是说了出来,“老方想让夫人帮他们标里的兄弟给家里寄信。。” “开什么玩笑,真把夫人当给咱们干活送信的了。。”李凤荷生气的说着,声调不免抬高了一些,这话刚好被旁边的虞兮柠听到。 虞兮柠放下手中的纸币回头问道,“李将军,出什么事了。” “这,夫人放心,没事没事,没事。”李凤荷赶紧笑着说道。 看着老于一脸纠结为难的神情,虞兮柠料定这其中肯定有事,当即皱眉说道,“怎么,我不是宁延,你们就想瞒着我啊,我今天来就是替宁延来的,有什么话就说,别藏着掖着。” 李凤荷还是不好意思开口,虞兮柠直接看向一旁的于大江,“于校尉你说吧。” 于大江看着李凤荷的脸色,支支吾吾的也不好开口。 无可奈何的虞兮柠直接命令道,“我以宁家五夫人的身份命令你说!” 最后拗不过虞兮柠的李凤荷无奈道,“好了夫人,您别生气,我说就是了,就是外面军营里的将士听说您在帮受伤的兄弟写信寄信,就也想让您帮他们把信寄回家。。” 听到这些话后的虞兮柠也是无奈叹气,看着李凤荷和于大江说道,“就这点小事你们直说就行,为什么还要瞒着我呢,不就是帮大家写信送信吗?这点事我虞兮柠还帮不了吗?” “对不起,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您的身份。。”李凤荷低着头抱歉道。 “李将军,战场上我不如你,可我也想为大家做点事。”虞兮柠语气深沉的说道,虞兮柠抬头看向四周,看着这些将士们饱经战乱折磨的沧桑面容,双拳紧握,大声说道,“李将军,以公子的口吻发布军令,全军将士即日起凡想给家里寄信的,将写好的信交给所在军营标长,层层上交,最后由各军将军派人送到我的营帐内,此令即日起立即生效,命令期限。。。”虞兮柠突然停下来,最后在众多将士期待的目光下脱口而出两个字。 “无限时!” “夫人万岁!”话音刚落,就有人起身高呼夫人万岁。 一个人带头后,四周将士也紧随其后,大家齐声高呼,“夫人万岁。。” 在军营外听到虞兮柠这番话的老方也激动的眼泪直流,站在军营外低声呜咽着:夫人万岁! 第714章 绝处逢生 一场军事实力并不对等的战争随着清晨第一缕阳光的到来而在土龙山上爆发。 慕容灼灼大军压境,宁延依旧亲自上阵,还是那一袭白衫,只是这次他的神情更加严肃认真,今天的战事就连陈令枢都说了,他们的胜算不到三成。 后山的虞兮柠还在整理土龙山将士们的信件,战鼓声突然响起,敲得虞兮柠心中猛然咯噔一下,这些书信的主人,拿起武器冲入了战场,就在昨天晚上,他们还是念家的孩子,这太阳一升,他们就成了视死如归的战士。 战事的开始并不顺利,慕容灼灼精锐尽出,陈辛如,武清和李凤荷一起上阵,就算如此,也仍是挡不住如洪水般涌来的北蛮大军,战线被不断压缩,直逼主山头而来,宁延身后真气躁动,一个箭步瞬间冲入战场。 罡风牵引,面前的北蛮将士还没来得及砍下手中的弯刀,就被宁延一阵罡风震飞出去,摔在地上,断了生机。 庄十月和池明渊同样冲入战场,两人如同战神般在人群中来回穿梭,他们深知,越是危难之时越是需要他们站出来,哪怕撑不了太久,但就是要保住这最后的希望。 战事越来越胶着,陈辛如浑身染血,最前方的武清靠着手中这虎首刀不知砍退了多少北蛮军的冲锋,砍到最后,身边就剩下了他一个人,武清深呼吸一口气,粗重的呼吸声下尽是慷慨赴死的坦然。 他们滚刀营注定是为土龙山战场而生,老将军死在土龙山,今日他这个滚刀营上将军看来也是要倒在土龙山了。 看到北蛮军将武清和身后大军隔绝了开来,回烈大声下令道,“将武清围起来,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今天也必须给我宰了他。” 得到回烈命令后,身后的北蛮大军齐刷刷的朝前冲去,将武清身后的滚刀营将士强行压退,而那些滚刀营将士就这么看着他们的将军离自己越来越远,着急的喊道,“将军,将军快走啊!” 兵甲相交的铿锵声掩盖了将士们的嘶吼声,正在拼命杀退面前北蛮子的陈辛如听到旁边滚刀营将士的嘶吼,赶紧冲过去问道,“你们武将军呢?武将军呢?” 旁边的滚刀营校尉红着眼喊道,“陈将军,救救我们武将军吧,武将军被拦在外面了。” 陈辛如听后,直接拎着长枪就往前冲了过去,边冲边喊,“武清,武将军快回来。” 然而此时的武清身边早已密密麻麻的围满了北蛮军,里三层外三层的足有上百人,一直骑马游曳在包围圈外面的回烈紧紧顶着已是囊中之物的武清,武清手握大刀环顾四周,那一圈圈的长枪弯刀在日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寒光。 武将军大笑一声,卸下头盔,擦掉额头上细密的汗水,双眼泛红的他冲着身后的土龙山大声喊道,“公子,兄弟们,咱们来生再见了!” “杀了他!”回烈一声令下,四周北蛮军张牙舞爪的冲向武器,武清右手握刀,怒吼一声,体内仅存的真气爆体而出,而后挥舞大刀义无反顾的冲向了敌阵。 拼了命想去救武清的陈辛如遭到了北蛮军强烈的抵抗,每当自己冲出一个豁口后,马上就会有数百米北蛮军补上来,陈辛如牙关紧咬,一枪又一枪的杀着北蛮兵,殷红的鲜血溅在他的眼睛上,模糊了双眼的他看着面前的北蛮军,红的瘆人。 “啊!”怒吼一声的陈辛如爆发出恐怖的真气,一枪冲出,翻云卷雨,真气罡风横冲而去,一枪带走数十个北蛮子的性命。 前方的北蛮子刚被罡风绞死,后面的北蛮军就挥舞着弯刀大喊着冲了上来,陈辛如一边杀敌一边怒吼道,“武将军,武将军快走!” 然而此时的武清根本听不到陈辛如的怒吼,手中的虎首刀早已被鲜血染红,胸甲被砍烂的武清捂着胸前的伤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粗重的呼吸声回荡在耳边,武清双眼布满血丝,提刀怒吼一声,直接捉刀和面前的北蛮子厮杀在一起。 一刀接着一刀,每一刀斩下去都有一个北蛮子随之殒命,然而体力和真气严重消耗下的武清渐渐的也有些力不从心。 “扑哧!”一把长枪从背后狠狠插入武清腰间,没有真气护体的他瞬间感到一股钻心刺痛,强忍痛意,武清奋力转身,一刀斩断长枪的同时抬手一掌拍在持枪北蛮士卒的心口,那个北蛮兵直接被打的口吐逆血,再也没有站起来。 双目充血的武清像一座高山般屹立在战场中央,这种神勇之气吓得四周的北蛮军愣是不敢上前,回烈见状,直接怒吼道,“给我上,杀了他!” 四周北蛮军将士面面相觑,最后也是豁出去了,怒吼一声吼,数十把长枪便朝着武清冲了过去。 武清仰天长啸,这一声怒吼充满了英雄落幕的无奈和悲壮。 十七把长枪捅入武清身体,这位究竟战场老将最终还是倒在了土龙山的战场上。 躺在地上的武清嘴角逆血狂涌,感受到生命不断流逝的武将军用尽全身最后一丝了力气,喊道,“杀!” 只是他这个杀,再也没有人能听到了。 陈辛如还在疯狂往北蛮军中冲锋,誓要救出武清,一旁的李凤荷和云不凝也杀了过来,“快撤,北蛮军后续部队压上来了,公子下令让咱们退守第最后防线。” “撤?”陈辛如红着眼指着前方的北蛮军吼道,“不能撤!武将军还没出来呢,我们不能走,我要把他救出来。” 望着前方人头攒动的北蛮大军,李凤荷心中一阵酸楚难受,身为一军统帅,她比谁都清楚一旦有人陷入数万大军的包围意味着什么,那将是万死无生,“陈将军,撤吧,武将军已经凶多吉少。。” 不等李凤荷说完,陈辛如直接强行打断李凤荷的话,“我们项州军牺牲的将军够多了,武将军不能再出事了,今天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今天说什么我都不撤。” “陈辛如!你回头看看吧,你身后还有留下营和滚刀营的兄弟,难道你要让他们也陪着你在这送死吗?”李凤荷哽咽的吼道。 陈辛如茫然回头,在他身后,站满了全身染血的将士,他们早已疲惫不堪,但眼神依旧战意昂扬。 李凤荷一把揪住陈辛如的衣领,“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走啊!” 陈辛如抹掉眼泪的泪珠,看着武清的方向,眼神中满是不甘和不舍,但为了身后的两营将士,陈辛如抹掉泪珠,大喊道,“撤!” 回烈率领大军继续前压,在看到项州军往山上撤时,勒马下令,“项州军已撤,大军就地休整,等待冲锋令。” “是。”北蛮军趁势接管项州军的阵地,大军原地休整,而土龙山上的大军则按照宁延的军令回撤到最后防线,离山顶只有不到三里地。 前线阵地前,宁延站在最前端,望着下面的战场,双眼通红,站在他身后的陈辛如强忍泪水,说道,“对不起小公子,是我无能,没能把武将军救出来。” “这不怪你!”宁延抬手叹息道,“武将军是为了土龙山牺牲的,他的死是勇敢而光荣的,项州军,定州军,将永远铭记武将军,永远!” 陈令枢来到宁延面前,拱手道,“公子,该下决心了,要不然还会有第二个武将军,弃车保帅,已是不可为而为之。” 宁延看着陈令枢,再看看身后的将士,终是于心不忍,但他也深知,再这么被北蛮军磨下去,他们都会牺牲在土龙山,唯一破敌之道就是突袭火野山谷,让土龙山绝境求生,“我知道了。” 陈令枢无奈拱手,宁延回头看着身后的将士,最后将目光定格在舒钧身上,“舒钧将军,你们地蟒军伤亡如何?” “回公子,尚有战斗力的还有七千余人。”舒军沉声拱手道。 “如果让你们地蟒军长途奔袭,直奔火野山谷,火烧慕容灼灼军粮,你们可有把握完成任务!”宁延厉声说道。 舒钧听后,直接往前一步,重重的拱手说道,“回公子,地蟒军定会完成任务,火烧北蛮军粮,断敌粮道!” 在场的将军们都知道没有轻骑兵的机动性,去往火野山谷几乎就是自投死路,舒鸿往前一步,拱手道,“公子,火烧军粮事关重大,要不让我们神虎军去吧,我们是跟着您时间最久的军队,将士们的战场经验要比地蟒军更丰富。” “大哥,你别和我抢啊,这公子好不容易给我们地蟒军一次立功的机会,我可不会把他丢给你们神虎军。”舒钧咧着嘴笑着说道。 舒钧的笑充满了从容,舒钧也知道现在他们任何一支军队去了火野山谷,都不可能活着回来,这也是为什么公子一直拖到现在的原因,手心手背都是肉,宁延那支军队都舍不得,但是这任务总要有人去完成,要不然,土龙山会牺牲更多的人。 大哥的意思他懂,可做弟弟的又怎么会让大哥替自己送死呢? “舒钧!”舒鸿严声说道。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他也没办法,要是可以,他那支军队都不想派去火野山谷,然而陈令枢说的没错,如果不下决心,土龙山将会牺牲更多的人。 看到弟弟油盐不进,舒鸿转身冲着宁延说道,“公子,此次任务就让我们神虎军去吧,我们一定不辱使命。” 陈辛如也跟着站出来,躬身拱手道,“小公子,土龙山战事说白了是我项州军的事,突袭火野山谷这件事还是让我们项州军自己来吧,我愿意带着留下营将士前往火野山谷。” “你们住嘴!这是军令,你们以为是过家家吗?定好的事就不要再说了。”宁延嗔怒道,最后背过身说道,“慕容灼灼拿下了前沿阵地,肯定会继续前压,除了地蟒军外,其余各军迅速进入战场,防止北蛮军突袭。” “是!”身后的诸位将军无奈离去。 “舒二将军!”宁延拦住即将离开的舒钧,舒钧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宁延,此时的宁延泪眼斑驳,看着他许久说不出话。 地蟒军是宁延一手练出来的,说是定州军的基石也不为过,然而若非万分危急,宁延又岂会舍弃这支战场雄兵。 “公子,您想说的我都懂,您放心,地蟒军不会让您失望的。”舒钧强行挤出一抹笑容,冲着宁延笑着说道。 宁延用力的点了点头,舒钧拱手离去,望着舒钧的背影,宁延很是心痛,他知道这一别极有可能就是永别了。 。。。 土龙山前线,完成整军的回烈勒马来到战场最前面,看着山顶越来越清晰的一片绿荫,回烈拿起自己的九环刀,指着山顶大吼道,“兄弟们给我冲,拿下土龙山,活捉宁延!” “杀!”最前方的北蛮军挥舞着北蛮军旗就朝着土龙山冲去,顶在最前面的是高陷的定远军阵,看着北蛮军越来越近,高陷直接下令,“杀!” 弓弩齐发,铺天盖地的箭矢朝着面前的北蛮军射去,土龙山前线战事再度爆发,宁延亲临前线,庄十月和池明渊也加入了战场。 头顶电闪雷鸣,老天师陆平远也加入了战场,那一道道雷电,是老天师对大奉的还礼,也是对宁延的致歉。 后山的虞兮柠在拼命的整理将士们的信件,那一封封带血的信件看着她心疼不已,整理着整理着就有些心里崩溃,坐着哭了起来。 但是哭着哭着,她突然感到地面一阵颤抖,擦干眼泪起身的她抬头向前方看去,瞬间瞳孔瞪得老大! 那是人影! 战场打的很惨烈,武清牺牲后,大家都憋着一股劲,只是在慕容灼灼不计代价的攻击下,这最后一道防线也有些岌岌可危。 定远军镇的魏宪顶在最前面,一边杀敌一边怒吼,“来呀,再来呀!” “噗嗤。”一口逆血突然从魏宪嘴里喷出来,一把大刀突然从背后袭来,一刀斩在了他的脖子上。 回烈终是出手了,实力有所精进的回烈一刀甩下去,魏宪直勾勾的倒在了地上,捂着脖子浑身抽搐,没过多久便停止了呼吸。 “老魏!”看到魏宪被杀的高陷和宋续怒吼着朝着回烈冲来。 就在这时,战场之上,一道白光突然自半空落下,璀璨的真气光柱撞在北蛮军中,直接带走数十名北蛮军将士,白光散去,一白发男子屹立战场,一身金色长袍的他看上去格外威风,男子手握金枪,长枪挥洒,真气震动,惹得地面上烟尘骤起。 许久后,男子空灵的声音便回荡在了战场上,“宁兄,宿山宫张卿携门中弟子特来助战!” 话音未落,一大群宿山宫弟子便从后山山顶冲了下来,手握各种兵器的宿山宫弟子直接呼啸着朝着北蛮军杀去。 第715章 群星闪耀时 这是一群没有穿着盔甲的战士,正在战场激战的陈辛如回头看着远处从山头上冲下来的宿山宫弟子,不觉眼眶微红,看着旁边杀敌的李凤荷,点着头激动说道,“公子的英雄令成功了。” 张卿加入战场后,周身真气尽数迸发,一枪刺向面前的回烈,回烈急忙提刀阻拦,一声铿锵巨响后,回烈后退数十丈,回过神来的回烈看着面前的白发男子,怒吼道,“该死的,怎么还有人。” 张卿长枪斜指,冷哼道,“男子汉大丈夫,保家卫国,岂有退缩之理。” “谢过张宫主!”宿山宫弟子的到来让宁延也红了眼眶,他就知道这天下一定有心怀家国的大义之人,十年前的张卿还是宿山宫的少宫主,十年后的他也终于继承衣钵,成为了武林中的一方豪强,如今能出现在战场上,更是向世人展示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英雄。 宿山宫的弟子快速冲入战场,或许在队形保持和阵列上不如这些保守训练的军人,但是在杀敌这块,对于这些蛮夷异族,他们也是毫不手软,甚至要比军中将士下手更狠。 头顶战场电闪雷鸣,正在和陆平远交手的福清在看到一道璀璨光束降落战场后,也是慌了手脚,吃了老天师一掌,被震退了出去,张卿和宿山宫弟子的到来毫无疑问给了宁延更加血战到底的决心,福清不可思议的皱眉说道,“这宁延从哪找来的高手,这不可能!” 陆平远身体四周电闪雷鸣,他不屑的看着福清,沉声说道,“知道为什么几千年来你们北蛮自始至终无法打败我们大奉了吧,纵使我们窝里斗的再狠,也绝不允许你们这些外族来分一杯羹。” “那老夫倒是要看看你们能有多厉害。”福清还是不死心,顶着面前的雷电风暴朝着陆平远冲去。 电光火石间,福清直接冲到了陆平远面前,两人扭打在一起,半空之中真气汇聚,罡风四溢。 “轰!”一声闷响自战场东边袭来,一道蓝色剑气冲入战场,剑气之后呼喊震天,蓝色剑气之后,一道银色剑芒紧随其后,一蓝一白两道剑气冲入北蛮军中,陈令枢指着东边战场突然出现的剑气,疑惑道,“公子你看,那边是。。” 寒光冷若霜,沉冰剑上的蓝衣女子仿佛天上剑仙,冲入战场之时,席卷而来的寒霜之气让那北蛮军将士如临数九寒冬,那剑上的女子是苏敏? 十年不见,苏敏竟是变得让他也有些不认识了,当年意外成为自己丫鬟的苏敏,如今竟是御剑飞阵的女子剑客,苏敏变了,她变得更高,也更瘦了,整个人看上去也更加有气质了,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霜之气,或许这就是沉冰剑选择她的原因;看这铺天盖地的剑气,苏敏的实力怕已是神魄巅峰了。 在苏敏身后跟着的银色剑气宁延也是无比熟悉,记忆被拉回了汕州,那天下午,那个狼主!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琅岐坎竟是来到了中原,竟与苏敏同时赶来,银色剑气挥洒如月光。 月阙剑,沉冰剑同时传现在了土龙山的战场上,一直在默默观察局势的慕容灼灼脸色开始变得阴沉起来,看着东方突然杀出的一队人马,牙关紧咬,“这宁延竟是还有援兵。。” 宁延突然一笑,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是苏敏和琅岐狼主。” 聚贤庄庄主邓芝甩着门中弟子来到前线战场上,看着眼前仿佛人间地狱一般的战场,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而后大喊道,“潞州聚贤庄,应宁州牧英雄令,特来相助。” “多谢邓庄主!”宁延声如雷震,怒吼道。 “宁州牧,还有我们!”三道身影自宁延头顶飞过,紧接着三道身影骤然落在阵地上,赤红长发的傀儡之上站着一个穿着长衫,头缠骨链的男子,男子回头看向宁延,虽然阔别十年,但宁延还是认出来面前的男子,“百里少门主。” 百里重霄脚下的便是汕州三大傀儡中的神宵碧血,曾经也是裴羽的傀儡,汕州之后便重新归还了东越巫门,在神宵碧血身旁,就是剩下的两大傀儡,紫衫翠枫和棠林绝影。 汕州三大傀儡同时面世,百里重霄站在神宵碧血身上,冲着宁延大喊道,“宁州牧,汕州东越巫门特来助阵。” 话音落地,土龙山后,一大群东越巫门弟子快步冲向战场,原本还处于颓势的战局一下子发生逆转,这些武林高手的真气弥漫在战场上,冲在最前面的北蛮军只是一个照面就要归西,对慕容灼灼来说,原本是胜券在握的必胜之局,竟是被这些突然杀出的武林高手搞了一个措手不及。 “宁州牧,柳州徽山冢来也!”西边天空,一道璀璨霞光朝着战场覆盖而下,李长贺携带门中弟子自土龙山西侧杀入战场。 此刻的宁延早已是热泪盈眶,感谢的话还不等说出口,便又有声音传来。 “滇州明府,明敬携家族弟子来此相助!”滇州武林豪门明府竟也是来人了,如果说张卿,苏敏他们和宁延或多或少都有些关系的话,那么明家大公子明敬的到来就完完全全是因为那封英雄令和自己的拳拳爱国之心。 明府大公子长衫在身,与宁延一样,一身白衫,利剑在手;加入战场后并未多言,直接带着门中弟子冲入阵地,地面震颤,真气跌宕。 打仗打了大半辈子的池明渊还是第一次看到战场之上竟也有江湖武者,心中动容的他回头看向宁延,敬佩之余更是欣慰。 除了八方武门之外,还有无数武林武者从土龙山后山冲下来,加入战场,他们衣着各异,服饰各异,武器各异,更有甚者在来土龙山之前还在刀剑相向,但是当他们收到宁延的英雄令后,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收到回剑,共赴土龙山。 宁延回头看去,天上,地上,到处都是武者,稍微估计一下,得有十万人吧,大奉武林什么时候有这么多武者了? 难道这封英雄令来的就只能是武者吗?不尽然也,人群中那些在地面上朝着战场狂奔的还有普通热血百姓,有人直接拎起一把斧子就加入了战场。 宁延站在山头激动了许久许久,陈令枢等人也红了眼睛,这就是人心所向!这是大奉朝廷,那些吃着皇粮的达官显贵一辈子都学不会的东西。 宁延催动真气,九环真身屹立于身后,站在前线战场,身后无数真气划空而过,宁延挺起身子,大喊道,“杀!” 一声令下,土龙山上的将士如同脱缰野马般,同前来相助的武林中人一起朝着北蛮军冲了过去,慕容灼灼拔出腰间佩剑,望着土龙山,大喊道,“杀!” 土龙山上鼓声阵阵,山下北蛮军号角不断双方在土龙山战场展开激烈的肉搏战,慕容灼灼飞身而出,直冲战场而去,黑色这真气在身后汇聚的同时,一顶散发着耀眼光芒的王冠出现在慕容灼灼手中,“轰!”真气自王冠上喷涌而出,慕容灼灼身后的黑色真气在此刻如同黑色巨蟒一般,朝着土龙山战场吞噬而去。 池明渊抽身而起,白色电光闪过,一枪砸在了慕容灼灼的黑色真气巨蟒上,地面一阵震颤,真气的罡风吹的附近数十丈距离都没人敢靠近,落地后的池明渊也是感到意外,这慕容灼灼年纪不大,实力却不小啊,本来实力就不弱的他在手中王冠的加持下,真气更加恐怖。 池明渊稳住身形后,催动真气,再度一枪冲出,这一枪他直指慕容灼灼,慕容灼灼来到战场,看着朝自己冲来的池明渊,赶紧挥刀应对,池明渊率先与慕容灼灼交手,池明渊的枪法刚猛霸道,一枪刺出,大开大合,力道十足。 “嘭。”真气碰撞,两人同时被震开。 池明渊抹掉嘴角的血渍,摇头骂道,“狗东西,力气还不小。” 当池明渊准备再次动手之时,宁延突然来到他面前,伸手拦下了池明渊,“池将军,我来会会他。” 池明渊一脸担心的看着宁延,“公子,你小心啊,这狗日的实力不弱。”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宁延皱眉说道。 慕容灼灼悬空而立,看着站在前线的宁延,哈哈大笑,“宁延,我们又见面了。” 宁延淡定自若的看着慕容灼灼,同样来到前线的他冷哼一声,“慕容将军,土龙山就像是个旋涡,你下定决心来打,我下定决心来守,打了这么久了,你也该明白土龙山你是拿不下来的。” “是吗?怕是不见得吧!宁延,你召集再多的人什么用,一群乌合之众,难不成你真以为靠他们就能抵抗我汗国大军的铁骑?”慕容灼灼冷哼一声。 宁延哈哈大笑,“慕容灼灼,你可瞪大眼睛好好看看,他们都是我大奉武林的铮铮铁骨,是愿意为了身后家园慷慨赴死的英雄,与他们为敌,你就是在与整个大奉百姓为敌,你铁骑再厉害有什么用,于天下为敌,你必败无疑。” “那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让我失败的。”慕容灼灼暴怒大吼,提刀就朝着宁延冲去,身后的黑色真气在十二国器神王冠的加持下威力无穷,转眼间就冲到了宁延面前。 你慕容灼灼有神王冠,别忘了,我宁延也有十二国器。 宁延大手一挥,闪烁着紫色光芒的东皇钟突然出现在战场之上,东皇钟为什么会出现在宁延身边,这还得多亏了虞兮柠,来项州之前,虞兮柠就心怀侥幸,将宁延一直放在家中的东皇钟带了过来,若是宁延真的走了,就让这东皇钟陪着他一起走,若是还活着,那在战事胶着的战场上,东皇钟定有大用。 虞兮柠的判断是正确的,此时的东皇钟大展神威。 两大国器的激烈碰撞,两股真气的猛烈冲击,地面一阵震颤。 宁延眼泛金光,身身体四周罡风凛冽,两人碰撞之时,四周风沙涌动直冲云霄,被层层风沙龙卷包围的两人展开激战,风沙外的人根本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砰砰砰的真气碰撞声。 风沙内的宁延一脚踩在慕容灼灼双臂上,而后借力弹起,冲入半空的宁延境界近乎化神,蜀山的五位道长不仅换回来了宁延的性命,给了他新生,更是让他真气更上一层楼,如果说宁延之前的真气是涓涓细流的话,那么现在他的真气就是那东流入海的滚滚波涛。 宁延庞大的真气让慕容灼灼如临大敌,即便有这神王冠的加持慕容灼灼还是露出了郑重其事的眼神,抬手一掌冲出,挡下宁延波涛汹涌的一掌,真气撞击声震的人耳朵生疼,一掌被挡,慕容灼灼左手再出一拳,宁延抽身阻挡,黑色真气自左边臂膀冲出,巨蟒冲天。 一尺青云一尺道,宁延身后金光层层递进,慕容灼灼的冲天巨蟒还没来得及冲到宁延面前,便被宁延身后九环真身和东皇钟的真气压制在半空,慕容灼灼右手反手抽刀,冲着宁延杀去,因为真气鼓荡,长刀发出如同春雷滚动的爆鸣叫声。 一直紧盯着慕容灼灼的宁延手腕翻转,看着慕容灼灼冲来的一刀,右掌化拳,身体如陨星,砸向慕容灼灼。 这是一命换一命的必死招数,若是慕容灼灼这一剑捅入了宁延的身体,那宁延这一拳也能直接砸碎慕容灼灼的脑袋。 双方的第一次交手,宁延就摆出了以命搏命的态度,双方没有试探,上来就是杀招,这就是高手博弈,没有那么多的试探,不管是谁,一招不慎便是满盘皆属,一但留手,那等待他们的便是阎王殿的奈何桥。 以命相搏,共赴黄泉,宁延敢这么打,但是慕容灼灼却不舍得。 他并非怕死,而是知道他若阵亡,那么这次国相孙成盛和太子耶律原以及自己和董长陵多年谋划就将落空,这可以说是决定少壮派未来的一战,一旦此战失败,那么少壮派大军将会折损殆尽,到时候王庭那些王公贵族一定会重新起势,一旦自己没了,那么多年经营便将不复存在。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汗国,他这条命都不能丢。 慕容灼灼牙关紧咬,双眼血丝弥补,他右手突然收招,将弯刀横在身前,宁延一拳砸在了慕容灼灼的弯刀上,吃了一拳的慕容灼灼马上还以颜色,在半空中身体倾斜的慕容灼灼抽身一记腿鞭抽在宁延身上,同时吃力的两人再度拉开。 宁延抬首看向慕容灼灼,体内真气如洪流,正在筋脉内翻涌奔腾。 身后九环真身真气更胜,宁延竟是越打越强! 第716章 巨蟒吞天,金身镇地 宁延从一开始就在拼命,慕容灼灼说是北蛮少壮派领袖毫不为过,不仅在北蛮王庭有着不俗地位,就连实力都是天下顶尖,若是不以命相争,何来胜利一说。 宁延身后真气滚动,势若惊鸿。 庞大真气夺体而出的瞬间,宁延随之一掌拍出,直冲慕容灼灼那颗人头而去。 慕容灼灼举刀,怒吼冲出,两人在半空再度激烈交锋,若非四周有风沙龙卷阻拦,此种交锋的真气罡风足以掀飞半个战场。 浩瀚如海的真气自宁延丹田外溢,在宁延身前汇聚成一层真气护罩。 一声巨响,慕容灼灼一刀砍在了宁延面前的真气护罩上,趁此机会,宁延反手就是一拳,拳风刚劲,携卷真气罡风直冲慕容灼灼面门而去。 慕容灼灼被迫后撤,抬手挡住这一击,炸响如闷雷,慕容灼灼的护腕应声碎裂。 趁着慕容灼灼后撤的机会,宁延得理不饶人,再度汇聚全身真气砸出一拳。 “嘭!”爆鸣声响起,宁延重拳砸在慕容灼灼的刀身上,慕容灼灼牙关紧咬,怒目而视,“宁延,中原奉朝早已破败不堪,你到底再坚持什么!” 真气冲撞结束,宁延起身再度发出一掌,强大爆鸣声传来,“慕容灼灼,我在为了身后的千万百姓坚持,为了大奉武者骨子里的倔强而坚持!” 嗡鸣之后,两人再度分开,这两个在自己国家实力顶尖的武者在土龙山前激烈交锋。 真气碰撞,身法对抗,他们这对宿敌,今日终于有了交手的机会。 宁延深呼一口气,曾经的他何曾幻想过今日,何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这个国家站出来,保护身后伤痕累累的家国。 战场中央的宁延与慕容灼灼战斗而不分胜负,战场之上,真气弥漫,各路武者大显神威。 张卿金枪出世,一枪横扫,无人可挡,带着身后的宿山宫弟子一路杀下去。 身后一股寒芒袭来,张卿眼神一冷,长枪立在地上,整个人撑着长枪转了个身,刚好将那一股真气寒芒躲开,稳下身子后的张卿向前方看去,竟是一女子。 女子看到张卿后,直接提枪冲了上来,没有半句话,两人见面便是决死之斗。 北蛮长老门的白樱,同样是枪道高手,两人交手自然也是分外激烈,难分伯仲。 虽然张卿生父是枪王袁震山,但是他的枪法却远远不如深得袁震山亲传的林北阳,但是有宿山宫独门秘术《乾元诀》支撑,倒也能弥补一些枪术上的缺陷。 白樱之所以选择张卿,自然也是看出了张卿的枪术并不成熟,而深谙枪术之道的她对付这种门外汉,自然是得心应手,但是两人交手后,白樱才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张卿枪术虽然差些,可是真气却格外雄浑,自己接连出枪,都能被他挡下,两人交手自己是占不到一点便宜。 满头白发的张卿挥舞金枪,金枪之上真气闪烁,每一枪冲出都会让白樱感到无尽的压力。 两人战场交手,长枪碰撞,铿锵声不绝于耳,这边的白樱一记秋风扫落叶,长枪横扫如月钩,看到长枪袭来,张卿抽身后撤,躲开这威力不俗的一枪。 一枪不中,白樱继续前冲,借力转身,再度劈砍一枪,张卿体内真气尽数而出,聚于手中金枪之上,长枪前指,枪出如龙,真气前冲。 两股真气撞在一起,发出剧烈的爆鸣声,两人同时被震开。 趁此间隙,张卿才看清与自己交手的竟是一名女子,随即咧嘴轻笑,“这北蛮也是没人了吗?竟然派出一女子出战。” 白樱甩出一个枪花,而后看向面前的白发中原男子,她不得不承认,男子虽然枪术不如她,可体内真气远在自己之上, “你们中原尚有女子从军,我们汗国为何不可?”白樱用不算流畅的大奉官话说道。 如此,张卿也不再多说什么,神色逐渐认真起来,“那姑娘,可就别怪我张卿手下不留情了。” “找死!”白樱牙关紧咬,挥枪冲出,每一枪都是冲着张卿要害而去,招招致命。 双方再度交手,每一次的过招都会引起剧烈的真气波动,不止他们,整个战场之上都是如此,真气罡风不断,每时每刻都在死人,有大奉的将士,也有北蛮的将士。 白樱凭借高超枪术很快就找到了张卿的破绽,然而当他汇聚全身真气发出这绝杀一枪的时候,一股庞大到这真气罡风袭来,让她不得不后撤。 当事人的张卿起身,长枪枪尖直指白樱,“姑娘,你不是我对手!” 。。。 战场因为各方势力的加入而被分割成了无数块,这边张卿还在和白樱血战,另外一边的聚贤庄几乎快杀到前沿战场了。 苏敏与琅岐坎和百里重霄合兵一处,与琅岐坎再度相逢,百里重霄显得兴奋不已,“狼主,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哈哈哈。” 琅岐坎手握月阙,真气外溢,一边杀敌一边回复道,“但我可没想到你竟然会来,这趟过来,路途可不近啊。” “当年宁兄能走遍大奉十八州,我百里重霄不敢妄言能向宁兄那样,但是来战场杀敌,我百里重霄还是能做到的。”百里重霄哈哈大笑,手下三个傀儡配合墨家机关术,愣是杀的北蛮军节节后退。 百里重霄来到琅岐坎面前,看着在前方挥舞大剑的苏敏给琅岐坎使了个眼色,“狼主,你小子眼光可以啊,找了个这么好看的中原媳妇。” 琅岐坎摇头苦笑,“什么媳妇,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只是朋友而已。” “啧啧,我看可不像普通朋友。”百里重霄继续打趣道,“我看你的眼神一直放在人家身上,生怕人家受一点伤,这可不是普通朋友能做出来的。” “这么些年不见,你话怎么这么多啊,闲的没事就赶紧去帮忙多杀些北蛮子。”琅岐坎无奈的说着。 百里重霄嘿嘿一笑,凌空而起,落在神宵碧血头顶,冲着琅岐坎喊道,“狼主,喜欢就抓点紧,到时候被别人抢走了再后悔就晚了!” 琅岐坎轻声摇头,而后挥剑冲出,来到苏敏身边,两把神剑阵前飞舞,银色剑气如皎月,蓝色剑气似星辰,两股剑气在战场上犹如双龙腾飞,在战场上自在穿梭,定睛看去,竟是有些不输于战场的绝美之感。 一门心思在战场上的苏敏似乎并没有感觉到这一绝美画面,只是在看到琅岐坎来到后,冲他点头示意。 徽山冢的弟子也是不甘于落后,他们在掌门李长贺的带领下,来到战场最中央的位置,与项州军将士一起,抵挡正面的北蛮军功山压力。 数以万计的武林人士齐聚土龙山,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战在土龙山上演。 。。。 半空的狂杀龙卷之中,慕容灼灼与宁延恶战正酣,两人都被彼此打出了血性,宁延白衫染血,慕容灼灼铁甲开裂,这边慕容灼灼一拳砸在宁延脸上,那边宁延反手一脚踢在慕容灼灼胸口。 每次简单的碰撞都会引起强烈的真气碰撞,看着身上的铁甲被宁延真气震开,慕容灼灼一把扯掉身上的铠甲,露出里面的贴身华贵紫衣。 宁延吐出一口淤血,直接抬手擦去嘴角的血渍,两人悬立半空,身上真气都已消耗大半,宁延双眼金光骤起,磅礴真气自丹田涌出,冲入身后金身之中。 此时的宁延则眼睛半闭,稍稍颔首,像是佛陀。 身后九环真身同样颔首,乍一看当有佛家菩萨低眉之意。 慕容灼灼的黑色巨蟒张开血盆大口,俯冲宁延而去。 巨蟒可吞天龙,金身可镇大地。 二者相撞,真气鼓荡三千里。 真气席卷之后,天地寂静,风沙溃散。 慕容灼灼与宁延同时落地,双臂颤抖的宁延七窍流血,而他面对的慕容灼灼猛地吐出一口淤血。 庄十月和池明渊赶紧冲上来护住宁延。 那场风沙中的搏斗除了两人外无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当风沙溃散后,两人都是身受重伤,慕容灼灼低头看着手中的佩刀,弯刀已然碎裂。 宁延体内真气勃发,仙山茸再度发威,滔滔真气正不断修补着自己重伤的身体。 慕容灼灼起身,低头看着地面上自己吐出的淤血,倍感意外,抬头看向宁延的目光充斥着不可思议。 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被宁延重伤。 “慕容将军,你还要再战吗?”宁延怒目而视,声如雷震。 慕容灼灼刚准备开口,回烈纵马赶到慕容灼灼身边,着急忙慌的翻身下马,来到慕容灼灼面前,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大将军出事了,火野山谷被烧了!” “什么!”慕容灼灼的脸色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而后抬头看向宁延,“哈哈哈,宁延,你果真好手段啊!” “火野山谷之仇我慕容灼灼记住了,你等着,这绝不会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见面。”慕容灼灼不甘心的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土龙山顶,厉声下令道,“撤!” “战争永远不可能解决两国矛盾,唯有和平才是存世之道,慕容将军,还望三思。”看着慕容灼灼远去的身影,宁延在大声喊道。 只是,慕容灼灼到底能不能听进去,那就无人知晓了。 宁延目送慕容灼灼离开后,看着身边的庄十月和池明渊,沉声问道,“火野山谷怎么回事?地蟒军这么快就到达火野山谷了吗?为什么没人通报?” “不可能,舒钧将军是今天早上刚走的,就算再快也不可能现在就到火野山谷。”池明渊低头沉思,而后冲着宁延说道,“公子,火烧火野山谷的,或许不是我们的人,而是另有他人。” “火烧北蛮粮仓是陈先生的锦囊妙计,难道这天下还有人注意到了这一点,与陈先生想到了一块?”宁延感慨道,“若真是另有他人出手,那简直是无形中帮了我们大忙啊,一定要好好感谢感谢。” 北蛮大军狼狈撤退,陆平远收回真气落在宁延身边,乌云散去,阳光重新照在了土龙山上,宁延沉声道,“告诉舒钧,快速赶赴火野山谷,看看是何人在帮我们,顺便接应他们安全撤退。” “是。”庄十月应声退下。 陆平远深呼吸一口气,目视前方,“宁州牧,土龙山之困已解,这场战争,你打赢了,这下你可安心了。” “这还得多亏了老天师的锦囊妙计。”宁延颔首苦笑,“多谢老天师了。” 陆平远摇头说道,“为国为民之事,老夫绝不含糊,但这并不表示你我之间两清了。” 宁延扑哧一笑,点了点头,“好,那等回定州后,晚辈一定登门请罪。” 陆平远捋着胡须说道,“那老夫就等着了。” 将目光放在战场上,宁延看着眼前战场上疲惫不堪的将士,大喊道,“我们胜利了!” “胜利了!”一开始的大家还有些愣神,不敢相信他们居然打赢了,但很快土龙山上就人声鼎沸,欢呼声不断,喜极而泣者更不在少数。 然而这声胜利了几乎是项州军折损殆尽才换来的结果,从年初激战到盛夏,这场仗他们打赢了。 粮仓被烧,就算慕容灼灼还想打,也没有足够的后勤了,与其冒险在此,还不如保全实力,尽快撤退,以谋他日再战。 按照陈令枢的推测,慕容灼灼此番回撤之后,围困北门关的魏怀英在没有人牵制土龙山之敌的情况下自然也会撤退,如此此番项州危机可解。 回撤的路上,慕容灼灼心情差到了极点,吓得旁边的回烈大气都不敢出,在听到身后土龙山将士们的欢呼后,慕容灼灼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强忍怒气的慕容灼灼厉声道,“是宁延的那支队伍绕到了火野山谷。” “回大将军,据逃回来的兄弟说,偷袭他们的是一支轻骑兵,他们速度极快,杀完人后就扔火把,毫不拖沓;属下猜测,这是一支训练有素,实力强悍的轻骑兵,整个项州,也可以说整个中原奉朝,这么厉害的轻骑兵只有一支。”回烈低头说道。 说到这里,慕容灼灼突然停下脚步,而后脸色更加难看,“项州疾风营!” 第717章 千里奔袭疾风营 项州疾风营,说是大奉轻骑兵的巅峰也毫不为过。 至于为什么疾风营会突然出现在火野山谷,这还要从四个月前他们出奇兵偷袭魏怀英后勤粮道开始说起。 时间回到初春之时,韩念带着疾风营将士趁着夜色一路往北,马蹄缠布,将士收旗。 随军出战的钱旭将头埋在马背上,现在的钱旭已经是疾风营的一名标长了,这个标长可不是白得的,而是在他无数次的以命相搏后用累累军功换来的,常年的征战奔袭,让如今的钱旭变得更瘦更黑了,但那眼神也变得更加凌厉,更加可怕了。 从钱旭新兵之时就一直陪着他的姜辽和孙连如今也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三人共同带领着这一支年轻的队伍,朝着北蛮深处冲去。 走着走着,钱旭扭头看向身后,低声说道,“告诉大家跟紧点,现在已经进入云连勒格境内了,一旦走丢,小命就没了。” “放心吧,有我盯着呢,一个都丢不了。”孙连在旁边笑着说道。 钱旭沉声颔首,有孙连在身边,自己确实是省了不少的心。 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的将士似乎是看到了旁边的星火点点,有些按耐不住的喊道,“标长,您看那边,是不是田将军和北蛮军打起来了。” 正当身后将士被这句话吸引的想要抬头去看的时候,钱旭直接低声吼道,“都给我把头低下继续走,谁要敢抬头看一眼,别怪我手里的马鞭不认人。” 或许是被钱旭的话吓到了,刚刚那个将士赶紧低头,一声不吭的跟在队伍身后往前冲去。 姜辽他们也看到了不远处烧起来的北蛮军营,随即问道,“田将军已经和北蛮军交手了,咱们还不动手吗?这要绕到什么时候?” 一直赶路的钱旭想了想说道,“冲阵而言,咱们比不上田将军的天山白马营,不过我觉得韩将军带咱们绕这么远肯定不是让咱们去看风景的,我觉得韩将军肯定在谋划一出大戏,而且咱们还是主角。” 被钱旭这么一说,旁边的孙连和姜辽都很是认可的点了点头。 “不过别说,咱们疾风营还就是玩突袭的,别忘了上次和田将军一起深入北蛮三千里,那叫一个舒服啊,现在我老孙还怀念那个时候呢。。”孙连说着说着就开始了忆往昔,话中满是自豪和激动。 “现在机会不就来了,上次没杀够,这次咱们接着杀!”姜辽也在旁边跟着说道。 “好,接着杀!” 月色下,疾风营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了云连勒格。 大军长途奔袭了大半夜,这眼看着天都快亮了,但还是没找到魏怀英的运粮队,身为上将军韩念抬头看着四周的沙丘山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当即勒马停下。 身旁的副将也跟着停下来,抬手示意,身后大军齐齐勒马减速,韩念翻身下马,来到旁边的山坡上,四下望去,一片荒凉,晚风凛冽,吹在人脸上格外的疼,韩念皱眉道,“把云连勒格的舆图拿来!” 副将快步走上来,将身后的舆图递给韩念,韩念借助微弱的亮光看着舆图上的标识,指着中央位置说道,“这天都快亮了,咱们大军奔袭一夜,至少深入了二百里地,都两百里了还没有见到魏怀英的运粮队,甚至连车辙印都没有发现,而且地图上咱们走的路两边应该有成片的山峰,可你看看,着四周都是荒原,那里来的山头。” 副将也跟着皱起眉头环顾四周,荒凉的一眼望不到头,“奇怪,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图不对?” 韩念深呼吸一口气,双拳紧握,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他还是咬着牙说了出来,“咱们迷路了。。” “什么?”副将大惊失色,大军长途奔袭绕后,最怕的就是失去方向,除了会让自己置身险境之外,更重要的便是会贻误战机,极有可能耽搁战局,酿成大错;怎奈此时正是两国交战的关键时候,北门关守军本就不足,他们一旦奔袭未果,那北门关人手不够,可就危险了。 韩念收回地图,他想过这次偷袭的无数种可能,但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在北蛮境内迷路,在北蛮境内迷路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搞不好自己身后这七千人都要跟着自己玩完,此时的疾风营虽然情况紧急,但好在身为主帅的韩念还算冷静,迅速部署道,“赶紧让人去四周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务必要把现在的位置搞清楚,然后派人原路返回,联系徐将军,其余人原地休整,一旦情况不对,直接掉头。” “是。”副将拱手退下,迅速安排起来。 韩念死死攥着手中的枪柄,神情严肃,身处北蛮境内,一旦他们被发现,那将会直接面对北蛮大军的围追堵截,到时候前无退路,后有追兵,那才是真正的绝望。 东方渐明,派出去的斥候也相继带回了情报,军情紧急,综合几位斥候的情报,韩念指着北蛮深处的一块荒原,无奈说道,“咱们走偏了,偏了不止一点,现在这地方,是云连勒格的最深处,再往北走一点,就到壶腔勒格了;这下麻烦了,咱们本来是想绕过魏怀英军营偷袭他们后勤,现在咱们不止绕过了魏怀英的军队,还把他们的粮道也绕过了。” 知道自己现在的位置后,韩念皱起眉头,深感棘手,现在他们完全孤军深入,闯到了魏怀英的后方,这种情况,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赶紧掉头,按照既定任务,偷袭魏怀英后勤粮道;第二便是继续绕,往更深处走,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到北蛮大后方,杀北蛮军一个措手不及,给予他们沉重一击。 恰在此时,回去传信的斥候也快马加鞭赶了回来,气喘吁吁的他连水都没来得及喝,用沙哑的嗓子说道,“将军,北蛮军大军压境,咱们来时的路都被堵死了,根本回不去。” 既然撤不回去,那么摆在疾风营面前的就只剩下一条路了,那就是一条路走到黑,继续往前冲, 韩念听后,略微皱眉,“兄弟们,既然现在回也回不去了,我倒是有个更大胆的主意。” 副将好奇问道,“将军,您说吧,不管什么主意,兄弟们都跟着你干!” 韩念沉声颔首,而后将舆图拿出来,摆在地上说道,“咱们疾风营没有完成偷袭任务,贻误战机是死罪,深处北蛮境内,若是一支这么耗下去,就算不被北蛮发现,也会因为断粮断水而死;既然前后都是一死,那为什么咱们不在拼一把呢?” “将军,您的意思是要杀回去吗?”副将沉眉说道。 “北门关外大军压境,就咱们这点人过去那根本不是去拼命,而是去送死,咱们不怕死,但不能这么窝囊的死。”韩念摇头说道,说完后指着云连勒格西边说道,“咱们继续往西走,现在北蛮大军大多汇聚在北门关,那他们西边一定兵力稀少,咱们就去他们人少的地方,端他们老巢,争取把动作搞大点,要是这能吸引魏怀英回援,那便帮徐将军他们解了围,若是不幸,碰上了硬骨头,那就是我们最后的战场。” 听完韩念还要继续西进的话,疾风营几个老将军面面相觑,有人开口道,“将军,现在我们可是在北蛮境内啊,对云连勒格西边的情况完全是一无所知,一旦出点意外,那身后这七千人可就全完了。” “原地待着是死,返回北门关也是死,现在咱们已经身处绝境了,只有西进,才能有一线生机。”韩念眼神坚定的说着。 “继续往西,那可就完全断了和徐将军的联系,咱们就成了孤军,那个时候,徐将军和钱大人连咱们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啊。”又有老将军摇头说道。 韩念看着地图,想了许久,最后指着土龙山说道,“咱们一路往西,只要不碰到北蛮主力大军,就能沿着云连勒格边境一路南下,穿过火野山谷,抵达土龙山,这又何尝不是一线生机?” 此时的老将军都明白了,韩念的主意就是让他们在云连勒格内绕个大圈子,从土龙山重回项州,这种办法虽然很冒险,但是值得一试,成功了就能保全这七千大军,一旦失败那也比在这里等死强。 “诸位将军,咱们时间不多了,该下决心了。”韩念看着面前的军中老将,着急说道。 几位老将军面面相觑,最后纷纷点头,“好,咱们疾风营什么险不敢冒啊,大不了就是一死,往西就往西,这辈子能在云连勒格走一遭,到了阎王殿碰到那些老伙计也有的吹。” 韩念冲着几位军中老将拱了拱手,“多谢几位将军,韩念必当竭尽全力保全疾风营。” 韩念能在老将军走后成为疾风营上将军,靠的不仅是他那冠绝全军的实力,还有那别出一格的头脑,疾风营是一支主打突袭的尖刀部队,对上将军的要求极高,不止是要能打仗,还要会打仗,综合考虑,韩念无疑是最适合疾风营上将军的人选,这次绝境中还要求疾风营继续西进,这种魄力可不是一般将领能有的。 。。。 大军继续西进的命令很快就下达到了疾风营各标,钱旭听后意外无比,好奇问道,“刘校尉,这是出什么事了吗?咱们不是已经绕到北蛮军身后了吗?怎么还往西走啊!” 刘校尉轻声叹息道,“不止你奇怪,我也奇怪,但这是韩将军的命令,可能临时战局有变也不一定,不过咱们也别想那么多,听韩将军的就行了。” 钱旭点了点头,拱手说了句是,接取完命令回来后,钱旭连马都没下,直接下来道,“所有人上马,准备出发,继续西进。” “啊?还往西啊?”孙连疑惑的皱起了眉头,钱旭沉声颔首,“韩将军的命令,咱们执行就行,走吧!” 正午时分,云连勒格深处,韩念带着疾风营一路疾驰,朝着西边冲去,不仅仅是魏怀英和徐子谦,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疾风营居然会绕到云连勒格深处,在这九死一生之中选择继续西进,放眼整个战争史,这都是史无前例的。 大军西进之路格外艰难,为了避开北蛮探子,更好的保全疾风营,韩念选择昼伏夜出,绕开北蛮中心城市,一路绕行,因为是轻骑兵行军,每个人都只带了三天的口粮和水,走了四五天后,粮食不足的问题逐渐显现出来。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韩念为食物和水发愁的时候,竟然碰到了一支马匪,这只马匪每个人都大包小包的,看来是趁着北蛮狼骑南下攻打北门关的时候没少出来祸害百姓,怕是就连他们都没有想到,会在路上碰到项州军。 打不了北蛮狼骑,那收拾一群马匪总可以吧,于是韩念下令全军出击,不到一刻钟就结束了战斗,这支三四百人的马匪连一刻钟都没有撑到就全部被杀,无一活口。 杀了马匪小队,有了物资的补充后,疾风营再度西行,没吃的没喝的就去找马匪,从东往西,从东边杀到西边,一路上倒是帮着北蛮百姓收拾了不少马匪,其实在路过北蛮村子的时候,手下将士也想过动手,可都是韩念严令制止了。 第一,他们是军人,军人就要对得起身上铠甲,不能做出危害百姓的事,不管是大奉的还是北蛮的百姓,他们都是无辜的;第二,便是贸然对百姓动手,就有可能会暴露他们的行踪,现在身处云连勒格深处,一旦行踪暴露被魏怀英包了饺子,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好在一路不要命的马匪也是够多,都想趁乱捞点油水,只可惜他们碰到了韩念和疾风营,油水没捞到不说,倒还把自己小命搭进去了。 就这样大军一路往西,一路上边打边补充,等他们来到云连勒格西部边境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第718章 神兵天降 一支七千人的大军绕行一大圈,要说完全不引人注目是不可能的,只是当时土龙山和北门关战事胶着,北蛮军高层自上而下都忽略这一点,甚至他们都笃定现在的项州连守城人手都不够,怎么会派人绕那么远的路搞偷袭呢? 云连勒格深处塞外戈壁,一支马匪正悠哉悠哉的走着,这几个月他们总算是过了几天好日子,魏怀英将大批军队调往了南部前线,尤其是让他们头疼的狮虎铁骑更是不见了踪影,对于他们这些靠打家劫舍为生的马匪来说,这可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走在最前面的匪首留着大胡子,袒胸露乳的骑在马背上,手里拎着酒囊,在这大热天的,能喝上一口酒那是在舒服不过的了。 “老大,咱们这趟收获不少,是不是该回去了?”后面一个刚加入不久的小马匪跟在老大身后,怯生生的说道。 “回去?这前面还有个村子,好不容易风声好点,多干几单,让兄弟们这个冬天过的舒服一点。”马匪的首领听到这话,当即皱眉说道。 旁边的手下继续说道,“可是老大,成帮主他们的马帮前些日子打草的时候失踪了,一整支马帮一个人都找不着,跟凭空消失了一样;最后还是王帮主他们在一处山沟里找到了他们,一百多人一个喘气都都没有,可把王帮主他们吓坏了;据说他们死相凄惨,就和传闻中沙鬼吃人一模一样。” “闭上你的臭嘴,好好的说什么成帮主,那是他们运气不好,这荒野戈壁的,害什么沙鬼吃人,我看啊,就是黑吃黑罢了,这些人一个个嘴上兄弟长兄弟短的,背地里可没少捅刀子,什么沙鬼吃人,我看就是给自己找的掩饰罢了。”为首的马匪老大摇着头不屑说道,能带领百十来号人的马帮,肯定不是一般人,这荒漠上的门门道道,他也是再清楚不过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身后的手下还是有些不放心,“老大,东边好几个马帮都像成帮主他们这样横死在沙漠中,咱们还是小心点为好,免得被沙鬼盯上。” 这个时候身后那些老马匪突然笑了出来,“小子,你要是胆小就别混马帮,滚回去和玩泥巴去吧。” “我不是胆小,我就是担心。。” “干咱们这行的,那个不是刀尖舔血,绝境里找活路,汗国铁骑去了南边前线,不止咱们看到这是个机会,这片荒漠上大大小小十几个马帮也看到了这个机会,可是这肉就这么点,谁能吃到肉不仅拼的是实力,还有手段,还是那句话,别说什么沙鬼吃人,都是假的,真正吃人的不是鬼而是人。”马匪老大继续说着。 老大的话是有道理,可他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看着前面一望无垠的荒野,他也希望自己想多了。 这夏天多打些草,到冬天他们的日子也就好过了,最起码不用再忍饥挨饿了,到时候还能带些粮食回家去,让他老娘过个好年。 想到这里,小马匪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跟在老大身后朝着下一个目的地走去。 然而,走着走着,远处突然升起阵阵烟尘,一直在喝酒的马匪老大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这烈日炎天的,怎么会突然起风呢? 揉了揉眼睛,马匪老大再度瞪眼看去,风卷尘沙,扬起的沙尘丈高有余。 身后的小马匪瞪大眼睛,指着面前的飞沙惊慌失措的喊着,“是沙鬼,老大,是沙鬼!” “沙鬼?”小马匪这话让马帮立刻变得躁动起来,所有人都不安的勒住缰绳,准备开溜。 “那不是沙鬼!”闯荡沙漠十余年的马匪首领眉头逐渐皱起,右手拔出身侧弯刀,看着越来越近的风沙,刚刚还醉醺醺的他立即清醒了过来,“那是骑兵!” 随着风沙龙卷越来越近,这群马匪慢慢的也看清了面前沙鬼的真面目,是一支手握长枪利刃的劲旅,他们轻甲覆面挡风沙,马蹄缠布匿行踪,马蹄飞过之处,烟尘四起。 往西奔行两月有余,烈日高照,风沙四起,钱旭他们标和其他三个标,共计两百人奉命荡平西进沿途马匪,打通前往边境西茶山的通路。 半个时辰前,斥候来报,一支一百余人的马匪出现在前往西茶山的必经之路上,得此情报后,钱旭与三位标长一商量,在得到刘校尉的应允后,四人带着各自人马即刻率军前去拦杀,而好巧不巧的便是,这只马匪偏偏就出现在了钱旭他们追杀的路上。 望着前面的马匪乱徒,钱旭直接甩出长枪,大吼道,“兄弟们,杀!” “杀!”疾风营速极快,面前的马匪在看到眼前犹如天神降临冲到自己面前的骑兵后,整个人都傻了,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一支速度如此之快的骑兵藏在云连勒格深处,更是没有想到这支骑兵还是一支中原骑兵。 眨眼功夫,钱旭他们就冲到了这只马匪面前,马匪老大还没来得及出刀,直接被钱旭一枪挑飞了出去,整个人倒飞数十丈,趴在地上,摔成一滩肉泥。 匪首一死,身后的马帮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荒漠里四处乱窜,被追上来的疾风营将士逐个击破,这场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不到,就以疾风营将士的完全胜利而告终。 战斗结束后,钱旭派人打扫战场,看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远处马蹄声响起,孙连绑着一个马匪快马赶回来,将穿着邋遢的马匪丢在地上,钱旭见状,皱眉道,“不是说不留活口吗?老孙,你这是!” 孙连下马,像拎小鸡一样把地上的马匪揪起来,抓到钱旭面前,一脸鄙夷的说道,“本来是要一刀结果这小子的,结果这小子居然会说咱们官话,而且他说有重要情报汇报,我就把他留下来了。” 钱旭俯身看着面前邋里邋遢的小马匪,沉声说道,“你有什么情报啊,说来听听。” 小马匪抬头看着钱旭,用蹩脚的中原官话说道,“那我说了,你。。你能不杀过我吗?” “那就要看你提供情报的价值了。”钱旭不屑说道,一个小马匪又能提供多少有价值的情报呢,要是抓到的是北蛮军探子,那就另当别论了。 小马匪估摸着也是害怕了,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前两天我跟着帮主去西边打草,路过西茶山的时候,看到了我们汗国的狼骑,带着大量的粮食朝着南边去了。” “等等。。。”钱旭一听立马精神了,“你说什么?西茶山?运粮的狼骑?” 旁边的姜辽细细思索一番后说道,“西茶山应该是云连勒格西边与火野山谷连接的边境山,咱们要想回到土龙山,西茶山是必经之路。” 孙连直接抽刀放在小马匪的脖颈,威胁道,“你小子最好好好说,要是敢骗我们,休怪我这大刀不讲情面。” 小马匪被吓的闭上眼睛,大喊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真的看到了运粮队,不会错的,我们马帮常年和狼骑打交道,我是不会认错的。” 钱旭抬首示意,孙连这才把刀收起来,这西茶山出现北蛮运粮队可不是好消息,这个时候出现运粮队,要么就是南边土龙山附近开战了,这是一支北蛮的后勤粮道,无意中被他们发现了;要么就是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北蛮在土龙山那边要有大动作。 不管是那种情况对钱旭他们来说都不是好消息,钱旭当机立断,“老孙,你和几个机灵的弟兄去西茶山探探,看是不是真的有北蛮运粮队;姜大哥,你在这看着这小子,我去找刘校尉汇报一下北蛮运粮队的事,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的,必须得赶紧让韩将军知道。” “好,你路上小心。”姜辽沉声应下。 “将军,将军,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了,为什么还不放我走啊?”小马匪着急的说道。 钱旭没搭理他,直接走了,旁边的姜辽找来绳子直接将他绑了起来,边绑边说道,“你这情报确实是很重要,重要到足以决定我们的生死存亡,所以在没确定情报是否准确之前,还不能放你走,万一走漏了风声或者情报有误,我们找谁去啊?” 小马匪一听更是着急了,“不是,我。。我说的是真的,你们放了我我不会乱说的,我家离这不远,我娘还在家里呢,我不会跑远的。” “臭小子!”姜辽一巴掌拍在这个年纪不大的马匪脑袋上,“家里有老娘还敢去马帮,不知道这些人干的都是些祸害百姓的事吗?” 被姜辽拍了一巴掌的小马匪显得更委屈了,“我也不想啊,当时帮主他们打草打到我们村了,我要是不跟着他走,我家里仅剩的两头羊就保不住了,我老娘年纪大了,就靠着两头羊了,不过帮主他们打草的时候我都是在村外放哨,我可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姜辽低头看着这小子,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瘦的跟个猴似的,说话的时候眼泪都快出来了,说的应该是真话,旁边刚准备走的孙连听到声音也赶了过来,不屑问道,“小子,你居然会说我们大奉官话,在北蛮会说中原官话的人可不多啊,你小子不一般啊。” 小马匪接着解释道,“中原话是我爹教我的,我爹是商队的,去定州卖过货,会说几句中原话,我这听着听着也就会些。” “你家是商队的,那应该家境可以啊,怎么会落魄到被迫做马匪呢?”姜辽不解问道。 这话似乎是戳到了小马匪的痛处,只见小马匪叹气说道,“还不是因为战争,五年我爹像往常一样出门贩运货物,结果刚好赶上南边大战,就再也没回来,我娘无奈带着我回到村里生活,结果村里征兵,男人都去参军了,剩下一群老弱妇孺在村里,年年都有马帮来村里打草,为了自保,我娘把家里有钱的都给了马帮,时间一长,我家也就成这样了。” “哎,要说魏怀英也算是个人物,手里几万的狮虎铁骑,怎么连这些马帮管都不管一下啊,就看着她们为祸百姓!”孙连摇头感慨道。 “这就是北蛮和我们的不同,我们从军是为了保家卫国,保护家人,保护妻儿,他们当兵不过就是因为眼馋咱们大奉中原的沃土罢了,他们眼中只有利益和金钱,那里还有百姓。”姜辽一边擦着手中枪尖一边说道。 孙连无奈感慨,“到头来,这些马帮竟然还是咱们给灭的,你说他们这些蛮子会记咱们的好吗?” 姜辽扑哧一笑,“记什么好啊,有句话说的话,这北蛮人就像狼,是喂不熟的。” 孙连摇头苦笑,“也是,不说了,走了,去西茶山看看什么情况。” 小马匪瞪着眼睛看着姜辽,“那个将军,所以我能回去。。” 话还没说,姜辽直接转身盯着他,那充满杀意的眼神,吓得小马匪把要说的话重新憋了回去,低头蹲在一旁不敢动弹。 随后姜辽又开口道,“只要你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们是不会杀你的,等我们将军开口说能放你了,我们自然会放你回去。” “真的吗?谢谢将军,谢谢!”小马匪一听自己还能回家,当即激动的直磕头。 姜辽无奈苦笑,不由得开始反思起来,这战争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因为战争两国百姓都过得如此艰难了,可这仗为什么还要打下去呢? 。。。 很快钱旭就找到了刘校尉,一番简单的汇报后,刘校尉也是如临大敌。 他们已经两个月没有联系北门关的徐将军了,对于现在的项州战况一无所知,如果土龙山真的开战的话,那么他们唯一回项州的路就被堵死了,那他们真就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军了。 刘校尉听到后知道事态紧急,赶紧去找了韩念,此时的韩念正在计划着大军如何悄无声息的进入西茶山,而后沿着云连勒格边境线一路南下火野山谷。 在听到刘校尉的紧急军情后,韩念也皱起了眉头。 这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这西茶山怎么会出现北蛮的运粮队呢? 为了稳妥起见,韩念下令大军就地隐藏,同时自己亲自跟着刘校尉来到钱旭他们所在的前沿位置,准备亲自去西茶山打探一番。 第719章 北蛮粮道 夜幕来临,风沙四起的荒漠深处冷如冰窖,劲风吹在脸上,就像刀割一样,吹的人生疼。 钱旭与刘校尉陪同韩念来到西茶山山下,山脉巍峨,连绵百里,山脉起伏如耕牛老背,看着眼前的群峰,韩念沉声道,“西茶山情况如何?” “回将军,属下已经派人去打探了,很快就有结果。”钱旭拱手说道。 没过多久,孙连就带着一众手下从山中快马赶了出来,见到韩念等人的孙连急忙下马,抱拳说道,“在下孙连拜见大将军,刘校尉。” “老孙,快给大将军说说,西茶山到底什么情况?”钱旭着急说道。 孙连点了点头,起身说道,“回将军,西茶山山高林密,表面看起来是不好走,但他下面的山谷却是格外平坦,属下刚才查看的时候,那山谷底部四周的杂草灌木明显被人清理过,地面也有很清晰的车辙印,从车轮碾过的力度上看,应该是驮着重物。” 刘校尉微微颔首,随后看向韩念,皱眉道,“将军,那这应该是北蛮军的粮道无疑了,只是他们这粮道通往何处啊?总不会是去往土龙山的吧!” 韩念目光冷峻,拍了拍肩膀上的尘土,缓缓说道,“若是北蛮真的决定攻打土龙山呢?” 这话说的刘校尉和钱旭都愣住了,钱旭仔细思索一番,疑惑道,“将军,这不太可能吧!北门关战事胶着,魏怀英的主力几乎都在北门关前线,他那里还有多余的人手去攻打土龙山呢?再者土龙山易守难攻,北蛮不回蠢到自己去找硬骨头啃吧!” “越是安全的地方就越危险,魏怀英突然对北门关下手,这绝不是偶然。”韩念越说越感到不安,“还记得当时徐将军让咱们和天山白马营出关夜袭北蛮军的目的是什么吗?” 刘校尉眨了眨眼睛,回答道,“咱们负责奇袭后勤粮道,田将军他们负责突袭北蛮军营。迫使。。” 这两个字说完,刘校尉也是恍然大悟,“迫使狮虎铁骑参战!” 此时的钱旭也完全想明白了,“北门关一战,狮虎铁骑根本没有参战,如此大规模的战役,魏怀英没道理不让狮虎铁骑参战,这一切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魏怀英在下一步大棋,而这步棋的落点就是土龙山。” 韩念颇为欣赏的点了点头,“刘校尉,你手下这个标长不错啊。” “谢将军夸奖!”钱旭颔首说道。 韩念翻身上马,“带我去山谷看看,要是魏怀英真在土龙山增兵的话,那项州可就危险了,身为项州将士,我们绝不能对此置之不理。” “是。”钱旭等人齐声拱手,在孙连的带领下,来到西茶山山谷大道。 就像孙连说的那样,本该是荒草枯木的西茶山山谷竟是多出一条大道,两旁的枯枝有着明显被砍过的痕迹,钱旭和刘校尉跟在韩念身后来到大道上,韩念俯下身子,借着仔细察看着地面上的车辙。 仔细查看一番后,韩念起身,神情严肃的说道,“不对劲,这路面上的车辙印很多,压过地面时也嵌的很深,要是普通三五万人马的后勤,不应该有这么多,这么深的车辙,如此规模的后勤,怕是要供给的军队规模不在二十万之下啊。” “二十万。。”钱旭都愣住了,围困北门关的魏怀英才召集了七万人马,这北门关怎么会有二十万人。 “这里面有问题。”韩念起身说道,“先回去,等我和几位将军商议一下,若这真是支撑超过二十万大军的粮道,那做那么就真是撞大运了。” “将军,您不会是想在这里动手吧?”钱旭激动说道,“可这样不就彻底暴露咱们的位置了,您也说了,这条路的尽头极有可能是二十万北蛮军,那个时候,咱们不就全完了。” “你怕死吗?”面对钱旭的质疑,韩念冷冷说道。 钱旭当即挺直腰杆,昂首说道,“回将军,属下不怕!” “好,有这句话就够了,如果项州此番围困需要牺牲我们疾风营,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我希望我手下的将士也能和我做同样的选择。”韩念点头说道。 钱旭听后,心中动容,不住的点头,“属下誓死追随将军。” 从西茶山回去后,韩念当即召集军中校尉和几位老将军,共同商讨南下之策,而钱旭回去后也是感触颇深,就韩念能说出选择牺牲这几个字,就足以让他敬佩。 清晨时分,熬过了一晚上的狂风呼啸后,终于迎来了初升的朝阳。 钱旭刚一睁眼走出军帐,就看到了那个小马匪,小马匪笑嘻嘻的问道,“将军,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回家了,这都一天了。” “嗯?谁把你放了的?”钱旭一看这小子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自己面前,吓了一跳,当即大吼道。 吼声引起了一旁的姜辽,姜辽赶紧走过来拱手道,“你别生气,昨晚外面太冷了,我担心把这小子冻坏了,就自作主张把他松了绑带回了军帐,看这小子也算老实,就想着。。。” “姜大哥,他可是马匪啊!咱们现在是在北蛮腹地,一旦被走露消息,不止咱们,整个疾风营七千人都要完蛋!”看着这位从自己来疾风营第一天就带着自己的老大哥,钱旭纵使气的都想杀人了,但还是叫了一声姜大哥。 自知做错事的姜辽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只能低声说道,“是是是,我知道了,我这就重新捆上。” “不是,怎么又绑我啊,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们不让我回家就算了,怎么还绑着我啊!”小马匪着急的喊着。 钱旭对此充耳不闻,与此同时,孙连跟了过来,看着旁边尴尬的姜辽和大喊大叫的马匪,似乎也是明白了什么,但他并没多说什么,而是来到钱旭面前,沉声道,“刘校尉的命令,以咱们标为前锋,进驻西茶山!” 接到命令后的钱旭沉声颔首,伸了个懒腰后大声招呼道,“兄弟们,集合了,目标西茶山,准备出发!” 一听大军要去西茶山,小马匪显得更着急了,“不是,将军,你不能带着我去西茶山啊,我要回家,我发誓我绝不会乱说的!” 姜辽还没有来得及绑上这家伙就听到了钱旭的军令,当即走过来,难为情的说道,“老钱,这大军就要开拔了,咱们还带他一起走啊?我看,要不就放了算了,一小屁孩,料他出去也不敢乱说。” 孙连在边上也跟着说道,“咱们该看的也看了,这小东西说的倒是不假,也算是有功,一直绑着也不合适。” 他们疾风营是轻骑兵,讲究的就是轻骑穿行,速度为上,这带一个小屁孩一定程度上也确实是在拖他们后腿,更何况就昨天的情况来看,西茶山南下这条路不好走啊。 钱旭想了许久,最后挥手道,“把他放了吧,告诉他要是在敢做祸害百姓的事,老子跟他没完。” “好,我这就去告诉他,让这小子好好做人。”姜辽颔首致谢,来到小马匪身边,沉声道,“行了,我们标长说了,你可以走了。” “啊?”小马匪是又惊又喜,激动道,“真的啊,我能走了!” “真的,快回去吧,和你娘好好过日子。”姜辽轻声一笑,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膀,从腰间取下一小袋银子递给他,“这是从你们死去马匪头子身上搜来的,对你来说应该是笔大钱,拿着吧。” 小马匪当即摇头,“这可不行,我可不敢拿您的钱。” “让你带着就带着。”姜辽将钱丢在小麻匪手上,感慨道,“我们虽然属于两个国家,但我是兵,你是民,战争不管打成什么样,你们都是无辜的,况且这些钱本来就是他们搜刮你们百姓的,你就拿着吧,回去后好好过日子。” 小马匪听着姜辽的话,感动许久,怎么说呢,就算是他们自己的狼骑都没有正眼瞧过他们这些百姓,没想到今天一个中原奉朝的将军居然能这么和自己说话,这让小马匪感动的眼泪直流,不住的点头。 看着小匪离开后,姜辽回到部队,翻身上马,即将跟着钱旭开拔西茶山。 钱旭打趣道,“姜大哥,你是看中这小子了啊?” “哎,都是苦命孩子,能帮就帮吧。”姜辽轻声一笑。 孙连在旁边笑着说道,“这战场上见了北蛮子,你老姜杀得比谁都狠,这么多年了,倒是第一次看到你居然也有着侠骨柔肠的一面啊,哈哈哈!” “你个老小子,拿我老姜开玩笑呢是吧!”姜辽勒紧缰绳,作势就要给孙连一拳。 多年的老兄弟了,孙连也是见怪不怪,哈哈大笑一声,便跟在钱旭身后朝着西茶山进发。 大漠尘沙起,钱旭一行率先进入西茶山。 韩念带着剩下的疾风营将士进入西茶山已经是两天后了,等到七千人集合完毕,韩念直接下达军令:全军南下! 沿着西茶山南下,这条路是北蛮军的后勤粮道,顺着这条路往南,不可避免的要与北蛮军相遇,韩念这个命令无疑是把疾风营往绝路上带! 韩念将手中长枪插在地上,怒声说道,“疾风营没有贪生怕死之辈,这条路不是让尔等苟活的,而是让你们打仗报国的,如今项州危难,大奉危急,尔等若是还想着保全性命,苟且偷生,那就给我离开疾风营!” “这条路不止是通往项州土龙山的,同时也是北蛮的后勤粮道,沿着这条路走,就能找到北蛮的粮仓,超过二十万人的大军,对后勤给养的要求极其严格,若能毁掉他们粮仓,那对北蛮来说,将是致命一击;我韩念自参军之日起就抱定必死之决心,此番南下,纵使身死,也无悔!诸位,若是项州铁血男儿,当随本将军合力伐敌,血洒疆场!” 韩念一番话在军中引起极大的反响,一众疾风营将士高呼将军万岁,疾风营万岁! 沿着西茶山南下,注定是一条崎岖的回家之路。 。。。 七千人的疾风营将士就像一阵旋风从西茶山吹过,半个月后,沿着路上的车辙印,他们来到了火野山谷和西茶山的交界之处。 果不其然,一座座竖起的塔楼和成百上千的北蛮军把路口守得死死的,谷口两旁山峰高耸林立·,整个谷口就只有他们脚下这一条路能走,超过二十座塔楼和上千名将士守在火野山谷谷口,别说他们这些大活人了,就连一只鸟飞进去都难。 钱旭和孙连,姜辽悄悄的摸到山顶,顺着山顶朝下看去,放眼望去,全是北蛮军,孙连都忍不住感慨道,“我去,都都有一千人了吧,就这一个谷口,北蛮军这么大阵仗啊!” “看来韩将军说的不错,北蛮一定在土龙山有大动作,这么多人把守,不正说明这火野山谷就是他们的粮仓了吗?”钱旭喃喃道,“这魏怀英,声东击西玩的好啊!” 姜辽低声道,“老钱,现在怎么办?这么多人和箭楼,咱们根本进不去啊!” 就在此时,山下一支北蛮粮队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姜辽赶紧按住钱旭的头,“来人了!” 那守着门口的北蛮军看到来的是自己人,连检查都不检查,直接就放行。 孙连忍不住说道,“这些北蛮子,这查都不查就放过去了?” “这里可是西茶山,云连勒格的腹地,换做是谁都不会想到在这里会有大奉的军队,这些北蛮子在自己地盘上放松警惕也是能理解的。”钱旭沉声说道。 说完后,钱旭突然计上心头,猛地一拍脑门,“对啊,刚刚还说进不去,这办法不就来了!” 姜辽转身看着钱旭,一下子就知道这小子要干什么,当即说道,“老钱,你小子不会要假冒北蛮粮队吧!” “还真被你猜对了,走,去找韩将军和刘校尉!”钱旭激动起身,朝着山下走去。 孙连沉思道,“这真的行吗?” 姜辽也笑了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试试就知道,走吧!” 第720章 里应外合 从西茶山进入火野山谷,面前的谷口是必经之路。 钱旭找到刘校尉,把自己假冒北蛮运粮队进入谷口的想法说了出来,说真的,这办法刘校尉还真做不了主,只能带着钱旭找到了韩念,当韩念听到钱旭的办法后,都被钱旭这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 北蛮运粮队不过百十人,就算冒充最多也只能将两个标的人马送进去,那谷口可有上千北蛮军,一旦被发现,不仅自己丢命,怕是连谷口外的其他疾风营将士都会被发现;可若真的能混进去,到时候里应外合,一举拿下谷口,这么来看的话,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仔细思索一番后,韩念皱眉说道,“谷口易守难攻,虽说只有千余北蛮军,但要强改的话,势必会伤亡惨重,若是真有一支奇兵能混入山谷内部与外面大军里应外合,那拿下谷口就容易多了。” 有了韩念的话,钱旭当即拱手表态道,“将军,就让我去吧,办法是我想的,这假冒北蛮军之事,自当由属下去完成。” “钱标长,你可想清楚了,要是不被发现还好,一旦被发现,那你和你手下的兄弟都有回不来的危险。”韩念神情严肃的说道。 “将军,现在咱们已经没退路了,若是不尽快打通谷口通道,咱们疾风营一直困在西茶山,早晚会被北蛮军发现,与其那个时候鱼死网破,不如现在殊死一搏。”钱旭有理有据的分析道,最后抱拳说道,“将军,我们不怕死,死又如何,到时候土龙山上一块碑,还受后世供奉,岂不快哉?” 钱旭的话让韩念对面前这个崭露头角的标长很是满意,这些话,就算是一些老将军和校尉都说不出来,这个钱旭顿时给他一种不一般的感觉,“好,钱标长,这一仗要是打好了,本将军计你头功。” “谢将军!”钱旭激动退下。 回去后,钱旭立即集合手下将士,在韩念的授意下,旁边的一标将士也归钱旭指挥。 钱旭带着手下兄弟来到谷口十里外埋伏着,等着肥肉自己送上门来。 三天后,一支运粮队缓缓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看到北蛮的军旗后,姜辽赶紧拍了拍旁边窝在土坑中睡着的孙连,“老孙,老孙别睡了,北蛮子的运粮队过来了!” 睡梦中的孙连瞬间一激灵,从土坑中爬起来,“在哪在哪?” 刚起来的他就被钱旭重新按了回去,“嘘,小点声,快到了。” 孙连赶紧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果不其然,北蛮运粮队正护送着三十多车粮食慢悠悠的朝谷口走去,因为是在北蛮腹地运粮的缘故,这些北蛮军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路上出事,该有的警惕站位都没有,一群人就这么朝着谷口晃去。 钱旭沉声一笑,“这些蛮子一点警惕都没有,真是天赐良机;老孙,姜大哥,准备动手!” 孙连嘿嘿一笑,眼神中满是杀气,“终于能干一次北蛮子了,老孙我早就等不及了。” 孙连和姜辽各带一支小队,偷偷摸摸的摸到了北蛮运粮队的后面,将他们的退路封住,守在前面的钱旭拔出佩刀,目光死死盯着走在最前面的蛮子,当第一个北蛮子一脚踩在钱旭他们事先做好的标记上时,钱旭猛然冲出,大喊道,“杀!” 一早埋伏在山坡上的疾风营将士一时间全部冲了出来,朝着山下北蛮军杀去,这突然传来的厮杀声把正在打盹的北蛮军首领都给吓了一跳,着急忙慌的赶紧下令保护粮食,不等他拔出腰间弯刀,钱旭就冲到了他的脸上,看到钱旭身上的甲胄后,北蛮首领心中瞬间拔凉拔凉的,“项州军!” 这个几个字钱旭听懂了,常年边境训练让他们没少和北蛮斥候打交道,一些简单的北蛮话他还是能听得懂的,看着即将赴死的北蛮首领,钱旭嘴角上扬,不屑说道,“说对了!” 随后,大刀一甩,手起刀落,鲜血狂飙,北蛮首领尸首分离。 粮队后面的北蛮兵看到情况不对劲,赶紧撒丫子就往回跑,然而跑着跑着,一排箭矢就齐刷刷的朝他们射了过来,钢矢穿心而过,北蛮兵应声倒地。 姜辽和孙连直接带着各自人马杀了出来,“一个不留,给我杀!” 姜辽怒吼而出,手中长枪横扫之处,无一活口,这支百余人的北蛮粮队撑了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就宣告全军覆没。 战斗结束,钱旭一边在辎重车上给自己挑选合身的北蛮军服一边说道,“打扫战场,各自找件干净的北蛮军服换上,挂彩的兄弟撤回去。” 没多久,刚刚还威风八面的疾风营将士眨眼间就变成了北蛮运粮队,将身上衣服穿好,钱旭回头喊道,“兄弟们,能说一两句北蛮话的站在最前面,不会说的待会一句话都不要说,跟着往里面走就行,清楚了吗?” “是,听清楚了!” 叮嘱完后,钱旭来到姜辽身边,轻声一笑,“姜大哥,那待会就看你的了!” “放心吧,没问题。”姜辽一口应下。 “出发!” 随着钱旭一声令下,一支扬着北蛮军旗的疾风营小队朝着山谷谷口慢悠悠的走去。 站在高处的韩念静静看着眼前一幕,神色严肃道,“传令三军,备战!” 拐完最后一个弯,谷口就在眼前,那足有两三丈高的箭楼列在山谷两端,孙连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走在最前面的姜辽也是眉头紧锁,这些箭楼上面站满了北蛮兵,到时候弓弩往上一架,一只鸟都飞不过去啊。 门口站岗的北蛮军一看是自己人,刚起身就又坐了下来,看到没人搭理他们,钱旭这才长舒一口气,懂几句北蛮话的姜辽笑嘻嘻的走上去和门口的北蛮军交谈起来。 那些北蛮军倒也是没发现什么问题,正当钱旭以为一切顺利的时候,前面的北蛮军突然找到了孙连,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没听太懂的孙连愣在那里,脸上的表情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直接尬住了。 以为是孙连没听到的北蛮兵再次复述了一遍,显然这次语速放慢了一些,脑子转过来的孙连,模模糊糊的听懂了粮队两字,把自己知道的北蛮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说的是牛头不对马嘴,场面一度极其尴尬。 这下,换面前的北蛮兵不舒服了,当即脸色一变,大喊了起来,甚至都要拔刀相向。 这一幕把四周的北蛮军都吸引了过来,感到一丝不对劲的钱旭也慢悠悠的将手放在刀柄上,好在这个时候,姜辽赶紧跑过来,拦住那个即将动手的北蛮兵,陪着笑在那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 别说,还真有效果,姜辽这么一说,刚刚还在气头上的北蛮兵一下子就消了气,随后摆了摆手,身后的其他北蛮军也就没再当回事,让开了一条路,随后姜辽来到孙连面前,装模作样的把他训斥一顿,孙连这个时候脑子才转过来,赶紧用北蛮话说了句是。 随着车轮的再次滚动,钱旭一行也是有惊无险的混进了山谷,进去后的钱旭长舒一口气,姜辽也是如释重负,孙连回头看没人管他们,这才低声问道,“老姜,刚刚那蛮子在那说什么呢?我没咋听懂,就听到一个粮队什么什么的?” “就知道你小子没听懂,吓死我了!”姜辽深呼吸一口气说道,“那蛮子想问你今天还有没有其他粮队来?” “是这样啊。。。”孙连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姜辽翻了一个白眼继续说道,“谁知道你小子说什么是,汗国,中原,战场,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大堆,最后还说了一句杂种!” 钱旭扑哧笑了出来,“估计这就是那蛮子刚刚那么生气的原因。” “后来我说你小子是从前线下来的,伤到了脑子!这些北蛮子虽然蛮横,但因为这些年尚武成风,对前线将士还是很尊重的,我这么一说,他们也就没在计较了。”姜辽感慨道。 孙连冲着姜辽竖起大拇指,“老姜,还得是你啊!” 走了一会,钱旭朝着四周看去,在穿过密密麻麻的北蛮营帐后,钱旭突然拔刀,沉声道,“兄弟们,该动手了,老孙,给将军发信号;其他人,换武器。” 只见钱旭等人一把扔掉手中的北蛮弯刀,从运送粮食的粮车下面拿出一把把腰刀,全副武装后,孙连从腰间取下一枚响箭,拉弓搭箭,朝着头顶射去。 一声脆响划过苍穹,这下轮到那些北蛮军发懵了,都齐刷刷的抬头朝着头顶看去,还不等他们搞明白这是什么东西,谷口外的山坡上又跟着传来了一声脆响,一模一样的声音。 得到韩念的回复后,钱旭直接一把扔掉身上的北蛮裘袍,大喊道,“兄弟们,杀啊!” 与此同时,山坡上的韩念拿起长枪,勒马大喝,“兄弟们,杀!” “杀!”一时间,谷口地动山摇,烟尘四起,这时那些北蛮军终于反应了过来,一个个惊慌失措的拿起武器,退回山谷准备迎敌。 然而他们还没退回来,背后就传来了一阵怒吼声,钱旭带着手下将士从山谷后面杀了过来。 “噗嗤!”刀过封喉,钱旭冲入北蛮军中,一刀一刀的收割着北蛮军的性命。 这个时候的北蛮军才知道自己被骗了,当即调转矛头,朝着钱旭等人杀来。 他们的判断也是准确的,山谷口有箭楼阻挡,项州军没那么容易杀进来,只有先解决了谷口里面的这一百多人,他们才能守住山谷。 “老姜,老孙,带人去拔掉门口的箭楼,快!”钱旭一边拼命的杀退面前的北蛮军,一边怒吼道。 “是!”姜辽和孙连也知道这些箭楼是疾风营最大的威胁,在听到钱旭的命令后,当即朝着门口箭楼处杀去。 而那些北蛮军也在拼命的阻拦,他们只有一百多人,而镇守谷口的北蛮军足有千人,随着混战的继续,越来越多支援的北蛮军赶到战场,这让钱旭他们压力骤增。 此时的钱旭身边围满了北蛮军,钱旭催动丹田,真气外溢,一刀斩过,罡风四散,四周北蛮军应声倒下。 钱旭清楚,要是一炷香时间内韩将军大军冲不进来,那他们不但会错失这一绝佳机会,还会暴露自身位置,这一后果对于这支深入敌后的疾风营来说,是十分致命的。 “兄弟们,坚持住,韩将军马上就到了!”钱旭大声喊着,身后的兄弟们也知道现在已经到了万分危难之时,只有豁出性命才有活下来的机会,在钱旭喊完后,身后的兄弟们都爆发出了惊人的意志力和战斗力,面对近乎十倍的敌人,愣是杀出了一条血路。 孙连和姜辽兵分两路,朝着谷口狂冲而去,而这些北蛮兵也是知道谷口箭楼的重要性,一群人迅速朝着谷口靠去,将孙连和姜辽两路人马压制在了距离谷口不到十丈的距离。 而带人拼命拦着孙连的正是刚刚在门口差点要拔刀的那个北蛮兵,两人对视的瞬间,孙连怒从心起,大喊道,“狗日的,别跑。” 孙连拿着腰刀在军阵中四处冲杀,但因为人数的差异,即便孙连和身后的兄弟们已经很尽力了,但这不到十丈的距离在此刻还是像天堑一般难以逾越。 另外一边的姜辽也差不多是同样的境地,刚往前迈出一步,一眨眼就又被逼了回来。 而且随着时间的消耗,身边的兄弟也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前方难以寸进,后面的钱旭也在拼命拦着前来支援的北蛮军,死伤也相当惨重。 钱旭真气开始有些不支,大喊道,“还没有冲过去吗?” 姜辽一边杀敌,一边回答道,“不行啊,人太多了,杀不过去。” “杀不过去也要杀,箭楼一定要拔掉!”钱旭红着眼睛大喊着。 此时,韩念带领着疾风营大部队也杀到了谷口,就像钱旭预料的那样,箭楼上的北蛮军拉弓搭箭,朝着狂奔而来的疾风营将士拼命放箭,漫天的箭矢自上而下朝着疾风营将士冲去,最前面的将士几乎没有任何招架就被万箭穿心,夺走了性命。 看着一个接一个倒在谷口的兄弟,姜辽心急如焚,再看看近在咫尺的箭楼,他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直接扔掉头盔,一声怒吼,朝着前方毅然决然的冲了过去。 第721章 将军百战死 姜辽不算是个大人物,在疾风营中有无数个像他这样的老卒,他们半生都奉献在了疾风营,他们看过了太多的生死,尤其是身边兄弟的死;对生死,他毫不在意,就像韩念说的,怕死就不来疾风营了。 看着面前凶神恶煞的北蛮军,姜辽深呼吸一口气,举起手中带血的大刀,怒吼一声,开始了属于自己的英雄之路。 尽管这条路是条死路! 姜辽每次大刀砍下,都会带走一名北蛮军的性命,面前的北蛮军将士竟是在姜辽的气势下节节后退,姜辽头也不回的喊道,“快去毁掉箭楼!” 姜辽依旧一马当先,面前的北蛮军趁着姜辽不注意,直接一刀砍在了他的手臂上。 “敢偷袭老子,给老子死!”吃痛的姜辽,猛地看向伤他的蛮子,一刀捅了上去,大刀贯穿了北蛮子的身体,血流不止。 姜辽一脚踹开面前的北蛮子,高举大刀,“杀!” “老姜,小心!”正在杀敌的孙连突然神色紧张,一声怒吼。 但还是晚了一步。 人群中突然冲出来两把长矛,姜辽躲闪不及,眼睁睁的看着两把长矛捅进了自己身体。 “啊!”手握长矛的北蛮兵张牙舞爪的怒吼着,挺着长矛想要把姜辽压退,姜辽忍着小腹的巨痛,抬手架住了这两把长矛,任凭面前的北蛮子如何使劲,他就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脖颈处青筋暴起的姜辽大吼一声,将小腹的长枪拔了出来,而后用力一甩,庞大的力道直接让面前的北蛮兵脱了手,长枪移形换位来到了姜辽手中,姜辽扔掉手中腰刀,左右手各拿一柄长枪,像尊战神一样朝着北蛮军冲了过去。 两个北蛮军还没反应过来,那刚刚还插在姜辽小腹的长矛一眨眼的功夫,就捅进了自己体内。 “啊!”双目通红的姜辽怒吼一声,大步向前,顶着两个北蛮军杀到了谷口。 “死!”长枪飞震,两个北蛮军的尸体被接连甩出,此时的姜辽抬头看去,自己已经杀到了箭楼之下,低头看去,小腹处肠子都被甩了出来,四周的北蛮军将姜辽团团围住,看着这个挂这肠子还能打的这么凶的狠人,都被吓住了。 喉咙一甜,一口逆血狂喷而出,双腿发软的姜辽直接单膝跪地,眼看整个人就要不受控制的往下倒去,姜辽直接用长枪撑住了身体,四周的北蛮兵还是不敢妄动,最后一群举着长矛的北蛮军杀了过来,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姜辽,直接嘶喊一声,冲了上去。 “噗嗤!”接连六把长矛从姜辽身体四周捅了上来,巨痛刺激着这位老卒的神经,在生命最后一刻,他的目光始终放在旁边的箭楼身上。 怒吼一声,他将全身仅存的力气汇聚在双手之上,“兄弟们,替我报仇!” 话音未落,手中两把长矛飞出,一根直接刺穿了箭楼中央的横木,横木应声断裂,重心不稳的箭楼随着咔嚓声的不断响起也随之坍塌。 但另一支长矛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因为距离太远,力道差了一点,撞在横木上后就掉了下来,整个箭楼晃都没晃一下。 “轰!”看着应声坍塌的箭楼,孙连双目通红,绷不住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啊啊啊!狗蛮子,我去你大爷的!” 箭楼倒塌的时候,姜辽也耗尽了自己最后一点力气,直勾勾的倒在了地上。 姜辽牺牲了,看到箭楼倒塌的钱旭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接着在后面阻击来支援的北蛮军,“兄弟们,再坚持一会,韩将军马上就到了!” 姜辽的牺牲让身后的将士看到了希望,更是刺激到了这些将士们的神经,尤其是孙连。 孙连一马当先,带着身后的将士一路拼杀,甚至连自己后背被砍了一刀都浑然不觉。 当他们一路杀到箭楼下面的时候,才发现这箭楼底座都是用成人大腿粗细的木料做的,硬砍根本砍不断,就算能砍断,现在也没时间让他们砍,这个时候身边的疾风营将士在对着箭楼底座砍了一番后,发现除了在滚木上砍一些口子外一点用没有,着急大喊道,“这玩意砍不掉啊!” 一脚踹飞面前的北蛮兵,孙连来到箭楼下面,抬头看向那横在中间的横木,指着那横木喊道,“别管底座了,看到中间那木头没,把他砍断!” 这下杀到箭楼下的将士开始沿着箭楼底座往上爬,四周的北蛮军趁此机会对他们展开疯狂的围杀,孙连刚爬上去,但看着下面一个接一个的兄弟惨死北蛮屠刀下,直接咬牙跳了下来,一把揪住面前小将士的衣领,往后一甩,“去把横木砍掉,这里我来!” 小将士红着眼点了点头,而后迅速转身往箭楼爬去,孙连扯掉腰间的碎布,擦了擦染血的横刀,边走边喊道,“狗日的蛮子,你孙爷爷来了!” “杀!”冲入战场的孙连,直接起身一招力劈华山,他面前的北蛮兵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大刀就落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随后用力一砍,整个人就被削去了半个身子。 鲜血溅在了孙连的脸上,这个时候韩念带着北蛮军前锋也杀了过来,看着门口激战的兄弟,韩念大喊道,“兄弟们,给我冲!” 箭楼的箭矢还在不停的朝着韩念他们射去,孙连不停的杀着箭楼四周的北蛮兵不让他们靠近,以便让爬上去的兄弟能顺利砍掉横木。 “轰隆!”一声,一座被砍掉横木的箭楼应声倒塌,上面的北蛮兵重重的摔在地上,一个个不死也半残。 一座,两座,三座! 三座箭楼相继倒塌,少了一半箭楼后,前冲的疾风营将士压力骤减,顷刻间就冲到了谷口。 就在孙连拼命杀敌的时候,一把长矛突然从后面捅来。 “噗嗤!”一声,孙连一口逆血喷出,看着穿胸而过的长枪,他很想握住血红的枪尖,把他拔出来。 手中大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呼吸越来越急促的他连握刀的力气都没有了,鲜血顺着嘴角不断往外翻涌。 这时候,面前的北蛮军突然开始后撤,还剩下几座箭楼根本挡不住气势如虹的疾风营,等到北蛮军狼狈撤走后,孙连才看到在距离自己不到三丈的血泊中,躺着一个人;那个人正是姜辽。 或许这就是不求同年同月死,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吧! 想到这里的孙连竟是释怀的笑了出来,随着耳旁马蹄声的响起,孙连永远的低下了头。 冲入山谷内的疾风营将士如入无人之地,骑兵冲刺,仅仅一个回合,刚刚还压着钱旭打的北蛮军就被冲的七零八落,死伤惨重。 战斗结束了,谷口在付出了七十多人的代价后被疾风营拿了下来。 浑身是血的钱旭在死伤遍地的人群中大声喊着他昔日的战友,也是他从新兵开始就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亲人,“老孙,姜大哥!” “标长,找到姜大哥和孙大哥了!”幸存下的标中兄弟来到钱旭面前,哽咽的说道。 钱旭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自己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当他快步赶到谷口到时候,孙连和姜辽的尸体已经被疾风营的将士收殓了。 看着血泊中散落的肠子,钱旭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韩念来到钱旭身后,轻轻拍了拍面前年轻人的肩膀,“牺牲是战场不可避免的产物,战死是战士最光荣的结局,这是战争带来的残酷,又是无数英雄最后的宿命,节哀吧!” 钱旭艰难起身,来到孙连和姜辽的尸体前,久久不能释怀,他们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是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对死者来说,或许他们早已有所预料,可是对于生者来说,这却是一生的折磨。 刘校尉来到韩念身边,拱手道,“将军,刚刚问了几个俘虏,项州情况不是很好,土龙山开战了,慕容灼灼亲自带队,据他们说。。” 看着刘校尉突然沉默,韩念好奇转身,疑惑道,“说什么啊?” “他们说五公子战死了,土龙山守军死伤惨重,慕容灼灼不日便要拿下土龙山,而后带领五十万大军顺着土龙山长驱直入,杀到敦煌!”刘校尉低头说道。 “什么?小公子战死了?”韩念脑子嗡嗡作响,但很快恢复冷静的他当即红着眼说道,“这个消息不要让兄弟们知道,没想到项州危难之际,五公子会来土龙山;现在看来,项州的局面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五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小公子又没了,土龙山怕是真的难了。”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还继续往火野山谷走吗?若是土龙山失守,那咱们这可就是自投罗网啊!”刘校尉着急地说道。 韩念皱眉想了想,沉声道,“必须去!这是我们回到项州的唯一一条路,现在五公子战死的消息并未在军中传开,突然停止南下,军中将士难免生疑,到时候军心不稳不说,也对不起牺牲的这些兄弟。” “若是土龙山失守,那咱们就算到了土龙山,也回不去啊!”刘校尉叹气道。 “若是没有呢?”韩念目光凛冽,咬紧牙关说道,“土龙山下是五十万大军,所需后勤不敢相信,若是土龙山没有被破,我们能端掉北蛮军的后勤粮仓,想想五十万大军没有后勤补给,会发生什么?” 刘校尉眼睛一亮,沉声道,“军中无粮,难以为战,没有粮食,就算慕容灼灼再厉害,也得退兵!” 韩念欣慰的点了点头,“告诉大家,将牺牲兄弟的右手小指带走,名字记录在册,尸首就地掩埋,休整半天后,日落前出发,南下火野山谷,寻找北蛮粮仓!” “是。”刘校尉刚准备走,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将军,那些俘虏。。” “就地处死!”韩念的话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 刘校尉拱手退去,大军绕后,带着俘虏无异于自寻死路;而放走他们,那无疑是自爆踪迹,对韩念来说,除了杀掉他们,别无他法。 夕阳西下,韩念来到牺牲的将士们的墓冢前,重重的鞠了一躬,“兄弟们,我韩念无能啊,没办法把你们完整的带回家,也不能在这里给你们立碑;但你们放心,只要我疾风营有一人在,就一定会把你们的断指带回土龙山,在山上为你们建冢立碑,受万世供奉。” 说完,身后的疾风营将士齐齐右拳捶胸,发出一阵铿锵声。 钱旭将包着姜辽和孙连断指的布兜塞入胸甲内,朝着面前的墓冢郑重的鞠了一躬。 这一战打完后,钱旭毫无疑问成了最大的功臣,韩念也将他从带着五十人的标长变成了统领千人的校尉,自此钱旭一战成名,在军中高层也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夜幕降临,疾风营将士夜色行军,朝着南边狂奔而去,火野山谷地形比起西茶山要好上不少,四周虽有悬崖峭壁,但没有西茶山那么高耸可怕,进入火野山谷后,路上的车辙印也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谷口的事情瞒不了多久,等到下一支北蛮运粮队赶到就会发现,到时候他们怎么都瞒不住,所以现在韩念一边祈祷他们能快点找到火野山谷内的北蛮军粮库,一边祈祷下一支北蛮运粮队能慢一点来。 此番寻找火野山谷粮仓一事不出意外的落在了钱旭身上,钱旭也是毫无疑问的接了下来。 进入火野山谷也就意味着他们距离土龙山只有不到百里的距离,大家都很激动,但是激动之余也更加小心,因为这火野山谷藏有北蛮军粮,慕容灼灼一定会派重兵把守,保不齐那个角落里就冒出一个北蛮子,为此钱旭下令,一定要走一步看三步,一旦发现不对劲,立即汇报! 韩念大军走后第三天,一支北蛮运粮队出现在了谷口关隘处,看到遍地失守和倒塌的箭楼后,为首的北蛮军首领当即脸色大变,赶紧上马往负责镇守粮仓的北蛮军营跑去,但是还没走出五里地,一把利剑就从旁边的枯木林中飞出,瞬间削掉北蛮军首领的脑袋。 想要报信的北蛮军首领直接尸首分离,跌落下马。 枯木林中,一位身背剑匣的,头发花白的邋遢老头缓步走出来,望着远处疾风营远走的方向,沉声说道,“宁延,你可别就这么死了!答应老夫的东皇钟老夫还没去取呢!” 第722章 炽火新生 在火野山谷转了好几天,地上的车辙印倒是看到了不少,但粮仓却是一座也没找到;可每次找着找着就转回了原地,似乎摆在他们面前的不是火野山谷,而是一个怎么都找不到出口的迷宫。 钱旭缓步来到一棵枯树前,朝着身旁的树干看去,最终目光锁定在了树干的一道刀痕上,摸着树上的刀痕,无奈说道,“又绕回来了,这鬼地方一个粮仓这么难找啊!” 仔细想想也能理解,这可是供给五十万人大后方粮仓啊,慕容灼灼势必会万般小心,怎么会那么轻易让他们找到,而这或许就是慕容灼灼将粮仓放在火野山谷的原因,利用火野山谷的有利地形,将粮仓藏匿其中。 看着地上的车辙,钱旭神情凝重起来,叹息道,“在这么找下去,找一个月都找不到粮仓,这火野山谷不算大,不可能这么久都找不到粮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钱旭俯身看着地上的车辙,在抬头看看四周的崖壁,突然计上心来,“有了。” 身后的将士围上来,“钱校尉,您有办法了?” 钱旭对着身后的疾风营将士,沉声说道,“不能再按车辙印找了,这很有可能是北蛮故意留下掩人耳目的假象,火野山谷虽然大,但是能供给五十万大军的粮仓规模肯定也不小,这车辙印一直把咱们往东边引,都绕了四五天了,什么都没发现;既然他们把咱们往东边引,那咱们偏偏不去东边,咱们去西边,往西走看看,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身后将士一听,确实是有道理,反正都绕了这么久了,也不妨去往西走看看。 钱旭起身后,一剑将身旁的枯木斩断,“兄弟们,不找到北蛮粮仓,誓不罢休!” 众人翻身上马,往火野山谷西边疾驰而去。 慕容灼灼是个聪明人,他借助火野山谷的有利地形将粮仓藏匿其中,还在谷口做了一个障眼法,加上西茶山和火野山谷交界处布有重兵把守,可以说是严防死守到了极致;然而,就算如此,还是被钱旭抓到了空档。 慕容灼灼将粮仓藏在了三面悬崖的深谷内,来往只有一条路可走,沿途箭楼林立,火野山谷北部谷口的箭楼和这粮道两旁的箭楼比起来,就是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当钱旭带人摸到粮仓附近的悬崖上,抬头瞬间,山谷内密密麻麻的箭楼和北蛮军瞬间映入眼帘,这一幕把钱旭吓了一跳,赶紧把头低下,两旁的将士也跟着俯下身子,钱旭深呼吸一口,嘴角上扬,微微一笑,“这北蛮子藏得挺深啊,但还是被老子找到了,老孙,你去告诉。。” 话还没说完,钱旭伸在半空的手就僵在了那里,看着四周陌生的面庞,钱旭摇头苦笑,挥手说道,“告诉韩将军,找到北蛮粮仓了。” “是!”身边的斥候应声退下。 钱旭深呼吸一口,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朝着谷口看去,要想进入北蛮粮仓,就要硬冲这近乎两里地的山谷甬道,甬道两旁隔个三四丈就有一座箭楼,这硬闯可不容易啊! 钱旭看着看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夜幕来临,钱旭来到韩念军帐内,和他的判断一样,在找到了北蛮粮仓的位置后,韩念也给出了同样的判断,“这两里长的甬道是前往北蛮粮仓唯一的路,沿途箭楼林立,易守难攻;但这条路是我们进入山谷深处的唯一一条路,就算这块骨头再难啃,我们也要把他吃下去。” 钱旭在后面接着说道,“除此之外,距离山谷不到十里的地方驻扎着一支北蛮狼骑,人数在三千人左右,就算我们能进入粮仓,若是不能尽早撤出,就会被他们锁住谷口,一旦北蛮大军回援,这三面环山的北蛮粮仓就是咱们的葬身之地。” 韩念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钱校尉说的不错,要是其他军队,要想在此种地形下毁敌粮仓,那是送死!但我们疾风营不一样,别忘了,我们最为擅长的就是奔袭作战,和北蛮子拼速度,咱们疾风营就没怕过,兄弟们,这送到嘴边的肥肉,可不能不吃啊!” 一位老将军沉声颔首道,“那吃肉就要有吃肉的办法,将军,您说吧,这肉您想怎么吃!” 韩念点头一笑,伸出右手,在地上简单的勾画着,边画边说,“咱们兵分两路,一路由我带领,带四千兄弟硬闯甬道,进入山谷,放火烧粮;其余人由马将军率领,拦截谷口外前来支援的三千敌军,守好甬道出口;此战若成,对北蛮来说将是个极大的打击,其结果足矣影响当前土龙山战局!” 钱旭等人纷纷点头,韩念起身看向身边的将军校尉,神色凝重的说道,“诸位,明日一战,定是苦战,但我们疾风营最不怕的就是苦战!等打完这场仗,我们回家!” “回家!”众人齐声沉吟道。 从兵出北门关到现在已经有四个月了,四个月内,他们辗转北蛮腹地三千余里,消灭马匪不计其数,而这次的火野山谷一战,将是他们在北蛮地盘上的最后一战,也是他们回家前的最后一战!这场仗,他们没有输的理由。 钱旭目光如炬,要说这场战争教会了他什么,那便是成长!如今的钱旭决不再是当年差点葬身马匪刀下的富家公子,现在的他是一名货真价实的项州军将军! 星夜深深,韩念喊来钱旭,走进韩念军帐,钱旭拱手道,“将军,您找我!” “钱校尉,明天你就跟着马将军在外面守着吧,若是一个时辰内我们还没出来,你们就直接撤退,不要管里面发生了什么,直接走,听清楚了吗?”韩念看着钱旭,一脸严肃的说道。 “啊?”钱旭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啊将军?要是我们走了,您不就再也出不来了!” “刚刚的话你也听到了,现在我们只是知道甬道的情况,里面粮仓什么情况我们根本不知道,不是我对大家没有信心,而是身为三军主将,我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韩念起身,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还年轻,你手下的兄弟是我们疾风营年龄最小的,说白了就是我们疾风营最后的苗子,只要你们能安全回去,那我们疾风营就还有希望。。” “将军!”钱旭打断韩念的话,“我钱旭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我手下的兄弟也是,我们不走!要走一起走!” 看着钱旭,韩念越发觉得面前的人很像一位老熟人,于是沉声笑道,“我说过了,这只是万一;当然了,我也希望大家能一起回去。” “将军,您放心,一定没问题的!”这个时候的钱旭还想安慰韩念。 韩念抬手打断了钱旭的话,“这些话我比你们谁说的都多,好了,该说的我也说了,你可以不怕死,但你不能不给我们疾风营留下希望,不能让天下人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更不能让死去的兄弟回不了家!” 钱旭眼睛泛红,冲着韩念重重的鞠了一躬,“是,属下明白!” 。。。 翌日清晨,太阳初升,一支全副武装的轻甲骑兵整齐划一的出现在了火野山谷深处。 手握黑蛇枪的韩念一马当先,长风吹起,身后披风猎猎作响,身后的将士一个个面色严肃,清一色的长枪在手,腰间别刀,身后挂弩,韩念勒马转身,沉声吼道,“兄弟们,此战,疾风营必胜!” “必胜!”怒吼声响彻山谷,转过身的韩念抽枪在手,怒吼一声,“杀!” 马蹄阵阵,山谷内烟尘骤起,正在甬道口巡逻的北蛮军突然感到地面一阵颤抖,一个个赶紧朝着四周警惕看去,一眨眼的功夫,铺天盖地的箭矢便从远处袭来,来不及躲闪的北蛮兵被当场射成了筛子。 “冲!”说罢,韩念直接一马当先冲入了甬道,怒吼连连,白天里看起来都很是阴暗的甬道内突然射出无数箭矢,甬道两侧箭楼上的北蛮军开始拉弓搭箭,疯狂射杀着冲入甬道的疾风营将士。 韩念长枪横扫,扫过一圈箭矢,身后的将士顶着漫天的箭矢朝着甬道深处狂奔而去,伤亡情况可想而知。 单是冲入谷口,就牺牲了上百名将士。 余光瞥向身后,在看到身后将士一个接一个倒下时,韩念眼神瞬间阴冷下来,脸上一整狞笑,驱马前冲,真气外溢,来到箭楼之下,长枪横扫,那坚固无比的箭楼当即被拦腰折断,不等那些北蛮子掉下来,韩念抬手一枪便结果了这些北蛮兵的性命,一个个掉在地上的时候就已经没了生机。 甩动手中黑蛇枪,韩念再度冲出,整个人就像流星一样砸向面前的箭楼,冲上箭楼顶部的韩念再北蛮军惊愕的眼神中一个转身左手抽刀,一刀斜劈;刚刚还目瞪口呆的北蛮兵直接被剁掉脑袋,那脑袋顺着箭楼掉在地上,染上尘土的脑袋看起来更加血腥可怕。 接连拔掉两座箭楼,韩念气势正盛,突然无数箭矢朝着他冲来,只见韩念果断抬枪挑起脚下箭楼的木板,挡在身前,而后飞跃回马上,长枪顶着木板挡在面前,朝着甬道尽头冲去,身后将士也开始纷纷对四周的箭楼下手,准头好的疾风营将士,在马上拉弓搭箭,一箭下去,一阵破空声后直接射穿箭楼上北蛮兵的脑袋。 而后一排疾风营将士用长枪顶着箭楼木板充当盾牌朝甬道深处狂奔,身后的兄弟拉弓搭箭,与箭楼上的北蛮军对射。 甬道只有两里地不到,箭楼却有近一百个,当最后一个箭楼应声倒塌后,韩念他们也是冲到了甬道深处的粮仓内。 甬道的动静也引起了粮仓守军的注意,不等韩念他们落脚,比甬道处更为密集的箭矢便朝着他们疯狂射来,韩念怒吼一声,顶着木板直接冲入北蛮军中。 韩念抱着决死之心冲入北蛮军中,长枪落地,烟尘四起,粮仓内部还有近乎两千的守军,韩念冲入阵中四处冲杀,身上的轻甲沾满了北蛮兵的血渍。 战马啼鸣,将士嘶吼,随着一个接一个的疾风营将士冲入北蛮粮仓,北蛮粮仓嘶喊遍地,鲜血飙飞。 韩念一脚踹翻面前被他一枪割首的北蛮军尸体,环顾四周,山谷内已经杀成一片,乱成一团,他快步来到一处堆积的粮食近乎十丈高的粮仓面前,猛地抬手举枪,长枪刺入其中,抽出后粮食洒落一地,韩念轻声一笑当即下令道,“不要恋战,快放火烧粮,这些粮食一粒都不能留给北蛮子!” 山谷深处,像韩念面前这样大小的粮仓足足有十三座,还不算那些小一点的粮仓,大概估算了一下,这里现有的粮食足够五十万大军吃整整三个月。 一声令下,疾风营将士开始将提前准备好的火把点燃后朝着粮仓扔去,一根不够,就多来几根。 一时间黑烟弥漫,山谷内烈火冲天,看着疾风营骑兵冲阵,那些北蛮军还想着躲在粮仓后死守,结果被一把火烧得一个个只能跳下来,这一下来,那就是活靶子,等待他们的只能是被一枪刺死。 也有些死活不肯下来的,站在粮仓上被活生生的烧死。 没过多久,山谷内便火光冲天,韩念收起长枪,翻身上马,抹去额头上的血水,沉声吼道,“兄弟们,撤!” 与之同时的甬道谷口,马将军和钱旭不停的看向谷口,甬道处时不时传来的厮杀声让他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眼看大半个时辰过去了,钱旭开始有些着急,这个时候,有人突然喊道,“快看,山谷内着火了!” 闻讯的马将军和钱旭同时抬头看去,果然,烟雾弥漫,隐约还能看到冲天的火焰光芒。 看到火光的钱旭长舒一口气,然而远处的马蹄声和怒吼声很快就传了过来,身旁的马将军沉眉说道,“是北蛮骑兵来了,兄弟们,准备迎战!” 钱旭晃了晃手腕,拿起手边的长枪,长枪紧握在手,看着地平线上逐渐冒出来的北蛮骑兵,钱旭提起长枪,枪尖直指这些北蛮骑兵。 “杀!”这是马将军的怒吼 “杀!!!”这是三千疾风营将士的怒吼! 第723章 疾风有归途 战场之上的两军对垒,骑兵冲阵远比步兵的冲锋更能激起人的血性,面对草原恶狼一般的北蛮狼骑,马将军和钱旭带着身后的疾风营将士怒冲而去。 马将军手握长刀,这把长刀跟着他走南闯北不知道斩了多少北蛮子的首级,面前的北蛮狼骑如同潮水一般倾泻而来,马将军一马当先,高举大刀,重劈而下,将面前的北蛮子连人带马都给劈成了两半;身后的钱旭从马上一跃而起,一招抢出如龙,一枪将面前的北蛮军刺下马来。 将敌人一击毙命后,钱旭借助后震力回到马上,紧接着又是一招横扫,震落三人;那落地的三人直接被从后面冲来的自己人撞倒在地,被群马踩踏而死。 山谷外杀成一团,钱旭和马将军死死守住谷口,不让外面的骑兵进入,马将军马上挥刀,一刀接一刀的朝着面前的北蛮军砍去,每一刀下去,都会有一个北蛮军命丧黄泉;北蛮狼骑的反扑也很厉害,他们自己也清楚粮食意味着什么,一个个不要命的朝前冲去。 一时间,山谷外的战场甚至要比粮仓内的还要残酷,战马对冲,长枪厮杀;此战,双方都有不能输的理由。 钱旭枪法称不上上乘,但也算是高手,长枪在手中来回飞舞,气势惊人;在他横冲之时,身后北蛮军一枪自其身后袭来,这一枪角度极其刁钻,直冲钱旭心口而去;钱旭反应极快,余光扫过长枪出现的一刹那,直接借势转身,转身瞬间,抬起右臂横枪阻挡,一声铿锵过后,钱旭将长枪迅速换到左手,而后左手一记前刺,长枪向前发力,直接刺入北蛮军胸膛,一声炸响,真气在枪尖炸开,一时间,鲜血夹杂着碎肉在北蛮军心口全部被炸了出来,整个人一声惨叫都没发出来就倒在了地上。 冲杀在前的马将军沉声开口,“大家拦住他们,绝不能让这些狗日的北蛮子进入山谷,大将军马上就出来了!” 然而目光转向谷口,甬道口还是空无一人,钱旭想起了昨日韩念说的那番话,心中一阵酸楚,但他很快就化悲痛为力量,怒吼一声,“拿命来!” 话音未落,长枪再度甩出,这一次韩念直接将长枪甩飞了出去,接连洞穿三名北蛮兵后插在第四个北蛮军心口,一枪毙敌四人。 没有了长枪,钱旭反手抄起腰刀,单手握刀的他气势无双,长刀之上,鲜血淋漓,这一刀自面前北蛮兵头颅划下,到心口终止,直接将人劈成了两半。 钱旭这一刀看的身后的马将军冷汗直流,钱旭所展示出的狠劲连他都感到后怕。 钱旭冲阵接连劈刀,每一刀都是枭首毙命的力度。 他的坚持很快就得到了回报,甬道处终于是有了动静。 当韩念冲出甬道的那一刻,看到面前骑兵对冲的战场,心中一震,而后举起黑蛇枪大喊道,“兄弟们,杀!冲出火野山谷,回家!” “杀!”嘶喊声回荡在山谷中,正在激战的钱旭赶忙回头,在看到甬道口冲出的韩念及疾风营兄弟后,下意识的笑了出来,“杀!” 随着韩念加入战局,面前的三千狼骑也逐渐有些招架不住,在疾风营冲杀下节节败退。 杀到钱旭面前的韩念怒声吼道,“你怎么还没走?” “说好了一起走,我就不能丢下你!”钱旭一边杀人一边大声说道,“我就知道将军你一定会出来的,哈哈哈!” 韩念微微颔首,转身大吼道,“兄弟们不要恋战,快撤!” 火龙山谷动静闹这么大,附近的北蛮军绝不会不管不顾,知道北蛮援军很快就要赶到战场,韩念一枪挑飞面前的北蛮军后,无心恋战,带着手下兄弟朝着火野山谷出口猛冲。 疾风营的将士向北蛮展示了他们为何被称为疾风营!韩念一声令下,北蛮军整个大军化身疾风,朝着火野山谷出口冲去,反应过来的北蛮军看到山谷内吞天一般的火舌后,愣在当场,面如死灰,完了,一切全完了! 甩开身后的北蛮军后,韩念回头清点人数,七千人的疾风营,一仗折损过半,仅剩三千不到。 伤亡主要还是因为那两里地的甬道,出来的时候韩念才发现,他们疾风营兄弟的尸体几乎铺满了整个甬道,为了烧掉北蛮粮仓,他们疾风营付出了巨大的伤亡死伤极其惨重。 长风如歌,当归故里! 手握黑蛇枪的韩念站在火野山谷尽头,在他面前那座最高的山峰就是埋葬着数十万项州军英灵的土龙山。 “将军,四周的北蛮军跟上来了!”斥候飞速来报,这让刚刚逃出火野山谷的疾风营将士再度紧张起来。 韩念当机立断,“所有人,目标土龙山,全速前进!” 疾风营以速度着称,加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边境磨练,就单论速度来说,就算是魏怀英的狮虎铁骑也不是疾风营的对手。 在土龙山外的千里荒原上,你会看到这么一幕,一支三千轻骑朝着土龙山的方向狂奔,一路烟尘滚动;而在他们身后是规模更大的沙尘龙卷,一众北蛮狼骑死命追着前方的三千疾风营将士。 与之同时,收到宁延军令准备奇袭火野山谷北蛮粮仓的地蟒军在上将军舒钧的带领下正朝着火野山谷进发,知道正面战场对极为不利的舒钧下令全军急行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火野山谷。 走着走着,前方斥候快马回报,回来的斥候都没来得及下马,便开口道,“启禀将军,前方有人。” 舒钧下意识的拔出自己的佩刀,身旁的司徒景春勒马前来,皱眉道,“不会吧,咱们被北蛮军发现了?” “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快,全军备战!”舒俊沉声冷喝,身后地蟒军将士齐刷刷的亮出长柄刀,骑马来到十里地外的荒原上。 果然如斥候所言,一支规模大概三千人的骑兵以近乎恐怖的速度朝他们赶来,而在他们身后,那铺天盖地的烟尘和扬起的北蛮军旗将他们的身份展露无疑,看着快如疾风的骑兵朝自己狂奔而来,司徒景春惊愕道,“这什么军队啊!好快的速度!” “这是咱们自己人!”曾在项州军营待过的舒钧一眼便认出来都属于疾风营的轻甲,而后既激动又带着些不可思议的语气喊道,“这是项州疾风营!是韩念将军的部队!兄弟们,这是咱们自己人,快去接应!” 舒钧这话说完,司徒景春愣在当场,“什么?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疾风营啊!可是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不上这么多了,先去救人!”舒钧大吼一声,挥刀而出,怒吼道,“兄弟们,面前是项州军疾风营的兄弟,他们身后就是北蛮狼骑,打了这么久的仗,项州军的兄弟都说咱们地蟒军只会步战,今日就让他们看看咱们地蟒军的马上功夫到底如何!杀啊!” “杀!”司徒景春一马当先,身后地蟒军全线杀出。 带着身后将士狂奔的韩念突然看到前方扬起的宁字大旗,整个人愣了一下,在看到那一把把长柄刀后,对定州地蟒军早有耳闻的韩念不由得笑出了声,“兄弟们,是定州军的兄弟来接咱们了,咱们回家了!” 狂奔中的疾风营将士发出阵阵怒吼,这不仅是他们四个月流亡北蛮的不甘,更是这次险境逃生的激动,一把火烧了北蛮五十万大军的军粮,还能从北蛮军的包围中逃出来,韩念所带领的这一支轻骑兵,注定要成为项州军历史上的传奇。 而今天,就是传奇回家的日子! 两军见面,根本顾不上庆祝,舒钧快马来到韩念身边,看着脸上带着血污和被烧过的黑斑,哈哈大笑道,“韩将军,好久不见啊!” “没想到是你小子,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要从这边回土龙山啊!”韩念好奇问道。 这也是舒钧想问的,但看着身后乌央乌央的北蛮军,舒钧根本来不及解释,只是冲着韩念稍稍拱手,“这些话等杀退了这些北蛮子后再说,您先退后,这些蛮子交给我们地蟒军了!” 听到这话后的韩念也没矫情,点头拱手后便带着身后兄弟继续朝前走去,将他们的后背完全交给了舒钧。 手握长柄刀的舒钧缓缓勒马朝前走去,清风拂面,舒钧面色阴沉,低声吼道,“兄弟们,准备动手了!” 虽在马上,但地蟒军还是整齐划一的按军列站定,长柄刀在手的他们静静的等着北蛮军的到来。 身后的北蛮军还在紧追不舍,但是追着追着突然就停下了脚步,在他们面前,一排排的地蟒军将士正严阵以待,如此阵仗倒是引起了他们的警觉。 为首的北蛮军将军打量着面前的地蟒军,疑惑道,“这里怎么还有项州军!” “将军,他们不过七千余人,定挡不住咱们大军冲锋!”旁边的副将低声说道。 但是这个将军比起他的副将显得有些犹豫,要说追逐溃兵,那他肯定愿意,但要让他真刀真枪的和项州军打一仗,他就没有那么底气了,“打什么,要是你,你敢带着七千人挡两万人吗?” 副将被问到哑口无言,默默的摇了摇头。 “这就行了,中原奉朝的兵书有一个成语叫做诱敌深入!要是咱们冲上去了,他们会用更多的人将咱们反包围,到时候就换咱们危险了!”北蛮首领昂首说着,无形中显摆了一下自己对中原兵法的了解,这让他很是得意。 本来准备和北蛮骑兵血战一场的舒钧看着面前的北蛮军停在了那里,心中还有些疑惑,这些北蛮子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双方僵持了许久,北蛮军不敢硬冲,舒钧是不敢冲也不敢退,一时间,彼此都拿对方没有什么办法! 就在这时,前线战场的消息几乎是同时传到了舒钧和面前北蛮首领的手中。 同样的军报,双方的表情却是完全不同,舒钧看完后激动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兄弟们两个好消息,公子在土龙山大败北蛮军,慕容灼灼已经退兵了;第二个好消息,北蛮粮仓被烧了,公子下令让咱们找找是谁烧了北蛮军粮,并保护他们平安撤回大奉境内!这一仗,咱们打赢了,咱们赢了!” “赢了!”七千地蟒军将士齐声怒吼,吼声震天,吓得面前的北蛮军战马都躁动了起来。 反观北蛮这边情况就很不对了,北蛮首领看着军报后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尤其是在听到面前大奉军队的欢呼后,整个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因为这场战争他们输了。 土龙山前线输的一塌糊涂,军粮还被烧了,前线兵败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没有军粮了,火野山谷一把火,把他们所有的依仗都给烧没了,慕容灼灼也知道没有粮食的话这仗根本打不下去,一味坚持的话必输无疑,为此下令全线撤军! 而站在舒钧面前的北蛮军也得到了撤军命令,对这些北蛮军来说撤军也是好事,与其在这里僵着,还不如尽早撤退,以免生出变故! “该死的,撤!”看着面前振臂高呼的地蟒军,北蛮首领极其不耐烦的说了句撤军! 北蛮军齐刷刷的掉转马头,快马撤去,见此情景的舒钧当场激动的振臂欢呼,“兄弟们,这些蛮子跑了,哈哈哈,被咱们吓跑了!” “地蟒军威武!!!”地蟒军中将士齐声高呼。 旁边的司徒景春激动之余拉着舒钧说道,“舒将军,公子信上不是说找烧了火野山谷的人吗?” 舒钧嘿嘿一笑,“这不是接到了吗?” 司徒景春恍然大悟,“是韩将军的疾风营!” “除了韩将军的疾风营,我想不出还有谁还能在面对北蛮军的层层围剿后还能撤出来!韩将军的疾风营失踪这么久,如今突然出现咱们前往或野山谷的路上,还受到北蛮军追杀;再加上刚刚疾风营兄弟身上明显被火烧过的痕迹,除了他们我想不到烧了或野山谷的还能有谁!”舒钧的困惑一瞬间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敬佩,对韩念的敬佩,对疾风营将士的敬佩! 此时的韩念带着身后的三千勇士,朝着土龙山疾驰而去。 他们像风,吹向了自己的家! 第724章 事了拂身去 对于火野山谷北蛮军粮被烧一事,宁延想过很多种结果,甚至都想到了耶律长齐身上,觉得是这位立誓两国和平的少主干的,但是当飞鸿说出疾风营三个字后,宁延才反应过来,疾风营的将士们还活着。 四个月前兵出北门关就下落不明的疾风营,竟是在四个月后出现在了土龙山前线,他们不止出现了,还一把大火烧了对战局影响重大的北蛮粮仓,若是没有疾风营的奇袭绕后,不止地蟒军要踏上一条九死一生之路,怕是慕容灼灼也不会这么轻易退兵。 用陈令枢的话来说,此战,疾风营之功,不在死守土龙山的将士们之下。 重新踏上项州的土地,不少疾风营的将士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回来的路上,韩念也是知道了宁延并未战死的消息,心中感慨之余也是暗叹苍天庇佑;舒钧也将这四个月项州发生的战事大大小小的给韩念讲了一遍,听到孙承山,八大金刚,宁伯丰老将军,武清等人战死的消息后,这位沙场老将不由得红了双眼。 来到土龙山下,宁延与一众将领早已等候多时,为的就是迎接此次土龙山大战的绝对功臣。 在此看到宁延,韩念心中震惊,小公子真的成长了很多,肉眼可见的成熟稳重,再也不是当年初来乍到连进个城都无比艰难的毛头小子了。 钱旭跟在韩念身后,抬头看向宁延,宁延似乎也是看到了它,四目相对瞬间,宁延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但很快这份不可思议就被欣赏取代。 舒钧快马向前,来到宁延面前,翻身下马,拱手道,“公子,韩将军和疾风营,末将带回来了!” 宁延轻轻颔首,“这一仗,我宁延欠你们地蟒军一个说法。” “公子言重了。”舒钧当然明白宁延说的什么事,可怎么说呢,这也不能怪宁延,因为火烧火野山谷这件事,就算去的不是他们地蟒军,也会是土龙山上的其他兄弟,既然怎么都避免不了牺牲,那又何苦在纠结是谁牺牲呢? 说话间,韩念和钱旭带着一众疾风营将士来到了宁延面前,一众将士齐刷刷的单膝下跪,抱拳颔首,“韩念携两千八百三十六名疾风营将士拜见小公子!” “拜见小公子!”一众将士齐声呐喊。 七千人的疾风营到最后活着回来的只有不到三千人,四千多项州男儿被永远的留在了异国他乡,有些甚至连断指都没有带回来,能给他们的只有一个衣冠冢。 宁延缓步来到韩念面前,神情庄重的把他扶起来,“韩将军,这一仗你们辛苦了。” 说完后,宁延起身朝着面前的所有疾风营将士大声喊道,“疾风营的兄弟们,你们辛苦了!” “为国而战!为项州而战!”疾风营将士齐声高呼,声震云霄。 在韩念意外的眼神中,宁延来到了钱旭面前,看着幼时好友如今这副饱经沧桑的面庞,宁延心中也有些动容,“钱大人知道你来疾风营吗?” 钱旭点了点头,“他知道!” 旁边的韩念瞳孔猛然放大,看着钱旭半天才说道,“不是,钱旭,你。。。你和钱大人。。难道你是钱公子?” 钱旭冲着韩念拱手致歉,“对不起,韩将军,瞒了您这么久!父亲说了,到了军中,我和大多数将士们一样,就是一个普通的战士;想要功名,声誉都得靠自己,而不是靠这个名字!” 韩念摇头苦笑,他早该想到的。 “好了,仗已经打完了,我们该回家了!”宁延拉着两人的手,激动喊道。 抬头看去,土龙山上漫山遍野的都是宁字大旗,在穿着盔甲的将士们中还有不少穿着长衫布衣的江湖人士,韩念也明白了为什么有着五十万大军的慕容灼灼也拿不下土龙山了,这就是宁延,他们的小公子! 。。。 慕容灼灼退兵了,但是宁延依旧不敢放松,他让留下营和红纸营将士日夜巡视,同时下令定州军东出前往北门关,解徐将军之围,不过还不等定州军出发,就收到了徐子谦的来信,北门关外的魏怀英已经全线撤军了。 这一仗,慕容灼灼输了,这也是他自从领兵征战以来的第一败,也是最惨的一次,就在五年前,他还带着大军一路南下杀到了苍同城,差点拿下定州,而上次突袭平牢关让他只能被迫撤退的也是宁延! 也难怪慕容灼灼说,宁延是他一生的敌人。 外患已除,可内患还在,在土龙山休整数日之后,宁延以定州牧的名义给朝廷写了一份军报,除了将四个月来的项州战事阐述一遍外,还将大奉武林参战守国也陈述在上,甚至比前线战事的篇章还要长,这份超过两万字的军报,字字珠玑! 土龙山上牺牲的将士们都已被安葬在了他们殊死抵抗北蛮的土龙山上,土龙山的墓园中添了不少新坟。 夕阳下,宁延带着虞兮柠来到土龙山后山,见到了邓芝,苏敏和琅岐坎。 苏敏看到宁延,平日里待人接物都及其冰冷的苏敏,竟是像个小女生一样冲着宁延作揖行礼,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宁延的下人,虽然知道宁延名气很大,但一些不了解真相的聚贤庄弟子都对此很是震惊,他们苏大美女竟然冲着宁州牧行下人之礼。 “苏敏拜见少爷,夫人!”苏敏看着宁延,语气哽咽。 要是当年不是遇到宁延,她苏敏或许会像无数苦命家庭的女孩子一样,要么进入富贵家庭做下人,要么就是找个合适人家嫁了,然后相夫教子一辈子;但是宁延改变了这一切,让她变成了天下名剑沉冰剑的主人,给了她自己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 苏敏是长大了,当年那个只有十四岁出头的丫头如今也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宁延欣慰的点了点头,“傻丫头,现在的你已经不是我的丫鬟了,不需要再行这些礼了,免得让人笑话。” “给少爷行礼,苏敏不怕被笑话!”苏敏语气坚决的说道。 虞兮柠不止一次从素素口中知道苏敏的故事,一个苦命的丫头,“是个倔脾气的姑娘。” 苏敏看了看虞兮柠,落落大方,举止端庄,长得更是如同出水芙蓉一样,倾国倾城,能被少爷看上的姑娘,自然是不差的,“苏敏这辈子不会忘记少爷大恩。” 宁延无奈笑了笑,“好了,别什么大恩的,邓庄主和狼主都看着呢,你再说我就不好意思了。” 邓芝和琅岐坎对视一笑,邓芝往前走了走,冲着宁延拱手示意,“宁州牧,当年一别小十年未见了,真没想到在此见面居然会是在战场上,不过这次我们聚贤庄来的不亏,也算是杀了几头蛮子,回去后脸上有光。” 宁延神情严肃的冲着邓芝鞠躬颔首,“邓庄主,受我宁延一拜。” “哎哎哎!”邓芝赶紧拦住宁延,“这可使不得,您可是一州之主啊!” 宁延推开邓芝,非常坚决的鞠了一躬,“邓庄主,你听我说,鞠这一躬,我是替我身后的项州军将士给你鞠躬的,你救了我们项州,救了山上的数以万计的兄弟,这一躬,您值得。” 邓芝心中也很动容,再宁延强硬的鞠完躬后,邓芝也回敬一礼,“宁州牧,定,项两州之事我也有所耳闻,对于国政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就冲能死守家国这一点,不管发生什么,我聚贤庄都一定站在你身后!” 琅岐坎也抱拳颔首,“宁兄,大恩大义皆在心中,琅岐坎敬佩。” 宁延扶起邓芝,红着眼睛直点头,“谢谢诸位!” “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动身了!”邓芝抬头看了看面前即将落山的太阳,沉声说道。 苏敏看了看宁延,很是不舍,“那公子,我们就先走了!” “宁兄,他日来了潞州,我们定要喝个一醉方休!”琅岐坎抬手说道。 宁延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眶泛红的他艰难吐出一个字,“好。” 日落黄昏,似乎早已印证了离别! “邓庄主,苏敏,狼主,聚贤庄的兄弟们,一路顺风!”宁延在旁大声说道。 聚贤庄的一众弟子,在邓芝的带领下,慢慢的朝山下走去,他们来的快,走得也快,不图功名,不图利禄,就图一个心中大义,而这便是武林之人的骨气。 邓芝一行人走后,为了英雄令远赴千里的百里重霄也来到了宁延面前,老友再见,宁延淡然一笑,百里重霄感慨道,“来了一趟中原,唯一遗憾就是没有见到裴羽前辈。” “我也想让他看看现在的我。”宁延跟着浅笑一声,随后叹气道,“真不多待两天了?” “不了,回去了,等你在需要我的时候,我还来;一直留在这里,难免给落人口实。”百里重霄笑着说道。 宁延微微颔首,“回去的时候替我向老门主问好!” “一定!”说完这两字后,百里重霄贴到宁延耳边,低声说道,“嫂子真好看,便宜你了!” 宁延微微一愣,随后回头看向虞兮柠,笑着说出两个字:当然! 百里重霄也走了,江湖侠气在他们身上尽显无疑,一纸英雄令,千里赴国难。 前来土龙山前线的几大势力中或多或少都有宁延的老相识,但唯独明府没有,明府大公子明敬快步来到宁延面前,沉声拱手,“宁州牧比我想象的要年轻很多啊。” “明公子看起来也很年轻啊!”宁延笑着回应道。 两人相视一笑,有着虽然素未谋面但却相识许久的感觉,明敬率先开口道,“我与霍家两位公子相识许久,此次前来既有父亲为国解忧之意,也有霍家公子的请求在其中;明谋不敢自称江湖侠士,只能说是受人之托,夺了他人之名,但今日能见到宁州牧,也是不枉此行。” “明公子言重了,明府虽是江湖八方无门,但在滇州坐稳后就一直对江湖事不闻不问,大有淡出江湖的意思,今日能站在这里,不管是因为谁,因为何事,我宁延都深表敬意。”宁延沉声道。 明敬点了点头,眼神中满是欣赏,“多谢宁州牧了,如今项州困局已解,我也该回去复命了,他日若有缘,我们必当再见!” “那就希望能如明公子所愿,我们来日再见!”宁延含笑拱手。 向宁延和虞兮柠辞行后,明府子弟也踏上了南下之路,那些响应英雄令的江湖门派纷纷从土龙山撤去,一些散修也是事了拂身去,连个姓名都未曾留下就离开了土龙山,那些牺牲的江湖侠义之士,有的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姓名。 宁延望着山下,看着一个个逐渐消失在自己面前的背影,现在的他好像终于明白了顾谌一定让他入江湖的苦心。 虞兮柠轻轻挽起宁延的胳膊,宁延抬手将其揽入怀中,“来的快,走得也快,兮柠,这人情我宁延还不起啊!” “盛世天下,就是对他们还的最大的人情!”虞兮柠感慨道。 盛世天下,难啊! 在虞兮柠的陪同下,宁延来到土龙山的烈士墓冢前,徽山冢李掌门将自己随身所带的酒壶放在昔日的老友陆凉庆碑前,将老友墓碑擦拭干净后,李长贺也是笑了出来。 李长贺刚一转身,就看到了宁延,宁延就猜到李长贺会来这里,“宁州牧!” “陆州牧的女儿已经在定州安稳了下来,说到底还是我们宁家连累了陆州牧!”宁延借花献佛,冲着陆凉庆的墓碑鞠了一躬。 李长贺长叹一声,和宁延走在山间小路上,“这次项州之战,朝廷选择袖手旁观,其目的就是借助北蛮之力削弱宁家实力,除非你放弃定,项两州,否则这是死局!” 宁延淡然一笑,“只要现在朝廷能有维持住两州当下局面的能力,我宁延自会离开,可问题是他们有吗?现在的朝廷,歪风盛行,天子眼中只有皇位和权力,而没有百姓死活,如果他真的把天下百姓放在心上,这次就不会袖手旁观。” “坐到了天子之位,没有人愿意身边有个威胁他的存在,这就人之常情,也是权力的魅力!”李长贺感叹道。 “贪恋权力是人之常情,可只要不管百姓死活,不管是谁坐在九五之位上,他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天子!”宁延神色严肃的说道。 李长贺看着宁延,似乎是看出了什么,宁延赶紧解释道,“那天子之位太难坐了,我宁延坐不起。” 李长贺笑了笑,捋着胡须说道,“其实,你未尝不行!” “那不正好坐实了殷都读书人口中的谋逆二字吗?”宁延也跟着笑了出来,笑完后,眼神突然一冷,“但我也得做些什么,让殷都那些读书人知道,我宁家绝不是软柿子,任他们捏来捏去!” 第725章 阴差阳错 宁延死而复生,北蛮军粮被烧,慕容灼灼被迫北撤结束战争;对大奉而言是一个莫大的好消息,然而在项州这三千里土地上,却有一个人此时却不安了起来,那便是陶文远。 作为天子派来项州的使臣,他本想凭此机会一举成名,天子素来不喜宁家,他这次来也是贯彻着这一宗旨,来到项州后,他既没有前往前线体恤将士,也没有在背后为前线大军筹措后勤,而是一直在院子里品茶逗鸟,逍遥了四个月,甚至在得知项州军伤亡惨重也不以为然,甚至在得知了宁延牺牲消息时面对钱桂的再三请求也是不为所动。 在得知宁延没死后,陶文远就开始有些不安,急忙上书言表,希望天子能将自己召回殷都,只可惜他并未等到天子的圣旨,而是等到了手下送来的项州军大获全胜的消息。 陶文远不安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此时手下快步走来,拱手道,“大人,土龙山前线最新消息,宁延让定州军返回定州,他带着剩下的项州军直奔敦煌而来,大人,若是宁延到了敦煌,那咱们就危险了啊!” 不止陶文远知道宁延回来他们没好果子吃,他手下的人也清楚这一点,可以说项州牺牲数万将士,其中也有他陶文远的一份功劳。 “哼!”陶文远此时还强行给自己打气,“怕什么,本官可是陛下亲自任命的使臣,我就不信他宁延敢对本官下手!” 这话说完,旁边的手下无奈说道,“大人,您忘了雍州牧刘岱了吗?这才过去几天啊,这宁延心狠手辣,保不齐会干出什么事呢!” 被手下这么一提醒,陶文远瞬间感到后脊柱发凉,这宁延带着刘岱脑袋闯殷都的事谁不知道啊,陶文远咽了一口唾沫,开始皱起眉头来,这宁延一旦回了敦煌,保不齐自己就是下一个刘岱。。。 这一幕对于惜命的陶文远来说可是他最不想面对的了,本以为来项州是自己辉煌人生的起点,没想到,这才四个月不到,起点就要变成终点了。 “是啊,这宁延心狠手辣,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呢。。”陶文远一下子就瘫坐在椅子上,焦虑起来。 此时的手下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大人,其实这也并非是必死之局,就看您敢不敢殊死一搏,若如此,倒是还有一线生机!” “嗯?”一听还有转机,陶文远直接坐起来,好奇问道,“你有何妙计?” 手下走到门口,关上房门,回过头来,小声说道,“大人,这宁延咱们是没办法,可这是项州敦煌,除了宁延外,还有钱桂钱大人啊!前些天属下在敦煌闲逛之时,看到了钱大人的管家带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去了城中一座隐秘的宅子中,您想啊,这可是钱大人的管家,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能干什么?” “金屋藏娇?还是说别有所图?”这种八卦一下子让陶文远来了精神。 “若是寻常时候,一些风流之事还真不必在意,可这个时候就不一定了!”这个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好人的手下眼珠子一转,“身为朝廷命官,钱桂金屋藏娇,这传出去他钱桂这州牧也算是做到头了,到时候您在来了捉奸在床,只要有钱桂的把柄在手,还怕他钱桂不让您安全出城?” “不过还是谨慎点好,没有确凿证据的话,这被动的就是咱们了。”陶文远皱眉说道。 手下当即拱手道,“这个您放心,属下这两天就派人去查查,看这个宅子到底是谁名下的地契,若真是钱桂,那他怎么都抵赖不了。” 陶文远略微颔首,“如此确实是一个办法啊,他宁延说白了不过是定州牧,这敦煌是项州的地盘,他宁延还是要尊重点钱桂,你小子不错啊,等回到殷都后,本官定不会亏待你。” 手下嘿嘿一笑,一脸谄媚的拱手道,“那属下就多谢大人了。” 此时的陶文远有种绝境逢时的感觉,没有了刚才的焦虑,整个人的思绪也变得冷静了不少,“这样,趁着宁延还没回来,你这几天盯紧那座宅子,除了查清楚宅子的主人外,还要看看平日里往来进出的都是些什么人,必要的时候可以先斩后奏!” “大人放心,属下这就去查。”男子领命退下。 。。。 与此同时的州牧府内,前线军报一封接一封的送到钱桂面前,本来为了前线战事着急的几天几夜都睡不好的钱桂在看到来信后激动不已,在房间里忍不住哈哈大笑。 天下江湖侠客齐聚土龙山,将北蛮五十万大军抵御于国门之外,这本就是大喜;除此之外让他最为高兴的便是军报上说的疾风营绕后千里,一把火烧掉了北蛮粮仓,断了北蛮继续南下念想的同时也迫使慕容灼灼撤军,而此战头功者当属钱旭。 钱桂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做父亲的最大愿望就是儿子成才,做个州牧没什么好得意的,反倒是做了校尉的钱旭让他恨不得现在就去到宁延面前,对他说,这就是我儿子钱旭! 激动的钱桂迫不及待的朝着府衙走去,刚出门便碰上来找自己报喜的曹安国,曹安国神色激动的说着,“钱大人,您都知道了吧,大喜事啊,北蛮撤军了!” 钱桂哈哈大笑,捋着胡须说道,“此战大功在小公子啊,若非他死守土龙山,怕现在你我两人能否活着还是未知啊,” “是啊,当年军中将军都说能得老将军真传的唯有大公子一人,现在来看,不止有大公子,小公子亦是如此!”曹安国感慨的说道。 钱桂摇了摇头,“要是说大公子是继承老将军的话,那小公子完全就是一个不一样的自己,他与老将军不同,老将军一心忠君,将忠城二字奉为圭臬,但是小公子不一样,他忠的不是天子,而是大奉,他恪守的不是所谓的君臣之纲,而是天下大同;他希望朝堂稳定,但又不希望朝廷无能。” “哎!”曹安国感慨一声,“要是我曹安国能看到天下大同,那就算是死也能瞑目了!” 钱桂轻轻一笑,“土龙山大胜的消息要尽快传出去,让百姓也跟着高兴高兴。” 曹安国点头应下,还没走远,身后的管家就火急火燎的赶过来,衣服都没来的换的他累的满头大汗,钱桂见状,也有些紧张,但还是压低声音皱眉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去给文姑娘送些粮食衣物吗,你回来干什么?” 老管家擦着汗水将钱桂拉到一旁,气喘吁吁的说道,“老爷,文姑娘的宅子可能被盯上了!” 这几个字吓得钱桂脸都白了,“什么?” “我按您的吩咐,换上常服去给文姑娘送粮食衣物,谁知我还没到宅子门口,就看到府宅门口比起平日莫名多出许多乞丐,我当时就感到不对劲,因为整条街,他们就待在文姑娘宅子门口,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就没敢过去,赶紧回来向您汇报。”老管家气喘吁吁的说着。 钱桂当即握紧了拳头,这绝对不是好消息,一旦小王爷的身份被暴露出来,那他们项州可就要完了;这早不被盯,晚不被盯,偏偏朝廷使臣还没走这个节骨眼。 “行了,我知道了,这些天你就不用去了,让信得过的人盯紧宅子,一旦有什么异样,及时来报!”钱桂沉声说道。 “是,老爷。”老管家应声退下。 钱桂直接转身回到书房,马不停蹄的写了一封密信,关于小王爷的事情必须尽快让宁延知道。 。。。 慕容灼灼大兵退却,宁延启程南下,还没到敦煌突然接到飞鸿密信,是钱桂的亲笔信,看完信后宁延顿感不妙。 “动作挺快!”宁延皱眉说道。 池明渊就跟在宁延身侧,宁延下意识将信递给池明渊,池明渊看到后也感到有些棘手,“是谁盯上了?难道是乐秦?殷都?” “不知道,不管被谁盯上都很危险!现在那个姓陶的使臣还在敦煌,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注意到这些。”宁延死死攥着信件,沉声说道。 池明渊心领神会,转身说道,“公子之令,全军加速前进,以最快速度抵达敦煌!” 与陈令枢一路为伴的张尽安疑惑说道,“这么着急?” 陈令枢则另有所感,直接说道,“敦煌出事了!” 。。。 夜幕来临,一直忧心府宅情况的钱桂都想亲自去那边看看了,但他知道他不能去,这个时候越是动静小越好,他们之所以派人监视也是因为不确定宅子里究竟住的是什么人,一旦他这边动静太大了,岂不是坐实了府宅是有问题的。 为此,越是着急的情况,他就越要镇定。 但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老管家颤颤巍巍的走过来,面如死灰,“老爷出事了,有人进府宅了!” “什么?”钱桂顾不得换衣服当即就往外走,“去趟府衙,让曹大人迅速派人把府宅围起来,一只蚂蚱也别让他跳出去!” “是。”老管家赶紧往外跑去,他不知道宅子里的文姑娘和那个小男孩和老爷到底有什么关系,只知道老爷对他们很关心,但并不希望他们被人发现。 起初的他还以为这是老爷的一桩风流往事,可细细一想,老爷根本不是那种人,想来想去没有答案的老管家也就不再多想了。 月明星稀,城中府宅内,一身素衣的文昭旻站在大堂前,将小王爷高南槿护在身后,面对这些突然闯进家的陌生人,文昭旻显得格外冷静。 从柳州到项州一路逃过来,生生死死这些年,文昭旻什么画面没见过,死都不怕的他会害怕这些突然闯进来狐假虎威的笑面虎吗? 而这也让这个闯进来的男子感到意外,看着文昭旻一脸淡然的站在那里,男子讪讪一笑,“姑娘,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呢只是想找你问些事情,问完就走。” 文昭旻冷笑一声,不屑的看着面前众人,“大半夜的私闯民宅然后说你们不是坏人?几位不觉得这样很可笑吗?” 为首的男子摸了摸鼻尖,尴尬说道,“姑娘,特殊时期特别行事而已。。。” “你们是殷都的人吧!”文昭旻语出惊人,竟是直接点出了面前众人的身份。 这一下,刚刚还在笑的男子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姑娘是怎么知道的呢?” “在项州,敢这么闯进这间宅子的,也就只有殷都天子手下的人了吧!”文昭旻不冷不热的说道,“这里是项州,你们这么进来,就不怕钱大人知道吗?” “哈哈哈。”男子一边笑一边说道,“姑娘你觉得钱大人再厉害,能厉害过当今天子吗?多好的姑娘啊,可惜啊,看你也不像是涉世未深的女子,怎么会甘愿做一只笼中雀呢?” “人活着总要有活着的意义和价值,你们这些殷都走狗是永远也不会懂的。”文昭旻怒声说道,“今天是想把我们怎么着啊?杀了还是带回殷献给你们天子啊!” “带回殷都?”男子听的有些一头雾水,“这倒不至于,毕竟。。。” 这个时候小王爷高南槿直接指着面前的男子说道,“你们要是敢对我们动手,宁延哥哥回来绝不会放过你们。” “宁延?”为首的男子眉头皱起,这里面怎么还有宁延呢? “小王爷,别说话!”文昭旻赶紧捂住高南槿的嘴,将其挡在身后。 “等等。。”听到文昭旻这话后,场上所有人都不淡定了,尤其是面前的男子,刚刚还在庆幸自己抓住钱桂把柄的他呼吸一下就急促了起来,“等会,你叫他什么?王爷?什么王爷!他到底是谁!” 文昭旻下意识的捂住自己嘴,这个时候的他才反应过来,说错话了!这些人好像不知道小王爷的身份,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是之前追杀自己的那些人。 “小王爷!年纪这么小的王爷,难不成!”黑衣人吓得节节后退,“他是景文皇帝之子,失踪许久的彭翊王!” 第726章 自作聪明,自寻死路 小王爷高南槿出现在了项州敦煌城,准确来说是被宁延和钱桂藏在了敦煌。 在众人视野里消失了数年的小王爷高南槿突然出现在敦煌,而且就出现在自己面前,此时的男子心中激动之余更多的是后怕;当今天子如何上位天下皆知,一旦他得知小王爷藏在项州,那宁延就算张着十张嘴也解释不清。 在任何时候,谋反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男子往后退了退,冲着高南槿恭敬的拱了拱手,随后转身说道,“快,快去找陶大人,让他务必亲自来一趟,快!” 身后的下人赶紧往门外跑去,没过多久,陶文远的马车便出现在了府宅门口,在听到府宅里的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彭翊王后,陶文远吓得差点没晕过去,好在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下了马车的陶文远火急火燎的往府宅正堂跑去。 门口的手下早已恭候多时,”陶大人,您可算来了!“ “小王爷在哪?”陶文远一进门就着急的说道。 男子拱手道,“小王爷就在正堂。” 陶文远快步走进去,一进门便看到了躲在文昭旻身后的小王爷,陶文远脚步逐渐放缓,望着面前畏缩的稚童,心中感慨,继而恭敬拱手,“下官项州使臣陶文远,拜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小王爷死死拽着文昭旻的手,文昭旻不停的深呼吸着,小心翼翼的望着面前的男子。 没有听到小王爷声音的陶文远自己站了起来,望着面前的两人沉声笑道,“真是没想到啊,居然能在这里碰到小王爷,这宁延和钱桂将王爷藏得可真好啊!” “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叫柳暗花明又一村,真没想到这钱桂在敦煌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啊,小王爷,当今天子对您甚是想念啊。”陶文远说着说着便不怀好意的笑了出来。 懵懂的少年脸色暗淡,没有回复,只是默默的站在文姐姐身后。 就在这时,阵阵马蹄声在府宅外响起,陶文远快步朝门外走去,刚到外面,便看到手下急匆匆跑进来,着急忙慌的喊道,“大人,不好了,项州府衙来人了,咱们被包围了。” 这个时候的陶文远反而不慌了,有彭翊王这么大一个把柄在手中,他就不信钱桂敢硬闯进来,到时候来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看他钱桂如何交代。 “慌什么,彭翊王在我们手中,还怕不能活着出去?”陶文远大手一挥,往门外走去。 此时的府宅外,为了避免彭翊王消息泄露,钱桂亲临现场,一边安排衙役疏散附近百姓,一边让曹安国派人将府宅团团围住,在看到门口陶文远的马车后,钱桂眉头紧锁,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下是真的瞒不住了,“把宅子围住了,任何人不得出入,违者斩立决!” 曹安国快马来到钱桂身边,疑惑道,“大人,到底出什么事了?” 钱桂一看这怎么都是瞒不住的,干脆直接把彭翊王的事情小声告诉了曹安国,曹安国听后心中大惊,脸上表情阴晴不定,“这。。这小公子是在谋反啊!” “失败了是谋反,成功了就是除佞!”钱桂的表情格外坚定,在项州多年为官生涯也让他明白当今天子对宁家是格外忌惮,他们一直想除掉宁家,但凡宁家有一点异动,就会被加以谋逆之名;就像很多将军不解,他曹安国也不理解为什么宁家不反。 现在他明白钱桂那句忠于大奉是怎么回事了!国家依旧,换的只是天子,这才是宁家要下的棋。 一步以天下为己任的大棋。 曹安国冲着钱桂重重的拱了拱手,“属下明白了。” 宅子四周灯火通明,所有衙役手握火把,腰间佩刀守在宅子四周,尽管他们知道宅子内的是来自殷都的天子使臣,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将手放在了刀柄处,在项州,宁字大旗要远比天子号令好使的多。 “吱呀!”宅子的大门缓缓打开,守在门口的衙役直接拉弓搭箭,将箭矢对准了刚走出门的陶文远。 这一出门就看到无数箭矢正对着自己,陶文远当即就被吓了一跳,但还是硬撑着指着面前的一众衙役喊道,“大胆,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敢拿箭对着我,一个个不想活了吗?” 钱桂见状,沉声皱眉说道,“陶大人,我项州待你算是不错吧,吃的穿的,住的用的在项州哪样不是最好,前线危急你坐视不管,北蛮南下我项州军将士拼死奋战你不闻不问,如今北蛮撤兵了,你却在我们背后捅刀子,陶大人,你这属实是太过分了。” “哈哈哈。”听到钱桂话后的陶文远当即大笑,“钱桂,你也怕啊,我还以为你和宁延一样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呢,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让我安全离开敦煌,我就杀了。。” 话音未落,旁边的曹安国直接一箭飞出,箭矢穿空而过。 “叮!”箭羽还在抖动的箭矢直直钉在了陶文远身边的木门上,吓得陶文远赶紧关门躲了回去。 钱桂冲着曹安国微微颔首,而后冲着院子里的大喊道,“陶大人,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乖乖投降,我保证让你们活着离开敦煌,可要是你们还是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我钱桂不讲情面了。” 躲在门后还心有余悸的陶文远被惊出一头冷汗,“反了!都反了!本官乃天子亲命的项州使臣,岂能向这些篡逆之辈投降!来人,准备笔墨,本官要状告定州牧宁延,项州牧钱桂居心叵测,蓄意谋反!” 都小命不保了还想着告状,旁边的手下当即说道,“大人,状告一事还是等回到殷都再说吧,当务之急还是先离开这个鬼地方。” 陶文远将目光锁定在了正堂的小王爷身上,神色变得阴翳起来,“有小王爷在,本官就不信他钱桂敢动手。” 大门外的钱桂望着没有丝毫动静的宅子,皱眉道,“把这里盯紧了,传信陶文远,只要不伤害里面的人,他的所有条件我们都会考虑。” “是。”曹安国拱手说道,当即写了一封信,一箭射入府宅内。 看到信后的陶文远闷声一笑,“本官就知道他钱桂没这个胆子,告诉钱桂,本官要求很简单,本官要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安全的离开敦煌,离开项州!” 东方渐白,钱桂看着陶文远送来的回信,将其递给曹安国后说道,“先拖着,兹事体大,等小公子回来后在做定夺。” “是。” 。。。 两天过后,宁延一行人终于是回到了敦煌,刚进城的宁延让虞兮柠先回宁府给大嫂他们报平安,而自己则带着池明渊等人掉转马头直冲小王爷府宅而去。 与此同时被困在院中两天的陶文远也是越来越紧张,越来越着急,他不停地催促钱桂给他们安排马车,但是曹安国却一直再和他们绕弯子,气的陶文远情绪越来越失控。 看着曹安国最新回信的陶文远气的直接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案几,怒气冲冲的吼道,“钱桂这老不死的在这里和本官装起了傻子,这都两天了,真以为本官没脾气吗?” 这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来说越危险,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是他们目前最大的愿望。 “给钱桂回信,本官的耐心是有限的,再给他一个时辰时间,要是本官还是看不到马车,本官就杀了小王爷身边的女人。”陶文远气急败坏的说着。 围了他们整整两天,钱桂也是身心俱疲,在看到陶文远的回信后他也知道再拖下去是不现实的,不过好消息是宁延回来了,宁延带着池明渊等一众将领直接快马加鞭赶到了彭翊王的临时府宅。 看到白马白衫的宁延回来后,现场的所有人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一扫之前的疲惫,变得神采奕奕,宁延回来了,他们的主心骨也就有了。 战场是最能磨练人的地方,在西北的这些年,宁延身上的少年气逐渐被打磨干净,取而代之的是独属于一方豪强才有的沉稳和果决。 宁延纵马赶到钱桂身边,钱桂微微颔首,“小公子,实在抱歉,是老夫一时疏忽被陶文远钻了空子,酿成大错。” “钱大人不要揽责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天来的这么快。”宁延沉声说道,目光清冽的他看着院子继续问道,“里面什么情况!小王爷和文姑娘还安全吗?” “小王爷在怎么说也是皇室血脉,陶文远还得靠他作为人质离开这里,所以小王爷安危不必担心,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文姑娘。。”说罢,钱桂便将陶文远的回信递给宁延。 宁延看完信后,脸上表情瞬间凝固,敢威胁他宁延的人,从来不会有好下场。 “池将军,让陈先生过来吧。”宁延皱眉说道。 “陈先生?公子,你确定吗?”池明渊担心的看着宁延。 宁延果断的点了点头,“这些事陈先生早晚都要知道,我相信他会明白我的。” “是。”池明渊拱手退下,没过多久,陈令枢便骑马赶了过来。 宁延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将手中的信递给了陈令枢,“陈先生,你看如何?” 陈令枢接过信也不多问,沉思片刻后微微皱眉,“何不如他所愿,送他离开?” 钱桂回过头看着面前和小公子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开口道,“这怕是不可啊,一旦让其离开,咱们可就危险了。” “把他们困在这里,除了让他们更加暴躁外,没有任何意义,大军不能强攻,这样会伤到人质,与其这么耗着,不如把他们放出来,就算离开了敦煌,也是在项州,只要人在项州,那一切都好解决。”陈令枢也给出了自己的理由。 细细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院子他们不敢闯,一直围着确实也不是办法,这么一看,还真不如把他们放出来。 宁延轻声颔首,看向钱桂,“钱大人,如何?” 钱桂点了点头,下令道,“撤吧,按要求给他们马车。” “是。” 正午时分,府宅的大门再度被打开,陶文远的手下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看到门口备好的马车,陶文远不由得笑了出来,“老东西,就凭你也想困住本官。” 被一群人围着的文昭旻拉着小王爷高南槿的手极不情愿的走出院门,陶文远还不忘装模作样的冲着高南槿拱了拱手,“小王爷,多有得罪,等到了殷都,下官必向您请罪。” 说罢,便让手下将文昭旻和高南槿赶上了马车,陶文远一行人迫不及待的驾着马车朝着城外冲去,一旁街道上的宁延和钱桂目送马车远去,而后宁延不慌不忙的抬了抬手。 池明渊转身离去,至于接下来的情况宁延就无需担心了,若是连个陶文远都对付不了,他池明渊确实是白活这么久了。 宁延与钱桂并驾往府衙走去,陈令枢紧随其后,一言不发。 宁延转身问道,“陈先生,你为何不问我院中人的身份,你不好奇吗?” “公子若想告知自会告知,能让公子和钱州牧同时紧张的,普天之下怕也没几个人了。”陈令枢笑着说道。 “哦?这么说来,你心中已有答案了?”宁延好奇问道。 “公子说过,你不会反奉,但也不会忠心与当今天子,当今天子无论从魄力还是手段来看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天子,所以公子,你不称帝不代表你不会拥立新帝。”陈令枢一字一句地说着。 宁延和钱桂同时停下来,宁延哈哈大笑,看着钱桂说道,“钱大人如何?我和陈先生,好比当年我爹和唐叔叔;有他在,我宁延大事可成。” 钱桂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确实是不错。” 宁延拍了拍小白的脖子,小白打了一个响鼻,旁边陈令枢的马便自己往前挪了挪,让陈令枢被迫来到宁延身边,宁延轻声一笑,冲着陈令枢说道,“你说对了!” 第727章 乐秦的绝命之计 离开敦煌后的陶文远在马车上大笑不已,他笑这州牧钱桂也不过如此,竟真的敢让自己了离开,在敦煌自己或许还要担心一下自己安危,但是出了敦煌,要再想留下自己无疑是痴人说梦。 此时,旁边的男子看着马车内的文昭旻和小王爷,高兴不已,“大人,咱们要是把小王爷带回去了,您说陛下会赏赐咱们什么啊?” “哈哈。”陶文远一边靠在马车车厢上,一边美美想着说道,“怎么都得给个四品大官坐坐吧,这宁延谋反是板上钉钉了,到时候除掉了宁延,收复定,项两州,咱们就是头功一件,那个时候什么荣华富贵,功名利禄根本不在话下,说不准啊,你们家族谱都得从你这重开一本呢!” 男子这一听也是高兴的合不拢嘴,但是文昭旻却在此时说话了,“你们。。不是说离开敦煌就放了我们吗?” “姑娘,你还是太天真了,不过看你虽然年纪大点,但也是有几分姿色,不如到了殷都后,就给我做个妾室吧,我陶文远也是亏不了你。。”陶文远不怀好意的看着文昭旻,文昭旻当即扭过身,理都不理他一下。 陶文远更是来劲了,哈哈大笑,“还挺害羞,等到了本官床上,本官看你还害羞不害羞。。” 在陶文远做着春秋大梦的时候,距离他车队不远处,无数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他,为首的池明渊亮起长枪,冷冷说道,“等他们过神鬼谷的时候再动手。” “是!”手下一众将士拱手离去。 陶文远看着面前的神鬼谷,不免伸了一个懒腰,“过了神鬼谷就自由了!” 车队进入神鬼谷,然而半天也没有出来,夕阳西下,刚刚的入口处,池明渊带着一众手下还有一辆马车缓缓走了出来,马车上满是鲜血,车辕上血迹未干,还在不停的往下滴着,马车停稳后,池明渊翻身下马,掀开车帘,冲着里面瑟瑟发抖的文昭旻拱了拱手,“文姑娘,小王爷,你们安全了。” 文昭旻颤颤巍巍的抬起头,在看到是池明渊后,长舒一口气,缓缓松开盖着小王爷眼睛的右手,不住的点头,“池将军,多谢!” 马车在城门口被冲洗干净后返回敦煌,池明渊将两人安全送回被打扫后的宅院内便拱手离去。 至于那陶文远一行人,大家都有默契的没有提及,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出现一样,至于他们在哪,怕是只有神鬼谷里那些野狼野狗知道吧。 。。。 陶文远没了,自然是要给朝廷一个交代,宁延早已准备好了说辞,让钱桂以项州府衙的名义回信朝廷,项州使臣陶文远亲临前线视察敌情,被北蛮流寇所杀,等到他们率军赶到之时,陶大人已经阵亡。 这封信殷都自然是不会相信的,而宁延也没必要让他们相信,就像有些事情你我都是心知肚明,一层窗户纸的事,就看谁先捅破了。 大嫂程双双在宁府和老三一家为宁延接风洗尘,自从丈夫走后,程双双是越发担心宁延步了丈夫的后尘,旁边的宁颂也是如此,可以说总览两州军权的宁延如今的地位就像当年管辖三州的靖北王,甚至现在他的势力远胜当年的靖北王。 对此宁延只是说自己有自己的盘算。 陶文远莫名暴毙的消息让本就心情烦躁的高昌更加暴躁,皇宫西苑,一袭金黄龙袍在身的高昌正拿着一杆江南亳笔在案几上写书法,都说书法修身养性,炼人心性,不过此时的高昌显然不太适合写字,只见高昌右手一阵抖动,本该直提的一横竟是被他多写出了一勾,见此情景后,高昌脸色铁青的放下亳笔,将桌上的生宣纸揉成一团,丢在身后。 嘻嘻看去,当朝真龙身后被揉成一团的生宣已经快堆成小山了。 朱老太监捧着一叠生宣走进来,恰巧看到这一幕,走过去,将生宣放在天子手边,而低头站在案几前的范北思眉头紧锁,他也是没有想到宁延打完北蛮后竟是会用一个如此蹩脚的理由杀掉陶文远。 这陶文远在项州什么情况,他范北思是最清楚的,让他去项州本就是做做样子,他怎么可能去前线,而且前些日子的信上,陶文远就有所担心,想要返回殷都,但被拒绝了,陶文远是项州使臣,在没有见到宁延情况下,岂能轻易返回殷都,在这高昌还想借着陶文远给殷都留下几分面子,这下可好,宁延直接是一把撕碎了朝廷的遮羞布,在他高昌的脸上狠狠的来了一巴掌。 高昌阴沉着脸冷哼一声,“又没写好!” 范北思感慨道,“陛下,项州大战刚刚结束,宁延以江湖武夫御敌之事传的是沸沸扬扬,真是没想到一封所谓的《英雄令》竟是有这般威力,这些江湖武夫能逼退慕容灼灼的五十万大军,那有朝一日就会反过头来将矛头对准朝廷,对于这些人,陛下,咱们不得不防啊!” 高昌猛然抬头,“你以为朕不知道吗?到底是朕小瞧他了啊。” “陛下,如今各州大军已经初具规模,依臣下之见,不如趁此机会兴兵北伐,为国平寇。。”范北思低声说道。 范北思所想的高昌何尝没有想过,刚刚打完仗的项,定两州损失惨重,就大局而言这确实是一个机会,但是高昌要考虑的不止是除掉宁延,还有自己的威望声誉,宁延刚刚打退北蛮进攻,对大奉而言是有功的,这个时候兴兵北伐,那不是自己找骂吗? 高昌神情古怪的看着范北思,范北思也意识到自己话说早了,当即低头不再说话。 心烦的高昌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没什么事就先退下吧。” “陛下,那陶大人的事。。”范北思低头说道。 “连宁延都说他为国牺牲了,那就是为国牺牲了,给其家人送些补偿吧!”高昌低头写字,头也不抬的说道。 “是。”范北思领命退去。 等到范北思走后,高昌再度一把抓起桌面上自己仅写了一笔的生宣纸,将其仍在身后,而后双手撑在案几上,看着旁边静立在旁的朱公公,苦笑道,“这宁延的命怎么就这么硬呢?死了都能活过来!这范大人还是太年轻了!” 朱公公沉声叹气,“陛下您是过于执着了!” “现在我算是明白当年父皇为什么要死揪着宁家不放了。。”高昌无奈叹气,“宁家这头虎,用好了御敌,用不好伤己啊。” “陛下既然有心,何不请教国师呢?”朱公公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句话让就让高昌陷入沉思。 朱老太监继续说道,“国师说到底是陛下的老师,这些年陛下有意疏远国师老奴是看在眼中的,可说到底,国师终是国师,圣人言,尊师如父,如今陛下遭此困境,国师定是不会坐视不理。” 高昌挺起腰杆,他和这位老师之间唯一的隔阂就是权势二字,和穆宗皇帝一样,高昌对权力的追求从他当年一碗面拜师后就慢慢展现了出来,在他登上皇位后达到顶峰;如同穆宗皇帝担心手下藩王国公起兵谋反,高昌也在担心这位权谋心术远在自己之上的老师将自己取而代之。 不过在对付宁家的立场上,两人倒是出奇的一致,两人的出发点都是天下最高的权力,高昌为了自己,乐秦为了高昌。 “朕知道了,朱公公,劳烦您给国师传道口谕,让他速来西苑,朕要见他。”高昌把玩着手中价值不菲的亳笔,沉声说道。 “是。”朱公公拖着老态龙钟的身躯离开天子书房。 。。。 国师府邸。 正在闲亭中悠闲钓鱼的老国师许久未见,似乎是苍老了许多,近几年来,国师也是逐渐淡出了官场,平日里就喜欢看看书,钓钓鱼,闲来无事起上三两卦。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的气氛,脚踩木地板的老管家走过来发出吱吱吱的声音,吓得池中好不容易要咬钩的锦鲤四散而开。 垂钓一早上眼看就要有收成却被惊扰的老人并不恼怒,只是无奈一笑,身后管家拱手道,“老爷,天子口谕,让您进宫面圣。” “估摸着是碰到麻烦了。”国师缓缓起身,将手中鱼竿放在脚边,“宁延又给天子出难题了啊。” “老爷,听说那宁延死而复生,一封《英雄令》竟是召集天下武们共赴土龙山,打退了慕容灼灼的五十万大军,这宁延未免太邪门了些吧!”这些事每件说出来都无法让人相信,可他偏偏还真就发生了,并且都发生在一个人身上,这个人还就是宁延! “什么邪门不邪门,这就是宁家的可怕之处,他们的影响力已经不在是一州两州之地,而是整个大奉,对于这种人,天子岂能放下心来?”乐秦边走边说道,“宁延此次大难不死,也算是无意中让老夫多活了几天啊。” “老爷,您这是从何说起啊?”老管家跟在乐秦身后,好奇问道。 “真以为那天宁延闯到太和殿真的只是丢给了天子一颗废物脑袋吗?宁延若死在了土龙山,那么这次传陛下口谕的就不是朱公公了,而是张将军了,老夫要去的也就不是西苑,而是典狱监了。”乐秦捋着胡须说道,“若宁家倒了,老夫就算死了又有何妨!可惜啊,他宁延没死,老夫也没死。” 老管家不免动容,“老爷,为了陛下,您真是用心良苦啊。” “宁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老夫今日就要断了宁延的福根,哪怕豁出这身老骨头,当年韩仲宣以身入局帮助景文帝除掉秦家,如今我们的陛下是想故技重施,让老夫除去宁延!只是,老夫不是韩仲宣,那宁延也不是秦万冢;但,宁延依旧必须死;下一步棋,老夫已经落子了,他宁延仗是打赢了,可落子终是慢了。”乐秦神色严肃的说道,在他眼中的宁延似乎已是必死之局,在天子将那枚龙纹玉章送到自己面前之前,宁延必须消失在大奉的土地上。 说完这话后的乐秦整了整衣衫,“更衣,进宫。” 。。。 来到皇宫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为了招待老师,高昌特意在西苑备了酒宴,并且亲自在门口迎接。 此时的高昌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天子的架子,只见他冲着乐秦拱手颔首,恭敬说道,“老师,许久不见啊,您来近来可好啊?” 老国师拱手还礼,“承蒙陛下挂念,老夫一切安好。” 一阵寒暄过后,乐秦被请进了西苑,丰盛晚宴过后,朱公公心领神会的将堂中的御乐府乐师歌姬请出了西苑,整个大厅内,就剩下了天子高昌和他的老师乐秦。 高昌举杯饮酒,喝完后摇头笑道,“老师,项州前线之事,您应该知道了吧!” 乐秦自是明白高昌要说什么,当即转身看着曾经的学生,眯眼说道,“对天下来说是好事,但对陛下来说,那就未必!” “天下事即朕之事,老师何出此言?”高昌故作生气的说道。 乐秦转身,看向面前的天子,高昌已经很久没有被老师这么盯着了,突然间还有些恍惚,心中泛起一股寒意,准确来说是畏惧。 “当陛下天威不在,臣子僭越之时,天下之事便不再是天子之事。”乐秦说的很认真,“宁延有号令武林群贤之能,敢问陛下有吗?宁延能让定,项两州将士只认军旗还不听君令,陛下行吗?宁延举兵有倾覆大奉千年国祚之力,陛下有护国之力吗?”乐秦的三个追问问的高昌是哑口无言。 他贵为天子,但对武林之事还真是知之甚少,谈何号令?武林对他也只是一个“敬”字,但谈不上“从”;定,项两州自是不必说;他自认为手中兵马能和宁延一战,可是当乐秦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却说不出个肯字。 听完乐秦话后,高昌瞬间从天子变为一个虚心求教的学生,恭恭敬敬的拱手道,“老师,可否为学生指点迷津!” 乐秦微微颔首,起身道,“擒虎需合力,对付宁延,当需天下合力。” 第728章 门外天下,门内天子 土龙山一战,北蛮是败了,但并未伤及根基,慕容灼灼带着四十万大军撤至云连勒格境内,与魏怀英合兵一处,虽然粮草被烧,但只要重新征集粮草,他们还是有能力继续南下。 慕容灼灼军帐内,北蛮一众高级将领还在复盘火野山谷被烧一事,死磕了面前的沙盘三天后,慕容灼灼得出了最终结论,项州疾风营选择了一条他们都认为不可能的路,那就是绕后北蛮过境三千里,从西茶山南下进入的火野山谷,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疾风营会从火野山谷北部出现。 得此结论后,对疾风营董长陵也是深感敬佩,“好可怕的一支军队,即便是铁勒家的铁勒屠都没有这种魄力吧!” “与这样的敌人为战,对我们汗国来说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慕容灼灼无奈起身,来到军帐外,目之所及,荒野千里。 在此之时,回烈快马赶来,来到慕容灼灼身边后,下马拱手道,“将军,长老门沮阳长老到了。” “沮阳?福清他们已经走了,这沮阳来干什么?”慕容灼灼疑惑问道,这打仗的时候不来,现在仗打完了他人来了,还真是会挑时候。 但人家毕竟是长老门三长老,慕容灼灼也不好多说什么,挥了挥手,让回烈前面带路。 这一仗,长老门的损失也很大,尤其是陈皮子的牺牲让陶鸿雁一时半会根本无法接受,这个被大长老寄予厚望的北蛮年轻一代的翘楚就这么折损在了土龙山,换做谁都无法接受。 宁延的手段确实厉害,北蛮和大奉江湖明争暗斗多年,但像这次这样在战场上一较高下的还真是前所未有。 土龙山大战结束后,长老门众人就离开了北蛮军,回去长老门复命,此次打败他们虽然不用负主要责任,但责罚肯定是少不了的。 回烈和慕容灼灼在一处帐篷前停下,帐篷门口站满了长老门的红衣弟子,回烈拱手道,“将军,沮阳长老就在里面。” 慕容灼灼微微颔首,起身朝着帐篷内走去,门口的长老门弟子齐刷刷的拱手行礼,慕容灼灼理都不理便走进了大帐。 大帐内,沮阳一袭长衫背对门口站在厅内,看起来气度不凡。 慕容灼灼眯着眼睛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不知沮阳长老大驾光临,本将军有失远迎啊,不知您此次来我军中,所为何事啊?” 沮阳微微颔首,“慕容将军不是想知道为什么项州军能从绕到火野山谷而没有人发现吗?我来就是给将军这个答案的。” 慕容灼灼略微抬头,用疑惑的目光看向沮阳,“哦?愿闻其详。” “进来吧。”沮阳冲着大帐外沉声喊道,片刻后,两个长老门弟子就走了进来,一个手里端着盘子,一个手里捧着一个剑匣,一颗血淋淋的脑袋被粗布包着摆在盘子中央,刺鼻的血腥味闻人直作呕。 剑匣上的血痕已经干枯,慕容灼灼转身摸了摸剑匣,顺手打开,本该能装下七把神剑的剑匣中仅有六把剑,慕容灼灼轻声解释道,“这剑匣的主人叫做李七剑,是中原剑客,我追查了他四年;只能说此人是个英雄,死之前的愿望是能回到项州,慕容将军,我沮阳帮你找到了火野山谷被烧的关键人物,你是否也该帮他还个愿?” 收起剑匣,慕容灼灼的眼神也变得严肃了不少,“战争告一段落,我慕容灼灼也是尊敬英雄之人,这个忙我会帮的。” 沮阳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感慨道,“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是关于王庭大汗的。” “大汗?大汗他怎么了?”慕容灼灼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那张令无数女子着迷的北蛮大谋头眯眼说道,“大汗在得知前线兵败的消息后急火攻心病倒了,大汗身体本就不好,这次怕是撑不了多久了,现在王庭内的贵族要追究战败的主将责任,现在太子很为难啊。” “多谢沮阳长老告知,败军之罪,本将军自知死罪难赎,回到王庭,自会请罪。”慕容灼灼脸色微变,眯眼说道。 沮阳笑了笑,颔首往外走去,路过慕容灼灼身边的时候,低声说道,“慕容将军,长老门就这么多人,不要把他们拼光了。” 慕容灼灼没有搭话,沮阳来的快,走得也快,只是将李七剑的剑匣和首级留给了慕容灼灼。 。。。 身在项州的宁延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平日就就在府里和侄子侄女玩耍,偶尔还和三哥说说如今的大奉局势,如今的宁颂也不再像看小孩一样看他了。 这天天气不错,宁延夫妇起了个大早,门外庄十月和孔真玄将车马已经备好,一共两辆,来到府邸门口,虞兮柠帮着宁延整理衣衫,叮嘱道,“见了文姑娘有话好好说,要是觉得项州不安全,就把她和小王爷带到定州去。” 宁延笑了笑,轻轻蹭了蹭妻子的鼻尖,“放心吧,我心里有底,倒是你,就你和孔爷爷两人忙得过来吗?这么多信呢,我说让飞鸿帮你,你还不让。” “飞鸿是飞鸿,我是我,这些都是我答应那些将士们的,他们都在土龙山上看着我呢,能帮他们也就这么点了,你就让我自己去吧。”虞兮柠撅着嘴说道,活脱脱的一个小丫头。 拗不过妻子的宁延也没再多说什么,走之前轻轻抱了抱她,“早点回来。” 夫妻两人就此告辞,虞兮柠带着牺牲将士的夙愿和一封封带血的家书踏上了一条寻家之旅,而宁延则是来到了文昭旻的府院。 上次出事后,钱桂就重新帮文昭旻和小王爷找了一家府院,这次的府院比上次的位置更偏,知道的人也更少,甚至连日常的衣食都不在由钱桂负责,而是交给了来无影去无踪的飞鸿。 驾车来到一家小院门口,庄十月自然而然的负责起了警戒责任,宁延则叩响了院子的大门。 听到敲门声音的文昭旻并没有着急开门,有了上次教训的她再也不敢轻易开门了,而是小心问道,“是谁?” 听着久违的声音,宁延心中五味杂陈,很久后才开口道,“是我!” 宁延的声音对文昭旻来说应该是最为熟悉的声音,沉默片刻后,伴随着“吱呀”一声,大门徐徐打开,出现在宁延面前的文昭旻一身素衫,和普通百姓并无区别,但是宁延却是一身华贵的绸缎长衫,文昭旻挤出一抹笑意,作揖行礼,“文昭旻拜见定州牧。” “不必多礼,我来看看你和小王爷。”宁延右手扶起文昭旻,轻声说道。 文昭旻下意识的避开宁延伸出的右手,头也不回的往院中走去,边走边说,“小王爷就在里面,州牧您跟我来吧。” 宁延无奈苦笑,随手关门后跟着文昭旻来到院内,正厅里的小王爷高南槿正在写字,看到宁延进来后,直接丢掉手中毛笔,激动喊道,“宁延哥哥。” 说罢便兴冲冲的扑到宁延身上,宁延笑着摸着小王爷的脑袋,“王爷,你这要是被外人听到了,又该说我宁延的不是了。” 文昭旻走过去帮着王爷收拾桌上的笔墨,边收拾边说,“小王爷,你这字今天写的不太行啊,晚上还得加练。” 叫苦不迭的小王爷无语的叹气道,“知道了。” “宁延哥哥,我什么时候能出去玩啊?”小王爷抬起头,眨着眼睛问道。 这个问题倒是把宁延问住了,现在非常时间,加上陶文远的事情刚出,宁延还真不敢让小王爷这么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大街上,但玩是小孩子的天性,一直把小王爷关在院子里,也未必就是好事。 看到宁延语塞,旁边的文昭旻接过话说道,“玩什么啊玩,外面多危险啊,你要是出点事,我都没法给太后交代。” 小王爷嘟了嘟嘴,宁延俯下身子,轻声宽慰道,“放心吧,这天不会太远,如果你真的想出去玩,那就用功读书,好好写字,听你文姐姐的话,未来的你别说出这个门了,整个大奉天下都是你的,你想去那就去哪。” “真的吗?”这话说完,小王爷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宁延点了点头,“当然了,但前提是你得好好读书。” “放心吧宁延哥哥,我一定会的。”小王爷嘿嘿一笑,别说这笑起来的样子还真有点像景文帝。 收拾完桌上的东西后,文昭旻给宁延端来一杯茶水,“州牧,请。” 宁延坐在一旁,看着新院子的环境,虽然不大,但好在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平日里的吃食衣物飞鸿也会定时送达,小王爷高南槿难得有休息的时候,直接跑到墙边玩去了,屋内的宁延和文昭旻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宁延率先打破局面,放下茶杯说道,“项州气候比较干燥,春秋多风沙,你这还适应吧?” 文昭旻点了点头,“还好,那么难熬的苦日子都熬过来了,这点苦算什么啊。” “我和钱大人商量了一下,过几天就送些下人过来照顾你们,免得你这么操劳。”宁延接着说道,话音未落就被文昭旻拒绝了。 “不用了,多个人就多一份危险,一个人照顾小王爷我也习惯了,多些人我还别扭。”文昭旻低着头说道。 宁延端起茶水一边喝一边点头,文昭旻抬头稍稍看了一眼宁延,鼓起勇气问道,“听说土龙山这仗打的不容易,你没事吧。” 宁延笑了笑,似乎又恢复了当年那个桀骜不驯的纨绔公子,“我能有什么事,活蹦乱跳的,这不还来找你了。” 这话说完,整个房间又安静了下来,宁延感慨道,“你真的变了很多。” 文昭旻苦笑一声,“你也是。” “哎!”宁延长叹一声,缓缓起身,望着门外的小王爷说道,“我们宁家欠你的这辈子是还不清了。” 文昭旻摇了摇头,“我早就不在乎这些了,现在我只希望小王爷能健康的长大成人,只要他没事,我也就安心了。” “出身皇室注定他身不由己,但你放心,我会竭尽所能的帮助他,为了你,也为了天下人。”说这话的宁延又从那个纨绔公子变回了定州牧。 此时的小王爷还在墙角玩耍,听着门外传来的嬉笑声,不由得挪动脚步来到门口,透过门缝看着外面的三两孩童在那里提着蹴鞠,有说有笑的,他就在一旁蹲着看,看着看着就笑了出来。 “嘭!”蹴鞠正对着高南槿飞来,吓得小王爷一个趔趄,好在蹴鞠是被门挡住了。 小男孩和小女孩跑过来捡蹴鞠,看到门口蹲着的高南槿,小男孩一脸歉然的说道,“对不起,没吓到你吧!” 高南槿摇了摇头,旁边的小女孩打量着这个院子,摸着脑袋不解说道,“这院子不是没人吗?你是新搬来的吗?” 高南槿怯生生的点了点头。 小男孩抱着蹴鞠蹲在门口说道,“我叫狗蛋,这是丫丫,你叫什么啊。” “我。。我叫南槿。”第一次被问名字的他还有些害羞。 小姑娘丫丫笑着说道,“你名字真好听,要和我们一块玩吗?” 高南槿很想点头玩,但看着头顶的门闩,被迫摇了摇头,“我不能出门。” 狗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关系,那你在这里帮我们计数,可以吗?” 高南槿笑着点了点头,“好!” 狗蛋捧着蹴鞠兴冲冲的喊道,“兄弟们,我们又有新朋友了。。。” 高南槿端来小板凳,坐在门口帮他们数了起来,时而高兴的鼓掌欢呼,时而也发出可惜的叹息声。 宁延和文昭旻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这一切,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看到高南槿这么高兴,这一幕不仅让文昭旻红了眼睛,“要是他不姓高,在他的面前也不会有这扇门。” “这扇门外的是天下百姓,门内的是未来天子。”宁延感慨叹气,“他的未来必定是要为千千万万的百姓打开一扇属于他们的光明之门。” 第729章 时局不定,灵道圣体 时至初秋,清晨的殷都飘着雾气,空气带着些冷意,殷都街头的早市上人山人海,叫喊不断,与之隔着两条街的深宫院墙内却是格外安静。 国师乐秦穿上官府朝服走在宫内甬道上,踩在被冲洗过的青石路面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与之迎面走来的是御天监的司空燕颔。 看到国师走来,燕颔微微颔首,侧身向旁颔首让路。 谁知国师走到燕颔身边后突然停下脚步,侧着头看了看这个年纪不大但却对国运了如指掌的阴阳家弟子,“燕司空,御天监事务繁忙,劳费心神,这些年辛苦你了。” 乐秦的突然关心让燕颔颇为意外,出于礼貌,还是拱手回礼道,“多谢国师关心,为国效力,燕颔不觉辛劳。” “对了,燕司空,听说你是阴阳家弟子,敢问尊师何人?”乐秦笑着问道。 燕颔拱了拱手,“家师黄九阳。” 听到黄九阳三个字后,乐秦脸上微微抽动,看燕颔的眼神也认真了许多,“原来是黄先生的高徒,这些年黄先生带着阴阳家隐居避世,倒是让天下人都快忘记他的名字了。” “国师认识家师?”燕颔意外道。 乐秦笑着点了点头,“不算认识,当年黄先生讲学,有幸听过一二罢了;时间不早了,燕司空,告辞。” “恭送国师!” 乐秦走后,燕颔深呼吸一口气,这国师今天是怎么了,突然和自己聊了起来,还问到了自己师父,真是让人费解? 燕颔疑惑的来到御天监,而来到西苑外的乐秦则是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最后深呼吸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希望是我多虑了。” 走进西苑,门口的朱公公快步走上前来,拱手道,“国师,陛下他在书房等候多时了,您随我来。” 跟着朱公公来到高昌书房,此时的高昌还在笔走龙蛇,乐秦不慌不忙的走进来,看到国师走了进来,高昌放下手中的亳笔,笑着迎上去,“老师您来了,请坐。” 高昌颔首入座,不经意间看到案几上宣纸上大大的奉字,高昌挥了挥手,朱公公会意退下,书房内就剩下他们师徒二人。 高昌迫不及待的说道,“老师,最新消息,北蛮大汗不久前病逝于北蛮王庭,太子耶律原即位,孙成盛继续为相,这对我们来说是否是个好消息?” “不算好,但也不坏。”老国师沉眉说道,“贵族和少壮派的矛盾是北蛮不可避免的,耶律容光没了,北蛮贵族必会趁此机会对少壮派发难,而刚经历新败的慕容灼灼必是他们口诛笔伐的首要人选。” 国师抚须接着说道,“但是,只要孙成盛继续为相,那北蛮对我大奉的主战态度就不会有太大改变,项州兵败,对北蛮影响很大,可以说现在的北蛮全境是处于一种及其低迷的状态,这个时候耶律原即位,要想重振国威,有且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战争的胜利,并且要是大胜,所以老夫判断,北蛮大汗的病逝是会在北蛮境泛起一阵涟漪,但掀不起大波浪。” 高昌听后眉头紧锁,“这么说来,慕容灼灼不会出事?西北还有一战?” “陛下,这次咱们不能再做旁观者了。”乐秦的眼神中露出极其少有的阴森。 高昌也明白乐秦的意思,回想起之前乐秦给他的绝命之计,高昌脸色变得阴晴不定,最后看着桌上的奉字,双拳紧握,起身道,“老师,这一次我们师徒联手,再造大奉。” 乐秦欣慰颔首,“谋事在人,此战胜!功在陛下;若败!老夫愿背千世骂名!” 这不正是高昌希望看到的吗?可不知为何,听到这话的高昌心中竟是有种说不出的心酸。 。。。 在项州交代完后续事宜后,宁延也踏上了返回定州之路,但在走之前,他还是收到了慕容灼灼送来的一份礼物。 一个用紫檀精木装着的首级和一个剑匣,宁延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李七夜的首级和剑匣。 将李七夜厚葬后,宁延踏上了返回定州之路,不过虞兮柠并未和他一同返回,宁延让孔真玄留了下来和她一起去送她没有送完的信。 返回定州的路上宁延一言不发,完全没有打完胜仗胜利凯旋的喜悦。 陈令枢跟在宁延身旁,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说道,“大家都觉得公子是因为李前辈客死异国未留全尸而心情不佳,但在我看来,公子并非只有如此,更多的是对未来战局的担忧。” “哦?”陈令枢的话瞬间引起宁延的注意,宁延侧过身子看向陈令枢,“愿闻其详。” “慕容灼灼为什么要把李前辈的首级和剑匣送回来,在我看来,这是一种示威和挑战,慕容灼灼不是一个甘心失败的人,此次土龙山之战,疾风营虽然烧掉了慕容灼灼的粮草,但对于慕容灼灼来说也只是延缓进攻罢了,他的五十万大军还留有四十万,这四十万人不容小觑;我想公子也是想到了这个吧,李前辈的首级和剑匣更多的意义是一种警示和宣战。”陈令枢沉声说道,声音不是很大,但却很有力量。 宁延微微一笑,“那陈先生可有破敌之策。” “经此一战,项州军损失惨重,如果再来一次土龙山之战,那即便定州军全部压上,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并且锡林勒格的北蛮军也不会坐视不管;此外,此战我们定州军损兵折将也不在少数,但总体来说还是有战斗力,公子不是也说了吗,在定州您还有一支骑兵。”陈令枢眯眼说道,似乎是说到了宁延的心中,让宁延的眼神变得明亮起来。 “这支骑兵能有多少战斗力我也是未知,从组建开始,也不过大半年时间,要想让他们有能和北蛮狼骑较量的实力,有点强人所难啊。”宁延感慨道。 “所以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北蛮能给咱们多长时间。”陈令枢皱眉说道,“要我是慕容灼灼,我会即刻筹措粮草南下,不给大奉喘息时机。。。”陈令枢转头看向宁延,宁延也是来了兴趣。 与之同时,一匹快马朝着宁延狂奔而来,旁边庄十月及时拦下,看到信封上的飞鸿标记后,庄十月不敢耽搁,赶紧送过去,“公子,飞鸿来信!” 宁延稍稍颔首,在看完信上的内容后,宁延竟是长舒一口气,随后将信交给了旁边的陈令枢,“飞鸿来信,北蛮大汗耶律容光病死了,北蛮贵族借着土龙山兵败一事给慕容灼灼施压,似乎要趁此机会从北蛮少壮派手中夺权,正是多事之秋,刚刚即位大汗耶律原为防止内乱,迫于压力让慕容灼灼回到了北蛮王庭,如此来看,今年北蛮是不会有大动作了。” 看完信后的陈令枢也是笑了出来,“天公助我啊,公子,难得的好消息啊。” “战争前短暂的宁静罢了。”宁延感慨道。 一场接一场的战争,究竟要打到什么时候,宁延无数次问自己,然而却一直没有回应。 大军行至项州东部的遗址前,宁延往那边看了看,微微一笑后,继续向前走去。 一直随军的张尽安则悄悄离开队伍,朝着遗址下走去,在那里他也看到了那座破败不堪的道观。 走进去后,整个道观虽然是空无一人,但正厅的太上老君像却是明光发亮,四周的天灯更是烛火闪耀。 张尽安来到太上老君神像前,盘膝而坐,低头诵经。 身后脚步声响起,一个小道童拿着一扫帚走了出来,不过此时的道童看上去格外疲惫,察觉身后有人的张尽安缓缓起身,看着面前小道童,微微颔首,“武当张尽安途经此处,忽感此处紫气东升,特来一探究竟。” 小道童笑着点了点头,身上的袈裟虽然破败,但小道童却没有受到一点影响,他将手中扫帚靠在一边,点头说道,“齐怀真见过张仙人。” 张尽安心中一惊,他并没有展示丝毫真气,这小童竟知道自己已是神魄之境! “道友是如何得知贫道武道之境界?”张尽安可不相信这是随口瞎说说出来的。 齐怀真也不做隐藏,指了指张尽安身后的太上老君象,手握莲花,“这或许就是缘!小道与武道之间的缘。” 张尽安四处打量,这破败不堪的道观中竟能生出紫气,可见此观内定有仙人之气,一番打量后,张尽安的目光最终坐落在面前的小道童齐怀真身上,看着小童,齐怀真再度问道,“道友,这座道观中可还有其他道友?” “仅剩我一人。”齐怀真淡定说道,“师父走后,观里就没有什么人了,平日里来的香客也少,现在观里就剩我一人勉强维持。” 张尽安听后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望着面前的小道童,俯身说道,“那你愿不愿意去武当?” “不愿意。”齐怀真想都没想的拒绝了张尽安的提议,而是来到面前的太上老君神像前,将神情面前的落叶扫干净,边扫边说,“我不能走,我要守着这里,师傅说了,这道观虽然破,但却是个宝地,能出仙人。” 张尽安来了兴致,坐在小道童旁的蒲团上,问道,“那你就一直等啊?” 齐怀真认真的点了点头,“昨天我还梦到师父了,师父他给我托梦了,说我马上就等到了。” 张尽安摸着小道童的脑袋,在看了看面前太上老君像,一时间竟是望的出神了。 看着看着,张尽安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起身,来到殿外,四下望去,小道童不解,也跟着走了出去,然而当他出去后,却是被眼前的一幕惊掉了下巴,“这是。。” 只见来到道观中央的张尽安悬于半空,脚下生莲,一团团紫气萦绕在其周围,脚下的莲花也逐渐变成了紫色,而在他对面,一尊若隐若现的紫色人像正静静的看着他。 紫气东来,张尽安此时终于悟了,原来这座道观的紫气竟是自己。 记忆里的他回到了武当,真武殿前,老掌门张兴瑞正站在真武大帝面前静静的看着自己,而他脚下生莲,一步一步的走到大殿中央,洒满金光的真武大殿前,自己脚下的莲花慢慢变成了紫色,只见老掌门冲着他微微颔首。 年轻的莲花仙人万分诧异,一阵清风出来,身旁一朵无根莲花正迎着金光缓缓绽放,九叶莲花盛开的同时,一位须发尽白的老道身着八卦紫金衫,头戴青牙莲花冠,手握拂尘,静静站在莲花上,老道士童颜鹤发,笑容和煦,望着如沐道光。 “您是。。”张尽安愣住了,他的身边怎么会出现这么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长。 老道长冲他笑了笑,指了指张兴瑞身后的真武大帝像,张尽安瞪大眼睛说道,“您是真武大帝?” 老道长摇了摇头,身后紫光越来越盛,逐渐包裹了张尽安,张尽安脚下莲花越发变得明亮。 紫气自东来,鲲鹏上九天。 张尽安双眼通红,看着身旁的老人,感慨道,“您是太上老君!” 老人笑了笑,在张尽安的注视下化作一股青烟缓缓消失。 随着老人的消失,面前的真武大殿和老掌门也随之消失,当张尽安睁开眼的时候,他正静静的站在大殿中央,而这个名叫齐怀真的小道士正在不停的喊着他的名字。 “张仙人,张仙人?”一声声呼唤终于让张尽安睁开了眼睛。 张尽安望着小道童,再看看面前俯瞰苍生的太上老君像,轻声问道,“这座道观可有名字?” 小道童摇了摇头,“之前是有的,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有了,师父在的时候曾说,等到我们道观有仙人出现的时候,再给他重新起名字。” 张尽安轻轻摸着小道童的脑袋,微微一笑,“以后就叫他老君观吧!” “啊?”齐怀真先是一愣,而后眼含热泪重重的点了点头。 来到太上老君像前,张尽安重重的鞠了一躬,此时的齐怀真静静站在他身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张尽安回头看向齐怀真,感到一丝不对劲,在回头看着面前的太上老君像。 瞪大双眼的莲花仙人,如遭雷击! 他竟是忘了先天圣体中独属于道门的灵道圣体。 此体通道,可知气!生于道门九转之境,承三清之息而降世! 再说明白点,就是道门始祖的转世重生!至于是哪位高能转世,四字可答:近在眼前! 第730章 狼烟再起,征伐不断 秋风萧瑟,吹动边关黄沙更显悲壮,定州苍同城门前,徐天亮和顾毓棠带着一众定州官员前来迎接公子凯旋。 正午艳阳下,远处地平线上逐渐升起宁字军旗,大军凯旋,徐天亮与顾毓棠相视一笑,在得知宁延还活着的消息后,徐天亮激动的彻夜未眠,或许对他们来说,宁延不仅是一州之牧更是西北的脊梁。 看着面前苍同城,宁延沉声感慨,“终于到了!” “吾等拜见公子!”徐天亮携定州百官齐声参拜。 宁延下马扶起徐天亮和顾毓棠,看着下面的大小官员,沉声喊道,“诸位请起,这段时间辛苦诸位了。” 徐天亮看着宁延平安无事的站在自己面前,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容易死。” 宁延转头笑道,“要我死的人,还没出生呢!” 徐天亮摇头苦笑,说不出的感慨! 众人来到苍同城府衙,将陈令枢简单的介绍一番后,宁延便和徐天亮说起来这段时间的定州变化,按照宁延的计划,徐天亮将定州财政的一半都倾斜在了军事上,其重点更是在林北阳的安远军镇。 半年多来,在林北阳和吕翊的训练下,安远军镇的骑兵正飞速发展,其速度要比宁延预计的要快得多。 此夜,宁延,徐天亮,顾毓棠,陈令枢四人齐聚一堂,彻夜长谈,直至次日清晨也不觉疲惫。 最终,一份关于定州军政的未来蓝图呈现在了宁延的案几上,军政分离,财政分离,徐天亮主管政事,顾毓棠主管财税,宁延与陈令枢主管军事,三位一体;在没有战事的情况下,五年后的定州要成为西北第一州,十年后定州要有媲美荆州的实力! 。。。 秋日早晨的太阳还算和煦,白衫男子来到天师府外,望着这个曾经被自己羞辱过的八方武门,心中感慨万千,昔日恩怨,或许就在今日做个了结了。 老天师的书房内,宁延与老天师对坐两边,宁延冲着老天师陆平远拱了拱手,“老天师,宁延为当年之事向您请罪。” “宁州牧,年少轻狂之时总会做出冲动之事,不然为何叫做少年郎。”老天师面不改色的说道,“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我想你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宁延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我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但无关年庚,即便是今天的我也还是会在那么做。” “哦?”老天师眉心微微皱起,“为了你口中的朝廷威信?” “是百姓心中的希望,对国家,百姓不能失望,失望了,那这个国家也就没有希望了。”宁延喝着茶水徐徐说道,“当年的我也不是因为少年心气而怒闯天师府,而是因为保存这份希望,事实上,我做对了。” “哈哈哈。”老天师捋着胡须淡然一笑,“既然你做对了,那何必来此道歉,若是为了报恩,那大可不必,老夫去土龙山救你也是为了百姓。” 望着老天师那张淡定自若的脸庞,宁延举杯说道,“我宁延与天师府之间恩怨不止如此,为国,我宁延绝不会来此,但为私,我确实该来!十年前,有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死在你们天师府手中,那时候的我发誓要灭敌天师府,现在再看,其实我们都不过是政治权力的牺牲品,但当政治博弈消失之后,那剩下的就是单纯的为国为民。” “你是为对我天师府的曲解而道歉的。”老天师也是听出了宁延话里话外的意思,神情略带欣慰的说道。 宁延以茶代酒一饮而尽,“老天师,定州百姓离不开您。” 老天师陆平远同样感慨道,“是离不开你啊。” 第二天,定州牧前往天师府焚香祭拜的消息就传遍了定州,本来已经无人问津的天师府又重新焕发了活力。 。。。 北蛮王庭。 风沙中,铺天盖地的黑纱让整座北蛮皇宫充斥着悲伤的压抑气息。 北蛮大汗耶律容光的灵柩前,一众北蛮贵族正在大声哀嚎,作为即将继位的新一任大汗耶律原肃穆的站在一旁,在他身后是穿着一袭黑衣的耶律长齐。 一位头发花白的北蛮老人撑着牛角拐杖站起来,年过百岁的他即便站着也已经直不起腰来,老人脸上挂满了泪痕,“太子殿下,大汗他不是病死的,他是被气死的,是被那慕容灼灼活生生气死的,若是不让慕容灼灼谢罪,大汗他即便见了真灵,灵魂也得不到安息。” 此时的慕容灼灼就站在左侧,一身黑衣丧服的他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大汗的灵柩,面对老王爷的突然发难一言不发。 “老王爷言过其实了吧!”慕容灼灼不说话,不代表没人站出来;这不,旁边站着的董长陵当即表示不满,起身说道,“此次兵败,慕容将军自是有过,但将前线兵败与大汗病逝扯上关系,是否有些过于牵强了;难道前线打赢了,大汗就能起死回生吗?兵败追究责任是没错,可若是借题发挥,那就太对不起大汗了。” “董长陵!”老王爷怒气冲冲的指着董长陵说道,“此次兵败,你董长陵也是难辞其咎!” “战场之过,我自会请罪,老王爷放心就是。”董长陵气冲冲的说道。 被顶撞的老王爷指着董长陵气的浑身颤抖,将目光放在太子耶律原身上,老王爷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太子,你看看,你看看啊!大汗尸骨未寒,董长陵就对我们如此无礼,这日后的汗国还有我们这些老骨头的安身之处吗?” 董长陵无语的背过身去,耶律原揉了揉眉头,起身说道,“王叔言重了,这汗国岂会没有王叔立身之地?父汗病逝,您着急,董大人也着急,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他一般计较。” 耶律原的话似乎并没有让老王爷满意,只见老王爷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冲着故去大汗的灵柩嚎啕大哭,“大汗啊,您看看现在的汗国成什么样了啊,您稍等片刻,我这老骨头这就来陪您!” 说罢就要一头撞向耶律容光的灵柩,旁边的贵族赶紧拦住,越是拦着老王爷,老王爷反倒越发想要以死明志;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老王爷是在耶律原面前演戏,耶律原也清楚这一点,但是今天是父汗出殡的日子,他也不好在这里说什么,对于这个王公贵族,只能暂时忍忍。 “王叔,王叔。”耶律原皱着眉头打断了老王爷的胡闹举止,而后沉声道,“王叔还请放心,未来的汗国一定是父汗所希望的汗国,也一定会是汗国子民希望的汗国,如果我做不到让王叔和父汗的在天之灵满意,那么不用王叔,我自己去找父汗请罪。” 看着耶律原决绝的眼神,老王爷也看出了耶律原是要保下董长陵和慕容灼灼这些少壮派将官了,已经探出了耶律原的底线,老王爷再这么闹下去只会让这位未来天子更加讨厌他们这些老贵族,为此,老王爷也是放低了姿态,既然耶律原给了他坡,那他就顺坡下呗。 “太子,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未来的汗国交在你手上,我们这些老人也放心。”老人擦着泪花,感慨着说道。 而自始至终,慕容灼灼都没有说话,与之一起的还有旁边的国相孙成盛,对于这些王公贵族的表演,两人看起来毫不在意。 人群中的耶律长齐一直默默注视着这一切,这场闹剧说白了就是权力的争夺。 其实这些贵族和少壮派说到底是一类人,对于大奉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吞并,只是少壮派的做法更为激进一些,两方势力明争暗斗多年,在大汗耶律容光和太子耶律原的授意下,少壮派逐渐占据上风。 但是对汗国来说,战争真的是好事吗? 耶律长齐一直以来都很反对战争,他反对内部腐败的贵族体系,也反对黩武的少壮派将领,他想要的是一个和平的国家。 只是耶律长齐的话每次说出来就跟石沉大海一样,无人理会,就连他的父亲对他这种态度也颇有微词。 短暂的闹剧过后,大汗耶律容光的葬礼正式开始。 翌日清晨,北蛮王庭大明殿,太子耶律原登基,登基之后的耶律原继续以孙成盛为相,这一举动遭到老贵族的不满,一场老贵族和少壮派之间的博弈不可避免。 此时的耶律原也知道他必须尽快做出些成绩出来,不然任由这些老贵族闹下去,汗国大业肯定撑不住。 于是,在国相孙成盛和大汗耶律原的谋划下,北蛮决定再度南下。 战争是转移国内矛盾的最佳方式,耶律原深知此点。 北蛮南下国策既定,粮草成了大问题。 国相孙成盛府邸,作为推行北蛮南下大策的首要人员,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汗国取胜,为此他甚至不惜和一位中原大奉的高官打交道。 孙成盛站在巨大的地图前,身后一个女子缓缓走出,即便穿着北蛮服饰也难以掩盖女子的中原样貌,女子捧着一杯热酒来到孙成盛面前,微微作揖,轻声细语的说道,“国相大人,天气冷了,喝点热酒吧。” 孙成盛头也不回的拿过女子手中的酒水,而后长舒一口气,“告诉你背后那个人,南下之策已经推行,等到粮草筹措完成,大军就会南下,希望你们不要言而无信,不然在中原大奉和我汗国中间多出一个国家来,也未尝不可。” 女子神情微变,但一闪而逝,“国相放心,这话奴家一定带到,我家老爷也想到了粮草问题,所以让奴家给国相献上一计。” “说吧,有何妙计?”孙成盛放下酒杯,沉眉道。 “汗国军政虽在您和少壮派手中,可是粮草财政却还在那些王公贵族手中,如今大军南下的粮草迟迟凑不齐,也是因为这些贵族老爷吧,既然大汗主战,希望大军南下,为何不趁此机会。。。”女子的话还没说完,孙成盛直接转身就是一巴掌。 而后右手死死掐住女子的脖子,恶狠狠的说道,“你一个胯下玩物也敢在此乱议国政,当下汗国正需要上下一心,如此才可举国征战,这个时候你让老夫与那些贵族撕破脸,意欲何为啊?” 女子被掐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脸色涨得通红,眼看女子都要翻白眼了,孙成盛才松手,直接将女子甩在一边,被甩飞的女子不停的咳嗽着,即便如此,女子起身后也还是面带笑意,“国相不要误会,我家老爷也是为您考虑。” “你管好你们的事就行了,我们汗国的事不需要你们插手。”孙成盛不爽的说道。 “是,那奴家敢问大人,何时南下,如此,我家老爷才能更好的配合您。”女子挤着笑容说道。 “明年。” 女子含笑拱手离去。 离开孙成盛的房间后,女子回到自己房间,看着镜子面前自己的样子,女子不屑一笑,而后伸手撕掉了脸上这层皮,露出自己的真面目——马四娘。 马四娘仰起头,看着脖子上通红的手印,目露凶光。 自从西羌在徵山原一战失败后,马四娘便在乐秦的安排下来到了北蛮,找到了一心想要南下夺取大奉国土的国相孙成盛,为了让孙成盛合作,乐秦给出的条件也很诱人。 不管是孙成盛还是乐秦都是老狐狸,一个想利用北蛮国力除掉宁家,一个则是想利用大奉内部的矛盾趁机抢地盘,两人心照不宣的选择了默认。 随着土龙山战争的结束,北蛮大汗耶律容光的去世,两国之间迎来的短暂的和平。 年末,虞兮柠和孔真玄回到了定州。 次年年初,宁延来到安远军镇参加安远军镇骑兵检阅。 神英五年三月,飞鸿传来密信,北蛮大汗耶律原任用慕容灼灼为将,董长陵为副将,率军六十万南下,目标直指项州。 这次,耶律原搭上了北蛮所有国力,其中不仅有北蛮狼骑,还有董长陵的狮虎铁骑以及铁勒川的铁勒屠,誓要一举拿下项州。 第731章 将星齐聚苍同城 神英五年。 定州,苍同城。 宁延的书房中飘出阵阵檀香味,定睛看去,徐天亮,陈令枢,顾毓棠分座两旁,宁延将手中盖着飞鸿印章的密信递给三人,三人轮流看过后神情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徐天亮率先开口,“慕容灼灼整军南下,志在项州,项州去年刚遭大战,如今十二营兵力连半数都不到,一旦开战,项州必败无疑。” 陈令枢点头表示认可,“去年岁末我与公子也说过此事,耶律原即位后,北蛮对大奉态度不会改变太多,他急需一场战争的胜利来稳定自己的大汗之位,南下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慕容灼灼此次整军六十万南下,对项州是势在必得,公子,咱们定州军这次想救也是有心无力啊。”顾毓棠看完手中的密信后感慨道。 对此宁延也是心知肚明,这个时候若是效仿去年整军西进的话,多少有些远水解不了近渴的意味,若是再将战火烧到定州,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英雄令一次有用,若是多了,那也没有什么意思,这些江湖人的侠气,用一次少一次。 宁延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陈令枢,抬手道,“陈先生有什么要说的吗?” 陈令枢稍稍颔首,起身来到宁延书桌后的地图前,宁延三人齐刷刷回头,看向这位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定州军军师。 陈令枢的书生气是徐天亮所欣赏的,他谈吐举止之间都透露着不俗的气质,足矣证明此人的见识学识绝非寻常学子可比,而顾毓棠则更加欣赏陈令枢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必语出惊人的气势,他就像一把古剑,古朴沧桑下的剑鞘中却是一把剑锋凌厉的利剑。 曾沐浴百家学说的陈令枢抬手从定州项州地界上饶了两圈,最后突然抬起,落在了北蛮境内,刚好就落在了锡林勒格境内,这位年轻的军师压低嗓音笑着说道,“他们要南下,我们就北上!他们要项州,我们就要锡林勒格!将战火烧到北蛮境内,锡林勒格是慕容灼灼的家,于是他的根基,他自然不会不管,如此项州之围可解,我们也能以逸待劳,与慕容灼灼在北蛮境内斡旋作战。” 陈令枢的话说完后,宁延当即低头沉思起来,身后的徐天亮略微皱眉,“北上进入锡林勒格,陈先生,那就是要和北蛮铁骑拼野战了,野外作战速来不是我军强项,如此作战,不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吗?” “北蛮穷兵黩武,六十万大军南下已是举全国之力的一场豪赌,对付这种战争疯子,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把他打服,在他最擅长的领域打败他们,这个过程就驯服一头野马,只有用马鞭和毅力才能让他们低下头。”陈令枢定睛说道。 “陈先生,这就是年初你执意要去安远军镇的原因吧。”宁延笑了笑。 陈令枢稍稍颔首,“深入北蛮作战,骑兵必是主力。” 宁延看着徐天亮,轻轻踢了踢,使了个眼色,“徐小子,你说说。” 徐天亮轻轻拍了拍被宁延踢脏的裤腿,思索再三后说道,“陈先生之计的确很妙,可这么做无疑将士将慕容灼灼六十万大军的注意力吸引到了我们定州军身上,但是我定州军五军三镇加起来也就十万人多一点,在敌国境内面对六倍之敌,打不好就是全军覆没啊。” 徐天亮说完,现场死一般的寂静,这种情况宁延何尝不知,但是就像陈令枢说的,六十万大军南下项州,那倒霉的就是项州。 陈令枢看了看宁延,抬头拱手道,“公子,徐大人若是信得过在下,在下愿意随军一同北上克敌,不求大败慕容灼灼,只求为项,定二州博得一线生机。” “要打就打吧!”宁延起身,发出一声感慨,就目前局面而言,在没有殷都的帮助下,要解项州之危,最好的办法就是深入北蛮腹地,迫使慕容灼灼回援。 “进入北蛮这条路本少爷也不是第一次走了,上次是带着聂姑娘,吕将军和袁将军三人去闯北蛮,这次我要带着十万定州将士北上,我要看看如今的北蛮是不是还是当年的北蛮!”宁延的话算是一锤定音,直接肯定了陈令枢的建议。 顾毓棠紧张的起身说道,“公子三思而行,此行风险巨大,所谓君子不立危墙,还望您慎之又慎啊!” “国之将破,何处不危墙。”宁延沉声反驳道,“传令,五军整军,召神虎军,飞豹军,重象军,雪龙军,安远军镇,平远军镇,定远军镇所有上将军来速来苍同城,商议出征事宜。” “公子。。”徐天亮起身冲着宁延拱了拱手。 宁延笑了笑,拍了拍自己老搭档的肩膀,“我走后,定州就交给你了。” “当不负公子重托。”徐天亮此次应诺的声音格外的大。 。。。 宁延的军令来的很着急,正在安远军镇练兵的林北阳和吕翊接到公子军令后,还有些好奇为何这么着急,如今安远军镇的骑兵训练正在关键节点,他林北阳还想再年末提前练出五万骑兵出来,给定州军充实战斗力。 但是想到宁延也不是那种闲来无事就拿军令开玩笑的人,在叮嘱完军中训练事宜后便和吕翊动身前往苍同城。 同样困惑的还有平远军镇的杨寅和云不凝,不过他们也是如约抵达了苍同城。 这天是四月初二,日光和煦,微风习习,苍同城内接连有披甲将军经过,街头百姓都在好奇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要知道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多将军同时出现在苍同城了。 这天的宁府格外热闹,定州军中能叫上名字的将军齐聚在此,因为虞兮柠有孕在身,所以宁延并未安排她出面;没错,宁延要当爹了。 这件事可以说是年初唯一让宁延高兴的事,知道虞兮柠怀孕后,经营着顶北楼的素素也是隔三差五就来一趟府上,给虞兮柠煲点鸡汤,带点好吃的;刘家商会的丫头刘紫苏时不时也会送些南方的糕点帮着虞兮柠改善胃口,自从宁延和天师府和解后,刘紫苏对他们的态度就改观了许多,甚至时不时还偷偷的帮着宁延从霍家运些机关过来。 此时的宁府卧房内,宁延扶着挺着肚子的虞兮柠在屋内散步,去年冬天还顶着冬雪来回跑这送信的虞兮柠今年就突然变成了挺着肚子连走路都要小心翼翼的孕妇,这让她多少有些郁闷,看着自己的大肚子,虞兮柠感慨道,“这什么时候才能生出来啊,挺着这么大一肚子,我这都要累死了。” 宁延扑哧一笑,“你这不是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嘛,土龙山那么危险都敢来,这养个身子就不行了啊!” 虞兮柠无奈摇头,“闷得慌。” 宁延带着虞兮柠来到窗前,轻轻推开窗,窗外栽满了海棠树,花香扑鼻,一下子就让虞兮柠回到了青州。 此时李彦业和韦雄刀刚好结伴从窗前路过,两位在北门关战场上立下不俗战功的将军听到窗户上打开,回头看去,刚好看到了宁延照顾妻子的一幕,两人当即转身冲着宁延和虞兮柠抬手行礼,行礼时嘴角带笑,“公子,夫人。” 虞兮柠轻轻颔首,“韦将军,李将军你们来了啊,快去前厅坐着,喝点茶水,后厨在备餐了,马上就好。” 韦雄刀嘿嘿一笑,摸着自己大光头嬉皮笑脸的说道,“夫人,老韦我多嘴一句,夫人怀的是少公子还是小姐啊!” 宁延咂舌道,“这不管男孩女孩,不都一样,怎么?要是姑娘的话你是不是还要打我家丫头的主意啊!” 韦雄刀赶紧摇头,笑着说道,“那可不敢,就我家那小兔崽子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全,哪敢对公子家姑娘有想法呢,嘿嘿!不过话说回来,这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你小子!”宁延当即就要抬手把窗口的扫帚扔出去,好在是韦雄刀跑得快,边跑边说,“公子别生气,老韦我开个玩笑!” 李彦业在旁无奈笑道,“公子,那您照顾好夫人,我们就先过去了。” 宁延轻轻颔首,“知道了,你们先去吧,我马上就来。” 虞兮柠摸着自己的肚子,靠在宁延肩膀上,有些黯然神伤,“我知道这次你让诸位将军都来府上是有大事,我也听徐大人和徐夫人说了些,还是那句话,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活着,这次不止是为了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宁延摸着虞兮柠隆起的肚子,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吻在夫人的额头上,“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为了你,为了孩子。” 要说最舍不得宁延的那一定是虞兮柠,但要是一直待在家中,那宁延就不再是自己所认识的宁延。 。。。 宁府后厨,因为家中来人,虞兮柠特意让九九一大早去定北楼把素素请了过来,素素还顺手带了几个厨子过来,这些厨子一听是去州牧府给州牧和定州军大将军做饭,激动的半天才回过神来。 宁府后厨除了这些厨子和家中女眷外,还有两个对这些女眷来说并不太熟悉的身影,一个是被宁延安排在安远军镇协助林北阳训练骑兵的吕翊,此时的吕大将军脱去盔甲,就穿着一件白色内衫,守在炉灶前看着灶膛内的柴火,偶尔抬头看着锅上冒着的热气,时不时的往灶坑里塞些柴火。 “哥,蒸的差不多了,可以取下来了。”能叫吕翊哥的自然是他的妹妹吕厢,吕厢带着围裙走过来大声说道。 “好嘞!”此时的吕翊就像个居家的好丈夫,将炉灶上的蒸笼取下来,蒸笼打开的一瞬间,烟雾缭绕,香味扑鼻,那一个个大白面馒头看的人口水直流,面粉的香更是闻的人味蕾大开。 吕厢和九九走上前来,捏了捏刚出锅的大馒头,露出满意的笑容,“不错啊,哥,没想到你这烧火还有两下子嘛!” 不等吕翊开口,旁边缠着围裙切菜的司徒景春就接过话茬说道,“这都是公子的功劳!吕将军都被练出来了。” 旁边的素素当即一巴掌拍到接话的司徒景春后脑勺上,“就你话多,人家吕将军那是心疼自己妹妹,哪像你似的,回到家啥也不干,就知道让人伺候。” 从土龙山回来后的司徒精纯也是在宁延的见证下与素素完成了婚礼,少年终于是追到了自己的素素姐,让自己在这西北有了一个家。 旁边的吕厢掩嘴一笑,“素素姐,那你可就错怪司徒将军了,我看司徒将军这菜切的不挺好的。” “今天来之前我可说了,这顿饭他要是表现不好,我可要给少爷告状了,让少爷收拾他。”素素在旁跟着打趣道。 厨房内笑声不断,司徒景春则是无奈的摊了摊手,“那我还真的好好表现表现了。” 吕翊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来到司徒景春身边,笑着说道,“你小子,福气不浅啊,能娶到素素这么好一姑娘,你可得好好对人家,否则别说公子,我都饶不了你。” “吕将军,你也看到了,这谁欺负谁啊!”司徒景春更加无语了,一副有苦难言的看着吕翊。 素素听后也笑了笑,是幸福的笑。 这个时候,舒钧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厨房门口,只见舒钧贴在门框上,闻着厨房里里的香味,故意扯着嗓子说,“那个吕将军,我都饿了,你这饭什么时候好啊,这认识七八年了,我这还是第一次吃到你吕将军亲自做的菜啊。” “去,就你话多!”吕翊当即无语的白了一眼这故意开他玩笑的地蟒军上将军。 舒钧嘿嘿一笑,“司徒,你这切菜手法不错啊,素素姐调教的好啊。” 素素回头莞尔一笑,“舒将军过奖了。” 司徒景春起身看着舒钧,苦笑道,“将军,你就别挖苦我了。” “小舒将军,走,你哥和老高掰手腕呢,去看看!”杜忠文的声音从院子中传来。 舒钧一听,当即来了兴趣,“哎,来了!” 说罢,冲着后厨内的众人摆了摆手便跑向院子中的亭子里,此时的亭子四周围满了人,都在看飞豹军上将军杜忠文和定远军镇的高陷将军在哪掰手腕,比谁的手劲更大些。 第732章 酒宴藏戎机 宁府院中的小亭里围满了人,这些平日里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此时就像一群玩心起来的孩子,将这次掰手腕的主角飞豹军上将军杜忠文和神虎军上将军舒鸿围在一起。 只见杜忠文撸起袖子,露出满是腱子肉的雄壮右臂,而后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舒将军,咱们可说好了,都不能使用真气,就比谁力气大。” 舒鸿也脱下长衫,露出健硕胸肌和碗口粗细的右臂,坐在杜忠文对面,嘿嘿一笑,“好,今天咱们定州军有头有脸的将军们都在这里,输了的可要请喝酒啊。” “喝酒好说,来吧!”杜忠文大大咧咧的笑了笑。 韦雄刀挺着个光头站出来,“来,两位,听我的,准备!” 两位将军神色都变得严肃起来,右手握在一起。 “开始!”随着韦雄刀的一声令下,杜忠文和舒鸿同时发力,四周的加油呼喊声不绝于耳,作为定州军上将军,两人是谁也不服谁,两人僵持在石桌上,一个个憋得脸红脖子粗,但就是不松手。 怕是在面对北蛮军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这么认真。 院子中央的上将军们围在石桌四周大喊着加油,但总有不喜欢热闹的,就像平远军镇的上将军云不凝,作为定州军中唯一的女将军,平日里杨寅就对她照顾有加,而平日的各军交流中,几位将军对这个小妹妹也都是多有关照。 云不凝手握承影剑靠在墙边,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热闹。 一阵微风吹过,海棠花香扑鼻而来,杨寅从背后走了出来,看着这位军中巾帼,笑着说道,“一群糙汉子,让你见笑了。” “倒是很有意思。”云不凝的回答倒是让杨寅很意外,云不凝望着面前的亭子,轻声一笑,“之前李将军就说过当你真正融入军伍中时,你就会发现,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最纯粹的人,如今看来,还真是这样。” 杨寅笑了笑,捋着自己胡须说道,“当年的我不过是个想要往上爬的定州参司,遇到公子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值得让你用真诚对待之事,无关金钱,无关名利,只为自己良心。” 云不凝眯眼一笑,“杨将军,今天公子将定州所有将军齐聚于此,我猜测,是出大事了。” 杨寅神情略微严肃起来,沉声感慨道,“无非就是打仗二字,这些年我们定州军打过的仗还少吗?” “话虽如此,可我还是希望不要有战争。”云不凝拿起飘落在手边的海棠花,太阳底下的海棠花,清晰透亮,干净的让人羡慕。 正厅内的林北阳听到院中的喊叫声后也是走了出来,看着眼前一幕,不由得笑了出来。 在他的头顶,池明渊正坐在屋檐上喝着小酒,此时的他不免想起了当年在项州军的时候,那个时候项州十二营的几位将军也是如此,他们欢笑嬉闹,说着粗俗不堪入耳的话,那是自从八位将军离开项州军后,项州军最为鼎盛的时候。 池明渊感慨一声,如今的项州军再也不复当年了,但值得庆幸的是,西北地界上又有了定州军。 前院吵杂,后院的庄十月却在帮着自己叔祖母整理衣服,今天宁府客人众多,李千落也怕自己吓到别人,于是躲在后院,庄十月找了半天才找到躲在后院小屋内的叔祖母。 叔祖母不会说话,但在看到庄十月后还是露出了有些瘆人的笑容,庄十月帮着叔祖母整理长发,收拾衣物,叔祖母静静靠在庄十月身上,这一幕,竟是有些好看。 “赢了!”随着舒鸿站起来一声怒吼,院中的人群也发出激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输掉比赛的杜忠文摇头笑道,“愿赌服输,诸位,今天结束后,明天定北楼,咱们不醉不归。” “杜将军,那你可得好好准备一下啊,别让哥几个把你给喝穷了,哈哈哈。”舒钧在旁打趣道。 杜忠文拍了拍自己腰间的钱袋子,极其豪横的说道,“那就看看你小舒将军能喝多少了,只要你能喝下去,能喝多少我老杜包多少。” “好,那咱们就不醉不归!”舒钧大笑道。 人群欢呼之时,宁府大门徐徐打开,只见定州都督徐天亮,主簿顾毓棠以及新来的军师陈令枢三人齐齐登门。 听到人群中传来不醉不归的声音后,徐天亮笑着走过来说道,“这是那位将军要在定北楼摆宴啊,不知道我徐天亮能不能沾一点光啊。” 看到在定州政坛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三人齐躯而来,舒鸿,杜忠文等人齐刷刷的起身抱拳,舒钧笑嘻嘻的走上前去,“让三位大人见笑了,就闹着玩呢。” 徐天亮摇头一笑,自然是明白这些军中壮汉的乐趣所在,“走吧,时候不早了,去见公子吧。” 日光西斜,宁府正厅内烛火通明,每个人面前的案几上都摆放着精致菜肴,宁延稳坐首位,在其左右两侧分别是主管定州政事的徐天亮和定州军军师陈令枢。 随着宁延的落座,晚宴正式开始,期间韦雄刀拿起桌上的大馒头,打趣道,“这馒头可是吕将军亲手蒸的,咱们可得好好品尝一番。” 吕翊无语的丢了个白眼过去,而后说道,“这烧火做饭也是门手艺,我这叫技多不压身。” “哈哈哈。”正厅内传来诸位将军爽朗笑声。 但是首座的宁延和徐天亮以及陈令枢却是无奈苦笑,一番看似热闹的酒宴过后,众人的视线逐渐回到宁延身上。 韦雄刀一边喝着桌上美酒,一边大大咧咧说道,“公子,今日召集我等来府上,总不是就为了吃席喝酒吧,您就说,是不是我们定州军又有什么新任务了。” 这句话说完,场上众人的视野逐渐被吸引到宁延身上,看到宁延和旁边徐天亮以及陈令枢严肃的神情,场上的将军逐渐感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场上的气氛却是也变得凝重起来,刚才还是嘻嘻哈哈的韦雄刀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坐直了身子。 等到场上安静后,宁延起身,看着这场上跟着他四处征战的将军,不觉有些感慨。 “诸位将军,就在三天前,飞鸿来信,咱们的老熟人慕容灼灼即将带着六十万大军南下项州。”宁延沉声说道。 说完后场上再度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宁延接着说道,“项州什么情况,诸位将军也清楚,要是放任这六十万北蛮军进入项州边境,那后果不堪设想。” “公子您直说吧,需要我们做什么!”舒鸿起身拱手道,“我们参军就是为了保家卫国,如今北蛮南下,欺我百姓,我们自然不能熟视无睹。” 李彦业也起身说道,“想来公子已有应敌之策,您且说无妨,我等必当遵命而行。” “是啊,公子,您直说吧!”韦雄刀跟着说道。 宁延看了一眼陈令枢,陈令枢冲他点了点头,有了陈令枢的肯定后,宁延深呼吸一口气,起身说道,“那我就直说了,我与陈先生,徐大人再三商议,最终决定定州军所有军队穿过平牢关,北上锡林勒格。” “这。。”宁延的决定吓得杨寅直接站起来拱手道,“十万大军进入北蛮国境?这一招确实是好棋,锡林勒格是慕容灼灼的老家,他不会置之不理,可他们手中有六十万大军,一旦回援,咱们十万人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陈令枢这个时候也站起身说道,“杨将军此言差矣,两军交战,兵在精而不在多,胜在谋而不再武;出奇招,以正胜,这才是用兵之道,慕容灼灼必然不会想到咱们定州军会冒险北上,一旦北上,主动权必然在我定州军手中,到时候我们便可机动作战,寻求机会,以奇招破敌。” 宁延点了点头,“此次北上将由我担任大元帅亲自统军北上,陈先生任军师,咱们上下一心,争取在北蛮国境内,打一场漂亮的突袭战,让慕容灼灼知道我定州军的厉害。” “公子,那这次能让我们雪龙军做先锋吗?”宁延话音未落,李彦业就激动的站起身来。 宁延笑着招手示意李彦业坐下,“诸位先别着急,各军什么时候进入北蛮,哪一支军队率先进入北蛮,这我与军师都有商议,具体部署就让军师来说吧。” 陈令枢颔首起身,陈令枢土龙山一战成名,也算是让定州军将士认可了这个年轻人,如今宁延既然能将十万大军交在他手上,那自然有他的道理。 陈令枢起身朗声说道,“此番进入北蛮,不止要闹出动静迫使慕容灼灼回援,还要闹出大动静,所以这进入北蛮的第一仗必须要打好,而这第一仗的目标便是锡林勒格节度使慕容隼的血衣军,这个慕容隼是慕容灼灼的同宗兄长,手中的血衣军更是锡林勒格战斗力最强的一支骑兵,当年曾在山海关与齐溪将军的北地军作战,打出了一万换三万的战绩,战力不俗;而要想让慕容灼灼意识到危险就必须先打掉他手中的这支血衣军。” 宁延挥了挥手,早有准备的庄十月将一幅画着北蛮和大奉的巨大地图挂在了宁延身后的屏风上。 陈令枢来到地图前,指着锡林勒格说道,“所以这第一仗我觉得交给安远军镇和飞豹军。” “安远军镇!”交给飞豹军还能理解,但是交给安远军镇多少有些出乎意料,这不韦雄刀当即起身疑惑道,“公子,这安远军镇都是新兵,满打满算也才练了一年时间,这第一仗就让他们去打慕容隼的血衣军,这不白送命嘛!” 李彦业也感到有些费解,“是啊,公子,陈先生你们三思啊,安远军镇都是新兵不说,林将军也从未上过战场,这第一仗就让他们去大血衣军,这确实是不妥啊。” 宁延没有说话,转身看向陈令枢,陈令枢微微颔首,看向林北阳,“林将军,韦将军和李将军都说此战安远军镇不适合北上打这第一仗,作为上将军,你的意见呢?” 林北阳起身颔首,面若青石的他拱手沉声道,“安远军镇愿意一战!” “这。。”李彦业再次开口,“林将军,不要逞一时英雄之勇而误了公子大计啊。” 林北阳转身解释道,“诸位将军,我安远军镇将士早已迫不及待想要加入战场,虽然安远军镇的将士们只训练了一年时间,可却已经有了两万制式骑兵,并且其战斗力并不弱于飞豹军;所以这一战,我安远军镇必须参加!即是对安远军镇将士们的考验,也是用骑兵震慑北蛮的手段。” “两万骑兵!”这种训练速度让飞豹军将军舒钧大吃一惊。 坐在林北阳身旁的吕翊起身拱手,“诸位将军,还请相信我们安远军镇,相信林将军。” 这下连李彦业都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了,陈令枢继续说道,“根据飞鸿情报,慕容隼的血衣军主要游离在鱼化城和悬壶城中间的平原地带,人数在两万左右,林将军,杜将军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吃掉这两万大军,切断鱼化城和悬壶城的联系。” “是。”林北阳,杜忠文同时拱手领命。 陈令枢将目光放在距离定州最近的鱼化城上,沉声道,“韦将军,舒鸿将军,舒钧将军;等到林将军和杜将军拿下血衣军,切断鱼化城和北蛮腹地城池的联系后,这鱼化城就拜托三位将军了,越是快点拿下鱼化城,对慕容灼灼的震撼也就越大,也越能让慕容灼灼回援。” 韦雄刀,舒鸿,舒钧同时起身拱手,“领命。” 安排完后,陈令枢长舒一口气,“此次鱼化城之战只是我们大军进入北蛮的第一步,目的以雷霆手段震慑北蛮,打通我定州军北上通道;战斗时间暂定与下月初四,初四之前十万大军务必全部集结于边境,鱼化城拿下后,所有部队立即进入锡林勒格!” “是!我等谨遵公子之令!”场上所有将军齐齐起身,就连宁延也跟着站了起来。 第733章 黄沙铁甲,壮士出征 大奉神英五年五月初三。 紧邻平牢关的一处村子前,一位年迈老农正顶着初夏的烈日在自家田地里劳作,这眼看就要到麦子成熟的时节,老农也是不敢马虎,自家这块田虽然不大,但好在因为两个儿子从军的缘故,每年入冬的时候,都会有官员来家里送上一些粮食,在维持家中日常吃喝的同时,还能存下些余粮。 一锄头抡下去,地上的杂草被连根斩断,老农身边跟着的稚童在地头玩耍,手里拿着一根不知从哪来的木棍,长约五寸,男孩在低头挥舞着木棍,幻想自己是一位征战沙场的将军正在战场上奋勇杀敌。 老人一边锄地一边说道,“喜儿,去帮爷爷端碗水来。” “好嘞。”小孩子放下自己的“佩剑”来到地头的竹笼里,取出水壶,刚准备倒水,突然感觉地面晃动了起来。 稚童顾不上倒水,慌忙起身,瞪着大眼睛转身看去,回头瞬间,一面大旗突然盖住头顶烈日,昂首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充满着肃杀之气的铁甲将士。 金戈伴铁马,旌旗盖宝刀。 一排排定州军将士从老农田间走过,马上的校尉低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稚童,看到孩童眼中那股震惊和激动,颔首微微一笑,转身喝道,“吕将军军令,正值夏收之时,所有战马不得入田,如有损毁百姓田亩者,军法从事!” “是!”身后将士喊声震天。 老农放下手中的锄头,看着身边经过的铁血勇士,在看看远处若隐若现的平牢关城墙,感慨道,“这是又要打仗了啊!” 此时的边境处,一排排身披铁甲的定州军将士穿行在田间地头,村庄巷陌,从半空看去,就像是一条条河流穿行在定州荒凉的大地上。 依旧是一袭透亮白衫的宁延站在远处山丘上,目视前方,看着密密麻麻的大军从面前走过,心中无限感慨,身旁的陈令枢身着青色长衫,勒马来到宁延身边,拱手道,“公子,大军集结的差不多了,咱们也赶紧过去吧。” 宁延点了点头,“走吧!” 屹立于万里黄沙之上的平牢关古朴而厚重,十万定州军齐聚平牢关,宁延与一众将军伫立城头,望向北方。 西方日落,东方破晓。 一夜的整备之后,翌日清晨,当清晨的日光洒在定州军将士的铁甲上时,宁字大旗迎风而起。 平牢关城下,黑甲青衣的林北阳手握银琥青珀枪来到定远军镇将士们面前,黑甲傍身,头覆青面,身披青黑色披风的定远军镇将士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 在宁延远去土龙山的那段时间,徐天亮拿出了定州一半的财政用于培养定远军镇的骑兵,包括清一色黑甲的制作,制式长头枪的制作,包括战马的选择都是上上选,这也是林北阳敢打下包票带着定远军镇上战场的原因。 林北阳勒马转身,看着面前铁甲森森的铁骑大军,沉声喝道,“兄弟们,这是我们定远军镇的第一仗,我已在公子面前夸下海口,此战定远军镇必胜,我想问你们,你们有信心打赢这场仗吗?” “有!有!有!”下面的两万定远军镇将士齐声怒吼。 站在城头上的宁延看着眼前的黑甲骑兵,冲着旁边的陈令枢感慨道,“我们定州终于有自己的骑兵了!此战若胜,那定远军镇将一战成名。” “若不是亲眼目睹了定远军镇将士在训练时所展现出的那种战斗力,我也不会做出让定远军镇主攻血衣军的决定。”陈令枢轻声笑了笑,“公子放心吧,此战必胜!” “嘭嘭嘭!!!”这个时候,象征着出征鼓声在城头响起,杜忠文的飞豹军也在一旁集结完毕。 两位将军同时勒马来到宁延面前,齐齐拱手,“公子,安远军镇!飞豹军集结完毕,可随时出征!” 宁延神色严肃的点了点头,应声说道,“我定州军的将士们,你们且先前行,本公子随后便到,此战若胜,本公子在锡林勒格为你们摆酒庆功!” “谢过公子!”杜忠文爽朗一笑。 鼓声不断,城门徐徐打开,林北阳手中长枪一挥,大喝道,“冲!” 马蹄阵阵,烟尘四起,三万定州军将士奔赴战场,宁延站在城头,目送大军远去。 等到最后一个将士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宁延才侧过身子看向陈令枢,“那接下来我们就等林将军的好消息吧!” 。。。 殷都,皇宫,国师府。 老管家迫不及待的将一封信送到乐秦面前,乐秦看完信后原本板正的脸终于是露出了笑意,当即起身笑道,“这北蛮终于动手了,咱们的机会也来了。” 老管家跟在乐秦身后,沉声说道,“老爷,这六十万大军南下,硬碰硬的话,怕这宁延不是对手啊,万一到时候这项,雍两州真被慕容灼灼抢去了。。。” “那也得他慕容灼灼有这个本事。”乐秦不以为然的冷笑一声,“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 鱼化城内,一间恢弘大气的府宅内,无数牡丹花争相开放,这些牡丹花颜色各异,明黄,亮紫两色尤为好看,一书生装扮的男子正手持木勺帮这些他精挑细选出来的牡丹浇水,虽然身在异国,但王谪元始终还是挂念着大奉的一花一树,一草一木。 自从慕容灼灼将他带回北蛮后,他王谪元就发现事情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在北蛮政坛中他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慕容灼灼许下的重诺也随着他们从苍同城下撤退而宣告结束,如今的他就是慕容灼灼手下的一个小文官,慕容灼灼根本不给他过多介入政治的机会,把他安排在边境的鱼化城做个小小的城主。 这鱼化城坐落在锡林勒格边陲,他王谪元数月数月难以见到一次慕容灼灼,自从去年年初项州开战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慕容灼灼,见得最多的也就是慕容隼。 如今锡林勒格虽然名义上是慕容宝玉掌权主政,但实际上的军政大权都在慕容隼手中,慕容宝玉年事已高,最多是能帮慕容灼灼与王庭那些老贵族从中斡旋,但要说起掌权,他也不得不服老。 慕容隼的血衣军是慕容灼灼确保锡林勒格安全的资本,去年土龙山开战之时,慕容隼就要求让血衣军参战,但被慕容灼灼拒绝了,名义上是担心靖州的北地军突然北上,但更多的则是想保住这支军队,因为这支军队的绝大多数将军都是出身慕容家族,这支军队名义上是北蛮军,其实更像是慕容家的私军。 王谪元无奈感慨,颇有踌躇不得志的失意感,如今的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里种好自己的玫瑰,让自己饿不死,至于那慕容灼灼什么时候能重用自己,那还得看他慕容灼灼什么时候能拿下定州。 正在王谪元感慨之际,敲门声响起,一位身着红衣铁甲的北蛮将军走了进来,这位将军看起来三十出头,生的虎背熊腰,膀大腰粗的样子加上凶神恶煞的面容,但是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这位将军便是慕容隼手下血衣军的一位上将军,和他同样出身于锡林勒格慕容家的一位同宗长兄,名为慕容鹰。 慕容鹰的大军常年活跃在鱼化城和悬壶城四周,与王谪元也是常有往来,对于慕容鹰来说,王谪元不过是慕容灼灼手中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若非念及他曾在攻打平牢关一役中立下战功,怕是连正眼看他一眼都不看。 慕容鹰来到王谪元面前,军中武将可没有养花浇水这中风雅爱好,“王大人,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弄这些破烂玩意呢,节度使大人派人来报,说平牢关边境处有大军集结的迹象,让我们小心点,这几天我派人去边关探探,需要的钱粮还得拜托王大人准备好。” 身为一城之主,慕容隼有事根本不理他,而是直接通知负责两万血衣军的同族慕容鹰,其中意味可想而知。 面对慕容鹰命令似的语气,王谪元纵使心中不爽,但是寄人篱下的他也不得不低头,轻声冷笑道,“慕容将军放心,需要的粮食一斤也不会差。” “那就好。”慕容鹰接着说道,“现在慕容上将军集结大军准备再度对项州下手,此次集结六十万大军,军粮随军而行,应是不会发生去年被火烧粮草之事了,等到项州拿下后,定州,雍州,包括南边的朔州都是我汗国的囊中之物,节度使让我带句话,拿下定州后,答应你的承诺依旧有效。” 如今的王谪元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了,只见他淡然放下手中的木勺,对于慕容家的画的大饼显得并没有多少兴趣,甚至用不屑语气说道,“定州节度使吗?慕容将军并不是想给我节度使这个位置,他只是想让我在这个关键节点不要出乱子罢了,其实他的担心太多余了,我王谪元现在就是一猪狗不如的禽兽,既然是禽兽,又怎么敢回到大奉呢?” 慕容鹰眼睛稍微眯起来,“王大人的自嘲还真是有意思,该说我我都说了,先走了。” 慕容鹰转身离去,王谪元望着花坛中盛开的牡丹,双拳紧握,如果他当初能坚定一点,或许今天是不是就不是这个结局了。 。。。 塞北荒漠,一支血衣军巡逻小队正顶着烈日在边境巡逻,这几天上头有严令,让他们每天都要在这荒无人烟的边境处至少巡逻五六次,正逢初夏之时,接连三四次巡逻下来,这支小队的血衣军将士都有些焦躁难耐。 “老大,你说这么大太阳的,这定州军又不是傻子,他们能出关吗?这大将军也太谨慎了。”巡逻的小兵用北蛮话抱怨道。 巡逻队的老大微微皱眉,浑身已经湿透的他虽然也知道这个理,但对于上头的命令,他也不敢违抗,“少说两句吧,将军不是说了吗,现在是非常时期,定州军精锐都集结在边境,咱们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小卒无奈叹气,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说道,“要我说大将军的担心就是多余的,现在慕容将军眼看就要对项州动手了,这个时候的定州军肯定忙着支援项州呢,哪有这个闲时间对我们锡林勒格动手。” 老大勒马停下,回头就是一巴掌拍在多嘴小卒的头盔上,“你小子就你话多,就你知道的多,你厉害大汗咋不让你做大将军呢,上面让干什么,咱们就干什么,别那么多话,小心生出事端来,小命不保!” 老大的话让小卒吓得赶紧捂住嘴巴,不住的点头。 北蛮巡逻队老大回头看着远处地平线,无奈叹气,挥动马鞭勒马朝前走去,刚走没有两步,胯下战马突然发出一声嘶鸣。 正当巡逻队老大困惑之时,一阵破空声划过燥热的空气,老大抬头的瞬间,一把箭矢逐渐在他瞳孔中放大,“小。。” 小心两个字还没说出来,远处飞来的箭矢就正中男子眉心,丢命的北蛮巡逻队老大直勾勾从马上摔下来,掉在地上没有了呼吸。 “敌袭,敌袭。。。”领头的一死,身后的小队成员马上就慌了神,赶紧四散而逃,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一声接着一声的箭矢呼啸声。 每次呼啸声都会准确无误的带走一名血衣军将士的性命。 随着最后一个血衣军小卒被一箭穿喉,这支十人的血衣军巡逻队正式宣告全军覆没。 而在不远处的黄沙山丘后,手握长弓的林北阳缓缓收弓,将配弓交给身边侍卫,而后回头看着身后一支全副武装的弓弩兵,冷声说道,“一箭一命,谁失误了!” 中间一个将士勒马走出来,将弓箭背在身后,捶胸颔首,“对不起将军,我马晃了一下。” 林北阳直接一马鞭抽在将士身上,虽然有铁甲在身这一鞭子并不痛,可还是让他羞愧的低下了头,“你知不知道就你这一个失误,差点暴露我们整个队伍,以后在战场上如果还有这种低级失误,休怪本将军不讲情面。” “是!” 男子退下后,林北阳提枪喝道,“全军继续北上!” 第734章 林北阳的第一战 南部边境一支巡逻队突然失去了联系,引起了刚刚从王谪元那里要来一批军粮的慕容鹰的警觉。 骑在枣红大马上的慕容鹰不耐烦的问道,“还是没有消息吗?” “将军,一支边境巡逻队而已,您不必太过紧张,属下听说那项州边境每年都有成百上千支巡逻队死于非命,那人家云连勒格不也没有什么事吗?”手下副将拱手说道。 慕容鹰白了一眼身边的副将,眯眼说道,“等到宁延的大刀架到你脖子上的时候,希望你还能这么说。” 副将赶紧低头拱手,“是属下多嘴了。” 慕容鹰并未过多理会,沉声命令道,“再给一个时辰时间,若是人还没回来,即刻上报节度使。” “是。” 林北阳大军一路疾驰,进入锡林勒格境内后一路北上,直冲位于鱼化城和悬壶城中央的血衣军而去,而杜忠文的飞豹军则是进入锡林勒格后掉头往东,穿插到了血衣军东边,只要时机已到便可对这支两万余人的北蛮军实施合围歼灭。 远处的天空突然暗下来,一团乌云自北而来,黑压压的还带着三两雷声朝着南边而来,云至风起。 手提大刀的慕容鹰听到头顶传来一阵嘹亮鹰啼,不知这鹰啼是因为头顶眨眼而至的风雨,还是受到了什么别的惊吓;在血衣军中地位并不低的大将军慕容鹰略微皱眉,在他的视野中,远处的荒漠中逐渐出现一道连接天地的尘幕。 这道尘幕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他们冲来,而且随着两者之间距离逐渐缩短,脚下的沙地也逐渐开始震颤起来。 此时的慕容鹰终是反应了过来,当即挥刀喊道,“全军备战!” 尘幕中,狂风下,一支铁甲劲旅正在异国他乡的荒野上肆意狂奔,如同潮水般涌向了面前的血衣军。 林北阳提枪而出,身后将士基本上都是第一次作战,身为主帅的他自是不敢大意,大声吼道,“全军列阵,长枪阵!” 一声令下,身后骑兵两翼逐渐放缓速度,由林北阳亲自率领的中路大军骤然加速,安远军镇的两万骑兵化身一把长枪,冲着血衣军直插而去。 慕容鹰在看到那空中飘扬的宁字军旗后,大惊失色,嘶吼道,“是宁延的定州军,是定州军!快回去禀报节度使,宁延杀来了!” 然而大军冲刺的嘶吼声越来越近,慕容鹰也终于是摆出来沙场大将军的气势,扛着大刀怒吼一声,“杀!” 身后血衣军将士化身血色浪潮冲向面前的定州军。 一黑一红,两股浪潮相撞,那自然是惊涛骇浪。 两军相撞,自是惨烈万分,且不说那刚上战场的安远军镇将士第一次冲阵就被迎面而来的血衣军长枪捅穿了喉咙,单是旁边袍泽溅出来的血渍都让他们连连作呕,吓得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平日里训练的时候,他们自以为他们的日常已经是苦累到了极致,但上了战场,见到了真正的战争和生死就会明白,那校场上流的汗和现在的血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骑兵的冲撞向来是惨烈的,战马之间的碰撞,将士之间的厮杀,往往拼的就是最开始的一口气,也就是最初的这一枪。 “噗嗤!”一位安远军镇的士卒被迎面撞上来的血衣军将士一枪刺在心口,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瞬间跌落下马,在骑战中落马的将士等待他们的只能是万马践踏,血肉模糊,死无全尸。 林北阳一马当先,手中长枪上下翻飞,一枪抽在身旁血衣军马背上,那可怜的战马连同他的主人一起倒在地上,还不等那血衣军将士站起来,就被迎面的一枪抽走了半颗脑袋。 战场是个巨大的熔炉,所有的将士都是即将被磨练出来的利器,只有经历了战争的洗礼,这些安远军镇的将士才会成长为真正的战士。 第一次上战场的将士,当见证了生死之后,他们的内心就会因为恐惧而变得异常敏感脆弱,此时的他们就像是一群被侵吞了脑子的傀儡,被鲜血冲击后的脑子里所能表现出来的仅剩下了本能,本能的挥动手中的长枪大刀,本能的将目光放在他们的将军身上。 那是依靠,是战场上的信念,将军勇敢而手下将士勇敢,将军怯懦而手中将士怯懦,这就是俗话说的将怂怂一窝。 战场上的林北阳,像极了他的父亲,那个名动天下的蜀州大将。 年轻的将军从不缺勇气,有着林北阳血战在先,身后的将士岂有退缩之理,这些第一次上战场的安远军镇将士展现出了让人可怕的战斗力和意志力。 一位刚上战场的安远军镇士卒怒吼一声,举着长枪就冲了上去,面前的血衣军一个侧身就躲开了年轻将士略显稚嫩的横刺,随后右手举枪,自下而上抽出一枪,长枪自斜下方抽出来,从年轻将士脖颈划过,鲜血如注,狂喷而出。 血衣军将士手握长枪,自腰间画圆,甩出一枪,将男子劈落马下。 有着战场经验的血衣军将士在面对这些初生牛犊的时候,起初确实是有些慌了阵脚,但随着战斗的继续,战场经验的优势便展现了出来,这些血衣军将士逐渐站稳脚跟,他们将面前这些像箭矢一样冲入军中的安远军镇将士分割包围,逐个围杀,战事开始没多久,战场被分割成了好几块。 坐镇中军的吕翊一边挥舞长枪一边大吼道,“不要自乱阵脚,全军听令,向中军靠拢!” 嘈杂的战场上,吕翊怒吼的效果显得微乎其微。 一个不要命的血衣军士卒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举着长枪就朝着吕翊冲去,吕翊一脚踩在马背上,借力起身,一个潇洒转身自空中落下,一脚踹翻了这个不要命的血衣军后重新落在马上,看着逐渐骚乱的安远军阵将士,吕翊眉头紧锁,目光中闪过一丝冷意,“全军听令,随我冲杀!” 与此同时的慕容鹰还在战场上对已经分割包围的安远军镇将士实施围杀,看着一个个定州军将士被围杀倒地,慕容鹰得意的冷哼一声,“在我汗国地盘也敢如此狂妄,当真不怕死!” “慕容鹰,看枪!”就在慕容灼灼洋洋得意之时,一杆青色长枪突然飞到自己面前。 身旁副将眼疾手快,挥舞手中的开山巨斧挡下这飞来的一枪,长枪被震落在地,枪尖朝下,狠插在地上! 一匹快马自远处飞跃而来,快马奔袭直指慕容鹰而来,慕容鹰身边的副将拍马迎敌。 三军对垒,先斩其将。 林北阳冲入战场后便一直左冲右突的寻找这支北蛮军的首领,根据飞鸿情报,这支两万人的血衣军将军是慕容灼灼的同宗族兄,名为慕容鹰!若是今日能将慕容鹰斩杀于此,那就是赤裸裸的打慕容灼灼和北蛮的脸。 接连冲阵杀敌,林北阳终于是看到了身披赤红长袍,头戴五花狼盔的血衣军大将军慕容鹰。 一骑当先的林北阳单枪匹马直冲慕容鹰杀来,俯身抽出长枪的林北阳与拍马赶来的慕容鹰副将扭打在一起。 林北阳真气涌动,长枪之上青光闪烁,出招便是杀招,等到那副将挥斧劈砍之时,一枪刺出,这一枪力道十足,副将停下手中要劈砍的动作,转为斜拉,眼看长枪就要刺到副将身上,副将直接一个潇洒转身,扭开这一枪的同时,双手发力,手中开山斧怒劈而下。 林北阳死死攥住胯下战马的缰绳,战马嘶吼一声,随后前蹄离地,猛然起身,面前的巨斧砸在地上,地面瞬间爆出一个深坑。 慕容鹰的副将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一斧不中,便抽斧横扫,林北阳趁此机会一枪刺出,长枪巨斧在半空相遇,发出剧烈的铿锵声。 长枪被挡,林北阳顺势借力挺身而起,飞身一脚,巨斧笨重,远不如长枪灵活,林北阳可以长枪撑地,飞身踹出一脚,然而副将却了来不及挡住这一脚,被踹倒在地。 地面沙尘飞溅,两人从马战变步战,林北阳得理不饶人,抬起手便一枪砸了上去,长枪重劈,力若千钧,副将举斧阻挡,真气涟漪四散而开,千斤巨力砸在副将巨斧上,压得副将直接单膝跪地。 望着面前这个凶神恶煞的北蛮副将,林北阳眉头紧皱,再度提枪砸上去,浑身真气狂涌而出,北蛮副将开始流露出痛苦神色,他是万万没想到,面前的定州军将军竟有如此可怕的真气。 “嘭。”一把大刀横劈而来,慕容鹰拍马赶到,一刀横扫直冲林北阳而去,林北阳被迫抬枪挡住慕容鹰这一刀,巨大的力道逼得他连连后退。 稳住身形后的林北阳侧身举枪,死死盯着面前的慕容鹰,慕容鹰用蹩脚的中原官话说道,“我很佩服宁延的勇气,在这个时候还敢对我们锡林勒格动手,我也很佩服你,但很不幸,你不是我的对手。” 林北阳嘴角稍稍上扬,双眼充血的他怒吼道,“慕容鹰,是不是你的对手,你试试就知道了。” 天地风云突变,林北阳体内真气狂涌而出,慕容鹰低头皱眉,“找死!” 举着大刀的慕容鹰怒劈而下,林北阳举枪而起,银琥青珀枪上真气阵阵,与慕容鹰大刀撞在一起的瞬间,地面震颤,后震力迫使两人退开,而后林北阳不依不饶,举着长枪席卷而上,滚滚真气如洪流,作为枪王袁震山的徒弟,林北阳的枪法突出一个狠辣,刁钻。 出招迅猛如风,长枪舞动如龙。 这便是袁震山教给林北阳的枪术,林北阳肆意挥舞长枪,这一战,林北阳是抱着必胜之心,他是定州军的上将军,是蜀州林天晓的儿子。 “啊!!”林北阳嘶吼一声,真气风暴如龙卷,冲着慕容鹰首级而去,慕容鹰大刀划破天际,发出阵阵嗡鸣声,膘肥体壮的他舞动手中大刀的时候是异常灵活,看着林北阳的奋力一击,慕容鹰当即一刀怒斩而下。 “轰!”巨响盖过战场,林北阳一枪震退慕容鹰,剧烈的真气碰撞让他嘴角渗出丝丝血渍,而被打退的慕容鹰整个右臂都在发抖,虎口震裂的他抹去额头上的汗水,神色无比严肃,看来他是真的小瞧这个定州小将了。 林北阳盯着慕容鹰,竟是笑了出来,笑得格外阴冷。 而后整个人背后真气更盛,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林北阳就消失了,随后出现在他身后,一杆长枪自半空落下,慕容鹰暗道一声不好,被扮猪吃老虎了,然后急忙躲开。 但是此时的林北阳不再隐藏自己的实力,速度激增的他化身战场雷电,忽而从左边杀出,忽而从后面给慕容鹰一枪,此时的那个副将也看到了事情不对劲,直接举着巨斧站了出来,朝着战场冲去,边冲边喊,“将军快走!” 然而还不等他迈出两步,林北阳的银琥青珀枪就从他的胸口穿了出去,鲜血喷射在脚下的荒野上,副将跑着跑着就口吐逆血倒在了地上,跟着慕容鹰数年的副将就这么倒在了林北阳的枪下。 慕容鹰怒吼一声,提刀杀出,林北阳取回长枪,慕容鹰正朝自己冲来。 右手紧握长枪的林大将军慢慢挥动长枪,甩出一个又一个的枪花,那杆银琥青珀枪在他手中如同灵蛇一般上下翻飞,他想起了当年师父教他练枪时的画面,那个时候师父说过枪乃白兵之王,武林人士练枪无非就是看中了其身上的王者之气,君子用剑,王者用枪。 当年他练枪也是从枪花练起,最开始的时候,一个枪花都练的他筋疲力尽,但是现在即便不用真气,他也能一口气甩出七八个枪花出来。 而他林北阳今天就要用师父教他的枪花,了结了慕容鹰。 慕容鹰还是不服输,眼前这小子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定州军小将军,他可是大名鼎鼎的血衣军大将军,难不成自己还能输给这小子不成? 刀出,枪起。 一击破敌,刀断,人亡。 第735章 三军合围鱼化城 慕容鹰被林北阳一枪挑于马下,四周的血衣军将士当即怒吼着冲了过来。 林北阳顾不得那溅在自己身上的血渍,翻身上马,看着数十名血衣军冲过来,当即怒吼一声,迎面而去。 然而在他身后,箭矢破空声接连响起,一根根箭矢从他身后飞过,全部射在他面前的血衣军将士身上,这一次无一失手。 转身看去,铁甲染血的吕翊带着一众将士正朝自己冲来,与此同时,战场另外一边,另一杆宁字大旗也在北蛮的地盘上挥舞了起来,杜忠文一马当先,看着前方陷入胶着的战场,当即大喝一声,“飞豹军的兄弟们,杀啊!” “杀!”马蹄阵阵似闷雷,将士挥刀斩蛮夷。 没有了主帅的血衣军将士还在拼死抵抗,但他们这次面对的是定州最为精锐的两支骑兵部队,纵使比不上项州的天山白马营,但也差不了多少。 随着飞豹军的加入,这场持续了足足两个时辰的战斗也终于落下了帷幕,两万血衣军几乎被全歼,逃出去的不足千人。 月色下,战场上篝火闪烁。 刚刚经历过生死大仗的安远军镇将士好不容易在高亢的战斗状态下回过神来,好多将士望着满地尸骸忍不住吐了出来。 林北阳和吕翊一边安抚将士,一边派人将受伤和阵亡的将士送回定州,月光下,一只带着前线军报的飞鸽趁着夜色朝着南方飞去。 放完格子的杜忠文一只手拍在旁边的沙土断壁上,感慨道,“曾经可曾想过有朝一日我们也会马踏北蛮,灭其精锐,这一仗,打的真痛快啊!” 身后副将卸下头盔放在旁边的沙丘上,沉声道,“这次能打赢血衣军,安远军镇立了大功,两万新兵能和两万训练有素的血衣军将士打的那么胶着,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 “是啊!”杜忠文也是发自内心的感慨,“倒还真是我们低估安远军镇的战斗力了,公子眼光还是毒辣,林将军确实是带兵之能将。” “时间不早了,和兄弟们早点休息吧,明日一早南下鱼化城,配合大舒将军他们围攻鱼化城。”杜忠文皱眉说道。 “是。”副将拱手退下。 趁着月色明媚,杜忠文来到旁边安远军阵的驻地,安远军镇大营篝火通明,杜忠文缓步走进去,沿途的安远军镇将士看到杜忠文后,都会下意识的起身喊一句将军好。 看着这些年轻稚嫩的面庞,杜忠文不由得想起当年自己初来飞豹军的样子,也是同样的稚嫩。 很快,杜忠文就见到了在伤兵营中安抚受伤将士的林北阳和吕翊。 见到吕翊后,杜忠文还是会下意识的低头拱手,“吕将军。” 吕翊微微一笑,扶起曾经自己的副将,“这次多亏飞豹军了,来的很及时,不然我们的伤亡会更大。” “两军合围,是军师的既定之策,末将不敢贪攻。”吕翊颔首说道。 林北阳淡然起身,看着杜忠文,沉声说道,“一场仗的胜利不算胜利,能坚持到最后的胜利才是胜利。” 杜忠文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林将军,吕将军,我这次来就是和两位商议南下合围鱼化城的事宜。” 。。。 定州,平牢关。 一大早宁延就收到了飞鸿来信,安远军镇和飞豹军大获全胜,两万血衣军几乎被全歼,大将军慕容鹰伏诛,活着离开的不足千人。 得此消息后的宁延与陈令枢当机立断,趁着慕容隼还没反应过来,直接下令边境的重象军,地蟒军,神虎军开赴鱼化城,配合南下的安远军镇和飞豹军将士合围鱼化城,务必于三日内拿下鱼化城。 定州三万精锐步卒全速开拔鱼化城,宁延笑着对陈令枢说道。 先生,可否同去鱼化城? 。。。 两万血衣军说没就没了,自从慕容隼担任锡林勒格节度使以来还从没有打过这么惨烈的仗。 身在悬壶城的慕容隼在看到桌上的军报后起初还不相信,最后在看到逃回来的一千残兵的时他才如梦初醒,如今的定州不再是之前的定州了。 此时的慕容隼盯着面前的沙盘,将目光放在鱼化城上,慕容鹰的两万大军就是为了保证边境和鱼化城安全而去的,这次慕容鹰一出事,那鱼化城肯定好不到哪去,但他宁延真有这个魄力拿下鱼化城吗? 慕容隼对此表示怀疑,现在慕容灼灼已经征调六十万大军南下项州,项州边境之战一触即发,这个时候宁延还敢对锡林勒格下手,他是真的不打算要项州了吗?还是觉得打了一个小小的偷袭战后,就有和他慕容隼交手的资格了? 正在慕容隼盯着沙盘沉思的时候,副将快步跑进来拱手说道,“大哥,王庭董大人密信。” 慕容隼接过董长陵密信,看到信后,眉头紧锁,“堂弟他已经知道宁延在锡林勒格干的好事了,董将军派了十万狼骑前来支援,让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将宁延拖在鱼化城附近,等到他们拿下项州后便会北上支援我们,在鱼化城将定州军彻底消灭。” 慕容隼的副将名为慕容枭,是慕容隼的族弟,与慕容鹰共称为慕容隼的左膀右臂。 慕容枭接过这封密信后,略微皱眉,“大哥,宁延不到半天时间就能吃掉咱们两万大军,这可不是一般军队能做到,如今咱们血衣军折损近半,一旦宁延真的对鱼化城下手,这咱们该如何是好,这硬拖可不一定能拖住啊。” 慕容枭一番话说得慕容隼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想了许久后沉声说道,“看董大人援军的速度,希望王谪元能守到援军到来。” “若是没有守住呢。。”慕容枭低声说道。 “弃车保帅!” “我明白了!” 。。。 今天的王谪元可以说是坐立难安,就在凌晨时分,他收到了慕容隼送来的绝密情报。 三天前,就在距离鱼化城不到五十里的地方,慕容鹰的两万血衣军被定州军偷袭,慕容鹰战死,麾下大军几乎全军覆没。 看到这封情报的王谪元是怎么也不敢相信定州军居然杀入了锡林勒格,这定州军才建立几年啊,这就敢在北蛮地盘和北蛮军硬碰硬了?这血衣军可是慕容隼精心训练出来的精锐骑兵,竟然打不过定州军?这两万人说没就没了? 知道慕容鹰战死的消息对他来说只是震惊,然而真正让他寝食难安的还是鱼化城四周安营扎寨的定州军。 此时的王谪元再也没有闲情雅致摆弄他的牡丹花了,他一大早就来到了城头,城下密密麻麻的军营看着他头皮发麻,那飘在半空的宁字大旗和大奉黑旌旗就像一把利刃一样狠狠扎在自己心头。 “快!快给节度使大人写信,让他速来支援!再不来的话,鱼化城就保不住了!”王谪元激动的大吼着。 手下守城的北蛮军将军无奈摇头,“大人,求援信早就发出去了,可您看看这城外到处都是定州军,就算节度使有心来救,怕也是有心无力啊!” 王谪元直接转身指着身后的将士怒骂道,“那我管不着,他慕容隼找我要粮我给粮,要钱我给钱,我给了他这么多图什么?难道就是图他关键时候一声不吭吗?” 身旁将士也有些不爽,一个投奔的叛徒而已,让你留在鱼化城做个城主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还敢在这里吆五喝六的。 “王大人,我是汗国将士,战死沙场是军人之幸,如果节度使援军未到,我会用生命保护您,也希望您能用生命保护鱼化城!与鱼化城共存亡!”说罢,面前将军冲他行了个军礼后退去。 守城将军的一番话说得王谪元哑口无言,王谪元望着潇洒离去的背影,气的是咬牙切齿。 他是大奉的叛徒,他深知如果城破等待他的是什么,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与此同时,鱼化城外,除了北边的林北阳,杜忠文所部已经兵临城下外,东边韦雄刀的地蟒军,西边舒鸿的神虎军,南边舒钧的地蟒军均已到位,按照陈令枢的计划,三军完成了对鱼化城的合围。 马蹄阵阵,林北阳站在鱼化城下,抬头看着这座并不算高耸的城墙,冲着副将吕翊说道,“今日一战是我们定州军第一次打攻城战,塞外野战我们打过了慕容鹰的血衣军,但是攻城和野战不一样,此战若不能速战速据,一旦给了慕容隼久攻不下的暗示,那他就极有可能率军南下支援鱼化城,到时候我们的情况就被动了。” 吕翊点了点头,叹气道,“您和大舒将军想到一块去了,大舒将军的意思是,最多两个时辰必须解决战斗,拖得越久对战局越不利。” 林北阳抬头看了看天色,皱眉说道,“希望能速战速决,时间差不多了,传令吧,准备攻城!” “是!”吕翊沉声颔首。 就在王谪元站在城头着急的来回踱步之时,城下突然响起了鼓声,是定州军牛皮大鼓的声音,声如雷震。 韦雄刀一把抽出腰间的大刀,大喝道,“重象军,给老子杀!” 鼓声不断,城下的定州将士乌泱乌泱的往鱼化城逼来。 王谪元也跟着大喊道,“快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司徒景春站在队伍后方,在他身后是一辆又一辆的投石车,这投石车可不是普通的投石车,而是经过墨家机关术改造过的投石车,这投石车不仅投石投的远,杀伤力大,更重要的是在大军兵临城下之时,还可以作为攻城云梯使用。 只见司徒景春一跃而起,站在中央投石车上,听着震耳欲聋的鼓声,直接大喊道,“投石!” “嘭嘭嘭!”站在城头上的北蛮军突然感觉天地昏暗,抬头看去,竟是一块块飞天而起的巨石,夹杂着阵阵破空声的巨石如同天降陨星一般砸在鱼化城的城头上,可怜的北蛮军将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巨石砸死在城头上,整个人都被砸成了肉泥。 投石车在后掩护,左手圆盾,右手长柄刀的地蟒军开始齐刷刷的朝着城头冲去。 即便被砸得晕头转向,鱼化城上的守军还是在他们将军的带领下朝着城下定州军放箭。 “杀!” 西边城墙下的神虎军率先发起冲锋,鼓声激荡,如同夏雨瓢泼。 在一辆辆投石车的掩护下,大批的定州军将士开始逼向城门, 看到城头上还有北蛮军在朝着城下将士放箭,扔滚石落木,司徒景春眉头紧锁,转身来到投石车下,推开旁边的将士,“让我来!” 如今的司徒景春在地蟒军中也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司徒景春来到投石车下,等到身后将士将石头装好后,瞅准了前面的城墙,一声怒吼,“去你妈的!给老子死!” 投石车上的巨石宛如流星一样直冲城头上的北蛮兵而去。 “轰!”一声巨响,巨石精准的砸在城墙上,城墙紧跟着晃动起来,只见那城墙上直接被巨石砸出了一个深坑。 司徒景春继续操刀投石车,接着又是一声闷响,巨石再度精准无误的砸在城墙的同一位置上,司徒景春大喊道,“冲着那个坑给我使劲砸,我倒要看看到底是那城墙硬还是咱们投石车的石头硬!” “是!” 受到司徒景春的鼓舞,旁边四五辆投石车调转思路,不再朝着城头乱砸,而是转化目标,将石头全部砸在城墙上,一块接一块的巨石砸在城墙上,就像砸在了王谪元的心上,将他那怯懦畏缩的内心砸的七零八落。 随着最后一块巨石以雷霆万钧之势砸在城墙上,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鱼化城的城墙彻底压塌。 “轰隆!”足有三四丈高的城墙轰然倒塌,正在前方冲阵的舒钧看到城墙坍塌后,哈哈大笑,“兄弟们,顺着城墙的豁口,给我冲进去,杀光这些北蛮子!” “杀!”看到城墙坍塌后,司徒景春直接转身上马,“兄弟们,杀啊!” 一时间,怒吼不断,厮杀连连。 站在城头上的王谪元在听到手下说城墙被巨石轰出个豁口后,双拳紧握,缓缓起身,“都给我顶上去,敢言退着,杀无赦!” 王谪元眼露凶光,拿起手边的配剑,一步一步朝着城墙豁口走去。 第736章 王谪元的大义凛然 定州军将士多是身怀血仇的定州男儿,当年王谪元这个叛徒勾结慕容灼灼将平牢关守将张醒山残忍杀害,打开了定州的北大门,作为天师府的大弟子,本该有着大好前程的他却选择了背叛大奉,比起用骑兵弯刀攻入定州的北蛮军,定州军的将士对王谪元更为恨之入骨。 在决定北上锡林勒格之前,宁延就通过飞鸿情报得知了坐镇鱼化城的正是大叛徒王谪元。 身在定州,没有人不痛恨王谪元,为此在三军围攻鱼化城之前,宁延就下了死命令,一定不能让王谪元活着离开鱼化城。 四面合围之势已成,王谪元也知道了自己已经深陷囹圄,若不拼死一战,那等待自己的就只剩下了死亡。 鱼化城南边城墙的缺口处,舒钧亲率大军怒冲而上,这些北蛮军纵使拼命抵抗,但是在人数是他们数倍的地蟒军面前,这点抵抗显得格外无力。 一群地蟒军将士刚刚冲入鱼化城,突然一道剑气从缺口处冲来,与之一起飞出来的还有三颗地蟒军将士的脑袋,鲜血淋漓的首级滚落在舒钧脚边,舒钧瞬间怒火中烧,拎着手中长柄刀就冲了上去,“该死的,让爷爷来看看是何方神圣。” 话音未落,一位穿着书生儒袍的男子持剑从城墙的废墟后走了出来,男子目光凛冽,手中长剑还在往下滴着血,沾染了鲜血的儒袍看着格外讽刺。 原本只是愤怒的舒钧在看到面前的男子后,眼神中除了愤怒外又多了一丝不屑,“你就是王谪元吧!” 在这北蛮子聚居的鱼化城,能穿着大奉书生才穿的儒袍站在这里的除了被任命为城主的王谪元外,还能有谁? 看着认出自己的定州军将军,王谪元倒是显得毫无惧色,甚至有些大义凛然的感觉,“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王谪元是也!” 听到这话的舒钧真想走过去给这小子两个大嘴巴子,这种话你也配说出来? 舒钧不得不佩服这小子的脸皮,啐了一口唾沫,指着王谪元鼻子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还在这里妄称大丈夫,叛国卖国的狗杂种,还在在此大言不惭,你要是跪下喊声爷爷,说不定爷爷我心情一好,还能给你个痛快的。” 王谪元阴沉一笑,“就凭你!” 舒钧低头一笑,亮出手中大刀,“就凭我!今日我舒钧就要替大奉清理门户,杀了你这狗东西!” 说罢,舒钧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长柄刀在手,舒钧真气涌动,一记横劈就冲着王谪元的脑袋砍去! 王谪元巨剑横挡,一声清脆巨响,刀剑相撞,真气涟漪在战场上四散开来,这王谪元再怎么说也是天师府弟子,武道造诣并不低,一刀横劈没有占到便宜,舒俊右脚往前一伸,一个铁山靠将王谪元震退;王谪元右手翻转,长剑在手中翻出一道道绚丽剑花,一剑冲出,锋利霸道的一剑朝着舒钧心口而去。 舒钧侧身躲避,而后右臂发力,长刀往下怒砍,王谪元空中翻身,剑气化刺为扫,剑气四溢;舒钧长柄刀与王谪元的利剑撞在一起,再度发出一阵激烈轰鸣。 这一次,王谪元不再藏招,身后电闪雷鸣,脚下也逐渐生出千丝万缕的雷电之气,这些雷电之气凝聚在一起,汇成一道道蛛网雷阵,双目充血的王谪元一步跨出,怒道,“我就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怒吼之下,战力更胜,带着雷电真气的一剑直冲舒钧,舒钧真气迸发,靠着战场上积累出来的格斗技巧和王谪元缠斗在一起,但这次他显然不是王谪元对手。 王谪元腾空而起,手中长剑翻转,无数雷电剑影出现在他身后,一声雷电轰鸣声响起,地面上的舒钧被震得后退数步,低头看去,胸甲已然破碎,里面皮肤也已经是一片血红。 王谪元得理不饶人,长剑横在胸前,是道家剑法!随后一剑冲出,身后雷光千道,誓要一剑斩杀了这个刚刚出言不逊的定州军将军。 “轰!”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剑气自远处袭来,一剑斩在王谪元的雷电剑气上,只一瞬间,那王谪元便落了一个剑气崩散,真气反噬的下场。 替舒钧挡下这一剑的正是快马赶赴战场的司徒景春,司徒景春快马加鞭,怒声而道,“玩剑是吧!我来陪你好好玩玩!” 说罢,岳光剑上真气更盛,一道金光冲入天际,怕有万丈之高,随后一剑劈下,这一剑的力度,比刚刚那投石车砸破城墙的力度都大,一时间战场上真气横飞,剑气纵横。 王谪元慌忙挥剑阻挡,金色剑气怒斩而下,地面上烟尘四起,整个鱼化城似乎都在颤抖。 这金光剑气势不可挡,王谪元面露痛苦之色,自己的雷电真气在这金光之下就跟纸糊的一样,只是一个照面就有些抵挡不住,一声闷响,王谪元被震退数十丈,长剑插在地上,整个人狼狈半跪在地,吐出一口逆血。 战意昂扬的司徒景春此时并没有要放过王谪元的打算,嘴角微微上扬,司徒景春直接冲到王谪元面前,一把揪起王谪元的衣领,而后真气爆发,脚下发出一阵音爆之声,眨眼间一身铁甲的司徒景春便将拎着王谪元就像拎小鸡似的拎着他狠狠撞在身后的城墙上,一声闷响传来,这声闷响比刚才巨石撞墙的声音还要响。 这一撞,直接让王谪元吐出一口淤血,满嘴猩红的王谪元怒吼道,“大丈夫。。” “我大你个头!”司徒景春根本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时间,反手将其摔在地上,而后高举岳光剑一剑横扫,剑气鼓荡,王谪元慌忙抬剑,有这千斤力道的剑气就这么砸在王谪元身上,可怜的王谪元再度被震飞出去,足有百丈。 再度站起来的时候,王谪元身上儒袍已经被剑气震成碎屑,那带着他不足指甲盖大小书生傲气的束发纶布也应声破碎,起身的王谪元捂着胸口脸色极其痛苦,披头散发的他看上去就像个疯子一样,哪有半点书生气。 王谪元鲜血淋漓的右臂硬撑着手中的剑,颤抖着身子看着司徒景春,怒骂道,“你手中剑胜我万分,以兵器之利胜我,胜之不武!纵使输了,我也不服!” 司徒景春冷哼一声,脸色变得阴翳起来,只见他将岳光剑收回剑鞘,而后一步一步的朝着王谪元走去,边走边摇着手腕,这样子看起来像是在战前热身。 “胜之不武是吧!好啊,那本将军就不用剑!一双拳头照样把你这废物打成猪头!”司徒景春边走边笑。 司徒景春收起了岳光剑,但王谪元并没有收回他的佩剑,王谪元咆哮一声,身后真气弥漫,挥剑直冲司徒景春而来。 一剑斩天地! 被手下将士扶起来的舒钧看到这一幕,气的大骂道,“狗东西,真小人。” 看着王谪元临死前的反扑,司徒景春淡然一笑,王谪元以为自己速度已经很快了,这一剑的威力即便是神魄境的高手来也吃不住,报以必杀之心的王谪元还不等笑出来,就看着面前的司徒景春突然消失了。 不得王谪元惊讶出声,消失的司徒景春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冲着王谪元嘿嘿一笑。 这王谪元眼睛瞪得老大,他从不相信白天会撞见鬼,但是今天他撞到了,眼前的人比鬼还要可怕万分。 “嘭。”司徒景春一拳轰在王谪元腰腹,一拳下去,差点没把王谪元的胆汁给打出来,刚刚还是耀武扬威的王谪元直接被一拳打的身子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弯了起来,后背紧跟着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 司徒景春速度激增,直接一拳带着王谪元的身体撞在城墙上,刚刚是左边城墙,这次是右边,还是一样的巨响,只不过这次身后城墙似乎出现了轻微的破碎。 王谪元疼的呲牙咧嘴,手脚抽搐,嘴里不知是血还是痰全部吐了出来,司徒景春一把揪住这个大叛徒的头发,吼道,“王谪元,就你这种人,杀你都是便宜你,今天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说罢,司徒景春真气暴涨,抬起头就带着王谪元往城头上跑去,没错!他带着王谪元冲向了城头,冲上城头后司徒景春一跃而起,城头上的北蛮军就好像看鬼一样看着司徒景春。 “轰!”城头上一片烟尘,碎裂的砖块到处飞溅,舒钧定睛看向城墙,城墙上那道猩红的血渍从城墙根直冲城头,红的瘆人。 烟尘中的司徒景春拎着奄奄一息的王谪元一步一步的往城头走去,四周的北蛮军就这么看着他,虽然拿着长枪弯刀,但就是没一个人敢上。 此时的王谪元早就晕死了过去,后背一片血肉模糊,甚至能看到翻开皮肉下的肋骨。 带着王谪元来到城头的司徒景春高举王谪元,怒吼道,“王谪元已经被擒,尔等还不投降!” 这话说完,下面的北蛮军面面相觑,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定州军冲入城头,这些北蛮军也不得不放下武器,向定州军投降。 司徒景春贴在王谪元耳边,轻声说道,“就你这种人,万死不足惜!” 随着王谪元被擒,鱼化城也应声而破,原本计划两个时辰的战斗没想到一个时辰就结束了战斗,四路大军同时进入鱼化城,拿下鱼化城后,定州军将士在第一时间就加固城防,防止北蛮军反扑。 林北阳迅速给宁延去信,告知其这一大喜事。 而被折磨的就剩下一口气的王谪元会不会后悔当初投靠了慕容灼灼呢?盲猜他会后悔的,但后悔的不是他没有杀身成仁,而是后悔自己就不该待在鱼化城。 。。。 夕阳西下,平牢关城头上的宁延和陈令枢还在着急等待鱼化城前线的喜讯,这个时候庄十月快步走来,拱手道,“公子,飞鸿来报,慕容灼灼从云连勒格分兵十万回援锡林勒格。” 宁延接过信,看完后沉声说道,“还是不够啊,只有十万人回来,甚至连铁勒屠都没有惊动,看来咱们的力度还是不够啊!” 早有预料的陈令枢笑着回应道,“仅靠两万血衣军就想让慕容灼灼六十万大军回援确实是不够,但是咱们的棋子只下了一步,好戏还在后面。” 宁延哈哈大笑,“那陈先生,我宁延就等着看好戏了。” 说话间,聂红衣快步从城墙下跑了上来,拱手道,“公子,林将军来信,鱼化城拿下了!他与吕将军,舒将军等几位将军请您和军师前往鱼化城主持北征之事!” 宁延轻声一笑,看向陈令枢,摊了摊手,“鱼化城已经拿下了,陈先生,您的下一步棋呢?” 只见陈令枢不慌不忙的从袖口在取出一个锦囊,交予宁延,“尽在其中!” 宁延打开锦囊,看完里面的妙计后,不由得大笑出来,身后的庄十月还在困惑,宁延将锦囊交给庄十月,“按照先生意思去办,让李彦业和云不凝即刻动身前往左丘原设伏,不求全歼,但求大败!” “是。”接过锦囊后的庄十月应声退下。 这一仗打的宁延心情大好,多少年没有打过这么痛快的仗了,“你是早就料到了慕容灼灼会回援啊!” “两万血衣军被杀不是小数目,虽说不至于让慕容灼灼完全回援,但足矣引起他的担忧,起初我还想着五万人,现在来看慕容灼灼对公子你的重视超出了我的想象啊!”陈令枢与宁延并肩而走,两人边走边说道。 “但还是那句话,十万人还不足以解项州之围!” 陈令枢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说道,“那就要看左丘原这一仗打的如何了!” “就靠这一仗?” “还需要慕容隼的配合!”陈令枢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笑。 预感到有些不对劲的宁延深呼吸一口气,“你的目的不是鱼化城!” “一个鱼化城不够,再加上一个悬壶城,才足够!” 宁延看着陈令枢,稍稍眯眼,“你想吃掉血衣军!” 第737章 北上鱼化城,定州初显威 宁延与陈令枢带着定远军镇的将士连夜出发赶赴鱼化城。 从平牢关道鱼化城这条路宁延不是第一次走了,第一次走的时候他还是跟在刘家商会身后的小喽啰,如今再度踏上这条北上之时,他却成为了统领十万大军的定州牧。 一路上,宁延给陈令枢讲着自己当年北上的故事,提及袁亥北的时候语气中充满了遗憾,当年那个刚正不阿的将军最终是倒在了苍同城的城墙上,要是当时他宁延是定州牧的话,或许袁将军就不会死。 对于宁延当年的北蛮经历,陈令枢也是极尽感慨,回忆当年过后的宁延感慨一笑,“当时年少,景文皇帝上任后,觉得大奉好起来了,我也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了,谁曾想当年一走就让我再也没有见过我的爹娘,也再没与见过景文帝,但是说到底,景文帝是个好皇帝,对他我是有愧的。” “所以你扶持彭翊王即位?是因为对景文帝的亏欠?”陈令枢找准机会反问道。 宁延轻声笑道,“不可否认,是有一些,但更多的是我相信彭翊王会是个好皇帝。” “嗯?”对于宁延的笃定,陈令枢显得很是疑惑。 宁延微微一笑,没有正面作答,要是给陈令枢说什么大奉龙脉,皇朝国运什么的,估计这家伙很相信吧,但事实上的确如此。 走在队伍前面的宁延与陈令枢一路闲聊,跟在他们身后的定远军镇将士就显得有些不情不愿,同样是定州军,为什么其他军队都接到了任务,不是打血衣军,围攻鱼化城就是去西边伏击慕容灼灼的狼骑,唯独他们定远军镇到现在还是屁事没有,就跟在公子后面,这要是到了鱼化城不得被笑话死啊。 宋续与高陷并肩而走,宋续是越走越不痛苦,感慨道,“将军,您说公子这是不是不信任咱们啊?咱们定远军镇也是骑兵,当年还是大名鼎鼎的雍州掠阵营,这打血衣军没我们定远军镇的事,围攻鱼化城还没我们的事,就连去左丘原打伏击都不让我们参战,咱们定远军镇的兄弟那里不如他们了。” 高陷听到这话后,直接勒马停下,转身看向旁边的宋续,皱眉道,“宋续,你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万一被军中将士听到,他们会怎么想?现在正是北征的关键之时,可别在这个时候给公子捅个篓子出来。” “将军,这不止我一个这么想,咱们从雍州来的兄弟都这么想,我们也不是贪图那点军功,就感觉有种被当作二娘养的滋味,土龙山一仗咱们打的也不差啊,老魏都把命豁出去了!”宋续越说越委屈,直接别过了脑袋。 高陷紧紧握着手中长枪,高陷心中也清楚,他们是从雍州来的,比起定州其他军队,就显得他们有点格格不入,但是来到定州这几年,公子待他们如何,他也是看在眼中的,帮他们更新装备,训练将士,丝毫没有把他们当作外人。 这也是高陷能一直死心塌地跟在宁延身边的原因。 看着昔日的兄弟心怀抱怨,高陷沉声道,“大军北上不是一两支军队的事,而是定州军的事,公子和军师如何安排自有他们考虑,咱们作为统军之将,需要做的就是听令行事,北蛮这么大,总有咱们定远军镇发力的时候,就耐心等着吧。” “可是,将军!”宋续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直接被高陷打断,“行了,别说这些了,快走吧。” “是。”宋续无奈退下。 高陷双腿一夹,勒马朝前走去。 。。。 抵达鱼化城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鱼化城城门口,林北阳,杜忠文,舒鸿,舒钧等一众将士全部在城门口迎接宁延和陈令枢的到来。 来到鱼化城外,宁延又看到了熟悉的楼台遗址,但是这四周却没有了嬉戏打闹的孩童。 刚经历大战的有鱼化城显得格外残破,城内那些鱼龙混杂的百姓在此时也都变得安分起来,不敢再生事端。 林北阳等将军齐声拱手道,“我等拜见公子,军师!” 宁延翻身下马,扶起林北阳他们,拍了拍林北阳的肩膀,“林兄,这一仗打的漂亮啊,杜将军在信上都说了,这次大败血衣军,你们安远军镇可是头功啊。” 杜忠文微微颔首,“末将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林将军这一仗打的确实没话说。” “杜将军过奖了,若非杜将军及时支援,我们也不可能打的这么顺利。”林北阳谦虚说道。 旁边的陈令枢看着两人,感慨道,“你们就别谦虚了,拿下血衣军大家都有功。” “多谢军师。” 一番寒暄后,众人一起走进了鱼化城。 鱼化城的城主府在王谪元的要求下被改成了江南风格,阁楼精致,雕饰典雅,甚至在府中还有几株盛开的牡丹,宁延路过牡丹花旁,望着盛开的牡丹,沉声冷笑道,“这王谪元倒是挺会享受。” “公子,王谪元现在就在大牢中,要不要把他带上来?”舒钧在旁拱手问道。 宁延折下一朵牡丹,放在鼻尖,“养的倒是不错,只可惜大奉的花在北蛮开的再好也是他人的,把王谪元带上来吧。” 没过多久,王谪元便被两个定州军将士拖到了宁延面前,眼前蓬头垢面的王谪元实在是让人无法和攻城时那个大义凛然的王谪元联想到一起,因为被司徒景春在摁在城墙上打了一顿,再加上在阴暗的地牢中被关了几天,导致他原本就血肉模糊的后背都已经流脓化疮了,身上的恶臭熏得人都睁不开眼睛。 两个定州军将士像丢垃圾似的将王谪元扔在地上,王谪元硬撑着坐起来,看到面前正坐在他面前的宁延,王谪元不免笑了出来,“宁延,你今天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如果是的话那你成功了,你可以高高在上的审判我了。” 宁延看着面前的阶下囚,不屑的冷笑一声,“王谪元,你本是天师府的大弟子,本该有着大好前程,可你为什么非要选择背叛这条路,他慕容灼灼到底给你了什么好处。” 王谪元很费解盘膝坐在地上,看着宁延摇头说道,“宁延,我有今日都是拜你所赐,当年你带着东皇钟回到大奉,受到北蛮长老门的追杀;为了保你,大批武林高手潜入北蛮迎战长老门,讽刺的是当年的我也去了,在北蛮大牢里受的苦你根本无法想象!后来我一想,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什么呢?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死在北蛮真的值得吗?” 宁延双拳紧握,接过王谪元的话茬说道,“所以你就投奔了慕容灼灼。” “没错!慕容灼灼说了,只要拿下定州,我就是定州节度使,也就是现在你的位置,定州牧!”王谪元看着宁延,眼神中充满了挑衅。 “哈哈哈。”面对王谪元的挑衅,宁延选择了无视,继而笑着说道,“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他慕容灼灼会让你做定州牧?真是可笑,在慕容灼灼眼里你只是一个帮着北蛮打开定州北大门的工具,当年慕容灼灼被迫从苍同城撤回北蛮的时候,你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对他来说,你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你放屁!”王谪元激动的咆哮道。 “如果你真的受到慕容灼灼的重用,他怎么会不把你带在身边,而是让你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小城做城主!要是猜得没错的话,你这个城主在慕容灼灼眼中的地位甚至还不如一个血衣军将军。”宁延淡然的说道。 这下王谪元彻底怒了,眼睛瞪得老大,脖子上青筋暴起,“你胡说,你胡说!” “我说得是真是假,你王谪元最为清楚。”宁延拍着椅子站起来,指着王谪元怒骂道,“都这个时候还在给慕容家表忠心啊?实在是可笑,慕容家要是真的在乎你就不会放任鱼化城被破,舒将军说了你在城破之时单人持剑守城之事,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英雄啊?” 王谪元高傲的仰着头,在用表情向宁延展示自己的傲骨。 “要是你真不怕死,就不会活到现在,当初被北蛮军所抓身陷大牢的时候你就该死,那个时候你死了,天下人敬你为英雄,说不准还得为你建庙祈福;可惜你没有,大军兵临鱼化城,你明知必死却还能站出来,是因为不怕死吗?我想你是为了保命,你在赌,赌我宁延不会对一个视死如归的英雄下手。”宁延从椅子上走下来,一步一步的朝着王谪元走去,边走边说道。 这个时候的王谪元开始惴惴不安起来,他甚至都不敢直视宁延的眼睛,宁延的话将他那虚伪内心的掩饰撕了个粉碎。 “你血口喷人!”王谪元无力的反驳道。 宁延走到王谪元面前,指着王谪元的鼻尖说道,“王谪元,你真是个懦夫!” “宁延!我王谪元落在你手上就没想着活下去,要杀要剐你就给我个痛快!老子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这个时候的王谪元倒是显得慷慨激昂了起来。 宁延反身就是一脚踹在他的胸口,将他直接踹倒在地,“当年的你要是在面对慕容灼灼的时候有这个勇气,我相信慕容灼灼会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但是现在,看到你的样子,我只有恶心!” “哈哈哈。”得知求生无望的王谪元反倒是大笑了出来,“啊!!!” 笑完后狂吼一声的王谪元直接一口逆血喷出来,急火攻心晕死了过去。 看着晕倒在地的王谪元,宁延冷哼道,“叛国之人,留之无用,明日午时斩首示众,告知天下,本公子要让天下百姓知道做叛徒是没有好下场的!” “是!” 晕死过去的王谪元被定州军将士拖了出去,鱼化城已经拿下,但宁延他们的目标远非一座鱼化城。 陈令枢起身拱手道,“公子,如今鱼化城已经拿下,棋子已经落定,那咱们可以进行接着往下走了。” 宁延沉声点头,看着下面的将士沉声说道,“咱们此番北上之目的在于给予北蛮强硬军事打击,迫使慕容灼灼六十万大军放弃南下项州,而转为东进锡林勒格,为此一座鱼化城和两万血衣军还不足以打疼慕容隼,所以我宣布实施第二阶段进攻。” 话音落地,一众将军齐刷刷立正站好。 宁延接着宣布道,“神虎军,地蟒军镇守鱼化城,这座城池是我们与北蛮对峙的资本,万不可丢!” “是,我等领命!”舒鸿舒钧两兄弟拱手领命。 宁延又看向林北阳和杜忠文,“林将军,杜将军,韦将军,你们率领各自军队北上,务必于三日内抵达悬壶城城外,就地隐藏!” “公子,你这是要对慕容隼动手啊!”韦雄刀摸着自己光头嘿嘿一笑。 宁延来到锡林勒格的地图前,指着悬壶城说道,“这是慕容隼老巢,若能拿下悬壶城,还怕他慕容灼灼不肯回援?” “好,那这工程就交给我老韦了。”韦雄刀拍着胸脯应下。 一直没有说话的高陷怎么都坐不住了,起身看着宁延,尴尬问道,“公子,大家都有任务,那我们安远军镇呢?” 宁延笑了笑,来到高陷面前,拍了拍高陷的肩膀,“高将军你放心,这仗啊有你们打的,但是你们现在跟着我和陈先生就行。” “是,公子,我明白了!”高陷眼神有些失落,这所有定州军都有仗可打,就他们安远军镇成了保镖,他高陷也不是不愿意,就是感到憋屈。 “大军在鱼化城休整五日,五日后各军按令行动!”宁延大声说道。 “是!”定州军各将拱手领命。 等各位将军离开后,陈令枢来到宁延面前,轻声说道,“慕容隼老奸巨猾,怕是没那么容易上当啊!” “上不了当是筹码不够,筹码够了,在大的险都值得一冒!”宁延松了松腰间勒紧的腰带,眯眼笑道。 陈令枢望着宁延,似乎是看出了眼前的公子在想什么,摇头苦笑,“公子是想以身作饵,引蛇出洞啊!” “答对了!” 第738章 宁延现身悬壶城 身在悬壶城的慕容隼看着桌上的军报,一拳砸在桌上,这鱼化城被破他是意料之中,得知宁延大军进入锡林勒格后,慕容隼第一时间向慕容宝玉请援,一把年纪的慕容宝玉也是毫无保留的给了他五万狼骑,只是这五万狼骑还没到悬壶城,鱼化城就被破了。 宁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下鱼化城,并将王谪元斩首示众,可见其这次对锡林勒格的行动并非是小打小闹,而是真真正正的要和他们慕容家掰掰手腕啊。 身旁副将脸色铁青的说道,“将军,斥候来报,在鱼化城附近出现大量定州军,初步估算人数在六万人左右。” “那宁延呢?他有没有到鱼化城!”慕容隼皱着眉头问道。 副将摇了摇头,“这个目前尚未得知!” “这定州军敢这么在咱们地盘上打,背后肯定少不了宁延的指挥,这小子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慕容隼握拳说道。 “将军,回烈将军来信了,他带着十万大军已经过了锡林勒格边境,正朝着悬壶城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副将总算是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慕容隼急忙抬头,看了看面前的沙盘,双臂环胸,皱眉道,“告诉回烈将军,路过左丘原的时候万分小心,这地方两侧有悬崖,是打伏击的好地方,若是感觉不对劲,就绕道而行,耽搁几天也没什么。” “是。”副将领命拱手。 慕容隼也是久经沙场的武将,将鱼化城上的汗国军旗换成宁字旗后,他喃喃自语道,“宁延,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如果我是你的话,下一步又该怎么做!” 。。。 锡林勒格,鱼化城。 宁延和陈令枢刚走出大帐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浪,陈令枢眯眼抬头,烈日当空,这北蛮的夏天竟是比大奉还要热,宁延稍稍运转真气,替陈令枢当下这冲天热浪,“先生,我走之后,鱼化城就交给你了,舒鸿和舒钧都是跟了我多年的老将,我跟他们说了,你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你发话他们不敢不听;一旦战局有变,你们赶紧撤回平牢关。” “如果战事进展顺利的话,鱼化城确实是最后的关键,能让两支重甲步兵守城,这鱼化城一定丢不了。”陈令枢颔首说道。 宁延笑了笑,来到小白身前翻身上马,朝着鱼化城外走去,在鱼化城外,林北阳,杜忠文,韦雄刀,高陷等一众将领早已整军完毕,就等宁延一声令下,全军开赴悬壶城。 身在悬壶城的慕容隼还在想着等回烈的十万大军和慕容宝玉派来的五万大军一道,就奔赴鱼化城将宁延的定州军一网打尽,就在他做着铲除宁延大军的美梦之时,慕容枭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 不等慕容隼开口询问,慕容枭直接皱眉说道,“大哥,宁延来了!” “什么?” 慕容隼迫不及待的来到悬壶城城墙上,定睛看去,城下密密麻麻的全是挥舞着宁字军旗的定州军,与此同时的悬壶城守军全部进入战争状态,一个个站在城头上拉弓搭箭,就等慕容隼下令。 城下的定州军中,一位白衣男子格外显眼,比起身边将士的黑色甲胄,他的白衫显得格格不入,但也印证了他的身份,正是宁延。 慕容隼眼睛眯起,冷哼道,“这宁延是什么时候进入我汗国地界的?他这大张旗鼓的是想干什么?是想对我悬壶城动手吗?” 宁延挥了挥手,身后的高陷勒马向前,冲着慕容隼喊道,“慕容将军,我乃定州军定远军镇上将军高陷,如今你悬壶城已被我定州军包围,奉劝你们放下武器早日投降,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否则,城破之日,便是尔等丧命之时。” 城上的慕容枭一巴掌拍在城墙上,怒气横生,“口无遮拦的东西,拿下一个鱼化城就以为自己无敌了?” 慕容隼脸色铁青的冲着城下的高陷喊道,“高将军,我乃汗国锡林勒格血衣军上将军慕容隼,告诉你们宁州牧,我就站在城头上等着他,本将军倒要看看,你们如何让我丧命。” 高陷回头看了一眼宁延,宁延冲他颔首示意,得到宁延的指令后,高陷勒马退了回来,宁延看着慕容隼冷哼道,“慕容隼果然在悬壶城,高将军,下令攻城吧。” “是!”高陷举起手中长枪,大声喝道,“攻城!” 鼓声阵阵,大军躁动,身后大军直冲悬壶城而去。 看着城下定州军攻城,慕容隼显得格外淡定,在他视野中,城下的定州军不过一万余人,就靠一万多人就想拿下悬壶城,这宁延也小看他们血衣军了。 攻城一个时辰,最后的结果果然不出慕容隼所料,在血衣军的密集的箭矢下,定州军根本无法前进半步,连城墙都碰不到的定州就谈何攻城。 坐镇中军的宁延看着眼前这一幕,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下令道,“高将军,下令撤军。” “是。” 没过多久,金罄声响起,攻城大军齐刷刷的撤了回来。 第一次的攻城就此落幕,宁延回头看了一眼慕容隼,冷哼一声,随后调转马头撤了回去。 夜幕来临,宁延定州军在城下就地扎营,城头上的慕容隼看着篝火通明的定州军大营,若有所思道,“这宁延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身旁的慕容枭接话道,“大哥,查清了,在鱼化城被破没多久,宁延就抵达鱼化城了。” “一群废物!”慕容隼气呼呼的说道,“你们再慢一点,宁延都要冲到城头,砍下我的脑袋了!” “将军勿怪,这宁延行踪隐蔽,实难查清,不过属下这里还有一个好消息。”慕容枭拱手陪笑道。 “说。”慕容隼面不改色的说道。 慕容枭低头颔首,沉声说道,“将军,最新消息,上主派来的五万援军最多三天就可抵达悬壶城,等到援军一到,咱们就出城一战,前后夹击,彻底除掉宁延。” “这宁延突然攻城,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慕容隼沉思道,“谨慎起见,你即刻派遣一支斥候小队,趁着夜色出城,将悬壶城外五十里细细勘察一番,如有意外情况,即刻来报。” “我明白了,大哥你是担心宁延白天是故意示弱,但其实是诈败,诱惑我们出城是吧!”慕容枭皱眉说道。 “宁延狡诈,不得不防啊!”慕容隼感慨道。 “我这就去安排。”慕容枭拱手退去。 翌日清晨,慕容枭便迫不及待的敲响了慕容隼房间的大门,见到慕容隼的第一句话,慕容枭就迫不及待的说道,“大哥,如你所料,城外全是宁延的部队,根据斥候送回来的情报,人数在三万人左右。” 慕容隼眉头微微皱起,似是在庆幸自己多留了个心眼,一边和慕容枭往议事厅走去一边说道,“这宁延拿下了鱼化城,士气正胜,定是想一鼓作气拿下我们悬壶城,进而对我们整个勒格形成威逼之势,此时项州大战在即,汗国重心都在项州,若真被他得手了,后院起火的情况下,这项州还真就不好打了。” 慕容枭恍然大悟,“大哥高见啊,这宁延也是狡诈,不过好在被您识破了这小子的奸计,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慕容隼继续走着,神情冷峻,沉声道,“但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机会,他宁延不是想让咱们血衣军出城吗?那咱们就出城一战。” “大哥,您没开玩笑吧,当真要与定州军一战?”慕容枭意外说道,就慕容鹰的牺牲来看,定州军的战斗力并不弱,如今他们的人数比起城外的定州军并不占优,一旦出城决战,搞不好就是两败俱伤,这对他们血衣军来说可是半点好处都捞不到啊。 慕容隼来到议事厅门口,看着慕容枭说道,“草原上的兔子狡猾,狩猎他们的鹰比他们更狡猾,宁延将定州军主力藏在悬壶城外,那么鱼化城防守必然空虚,他宁延能杀到悬壶城外的底气不就是手里有鱼化城吗?若是我们出奇兵拿下了鱼化城,那现在的宁延和他手下的定州军不过就是孤军深入的肥肉罢了,切断了他们和定州的联系,那么这块肉,咱们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这个时候的慕容枭终于明白为什么慕容灼灼指名道姓让慕容隼做锡林勒格的节度使了,“拿下鱼化城之时,回烈将军援军必到,那个时候咱们三面合围,定能将宁延斩杀于悬壶城外!” 慕容隼微微一笑,转身就走进了议事厅,身为锡林勒格的节度使以及血衣军的统帅,慕容隼的命令除了上主慕容宝玉外几乎是没人敢说不的;在没有人反对的情况下,慕容隼决定三日后带着两万血衣军和五万赶来支援的狼骑从悬壶城西门出发,绕行东北直冲鱼化城而去,一举端了宁延在锡林勒格的唯一据点,然后配合回烈的十万大军将宁延围杀在悬壶城外。 而剩下的一万血衣军由慕容枭率领负责死守悬壶城,只要能挡住定州军半个月的攻势,那等待定州军的就只有被合围一条路。 接下来的三天,不管宁延和定州军在城下如何攻城挑衅,慕容隼就是死守不出,直到五万狼骑的到来。 月明星稀,对于慕容隼来说是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夜色下的悬壶城西侧城门缓缓打开,紧接着万马奔腾,一身戎装的慕容隼亲率七万大军冲出悬壶城,出城后转身朝着东北方向而去,在确定绕过了定州军后,掉转马头一路南下,朝着鱼化城狂奔而去。 慕容隼自以为自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奇袭鱼化城,殊不知他的所有行动全部暴露在宁延的视野内,早就埋伏在悬壶城四周的斥候和飞鸿探子在慕容隼出城的瞬间就将情报送到了宁延手中。 身在军营的宁延看着飞鸿手中的情报,激动的笑了笑,拿着情报看向身后的庄十月和池明渊,“慕容隼是个聪明人,但他这次聪明过头了。” 池明渊睁开半闭的眼睛,微微点头,“慕容隼带了两万血衣军和五万狼骑前往鱼化城,咱们在鱼化城只有两万人,鱼化城城池残破,怕是不好守啊。” 宁延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拿下悬壶城。” “十月,传我军令,明日起各军不再隐藏,按计划全力进攻悬壶城,不惜一切代价拔掉这颗钉子。”宁延大喝道。 “是。”庄十月领命退去。 。。。 在慕容隼走后第二天,正在悠哉悠哉守城的慕容枭一边等着慕容隼的好消息一边守着自以为坚不可摧的悬壶城城墙,然而他还没走到城头,麾下将士就来报说城外突然出现大批定州军,粗略估计足有三万余人。 慕容枭听后眉头紧锁,这宁延是想干什么,怎么突然把埋伏的定州军全拉到正面战场了,不会是被他们知道悬壶城空虚,想要趁机南下悬壶城吧。 想到这里的慕容枭如临大敌,慕容隼敢出奇兵偷袭鱼化城斩断宁延后路这一奇策的施行有个巨大的前提,那就是悬壶城不会被定州军攻破,一旦悬壶城被破,那么外出奇袭鱼化城的慕容隼就变成了一个笑话,他们不仅没有足够的时间攻打鱼化城,搞不好还要面临腹背受敌的窘境。 为此慕容枭脸色骤变,快速来到城头上,俯身看下去,城外密密麻麻的全是定州军,此时城下的宁延虽然还是一身长衫,但是很显然今天的宁延比以往更加有恃无恐,甚至连看他们的眼光都带着些戏谑。 慕容枭迅速下令道,“备战,备战,备战!” 这个时候告诉慕容隼这些已经来不及了,慕容枭能做的就是靠着悬壶城坚固的城墙能守一会是一会。 宁延稍稍勒马,来到阵前大喝道,“攻城!” “杀!”一声令下,悬壶城外的定州军如同海浪一般朝着悬壶城涌去,这次慕容枭才明白为什么王谪元守个鱼化城连半天都没有守住。 今天定州军的攻城力度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天空不断传来破空声,城外的投石车将一个又一个巨石砸在悬壶城的城墙上,纵使你城墙在高在坚固,那也遭不住投石车啊,一轮石头砸下去,你悬壶城城墙没事,可是两轮呢?三轮呢?十轮呢? 一块巨石朝着慕容枭头顶砸来,慕容枭眼神阴冷,一跃而起,手中弯刀劈在巨石上,一声巨响,巨石碎裂,而他也被强大的后震力震倒在地。 等到他起身再次来到城墙上,看着下面人山人海的定州军朝着他冲来时,面如死灰的慕容枭露出一个极其苦涩的表情,“完了!全完了!” 第739章 血战左丘原 从云连勒格到悬壶城有个必经之地,这便是两面环山,中央一马平川的左丘原。 就大奉和北蛮两国近千年征伐来看,左丘原并非是个兵家必争之地,它位置特殊,地处北蛮内部,大奉对其丝毫不感兴趣,而对北蛮来说虽然左丘原地形险要,但没有战争波及的它意义也只是连接云连勒格和锡林勒格的一块平原谷地而已。 这次宁延北上锡林勒格,慕容灼灼以回烈为将,派十万大军东进支援,而这一路左丘原是必经之路,在回烈进入锡林勒格后便得知了宁延拿下鱼化城后直接北上悬壶城之事,回烈接到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拒守悬壶城,不求他打败宁延,只要悬壶城不破,将定州军缠在锡林勒格即可。 比起悬壶城一城来说,项州这块膏腴之地显然更对慕容灼灼的胃口。 在回烈进入锡林勒格之时,左丘原两侧的山坡上出现了一个个身披甲胄的定州军将士,这便是奉命前来左丘原伏击慕容灼灼援军的雪龙军和平远军镇将士。 李彦业和一众将士一样低头埋伏在山顶上,一动不动的盯着脚下的左丘原,而在他旁边的便是平远军镇的上将军,但站在他身边的并不是杨寅,而是云不凝。 在大军开拔北上之时,宁延就考虑到了平远军镇上将军杨寅的身体,杨寅毕竟不是武将,并且年事已高,到了锡林勒格后别说统军作战了,就连指挥都是问题,所以最后一番商议后宁延决定让杨寅留守家门,让副将军云不凝替其指挥,统领平远军镇北上作战。 云不凝抬头眯眼看了看头顶的大太阳,皱眉道,“看着日头,回烈也差不多该到了吧。” 李彦叶轻声说道,“再等会斥候的消息吧,这回烈就算没到,也离不了太远。” 话音刚落,身后一斥候便急匆匆的跑来汇报道,“启禀将军,北蛮军到了。” 这下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李彦业当即下令准备战斗。 果然,远处的地平线上,逐渐出现一支训练有素的狼骑身影,绵延数里地的北蛮狼骑在回烈的率领下朝着左丘原走去。 回烈跟着慕容灼灼几乎参加了近些年来所有针对大奉的战事,眼前这呈峡谷地段的左丘原不免让他起了戒心。 就在大军即将走进左丘原时,回烈抬手喊道,“停!” 一声令下,身后十万狼骑全部停了下来,回烈和副将勒马向前,回烈仔细的打量着左丘原的地形,沉声冷喝道,“我要是宁延,一定会在这里设下一支伏兵,从云连勒格到锡林勒格左丘原是必经之路,左丘原两侧山高林密,中央平原之地无险可守,若在左丘原两设精兵埋伏,那这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绝佳伏击之地啊。” 身旁副将笑着说道,“将军您想太多了吧,现在宁延重心都在悬壶城慕容隼将军那里,就定州军的人手,怕是没有那么多的军队派来左丘原吧。” 回烈继续说道,“希望如此,不过土龙山一战能想出奇袭火野山谷这招的幕后之人,很难不会注意的左丘原,我们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副将看着面前的左丘原也是点起了头。 回烈在旁招了招手,身后的亲卫小队快速走了过来,回烈转头吩咐道,“派一支小队去两边山上看看,一有异动即刻来报。” “是。”身后的小队队长转身就带人朝着两边山上走去。 此时正在埋伏的李彦业和云不凝看着山下突然停止不动的北蛮军都皱起了眉头,云不凝着急的说道,“李将军,咱们不会是暴露了吧!” “应该不会。”此时的李彦业还算能沉得住气,看着下面的狼骑沉声道,“回烈是慕容灼灼麾下大将,左丘原这种伏击地形不会看不出,有所提防也是意料之中,但看他身后的狼骑都没有动作,应该是没有发现我们。” 说话间,回烈身后的亲卫小队就带人朝着两边的山上走来,这下云不凝更紧张了,“李将军,这。。” 李彦业皱起眉头,目光紧紧盯着即将上山的北蛮狼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别担心,没事。” 只见原本埋伏在山上的定州军将士全部俯下身子拿起身边早已备好的草皮盖在了身上,离得远的不是躲在山谷缝里就是退了出去,当回烈的亲卫爬上山的时候,放眼望去,全是野草枯木。 在山上待了没多久,这些亲卫小队就下山了,见到回烈就是一句山上并未发现定州军痕迹。 听到这话的回烈长舒一口气,淡然说道,“宁延啊宁延,还以为你有多厉害了,原来也是个只有匹夫之勇的武夫啊;传令下去,所有人迅速通过左丘原!” “是。” 在云不凝和李彦业焦急的等待中终于看到了北蛮大军挺进左丘原的一幕。 北蛮狼骑浩浩荡荡的走进左丘原,云不凝如释重负,李彦业则是感叹道,“军师真是神机妙算啊,连回烈多疑多都被他算出来了,真是厉害啊!” 随着越来越多的狼骑走进左丘原,山谷两侧的定州军张弓搭箭,就等着李彦业的一声令下,让这左丘原变成这些北蛮子的坟墓。 随着深入左丘原,刚开始还对宁延嗤之以鼻的回烈突然感到一丝的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气氛!没错,就是气氛! 安静,实在是太安静了! 想到这里的回烈皱了皱眉头,朝着四周看去,突然间,旁边山崖上一块落石滚了下来! 就这一块落石让回烈瞬间紧张起来,而后大喊道,“有埋伏!” 回烈的一声怒吼像是定州军的动手信号,两旁山上的箭矢如同暴雨来临一样噼里啪啦的就砸了下来。 知道左丘原伏击战李彦业和云不凝要面对十万人的狼骑,在来之前宁延特意将刘家商会从霍家带来的排弩交给了李彦业。 何为排弩,一般弓弩只能单发,最多三发,但是排弩不一样,这种中型劲弩一次性可以射出十发弩箭,而且威力更大,射程更远。 在排弩的帮助下,即便是人数不占有,但在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排弩的帮助下,李彦业和云不凝愣是打的山下的十万狼骑头都抬不起来。 回烈一边抬刀挡着四周飞来的弩箭,一边怒吼道,“该死的,全速前进,冲出左丘原。” 然而这左丘原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两边山坡上的弩箭对这些挤在一起的北蛮狼骑来说就像是死神一样,无险可守的他们一眨眼的功夫就会被射成筛子。 回烈反应算快的,看到四周将士惨死弓弩之下,当机立断,往外冲!这个时候为什么不原路返回呢?一来是因为后面的大军不明白前面什么情况,一旦没有后撤及时堵在了一起,那就会造成拥堵,甚至造成践踏现象,未战先乱,可是战场大忌,这个时候不用定州军出手,他们自己就要乱没了。 回烈一马当先,手握九环大刀的回烈顶着漫天的箭雨愣是杀出了一条血路,身后的将士也跟着自家将军朝着谷口狂冲而去,此时山上的云不凝也看到了左丘原下的北蛮军正在朝着谷口往外冲,开始感慨北蛮狼骑的执行力,怪不得公子说慕容灼灼是个极其难缠的对手,北蛮军也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军队,一次伏击就足以看出他们的执行力和临场能力。 云不凝拔出腰间的承影剑,旁边的李彦业手握震天陌刀嘴角轻轻上扬,“兄弟们,绝不能让一只北蛮子活着离开左丘原,大家冲啊!” 一时间呼啸震天,两边山坡上的突然传来的冲杀声吓得山下的狼骑一阵激灵。 一直往前冲的回烈朝着两边山坡看去,因为定州军冲下山坡而产生的烟尘后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还有那面竖在山顶上的宁字大旗。 回烈懊悔不已,到底还是上当了,这宁延真是狡诈,这还没到悬壶城就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的回烈哪有心思顾得上两边的定州军,此时的他只想着身后的十万狼骑能带出去多少就带出去多少,等见到了宁延,他要让宁延血债血偿,但是他把这次伏击想的太简单了。 就在左丘原的东边,两山交界之地,一排排手握陌刀,身披坚甲的雪龙军将士早已等候多时。 宁延建立雪龙军的初衷就是希望打造出一支能以步兵直面骑兵而不落下风甚至能将其反克制的军队,在徵山原战场上,雪龙军已经初显神威,但当时面对的毕竟是西羌骑兵,西羌骑兵比起北蛮狼骑还是有所差距;在北门关本有机会让雪龙军和魏怀英的狮虎铁骑一较高下,当然这也是宁延派雪龙军去北门关的原因,然而在战事不利的情况下,雪龙军一直在被动守城,既没有遇到狮虎铁骑,也没有和北蛮狼骑野战的机会,面对这次好不容易能和北蛮铁骑来一场硬碰硬,负责正面阻击回烈的雪龙军将士显得很是激动。 宁延麾下有一支全军配备陌刀的重甲步兵,战斗力及其彪悍,这在北蛮军中不是什么秘密,回烈也有所耳闻,当他看到面前这些手握长柄陌刀,身上铁甲厚到让他都感到恐怖的雪龙军将士时,他才明白为什么慕容灼灼走之前让他千万小心宁延麾下的雪龙军。 但此刻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雪龙军就挡在面前,他们要是不冲出去,那这十万人就被困死在左丘原了。 “杀啊!”回烈双眼充血,举着手中大刀就冲了上去,身后的北蛮狼骑紧随其后,呼喊着朝着雪龙军冲去。 全副武装的雪龙军将士大刀拖地,目光阴冷,最前面的雪龙军巨盾撑地,侧身阻敌,那些冲入雪龙军阵中的北蛮狼骑挥刀砍下,一阵铿锵声响起,他们这才意识到他们即将面对的是怎样一群可怕的对手,他们手中的武器砍在雪龙军的坚甲上,就像是砍在了石头上,根本砍不动,但他们也只有这一次能出刀的机会。 一排排雪龙军将士怒吼着挥出手中的陌刀,长柄陌刀在半空轮出一个圆弧,沉重的呼啸声破空响起,一刀砍下,一力降十会,那些冲进来的北蛮狼骑被雪龙军连人带马一起拦腰斩断。 这就是配备了陌刀的重甲步兵,陌刀笨重,为此挥刀的将士只能一刀一刀的挥砍,但每次挥刀必定会带走一名狼骑的性命。 看到身边的亲卫被那冲出来的陌刀一刀斩首后,回烈这才知道这支陌刀步兵的恐怖,呼啸声响起,一把闪着寒芒的陌刀直冲自己脑门而来,回烈赶忙抬刀阻挡。 “嗡!”两刀碰撞,一声巨响瞬间响起,受到巨大冲撞力的回烈被震得虎口发麻,右臂颤抖不已。 这一刀的力度确实是有些恐怖,不过好在是挡住了,一击不中的雪龙军将士当即准备挥动第二刀,然而回烈眼疾手快,手握九环刀,一刀下去,真气迸发,可怜的雪龙军将士直接被连人带甲的被劈成了两半。 拦在左丘原的雪龙军将士足有万名,看着眼前布置成阵且一眼望不到头的雪龙军将士,回烈心口就像被压了一座山一样沉重。 还不等冲到雪龙军军阵中央,回烈身后的狼骑大军就折损近半,此时的回烈仰天长啸,从马上一跃而起,真气萦绕在九环大刀上,一记重劈落地,烟尘四起,中心的雪龙军将士连惨叫都没发出就惨死在了九环刀下。 四周的雪龙军将士手握大刀朝着回烈冲来,回烈手中九环刀也是重刀,此时杀红眼的回烈咆哮着冲到阵中,一刀一刀的冲杀着,眼前的雪龙军将士只是刚抬起手中陌刀,便被冲来的真气削成了两半。 左丘原中心战场上的李彦业听到谷口传来的巨响,晃了晃脑袋,将手中染血陌刀晃了两圈,而后冲着云不凝说道,“不凝,这里交给你了,我去谷口看看。” “李将军,小心啊!”云不凝一边杀着横在面前的北蛮军,一边大声说道。 在雪龙军阵地中央,浑身是血的回烈脚下满是雪龙军将士的尸体,四周的雪龙军将士将其团团围住,但就是不敢硬上。 “来啊!来啊!不怕死的就来啊!”回烈怒吼着。 “竖子,受死!”就在回烈咆哮的时候,半空中传来一阵空灵的怒喊声,与之同时的还有一把陌刀。 “嘭。”眼见躲闪不及,回烈赶紧提刀招架。 两刀碰撞,地面尘沙骤起,真气涟漪四散而开,回烈被震退数十丈。 烟尘下,手握震天陌刀的李彦业直挺挺的站在战场中央。 看向回烈的目光,杀意尽显! 第740章 一刀欲血,再刀断魂 陌刀? 烟尘散尽后的回烈望着面前男子手中的长柄陌刀皱了皱眉头,横起自己手中的九环刀,严阵以待。 李彦业紧握刀柄,满是杀意的眼神不断打量的眼前的回烈,这位雪龙军上将军眯眼说道,“你就是回烈吧,慕容灼灼麾首席下大将?” 回烈的大奉官话不算标准,但并不算差,只见他怒目圆睁,怒吼道,“本将军就是回烈,如何?要替宁延试试我手中的大刀吗?” “哈哈哈。”李彦业大笑道,手中大刀猛然立起,“那我就要看看到底是谁的刀更厉害些!” 说罢,李彦业猛然迈出三步。 第一步,地面震颤!大刀横起! 第二步,势若猛虎!力若崇山! 第三步,真气迸发!刀斩长风! 三步跨出后,一刀狠劈而下,破空声尖利刺耳,古朴厚重的陌刀划过苍穹,直冲回烈脑门而去,回烈冷哼一声,双手握住九环刀柄,直接迎了上去。 一声巨响传来,回烈竟是被这一刀震退百步,李彦业收刀而起,眼神冷峻的看向远处的回烈,而后力度不减,再度杀出。 陌刀挥出,颇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 回烈起身,松了松身上的筋骨,此时的他也知道这李彦业不是等闲之辈,这一仗是血战,你死我活的血战! 远处的回烈挺着九环刀就冲向了李彦业,陌刀对大刀,战场中央尘土飞扬,真气四散。 放眼望去,除了左丘原的战场外皆是满目黄沙荒凉,李彦业握刀霸天,一步杀出,这一刀气机磅礴,如同大江奔涌,又如同夏日暴雨,这一刀的威力足以让回烈感到恐惧。 回烈扯着沙哑的嗓子喊道,“啊!” 手中九环刀上真气喷涌,力度同样不弱,只是比起李彦业汹涌澎湃的磅礴真气,他的真气就显得有些羸弱不堪。 李彦业这一刀来之不易,面对回烈这种战场宿将,他能在一开始出奇制胜,但要是双方缠斗的话,笨重的陌刀根本不占优势,为此李彦业不惜将全身真气凝与这一刀之上,一刀定胜负。 “轰!”一声冲天巨响从左丘原谷口传来,两刀相撞,庞大真气涟漪席卷数里地,李彦业被震退数十步,胸膛滚烫火热,喉咙口一甜,一口逆血直接喷了出来。 而战场中央的回烈单膝跪地,整个人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在他面前的地面上,他那引以为傲的九环刀已经断成了两截。 回烈激怒反笑,看着李彦业,“李彦业是吧,果然有两下子,但是你要是觉得这样就能赢我,那就太天真了!” 风驰电掣间,回烈猛然抓起地面断裂的九环刀冲向李彦业,此时的回烈就像困兽之斗中的野兽一样,还想着殊死一搏。 李彦业眉心紧锁,双手提刀劈砍而去,被斩断一半的九环刀威力自是不如之前,两人双刀接触瞬间,巨力袭来,回烈双手吃力,面前的陌刀刀锋凌厉,上面的殷红血渍看的人不寒而栗。 李彦业双目阴冷,古朴的陌刀一刀一刀的砍在回烈的断刀上,金属碰撞的铿锵声不绝于耳,真气摩擦的涟漪一层接着一层,还想着做困兽之斗的回烈被逼的连连后退。 两人是谁都不服谁,回烈从地上一个飞身,抓起大刀就往前冲去,大刀飞舞,真气混杂着身后飞扬的黄沙化身一道龙卷,朝着李彦业冲去。 李彦业真气涌动,双眼充血的他怒吼一声,暴躁的真气直接将其身上的铠甲震得粉碎,古铜色的皮肤下是只有战场武夫才会有的雄壮肌肉,在周身真气的滋养下,这身肌肉就如同铜墙铁壁一样挡在回烈的真气龙卷之前。 “轰隆!”平地起惊雷,李彦业体内真气爆发,四周飞沙全部冲天而起,头顶电闪雷鸣,一道道雷电落在他四周,你回烈可有飞沙做龙卷,我李彦业也能用飞沙做坚墙。 一时间,战场上飞沙走石,电闪雷鸣。 眼看回烈真气龙卷就要冲到面前,李彦业转身劈出一刀,这一刀携带真气狂冲而下,在半空凝聚为一堵坚墙。 “轰隆!”爆鸣声响起,回烈的垂死挣扎并未让他转危为安,整个人直接被真气掀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地上。 回烈嘴角淌血,因为怒吼而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格外狰狞。 “轰!”李彦业大刀自半空落下,砸的回烈节节后退,回烈断刀撑地,嘴角鲜血直流。 李彦业面色平静的看着他,“回烈,你输定了!” 回烈没有理会李彦业,而是平静的起身,拿着断刀的他回头看了一眼左丘原,看着里面正在和定州军奋力厮杀的狼骑将士,从他断刀开始,这场战争他们就输了,他们被宁延算死了。 “李彦业,我们草原上的汉子和你们中原人一样,尊敬英雄,你是英雄,而我回烈也想做个英雄,所以能不能不让我受辱而死!”回头的回烈红着眼睛看着李彦业。 回烈的中原官话并不标准,再听到他的这番话后,李彦业眼神中还是流露出了一丝尊重,战场博弈,英雄相惜是在所难免。 李彦业收起手中陌刀,看着回烈,语气凝重的说道,“你自戮吧!” 回烈笑着看向李彦业,伸手撕下身上的铠甲,用里面被血汗浸湿的内衫将手中断刀上的血污和沙土擦拭干净,而后将九环刀放在了自己脖颈处,“大将军,来世再见!” 话音落地,一道血沫自半空溅出,落在沙土上。 左丘原伏击战,最大的收获并非是打的十万北蛮狼骑落荒而逃,更重要的是杀死了回烈。 李彦业来到回烈尸首面前,拱了拱手,“将回烈尸首送回去吧。” “是。” 。。。 在左丘原这边打起来的同时,远在鱼化城的慕容隼也集结重兵来到了鱼化城外。 只不过此时的慕容隼还不知道他所仰仗的十万狼骑已经折损在了左丘原。 站在鱼化城城墙上的陈令枢一身青衫,旷野的风吹在鱼化城城头,吹的陈令枢衣衫猎猎作响,在他身边站着的则是从宁延在项州开始就一直跟着宁延征战四方的舒鸿,舒钧两兄弟。 鱼化城的城墙下,密密麻麻的全是北蛮军,除了慕容隼的血衣军外还有北蛮狼骑,还记得两个月以前,他们也是这样围攻雨花城,斩首了王谪元这个叛徒;两个月后,攻守异形,进攻鱼化城的变成了慕容隼。 舒钧一只手按在腰间刀柄上,望着下面的慕容隼,沉声道,“军师,这可是七万北蛮军,其中还有两万血衣军,这场仗不好打啊。” “不好打也得打!”陈令枢的神情严肃,语气凝重,“就这个时间点来看,李将军和云将军就在左丘原拦截慕容灼灼的援军,公子他们应该也开始对悬壶城动手了,要是我们守不住鱼化城,那公子做的这一切就都没有了意义,在公子走的时候,我就说过,这一仗的关键不在悬壶城,也不在左丘原,而是在我们鱼化城!” 舒鸿同样神情凝重,似乎是知道了接下来必将是一场死战,“军师,您的意思还是慕容灼灼吧,只要慕容灼灼一天不停止南下项州,那我们的任务就一天没有结束,只有正面挡住了慕容隼的反扑,我们才能让慕容灼灼知道我们定州军的厉害,迫使他们回援。” 陈令枢点了点头,转身往回走去,“所以,鱼化城无论如何也不能丢!” 舒鸿在旁拱手立誓,“军师放心,这一战我神虎军只要有一个人活着,那北蛮军就别想有一个人进城。” “我们地蟒军也死战不退!”舒钧沉声道。 陈令枢回头冲着两人颔首,“我陈令枢也决不后退半步!” 人心齐,泰山移! 在舒鸿舒钧两兄弟的指挥下,鱼化城头人头攒动,各种各样的守城器械被搬上城头,舒鸿站在城头一边指挥将士一边喊道,“兄弟们,手底下都快点,这群蛮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攻城了;我再说一边啊,都记住了,打起来的时候,不要一味的想要杀人,只要这些蛮子打不进鱼化城,咱们就是胜利。” 正在加固城头的神虎军老卒一只脚撑在城垛上,旁边的小卒还在卖力的搬着石头,年轻小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抬起头看了眼下面的北蛮军,刚参军没多久的年轻小卒不以为然的说道,“我看这些北蛮子也不怎么样嘛!都被咱们打到家门口了。” 旁边的老卒听到后直接一巴掌拍在了后背的头盔上,“小兔崽子,你知道什么,这些蛮子要是真有那么不堪,咱们早就打到他们王庭去了,还用得着在这里和他们耗。” 年轻小卒重新戴好头盔,撅着嘴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咱们定州军有公子坐镇,还怕这些蛮子不成。” 老兵摇头笑道,“一看你小子就是新来的,不过你说的也不算错,公子来了定州后,这些北蛮子是消停了不少。” “老方,听大舒将军说鱼化城外是北蛮锡林勒格的节度使,就相当于是州牧,要是咱们神虎军能打败这个什么节度使,是不是就是头功一件啊!”年轻的后生乐呵呵的说道。 老方白了一眼这个不知道战场残酷的年轻人,继续一巴掌敲在他的头盔上,“刚刚大舒将军的话没听到啊,不要想着杀人,守城就是守城,只要你能活下来,就是立功了!” 年轻后生听后似是有些失望,一屁股坐在地上感慨道,“好想痛痛快快的杀一次北蛮子啊。” 老卒起身,戴上自己的头盔,无奈笑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城池下的慕容隼站在军队最前面,眺望着远处的鱼化城,马蹄声响起,斥候翻身下马,拱手道,“启禀将军,鱼化城四周没有发现定州军!” “下去吧!”慕容隼挥了挥手,皱眉说道,“这宁延真就甘心不要鱼化城了?” 身后副将快步赶来,神色凝重的说道,“将军,慕容枭将军迟迟联系不上,悬壶城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就连回烈将军说一日一报的信鸽也没有来,您看咱们的攻城是不是往后推推,择日再议?” 慕容隼严声说道,“大军奔袭至此,岂能说退就退?现在的悬壶城外身陷定州军层层围困之中,联系不上也能理解,多派些人去查看悬壶城的情况,只要确定悬壶城还未被宁延拿下就行。” “那回烈将军那边。。”副将还是有些担心。 慕容隼说不担心是不可能,但是转念一想,你回烈手中可是有十万大军的,这宁延整个定州军的军队加起来撑死也就十万人,更何况现在宁延正被自己纠缠在鱼化城和悬壶城,要是这样你回烈都赶不过来,那多少有些对不起回烈这个名字了;想到这里的慕容隼长舒一口气,“无妨,先拿下鱼化城再说。” 看到慕容隼心意已决,副将也不好再劝,当即拱手道,“是,我这就去安排!” 城中央的陈令枢突然听到一阵粗犷的号角声,急忙从房间跑出来的他一抬头便看到一群大雁排成整齐的人字形朝着身后飞去。 紧接着便看到城头上的神虎军将士急匆匆的跑出来喊道,“北蛮攻城了,北蛮攻城了!” “终于动手了!”陈令枢双拳紧握,眼神中满是担忧。 此时的城头上战鼓轰鸣,弓弩不断,城下硝烟弥漫,嘶喊震天。 这些北蛮子一个接一个不要命的朝着鱼化城冲去,城头上的将士拼命用箭矢阻拦,舒鸿亲自坐镇城头,看着下面冲上来的北蛮子,一把抢过身边将士的弩箭,“让老子来!” 张弓搭箭,瞄准放箭,一阵箭矢破空声响起。 那个城下张牙舞爪的北蛮军将士被一箭洞穿了脖颈,鲜血喷涌,踉踉跄跄的倒在了地上。 将弓箭还给手下,舒鸿厉声喊道,“这才是放箭!” “是!”手下将士大喊道。 弯弓劲弩,鱼化城烽烟再起! 第741章 两舒死守鱼化城 鱼化城外,战火终起。 拿下鱼化城,断绝宁延后路,而后三路大军合围宁延,将宁延困死在悬壶城外,了却慕容灼灼南下项州的唯一障碍,这边是慕容隼此番奇袭鱼化城的目的。 定州军这些年声名鹊起,他慕容隼也想和他们正面碰一碰,看这定州军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硬,看看在土龙山逼的慕容灼灼五十万大军后撤的定州牧宁延有何本事! 城头前线,箭矢漫天,慕容隼的狼骑顶着漫天箭矢冲到城下,云梯架好,北蛮兵刚爬上去,就被定州军将士浇下来的火油烧了个体无完肤,火油浇下去后,火舌喷吐,黑烟冲天。 不得不说这慕容隼的血衣军确实有些实力,负责进攻东侧城墙的血衣军早早就架起了云梯,硬是顶着地蟒军将士密集的箭矢杀出了一条血路,坐镇城头的舒钧横刀在前,指挥着身后将士将火油和圆木不停的往下砸着。 鱼化城城墙本就不高,在经过定州军上次围城一战后,城墙破坏严重,即便是抓紧时间抢修也修不了多少。 “狗日的蛮子,倒还真有两下子!”看着已经有血衣军顺着云梯爬到半截,舒钧也是感慨出声。 与舒钧共同迎敌的司徒景春顺着城垛往下看去,一眼望去,城下密密麻麻的全是身着赤色甲胄的血衣军,当即沉声喊道,“北蛮子要杀上来了,兄弟们,做好准备,让这些狗日的尝尝我们地蟒军大刀的威力,看看是我们的刀硬还是他们的骨头硬。” “兄弟们,抽刀!”司徒景春一声怒吼,城头上抽刀声此起彼伏,自己手中岳光剑上剑气弥漫,四周地蟒军将士长柄刀上寒光凛冽。 云梯上,一个血衣军士卒刚爬到城垛边上就迫不急的拔出弯刀大喊着准备冲上去,结果刚站起来,还不等把腿迈到城头上,就被面前的长柄刀一刀洞穿了胸膛,狼狈掉下;旁边的北蛮军更惨,刚露出脑袋,就被一面精钢圆盾顶在脑门上,撞得脑袋嗡嗡的,巨力袭来,这个北蛮子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仰去,结果就是重心失稳,脚下一滑,直接从城头上掉了下去,摔成一滩肉泥。 城头血战正式拉开序幕,每冲上来一个血衣军,旁边就有无数的大刀钢盾等着他们,不是被剁成肉泥,就是被撞下城墙。 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多的血衣军将士冲上了鱼化城城头,司徒景春往来于城垛之间,看到有漏网之鱼便毫不客气的补上一剑。 冲入城头的北蛮子越来越多,战争变成了双方你死我活的肉搏战,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地蟒军将士在面对慕容隼引以为傲的血衣军时完全不落下风,圆盾挡在身前,那北蛮的弯刀砍上去,顶多在盾牌上砍出一个凹痕,想要伤到后面的定州军将士,难度坎比登天。 圆盾挡敌,长刀杀敌,盾刀结合应用的炉火纯青的地蟒军将士在鱼化城大展神威,这些妄图冲上来的血衣军别说杀入了,就连站都站不稳,城下的慕容隼看着一个接一个的血衣军将士尸骸从鱼化城城头上掉下来,眉心紧锁,“当年面对齐溪训练有素的北地军时,我们都没有这么惨烈的伤亡吧!” “将军,血衣军那边还能好些,狼骑这边攻城受阻,直到现在还没有冲上去,您看。。!”旁边的副将沉声拱手道。 慕容隼当即厉声道,“给我打!不惜一切代价拿下鱼化城,我就不相信这鱼化城是铁打的,他宁延能打下来,我慕容隼就打不下来了!” “是。”副将无奈,只得退下,再度调遣兵马往城头压去。 战斗持续了两个时辰,看样子慕容隼并没有要撤兵的打算,城头上的神虎军将士和地蟒军将士经过两个时辰激战,大家体力开始逐渐有些跟不上,伤亡逐渐大了起来。 东段城墙上,舒钧浑身是血,手中的长柄刀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了,原本干净的城墙上挂满了血污,几乎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刚刚杀退一波血衣军,城头的将士迅速打扫战场,将这些北蛮军的尸体扔下城墙后一个个靠在城垛上连动都不愿动,对他们来说,这可是难得的休息时间。 看到一群将士靠在城垛上张着嘴巴睡了过去,舒钧赶紧上前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醒来后的将士惊讶起身刚准备喊一句将军,被舒钧按下去,“这个时候千万别睡,万一有蛮子冲上来一刀给你抹了脖子你都不知道。” “是,将军,我们知道了!”小将士尴尬的摸了摸脑袋,点头说道。 舒钧挤出一丝笑意,轻轻拍打了一下他们的肩膀聊表安慰,随后便起身继续朝前走去。 走着走着就听到了司徒景春的声音。 这个时候的司徒景春靠在城垛上,旁边围了一圈的地蟒军将士,他们正听着司徒景春和公子的故事。 其中一个年纪稍小的将士抱着自己的武器,惊讶的问道,“司徒将军,你当时真和公子动过手?” 司徒景春拍了拍胸膛,“这还有假,我给你们说,当时要不是你们嫂子拦着,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嘁!”旁边将士显然不信司徒景春的说辞,“司徒将军,我咋这么不信呢?公子多厉害啊,慕容灼灼在他手上都占不到便宜,会输给你?” 司徒景春嘿嘿一笑,挺起胸膛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你们见过五年前的公子吗?都没有吧!但我见过!” 就在司徒景春还想继续吹下去的手,背后突然响起舒钧的声音,“巧了,我也见过!” 声音一响,司徒景春就知道要完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四周的地蟒军将士噌一下全部起身,挺直身子喊道,“舒将军!” 司徒景春苦笑道,“舒将军,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舒钧笑着一拳打在司徒景春胸口,“你小子,我要不来,还不知道你这么能吹啊!” “哈哈哈。。”身边的将士都跟着笑了出来。 “将军,我这可不是吹牛,我这说得都是实话。。”司徒景春还想挽回一下他那掉在地上的脸面。 但是面前的舒钧可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一脸嫌弃的说道,“得得得,你那点破事还好意思那来说,要我给大家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吗?” “不是,将军,我看就没有这没必要了吧!”司徒景春听后赶紧跑过去拦住舒钧,生怕舒钧嘴巴一块,把自己当年的破事全抖出来。 “舒将军,司徒将军有什么事啊!您给我们讲讲呗!”旁边的小将士好奇的问道,身后的将士也跟着起哄让舒钧给他们讲一下。 舒钧一视同仁的假装生气道,“哎哎哎,一个个的瞎起什么哄啊!真想听你们司徒将军的往事啊!” “想什么呢,一群小屁孩。。”司徒景春还在打着哈哈。 舒钧微微一笑,“这样吧,等这场仗打完,我让你们司徒将军给你们讲怎么样!” “舒将军,真的吗!”旁边的小将士很是激动的说道。 “当然,本将军说话算话!”舒钧一口应下。 这下换司徒景春难受了,司徒景春拍着额头苦笑道,“这下坏了,本将军英明不保啊!” 话音落地,四周的将士们又齐齐笑了出来。 玩笑还未开完,号角声便响了起来,是北蛮特有的牛角号角,声音粗犷沉重。 突如其来的号角声让城头上的众人警觉起来,刚才还嬉笑的将士反手拿起各自武器护在充满血腥味的城头上。 舒钧与司徒景春并肩而立,站在城垛上朝前方看去,慕容隼以狼骑做先锋,让血衣军藏在狼骑之后,城墙下的尸山血海并不能阻止慕容隼要拿下鱼化城的决心。 “这慕容隼还真是难缠!”司徒景春握拳说道。 舒钧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沉声道,“在坚持一个时辰,天就黑了,到时候就算他慕容隼想攻城也没机会了。” 司徒景春点了点头,转身说道,“兄弟们加把劲,在坚持一个时辰,扛过了今天,晚上咱们喝羊肉汤。” “好!”城上的将士激动的喊着。 与此同时,陈令枢也爬到了城墙上,望着堆在角楼里盖着白布的将士尸体,不免长叹一声,角楼外,神虎军将士和地蟒军将士还在搬运着阵亡的兄弟的尸体,看到青衫在身的陈令枢后都会喊一声军师好。 陈令枢颔首示意,也不怕弄脏自己的衣服,也跟着帮忙搬运尸体,远在苍同城的徐天亮早已联系好了刘家商会,现在军情紧张,没那么多人手帮忙把牺牲兄弟们的尸骨运回来,只能拜托刘家商会将这些战死他乡的兄弟们带回家,对此刘老爷子没多说什么,直接就应下了。 恰巧路过角楼的舒鸿看到一袭青衫的陈令枢在帮着搬运牺牲将士的尸体,赶忙冲过去喊道,“军师?您怎么在这!您快出来,这些体力活交给手下兄弟就行!” 陈令枢拿起一块白布盖在旁边被一刀割喉的神虎军小将身上,而后神色凝重的起身出去,出去后原本干净的衣衫百年的污败不堪。 舒鸿伸手扶着陈令枢走出来,看着他那衣服说道,“军师,上面太危险了,我派人护送您下去,您刚好去换身干净的衣服。” “这有何妨?土龙山上夫人一介女流都能进入军营,我这堂堂七尺男儿岂有退缩之理?”陈令枢一脸严肃的说道。 “可是军师啊,这公子走之前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末将照顾好您,确保您的安危,您就算不考虑您自己,也替在下考虑考虑,这公子回来要是知道了我让您上了城头,非得赏我二十军棍不可!”舒鸿不死心的说道。 陈令枢无奈说道,“你怕什么,我不说你不说,他怎么知道!我就上来看看战场形势如何,在下面我也待不住。” 舒鸿无奈,边走边说道,“情况是不容乐观,我们这北面还好,城下的狼骑虽然多,但借助这些守城器械,他们也打不上来;二弟那边情况就有些严峻,血衣军的战斗力当真不容小觑,这些血衣军三番两次的攻上城头,好在是地蟒军足够强硬,才将他们逼退;现在想想,这林将军的骑兵当真有点厉害,竟能歼灭两万血衣军!” “大舒将军,听你这么一说,鱼化城的情况是不容乐观啊!这才是第一天,就打的这么艰难;刚刚我身边那孩子,看着也就十七八岁,正是大好年华啊,哎!”陈令枢感慨道。 舒鸿此时心情也很沉重,“军师,我大概估算了下,就今天这种伤亡打下去,鱼化城最多守十天,十天后要是公子拿不下悬壶城,我们就真的要以身殉国了!” 陈令枢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舒鸿,“别担心,对公子有点信心。” “呼!”舒鸿长舒一口气,“希望如此!” “嗡,嗡,嗡!!!”城下沉闷的号角声响起,舒鸿一个箭步冲到城垛边上,俯首看去,城下密密麻麻的全是北蛮狼骑,当即一拳砸在城墙上,“这慕容隼又来了。” 陈令枢也来到城头上,探头看去,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北蛮狼骑但是看的就足够让人绝望,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攻打鱼化城是慕容隼的釜底抽薪之计,只有拿下鱼化城他才能断了公子退路,将公子困在悬壶城,大舒将军,这鱼化城万不可丢啊!” “军师放心,还是那句话,人在城在,人亡了城都不能丢!”淑鸿神色凝重的说道。 陈令枢沉声说道,“城要守住,人也要活着!” 舒鸿点着头笑了笑,“多谢军师,我明白。” 说完后舒鸿喊来左右亲卫,“你们将军师送回去,一定要保证军师的安全。” “是。”两名亲卫拱手喝道。 陈令枢起身,脸色低沉,“大舒将军,辛苦你了!” 说罢就在舒鸿左右亲卫的保护下走下城墙。 陈令枢走后,舒鸿深呼吸一口气,眼神阴冷的来到城墙上,低头看着下面这些蛮子,沉声吼道,“准备迎敌!” 第742章 血战之军,仁义之师 城墙下的尸体诉说着这场战争的惨烈,红日西沉,余晖照在满是疮痍的城墙上,让这座处于黄沙之上的城池更显悲壮凄凉。 随着慕容隼下令撤军,鱼化城第一天的战斗就此落下帷幕,奋战一天的定州军将士疲惫的靠在城垛上,火头军将熬好的羊肉汤用大锅端到城头,弥漫在城头上的羊肉香味并不能掩盖空气中的血腥味。 司徒景春俯下身子,红着眼睛将白布盖在白天还在听自己讲故事的小将士身上,起身后的他久久难以释怀,旁边的舒钧挥了挥手,旁边的地蟒军将士才抬着年轻小将的尸体走去。 舒钧拍着司徒景春的肩膀轻声宽慰道,“带着大家好好休息一下吧。” 司徒景春起身抹掉眼泪,来到盛着羊肉汤的大锅前,给自己舀了一大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身边的将士也跟着去端碗吃肉喝汤,但是这羊肉汤越喝越不是滋味,越喝心中越难受。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就像舒钧预料的那样,天刚亮慕容隼就派遣大军对鱼化城发起了进攻。 赤衣搏斗,拼死相争,北面城头上不足三丈长的城垛口反复易主,最后还是舒鸿亲自带人守住了这一致命缺口,鲜血染红了大舒将军的铠甲。 这场进攻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天后,鱼化城下的尸体发出的腥臭味几乎传遍整个鱼化城,城头上的神虎军和地蟒军将士也好不到哪去,昨天还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兄弟今天就被一刀削去了首级,连个完整尸体都留不下。 今天难得慕容隼没有攻城,接连进攻三天,他们也吃不消。 趁着没有战事,刘家商队的车队也顺利从南边城门进入了鱼化城,进入鱼化城,那街道两旁摆满了盖着白布的将士尸体,看着车队车夫和商队的伙计一个劲的干呕,甚至有人直接吐了出来,刘紫苏倒不至于被吓到,但是看到街户两旁白幡挂的场景心中还是感到深深的震撼。 商队的人走着走着便碰到了陈令枢,刘紫苏冲着陈令枢轻声颔首,“刘家商会刘紫苏见过陈先生,小女奉家父之命为定州军将士送些粮食物资,还有。。” 说话之时,刘紫苏顿了顿,而后继续说道,“带牺牲的定州军将士回定州。” 陈令枢带着身后的定州军将士冲着刘紫苏拱手行礼,吓得刘紫苏赶紧前去搀扶,“陈先生,您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我陈令枢替牺牲的兄弟谢谢你,替定州军的兄弟谢谢你!”陈令枢红着眼睛说道。 “先生多礼了,为了大奉和定州,你们牺牲太大了,比起你们,我们商会做的这点事算不得什么!”刘紫苏扶起陈令枢,同时下令身后的伙计车夫将粮食和物资卸下来,将街道上牺牲的神虎军和地蟒军将士尸体搬到马车上。 手下在干活,心中有事的刘紫苏拉着陈令枢说道,“陈先生,听说你们拿下鱼化城不久就把王谪元就地正法了?这消息可否属实啊?” 对于刘紫苏和王谪元的故事,陈令枢也听说了一些,当年天师府天造地设的一对,没想到会变成今天这样,对于刘紫苏的问题,陈令枢也没打算瞒着,而是点头说道,“王谪元十恶不赦,罪大恶极,公子亲自下令斩首示众,将他的尸骨埋在了鱼化城郊外,这种叛国之人的尸骨不配被埋在大奉的土地里。” 刘紫苏心中咯噔一下,王谪元叛国之事不容否认,对于这个过街老鼠无论是谁都不会让他继续苟活下去,但是在刘紫苏心中,对这个师兄还是有些感情,听到陈令枢的话后,也是无奈苦笑道,“哎,自作孽不可活,既如此,也就算他罪有应得吧。” 刘家商会的车队满载而来,满载而走,陈令枢亲自目送刘家商户的车队离开鱼化城。 牺牲的兄弟们,一路走好! 。。。 锡林勒格悬壶城,攻城第五日,重象军在上将军韦雄刀的带领下,一鼓作气攻上了悬壶城城头,悬壶城的守军虽拼死抵抗,但是在数倍的人数差距面前还是败下阵来,韦光头手握大刀快步来到城头西北角,城头上的慕容枭浑身浴血,右臂被削去一大块血肉,露出的骨头白的让人害怕。 慕容枭颤抖着左臂拿起手中的弯刀,看着韦雄刀咬牙说道,“血衣军宁死不降!” 韦雄刀耸了耸肩,“你说你们慕容将军想鱼化城想疯了吧,明知道我们这么多人围着悬壶城还敢带入走?是真不把我们项州军放在眼里啊!” 慕容枭一脸落寞,“我们将军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好好好!”韦雄刀不屑笑道,“那你随意,不过你是自行了断呢还是我帮你啊!” 慕容枭哈哈大笑,不自觉潸然泪下,一字一顿的咬牙说道,“死!我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说罢,慕容枭就举着弯刀冲了上来,韦雄刀可不惯着他,猛然转身,手中大刀烹饪赫然飞出,直接刺入慕容枭胸膛,可怜的血衣军上将军就这么不甘心的倒在了自己拿命守护的城墙上。 与此同时,悬壶城紧闭的大门被里面的重象军将士打开,宁延与一众将军走进城去,城中百姓站在街头瑟瑟发抖,宁延走在街头,看着四周百姓,沉声道,“看到了吗?这北蛮的百姓和我们大奉的一样,对外来侵略者他们也害怕。” 身后的池明渊颔首道,“是啊,公子放心,我已传令各军,进城后不得扰民,禁止做出欺男霸女,强抢财物品之事,如有违者,军法从事。” 宁延停下脚步,微微皱眉,“不必了!” “啊!”池明渊不解的看向宁延,“公子何意?” 宁延拿出早些时候收到的飞鸿密信,沉声说道,“最新情况,李彦业将军和云不凝将军在左丘原大败北蛮狼骑,大将军回烈被杀,十万狼骑溃不成军,死伤无数,狼狈西窜。” “这场仗打得漂亮啊!不仅以少胜多,更重要的是斩杀了慕容灼灼麾下大将,再加上咱们拿下了悬壶城,这些他慕容灼灼就不得不重新审视咱们定州军了,公子的计划也算是成功了。”池明渊捋着胡须说道。 宁延感慨道,“还差最后一步,那就是鱼化城外的慕容隼。” “鱼化城被团团围住,飞鸿的军报还是三天前的,说他们慕容隼集结七万大军攻城,两位舒将军防守的很艰难啊!”站在宁延身侧的庄十月开口道。 “十月,去给城外军队传令,除了正在进城的重象军外,其余各军在城外原地休整,三日后有序撤退。”宁延说完这个命令后,身后的庄十月都愣住了,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下的悬壶城,就这么不要了? “公子,我有些不太明白,这是为何?悬壶城城池高耸,比鱼化城不知好多少,北蛮军队擅长野战,不善攻城,若是咱们以悬壶城死守,就算是城外聚集十万大军那也不足为惧,如此城池放在眼前,岂有退却之理啊?”庄十月也是说出了心中的不解,不止是他,旁边的池明渊和身后的高陷也是同样诧异。 宁延环顾四周,轻声笑道,“这悬壶城是不错,易守难攻,可对于咱们来说,这就像是个活棺材,本公子问你们,咱们这么多人驻扎在悬壶城内,吃什么,喝什么?这里远离定州,总不能指望慕容灼灼给咱们送给养吧?再说了十万大军围城,他们就算不攻城,困也得把咱能困死在这里!” 宁延说完后看着默不作声的庄十月接着说道,“围攻悬壶城的本意是向慕容灼灼展示咱们定州军的实力,让他知道咱们定州军是有能力一鼓作气,直捣黄龙的,如今目的已达到,何必守着这个活棺材呢?” 池明渊紧跟着问道,“慕容灼灼会接招吗?” “以我对慕容灼灼的了解,他一定会!我们如此大张旗鼓的在北蛮境内和慕容隼动手,在慕容灼灼眼中既是挑衅又是找死,斩杀回烈,拿下悬壶城,若是能在鱼化城外大败慕容隼,那这口恶气慕容灼灼没道理咽下去。”宁延自信满满的笃定道。 慕容灼灼比任何人都想除掉宁延和定州军,宁延举兵北上说白了就是阳谋,就看你慕容灼灼接不接招。 “在下明白了,公子高见,在下佩服!”庄十月拱手感慨道,“我这就去传令!” 宁延不敢邀功,笑了笑,“这都得多谢军师!” 庄十月离开后不久,林北阳和吕翊以及飞豹军上将军杜忠文纵马来到宁延身边,看到三位将军后,宁延沉声道,“林将军,吕将军,杜将军,悬壶城已经拿下,大军休整几日便可回撤;我希望你们能率先回去,支援镇守鱼化城的舒鸿将军和舒钧将军,慕容灼灼集结七万大军攻城,两位将军防守的很艰难啊!” 来之前,他们就知道了宁延想要放弃悬壶城的意思,三人对此也表示理解,总之对于宁延他们就是无条件的信任。 听到宁延话后,林北阳当即表态,“公子放心,我连夜赶回去,以最快速度赶回鱼化城。” “我们飞豹军跟着林将军一起回去。”杜忠文拱手说道。 宁延冲着三人拱了拱手,“拜托各位将军了,我宁延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无论如何,鱼化城都不能丢!” “是!”三人齐声说道,说完后便返回各州军队,整顿兵马,太阳刚刚落下,就听到城门传来马蹄声,那是林北阳他们已经率军赶赴鱼化城了。 目光转到宁延这边,宁延还在往前走着,从城头上刚下来的韦雄刀顾不得擦拭身上的血污便挡在宁延面前高兴的说道,“公子,两万血衣军无一活口,慕容枭已死,悬壶城是咱们的了。” 宁延看着韦雄刀,微微皱眉,“没一个活口?我不相信那些血衣军就真的这么不怕死?一个愿意投降的都没有!” 被宁延说中的韦雄刀心虚的埋下头,摸着光头说道,“公子,这怪不得我老韦,那慕容枭宁死不降,身后那些血衣军本来是要投降的,被慕容枭这么一刺激,一个个的都给打了鸡血一样就是不肯放下武器,我老韦也是没办法才杀他们的。” “哼!”宁延满脸怒气的看着韦雄刀,“韦雄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记住了,咱们定州军不是那北蛮子,战场上杀敌无可厚非,但滥杀无辜我绝不允许!说,除了慕容枭外,还杀了多少人!” 韦雄刀低着头嘟囔道,“七百。。” “大点声!”宁延怒吼道。 “七百!”韦雄刀扯着嗓子吼道。 宁延顿时火冒三丈,都想要拿起鞭子去抽韦雄刀了,“七百人!你韦雄刀胆子是真大啊!” “公子,公子别生气!”池明渊赶紧拦住宁延,“能拿下悬壶城,韦将军居功甚伟,犯此大错也是人之常情,我看就算了吧,功过相抵,就饶他一次吧。” 韦雄刀依旧低着头喊道,“公子,你要打要罚我老韦都认了。” “好你个韦光头,你还不服气了!”宁延强忍怒气,指着韦雄刀说道,“这次就先放过你,若是还有下次,我饶不了你!” “多谢公子!”韦雄刀扯着嗓子喊道。 “滚吧!”宁延怒吼道。 韦雄刀拱手退去,宁延轻夹马腹,小白继续慢慢悠悠的往前走去。 旁边的池明渊摸着下巴说道,“公子,用力过猛了吧,毕竟杀的都是北蛮军,而且韦将军也说了,他们不肯投降,不投降就算不得俘虏,杀了也无伤大雅啊!” 宁延抬起头感慨道,“要是之前,我也这么觉得,但来之前军师提醒过我,问我想要把定州军打造成一支什么军队?若只是想打仗,打胜仗,那纪律严明,勤加训练,恩威并施即可;可要是想辅佐小王爷登基,让定州军有睥睨天下的王者之姿,那除了这些之外,就还必须有仁义之心,该杀的杀,不该杀的绝不能杀,做到大军所至之处,百姓夹道欢迎;如此之军队,何愁大事不成!” 如此一说,池明渊恍然大悟,在杀伐果断的军队在讲究仁义,这还是池明渊第一次听到,为将者可以心怀仁慈,但是军队一定是为杀戮和战争而生,哪怕是爱兵如子的宁老将军也不敢说让军队怀有仁义之心。 沉声感慨一声后,池明渊摇头说道,“仁义之师,古往今来,能做到这四个字的难啊!” “本公子的定州军,一定能做到!” 宁延说这话时,眼神格外坚定! 第743章 阳谋 慕容隼七万大军围攻鱼化城整整七日,七日围城,将近三万将士折损在了鱼化城城头,可这鱼化城就是拿不下来,每次眼看就要攻上去了,那城头上的定州军就会突然爆发出一股可怕的战斗力,将他们重新打下来,如此反复不下十次。 慕容隼脸色阴沉,眉宇紧锁的盯着眼前这座在他眼中不过是弹丸小城的鱼化城,让他没想到的是,一座小小的鱼化城竟然这么难打,就算他们汗国铁骑不擅长攻城,那也不至于打的这么艰难吧?这鱼化城到底是谁在守,竟有如此可怕的意志力和战斗力。 慕容隼越想脸色越难看,眼神中杀机勃发,旁边的副将沙哑开口,“将军,又被打下来了。” 慕容隼拔出腰间佩刀,神色冷漠的看着面前的鱼化城,“继续攻城,集结所有部队,今日不拿下鱼化城,决不罢休。” 说罢,慕容隼直接勒马冲向前线,身后大军跟着慕容隼的战马齐齐冲向鱼化城,誓要拿下这座孤城。 鱼化城守的有多艰难,外人无法想象,只有镇守在这里的神虎军和地蟒军将士知道,这几天他们所经历的战事说是深处炼狱也毫不为过,舒鸿,舒钧,司徒景春这些军中名宿都是血战数日,与军中将士共进退,只是接连的作战,让将士疲惫不堪,战争打到现在,拼的已经不是士气和后勤了,而是意志力。 城下又传来北蛮军冲锋的号角声,守城这七天,这声音听的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舒鸿起身淡定来到城垛上,看着下面的北蛮军,淡然说道,“狗日的北蛮子又来了,大家都精神点,准备战斗!” 城头上传来整齐划一的铁甲铿锵声,越战越勇说得就是现在死守在城头上的神虎军和地蟒军,尤其是神虎军,他们是宁延最早成立的嫡系亲卫军,在宁延还不是定州牧的时候,就在项州组建了神虎军,舒鸿也是跟着宁延最久的将军之一,在定州军中,说起神虎军,那明面大家不在宁延面前说,可私下里的将士们谁不说一句他们是嫡系大军啊! 就连身在神虎军的将士都会不自觉的觉得自己比其他各军的将士要高上一等,这次死守鱼化城对这些将士们来说不仅仅是一场异常艰难的守城战,更是关乎他们神虎军名声的一战,自从定州军进入锡林勒格以来,还未尝一败,这第一败要是落在了他们神虎军头上,就算宁延不怪罪他们,他们自己也原谅不了自己。 这就是身为神虎军将士的傲骨,也是无数定州军将士的傲骨! 看着北蛮军源源不断的涌上来,舒鸿大喝一声,“杀!” 一时间城头上箭矢如雨朝着城下北蛮军倾斜而下,率军冲杀的慕容隼冲阵在前,硬是顶着箭雨杀出一条血路,城头上的舒鸿很快就注意到了那个在人群中特别明显的赤衣将军,眉头紧锁的他当即拿起手边的硬弓,拉弓搭箭。 弓弦弯如月,箭矢迅如风。 真气萦绕的箭矢直冲慕容隼而去,慕容隼抽出身后长枪横扫而出,枪尖和箭尖撞在一起,一阵剧烈的真气碰撞后,箭矢咔嚓一声断成两截,慕容隼赫然收枪,抬头看向箭矢飞来的方向,目光瞬间便锁定了城头上的舒鸿。 对于慕容隼霸道的目光,舒鸿毫不躲避,继续拉弓搭箭,三星连珠! 三把箭矢急射而出直指慕容隼,慕容隼一跃而起,长枪在手,甩出一个枪花,右手挥动,长枪三点,一点一箭矢,“叮叮叮”三声清脆声响过后,箭矢便化为了齑粉。 这种带着炫技的枪花让舒鸿感受到了挑衅的意味,但同样的能如此轻描淡写就挡住自己箭矢的也绝非常人,“此人想必就是慕容隼了!” 慕容隼冷笑一声,落在马背上挥舞长枪,身后北蛮军士气大涨,咆哮着冲向鱼化城。 城头之战再度爆发,一架架云梯挂在城墙上,下面的北蛮军挥枪提刀,像疯了一样朝着城头杀去,城头上的神虎军将士将提前准备好的滚石落木全部砸了下去,这场战斗就是七天来的鱼化城的日常,一方拼命进攻,一方拼命防守,就算有侥幸冲上城头的也会很快就被城头上的神虎军剁成肉酱。 这边舒鸿面对慕容隼防守压力巨大,另外一边的舒钧也好不了多少,就这不到百丈的城头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地面上全是血污。 两军冲杀正酣,空中突然飞过一只雄鹰,因为战场厮杀声音太大的原因,根本没有人听到头顶的鹰鸣。 有了慕容隼的督战,越来越多的北蛮狼骑冲上了北面城头,舒鸿左右冲杀,但随着冲上城头的北蛮军越来越多,舒鸿也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城外的慕容隼看着这一切,露出欣慰笑意,然而很快副将的一番话无疑是给他浇了一盆冷水,“将军不好了,后方出现了一支中原骑兵,正朝咱们疾驰而来。” “什么?”慕容隼脸上笑容瞬间凝固,“这定州军不是都在悬壶城外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鱼化城城外。” “这个属下也不清楚。”副将着急说道,“将军,咱们得赶紧撤了,一旦被身后的骑兵黏住,就算想走也来不及了。” 有一支骑兵出现在自己身后,那就说明极有可能会有第二支,第三支;一旦被黏住脱不开身,他们的处境就被动了,到时候鱼化城的守军再趁机发难,来个里应外合,那别说这些部队了,就连他说不定都得留下来。 这鱼化城眼看就要拿下来了,离他所制定的围杀宁延计划就差这关键一步,为了鱼化城他付出了三万人的代价,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却又要让他撤退,慕容隼实在是不甘心啊! 就在这时,一则西边传来的军报彻底让慕容隼对鱼化城死心了,来信的不是回烈,而是慕容灼灼,慕容灼灼来信回烈带着十万大军在左丘原遇到埋伏,回烈被杀,十万大军溃不成军,损失惨重! 回烈的十万大军还真被宁延给挡住了!若不是看到军报最后有慕容灼灼的印章,他真不敢相信回烈能带着十万大军被宁延打的溃不成军,看着面前自己七日围攻都没能拿下来的鱼化城,心情极其郁闷。 慕容隼死死攥着手中的信,一时间挫败感涌上心头,“回烈没了,十万大军都打输了,估计悬壶城也保不住了,宁延啊宁延!终究是让你笑到最后了。” 身后副将听后脸色阴晴不定,“将军,悬壶城还没有消息,还有希望!” “都没有消息了,能有什么希望,这鱼化城守军也就不到两万人,能挡住我七万大军,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慕容隼咬牙切齿的说道,“咱们汗国大军在进步,他宁延的定州军也在进步,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定州军的战斗力都已经在项州军之上了,哎!只靠咱们是对付不了宁延的,这场战争我们要输了。” 慕容隼说完没有给副将接话的机会,当即默然叹气道,“传令吧,全军撤退。” 城头上的舒钧还在血战,一刀将面前的北蛮军割喉,来到城头的他俯首看去,突然发现城下的北蛮军竟然在撤退,这突如其来的撤退撤的舒钧竟有些不知所措,一头雾水的他还在想这是不是慕容隼的诡计故意让他们放松警惕。 站在旁边的司徒景春也是万分不解,但是当他看到远处山坡上突然扬起的沙尘和那面黑色大旗时,一下就反应了过来,当即激动喊道,“将军快看前面,那是宁字军旗!是公子,公子他回来了!” 城外山坡上,铁甲森森,战马嘶鸣,雄风阵阵的安远军镇铁骑气势如虹,朝着城下的北蛮军杀去。 “哈哈哈。”看到是安远军镇铁骑后,舒钧也是心情大好,拔出面前插在北蛮子身上的长柄刀大喝道,“兄弟们,公子回来了,大家杀啊!” 战场中央的慕容隼看着距离他越来越近的钢铁大军,不甘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城头上的舒鸿,舒鸿也不甘示弱的举起手中长剑,这一举动更像是挑衅。 此时的慕容隼纵有再多不甘心也只能撤退,慕容隼冷哼一声,扭转马头,带着大军狼狈而撤。 城头上的舒鸿朗声大笑,“鱼化城守住了!兄弟们,我们胜利了!” “胜利了!胜利了!”城上的将士们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鱼化城城头上的欢呼声传到城墙下陈令枢的耳中,开战以来终日忧心忡忡的陈军师也是长舒一口气,露出久违的笑容。 林北阳手持银琥青珀枪,率领大军一路追杀慕容隼的残兵,连追十里地后下令停止追击,“停!” 身后大军齐齐勒马停下,看着越来越远的北蛮狼骑,吕翊轻声一笑,“走吧,公子他自有盘算。” 林北阳点头嗯了一声,转身喝道,“撤!返回鱼化城!” 。。。 从鱼化城往北逃窜的慕容隼根本不敢停下,一路狂奔近百里,在确定无人追击的情况下才下令全军休整,此时已经是明月高悬的晚上了,从白天跑到晚上,这应该是慕容隼打过最憋屈最无力的一场仗。 胯下战马喘着粗气,慕容隼四下看了看,沉声问道,“这是哪里?” “将军,这里是燕子川,距离悬壶城还有些距离。”身旁副将回复道。 “怎么会来这里!”慕容隼无奈叹气,“多少是有些慌不择路了,走吧,尽早返回1悬壶城,只要悬壶城还在,咱们就不算输。” 身后副将拱了拱手,刚准备下令,一根箭矢就从旁边的阴暗处飞来,速度极快,就连慕容隼都没有反应过来,箭矢直接洞穿副将的脖颈,慕容隼只感觉脸上一阵温热,随后便是扑鼻的腥味;紧接着一阵扑通声响起,旁边的副将从直挺挺的从马上跌落下去,再无呼吸! “备战!”慕容隼慌忙大喊, 话音落地,四周山坡上升起无数火把,明亮火光将整个燕子川照的堪比白昼,火光闪烁,四周站满了身披重甲的定州军将士,摇曳的火光中那面宁字大旗格外刺眼!看的慕容隼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宁延面前手撕了他。 长枪在手的慕容隼如惊弓之鸟一般四处望去,寻找逃生之路,山坡上一袭白衫的宁延看着慕容隼微微一笑,朗声道,“慕容将军,别来无恙啊!” “宁延!”白衫在身,风流倜傥,整个定州军除了宁延外没有人敢在战场上不穿铠甲。 宁延笑了笑,看着气急败坏的慕容隼,淡然说道,“慕容将军这是要去哪啊?回悬壶城吗?” 慕容隼一时语塞,半天说不出话来。 “将军别着急,我不会杀你,我希望你替我传信给慕容灼灼,说我宁延在鱼化城等着他,诚意满满哦!”宁延说这话时的语气轻佻的让人讨厌尤其是面前的慕容隼。 “哈哈哈。”慕容隼这个时候恍然大悟,在此刻他才真正明白宁延想干什么,“宁州牧这一招真狠啊,和我在锡林勒格兜了这么久的圈子,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慕容将军知道的不算晚。”宁延起身笑道,“想必慕容将军已经知道左丘原一战的结果了,再给您透个底,我安排在左丘原的伏兵不到两万人。” “不可能!”慕容隼惊的眼睛瞬间瞪的老大;就用了两万人就杀了回烈,杀的十万狼骑溃不成军?即便是久经沙场的慕容隼听到这话也是头皮发麻,要是真的话,这定州军的战斗力也太可怕了。 宁延耸了耸肩,“信不信由你。” 这个时候的慕容隼看着这个年轻人,打心底里感到可怕,这宁延才来定州几天啊,这定州军就有这么可怕的战斗力,若是让宁延一直坐镇定州,那还得了。 宁延抬头看了看天色,伸了个懒腰,“好了,话说完了,我也该回去睡觉了,慕容将军,我就不送您了,希望您把话带到。” 刚转身的宁延回头补了一句,“还有,期待我们下次见面时,希望到时候不止有你我,还有慕容灼灼!” 说完宁延就撤了,山坡上的定州军撤走后,没有了火把照明,整个山谷被月光重新笼罩,慕容隼看着脚下副将的尸体心情久久难以平静,最后木讷的说道,“撤!” 此时的他几乎不用想都知道悬壶城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也知道宁延不会再悬壶城久留,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锡林勒格,而是自己的同宗弟弟——慕容灼灼! 第744章 针锋相对 云连勒格,北门关前线。 慕容灼灼来势汹汹,大有一举铲除项州军拿下项州的意思,为保境安民,抵御北蛮,徐子谦亲自挂帅,统领项州军镇守北门关。 大战一触即发,坐镇中军的慕容灼灼正谋划着如何对付徐子谦,突然就接到了回烈被杀的消息,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回烈兵败被杀消息没几天,自己的同宗兄长,锡林节度使慕容隼就八百里加急来信,先夺鱼化城,后破悬壶城,为了对付这支不到十万人的定州军,慕容隼麾下的血衣军消耗殆尽,这对慕容灼灼来说实在是难以接受,他不指望慕容隼能杀的宁延屁滚尿流,但也不至于败的这么彻底吧! 慕容灼灼将慕容隼的信仍在桌上,神色复杂,一边对血衣军的失败感到无奈,一边又对定州军所展现出来的战斗力感到惊讶,“这棋都下到这种程度了,本将军若是不接招岂不是太对不起宁延的这番苦心了!” 宁延的这点伎俩,慕容灼灼怎么会看不出来,但就像陈令枢说的,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你慕容灼灼无论如何都得来;你不来,我定州军把锡林勒格搅得稀巴烂,搞不好都能把慕容灼灼的老爹抓来祭旗,定州军组建并没有多久,但战斗力已经超过了项州军,若是慕容灼灼还对此不管不顾,那只会是放虎归山,这也绝不是慕容灼灼想看到的。 所以事实就是慕容灼灼明知这是宁延故意要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从而挽救项州于水火,但是他慕容灼灼还是得硬着头皮接下宁延这一招。 随军出征的董长陵沉眉道,“将军慎重,南下项州乃大汗和国相首肯之目标,若是突然调转马头,怕是王庭那边不好交代啊!” “经过上次国战,项州军精锐已折损大半,如今项州军实力不如鼎盛之时的五成,对我汗国来说,项州无异于囊中之物,可随时取之;但宁延不一样,短短五年,他就让定州军有如此可怕的战斗力,若是放任不管,那日后必是汗国大患,项州和定州孰轻孰重,还不明显吗?”慕容灼灼冷喝道。 董长陵微微皱眉,“宁延出兵锡林勒格,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吸引我们注意力,从而保全项州;将军,难道您真要放弃项州吗?” “在我汗国铁骑的绝对碾压下,任何诡计都不足挂齿。”慕容灼灼胸有成竹,信誓旦旦的说道,“留二十万大军在玉门城警惕项州军举动,其余大军随我东进,会战定州军!” “他宁延不是想让我回锡林勒格同他交手吗?好啊!那我就如他所愿!”慕容灼灼咬牙切齿的说道。 围攻北门关的北蛮狼骑突然撤军,正在盯着北蛮军一举一动的李凤荷快步来到中军大营内,激动说道,“徐将军,慕容灼灼撤军了!” “撤了?”在地图上正在排兵布阵的徐子谦听到这话时满脸震惊,随后快速来到城头上,在看到城下的北蛮军全部掉头北撤时,当即诧异道,“这慕容灼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怎么说撤就撤了?” 旁边的陈辛如轻声说道,“会不会是小公子,听钱大人说,定州军已经进入了锡林勒格并且打了几个漂亮仗,这慕容灼灼该不会要去对付小公子吧?” “有这种可能!”李凤荷沉声说道,“不过,这慕容灼灼真就甘心放弃项州吗?这里面不会有诈吧!” “让兄弟们打起精神,不要放松警惕,防止北蛮军反扑。”徐子谦当即下令道,随后叹息道,“我倒是希望慕容灼灼能攻打北门关,这样起码小公子还能安全点。” 他们这样想,宁延何尝不是这么想。 。。。 打了一个大胜仗的定州军将士在宁延的授意下,在鱼化城中尽情庆祝,几位将军觥筹交错,喜不自胜。 在左丘原大战中大放异彩的云不凝,斩杀回烈的李彦业,艰难打赢了鱼化城保卫战的舒鸿,舒钧,包括林北阳,韦雄刀等人在宴席上都是高兴不已,来到锡林勒格也有五个多月了,一场败仗没打过不说,还打的慕容隼麾下血衣军损失殆尽,并且左丘原一战杀了回烈狠狠打了慕容灼灼的脸,这几个月的战斗只能用痛快两字形容。 军营内灯火通明,欢呼不断,身为定州牧的宁延却心事重重的来到鱼化城城墙上,城墙上血渍未干,宁延趴在城垛上仰首望月,心事重重。 麾下将军可以为战争的胜利而高兴,但作为三军主帅的他却不能被短暂的胜利而冲昏头脑,他放过慕容隼让其带话给慕容灼灼看似是在羞辱慕容灼灼,但指望一番羞辱就让慕容灼灼调转枪头也有些太看不起慕容灼灼了,宁延的真正目的是让慕容灼灼知道他宁延的定州军才是北蛮最大的敌人,而能让慕容灼灼下决心的人最合适的就是慕容隼。 慕容隼是锡林节度使,也是慕容灼灼的同宗兄长,同时也是和董长陵甚至呼延山石都能说上话的人,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慕容灼灼不会不认真考虑,为此他不惜告诉慕容隼左丘原一战,他们只派出了两万人。 过不了多久,慕容灼灼就会带着麾下大军直冲他们而来,接连几次战斗后,定州军损失不在少数,到时候他们该如何应对慕容灼灼的大军呢?想到这里,宁延就有些发愁。 正在宁延望月深思之时,换了一身干净长衫的陈令枢端着一壶酒来到宁延身边,晚上的风有些刺骨,陈令枢不由得打了个喷嚏,这一喷嚏打的宁延不由得转过身来,看着这个给自己出此阳谋的军师,沉声笑道,“先生这是来找我喝酒来了?” “那你宁公子肯不肯赏这个脸呢?”陈令枢将酒壶放在城垛上,站在宁延身边,自顾自的往酒杯里添酒。 宁延摇头轻笑,“你这酒都摆上了,我岂有拒绝之理啊?” 对月把酒,满饮下肚,陈令枢一边倒酒一边说道,“按照飞鸿情报分析,最多十日,慕容灼灼的前锋军团就会出现在左丘原,人数不在十万之下,并且里面还有一万铁勒屠,再加上后续军队,一旦开战,慕容灼灼能投入战场的人数不在四十万之下啊。” 陈令枢一语道破宁延的担忧,宁延听后微微一笑,随手拿起一杯酒就往肚子里灌去,“陈先生,如今祸水东引的目的已达到,敢问接下来我定州军何去何从?是在锡林勒格和慕容灼灼决一死战,还是撤回定州?” “撤回定州是上上之选,可如此的话,就没有了将慕容灼灼东引的意义,无非是耽搁几天他们攻打项州的时间罢了,而这也不是公子的本意吧!”陈令枢握着酒杯沉声说道。 宁延看着陈令枢,一脸玩味的说道,“上一个能这么猜出我心思的还是徐小子;陈先生您就别和我兜圈子了,有话直说吧。” 陈令枢放下酒杯,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四十万北蛮军,单靠我们定州军别说取胜,就算打个平手都难,在绝对的军事实力面前,任何计策都起不了作用;但只要有人能在此刻对我定州军施以援手,那就还有胜算。” 宁延苦笑道,“如今大奉除了项州军谁还肯对我定州军施以援手?总不能指望那朝廷吧,他们不在背后害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陈令枢捋了捋胡须,轻声笑道,“公子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何人?” “北地军上将军,齐溪!” “齐溪!”宁延猛然惊醒,是啊!他怎么没想到齐溪呢?“齐将军镇守一方,一心为民,若真能与我们一心抗敌,倒也是个得力帮手。” “唯一要提防的就是朝廷兵部的介入,北地军说到底是归兵部节制,一旦朝廷得知我们与北地军联手,势必会在这里做文章,虽不至于坑害齐溪将军,但绊子肯定不会少使。”陈令枢缓缓说道。 宁延在旁感慨道,“是啊,现在谁会我们宁家交好,谁就是众矢之的,不过只要我们开口,齐将军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值得一试!”陈令枢颔首说道。 宁延举起酒杯,冲着陈令枢笑道,“听君一言,醍醐灌顶啊!多谢了!” “公子过奖,这也是令枢分内之事!”陈令枢颔首一笑,两人对饮一杯,看着天边圆月,难免生出思乡之情,“公子,算起来夫人临盆之日也快到了,您不打算回去一趟吗?这锡林勒格境内短期内也不会有战事发生,回去一趟绝对来得及。” “将士们都在这里,我这个时候岂能一走了之?”宁延沉声说道,晃着手中的酒杯,“不过说真的,还真的想回去看看!” 陈令枢轻声浅笑,月光下,两个不算年轻的年轻人推杯换盏,时而大笑,时而感慨。 大笑世间正道,感慨浮世沧桑。 。。。 宁延让飞鸿千里传书致信徐天亮,此时正在一门心思为远征大军准备粮草军械的徐天亮在看到宁延来信后,立刻将手中重任交给顾毓棠后,自己趁着夜色偷偷的离开了苍同城,直奔东边靖州而去。 靖州长林城的府衙内,得知徐天亮到来,时任靖州牧的韩栎和北地军上将军齐溪全部出门相迎,随着宁延和定州的声名鹊起,这个宁延身后的大管家自然而然的也进入了大家的视野。 身在靖州的韩栎和齐溪自然是知道宁延出兵北上之事,说真的,对于宁延如此大胆的决策,齐溪深表敬佩,要知道现在的定州四面楚歌,就连身后的朝廷都不支持他们,一旦这个时候朝廷发难,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徐天亮的突然来访也让韩栎嗅到了些不同的味道,出门迎接徐天亮的路上,两鬓斑白的韩栎面色严肃的说道,“徐天亮这个时候来靖州,一定是宁延那边出事了,让这小子来搬救兵。” “韩大人,那您的意思呢?”齐溪脸色同样愁云满面。 韩栎停下脚步沉声说道,“我韩栎没有宁家与朝廷作对的本事,但也不至于看着我大奉男儿征战沙场而无所作为,只是在此危机之时,还是需要谨慎谨慎再谨慎!一步迈错,那便是灭顶之灾!” 齐溪脸上露出赞叹神色,拱手道,“韩大人言之有理,不过,还是先看看这位声名远扬的徐大都督能说出个什么话来!” 韩栎颔首轻笑。 府衙门口,两人一同接见了徐天亮,见到徐天亮后,没有那么多客套话术,三人直接在书房里展开会谈,而会谈内容毫无疑问,就是当前锡林勒格战局。 徐天亮也是开门见山,冲着两人直接供水说道,“韩大人,齐将军,定州军危矣!定州危矣!还望两位能出手相助,解我定州之围!” 身为州牧的韩栎起身扶起徐天亮,沉声说道,“徐大人别着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徐天亮起身入座,将宁延在锡林勒格的困局完完本本的说了出来,韩栎和齐溪震惊不已,这宁延胆子是真的大啊,都将慕容灼灼四十万大军吸引到锡林勒格了还不撤退,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能啃下慕容灼灼一口肉,这未免有些天不知天高地厚了。 “宁州牧的意思是,希望我北地军出兵北上,与定州军一起抵御北蛮?”齐溪稍稍皱了皱眉头,“我北地军也不过十多万人,那北蛮军可是四十万人,我这点人去了也是于事无补啊!” “齐将军先不要着急下结论,我们公子不是那种喜欢硬碰硬,死磕到底的人;古往今来,以少胜多的军事奇迹不在少数,为何就不能在锡林勒格再度上演呢?然而此次锡林勒格大会战想要四两拨千斤,以少胜多,首要条件便是这个四两,定州军数月苦战,损兵折将,要想完成以少胜多的壮举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所以公子让我来向韩大人和齐将军请援,希望北地军能在此关键之时出兵相助,若能得到北地军相助,我定州定不会忘靖州大恩。”徐天亮态度十分诚恳的说道,说完后还不忘朝着两人深鞠一躬。 齐溪和韩栎对视一眼,而后齐溪沉声说道,“徐大人客气了,为国所计,我北地军责无旁贷,然我北地军受朝廷管辖,这没有朝廷旨意,私自出兵,万一被扣个谋反的罪名,那我们岂不是太得不偿失了?” 北地军虽然受朝廷管制,但他齐溪真就那么害怕朝廷吗? 不过徐天亮要是仅凭自己一句话就让北地军北上的话,那也确实是太异想天开了。 说白了,这也是一场政治博弈! 第745章 徐天亮的三寸不烂之舌 靖州能否出兵北上,看似是军事问题,但实际上主导最后结果的却是政治因素,自从靖北王被杀,韩栎担任靖州牧以来,殷都政局动荡,皇帝更迭不断,多少边关雄军就此消失于历史中,大名鼎鼎的白羽军便是例子,中原朝政不稳,地方各州自然会受到牵连,雍州就是例子! 但是靖州在此乱世却依然能保证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北地军稳中求进,军事实力进一步增强,韩栎和齐溪两人的厉害可见一斑。 韩栎能让靖州政治安稳得益于他的立场,他从不参与殷都政治争夺,也不允许有人染指靖州政治;因此靖州的政治环境几乎是封闭的,封闭就意味着安稳,政治安稳清明,百姓生活也就自然安宁;靖州的政治安稳也和北地军息息相关,有这么一支强大的军队在,谁能不忌惮? 不过齐溪与宁延不同,他接受了朝廷兵部对北地军的管制,让北地军成为朝廷的部队,但齐溪以北地军镇守靖州千里边关为由,多次拒绝了朝廷想要分兵北地军的决定,不过代价就是北地军中多了不少从殷都御军府来的年轻军官,说的是朝廷为北地军补充新鲜血液,但更多的还是监视齐溪和分化北地军,对此齐溪心知肚明,但却选择了默许。 要是没有外界干扰,靖州如此便足以支撑其长久发展。 但身在乱世,偏安一隅是断无可能的。 徐天亮的到来便是打破这一平衡的关键,他让靖州封闭的政治环境遭到了破坏,之前卖给定州军马器械,可以以商队之名掩人耳目;但这次徐天亮亲自来访,就算真的是邻居串门,朝廷那边也不敢信。 北地军一旦北上,那在朝廷眼中,你靖州就站在了宁延这边,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这对于靖州未来来说,不是个好消息;可若是不出兵,齐溪和韩栎就成了见死不救的旁观者,对内无法对靖州和定州百姓交代,对外,也不利于自己的声誉和靖州安稳。 所以这场博弈就成了朝廷和百姓的博弈,也就是官与民之争。 徐天亮起身挺起腰背,笑了笑,缓缓说道,“韩大人,齐将军,且听徐某人一言,项州,定州,靖州三州身处北境,为大奉抵御北蛮重要屏障,如今北蛮举兵六十万南下,我家公子在此危难之时亲率定州军七万将士北上,先取鱼化城,后败慕容隼,迫使慕容灼灼举兵东进,甚至不惜将自身至于万般危险之境地,两位可知为何?” 韩栎微笑道,“项州,定州同属宁家,这不过是宁延为救项州的权宜之计罢了。” “那既然慕容灼灼已经东进,我家公子又为何不撤呢?” “这。。” 韩栎语塞。 徐天亮声调不觉大了几分,慷慨陈词,“这项州,定州如今是在我家公子手中,但在此之前,他们也是大奉的国土!项州与定州,唇亡齿寒,我家公子是有私心在里面,但更多的是不愿意看到国土沦丧,百姓流离失所的一幕!项州若丢,雍,定不保!雍州若丢,中州不保!可定州若丢,那靖州必会腹背受敌,那时韩大人要如何独善其身呢?” 听着这个书生都督的质问,韩栎神色在中露出些许欣赏之意。 徐天亮接着说道,“项州,定州唇齿相依;定州,靖州又何尝不是如此?再者,我想请问齐将军,何为将?何为军?” “千人为阵,万人为军;克敌制胜,运筹帷幄为将;将军之意,在于保境安民,护国安邦!”出自于兵家典籍《论兵着》中的这句话齐溪了然于胸,徐天亮刚问出口,齐溪就一字不差的答了上来。 “既为保境安民!护国安邦!如今北蛮南下,百姓蒙难,北地军为何不出兵?难道就因为所谓的调令吗?朝廷调令不过一张宣纸,笔墨星点,但那北蛮屠刀下的却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北蛮战马下是一块块大奉的国土,将军此举如何对得起将军二字!如何对得起天下百姓!”徐天亮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格外坚决,说的齐溪眉头紧锁。 韩栎哑然失笑,端起桌上茶水抿了一口后说道,“徐大人,若只是因为道义而发兵,那大奉要律法何用?要官府何用?您的这番话说白了不过是口舌之论,然而治国理政不能靠一张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无规矩,那就没有方圆,我北地军既已归属朝廷,那自然受朝廷兵部节制,没有兵部调令,我北地军就是不可北上,这不是我靖州见死不救,而是国法规矩!” 徐天亮哈哈大笑,在大厅内摇头踱步,而后转头说道,“国法!若是连百姓安危都置之不顾,国土被外族无情践踏,大奉尊严被北蛮反复蹂躏,那这国法不要也罢!如此国法坚守下去有何意义?国法保护不了百姓就是废纸;国家没有百姓就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立法之根本在于保证国家的长治久安,约束人们心中的恶念,可若是这法变成了困住百姓的囚笼,那要他有何意义?” 法家出身的韩栎眯眼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沉声说道,“法理不通,那便人治;未经朝廷调令便发兵北上,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无视朝廷,无视天子,无视身后的奉字大旗?那这可不可以理解为不忠?” 儒家最为看重忠孝仁义,国子监出身的徐天亮自是最为看重忠义二字,韩栎搬出忠义二字,无疑给徐天亮抛出了一个难题,但是徐天亮依然淡定自然,继续侃侃而谈,“忠义二字与君与国,是鞭笞臣子替君分忧之诤言,天子之忧,在国在民,若能保境安民,为天子排忧解难,拯救百姓苍生于水火,这岂会是不忠之举?那些一昧的奉承天子,不经思考便唯命是从的庸碌之辈,才是真正的不忠不义!” 徐天亮的这番话不可谓不漂亮,不等徐天亮歇下来,齐溪接着问道,“出兵北上,与我靖州何益之有?” 徐天亮稍稍拱手,朗声说道,“北地军出兵北上与靖州,其益在三;第一,抗击北蛮为英雄,受百姓敬重,此番北上无论成败,靖州军在百姓口中都是英雄,受尽赞誉;其二,唇亡齿寒,帮助定州就是帮助靖州,定州若丢,靖州何以为安?最为重中之重便是这第三点,朝廷!” 说话之时,徐天亮故意压低嗓子,“难道齐溪将军就甘心北地军一直被朝廷渗透吗?” 听到这话的齐溪突然握紧了拳头,皱眉看向徐天亮,徐天亮起身拱手,“此三益,当值得北地军北上!” 安静的房间内突然响起掌声,韩栎起身,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爽朗一笑,“宁延手下有个了不得的人物啊,怪不得能让定州在短短数年的时间就成北地第一州,徐都督的辩道之才实在是让人羡慕。” 徐天亮哑然,连忙摇头,“晚辈口无遮拦,还望韩大人勿怪。” “要是真的不想帮宁延,你觉得你能进靖州府衙的大门吗?”韩栎笑着说道。 徐天亮苦笑摇头,齐溪将手负在身后,这位儒将沉声说道,“我不知道你是听谁说我北地军被朝廷渗透这一消息的,但本将军想说的是,我北地军中是有朝廷来的将军,但是在对抗北蛮这一点上,我始终坚信他们的立场,或许他们对我有怨言,但对大奉绝对是忠心耿耿,我是不甘心北地军被渗透,但这是大势所趋!我终究有要老的那一天,比起让北地军成为靖州的私军,我更愿意他成为大奉的铁军!” 徐天亮听后,赶忙拱手致歉,“齐将军抱歉,天亮失言,若有的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齐溪扶起徐天亮,轻声一笑,“但是,如果单论说服我们出兵北上,那你成功了。” 徐天亮长舒一口气,原本紧张的神情马上就放松了下来,连连致谢,“多谢韩大人,多谢齐将军!” 韩栎笑容灿烂,丝毫不介意自己刚刚被眼前的年轻人说的哑口无言,“徐都督,锡林勒格前线军情紧急,以宁延的性格,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找我们靖州军的,你回去后告诉宁延,北地军定会如约北上。” “多谢韩大人,多谢齐将军。”徐天亮激动说道,只要北地军能出兵,自己就不算白跑。 徐天亮下去休息后,韩栎笑着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小子是个经世之才啊,宁延捡到宝了。” 齐溪脸色略有变化,沉声道,“刚刚这小子在,有些话我没敢说透,那就是朝廷那边咱们真就不管不顾吗?” “不必多虑!”韩栎很是淡然,“从徐天亮进入靖州的那一刻,朝廷就对我们的动向了如指掌,等着吧,一旦北地军进入了锡林勒格,对锡林勒格原本一无所知的朝廷会立刻知晓锡林勒格的战局和定州军的军队情况!你以为定州军走了的这几个月朝廷是不想在背后捅刀子吗?那是他们不知道定州的情况,不敢盲目动手!” “哎!”说到这的齐溪也是无奈,“那总不能避开御军府那些人下达命令吧?朝廷的人心向朝廷,这无可厚非;一旦北上,您刚才说的就无法避免,可是国难当头,那天子就算对宁延再怎么恨之入骨,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举动吧。” “这个我不敢苟同啊!”韩栎转身端起茶水继续说道,“总之,你多留个心眼,一旦定州军出事,那北地军也难逃一劫,姓徐那小子有句话说的不错,唇亡齿寒!” 齐溪深呼吸一口气,感慨道,“那这样吧!等到了锡林勒格,除了我们北地军自己的作战任务和军队部署情况外,其他的我一概不问,也绝不允许手下过问,两军除了战斗之外,保持各自独立;这样,朝廷就无法通过我们得到定州军的情报,对于我们北地军的情况,那就悉听尊便了,他们总不能连我们北地军也一起收拾了吧!” 韩栎笑着点了点头,“如此倒也是个办法,这个宁延,若真能在锡林勒格境内大败北蛮军,那这个忙我们帮的就不亏。” 徐天亮离开靖州第三天,齐溪发布《平蛮文》,集结十二万北地军出兵山海关,北上锡林勒格。 。。。 殷都,皇宫西苑。 看着手中关于齐溪挂帅北上的消息,高昌气愤无比,拍着桌子咬牙切齿的说道,“这韩栎和齐溪胆子是真大啊,谁让他带着十二万北地军北上的?谁啊?他们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吗?” 盘膝坐在高昌旁边的乐秦一脸淡然,沉声说道,“徐天亮游说靖州,韩栎和齐溪都是当世才俊,定州有难,定不会坐视不管,如此也是意料之中。” 高昌强忍着怒气说道,“可是老师,这慕容灼灼四十万大军挺进锡林勒格,那宁延定州军充其量也就五万人,若是没有北地军掺和,这宁延是必死无疑啊!” “若是齐溪不出手,那宁延要是撤回了定州借住平牢关死守该如何?土龙山的《英雄令》历历在目,难道陛下还想让宁延再做一次英雄吗?”一身素衣的乐秦微闭双眼,缓缓说道。 “这。。”高昌轻声叹气,重新入座,强忍怒意问道,“按照老师这么说,这齐溪还是帮朕大忙了?” “未尝不是?”乐秦似笑非笑的说道。 “可是,我还是不甘心啊!”高昌双拳紧握,“那宁延麾下的定州军真就这么能打?” “事实摆在眼前,不得不信!”乐秦继续说道,“但双拳难敌四手,项州军和定州军就是宁延的两个臂膀;项州军损失惨重,对宁延来说等于断一左臂,若是此番能慕容灼灼能让宁延定州军元气大伤甚至全军覆没,那就是再断右臂;两臂皆无,他拿什么挡我大奉一统之势!” 高昌听的嘴角上扬,侧身问道,“老师,那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继续整军,时机不到绝不动手,现在静观其变即可!”乐秦格外淡定。 高昌还想再问问,看着乐秦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只能点头作罢。 第746章 釜底抽薪 在齐溪领军北上的第一时间,宁延就接到了徐天亮和齐溪的来信,齐溪来信无非是说两军联合抗敌一事,表示愿意听从定州军的旨意,共同抗敌;但徐天亮的来信却别有深意。 徐天亮在信上一方面赞叹韩栎和齐溪以大局为重,对他们愿意让北地军北上之举表示赞扬和认可;但一方面又说出了北地军中的隐患;那就是齐溪对朝廷在北地军中安插眼线的默许态度。 飞鸿的调查也坐实了徐天亮的猜测,如今北地军中除了上将军齐溪外,就连齐溪副将都是从御军府来的。 看完信后的陈令枢担心的说道,“北地军中一旦进入锡林勒格战场,那朝廷的这些眼线就不单是北地军的麻烦了,极有可能还会变成我们的麻烦,公子,朝廷对我定州军速来忌惮,这一点不得不防啊!” 宁延同样担心这朝廷在背后捅刀子,“可从徐小子信上的意思来看,齐将军很信任这些人。” “他们始终是朝廷的人,齐将军信任的是他们对北蛮的立场,但不是对我们的立场。”陈令枢摇头说道,“不过现在也不是瞻前顾后的时候,希望吧!希望两军合作之时不会出什么乱子。” 事已至此,宁延他们能做的也只能是多加提防小人从中作梗,但就全局情况来看,北地军的加入一定是个好事。 “陈先生,现在援军也有了,那是不是可以真刀真枪的和慕容灼灼打一场了?”宁延饶有趣味的说道。 “哈哈哈,公子请看!”陈令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宁延随他来到身后的沙盘上,这些天来,宁延和陈令枢一直在沙盘上演练,但最终的结果都肯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北地军不到,这仗怎么打都不可能赢。 徐天亮指着沙盘说道,“根据飞鸿的消息,现在慕容灼灼的前线部队已经越过了左丘原,朝着悬壶城走去,目的应该是与慕容隼会师,确保悬壶城的战斗力;穿过左丘原后,一支一万人的铁勒屠从中军分离了出来,转而朝南边迂回,直指白狼川一带;还有就是慕容灼灼亲率的中军大概二十万人,直指鱼化城而来;不难看出,慕容灼灼想利用铁勒屠封堵我们后路,而后在鱼化城与我定州军决战!” “真要是这么打的话,这鱼化城可就真成我定州军的棺材了。”宁延看着沙盘上的鱼化城无奈笑道。 “只要挺过慕容灼灼此次进攻,将时间拖到九月,等到北蛮寒季到来,漫天风雪的,他慕容灼灼就算本领通天也拿我们没办法,在恶劣天气面前,只能撤军;而我们也能借此机会在鱼化城站稳脚跟。”陈令枢边走边说道,“只是此次慕容灼灼四十万大军压境,依托鱼化城死守无异于送死。” “那先生的意思呢?暂时不要鱼化城了?”宁延好奇问道。 陈令枢微微一笑,沉声道,“正是,暂时放弃鱼化城;北蛮擅长野战,那我们就利用他们这一点,出城与他们周旋,这慕容灼灼如此分兵看似合力围攻,但和慕容隼犯了同样的错误,对自己军队的战斗力太过自信,一万铁勒屠听着唬人,可那也只有一万人,要是我们能吃掉这一万铁勒屠,那局面可就不一样了,杀一万铁勒屠可要比杀十万狼骑有用得多。” “吃掉一万铁勒屠!”宁延惊讶出声,这陈令枢胃口这么大!竟然打起了铁勒屠的主意。 “铁勒屠可以说是北蛮精锐中的精锐,各个都是以一挡百的血战之卒,而且擅长打决死之战,就我们现在这点人合围他们会不会有些托大啊?”宁延皱眉说道。 定州军虽然在锡林勒格境内打了几个胜仗,也给了慕容灼灼不小压力;可说到底他们定州军也不过几万人,和慕容灼灼的四十万大军比起来难免有些相形见绌,吃掉这一万铁勒屠自然能给慕容灼灼不小的压力,可若是将突袭战变成了消耗战,那他们定州军肯定是消耗不过北蛮军的。 吃掉一万铁勒屠,必须速战速决,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威慑慕容灼灼和扭转战局的作用,只是纵观奉蛮战争史,何曾有过全歼一万铁勒屠例子? 这一战就像是让一个刚冒出牙的孩童去啃食一只烤全羊,吃不吃得下是一说,要是把刚长出来的牙崩掉了,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铁勒屠固然强大,可还不至于天下无敌;为战者,享天时,克地利,通人和;敌在暗,我在明,占尽先机,突袭制胜,此为天时!铁勒屠长途跋涉,拖着沉重盔甲奔袭千里势必疲惫不堪,我们以逸待劳,伺机而动,此为地利!敌人一万疲兵,我定州军出兵三万,集精兵强将与敌决战,此为人和!如此说来,我定州军岂有不胜之理?”面对宁延的疑问,陈令枢胸有成竹的说道。 陈令枢不是那种稳扎稳打的人,他打仗突出一个险,兵出锡林勒格,奇袭慕容鹰,围攻悬壶城,那个不是走钢丝,但这小子偏偏每次都能成功。 但陈令枢说得不错,一旦吃掉了这一万铁勒屠,那他们定州军就能在鱼化城站稳脚跟;只有这样他们才有与慕容灼灼斡旋的资本;这一战风险虽大,但收益也高。 危难之时,循规蹈矩固然能保证不出错,长此以往,那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战争亦是如此,如今项州危难,定州危急,若不出奇兵,走险招,何以制胜? 一番思索过后,宁延选择了信任与妥协,沉声说道,“那就请先生说说,这一仗该怎么打。” 陈令枢微微颔首,指着白狼川说道,“白狼川!就是我为铁勒屠精心准备的墓场,这里地形平坦宽广,适合袭扰作战,对付骑兵必须得靠骑兵,所以公子,这一仗非林将军打不可,同时还需要大舒将军神虎军,李将军雪龙军和杜将军飞豹军的配合,步骑一体,一举消灭铁勒屠。” 宁延在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我们与铁勒屠一旦交手,慕容灼灼必然会挥师南下,先生让北地军北上的原因就在这里吧!” “公子高见,慕容灼灼大军南下,以我定州军目前兵力拦住慕容灼灼断无可能,但有了十二万北地军的加入后就不一定了,公子请看。”陈令枢指着鱼化城北部的一小段山脊说道,“让齐溪将军率部沿着回栾山脉布兵,具体布兵之法相信齐将军自会安排,只要能拖住慕容灼灼三天时间,大事可成!” 宁延有看了眼沙盘上悬壶城,沉声道,“到时候慕容隼定不会袖手旁观,慕容灼灼可是给了他十万狼骑,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对于宁延的担心陈令枢早有应对之策,笑着说道,“慕容隼血衣军消耗殆尽,仅剩的狼骑不足为惧,慕容灼灼从回栾山脉南下,那慕容隼要想配合慕容灼灼夹击鱼化城就只有从燕子川南下一条路,燕子川公子总该熟悉吧!” 宁延轻声笑道,“燕子川?这可是慕容隼帮咱们找的一条好路,若不是他,我还真不知道从悬壶城到鱼化城有这么一条路。” “燕子川就交给高将军,云将军,韦将军和小舒将军吧,以他们的能力,慕容隼没有二十万人是过不了燕子川的。”陈令枢将沙盘上代表着定州军的小木棋放在燕子川的位置上,目光坚定的说道。 听完陈令枢的话后,宁延连连鼓掌,赞叹道,“有先生在,我宁延何愁大业不成。” “公子过誉,沙盘演兵动动嘴皮子固然容易,可要到了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动起手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希望一切顺利吧。”陈令枢摇头说道。 落日西沉,宁延将定州军高层将领全部叫到一起,由陈令枢颁布此次作战计划。 与北地军联合作战,看似是为了抵御慕容灼灼,实则是盯上了铁勒屠,在听到要围歼铁勒屠时,一众将领都显得异常兴奋,北蛮铁勒屠,那可是萦绕在大奉军人头上的一团阴云,即便是当年宁老将军在时也没少在铁勒屠手上吃亏,吃掉一万铁勒屠的壮举在大奉战争史上前所未有。 此次大战,定州军全军参战,北地军十二万大军参战,慕容灼灼四十万大军参战,是一场人数近六十万的大决战,关键是这一战是在北蛮境内,此战无论成败,都将是大奉战争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陈令枢交代完各军任务后,宁延起身,扫视众将,沉声问道,“该说的陈先生已经说完了;届时,我将亲自坐镇白狼川,陈先生则前往回栾山脉与齐溪将军交涉,促使北地军与我们达成一致,共同抗敌;该说的的就这么多,诸位,还有什么不明白吗?” 韦雄刀摸着大光头笑着说道,“公子,军师说得挺清楚的,但怎么说呢,您看这能不能让我们重象军也去白狼川啊,这我们也想砍几刀那铁勒屠过过瘾啊!” 宁延无语的白了一眼韦雄刀,“就你话多,知不知道军令如山四个字怎么写啊?我看你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嘿嘿,公子您别生气,老韦我说着玩的。”韦雄刀赶紧赔着笑脸打哈哈。 陈令枢在旁笑道,“韦将军不必心急,据我所知,为了对付公子和我们定州军,慕容灼灼共调了两万铁勒屠参战,这次没机会,下次还有机会。” “怪不得说军师敞亮呢!”韦雄刀起身冲着陈令枢拱了拱手,“那我老韦就先谢谢军师了,下次这好事一定先想着我老韦啊!” “坐下吧你!”宁延摇头苦笑道。 “诸位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宁延再度发问。 宁延环顾三圈,见无人说话后说道,“那诸位就下去准备吧,三日后按计划行事。” “是!” 一众将军离开后,高陷却迟迟未走,看出高陷有话要说的宁延冲着陈令枢使了个眼色,陈令枢拱手离去,宁延走到一旁给高陷端来一杯水,高陷连忙起身拱手,“谢过公子。” “知道你有话要说,这里就你我两人,想说什么就说吧。”宁延坐在高陷对面,示意他坐下说话。 “公子,我高陷跟你打仗没话说,您也知道我定远军镇前身是雍州掠阵营,打过蛮子,所以。。”高陷用力握着手里的杯子,为难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不知如何开口的话宁延替他说了出来,“所以你想去白狼川?” 高陷起身拱手,“公子,不是我高陷贪功,只是想让公子知道我们定远军镇比起其他军队也是不差的。” 宁延再度挥手示意他坐下,“谁说你定远军镇差了?攻打悬壶城的时候,那各个都是好汉,这我和军师都看在眼里。” “那您为何还让我们定远军镇去燕子川。。”高陷不解的问道。 “你以为燕子川的任务轻松吗?就因为慕容隼输了几次就觉得人家是软柿子了?告诉你慕容灼灼给悬壶城加派了十万狼骑,我且问你,韦将军的重象军,小舒将军的地蟒军那个不是我定州军翘楚,他们不照样去了燕子川?一旦燕子川失守,让慕容隼穿插到了白狼川后方,那后果不堪设想!高将军,你现在知道你们肩膀上的胆子有多重了吧!”宁延敲着桌子说道。 高陷皱眉拱手,“对不起公子,是属下失言了,您放心,我这就回去整顿军队,一定替您守住燕子川。” 宁延来到高陷面前,看着这位曾经的雍州大将,感慨道,“军人都想要军功来证明自己,你有这想法也没错,从军为将,谁不想建功立业;我跟你保证,以后这种打仗有的是机会。” 高陷笑着点了点头,“多谢公子。” “好了,时间不早了,快去休息吧!”宁延轻声说道。 高陷拱手告辞,一阵清风吹来,宁延下意识的抬头看去,乌云遮月,看这样子是要下雨啊! 第747章 北地军布防图 锡林勒格鱼化城北部回栾山脉。 山脚之下,旌旗阵阵,铁甲森森,全军上下都萦绕着一股肃杀之气。 齐溪与副将史安春以及一众亲卫走在队伍最前面,身为副将的史安春一副儒将打扮,气宇轩昂,御军府出身的他自带一股傲慢之气,此时的他手握长枪站立在齐溪身侧,似乎是对定州军的待客之道有些不满,不爽的冷哼道,“咱们北上是他们求我们来的,这倒好,一纸命令就把我们十二万大军安排到这鸟不拉屎的荒山上,从我们进入锡林勒格到现在,连他们定州军的人影都看不到,这定州的待客之道还真是与众不同!” 听到史安春的阴阳怪气后,齐溪无奈笑道,“大战在即,一切当以战事为重,这些无伤大雅的礼节就别太细究了。” 史安春继续拱手说道,“将军,我也不是非揪着这点小事不放手,只是这宁延让咱们十二万大军全部驻守回栾山脉,那他们定州军呢?” “定州军怎么安排是他们自己的事,宁延和陈军师既然能在锡林勒格打的慕容隼屁滚尿流,那就说明他们是有些本事的,对他们就不要太担心了,咱们只需守好咱们的回栾山脉就行。”齐溪沉声说道。 史安春转了转眼珠子,继续说道,“将军,我听说这定州军就只剩下五万多人了,咱们可是有十二万人啊!为什么不是宁延听咱们的,而是咱们听他的呢?” “来之前就说好了,此次北上作战我们北地军无条件听从定州军指挥,话已经说出去了,就要说到做到;再者,这北蛮的情况,宁州牧要比我们熟悉的多,听他们的总归是靠谱点。”齐溪勒马说道。 史安春不死心,继续问道,“将军,听说那定州军要派遣他们军师来回栾山脉,明面说是协同指挥,便于两军同时开战,可我明里暗里总举得这宁延此举居心叵测啊,会不会是来夺我北地军军权的啊?” 齐溪脸色有些难看,神情不悦的说道,“你想的太多了,两军协同作战,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和配合,陈军师能来北地军不仅是对我北地军的信任,还能更好的沟通两军,让两军能更好的配合,总之对于陈军师的到来,我是举双手欢迎,史将军,你刚刚这番话在我这说说就行了,我希望在将士们面前千万不要这么说,动摇军心不说,也不利于两军团结,在这关键节点,本将军不想节外生枝,明白了吗?” 自己将军都这么说了,史安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尴尬的颔首退下,“是将军,属下知错了!” 史安春的心思怎么能瞒得过齐溪呢,这家伙自从知道了北地军要北上之后就千方百计的从他这里打听消息,进入锡林勒格后也是处处打听定州军的消息,尤其是定州军的军队部署情况,可齐溪就是憋着不说,不是不知道就是故意转移话题,这让史安春是一点办法没有。 史安春不仅是北地军的副将军,同时也是受天子册封,兵部授权的正四品折冲将军,来到靖州后,没少给兵部上折子,包括北地军的军队部署,兵员情况,甚至各个将军,都尉的情报也都一并上奏给了殷都;在决定北上之后的第二天,他就接到了兵部尚书蔡楠的命令,让他前往锡林勒格后除了将北地军的部署告知兵部外,还要尽可能的打探定州军的消息。 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都是朝廷的军队,朝廷有必要知道这些军队基本的情况。 一心报国的史安春也是没有多想,将北地军的部署尽数告知朝廷兵部,但对于定州军的情况,他确实是一点办法没有。 。。。 虽然定州军的军队情报拿不到,但北地军在回栾山脉的部署还是一字不差的传到了殷都。 天刚亮,国师府就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个客人——兵部尚书蔡楠。 国师府正厅。 连喝两杯茶的蔡楠终于见到了刚刚晨钓完的国师乐秦,乐秦换了一身素雅青衫,来到正厅会见蔡楠。 看到国师第一时间,蔡楠赶紧起身拱手,“蔡楠见过国师。” “蔡大人不必多礼,坐吧。”乐秦微微一笑,蔡楠为何而来,他是一清二楚,所以也没有过多的客套,直接说道,“蔡大人亲自登门,想必是有重要事情要说吧。” 蔡楠左看看右看看,很是为难的看着乐秦,“国师,事关重大,这里是不是有些。。” 乐秦挥了挥手,管家和大厅内的丫鬟下人齐齐退下,最后整个大厅就剩下了他和唯唯诺诺的蔡楠,“现在这里就你我二人,蔡大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蔡楠将刚到的北地军情报递给乐秦,故意压低声音说道,“国师,这是北地军刚到的消息,宁延将北地军都安排在了鱼化城北部的回栾山脉一带,具体的军事部署信上也都注明了。” 乐秦接过情报,打开后仔细的看了看,看完皱眉问道,“这上面为何没有定州军的军队部署情况,这定州军都在哪里啊?” “这。。”蔡楠也很无奈,“到了锡林勒格后,齐将军听从宁延的指挥将北地军安排在了回栾山脉,但齐将军对于定州军的情况是一无所知,而且宁延他们好像也没有想要告知齐将军的意思。” “这宁延还挺谨慎。”乐秦收起书信,微微一笑,“今天这事多谢蔡大人了,蔡大人要是没什么事就先退下吧。” 蔡楠犹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拱手说道,“国师,这情报乃是军事机密,事关前线十二万北地军将士存亡,还请国师一定要妥善保管,千万不能泄露啊!” 乐秦抿着茶水看向蔡楠,眼神不怒自威,“这蔡大人就放心吧,老夫还不至于糊涂到这种地步。” 有了乐秦的保证后,蔡楠表情才轻松一些,开口说道,“那就多谢国师了,下官告退。” 蔡楠被客客气气的送出了国师府,等到蔡楠离开后,乐秦急忙将这张注满了北地军军事部署的密信拿到了书房,点燃桌角的油灯,佝偻着腰开始细致的查看起面前的地图来。 老管家给乐秦端来一碗热汤,放在桌脚,“老爷,汤煲好了,您尝尝。” 乐秦挥了挥手,起身说道,“你说这宁延把北地军都安排在了回栾山脉,他们定州军呢?难不成都藏着鱼化城里?” “排兵布阵这可是大学问,在下不敢妄自揣度。”老管家低头拱手道。 乐秦收起书信,点了点头,“你不懂,自然有人懂。” 老管家一时间还没明白乐秦这话什么意思,随后乐秦端起面前的热汤,边喝边说,“盐放的多了,下次少放点吧。” “是,老爷。” 。。。 北蛮王庭。 自从蛮奉开战以来,身为国相的孙成盛就没少担心前线情况,甚至都让长老门出面了,还是被宁延一封《英雄令》轻松化解,最后还上演了火烧火野山谷这场大戏。 慕容灼灼南下背后的最大助力说是大汗耶律原,但更准确来说,其实是国相孙成盛。 慕容隼接连兵败的消息给了他不少的震撼,曾经的他以为汗国南下的最大阻力是项州军,但通过近些年的战事来看,他们汗国南下的最大阻力其实是定州军,也就是宁延。 对于慕容灼灼自作主张集中兵力东进锡林勒格的消息孙成盛生气归生气,但是仔细一想,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宁延不死,他们汗国永远没办法拿下大奉北部三州。 不过就在慕容灼灼进入锡林勒格之后没多久,便传来了北地军北上的消息,北地军也是他们汗国的老对手了,北地军和定州军联手,对前线的慕容灼灼来说一定不是好消息。 侧躺在书房软榻上的国相孙成盛正看着手中的折子,大多是些八王贵族弹劾慕容灼灼的奏章,无非就是告他私自调兵前往锡林勒格一事,但还有一封比较特殊的,那就是来自九少主耶律长齐的奏章,他上奏父汗耶律原希望汗国与中原奉朝罢兵言和。 这奏章上的日期还是五月十七日,都已经被压了近三个月了,至今还是在孙成盛书房的案头;耶律长齐是众多少主中才华学识最为出众的,尤其是对中原大奉文化格外精通,也因此得到先大汗的喜欢,可也因为他对中原奉朝的态度一直让他在王庭内处处掣肘。 自从孙成盛入相以来,北蛮对大奉的态度就是一个字:战! 在举国上下都求战心切的时候你上奏章说要求和,这不明白这给人泼冷水吗?但是孙成盛也没有表示不满,而是将耶律长齐的奏章一字一句的看了不下十遍,耶律长齐在奏章上说现在汗国的举国上下弥漫着浮躁之气,各地官府都出现了重武轻文,轻视教学,忽略民生等方面的问题,孙成盛不得不承认这九少主确实是有独到见解。 可这还不足以说服孙成盛和耶律原更改国策,汗国求变,必须南下获得更广大的土地,汗国的生存自古以来靠的都是刀枪棍棒而不是嘴皮子。 正在孙成盛盘算着如何处理这封奏章的时侯,门外传来一阵清脆敲门声,“大人,人带到了。” “让她进来!”孙成盛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将耶律长齐的奏章重新放回案几上,沉声说道。 假扮侍女的马四娘低着头来到孙成盛榻前,轻声细语的说道,“小女拜见国相大人,今日特来替我家主人给您送上一份贺礼,希望您能喜欢。” “这今天既不是我汗国节日,又不是你中原节日,也不是老夫的贺日,这平白无故的贺礼是何缘故啊?”国相孙成盛沉声问道。 马四娘微微一笑,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精木黑盒,抬头说道,“能帮助国相大人对付宁延的礼物,不知道对于大人来说这算不算是贺礼?” “嗯?”听闻此话的孙成盛立马变得严肃起来,坐直身子看向马四娘,“快拿上来。” 马四娘作揖起身,将黑盒子放在孙成盛面前的案几上,一边放一边说道,“我家主人说了,这贺礼是他的诚意,希望国祥大人也能展示出足够的诚意,这样合作才能长久。” 孙成盛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而后打开盒子,里面叠放着一张舆图,孙成盛好奇的拿起舆图,随着舆图在桌上被不断展开,孙成盛的眼睛也瞪得越来越大,最后甚至有些不可思议。 这幅锡林勒格的地图上用朱砂和墨笔密密麻麻的标注了一大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朱砂笔下的居然是北地军的军防部署,而那墨笔标注的位置正是慕容灼灼的北蛮军。 这是一幅军事布防图,是绝对的机密! 孙成盛抬头看向马四娘,嘴角不自觉上扬,“你背后那人确实是诚意十足,可这不过是齐溪的北地军,他要的是宁延的命,这对老夫来说有点难办啊!” 马四娘眯眼一笑,“北地军和定州军同在锡林勒格,对于一个统军作战的将军来说,见微知着是必不可缺的,这封舆图我相信会有人看懂的。” 将舆图重新叠好放在盒子里,孙成盛起身深呼吸一口气,“定州军的实力不容小觑,老夫不在前线,也不能给你们打包票要了宁延的命,但让定州军掉一层皮还是可以的。” “那就多谢国相大人了!”马四娘作揖浅笑,而后告辞离去。 马四娘离开后,孙成盛右手按在舆图的盒子上,同时目光看向左手边耶律长齐的奏章,一番思索后,还是选择拿起舆图的盒子离开了书房。 马四娘说的不错,这舆图上是只有北地军布防,但北地军和定州军联合作战,一叶可知秋,一个合格的统帅是完全可以从北地军的布防来推测出定州军的布防。 这封舆图对于前线的慕容灼灼来说,无异于是帮了大忙。 只是那放在桌上的奏章就没有了下文。 第748章 风雨前的宁静 锡林勒格,悬壶城。 慕容灼灼十万大军抵达悬壶城后没多久,慕容灼灼就亲临悬壶城,与慕容隼商议如何以快速拿下宁延,毕竟这寒季马上就要到了,要是在入冬前拿不下鱼化城,拖到了来年那就不好了,到时候宁延在鱼化城站住了脚跟,再想拿下他就不容易了。 但是说是商议,更多的是一种命令。 悬壶城议事大厅,慕容灼灼坐在主位,慕容隼屈居右侧,此次兵败他慕容隼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慕容灼灼来到悬壶城后,并未过多的指责这位同宗大哥,只是说了句胜败乃兵家常事。 现在悬壶城陈兵十万,另有近二十万大军在距离鱼化城不到百里的地方屯兵驻扎,还有一万铁勒屠向着鱼化城侧翼逼近,宁延与前来支援的北地军加起来一共不过十二万大军,举大军南下,胜利的天平还是倒向他们这边的。 “如今大战在即,本将军也不再过多赘述什么,各部按照既定计划抵达战场,此战务必于九月前结束,都听明白了吗?”慕容灼灼沉声说道。 “是,谨遵大将军军令!”大厅上的大小将军齐声拱手道。 场上北蛮军将领领命退下后,慕容隼也准备起身离开,慕容灼灼起身拦下即将离去的慕容隼,“表哥,你等会。” 慕容隼停下脚步回头,目光中似乎带着歉意,他知道因为他的一封信导致慕容灼灼原本攻打项州的计被迫取消,让慕容灼灼受到王庭不小的压力;同时也知道自己间接的帮助宁延传话势必会让自己在北蛮军界威信大减,其实很多时候他也是身不由己。 宁延所展现出来的战场统治力让他感到后怕,此人不尽早除之,日后必是大患。 慕容灼灼沉声说道,“董先生来信说王庭有人对你不满,想要裁撤你节度使一职,他和呼延将军在帮你周旋,但仅靠他们还不够。” “意料之中,节度使这位置本来我也就不想坐。”慕容灼灼不以为意的淡然说道。 慕容灼灼微微颔首,继续说道,“只要拿下了鱼化城和宁延,一切就还有转机,我这十万人交给你了,等拿下鱼化城后我替你请功。” “我自己的耻辱我会自己把他洗刷干净,鱼化城我势在必得。”慕容隼咬牙说道,慕容隼戎马一生,胜多败少,但如此耻辱的失败还是头一次,而带给他这种耻辱的正是宁延,接下来这一仗,他慕容隼定会全力以赴,正如一句老话所说的那样,不成功便成仁。 慕容隼都如此表态了,慕容灼灼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希望他此战顺利。 慕容灼灼并不打算在悬壶城久留,将作战任务布置下去后就要动身离开,悬壶城城门口,一众将军恭送慕容灼灼离去。 然而,就在慕容灼灼将要动身之时,北海冥带着一封从王庭来的密信快马赶来,路上北海冥一路狂奔,没敢耽搁,“将军,国相大人要属下交给您的密信,说此信只能您一个人看。” “哦?”慕容灼灼心中一阵好奇,这孙成盛给自己的信上能写什么呢?还只能自己一个人看。 慕容灼灼接过密信,打开信封后,里面竟是一张舆图,这好端端的给自己一张地图干什么? 不过当他打开舆图看完里面的内容后,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不仅如此,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不少。 旁边的慕容隼见此情景,当即皱起眉头,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慕容灼灼深呼吸一口气,将手中舆图叠好,而后冷声笑道,“此次南下鱼化城的作战计划得改改了。” “啊?”慕容隼惊呼出声,虽然不知道慕容灼灼为什么要临时改变计划,但肯定与那张舆图有关。 。。。 锡林勒格,回栾山脉。 在庄十月的保护下,陈令枢平安抵达回栾山脉,以齐溪和史安春为首的一众将领全都来到山下迎接这位能让定州军连战连捷的背后功臣。 只是在看到面前的军师竟是一年轻公子后,齐溪心中多少是有些意外。 陈令枢微微颔首,“定州军军师陈令枢见过齐溪将军。” 若非知道军中无戏言五个字,他还真以为面前的陈令枢是假扮的,齐溪扶起陈令枢,很是意外的说道,“没想到堂堂的陈军师竟是如此年轻一先生,实在是闻名不如见面,让人倍感惊讶啊。” 陈令枢轻声笑道,“不过是略尽绵薄罢了,齐溪将军,我这次来回栾山脉是奉我家公子之令,辅佐您和北地军作战,以便两军合力破敌,所以这段时间还望齐将军多多照顾才是。” “陈先生说笑了,这话应该是我齐溪说才是,我十二万北地军驻扎整条回栾山脉,如何排兵布阵,还需要先生指点才是。”齐溪客气的说着。 “将军客气,排兵布阵这种事属下一介书生岂敢在您面前卖弄,但只要齐将军需要,属下必会全力相助。” 一番客气的场面话后,齐溪带着陈令枢和庄十月来到位于回栾山脉顶部的北地军大营,进入大营后,一改见面时的客套,两人的对话也变得严肃起来,齐溪率先开口,“陈先生,宁州牧信上说我们北地军正面要阻击至少二十万北蛮军,我们十二万大军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要守住这道山脉也不容易!” 陈令枢一口应下,这也是他这次来的目的,“齐将军放心,回栾山脉地形复杂,那慕容灼灼要想一口吃下也没那么容易,此战北地军必胜!” “那就借先生吉言了。”齐溪微微一笑,随后将齐溪带到身后的沙盘旁边,指着沙盘上的布置给陈令枢介绍道,“陈先生请看,这是我们北地军针对回栾山脉的军事部署,先生过目。” 陈令枢来到沙盘前,听着齐溪的介绍,不得不说齐溪能做北地军上将军不是没有道理,将十二万大军分为六部,每部两万人驻扎在进山要道和关键谷口,只要慕容灼灼攻打回栾山脉,就一定会受到埋伏和阻击,依托有利地形,只要不主动出击,慕容灼灼想要拿下回栾山脉还真不容易。 看着齐溪的部署,陈令枢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安排可以称得上神来之笔四字,有齐将军驻守回栾山脉,我家公子可以放心了。” “对付这群蛮子,我齐溪和宁州牧还是一条心的。”齐溪拍着胸脯笑道。 陈令枢轻声一笑,开口问道,“对了,齐将军,如此绝密之部署,除了您和在场的诸位将军外,没人知道吧?” 齐溪稍稍一愣,而后摇头道,“这是自然,如此绝密军报,除了我们外没人知道。” “陈先生您这话什么意思?”史安春神情有些不悦,皱眉看向陈令枢,“陈先生是怀疑我们里面有奸细?” “安春!”齐溪直接冷声喝住史安春。 陈令枢赔笑拱手道,“史将军不要误会,我这也是随口一问。” 看着现场气氛有些尴尬,齐溪赶紧开口说道,“时间不早了,陈先生和庄将军舟车劳顿,就先下去休息吧,有什么问题我们明日再议。” “多谢将军,我等告退!”陈令枢也想赶紧离开这里,拱手致谢后便带着庄十月离开了大营。 走出军帐后,庄十月紧紧跟在陈令枢身后,低声说道,“军师,我刚刚看了看,在您说情报外泄这件事的时候,就那个史安春反应最大,同时他也是御军府出身的,您看要不要提醒一下齐将军。” 陈令枢停下脚步,摇头说道,“这只是你我猜测,没有真凭实据的话,齐溪将军会信咱们吗?再说了,就算他史安春真是朝廷派来的,北地军是朝廷军队,告知朝廷军事部署也无可厚非,捅穿了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 “我明白了,军师,您意思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吧!”庄十月颔首说道。 “担心是担心,但不等于一定是坏事,一切还是等这仗打完再说吧!”陈令枢感慨道。 “是,我知道了。”庄十月拱手说道。 “走吧,赶了一天路,去歇会吧。” “军师,您请。” 。。。 锡林勒格,燕子川。 高陷的安远军镇,云不凝的平远军镇,外加韦雄刀的重象军以及舒钧的地蟒军四路大军同时出发赶往燕子川,韦雄刀一边走一边喝着酒,沉声说道,“这慕容老狗刚在燕子川受如此大辱,他还会带人来燕子川吗?别让咱们哥几个白跑一趟啊!” 舒钧双闭环胸,冷哼道,“这慕容隼我打听过,是个狠人,他不仅和慕容灼灼是同宗兄弟,更是和北蛮王庭节度使董长陵,金甲卫主帅呼延山石关系匪浅,这家伙论能力,做个三品大官不是问题;但这小子就是对这些不感兴趣,一心扑在军队上,少有败绩,这次在公子手上吃了瘪,一定不会这么轻易的咽下这口气,公子和军师也是料定了这一结果,所以让我们在燕子川设伏,再搓一搓慕容隼的锐气。” “你小子知道还挺多!”韦雄刀咧着嘴笑道。 “你以为我是你啊。”舒钧话音未落突然闻到一股特殊的味道,随后皱起眉头看向韦雄刀,韦雄刀似乎也是从舒钧那来者不善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什么,赶紧一把将水壶塞起来。 “好你个韦雄刀,公子和军师三令五申,打仗期间不让饮酒,你小子这是。。。”舒钧刚准备喊出知法犯法这个四个字,就被韦雄刀拦下来。 “哎哎哎!”韦雄刀赶紧开口打断舒钧,四下里看了看,而后勒马来到舒钧身边,捂着嘴说道,“你小子就不能小声点,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吧!” 舒钧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嘿嘿,韦光头,这被我发现了吧!你看看你准备拿什么堵住我这嘴啊!” 看着他那眼神韦雄刀就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一脸不甘心的将水壶从腰间取下递了过去,“给你给你!就一口啊。” “还是韦将军爽快!”舒钧也不矫情,抓起韦雄刀的酒壶就仰首灌了一大口酒,看着那脖子处滚动的喉结,韦雄刀心中忍不住心疼,就好像是有人在割自己肉一样。 “哎,差不多可以了,给我留点!”韦雄刀一把抢过水壶,喝了一口爽酒后,舒钧一把砸吧嘴一边说道,“是爽快啊!” 韦雄刀嘿嘿一笑,将水壶小心的别再腰间藏好,“等着仗打完了,老韦我带你下馆子,咱们喝好的,喝江南青梅酒,去定北楼,记公子账上。” “瞧你那出息!”舒钧一脸嫌弃的说道,“这景春还在我地蟒军呢,掌柜的都在,那司徒夫人好意思向我们要钱?” “你就别给吧,到时候公子罚你的时候别带上我。”韦雄刀摇着头讪笑道。 “去你的!” 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在前面走着的高陷回头看着两人嬉戏打闹,竟然还抢一壶水喝,一度很无语,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路上无聊,高陷转身看向一旁与他并肩而行的云不凝,对于这位神秘的女将军,他只知道这云不凝是十大名剑排名第二的承影剑剑主,是公子亲自安排让他来到平远军镇的,公子这么安排明显是有意让云不凝接替杨寅将军的班,让她执掌平远军镇。 女子从军不是什么稀罕事,隔壁的李凤荷将军就是如此,但是这云不凝一眼看上去就不是那种上的战场的女子形象,即便是穿着铠甲,但一眼看去仍是一种温婉可人,皮肤白皙的江南姑娘,这与那个舞刀弄剑的女将军实在是搭不上边。 正在高陷盯着云不凝疑惑的时候,云不凝刚好转身看见了他,四目对视,高陷尴尬至极,只能随便搭话,“云将军,那个。。那个待会到了燕子川后,要不让我们安远军镇去东边吧,您在西边布防。。” “不用了。”云不凝打断高陷的话,回敬一个客气的微笑,“就按照出发前说好的来吧。” “好。。”高陷尴尬的点了点头,随后就要扭头往前走。 “高将军!”云不凝突然开口喊道,声音尖细。 高陷勒马回头,疑惑道,“云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云不凝轻声一笑,话语轻柔,“其实你我之间聊天不一定非得聊和打仗有关的。” “啊?”高陷瞪着眼睛疑惑发问,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知道了!” 此行北上之路是很无聊,也有可能有去无回,但值得让人高兴的事,例如他高陷又多了一个朋友。 第749章 定州军交手铁勒屠 白狼川,无论是大奉将士还是北蛮军对这个地方都不陌生,作为见证了大奉和北蛮千年恩怨的古战场,不管是大奉军队还是北蛮军对这个地方都充斥着敬畏之心。 远看如狼啸的古战场上一片荒凉,白狼川最近一次的战斗发生在永平五年,一代名将颜子岳殒命于此;时过境迁,一眨眼的功夫时间就来到了神英五年,宁延带着定州军将士顶着烈日风沙赶到了这处古战场。 宁延站在白狼川最高处,俯瞰着脚下战场,下方将士奔走,马蹄阵阵,宁延披了一件白披风,目视前方,沉声说道,“铁勒屠距离白狼川还有多远?” 旁边的安远军镇副将军吕翊拱手道,“回公子,不出两日就会抵达白狼川,这一万铁勒屠统军大将军名叫铁勒布花,是铁勒川的同宗族弟,能让自己族弟亲自带军,看来这块骨头不好啃啊。” “铁勒川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这些年来从不干涉北蛮王庭和大奉的战事,能让他派出手中铁勒屠的情况并不多,要么是北蛮到了非出动铁勒屠不可的情况,要么就是有利可图,这老小子想分一杯羹,就目前情况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明显高点。”和铁勒屠打过交道的宁延不置可否的说道。 旁边的李彦业沉声道,“公子,如今部队已经安排完毕,就等鱼儿上钩了,只要这些铁勒屠敢进入白狼川,我保证他们有来无回。” 宁延长舒一口气,“接下来,我们就要守株待兔了。” 。。。 铁勒屠,北蛮的终极大杀器,军中将士都是用铁与血磨练出来的铁血勇士,在锡林勒格的浩瀚荒原上一众金戈铁马的将士缓步行走在茫茫大漠上,铁甲森森,杀气十足的铁骑让人看一眼都忍不住双腿打颤。 披着狼袍披风的精壮男子走在队伍最前面,这个头戴铁盔,满脸胡茬,生的虎背熊腰的男子便是这支铁勒屠的大将军——铁勒布花。 铁勒布花带着身后一万将士南下云连勒格的时候,铁勒川就告诉他如今汗国少壮派掌权,全国崇武,此时正是征伐南下之绝佳战机,若是此时被慕容家抢了风头,那日后他们铁勒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到了云连勒格后,铁勒布花也是动不动就向慕容灼灼请战,包括这次绕行白狼川偷袭鱼化城也是他主动提出来的,只有五万多人的定州军,对他们来说确实不足为虑。 按照慕容灼灼的吩咐,铁勒布花带着麾下将士星夜兼程终于是抵达了距离白狼川不到十里的地方,站在沙丘上远望白狼川,山势果如白狼晓月,白天看还不尽然,等到了晚上月明之时,月光洒在山石上,你就知道为什么他叫白狼川了。 “来人。”铁勒布花沉声喊道,一声令下,身后副将迅速勒马而来,铁勒布花直接吩咐道,“前面就是白狼川了,告诉慕容灼灼,我们已经到了,他可以动手了。” “是。”副将转身离去。 铁勒屠大军高举铁勒家旗帜,朝着白狼川走去,与此同时,在白狼川谷口的安远军镇斥候突然看到远处地平线上升起的铁勒屠军旗,赶紧跑去给林北阳和宁延汇报。 定州军军营大帐,宁延与林北阳还有一众将领正在商议如何更好的进行步骑配合好一口吃掉铁勒布花,突然斥候来报,“启禀公子,将军,不好了,铁勒屠杀过来了。” 宁延当即皱眉,转身看向身后的白狼川地势图,沉声说道,“这铁勒布花动作还挺快,这么快就到了,比预想的还要早上两天啊,林将军,杜将军,李将军,舒将军,你们准备的如何?” 林北阳神情严肃,拱手道,“放心吧,都准备好了,就等猎物上门呢。” “好!”宁延深知这一战影响重大,不敢马虎,“战事开始,我将亲临战场,为诸位助威。” “多谢公子!”下面将军齐声说道。 头顶白云遮日,偶尔有清风出来,算是一个好天气,宁延与池明渊站在狼首位置,俯瞰全局,身后跟着一众亲卫,而在下面的白狼川两侧谷道内分别占这林北阳的安远军镇和杜忠文的飞豹军,要想吃掉这只铁勒屠,这两支骑兵是重中之重,而在山谷正面战场时,手握陌刀的雪龙军早已严阵以待。 左丘原一战雪龙军一战成名,但那时面对的是北蛮狼骑,而今天他们要面对的是战斗力和战马冲击力都远胜北蛮狼骑的铁勒屠,稍有疏忽,那一万铁勒屠冲过来就足以让他们雪龙军变成一地肉泥,所以为了增强他们抵抗铁勒屠冲阵的杀伤力,在前一夜,他们在阵地前十丈的地方挖了无数地坑,同时将挖出来的土堆堆成小土包挡在土坑前,这样在铁勒屠冲阵的时候能起到减缓骑兵速度的作用。 战场前方,铁勒布花带着手下铁勒屠来到这处古战场后,悲壮肃穆感扑面而来,让一直以傲慢和狂妄闻名军中的铁勒布花在此刻也不得不生出一丝敬畏之情。 走着走着,铁勒布花的面前突然出现无数的土包,这些土包排列整齐,每个都有半个马腿高,很明显是有人故意布置的,“停!” 铁勒布花皱起眉头,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去,刚走到一半,四周突然传出一阵阵沉闷鼓声,鼓声如雷震,从四面八方袭来,鼓声响起,铁勒布花拿出自己的大斧,沉声喝道,“结阵!” 声如洪钟的铁勒布花此刻如同定海神针一般,一声令下,鼓声出现瞬间还有些慌乱的北蛮军再度重新集结,大军直接围成一个圈,整齐划一的亮出长枪。 “杀!”两旁的谷道中,嘶喊声震天,手握银琥青珀枪的林北阳一马当先,从侧面谷道杀出,“兄弟们,杀!” 除了安远军镇的将士外,杜忠文的飞豹军也冲了出来,两股骑兵像钳子一样将铁勒布花的大军死死夹住,然而看着两边数倍于己的定州铁骑冲出来,铁勒布花不仅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异常镇定,要知道他们可是铁勒屠,北蛮军中最能打的一支骑兵,铁勒布花缓缓拿出自己的巨斧,“铁勒家的勇士们,随我杀敌!” 铁勒布花大喝一声,整个人气势暴涨,拿着一面巨斧就冲了上去,身先士卒的铁勒布花拎起大斧就是一招劈砍,冲在最前面的安远军镇将士刚举起手中长枪,就被这斧子拦腰劈成两半,死无全尸。 凡是冲到铁勒布花身边的安远军镇将士几乎都难逃一死,铁路布花胯下战马乃是北蛮出名的追风汗血马,速度极快,冲击力十足,比寻常战马要高出半头,相比之下,安远军镇的战马就显得有些相形见绌了。 铁路布花冲阵如入无人之境,但是一名冲阵的将军目标绝对不是杀一些普通将士,他们的目标往往是对方主将,很快铁勒布花就盯上了一个披着青色披风的男子。 林北阳冲在最前面,还没意识到他已经被铁勒布花盯上了,手中长枪举出,在半空划出一个弧形,朝着面前的铁勒屠刺去,长枪之上真气涌动,一枪撞在铁勒屠身上,一声巨响传来,面前的铁勒屠因为巨大力道直接从马上被捅穿了下去,枪尖染血。 长枪飞舞,一道绚丽枪花从枪尖爆出,直接将面前铁勒屠的胸甲震碎,在北蛮子胸口绽放出一朵带血的绚烂之花,同样的林北阳的目标也绝不是一些铁勒屠普通将士,他的目标同样是铁勒布花。 “轰!”林北阳抽回长枪的一瞬间,一道破空声响起,后脊背发凉的林北阳赶紧勒马侧开身子,一面闪着寒芒的斧子径直从他面前滑过,看到巨斧的刹那,林北阳长枪飞舞,回敬一枪。 铁勒布花抬起左臂挡下林北阳这抽出的一枪,一声闷响传来,林北阳借力稳住身形,看着面前这个五大三粗的铁甲将军,再看看他手中带血的巨斧,此刻他也明白了什么。 “定州军安远军镇上将军林北阳在此,来将何人?”林北阳气势如虹的吼道。 铁勒布花轻声冷喝,“铁勒布花!” 简简单单四个字让林北阳嘴角一阵上扬,这铁勒布花不愧是铁勒屠将军,就刚才那一斧子,但凡自己反应慢点,就被当场劈死了。 既然知道了面前男子是铁勒屠大将军后,林北阳也不再隐藏实力,抱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心态的林北阳赫然冲了出去,长枪与巨斧撞在一起,林北阳枪法精湛,作为枪王袁震山的徒弟,林北阳枪术高超,一枪接着一枪捅出去,铁勒布花走的是那种大开大合的路子,虽然招式简单,但却颇为有效,一看就是战场上磨练出来的杀人技。 铁勒布花一斧砍出,上面真气滚动,林北阳化身灵蛇,举枪应对,一枪出手迅捷如风,直冲铁勒布花心口而去;不管面前的是北蛮狼骑还是号称天下骑战第一的铁勒屠,林北阳只管尽情挥出这一枪,长枪每次与巨斧碰撞,都会擦出一大片火花。 两人在战场中央血战,隔着铁甲互相对射,林北阳牙关紧咬,他倒是没想到这蛮子竟然这么能打,真气鼓荡,两人同时拉开,但林北阳并未打算放过铁勒布花,落地后再度冲出,就像一只飞扑猎物的豹子一样,直直冲了上去,一杆长枪与巨斧不断碰撞。 只见林北阳找准时机,一枪刺向铁勒布花的脖颈,铁勒布花巨斧速度奇慢,来不及格挡,只能抬头躲避。 “砰。”一声脆响,铁勒布花头上的头盔应声碎裂,碎片纷纷掉在地上。 这下林北阳才看清面前的北蛮将军,浓密的胡须下是被晒得土黄的脸颊,那右脸上的刀疤格外引人注目,与林北阳的剑眉星目比起来,这铁勒布花就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样,看一眼都瘆人。 铁勒布花伸手将面甲碎裂的头盔卸下来,那大光头比起韦雄刀只强不弱,而后冷喝道,“拿命来!” 只见铁勒布花气势大涨,举着斧子就朝着林北阳砍去,林北阳匆忙向后掠去,同时长枪高举,脚下步子飞舞,最后躲开这一致命斧子的同时,整个人还顺手探出一枪,不巧的是,这一枪刚好撞在铁勒布花的斧柄上,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后,林北阳借势稳下身形。 铁勒布花没想放过林北阳,猛然发力,整个人从战马上弹起来,悬空而起,举着斧子朝着林北阳砍去。 这种贴身肉搏战拼的不仅是真气,还有血性,此时的铁勒布花明显被打出了血性,要追着林北阳分个胜负出来,林北阳可不惯着他,全身真气外溢,手中长枪在手掌反转,你若想战,那我便战!同样悬空而起的林北阳朝着铁勒布花冲去。 “轰。”战场中央的两人在一番激烈交手后再度被彼此真气震开,落地后的林北阳一把抹去嘴角的血污,看着被铁勒布花削去一半的胸甲,整个人阴狠一笑。 他林北阳也好久没有这么爽快的打过仗了。 铁勒布花的情况也好不到去,原本就有疤的脸上再度被林北阳划了一道口子,好巧不巧的和原本的疤痕交叉在一起,将铁勒布花的疤变成了十字。 铁勒布花抹了抹脸上的血痕,看向林北阳的眼神充满了杀意,恨不得马上一斧子把面前这臭小子劈成两半。 站在高台上的宁延俯瞰战场,不得不说铁勒屠的战斗力确实骇人,在安远军镇和飞豹军的合力围剿下,着铁勒屠不仅能做到反冲锋,反而有些越打越勇的趋势,为了杀死一个铁勒屠,安远军镇这边至少得付出三个人的代价,这些铁勒屠将士看似在各自为战,然而却是有章法的配合,他们五人或者十人一组,互相照应,甚至还有一部分铁勒屠将士直接冲锋,将整个战场分割开来。 宁延双拳紧握,沉声喝道,“这铁勒屠当真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啊。” 池明渊早已拿出自己配枪,就等宁延一声令下,宁延也知道池明渊的意思,抬头挥了挥手,“这一战,必须赢。” “一定!” 得到宁延的授意后,池明渊直接挥枪冲入战场。 第750章 白狼啸月,血染河山 林北阳与铁勒布花打的酣畅淋漓,双方交手近百招但却不分胜负,此时的林北阳左手捂着胸口站在战场中央,而在他四周早已没有了安远军镇的将士,全部都是长枪染血的铁勒屠,这些铁勒屠将林北阳和铁勒布花围在一起,铁勒布花不屑的说道,“小子,就凭你这点人还不足以威胁到我,敢在这里埋伏老子,那就别怪老子拿你人头祭天了。” 说罢铁勒布花就拖着斧子朝着林北阳走去,面前这的小子确实是个武道天才,但是既然是战场,那就必须要接受失败的代价,他身后的定州军已经全线溃败,身为三军主帅的他就要有慷慨赴死的觉悟。 但是在面对死亡之时,林北阳却显得格外淡定,只见林北阳沉声一笑,看着铁勒布花说道,“铁勒将军,要是没有十足把握,我们又岂敢在这埋伏?” “嗯?”一股不祥预感猛然出现在铁勒布花心头,话音未落,林北阳直接一跃而起,一脚踹翻身后的铁勒屠将士后,大喝道,“杀!” 林北阳声如洪钟,在铁勒布花惊愕的眼神中,身后突然涌出一群北蛮军,守株待兔半天的吕翊终于是等到了林北阳的信号,只见吕翊带着剩下的一半安远军镇将士从后面冲了上来,铁勒布花眉心紧缩,指着林北阳怒吼道,“杀了他!” 林北阳马不停蹄,直接朝着后面冲去,铁勒布花则带着一众将士不管不顾的朝着林北阳冲去,只是没冲多久,他就被面前的立起的土包挡住了,身旁副将急忙劝他,“将军,还要冲吗?” 铁勒布花挥舞巨斧,大喝道,“我堂堂铁勒屠岂能被此下三滥招数挡住,给我冲!” 铁勒屠速度不减,继续朝着土包冲去,只是在冲进去后他们的速度锐减,最前面的铁勒屠因为速度巨快,来不及避开脚下土包,直接被绊倒,结结实实的摔死在路上,等到铁勒布花好不容易带队冲出土包后,后面的情况却让他傻眼了。 李彦业在此早已恭候多时,李彦业手握陌刀横在战场中央,看着铁勒布花沉声说道,“铁勒将军,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身后厮杀不断,显然是定州军的合围起了成效,骑兵优势在于冲锋,可要是回防的话,那速度和力量必然会受到影响,此时的铁勒布花没有回答李彦业,而是举着斧子嘴唇翻动,“杀!” 战马嘶吼,白狼川上,血战来临。 铁勒布花带着身后铁勒屠直直冲向李彦业的雪龙军,重甲雪龙军的战斗力在此时尽显无疑,那一把把陌刀砍在铁勒屠的重甲上,虽不致命,但也足以让铁勒屠难受好久,最前面的铁勒屠将士本想一举冲散面前的雪龙军,然而当他们冲杀的时候才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们就好像撞在了石头上,雪龙军身上的重甲毫不亚于他们身上的铁甲,他们的陌刀不足以致命,同样自己的长枪也不致命。 双方在白狼川最深处的战场上开始了扯头发一样的大战,双方都是钝刀剁肉,而这一战也让铁勒布花感受到了定州军的可怕。 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慕容灼灼这么重视宁延,甚至不惜违令也要率军来到锡林勒格围剿宁延的原因了,他们铁勒屠打的多少铁骑屁滚尿流,但是今天却在一支重甲步兵手中吃到了苦头,当真是闻所未闻。 此时铁勒布花脑海中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宁延必须死,定州军必须亡! 刚与林北阳战斗过后的铁勒布花重新盯上了雪龙军统帅李彦业。 只见铁勒布花举着斧子临空劈下,李彦业陌刀横举,大刀巨斧相撞,一声巨响。 被铁勒布花巨斧力道震退数步,李彦业心中愕然,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单手握刀变成双手握刀,面对马上优势的铁勒布花不退反进,朝着铁勒布花走去,誓要向铁勒布花展示一下什么叫定州雪龙军。 巨斧掠出一刀璀璨寒芒,朝着李彦业头颅劈去,李彦业挥舞陌刀震天,自下而上斜劈而出,与那巨斧撞在一起,激起一长串刺眼火光! 一斧未中,铁勒布花不由恼怒,策马转身后,再度挥斧,李彦业同样转身出刀,双手握刀高举半空,动作一气呵成,漂亮至极,看着铁勒布花再度冲来直接出刀,这一刀异常刚猛,威力十足。 一刀斩下,铁勒布花抬手阻挡,然而这一刀下来的力道却是让他大吃一惊,这一刀的力度竟有千钧巨力,一击碰撞,铁勒布花不敢轻敌,同样他也发现这陌刀的力度与自己的冲击速度息息相关,自己速度越快,这陌刀砍向自己的力度也越大。 想到这里,铁勒布花的眼神都变得阴狠起来。 铁勒布花直接从马上跳下来,气势不减,真气滚动举着斧子就朝着李彦业劈了下去,李彦业那也是不肯认输的主,不闪不避,直接迎面撞了上去。 这下李彦业算是知道这铁勒屠上将军的实力有多可怕了,这和回烈比起来根本不是一个量级啊。 被一斧震退数丈后,李彦业双眼通红,体内真气涌动,此时的他紧握陌刀的双手早已皮肤绽裂,鲜血染红了手中震天刀柄,铁勒布花一斧功成,也是知道李彦业不是自己对手,接下来真气尽数汇聚于巨斧之上,也是不打算留手,准备一刀结果了眼前这个定州军上将军。 “轰。”巨斧冲出,与李彦业手中陌刀碰撞,真气碰撞带起无数声闷雷般的声响,李彦业被震倒在地,趴在地上口吐鲜血。 铁勒布花趁此机会高举巨斧,准备一斧结果了李彦业。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猛然出现在李彦业面前,李彦业捂着胸口回头看去,在看到来人后,激动的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公子!” 来者正是宁延!白袍宁延沉声喝道,“快走,这里交给我!” 李彦业也不逞强,直接点头就往后撤去,此时的宁延一掌拍出。 铁勒布花踉跄后退。 只见宁延临风而立,神情自若的看着铁勒布花,沉声喝道,“铁勒布花,你觉得今日你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铁勒布花晃了晃脑袋,脸颊上被林北阳划出的伤口还在淌血,但他毫不在意,上下打量着宁延,“你就是定州牧宁延啊,果然有俩下子,我听我大哥说起过你,当初要不是你我那寡妇侄媳妇也不会死,说起来你我之间不止有国仇,还有私怨啊!” 这个侄媳妇自然指的是现在北蛮大汗耶律原的妹妹,耶律长齐的姑姑,当初在宝瓶勒格是对宁延有恩的耶律青楼,一直以来宁延都没有忘记过她,只可惜身在皇室,耶律青楼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了,死亡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宁延沉声冷喝,“你们铁勒家也配说出这种话?我们之间是由国仇家恨,但这恨不是你对我的,而是我对你们铁勒家的,今日就算你们不来找我,终有一日我也要灭你铁勒家满门。” “狂妄至极!”铁勒布花大怒道,“宁延,今天这白狼川到底是谁的坟墓还拭目以待,但可以肯定,绝非是我铁勒布花的,去死吧!” 铁勒布花紧握巨斧,朝着宁延毫不留情就是一斧。 宁延体内真气暴涨,不用刀也不用枪,双臂之上真气涌动,双眼泛金光的他直接朝着铁勒布花冲去。 “轰!”两人之间的真气碰撞堪称恐怖,一声巨响过后,掀起千万尘沙,这一拳砸在铁勒布花的巨斧上,竟然打的铁勒布花节节后退。 铁勒布花惊讶于宁延的实力,此时的他再无先前嚣张气势可言。 宁延站定原地,嘴角上扬,笑的很狰狞。 铁勒布花深呼吸一口气,此刻的他似乎是在坚定着什么,拿起插在地上的斧头,身经百战的他在此刻不得不说句宁延的实力确实可怕,有如此一个人做对手,是他们汗国的不幸。 但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和宁延打下去,只能说他的希望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而在现在还不知道在哪的慕容灼灼身上。 白狼川的旷野上厮杀震天,一部分铁勒屠在和安远军镇以及飞豹军激战,还有一部分跟着铁勒布花冲到了雪龙军的阵地上,和雪龙军酣战,此时的战场外围还有一支军队,那便是舒鸿的神虎军,他们的任务也很简单,一是看好白狼川出入口,防止铁勒屠突围,二是一旦正面战场落入下风他们好随时支援,毕竟在面对铁勒屠的时候,他们只能打打后手,要是正面迎敌,那他们与炮灰无异。 舒鸿看着前线战场,这一万铁勒屠不愧是北蛮精锐,竟然在人数落后三倍的情况下和他们打的有来有回,若非吕翊将军及时出手,怕是还真有可能打不过这些铁王八。 舒鸿看着战场,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一仗一旦吃不掉这一万铁勒屠,那对他们定州军的打击来说是致命的,他们定州军的所有骑兵都在这里还有一支步兵精锐雪龙军,要是这些都打不赢一万铁勒屠的话,那他们除了搭上上万将士性命不说,鱼化城都得拱手送出去,搞不好连平牢关甚至定州都有危险。 这一仗牵一发而动全身啊,不容有失。 站在高处俯瞰战场的舒鸿双拳紧握,看着铁勒屠在安远军镇和飞豹军中来回冲杀,着急的右拳锤地,“这些蛮子怎么这么能打啊!” 说话间,不经意抬起头的他突然看到了白狼川远处莫名其妙生起的烟尘,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他们这边赶来。 而他手下的将士也看到了这一幕,身边亲卫着急说道,“将军,您看那边是什么?好像是有人在往这边赶来,是我们的援军吗?” “来人,跟我去看看,你们招呼手下兄弟,做好战斗准备!”舒鸿马不停蹄的朝着山下走去。 这个时候双方正打的难舍难分,这要是冲出一支北蛮军那他们就完了,一万铁勒屠本来就不好对付,这要是再来一支北蛮军,那就可以直接给定州军判死刑了。 来到白狼川谷口,舒鸿着急的朝着远处扬起的尘沙中看去,随着烟尘越来愈近,舒鸿的眼睛也是瞪得越来越大,“坏。。坏了。。是狼骑,是北蛮狼骑!!” 舒鸿几乎是扯着嗓子吼了出来,那烟尘不是别人,正是远赴而来的北蛮狼骑! 那一面面北蛮军旗实在是太过刺眼! 舒鸿快马来到神虎军阵地前,顾不得下马,直接命令道,“神虎军全体将士,迅速前往白狼川谷口,准备阻敌。” “阻敌?将军,这铁勒屠不是在谷内吗?”手下将士不解问道。 舒鸿来不及回答手下将士提问,直接骑马朝着白狼川狼首疾驰而去。 手下将士面面相觑,副将预感事情不对,沉声道,“没听到将军命令吗?还不出发?” “是!”神虎军将士快速朝着谷口汇聚,去往谷口的路上,他们终于是看到了远处那扬起的烟尘和烟尘中如若隐若现的北蛮军旗,其中还有无数写着“慕容”二字的三角旗。 来到山顶上,舒鸿飞身下马,快速冲向山头,然而整座山头上除了归属池明渊的一些亲卫外一个人也没有,宁延不在,就连池明渊也不见踪影,倒是宁延那新穿的披风留了下来。 舒鸿抓起旁边亲卫手中的披风,着急问道,“公子呢?公子呢?” 看着舒鸿着急的样子,亲卫也是有些发懵,“大舒将军,公子刚刚下山了,估计这会已经和铁勒屠交上手了?您这么着急是有什么事吗?” 舒鸿拍了拍脑门,一把揪住面前亲卫的衣领,吓得旁边的几个亲卫都不自觉的握住了腰间刀柄,只见舒鸿急得双眼充血,咬着牙说道,“你!带着你手下的人去找公子!告诉他!白狼川是个陷阱,北蛮援军已经到白狼川外面了,让他赶紧下令撤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听到了没!” “什么?”亲卫被说得双眼发懵。 “告诉公子赶紧撤!听到了没!”舒鸿一把将亲卫丢在地上。 随后,自己径直上马,气喘吁吁的他没有着急动身,而是转身看着那个亲卫,“告诉公子,我舒鸿这辈子做的最早正确的决定就是跟着他,请他照顾好我弟弟!” 说完后,舒鸿再度纵马疾驰,朝着山下冲去! 这次他去的方向是白狼川谷口,是那千里飞沙的谷口! 第751章 男儿裹甲葬青山 白狼川山谷之外,十万狼骑正朝着这这座古战场疾驰而来。 为首的将军赫然是锡林节度使慕容隼,这个在宁延的预想中本该出现在燕子川的人却出现在了白狼川外,不仅如此,在慕容隼身边还有两个未穿铁甲的男子,一个白衣在身,虽着男装但却生的女子媚骨,看起来洒脱无比;一个老态龙钟,但眼神阴翳,与旁边的男子形成鲜明对比。 慕容隼也没想到,自己这个身为三军统帅的族弟为了能吃掉宁延,竟然将长老们的二长老鲁统和三长老沮阳请了过来。 沮阳能来可能是顾及了一点慕容家和铁勒家的面子,但能让鲁统屈尊的整个汗国可没几个人。 “将军,前面谷口处有定州军。”慕容隼的副将看到谷口处站着密密麻麻的神虎军后,大声说道。 慕容隼眼睛眯起,看着眼前整齐严整的神虎军,看向两边的沮阳和鲁统,“两位前辈,你们的目标是宁延,这些军卒拦不住你们,你们先进去,门口这些人交给我们就行。” 鲁统哈哈大笑,眼神戏谑中带着即将面临杀戮的畅快,“好,这些乌合之众就交给你了,沮阳,我们进去会会宁延这小子,上次让他跑了,这次怎么都要让他把命留在白狼川。” 沮阳没有理会鲁统,脚下真气涌动,从马上一跃而起,缩地成寸,一步千里直冲白狼川而去。 鲁统不屑冷哼道,“跑这么快,怕人抢功啊!” 说罢,也飞身冲向白狼川,两人走后,白狼川谷口前的战场上就变成了一万神虎军和十万北蛮狼骑的对峙。 北蛮军在距离谷口不到一里地的地方停了下来,烟尘散去后,两军对峙,依旧是红甲傍身,慕容隼勒马朝前走去,作为神虎军上将军,舒鸿也勒马往前走去,看到舒鸿后,慕容隼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在鱼化城头挑衅他的男子,看着舒鸿敢在这里拦他十万大军,说真的,勇气可嘉。 “我乃汗国锡林节度使慕容隼,来将何人?”慕容隼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的喊道。 对于慕容隼的突然到来,舒鸿很是意外,但既然来都来了,想必也不会就只是报个名字就回去吧? “大奉定州军神虎军上将军舒鸿是也!”舒鸿朗声喝道,气势上丝毫不逊色于慕容隼。 慕容隼听后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也没有过多废话,沉声说道,“你拦不住我,现在不走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大丈夫既已从军,岂会在乎生死?若生,则戮血刻功勋;若死,则裹甲葬青山!”舒鸿掷地有声的一席话让慕容隼露出赞许神情,如此之人才配做自己对手。 “既如此,那我便成就你忠孝之名。”慕容隼举枪大喝,“汗国的勇士们,随我杀!” “杀!!!” 将士嘶喊震天,因为铁骑冲锋导致地面剧烈晃动,舒鸿挺身而起,长枪在手中翻转,枪尖直指慕容隼,大喝道,“神虎军的将士们,杀敌报国的时候到了,大家冲啊!” 舒鸿一马当先,即便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但仍是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 白狼川外,铁骑对冲,厮杀一片。 。。。 白狼川内,铁勒布花根本不是宁延的对手,一声如同雷震的轰鸣声后,铁勒布花重重的撞在身后的戈壁上,狼狈倒地,一口逆血喷涌而出。 宁延气势正盛,自是不会放过铁勒布花,铁勒布花艰难从地上站起来,虽然身形萎靡,但还是有些军人骨气在身上,“宁延,有本事就杀了我!” 竟有人求死?你若想死,那便顺了你的心意。 宁延快步前冲,高举右拳,右拳上真气齐聚,出拳的瞬间,真气翻腾如龙卷,浩浩荡荡的冲向铁勒步花,巨响传来,铁勒步花再度吐出一口夹杂着破碎内脏的淤血,但这小子确实是皮糙肉厚,结结实实挨了宁延一拳竟还能站在这里。 嘴角不停往外吐血的铁勒步花狰狞着神情看着宁延,“就这?” 宁延怒从心起,就在他再度汇聚真气准备一拳结束铁勒步花性命的时候,身后的亲卫突然纵马赶到,一边跑一边大喊道,“公子,公子大事不好了,谷口外出现大量狼骑,大舒将军让您赶紧撤!” “什么?”听闻亲卫这句话后,恍惚间宁延脑子就好像要爆炸一样,白狼川设伏可是他们绝密计划,这怎么会有北蛮军赶过来呢? “哈哈哈。”亲卫的声音不小,这句话同样传到了铁勒步花耳朵里,铁勒步花抬起头,仰天大笑,“宁延,我说了,今天你杀不死我,这白狼川现在来看并非是我铁勒布花的陵墓,而是你宁延的陵墓!” 环顾四周,将士们还在和铁勒屠奋战,宁延双拳紧握,“铁勒布花,那你就看看今天你死不死!” 宁延脚下真气纵横,整个人瞬间冲出,气势如虹,此时的铁勒步花只感觉一股千钧重压袭来,整个人寒芒倒竖,那股金色真气在此时就像催命阎王一般朝自己逼近。 “嘭!”一声巨响,战场中央被炸开一数丈深坑,宁延收拳往后退去,面色阴沉的吼道,“何人在此?” 黄沙之中,一袭白衣赫然立于战场之上,还是熟悉的面孔,往日场景浮现在眼前,当年北望之时,他宁延见到沮阳只有逃跑的份,但今时不同往日,今日他宁延未尝不能和这白衣魔头掰掰手腕。 沮阳能来这里已经足以说明一切,那就是他们围剿铁勒屠的计划已经泄露了,至于是谁泄露的?如何泄露的?现在来不及追究,宁延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冲着身后的亲卫低声说道,“去找池将军,林将军他们,让他们迅速撤军,快! “是。”亲卫连忙拱手退去。 “你也撤吧!”沮阳冷眼说道,身受重伤的铁勒布花哪里还敢逗留,点了点头就直接上马离开了。 虽然宁延压低了声音但是根本躲不过沮阳的耳朵,沮阳看着宁延,眼神中透露着高傲和不屑,“当年放你离去,当真是大错特错。” “今日你也留不住我!”宁延真气涌动,身后金身骤现,九环真身,光耀战场。 沮阳挥动衣袖,苍白真气匹练径直冲向宁延,宁延大喝一声,金色真气汇于手心,朝着白色真气便是一掌,轰鸣声炸响,两人同时被震退。 沮阳潇洒起身,长袖起舞,冲向宁延,宁延双拳紧握,真气破体而出,两人在半空扭打在一起,沮阳实力对得起白衣魔头四字,在长老门内威望极高;他也因为这张男骨女相的脸让他颇受女子喜欢,当然了,这人动起手来也是毫不含糊,尤其是在对自己的敌人方面,更是毫不留情。 沮阳两袖如风,真气狂涌,两人在半空展开激烈的真气交锋,沮阳冷冰冰的嗓音在宁延耳边响起,“宁延,土龙山之战我托慕容灼灼送你的礼物可还满意?” 宁延听罢,不由怒火中烧,咬牙说道,“李七夜前辈是你杀的!” “你还不知道啊!”沮阳玩味的挑衅着宁延,继续说道,“他对你也算是有情有义,自知死路一条竟然还帮着疾风营脱身,是条汉子。” “沮阳,那今日你就是非死不可了!”宁延大怒,身后真气冲天而起,一拳直冲沮阳心口而去,沮阳收起长袖,在半空以掌化拳,身体四周尘土暴起,轰然形成两股龙卷,携带风沙和真气冲向宁延。 宁延身后白袍随风而起,真气鼓荡而出,两股真气撞在一起,宁延再度被扑面而来气急逼倒在地,咬牙而起的宁延一把抹去嘴角渗出的血污,他脚下已然是两个深坑。 沮阳落地起身,不见其他动作,但眼神足以表露出自己的惊讶,这宁延的实力精进速度堪称可怕。 宁延体内丹田疯狂转动,体内真气不断向外汇聚,牵引着四周天地真气同样往他身边汇聚,甚至就连沮阳都能感受到身边的真气在被宁延牵引,宁延体内气机瞬间攀至巅峰。 沮阳也不打算留手,双手一挥,手中长袖尽舞,真气直上九天,如龙蛇翻腾席卷云霄,而后俯冲而下,黄沙之上的战场上,两人的真气涟漪蔓延出去足有数里。 正在与铁勒屠交手的池明渊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滚滚真气后,眉头紧锁,直接收枪朝着真气蔓延方向冲去,刚走两步,就听到手下急切的喊声,“将军,将军,公子有令!” 池明渊慌忙勒马,顺手一枪挑飞面前拦路的铁勒屠,“出什么事了?” “大舒将军来报,白狼川外发现北蛮铁骑身影,公子让您和几位将军迅速撤军。”亲卫长话短说,不敢耽搁,说完后便拱手离去。 池明渊深知大事不妙,看着远处真气涟漪鼓荡的方向,直接勒马冲去。 激战正酣,眼看就要吃掉面前这支铁勒屠的林北阳在听到身后亲卫的话后,当场傻眼,“什么?撤军?这马上就打赢了,这个时候让我撤?” “将军,山谷外北蛮狼骑的援军已经到了,再不撤就来不及了。”亲卫皱眉说道。 林北阳不甘心的大喝一声,“哎,真是错失良机啊,安远军镇的兄弟们,听我军令,撤!” 这下即便麾下将士在怎么不甘心,但在绝对军令面前也不得不撤,大军开始有序后撤,同时杜忠文和吕翊也不得不撤出战场,朝着南边缓步撤退。 边打边撤的林北阳撞上了吕翊,吕翊不甘心的喊着,“这北蛮援军怎么说到就到,这回栾山脉是怎么守的!这齐溪的十二万大军都是纸糊的吗?” “北蛮军来得太快了,这边刚开打,他们就到了,这不像是从回栾山脉杀过来的,倒像是提前做好准备了一样。”此时的林北阳还算冷静,皱眉分析道。 “真是功亏一篑啊!”吕翊摇头,恨铁不成钢的喊道。 随着定州军有序退场,整个白狼川的局面也逐渐被铁勒屠掌握,只是战场中央的宁延还在和沮阳激战,吃了沮阳一掌的宁延被破后撤,刚刚落地,一杆长枪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宁延身前,只见池明渊从天而降,闷声喊道,“休伤我主!” 池明渊气势惊人,沮阳感叹着宁延身边的武道高手还真不少啊! 沮阳负手而立,旁边传来一阵咂舌声,这令人作呕的声音不用猜就知道是谁,想到此人,沮阳不免露出嫌弃神色,“热闹看够了?” “老夫也是不想抢你沮阳长老的功劳,除掉宁延可是大功一件啊!不仅能在大长老面前邀上一功,更能得到大汗封赏,啧啧,想想都让人羡慕啊!”鲁统在旁一阵阴阳怪气,比起旁边男子,鲁统更适合阴柔二字。 沮阳没想和他扯皮,冷笑道,“喜欢送你了。” “那敢情好。”鲁统听后不屑一笑,而后看向宁延,恶狠狠的说道,“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除掉这小子再说!” 这一点沮阳倒是十分认可,不过宁延身边也有了池明渊,二对二的战局,胜负尚未可知。 池明渊扶起倒地的宁延,皱眉道,“公子,林将军他们已经开始撤了,您也赶紧撤吧,这里交给我。” 宁延推开池明渊,摇头感慨道,“这两人一个是白衣魔头沮阳,一个是灭世老妖鲁统,咱俩留下谁都走不了啊!” 这两人的名号池明渊也是听说过的,在两位北蛮绝顶高手手下逃命,也确实是不太可能,“那公子你更应该走了,到时候带着大家杀回来,替我报仇!” “别说这话。”宁延伸了个懒腰,往前走了两步,望着沮阳和鲁统,眼神中毫无惧色,“今天我们谁都不准死!” 真气外泄,身后九环真身真气更胜,鲁统惊愕咋舌,“这小子倒是有点意思啊!今天可以好好活动活动骨头了。” 沮阳深呼吸一口气,居高临下。 对视的两人都知道今日一战堪称死战,这种万中无一抓到宁延的机会,沮阳可不想错过。 宁延也知道,今天不打败甚至说杀了沮阳和鲁统,他们离不开白狼川。 第752章 宁延殊死战沮阳 北蛮武林第一当属徐珣,徐珣之后便是鲁统和沮阳;大奉江湖的第一,自从四大高手之后就无人敢称,非要说一个的话,那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剑仙易子推了,如今在这白狼川上,面对鲁统和沮阳,除了剑仙降临,又有谁能说稳胜两人呢? 但是,谁又能说自己没有向死而生的勇气呢? 宁延伸展双臂,其上真气萦绕,看着悬于空中的白衣魔头,眼神中并无惧意,毕竟是从地府走过一遭的人。 沮阳两袖生风,眼角阴狠,一股庞大真气掠体而过,直指宁延。 宁延踏地而起,真气并行而出,两股庞大真气撞在一起,发出剧烈的轰鸣声。 宁延自突破神魄境后,真气修为已经大成,土龙山一战后,蜀山五位长老以命搏命,将宁延从鬼门关换走的同时,还还给了他不少道门气韵和真气修为,如今的宁延,实力几乎问鼎武道巅峰,就算是面对北蛮的白衣魔头,也能过上几招。 对于眼前男子,沮阳不敢有丝毫大意。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他们比斗真气,比斗招法,更是比斗心性。宁延体内真气磅礴,说句体内有着浩瀚真气也不过分;说到生死,没人更比宁延更能明白生的意义和死的价值,宁延的表现让沮阳大为意外,一是惊讶于他体内真气的雄浑,二来是佩服他的心性。 此时的沮阳身体四周早已挂满磅礴真气,宁延双拳迎上沮阳两袖,拳袖相交,空中爆鸣不绝于耳。 上次宁延被伤,是吃了福清天煞破军阵的亏,这才险些丧命,要是真要一对一决战,他们未必是宁延的对手。 沮阳真气弥漫在白狼川中,一些不小心卷入战场边缘的定州军将士和铁勒屠全部被散出去的真气涟漪卷成碎屑,铁勒布花站在战场边缘,看着眼前真气纵横的战场,心中惊愕,今日若没有沮阳长老,他这一万铁勒屠还真不一定能保住。 天下武夫百万,可称得上绝顶高手的不过十指之数;今日一战后,成败与否,只要能保住一条性命,宁延就能跻身其中。 沮阳两袖腾空,真气如白鹤振翅般冲向宁延,宁延抬手格挡,一圈圈真气散尽后,脚下战场已经被轰的不成样子了。 沮阳看着宁延,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不用东皇钟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现在用还来得及,不然就没机会了。” 宁延苦笑,这老小子眼睛是真的毒辣,不过这也告诉了宁延一个信息,那就是沮阳还没用全力。 生死之时,宁延可不会为了什么面子而打肿脸充胖子,他转身从袖口祭出东皇钟,紫色光芒瞬间照在宁延身上,一时间气息大涨。 沮阳神色古井无波,兴许是在庆幸这次不仅逮住了宁延,就连东皇钟也能一同带回去。 在东皇钟的加持下,宁延真气越发恐怖,一拳冲出,气息夹带风沙直指沮阳,沮阳抬手拍出,一声巨响传来。 宁延真气应声碎裂,只是沮阳的嘴角也出现了一抹血渍,宁延得意一笑,“沮阳,我这一拳可还满意!” “倒真是小瞧你了!”沮阳擦着嘴角血痕,充满玩味的说道,“小打小闹也该结束了!” 话音落地,沮阳身影如同疾风般飞掠至宁延身前,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宁延暗道不好,刚准备抬手,突然感觉心口一阵剧痛,紧接着喉咙一阵腥甜,一口逆血喷涌而出。 就像沮阳说的,这不过是才是开始,一掌得手后,沮阳脚下生风,腾袖而起,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宁延身后,两袖轰出,就像两座大山一般压在宁延后背上。 “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应声而起,巨痛让宁延额头冷汗连连,身后九环真身上,真气升腾,冲着沮阳位置就是一拳。 两袖挥出后,沮阳整个人直接消失在原地,而宁延则半跪在地吐着淤血。 “宁延,再来!”沮阳狂妄之声在其,这次他径直垂落与九天,宁延闷声嘶吼,双手高举,真气碰撞。 “轰!”又是巨响,沮阳一掌得手悬空而起,真气散尽后,宁延整个人瘫倒在地,而刚才还在他身后的东皇钟却出现在了沮阳手中。 就刚刚沮阳那一掌,如果自己不用东皇钟挡在自己身前,那现在的弟子怕已经是尸骨无存了。 沮阳握着手中的东皇钟,目光低垂,看向宁延,“丢车保帅?问题是你保的住吗?” 宁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逆血,宁延倔强的撑着身子,抬头看着沮阳,眼神倔强又狠辣,“能杀我宁延的人还没出生呢!” 沮阳眉头紧锁,将东皇钟收回袖中,而后长袖起舞,其上真气蔓延,“那就试试!” 说罢,直接冲向宁延,刚才那一掌有东皇钟帮你,那这一掌呢。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呼吸在此刻变得异常沉重,此时的他将全身真气凝于右拳,目光坚定又决绝,既然沮阳要自己的命,那他能做的就只能是以命相搏。 他宁延无数次的鬼门关遇险,但还是活到了今天,你沮阳有心杀我,可我宁延又何尝不想杀你呢? 拳掌相交,半空的璀璨真气直接砸在宁延身上,一声巨响传来,宁延身后的九环真身缓缓消散,地面上的宁延一拳轰在沮阳心口,而沮阳的一掌也是毫无疑问的拍在了宁延胸口。 宁延轰然倒地,嘴角不停的吐着鲜血,沮阳颤颤巍巍的捂着心口向外走去,走着走着,竟也是吐出一口血来。 倒地的宁延艰难的转身,右手死死护在心口,硬生生接下沮阳这一掌,这感觉与当初被困天煞破军阵是一模一样,耳畔传来的嗡鸣让他确定自己还活着,但是胸口的剧痛让他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不过庆幸的是,他赌对了。 沮阳捂着心口刚走两步就感觉不对,这宁延临死的反扑似乎有些太猛了,这一拳的力道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哇哇哇!!”沮阳接连吐出三口淤血。 刚走没两步,沮阳双腿一软,直接倒在地上,倒是宁延则强行走了两步,来到他身前,沮阳摇着头看着宁延,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这不可能!” “你的实力很强,但我说了,你杀不死我!”宁延这条命可是蜀山五位长老拿命换来的,岂会如此轻易就被再度夺走?刚才沮阳那一掌确实是拍在了宁延心口,而且也足以要了宁延的命,可是危急之时,宁延将自己心脉封锁,用真气强行顶住心口,也就是说,在沮阳冲向宁延的一瞬间,宁延的心脏是没有脉搏的。 那个时候的宁延几乎是个死人,你一掌拍在死人身上有什么用呢? 沮阳的一掌刚好帮助宁延冲开了自己设下的封锁,而因为沮阳将全身真气汇于这一掌之上,给了宁延机会,宁延这一拳是结结实实的轰在他心口。 本来是沮阳的大好机会,却不曾想被宁延玩了一个小心机。 要是沮阳刚才不拍出这一掌,宁延自封心脉,不出半个时辰,若没有外力帮他冲击心脉,或者这外力力度太弱,比不上自己封印时的真气,那他自己就会窒息而亡! 这便是宁延的以命搏命,不死不生。 看着宁延不断起伏的心口,沮阳似乎是看出了什么,但他还是不敢相信有人会这么做。 “你是个疯子!”这是沮阳对宁延最后的评价,也是相当中肯的评价。 “不做疯子活不下来啊!”宁延直接倒在沮阳身旁,此时的沮阳全身真气几乎都被用来杀宁延了,剩下的真气也用来抵挡宁延刚才轰入自己体内那股真气了,即便宁延现在躺在他身边,他想杀宁延也是有心无力。 宁延大口的喘息着,竟是和这位仇人说起来自己,“七岁那年,我就经历过生死了,我奶娘和他儿子替我和我娘死在了朔州,后来我知道了要想在大奉活下去,要么你是疯子,要么你是傻子!做个疯子已经没有机会了,所以我做了个纨绔,做了个处处树敌的傻子;果然!我活下来了,可是权力的争夺还是蔓延到了我们宁家,没办法,我从傻子变成懦夫,我离开了殷都,即便这样,可还活不下来;后来我去了北蛮,想做英雄,想着成为想我爹那样的英雄总能活下来了吧!可是我还没回去,我爹娘就没了;那一刻我才知道,做英雄没用,做什么都没用,活在这个世道,要想活就得做自己!” 听到宁延这话的沮阳靠在身后的沙堆上,用刚才还想除掉宁延的长袖擦掉嘴角的血痕,冷笑道,“即便你我立场不同,但我承认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慕容灼灼将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是没有原因。” “可惜啊,今天你杀不了我了!”宁延摇头一笑。 因为女相给人一股阴柔感觉的沮阳蔚然叹息,摇头道,“过了今天还有明天,宁延,你我之间必有一死!” “就因为你是北蛮人,你是长老门的三长老。” “我是汗国武者。”沮阳看着自己染血的长袖,柔声道,“这柄长袖,杀人无数,你能死在其上,倒也不算亏。” 宁延转身,看着长袖上那个若隐若现的“洛”字,联想到沮阳的传言,宁延笑问道,“是北蛮第一美人洛渔送你的?” 沮阳点了点头,肯定了宁延的话。 宁延意外的回头看向旁边颇有姿色的男子,“可是,传言。。” “我曾立下誓言,此生不近女色!” 宁延瞪大眼睛,看着沮阳,蔓延的不可思议,男子不近女色?听着就抽象啊!而且谁人不知沮阳身边美艳女子不下千人,这小子竟是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这夸张程度不免让宁延开始揣度起其他原因,“你的问题?” “算是吧!”沮阳也不知为什么自己原因和自己的仇人说这么多,淡然说道,“我一心求武,深知步入此途必会树敌无数,若是留情于世,怕会给他人找来祸端。” 宁延尴尬一笑,好在是沮阳没听出自己话里的意思! 只是沮阳这么说倒是可怜了洛渔这个极品女子,据说是长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还是太子的耶律原千金求一帕都未曾求到,没想到她竟然愿意为旁边这白衣魔头做一双长袖,真想见见这女子是何等人物啊,竟如此痴心,只可惜,怕是没机会了。 说完话的沮阳撑起身子,看了看宁延,皱眉说道,“就当是你用东皇钟换了一条命,下次见面,我不会再中计了。” 看着沮阳一瘸一拐的背影,宁延微微动容,叹息道,“可惜了,你我注定是死敌,是敌人那就必须是你死我活,沮阳,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你我都是战争的牺牲品,你若不死,我就得死。” 宁延的那一拳是轰在了沮阳心口,可绝不是简简单单受伤这么简单,宁延的真气除了一部分封锁心脉外,剩下的全部聚集在了这一拳上,轰入沮阳心口。 这可是神魄高手的一拳,岂是随随便便用真气封锁就能阻止其蔓延的。 宁延敢躺在沮阳身边和他说话,其目的又岂是和自己仇敌聊天这么简单?要是沮阳第一时间运转真气,将其驱出体外,说不定还能保个性命,可是沮阳到底是低估了宁延的决心。 他视宁延为敌,宁延又岂会留他性命? 沮阳踉踉跄跄的来到白狼川山顶,站在狼首位置俯瞰战场,感受着心口的剧痛,一把撕开身上白衣,露出洁白如雪的肌肤,只是那心口处炸裂的肌肉和破碎的骨头和这凝脂肌肤格格不入。 沮阳运行真气,想着将宁延真气逼出体外,可是当他运行一半,突然喉咙一甜,眉心一皱,直接吐出一口殷红鲜血。 此时的他再看看自己心口,笑着摇头,“臭小子,又被你堵对了。” 封住穴位,将白衣重新穿好,沮阳站在白狼川山顶,似乎是在留恋什么,但又发现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唯一可惜的是,他不能除掉宁延了。 要是没有粗衣僧人,或许宁延早就死了。 但万事万物没有如果,从李七夜去找他那天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杀不掉宁延了。 李七夜被自己杀了,粗衣僧人沈归心也死了,可是宁延还是死不了! 到头来,连自己都要死了! 第753章 池明渊折戟白狼川 在宁延与沮阳交手之时,旁边的池明渊也迎面对上了冲杀而至的鲁统。 面对定州军中久负盛名的神魄高手,鲁统不敢有丝毫大意。 池明渊挥动长枪,银白枪尖真气滚动,磅礴的真气如蛛网朝着鲁统蔓延而去,雷电真气蔓延之处,沟壑纵横,看的人触目惊心,而鲁统只是正身而立,那条条蔓延的沟壑眼看就要冲到鲁统身边,却好像被一股无形力量阻挡,愣是被逼的停滞下来。 鲁统眼神平静的看着面前的池明渊,沉声说道,“你的实力确实不弱,在我长老门,能挡住你这一枪的可没几个。” 话音落地,鲁统猛然往前一步,一步迈出,逼的足有二十丈外的池明渊赫然往后退了一步,同时体内庞大的真气外溢,直冲池明渊而去。 鲁统每往前一步,地面的沟壑就会变大一分。 池明渊咬着牙撑着手中的长枪,随着鲁统的不断逼近,他虽然是勉强撑住身体不让后退,但是想要往前的话简直难如登天,不过随着鲁统的不断往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仅剩不到三丈。 池明渊脖颈处青筋暴起,看着鲁统一脸轻松的朝自己走来,不甘心的吼道,“废话说这么多,老子看你也不咋地!” 鲁统冷声一笑,双手拍出,面前的地面轰然下陷,一时间尘沙四起,坍塌的地面中池明渊一跃而起,手中长枪飞舞,直抵鲁统而去。 “轰。”池明渊一枪刺在鲁统身前,一声巨响,鲁统缓缓后撤,同时皱起眉头,抬手就迎了上去,沮阳起码还有两袖作为武器,但鲁统可就仅仅靠着他那雄浑真气就能做到无敌于天下,一声怒吼,身后血光冲天,一掌拍出,真气碰撞的巨响让整座白狼川都跟着晃动起来。 池明渊抽枪在手,脚踩七星,身后雷光闪烁;鲁统抬起右手,手心上的血色真气看的人头皮发麻。 鲁统抬手之间,风沙骤起,池明渊甩动长枪,一枪冲出,寒芒尽显。 血色真气和雷电真气的较量在白狼川拉开帷幕,头顶电闪雷鸣,脚下飞沙走石,战场中央,两位神魄高手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浩瀚真气自丹田而出,池明渊身后雷光千丈,长枪化作灵蛇,朝着鲁统心口冲去,要说鲁统,那在北蛮也是风云人物,因为其不齿糜烂的生活而没少被人诟病,更是被不少人视为长老门耻辱,沮阳不屑与其为伍,陈媛儿更是连正眼看他一眼都不看,在北蛮王庭,负责统领王庭金甲卫的呼延山石更是对其嗤之以鼻;但不可否认的是,鲁统不仅在武道修为上造诣极高,更是对长老门的发展壮大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长老门大长老徐珣一心求武问道,对于门中琐事很少过问,而门中大权自然也就落在了身为二长老的鲁统身上,鲁统不断为长老门吸收新鲜血液,同时加强与北蛮王庭之间的联系,尤其是在少壮派崛起的这二十年内,长老门在北蛮境内有了明显提高。 这么一个狠角色能出现在白狼川,自然是冲着宁延来的,如今宁延的名字在北蛮境内的影响力不亚于当年的宁致,要是宁延不死,谁又能保证不会出现第二个项州呢? 定州军中的狠角色不少,池明渊算是一个,交手瞬间鲁统就感受到了,此人实力放眼整个长老门,也足以排到前十之列。 看着即将冲到面前的长枪,鲁统眼角微沉,右手晃动,无数血色真气在面前汇聚,形成一道真气屏障,血色真气与池明渊的雷电真气撞在一起,发出激烈轰鸣声。 真气轰鸣,池明渊甩枪后退,鲁统右臂之上真气萦绕,沉声一笑,整个人身后血光弥漫,狂冲而出,一掌拍向池明渊。 池明渊大喝一声,长枪横在胸前,真气撕裂着两人身边的空气,池明渊嘴角缓缓流出血沫,脖子处青筋暴起,整个人的脸色有些狰狞,记忆力的池明渊还从未有过如此狼狈局面,鲁统脸色脸色平静的看着池明渊,“死在老夫手中,你不算亏。” 池明渊并没有说什么以身殉国的豪言壮语,更不会说出那种屈膝求饶的话,他是属于战场的,被鲁统真气压制着的池明渊抬头冷笑,“老狗,死在我手上,你可算是亏大了!” 鲁统拉下脸色,手中真气力度更胜,一声巨响,池明渊身形被打退数十丈,被讥讽的鲁统并不打算收手,双臂之上真气四溢,继续拍向池明渊,此时的宁延还在和沮阳激战正酣,池明渊深知他必须缠住鲁统,就算杀不了这老东西也绝不能让他去祸害宁延。 这位纵横沙场数十年的老将军此刻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真气,一声怒吼,丹田内真气流转,在鲁统即将冲到身前的时候,一股滔天雷光直冲云霄,头顶阴云弥漫,雷光闪烁,刚撤出白狼川的林北阳看到白狼川中心的雷电光柱当即感到不妙,赶紧四下看去,着急问道,“坏了,宁兄呢?” 身后的吕翊猛然反应过来,“公子?有人看见公子出来吗?” 身后众将齐齐摇头,林北阳勒马皱眉,“你们在这等着,我进去接公子出来。” 这时,飞豹军上将军杜忠文拍马赶到,身上铁甲几乎盖满鲜血的他喘息道,“不止公子,大舒将军也没出来!” “老吕,你带着大家往鱼化城撤,我去接应公子和大舒将军!”林北阳说完直接勒紧缰绳,朝着白狼川再度冲去。 此时的白狼川战场内,池明渊那冲天光柱打了鲁统一个措手不及,直接被震开,而后池明渊整个人身上的铠甲轰然炸开,露出被晒成古铜色的肌肉,身上覆盖的雷电真气把脚下黄沙都烧成了黑色,而那随风飘曳的长发更是将池明渊的气势衬托到了巅峰。 眼角雷光闪烁,在半空拖出一道雷电光尾,而后真气纵横,手中长枪之上光芒万丈,一枪刺出,随着池明渊每次挥动手中长枪,都能感觉到他那炸裂的真气,劈里啪啦的真气几乎是压着鲁统再打,长枪迅猛,真气浩荡,鲁统愣是被池明渊的磅礴真气逼得节节后退。 “轰!”一声巨响,池明渊腾空而起,怒吼一声,挥尽全力刺出一枪,这一枪雷光汇聚,威力无穷。 “嘭!”这次的鲁统并未退去,而是直挺挺的接住了这一枪,想象中鲁统被真气冲的节节后退的情况并未出现,等到炸起的黄沙重新落定,才发现战场中央的深坑中鲁统双手死死握着池明渊的枪柄,别说受伤了,他就连身上的长衫都没乱。 这便是绝对的实力碾压,池明渊眉心紧锁,长枪之上重新挂满雷电,但是这次鲁统没有给他发力的机会。 只见一道道血色真气就像吐信的毒蛇一样顺着鲁统的双臂爬到池明渊的长枪上,预感大事不妙的池明渊赶紧催动体内真气,想身上这磅礴雷电震碎这些血色毒蛇,然而最后的结果却并不如他所愿,那血色真气沿着枪柄疯狂向上冲去,眼看血色真气就要蔓延到池明渊手上,池明渊果断扔掉手中银枪。 “咔嚓!” 一声脆响,池明渊的银枪直接被鲁统碎成三掉在地上,没有了长枪的池明渊迅速后撤拉开身位,鲁统则缓缓抬头,平淡说道,“你很强,但与我为敌,你还不够!” “老鬼,吃枪!”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林北阳的咆哮声,又是一杆枪! 林北阳手握银琥青珀枪,眼看鲁统就要对池明渊动手,当即一枪冲出。 鲁统反应极快,迅速转身,将真气汇聚于身前,林北阳也是被稍稍震惊一下,这老东西竟这么厉害! 看到林北阳出手,池明渊也跟着冲出一掌,两人一前一后将鲁统夹击在内,滚滚真气席卷而来,鲁统眼角低垂,血色真气倾泄而出,两人被一起震退。 林北阳借助长枪稳住身形,随后便皱眉发问,“这老小子什么来路啊,好可怕的实力!” “长老门二长老鲁统!”池明渊沉声说道。 “枪是好枪,老夫我要了!”鲁统丝毫没有在乎面前早已步入神魄的林北阳,反而是盯着他手中的银虎青珀枪苍然一笑。 “那你就试试!”林北阳也不惯着,直接提枪冲出。 池明渊刚准备拦住林北阳,但话还没说出口,林北阳就冲了出去,无奈之下的他也只能随手捡起一杆地上的铁枪跟了上去。 三人在战场中央打作一团,鲁统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白狼川中央的战场上,狂风飞沙,真气碰撞产生的轰鸣声不绝于耳。 交手近百招,三人才分开,虽然池明渊和林北阳奈何不了鲁统,但是鲁统要想杀他们两人也是不可能了。 鲁统脸色越发阴沉,这辈子他还没有遇到过他想杀而杀不了的人,此时眼神极度阴翳的鲁统双手结印,身后的血色真气不断汇聚,最后汇成一团可怕的血色阴云。 滚滚浓云映衬着天地一片血红。 血云不断汇聚,如此下去只能是坐以待毙,只见池明渊看了一眼林北阳,脸色严肃的说道,“现在公子还在和沮阳交手,你去看看公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公子出事,这里就交给我吧,我来对付这个老狗。” “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林北阳皱眉说道。 “你若不走,公子怎么办?”池明渊怒吼道,“他们的真正目标是公子!还不快走!” 林北阳死死攥着枪柄,虽然血云朝着他们不断飘来,可他就是迈不开这个步子。 池明渊皱了皱眉头,此时的他不再年轻,也不是初入战场的毛头小子,他见证了宁家两代人的奋斗,他很想看看宁延之后会让定州,项州甚至大奉变成什么样子,但这天对他来说有些太远了。 “走!”看着林北阳半天不走,无可奈何之下的池明渊一掌将林北阳震退。 “池将军!”林北阳嘶声大喊。 手握铁枪的池明渊屹立山头,深呼吸一口气,而后顶着那天空的血云,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 林北阳眼角噙着泪水,在他那眼中,池明渊聚集全身真气,化身一道雷电,直冲血云而去。 闪电划过苍穹,在那铺天盖地的血云中硬生生撕出一道豁口,但这也仅仅是一瞬间,一瞬间之后,天地重归死寂。 此时的宁延察觉天空异样,与鲁统有过交手的他一眼就看出了这是鲁统的真气,鲁统实力滔天,宁延心中担心池明渊的安危,迅速朝着血云的方向走去。 没走两步,一声宁兄传入耳中。 林北阳快步来到宁延身边,看着宁延浑身是伤,担心说道,“好在你没事,担心死我了,走,我带你出去。” 宁延一边摇头,一边着急问道,“那是怎么回事?池将军安全了吗?定州军的将士都安全了吗?” “都撤出来了,现在兄弟们都在外面等着你呢。”林北阳不敢直视宁延眼睛,低着头说道。 “好,及时撤出来就行。”宁延长舒一口气,“那池将军呢?那鲁统是长老门二把手,在北蛮武林势力仅次于大长老徐珣,武道修为深不可测,我担心池将军对上他会有危险。” “池将军。。池将军也没事!”林北阳头也不抬的就扶着宁延往谷口走去,“池将军找了个机会脱身了,您快走吧,大家都在等你。” 宁延听后也不再纠缠那血云,只当时鲁统在无能狂怒,当即朝着山谷外退去。 此时的白狼川外,杜忠文和吕翊着急的来回踱步,半天等不到池明渊和公子,着急的吕翊都想冲进白狼川看看了。 “那是林将军和公子!”一直顶着战场的杜忠文看到谷口转弯处出现的两个身影,当即激动大喊道。 吕翊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众人赶紧上去搀扶重伤的宁延。 “公子,公子!”杜忠文和吕翊一左一右从林北阳手中接住宁延,宁延全身就跟散架一样,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又被慕容灼灼算计了,这里不安全,你们快去整顿军队,赶紧返回鱼化城,同时给陈先生传信,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这边被埋伏,那燕子川情况肯定也有变化,告诉高将军和韦雄刀他们,迅速从燕子川撤出来,只要大部队还在,我们就还有胜算!” “是!”身后亲卫急忙拱手退去。 听到不是池明渊的声音,宁延这才回头,有些诧异,“嗯?池将军呢?” 扶着他的杜忠文和吕翊面面相觑,随后宁延猛然退开两人,而后环顾四周,“不对,舒鸿呢?神虎军的兄弟们呢?” 吕翊赶忙扶着情绪激动的宁延,红着眼睛说道,“公子,你有伤在身,先别激动。” 宁延猛地推开吕翊,情绪明显失控,“人呢?人呢都?” “嘭!”身后的林北阳突然跪下,此时的他早已经哭成了泪人,眼泪鼻涕哗哗哗的往下流,“宁兄,我对不起你,我没能拦住池将军!也没来得及去找大舒将军!” “嗡!”宁延大脑猛然一阵嗡鸣,而后心口处剧痛袭来。 “噗嗤!” 一口逆血喷出,宁延直接晕死了过去。 第754章 三军被困燕子川 埋葬着无数报国将士的白狼川战场上又迎来了一批年轻的将士,随着白狼川内定州军逐渐撤离战场,山谷内的战事逐渐平息,然而在山谷外,却仍有将士在殊死搏斗。 慕容灼站在战场前沿,神色严肃的盯着面前浑身是血的定州军将军,舒鸿单人单骑持枪而立,四周躺满了战死的神虎军将士。 粗重的鼻息回荡在自己耳边,精疲力尽的舒鸿抬起头看了眼身后的白狼川,但是那里已经听不到战场的厮杀声了。 慕容隼勒马向前,看着硬撑着一口气的舒鸿沉声说道,“这次宁延在劫难逃,他绝不可能从白狼川逃脱,你说你又何必在此苦苦支撑呢?” 舒鸿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你们在土龙山都杀不死我们公子,区区白狼川又怎么可能留住他呢?你与我一样都是为国而战的将士,战死沙场是逃不开的宿命,我一心求死,你就别再多说了!” 慕容隼尊敬英雄,他看了看舒鸿,冲他拱了拱手,“你死后,我会把你的遗骨送回定州。” “多谢!”舒鸿抬手致谢,而后轻轻拍了拍胯下的战马,满眼心疼,“谢谢你陪我这么久,今天就与我在拼最后一次吧!” “呼哧!”舒鸿胯下战马打了一个响鼻,最后一次回应着自己主人。 “杀!”舒鸿发出一声震彻苍穹的怒吼。 战马狂奔,战意昂扬! 戮血刻功勋,裹甲葬青山! 他舒鸿做到了,身后的一万神虎军将士也做到了! 。。。 解决完神虎军后,慕容隼快马赶到白狼川内,放眼望去,遍地尸骸,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闻的人连连作呕。 战场中央的几处深坑诉说着刚才白狼川战斗的艰难,此时的战场中央,鲁统艰难的站起身来,拍着身上的尘土,他那完整干净的锦衣长衫此刻也已经变得破碎不堪。 这个在北蛮境内威望颇高的老者缓缓起身,看着身后的一滩肉泥,虽然是肉泥,但也能看出人的轮廓,“可惜了。” 慕容隼看到鲁统后,翻身下马,来到鲁统面前沉声道,“鲁长老,宁延呢?” “着你就得问问沮阳了,这第一个找到宁延的是他又不是我。”鲁统耸了耸肩,但神色还是相对轻松的。 眼看慕容隼准备转身去找沮阳,鲁统接着说道,“以沮阳的本事,你没必要太担心,还是想想之后的事吧。” “多谢。”慕容隼是一个纯粹的战场武将,对于鲁统,若非此次他来帮忙对付宁延,他慕容隼这辈子都不可能搭理他。 不过让他们意外的是,沮阳失踪了,慕容隼在白狼川山顶找到了他留下的东皇钟,东皇钟在,宁延却不在,要么是宁延死了,落了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要么就是沮阳没有杀的了宁延,让他跑了,显然慕容隼他们更愿意相信前者。 慕容隼拿着手中的东皇钟看了许久,最后转身说道,“宁延大势已去,鱼化城他守不了多久的,这一仗,我们赢定了!” 。。。 此时身在燕子川的高陷等人全然不知白狼川的战局,众将齐聚在半山腰处的军帐内,高陷着急的等着派去悬壶城打探北蛮军动向的斥候消息,旁边盯着地图琢磨着如何打好这一仗的云不凝时不时的在地图上以手代笔模拟着双方交战情况;而云不凝身后靠在椅子上呼呼大睡的则是舒钧,至于韦雄刀,他那火急火燎的性子怎么可能在军帐中待下去,早就去前线战场视察去了。 这都过去两天了,派去前往悬壶城的斥候一直没有消息,这让高陷不免有些担心起来,按照公子和军师的计划,这个时候白狼川应该已经打起来了,而他们这边也该和慕容隼交上手了,可是直到现在,他连一个北蛮军的影子都没看到。 高陷起身,在军帐内着急的来回踱步,旁边云不凝正盯着地图思绪万千,突然一道影子就挡住了他的视线,也刚搞打断了她的思路,云不凝下意识起身,看到急躁不安的高陷,沉声问道,“高将军?高将军?” 然而此时心中有事的高陷似乎并未听到云不凝在喊他,还在军帐内来回走动,无奈的云不凝只能提起嗓子喊出来,“高将军!” “啊?”听到云不凝声音后的高陷猛然回头,刚好这一声喊叫也将睡梦中的舒钧喊醒了过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这几天高陷一直担心燕子川的局势,这一点云不凝也能理解,“高将军还在担心白狼川吗?” 高陷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是啊,派去监视悬壶城的斥候现在都没回来,对悬壶城慕容隼的动向我们一无所知,我是担心万一慕容隼有所察觉,绕行燕子川,那我们的精心布置不就成笑话了?而且,现在还没有白狼川的消息,我有些放心不下啊!” 听到高陷话后的舒钧伸了个懒腰,凑过脑袋说道,“我看啊,八成是这慕容隼做起了缩头乌龟,知道白狼川的铁勒屠被伏击后,不敢出来了,准备死守悬壶城了!” 和慕容隼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他高陷可不相信这慕容隼是个怯战之人,高陷不相信,旁边的云不凝也不相信,云不凝摇头笑了出来,“小舒将军,您就别在这开玩笑了,这一仗谁都可以胆怯,唯独慕容隼不会。” 舒钧嘿嘿一笑,“我知道,我就说着玩的。” 云不凝收回笑意,再度看向桌上的地图,眉头紧蹙,“不过这么久还是没有慕容隼的消息,确实是有些不对劲。” “真着急啊!”高陷无奈摇头。 然而没过多久,就有斥候急匆匆的跑进大帐,进来后直接拱手说道,“启禀将军,在燕子川西侧发现北蛮军,人数预计十万人左右!” “终于来了!”斥候的话说完后,高陷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这发现了北蛮军还好,这要是发现不了,一旦让慕容隼偷到了白狼川战场,那结果就不好了。 舒钧和云不凝同时起身,看向面前的高陷,这个时候的高陷果断下令,“传令三军准备战斗。” “是!”进门的斥候急匆匆退下,舒钧早就迫不及待,“这慕容隼还真来了啊,今天我就砍下他的脑袋,让他知道我舒钧的厉害!” 云不凝转身拿起桌上的承影剑,眼睛无意瞥在地图上,但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瞥让他看出了问题,察觉不对劲的云不凝快步上去拦住高陷,“高将军,不太对啊,这悬壶城在我们北边,慕容隼要想节省时间前往鱼化城,那就一定会从燕子川北侧出现,这怎么今天他们是从西边来的,燕子川往西是回栾山脉,那可是慕容灼灼屯兵的地方,这里面会不会有些问题啊?” 刚走出门的高陷一听这话,似乎是有些道理,只见高陷停下脚步说道,“是有些问题,可是现在不管如何,人家都打到门口了,总不能避之不见吧?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了。” 是啊,不管来的是谁,人家都已经打到燕子川了,而他们总不能因为来的不是慕容隼就放他们过去吧!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高陷看着迟疑的云不凝,轻声一笑。 燕子川前线战场,随着高陷和云不凝的到来,四大将军齐聚于此。 勒马赶到战场的高陷看着对面密密麻麻的北蛮大军,皱眉问道,“情况如何?” 韦雄刀摸着自己大光头,少有的露出严肃神情,“这群蛮子就好像知道我们事先在此设伏一样,他们并没有直接进入山谷,而是地毯式的搜索前进,没办法,我只能把我的人撤回来。” “碰到对手了啊!”高陷也严肃了起来,“既然暗的不行,就来明的,总之绝不能让他们渡过燕子川。” “明白。”舒钧长柄刀在手,在手中不停翻转。 然而此时的高陷和舒钧还不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并非是慕容隼,而是慕容灼灼麾下大将浅克托,浅克托本是回烈麾下大将,然而左丘原一战回烈战死,其下大军顺理成章被慕容灼灼交给了浅克托,而浅克托也是暗自发誓要为回烈将军报仇,一举除掉定州军。 起初他接到的任务是率领大军一路南下,穿过回栾山脉,直逼鱼化城;就在大军出发之际,他突然接到慕容灼灼的紧急军令,让他调转马头,率军前往燕子川。 看着对面山坡上的“宁”字军旗,浅克托沉声皱眉,“还真被慕容将军猜对了,这里果然有埋伏。” “告诉北海将军,可以动手了!”浅克托冷笑一声,再度看向对面定州军的眼神已经变成了不屑,似乎对他来说,面前山坡上的定州军已是待宰羔羊。 负责看守后方的司徒景春正窝在一处犄角旮旯里晒太阳,身旁的一众将士看着面前光秃秃的山坡也是无奈吐槽,“将军,这他们在前面杀敌,让我们在这里晒太阳,这仗打的也太无聊了。” “军令难违,让你等就等着吧。”司徒景春倒是很看得开。 身旁将士无奈,起身就往山坡对面走去,准备去树下解手,然而就在他刚放松下来的时候,眼前的一幕瞬间让他汗毛倒竖。 在他面前,一群穿着狼皮软甲,手握弯刀的北蛮军正悄无声息的朝着山上摸去,这一下将他的尿意全吓了回去,搂起裤子就往回跑,不过在他看见北蛮军的同时,也意味着北蛮军也发现了他。 “将军!有蛮子,有蛮子!”山坡上传来的吼声传到正在晒太阳的司徒景春耳中,司徒景春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但当他第二次听到的时候,整个人瞬间站起来,看向前面山坡上朝自己狂奔而来的手下。 “什么?”司徒景春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山坡上一支箭矢瞬间从男子心口穿过,这一下司徒景春直接瞪大眼睛怒吼道,“快!准备战斗!有蛮子!” 男子一口逆血喷出,整个人脚下失稳,连滚带爬的从山坡上摔下来,直到死他都在说前面有蛮子。 此时面前的山坡顶上,一群手握弯刀的北蛮军已经杀了下来,他们举着弯刀长矛,朝着半山坡的地蟒军狂冲而去,司徒景春脑袋嗡嗡的,他是怎么都没想到居然真会有北蛮军摸到燕子川后山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这种山沟僻壤除非提前有安排,否则北蛮军绝不可能出现在这位置。 但现在司徒景春也没时间多想了,直接拔剑而起,“兄弟们,杀啊!” “杀!”训练有素的地蟒军将士面对冲杀而来的北蛮军也是全然不怕,一个个手握长刀圆盾就顶了上去。 司徒景春岳光剑在手,一马当先挡在队伍最前面,将北蛮军死死拦在半山腰。 山顶上的北蛮将军赫然是北海冥,此时的他越发佩服他们慕容将军,这燕子川竟然真有定州军在埋伏。 看着因为人数差而被压得节节败退的定州军,北海冥淡然说道,“把所有人压上去,这一仗务必全歼这支定州军。” 后山大战一触即发,而得知北海冥和定州军交上手后,浅克托悠然一笑,“进攻!” 一阵低沉空旷号角声响起,顶着慕容大旗的北蛮军朝着燕子川大举冲杀而来,高陷提枪而出,沉眉吼道,“准备战斗!” “报报报!!”就在大军准备冲杀之际,一浑身是血的地蟒军斥候跑了过来,看到麾下将士这般模样,舒钧赶紧扶起他,着急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气喘吁吁的地蟒军斥候摇着头说道,“后山!北蛮兵从后山杀过来了!” “什么?”高陷听后,心中大震,“中计了,我们被包饺子了。” 舒钧双拳紧握,“我就不信他慕容隼有一口吃掉我们的胃口,地蟒军的兄弟,准备随我冲!” “这要是来的人不是慕容隼呢?”看着越来越近的慕容军旗,高陷也不得不开始做最坏的打算。 “高将军,你的意思是。。” 高陷深呼吸一口气,看着身边众人,沉声道,“也有可能是慕容灼灼!” 第755章 英雄血洒燕子川 “唳!”尖利的鹰鸣划过燕子川的上空,鲜血染红了尸横遍野的战场,远处的枯树上还挂着一名不知名将士的尸体。 燕子川的恶战还在继续,面对浅克托大军的冲锋,高陷身先士卒,或许他的军事能力并不突出,但他也是有血有肉的大奉男儿,投靠宁延的时候他就说过,他高陷毕生所愿便是征战沙场,青史留名;进入锡林勒格以来,他还没有过像今天这种感觉,酣畅淋漓,热血激昂。 “兄弟们,杀啊!”高陷持枪怒吼,随着高陷的怒吼,刚才还被北蛮军压着的定远军镇将士重燃斗志,一鼓作气,愣是将浅克托的北蛮军从燕子川顶了出去。 正面的安远军镇,左右两翼分别是云不凝的平远军镇和韦雄刀的重象军。 今日一战,浅克托终于明白为什么慕容灼灼如此重视定州军了,也明白了为什么回烈将军会在左丘原马失前蹄了,定州军战斗力很强,并不输项州军,甚至比起当下的项州军还有强上一些,定州军到现在才几年啊,竟有如此可怕的战斗力,也难怪慕容灼灼即便顶着王庭的压力也要调兵来除掉宁延和定州军,如此可怕的敌人若是放任不管,日后必成大患。 浅克托看着前方杀的热火朝天的燕子川,深呼吸一口气,“把所有人压上去,一个活口都不留。” “是。”身边副将领命退去,随着北蛮号角声的响起,燕子川外乌泱泱的一片,北蛮军再度冲了上来。 此时的宋续一路冲杀来到高陷身边,宋续全身是血,这上面有他的血但更多的还是北蛮子的,右臂被砍伤的宋续来到高陷身边,着急喊道,“将军,北蛮军越来越多了,他们是有备而来的,现在已经不是我们埋伏他们了,而是他们在燕子川把我们一举消灭,再这么打下去,就算我们全部拼光也赢不了啊。” “燕子川设伏是我定州军绝密计划,他北蛮怎么会知道?”高陷双眼通红,不甘心的吼道。 “将军,现在不是追究幕后黑手的时候,等见到公子,一切自有定论。”宋续一枪挑飞冲到面前的北蛮军,皱眉说道。 “我是一军主帅,此时岂能退却,宋续,你去告诉云将军,韦将军还有后山的小舒将军,让他们不要恋战,赶紧撤,我在这里顶着,帮他们拖时间。”高陷一把抹去枪柄上流下了的血渍,沉声说道。 宋续一口拒绝,“将军,您走吧,这里交给我,您是咱们定远军镇的主心骨,也是咱们老掠阵营的主心骨,您活着,我们这些从雍州来的兄弟才有底气,这里就交给我吧。” 无论是高陷还是宋续,他们都知道这个时候留下来的下场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死! 但就像宋续说得,若是他们继续留在这里,那只会是徒增伤亡,突围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别争了,快走吧,再不走谁都走不了了。”高陷拦住宋续,沉眉吼道,“我有预感,这一战不止我们不好打,公子那边估计也不好过,这一次我们定州军可能要遭难了,现在能保多少兄弟就保多少。” 宋续牙关紧咬,死死攥着手中长枪,“将军!” “快走!”高陷转身一枪轻拍在宋续的战马上,战马轻声嘶吼一声便朝后方跑去,宋续转身看着战火中越来越远的高陷身影,大喊着将军二字。 宋续走后,高陷深呼一口气,勒马持枪朝着前方的人山人海义无反顾的冲了出去。 因为浅克托的不断支援,导致正面战场的定远军镇已经有些抵挡不住北蛮军的攻势,侧翼的云不凝也明显感觉压力倍增,手握承影剑的云不凝在战场中来回冲杀,杀的北蛮军不敢靠近。 可是一人之勇是挽救不了大厦倾颓之势的,云不凝数次率军想要冲破北蛮军的封锁,从正面打败北蛮军,但都已失败告终,随着身边平远军镇将士的不断减少,云不凝脸上愁容尽显,“这情况可不对啊,这北蛮军明摆着是不死不休啊,要是在这么纠缠下去,怕是都得交代在这里。” “云将军,云将军!”正当云不凝准备集结部队准备再一次冲阵的时候,宋续拍马赶到。 云不凝勒马转身,宋续来到软甲女将军面前,拱手道,“云将军,高将军让您带着平原军镇的将士们撤离战场,越快越好!” “高将军也发觉不对劲了吗?”云不凝沉声颔首,“战场局势不容乐观,是得赶紧撤,宋将军,你让高将军先撤,我们平原军镇垫后。” 宋续抬头,红着眼说道,“高将军已经带人去殿后了。” “什么?”云不凝心中咯噔一下,朝着远处看去,那边人头攒动的战场上厮杀震天。 “云将军,快走吧,别让我们定远军镇将士的血白流,求您了。”宋续忍着泪意拱手说道,说完后直接勒马离去。 云不凝呆在原地,身后副将赶过来问道,“将军,咱们还冲吗?” 云不凝摇了摇头左手紧握缰绳,摇头说道,“不冲了,让大家有序撤离。” “啊?”副将先是微微一愣,但随后就重重的点了点头。 除了云不凝外,韦雄刀的重象军也在侧翼,韦雄刀面临的压力也不少,但是身先士卒的韦雄刀愣是靠着一手大刀死守住了战场,任凭北蛮军如何冲刺就是杀不进来。 此时的韦雄刀早已杀红了眼,甚至还带着重象军的将士往前方推进了十几丈,给正面战场的高陷吸引了不少火力。 但还是那句话,这个燕子川大局已定,浅克托凭借人数优势和北海冥的绕后奇袭,将燕子川变成了一座绞肉机,留在这里的都难逃一死。 宋续拍马来到韦雄刀面前,韦雄刀激战正酣,甚至有些顾不上宋续,“有什么事等老子杀完了这些蛮子再说。” “韦将军,这些蛮子是杀不完的,事关北蛮大局,您先听我说。”宋续翻身下马,追着韦雄刀大喊道。 韦雄刀无奈停下脚步,被鲜血染红的大刀插在地上,韦雄刀抹去脸上的血渍,转身问道,“有事直说。” 宋续冲着韦雄刀拱了拱手,“高将军让您带着重象军的兄弟们撤离燕子川,回援公子。” “撤?”韦雄刀瞪着眼睛看着宋续,有些不爽的说道,“自打老子从军那天开始,脑子里就没有撤退二字,要撤你们撤,老子和重象军的兄弟们不撤。” “将军!”宋续拉住韦雄刀手臂,咬牙说道,“不撤我们都得死在燕子川,您难道忘了公子的话了吗?如果战局有变,一切听从高将军的指挥。” 韦雄刀指着宋续就想骂出来,但奈何出发的时候宁延还确实说过这样的话,这让韦雄刀即便在不爽也只能要这样吞下去,无奈的他拿起刀叹气道,“燕子川的局面老子又何尝看不清,但老子就是不相信我定州军打不过他北蛮军!” “将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将兄弟们全部折损于此,太不划算了!”宋续继续拉着宋续的胳膊劝道。 韦雄刀虽然不想撤,但此时他不撤也不行了,只得咬着牙下令道,“兄弟们,撤!” 听到这个撤字,宋续的心才放下来,正当他要走的时候,韦雄刀喊住了他,“宋续,把老高活着带出来!” 宋续听后点了点头,随后朝着后山走去,那里还有舒钧和司徒景春的地蟒军。 燕子川前线战场打的异常惨烈,后山情况也是如此,地蟒军和北蛮军将士的血渍几乎染红了整个山头,司徒景春死守战线,堵着北海冥让他不得寸进,后来舒钧更是带着地蟒军大部队支援,中途还一度将北蛮军逼下山头。 舒钧和司徒景春苦战后山,身边将士一个接一个倒下,舒钧抽出插在北蛮子体内的长柄刀,感慨道,“这情况不对劲,仗打的伤亡太大了,如此不计代价的伏击战绝不是公子和军师的初衷。” 边上的司徒景春一改往日嬉笑模样,在此刻也变得严肃起来,“是不太对,我感觉是我们在燕子川伏击一事被北蛮军算到了,再打下去只是徒增伤亡,得赶紧撤才是。” “咱们不能撤啊,现在高将军他们在正面打的太难了,咱们要是撤了,让这支北蛮军杀入了燕子川,那高将军他们岂不是要完了。”舒钧叹气道。 司徒景春同样无奈,是啊,他们一走,倒霉的可就是身后的高将军了,但是不走的话,又是做无用功。 正当两人纠结的时候,高陷拍马赶到,“小舒将军,司徒将军!” “是宋将军!”司徒景春一眼就看到了宋续,看着宋续火急火燎的赶来,赶紧问道,“宋将军,你怎么来了,是高将军出什么事了吗?” 宋续气喘吁吁的摇头拱手道,“小舒将军,司徒将军,高将军下令让你们带着地蟒军赶紧从后山撤退,燕子川不守了。” 舒钧长叹一声,对于高陷的决定他是一定支持的,“我们刚才还在说呢,这仗再这么打下去,除了死更多的人外没有任何意义,好,我们这就撤,但我们撤了的话,高将军的压力可不轻啊。” “您放心吧,高将军都计划好了,只要咱们撤的动作快,就能趁着北蛮没有合围燕子川之前撤离这里。”宋续颔首说道。 有了这话,舒钧才放心的点了点头,起身说道,“下令吧,准备撤!” 宋续朝着两人拱了拱手,而后上马离去,“将军你们先走,我去接高将军,我们待会见!” “好!”舒钧回敬一礼。 回去的路上看到各路大军都在有序离开,宋续纠结许久,最后牙关一咬朝着前方战场纵马奔去。 此时的正面战场上,高陷死命的拖着面前的北蛮军,在他身后躺满了定远军镇将士的尸体,精疲力竭的他靠在土块上,伸手将胳膊上被砍断的护甲取下来放在身边,贴身衣物早已被鲜血染透,高陷大口喘息着,只可惜空气中都是血腥味,连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在此时也成了奢望。 马蹄阵阵,人群中浅克托骑马赶来,看着面前红色披风在身的高陷,冲他拱了拱手,“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定远军镇,高陷!”高陷扯着沙哑的嗓子喊道。 浅克托听后,看了看身后的副将,从他们的眼神的震惊就能看出,他们听过高陷二字,“原来是高将军啊,高将军威名如雷贯耳。。” 正当浅克托准备客气客气的时候,高陷直接起身回绝道,“投降不可能,来吧!” 浅克托刚弯下去的腰重新竖起来,看着面前的高陷,苦笑道,“将军就不想知道燕子川的局面为何会如此吗?为何来的不是慕容隼将军?为何明明是你们要埋伏却变成了被埋伏的一方?” “不想!”高陷冷眼说道。 浅克托笑了笑,也不生气,“我们慕容将军深谋远虑,你们的一切举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其实一开始我也怀疑,这燕子川真能藏兵吗?现在来看,是我孤陋寡闻了。” “小子,就你,道行不够!”高陷不屑说道。 “刷!”随着浅克托脸色猛地拉下去,四周的北蛮军齐刷刷的举起长矛,对准了高陷。 “将军,将军!”安静的战场后突然传来熟悉的怒吼,高陷猛然回头,看到宋续孤身一人在北蛮军中冲杀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谁让你回来的,快走!” 话音落地,两把长矛直接捅入宋续胯下的战马上,烈马嘶吼一声后连同宋续一起砸在了地上。 宋续艰难起身,看着身边对他虎视眈眈的北蛮军,嘴角渗血的他毫无惧色,直接提枪往前冲去,“大奉男儿,从不惜死!” “快走啊!”高陷喊的嗓子都快哑了,然而人群中的宋续就是如此义无反顾。 泪水遮住了高陷的眼睛,眼神中宋续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彻底被人群淹没。 高陷哈哈大笑,转身眼神骤变,挥枪直指浅克托,“受死!” 一枪甩出,这是高陷最后的一枪。 人群散去,满身是血的宋续倒在地上,下巴被削去一半,露出半截舌头,高将军三个字至死都没有说出口。 一代名将高陷胸口插着一把长枪躺在战场中央,没了呼吸。 浅克托抬手转身,轻轻擦了擦脸上被划出的血痕,阴狠一笑,“给慕容将军回信,说燕子川进展顺利,定州军上将军高陷被杀,不日便可南下鱼化城!” 第756章 英雄,不该遗忘 燕子川外,云不凝带着平远军镇的将士们从谷口冲出。 谷口处,韦雄刀正着急的来回踱步,舒钧和司徒景春看到云不凝安全撤出来后,都是长舒一口气。 云不凝收回佩剑,顾不得脸上的尘污,四下环顾一周后来到舒钧面前说道,“怎么就剩下这么点人了?不是让及时撤退了吗?” “北蛮军来势汹汹,这一仗打的很难,兄弟们死伤惨重,要不是宋将军及时来信,让撤出白狼川,只怕剩下的人还会更少。”司徒景春无奈叹气的说道。 韦雄刀一屁股坐在一旁土丘上,抱怨道,“这仇老子记住了,早晚要报。” 云不凝再度看向人群,眉头紧锁的她很努力的在寻找应该熟悉的身影,然而她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宋将军呢?高将军呢?怎么没见定远军镇的兄弟,他们人呢?” 舒钧低着头说道,“高将军和宋将军。。。他们,他们还没出来!” “什么?”云不凝脸色骤变,当即回头看向身后的燕子川,“这。。里面,不是,他们为什么没出来!” 舒钧红着眼睛宽慰道,“我们能平安出来就是因为高将军带着定远军镇的兄弟在正面拦住了北蛮大军,只是他们,他们再也出不来了!” “不可能!”云不凝嘶声喊道,“我要回去救高将军,我要回去救他!” “云将军!”舒钧厉声喊道,“高将军是为了让我们活着才选择断后的,现在回去他们岂不是让他们白白牺牲了!” 舒钧的话说完,云不凝直接僵在原地,眼泪夺眶而出,“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韦雄刀摸着自己大光头,使劲忍着不让眼泪崩出来。 舒钧前去安慰云不凝,沉声说道,“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替高将军和牺牲的定远军镇兄弟们报仇,这个仇定州军是不会忘的,公子也不会忘,此仇必报。” 不顾一切的血战到底很容易,但此时活着更需要勇气。 “撤!撤!”云不凝转身,失魂落魄的走着,边走边说道。 燕子川一仗打完,定州军损失惨重,以高陷将军,宋续将军为首的定远军镇全军覆没,平远军镇,重象军,地蟒军折损过半,这一仗为定州军进入北蛮锡林勒格以来损失最惨重的一仗。 。。。 燕子川和白狼川接连出事,一直死守回栾山脉的齐溪和陈令枢很快就得到了白狼川兵败的消息。 陈令枢手握飞鸿急报,快步走向齐溪大帐,在他身后的庄十月也是眉心紧锁,此时的齐溪军帐内也是一片大乱,齐溪看着桌上的情报脸色惨白,“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原本应该在回栾山脉的北蛮军为什么会出现在白狼川!” “将军,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咱们还要守回栾山脉吗?这定州军新败,北蛮军势必会长驱直入,直冲鱼化城而去,一旦鱼化城丢了,那我们就没有后路可退了。”麾下一将军着急说道。 旁边的副将史安春此时也皱眉说道,“将军,白将军言之有理,我们不能在回栾山脉坐以待毙啊!” “齐溪!”史安春话音落地,大帐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帐内将军齐刷刷的看向门口,一身青袍的陈令枢站在门口怒目而视,脸色因为生气而涨的通红,这一声怒吼也让原本嘈杂的军帐内安静了下来。 “陈先生?”齐溪看着陈令枢,语气中带着些许困惑。 史安春反应很快,当即拔剑指向陈令枢,“大胆,敢擅闯我大军军营,来人,把他们拖出去!” 史安春拔剑在手,大帐内的其他将军也纷纷拔剑直指陈令枢。 庄十月直接挡在陈令枢身前,伸手拔出身后叶墨剑,一时间,军帐内弥漫着一股浓郁剑气,“我看谁敢!” 剑拔弩张的气氛充斥在大帐内,最后还是齐溪看不下去了,伸手将史安春的握剑的右手按下去,“干什么干什么?谁让你们拔剑的,都给我放下!” 齐溪发话后,军营内将军们缓缓收回佩剑,此时的陈令枢也从庄十月身后走出来,轻轻拍了拍庄十月的肩膀,庄十月这才收回叶墨剑。 陈令枢来到军帐沙盘前,双手用力拍了上去,怒气难消的他抬头死死看着史安春,这眼神看的史安春心中直发毛,而后调转目光看向齐溪,“齐将军,定州军白狼川兵败一事想必您都知道了吧!” 齐溪轻声颔首,“此事我已有耳闻,对于宁州牧一事,本将军深表遗憾,刚好本将军正打算请陈先生来此,我们共商后事。” “北蛮军重兵围困白狼川,这一定是事先得知我们定州军要在白狼川打伏击,若不然就算有所提防也不会来这么多人,白狼川一战是我定州军绝密计划,敢问将军,这北蛮是如何得知的?”陈令枢上来就盯着齐溪问道。 齐溪无奈摇头一笑,“陈先生,您糊涂了吧?你们定州军在白狼川设伏一事我们事先也不知道啊!您这帽子可不敢乱扣啊!” 陈令枢起身接着说道,“你们是不知道我们的布防,可你们却清楚知道自己在回栾山脉的布防,军中老将能从地上马蹄印判断出敌军骑兵数量和种类,常年带兵打仗的老将军会根据一草一木判断敌军行军方向,齐将军,您是大奉颇有资历的老将,单是看回栾山脉的布防就应该知道我定州军的大致行军安排,齐将军,这话陈某没说错吧!” 齐溪摸了摸鼻尖,陈令枢的话确实不假,当时知道让他们驻防回栾山脉的时候,他就大概猜到宁延是想从侧翼对北蛮军动手。 史安春皱着眉头说道,“陈先生,没有真凭实据的话可不要乱说,这坏人名声之事不亚于杀人父母!” “别给我说这些!”陈令枢看着史安春和齐溪,咬着牙说道,“两位是聪明人,有些话我也不说透了,我就想问关于北地军在回栾山脉的布防舆图,你们可有泄露给他人?” 听到这话的史安春心中咯噔一下,泄露?交给朝廷兵部不算是泄露吧! 齐溪脸色当即严肃起来,“陈先生,我齐溪可以在这里给你保证,军事布防舆图乃军事机密,绝不可能泄露。” 陈令枢深呼吸一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好,齐将军,记住你说的话。” “我齐溪自然会记住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不过陈先生,当务之急不是计较泄没泄露的问题,而是我们该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白狼川已经没了,这回栾山脉还有守的必要吗?”齐溪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到正题上。 陈令枢强行忍住怒意,低头看向面前沙盘,沉声说道,“白狼川兵败,公子撤回鱼化城,慕容灼灼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会长驱直入直取鱼化城,鱼化城城小难守,北蛮军若全力攻城,必然守不住,一旦羽化城没了,回栾山脉也就没有在守的意义了,所以当下只有守住鱼化城,才有扭转战局的可能。” 齐溪听后不住点头,“确实如此,鱼化城是卡在北蛮锡林勒格喉咙的主要城池,断不可丢,陈先生放心,我这就调集部队准备南下鱼化城,与你们定州军一同守城。” “多谢将军了!”齐溪这话能让陈令枢心中稍稍舒服一些,“鱼化城一时半会不会出事,我担心的是燕子川!” “你们在燕子川还有伏兵!燕子川位于右翼,在这里设伏是能挡住从悬壶城而来的北蛮军,这地方选的妙啊!”齐溪看着沙盘上的燕子川,由衷的感叹道。 “既然白狼川能被慕容灼灼发现,想来燕子川也不会好到哪去,齐将军,我希望你能派些人去趟燕子川,一旦开战务必保全这里的定州军,白狼川战败后,这是我们定州军为数不多的部队了!”陈令枢沉声说道。 齐溪点了点头,当即吩咐道,“安春。” 此时的史安春脑海里还在想着自己给兵部泄露回栾山脉布防图一事,一时间竟是没有听到齐溪在喊他。 “安春!”齐溪提高嗓门在喊了一遍,这下史安春才回过神来,“怎么了,将军?” “想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史安春摇头说道。 “你带三万人去趟燕子川,和燕子川的守军一同撤回鱼化城,路上好有个照应。”齐溪吩咐道。 “是,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史安春接到命令后便拱手离去。 有了齐溪的援军,陈令枢悬着的心也算是放心了,最后看着面前的回栾山脉无奈道,“回栾山脉守不了了,齐将军,我们也抓紧时间准备动身吧!” 在回栾山脉布防这么久结果到头来连北蛮军的影子都没有看到,齐溪说到底心中还是有些不甘心,可这就是战场,局势瞬息万变,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就在回栾山脉的北地军在紧张有序的撤离的时候,位于百里之外的慕容灼灼正淡然的躺在软榻上听着手下负责监视北地军的斥候汇北地军的最新情况,说得正是北地军撤离一事。 神情悠闲的慕容灼灼听着手下的汇报,淡然轻笑,“既然齐溪走了,那我们也该出发了。” 站在慕容灼灼身后的北蛮军将军冲着慕容灼灼行礼,齐刷刷的说道,“是!” 。。。 从回栾山脉前往燕子川的路上,史安春思绪不定,在听完陈令枢的话后,他越发感到不安。 整个北地军上下向外传递回栾山脉布防图的就他一人,但他也只是将这舆图交给了朝廷兵部,兵部节制天下兵马,既然北地军乃朝廷军队,那调动布防自当被朝廷所知晓,这说法顺理成章;可是那兵部呢?他们真就上下一心,同仇敌忾吗? 这下史安春有些慌了,如果一旦布防舆图是从兵部泄露出去的,那他自己注定难辞其咎。 史安春摇了摇他,他不断暗示自己不会的,一定不会是朝廷泄露的,一定是定州军那边的人,一定是! “将军,您快来看!”在他瞎想的时候,突然传来前面斥候的声音。 不明所以的史安春皱眉赶去,翻过前面山坡就是燕子川了,当史安春看到面前燕子川的画面后,双眼圆睁,神情错愕,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燕子川战场上,尸横遍野,空气中的血腥味和尸体腐烂的臭味扑鼻而来。 “将军,这是。。”旁边的斥候看到如此惨烈的战场画面都忍不住发出感慨,“整个燕子川都是定州军尸体,定州军伤亡不少啊!” 史安春缓缓抬手,深呼吸一口气,颤颤巍巍的说道,“将定州军兄弟们的尸首入殓吧,将这里的情况告知齐将军,就说我们来晚一步,没有救下定州军的兄弟。” “是。” 史安春勒马转身,脚下一滑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旁边的将士赶紧前去搀扶,“史将军,您没事吧!” 史安春颤抖着右手撑着自己站起来,不敢再看面前的燕子川战场,此时的他心中懊悔万千,他很想说服自己不是兵部泄露的消息,可自己真真切切的将布防图交给了兵部,这难道只是巧合吗? “我没事,我没事。。”史安春起身冲着眼前的燕子川,重重的鞠了一躬。 夜幕来临。 燕子川火光滔天,火焰中是三万具定州军尸骸。 三万北地军将士站在燕子川四周,史安春站在队伍最前面,只见他缓缓卸下头盔,眼含热泪的看着眼前的火焰。 火焰下的不仅是大奉将士的尸骨,更是英雄的遗骸,他们本来是应该回家的,但却倒在了这离家千里的战场。 史安春大喝一声,“卸盔!” “刷刷刷!”四周北地军将士齐齐卸下头盔,他们一个个神情肃穆的盯着面前燃烧的火焰。 “敬!” 一声怒吼,四周的北地军将士齐刷刷单膝跪地,低头致敬。 火焰直冲云霄,英雄致敬响彻九霄。 此时此刻,不管是定州军将士还是北地军将士,他们骨子里都刻着大奉二字。 牺牲不可怕,遗忘才最可怕。 是英雄,就不该被遗忘! 第757章 旧物迎新生 定州,苍同城,宁府。 “啊!”宁家卧房内传出虞兮柠撕心裂肺的喊叫声,紧随而来的还有大小丫鬟着急的来回跑动声,作为虞兮柠的贴身丫鬟,九九不断出入卧房外堂,小脸因为紧张而变得无比煞白。 九九急匆匆跑出来,气喘吁吁的喊道,“快,热水,热水!” 门口的丫鬟没敢耽搁,直接端来一盆热水,九九转身就端着热水急匆匆的跑了回去。 此时的卧房内,虞兮柠满头大汗的躺在床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床榻两旁的接生婆不停的给虞兮柠加油鼓劲,“夫人,在使点劲啊,夫人!” 虞兮柠死死咬着牙口,脖颈处因为过于用力而露出条条青筋,“宁延!你这臭不要脸的,让老娘遭这罪!” 九九拿着拧干的毛巾不停的帮虞兮柠擦着汗水,“夫人,没事的,马上就好了。” 一旁的吕厢握着虞兮柠的手,在一旁给自家夫人加油鼓劲,“夫人,您在坚持一会,再坚持一小会就好。” “啊!!”虞兮柠痛苦的嘶吼着,“疼死我了,怎么还没生出来啊!” “夫人,在使点劲,马上就好。”下面的接生婆同样大声的喊着。 虞兮柠疼的眼泪直流,和汗水一同顺着脸颊流出来。 此时的宁府大院内,得知宁夫人今日产子的消息后,徐天亮和顾毓棠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此时的两人站在院外着急的来回踱步,尤其是在听到宁夫人痛苦的嘶吼声后脸色更是难看。 正在两人着急的时候,一衙役快步跑来,递给顾毓棠一密信,顾毓棠看了看密信上的信戳,而后转身看向徐天亮,“徐大人,公子那边有消息了!” 徐天亮接过密信,皱眉说道,“什么事这么着急啊,就不能等我回去再说。” 等到徐天亮看完手中这封从千里之遥送来的最新密信后,他直接愣住了,整个人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好在旁边的顾毓棠及时扶住了他,“大人小心,是不是公子那边出事了!” 徐天亮将信递给顾毓棠,快速冷静下来的他眼睛不自觉的崩出泪花,“毓棠,信上的事一定不能让夫人知道,夫人生完孩子后身体虚弱,受不了这么大刺激。” 看完信的顾毓棠失魂落魄的点着头,“我知道,我知道。。” “哇哇。。。”话音落地,内堂中便传来阵阵婴儿哭啼声,这一声声娇嫩清脆的哭声在此刻是那么悦耳。 伴随着婴儿哭啼,院中着急的徐天亮和顾毓棠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去了,两人同时长舒一口气。 多事之秋,生命的降临是人心灵最好的慰藉。 看到夫人没事,徐天亮和顾毓棠也就没什么可担心了,待了一会后便离开了宁府。 内堂卧房内,面带喜色的接生婆小心的将襁褓中的孩子放到自己母亲身边,此时的虞兮柠脸色苍白,用尽力气的她虚弱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初为人母的虞兮柠转过脑袋,看着身边熟睡的小家伙,忍不住淌下泪花。 接生婆在旁笑着说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是个少公子。” “男孩啊!”旁边的九九激动的喊着,“夫人,您听到了吗?是个公子!” 虞兮柠笑着点了点头,“九九,重赏。” “是,夫人!” 接生婆笑得更开心了,“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吕厢看着熟睡的小少主,咯咯直笑,“夫人,小少主真像您啊,看这眼睛,和您一样好看。” “就你会说话。”虚弱的虞兮柠一边看着孩子一边笑着说道,“厢儿,给公子去封信,前线辛苦,告知他这个好消息好让让他多些安心,少些忧虑。” “是,夫人,您先歇一会,我这就去给公子写信。”吕厢笑着退下去。 看着身边的小家伙,虞兮柠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此时的她已经开始想象这孩子长大后会是怎样一个人,征战沙场的将军?不行不行,战场太危险了,生死难料的,不行!入堂出仕的读书人?也不行,庙堂危险不亚于战场,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能去! 其实也未必非要出人头地,出将入相,只要能平安长大,就足够了! 。。。 锡林勒格,鱼化城。 宁延恍恍惚惚的走在白狼川的土丘上,他走得很慢,不是他不愿意走快,而是走不快。 一股无形的压力始终阻止着他前进,而他则奋力的向前走着。 走着走着,天空突然暗了下来,抬头看去,那黑压压的不是阴云,而是铺天盖地的箭矢,箭矢倾泻而下,直指宁延而来。 眼看自己就要被万箭穿心,宁延猛地睁开眼睛,整个人直接从床弹起来。 “轰!” 一直守在宁延身边的林北阳等人看到自家公子突然醒来,赶紧围上来,“公子,您怎么了?您没事吧!” 宁延恍惚的看向四周,林北阳,吕翊,李彦业,杜忠文等一众将军纷纷围在自己身边,一脸着急的看着自己。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沉声说道,“这是哪里?” “公子,我们到鱼化城了。”吕翊低声说道。 宁延再度环顾一圈,始终是没有看到舒鸿和池明渊的身影,“池将军和舒鸿将军是不是。。是不是回不来了。” 宁延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让林北阳他们都不太适应。 林北阳单膝跪地,低头说道,“对不起,我。。我没能带他们回来。” “不怪你,不怪你。”宁延下床后来到案几前,双手撑着身体,眼神落寞的叹息道,“白狼川一战是北蛮给我们挖的陷阱,谁去都会没命。” “白狼川一战,必然是有人将我们在白狼川围歼铁勒屠的情报泄露了出去,否则,那慕容灼灼怎么可能有如此充分准备!”吕翊情绪激动的说道,“公子,在下请求对定州军上下进行彻查,看看到底是谁泄露了情报。” “我军新败,各军伤亡惨重,此时彻查内鬼,必定会引起军心动荡,不合时宜。”林北阳皱眉说道。 吕翊怒不可遏的吼道,“难道这么多的兄弟就都白死了吗?” “当然不是,现在非常时期,要查也得等军师和云将军他们回来后再说。”林北阳同样大声喊道。 宁延抬手打断两人的争吵,轻声问道,“陈先生呢?回来了吗?” “回公子,陈先生和齐将军已经放弃了回栾山脉,正在回来的路上,明日就可抵达鱼化城。”杜忠文在旁拱手说道。 “那燕子川情况如何?”宁延点了点头,问起燕子川的情况。 吕翊扶起林北阳,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李彦业开口,“启禀将军,云将军两天前来信,说北蛮调集重兵围攻燕子川,高陷将军为掩护大部队撤离而选择断后。。” 宁延心中再度咯噔一下,扭头看向李彦业,“什么意思?然后呢?” “云将军他们率军平安撤出了燕子川,高将军和定远军镇的将士全部。。以身殉国!”李彦业拱手说道。 “没了?都。。都没了?”宁延失魂落魄的站起来,努力的朝着屋外走去,身后的吕翊和林北阳赶紧前来搀扶。 宁延摇着头推开两人,“没事,我没事。” 宁延独身一人来到屋外,顺着空无一人的街道一直往前走,身边空无一人的他走在路上,竟有些茫然。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不该率军进入锡林勒格,或者说见好就收,这样舒鸿和池明渊他们就不会死,高陷也不会死,定州军也不会一战损失大半战力。 “哎!”无助的宁延长叹一声,走着走着便来到城墙上,四周的定州军将士见到自家公子,都会客气的颔首行军礼。 宁延点头回应,站在城垛上,空气中弥漫着冬日将要来临的冷气,吹的人头发飞舞,心情压抑。 林北阳四人一路跟随,看着宁延只身一人站在城头,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定州军大败,心理压力最大的还是宁延,这一仗他们牺牲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 翌日清晨,军师陈令枢和庄十月还有齐溪将军的北地军一同来到了鱼化城。 入城之后,陈令枢和庄十月第一时间就来到了宁延书房。 此时的宁延脸色憔悴,胡子拉碴的他靠在椅子上双目无神的看着面前的被他画的乱七八糟的北蛮地图。 进入房间后,陈令枢放缓脚步,小心翼翼的来到宁延身边,同样看向眼前的地图,一直沉思的宁延突然开口,“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到。”陈令枢拱手说道。 宁延微微颔首,而后右手托腮撑着脑袋一直盯着地图,“陈先生,我们这次输了,输得很惨,舒鸿将军,池明渊将军,高陷将军都没了。。” “我都听说了,慕容灼灼让慕容隼绕行千里从悬壶城去了白狼川,而他派遣手下精锐从侧翼奇袭燕子川,两翼出事,让驻守回栾山脉的北地军不得不后撤,而后他亲自领军穿过回栾山脉,连同两翼合力夹击鱼化城,环环相扣,堪称绝计!”陈令枢回来的路上就将此次定州军大败的来龙去脉理清楚了,“然而此等绝计要想施行就必须知道我定州军的军事部署,也就是说笃定燕子川和白狼川布有奇兵,很显然,慕容灼灼他知道这些。” “有人泄密!”宁延一语中的,沉声感慨道,“我可以肯定,泄密之人不在我定州军内。” “那就是北地军。”陈令枢抬头说道,“以齐溪将军的秉性是绝不会和北蛮私通的,他麾下之人要么就是军中老将,要么就是御军府的年轻将军,年轻人看重军功名誉,是不可能做卖国求荣之事。” “还记得徐小子的话吗?”此时的宁延脑海异常冷静,“北地军是朝廷的军队,齐溪将军能保证北地军不出叛徒,可是他能保证朝廷不出吗?” 陈令枢恍然大悟,“是朝廷有人泄密!” “嘘!”宁延做出一个噤声手势,压低声音说道,“此事只是猜测,手里没有证据不可妄言。” “听公子所言,是有怀疑的人了?”陈令枢低声说道。 “还是那四个字,没有证据!” 陈令枢微微颔首,“飞鸿该出手了。” 朝廷上下一心,是真的上下一心吗?自己大哥是怎么死的,宁延到现在都还记在心里,徵山原一战,自己从完颜居身上找出了龙纹玉章,这个龙纹玉章是谁的?他清楚,他相信高昌也清楚,但是然后呢?没有然后了。 这次他们定州军大败,看似是军事失败,但内在终究是庙堂之间的政治博弈,只是这种连勾结外敌迫害自己军队的朝廷真的有维持下去的必要吗? 宁延看着面前的地图越看心中越难受。 “不用了,知道就行了。”宁延的回答也是出乎陈令枢的意料。 陈令枢不解问道,“难道公子不想知道舒鸿将军他们牺牲的真相吗?” “我相信真相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宁延沉声说道,“现在调查殷都朝廷如同帮一个病入膏肓的髦耋耄人治疗心疾,你说这还有治下去的必要吗?” 听完宁延的话后,陈令枢恍然大悟,明白宁延心思的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拱了拱手,“我明白了。” 池明渊走后,能护佑宁延左右的就只剩下了庄十月,庄十月在此时敲响了宁延的房门,“公子,苍同城来信了,是夫人的。” “夫人?”听到是宁府来信,宁延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庄十月将信递过去,稍稍摇头,“是用红纸写的,是喜事。” 宁延迫不及待打开信封,当看完上面的内容后,激动的狂笑不已。 “夫人生了,是个男孩!”宁延激动的大喊着。 陈令枢和庄十月听后,齐齐单膝跪地,拱手说道,“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喜得贵子!” 说真的跟了宁延这么久,陈令枢还没见宁延如此夸张的笑过,只不过宁延笑着笑着就哭了,嚎啕大哭。 压抑许久的情绪在此刻得到释放,但这是生命的传承,也是宁延他们以身护国的意义。 每天都有旧事物的消去,天地规律,我们无法制止,但同样的,每天也都有新生命的降临。 一花一叶,一岁一季。 第758章 弃守鱼化城 北蛮天气夏天过后就是冬天,一夜吹风,昨日还是艳阳高照,今日就是寒风凛冽。 云不凝和韦雄刀等人带着人从燕子川回到鱼化城的这天,天空乌云蔽日,寒风刺骨;三日后,史安春带着麾下北地军也回到了鱼化城。 两支负责拱卫大奉北边门户的军队齐聚鱼化城,这让本就狭小的鱼化城在此时更显拥挤。 鱼化城议事大厅。 齐溪与史安春有幸参加了此次定州军的内部军事会议,此次会议的议题也很简单,定州军接下来要何去何从。 按照宁延和陈令枢原本的构想,他们是想在白狼川和燕子川重创北蛮军,延缓慕容灼灼南下时间,最好是耗到冬季来临,这样便可以凭借风雪天气固守鱼化城,有了鱼化城这颗钉子,就能将慕容灼灼牵制在锡林勒格,为项州军争取时间,等到时机合适,在撤回苍同城。 只不过当下情况已经不支持他们这么做了,定州军损兵折将,回栾山脉也没有拖住慕容灼灼,如今慕容灼灼大军压境,从白狼川绕过来的慕容隼,从燕子川一路南下的浅克托和北海冥,加上正面战场刚从回栾山脉杀出来的慕容灼灼,近乎四十万大军直逼鱼化城而来,鱼化城形势不容乐观。 等到宁延入座后,这场会议也正式开始。 宁延缓缓说道,“首先欢迎北地军齐溪将军和史安春将军来到鱼化城与我定州军共赴国难,其次各位可以畅所欲言,对于战局有什么看法各位可以各抒己见,事关我定州军生死存亡,各位不必拘束。” 宁延话音落地,韦雄刀率先耐不住性子说道,“公子,我定州军什么场面没见过,咱们是吃了点亏,可并不代表咱们就怕那群北蛮子了,他慕容灼灼想要吃掉咱们定州军,我韦雄刀第一个不答应。” 林北阳敲了敲桌子说道,“现在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城外是四十万大军不是四万,我们已经损失够大了,要是在和他们死磕的话,不仅要把我们这点人搭进去,搞不好连齐将军的北地军也得跟着赔进去,一个小小的鱼化城,就让我定州军和北地军将士尽数牺牲于此,真的值当吗?” “我支持林将军的说法。”李彦业双臂环胸,徐徐说道,“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不是说怎么打败慕容灼灼,而是要想如何从他手中保全我们定州军,俗话说的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要替牺牲的兄弟报仇,就不应该急于这一时一刻。” “北蛮军是人多势众,可我们未尝不是不能一战!”舒钧激动的说道,“如今鱼化城内还有齐将军的十二万大军,依托鱼化城死守,北蛮军不擅攻城,只要能守一个月,守到风雪天,那慕容灼灼不想退也得退。” “一个月?”林北阳摇头苦笑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面对四十万大军攻城,敢问小舒将军知道这里面伤亡得多大吗?如此下去,一个月后就算是胜利也是惨胜,等到来年,慕容灼灼若是再度挥师来犯,没有了齐将军的北地军,我们又要面临今日之困顿局面,这鱼化城是守还是不守!” 韦雄刀有些不爽的说道,“林大将军,你什么意思,你意思是这鱼化城我们不要了?出来打了一年仗,没了这么多兄弟,到年底了,我们撤回去,回去干嘛?告诉定州的百姓我们吃了败仗吗?” “这又有何不可!”林北阳拍着桌子怒吼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天下没有常胜将军,只要吸取教训,日后定能洗刷耻辱,重新杀回来。” “哼,林将军,我韦雄刀没有你懂得多,我就只知道打了败仗的人是没脸的,你要有脸回去你回去,老子不回去!老子就在这鱼化城守着,我倒要看看那慕容灼灼是怎么用一个月时间砍下老子脑袋的。”韦雄刀也是来了脾气,直接指着林北阳喊道。 “一个个的要干什么!”宁延坐不住了,起身吼道,“这是军事会议,不是泼妇骂街,耍横有用吗?耍横慕容灼灼能退兵吗?要是不能一个个就给我坐着!” 韦雄刀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林北阳也是无奈叹气,重新坐回去。 李彦业叹气道,“兄弟们心里不爽我也值得,打了败仗嘛,这都憋着一口气想要报仇,这也是人之常情,但诸位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我们真的能打赢外面的四十万大军吗?牺牲的兄弟已经够多了,难道你们还想让更多兄弟倒在这异国他乡吗?” 杜忠文红着眼睛说道,“这一仗我们输的很惨,回来的路上,很多兄弟都拉着我说不想撤,想要在拼一次,我又何尝不想拼呢?人活一世,不就是一条命,上了战场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赚一个;但是我是一军之将,我不能用这种想法去统兵作战,公子说过打仗不是拼人数,优秀的将领会用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胜利,这鱼化城诸位觉得要想守住我们得付出多大的代价,这个代价到底值不值!” 杜忠文这话说完,场上鸦雀无声。 宁延转身看向一旁的齐溪,客气的说道,“齐将军说说吧。” “老夫只是前来旁听,怕是无权妄言啊。”齐溪客气的说道。 “北地军也在鱼化城,这次决议不仅关乎我定州军的生死存亡,更是与北地军息息相关,齐将军还是说说吧,就当是给我们这些后辈一点建议。”宁延看着齐溪沉声说道。 齐溪无奈,最后只能起身拱手,“那老夫就说两句吧。” “其实几位将军说得都有道理,但既然是军事会议,那所有问题的根本就是军事二字,城外北蛮军虎视眈眈,我们想要守住鱼化城,重创北蛮军,那就得有与之匹配的实力;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说在都都是白搭;将士们奋勇杀敌是士气,将军们悍不畏死是勇气,但这些终究不是刀枪棍棒,他们挡不住北蛮的铁骑弯刀。”齐溪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关键,“好了,老夫就说这么多,至于最终决策,还得要靠宁州牧和陈先生决定。” 陈令枢稍稍颔首,而后这位年轻的军师便朗声说道,“齐将军言之有理,既然是畅所欲言,那我也就说两句,他慕容灼灼为什么敢堵上全部身家将六十万大军从云连勒格调来锡林勒格对付我们,是因为他知道我们定州军是一头猛虎,若不在幼时将其斩杀,日后必成吃人猛兽;他害怕我们定州军的成长,现在慕容灼灼就在城外,他巴不得我们留下来与他在鱼化城决战,好在此地将我们一网打尽,如果我们真的留了下来,那是正中其下怀啊!” 陈令枢的话无疑是宁延敢调兵北上的原因,若是慕容灼灼觉得他们北地军是一群乌合之众,何必调兵遣将来此呢? 听完军师陈令枢的话后,韦雄刀沉声叹气,将头扭到一旁,素来不服输的他自然不甘心就此撤退,但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固执而让手下兄弟白白丧命。 整个会场再次安静下来,宁延环顾四周,听完众人的争吵后缓缓起身说道,“没有什么意见的话,就按军师说的来吧,三日后,全军撤回关内。” “是。”下面众人都没想到宁延会决定的这么彻底,只有陈令枢知道宁延想做这个决定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起身离开之前,宁延还不忘冲着齐溪拱手致谢,“齐将军,抱歉,让你们白跑一趟,这次北上所消耗的钱粮从我们定州府库拨。” 齐溪当即回礼拱手,“为国而战,何分彼此,此次兵败不过意外而已,相信你宁州牧之才,日后定会一雪前耻,到哪个时候,还望宁州牧不要忘记我们北地军。” 听着齐溪的话,宁延苦笑摇头,“齐将军太看得起我了,希望真有那么一日。” 白狼川和燕子川的接连失利让定州军损失惨重,原本设想的拒守鱼化城也被迫取消,剩下的定州军也只能无奈回撤。 三日后,冷风渐起,随风而起的沙尘预示着北蛮冬季的来临。 鱼化城城门大开,定州军和北地军开始有序南撤,城门口出,齐溪拱手辞行,“宁州牧,陈先生,诸位将军,告辞!” 宁延颔首致敬,身后众人齐刷刷拱手,“齐将军,一路平安。” 齐溪勒马而去,齐溪走后,宁延回头看着面前的鱼化城,无奈叹气,“咱们也走吧!” 。。。 北地军南撤的路上,看着史安春魂不守舍的样子,齐溪忍不住开口问道,“还在想燕子川的事啊?” 史安春猛然抬头,欲言又止,燕子川的画面这几天一直出现在自己眼前,只要一闭眼,脑海中就是满地尸骸的燕子川,“将军,您说我们从军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齐溪回头望着陷入纠结的史安春,似乎是猜出什么的他轻声说道,“无外乎保家卫国四字!” “我们当兵是当的朝廷的兵,忠于大奉,忠于陛下;一直以来我都讲这句话奉为圭臬,可是现在我有些怀疑这句话到底对不对,定州军在白狼川和燕子川惨遭大败,这明眼人都知道是有人走漏了消息,我。。我。。”史安春说着说着情绪就有些激动,心中委屈的他憋了许久,今天终于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齐溪强行打断史安春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安春,你回头看看,我们身后军旗上的字是大奉的奉字,我们是大奉军人,忠于自己的国家,也相信着自己的国家,你的话没错,而且永远也不会错;定州军在白狼川和燕子川兵败是有人走漏消息,但我相信这个人不是我们北地军的人,能跟在我齐溪身边的,绝不会是买过求荣之徒。” “将军,您。。您知道我。。我给兵部。。送。。”史安春抬头红着眼看着齐溪,眼神中先是不可思议,但很快就变成了敬佩和担忧。 “军中事务我自是知晓一二,安春,你相信兵部和朝廷是对的,但是你在相信他们之前一定要清楚他们值不值得你信任,你我一番赤胆忠心,参军报国;然而朝廷内的大小官员呢?他们也是如此吗?”齐溪冷眼追问道。 史安春答不上来,他不清楚也不想清楚,他要是知道朝廷有人将北地军布防图泄露给了北蛮,就算打死他也绝不会将那图册交给兵部。 “我等军人,难道连自己朝廷,自己国家都不能信任吗?我曾天真的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奉,百年以后见了列祖列祖也是脸上有光,现在来看,一直以来我都是在自我安慰,是我害死了定州军三万兄弟,定州军被迫南撤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史安春挠头自责的说道。 “安春!”齐溪严声打断史安春的话,“这些话回去后就不要再说了,和慕容灼灼的战事已经结束了,你和这些事没有关系,我们北地军和这些事都没关系,你清楚了吗?” “将军。。”史安春红着眼看着齐溪。 “或许这就是宁延之所以一直以来对朝廷嗤之以鼻的原因吧!”齐溪无奈感慨道,“我年纪大了,没有少时的拼劲了,要是再让我年轻个三十岁,或许我会做出和宁延一样的选择,以天下为己任,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我畏手畏脚,对上不敢忤逆朝廷,害怕自己晚节不保,对下不敢再有豪言壮语,生怕丢掉自己一张老脸,昔日的儒将齐溪已经一起不复返了。” “将军,您也觉得宁延做的没有错?”史安春意外的看着齐溪。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宁家守着大奉西北二州,这难道有错吗?朝廷暗通款曲,与北蛮沆瀣一气,这是对吗?”齐溪摇着头继续说道,“天下二字,有人提在嘴里,有人做在事里,明面上的光鲜架不住耐人寻味的思考,安春,你我身上都有一块无形的枷锁,只是我看见了选择就此作罢,你没看见,仍以为自己生活在太平盛世。” 史安春低头沉思,齐溪淡然一笑,“看着吧,宁延回到定州后,朝廷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第759章 宁延正心,沮阳坐化 听闻定州军和北地军放弃鱼化城南撤的消息后,慕容灼灼表现的并未有多少惊讶,甚至还有些果然如此的意味。 浅克托拱手而立,“将军,这宁延和齐溪都已经撤了,我们要不要追啊?” “追他们干什么?”慕容灼灼喝着新鲜的马奶酒,吃着案几上的羊肉,抬头冷笑道,“北地军还有十二万大军,若是硬追,无疑是将北地军牵扯了进来,到时候不仅留不下宁延和齐溪,反倒是把自己惹得一身麻烦,现在的定州军就剩一些残兵败将,这一仗打完,定州两年内都无力在与我汗国交战,宁延这一仗算是把自己打没了!” “宁延必死之局,若是放走他,会不会是放虎归山啊?”北海冥沉眉问道。 慕容灼灼右手割下一大块羊腿肉,放在北海冥面前的盘子上,北海冥慌忙起身接下,“多谢将军!” “定州军和项州军是宁家的根基,土龙山一战拼光了项州军主力,白狼川和燕子川一战又让定州军损失惨重,宁延在中原奉朝赖以立足的两大军队皆受到重创,这小子在中原奉朝得罪的人不少,如今他失去军事支撑,就如同待宰羔羊一般,回去后自会有人下手;与其让本将军做这个恶人,倒不如看着他们自己窝里斗来得痛快。”慕容灼灼一边笑一边说道。 慕容隼听后,冷声说道,“大丈夫自当战场之上见真章。” 一个纯粹的军人是不懂庙堂博弈的,对于自己族兄的这番话,他一笑置之,“这些中原人对自己人狠起来要比我们可怕的多,若不是他们中有人将北地军在回栾山脉的军事舆图交给我们,就不会有今日的白狼川和燕子川大捷。” 北海冥也不笨,明白慕容灼灼的想法后说道,“既然现在宁延他们已经南撤,我们是不是也该走了。” “再等几日,班师回朝。”慕容灼灼撕下一块羊肉放入口中,瘫躺在椅子上。 。。。 宁延班师的消息通过飞鸿传入定州,说是南撤,其实就是败退。 定州府衙内,气氛低沉,徐天亮单从军报就分析出了是有人泄密,所以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安排飞鸿程花花彻查此事,关乎数万将士性命,一定要一查到底。 至于查出来的结果如何,徐天亮心中也有判断。 宁延回城的消息不胫而走,此时正值秋风落叶之时,城内百姓在得知宁延要回来后,奔走相告,似是要迎接他们英雄凯旋,顾毓棠火急火燎的跑进来,无奈说道,“不幸被你说中了,百姓还真是要恭迎公子回城。” 徐天亮收起手中看着就让人头疼的公文,说道,“百姓知道公子这次是打了败仗回来的吗?” “街巷有所传闻。”顾毓棠如实说道。 “哎!”徐天亮心情郁闷,“公子若是知道百姓相迎,心中怕是很不是滋味,这件事你还是得盯着,尽量劝说百姓不要上街。” “人言如潮水来势汹汹,其实说挡就能挡的。”顾毓棠靠在椅子上,沉声说道,“希望公子不要怪罪才是。” 时间来到宁延回到苍同城的这一天,还记得出征之时大家都是一副气宇轩昂,斗志昂扬的样子,等到了年底回来的时候,一个个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低着头不说话。 韦雄刀边走边嘀咕道,“这回去后指不定被骂成什么样呢,以后出门都得夹着脑袋。” 李彦业听后赶紧拦住口无遮拦的韦雄刀,“说这些干什么,小点声吧,公子心里不比你难受啊!” “不行,要不我就不进城了,你们进去吧。”韦雄刀当即就要转身离去,刚走就被李彦业拽了回来,“开什么玩笑呢,快走吧。” 韦雄刀被连拖带拽的跟上了部队。 宁延和陈令枢走在队伍最前面,城门口处,徐天亮和顾毓棠带着苍同城大小官员出城相迎。 “徐天亮携定州百官恭迎公子回城,恭迎我定州大军功成而返。”徐天亮故意抬高了声音,大声喊道。 宁延翻身下马,来到徐天亮面前,身后百官齐齐拱手颔首,“吃了败仗,没脸进城啊。” “胜败乃兵家常事,公子还需宽心。”徐天亮低声说道。 宁延点了点头,回头看着身后的将士,红着眼睛感慨道,“池将军没了,舒鸿也没了,还有高陷,宋续都没回来,七万将士出关而战,回来的连两万都没有,惨败啊!” 徐天亮稍稍抬头,心中动容,“养精蓄锐,来日再战,先进城吧,大家都等着呢。” “大家?还有人吗?”宁延诧异问道。 顾毓棠往前一步,低头说道,“回公子,百姓知道您今日回城,都自发上街想要迎接您,属下劝了许久,可百姓心真意切,属下。。属下。。” “百姓拿我们当英雄,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其实什么都不是,不敢进城除了不敢面对失败的自己,更多的是不敢面对这些心怀希望的百姓,害怕他们对定州军失望,害怕他们对我们失望。”宁延深呼吸一口气,望着面前的城门,心情沉重。 “公子放心,属下这就让人净街。”顾毓棠说罢就要回头净街。 “回来吧。”宁延摇头说道,“勇者不惧流言,强者不怕蜚语,听听百姓的怨言怒骂也好,就当是治疗顽疾的一剂猛药了,不止是我,定州军所有将领和将士都要听听百姓的声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肩膀上都肩负着什么。”宁延目光坚定,只见他整了整衣衫,转身说道,“全体将士下马,随我步行进城。” “刷刷刷!”定州军全体将士纷纷下马,跟随宁延一道牵马进城。 “恭迎公子和定州军将士进城!”徐天亮大喝一声,苍同城城门大开。 苍同城的城门宁延进出过无数次,但唯有这次,让他连迈个腿都感到无比艰难。 “定州军好样的,公子好样的!” 走进苍同城,人群中传来的怒吼直接让宁延愣住了,话音落地,街道两旁的百姓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这是。。”宁延抬头看向四周,百姓脸上真挚的神情让他相信这一幕是真的,不是假的。 “公子,公子。。。”人群中接连发出欢呼,为了以防万一,顾毓棠提早还安排了府衙衙役在街区巡视,现在来看,这一安排完全是多余了。 “定州军的兄弟们,挺起腰杆,你们是英雄!”总有几个嗓门大的声音传入宁延耳中,听着百姓们的话,宁延心中感慨万千。 陈令枢听后也是心情振奋,走起路来都精神了许多,林北阳等将军先是诧异,随后便是感动。 到底什么样的军队在打了败仗后还能收到百姓如此爱戴?试问天下,也只有定州军能做到了吧! “大家不怪我们打了败仗?”宁延意外的问道,语气哽咽。 这一幕感染的徐天亮也红了眼睛,“公子,这便是民心可用。” 护国安邦,保境安民,不就是为了百姓二字。 韦雄刀走着走着也不自觉挺起了腰杆,此时的他也懵了,打了败仗还有百姓夹道欢迎,这是为什么? 原本进城时还是萎靡不振的定州军将士在百姓的欢呼声中逐渐抬起了头,战败阴霾一扫而空,此时的他们不是战败之军,而是凯旋之师。 宁延停下脚步,来到一位老人身旁,老人即便声音沙哑也还是高呼着定州军万岁,宁延来到老人身边,递给老人一壶水,老人激动之前无以复加,润完嗓子后心情更是激动,直接就要跪地叩首,“老朽将死之躯何以承受公子如此大恩。” “老伯言重。”宁延握着老人枯水般的双手问道,“老伯可知我们此番北上大败之消息?” “略有听闻!”宁延坦诚,老人也不隐瞒,颔首说道。 “那百姓这是为何?”宁延更加困惑了。 “定州自立州之日起就是积贫积弱,老朽年少时定州一贫如洗,饿殍遍地,州城破烂,更是常年饱受北蛮欺凌,对朝廷来说我们定州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有可无之地,但公子来了后定州不一样了,现在定州百姓过上了好日子不说,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军队,我们再也不用受北蛮欺辱了,直到公子来了后,我们才知道原来我们也是可以过上好日子的,我们也是人!”老伯说得很激动,尤其是最后一个人字,实打实的给了宁延不少的触动。 老人的话还没完,“公子,您可知道自定州有驻军时开始,从未有一支军队像定州军这般敢进入北蛮境内求战北蛮军,定州军是第一个,这是定州军的荣誉,更是我定州百姓的荣誉,纵使兵败又有何妨,英雄之名已经远扬,何怕后继无人?” 原来在百姓心中他们定州军是这样的一支军队。 宁延起身,看着一排排将士从人群中穿过,感到的不仅是愧疚,还有难过。 “老伯放心,我们定州军绝不会让你们失望,绝不会!”宁延双拳紧握,暗暗发誓。 定州军为何组建,不就是为了百姓吗? 百姓都没有放弃,那他们更没有放弃的理由。 此刻的宁延心中阴郁一扫而空,此时的他又充满了信心,下次再与慕容灼灼交手,这次的失败他一定要让慕容灼灼加倍偿还。 。。。 北蛮红蚁勒格,在北蛮极北之地竟有如此一小溪流水之地,小溪潺潺,推动湖面落叶的画面如同江上扁舟从桥下驶过一般。 这种绝妙景色好像不该出现在北蛮,而应该出现在中原奉朝的江南。 小溪傍山而出,山边有一木屋,建的精致大气,虽说木屋之内常年没有人居住,但却并未蒙生灰尘,各种家具装饰应有尽有,一看就是有人日日精心打扫。 一身白衣的男子踩在地面落叶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清脆动听。 白衣男子便是这座木屋的主人,北蛮长老门三长老沮阳。 这座屋子门口还有一个秋千,记得是当年那个肯为自己缝制双袖的女子来到这里,看到这般美景后心情大好,便让下人做了一个秋千在院中,为的是在春暖花开之时,能坐在秋千上陪着心爱之人看百花盛开,听小溪流水。 只是这秋千从搭建之日起就没人碰过,修建他的女主人没有等到秋千修好便离开了此处,沮阳虽说偶有来此,但总是不巧的没有在碰到过她。 脸色苍白的沮阳颤颤巍巍的推开院门,伸手拉住秋千的绳索,身体极度虚弱的他看着一尘不染的秋千忍不住生出一个愧疚的笑意,而后这个平日总是冷清着脸的白衣魔头坐在了这个藏着少女情愫的秋千上。 秋千晃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沮阳随意摆动着身子,感受着耳畔吹过的清风。 他不打算进屋了,他知道里面一定是干净的,那个傻丫头总想着自己还会回来,把这当成了自己的家。 汗国第一美人也会有追不到的男人啊?真是闻所未闻。 胸口简单包扎的布条开始往外渗血,沮阳却跟感受不到一样不管不顾,只是自顾自的摆动着秋千。 你说,今天他还能碰到那个姑娘吗? 应该是不会了,整个北蛮都知道长老门去了前线帮慕容将军对付宁延,这时候的她估计还在闺中担心沮阳的安全呢,就像上次自己追宁延被破和粗衣僧人交手时那样,也像自己被李七夜行刺时那样。 少女情怀总是诗,只可惜自己是个魔头,品鉴不了这文邹邹的情怀。 他回来了,靠在这个秋千上或许是他唯一能做的了,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现他呢? 若是等到洛渔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一具干尸白骨,那多不好的,会不会吓到她啊? 做了一辈子的白衣魔头,就今天他才做了一次沮阳,那个少女口中的白衣公子。 啊,生命消散速度无比之快,就这一会的功夫,他眼睛就睁不开了。 好想再说些什么,但又能说什么呢?说这天下美好,他不愿意死?还是说没有见到心中姑娘的最后一面? 怎么说都显得太过优柔寡断了些。 好你个沮阳,这都要死了还想着那不值钱的面子呢? 他死了吗?看不见了,听不着了,该是死了。 第760章 有人不痛快 定州军回城后受到百姓热烈欢迎,这是百姓对他们的爱戴不假,但不是宁延他们自以为是的资本。 回到苍同城后,宁延紧急召开会议,定州文武官员近百名全部参会,这个会一直开到次日凌晨才结束,此次大会一是对锡林勒格兵败一事做出总结反省,第二便是提防未来有可能受到的报复,这个报复一是来自北蛮的慕容灼灼,一旦慕容灼灼挥师南下,他们该如何抵挡;二是朝廷居心叵测之人的落井下石,白狼川和燕子川大败已经明显表现出有人泄露军报,这个人不在定州军,也不在北地军,那就只能是朝廷。 北地军将领大多是御军府出身,朝廷在北地军安插几个眼线在正常不过,齐溪排兵布阵总不能避开自己的手下吧!如此一分析,那此次兵败的罪魁祸首便呼之欲出。 不过好消息是北蛮冬季到了,过不了多久就是风雪寒天,慕容灼灼想南下也没有机会,那这危险就只剩下千里之外的殷都了。 至于朝廷会怎么对他们定州下手,以什么样的方式下手,现在尚未可知,如今他们能做的就是防患于未然,一方面趁这次是民心大涨之际征兵买马,补充定州军兵员;一方面就是借助商旅,商队,发展定州经济,一旦出现什么意外,钱财甚至要比军队更加重要。 州政琐事商议完毕后,再抬头时已经是日光东升,徐天亮一口吹灭桌上烛火,露出少有轻松神色,“公子回来,咱们定州也就有主心骨了,我这边也就能轻松了。” “轻松不了啊,战争打的是钱粮,这次州府财政想必有不少麻烦吧。”宁延摇着头说道。 徐天亮微微一笑,“有麻烦也不会找到公子,该说的昨夜都商议好了,公子你就别操心这些琐事了,还是赶快回府上吧,再不回去,夫人和少公子该着急了。” 徐天亮说完,旁边的文武官员也都跟着笑了出来。 宁延轻吹灭面前的拉着,眯眼笑道,“该是回去看看了。” 。。。 苍同城,宁府。 一大早,吕厢就站在府宅门口着急的东张西望,这公子昨天一回城就去府衙了,一待就是一天,到现在都不回来,这夫人都等着急了,给他准备的晚宴从昨天到现在都不知道热了多少次了,在热都变味了。 “厢儿?”在吕厢四处张望的时候,耳畔突然想起熟悉的声音,吕厢赶忙定睛看去,来者正是素素。 素素捧着食盒特意赶了个大早来到宁府,吕厢看到素素后,轻声一笑,“素素姐,你怎么来了!” 素素拍了拍手中的食盒,笑着说道,“知道夫人在做月子呢,特意让后厨熬的母鸡汤,趁热给夫人送来,给夫人补补身子。” “姐,你真是有心了。”吕厢笑着接过食盒,但还是不忘朝着街上看了一眼,素素一看就知道吕厢心中有事,小声问道,“你这心不在焉的是干什么呢?不会是在等心上人吧!” 这吕厢年龄也不小了,也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再加上这般举动,难免让人想的多些。 吕厢刷一下就红了脸,赶紧压低声音说道,“姐,你别乱说,我这不是,我是在等公子。” “嗯?”素素更为意外了,“公子昨夜没回府吗?” “没有,昨天庄大哥来府上说公子在府衙和徐大人他们商议州事,夫人就想着等等,可这等了一晚上了,公子还没回来,看着夫人担心的样子,我这不也着急嘛!”吕厢嘟着嘴说道。 素素轻声宽慰道,“放心,公子会回来的,走吧,先进去看看夫人和少公子。” 现如今的宁府,全府上上下下都在为这个尚在襁褓的孩子服务,这可是宁延的孩子,定州少公子!听闻宁府诞子后,登门拜访的名流官员不计其数,但都被虞兮柠以宁延不在府上而拒绝了,说真的,宁延不在,虞兮柠还真不敢让他们进府,且不说人心难测,一旦她和孩子出了什么意外,那岂不是给宁延堵上添堵吗? 一夜没有怎么睡好的虞兮柠抱着熟睡少公子,熟练的哄着孩子入睡,为了保证夫人和孩子的安全,这些时日聂红衣吃住都在宁府上,对虞兮柠和孩子更是寸步不离。 “夫人,素素姐来看您和孩子了。”九九刻意压低声音,来到虞兮柠榻前说道。 “让她进来吧。”对于素素,虞兮柠那还真是没什么可担心的。 如今的素素已经不是宁府丫鬟了,但是见到虞兮柠后还是会作揖行礼,“夫人。” “行了,都自家人,还行什么礼啊,快来座。”虞兮柠笑着说道。 素素轻声颔首,来到塔前,看着躺在虞兮柠怀着的少公子,不自觉的笑了出来,这孩子小脸粉嘟嘟的,闭着眼睛躺在母亲怀中嘬着小嘴,嗫嗫嚅嚅的,煞是可爱。 “和您真像啊。”素素抬起头柔声说道,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 虞兮柠灿烂一笑,“都这么说。” 说话间,吕厢激动的跑了进来,刚进来准备开口,直接被九九拦下,指了指夫人怀着的少公子,食指放于嘴前,做了一个噤声动作。 吕厢会意赶紧压低声音说道,“公子回来了。” 素素听后笑了出来,“是少爷回来了。” 宁延火急火燎的赶回家,离家许久,说不想家是不可能的,想念家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但更想念家里的人,那是放不下的牵挂。 宁延一回家就迫不及待的赶到卧房,顾不得一旁下人丫鬟的行礼,一路小跑跑了进来,进来后激动喊着,“兮柠,兮柠,我回来了!” 一进门,宁延就被九九拦下,如出一辙的做出噤声动作,“公子你小声点,夫人刚把少公子哄睡着。” 宁延尴尬摸了摸脑袋,赶紧点头,蹑手蹑脚的往榻前走去,看着自家公子在自己家里就好像做贼一样,九九和吕厢都不自觉掩嘴笑出了声。 宁延来到榻前,素素作揖起身,“少爷。” 一旁的聂红衣同样抱拳拱手,“公子。” 宁延稍稍颔首,整个人眼睛都在虞兮柠和怀中的孩子身上,虞兮柠看着宁延,心中自是欢喜的,但还是强撑着面子说道,“你还知道回来啊!” “家中有娇妻,岂能不回?”宁延嘿嘿一笑,这话听着旁边的素素摇头直笑,说真的,这确实是少爷能说出的话,哪里像她家那个似的,跟个小孩一样。 虞兮柠也被宁延逗笑了,一脸心疼的看着宁延,“怎么晒得这么黑,都瘦了,胡子也长了!” 宁延随意摸了摸下巴的胡子,是有些扎手,笑着摇头道,“战场上生死都顾不上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宁延伸手准备去抱孩子,想到自己还没洗手,便在伸手蹭了蹭,只是那白袍都快变成黑袍了,这手是越蹭越脏,想要抱孩子又有些不好意思,一时间伸手僵在那里,滑稽的不行,看着虞兮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又不是偷孩子,这么紧张干什?”虞兮柠笑着发问道。 宁延尴尬的嘿嘿一笑,“这不是第一次嘛,没什么经验。” 虞兮柠刚准备让宁延抱孩子,就在靠近宁延的瞬间,一股扑鼻的汗臭味扑面而来,当即吓得虞兮柠往后退了退,“你这多少天没洗浴了啊,这么难闻!” 宁延动了动鼻子,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别说,确实是有点味道,“军事繁忙,哪有时间洗澡啊。” 素素也是捏了捏鼻子,摇头说道,“少爷,您还是去洗漱一下吧,这少公子第一次见他爹,您总不能是一身臭味吧。” “也是,等我去洗漱一下。”宁延一听就他要去沐浴更衣。 虞兮柠和素素对视一眼,扑哧一笑,看着宁延急匆匆的离开,虞兮柠下意识开口,“孩子还没名字呢?你当爹的不起一个?” 宁延停下脚步,回头说,“还是让二哥起个名字吧,规矩不能坏,不过小名我想好了。” “叫什么啊?” “念念。” “念念?这是什么意思?”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 殷都,皇宫西苑。 得知宁延回到苍同城后,高昌气急败坏的将乐秦宣到西苑,西苑正厅内,高昌手握青瓷酒杯在屋内来回踱步,身后的案几上就摆着宁延回到定州的最新军报。 而在他对面的乐秦则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悠然坐在席上,高昌忍不住开口,“老师,这让宁延活着回来了?” “兵部来报您也看了,宁延损兵折将,定州军实力大减,这一战宁延打输了,而且输得很彻底。”乐秦淡然说道。 “可是他没死!”高昌咬着牙说道,“这都不死,这人到底几条命啊。” 乐秦离席而起,来到窗口抬头望向天空,整个人脸色阴翳的吓人,“还有最后一计。” “老师还有妙计?” “算不上妙计,更像是撕破脸皮。”乐秦长袖中双拳紧握。 这次没有除掉宁延,宁延回来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白狼川和燕子川一看就是有人泄露消息,不然北蛮不会反应这么快,而且这幕后之人是谁并不难猜测。 宁延不死,后患无穷,所以即便真的和宁延撕破脸皮,他也要除掉宁延。 三天后,太和殿上的文武官员对宁延率兵北上一事展开激烈讨论。 言辞最激烈的当属范北思,他竟然说宁延此次北上是抗旨和忤逆,天下兵马归兵部节制,宁延在没有圣旨和兵部文书的情况下私自调兵北上,致使定州军损失惨重,此次兵败,宁延当负大责,这种目无法纪,忤逆天子的大罪按律当斩。 范北思这番话可是把虞白颉惹急了,虞白颉直接霸气回怼说范北思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大军北上那还不是为了迎战北蛮,难道只有人家打到家门口才能出兵吗?定州军北上是防患于未然的无奈之举,此次大战,虽然以失败告终,但仍重创了北蛮军,其虽有罪,但功名更盛。 双方就此展开激烈争论,一旁的羊辜佑眉头紧锁,一句话也不说。 这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在故意找宁延的茬,只是没人敢说罢了。 “虞尚书,就算他宁延北上无罪,可私自调兵是板上钉钉的,这事怎么算!”范北思气呼呼的说着。 虞白颉也是豁出去了,沉声道,“自古以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要定州军还挂着大奉军旗,那他们就是大奉的军队,前线军情紧急,绝不是你我看着三两文书就能体会的,我相信宁州牧有自己的判断,而且战场之上,战机稍纵即逝,等到朝廷往返调兵文书送达,早就晚了。” “虞尚书,你挺能替你女婿开脱啊!” “老夫实话实说罢了!”虞白颉死死等着范北思说道。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你们吵得朕都烦了。”高昌故意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起身说道,“宁州牧与北蛮一战,确实是打出了我大奉国威,打出了我大奉男儿的血气,虽然他们输了,但朕还是要赏,重赏!” 天子要重赏宁延?这话听的范北思一愣一愣的。 “不过。。”高昌话锋一转,“定州乃我大奉抵御北蛮的第一线,定州军损失惨重,朕担心北蛮会趁机南下,效仿太武之难,让悲剧重演,朕身为一国之君,自是不愿意看到国土沦陷,百姓流离失所的一幕;所以朕决定任命张彭业将军为征北大元帅,率兵十万北上进入定州,协助宁州牧拱卫边防,抵御北蛮。” “好算计!”虞白颉脸色铁青,差一点脱口而出这三个字,这定州军和北蛮军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身为天子你不派兵北上支援,这仗打完了你想起派兵了,你这到底是去抵御北蛮还是想趁机指掌定州,对宁延动手啊。 十万大军进入定州,定州军现在剩下的几万人完全不是对手,一旦双方开战,那宁延就要背上抗旨不遵的反贼之名,而且损失惨重的定州军一定不是张彭业的对手;这宁延让张彭业进入定州就是引狼入室,可要是不让张彭业进入定州,那就是抗旨不遵。 无论怎么选,宁延都是死路一条! 这天子还真是杀人不动声色啊,使得一手好计啊! 第761章 殷都圣旨 早在北蛮战事开始之时,高昌就任命张彭业为上将军,以禁卫军为底组建了十万大军在殷都待命,准备随时奔赴战场。 只不过眼看就要到冬天了,也没有得到朝廷的旨意北上,这让军中一些渴望建功立业的将军多少有些不甘心。 殷都城郊军营。 一众将军聚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吃着桌上的花生炒豆,许久等不到朝廷旨意的他们对北上作战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当年土龙山一战就说让他们上战场,结果呢?没有!这次宁延都杀到锡林勒格了,想着能趁此机会跟着立功,结果呢?还是没有他们什么事。 男儿从军,不就是马上取功勋,名扬天下吗?这一直不让人上战场算是怎么回事! 最前面一个生的粗犷的将军扯着大胡子说道,“哥几个你们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前线啊,我老娘每次来信都问我杀了几个蛮子,每次问我都不知道怎么回。” “谁说不是呢。”旁边半蹲在椅子上的小将端起瓷碗,痛饮一口烈酒,“但咱们着急没什么用啊,没有陛下圣旨意,谁敢离京?” “兄弟几个,给你们说个内部消息。”坐在粗犷大汉对面的将军刻意压低声音说道,“我舅舅家有个表哥在兵部,他告诉我说定州军在锡林勒格遭遇大败,损失惨重,现如今定州军已经全部南撤,撤回了定州。” “这定州军可不简单啊,这可是宁延一手组建的军队,去年的项州一战声名尽显,这怎么才一年就输成这个样子。”喝酒的将军放下酒碗,好奇问道。 男子摇头咂舌道,“这谁知道呢,那是他定州军自己的事,不过啊,这可能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啊?”大胡子将军使劲转着眼珠子也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机会。 男子四下看去,最后侧着身子压低嗓门说道,“你们想啊,这定州军都输了,那这对付北蛮军的重任不就到咱们身上了,不然陛下让将军筹备十万大军干什么啊?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啊!”喝酒将军恍然大悟,“宁延的定州军输给了北蛮军,要是我们能大败北蛮军,最好是生擒了慕容灼灼,那岂不是要名扬天下了?” “我猜啊,这就是朝廷半天不让我们北上的原因。”男子随手抓起一把花生,一颗一颗的往嘴里塞。 “陛下和宁家不和,这是在故意看宁家笑话。。”长着大胡子的将军还想接着把话说下去,这一说可吓坏了旁边的两人。 男子赶紧端起桌上酒碗,满满一碗酒塞到大胡子嘴里,“来来来喝酒,少说两句吧。” 大胡子也是反应了过来,赶紧拍了拍嘴,嘿嘿一笑,“怨我,怨我,是我说错话了。” 正在三人喝酒之时,大将军张彭业的亲卫快马赶来,来不及下马的亲卫直接在马上喊道,“奉大将军旨意,各军上将军,偏将军速度前往禁卫军正营,将军有要事吩咐。” “我等听令。”下面几位将军赶忙拱手应下。 喝酒的将军擦了擦嘴,一把搂住带来情报的将军,“好小子,有两下子啊,哥几个猜一下张将军说的是不是北上之事啊。” 大胡子将军一边整理盔甲一边说道,“八九不离十吧,不过这冬天马上到了,估摸着和北蛮交手都得明年春天了。” “只要能到平牢关一线,那就不愁没有仗打。”喝酒将军最后将碗里的酒水一饮而尽,畅快说道,“哥几个,咱们建功立业的机会终于来了。” 除了三人外,张彭业麾下将军三十七人汇聚一堂,脸色不是那么好看的张彭业位居首位,他身后还有一个穿着青色甲胄的中年将军,刺入便是统领天子亲卫青天卫的大统领柴绍。 三人刚开始还是兴冲冲,但是来到正厅,看着张彭业阴晴不定的脸色,瞬间就担心起来,难不成今天还有别的事? 等到来人都差不多了,柴绍微微一笑,来到张彭业身后低声说道,“张将军,人来的差不多了,可以说了。” 张彭业铁青着脸起身,环顾一圈,看着麾下从各州调来的精锐之士,竟不知道怎么开口,纠结许久后才开口道,“诸位,陛下圣旨,殷都禁卫军连同各州精锐十万人休整十日后北上定州,协助定州军拱卫边疆,抵御北蛮。” 张彭业话音落地,三人长舒一口气,不只是他们,场上所有将军都露出轻松神色,当然也有期待蕴含其中。 “谨遵陛下之令。”场上将军齐刷刷的拱手说道。 公布完圣旨后,张彭业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和轻松,而是转身就走。 柴绍含笑紧随其后,出了军营,张彭业皱眉说道,“这马上就到北蛮寒季了,那慕容灼灼不是傻子,这个时候必不会南下,陛下让我们去定州到底干什么?真的是协助宁延和定州军拱卫边境吗?” “张将军,圣心难测,我们只是陛下手中统军作战的将军,陛下让咱们打那里,我们就去打那里,至于是为什么,那就不是我们该问的了。”柴绍眯眼说道。 张彭业冷哼一笑,“这可是十万大军,不是十万头猪,这不明不白的就去北上,总不能是让我带着他们去送死吧?陛下做事是有他的道理,身为臣子,我不会刨根问底,但总要让我们心服口服吧!定州军是宁家的部队,宁家居心叵测,对朝廷不忠这是众所周知的,但就在对北蛮的态度上,起码他们和我们是一致的,他们也会为了保卫国土而与北蛮血战到底,从去年的土龙山到今年的鱼化城,他们做的没得说。” “张将军,你这是在同情宁延和定州军吗?”柴绍语气生硬的说道。 “站在一个大奉军人的角度看,他们值得尊重。”张彭业转身说道,“这次锡林勒格大败我也听说了,仗没打好,撤退是应该的,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陛下不让我们在定州和北蛮交战之时北上支援,而是明知他们已经输了才让我们北上,这很明显我们不是去打仗的,倒是像去找事的。” “张彭业,你大胆!”柴绍直接指着张彭业的鼻子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宁家他们从根上就和我们,和陛下不是一路人,什么叫去找事?要我说,就算是把他们全杀了都是理所当然,对陛下,对大奉不忠之人,都该死!” 张彭业无语一笑,“好一句都该死!哼!” 不等柴绍说话,张彭业直接拂袖而走,和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他也不想在费口舌。 虽然心中不爽,但毕竟是天子圣旨,禁卫军该北上还得北上,至于到了定州后发生什么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天子下令禁卫军北上一事很快就传到了宁延耳中。 此时的苍同城宁府内,宁延正抱着念念在院中晒太阳,这会的天气不冷不热,秋高气爽的刚刚好。 聂红衣将殷都来的密信拿到宁延面前,宁延抱着孩子不方便,示意聂红衣念给自己听。 聂红衣拱手领命,念着念着自己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公子,这殷都是要干什么啊?十万大军来定州,这是对付北蛮还是对付我们定州啊。” “不管是对付北蛮还是对付我都很合理,定州是大奉国土,天子派军守卫国土是理所当然,找不出毛病。”宁延冷笑道,这话说出的语气充斥着极度的不满。 “公子,那这如何是好?真让这禁卫军来吗?” 宁延逗弄着怀着的念念,小孩在父亲怀着咯咯直笑,听到念念笑声,宁延也露出一抹会心浅笑,“这可是十万大军,不让他们来定州,那就是谋反,人家本来是来帮忙的,结果帮着帮着就变成平叛了;再者,如今我们就剩这点人,根本挡不住十万大军。” “要不找找钱大人?” “干什么啊?真要起兵啊?”宁延扑哧一笑,“还没到时间,不能操之过急。” “那这可如何是好!” “我们定州不仅要欢迎张彭业的到来,还要热情欢迎!”宁延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意,“去找一趟徐小子和陈先生,就说我有要事与他们相商。” 真让十万禁卫军进入定州吗?聂红衣心中充满着问号,心中不解只能得日后解惑了。 “是。”聂红衣拱手退去。 怀着小念念使劲晃动着双手,也不知道在玩什么,但总会发出铜铃般的笑声。 聂红衣前脚走后,虞兮柠后脚就在九九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边走边说道,“天冷了,快把孩子带回来,小心着凉了。” 宁延回头看着夫人,柔声笑道,“我儿子可是小男子汉,才不怕冷。” “真是的。”虞兮柠摇头苦笑,“对了,厢儿刚刚接到大嫂的信,大嫂和三哥三嫂想见见念念,说他们入冬前想来趟苍同城,在定州过个年,一家人聚聚。” “这是好事啊!”宁延高兴的说道,“你给大嫂回信,就说过几天我派人去接他们,这个冬天就在定州过。” 聂红衣来到丈夫身边,看着小念念,也是欢喜的不行,“小念念,小念念,让娘看看晒黑了没。” “这才晒了一会,那这么容易黑啊。”宁延无奈的摇着头。 “聂姑娘呢?不是刚刚还在吗?”虞兮柠看着四周不见了聂红衣的身影,疑惑问道。 宁延沉声一笑,努力的表现出轻松神色,“让她去请徐小子和陈先生了,有个急事得和他们商量商量。” “是大事吧!这么着急的。”现在的虞兮柠最害怕听到的就是出事这两字,尤其是在宁延死过一次和有了念念后,她更加害怕听到这两个字。 平安喜乐的日子,她也想过上几天。 宁延轻轻亲吻夫人的额头,轻声宽慰道,“不算什么大事,放心吧,我就在家里呢,不会出什么事。” 在经历了战场的洗礼后,宁延更加珍惜现在妻儿在身边的幸福感觉,褪去了少年稚气的他如今是当之无愧的一方诸侯。 既如此,那他的肩膀上就不再只有一个简单的家字。 。。。 随着秋日到来,白昼渐短,星夜多长。 徐天亮和陈令枢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路上听聂红衣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两人也跟着担心起来,十万禁卫军来定州,这事听着就棘手啊。 锡林勒格兵败后,朝廷是知道定州军元气大伤,宁延实力大减,想趁此机会对定州下手,十万大军驻扎在定州,这不就相当于在宁延的脖子处悬了一把大刀吗?只要陛下愿意,这刀随时都能斩下来。 但这个时候和殷都撕破脸皮显然不合时宜,如今宁延手中还没有与高昌抗衡的资本,或者说资本还不够。 所以十万定州军这件事得小心处理才是。 宁延书房内,徐天亮与陈令枢席地而坐,宁延点燃案几上的火烛,火光闪烁,整个房间顷刻间就亮了起来。 “公子,这十万定州军一定不能进入定州,请神容易送神难,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陈令枢皱着眉头一针见血的说道。 这点与宁延不谋而合,张彭业的军队是绝不能进入定州境的,只是要怎样才能让他们在不抗旨的情况下不让禁卫军进入定州呢? “从殷都到定州不算近也说不上远,就算张彭业行军如龟爬,不出两个月也该到了,留给咱们的时间可不多啊。”宁延手里捧着蜡烛,在书房墙壁上的地图上来回打量,要是可以,他真想让这条路变得长一些。 “禁卫军是奉了天子圣旨北上,真要拦就靠我们不一定拦得住啊。”陈令枢捋着胡须说道。 徐天亮抬头看着墙上的舆图,突然起身,来到地图前,看着中州和定州之间的朔州,突然有了主意,“公子,陈先生,我倒是有个办法。” “愿闻其详!”陈令枢起身,饶有兴致的说道。 徐天亮指着朔州说道,“朔州!问题的关键在朔州!” 第762章 徐天亮再入朔州 从中州前往定州,朔州是绕不过的,所以要想阻止张彭业前往定州,朔州是唯一的办法。 很显然徐天亮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思索片刻后说道,“张彭业奉命北上,我们自是不能违背天子圣旨,但我们阻止不了,不代表上天不能。” “徐大人,您这话都把我说懵了,这上天是如何阻止禁卫军北上呢?这与朔州又有何关系?”陈令枢一时间也是没明白徐天亮话中的意思。 徐天亮继续说道,“这十万大军出行浩浩汤汤,而且即是奉了官命,自是会走大道,朔州夏秋多雨,您说这万一那天雨下的大点,把路淹了可怎么办?亦或者说,恰好赶上王州牧要修缮驰道又该怎么办?这张将军不就只能登上一等了。” 不得不说徐天亮脑子就是好使的,在军事上陈令枢是无可挑剔,但就这政治博弈还得是徐天亮,宁延一把搂住徐天亮的肩膀,笑着说道,“好小子,还得是你啊,这连王大人都算计到了,不过别说,还真是个法子,朔州那么大,今天修一点,明天修一点,倒也能拖不少时间。” “办法是不错,可是人家王州牧会帮我们吗?据我所知,王州牧不管是做官还是为人都以忠厚为本,这种欺瞒朝廷之事他会干吗?”陈令枢担心的说道。 “翻修驰道不也是惠及民生和朝廷的大事嘛,朝廷难不成还下令禁止修缮不成?”宁延轻轻一笑,随后摸着下巴呢喃道,“但确实还应该有人去趟朔州,见见王州牧,告知他此事利弊才好。” 陈令枢摸了摸鼻子,目光躲闪起来,宁延则一脸坏笑的看着徐天亮。 徐天亮眨了眨眼睛,这边看着宁延,一副非你莫属的表情,那边看看陈令枢,这小子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徐天亮苦笑一声,“这不就只能我去嘛。” “徐小子,那就辛苦你了,等你回来,给你摆宴庆功。”宁延嘿嘿一笑,一副得意的样子。 徐天亮苦笑摇头,这苦差事还真是得自己来啊。 。。。 准备了三日后,徐天亮趁着夜色离开苍同城,一路南下,直指朔州首府曳泉城。 和上次出远门一样,这次徐天亮身边依旧是有妻子跟随,手握乌羽剑的李清泉始终不放心让手无缚鸡之力的丈夫独身前往朔州,徐天亮也拗不过性子倔强的妻子,就任其跟着了。 上次来朔州还是给项州军借粮的时候,不管是农家大礼司还是朔州牧对他都是礼遇有加,不过这次要让王州牧答应他们阻止禁卫军北上还是有些难度,这和借粮不同,这可是实打实的要和朝廷唱反调,就是不知道素来和善的王州牧能不能答应,还有那群难搞的朔州官员同不同意。 而在朔州官场中,最难搞定的两人毫无疑问就是大都督吴青素和参司赵台阳,想要说服两人,徐天亮得费些心思啊。 在飞鸿的暗中护送下,徐天亮夫妇二人平安抵达曳泉城。 比起初来乍到的陌生,第二次来的时候就轻车熟路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徐天亮出现在曳泉城的消息王简也不敢外传,得知徐天亮来到朔州后,直接让管家带回了自家府上。 朝廷让张彭业带着十万禁卫军北上的消息王简也收到了,这其中意味他也是心知肚明的,所以这次徐天亮来朔州所为何事他也能猜到一二,说真的,他也对朝廷这种落井下石的手法不齿,但也无可奈何,因为这就是政治。 王府府邸不算太大,但格局精美,尤其是里面的花花草草,颇有气象万千的意思,府内郁郁葱葱的景象属实是让人耳目一新。 身着青衫的徐天亮缓步走进堂内正厅,李清泉紧随其后,正厅内王简和吴青素,以及赵台阳已经等候多时,徐天亮说到底也是定州都督,宁延之下第一人,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 徐天亮来到堂前,冲着面前三人拱手示意,“定州徐天亮见过王州牧,吴都督,赵参司。” 王简微笑道,“徐大人客气了,快请起和夫人入席吧。” 两人同时席地而坐,府内下人很快就端来美味佳肴,一盘盘精美吃食摆在两人面前,徐天亮入座后冲着王简恭敬的行礼说道,“王大人,此次登门来访依旧是不为私事,而为国政,还望大人成全才是。” 吴青素轻声一笑,看着徐天亮谦逊的态度缓缓说道,“徐大人是因为禁卫军借道一事而来的吧。” “不瞒诸位,正是此事!”都是聪明人,这里也不是府衙,没必要藏着掖着,而且对于王简这种忠厚仁义之人,往往坦白一点还是好事。 赵台阳深呼吸一口气,开门见山道,“禁卫军前往定州是陛下旨意,我等身为大奉朝臣,自然是不敢忤逆陛下,所以禁卫军北上一事,怕是没得商量。” “禁卫军为天子直接差遣,此番北上自有道理,可是细细一想,难道真的只是拱卫边关这么简单吗?天下皆知,宁家与朝堂不合,可有人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不和吗?”徐天亮甩出一个问题,问向场上众人。 吴青素想了想说道,“功高震主。” “兵权!”徐天亮一语中的,面朝王简,起身说道,“这十万禁卫军来到定州后,可还有我定州军容身之地?一旦定州军没了,诸位觉得禁卫军会一直留在定州吗?怕是不会,毕竟禁卫军名义上的任务只有一个,拱卫京都,保卫天子;等到我定州军没了,禁卫军又走了的那天,一旦北蛮南下,定州怕是要重蹈太武年间的覆辙了。” 吴青素和赵台阳对视一眼,而后沉眉说道,“无军不可卫土,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还是那句话,这是天子圣旨,十万禁卫军北上之势不可阻挡,否则便是欺君叛国,如此大罪,我朔州可担不起啊。” “我定州军是为保护定州,保护百姓而生,如若北蛮退去,百姓安居,朝廷真有了能护住定州以及天下百姓的能力,那我定州军没有了又有何妨?但是如今北蛮如饿虎,对我大奉虎视眈眈,朝廷之心皆在权力,而非百姓;所以,这定州军必须留在定州,为了定州的百姓而留。” 赵台阳正襟危坐,看着徐天亮轻声说道,“我家州牧仁善,自然也是不愿意看到大奉百姓流离失所,朝廷对定州的态度我等也是略知一二,只是身为臣子,君命不可违,所以这次我们真的是无能为力。” “赵大人言重了,我家州牧不会也不想成为忤逆天下之人,更不会为了定州而做出有辱朔州之事。”徐天亮一听话中有转机,当即起身离席,来到正厅中央说道,“禁卫军北上乃天子圣旨,自是不可违背,但圣旨上又没说必须什么时候到;所以,这禁卫军走到哪,走到什么程度,都是尚未可知啊。” 吴青素听了徐天亮的话,笑着摇了摇头,“从殷都到定州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路途,这话是考虑到大军行军缓慢的原因,否则,还会更快。” 徐天亮冲着王简拱了拱手,故意卖了个关子,“听闻王州牧一心州政,尤其是对朔州民生一事颇为关心,这点我家大人万分敬佩,民生乃社稷安危之根本,为百姓做事,也就是为国做事,为天子尽忠,为后世造福。” 王简捋了捋胡须,还没反应过来徐天亮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徐大人客气了,身为朔州百姓父母官,做的不过是些分内之事罢了。” 听出徐天亮话外之音的吴青素眯眼看向徐天亮,“徐大人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朔州民生之事了?这和禁卫军怕是没什么关系吧!” 徐天亮微微一笑,稍稍低头说道,“北方夏秋多雨,尤其是近两个月来,朔州暴雨不断,听说好多人家的良田和房屋都被冲毁了,王大人也是第一时间就派遣府衙官吏前往赈灾,安抚百姓,补偿损失,如此圣人之举我等身在定州都有耳闻,王大人一心为民,当真为吾等为官之榜样。” 赵台阳摇头一笑,他可不相信徐天亮来朔州就是为了拍王简马屁的,这背后肯定另有图谋。 一番铺垫后,徐天亮拱手一笑,沉声道,“同样,我们也听说因为暴雨导致朔州官道多有损毁,其中驰道更是受损严重,这官道可是贯穿全州交通的命脉,关乎南来北往的商旅还州内百姓的生计,切不可大意啊;还有这驰道,这可是大奉调兵的重要道路,王州牧和在座大人一定要确保驰道安全才是。” 此话一说,吴青素直接皱起了眉头,这徐天亮说了这么多,终于是说到点子上了,原来问题的症结在驰道上! 确实如此,张彭业的禁卫军从殷都赶赴定州,首选必定是驰道,驰道不仅能大大提高行军速度,同时也能彰显大国之威,而一旦驰道受损,必然会使行军速度大打折扣,这也就延缓了禁卫军北上的时间,这种不忤逆圣旨还有理有据的借口倒真是不错啊! 赵台阳细心一想,这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我州境内官,驰两道受损有如此严重吗?”王简疑惑问道。 吴青素看了一眼徐天亮,起身冲着王简拱手道,“下面官员是汇报了一些官道受损情况,至于驰道如何,属下还需带入去查验一番,毕竟禁卫军北上在即,驰道可不能出事。” “确实如此,驰道是得盯一下,吴大人,此事就交给你了。”王简颔首说道,看着徐天亮感慨道,“幸亏今日有徐大人在,不然还真是误了大事。” “王州牧过奖。”徐天亮拱手笑道。 赵台阳眯眼看向徐天亮,“那徐大人,这驰道在我州境内,有了问题我们自然是要解决,而且是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不知道对于我朔州民生之事,徐大人可还有高见?” 徐天亮淡然一笑,“朔州州事,我这个外臣就不多嘴了,禁卫军一事我家大人自有定夺,来此只是和王州牧说一声,后面的事我家州牧自有定夺。” 吴青素仔细打量着徐天亮,看着面前书生泰然自若的样子,倒真是风采卓绝,“徐大人,定州与朔州唇齿相依,定州军的存在不仅是保护定州百姓,更是在保护我朔州百姓,这一点我们看在眼里,心中也一直记着定州的情谊,这个情谊什么时候还,如何还,我们也有盘算,所以还请徐大人放心,也请徐大人回去转告宁州牧,朔州上下官员不仅是大奉臣子,更是百姓父母官,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首选永远是百姓,只要对百姓有利,我们就会坚持到底。” 徐天亮看着吴青素,两人似乎都读懂了彼此的想法,只见徐天亮冲着王简等人接连拱手,“多谢诸位了,多谢。” 赵台阳拿出一份文书来到徐天亮面前,沉声说道,“接连战争想必你们定州财政也已经捉襟见肘了,这是我朔州境内说得上名字的大商户,王大人提前打好招呼了,若这些商户与定州商贩有生意往来,自是不会让定州的商户吃一点亏。” 徐天亮听后那是万分惊喜,赵台阳说的不假,他们定州的财政确实是已经顶不住了,要不是有刘家商会一直撑着,恐怕早就崩溃了,而朔州此举无疑是给了定州财政这摊快要干涸的池水注入了一汪清泉。 “多谢王大人,多谢各位。”徐天亮说着说着,激动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将文书交给徐天亮后,赵台阳接着说道,“上次借粮我们朔州支持你们,这次我们还是一样。” “赵大人,多谢了,我替我家大人谢过诸位了。”徐天亮刚准备鞠躬行礼,直接被赵台阳拦下。 “你们只需知道,项州和定州永远不是孤军奋战,英雄永远不会独行。”赵台阳扶起徐天亮,眼神泛着光。 这句话是赵台阳的真心话,也是朔州上下官员的真心话。 第763章 禁卫军北上 徐天亮是没有想到朔州的官员会答应的这么痛快,起初她还想着朔州会不会以此为条件趁机敲诈定州一笔,但目前来看,是他多虑了,尤其是赵台阳那句英雄不会独行是真真正正的戳中了他的内心,或许说是戳中了他们项州上下官员的心。 有了王简和朔州官员的支持,徐天亮他们就不用担心禁卫军北上之事了,毕竟是修缮官道,驰道的正当理由,朝廷也不好找王州牧麻烦,王简在朝廷的口碑那是众所皆知的,当初大奉州牧大洗牌的时候,天下诸州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冲击和影响,但王简依旧保留了州牧之位,对于这种不争权夺利,一心只为百姓的官员,基本没人愿意吃力不讨好的去得罪。 夜幕来临,徐天亮夫妇来到驿站休息,辛苦一天的徐天亮直接倒在床上,一旁的李清泉则仔细的摸索检查着房间周围的环境,再确认没有什么危险后才放心的放下身上的行李。 “这趟走的虽然累,但好在是不辱使命,有了朔州横在定州和殷都中央,公子也算是能安心睡个好觉了。”躺在床上的徐天亮虽然疲惫,但说话的时候语气还是很轻松的。 李清泉随手拿起一杯水,沉声道,“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 徐天亮点了点头,而后想起什么,起身看着夫人说道,“夫人,你看我们好不容易有机会来趟朔州,你要不要去看看大贤者啊?” 徐天亮话中的大贤者自然是农家大贤者祢融,也是李清泉的亲生父亲。 李清泉先是一愣,而后略微沉眉说道,“此行朔州是秘密行事,除了王州牧府邸外,其他地方还是不去为好,免得节外生枝。” “本是该如此,可大贤者是您父亲,我想他应该不会。。”徐天亮刚准备继续说下去,突然感觉后背一阵阴冷。 李清泉只是遮住了眼睛,但这遮盖眼睛的红布可挡不住李清泉的怒气。 这直接吓的徐天亮不敢吱声,当即话锋一转,“我觉得夫人说得有道理,出门在外还是安全为主,杜绝一切隐患。” 李清泉满意转身,沉声道,“等下次吧。” “哎,好!”徐天亮嘿嘿一笑,虽然这次没机会去,但好在是还有下次,尽管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但好在是还留有希望。 。。。 农家丹棱殿。 大礼司师修道将密信放于祢融案头,祢融不解的看着师修道放在自己案几上的密信,“大礼司,这是什么啊?” “关于定州的密信,你看看吧。”师修道浅笑道。 和定州有关的密信,还能让自己看,师修道一猜就知道怎么回事,小心起身拿起密信,在将信上内容看完后,脸色五味杂陈,“定州军大败,朝廷这是要趁火打劫了啊。” “所以宁延让徐都督来曳泉城找王州牧,希望他能出手相助。”师修道感慨道,“王州牧对这种政治博弈毫无兴趣,但以吴大人和赵大人的性格,只要是有利于朔州百姓之事,他们都会仔细思之,定州位于朔州北部,作为朔州与北蛮的缓存地区,定州军的存在即是对定州的保护又在无形中保证了朔州的安全,所以只要宁州牧开口,朔州府衙大概率是站在宁延这边的。” 祢融继续看着密信,目光紧盯着上面的定州大都督徐天亮及其夫人李清泉几个字,“清泉也来了。” “是啊,这会应该是在驿站休息呢,你要是觉得去驿站容易引起不必要麻烦的话,我出个面,派人把他们接回来,让你们父女团聚团聚。”师修道随意坐在旁边椅子上,坐下后总觉得不是很舒服,可能是因为这椅子没有垫子的原因吧。 祢融将信放回案上,摇头说道,“我看就算了吧,他们此行是秘密前来,门中弟子众多,要是有个说漏嘴的,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这丫头好不容易来趟曳泉城,你就真的不想见见?”师修道也是对这对父女有些无奈。 “以后有的是机会,还是等下次吧。”祢融冲着师修道拱了拱手,“多谢大礼司关心。” 师修道无奈摇头,椅子不舒服那就不坐了,“你啊,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算了吧,哎!” 等到大礼司走后,祢融再度打开密信,目光在李清泉三个字上久久不移。 。。。 时光流转,十日光阴转瞬即逝,殷都天气日渐寒冷。 张彭业起了个大早,将随身物品收拾好后便起身来到军营,军营校场上,禁卫军将士早已整军完毕,就等张彭业一声令下,他们好开赴定州。 “出发!”张彭业一声令下,十万黑甲大军开拔北上。 离开军营的时候,张彭业下意识的叹了一口气。 这边禁卫军前脚刚离开殷都,后面远在苍同城的宁延就得到了禁卫军北上的消息。 得知消息的宁延微微皱眉,接下来就要看王州牧了,看他能把禁卫军拖多久。 正如宁延所预料的那样,张彭业出了殷都后就上了驰道,沿着驰道一路北上,在中州境内一切都好,然而这刚出中州境内,进入王简的朔州,情况就不一样了。 来到朔州的时候已经是秋末了,昼短夜长,为了行军安全,张彭业下令严禁各军夜间行军,到了晚上就地安营,不得惊扰当地百姓,更严禁军中官员与地方官员往来;用他的话来说,军人的职责就是打仗,与打仗无关之事就不该出现在军队中。 因为张彭业严格的行军纪律,禁卫军所到之处秋毫无犯,受到沿途百姓不少赞扬,只不过也是因为如此,导致他们行军有些缓慢,这天张彭业同往常一样带着亲卫在前开路;突然看到三五位身着大奉官服的男子挡在路中央。 见此情况的张彭业直接抬手道,“停!” 勒令停军后,张彭业勒了勒缰绳,骑马朝前走去,看着挡在他面前的中年男子,沉声道,“禁卫军行军北上,任何人不得阻拦,尔等还不速速让开!” 为首的男子抬手说道,“您可是张彭业张将军?” “正是!”张彭业朗声说道。 男子稍稍颔首,“在下朔州参司赵台阳,奉州牧王简王大人之令来此,这是我朔州府衙的官府公告,还望将军过目。” 说完赵台阳挥了挥手,身后的衙役将带着朔州府衙四字红章的官文通报拿了出来,双手捧上交给张彭业。 张彭业半天不解,伸手拿过朔州府衙公告,在看到上面说驰道翻修四字后当即大怒,“这是什么意思,我大军北上开拔是为国事,你们朔州早不修驰道,晚不修驰道,偏偏这个时候修,意欲何为啊?” 赵台阳早就猜到张彭业要生气,早就备好说辞的他笑着说道,“将军请勿生气,我家州牧在得知张将军要率军北上后也是下令要我们全力配合,可您也知道朔州驰道已经很久没用使用了,北方夏秋多暴雨,驰道实在是损毁太过严重,要不是因为实在是难以过人,我家州牧也不会发此公文啊,如若将军不信的话,可以随我去前方看看,看过之后,若是将军觉得可以行军,那我们无话可说。” 张彭业气呼呼的将守住的公告仍回衙役手中,怒声说道,“带本将军去看看。” “是。”赵台阳沉声拱手,带着张彭业往前走去,走了没多久便来到了翻修驰道的地方。 整条驰道绵延数十公里,驰道上全是被征调来到民夫,正在埋头修整被大雨冲毁的驰道。 整个驰道都被大雨冲了,原本夯实的垒土被冲的到处都是,就连夯土下面的石块都被冲开了,整条驰道被冲的七零八落,别说行军了,就连过人都是困难。 张彭业翻身下马,快步来到被冲毁的驰道前,眉头紧锁,要说是几百米或者说几公里那还好,咬咬牙也就过去了,可这是绵延到头的,至少得有个二十多公里,让大军在这坑坑洼洼的驰道上走,辎重根本没法过去,到时候全部陷在这坑土中可就得不偿失了。 赵台阳在旁一脸无奈的说道,“张将军,这情况您也看到了,在下是真的无能为力啊,我家州牧在发现驰道被毁的情况后,第一时间就征调当地民夫来修整驰道,就是怕误了将军大事,可这驰道修整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所以,还望将军见谅。” “那就拜托赵大人加快进度,不要耽搁了行军,以免误了大事。”张彭业神色不悦说道,都已经这样了,他还能再说什么,也只能等驰道修好之后再说了。 “将军放心,有在下盯着,一定不会延误大军北上。”赵台阳在旁连连拱手。 被迫无奈的张彭业返回军中,沉声道,“传令,前方驰道损毁,不便行军,各军就地安营,等待军令。” “是。” 北地军就地休整,只不过这驰道修建也绝非易事,出现在损毁驰道的修补现场更多的是张彭业而非赵台阳,张彭业三天一催,不停的催促着驰道修缮进度,只是收效甚微。 一场秋雨一场寒,一夜秋风吹来了漫天乌云,见云便是雨,淅淅沥沥的秋雨落在朔州,驰道修缮也被迫中断,军营之中的张彭业正在伏案观书,在太武政变中立下大功的他深得当今天子信赖,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并未感受到大奉时局的好转,反倒是接连战争让朝廷威望尽失,反倒是让西北宁家口碑越来越盛,心中疑问的他只能选择从圣贤书中寻找答案。 这时,亲卫拱手来报,“启禀将军,朔州赵台阳赵大人求见。” “赵台阳,他来干什么?”思绪被打断的张彭业放下手中书册,心中很是疑惑,这下雨天赵台阳来找自己干什么? “让他进来。”来者都是客,张彭业也不想失礼。 没多久,混杂着雨声的脚步声便出现在大帐外,赵台阳被请进张彭业大帐,“赵台阳见过张将军。” 张彭也正襟危坐,微微颔首,“赵大人客气了,不知赵大人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啊?总不会是告诉本将军可以行军了吧!” “驰道修缮正在稳步进行,若非这天公不作美,将军不日便可动身。”赵台阳陪笑拱手道,“近日接连阴雨,我家州牧担心张将军和军中将士不习惯朔州阴雨寒天,特意让在下送来两车羊肉,这是我朔州本地山羊,肉质鲜美,回味无穷,更重要的是有驱寒养身之功效,在这阴雨之天喝上一口羊肉汤,实在一幸事,还望将军笑纳。” “送羊肉?”张彭业沉声一笑,抬头说道,“王州牧有心了,还望赵大人替本将军感谢王州牧的一番美意,只是我禁卫军军令森严,行军途中必须做到秋毫无犯,不扰民,不惊官,所以实在抱歉,心意领了,这肉本将军不能收。” “将军统军严明,实叫在下佩服。”赵台阳恭敬拱手,随后起身说道,“不过将军怕是误会了,这些羊肉不过是我家州牧的一点地主之谊,再者因为驰道修缮一事将张将军困在此处,我等朔州上下官员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这点肉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望将军不要拒绝,不然我等实在是心中不安,我家州牧脸上也挂不住啊。” 赵台阳这番话无疑是将张彭业给架住了,这又是道歉,又是王州牧的,要是张彭业还是执意不收的话,那就是不给王简面子,张彭业也不想给自己没事找事,而且这羊肉也没多少,给兄弟们暖暖身子也是不错。 “那就多谢王州牧和赵大人了。”张彭业轻声一笑,也算是接受了朔州的这番好意。 “这差事算是完成了,将军若是无事,在下就回去复命了。”赵台阳颔首笑道。 “赵大人,驰道之事,还是拜托您多催催,十万大军一直停在这里也不是好事。”赵台阳刚准备走,张彭业就起身催促道。 “一定,一定。”赵台阳笑着应下。 离开军营的路上,雨声依旧,赵台阳撑伞而行,走到一半,抬头笑道,“这雨真是及时啊。” 第764章 宁延诚邀张彭业 张彭业的禁卫军被困在朔州,驰道是能拖点时间,可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啊!禁卫军北上乃是朝廷圣旨,要是高昌不收回成命,那这十万禁卫军早晚还是会抵达定州,所以宁延得想个办法让高昌下令撤回禁卫军。 神英五年的冬天还是有不少好消息的,首先是刘家商会从江南霍家帮宁延运来了大量的墨家机关,用于军备的弩车,弓床不在少数;在徐天亮和顾毓棠的一番努力下,朔州和定州的商户开始在两州边境大量通商,中原的丝绸,茶叶,盐铁以低廉价格被买入定州,极大的缓冲了朔州的经济压力;同时在宁延北征这段时间留在定州的杨寅也没闲着,竟是帮着宁延训练了两万大军出来,对于战损严重的定州军来说是个极大的补充。 对于宁延来说最好的消息无异于是大嫂和三哥一家人平安抵达了苍同城。 今年的宁府格外热闹,府上也出现了久违的吵闹声,宁颂带着刚学会走路的棠棠在府上上蹿下跳,吓得照看他们的九九是提心吊胆,生怕摔着孩子。 大嫂程双双和三嫂孔盈看着襁褓中的念念,都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程双双将小念念抱在怀中,小念念眼睛瞪得老大,嘴里吧唧吧唧着,煞是可爱的样子逗得大嫂咯咯直笑,“这小家伙和兮柠眼睛真像啊,水灵水灵的,跟个丫头似的。” 孔莹笑着说道,“我打眼一看这孩子就知道是老五家的,你看着嘴,是不是和老五特别像。” “你还别说,这么一看是挺像啊。”程双双笑起来的眼睛就像一弯月牙。 “你说这二哥就是偏心啊,给我家丫头起名字就叫个宁玟,简简单单的;带了老五这,给小念念起名就叫宁衍,取圣衍功德之意,真好啊。”孔莹一边逗着孩子一边说道。 程双双笑着说道,“你呀,二弟都说了,棠棠的名字也是大有来头的,这个玟字出自《韵玉》一文,诗文有言:玟璇隐曜,美玉韬光;这是希望棠棠以后能像美玉一般外秀于行,内藏锦绣,入世如韬光,可不简单呢。” “我就这么说说,二哥我还不知道,他都是一碗水端的平平的。”孔莹笑嘻嘻的说着。 程双双笑着摇了摇头,华贵仪态下的她颇有一家主母的气质。 虞兮柠靠在床头,轻声一笑,“在二哥眼中,孩子们都是一样的,对了听说四嫂也有身孕了,这才没回项州,是真的吗?” “上次来信是这么说得,老四呢,说到底还是觉得对宁家有亏欠,不好意思回来,这才一直拖着。”程双双摇头说道,“这么些年过去了,都是一家人什么话不能直说,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坐下来吃顿饭就没事了。” “和家里有信件往来就可以了,等他想通了或许就会回来了。”孔莹在旁帮腔道。 虞兮点头说道,“希望这天能快点来临吧。” 这边的女眷在诉说谈笑,隔壁书房中宁延和三哥宁颂的气氛就显得有些严肃了。 宁延打小就怕宁颂,如今成家也是一样,在外的他是声威万里的定州牧,但是在三个宁颂面前,他还是宁家的老五,宁颂的弟弟。 “朔州之事是你的手笔吧!”宁颂一边翻着宁延书架上的书,一边严肃的说道。 宁延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若不这样,等不到过年,张彭业的禁卫军就会抵达苍同城,那个时候随便按个罪名,我定州就完蛋了。” “我不意外你有这样的举措,我只是对王州牧竟然能帮你而感到意外。”宁颂合书说道,“只是这样的手段最多只是拖住禁卫军北上脚步,延缓他们抵达定州时间,驰道修缮虽然日久,但总不至于一年半载,到时候你又该如何是好?” “三哥不瞒你说,现在我们也正为此事发愁。”宁延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仰首盯着天花板沉声道,“禁卫军北上是高昌圣旨,朝廷不发话,张彭业是不会擅自做决定的,可要让高昌下令撤军,难啊!” 宁颂坐在弟弟面前,深思片刻,开口说道,“延儿,此事并非不可解决,如若张彭业与殷都朝廷不是一条心呢?那此事岂不是迎刃而解?” 宁颂一番话倒是点醒了宁延,“不是一条心,三哥你意思是张彭业很有可能反水?” “这就要看你了,如果能从张彭业身上打开缺口,不仅定州问题能得到解决,对高昌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宁颂沉思道。 张彭业是太武政变的功臣,高昌能做在天子之位张彭业有着不小的功劳,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在直接做到禁卫军大将军之位的原因,要劝说这样一个人难度堪比登天。 但这似乎又是此局唯一可行的解决之道。 。。。 大奉神英五年冬,张彭业看着漫天雪花无奈感慨,他感慨的并非是因为漫天大雪导致的大军无法北上,而是感慨手中这份来自定州牧宁延的亲笔信。 宁延邀请张彭业来年春天来苍同城作客,信中言辞诚恳,情真意切,让张彭业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他倒不是担心宁延会对自己不利,毕竟现在宁延名义上还是大奉臣子,如此大胆的忤逆之事他还做不出来;他担心的是殷都,当今天子会不会因为自己只身前往苍同城而猜忌自己。。。 这人的心思越想越深,张彭业干脆不再想了,自己一心为国,一片赤诚天地可鉴,就算是天子问责他也不怕。 想到这点后,张彭业也不再有所顾虑,只希望来年的苍同城之行能够顺利,如果不动兵戈就解决了定州问题,那他也是大功一件。 神英六年来得很快,空中雪花飞舞,地面上苍茫一片,辽阔大地上,一行身着铁甲的将士出现在苍同城外,雪花落在将士们的寒甲上,冷的瘆人。 苍同城外徐天亮和顾毓棠亲自出门相迎,两人身着棉裘,北边的冬天寒风刺骨,两人即便裹得严严实实的,可在风中站着时间长了,还是会忍不住打冷颤。 视野中逐渐出现铁甲身影,徐天亮略微沉眉,“张将军到了。” 顾毓棠忍着透骨寒意挺起腰背,“大人,您说公子为何要邀请张彭业来定州,他可是殷都朝廷之人,让他来苍同城,不就等于是引狼入室吗?” 徐天亮微微一笑,“你之前不也是朝廷派来的吗?还是国子监高才,现在不也安然无恙的在定州嘛!” “我那不一样。”顾毓棠赶紧解释道,“我来定州是一心为了大奉,为了百姓,这能一样嘛!” “你怎么就知道张将军和你不是一路人?”徐天亮看着越来越近的禁卫军身影,徐徐说道。 顾毓棠眉头皱起,疑惑道,“啊?不会吧。。” 看着顾毓棠有些发懵的神情,徐天亮捋着胡须笑道,“万事万物皆有可能,既然公子让张将军来苍同城,那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们这个公子做事七分稳,三分赌,而且他很少赌错。” 说话间,张彭业和一众铁骑来到了苍同城门口,不得不说着苍同城看着是和自己印象里的不太一样,城池高耸严整,一看就是近年间修缮过,而且进入定州境后,所到之处是一片欣欣向荣,沿途村镇都是一片祥和,这和朝中官员宣传的定州土地贫瘠,百姓水深火热的情况截然不同。 要是说一村一镇是这种情况那还能说是宁延在故意摆给自己看,可一路走来的村庄几乎都是如此,这就有些让人意外了,目光下移,看到门口两个身着长衫的男子后,张彭业翻身下马,来到两人面前。 徐天亮和顾毓棠笑着先去迎接,徐天亮率先开口,“定州都督徐天亮见过大将军,大将军一路辛苦。” “定州参司顾毓棠拜见上将军。”顾毓棠含笑拱手。 “徐大人言重,宁州牧致信与张某,诚邀张某来苍同城一叙,张某自是不敢推拖。”张彭业拱手说道。 “我家公子在府衙早已等候多时,将军请。”徐天亮客气的说道。 张彭业在徐天亮和顾毓棠的带领下进入苍同城,走进苍同城,寒冬未过,但却已有初春之气,街头百姓来来往往,商铺林立,即便是头顶风雪,大家脸上也是笑容满满,记得在永熙年鉴新政刚刚颁布之时,殷都街市也是这般,百姓脸上还有笑容;可从太武年之后,新政就变了味道,变成了官员敛财的工具,殷都商户大量减少,百姓怨声载道。 也难怪逢年过节会有百姓前往城外的“太武十八仙”庙中祭拜,曾经让他们看到生活希望的人确实是不该被遗忘。 或许是看出了张彭业的顾虑,徐天亮在旁说道,“公子自担任定州牧以来,内政方面完全按照新政施行,重视农桑,发展商业,一扫定州往年积弊,虽不至于说是大同之世,但对百姓来说已是难得的太平盛世。” “连朝廷都不在重视的新政,宁州牧竟会如此重视,是让人意外。”张彭业感慨道。 “利国利民之事,为何不干?”徐天亮笑着回答道,“当初朝廷让公子来定州的时候可没有指望定州能变成今日模样,张将军,我们不在殷都,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说我们定州的,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问心无愧,这其中也包括定州军。” 张彭业突然停下来,看着徐天亮,眯眼一笑,“我是朝廷官员,自然是以朝廷为重,定州军私自北上是不争事实,不可掩盖。” 徐天亮稍稍点头,“也是,张将军前面就是定州府衙了,公子在里面等你。” 张彭业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定州府衙深呼吸一口气,自己总算是见到这个曾经响彻殷都的纨绔,如今让朝廷忌惮的定州牧了,他张彭业倒要看看,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将张彭业送到后,顾毓棠还是有些担心,“大人,您说公子他能说服张将军吗?” “不好说,但不难看出,张将军是一个心系百姓之人,是一方良将。”徐天亮感慨道,“进入苍同城后,看到百姓安居乐业之时,他眼神中的是震惊和意外,最后是欣慰和可惜,我感觉他是触景生情,想到了殷都,或许这里的一幕才是他希望在殷都看到的。” “这不就是当初的我嘛!”顾毓棠笑着说道。 徐天亮拍了拍顾毓棠的肩膀,“所以我说你们是一种人。” 。。。 走进定州府衙,张彭业右手死死按在佩剑剑柄上,谨慎的看着四周一切,不过一直到他来到府衙侧厅才发现他的谨慎是多余的。 宁延在侧厅备了酒席,进入大厅后,宁延一身白衣背对着大门,盯着面前墙面上的定州舆图。 听到推门而入的声音后,宁延才回头看去,看到张彭业后微微一笑,“张将军别来无恙啊!” 张彭业拱手行礼,但还是有所提防,“张彭业拜见宁州牧。” “不必多礼。”宁延转身坐在酒桌上,而后伸手示意张彭业入席。 张彭业极其小心的入座,两人对视而坐,宁延突然笑道,“将军放心,我不会加害于你的,你要是出了事,那我定州和朝廷真就不死不休了。” 张彭业卸下头盔,看着桌上的丰盛菜肴,感慨道,“宁州牧有心了,如此款待,让在下受宠若惊啊。” “你张将军可不是一般人。”宁延举起面前酒杯,沉声道,“你手握十万禁卫军,这十万禁卫军进入定州,足以要我宁延的命。” 这话说完,刚准备端起酒杯的张彭业右手僵在了原地,看着宁延似笑非笑的神情和举在半空的酒杯,沉声回应道,“宁州牧若是一心为国,禁卫军岂会对您下手?” 说完便举杯相碰,一声清脆碰杯声后,宁延笑着说道,“可是我说我一心为国,天子信吗?” 张彭业尴尬喝酒,要是天子信的话,他就不会出现在苍同城了。 第765章 与君论天下 张彭业是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居然能和宁延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喝酒,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宁延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糟糕;把定州与殷都相比,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宁延确实做的不错。 一个有能力管理州城又能统军作战,保境安民的臣子为什么朝廷会视之如大碍?张彭业一杯酒下去,心中也有了答案,功高震主。 这就是皇帝,既害怕手中臣子没有能力,又担心他们太有能力。 宁延定睛看向张彭业,“张将军是不是还觉得我宁延是个无耻的谋逆之徒?” “宁州牧,定州军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中,说句心里话,我打心底里佩服您和定州军,从徵山原打到锡林勒格,身为大奉军人,功勋是最好的代名词。”张彭业放下酒杯缓缓说道,“只是,我张彭业是大奉臣子,天子有令,我不敢违背。” “那太武政变又是怎么回事?”宁延一针见血的说出了张彭业最不想让人知道的事,那就是太武政变,不管自己如何粉饰,史书上都不会说自己和太武政变毫无关系。 宁延继续说道,“张将军,你口口声声说你是大奉忠臣,但却做的尽是欺君谋逆之事,当年的你统领大奉御林军,这可是拱卫京师的陛下亲卫,说你是陛下最信任的人也不为过,但你呢?却给了武悼皇帝最致命的一刀。” 张彭业愤而起身,强忍怒气说道,“武悼皇帝一心想要对外征伐,根本不顾国库情况,若不是他一心北伐,打光了大奉根基,当年定州岂会面临无兵可派的窘境,你可知道当时国库亏空严重,江南百姓都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朝中政治昏庸,各州州牧人人自危,长此以往,大奉必将亡国。” “这就是你参与太武政变的原因吗?”宁延听后先是不屑一些,而后猛地拍向桌子怒吼道,“小人,张彭业你才是真正的小人,既然你说你是为了大奉才不得不起兵,那我想请问,当今天子就比武悼皇帝做到好吗?神英元年到今年也是第六年了,别的不说,我就想问,于公明,胡尚仪等人是因何而死?被谁所杀?朝中大小官员大洗牌又是谁的杰作!” 张彭业半天说不上话来,宁延接着说道,“你说武悼皇帝好大喜功,贪图功名而置国家于不顾,可是当今天子又何尝不是,他要真是为了大奉好,为百姓所计,他就不会杀了于公明等人,由他们在,大奉绝不会是今天这样,他自己得位不正,对前朝臣子充满了忌惮,他害怕有朝一日会有第二个太武政变出现在自己身上,为了自己皇位的稳固,他不得不杀了于公明他们。” “文官言辞祸国,陛下也是身不由己。”此时的张彭业还在嘴硬。 “那朱友钧呢?”提到自己这些故友,宁延就不自觉的红了眼睛,“他是白羽军唯一的火种,定州一战他血战北蛮都没死,没想到回到殷都后却死在了自己人手中,难道朱友钧是文官吗?张将军,这些你都看在眼中,但你不愿意承认,因为当今天子是你辅佐登基的,你们已经坐在一条板凳上了,你若说他不是,就是打自己的脸,我说的可对?” 张彭业气的脸色涨红,若不是因为这里是在定州府衙,他早就动手了。 他气的不是宁延,而是自己,宁延说得并没错,他是看到了这些,他很想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但他不能,当今天子给了他禁卫军上将军一职,让他拱卫京师,就像宁延说的那样,坐在这个位置的都是当今天子最信任的人,他不能对不起天子的信任,即便知道有些事是错的,他也不能说。 “张将军,你本来是希望这个国家变得更好,希望天子可以有所作为,希望百姓安居乐业,外邦不敢来犯。”宁延走到张彭业身后,淡然说道,“你的想法没错,不止是你,只要是生在大奉的百姓子民没有一个不希望如此的,可是你将希望寄错了人,当今天子,绝非你所期待的明主。” 张彭业听后站了起来,看着宁延说道,“宁州牧,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是不是可以以为你图谋不轨,意图谋反?” “我宁延只是希望百姓安居乐业,对太和殿上的那个九五之位没有兴趣,如若当今天子是一个勤政爱民的皇帝,他治下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那我宁延何苦如此。”宁延伸手将张彭业按回座位,“张将军,如果给你一个选择,你还会继续支持太武政变吗?” 张彭业瞪着眼睛看着宁延,他很想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一句可以,但是他不能,因为这几个字他说不出口。 宁延见状,继续说道,“张将军,我想请问您手中的十万禁卫军,此番北上之时,有多少人是相信了朝廷的北上御敌而来的。” “这是何意?”张彭业反问道。 “如果你告诉他们你们将要对刚和北蛮一番血战后的定州军动手,他们还会认可你这位大将军吗?”宁延回到自己位置,重新坐下,眼神如炬,死死盯着张彭业。 张彭业看着宁延,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宁延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佳肴,细细端详着,边看边说道,“如果我们定州军做了什么祸国殃民,人神共愤之事,我想张将军应该就不会如此为难,但事实上我们定州军并没有,就算被朝廷猜忌,也依然挂着大奉的旗帜,因为我们从骨子里坚信我们是大奉子民。” 张彭业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自酌自斟,“宁州牧,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无谋反之心,我禁卫军绝不会对你们定州军动手。” “张将军,但我宁延要是真的起兵了呢?”宁延一句话让刚才放松下来的张彭业再度紧张起来。 “宁州牧,这玩笑可开不得,而且你不是说你无心九五之位吗?”张彭业瞬间紧张起来, 宁延笑了笑,“你可以当我在开玩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天下能坐上龙椅的不止当今天子一人。” 张彭业再度困惑起来,“宁州牧,我老张是个武将,听不懂你这番话,还望明示。” 宁延一边吃一边说道,“你可知道彭翊王?” “小王爷?当然知道,只可惜小王爷和董太后在前往巴州途中在横断山脉遇刺,小王爷去世已经有些年头了,宁州牧为何这个时候提及?”张彭业还是一头雾水。 宁延抿了一口酒,“如果我说小王爷没死,横断山脉只是迷惑众人的表象呢?” 张彭业短短一个时辰不到被震惊了两三次,“这不可能,陛下亲口说了,都已经将太后和小王爷的尸骨安葬在金陵冢了。” “是啊,小王爷和董太后在天下人眼中已经死了,就算他们还活着那也等同于死了不是吗?”宁延直接反问,“若是没有这场意外,董太后和小王爷该如何逃离当今天子的控制,你觉得靠着政变登台的天子会允许有名正言顺的皇子存在于世吗?” 张彭业今天接收到的信息量大的可怕,他摇头起身,“不是,这些你怎么知道?” “从董太后出宫到横断山脉出事,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二哥做的,目的很简单,保全董太后和小王爷,他们是景文皇帝的妻儿,他们有活着的权力,仅此而已。”宁延抬起头严肃的说道。 “宁枫丞相!”张彭业笑着摇了摇头,“宁丞相都已经离开朝廷了,还有这般手段,厉害啊。” “你知道陆凉庆陆州牧是怎么死的吗?”宁延接着说道。 “难道这里面也有隐情?”张彭业脑子已经是一滩浆糊了。 “将董太后和小王爷从横断山脉救走后,为了掩人耳目,确保他们安全,二哥让人把他们送到了柳州宜兴城,陆州牧曾是项州军部将,对宁家和大奉都是忠心耿耿,要是一切顺利的话,他们母子应该在柳州平安度过一生。”宁延感慨道,“只可惜中途还是出了意外,朝廷知道了他们母子在柳州。” “所以什么叛国卖国都是朝廷硬生生安插给陆大人的罪名。”张彭业恍然大悟,“怪不得如此大罪陆州牧愣是一声不吭的扛了下来,原来是这样,那太后和小王爷现在呢?” “为了追杀他们母子,当今天子是手段尽出,董太后为了保护小王爷在象州边境香消玉殒,小王爷辗转数载,吃尽了苦头,不过好在活了下来。”宁延沉思说道,“他如今就在项州,在我宁家的保护下,张将军,这些事我从未给其他人说过,但我告诉你了,我就是希望你能看清你自己,不要因为一时的决定而追悔一生。” 张彭业从不知道富丽堂皇的殷都背后还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我。。我能见见小王爷吗?” 宁延摇头拒绝了张彭业,“对不起,不行。” “张将军,今日我要说的就说这么多了,如果你还要坚持己建,一意孤行,我宁延尊重您,苍同城大门永远对您打开,可要是你觉得我宁延说的有道理,你还没有忘记当年自己的话,那就请您退兵。”宁延起身冲着张彭业重重的鞠了一躬。 张彭业伸手阻止宁延继续行礼,“宁州牧,我也说了我是奉了当今天子圣旨,没有圣旨而调动军队,等同谋反!” “张将军不必担心,只要张将军不愿与我定州为敌,那我宁延自由有办法让天子收回成命,只要张将军在旁配合就好。”宁延目光真挚的看着张彭业。 张彭业犹豫不决,还在有所纠结。 宁延也不好逼着张彭业当场就做决定,而是沉思颔首道,“张将军不着急回答我,只要您愿意,可随时给我来信。” 张彭业拱了拱手,“宁州牧所言,张某铭记在心。” 宁延在给张彭业写信之前让飞鸿调查过张彭业,此人是高昌的人不假,但骨子里还是正直的,他忠于国家胜过自己,劝说这种人必须要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只有用真诚才能换到真诚,将小王爷的事情告诉他宁延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他相信张彭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酒宴结束后,宁延本想留张彭业在苍同城待几天,但张彭业执意要回他也没办法,只能差人客气的送张彭业回去。 张彭业离开后,徐天亮和顾毓棠以及军师陈令枢齐齐现身,徐天亮双手摊在身前,感慨道,“公子,你说张将军这一招能将死局盘活吗?” “我觉得可以。”宁延伸了个懒腰,“殷都情况如何?” “有些眉目了,和咱们猜的差不多,是兵部泄露的,但是如何从兵部到北蛮的还有待调查。”徐天亮沉思说道。 宁延一听,眼神瞬间阴冷,抬头说道,“这两年不好熬,熬过去后,咱们新账老账一块算。” 陈令枢走上前来说道,“新年过后,百姓参军热情高涨,不出半年定州军人数就能可恢复如初,不过战斗力这块要想恢复,还需要点时间。” “都拉去边境练练,时间不等人。”一身白衣的宁延伸手搭在面前的栏杆上,看着结冰的湖面怔怔出神。 “是。”陈令枢点头说道。 神英六年的初春很冷,返回禁卫军途中的张彭业心中更冷,宁延今天的话它可以选择不信,但是他的内心又让他不得不信,这么多年了 他无数次上书天子希望禁卫军北上参战博取军功,可每次收到的都是稍安勿躁四字,土龙山之战他们没去,定州军北上锡林勒格一战他们也没参与,结果现在却让他们去定州对付定州军。 这样的朝廷真的不是他希望的朝廷。 “哎!”雪中的张彭业长叹一声,感慨自己时运不济,也感慨造化弄人。 从定州到朔州的路上,张彭业思绪良久。 第766章 一出好戏 回到军营的张彭业心事重重,回到军帐后,军中一些亲卫将军看到大将军心情不佳,还以为出什么事了,齐刷刷的走了进去。 “将军,您这是怎么了?从您回来后脸色就一直不好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还是说去了苍同城和宁延谈的不愉快,他定州不欢迎我们禁卫军?”之前在殷都军营时那个五大三粗的大胡子将军愤愤说道。 “禁卫军此行北上是帮他们打蛮子的,他们还不愿意上了,若不然就这黄沙漫天破天气,求老子老子还不愿意来呢!”便是身形消瘦的将军跟着搭腔道,细细看去,他腰间还挂着一个酒葫芦。 “陛下圣旨,岂是一句不愿意就能搪塞得了的?”张彭业长叹一声,无奈道,“你们都猜错了,宁州牧并没有不欢迎我们。” “那将军您为何如此惆怅啊?”身边众人不解问道。 张彭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赵冲,你就这么想北上去打蛮子吗?” 名叫赵冲的将军赶紧起身,顾不上酒葫芦掉在地上,当即站好,声音洪亮的说道,“回大将军,末将自从参军之日起,无时无刻不想着北上御敌,保家卫国,此番若能北上抗击北蛮,末将纵使身死也全然无憾。” “行了,别嚎了,酒葫芦掉了。”张彭业无奈摇头,指着低声的酒葫芦说道。 赵冲挠了挠头,弯腰捡起酒葫芦,禁卫军中谁人不知赵冲嗜酒如命,这随身携带的酒葫芦就是他的宝贝,饭可以少吃一顿,酒不可一日不喝。 大胡子将军看着自家大将军,继续问道,“将军,是不是因为驰道问题,他们责怪咱们行军太慢了?” 赵冲将酒葫芦重新悬在腰间,接过话说道,“这驰道是修的有些慢,这都三个月了,才走了一百多里地,要是按照这个速度,到定州都猴年马月了。” “冬天天气不好,加上赶上新春过年,修缮速度慢点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就寻常速度来看,朔州这驰道是修的有些慢,但也不是因为这个。”张彭业沉声道。 “不是因为驰道,也不是陛下降罪,也不是因为宁州牧,将军,这我可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大胡子摇头说道。 “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气。”张彭业沉声道,“我怕有一天你们会怪我。” “怪你?将军,我们都跟您这么多年了,您是什么人我们最清楚了,就像去年您说带我们上战场但却没有去成,我们都不怪您,您也是听陛下圣旨行事的,我们兄弟心中也清楚,您也有自己的苦衷。”赵冲在一旁宽慰道。 有这么一群兄弟,张彭业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他们越是如此毫无保留的支持自己,鼓励自己,他就越觉得内疚;宁延说得对,要是到了定州后,朝廷一道圣旨让他对定州下手,他是动手还是不动,若是不动手,他就是抗旨,可若是动手了,他良心能安吗?手里的这帮兄弟会听他的吗?他们又会不会对自己失望呢? 他们背井离乡的跟着自己踏上北征之路,目的是为了杀蛮子,立军功,名垂青史;可自己却要带着他们对骨肉袍泽举起屠刀,不管事成与否,他都过不了自己这关。 一个太武政变已经够他难受的了,若是再加上一个定州,那他张彭业的名字这辈子都要被刻在耻辱柱上了。 不行!一定不行!他张彭业不能做对不起祖宗,对不起兄弟们的事!更不能让兄弟们跟着自己背负骂名! 看着大家赤诚的目光,张彭业纠结许久的内心也终于是在此刻下定了决心,这定州他不能去,决不能去! “多谢。”张彭业眼眶微红,起身后的眼神变得格外坚定,“有你们理解,我就什么都不怕了,人生在世早晚不过一死,人死留名,我张彭业也要做那受世人敬仰之人。” 赵冲和大胡子对视一眼,两人眼神中都是迷茫和费解,他们不懂大将军何出此言,但只要大将军能重拾信心,他们就很高兴。 。。。 神英六年春,初阳照在定州大地上。 忙于新兵训练的宁延接到了从朔州禁卫军来的密信,这封信宁延可是等了足足两个月,在知道是朔州禁卫军的密信后,正在校场的宁延都没来得及换衣服,浑身脏兮兮的来到军帐,从庄十月手中接过密信。 “哈哈哈。”看到信后宁延连内容都不看直接朗声大笑,“这封信可是让我好等啊,池将军,你。。” 说完三个字的宁延回头看着庄十月,不觉摇了摇头,“十月,让陈先生,徐大人和顾大人去趟府衙,我有大事要说。” “是。”庄十月领命退去。 自从池明渊牺牲之后,庄十月就取代了池明渊的职责,不离宁延左右,以宁延现在的实力是完全不需要贴身护卫的,但现在跟在宁延身后已经不在是任务,更像是一种责任和习惯,这种习惯和责任从他抵达项州被宁延收入麾下之时就注定了。 苍同城,定州府衙。 宁延激动的将张彭业的回信摆在桌上,迫不及待的说道,“我就说张将军不会让我们失望,有了这封信咱们也该放心了,定州之危结束了。” 顾毓棠看着桌上未开封的信件疑惑道,“公子,您不打开看看吗?” “用不着了。”宁延高兴的说着。 徐天亮就比宁延的反应要小的多,神情淡然,笑着说道,“如今驰道修的也差不多了,朔州赵参司来信,还有不到一个多月最后一段驰道也就该结束了,到时候没有圣旨,张将军就算自己不愿意,也不得不北上,所以公子,现在我们得帮殷都朝廷想一个办法,让他们不得不下令让禁卫军回京。” 张彭业走后,宁延每天都在想这个办法,一次偶然,他突然想到了一个绝佳妙计,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张彭业这股东风了。 只见宁延笑着起身说道,“诸位放心,我自有办法让天子收回成命。” 徐天亮三人纷纷露出疑惑神情,只见宁延从腰间取出一个锦囊,打开后里面躺着三枚做工精致的兽骨甲片,这种骨片精雕细琢,上面刻满了苗疆地域才有的特殊字符,一看就是出自苗疆大家之手。 见多识广的陈令枢看着面前的三枚骨片,一番端详后说道,“这骨片是苗疆贵族之物,公子,你手中怎么会有此物?” 宁延感慨道,“年少时周游天下,赶上苗疆内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了苗疆大祭司一命,苗疆大祭司为感谢我在我离开之时特意将此三枚骨片赠送与我,告知我说凭借着三枚骨片,他们苗疆可以无条件帮我做三件事;说真的,我从未想过让他们帮我做什么,即便去年土龙山那么艰难,我都没有用掉这三枚骨片,打仗是要死人的,我不希望有人为了我宁延而白白牺牲,他们响应《英雄令》来助我,我支持,不愿意来我也不强求。” “那这次是。。”顾毓棠好奇问道,“公子是想利用苗疆来让朝廷收回成命吗?” “不能说是利用,应该说是请求,这次我要演一出好戏给朝廷看,这场大戏的主角一个是苗疆,还有一个就是张将军的禁卫军!”宁延沉声说道,语气中自信满满。 徐天亮轻声一笑,“那我们就等着看好戏了。” 晚上回到宁府后,宁延连夜写了封信,让飞鸿送往苗疆,并且给他们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都要将这封信送到苗疆大祭司参蛊手中。 这场戏能不能成,就看这封信了。 。。。 蜀州,苗疆。 如今的苗疆也算是苦尽甘来,在大祭司参蛊的带领下,苗疆积极与中原通商互市,百姓生活越来越富足,如今的苗疆和之前的苗疆已经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身为苗疆公主的参离不喜欢待在千溟窟,那里的气氛是压抑的,是沉重的,参离不喜欢这种严肃的气氛,她喜欢去山上玩,去花间市玩,那里都是欢笑吵闹声,像山上的百鸟啼鸣,虽然嘈杂但却热闹。 正在街市上闲逛的参离走到一中原摊贩面前,自从中原和苗疆通商互市后,来自中原的金银饰品和胭脂水粉大量出现在苗疆街市,而参离公主隔三岔五就要上一趟街市买一些喜欢的小物件,摊贩小老板看到参离公主来了,直接笑嘻嘻的迎了上去,“公主又来看胭脂啊。” 敢这么和苗疆公主说话,可见两人已经很相熟了,平日里参离公主没少照顾小老板的生意。 参离走到小摊前,一边挑选喜欢的胭脂手串一边笑着说道,“刚好逛到这里,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上新的胭脂和首饰。” “这些都是刚上新的,胭脂是从江南运来的,这首饰是青州产的,质量都没问题。”老板听后赶紧推销着自己小摊上的货物。 参离像往常一样认真挑选着摊位上的胭脂首饰,正在她认真挑选的时候,一队人马走过,领头的男子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而后翻身下马,小心的来到摊位面前,摊位老板看着旁边这位只有一臂的冷面男子,赶紧低下头。 “怎么?不干正事来给我买单啊!”参离头都不抬的说道,敢这么盯着公主看的,整个苗疆除了大祭司外就只有重司易灿了。 易灿轻声一笑,“这点小钱,公主愿意的话,我没问题。” 参离起身,拿起一个发簪戴在头上,冲着易灿歪头一笑,“好看吗?” 发簪并不是那种名贵的金银玉器,就是很普通的一根簪子,但是在参离头上就格外好看,最起码在易灿眼中是这样,“公主戴什么都好看。” 参离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记得把账结了。” 易灿无奈一笑,将银子放在老板摊位上,这位重司大人出手阔绰,小老板赶忙点头哈腰的接过这几乎能买下他整座小摊的银子。 易灿一边结账一边说道,“大祭司让我前来说是有要事相商。” “关我什么事,你们商量呗!”参离头也不回的说道。 结完账后的易灿快步来到参离面前,拦住参离,看着她压低声音说道,“说是和定州有关。” “宁延?”参离脸色一变,神情瞬间严肃起来,说出了这个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在提起的人名。 果然啊,公主心中还是放不下他,易灿释怀一笑,点了点头,“看大祭司如此着急的样子,估计不是小事,公主确定不去一趟千溟窟吗?” 参离无奈说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不去吗?” “公主,请!”易灿单臂拱手,沉声一笑。 易灿带着半路捡来的公主参离来到千溟窟,此收大祭司参蛊脸上神情严肃的跟下雨天头顶密布的乌云差不多似的,易灿起身说道,来到大祭司面前,易灿赶忙行礼,“大祭司。” 身后的参离也跟着颔首说道,“老爸。” 参蛊甚至都不用问就知道这丫头肯定是听说了宁延这事才过来的,看了眼旁边的易灿,一切都明白了,无奈摇头后说道,“给你们看样东西。” 说罢,参蛊就从手边的盒子里拿出了三枚骨片,整整齐齐的三枚,就摆放在面前的盒子中,看到骨片后,参离紧张的说道,“这不是当初宁延他们离开苗疆时,您送给他的吗,让他危急之时使用,凭此骨片可得到我苗疆无条件帮助。” “正是此物。”参蛊感慨道,而后继续从盒子中拿出一封信,“宁州牧的信,他碰上难题了。” “这么多年了,他从未使用过骨片,就算是去年项州土龙山之难都没拿出来过,这次这是怎么了?不会是真碰到什么大事了吧!”参离着急的说道。 参蛊起身皱眉说道,“麻烦不小,宁州牧希望我们苗疆能帮他们定州一马,但从信上内容来看,这个忙不好帮。” “能值得三枚骨片的忙,想来不是小事,大祭司,到底是什么忙啊?”易灿好奇问道。 “让我们演一出戏给殷都朝廷。”大祭司沉声说道,“演一出造反的大戏!” “什么?造反?” 听到这两个字的参离和易灿都愣住了,这忙还真是不太好帮啊! 第767章 好戏开演,乱作一团 “急报!急报!蜀州急报!” 大清早天还没亮兵部就收到了蜀州来的八百里加急。 蜀州急报,安稳了十年之久的苗疆突然兵发蜀州首府广都城,这直接让时任蜀州牧的杜盛慌了手脚,一边赶紧组织蜀州所剩无几的军队进行防御,一边写信向殷都求援。 蜀州急报出现在兵部没多久后就出现在了高昌的案几上,高昌看到这信后,差点气的要把杜盛撤职斩首,他也不指望杜盛能做什么大事,只要能保住蜀州不出事就行;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就在高昌认为禁卫军进入定州十拿九稳的时候,蜀州出事了! 羊辜佑和顾北思被紧急召至西苑,两人在看完这封蜀州急报后,都露出了凝重神色。 顾北思率先开口道,“这信上只说苗疆重司率军包围了广都城,逼迫杜州牧让出广都城,至于苗疆为何突然起兵信上竟说是无从谈起,这兵锋所指,出师必有名,如此大张旗鼓的包围广都城却是师出无名,这也太不对劲了!” “这就是蛮夷!地痞流氓!”高昌拍着桌子怒吼道。 羊辜佑沉声道,“陛下,广都城是我蜀州州府所在地,断不可丢,苗疆与我中原互市有无,相处一直很融洽,此次发兵想来必有缘由,依臣下之见,陛下当派一使臣前往苗疆与苗疆大祭司议和,能不动武就不动武。” “陛下,臣以为当作两手准备,和谈是必要的,我大奉以和为贵,使臣议和是能彰显我大国之气量;不过苗疆追根到底还是西南蛮夷,对付蛮夷,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一旦和谈破裂,我们也能有反制手段,所以臣建议向蜀州运兵,以防止广都城局势进一步恶化。”顾北思拱手说道。 羊辜佑看了一眼曾经的同窗挚友,往前走了一步,“陛下万万不可动用兵戈,如果在和谈期间苗疆发现我大奉在向蜀州暗中增兵,那只会让苗疆觉得我大奉毫无信誉,会将议和视为缓兵之计,搞不好会引起苗疆更大的抵触,所以陛下,依臣之见,还是先议和较好,出兵一事不可行之。” “敢问羊大人,与苗疆议和,您有几成把握能让苗疆退兵?”顾北思反问道。 羊辜佑略微皱眉,“五成!” 顾北思冷冷一笑,“只有五成把握啊,那就是说还有五成把握苗疆不会退兵,敢问羊大人,若是苗疆不退兵,我们的的援军又不能及时抵达蜀州,那广都城该怎么办?拱手相让吗?” 羊辜佑深呼一口气,转身冲着天子拱手道,“陛下,臣下所言皆是为大奉所计,苗疆部族绝非北蛮,南戎之辈,他们是也是我大奉子民,对待自己的子民,绝不可动杀伐,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后面想补都补不回来了!” “陛下自然视苗疆为我大奉百姓,可他们有没有把自己当作大奉百姓呢?我看未必吧!若真是大奉子民,又岂会擅自出兵围困广都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奉要想长治久安,就必须动用雷霆手段,只有手段强硬,态度坚决,才能把他们骨子里的蛮夷之气剔除出去,让他们再也不敢造反!”顾北思紧随羊辜佑之后,态度强硬的说道。 羊辜佑再度说道,“陛下,杀伐一开那就不可挽回了!三思啊!” “嘭!”高昌一巴掌拍在桌上,看着两人说道,“苗疆坐拥蜀州百里之地,这些年朕护着他们,让他们在我大奉土地繁衍生息,既然他们对我大奉不敬,那朕也就没必要在忍着了,他们不是想打吗?好,朕就陪他们打!” 听到高昌这话,羊辜佑可是吓了一大跳,“陛下,不可啊!贤君治世,当以仁义当先,陛下,对内不可用兵戈啊!” “羊大人!”高昌直接打断羊辜佑的话,语气中满是不悦,“朕看你是圣贤书读的太多,都把自己读成木头了,朕意已决,苗疆此举必须兴兵讨之,否则,大奉天威难立。” 听着高昌决绝无比的话,羊辜佑心如死灰,在一旁无奈的摇头。 顾北思沉声说道,“陛下,现在殷都和蜀州大军所剩无几,要想兴兵讨伐,怕还是得靠张将军的禁卫军。” “这。。。”大奉军队大多驻扎在边境,高昌登基后下令各州组建的州军也被自己集中到了殷都,加入禁卫军跟着张彭业北上了,“苗疆叛军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传令张将军率一部轻骑火速南下前往蜀州,荡平叛乱后继续北上。” 这命令听的羊辜佑是着急无比,“陛下,大军行进最忌讳朝令夕改,已然指定北上之策还是不要变动为好,如果张将军南下不仅会让大军疲于奔波,耗费将士精力,还会影响军队士气,臣下拙见,还是不动用禁卫军为好。” “羊大人,记得当初陛下下令禁卫军北上之时,你是最为反动的,如今陛下要让张将军南下平叛,不是正中了你的心意,你怎么这时候又不同意了?”顾北思在旁看着羊辜佑,语气很是不屑。 “我羊辜佑一心为国,禁卫军北上对本就和殷都不和的定州就好比是火上浇油,断不可取;调集禁卫军南下平叛更是断玉补石,更不可取!”羊辜佑反怼道。 高昌再度起身说道,“朕的禁卫军乃钢铁雄师,岂会因为这点路途而影响士气,相反,这是他们尽忠报国的最好时机,羊辜佑你非御军府出身,一个国子监的学子就不要在此议论军事了,此事已定,不要在议了。” 羊辜佑到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塞了回来,早知道是这个结果,自己就不该来。 最后无奈的他只能拱手离去。 和顾北思离开西苑后,顾北思知道自己这位同窗心中怨愤,便开口宽慰道,“辜佑啊,你还是不了解当今天子,苗疆叛乱乃国之大事,如此大事陛下为何不去太和殿,反倒是把你我二人唤来西苑,这里面缘由你就没有想过?苗疆部族归附大奉已久,与大奉有摩擦不是一次两次了,杜盛能做到蜀州牧靠的不就是他那中庸之道吗?不管不求,不限不捧,任其发展,双方无事最好,一旦出事,蜀州必乱,你以为只有你能看到这些吗?朝中那些臣子看不到吗?可是陛下现在不需要这些,他需要威严来反制定州宁延日渐鼎盛的声望!而战争是最有效的手段,这就是为何陛下单独召你我前来的原因,有些话他心里明白但不能说,需要我们说出口。” 羊辜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早已不是当年顾三郎的顾北思,怒不可遏的说道,“身为大奉朝臣,应当想着如何让百姓富足,国家强盛,而不是咋这里蝇营狗苟的钻研陛下心思!” 顾北思无奈道,“你真把殷都朝堂当成国子监了啊?陛下可不是夫子,一心为国固然是好事,可别忘了这个国家是陛下的,陛下若是高兴,你一腔抱负就能施展,陛下若是不高兴,那你我就是第二个太武十八仙!羊辜佑,你清楚了吗!” “照你这么说,我们身为臣子就该跟在陛下身后什么话都不说,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如此,那你我二人还有什么用,顾北思,你现在已经彻底的变成了一个投机之徒,我羊辜佑一心为公,就算有些话得罪陛下我也要说,陛下留我是他宅心仁厚,不留我那是我咎由自取,我说话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羊辜佑指着自己的胸口狠狠说道。 顾北思也有些上头,情绪激动的说道,“就你想做匡扶天下的良臣,我不想吗?我也有抱负,但我知道靠谁才能实现抱负,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你要记着,我也是国子监出来的,我也是一心为国的,到时候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的时候,你就知道谁对谁错!” 羊辜佑深呼一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到时候就看看百姓到底是戳你脊梁骨还是对你感恩戴德!” 说罢羊辜佑直接拂袖而走,顾北思看着羊辜佑的背影,怒声说道,“倔驴!” 。。。 身在朔州的张彭业不出意外的收到了朝廷兵部的调令,迅速南下平叛! 接到这个命令的张彭业并不惊讶,甚至还有些佩服宁延,果真如宁延所预料的那样,朝廷真的让他南下蜀州了。 苗疆和定州隔着十万八千里,这宁延是怎么说服他们起兵了呢?张彭业想不通,但他知道苗疆绝不是真正的反叛 没多久,宁延就送来一封信,信上内容也很简单,就是让他配合苗疆把这出戏演完,至于演到什么时候,信上并没说。 定州上下一心,定州军虽然遭受重创,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活力,而到时候就算他们还想北上,估计殷都也不敢得罪宁延了。 想明白这点后,张彭业心中也豁达了不少,当即传令撤军! 禁卫军南撤消息传开后,身在定州的宁延是如释重负,徐天亮笑着说道,“成了!” 宁延也露出少有的轻松,“是啊,总算是能轻松几天了,可如此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徐小子,我们还是的有实力才行,只有定州军足够强大,才能不怕殷都的军事威胁。” “这点我认同。”陈令枢在旁点头说道,“如今定州军已经在慢慢恢复,但还需要些时间,北地军齐将军特意送来一万战马,说是帮我们定州军快速恢复实力。” 宁延笑着摇了摇头,“这一万战马更多的是愧疚吧!不过也怨不得北地军,既然齐将军如此慨慷,那就收下吧。” 顾毓棠捧着一堆公文走过来说道,“公子,这是和潞州的通商文书,有法家从中斡旋,通商一事进展的很顺利,如今公子您的故事可以说传遍了北方诸州,民间学子对您的评价直转急上,甚至已经有学子愿意来我定州府衙任职了。” “这就是什么,公道自在人心,他高昌也是注意到了这点,他不想让我在百姓口中口碑好转,还想让我做那个天下人眼中的奸臣枭雄,他想抑制我在大奉的声望,让朝廷二字在我定州之上,我宁延是用战争打开的名声,他也想如此。”宁延苦笑着摇头。 徐天亮在旁同样叹息,“对苗疆用兵,殷都确实是着急了。” “昨天听徐小子说北蛮那边好像吵起来了,怎么回事啊?”宁延坐在椅子上,接过顾毓棠手中的文书,一边看一边说道。 徐天亮入座后说道,“飞鸿来的情报,慕容灼灼大胜回到北蛮王庭后,因为八王不满国相孙成盛大量征集军粮,所以便对国相发难,说孙成盛和慕容灼灼是串通好的借助战争来大量收集粮食意图不轨,北蛮这些年常年打仗,导致百姓粮食不足,您说巧不巧,就在这个时候负责慕容灼灼大军后勤的良度禾被查出贪污军粮高达五百万石,这北蛮八王就揪着这点不放,看样子是想从慕容灼灼手中要点兵权回来。” “良度禾?土龙山之战留他一命,没想到这个时候起了作用。”宁延叹息道。 “毕竟是慕容灼灼的亲信,良度禾土龙山一战重伤痊愈后,武道修为散尽,慕容灼灼不忍让其消沉,就让他去了后勤负责粮草辎重,谁曾想,这小子干起了倒卖军粮的勾当。”徐天亮沉声说道。 “这下慕容灼灼是要壮士断腕了,北蛮粮食紧缺是个大问题,忽略农桑对他们来说及其致命。”宁延一针见血的说道,“北蛮大汗要想在大汗位置上坐得安稳,要么就是能解决粮食这个问题,缓和八王和少壮派之间的矛盾,要么就是制造战争转移矛盾,如今北蛮粮草紧缺,要想大规模南下,代价有点大,最近耶律原这脑袋怕是有些疼啊。” “慕容灼灼无力南下,刚好也给了我们恢复元气的机会,也是好事。”徐天亮点头说道。 “不过,这北蛮终究是麻烦,不能只靠他们内部矛盾来替我们减轻压力,要想不再遭受北蛮袭扰,还得靠我们自己!”宁延放下手中的文书,沉声说道。 下面三人面面相觑,直觉告诉他们,这个年轻的州牧又有新想法了! 第768章 盛极而衰,时机已到 北蛮王庭。 在王庭闹市街区有一座普通的府宅,他很小很不起眼,然而今天这座府宅院却迎来了一群非比寻常的客人,一众身着金甲的北蛮金甲卫将府宅团团围住。 此时候的府宅四周围满了来看戏的百姓,浑身金甲的公史庭快步从宅院走出来,身后手下正扣着一个衣着华美的女子朝自己走来,女子嘴角一片淤青,公史庭静静的看着女子,沉声道,“身手不错,带走!” 被抓的女子正是奉了乐秦之命潜伏在北蛮王庭境内的马四娘,世人皆知被金甲卫抓走之后绝无生路可言,虽然明知必死,可马四娘脸上却很是淡定。 马四娘是大奉间谍之事可以说是证据确凿,在宅院内发现大量尚未来得及被销毁的情报,更致命的是,在情报中出现了国相孙成盛的名字,八王揪着这点硬指孙成盛是内奸,后来在慕容灼灼说出鱼化城一战的情报就是国相孙成盛提供后,此事才算做罢。 身着中原书生长衫的耶律长齐走在小路上,听着公史庭的汇报,沉声说道,“不说还真是不知道啊,定州军大败竟是中原王朝自己要置宁延于死地,这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少主,国相还想保住马四娘,让她为我汗国效力,可是八位王爷那边并不买账,现在朝堂上吵成一团,就连大汗都有些把控不住。”公史庭拱手说道。 “马四娘的住宅是谁透露给呼延山石的?”耶律长齐自问自答道,“想来就是这些王爷了,他们想要扳倒国相和慕容将军,真是可笑,一群遗老遗少,不想着如何让汗国强盛,老想着那点权力,当真是可悲。” “现在北蛮狼骑丑事频出,贪污受贿,欺压百姓之事时不时就会被爆出来,慕容将军和董大人中心都在军队上,实在是无心朝廷争端,朝堂上就剩国相大人一人,有些独木难支啊。”公史庭感慨道。 耶律长齐来到桥边,低头看着溪水中倒映出的自己,沉声道,“汗国的出路不在八王,并不代表着如今的少壮派就可以让汗国强大,战争打到现在,丑事频发,这不是整训军队就能得到的,百姓粮食减产,朝廷为支撑大军南征而征收高额赋税,汗国一般百姓辛苦一年的收成甚至连个赋税都交不起,百姓无粮无钱,为了活下去只能参军,在汗国只有参军才能吃得起饱饭,军队日渐增多,百姓日渐减少,百姓少了赋税就少,赋税少了朝廷只能加重征收份额,这样又会导致百姓弃农从军,如此恶性循环,到时候不用中原大奉攻打,我们自己就要没了。” “这两年大战,我汗国终是胜多败少,慕容将军也说过,现在定州军遭受重创,只需要集全国之力南下,必能一举拿下北部三州,到时候铁骑马踏江南就不在世虚浮想象。”公史庭在旁拱手说道。 “不切实际,中原大奉部队少而精,宁家练兵更是具有独到之处,他们打仗讲究兵法,阵法,往往有以少胜多的奇效,关键是他们并不以战争为重,而是以农耕为主,你看没看定州的最新政策,官府制定政策排第一的是农桑,其后是经济政务,第三才是军事,这才是一个国家健康的发展模式,没有粮食没有钱,仗怎么打都赢不了。”耶律长齐看的很透彻,无奈叹气。 “我给朝廷七次上述陈述连年征战弊利,可是我的肺腑之言连国相那关都过不了,整个汗国弥漫着一股暴戾之气,老想着一鼓作气拿下中原大奉,大奉国祚传承千年,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拿下的!”耶律长齐继续说道, 公史庭不得不感慨少主耶律长齐的冷静,如今的朝廷上,不管是少壮派还是八王都在争夺兵权,他们争权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等拿下北三州后可以分一杯羹,可笑的是,现在北三州还在大奉手中,定州的定州军,项州的项州军,靖州的北地军岂是等闲之辈! 耶律长齐感慨道,“汗国长此以往,此消彼长下,定是自取灭亡!” “那少主觉得,马四娘此事,朝廷该何解?”公史庭再度问道。 “是呼延将军让你问的吧!”耶律长齐转身一笑,眼神中满是戏谑,公史庭尴尬的拱手道,“其实,属下也想知道最后的结果!” “父汗要想保住少壮派在朝廷的地位,就必须处死马四娘给八王一个交代,只有马四娘死了,八王才会安静下来,但此举无疑是在向八王服软;可如果父汗站在国相这边,现在军中诸事频发,指不定八王还会找到什么把柄,往后又是麻烦,就其结果来看,父汗定会选择第一种办法。”耶律长齐缓缓说道。 “马四娘是一步好棋,就这么丢了,可惜啊!”公史庭摇头感慨道。 “利弊选择就是如此。” 最后的结果果然不出耶律长齐所料,北蛮王庭以间谍罪处死了马四娘,国相孙成盛在朝堂上怒骂八王误国。 慕容灼灼在北蛮大肆整军,剪除军中恶习,时刻准备南下。 。。。 北蛮这边乱成一团,大奉也好不到哪去,张彭业带领禁卫军南下抵达广都城,开始了和苗疆部落的拉锯战,倒是没有想象中的大军冲杀,双方就像是互有默契一般,你来我往,今日你打我,我就退,把阵地让出去,明天我打你,你再把阵地让回来。 但是双方阵势却给的很足,朝廷兵部负责督战的监军在给兵部的回信中是将战场描写的异常惨烈,双方打得难舍难分,如此雷声大雨点小的战争在蜀州不断上演。 看着兵部情报,高昌也实属无奈,身为国师的乐秦在联系不到马四娘后,当即就明白北蛮出事了,紧张的感觉不断袭来。 他甚至有种不祥的预感。 身在定州的宁延在神英六年冬天来临之时,终于是将定州军兵员补充到了十万之众,定州练兵沸沸扬扬,项州情况也开始好转,土龙山之战后项州军元气大伤,如今也算是恢复了一些,虽不及全盛之时,但面对北蛮也有一战之力。 。。。 神英七年是相对和平的一年,新年过后,时间来到神英八年。 神英八年的安静被一封飞鸿密信打破,春风徐徐,宁延与徐天亮,陈令枢和顾毓棠三人来到书房众看着手中的密报眉头紧锁。 徐天亮率先开口,“北蛮国内矛盾愈演愈烈,百姓起义闹得沸沸扬扬,仅去年一年时间,就爆发了三十场起义,虽然都被北蛮军强势镇压,但对北蛮来说仍造成不小的消耗。” “这就是黩武的下场,百姓活不下去了,自然会造反。”宁延深呼吸一口气,“这对于我们来说倒是个难得的机会。” “如今我定州军新老兵加起来已有十二万人,公子若是想报当年鱼化城之仇,确实是是个不错时机。”陈令枢捋了捋胡须,沉声说道。 “陈先生也觉得这是一千载难逢之良机?”宁延眯眼问道。 陈令枢拱手起身,泰然自若的说道,“北蛮极盛之时已是往日,如今的北蛮国家破碎不堪,朝廷穷兵黩武,百姓造反不断,如今的北蛮虽有一副强健外表,可里面已经是腐坏不堪,我定州经过两年发展已是兵强马壮,粮草丰腴,为了报当年鱼化城之仇,我定州上下一心,此时开战,定可一雪前耻。” 宁延定睛看向一直挂在身后的,北蛮舆图,感慨道,“这幅舆图是我当年北上之时一位名叫沈迁的前辈赠与我的,回到大奉后,我将此图交给袁亥北将军,希望朝廷能借助此图来对北蛮用兵,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景文皇帝驾崩后,武悼皇帝定州大败,袁亥北将军以身殉国,这副舆图辗转多次后又重新回到了我的手中。” 宁延一番话说完,身后的徐天亮等人全部站了起来。 宁延摸着面前的北蛮地图,沉声道了,“沉寂了近十年,今日我宁延就要让这幅舆图实现他真正的价值。” “我等愿助公子一臂之力。”徐天亮等人齐刷刷的拱手。 宁延转身说道,“既然决定对北蛮用兵,那这次就不能像上次一样只是由我们定州军北上,而是全面开花,春耕之后集结北三州全部兵马分四路大军北上,这一战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打废北蛮,让他们再也不敢妄谈南下二字。” 宁延的豪言壮语引起徐天亮的困惑,“公子,何来四路大军啊?项州军,我们定州军加上齐溪将军的北地军,不过三路大军,这第四路从何而来啊?” “徐小子,你是不是忘了苗疆的禁卫军了?”宁延微微笑道。 徐天亮更加困惑,“禁卫军?那可是殷都天子的亲卫大军,负责拱卫京师安全的,怎么可能随我们北上,就算张将军愿意,殷都也不可能愿意啊!” “张将军和大祭司在广都城也折腾的够久了,这场戏也演的差不多了,该到了收场的时候。”宁延环顾四周,“诸位,到了最后决战之时了,我们上下一心,共同打赢这场仗。” “我等誓死追随公子!” 接下来宁延直接吩咐道,“徐小子,此次大军北征后勤交予你负责,不管是冬日棉装还是战时粮草都必须保证到位,不能让我们战士饿着肚子打仗。” “公子放心,交给我。”徐天亮拱手应下。 宁延转身对顾毓棠说道,“毓棠,你去一趟靖州,找靖州牧韩大人和北地军齐将军,与他们商议北上之事。” 顾毓棠心中迟疑,“公子,齐将军这次会帮咱们吗?鱼化城我们定州军死伤惨重不就是因为北地军泄露情报嘛,您还要去找齐将军吗?” “我们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相信齐溪将军和北地军,在这此次北上作战,北地军是重中之重,缺他们还真不行。”宁延轻声劝说道。 顾毓棠听后点了点头,拱手道,“我明白了,公子放心,这事就交给我了。” 此时就生下了陈令枢,宁延冲陈令枢微微一笑,“陈先生,你的任务很重啊,此次北上还得劳烦您随军出征,运筹帷幄,我这身边还真少不了你。” “属下分内之事,公子放心就是。”陈令枢笑着点头道。 宁延的雄心大志在神英八年终于显现,一场对后世影响极大的战争就此拉开帷幕。 。。。 苗疆,广都城。 自从张彭业来到蜀州后,虽说带着大军一直在前线,可和苗疆的战争就跟糊弄人一样你来我往的,说是难舍难分,实则就是互相演戏,双方虽无直接往来,但彼此之间都是心有灵犀。 双方在蜀州磨叽了一年多,直到宁延一封信的到来。 军营中的张彭业看到这封信后,激动不已,将赵冲等一众将领唤至自己营帐。 几位将军来到后看到自家大将军激动的样子都是心生疑惑,这种疑惑与他们刚来蜀州时的困惑一样,他们不理解大将军来蜀州是为了平叛,可为什么在和苗疆打太极,他们也曾问过大将军,但张彭业的回复总是三个字:相信我! 张彭业看着几位将军,强忍激动说道,“诸位,我张彭业答应你们的事做到了。” 赵冲双眼瞬间瞪得老大,“将军,您说的不会是北上吧?” 张彭业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随后大声宣布道,“诸位,苗疆兵败在即,苗疆离开广都城后,我等即刻北上前往定州,协助定州军抵御北蛮。” “真的吗?”下面将军还有些不敢相信这话竟然真的从张彭业口中说出来了。 “军中无戏言!” “太好了,太好了!”一众将军听后同样激动,“老子终于可以杀北蛮子了,这次老子一定要杀他一百个蛮子让这些北蛮子知道咱们禁卫军的厉害。” 张彭业心中同样畅快,但讽刺的是,告知他们此事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宁延,而非坐在殷都太和殿的天子。 失望的种子一旦种下,沾点雨水就会生根发芽。 张彭业看着面前高兴的众人,心中开始重新审视起自己这些年的坚持,他不断的问自己,这些年他究竟在坚持什么! 第769章 北进天下 天子高昌和国师乐秦同游皇宫御花园,御花园中百花盛开,争奇斗艳,登基八年的年轻天子也变得不再年轻,下巴浓密的胡子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沉稳;国师乐秦缓步跟在天子身后,园中百花盛开,但高昌却无心赏花,三天前,他收到了蜀州张彭业最新军报,经过一年半的苦战,广都城外的苗疆大军终究难敌大奉禁卫军,他们的重司乐秦代表苗疆大祭司向禁卫军递交了投降书,表示愿意臣服于大奉,并保证以后绝不造反。 这件事本该是个好消息,苗疆之危已解,身为天子的高昌自是该高兴,按照他的计划,禁卫军再结束完苗疆战争后,应该立即北上前往定州,作为一支能威胁定州的力量存在于宁延身侧,张彭业也表示愿意北上,可是国师乐秦却不同意禁卫军北上一事。 他的理由也很简单,如今的定州就已经不是刚在北蛮兵败后回到定州的定州军了,如今的定州军兵强马壮,如果让禁卫军直接进入定州,一旦起了摩擦,就等于是逼着宁延造反了,在乐秦看来,定州与北满接壤,与北蛮必有一战,战端开启之时,才是他们的绝佳机会。 “老师,宁枫还在殷都,他宁延总不会不管他二哥的死活吧!禁卫军一旦进入定州,我们就有了限制定州军的力量,等到时机恰当,我们就可以将宁延一举拿下。”高昌沉声说道。 乐秦神色淡然的看着自己的学生,只是如今的他不是当年的落魄王爷了,而是大奉天子。 “陛下若执意要让禁卫军进入定州,那老臣无话可说。”乐秦摇头说道,“只是希望陛下再听老臣最后一言,宁延绝非等闲之辈,如今的禁卫军很难将宁延置于死地,要想控制住定州,陛下还需以兵部名义向北地军发号施令,让他们向定州靠拢,一旦定州情况有变,朝廷就可直接以谋反罪让北地军进入定州,与禁卫军合力围剿宁延,以两军之力,方可无忧。” 高昌回头看向乐秦,以学生之礼待之,“多谢老师,学生受教了。” “陛下,从天下人的角度来看,朝廷与定州不和是因为宁家功高震主,可只要您与老臣知道我们所做一切是为了大奉高氏皇族的延续,生于西北的龙气必须斩断;为此目的,陛下可能要承受时间百姓的不理解,可千百年后,我们所做一切终会被历史证明。”乐秦沉声说道。 乐秦很厉害,厉害到让高昌都有些害怕,但是这个时候看着乐秦苍老的容颜,他不免有些动容,这眼神很单纯,是高昌这辈子没怎么感受过的,很简单的长辈看晚辈的眼神,或许他一直以来都做错了一件事,那就是将把自己送到天子之位的老师视作敌人。 “老师叮嘱,学生铭记在心。”高昌回头颔首说道, 乐秦点了点头,走在御花园中的凉亭中,望着面前鱼塘中千百条锦鲤,忧心忡忡的说道,“与天斗真的这么难吗?” 。。。 张彭业接到兵部调令后,直接挥师北上,朝着定州而去,得此消息的宁延淡然一笑,将信纸放到一旁,揉了揉酸痛的眼睛,自己书房也没有外人,念念刚学会了走路,在书房中蹒跚而走,宁延来到儿子身边,一把抱起孩子,逗着念念,庄十月就站在宁延身边,宁言一边逗着念念一边说道,“张将军已经动身,十月,给徐将军去信吧,告诉他带着项州军赶赴边境,等待军令,准备北上。” 庄十月拱手领命,“是,公子。” 庄十月领命退去后,宁延自嘲道,“念念,你说爹是不是有些太贪心了,四路大军北上,若是失败,那大奉北三州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这次赌注太大了。” 小孩子知道什么,冲着父亲咯咯直笑。 话音未落,妻子虞兮柠走了进来,无奈摇头道,“别逗孩子了,天师府陆天师到了,在客厅等你呢,快去见见吧。” “陆天师,他来干什么?”宁延困惑的摇了摇头,不过人家已经来了,他总不能不见,但在这个节骨眼求见,不会是被天师府察觉出什么了吧? 心中困惑的宁延来到会客厅,果然,天师府老天师父手握佛尘正襟危坐与堂前,不过在他身边还有一个熟悉的女子身影,英姿飒爽的身姿宁延再熟悉不过。 刘紫苏陪同师父陆天师来到宁府,宁延笑着说道,“陆天师,刘姑娘,两位可是我宁府稀客啊,这今天又不过节的两位登门不知有何贵干啊?” 老天师起身看着宁延,神色严肃的说道,“宁州牧是想做英雄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宁延更是摸不着头脑了,“老天师何出此言啊?” 天师府老天是陆平远皱眉道,“近来几个月,各地官府都在民间大肆购买粮食,甚至都买到了江南和中原几个州城,若非战事,何至于如此大规模购粮啊?还有从江南运来的墨家机关也不在少数吧!军粮器械都已备好,除了北征北蛮一雪前耻外,老夫想不到别的原因。” 宁延无奈的看了一眼刘紫苏,还真是刘紫苏说漏的嘴,“老天师,北蛮就像趴在我大奉枕边的猛虎,若不除之,大奉难安,既然老天师都知道了,那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既然老天师已经知晓,那我宁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只是希望老天师能保密,在我定州军未出平牢关之前,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陆平远想了想,沉声道,“远征北蛮可是大事,仅仅依靠定州军怕是难成大事,羽化城之役历历在目,以一州之力对抗北蛮说得难听点就是不自量力,北蛮近些年发展迅速,慕容灼灼声名在外,还有长老门数不清的高手在暗中帮助北蛮军,宁州牧,这个英雄你怕是做不了啊!” “为国而战,何须英雄之名,匹夫亦可!”宁延满腔豪情的说道。 陆老天师略微颔首,“看来你是执意北上了!” “老天师来是想劝我不要北上的?”宁延轻声问道。 陆平远抬头看了眼宁延,冷哼一声,“老夫没有这个本事,来是想告诉你北征之战不是你宁延和定州军的事,而是整个大奉的事,当年土龙山危急之时,你宁延可以一封《英雄令》调动江湖武林高手前来相助,为何这次就不可以了?” 到这里宁延才明白陆平远话中意思,听完后愣了愣,大奉武林,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深思过。 陆平远接着说道,“天师府弟子愿意参军北上,还望宁州牧允许。” 宁延摇了摇头,认真的看着陆平远说道,“老天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天师府弟子参军一事,我不能答应,行军打仗,保家卫国是军人职责,这不是天师府弟子的责任,打仗要牺牲很多人,我宁延不想让更多的人白白牺牲。” “那你就更应该让我天师府弟子参战!”老天师斩钉截铁的说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还是我们这些武道中人,大丈夫修武若不能为国洒血,有辱一身功夫!” 刘紫苏冲着宁延拱了拱手,“还望州牧答应。” 宁延愣在原地,他不想将无关之人卷入战争,可陆天师说的话不无道理,军中若有武者坐镇,确实是能减少很多伤亡,但是让天师府弟子参战真的好吗?他们不是军人,不该卷入这场战争。 可就像老天师说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是大奉人人有愿为国而战之心,人人有敢上阵杀敌之意,大奉何愁不兴,北蛮何愁不灭,“老天师,既然您执意如此,那我宁延就不推辞了,天师府弟子可以参军,随军北上。” 陆平远捋着胡须哈哈大笑,“成了!” 从宁府返回天师府的路上,刘紫苏低头不语,老天师看穿了徒弟心事,喃喃道,“宁延之志不仅是大奉,还有北蛮,之前老夫觉得以他之才甚至有坐上九五的可能,现在来看,他所求的可能要远超太和殿上的龙椅。” 刘紫苏看着师父,认真问道,“这天下真有比九五之尊还有吸引力的吗?” 陆平远想了想,缓缓说道,“老夫不敢相信有,可从宁延眼中我觉得确实如此,他要做的是万世之功。” “一扫捭阖!”刘紫苏语气从疑惑变成震惊,“他要一劳永逸,彻底解决大奉北部边患!” 陆平远嗯了一声,语气中不乏震惊,北蛮和大奉征战千年,双方可以说是不死不休,大奉历代国君都将北蛮视作洪水野兽,双方连年征战,互有胜负;若是宁延此次北征,真能彻底解决北蛮犯边一事,那他的成就毫无疑问将是历史第一人。 历史上想要彻底解决北蛮南下问题的国君将军不在少数,可到最后都变成了不了了之,宁延此番北征,不论成败,都足以让他名垂青史。 老天师继续说道,“紫苏,你看着吧,这天下马上就要变天了。” 刘紫苏不会质疑师父的话,只是有些诧异,“因为宁延?” “只有他!” 。。。 大奉神英八年五月,天气放晴,项州北门关前旌旗飘飘,铁甲阵阵。 大将军徐子谦亲率十万大军抵达北门关,经历土龙山一战后,项州军元气大伤,直到今年才差不多恢复过来,虽然实力大不如以前,但要上了战场也是不容忽视的战力。 大军远赴边关,所到之处尘土飞扬,疾风营上将军韩念和副将钱旭早已在北门关等候多时,土龙山一战,疾风营深入北蛮绕敌千里,在火野山谷给予了慕容灼灼沉重一击,若非韩念奇兵绕后,土龙山谁能笑到最后还真不好说。 此番北上,天山白马营是项州军绝对主力,白马呼啸震三关的天山白马营一直都是项州军的绝对战力,只要天山白马营还在,项州军就在。 看到徐子谦带着陈辛如,李凤荷等一众将军出现在北门关前,韩念和钱旭直接翻身下马,来到徐子谦面前拱手道,“徐将军,疾风营七千将士集结完毕,可随时北上。” 徐子谦点了点头,抬头看着北门关上飘扬的宁字军旗,沉声道,“宁字军旗在,项州军的精气神就在。” 如今的项州政务有钱桂和一众官员,打仗有徐子谦带头,整个项州高层都找不出一个宁姓官员,可这面宁字大旗并未随之消失,而是一直飘荡在北门关城头。 宁致,宁鹤父子两代一个创立了项州,一个让项州军立于大奉顶尖军队之列,身后的大旗不仅是宁家父子传承的印记,更是项州军将士心中的图腾。 宁字军旗永不倒! “大将军,派出去的斥候来报,玉门城外发现了北蛮军调动痕迹,从行军痕迹来看,很有可能是狮虎铁骑。”韩念皱眉说道。 陈辛如就站在徐子谦身侧,此时的他脸上挂满了胡茬,昔日的少年将军如今也成长为了军中中流砥柱,“魏怀英的狮虎铁骑是我们的老对手了,当年若不是他们,孙将军也不会战死。” “魏怀英手中沾满了我项州男儿的鲜血,此次北征,魏怀英是我们的头号大敌。”韩念沉声道,“此人不死,玉门城不好拿下啊!” “那这次我们就新仇旧恨一起算,大公子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拿下玉门城,拔掉这颗卡在我项州咽喉处的钉子,将宁字军旗插在玉门城头!”徐子谦怒声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天终于被我等到了,他魏怀英敢调集狮虎铁骑死守玉门城,那我们就在玉门城和他们一决生死;总之就一句话,玉门城这一战,我们项州军打定了!” 他们可是昔日打得北蛮小孩闻声夜夜啼哭的项州军,是战无不胜的项州军,这次他们要把所有丢失的荣誉都夺回来,玉门城是吧!狮虎铁骑是吧! 八个字送给魏怀英,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第770章 下下签,上上签 项州老君观。 自从张尽安来到老君观后,老君观的香火就好了起来,据说有人曾在老君观外看到道门始祖太上老君的虚影神像,这话传开后,项州百姓纷纷来到道观上香求签,以求老君庇护。 齐怀真也是没有见过这种百姓纷至沓来的盛况,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但自从被张尽安点拨之后,现在面对百姓的求签祈福也是能应付一二,但说道得心应手还是有些不够火候。 这天风和日丽,穿了一件崭新道袍的怀真来到道观中央的老君像前,院中燃烧的檀香让整个道观都弥漫着浓郁的烟味,小道士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味道,走进道观后便坐在了解签的位子上。 道观开门后,络绎不绝的百姓入观礼拜,一位年轻女子上完香后来到齐怀真面前,一看女子红着眼睛就知道心情不佳,“道长,我要求个签。” 怀真将手中的签盒递给女子,“施主,老君在前,所求必应。” 女子说了句谢谢后便来到老君象面前摇签,齐怀真双手插袖站在旁边,“啪!”一声,一根竹签应声落地。 女子捡起竹签还不等交给齐怀真,就哇哇大哭了起来,这一下可让齐怀真发懵了,“啊?施主,你这是。。” 随后女子一边哭一边将竹签递给齐坏真,“是下下签。” “啊?”齐坏真低头看去,那竹签上的“下下”两字很是刺眼。 女子一边抽泣一边说道,“我丈夫是项州军的,前两天跟着大部队北上去北门关打仗去了,我们才刚刚完婚不到一个月,他就要上战场,我担心他,舍不得他;听街坊说老君观有老君现世,这个时候求签很灵,就想着来给我丈夫求一个上上签,保他平安,结果。。结果。。” 听着女子的讲述,坏真轻声叹气,“没事的,你丈夫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可这,可这签。。”女子看着自己求出来的下下签,更加委屈了。 就在齐坏真不知道如何安慰面前女子的时候,听到女子哭声的老君观道长张尽安走了过来,一身青衫道袍的张尽安快步走来,齐坏真赶紧抬手,“张仙人。。” 张尽安颔首示意,从他手中拿过女子的那枚下下签,仔细看过后,来到女子身边轻声说道,“姑娘,你是要为你丈夫求签吗?” 女子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张尽安将下下签重新塞回竹筒,笑着说道,“刚刚老君不知道,所以给错签了,你再求一次,这次老君听清楚了,不会再给错了。” 女子瞪着眼睛看着张尽安,“道长,这样可以吗?” 张尽安捋了捋长须,笑着点了点头,“当然了,你试试。” 女子擦掉眼泪,重新拿起竹筒,跪在老君像前的蒲团上,认真的求起来。 “啪。”又是一声竹签落地,这次不等女子弯腰捡签,张尽安便俯身替她捡了起来,仔细看过后露出轻松笑意,同时将竹签递给面前女子,“姑娘,恭喜你啊,是上上签。” 女子接过竹签仔细一看,还真是上上签,喜出望外的女子冲着张尽安不停鞠躬感谢,“谢谢道长,谢谢道长。” 张尽安扶起女子摇头道,同时拿出一个福袋递给女子,“不用感谢我,你该感谢你自己,这都是你和你丈夫的命数,这个福袋送给你,能庇佑你家丈夫平安无事。” 女子心情大好,不停的说着谢谢道长,走之前还给观里留了香火钱,等到女子走后,怀真来到张尽安身边,疑惑道问道,“张仙人,求签真的能求两次吗?” “有何不可?”张尽安笑着说道,“老君在世,也不忍百姓伤心离乱吧!你刚刚也听到了,她丈夫是项州军将士,是要上战场的,我们小小道观无法改变战争,也不能制止战争,但我们可以给他们一点希望,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齐怀真点了点头,看着面前的老君象感慨道,“那张仙人,刚刚那枚上上签。。” “你是不是想说是我动了手脚?”张尽安哈哈大笑,而后低声说道,“其实我真有那个想法,但可惜没有机会,那枚签本来就是上上签。” 齐怀真摇头一笑,双手插入袖中,“比起哭声,我更喜欢听到笑声。” 两人说话之时,道观中来了一气质华贵的女子,女子身着素雅长裙,在项州黄沙弥漫的气候下,很难养出面前这般皮肤白皙,气质出众的女子,女子来到老君观前,缓缓下跪,低头祈福。 祈福结束后,女子也没有求签,直接转身离去。 张尽安轻轻戳了戳齐怀真,怀真会意的点了点头,在女子离开道观之前追了出去。 “姑娘,姑娘。。”齐怀真拦住女子,一边鞠躬一边说道,“姑娘,来了本观便是有缘,这是我观内的福袋香囊,赠与您,希望能给您带来福气。” 女子接过怀真手中的福袋,放在鼻尖轻轻一嗅,有着淡淡艾草香。 “谢谢你,小道长。” 女子作揖致谢,怀真轻声一笑,而后转身回到道观。 增人以福气,也算是行善积德。 。。。 女子离开道观后,转身踏上一架马车,马车不至于是金碧辉煌,但一看也是大户人家才有的出行规格。 “文姐姐。。”马车里的孩子看到女子登上马车后,高兴喊着。 面前的女子正是文昭旻,而喊他姐姐的孩子孩子正是彭翊王高南槿。 时光荏苒,高南槿也长大了。 马车里除了高南槿和文昭旻外还有一体态婀娜的女子,女子与文昭旻一样生得一副江南姑娘才有的白皙面庞,能与小王爷和文姑娘同乘一辆马车的女子还能有谁,只能是陆雪泥陆姑娘,“怎么样,没人注意到吧!” 文昭旻笑着摇了摇头,拿出手中的福袋,“没有,倒是里面的小道长送了我个福袋。” 文昭旻说着就将福袋系在了小王爷腰上,笑着说道,“小道长说,这是福气,以后我们的小王爷就有福气了。” 陆雪泥也跟着笑了笑,但笑声过后就是不舍,“钱大人和公子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你和小王爷随便出门,你非得来送我,这要是被钱大人知道了,又该说你了。” 文昭旻拍了拍车门,示意车夫动身赶路,“成天待在家中也是无聊,出来散散心也挺好,再说了这一路上不是有元宝呢。” “这几天风声很紧,听说是要打仗了,项州军这边动作这么频繁,估计定州也差不了太多,怎么样?林大哥没找过你吗?”文昭旻拉着陆雪泥的手关切问道。 陆雪泥摇了摇头,“他一天天就知道在军营里,哪里顾得上我。” “林大哥是个好人。”文昭旻虽然在笑,但是笑容中满是苦涩和可惜,“我这一辈子算是到头了,你可别学我,身边人一定要抓住了,不然真的追悔莫及。” 在说到林大哥的时候,文昭旻是否又想起了当初的那个少年将军,只可惜她再也见不到了。 陆雪泥点了点头,“放心吧,我都知道。” 马车一路往东,在定,项边境停了下来,边境处来接陆雪泥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文昭旻和小王爷下车送行,看着面前的马车,文昭旻笑着说道,“看来他对你不错啊,还给你配备了马车。” 陆雪泥往旁边的山丘看去,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元宝那家伙,听着文昭旻口中的他,陆雪泥知道这说的是宁延,知道两人过往的陆雪泥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感慨道,“公子人挺好。” 文昭旻点了点头,“我可从没说过他不好。” 陆雪泥摸了摸小王爷的头,轻轻捏了捏他的脸,“小王爷,姐姐走了,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你文姐姐啊。” 高南槿重重的点了点头,“陆姐姐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文姐姐的,现在我已经是男子汉了。” 两个姑娘对视一笑。 日光西沉,陆雪泥踏上返程之路,文昭旻拉着小王爷的手,他们也该回去了。 只不过还不等他们上车,远处就传来阵阵马蹄声,文昭旻无奈的摇了摇头。 等到一行人来到马车周围后,纷纷下马单膝跪拜,“拜见小王爷。” “你们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项州边境,不怕钱大人和徐将军怪罪啊!”文昭旻有些不悦的说道。 面前的这些人清一色的黑衣窄袖,各个身手不俗,为首的男子沉声道,“文姑娘,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姑娘勿怪。” 这里的奉命行事自然说的是雍州稷阳,曾今的中府,自从宁延兵败鱼化城后,稷阳的李存礼和曹子姜就放心不下小王爷高南槿,暗中派人来到敦煌找到小王爷下落,并在暗中保护。 只是他们的这种保护引起了钱桂的不爽,为此没少和李存礼交涉,但李存礼的理由也很直接,就是保护小王爷安危,不干别的。 文昭旻知道自己说不下他们,也只能无奈摇头。 有稷阳高手的一路护送,他们路上也能安全一些。 。。。 靖州法相寺。 曾经的小和尚净善如今也生出来细密胡茬,一身紫袍袈裟揭示着小和尚的在佛门中的地位。 今天是小和尚成为经文讲师的日子。 小和尚小心翼翼的来到大雄宝殿的菩萨金身前,盘膝入座,在他身后是一众佛门高僧。 法相寺住持禅心大师立身站与一旁,看着面前的小净善双眼通红,看着小家伙,他就想起了自己那个经常穿着一件粗衣的师弟,那个被剥夺了衣钵袈裟资格的粗衣僧人沈归心,只是如今的他长眠于项州,再也回不来了。 但值得欣慰的是,他的那件沉思罗古袈裟并未失传,而是落在了自己徒弟身上。 这个注定要成为佛门自禅道传人的小和尚如今终于是站在了师父曾经的高度俯瞰众生,眼神清澈,善意由心而生的净善一路成长,在师父的保护下成长的很快,师父和师娘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始终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而这颗赤子之心也是沈归心万里求经的最大收获。 大雄宝殿内,一众老僧低头诵经。 大雄宝殿外,失去了丈夫的师娘正着急的往大雄宝殿内看去,她想再看看自己的傻徒弟,穿上了紫袍袈裟后,他就是法相寺的十八高僧之一了,就不再是自己的小净善了。 约莫过去了一个时辰,伴随着一阵沉闷的钟声响起,大雄宝殿内的诵经声戛然而止,禅心大师来到净善面前,轻轻扶起他,少年和尚眼神澄澈的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到现在禅心大师终于知道当年沈归心为何执意要护着这个小和尚了。 “净善,今日之后,你就可坐在高台自己讲经了,你身上的这件沉思罗古袈裟是你师父的衣钵袈裟,今日将此袈裟传赠与你,希望继承我佛门普济大世之心,知善,行善,将我佛门大法发扬光大。”禅心大师激动的说道。 净善和尚双手合十,冲着老住持鞠躬行礼,“贫僧牢记住持教诲。” 禅心大师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欣慰点了点头,“今日起你便可以去千手佛像悟法了,那里是你师父的执念。” 小和尚点了点头,眼中藏星辰的小和尚转身走出大雄宝殿,身上的紫袍袈裟并未让他感到压力倍增,反倒很轻松,就像住持大师说得,他身上的袈裟不仅仅是袈裟,更是师父,师父远走那年,他曾经问过禅心大师,师父什么时候回来,禅心大师告诉他,师父去了西方极乐世界,不会再回来了。 而让禅心大师意外的是,小净善点听后眼角含泪的看着他:师父他是不是圆寂了? 禅心大师点了点头。 小净善双手合十再也没多说一句。 走出大雄宝殿后,净善快步冲到师娘身边,眼角弯成月牙笑着说道,“师娘,从今天起我就能自己讲经了,以后你不用那么辛苦了,我也能挣钱了。” 师娘欣慰的笑着,“傻孩子,师娘还能干呢,那里需要你挣钱。” 禅心大师走了出来,冲着女子颔首轻笑。 “师娘,我想吃你做的槐花面藕了。” “走,今天师娘心情好,回去给你做。” “这次能不能多放点糖啊,我长大了,牙不疼了!” “那里长大了,小屁孩一个。” 第771章 四路北伐,心向明月 回到苍同城的林北阳在宁府见了宁延后,并未直接返回安远军镇,而是去了与府衙仅有一街之隔的一处小院,林北阳手中带了礼物,轻轻敲响了宅院的大门,很快门内就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子声音,“来了!” 院门打开的瞬间,一张白皙纯真的笑脸映入眼帘,女子看到是林北阳后,先是一愣,随后脸颊一红,意外说道,“今天不练兵了吗?怎么来我这了?” 少女的娇羞让林北阳有些不知所措,木讷的将手中礼物递上去,“奉公子令,回了趟苍同城,刚从公子府邸出来,听夫人说你从敦煌回来了,就。。就想着来看看你。” 姑娘眨着水灵的眼睛看着这个不苟言笑但却对自己关心到无微不至的救命恩人,伸手接过林北阳手中的礼物,脚步往后一撤,咯咯一笑,“进来吧。” 小院不大,但却精致,进入院子开始,就是一副江南宅院的打扮,径直的园林瓦当,画满了花草的墙面,就连假山都是精雕细琢的,江南庭院就是如此,清新淡雅,超凡脱俗。 这不是林北阳第一次来这里了,上次羽化城兵败回到定州后,除了军营外他几乎不去任何地方,包括苍同城,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姑娘戴着斗笠,穿着不合身的披风来到安远军镇门口,怯生生的说自己要找林北阳时,他才知道自己也是个被人记挂的人。 小姑娘第一次来到军营,见到自己林大哥的第一时间就委屈的哭了起来,路途遥远,她还迷了路,要不是有元宝一路保护,她怕是就要死在沙漠中了,林北阳心疼的看着面前的傻丫头,告诉她以后自己只要去苍同城就一定会去找她。 “平日里公子很少召见你,这次召见你,是不是有什么着急事啊?”小丫头也是经历过生死的,有些事情也是能猜出一二。 林北阳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是啊,今天之后我看你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了,你有什么事就去公子府上找夫人,想去敦煌见文姑娘了就让元宝送你去,等我回来了,再来看你。” 听了林北阳的话,心思聪慧的陆雪泥隐约猜出了一些,眼神一下子就黯淡了起来,整个脸上写满了不舍,“是要去打仗了吗?” 林北阳无奈道,“军事机密,我不能说。” 陆雪泥点了点头,硬撑着点了点头,忍住随时都要流出来的眼泪,装作很平静的样子说道,“那我知道了,林大哥你放心吧,在你没回来之前我就在苍同城哪也不去,我就等着你,等你来找我。” 这一席话说到了林北阳心中,望着走在前面的姑娘,他眼神温柔,“好。” “元宝!”陆雪泥冲着院子中假山喊了一声,假山下的池水掀起数十丈高的水花,池水深处,一个庞然大物缓缓爬水池,边走边晃着满是水渍的身体,陆雪泥走上前轻轻抚摸着元宝的额头,元宝很顺从的俯下了身子,任凭陆雪泥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谁能想到这不起眼的小院中竟藏着一体长近三丈的青夔,林北阳看着这大家伙,也是心有余悸。 只见陆雪泥转身来到林北阳身边,眼眶微红,“林大哥,你把元宝带走吧。” “啊?你要让元宝跟着我?不是,这是为什么啊?”林北阳很是意外的说道。 元宝似乎是听懂了主人的话,竟是睁开眼睛轻吼了起来,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陆雪泥重重的点了点头,“你就带着元宝吧,在你没回来之前我会一直待在苍同城,哪也不去,元宝跟着我也是待着,跟着你还能保护你,只要元宝不回来,我就知道你还在。” “这不行,你待元宝就跟亲人一样,我怎么能带他去战场,那里太危险了!”林北阳当即拒绝道。 “可我也把你看成我的亲人!”陆雪泥强行打断林北阳的话,咬着嘴唇盯着林北阳。 林北阳鼻尖一酸,壮着胆子将陆雪泥拥入怀中,旁边的元宝看着这一幕,发出低声嘶吼。 “我。。谢谢。”林北阳低声耳语道。 陆雪泥委屈的说道,“元宝可厉害了,他不会拖你后腿的。” “这个我知道。”林北阳还是紧紧抱着陆雪泥,嘴笨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谢谢,“谢谢你,雪泥,谢谢你!” 这次他林北阳没有在称呼陆雪泥为陆姑娘,而是喊了她的名字。 听到这声亲昵的称呼后,陆雪泥松开林北阳,转头看向一旁还有这情绪的元宝,傻丫头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说道,“元宝,你听到了吗?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林大哥了,林大哥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要保护好林大哥的安全,要是你敢不听林大哥的话,或者让林大哥受伤了,我饶不了你。。我。。我就不要你了!” 我就不要你了!这可能是少女说出的最恨的话。 谁能想到现存于世几乎无敌的猛兽霸主青夔竟是发出了委屈的呜咽声,长着青面獠牙的巨兽不怕鲜血,不怕生死,但却害怕少女的一句不要你了。 青夔屈服了,他趴在地上,将头放在爪子上,闭着眼睛蹭着陆雪泥,陆雪泥不舍得抚摸着跟了自己二十余年的元宝,就像林北阳说得,她早已将元宝当作了自己的亲人。 林北阳缓步来到元宝面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在陆雪泥的示意下,很小心的将手放在了元宝的脸颊上,或许是感受到脸上传来到触感不是熟悉的感觉,青夔打了一个鼻息,双眼猛然瞪开,这一举动,吓得林北阳将手伸了回来。 “元宝别怕,林大哥和我一样,他不会伤害你的。”陆雪泥轻声安抚着元宝,在陆雪泥的轻抚下,元宝又重新趴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林大哥,没事了。”陆雪泥颔首说道。 林北阳点了点头,再次走上前去将手放在了元宝粗糙的脸上,这次元宝没有在猛喘鼻息,他没有任何反应。 林北阳高兴的笑了出来,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微笑道,“元宝这是认我了?” 陆雪泥点了点头,静静的看着林北阳,她想让自己记清眼前人的样子,再见就是很久以后了,以后到什么时候没人知道,或许几个月就回来了,又或者是几年。 不舍的离别过后,林北阳便第一时间带着元宝返回安远军镇,陆雪泥院中的水池直通地下,青夔顺着地下暗河直接就能到达城外,若是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城中,指不定闹出多大事呢。 但毫无疑问,当青夔和林北阳同时出现在战场的时候,震惊的将不止是安远军镇的将士。 。。。 今天是神英八年六月的普通一天,骄阳灿日,晒得地面滚烫无比,但你若在此时站在定州外城城头,你就会发现城下站着一排排头顶烈日的铁甲战士, 定州军神虎军,地蟒军,飞豹军,重象军,血龙军五万大军去列阵于此,等待着他们的公子发号最后的出征军令。 宁延携带妻子虞兮柠缓步来到城头,他怀里还抱着刚学会说话的少公子宁衍。 身后的徐天亮,顾毓棠,等一众定州官员紧随宁延之后,他们登上城墙俯瞰城下大军,一股豪迈悲壮之情油然而生。 雪龙军上将军李彦业勒马向前,手中扛纛的他将大纛立于地面,沉声吼道,“雪龙军,神虎军,飞豹军,重象军,地蟒军五军集结完毕,可随时出发,请公子下令。” 舒鸿战死后,神虎军上将军之位便交给了原本在地蟒军的司徒景春,舒钧亲手将神虎军上将军印交给了司徒景春,红着眼叮嘱道:好好活着! 大哥牺牲之后,对舒钧来说军中最亲近的人或许就是司徒景春了。 在李彦业身后是随军出征的军师陈令枢,司徒景春,舒钧,杜忠文,韦雄刀四人并排立于两人身后,齐刷刷低头拱手。 依旧是一身白衣的宁延环顾一周,感慨道,“看看我们定州的将士吧,今日之后,有多少人还能回来,又有多少人会青冢埋骨,又有多少人要葬身异国,他们前赴后继,无怨无悔,就是为了面前这座城以及这座城身后的大奉,或许我们叫不上他们每个人的名字,但一定要记住他们的功绩。” 清风吹过虞兮柠的脸颊,青丝浮动,面对城下将士,女子眼含热泪,“他们会回来的,你也是。” 宁延仰起头,忍住泪意,怒喊道,“定州军,出发北上!” 城下五万大军齐声嘶喊,喊声震天,“杀!” 大纛先行,大军紧随其后,宁字大旗一路北上,地面尘土飞扬。 “咚,咚,咚。。”身后竟是传来阵阵鼓声。 李彦业回头望去,城头上有人擂鼓,一缓,一轻,一急,是项州三律鼓。 鼓声中,宁延将怀中稚子交给身旁妻儿,孩子还不知道父亲将要出征,只是呆呆的看着父亲,奶声奶气的喊了句,“爹!” 他笑了笑,轻轻抚摸着妻儿的面庞,妻子满脸泪水,根本不敢去看宁延。 “等我回来!”深情一句离别后,这位白衣州牧飘然转身,自城头一跃而下,洒脱至极。 城下烈马嘶吼,小白自城门狂奔而出,在宁延坠地之时来到宁延身下,白衣少年飞身落马,这一幕有些像十年前的那个宁延,那个少年宁延。 宁延头也不回的纵马而去,虞兮柠怀中的念念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嚎啕大哭,小手指着的是北方,是父亲离开的方向。 虞兮柠抱着孩子低声抽泣,最不想让宁延走的人其实是她。 。。。 快马追上定州军后,宁延拍了拍小白的脖子,为他擦去落在鬃毛上的沙尘。 陈令枢手握折扇,轻声一笑,“公子这一走,明日天下可就要名扬天下了,四路大军北征,这可是大奉千年未有之壮举啊。” 宁延哈哈大笑。“希望此等画面以后也不会再有。” 李彦业听着公子的霸气之言,心中也是激动,“我等也是如此所想。” 我心向明月,将军再出征。 。。。 靖州山海关。 这个雄霸一方的关隘前,一排排铁甲大军正整齐划一的往北蛮腹地走去,为首的老将军气度不凡,目若朗星,听着身后铁甲森森的铿锵声,竟是比他以往听到的读书声都让人感到心安,对齐溪来说,出关战北蛮已不知多少次,可唯有这次让他感到畅快。 北蛮军中腹有韬略的将军都想马踏江南,执鞭泪罗江;他们这些大奉健儿又何尝不想马踏王庭,执鞭辽河呢? 身旁副将史安春与老将军同处一线,向北而行,“将军,兵部调令是让我们北地军向西而行,但您却带着我们出关往北,这若是被朝廷得知。。” 有着北地儒将之称的齐溪微微一笑,“你若往西,我绝不阻拦。” 史安春听后摇头一笑,而后说道,“天塌下来,由你齐将军顶着。” “天是塌不下来的!” 。。。 朔州驰道修好后,行军速度都快了许多,这次张彭业走在朔州驰道上顺畅无比,看着崭新的驰道,不免笑出声来。 朔,定边境,赵台阳和吴青素目送禁卫军进入定州境,两人双手负在身后,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是张彭业第一次来到定州,大路两旁农田中耕耘的百姓看到大军走过,竟是起身挥手,这一幕让张彭业无比动容,这宁延的定州军究竟做了什么,能让百姓百姓见到军队如此自然,中州街头,禁卫军走过,百姓无不趋之若鹜,一番对比下,成败尽显。 年轻的将军目光坚定的走在路上,沉声道,“即日起断绝和朝廷和兵部的一切联系,所有军事情报不得向外泄,如有违者,斩立决!” 大将军的这个命令让身后的赵冲不解,“将军,这恐怕不行吧,要是朝廷怪罪下来可是要杀头的。” “若是朝廷不让我们北上出关呢?” 赵冲愕然,不知如何接话。 张彭业笑意肆然,或许是因为可以实现心中抱负一扫北蛮的原因吧,这位殷都大将军沉声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心为国,九死之志不悔。” 赵冲肃穆颔首,此心所谓:壮士一去不复还! 第772章 高昌的无奈 跨过平牢关就是北蛮,接到宁延的命令后,安远军镇,平远军镇和完全重建的定远军镇将士在关前整装待发。 当远处的地平线上逐渐升起尘沙的时候,林北阳就知道是公子来了。 宁延和陈令枢带着定州五军抵达平牢关后,十二万定州军全部聚集在平牢关外,一夜休整后,翌日清晨,太阳初升,宁延直接下令出关。 平牢关大门敞开,十二万大军策马扬鞭,出关而战。 宁延的十二万大军离开平牢关北上的消息是瞒不住的殷都和北蛮的,自从上次宁延出关奇袭鱼化城后不管是大奉兵部还是慕容灼灼都在定州加派了人手,盯着苍同城共和平牢关的一举一动,稍有异动他们就能第一时间得知。 身在西苑的天子高昌在看到宁延十二万大军出关的消息后,激动不已,“宁延啊宁延,终于被朕等到机会了,传令张彭业,进入定州后原地待命,不得妄动,等待朝廷军令。” 宁延的十二万大军全部出关,此时的定州可以说是空城一座,对高昌来说是拿下定州的最好时机, 但宁延出关毕竟是与北蛮作战,若是这个时候趁人之危,难免要遭受百官的质疑和百姓唾弃,高昌还是要等,等到与上次一样,等到宁延回来的时候,不管是输是赢,对他来说都是机会。 兵部调令第一时间就来到了张彭业手上,张彭业看到兵部让他原地不动的军令后,沉声一笑,“又让我们禁卫军按兵不动,只要西北与北蛮开战,我们禁卫军就要按兵不动,说是与定州军共守定州,结果却让我们禁卫军做小人,这军令我张彭业不敢也绝不会遵从。” 如今的史安春也是看出来朝廷要利用禁卫军对付定州军的意图,对朝廷的这些背刺行为也是深感不齿。 “可是将军,毕竟是朝廷军令,我们就这么不管了吗?”史安春担心的说道。 “出了事我扛着,宁州牧的定州军已经出关了,我们得快点了,传我军令,全速行军,目标平牢关。”张彭业将兵部军令扔到一旁,怒声喊道。 “是。” 就在高昌沉寂在大业可成的美梦中时,兵部尚书蔡楠紧急求见。 蔡楠火急火燎的来到天子高昌面前,见面后直接跪地大吼,“陛下,罪臣蔡楠有愧于陛下啊!” 这一声罪臣给高昌说得有些发懵,当即起身说道,“蔡尚书何出此言啊?” 蔡楠抬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拿出一叠文书奏表,边哭边说道,“陛下,臣按您的旨意给禁卫军张将军和北地军齐将军发布调令,怎料两人接令不回,并未按照军令调兵,原本要西进抵达定州东部的北地军已于一个月前北出山海关,目前行踪尚未可知;张将军的禁卫军进入定州后也没有原地待命,而是依旧北上,在定州军出关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后也出了平牢关,出关后行踪也没有雨朝廷汇报,陛下!他们。。他们这是在抗旨啊!” “嗡!”高昌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北地军和禁卫军同时抗旨,这可是大事,朝廷兵部无法制约节制麾下兵马,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谋逆,意味着造反! “怎么会这样!”高昌直接冲到蔡楠面前,一把揪起蔡楠的衣领,怒吼道,“快!接着传令,让北地军返回靖州,让禁卫军退回定州!快去!快!” 说完一把将蔡楠甩了出去,蔡楠重重摔了一跤,赶紧低头领命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此时的高昌双腿发软,呼吸急促,在蔡楠离开后,脚下一滑直接摔在地上,旁边年迈的朱公公赶紧前来搀扶,“陛下,陛下您没事吧!” 高昌脸色煞白极其难看,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快,去找国师,让他来见朕,快!” “是。” 正在院中乘凉的国师乐秦在接到高昌的旨意后,第一时间也是感到不可思议,但比起高昌的反应,他就要淡定的多,他一边坐上马车往西苑赶去一边沉思这件的来龙去脉。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禁卫军和北地军同时北上不是偶然,而是他们早已准备好的。 说句更大胆的话,他们很有可能早已与定州军暗中联系了,此次宁延北征不是头脑一热想仅靠宁家的力量,而是想要集结大奉战力最强的四大军队,合力北征,若是说靠项州和定州之力无法与北蛮抗衡,那在加上北地军身后的靖州和禁卫军身后的朝廷呢? 那就是集全国之力在和北蛮战斗,是一场真正的国战。 而且这一战朝廷必须站在他身后,不仅是因为禁卫军,而是一旦这场仗打输了,那北三州无兵可守,北蛮一旦南下就能长驱直入,到了那时,北方疆土沦陷,国将不国,那就要出大事了。 乐秦心中感慨:宁延啊宁延,你这招还真是狠啊! 来到西苑后,高昌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头发躁乱,乐秦缓步来到高昌面前,伸手示意朱公公退下,等到老宦官退下后,乐秦才低头拱手道,“老臣乐秦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昌红着眼睛抬头看着乐秦,眼角红肿的他委屈的像个没人要的可怜孩子,“老师,帮帮我!” 他说得是我而不是朕。 乐秦长叹一声,来到高昌面前,伸手替他擦去眼角的泪痕,心疼又严肃的说道,“陛下,您是天子,天子二字代表着大奉国威,所以不管出什么事,您都不可失态。” 高昌用力的点着头,“可是老师,现在我手中已经没有军队可派了,天下兵马已经没有一兵一卒愿意听我号令了,大奉千年国祚,要毁于我手了。” 军队是国家的保证,也是高昌稳坐九五的保障,没有了军队保护,高昌的皇位就像三岁孩童过街时手中握着的黄金,稍有心思之人都可轻松拿下。 乐秦皱眉说道,“来的路上老臣想了想,可以断定禁卫军和北地军北上之举是宁延的手笔,他想集四路大军北征,一来可以集大奉全国之力与北蛮作战,提高此战胜算;二来就是将朝廷拉入战争,禁卫军和北地军是直接归属朝廷兵部统辖,此战若胜,朝廷脸上有关;若败,出事的就不止是宁家,还有失去北部边防的大奉。” “所以老师,您的意思是,这次我只能站在宁延这一边,与他共进退?”说这话时,高昌心中是一万个不愿意。 老国师点了点头,“宁延丢给我们的这个问题,仅此一个答案,别无他法。” “可是禁卫军和北地军怎么办?就这么把他们扔给宁延了?”北地军还好,可是禁卫军是自己一手抓起来的,他不甘心就这么失去控制,将这一支十万人的大军交给宁延。 “禁卫军已经出关,如今朝廷能做的只能是顺势而为。”乐秦沉眉说道,“一切都只能等这场仗打完后再说。” 高昌双手握拳,不甘心的说道,“老师,我听你的,都听你的。” 第二天早朝,高昌颁布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外的圣旨,那就是任命宁延为大奉北征大元帅,齐溪为北征副元帅,张彭业为北郑大将军,统领四路大军五十万兵马北征北蛮! 乍一听这道圣旨,不知道的还以为宁延和朝廷冰释前嫌了,只有了解内情才知道这是高昌的无奈之举。 得知陛下颁布这一圣旨后,顾北思心如死灰,他知道这是朝廷的妥协,一国之君竟对一地方州牧妥协,实在是让他不能接受。 羊辜佑得知后同样是感觉难以接受,他不敢相信宁延竟然真能做出这种釜底抽薪之事。 退朝之后,顾北思快步拦住羊辜佑,指着羊辜佑说道,“羊大人,这就是你说的一心为国的宁延宁州牧,当真是一心为国啊,都能调动朝廷的禁卫军了,再过几年,他是不是就该染指国政,替陛下指掌天下啊?” 羊辜佑眉心紧锁,“张将军禁卫军是奉旨北上的,这与宁州牧有何关系?陛下任命宁州牧为大元帅一事我也很困惑,这里面想必是另有隐情。” “好好好,羊大人,你怎么都有理,我倒是要看看这个宁州牧到底是不是你说得忠臣。”顾北思拂袖而去。 羊辜佑一时语塞,但说到底他还是不相信宁延会做出这种忤逆之事。 。。。 朝廷的任命诏书传到宁延手里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此时的宁延带着十二万大军已经穿过了白狼川,宁延知道他们一出平牢关慕容灼灼就会有反应,必定会在鱼化城布置重兵等自己上钩,所以这次宁延准备和张彭业打个配合。 他带着十二万大军北上横穿白狼川,再次来到白狼川,已经是漫天飞沙,黄沙掩盖了昔日的战场,一览无余的旷野中不知埋葬着多少英雄史诗,宁延下马来到战场中央,眼含热泪。 三年前,还是在这里,也是他带着定州军,遭遇定州军有史以来最惨的一次大败,为了保全大军,舒鸿带着神虎军一万将士断后,到最后全部魂断白狼川,无一幸存。 白狼川四周,林北阳缓缓卸下头盔,身后众将紧随其后,舒钧眼泪直流。 在战场来回踱步许久,宁延才翻身上马,收回情绪,冲着陈令枢说道,“军师,不出你我所料,朝廷的任命诏书下来了,咱们终于是没有后顾之忧了。” 大军师陈令枢颔首道,“那接下来我们就可以一心对付慕容灼灼了。” “飞鸿消息,慕容灼灼带着三十万大军正火速往锡林勒格赶来,慕容隼的十万大军全部布置在鱼化城和悬壶城一线,军师,这次你打算如何破局啊?”宁延与陈令枢边走边说道。 陈令枢摇了摇手中折扇,悠然一笑,“第一仗得打好,关键还是得看张将军他们,慕容灼灼三十万大军能有五分之一第一时间赶到战场就算不错了,今时不同往日,慕容隼虽有十万大军,可战斗力远不如当年的血衣军,只要配合得当,慕容隼此战必败。” 宁延朗声大笑,“有陈先生如此豪言,我也就放心了。” “公子,慕容隼只是开始,我有一计还需公子配合。”陈令枢拱手说道。 宁延顿时来了兴趣,“哦?是何计策?” “此计若成,北蛮必败!” 白狼川前,宁延与陈令枢从天明谈到天黑,至于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那天的宁延格外兴奋。 。。。 北蛮悬壶城。 慕容隼着急的等着鱼化城的军报,可等来的情报始终是未见敌军四字,宁延可是带了十二万大军北上,若没有鱼化城这个支点,他这十二万大军的后勤如何保障? 将十万大军铺在鱼化城和悬壶城中间本就犯了兵家防守分散的大忌,但慕容隼没得选,他必须吸取上次慕容枭兵败的教训,防止定州军突然穿插至两城中间,从知道宁延出关后,慕容灼灼就带着三十万大军飞速南下,只要他的十万大军能撑住一个月,那就没什么问题。 可奇怪就奇怪在,这宁延的十二万大军去哪了? 就在慕容隼迟疑的时候,斥候着急来报,“启禀将军,鱼化城外发现中原奉朝军队,粗略估计人数在十万人左右。” “这宁延在耍什么花样,出关都快一个月了,现在才到鱼化城?”慕容隼疑惑的说道。 “回将军,这支军队好像不是定州军,他们虽然打着奉朝的黑旌旗,但却没有看到宁家的杏黄旗,是一支我们没见过的军队。”斥候低头回答道。 “没见过的军队?”慕容隼瞪了瞪眼珠子,一阵困惑,“通知鱼化城守军,死守待援,不可贸然出城。” “是。”斥候直接领命退去。 慕容隼沉声说道,“继续去找定州军的行踪,看看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慕容隼转身看向身后的锡林勒格地图,呢喃道,“宁延,让我猜猜你去了哪里。。。” 第773章 力克慕容隼 张彭业带领禁卫军兵出平牢关,关外风沙拂面,一眼望不到头的原野充斥着战争的味道,这是禁卫军的将士第一次出关,也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塞外风光,烈日风沙所带来的震撼无以复加。 一斥候快马来报,“启禀将军,赵冲将军已抵达鱼化城外五十里之地,鱼化城戒备森严,守军人数不详。” 张彭业点了点头,出关后张彭业便任命赵冲为先锋,率领五万大军先行北上前往鱼化城,根据宁延的意思,这进入北蛮后的第一仗由他们禁卫军打响,这一仗不仅要打的够响,还得要打的漂亮,“告诉赵冲,合围鱼化城,等我军令准备攻城。” “是。”斥候拱手退去传令。 为了打好这一仗,他张彭业可没少费心思,不过他们禁卫军毕竟是第一次出关作战,人生地不熟的他们要想打好这一仗难免需要定州军的帮助,所以这针对鱼化城的第一仗将士他们禁卫军和定州军的联合作战。 鱼化城四方城门紧闭,守城的三万北蛮军坚守不出。 自从上次宁延强攻拿下鱼化城后,慕容隼便吸取教训,加固了鱼化城城防,虽说如此,但守城将士看到城下数万铁甲森森的禁卫军时,还是忍不住心头发怵。 大奉百姓害怕北蛮狼骑,可是北蛮又何尝不害怕大奉铁骑呢?当年宁致扫荡西北,建立项州之事就有北蛮小儿止哭啼一说,战争来临,生死一到,没有人不害怕;不害怕是因为战火没有烧到自己家门口。 赵冲率军将鱼化城团团包围,就等着张彭业下令。 不过张彭业并没有着急下令,而是在等,他在等来自北方的消息。 战争一触即发,这场国战在所难免。 一声嘹亮鹰啼自半空而来,张彭业抬头仰望,日头正是毒辣,列阵在前的将士大汗淋漓,大将军张彭业拿出宁延的千里传书,当即冷哼道,“开战!” 一声令下,身后八面大鼓同时发出闷雷炸响,有种白日起惊雷的感觉。 鼓声传至战场前方,赵冲豪饮一口甘冽美酒,而后挥刀大喝,“攻城!” “杀!”从城头眺望而下,密密麻麻的人影冲杀至城下,城头守军也开始反击,弓弩劲矢,落实滚油齐刷刷的往城下砸去,将士怒吼冲杀,在将士们尚未冲杀至城下之时,头顶呼啸声如惊涛拍案般袭来,一架架投石车开始发力,千斤巨石浇上火油,燃着烈火就砸向了鱼化城。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鱼化城城墙就被砸的全是窟窿,落在城头上的巨石每次落下都会伴随一声声的哀嚎,城头上的北蛮军不是被砸成肉泥就是被烈火烧成焦炭。 被巨石砸过一轮的鱼化城防御力大减,赵冲一声令下,五万前锋将士怒吼而上,云梯直接架在鱼化城城头,三万守城的北蛮将士要面对五万禁卫军,禁卫军可是拱卫殷都的京畿卫士,战斗力自是不弱,就算是拿常年征战的边军老卒来对比,都是不遑多让。 鱼化城岌岌可危,城内将士被投石车折磨的苦不堪言,守城将军不停的向悬壶城的慕容隼求援,但此时的慕容隼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就在鱼化城开战前一天,连接鱼化城和悬壶城的回栾山脉东麓遭受袭击,守军损失惨重,仔细一查才知道竟然是从山海关一路北上的北地军,根据情报,北地军出来山海关一路向北,慕容隼等一众北蛮将领都认为北地军齐溪的目标是北部的辽安勒格,辽安勒格是齐溪发迹之地,当年五渡辽河让齐溪声名鹊起,此次北上齐溪必然也是以辽安勒格为目标,但谁曾想这北地军竟是杀到了回栾山脉。 慕容隼将回栾山脉遇袭一事告知慕容灼灼,怎料情报还没送到,慕容灼灼就出事了。 锡林勒格北部边境,慕容灼灼十万大军遭受伏击,伏击他们的正是宁延定州军。 定州军和北地军隐匿行踪就是为了这一战,将攻打鱼化城的重任放在最晚进入北蛮的禁卫军身上,率先进入北蛮的宁延则全军北上绕后,截断慕容灼灼的回援,给禁卫军创造最佳条件,至于齐溪为什么会出现在回栾山脉,只能说是凑巧,齐溪的本意确实是辽河。 北地军北上程中本想从西面绕道辽安勒格后方,怎料一绕就绕到了满是兵甲的回栾山脉,曾经在回栾山脉布防过的齐溪对回栾山脉的地形一清二楚,甚至能准确判断出北蛮军在什么位置,能布置多少人,在看到回栾山脉大军密布,齐溪就动了心思,三年前没有和慕容灼灼交上手就无奈退去,这次他可要好好领教领教慕容灼灼的厉害,于是齐溪任史安春为将,攻打回栾山脉,碰巧和宁延拦截慕容灼灼撞到了同一天。 这下的两军配合变成了三军合围,就连慕容隼都没有想到,这寂静的风浪下会是这般的惊涛骇浪。 此时身在悬壶城的慕容隼一言不发的看着面前的血衣盔甲,他慕容隼的一生都奉献给了战场,上次宁延进入锡林勒格已经狠狠的打了一次他的脸,血衣军几乎全军覆没,这次他慕容隼绝不会让宁延在扇自己巴掌了。 带着决绝之心,慕容隼穿上了面前的血衣精甲,身后一众亲卫站在慕容隼身后,走出大门,此时的悬壶城风平浪静,除了来回奔波的官员外和平日并无差别;然而他们都清楚若是一旦鱼化城被破,慕容灼灼大军无法抵达鱼化城,等到鱼化城没了,那悬壶城被破就是早晚的事。 “将军!”身后的亲卫还想再劝一下,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是慕容隼去意已决,他要用自己的鲜血来回报这块土地。 “此战若胜,锡林勒格之围可解;若败,锡林勒格将不复存在,你们不必跟着我,我走后,你们护送上主前往王庭。”慕容隼淡然说道,这一去,不成功便成仁。 身后亲卫眼含热泪,不舍的看着自家将军,抽泣的点着头。 慕容隼率领百余轻骑朝着鱼化城而去,疾驰南下。 三天后,等不到援军的鱼化城终究被破,三万将士几乎全部牺牲,登上城头的赵冲站在张彭业身边,打开染血的酒葫芦,喝了一口烈酒,旁边的大胡子铁甲染血拱手道,“将军,斥候来报,羽化城外五十里发现一支百余人的轻骑,高举慕容家军旗,从领头的衣着打扮和盔甲来看,估摸着是锡林勒格锡林节度使慕容隼。” “慕容隼带着百余轻骑来到了鱼化城?”张彭业意外的回头说道。 大国之战,动辄就是数万数十万的生死战场,不死不休,每一次战役都有着决定两国国运的可能,这慕容隼竟然敢带着百余轻骑南下对抗他们十万禁卫军,就算他慕容隼是神魄巅峰,也不至于有硬刚十万大军的能力吧! “是。”大胡子虽然不信,但确是如此,他看到情报的第一眼也是怀疑,但接连三波斥候来报都是如此,这就不得不引起他的怀疑,这慕容隼是真有本事还是来送死了。 张彭业也是心生疑虑,不过鱼化城已经在他们禁卫军手中了,宁延和齐溪还缠住了慕容隼的援兵,至于这慕容隼带着百余轻骑来干什么,只有去见了才知道。 “既然人家慕容节度使来了,我们就欢迎一下!”张彭业也是没在怕的,怕死不当兵,“走,会客!” 锡林勒格城外三十里处,清风习习,今天白云遮日,虽然没有太阳直晒,但空气还是闷得不行。 慕容隼带着赵冲和大胡子等一百余人来到空地中央等着前来的慕容隼。 大奉军旗随风飘舞,慕容隼想当作看不见都难,不难猜出这么些人是为何而来。 慕容隼勒马停在张彭业面前,双方在不足十里的战场对峙着,慕容隼神色冷峻,策马缓步向前,望着眼前的黑甲大军,沉声道,“我乃汗国锡林节度使慕容隼,敢问阁下是禁卫军那位将军?” 慕容隼的中原话说的并不标准,但却气势十足,张彭业轻轻挥动马鞭,战马挪动脚步,“禁卫军上将军张彭业是也,慕容将军,幸会!” 慕容隼的血甲和张彭业的黑甲形成鲜明对比,两人都知道此次是不死不休,但同为战场之人,难免有些惺惺相惜。 “张将军出现在这里,想必鱼化城已经易主了。”慕容隼淡然说道,这么久了,鱼化城要是还在的话,那他也没有来的必要了,“宁延胆子挺大,竟然敢从白狼川一路北上横穿我锡林勒格,要知道白狼川北面可是三百里的荒漠,那里寸草不生,是块死地。。” 说到这里的时候,慕容隼无奈感慨,“这是我失算了,不过我很想知道,你们的皇帝是怎么同意你们禁卫军来帮助宁延的?” 张彭业稍稍颔首,沉声道,“大敌当前,我大奉自是上心一下,同仇敌忾!” 慕容隼仰天大笑,“好一个上下一心,同仇敌忾,要是我汗国也是如此,怕今日你我也不会这么见面。” 无奈也好,气愤也罢,事已至此,他慕容隼能做的只有尽好一个臣子该尽的责任。 深呼吸一口气,慕容隼亮出长枪,身后百余名北蛮军将士齐刷刷拔刀,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他们跟着大将军来这里,想必就没有抱着能活着回去的心思。 张彭业冲着慕容隼拱了拱手,算是敬重他这个人;但是敌人终究是敌人,身后将士亮剑拔剑,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杀!”张彭业怒吼一声,身后将士纵马冲锋。 慕容隼同样高呼。 夕阳洒下的战场红的透亮,分不清是光还是血。 谁家英雄赴战场,再无归! 谁家儿郎战群英,立威名! 。。。 夕阳下回家的牧羊人唱着颂歌从远处走过,歌声回荡在空旷的荒野上。 太阳的最后一抹光辉洒在张彭业等人的身体上,身边只剩十人不到的张彭业将半跪在地的慕容隼团团围住,此时的慕容隼双眼处空洞无光,鲜血直流,看的格外瘆人。 张彭业擦了擦嘴角的血痕,战场上到处都是深一丈有余的巨坑,“慕容将军,今日一战,胜负已分。” 慕容隼笑着点了点头,缓缓向后仰去,躺在誓死保护他的兄弟身边,嘴里哼唱着北蛮歌声,凄婉中带着一丝哀凉。 日落月升,星光璀璨。 戎马一生的慕容隼躺在了锡林勒格的战场上,和无数牺牲的将士一样,葬在战场旁的墓冢中。 张彭业让麾下将士厚葬慕容隼和牺牲的北蛮将士,麾下将士不解,他们和北蛮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为何还要厚葬他们,还要为他们立碑。 张彭业沉声的说道,“这是北蛮土地,他们牺牲在自己的土地上,说起来也是为国而死了,将他们这些为国而死的将士丢在乱葬岗,不仁;我们是大奉禁卫军,北征之目的在于驱敌止戈,不是侵略!更不是为了杀戮!” 身后将士听后便不再多说什么,按照张彭业的意思厚葬了慕容隼和战死的北蛮将士,为他们立下墓碑,写上慕容隼三个字。 至此,鱼化城之战宣告结束,慕容隼阵亡,锡林勒格上主慕容宝玉在一众北蛮铁骑的保护下离开锡林勒格,来到北蛮王庭。 看到慕容宝玉狼狈北逃,北蛮王庭内的那些王公贵族才意识到这次是真的出事了,一开始还争着吵着要兵权,这下都不说话了。 而在大明殿上静静看着这一切的耶律长齐目光平淡,冷冷的看着这些所谓的王公贵族。 宁延的出现固然是让这些王公贵族丑态尽显,可大敌当前畏畏缩缩才是他们真正的本质。 八王贵族不敢言语,董长陵等少壮派站出来表示愿意为国而战,就在耶律原准备大肆任命少壮派将领时,一个声音自下面而来。 耶律长齐从人群中走出来,沉声拱手道,“战必亡国,和则兴邦!” 一时间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这个平日里不受欢迎的小少主身上。 第774章 博弈开始 耶律长齐是先大汗最为喜欢的皇孙,他也被称为年轻一辈中最有才学的少主,日后有成为太子,登基大汗的可能。 然而对于耶律长齐的父亲耶律原而言,一个喜欢舞文弄墨的孩子在他眼中是不受欢迎的,马背上国家的君王不能是一个只会舞弄笔杆子的读书人;所以,耶律原并不是很待见耶律长齐,相反他更喜欢那些喜欢刀剑,身手不俗的皇子们。 自从耶律原坐上大汗之位后,耶律长齐没少上书希望王庭与中原奉朝议和,这与耶律原和孙成盛的既定国策严重不符,更重要的是,耶律长齐的议和在耶律原看来是软弱无能的妥协,是让汗国向大奉认输的懦弱之举。 在耶律长齐开口之后,耶律原神情骤变,虽然一字未说,但不悦之情还是一眼可见。 董长陵和慕容隼交情不浅,慕容隼战死不仅让慕容灼灼悲伤不已,这个生死兄弟更是恨不得马上杀了那个叫张彭业的替他兄弟报仇。 耶律长齐这句话瞬间引起满朝哗然,不管是那些老八王贵族还是少壮派,都是一脸困惑和不解,董长陵忍着怒意拱手道,“少主,中原奉朝都杀到家门口了,您还想着求和?我汗国兵强马壮,土龙山一战打的项州军巅峰不在,三年前的白狼川,燕子川更是杀的定州军三年不敢北上,面对奉朝,我们汗国铁骑绝不屈膝。” 身后的少壮派将士纷纷站出来附和,“对,我们凭什么和他们谈和,绝不!” “不能求和,我汗国兵强马壮,慕容将军战死只是他们运气好,只要仗能打下去,我们就有机会杀了宁延和那个叫张彭业的,替慕容将军报仇。” “大汗,三思啊,一旦议和,我们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 下面大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耶律原眉头紧锁,旁边的国相孙成盛虽然神情严肃,但自始至终从未多说一句,只是默默的听着下面臣子的讨论。 听着董长陵一石激起的千层浪,耶律长齐直接站出来大声喝道,“在座的各位都是我汗国的肱骨之臣,既是肱骨良臣就不该只盯着那前方的三千里战场,你们不愿意求和,想要继续打下去,我想问问在座诸位,这打仗打的是什么?” 董长陵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后面的年轻将军站出来喊道,“打的是军队士气,打的是将士们悍不畏死的勇气。” 董长陵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这个时候还敢站出来拍马屁,确实是只适合打仗了。 年轻将军话音刚落,耶律长齐直接反驳道,“错,仗打的后勤,打的是钱,打的是粮食,打的是一个国家的国力,没有充盈的国库作为军队后勤,就算将士们再怎么悍不畏死,饿着肚子打仗都是打不赢的!” 耶律长期的话让那个年轻将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人家说的是事实,没有钱粮,仗还怎么打。 此时的耶律长齐再度说道,“从土龙山开战到现在,汗国国库一年比一年捉襟见肘,财政每年都是入不敷出,如今国库甚至连官员俸禄都得拖欠,即便如此,汗国的军事支出仍是不曾削减一分,甚至还在逐年提高;如此庞大的军费支出实在是压得国库喘不过气来,更是压得我汗国百姓直不起腰杆;董大人,你可曾去过田间草场看看百姓过的什么日子?” 董长陵依旧是不说话。 “我看过!”耶律长齐义愤填膺的说道,“那是猪狗不如的日子,冗杂繁多的赋税压得百姓连头都抬不起来,百姓只要不当兵连饭都吃不起,百姓为了吃饱饭一窝蜂似的往军队中跑,汗国东西两边昔日牛羊成群的草场成片成片的退化荒芜,百里不见人烟的地方比比皆是;精壮男子全部进入军队,剩下的老幼妇孺耕地不得其力,放牧不得其时,每年饿死的女子孩童数不胜数,在长鹰勒格甚至有卖女儿,卖妻子只为换一头羊的情况出现。” 这话说完,孙成盛捋了捋胡须,眼神缓缓睁开,看向耶律长齐的目光阴晴不定。 耶律长齐指着董长陵继续说道,“董大人,你们打仗的钱粮都是汗国几千万百姓的血汗,你们吃的不是军粮,是我汗国几千万百姓的血肉!” “我们打仗难道不是为了让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吗?可为什么仗打着打着百姓生活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因为激动,耶律长齐全身都在颤抖。 整个大明殿鸦雀无声,一直没有说话的孙成盛长叹一口气,徐徐说道,“中原奉朝北三州沃土无数,百姓要想过上好日子,南下是唯一之途。” 耶律长齐不服,红着眼睛说道,“战争只会让国家陷入泥潭,万劫不复;谈和才是长久之路,与奉朝谈和,开展边境贸易,我汗国百姓便可用草原牛羊换取中原粮食,双边互市,开展经济贸易,我汗姓并不一定非要侵略才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长齐!”耶律原开口打断了耶律长齐的话。 大汗一开口,就算耶律长齐再不服气也只能忍着。 耶律原揉了揉自己额头,缓缓说道,“好了,国相是一国之相,堂上如此顶撞成何体统!” 这耶律原看似在维护孙成盛的威信,实则是在表明自己立场,让耶律长齐不要太过分。 “是,儿臣知道了!”耶律长齐咬牙切齿的说道。 耶律原起身挥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群臣退朝,自始至终没有反驳过耶律长齐的董长陵来到耶律长齐身边,沉声拱手道,“少主,大殿之上我不反驳你,是因为你说的有道理,可这并不代表我董长陵就要站在你这边,我们脚下的土地靠和平互市是换不来的;少主,百姓过的是苦,可若是他们不吃这苦,他们的儿子就得吃,甚至孙子也得吃!就算他们心里骂我董长陵一辈子,为了汗国,我也心甘情愿!” 耶律长齐抬头看着董长陵,皱眉说道,“董大人,黩武只会祸国!” “那我也得试试,我董长陵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过的日子比挖土吃草根更苦,今天的一切靠的不是别的,而是腰间这把刀,少主,你读的书我董长陵读过,当你有一天发现百姓连草根都吃不起了,你就明白,所谓和平就是笑话。”董长陵说完冲着耶律长齐鞠了一躬,而后转身离去。 都是为了汗国,他们都不明白彼此。 国相孙成盛看着眼前这一幕,默默的捋了捋胡须,悄然离去。 。。。 在北蛮大明殿对峙尚未开始之前,身在锡林勒格边境的慕容灼灼完全猜不到慕容隼的牺牲会在大明殿引起如此轩然大波,此时的他心中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拿下面前定州军。 慕容灼灼的三十万大军之所以没有及时抵达悬壶城,就是因为面前这支出现在边境处的定州军。 百里荒原上,一面面宁字杏黄旗格外刺眼,威风程度甚至盖过了他身后的的慕容大旗。 刚刚得知族兄慕容隼战死的慕容灼灼脸色阴沉,神情阴翳,不过此时的他并未因此慌了阵脚,反倒是更加冷静,“宁延将十二万大军全部压上来,他是想干什么?在这里和我们决一死战吗?” 身旁的北海冥眉头紧锁,“将军,在这里决战怕是对我们不利啊,鱼化城失手,张彭业的禁卫军定会长驱直入北上夺取悬壶城,回栾山脉还有齐溪的北地军,一旦我们和宁延开战,那张彭业和齐溪必定驰援,而情报显示,他们三支军队每支至少都有十万人,人数对等的决战,我们胜算不大;赢了就是皆大欢喜,一旦兵败,那云连勒格的项州军北上,王庭就危险了!” 北海冥能想到,慕容灼灼自然也能想到,他沉声道,“宁延四路大军北上,好比是一把拳头,我们却实没有必要和他们攥起来的拳头硬碰硬,对付他们还是得智取。” “将军高见!”北海冥低头说道。 浅克托策马而来,来到慕容灼灼面前沉声道,“将军,定州军原地扎营并未前进,像是在休整!” “那不是休整!”北海冥看着下面的宁字军旗感慨道,“他是在等,等回栾山脉的北地军和前去攻打悬壶城的禁卫军!” 慕容灼灼一只手搭在马鞍上,歪着脑袋说道,“想要和我决一死战吗?哼,既然如此,那就先吃掉你吧!” “将军是有主意了?”北海冥两眼放光,盯着慕容灼灼。 慕容灼灼挥手一笑,“传我军令,大军后撤三十里进入长鹰勒格,锡林勒格送给他们了!” “啊?” 在北海冥和浅克托困惑的眼神中,慕容灼灼自信转身,扬长而去。 。。。 定州军大营。 大军就地休整是宁延做过胆子最大的决定,他们这么做也是吃准了慕容灼灼不敢轻易和他们开战,如今北蛮军大不如前,巅峰时期的慕容灼灼手中六十万大军都没有吃掉宁延,如今只有三十万部队的他更是需要格外谨慎,一旦在这里被定州军缠住,等到北地军和禁卫军一起攻上来,那能不能活着离开就不好说了。 行军大帐中,林北阳等一众将领站在宁延面前,陈令枢摇着他那把书生折扇沉声说道,“慕容灼灼退兵三十里,看样子是想舍弃锡林勒格了。” 韦雄刀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不以为然道,“这个怂包,手里有三十万大军还这么怂,要是我老韦手里有三十万大军,三百万的蛮子老子也不怕。” “行了行了,你就少吹点牛吧!”旁边的舒均无语的说道,“先听公子和军师怎么说。” 宁延语气淡然的说道,“三路大军都杀到了锡林勒格,他慕容灼灼是不敢守;他以退为进,舍弃锡林勒格,将战场拉到北边的长鹰勒格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一旦我们三路大军齐进,那东边辽安勒格的鸿业凉就可从东边突袭,甚至还有西边的魏怀英,到时候战局主动就不在我们手里了;可若是孤军深入,那就是送死;慕容灼灼是料定我们无法长久在锡林勒格立足,这才有了这招以退为进,此人在兵法上造诣不低啊。” 陈令枢笑着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道,“公子,您还是小看了慕容灼灼,他慕容灼灼是退了三十里地不假,可您觉得他会就这么等着我们上钩吗?” 林北阳接过话茬说道,“军师是觉得,这慕容灼灼的大军后撤三十里是幌子,他们料定我们不会孤军深入,所以这三十万大军并不在长鹰勒格,而是另在他处。。” 宁延神情严肃的起身来到沙盘前,一众将军围过来,盯着面前的沙盘,“既要避免被孤军深入,又不能原地不动,那我们接下来能去的只有两个地方,东边的辽安勒格,西边的云连勒格。。要是我的话。。” 陈令枢将手指向东边,“辽安勒格。” “辽安勒格境位于北蛮东部,地理位置不像锡林勒格或者云连勒格那么重要,境内辽河穿流而过,草场广袤,是北蛮狼骑战马的重要产地,若是我们进入辽安勒格,那就是扼住了北蛮的后勤,镇守辽安勒格的是鸿业凉,用兵打仗比起少壮派这些将军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管理城池倒是个好手,若是我们东进,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倒也能在北蛮掀起一波惊涛骇浪。”宁延一边点头一边说道。 陈令枢哈哈大笑,“所以公子,您懂我意思了吧!” 宁延笑着摇了摇头,“军师不愧是军师,是个妙招,但也是步险棋!” 韦雄刀还盯着沙盘发呆,“公子,拦截浅克托的任务是安远军镇,那这次去辽安勒格打头阵就让我们重象军去吧!” “谁说要去辽安勒格了?”宁延突然一句反问,问的韦雄刀是大眼瞪小眼。 “啊?不去啊?” 说罢,陈令枢合上扇子,目光冷峻的指向云连勒格,“我们西进,会会魏怀英的狮虎铁骑!” 第775章 神兵天降战弘农 正如慕容灼灼所料,他们退兵三十里进入长鹰勒格后没几天,宁延就率军开拔北上,在即将进入长鹰勒格时突然掉转马头东进前往辽安勒格,而为了配合宁延东进辽安勒格,在回栾山脉打了胜仗的齐溪选择东进,直奔辽安勒格腹地而去。 辽安勒格上主鸿业凉是个年过六旬的老头,老头子苍髯白发,因为常年伏案导致腰背酸痛难以挺直,作为辽安勒格上主,鸿业凉最大的成就就是为北蛮狼骑养出了近乎四十万的战马,在北蛮他也是极少数没有站队的官员,王庭内部八王和少壮派纷争不断,他既没有因为女儿嫁给怀开王世子而选择战在八王这边,也没有因为战马一事站在慕容灼灼这边,人越老越精,或许带兵打仗他不是很擅长,但是在内斗不断的王庭明哲保身,老头子还是很有心得的。 不过大敌当前,为了汗国大业,鸿业凉还是选择了慕容灼灼联手,暗中将慕容灼灼的三十万大军接进了辽安勒格,一望无垠的草场上,本该是牛羊成群的画面并未出现在慕容灼灼眼中,大军行进数十里都未见到一人一马,慕容灼灼见此场景沉声道,“鸿业上主,这里的百姓呢?” 鸿业凉无奈苦笑道,“百姓都参军了,一年到头养的牛羊交完税后就剩不了几头了,买的粮食根本不够寻常百姓的日常,没办法,百姓只能参军混个饱饭,长此以往百姓越来越少,这草场哪还有人啊。” 慕容灼灼无奈叹气,这些年他们北蛮军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战马却完全跟不上,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骑兵现在勉勉强强只能凑出三十万来,倒是步兵多达五十万;只不过这不是慕容灼灼希望看到的画面,看着慕容灼灼叹气,鸿业凉也就没再多说。 三十万大军如期进入辽安勒格,慕容灼灼的三十万大军加上辽安勒格本身就有的五万边军,共计三十五万大军齐刷刷的埋伏在辽河北岸,就等着宁延的定州军过河。 这一等就是七天,七天过去了,辽安勒格境内连个定州军的影子都没有,原本三天就该出现在辽河对岸的宁延七天过去了都没有出现,慕容灼灼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宁延不会是去西边了吧?不可能!他宁延胆子不可能这么大,云连勒格可是由魏怀英亲自坐镇,这小子不仅在云连勒格重新养出了五万狮虎铁骑,麾下还有十万多的汗国步卒,这宁延没道理放着软柿子不捏去啃这块硬骨头。。。 就在慕容灼灼还觉得宁延不会去云连勒格的时候,北海冥的情报来了,从北海冥慌乱的眼神就知道出大事了。 “将军,魏大人急信,云连勒格北部发现定州军,正朝着离皋城迅速靠近,不出三天就会抵达离皋北部重镇弘农,狮虎铁骑精锐都在玉门城对付南边的项州军,离皋城守军不到两万,魏大人来信求援,若是援军不能在一个月内抵达,那不止弘农,甚至整个云连勒格都将不保!”北海冥头都不敢抬的说道。 慕容灼灼一把抢过北海冥手中的密信,看完信后的他眉头紧锁,宁延这小子还真去了云连勒格,他胆子是真大啊! “云连勒格绝不能丢!”慕容灼灼怒吼道,从辽安勒格到云连勒格最快也得一个月时间,只要魏怀英能坚持一个月,他就能在云连勒格合围宁延,到时候他插翅难逃,“让魏怀英死也得撑住一个月!” “是!” 去信之后,慕容灼灼直接带着三十万大军驰援云连勒格。 这次的博弈,还是宁延更胜一筹。 。。。 云连勒格,弘农。 弘农位于离皋城北部,城外山丘遍地,当年宁鹤让天山白马营和疾风营突袭云连勒格时,差一点就杀到了弘农,不过因为弘农城外不适合骑兵发挥所以将最后目标选择在了茂谷口,当弘农守军天亮看到城外黑压压的一片时,眼珠子瞪的老大,他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不敢相信那随风摇曳的宁字军旗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要知道这个时候徐子谦的项州军北挡在玉门城一线不得寸进,虽说锡林勒格易主,但从悬壶城到云连勒格路途遥远,中间几乎全是荒漠戈壁,更何况云连勒格还有魏怀英和他那十五万大军坐镇,就连慕容这种都不敢相信宁延会选择西进,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普通的守城小卒呢? 可事实就是,宁延的定州军就像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了弘农! 弘农不过一个小镇,甚至说不上镇子,就是一个三面环山的谷口之地,用以屯兵拱卫离皋;依托着周围地优势,弘农一直以来都是北部边防重镇,很少遭受战火;不过这次面对宁延的十二万定州军,一场大战是在所难免了,最起码此时的弘农守军是这么认为的。 为了骗过慕容灼灼,宁延先是让大军假意北上东进,让林北阳带着骑兵走在前面用以迷惑慕容灼灼,但实际上定州军大部队早就趁着夜色掉头向西了,宁延此次西进云连勒格的目标正是弘农,弘农山丘遍地,不适合骑兵冲刺,所以他们一旦开战,也不用非要等林北阳的骑兵参战。 弘农这一战是步兵之战!既然是步兵那这一战毫无疑问落在了重象军,地蟒军和雪龙军身上。 这一战宁延交给韦雄刀,舒钧和李彦业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一仗必须给魏怀英打疼了! 镇守弘农的将军是云连勒格老将军宋轸先麾下大将朱恪,魏怀英执掌云连勒格后,按照慕容灼灼的意思,将宋轸先留在了云连,这个宋轸先可是和宁致打过仗的老将军,不管是能力还是威信都是有的,有这么一个人辅佐魏怀英坐镇云连勒格,对少壮派来说是好事。 这么些年来,魏怀英主管对外作战,宋轸先很少干预魏怀英的军事部署和军队决策,平日里重心都在军队训练和将官培养上,到时给魏怀英提供了不少有能力的将军,接任高弦丈担任狮虎铁骑的孟佑达就是其中之一,这个孟佑达现在正带着四万狮虎铁骑在玉门城和徐子谦缠斗,徐子谦带着项州军出关近乎两个月都未能有所斩获,这个孟佑达功不可没。 朱恪刚调来弘农没多久,自从锡林勒格开战后,魏怀英就知道大战要来临了,血衣军被重创后,云连勒格的战斗力就胜过了锡林勒格,本想着慕容隼能多撑一段时间,他好派遣朱恪从弘农东进,前去支援,配合慕容灼灼一举拿下宁延;谁曾想那慕容隼败得那么快,锡林勒格说丢就丢了,朱恪也没有出兵的机会,就一直留在了弘农。 既然你不来找我,那我就来找你。 这谁能想到宁延竟然带着定州军直接杀到了弘农,这让朱恪意外宁延行军大胆的同时,也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那就是宁延这一战的目标会不会是他们离皋城。 南边的徐子谦正在全力攻打玉门城,北边又出现了宁延的项州军,这换做是谁都觉得宁延要对云连勒格动手。 朱恪一身铁甲,手握玄铁重剑的他带着弘农守军来到城外与面前的定州军分庭抗礼,他身后的五万大军清一色的黄色皮子甲,前排将士手持圆盾弯刀,后方的将士长矛在手,俨然是一个防御阵法;但是他们面对的不是寻常步兵而是定州最强大的三支重甲步兵:地蟒军,重象军和雪龙军。 韦雄刀扛着自己的阔面大刀,看着战场不屑一笑,“就凭他们也想拦老子,真是不自量力,哥几个等着,不用你们出手,老韦我去去去就来。” 舒钧一把拦住就要率军冲上去的韦雄刀,“别忘了公子可说了是要打疼魏怀英,既然要打疼他们,单靠重象军怎么行,要冲也得一起冲。” 李彦业稍稍颔首,“弘农守将名为朱恪,带兵打仗也是有一手的,可别轻敌了。” “怕他个鸟,切!”韦雄刀满是不屑。 朱恪望着面前的黑甲大军,眉头紧锁,头顶传来一阵嘹亮鹰啼,就像是开战鼓声一般,鹰鸣过后,双方便开始冲锋。 韦雄刀一马当先,大刀拖地,怒吼道,“杀!” 李彦业和淑钧一左一右配合着韦雄刀的重象军包抄弘农守军。 朱恪也是要立誓要建大功,立大业的,这一仗他绝不能退,就算死也得死在战场上;只见朱恪沉声拔剑,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定州军,持剑高呼,“杀!” 天地间惊雷骤起,一时间乌云密布。 朱恪持剑气机汹涌,冲在队伍最前面,迎面撞上冲杀而至的重象军,挥剑横斩,前排将士瞬间被拦腰斩断。 韦雄刀见此画面,火冒三丈,大喊道,“龟儿子,爷爷会会你!” 怒火冲天的韦光头托着大刀猛然跃起,一时间天地雷动,真气纵横,大刀怒斩而下,直指朱恪脑袋而去;朱恪持剑阻挡,轰隆一声,天地巨响,两人同时被震开。 韦雄刀落地稳住身形,大刀在右手划出一个圆月,怒吼一声再度冲上去,大刀之上真气纵横,赫然冲向朱恪,朱恪体外真气四溢,和韦雄刀在战场中央打得不可开交。 与此同时,李彦业的雪龙军和舒钧的地蟒军相继杀到,刀枪碰撞的铿锵声和面对死亡时不甘的怒吼嚎叫声响彻弘农。 战场厮杀的惨烈超乎想象,和朱恪交手百招后的韦雄刀神情严肃,这小子实力确实不弱。 韦雄刀脚下猛然发力,身形暴起,眨眼间就冲到了朱恪面前,手握大刀悬在朱恪面前,朱恪见状丝毫不敢托大,一身修为全部汇聚于手中重剑之上,一声巨响,地面尘沙暴起,一刀被挡的韦雄刀再次发力,大刀之上气机不减反增,借力弹起的韦雄刀在空中一旋,再度挥刀而下。 这一刀怒斩当有千斤重,朱恪一剑斩出,剑上气机磅礴,然而在与韦雄刀大刀碰撞的瞬间,整个人直接被韦雄刀庞大的力道震飞出去。 韦雄刀落地后,脚下泥土飞溅,朱恪狠狠撞在旁边的土丘上,土丘应声而碎,韦雄刀趁着朱恪落地不稳,双腿猛然从地面拔出,整个人冲天而起,手中大刀在日光下闪出刺眼寒芒,寒光斩下,朱恪一剑挡在身前,因为重心不稳的缘故,整个人还是斜斜向后退去,重重砸在身后巨石上。 一声巨响自战场而来,韦雄刀拼命压着手中的大刀,大刀距离朱恪脖颈就只有不到一寸距离,而朱恪脸颊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双眼充血的他咬牙死撑,用北蛮话大喊大叫。 韦雄刀听不懂他的鸟语,整个人压在朱恪身上,双手一边用力一边说道,“唧唧歪歪的说什么呢!给老子死!” 韦雄刀手中力道不减,这朱恪也是猛将,但这次他面对的是韦光头,这个在整个定州军中实力足以排到前五的悍将。 韦雄刀的大刀距离朱恪脖子越来越近,朱恪浑身用力的同时,眼神也流露出一丝惊恐。 “噗!”一口淤血顺着朱恪嘴角喷出,韦雄刀的大刀截在朱恪脖子上,被割出一道血痕的脖颈正不断往外喷血。 朱恪到死还在用力,韦雄刀的大刀就这么慢慢悠悠的从朱恪脖颈滑过,一点一点的削去了朱恪的脑袋。 “啪!”随着朱恪双手重重的垂在地上,这场战斗也彻底宣告结束。 韦雄刀抹去溅到自己脸上的血渍,一把抓起地上滚落的头颅,反手拖着大刀站在山头,举着朱恪首级大喊道,“朱恪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或许大多数北蛮将士听不懂韦雄刀的中原官话,但是他们能认出那个光头壮汉手中的脑袋是他们将军的,将军都死了,麾下将士那还有心劲再打下去,一个个纷纷丢弃武器,抱头投降。 不到一个时辰时间,魏怀英麾下五万步卒战死一万,投降三万余人。 离皋城北部重镇弘农失守! 第776章 双线作战,弃一保一 弘农失守,朱恪战死。 消息传到离皋城,魏怀英气的在大堂怒骂,骂宁延阴险,骂朱恪无能;如今的云连勒格南边有徐子谦的项州军,北边有宁延的定州军,他是腹背受敌。 “慕容灼灼的三十万大军到哪了?怎么还不来,这宁延都快骑在老子头上拉屎了!”魏怀英拍着桌子大吼道。 下面的云连官员一个个低头不敢说话,老将军宋轸先眉头紧蹙,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将军很少露出这种黯然神色,可见如今云连勒格的情况是真的不容乐观。 “节度使,当下之局面动气是没用的,慕容将军的大军现如今正在火速赶往云连,但路途遥远,非一朝一夕即可抵达;如今南有徐子谦,北有宁延;如今我军已然陷入被动,若是分兵作战,恐怕是双线溃败,撑不到慕容将军到来,倒不如舍弃一方,合两军之力于一处,如此才是上佳之策。”宋轸先沉声说道,声音不大但确实掷地有声。 宋老将军的话确实是有道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双线作战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不利,合军一处,那舍弃哪边,又要对付哪边这又是个问题。 果然,在听完宋轸先这番话后,魏怀英当即皱眉问道,“那依老将军来看,是不要玉门城呢还是不要弘农?” 宋轸先微微一笑,波澜不惊的看着魏怀英说道,“全凭节度使定夺!” 宋轸先把皮球又踢给了魏怀英,当前正是云连勒格生死存亡的关键时机,任何一个决策都足矣影响云连勒格的大局,不管是舍弃玉门城还是舍弃弘农,都可能会导致离皋城的覆灭,所以这个决定不敢谁来做一旦成功那就是大功一件,可一旦失败,那就是要掉脑袋的大责任。 魏怀英看向旁边的王宪昌,沉声道,“王先生觉得呢?” “老将军言之有理,属下听老将军和大人的。”王宪昌笑嘻嘻的说道,回答的极其圆润。 皮球又踢到魏怀英脚下,魏怀英忍不住暗骂一声废物,这宁延拿下了弘农,不日就会杀到离皋城,魏怀英必须尽早做出决定。 盯着身后的舆图看了许久,魏怀英最后咬牙说道,“让孟佑达回来吧,留两万步兵守住玉门城,其他人全部拉到弘农前线!” 魏怀英做出舍弃玉门城这样的决定宋轸先并不意外,比起弘农,玉门城起码是个城池,当年祁连锋以玉门城为依托愣是将项州军拒之城外数十年,防守徐子谦成功的概率要远胜于在弘农防守定州军的胜率,再者慕容灼灼如今正在火速往离皋城靠拢,这个时候将宁延的定州军困在弘农,和慕容灼灼打个配合显然要胜过硬刚徐子谦的十万项州军。 “是。”身后官员齐声说道。 。。。 魏怀英一纸调令来到玉门城,此时的玉门城前线,魏怀英的狮虎铁骑正在和田毅的天山白马营死战。 土龙山一战的耻辱一直印在徐子谦脑海中,现在的项州军老将军已经牺牲的仅剩他一人了,八大金刚和宁老将军尚在时,他们项州军多么辉煌,从南疆杀到西北,杀的北蛮人仰马翻,过神鬼,夺敦煌,项州军声威鼎盛,绝顶与天下,那个时候的项州军还不是现在的项州军,那个时候的他们叫做宁家军! 从徵山原打到土龙山,身边的老弟兄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许慕梁长眠于徵山原,宁伯丰这个冷脸怪也倒在了土龙山,或许项州军的辉煌再也不复,但值得欣慰的是,他们项州军后继有人,陈辛如是个好苗子,不愧于将门之后四字;李凤荷也不错,巾帼不让须眉,打起仗来比他们这些七尺男儿还狠,齐山岗和高怀离自从土龙山之战后也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或许是因为身边兄弟的接连牺牲对他们触动太大,总之现在的齐山岗没有了之前的傲气,高怀离也开始承认小公子身上有当年老将军的影子。 当年宁老将军能带着宁家军战无不胜,离不开军队的团结,团结二字也是让穆宗皇帝最为忌惮的地方。 他徐子谦年纪大了,这战马骑一次就少一次,他闭眼之前的最大愿望就是拿下玉门城。 这个卡了宁家两代人的钉子是时候拔掉了! 前线战场上厮杀一片,尸横遍野,天山白马营上将军田毅手持银月尖枪骑在白马上站在战场中央,在他身边是数不清的狮虎铁骑尸体,气喘吁吁的田将军大口的喘着粗气,剧烈的心跳声掩盖了将士们的咆哮和北满军的哀嚎声,全身浴血的上将军死死抓住胯下战马的缰绳,撑着不让自己摔下去。 这时候又是一声声的咆哮怒吼,狮虎铁骑又杀上来了,田毅双眼充血,努力提起手中的长枪,指着面前即将冲到面前的北满军怒吼道,“杀!” 马蹄声阵阵,上将军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精疲力尽的田毅一枪扫飞面前的狮虎铁骑,手中长枪脱力,顷刻间整个人直接倒飞了出去,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他,转身看去,是韩念。 天山白马营苦战三日,一万将士硬刚三万狮虎铁骑,等到韩念带着疾风营杀到前线战场的时候,天山白马营已经死伤过半,即便如此,田毅还是大喊着冲阵杀敌。 青甲韩念看到田毅双手脱力,摇摇欲坠之时,直接纵马冲来,扶住了田毅,让他不至于从马背上跌下来,在看到扶住自己的人是韩念后,田毅笑了笑,这是他三日来唯一的一次笑容,“我就知道你小子回来!” “别矫情,陈将军他们都在身后呢!”韩念猛然出枪,将面前的狮虎铁骑刺于马下,神情严肃的说道。 田毅深呼吸一口气,再度提枪而战,没过多久,战场外便传来了都属于他们项州军的号角声,高扬的宁字军旗格外刺眼。 田毅不解道,“不对啊,这大家怎么都来了,难不成徐老将军已经带人突破孟佑达的防线了?” 韩念一边杀敌一边解释道,“这还得多亏小公子,小公子带着定州军杀到了弘农,魏怀英腹背受敌,没办法只能把玉门城前线的狮虎铁骑撤回去,留一小部分人死守玉门城,所以我们根本没遇到多少压力,倒是你这边压力不少,徐老将军特意让我们来帮你。” “小公子在弘农?”田毅意外说道,在慕容隼死后,徐子谦他们也分析过定州军下一步的行军路线,他们和慕容灼灼分析的一样,认为宁延会往东和齐溪的北地军一起冲着辽安勒格发难,而宁延的行军路线不仅骗过了慕容灼灼,也骗过了他们,为了帮宁延减轻压力,徐子谦特意让他们加大了攻城力度。 让他们意外的是,宁延居然半路折返杀回了云连勒格,这么一来压力倒是全都给了魏怀英,这一步棋,只能说是绝妙。 “小公子兵行险着,兵临离皋城,替我们分担了不少压力,若是这玉门城我们这都拿不下,真就对不起身后的这面宁字军旗了!”韩念皱眉说道。 “我们项州军和玉门城的所有恩怨就在今日了结吧!”田毅目光如炬,怒声说道。 孟佑达站在玉门城头,看着魏怀英的北上紧急调令,心中是一万个不愿意,说起来狮虎铁骑和项州军是老对手了,昔日的高弦丈就是带着狮虎铁骑从土龙山杀到了项州军后方,以赤膊作战出名的鬼街营就是被他们杀的全军覆没,只可惜他们的老将军高弦丈也倒在了距离敦煌城不足百里的崇兴镇。 徐子谦他们想除掉狮虎铁骑一扫土龙山之战的耻辱,而孟佑达又何尝不是想除掉项州军来替他们上将军报仇呢?两支恩怨已久的军队本来可以在玉门城这座见证了大奉北蛮百年纷争的古城前一分高下,却不曾从离皋城来了这么一封撤退军令。 孟佑达不想撤,可是他也知道如今云连勒格腹背受敌,他若是不撤,没有狮虎铁骑的离皋城就是暴露在定州军眼皮子底下的肥肉,只能任人宰割,从大局所计,他不得不撤! “将军,节度使又来调令,催促您尽快动身北上!”身后的副将将一封加急军令递给孟佑达,拱手说道。 孟佑达看着副将手中的信件,眉头紧锁,“下去传令吧,准备撤军!” 下完撤退军令后的孟佑达望着玉门城远处那道黄色地平线,发出无奈感慨,“你说我们这么一走,还能再回来吗?” “当然了将军,我们肯定会回来的。”副将宽慰道。 如今已经被魏怀英放弃的玉门城守将孟佑达苦笑道,“希望如此吧!百年来,我还是第一个从玉门城撤走的将军,玉门城若丢在我的手中,那丢失国土的大罪,除非我像慕容节度使那样以身殉国,否则绝不可能洗刷干净。” 副将在旁疑惑说道,“可是,下撤退军令的不是节度使吗?这骂名为什么要您来背呢?” 孟佑达转身拍了拍副将的肩膀,感慨道,“这就是政治!” 夜幕来临,孟佑达带着狮虎铁骑趁着夜色离开玉门城,全速北上。 。。。 云连勒格北部,重镇弘农。 拿下弘农后,宁延并没有放缓进攻脚步,而是让司徒景春带着神虎军将士迅速西进,做出一副要攻打离皋城的假象,而他这怎么做的原因就是迫使魏怀英调狮虎铁骑北上,朱恪大败,失去了北部重镇边防的离皋城完全暴露在定州军铁骑之下,为了自保,魏怀英只有调狮虎铁骑北上一条路。 而这条路早已被宁延和陈令枢算的死死的! 定州军弘农军帐外,明月高息,今夜无风,宁延让火头军烤了一只羊,定州军一众将军围着火堆上的烤全羊席地而坐,头顶明月星辰,吃着烤的外焦里嫩的羊肉,说的却是与当下轻松惬意的环境全然不符的云连战事。 为了支持宁延完成北征,程花花和宋立新几乎将所有的飞鸿密探全部扔进了北蛮,情报一封接着一封送到宁延手中,保证了宁延在和北蛮的战斗中有着足够的情报支持。 关于慕容灼灼正全力西进的消息在慕容灼灼西进第二天就出现在了宁延的案头上,篝火上的羊肉金黄发亮,宁延起身随手拿起小刀从羊腿是脍下一块最好吃的前腿肉插在刀上递给旁边的陈令枢,一边递一边说道,“这可是北蛮的羊,据说和咱们定州的羊不一样,陈先生,尝尝。” 陈令枢双手接过羊肉,细细品味,一边吃一边发出赞叹,“羊肉固然是好,但要是没有调料调味,那吃到嘴里也是满嘴膻味。” 宁延重新拿起一把匕首,听着陈令枢的话,继续脍肉,第二块肉给了身边的林北阳,“狮虎铁骑全速北上最多三天就会抵达弘农,慕容灼灼的前锋距离咱们也就十日路程,一旦被他们困在弘农,就算他们打不死咱们,咱们也得被饿死。” 林北阳接过宁延手中羊肉,并未着急下肚,而是沉声说道,“弘农到离皋城距离不远,既然他魏怀英要和慕容灼灼合围我们,那我们擒贼先擒王,拿下离皋城,如此困局可解。” 宁延拿起第三把刀子,再次割肉,这次的肉递给了军中唯一女将军云不凝,跟着宁延打仗打了这么久,尤其是在经历了燕子川一事后,如今的云不凝越来越有李凤荷的影子,唯一的区别就是李凤荷喜欢穿红色软甲,而她更倾向于银色铠甲。 云不凝冲着宁延微微一笑,接过肉后并未说话,也没有往嘴边送。 韦雄刀弓着腿半坐在地上,听到林北阳话后,拍腿说道,“林将军这话在理,公子,能不能让老韦我打头阵。” 陈令枢一边嚼着羊肉一边说道,“韦将军不必着急,公子说这话的意思并不是说要南下攻打离皋城,现在攻打离皋城若是三日内不能拿下,那就会背狮虎铁骑拖住,十日后就会北慕容灼灼合围,到时候的处境和我们在弘农差不了太多,离皋城外无险可守,甚至还不如在弘农。” 听到陈令枢话后的林北阳站起来说道,“军师,让我去试试,我保证三日拿下离皋城。” 林北阳刚站起来,宁延就转身示意他坐下,同时说道,“林兄别着急,你先坐着,听陈先生说。” 林北阳讪讪坐下,陈令枢笑着看向林北阳,“林将军有多少把握三日拿下离皋城?” “七成!”林北阳本想说十成,可是陈令枢熟知定州军军事,要真是十拿九稳的话,就不会问他了。 “那要是刚好被我们撞上了那三成,离皋城没拿下来,我们这十几万大军该何去何从呢?这个风险怕是冒不起啊!”陈令枢摇头说道。 林北阳略微咂舌,看着火星闪烁的篝火一言不发。 宁延还在继续分发羊肉,当把最后一块让肉递到李彦业手中后,他拍了拍手,将刀子插在羊头上,“司徒那小子喜欢羊头,这个羊头留给他了。” 吃完肉的陈令枢自己起身割肉,很明显不怎么熟练,他一边吃力的割着肉一边说道,“若是没有慕容灼灼,加上徐将军从旁协助,这一仗魏怀英必败,只可惜慕容灼灼就在来的路上,现在还不是大战的时候;如今整个北蛮都觉得我们要吃掉云连勒格,吞下离皋城;而他们越是这么自信,对我们来说就越是个机会!” 好不容易割下一块肉的陈令枢转手将肉递给了还没吃上肉的宁延,宁延笑了笑,伸手接过。 “军师你这是有主意了?”杜忠文好奇问道。 陈令枢抬头一笑,“诸位将军,想不想去壶腔勒格看看龙抬头啊?” 第777章 你有狮虎,我有神虎 孟佑达的星夜兼程,一路全速行军,最终提前半天抵达离皋城,在城外见到了一身戎装的节度使魏怀英。 宁延十二万大军就在弘农,弘农距离离皋城不过百里,而且这三天,每天都能在离皋城外五十里的地方发现定州军的身影,人数不多,只有一万人左右;可这一万人一直在离皋城外徘徊不就是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吗? 被人家赤裸裸的盯着而自己只能忍气吞声,他魏怀英什么时候受过这鸟气! 狮虎铁骑没来的时候你宁延不走,现在狮虎铁骑到了,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没有狮虎铁骑的魏怀英唯唯诺诺,吓的城门都不敢出,现在孟佑达的狮虎铁骑到了,魏怀英有了底气,直接就要去找宁延决战,一扫这些天的阴霾。 说是决战,熟知魏怀英的人都知道他绝不可能就这么带着狮虎铁骑去弘农找宁延决一死战,他这么说无非就是让那些嘴长的告诉慕容灼灼他魏怀英已经没有退路了,正带着云连勒格所有将士拼命,你慕容灼灼要是赶得及就有肉吃,要是来不及就等着给他们收尸吧。 在慕容灼灼没来之前,他魏怀英绝不会带着狮虎铁骑去弘农送死;但是不去弘农就不代表这仗就不打了,毕竟心惊胆颤了这么久,这气还是要出的。 而出气的目标魏怀英早已选好,那就是一直徘徊在离皋城外五十里的那支一万人的定州军。 而这支定州军正是被宁延派去迷惑魏怀英的神虎军! 三年前白狼川一战,神虎军老将军舒鸿带着一万神虎军新老将士全部战死,大军返回定州后,一众将军上书建议宁延取消神虎军编制,包括陈令枢也这么说;当时定州内忧外困,内部经济局面也不是很好,外部又得时刻担心禁卫军北上,当时连维持现存编制的新兵都不够,更何况是全军覆没的神虎军呢? 但最后宁延还是坚持留下了神虎军,用他的话说,神户军是他在项州时在大哥宁鹤的帮助下建立起来的,是自己的第一支军队,对自己来说意义非凡,绝不能轻易抹去;再者舒鸿将军和神虎军将士是为了掩护他们从白狼川撤退而全军覆没的,若是就这么丢了神虎军三个字,那就太对不起牺牲的将士了。 于是宁延任命司徒景春为神虎军上将军,并从定州军各军抽调老卒前往神虎军配合司徒景春重建神虎军。 至于重建后的神虎军战斗力如何,那就得看今天他们如何面对魏怀英的五万狮虎铁骑。 这也是他们进入北蛮以来的第一战! 。。。 魏怀英不仅嘴巴狠,心思沉,打起仗来也是毫不含糊。 魏怀英一马当先,带着五万狮虎铁骑直冲司徒景春的神虎军而去。 他并不知道那是司徒景春的神虎军,只是想要替自己争口气,让宁延知道他魏怀英能做到云连节度使靠的是真本事。 魏怀英的狮虎铁骑清一色重甲长枪,很难不引起注意,从狮虎铁骑离开玉门城后就一直有飞鸿密探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所以对于魏怀英身后的五万大军,司徒景春并不意外。 狮虎铁骑是精锐铁骑,魏怀英不觉得一万人的定州军能打过他们五万人。 但随着派出去的斥候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音信,魏怀英的神色就变得严肃了起来。 五万精锐骑兵气势如虹,卷起千百烟尘朝着前方策马疾驰。 魏怀英的神情因为严肃而显得格外阴翳,眼神中是藏不住的杀气。 随着大军前冲,那些消失了的斥候也相继出现,不过再见之时他们已经躺在地上没有了呼吸。 终于,魏怀英在大路旁边的树下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斥候,斥候满身鲜血,后背插满了箭矢,靠在树上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已经是不行了。 魏怀英翻身下马来到斥候面前,死死盯着眼前的斥候,眼神中是无奈,是可惜,但更多的是于心不忍。 只剩下一口气的斥候嘴角渗血,望着节度使和身边的大将军眼角含泪,使劲的咬着牙,想要让自己吐字清晰一些,“前方五里,定州神虎军!” 说完这句话后,这个斥候便气绝而死。 魏怀英起身,看着眼前斥候的尸体,咬牙说道,“厚葬他们!” “是。”孟佑达沉声颔首。 深色的魏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魏怀英翻身上马,拿出了陪伴自己多年的长刀,此刀名为断破,从自己参军之日便跟着自己,杀敌无数,刀下亡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自从坐上节度使这个位置后后他很少亮刀,但是这次,他不得不亮。 五万狮虎铁骑战意昂扬,跟在手握断破的魏怀英和大将军孟佑达身后朝着前方冲去。 终于是抵达了战场,早就知晓狮虎铁骑要来的神虎军早已做好了准备,一万将士清一色的黑甲虎盔甲以方阵之势在前方列阵,看到狮虎铁骑出现在视野中后,为首的将军从腰间缓缓拔剑,长剑之上气机涌动,真气纵横,“兄弟们,准备战斗!” 说话的将军正是司徒景春,身后将士齐声闷吼,声如擂鼓。 魏怀英也看到了面前的神虎军,两军对峙,司徒景春走到阵前,岳光剑在手的他每往前走一步身后的气机就会更盛一分,长剑前指,直指狮虎铁骑中的魏怀英。 被岳光剑指着的魏怀英虎躯一震,这样的挑衅让魏怀英身后的狮虎铁骑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奉朝将军撕成碎片。 风起尘沙,司徒景春胯下战马发出一声嘶吼,而后开始加速,魏怀英手中的断破大刀猛然抬起,指向前方。 马蹄声和怒吼声在战场上回荡,两军同时展开冲锋,大地在马蹄的践踏下发出嗡鸣,晃动不止。 狮虎铁骑的人数几乎是神虎军的五倍,然而面对这种人数差的冲锋,司徒景春根本不带怕的,身后的神虎军跟着自己的上将军齐声冲刺,马蹄踩地的声音好似战场冲杀之前的助威鼓声,一下一下的鼓舞着将士们的斗志,两支大军的前端撞在一起,两匹战马直接面对面冲了上去,战马头颅当场碰碎,神虎军将士快人一步,率先跳起来,持枪刺向面前的狮虎铁骑,能冲在最前面的狮虎铁骑都是精锐中的精锐,看到长枪冲来的一瞬间,直接侧身躲开,长枪刺空,神虎军将士没有着力点直勾勾摔倒在地,不等起身,就被长枪穿透了脑袋。 双方的每次碰撞都是血肉相搏。 狮虎铁骑的将士身着重甲,同等人数下就连天山白马营都从他们手中占不到什么便宜,面对神虎军自然不用多说,这些臂力惊人的狮虎铁骑每次冲阵都能单手持枪在面前敌人身上扎个窟窿出来,更有甚至,直接一枪洞穿两人。 两军绞杀在一起,从瞬间冲刺演变为阵地搏杀,手握岳光剑的司徒景春高高跃起,真气爆炸而出,落地瞬间,一股庞大真气涟漪四散而开,脚下的深坑中赫然是五具被真气绞成肉末的狮虎铁骑。 身旁的狮虎铁骑还想借着战马冲刺的速度和力量将司徒景春刺死,怎料司徒景春面不改色,一左一右两个狮虎铁骑同时用枪尖指向司徒景春,而后稍稍低头,快马冲刺。 司徒景春气息鼓动,岳光剑横在胸前,原地不动。 “刺啦!”一声,两把长枪枪尖同时撞在了司徒景春的月光剑上,巨大的力道砸在司徒景春双臂上,司徒景春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掠去,马上的两个狮虎铁骑还在咬牙用力,但是当他们看到司徒景春淡定自若的冲着他们咧嘴一笑时,心中顿时萌生出一股不祥预感。 只见原本后掠的司徒景春突然定在原地,如同老松一般狠狠扎根地下,随后一声大喝,正在竭力冲刺的狮虎铁骑就感觉自己迎面撞上了一座大山,任凭自己如何用力对方都是纹丝不动。 烈马嘶吼,原地踩踏,司徒景春长剑真气迸射,大力袭来,两个狮虎铁骑齐齐被震退,司徒景春从地上猛然冲出,身影快如疾风。 “咻!” 司徒景春从两人中间越过,长剑斜指,杀人不沾血。 身后的两名狮虎铁骑精锐尸首分离,两人变成四块从马上坠落。 魏怀英冲入战场,断破横斩而出,来不及避开的神虎军将士直接被他拦腰斩断,尸体一分为二。 看到自家将士被司徒景春斩首,魏怀英当即怒从心起,下意识的抓紧了手中的大刀,拍马而来。 正在杀敌的司徒景春后背一阵阴冷,一把大刀直冲自己而来,魏怀英这一刀速度极快,寻常武者根本不可能躲开,被面前狮虎铁骑迷了心神的司徒景春并没有注意到冲杀至自己身后的魏怀英,然而想象中司徒景春不死也得掉半条命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只听轰隆一声,司徒景春身后金光万丈,一道道剑气汇聚成罡风护在司徒景春身后。 剑气护体! 庞大的剑气罡风直接将魏怀英震退,魏怀英策马稳住身形,看着眼前的男子,再看看他手中那把剑气无敌的利剑,沉声说道,“去他娘的?中原名剑?” 魏怀英是用中原官话说得后面四个字,司徒景春看向魏怀英,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魏怀英一刀不中,随即挥刀劈出第二刀,魏怀英这一刀力度不小,厚重大刀劈砍下来的时候还带着凌厉破空声,司徒景春提剑而起,在司徒剑阁对剑道领悟堪称逆天的司徒景春一剑穿出,力度不大不小,和魏怀英大刀碰上的一瞬间,魏怀英手中的断破径直被拦下来,歪向一旁,但司徒景春手中的长剑并未扭向一旁,而是不歪不斜的朝着魏怀英的眉心而去。 就像开战前的那般,不过刚才是挑衅,现在是货真价实的指了过来。 剑尖上金光闪烁,魏怀英沉声冷喝,丹田处真气不断上涌,聚在他面前,硬生生吃下司徒景春这道剑气。 剑气被挡,司徒景春化刺为斩,在魏怀英身前一剑横斩,魏怀英大刀斜着杀上来。 “铿锵!”一声,刀剑相撞,这刀力度不小,司徒景春被迫收剑后撤,借助真气碰撞力飘向后方,一击不中,司徒景春扭身再度发力,脚踩七星步,身影迅速朝着魏怀英靠拢,魏怀英从马背上猛然跳下,斩向面前的少年将军。 魏怀英侧身舞刀,横着劈杀而来,旁边的司徒景春蓄力提剑,一剑冲出,刀剑碰撞,战场中央瞬间出现一个和周围密集冲杀格格不入的空地,空地中真气纵横。 司徒景春的剑气生猛凌厉,就像岳光剑的名字一般,简单大气但却威力不俗。 一连串的真气爆鸣声在战场中央响起,魏怀英试图找出面前少年的破绽,然而司徒景春所说年纪不大,但这武道底蕴却是浓厚非凡,像个六七十岁的老者才会有的。 两人互不相让,但是在魏怀英拼命冲杀的同时,悄然不觉他们正慢慢地朝着北方移动。 旁边的战场中,孟佑达正带着狮虎铁骑左冲右突,马战技术超群的孟佑达手持长枪,不断的冲杀着四周的神虎军,从大战开始到现在,死于他长枪下的将士已有半百之数,冲杀迅速的孟佑达很快便注意到了战场北移这个状况,他们人数是神虎军的五倍,有着人数优势的他们自然是会压着神虎军打,被打的不断后退也是意料之中,但是面前的神虎军后退之时三五人一队,三五队一伍,很是齐整,这可不像是被打的节节败退会有的迹象。 倒像是有安排的后撤! 看到神虎军身后的谷口,常年行军的孟佑达心头猛然一震,“全军停止追击!” 孟佑达的声音很大,但是对厮杀怒吼声不断充斥的战场来说,声音还是太小了,能听到孟佑达军令的没有多少人。 很快孟佑达的担忧就成了现实,退到谷口的神虎军突然齐刷刷的转身朝着谷内冲去,正在追杀的狮虎铁骑以为神虎军要跑,直接大喊着朝着自以为的军功冲了上去,旁边的孟佑达拼命的阻拦,“都给我回来!回来!” “咻咻咻!”谷口处铺天盖地的箭矢齐刷刷的朝着谷口的狮虎铁骑冲来。 可怕的是这并不是普通的箭矢,而是堪比长枪的劲弩箭矢! 冲在最前面的狮虎铁骑全身插满了铁枪一样的箭矢,不甘心的朝里面看了一眼,这一眼便是他生前最后的世界。 那不是弓弩,而是无数排排列整齐的驽床。 他们还有个名字,墨家机关弩! 第778章 壶腔勒格龙抬头 宁延既然是北征,那就不会打无准备之仗,开战之前先是让徐天亮和顾毓棠全力筹集军费军资,让刘家商会前往江南购买军粮和军备物资,这机关术就是其中之一,看到宁延如此大手笔的购买机关术和人偶,不用猜就知道宁延要干什么,作为表哥的霍萧自然是全力支持,不要宁延一两银子将墨家机关术尽数相赠,并且发动墨家弟子日夜赶工赶制军队最为紧缺的连弩和弓床。 而这次的离皋城之战就是墨家机关弩在北蛮战场的第一战,长矛一样的钢矢穿透力极强,建造之时霍萧就说过,这机关弩对骑兵杀伤力极大,尤其是重甲骑兵,重甲骑兵冲阵讲究阵列统一,密集前冲,机关弩巴不得你人密密麻麻的往前冲,一箭射出,直接穿成糖葫芦。 谷口处尸横遍野,三五轮齐射过去,死伤的狮虎铁骑就高达三千余人,看的旁边的孟佑达心中一阵刺痛,“前面有埋伏,全军停止进攻!” 看到谷口处尸横遍野,身后的狮虎铁骑也逐渐冷静下来,拼命的勒着战马缰绳,眼睁睁看着神虎军将士跑进去也不敢去追击。 战场中心的魏怀英还在和司徒景春缠斗,司徒景春看到身后将士几乎全部撤出,故意卖了个破绽,假装没有接住魏怀英迎面而来的这一刀,一刀劈来,力道极大,司徒景春借力向后窜去,整个人腾身而起,稳稳落在身后的战马上。 战马嘶鸣,司徒景春回头轻声一笑,“老东西,我们来日方长!” 说完,司徒景春便带着一众神虎军将士扬长而去。 魏怀英被气的脸红脖子粗,大刀往地上一杵,当即就要上马追赶,好在旁边的孟佑达赶了过来,“大人,不能再追了,山谷里有伏兵,狮虎铁骑可是我们云连勒格最后的底牌了,不可再有不必要的折损了。” 听着孟佑达的话,魏怀英才将目光放到面前的谷口处,看到这么多狮虎铁骑的将士牺牲在谷口,魏怀英更加上火了,“一群狗东西,等慕容灼灼到了,有你们好受的,尤其是和我动手那小子,老子非得把他抽筋扒骨不可!” 在魏怀英气急败坏的怒吼时,司徒景春带着神虎军的将士已经退到了十里开外的地方。 司徒景春勒马停下,回头看去,沉声道,“谷口的机关弩撤出了吗?” 身后副将拱手道,“回将军,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全部撤了出来,机关弩无一损失!” “好。”将岳光剑收回剑鞘,司徒景春沉声一笑,“走吧,公子他们这会估计都到边境了,我们也赶紧追上去吧,这魏怀英一时半会的是追不上来了。” “是。” 司徒景春一声令下,神虎军将士纵马疾驰,朝着北方扬长而去。 此时的魏怀英还在等着慕容灼灼来合围身在弘农的宁延,神虎军的这次碰撞更让他坚定了宁延和定州军就在弘农的想法,回到离皋城后,魏怀英就给慕容灼灼写信催促他快点赶路,准备合围宁延。 。。。 壶腔勒格边境。 这段时间南边不安宁,锡林勒格沦陷后,好多北蛮百姓拖家带口的来到了壶腔勒格,壶腔勒格和其他勒格不一样,这块地方是先大汗耶律容光给他最疼爱的孙子耶律长齐的封地,虽然也是北蛮勒格,但其实这块地方的军政大权都在耶律长齐手中。 在管理地方政务上,耶律长齐要远胜其他勒格上主;北蛮黩武,百姓生活水深火热,繁重的赋税让整个国家百姓苦不堪言,但是在壶腔勒格,百姓们的生活倒是没有受到多少影响,耶律长齐顶着国相孙成盛的压力,减免了大量百姓的赋税;同时壶腔勒格有他十万大军,为首将军名为公史鼎,是大将军公史庭的弟弟,先大汗走后,耶律原即位,耶律长齐有了竞争太子的资本,靠着先大汗的庇郁,将公史庭带入了北蛮王庭,成为金甲卫的一员,公史庭走后,这壶腔勒格上将军的位置自然落在了公史鼎身上。 十万壶腔大军自从耶律长齐建立时就收到朝中多方势力觊觎,八王说客几乎把他家的门槛踏烂了都没有让这个小少主松口,至于少壮派那自是不用多说,董长陵多次劝说都不了了之,用耶律长齐自己话来说,他的十万壶腔大军是为了保护壶腔勒格的百姓而创立的,全军宗旨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百姓,至于其他事他们壶腔大军看都不看一眼。 说起来,宁延和耶律长齐交情还算不错,两人因为一壶青梅酒而结缘,若不是为了大局,他也不想将部队带入壶腔勒格,更不想将耶律长齐卷入战争中。 不过在进入壶腔勒格后,宁延严令麾下军队注意行军,绝不可做出伤害百姓之事。 第二天早上醒来,壶腔勒格的百姓像往常一样走出帐篷,准备去牧场放牛羊,这些天南边一直在打仗,他们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战争波及到他们悬壶勒格,到时候他们这些牛羊该怎么办啊! 当他们走出营帐时,直接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一支铁甲森森的队伍正井然有序的从自家牛羊圈前经过,铁甲森寒,身披铁甲的大军走过时还会发出哐哐哐的声音,听的人直发怵。 老人走出大帐,怯生生的看着路过的大军,这一身的铁甲和他们平日里看到的壶腔大军完全不同,大军驶过时扬起的旗子上明显是南边奉朝的文字,这是南边的中原奉朝打进来了? 为首的将军是个大光头,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大光头单是看一眼就让人冷汗直流,好巧不巧的是,那个光头也回头看了他一眼,这充满肃杀气息的眼神,一眼就让老人双腿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光头将军冷哼一声,继续面无表情的向前走去,老人如释重负,朝后看了一眼。 密密麻麻的的大军如同长蛇一般蜿蜒在广袤的草原上,看的人目瞪口呆。。。 陈令枢和宁延一道走在壶腔勒格的草原上,蓝天白云,牛羊成群,水草丰茂,河流密布,策马走过,神清气爽,整个人都感觉放松了不少,要不是因为身后还跟着十几万大军,陈令枢真以为他这是来游山玩水来了,空气中弥漫的是久违的雨后春草味。 陈令枢摇着自己的折扇神色轻松的说道,“公子,没人会想到在慕容灼灼和魏怀英的前后夹击下,我们会北上进入壶腔勒格,想必这个时候的慕容灼灼还在小心的打探弘农军情呢。” 宁延笑了笑,“先生这招高明啊,让神虎军断后,做出一副我们在弘农大量驻军的情况,将机关驽布置在离皋城外,魏怀英就断定我们要对离皋城动手,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离皋城的时候,我们突然北上,当真是奇招啊。” “哈哈。”陈令枢捋着自己的长须笑了笑,“下棋讲究走一步想四步,甚至五步,这一步虽然妙,但好戏还在后面。” 宁延不由得发出感慨,“先生大才,有先生从旁辅佐,何愁大业不成啊!” “公子谬赞!” 宁延环顾四周,突然一笑,“距离壶腔勒格的龙抬头不远了吧。。” “公子,就在前面!” 。。。 壶腔勒格,悬口城。 公史鼎一大早起来就接到了边关急报,在边境处发现大量中原奉军,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这个时候怕是已经进入了勒格腹地。 公史鼎着急忙慌的拿过军报,马不停蹄的朝着耶律长齐的府邸走去,好巧不巧的时,就在三天前,耶律长齐刚刚回到壶腔勒格,北蛮王庭因为锡林勒格被丢一事吵得不可开交,耶律长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回壶腔勒格躲一躲,刚好轻松几天。 耶律长齐的府邸是很典型的中原庭院式的构造,方正的大院,八柱大门上挂着耶律二字,庭院里面是回廊楼阁,假山流水,很是恢宏。 公史鼎绕过走廊终于是抵达耶律长齐的书房,耶律长齐起的很早,在书房里研究书法,平日里遇上不顺心的事,他都会写写书法磨练性子。 “少主,属下有要事禀报!”公式鼎在门外一边敲门一边着急的说道。 “进来吧!”耶律长齐的声音从书房中传来。 公史鼎进门后,将手中军报双手奉上,着急说道,“少主,南边急报,一支中原奉朝的军队进入了我壶腔勒格境内,人数大约十二万左右,目前行踪不明,属下已经派斥候去打探了,但从他们行军速度来看,应该已经抵达悬河附近。” 正在写字的慕容灼灼猛然停下,面前价值不菲的宣纸上很快出现一大团墨渍,耶律长齐将手中的狼毫笔放在笔架上,凝眉来到公史鼎身边,拿起他手中的军报,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是从云连勒格来的,这不就是宁延的定州军吗?” “属下也猜到是定州军,少主,我这就去拦截,然后他们知道我们悬壶勒格不是那么好进的。”公史鼎沉声说道。 耶律长齐摇了摇头,“宁延的定州军进入我悬壶勒格两天了才被发现,一路上路过无数草场却没有一个人吱声,你不觉得奇怪吗?一般这种情况要么是定州就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无一活口,百姓来不及向周边军队求援;这第二嘛,就是他们秋毫无犯,路过草原的时候百姓根本没有发现他们或者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所以也就没有在说什么,公史将军,你觉得定州军是前者还是后者?” 公史鼎想了想,拱手说道,“边军斥候说定州就所过之处,牛羊成群,百姓依旧。。。” “不过这宁延既然来了我壶腔勒格,我们就不能置之不理,在中原这叫来者是客,我们做主人的不能怠慢了人家。”耶律长齐一边说一边走出书房,伸了一个懒腰,看着头顶像一匹奔跑战马一样的白云,笑着说道,“去悬河,会客!” 辽河自北南下蜿蜒千里,给北蛮带来了辽河平原;这悬河虽然不像辽河这样蜿蜒千里,但流经壶腔勒格时同样给他们带来了广袤的壶腔草场,甚至往东出境还滋育了不少长鹰勒格的草场。 壶腔勒格的悬口城就是出自悬河,意为悬河出口之城。 但是过了悬口城后,悬河就不能叫河了,而应该叫做小溪。 宁延和陈令枢穿过草场,顺着脚下溪流一路往前,很快就听到了河水奔流而下的哗哗声,声音聒噪嘈杂但却气势十足,有千军万马震寰宇的气势,更有大河东流奔入海的气魄。 越往前走,河水东奔的声音越大,小溪的尽头是一处山崖,溪流悬挂而下,而在山崖的隔壁,竟是一气势如虹的雪白长瀑。 千丈长瀑汹涌而下,旁边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沃野草场,唯独这块是一处深不见底的山崖,宁延勒马靠前,俯瞰而下,雾茫茫的一片。 飞瀑东奔跃千里! 这瀑布也是有意思,从草原倾泻而下时,这山崖并不是一马平川,而是在落瀑之处朝九天之上转了一个轻微的弧度,这就让悬河奔流而下形成瀑布时,水流得先向上翻涌一段,站在宁延这个位置看去,这条千里长河就像一条银白巨龙一般,在落瀑之处腾空而起,而后一头扎落水下。 这用四个字可以概括——蛟龙入海! 宁延站在原地感慨道,“怪不得是龙抬头呢,如此看去,倒真有水龙抬头的意味。” 想到什么的宁延突然笑道,“这耶律长齐都不说自己地盘上有如此美景,啧啧,估计是害怕我登门拜访吧!” 笑着笑着,宁延看向对岸的眼神突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人,但眼神温润,应该不是敌人。 隔着悬河飞奔而形成的龙抬头飞瀑,耶律长齐也看到了对岸的白马白袍。 身骑白马着白衫,还是和之前一样啊。 再见之时,两个都不再年轻的人听着飞瀑奔流的呼啸声,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 那是故人重逢的欣喜笑容。 第779章 英雄相惜,故友重逢 若不是耶律长齐带路,宁延怎么也不敢相信在这千里飞瀑之下,竟有一世外桃源般的清凉山洞所在。 瀑布自崖顶飞泻而下,宽约三丈有余,飞泻而下的瀑布在崖底汇聚,形成了一方大湖,湖水汇聚后再向东流出,而这山洞就在大湖旁边。 大湖边上水草密布,湖中游鱼数不胜数,洞内空旷,水声回音清脆悦耳,耶律长齐亲自动手再湖中网了几条肥美鲤鱼,两人对坐在山洞中烤起了大鲤鱼,庄十月护在宁延左侧,公史鼎护在耶律长齐右侧,两人谁都不理谁,和山洞中谈笑风生的两人形成鲜明对比。 耶律长齐蹲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动作熟练的翻烤着手中的大鲤鱼,一旁的宁延闻着烤鱼香早已是迫不及待想要吃上一口。 耶律长齐一边烤鱼一边说道,“我吃过你们奉朝的烤肉,说真的不好吃,没有我们汗国的好吃,今天也就是你了,要是其他人还真吃不到我烤的鱼。” 宁延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可得好好尝尝你们北蛮的烤鱼有多好吃。” 来回翻烤几次后,耶律长齐将被烤的外焦里嫩的大鲤鱼递给宁延,“试试吧,这上面刷的可是我的独门秘制酱料,我保证烤出来的你吃过最好吃的烤鱼。” 宁延也不客气,拿起烤鱼就吃,看的旁边的庄十月是心惊肉跳,这人可是北蛮少主,壶腔勒格的上主,再说的具体点那就是生死仇敌,自家公子就这么淡定的吃着生死大敌递过来的烤鱼,换做是他,这大鲤鱼别说吃了,早就扔了。 宁延一口咬下去,肉香四溢,一边咂舌一边点头称赞,“好小子,有一手啊,确实是不错。” 耶律长齐拍了拍手,坐在宁延对面,挥了挥手,公史鼎端来两壶北蛮马奶酒,耶律长齐直接将一壶扔给宁延。 宁延笑着接过,听着外面的河水声,笑着说道,“真想不到,壶腔勒格境内竟有如此汹涌大河,用我们大奉的古话老说,巍峨之山,必有猛虎;波涛之河,必有蛟龙;这条河不一般啊。” 耶律长齐望着宁延,伸了个懒腰,“我也想不到,你居然会来我壶腔勒格,怎么?这是顶不住魏怀英和慕容灼灼的压力,想来我这找找办法?” 宁延咬下一大口鱼肉,一边吃一边嘟囔道,“我说我是赶巧了,你信吗?” 耶律长齐没有出声,显然是不相信宁延这套说辞。 宁延也知道耶律长齐不相信自己,吞下嘴里的鱼肉后,轻声说道,“慕容灼灼和魏怀英打算南北夹击,在弘农将我定州军一网打尽,这个时候我若是还留在弘农,那就是找死,为了我身后的十二万兄弟,你这壶腔勒格我不想来也得来。” 耶律长齐同样笑了笑,摇头说道,“我是壶腔勒格上主,是汗国少主,你是我敌国之人,如今你带着十二万敌军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我壶腔勒格的土地上,若是我就这么置之不理,岂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耶律兄你且放心,来壶腔勒格的目的就是为了看一眼这龙抬头,现在心愿已了,我们也该走了。”宁延沉声道,“不会让你为难的。” 耶律长齐没有问宁延接下来要去哪,因为他知道宁延是绝不会告诉他的,要说也得宁延自己说才行。 “宁兄,你们定州军进入我壶腔勒格未伤我百姓一分一毫,我感谢你!但是我是汗国之臣,御敌是我义不容辞之事,如今我已经知道你们就在悬河南岸,过两天我会让公史将军带领壶腔大军围杀你们,甚至会与慕容灼灼短暂联手,所以,不管你在我壶腔勒格境内待多久,只要在一天,我们就是敌人。”耶律长齐看着宁延皱着眉头说道。 现在的两人还能坐在这里吃着烤鱼是因为他们彼此之间的惺惺相惜,但是从两人身后的国家来看,既然是对立,那就是敌人。 宁延点头表示很认可耶律长齐的话,“说的不错,你的十万壶腔大军据说战力非凡,比起魏怀英的狮虎铁骑都不遑多让,要不是你不让壶腔大军南下参战,那现在让我大奉头疼的就不仅仅只是魏怀英了。” 耶律长齐俯下身子,瞪大眼睛瞧着宁延,“你真的一点不慌?” 宁延问道,“为什么要慌?” 耶律长齐忍不住笑了出来,指着宁延摇头道,“还得是你,一般人没有这个胆子。” 宁延将手中的烤鱼放在身旁,神情严肃的说道,“耶律兄,如果我告诉你我们定州军此行北上的目标是你们王庭,你该如何?” 耶律长齐的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但很快就一笑而过,反倒是很淡然的说道,“王庭的那帮蛀虫是该清清了。” “说得跟真的一样!”宁延摇头微微一笑。 谁知道耶律长齐的表情倒是很认真,回头看向宁延,“我说真的。” “父汗和国相一门心思要让我汗国大军南下,这种心思如今已经变成了病态,为了这个目标,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草原很大,但却连他们的一顶帐篷都没有;少壮派力主南下战斗,八王贵族则惦记着自己的那点小利,处处给少壮派使绊子,一个国家,新旧两怕派官员不和,国政黩武,那些位高权重的高官权贵是不会受到什么影响的,遭难的只会是百姓。”耶律长齐耐心的说道。 宁延看向耶律长齐,眼神中是可惜,是不舍,是欣赏。 “你最后这句话我认可。”宁延点了点头,举起酒壶说道,“战争只是手段,最后的结果才是目的,我们此次北征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迫使你父亲停止对慕容灼灼等少壮派将领的任命,更改对大奉的国策,实现两国和平!” 耶律长齐看着宁延,也是有些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整个人哈哈一笑,“两国和平,你是要用你身后这十二万大军来实现和平吗?” “我相信我身后的定州军是一支仁义和平之师,我定州军出平牢关北上,所到之处,对百姓秋毫无犯,别说伤人性命,连一头牛,一头羊都没抓过,因为我们知道我们进入你们北蛮,不是为了掠夺和杀戮,而是为了天下大同,为了让天下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宁延说这番话的时候很认真,“反观你们北蛮军进入我大奉境内,掳掠百姓,伤害牲畜,烧房屋,毁庄稼,说是无恶不作一点也不夸张,如果你父亲他不答应求和,继续一意孤行,那我宁延只有靠身后的军队来为我大奉百姓谋求一份和平。” 现在的宁延和当初的宁延真的不一样了,现在的他褪去了一身的少年气后,身上充满了枭雄之气,是一种敢叫日月换新天的气势,靠着定州和项州两州之力硬刚他们汗国和西羌而不落下风,更是将定州从一个北境荒蛮之州打造成如今的西北西北第一州,这除了佩服二字还能说什么。 “说了这么多,我算是听出来了,你来我壶腔勒格的目的是借道北上,前往王庭!”耶律长齐感慨道。 宁延没有否认,但也没有点头,而是吃完烤鱼后擦了擦手中的油渍,来到山洞外,听着飞瀑急速而下击打在湖面发出的啪啪声,抬头看去,一条白色匹练如同九天垂落,在头顶的山崖上,可以看到悬河龙抬头;在山崖下,可以看到瀑布垂天落,还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两人畅谈许久,从初次相见聊到现在,从天南聊到海北,他们本该因为不同的国家而成为战场上兵戎相见的仇敌,但却阴差阳错的成为了惺惺相惜的好友,细细说来,他们也并没有见过几次。 用耶律长齐的话来说,他们有着相同的理想,不管在哪里,不管说什么,也不管做什么,到最后终究会成为挚友。 宁延喝着壶中美酒,低头轻笑,倒也不是说耶律长齐说的不对,而是他这么说让率军北上的宁延有种负罪感,如果他们生在一个国家,那耶律长齐或许会是第二个大黑。 “耶律少主,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再不走的话,今天晚上就得去你府上过夜了。”宁延伸了一个懒腰,望着外面渐晚的天色,感慨道。 耶律长齐起身站在宁延身侧,叹息道,“我府上倒也不缺你这个一个房间。” “哈哈。”宁延笑了笑,“这要是传出去,你洗不清不说,我更洗不清。” 这话说完,耶律长齐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着宁延,认真的说道,“你还要做奉朝的臣子吗?以你现在的能力,就算拥兵自立,奉朝的皇帝也那你没有任何办法,就算他要对你不利,我汗国也会在背后帮你;自己做皇帝不好吗?非得看别人的脸色。” 宁延摇头笑了笑,“耶律兄,这你就不懂了,在我们那,我这叫裂土封疆,叛国谋逆,是要被捅脊梁骨的,我爹,我大哥在项州军巅峰之时都未曾拥兵自立,我又岂能玷污他们名声?再者,你看到我身后的两面大旗了吗?一面大奉黑旌旗,一面宁氏杏黄旗,这两面旗无论少了那个,我宁延都不会有今天,千年来,大奉早已不是一个国家,而是百姓心中的一个图腾,是一种象征,任何妄图颠覆这个图腾的人,必遭百姓唾弃,举国讨之。” “在我们草原,实力就是一切,铁骑所到之处,任何流言蜚语都将化为乌有;我了解你们中原文化,但有一点我一直不懂,为了所谓的虚名而委屈求全,这样值得吗?人死之后,魂归地府,人间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为什么不选择当下,而要让自己短暂的一生过的如此不如意。”耶律长齐不解的看着宁延。 “我读的书很少,但我爹从小告诉我,人这一生,就是三万个昼夜的交替,过一天少一天,在人世间的日子其实很短,但我们总要坚持些什么,就像你坚持两国议和一样,大奉对我而言也是一种坚持,人死了,眼睛一闭,什么都不管了,可历史还在,史官笔下的白纸黑字一直在,历史长河英才无数,我不想做什么万人敬仰的世间英豪,更不想做人人唾弃的奸佞之臣。”宁延回答的时候眼神很是纯粹,纯粹中还带着坚定。 听到宁延的回答,耶律长齐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苦笑一声,“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不过你得给我个具体时间,什么时候离开壶腔勒格,也让我有个准备。” “不出三天就会走,说了不会让你为难,就一定不会让你为难的。”宁延回头一笑,“耶律兄,后会有期,希望再见之时,你我还能如此饮酒吃肉,促膝长谈。” “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宁延走了,走的干脆。 耶律长齐来到湖面,湖面微波荡漾,水中的自己随着涟漪一晃一晃。 “少主,这十二万定州军必定是奉朝军队,您看,要不要属下派人去盯一下,以免生乱。”旁边的公史鼎拱手说道。 耶律长齐看着宁延远去的方向,摇头说道,“定州军能悄无声息的进入我们壶腔勒格,可见他们行军过程中对斥候的清肃很是严格,咱们何苦让手下将士送命呢?他既然说了他的目标是王庭,那八成就是了;想要从我们壶腔勒格进入王庭,只有雄口川一条路可走。。” “那属下去雄口川?”公史鼎小心的问道。 耶律长齐看了一眼旁边的公史鼎,苦笑道,“真有这么简单吗?雄口川是呼延阔的地盘,他可是呼延家的人,宁延现在出现在壶腔勒格,估计呼延山石已经得到消息了,过不了两天他就要问我这边什么情况,而镇守雄口川边境的是他的同宗兄弟呼延阔,一旦宁延发难雄口川,呼延山石必定增兵,到时候我们不想参战也得参战,以一敌三?宁延没必要给自己找这个麻烦。” “那这宁延总不可能要原路返回吧!”公史鼎摇头说道,“从我们壶腔勒格到王庭,除了雄口川几乎都是悬崖峭壁,他总不能带着十二万大军爬山吧?真不明白,他不去雄口川来壶腔勒格干什么,总不会真的是来看龙抬头的吧!” 耶律长齐望了一眼旁边的龙抬头飞瀑,咂舌道,“说不准。” “啊?真是来看这个的啊?” “前一句!!!” “原路返回?” 第780章 你来我往 看到宁延平安无事出现在军营外,包括陈令枢在内的所有人都是长舒一口气,当隔着悬河河岸的宁延和耶律长齐相约要去山崖下叙旧之时,可把陈令枢吓出了一声冷汗,这身后的十二万将士可都指望着宁延带着他们大杀四方呢,这一旦下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别说他们没法给远在苍同城的夫人交代,可能身后的十二万大军也得玩完。 后来还是在陈令枢和林北阳的执意要求下,宁延才带着庄十月,公史鼎一看你带人,我也得跟着去,于是也跟着耶律长齐下去了。 定州军在悬河南岸就地驻扎,对岸就是悬壶大军,如此境况吓得林北阳是一晚上不敢睡觉,倒是宁延自己睡的挺香。 第二天宁延起了个大早,准确来说不是自己醒的,而是被外面瀑布的激流声吵醒的。 宁延来到军营议事大帐中,发现军中将领都已尽数入座,除了神虎营的司徒景春。 “今天都到的挺早啊。”宁延一进去就打趣道。 林北阳摇头苦笑,“这可是在壶腔勒格,距离北蛮王庭也就不到十天路程,我们想睡的安稳也难啊。” 宁延入座后,长舒一口气,看向军师陈令枢,“先生,可以开始了。” 陈令枢起身颔首,冲着场上将军鞠躬行礼,随后来到早已经挂好的北蛮舆图旁,指着舆图说道,“诸位将军,如今我定州军深入北蛮腹地,西北就是北蛮王庭,除了雄口川的五万北蛮狼骑外,北蛮大汗的亲卫军金甲卫也可随对我军构成威胁;东北是红蚁勒格,是铁勒川的地盘,三万铁勒屠就在那里虎视眈眈;南边情况就不多说了,相信诸位都清楚,慕容灼灼已经抵达云连勒格边境,一旦发现我们不再弘农,一定会挥师北上,到时候我们被困在壶腔勒格,加上壶腔大军和狮虎铁骑,若是他们完成合围,那我们将面对北蛮五路大军的围困,那时我们就是真正的走投无路。” 韦雄刀还是一副不嫌事大的态度,桌子一拍,“怕他个鸟,让他们来,我老韦可不怕他们。” “你就少说两句吧。”宁延忍不住白了一眼韦雄刀。 韦雄刀讪讪坐下。 林北阳接过话说道,“军师,那我们现在是要孤军奋战了吗?” “是也不是。”陈令枢轻声一笑,“根据飞鸿情报来看,徐子谦将军已经带着项州军兵临玉门城,狮虎铁骑精锐都在弘农,离皋城一带,玉门城撑不了多久,张彭业将军的禁卫军正在全速北上,已经和慕容灼灼的狼骑交上了手,双方目前还在胶着战斗,北地军也顺利进入辽安勒格,目前正在朝着辽河逼近,和鸿业凉交手只是时间问题;但当下情况也不支持他们北上配合我们,云连勒格的玉门城,锡林勒格边境的慕容灼灼,加上辽安勒格的鸿业凉,都不是省油的灯。” “军师话的意思相信大家也都能听明白,这个时候我们定州军能靠的只有我们自己。”宁延沉声说道,“不过,既然我们敢来悬河看龙抬头,那自然就有离开的法子,十二万大军呢,要是都交代在这里,我宁延还有什么脸回去见定州的乡亲父老啊。” 李彦业笑着摇了摇头,“公子,您和军师这么一唱一和的,是不是早就有办法了啊。” 陈令枢还是拱手致歉,“实在抱歉,诸位,没有事先告诉你们。” “五路大军围困,除了突围外别无他法,难道军师还有比突围更好的办法?”林北阳疑惑的问道。 陈令枢起身,指着身后的舆图说道,“我们北上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他北蛮王庭,相信慕容灼灼和北蛮大汗也能感受到,因此他们一定会以为我们进入壶腔勒格后下一步会一路北上。” “但是!” 陈令枢特意加重了语气,“我们不仅不去雄口川,反而要原路返回,再次前往云连勒格,这次我们就不像上次那样在弘农陪着魏怀英过家家了,而是要除掉魏怀英以及他手中的狮虎铁骑!” 吕翊忍不住笑了出来,“公子,军师,我懂了,进入壶腔勒格只是做个北蛮王庭和慕容灼灼的好戏,不仅能迷惑北蛮王庭,还可以牵着慕容灼灼的鼻子,让他进入壶腔勒格,而我们的真正目的却是魏怀英!” “北蛮境内的军事力量,对我们威胁最大的除了慕容灼灼的狼骑和铁勒屠外,就是魏怀英的狮虎铁骑了,不灭了狮虎铁骑,留这么一个尾巴,早晚是个祸害。”宁延沉声说道。 林北阳恍然大悟,感慨道,“原来公子你的北征,征的不是北蛮王庭,而是整个北蛮。” 宁延悠然一笑,“别说,我一开始目的还真是北蛮王庭。” 收拾狮虎铁骑,不过是顺路! 韦雄刀哈哈一笑,“还是公子和军师的鬼点子多,要是我老韦那还想这么复杂,直接一路杀到北蛮王庭,把那北蛮大汗的脑袋砍下来做夜壶算了!” “就你会说话,那是鬼点子吗?那是锦囊妙计。”李彦业无语的说道。 ”对对对,锦囊妙计。“韦雄刀摸着自己光头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 宁延淡然一笑,“那接下来就让军师来布置具体作战任务,所有人必须认真执行。” 陈令枢站在宁延身侧,沉声道,“十二万大军要想悄无声息的南下重回弘农难度很大,草原上没有密林掩护,大军行进方向一看便知,为了确保大军顺利南下,决定大军于今夜亥时开拔南下,林将军的安远军镇打头阵,前往边境处与司徒将军会合。” “就说这小子打了个伏击半天不见人,原来是压根就没进壶腔勒格。”作为司徒景春原来的老大,舒钧摇头笑道。 陈令枢接着说道,“李将军的雪龙军,小舒将军的地蟒军和韦将军的重象军紧随其后,云将军负责大军南下左翼安全,避免大军南下之时被北蛮斥候发现;吕翊将军带着定远军镇将士负责右翼安全,所有人急行军,以最快的速度朝边境靠拢,和司徒将军会合后,迅速南下抢夺弘农。” “终于要大干一场了吗?”韦雄刀激动的晃了晃脑袋,“军师放心,到了弘农,我们重象军还是第一个打头阵。” 宁延起身,一脸严肃,“兄弟们,这一战,务必彻底消灭魏怀英和狮虎铁骑,替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是!” 。。。 夜色浓稠,北蛮夜空的星星要比大奉亮上不少,北斗高悬,南极闪烁,躺在草地上抬头仰望星辰,吹着夏日晚风,想想就惬意。 “公子,可以出发了!”庄十月的声音将宁延一秒拉回现实。 宁延略微迟疑,随后点头说道,“咱们就不耽搁了,出发吧!” 龙抬头确实精彩,离开悬河的时候,宁延还感慨为什么他们大奉没有此般壮丽美景,但是感慨过后就是释然一笑,因为没准他们还再回来。 十二万大军趁着夜色南下,走了一条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路,原路返回,事后的耶律长齐知道宁延是原路返回后,看着地图说了句疯子。 骑在马上的宁延吹着草原凉风,伸着懒腰说道,“你们是不是都想问为什么我和耶律长齐相熟,更想知道为什么我们进入了壶腔勒格后,他手下的壶腔大军部队我们动手是吧。” 跟在宁延身侧的庄十月没有接话,倒是吕翊率先开口,“您与耶律长齐相熟属下知道,可是如此堂而皇之的放咱们进入壶腔勒格,甚至隔岸遥望也不动手,这要是传到了北蛮王庭,岂不是有通敌嫌疑?” 宁延顺了顺小白的鬃毛,笑着说道,“民间一直说我们大奉和北蛮有着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这句话你们认可吗?” “当然!”吕翊抢着说道,“北蛮凶残,祸害百姓,觊觎我大奉国土,狼子野心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那北蛮来百姓也是北蛮人,他们呢?他们放放牧,种种粮食难道也是狼子野心之徒?难道你要将大刀放在他们的头上吗?”宁延直接反问道。 “这。。”这直接将吕翊问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陈令枢在旁边摇着扇子,坦诚说道,“我们不能因为这些百姓生在北蛮而将它们定义为蛮子,也不能因为一个人是北蛮皇室子弟和北蛮高官而觉得他就一定是视我大奉如砧板羔羊一般的凶恶之徒,扪心自问,我们大奉就没有胳膊肘往外拐的吗?耶律长齐与公子交好,是因为他们对当今天下有着共同的期许,那便是天下大同!当有着共同目标的两人相遇,你说说,会发生什么?” 吕翊骑马跟在宁延身后不远处,苦笑道,“知音?” “差不多。”宁延笑道,“耶律长齐深爱着他脚下的草原,因为这份深沉的爱,他不想让这个国家陷入战争的深渊中,为了这个目标他尽了很多力,然而因为各种原因,让他对这个王庭失望了,看到流离失所的百姓,看到荒芜的草原,他越发感到战争的可怕,也越发感觉北蛮王庭的荒唐,他想改变这一切,从根本上的改变。” “我们的出现就是他改变王庭的机会。”宁延皱眉一笑。 陈令枢眼睛一亮,旁边的宁延接着感慨,“做出这个决定,一旦成功,那他将是北蛮未来百年最为风光的人物;可一旦失败,他就要背负卖国叛国的罪名,就算是他爹是北蛮大汗,也保不住他!。” 吕翊听后越发沉默,走了许久,身后的瀑布声彻底消失,“没声音了!” 恰在这时,一支飞鸽自宁延面前飞来,宁延下意识的抬起手臂,鸽子稳稳当当的停在宁延的胳膊上,宁延打开绑在格子腿上的密信,借着月光看信。 在看完信的内容后,宁延激动的差点喊出来,但他忍住了,小心将信鸽放回去,难掩心中激动的宁延说道,“飞鸿最新消息,就在一天前,徐子谦将军攻克玉门城,正在火速朝着离皋,弘农方向移动。” 陈令枢颔首笑道,“太好了,有了项州军的帮助,此次他狮虎铁骑一个都跑不了!” 等到第二天耶律长齐询问悬河情况的时候,手下这才发现宁延和他那十二万大军已经消失不见了,十二万人说没就没,耶律长齐得之后,先是苦笑,而后感慨道,“看着吧,汗国马上就要乱了。” 。。。 再说说玉门城的事。 徐子谦带着项州军兵临玉门城下,得知小公子被困弘农的项州军格外着急,不过好在军中目前的将领都是从土龙山之战和北门关之战尸山血海爬出来的,遇到事情自然要比寻常将领冷静许多。 在看到狮虎铁骑被调走的第三天,在徐子谦的指挥下,项州军终于是轰开了玉门城的大门,拔掉了这个卡在大奉喉咙处第一把尖刺。 拿下玉门城后,徐子谦仅仅让大军休息一晚上,第二天便马不停蹄的北上前往弘农。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宁延他们已经去了壶腔勒格,而看到项州军如此发疯的攻打玉门城,魏怀英和慕容灼灼更加笃定宁延的定州军是被困在了弘农里。 殊不知,当魏怀英赶到弘农的时候,宁延的定州军早已不见了踪影。 宁延的定州军就这么消失了? 慕容灼灼可不相信十二万大军会平白无故消失这种鬼话,而是直接敲定了壶腔勒格。 理由很简单,因为宁延被困弘农,只有三条路能走,一条是向他们认输投降,这一点肯定不可能。一条是往西走,只可惜云连勒格一路往西就是西茶山,除非宁延想要效仿当年的疾风营,否则十二万人往西走毫无疑问是把自己送上了绝路,两条路都走不通,那即便是在离谱都只能是北上壶腔勒格这一种结果。 慕容灼灼刚准备派人去壶腔勒格和耶律长齐谈谈关于让他麾下大军进驻壶腔勒格一事,人还没走就听说在壶腔勒格悬河附近发现定州军的消息,有此消息的慕容灼灼直接下令北上。 这下连谈都不用谈了。 第781章 直指弘农 弘农,一座即将登上历史的四合野战之地。 壶腔勒格和云连勒格边境处,舒均带着一支小队悄无声息的摸到了一座荒山山头,顺着山头朝下看去,这一看直接让舒均眉头紧锁,捂着胸口庆幸说道,“还好军师临时绕了路,这要是不绕路,得和慕容灼灼撞个面对面啊。” 此时的山谷下方一群身着铁甲的骑兵正大摇大摆的走在官道上,浩浩荡荡绵延百里。 旁边的手下咽下一口唾沫,犹有后怕的说道,“将军,好在是从壶腔勒格撤了出来,这北蛮这么多人,要是被困在了壶腔勒格,那指不定什么时候见阎王呢。” 舒均悄悄从山头爬下来,躺在身后的枯草上,敲了一下旁边手下的头盔,“像你这么会说话的,应该去韦光头的重象军,不过我算是看出来了,军师是真厉害,难怪公子那么信任他,之前只是觉得军师不一般,这次我是服了。” “将军,我听我在重象军的同乡说,他们今天晚上就要去南下去弘农了,还得瑟说这打弘农就得他们重象军。”被舒均拍了一下的地蟒军将士重新整好盔甲,趴在地上说道,“将军,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打大仗啊。” “一看你小子就是个新兵蛋子。”舒均无奈说道,“你问问你身后这些跟着我从燕子川战场活下来的兄弟,那个愿意打大仗,一个白狼川把我大哥的神虎军打光了,把公子身边最亲近的池将军打没了;一个燕子川把雍州来的定远军镇打空了,到现在还有一些老卒做梦都是燕子川的惨烈画面,那场景没人愿意经历第二次。” 舒均这番话或许年轻的将士们不懂,但是那些从定州军起家就开始一直就在军中的老卒却是深有体会。 “行了,不和你说这么多了,你们继续在这盯着,我去下面看看。”舒均不想提及往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渍就往山下走去。 距离山头五里地外的一处山坳中,营帐林立,密密麻麻的定州军营帐几乎铺满了整个山坳。 舒均翻身下马,门口的岗哨看到舒均后齐刷刷的行礼,舒均颔首示意,直接往中央的中军大帐走去。 此时的宁延和陈令枢在为弘农之战做最后准备。 舒均走进来的时候,大营中的宁延正吵的不可开交。 韦雄刀嗓门最大,“公子,军师,这斥候请报上不说的很清楚嘛,魏怀英和孟佑达的狮虎铁骑就在弘农,让我老韦去,我们重象军老卒最多,战力最强,让我们先上。” “不是,老韦你听我说。”陈令枢无奈的笑道,“弘农这一仗你们重象军是少不了的,但你也说了,这弘农还有狮虎铁骑,就算你们能打也不至于用步兵和骑兵对冲吧。” “好了好了,你就少说两句吧。”韦雄刀身后的李彦业拉住韦雄刀的手臂,把他拉到一旁,“听军师安排吧,这狮虎铁骑战力不弱,不可小觑。” “你小子少在做好人,你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就是想抢功,打首战,我偏不让。”韦雄刀吹胡子瞪眼的说道。 “好你个韦光头,和我在这耍横是吧!”李彦业指着韦雄刀喊道,“整个定州军谁不知道我们雪龙军的陌刀就是为骑兵准备的,对付狮虎铁骑本来就是我们雪龙军的分内之事,你小子别插手。” “你还以为你们雪龙军是之前的雪龙军呢,白狼川一战都快把你雪龙军的家底打光了,现在军中百分之七十都是新兵蛋子,你想让他们去和狮虎铁骑硬碰硬,你这不是让他们送死吗?”韦雄刀转身大喊道。 “都少说两句吧!”旁边林北阳一声怒吼打断两人,“弘农地形不利于骑兵作战,魏怀英和孟佑达将狮虎铁骑放在弘农是料定我们已经到了壶腔勒格,这才这么放心把骑兵放在这里,但是要想吃掉狮虎铁骑也绝非易事,韦将军,李将军你们告诉我,你们谁有把握一口气i吃掉这支狮虎铁骑,如果可以,那你们就去,如果不行,那就别在这争了,听公子和军师的安排。” 林北阳话音落地,李彦业和韦雄刀都不说话了,那弘农的五万狮虎铁骑确实不是他们能一口气吃掉的。 陈令枢回头看向宁延,拱手说道,“公子,您看。。” 一直盯着地图的宁延转身看向韦雄刀和李彦业,缓缓说道,“吵完了?” 李彦业看了看韦雄刀,韦雄刀看了看李彦业,两人一副谁也不服谁的样子。 宁延懒得说他们,抬头看到了进来后一直坐在后面听李彦业和韦光头吵架的舒均,抬手说道,“舒将军到了,说说你那边什么情况。” 舒均点点头,神色凝重的说道,“五里地外的官道上发现了慕容灼灼的狼骑大军,目前正朝着壶腔勒格境内全速前进,目测最少有二十万人。” 林北洋沉声皱眉,“慕容灼灼好快的速度啊。” 这个结果不出陈令枢所料,军师出声说道,“就要他快,他越快进入壶腔,我们才能越安心对付魏怀英。” 其实宁延身后的地图上,宁延已经将弘农这个地方标了不知多少遍,这次他势在必得。 宁延颔首轻声道,“那咱们就按原计划进行!” “公子!”韦雄刀还想说话,话还没说口,陈令枢直接提起嗓子说道,“今夜子时,兵发弘农,各军听令!” “我等听令!”大帐中的齐刷刷的吼声气势十足,韦雄刀看着李彦业,眼神中满是无奈。 陈令枢朗声说道,“雪龙军听令!” “李彦业在!”李彦业往前一步,目光坚定的喊道。 “雪龙军为前锋,务必于今夜抵达弘农,从正面阻击狮虎铁骑,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一个狮虎铁骑都不能放走!” “是!我们雪龙军绝不会放走一只蛮子!”李彦业闷声大吼。 陈令枢接着说道,“神虎军,平远军镇听令!” 司徒景春和云不凝齐声拱手,“在!” “弘农右翼是一片山地,你们的任务是摸到他们后面,在正面打起来后,从后方突袭,记住了,你们一定要快!”陈令枢厉声说道。 司徒景春和云不凝也知道自己责任重大,他们的速度越慢,前面李彦业的压力也就越大,他们早到一分,雪龙军的压力就小一分。 “是!” “地蟒军,定远军镇听令!” “在!” 韦雄刀极不情愿的说道。 陈令枢看了一眼韦雄刀,摇头说道,“吕将军,你和韦将军从负责侧翼突进,主要是防止魏怀英带着小股部队从侧翼返回离皋城,堵到魏怀英不容易,绝不能放走他。” “是,军师放心,交给我了。”吕翊重重的点头说道。 韦雄刀一脸不情愿的退下。 “安远军镇和飞豹军将士就负责战场后方的安全,防止慕容灼灼的突然回援。”陈令枢说完后长舒一口气。 “是。” 宁延起身神色严肃的扫视一圈,“诸位,这是我们定州军在北蛮打的第一个大仗,战鼓一响,不止我们看着,身后的项州军将士,禁卫军将士,还有北地军将士他们都在看,甚至说我们身后的上千万大奉百姓也在看,这一仗,只许胜,不许败!胜了就能继续往下走,败了,我们就输了!” “公子放心,此战必胜!!!” 他们定州军上下一心,谈何不胜! 作战任务发布后,各位将军都纷纷起身回去整顿兵马,尤其是负责绕后的几支军队,甚至没有多少时间准备就要赶紧出发,以免误了时间。 韦雄刀极不情愿的离开军营,李彦业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摇头苦笑。 宁延走过去拦住李彦业。对韦雄刀他可以说是最了解的了,和李彦业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出来,宁延率先开口道,“这光头就这样,他不会说软话,只能这么说。” “这傻子还以为我看不出来呢。。”李彦业深呼吸一口气,“他知道我们雪龙军新兵多,不想让我们雪龙军冒这个险。” “当年我让林兄带着两万骑兵去围堵慕容隼血衣军时候的心情和现在一模一样,担心和不忍,但我没有办法,弘农四周全是山地,骑兵根本施展不开,而能以步战胜骑兵的除了你们雪龙军,别无他法!”宁延拍着李彦业的肩膀说道。 “我明白!”李彦业叹声说道,“放心吧,公子,我们雪龙军输不了。” 宁延点了点头,往军营外看了看,示意李彦业道,“去看看那光头吧,他也是好心。” “我知道的。” 李彦业从军帐中走出来,快步追上甩着光头就往前走的韦雄刀,“韦光头!” 韦雄刀停下步子,转身看去,看到是李彦业,装出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干什么,这首战是你的了,怎么?来找我老韦炫耀来了。” 李彦业陪着笑脸走过去,顺手搭上韦雄刀的肩膀,“抢了你老韦的大功,做兄弟的心中也是过意不去,离开定州的时候,我多带了几坛老黄酒,味道没得说,怎么样,打完后偷偷喝一点?” “有酒?”韦雄刀看了看李彦业,两眼放光,但还是故意咳嗽了两声,“我可不是因为你那酒啊,我。。我就是不甘心被你雪龙军拿了首功,我给你说,其实我的重象军不差的。” “我知道,我知道,上次弘农一战打的那叫一个精彩啊,你韦大将军威名都传遍北蛮了。” “不是我吹,你让他魏怀英下马,看我老韦不把他屎尿打出来。” “是是是,你能你能,你最厉害了。” 李彦业就这么推着韦雄刀往前走,对于韦雄刀你说谢谢,他倒会觉得不自在,而酒不一样,两壶不多不好,刚刚好。 。。。 暮色来临。 身在弘农的魏怀英还在和孟佑达商议这如何配合慕容灼灼北上拿下宁延,魏怀英甲不离身,进入军营后除非打了胜仗,否则他就一直披甲,即便睡觉也不脱,这也算是他的一个习惯。 孟佑达站在魏怀英身侧,魏怀英则一直骂骂咧咧的,“他妈的,宁延这个小兔崽子,胆子是真肥啊,就靠十二万人就敢朝我王庭杀去,真是不知好歹,壶腔勒格那文邹邹的少主,平日里总是一副病怏怏的书生模样,手里坐拥十万大军却一场仗不打,这次我看宁延都到他眼皮子低下了,他还能这么沉住气!” “节度使,为了这个宁延,我们连玉门城都丢了,这次要是拿不下宁延,真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对于魏怀英放弃玉门城一事,孟佑达一直心有芥蒂。 “老子知道,等杀了宁延那小子,老子亲自带着狮虎铁骑去帮你把玉门城拿回来。”魏怀英不耐烦的说道。 “多谢大人。”孟佑达拱手说道。 魏怀英伸了一个懒腰,“不过着说来也奇怪,宁延这小子进入壶腔勒格也有些日子了,这前些天还听说宁延到了悬河,怎么这几天就没动静了,按道理壶腔大军应该和定州军打起来了才是,难不成我们这位少主真就屁都没放一个?” 孟佑达沉声道,“宁延行军素来狡诈,若是在悬河没有和壶腔大军交手,要么这只是宁延放出来的假消息,要么就是宁延已经离开了悬河,没有给壶腔大军反应的机会。” “悬河往北就是雄口关了,他宁延去了那里更别想走了,我可不信这小子会去送死。”魏怀英看着地图越看越觉得奇怪,看着看着,他的视线习惯性的往下挪了挪,放在了地图上刺眼的弘农二字上。 一股不祥的预感猛然蹿上心头,魏怀英当即转身,来到营帐外,看到外面密布的军营后,着急问道,“狮虎铁骑所有人都在这了吗?” 跟着魏怀英跑出来的孟佑达一脸疑惑的点了点头,“回大人,按照您的吩咐,都在这。” “他妈的,差点出大事,这弘农外面全是山坡谷地,一旦有人打我狮虎铁骑的注意,这地形骑兵冲不出去,不就是被包饺子的下场吗?”多年的军旅生涯还是让魏怀英敏锐的注意到了弘农的地形问题。 “是属下疏忽,属下这就让人去弘农外面扎营。” “好在是还来得及,没有人。。” 魏怀英庆幸的话还没说完,一阵沉闷的鼓声突然从弘农城外响起,紧接着四周便是无数冲天而起的火把,火光将弘农照的亮如白昼。 “刷刷刷!” 一阵破空声响起,那半空中铺天盖地全是沾了火油的箭矢,正朝着他们倾泻而来。 “大人,快躲开!”孟佑达嘶声怒吼。 魏怀英一把拦住孟佑达,“躲个屁啊,赶紧带人往外冲啊!要是老子的狮虎铁骑全部报销在这,老子跟你没完!” 第782章 弘农战狮虎 烈火吞噬着弘农连片的军帐,帐篷中的狮虎铁骑将士急匆匆的往马厩跑去想要上马冲出去,有些将士甚至连盔甲都没穿好就跑了出来。 孟佑达和魏怀英在火海中指挥着狮虎铁骑大军上马往外冲杀,此时的弘农山谷内哀嚎不断,到处都是身上裹满火焰的将士趴在地上痛哭嚎叫,整个弘农一片火海。 卡在出口处的李彦业看着山谷内冲天的火光,下意识将自己的震天陌刀拿了出来,身后将士整齐布阵,蓄势待发。 魏怀英一边往外冲一边怒吼道,“这狗日的肯定是定州军杀回来了,快派人去找慕容灼灼,让他赶紧支援。” 孟佑达掩护着魏怀英往外冲,“大人,属下掩护您撤退,您快去离皋城求援,这里交给属下。” 魏怀英略有迟疑,神色凝重的看向孟佑达,沉声说道,“好,本将军将一半亲卫留给你,你坚持一会,我去去就来。” “多谢将军!” 说罢魏怀英便带着一队亲卫朝着弘农侧翼狂冲而去。 魏怀英走了后,孟佑达目光如炬,勒马怒吼道,“狮虎铁骑的将士们,这一战是我狮虎铁骑生死攸关的一战,当下境困地厄,除了登上铁骑往前冲锋,我们别无选择,汗国的儿郎,随我冲啊!” 狮虎铁骑很快就展现出了作为顶尖铁骑该有的素质,那就是面对危机时的纪律性,一支钢铁雄师就该有临危不惧的毅力和不怕危机的决心。 烈火燃烧,地面震颤,一支铁甲洪流从烈焰中狂涌而出,孟佑达一马当先,顶着夜幕朝前冲去。 狮虎铁骑一路前冲,穿过被烈火焚烧的军营,朝着东北方向狂奔而去。 “孟佑达!”一声怒吼从夜幕中传来,孟佑达侧身勒马,朝前方看去,一排排火把缓缓升起,火光下是清一色的铁甲陌刀,整个中原奉朝能配备陌刀的军队只有一个,那就是定州雪龙军。 霸天在手的李彦业看了看孟佑达,举刀说道,“孟将军,可曾识得此刀。” 孟佑达用蹩脚的大奉官话说道,“陌刀,骑兵克星。” “今日此处便是狮虎铁骑埋骨之地。”李彦业怒声说道。 孟佑达也是年少成名的少年将军,被宋轸先赏识推荐给了魏怀英,一路直升做到了狮虎铁骑大将军,今日弘农遇险,孟佑达知道自己今日可能要牺牲于此,但他眼神并未有一丝怯意,相反,竟是有种大丈夫死战不屈的从容。 “定州雪龙军,如雷贯耳啊!”孟佑达感慨道,“今日就看看是你雪龙军的陌刀硬,还是我身后大军的铁骑硬,来人,所我冲!” 一声怒吼,孟佑达带着从弘农冲出来的狮虎铁骑怒吼着朝着雪龙军冲去。 “布阵!”李彦业咆哮一声,霸天拖地,侧身凝视着面前的铁骑。 “杀!”手起刀落,月色下的陌刀在半空划出一个半圆,像头顶弯月,唯一区别就是月光不会杀人。 一刀落下,李彦业面前的狮虎铁骑连人带马被斩成两半,类似的画面在弘农城外不断上演,骑兵冲刺碰到坚如顽石的雪龙军,就好像钢刀砍在巨石上一样,要么石裂,要么刀断。 李彦业挺立人群之中,手中陌刀来回飞舞,每个妄图冲破他防线的狮虎铁骑都会被迎面而来的陌刀劈成两半。 孟佑达长枪在手,一骑当先的他刚冲进人群就撞到了雪龙军前排将士的陌刀,这一刀威力不俗,就连他李彦业硬吃一刀也感觉不自在,横举长枪将这一刀力气卸掉,而后反手抬枪,枪尖直挺挺透过面前将士的胸甲刺入胸膛,长枪抽出的一瞬间,鲜血如注喷涌而出,雪龙军将士应声倒地。 虽然面前的雪龙军士卒被他一枪刺死,但身后还有无数举着陌刀的雪龙军将士等着他,重甲骑兵冲刺讲究速度,可他们在面对陌刀时,他们的速度越快,陌刀斩在他们身上的力度也越大,无形中将他们的速度优势化解的干干净净,若是站着不动和雪龙军将士打,那他们还叫什么骑兵。 孟佑达举枪来回刺杀,一枪接着一枪,试图从密集大军中撕出一道口子。 然而前面的将士刚倒地,后面的雪龙军将士就直接补上来,就这么前仆后继的用自己的血肉堵着孟佑达妄图撕开的口子。 李彦业一刀剁掉面前的狮虎铁骑,鲜血溅在他的盔甲上,看到一旁孟佑达正肆无忌惮的举枪刺杀着自己麾下将士,李彦业当即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怒吼道,“孟佑达,你的对手是我!” 说罢,李彦业高举霸天,带着一步一山河的气势冲向孟佑达。 孟佑达杀的满头大汗,在看到面前同样杀红眼的李彦业后,直接翻身跳下马来,顺手撤下身后的披风,擦掉枪尖上的血渍。 月光衬寒芒! 而后孟佑达右手反握长枪,左手握住枪柄向后拉去,右臂微弯,枪尖刚好指向李彦业。 李彦业双手死死握住手中的霸天刀柄,刀柄上的血渍顺着他的指缝渗出来。 披甲待战的两人站在弯月下,身后是厮杀的战友和斑斑点点的火光。 “接枪!”孟佑达一枪刺出,脚下步子飞快,眨眼间就冲到了李彦业面前,李彦业右脚踢在身旁的霸天陌刀上,霸天被踢起来的一瞬间双手发力,大刀直挺挺砍向冲过来的孟佑达。 “嘭!”一声巨响,大刀长枪撞在一起发出巨响。 陌刀是一种大开大合的战场钝兵,威力十足的同时却丢掉了速度。 两人在战场中央激烈交手,你一刀,我一枪,长枪无数次擦着李彦业脸颊而过,而李彦业的大刀也无数次从孟佑达头皮擦过。 雪龙军和狮虎铁骑的战斗注定是一场不死不休的血战。 “叮!”一声脆响,孟佑达的长枪直冲李彦业而去,刚好顶在李彦业的陌刀刀身上发出一声脆响,李彦业硬生生吃住了这一枪,真气碰撞产生的涟漪卷起一地沙尘。 李彦业抬头看向孟佑达,左臂猛然发力,霸天陌刀上真气激增,一股巨力袭来,直接将孟佑达震退。 “看刀!”李彦业双手握刀,整个人腾空而起,做出一个力斩苍穹的姿势,双手握住刀柄,高举霸天,话音未落,霸天陌刀上真气鼓荡,一刀斩下,天地失色。 “轰。”孟佑达反应不可谓不快,长枪在他手中划出一个诡异的圆弧后,直顶苍穹,一枪刺出,真气冲天而起。 陌刀的磅礴真气和长枪的冲天真气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巨响。 两人同时落地,李彦业胸口的坚甲被扯去大半,露出盔甲下的沾血的衬衣。 孟佑达右肩铁甲被完全斩去,一道刺眼血痕看的人心里直发怵,随着时间推移,孟佑达肩膀上的血痕越来越深,从鲜红渗成了黑红。 右臂不住发抖的孟佑达额头上满是冷汗,李彦业神色凝重的看着孟佑达,右手死死抓着霸天刀柄,战场中心,狮虎铁骑正不断的冲击着雪龙军的陌刀阵。 地上的尸首越来越多,很快就铺满了整个小道,绵延数十丈。 一些狮虎铁骑的将士不忍胯下战马被陌刀斩首,干脆直接下马冲入雪龙军阵中,但很显然收效甚微,他们的长枪在面对雪龙军陌刀的时候,一回合都撑不到就被连人带枪砍成两半。 雪龙军新兵居多,一些新兵在看到前面的狮虎铁骑被连人带马劈成两半的时候,差点直接吐出来。 狮虎铁骑的冲击力远不如铁勒屠,但比起一般狼骑还是要强上不少,战斗一开始,被迎面撞飞的雪龙军将士不计其数,被铁骑践踏到没有人样的将士也不在少数,李彦业就亲眼看着一个将士被狮虎铁骑迎面撞到脖子上,整个人脖子瞬间被撞断,虽然头还在脖子上挂着,但眼睛早就飞了出去,悬在后背的脑袋只剩下两个空荡荡的血洞再往外淌血。 孟佑达回头看去,自己身后的兄弟正一个接一个倒在雪龙军的陌刀下,强烈的不甘心涌上心头,“陌刀之威,今日领教了。” 李彦业神色凝重的看着面前的孟佑达,“狮虎铁骑,不过如此!” 孟佑达哈哈大笑,“你们不过是占了地势之利,若是在草原上,就算是个雪龙军都挡不住我狮虎铁骑。” “可惜没有如果。”李彦业持刀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向孟佑达,“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孟佑达的神色狰狞的看着李彦业,“那就试试。” 说罢,体内真气倾泻而出,整个人突然爆起,正如狮虎铁骑的名字一样,此时孟佑达所展现出来的爆发力堪比狮虎。 “嘭!”两人再度扭打在一起,战场中央铿锵声不断,李彦业和孟佑达两人都知道,他们之间今日必有一死,但谁都不希望那个人是自己。 弘农主战场外,韦雄刀扛着大刀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看着从弘农方向传来的火光浓烟,韦雄刀不停的摸着自己大光头,着急不已,“这弘农到底什么情况了,你再去问问公子和军师,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动手,急死我了。” 旁边的副将石冲年无奈的苦笑道,“将军,这不到半个时辰,我都去问了五次了,军师让咱们原地待命,您一直让我去,再去公子和军师都要烦我了。” 韦雄刀当即一脚踹在石副将屁股上,力度不大,但也让副将打了个趔趄,“老子让你去你就去,在这废什么话,快去!” 石副将无奈的拱手退下。 弘农大战如此紧张,身为定州军统帅的宁延和军师陈令枢自然不会待在营帐中,此时的两人正站在弘农城外的山丘上,静静的看着面前火光冲天的战场。 身后不断有人送来前线各支军队的即时情况,半个时辰一报,即便不在战场,宁延和陈令枢也随时掌握着战场的情况,陈令枢从身后将士手中接过各军情报,庄十月拿起火把帮军师照明,陈令枢看了看手中的情报,嘴角微微上扬,“公子,云将军和司徒进展顺利,已经摸到了弘农后方,魏怀英走的着急,没顾得上弘农的步兵,弘农步卒从后山撤退的时候被云将军和司徒逮了个正着,双方已经交上手了,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分出胜负。” 宁延看着弘农方向点了点头,“北蛮步兵不足为虑。” 陈令枢接着说道,“雪龙军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我已经派人去看了。” “近乎五万狮虎铁骑了,也是难为李将军了。”宁延感慨道,“有魏怀英的消息没,这老狗打到现在都没不知道他人在哪,八成是跑了。” “公子放心,不怕他跑,就怕他不跑,别忘了吕将军和韦将军正等着他呢。。”陈令枢胸有成竹的说道。 两人说话之时,石副将极不情愿的来到宁延身后,硬着头皮拱手说道,“公子,军师,末将。。末将又来了。” 听到身后声音,宁延和陈令枢同时回头,在看到是地蟒军副将石冲年后,陈令枢摇头轻笑,“石将军,你这都是第六次来了吧。” 石副将尴尬的摸了摸脑袋,“军师,我这也没办法,韦将军非得让我来。。” “这个韦光头,就数他心急,都是侧翼伏击,人家吕将军怎么就能耐得住性子呢。。”宁延无语的说道,“你回去告诉韦光头,让他就在那等着,要是不想等的话让他来找我,我倒要看看他这么心急想干什么。” “是,属下知道了。”石副将忍俊不禁的点了点头,“属下定会如实转告给韦将军。” 石冲年退下后,宁延再度将目光放在弘农上,“这场仗要是打好了,北蛮这盘棋也就活了,你的下一颗子也就能落了。” 陈令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公子,您说这个时候的徐将军他们也该到离皋城了吧。。” “估摸着差不多了。。” 石副将回到地蟒军后,将宁延的话如实转告给韦雄刀,韦雄刀听着宁延的话是一点脾气也没有,只能一遍一遍的摸着自己大光头,着急的来回踱步。 走着走着,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石副将赶紧将韦雄刀拉回旁边的草丛深处,食指放在嘴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着远处的谷口小声说道,“有动静。。” 韦雄刀当即皱起眉头朝着谷口看去。 一群狮虎铁骑正一路摸黑朝着他们这边狂奔。 只要出了这个谷口就到离皋城境界了,只可惜这个谷口他们出不去。 第783章 重象踏狮虎 魏怀英在一众亲卫的保护下从弘农跑出来直奔离皋城而去,一路上喋喋不休的将宁延甚至是整个定州军祖上十八代骂了个遍,此时的魏怀英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去离皋城搬救兵,让慕容灼灼赶紧回来在弘农夹击定州军。 怪不得这宁延到了悬河后就没动静了,原来是偷偷摸摸又回到了弘农啊,这小子是真阴险,也不知道慕容灼灼的斥候都是干什么吃的,定州军十余万将士偷偷南下这么大的动作都不知道,这好在是自己跑出来,这要是自己交代在弘农,看他慕容灼灼怎么跟董长陵交代。 就在魏怀英想着如何吃掉定州军的时候,殊不知他已经无声无息的进入了一个精心为他准备的口袋中。 按照军师陈令枢的部署,吕翊和韦雄刀分别埋伏在从弘农前往离皋城必经谷口的两侧,只要看到魏怀英,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留住他,绝不能放其返回离皋城。 韦雄刀和石冲年发现了魏怀英,那同样的,谷口对面的吕翊也发现了在一群亲卫护送下往离皋城撤退的魏怀英。 黑暗中吕翊在树林中快步穿梭,飞身一跃,来到一棵古树上,这棵古树不偏不倚刚好正对着谷口方向,一群狮虎铁骑正朝着谷口狂奔。 只见吕翊拉弓搭箭,一张牛皮硬弓出现在吕翊手中,箭矢直指人群中央的男子。 夜色凉薄,一支箭矢破空声在夜色中乍起,箭矢如流星一般撕碎夜空,直冲狮虎铁骑而去。 “嘭!”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马蹄声在谷口响起,谷口处赫然多出一个眉心插着箭矢的尸体。 狮虎铁骑中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呼喊,看到箭矢杀人一幕后的狮虎铁骑齐刷刷的俯下身子,速度较之前更快了。 “拦住他们!”吕翊眉头紧锁,那个死了的狮虎铁骑很显然不是魏怀英,要是魏怀英被一箭射杀,这些亲卫哪能如此镇定的继续往西逃窜。 而这一箭自己也没射偏,那么就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魏怀英伪装了自己,将自己混在了这些狮虎铁骑中,夜晚视线本来就差,若是不仔细分辨,还真认不出来那个是魏怀英。 谷口处万箭齐发,铺天盖地的箭矢从两旁密林中飞出,狮虎铁骑速度再快,也快不过空中的箭矢,接连两轮箭矢过后,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五十余具狮虎铁骑的尸体,但还有近五十人从箭雨中跑了出来。 吕翊从树上飞身落下,落在不远处的马背上,只见他勒紧缰绳,胯下战马发出一声嘶吼,“追上去!” 真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当然没有。 目睹从定远军镇密集箭雨中逃出来的五十多狮虎铁骑即将到达谷口,韦雄刀阴狠一笑,“嘿嘿,终于轮到我老韦吃肉了,兄弟们,上。” 正如吕翊猜测的那样,魏怀英趁着夜色混入了自己亲卫队伍中,穿过箭雨后的魏怀英心中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多长了个心眼,要不然还真交代在这了,刚刚那个神箭手真厉害啊,箭无虚发,他亲眼看着自己身边的亲卫一个接一个被射中眉心,要是死了一个是碰巧的话,那么次次射中眉心那就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 “嘭。”魏怀英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重心不稳,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不止是他,身边的所有亲卫齐刷刷的全部跌落下马,胯下战马传来痛苦呻吟,所有战马全部趴在地上发出阵阵嘶吼,魏怀英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扭头一看,背后竟是绊马索,足有十条之多,低头看向自己的爱马,只见战马眼鼻渗血,口吐白沫,前蹄尽断。 最惨的还有两个亲卫掉下来的时候被自己的战马砸在了身上,直接被战马砸死了。 魏怀英拿出自己的断破刀,借着月色看向前方,剩下的四十五名亲卫紧紧将魏怀英围在中央,一群人小心的往前挪动着步伐。 “咻。”空中传来一阵箭矢破空声,声音响起的同时,身边的一个亲卫应声倒地,头颅中箭,甚至死的时候连一滴血都没流出来。 “都小心点。”魏怀英紧张的冷汗直流。 “咻!”又是一阵破空声,又是一个狮虎铁骑被正中眉心。 “咻!”又倒一个。 接连三声箭矢破空声,接连倒下三人,此时对魏怀英他们来说,这箭矢声就像阎王身边催命的无常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挪动了没有半里地,地上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十具尸体。 忍无可忍的魏怀英直接破口大骂,“狗日的中原人,有本事真刀真枪的和老子打一架,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 话音落地,四周山林中突然传来无数脚步声,魏怀英下意识的拿起手中的断破刀,只是一瞬间,无数定州军将士齐刷刷的冲上来,这些定州军将士身着锁子甲,手握短横刀,动作干脆爽快,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常胜之师。 人群中的韦雄刀扛着自己的大阔刀就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摸着自己的光头,恶狠狠地说道,“狗东西,你刚刚说谁狗日的呢?嗯?” 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外面,吕翊从旁边的树上跳下来,手握硬弓的他拉弓搭箭,直指魏怀英, 月色下韦雄刀的光头亮的反光,魏怀英看着面前这个虎背熊腰又顶着一个光头的糙汉,发出一阵嗤笑,“你是何人?” 韦雄刀看着面前体型不逊色于自己的魏怀英,晃了晃脑袋,冲着吕翊的方向摆了摆手,“吕将军,这老狗交给我了。” 吕翊听到后,直接收起了弓箭,靠在树干上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能在这个时候被一群狮虎铁骑不要命的往离皋城送的人,不用想都知道是魏怀英了,不过今天他就是长了翅膀也别想从飞回离皋城。 “你是魏怀英吧。”韦雄刀有些明知故问的说道。 环顾四周,魏怀英知道今天自己是没有活路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不想失了自己云连节度使的体面,只见他将断破刀立在地上,直勾勾的看着韦雄刀,眼神中满是挑衅,“正是!” 韦雄刀点了点头,玩味的笑了笑,“还真是你这老狗,今天可是给老子吃了顿好的啊,逮到你这老狗了;你这老小子可没少让我们难受啊,当年就是你让狮虎铁骑从土龙山绕到了项州吧,差一点连敦煌都丢了,啧啧,不简单啊。” 听韦雄刀说着自己的光辉战绩,魏怀英很是得意,“只可惜棋差一着,差一点就拿下敦煌了。” “你说要是老子拿着你这老小子的首级去你们王庭,你说你们的大汗会是什么表情呢?”韦雄刀看着魏怀英不怀好意的阴森一笑。 魏怀英哈哈大笑,“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今日老子棋差一着,阴沟里翻船,在自己地盘摔了跟头,既然不能活着回去了,那就算是死,也得拉几个垫背的,小子,不怕死你就来吧,刚好尝尝爷爷手中大刀的滋味。” 话音落地,魏怀英怒吼一声,直接提刀从人群中冲了出去,直奔韦雄刀而来。 魏怀英的举动彻底激起了身边亲卫的血性,一个个怒吼的就朝着面前的重象军杀去。 重象军近万人,站在这里的就有五百多人,魏怀英带着的亲卫只有三十不到,剩下的这些亲卫几乎没怎么折腾,就被重象军乱刀砍死。 这下狮虎铁骑就剩下了战场中央和韦雄刀激战正酣的魏怀英一人了,韦雄刀的刀法蛮横暴力,一把大刀在空中来回翻转,每次翻转都会传来一阵破空声,魏怀英的武道不弱,断破在他手中就像有灵魂一样,上下翻飞,不断尝试着将面前的光头斩于刀下。 因为两人激烈的真气交锋导致战场中央沙尘骤起,地上的落叶碎石随风乱走,四周的将士看过去,便是满目尘土,尘土中的两人一刀接着一刀不断的厮杀博弈,韦雄刀一刀砍在魏怀英肩膀上,魏怀英急忙提刀阻挡,一声闷响,巨力袭来,差点让魏怀英跪下来,魏怀英脖颈处青筋暴起,“小子,就你还不够资格杀老子。” 说完,一刀真气龙卷自断破刀上喷涌出,韦雄刀急忙抽刀躲闪,在空中接连转了三圈后才卸掉这一刀龙卷之力,大刀不落地,韦雄刀也被打出了怒气,“老狗死到临头还哔哔赖赖,真他娘的烦人。” 韦雄刀快步走向魏怀英,一番吐息后,真气自丹田流出,直接飞奔而出,全身真气汇聚于手中大刀之上,大刀之上真气喷涌,简简单单一个劈砍就有千斤巨力,那魏怀英也不是心甘情愿认输之人,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此时的魏怀英眼角布满血丝,嘴唇干裂,但还是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断破横扫,和魏怀英的大刀撞在一起。 “轰。”整个地面似乎都在颤抖,魏怀英手中的断破应声断成两截。 而他也被真气涟漪震飞了出去,直接透过沙尘屏障,掉在了战场外面,砸在了地上,鲜血狂吐不已。 战场中央的沙尘逐渐散去,气喘吁吁的韦雄刀抹去嘴角的血痕,不得不说这老狗确实是有两把刷子,这一刀的力道确实够狠。 只见韦雄刀来到魏怀英面前,大刀抵在后者的脖子上,眼神不屑的说道,“老狗,还有什么遗言。” 此时此刻,魏怀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眼珠子几乎从眼眶中蹦出来的他使劲的抬头看着魏怀英,嘴里呼噜呼噜的想要说什么,可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可耐烦的韦雄刀直接一刀斩下,手起刀落,魏怀英的脑袋滚落一旁,卡在石头缝里,“不说算了,给你机会了。” 吕翊穿过重象军人群来到韦雄刀尸体前,抓起魏怀英的首级,塞在随手带着的布袋中,“走吧,回去复命。” 韦雄刀用魏怀英尸体上的衣物擦了擦自己的大刀,“吕将军你先回去吧,我去弘农看看。” 吕翊知这光头放心不下李彦业,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吕翊带着魏怀英的首级离开了战场,韦雄刀则重整旗鼓,带着重象军将士朝着弘农方向赶去。 。。。 东方吐出鱼肚白。 烧了一晚上的弘农大火也随着东方既亮而逐渐熄灭,烈火焚烧后的军营满是烧焦的尸体,有人的也有马的,空气中的满是焦糊味和血腥味,闻的人直泛恶心。 宁延和陈令枢走在弘农烧焦的军营中,刚走几步就碰到了一个几乎被烧成了黑炭的狮虎铁骑将士,庄十月赶紧挥手让身后将士将尸体搬走。 宁延看着眼前一幕感慨道,“把这些蛮子都葬了吧。” “是。”庄十月领命退去。 宁延和陈令枢沿着小路一直往外走,一路上到处都是狮虎铁骑的尸体,有被乱箭射死的,有来不及跑被活活烧死的,死相凄惨。 走着走着,空气中的焦糊味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浓重的血腥味。 转过弯,面前的一幕让宁延身边的陈令枢此生难忘,面前的小道上,堆满了尸体,最高处足有一人高,而且一眼望不到头。 鲜血汇聚的河流从尸堆旁流过,身上甲胄被砍的七零八落的李彦业顶着糟乱的头发一瘸一拐的来到宁延和陈令枢面前,直接单膝跪地,“公子,军师,属下不辱使命。。。” 宁延扶起李彦业,看着他身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安慰的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辛苦了。” 韦雄刀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身后的将士将一个尸体抬到宁延面前,李彦业看着面前这个被当胸砍了一刀的男子说道,“这就是狮虎铁骑的统帅,魏怀英麾下大将,孟佑达。” 大刀当胸砍过,一看就是陌刀的手笔,孟佑达和李彦业的过招终是孟佑达棋差一招,丢了性命啊。 “把这些狮虎铁骑都埋了吧,差人把牺牲的将士送去鱼化城,那里有人把兄弟们送回家。”宁延沉声说道。 连李彦业都拼成了这样子,雪龙军的伤亡不敢相信,宁延都不敢问雪龙军的伤亡情况。 李彦业自己也不敢想象昨天经历了什么,要是不是韦雄刀及时相助,平远军镇和神虎军将士及时包抄了过来,只怕现在被全歼的就不是狮虎铁骑了,而是他雪龙军了。 弘农之战,是定州军北征以来打的最漂亮的一战,这一战云连勒格节度使魏怀英被杀,狮虎铁骑全军覆没,云连勒格几乎丧失了所有战力,关键是这一仗实在慕容灼灼眼皮子底下打的,就连慕容灼灼自己都不敢相信狮虎铁骑竟然被全歼了。 慕容灼灼得知弘农出事后,第一时间就让浅克托带着十万大军原路返回南下支援,但还是晚了一步,如今这十万大军正在南下路上,宁延他们必须赶紧离开弘农,要是被浅克托缠住,等到慕容灼灼主力南下,那个时候想走就都来不及了。 不过宁延他们并未选择南下前往离皋城,他们这一战的目的是狮虎铁骑和魏怀英,并不是离皋城,至于离皋城剩下的剩余势力,自然会有人断后,他们的当务之急是摆脱慕容灼灼。 至于是谁来断后,别忘了,徐子谦的项州军已经杀到了离皋城下。 第784章 兵临离皋城 弘农定州军大营。 刚刚打完一场恶战,军中将士迫切需要休息一下,但根据飞鸿和前方斥候最新情报,慕容灼灼麾下大将浅克托带着十万大军正火速朝着弘农赶来,北边刚刚进入壶腔勒格的慕容灼灼也调转马头朝弘农而来,誓要将宁延他们堵在弘农,一举歼灭,若是他们还在弘农耽搁的话,那等待他们的就是慕容灼灼的包围,因此宁延和陈令枢决定,大军连夜开拔。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往东和往南是最合适的,南边有徐子谦的项州军,东边锡林勒格边境有张彭业的禁卫军,不管和谁汇合都是不错的选择;然而往南的话就等于是被逼了回去,失去了北征的意义;往东必然要过边境,那是浅克托南下的必经之路,一旦往东就避免不了要和南下的浅克托交手,若是不能短时间内快速突破浅克托,那最后还是逃脱不了被慕容灼灼包围的命运。 北边是慕容灼灼,东边,南边,也都行不通,那能走的只能是西边。 巧合的是,往西这条路距离当年韩念带着疾风营将士绕行西茶山的那条路只有不到二十里地。 也就是说当年的韩念但凡往北走二十里,就要碰到驻守在弘农的弘农军,可一切就是这么阴差阳错,韩念不仅没有碰到弘农守军,而且还南下西茶,烧了火野山谷,化解了土龙山危机。 而今日,定州军也要往西走,目的地也是西茶山。 司徒景春靠在椅子上听着陈令枢说着往西行军后沉声说道,“军师啊,我有个问题。” “司徒将军请讲。” 司徒景春若有所思的说道,“军师,据我所知,再有一个多月就是北蛮寒季了,到时候除了东边几个勒格外,整个北蛮都会笼罩在寒风暴雪中,从弘农到西茶山距离可不近,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刚好赶上北蛮寒季,就算我们到了西茶山又能干什么?深山老林的,十万大军的补给都是问题,若是我们带着粮草辎重上路,那不等到西茶山就会被慕容灼灼铁骑追上,军师,这怎么看去西茶山都不是一个好办法啊。” 陈令枢听后先是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其实去西茶山也是考虑到了寒季这个问题,十万大军不管在那都很难不引人注目,若是留在云连,寒季一到就是死,慕容灼灼的大军可不会给我们来年再战的机会,往西走是最佳路线,西茶山,就是我们用来扛过这个寒季的关键。” “军师,景春孤陋寡闻,愿闻其详!”司徒景春恭敬的拱手说道。 陈令枢接着说道,“西茶山位于云连勒格边境西陲,鲜有人至,一旦到了寒季更是成月不见人烟,可以说是与世隔绝,如此之地岂不恰为我军藏身所需?大军隐匿于西茶山中,西茶山绵延百里,那慕容灼灼想找到我们谈何容易,况且西茶山北接壶腔勒格,南连土龙山,实在不行也能退回项州,进可攻,退可守,怎么看都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那粮食呢?冰天雪地的,十万大军的粮食可是个大问题。”司徒景春继续问道。 “后勤问题诸位不必担心,项州军最多一个月就会拿下离皋城,有项州军在,粮食还运不到西茶山吗?只要离皋城一直在项州军手中,我们的后勤就不会有问题。”陈令枢沉声说道。 陈令枢一番解释过后,司徒景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拱手道,“多谢先生解惑。” 司徒景春的问题几乎是在场所有将士都关心的问题,在得到了陈令枢的解释后,现场所有将军都是如释重负,宁延见状起身说道,“诸位,这半年来,我们定州军虽没有一鼓作气杀到北蛮王庭,但一路走来也是硕果颇丰,先是配合禁卫军除掉慕容隼这个心头大患,荡平锡林勒格,其次便是这次的弘农之战,覆灭狮虎铁骑;北蛮巅峰已过,如今已是暮年垂死,只要能熬过这个冬天,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在场所有将军起身拱手,“我等誓死追随公子,助公子完成北征大业。” 。。。 神英七年九月,宁延率领定州军一路往西进入西茶山,慕容灼灼再次扑空,布重军在西茶山四周,企图困死定州军。 同年八月,徐子谦带着项州军一路北伐,杀至离皋城下。。。 此时的离皋城内人人自危,魏怀英和狮虎铁骑的覆灭让宋轸先和城内代替魏怀英管理政务的王宪昌倍感压力。 “王大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这项州军都已经杀到城门口了,我们的援军呢?怎么还不到啊?”旁边穿着北蛮朝服的老头着急的说着。 “是啊,那慕容将军不是早就到弘农了吗?怎么到现在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从弘农到离皋城有这么远吗?”旁边的官员一个比一个着急。 危机之前,有人抱怨着急,但也有人淡定自若,王宪昌身后的年轻官员就很淡定,衣着鲜丽的他冷哼一声,“如今节度使已死,狮虎铁骑也没了,慕容将军何苦费尽心思来救我们呢?就算慕容将军南下打赢了徐子谦,然后呢?我们云连勒格没有一兵一卒,拿什么守离皋城,与其耗费兵力在离皋城,倒不如往西去追剿宁延的定州军或者增兵锡林勒格边境来的实在。” “臭小子,你什么意思?你意思是我们云连勒格就活该被放弃吗?”老头脸红脖子粗的吼道,唾沫星子到处乱飞。 年轻后生正了正衣冠,扭身看向身后平日里冠以肱骨名士之流的老头,不屑一笑,“为了汗国,我们云连勒格必须壮士断腕,牺牲自己,这不是我们的选择,而是最后的宿命。” “什么,你。。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蛊惑人心,其心可诛。。。” 身后的官员听到这话都露出惊愕神情,他们都是为了云连勒格辛苦半生的老人,年老之人最想要的不就是安享晚年四字吗?说什么舍己为国,牺牲小我,年轻的时候确实有这样的冲动,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鲁莽的少年心气也就没了,反倒是越来越惜命,舍不得那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脑子里一团浆糊的王宪昌没心思听他们吵架,扭头看向一旁淡定自若的宋轸先,魏怀英和狮虎铁骑没了后,整个离皋城,资历和能力出众的将军就剩下了宋轸先。 “宋将军,如今的局面,您怎么看?”王宪昌小心的问着老将军的意思。 宋轸先长叹一声,“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离皋城沦陷之势已是不可避免。” 王宪昌眼神落寞的摇头苦笑,宋轸先一眼就看透了王宪昌的小心思,“想活着没什么可丢人的,王大人,看看你身后的人,他们有几个愿意死的,为了所谓的虚名搭上性命究竟值当不值当,再想想城内的百姓,他们愿意为离皋城陪葬吗?这些问题的答案王大人你要比我这个老骨头清楚的多。” 宋轸先的话不冷不热,说的王宪昌心头一震,“老将军,你真心这么想?” “我是不是这么想的不重要,关键是你是不是这样想的。”宋轸先转身看向乱糟糟的朝堂,真是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啊。 一旁的老人还在对那个年轻官员斥责,宋轸先自顾自的转身离去,王宪昌看着面前空荡荡的位置无奈感慨。 离皋城下,徐子谦大军压境。 陈辛如和郑广原带着留下营和新河营将士站在离皋城下,离皋城城门紧闭,城楼上的将士都没有几个。 陈辛如望着面前的离皋城,沉声说道,“没想到,有一天我们竟能杀到离皋城下,不过徐将军还是对他们太仁慈了,没有了狮虎铁骑和魏怀英,不出一天,我留下营就能拿下这座孤城。” 郑广原哈哈一笑,“太过仁慈?这竟然是你陈将军能说出的话,真是让人意外啊。” “老将军说笑了,毕竟不年轻了!”陈欣如摇头说道。 “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上策,徐将军也是不希望项州军手中杀伐太重,再者狮虎铁骑都没了,城里应该就剩一些文官,这些读书人自古以来就是吃软不吃硬,强行攻城吃力不讨好,徒增伤亡,没什么必要;再说了咱们十万大军在这,单是吓都能把这些人吓破胆,咱们就安心等着吧,这座城已经是我们囊中之物了。”郑广原骑在马上淡然说道。 “可惜了,本来想亲手杀了魏怀英这老狗的,结果被小公子抢了先。”陈辛如摇头感慨道,“狮虎铁骑没了,慕容灼灼也不来,这趟北征我们项州军可是一点战功没捞到啊。” “这才只是开始,我看小公子的胃口可不只是魏怀英和狮虎铁骑,和北蛮早晚还得有大战。”郑广原笑着说道。 陈辛如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这话倒是不假,若小公子一开始只是为了狮虎铁骑的话,那弘农之战结束后完全就可以南下与我们汇合一同围困离皋城,活着是往东和张彭业的禁卫军汇合,但是小公子却转头往西走了,西边是什么地方,云连勒格西边是西茶山,这个时候去西茶山干什么?我猜小公子是想藏身西茶山熬过寒季,准备来年再战。” “如今的北蛮实力不复当年,我们四路大军北征,就是要在北蛮身上撕下一层皮,若是此战能成,那我大奉百姓至少能有二百年太平日子过,小公子的这个险,值得冒。”郑老将军凝视着面前的离皋城,语气强硬的说道。 两人说话间,徐子谦和李凤荷,齐山岗来到阵前,看着城门紧闭的离皋城,李凤荷不耐烦的说道,“还是没人出来投降吗?” “李将军稍安勿躁,飞鸿内线来信,现在离皋城内的官员已经乱成一团,出城投降的声音比比皆是,只是这些读书人都要面子,都不愿意做第一个脱下官服的人,他们在等那个愿意带着他们投降的人,他们等,我们也等,我们远比他们的时间要多的多。”徐子谦轻声一笑,早已将城内的读书人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 接下来项州军的任务就很简单了,四面围城,将离皋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也不攻城,就是要逼着里面的官员出来投降。 夜幕来临,离皋城内的大小官员都已经各自回家,整个大厅内就剩下了王宪昌。 王宪昌是魏怀英亲自点将总管城内政务的,是现在的离皋城话事人,下面的官员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到底是投降还是垂死挣扎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投降了固然是能活下来,但就是九泉之下见了魏怀英不好交代;可若是不投降,守着这么一个没人支援的城池有什么用呢?难道只是为了那北蛮王庭那帮人的一句精神可嘉吗? 王宪昌累了,他太累了,他一屁股坐着,看着面前桌子上的云连勒格节度使官印直发呆。 有人愿意为了离皋城死吗?那肯定是有的,但大多数人都是想活下来的,宁延定州军进入壶腔勒格后,秋毫无犯,还有弘农打的那么激烈,四周的百姓都没有受到影响,尤其是锡林勒格,几乎是彻底沦陷了,但是那里的百姓还是过的有滋有味,甚至比起在慕容家治下过的更轻松自在,最起码那些繁重的赋税都没有了。 百姓活着,认可你这个国家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的日子过的好一点吗? 现在的离皋城百姓每天都在为即将到来的赋税头疼烦恼,他王宪昌是看在心里的,如果说真的投降能让这些百姓过上好日子的话,那他还真愿意背负这个骂名。 至于其他想投降的人,王宪昌也能理解,谁愿意死啊! 想明白了这点后的王宪昌缓缓起身,站在云连勒格节度使印章面前,冲着面前的印章重重的拱了拱手。 他或许不是一个好臣子,但也不想让城里的百姓跟着他们遭罪。 天下有谁不被人骂,就算是宁延不也天天被殷都读书人骂吗? 只见王宪昌深呼吸一口气,将面前的节度使印章小心的捧起来,感慨道,“这个骂名我背了。” 两天后,离皋城紧闭的城门终于打开了。 吱呀吱呀的声音从城门口传来,正在监视离皋城的陈辛如一开始被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这些离皋城守军要拼死一战呢,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群穿着长袖宽衣的读书人。 为首的官员捧着一个玉印,缓步来到城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下官王宪昌,携云连勒格大小官员一百一十三人,向奉朝项州军乞降!” 第785章 离皋门前三尺血,英雄庭下一杯酒 项州军围困离皋城,王宪昌在内无战力,外无援军的情况下最终选择了出城投降。 在得知王宪昌投降的第一时间徐子谦就快马赶了过来,只见徐子谦快步来到王宪昌面前,拿起王宪昌手中象征着云连节度使身份的印章,来回翻转仔细看了看,上面的文字是北蛮文,他并不认识,但这印章通体乳白,内含一点乌青,是一块成色上佳的昆仑宝玉,能用这种玉石做的印章,想来也不是假货。 “你叫王宪昌是吧?”徐子谦将印章交给身后的亲卫,看着面前一直低头的王宪昌说道。 王宪昌略微颔首,用不太标准的大奉官话说道,“下官正是王宪昌,节度使出城后,代节度使总管云连政事。” “王大人你是个英雄人物,献城投降之事,一般人可做不出来。”徐子谦沉声感慨道。 王宪昌无奈苦笑,“若是有一丝希望,王某人也不会带着众位大人献城乞降。” 徐子谦看向王宪昌身后的云连官员,稍稍颔首,“但是不得不得承认,你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王宪昌不敢回头,因为他害怕看到身后城门口的离皋二字,未来的史书不会写他王宪昌为了城内七十万百姓免受战乱而出城投降,只会写他王宪昌在云连节度使魏怀英牺牲半个月后献城投降。 “陈将军,进去受降吧。”徐子谦起身说道,“李将军,带王大人和诸位大人下去休息,不得怠慢。” “是!”陈辛如和李凤荷分别领命退去。 就在陈辛如准备带着大军进城的时候,一阵空旷的牛角号声突然从离皋城城头传来。 号角空旷低沉,是北蛮特有的空鸣声,这号角声越听越有种将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感。 只有狮虎铁骑出征之时才会响起的牛角号子在离皋城城头响起,一时间所有人的都回头朝着城头看去。 只见城头上一穿着素白长衫,头缠白巾的男子正站在空无一人的城头上,瘦弱体型一看就是个读书人,自顾自的吹着手中的号角。 男子吹的脸红脖子粗,这种武将出征用的号角很显然不适合他这个读书人。 “这又是何人啊?”徐子谦瞅着城墙上吹着号角的男子,乍一看真有些像痴傻疯癫之人正在城头发癔症。 王宪昌刚准备开口说话,城头号角声戛然而止,紧接着男子放下手中的号角,放声高呼,声音悲戚哽咽,“悲乎!五万健儿赴疆场,至今未见一人还;城头风震人犹在,朱绣金腰挂降牌!” 好一句朱绣金腰挂降牌!这是把王宪昌这些人骂了个体无完肤啊! 果然在听到后两句话后,王宪昌身后的一众官员脸色铁青,看着城头上男子的眼神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倒是带着他们出城投降的王宪昌很是淡然,静静的看着城头上的男子,眼神中竟是说不出的可惜。 “尔等皆是我汗国老臣,饱读圣贤书,精通治国策,大汗将汗国命运交付尔等,没想到尔等竟做出献城乞降之举,敢问诸位,尔等傲骨何在?尔等忠心何在?尔等平日里夸夸其谈的风骨何在?”男子站在城头,冲着城下就是一通质问,问的下面老臣面红耳赤,咬牙切齿。 男子并未打算停下,继续说道,“闹市野犬仍知衔骨归家,尔等身为名流,一身华贵,竟做出卖国断骨之举;我观诸位虽身披千金万银,还不如那野犬脏乱毛发;虽住着豪宅大院,却不如那野犬三寸狗窝;诸位虽是一副君子模样,却不如那乡野村夫;在世枉读三千诗书,死后徒留一地骂名。” “小子,口出狂言,实乃可恶!” “尔休要再次胡言乱语,污蔑我等!” “我等此举也是身不由己,实乃为城中百姓所虑,乳臭未干的小子,岂敢如此大言不惭!” 。。。 男子的话确实是把下面这些老官员的脾气给骂出来了,一个个指着城头唾口大骂。 郑广原看了眼陈辛如,颇有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笑着摇了摇头,“这些读书人骂人都不会骂,就这不痛不痒的都能急眼,真不知道他们要是在我项州军中待几天,被骂了后会不会哭鼻子啊?” 齐山岗双臂环胸,缓缓走来,冷哼道,“这些人那里是在急眼,都是在苟命,这会骂的越厉害,越能活下来。” 齐山岗的话让刚刚还是一副看热闹心态的郑广原和陈辛如恍然大悟,陈辛如感慨道,“我懂了,他们这是在表忠心,就和之前殷都城内那些读书人一样,为了谄媚天子而对小公子一通谩骂,就像他们根本没见过小公子却能骂的身临其境一样,这些人或许根本就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读书人的脑子是好使啊,差点就被骗过去了。”齐山岗的一番提醒后,郑广原看这些读书人的眼神都变得厌恶了起来。 但这些人中总有人特立独行,那就是王宪昌,他自始至终都是低头不语。 城头上的男子丝毫不理会下面嘈杂的骂声,一脸傲然的挺起腰背,直接爬到了城垛上。 陈辛如看到男子的行为举止,当即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坏了,这小子是要以身殉国。” 陈辛如刚准备出手,旁边的齐山岗直接将他拦住,拽住他的手臂,“你救不了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你还没听出来吗?他这么做,就是为了这一步,赢得生前身后名!他虽是北蛮政客,但这一身傲气确实值得尊重,既然尊重,那就如他所愿,让他在这世上留个名。” 郑广原同样感慨道,“若是北蛮没有这些人,也不至于做我大奉的对手。” 男子爬上城垛后,城下这些云连老臣也露出了意外神色,如果男子只是单纯骂他们来证明自己身上的那份傲骨,为自己争名的话,那完全没必要搭上性命,读书人为何能得到天下的尊重,可不就是因为风骨二字,宁死不屈,舍生取义八个字单是读出来就足以让人热血澎湃,然而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呢? 只是此时候爬到城垛上的男子好像并不是想要单纯的博取一个忠贞之名,他更是要用自己的鲜血成就自己名垂青史。 而他们这些降臣就是他名垂青史的最佳背景。 “徐大将军,今日你尽可率领大军入我离皋,可兵不血刃就占领离皋传出去世人还以为我离皋满城是什么懦夫尽出,无骨之城,我虽一介书生,可仍想让我汗国百姓,让大汗知道,离皋城是有热血男儿的,离皋城的城墙下是流有我汗国子民鲜血的。”男子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竟是泪流满面。 “王大人,昔日同僚们,你们且看好了,热血溅三尺,青名留竹帛!” 男子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绝然跳下,从十余丈高的城头上一跃而下。 血溅当场! 城下的一滩肉泥看的四周无数的云连官员连连作呕。 徐子谦缓缓来到男子摔的没有人样的尸体前,眉头紧锁,沉声道,“他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他。。他。。”王宪昌身后的老头谄媚一笑,刚准备表现一下自己,可当他看向男子的时候,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他在云连为官三十载,从耶律果到魏怀英,浮沉三十年,可以说对云连大小官员了如指掌,可今天怎么会记不起来这是谁,甚至对这个人完全没印象。 不止是他,身后大小官员都是一脸茫然,印象中这个人好像就是从节度使死之后才开始展露头角的,而他展露头角的方式也很特殊,那就是宁死不降。 徐子谦一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问题却没想到难住了这一群云连官员。 王宪昌稍稍抬头,不忍看向男子尸体,淡然拱手道,“此人名为宋湖清是我离皋城负责城中百姓户籍造册的小官,在你们大奉相当于一个八品衙司。” “还得是王大人。”徐子谦轻声一笑,随后转身说道,“厚葬宋大人,陈将军,入城!” 宋湖清的死如同落入泪罗江中的一块小石头,没有泛起丝毫波澜,项州军不会因为他的死而不进离皋城,王宪昌也不会因为他的死而回心转意;但在今天之后的史书上,只要提及离皋城,就一定会有他宋湖清的一笔。 然而王宪昌还不知道的是,他马上就会在悔恨中过完自己惨淡的一生。 而他的一生都在为自己赎罪。 。。。 然而在一众出城受降的官员中,却少了一个人,那就是宋轸先。 随着项州军的入城,云连勒格首府离皋城彻底宣告沦陷,慕容灼灼和董长陵筹划数年的南方防线不到一年宣告彻底失败。 此时的离皋城中,一座典雅宁静的府宅内,老将军宋轸先静静的坐在宅内闲庭中饮酒自酌,今天的老将军穿上了他卸下近二十年的铠甲,因为年老消瘦,这个铠甲在身上显得很笨重。 他宋轸先征战一生,老了老了却要经历国土沦陷,城池失守之事,对这位曾经立下豪言壮语要饮马泪罗江的老将军来说,实在是莫大的讽刺。 就在三天前,他还劝说王宪昌带着大家出城受降,免得城中百姓遭受战乱之苦,殊不知最为豁达的老将军其实是最不愿接受这一切的。 他看得太清楚了,他太理智的明白现在的离皋城根本没有任何和项州军作战的能力,从魏怀英命丧弘农和狮虎铁骑全军覆没的那一刻起,离皋城的丢失就是必然。 老将军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面前的马奶酒,每喝一口都要回味好久,人还是活着好啊,死了就再也喝不到这么好喝的马奶酒了。 在王宪昌带着一众官员出城投降的时候,宋轸先就将家中财物尽数分给了下人,并遣散了家仆,如今的院子中就剩下了他一人。 闲庭下的水流潺潺,老将军举杯起身,站在庭下,望着水中的自己发呆。 他多久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自己了,得有十年了吧,白头发白胡子,满脸褶皱,终究是成老骨头了。 “嘶!”老将军倒吸一口凉气,腹部的巨痛让他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脸色苍白的他额头上瞬间布满了汗珠。 老将军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马奶酒,无奈的苦笑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殊不知这一杯酒下去,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疼的更厉害了。 巨痛让老将军再也握不住手中的酒杯,“咔嚓!” 手中的白玉酒杯掉在地上碎了一地,老将军弓着身子的靠在庭柱上,小腹的绞痛让他连站稳都很勉强。 “噗嗤!”再也无法压制巨痛的老将军喷出一口黑血。 “老东西,你这害怕呢,你儿子在前面等你呢,你怕什么呢?”靠在柱子上的宋轸先自嘲的笑了笑。 笑着笑着,肚子好像不疼了,老将军想站起来,但怎么也感觉不到双腿,他站不起来了,算了,那就靠着吧;他想说话,可他怎么用劲都张不开嘴,也罢,反正说了也没人听。 那他现在干什么呢?嗯?能去找儿子了吧? 他戎马一生,本以为自家孩子怎么说也是个军中悍将,但没想到那小子却不喜欢打仗,反倒是喜欢看书,读书好啊,读书不用上战场,读书人也比他们打仗的糙汉子金贵。 只是,那小子除了不会舞刀弄枪,别的倒和自己一模一样。 也不知道老将军在黄泉路上见到自己儿子没有,当徐子谦在王宪昌的带领下带着一众将士来到宋轸先府邸的时候,宋老将军靠在柱子上一动不动,已然西去。 陈辛如拿起桌上的马奶酒,倒出里面的酒水,这些酒水碰到桌上的银质筷子,筷子瞬间变得乌黑。 “毒酒!” 徐子谦无奈感慨,“老将军在世时候的对手,我们项州军的死对头,如今却饮酒自尽,一走了之,竟是让人有些感慨莫名啊。” 王宪昌来到老将军面前,直接跪在地上双眼通红,“为什么,宋将军,明明是你让我带着大家出城投降的,可你却。。” “将军,宋轸先屋里发现两个新的牌位,是他给提前立好的。。”进去搜寻宋府还有没有人的李凤荷快步跑出来说道。 “两个?除了他还有谁?” “一个写着先父宋轸先,一个写着爱子宋湖清!” 这一刻,王宪昌如遭雷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趴在老将军的尸体前嚎啕大哭。 原来,他王宪昌才是最傻的那个,他早该想到的,他早该想到的。。。 第786章 铁勒川入王庭,孙成盛玩阴招 继锡林勒格之后,随着离皋城的沦陷,云连勒格也宣告失陷,此消息传来,北蛮王庭朝野震惊,这比起当年丢掉项州的震动还要大,半年时间,接连丢掉两大勒格,即便耶律原对孙承盛和慕容灼灼再有信心,此时也难免着急了起来。 耶律原严令慕容灼灼必须彻底消灭定州军,如不能除掉宁延和定州军,那就提头觐见。 这可以说是耶律原下过旨意中,言辞最为激烈的,足以看出南边两大勒格丢了后,耶律原心情极为不爽。 寒季马上就要到了,空气中透露着阵阵寒意,云连勒格失陷,魏怀英战死后,董长陵一夜之间似乎苍老了许多,没有跟着慕容灼灼大军南下的董长陵带着一众手下来到王庭外的官道上。 他在等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安静的地面突然晃动了起来,一开始力度很小,最后震动幅度越来越大。 地面的晃动让董长陵紧闭的双眼慢慢睁了开来,冷风吹过,官道的尽头,一面黑色大旗缓缓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黑色灿旗飘着七条尾带,上面是用北蛮文写的铁勒二字。 铁勒军旗的背后,是一群铁甲洪流,黑甲森森的大军缓缓出现在官道上,这是一群单是看一眼就让人感到后脊发凉的威武之师,是北蛮军中的神话,是所有骑兵的梦魇。 铁勒屠! 一支创造过奇迹的重骑兵! 铁勒屠前锋抗纛大将来到距离董长陵只有十丈远的距离停了下来,身后铁勒屠便齐刷刷的停止了前进。 董长陵饶有趣味的看向面前的铁勒屠大军,只见铁勒屠大军齐刷刷的退向两边,留出一条小道,一阵马蹄声响起,一个肥头大耳的老秃子穿着及其肥硕的铠甲缓缓出现在董长陵面前。 这老秃子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和身边这些精壮将士相比,他这肥壮体型显得格格不入。 这老秃子就是曾经让的大汗耶律容光都忌惮三分的铁勒家家主铁勒川,铁勒屠的缔造者和掌管者。 除了大汗耶律容光崩逝那天外,这老秃子已有三四年未曾踏入过王庭地界了,而今天这老小子能出现在王庭外,还真是让人意外。 董长陵微微一笑,冲着铁勒川行礼,“铁勒上主,你我多年未见,不知近来可好啊?” “好?”铁勒川声音洪亮,说起话来脸上的肉就不由自主的上下蠕动,“要是过得好就不会来王庭了,你说你们这帮少壮派,怎么打着打着就打到自己地盘上了,还丢了云连和锡林,我这一身老骨头要是再不来,过个冬,明年奉朝军队就要杀到我锦北城城下了。” 董长陵依旧脸上挂着笑容,就好像听不到铁勒川的冷嘲热讽一样,“铁勒上主说笑了,只要您的铁勒屠能出手,不管是项州军还是定州军,亦或是在东边的北地军,都不足挂齿。” 铁勒川在副将的搀扶下翻身下马,大腹便便的铁勒川来到董长陵面前,沉声说道,“听说魏怀英的狮虎铁骑全军覆没了,是栽到了宁延这小子手中,是吗?” “正是。”董长陵点了点头。 “当初让他活着离开长鹰勒格真是一个错误啊。”铁勒川摸着自己的大光头,眼神中满是杀意,“这小子现在在哪?” “半个月前还在弘农,根据慕容将军的情报来看,他带着定州军一路往西,像是要进西茶山。”董长陵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与铁勒川并肩朝着王庭走去。 铁勒川露出狐疑表情,“西茶山,寒季进山,这小子是想在山里躲过冬,准备明年再战,这是要和汗国死磕到底了啊!” 董长陵点了点头,“慕容将军也想到了这点,正派军全速西进,拦截定州军,阻止他们进山。” 铁勒川略微皱眉,“追能追上吗?慕容灼灼和宁延的交手军报我都看了,这慕容灼灼是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啊,一招声东击西就把他骗得晕头转向,我敢保证,慕容灼灼的追击都在宁延算计之中,寒季之前,他怕是追不到定州军了。” “铁勒上主如此笃定?”董长陵疑惑一笑。 铁勒川冷哼说道,“我若是慕容灼灼,就不会盲目去追宁延,与其被人牵着鼻子走,倒不如化被动为主动,既然宁延定州军抓不住,那就打能逮到的,锡林勒格边境不是有一支禁卫军吗?只有十万人,集全部兵马可轻松取胜,宁延的四路北征大军丢失一路就等于少一臂膀,慕容灼灼也少一掣肘,至于宁延要进西茶山,任他进去就行,只需在封锁出山要道,不让他们出山,只要他们出不来,就威胁不到我汗国,至于那西茶山,他爱待多久待多久,一辈子不出来都行,我们又不是耗不起。” 董长陵听着铁勒川的话,仔细思索后说道,“封锁西茶山出口一计慕容将军已经着手准备了,西茶山出口往北在壶腔勒格,需要耶律长齐少主帮忙,往东的出口就是云连勒格的出口,慕容将军亲自领军封锁,往南那就是土龙山了,对我们来说无伤大雅。” “既然慕容灼灼想到了封锁出口,那为何还要执意西进?”铁勒川疑惑问道。 董长陵感慨道,“宁延是慕容将军一生之敌,若不能将其击败,慕容将军愧对三军啊。” “哼!”铁勒川不屑的摇了摇头,“靠个人恩怨统帅三军?慕容灼灼还真是不如他那个病秧子老爹。” “铁勒上主,您的三万铁勒屠既然愿意参战,那您打算如何出手?”董长陵岔开话题,直接问道。 铁勒川悠哉游哉的走着,此时的两人距离王庭已经越来越近,铁勒川哈哈大笑,拍了拍董长陵的肩膀,“节度使,这就不劳您费心了,我铁勒川不是慕容灼灼,三万铁勒屠如何作战我自有谋算,你只需在一旁看着就行。” 董长陵停下脚步,沉声道,“铁勒上主,如今奉朝上下一心,四路齐进,我汗国若还是各自为战,不加配合的话,那岂不是很快就有第二个,甚至第三个狮虎铁骑出现;我董长陵斗胆建议铁勒上主将铁勒屠与我狼骑配合作战,如此,方能应对目前汗国之危机局面。” 听到董长陵的话,铁勒川申请略微不爽,“董长陵!我若不是为了汗国,就不会听你一面之词就带着全部家底南下了,慕容灼灼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想要指挥我?哼!就算是他慕容宝玉在这里,也不敢说这话,要想指挥我手中的三万铁勒屠可以,拿战绩说话,打赢宁延,三万铁勒屠任他调遣,否则,绝无可能。” 铁勒川头也不回的朝着王庭走去,董长陵无奈摇头,回头看着黑压压的一片,无奈摇头。 。。。 北蛮王庭。 得知铁勒川带着三万铁勒屠南下作战,王庭内部是有人欢喜有人忧,高兴的自然是耶律原和少壮派,有董长陵从中牵线,虽说铁勒川还是不愿意交出铁勒屠的指挥权,但只要能帮助他们一同对付宁延,其余都是小问题。 至于不高兴的,那自然就是北蛮八王了,铁勒氏和慕容氏一样都是外姓大族,这些年东边的铁勒川和南边的慕容宝玉大权在握,一个是南部边防重镇上主,一个手握汗国最强战力,如今他们两家坐到了一张板凳上,他们想要一点权力就更难了,到最后整个汗国谁还记得他们耶律氏啊。 国相孙成盛府邸,董长陵坐于孙成盛对面,两人身侧就是汗国南部舆图,身边的下人时刻按照最新情报更新舆图,如今的舆图上,锡林勒格和云连勒格已经变成了中原奉朝版图的颜色。 孙成盛抿了一口茶,沉声道,“铁勒川去大明殿见大汗去了?” “是,这个时候铁勒川能伸出援手,大汗很是高兴,所以就留着他多待一会。”董长陵颔首说道。 孙成盛捋了捋自己发白的胡须,徐徐说道,“铁勒上主是聪明人,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这些年慕容上主久病在床,锡林勒格大小事务都在那个叫慕容隼的年轻人身上,随着慕容隼战死,锡林勒格覆灭,慕容家声势大跌,唯一能仰仗的就是慕容灼灼了,这次中原奉朝四路大军北上,少壮派又经历了八王暗中挑事阶段,实力大不如前,这个时候若是慕容灼灼倒了,势必会动摇汗国根基,他铁勒川就算在看不上慕容家,也不能放任汗国衰亡,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汗国衰亡,他铁勒家也不会好那去;说白了,他帮慕容灼灼既是帮汗国,也是在帮他自己。” 董长陵端起面前的茶杯,点头说道,“国相言之有理,铁勒屠参战是会减轻慕容将军的压力,只是,这宁延的定州军着实不容小觑,五万人的狮虎铁骑一夜覆灭,这还是项州军,禁卫军和北地军没有参战的情况,如果四路大军合为一体,那画面不敢想象啊!” 孙成盛凝眉说道,“老夫早就说过,汗国要想南下,关键就是奉朝北部三州,奉朝天子与宁家不和,这对我汗国而言是极其有利的,土龙山重创项州军就是依托于宁家孤立无援才能成功,要是让奉朝各路大军联合起来与我汗国交手,那胜负就不好说了。” “如今的四路大军便是如此。”董长陵到嘴的茶水在听到孙成盛的话后怎么也喝不下去。 “可是,据我所知,这禁卫军本是奉朝皇帝拿来对付宁延的,不知为何却站在了宁延这边,奉朝所谓的上下一心,合力北征,其实是被迫进行的,宁家和殷都根本不是一条心,也不可能一条心。” 孙成盛说完,起身来到左边的墙壁前,伸手拉开拉开一缠着的绳结,“哗啦!”一声,一张布昂舆图从天而降,出现两人面前。 是一张大奉地图! 董长陵看着面前的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画满了孙成盛对未来汗国五十年发展的畅想,而这个畅想的最后一步便是扬州泪罗江出海口。 “国相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利用他们君臣不和,来助我汗国度过此劫?”董长陵脑子转得很快,起身后直接说道。 孙成盛笑了笑,“还记得白狼川一战我交给慕容将军的那张军事布防图吗?就是一个在殷都朝堂的大人物秘密送来的,如今宁延拿下狮虎铁骑,接连攻克我汗国两大勒格,在奉朝定是风头无二,我想那个大人物听到这些关于宁延的话是肯定坐不住的。。” “可是他们坐不住也没办法,禁卫军已经倒向了宁延,他们手中没有一兵一卒,那什么制约宁延?”董长陵想了一圈都没有想到殷都有对付宁延的好办法。 “董节度使,谁说一定要对宁延下手了?”孙成盛眼神中闪出一抹狠辣神色,“不管动了谁,只要宁家能后院起火,那宁延就一定无法全身心投入战场,并且会与殷都矛盾越来越深,到时候宁延别说心甘情愿的扛着奉朝黑旌旗了,临阵倒戈,发兵南下都不是不可能。” 董长陵皱起眉头,语气中略有不悦,“国相的意思是对宁家动手?” “宁延的妻儿都在定州苍同城,宁延北征一定带走了大批精锐和高手,那留在家中的就没有多少,我们只需派遣一支使者,进入殷都,说服那个大人物对宁家动手,一旦成功,汗国之困可解。就算失败那杀手也不是我汗国派去的,与我等无关,宁延只会将怒火撒在殷都身上,之后也无法在完全信任殷都;所以,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对我汗国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孙成盛捋着胡须说道。 “国相此事万万不可!”孙成盛起身义正言辞的说道,“民间尚且有言,祸不及妻儿;您乃一国之相,岂可做出如此小人之举,战场之上计谋百出是战场博弈,这在背后捅伤人妻儿算什么?传出去无论胜败与否我汗国都是自取其辱啊,国相,此事万万不可!” 孙成盛并不意外董长陵会这么说,但他很显然已经准备好了说辞,“董大人,你是行伍出身,自带军人正气,这很正常;但老夫不一样,老夫是汗国国相,做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汗国,只要汗国安然无恙,老夫可以不择手段。” 这话说的董长陵竟是不知如何反驳。 孙成盛最后接着说了一句,“汗国之名在老夫名誉之上,不管何时,都是如此!” 第787章 西茶山前大雪飞 定州军大军一到西茶境内,北蛮的天气就开始变得阴晴不定,白天还有太阳,晚上就是阴风怒号,第二天早上就是沙尘龙卷;阴冷的天气预示着寒季的到来,至于寒季什么时候到,那就看着第一场雪什么时候来。 到了山脚,宁延直接下令大军进山,搜寻容身之处,各支军队由各自上将军统领,进山寻找住处,各军之间不宜太远,彼此之间要有联系,这样出了事也能照应。 宁延他们这些武者倒是不怕冷,但军中将士不一样,大多数将士都只是普通人,出门的时候是初夏,将士们大多穿着单薄,这会到了寒季,而且还是比大奉冬天更冷的北蛮寒季,绝大多数将士都有些吃不消。 为此,在得知徐子谦拿下离皋城后,宁延第一时间给徐子谦去信,让他赶紧送些粮食和冬天衣物过来。 宁延到了西茶山,同样的追了他们一路的慕容灼灼也带着大军来到了西茶山外,距离山脚,也就是目前宁延所在的位置不足百里。 负责断后的斥候时刻盯着慕容灼灼大军的位置,慕容灼灼大军刚踏上西茶地界,宁延这边就收到了消息。 西茶山山脚,定州军营。 随行的庄十月正命令手下亲卫收拾大营,按照此前计划,一个时辰后,他们就该出发上山了。 宁延刚准备和陈令枢出发就接到了斥候消息,说慕容灼灼麾下前锋浅克托已经抵了西茶地界。 宁延一袭白袍,看着陈令枢摇头说道,“这个浅克托追的是真紧啊,咱们上个山都上的不安宁啊。” 而大军师陈令枢微微一笑,似乎已经是想到了慕容灼灼会追上来,“公子放心,浅克托一路西追,都是疲兵,我们若是此时出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定可取胜。” “军师所言有理,可是派谁去打这一仗呢?”宁延沉声问道。 陈令枢摇着扇子说道,“非林将军不可。” “北征半年,林兄的安远军镇确实还没打过一次像样的仗,那这次突袭浅克托的任务就交给安远军镇吧。”宁延颔首说道。 庄十月将最后一张地图装好后,来到宁延身边拱手道,“公子,东西都收拾好了,可以出发了。” 宁延点了点头,“先生,我们上山敬候佳音吧。” 。。。 追赶了定州军一路的浅克托总算是在西茶抓住了定州军的尾巴,根据斥候所说,宁延大军就在前方不足一百里地的地方,甚至再近点都能看到定州军军营。 得知这一情报的浅克托第一时间给慕容灼灼去信,而他们则继续西进,争取将宁延托在西茶山,将西茶山变成定州军的坟墓。 今天的西茶格外的冷,头顶天空格外苍白。 “将军,将军。。”正在浅克托想着如何突袭宁延军营的时候,斥候着急忙慌的跑过来,满头大汗的说道,“将军,不好了,前面定州军杀过来了!” “什么?”浅克托眉头紧锁,这他们才刚进西茶地界宁延怎么就派人来了,“全军列阵,准备迎敌。” 这下好了,不用他去找宁延了,宁延派人来找他了。 西茶山前方是大块冲积平原,适合骑兵冲锋作战,这也是为什么陈令枢让安远军镇出战的原因,浅克托带了两万前锋,对于安远军镇来说,两万人的狼骑咬咬牙还是吃得下去的。 此时的林北阳正带着安远军镇将士浩浩荡荡的朝着浅克托杀去。 风卷尘沙,即便冷风扑面也盖不住将士们的冲天战意。 铁骑冲锋在前,林北阳下意识的朝着左边看了一眼,仔细看就会发现,左边的小土丘上,一只青面獠牙,似狮似虎的巨兽正在肆意狂奔,青面獠牙的样子像是从地府中爬出来一样。 青葵第一次出现在安远军镇的时候所有将士都被吓了一跳,这种实力堪比神魄高手的巨兽能轻易的撕碎他们的铠甲,一张血盆大口能随时把他们脑袋咬下来;不过当他们看到这个名叫元宝的青葵俯身卧在他们大将军身边的时候,他们惊讶的神情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如今的安远军镇将士看到元宝很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有这么一个庞然大物跟他们并肩而战,能让他们安心不少。 浅克托亲自带队来到战场前线,看着前方扬起的尘沙,神色阴冷的他死死抓住手中的大刀。 两军见面没有任何废话,林北阳直接下令道,“兄弟们,杀过去,杀!” 大军嘶吼着朝着浅克托的狼骑杀去,浅克托也振臂高呼,“冲!” 西茶山前,两支骑兵开始对冲厮杀,铁骑对冲,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战场可以用血腥残忍来形容,骑兵冲锋讲究速度,当两支全速冲刺的骑兵撞在一起,那结局必定是相当惨烈。 一名北蛮狼骑被安远军镇将士一枪捅穿胸膛从战马上跌落下来,掉下马来的北蛮狼骑拔出腰间弯刀,硬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削掉了迎面冲来的定州军马腿,战马哀嚎一声,连同马背上的将士一起一头扎在地上,那名北蛮士卒竟是直接被两百多斤的战马压在身下,没了呼吸。 两军冲杀,尽是一合之后你死我活的冲刺,除去几名精通骑战的老卒会在冲杀时俯下身子,避免自己受伤的同时也是枪不离手,不断抽取敌性命;绝大多数的骑兵冲杀几乎都是一换一的生死拼杀;然而在这硕大的战场上总有意外,大战开始之时,远处山头一只青葵仰天长啸,而后赫然冲入地震,体型硕大,力量非凡的青葵进入北蛮阵地后可以用无人能挡四字形容。 一声怒吼,元宝一跃而起,再度落下的时候,爪下扣着一具北蛮骑兵的尸体,而骑兵胯下的战马早就断成了两截。 北蛮军中不乏壮汉,尤其是那些披着重甲的魁梧巨汉,但是他们遇到元宝也架不住元宝的一爪。 元宝怒吼一声,朝着北蛮军深处冲去,看到自己大军被一只青葵冲的七零八落,浅克托再也忍不住心中怒意,起身而出,一路疾驰冲到元宝身边,挥舞着手中大刀朝前方砍去,“哪里来的畜生,找死!” 浅克托一刀劈砍而出,砍在元宝铜墙铁壁一般的身体上,一声清脆闷响声响起,元宝被一刀砍的往后滑退数步才稳住身形,看到是面前蛮子砍了一刀自己,元宝怒色浮面,露出满嘴獠牙,而后四蹄下陷,怒吼一声后,蓄力朝着浅克托冲杀而去。 浅克托挥刀杀出,大刀之上真气弥漫,直接和元宝撞在一起,一声闷响在战场响起,元宝一头撞在浅克托大刀上,将浅克托撞飞数十丈,而后再度怒吼,直接往前冲去。 浅克托狼狈从地上爬起来,刚一睁眼就看到一张血盆大口朝着自己脑袋咬来,惊慌失措的浅克托赶忙拿起身边大刀抵住元宝的血盆大口,那比自己脑袋还大的嘴里散发着令人恶心的腥臭,那寸余的尖牙要是咬自己一下,那还能活吗? 看到自家将军被一只畜生压在身上,两名北蛮狼骑举起长枪骑着马就朝元宝冲去,长枪刺在元宝后背,发出阵阵金属摩擦的铿锵声,元宝咆哮一声,直接左右甩头,将两个北蛮狼骑从马上撞飞出去。 而浅克托趁着这个间隙从地上爬了起来,趁着元宝不注意瞅准机会一刀砍在元宝腰腹,元宝吃痛咆哮一声,只见他腰腹处赫然出现一道一尺长的伤口。 浅克托起身后,拎起大刀就要再度冲去,可是这次一支长枪从远处直直朝着自己飞来,浅克托被迫提刀自保挡住这飞来的一枪,一青甲将军从人群中飞出,来到浅克托身前。 来人正是大将军林北阳,前方战场的林北阳一直盯着元宝这边的情况,看到浅克托出手后就第一时间朝元宝这边赶来,不过还是晚了一点,让元宝吃了一刀,拔起地上的银琥青珀枪,林北阳低声说道,“元宝,你去帮其他兄弟,这里交给我。” 元宝不甘心的咆哮一声,最后还是回头冲向战场将自己的怒火撒在其他蛮子身上。 林北阳全然不管身后战事,提枪看向浅克托,看似轻描淡写的举枪就给了浅克托不小压力;浅克托看了看林北阳,沉声说道,“你是定州军那位将军,还请报上名来。” “安远军镇林北阳!”林北阳沉声说道。 浅克托眼角闪过一阵狠辣神色,“死我刀下,你也是死得其所。” “找死!”话不投机半句多,林北阳怒吼一声直接提枪朝着浅克托冲去,一枪横扫,浅克托急忙躲闪,而后林北阳拉住上半身,长枪在半空旋出一个弧度,转手就是一记斜撩,浅克托挥刀挡住这一枪,落地后也开始反击,大刀在手的他猛冲而去,大刀在手中来来回回的劈砍,看的人眼花缭乱,没多久就砍出了一百刀。 一连串的金属铿锵声在战场响起,林北阳接连挡住百刀,真气震的双臂酸麻,浅克托眉头紧锁,今天的自己似乎是啃到硬骨头了,自己这百刀不管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是上乘,几乎很少有人能正面挡住,眼前这人不仅挡住了,而且还看看起来这么轻松。。。 林北阳沉声冷笑,身形微微后撤半步后,猛然冲出,气机鼓荡,真气迸发,接连无数道枪风甩出去,撞的浅克托连连后撤,之间林北阳冲着浅克托腹部虚晃一枪,趁着浅克托朝下挥刀朝下劈砍的时候,反手抬枪,直冲浅克托面门而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招打了浅克托一个措手不及,浅克托身体躲闪不及,只能转动脑袋避免被一枪爆头。 枪尖擦着浅克托脖颈而过,枪尖带血,浅克托脖子上被擦出一道三寸有余的伤口出来。 鲜血飙飞,林北阳长枪突然横扫,一枪抽在浅克托身上,浅克托已经有所预警的挥刀挡去卸掉了六七分气力,可身体仍是不受控制的朝右边飞去,重重的砸在地上。 林北阳并不打算放过这个北蛮将军,举枪前刺直冲对方心口而去,生死关头,浅克托牙关紧咬,瞬间爬起来挥刀阻挡,一枪一刀再度展开激烈交锋,你一刀我一枪,有了刚才的教训后,浅克托是手段尽出,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才勉勉强强和林北阳战平。 此时另外一边的战场上,元宝早就杀疯了,那些北蛮子是见一个撕一个,死在他利爪下的北蛮狼骑不下百人,有一个找死的还想主动出击去找元宝麻烦,直接被元宝一口咬在腰肢,整个人碎成了两半。 而阵前的安远军镇将士看到元宝杀的这么爽,也是激起了血性,一个个奋勇冲杀,杀的北蛮狼骑节节败退。 此时的浅克托再次被林北阳一枪逼退,眼看牺牲将士越来越多,浅克托也知道再打下去自己就要栽倒这了,一番思索后决定撤军。 “林北阳,今日之战是我大意了,我们来日方长,一个西茶山保不住你们!”就算是走了,浅克托也要放下狠话。 林北阳不屑的收枪说道,“手下败将,别说一次,就算给你十次机会,你也一样是手下败将。” “撤!” 随着浅克托一声怒吼,战场上的北蛮军开始呈鸟兽散去,一个个着急忙慌的朝后跑去。 西茶一战,打了足足两个时辰,最后以林北阳的大获全胜告终。 慕容灼灼的精锐铁骑在和定州军的交手在中竟然输了,要知道这个时候林北阳仅带了一万五千人,就打赢了浅克托的两万人,估计慕容灼灼怎么也不会想到浅克托会在距离宁延不到百里的地方战败。 身后将士高呼胜利,元宝站在山头上俯下身子,舔舐着爪子上的血渍,林北阳一回头,突然感觉脸上一凉,是有什么东西落在自己脸上了。 抬头看去,那晶晶点点的,竟是雪花。 西茶山前大雪飞!黄山满地浸血堆! 白雪落在浸满了鲜血的黄沙上,沙子黄的更可怕,鲜血红的更瘆人。 第788章 定州军困境求存 在西茶一败涂地的浅克托回到北蛮军营,若不是旁边的北海冥一直帮他说话,差点就被慕容灼灼拖下去砍了。 两万前锋军,两个时辰就没了,更重要的是被只有一万多人的安远军镇硬碰硬打没的,输可以,这么莫名其妙的葬送两万将士性命,慕容灼灼怎么也接受不了。 “将军,当下正是用人之际,还是留他一条性命吧,就算死,也让他死在战场上。”北海冥颔首说道。 跪在地上负荆请罪的浅克托低头拱手,“请将军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一定戴罪立功,活捉宁延和林北阳。” 慕容灼灼深呼吸一口气,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沉眉道,“浅克托,本将军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回去后你好好总结经验,反思一下为什么你的两万精兵打不过林北阳的安远军镇。” “多谢将军!”浅克托感激涕零,激动不已。 浅克托退下后,慕容灼灼无力的瘫倒在椅子上,一只手拖着额头,紧闭双眼沉思,他想不通为什么宁延的定州军现在这么能打,当年的燕子川和百浪川之战打的宁延落荒而逃,这才短短两年,定州军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能打,这宁延练兵是真邪门啊。 浅克托退下后,慕容灼灼起身看着身后的西茶山地图,沉声道,“到底是让宁延和定州军进了西茶山,虽然人没拦住,但这西茶山毕竟不是项州的土龙山,不是他想走就走,想来就来的;既然进了山,那就别想出来了,困都要把宁延困死在西茶山。” 北海冥在旁点头说道,“将军高见,多日前董节度使来信说的也是此事,就连铁勒上主都指出了应该封锁西茶山,困死定州军。” 说这话的时候,慕容灼灼很显然有些不高兴,语气有些生硬,“那铁勒上主还真是挺关心我们啊,都开始指挥上我了。” 北海冥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当即低头拱手,“对不起将军,是属下失言了。” 慕容灼灼没有搭理北海冥,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大汗给我下了死命令,宁延不死的话,就要我这颗脑袋;要想封死西茶山,单靠我们可不行,西茶山北边可是在壶腔勒格,要想封死宁延,还需要耶律长齐少主的帮忙。” “上次宁延都杀到悬河了,耶律少主都没有反应,而且耶律少主一直以来都是极力避战的,让他帮我们封锁宁延,属下担心他不会答应啊。”北海冥拱手说道。 “哼,都杀到家门口了,我不相信他耶律长齐还能坐着不动;再者,他若一点反应都没有,王庭那边怎么看他?”慕容灼灼看着地图上壶腔勒格的位置,默默说道,“不过我听说宁延前往天山偷取我们国器的时候和这位少主有过短暂交往,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这位少主一直主张的求和就有些可笑了。” 北海冥低声道,“将军,应该不会吧。” 慕容灼灼轻声一笑,“希望不会,去安排任务吧,封锁西茶山,任何人不得进出,如有违者,斩!” “是。” 。。。 关于封锁西茶山一事,身在悬口城的耶律长齐很快便收到慕容灼灼的来信和王庭密旨,让他派军封锁西茶山,防止宁延趁着寒冬下山袭扰百姓。 耶律长齐披上自己的棉裘,两只手放在火炉上,一边取暖一边说道,旁边的公史鼎疑惑道,“宁延真的还会来我壶腔勒格吗?” “不好说啊!”耶律长齐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故人下一步会怎么走,“定州军行踪诡谲,连慕容灼灼都能被戏耍,谁也不知道他们下一步会怎么走。” “那这西茶山我们还封吗?”公史鼎小心问道。 耶律长齐沉思片刻说道,“王庭上上下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若是不封,难以堵住悠悠众口。” “属下明白了,我这就安排人手去西茶山。”公史鼎会意拱手。 “去吧。” 。。。 西茶山,定州军大营。 北蛮的冬天确实可怕,这才刚到十一月,大帐外呼啸的寒风就好像吃人的魔鬼一样,坐在帐篷内听着外面的凛冽风声,不由得让人感叹一声冬风如虎啊。 好在是徐子谦派人将定州军将士过冬需要的棉被和粮食及时送了上去,虽然条件艰苦,但好在基本生活还是没问题的,冬日里无事,宁延和军中将领都会凑在一起听陈令枢讲讲兵法,偶尔还会沙盘模拟一下,这段时间,整个定州军高层的指挥水平直线上升。 “这慕容灼灼是真执着啊,我刚刚去山下瞄了一眼,这山下全是北蛮军帐啊,这小子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西茶山啊。”走进帐篷的韦雄刀拍打着身上的雪花,感慨道。 “不堵我们他就不是慕容灼灼了。”李彦业给韦雄刀递去一碗热茶,摇头苦笑道。 韦雄刀接过热茶一饮而尽,“哈哈,还是公子有办法,这深山老林里还能喝到茶水。” 宁延笑了笑,“就这一点了。” 韦雄刀入座后,陈令枢转身开口道,“诸位将军都到齐了,那我就说说这个冬天我们的计划,希望每个将军都能用心听。” “军师,这外面雪厚的都盖住半条腿了,咱们还要出去打仗啊?”刚从外面回来的韦雄刀意外说道。 “不是打仗,而是一个比打仗更严肃的问题。”陈令枢轻轻摇着扇子说道,“进山也有一个月了,从我巡视各大军营和各位将军送汇报的军情上来看,我们的军队中,超过半数将士已经有了厌战情绪,而且这种情绪与日俱增,若不及时处理,用不着北蛮出手,我们就会自己输掉这场战争。” 林北阳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我安远军镇虽说打了胜仗,但军中将士还是有不少人想要回到定州,一直住在这深山老林中,出门就是雪,风雪大的时候甚至一整天都只能待在营帐中,将士们都有些待不住了,你说要是再定州,他们还能回趟家,看看家中亲人;在这林子里,他们什么都干不了,甚至出趟门都要担心迷路,根本不敢走远,人都被憋出毛病了。” “我们的情况也差不多。”吕翊也沉声说道,“在过一个月就是新年了,将士们都想回家,被封锁在西茶山,将士们不仅挨冻受饿,就连写给家里的信都寄不出去,整日就再军营里无所事事,人一闲下来就会生胡思乱想,即便是一些军中老卒也不例外。” 司徒景春点头说道,“说白了,就是将士们都想家了。” “大战在即,如果将士们不能一心投入战场,那在我们定州军就没有士气,一支没有士气的军队是没有战斗力的,是不可能打胜仗的,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趁着这个冬天,整训军队,做好将士们的思想工作,让将士们尽快脱离这种消极状态,重新进入战斗状态。”陈令枢沉声说道。 “这没有仗打,将士们拿什么进入状态呢?”司徒景春好奇问道。 陈令枢清了清嗓子说道,“刚刚吕将军说的不错,人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所以各位将军要做的首先就是要让麾下将士忙起来,要怎么忙起来,有两个办法;第一是解决将士们平日里爱胡思乱想的毛病,为此我和公子商量了一下,准备定期去各军进行讲说,大概三天讲一次,我呢主要会讲一些关于行军打仗的琐事,还会讲些与九流相关的内容,诸位将军如果感兴趣也可以参与,将将你们的经历,或者战场经验,拉近与将士们之间的距离,帮助他们重塑士气。” “这倒是个好办法,我们的兄弟大多都是普通的庄稼汉,平日里就知道舞刀弄枪,要是能趁此机会让他们多了解一些战场知识和九流,开阔开阔眼界,说不定上了战场还有奇效呢。”陈令枢这话一说,坐在一旁的舒钧第一个表示赞同。 韦雄刀摸着自己的大光头,疑惑道,“一群只知道打仗的大老爷们,真的愿意听这些吗?反正我老韦打小就不喜欢听书,一听私塾里的先生讲经就犯困,现在也是,一看书就头疼。” 韦雄刀这话惹得场上将军都笑了出来。 笑声过后,宁延盯着韦雄刀说道,“韦光头,你自个不愿意听不听就是了,我可给你打个招呼,要是重象军的将士想听,你不得阻拦,明白了没有。” 韦雄刀嘿嘿一笑,“老韦我还是很开明的,放心吧公子。” “我有个意见,不知道该不该说。”云不凝坐在一旁小心说道。 “哈哈,云将军,你可是我们定州军唯一的女将军,是我们定州军的掌上明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陈令枢笑着说道。 云不凝点了点头,起身说道,“之前我在项州军红纸营的时候,李凤荷将军总会趁着闲暇时间请一些私塾先生来到军中,教军中将领识字和算术,我想说我们定州军为何不趁着这个冬天也教将士们识字和一些简单的算术,最起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知道一亩麦子能卖多少钱。” 云不凝这话引起了宁延的沉思,别说还确实是一个打发时间的办法,定州军将士八成以上都是大字不识一个,如果能给他们一个识字的机会,这不仅能让他们将注意力从想家转移到学习文字上,更能增强他们对定州军的认同感和归属感,这无形中还能增强军队的凝聚力,确实是个好办法。 宁延还没开口,旁边林北阳率先开口,“云将军所言确有道理,可是我们身在西茶山,哪里请这么多的教书先生啊?” “没有先生,我们就自己做先生,请军中一些上过私塾,认字的将士做先生,每天哪怕教几个字,这个冬天下来,我们的将士至少也能认识一百个字。”云不凝早有应对之策,直接开口说道。 宁延笑着点头说道,“平日里提刀打仗的兄弟突然间变成了自己的教书先生,哈哈,听着就有意思。” 云不凝害羞一笑,“这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 “先生,你觉得呢?”宁延转身看向陈令枢。 陈令枢摇着扇子笑了笑,“云将军所言,还真是个好主意。” “云将军这个办法不止适用于现在,而是适用于任何时期,我提议将这个提议在定州军中保留下来,将士们战时打仗,训练时抽时间识字算术,现在看时没什么效果,假以时日,三年,五年后,我们定州军就是一支武能上马打仗,文能识字算术的无敌之师,放眼天下,都是绝无仅有的存在。”宁延朗声说道,算是开创了军队教学的先河。 “将士识文断句,古今第一次啊。”陈令枢笑着感慨道,“那就按云将军说的办,诸位将军下去后将军中识字的将士集中起来,让他们每天抽出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去教下面的兄弟识字,每个月坚持一次,那些进步快的要予以表扬,进步慢的或者态度不认真的,要及时批评更正,但要注意,这不是打仗训练,要注意方法尺度,不要引得将士们不满,让好事变成坏事。” “多谢公子,多谢军师。”听到宁延和陈令枢采纳了自己建议,云不凝高兴不已。 陈令枢接着说起了自己的第二个办法,“第一个方法说完了,下来就是第二个,第二个就是军事训练,西茶山山高林密,条件艰苦,我们可以因地得利,等待天气好转,可以利用西茶山复杂地形地势训练军队,平日里我们的训练基本都是在校场完成,或者是实战,很少在这种恶劣条件下进行;既然这次我们有这个机会,那就让下面的将士们试试在深山里训练,我深信快刀必须狠磨这个道理,也相信我们的将士经历西茶山训练后,会比之前变得更加勇猛,上了战场会有更出色的表现。” 韦雄刀还是第一个开口,“军师还是你懂我老韦啊,我早说了这地方是个练兵的好地方,这不是公子一直说天气不好,不让我老韦训练,这下您开口了,我老韦可以名正言顺的去训练了。“ “哎哎哎!”宁延赶紧打断韦雄刀的话,“我可没说不让啊,我说天气好转,让将士们天天趴雪堆里训练,冻坏了怎么办?” 陈令枢点了点头,看着韦雄刀笑道,“韦将军,公子的话言之有理,我知道你练兵心切,但我们还是得多看看老天爷的脸色,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战损。” “军师你放心,我老韦有分寸,我准备在军中挑三百个身体好的壮小伙,对他们特训,到时候把他们编成一伍,做一些特殊任务,就像这种苦寒天气寻常将士不能出门,但是我这特训的三百小伙就可以,关键时候,这也是一支奇兵啊!”韦雄刀拍着桌子说道。 林北阳咂吧着嘴说道,“嘶,老韦,你还真别说,确实是有点道理啊,专门训练一支在恶劣天气时富有战斗力的军队,这要是上了普通战场,那不就相当于骑兵中的铁勒屠吗?” 宁延看向韦雄刀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意外,“好你个韦光头,之前还真是小瞧你了,你这脑子不亚于陈先生啊。” “嘿嘿,公子,咱自己几斤几两自己知道,不敢和军师比。”韦雄刀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大光头说道。 陈令枢哈哈一笑,“公子,我觉得韦将军所言甚有道理,我们定州军还是以打仗为主,真要是有这么一支部队,说不定战场上还真能给慕容灼灼一个惊喜。” 宁延刚想说自己也觉得不错,这下陈令枢率先开口,两人也算是不谋而合了。 宁延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我就允了,韦光头,你既然要练,那就不要练三百人,咱们定州军十万将士我就不相信你只能挑出三百人,你不要从你的重象军里挑,从整个定州军中挑,挑三千人,训练他们,要是能训练出来,这支部队我交给你。” 韦雄刀一听,当即激动起身,“公子,那咱们可说好了啊,我韦雄刀要是能练出来这三千将士,您可得把他们交给我啊。”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给你就给你!” “好,那我老韦现在就去挑人,你们几个可不许拦着啊!” 场上的几位将军都被逗笑了,李彦业忍俊不禁,“你着什么急啊,等公子和军师把正事说完再去也不迟啊。” “公子,军师,你们还有别的事要说不?没有我老韦可就挑人去了。”韦雄刀迫不及待的说道。 宁延和陈令枢对视一笑,宁延笑着摆了摆手,“就你着急,去吧去吧,今天主要就是说这两件事,其他也没什么事。” “那我来韦走了啊。”韦雄刀说完屁股一扭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生怕宁延会反悔一样。 韦雄刀走后,场上其他将军也各自退去,宁延看着自己一手打造的定州军,得意的说道,“先生,看来大家集思广益的效果要比你我二人苦熬数个昼夜的结果好的多。” 陈令枢重重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日后我们得把诸位将军多聚在一起,多听听他们的意见才好。” 宁延感慨道,“众人拾柴火焰高啊!” 第789章 司徒授字说家国,宁延定远谈真心 闲的快要憋出病的定州军将士在听到自家将军要教他们读书认字的时候,一个个都露出了疑惑神情,读书识字舞文弄墨的不都是那些读书人才干的事吗?怎么他们这些天天打仗的糙汉子也能学这些文邹邹的东西了。 不过想来也没什么事,整天就是待在军营中,再待下去人都要发霉了,倒不如去跟着学学,说不定他们这些当兵打仗的也能打出一个国子监先生出来。 进入十二月,大雪封山,本该是无所事事的贴冬膘时节,但是在西茶山的定州军将士却是比平日训练还要忙。 神虎军大营,司徒景春照常来到军帐中,此时的军帐完全不像是军队行军打仗的帐篷,铺满木桩凳子的军帐和一张张树皮做的简单纸张铺满了帐篷,这就是司徒景春给军中将士教书识字的帐篷。 因为条件艰苦,没有笔墨纸砚,定州军将士因地制宜,去外面扒树皮做纸,用雪混着泥土做墨,手指就是笔,直接在树皮上涂抹勾画,泥土干了,从树皮上抠下来又是新的纸张,将士们就是在这种艰苦条件下学了一个月的字,这些将士们一开始都是抱着好奇态度来的,但几天学下来,渐渐的都有了兴趣,军中那些上过几天私塾的将士直接变成了香饽饽,每天都有人来问这问那;一个月来,军中的抱怨声小了许多,原本浮躁的气息也逐渐散去。 不过今天司徒景春走进帐篷并没有看到平日里人满为患的画面,倒是空出了一大半位置,这就让司徒景春有些不解。 剩下的将士看到司徒景春走了进来,齐刷刷起身行礼,“参见大将军。” 司徒景春诧异说道,“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多人没来,人都去哪了啊?” “回将军,您还不知道吧,今天公子要去定远军镇,就在咱们隔壁,好多兄弟都去那边了。”下面的一个将士起身说道。 司徒景春恍然大悟,摇头苦笑,“这公子的影响力是大啊,不过你们怎么不去啊?” 坐在最前面的将士一看就是庄稼汉出身,古铜色的皮肤一看就是没少被太阳晒,“将军,我们兄弟几个倒是想去,不过想着今天将军来教我们认字,我们思来想去,今天先跟着将军识字,等下次公子来我们神虎军的时候再去一睹公子风采。” 司徒景春笑了笑,“你们倒是有心了,既然他们愿意去就去吧,那今天我们先学这两个字,国字和家字。” 说完,司徒景春就拿起面前用松鼠毛做成的简单毛笔在身侧的大树皮上用蘸着雪泥的墨水写下了国家两个字。 一笔落下,下面的将士们一个个也跟着写起来,司徒经常朗声说道,“国字,中间为玉,四方为柱,何意?四方之柱代表东西南北四方边境,中间的玉字原为或字,或字表兵戈,原本国字意为兵戈所指之地,皆为国土;文宗皇帝在时,大奉十三年未起兵戈,文宗皇帝觉得国字中心的或字将大奉塑造成了一个只会打仗的野蛮国度,于是将代表兵戈的或改为了象征君子的玉字,君子身佩玉石,腰跨宝剑,是文武一体的象征,用君子代表国家,表示这个国家有君子一样的品行;文可提笔挥墨,挥斥方遒;武可剑指四方,马踏群夷,这样的国才是文宗皇帝心中的国。” “将军,那这个家字又是什么意思?”下面的将士听完国字的讲解后,又将目光放在了家字上。 司徒景春接着说道,“你们看这个家字上面的盖像不像你们家里的房檐?” “将军,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下面的将士很快就给出了回应,笑着说道。 “那这下面的豖字像不像家门口的路和门外的田地啊?”司徒景春指着下面的豖字说道。 下面的将士越看这个豖字越想,一个个挠头说道,“还真是。” “现在知道为什么这个字是家了吧,家的意思就是有屋住,有田耕的地方,你们说说这样的地方是不是你们的家,是不是你们心中最想拥有的家。”司徒景春笑着说道。 下面的将士纷纷鼓起掌来,“将军,你这么一说俺就会了,这不就是俺的老家嘛,等俺学会了这个字,一定写在纸上给俺家那口子寄过去,让她也知道这就是家字。” “哈哈哈。”旁边的将士纷纷笑了出来。 司徒景春也跟着笑了笑,“好啊,到时候你就用你学会的字给你妻儿写信,给他们一个惊喜。” “大将军,您太抬举俺了,现在俺才学了五十多个字,还写不了信。”男子不好意思的低头说道。 “这有什么,日后时间还长,有的是时间,只要你好好学,早晚能写出一封自己的亲笔信。”司徒景春鼓励着下面的将士,“你们也一样,学会写字后,你们以后写信就不用代笔了,就可以自己写信给自己家里人说心里话,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真的嘛,将军,我们也能自己写信了!”下面的将士激动问道。 司徒景春赶紧补充道,“哎,也不是什么都能写,可别把我们的军事机密写出去啊!” “哈哈哈。”下面又是一阵发自内心的惬意笑声。 一小段插曲后,司徒景春再度开口道,“国家二字一般是同时出现的,因为有了国才会有家,家多了才会有国,而保护我们的国,就是守护国中的家,这也是我们参军打仗的意义,很简单,就是保护我们的国家,保护大奉,让我们的家人能住在屋檐下,耕着自己的田,吃着自己种出的粮食,让天下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将军,您这么一说俺就懂了,从今往后,俺要好好训练,好好识字,保护好俺身后的国家。” “对,将军,我也是。” “我也一样。。” 下面将士声音此起彼伏,司徒景春颇为高兴的点了点头,或许这就是公子和军师说的军队凝聚力。 他们参军打仗不再是茫然的,不再是为了混口饭吃的,而是真真切切的明白了当兵的意义,那就是保护自己的国家,保护自己的家人,这种意义就像信仰一样牢牢刻在他们脑子里,给予他们艰苦奋斗的勇气,激励他们上阵杀敌。 而这种勇气是他们平日里训练多久都不会取得的。 相信这个冬天过去后,不止他们神虎军,整个定州军都会焕然一新。 。。。 听说今天公子要去定远军镇大营探望广大将士,定州军中对宁延敬仰许久的将士都急匆匆的赶到了安远军镇营地,原本还是很宽敞的营地,今天一下子就塞满了人。 今天难得没有下雪,宁延也是特意挑选这个好天气前去定远军镇,也算是让这些将士更好的认识自己,也让自己更好的了解他们。 庄十月帮着宁延整理衣物,笑着说道,“公子,我刚才出去看了看,来的将士不少,我感觉都有两万人了,整个安远军镇被挤得水泄不通,出个门都费劲。” 军营中的宁延深呼吸一口气,“平日里的定州军将士看到我都是高高在上的发号施令,今天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和他们接触,还真有些紧张。” “您紧张什么啊,将士们可都很想一睹您的风采,想知道您私下的样子。”庄十月在旁边轻声笑道。 早已不再年轻的宁延回想起当年的自己,不由得感慨道,“当年也是这一身白袍,一眨眼就是十多年啊,除了感慨时光飞逝外,我还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没事,公子,您有什么说什么就行,说什么大家都愿意听。”为宁延整好行装后,庄十月拱手说道。 片刻后,吕翊走了进来,拱手说道,“公子,准备工作已经做好了,就等您呢。” “不耽搁大家时间,走吧。”宁延颔首说道。 此时的定远军阵大营,所有将士都在讨论待会公子会给他们说些什么,趁着公子没来,他们都猜了起来。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老兵把书缩进衣袖中,坐在地上说道,“你们见过公子吧,谁不知道咱们公子仪表无双,气度非凡,用那评书上的话就是英俊潇洒,响彻一方的俊秀后生;我想啊,咱们公子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风流倜傥的京城贵公子,要才学有才学,要武道有武道那种,肯定迷得那些京城大小姐神魂颠倒,保不齐还有不少风流韵事呢。” “哈哈哈。”身后的将士都笑了出来,身后胡子拉碴的将一边哈气暖手一边说道,“我可听人说公子之前在殷都可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 “你可别瞎说,肯定是京城那些王公大臣瞎说污蔑公子声誉的,反正我是不信。” “我也不信,公子肯定不是这种人。” 。。。 在众人的猜测声中,一袭白衣的宁延缓缓走了出来,依旧是白袍风流,唯一不同的就是缺少了当年的少年豪气,现在的他像是那古案上的的一尊方玺,给人的感觉就是两个字,踏实。 宁延出现的刹那,掌声雷动,惊的四周古松落雪不断。 哪怕是当年土龙山赴死,宁延都没有这么慌张,今天听到下面将士们的掌声后,他竟是有些紧张。 吕翊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许久之后定远军镇大营才安静下来。 安静下后,宁延开口道,“感谢大家的欢迎,今天是神英七年的十二月初十,还有二十天就要过年了,我和大家一样都得在这深山老林中过年,平日里军事繁忙,诸位也要参加大大小小的战斗任务,我无数次想要像今天这样近距离的和大家说说心里话,却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好在今天有些闲暇时间,就想着何不趁机会看看大家,和大家说说心里话。” “公子,您可是三品州牧,我们不过就是些小卒子,您和我们说心里话,这不自贬身份,折煞我们嘛。”宁延话音落地,人群中就有人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宁延笑了笑,挥手示意庄十月那个木桩子过来,自己笑着说道,“这位兄弟说的好,但我想让你们知道,不管我是什么官,首先我和你们一样都是远离家乡外出征战的定州军军人;其次,谁说和你们说话就是自贬身份了,你们是什么身份,你们不也是定州军将士,不也是大奉子民吗?” “是啊,公子说得对,我们都是定州军将士。”一位年纪稍长的将士起身说道。 宁延接过庄十月递来的木桩子,坐在上面说道,“今天我宁延坐在这里,就是你们中的一员,我呢就给你们讲讲我的故事,可能我比你们大多数人经历的多一些,但同样的,我呢也失去了很多。” “公子,您是大名鼎鼎的礼国公府上五公子,项州军的大将军都听您的,都喊您一句小公子,您怎么会失去呢?”下面的将士不解的问道。 宁延苦笑一声说道,“我呢就给你们讲讲十年前的我吧,那年的我才十七岁,当年的我爱惹事,爱闯祸,有一次闯了个大祸,殷都待不住了,就准备去外面躲一阵子,这个时候我身边有个老头,他很老,爱喝酒,爱臭屁,甚至少个胳膊,但他对我很好,我小时候犯了事就会去找他,睡在他那破屋子里,听他吹牛,他会护着我,从我七岁那年护到了我十七岁,你们觉得他最后的结局如何?” “公子待人一向很好,这样的老人应该能安享晚年吧。”下面的将士猜测道。 宁延笑着摇了摇头,“他没了,是为了救我而没的,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生离死别的痛苦,直到他快死的手,我都不相信他会离开我。” 下面的将士听到这话后,一时间都沉默了。 宁延接着说道,“不说远的,说说你们之前的将军高陷将军吧。” 看着下面将士茫然的眼神,宁延无奈道,“差点忘了,你们当中应该没有人记得之前的雍州掠阵营吧。” 宁延叹了口气,“也罢,给你讲讲他,高陷将军是雍州人,他本可以在雍州做自己的大将军,但他最后选择了我,他说跟着我有前途,能打北蛮,能名垂青史。” 提起高线,宁延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心酸,“燕子川一战,高陷将军牺牲了,他选择了我,我却没有保护好他,直到最后,我还记得他委屈的样子,说我宁延不重视他,因为他不是定州人。” 宁延顿了顿,沉声说道,“我很想告诉他,他和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我宁延的将士,都是大奉的子民。” 身后的吕翊也忍不住叹息。 “看到了吗?我和你们一样,你们打仗身边的兄弟说牺牲就牺牲,我身边也是,那些跟着我一路走来的将士,说没就没,身边的人,说走就走;你们想家,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我也想,我也想我的妻儿。”宁延笑着说道。 宁延在笑,下面的将士却笑不出来。 因为他们发现,这会的公子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公子,他们以为的公子会和他们说自己的少年往事,何等意气风发;说自己先战西羌,后战项州,到如今的深入北蛮,是何等的雄武壮阔;说自己的一生,是何等的波澜壮阔。。。但是这些公子都没说。 他说的不过是一个为了救他牺牲的老头,一个牺牲战场的将军。 他们的公子真的和其他人很不一样,他不像是个位高权重的公子,像是他们村里受了委屈的孩子,像是他们的朋友,像他们的家人。 此时的他们无比庆幸,也无比骄傲。 公子二字,从此在他们心中重若千斤。 第790章 北蛮使者冬日礼 出征的将士在塞外饱受寒风折磨,而大奉殷都也迎来了新年的第一场雪。 时间来到新的一年,对于百姓而言,新的一年就是新的起点,殷都的百姓正在欢庆神英八年的新春,大街上披红挂彩,热闹非凡,身为大奉国师的乐秦府邸也挂上了红灯笼和彩绸,府邸虽然还是很冷清,但也算是有些年味,不至于让人觉得孤单。 国师乐秦一个人盘膝坐在书房,面前放着一张青紫罗盘和三副陈年龟甲,他眉头紧锁的看着面前的龟甲,呢喃道,“好怪的卦象。” 正在自己疑惑面前的卦象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乐秦无奈叹气,起身说道,“进来吧。” 进来的是自己的老管家,老管家进门后看着地上的龟甲和罗盘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当即拱手致歉,“老爷,抱歉,打扰到您了。” “无妨,说吧,什么事。”乐秦摆手说道。 老管家从袖口拿出一个被黑布包着的布裹,“老爷,门外有人求见,并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乐秦看着布裹,脸色有些难看,当即冷声说道,“你跟了老夫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老夫是什么人吗?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官场风气,开始收受他人好处的?” 老管家赶紧跪在地上双手捧着黑色包裹说道,“老爷,我冤枉啊,若是朝廷那些大人前来府上送东西,我是断不敢收的,送您这个包裹的是个穿着很普通的百姓,而且他说这个包裹本来就是你老爷您的,您可是当朝国师,有谁敢拿您开玩笑,我这也是担心这万一是真的,这才斗胆来见您。。” “我的东西?”乐秦看着面前的布裹,瞬间眉头紧锁,他乐秦做事一直以谨慎沉稳为主,怎么可能丢了这么大一个包裹而全然不觉,“拿来我看看。” 老管家将包裹递给乐秦,乐秦打开包裹,这不看不要紧,看到的一瞬间,整个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像猪肝一样极其难看。 只看了一眼,乐秦就将包裹重新合上,将包裹放在手边的案几上,皱眉问道,“把送包裹的人请进来吧。” “啊?”老管家先是一阵疑惑,随后拱手应下,“是。” 老管家离开后,乐秦看着死死盯着面前的包裹,此时的他神情严肃,甚至可以说难看。 没过多久,老管家就带着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走了进来,和老管家说的一样,一身粗布麻衣,脚蹬布靴,一脸胡茬的样子一看就是很多天没有打理,是很标准的乡下庄稼百姓打扮。 壮汉走进来后,双手插在袖口,四处观望,对国师府的一切都很好奇,给人一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乐秦摆了摆手,示意老管家退下。 老管家拱手退下,等到书房就剩下乐秦和面前的壮汉后,乐秦慢慢悠悠的起身,打量着面前的壮汉,壮汉似乎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国师府,而不是在大街上,赶紧呲着牙嘿嘿一笑,拱手说道,“草民王大民拜见国师。” “这里就你我二人,不必装傻充愣,说吧,来找我什么事。”乐秦虽然生气,但语气很是平静。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刚才还是一副庄稼汉的男子突然摇头笑了笑,先前弯着的腰一下就挺了起来,甚至就连进门时候那张胡子拉碴的脸都变得硬朗了起来,男子冲着乐秦正儿八经的行礼,只是这个礼不是大奉的拱手礼,而是北蛮的捶胸礼。 “久闻大奉国师威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男子硬声说道,随后起身微微一笑,“在下奉我汗国国相之令来此拜会国师,您面前的这张舆图就是国相让我送给您的见面礼,不知国师可否满意。” 舆图?没错,这张布裹中包着的是一张舆图,准确来说是一张军师布防图。 而乐秦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反应,就是因为这张地图是从自己手里送出去的,这就是当年他交给北蛮的那张北地军布防图。 若不是这张图,慕容灼灼他怎么可能会在白狼川和燕子川大败宁延;这张图是他乐秦通敌卖国的铁证,当然若是这张图不出现在世人面前他什么事也没有,但今天,孙成盛那老东西居然把这张图送回来了,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 乐秦也不傻,孙成盛绝不会平白无故的把这张图拿出来交给自己,于是在听到王大民的话后,下意识的看了眼布裹,而后摇头道,“你们的国相这是什么意思?“ ”国相大人说了,之前和国师您的合作双方都很愉快,对于马姑娘的事情他很抱歉,实在是有心无力,这张舆图就是他给您的道歉礼物,希望两家能继续合作。”这个叫王大民的男子用很正宗的大奉官话说着乐秦最不想听到的话。 乐秦静静的看着男子,“合作?你们的国相真的有诚意嘛?多少年了,老夫给你们的承诺能做到的都做到了,可你们呢,答应我取的宁延性命呢?直到今天宁延还活蹦乱跳的活着,甚至还拿了你们北蛮的锡林勒格和云连勒格,就连魏怀英都死在了他手上,你说老夫还敢和你们合作吗?还能和你们合作吗?” 王大民颔首笑道,“宁延若是死了,今日在下也不会登门拜访。” “你们国相给你的任务是劝说老夫和你们一同对付宁延吗?”乐秦正襟危坐,看着面前的男子,“老夫早就给你们说过,你们要想染指项,定二州,宁延必须死,是你们自己不争气,现在来找老夫,不觉为时已晚吗?” “您可是大奉位高权重的国师,连当今天子都是您的学生,只要这次您和我汗国联手,国相大人保证宁延活不出这个冬天。”王大民脸色阴狠的说道。 “如今宁延身在北蛮,老夫身在殷都,中间相隔数千里,你们国相说的联手是怎么一个联手法啊,说来听听。” 王大民笑眯眯的说道,“大人,这宁延是在我北蛮不假,可他已经被困死在了西茶山,被我数十万大军包围;只是宁延麾下定州军顽强善战,若是正面攻山,恐难以将宁延铲除,所以国相大人之意是破敌先攻心,宁延就算再厉害,那也是人,是人就一定有软肋,您说说这宁延的软肋是什么呢?” 这么些年一直针对宁家的乐秦岂会不知宁延的软肋?但他并未说出来,而是用一种意犹未尽的眼神看向王大民,“王大人,你来说说看,宁延的软肋是什么呢?” “家人!” 乐秦神色波澜不惊的端起桌上的茶水,“你是想让老夫对宁延的家人下手?” “宁延的妻儿如今都在定州,您想想若是这个时候身在西茶山的宁延得知自己家人出事了,那他还能安稳的坐在西茶山过冬吗?而他只要出了西茶山,就绝对活不过一天。”王大民说的洋洋洒洒,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 乐秦笑了笑,是那种不屑的冷笑,“你们把老夫当什么了?背地里对别人家人下手的下三滥?还是为了宁延能死而不择手段的奸恶之徒?你们国相未免太小瞧老夫了吧。” 乐秦手里捧着茶水,轻轻的晃着,面前的王大民丝毫不知道这位国师的厉害,继续有恃无恐的说道,“国师大人,我们可是带着很足的诚意来的,还请您在慎重考虑考虑,马姑娘临走之前想烧掉所有与您有关的信件,这可惜事发突然,虽然烧了很多,但还是留下了一小部分,现在这些信都在我家国相手上,若是国师您好好配合,那些信件就能像这张舆图一样出现在您的桌上,若是您执意不肯的话,我家国相也是不介意让大奉朝变得更乱一点,将这些信交给你们的天子。” 乐秦抿了一口茶水,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王大民,摇头道,“你说你们国相也是一个英雄人物,怎么这么不会看人呢。” “嗯?”王大民有些不解的问道,“国师此言何意?” 乐秦摇着头说到,“你说的确是有道理,老夫有把柄在你们手中,所以呢,你所说的这些我会考虑的,你的诚意到了,接下来就是老夫的诚意了,还是那句话,只要宁延能死,一切好说。” 王大民颇为得意的点头笑道,“国师不愧是国师,我这就回去把这一好消息告知国相。” 说完王大民就要转身离去,只可惜乐秦并没有打算让他走。 “王大人,您来我大奉也算是使臣出使,难道你们国相大人没告诉你我们大奉不是一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乐秦起身,依旧端着茶杯,但是脸色却是阴翳无比,在看他眼神,深邃的眼神中充满了杀气。 王大民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看乐秦,“国师这是何意?” “王大民啊王大民,你们手里有我的把柄确实不假,我也不会辩解什么;这么说吧,你刚刚那番话就算是孙成盛本人来了站在这里也不敢这么和我说,你胆子很大。”乐秦一步一步的朝着王大民走来。 王大民这才意识到什么,一边惊慌失措的往后退,一边哆哆嗦嗦的说道,“国师,不。。。在下断无冒犯国师之意,更无轻视国师之心。。” 乐秦只是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 王大民不停的向后退去,退着退着就退到了门口,没有了退路。 “祸从口出,我相信比起你的性命,孙成盛更愿意与老夫合作。”对王大民的话,乐秦置若罔闻,自顾自的朝前走去。 孙成盛是聪明人,不可能为了王大民而去找乐秦的麻烦。 王大民消失在了大奉,无影无踪。 新春佳节的傍晚,乐秦走在殷都街头,对老管家来说,今天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爷居然出来逛街了。 乐秦对于街上的热闹无动于衷,甚至可以用不感兴趣来形容,他走在街头不仅仅是为了逛街。 “老爷,朝廷那边有消息了,宁延确实是被困在了西茶山。”老管家跟在乐秦身后,沉声说道。 街头吵闹,老管家都不知道这话老爷听到了没有。 许久之后,乐秦才慢慢说道,“其实王大民没说错什么,也没做错什么,这些年老夫做的事,确实像个小人,也难怪他会用小人做派来对我,其实王大民的做法未尝不是孙成盛故意为之呢?” “老爷。。” 老管家相劝,但乐秦没给他机会,抬头说道,“而这次,老夫还得做次小人,为了陛下的皇位,更为了头顶的老天爷。” 穿过闹市街区,乐秦带着老管家来到一处小巷,巷子很深,和外面的街道比起来显得格外荒凉,两人摸着漆黑的箱子走了许久,最后来到一间门口挂着红灯笼的小屋前。 老管家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乐秦笑道,“孙成盛想借刀杀人,老夫给他一柄刀。” 老管家会意的走上前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阵老妪发出的沙哑声音,“进来吧。” 推门而入,一股炭火味和烤红薯的香味扑面而来,这个房间都没有乐秦书房大,尽管只有一个小火盆却格外暖和,火盆前的小板凳上坐着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妪,老妪一边拨弄着火盆上的红薯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道,“这几天过年,讨个吉利,暂且不接生意,等十五之后再来吧。” 乐秦将一张画像和一叠银票放在老妪身后的桌子上,“开着门就得做生意。” 老妪依旧没有抬头,而是淡淡问道。“大冬天的,如果是远处生意,可是要加钱的。” “这些钱足够。” 老妪略微迟疑,缓缓起身,拿起桌上的油灯,放到画像前,刚准备打开,乐秦突然开口,“一个月时间,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老妪没有搭话。 乐秦和老管家颔首退去,关门声音响起后,老妪先是起身拿起地上的红薯,而后来到画像前,在看完画像后,手里的红薯轰然坠地,同时传来一阵不该出现在老妪嗓子里的少女声音,“怎么会是她!” 第791章 行刺,黑市,宁枫 孙成盛想利用乐秦来一招借刀杀人,但乐秦可不会做他孙成盛的刀,而是帮他找了一把刀,那就是殷都黑市。 殷都黑市的大姐头谭香儿卸下身上的伪装,回到地下黑市的府邸中,老头子谭洪看着火急火燎跑回来的丫头,从手边的柜子上拿出刚买的糖糕,“丫头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碰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大过年的可不能拉着脸,这块糖糕是小车子送爷爷的,味道还不错,尝尝。” 此时的谭香儿可没有心情吃什么糖糕,而是将手中的画像摆在谭洪面前沉声说道,“爷爷出事了,我刚刚接了一单生意,买家是个狠角色,他要买的居然是宁家五夫人,也就是虞姑娘的命。” 说罢,便摊开了桌上的画像。 看着桌上画的惟妙惟肖的画像,谭洪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众所周知,这个时候宁州牧正在率兵北征打仗,这么关键的节骨眼,居然有人出钱买宁五夫人性命!这背后之人要么就是和宁州牧有着深仇大恨,要么就是别有目的,很有可能是敌国来的奸细。” 谭香儿坐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皱眉说道,“爷爷,您说会不会和当年要宁州牧性命的是同一个人?” “有可能。”谭洪起身看着桌上的画像,画中女子当真是倾国倾城啊。 “爷爷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真派人去对虞姑娘下手吧!”谭香儿着急说道。 谭洪捋着胡须说道,“即便我们真的派人去了,也不一定能成功,以宁州牧的性格脾气,保不齐州牧府内有多少高手就等着有人自投罗网呢。” “好在是找到了我们,爷爷您这么说我就懂了,接下来的事我安排吧,绝对让人看不出一点破绽。”谭香儿如释重负的说道。 “傻丫头,你来找爷爷就是为了爷爷的这句话吧。”谭洪苦笑摇头。 谭香儿嘿嘿一笑,“能对宁州牧和宁夫人动手的,肯定不是一般人,我们黑市虽然立足殷都,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真的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整个黑市都得跟着我们爷俩遭殃。” “嗯,不错,长大了,考虑问题全面了不少。”谭洪点头说道。 “我不一直这样嘛!”谭香儿撅着嘴说道。 不过在谭香儿离开之前,谭洪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看法,“香儿,此事处理不好,我们黑市还真有要覆灭的危险,不管是这张画像背后的买家还是远在定州的宁五夫人,我们都得罪不起,也不能得罪;所以这出戏要演的天衣无缝,此事我会托人告诉宁丞相,宁丞相做事稳重,自会知道该如何斡旋。” 谭香儿点了点头,“好,爷爷,我明白您意思了,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安排。” 。。。 夜色薄凉,空气中的凉意让坐在屋顶上看着街坊四邻放花灯的宁枫打了一个冷颤,时至今日,朝廷对宁枫的软禁还没取消,新春佳节,宁枫夫妇二人想要感受春节的热闹只能坐在屋顶露台,看看街上的花灯灯笼,感受近在咫尺触之不及的新年气氛。 关耘儿为丈夫披上披风,往旁边的火盆里添了几块炭,“我们又在殷都熬过了一年,也不知道这样的年还要熬多久。” 宁枫抿了一口桌上的热酒,“不会太久的,我们一定能回到项州,一定的。” “听说小延子带兵去了北蛮到了西茶山至今未归,这北蛮的天气要比殷都要冷的多,也不知道小延子他顶不顶的住,大过年的还在外打仗,也是委屈了兮柠和孩子。”关耘儿暗自神伤的感慨道。 宁枫轻声宽慰妻子,“放心吧,延儿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我们就在殷都静静等着他凯旋的好消息吧。” 夫妇二人说话之间,管家带着一封信快步来到屋檐下,行礼道,“公子,刚刚有个人神神秘秘的塞给了在下一封信,让在下务必将这封信交给您,说事关宁家生死存亡,请您一定亲自打开。” 事关宁家生死存亡,这口气着实是不小啊。 宁枫与妻子对视一眼,他们宁家一直以来就是天子的眼中钉肉中刺,对于这些大口气的话,一定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关耘儿接过管家递来的密信,将信件交给宁枫,同时点着了桌上的蜡烛。 借着烛火微光,宁枫神色凝重的看完了这封信,一旁的关耘儿着急问道,“出什么事了?” “还真是件大事,有人要对延儿动手,但因为延儿统军在外,便将目光放在了苍同城的兮柠和孩子身上。”宁枫将信件放在蜡烛上,冷风一吹,满地灰烬。 关耘儿气呼呼的说道,“是谁心肠如此歹毒,竟然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实在是可恶至极。” 出了这么大的事,宁枫哪还有什么心情再露台感受热闹,径直起身返回书房,“此事,必须好好应对,先回书房。” “那这件事要告诉小延子吗?” “只要苍同城那边有动作,飞鸿不会不知道,先不管他,先想想该如何让兮柠母子化险为夷。”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大奉表面看似平静无波,可实际上已经是暗潮汹涌。 首先是定州突然在边关加派岗哨盘查往来商贩和没有定州本地户籍的外来人,说是有北蛮奸细趁着新年混了进来,严加盘查也是为了定州安宁;其次呢是关于苍同城的防卫,门口的侍卫翻了一翻,突然增强的侍卫说明定州肯定出事了,但具体是什么,就无人可知了。 只是之后的一段时间,定州都是在保持着对外高压状态。 身在殷都的乐秦在听说了定州的异样后,面无表情的说道,“宁延还是留了一手,黑市刺杀失败了。” “老爷,您何出此言啊,这黑市还没有消息呢。”老管家费解道。 乐秦坐在椅子上拍了拍把手,“就这几天了,若是黑市成功,那么现在的定州就不会做加强岗哨这些表面功夫,别忘了当初宁鹤战死后,他干了什么,敢和天子当庭对质,更何况黑市下手的是他的妻儿,就算他不在,他手下的这些人难道就能坐视不理,不搞些动作?” 老管家恍然大悟,最后可惜道,“这么说来,黑市失败了,宁延还是留了一手。” “如今的定州选择了最为稳妥的一条路,那就是安内攘外,除了宁延带着定州军北上作战的原因外,也可以理解为他们在暗自韬光。”乐秦起身面无表情的说道,“黑市刺杀失败,宁延肯定会猜到老夫这里,除非北蛮能压着宁延打,让他命丧他乡,否则,宁延凯旋之日,便是我等灭亡之时。” 老管家低头不语。 乐秦说完话后,将手背在身后,“我大奉要危险了。。” 。。。 定州大都督徐天亮来到宁府。 虞兮柠恰巧带着小念念在院中玩耍,打春的正午日光明媚,一个冬天都没见太阳的小念念正在太阳底下尽情撒欢。 看到徐大人走了进来,虞兮柠摆了摆手,旁边的九九走过来拉着少公子的手往旁边花圃走去。 徐天亮颔首行礼,从袖口取出一封信递给虞兮柠,“夫人,二公子的回信,请您过目。” 虞兮柠微微一笑,扶起他们定州的徐大都督,“徐大人辛苦了,二哥的回信我就不看了,二哥做事我放心,这次和念儿能够化险为夷,还得多谢徐大人。” “夫人谬赞,在下也是按照二公子吩咐行事。”徐天亮摇头浅笑。 两人闲庭对坐,虞兮柠还是很挂念远在西茶山的宁延,从飞鸿的传回的情报上看,月底,宁延就要带着定州将士出西茶,但是西茶的所有出口都已经被北蛮军堵死,为了将宁延困死在西茶,慕容灼灼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徐大人,这次的刺杀是不是和宁延有关系?那些人贼心不死,是不是想借此机会让转移宁延注意力啊。”虞兮柠一猜就能猜出这场所谓的刺杀的真正目的不是他们母子,而是远在西茶的宁延。 徐天亮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夫人兰心蕙质,徐某佩服,二公子来信也是这么说,在此北征关键节点,二公子希望我们能以大局为重,不要借机声张此事,但也不能让那些人觉得我们定州是个软柿子,于是让在下在定州各处边境加派人手,以表示定州的不满。” 虞兮柠咬着牙说道,“他们是真该死,不过他们越这样越能说明他们怕了,他们这些大人物害怕宁延这个小州牧,他们越是如此证明他们越怕,徐大人你放心,你和二哥的决定我一定支持,绝不多说什么。” “实在是委屈夫人了。”徐天亮起身拱手。 “徐大人,军情紧急,我们夫妻二人已有数月未有书信,我也不愿打扰他,所以请你在告知他定州政务之时,替我们母子捎一句话,告诉他,战场上一心杀敌,不用担心家里,有我在念儿就不会有事,我们母子在苍同城等他凯旋。”虞兮柠说着说着就不由得双眼通红。 徐天亮明白虞兮柠的委屈,若不是二公子书信及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意外呢,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却不能有所反应,甚至连自己丈夫都不能告知,只能为了所谓大局,忍气吞声,换做谁都会觉得不公平。 虞兮柠也一样,但是她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他是定州牧宁延的夫人,即便是再大的委屈她也要受着,为了丈夫的大局,为了身后的大奉。 “夫人放心,徐某一定带到。”徐天亮冲着虞兮柠重重的鞠了一躬。 春风吹过,苍同城百花盛开,春意盎然。 不知道千里之外的西茶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 远在西茶山的宁延很早就接到了飞鸿密报,但和往常不同的事,这次的密报是由自己二哥宁枫亲自写的,二哥的笔迹他一眼就能认出。 看完宁枫的信后,宁延才知道这个冬天,殷都和苍同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不过当宁延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行刺一事早就已经结束了,宁延看完信后,心有余悸的说道,“还好是黑市和二哥,若不然真出大事了。” 旁边的庄十月不解道,“啊?公子,您在说什么?” 宁延收起信件,摇头道,“没事,时间不早了,走吧,估计陈先生他们都等着急了。” 随着冬日一天天的消散,即便是北蛮也迎来了万物复苏的春天。 西茶山中积雪也随着气温的回升日渐消融,变成一条条溪流,没有了积雪的阻碍,宁延他们也到了要出山的时候,而今天他们所召开这个会议要说的便是这个西茶山该怎么出。 中军大帐内,早已坐满了定州军高层将领,一个冬天过去,在座的各位将军多少都有些发福,除了韦光头,这小子看着倒是瘦了不少。 宁延来到大帐中,脸色严肃的看着身后的北蛮地图,直接开门见山,“关于出西茶一事说也说了三天了,该下的决心也下了,该做的决定也做了,既然一致通过了往北走,经壶腔勒格出西茶那我们就走壶腔,任何人不得再有异议,今天呢,就由陈先生来布置具体作战任务。” 陈令枢来到宁延身后的地图前,缓缓说道,“关于离开西茶山一事,其实在刚进西茶的时候我就有了想法,但就当下的定州军而言,还是要做些调整;根据斥候来信,壶腔勒格的出口已经被壶腔大军堵死,要想出去不容易,所以需要有一支能翻山越岭的军队绕山路出山,而且速度必须得快,要在三日内抵达三百六十里外的交安城,交安城位于壶腔勒格南部,和云连勒格接壤,背靠西茶山脉,若是我们出现在交安城,那慕容灼灼和耶律长齐就一定以为我们大军选择速度最慢的山路出山,就一定会派重兵在交安一带围堵我们,而这个时候我们的主力大军就能从常新口东出壶腔勒格。” “军师,您没开玩笑吧,三天,三百六十里地,一天一百二十里,还得是悄无声息的走完这三百六十里地,这也太难了。”舒钧听后皱眉说道。 此时的韦雄刀拍了拍舒钧的肩膀,嘿嘿一笑,“老弟,你们地蟒军不行,不代表我们定州军都不行。” 说完,韦雄刀往前一步,上前请命,“公子,军师,我烛狼军愿往交安,完此大任。” 烛狼军是什么?是韦雄刀在十万人中亲自挑出来的六千勇士,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完成那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们是狼!一群烛狼! 第792章 烛狼下交安 韦雄刀转任烛狼军上将军,将重象军交给了副将石冲年,按照宁延的部署,今夜子时,他就要带着六千烛狼军从崎岖山路南下,三天后抵达三百六十里外的交安城。 一个冬天的训练,让韦雄刀身后的六千将士脱胎换骨,如果说他们进入烛狼军之前就是军中精锐的话,那如今的他们就是精锐中的精锐,这次奉命南下将是对他们一个冬天训练成果的一个检验。 西茶山地形崎岖,进出山的官道只有一条,已经被壶腔大军围的水泄不通,但是住在西茶山四周的百姓靠山吃山靠的可不仅只有一条官道,还有无数流落在山中的小道,小道崎岖,碰到下雨飘雪更是难走,就连本地人都只敢在天气好的时候走小路进山,如今初春天气回暖,路上积雪消融,小路泥泞不堪,脚下稍微一滑就会掉入无尽深渊,走这样的小路下山不仅是对将士们体力精力的考验,更是对心性意志的考验。 韦雄刀带着六千将士悄无声息的摸到了西茶山壶腔勒格段的南麓山坡,冬雪消融后的雪水顺着山间小路一路南流,韦雄刀紧贴在树后,看着山下情况,山下是一排排的土坯屋,没有看到壶腔大军的营帐,看来军师猜得不错,没有人会想到他们竟然会从山林小路窜出去。 “兄弟们,出发在即,我在重申一遍烛狼军的规矩,出征路上不能喊苦,不能叫累,顶不住了自己走人,谁要是敢叫苦动摇军心,我决不轻饶。”韦雄刀厉声说道,“出发前,再喊一遍我们的口号!” 身后将士齐声说道,“烛狼军,死战不朽。” 韦雄刀神情凝重的望着下面的将士,“死战不朽!” 夜幕来临,寒夜冷风吹的人瑟瑟发抖,铁甲森寒的烛狼军将士再大将军韦雄刀的带领下开始下山。 “下山!!” 随着韦雄刀一声令下,六千将士齐刷刷的朝着山下冲去。 六千虎贲齐下山,山间满是脚踩泥泞的声音,站在山头的宁延看着南麓山林中晃动的密林,扭头说道,“他们下山了!” 陈令枢轻声颔首,“三天时间,韦将军任务很重啊。” “相信他吧!” “公子,如果韦将军在交安城动手,您的那位好友怕是不会坐视不理,一旦双方交手,您的面子可就挂不住了。”陈令枢沉声说道。 宁延轻轻一笑,“先生说的是耶律长齐吧,我也不想动手,可是若不想办法自救,我定州军就会被困死在西茶山,既然身在敌国,那交手就是在所难免,说真的我也很想知道这位崇尚中原文化的书生少主训练了一支怎样的军队出来,是不是传言中的那么能打。” “看来是在下多虑了。”陈令枢释然笑道,“有公子这句话在下就放心了,这下就看韦将军能闹出多大的动静了。” 宁延双手长叹一声,“是啊,公史鼎不走,这个西茶山我们还是出不了,现在我定州军的所有希望就在韦光头身上了。” 。。。 交安城位于云链勒格和壶腔勒格中央偏西的交界处,地理位置可以用偏僻来形容,但就是这么一个偏僻之城,却即将上演一幕几乎不可能的军事奇迹。 三天之后,烛狼军将士拖着疲惫到近乎崩溃的身躯来到了交安城外三十里的土山下,韦雄刀深呼吸一口气,回头看去,六千将士全部倒在地上大口喘息,一些将士甚至已经累到眼冒金星,一停下来就哇哇大吐,还有很多人脸色苍白,连话都说不出。 一天一百二十里路,这种高强度的行军足以把一个成年人累死,但烛狼军将士硬是挺了过来,韦雄刀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即便有着真气,这一路走下来也累的不轻。 将士们享受着短暂的休息时间,韦雄刀一个人爬到山头看着远处的交安城,暗自盘算。 按照军师的安排,他们得在交安闹点动静出来,给耶律长齐错误的判断,让他以为定州军主力已经南下到了交安城。 可这动静要怎么闹才算大呢?那自然是攻打交安城了。 他们就六千人,敢打交安城吗? 换做别人可能还会考虑一下,但是放韦雄刀身上就是一个字,打! 下山后,韦雄刀将腰间水壶递给旁边嘴角发白的小将,同时大声说道,“全军休整一天,把状态调整好,明天带你们玩个大的。” 身后回过神来的将士好奇问道,“将军,是什么啊?” 韦雄刀嘿嘿一笑,“带你们打交安。” 翌日清晨,太阳东升,交安城守军像往常一样开城门,然而这次开城门后看到的不是一大早进出城的百姓,而是前方空地上升起来的宁字大旗。 交安城这种偏僻城池要人没人,要钱没钱的,一直以来都是兵家不争之地,别说驻守交安城的守军,就算是耶律长齐都想不通宁延攻打交安是想干什么。 “定。。定州军。。定州军来了!” 守城将士吓得帽子掉了都顾不上捡,撒腿就跑,一时间交安城风云涌动,无数将士爬上城头,拉弓搭箭,随着太阳完全露头,城下的定州军也是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一排排整装待发的将士列阵在城前,大军后方的树林中,树木枝叶晃动,尘土飞扬。 城头北蛮军将军见此情景直接慌了神,“这定州军什么时候跑我们交安了,快派人去悬口城求援,快!” 步入中年的将军望着城下的虎狼大军,顿时冷汗连连,“你们看那密林中烟雾缭绕,虫鸟啼飞,定是藏有大军,少主布重兵在西茶山出口,宁延不敢贸然出山;因此只能铤而走险,走小路来我交安城。” 旁边小将脸色煞白,“将军,那他们攻城,我们岂不是。。” 中年将士无奈感慨,“为将者,自当有战死之意,决死之心,交安不过小城一座,守军不过三千人,汗国已失锡林和云连,中原刀锋直指我壶腔勒格,若我等弃城而逃,将交安拱手让给定州军,良心何安,若是少主援军及时,那我等固守交安便是不世之功,若是援军未至,那我等为汗国而死也是无上光荣。” 身旁小将听着老将军的话,刚才还有些胆怯的眼神瞬间就变得明亮起来。 韦雄刀来到交安城前,看着面前小城,沉声道,“攻城!” 六千将士可攻城,这就是烛狼军的底气。 交安城突如其来的战火给了耶律长齐一个措手不及,耶律长齐看着交安城守将贺然拓送来的求救信,脸上写满了惊讶,“宁延到了交安城?” 公史鼎率军堵在西茶山出口,这宁延是怎么飞到交安城的,正在疑惑时,耶律长齐猛地抬头看了一眼交安城的位置,而后恍然大悟,“山间小道。” 想到这里的耶律长齐竟是笑了出来,是一种无奈有待这些佩服的苦笑,“宁延你胆子是真大啊,十万人走小路下山,一旦被发现那就要面临我壶腔大军和慕容灼灼狼骑两路大军的合围。。。” 自言自语的耶律长齐目光一冷,“不过确实是没人发现。” “宋奎!”耶律长齐大喊道。 门外,一披甲将军快步走来,“少主,您找我。” “交安城有变,你率兵两万迅速前往交安城,务必保住交安城,如果定州军只是围城,你切记不要贸然出手,如果他们攻城,那就等待后续援军,合力破敌。”耶律长齐沉声说道。 发布这样的命令说明耶律长齐还是不想和宁延动手,但他也绝不允许宁延一步一步蚕食壶腔勒格。 宋奎领命退去。 耶律长齐眉心紧锁,难道他和宁延之间这场仗真的不可避免吗? 。。。 交安城下,一片乱战。 为了迷惑敌人让贺然拓以为交安城外是定州军大军,韦雄刀特意派遣一支队伍在交安城外的树林中拖着树枝狂奔。 可若是自己攻城不能在正面给到压力,那他的疑兵之计就会被一眼洞穿,到时候不仅迷惑不到耶律长齐,反倒是孤军深入的他们就会有危险。 战端一开就没有撤退可言 ,长久在西茶山训练的烛狼军展现出了极强的战斗力,寻常攻城作战防守方比较占优,所以自古以来有攻二守一的说法,就是说在战斗力对等的情况下,要想拿下一座城池,攻城人数至少是防守的两倍才行。 然而此时城下的烛狼军强大的战斗力让贺然拓感到可怕,下面的定州军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冲到了城门口,城头上的箭矢根本碰不到人,贺然拓没有和定州军交过手,初次交锋给他的震撼极大,他都在怀疑下面的定州军到底是不是人了。 这也不怪贺然拓,烛狼军在西茶山训练数月,再加上三日急行军,六千将士各个都是脚底生风,跑得飞快。 速度的提升就意味着战场灵活性的提高,也就是战斗力的提升。 此时的贺然拓看着健步如飞的烛狼军朝自己冲来,心中一片死灰,这个交安城,他守不住了。 第793章 疑兵?主力? 一天恶战下来,交安城守军牺牲殆尽,黄昏时分,烛狼军攻破交安城大门,挺入交安城。 进入交安城后,韦雄刀严令麾下将士不得袭扰百姓,迅速巩固城防,防止附近壶腔大军反扑。 来到交安城城头,血腥扑鼻,对早已习惯战场和杀戮的韦雄刀来说,血腥味已经不足为奇,“李副将,这一战我军战损情况如何?” 名为李临玄的副将原是雪龙军都尉,是李彦业爱将,弘农一战斩敌五十余人,不仅有着过硬的战场能力,还有临危不乱的指挥能力,若不是宁延开口,李彦业是怎么都不会把这么一个宝贝交给韦雄刀,“将军,此次攻城我烛狼军牺牲七百三四六人,轻重伤一千四百人。” 韦雄刀微微皱眉,“将我们拿下交安城的消息和战损情况告知公子,把牺牲将士尸骨沿小路送往悬壶城,重伤的也送过去,让他们养伤。”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李临玄拱手应下。 说话间,韦雄刀走到一处挂满尸体的城垛前,烛狼军将士正在搬运牺牲将士的尸体,既有烛狼军的,也有守城北蛮军的。 来到一个被削去半个脸颊的尸体前,身上的明黄铠甲足以说明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北蛮军将士,“这是谁。。” 旁边打扫战场的将士起身说道,“回将军,根据北蛮俘虏交代,此人就是贺然拓。” 战场无情,贺然拓也是对得住自己身上的这身战甲了,韦雄刀点了点头,摆了摆手,“抬下去吧。” 虽然交安城拿下了,但他们烛狼军的任务还没结束,他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应对随时都能冲到交安城下的北蛮军,至于能来多少就看这次他们的动静在耶律长齐眼中有多大了。 。。。 带着耶律长齐旨意前往交安城的宋奎刚走一天就收到了来自交安城沦陷的消息。 得知这一消息的宋奎咬牙说道,“这贺然拓连一天都守不住吗,这可怎么给少主交代。” 旁边的副将倒是很淡定,“将军,交安城不过一座小城,那宁延若是集结重兵围城,以交安的兵力别说一天,半天都守不住。” 宋奎沉声道,“你是说宁延的主力真的到了交安城?” “贺然将军给少主的加急军报说的很清楚,城外密林声响异动不断,似有大军埋伏,如今来看,这绝不是危言耸听,宁延真有可能趁着我们将目光都放在官道大路的时候带着十万人从小路翻跃西茶山,打了我们一个出其不意。”副将沉声感慨,“将军,这也幸好我们没到,要是宁延知道我们要去驰援交安,故意延缓攻打交安的速度,做出一个口袋让我们钻,怕是我们也危险了。” 听到副将一通分析后的宋奎感到后脊背发凉,当即下令全军原地休整,“将交安失陷的消息告知少主,说宁延定州军大军已经抵达交安,请求公史将军迅速带兵南下,在交安合围定州军。” “是。”身后负责传信的斥候领命退下。 身在悬口城的耶律长齐看着宋奎的消息是半信半疑,他在地图上看了许久都找不到宁延攻打交安的理由,交安位于壶腔勒格边陲山口,往南是西茶山支脉,高山林立,到处都是悬崖峭壁,虽说与云连接壤但却相隔不闻,往西是西茶山,只有东部与北部才能进入广袤草原,这种地理位置是绝对的兵家不争之地,宁延为何要冒这么大风险历经千辛翻越西茶山崎岖山路就是为了一个交安? 难道他就不怕面对慕容灼灼和自己壶腔大军的合围吗?还是说宁延笃定了自己不会出兵? 耶律长齐不太明白宁延这步棋的意义,但是交安沦陷是不折不扣的事实,宋奎军报也指出交安附近有定州军主力,若是自己一直不出兵,消息传到王庭,那就是事端;不过仔细一想,定州军行踪诡谲不定,上次出现在悬河不也是这样悄无声息吗? 宁延这二入壶腔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耶律长齐还真有些看不懂,如今汗国南部一团乱麻,到处都是战场,除了宁延的定州军外,其余三支北上军队都是在有序北进,唯独这个定州军,让人捉摸不透。 纠结许久,耶律长齐决定赌一次,你宁延既然要前往王庭,那我就把你当作真正的对手,既然你选择了壶腔,那这次我们就交一次手,要么以情谊离开壶腔勒格,要么以对手在战场上光明正大的打服我。 相通之后,耶律长齐直接给远在西茶山出口的公史鼎下令,让他留下少股军队看守西茶山,其余人迅速南下,与宋奎合兵一处,配合东边来的慕容灼灼大军,收复交安。 。。。 公史鼎人在西茶但却一直关注交安动向,起初的他以为交安不过是宁延的疑兵之计,毕竟谁会闲的没事干去打一个边陲小城,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交安城还真就沦陷了,此时跟在公史鼎身边的是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此人是少主幕僚,此次封锁西茶山,也是耶律长齐特意派他来辅佐自己。 公史鼎放声说道,“张先生,少主让率兵南下,你怎么看?” 张秀成接过耶律长齐的调令,仔细看过后缓缓说道,“少主让率兵南下自是有他的道理,只是这交安城失陷是真的因为定州军主力所致吗?中原兵法有一招声东击西,交安毕竟是小城,以定州军的战斗力,两三万人也足以在一天之内拿下交安,依在下之见,将军当回信少主,严明利弊,慕容将军不是已经进入壶腔勒格了吗?交安城交给他足矣,我们还是应该守好西茶。” 公史鼎笑了笑,不得不说张秀成的分析很有道理,“张先生所言在理,宁延大军被困西茶,一定会想方设法逃离,若真中了宁延奸计,我等追悔莫及,我这就给少主回信。” 张秀成想到了说明再度开口道,“将军,回信之时,还请告诉少主,定州军行踪不定,宁延狡诈异常,十万大军要想出入西茶,一定会有大动静,定州军兵临交安悄无声息,必不是主力,还望少主不要中了宁延奸计。” “一定带到。” 公史鼎并未按照耶律长齐的旨意南下,而是上书陈述利弊,力主固守西茶,不说耶律长齐回信如何,此时在山上盯着下面壶腔大军一举一动的宁延倒有些佩服公史鼎的定力,交安都没了,他们还能稳坐钓鱼台。 舒钧看着山下一动不动的壶腔大军,着急说道,“公子,这壶腔大军还在山下,这都有四五天了吧,他们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会不会是老韦他们没有迷惑住耶律长齐啊?” 一旁的宁延心中也是疑惑,“这都能按兵不动,只能说这壶腔大军有高人啊。” “可是公子,老韦只有六千人,慕容灼灼已经从云连北上,一旦抵达交安,他们可就危险了,到时候不但我们没出西茶,还白白搭上了老韦。”舒钧继续说道。 此时的宁延心里也开始犯嘀咕,“现在大军被困西茶,下山与公史鼎决战无疑是暴露自己,那耶律长齐更加断定交安不是我定州军主力,韦光头他们会更危险,当下我们能做的就是相信军师的判断,与耶律长齐和公史鼎比拼耐心,看看谁更有耐心,现在就希望慕容灼灼别那么快抵达交安。” “可是公子,即便如此,我们最多也只有三天时间。”舒钧握着拳头说道,“三天时间,老韦不撤出交安,那就出不去了。” “相信军师,也相信韦光头。”大难当前,除了相信宁延别无选择,既然已经步入绝路,那就只能相信柳暗花明。 前军大营中的军师陈令枢正在和林北阳,司徒景春等将领分析下一步作战情况,并没有被前线军情影响。 回到前营的宁延向陈令枢说了前方公史鼎并未撤军一事,陈令枢摇着扇子说道,“公子,对耶律长齐您可是赞许有加,这个公史鼎也并非常人,与他们二人为敌,公子您可不能把他们当成魏怀英。” “先生,此言何意?”宁延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致的问道。 陈令枢来到地图前,指了指云连勒格的离皋城,“要想让耶律长齐相信交安就是我定州军主力除了要和他们打时间差,信息差以外,还要有外部助力,这个助力就是身在离皋城的项州军,根据飞鸿情报,慕容灼灼已经率军北上进入了壶腔勒格,这个时候只要徐将军能追着慕容灼灼穷追猛打,做出一副不让其北上的态势,那么就足以迷惑耶律长齐和慕容灼灼,而徐将军追的紧,慕容灼灼越是相信。” 是啊,他们北上可不是孤军奋战,宁延恍然大悟,“倒是忘了离皋城的徐将军,先生当真大智,我这就给徐将军去信,让飞鸿以最快速度送到,让徐将军出军。” 这是一场和北蛮争速度的战役,耶律长齐收到公史鼎的来信后,也是一拍脑门,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关于宁延主力的确切情报,着急的耶律长齐下令宋奎一定要摸清楚交安城内到底有多少定州军,到底是不是宁延主力。 不过很快,南边边境的情报就送到了他的桌上,那就是慕容灼灼北上途中受到了项州军的埋伏。 身在云连的徐子谦时刻盯着慕容灼灼的动向,在看到慕容灼灼北上后,立即让疾风营和天山白马营将士一路急行军埋伏在狼骑北上的必经之路上,在慕容灼灼北上途中打了伏击,同时其余军队还在慕容灼灼后面紧追不舍,慕容灼灼也是不管不顾,让浅克托率领十万前锋军长驱直入直抵交安,自己则带着十万中军拦截北上的项州军。 连项州就都参战了,难道交安真的是宁延主力? 耶律长齐一边盯着地图,一边沉思。 宁延主力若是真在交安,那这就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慕容灼灼让浅克托拼命北上也是这个原因,可张秀成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一番纠结后,宋奎的最新消息坚定了耶律长齐派遣公史鼎南下的决心。 宋奎来信,交安城内炊烟不断,规模巨大,至少有八万人。 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有人在,吃饭都是头等大事,交安城的炊烟加上贺然拓牺牲前的军报以及项州军北上拦截慕容灼灼狼骑的举动,足以说明交安城内就是宁延主力。 就算还有一部分人在西茶山,那也是小股部队,为的就是不让公史鼎南下。 有了这一判断后,耶律长齐再度给公史鼎去信,让其南下。 公史鼎和张秀成一番合计,最终决定张秀成带着一万将士继续坚守西茶山出口,他则带着六万壶腔大军南下,与宋奎合军一处,配合慕容灼灼拿下交安。 “张先生,不必担忧,少主让出兵南下,自是有了确切情报,此次必能将定州军围歼与交安。”公史鼎还在宽慰对大军南下之事始终持有疑虑的张秀成。 张秀成苦笑道,“宁延素来奸诈,魏节度使和狮虎铁骑的覆灭就是因为他们错误的判断了宁延的行军方向,能将我汗国大军玩弄于股掌之间,不仅需要极高的军事判断能力,还需要对我大军调动了如指掌的情报,宁延身边不仅有个运筹帷幄的智囊,更是有一张密不透风的情报网,公史将军,与宁延为敌我们绝不能按常理推论。” “你说的我都懂,可南下是少主命令,我不得不遵。”公史鼎无奈说道。 张秀成长叹一声,“也罢,希望是我想得太多了,把事情想复杂了。” 公史鼎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留你一万人足以自保,如若战况有变,迅速撤往悬口城。” “放心吧,公史将军,我心里有数。”张秀成颔首说道。 公史鼎率军南下,张秀成一介书生拿出了陪伴自己半生的配剑,这把剑甚至不算是上好钢剑,但陪伴自己度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光,直到自己在和宋奎,韩培相遇,再到杏花村遇到少主耶律长齐,看着剑身中的自己,张秀成有些无奈。 张秀成深呼吸一口气,利剑入鞘,走出大营,看着对面的西茶山,眉头紧蹙。 第794章 飞军过壶腔 壶腔勒格,交安城。 为了能更好的迷惑耶律长齐和慕容灼灼,入城后,韦雄刀下令烛狼军将城内北蛮守军的锅灶全部收集在一起,饭点一到,所有锅灶一起生火,营造出人数众多的假象,接连两天后,终于有了成效;斥候在城外五十里的地方发现了壶腔军身影。 城头上的韦雄刀将手中的信鸽放飞后,深呼吸一口气,返回军营,军营内的李临玄早已迫不及待,直接起身问道,“将军,公子那边怎么说?” 韦雄刀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公子来信,公史鼎大军已经南下,我们奇袭交安成功了。” 听到这话后的烛狼军将士都是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轻松神色,李临玄如释重负,“太好了,我们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吧。” 韦雄刀继续说道,“不过公子他们还没有出山,为了防止公史鼎半途折返,公子和军师决定再等两天,也就是明天凌晨出山,我们想走最早都得今天夜里。” 李临玄点了点头,“公子的担心是对的,既然他们决定明天凌晨出山,那我们完全可以后半夜悄悄溜出城,东边慕容灼灼的狼骑还没到,正是我们出城大好时机。” 韦雄刀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说的也是,夜里出城还安全些,传我军令,大军后半天休整,夜里准备出城。” “是。” 月明星稀,夜色凉薄。 交安城东门悄然打开,一支黑衣大军就这么从城门冲出去,融入夜色中消失不见。 韦雄刀带着烛狼军离开交安城一事,距离交安城只有五十里地的宋奎对此全然不觉,甚至还在整军备战,等着东边的慕容灼灼和北边的公史鼎大军,直到西茶山出事,他才意识到被他苦苦围了这么久的交安城是座空城。 。。。 西茶山。 天气越来越热,山上树木纷纷冒出新芽新叶,绿的青翠,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太阳刚露出脑袋,一抹朝霞投射在西茶山山脊上,红的耀眼,黄的璀璨。 山脊前,一排排定州军将士全身裹甲,整装待发。 他们看着住了一个冬天的帐篷,眼神中满是不舍,地上铺满了他们写字的树皮,上面的泥泞还能看到笔画的痕迹,这段时间没有战争,他们每天听着故事,学着字,期间还有无数次的训练,但奇怪的是,他们一点也不觉得累,每次训练的时候都会有人趁着闲暇时间在地上勾勾画画,对他们来说,训练和识字似乎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 如果没有战争,他们真想一直待在这里,进山前以为是一个冬天的苦日子,现在要出山了竟是有些舍不得。 宁延也换了一套干净整洁的白衣,来到三军将士之前,林北阳缓步走来,“宁兄,全军整顿完毕,可以随时出发。” 宁延点了点头,看了看精气神远胜进山之前的定州军,嘴角稍稍上扬,“定州军,开拔!” 定州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西茶山,身下的壶腔大军军营里的将士甚至才刚刚起床,正在睡梦中的张秀成突然被门外的嘈杂声吵醒。 感到地面震动的张秀成瞬间睁眼起身,一下子睡意全无,发觉事情不对劲的他迅速起身,裹上衣服拿起佩剑就往外走,刚走出门迎面而来就是一把箭矢。 张秀成慌忙躲开,箭矢直直冲入营房,插在自己刚刚睡过的床铺上。 “出什么事了?”张秀成迅速拔剑喊道。 旁边来不及戴头盔的壶腔军将军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大喊道,“张先生,是定州军,是定州军冲进来了。” “定州军!”张秀成倒吸一口凉气,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此时的张秀成还算冷静,看着惊慌失措的壶腔大军将士,迅速说道,“你快去集结将士,让大家不要慌乱,迅速派人去追公史将军,告诉他我们上当了,宁延的定州军一直都在西茶山,让他迅速回援。” “是。”将军刚准备走,看着还站在原地的张秀成,担心道,“先生,您也赶紧走吧,前营已经被冲散了,定州军马上就会冲进来,您赶紧撤,我去找公史将军。” “我知道,你快去吧。”张秀成不耐烦的催促道。 壶腔军将军无奈退去,然而此时的张秀成看起来并不像是要走的样子,他迅速整理好衣服,利剑出鞘,一边往前走,一边收拢大军,“都别慌,都别慌,自己找人十人一队,有序撤退,不要慌,不要乱,我是张秀成,我在这里,我保证大家都能活着撤出去。” 张秀成一边往前走,一边不停的整顿队伍,直到他走到中军大帐前,看到眼前甲胄齐整,精神焕发的定州军战士后才明白为什么汗国官员提起定州军会如临大敌了,眼前这支军队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清一色的黑色甲胄,做工精良,一看就是上等钢甲,还有那制式钢刀,寒芒渗血,让人不寒而栗。 张秀成拔剑立在中军大帐门前,四周的地蟒军将士将其团团围住,没过多久,大军中有就让出来一条小路,一个白衣男子缓缓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众披着铠甲的将军。 看到面前长相俊逸的白衣男子,张秀成反倒是不慌了,他淡然说道,“战场披白袍,想必阁下就是定州牧宁延了吧!” 眼前这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说的中原官话这么标准,甚至比精通中原文化的耶律长齐还要标准不少,宁延当即来了兴趣,“这么标准的大奉官话,你是大奉百姓。” “之前是。”张秀成淡然一笑,“现在我只是耶律少主的幕僚,一个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的读书人罢了。” 宁延肯定的点了点头,其实他很痛恨叛国之人,就像之前的王谪元,但是看着眼前的男子,他倒是很佩服,毕竟报恩和投敌还是区别的. “你是耶律长齐的人,想来也知道我与你们少主的关系,你走吧,我不想为难你,也不想与他为敌,今日出山也是无奈之举,你回去告诉耶律长齐,我宁延答应他的依旧有效。”宁延看着张秀成,挥了挥手,示意放人。 张秀成无奈摇头,“宁州牧,你不杀我是不想与我家少主交恶,少主说过,你宁延是做大事之人,与你为敌,我汗国很难取胜,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一见算是领教了;在离开之前,还请宁州牧告知,攻打交安的到底是什么人?” 宁延笑了笑,“只要你活着,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张秀成摇了摇头,“宁州牧还是谨慎啊。” “慕容灼灼北上后,公史鼎能在这硬撑五天不为所动,想来是张先生您在背后出谋划策吧。”宁延刚准备走,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说道。 张秀成自嘲的笑了笑,“有什么用呢?还是棋差一招。” 宁延身后摇着扇子的陈令枢走了出来,看着张秀成稍稍拱手,“张先生确实慧眼,可是你却忘了这是战争,战争中,人的目光不应该只盯着一处战场,而是整个战争,你差的这一招就是这里。” 张秀成看着陈令枢神色严肃的拱了拱手,“受教。” “张先生,就此别过,希望我们还能再见!”宁延说罢,便下令继续出发。 定州军北上途中碰到的所有壶腔军将士,能降便降,不降的宁伤勿杀,宁延这么做也算是给足了耶律长齐面子。 。。。 定州军突然从西茶山杀了出来,杀了耶律长齐一个措手不及。 耶律长齐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竟是笑了出来,看着面前的地图,许久不说话。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说自己就差一点还是说自己没有坚持张秀成的意见,现在的他固然可以马后炮,可是如果让自己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让公史鼎继续南下。 现在宁延已经南下,庆幸的是,张秀成带着一万将士回来了,基本没有伤亡,受伤也是轻伤,被十万定州军强冲了三军大营,还能做到基本无伤亡,耶律长齐知道这不是他壶腔大军厉害,而是宁延留手了。 与之同时,宋奎和公史鼎合兵一处准备攻打交安的时候,才发现眼前的交安城已经是一座空城了,城内空的没有一个守军,甚至就连城内百姓都不知道定州军是什么时候走的,再三追问城内百姓才知道,原来那天进入交安城的定州军连五千人都没有。 这下宋奎和公史鼎瞬间明白了,他们上当了,宋奎当即八百里加急给耶律长齐回信,公史鼎迅速让麾下将士联系西茶山的张秀成,同时迅速北上。 不过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宁延已经出山了,他们不仅白忙活一场,甚至连攻打交安城的那五千人影子都没见到。 奇耻大辱,这可是他们壶腔大军的第一仗,没想到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甚至是以他们完败结尾的,他们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宁延已经冲出了西茶山,那他们下一步该怎么走呢,耶律长齐将目光放在了雄口川,从张秀成回来后所说的定州军行军方向是一路向北的这条线索来看,宁延这次的目标极有可能是雄口关。 宁延突然北上一定打北蛮王庭一个措手不及,耶律长齐直接下令公史鼎和宋奎率军北上驰援雄口关。 之后的事实也证明了耶律长齐这一猜测。 下山后的定州军战斗力爆棚,似乎是想把憋屈了一整个冬天的战意全部释放出来,下山后不到七天,定州军一路向北,连克大支,猎广原,瓶兰川三大重镇,镇守当地的壶腔大军一碰就碎,瓶兰川守军更是夸张,头一天夜里睡觉前还好好的,一觉醒来,所有将士都被捆的结结实实的丢在军帐中,一晚上三千守军就这么被无声无息的俘虏了。 瓶兰川山谷内,连日的奔袭让身后将士疲惫不堪,纵使大家斗志昂扬说还要继续往下冲,但宁延还是下令全军休整,各军就地扎营,错峰睡觉。 飞豹军和安远军镇将士吃完饭后倒头就睡,一睡就是大半天。 宁延和陈令枢,林北阳来到瓶兰川山头,眺望西北,宁延双手叉腰,指着远处说道,“那里就是雄口川了,北蛮重关雄口关就在那里,过了雄口关,就是北蛮王庭;这个雄口川是北蛮豪族呼延家的地盘,先生,林兄,我们想要攻入北蛮王庭,雄口关是绕不开的。” 林北阳沉思片刻说道,“现在我大军孤军深入,斥候情报说耶律长齐已经发现交安城只是个幌子了,公史鼎和慕容灼灼已经北上,若是我们前往雄口关,一旦破关遇阻,被慕容灼灼和公史鼎合围,那战局对我们来说就非常不利了。” 陈令枢摇着扇子说道,“林将军分析的在理,现在我定州军是孤军深入,南边的徐将军和张将军,以及还在辽安勒格的齐将军都还未赶到,若是我们长驱直入,怕是有要被合围的风险;根据可靠情报,公子您的老朋友,红蚁勒格上主铁勒川在年前就到了北蛮王庭,他的铁勒屠也在有序往南调动,这个时候北上,铁勒屠怕是也会加入战场啊。” “铁勒屠的存在对我们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必须找机会灭掉这支草原铁骑。”宁延感慨道,“既然北上不可取,那依两位来看,我们现在该怎么走?” 成竹在胸的陈令枢拱手说道,“公子,我还是之前的意思,在瓶兰川谷口调转方向,一路向东,直插长鹰勒格。” “可是军师,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北蛮王庭,向东岂不是背道而驰了?”林北阳不解问道。 陈令枢微微一笑,“林将军,现在的北蛮王庭兵多将广,若是我们不玩点花招,这个北蛮王庭可是没这么容易进去的。” 林北阳一下子就被点透了,恍然大悟道,“军师,您是想将北蛮军调离雄口川,让他们跟着我们往东走,就像当初在锡林勒格边境忽悠慕容灼灼那样,来一招调虎离山。” “哈哈哈。”陈令枢哈哈大笑,“不愧是林将军,见微知着啊。” 林北阳苦笑道,“比起军师和公子,还差得远啊。” “林兄,你只说对了一半,还有另外一半。” “哦?愿闻其详。” 宁延嘿嘿一笑,“这次我们要骗的还是慕容灼灼。” 这倒不是宁延乱说,雄口关的军队不可能跟着调动,耶律长齐的壶腔大军大概率是不会离开壶腔勒格的,能被宁延牵着鼻子走的只能是慕容灼灼了。 就是不知道这次年少成名的慕容大将军会不会上当呢。。。 第795章 剑锋指长鹰 七天奔袭三百里连克三镇,定州军军报出现在北蛮王庭大明殿的时候,朝野哗然,耶律原看着这桌子上的战报是怒火中烧,“这是怎么回事?七天时间,连丢三镇,慕容灼灼是干什么吃的,他不是说宁延已经被困死在西茶山了吗?还有耶律长齐,他是怎么眼睁睁的把定州军放出西茶山的!” 耶律原的怒吼声回荡在大明殿中,下面群臣寒蝉若噤。 许久之后,国相孙成盛才打破寂静,沉声说道,“大汗,定州军已经离开了西茶山,镇守雄口关的呼延将军和壶腔勒格耶律少主都来信说定州军有试图攻打雄口关的可能,此次慕容将军与耶律少主放走定州军,败军之罪自当从严治之,只是如今大战在即,汗国正是用人之计,等到将宁延等一众来犯之敌消灭在追责也不迟。” 孙成盛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耶律原深呼吸一口气,摆了摆手,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办法,要想对付宁延他们还得靠慕容灼灼他们这些少壮派将官,这个时候追责确实是不合时宜,“当下汗国局势危急,就依丞相所言,如今宁延率军北上,依诸位所见,我汗国该如何应对。” 说到正题上,首先开口的便是少壮派重臣董长陵,“回大汗,慕容将军知道宁延北上后,第一时间就派遣浅克托将军紧随北上,如若宁延胆敢进犯我雄口关,那我狼骑大军便可在其后方杀出,杀其一个措手不及,再配合呼延将军和壶腔大军前后夹击,定让他宁延有来无回。” 董长陵话音未落,旁边大腹便便的铁勒川冷笑道,“董节度使,你觉得宁延会按照您的想法出兵吗?宁延用兵狡诈无常,从云弘农到交安城,我们吃的亏的还少吗?拿西茶山来说,我们都料定宁延主力在交安,可宁延就是不在,而是大摇大摆的从我们眼皮子底下从西茶山杀了出来,所以说对付宁延和定州军,我们得慎之又慎。” “铁勒大人有何高见呢?”董长陵微微颔首,皱眉看向铁勒川。 铁勒川冲着耶律原略微颔首,随后说道,“据我所知,宁延在拿下瓶兰川后并未北上,而是下令原地休整,若宁延真的是冲着雄口关而来,那又为何要在距离雄口关不到百里的瓶兰川休整呢?” 王庭金甲卫统领呼延山石略微思考一番后说道,“大军奔袭七日,早已疲惫不堪,雄口川乃我王庭重兵把守之要地,宁延要想成功夺取雄口关,定不可用疲兵攻城,如此一想,在瓶兰川休整也是意料之中。” 听着呼延山石的话,铁勒川摇了摇头,“中原奉朝有句古话,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宁延已经连克三镇,正是士气大振之时,瓶兰川到雄口川不过百里,大军全速开拔,半天便可抵达,况且这个时候攻城,还能杀我雄口关守军一个措手不及,宁延常年带兵打仗,不会不知道三军上阵,士气为先这个道理。” “铁勒上主的意思是,宁延此行目的并非雄口川?”呼延山石疑惑道。 这话一说,一旁的董长陵也开始思索起来,“在瓶口川休整,然而却不继续北上,那能去哪?原路返回一定会撞上慕容将军的狼骑和壶腔大军,难道是往东?” 铁勒川冷笑道,“怪不得说董大人是聪明人呢,没错,宁延此行极有可能是想要沿着壶腔边境一路向东逃窜,进入长鹰勒格。” 耶律原摆了摆手,身后的仆从内侍官很懂事的拿出一张汗国舆图,摆在耶律原面前的案几上。 “宁延进入长鹰勒格好处有二,其一是可以杀我汗国大军一个措手不及,如今不管是慕容将军还是壶腔军注意力都在雄口关,此时往东不会有人想到,更不会有人阻拦,如此定州军便可一举摆脱其在汗国西北部的不利局面;其二便是一路长驱直入,继续往东与进犯辽安勒格的北地军汇合,合兵一处,更有利于其之后作战。”铁勒川继续说着,耶律原则按照铁勒川说的在地图上勾画起来。 董长陵冲着耶律原拱手道,“大汗,如今宁延陈兵瓶兰川,确实有往东逃窜的可能;我们应当将此事告知长齐少主,让其早做打算,派兵在瓶兰川以东拦截宁延。” “董大人不必担忧。”铁勒川打断董长陵的话,回头看向耶律原,沉思颔首道,“大汗,我三万铁勒屠奉命南下,如今已至壶腔勒格边境,我即刻下令铁勒屠全线西进,沿着宁延东行必经之路前进,只要宁延东进,必能与其相遇,壶腔勒格东部一马平川,任凭他宁延十万大军如何抵抗都不可能是我铁勒屠的对手,您只需下令壶腔大军和慕容将军的狼骑在后方策应,防止宁延败退逃跑即可。” 耶律原听到铁勒川这番话后,喜上眉梢,铁勒川虽然这些年对王庭多有不敬,对王庭也只是听凋不听宣的态度,但在汗国危难之际,铁勒川能带着三万铁勒屠南下匡扶社稷直接让耶律原对铁勒家族改观,也不枉当年父汗将妹妹嫁给铁勒川的独子。 耶律原激动起身,“那就有劳铁勒上主了。” 虽然铁勒川是这么说,但是董长陵还是有所担心,宁延能用一支不到万人的军队奇袭交安城,装作主力部队,不仅拿下了交安,还同时骗过了耶律长齐和慕容灼灼,若单纯只是宁延用来诱敌的部队,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战斗力, 直觉告诉他如今宁延的定州军实力早已远胜当年,铁勒屠如此轻敌,怕要吃亏啊。 想到这里的董长陵皱眉说道,“铁勒上主,您也说了,宁延行军狡诈,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让壶腔军和狼骑与铁勒屠一同合围比较好。” 手握铁勒屠的铁勒川是骄傲的,即便当年他在宁致手中吃过亏,但在他眼中,他的铁勒屠依旧是天下第一! 铁勒川不出意外的回绝了董长陵的好意,“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铁勒屠只有支援别人的份,没有让人帮忙的习惯。” 铁勒川执意如此,董长陵也不再好说什么,只能祈祷铁勒屠真能给宁延点苦头吃吃。 退朝后,董长陵与国相孙成盛一道而行,孙成盛双眼充斥着落寞,“行刺失败了,不仅定州没出事,还让老夫折损一幕僚。” 董长陵摇头说道,“宁延不简单,对付这种几乎没有弱点的对手,我们只有在战场上打败他才能打断他的脊梁,这也是我们能对付他的唯一办法。” 初春过后的王庭还是有些冷,孙成盛披着大棉裘,双手插在袖子中,下台阶时走得很慢,记得去年时候走的也没这么慢,“战场局势对我汗国越来越不利,慕容将军在战场上未有建树,狮虎铁骑已经没了,如今辽安勒格也在告急,从正面战场打败宁延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了。” 董长陵听着丞相的话,疑惑道,“就连铁勒屠也不行吗?” “刚才你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铁勒川的孤傲让他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不管人家的提醒是好是坏都听不进去。”孙成盛摇头叹息道,“中原奉朝还有句老话,叫做骄兵必败,他未曾与宁延在战场上交过手,不知道定州军的真正实力,只是一昧将几次战役的失利归结于上层将领的决策失误,哎,看着吧,他铁勒川终会为自己的刚愎付出代价。” 说完话,孙成盛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孙成盛赶紧前去搀扶,“国相,您没事吧。” 老人摇了摇头,“老夫有你搀扶,可是我汗国呢?又有谁能扶呢。。” 大明殿门口,两人的身影落寞而无奈,像极了现在的北蛮。 。。。 壶腔勒格,瓶兰川。 白袍男子走出帐篷,伸了个懒腰,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有些刺眼,男子伸出右手遮在额头,吐出一口浊气,从远处看,男子还是很像当年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门口的庄十月前者小白来到宁延面前,冲他拱了拱手,“公子,大军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宁延稍稍颔首,来到小白身边,轻轻顺了顺小白的鬃毛,沉声道,“出发!” 从瓶兰川到长鹰勒格走官道差不多三日就可到达,但就在昨天夜里,负责前去探查路况的斥候送来紧急情报,在长鹰勒格和壶腔勒格边境发现一支重甲骑兵,人数在三万人左右,打着铁勒战旗,十有八九就是铁勒屠。 铁勒屠南下这个消息虽然宁延早有知晓,但听到三万铁勒屠全部南下的消息后还是有些吃惊,这铁勒川是真舍得啊,为了他把所有家底都拿了出来。 得知此事后,宁延连夜召集军师陈令枢和各军上将军来到中军大帐,紧急商议他们该如何前往长鹰勒格。 率先开口的是林北阳,“铁勒屠自东向西而来,其目的极有可能是配合慕容灼灼和耶律长齐围剿我们,壶腔勒格东部平原一马平川,往东走,不可避免要与铁勒屠交手,而且需要速胜,若不能胜,等慕容灼灼和耶律长齐援军一到,我们就会陷入三面包围之困境,而且身在平原无险可守,最后的结果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林将军说的是。”舒钧在旁皱眉说道,“三万铁勒屠不是小数目,弘农一战,李将军的雪龙军折损严重,根本无力再与铁勒屠再战,要想吃掉这支铁勒图,只能靠我们自己的骑兵;但在平原上用骑兵和铁勒屠交战,不就是送死吗?” 杜忠文立马起身拱手,“公子,军师,如若真要死磕铁勒屠,我飞豹军愿意一战。” “你战什么战!”吕翊拉住杜忠文,“公子和军师还没说话呢!” 林北阳颔首道,“别说飞豹军,就算加上我们安远军镇,也不一定能保证吃掉铁勒屠,此事还得另想办法啊,总不能让我们的将士去送死吧。” 司徒景春趴在桌上看着地图,指着悬口城说道,“既然打不赢,我们就换条路,往南越过悬河,走悬口城南部,避开铁勒屠。” 林北阳起身看来看地图,当即摇头道,“这更是送死,且不说这个时候往南走会不会碰到北上的狼骑和壶腔军,就算顺利抵达的悬河南边,那悬口城可是壶腔大城,人口稠密,十万大军一冒头就会被发现,到时候铁勒屠南下,在悬口城堵我们,又该如何?” “不能绕路,继续往东又是死路,往回走又不可能,咱们不会真的要在瓶兰川等死吧?”司徒景春无奈道。 场上一度安静下来,安静到宁延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宁延深呼一口气,目光看向旁边的陈令枢,“军师,您的意思呢?” 宁延这话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军师陈令枢。 陈令枢看着宁延,摇头道,“公子,除了东进,我定州军无路可走。” “军师,真要碰铁勒屠吗?”林北阳意外说道。 宁延同样困惑不已,“先生,现在这个节骨眼,你可别开玩笑啊。” “当然不会,诸位将军听我说。”陈令枢起身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地图,“十月,舒将军,麻烦你们把舆图拿一下。” 庄十月和舒钧将桌上地图撑起来站在陈令枢身后。 陈令枢看着地图,指着壶腔勒格北部边界问道,“诸位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司徒景春心直口快,指着指着地图说道,“这不是写得清清楚楚,悬边沼泽。” 悬河自壶腔勒格流入长鹰,在长影勒格西北部形成一处水草丰茂的草场,但在这片一览无余的草场北部却是杂草丛生,暗河弥补的草甸沼泽,这片细长的草甸沼泽地带自然而然成为了壶腔勒格的北部边境。 林北阳愕然道,“军师,您不会让我十万大军走悬边沼泽去长鹰勒格吧!这里到处都是暗河泥沼,稍不注意一脚下去人就没了,悬边在北蛮语里的意思是死神来临之地,这里可是连当地百姓都对其趋之若鹜,我们走这里,不是更是自找死路吗?” 陈令枢少有的收起扇子说道,“林将军,连你都觉得我们不能走这里,那铁勒屠和慕容灼灼他们就更不可能猜得到了,现在我们处境极其危险,留在瓶兰川是等死,往南的路已经被壶腔军和北蛮狼骑堵死,往东是铁勒屠,除了横穿悬边沼泽,别无他法。” “可是走沼泽的话,将士们也太遭罪了。。”林北阳皱着眉说道。 “这不是把兄弟们往死路带吗?”司徒景春着急说道,“公子,军师,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宁延也是露出凝重神色,看着地图上的那片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的沼泽,思索良久,最后咬牙说道,“听军师的,走沼泽。 “啊?”司徒景春嘴巴张的老大。 “啊什么啊,相信军师,给韦光头去信,他们人少,让他自己想办法去边境,在悬边沼泽出口接应我们。”宁延沉声说道。 “是。” 场上将军都是面露难色,这悬边沼泽的情况没人知道,甚至都找不到一个当地人带路,他们要一步一步的往前探,一步一步的淌出一条路,这稍不注意人就没了,危险程度不亚于直面铁勒屠! 决定着十万将士生死的宁延岂能不知悬边沼泽的危险,可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别说是沼泽了,就算是地府,他们也得走! 走出了沼泽,浴火重生;走不出沼泽,他宁延去地府向十万将士赔罪! 第796章 三军困泥沼 悬边沼泽,壶腔勒格北部边境的一片死地,悬河穿流而过造就了这块死神来临之地,天气回暖后,整个沼泽都是烟雾缭绕,瘴气密布的状态,里面蛇鼠毒虫更是数不胜数;然而沼泽最让人恐怖的并非是这些毒虫鸟兽,而是那深不见底的泥潭,齐人高的水草密密麻麻,脚下深一脚浅一脚的,你永远不知道你擦的到底是土地还是泥沼,一脚踩空,那就是生死两隔。 沼泽里什么情况无人得知,就连当地人都不敢保证能从里面活着出来,但是为了避开铁勒屠,顺利抵达长鹰勒格,就必须得走悬边沼泽;而负责开路的任务落在了林北阳的安远军镇上。 在进入沼泽前,林北阳已经给将士们说了里面有多么危险,但是当他们进入后,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站在沼泽外,冲天的瘴气笼罩在沼泽上,黑绿色的瘴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股臭气,一些年轻将士直接就吐了出来。 这就是真正的死神来临之地啊! 安远军镇的将士从来不会说不,即便面对足以让他们丧命的悬边沼泽,他们仍义无反顾的走了进去,随着大将军林北阳的一声令下,两万打头阵的安远军镇将士进入了悬边沼泽。 进入沼泽前,所有将士面巾覆面,全身除了鼻子眼睛外任何地方不得暴露在外,以免被蚊虫叮咬,战马同样如此,尽最大可能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进入沼泽后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林北阳在前开路,一边走一边不忘叮嘱身后的将士们沿途小心小心再小心,“往后传,让兄弟们最好踏着前面兄弟的脚印往前走,不要掉队,没有草的地方不要踩,脚下的每块地都要小心查看,以免踩空陷入沼泽。” “是,将军!”身后将士挨个往后传去,在悬边沼泽深处,大军前行如同条条蜿蜒水蛇,在沼泽中缓慢前行。 比人还高的杂草冒着嫩绿的新叶,一条条的自然垂下,被叶片众星拱月一般围起来的花朵粉嫩粉嫩的,像是桃花,但又比桃花要大上不少,花香沁鼻,在这臭气漫天的沼泽中,这是难得的香气。 如此美艳的花朵谁看了都忍不住大加赞赏,看到花朵的时候,将士们进入沼泽的阴霾都在此刻一扫而空。 将士们心情大好,可林北阳却不敢放松警惕,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悬边沼泽,稍有不小心就会走不出这片沼泽,更何况在这臭气熏人的沼泽中长出如此美艳的花朵本身就很不合理,林北阳小心的绕过手边美艳的鲜花,然而身后的将士却没有像他一样绕开,一个将士看到路边竟有如此好看的花朵,一下子就放松了警惕,看到叶子挡路,直接抬手拨弄。 这不拨弄还好,一拨弄反而出事了,本以为就是一普通叶子,却不曾想这看似简单的绿叶背面却长满了倒刺,一排排的像极了毒蛇牙齿。 但是眼前的将士显然没有想这么多,抬手的时候不小心被叶子后面的尖刺剐蹭到了手心,一阵尖锐刺痛从手心传来,松手一看,手心直接被划出一道血痕出来。 “狗东西,居然还有刺!”被划伤的将士怒火中烧,抬手挥剑,将面前的花朵拦腰斩断,漂亮的粉色花球掉在泥沼中,很快就被污泥吞没。 解气后的将士也没管手心的划痕,对他们来说这点伤就跟挠痒痒一样,和北蛮军血拼的他后背被砍一刀都不看,怎么会在意这一点伤口。 没走两天,就出事了。 这天林北阳像往常一样走着,身后将士突然紧急汇报说有将士嘴唇发黑,走着走着一头晕了过去,口吐白沫,怎么都喊不醒。 林北阳心中疑惑,这大家一路上也没有碰到什么凶残野兽,也没有受到毒虫侵扰,怎么好端端的就有人晕倒了,而且看症状应该是中毒了。 这一个人出事是小事,可要是查不出原因,等到酿成大麻烦就来不及了。 林北阳掩护返回,在一树下看到了晕倒的将士,摘下将士的面巾一看,紫黑色的嘴角不停的泛着白沫,林北阳当即感到大事不妙,“你们跟他走的亲近的,这两天他有没有乱吃什么东西,尤其是这沼泽里的瓜果什么的?” 旁边将士赶紧挺身摇头说道,“回将军,我们按照您的吩咐,只吃身上的干粮,就连这里的水都没喝过。” 不是食物和水的问题,戴着面巾,应该也不是瘴气的问题,那会是怎么回事呢?“他这几天有没有告诉你们他感到哪里不舒服?” 左边的将士想了想说道,“昨天好像是说过他感觉自己双腿发软,走不动路了,尤其是右胳膊怎么都使不上劲。” 林北阳下意识的去抓起男子的右臂,这一碰到手就缩了回来,“这手怎么这么肿?这么烫?” 这一说,旁边的将士才注意到晕倒将士肿的比常人要明显大一圈的右手,等到林北阳拿出来一看,整个人脸色骤变,这手不仅肿了,而且也变成了恐怖的紫黑色,摊开手心一看,那道两天都没有愈合的划痕格外显眼。 “这是。。”身后的将士都愣住了,林北阳看着伤口外边的腐肉,“这就是问题所在。” 说话间,男子突然全身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紧接着口吐黑血,怎么都止不住,约莫一刻钟后,男子停止了挣扎,全身一硬,没了性命。 “将军。。”旁边的将士不安的看着林北阳。 林北阳将手放在男子脖颈,起身摇了摇头,“没了。” “将军,这。。这怎么会。。”旁边的将士接受不了昨天还在一块有说有笑的兄弟,今天就阴阳两隔了。 林北阳拿起死去将士的右手,皱眉说道,“这就是原因,这道伤口。” “将军,这个我知道,前天赶路的时候有叶子拦路,他就拨弄了一下,不小心被划伤了,可就这么一点伤口怎么会要人性命啊!”旁边的将士还是一脸不解。 林北阳无奈叹气,“这里是沼泽,不是你家,你知道那些东西有毒,那些没有吗?就那些花,看着是好看,可你们仔细想想,能在这毒虫遍地的沼泽活下来的花,能是普通的花吗?尤其是那么香的花,为什么他四周连一只虫子都看不到,你们没有想过是为什么吗?” 旁边的将士一下子脸色苍白,“那花是毒花。。” 进入沼泽后,他是千小心万小心,没想到还是百密一疏,被钻了空子。 “告诉后面的将士,路过的时候任何人不得碰那些花,要是花叶挡路,绕道而行,任何人不得与那些毒花有任何接触,围着斩立决!”林北阳怒声说道。 “是!” 这沼泽的危险猝不及防,就连路边的花都是足以要人性命的毒花,不敢相信这往前走他们还会碰到什么。。 看着牺牲将士的尸骨,林北阳语气沉重的说道,“就地安葬吧!” “是。。” 悬边沼泽就像一片树叶,东西狭长,南北窄,而他们是从西往东走,横穿整个沼泽,按照军师的预计,他们至少一个月才能出去,今天才是第五天,就已经有人意外身亡,前方一片迷茫,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麻烦,到时候又会牺牲多少人呢? 林北阳不敢想,也不愿去想,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减少这些意外的发生,把他手下的兄弟都平安带出去,一个也不丢下。 。。。 安远军镇有将士被毒花毒死一事很快就传到了宁延耳中,引起宁延和陈令枢的高度重视,十万大军进入沼泽,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毒花中毒只是其中之一,甚至可以说只是一个开始,为了杜绝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宁延下令全军将士横穿沼泽之时一定要做到三不,即不碰,不闻,不语;不碰花草,不闻花香,不轻言异样;现在的定州军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上下一心,平安度过悬河沼泽。 队伍中有不少人觉得公子这是小题大做了,不就是一次意外嘛,至于吗,再说了这意外也是因为那个死去的安远军镇将士自己手脚不老实导致的,至于如此大惊小怪吗? 但宁延想要说的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意外,若是自己从一开始就强调军纪,是不是就没有这次意外了?这个将士的牺牲本来是可以避免的,他说过,他会让每个定州军兄弟回家,战死沙场之事他无法避免,可这些意外他完全有能力杜绝。 安远军镇在前开路,宁延与神虎军,重象军将士紧随其后,走进沼泽后,别说别人,就连宁延自己都感觉有些顶不住这冲天的恶心臭味。 陈令枢一介书生,即便是带着面巾,但仍是吐个不停,进入沼泽才三天,陈令枢就把自己吐的身体虚弱,双腿无力,连马都骑不了,只能被人抬着走。 一路上宁延和司徒景春,石冲年轮流用真气护住陈令枢,防止他吸入瘴气。 陈令枢躺在担架上也不闲着,从宁延那里要来北蛮地图,开始盘算起来,“公子,长鹰勒格几乎没有驻军,我们进入长鹰勒格后部队可以短暂休整三天,补充食物水源,而后迅速往东,最多两天时间就可抵达辽安勒格边境,齐溪将军在辽安勒格和辽安大军打的难舍难分,我们这个时候逼近边境,一定会给鸿业凉不小压力,鸿业凉一旦求援,就是我们的机会。。” 宁延微微一笑,“你是说我们假意配合齐溪将军合击鸿业凉,实则是暗藏伏兵,围歼救援之敌。” 陈令枢点了点头,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起身说道,“我们两次行军都是调兵迅速,打的北蛮措手不及,这次我们反其道而行之,我们放慢脚步,最好是在长鹰勒格和辽安勒格边境能逮到北蛮援军,不管是谁,都叫他有来无回。” “倒是一个好办法。”宁延轻声颔首,“这样还能帮齐溪将军缓解压力,乃上策之选。” “咳咳咳。。”刚坐起来一会,陈令枢就咳嗽个不停。 旁边的宁延担心的说道,“你还是躺着吧,军情之事你就别担心了,有我盯着呢,出不了大差错,倒是你,这身子骨要是垮了,我定州军可就没有军师了啊。” “公子放心。”陈令枢笑着说道,“我陈令枢少时走遍大奉诸州,所行之路,所见之人不比公子你少,我身体您就别担心了,结实着呢。” 宁延无奈摇头,眼神中满是担心。 定州军穿行悬边沼泽之事无人得知,十万大军出了瓶兰川后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无处觅踪。 身在北蛮王庭的铁勒川听到自己族弟铁勒布花来信说从壶腔勒格西进之路没有碰到定州军一兵一族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铁勒川眉头紧锁,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不可能,直到现在都没有接到雄口川附近发现定州军的军报,悬口城的少主耶律长齐也没有来信说有定州军行踪,这定州军没有往西,没有往南,也没有往东,还能去哪?总不至于是北边吧! 别开玩笑了,那悬边沼泽可是众所周知的千里死地,敢进去的人就没有能出来的,这宁延总不至于傻到带着十万人去送死吧。 可是。。可是这定州军又去哪里了。。。 定州军失踪了? 此时的壶腔勒格官道上,白狼川一战后心里憋着一股气的铁勒布花听大哥说可以在壶腔边境围堵定州军后是一刻也没有耽搁,带着自己一万铁勒屠率先出发打头阵,为的就是能第一时间碰到定州军,再来一次白狼川之战。 可是他沿着边境走了三天三夜也没有看到定州军,心生疑惑的他就给大哥铁勒川去信一封,但铁勒川的回信言辞激烈,意思就是说宁延一定在他这里,让他仔细搜寻,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若是放走了定州军,唯他是问! 这铁勒布花被气笑了,那定州军不是蚊虫,是人,是十多万人,那么大的人他还能看不见吗? 铁勒布花将信撕得粉碎,怒吼道,“都给老子去找,老子就不相信,他宁延还能带着十万人长翅膀飞出壶腔勒格不成!” 第797章 神兽圣威,大泽王者 正在熟睡的林北阳被一声轻吼唤醒,又是一天清晨,沼泽深处没有足够的平地让他们安营扎寨,只能席地而眠,为了防止晚上被蛇虫叮咬,定州军将士会将生完火的炭灰洒在身体四周,虽然简单,但却有效。 睡醒后的林北阳起身抹了抹脸,看着四周的将士躺在地上疲惫不堪的样子,心中是既心疼又无奈;顺着轻吼传来的方向看去,水草中的元宝正在地上肆意翻滚,很是惬意。 青夔喜水,进入悬边沼泽后,除了元宝外,大家都是苦不堪言;林北阳每天眼睛一睁,看着不见尽头的沼泽,闻着足以让人命丧沼泽的瘴气,若不是有宁延和陈令枢在背后撑着他们定州军,他都不知道他们定州军要如何穿过这片死亡之地。 “天亮了,天亮了,大家醒醒,吃点干粮,准备出发。”林北阳起身后没多久,自己的亲卫军就开始拍打着地上囫囵睡觉的将士,睡梦中的将士一个接着一个醒来,从干粮袋中拿出干粮粗饼,吃上几口后就开始整装赶路。 越往沼泽深处走,深不见底的泥潭越多,空气也变得更加潮湿,脚下的路也更不好走。 走在潮湿闷热的沼泽深处,将士们大汗淋漓,林北阳也不例外,蚊虫嗡鸣不绝于耳,走一步看三步的他时时刻刻小心着自己脚下,走着走着,当自己推开面前的杂草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次杂草后的不再是泥潭和另一堆水草,而是一片在日光下散发着波光的水潭。 水潭眺望不见边际,粗略估计至少百丈,潭水深幽不见底,潭边水草摇曳,林木青葱,在悬边沼泽中走了半月的将士们看着眼前的潭水和扑面而来的清凉感,如同置身仙境。 随着身后将士越累越多,即便大家看着面前潭水两眼放光,恨不得马上跳下去洗个痛快的凉水澡,但是想到前些天因为一朵花而惨死的袍泽,强忍着克制住眼神中的渴望。 “林深之处藏卧龙,幽静之泽有大蛇。”出身蜀州的林北阳说着老家谶语,一边说一边小心的朝着潭水边走去。 “将军。。”身后副将和亲卫担心的喊着他,林北阳抬手示意自己没事,进入沼泽半月,将士们携带的水所剩无几,若是再不及时补充,这沼泽怕就真走不出去了,眼前的潭水无疑是上佳之选,沼泽泥潭广布,进入悬边沼泽后,他们也看到了许多蛇虫,这些蛇虫喜爱潮湿阴冷环境,但不意味着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忍受这里的泥水和瘴气,所以这片沼泽中一定有处干净水源养育这里的蛇虫,甚至是更大的野兽。 想到这里的林北阳下意识的拿出挂在身后的银琥青珀枪,小心翼翼的靠近潭水边缘,挤在岸边的将士越来越多,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扰了林北阳。 走到潭水近乎百步,林北阳一路小心,但直到自己走到岸边也没什么异样,越靠近潭水越能感受到铺面的凉爽,一路无事的林北阳终于是来到了岸边,此时的他长舒一口气,潭水深静,林北阳低头俯瞰水中的自己,满脸胡茬,头发脏乱,若不是身上这套盔甲,谁能想到面前这个邋里邋遢的男人会是大名鼎鼎的定州军上将军林北阳。 看着看着,林北阳突然双眼一冷,右手长枪猛然刺入水中,一时间水花四溅,这一幕吓得身后将士纷纷拔刀警惕。 长枪刺入水面,原本平静的水面泛起阵阵微波,微波之上,一滩血红缓缓浮起。 林北阳提枪而出,闪着寒芒的枪尖上,是一条七寸有余的肥大鲤鱼,鲤鱼出水的瞬间,身后的将士们都松了一口气,就连林北阳自己都是暗自放松。 “吼!”就在林北阳收枪之时,旁边水草中猛地传来元宝的怒吼声,只见元宝四蹄生风,从左边草丛窜出,朝着林北阳狂冲而来。 元宝如此激动,应是感知到了什么危险,就在下一瞬间,水面上猛然跳出一个盯着三角脑袋的巨大长蛇,长蛇身体挂满了褐色鳞甲,三角脑袋朝着林北阳赫然冲来,一边冲一边张开血盆大口,旗尾一样的信子看的人头皮发麻,那上下各两个的倒刺尖牙冷光阵阵,这是一条体长超过六丈的水中巨蟒,这一口能吞下一个人的大蛇已经不能叫做蟒了,而应该叫做蚺。 蛇生于幽卵,百年为蟒;蟒入深渊,千年为蛟;蛟越龙潭,千年为龙;这是民间对于长蛇化龙代代口口相传的真言,然而并不是所有的蟒都能在深渊中修行炼化,成为蛟龙;这句话还有半句,那就是蟒入长泽,十廿生鳞,占地化蚺。 所谓长泽,便是连绵成群的湖泊,悬边沼泽位于悬河末流,大河分流所造就的成片湖泽就是构成悬边沼泽的基础;一廿二十年,十廿就是两百年,这条大蚺少说也在这里生活了两百年,这条大蚺和元宝一样,都是天地所生的巨物,极具灵性。 大蚺领地意识极重,在自己的领地中,大到所有猎物,小到一花一草都不容他人侵犯,刚才林北阳一枪挑在大鲤身上,大鲤鱼流出的血被这只大蚺灵敏的嗅觉感知,在大蚺家门口猎杀鲤鱼,这无疑是对这只沼泽霸主的挑衅,在悬边沼泽,这条大蚺毫无疑问是绝对的王者,就像长林山脉的狮鹫一样,王者威严,绝不容挑衅。 “吼!”大蚺吐信,发出尖利吼声,林北阳真气瞬间迸发,汇于枪尖,一个闪身原地腾空,抬手就是一枪,撞在大蚺面门,坚硬的鳞甲和长枪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巨响,巨力袭来,林北阳被撞飞数十丈才稳住身形。 大蚺张开血盆大口,弓起的身子像离弦之箭一样朝着林北阳冲来。 “将军,小心!”林北阳身后的将士着急喊道。 天地所生的大蚺战斗力和一个神魄高手战力相差无几,甚至凭借着坚不可摧的鳞片要比一般神魄高手还要强上不少,林北阳与之为敌除非全力以赴,否则绝不可能占到便宜。 就在大蚺即将靠近林北阳的时候,一声嘹亮怒吼震彻苍穹,“吼。” 一路狂奔的元宝飞扑而出,一口咬在大蚺身上,将大蚺扑在地上,两只庞然巨兽轰然落地,地面震颤。 被元宝咬住的大蚺吃痛咆哮,扭动着身子将元宝死死缠住,一眨眼的功夫,大蚺的身躯就一圈一圈的缠在元宝腰腹,勒的元宝怒吼连连。 元宝前蹄发力,死死踩在大蚺身上,大蚺甩动着尾巴不断用力,同时张大嘴巴吐着信子,朝着元宝怒吼示威,元宝一张嘴就是尖齿獠牙,不甘示弱的吼回去,两只巨兽在岸边扭打翻滚,大蚺身上已经出现血痕,那无坚不摧的鳞甲赫然被咬出两个窟窿,鳞甲碎片掉落一地。 元宝被勒的也很难受,呼吸急促的他已经有些站不住身子,但就是死不松口,不停的死咬着大蚺。 巨兽搏斗堪称天昏地暗,水潭边已是一片狼藉,回过神来的林北阳提枪而出,“元宝,我来助你!” 真气抖动,林北阳冲天而起,然而等待他的却是大蚺的一记尾巴横扫,硕大的尾巴带着空气撕裂的呼啸声砸向林北阳,林北阳慌忙提枪招架,一声巨响,林北阳再度落地。 这大蚺也是感受到了性命威胁,全身力气大涨,不过在岸边格斗显然不能发挥出他的优势,于是,大蚺开始有目的的蠕动着身子,想要将元宝拖到水潭中,元宝腰腹被勒,气力大减,连站稳身子都很困难,面对大蚺的拖拽,即便死死硬撑,但身体仍不受控制的朝着水潭边移动。 林北阳起身再度冲出,长枪发力砸在大蚺身上,巨响传来,吃痛的大蚺怒吼咆哮,但这次他并未搭理林北阳,凭借着自己的坚硬鳞甲硬撑着林北阳的攻击,自己则全身心的将元宝朝着潭水拖去。 “该死的!”林北阳竭力阻止,长枪一枪接一枪的抽在大蚺身上,可大蚺仍不为所动,这时林北阳猛然想起打蛇打七寸这句话,将全身力气汇与枪尖,朝着大蚺七寸之地猛然冲去。 “轰!”一声巨响,大蚺身上的鳞甲被崩出一大块,鳞甲下是血淋淋的骨肉,大蚺行动被迟滞,元宝一脚踩在大蚺头颅上,可怜的大蚺就这么被按在地上,张着大嘴四声怒吼,元宝咆哮一声,想要抓住机会咬下大蚺脑袋,就在他想要下嘴的时候,大蚺尾巴突然从背后袭来,扯住了元宝后腿,大蚺猛然发力,元宝直接被拽的一个趔趄,朝后退去。 元宝怒吼一声,然而不等他站稳,后腿再度被扯,力度更大,直接将元宝拽倒在地,此时的元宝距离水潭仅有不到一丈距离,大蚺趁此机会猛然窜起来,一头撞在元宝身上,元宝根本来不及使力,被撞的晕头转向。 只见大蚺尾巴发力,直接将元宝小山一样的身躯拽的连连后退,元宝嘶吼咆哮,前蹄不断在地上巴拉,但是水潭边都是水草,水草湿滑,难以支撑元宝庞大身躯。 “不好!”林北阳大叫一声,挺起长枪再度杀出,这次目标也就是大蚺七寸。 吃过亏后的大蚺吸取了教训,这次将受伤的七寸护在身下,等到林北阳冲上来的一瞬间,整个身躯直接朝着林北阳抽去,撞在大蚺身上,就好像撞在铜墙铁壁上一样,这怪物身子是真的硬如顽石。 林北阳被迫后撤,此时的元宝半个身子已经被拽进了水潭,前腿在岸边费力的扒拉着,不停的怒吼。 大蚺退入潭水中,褐色长尾自水下将元宝身子缠住,将元宝拖入水中。 因为两只巨兽的搏斗,潭水剧烈翻涌,水中的元宝刚探出脑袋一声怒吼,就直接被大蚺身躯拖拽回水下。 林北阳快速来到岸边,看着水波翻涌的水潭,着急不已,“元宝,元宝!” 潭水翻滚不断,但已经看不到元宝露头了,少顷,水面便重归平静。 岸边的将士越来越多,他们的目光都在水潭中,期待着两只搏斗巨兽的最终胜者。 “是血。。”没过多久,旁边的将士就指着潭水中央不断扩散的血渍大吼道。 这一声怒吼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林北阳盯着潭水中央的血渍,紧张的攥着手中长枪,要知道元宝可是陆姑娘交给他让保护自己的,虽说是让元宝保护自己,可他也不愿意元宝受任何伤,不愿元宝出一点事,不然见了陆姑娘,他无法交代。 “嘭!”原本平静的潭水窜出一个漆黑的脑袋,林北阳等人齐刷刷抬头看去。 三角脑袋,吐着信子,张着血盆大口的大蚺脑袋赫然窜出水面! 什么!是大蚺!怎么会!元宝?元宝怎么? 林北阳心中一阵悸动,元宝还是输了吗?他不相信,元宝水性极好,就算再大蚺巢穴,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输,就算打不过,跑也总能跑掉。。。 不等林北阳感慨完,紧接着一声怒吼自水面而来,大蚺的脑袋无力垂下,取而代之的是元宝那张令人望而生畏的恶鬼青面,元宝死死咬着大蚺脑袋,悠闲的朝着岸边游来,等到他上岸的时候,众人才看清那露出水面的脑袋是大蚺的没错,但也只有脑袋。 元宝嘴里叼着大蚺的脑袋,大蚺脑袋下空空如也,脖子断裂的地方还在往外流血。 原来那潭水中央的血渍不是元宝的,是这条大蚺的。 “好。。”看到元宝作为胜利者叼着大蚺的首级从水潭中走出来,岸边的安远军镇将士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迎接他们的英雄,此时的他们眼中元宝已经是他们的一员,是和他们一样能披甲上阵杀敌的兄弟。 林北阳长舒一口气,岸边的他看着缓缓走来的元宝,长叹一声,“真是吓死我了!” 你大蚺水性好没错,别忘了元宝可是青夔,他的水性自是不弱,要知道元宝可是在泪罗江中翻江倒海般的存在,连大涛大浪的泪罗江都拿元宝没有办法,你一个生于小潭的长虫又能如何? 将元宝拖入水中,怕是大蚺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当元宝将大蚺的脑袋丢在岸边的时候,意味着这场巨兽王者之争终是以元宝的胜利而落下帷幕。 这个藏于悬边沼泽的最大危机,就此化解。 第798章 出悬边,入长鹰 大蚺落败,被元宝咬掉首级,绝无再生可能,唯一可惜的就是大蚺的躯体落在了水潭中,这种天地所生的巨兽血肉乃是大补,对长途跋涉的将士们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上佳补品,关键是大蚺身上的鳞甲,坚硬无比,若是做成盔甲,别说寻常战场刀枪,就连一般五折都难以损伤其丝毫。 不过没了大蚺,将士们可以好好的在岸边休息一下,水潭中肥美大鱼数不胜数,岸边扎营后,林北阳第一时间安排将士们下水捞鱼,随便一捞就是一大条;将士们进入悬边沼泽半月基本没怎么见荤腥,林北阳让手下将士将捞上来的鱼第一时间给后面的兄弟们送去。 为此,宁延还给这个无名潭水起了个名字,为落蚺潭。 潭水清冽甘甜,喝到潭水的安远军镇将士都忍不住发出感慨,这是他们进入悬边沼泽后喝到的最甜的水。 大军休整两天后重新踏上征途,此时的将士们精气神好转不少,连大蚺都拦不住他们前进的脚步,试问这小小沼泽,又岂能挡住他们。 他们安远军镇誓要做这横穿悬边沼泽的第一军! 。。。 三天后,宁延与陈令枢顺利抵达落蚺潭边,潭边还有打斗过的痕迹,陈令枢拖着疲惫身子的从担架上走下来,来到湖边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整个人看上去都精神了不少。 宁延来到湖边看着水面上随着微波晃动的自己,沉声说道,“先生,您见多识广,林兄在此遭遇的大蚺可有讲究?” “蚺蛇引天地造化而生,此处潭水深幽,地下暗泉汇聚于此,那大蚺深居潭底,吸取地之精华,加之百年修炼终成沼泽之霸主,我们称其为大蚺,书中先贤称其为幽泉森蚺。”陈令枢来到宁延身边,缓缓说道。 “幽泉森蚺。。”宁延呢喃道,“是个好名字,他是水中霸主没错,可那青夔又岂是等闲之辈?死在青夔手中,说出去也不算丢人。” 陈令枢捋着胡须笑了笑,“公子倒是挺会替这只蚺蛇开脱。” “人家在这里好好的生活了上百年,突然被我们打上门还丢了性命,对于大蚺来说,我们才是恶人。”宁延起身感慨。 “公子不必如此感时伤怀,我相信一开始林将军是没有杀害蚺蛇之意的,若非蚺蛇挑衅,岂会有此惨剧。”陈令枢宽慰道,“这潭水能养育出大蚺如此猛兽,自然也能孕育出第二只,等日后定第二只巨兽出现,自会接替大蛇地位,成为这悬边沼泽新的霸主。” 宁延略微颔首,“天地万物自有法则所在,如此倒是好事。” 陈令枢岔开话题说道,“公子,新的军报,悬边沼泽危险重重,昨天又有二十名将士失足陷入沼泽,没有救回来,我们的将士甚至连遗物都没有带出来。” “记住他们的名字,回去后立衣冠冢,他们同样是我定州军的英雄。”宁延语气都沉重了一些,“后面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人追上来?” “负责断后的吕将军派人来报,没有发现北蛮追兵痕迹,看来我们这步险棋走对了。”陈令枢双手背后,呢喃道。 “难得的好消息。”宁延起身在潭水边踱步,“现在我们深入悬边沼泽,飞鸿情报送不进来,这一个月我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慕容灼灼和铁勒川有没有新的动作,这种两眼一抹黑的感觉还真不好受啊。” “外面大局有徐都督把关,不会有大乱子,徐子谦将军和张将军在外围牵制了大量北蛮军,就总体局面来看,我们尚处于上风,只要能顺利进入长鹰勒格,那我们就占据了绝对主动,攻守异形,攻入北满王庭指日可待。”陈令枢自信满满的说道。 “这是不是意味着这场仗我们终于打完了。。”宁延叹气道。 “当然,北蛮之祸到终矣!” 听到这里,宁延笑了笑,为了这句话,他们宁家拼了两代人,大奉王朝拼了一千年,如今终于是要结束了。 大奉的百姓终于要过上好日子了,没有战争,没有纷乱的日子终于要到了。 这就是他爹,他大哥最想看到的盛世! 。。。 长鹰勒格边境,一望无垠的草原上,一支挂着黑披风的骑兵正在草原驰骋,附近的百姓听到马蹄声后纷纷躲避,胆子大的站在远处偷瞄着面前的劲旅。 这群人盖着披风看不清长相,但随着马匹颠簸还是能看到披风下的黑色甲胄,前段时间大名鼎鼎的铁勒屠刚从他们这里离开,怎么现在又来了一队人,而且这队人还没有旗子,也不知道是汗国那个大人物的军队。 这些北蛮百姓还不知道眼前的军队并不是他们汗国的军队,而是从交安一路从交安疾驰而来的烛狼军,为了隐匿行踪,韦雄刀购置了大量披风,只走山林矿野这些人烟稀少的地方,昼伏夜出,烛狼军怎么说也是在西茶山辛苦训练一个冬天的,这点苦对他们来说小菜一碟,根本影响不到他们的行军速度,按照公子和军师最后的情报来看,这几天大军就要从悬边沼泽出来,他们必须尽快感到悬边沼泽外围做好接应工作。 韦雄刀纵马疾驰,一边走一边喊道,“兄弟们再快点,公子他们在悬边沼泽等我们接应呢。” 李临玄紧随其后,大声喊道,“将军,我们如此大张旗鼓的行军,会不会被北蛮军察觉啊,到时候他们带人来围堵我们该怎么办?” “放心好了,这铁勒屠刚离开没多久,不会有人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杀过来,更何况我们一路隐蔽前行,根本无人察觉,就算有人发现,慕容灼灼和铁勒屠也来不及调兵,等到他们调兵前来,公子早就离开悬边沼泽了。”韦雄刀笑着说道。 李临玄恍然大悟,抬手道,“还得是将军啊,在下明白了。” “仗打的多了,自然会懂,李将军,你看着吧,长鹰勒格定有大仗要打。”韦雄刀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公子和军师的每次转兵必有所图,这次往东出兵,定有原因。” 在雪龙军打了这么多恶仗的李临玄倒不怕打仗,听到韦雄刀一番话后,他倒是露出了些许渴望神色,“到时候我们烛狼军可得好好表现一下,让他看看,我们烛狼军的实力。” “交安一战,已经证明了。”韦雄刀眯眼说道,“现在我老韦想的不仅仅只是证明我们烛狼军,而是要让北蛮听到烛狼军三个字就打颤。” 婴儿止啼!当年的宁家军何尝不是如此! 事实上,确实没有人预料到宁延会带着定州军横穿悬边沼泽,清晨的风吹在林北阳脸上,一脸疲惫的林北阳感受到久违的清风后,激动不已,当即快步往前跑去,身后的将士紧随其后。 湛蓝的天空,绿茵遍地的草场,林北阳激动无比,冲着身后的将士大喊道,“兄弟们,我们走出来了!” “我们走出悬边沼泽了!” 已经累到双腿发软的将士听到林北阳的话后,一个个豁出最后一点力气拼命的朝前冲去,这次穿过水草后不再是另一片水草和沼泽,而是一片旷野;这次他们抬头终于不再是不见天日的密林,而是湛蓝的天空,激动的安远军镇将士相拥而泣,他们一把扯掉脸上的面巾,贪婪的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大声欢呼。 欢呼他们的胜利,欢呼他们征服了这片死神之地。 后方的将士听到前面兄弟的呐喊,脚下步子也不由自主的快了一些,他们比任何人都更想逃离这块不见天日的鬼地方。 “将军您看,有人!”正在大家欢呼的时候,身旁的副将突然指向远方惊慌大喊。 这一下原本高兴的众人再度紧张起来,一个个拉弓搭箭,利刃出鞘,随时准备战斗。 林北阳顺着副将所指的方向看去,远处一排排人影正快速朝着他们靠近,人数不少,粗略估计在五千左右,他们披着披风看不清脸面,身后没有军旗,判别不出身份。 林北阳缓缓握住手中银枪,沉声道,“兄弟们,我们好不容易走出来,绝不能就这么憋屈的退回去,不管它们是谁,只要敢拦我们,都得死,兄弟们,随我上!” 身后将士一个个目光如炬,纷纷跟在林北阳身后,朝前冲去。 正在他们准备冲杀之际, 面前朝着他们冲来的黑衣人突然扯下自己的披风,朝着他们大声疾呼,“林将军,林将军。。” 刚才还是一副死战到底模样的林北阳突然愣住了,这披风下的不正是韦雄刀的烛狼军吗? 越来越多的烛狼军将士丢弃披风,纵马狂呼,此时的林北阳身后的亲卫也激动起来,“将军,是韦将军他们,是烛狼军,他们,他们来接应我们了。” 林北阳扑哧一笑,笑声中又带着些心酸,激动的直点头,“我看见了,兄弟们,我们安全了。。” “兄弟们,是林将军的和安远军镇的兄弟,我们回家了!”韦雄刀身后的烛狼军将士同样激动。 从西茶山一别到现在再次相逢,他们不再是被困雪山的秃鹫,而是冲出牢笼振翅而飞的雄鹰。 安远军镇与烛狼军的顺利会师预示着定州军顺利度过悬边沼泽,跳出了铁勒川和慕容灼灼的包围圈,自此他们再也不用担心被合围一事,一年苦战的艰苦局面,至此盘活。 十天后,宁延与陈令枢走出悬边沼泽,在长鹰勒格边境紧急召开军情会议,由陈令枢布置下一步任务。 十五天后,随着负责断后的吕翊顺利走出悬边沼泽,这场被困死地的冒险之旅宣告胜利结束,定州军全军在付出百余人性命的代价后顺利离开悬边沼泽,离开了壶腔勒格。 。。。 定州军莫名其妙的出现在长鹰勒格边境,这一消息差点把铁勒川气死,不仅是铁勒川,北蛮朝堂满朝震惊,在官道和小路都被堵死的情况下,宁延的十万大军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长鹰勒格? 最后恍然大悟的董长陵一语道破天机,那就是悬边沼泽。 悬边沼泽四个字一出口,大明殿上又是死一般的寂静,在他们北蛮,没有任何人能说出横穿悬边沼泽四个字,他们甚至都没有想过这个地方,但宁延和定州军却实打实的穿过了这块死地。 直到这一刻,北蛮政客才开始重新审视宁延,重新审视定州军,现在来看,锡林勒格和云连勒格的失陷绝不是偶然,慕容隼和魏怀英的战死也不全是他们的责任。 定州军天降长鹰勒格,最慌的是鸿业凉,他不断的向北满王庭和慕容灼灼求援,求援信都要把耶律原的案几铺满了。 鸿业凉能在辽安勒格挡住齐溪的进攻已经很是不易,在中西部战线接连告急的情况下,稳住了辽安勒格,给慕容灼灼和北蛮王庭缓解了大量压力;对于北蛮朝廷而言,若是连辽安勒格都失陷的话,那么他们王庭南部边境一线的勒格将宣告全部沦陷,这绝不是耶律原和慕容灼灼想看到的画面。 为此耶律原给慕容灼灼和铁勒川下令,迅速东进驰援鸿业凉,总之辽安勒格决不能失陷,定州军和北地军也绝不能碰面! 慕容灼灼虽然不在王庭,但是得知宁延消失一个月突然出现在长鹰勒格后,无奈苦笑,他摇头道,“猜到了宁延的目标是长鹰勒格,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回选择悬边沼泽这条路,宁延啊宁延,你还要给我多少惊喜啊。” 身旁的北海冥轻声道,“将军,好在您提前让浅克托率军东进奔赴长鹰勒格边境,若不然还真的要出大事。” 慕容灼灼沉声道,“告诉浅克托,定州军横穿悬边沼泽,大军疲惫,战力大减,此时正是消灭他们的绝佳时机,让他加快行军速度,务必在长鹰勒格重创定州军;就算不能让宁延吃到苦头,也绝不能让定州军进入辽安勒格,一定要拖住,大军正在迅速朝东前进,朝他们靠拢,等大军一到,全力出击,这一战,一定要将宁延和定州军消灭在长鹰勒格!” “是。”身后的将士领命退去。 慕容灼灼大手一挥,沉声吼道,“传令三军,东进!” 第799章 激战长鹰 陈令枢和林北阳等一众军中将领跟着宁延来到长鹰勒格深处草场的一处草庐前,天空依旧湛蓝,草场依旧广袤,甚至连拿远处的牛羊都和当年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再次来到草庐的人再也不是当年心高气傲的宁家五公子,而是不怒自威的大奉定州牧。 无人居住的草庐在近十年的风吹日晒下,已经残破不堪,宁延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四下看去,努力回想着沈迁前辈在时的画面,可是当他回过神的时候,眼前的却是满目狼藉。 别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公子会来一座被遗弃的草庐,但吕翊知道,在进入草庐的时候,吕翊就不自觉的红了眼睛。 陈令枢打量一番后说道,“这座草庐虽然在北蛮,但这装饰怎么看都是大奉装扮,这里之前住的应该是个中原人吧。” 身着白袍的年轻州牧点了点头,感慨道,“这就是沈迁前辈的故居,当年我和吕将军,牺牲在苍同城的袁将军奉旨北上进入北蛮寻找北蛮国器之时,曾在此处受过沈前辈指点,若不是沈前辈,我也找不到东皇钟;沈先生一心为国,即便身在北蛮也没有忘记自己大奉百姓的身份,如今军中的那张北蛮舆图便出自沈先生之手。” “沈迁?”在大奉这个名字或许很陌生,但他师父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陈令枢诧异道,“写出《山河水经》的元道离元先生的亲传弟子?只身前往北蛮后再无消息的沈迁?” 宁延颔首道,“正是此人。” “难怪公子手中的北蛮舆图如此详尽,原来是出自沈先生之手。”林北阳同样发出感慨,“当年沈先生一入北蛮便再无音讯,国内都是沈先生的流言蜚语,没想到,他老人家竟在此处。” 故地重游却已物是人非,宁延带着陈令枢等一众将领冲着草庐连鞠三躬,他想告诉沈前辈,他宁延来看他了,带着大奉的将士来看他了。 他曾经耗费无数心血绘制的北蛮舆图终于迎来了大奉的军队,他至死都挂念的大奉来接他回家了! 。。。 雄鹰翱翔于天际,战马奔驰于旷野,辽阔荒野上慕容大旗随风飘曳,浅克托带着五万铁骑在长鹰勒格边境狂奔,按照慕容灼灼的命令,他要长驱直入插入长鹰勒格,重创刚从悬边出来的定州军。 西茶山口一战,他浅克托输给了林北阳,被慕容灼灼骂的狗血淋头,更是差点小命不保,此次北上它不仅要把十万定州军留在长鹰勒格,更要一雪前耻,找林北阳报仇。 在他眼中,尽管定州军从悬边沼泽活着出来了,但他们一定被沼泽折磨的元气大伤,此时就算他们有十万大军也不足为惧,再加上慕容灼灼带着狼骑主力正往这边赶,只要他能缠住定州军三到五天,那宁延必败无疑。 长鹰勒格无险可守,双方一旦交战就是刀刀见血的惨烈肉搏,这是慕容灼灼最希望看到的画面,坐拥三十万大军的他最不怕的就是肉搏,就算战损大些,只要能吃掉宁延,那就值得。 但浅克托不知道的是,在他想尽办法要一雪前耻的时候,身在长鹰勒格的宁延和陈令枢早也同样盯上了他。 宁延的中军大帐就在长鹰勒格边境,距离西边的壶腔勒格只有不到五十里的距离,此时的斥候将南部发现北蛮军的消息汇报后,宁延第一时间便着急将领商议如何吃掉这口送到嘴边的肥肉。 刚从沼泽出来,大军还在休整,按照陈令枢的计算,远在壶腔的慕容灼灼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回过神来对付他们,但没想到这浅克托来的这么快,快到可以说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现在十万大军能有战斗力的也就只有出沼泽最早的安远军镇,其余大军尚在休整,若真被这浅克托冲了进来,还真是个大麻烦。 陈令枢直接指着长鹰勒格边境这块名为古流川的狭窄小道说道,“根据斥候和飞鸿消息,来人是慕容灼灼麾下大将浅克托,这个浅克托可是林将军的老对手了,林将军应该不陌生。” “原来是这个手下败将。”林北阳沉声说道,“能败他一次就能败他第二次,军师放心,不管他来多少人,我安远军镇的将士都会把他们消灭在古流川,决不让他们北上半步!” 宁延笑着说道,“林兄先别着急,听陈先生把话说完。” 陈令枢颔首道,“林将军,这次浅克托率军五万北上,兵多将广,不容小觑;这浅克托能明目张胆的杀到这里,其身后必有慕容灼灼援军,如今我军休整尚未结束,一旦浅克托不能迅速消灭,等到慕容灼灼一到,这浅克托就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缠住我们,到时候想要脱身就难了。” 宁延在旁附和道,“是啊,本来想的是等大军修整完毕后再边境给慕容灼灼准备一个见面礼,现在来看是来不及了,他浅克托既然这么想和我们打,那就让他知道贸然深入是要付出代价的。” 林北阳抬手起身,“军师放心,我安远军镇知道该怎么做,一定速战速决,将浅克托消灭在古流川。” 林北阳领命撤退后,场下的韦雄刀摸着光头起身道,“公子,浅克托可是五万人呢?林将军对付得了吗?要不让我们烛狼军也去吧。” “既然林兄有把握,那交给他就行,而且我也相信能从安远军镇的实力,他们是不会让我失望的。”宁延摇头道,“古流川交给林兄就行,至于你韦光头,我另有他用。” “恩?”听到这话的韦雄刀当即按耐不住,好奇问道,“公子,军师,你们是不是又想出什么对付慕容灼灼的妙招了啊?不妨说来听听。” 陈令枢摇着扇子哈哈大笑,“确实是有一招,但行不行的通还得看林将军这仗打的如何。” 李彦业将韦雄刀拉回座位,“你啊别着急,有你烛狼军大展拳脚的机会,就耐心等着吧。” 陈令枢微微一笑,随后神色凝重的看着地图上的古流川,“古流川很关键,林将军此战一定要胜啊!” 。。。 古流川,位于长鹰勒格边境,不算是一块兵家必争之地,和久负盛名的白狼川比起来位置相差甚远,从壶腔勒格往东走,可以走官道,犯不着走古流川;这在平时,古流川根本没人理,但万事都有例外,如今这个局面就是个例外。 宁延从悬边沼泽杀出,一路往东,北蛮军要是走官道追杀,就要绕远路,等到他们绕到长鹰勒格的时候,定州军早走了;但古流川不一样,若是横穿古流川北上,比起走官道至少可以节省两天时间。 对于着急追上定州军的浅克托来说,尽管知道古流川可能有埋伏,他也要冒险走一次。 此时的古流川早已被安远军镇占领,大将军林北阳站山顶眺望南方,地平线上很快就出现了一抹黑影。 “让兄弟们小心,北蛮军来了!”林北阳赶紧低头压低声音说道。 身后将士一传十十传百,纷纷摆出战斗姿势。 浅克托走在古流川的道路上,但越往前走他越感到不对劲,因为他这一路实在是太顺利了,顺利到连一个阻拦的人都没有。 以宁延情报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他率军北上之事,五万北蛮狼骑对于宁延来说不是难啃的骨头,他浅克托不相信那宁延就这么看着他们进入长鹰勒格而不做任何抵抗。 “吁!”浅克托在古流川入口的岔道口停下来,“古流川是长鹰勒格南部的最后一道防线,传令下去,全军执锐而行。” “将军,这古流川地形狭长,四周山壁矮小,难藏重兵,那宁延断不会派人来此送命,属下认为,我们当快速穿过此地,尽快抵达长鹰勒格,杀宁延一个措手不及。”身后副将不解的说道。 浅克托冷冷一笑,“知道为什么我们汗国兵强马壮却一直被宁延十万人牵着鼻子走吗?就是因为我们把宁延和定州军想得太简单了!你觉得这古流川没有伏兵,可那宁延偏偏就在这里布置伏兵,一旦我军毫无防备的进入古流川,有没有想过身后这五万大军的后果会是什么?” 副将听罢,迅速拱手致歉,“多谢将军指点,属下受教。” “传我军令,全军备战,进入古流川!”浅克托大吼道。 五万狼骑缓缓进入古流川,就像那个副将说的那样,古流川的地形实在是不适合大军埋伏,来到古流川的林北阳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林北阳干脆就不在山坳布置伏兵了,直接让安远军镇将士大摇大摆的站在古流川中央,既然躲不掉那就不躲了,狭路相逢勇者胜,从古流川出去的到底是他浅克托还是他林北阳,碰一下才知道。 也有人不解,明知道对面的北蛮军有五万余人,他们仅有两万不到的将士,敌我差距这么大,林北阳是怎么敢光明正大拦路的,这么做和送死又有什么区别? 其实林北阳也有自己的判断,浅克托如此长驱直入最后的目标一定是想尽快进入长鹰勒格找到定州军主力,并且趁着大军元气尚未回复来一场神兵天降,若真被浅克托得逞,那定州军必将遭受致命打击,就算浅克托没有得逞,一旦被他拖住了时间,其身后的慕容灼灼大军也足以趁此机会杀到长鹰勒格,这两种情况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定州军无法接受的画面。 既然他浅克托要快速抵达长鹰勒格,这古流川就绕不过去,也就是说就算浅克托猜到古流川有埋伏,也会冒险一试,成了大事可成,就算真被埋伏了,他麾下有五万大军,来得少了拦不住他;来得多了,那正好,还省的他漫山遍野的去找了。 至于为什么两万人敢拦五万狼骑,林北阳只能说他相信安远军镇的将士,相信他们有以少胜多的实力! 古流川这场仗,双方都是心知肚明,既如此,那何必埋伏? 当浅克托来到古流川看到面前严阵以待的安远军镇将士后,脸上神情波澜不惊,甚至还有一丝庆幸,庆幸自己让麾下将士提前做了准备。 “吼。。”元宝站在林北阳身边,呲牙咧嘴的发出一声低吼。 浅克托缓缓勒马朝前走去,看着面前的林北阳以及让他吃了大亏的安远军镇将士,提枪直指林北阳,用很是蹩脚的中原官话说道,“林北阳,没想到你是真的不怕死,敢在这里拦我汗国狼骑。” 林北阳沉声笑道,“败军之将,还敢在此大言不惭?” 浅克托脸色骤变,“林大将军你看好了,我身后是五万狼骑,你觉得就你这点人,能拦住我汗国五万大军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林北阳云淡风轻的说道,丝毫没有把浅克托身后的五万大军放在眼里。 浅克托一边摆弄着手中长枪一边挑衅道,“林大将军,看到我手中长枪了吗?三年前,燕子川一战,我用这杆枪亲手结束了一位定州军将军的性命,你要不要猜猜,死在我枪下的是哪位将军呢?再猜一猜我这杆长枪能不能同样取你性命呢?” 浅克托这话说完,林北阳脸色骤变,三年前的燕子川一战是定州军永远挥之不去的悲痛,定远军镇全军覆没,高陷,宋续两位将军殉国,就算在定州军内部,也很少有人提及这场战争,此时的浅克托用如此挑衅的语气说出这番话,无疑是在挑衅林北阳和安远军镇,也是在挑衅定州军的尊严。 看到林北阳闭嘴不言,浅克托得意的哈哈大笑,“告诉你们,是高陷,你们不知道他当时有多绝望,就眼睁睁的看着我的长枪从他胸膛穿过但却毫无办法,林北阳,你觉得你会是第二个高陷吗?” 安远军镇将士早已怒火冲天,身后副将眼冒火光,恨不得把浅克托的舌头割下来喂狗,“将军,我们上吧,不能就让他这么侮辱高将军。” 林北阳冷哼一声,拿起自己的银琥青珀枪,像浅克托一样提枪横指,只见林北阳声音洪亮,掷地有声,“浅克托,昔日高将军如何惨死燕子川,今天我就让你如何惨死古流川,尔等脚下的古流川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浅克托狂笑三声,“大言不惭,给我杀!” “安远军镇!冲啊!” 一场大战就此爆发,两道黑线自古流川南北两边朝着中央疯狂移动,马蹄践踏激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第800章 一战扭乾坤 苍鹰滑过天际,目光如炬,透过雄鹰目光,黄沙漫天的古流川上,战争一触即发。 当两股烟尘自南北交汇之时,这场大战就此拉开帷幕。 浅克托一马当先,身后万马齐喑,直指眼前清一色黑甲傍身的安远军镇。 “嘭!”最前排的安远军镇将士和北蛮狼骑撞在一起,激烈厮杀不断上演,狭长的道路变成双方死战的角斗场,谁都不愿意后退,一个接一个的将士接连倒下,有安远军镇的,也有北蛮狼骑的。 而他们身后的袍泽则顶着他们的尸骸继续往前冲,哪怕下一刻他们被长枪洞穿身体也全然不惧,因为他们相信他们的长枪会抢先一步捅入敌人的胸膛。 所以你会看到这么一幕,即便前方已经是尸横遍野,身后还有无数义无反顾的往前冲去。 骑战冲刺的第一线就是一场屠宰场,战争的屠夫疯狂的杀戮着敌我双方的将士,直至最后有人胜利。 一线战场因为双方的不断塞人而陷入焦灼,甚至因为这个狭小的地形而让这种焦灼变得更加血腥。 “吼!”元宝从天而降,张着血盆大口直冲北蛮狼骑而去,全身铁甲坚硬如铁的元宝根本不惧面前有着排山倒海气势的北蛮狼骑,元宝四蹄生风,像道黑色闪电冲入北蛮军中,紧接着便会听到人群中的惨叫连连,看到半空中飞扬的残肢断臂。 “咻!”一道破空声响起,正在率军冲杀的浅克托猛地感觉到透体寒芒,感到不对劲他瞬间转身,提枪横挡。 下一刻,激烈的真气碰撞响起,一杆通体银白的长枪死死抵在自己枪杆上,其力足有万钧。 银枪的主人毫无疑问就是林北阳,林北阳这一枪出手迅速,力道强悍,浅克托牙关紧咬,目光中充斥着挑衅和怒意,他很想把面前这个在定州军中有着举足轻重作用的上将军一枪挑于马下,以报西茶山之仇;巧合的是,面前的林北阳同样这么想。 只见林北阳腾空而起,一脚踹在浅克托长枪上,而后接力飞身一跃而起,刚好落在了自己的战马上,战马嘶鸣,朝着浅克托狂奔而来,速度极快,马上的林北阳高举长枪,直指面前的浅克托。 眨眼的功夫,林北阳就冲到了浅克托身前,右手提枪下劈,银琥青珀枪发出沉闷破空声,这一枪势大力沉,庞大枪势直接压在浅克托长枪上,浅克托虎躯一震,腰背不自觉的弓了一些。 浅克托大吼一声,双臂发力,将林北阳长枪震起,而后一记横扫扫向林北阳脖颈,林北阳急忙往后抽身躲避,铁枪枪尖几乎是贴着他的脖颈而过,长枪一击不中,浅克托直接转化招式,左手猛然握枪,改扫为刺;林北阳双腿夹紧马腹,整个人身体贴着马背朝着左边弯下去,而浅克托这一枪不出意外的刺了个空。 林北阳毫不犹豫,看到浅克托一枪不中,整个人借助撑地的长枪猛然起身,而后挥动长枪,瞅准时机,朝着浅克托腰部就是一枪。 长枪眼看就要抽在浅克托身上,浅克托来不及提枪格挡,只能举起右臂挡住这一枪,一声闷响,浅克托和胯下战马一同后退,即便有着真气护体,可被林北阳抽了一枪的右臂还是抖个不停,尤其是那手臂传来的钻心刺痛让浅克托冷汗直流。 林北阳继续举枪杀出,腰肢双臂齐齐发力,举枪就朝着浅克托刺去。 浅克托知道今天这一仗自己和林北阳只能有一个人活着,陷入绝死境地的浅克托阴狠一笑,挥枪杀出,与林北阳长枪撞在一起,真气碰撞传来的巨响回荡在古流川,林北阳和浅克托在战场中央激烈交锋,双方你来我往,招招致命,毫不留情,稍不留意身上就会被捅个窟窿出来。 激战百招,两人谁都奈何不了对方,林北阳抹去嘴角的血痕,双目紧盯浅克托,“今天你绝不可能活着离开古流川。” 浅克托吐出一口血水,挺了挺胸膛,依旧狂傲的举枪挑衅,“小子,做我的枪下亡魂吧!” 战场中央的两人厮杀不断,四周的战场上,尽管安远军镇只有两万将士,可安远军镇的将士却能和有着五万人的北蛮狼骑杀得不分胜负,甚至还隐隐占据上风。 一些从西茶山口一战侥幸活下来的北蛮军在和安远军镇的将士交过手后,都不敢相信这和半年前的安远军镇是同一批人,这些人的战斗力比起半年前至少提升了一倍有余。 人是同样的人,怎么进了个西茶山能变化这么大? 西茶山,本该是定州军的困境死地,没想到却阴差阳错的成就了定州军,如今的定州军将士不再是只知道上阵杀敌的木讷机器,而是真正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的责任和这身军装的意义的军人,来到定州军,他们就是保家卫国的铁血汉子,他们笔下那充满泥土气息的家国就是他们从军的价值,那上千里外古桥小道后的笑脸,就是他们战斗的意义。 古流川的战场上,你会看到诡异一幕,穿着整装铁甲的安远军镇将士呼天喊地的朝着面前的北蛮军杀去,而那些穿着毛皮战甲看上去就像草原野狼一样的北蛮军却喊不出气势,两者似乎是进行了灵魂互换。 这一战,打的就是安远军镇将士们的气势! 再度和林北阳交手百招,浅克托本以为自己的五万人怎么都会压着林北阳的两万人打,第一次停手双方还是焦灼状态,谁都奈何不了谁,可当这次两人拉开后,战场局势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的狼骑似乎在后撤! 没错,就是在被压着打,五万人被两万人压着打? 浅克托怎么都想不通五万人怎么会被两万人压着打,当即怒吼道,“都给我往前冲!谁敢往后退,格杀勿论!” 林北阳从马上跳下来,举枪甩出一个枪花,而后凝神看向浅克托,“浅克托,看清楚了吗?这就是定州军!” 浅克托哈哈大笑,从马上猛地跳下来,此时的他全身肌肉紧绷,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林北阳,视线中的林北阳黑甲在身,耳边有几缕零碎头发随风飘舞,同样的,林北阳也在盯着自己。 双方狼虎对峙,林北阳脚下步子越来越快,最后暴喝一声,直接举枪杀了上去。 浅克托如同盯上猎物的野狼,同样冲了上去,双方再度撞在一起,两杆长枪死死僵持在半空,剧烈的真气带动四周沙尘冲天而起,激烈罡风搅动着空气呼啸作响。 两人都是用枪高手,但是这次似乎是林北阳更胜一筹。 浅克托牙关紧咬,嘴角带着无尽杀意,“你凭什么打败我?” 林北阳真气愈加浓郁,猛地往前踏了一步,“就凭我是林北阳!” 林北阳往前一步,浅克托就要被迫往后退一步,浅克托周身真气全部汇于长枪之上,真气的过度消耗有些透支他的极限,“我不会输!” 林北阳再度一步他出,告诉了浅克托他为什么会输,“你赢不了我!从你进入古流川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注定要输,你太小瞧我们定州军了,就连你们趋之若鹜的悬边沼泽都奈何不了我们,更何况你区区五万人马?告诉你浅克托,别说是你,今天就算是慕容灼灼亲自来也过不去古流川!” “哈哈哈。”浅克托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激动,整个人七窍开始往外渗血,“林北阳,今天我若不死,来日绝不会放过你!” 林北阳眉头紧锁,一股真气自丹田猛然冲出,一股巨力袭来,浅克托被震退数十丈,借助长枪勉强撑地的他哇哇吐出一大口逆血,面前抬头的他看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林北阳,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心,“我不会。。” 只可惜他输字还没说出口,一只庞然大物突然自半空跃下出现在他身后,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掉了他的脑袋。 这一幕连林北阳都吓了一跳,没有脑袋的浅克托身体直挺挺的倒在地上,而元宝则像吐垃圾一样将浅克托的脑袋吐出来丢在一旁。 元宝得意的咆哮一声,林北阳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这嘴也太快了。。。” 元宝轻吼一声,林北阳提枪看向四周,五万北蛮狼骑本就颓势尽显,在浅克托死后,终是变成了一帮无主之军,被杀出血性的安远军镇追着猛杀,只能被迫撤退。 撤退路上丢盔弃甲,死伤无数。 这一仗结束之时已经是傍晚了,古流川铺满了尸体,全身是血的林北阳和安远军镇将士站在古流川入口,眺望南方,振臂欢呼,这一仗他们安远军镇不但打赢了,而且还是以少胜多。 如果说西茶山口一战是安远军镇子威名初显的一战,那这次的古流川就是安远军镇的成名之战! 林北阳轻轻抚摸着旁边趴在地上的元宝,骄傲的笑了出来。 。。。 古流川大胜的消息传到定州军中军大帐。 宁延高兴的直拍桌子,“太好了,我就知道林兄不会让我们失望,先生,大事可成!” 同样高兴的陈令枢捋着长须笑了笑,“是啊,这一仗安远军镇打得漂亮啊,不仅打碎了浅克托妄图进入长鹰勒格的盘算,更是盘活了我们定州军,接下来主动权就完全落在了我们这边,此时的慕容灼灼一定着急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张对翅膀飞到古流川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哈哈哈。”宁延很久没有这么痛快的笑过了,“五万人被打的溃不成军,折损大半,慕容灼灼怎么都不会想到浅克托会输的这么彻底。” 陈令枢起身来到身后的地图前,眯眼说道,“公子,慕容灼灼跟了我们这么久,是时候该甩开他了。” 宁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还是辽安勒格吗?” 这位帮着定州军出谋划策的读书人点了点头,“古流川一战,浅克托大败而亡,一定会给慕容灼灼错误暗示,认为我定州军大军已经完全抵达长鹰勒格边境,而且这几日齐溪将军也加快了进攻辽安大军的节奏,慕容灼灼肯定会认为我们两军准备合兵,您想想看,慕容灼灼一旦这么想他会怎么做?” 宁延在地图上看了半天,最后沉声说道,“不惜一切代价北上,接连吃败仗的慕容灼灼兵力严重不足,他不仅要处理南边锡林勒格边境的禁卫军,还得分兵对付我们,一旦我们和齐溪将军会合吃掉鸿业凉的辽安大军,那单靠慕容灼灼是守不住北蛮东部这条战线的。” “没错!”陈令枢指着辽安勒格说道,“所以慕容灼灼一定会全力北上,甚至要先于我们和鸿业凉合兵,只有合兵一处他才能延续他们的人数优势。” 宁延沉声一笑,看着地图是北边的红蚁勒格,缓缓说道,“所以我们偏偏不往东走,而是掉头往北走。” 陈令枢朗声大笑,“铁勒川带着三万铁勒屠南下,老家红蚁勒格必然空虚,而他铁勒川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北上进入红蚁勒格,此时杀入红蚁勒格,我们就能俯瞰北蛮王庭,呈猛虎下山之势,可一鼓作气,直冲北蛮王庭。” 宁延鼓掌称绝,“先生这一步棋走的妙啊,北蛮王庭的防御重心一直以来都是雄口川,因为他们不会想到会有大奉的军队能从他们后方杀出来,如此一来,我们不仅避开了雄口关这座难啃的骨头,而且还能杀耶律原一个措手不及。” “公子,大事真要成了!”陈令枢激动说道。 宁延猛地拍手,这要让北蛮知道,他们定州军不仅能神兵天降战弘农,灭他狮虎铁骑;他们还能神兵天降出现在北蛮王庭,灭你北蛮根基。 “传令韦雄刀,云不凝,司徒景春,迅速朝着红蚁勒格靠近,以最快速度打通前往红蚁勒格的道路,一个月后,兵临锦北城!” 第801章 刚愎自用铁勒川 当韦雄刀出现在锦北城下时,锦北城守将铁勒令先人都傻了,还没完全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到城外传来的擂鼓声。 空中飞舞的宁字军旗极其刺眼,猎猎旌旗下是铁甲森森的定州军将士。 铁勒令先气呼呼来到锦北城头,双手撑在城墙上,怒气冲冲的说道,“快给王庭去信,定州军兵临锦北城,锦北城危矣!” “是!” “等等!” “八百里加急!” 看着城下清一色的黑甲铁盔,铁勒令先心如死灰,铁勒川将红蚁勒格三万铁勒屠全部带走,留给铁勒令先守城的只有不到五千老弱病残,在铁勒川看来,红蚁勒格远离边境,地处北蛮腹地,那宁延是有通天本事也打不到自己老家;可事实却是,就在他还在盘算着如何在长鹰勒格吃掉宁延的时候,宁延悄无声息的杀到了锦北城。 定州军还在不断汇聚,那远处扬起的沙尘足以说明一切。 铁勒令先呼吸急促的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刀,伫立城头;神色狰狞的他想要告诉面前的定州军,这个锦北城,只要他铁勒令先在,就绝不会丢。 城下清风拂过,韦雄刀缓缓勒马来到城下,身后战马狂奔,来者正是司徒景春,司徒景春赶到韦雄刀身边停下,沉声说道,“韦将军,我们神虎军到了,根据内线情报,锦北城只有不到五千守军,公子指示我们一个时辰内务必拿下锦北城,让大军入城休整。” 韦雄刀极其随意的点了点头,“没问题,这锦北城我老韦势在必得!” 韦雄刀甩出一个得意笑容,而后快速勒马来到烛狼军阵前,烛狼军将士神色凝重整齐划一的站在锦北城前。 “起鼓!”司徒景春拔出岳光剑,一道刺眼金光冲天而起,擂鼓二字声如雷震,在战场回荡。 “嘭!嘭!嘭!” 鼓声起,风沙鸣! “杀!”随着韦雄刀的一声怒吼,身后将士齐刷刷的冲向锦北城。 这座已有百年没有遭遇战争的城市最终还是迎来了百年后的第一战,并且是与大奉定州军的第一战! 。。。 行云东去,烈日西沉。 浑身是血的韦雄刀在带着一众烛狼军将士来到锦北城城头,城头上的尸体层层叠叠,残肢断臂数不胜数。 “清理战场!”韦雄刀面无表情的说道,随后缓缓举刀朝着城根走去,在旁边的城垛下,丢了一条胳膊半条腿的铁勒令先双目无神的靠在那里,手里死死握着自己的弯刀 。 来到他面前,韦雄刀才看到插在他小腹的枪尖,这小子不是靠在这里的,而是被长枪钉在城垛上的。 鲜血染红了这位铁勒家少年将军的战甲,说起来他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铁勒川之所以敢让他负责守城,就是觉得锦北城万无一失。 韦雄刀走到铁勒令先面前,将自己的九环大刀放在他的脖颈处,铁勒令先也知道自己今日难逃一死,临死之前也是释怀了,甚至在韦雄刀的大刀放在自己脖子的时候,他还有些解脱感。 铁勒令先吐出一口淤血,脖子后仰,缓缓闭上眼睛,嘴唇一闭一合,喉咙上下滚动,他努力的想说些什么,但说出口的却是一声声沉重的呼呼声, 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就连他最后的呢喃也没人知道是什么。 但在他的脑海中,他在唱歌,是北境民谣,曲调悠扬,歌声悲壮。 暮色来临之时,锦北城城门洞开,宁延与陈令枢慢慢悠悠的出现在锦北城城下,望着面前这座北蛮重镇,宁延感慨道,“铁勒川想破脑袋都想不到我们出现在锦北城,还想着在壶腔勒格和长鹰勒格堵死我们,结果堵到最后把自己家堵没了,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战争虽然结束,可空气中的血腥味还未散去,城墙上的将士正在收殓牺牲将士的遗体和清理北蛮军尸体,一大桶一大桶的清水浇在城头上,从城墙流下来的时候却是散发着恶心腥臭味的血水。 刺鼻的血腥味让陈令枢眉头紧锁,“锦北城已经拿下,慕容灼灼一时半会是赶不过来的,但铁勒川就说不准了,我们把他老巢偷了,他必然暴跳如雷,搞不好会派军前来收复锦北城;再加上锦北城深入北蛮腹地,长期占据注定要面临北蛮重兵合围,这可不是好事,锦北城我们不能待啊。” 宁延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我已经吩咐了,大军休整两天,吃好喝好休息好,做好面对突发情况的准备。” 陈令枢摆了摆手,转身喊道,“舆图。” 庄十月将早已备好地图交给陈令枢,陈令枢往宁延身边凑了凑,摆开地图指着锦北城南边的北蛮王庭说道,“公子,我们是时候南下直逼北蛮王庭了,现在北蛮王庭一旦出事,身在辽安的慕容灼灼鞭长莫及,来不及赶过去,没有了慕容灼灼的三十万大军,就靠一支金甲卫和王庭里的那些文武官员,怎么都挡不住十万大军的铁骑。” 陈令枢说的也正是宁延所想的,北蛮季节寒季漫长,这眼看已经七月份了,还有三四个月寒季就到了,他们必须在寒季来临之前结束战斗,他们这次绕到了北蛮屁股后面,若是年底之前还没能结束北蛮战事,那等待他们的就是漫天的风雪和刺骨的严寒,红蚁勒格没有西茶山,也没有项州军的后勤支援,真到了那个时候,后果不敢想象。 所以,立即南下,发兵北蛮王庭是最佳选择。 宁延叹息道,“陈先生,我宁延身边能有你真的是修了不知几世的福分,你我所想完全一致,当下之局,唯有南下一条路可走。” 陈令枢笑了笑,下意识的捋了捋自己的长须,“公子过奖,不过在进入北蛮王庭之前,我们还得提防一个人。” “何人?” “铁勒川!” 。。。 远在北蛮王庭的铁勒川还盯着面前的沙盘发呆,目光死死盯着长鹰勒格。 慕容灼灼半个月前亲率二十万大军穿过古流川,沿着长鹰勒格边界线一路东进,最终在辽安勒格与鸿业凉胜利会师,十天苦战,将齐溪的北地军打回了辽河以南;这一捷报传到北蛮王庭,还是让耶律原高兴了许久,毕竟这是一年多以来,他听过的最好消息。 不过铁勒川却觉得这里面不对劲,因为这封军报没有任何关于定州军的记录,宁延早就抵达了长鹰勒格,这齐溪已经被杀到辽河南边了,为什么宁延还不穿过边境进入辽安勒格与齐溪会师?总不至于是担心被埋伏吧! 也不太可能啊,他宁延都敢孤军深入,岂会害怕刚吃了败仗的慕容灼灼?可宁延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无动于衷呢? 这宁延真要赖在长鹰勒格不走了吗?他已经派铁勒布花原路返回长鹰勒格,不出三天就会抵达长鹰勒格,到时候与慕容灼灼狼骑两面夹击,他宁延不是必死无疑? 宁延会猜不到这些?他可不信!那问题来了,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启禀上主,锦北城八百里急件。”一阵着急的禀报声打断了铁勒川的思绪。 铁勒川略微皱眉,“八百里加急?锦北城能出什么事?令先这小子做事毛毛躁躁的,屁大点事就要八百里加急。。” 只是,当他看完这封急件后,整个人瞬间脸色苍白,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整个人嘴角颤动,这可把旁边的手下吓坏了,“上主,您没事吧?” 铁勒川换了好久才回过神,“快去找董大人,老夫要上朝面见大汗!” “是是是。。”手下不敢耽搁,慌忙退下。 铁勒川一把将信件丢在桌上,随后怒吼道,“宁延,我与你势不两立!” 慕容灼灼和鸿业凉打了胜仗还没高兴几天的耶律原突然得知锦北城噩耗,差点在大明殿昏厥过去,整个朝廷话锋一转,突然对慕容灼灼口诛笔伐起来。 “定州军北上锦北城一月有余,他慕容灼灼竟对此全然不知,真不知道他这个三军主帅是如何统兵的。”朝中的八王遗老丝毫不放过任何能诋毁慕容灼灼的机会。 董长陵皱眉看向说话的白发老头,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东西了,还在这里大言不惭,“慕容将军是在宁延手中吃了不少亏,可这次辽安勒格战事的胜利尔等也看在眼中;定州军行踪向来诡异,谁都没想到他能北上去红蚁勒格,慕容将军是有失察之责,但这罪绝不能扣在他头上。” “董大人,锦北城乃铁勒上主虎踞之地,如今易主不说,还让宁延白得一城,慕容灼灼又远在辽安;试问,此等局面,该如何破局?”白发老头转身盯着董长陵问道。 不等董长陵开口,铁勒川就抢先说道,“锦北城丢失,是我铁勒川的耻辱,这个耻辱我会亲自洗刷干净;大汗,我即刻下令铁勒布花率军返回锦北城,围堵定州军,势必将其全歼与锦北城。” 铁勒川说完,董长陵就赶紧制止,“铁勒上主,万万不可北上,锦北城深入我汗国腹地,宁延孤军深入,就算占据锦北城,也是孤城一座,宁延突袭锦北城,部队所带辎重不多,我们不用管他,只需等到寒季来临,我们不用浪费一兵一卒,那宁延的十万大军就得被饿死,冻死在锦北城;反倒是我们如今率军北上,万一再路上遭遇宁延伏击,岂不是白白牺牲将士们的性命。” “董大人想得太多了。”铁勒川根本听不进去董长陵的话,现在的他正处在气头上,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打败宁延,收复锦北城,“那宁延为了避开铁勒屠,不惜绕行悬边沼泽这种死地,可见在他们眼中,我铁勒屠远比那悬边沼泽更恐怖;我铁勒屠自诞生之日起就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慕容灼灼追了宁延主力一年多都未曾遭遇,如今他宁延就在我嘴边,这口肉我岂有不吃的道理?” “铁勒上主,宁延若真是如此简单,那我们就不会打到现在了,万不可轻敌啊,铁勒屠是很强大,但定州军也不弱,如今我们占据有利形势,何须自缚手脚去理会一个将死之人呢?如今宁延深入红蚁,对我们而言也并非是坏事,反倒是个机会,我们就可以腾出手来,集中兵力去消灭云连勒格徐子谦的项州军,锡林勒格张朋业的禁卫军,甚至可以配合慕容将军先行歼灭齐溪的北地军;如此一来,独留定州军再锦北城,如同砧板上的肉,岂不任我等宰割?”董长陵激动说道。 若是慕容灼灼在这里,他肯定会按照董长陵说的做,可偏偏今天在这里的不是慕容灼灼,而是刚愎自用的铁勒川。 铁勒川冷哼一声,“董大人,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我铁勒屠所到之处,战无不胜,那宁延小儿时至今日都未曾领教过我铁勒屠的厉害,既然他宁延想要试试铁勒屠的厉害,那我铁勒川没道理做缩头乌龟。” “铁勒上主三思啊!”董长陵语气越来越激动,“定州军毕竟有十万之众,不是一万两万,这一年多来与我汗国军队作战,胜多败少,不可小觑啊!” 铁勒川哈哈大笑,“董大人,是慕容灼灼的狼骑输给了宁延,不是我,更不是我的铁勒屠;那宁延在锦北城多待一日,我铁勒家的脸就会被多打一日;这一仗,不仅是事关我汗国安危,更关乎我铁勒家的威望,于情于理,这仗我都得打。” 董长陵看着一脸骄横的铁勒川,知道今天自己就是把嘴皮子磨破都说不动这个老光头,被逼无奈的他只能在一旁叹气。 最后铁勒川站出来,嗓门本就大的他直接冲着耶律原拱手大喊,“大汗,铁勒屠请战!” 耶律原也知道董长陵的话有道理,但执意请战的铁勒川他也奈何不得,最后无奈道,“铁勒上主,汗国的安危就拜托你了。” 耶律原这话说完,董长陵面如死灰,“完了,全完了!” 第802章 激战铁勒屠 铁勒布花追了宁延一路,没曾想到宁延竟然悄无声息的摸到了锦北城,在他们还在幻想着在长鹰勒格将定州军一网打尽的时候,宁延早已经摸到了他们屁股后面把家偷了,接到铁勒川让他们北上围堵宁延军令的时候,铁勒布花骂骂咧咧喊了一路,大致意思就是宁延身为主政一方的州牧竟然还搞这些偷偷摸摸的勾当,不敢真刀真枪的和他们干一场,像只老鼠一样左跑右跑,让人又气又烦。 铁勒布花不知道宁延的位置,但宁延却对他的动向一清二楚,铁勒布花刚一踏进红蚁勒格,宁延这边就收到了消息。 只能说这一切都在陈令枢的意料之中,铁勒川为人狂傲自大,手握铁勒屠的他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他们这次瞒天过海拿下锦北城无疑是在铁勒川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以铁勒川的睚眦必报的性格,宁延这么打他的脸,他不可能无动于衷,铁勒布花北上这一点就是铁勒川对他们的报复。 其实对宁延他们来说,他们不怕铁勒屠不来,反倒是担心不来,他们要从红蚁勒格南下北蛮王庭,如果铁勒川不调动铁勒屠北上,将这三万战场屠放在北蛮王庭,和拱卫北蛮王庭的金甲卫一起死守王庭的话,那以定州军现有的实力来看,他们拿下北蛮王庭,迫使耶律原议和的想法无疑是难上加难。 可若是能在红蚁勒格先行重创铁勒屠,甚至是消灭,那最后的结果就不好说了。。。 林北阳,吕翊和杜忠文三人一起出现在锦北城东边的山谷中,山谷两端戈壁林立,谷内道路还算宽敞,但比起一马平川的草原来说还是差了一些。 林北阳四下看去,咂舌道,“这断刀谷好地方啊,虽说是谷,但四周山势高耸将锦北城环保其中,中间只有一条路直通锦北城,锦北城就像被藏于断刀谷下的明珠,只要断刀谷不失,那任何从东边来的敌人都无法威胁锦北城,单是从选址上看,锦北城的位置却是不错。” 吕翊点头笑道,“从长鹰勒格去锦北城的路上就听公子说,你林大将军盯上这断刀谷不是一天两天了,没想到这地方还真派上了用场,铁勒布花要想重新夺回锦北城,那他就一定要先夺下断刀谷,我们在这里打他伏击,他就算知道也得硬着来。” “既然他们送上门来了,那我们就摆好碗筷,等着开席吧。”杜忠文感慨道,“不过林将军,铁勒布花有一万铁勒屠,想要吃掉它们不容易啊。” “就算再难,也得把它吃了。”林北阳是无论如何都要吃下这口肉的,这铁勒屠是北蛮以骑兵成名的底线,若是能在正面战场击溃铁勒屠,那北蛮骑兵战无不胜的传奇将彻底沦为笑柄,他林北阳今天就要打破北蛮的最后底线,让断刀谷成为压垮北蛮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且来之前陈令枢也再三强调过,这次他们定州军孤军深入,到底是直捣黄龙立还是千里送死,关键就要看断刀谷这一战。 如果说古流川是定州军化被动为主动的一战,那么这次的断刀谷就是他们化主动为胜势的决胜一战! 杜忠文点了点头,眼神坚定,“吃掉铁勒屠,我老杜也算是能名留青史了。” 吕翊沉声颔首,“要想名留青史,单是一支铁勒屠怕是不够啊,等什么时候杀到北蛮王庭大明殿了,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名留青史。” “我相信这天不会等太久!”林北阳感慨道,“吕将军,杜将军,我们抓紧时间布置吧,让铁勒布花有来无回。” 铁勒布花率军一路疾驰,在红蚁勒格长大的他对这里了如指掌,他甚至在给铁勒川的回信中说,只要自己进了红蚁勒格,哪怕宁延是百万大军,也能杀的他屁滚尿流。 对铁勒布花的豪言壮语,铁勒川是丝毫不疑,在没有和宁延正儿八经交手之前,铁勒川绝不相信他宁延能打败训练有素的铁勒屠。 铁勒布花一路疾驰,朝着锦北城进发,对红蚁勒格地形地势了然于心的他在路上连地图都没打开就指出断刀谷是他们能否收复锦北城的关键。 锦北城旁的断刀谷就像敦煌城旁边的神鬼谷一样,作为天堑屏障保护着身后的城池,断刀谷是绝对的兵家必争之地,他不仅扼住了从锦北城东出的咽喉要道,更像是锦北城外一把张开的弓弩,谁握住了这张弓,谁就能威逼锦北城。 铁勒布花嘴里叼着一根风干的牛肉条,对于在草原上崛起的铁勒屠来说,风干的肉条就是最好的军粮,不仅方便携带,关键是顶饿。 远处有斥候正快速奔来,一骑绝尘,是铁勒布花提前派出去打探断刀谷军情的斥候。 斥候勒马来到铁勒布花面前,捶胸行礼后气喘吁吁的说道,“回将军,断刀谷已被定州军占据,谷口被封死,四周山上也建了大量箭楼,谷内定州军人数尚不得知,粗略估计在三万人左右。” 铁勒布花皱眉点头吗,“知道了,继续打探。” “是。”手下斥候拱手退去。 身后有偏将上前说道,“将军,宁延卡住断刀谷入口,我们要想重新拿下断刀谷,有些难啊。” 铁勒布话用力的咬着嘴边的肉条,恨不得咬的不是牛肉,而是宁延,“慌什么,断刀谷四周山壁高耸,难以埋兵,他宁延就算是埋伏我们也得是在正面谷口处与我们硬碰硬,试问野战冲锋,我们铁勒屠怕过谁啊?” 副将听后,颔首说道,“将军所言甚是,属下多嘴了。” “传令下去,全速奔袭断刀谷,在谷外扎营,次日进攻。”铁勒布花自信满满的说道。 “是。” 。。。 暮色来临,站在断刀谷山顶俯瞰前方,铁勒屠大营的够厚如星光点点闪烁在谷口前的荒原上。 林北阳和吕翊,杜忠文在下午就接到了宁延的死命令,那就是必须守住短刀谷,吃掉铁勒布花的一万铁勒屠。 他们做过很多种假设,站在铁勒布花的角度,唯一有希望拿下断刀谷的方法就是凭借着铁勒屠强大的机动能力和战斗力硬闯断刀谷,从正面将他们击溃;否则,占据断刀谷的他们完全可以凭借地形优势居高临下和铁勒布花打消耗战。 而消耗战是铁勒屠最不能接受的。 今天晚上的断刀谷还算安静,但只要夜晚退去,日光东升,那断刀谷可就没这安静了。 第二天一早,镇守断刀谷的定州军将士就被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吵醒,伴随着鼓声阵阵,安远军镇将士全部进入战场,准备战斗。 断刀谷外,誓要夺回断刀谷的铁勒布花全身披甲,手握巨斧的他站在谷口前,全身铁甲在日光下闪着森寒冷光。 林北阳站在谷口直面铁勒布花,就像铁勒布花说的那样,断刀谷的内山势陡峭不适合大军埋伏,而且铁勒布花也确实打算集结重兵从断刀谷谷口强行冲杀;在手下将士都在对从正面阻击铁勒屠持怀疑态度的时候,林北阳和吕翊,杜忠文一拍即合,决定就从正面拦截铁勒布花,与铁勒布花的铁勒图在谷口决一死战。 用林北阳的话来说就是,既然他们的目的是彻底大败北蛮军,那铁勒屠就是绕不过去的坎,与其一直避战给铁勒川一种错误的暗示,不如与铁勒屠真刀真枪的打一场,彻底打破他的幻想,告诉铁勒川,也告诉北蛮王庭的北蛮高层,他们定州军不怕铁勒屠。 你们铁勒屠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时代结束了! 铁勒布花勒马缓缓向前,看着林北阳,冷笑道,“林北阳,安远军镇上将军,定州军的绝对战力,宁延的左膀右臂。。啧啧,听起来是挺厉害,不过有点可惜,你不会真以为我们铁勒屠是慕容灼灼麾下狼骑那种废物吧!就凭你们这些歪瓜裂枣,也想拦住我们?” 林北阳被铁勒布花这种自大狂妄的话逗得发笑,这铁勒川麾下的将军和铁勒川一样都很狂妄啊,“铁勒将军,你是不是忘了白狼川一战了,若不是慕容灼灼回援,你觉得你今天还能站在这里吗?” 这一句话就让铁勒布花皱起了眉头,当初的白狼川一战,确实是他军旅生涯的污点。 “哼,小子,你看清楚了,这里是断刀谷,不是白狼川!”铁勒布花咬牙说道,抬起巨斧大喊道,“在红蚁勒格挑衅我们铁勒屠可不是聪明的选择,今天我就让你知道铁勒屠为什么叫铁勒屠!” “吼!”随着铁勒屠大军的一声怒吼,铁勒布花身后的一万将士瞬间战意十足,全军上下充斥着一股肃杀之气,弥漫的战意和杀气让铁勒布花极为亢奋,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其兴奋的状态之中。 林北阳也是毫不退让,银枪斜指,他就站在谷口,一步不退。 “杀!”随着铁勒布花的一声怒吼,一场同时关乎铁勒屠和定州军命运的断刀谷之战正式打响。 “吼!”断刀谷谷口旁的山顶上,元宝朝着战场发出一声怒吼,这声怒吼就像是开战的战鼓一样,随着元宝的一声怒吼,林北阳身后的安远军镇将士同样跟打了鸡血一样,朝着眼前的铁勒屠猛冲而去。 一直以来铁勒屠三个字就是萦绕在大奉所有骑兵头顶上的阴霾,这次定州军要决心打破头顶的阴霾,就从这一战开始,林北阳要向天下人证明,北蛮铁勒屠并非战无不胜。 双方骑兵短兵相接,双方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冲到了一起。 断刀谷前尘土飞扬,厮杀不断,骑兵冲刺的惨烈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仅一个照面就有上百名将士被活生生撞死在山谷前,有的被一枪挑去了脑袋,有的扛不住铁勒屠强大的冲击力,连同战马一起摔倒在地,被后面的部队踩成肉泥。 铁勒屠的战场冲击力确实恐怖,一万铁骑就像一把尖锥一样狠狠插入安远军镇体内,不断朝着谷口逼近。 在铁勒布花的带领下,铁勒屠将士不断收割着冲上来的安远军镇将士性命,这些铁勒屠将士有着极其丰富的骑战经验和高超的战斗技巧,草原男儿就是为了战场而生,安远军镇将士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他们和天下顶尖骑兵之间的差距。 不过,就算有差距,今天他们都要凭借顽强的战斗意志将差距抹平,今天他们就算是全部牺牲在这里,也绝不能让铁勒屠冲过去。 一斧将面前的安远军镇将士劈成两半,浑身是血的铁勒布花露出得意的笑容,他像是在嘲笑林北阳,笑他的不自量力,狰狞又狂傲的表情似乎在说两个字:就这?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面前的烟尘下,林北阳一骑当先,再度冲来,吕翊和杜忠文跟在他左右两侧,与他一同冲锋!在他的身后是无数身着黑甲的铁骑,人数更胜,战意更浓。 “杀!” 透过烟尘,宁字大旗高高飘扬。 别忘了,站在断刀谷的可不仅仅只有安远军镇,他们还有吕翊的定远军镇,还有杜忠文的飞豹军! 他们有着共同的名字,定州军! 断刀谷这一战从白天打到晚上,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一些善战老卒的手中的长枪断了不知多少,身上铠甲上的刀痕更是数不胜数,这是一场恶战,对安远军镇的将士来说,是足以让他们感受到恐怖的恶战! 不过好消息是,他们顶住了铁勒屠的冲杀,守住了断刀谷。 林北阳大口喘息着从马上跳下来,元宝站在他身旁不停舔着自己的右腿,那是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这是元宝为了救林北阳被铁勒布花砍出的伤痕。 连元宝这种刀枪不入的神兽都能受伤,可想而知这场战斗的惨烈。 吕翊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林北阳身边,感慨道,“统计出来了,死伤了一万余人,铁勒屠的死伤应该在六千左右。” 林北阳点了点头,“还是有差距啊,但我们还是赢了,对吗?” 吕翊露出苦笑,“是啊,打赢了!可惜的是放跑了铁勒布花。”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他还盯着断刀谷不放,那早晚有一天能砍下他脑袋祭奠牺牲的将士。” 这是一场艰难的战斗,但正是艰难,所以他林北阳才会站在这里! 鼓声响起,肃穆悲凉,歌颂着牺牲者的悲壮,让他们的灵魂随着鼓声飘向远方,飘向他们再也回不去的家。 的肉条,冷哼道,“ 第803章 围点打援 宁延和陈令枢时刻关注着断刀谷的战况,在收到林北阳击退铁勒布花的消息后两人都是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铁勒川说铁勒屠天下第一不是没有道理,铁勒屠战场冲击力极强,尽管林北阳骑战在大奉堪称顶尖,但仍没有十足把握能抗住铁勒布花的进攻,不过现在看来,宁延的担心是多虑的;只是看着手中军报上的战损比例,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受。 陈令枢来到地图前,用朱砂笔在断刀谷的位置画了一个圈,沉声说道,“铁勒布花第一日进攻受挫,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断刀谷战场极有可能演变为日复一日的攻防战,林将军压力很大啊。” 宁延颔首道,“即便伤亡再大,断刀谷都决不能丢。” 陈令枢拿起桌上的军报,翻来覆去的找,最后拿出一张三天前的军报,上面的印签来自烛狼军,“韦将军三天前就从岭口关侧翼山谷潜入了北蛮王庭,若我们大部队不能及时南下支援,我担心韦将军会有危险啊。” “先生的担心不无道理。”宁延双臂环胸,沉思许久后说道,“铁勒川坐拥三万铁勒屠,也就是说除了铁勒布花的一万精锐在断刀谷外,铁勒川手中还有两万铁勒屠,这两万铁勒屠若不想办法解决的话,我们就算进入北蛮王庭也是举步维艰,现在韦光头还未被发现,铁勒川应该还未察觉烛狼军已经潜入了北蛮王庭。。。先生,如今铁勒布花在断刀谷,烛狼军在北蛮王庭内部,您说我们有没有可能依托这两个点来波大动作。” 宁延的话点醒了陈令枢,陈令枢咂舌道,“公子你是想一口气吃掉铁勒屠。。” “从断刀谷的情况来看,我们和铁勒屠之间还是有差距,这种差距不是一年半载就能解决的,如果硬碰硬的话,那留在北蛮王庭的两万铁勒屠肯定会给我们造成不小麻烦,与其那个时候骑虎难下,不如现在趁着主动权在我们手中,解决这一心腹大患。”宁延一边说一边拿起朱砂笔,这次他还是点在了断刀谷。 陈令枢若有所思的盯着宁延在断刀谷上的这一点,突然计上心来,“公子,铁勒川为人如何?” 宁延听后大笑道,“刚愎自用,目中无人,狂傲至极,这些不是人尽皆知吗?” “铁勒川能如此狂孛的底气就是这三万铁勒屠,公子,您说若是铁勒川知道铁勒布花身陷囹圄,朝不保夕,即将战死沙场,他会怎么做?”陈令枢继续盯着断刀谷,语气却愈发凝重。 刚刚还在笑的宁延恍然大悟,“铁勒川一定会派兵来救。” “对!”陈令枢笑着起身说道,“就是要让铁勒川来救,只要他出手相救,就一定会亲率大军北上,而这就是公子您说的机会,全歼铁勒屠的机会。” “围点打援!一石二鸟!”宁延深吸一口气,凝神说道,“不过现在人手是个问题,雪龙军元气大伤,林兄他们还得继续死守断刀谷,这打援的兵马该从何处调派,总不能让步卒去硬扛铁勒屠吧!” “公子多虑!”陈令枢捋着胡须笑了笑,“您是不是忘了现在我们军中不仅有精锐将士,还有墨家的机关,这些机关用的好,也是够铁勒川吃一壶的,哪怕是蚊子咬,也要从铁勒屠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不过自从进入北蛮以来,墨家送来的弓弩机关一直以来都是配合战场使用,并不作为战争的主角,谁也不知道仅靠这些机关到底能不能打成袭扰铁勒屠的目的,如果成功,那就是为后续进入北蛮王庭作战打开新思路;如果失败,那他们围点打援的计划就变成引狼入室了。 “仅靠墨家机关?先生,这会不会太冒险了!”宁延担心道。 “墨家机关的威力在弘农战场已经有所体现,那还只是一小部分,若是所有机关术集结在一起,未尝不是一股战力,公子若实在不放心,我可去前线督战。”陈令枢拱手说道。 宁延赶紧扶起陈令枢,“你可是我们定州军的宝贝,怎么都不可能轮到你上战场,还是我去吧,和铁勒川的恩怨也有十年了,是时候该清算了。” “公子,您可是三军统帅,绝不能上前线,还是我去吧,你留在这里指挥。”陈令枢摇头说道。 宁延笑了笑,“既然我是三军统帅,那就听我的,你就老老实实留在这,我去会会铁勒川。” 陈令枢无奈叹气,“公子你啊!” 白衣公子嘴角微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最后点头轻笑。 拿下铁勒川,马踏大明殿,立不世之功,享万世太平! 。。。 断刀谷前激战五日,一开始凭借铁勒屠强大的战斗力不断威逼断刀谷,最危险一次,铁勒屠的前锋距离断刀谷谷口只有不到三丈的距离,可就这三丈距离,变成了铁勒布花可望而不可即的执念。 为了这三丈距离,铁勒布花下令铁勒屠疯狂冲杀,五天的硬仗打下来,原本一万的铁勒屠就剩下不到两千人,人数的锐减迫使铁勒布花冷静下来重新审视局势;铁勒屠死伤惨重,定州军的情况也同样不容乐观,安远军镇一万余名将士牺牲,飞豹军死伤超过半,定远军镇也付出了四千名将士的性命,在战损比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下,林北阳和吕翊,杜忠文一起守住了断刀谷。 艰难苦守断刀谷五天后,宁延的军令终于到了,但这条命令不是撤退,而是进攻,要求他们全线出击,包围铁勒布花。 得到这一命令后的林北阳激动不已,若这条命令是撤退,那他林北阳就是一万个不甘心,可幸运的是他们的公子并没有让他们撤退,而是选择相信他们。 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尸骨,林北阳红着眼睛暗自发誓,一定要拿下铁勒屠,用铁勒布花的脑袋祭奠牺牲的将士。 铁勒屠军营中的铁勒布花此时眉头紧锁,这五天打下来,双方战力如何他相信林北阳是清楚的,可为什么他林北阳拼着这么大的伤亡也不肯撤离断刀谷,难道真的要和他玉石俱焚吗? 想到这里的铁勒布花暗骂一声疯子。 然而真正疯狂的事情还在后面,夜色降临,断刀谷口前的拒马突然被搬开,一排排手握长枪,身披铁甲的定州军将士从谷口倾泻而出,直指远处的铁勒屠大营。 正在熟睡的铁勒布花突然感受到地面一阵颤抖,在马上打了大半辈子仗的铁勒布花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而后迅速穿好战甲从大帐中走了出来,原本安静的军营变得躁动起来,不止是铁勒布花,铁勒屠所有将士都感觉到了地面的晃动,感到不妙的铁勒布花飞身来到箭楼,朝着远处看去。 星夜凉薄,夜色如墨,什么都看不清。 “拿火把来!”铁勒布花大喊道。 没过多久,一排排将士手持火把出现在大营四周,随着铁勒布花一声令下,一时间火把明亮,火光冲天。 花光刚升起来,夜空中就传来阵阵箭矢破空声,一排排密集的箭矢齐刷刷的朝着铁勒屠大营倾泻而来。 通过火光,铁勒布花也看清了藏在夜空中敌人的真实样貌,一群穿着清一色青黑色战甲的大军正朝着他们狂奔而来,是定州军。 “快上马,杀敌!”铁勒布花大吼一声,原本有些慌乱的铁勒屠一下子就找到了主心骨,一个个朝着马厩狂奔而去。 朝着铁勒屠大营纵马狂奔的林北阳察觉铁勒屠要上马决战的时候,当即大喝道,“绝不能让他们上马,给我冲!” “杀!”有了林北阳的命令后,夜色中的安远军镇将士也不再隐瞒,一个个挥舞着长枪就朝着铁勒屠大营冲去。 铁勒布花迅速冲到马厩前,马厩中的战马也有所感应,焦躁不安的踩踏着地面,不停的嘶叫着,铁勒布花大斧一挥,一排拴马的缰绳全部断开,一匹匹训练有素的战马直接冲入战场,铁勒布花来到自己坐骑前翻身上马,巨斧一挥,怒吼道,“冲啊!” 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再度上演,铁勒屠不愧是北蛮铁军,即便是被林北阳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仍在林北阳大军冲上来的时候,剩下的铁勒屠大军完成了整军备战,火光透亮的大营中,铁勒屠大军高举铁勒大旗,怒吼着朝他们冲来。 林北阳眉头紧锁,“所有人,烧粮草军械,不可恋战!” 冲入铁勒屠大营的定州军将士四散而开,将火把丢在铁勒屠大营的角角落落,夜风吹过,风助火势,整个大营瞬间被烈火吞噬,火焰中的嚎叫声不绝于耳,铁勒布花勒马站在大营中央,望着远处着火的粮仓,心如死灰。 怒火中烧的他不顾一切的屠戮着放完火就想走的定州军。 等到东方突出鱼肚白的时候,铁勒屠大营的火势才被控制住,然而铁勒屠也付出了五百余人伤亡的代价。 更恐怖的是,这一把火烧光了铁勒布花还想打败林北阳的决心,粮食被烧,军械被烧,他们剩下的人就算再能打也不可能突破断刀谷了。 铁勒布花来到粮仓前,看着地上烧焦的粮食,眉头紧皱,“这仗打不下去了。” “将军,不好了,我们被林北阳困住了。”满脸黑灰的偏将火急火燎的赶到铁勒布花身边,低头说道。 “什么?”铁勒布花翻身上马,来到大营外,抬头看去,远处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军帐,军帐之前的木杆上还挂着一面旗,上面绣着宁字。 铁勒布花牙关紧咬,咆哮一声吼,怒吼道,“快。。快去找上主求援,就说宁延主力都被我们吸引到了断刀谷,让他们沿着王庭边境迅速北上,从西边进攻锦北城,以消灭宁延,解我大军断刀谷之围。。” “可是将军。。”旁边的偏将还有些犹豫,“将军,他们真的是定州军主力吗?这么说会不会有些言过其实了。。” “你懂个屁!”正在气头上的铁勒布花直接给了偏将一巴掌,扇的后者直接从马上滚了下来,“除了定州军主力,还有谁能将我们逼到这种地步?若是上主不来,我们都得被困死在这里!” “是将军,属下明白了!”偏将赶紧低头认错。 铁勒布花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撤,回去打扫大营,清点人数,固守待援。” 林北阳也是在冒险,舍弃断刀谷的天然地形优势,直接在铁勒屠大营外五十里的空地安营扎寨,一旦铁勒布花发兵攻打,他们无险恪守的大营绝对遭不住。 不过好在昨天夜里他林北阳先下手为强,抢先一步夜袭铁勒屠大营,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辎重,这样就算是铁勒布花想要出兵也没有足够的底气,现在的铁勒布花一只脚已经踩在了悬崖边上,当然林北阳也明白围三阙一的道理,在东北角留了一条小路,一来是为了能让铁勒布花把求援信送出去,二来也是给铁勒屠一点希望,防止他们死前反扑。 接下来,林北阳他们要做的就很简单了,死死盯着铁勒布花的一举一动,等待宁延下一步的命令。 。。。 此时的北蛮王庭深山之中,一支来自千里之外的大军正悄无声息的在山林中移动。 天空中传来一阵鹰啼,头戴草帽的烛狼军上将军韦雄刀直接停下脚步,抬起右手,身后的烛狼军将士也跟着全部停下来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只苍鹰在头顶盘旋没多久后便落在了韦雄刀的右手上,韦雄刀取下这只飞鸿信鹰腿上的信件,随后挥动右臂,让雄鹰升空。 韦雄刀看完密信后,抬手用真气将信件捻成粉末,随后皱眉低声说道,“计划有变,所有人原路返回,前往边境!” “将军,咱们好不容易潜进来,怎么又退回去了啊?”副将李临玄不解问道。 韦雄刀深呼一口气,淡淡一笑,“干大事!” 第804章 铁勒川北上 远在北蛮王庭的铁勒川还在信心满满的等着铁勒布花拿下断刀谷的好消息,不过他等来的却是一好一坏两个消息,好消息是铁勒布花来信了,坏消息是这是铁勒布花的求援信! 铁勒川看到信后眉头紧锁,脸色铁青的将信件收了起来,而后起身朝外走去。 三天后,铁勒川亲征的消息便传遍了王庭,据说那日朝堂上,铁勒川和董长陵吵得不可开交,最后不是耶律原出面,两人都能把大明殿掀了。 王庭校场上,两万铁勒屠整装待发,铁勒川戎装在身,赤红披风随风飞舞,黄沙拂面,让这位在北蛮数一数二的人物愁容满面,上了年纪的他双手死死攥着缰绳,目前的困境让他不得不承认,宁延是一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三天来,铁勒川重新审视了宁延和定州军,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宁延和定州军的威胁远超当年的宁致和项州军,这一次他启程北上,不仅要收复锦北城,更要和宁延掰掰手腕,看看这个后生实力究竟如何。 两万铁勒屠整军待发,校场外传来一阵马蹄声,身后亲卫来到铁勒川身后,低声说道,“上主,董大人来了。” 铁勒川先是一愣,而后稍稍颔首,“知道了。” 董长陵快马来到铁勒川身边,铁勒川身后的亲卫齐刷刷后退让路,一路奔波让董长陵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的说道,“铁勒上主,您真的执意要北上?” 铁勒川回头点了点头,“这个问题你我争论了一个早上,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布花在断刀谷被围,锦北城在宁延手中,我铁勒家的地盘,我不能不要;我铁勒家的人,我不能不救!” 董长陵无奈叹气,“铁勒上主,你就没有想过这或许是宁延的奸计呢?就是为了让您和铁勒屠北上,然后半路设伏,杀你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承认我之前确是轻视了宁延,小瞧了定州军的战斗力,但直到现在我依然不觉得他宁延有足够的实力和我铁勒屠正面决战,布花虽然在断刀谷被围,但他将定州军主力几乎都吸引了过去,宁延折损大半定州军精锐才将布花围在断刀谷,等我援军一到,他宁延拿什么和我麾下的铁勒屠打?如此良机若是错过,不仅白白折损布花和一万将士性命,更是错失一举歼灭宁延的机会!”铁勒布花咬牙说道。 董长陵不死心继续说道,“如今我汗国战场受挫,到处都在损兵折将,铁勒屠是我汗国绝对主力,绝不容失;铁勒屠留在王庭,宁延投鼠忌器,定不敢轻易南下,等到慕容将军和鸿业上主打退北地军,率军回援之际,您带着铁勒屠和呼延将军的金甲卫一起,两面夹击宁延,宁延孤军深入红蚁勒格,必败无疑!如此岂不更好?” 铁勒川淡然一笑,“等慕容灼灼和鸿业凉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别忘了现在他们也是自身难保,张彭业的禁卫军已经朝辽安勒格进发了,项州军兵临壶腔勒格,就像你说的,汗国早已命悬一线,坐在王庭大殿内坐而论道是能等到慕容灼灼和鸿业凉,可在断刀谷被困住的其他将士呢?他们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铁勒上主,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该舍就要舍,汗国是不会忘记他们的。”董长陵着急说道。 铁勒川摇了摇头,“你们可以说舍就舍,我铁勒川做不到;董大人,校场不是大明殿,这里没有大汗,我大军开拔在即,我不想与你做口舌之争,一切等打完这场仗再说。” 又是一头倔驴! 董长陵话到嘴边被咽了回去,铁勒屠是北蛮最后的底牌,他不敢相信如果铁勒屠全军覆没的话,他们汗国得多绝望。 铁勒川勒马拔剑,直指苍穹,“铁勒屠,北上杀敌!” “杀!” 将士们的怒吼响彻苍穹。 出发在即的铁勒川回头看了眼董长陵,这老光头破天荒的笑了笑,“董大人,从你只身来我锦北城开始,我铁勒川就知道你是一个真心为国的大才,如果此战能胜,我铁勒川必将登门赔罪。” 能让狂傲自大的铁勒川说出登门赔罪四字,可见其对董长陵的认可,这小子能从一个战场小卒一步一步走到王庭节度使这个位置,绝不是偶然。 董长陵驻足良久,目睹铁勒屠北上,心中一阵彷徨。 回去路上,一架马车缓缓驶来,恢弘奢侈的雕饰,繁琐精致的装扮,又是六马开道,在汗国出行能有如此规格的只有一人。 马车停在路中间,董长陵翻身下马,供水道,“董长陵拜见国相。” 马车内的孙成盛缓缓掀开车帘,微微颔首,“董大人进来说话。” 进入马车后,里面的丫鬟赶紧给董长陵端来一碗热茶,随后孙成盛挥了挥手,丫鬟作揖退下。 孙成盛一边品茶一边说道,“铁勒川去意已决,你是拦不住他的。” 董长陵看着杯中茶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的孤傲不允许他做一个缩头乌龟,也不允许他看着铁勒布花身陷险境而无动于衷。”孙成盛沉声说道,“北上这条路,哪怕是死路他都要走,他不走就不是铁勒川。” “我何尝不知道这些。”董长陵感慨道,“国相,你告诉我,汗国还有救吗?” 孙成盛苦笑道,“还没到那一步。” 可真到了那一步,孙成盛又该怎么做?当年的他为北蛮勾勒出了一张完美蓝图,直到两年前,命运都是站在他们这边,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孙成盛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 。。。 锦北城西侧是一马平川的荒原戈壁,直到进入王庭后才会看到绿洲草场,天然的荒原戈壁训练出了铁勒屠这一战场屠夫,宁延带着平远军镇和神虎军将士星夜兼程赶到了红蚁勒格边境。 司徒景春站在土丘上,眺望远方,远处一马平川,要是在这种地方和铁勒屠正面作战,他们不得被人家给冲烂了啊。 宁延眯眼看向司徒景春,大声喊道,“司徒别看了,去帮云姑娘看看怎么回事,器械怎么还没到。” “哎,知道了。”司徒景春回应一声,而后一路小跑下来,安排了几个亲卫去后面查看情况,而后自顾自来到宁延身边,感慨道,“我说公子,你这胆子是真大啊,敢在这么开阔的地方埋伏铁勒屠,若不是因为你在这,我司徒景春高低得说句疯子。” 宁延轻声一笑,“打的就是铁勒川的出其不意,两万铁勒屠,耗都要把他们耗死在边境。” “就靠这些墨家机关术,能行吗?弓车弩床那不用说,威力我是见识过的,但铁勒屠比起狮虎铁骑还是要厉害不少,多少有些担心,还有那些阵法,进入北蛮后就没怎么用过,这能挡住铁勒屠吗?”司徒景春摸着脑袋,一脸担心的说道。 宁延轻轻一巴掌排在司徒景春后脑,“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等着看好戏吧,对付铁勒布花我们得死守断刀谷和他们硬拼,在我们还没有南下之前,必须保证后方安全;但是对付铁勒川就不一样了,只要铁勒布花还在,就不怕他们不来,知道蚂蚁咬大象吗?这次我们就做一次蚂蚁,咬死铁勒川这头大象。” 司徒景春嘿嘿一笑,“那我懂了,您是要让铁勒川的铁勒屠有力无处使,把他们耗死在边境。” “知道就行,还不快去准备,按时间来算,这老东西也该到了。。”宁延抬头看着已经落到西边的太阳,沉声说道。 夜幕来临,云不凝的平远军镇总算是带着一大批墨家机关赶到了战场,刚来云不凝就给宁延道歉,“对不起公子,路不好走,都是沙子,耽搁了一会。” “没事,到了就行,兄弟们辛苦了,让大家原地休整,布置器械的事交给司徒就行。”宁延轻声宽慰道。 “好。”云不凝轻声颔首,现在的云不凝越看越有李凤荷的影子,但又和李凤荷不太一样,李凤荷像是牡丹,在军中很难不引人注目,但浑身都是刺,谁也碰不得;云不凝倒像是那兰花草,并不起眼,但又不能没有她,在外人眼中她就是定州军中一株不起眼的杂草,可只有自己人知道,她是那朵花,军中所有人都当成宝贝一样的小兰花。 铁勒屠的动作确实很快,两天过后,铁勒川就带着铁勒屠大军出现在了边境。 常年在这块地方练兵的铁勒川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了,身后副将还提醒他说小心定州军埋伏。 铁勒屠大笑道,“你们看看,这四周连座像样的山都没有,他宁延那什么埋伏,我倒是希望他们能埋伏我们一下,和我们打一场,也让我知道他宁延的定州军到底多有本事。” 这话倒不赖,宁延还没有傻到在平地上埋伏铁勒川,不过从铁勒川踏上红蚁勒格这块地开始,他的一举一动就都在宁延的眼皮子底下了。 铁勒川这一路走的很顺利,一边走还一边让人给断刀谷的铁勒布花送信,说他已经带着大军进入了红蚁勒格,让铁勒布花等消息随时准备突围。 可是走着走着,最前面的铁勒屠走着走着,马蹄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下一秒,一杆长枪就从地面突然弹起来,直接从马腹刺入,一丈长的长枪穿过马腹连同马上的铁勒屠将士一起穿成了糖葫芦。 战马哀鸣倒地,马上将士口吐鲜血摔倒在地一动不动。 可怕的是这莫名冒出来的长枪不止一把,就这一会,已经有二十多名铁勒屠将士丧命了。 “小心,敌袭!”反应过来的铁勒屠将士瞬间警惕起来,然而四周除了沙漠戈壁外什么都没有。 铁勒川马不停蹄的赶到队伍前面,看着插在战马和铁勒屠将士身上的长枪,在看了看地面,怒火攻心的他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拍在地上。 庞大的真气瞬间激起无数沙尘,等到沙尘散去后,地面上赫然出现一个大坑,坑中静静躺着一把类似于弩箭的机关,唯一区别就是弩箭发射的是箭矢,它是长枪。 “拿起来!”铁勒川不以为意的说道。 四周的将士将类似于弩的木制机关取出来,铁勒川小心的打量着面前的机关,凝视许久后,直接从腰间拔出弯刀,一刀将其砍成两半。 收刀起身后的铁勒川眺望四周,皱眉说道,“这就是宁延的手段吗?真是让人不齿,两军对垒不敢光明正大的打一场,就知道玩些下三滥的手段,可笑之极。” “都看着点脚下,继续前进。”铁勒川冷哼道。 铁勒屠大军继续前进,果然再也没有碰到过脚下的埋伏,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顺顺利利进入红蚁勒格了。 走了没多久,走在前面的铁勒屠将士不知道又踩到了什么,一阵破空声袭来,无数箭矢突然从地面窜出来,因为距离很近,即便铁勒屠穿着防御能力数一数二的铁甲,但两边的将士仍是被射成了筛子。 “上主小心。”突然飞出来的箭矢又杀了铁勒川一个措手不及。 等到外面没动静后,铁勒川一把推开旁边的亲卫,快步来到牺牲将士身边,死去的铁勒屠将士那叫一个惨,身上缠满了箭矢,旁边亲卫小心说道,“上主,伤亡统计出来了,牺牲了七十六名将士,受伤两百多人。” “嘭!”铁勒川如法炮制从沙堆里拿出一把连弩,“墨家机关。” 四周将士低头不语。 铁勒川将手中连弩震成齑粉,环顾四周,除了他们铁勒屠外一个人影也看不到,满腔怒火的铁勒川有种想发火却不知道该找谁发的憋屈感。 远处山坡上看着被这些机关搞得焦头烂额的铁勒川,司徒景春忍不住笑了出来,“这老小子肯定猜不到,这才是我们给他们准备的开胃小菜,正餐还在后面呢。” 第805章 太阴机关阵 铁勒川不怕打仗,挂着北蛮第一战力头衔的铁勒屠将士也不怕打仗,可是这连人影都没看到就折损上百名将士的仗换谁来打都憋屈。 接连吃了两次机关术的亏后,铁勒川也变聪明了,像这么一步一步的边探边走,不知道还得搭上多少将士性命。 铁勒川来到大军最前方,眼前的野地空无一人,只见铁勒川运转真气,一巴掌拍在地上,真气罡风以自己为中心向四周滚去,真气携卷风沙将地面的沙土扬在半空,露出埋藏在沙土之下的机关陷阱。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就在他们进入红蚁勒格的必经之路上,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机关陷阱,粗略估计一下,至少有一百多个。 铁勒川冷哼一声,“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拆了这些破机关,继续前进。” “是。”身后亲卫应声答道,开始拆解地面的机关。 但是在远处看着好不容易埋下去的机关被拆的宁延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一切似乎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一路拆一路走,浪费大半天时间终于是走完了这边境荒野,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座用北蛮文写着红蚁二字的边界方碑,方碑后就算正式进入红蚁勒格了,而摆在铁勒屠面前的还有最后一处机关。 走在最前面的铁勒屠将士像拆解之前机关那样,小心翼翼的挖开机关附近的土层,机关触发陷阱缓缓露出下面的核心构造,他要做的就是拆掉最下方的齿轮,让机关无法传递触发就可以,拆解机关术得心应手的铁勒屠将士三两下就拆掉了这最后一处机关。 拆完机关后的铁勒屠将士长舒一口气,身后的铁勒川淡淡一笑,“雕虫小技。。”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一阵剧烈震颤,紧接着一跟个机关柱自地面升起,不等铁勒川反应过来,这些机关柱内就射出无数道陨铁蚕丝,这些丝线韧性极高,是由天山陨铁加上雪山天蚕丝合制而成,普通刀枪根本砍不断,因为材料稀缺加上陨铁蚕丝韧性极高,其价格自然也是居高不下,甚至很难再市面找到。 站在机关柱边上的铁勒屠将士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被飞出来的陨铁蚕丝贯穿胸膛,丝线穿心的痛苦让他们发出无助哀嚎,即便他们身上有着坚不可摧的铁甲,可是在这些陨铁蚕丝面前还是不够看,飞出去的陨铁蚕丝稳稳的落在对面的机关柱子上,彼此往复循环,直接将整个战场罩了起来,在战场上方罩上了一座用陨铁蚕丝编织的巨大牢笼。 铁勒川彻底傻眼,因为这些机关柱升起的位置正是刚刚拆除了的机关术位置。 带血的陨铁蚕丝悬在半空,鲜红的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掉,每两根柱子之间至少有十根丝线,自上而下,齐刷刷的悬在半空。 一些运气不好的铁勒屠将士直接被丝线割掉了脑袋,剩下半个身子挂在蚕丝上。 一百零八根柱子,四百多条丝线,一炷香的时间,竟有上千名铁勒屠将士因此丧命,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战场上到处都是痛苦的呻吟声。 铁勒川一把卸掉头上的羊皮盔帽,大吼道,“把这些破玩意都给老子拆了。” 但是接下来拆解机关柱的过程就没有那么顺利了,铁勒屠将士刚一刀砍在机关柱上,地面就突然冒出无数飞矢将其射成筛子,铁勒川人都傻了,这机关后还有机关? 这些陨铁蚕丝坚硬无比,接连四五把北蛮弯刀砍下去才能勉强砍掉一根,照这种效率下去,至少一半以上的北蛮刀都得废掉,还不说得分心对付藏在地下时不时飞出来的箭矢。 此时站在界碑后面山坡上盯着战场的宁延轻声一笑,“看到了吧!这就是墨家机关术的威力,这可是我表哥特意送给我的太阴机关阵,本来是一百三十六根机关柱,过悬边沼泽的时候不小心丢了几根,不然今天绝对够让铁勒川喝一壶的。” “这老东西肯定没想到,这机关阵的阵眼会在最后一处机关上,一旦被毁,整个阵法就会启动。”司徒景春沉声道,“公子,现在这些铁勒屠被困在机关阵中,我们是不是该行动了。” 宁延笑了笑,“时间差不多了,十月,让云将军动手吧。” 庄十月应声颔首,下一秒,一支响箭直插苍穹,响声尖利刺耳,铁勒川眉头紧锁,看着箭矢升空,暗叹道,“上宁延这小子的当了,快撤!” 来时容易撤退就难了,箭矢升空的一瞬间,埋伏在界碑四周的平远军镇将士蜂拥而出,声势浩大的朝着铁勒屠冲去。 一些侥幸没有被困在太阴机关阵的铁勒屠将士拎起长枪就冲了上去,铁勒屠固然厉害,可再厉害也无法做到以一敌百,面对蜂拥而来的平远军镇将士,外侧的铁勒屠将士也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一个照面的功夫就全部命丧黄泉。 铁勒川看着外面的将士一个接一个赴死,眼眶都红了,上了年纪的老上主可不想死的时候连家门口都没进去。 铁勒川一步一步来到战场中央,看着眼前隔绝两个战场的机关柱,体内真气狂涌,一掌拍了出去,一阵沉闷巨响,机关柱也只是晃了晃,铁勒川这一掌力度绝对不小,然而他面前的机关柱也不是简单的木头桩子,而是内部机关无数,两边又有陨铁蚕丝牵引的机关柱。 太阴机关阵制作之初,墨家老一辈长老就想到了机关柱这个问题,所以几经改进才有了今天的太阴机关阵,机关柱与陨铁蚕丝相互牵连,牵一发而动全身,要说唯一的破局点就是这些陨铁蚕丝,要不然除非武道大能以通天修为强行毁阵,不然就只能原地等死。 不过这太阴阵不是针对武者的真气大阵,只要铁勒川愿意走,还是能走的,这就要看这位老上主怎么选择了。 铁勒川怒吼一声,丹田内真气滚动,这一刻的他拼尽体内所有真气也要破了这太阴机关阵。 “轰。”铁勒川一掌下去,机关柱剧烈晃动,两旁的陨铁蚕丝先是猛烈颤动,最后耐不住强大的真气砰砰两声断裂开来。 然而不等铁勒川下令大军冲出去,随着机关柱猛烈晃动开始,地面上又开始冒出长矛,直挺挺的从地面冲上来,避之不及的铁勒屠将士连同战马一起命丧当场。 除此之外,还有数不清的箭矢从地下飞出来,那绷断的陨铁蚕丝并没有破掉太阴机关阵,好像是打开了新的阵法。 界碑外的宁延缓缓起身,沉声说道,“司徒,动手!” 早已迫不及待的司徒景春点了点头,岳光剑出手,大喝道,“神虎军,冲啊!” 神虎军将士呈猛虎下山之势直冲被困在太阴机关阵中的铁勒屠而去,不过他们并非是想要冲进去和铁勒屠肉搏,而是推出了一架架弩车,弓床,甚至还有箭塔。 此时的铁勒川再也不淡定了,脏话一句接着一句,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可惜的是,他的脏话没人听得懂。 这些平日里纵横沙场,睥睨草原的铁勒屠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被人锁在笼子里打,现在的他们哪里还有一点铁勒屠的样子,就和被圈养的家猪差不多,只能在太阴机关阵中任人宰割,草原上的铁勒屠堪称无敌,但是在太阴阵中,即便你是神仙再世,也是无计可施。 里面的铁勒屠将士急得团团转,在看到弓床和弩车缓缓推过来的时候,一些着急的铁勒屠将士直接牙一咬开始猛砍旁边的陨铁蚕丝,即便是最后被射成筛子也不停手。 他们深知,若是不冲一下,那就真的是等死了,等到外面的弩车弓床推过来,那他们就真的没有一点活路了,原地不动的被关在太阴机关阵中,想躲都没地方躲。 现在的战场上,没有被关进太阴机关阵的铁勒屠被平远军镇疯狂冲杀;关进太阴阵的在拼命阻挡来自四面八方的箭矢和不知道会从谁脚下冒出来的长枪以及在外侧眼看就要推入战场的弩车弓床,战场局势对铁勒川而言极不乐观。 “所有人,砍丝线往外冲,草原上的汉子死也得死的光明正大,如此窝窝囊囊的死,悔为一世男儿!”铁勒川大声怒吼,接着拔出佩剑,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身后的铁勒屠将士紧随其后,怒吼不断,一个个就跟疯了一样往外冲。 没多久,在司徒景春的带领下,神虎将士推着一辆辆弩车弓床和箭塔加入战场,弩车排成一列,闪着寒光的箭矢足有一臂之长,这可不是太阴阵中小打小闹的箭矢,而是真正的飞矢,战场杀神。 司徒景春站在箭塔之上,长剑挥舞,“放箭!” “咻咻咻!”弩车弓床一起发射飞箭劲矢,破空声一阵接一阵,铺天盖地的飞矢就像来自地狱的死神,疯狂的收割着战场上幸存者的性命,被困在太阴机关阵中的铁勒屠和原地不动的活靶子没什么两样,一排排箭矢冲入铁勒屠阵中,提了屠根本无力阻挡,一时间战场上死伤无数。 战场局势呈现一边倒的画面,两万铁勒屠甚至连敌人都没碰到就折损大半,看着身边被万箭穿心的将士接连倒下,铁勒川心如刀绞,这些可都是他多年培养出来的精锐啊,还没上战场就牺牲了,这让他如何淡定。 “宁延!缩头乌龟,不敢光明正大的出来和老子打一场,就会玩这些下三滥,难道你们中原奉朝的军队都是像你一样的小人吗?是汉子就放老子出来真刀真枪的干一场!”铁勒川冲着战场外咆哮,气的脸红脖子粗。 身后的亲卫赶紧扑向铁勒川,“上主小心啊!” 就在铁勒川被扑开的一瞬间,一把飞矢破空而至,从将铁勒川面前的铁勒屠将士胸口穿过去,命陨当场。 被困在太阴阵中的铁勒屠将士死伤惨重,这种单方面的屠杀一直在进行,此时的亲卫军或许也是知道了此次他们在劫难逃,只见一众亲卫齐刷刷单膝跪地,为首的将军捶胸说道,“我等承蒙上主不弃,跟您南征北战十余年,时至今日,荣华富贵也享过,百姓拥戴也有过,也算不枉此生,今日我大军深陷绝境,已是必死无疑,上主您武道高深,何止陪我等在此等死,我等斗胆进言,望上主离开此处,重整旗鼓,来日为我等报仇血恨。” 铁勒川一把拽住面前跟了自己十年多的老部下,“说什么丧气话,都给我起来!” 铁勒川这些年的精力绝大部分都在与王庭和南边慕容家对峙上,可是说起在他心中的重要程度,铁勒屠无疑是不可替代的,他们铁勒家能有今日地位,靠的不就是铁勒屠吗?没有这三万铁勒屠,北蛮这么多豪门贵族谁把他们铁勒家放眼里,再者铁勒川也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人,否则就不会决意北上了。 “上主,您快走吧,兄弟们快顶不住了,只有您活着出去,我们铁勒屠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面前的亲卫死死拉着铁勒川的胳膊,激动的额头处青筋暴起,“上主,别让我们这些兄弟白死了。” 铁勒川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四周惨死箭矢之下的铁勒屠将士,眼神一下子变得坚定起来,“先丢锦北城,后失铁勒屠,我铁勒川就算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与其忍受王庭那些王公大臣的冷嘲热讽,倒不如一死来得痛快。” “上主,您不能死啊!”旁边的将士越说越激动。 铁勒川扯下自己的披风,缓缓说道,“我铁勒川都活到这把年纪了,难道还怕死不成?兄弟们,敢不敢跟着我这把老骨头再冲一次!” 身后亲卫面面相觑,一个个红着眼起身站在铁勒川身后,“我等愿赴死一战!” 战场之上,铁勒川提刀而起,体内真气狂涌,大喝道,“杀!” 一股巨力袭来,面前机关柱上最后的几根陨铁蚕丝应声碎裂,铁勒川在前冲锋,身后亲卫紧随其后,直冲外侧战场而去。 “坏了,铁勒川冲出来了!”时刻盯着战场的庄十月着急说道。 此时的宁延伸了伸懒腰,松了松骨头,沉声道,“太久没活动筋骨了,下去活动活动。” 说罢,宁延就朝着战场缓步走去。 “公子,您小心啊!” 宁延回头一笑,是和十年前一样的感觉,狂妄自大,“能伤我宁延的人还没出生呢!” 第806章 力克铁勒川 铁勒川带着身后一众亲卫杀入战场,直到此刻,铁勒川还觉得他们还有逆转局面的机会。 “铁勒川!” 一声怒吼自耳边响起,对于铁勒川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在他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瞬间,一白袍少年正朝着自己纵马狂奔。 宁延眉头紧锁,突然拍马而起,右手之上金光弥漫,高高跃起的他一掌直冲铁勒川而去。 “嘭!”一声巨响,宁延眨眼就就冲到了铁勒川面前,铁勒川慌忙提刀横挡,刺眼金光携卷真气罡风在战场回荡。 铁勒川牙关紧咬,拼尽全身真气将宁延震开,宁延接力后退跃起,重新落在小白背上。 铁勒川看向自己握刀的右手,虎口处鲜血淋漓。 白袍如风,铁勒川感慨道,“你就是宁延!” 关于宁延的故事北蛮有很多版,但毫无疑问的是,不管哪一版的主人公都是以白衣白袍白马的形象出现在故事中,而这次也不例外;让铁勒川懊恼的是当年若不是因为那个小寡妇,宁延早就死在红蚁勒格了,何至于让他们今日吃这么大苦头。 宁延缓缓骑马赶来,不说话就是承认自己身份。 铁勒川一身狼狈,如今的铁勒上主,还是那个三分北蛮独占一席的狂妄老头吗?怎么看都不像,像是到处讨打的流浪狗。 铁勒川望着眼前目光中充斥着不屑的白衣公子,“宁延,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敢真刀真枪的和我铁勒屠打一场吗?” 宁延不屑一笑,“我明明有让你输的办法,为什么要白白让我麾下将士送命,铁勒上主,不是人人都不拿别人的性命当回事的。” 铁勒川知道者宁延是在内涵自己,他冷哼一声,“你是在替耶律青楼那个小寡妇骂我。” “铁勒川,若不是你,她不会死,更不会背负骂名而死,而你直到现在也没帮她正名。”宁延咬牙切齿的说道。 铁勒川哈哈大笑,“真是可笑啊,宁延,就连她父亲兄弟都不说什么,你算什么东西,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要不是她,你坟头草早就两丈高了。” “所以我才敢站在这里替她讨个公道。”宁延目光格外阴冷,“今天我告诉你,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 “口出狂言谁不会。”铁勒川上下打量着宁延,“能带着十万人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承认我之前确实是小瞧你了,单今天我就告诉你为什么说铁勒屠是天下第一的骑兵。” 宁延丹田运转,“你大可试试。” 铁勒川慢慢转动手中弯刀,“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铁勒川怒吼一声,拍马直冲宁延而去,宁延双臂真气弥漫,同样杀了出去。 在两人身侧,庄十月带着宁延的亲卫军同样杀出,铁勒川身后的铁勒屠亲卫也呼喊着杀了出去,双方人马绞杀在一起,战场的血腥残忍随着一条又一条鲜红生命的逝去而上演。 铁勒屠实力是强悍,可当战场中央突然出现一道道凌厉剑气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这场战争已经失去悬念了。 云不凝的承影剑,司徒景春的岳光剑,庄十月的叶墨剑! 三大神剑同时出现在战场上,剑气斩长空,每次剑气的出现都意味着有铁勒屠将士惨死沙场。 当庄十月手中的叶墨剑出手的时候,那些跟在铁勒川身后的亲卫军刚一举枪,就被庄十月连人带枪削成两半。 庄十月带着亲卫军将铁勒川的亲卫军死死缠住,在战场中央给宁延和铁勒川留下一处决斗之地。 宁延与铁勒川撞在一起,十年前的恩怨今日也该清算了,他到现在都记得耶律青楼那张绝望的脸,本该有着完美一生的北蛮公主就这么毁在了这个老光头手中,今日与铁勒川的决战,不仅是国仇还有私怨。 宁延真气迸发,一声怒吼后,九环真身赫然现身于战场之上,金光萦绕,九环并现,像是佛陀,更像仙人。 铁勒川狂笑不止,“小儿,十年恩怨,至此终矣,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吧!” 下一刻,铁勒川真气迸发,手中弯刀之上真气密布,身后出现道道黑影,一团团黑色真气在他身后汇聚,最终凝为人形。 一黑一金两股真气在半空对峙,白衣窄袖的年轻州牧缓缓抬手,俊逸脸庞上写满了坚毅二字。 真气迸发,宁延率先动手,右手之上真气凝聚,凭空跃起,猛然扑杀而去,这一掌威力不俗,身后真身同样动手,浓郁的真气牵引着四周空间都有些扭曲变形。 铁勒川大刀挥坎,脸上有震惊,震惊宁延有如此实力,但更多的是怒火和杀意。 北蛮弯刀与宁延真气撞在一起,真气之间激烈碰撞,宁延眼神坚毅,然而脸色却很是平静,与面目狰狞的铁勒川形成鲜明对比。 两股真气在半空激烈碰撞,庞大的真气罡风带动整座战场沙尘飞扬, 宁延看着铁勒川,冷哼道,“铁勒上主,这就是你的实力吗?” 铁勒川微微一愣,很快就感觉一股巨力袭来,宁延真气顷刻间突飞猛涨,一股庞大真气直接冲向铁勒川雄口,铁勒川在自家门口被宁延真气震飞数十丈。 铁勒川牙关紧咬,这么些年来,他想过无数次自己最后的结局,老死也好,病逝也罢,最起码回顾自己半生是辉煌的,是死而无憾的;可是今天要让他死在宁延这么一个小辈手中,他不服;让他死在家门口,到死都进不去锦北城,他不甘! 不甘心的铁勒川怒吼一声,再度提刀而起,此次真气更盛,杀意更足,有一股不杀宁延誓不罢休的感觉。 宁延脚下步子飞快,急速朝着铁勒川掠去,有着庞大真气依托的宁延双拳飞舞,体内真气尽数而出,铁勒川大刀下斩,宁延抬臂横挡,一击重击袭来,宁延微微皱眉,而后双臂之上真气涌动,右臂猛然发力,一掌拍在铁勒川小腹,而后整个人直接趁势而起,再度一拳砸在铁勒川下颚。 铁勒上主先吃一掌,再中一拳,一口逆血喷涌而出,宁延得理不饶人,一掌摁在铁勒川胸口,整个人直直向后甩去,被狠狠砸在地上。 巨大的真气威压扑面而来,回过神来的铁勒川挥刀横扫,宁延急忙起身躲避,铁勒川从地上挺身而起,抹去嘴角血渍,然而全身散架般的剧痛让他说话都有些颤抖,“宁延,吃我一刀!” 宁延双拳紧握,身后九环真身真气更胜,白衣公子苦尽甘来,以问鼎武道巅峰的实力直面铁勒川。 宁延稍加思索,握拳冲出。 真气逆行,气势冲天! 这一拳的威力足以碎石破山,拳头是的金色真气格外耀眼,那铁勒川深厚的黑色真气直接被一拳撕的粉碎。 宁延一拳结结实实的砸在铁勒川面门,后者一口鲜血喷出,横着摔在地上,被摔的七荤八素,庞大的真气接着掀起一道十丈有余的气浪,滚滚而去。 落地后的宁延,脚下不停,迅速起身来到倒地不起的铁勒川面前,一脚踩在铁勒川的胸口。 铁勒川哇哇吐血,全身巨痛的他本能的想要弓起身子,然而宁延脚下发力,吃痛的铁勒川根本动弹不得,反而再度吐出一口逆血。 宁延俯身一把掐住铁勒川的脖子,两个眼睛都能崩出火星来。 铁勒川右臂断裂,真气被压制的一点都运行不起来,此时此刻,在宁延面前,威名一世的铁勒川哪里还有半点铁勒上主的样子。 铁勒川被剧痛和耻辱双重打击,此时的他近乎疯狂,嘴角一边往外喷血一边神色狰狞的吼着,“我怎么会输给你个毛头小子,我不会输,不会!小杂种,今天你若不杀了我,来日我必让你血债血偿!” 宁延脸色依旧淡定,铁勒川本身就是一个极度狂妄之人,别说他们定州军先后打败了慕容隼和魏怀英,就算是拿下来他老家锦北城,在铁勒川眼中依旧觉得定州军是一群乌合之众,直到铁勒布花出事,他才开始重新审视宁延和定州军,但是直到现在,他都不觉得他会输给宁延,不仅仅是武道交手,还有铁勒屠和定州军的交锋。 “铁勒川,我会杀了你,但在杀你之前,我要让你亲眼目睹铁勒屠的覆灭,我要彻底打碎你所谓的自尊心!”宁延的话可谓是杀人诛心。 满脸癫狂的铁勒川怒吼道,“小杂种,我杀了你!” 宁延揪住铁勒川的衣领把他拽起来,不等铁勒川动手,一股真气直接冲进他体内,狂躁真气瞬间涌入他双臂,直接废了铁勒川的双臂,剧痛让铁勒川呲牙咧嘴的嚎叫起来。 此时的战场上,沙尘落下,战争已经接近尾声,宁延身后的九环真身依旧还在,但是铁勒川却变成了宁延的手下败将。 “公子!”看到宁延平安无事的庄十月激动的大喊。 被拎在半空的铁勒川脸色涨红,眼冒金星,宁延沉声说道,“你看看吧,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铁勒屠,我告诉你,今天不止你会死,就在一个时辰前,铁勒布花知道你身陷险境,冒死突围,被我大军围堵,最后只剩下铁勒布花一人,我本想留他一命替你收尸,可还是晚了一步,铁勒布花当场自裁,说起来也算个人物。” 铁勒布花自杀牺牲的消息传入铁勒川耳中,铁勒川在这一刻好像突然冷静了一样,不再挣扎,不再嚎叫,只是默默的流泪。 宁延反手勒住铁勒川的脖颈,让他原地转身,让他的眼睛只能看到面前全军覆没的战场。 此时的战场可以用凄惨来形容,到处都是铁勒屠的尸体,尤其是在太阴阵内的尸体数都数不过来,根据庄十月战后统计,死在太阴阵内的铁勒屠将士足有一万六千人。 铁勒川无助怒吼,“啊!” 宁延怒气冲冲的吼道,“铁勒川,这场战争该结束了,一门心思只想着侵略别国的国家注定灭亡,你明明可以选择为了汉国百姓的正义而战,但你却非要南下帮着耶律原,孙成盛和慕容灼灼侵略我大奉疆土。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作恶的下场!” 铁勒川哈哈大笑,“成王败寇罢了,如果真刀真枪打一场,我铁勒川绝不会输。” “战场没有如果,输了就是输了!”宁延的回答再度深深扎进铁勒川的内心。 铁勒川缓缓闭眼,也不再挣扎。 他是铁勒家的家主,汗国红蚁勒格上主,铁勒屠的领袖,大名鼎鼎的铁勒川,就算是死,他也要光明正大的死! “噗嗤!”铁勒川突然一口逆血喷出。 宁延先是一愣,而后勒紧铁勒川脖子的右手慢慢松开,随着最后一丝力道卸去,铁勒川径直从半空滑落,砸在地上,一动不动。 宁延落地来到铁勒川尸骨旁,感慨道,“他是自杀的!” 庄十月轻声感慨,“铁勒布花也是自裁,公子,他们的尸体该如何处理。” “把这些铁勒屠的尸体都葬在红蚁勒格境内吧,他们也是守土牺牲的勇士。”宁延沉声说道。 “是。”庄十月应声退下。 过了一会,云不凝和司徒景春来到宁延身边,看着地上躺着的铁勒川尸骨后便明白了一切。 天空传来一阵鹰鸣,宁延抬手让信鹰落下,用沾血的双手打开鹰腿上的信件。 借着夕阳余光看完信件的宁延微微一笑,“韦光头来信,一支五千人金甲卫想要支援铁勒川,已经被烛狼军尽数歼灭,烛狼军趁此机会一举拿下岭口关。” 司徒景春听后笑道,“又给这小子捡到便宜了,公子,关口一拿,我们不就打开南下北蛮王庭口子了吗?我大军岂不是想什么时候南下就什么时候南下。” “我们终于要进入北蛮王庭了,接下来的每一场战斗都是恶战,能不能在年底前回家,就看这最后一哆嗦了。”宁延长舒一口气说道。 “公子放心,这家我们回定了!”司徒景春大声喊道。 宁延笑了笑,随后沉声喝道,“各军听令,打扫战场,整理军备,准备南下!” “是!” 随着红蚁边境一战的结束,北蛮的最后的底牌——铁勒屠宣告全军覆没;自此,北蛮王庭境内,仅剩金甲卫与镇守雄口川的五万狼骑两支成建制的军队,随着岭口关易主,定州军南下之势已不可避免,北蛮大明殿大门,马上就要被定州军叩开! 这场战争也终于要落下帷幕了! 第807章 绝境董长陵,力辩大明殿 铁勒屠全军覆灭,要是一年前谁告诉耶律原这个消息,耶律原一定会觉得他在说梦话;但是一年后铁勒屠全军覆没的军报出现在他案几上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他最后的依仗!汗国最后的底牌!没了! 大明殿内气氛沉闷,鸦雀无声,那些平日里高调张扬的八王也不在跳出来诋毁慕容灼灼了,反倒是在得知铁勒屠覆灭后一直不停的询问慕容灼灼为何还不来保卫王庭。 耶律原一把将军报扔在地上,气愤无比,“为什么,为什么连铁勒屠都能输,这宁延难道是天山的神仙吗?怎么就没人能收拾得了他呢!” 身为王庭节度使的董长陵一言不发,他就担心铁勒川冒然进入红蚁勒格会出事,特意让呼延山石派了五千金甲卫前去接应,结果在铁勒川打起来的同一时间,金甲卫也遭到一支不明军队的袭击,这支军队战斗力极强,最后呼延山石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只能下令撤退,金甲卫撤退后,岭口关自然而然守不住,没多久就丢了。 宁延设伏铁勒屠在董长陵意料之中,可埋伏金甲卫的军队又是什么时候偷偷潜进来的,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当时壶腔勒格交安城一战,也是因为交安城莫名其妙遭受供给给了耶律长齐误判,这才导致宁延大军突围离开了西茶山。 如果攻打交安城和伏击金甲卫的是同一批人的话,那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要是这么一支来无影去无踪的军队也是宁延麾下定州军的话,那现在定州军的战斗力也太恐怖了。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撑着拐杖走出来叹息道,“大汗,汗国危机如此,已呈不可扭转之势,宁延大军盘踞岭口关,大军随时都能南下,王庭北部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定州军两天就能杀到王庭城下,王庭万分危急啊!以老朽之间,大汗当率领文武百官西撤,离开王庭,从西门川进入哈克勒格,哈克勒格有着西门川天险,定州军一时半会杀不过来,我们可以依托西门川阻敌于外,等待慕容将军和长齐少主回援。” 这个老头可不是一般人,他可是北蛮八王中年纪最大的一位,耶屠王耶律江。 老头话音一落地,大明殿就躁动了起来,年轻的少壮派官员大声喊道,“大汗,不能撤,这定州军还没打进来我们就要撤退,这不是自毁军心吗?我汗国还有呼延将军的金甲卫,我等官员身强体壮,脱下这身官袍,也能提刀一战。” 耶屠完根本不理会说话的年轻官员,在他眼中,一个小小的少壮派官员是不值得自己打理的,今日早朝,他要做的只需开场定音,至于其他的自有同宗之人在旁辩说。 “匹夫之勇!”耶屠王身后一位八王遗少站出来说道,“大汗尊躯,岂能置身于险境,暂时后撤也是为了大汗安危所虑,再者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此举只是权益之举,为的是避敌锋芒,等我汗国援军一到,我等必然杀出西门川,重新夺回王庭。” “好一个权宜之计,一国都城也是能说丢就丢的吗?”年轻的官员来了脾气,指着眼前娇生惯养的阔少爷说道,“王庭之内,不仅有我汗国大小官员,还有五十万百姓,我们是能走,可这些百姓怎么办?一个国家如果抛弃了百姓,那未来也一定会被百姓所抛弃。” 旁边年纪稍大一点的八王贵族指着男子大骂道,“大胆!竟敢在此妄言国祚,你是不想活了!” “为国所虑,忠义直言!”男子面不改色的回怼道。 耶律原长叹一声,看了眼自己的老王叔,老王叔垂头低眉,一言不发;随后又看了眼自己的老师国相孙成盛,国相孙成盛闭目养神丝毫不慌,好像这大明殿上的争吵和自己没有关系一样。 无可奈何的耶律原干脆也不管了,看他们能吵出个什么出来。 “是啊,不能走,我们都是汗国男儿,将士们在前方奋战,我们不能就这么一声不吭的就走了,那宁延也不是三头六臂,就不信没人收拾得了他。”一些有骨气的官员也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表示要在王庭死战到底。 “就是,岭口川丢了我们就守王庭,王庭保不住我们守皇宫,皇宫保不住我们就守大明殿!打不了一条命不要了,怕什么!”说这话的基本都是少壮派官员,说要暂离王庭的也基本上都是八王遗老遗少,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为什么非得在这里死磕,只有活着才能报仇,才有机会。” “宁可战死失王庭,绝不拱手让江山。” “好好,你要想做英雄,你一个人留在王庭,我们去哈克勒格。” “胆小鬼,要走你走,我还就不走。” “切,你装什么啊,不怕死你就待着,一步也别动。” 。。。 很快大明殿上就吵的不可开交 董长陵无奈叹气,这就是汗国八王的嘴脸,危急时刻想的不是如何拱卫王庭,而是逃生保命,试问汗国供养这么一群所谓的贵族究竟有什么用! 别以为他董长陵不知道,这些八王遗老遗少在铁勒川率领铁勒屠离开王庭的时候就秘密派人把自己的家人财物转移去了哈克勒格,他们今日能说出这些话,不是没有原因,这些靠着先祖荣光活到现在的八王,能有几个硬骨头,就算有也早就被纸醉金迷的奢靡生活泡软了。 大明殿上吵得不可开交,耶律原也不喊停,耶屠王耶律江和国相孙成盛谁也不肯先开口;在这么吵下去,等到定州就冲到家门口都争不出个一二来。 这个时候需要有一个说话有分量的人站出来稳住局面,既然耶律江和孙成盛都不愿意做这个第一人,那这第一人就由他董长陵来做吧! 董长陵深呼吸一口气,果断站出来拱手说道,“大汗,万不可撤退!我王庭尚有呼延将军两万金甲卫,雄口川还有五万狼骑,这些都是我们的底气啊!据前线情报来看,宁延虽然吃掉了铁勒屠,但其麾下也是死伤惨重,若是他们执意南下,我王庭城高墙立,两万金甲卫依托外围城墙死守王庭,未必不能一战!” 董长陵的地位在王庭众所周知,不仅是王庭节度使,更是少壮派将领的绝对核心,虽然他在官位上比不过孙成盛,身份上比不过耶律江,但作为目前王庭的掌权派,他的话绝对很有分量。 一直低头的耶律江听到董长陵开口后,也是慢慢抬起了头,但一开口就是一阵冷嘲热讽,“若是铁勒上主的铁勒屠尚在,你董大人自然是底气十足,可现在就靠金甲卫和远在雄口川的五万浪骑真的能守住吗?我就问你一句话,一旦开战,你有几分把握挡住定州军?” 董长陵昂首挺胸站在大明殿中央,中气十足的说道,“属下不敢欺瞒大汗,把握不到五成。” “哼!”耶律江甩了一个白眼过去,随后继续阴阳道,“好一个理直气壮的五成,怎么?董大人是也要让大汗披甲上阵吗?” 董长陵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大汗,王庭是我汗国的国都,一旦丢失等同于灭国!汗国立国千余年,难道大汗想让汗国丢在您的手中吗?” 这话倒是戳到了耶律原心里,他耶律原绝对不愿意做这个被人戳脊梁骨的人。 看刀耶律原神情有所变化,董长陵接着说道,“大汗,您看看我身后这些义愤填膺的同僚,他们愿意走吗?他们虽为文臣,但在家国危难之际也愿意执刀上马,为国一战!金甲卫的将士愿意撤吗?我想他们也不愿意,他们的职责是拱卫皇城,保卫王庭,您让他们一仗不打就离开王庭,对他们而言无疑意味着屈辱和不甘,未战先退是对一个誓死护国将士最大的侮辱!我王庭有着高耸城墙,有着誓死血战的将士,还有上上下下五十万百姓,凭什么要将我汗国卡年过都拱手让与他人,凭什么!” 董长陵最后的三个字是大声吼出来的,这三个字吼的他面红耳赤,吼出了他对这些八王贵族的怨愤不满,也吼出了自己誓死不退的决心。 在这个汗国上下,人人自危的时候,董长陵的怒吼像是一剂猛药,浇在这些贵族王爷的心头上。 耶律原愿意退吗?他肯定不愿意,不然在耶律江一开口的时候他就说话了,但他毕竟要叫这些遗老一声王叔,喊这些不成器的贵族阔少一声兄弟,董长陵的话说的耶律原心头格外温暖。 这才是自己想要的臣子,危难之际见中奸,此刻的耶律原无比清醒自己站在了少壮派这边,在汗国危难之际,还有值得信任的人站出来。 耶律江被董长陵的怒吼吓了一跳,老头吹胡子瞪眼的看着董长陵,“董长陵,你要毁我汗国千年基业吗?”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国相孙成盛也站了出来,孙成盛起身的时候整个大明殿鸦雀无声,包括耶律原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汗国的命运将在这个国相是走是守的一句话在。 孙成盛冲着耶律原恭敬行礼,而后沉声说道,“大汗,老臣看来,王庭当守!” 王庭当守! 四字一出,朝野哗然,此起彼伏的掌声响彻大明殿,少壮派将领更是激动的大喊,“死守王庭,死守王庭!” 董长陵眼眶泛红的看着孙成盛,这个国相虽然做事手段与他不合,但在国家大事上,却总能与自己站在一起,能说动呼延山石调动五千金甲卫,可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背后少不了孙成盛在耶律原面前说话。 耶律江气的全身发抖,脸色煞白的他气呼呼的喊道,“匹夫误国!” 说完,直接头也不回的走了,连耶律原看都不看一眼。 耶律原也没有责怪这个无礼至极的老王叔,此时的他缓缓起身,同样激动,“诸位,本汗将于在场诸位一起死守王庭,决不后退半步!” “大汗万岁,大汗万岁!” 百官又是一阵欢呼。 耶律原眼神坚定的说道,“此次王庭保卫战,本汗全权交由董节度使指挥,尔等无论官职大小,都要听从董节度使号令,我们上下一心,与金甲卫两万将士,与全城五十万百姓一起,守好国度,打退定州军!” “我等誓死保卫王庭,誓死保卫大汗!” “我等誓死保卫王庭,誓死保卫大汗!” “我等誓死保卫王庭,誓死保卫大汗!” 百官怒吼不绝于耳,此时此刻的王庭才是真正的上下一心! 。。。 有了耶律原的任命后,大权在握的董长陵便开始布置起这场艰难的王庭保卫战,金甲卫满打满算也就两万人,而宁延的定州军虽有战损,可人数保底在六万以上,这还不算那些墨家机关术,即便有王庭城墙做依托,这场仗也还是不好打。 那些朝廷上义愤填膺的年轻文官,总不能真让他们拿刀上战场吧! 在与金甲卫统帅呼延山石一番合计后,他们决定派重兵死守王庭北门,宁延定州军自岭口关南下,一定会集结重兵围攻北门,让一万金甲卫死守北门,剩下将士作为后备力量随时参战,同时下令守在雄口川的呼延阔迅速率兵北上拱卫王庭,五万狼骑战力虽弱,但人数在那里,也不容小觑。 但呼延阔的五万狼骑远在雄口川,赶过来至少也得四天,这四天能不能坚持住还是一说啊! 现在是九月,只要能守一个月,寒季风雪一到,他宁延不想退也得退! 布置完军队的董长陵长舒一口气,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疲惫。 这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仗了吧,董长陵坐在椅子上,太阳余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洒在这位身体消瘦的节度使身上,节度使缓缓抬头,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 喃喃道,“天亮了?” 第808章 迷魂药 红蚁勒格南部边界是一片荒原,也就是如铁勒屠全军覆没的地方;荒原尽头有两座坡势陡峭的山头,两座山头不算高,但却将红蚁勒格和北蛮王庭隔绝开来,两山之间有座拱卫王庭的关隘,这座关隘便是岭口关。 岭口关地处王庭北部,又与红蚁勒格相连,被认为是王庭最安全的一座关隘,因此与雄口关的重兵把守不同,镇守岭口关的仅有不到三千人,还都是一些老弱残兵。 可就是他们自认为最安全的岭口关却成为了突破北蛮王庭的关键,韦雄刀带着烛狼军在潜入北蛮王庭之前就曾带人偷偷去岭口关打探过,在确定只有三千老弱病残后才敢壮着胆子翻过两侧山峰进入北蛮王庭,而他也将这一至关重要的发现汇报给了宁延和陈令枢;这才有了宁延让他趁着铁勒屠出关之际,断其退路,飞夺岭口关的计划。 而韦雄刀也不负众望,成功打退了前来支援铁勒屠的五千金甲卫,并且夺得岭口关,打开北蛮王庭的北大门。 今天风和日丽,天气开始转凉,宁延和陈令枢,林北阳,司徒景春等一众定州军将领来到岭口关城墙,眺望远方,官道上的黑线格外显眼,这是铁甲森森的定州军将士,风中飘摇的宁字军旗是他们身份最好的象征,八年前的定州差点沦为北蛮国土,八年后的定州军马踏北蛮王庭,这八年风霜,八年沧桑,谁又能体会。 铁甲摩擦的铿锵声回荡在宁延耳边,这位已经步入中年的白衣州牧望着这些转战异国的将士,心声感慨,忍不住做诗一首,“昔日胡马扬城关,今日白马踏凉川!古来骚客论英豪,何有青书言将卒。” 闻此七言后的陈令枢捋着胡须笑道,“想不到我们的公子不仅可以马上杀敌,这下了马还能做诗啊。” 身后将领齐声轻笑。 宁延摇头笑道,“这做诗哪里比得上你们这些文人,只是登此城头,心有所感罢了。” 庄十月快步从城下走上来,手里还带着一封密信,“公子,飞鸿送来的。” 如今定州军进入北蛮王庭,北蛮肯定是要有所动作的,飞鸿来信也不出宁延所料,看完信后的宁延沉声说道,“这次我们的对手是董长陵,大家都不陌生,这个人还是有有些能力的,从飞鸿情报来看,为了防守北蛮王庭,董长陵已经让雄口关的呼延阔北上了,我们若是还想之前那样长驱直入,直捣黄龙,保不齐要被呼延阔和董长陵困死在北蛮王庭城下,寒季马上到了,我们和他们耗不起。” 宁延说完下意识的将手中的密信交给了陈令枢,“呼延阔有五万大军,不容小觑,可若是我们能先行解决了呼延阔,再度扭头对付董长陵,那优势依旧是在我们这边,从舆图上看,从雄口关赶到北蛮王庭至少需要四天时间,也就是说我们有四天时间来阻止呼延阔赶赴战场。” “先生你是想让一支军队南下吃掉呼延阔?”宁延当下就听出了陈令枢话里的意思。 “正是。” 宁延细细沉思,“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吃掉这五万人,派谁过去都不能一口吃掉五万人,要我看,也不用一支了,全军南下如何?” “哦?”陈令枢意外的看了看宁延,“公子,除却暴露我们实力这一关键外,这还真是个办法。” 一听说要打仗,司徒景春率先表态,“公子,既然是大家一块打,那这谁先谁后总该有个顺序吧。” “就你心急!”宁延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次伏击战没有先后顺序,全军一体,一锅端了呼延阔,这次我要给呼延阔准备一个大口袋,一个能吃掉五万人的口袋。” 吕翊在后面颔首道,“公子,这动静是不小啊!” 军师陈令枢缓缓说道,“呼延阔接到董长陵拱卫国都的情报后,势必会全速北上,我们可在其北上必经之路扎个口袋,等其上钩。” 一直没开口的林北阳突然说道,“可是军师,还有个问题,我们全军南下设伏这么大的动静,董长陵不可能发现不了,那个时候我们又该如何,口袋是布置好了,这呼延阔万一不来,我们岂不就被动了。” “所以,我们还得给董长陵来一剂迷魂药,让他不知道我们南下。”陈令枢看着林北阳,摇着扇子笑了笑,“现在董长陵守着北蛮王庭,一定万分紧张,人一旦陷入紧张着急的情绪就会造成判断的失误,从而误判局势,而这次我们给董长陵的迷魂药,就是给他错误判断,让他以为我们的目标还是北蛮王庭!”陈令枢捋着胡须自信满满的说道。 宁延和林北阳都是一样,都不知道这个军师葫芦里卖的迷魂药要怎么施展。 但很快,宁延就知道董陈令枢是怎么让董长陵喝下这口迷魂药了。 。。。 北蛮王庭。 作为北蛮的政治经济中心,王庭一直以来就是北蛮的代言词,然而昔日车水马龙的街市随着一道道封城令的颁布而格外萧条,路上往来的不是火急火燎面露愁容的百姓就是随时准备奔赴战场的金甲卫。 秋风萧瑟,显着本就萧条的王庭更显凄凉。 董长陵也穿上了许久未上身的盔甲,来到城头,根据边境退回来的百姓所言,宁延的定州军越过岭口关口一路长驱直入,直冲王庭而来,而按照他们的速度,抵达北城墙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作为王庭金甲卫统领的呼延山石陪在董长陵身侧,看着毫无波澜的地平线,沉声道,“董大人,要不还是派人再去打探一番,这宁延行军素来狡诈,我们不可不防啊!” “宁延费了这么大的心思,从魏怀英狮虎铁骑到慕容将军的狼骑,再到铁勒上主的铁勒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我们的王庭吗?”董长陵胸有成竹的说道,“如今他宁延半只脚都踏进了王庭,没有再出去的道理,寒季降至,他耽搁不起。” 呼延山石依旧是心有疑虑,“呼延阔的五万人马还在路上,我担心宁延得知后会出兵阻挠,以他们的战斗力根本挡不住宁延。” 呼延山石人在王庭可还是担心呼延阔的五万大军,现在王庭军队不多,经不起折腾,一旦被宁延烂在王庭外打成遭遇战,那他们后悔都哭不出来。 “这点我也考虑过,可从宁延的行军方向来看,他们并没有想去阻拦阔将军的意思。”董长陵稍稍皱眉,“这样,呼延将军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派人再去看看,也当是买个心安。” 呼延山石冲着董长陵拱了拱手,“我明白,谢过董大人了。” 呼延山石派出去的斥候刚从城门出来,这边宁延就得到了消息。 宁延随手将信递给陈令枢,“这位董大人还是谨慎,先生,我看韦光头可以动手了。” “正是我们要等的时机。”陈令枢爽朗一笑。 一阵秋风吹过,距离王庭百里开外的山沟里,成群结队的定州军将士正避开北蛮王庭,朝着南边呼延阔赶来的方向,直插而去。 定州军大军去拦截呼延阔,那自然需要有人给董长陵喂迷魂药, 而负责迷惑董长陵的任务毫无疑问的落在了韦雄刀的烛狼军身上。 韦雄刀带着烛狼军将士大摇大摆的走在前往北蛮王庭的路上,半空一阵嘹亮鹰啼传来,副将李临玄沉声道,“将军,有情况。” 信鹰落在韦雄刀手臂上,看完宁延送来的情报后,韦雄刀晃了晃脑袋说道,“来活了,兄弟们,走!” 烛狼军大军突然加速,朝着北蛮王庭极速赶去。 两日过后,马蹄声打破北蛮王庭寂寥的夜空,一穿着轻甲的金甲卫斥候一边不停的挥动马鞭,让胯下战马加速狂奔;一边露出惊恐神情不停的朝后看,好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自己一样。 夜空中,韦雄刀缓缓出现在斥候狂奔官道旁边的山丘上,神情严肃,而李临玄则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这都能让跑一个,老李,你知不知道这要是让他跑回去了,我们可就功亏一篑了!”韦雄刀的语气格外严厉,丝毫不讲情面。 李临玄赶紧拱手认错,“对不起将军,是我的问题,我疏忽了,不过您放心,属下向您保证,他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朝着王庭狂奔的斥候艰难吞下一口唾沫,长时间的喘息让他喉咙又干又涩,以至于咽唾沫的时候都感到一股剧痛。 现在的他脑子里就一件事,那就是赶紧回去,赶紧回去告诉呼延将军,宁延的定州军主力不在正面! 这可是他们整整一个小队的兄弟用命换来的情报,他死可以,但情报一定要送回去。。。 “咻!” 箭矢划破夜空的声音格外刺耳,金甲卫斥候还在狂奔途中,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箭矢不偏不倚的从后边洞穿了他的身体。 带血的箭矢直挺挺的从胸膛冒了出来,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再也撑不住疲惫的身子,脑袋一歪从马上掉了下来。 沙哑的喉咙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此时的他很是绝望,还留有一口气的他无力的趴在地上感受着生命的逝去。 在他临死之前,隐约看到一排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 李临玄和韦雄刀快步赶到战场,在确认了北蛮斥候没有呼吸后,韦雄刀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告诉公子,一切顺利!” “是!” 。。。 派出去的时候两天都没有动静,呼延山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按道理派出去的斥候至少一天汇报一次,可这都两天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及时呼延山石再怎么不想承认,但他也不得不考虑最坏的结果。 董长陵依旧站在城头,这几天的董长陵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几乎所有时间都在城墙上,为的就是一旦发现不对劲,能第一时间指挥战斗。 呼延山石快步来到董长陵身边,两人对视一眼,呼延山石无奈摇头。 “记住他们的名字,战后给他们立衣冠冢吧!”董长陵无奈叹气,“他们应该已经为国捐躯了!” “该死!”呼延山石一拳打在面前的城垛上,“我那二十多弟兄就这么没了,真憋屈啊。” “这就是宁延的定州军。。”董长陵宽慰呼延山石说道,“他们的斥候无孔不入,神出鬼没,总能第一时间知道我们的消息,但我们的斥候却很难靠近他们,最多只能在远处观望,一旦靠近,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两相对比,我们在他们面前毫无秘密可言,但我们对他们却知之甚少。” 呼延山石愤慨道,“不明敌军虚实,这仗怎么打?总不能靠直觉吧!” 董长陵笑着摇了摇头,“不,不要看牺牲的斥候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回来,但这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传递情报的方式?” “恩?”呼延山石不解的看着董长陵,“董大人,此言何意啊?” “斥候侦察情报绝不会三两一组,而是讲究单独行动,既是为了保证情报准确,又是保证有人被发现情报后有情报能第一时间传回去,但二十多人一个人都回不来说明了什么?”董长陵眯眼说道,“说明宁延早就料到了我们会派斥候前去一探虚实,派了大量人手等着我们上钩,试问将军,宁延为什么会花费这么大心思来提防我们的斥候?” “不让我们知道他们的行军方向和军队部署!”呼延山石果断说道。 “没这么简单,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大可以隐蔽行军,为何还要大摇大摆的从官道直插王庭?这不自相矛盾吗?”董长陵沉声说道。 呼延山石眉头紧蹙,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您的意思是,宁延在故意隐瞒什么?难道他们的目的不是王庭?” “相反,我觉得他们的目的就是王庭,一小队斥候全军覆没,在我看来这就是宁延的故弄玄虚,他就是想给我们误判,让我们觉得他们另有所图,可是呼延将军,如果他们出现在我王庭北部只是一小部分的话,怎么会一个斥候都回不来?”董长陵冷笑一声,“宁延这次聪明反被聪明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呼延山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您意思是宁延的这一举动太过明显了。。” 董长陵长叹一声,“我们将士没有白白牺牲,呼延将军,传信阔将军,让他们快速行军,迅速赶到王庭,金甲卫其他将士全部上城墙,随时准备战斗。” “是!” 呼延山石捶胸行礼,眼神坚定。 第809章 马踏王庭旌旗飘 马蹄飒飒风雷震,旌旗猎猎雪霜寒! 呼延阔镇守雄口关十年有余,十年来,他见证了慕容灼灼意气风发,突破平牢关,马踏中原,差一点就拿下了定州首府苍同城;也见证汗国战力巅峰的土龙山之战,但同样的,这两年来,他也经历了南方国土尽失,狼骑精锐尽数牺牲,甚至就连被誉为天下骑兵之巅的铁勒屠都倒在了一个叫做宁延的年轻人手中。 在铁勒屠没有倒下之前,哪怕宁延带着定州军先后打败了慕容隼和魏怀英,呼延阔也觉得他们汗国有翻身的可能,随着铁勒屠的覆灭和宁延杀入王庭,身为王庭门户守将的呼延阔也萌生出一股不安的情绪。 五万狼骑奔腾在汗国的荒原上,呼延阔走在队伍最前面一边走一边四下观望,根据董长陵的消息来看,宁延主力大军都在王庭北部,准备进攻皇宫,他们北上是绝对安全的,可这一路真的安全吗? “咻!”嘈杂的马蹄声中突然混进一阵清脆的破空声,呼延阔抬头看去,那是一支箭矢,直勾勾的升入半空。 呼延阔心头猛然一震,大声喝道,“不好,快撤!!” 一支全速前进的骑兵想要停下来掉头谈何容易,且不说能不能做到令行禁止,就算人能反应过来回头,那马也反应不过来。 “杀!”不等呼延阔话音落地,箭矢的破空声就像是地府的催命符一般,声响结束后,狼骑四周突然冒出无数审批坚甲,手握利刃的将士,而这些人的身份不言自明,在王庭腹地,敢伏击他们的除了宁延还能有谁。 “将军,快走!我们中埋伏了!”身后的副将第一时间就要护着呼延阔后撤。 呼延阔无奈叹气,看着眼前如疾风骤雨冲过来的定州军淡然一笑,“已经来不及了,你看看我们还有后路可走吗?” 是啊,这不是一场简单的伏击,而是一开始就给他准备好的坟墓。 不过呼延阔怎么说也是北蛮的将军,即便自己明知此战不易,仍要奋力一搏。 只见呼延阔拔出佩刀,眼神坚决的说道,“既然走不了,那就不走了,都说定州军各个都是一夫当关的好汉,那我呼延阔可得好好领教一下。” 这可是宁延和陈令枢特意给呼延阔准备的坟场,林北阳的安远军镇和云不凝的平远军阵在正面,一左一右夹击一昧前冲的呼延阔,吕翊带着定远军镇的兄弟埋伏在左侧,司徒景春的神虎军在右侧,负责断后的则是石冲年的重象军和杜忠文的飞豹军,地蟒军和建制不全的雪龙军将士随机应变,随时支援战场。 随着吕翊一支响箭哨声震彻云霄,埋伏的定州军全军出击合围呼延阔,就算他呼延阔有通天之能,也休想从包围圈中跑出来。 将士冲锋在前,伴随一声声怒吼,两军开始短兵交接,经历了无数次苦战的定州军将士各个骁勇善战,在面对狼骑的时候,甚至会下意识的觉得这些狼骑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要知道他们连狮虎铁骑和铁勒屠都不怕,岂会怕他们? 两军拼杀死战到底,对呼延阔的狼骑来说,这是决定他们亡国与否的一战,也是他们退无可退的一战,这一战没有退路。 对于定州军将士来说,这也是决定他们能不能回家的一战,只要拿下北蛮王庭,他们就能回家了。 宁延与陈令枢站在高处俯瞰战场,整个战场像是漩涡,将四面包围的定州军将士卷入战场中央,而那中央就是血流成河的绞肉场。 陈令枢摇着扇子看着战场,简单扫视过后沉声说道,“公子,这场战斗已经没有悬念了,五万狼骑被困在不足五里的方寸之地,已是必死之局,接下来我们可以全心全意准备和董长陵交手了。” “土龙山之时我与其有过接触,不过当时北蛮军的统军主帅是慕容灼灼,倒是少了董长陵的身影,此次围攻北蛮王庭,倒是很想和他过上几招,看在这北蛮究竟是谁更胜一筹。”宁延沉声说道。 陈令枢微微一笑,“公子且放心,属下必当竭尽全力。” “我们走吧,去看看韦光头他们的怎么样了。”宁延稍稍颔首,便带着陈令枢离开了战场。 呼延阔在人群里来回冲杀,身后亲卫牺牲过半,不到五十的亲卫军跟着呼延阔面对面前足有千人冲上来的安远军镇将士大吼一声直接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这种战场的牺牲精神足以看出呼延阔不是一个怂包软蛋。 “呼!”长枪冲杀声接踵而至,人群中一杆银枪直冲呼延阔面门而来,呼延阔慌忙起手抬刀,弯刀和长枪摩擦发出阵阵铿锵声,真气碰撞的涟漪让两把武器的主人都从马上跌落下来,呼延阔抽身站立,面前的林北阳晃动手中长枪,甩出一个枪花出来。 这么年轻吗? 这是呼延阔看到林北阳的第一感觉,就是年轻,难道定州军的将军都是这么年轻的吗?常年统军的他当然知道年轻将士在战场上的活力和战斗力,他们汗国少壮派之所以能在面对八王的时候占据上风,除却力主南下武力功打大奉的原因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年轻! 呼延阔不会说中原官话,他也不屑于说这中原话,但不代表他不认可中原文化,相反他很中意中原兵书,没少受其启发。 林北阳一看眼前的金甲将军就是个大人物,身边有这么多亲卫贴身保护,就算不是呼延阔也差不了多少,挺好,捡到一条大鱼。 两人没有过多废话,林北阳直接就提枪冲了上去,长枪之上真气晃动,凌厉之气夹杂着破空声呼啸而去。 呼延阔怒吼一声,体内自真气汹涌而出,直挺挺的冲向林北阳。 长枪如风,身躯如游龙的白衣将军率先出招,一杆长枪如同鬼魅灵蛇,缠上呼延阔的瞬间就朝着他致命处冲去,呼延阔不断招架,铿锵声不绝于耳,真气的碰撞掀起地面沙尘随风而起,呼延阔武道修为不弱,就靠一柄北蛮刀硬生生的抗住了林北阳疾风骤雨般的攻击。 两位上将军之间的战斗异常激烈,林北阳一把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剧烈的真气碰撞让他双手虎口开裂,不停的往外渗血。 但呼延阔的情况比他还惨,两人交手之时,被林北阳找到侧身机会,一枪挑在了肩头,长枪带着血肉骨头一起抽出,呼延阔嘶声咆哮,肩膀处血肉模糊,白骨斜着从肩膀刺出,无比瘆人。 林北阳眉心紧锁,再度提枪而出,呼延阔也知道今日必死,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双方都是不死不休,每一招都是必死杀招。 与此同时的战场也在肉眼可见的缩小,面对攻势如狂风骤雨一般的定州军,呼延阔的狼骑也有些招架不住,肉眼可见的节节败退,一些人甚至已经开始放下武器投降了,仅仅一个时辰,呼延阔的五万大军就倒了一大半。 四周的厮杀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多的安远军镇将士围在林北阳和呼延阔四周,呼延阔大口的喘息着,拼到现在,呼延阔的真气早已消耗殆尽,体力严重不支,林北阳则持枪而立,直挺挺站在呼延阔面前。 没过多久,司徒景春和吕翊拍马赶到,吕翊看了一眼呼延阔,皱眉道,“这是呼延阔吗?” 林北阳抹去嘴角的血渍点了点头,“应该是,实力不弱。” 司徒景春上下打量着呼延阔,咂舌道,“啧啧,是个狠人啊,打成这样也不投降,厉害。” “北蛮军中骁勇善战者不在少数,能打赢他们我们真的很不容易。”林北阳感慨道。 这句话得到了吕翊的认可,“说到底他也只是镇守国门关口的守将,临危受命被董长陵拉去守城,如今栽倒这里也是时也命也。” “时间差不多了,林将军,我们也该撤了。”吕翊拍了拍林北阳的肩膀,轻声一笑。 林北阳点了点头,提着枪朝着呼延阔走去,呼延阔眼神落寞的看向四周,右手死死攥着自己的弯刀,看着林北阳缓步走来,拼尽全力怒吼一声,做了他人生最后一次冲锋。 长枪起,一枪封喉! 银琥青珀枪顺着呼延阔喉咙穿过,呼延阔倒在了林北阳枪下。 随着呼延阔的倒下,身后的五万狼骑也是跑的跑,散的散,降的降,仅仅两个时辰,呼延阔的五万狼骑宣告全军覆没。 定州军全军出动,一战全歼呼延阔,这是宁延给董长陵的见面礼,也是下马威! 还在王庭等着呼延阔好消息的董长陵等了三天,等来的却是呼延阔牺牲,五万狼骑全军覆没的消息,得知这一消息的董长陵瞬间瘫倒在椅子上,攥着手里的情报久久难以释怀。 在他愣神之时,呼延山石火急火燎的跑进来,一进来就冲到董长陵面前,红着眼睛喊道,“董大人,我大哥他。。他牺牲了,您不是说宁延主力都在王庭正面吗?他们怎么会出现在我大哥来王庭的必经之路上,这是为什么?” 呼延山石的怒吼让董长陵稍稍回了回身,这位在王庭危难之际将整个北蛮抗在肩膀上的男子一下子好像苍老了几十岁,他起身长叹,“这才只是第一步,我就输了。。” 喊完后的呼延山石强忍着悲痛情绪冲着董长陵拱了拱手,“董大人对不起,我。。我失态了。” “呼延阔将军牺牲我是有责任的,你对我有脾气也是应该,我不怪你。”董长陵无奈说道,“我已经给慕容将军和鸿业上主去信,让他们火速回援王庭,只要我们能守个十天半个月,就还有机会。” “董大人,据我所知,锡林勒格的张彭业已经进入辽安勒格,不日就会与北地军合军,那个时候慕容将军真的来得及回援吗?”呼延山石皱眉问道。 董长陵双手负在身后,说了一句无可奈何的话,“尽人事了。” 。。。 一战解决了呼延阔后,定州军各路大军迅速合兵一处,全部屯兵与北蛮王庭北部,打了胜仗的定州军士气正旺,这里的将士大多都是定州人,都有过被北蛮打进家门口的悲惨经历,那时候的他们可曾想过十年后他们会纵马北地,驰骋王庭,一雪前耻。 所有的定州军将士都憋着一口气,那就是冲入北蛮王庭,活捉北蛮大汗。 此时的定州军中军大帐中人声鼎沸,韦雄刀一边拎着茶碗一边说道,“公子啊,这北蛮皇宫的城墙我看过了,又高又陡,确实是不好打,但我们手里不是还有云梯和木车梯吗,到时候我们烛狼军打头阵,不出一个时辰,绝对能打碎董长陵和呼延山石的乌龟壳。” 司徒景春拉着韦雄刀说道,“什么好事都给你们了,这次该轮到我们神虎军了吧。” 两人在前面为出兵一事争的难解难分。 舒钧则与李彦业在后面看着挂在大帐中的北蛮皇宫舆图,似乎在商量着什么,李彦业看了许久,咂舌道,“城墙高耸,守军又是实力不弱的金甲卫,硬碰硬的话,估计伤亡会很大啊。” 舒钧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是啊,这就是公子和军师一直犹豫的原因,尽管有墨家机关术从旁协助,可这到底派谁打头阵确实是个问题。” “那李将军,你觉得呢?”舒钧笑着问道。 李彦业笑了笑,感慨道,“要我说啊,这头阵当属韦将军的烛狼军,一来是他们战力强,将士身体素质和作战能力都远超其余各军,用来打头阵是最合适的。” 舒钧抬头看看了眼沉思的宁延说道,“可是从公子神情来看,他似乎不愿意让韦将军打这个头阵啊。” “公子不止是不愿意让烛狼军打头阵,他是不愿意任何一只队伍打头阵,先登之战,自古以来就是死伤惨重,更何况这次打的还是北蛮皇都,牺牲更是无法想象。”李彦业无奈道,“公子就是这样,他不愿意随便牺牲任何一个人。” 舒钧长舒一口气,冲着李彦业喊道,“李将军,你觉得我们地蟒军能打头阵吗?” “恩?你也要争?” “不是我们争,而是只有我们合适,别忘了我们地蟒军是唯一一支配备盾牌的军队,攻城之时面对北蛮军的箭矢落石能有所抵抗,不至于被当成活靶子。”舒钧一边说一边起身,最后在李彦业意外的眼神中大喊道,“公子,让我们地蟒军去吧!” 第810章 决战北蛮王庭 舒钧的话让嘈杂的现场短暂安静下来,宁延和陈令枢同时回头看向这位定州军老将。 韦雄刀率先开口,“不是,你就别凑热闹了,爬城墙这事还得我们烛狼军来,这个我有经验。” “韦光头我没和你开玩笑,我认真的。”舒钧一边说着一边来到宁延和陈令枢身旁,冲着两人拱了拱手,“公子,军师,我知道你们的担心,可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要攻打北蛮皇城,那就一定要有一支部队打头阵,既然怎么都有牺牲,那为什么不让我们地蟒军上呢?我们有盾牌,又是重甲步兵,比起其他军队更适合这一战。” 韦雄刀一把拉过舒钧,皱眉道,“你小子说什么呢,这是瞧不起我们吗?怎么这北蛮皇城规定了只许你们打,不许我们烛狼军打啊?” 舒钧沉声说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再说了我们地蟒军打不来了,难道就一定要你们烛狼军出手吗?你就别添乱了行不行,让公子和军师定夺。” 宁延起身和陈令枢对视一眼,神情万般无奈,旁边的陈令枢看着宁延为难的神情,主动开口道,“舒将军,韦将军,你们也看到了,让那支部队去打这场先登战都避免不了巨大伤亡,公子也知道你们求战心切,我们将士不怕艰苦,敢于奋战是值得尊敬和认可的,可这绝不能成为让他们牺牲的理由,平心而论,韦将军你说刚才舒将军说的有没有道理,持有盾甲是不是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伤亡?” 韦雄刀看着陈令枢,在看了看宁延,低头沉声道,“是。” 陈令枢满意抬头,看着在场的其他将军,再度问道,“诸位将军觉得呢?” 吕翊,司徒景春,云不凝等人都不说话。 “不说话我就当你们默认了。”陈令枢轻声说道,一边说一边轻轻拍了拍宁延的肩膀。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抬头看着舒钧,“舒将军,你和你哥哥是最早跟我的人,当时连神虎飞豹军都没有,你们就愿意从雍州带着一群老乡跟着我打仗,现在一想也快十年了,大舒将军战死白狼川,当初跟着你们来的那些兄弟也没剩下多少,先登战是苦战,恶战,我和军师预测过,损失过半都是打得好,金甲卫如果战力不输铁勒屠,那全军覆没也有可能;所以,舒将军,你真的愿意打这一仗吗?” 舒钧红着眼睛大声说道,“公子放心,我舒钧自从决定跟着您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这一仗不仅我舒钧不会退,我地蟒军的每一个将士也不会退。” 这话说的旁边的司徒景春格外动容,毕竟自己当年也是地蟒军的一份子。 有了舒钧这句话,宁延也不再多说什么,重重的点了点头,而后沉声说道,“北蛮皇城先登一战由地蟒军主攻,神虎军,平远军镇助战,一日之内,攻入北蛮皇城!” “是!” 大帐内除了舒钧外根本无人回应,舒钧往外走的时候来到韦雄刀身边,拍了拍这位老朋友的肩膀,“放心吧,没事的。” 李彦业起身看着舒钧,后者给了他一个无比坚定的眼神,这个眼神让李彦业眼泪差点掉下来。 等到舒钧走后,宁延一屁股坐在椅子叹息,陈令枢宽慰道,“不管怎么看,地蟒军确实是这次先登战的最佳选择。” 这一点宁延又何尝不知道,宁延无奈说道,“大舒将军已经战死了,如果连舒将军也牺牲了,那我宁延有何脸面去见他们的家人,有何脸面去见大舒将军。。” 这才是宁延一直犹豫的原因,也是为什么司徒景春和韦雄刀一直争着要去打先登战的原因,舒钧是最早跟着宁延的将军之一,也是舒家最后的依仗,先登战有死无生,谁都不想让舒钧将军步他哥哥的后尘。 “公子,这是战争,既然是战争那就一定要有人牺牲,您既不愿意看着舒将军牺牲,也不愿意看到其他兄弟血洒城墙,可这天下哪有鱼与熊掌兼得的道理,此时站在这里,能穿上定州军战甲的都是定州军的将士,大战来临,他们除了战士没有其他身份,您是他们口中的公子,更要对得起他们,让舒将军做自己该做的事,打自己该打的仗。”陈令枢感慨道。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先生,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战了吧!” 陈令枢冲他点了点头,“打完仗一仗就能回家了。” 终于要打最后一仗了,这仗打完,天下就要太平了,舒将军也就能回家了。 。。。 秋风渐起,清晨的王庭寒意瘆人,不止是因为天气越来越冷,还有那皇城外竖起的宁字大旗。 风吹碎石,英雄披甲,昂扬的战意弥漫在每一个定州军将士的脸上,此时的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战斗二字,打好这最后一仗,回家团圆,是他们此时唯一的念想。 宁延一袭白袍带着一众定州军将领站在定州军最前方,望着眼前城高墙立的北蛮皇城不禁感慨,什么时候他们定州军也能睥睨北蛮皇城了。 大才子李少甫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雄狮北望劣马奔,猛虎啸天四夷臣。 此时的定州军不仅是北望的雄狮,更是踏碎北蛮的猛虎,这次他们必要让四夷臣服。 定州军兵临城下,整个北蛮都变得紧张起来,宁延神情严肃的看向身旁的舒钧将军,沉声道,“舒将军,先登战就交给你了。” 舒军回敬一个微笑,拱手说道,“公子放心,小小城墙而已,不在话下。” 舒钧口中的小小城墙是足有三丈高的厚重城墙,若是一般城墙,宁延也不至于如此纠结。 陈令枢点了点头,最后叮嘱道,“舒将军,公子已经将所有的墨家机关都拿了出来,协助你们攻城。” “多谢军师!” 司徒景春同样勒马说道,“小舒将军,我们神虎军和云将军的平远军镇就在你们身后,随时支援你们,你们放开手脚打就行了。” “司徒,云将军,多谢了。”舒军转身冲着司徒景春和云不凝拱手致谢。 两人同样回以致意,舒钧勒马离去,宁延望着舒钧的背影,沉声道,“开战!” 陈令枢高呼道,“擂鼓,开战!” 原本只有风沙声荒野随着陈令枢的一声令下,直接变成了鼓声雷动,铁甲铿锵的战场。 鼓声是带给大奉将士高昂士气和不屈战意的三律鼓,鼓声响起的同时,舒军来到地蟒军将士勉强朗声高呼,“兄弟们,先登战即将打响,这意味着我们地蟒军将是第一支进入北蛮皇宫的军队,而你们中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第一个进入北蛮皇城的大奉将士,万千殊荣皆系此战,兄弟们,愿我们生死与共,齐心力战,共同打好这一仗,让我地蟒军之名响彻北蛮。” “生死与共,齐心力战!” “生死与共,齐心力战!!” 地蟒军将士神情同样严肃,但他们的眼神中却充斥着对战斗的渴望和对北蛮的愤恨,这一仗不仅是关乎他们荣誉的一仗,更是他们宣泄当年北蛮狼骑兵临苍同城下屈辱岁月带来不甘心的一仗,地蟒军的很多将士都是当年北蛮攻破平牢关后一路南下路上的苦难百姓,他们参军不就是为了保家卫国,报仇雪恨吗? 国仇家恨凝于一身,这先登战将士他们最好血恨战。 将士们士气空前激昂,舒钧缓缓拔出佩刀,直指北蛮皇城,“杀!” 北蛮皇城下,地蟒军将士右手长柄刀,左手精钢盾,迈着坚定的步子朝着北蛮皇城走去,在他们身后还有早已备好的攻城云梯和木车梯,再往后就是作为支援的神虎军和平远军镇。 。。。 定州军攻城在即,城墙上的董长陵和呼延山石站在城头静静的俯瞰城下军备严整的定州军,这是呼延山石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定州军,再看到他们斗志昂扬的士气和严整划一的军纪后,不由得感慨道,“这定州军气势十足前所未有,这种气势就算是铁勒屠都不一定有啊。” 董长陵也发出阵阵感慨,“我和奉朝许多军队都交过手,自以为其给我震撼最强的便是项州军,他们凝聚力十足,上了战场完全是一副不死不休的决死斗士,然而眼前的定州军同样是凝聚力十足,战力强悍,但他们的感觉却不是决死斗士,他们上了战场不像是拼杀的将士,更像是一群充满着生机之气的勇者,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宗特殊的气势,我从未见过的气势,这种气势生机勃勃,很是奇妙。” 呼延山石也是带兵的行家,自是明白其中奥妙,“这种生气或许就是他们能吃掉铁勒屠的原因。” “参军打仗,对很多百姓来说都是避之不及,上了战场就意味着死亡,意味着数年不归家,没人愿意上战场,可定州军则不然,他们的年轻将士在没有参军之前都是争着参军,进入定州军后,也很快能适应军队生活,我曾派人去定州查过此事,我的手下给我的回答是,在定州,包括宁延和各种官员在内,全州伙食最好的就是定州军,宁延拼尽全州一半以上的财力物力,就是为了这些将士,呼延将军,你能明白我说的意思吗?”董长陵漠然感慨。 呼延山石略微皱眉,长舒一口气,“投桃报李,宁延如何对待这些将士,这些将士就如何回馈于他,他们军队的生机就是如此,这一点我们却是做不到,也很难做到。” “我们给将士说的是杀进三关,马踏中原,荣华不断,富贵不停,但平日里却是克扣军饷,压榨军粮,多少将士饿着肚子打仗;宁延恰恰相反,他不会给将士们许下什么重诺,但平日里却视他们为亲人,两相对比,我们拿什么赢啊!”董长陵重重的叹息一声,双手撑在城垛上。 呼延山石默不作声。 城下突然传来的擂鼓声打破了两人的交谈,呼延山石重整思绪,看着董长陵说道,“董大人,定州军要攻城了。” 尽管董长陵对定州军评价颇高,但国家危亡之际,他该出手还是得出手,这些天董长陵和呼延山石没有闲着,积极组织将士在城头上堆放了大量的箭矢滚木,巨石桐油,为的就是这最后一仗,“传令,开战!” 随着北蛮皇城城头上沉重号角声的响起,这场大战正式拉开序幕。 “放箭!”呼延山石一声令下,城头上万箭齐发,密密麻麻的箭矢朝着地蟒军倾泻而下。 舒军眉头紧锁,高声急呼,“举盾,掩护云梯和木车梯,准备上城墙!” 地蟒军将士齐刷刷俯下身子,盾牌举过头顶,一步一步的保护着云梯和木车梯朝着北蛮城墙挪动。 地蟒军将士的精钢盾坚硬无比,这些从城头上射下来的箭矢几乎全部被挡了下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像是在下雨。 看着城下将士举起密集的盾牌,呼延山石咬牙说道,“该死都被挡住了。” 董长陵紧接着下令,“定州军要登云梯,准备滚木。” 在北蛮密集的箭雨下,舒军带着定州军将士小心翼翼的来到了北蛮城下,所有将士举起盾牌将云梯保护在内。 “架云梯,升木车梯!” 舒钧一声令下,背着一节一节云梯的将士齐刷刷卸下身后的云梯,在身旁同袍的掩护下将一节节云梯连在一起,没多久,一把三丈开外的云梯就被架起来了,与此同时木车梯也被运了过来,这种带着四个木轮子的车子看起来并不像是个梯子,可随着将士扭动车后的把手,随着齿轮转动,车子内部就会生起一节节木梯,这些木梯可以直接搭在到北蛮皇城城墙。 云梯架好,车梯搭好,接下来就是地蟒军将士们的冲杀时刻。 “杀啊!” 舒钧一声高呼,万千将士齐刷刷冲向云梯车梯,声势浩大,令人叹为观止。 第811章 先登夺旗 北蛮皇城前刀山箭雨,这场先登战打的格外艰难,从战斗开始到现在大半天时间了,地蟒军被头顶的箭矢滚石压在城下,将士是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这三丈高的城墙像天堑一样难以突破。 呼延山石的能力在北蛮也是数一数二的,金甲卫战力不俗,在加上董长陵这个出身行伍的节度使在,要想拿下这皇城还真没那么简单。 此时的舒钧还在城下指挥着地蟒军登城,此时的云梯上血渍斑驳,脚下横七竖八的躺着全是将士们的尸体,这还是在他们地蟒军装备精良带着盾牌的情况下,可见要是换做其他部队,这场先登战只怕是会打的更加惨烈。 “别停,继续上,把头压低了,公子和军师就在后面看着,我们地蟒军绝不能给定州军丢人,上!”舒钧嘶声喊着,指挥身后将士爬梯登城。 地蟒军将士将长柄刀叼在嘴里,左手举着精钢盾,右手艰难的爬着梯子,靠着一腔热血艰难的爬着云梯,眼看就要爬上城垛了,甚至都能听到城墙上北蛮将士的吼叫,然而紧接着一块滚木从天而降,顺着云梯滑下来,直接砸在地蟒军将士的盾牌上,巨力袭来,“咔嚓”声接踵而至,顶在最前面的地蟒军将士手臂应声断裂,盾牌脱力掉下的同时,无数箭矢接踵而至,口吐逆血的地蟒军将士脱力从云梯上重重摔下,掉在地上不甘心的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城墙。 即使在生命最后一刻,他想的也是爬上城墙! 看到这一幕的舒钧心如刀绞,云梯这边进攻受阻,车梯那边也不顺利,将士们爬上车梯还不等站起来冲锋,就被扑面而来的箭矢压的动都动不了,就算面前能冲到北蛮城头,这些训练有素的金甲卫也早就在城垛边上准备好了,只要地蟒军将士刚一靠近,他们就会提刀朝他们砍去,依托城墙优势,地蟒军将士进攻的格外艰难。 战场之外的宁延和陈令枢都在盯着战场,尽管他们预料到这个金甲卫难打,北蛮皇城难以攻克,但还是没想到能这么难打。 旁边的吕翊看着北蛮皇城难以攻克,地蟒军将士伤亡惨重,于心不忍的拱手道,“公子,让神虎军把地蟒军换下来吧,再这样打下去,地蟒军就要拼光了。” 宁延牙关紧咬,皱眉回绝了吕翊的提议,“不行,不能换,拿不下城墙,谁上都不行。” “可是公子,地蟒军的牺牲实在太大了。”吕翊叹气道。 这么大的伤亡,宁延怎么可能看不到,此时的宁延深知这个时候要是撤下了地蟒军那就真的是前功尽弃了,地蟒军伤亡很大,可城上的金甲卫也是疲惫不堪,一边要面对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地蟒军,一边要小心城下的箭矢弓弩,打的也是身心俱疲。 这个节骨眼拼的就是一口气,他宁延相信舒钧,相信地蟒军的将士,“不能换,哪怕地蟒军拼光了也不能换。” 宁延不松口,吕翊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陈令枢皱眉说道,“连最适合先登战的地蟒军都打的如此艰难,这要是换做其他部队只会更惨,打到现在双方都是底牌尽出,拼的就是一口气,这口气我们不能替地蟒军的将士给松了,既然舒钧将军敢应此战,那我们就相信他,相信地蟒军的兄弟。” 吕翊闻言也是不再多言,看着眼前惨烈的战场无声叹息。 殷红的鲜血顺着云梯缓缓流下,滴答一声掉在梯子下方舒钧的脸上,血腥味扑面而来,舒钧伸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渍,牙关紧咬,放眼望去,城前的云梯上爬满了地蟒军将士,但每时每刻都有将士从云梯上跌落在地丢失性命,可每有一个将士牺牲,紧跟着就有将士紧随其后接替牺牲将士举着盾牌继续往上爬。 这种前仆后继的战斗每时每刻都在上演。 舒钧死死攥着手中的长刀,转身就朝着云梯走去,旁边的亲卫赶紧拦住舒钧,“将军,你不能上啊,你是我们主心骨,你还得指挥我们呢。” 舒钧一把挣脱开来,怒吼道,“这兄弟们都牺牲完了,剩我一个我指挥谁啊,我就不信这乌龟壳我地蟒军今天咬不烂了,你们听着,我走后李副将替我指挥,你们保护好李将军,我们城头上见!” “将军。。”身后亲卫红着眼睛看着舒钧,脸上写满了担心。 舒钧一只手搭在梯子上,神色坚定,“放心吧,我们城头见!” 话音落地,舒钧便拿起盾牌攀爬云梯,箭矢从他耳边呼啸而过,前面的地蟒军战士因为滚木纷纷坠落,就算有将士能挺住滚木落石,但城头还有持枪握刀的金甲卫等着他们,不等他们爬上城垛就会将他们砍杀挑落。 舒钧死死咬着自己的佩刀,眼神坚毅,此时的他心知肚明登上云梯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己将面临数倍甚至数十倍的敌人,迎接自己的极有可能是呼延山石,这个连自己公子都说是个武道强者的北蛮将军,可是为什么此时的他却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呢,甚至有些激动,有些热血沸腾。 将士从军报国,虽死犹荣,身后千军万马,我自泰然自若;面前铁甲森严,我自血战犹酣! 大哥,当年你在白狼川是否也是如此从容呢? 舒家不乏勇者,更不缺殊死奋战的勇士! 粗重的喘息声弥漫在舒钧耳边,擦着自己身体飞过的箭矢越来越多,此时的他甚至可以用余光看到两旁城垛上正拼命往下丢落石滚木的金甲卫。 “嘭!”一声巨响,是一块巨石砸在了自己前面将士的头上,奋力朝着城墙攀爬的将士没有撑到云梯尽头就被巨石砸碎了头颅,一个趔趄从云梯上摔了下去。 “啊!”咬着佩刀的舒钧喉咙发出低沉的吼声,眼神狠辣的,死死盯着面前头顶准备朝自己丢弃巨石的金甲卫战士,只见舒钧真气猛然爆发,巨石落下的瞬间,舒钧直接举盾朝着城墙上冲去,巨石碰到钢盾的一刹那就比猛烈的真气轰成碎末,舒钧速度不减,冲碎巨石后直挺挺撞在了扔出巨石的金甲卫将士身上,精钢盾砸在金甲卫将士身上的一瞬间,被撞的金甲卫将士整个人逆血狂喷,整个人都被撞飞了出去砸在身后的石堆中,胸骨碎裂而亡。 看到舒钧来到城头的一瞬间,埋伏在城垛两旁的金甲卫将士反应迅速,瞬间挥刀砍向舒钧,舒钧左手举盾,右手取下长柄刀,一个华丽转身后,长柄刀在半空画出一个弧度,砍在右边金甲卫的肩头,长刀嵌入肩骨,鲜血直流,疼的金甲卫将士嘶声哀嚎,而举起的盾牌刚好挡住来自左边的攻击。 舒钧右手发力,猛然抽刀,大刀自金甲卫右边肩膀坎入,自胸口拔出,一刀将面前的金甲卫将士斜着劈成了两半。 趁着长刀之上鲜血未干,再度转身一记横扫,朝着身后金甲卫头顶而去,一声脆响,北蛮弯刀断成两截,而他的主人的首级也连同断刀一起掉落在地。 “杀!”望着眼前不断朝自己冲来的金甲卫,舒钧全身战意在此刻轰然爆发,一声怒吼,举着钢盾大刀就冲入了面前浑身金甲的人群中。 此时城下的地蟒军将士看到自己大将军杀了上去,一个个更是士气高涨。 接替舒钧指挥的李副将更是激动大吼,“兄弟们,舒将军冲上去了,我们也不能落后,大家随我往上冲,杀死这群狗日的北蛮子,保护将军,大家杀啊!” “杀!”城下的地蟒军将士咆哮着继续朝着城头冲去,有了舒军的身先士卒,身后的将士更是义无反顾。 一个将士在被滚木砸断了手臂后,愣是跳起来抓到了朝他扔巨石的金甲卫将士,在从城头落下之前,拉了一个垫背的。 东边有地蟒军将士爬上城墙了,西边也有,不止一个。。。 随着越来越多的地蟒军将士前仆后继的冲上城头,僵持了大半天的北蛮皇城终于有了一丝要被攻陷的迹象。 此时的城头之上,呼延山石已经加入抵抗地蟒军的战斗,他提刀一刀一刀的收割者地蟒军将士的性命,董长陵一身重甲在也在城头厮杀,眉头紧锁的他看着城墙上越来越多的地蟒军将士,大吼道,“调其他城门的将士速来北们,一定要把定州军打下去,北城墙决不能丢!” 随着地蟒军攻入城头,远处观战的宁延长舒一口气,此时的他大声下令,“传令司徒景春,云不凝,调集麾下所有将士支援地蟒军,务必打开北蛮皇城城门,迎接大军进城!” “是!”庄十月领命退去。 战场旁来回踱步的司徒景春看着已经登上城头的地蟒军将士显得是既高兴又着急,卸下头盔的他不停的挠着脑袋,“这舒将军都杀上去了,我们神虎军什么时候才能出山啊。” 旁边的云不凝英眉紧锁,虽然也很着急,但比起司徒景春来说还算淡定。 在他着急的时候,庄十月拍马赶到,离着老远就听到庄十月的喊声,“司徒将军,云将军;公子有令,神虎军,平原军镇速去支援地蟒军,务必打开北城门。” 听到这话的司徒景春高兴不已,大笑道,“云将军,终于到你我大显神威的时候了;兄弟们,终于到我们出手了,给我杀,冲进北蛮皇城,杀!” “杀!” 地蟒军冲入城头这才只是开始,城下还有密密麻麻的神虎军将士和平远军镇将士不断的涌入战场,正在城头拼杀的呼延山石听到城下定州军将士冲锋的怒吼声,脸色骤变,“董大人,情况不对,定州军的援军上来了,你快走,这里我来顶住。” 董长陵举剑厮杀,来到城垛口的他看到下面黑压压的一片后,面如死灰,“不行,定州军人太多了,你顶不住。” “董大人别担心,公史将军的援军马上,这里太危险了,您先去皇宫避一避,这里有我。”呼延山石一边拼命杀敌一边喊道。 董长陵还是担心不已,“呼延将军。。定州军人太多了。。” 呼延山石体内真气爆发,一剑挥出,剑气混杂真气朝着城垛冲去,刚登上城头的地蟒军将士直接被拦腰斩杀。 “董大人,你快走,你是三军主帅,此次保卫王庭没了谁都行,唯独不能没有你,你放心,只要我金甲卫还有一个人在,他宁延就进不来。”呼延山石神色坚定的说道。 董长陵知道,呼延山石这是打算以身殉国了,整个北蛮皇城一共就只有两万金甲卫,依托城墙他们还能守,现在定州军杀上了城墙,他们要面对的可是数倍于他们的定州军,他们真的能守住吗? 在和地蟒军开战的一瞬间,董长陵就知道他们面对的定州军是一支比项州军还要可怕的劲旅,与如此可怕的敌人作战,胜算渺茫啊! 董长陵没有多说什么,含泪点了点头,“我在皇宫等你。” 留下这么一句话后,董长陵便在一众将士的保护下朝皇宫撤去,而此时城头上的地蟒军越来越多,城下的神虎军和平远军镇的将士也开始爬云梯,走车梯朝着城墙冲来。 “嘭!” 一声巨响,庞大真气自呼延山石丹田爆出,金光迸发,呼延山石收起弯刀,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湛金枪。 长枪舞动,金蛇飞舞,金枪金甲亮城墙,此时的呼延山石真气爆体而出,死死守着这十里城头,他呼延山石是王庭金甲卫统领,此时就算战死,他也决不后退! 这股金光宁延尽收眼底,看着这道金光,宁延又回想起来当年自己被呼延山石和鲁统联手攻击差点命丧北境天山的一幕,时过境迁,当年陷入绝境的自己今天就要换成呼延山石了吗? 金光乍现的瞬间,远处两道剑气同时冲来。 剑气斩在金光身上,巨响堪比雷震!整个北蛮皇城似乎都在此刻晃动了一下。 这两股剑气来自何方,定睛望去,司徒景春和云不凝早已悬空而立,两把长剑赫然出现在北蛮皇城之上。 一把名承影,一把名岳光! 第812章 城高三丈三,血溅三尺三 地蟒军,神虎军和平远军镇的将士朝着北蛮皇城拼命冲杀,北蛮皇城北城墙充其量也就只有一万金甲卫将士,没有了城墙作为依托,一万金甲卫将士根本不可能顶住定州军的强大攻势,随着舒钧冲入城头,呼延山石和董长陵妄图依托城墙死守北蛮皇城的计划宣告失败,甚至他们连一天都没有撑住。 身为金价卫统领的呼延山石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今天的他已抱定必死之心死守城门,他是汗国金价卫统领,汗国最后的依仗。 “嘭。”一声巨响,呼延山石牙关紧咬,奋力挥出手中金枪,金色真气爆体而出,在他面前,承影舞动,岳光华绽,两股剑气一左一右朝他齐冲而来,三股真气汇聚在城楼之上,发出巨响。 巨响之后,呼延山石被迫往后迈了两步,脚下的青石地砖已然碎裂,呼延山石深呼吸一口气,挺直腰背站在城头,看着半空中的两人,眉头紧锁,“再来!” 云不凝和司徒景春对视一眼,随后两人同时出招,利剑之上真气纵横,直冲呼延山石面门而来。 呼延山石也是豁出去了,手中长枪上下翻飞,艰难的抵挡着两大神魄高手的合力攻击,呼延山石的枪法并不像中原枪法那般讲究形美枪利,出枪如龙,收枪如玉;而是充斥着草原的野性气息,出招尽是弧度惊人的杀招。 司徒景春和云不凝都是常年修行剑术的高手,在战场上,比起高手人们更注重军阵行伍,俗话说只手难遮天,一个人总是武道修为顶尖,终是难以万人敌;可要是一对一决斗,那两个顶尖高手的对局就绝对是可遇不可求,弥漫的真气,眼花缭乱的招式,你就是从旁观看也会收获颇多。 战场之上,一边是定州军将士登上城头与金甲卫绞杀在一起,一边是呼延山石在和司徒景春,云不凝殊死搏斗。 利剑袭来,剑气先行,岳光剑剑气弥漫,朝着呼延山石斩去,呼延山石抬枪横挡,一声脆响,两股真气撞在一起发出激烈爆鸣声。 司徒景春一招未胜,旁边的云不凝紧随其后抬手便是一剑横扫,女子出剑英姿绰约,长剑横斩,呼延山石阻挡不及,急忙侧身避开。 一剑斩空,剑气落在城楼上,城楼立柱应声而断,整座城楼轰然倒塌。 “嘭!”城楼倒塌的尘埃中,三道身影自烟尘中飞出,直插云霄。 战场从城墙变为苍穹,三股真气的碰撞还在继续,这次碰撞更为激烈,每次真气碰撞都会卷起一道真气涟漪,战场一旁的宁延看着空中战场,沉声道,“呼延山石实力不弱,能以一敌二不落下风,足以说明此人是个难缠的对手。” 陈令枢低声颔首,“从战争的角度来看,他是个值得尊重的对手。” “是啊。。”宁延默然感慨。。。 空中激烈的真气碰撞还在继续,云不凝和司徒景春同时发力,同时持剑冲向呼延山石,庞大真气如同泰山压顶一般从天而降,直冲呼延山石而去,呼延山石急忙举枪招架。 “嘭。”又是一声真气的激烈碰撞声,真气余波同时席卷这三人,庞大的真气威压让呼延山石心口剧烈起伏,嘴角处开始往外渗血,同时自己肩上的金甲竟是扛不住这真气威压,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 裂纹蔓延速度极快,眨眼间就遍布整个肩甲,“咔嚓!”一声脆响,甲胄轰然碎裂。 司徒景春和云不凝趁此机会再度发力,两把神剑真气保障,轰出一道余波,直接将呼延山石轰落在地,重重的砸在城墙上。 “噗嗤!!”稳住身形后的呼延大将军捂着巨痛的心口艰难站起来,此时的他身后再无一人,只有一座倒塌的城楼和满地尸骨的城墙。 呼延山石右手撑着长枪艰难的向后看去,看着满目疮痍的城墙,无奈的笑了。 要是两年前有人告诉他两年后会有一支来自中原奉朝的军队会杀入他们汗国王庭,他不仅不会相信还会嘲笑这个人异想天开,但是两年后还真有这么一支来自定州的军队出现在了他们汗国皇城的城墙上。 “呼延山石,受死!”司徒景春并不打算放过呼延山石,只见他速度激增,举剑再度砸了下来,光芒绽放的战场,一道剑气轰然落地,落在战场中央的呼延山石身上。 呼延山石也没放弃,咬紧牙关,提枪直冲半空,湛金枪上金光弥漫,又是一道真气涟漪席卷战场,只不过这次呼延山石没有顶住。 岳光剑剑光如虹,直挺挺自半空坠下,此时的呼延山石已是强弩之末,再也撑不住这么庞大的真气,整个人身上的金甲轰然爆开,露出他沾满鲜血衬衣。 “轰。” 岳光坠地,战场中央的男子耳边弥漫着自己粗重的喘息声,湛金枪落地发出的铿锵声尤其刺耳。 烟尘缓缓散去,云不凝扶着真气消耗殆尽的司徒景春来到呼延山石面前,这一仗,呼延山石以一敌二还能拼的司徒景春真气几乎全部耗尽,谁输谁赢已然揭晓。 此时的呼延山石全身是血,因为强行运转丹田导致自己全身筋脉断裂,鲜血逆流;并且身上的毛孔每时每刻都在往外渗血,整个人单是站在那里,脚下就已经是一片殷红了。 司徒景春气喘吁吁的来到呼延山石面前,这次他眼神中透露的并不是胜利者的骄傲,而是英雄相惜的赞叹,“尽管我手握岳光剑,可一对一的情况下我仍不是你的对手。” 呼延山石嘴角微微上扬,在临死之前能听到对手的肯定,这最后一仗也算没有白打。 他呼延山石并不怕死,怕死他就不来金甲卫了,他只是感到可惜和不舍,他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国家覆灭,不愿看着自己脚下的城墙被中原奉朝的将士踩在脚下。 因为筋脉断裂,此时的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默默的看着脚下的金枪躺在血泊中。 随着金甲卫的溃败,北蛮城门也随之打开,当地舒钧带着蟒军将士站在尸山血海中打开北蛮城门之时,整个定州军都沸腾了,全军将士大声高呼:定州军万岁,地蟒军万岁! 城墙上的呼延山石听着下面定州军将士的呼唤就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宁延呢?怎么?当初的手下败将都不敢来看看我吗?” 云不凝英眉紧蹙,“你还想见我家公子?” 呼延山石发软的双腿再也撑不起他的身躯,整个人一屁股直接坐在血泊中,靠在身后的折断的柱子上,想笑却笑不出来,“当年要是知道宁延能给我汗国带来这么大的浩劫,就算拼死也不能让他离开汗国。” “呼延将军,过去的事就不必再说了,我们定州将士付出了近乎一半将士的性命才走到今天,而且我家公子也说了,这一战并不是要覆灭你们北蛮,而是要武力求和。”司徒景春皱眉说道。 呼延山石眯着眼睛看向司徒景春,“武力求和?一个统军作战的将领会将到手的胜利拱手让出,换一个所谓的和平?我告诉你,天下永远不会有真正的和平,所谓和平就是归一,只有一个国家彻底被一个国家吞并,天下才会有和平。” “这就是你们北蛮永远无法迈进北三关的理由,你们的眼中只有战争,就连和平在你们眼中也成了战争的附赠品,我们大奉崇尚仁义,爱好和平,所谓战争只是不得已而为之,你问问我身后的将士,他们是愿意打仗还是愿意回家种田,我想他们的回答一定是回家;就是因为有你们北蛮不断的南下,让他家不成家,国难以国,他们这才被迫放下手中的镰刀锄头,换上金戈长矛,如果天下大同,他们岂会持刀步入战场,面对生离死别!”司徒景春毫不客气的说道。 呼延山石长舒一口气,似乎是有些无奈,“明明不想打仗,但打起仗来却各个勇猛。” “因为他们打仗是为了背后的家人,而不是为了金钱名利。”云不凝看着呼延山石,用力说道,“这是你们永远也学不会的。” 呼延山石并未反驳,因为他不知道做何反驳,只是莫名想起了长齐少主的一句话:中原奉朝强在文化思想,国家不是在权力在孕育,而是在文化中诞生,这种文化不灭,大奉永远不会灭亡,就算汗国的铁骑能踏碎中原的王朝,但一个大奉倒下,只要文化还在,就会有第二个大奉出现,任何妄图吞并这股文化的人,都会自食其果! 现在细细一想,所言非虚啊。 宁延和陈令枢带着定州军大军迈入北蛮皇城,地蟒军上将军舒钧力战城门,带着三百将士突破了三千金甲卫镇守的城门,打完这场仗后的舒钧直接累倒在地,真气体力耗尽的他在城门打开之时就昏死了过去。 这场先登战地蟒军将士居功甚伟,当立头功! 进城后的宁延并未放松警惕,而是继续下令林北阳带着安远军镇朝着北蛮皇宫开拔,打进大明殿,活捉耶律原! 与此同时,他和陈令枢登上满目疮痍的北城墙,来到故人呼延山石面前,可是当他赶来的时候,呼延山石坐在血泊中已经没了呼吸。 呼延山石和云不凝,司徒景春的战斗宁延看在眼中,如此一个舍身为国的将领值得他们尊重。 司徒景春来到宁延面前,拱手道,“公子,呼延山石强行运行真气,导致全身筋脉断裂,最后失血过多而亡。” 看着地上的血泊宁延就知道怎么回事,稍稍颔首道,“如果他活着也会一心求死,对于值得尊重的将领,战死沙场就是对他最好的尊重。” 司徒景春和云不凝同时拱手,“是,公子。” “将士们这场仗打得漂亮,司徒将军,云将军,你们带着大家下去休息吧。”陈令枢在旁说道。 “那公子,呼延将军的尸体。。” “厚葬!” “是!” 。。。 北城门告破,北蛮王庭危在旦夕,此时的公史庭正带着五千金甲卫从东门火速赶回来,走到一半就碰到了刚从北城墙撤出的金甲卫将士,公史庭赶紧拦住追问,“你们怎么跑回来了,北门怎么样了?呼延将军怎么样了?” 撤出来的将士红着眼睛说道,“公史将军,一万多人就剩下我们几个人,城门已经丢了,呼延将军在城墙上还没下来,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 公史庭一听,瞬间眉头紧锁,感慨道,“定州军来势汹汹,呼延将军八成是以身殉国了,北门已经丢了,我们现在过去也是于事无补,宁延最后的目标一定是皇宫,与其去北门送死,不如返回皇宫死守,快,所有人停止前进,不去北门了,速去皇宫!” “是。” 公史庭一声令下,五千余人的金甲卫将士全部朝着皇宫赶去。 可就在所有的金甲卫将士都调转马头朝皇宫方向走后,公史庭却默默的朝着南门而去。。。 。。。 北门失陷的消息同样传到了刚撤回皇宫的董长陵耳中。 狼狈撤出北门的董长陵水还没到大明殿就听到手下传来北门丢失这一噩耗,虽然只是说呼延将军还在城头血战,可北门丢失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董长陵岂能不懂。 在他伤心之时,大明殿内突然传来阵阵激烈争吵。 不用听就知道是那群八王遗老开始抱怨和朝廷中的少壮派将领吵了起来。 刚准备进入大明殿的董长陵缓缓停下步伐,双眼通红的他看了眼面前的大明殿,愤然挥袖,转身离去。 旁边将领不解问道,“大人,您不去面见大汗吗?” 董长陵忍住悲切之意,咬牙说道,“里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我又何必在去添乱呢,北门丢了,可大明殿还在,皇宫还在,宣威门还在我们手中,不打退定州军,我董长陵绝不面见大汗!” 说罢,董长陵重新拿起手中佩刀,朝着北蛮皇宫北大门——宣威门走去! 这宣威门就是北蛮最后的机会了,如果宣威门丢失,那定州军就能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大明殿,那个时候,汗国就彻底完了。 第813章 兵临宣威门,最后的议和 拿下北城门的定州军一路势如破竹,朝着北蛮皇宫挺进,直指皇宫北大门宣威门。 宣威门为北蛮皇宫北大门,是定州军杀至大明殿的最后一道关卡,宣威门高一丈有余,比起城高墙立的北城墙来说要逊色不少,但其规格样式却远超北城门,宣威门由两扇百年楠木做成,城门上钉有七七四十九颗金钉,让整座城门看起来金光闪闪,这座城门自建造之始的作用就是彰显汗国圣威,而不是抵御外敌,并不会有人想到会有人能杀入北蛮皇城,而且还是从他们自然为最安全的北边。 安远军镇的将士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宣威门外,看着辉煌气派的宣威门,林北阳沉声下令,“包围宣威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随后安远军镇将士将宣威门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得知定州军围城后的董长陵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宣威门,站在门楼上的董长陵看着下面列阵严整的安远军镇将士沉声感慨,“守好城门,绝不能放一个定州军进来!” “是!”镇守宣威门的金甲卫将士领命喊道。 就连北城墙都挡不住定州军的攻势,一个小小的宣威门就能挡住吗? 此时包括林北阳的安远军镇将士都在等一个命令,等一个冲锋杀入北蛮大明殿的命令。 安远军镇包围了宣威门,可对于宁延来说,这并非是他最后想要的结果,他想要的是天下和平,从他们定州军北上的第一天起,宁延就说过,他们此次北征并非是侵略,而是求和。 一个小小的宣威门自然是拦不住定州军的,眼看胜利在望,然而此时的宁延还是愿意给危机关头的北蛮一次机会,在安远军镇包围宣威门的第一时间,宁延并没有下令强攻,而是亲手给北蛮大汗耶律原写了一封信,准确来说是议和书,这封议和书并非是劝降,而是希望两国签订合约,敲定边界,消除战争,还两国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收到宁延议和书的耶律原暴跳如雷,这对他来说和羞辱没什么区别,被人家堵在家门口打,这个时候给你一个议和书,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答应就是服软,不答应人家就要杀进来,尽管宁延诚心求和,可在大明殿内又有多少人相信呢? 怒火中烧的耶律原气呼呼的将宁延的议和书仍在桌上,咆哮道,“这个宁延欺人太甚,据居然给本汗送所谓的议和书,他什么意思,他是想让本王签订城下之盟,让本王向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服软吗?” 耶律原咆哮结束后,整个大明殿瞬间鸦雀无声,这个时候就有少壮派官员站出来,“这宁延实在狂妄之极,对大汗,对我汗国极其无礼,身为汗国臣子,我等愿意用自己性命护我汗国尊严!” 一个人表态,身后就有无数人紧随其后,年轻官员闹得沸沸扬扬,纷纷表示要提刀上战场;然而另外一边的八王遗老遗少可就没有这么激动了,以耶律江为首的八王听着在场年轻官员的话,一个个脸上写满了不屑和鄙夷。 很快就有人站了出来,一个穿着华丽的八王子弟站出来说道,“大汗,臣下倒是觉得既然人家宁延有心求和,我们又何必死要面子活受罪呢,这台阶都摆上来了,咱们能下就下吧,只要那宁延能撤军,不就是一纸合约吗?签就签了!” 这句话在大明殿炸醒了一大片少壮派官员,直接就有官员指着这个八王后生的鼻子说道,“你以为这议和书是吃饭呢?说签就签了?这不是议和,而是打脸,打我汗国的脸,我汗国将士多少年在战场拼死拼活,难道就是为了这封打脸议和书吗?你知道你说的这话是在干什么吗?你这是在卖国!” “别给我扣这么大帽子,你们这些人整天想的除了打就是打,关键是我们拿什么打,该怎么打?打到现在,魏怀英的狮虎铁骑没了,慕容隼的血衣军没了,慕容灼灼远在辽安勒格一时半会赶不回来,就连铁勒屠都拼光了,呼延将军为了汗国也牺牲了,我就想问问你们,现在的汗国拿什么对抗宣威门外的定州军,靠尔等的一张嘴吗?如果在大明殿上义愤填膺的大喊大叫就能让宁延退兵的话,我第一个站出来陪着你们喊!”被指责的年轻小王爷皱眉说道。 “我等宁可死在大明殿上,也绝不能向那中原将士卑躬屈膝,绝不可能!”一些年轻的少壮派官员气的是脸红脖子粗,指着这些遗老遗少的鼻子大骂。 八王小王爷不以为然的摊了摊手,“你了不起,你清高,你大公无私,一心为国,我是自愧不如;你自己想送死别带着大汗,你知道定州军攻进大明殿意味着什么吗?那是亡国!现在和定州军议和,起码能保住汗国,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有先活下去,才有报仇的机会。” “一群贪生怕死的鼠辈,与你们同朝为官,真是我等莫大耻辱!”少壮派官员嘶声怒骂。 一旁的耶律江缓缓抬头,看着耶律原阴晴不定的神情,缓缓开口,“大汗,所谓忠言逆耳,现在定州军盘踞宣威门,而宣威门是挡不住定州军的,现在汗国危急,当务之急是想办法保全汗国,不至于让我们成为亡国君臣,那宁延来信说的还算真诚,我们也未尝不能与他坐下谈一谈。” “老东西,你想要卖国吗?”下面的少壮派官员再度被点燃了怒火,在大明殿上吵了起来。 耶律原看着自己的老王叔,脸色难看的和吃了屎没什么区别,但他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真想说一句: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字说签就能签,这可是要留在历史中被后人评判的!到时候子孙后代戳的不是你的脊梁骨,而是我的! 汗国千年以来,自己的祖辈没有一人与中原奉朝签订过议和书,更没有被中原军队杀到王庭的记录,被定州军杀到王庭已经很丢人了,要是再签个议和书,那他真的的就要被钉死在耻辱柱上了。 “大汗明鉴,老臣是为我汗国千年基业着想,绝无半点私心!”耶律江突然抬高嗓门,在大明殿上吼了起来。 这下倒是显得耶律原有些里外不是人了,无奈的耶律原只能起身做老好人,“好了,好了,都被吵了,现在大敌当前,你们就算是把大明殿拆了都没用,王叔说的也有道理,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让定州军退兵!” 耶律原一说话,大明殿又安静了下来,一直沉默的老国相孙成盛眼珠子一转,起身拱手。 当所有人认为孙成盛要作为少壮派代表起身反驳耶律江的时候,孙成盛一开口就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大汗,老臣以为耶屠王所言极是,既然宁延把议和书都送上来了,那我们就没有熟视无睹的道理。” “国相。。”下面的少壮派官员纷纷露出疑惑神情,平日里素来主战的国相今天怎么说出来这么一番话,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孙成盛面不改色的站在大明殿中央,转身看向耶律江,颔首轻笑,“王爷此番妙语实乃救我汗国为难之良方,老夫佩服!” 说完话后的孙成盛竟是当着满朝官员的面朝着耶律江鞠了一躬。 这个鞠躬让耶律江有些始料未及,也只能硬撑着上前扶起孙成盛,“国相客气了,我等同朝为官,自当砥砺奋进,共同退敌。” 孙成盛能和耶律江握手言和并且还能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这让他一时半会都有些发懵;但比起发懵他最难受的就是这封议和书,难道他真的就要签了吗? 要作为一个失败者在议和书上签字了吗? 。。。 身在宣威门死守国门的董长陵突然接到大汗要和宁延签订议和书的消息,当传令的宦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董长陵整个人都傻了,他和呼延山石为了保卫王庭付出了多少心血,为了保卫王庭他们汗国付出了多少代价,呼延阔将军,呼延山石将军为了汗国都牺牲在了和定州军交战的战场上,现在你告诉我要议和? 早知道要议和他们何苦如此,呼延将军何苦牺牲,自己身后的金甲卫将士又何必牺牲! 这一刻,董长陵面如死灰,悲愤交加,此时的他感受到一股深深的背叛感和无力感,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将军起身望着远处的大明殿,“噗嗤!”一声吐出一大口逆血。 他董长陵可以战死,但绝不枉生!可大汗为什么你就做不到呢?那是这个国家的主人啊,你就忍心让汗国被宁延和定州军踩在脚下吗? 董长陵仰天长叹,眼泪直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董长陵一番悲愤怒吼后极不甘心的走向了大明殿。 此时已经是黄昏傍晚。 大明殿中只剩下了耶律原和孙成盛。 孙成盛皱眉看着孙成盛,老国相也没有了之前的淡定,而是神色凝重,两人面前摆着的正是宁延送来的议和书。 “先生!”耶律原没有开口叫孙成盛老师或者国相,而是说了句先生,“这样真的可以吗?” 孙成盛深呼吸一口气去,艰难点头,“汗国危难,我们必须置之死地而后生,此事若成,汗国危急可解;若败。。” 孙成盛没有说下去,但两个人都是心知肚明,一旦失败,那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亡一条路。 耶律原牙关紧咬,借着昏暗烛光拿起手边的玉印,皱着眉头盖在了议和书上,而这一幕刚好被走进来的董长陵看到。 董长陵深呼吸一口气,艰难的走到大明殿前,冲着耶律原跪拜行礼,“董长陵拜见大汗!” 耶律原收好玉印,起身来到董长陵面前,扶起这位为了汗国呕心沥血的老臣,“董大人,这几天您辛苦了。” 董长陵摇了摇头,义正言辞的说道,“回大汗,一切为了汗国,属下不辛苦。” 耶律原点了点头,转身来到案几前,拿起盖好大汗玉印的议和书来到董长陵面前,将议和书放在董长陵手上,“董大然,还请您务必将这封议和书交给宁延,告诉他,本汗同意议和,邀请他来大明殿共商两国边关一事,请他务必前来。” 董长陵看着盖着红印的议和书眉头紧锁,心情极度沉重的他抬起头,直到此刻他还是不小心大汗会议和,“大汗,真的要议和吗?呼延将军尸骨未寒啊!!” “董大人。。”孙成盛起身来到董长陵面前,脸色苍老的国相抬手递给董长陵一个锦囊,“这不是大汗一个人的决定,而是汗国所有官员的决定,你若是想知道为何,就在宁延答应来大明殿之后打开这个锦囊,里面有你想知道的答案。” 董长陵看着锦囊,犹豫再三,他不知道该不该拿。 老国相看到董长陵半天没动,倒是自己将锦囊挂在了董长陵腰间,“汗国兴衰就在你手上了,董大人,肩上担子不轻。” 事已至此,董长陵再坚持也没有了意义,此时的他轻轻颔首,双眼通红的老臣冲着大汗颔首行礼,“大汗放心,属下知道怎么做,这封议和书一定会送到宁延手中。” 说罢,董长陵便带着议和书离开了大明殿,只不过这次离开大明殿的董长陵仿佛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了任何冲劲和灵魂。 孙成盛来到大明殿门口目送董长陵离开,大汗耶律原紧随其后。 耶律原长叹一声,“董大人不容易啊,为我汗国鞠躬尽瘁,想必此时的他对我这个大汗一定很失望吧!” “大汗放心,等到董大人看过锦囊后,我想他就明白大汗的一片苦心了。”孙成盛眯眼说道啊。 “就不能直接告诉董大人吗?” 孙成盛微微一笑,夜色微凉,星光闪烁,老国相沉声道,“不告诉他才能让宁延相信我们议和的决心,董大人骨子里是好人,坏人就别让他当了,就让我坏人做到底吧!我这身老骨头顶得住世人的千夫所指,也撑得住史书的三两笔墨。” 第814章 问心求和,圣人一拜 耶律原竟然答应了求和,这个结果让定州军所有人始料未及,同时安远军镇兵临宣威门下,这个时候宁延却下令停止进攻。 面对宁延这一决定,别说安远军镇的将士,就连林北阳都有些不理解。 定州军中军大营中,所有将领齐聚于此,眼看就要攻入大明殿,横扫北蛮王庭,这个时候却要议和,还是他们公子主动提出的,这让许多将军表示不解。 一向心直口快的韦雄刀率先开口,“公子,这林将军动动手就能拿下宣威门,整个北蛮皇城能站出来拦我们的也就几千人,这眼看胜利在望,大家都等着的活捉耶律原呢,您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和北蛮议和呢?兄弟们辛辛苦苦打了两年,到头来却换来这么一个结果,实在是有些不甘心啊!” 司徒景春这时候也站出来帮腔,“是啊,公子,我也搞不明白了,兄弟们都憋着一口气,就等着拿下大明殿后宣泄一番,让北蛮上下看看我们定州军将士的实力,您在这个时候和他们议和,这不就是让兄弟们白高兴一场嘛!再者我只听说打输了要议和,怎么我们打赢了也要议和啊?” 听着两人的话,陈令枢起身解释道,“诸位将军先别着急,这场战打到现在,打的多辛苦,多不容易我和公子都看在眼里,也明白大家积极求战的想法,可我还是希望诸位将军能冷静一点,我们十二万大军打到现在只剩下七万多人了,李彦业将军的雪龙军,舒将军的地蟒军都差不多拼光了,我们既然能带着这么多兄弟出来,那就同样要将他们带回去。” “军师,牺牲了五万多将士,难道不需要给他们一个交代吗?拿不下大明殿,杀不了耶律原,我们活着的人拿什么给牺牲的兄弟交代!”韦雄刀摊着双手,很是愤慨的说道。 李彦业和吕翊走上去拉住情绪上头的韦雄刀,吕翊在旁也是不解的问道,“军师,我们也不想让兄弟们白白牺牲,可是这眼看胜利在即,为什么就要议和停战呢,为什么早不停战,晚不停战,偏偏要在马上打赢的时候停战呢?我定远军镇牺牲了一半多将士,难道就让他们白白牺牲了吗?”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场上的诸位将军,将目光放在一直没有开口的李彦业身上,询问道,“李将军,你怎么看?” 李彦业起身拱手,“公子,那我就直说了,议和之事从我的角度来看确是不妥,毕竟这是我们唯一一场明知道最后结局一定是我们胜利的战斗,这仗不打,实在是让人不甘!” 宁延点了点头,看向场上唯一的女将军云不凝,“云将军,你说呢?” 云不凝抬头颔首,想了一会后说道,“公子,其实我。。我也支持打下去,纵观两国历史,大奉将士从未像今天这样扬眉吐气打到北蛮王庭,这可是青史留名的大好机会。” 宁延点了点头,招手示意云不凝坐下,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林北阳身上,“林兄,你也说两句吧!” 林北阳拱手起身,神情严肃的说道,“如今我安远军镇将士就在宣威门外,公子一声令下,一个时辰不到就能冲到大明殿,只需要一个时辰,宁兄,军师,我希望你们能给我林北阳这个机会,给我安远军镇的兄弟一个机会。” “林将军,怎么连你也。。”陈令枢意外的看着林北阳,林北阳的这番话也是在他意料之外。 宁延摇头苦笑,慢悠悠的起身,环顾四周,神情严肃的他不怒自威,下面的将领虽然吵得沸沸扬扬,但是对于宁延,他们还是带有一丝敬畏的。 宁延的身后挂着从他们北出平牢关以来的所有军事部署和路线安排,两年时间他们绕行三万里,从平牢关一路杀到北蛮王庭,现在回头看看这张地图,多少有些感慨。 这不仅仅是他宁延一个人的功劳,是定州军全体将士的功劳,是所有牺牲将士用命换来的胜利,眼看就要拿下大明殿为这场胜利写上一个完美的结局,却不曾想在这个节骨眼,宁延却要止战,看着一路走来身边将士越来越少的将军们不甘心啊,他们不甘心啊!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在场的所有将军语气平淡的问道,“诸位将军,你们可还知道我们此次北征是为了什么吗?” 宁延这问的场上没人敢回答,宁延走到司徒景春身后,沉声道,“司徒,你说说。” 司徒景春挺直腰背,咬着牙说道,“定州军北上不为侵略,不为报复,而是。。武力求和。” 宁延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还没有忘记。” 宁延双手负在身后,在大帐中边走边说道,“那我再问你们,打下大明殿两国就会和平吗?杀了耶律原两国就会和平吗?如果说你们谁能保证拿下大明殿后北蛮能不在南下进犯我大奉边关,好!宣威门就在眼前,你想怎么冲就怎么冲,我绝无二话!你们有谁能保证吗?有吗?” 场面再度安静下来,宁延转身看向韦雄刀,“韦光头,你不是说要打吗?你告诉我你能做到吗?” 韦雄刀极不情愿的摇了摇头,“我哪有这本事。。” “没有本事你就在这喊,就数你嗓门大!”宁延指着韦雄刀说道,说的韦雄刀低头不语。 看到没有人站出来,宁延接着说道,“没有人是吧,既然没有人能保证,那你们告诉我拿下宣威门有什么用,冲进大明殿有什么用,杀了耶律原又有什么用!” 司徒景春深呼一口气,皱眉说道,“公子,能替牺牲的兄弟们报仇,能替那些惨死北蛮刀下的百姓报仇!” 韦雄刀侧着脸看了眼司徒景春,眼神中都是佩服,似乎在说你小子胆够肥的,这话都敢接! 宁延回头一边笑一边摇头,这笑更多的是苦笑,“报仇?让你去神虎军是为了报仇吗?你要是满脑子就只知道打打杀杀,你就尽早给我从大将军的位置滚蛋!” 说到最后的宁延都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面,司徒景春撅着嘴不说话,但脸上写满了两个大字:不服! 宁延看着场上的将军,拍着桌子说道,“诸位,我们是大奉定州军,不是满脑子只有侵略和杀戮的北蛮子!定州的百姓,甚至是整个大奉的百姓他们将自己的亲人,孩子交给我们,是为了让他们保家卫国,而他们参军是为了家中的妻儿父母能够安心生活,过上好日子;我们打仗的目的不是报仇,我知道你们看着身边的朋友亲人倒下很伤心,我又何尝不是,牺牲的都是我定州百姓,是我定州军将士!我比你们还心疼!” 说到这里,司徒景春听的格外委屈,眼睛都红了。 宁延越说越激动,拍着桌子吼道,“可他们的牺牲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和平,这场仗再打下去我们是能赢,可最后呢,和平了吗?并没有,甚至还会因为灭国之耻和北蛮结怨更深,到最后不仅不会实现两国和平,反而会陷入不死不休的境地,难道你们愿意看到那样的画面吗?边关战争不断,百姓受苦受难,如果真的因为我们定州军而导致生灵涂炭,那我宁延就是罪人,是百姓的罪人!那个时候我更对不起牺牲的将士,对不起将他们送到我手中的百姓!” 云不凝默默的擦着眼泪,“对不起公子,是我们想的太少了。”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打断云不凝的话,“云将军你不必道歉,该道歉的是我宁延,我不能让你们为牺牲的将士报仇,不能让你们做名垂青史的英雄;我很自私,你们跟了我好日子没享受几天,整天窝在定州塞北之地遭受风吹日晒,更要跟着我忍受助纣为虐的骂名,我宁延对不起你们,林兄说的没错,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我还是不能让你们功成名就,在这里,我宁延很认真的向诸位道个歉,我宁延对不起你们!” 说罢,宁延就双手叠起,朝着场上的将军重重的鞠了一躬,这个鞠躬吓得旁边的庄十月和李彦业赶紧前去搀扶。 也吓得场上所有人全部单膝跪地,朝着宁延低头拱手,“公子!” “公子,不可!你这太折煞我等了!”吕翊一边拦一边说道。 可宁延执意鞠躬,他和林北阳又岂能拦住! 司徒景春红着眼睛哽咽道,“公子,你这是干什么?兄弟们跟着你难道图这些名利吗?今天您给兄弟们说了这么多,兄弟们也听明白了,在这里我司徒景春只说一句话:你宁延活着一天,就永远是我司徒景春的公子!一辈子也不变!” 韦雄刀一把卸掉头盔,这个大老粗也红了眼睛,“他奶奶的,老子什么时候这么难受过,公子你放心吧啊,我老韦是听明白了,这仗打到现在不就是为了和平二字吗?我老韦今天豁出去都要替公子您讨个和平出来!” 云不凝眼泪直流,旁边的李彦业也是红着眼睛不敢低头。 军师陈令枢则是背过身子默默拂袖擦泪,庄十月咬牙忍住不让泪花冒出来,林北阳神色动容的扭过了脑袋。 “公子,今天我吕翊算是彻底服了!”吕翊看向宁延的眼神就像看神仙一样,虔诚尊敬,“我老吕自殷都时就跟着您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公子您心里装着的是什么,是整个大奉,是天下百姓,是一个辉煌的大同盛世,您所作的每一件事从来没有替自己想过,不是在替我们考虑就是在为大奉考虑,兄弟们跟着您才知道什么是书中的圣人,什么是一心为民,您说得对,这场战争不该以冤冤相报的形式结束,而是要真正,彻底的结束两国战争!” 宁延起身,也忍不住鼻尖发酸,眼泪顺着眼角滚下来,他看着下面的兄弟,感到很欣慰,很庆幸,他庆幸自己有这么一群兄弟,以至于让自己这一路走来不那么孤单。 在这糟糕的乱世中走出一条路不容易,但好在他坚持下来了! “诸位将军,议和书不止是结束这场战争,更是结束两国千年纷争,如果真的能用一纸书信换来两国百年,哪怕十年和平,我宁延都很高兴,那样我大奉边关的百姓就能过上十年好日子了。”宁延擦去眼泪,点头说道。 林北阳抬头说道,“公子,我林北阳佩服您,发自内心的。” 宁延颔首轻笑,“林兄,你这公子叫的不如宁兄听着顺耳啊!” 场上的将军又都被宁延的一句话逗笑了。 林北阳摇头苦笑,“我林北阳何德何能啊!” 宁延起身扶起场上的将军,“诸位快快请起,一群大老爷们在北蛮王庭抹眼泪,这要是传出去,我定州军的脸可就要丢光喽。” “我看今天谁敢说这谁,谁说了我老韦和他没完!”韦雄刀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 这下场上的将军再度笑了出来。 话说开口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林北阳他们也明白宁延此举的意义,但这并不代表宁延就能放心的接受耶律原送来的议和书,他虽然一心希望两国和平,但耶律原是不是真心的他就不得而知了,北蛮国内少壮派的起势离不开耶律原的支持,尤其是慕容灼灼和董长陵更是耶律原最为信任的大将军。 让这么一个主战的大汗放弃战争,签署议和书,难度不小啊;要想让耶律原真心实意的签署议和书,只有打服他,让他从内心不敢南下,不敢与大奉为敌,这样才能彻底解决两国军事争端。 宁延之所以北征以武求和也是出于这个目的:打服耶律原! 那耶律原真正服了吗?这点不止宁延心里犯嘀咕,陈令枢心中也打不了包票。 再加上耶律原提出让宁延前往大明殿商议两国边境,彻底结束两国千年争端一事,多少让人感觉这个北蛮大汗有些不怀好意啊! 可宁延最后还是决定前去大明殿,不管耶律原是真心还是假意,他宁延都要试一试,如果是真的那就是两国百姓的福分;如果是假的,那也没关系。 他耶律原如果敢在大明殿给宁延玩心眼,那宁延不介意让耶律原亲眼看看为什么他们定州军能杀到宣威门! 他宁延不仅是定州牧,更是有着九环真身的神魄巨擘! 议和书若是签不出和平,那就用拳头打出来! 第815章 白袍赴皇城 北蛮王庭,皇宫宣威门。 两天过去了,终于到了耶律原约定的议和边境问题的日子,至于两国能不能真正的太平,就看今天了! 宣威门前,陈令枢,林北阳,吕翊等一众将领站在宁延身后,宁延白袍白马站在前方,静静的看着宣威门。 紧闭的城门缓缓打开,董长陵缓缓从里面走出来,这是宁延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和这位王庭节度使面对面,他仔细打量着这位带入死守宣威门的节度使,这位节度使从宣威门缓步走出,气场十足。 董长陵同样也在观察着宁延,很难想象他们一整个汗国竟是被面前的白袍公子打崩的,两人见面后,董长陵稍稍颔首,沉声道,“汗国王庭节度使董长陵奉大汗令,迎宁州牧前往大明殿共议两国边境一事,还请宁州牧随我进宫。” 宁延从马上跳下来,拍了拍自己的白袍,看向董长陵,微微一笑,“董节度使,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交谈吧,之前虽未和董大人打过交道,可我们却是神往已久,从土龙山到宣威门,我们之间缘分不浅啊!” 董长陵看了眼宁延,这年轻人倒是很淡定啊,还能在这和自己谈笑风生,“宁州牧说笑了,我董长陵可不敢和你宁州牧相提并论啊,带着一州之兵杀到我王庭门口,纵观天下历史你宁州牧还是第一人。” “董节度使过誉了,若非贵国逼得紧,我宁延也不敢如此铤而走险啊!”宁延边走边说道,“不过我说董节度使,等到议和书签完后,我还想和您喝两杯呢,都说你们北蛮的马奶酒味道不错,不知道这王庭的马奶酒和外面的有什么区别,到时候您可别拒绝啊!” 董长陵眉头紧皱,看向宁延的眼神可以说是极其难看,他甚至有些困惑为什么宁延能大言不惭的说出这句话,还和你一块喝酒,这酒是这么喝的吗?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场面话还是要说的,董长陵嘴角一阵抽搐,“有机会的话,一定奉陪!” 宁延笑着点了点头,大步朝着宣威门走去。 刚走过去,门口的金甲卫就把准备跟着宁延走进去的庄十月,司徒景春和云不凝三人拦了下来。 庄十月看了眼旁边的金甲卫,右手都放在了叶墨剑剑柄上,司徒景春不爽道,“董节度使,这什么意思啊?是不打算让我们进去啊?” 宁延闻声停下脚步 ,回头说道,“董节度使,这是何意啊?” 董长陵拱手道,“还请宁州牧见谅,大汗有言,此次议和只能和宁州牧一人谈,这大明殿不是人人都能进去的,非常时期,还望宁州牧理解!” 看到这一幕的韦雄刀从后面大声喊道,“好你个老东西,让我家公子一个人进去,怕我家公子进去后等来的不是和谈,而是你们的埋伏吧!” “这位将军,还请您注意言辞!”董长陵冷脸说道,“你们大军兵临城下,我们岂会耍花招?而且我家大汗答应了和谈就一定会谈下去,若是你们不相信,那宁州牧大可就此止步,我们在宣威门在打一架,我保证只要我董长陵在,你们定州军绝对迈不进宣威门半步!” 韦雄刀是个一点就着的脾气,看到一个败军之将还敢如此狂妄,当场就不爽了,直接起身指着董长陵说道,“不是,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杀到我们苍同城城门口了呢,怎么想打啊,打就打啊,爷爷我怕你啊!” “韦将军少说两句!”陈令枢赶紧拦住激动的韦雄刀。 宁延则是释然一笑,“董大人说的在理,既然和谈是我宁延提出来的,那对于你们的规矩自是应当遵守,入乡随俗嘛!既然北蛮大汗觉得人多不安全,那就算了,我宁延一个人与你前去大明殿如何?” “公子!”宁延要只身前往大明殿,这事庄十月第一个不答应,“绝对不行!公子,那大明殿内什么情况我们完全不知道,谁知道这群蛮子耍没耍花招,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跟您进去。” “就是的,您不能一个人进去,要进去也得我们跟着,这样才放心。”司徒景春在旁边搭腔道。 董长陵看着宁延,无奈摊手,“宁州牧,您的手下似乎不太相信我们啊!” 宁延抬手打断庄十月等人的话,转身看向三人,“行了,我已经决定只身前去大明殿了,你们就别再说了,老老实实在这等着我就行,一会就出来了,别担心。” “公子!”庄十月急得脖颈处青筋暴起,红着脸激动喊道,“公子里面太危险了,您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定州军该怎么办啊!” “放心吧!”宁延再度开口道,“能杀我宁延的人还没出生呢!” 陈令枢眉头紧锁,翻身下马来到庄十月和司徒景春面前,死死抓住两人的手,沉声说道,“相信公子,别在这闹了。” “董长陵,我告诉你要是我家公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韦雄刀血洗北蛮皇城,不,是整个北蛮王庭,我要用你们整个王庭来给公子陪葬!”韦雄刀嘶声怒吼着,声音很大,大的刺耳。 庄十月牙关紧咬,就这么看着宁延转身往北蛮皇宫走去,直到宣威门关上的刹那,庄十月才回过神来。 宁延与董长陵并肩走在前往大明殿的甬道上,两旁的金甲卫死死盯着宁延,恨不得要把他吃了,反观宁延则依旧淡然。 两人并肩而走,北蛮皇宫的甬道比起殷都皇宫来说更加宽敞,两边围墙也比较低,不过殷都皇宫围墙上爬满了爬山虎,而北蛮没有。 越往深处走,宁延越紧张,包括董长陵同样如此,当大明殿的轮廓出现在甬道尽头的时候,宁延心中猛然咯噔一下。 这就是北蛮大明殿吗?九九八十一台石阶,十二生肖伫立,第一眼看过去,和殷都的太和殿倒是有几分相似啊。 看到大明殿后的宁延脱口说道,“若不是你董节度使在我身边,我还以为我回到殷都了呢!” “可你宁州牧愿意回殷都吗?”董长陵突如其来的问题倒让宁延微微愣神,这位节度使接着说道,“两国和平是大功一件,但这议和书上盖得章,签的字究竟是你宁州牧的还是那殷都中原皇帝的?这点你可曾想过?” 宁延与高昌不和不是什么秘密,在北蛮这边更是如此,宁延停下脚步,看着大明殿,不知道是不是在回答董长陵的问题,只见他指着大明殿说道,“走进那里,就要天下太平了。” 董长陵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在前面带路,当两人来到大明殿前的空地广场后,董长陵停下脚步,冲着宁延拱手道,“大明殿就在前面,宁州牧,我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自会有其他人带你进殿,就此告辞。” 说完董长陵转身就往外走,走的时候右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锦囊。 “等等!”宁延突然转身喊道。 董长陵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这位白袍州牧,“宁州牧可还有事?” 宁延笑了笑,“别忘了我的马奶酒!” 董长陵嘴角抽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转身继续走。 没过多久,身后就再次传来宁延的声音,“不说话我就当你董节度使答应了。” 董长陵置若罔闻,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在董长陵消失在视野的一刹那,宁延脸色骤变,回过头的他眼神阴狠,丹田剧烈运转,一股股真气自丹田通往四肢百骸,他站在广场上岿然不动,今日无风,他的白袍却在不断摆动。 大明殿的气氛格外压抑,董长陵口中接他前往大明殿的人并没有出现在石阶上,可董长陵并没有骗他,因为确实是来人了。 董长陵步子飞快的走在甬道中,一边走一边迫不及待地打开孙成盛挂在他腰间的锦囊。 打开锦囊后的董长陵突然原地停住,脸色阴晴不定,双手颤抖的攥着锦囊中藏着的八个大字:议和为假,杀人为真。 董长陵猛然回头,他这是被骗了吗?也不是,诱敌深入,假言诈降也是军中常有之事;可赌着汗国声誉与尊严的一场诈骗,真的可取吗? 国相啊国相,这是要被写进史书的,是一辈子也洗刷不掉的耻辱啊! 他董长陵可以为国捐躯,光明正大的战死宣威门,但要是这么取胜,他董长陵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此时的他也知道说再多都已经晚了,宁延已经站在了大明殿前,而他坚持了一辈子的军人正义也在此刻烟消云散,到头来,他还是和国相走到了一起,成了一个小人。 “大汗,国相,你们害苦我啊!”董长陵眼泪直流,攥着锦囊的指尖侵入手心,一滴鲜红的血渍掉在地上,红的瘆人。 。。。 今日无风也无雨,对于步入深秋的北蛮来说还有一丝阳光,难得的好天气。 可是此时的北蛮王庭大明殿前,却是真气涌动,寒气逼人。 宁延看着大明殿,一边冷笑一边摇头,“怎么说也是北蛮大汗呢,就这么没有信誉度,居然玩这种下三滥伎俩,我宁延已经来了,你们是不是也该露面了。” “嘭!”一声巨响,一杆长矛轰然落地,通体雪白的长矛砸在宁延面前的大明殿广场上,将天山青石铺成的地面直接砸出了一个深坑。 宁延看到白矛后,不屑的摇了摇头,“刚还说这次进军北蛮没有碰到长老门,原来都在这等着呢。” 话音未落,一白衣女子自大明殿屋顶飞身而出,身形飘逸但却力道十足,一个飞跃来到宁延面前,落地之时,地面震颤。 雪白长矛重新出现在女子手中,女子甩动长矛,长矛在空中飞舞,最后矛尖直指宁延。 “咻!”一杆红伞自半空飘落,落地之时莫名出现在一个女子手中,女子步伐轻盈的出现在宁延身后,穿着暴露的她和对面的手持白矛的女子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个是让人看一眼就挪不开眼睛的性感美人,一个则是连站在哪里都像个男人。 手持花伞的女子撑伞朝着宁延走去,在他的腰间还挂着一个与她气质全然不符的阔剑。 宁延没有回头,因为此时她的注意力完全在对面大明殿屋顶的女子身上,女子神色清冷,身形娇弱纤细,像那风中弱柳,让人忍不住怜惜,女子盘膝坐在大明殿顶部,一头清爽长发披肩而下,身材娇小的她面前却摆着一把很笨重的古琴,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女出现在这里,可不是来弹琴的,而是来杀人的。 宁延脑海中全是当年身为边境三虎却牺牲在白狼川的颜子岳将军,而听说他就是死于一位北蛮长老门高手手中,根据神上伤势判断,为丝线类利器所杀,而北蛮长老门能和丝线扯上关系的也就只有六目琴师陈媛儿。 这长老门还真是下血本啊,连多少年都没有露过面的陈媛儿都请出来了。 琴音袭来,悦耳清脆中暗含杀机。 北蛮四长老福清依旧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拿着佛尘装的像个神仙一样落在宁延左侧,这可是宁延的老熟人了,从北境天山到土龙山,再到大明殿,这老东西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是阴魂不散。 “宁延,好久不见啊!”一阵让宁延犯恶心的声音响起,宁延转身朝右看去,一个精瘦老头穿着一身华丽裘服朝自己走来,老头阴沉着脸朝着宁延走来,看着这张和枯树皮没什么两样的脸,宁延就想起了北境天山被他扔出马车的可怜姑娘,十多年过去了,这老东西居然还活着,不过也好,当年他就说过早晚杀了这个人渣,如今终于是等到这个机会了。 “鲁长老,我们又见面了,上次二打一让我跑了,今天这是准备五打一啊!”宁延不以为意的看着鲁统。 宁延这不屑的眼神让鲁统很是恼火,老东西当即变了脸色,“上次侥幸让你跑了,但是今天你就没这么好运了,我长老门三万弟子已经将大明殿围的水泄不通,打起来你的定州军根本进不来,这次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跑!” 宁延伸了一个懒腰,体内真气缓缓外溢,“老狗,谁说我要走了?” 鲁统眯起眼睛看着宁延,小眼睛的他这一眯更看不见眼珠子了,“好,死在大明殿,你小子也不亏!” “是啊,你也不亏!” 宁延身上,一股金色真气冲天而起,真气弥漫后,一个真气虚影赫然立于宁延身后。 这就是宁延的底气——九环真身。 第816章 真身战群雄,傲立大明殿 正在宣威门外等候的定州军突然听到一声巨响,紧接着远处一抹金色光柱直冲云霄,常年跟在宁延身边的庄十月,韦雄刀等人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宁延的真气。 韦雄刀猛然从马上跳下来,看着那金色光柱转瞬即逝,眼神中充斥着愤怒,“军师,林将军,司徒,那。。那是公子的真气吧!” 手握折扇的陈令枢摇着扇子的动作戛然而止,整张脸瞬间变得极其苍白,“不好,议和之事有诈!公子有危险!” 庄十月眼神中充斥着杀气,叶魔剑出鞘,一边朝着宣威门走去一边怒气冲冲的说道,“我就知道这群蛮子没有一点信誉,定州军将士,为了公子,随我杀进去!” 司徒景春更是怒骂连连,“这还等什么,冲进去救公子啊!” “军师,怎么打?”林北阳长枪在手,皱眉看着陈令枢。 陈令枢虽然想过北蛮可能会使诈,但没想到能这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此时的陈令枢也完全顾不上自己身份,指着宣威门怒吼道,“怎么打?想怎么打怎么打,冲进宣威门,把公子救出来!” 有了陈令枢发话,林北阳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随后挥舞长枪,周身真气暴涨,一边朝着宣威门冲一边怒吼道,“安远军镇的将士们,冲进去,一个不留!” “杀!” “咚咚咚!”三律鼓声在宣威门外响起,七万定州军将士齐刷刷冲向宣威门。 镇守宣威门的金甲卫一瞬间傻了眼,这怎么说打就打啊,不等他们准备好,吕翊的箭矢就冲到了他们面前,一箭三星,打响了进攻宣威门的第一箭。 只有七千金甲卫驻守的宣威门面对七万处于盛怒状态下的定州军将士根本无力阻挡。 当承影剑,岳光剑,叶墨剑三道剑气同时出现在战场的时候,这场战斗就已经没有悬念了。 刚到宣威门的董长陵突然听到身后一阵巨响,猛然回头看去,金色真气光柱直插云霄,随后便听到了宣威门外大奉军伍最具代表性的三律鼓。 心中绝望的董长陵缓缓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后,默默的拔出了自己的配刀,此时的董长陵像是一个明知前方是必死之路却还慷慨赴死的勇士,他将用他最为赤诚的内心,回报他的国家。 宣威门的战斗几乎是一边倒的情况,正在艰难抗敌的金甲卫将士中不知是谁看到了持刀而来的董长陵,激动的大声喊道,“董节度使到了!” 呼延山石牺牲后,董长陵就成了这些金甲卫将士心中仅存的支柱。 董长陵眼神决绝的冲入战场,“金甲卫的勇士们,你们身后就是大明殿,是看着我们的大汗,今天我董长陵将和你们一起死守宣威门,为了大汗,为了我们身后的汗国,我将战至流尽最后一滴血,此次血战之后,无论胜负,你我都是汗国的英雄!” “保卫王庭,保卫大汗,杀啊!”城门前的金甲卫将士一下子就像打了鸡血一般,朝着定州军疯狂冲杀。 怒火中烧的定州军碰到没有退路的金甲卫,这场宣威门之战注定是一场惨烈悲壮的战斗。 宣威门七千金甲卫将士面对十倍之敌人愣是不退一步,七万定州军的冲杀势如破竹几乎是眨眼间就冲破了金甲卫的封锁,杀到了城门口。 铁甲带血的董长陵边打边退,直到退到无路可退,这位老将军满头大汗的挡在宣威门前,他身后就是宣威门,他已经不能再退了,看着越来越多冲向自己的定州军将士,毫无征兆的吐出一口鲜血,而后捂着胸口怒吼道,“杀!”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道真气突然从后方袭来,气息驳杂的真气从宣威门后一股脑涌了出来,冲在最前面的定州军将士直接被这突然杀出来的真气刺破胸甲,搅碎筋脉后倒在地上没了性命。 “小心!”庄十月皱眉大喊,叶墨剑真气迸发,一道道墨色剑气直接朝着驳杂真气冲去,一声声巨响宣威门战场传来,一道道真气涟漪四散开来,冲到宣威门口的定州军将士纷纷后退。 “嘭!”一道凌厉无比的白色剑气刺破真气涟漪从战场中杀出,剑气背后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比起林北阳和司徒景春他们这些将军,云不凝在定州军中的存在感并不怎么强,但每当承影剑出现的时候,定州军将士总会将目光放到这个和周围男子格格不入的女将军身上。 承影剑剑气纵横,一道十字真气划过苍穹,朝着宣威门后的真气斩去! 那些驳杂真气碰到承影剑剑气就像落雪遇艳阳一般直接烟消云散,云不凝身后,司徒景春也跟着杀了出来,三把神剑挡在定州军大军前方,三道剑气将那数以万计的斑驳真气压在了宣威门后。 真气滚动,地面烟尘四起,三人持剑立于宣威门门前,真气弥散,气机鼓荡! 这一幕就连董长陵也是懵的,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真气,他们皇宫内什么时候有这么多武道高手了。。 下一刻,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宣威门城楼上,一群穿着红衣蟒袍的武者赫然立于城头,宣威门吱呀吱呀的打开,门后的红衣蟒袍更是一眼望不到头,一个接一个的武者从宣威门后走出来,直挺挺的站在三人面前。 他们不说话,不交流,每个人周身都散发着上品高手才有的真气气息,这些人是货真价实的上品武道高手。 林北阳和吕翊,韦雄刀,李彦业,石冲年,杜忠文等军中将领来到庄十月三人身边,看着眼前清一色的红衣蟒袍都愣住了,“这是。。” 吕翊脸色阴沉的说道,“北蛮长老门!” “怪不得能这么有恃无恐的,原来他们还有这一招!”韦雄刀摸着自己大光头,咬着牙说道。 林北阳眉头紧锁,“这北蛮真是下了血本啊,长老门来了这么多人,都是上品实力,这个宣威门咱们不好进了啊。” “不好进也得进,公子就在里面,长老门都出来了,那公子十有八九就是被长老门长老困在大明殿了,我们得赶紧冲进去,一旦长老门出手,公子的处境就糟了。”庄十月凝声说道。 韦雄刀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的说道,“那还等什么,杀啊!” 司徒景春直接挥剑就往前冲,“就是啊,还等什么,公子在里面等着我们呢,杀!” 韦雄刀和司徒景春两人带头前冲,林北阳他们也不啰嗦了,也跟着冲了上去,“定州军,冲啊!” 嘶喊声震天,宣威门前真气四溢,定州军七万将士和长老门三万弟子扭打在一起,一边是成建制的军队,一边是常年独修的武者,究竟谁会更胜一筹?谁也说不准。 。。。 宣威门外杀得热火朝天,连长老门弟子都被逼出来了,大明殿这边自然也是不遑多让。 九环真身虚影赫然立于宁延身后,滚滚真气自天际袭来,宁延丹田急速运转,双手握拳,怒吼道,“鲁统,受死!” 话音落地,宁延一个箭步直冲鲁统而去,手上真气爆体而出,这一拳挥舞如风的真气颇有拳震昆仑的气势,拳上真气自宁延身体挪动之时便开始节节攀升,等到他冲到鲁统面前时,已有震天撼地之威。 “轰!”宁延速度极快,这一拳眨眼间就冲到了鲁统面前,鲁统也是神魄高手,在长老门的实力虽说不如徐珣这个老怪物,但也能和大魔王沮阳能平分秋色,是一等一的高手。 鲁统双手结印,体内真气冲出去的同时,整个人快速后撤,鲁统真气与宁延右拳撞在一起,又是一声巨响和一道真气涟漪。 一个足有三丈宽的深坑出现在战场上,鲁统稳住身形后,双手继续结印,身后真气涌动,风云突变,真气弥漫,整个大明殿一瞬间笼罩在电闪雷鸣中,宁延沉声一吼,在此出手,此次出手真气更胜,宁延也知道这鲁统实力非凡,但是有着佛,道,儒三门机缘傍身的他岂会逊色于一个老色鬼? 宁延眼泛金光,筋脉逆行,真气越发鼎盛,朝着鲁统再度砸去一拳,这一拳威力更胜! 鲁统脚下步子飞快,看着冲上来的宁延,心中升起一股暴虐之意,滚滚真气双臂冲出,宁延奔行速度降低,举拳砸在鲁统的真气上,又是一声堪比雷震的巨响。 鲁统大声狂笑,“好你个宁延!能接我两招,可你别忘了,老夫我不是一人,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动手!” 话音落地,手持白矛的白樱率先出手,长矛锁敌,自远处奔袭而来,宁延猛然回头,三十丈距离眨眼而至,视野之内,一杆白矛朝自己面门而来,宁延弯腰如猎豹,出拳如猛虎,体内真气更似涛涛江海。 白矛几乎是贴着宁延身体而过,刺破了宁延的白袍,带着一抹白布插在地上,宁延牙关紧咬,脚下速度激增,猛然前冲,右拳紧握,真气汇聚于右拳,向前砸去,宁延速度之快让鲁统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被迫抬手招架,这一下,宁延可是货真价实的一拳轰在了这个老鬼身上。 “咔嚓!”一声,就像是肋骨断裂的声音传来,鲁统眉头紧锁,体内真气喷涌而出,竟是连同着头顶的天地真气一起朝着宁延砸了下来。 天雷降落,让鲁统本就逆天的真气更胜三分。 “啪!”雷光落地,一闪而逝,宁延战于原地,雷光散去后,整个人身上的白袍隐隐有破碎征兆,身上真气护罩应声破碎。 鲁统看着宁延皱了皱眉头,一方面是惊讶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实力,竟能在遭受天雷轰击后完好无损;另外一方面就是感慨宁延的真气,遭了一击雷击后,这小子真气不减反增,让人看的头皮发麻。 宁延气机旺盛,握紧拳头直冲鲁统而去,这次宁延算是盯死鲁统了。 好在此时,福清,陶鸿雁,陈媛儿出手了,福清手握佛尘,一个探身就来到宁延身侧,抬手一掌拍向宁延肩头,宁延可不给这老小子机会,一个轻飘飘的侧身就躲过了福清这一击,而福清反倒是自己露出破绽,宁延右手一把拽住福清左臂,转身对准福清胸口就是一掌。 福清竖臂阻挡,既然鲁统一直躲,打谁不是打,就先打你个装神弄鬼的老神棍也不错! 只见宁延当即调换目标,朝着福清就是一拳,同时整个人转身与福清来了一个面对面,福清惊讶之余赶紧运转真气,一道道白色真气自远处袭来,像飞刀,似箭矢,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直冲宁延而来! 宁延抬手拽住福清的衣领,福清反手一拳砸在宁延心口,一声闷响,空中的白色真气也跟着砸在宁延身上,真气利刃不断冲击着宁延的身体,宁延身上的白袍被真气刮的七零八落。 一连串的响声自宁延身上传来,可是福清的脸色依旧很难看,因为宁延抓住他的手始终没松过。 硬吃了福清一招后,宁延突然眯眼抬头看向面前的白发老道。 福清猛然错愕一下,紧接着,一个带着金色真气的拳头就砸到了自己脸上,这一拳速度极快,宁延一拳轰在福清身上,打的福清头脑发懵,只有一拳并不能让宁延泄愤。 宁延体内气息暴涨,趁着福清还没回过神,抬起左手又是一拳,这一拳打下去,打的福清口水都喷了出来。 “老小子,在吃我一拳!”宁延像打沙包一样一拳一拳凿在福清身上。 “啊!”宁延嘶声怒吼,福清人都被打蒙了,完全是在凭借本能在招架,宁延最后瞅准机会,一记重拳砸在福清身上,将这个老小子轰飞数十丈。 一道凌厉真气自远处袭来,宁延稍稍抬头,直接抬手斩断了这股真气,没错!就是徒手斩断! 大明殿上的陈媛儿眼神微微皱起,抬头看了宁延一眼,随后双手在古琴上飞速舞动,一道接一道的真气就这么从陈媛儿手中的木琴中飞出,朝着宁延冲去。 “斯拉!”一声,宁延左腿后撤一步,胸口一阵刺痛,宁延俯首看去,自己左胸竟被陈媛儿的真气划出了一道三寸左右的伤口,鲜血顺着伤口渗出来。 这小丫头的角度找的真刁钻啊!宁延忍不住吐槽道! 白衣带血!看来这一打五没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啊! 第817章 秋风染血,白袍如风 花伞飞舞,白矛穿行!大明殿前的战场上正爆发一场以一敌五的旷世大战! 白樱也知道如今的宁延实力非凡,敢只身来到大明殿不仅需要强大的魄力,更需要顶尖的实力,而宁延的实力绝不容小觑。 一道白色真气自战场最东边狂掠而至,迅猛如惊雷,直直砸向宁延。 宁延周身真气在这一刻汇聚于双臂之上,白樱这一长矛自诩威力不俗,然而在和宁延撞上的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一击就跟那浮萍杨絮一般,对宁延毫无威胁。 金色真气死死抵住飞来的白矛,随后宁延眉头紧皱,右手发力,一掌轰出,直指白矛背后的主人。 看着宁延冲来的一掌,白樱不敢硬接,身体后仰,一个灵巧躲避闪开了宁延这一掌,同时趁机抽矛躲开,重新拉开与宁延的距离,而后伺机寻找下一次出手机会。 在白樱将自己拉开的一瞬间,一旁的陶鸿雁不知何时已然摸至宁延身后,一柄花伞自半空飞来。 宁延起身就是一拳,“装神弄鬼!” 金色真气砸在花伞之上,一声沉闷巨响,然而花伞之下却没有陶鸿雁的身影,陶鸿雁看着宁延的眼神充斥着无尽的怨恨和杀意,趁着宁延注意力都在半空的花伞上,直接拔出腰间阔剑,重剑横扫,一个身材绝顶的美人拿着一柄古朴的重剑,这怎么看都别扭。 重剑带着破空声呼啸而至,宁延深呼吸一口气,在看到花伞之下无人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妙,周身真气迸发向后,刚好接住了陶鸿雁劈来的一剑,古剑砸在宁延真气上,剧烈的真气波动掀起阵阵尘沙。 迸发的真气将花伞震退,腾出手的宁延举拳向后,一拳呼啸而至,砸在陶鸿雁手中的阔剑上。 奇怪!这剑怎么这么熟悉! 陶鸿雁语气低沉的吼道,“宁延!你可认得此剑!” 陶鸿雁这么一说,宁延多少就有些印象了,这是土龙山一战陈皮子手中的岩熄剑!这小子实力不俗啊,若不是轻敌冒进,也不至于牺牲在土龙山。 “手下败将的佩剑罢了!怎么?想替他报仇?”宁延用一副极其欠打的语气说道,说的陶鸿雁脸色涨红,怒火中烧。 “找死!”陶鸿雁双眼充血,一声怒吼,真气暴涨,远处的花伞重新飞到宁延身侧,朝着宁延盘旋冲来。 宁延体内真气疯狂涌动,在陶鸿雁出手之时,自己的九环真身正帮他拼命阻挡远处鲁统和福清的真气冲击。 “轰!”一声巨响,宁延体内真气倾泻而出,先是震退了面前的陶鸿雁,而后又转身挡住了身后的花伞,甚至还连带着震碎了三道来自远处陈媛儿的真气。 宁延的脸上泛起阵阵潮红,瞳孔之内金光闪烁,此时的宁延深知要想打赢这场一对五的死战,就得将自己的潜能压榨到极致,将自己的真气爆发到极点。 宁延整个人速度激增,速度快到让同为神魄境的陶鸿雁瞠目结舌,宁延踩出一套让人眼花缭乱了的莲花步,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陶鸿雁面前,陶鸿雁花伞利剑一拥而上,誓要将宁延斩杀于此。 宁延脚下步子赏心悦目,上身动作也是华丽无比,右臂扫出,其上真气华丽,牵动右拳向前爆发而出甩出一道金光直冲陶鸿雁而去,只听耳畔传来了一阵撕裂空气的风声,金色真气就冲杀而至,金色真气撞在陶鸿雁手中的阔剑上,陶鸿雁就感觉自己就像被一座大山砸了一样,被迫朝后飞去。 宁延得理不饶人,脚下步子飞快,继续朝着陶鸿雁踩去,体内金色真气从丹田涌向宁延四肢,朝着陶鸿雁轰然砸去。 陶鸿雁真气涌动,一道道绚丽真气自花伞袭来,倒也不是说她真气太弱,当初就连裴羽都不敢小瞧这位长老门高手的花伞,但是此时的她碰到的是将自己压榨到极致的宁延;况且此时的宁延也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情,毕竟人家都要你命了,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清高不要也罢! 宁延哐哐哐对准陶鸿雁就是三拳,第一拳砸的陶鸿雁节节后退,手中阔剑差点飞出去。 第二拳砸在陶鸿雁身上,一拳轰碎了花伞之上的真气,连同那到处乱飞的花伞一起掀飞了出去。 第三拳就直接轰在了陶鸿雁傲人的腰肢上,这对男人来说毫无抵抗力的水蛇腰结结实实的遭了宁延一拳。 吃了三拳的陶鸿雁脸色狰狞,整个人脚下虚浮的飞了出去,花伞落地,她死死握着岩熄剑撑着自己身体。 眼看宁延还要杀来,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的白樱再度出手,白樱屈臂持矛,投掷而出,长矛飞掠如流星,嗖一声破空声后,一道璀璨白光划破长空,白矛所致,空中充斥着的真气皆在一瞬间化作飘渺,一道绚烂抛弧之后,长矛直达宁延后背。 宁延被迫停下脚步,转身对付这飞来的白矛,只见他右手向后伸出,同样舞出一个弧度,在陶鸿雁惊愕的眼神中一把握住了飞来的长矛,金色真气与白色炫光在空中激烈对抗,摩擦出的真气涟漪一层接着一层,真气摩擦结束后,白矛赫然出现在宁延手中,宁延死死攥着白矛矛尖,嘴角上扬,得意一笑。 就连白樱自己都没有想到,本来是帮陶鸿雁解围的一招竟会让自己白白送出自己的白矛。 处在大明殿屋顶的陈媛儿不断拨弄手中古琴,一道道真气化作霹雳龙卷朝着宁延冲杀而来,这是陈媛儿的成名技,也是他当年在白狼川替父报仇,让颜子岳命丧黄泉的杀招——滚龙! 宁延反手将白樱的白矛拿在手中,左腿后撤,右臂曲起,此时的宁延同样要做出抛矛动作。 宁延挥动手臂,白矛径直飞出,长矛飞掠出去的一刹那速度激增,甚至都能看到那矛尖刺破空气带来的波纹,长矛化作箭矢刺入飞来的龙卷之中,滚龙龙卷和白矛撞上的瞬间就应声而碎裂,可那空中的白矛速度不减,又是一声闷响再度刺破一道龙卷,接连穿过三道龙卷真气后,白矛才开始有隐隐下坠的趋势,这个下坠让屋顶的陈媛儿眉头紧锁。 因为这个弧度的最后目标正是她陈媛儿。 陈媛儿原地起身,一掌拍在腿边的古琴上,古琴应声而起,古琴竖立,陈媛儿应声而起悬立在古琴之上,此时的他右手不知何时从古琴上拆下一缕琴丝紧握手中。 小姑娘眼神犀利,看着那飞来的长矛,左手凌空拨弄右手中的琴弦,琴弦震动,空中似有龙卷呼啸,琴弦之上真气涌动,伴随一阵呼啸声,真气龙卷倾泻而出,一口吞下了半空的白矛。 “轰隆!”真龙白矛撞在一起发出巨响,白矛坠地,白樱腾空而起接住白矛,而陈媛儿则手握古琴出现在了战场上,女子纤弱的身材和手中的古琴形成鲜明对比,素衣女丝双腿盘膝,凌空而立,一把古琴横放于膝,面色清冷的她任凭脑后青丝飘动,而她的目标只有面前的白衣男子。 白樱不信邪的再度提矛冲来,这次她不再是只身前冲,在她动手的一瞬间,身后陈媛儿随之拨动琴弦,滚龙席卷,真气荡漾,后面的陶鸿雁伸手揉了揉有些躁乱的发髻,右手握剑,花伞飞出,整个人化身红色惊鸿,朝着宁延冲去。 三道真气同时杀来,宁延全身气机在这一刻轰然爆发,绚烂金光密布全身,宁延侧身抬手,右掌顶白矛,左拳挡古剑,周身真气死死顶住飞来的花伞真气和琴弦龙卷,一股庞大的真气威压自战场传出,就连宁延脚下的天山青石都挡不住这真气的冲撞而碎出蛛网一样的纹路,真气不断的挤压着宁延的身体,使得他脸色潮红,嘴角开始往外渗血,左胸的伤口血渍弥漫,被福清真气撕碎的白袍在真气维压下开始碎裂,化成齑粉飘在空中,露出他古铜色的肌肤。 身后的九环真身在鲁统和福清的真气压榨下也浮现出逐渐崩塌的趋势,场上的所有人都觉得宁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了,毕竟你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神魄境,以一敌五还是有些托大。 可陈媛儿却一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因为就在她下决心来大明殿之前,那个从小就喜欢中原大奉文化的少主找到了她,告诉她如果见了宁延,一定不要掉以轻心,因为宁延这小子实力太玄乎了,不管什么时候,他都能爆发出让你意想不到的实力,就像是他们壶腔勒格的龙抬头,遇强则强! 随着时间推移,宁延嘴角的血渍开始由红变黑,似乎有些撑不住的迹象。 这位出身豪门的贵公子,本该有着富贵的一生,然而造化弄人,从莫名扯入皇位之争被迫离开殷都,到为国效力远走北蛮,最后成为雄霸一方让当朝天子都忌惮的雄霸诸侯,算来也不过十多年。 而他也从少年变成了有着孩子的父亲,人在少年往往无惧,步入中年后就会有所牵挂,牵挂家里的亲人,牵挂战场上的兄弟,记得离家的时候小念念都能喊爹了,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在听到这小子叫一声爹;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自己心爱的女人,那个在黑市六千两黄金买下自己性命的傻丫头。 “呼!”宁延本想放松的呼出一口气,但呼出来的却是一口血腥味。 宁延呼气结束后,吐出一口淤血,转身大吼道,“鲁统,爷爷我要杀了你!” 远处的鲁统听着宁延的话,脸色扭曲,都要小命不保了,还要杀了他,这小子是疯了吧! 陶鸿雁听着宁延的话,都想笑,死到临头了还大言不惭,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一股强大的真气突然从战场中央传来,筋脉逆行的宁延突然回头看向陶鸿雁,眼角充斥着血丝的宁延怒吼道,“杀我?你们还不够!” “嘭!”金色光芒自战场中央炸开,剧烈的真气涟漪将白樱和陶鸿雁瞬间掀飞,真气摩擦让宁延身上伤痕累累,细密的伤口不断往外淌血,陶鸿雁抹去嘴角的血渍,望着宁延的眼神就像看怪物一样,这小子身上挂着这么多伤口,怎么还有如此恐怖的真气。 血腥味浓郁的战场上,宁延双拳紧握,白樱沉声怒吼,“再来!” 这次宁延没有给她出手机会,只见宁延脚下动作飞快,眨眼功夫出现在白樱面前,陶鸿雁瞳孔猛然收缩,“小心!” 话音未落,宁延拳砸在白樱脸上,没错,迎面就是一拳。 这一拳打的白樱猝不及防,整个人毫无反应,一口逆血夹杂着碎掉的牙齿从嘴角喷涌而出,右脸瞬间肿起,而后白影举矛想要反击,然而宁延狰狞的神色异常恐怖,一巴掌呼在白樱面门,整张手趴在白樱脸上,随后脚下莲花步挪动,速度激增,金色真气如同流行尾翼一般带着白樱的身体朝后飞去。 可惜白樱提起长矛还未出手,整个身体就不受控制的朝后方倒去。 “轰隆!”一声闷响,白樱的身体重重的砸在身后的十二生肖台柱上,水桶粗细的石柱硬生生被震出了裂缝,宁延一只手捂在白樱脸上,鲜血顺着宁延手掌往外渗,白樱的头嵌入石柱一寸有余。 宁延的猛然爆发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就连鲁统都没有反应过来! 被宁延摁在石柱上的白樱浑身抽搐,宁延左手趁势拿走白樱手中的长矛,当宁延带血的右手拿下来的时候,满脸是血的白樱已经看不出模样了。 宁延剧烈的喘息着,缓步往前走,身上真气更盛,后面的白影艰难的举起右手,还不死心。 “嘭!” 白矛刺破白樱的身体从石柱的另一边冒出半杆矛身,鲜血顺着石柱流下来,白樱刚刚抬起的右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白樱就这么死了!刚刚的宁延还是一副要招架不住的样子,这眨眼的功夫白樱就没了? 陶鸿雁倒吸一口凉气,这宁延真是个怪物! “下一个,该谁了?” 宁延抽动着嘴角,恶狠狠的看向面前的四人,像一只猛虎,搜寻着下一个猎物。 第818章 绝命一击震河山 以一敌五被反杀一人,从长老门成立至今,还未有过如此耻辱的战绩,身为长老门二长老的鲁统嘴角抽搐,当年在北境天山,宁延见到他只有撒腿跑路的份,十年过去了,现在的宁延不仅能放出豪言要自己性命,更是能当着自己的面将同为长老门长老的白樱一矛穿心,这让他多少有些接受不了。 鲁统缓缓从半空落下,福清神色凝重的看着宁延,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出招。 鲁统真气大涨,头顶乌云泛出阵阵血红之气,本就如同枯树一般的脸庞泛起一阵病态的潮红,双眼缓缓变黑,瞳孔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两团让人望而生畏的漆黑;鲁统猛然抬头,一双黑洞洞的眼神猛然看向远处的宁延,加上树皮般的面庞和诡异扬起的嘴角,整个人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罗刹一样。 宁延所展现出的实力让鲁统感到莫大的压力和恐怖,为了除掉宁延,他甚至不惜以燃烧气血为代价来强提真气,鲁统本就是神魄高手,如今以气血为代价强提真气后,实力又往上涨了三成,如此实力放眼天下,堪称无敌! 宁延体内真气正以惊人速度恢复,泛着血红色的乌云缓缓飘到他的头顶,劲风拂过,电闪雷鸣。 老神棍福清同样底牌尽出,亮银色真气自半空凝结,点点真气汇于身后,随着福清脸色逐渐变得煞白,他身后的真气也是越来越浓郁,所涉及的范围越来越大,到最后竟是差不多弥漫了十丈有余,亮银色的真气光罩内,一把把长枪逐渐冒出头来,点点长枪自真气光幕中飞出,汇于老道身后,数量之多,数不胜数。 为了这万把长枪,福清将自己的真气压榨到了极致,整个人额头出由红变白,而后竟是变成了惨淡的黑色,大汗淋漓的老道沉声说道,“宁延,今日这大明殿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代表长老们两大顶尖战力的长老底牌进出,宁延都不知道该说自己幸运还是不幸。 宁延右脚猛然坠地,丹田处真气外溢,一道道金色真气自脚底向上升腾,浓郁真气滚动如烟尘,汇于他身后的九环真身上,“那就试试看,到底是谁死!” 话音未落,宁延脚下生风双手握拳,直接朝着自己面前的鲁统飞去,鲁统右手一挥,头顶乌云直接朝着宁延落下一道水桶般粗细的闪电。 “轰!”劈里啪啦的雷电劈在宁延身上,劈在宁延身后的九环真身上,雷电倾泻足有半炷香时间,在此期间,陶鸿雁手握岩熄剑,头顶花伞,缓缓朝着宁延靠近,时刻等着将宁延斩杀于此。 “嘭!”就在鲁统得意宁延挡不住这漫天雷电之时,宁延用自己的行动狠狠的打了鲁统的脸,一声清脆响声后,宁延竟是完好无损的从闪电中走了出来,除了有些喘气外,一点事没有。 福清先发制人,双手结印,身后长枪朝着宁延极速飞去,银色长枪划破天际,密密麻麻的长枪就像雨滴一样直冲宁延而去。 望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宁延深呼吸一口气,随后全然无惧的朝前走去。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轰!轰!轰!”一声声巨响弥漫在战场之上,亮银色真气凝聚而成的长枪尽数冲在宁延身上,真气爆炸所产生的烟尘席卷了整个战场,不断地有亮银色长枪冲入烟尘中央,在福清看来,就算你宁延实力再怎么逆天,先受鲁统雷击,后遭自己万枪穿心,加上刚才搏斗所消耗的真气,你宁延就算是有两个丹田的真气也该耗尽了吧!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再度让福清傻眼,万柄长枪砸过的战场中央,地面被炸的一片狼藉,然而在这片狼藉中央,一个全身是血的男子赫然利于战场中心,即便他身上的伤口多到已经看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胸口甚至能看到裸露的肋骨,然而即便如此,宁延还是直挺挺的站在中央,当他抬头的那一刻,满嘴血污的他比鲁统看上去还要恐怖。 宁延抬起眼睛,看了眼福清,再看了眼鲁统,突然紧握双拳,沉声怒吼道,“接下来该我了。” 刹那间,风云涌动,鲁统不可思议的抬头看了眼头顶的血色云层,云层剧烈翻涌,一股浓郁的真气自云层之上倾泻而下。 这宁延竟然还有真气牵引天地真气,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怪胎,他这实力真的是神魄境吗? 在鲁统失神之时,宁延直挺挺的朝着他冲过去,右拳之上真气弥漫,在他身后的九环真身也在这时提起了右拳,这足有一人大小的拳头朝着地上的福清狠狠砸下去。 “嘭!” 真气碰撞,鲁统一掌拍出,两人拳掌接触的一瞬间,真气瞬间炸裂,两人同时后撤,脚下地面被炸出一个等人高的窟窿,宁延弓着身子向后滑去,身体停下来的瞬间,再度腾空而出,这一次真气更胜,宁延呲牙咧嘴的朝着鲁统冲杀而去,鲁统直接抬手一指,天空惊雷劈里啪啦的朝着宁延落下,挡在宁延前冲的必经之路上。 宁延四处躲避,但还是有一道带着血色真气的雷电砸在了他身上,宁延后背轰然一声被炸出一个血窟窿,碎肉鲜血四处飞溅,此时的宁延全然不顾后背的痛感,咬牙直冲,眨眼间就冲到了鲁统面前,高举拳头朝着鲁统砸下去。 鲁统脸色阴沉,体内气血翻涌,深呼吸一口气后,伸出鹰爪一样干枯的右手,拍向宁延,真气晃动,宁延右拳一击不得,怒吼一声左拳挥出,双拳一拳接着一拳砸在鲁统面前的真气护罩上,闷响一声接着一声。 什么时候鲁统被一个年轻后生压着打了?这在北蛮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是今天就这么货真价实的出现在了大明殿前。 鲁统整个人就像钉子一样死死钉在原地,任凭宁延沙包大的拳头砸在自己身上,就是纹丝不动,宁延牙关紧咬,看着鲁统纹丝不动,也是激起了心中的怒意,高举右拳,拳头之上真气弥漫。 “轰!”战场中央的真气四散而开,细细看去,那鲁统竟是直接握住了宁延的右拳,血色真气遍布全身的鲁统恶狠狠的说道,“小子,你杀我还不够!” “是吗?”宁延深呼吸一口气,右拳之上真气竟是越来越浓郁,鲁统下意识感到不妙,催动体内真气,一道血色真气光柱自手心发出,将宁延整个人轰飞出数十丈远。 “杀了他!”鲁统四声怒吼道。 陶鸿雁身影腾挪,花伞先行,而后自己举剑杀来,宁延身上的伤口不断出血,被鲁统一击震退后的宁延也忍不住吐出一口淤血,但陶鸿雁的攻击接踵而至,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宁延抬手就是一拳,陶鸿雁可没有鲁统这么好运,宁延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拳实在威力无穷,就连鲁统都不敢轻易接下这一拳更别说陶鸿雁了,一拳飞拍出去后,陶鸿雁直接被撞飞出去。 陶鸿雁自诩实力也不弱,可今天在宁延面前,自己就跟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一样。 “撕拉!”一声,宁延趁此机会撕下腿上的白袍碎布,简单的将自己身上的伤口包扎了一下,而后起身平淡的看着陶鸿雁,“想死吗?” 陶鸿雁皱眉怒吼,“大言不惭,姑奶奶我杀了你!” 陶鸿雁再度冲杀而出,既然你不想活,那宁延也没什么留手的必要了,只见宁延眼角杀意尽显,这次他没在握拳,而是化拳为掌,趁着陶鸿雁冲来之时,一掌轰出,身后金光闪烁,齐人高的巨掌虚影自他身后冲出,笔直的冲向了陶鸿雁。 陶鸿雁怒吼一声,举剑砸去,岩熄剑和金色手掌接触的一瞬间,巨响自战场中央传来。 当真气碰撞的巨响散去后,陶鸿雁一直未落地的花伞轰然落地,伞柄断为两截。 而那把属于陈皮子的岩熄剑悄然落地,插在地面之上,陶鸿雁整个人有气无力的趴在地上,宁延这一掌拍在了她心口之上,庞大真气瞬间撕破她的防御涌入她体内,在她体内一阵翻江倒海,搅的她体内筋脉尽数断裂。 黑红的血渍顺着陶鸿雁的嘴角流下,美人落幕应是如此。 宁延缓缓走上前去,抬手拿起地上的岩熄剑,一旁的鲁统和陈媛儿一看不妙,赶紧出手,两股真气自远处袭来。 可都在要碰到宁延的时候,被一股无形真气挡住,只见宁延来到陶鸿雁面前,举起手中的岩熄剑,慢慢说道,“我不愿杀人,可都是你们逼我的!” 陶鸿雁眼角闪出一道泪花,喉咙沙哑的她说不出一句话,她也不想丢了最后的尊严,直接闭上了眼睛。 “噗嗤!”岩熄剑穿心而过,宁延亲手将岩熄剑刺入陶鸿雁身体,陶鸿雁脸上的神色逐渐狰狞,最后脑袋一歪,再也没有了呼吸。 宁延起身,不屑的看着一旁干着急的鲁统和陈媛儿,嘴角上扬,“该你们了!” 半空的福清艰难挡住宁延身后九环真身的攻击,九环真身这一拳的威力甚至超过了宁延自己的一拳。‘ 接下这一拳后的福清剧烈的咳嗽着,双臂颤抖,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但还不等他回过神,就看到了让他瞠目结舌的一幕。 战场中央,以宁延为中心,一道金色灿烈的光芒缓缓出现,宁延大声疾呼,金光在宁延头顶愈演愈烈,宁延周身真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冲入金色光芒中,陈媛儿和鲁统不断地催动真气冲向宁延,可宁延就是不为所动,那空中的金色真气愈发浓郁,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不断变大。 然而当真气有一人宽的时候,宁延的真气开始有些不够用,丝丝淤血顺着宁延的眼睛,鼻孔,嘴角和耳边流出,已经是七窍流血的他还是硬撑着半空的金色真气。 “再来!”宁延仰天怒吼,声音震碎苍穹,身后的九环真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消散,那消散的真气尽数汇聚于宁延头顶的真气中。 鲁统不敢相信,宁延这一击得有多可怕。 这也是宁延拼尽全力的最后一击了,先杀白樱,在斩陶鸿雁,宁延就算有拥有真气逆行的本事也在此时是油尽灯枯了,刚才的攻击也让他明白鲁统很强,他拼尽全力顶多和鲁统一换一,可之后的福清呢?陈媛儿呢?自己根本无力对付,所以宁延决定豁出全身真气,来一次殊死一搏! 头顶的真气光球越来越大,到最后甚至覆盖了半个战场,宁延突然开口道,“杀!” 将最后一丝真气汇入头顶真气光球后,头顶的金色真气光球发出剧烈的晃动声,而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膨胀,鲁统慌忙喊道,“遭了!” “嘭!”膨胀后的金色光球在众人眼中轰然爆开,那夺目的金光扑面而来。 这一声爆鸣声可以说是让整个皇宫都感受到了神魄高手的实力,大明殿外一众建筑被全部掀翻,立于场地中间的十二生肖石柱一瞬间碎成齑粉,地上白樱和陶鸿雁的尸体也跟着被真气搅成碎屑,混在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整个大明殿周围十里之内,一片狼藉,整个北蛮皇城一半以上的建筑在这一瞬间毁于一旦。 真气涟漪散尽后,宁延再也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轰然落地,而远处的鲁统和福清互相搀扶着起身,两人满脸狼狈,起身后的鲁统似乎是恢复了正常,眼眶内不再是空洞的黑洞,看着倒地不起的宁延,鲁统哈哈大笑,“臭小子,你还想杀我!落我手上了吧!今天我鲁统定要将你扒皮抽筋,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在鲁统狂笑着往前走的时候,突然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倒地后的鲁统浑身抽搐,夹杂着内脏的血渍不断从口中喷出,而他的身体竟是像没有骨头一样软趴趴的躺在地上,甚至能看到衣服下剧烈跳动的心脏。 宁延倒在地上看着远处的鲁统,欣慰的笑了,费尽全身力气说道,“说杀你,就一定杀你!” “噗嗤!”福清也跟着吐出一口血渍,宁延那真气太过霸道,差不多直接从自己身体穿了过去,福清抬手看着手心的伤痕,无奈摇头,“难道我汗国真要亡了吗?” 福清虽然现在看起来没事,可他心知肚明,自己的丹田早已被宁延真气搅烂了,现在的自己完全就是回光返照,鲁统就是自己最后的结局,他也逃脱不了筋骨尽断的结局。 若不是鲁统太过激动,估计也不至于当场横死,可自己苟延残喘两三天又有什么意思呢? 远处的陈媛儿一脸心疼的抚摸着被震断琴弦的古琴,任凭嘴角血渍一滴一滴的掉下来。 刚刚放松下来的宁延突然看向远处的大明殿,眼神又变的谨慎起来,甚至充斥着无尽杀意。 自己刚才豁出性命的那一击有多强自是不必多说,就连鲁统和福清都挡不住,战场四周十里都被夷成平地,可为什么这大明殿明明距离最近,却还能如此完好无损的屹立在此! 除非,除非这大明殿内有高人坐镇!可是整个北蛮实力能超过鲁统的又有谁呢? 想到这里的宁延瞳孔猛然一缩! 是他! 北蛮武道巨擘,世间武道魁首,北蛮长老门大长老——徐珣! 第819章 武道巨擘——徐珣 大明殿外打的热火朝天,大明殿内却是一副安静祥和的样子。 耶律原盘膝坐在大汗宝座上,双手攥在一起,紧张的满手是汗,额头上的汗水一层接着一层,怎么都擦不干净,大明殿外的真气巨响一声接着一声,激烈之时,整个大明殿都会跟着晃动起来。 耶律原坐下右边是国相孙成盛,老国相还算冷静,盘膝静坐,微闭双眼,偶尔睁开眼睛看看面前案几上晃动的水杯,硕大的大明殿内仅有三人在此,一个是发下毒誓和大明殿共存亡的大汗耶律原,一个是想出将宁延骗至大明殿,让长老门长老合力将其诛杀这个主意的国相孙成盛,至于另外一个,则是正坐在耶律原对面,穿着一套华丽黑袍的老者,老者鹤发童颜,挺直腰背坐在孙成盛对面,若单从面向去看,很难让人相信这个皮肤细嫩,剑眉星目的中年男子竟是以为年过百岁的老者,男子骨子里都透着一缕孤傲和高冷,进入大明殿后除了进门拜见大汗和国相后,到现在一直都是在盘膝打坐没有动过,那张嘴更是没有张过。 随着一声冲天巨响的传来,大汗耶律原猛然坐起,“国相,徐长老,外面。。。” 孙成盛拱手宽慰道,“大汗不必多虑,有徐长老坐镇大明殿,您大可宽心。” 在北蛮能被大汗和国相称为徐长老的除了徐珣也没有其他了,徐珣毫无疑问是当世北蛮武道第一人,同时也是长老门的话事人,提到徐珣这个名字,不仅在北蛮有着崇高地位,在大奉提到这个名字也是让人眉头紧锁。 毕竟当年中原四大高手中的吕授和阎奉联手都未能将其打败,自己反而落了个客死他乡的下场,四大高手的实力有多强自是不言而喻,由此可见这个徐珣有多厉害,能让长老门大长老坐镇大明殿,也难怪孙成盛能处乱不惊! “本汗看这宁延也是实力了得啊,只身一人来此,五位长老竟然到现在都没有将其拿下,这么久了,不会出什么意外吧!”耶律原担心的说道。 孙成盛看了眼徐珣,而后看向大汗耶律原说道,“宁延实力顶天也不过神魄境,外面五位长老可都是常年跻身神魄境的高手,宁延再厉害难不成还能以一敌五了?现在外面打的这么凶,不过是这小子的垂死挣扎罢了!” 话虽如此,可耶律原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宁延一日不死,他就一日不得安宁! 两人说话间,一直没有动静的徐珣缓缓睁眼,那幽深的眼神的让人看一眼就感到头皮发麻,和鲁统消耗气血所换来的眼神空洞不一样,徐珣的眼神不是空洞,而是深邃! 徐珣抬起右手,修长的手指点在桌上的酒杯中,杯中美酒泛起阵阵涟漪,一圈接着一圈,耶律原和孙成盛看着徐珣的举动很是不解,但也不敢打扰多问,毕竟这可是徐珣坐在这里大半天来唯一的动作。 在大明殿内的他们不明白徐珣此举的用意,可若是站在大明殿外,便能知晓其中奥妙,那大明殿外竟也是泛起了层层涟漪,和真气碰撞时的真气涟漪不同,大明殿外释放的涟漪像是清风拂过江面时溅起的微波,绵软悠长。 正是因为这股微波的存在,才从宁延拼尽全力的一击中保全了大明殿,但同样的也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徐珣转身看向大汗耶律原,缓慢起身,一身黑袍托在身后,徐珣动作很轻,冲着耶律原拱手道,“大汗,老朽出去一趟,见谅!” 这个徐珣就连声音也不是老人那种苍老之音,乍一听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跑出来了呢! 耶律原抬起手挤出一抹笑意,刚准备开口,就看到徐珣直接扭头往外走去,步子很慢,压迫感十足。 这时的孙成盛脸上才露出一丝少见的凝重,喃喃道,“徐长老亲自出手啊,那外面的五位长老。。” 他没说出全军覆没这句话,但却已经是心知肚明。 徐珣缓步来到大明殿门口,右手抬起,食指轻飘飘的动了动,大明殿的厚重木门便自行打开,一缕微弱的亮光缓缓照进大殿,穿过徐珣的身体,将这位长老门大长老的身影拉的很长。 不出来可能永远也不知道大殿外竟然打的如此激烈,以大明殿为中心,方圆十里之内一片狼藉,空气中残存的真气和地上鲁统怒目圆睁的尸体印证着这次大战的激烈,徐珣缓步从大明殿外踏出去,出去的瞬间,大门的大门砰然关闭。 徐珣走出大明殿后,目光自始至终都放在一个人身上,那就是不远处的宁延,这个浑身布满伤口但却依旧坚挺在战场上的男子,他艰难撑着身子站起来,他徐珣直视一个人的时候,很少有人敢和自己对视,那些敢和自己对视的人要么变成了自己脚下的尸体,要么就是有让自己看中的本事;可这个宁延他有什么呢?本事吗?以一敌五还能站在这里,也算是有本事吧。 徐珣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很快便来到八十一台石阶前,他目光依旧盯着宁延,宁延也不示弱,同样紧盯徐珣,虽然两人都为说话,但都彼此知晓对方的身份,徐珣意外的是宁延的心性,实力,胆气和魄力;而宁延意外的是北蛮长老门大长老,北蛮武道魁首竟如此年轻,看上去也就二三十岁,若非那满头白发,还真不好猜测他的年龄。 徐珣缓缓走下台阶,首先来到陈媛儿面前,陈媛儿撑着古琴站起来,左手握琴,右手握着胸口,看到徐珣来此,陈媛儿急忙低头颔首,“徐长老!” “退下去吧,丫头,这里没你事了!”徐珣轻飘飘的说道,自顾自的往前走着。 陈媛儿点了点头,撑着古琴来到福清身边,搀扶着福清远离战场,将满地狼藉的战场留给徐珣和宁延两人。 这个时候没人觉得宁延会是徐珣的对手,一个是北蛮武道魁首,一个是刚才血战一场拼光了所有真气的神魄高手,谁输谁赢自是不必多说。 徐珣站在宁延百步开外的位置,单是站在那里,身上的真气威压就让宁延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在徐珣身后,一团团黑云正在天空汇聚,其实徐珣并未主动牵引天地真气,而是因为自身实力过于强大,体内真气与天地产生了共鸣进而自发进行的异象,这一点天下超过九成的神魄武者都做不到。 徐珣淡然看着宁延,两人的见面没有剑拔弩张,刀光剑影,反而是出人意料的和平,徐珣第一时间未动杀意,轻描淡写的问道,“这一切都是你干的?” 宁延点了点头,看向徐珣后,硬撑着一口气说道,“你是徐珣?” 徐珣同样点了点头,眯眼说道,“是,来这里只为一件事,奉大汗令,杀你!” 这么直接的对话让宁延都有些始料不及,不过自己居然都能将北蛮大魔头徐珣逼出来,这一趟也算没白来,“那你可以动手了,我现在真气恢复不到半成,你这个时候杀我,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杀人不过头点地,对我而言轻而易举!”徐珣沉声说道,“但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要来这里签所谓的议和书?” 宁延长叹一声,“为了不想打仗啊,我们定州的兄弟牺牲太多了,如果真能换来和平,就能少死很多人,很多人!” 徐珣点头表示赞许,“是个人物,只可惜我手中有太多你这种说着天地仁义道德话的人物性命了,他们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有理想,有梦想,有追求,不过他们最后的结果也是一样的,那就是死!” 宁延突然笑了出来,看着徐珣说道,“要是我能活下来呢?” 徐珣淡然的摇头果断回绝了宁延的话,“你不可能活着离开!” 徐珣话音落地,两人神情都缓缓变得严肃,徐珣充沛的真气让他完全可以做到有恃无恐,甚至可以说杀死宁延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然而对宁延来说,要想从徐珣手中逃生简直难如登天! “轰隆!”一声巨响,一道璀璨虹光自宁延身后狂泻而来,庞大的真气直指宁延面前的徐珣。 徐珣淡然自若的站在原地,看着虹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自己面前,虹光还未冲到徐珣面前就撞到了一面无形的屏障,徐珣身前的真气屏障将飞来的虹光挡在一丈开外的距离,庞大的真气碰撞再度席卷战场。 这次的徐珣脸色终于有些谨慎起来了,只见他缓缓开口,皱眉道,“青虹剑!” 随着真气碰撞越发激烈,虹光下的古剑也逐渐出现在宁延和徐珣的视野中,而徐珣也已经说出了这把剑的名字!青虹剑! 大奉十大名剑之首,号称可斩世间邪祟,可诛乱世妖魔的青虹剑如今就这么出现在宁延面前。 汇千山丹青以铸其骨,采昆山陨铁以锻其身,聚三道真火以炼其筋,集七百胡泽以凝其魂。 这四句话说的就是青虹剑的锻造过程,青虹剑是铸剑大师江流穷尽一生一百二十年所打造出来的绝世神兵,一代铸剑大师欧冶子究其一生也没有练出能超越青虹剑的名剑,青虹剑本身并不像承影剑和月阙剑那样精美好看,也不似叶墨剑和纯钧剑那样大气,青虹剑本身看上去很普通,黑里透亮的玄铁剑柄,朴实无华的剑身,从上到下一点纹饰都没有,两个字就可以形容这把名剑:简单! 而青虹剑能力压承影等一众名剑位居首位,除了本身锻造繁琐,威力不俗外,更重要的原因是这把剑的主人! 凡手握青虹之人,必是当世剑圣! 大奉习武者众多,习剑者更是数不胜数,然而能被冠以剑圣之名的也就一人,那便是易子推! 剑圣易子推,三岁感剑,五岁习剑,七岁便能感悟剑招,十一岁就能触发剑罡,十五岁冠绝武林,十七岁就成为手握青虹剑的剑道奇才;易子推的一生就像那评书说的一样,年少成名,但却不在乎功名利禄,不在乎声誉名利,多少年来,习剑者都以击败易子推为目标,并为之不断奋斗,就像司徒景春的父亲,当年也是满腔热血去找到剑圣,双方激战三千招,就这一次过招让司徒奉南成为了仅次于剑圣易子推的第二剑客;可其实易子推并不在乎剑圣之名,和司徒奉南一战之后,他便隐姓埋名隐与世间,武林中知道剑圣下落的人不超过一手之数,多年来大奉武林不断洗牌,可因为剑圣在,大奉武林才能一直生机勃勃;只要有他在,那就会有无数剑客以他为目标而努力,有他在,大奉武林才得以一直延续。 究竟是怎样一场大战,竟是连消失许久的剑圣易子推都出手了! 一个身影自宁延身后袭来,快速朝着青虹剑飞去,最后持剑立于半空,这是宁延第一次见到剑圣易子推,易子推这个名字就是那种世间高人才配有的,那种洒脱不羁的隐世高手不都是这种名字吗?他们平日里品茗饮酒,煮茶会友,钻研武道,性子洒脱,不拘泥于世俗,一处田园,一片竹林,加上一尊青酒,便是一场江湖! 可面前的易子推和自己想象中来去如风,气质不俗,飘洒俊逸的剑圣形象完全不同!甚至大相径庭! 眼前的男子一身粗衣,脚踩布鞋,腰间缠着一捆草绳,整个人就像个常年耕种的老农,皮肤被晒得黝黑,胡子拉碴的也不打理,若不是青虹剑货真价实的在他手里握着,真让人难以置信,这个人竟是青虹剑的主人——剑圣易子推。 而剑圣一开口更是让宁延不愿相信这个人就是易子推。 原本神情严肃的易子推看到宁延和徐珣后,竟是咧嘴露出两排大黄牙嘿嘿笑了出来,“你们好啊,俺是易子推!象州单股人氏,这次冒昧打扰是受故友所托,来救一个叫宁延的年轻后生,你们谁是宁延啊?” 宁延倒吸一口凉气,明明都是彼此国家的武道魁首,为什么人家徐珣是那样的!而他们这边的是这样的! 第820章 剑圣易子推 徐珣看了眼空中的易子推,神色复杂,抬起比女子还要精美纤细的右手指了指宁延,用字正腔圆的大奉官话说道,“这就是你要找的宁延。” 易子推看了看宁延,而后竟是冲着徐珣拱了拱手,“老弟,谢谢了奥!” 随后落在宁延身边,上下打量着宁延,在看到宁延身上的伤口后,一边砸吧这嘴一边啧啧说道,“后生啊,你这伤的可不轻啊,俺认识一个大夫,医术高超,当年俺想你这般大的时候也受过重伤,就是那大夫给治好的,现在一把年纪的,腰不疼,腿不酸,吃嘛嘛香,一顿能吃三大碗米饭!咋样,有没有兴趣跟俺去瞅瞅,算你个人请价,介绍费打五折,五两银子咋样?” 宁延额头一阵黑线,但想着面前的可是剑圣易子推,硬是忍着尴尬拱手说道,“前辈,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要能活着离开这里,别说五两银子,五千两五万两我宁延都给得起!” “咦~你这个后生实力不咋地,吹牛皮的本事倒不小!”老剑圣一脸嫌弃的看着宁延,摇头说道,“不过也能理解,年轻人嘛!吹吹牛皮什么的也正常,不过看在老熟人的面子上,俺就不和你计较了,走,跟俺回去。” 看到易子推拉着宁延就要走,怎么说也是北蛮武道第一人的徐珣岂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从自己眼皮子底下离开,当即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喊道,“剑仙!这里是汗国王庭,不是你家菜园,也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易子推看了眼徐珣,在宁延的震惊中将青虹剑直接别再草绳做的裤腰带上,继续说道,“老弟,看你这一头白发的,是少年白吧!咦~俺可给你说,这少年白啊是病,你是不是晚上经常睡不着觉,睡着了又容易醒,还多梦盗汗啊?平日里更是手脚冰凉,一吃油腻就容易拉肚子啊?” “嗯?”徐珣愣了愣,眨了眨眼睛,有些发懵。 眼前这个庄稼汉很难让人把他和剑圣易子推联系在一起,老剑仙摇着头咂舌道,“老弟啊!不是俺说,你这是肾气不足的症状啊!” 徐珣的脸上写满了无语。 “不是。。”宁延都傻眼了,这剑圣还能看病的?还是给人家徐珣看病? 老剑圣也不管宁延,接着说道,“这个病俺熟啊,那年俺邻家那后生就是这样,怎么都治不好,后来还是俺找的的大夫开了几副药才好的,就是俺刚说的那个大夫,哎呀!不是俺说啊,这年轻人啊,就是喜欢仗着自己年轻,身体好,不节制,老想着那些男女之事,现在好了!身体吃不消了吧!这样,反正来都来了,你也跟着一起让人家大夫瞧瞧吧,但你得给俺十两银子,不!二十两!这大老远的让俺跑一趟,可不能白跑!” 宁延拽着易子推的胳膊,压低声音说道,“前辈你少说两句吧!这瘟神可不好惹。。。” 还不等宁延说完,一道突如其来的真气赫然砸向两人,真气轰然坠下的瞬间,地面都在颤抖。 真气涟漪退去后,战场中央的易子推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摇头说道,“年轻人啊,火气大,这是虚火啊!伤肾!” “易子推,我不震动你在这里胡言乱语些什么,你我可以不管,也不愿意管;但是,宁延今天必须留在这里!”徐珣再度伸手,只不过这次他的手心,一团黑色真气正在悄然汇聚。 刚起身的易子推脸色微微一变,眼神变得犀利起来,老剑仙伸了一个懒腰,颇为无奈的摇头说道,“你这个年轻人也喜欢找俺的麻烦,俺最烦的就是麻烦!” 宁延皱眉说道,“前辈,这瘟神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北蛮长老门大长老——徐珣!” “徐珣。。”易子推呢喃一声,眼角微动,缓缓说道,“徐老弟啊,怎么说你也是武道老人了,就这么欺负一个后生,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要不这样俺和你打一架,打赢了人我带走咋样?” “要是输了呢?”徐珣冷声说道。 “哎,你这话说的,俺这辈子打架还没输过呢!先打打看!”易子推一边说一边活动筋骨,“只是这么多年没动过了,不知道这身老骨头顶不顶的住,别真的连一个肾气不足的老家伙都打不过。。” 徐珣没有过多废话,素手扬长袖,身后乌云滚滚,苍穹似墨染,滔滔真气如大浪一般直冲战场中央的老农而去。 那身着粗衣的剑圣面对滚滚而来的真气不慌也不忙,老人右手微抬,食指中指并在一起,往前一指,腰间的青虹剑便嗖一声窜了出来,悬于半空,青虹古剑之上真气滚滚,赤红真气紧紧萦绕于剑身之上。 当宁延的目光还在青虹剑身上的时候,老剑圣赫然起身,并拢的双指猛然往前一指,一瞬间滚滚清风自身后袭来,吹着老人粗衣猎猎作响,吹的宁延长发飞舞。 真心望明月,长剑倚清风! 清风徐徐,吹散了战场上的血腥气,也吹来了一股冲天剑气。 在剑圣易子推面前,双指的正前方,一道赤红真气正悄然汇聚,真气与剑圣身旁的青虹剑相连,乍一看这道真气像是被风吹到老人面前一样,而且这股真气也不是简单的真气,而是剑气,即便不是习剑之人,宁延也能感觉到这股赤红真气上的浓郁剑气。 易子推抬头的瞬间,赤红剑气狠冲而上,牵引四周真气赫然朝着徐珣冲去,以剑气凝真气的这一击威力无穷,习剑之人舞剑,仰赖剑身,以利剑锋利对敌,长剑锐利,可削戈碎甲,斩敌于马下;剑道入门之人习剑仰赖剑罡,这便是武者与寻常人的区别,以真气入剑,依托剑罡打出剑招,从而立于不败之地;剑道高手舞剑,仰赖剑气,长剑有形,剑气无形,剑气之威可似春水,润物无声,绵延万里,剑气之后,似有君子而来;也可堪比夏雷,激荡震撼,剑气滚过,如同雷公抖擞,电母怒号,千里搬山,万里碎石皆是手到擒来;剑气化秋风,轻柔中夹杂着寒气,绵软中内含杀机,秋风可吹万里,杀敌可取首级;剑气染寒光,那便是真正的杀招,不死不休的杀招! 对于剑圣这种层次的剑道高手来说,他手中可以有剑,也可以无剑,在他手中,世间万物在他手中都可以是剑,若是无物,也可两指做剑! 剑气咆哮如龙吟,赤红剑气与徐珣滔天真气碰撞的刹那,那不可一世的黑云真气竟是在赤红剑气的撕扯下节节败退,空中巨响如雷鸣,单是震荡而出的真气涟漪就让宁延感到头皮发麻。 徐珣左手握成爪,空中黑云竟也呈现出一张大手模样,随着徐珣左手慢慢握拳,那黑云汇聚而成的大手也缓缓紧握,不过徐珣手中无物,那黑云大手却是握住了剑圣的赤红真气。 看着剑气被困,老剑圣并不见慌乱,空中真气碰撞声音越发激烈,噼里啪啦的不仅刺耳,更是震人心魄。 这就是顶尖高手的对决吗?简简单单的一招一式就有堪比山崩地裂的气势,宁延敢肯定今日若不是徐珣在这里,就剑圣这两指所发出的剑气,整个北蛮没几人能挡住。 徐珣硬生生吞下了剑圣这一指剑气,徐珣凌空踩了一脚,随意的往前迈了一步,就这一步直接出现在半空之中,出现在易子推对面,老剑圣也一改刚才的嬉笑模样,神情严肃的看着面前的徐珣,“恩,有意思!” 徐珣右手翻转,一道黑色真气集结于手心,一掌拍出,直指易子推。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掌威力却是不容小觑,老头在半空往后踏出,轻飘后滑,右手随之斩出一道凌厉剑气。 剑气飘荡而过,扫到徐珣掌心,闷响接踵而至。 身影飘到后方的易子推右手前指,身后猛然绽放出一道赤红真气霞光,是真正的剑气霞光,那一缕一缕的霞光,细细看去都仿佛一把神剑,漫天剑气充斥在战场上,笼罩天地。 一边是赤红剑气所形成的霞光,一边是徐珣的黑云真气,两人悬空而立就像一正一邪两个神仙在过招一般,单是远远看一眼,就给人心中无限的震撼,看到这一幕的宁延眼珠子瞪得老大,和这两人的招式比起来,刚才自己的一打五就有些小巫见大巫,拿不出台面了。 剑气纵横三万里!人们想象中剑客驰骋武林的画面在此刻被具象化。 “这才是高手过招啊!”宁延忍不住感慨道! 半空的老人抬手点在身边的青虹剑上,古剑嗡鸣,徐珣眼神也露出许久不见的凝重,上次能让他这么严肃对待的还是面对吕授和阎奉的时候。 两人神仙斗法的场所从地面变到了空中,空中电闪雷鸣,真气四溢。 这次宁延也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真的武道高手,剑气弥漫,青虹剑的每一次劈砍都是能毁天灭地般的存在,而徐珣的真气更是恐怖,整个人黑袍在身,真气源源不断。 两人过招的招式并不繁琐,甚至可以说简单,就是你出拳,我出剑,你出手来我出招,天下武道一门不就是由简入繁,由繁化简的过程吗? 大道至简,返璞归真! 这就是寻常武者和顶级高手的区别,翻手成云,覆手成雨都敌不过一招朴实无华的剑气,徐珣的武道修为自是不必多说,每次出手都是看似简单的招式却让人不敢小瞧。 此时两人的交手变成了大奉剑客和北蛮长老的对抗,一个是剑气,一个是真气!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就在他为这场旷世大战感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公子,公子我们来了!” 宁延猛然回头看去,竟是庄十月和司徒景春,还有林北阳齐刷刷的朝自己冲来。 远处奔来的远不止他们三人,定州军所有将领几乎全部冲了过来,但每个人身上都是鲜血淋漓,尤其是光头韦雄刀,整个人就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样。 庄十月直接飞扑到宁延身前,激动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说话都带着一丝哭腔,“公子,公子你没事太好了,吓死我们了!” “我能有什么事啊!我这不好好的!”宁延刚说完,身上就传来一丝剧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林北阳他们这才注意到宁延身上几乎全是深可见骨的伤口,韦雄刀身上的血都是杀敌人的,而宁延身上的血货真价实就是他自己的,众人起身随后环顾这满目疮痍的北蛮皇城,虽然他们不在县城,但也能想象出当时的战场得多么激烈。 装十月咬着牙说道,“对不起公子,让您受委屈了!” “我这哪里受委屈啊!”宁延摸着庄十月的头说道,“不过差点见阎王倒是真的,这要不是剑圣前辈出现,我现在怕早死在徐珣手下了!” 众人齐刷刷抬头看向半空,那战场上剧烈的真气波动几乎蔓延到了整个皇城。 在场的众人都是在战场上久经生死的悍将,但是在看到头顶如此激烈的真气碰撞后也是露出惊讶神色,这种两国最为顶端高手的对抗可以说是前无古人,至于后面的来者大概率也是没有的。 “剑圣前辈出现的很及时,不过他是怎么来这里的,听他说是受人所托,这都是怎么回事啊?”早在刚刚易子推说这事的时候宁延就是一头雾水,本来打算等他和徐珣过完招后他在问的,可既然庄十月他们来了,那宁延也就不用在等了。 林北阳稍稍颔首说道,“宁兄,来的不仅仅只有剑圣前辈,还有很多你的老朋友!” 宁延心中一阵疑惑,但是当韦雄刀他们缓缓从宁延身前退开的时候,宁延这才注意到战场之外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容。 此时的他竟是忍不住鼻尖一酸,原来自己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从来不是! 第821章 得道多助 出现在宁延面前的,是整个大奉武林。 “宁兄,别来无恙!”年轻的声音如春风入耳。 宁延看着眼前穿着道袍,手捏莲花的年轻道长,当场就红了眼睛,“张兄。。。” 来者正是昔日的武当莲花仙人,今日的老君观道长张尽安! “宁兄,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和我们做兄弟的说一声。。”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让宁延忍不住想哭的声音,抬头看去,在张道长身侧,一个蓝衫男子冲着宁延颔首示意,男子身边还有一戎装在身的姑娘。 宁延望着已经生出胡茬的韩瞻,眼前全是当年共游大奉的画面,还有他旁边的柳恩,男装之时的柳恩俊逸非凡,如今换上女装也是英姿飒飒,宁延差点都没认出来,“韩兄,柳姑娘,你们也来了。” 柳恩略微颔首,自然而然的挽起韩瞻的手臂,“宁公子,现在你得改口叫我韩夫人了。” 宁延破涕为笑,笑着点了点头,“早该如此了!” 一蓝一银两道身影自韩瞻身后袭来,在宁延面前轰然坠地,身着蓝衣的女子面色清冷,眼角露寒芒,放在平时单是看一眼都会让人在酷暑之时打一个冷颤,但是今日在宁延面前,苏敏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心疼与激动,“少爷,我来了!” 在苏敏旁边的则是月阙剑剑主,大名鼎鼎的汕州狼主狼骑坎,多年的中原生活让这位边关部落的少主也说出了一口流利的中原官话,“宁兄,我们收到韩瞻少主的信,特意来此相助。” “好好,苏敏,狼主,你们都来了!”眼角热泪翻滚,宁延不住点头。 紧接着站出来的则是宁延的老熟人,定州大都督徐天亮的夫人——李清泉! 李清泉目不能视,一条黑布遮眼,站在宁延身侧,也不说话。 “徐夫人,没想到你也来了!”看到连李清泉都出现了,宁延也猜到是谁请来这么多武林高手了。 人群外,华服在身的宿山宫宫主张卿缓缓而至,冲着宁延和林北阳颔首示意,“宁兄,这次我张卿赶上了吧!” “张宫主。。” 人群身后出现一个持剑男子,男子冲着宁延拱手,很是客气,“柳州徽山冢陈斌奉家师之令,特来此相助宁州牧!” 宁延颔首说道,“我又欠李掌门一个人情啊。。” 不等宁延说完,在张尽安等一众中原高手身后,三尊硕大的傀儡缓步行来,既然来者是整个大奉武林,那其中自然少不了来自南方边陲的东越巫门,百里重霄踩在三尊傀儡中央的神宵碧血身上,看到宁延后翻身一跃,“宁兄,百里重霄来迟了!听狼主说你要在北边大干一场,特意带着三尊傀儡相助,不过好像不用我出手了。” 百里重霄说话的时候,眼神还不忘往头顶看了看。 头顶的易子推和徐珣打的不可开交,已过百招而难分胜负! “你们怎么都来了!”庄十月费力的扶起宁延,宁延望着面前的一幕,心中无限感慨! 张仙人身后缓缓走出一老道,老道一身紫电八卦袍,双手负于身后,看着一身是伤的宁延后,略微皱眉,“宁州牧,整个大奉武林都来助你!” 天师府老天师陆平远拂袖而出,他身后还有一众高手,有认识的也有陌生的。 农家大贤者弥融还是一副长髯大叔模样,冲着宁延沉声道,“宁州牧!农家来也!” 弥融说完后目光下意识的看向李清泉,让他欣慰的是,自己的女儿这次没有故意避开,也没有了之前的恶意。 弥融身后的那张脸不止宁延意外,就连庄十月也很意外,曾在殷都行刺他们的九蛟剑剑主韩德让。 看到宁延困惑的神情,陆平远解释道,“韩先生是老夫请来的,宁州牧放心,此次他是为大奉而来!” 韩德让略微拱手,眉头紧锁,“敢和徐珣这个大谋头打,我敬你是个汉子,在大奉我依然会杀你,因为我是奉命行事,但是出了大奉我会帮你,因为只有你活着回到大奉,我才有机会!” 这一番话说的宁延哭笑不得,“多谢了。” 最后出来的则是宁延自始至终都没见过的一个人,刺人长剑在身,剑眉星目,腰背笔挺的他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气度非凡,男子颔首拱手,“古镇渊见过宁州牧。” 弥融在旁接过古镇渊的话说道,“宁州牧,此人便是十大名剑中赤霄剑的主人,古镇渊!” “赤霄剑!这么说来,今日十大名剑都到场了?”宁延意外万分的看向四周。 陆老天师沉声道,“若是没有十大名剑,怎敢来此?又拿什么对付徐珣这个魔头,你宁州牧又怎会知晓我大奉武林的厉害。” 庄十月附和道,“公子,我们能杀进宣威门,多亏了陆天师和诸位前辈及时赶来。。。” 。。。 庄十月的记忆回到宣威门前。 面对如潮水般出现的北蛮长老门弟子,顶在最前面的庄十月,司徒景春和云不凝三人逐渐有些应对不过来,这些长老门弟子都是武道高手,一道道绚烂真气和千奇百怪的杀招层出不穷,即便神剑在手,三人也感觉有些独木难支。 林北阳和李彦业他们同样有此感觉,这些武道高手出招狠毒,只为杀人,毫无章法可循,而且人数众多的他们猛然冲向军中,军中将士很难及时组织防御应敌,原本不堪一击的宣威门防线因为三万长老门高手的加入变得固若金汤。 战场中央的元宝怒吼连连,仗着自己皮糙肉厚帮着定州军将士挡了数以万计的真气冲击,不过在三万武林高手参战的情况下,定州军的情况很不乐观,这些北蛮长老门弟子杀起人来毫不含糊,出手就是必杀招,而且他们速度反应极快,定州军将士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就命丧当场了。 被折磨的苦不堪言的李彦业怒吼道,“不行啊,这么打下去伤亡太大了,人太多了,还都是修武之人,这么打下去,就算拼光定州军也杀不进宣威门啊!” 韦雄刀一把拎起一个长老门弟子,像提小鸡似的拎着他的衣领,将其拽到半空,手中真气迸发,一声巨响,脑浆四溢,韦雄刀直接捏爆了手中长老门弟子的脑袋,没有了脑袋的身体轰然落地。 韦雄刀大吼一声,“他奶奶的,老子就不信了,烛狼军,继续杀!” 尽管定州军将领和将士拼尽全力,可是寻常将士和修武之人相比还是有些差距,尽管军中也有不少修武之人,可真正能和这些北蛮弟子一对一的也就是出发前老天师陆平远硬塞给宁延的那些天师府弟子! 双拳难敌四手,这些天师府弟子拼尽了全力也是杯水车薪,面对人山人海的长老门弟子,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轰隆!”一声巨响自战场传来,一道闪电自半空落下,不偏不倚的刚好砸在宣威门上,一众长老门弟子直接被电成焦炭,从城楼上掉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雷电真气让司徒景春愣了一下,“这真气。。” 庄十月手中的叶墨剑突然剧烈嗡鸣起来,不止他的叶墨剑,云不凝的承影剑,司徒景春手中的岳光剑同时传来阵阵嗡鸣。 “那是陆天师。。”云不凝顺着雷电而来的方向看去,看到空中的人影后,激动喊道,“真是陆天师!” “轰。。”一缕寒光自战场外围蔓延而来,森寒剑气铺入战场,剑气所至之处,万物成冰,长老门弟子一下子感觉如坠冰窖,这种透骨严寒让他们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御剑而来的是一女子,女子剑客一身蓝衣在身,长发飞舞,所到之处,风雪相继而至。 “沉冰剑,是苏姑娘!”司徒景春和庄十月激动的同时喊出来! 一道银色剑气划破天际,狼骑坎踏雪而来,月阙飞舞,剑气四溢。 空中接连出现无数真气光柱,毫无疑问这些光柱全部落在了战场之上。 宣威门前一个身影轰然落地,身上金光弥漫的张卿指着宣威门说,“拿下宣威门!” 厮杀声接踵而至,韦雄刀诧异的回头看去,在定州军身后,衣装各异的大奉武道中人如同八仙过海一般,各显神通朝着宣威门冲去! 有人真气御剑,有人缩地成寸,突然冲入战场,更有人如流星坠地一般朝着战场杀去。 这次他们定州军身后也有了滔天真气,来自他们自己武林的真气,来自大奉武道的真气。 冲天真气透北蛮! 这是大奉的武林,也是大奉的脊梁! 陆平远来了,不止他来了,他还带着大奉的脊梁赶来了! “杀!”宣威门前战场变成了真气四溢的武林战场,各种真气络绎不绝,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像极了当年宁延南回之时两国武者之间的厮杀。 超过三万大奉武者冲入战场,战场形势瞬间逆转,浑身是血的吕翊看着面前的一幕,不绝红了眼睛,因为他记得公子说过,他们守护的大奉一定不会让他们失望。 当时他还说,连当今皇帝都不待见他们,还有谁能支持他们北征呢? 宁延当时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我们身后的土地上,不只有殷都的金碧辉煌,还有田园的男耕女织,太和殿的金砖绿听不到我们将士的冲锋呐喊,但天下百姓碗中的果腹之餐却有我们将士的鲜血!他们不会忘记我们,就像我们不会丢下他们一样!” 是啊,大奉的百姓,大奉的江湖永远不会忘记他们! 有人欢喜有人愁,那来自大奉武林的真气落在宣威门前的时候,董长陵就知道大势已去,他们不止是在与定州军为敌,而是与整个大奉江湖为敌!甚至说与整个大奉为敌! 现在的他才明白为什么宁延没有殷都的支持也敢北征,因为它不需要,自古以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项州军!禁卫军!北地军!加上大奉武林! 这次他们汗国输了,输的很彻底! 董长陵将长剑插在地上,自己一个人靠在宣威门上,看着眼前的战场,看着那些奋不顾身往前冲的定州军将士,她在想为什么,这些将士不过是普通人,面对真气碰撞他们只有一死,可在战斗开始之时,这些定州军将士没一个退的,如果说两军对垒拼的是气势和生机的话,那现在面对北蛮长老门的时候,这些定州军将士展现的又是什么呢? 董长陵想了想,只有一个词语最为恰当,那就是灵魂! 这个几乎不可能出现在战场上词语,这是一个什么词,是一个能让人无时无刻都充满着力量的词语,是一个让人敢舍生忘死的词语,可定州军的灵魂究竟是什么呢? 是宁延吗? 董长陵的问题永远没有答案,又或许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场上的长老门弟子看到情况不对,开始纷纷向后退去,司徒景春浑身是血,累得满头是汗,大喊道,“兄弟们,这些狗日的北蛮子终于退了,兄弟们随我杀!” 定州军将士趁势而上,与一众武林高手一起冲到宣威门前! 林北阳等人冲到宣威门前的时候都愣住了,北蛮最后的牌面,王庭节度使董长陵静静的盘膝坐在门口,断魂西去! 董长陵走了!他兑现了他的诺言,誓死守卫王庭,誓死保护大明殿! 他是一个纯粹的军人,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北蛮将军!他的一生对得起自己身上的鎏金甲胄! 林北阳望着董长陵,眉头紧锁,“筋脉断裂,神仙难救!” “轰!”远处的大明殿传来真气碰撞的巨大响声。 庄十月着急喊道,“来不及了,快去救公子!” 陆平远拦住着急的庄十月,起身说道,“这一战是拿下北蛮的最后一战,危机重重,北蛮颓势已显,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牺牲,神魄境以下者就地组织防御,防止北蛮反扑,神魄境以上者,入皇城,救人!” 林北阳也跟着说道,“定州军所有将军入城救人,全军将士听从军师之令,就地防御,不得有误!” “是!” 整齐划一的怒吼声震彻云霄! “咻!” 一道虹光自远处而来,掠过宣威门,从众人头顶飞驰而过,直指大明殿而去。。。 第822章 十剑诛恶,国器护国 剑气嘶鸣如雷震,真气纵横似流星! 这场发生在北蛮国都上空的激斗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一个是大奉剑道魁首剑圣易子推,一个是北蛮武道第一人徐珣,两人之间的较量绝非三两招就能分出胜负的,甚至说单纯依靠武道与真气已经分不出高下了。 冠以剑圣之名的男子悬空而立,身旁的古朴利剑之上真气弥漫,发出阵阵颤抖! 易子推俯首看去,在看到一众高手都来到大明殿前后,也是长舒一口气,望着面前黑袍在身的徐珣说道,“还要继续打下去吗?你与俺真气相差无几,再这么打下去,就算打一年也分不出胜负!” 徐珣也注意到了下方空地上突然出现的众多神魄高手,能让这么多人出现在大明殿前,那不用想就知道宣威门那边出事了,即便自己安排了三万弟子赶赴宣威门,可最后还是没有守住。 “易子推,这一战必有胜负!”徐珣沉声说道。 徐珣话音落地,右掌拍出,黑色真气迅速朝着易子推冲去,剑圣两指做剑,凌空劈下,赤红剑气斩在黑色真气身上,徐珣的真气应声碎裂。 这是他无数次和易子推真气碰撞的结果,一人出招,一人破招,如此反复,他们都想要通过不断出招来找出彼此的破绽,只不过实力到了他两这种层次,想要找到破绽实在太难了。 徐珣面不改色,背手悬立半空,神色凝重的望着易子推,似乎是在盘算着什么,又或许是在斟酌些什么。 剑圣神色凝重的望着徐珣,他也明白,徐珣的杀手锏还未拿出。 看着满目疮痍的皇城,看着被真气破坏的战场,徐珣深呼吸一口气,似是下了决心,只见他看着剑圣淡然一笑,“你们中原剑道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剑圣,你手中有十大名剑排名第一的青虹剑不假,可我也不是空手而来的!” 一道黑色真气猛然自徐珣袖口冲出,滚滚黑色真气在他面前汇聚,缓缓凝成一把利剑形状,徐珣抬起右手,将手挡在剑柄位置上,猛然间真气退散,一把散发着黑真气的古剑重现人间,出现在剑圣面前。 不过这把剑和剑圣身旁青虹剑比起来,要少了不少剑气。 “北蛮国器——赤冥剑!”身为剑圣的易子推,什么稀奇古怪的剑没见过,更何况是北蛮十二国器之一的赤冥剑呢。 古剑加持下的徐珣气息大涨,易子推手指微动,青虹剑发出激烈嗡鸣,满天霞光之下,一道灿烂的赤红虚影出现在剑圣身后,剑圣以身做柄,青虹剑立于身前,身后真气壮阔。 徐珣双袖飞舞,黑色锦袖甩出两道黑色炫光,手中赤冥剑利刃高悬,似是要把眼前的庄稼汉一剑斩杀。 空中的两人几乎同时出手,真气碰撞的刹那,天地震动! 站在下方的宁延等人几乎同时抬头看向半空,看着空中的真气席卷而过的涟漪,无人不为之动容。 这才是两大帝国顶尖武者的较量。 “轰!”地上的众人根本看不到在半空交手的两人,只能听到来自苍穹的巨大响声还有那无休止的真气涟漪。 空中的战场上,易子推与徐珣数次碰撞,分开,再度碰撞,难分高下! 易子推深呼吸一口气,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汗珠,呢喃道,“老弟是真能打啊,上次打的俺老易流汗的还是从司徒剑阁来的那小子,你可比那小子难对付多了!” 徐珣右手攥着赤冥剑,右臂颤抖不止,不管是真气碰撞,还是武道修为,他都不逊色于剑圣,那实打实的剑气着实给自己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之前长相顾尚在之时,他也曾见识过剑气的厉害,当时也举得没什么大不了,可当和易子推打了几场后才发现,原来剑气在顶尖剑客手中是如此可怕! 赤冥剑作为北蛮十二国器之一,其威力自是不容小觑,可在剑圣面前舞剑,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不过这次他徐珣既然敢出现在大明殿,自然就不会仅仅只带一把赤冥剑来兜底。 徐珣深呼吸一口气,缓缓抬手,他那凝重的神色告诉易子推,这小子又要出新招了! 果不其然,半空的徐珣突然甩动长袖,身后真气随之而动,长袖飞舞,在易子推惊愕的眼神中,一道道绚烂真气自袖口飞出,细细数来,一共十一道真气,“剑圣,一把国器奈何不了你,那要是我有十二把呢?” 听到这话的易子推暗道不妙,这在大奉谁不知道北蛮十二国器的厉害,当年为了封印十二国器,付出了上万名武者的性命,而如今这些北蛮国器竟是齐刷刷的出现在了易子推面前,怎能不让人动容。 赤冥剑,神王冠,素商旗,玉春骨,无相书,梵天印,镇节圭,东皇钟,水柳令,青阳镜,萱花斧,缚妖绳;十二国器散发着各自不同的真气,紧紧围绕在徐珣四周。 十二国器齐出,这是北蛮数百年未曾有过的震撼景相,也是北蛮所拥有的最后底牌! 天地真气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十二国器汇聚,一道璀璨夺目的真气轰隆一声自十二国所围成的中央飞出,朝着易子推飞去。 即便是数年不出门的易子推都知道十二国器有多厉害,纵使强如剑圣前辈,也不敢轻易接下这一招! “轰隆!”一声,易子推速度极快,以最快的速度闪身躲开这一击。 那道真气光柱直接洞穿了易子推的漫天霞光,看的众人眉头紧锁。 战场上的十二国器威力不俗,同样的,这也是徐珣最后的仰仗。 宁延望着空中那道穿过霞光的真气,皱眉道,“好强的真气!” 剑圣潇洒起身,看着面前的真气,沉声道,“十二国器威力无穷,可用来对付俺一个糟老头子不觉得浪费吗?” “只要能杀你,就不浪费!”徐珣手中十二国器真气再度涌出,随着徐珣的冲杀劈砍不断冲向剑圣。 剑圣只能被动防守,徐珣气势大涨,借助手中十二国器的真气威力,缓缓拿到了战场上的主动权。 有着十二国器加持的徐珣实力大增,猝不及防的朝着剑圣拍出一掌。 “轰!”来不及躲避这一仗的剑圣易子推选择生吃这一掌。 剑圣硬生生接完徐珣这一击后整个人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飘去,吃痛的老人家眉头紧锁,死死捂住胸口,“真疼啊!” 徐珣嘴角微微上扬,身后十二国器真气不减,整个人再度朝着易子推冲去。 易子推身旁的青虹剑发出激烈嗡鸣,易子推深呼吸一口气,抬起右手,握住手边的青虹剑。 易子推实力巅峰是什么时候,那就是剑圣和青虹剑合二为一的时候。 丹田涌动,易子推提剑杀出,右手舞动利剑,厚重真气铺天盖地般涌出,变成一道道剑气。 “嘭!”手握青虹剑的易子推和有着十二国器的徐珣撞在一起,真气涟漪如同海浪一样砸在宁延等人身上。 “好可怕的真气!”宁延忍不住感慨! 挡下涟漪后的庄十月突然发现自己手中的叶墨剑在不住嗡鸣,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不止是庄十月的叶墨剑,还有司徒景春的岳光剑和云不凝的承影剑都发出了阵阵嗡鸣声,司徒景春皱眉说道,“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我们手中的剑。” 李清泉死死握住剑神颤抖的乌羽剑,抬头看向不断被黑云侵蚀的剑气霞光,“是剑圣,他可能需要我们的帮助!” 除了他们四人佩剑外,苏敏的沉冰剑,琅岐坎的月阙剑,大贤者的纯钧剑,古镇渊的赤霄剑和韩德让的九蛟剑几乎是同时发出阵阵嗡鸣。 漫天剑光下,手握青虹剑的易子推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老前辈神色严肃,青虹剑剑气弥漫,随着青虹剑出现在众人视野中,九把神剑的嗡鸣越发强烈。 剑圣挥剑指苍穹,赤红真气直插九霄,一道散发着七彩光芒的真气自黑云冲出,定格在剑圣面前,那是周身萦绕着十二国器的徐珣。 易子推仰天大笑,声若洪钟,“各位小友,可否借剑一场?助易某退敌!” 剑圣借剑! 司徒景春朗声大笑,“岳光剑在此!剑圣前辈!给你!” 金光划过,岳光剑直冲苍穹,落于剑圣身侧。 庄十月挥舞叶墨,持剑而起,“叶墨剑在此!” 剑身嗡鸣最为剧烈的承影剑在此刻悄然升空,云不凝神色坚定的看着剑神易子推,“承影剑!” 李清泉甩出一个剑花,右手猛然拍向剑鞘,乌羽剑咻一声倒飞而出,停于半空! “纯钧来也!”大贤者弥融拔剑相助,一剑飞出,与半空的乌羽剑停于一处。 苏敏和琅岐坎对视一眼,同时拔出背后利剑,同时甩出。 赤霄剑和九蛟剑相继而至。 随着最后九蛟剑的归位,来自大奉的十大名剑在此刻全部汇聚于易子推身侧,十大古剑散发着各自光芒,每一把剑都是剑气浓郁。 你有你的十二国器,我有我的十大名剑! 此时的徐珣看到环绕在易子推身边的十大名剑,嘴角微动,“久闻中原奉朝十大名剑威力无穷,今日我徐某也是三生有幸,能感受一番十大名剑的威力;不过我汗国的十二国器也绝非等闲之辈,剑圣,你说说到底是你手中的十大名剑厉害呢?还是我的十二国器更胜一筹?” 剑圣易子推抬手运气,十大名剑的真气更胜一分,“国器乃护国之本,利剑乃诛恶之刃,二者无高低!” 当老剑圣说这话的时候,那严肃的神情才让他看上去有了一丝隐世高人的感觉。 “哈哈哈!”徐珣大笑道,冷眸之中杀意森然,“器无高低之分,人有高下之别,今日你我之中必有一人殒命于此!” 乌云遮天蔽日,雷声激荡如兽吼,十二国器显神威,滔滔真气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好似要将剑圣吞没一般。 剑圣易子推悬于半空,十大名剑发出震颤之音,真气滚动,剑气肆意萦绕在其身体四周,望着眼前即将自己吞没的浓厚真气,剑圣面色凝重,并指做剑,凌空一点,身后万千剑气如汪洋大泽一般冲向徐珣。 一边是十大名剑的剑气,一边是十二国器的真气,二者接触的刹那,空中就传来好似巨兽咆哮的巨响,滚滚真气涟漪倾泻而下,这些真气涟漪比较之前的涟漪要强上十倍百倍,别说是人了,就连一些武者碰到也是必死,而且此次涟漪波及范围更大,空中扭曲着空间的涟漪如潮水海浪般朝着宁延众人袭来。 “不好,这些真气余波若是四散,整个皇城都要被毁于一旦;诸位,还请你们帮我宁延最后一个忙,这些真气余波绝不能泄露出去。”宁延皱起眉头大声吼道。 林北阳,司徒景春和吕翊等军中将领齐齐拱手,“公子放心,现在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老天师皱眉感慨,“如此真气若是蔓延至皇城,怕是后果不堪设想!宁州牧,我等也来助你一臂之力!” 随后,众人纷纷抬手释放真气,汇聚而起的真气升至半空,慢慢分散,呈现淡黄之色的真气屏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整个北蛮皇城蔓延。 空中的真气涟漪很快就撞在了众人真气所凝聚的真气光罩上,沉闷撞击声如同擂鼓,光罩之下的整个皇城似乎都颤动了一下。 。。。 与此同时,北蛮皇城南城门,身着金甲的金甲卫都尉与一身着儒袍的男子正纵马奔驰在皇宫的甬道中,昔日皇城甬道是禁止任何人骑马的,但此时的两人已是顾不上那么多了。 马上的男子听着头顶传来的真气碰撞声,眉头紧锁,“定州军速度太快了,公史将军我们还得再快点。” “少主放心,大明殿那边有徐珣长老顶着,宁延他们一时半会冲不进去!”能被公史庭唤做少主的有且只有一人,那便是耶律长齐。 公史庭不经意的抬头看见了远处逐渐扩散而来的真气,眼珠子瞪得老大,意外道,“这是。。。有人在护着皇城!” 耶律长齐同样抬头看去,声音动容,“是宁延!” 第823章 为国止战 身在壶腔勒格的耶律长齐得知宁延力挫铁勒屠后就知道他们汗国这次要输了,身为一位心系汗国百姓的少主,他自然是明白如若宁延定州军攻入北蛮王庭,甚至杀进大明殿意味着什么,那是一个国家的覆灭,虽说宁延告诉他此番为求和而来,可一他对父汗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答应宁延的求和的。 此时的耶律长齐突然意识到,为了两个和平的梦想,也为了汗国百姓的未来,他是不是得做点什么。 在南边项州军逼近壶腔勒格之时,耶律长齐便派人去和徐子谦接触,私自与徐子谦谈和,甚至答应了若是十天内王庭还未休战,那他愿意让出壶腔勒格让项州军北上一事! 与徐子谦谈和后,耶律长齐马不停蹄的北上赶赴大明殿,这次哪怕他死在大明殿都要让父汗与宁延谈和,不为自己,只为汗国江山,汗国百姓。 耶律长齐星夜兼程,路上跑死了两匹马终于是赶到了北蛮王庭,并在公史庭的帮助下进入皇城,只可惜他一进城就看到如此可怕的一幕。 两人绕开正面的战场,从大明殿后方来到了大明殿,看着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变成一片废墟,耶律长齐心中难受惊讶的同时更多的是震撼。 耶律长齐沿着大明殿后门小道从后面绕进了大明殿,大明殿外打作一团,大明殿内却是灯火通明,安静祥和。 空旷的大殿上仅有耶律原和孙成盛两人,耶律长齐清脆的脚步声出现在大殿的一刹那,耶律原就皱眉吼道,“何人擅闯大明殿!” 能从后门的肯定是自己人,可现在这大明殿就像是悬于汪洋之中的孤舟,外面一个大浪冲来,小船就得翻,大明殿就得没,而殿中人就会随之西去,因此这个节骨眼,耶律原下令任何人不能来大明殿。 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慢,国相孙成盛缓缓抬头,在看到是长齐少主后,眼神也不是那么意外了。 耶律长齐顾不得换一身干净衣服便来到大明殿前,看着大汗宝座上愁容满面的父汗,红着眼睛跪拜,“儿臣耶律长齐拜见父汗!” “长齐。。你。。你来干什么?不是让你守着壶腔勒格吗?你怎么来王庭了!”耶律原起身皱眉说道。 耶律长齐抬头说道,“父汗,王庭覆灭在即,你让我如何安心屈居壶腔之地,而不顾王庭安危。” 耶律原听后无奈叹气,无奈的坐回去,“如今长老门几位长老都在外面,若是连徐珣长老都阻止不了宁延,那我汗国今日就真的要亡了!” “大汗不必如此悲观,徐长老实力不俗,定会将宁延斩杀于大明殿前!”孙成盛在旁起身拱手说道。 耶律长齐回头看向须发尽白的国相,无奈说道,“国相,都到这个时候了,您的春秋大梦还没醒吗?” 耶律原起身指责,“长齐,不可对国相无礼!” “父汗,您看看大明殿外都成什么样了?满地狼藉,与其说这里是我汗国都城,倒不如说是地狱战场,您真的绝对一个长老门就能挽救现在的败势?一个徐长老就能挡住大明殿外的定州军吗?”耶律长齐皱眉说道,声音在空旷的大明殿里回荡,久久不停。 “逆子!你说这话是何居心!是想让本汗带头投降吗?我汗国牺牲数万名将士,不是让本汗在这里投降的,今日本汗就是命丧大明殿,也绝不会向定州军投降!”耶律原义正言辞的喊着,气的脸色涨红。 耶律长齐摊手说道,“父汗,宁延的议和书您收到了吧!两国签订盟约,修订边境,开放贸易,本该是让两国百姓都能安居乐业的好事,为何在您口中就成了屈辱的投降呢?那议和书在宁延可曾有投降二字?宁延敢只身涉险前来大明殿与您议和还不足以看出其诚意吗?反观您,以诈和之计诱骗宁延前来大明殿,您可知道千百年后人们怎么议论您吗?您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并不能彰显您誓与汗国共存亡的决心,反而是将自己逐渐变成一个言而无信,阴险狡诈的亡国之君!” “大胆!”耶律原拍案而起,怒不可遏的指着耶律长齐吼道,“逆子,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站在这里大言不惭!” 耶律长齐深呼吸一口气,红着眼睛看着耶律原,拱手道,“父汗,儿臣是代表汗国百姓而来,是为了汗国未来而来。” 老国相微微一笑,接过话说道,“长齐少主,既是为汗国而来,那就不应该在此大言不惭,而是与大汗同仇敌忾,共抗外敌!” 耶律长齐眯眼看向孙成盛,冷笑道,“国相,当年先大汗尚在之时拜您为相是听信了您关于南下饮马泪罗江的豪言壮语,可是这多少年过去了,我们汗国不仅没有打到泪罗江,反倒是被定州军杀到了国都;国相,我想请问,这就是您为我汗国规划的千秋大业吗?现在你还要一昧推行战争,妄图将我汗国变成一个只知道战争的荒蛮之国,难道我爷爷让您坐在国相之位是为了毁掉我汗国千年国祚吗?” 孙成盛眼角低垂,深呼吸一口气,老人沉声质问道,“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中原土地肥沃,人口众多,江山秀丽,那里的百姓生活富足又安定,可我们的百姓呢,没有肥沃土壤,没有溪流河川,也没有四季分明,有的只有寒冬风雪,烈日酷暑,一旦碰到春旱草场枯萎,我们的百姓就只有死路一条;我想问问长齐少主,你说不要战争,不要战争那中原奉朝能拿出自己的土地让我们的百姓耕种吗?他能在我们汗国饿殍遍地的时候给我们百姓一口吃食吗?你说不要战争,不要战争那我们的百姓就活该世世代代生活在这贫瘠土地和荒凉戈壁吗?” “真是如此吗?”耶律长齐厉声反驳道,“我汗国没有中原肥沃土地,但却有广袤草场,牛羊成群,马匹驰骋;我汗国虽没有中原千里锦绣江山,但仍有波澜壮阔的悬河,辽阔无边的辽河,在北境还有天山耸立,这些又何尝不是他们中原所不可得之物,我们需要中原奉朝的粮食丝绸,中原奉朝也需要我们的马匹牛羊,这么多年的战争带来了什么?商贸断裂,没有中原粮食丝绸的供给,你知道每年冬天有多少百姓要被饿死吗?战争不会带给百姓幸福,只能带来痛苦,停止战争,重开商贸,两国和平,这才是真正的为国为民!” “这么看来,长齐少主今天来是来讲和了?”老国相定睛说道。 耶律长齐转身跪地拱手,“父汗,为了汗国百姓,为了天下百姓,儿臣斗胆请您下令停止战争,两国议和。” “荒唐!”孙成盛拂袖说道,“那宁延就在大明殿外,距我大明殿一步之遥,他会甘心放下恩怨,与我汗国议和?” “国相,不要把天下人都想的和您一样,有些人他们天生就有悲悯世人之心,他们天生就是为了拯救天下黎民而来,我相信宁延是为了和平而来,不是为了侵略和战争。”耶律长齐拱手说道。 孙成盛捋了捋长须,大笑道,“年轻人当真可笑,那中原的书读多了就是这般迂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哪有这么多的圣人来在乎百姓,他们只有在手握大权的时候才会考虑百姓,这也仅仅只是担心他们手中权势不稳罢了,他宁延也是如此,你说他是为和平而来,可今日我等负罪见他,他肯为我们开罪吗?他能放过大汗吗?” 此时的耶律原无力的坐在大汗之位上,大明殿外的真气巨响一阵接一阵。 听的人心惶惶,惴惴不安。 耶律长齐再度起身,“父汗,您还要继续执迷不悟吗?我多希望您能跟我出去看看,看看现在的王庭是什么样子,如果长老门真有能力对付宁延的话,以徐大长老的身手现在一切早该结束了,牺牲的将士已经够多了,不要再让徐长老他们做无畏的牺牲了,这场战争我们败了。” 孙成盛怒从心起,大吼道,“不可能,没输,宁延他还没打进大明殿,我汗国还没输!慕容将军的狼骑马上就能赶回来,那个时候宁延他们就是瓮中捉鳖,想跑都跑不了!” “国相,您清醒一点吧!”耶律长齐大吼道,“你以为辽安勒格的禁卫军和北地军是吃干饭的吗?他们会放任慕容将军赶回来?国相,您难道非得看着徐长老牺牲在大明殿外,让宁延提刀走进来才死心吗?” 孙成盛眉头紧锁,指着耶律长齐说道,“他宁延不过一小小州牧,有什么资格和本事进我汗国大明殿。” 耶律长齐深呼吸一口气,无奈摇头,“军事上,我们一败再败,输的一塌糊涂;政治上,汗国百姓流离失所,我们也输的一塌糊涂,国相,不要一直活在幻想中了,汗国不能再有战争了,两国求和是大势所趋,只有和平两国才有出路,我们的百姓才有活路!” 大明殿外真气涌动,孙成盛缓步朝着大明殿外走去,难道他真的输了吗?他不可能输,他是汗国的国相,他怎么可能输,只要宁延死了,他们汗国就活了;长老门诸位长老实力强大,难不成还对付不了一个宁延不成! 老国相一边想一边朝着大明殿外走去。 耶律原起身抬手,“国相!” 耶律长齐起身望着老人佝偻的身影,低声说道,“国相也该离开大明殿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了,看现在的汗国到底是不是他所想象中的汗国。” 一阵吱呀的声音自大明殿传来,一丈高的木门徐徐打开,门口的国相孙成盛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孙成盛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震撼无以复加,这满目疮痍的战场还是汗国皇城吗?空中战场激烈交锋的真气是徐长老的吗?还有眼前这些中原人,他们中谁又是宁延呢? 大明殿的大门终于打开,国相孙成盛望着映入眼帘的一起额莫名发呆,这还是他记忆中的战场吗?为何如此惨烈,如此悲凉。 与此同时,宁延众人也注意到了开门而出的孙成盛,身边的林北阳当即沉声道,“那是耶律原吗?” “应该不是!”宁延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耶律原继大汗位没有几年,年龄应该没有这么大,此人须发尽数斑白,至少在古稀之岁,而且你看他衣着,也不像是北蛮皇族的装扮,但却华丽精致,我猜此人在北蛮中地位应当不低,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应当是除了现今北蛮大汗外,北蛮朝堂身份地位最高的人,他们的国相——孙成盛!” “国相孙成盛。”听到这个名字司徒景春就恨得牙痒痒,“这些年北蛮和我大奉战事频发,其中少不了这老小子的功劳,据说这老小子还提出了一套什么先拿北三州,再图整个天下的计划,啧啧,还真是不自量力,如今被我们围在这里,还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宁延叹息道,“对我们来说他的计划是有些天真,可你们想过没有,若是没有我们定州军的突然出现,或许他们已经拿下土龙山,又或者已经拿下北三州了。。” “时势造英雄!”林北阳默认说道,“只不过他的英雄岁月该结束了!” 看到被毁的一塌糊涂的北蛮皇城,孙成盛双眼通红,默默的闭上眼睛,此时的他在想什么呢? 再想皇城之前的样子吧! 又或许真是在反思,战争到底给汗国带来了什么?在想他这么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真的是为了汗国百姓吗?还是说为了自己的私心,为了自己能坐在国相这个位置上! 仔细一想,他孙成盛确实是一心为国,问心无愧! 他为汗国规划了一个完美无瑕的蓝图,也借助少壮派的力量逐渐朝这个蓝图靠近,可最后到头来却是春秋一梦,一滩泡影。 第824章 盛世春秋享太平 孙成盛自戕了! 从大明殿高台一跃而下,死相凄惨! 后来有人说孙成盛是在看到大明殿外的皇城的惨状后,接受不了巨大的反差,觉得汗国无望又不甘心于大奉议和所以选择了以身殉国,将自己的性命献给为之倾注半生的汗国! 也有人说是因为耶律原想与宁延议和了,耶律长齐的到来让耶律原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孙成盛知道两国一旦议和,他这个主战的国相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他为汗国所规划的春秋大梦也同样宣告破灭;殿无臣地,事无臣心,万念俱灭的孙成盛选择了自我了断。 不管是如何猜测,这位老国相再也不会回来了。 大明殿内寂静无声,耶律原望着紧闭的大门心中感慨,双眼朦胧。 他耶律原难道真的要做王国之君了吗?他也是有雄心壮志的君王,他此生目标就是为了让汗国成为天下第一的帝国,然而时至今日,竟被人堵在大明殿门口,想来也是可笑! 耶律长齐回头看着自己的父汗,他一直知道他并不是耶律原最喜欢的儿子,他的父亲更喜欢身强体壮,能征善战的哥哥弟弟,可在一众兄弟中,唯一手握军队且执政一方的却是自己,对于父汗来说,若是自己能像他一样视中原大奉为生死仇敌,想来会更喜欢自己一些吧! “长齐!”耶律原缓缓抬头,望着眼前的耶律长齐,也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汗国生死存亡之际,能和自己一同待在大明殿的竟是自己不喜欢的儿子。 他曾说过,长齐喜好诗书,不喜兵戈,身体羸弱,日后不堪大用;现在来看,他似乎是真的看错了,单是敢冒死前来王庭,站在大明殿上,就已经超过他的一众兄弟了。 他们汗国总以勇气定义一个孩子,定义一个人,如今的耶律长齐好证明了自己的勇气,甚至在他身上还有许多就连他自己都不具备的勇气,那就是与宁延议和的勇气,带领汗国百姓摒弃战争,走向和平的勇气。 耶律长齐缓缓转身,抬手说的,“父汗,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儿臣在这听着。” 耶律原从高高在上的大汗之位上走下来,坐在台阶上,还伸手示意耶律长齐坐在自己身边。 这对于耶律长齐来说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不免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看着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耶律长齐,耶律原嘴角上扬,沉声笑道,“怎么?不想坐在本汗身边吗?” 耶律原赶紧摇头,“儿臣不敢!” 说完便坐在了耶律原身边,虽然两人中间隔着一段距离,可对耶律原来说,这或许是自己和儿子相距最近的一次。 “长齐,你说父汗是不是个懦夫?”耶律原红着眼睛问道。 耶律长齐转身看了看自己父亲,同样的,这也是自己和父亲相距最近的一次,记忆中的父亲身材魁梧,高大伟岸,现在看向父亲,竟是在父亲耳后,看到了些许斑白,也从父汗的身上看到了之前从未有过的落寞。 耶律长齐摇了摇头,“当然不是,父汗能坐在大明殿直面大明殿外的定州军,岂是懦夫?” 耶律原长叹一声,望着金碧辉煌的大明殿,感慨道,“长齐,你说今日汗国劫难,都是因为本汗的一意孤行,用书上的话来说就是穷兵黩武,带着汗国走上一条不归路。” “父汗!我一直坚信战争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任何时候都是如此!”耶律长齐看着自己父亲,激动道,“但战争是通往和平的工具,您问宁延喜欢战争吗?他也不喜欢,但他知道如果不发动战争,那他们奉朝将永无宁日。” 耶律原长叹一声,竟是笑了出来,“或许你是对的。” 耶律长齐心跳猛然加速,这似乎是长这么大以来,父汗第一次当着自己的面说自己是对的。 耶律原深呼吸一口气,突然说道,“长齐,父汗累了,想把汗国交给你,如何?” 耶律长齐吓了一大跳,赶紧站起来跪地,激动说道,“父汗,儿臣来此只是想劝您与宁延议和,以我汗国江山,汗国百姓为重,绝无趁此逼宫,索求大汗一位之事!大汗之位非父汗莫属,儿臣断无取代之意!” 看着吓得气喘吁吁,浑身颤抖的耶律长齐,耶律原摇头苦笑,起身扶起耶律长齐,握着他的右臂说道,“长齐,父汗是真心的,父汗心高气傲了一辈子,没有向八王屈服,没有也不会向宁延屈服,议和书对父汗来说就是耻辱,在上面签字等同于要了本汗的命;但是长齐你不一样,你没有父汗这种自卑且敏感的自尊心,你有为国为民的决心和一心为国的勇气,父汗相信你有执掌一国的能力,也相信你能处理好目前汗国的困境。” 耶律长齐嘴角颤抖,“父汗,您这是在责怪儿臣吗?” 耶律原拉着耶律长齐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其实你说得对,一切都是本汗想的太少了,想的太天真了,都说我们汗国马背上得天下,将士能征善战,悍不畏死,可他们中原奉朝的将士又何尝不是如此,父汗尝试了以武定天下,现在看来,这条路行不通了;长齐,现在你有带着汗国走上另外一条路的机会,父汗能做的只有支持你了,为了汗国,为了百姓。” 此时的耶律原不像是个雄心勃勃的帝王,反倒像个和蔼的父亲。 他对这个国家尽了自己能做的一切,扶持少壮派,打压八王,可当自己所依赖的少壮派和强悍军队一个接一个倒在宁延定州军铁骑下的时候,他就明白他失败了。 而长老门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耶律长齐眼泪直流,跪在地上痛哭不已,“父汗!” 耶律原红着眼睛起身从身后的案几上取下北蛮大汗印玺,看着这枚方玺,心中五味杂陈,要是他的父亲看到如今的自己会不会失望呢?会不会怪他没有管理好汗国呢?没有让汗国百姓过上好日子呢? 耶律原不舍的看着手中的印玺,这次,骄傲了一辈子的他决定坦然接受自己的失败! “长齐,这印玺交给你了!汗国也就交给你了!”耶律原将印玺正式交给了耶律长齐,同时交出的还有那至高无上的大汗之位和整个汗国天下! 耶律长齐拖着印玺跪地叩首,哭的涕泗横流,哽咽道,“父汗,您放心!儿臣一定不会让您失望,一定让汗国百姓过上好日子,一定,一定!” 耶律原也哭了,两行清泪自眼角划过,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大明殿,看了一眼身后的大汗宝座,自此他耶律原也将成为历史! 这个天下还是年轻人的天下! 。。。 大明殿外真气弥漫,半空中的十二国器和十大名剑交手数百回合难分胜负,剑圣御剑有十,凝天地真气,一招一式都是足以毁天灭敌,威力十足!徐珣也向世人证明了他为什么是北蛮武道第一人,长老门大长老,双手一开一合就是翻云覆雨,十二国器在旁的他更是达到此生武道的巅峰! “住手!” 两人激战正酣,大明殿大门徐徐打开,耶律长齐自大门淡然走出,身着北蛮鎏金服饰的耶律长齐朝着半空沉声大吼,这一声大吼声音不大,但却回荡在每个人耳边。 不止徐珣和易子推朝大明殿看了一眼,就连战场下方的宁延他们都忍不住抬起了头。 “耶律兄?”宁延眉头紧锁,“他怎么也在!” “公子,不对,您看他手上的是什么?好像是玉玺!”眼尖的庄十月一眼看到了耶律长齐手中的印玺,大声喊道。 宁延瞳孔猛然放大,那是北蛮大汗印玺,这可是北蛮大汗身份的象征,可如今怎么会出现在他耶律长齐手中,难道说。。。 耶律原退位了?现在的北蛮大汗是耶律长齐! 耶律长齐赫然举起手中的印玺,神色严肃的吼道,“本汗乃汗国大汗耶律长齐,今日在此宣布,与中原奉朝议和,休战止戈!” “什么?”宁延瞳孔中的震惊之前无以复加,这要是耶律原站出来说这话他还有所疑虑,但要是耶律长齐说出来的,他一百个相信,并且深信不疑! 当年杏花村饮酒之时,两人就说过,他耶律长齐要的是天下太平,而宁延要的也是天下太平,当两个有着共同梦想的年轻人相遇之时,定会擦出不一样的火花。 十年光阴,眨眼而逝。 十年后的两人,终于是实现了最初的理想,在大明殿前实现了天下和平。 徐珣回头看了看大明殿上的耶律长齐,再回头看了看易子推,抬起的手缓缓放下,摇头道,“十大名剑果真是名不虚传,只可惜今日胜负怕是分不出来了。” 易子推悬空而立,随意的在衣服上抹了抹手,感慨道,“哪来这么多胜负呢?今天俺打的很痛快,老弟你的十二国器很不错,下次有机会借我玩两天。” 徐珣笑而不语,拂袖而走,下一刻他就出现在了耶律长齐面前,一张阴冷的脸吓得耶律长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 一股真气赫然从身后将他拖住,制止了他继续向后退去,甚至还推着他往前走了两步。 在耶律长齐惊愕的眼神中,徐珣单膝跪地,低头拱手,“徐珣拜见大汗!” 徐珣俯身跪拜大汗,头顶乌云缓缓散去,没过多久便有日光洒在大明殿上,虽不温暖,但却足够亮。 耶律长齐赶紧扶起徐珣,嘴角挤出一抹笑意,“大长老客气了,快快请起。” 徐珣起身双手负在身后,自觉地往后走了两步,站在耶律长齐身后,又恢复了他那张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不过在和耶律长齐擦身而过的时候,这位大长老低声说道,“大汗,您是汗国大汗,任何时候都不能后退!如果真想退了,告诉老夫一声,老夫扶着你!” 这一句话让耶律长齐紧张的心瞬间安静下来,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谢谢您!” 易子推自半空落地,青虹剑入鞘,十大名剑也各自回归主人手中,宁延等人也收起了真气。 没有了真气肆虐的北蛮皇城重回太平,若不是因为脚下的残垣断壁,谁又能想象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旷世大战! 林北阳和庄十月扶着宁延朝大明殿前走去,耶律长齐看着满身伤痕的宁延,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 这下宁延身后的众人都紧张了起来。 两人再次相见,不过这次他们再也不是代表一个人,而是代表身后的国家。 两位少时好友在石阶前的空地停了下来,宁延抬手笑道,“大奉定州牧宁延拜见大汗!” 耶律长齐伸手扶着宁延的手臂,眼角含泪的他艰难一笑,“宁兄,你做到了,为了你们大奉,也为了我们汗国,这场战争你胜利了!” “如若壶腔大军参战,胜负还不一定!”宁延眯眼笑道,“不过,你也没输。” “是啊,我没输,可是你看看这大明殿,啧啧。。”耶律长齐环顾四周,只能说难以入眼。 宁延看着头顶的太阳,深呼吸一口气,“听大汗的意思是要我宁延赔偿吗?” “两国和平就是最大的补偿!”耶律长齐看着宁延,一字一句的说道。 宁延后撤一步,朝着耶律长齐弯腰鞠躬,这是当着所有定州军将士和武林高手的面的一次鞠躬,宁延起身后,红着眼睛说道,“唯愿两国太平,再无战事!” “两国太平,再无战事!” 庄十月和林北阳都激动的笑了出来,林北阳直接转身看着下面还在懵逼的众人,高呼道,“我们胜利了!” 一时间,掌声雷动,欢呼四起,云不凝更是直接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我们赢了,赢了,我们赢了!”司徒景春激动的跳了起来,边跳边喊。 这句胜利,不仅仅是军事的胜利,更是政治上的胜利,是宁延的胜利! 以武求和,宁延再一次向世人证明战争不止能带来侵略,还能带来和平。 与北蛮议和之后,宁延名声大噪,不止在北蛮人们知道了这么一个传奇人物,在大奉更是风光无二,甚至定州百姓都自发为这位年轻的州牧立庙祈福,供奉香火! 至此,两国和平,北方再无战事! 第825章 大江东去,辽河南奔 身在辽安勒格的慕容灼灼收到董长陵关于宁延威逼王庭的消息时是心急如焚,直接下令大军西撤拱卫王庭。 然而却不曾想这辽安勒格他们来得容易,想要撤回去却无比艰难,南边的北地军和禁卫军根本不给他们回撤的机会,一路穷追不舍,死死咬着他们不松口,这让慕容灼灼很是恼火可又无可奈何。 辽河岸边,心事重重慕容灼灼望着波涛汹涌的辽河一言不发,波涛滚滚,大江东去,此时的慕容灼灼听着大河东去之音,不免悲从中来。 千年来,这条纵贯汗国南北的大河不止见证了他们先辈的辉煌,见证了千年前汗国先辈马踏天下的英姿伟岸,同样也见证了他们今日的无奈,见证了他慕容灼灼今日的狼狈;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英雄岁月中。 此时的慕容灼灼才明白这句话的意义,他还记得声名鹊起之时的画面,那时的他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被父亲寄予厚望,那时的他是远近闻名的慕容少主,那时的他是少壮派将领的佼佼者,是年纪轻轻就统管大军的一方英雄;从自己率军五十万南下到如今被困辽河河畔这才过去多少年啊! 他宁延是个英雄人物,兵进王庭,名誉加身,此战无论胜败,自此天下人人都知道宁延二字;那他慕容灼灼呢,是人们每当谈论起宁延之时出现在故事里的反派,是人们三言两语的谈资罢了。 甚至再过个百年,人们就只知道宁延,对于慕容灼灼四字已经无人知晓了。 远处北海冥纵马而来,看到驻足岸边的慕容灼灼后急忙翻身下马,紧紧攥着手中的招书,低头哽咽道,“将军,王庭出事了,宁延大军攻入皇城,董大人血战宣威门,以身殉国;大汗退位,长齐少主登基,要与宁延议和,这是他给您的诏书,让您迅速返回王庭,不得再战。” 说罢,北海冥便捧起手中的大汗诏书,自己不能及时赶回北蛮王庭,宁延攻入王庭一事在他意料之中;但让他想不到的是,大汗竟然选择了退位,将大汗之位拱手让给了耶律长齐,甚至要与宁延议和! 慕容灼灼眉头紧锁,脸色涨红的看着北海冥手中的诏书,抬起的手不停的放下,他不甘心接取这么一道诏书,两年过去了,他们汗国牺牲了数万将士,从慕容隼到魏怀英,再到铁勒川,再到最后的董长陵!难道他们的牺牲是为了让汗国与宁延议和吗? 他接受不了议和,当年狮虎铁骑杀入项州,距离敦煌城就差一步宁延都没选择投降,甚至土龙山上宁延差点命丧当场中原奉朝都没有选择投降,为什么他们就要投降?是因为怕死吗? “将军。。”北海冥红着眼睛看着慕容灼灼。 慕容灼灼深呼吸一口气,最后在满脸屈辱和不甘中拿起了手中的大汗诏书,这一刻,他慕容灼灼彻底输了! 辽河波涛汹涌,拿起诏书的慕容灼灼将诏书放于身后,看着汹涌而过的辽河,双目无神。 北海冥起身抹了抹眼泪,“将军,您若是不愿意回去,咱们就不回去了,他齐溪还没过辽河,我们就在这和齐溪死磕,只要齐溪过不了辽河,我们就还有希望。。。” 慕容灼灼打断北海冥的话,感慨道,“已经没有用了,如今大局已定,你我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这仗我们输了!” “将军。。”北海冥眼泪直流,慕容灼灼是骄傲的,至少在他眼中是这样,一个内心骄傲的人是不会允许自己失败,更不会允许自己接受失败,当输这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北海冥不敢相信慕容灼灼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这一仗我们汗国损失惨重啊!”慕容灼灼不甘心的说道,“北海,如今我们手中的狼骑是汗国为数不多的部队了,如果我们把这点最后的家底都拼光了,那我汗国一旦碰到什么事,真就成待宰羔羊了。” 一滴清泪自这位骄傲半生的将军眼角流过,慕容灼灼不停的抚摸着胯下坐骑的鬃毛,徐徐说道,“以我对宁延的了解,他既然说了议和就一定不会在与我汗国兵戎相见,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不会;宁延是位雄主,只可惜中原奉朝不姓宁,这也是我们汗国最该庆幸之事。” “长齐少主素来主张两国和平共处,可危机总藏于安宁之中,北海,今后我汗国军队大概率不在有土龙山,白狼川之战这种大规模战争的画面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汗国大军就可以就此携放松懈怠;相反,我们的军队更需加紧训练,宁延定州军人数不多但却战斗力强悍,我汗国日后也要以少而精为军队革新方向,这样即便有朝一日峰火重燃,我汗国不至于无力抵抗。”慕容灼灼一字一句的说着,像是在诉说最后的心事那般,语气轻柔,但却意味深长。 北海冥擦着眼泪,沉声点头,“将军所言,属下都记住了。” “记住就好啊。”慕容灼灼长舒一口气,清风拂面,寒意逼人,“带着大家返回王庭,告诉他们战争结束了,想回家的可以回家了。” 北海冥着急说道,“将军,您呢。。” 慕容灼灼苦涩一笑,故作轻松的说道,“来了辽河这么多次,都没有好好的看一看,这次我想在看会,你带着大家先走吧。” 北海冥擦着眼泪起身,冲着慕容灼灼拱了拱手,“将军,那属下陪着您,您走我再走。” “带着大家走吧!我们都不走,这么多人还怎么走?”慕容灼灼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补充道,“一会我就追上来了。” 有了慕容灼灼这句话,北海冥才拱手离去,带着剩下的狼骑返回王庭。 北海冥走后,慕容灼灼从马背上跳下来,缓步朝着辽河岸边走去。 辽河两岸水草丰茂,慕容灼灼一辈子的夙愿就是马踏泪罗江,可这个愿望怕是这辈子都实现不了了,甚至说他连泪罗江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了,听说那泪罗江和辽河一样都是波涛汹涌,河流宽广,不过他们辽河养育的是雄鹰骏马,而泪罗江哺育的则是诗画江南。 如今两国议和,他慕容灼灼自此再也不用想着如何南下,如何与宁延交手了,本该是无事一身轻的他此时此刻竟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 他慕容灼灼为战争而生,如今战争结束了,他又能干什么呢?和自己的宿敌握手言和吗? 他慕容灼灼做不到这一点。 秋天的辽河水很凉,凉的透骨,冷的瘆人。 秋意渐浓,寒冬将至,今年很快就要过去了,来年春天,万物复苏,一切又都恢复如初,在这千里草原,谁还会记得曾经血战的狼骑大军呢? 又有谁会记得长眠于辽河的慕容将军呢? 北海冥走着走着,脑海中不断回忆起慕容灼灼的那些话,这些话怎么回味怎么不对劲,这话里话外的意味不太像是慕容将军平日里能说出的话,好端端的慕容将军为什么突然说起日后的汗国了,这感觉总有种遗言的味道。。。 正在赶路的北海冥突然停下脚步,猛然看向一旁的辽河,脸色骤变,“不好,将军!” 北海冥反应的已经很快了,只可惜当他赶到岸边的时候,除了停在岸边的马和掉落的佩刀,什么都没有了。 呼啸而过的河流掩盖了北海冥的嚎啕哭声,大江东去,辽河南奔,英雄人物岁月中。 他所敬仰的慕容将军,终是成为了那岁月里的一粒尘沙。 。。。 北蛮王庭。 宁延与新任大汗耶律长齐议和后,定州军和一众武林中人相继撤出北蛮皇城,时至冬日,他们也该考虑回家了。 中军大帐内,除了定州军的诸位将军和军师陈令枢外,还有一众宁延故友,剑圣易子推和天师陆平远站在最前面,这两位可是他们定州军能取得此番大捷的大功臣,尤其是剑圣前辈,如不是他和徐珣的惊天大战,相信耶律原也不会那么轻易退位。 伤口痊愈的宁延来到两位老者面前,躬身拱手,“此番多谢两位前辈及时相助,宁延在此感激不尽!” 陆平远沉声道,“此战胜利,大奉至少安宁百年,为天下百姓所计,老夫自会相助,宁州牧不必多礼。” 陆老天师说话还是如此啊,宁延笑着点了点头,“还是多谢老天师,大恩铭记于心。” 一旁的剑圣拿起青虹剑鞘轻轻敲打了一下宁延脑袋,嘿嘿一笑,“你小子伤好的真快,寻常武者受到这么重的伤,没有个十天半个月话都不一定能说利索,你倒好,这才几天就活蹦乱跳了,俺还说带你去找俺老兄弟帮你瞧瞧呢,现在看来是俺想多了,不去看病是好事,就是俺少赚钱了啊。” 宁延哈哈大笑,冲着剑圣前辈拱手笑道,“老前辈放心,这钱少了谁都不能少你的,等回到定州,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啧啧。”易子推摇了摇头,咂舌道,“财大气粗呦,但俺还是觉得俺那五两银子拿着舒服。” 宁延轻声一笑,态度诚恳的说道,“前辈,离开北蛮之前,晚辈还有一个疑惑,让您来救我的故人究竟是那位前辈啊?晚辈少时也曾走遍大奉,前辈威名自是知晓,可未曾有机会相识,您口中的故有友晚辈实在是想不起来是何人,还望老前辈能指点一二,好让晚辈去道个谢。” 易子推指着宁延哈哈大笑,“来套俺话了。” “晚辈不敢,晚辈是真心的。”宁延急忙颔首说道。 易子推扶起宁延摇头笑道,“你小子还真是重情重义,其实这个人俺已经告诉你了,至于是谁,那就看你悟性够不够,能不能猜出来了。” “前辈已经说了吗?”宁延瞪着眼睛意外的看着易子推。 易子推含笑点了点头,“好了,俺也不耽搁了,地里的玉米熟了,回去收玉米喽!” 剑圣来的快,走得也快,甚至连马都没要,一个人一把剑,晃晃悠悠的就回去了。 宁延不断回想着老前辈的话,老前辈话里可曾提到过别人?不就只有一个大夫吗? 大夫?! 宁延如梦初醒,释然一笑,是啊,怎么把他给忘了! 剑圣告辞后,陆平远以及大帐中其他人也相继请辞,他们是江湖人,行江湖事,大事已定,他们也该离开了。 故友重逢,宁延很是高兴,但分别也是必然。 韩瞻告诉宁延,靖州法相寺出了个了不起的小和尚,能言百部经书,就连他都辩经都辩不过,他都已经输了三次了,听说这小和尚已经成为法相寺坐坛大法师了,说来也可惜,上次辩经的时候明显感觉小和尚眼神里多了份哀伤,但就是这缕哀伤,更显小和尚是个能体恤众生的高僧。 宁延脱口而出,佛生百相,法道万千;自生净善,悲悯众生。 韩瞻意外道,“宁兄你认识净善小师父?” 宁延笑着说道,“不止是他,还有他师父。” 那个千里而来带他回家的粗衣和尚;那个诵经千万遍,佛骨留项州的大和尚,他的名字宁延一辈子都忘不了——沈归心。 张卿本想与林北阳饮酒告别,可是大军行军在即,军中禁酒,林北阳也是无可奈何。 看着现在身居大将军之位的林北阳,张卿是打心眼里高兴,“我就说吧,还是军队更适合你!” 林北阳含笑说道,“你想来吗?” 张卿感慨道,“宁兄都告诉我了,我爹走之前曾拜托他救我宿山宫千万弟子,之前我是有想过投奔定州,可后来一想,我张卿不缺胳膊不缺腿的,为什么就不能带领宫门弟子度此劫难?在最后关头,我决定不走了,土龙山一战后,宿山宫在百姓口中威望剧增,朝廷也不好明着下手,加上近些年象州旱情加剧,百姓危急,朝廷自顾不暇,对我宿山宫有心无力;所以现在我宿山宫不仅没倒,反而比十年前还要强大。” “这就是民心啊!”林北阳看着远处的宁延感慨道,“大奉有宁兄,国之大幸啊!” 第826章 三军凯旋 战争结束了,宁延与耶律长齐议和一事很快就传遍了大奉。 首先得知此事的便是与宁延大军一同北上的项州军,北地军和禁卫军三大军队! 壶腔勒格边境两侧,项州军和壶腔大军分庭抗礼,双方扎营边境,离得最近的地方甚至连五十里都没有,项州军大将军徐子谦自从答应了耶律长齐十日休战后就没怎么合上眼睛,他不知道他的这个决定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但从耶律长齐坚决的态度来看,他是非常渴望两国和平的,这才答应了他十日求和;可眼看着时间一天天逼近,他开始不安起来,现在小公子兵锋直指北蛮王庭,连铁勒屠都挡不住定州军,怕就怕在因为他的一念之差,让耶律长齐成为影响战争走势的关键棋子啊! 飞鸿的军报送到徐子谦手中,徐子谦看完后双眼通红,双手颤抖的哽咽道,“大将军,大公子,小公子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从此以后两国太平,再也没有战争了,再也没有了!” 徐子谦跟着老将军南征北战,见证了项州军从无到有的诞生,也见证了十万大军从宁家军到项州军的蜕变,更是见证了项州军名扬天下,打的北蛮闻声色变的辉煌;同样的,他也经历了徵山原项州军最后的辉煌和土龙山项州军的败落,经历的越多,这位老将军越能明白当年的老将军为什么这么渴望和平。 北境无战事,也算了却了他徐子谦的一桩心事,等他百年后见到老兄弟,也能笑着说一声,老哥们你们没有白白牺牲,天下太平了。 项州军班师凯旋,北地军也随之南下返回靖州,老将军齐溪给宁延送了一封亲笔信和一枚玉佩,信中内容除却祝贺宁延完成北定荒蛮的壮举外,有一句话让宁延难以忘怀:君子护国,玉守其心。 看来,有些事不用说也有人懂,这个世界还是有人与自己站在一起的。 项州军返回项州,继续扼守边关,北边战事结束,徐子谦与钱桂将继续以大奉黑旌旗和宁字军旗为项州军军旗,并将大军防守主力放在徵山原,防止西羌趁火打劫,进入大奉境内;北地军返回靖州,此次北征之后,靖州就等于明着占到了宁延这边,边境三州连成一体,外患安定,三州百姓可安居乐业;但是禁卫军的去处却成了问题,仗打完了,张朋业也该回去了,可他是抗旨北上助战的,虽然有功,可忤逆天子终是大罪,一旦回去就有可能面临牢狱之灾甚至要掉脑袋! 各军将士凯旋归乡,将士们都是喜笑颜开,到了禁卫军这边却是将士们愁容满面;定州军,项州军他们回到大奉迎接他们的是百姓爱戴,朝廷嘉奖;可是他们禁卫军回到殷都呢?等待他们怕是只有典狱监的大牢了。 秋风萧瑟,冬意渐浓,禁卫军中军大帐中气氛压抑,张朋业将军中将领召集在一起,商议这殷都究竟是该不该回。 众位将军围着火炉坐在一起,张朋业看着从殷都送来的朝廷嘉奖令心中是五味杂陈,北征之战首功当属定州军,九转北蛮,先灭魏怀英,再败慕容灼灼,最后绕行红蚁勒格,吃掉铁勒屠,北蛮王庭一战定乾坤,促使耶律原退位,最后与耶律长齐敲定边境事宜,实现两国和平,而高昌更是大手一挥,赏宁延黄金千两,白银万两,金珠腰带一条,领太安中史令,史令虽无实权,但却是仅次于国公的爵位;大奉法令有言开疆拓土可为国公,当世奇功可为史令;宁延北征议和当世第一,拿一个史令衔并无不妥,甚至在陈令枢看来,宁延之功,就算拿回老将军的国公位也不为过。 朝廷对徐子谦项州军大功也予以肯定,封徐子谦为定西将军,通管项州军务,自此徐子谦之位也算是得到了朝廷的正式认可;北地军上将军齐溪受封定北将军,领兵部侍郎,特赐紫金麒麟甲一套;朝廷此举无非就是想用兵部侍郎一职拉拢齐溪,朝廷对宁家和齐溪的态度还是很明确的。 四家北征,朝廷对其他三家都有不同程度的赏赐,可唯独对禁卫军只字未提,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张朋业将嘉奖令平铺到一旁,拿起纸笔,开始伏案书写,对于下面将士们的争吵置若罔闻。 一位将军坐不住起身说道,“咱们现在干的这叫什么事,兄弟们打仗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他高家的皇位吗?还不是为了关内百姓吗?这下好了,反倒成我们不是了,一眨眼从天子亲卫变成爹不疼娘不爱的野种了,真是荒唐至极。” “哎!”旁边一位年纪稍大的将军也是无奈叹气,“本以为朝廷会因为我们打了胜仗而赦免我们抗旨之罪,现在看来,是我们太天真了,皇帝就是皇帝,天子尊严不容忤逆,我们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身后的年轻将军气愤起身,“要我说我们就不该掺和这件事,现在好了,家都回不去了,这仗打赢了又有什么意义!” 赵冲起身宽慰道,“许将军,话不能这么说,起码百姓不遭罪了。” “可是我们遭罪了!”年轻将军有些不甘心的大吼道,“赵将军!别怪兄弟我说话难听,要是知道我们是这样的结局,这仗说什么我都不会来打!” “许基成!注意你的言辞!”边上的来将军指着年轻将军吼道,“都这个时候了,就别说这些风凉话,仗都打完了,说这些有屁用。” 许将军气呼呼的坐下,眼眶通红,委屈至极,“我两年没回家了,我老娘还再等我回去带她治眼疾已经等了两年了!我不怕死,可我也不能让他老人家直到入土的时候眼睛都看不见!” 许基成一番话说得大帐重新安静下来。 笔走纸间,梭梭作响,落笔声响起,张朋业将写好的信放在信封中,在信封上署下姓名后才慢慢悠悠的起身看着眼前的将士,叹气道,“兄弟们都别说了,责任在我,是我把大家带上了这条不归路,也是我害的大家在异国他乡流血牺牲,害的大家有家不能回;但是,我既然把大家带出来,就一定要让大家回去。” 话音落地,大帐内的将军纷纷起身齐齐望向张朋业。 张朋业摘下头盔,看着众人,沉声说道,“回去后,我会独自进宫面圣揽下所有罪责,如若可成,你们再行进京;如若天子不允,那你们可就地舍弃这身盔甲,投奔宁州牧,只要在宁字军旗下,陛下就不会为难你们,更不会为难你们家人。” “将军万万不可!”赵冲急忙冲出来说道,“将军,您这是干什么,您孤身返京,无论陛下答不答应免除我们罪责,您都是必死无疑!既然我们能去定州军,您为什么不可以呢?我不相信宁州牧他保不下您!” “是啊,将军!今天我们在这里不是让您去送死的,而是想出一个两全之策!”年长的将军一边说一边叹气道,“如若真的是死局无解,我王筹志愿同将军赴死!” 张朋业红着眼睛说道,“事情已经发生,那就一定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维护天子尊严,这个人除了我之外别无他人,我张朋业是欣赏宁延,也认可他北征之举,但并不意味着我愿意为了活命而投在他麾下;天子有天子尊严,我张朋业也有,如果真到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地步,不要这颗脑袋又有什么!” 赵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咬着牙说道,“将军!这殷都您绝不能回去,我们禁卫军的兄弟不能没有你啊!” 张朋业一把扯开赵冲,指着他怒吼道,“什么叫不能没有我,我若不回去,你们怎么办?你们在殷都,在大奉的亲人怎么办?大事已成,牺牲又有何妨!” 赵冲一带头,身后的禁卫军将军全部跪了下来,恳求张朋业不要意气用事。 但身为三军主帅,张朋业不会轻而易举做出一个决定,他深知殷都这龙潭虎穴若是自己不去的话,他身后的几万兄弟就都要完了,如若牺牲自己能换来全部禁卫军将士的性命,那么他觉得这些是值得的。 当年在殷都禁卫军起兵拥立当今天子继位,也是有从龙大功,他不奢求能以此免除自己死罪,但求能保证麾下将士平安无恙。 张朋业转身来到案几前,将天子诏书小心翼翼的收好,随后又将自己刚刚写好的信交给赵冲,在看到信封上的名字后,赵冲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大奉神英八年十月,禁卫军回到大奉驻扎在定州境内,大将军张朋业只身南下前往殷都。 。。。 在与耶律长齐达成边关协议后,宁延便带着定州军南下返回定州,锡林勒格边境,宁延突然接到飞鸿来信,说张朋业只身南下前往殷都,怎么都拦不住。 得知此事后的宁延迅速下令程花花不惜一切代价拦住张朋业,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回到殷都,他和高昌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当今天子是何人他最清楚不过,对高昌而言,所有对他皇位有威胁的苗头都必须掐灭,更是与乐秦一起视自己为眼中钉,将他认为是对他皇位威胁最大之人,如今张朋业率军北上与定州军合力作战,难免会让高昌赶到不舒服,更何况张朋业还是抗旨北上的,这一旦回到殷都,高昌怎么都不会放过他。 禁卫军统帅,那可是天子亲卫,高昌怎么会允许一个不听自己命令的人来做,当年的他就是因为张朋业才能顺利进入殷都,如今的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锡林勒格边境,宁延一边快步往营帐外走去,一边神色着急的说道,“这个张朋业在干什么,他这么大摇大摆的回去不是送死吗?他不回去高昌永远投鼠忌器,他一回去就是自己送死。” 旁边同样走的飞快的陈令枢皱眉说道,“我想是因为那封嘉奖诏令,天子昭示天下论功行赏,定州军,项州军,北地军都得到不同程度的嘉奖,唯独没有禁卫军,我想张将军也是担心禁卫军将士这才迫不得已返回殷都,想要独自承担罪责,换取麾下将士活命。” “办法总是有的,这么送死太不值了。”宁延愤愤说道,“禁卫军不回去,高昌永远不可能明着对禁卫军不利,毕竟是御敌大功在先,但他一旦回到殷都,那高昌就有无数办法让张将军消失在大奉,背地杀人这块,他们老高家最熟悉不过。” 陈令枢叹气道,“张将军绝不能回殷都!” 宁延来到小白面前翻身上马,“先生,我快马加鞭赶去边境看看禁卫军将士们情况,你带着大家继续往回走。” 陈令枢停下脚步,点头拱手,“公子放心,交给我。” 日落风吹,宁延纵马狂奔,远处夕阳洒在在南归故人的脸上,优美明媚;一时间让宁延都有些恍惚,这究竟是天色落幕的晚霞还是将要日光初升的朝霞。 宁延快马狂奔,用了两天时间赶到平牢关边境,踏上故土,但此时的宁延顾不上自己心中激动,马不停蹄的赶去了禁卫军驻地。 禁卫军驻地死气沉沉,将士们都在为自己的前途而忧虑,整个军队弥漫着一股仗打完了,人也该死了的悲凉气氛。 平日里的岗哨也不再昂首挺胸站在门楼上,而是颓废的倒在一旁,直到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宁延纵马不停,直接往禁卫军大营走去,边走边喊,“我是宁延!我要见你们赵冲将军!” “是宁州牧!”门口的岗哨一听到宁延自报家门后,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朝着大营内大声喊道,“宁州牧来了,来找赵将军!” 宁延来了!禁卫军中不止是几位将军,就连军中将士也都清楚,如今禁卫军所面临的困顿局面,只有宁延能解决。 而宁延今天就真的到了! 第827章 热血南归 明明是打了胜仗,但是禁卫军大营中却是一片死气沉沉,宁延下马走进禁卫军大营中,大营中的禁卫军将士纷纷抬头看向这位在大奉几乎是家喻户晓的州牧。 对宁延的评价,这些禁卫军将士倒是出奇的一致,黑发白袍,样貌俊美,就是被晒的有点黑,要是在白净点,那就是评书中描述的锦绣书生了。 还有这宁州牧也太年轻了吧,怕是连而立之年都不到。 宁延牵马走在禁卫军大营中,他走的很慢,四周的将士在看着他,他同样也在看四周的将士,这些同样是此次北征的功臣,与定州军上下欢喜的样子不同,这些将士脸上是盖不住的落寞。 没走多久,赵冲便带着一众禁卫军将军从中军大帐走了出来,他们急匆匆的往门口走去,甚至还在责骂放哨的将士为什么不把宁州牧到的消息尽早告诉他。 赵冲在看到宁延单人一马来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那是大为震惊,他在震惊宁延出门连个亲卫都不带吗? “禁卫军上将军赵冲拜见宁州牧!不知州牧要来,有失远迎,还望州牧勿怪!”赵冲拱手躬身,神色认真,很是客气。 宁延可是大奉历史杀入北蛮王庭的第一人,此乃所有从军将士梦寐以求的大功,可千年来做到的只有宁延一人,军人重军功,赵冲敬英雄,若是之前对宁延的态度是一个割据一方的诸侯的话,那么北征之后,宁延就是大奉的英雄,绝对的当世第一。 宁延伸手扶起赵冲说道,“赵将军客气了。” “宁州牧,您这次来是为了我家张将军吧!”赵冲在前引路,一边走一边叹气说道。 宁延感慨道,“是啊,北征之战你们禁卫军其实完全可以不参加,若不是我出面相谈,张将军也不会带着你们北上,你们也不会面临今日局面,张将军也不会只身入京;我宁延有愧于张将军,有愧于你们啊!” “宁州牧言重了,大丈夫参军报国乃分内之事。”赵冲应声道,“可这天下终是天子的,抗命之罪实在难消。” 来到中军大帐门口的宁延突然停下脚步,缓缓说道,“这天下是他高家的更是百姓的,张将军有功于大奉,有功于百姓,何来罪过?若是那殷都没有张将军容身之地,我定州有。” 赵冲鼻尖一酸,抬手道,“谢宁州牧,您里面请!” “我已经派人去拦张将军了,希望能劝张将军回心转意,当下非常之时,殷都危险万分,能不去就先不去;来这里前,我已托定州徐都督以我的口吻书信一封送至殷都,言明此番北征禁卫军之功,希望朝廷能按功行赏,不至于寒了将士们的心;若是天子依旧要治张将军和你们的罪,那你们就一直待在定州,有我宁延在,谁都别想伤害你们。”宁延一边走一边说,语气诚恳,神情严肃,话里话外俨然将禁卫军当成了一家人。 都说宁延是个狼子野心之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与朝廷为敌,可此时赵冲的眼中看到的宁延却不是那样,他面前的宁延更像是一个有情有义,心怀家国的一方雄主。 “宁州牧,张将军之事劳您费心了。”赵冲冲着宁延重重的鞠了一躬,“张将军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大奉,若他因此而死,我们这些老弟兄就算顶着这颗脑袋不要,也要给他讨个公道!” 宁延微微皱眉,“张将军所做一切不就是为了你们吗?你们若是不要脑袋了,那他的牺牲还有什么意义?” “难道您让我们这些人对张将军不管不顾吗?”赵冲疑惑反问道。 宁延抬头,环顾四周的禁卫军将军,沉声说道,“你们放心,张将军之事因我而起,我宁延自然不会置身事外,此事交由我就行,你们不必出面,以免生乱。” “多谢宁州牧!”宁延一番话感动的赵冲眼泪直流,面对慕容灼灼五万狼骑都没掉一滴眼泪都赵冲此时却双眼通红,哽咽不已,“张将军离开之前,让在下将一封他的亲笔信交给您,今日您既然来了,我也就能把这封信当面交给您,也算是了了张将军的心愿。” 说罢,赵冲便从腰间取出一封信递给了宁延,上面写道:定州牧宁延亲启。 “宁州牧: 自神英七年起兵兹始至今已过两载,大奉将士上下一心,同心戮力,终是完成克敌大业,使我大奉边疆兵戈不在,百姓安居乐业,张某在此恭贺宁州牧大功在身,名扬天下。 将士赴国之难,立大志而不惜死,今大业已成,张某之心得以暂安,然禁卫军乃当今天子亲卫军,不得天子招令而贸然北征实乃不妥;国有国法,既是抗旨,那自需有人为之负责,张某身为禁卫军统领当廷身担责,以护天子威严。为此,张某决定返京面圣,以负荆请罪,不求天子宽恕,但求麾下将士无虞;张某自从军之日始便立誓报国,为国尽忠,做人做事问心无愧,北征之战张某并不后悔参战,但违背圣旨终是大过,禁卫军将士乃各州军中翘楚,杀敌之志可问苍天,忠君之心九死未悔,若此等忠勇志士因张某抗旨而受到牵连,张某之心难安,牺牲袍泽九泉之下亦有不甘。 张某位卑言轻,虽有心保全军中兄弟怎奈力不从心,宁州牧为国护边,权重功高,张某斗胆恳请宁州牧能收留我禁卫军将士,让其安然一生,还望宁州牧看在禁卫军北征决绝之心上,保全军中将士,此乃张某唯一心愿,还望宁州牧肯首,大恩张某不胜感激。” 一封不过四百余字的信将张朋业的拳拳爱国之心和对禁卫军将士的袍泽爱惜之情展现的淋漓尽致,宁延当着赵冲等一众禁卫军将军的面打开这封信,看完信中内容后的宁延深呼吸一口气,对这位谋求大义的将军又多了几分敬佩。 太武政变是他抹不掉的黑点,但北征之战也是他在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知道自己将军在离开禁卫军之际还想着他们禁卫军的这些兄弟后,赵冲泪流满面。 身后的大胡子和许基成同样如此,一众大老爷们眼泪说掉就掉。 “张将军的心愿我宁延一定会完成,只要你们在定州一日,我宁延就会保你们一日,但你们若是要走,我也绝不阻拦。”宁延给了禁卫军他能做到的最大承诺。 只见赵冲直接跪地拱手,冲着宁延连磕三个头,“宁州牧,我赵冲知道你神通广大,你能不能想办法救救张将军,只要能救他,我赵冲给你当牛做马也愿意。” 在禁卫军中打过无数胜仗的大胡子将军也时泪流满面,“宁州牧,救救张将军吧!” 许基成双拳紧握,似乎是在悔恨自己不该再张将军面前说那些丧气话,此时的他同样着急的眼泪直流,“宁州牧,我求您了,让张将军回来吧!” 宁延和他们一样,都不希望张朋业南下殷都,不然他也不会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宁延扶起赵冲等一众禁卫军将军,无奈道,“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拦住张将军,可若是张将军心意已决,我宁延也是束手无策。” 不用宁延说其实他们也明白,张将军做事一旦认准绝不会回头,要不然也就不会有北征之战了。 家国重过天,张朋业以为自己是一位忠君臣子,可实际上他和宁延一样,热忱之心所奉献的都是脚下的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的人民。 他们不同的是,宁延意识到了这一点,而张朋业没有。 宁延留在禁卫军中帮忙整顿军队,安抚人心,等待定州军凯旋,同时也寄希望于程花花和宋世新,希望他们能拦住张朋业。 。。。 岁末之节,天气阴冷,落木萧萧。 殷都边境,只身南下的张朋业腰悬利剑穿行在落叶密布的树林中,骏马飞奔,马背上的他却小心的提防着四周的一举一动,多年军旅生涯的他深感一丝不安,这片树林太安静了,安静到有点怪异。 果不其然,走着走着眼前突然出现两个黑衣人,两人黑衣蒙面,大白天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面前。 难道是天子要对自己下手了吗?自己已经决定南下,信也送到了兵部,难道陛下还是不信任自己吗? 张朋业心中一阵悲凉,陛下连让自己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看来今日之灾他张朋业在劫难逃了。 看到两人的张朋业迅速勒马停下,右手按在腰间剑柄上,一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一边问道,“光天化日之下,两位这是要抢劫吗?” 和自己预想中的情况不同,两个黑衣人转身下马,并未对张朋业拔刀相向,对他恭敬的拱了拱手,左边的一看就是首领,稍稍往前一步,“张将军,我等乃宁州牧手下,奉公子旨意在此等候张将军,因身份特殊不便露面,还望将军勿怪!” 听到宁州牧三个字后,张朋业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你们是宁延手下?” 两人点了点头,张朋业悬着的心缓缓放下,摇头笑道,“你们公子的消息是挺灵通啊,这么快就知道我要返回殷都一事,还让你们在此等侯。” 黑衣人语气生硬,继续拱手说道,“张将军,公子希望您能返回定州,与他共商禁卫军归京一事,兹事体大,马虎不得。” 张朋业昂首笑道,“我张朋业乃当今天子下诏册封的禁卫军统领,除了天子圣旨,谁的话我都不听,如果你们在此等候是为了让我返回定州的话,那你们可以回去给宁州牧复命了,说他好意我张朋业心领了,但这个殷都我还是得去,不管结局如何,我张朋业都是禁卫军统领,是天子亲卫。” 前面的黑衣人再次开口,“张将军,我们希望您不要意气用事,我家公子这么做也是为了禁卫军和您的安全考虑,希望您不要见怪。” “我的话已经说过一遍了,我不想再说第二遍,南下入京,我意已决,你们速速让开,休要再次耽搁时间。”张朋业厉声说道。 “禁卫军北上已是抗旨,张将军可知按大奉律,抗旨是何罪吗?”黑衣人皱眉说道。 “斩首示众!”张朋业淡然说道,他是谁?张朋业!岂会怕死?怕死就不穿禁卫军这身盔甲了。 “那将军你。。” “让开!” 张朋业不耐烦的吼道。 张朋业倔驴一样的性格在此刻彰显无遗,两个黑衣人也是无奈,只能拱手离去,乖乖让路。 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好言相劝,总不能拿个大麻袋将人绑回去吧。 归京之利害已经言明,张朋业还是执意要回,就说明他已经做好面对这些的准备了! 张朋业何尝不知道宁延是为了自己和禁卫军好,可他终究是大奉天子的禁卫军,不是宁延的。 事情既然做了,那他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这没什么,可若是在这关键时候丢了自己禁卫军统领的尊严,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张朋业骑马悠然往前走去,路过两个黑衣人身边后,开口道,“你们告诉宁延,如果还能再见,我张朋业请他喝酒。” 两个黑衣人稍稍愣神,反应回来后急忙冲着张朋业的背影拱手,久久难收;这一幕,两位黑衣人何尝不是在替自家公子在送别一位英雄,一位故友。 张朋业走远后,为首的黑衣男子缓缓卸下蒙面黑纱,眉眼深沉的看着远处的张朋业。 旁边黑衣人走到男子面前拱手,“堂主,该说的都说了,还是没劝住,公子那边。” “张将军明白公子是为了他好,我们已经严明利弊,是非取舍他心中也有数,只是他的骄傲不允许他低头罢了,一入殷都深似海,张将军当世英雄,怕是要就此沉沦了。”蓝衣男子无奈说道,“速将此事告知公子。” “是。” 堂主之称,敦煌仅一人——飞鸿堂主宋世新。 第828章 天子心难测 殷都皇城。 冬意渐浓,夜半子时,万籁俱寂。 皇城西苑内还是灯火通明,西苑地基内埋有地龙,每年冬天都会将大量烧红的炭火送入地龙,这样即便外面寒风飘雪,西苑内也是温暖如春,透过琉璃瓦,西苑内乐师奏乐,舞妓起舞,一副歌舞升平的盛世之景。 蚕丝雷纹屏风后,穿着银丝素纱袍的天子高昌悠然靠在长椅上,右腿弓起,很是惬意。 一曲舞罢,高昌打了个哈欠,将手中的奏章随意丢在案头,眼神中充斥着愤怒,细细看去,那被他仍在案几上的奏章赫然是兵部来信,信中内容便是关于张朋业只身返京一事。 在这屏风之后,除了天子高昌外,还有一人跪坐在高昌左侧,神情严肃的看着桌上的奏章和卷宗。 高昌拿起桌上酒樽,一杯酒下肚,或许是酒水有些辛辣,竟是让他眉头稍稍皱了起来,“范爱卿,一边是张朋业的伏案书,一边是宁延的请功贴,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倒是给朕出了个不小的难题啊。” 眼前之人便是范北思,天子跟前大红人,当之无愧的权臣,他手中的书信正是徐天亮和宁延为禁卫军写的请功书。 范北思放下书信,沉声拱手,“陛下,此次北征是我大奉千百年来军事上的奇迹,是我大奉军队第一次出现在北蛮王庭,从徐都督书信来看,此战张将军和禁卫军功不可没,理应奖赏。” 高昌没有说话,继续喝着酒。 范北思接着说道,“然禁卫军乃陛下亲卫,北征之事并未得到陛下应允,擅自北上形同谋反,若是不按律论罪,一来大奉律法将威慑不在,二来陛下圣威也将不在。” 高昌坐直起身,伸了个拦腰,穿鞋起身,一身银丝薄纱拖地而走,“这就是朕为难的地方,张朋业为何单独进京而不是带所有禁卫军入京述职,自是看明白了朕嘉奖诏书的意思,张朋业朕若不依律法办,国法不容;若是徇私奖赏,天理难在啊!” 范北思微微皱眉,起身拱手,“陛下,在下还有一计,可使陛下不必为难。” “范爱卿有何妙计?”高昌疑惑道。 “其实问题根源就在于禁卫军是没有得到陛下诏令北上支援宁延,那若是禁卫军得到旨意了呢?那他北上不就是合情合理,嘉奖也是情理之中。”范北思躬身说道。 高昌停下脚步,细细思索一番,“范爱卿,这无中生有的计策当真合适吗?你这是要让朕出尔反尔?” 范北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伏地叩头,“陛下明鉴,臣下断无此意,臣下只是想帮陛下分忧。” “这张朋业和宁延一起征战两年,现在你还要朕嘉奖于他,那朕这么做不就是默许了朝着官员和宁延来往吗?文武百官若是有样学样,都像张朋业这般,那日后朕这个皇帝在大奉还有什么尊严,这宁延这次打了打胜仗,是声名鹊起啊,现在天下百姓谁人不知他宁延,民心可怕啊;朕苦心经营了多年的民心就这么倒向了宁延,范爱卿,你说有人天天在你耳边说你勇锐无双,奇功无二,深受百姓爱戴,你还会甘心屈居与朕麾下吗?”高昌脸色阴沉的走到范北思面前,脸色铁青的说道。 “臣下不敢!”范北思低头大声喊道,“臣下只是觉得若是陛下真的治罪张朋业,那尚未返京的禁卫军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高昌俯首,拂袖说道,“说下去!” 此时的范北思已然大汗淋漓,赶忙说道,“陛下,现在禁卫军都在定州境内,他张朋业之所以敢回殷都,不正是因为禁卫军吗?张朋业在禁卫军中威望极高,若是杀了他,恐难以安抚定州军军心,会把他们推向朝廷的对立面,若是因为张朋也而让朝廷损失十万禁卫军,未免有些太得不偿失了。” “禁卫军。。”高昌呢喃两句,来到屏风后,透过屏风看向正在起舞的舞妓,舞妓起舞的妙曼身姿透过雷云暮纱有些朦胧,但却更衬几分神秘。 “陛下三思,禁卫军乃陛下心血,若因为张朋业而就此舍弃,实在不划算。”范北思继续低头说道。 高昌蹲在屏风后欣赏着舞妓的朦胧舞姿,徐徐说道,“那范爱卿能保证这十万禁卫军还是忠于朕的亲卫军吗?范爱卿能保证经此一役后,他们没有站在宁延那边吗?” 高昌的话倒是问的范北思不知如何作答,思来想去后俯首说道,“陛下,禁卫军乃您亲卫,对陛下自是衷心无二,北征也是因为张朋业抗旨,与他们无关,臣觉得禁卫军依旧是陛下的左膀右臂。” 屏风外舞乐升平,高昌眼角闪过一丝阴冷,转身来到范北思面前,扶起跪地的他,一字一顿倒,“一次不忠,终身不用。” 八个大字说的范北思心中猛然咯噔一下,这话说完范北思就知道张彭业是在劫难逃了,禁卫军也要保不住了。 “不过范爱卿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禁卫军若不返回殷都,留在定州是个隐患,等张彭业回到殷都后,即刻为他庆功,同时传朕旨意让禁卫军速速归京。”高昌淡然说道。 范北思还想最后在争取一下,他抬头沉声说道,“陛下,张将军不仅是您的亲卫,更是从龙老臣,劳苦功高,还望陛下能留他一命,让其心念君恩,也能体现陛下仁厚之心。” 高昌微微颔首,“这些朕会考虑的,今天天色已晚,范爱卿先回去吧,朕有些乏了。” “那陛下早些休息,臣告退!”范北思被迫拱手告辞。 范北思走后,高昌深呼吸一口气,喃喃道,“从龙之功,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 殷都城郊。 张朋业骑马而归,门口却出现一众身披金甲的禁卫军将士,这些将士看着自家将军凯旋,心中虽是高兴但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拱手相迎,“将军!” 张朋业看着这些手下,微微颔首,“这么大阵仗迎接,不知是哪位大人屈尊来此见我这个负罪之人啊。” 禁卫军将士之后,穿着赤红大儒袍的兵部尚书蔡楠用力咳嗽两声,“张将军,许久未见啊!” 张朋业翻身下马,微微一笑,拱手道,“蔡尚书,我张朋业面子还不至于大到让您亲自迎接吧!” 蔡楠从铺着狐裘棉褥的椅子上走下来,抬手扶起张朋业,“你可是北征之战的大功臣,我蔡楠迎接功臣不是应该?” “功臣?”张朋业略微迟疑,“陛下肯恕我抗旨北上之罪了?” 蔡楠哈哈大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张朋业疑惑的跟在蔡楠身后朝着殷都城走去,蔡尚书边走边说道,“陛下仁慈,知道你此番北征是为了大奉,他也明白你与宁延合作是情非得已,所以陛下不仅不会降罪与你和禁卫军诸位将士,反而要嘉奖你们。” 张朋业停下脚步,不可置信的看着蔡楠,“蔡尚书,您没和我开玩笑吧!陛下要奖赏我们禁卫军?” 蔡楠从袖口中取出高昌批下的奏章,递给张朋业,“这可是陛下的批示,让禁卫军将士返回殷都接受嘉奖,有陛下朱批在,你的心可以放肚子里了,赶紧让大家回来吧,背井离乡已有两年,将士们也想家了。” 张朋业抬头抹去眼角的泪花,此时的他对高昌的尊重之心达到顶峰,只见他朝着太和殿的方向拱手鞠躬,“臣张朋业替禁卫军将士谢过陛下天恩。” 蔡楠笑着说道,“走啊,给你的庆功宴都准备好了,特意从珍宝斋请的厨子做的,都是上等佳肴,就等你了。” “多谢蔡尚书,我这就给军中去信,让他们赶紧回来。”张朋业感慨无比,一边拿出给赵冲他们准备好的信一边高兴说道,“没想到陛下如此宅心仁厚,倒是我这般只身进京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真是太对不起陛下了,一会见了陛下,我要好好赔罪才是。” 蔡楠笑了笑,“你就是被那宁延三言两语蛊惑了,不过陛下政务繁忙,这场宴席他可能来不了,不过你放心,陛下可是将此事全权委托给了本官,本官保证,这个宴席定让将军满意。” 张朋业再度愣住,“啊?陛下不在啊?” 蔡楠拉着张朋业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你就放心吧,陛下还会骗你不成,快走吧。” 张朋业被推搡的往殷都城走去,手里给禁卫军的信被蔡楠悄悄拿下,递给了身后手下,而这封信在张朋业刚进入殷都就被送了出去。 走着走着,张朋业突然感觉手里缺了什么,停下来坐找右招,“奇怪了,我给军中兄弟的信怎么不见了?” “哎!”蔡楠假装宽慰道,“一封信罢了,等一会宴席结束,本官备好笔墨,将军再写一封即可。” “可是。。。” 蔡楠依旧拉着张朋业往城内走,“别可是了,一会饭菜凉了,快走吧。” 张朋业被连推带拽的带进蔡楠府中,此时的蔡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张朋业看到蔡府这般大张旗鼓的准备,自己若是还不领情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再加上有陛下朱批在,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自己确实是有些太紧张了。 “多谢蔡尚书盛宴相邀,张某不胜感激。”张朋业一边往蔡府里走一边说道。 进入蔡府,果然是只有过年才会有的热闹画面,酒宴舞乐,应有尽有。 将张朋业带入宴会大堂后,蔡楠起身笑道,“这个时间点也差不多,我去门口迎一下来为将军道贺的官员。” 张朋业急忙起身,“还是我去吧,蔡尚书您在这这等着,这酒宴已经很添麻烦了,剩下的待客就让张某自己来吧。” 蔡楠笑着将张朋业按在椅子上,笑容洋溢,“今天你可是大主角,比我这个尚书要重要的多,今天你就在这安心等着吧,我去去就来。” 看蔡楠盛情难却,张朋业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能一个劲的道谢,“多谢蔡尚书了。” 蔡楠带着手下离开贺宴大堂后脸色骤变,刚才开始一张热情洋溢笑脸,转眼就变得冷若冰霜,身后的下人走的时候更是下意识的关上了房门。 走过甬道,来到回廊外的房间内,范北思正端着茶杯透过纱窗看向窗外,从蔡府大门到宴会大堂一路上的画面尽收眼底。 蔡楠小心的走进房间,看到范北思后沉声说道,“范大人,事情办妥了,张朋业并未起疑心,就连他给禁卫军的信都被本官拿下,让人送了过去,用不了多久,禁卫军就会全部返回殷都了。” 范北思笑了笑,转身颔首道,“蔡尚书辛苦您了,不过这件事陛下不希望传的沸沸扬扬,所以还望蔡尚书能守口如瓶,我们都是给陛下办事的,一旦走漏风声,不仅您保不住头上的乌纱帽,在下脑袋也得跟着搬家。” 蔡楠颔首轻笑,“范大人放心,本官知道怎么做。” 此时的张朋业还在傻傻的等着来给自己庆功的官员,满桌的丰盛佳肴确实让人味蕾大动,北征条件艰苦平日里大家就是一口干粮一口水,能吃上肉已是不容易,像这种宴席是连想都不敢想;看着满桌佳肴,张朋业想起来远在定州还在等自己的禁卫军将士,心里默默许下愿望,等到兄弟们都回到殷都的时候,他一定要让所有将士吃上一顿酒宴,哪怕最简单的也好。 等着等着,张朋业突然闻道房间里传来一股奇怪的香味,他仔细闻了闻,味道挺香,这读书人是读书人啊,就连吃个酒宴也要焚香。 不过等了好久都不见人来,张朋业不免担心起来,都这么久了还没人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想到这里的张朋业打算出去看了看,结果刚一起身,房门突然被用力踹开。 刚才还是笑脸相迎的蔡楠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突然脸色铁青,满脸怒火的看着张朋业,“大胆张朋业,竟妄图潜伏殷都,对陛下不利,真是好大的胆子!” “什么?”张朋业惊愕道,“蔡尚书您在说什么,什么对陛下不利,我没有啊!” 蔡楠将手中不知从哪取来的信扔在地上,大喊道,“死到临头了还在嘴硬,来人啊,禁卫军大将军张朋业违抗圣旨,为保性命竟不惜与外敌勾结谋害陛下,如今人赃并获,速将此人拿下,押送典狱监,听候发落。” “我冤枉啊!”张朋业怒气冲冲的吼道,“我没有,我根本没有。。” 说着说着,张朋业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一刻的他浑身颤抖,猛然抬头看向蔡楠,眼神看的人头皮发麻。 “蔡楠!你敢耍我!”恍然大悟的张朋业怒声吼道,这一刻他才知道这哪里是什么庆功宴,是给自己准备的断头饭! 第829章 功臣入狱 蔡楠得意一笑,看着张朋业的目光充满了不屑。 张朋业怒火攻心,双眼气的通红,脖子处青筋暴起,“蔡楠!你欺我太甚!” 蔡楠有恃无恐的站在门口说道,“张朋业,你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你想得美!”张朋业怒吼道,“此等冤屈之罪,我张某决不认!” 话音落地,小腹丹田急速运转,整个人气息暴涨,蔡楠身后的禁卫军将士站在原地着急的看着张朋业,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然而面对真气爆发的张朋业,蔡楠却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反倒是张朋业露出痛苦神色,真气运行周身,不仅没有让真气外显,反倒使自己脸色涨红,扑哧一声,吐出一大口淤血。 小腹处的巨痛让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军额头青筋暴起,沙哑的嗓子嘶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干了什么?” 蔡楠得意的笑了笑,“张将军可知道东海异香秋山香?” 空气中香味弥漫,张朋业缓缓转身,看向一旁案台上的博山香炉,“是它!” 沿扬州入东海三百里,有孤岛,名为圣蓬,岛上有奇花,盛开之时,花瓣赤红如血,香味十里不散,兽类闻之,精神涣散,萎靡不振;扬州临江城秋山村渔民捕鱼之时意外登岛,发现这种异香,便将其采摘带回,等到花瓣干枯后研磨成粉,做成熏香,以其村命名为秋山香,此香一经问世就受到江南士子的青睐!后来秋山香流入武林,武林中人意外发现,久闻此香可封闭五感,迟滞丹田,限制真气运行;因此大名鼎鼎的秋山香便从士子典雅之物变为武者杀器。 “就这二两秋山香可废了本官不少银钱,为了防止你闻出来是秋山香,本官还特意往里面加了桂木和檀香,张将军,本官为了对付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啊!”蔡楠一边闻着屋子里的熏香一边得意说道。 张朋业愤怒起身,一把摔碎了身旁的博山香炉,“蔡楠,你这个小人!” 蔡楠可不管这些,沉声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这逆贼速速拿下!” 门口的禁卫军将士一个个面面相觑,很是为难。 张朋业也看出了这些手下的尴尬处境,起身道,“蔡楠,不用为难他们,我跟你走,但前提是我必须要见到陛下,不然让我这么不明不白的坐牢,我不甘心!” “抗旨逆臣还想见陛下,张朋业,你也太不自量力了。”蔡楠甩袖冷哼道,“陛下最讨厌不忠之人,你张朋业自称对陛下忠心不二,怎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呢?放着好端端的荣华富贵不要非得去帮一个佞臣,等到了典狱监,好好反省反省你的错误,说不定陛下还会网开一面饶你一命!” 张朋业破口大骂,“无耻鼠辈,我张彭业为国效力,为百姓北征,何须反省!此番进京我自知有罪,不求陛下宽恕,来此目的乃是为我禁卫军众将士谋求生路,你蔡楠当真小人,竟用陛下朱批陷害于我,构陷我谋害陛下,你才应该去典狱监反省,反省你身为大奉兵部尚书却干出栽赃陷害的小人之举,反省你自己拿着朝廷俸禄却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蔡楠不为所动,转身就走,边走边说,“张朋业,同朝为官,本官最后劝你说一句,大奉千里国土都在陛下脚下,大奉千万子民见了陛下都要行跪拜之礼,在大奉,没有什么能大过陛下。” 张朋业听着蔡楠的话,似懂非懂,双拳紧握的他不甘心的走出蔡府,看着头顶蓝天,踩着青石地板,怅然若失。 。。。 殷都宁府。 宁枫知道宁延大胜凯旋一事后,高兴不已,在宁府大摆宴席,说是为夫人贺寿,可大家都知道丞相府已经七八年未摆寿宴了,这个时候突然摆寿宴,其中深意耐人寻味。 但也不是所有官员都敢来宁府参加这个寿宴的,这晚宴到场不过三人,国子监夫子孔章熙,宁延三嫂孔盈的父亲,宁家的亲戚;当朝户部尚书虞白颉,宁延岳丈,满朝文武的眼中钉,因为宁延这个女婿也算是体验了一把人见人嫌的滋味;这第三人便是羊辜佑,如今的他已经是大奉吏部侍郎,年纪轻轻就做到侍郎之位,足以见其能力卓越,若不是因为和宁家有瓜葛,早就是新一任的左都御史了。 围炉煮酒,果品佳肴,宁枫手握木勺,往炉上铜壶里添酒,虞白颉拿着酒杯,几次放于嘴边又数次放下,神色担忧,“宁丞相,虽说延儿打了胜仗,可这里毕竟是国都,在此庆贺,若是被天子知晓,怕是不妥吧!” 羊辜佑笑着说道,“虞尚书,陛下应该早就知道了,宁相为夫人庆贺生辰与府中设宴,说出去也没什么偏颇之处。” “当今国都死气沉沉,禁卫军北上之后,朝中不少官员患得患失,百姓议论纷纷,一边是延儿打了胜仗洗刷大奉十年屈辱,让百姓扬眉吐气;一边又是朝廷控制民心,散布言论说延儿是个狼子野心的谋逆之徒,百姓不明真相徒增怨愤;此战过后,殷都城中关于延儿不好的言论是淡下一些,可百姓仍是心中忐忑,他们究竟是将延儿视作国之壁垒还是国之蛀虫,无人敢下断言!”宁枫持勺添酒,徐徐说道。 虽说宁枫已受到软禁难以入朝参政,但对于大奉朝堂却是了如指掌,长久生活于坊间,也让他更加理解百姓处境,体会到百姓难处,对百姓言论和思想受到朝廷控制也是深有所感。 孔章熙捋着胡须点了点头,“宁丞相所言非虚,百姓彷徨,朝廷不安,再加上中原连年干旱,受灾百姓日盛一日,朝廷已焦头烂额;宁州牧北征大捷,宁相家中做宴,此事闹到太和殿,少不了有些官员在陛下面前嚼舌根。” “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宁相宴席之意也不在寿字上对吧?”羊辜佑淡然一笑,“定州军联合项州军,北地军,禁卫军取得北征大捷,按理朝廷本该庆贺,但北征之战乃宁州牧自作主张,并未得到朝廷授意,陛下对此不满也是情理之中,说道今日殷都纷乱情景,下官也略知一二,简单来说就是忌惮二字。” “延儿功高震主,甚至连陛下亲卫禁卫军都能劝动一同北征,难怪天子忌惮!别忘了我们的陛下是怎么上位的!”虞白颉皱眉说道。 羊辜佑赶紧打住虞白颉的话,“虞尚书慎言!” 宁枫起身摆袖,举杯饮酒,刚煮好的酒带着点梅花香,一口下肚,香气沁人,“我宁枫如今虽位居丞相却并无权力,倒是一身清闲,摆酒设宴也是随心而行。” “我看非也!”羊辜佑看了眼宁枫,放下酒杯,“宁相这场宴席是摆给陛下看的,宁州牧北征大胜,宁家声威正胜,但朝廷于宁州牧矛盾重重,可以说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这个时候陛下若是想稳住朝野,安定边关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宁相进宫,以丞相之高位制衡宁州牧,同时重振朝纲,以定大局!设宴就是为了让陛下知道这个殷都还有一个宁丞相。” “哈哈哈。”宁枫听后大笑道,“怪不得都说现在你羊大人颇有关老相的风姿,果然聪慧。” 虞白颉苦笑摇头,“陛下对宁家本就疑心重重,宁丞相此举老夫担心会适得其反,让天子更加忌惮,会觉得宁丞相在用定州军威胁陛下,讨要丞相之权,搞不好会适得其反,引起陛下怨恨啊。” 孔章熙同样认可虞白颉的话,“虞尚书说的在理,当今天子刚愎多疑,还是小心为上。” 宁枫起身,语气中带着些许不甘,“大奉危机四伏,如若我宁枫还选择做一个安乐公,那就太对不起我身上这身绣花赤红袍了;更对不起关丞相临终嘱托,朝廷需要整顿,不能再让大奉这么乱下去了。” 此话一出,场上三人纷纷沉默不语,虞白颉是无奈的沉默,他和宁枫是同样的人,但终是因为宁姓而不得重用,说白了他之所以能出现在殷都其实就是朝廷为牵制宁延之用,同时防止青州脱离控制于宁家站在一起;羊辜佑的沉闷是尊敬的沉默,对宁枫发自内心的敬意,宁家五子才俊,当真不是说说而已;孔章熙的沉闷更像是一种看破世俗的沉闷,明知此事不可行而偏要行之,最后的结果往往都不会太好。 红炉煮酒,月下畅饮,直到天明。 。。。 皇宫西苑。 高昌是一个头两个大,张朋业秘密抓捕还没过两天,这宁枫又在府邸大摆寿宴,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宁枫是在打着给夫人贺寿的名义替宁延庆功。 这几天都没有睡好觉的高昌只觉头痛无比,就好像有万千蚂蚁在脑子里爬,身旁的老太监朱公公赶紧端来热茶放在高昌面前的案几上,同时走到高昌身后替他揉肩,“陛下,您坐在这都三个时辰了,该休息会了。” 高昌叹气道,“麻烦事这么多,哪里有心思休息。” 高昌端起桌上热茶喝了一口,感觉舒服很多,“最近国师在忙什么,自从宁延北征得胜后就没有见过他。” “国师这些时日一直在府上占卜筹卦,哪里也没去。”朱公公声音嘶哑的说道。 高昌深呼吸一口气,脸色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又玩弄起他的老本行了。” 说话之时,门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启禀陛下,范北思范大人求见。” “知道了,让他进来!”高昌起身最好,身后的朱公公会起身离去,退到一旁。 范北思走进来,拱手行礼,“臣范北思参见陛下。” “行了,有什么事坐下说吧,朕这里还一堆事呢!”高昌摆手说道。 范北思起身拿出一封奏折,放在高昌面前,“这是臣下所写的《定国疏》,共九篇十七论,国家忧患,陛下日夜忧虑,臣下担心陛下身体,想着替陛下分忧,便写了这篇《定国疏》,才疏学浅,还望陛下赐教。” 高昌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定国疏》打开看了看,边看边说道,“安抚西北,争取靖州,以江南之粮财救济中原灾民。。。” 《定国疏》的国策总体来说还是很合时宜的,像安抚西北,争取靖州,现在明面上听从兵部直接调动的军队只有北地军和禁卫军,禁卫军出了张朋业这桩事后一时半会是指望不上了,能在军队上制衡宁延就只有齐溪了;高昌一开始对《定国疏》的内容还很满意,可是看着看着脸色就不对了,“以丞相之权制约五府?重新选拔六部官员?” 下面的范北思拱手解释道,“陛下,宁枫丞相是当时不可多得的良才,如今五府六部官员大多以年轻的国子监学子为主,他们读书写奏章可以,可在对政务的处理上很多地方都是有失偏颇,尤其是在对汕州,滇州这些边境州事的处理上太过理想化,还有中原灾情,这些书生不懂农桑,不懂民事,靠着一张纸一支笔就决断了两州农事,将户部拨款用于修建书舍,儒堂!导致旱情之时上万亩耕地无水可灌,百姓只能看着麦苗在地中枯死;六部之间几乎毫无往来,各干各的,下发的政令前后矛盾,东家往北,西家往南,上层任务下边官员执行不了,地方政治混乱,现在宁家声威正胜,如若能以此为契机将宁枫丞相召回朝廷,重管六部。。。” “够了!”不等范北思说完高昌直接愤怒起身,指着范北思说道,“范北思,休要在此胡言乱语,你这是在说六部混乱,还是在说朕治国无方啊!” “陛下明鉴,臣不敢!”范北思赶紧低头拱手。 “这《定国疏》朕先留着了,你下去吧。”高昌忍着怒意低声说道。 现在的高昌一听到关于宁家的消息就心烦,甚至都在想偌大的大奉难道除了宁家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吗? 一个宁延就够了,怎么连宁枫也不让他省心! 第830章 回家 定州边境,在收到大将军张朋业的来信后,赵冲等人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原本他们还担心将军回殷都会遭遇不测,现在来看是他们想多了,张将军回去后不但没有受到责备,反而是受到了陛下嘉奖。 高昌就这么容易的放过了禁卫军和张朋业,这小子能这么大度的?宁延心中表示严重的怀疑,但从张朋业的回信来看,这信上的字迹确实是出自张朋业之手,是他的亲笔信无疑,这倒是让宁延明知道不对但却找不出来哪里不对。。。 禁卫军着急返回殷都,宁延本打算让飞鸿在殷都查查看,看张将军回去后是不是真的受到了高昌记功赏赐,确认之后再让禁卫军回去;但赵冲等人回京心切,收到信第二天便要启程返回。 宁延让徐天亮给禁卫军将士带了不少吃食和新制的铠甲,也算是尽了自己的地主之谊,南下之日,赵冲找到宁延此行,这是赵冲第一次近距离的感受到宁延的个人魅力,这一战也让他明白了朝廷对定州和宁家的偏见,告别之时,赵冲说自己回去后一定要让百姓知道定州真实的样子。 宁延听后自己都笑了,他并不在乎世人怎么看自己,因为他相信后世百姓自会看的明白,倒是禁卫军,现在回到殷都后,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 禁卫军走后第三天,陈令枢,林北阳等将军带着定州军将士出现在了平牢关边境,迎接他们的正是宁延。 在外征战两年,当再度踏上故乡土地,定州军的将士有的高兴到唱起家乡小曲,有的在一旁附和跳舞,还有些更是激动的眼泪直流,泣不成声。 站在平牢关城下的宁延骑在马上,静静的看着远处归来的将士,不言不语。 宁延眼中还是两年前定州军将士意气风发出征北上的画面,两年了,一半将士牺牲在了北蛮,带回来的尸骨连一半都没有,宁延目光悲悯,是伤心,更是自责。 到了平牢关就是回家。 。。。 定州,苍同城,宁府。 今日的宁府格外热闹,为了迎接宁延凯旋归家,虞兮柠一大早就开始收拾宁府,为数不多的下人丫鬟在九九和吕厢的带领下有条不紊的打扫着院子,虞兮柠知道宁延不喜欢太过折腾,所以她并没有像过年那样大张旗鼓的张灯结彩,但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打扫都让许久没有笑声的宁府显得格外热闹。 院子中央,一个小男孩迈着小腿拿着拨浪鼓在院中肆意奔跑,一边跑一边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院中干活的下人看到自家少公子这么撒欢脸上也是难以掩盖的笑容,一个个看着小公子跑来跑去,眼里满是欣喜,同时又生怕少公子摔倒磕着了。 四五岁的孩童正是调皮之时,宁延的儿子也一样,虞兮柠是一路小跑的跟在小念念身后,一边追一边喊,“念念,跑慢点,娘追不上了。” 小孩子停下脚步,圆润的脸蛋像个苹果一样,嘟着嘴说道,“娘你快点,我爹就要回来了!” 虞兮柠无奈摇头,“娘知道,咱们就在院里等着,你爹就会回来了。” 小男孩吐了吐舌头,“我不!我要去门口。” 说完小念念就转身往家门口跑去,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小念念怯生生的退了回去,一个人坐在门槛旁的石墩上,摆弄着拨浪鼓,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往来的人群,尤其是穿着白衣服的男子,娘说爹喜欢穿白色,不管是否出门都会穿一身白衣服。。。 每一个路过宁府门口的白袍男子小念念都会多看两眼。 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一个穿白袍的男子朝自己家门口走来,渐渐的,小念念有些伤心,低头摆起了拨浪鼓。 小念念摆动着拨浪鼓,发出咚咚咚的脆响。 突然眼前出现一片阴影盖在小念念身前,“小家伙,你在这等谁呢?” 小念念抬头看去,是一个穿着白衫的男人,这是他父亲吗?应该不是吧,娘说他爹长得可好看了,是书里说的那种让人看一眼就挪不开眼睛的好看,看面前的男人又黑又丑,一看就不是自己的爹。 “我等我爹呢!”小念念抹了抹掉下的鼻涕,继续低头摇着拨浪鼓。 男子俯下身子,半跪在小念念面前,抬手替他抹去流下的鼻涕,轻声问道,“你等你爹多久了?” “一下午。”小念念嘟着嘴说道。 “等这么久了都!” “不算久,我娘等了两年呢!”小念念抬头瞪眼反驳道。 男子先是一愣,接着问道,“你两年没见你爹,你知道他长什么样吗?会不会他来了你都不认识啊。” 小念念撅着嘴说道,“我娘说了,我爹长得很好看,和你一样喜欢穿白色衣服。” 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娘就这么和你说啊。” 小念念点了点头,“不过我爹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娘都等着急了。” “你是不是也想早点见到你爹啊!” 小念念刷一下红了脸,点了点头。 男人笑了笑,或许是觉着蹲着不舒服,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好好好,你个小家伙真有意思,这样,我们玩一个游戏怎么样?” 小念念一下子就来了兴致,“玩什么啊?” “这样,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喜欢什么,我就帮你找你爹怎么样?”男子看着小念念说道。 “不,我娘说了不能随便告诉陌生人我叫什么,我不能告诉你,不过你可以叫我念念,这是我爹给我起的小名。”小念念摇了摇头,“阿嚏!” 小念念打了个喷嚏,男子赶紧脱下自己的披风给小念念披在身上,“念念是个好孩子,为了奖励你,我决定陪你一起等你爹好吗?” “嗯?”小念念小脑袋一歪,眼珠子一转,“可你又不认识我爹。。” “我知道啊,你不是刚刚说了,穿着和我一样的白袍,长得好看的。” “好吧,你你可要看仔细了。” “行!” 知道儿子在等他爹的虞兮柠看到天色渐晚,担心小念念穿着单薄受寒着凉,便拿了一件棉袍准备给儿子披上,结果她刚到门口便看到一男子在和自己儿子说话,一时间情急的她赶紧跑上去准备去喊回儿子,但当他看清席地而坐在儿子面前的男子后又瞪着眼睛愣在了原地。 看着男子帮小念念擦鼻涕,坐在小念念身边,小念念披着他的披风,这件披风的衣角还有一个宁字,是当年宁延北征之时她特意给宁延缝的,北地苦冷,一件披风虽解决不了大问题,但也算是件遮风挡雨之物。 虞兮柠红着眼睛一步一步的朝外走着,临近男子,她却不敢走了,眼泪顺着眼角止不住的往外流,在不远处,一辆马车就停在路边,马车旁的庄十月看到虞兮柠后恭敬行礼。 正在等父亲的小念念回头一看,母亲就在身后,当即起身笑着冲向虞兮柠,“娘,你怎么也来了,也是等我爹吗?” 男子也起身回头看去,看着眼睛通红的虞兮柠,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睛。 虞兮柠忍着泪意看着男子,像个委屈多年的孩子,一边点头一边说道,“是,娘也来等。” 小念念高兴的拉着宁延的手来到虞兮柠身边,“娘,我认识了一个叔叔,他也在陪我等爹,他叫。。” 小念念想起还不知道男子名字,就看着男子眨眼问道,“叔叔,你叫什么啊?” 男子深呼吸一口气,看着他们母子一字一顿道,“宁延!” 小念念一下子就松开了宁延的手,跑到虞兮柠身边抱着母亲的腿嚎啕大哭,“娘,他骗我,他不是叔叔,他是我爹!” 孩子的哭声让宁延泪水不停的往下流,他很想忍住,但眼泪就是怎么也停不下来,虞兮柠再也绷不住了,俯下身子抱紧小念念,“娘知道,他就是你爹,宁延!” 宁延低下头颅,将他们母子拥抱在一起,轻轻吻在虞兮柠额头,“对不起,是我让你们母子俩受委屈了。” “别说这些,回家了就好。”虞兮柠搂着宁延,哽咽道。 宁延回家了!其实隔着很远他就看到了坐在门口的小念念,并且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小念念,他想用自己的方式出现回到小念念身边,让他能接受这个两年不在身边的爹,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即便两年未见,小念念的心中他这个爹还是第一位,亏欠与愧疚这让他一时之间不敢承认自己是宁延。 不过接下来小念念的话却是让他们夫妻俩哭笑不得。 “娘,你也骗我!” “娘哪里骗你了?” “你不是说我爹长得很好看吗?” “是啊!啊?嗯?” 宁延永远不会忘记第一个说自己丑的人竟是自己儿子。 。。。 宁延回到定州后仍是闲不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来徐天亮和顾毓棠,先是感谢徐夫人北蛮皇城救命之恩,随后便是安排关于牺牲将士的善后事宜。 宁延明确表示,将士的阵亡抚恤金必须发放到他们的直系亲人手中,若是有人敢贪污这笔钱,不管是谁,一律斩首。 同时宁延还让徐天亮起草一份关于定州军牺牲将士的法令,凡家中直系三代有从军牺牲者,直系三代终身免除赋税。 在定州,宁延给了军人前所未有的尊严。 安顿好定州军将士之后,宁延便开始着手处理其他琐事,一年前的苍同城行刺案也该提上日程了。 从徐天亮拿来的卷宗上可以看出,行刺案是由北蛮国相私自谋划的,本是想利用宁延和乐秦的矛盾让乐秦背这个黑锅,但好巧不怕碰到的乐秦也是个人精,转手将这件事交给了殷都黑市,殷都黑市与宁延又有特殊交情,谭老大担心黑市不接会有别的杀手前往定州,于是便接下了刺杀任务。 之后就是在宁枫和徐天亮的安排下,给殷都来了一个障眼法,让乐秦和孙成盛都以为刺杀失败,宁延留有后手,可其实这刺杀一事连发生都没有发生。 “好在是二哥足够冷静,配合谭姑娘处理好了这事,一旦兮柠和念念出事,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合上卷宗的宁延现在回想起还是有些后怕。 徐天亮微微颔首,“或许这就是天意。” “北蛮之事已定,现在该着手殷都了。”宁延沉声说道。 提到殷都的时候,徐天亮和顾毓棠脸色都严肃了不少。顾毓棠开口道,“公子,根据飞鸿宋堂主的来信,这两年乐秦除了皇宫和自家府邸之外几乎没去过任何地方,朝廷的重心也在中原旱情和西南诸州身上,倒没有给我们造成太大的麻烦。” 徐天亮接着说道,“说到这个,我还得说两句,中原旱情却是严重,听流亡来此的百姓说,为了找口吃的,许多村子甚至镇子都走空了,一些情况稍微好点的城镇倒是还能撑一会,可若是朝廷一直想着以赈灾拨粮来缓解旱情,治标不治本,旱情只会一年比一年更严重。” “这些新上任的官员都是刚从国子监毕业的学子,平日里双手不沾阳春水的,他们懂什么。”宁延无奈说道,“高昌也是有苦说不出,他所寄予希望的国子监年轻官员并未给他的政治带来希望,反倒是让百姓越过越糟。” “当年魏正醇,于公明这些新政大臣不也是国子监所出,同样是年轻当政就大权在握,为何两者结果却差这么多?”徐天亮不解问道。 宁延想了想,起身解释道,“当年于兄和魏兄提倡新政,主张年轻官员参政是为了给朝廷注入年轻活力,其目的在于革新,让朝廷政治清明,国库充盈,让百姓日子能够过得更好;但当今天子大肆主张任用国子监官员,裁撤老官员是出于政治目的,在于快速更换前朝官员,配置自己的班底,二者目的不同,最后的结果自然也就不同。” 顾毓棠颇为认可宁延的话,“这么下去的话,大奉早晚要毁在这些书呆子手中。” 三人说话之时,庄十月带着飞鸿密信急匆匆闯了进来,“公子,飞鸿加急。” 宁延看完后怒气直冲天灵盖,直接将信拍在桌子上怒吼道,“天子无信,何以立足!” 第831章 天子失信,冬雪向阳 天子君王!天下共主之!一个国家的君王之所以能受到官员拥护,百姓爱戴,除却卓着的政治能力外,个人品行也是必不可缺;一个君王最重要的便是信,人无信不立,更何况是一个国家的君王,永熙年新政的成功同样离不开信字,若是没有魏正醇立木取信,新政何来成功,百姓不懂政治博弈,但却知道何为信誉。 高昌先是用庆功宴将张朋业秘密抓捕入狱,后又在张朋业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他的亲笔信送到禁卫军中,让十万禁卫军将士南下返回殷都,禁卫军返回殷都会面临什么情况宁延目前还不能贸然下结论,可张朋业他却可以肯定,虽说因为从龙之功,高昌不会对其下死手,但要想从典狱监出来估计是没什么戏了,大概率要坐一辈子的牢。 听宁延说完高昌的所作所为后,顾毓棠万分愤慨,“身为一国之君,无信与臣子,无信与百姓,更无信与天下,当真令人不齿。” 作为殷都国子监出身的学子,顾毓棠能说出这句话足以证明现在的他已经彻底的站在了宁延这边,准确来说是站在了大义这边。 徐天亮沉声说道,“从时间来算,这会禁卫军差不多都到殷都了,现在让他们回来已经来不及了,现在只能希望高昌念及他们为国苦战,不要为难他们;张将军秘密入狱,天下百姓定不知情,公子,要想救出张将军,恐怕只有借助百姓的力量了,将此事散布出去,逼高昌释放张将军。” 宁延苦笑一声,无奈摇头道,“高昌是什么人,他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威胁,最厌恶的也是威胁,如果我们将此事捅出去,那刚好给了他一个杀害张将军的借口;高昌是一个拿捏民心的高手,借助国子监学子造势诬陷定州是他不正是出自他煽动民心的手笔,若是被百姓知道此事,以高昌的本事不难替自己开脱,甚至极有可能倒打一耙,将我们定州卷进去。” “那公子你可有其他办法?”徐天亮皱眉说道。 宁延看着桌子上的密信,如果张朋业没有进入殷都,那他有一万个办法救他,可一旦进了殷都,他宁延实在是有心无力,“事已至此,没有任何办法,要想让张将军活命我们就要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样才能让高昌放心,可这样也就意味着我们要对他入狱一事选择沉默,至于张将军什么时候能出来,除了高昌,无人知晓。” 宁延话音落地,徐天亮和顾毓棠无奈对视,他们定州好不容易多了一个朋友,眨眼间就又没了,除了愤怒外还有可惜和无奈。 宁延重新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此时的他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但坚定的眼神又似乎是在做什么决定,一个关乎大奉命运的决定。 禁卫军回到殷都之时已是寒冬,冬雪飞舞,北风呼啸,窗外的风声诉说着冬天的寒冷,然而此时禁卫军将士的心更冷。 回到殷都后,他们没有见到张朋业,也没有见到天子,等来的却是革职公文,以赵冲,大胡子,许基成为首的禁卫军将军全部被革职逐出殷都,至于罪责只是因为他们南下之后没有及时返回殷都。 直到被革职离开殷都的那日,赵冲才知道自己被骗了,被这个国家骗了,被高座在太和殿的天子骗了,不甘,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这位为国征战的将军看着面前的殷都城门,流下了不甘的泪水。 。。。 对定州百姓来说神英八年是值得庆贺的一年,这一年北征战事结束,北方安定,他们再也不用担心遭受蛮夷袭扰,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了。 年关将至,宁府热闹非凡,虞兮柠作为一家主母,新年这种大日子的安排都需要经过她手,而她也逐渐适应了这个身份,总能将宁府的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让这个家又回到了当初殷都宁府的那种感觉;而宁延则在家中陪着小念念在院中玩耍。 雪是头一天晚上下的,下了一天一夜,直到今天也没停,小念念很喜欢雪,宁延问起缘由,小孩子很认真的指了指他身上的白色棉裘,再指了指雪,嘻嘻一笑,“因为他是白色的。” 宁延抱起小念念笑了笑,小念念也笑了出来。 小念念闲不下来,在地上滚着雪球,说他要给爹爹堆了雪人,宁延站在院子中央,看着小念念活蹦乱跳的跑来跑去,眼前却出现了年少的自己,当年的自己最讨厌下雪,因为每次下雪大哥和爹都不在,所以一下雪他就喜欢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而能让自己出门的只有钱旭那小子的糖葫芦。 后来的他才知道,每年冬天北蛮边境的马匪都会南下打草,抢夺边境百姓的粮食,而他爹和大哥每年冬天都会带着项州军将士巡检边关,保护百姓,在冰天雪地里骑在马上看着村子里的炊烟烛火,父子二人又何尝不想家呢! 小念念推着雪球在地上跑来跑去,院子很大,他滚着滚着就滚到了一个拐角,角落里放着一个灯笼,灯笼裸露在外却没有沾上一滴雪,所以显得这个角落格外的亮。 穿着大红棉袄的小念念子自顾自的滚着雪球,小棉鞋踩在雪上嘎吱嘎吱的响,小孩子有着无限精力,小念念一边滚雪球一边自言自语,“我要堆了大雪人给爹看,我要滚一个大雪球。。” 雪球越滚越大,小念念累的气喘吁吁,小脸蛋冻的通红跟个小苹果一样,小家伙学着父亲的样子,用力的推着雪球,一边推一边喊,“堆雪人,堆雪人。。” 推了很久雪球都没动,可小家伙就是不服输,咬着牙往前推,突然!大雪球动了。 小念念以为是父亲来了,高兴的喊道,“爹!” 然而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他爹,但却和他爹一样都穿着白色衣服,小念念眨着眼睛看着面前的陌生人,用稚嫩声音喊道,“姐姐你是谁啊?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这个姐姐喊得白纱之下的女子害羞的笑了笑,女子伸出细长手臂,和雪一样白,轻轻挥手,那地上的雪球就滚到了挂角口,小念念高兴的跳起来喊道,“姐姐好厉害!” 女子朱唇轻抿,眉眼如秋波,冲着小念念笑了笑,念念回以笑意,但在这大雪纷飞的冬天眼前的姐姐却只穿一件单薄白衫,小念念轻声问道,“姐姐,你穿的这么薄不冷吗?” 被他喊作姐姐的女子只是摇头并未搭话,反倒是看着小念念要朝自己走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若是细看就会发现,女子刚才站过的地面上并没有脚印。 小念念摸着脑袋说道,“姐姐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几件九九姐姐的衣服。” 说完小念念就兴冲冲的往外跑去,刚跑到门口就撞上了来找自己的宁延,宁延俯身看着急匆匆跑过去的小念念,摸着他的小脑袋问道,“念念,怎么了?跑的这么着急。” 小念念指了指远处的墙角,奶声奶气的说道,“爹,那个角落里有个姐姐帮我把雪球推了出来,她人很好,还冲我笑,就是不会说话,我看她穿的很薄,想去找九九姐姐借几件衣服给她。” 宁延稍稍抬头看了看小念念所指的角落,替他拍掉身上的雪花,眼神细腻又温柔,“你把九九姐姐的衣服借走了,九九姐姐冬天也会冷啊!” 小念念挠着头嘟嘴道,“那怎么办啊?我也不想九九姐姐挨冻!” 宁延扑哧一笑,捏了捏念念的小脸蛋,“你是不是把你娘忘了啊!去找你娘要几件衣服,就说是爹说的,记在爹头上,等雪停了后爹再去街上找好裁缝给她做几身新的。” 小念念嘿嘿一笑,迈着小腿就往家里跑去。 宁延起身,朝着角落那边走去,在角落的地上,小念念的雪球在地上滚着越来越大,但却并没有人推,是在自己滚动。 宁延临近角落,缓缓停下脚步,雪球也戛然停下,灯笼将女子的影子映在墙上,宁延摇头苦笑,其实他早就知道在角落里的人是李千落了,这个按辈分他都要叫声太奶奶的人。 宁延重新挪动脚步走进角落,李千落兴冲冲的跑上来结果一看来的人是宁延,又怯生生的退了回去,低着头退到一旁,像做错事的小姑娘一样。 “李前辈,你偷偷从家里跑出来十月知道吗?”宁延无奈道。 宁延口中的家是庄十月的家,也是李千落的家,对于庄十月和李千落来说宁府虽好可门上的牌匾永远是宁府,而不是庄府,宁延也知道庄十月一直跟着自己住在宁府也不是个事,于是在后街帮庄十月置办了一处宅邸,虽然不大,但地理位置极佳,旁边就是闹市区,李千落虽然是阴物,但却喜欢热闹,在庄十月不在的时候,听听外面的商贩吆喝也是不错。 自从李千落搬过去后,先是吕厢和九九不太适应,多年相处下来,他们早已将李千落视作亲人姐妹,这突然一走倒有些不习惯;李千落同样如此,阴物也是有感情的,李千落到了新家后,也总是挂念宁府,总是隔三岔五就偷摸回来,带些好吃的好喝的给九九和吕厢。 小念念出生后,李千落知道自己阴物之身体乃不祥之体,小孩子刚出生对阴气没有抵抗,很容易沾染而生病,所以李千落总是离得很远,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来宁府;世间女子对孩子都有难以割舍的情感,这种情感叫做母爱,一辈子没有孩子的李千落对于孩子的喜爱更是胜过寻常女子;随着小念念一天天长大,身体对阴气的抵抗也越来越强,李千落这才重新出现在宁府,但即便如此也只是隔着老远看看。 就像今天,庄十月去了军营挑选新人补充亲卫军,闲来无事的他就来到宁府,找了个角落坐在灯笼上,看着小念念在雪地里玩耍嬉戏,直到那个大雪球滚到自己面前。 对宁延的问题,李千落不知如何作答,只是委屈的缩在一旁。 没一会儿,小念念就拉着虞兮柠走了出来,虞兮柠手里还拿着一件棉袍,一边走一边说,“你慢点,别着急。” “姐姐还在雪地里冻着呢,娘你快点。”小念念拉着虞兮柠的手,使劲的往前拽,想走得更快点。 听到小念念声音后,宁延笑了笑,“李前辈走吧,你不是想和小念念玩嘛,这里太挤了,去院子里玩。” 李千落万分意外的看着宁延,眼泪哗的一下就出来了,这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子激动的往外跑去,说是跑其实更像是飘过去。 走出角落的李千落一眼就看到了念念和虞兮柠,虞兮柠看到是李千落,心中也是微微惊讶,其实她也很久没有见过李前辈了,只是没想到念念口中的姐姐会是她。 “娘,这就是那个姐姐,你快把衣服给我。”念念抢过虞兮柠手中的棉袍,费力的提过去,累的小家伙是脸色通红。 李千落俯下身子接过小念念手中的白色棉袍,小念念累的直喘气,“姐姐,快试试,看冷不冷。” 李千落拿着棉袍,抬起头看了眼虞兮柠,虞兮柠红着眼睛笑着点了点头,得到虞兮柠的肯定后李千落才小心的将棉袍披在自己身上,小念念眨着大眼睛看着她,“姐姐,冷不冷啊?” 李千落笑着摇了摇头,小念念高兴的直笑,而后突然想起什么的小念念大喊道,“不好,我的大雪球。” 小家伙年纪虽小,但脚下飞快,不等他跑出两步,远处的雪球便簌簌的滚被人推了出来,推雪球的宁延看着小念念笑道,“念念,你看这个雪球大吗?” 一个和小念念差不多高的雪球被推到院中,看的小念念目瞪口呆,一个劲的点头,“爹,你真厉害啊!” 宁延起身看着虞兮柠,虞兮柠抿着嘴笑了笑。 宁延抱起小念念,轻轻捏了捏他冻得通红的鼻子,“爹和娘,还有这个姐姐陪你一起堆雪人好不好啊?” “爹,我。。能不能让九九姐姐和厢姐姐也和我们一起堆雪人啊?”小念念带着期盼的眼神冲着宁延使劲的眨了眨。 宁延乐呵呵的笑了出来,“好,爹都依你。” “耶!”小念念高兴的在宁延怀里手舞足蹈,大声喊道,“可以一起玩喽,可以一起玩喽。” 远处的九九和吕厢相视一笑。 九九从宁延怀中挣脱,来到李千落面前,拉起这位哑巴姐姐的手,她的手好冰啊,“姐姐,我们一起玩!” 这是第一次有人拉她的手,这种感觉竟是如此温暖! 生于世间,但却非人,命运给她开了一个玩笑,让她的前半生充满了不幸与灾难,但好在上天给了她新生,就在此时,李千落身上的阴物气息好像消散了。 第832章 变数 夜半三更,东风劲吹,万籁俱寂。 宁府院中的雪人直挺挺的立在一旁的槐树下,风吹雪花扬,宁延找了两个年松枝插在了雪人身体两侧,算是补上了雪人的胳膊,隔着老远去看,这个齐人高的雪人还真是不赖。 看着自己的杰作,宁延拍了拍手,“总算是完事了,兮柠,你说念念明天早上睡醒睁开眼看到大雪人得高兴成什么样啊!” 虞兮柠在宁延身侧为他弹去肩膀上的雪花,“他要是知道这是他爹堆出来的大雪人,怕是更高兴。” 宁延微微一笑,回头看去,门口回廊处刚从军营赶回来的庄十月正小心翼翼的帮着叔祖母捋头发;期间,庄十月好几次想要卸下李千落背后的棉袍,但李千落就是不肯,着急了还会呲牙咧嘴,不管庄十月怎么说都没用。 庄十月苦笑道,“叔祖母,您又不怕冷的,要夫人的衣服干什么?你要真喜欢,我去街上铺子里给你买还不行吗?” 李千落歪着脑袋拽着披风,就是不让庄十月卸掉。 虞兮柠走过去拦下庄十月,“十月,这披风可不是随意的一件披风,李前辈喜欢念念,念念同样喜欢和李前辈玩,这是念念亲手送给李前辈的,你就让李前辈留下吧。” “这,夫人。。”庄十月冲着虞兮柠拱手,尴尬说道,“十月与叔祖母蒙受公子大恩已如江水,实在难报,心中有愧,不敢再受公子恩惠。” “哎!”宁延听到庄十月的话后,也走了过来,扶起庄十月,“一件衣服罢了,你现在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不是我故意给你的,若是你没有功劳,没有战功,想要我还不给呢。” 虞兮柠走过去帮着李千落整理衣衫,李千落本就生的精致,阴气缘故让她皮肤少了平常人该有的血色,显得格外的白。 雪落头顶染青丝,白衣遮身裹柳躯。 看着眼前的冰雪美人,你说她是殷都富贵人家的大小姐都有人信。 虞兮柠不免被眼前的美人看呆了,这李前辈年轻时绝对是当世少有的大美人啊。 庄十月冲着宁延拱手致歉,“实在抱歉公子,叔祖母又给您添麻烦了,小公子年幼,身体娇贵,叔祖母身体蕴含阴气,实在是不该与小公子接触,公子放心,回去后我定会约束叔祖母,让他不再来府上给您和夫以及小公子添麻烦!” “你这说的什么话!”虞兮柠就听不得这话,当即回绝庄十月,“十月,你和李前辈也是在宁府待了有些年头了,我和公子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你觉得我们会嫌弃李前辈吗?” 庄十月也感觉自己这话有些不对,赶紧找补道,“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替小公子着想。” 宁延笑了笑,看着庄十月感慨道,“十月,你就是想太多了,你应该知道我年少时游历大奉路过交州长苏山,偶然机会吞下一株万年仙山茸,仙山茸乃天地至宝,更是疗伤圣物,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白骨生肉,保你不死;念念是我儿子,或多或少收到了仙山茸的影响,别看他现在年龄小,他的身体一般的小病小灾还真拿他没办法,李前辈现在体内的阴气较之初次相见之时已经少了一大半,对念念威胁并不大,现在就算是让念念和李前辈住在一起,他都不会有事。” 李千落听到后露出惊喜之色,拉着庄十月的胳膊,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难免心生怜惜。 “叔祖母,可这里毕竟是公子的家。。”庄十月为难的看着自己的叔祖母。 宁延拉过李千落的手,抿嘴一笑,“没关系的,只要李前辈愿意,宁府永远欢迎你。” 李千落高兴坏了,拉着虞兮柠的胳膊舍不得松开。 宁延将庄十月拉到一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呀,平时脑瓜子转的这么快,今天怎么就转不过弯,李前辈既然喜欢宁府,你让她来就是,定州军军务繁忙,你不在家,万一李前辈出点什么事,你能照顾到她还是我能照顾到啊,在我这里,起码没人敢找我宁府的麻烦,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我就是觉得太打扰您了。”庄十月尴尬说道。 宁延给了一个折中之策,既不让庄十月为难,也能照顾到李千落,“这样,你在的时候李前辈来去自如,想在哪就在那,你不在的时候,就让她来宁府怎么样?” 公子都这么说了,他庄十月再不领情就说不过去了,最后拱手应下,“是公子,属下听您的。” 宁延笑了笑,“好了,你也累一天了,带李前辈回去好好休息吧,军中琐事明天再说。” “是,公子,那属下就告退了。” 李千落被庄十月领了回去,走的时候都是恋恋不舍的看着虞兮柠。 两人走后,宁延感慨道,“老小孩老小孩,李前辈这般年纪竟是有着孩子一样的心性,真是让人意外,不过这样也好,不受世俗污染,做自己的池中白莲。” 虞兮柠挽起宁延手臂,将头靠在丈夫怀中,轻声说道,“李前辈的事情解决了,可你的呢?禁卫军的事我都听说了,二哥的事我爹来信也有提到,现在二哥在殷都高调行事,已经引起百官不满,我爹信上说二哥想要借助宁家声威重回朝堂,稳定各州局势,但陛下一直对此没有回应,我爹担心陛下可能在酝酿大动作。” 二哥的事宁延也是清楚的,飞鸿密信早已将这些告知了宁延,可自己二哥行事向来稳重老成,没有把握的事情很少去做,这突然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也让他很是不解,“二哥做事沉稳,他这么做肯定有不得已的道理,听徐小子说中原各州灾民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象州甚至还有易子而食的现象,如果二哥真的是想为这些百姓谋求一条活路的话,他能做的也确实只有挺身而出,借助定州军北征之胜向高昌谋求重回太和殿的机会,只是。。。” 知晓丈夫要说什么的虞兮柠接着宁延的话说道,“只是此举太过冒险,陛下本就是个心胸狭隘之人,寻常帝王或许为了国家安定,百姓安宁而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二哥做这个丞相,既能解决旱灾之事,还可以为自己谋个好名声,可要是到了陛下这里,一切就都不好说了,他肯耗费大量心思重用国子监刚结业的学子都不肯让前朝官员继续任职,其中深意不言自明,二哥这么做,搞不好会出事啊!”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地方,本来想着若是张将军回到殷都,依靠禁卫军的力量和飞鸿的暗中保护说不定还能保全二哥二姐,现在张将军一出事,殷都除了岳父和孔先生外,能依靠的人确实不多啊,而能保住二哥二姐平安的更是难有一人啊。” 虞兮柠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拽了拽宁延的胳膊,“不对,还有一个人。” 宁延被虞兮柠这么一提醒也是想了起来,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同时说道,“谭姑娘!” 。。。 “阿嚏!”殷都黑市,趴在油灯前看书的谭香儿突然打了个喷嚏,四下里看了看,确实是空无一人,化身佝偻老妪的谭香儿摇头说道,“是谁在背后嘀咕我啊,真是的。” 推门而出,寒风刺骨,谭香儿不觉打了一个冷颤,夜深人静,街道上空无一人。 将大门关好后,谭香儿回到屋中吹灭油灯,朝着密室走去,当走出密道的时候,她又变回了那个活泼灵动的黑市之主。 小丫头回到屋内,谭老爷子正靠在铺着雪山狐裘的椅子上打呼噜,小丫头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悄咪咪的来到老爷子耳后,大喊一声,“爷爷!” 被自家丫头这么吓一跳,谭老爷子直接一个哆嗦醒了过来,看着小丫头前俯后仰的笑个不停,拿起手边的扇子,轻轻打在她的头上,“你爷爷我一把年纪了,想吓死爷爷我啊。” 谭香儿吐了吐舌头,乖乖的去帮爷爷沏了一壶茶端了过来,坐在老爷子手边,帮助老爷子捶腿,一边揉腿一边说道,“爷爷,北边的事情您都知道了吧!” “黑市这么多人来来往往的做生意,想不知道也难啊。”谭洪老爷子喝下一口茶水,顿时身心舒畅,“这小子确实是有本事,都打进了北蛮皇城,这下真的是名扬天下,青史留名了;如此来看,你爷爷没看错人。” 谭香儿抿嘴一笑,“那也有我的功劳。” 谭洪哈哈大笑,“是啊,香儿也辛苦了。” “可是禁卫军出了这么大事宁延他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毕竟人家是为了帮他才遭受着无妄之灾,连自己性命都搭进去了跟着他北征,结果现在高层将军全部被贬为庶人逐出殷都,就连大将军张朋业都生死未卜,他宁延这就能坐的住啊!”谭香儿不解的问道。 谭老爷子就显示出了他老练的一面,只见老爷子轻声说道,“丫头啊,几位将军被贬是朝堂下发的公文,有陛下的朱批玉印,你说宁延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让他领兵南下,威逼当今陛下吗?如果这么这么做了,那不就成造反了,恐怕这个时候等着几位将军的就不是简单革职这么简单喽。” 谭香儿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可张将军呢?我们黑市这么多擅长追踪行刺之人,都没有找到张将军下落,这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我们黑市人手众多不假,这普天之下几乎没有我们黑市杀手到达不了的地方,然而偏偏有一个地方,是我们怎么都不会去碰的。”谭洪靠在椅子上,慢悠悠的说道,“而这个地方就是真相。” 谭香儿手上动作慢慢停了下来,瞪大眼睛说道,“朝廷。。。” 殷都黑市的手就算伸的再长也不会将手伸入太和殿,一旦过界,那就黑市这点家底还真不够折腾的,但被谭洪这么一说,谭香儿似乎也明白了一点,喃喃道,“陛下为何要这么做呢。。就因为禁卫军北上了?如此对待禁卫军几位将军,手下将士是会寒心的。” “这就是他们和宁延的差距。”谭洪起身伸了个懒腰,“宁延身边为何人才众多,而朝廷却一年不如一年的原因,一个帝王若是不能容人之过,没有包容他人之心,那就算坐在太和殿,坐拥天下三千里江山,也是感觉惴惴不安;相反,宁延虽然偏居一隅,但却能用真心换真心,深得将士信赖,百姓尊重,如此就算没有黄袍加身,但是在定州,他就已经是百姓心中的天子了。” 一个靠手段和玩弄权术蛊惑人心的帝王和一个真正一心一意为大奉的州牧,孰优孰劣,站在第三者的高度自会分辨出来。 谭香儿来到爷爷身边,低声问道,“爷爷,您说宁延现在如此得势,这天下会易主吗?” 谭老爷子先是一愣,随后细细想了想,在最后摇了摇头,“并不会,你口中的那个人心系天下百姓,并非在乎那一尊皇位;但其实天子本该就是真正在乎百姓,一心为民的人,可这样人往往又不在乎那九五之位,想要高高在上做天下主人的人又不是真心实意的为了百姓,你说这是不是造化弄人啊?” 谭香儿站在爷爷身边,扑哧一笑,“爷爷懂得还挺多嘛!不过不管谁做皇帝都无所谓,只要我们能平安无事就好。” “哈哈哈。”谭洪笑了笑,长叹一声,“这里是殷都,离皇位最近的地方,有句话说得好啊,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一旦殷都生变,黑市不免遭受冲击,那个时候能不能平安无事就不是我们说了算喽!” 谭香儿低头不语,老爷子再次说道,“丫头,我有预感,这天马上就要来了。。” “呸呸呸。爷爷,我不许你这么说。。”谭香儿撅着嘴说道,一脸的不情愿。 话音未落,远处一黑衣人快步走来,手里带着一封密信,谭香儿隐约感觉要出事,能直接将信送到自己这里的,一般都是大事,和他们黑市有关的大事。 老爷子也预感到了,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该来的终究要来!” “老大,香姐,定州密信!” 谭老爷子颔首道,“接下吧!” 谭香儿伸手接过密信,看完信中内容后,差点一个趔趄坐在地上,老爷子倒还坦然,“香儿,殷都要出乱子了!” 第833章 乐秦质天三问 “咚咚咚!”皇城响起清晨的钟声,张灯结彩的殷都城中充斥着节日的喜庆。 神英九年的新春终于来临,这天殷都街头人山人海,街道上锣鼓喧天,好不热闹,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新春佳节是他们一年中不可多得的轻松时节,这天他们可以尽情欢笑,喜迎新一年的到来。 然而对于高昌来说,这个年并不好过,首先是象州旱情越发严重,大量难民南下涌入荆州,闹得荆州地界也不得安生,中原纷乱,粮食不稳,朝廷少一重要粮税来源,对高昌来说绝不是好事,他已严令吏部,工部务必于今年年内彻底解决干旱之事;其次就是老生常谈的宁家问题,这个问题从他父亲开始就一直困扰着大奉朝堂,没想到到他这也还是如此。 年初之时,他便收到不少官员弹劾丞相宁枫的奏章,基本都是以他年前大摆宴席做文章,说现在国家困难,中原百姓连稀粥都喝不上,他身为一国丞相,竟在府邸大摆筵席,实在是有违丞相身份,此等对百姓苦难熟视无睹之人,不配做大奉的丞相。 这种奏章就连高昌自己都懒得看,好像说的现在整个殷都就只有宁枫一个在摆酒席一样,就过个年,这些朝中大臣那个家里不摆个十桌八桌的,如果真拿摆酒席这事说事的话,那朝廷就没几个干净人;他们这么做无非就是知道自己对宁家不满,想借这打压宁枫的机会表现自己,为自己的晋升之路找个捷径。 自家弟弟在北蛮打了胜仗,这个做哥哥的是该庆祝庆祝,其实仔细想想范北思的话,让宁枫做丞相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宁枫是前朝老相,熟悉各州民情,应付朝廷之事更是得心应手,如果有他在说不好还真的能处理好六部和地方的琐事;但他终是宁延大哥,弟弟已经是一方诸侯,声威无二,要是哥哥再坐到丞相之位,大权在握,那这天下还是他高家的天下吗? 他宁枫能保证不会借助自己权力在朝廷在安插心腹,甚至是在五府六部安排他们宁家自己人,要这么下去的话,兄弟两人一文一武,这天下不是唾手可得? 想到这里的高昌又使劲摇了摇头,这事情真就不敢细想啊。 西苑大门敞开,一恢弘华丽的车轿停在门口,朱公公亲自出门相迎,车轿中的男子缓步走出,朱公公拱手俯身道,“国师,陛下已在西苑恭候多时,您请随我来。” 在殷都能让朱公公亲自相迎的也只有乐秦一人了。 乐秦微微颔首,大手挥袖跟着朱公公走进了挂满灯笼彩绸的西苑。 国师穿着一身青衫,不算华丽但却显得整个人格外精神,须发尽白的乐秦走进西苑,数月不见,国师显得苍老了不少。 老师登门,身为学生的高昌亲自出门相迎,在高昌客气的寒暄中走进西苑,西苑大席之上就只有高昌和乐秦两人,两人面前的案几上摆满了南方运来的新鲜果蔬和厨子皇宫顶尖厨师之手的高级菜肴,既然是过年,那这个年宴规格自是不能差。 乐秦席地而坐,脸色深沉,高昌看上去还算轻松;两人入席之后,朱公公起身告辞,整个西苑宴堂内只有高昌和乐秦两人。 属于师徒两人宴席正式开始,高昌首先举杯,“老师,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你我二人,在这新春佳节,朕以学生身份敬您一杯,算是欢迎新一年的到来。” 乐秦微微一笑,抬手举杯,轻声颔首,“陛下客气了。” 来自江南的青梅酒甘冽清甜,入口回甘,高昌喉咙滚动,“老师,最近朝廷风波不断,想必您也有所耳闻,首当其冲的便是丞相宁枫一事,学生愚笨,还请老师指点一二。” 乐秦放下酒杯,这个整天埋头钻研帝王知道的天子真的会不懂这些君臣之事吗?恐怕这位天子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想看看自己这个老师的态度。 宁家如今声威在外,尤其是那定州牧宁延,北征结束后,高昌妄图利用民心对付宁延的计划彻底宣告失败;再加上宁枫高调摆宴,更是像一根刺扎在高昌心口,乐秦虽然足不出户,钻研占卜,但关于朝堂纷争他还是知晓一些的。 乐秦沉声说道,“如今殷都富有才能之人并不少,国子监学子各个都是栋梁之才,然最适合丞相之位的还属宁枫;近年来在殷都朝堂展露头角者无非三人,范北思,羊辜佑以及刘志恩;范北思思绪缜密,尤擅布局,然而其为人孤傲,不善交往,可做权臣而不可为重臣;羊辜佑才高八斗,精于政事,然其心肠柔软,优柔寡断,可做能臣而不可为重臣;刘志恩志虑忠纯,勤勉踏实,然其不懂变通,行事古板,可做重臣而不可为能臣。唯有宁枫才思敏捷,行事果断,待人和善,既有处变不惊之稳重,又有一人镇山海之气势,都说朝堂如海,水深不可知,如若宁枫为相,那他就是稳定朝堂的定海神针!” 乐秦对宁枫评价很高,这并不出乎高昌的预料,宁枫的才能他心中也很清楚,只是现在老师的回答并不是他想要的。 高昌举杯抿酒,笑着点了点头。 乐秦话锋一转,直接岔开了话题,“陛下就不想知道老臣数月不出府门,日夜占卜究竟所为何事吗?就不想知道这最后的结果是吉还是凶呢?” 高昌抬头看向乐秦,眼神不算和善,那一闪而过的寒芒很快就被他抬手掩盖,“老师求经卜卦,其缘由学生自是不知,请先生赐教。” 老态尽显的国师看了眼面前天子,拱手向天而道,“老臣占卜质天三问;大奉传承千年,今日朝政危局前所未有,国之大祸无非内忧外患,外患之危已接,四方安宁,然内忧之困顿日渐加重,天灾人祸,内政纷乱,重兵屯边,兵权旁落;此乃大危之局面,老臣以十三筹律起算,列星宿,问南宫,寻龙相。” 天子听完老师的一番话后,坐起身子,应声问道,“结果如何?” 老人皱了皱眉头,抬头举目望去,只可惜不见苍天,只有成片成片的琉璃瓦,“筹律三,一律奇三,二律偶六,三律中和,奇三为北宫玄武宫女宿,玄武以黑为正,女宿主生,其解为玄武庇佑,生生不息。” 年轻人眉头舒展,微笑道,“吉兆。” 乐秦接着说道,“筹律偶六,问南宫紫薇,紫薇闪烁七日,一日顺,二日逆,三日为断,四日为绝,五日灾祸至,六日福泽来,七日果非果,八日因非因,九日含恨去,十日享天伦。” “果非果,这箴言有点意思。”高昌咂舌道。 乐秦神情严肃,看着天子的眼神悲凉又难过,还有些许内疚,“天下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因果交替循环才有这一方天地,就像日升月落,潮起潮落,乃天地本色;一因得一果,大奉亦然,千年传承就是因果交替往复循环的结果。” 高昌听后摇头说道,“也就是说朕这个果不该是大奉千年的结果呗!” 乐秦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高昌也是淡然,摆了摆手,“朕这个皇位本就是老师你帮朕取来的,也算是逆天改命,既如此,上天不认又有何妨!权且当他是一个凶兆吧!那这最后一个三律中和又做何解?” 老国师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三律为变数卦,奇数为顺意变,偶数为逆境卦,中和则为平意卦,平意卦之意为未有变数;龙相即为国运,老臣第三律问的是龙气!” 高昌窃龙气而位居九五,今年已是第九年,这龙气也该在他身上生根发芽了吧! 未有变数意味着什么,高昌是心知肚明,感慨道,“老师,这句箴语朕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朕身上没有龙气?十年前大奉国运落西北,龙气不在朕的身上,十年过去了,这龙气还是不在朕身上?对吗?” 乐秦闭嘴不言。 高昌自斟自酌,握着玛瑙杯的右手青筋暴起,一杯下肚,高昌盛怒之下将就被摔在了地上,而后红着眼睛看着乐秦,强忍怒火,咬牙问道,”老师,你不是说龙气已经在朕身上了吗?你不是说朕就是大奉天子了吗?你算了几个月,最后算出的结果就是那龙气还是在宁家身上是吗?那朕算什么?一个窃取国运的小人?“ 面对高昌的质问,乐秦眼角抽动,他是看着高昌从一个心思单纯的三皇子一步一步成长为现在深谙帝王心术的天子,这其中艰辛没人比他更懂,所以面对这样的结果他也不肯相信,然而一月一算,他算了整整三个月都是这样的结果。 逆天改命的是他,不服上天的是他,三算而出后,他也曾质问上天,难道坐在太和殿九五之位还不是天子吗?难道穿上龙袍也不是天子吗?为什么龙气还在那荒芜贫瘠的西北?为什么? 还记得当年乐秦牵起高昌的手,一起走出珍宝斋的时候,他是何曾自信,何等骄傲;但是现在看着眼前的帝王,他却变得怀疑起自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这个帝王是不是本就不该属于他,他本可以无忧无虑的做个王爷,却被自己一手送上这个不属于他的皇位,承担弑兄篡权的骂名。 仅存的体面没有让这位骄傲一生的纵横大家说出安慰高昌的话。 高昌的不甘心化作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老师,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做皇帝。” 乐秦起身,在高昌惊愕的眼神中离席来到宴厅中央冲着他拱手鞠躬。 高昌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宁延声威无二,如若宁枫重返朝堂,宁家必将声势大涨,宁家兄弟二人,一人坐镇朝堂,一个手握重兵,这都是君王大忌,怎叫人安心?”乐秦起身望向高昌,“天子之位是陛下你的,从前也好,以后也好,一直都是,如果上天注定陛下无缘龙气,那老臣再来一次逆天改命又有何妨?” 乐秦说完这番话后,眼眶已经有些湿润了,“多谢陛下今日盛情邀请,老夫告退。” 乐秦的话说的高昌眼泪直流,老国师的背影看上去还是如此瘦弱,高昌冲着老师的背影,含泪拱手,“谢老师!” 老师说出了他最想听到的话,也让他明白其实在这深宫高墙中,帝王之道并非一切,因为他还有个老师。 他很幸运,有个愿意为他逆天改命的老师,可他为这个老师做过什么呢? 。。。 离开西苑后,乐秦并未回到轿子中,而是独身一人走在空无一人的皇城甬道中。 红砖绿瓦青石路,这条路乐秦走过很多次,但唯有这次他感觉自己迈步的时候双脚格外沉重。 记忆被带回到自己离开牛首山的那一天。 “星宿移位,这是国运大变之兆。”闭关二十年的乐秦坐在牛首山顶部的天柱台上喃喃自语。 起卦,摆卦,三九为律,四昭为令,燃龟背已呈天志,点朱砂以通天时。 “怎会如此?”一卦结束,乐秦望着地上破损的龟甲,呼吸急促,“宫心向北,正七碎!君臣逆,天地阴,四时不明,见血无光,灾乱之相!” “不!”乐秦眼神突然变得阴狠起来,“国运衰微,纷争不断,十年内大奉必有大灾!改国运?避灾祸?道门。。张兴瑞!张仙人你也算到了吗?” “不过张仙人这大奉国运你要转去何方?大奉国运只属于大奉天子!除了高氏血脉,谁又能受的住这般坎坷的国运!” “天下纷乱,吉凶参半,既是百姓苦难之时,又是英雄大起之时,时势造英雄,这天意未尝不能改!这灾祸之相未尝不是好事!这大奉未尝不能再出明主,号令天下,实现一统。” 大奉国运坎坷,乱世将临,他乐秦要看看这世道能乱成什么样,他就不相信他辅佐不出来一个能一统天下的明主。 那年,他下山,来到殷都,看到了高昌。 不知不觉走到甬道尽头的老国师已是老泪纵横。 第834章 煮酒相论 中和节到了,一年一度的中和节历来热闹非凡,这可是春节过后的第一个盛大节日。 殷都城中新年的余韵还未完全散去,宁府内的灯笼还未卸下,宁枫坐在门前亭中看书,既是在消磨时间,又是在等殷都的消息。 关耘儿将刚蒸好的红枣糕端到宁枫面前,冒着热气的枣糕香味扑鼻,自从重回殷都后,关耘儿每年中和节都会蒸枣糕,在这本该合家团圆的日子里,她能做的就是尽量让丈夫感受到家的温暖。 关耘儿将枣糕放在石桌上,走到宁枫身后替他揉肩,边揉边柔声说道,“枣糕好了,尝尝今年枣糕怎么样?” 宁枫微微一笑,合上手中书,拿起一块枣糕,不等吃就点头称赞道,“好香啊,感觉比去年做的还要香,只要是夫人你做的,那准差不了。” 虽然有些拍马屁的成分在,但却很实用,关耘儿听后就乐开了花,笑着说道,“得了吧,你吃没吃啊就这么说。” 宁枫咬了一口枣糕,香甜软糯,唇齿留香,这还真不是他吹,关耘儿的手艺还真是越来越好,这枣糕确是不错,“恩,还真可以,来夫人,你也尝一块!” 说着宁枫就顺手拿起一块,往夫人嘴里喂。 “厨房里还有呢,主要是让你尝尝。”关耘儿像个小姑娘一样一阵害羞推辞,但架不住宁枫非要喂她一口。 “都老夫老妻的了,还害羞什么,快吃吧!”宁枫扑哧一笑,执意将枣糕喂给关耘儿。 关耘儿摇头一笑,是发自内心的幸福一笑。 这么些年被困在这四方小院中,对宁枫和关耘儿来说,若是没有彼此陪伴,他们还真不一定能扛过来。 老夫老妻的甜蜜并没有持续多久,府内下人就急匆匆的赶过来,神色紧张的拱手道,“公子,夫人,门外国师来访,他特意让小人来问问公子,您想见不想见他,若是不想见,他就不打扰了。” 关耘儿起身,满脸怒意,“国师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宁家可没请他上门做客,他不请自来就算了,还说出这种厚颜无耻的话,要是我们不让他登门,倒显得我们宁家没有礼节,不讲待客之道了。” 对乐秦的突然造访,宁枫也没什么好感,但就像关耘儿说的,要是不让他进来,岂不被百姓看了笑话,若是传到太和殿,被一些居心叵测之人知道,添油加醋一番,那宁枫想要再进太和殿的想法就真的要泡汤了。 宁枫起身皱眉说道,“来都来了,我宁枫岂能闭门不见?请国师进来吧,这还是八年来国师第一次来我宁府,我可得好好准备一番,免得怠慢了国师。” “相公。。这乐秦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关耘儿的脸上写满了不愿意三个字。 宁枫感慨道,“毕竟是国师,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能拉下脸来宁府,说不准还真有什么事呢!万一是因为丞相一事而来,你我这闭关的日子说不准也就到头了。” 关耘儿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一边大步走一边撅着嘴说道,“让这种人进我宁家门,真是晦气,要见你见,我不见。” 宁枫无奈一笑,抬手示意下人请人进来。 宁府门口,乐秦双手负在身后站在宁府大门前,头顶的宁府二字格外气派,来到殷都八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当朝丞相府邸,说起来也挺唏嘘。 一个新年过的让乐秦看上去苍老了许多,没等多久,宁府大门就在一阵吱呀声中缓缓打开,宁府下人很是客气的将乐秦请进了府中。 在殷都朝堂大家都知道宁家与朝廷不和,但是对于宁家和乐秦的矛盾却知之甚少,随着高昌掌权,乐秦逐渐淡出朝廷,除了大事外,很少涉足政事,所以对于乐秦亲自登门宁府,朝中许多官员都是心生困惑,现在宁家风头正盛,国师这个时候登门拜访,不会是要与宁家交好攀关系吧? 对于外界的猜测乐秦完全顾不上,此时的他已经坐在了宁府的大厅中,与当朝丞相宁枫举杯对饮。 青梅煮酒,几盘珍馐小菜,待客之道宁枫并未落下,两人的初次见面还算和谐,没有出现想象中鸡飞蛋打的画面,两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画面出人意料的和谐。 两人跪坐竹席之上,檀木案几上红炉煮酒,宁枫手握木勺,以地主之谊给远道而来的客人添酒。 乐秦举杯颔首说道,“宁相不愧是国子监出身的大儒,举手投足间的气质都是我这乡野村夫所不能及的,宁家五子才俊,今日乐某人算是见识到了。” 面对乐秦的吹捧,宁府一笑淡然,“国师谬赞,宁某虽然为相,可久居陋室,不得品察百姓之苦,不能为国效力,纵有一身本事有余那街头乞丐有何两样,倒是国师不一样,深得陛下信任,所言所语,皆可落与实处,惠泽百姓。” 乐秦笑了笑,低头抿酒,“宁相是聪明人,乐某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你我两人也算是神交许久,有些话不说也都清楚;今日老夫登门,只为一事而来,还望宁相能够理解配合。” 宁枫神色稍稍严肃一点,放下酒杯深呼吸一口气,“能让国师登门的,是我手中的相权吧!” “怪不得说宁相是聪明人,一语中的。”乐秦并不打算遮掩自己的目的,如此开门见山也好,“丞相是殷都朝堂的命脉和关键,谁做到了丞相这个位置就是当之无愧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丞相制约六部,钳制五府,皇权之下的朝堂第一权,宁丞相觉得这个位置真的好坐吗?” 宁枫皱眉说道,“国师是在说宁某人做这个丞相是为了相劝吗?” 乐秦笑了笑,眯眼说道,“世间无人可以抵挡住权力的诱惑。” 宁枫摇头笑了笑,“权力的诱惑确实很大,可这世间总有真心实意想帮百姓的人,有真心实意想要让大奉好起来的人,宁某少时读遍诗书,以圣贤书,圣人理处事,虽说不至于事事俱到,可总归是没有什么大错;圣人有言: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宁某要做的便是天下事,至于身后名自有后人评说。” 乐秦突然鼓起了掌,“宁相高风亮节,乐某人佩服,只是这个丞相是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你。” “就因为我是宁枫?”宁枫早有心理准备的冷笑道。 乐秦也不拐弯抹角,颔首说道,“大奉权力之最除却龙椅之上的天子外,一个是制约百官的相权,一个是有杀伐天下之威的兵权,当今天下,兵权之最当属同时执掌定州军和项州军两军大权的宁延,而你宁相如果回到朝堂,那相权与兵权都在你宁氏手中,敢问宁相,这个时候这天下到底是谁说了算?是你宁家人,还是陛下?” 宁枫挺身说道,“延儿是延儿,我是我,延儿深得将士信赖是他一场仗一场仗打出来的,是我项州土龙山上的墓碑一块一块堆出来的,是北征之战杀出来的,赤诚之心天地可鉴;至于这丞相之位,殷都之外的百姓水深火热,各州矛盾不断,长此以往,不仅百姓遭难,大奉千年基业也将不保,我宁枫从不在乎这个丞相,我只是不想看到百姓蒙难,不想让大奉毁在自己手中;我兄弟二人一番真心竟然引起了陛下的不满和怀疑,这说出来多让人寒心啊?” “是啊,你们是一番真心为了大奉,难道陛下就不是吗?”乐秦沉声说道,“定州军军权一事朝廷可以不管,由宁延做主,可这丞相之位,还望宁相肯退让一步,给朝廷一个机会,给陛下一个机会。” “能让国师您亲自上门游说,陛下也是看重我宁枫啊!”宁枫无奈感慨,“敢问,陛下想要的退让是怎样一个退让法?” 乐秦直接开门见山,“希望宁相上书辞官,辞去丞相一职。” “之后呢?我就能带着夫人回到项州了吗?”宁枫故作轻松的说道。 乐秦晃着手中酒杯,淡然说道,“你比老夫更清楚你在殷都的价值,宁延拥兵自重,屯兵北境,如果没有一个能制约宁延的人留在殷都,谁能保证这支挂着宁字军旗的大军不会南下呢?” 话中意思已经很清楚,宁枫无奈叹气,“不要丞相之位还不能让你们放心吗?朝廷是不是非要把我宁家人都逼死才甘心?” “政治博弈,马虎不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历代君王均是如此,相信宁相也是能理解的。”乐秦沉声感慨道。 两尺长袖下,宁枫双拳紧握,这就是他们宁家的人悲哀吗,一腔热血都是为了这个国家,但却不能得到这个国家的认可,或者说得不到天子的认可,功高震主四个字是君王逆鳞,也是刺向所有忠君之臣心中的一把利刃,他们宁家每个人都被这把利刃捅的遍体鳞伤。 “国师,我宁枫可以为了大奉不要这个丞相之位,延儿也可以不要这个定州牧,但我想问您,丞相这个位置还有谁能够胜任?制约六部,统筹五府真的就这么容易?如果朝廷真的可以不需要我,那就不会有今日象州之灾情;还有定州军,定州军骁勇善战,一定程度上战斗力已经超过了鼎盛时期的项州军,这样一支钢铁大军其内部自上而下必然心怀傲气,除了延儿,大奉有谁能让定州军诸位将军和十万将士认可?如果延儿不在定州,十万将士朝廷该如何处置?”宁枫的话字字珠玑,“如果说大奉真的是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那又何须军队?谁不想过好日子,朝廷可以怀疑我们宁家的衷心,但不能伤害一个臣子忠君之心。” 乐秦伸手放在酒杯上,热气升腾,“宁相,陛下如此也是情非得已,要怪就怪这天下只能有一个君王。” 这话给宁枫无语笑了,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宁枫就算说再多也已经不管用了,再多的不甘心也只能溶于杯中热酒中一饮而尽。 酒水入喉心作痛,宁枫红着眼睛看向乐秦,“国师,告诉陛下,只要他答应不再为难延儿,不再为难定州,这丞相之位我不要了。” “宁相口中的为难何意?”乐秦话中不觉多了一丝别样味道。 “将延儿视作一位普通的大奉臣子,不要在为难与他,希望朝廷能做他的后背的依靠,而不是捅向他的一把尖刺!”宁枫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一切如丞相所愿!老夫自会一字不差的禀明陛下!”乐秦微微一笑,举起手中杯。 宁枫艰难的举起酒杯,酒杯相碰,清脆悦耳。 两人的交谈直到乐秦离开宁府的时候都很顺利,宁枫无论是谈吐还是对朝政局势的看法都很独到,从西南安抚到象州减税辅农,期间乐秦不止一次对宁枫的说法表示认可。 可认可完了后却又庆幸没能让宁枫回到太和殿,这个人足不出户还能对天下局势如此了解,要么就是他一直在关心殷都外的局势,要么就是有人一直在和他,甚至是在和宁家暗通款曲,一些只有朝中大臣才能知道的消息他是如何知道的?看来朝廷内部得来一次大清查了。。 离开宁府返回自家府邸的路上,乐秦在马车上是坐立难安。 “停车!”马车内的乐秦突然大喊一声。 马车急忙停下,管家上车小心问道,“老爷,出什么事了?” 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的乐秦从马车上走下来,回头看向远处的宁府,眉头紧锁,“宁家留不得了!” 这句话吓了老管家一大跳,“老爷,您这是。。” “宁枫足不出户就可以知晓天下事,象州旱情的确切灾情,他是如何得知?江南士族的联名上书,他又如何得知?西南蛮族与朝廷的冲突,他又是从那知道的?一个足不出户的宁枫尚能如此,那宁延呢?他是不是比宁枫知道的还要多?如果不是朝中有人与宁家互相勾结的话,哪能解释这一切的原因就只有一个。。”乐秦双拳紧握,眼神中杀意尽显,“朝廷的一举一动都在宁延的注视下,他在监视朝廷,监视朝廷的一举一动。。。” 不敢细想的乐秦眼神中杀意尽显,“就算拼的头破血流,宁家人也留不得!” 第835章 国不国,臣难臣 春风吹过,宁枫起身来到院中,看着宁府内的一花一木,不禁长叹一声,这一声叹气,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和感伤。 乐秦走后的宁府重回安静,关耘儿出来看着满脸哀愁的相公,走过去挽起宁枫手臂,轻声问道,“谈的不好吗?是不是那老东西为难你了?” 宁枫摇头说道,“谈不上为难,就是把窗户纸捅破了罢了,耘儿,这殷都我们可能待不下去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关耘儿眉头紧蹙,着急的看着宁枫。 宁枫从袖口取出一封信,信封上的署名正是宁延,“延儿猜对了,北征得胜后,朝廷对我宁家忌惮更深,陛下也更加视我宁家为洪水猛水,现在我不但不能重返朝廷,陛下甚至要我辞去丞相一职。” “一个丞相而已,大不了不要了,这殷都我们也不待了,我们回项州,去找大嫂。”关耘儿撅着嘴委屈的说道。 宁枫轻轻抚摸着妻子的三尺青丝,眼神极尽温柔,“如果真能就这么离开殷都的话,那该多好。” “这丞相都不是你了,朝廷还不让走吗?”关耘儿不解问道。 “我留在殷都并非是因为丞相一位,而是为了延儿,朝廷想拿我作为威胁延儿的棋子,以防止延儿有不臣之心。”宁枫摇着头解释道。 这话说完,关耘儿更气更委屈了,“可他们这做,不就是把延儿往造反路上逼吗?” “是啊,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我们的陛下却不懂啊。”宁枫越说越感到无力,“丞相是我对朝廷最后的一点希冀,如今陛下让国师登门,还算客气的逼我交出来丞相之位,也算是让我对这个朝廷彻底死心了。” 宁枫说话的时候,眼睛中除了失望就是失望,平日里即便被软禁在府中,他还是对朝廷,对高昌抱有希望;可现在来看,这一切都是他的臆想,无论你做什么,高昌都不会取消对宁家的怀疑,或者说从他坐上皇帝的第一天起,他就盯上宁家了。 对朝廷的彻底失望就注定了宁枫要开始为大奉谋求一条新的出路,这一点,宁延在信上也有表示,但写的相对隐晦;毕竟是颠覆朝廷的大事,还需小心为上。 从乐秦说出收回相权的那一刻开始,宁枫就知道这个朝廷要完了,他很不愿意面对这样的事情,可这事还是发生了。 关耘儿心疼的看着宁枫,对一个自己忠心了近二十年的朝廷失望,这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无比的绝望,“伴君如伴虎,君君臣臣的,无非就是尔虞我诈,失望了也好,最起码再也不用为这些事烦心了。” 宁枫转身拉起妻子的手,眼神中重新燃起一束亮光,“不,这样的失望不是坏事,而是好事,之前的我做的任何决定都是在还寄希望于朝廷的目的下,如今朝堂无能,陛下昏庸,离开了朝廷无异于解开了我身上的束缚,让我看的更远,想的更透彻,现如今国家危机四伏,百姓流离失所;如果一直让我待在殷都做天子控制延儿的棋子,那比死还让人难受;耘儿,我决定了,我要离开殷都!” 这个殷都宁枫是待不下去了,可要离开这里也绝非易事,乐秦能当着自己的面拒绝自己请辞殷都的要求,就意味着宁枫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中,不管是大摇大摆的离开还是偷摸的走都难以逃脱乐秦的视线,而要想在这种绝望的机会离开殷都,就需要他们自己创造机会。 对丈夫做的任何决定,关耘儿都是无条件支持,在听到宁枫说出要离开殷都这话后,关耘儿也是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八年了,她等了八年,终于等到了要离开殷都的这一天;这不仅是宁枫解开身上枷锁的一天,同样也是她挣脱束缚的一天,“可,可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陛下和国师没这么容易就放我们走吧!” “放心吧,这天很快就会到来!”宁枫胸有成竹的说道,“还记得三天前有个老人找过我吗?” “你是说。。。”关耘儿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三天前。 。。。 三天前,月色明媚,宁枫看完宁延的信后思绪不定,心事重重,这封信宁延反复向他提及天子多疑,绝不可能重用我宁氏一族,如今国家内部矛盾不止,已有大乱之象,若还是对朝廷,对高昌抱有幻想的话,那受苦受难的只能是百姓;要想大奉重新安定,唯有重振朝纲一条路可走。 自古以来重振朝纲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朝臣大换血,以高昌的行事来看这条路是走不通的;那能走的就只有第二条路,那就是另立新帝! 重新立帝一事宁延并未明示,但宁枫一眼就看穿了宁延的心思。 可问题是这样做真的好吗?他们宁家会不会被人戳脊梁骨,挂上谋朝篡位的骂名?等到他百年之后见到父亲和大哥,他们会不会对自己失望呢? 就在宁枫纠结难受的时候,院中老槐树被一阵怪风吹的沙沙作响。 宁枫目光转向院中老槐树,沉声叹气,“怎么?你是不是也在想自己未来要何去何从呢?” 老树不会说话,宁枫无奈转身,要是老槐树能说话该有多好。 不曾想,一阵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就连宁相也会陷入迷茫吗?” 宁枫被吓了一大跳,急忙回头看去,脸色骤变,“是谁?” 老槐树下,一个穿着深青色长袍的老者缓缓出现,老人鹤发童颜,双手负于身后,面带微笑的看着宁枫,“深夜冒昧打扰,还望宁相勿怪!” 这突然出现的老人吓得宁枫还以为是老槐树成精了呢,“你是何人,为何深夜来我宁府?” 老人微微一笑,“宁相,老夫姓谭,单名一个洪,和您比起来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殷都小老百姓,可偏偏有人给我起了另外一个名字,让我又不怎么像一个普通人。” “谭?”宁枫眼神逐渐放松下来,“你是。。” 谭洪拱手道,“殷都黑市,谭洪,他们一般叫我谭老大。” “原来前辈就是谭先生!”一听到谭老大三个字宁枫就明白了,一年前北蛮谋划刺杀虞兮柠之时宁枫就与谭洪打过交道,当时若不是谭洪及时来信,差一点就出了大事。 对于黑市这个谭老大,宁枫一直想说句谢谢,但宁延告诉他,不到万不得已,谭老大是不会见他的,一旦有一个自称谭老大的人见到他,那他就要完全信任这个人,因为这个人能救他的命。 月色之下,宁延将谭洪请入亭中,夜深人静冷风吹,对坐闲亭饮清茶。 “现在真的到了那个万不得已的时候了吗?”宁枫看着谭洪,苦笑道,“延儿是要让你带我离开殷都吗?” 谭洪点了点头,“老夫曾答应过宁州牧,一定要保证宁相和夫人的安全,现在殷都局势一日不如一日,宁州牧担心宁相和夫人安危,特意让老夫前来见见宁相。” “这个延儿。。”宁枫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如今的我还是明面上的大奉丞相,如果就这么一走了之,那不就是自毁名声?这要是传出去,天下人该如何看我宁家人,日后在陛下面前,我宁家人还有何信誉可言?” 对于宁枫谭洪其实了解的不算少,当朝丞相,少年英雄,两人见面的时候,谭洪能明显感受到宁枫身上的大儒气息,这种气质是一般读书人所不具有的。 “宁相还是对当今天子抱有希望啊!”谭洪沉声一笑,“今夜老夫来此就是来和宁相商议此事,一旦朝廷有什么风吹草动,您和夫人必须第一时间离开殷都。” “不知老先生口中的风吹草动具体是指什么?” “宁相就不要在这里探老夫的口风了,您是丞相,您比老夫更清楚,如果朝廷罢相。。” 宁枫抬手打断谭洪的话,“陛下虽然忌惮我宁家,但大是大非还是分得清的,如今的大奉正是用人之际,为安定局势,定会让我出面;可如果陛下为了打压我宁家,要拿天下人做牺牲,那这个丞相不用陛下罢免,我也会辞去丞相一职,一个朝廷如若不能为百姓着想,这样的朝廷要之何用!” “好!”谭洪等了许久就是为了宁枫这句话,宁枫读的是圣贤书,不是死书,他父亲一辈子忠于朝廷,最后换来了含冤而亡,他宁枫不是父亲宁致,他忠于朝廷不错,但这朝廷首先要值得自己为之忠诚。 谭洪起身说道,“宁相,有你这话就足够了,如果朝廷重新重用您,那今夜您就当我没来过,可若是没有,那您就要重新审视一下当今朝廷了;我相信这天很快就会到来,真到了那天,您自会明白宁州牧的一番心意,这几天老夫会一直盯着宁府,一有异样,就带您和夫人离开殷都。” “朝廷是不会轻易放我们走的,这点您和延儿也清楚,就算我不是丞相,朝廷也不会让我走。”宁枫摇头说道。 “宁相,您担心的宁州牧也会想到,宁州牧说了必要的时候可以利用飞鸿做掩护,逼迫朝廷出手,只要他们动手,那就是我们的机会。”谭洪说着将一封密信放在桌上,上面的名字也是宁延。 看着这封信,宁枫怅然若失,因为此时的他突然意识到延儿已经不是那个需要自己和大哥为他到处擦屁股的小屁孩了,现在的他已然是一个能顶天立地的汉子了。 宁枫打开宁延的信,看完后满脸担忧,“故意暴露飞鸿,这样岂不会更让朝廷猜忌,甚至会给宁家带来杀身之祸!” “这样的朝廷已经不值得宁家辅佐了,宁相,只要您离开殷都,朝廷就一定不会放过宁家;宁州牧的意思很清楚,不惜一切代价让您和夫人离开殷都,只有这样,他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宁枫怅然,“他是不是真的要起兵造反?” “这个不由宁州牧说了算,而由朝廷说了算,您也说了,一个朝廷如若不能为百姓考虑,那要之何用?一个朝廷如若不能给忠臣活路,到处都是奸佞,留之又有何用?”谭洪轻声一笑,“这是宁州牧的话,如若不是这句话,老夫也不会下决心帮你们宁家。” “谭先生。。”宁枫冲着谭洪像江湖人那样抱拳拱手,“先生大义,宁枫佩服!” “宁相过誉,老夫不过一坊间百姓罢了,为了生计混口饭吃,老了老了还能认识到宁州牧和宁相这种国家良才,实乃有幸,老夫也年轻过,也曾幻想过为国效力,只可惜天不遂人意,知道老了才等到这一天,不过这样也不错,也算不白活。”谭洪很是坦然的说道。 宁枫点了点头,郑重拱手,“谢先生。” 这天晚上宁枫感慨颇多,但直到此刻,他还是对朝廷抱有幻想,直到今天乐秦说出那句辞官。 。。。 听了宁枫的话,关耘儿恍然大悟,“原来那个人就是黑市的谭老大啊,不过我记得之前黑市不是还暗杀过小延子吗?这怎么会突然来帮我们。。” 宁枫摇头一笑,“这里面的事情等到了定州让延儿给你细说,只能说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关耘儿不再追问黑市之事,扭头看向宁枫,“相公,这么说爱了你刚才对乐秦说的那些话都是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让朝廷起疑心,好帮助我们离开殷都?” “乐秦是聪明人,不会听不出我话中的弦外之音,如果我们一直被这么监视着,一辈子都离不开殷都,只有让乐秦自己动手,让他们先乱,我们才能趁乱出逃。”宁枫微微皱眉,“这次能不能离开殷都,就看谭先生的了。” “可飞鸿要是暴露了,那小延子他。。”关耘儿不免担心起了远在定州的宁延。 宁枫宽慰道,“别怕,现在朝廷分身乏术,根本顾不上延儿,而我们离开殷都,就是对延儿最大的保护。” “那我们何时离开这里?” “等。。”宁枫抬头看着头顶的白玉月盘,喃喃道,“等乐秦出手。” 第836章 乐秦出手,宁枫避祸 回到府邸后的乐秦三天未出,把自己关在书房中。 老国师面前的桌上放着老旧的龟背的卦图,脸色沧桑的他看着桌上的卦象一言不发,逆天改命真的这么难吗? 还是说他这么些年做的都是无用功? 看着面前八门皆死的卦象,乐秦突然笑了出来,一把将桌上的卦图和龟背摔在地上,眼神逐渐阴冷的他发誓,哪怕豁出自己性命,也要保下高氏江山。 推开书房大门,老管家拿着棉裘正恭敬的站在门口。 “老爷。”老管家低头拱手。 乐秦穿上棉裘,沉声说道,“动手吧,宁枫若是死在殷都,宁延必反,一旦宁延起兵,那他苦心营造一辈子的忠臣形象就会彻底崩塌,到时候陛下发布勤王诏,各州州牧起兵勤王,对宁延群起攻之,那时宁家必败!如果他不出兵,那正合我意,朝廷就能继续积攒实力,宁延两州之财力怎可与十六州相提并论,假以时日陛下手中兵精粮足,再行北伐以灭奸佞。” “老爷,那陛下那边。。”老管家担心的说道。 乐秦摆了摆手,“陛下自会明白老夫的苦心,今天晚上就动手吧,免得夜长梦多。” “是,老爷。”老管家颔首退下。 乐秦深呼吸一口气,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枚玉片,颜色碧绿,色泽明艳,握在手中反复揉捻。。。 。。。 夜色薄凉,明月高悬。 初春的晚上冷风刺骨,空无一人的殷都街头,寒风呼啸而过。 藏在夜色中的黑衣人站在屋顶上,与夜色混在一起,手中的长刀闪着清冷的光辉;而他们的目标正是不远处挂着两角灯笼的宁府。 风声响起,再度看去,黑衣人已然消失不见。 国师府的屋顶雅阁上,乐秦穿着棉裘站在屋顶,一步跨出,眨眼功夫就出现在了十丈之外的地方,接连数步迈出,老国师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天色已晚,宁枫不安的看向窗外,自从乐其走后,他是夜夜难安,以乐秦的性格,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而只有乐秦动手,他才能和夫人离开殷都。 “轰!”一道惊雷轰然砸在宁府,确切来说时落在了宁枫卧房,声响巨大,屋顶瞬间被轰出一个大洞,惊雷落地,真气涟漪将宁枫掀翻在地,房间中的关耘儿发出阵阵尖叫,“啊!” 宁枫忍着巨痛站起来冲着夫人大喊,“耘儿快走!” 乐秦终于是动手了! 听到丈夫声音的关耘儿稍稍恢复了一点理智,被吓的脸色苍白的她赶紧往丈夫身边跑去,扶起倒地的宁枫,声音颤抖的说道,“相公,相公,你没事吧?快起来!” “我没事!”宁枫揉着被撞的又酸又痛的腰说道,“乐秦动手了,我们快走。” 说罢,宁枫就拉着关耘儿跑到院子中,被雷电真气击中的房屋直接燃起了大火;刚跑到院子里,迎面就看到了一群蒙面黑衣人手握钢刀站在原地,似乎已经是等候多时了。 “相公。。”关耘儿死死抓住宁枫的胳膊。 宁枫看了看四周,皱眉大喊道,“谭先生,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宁枫这一声喊的眼前的黑衣人直接懵住了?难道宁府还有高手?可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就算今天天王老子在这里,也得要了宁枫的命。 一众黑衣人提刀冲向宁枫夫妇,关耘儿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埋在宁枫怀中。 “嘭!”一声巨响,一道白色真气从天而降,将宁枫夫妇二人保护在内,冲上来的黑衣人撞在白色光柱上,直接被震退。 “宁相莫慌,老夫来也!”谭洪声音自身后而来,宁枫转身看去,在他身后的屋顶上,赫然站着三个身影,为首的正是谭洪。 突然出现在的谭洪让黑衣人大吃一惊,为首的黑衣人抬头看向谭洪三人,眉头紧锁,虽然看不起黑巾下的神情,但想来脸色应该是不怎么好看。 “杀!”冰冷的杀字出口,身后黑衣人如蜂拥一般朝着宁枫夫妇冲去。 “轰。”九天惊变,手臂粗细的落泪轰然坠落,朝着宁枫直直砸去。 白色真气再度出现在宁枫头顶,谭洪身边的老者正抬手运转真气,真气外溢,一道道真气屏障赫然出现在宁枫头顶,黑衣人的雷电真气撞在他的白色真气罩上,除了叮叮当当的脆响外,一点用也没有。 这下可让黑衣人按耐不住了,毕竟自己也是神魄高手,这雷电怎么会被人如此轻而易举的就挡住了。 老者神情严肃的看向谭洪,“你带着香儿和宁相夫妇先走,这里我顶住,就这些人伤不到我,到时候我自会追上你们。” 今天不仅是宁枫夫妇二人离开殷都的日子,更是他谭家离开黑市的日子,谭洪深知自己一旦站在宁家这边,朝廷是不会放过他们黑市的,所以在见过宁枫后,谭洪就解散了黑市,将黑市金银散给了跟随他们多年的下人,一些不愿意走的老人,谭洪也让他们有序离开黑市,前往定,项两州。 而今天就是他们离开殷都的最后一战。 谭洪冲着老者拱了拱手,“蒋前辈,这里就交给您了!” 说罢,谭洪就和谭香儿自屋顶飞身而下,来到宁枫夫妇身边,“宁相,夫人,马车已备好,快跟我走。” “有劳了!”宁枫点了点头,紧紧拉着关耘儿的手跟在谭洪和谭香儿身后朝着府外冲去。 “拦住他们!”黑衣人大吼道。 “轰!”有着老妖怪之称的蒋圣钦轰然落地,身后真气四溢,论辈分,他是当之无愧的武林第一人,即便是裴羽等人,见了他也得叫他一声前辈,而他也是黑市立足殷都的最大底气。 老妖怪随手拍出一掌,白色真气萦绕而出,那些试图拦下宁枫夫妇二人的黑衣人瞬间毙命,血肉飞溅。 宁府的大火烧得越来越旺,老妖怪蒋圣钦深呼吸一口气,身影腾挪,眨眼间就来到黑衣人首领面前,照面就是一掌。 那个黑衣人反应迅速,侧身躲开这一掌,同时反手回敬一拳,拳头上雷光闪烁。 “啪!”雷电激荡,一声巨响过后,地面炸开一个深坑,一个身影自战场终于飞出,老妖怪蒋圣钦原地站定,看着四周的黑衣人,目光中满是不屑,可怜的黑衣人老大趴在地上全身抽搐,胸腔深凹的他离死可能就差这一口气了。 “咻咻咻。。”接连数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宁府四周,为了杀掉宁枫夫妇,乐秦可谓是下了血本,将这些年培养出来的资本和底气全都搬了出来。 蒋圣钦双拳紧握,丹田内真气四溢,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能这么打一场这么酣畅淋漓的架,当真是痛快啊! “轰。”白色真气光柱冲天而起,宁府内真气四溢,巨响滔天。 谭洪和谭香儿保护着宁枫夫妇来到马车上,好在是谭洪提前肃清了宁府四周的暗哨,这才让宁枫夫妇两人有惊无险的坐上马车,“香儿,保护好宁相和夫人。” 一语说毕,马儿嘶鸣,四蹄狂奔带着马车朝着城门狂奔而去,马车身后一众黑衣人正飞檐走壁的朝着马车狂奔而来。 “香儿,拦人!”谭洪大喊道。 “好嘞!” 谭香儿反手扒住马车顶,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便出现在了马车顶上,小姑娘这次没有伪装,瘦小的身躯站在飞奔的马车上,长发扎在脑后随风飞舞。 “轰。”快速飞奔的黑衣人手握大刀自四周屋顶飞来,速度极快,谭香儿双手之上真气蔓延,侧身躲开左边黑衣人飞来一刀的同时,反手一掌拍在他的心口,一声巨响,黑衣人狼狈落地。 马车飞奔,马车顶的瘦小姑娘以一己之力拦着身后数不清的黑衣人,车顶被踩的哐哐直响;甚至还有黑衣人的大刀捅进马车,吓得关耘儿把头埋进宁枫怀里,眼泪直流。 “嘭。”谭香儿一脚踹飞一个试图从车窗钻进车内的黑衣人,她手中握着抢来的两把钢刀,气喘吁吁的站在马车顶,马车顶上满是看着就瘆人的血渍。 谭香儿甩动大刀,虎视眈眈的看着四周的黑衣人。 “香儿在坚持会,马上到城门了!”谭洪驾驶着马车狂奔,看着不远处的城门终于是露出了轻松神色。 不过当他靠近城门的时候却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他早已安排人伪装成禁卫军的样子控制了城门,按道理这会应该是城门洞开才是,可当他靠近的时候才看见城门还是大门紧闭,并且城墙上莫名其妙多出来许多禁卫军,他们张弓搭箭,正对着自己。 “遭了!”谭洪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随着马车越来越靠近城门,城门口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是一个穿着棉裘大衣的老者,坐在太师椅上挡在路中间,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飞奔而来的马车,而在他的身后是一排排训练有素的黑衣人,至于自己的手下早已不见了身影。 不过不管是谁,都不能拦住他们出城的路。 谭洪将缰绳固定在马车上,飞身而起,一掌拍出,一道真气匹练瞬间冲出,直冲眼前挡路的老者。 面前老人神态自若,微微一笑,“不自量力。” 这一笑,笑里藏刀。 “轰。”老人连动都没有动,一道真气屏障就挡住了谭洪的真气,巨大的后震力将谭洪重新震到马车上。 谭香儿也注意到了爷爷这边的情况,追问道,“爷爷,您没事吧!” “没事,香儿,你保护好宁相和夫人就行。”谭洪故作轻松的说道,可实际上此时的他已经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实力不一般,可能就是整件暗杀事件的幕后主使,当朝国师——乐秦。 谭洪继续飞身而出,老国师眯眼看着谭洪,“哦?还来?” 这次谭洪出招招式更狠,真气更强,老人摆手而出,就坐在太师椅上与谭洪接招,谭洪出掌他也出掌,谭洪出拳他也出拳,这么过了百招,谭洪使出浑身解数可就是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充满了无力感。 这老家伙实力深不可测啊,怕是蒋前辈来都不一定能讨到好处。 乐秦转手一掌将谭洪震退,而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离开太师椅。 马车距离乐秦越来越近,一辆全速飞奔的马车可有千钧之力,寻常武者都不敢硬碰硬,即便如此,乐秦看着马车朝自己冲来仍不为所动,眨眼间,飞奔行驶的马车就好像撞在了什么东西上一样,整个马车突然被撞翻了出去。 马车顶上的谭香儿赶紧来到马车前面死死勒住缰绳,这样才避免了马车侧翻,但同样的也逼停了飞奔的马车。 后面尾随而至的黑衣人齐刷刷的站在马车身后,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宁枫夫妇从马车中走出来,谭香儿赶紧护住宁枫,“宁相,夫人,你们怎么出来了,外面危险,你们快回去。” “没事的,香儿姑娘是吧,您和谭先生的好意宁枫心领了,不过就目前情况来看,这个殷都城貌似是出不去了。”宁枫淡然一笑走下马车。 城门口的乐秦看到到枫走出来,微微一笑,从太师椅子上站了起来,“宁相,这么着急出城是要去哪啊?您好似没有听明白老夫的话,这个殷都城,你现在还出不去。” 宁枫死死盯着眼前的乐秦,咬牙切齿道,“乐秦,这个朝廷已难有我容身之地,我宁枫弃之有何不可!” 乐秦点了点头,眯眼看向宁枫,“是啊,没有丞相之位,宁相自然是不乐意留在殷都,敢问宁相这一走究竟是因为失意于朝廷呢?还是准备东山再起,与宁延一起兴兵南下呢?” “乐秦,你休要在此血口喷人!”宁枫大怒道。 乐秦冷笑一声,淡然说道,“还真是多亏了宁相提醒,若不然我也不会发现在殷都竟然还藏着那么多你们宁家的人,上至朝廷官员,下到走卒百姓,竟都有你宁家的身影,怪不得宁延的情报总能如此准确迅速,原来是在朝廷安插了眼线啊,甚至还有统一的名字,叫什么飞鸿?对吧?我想问问宁相,你说你们这么做不是谋反,有人信吗?” 乐秦说完这些话后,脸色阴沉的可怕,宁枫也不甘示弱,沉声说道,“朝廷对我宁家不满,我们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自保!” “可笑的借口!”乐秦挺起身子,抬手指向宁枫,“不过很可惜,没有抓到飞鸿的活口,没有证据,但只要留下了你宁枫,这证据就会自己送上门来,你说对吗,宁相?” 一时间殷都城门口,剑拔弩张,气氛格外凝重。 第837章 八年笼中雀,一朝腾飞 谭洪与谭香儿同时挡在宁枫与关耘儿面前,老爷子低声说道,“香儿,一会打起来爷爷想办法拖住乐秦,你保护宁相和夫人离开这里,记住了吗?” “那爷爷你呢?”谭香儿满脸担心的问道。 谭洪轻轻一笑,“别怕,爷爷没事的,爷爷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一身老骨头,硬的很嘞。” 谭香儿牙关紧咬,重重点了点头,看向老爷子的眼神满是不舍。 乐秦大手一挥,“来人啊,请宁相回府!” 谭洪一步迈出,地面猛然震动,真气涟漪吹动地面烟尘层层而起,“想要带走宁相,先过老夫这关!” 谭洪体内真气迸发,滚滚真气自丹田席卷而出,年近百岁的老人怒吼一声,“快走!” 庞然真气虚影自身后汇聚,谭洪一掌冲出,直冲乐秦而去,乐青抬手接招,然而两人真气触碰的一瞬间乐秦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谭洪的真气看似可怕,实则毫无攻击力,他身后的真气虚影在两人交手的一瞬间竟是顺着自己手臂爬了上来,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自己身后蔓延。 乐秦察觉不对,想要收手,可已经有些来不及了,真气阴云不断朝自己身后汇聚,直至将两人彻底包裹。 乐秦怒目而视,“这是真气结界,就凭你也想把我困在这结界中?殊不知这样你连活着的机会都没有!” 谭洪淡然一笑,缓缓说道,“国师,今天碰到你,老夫也就没打算活着离开殷都,我自知不是你的对手,可别忘了,老夫也是纵横江湖半辈子的谭老大,困住你半炷香时间的本事还是有的,半炷香时间足够宁相他们逃命了吧!” “谭洪!”乐秦牙关紧咬,“谭洪,你本可以在殷都黑市舒舒服服的过完这辈子,可你为什么偏要站在朝廷的对立面,站在宁家这边?” 谭老大沉声说道,“从什么时候,从黑市接二连三的接到刺杀宁延生意的时候,我就好奇,到底是怎么一个人,能让人豁出五千两黄金也要置于死地,若是王公贵族,富豪商贾也就罢了,可他不过是个纨绔公子罢了;后来我才发现,他不仅仅是宁家的公子,还是一个有心性,有韧性,心怀正义,为人善良的英雄。” “时势造英雄,他宁延是个英雄,那当今天子就不是吗?从一个无人问津的三皇子变成执掌天下的天子,这一路走来,他就容易吗?”乐秦大声质问道。 “这是英雄吗?一句不容易就能抹杀他杀兄篡位的事实吗?太武政变,他杀了多少官员大臣,武悼皇帝在世都知道老臣不可杀,需重用宁相等永熙老臣,可当今陛下呢?软禁当朝丞相,十八位永熙老臣长眠地下,为了一个皇位就能草菅人命,滥杀大臣的陛下,怎配英雄二字?”谭洪厉声反驳道。 乐秦一掌轰出,一道道真气相继砸在谭洪身上,尽管身体如遭万箭穿心,但他还是死不松手,“你竟然还敢妄自评价陛下,现在我真后悔让黑市去行刺宁延,宁延能活到现在,多亏了你啊!” “宁州牧吉人天相,就算你不找我,他也死不了!”丝丝血渍顺着谭洪嘴角流出,老人丹田运行越来越快,眼睛中不断有血丝冒出,“国师,听闻您擅长占卜打卦,您应该不难算出宁州牧身上有国运所在吧!” 乐秦眼神猛地阴冷下来,杀意尽显,“是谁告诉你的?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谭洪笑了笑,笑容中很是得意,“国运在身的人,怎么会轻易被杀?国师,亏你还是当朝国师,这点怎么就想不到呢?” 乐秦双手真气更盛,庞大的真气一刻不停的砸在谭洪身上,谭洪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宁延有什么资格承担国运,大奉的国运自有大奉天子承接,哪里轮得到他!”乐秦越说越激动,同时谭洪脚下开始不断有血渍渗出。 真气几乎透支的谭洪再次看向乐秦,“国师,终有一天你会发现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你费尽心思所针对的其实是对大奉最忠诚的臣子,我相信你和陛下会后悔的,一定!” 此时的乐秦早已没了耐心,他只想迫不及待杀掉谭洪,而后走出结界将宁枫带回去,有宁枫在手,宁延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老老实实做他的定州牧。 “扑哧!”真气入体的谭洪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自己的五脏六腑早已被乐秦真气搅的七零八落,已然是活不成了。 忍着心口巨痛,谭洪浑身颤抖的艰难说道,“国师,你一定会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嘭。”乐秦一掌推开谭洪,谭洪整个人像掉线的风筝一样自半空飘落,两人真气分开的一刹那,四周的青黑色真气结界随之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国师自半空落下,只可惜原本紧闭的城门已然打开,空中弥漫的血腥味和门口横七竖八的黑衣人尸体足以证明方才战斗的惨烈,乐秦静静的来到太师椅前,上面的血还是热的,乐秦双拳紧握,沉声说道,“宁延,宁枫!我倒要看看这个反你们敢不敢造!” 远处的谭洪静静的躺在地上,呼吸急促的他往外吐着血水,走出结界看到宁相和丫头已经离开殷都的那一刻,悬着的心也算放下了。 宁州牧,答应你的我谭洪做到了,日后,香儿就拜托您了! 城门口尸横遍野,远处闹市处火光滔天,不知谁大喊了一声着火了,宁府的火烧了一天一夜,将宁家在殷都的最后念想烧了个一干二净。 。。。 殷都城外,谭香儿拖着疲惫的身躯驾驶着马车朝着北边一路狂奔,右臂的伤口已经染红了半条胳膊,倔强的丫头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着,刚留下的眼泪也被风吹散在了殷都郊外。 马车内的关耘儿靠在宁府怀着眼泪直流,昨天夜里那场厮杀她虽然没看到,可那厮杀怒吼声却是听的真真切切,驾车的香儿姑娘失去了爷爷,那是她在人世间最后的亲人。 跑了整整一晚上,在强壮的马都有些吃不消,终于,马倒了! 马车陡然停下,拉车的四蹄青目马倒在地上口鼻溢血,浑身抽搐,已然是不行了。 宁枫夫妇起身走下马车,看到坐在地上抱头痛哭的谭香儿,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关耘儿抹去眼泪来到谭香儿面前,俯下身子将这个可怜的丫头抱在怀中,“妹妹,以后,我们宁府就是你的家!” 这一句话说完,谭香儿更绷不住了,哇哇的大哭了起来,昨天晚上在城门口,她一人舞双刀面对成近百人的黑衣人都没有流一滴泪,但是这会她却哭的怎么也停不下来。 宁枫来到马面前,拿起防身匕首送了它最后一程。 “现在马车没了,这里距离香山还有段距离,我们得赶紧出关才行,只有出了香山我们才算真正安全。”宁枫来到夫人和谭香儿面前,轻声说道。 谭香儿起身抹去眼泪,很用力的忍住自己的悲伤。 顾不得身上的伤,谭姑娘咬牙说道,“宁相,夫人你们放心,我答应过爷爷要把你们平安送到项州,我就一定会做到,走吧,我认识一条小路,比走官道出关更快,你们跟我来。” 甚至在说话的时候,小姑娘的眼角还有泪水滑过。 “咻咻咻!”四周的密林中突然闪出无数道身影,关耘儿下意识的躲在宁枫身后,谭香儿一个撤步挡在宁枫夫妇面前,手里还紧紧握着抢来的双刀。 宁枫心如死灰,楼主关耘儿万念俱灭,“对不起夫人,谭姑娘,连累你们了!” 只见宁枫右手紧紧握着他的贴身匕首,不停的往上举,关耘儿发现后死死抱住他的右臂,冲着他使劲摇头,“相公,不要。。” “夫人,我们下辈子还做夫妻!”就在宁枫准备一刀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一阵破空声传来,一道飞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将宁枫的匕首打翻在地。 “二公子且慢!”与此同时,远处一个身影火急火燎的跑过来,好在是自己出手够快,要是再慢一点,可真就出事了。 宁枫还没认出眼前的男子,倒是旁边的谭香儿认了出来,不等跑来的男子开口,谭香儿就收起双刀,疑惑道,“宋叔叔,是你吗?” 宋世新愣了愣,看着浑身是伤的丫头,差点没认出来这是谭大哥的孙女,当即眨巴着眼睛说道,“香儿,是你吗?” 谭香儿刚忍住的泪水又崩不住了,“是我,宋叔叔。。” 宁枫愣住了,宋叔叔?还叫自己二公子,可只有宁家人才会喊自己二公子,莫非这谭香儿口中的宋叔叔是自己人? “丫头,你这怎么。。”看着浑身是伤的谭香儿,宋世新心中也有些难受,赶紧走过去将谭香儿抱入怀中,像小时候那样,“丫头,你受苦了,别怕,宋叔叔来了。” “宋叔叔,我们太久没见了。。。哇哇。。”宋世新说完,谭香儿哭的更厉害了,边哭更委屈的说道,“宋叔叔,我爷爷,我没有爷爷了。。” 宋世新眼眶刷一下就红了,宁枫夫妇二人在旁无奈摇头。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宋叔叔都知道了,宋叔叔没想到帮二公子离开殷都的人会是你和谭大哥。。”宋世新有些无奈的自责道,“不过你放心,见了我,你和二公子,二夫人就都安全了。” “宋叔叔,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当初爷爷让你和花花姐去项州,结果你们一走就没了音讯,我和爷爷都以为你们遭遇不测了。。”谭香儿哽咽道。 宋世新看了眼宁枫,露出抱歉神色。 “这说来话长,其实当时让我们来到不是谭大哥,而是昌平王,也就是当今天子;我和花花本来是想对公子动手的,可阴差阳错的,却成了五公子的手下,没有告诉谭老大,是不想让你们牵扯进来,没想到公子手段通天,竟在飞鸿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谭老大有了联系,当时二公子来信说黑市要行刺夫人我还好奇,为什么黑市的消息二公子会知道,现在来看,竟是我这飞鸿统领失察了。”宋世新苦笑道。 宁枫在旁解释道,“这件事我有责任,当时我也是不想让黑市牵扯进来,那会我也不知道延儿与谭老大交好一事。” “宋叔叔,可昌平王怎么会找到你?”谭香儿红着眼睛问道。 “哎,当年我和花花接了任务本来想直接去项州的,可半路被王爷身边的一个老头拦下,他告诉我们若是此事不成,就要我和花花的脑袋,当时我就知道这个刺杀没有这么简单。”宋世新无奈道。 “那你们现在,是在替宁州牧干活?”谭香儿继续问道。 宋世新尴尬的点了点头,“是我对不起你和谭老大,当时公子身边急缺人才,诚意邀请我等留在项州,我们实在不好拒绝,也就做了这个飞鸿统领,帮公子收集些情报。” 听到这话的宁枫恍然大悟,原来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飞鸿统领,宁延的左膀右臂之一啊! 谭香儿点了点头,并未责怪宋世新,“当初爷爷就说了,你们在情报暗杀这块本领通天,若一直待在黑市有些屈才,若是他老知道你和花花姐还活着好好的,想必也会开心吧。” “不说这些了,二公子,二夫人,你们快跟我离开这吧,马车已经备好,路上都安排妥当了,不出一个月,就可顺利抵达敦煌。”宋世新安慰完谭香儿,冲着宁枫夫妇拱手说道。 宁枫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宋统领了。” 北上路上,宁枫看着宋世新有些别扭的右臂,疑惑问道,“宋统领,你这胳膊。。” 谭香儿解释道,“当年宋叔叔是黑市出了名的杀手,这条胳膊就是那个时候丢的;不过宋叔叔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您这胳膊被谁所伤啊?” 宋世新无奈苦笑,“这个就不说了吧!” 谭香儿撅着嘴说道,“宋叔叔,你不会不好意思了吧!” 宋世新心中苦笑,哪里是不好意思啊,总不能告诉你们是行刺宁鹤的时候丢了吧!虽说不怎么丢人,但在二公子面前说刺杀过人家大哥,多尴尬啊! 第838章 乱世天下何人起 定州,苍同城。 一封封从殷都来的密信被接连送到宁延书房中,看完这些信的宁延脸上是愤怒,是无奈,但更多的是失望。 宁延书房内,徐天亮和顾毓棠,陈令枢分坐两侧,陈令枢摇着扇子皱眉道,“朝廷也是真够狠心的,竟然真的对宁相下手了。” “好在公子有所预警,及时让飞鸿撤了出来,若不然我们的损失就大了。”徐天亮颔首说道,“但这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二公子总算是摆脱朝廷控制了,接下来公子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宁延放下信,无奈叹气,“黑市谭老大为了保护我二哥牺牲在了殷都,我宁延又欠了一条命;如今朝廷与我宁家正式撕破了脸皮,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首先开口的就是徐天亮,“公子,是可忍孰不可忍,朝廷百般刁难,这是在逼我们起兵;如今彭翊王就在敦煌,他乃景文帝嫡子,这天下本该就是他的,我们若是以彭翊王名义起兵,定是群臣呼应,百姓拥戴;到时候我大军兵锋所至,定是战无不胜,既然朝廷那么希望我们反,我们不妨顺他心意,让他知道好人也不能这么欺负。” “接彭翊王来敦煌的时候,不管是二哥还是我都不过是为了保全景文帝血脉,让小王爷能平安活着,远离朝廷斗争;虽然这些年也想过拥立小王爷为帝,可小王爷愿意做这个皇帝吗?我们打着他的名义起兵,有没有想过小王爷的感受?真要起兵,小王爷会不会认为我们一开始就是在利用他皇室血脉这个身份?说到底小王爷不过是一个孩子,他不该卷进刀光剑影的政治斗争中。” 陈令枢起身拱手道,“公子,您可知小王爷自出生之始就已经被卷进了无限的风波斗争中,景文帝英年早逝,小王爷辗转多地,流离失所,身边的亲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直到来到敦煌,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生于皇室,就注定不能顺心行事,他自降生之日起就和普通人不一样,他是大奉的太子,如今更是大奉的王爷,注定担负着重振大奉辉煌的使命;这个使命与生俱来,并将伴随小王爷一生,您护的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改名对的小王爷早晚都得面对,既如此为何不让小王爷趁着现在还有您,还有我们这些人愿意帮他的时候站出来,王爷年幼,可我等热血忠心,大业何愁不成?” 陈令枢的话引来徐天亮和顾毓棠的一致认可,顾毓棠点头说道,“军师言之有理,小王爷再怎么说也是景文帝血亲,若不是景文皇帝英年早逝,他就是东宫太子,如今我们起兵,不也是顺应天意吗?” “可小王爷真的愿意做那天子吗?我们这么做不就是在道德绑架一个孩子吗?”宁延还是担心的说道。 陈令枢缓缓说道,“如若公子还是不放心,有所疑虑,不妨去问问小王爷,我们在这里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一厢情愿的猜测罢了;如此,何不让小王爷自己做决定呢?” “也只能如此了,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战事一开,就回不了头了!”宁延百般无奈的说道。 徐天亮猛然起身拱手道,“公子,朝廷无功,残害忠良,政治混乱,百姓饱受折磨,如若公子真是为了天下人,为了大奉这个国家,天亮在此恳请公子出兵南下,以正朝纲!” 正在摇扇子的陈令枢听到这话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略微思索片刻后起身道,“公子,北征胜利后,宁家声威正盛,此时起兵,定是一呼百应,我定州军可借助北征余威,大举南下,除奸佞,正朝堂。” 先不考虑小王爷是否愿意做这个皇帝,单是民声沸怨就是他不愿面对的,朝廷对二哥动手之快却是他始料未及,如今二哥顺利出逃,朝廷的目光肯定会死死盯着定州,这个时候他宁延起兵,就算打出正朝纲,护社稷的口号,百姓又有多少相信他的? 高昌登基八年来,一直在营造声势,让百姓以为他宁延是一个乱世奸雄,是一个有着狼子野心的奸佞之臣,这个时候起兵,不正是坐实了自己是一个居心叵测的逆臣了吗?定州,项州百姓或许不会这么看他,可殷都百姓呢?江南百姓呢?难道真的就是徐天亮说的那样,他们难道真的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吗? 徐天亮似乎是看出了宁延的担心,轻声说道,“公子,百姓水深火热,如果这个时候您不站出来,就没有人能站出来了。” “我知道,可我。。” 宁延话音未落,就听到了门外庄十月的声音,“公子,项州钱州牧加急密信。” “拿进来吧!”宁延沉声说道。 钱桂来信也是听到了殷都风声,特意来信询问,宁延看完钱桂的信后,眉头紧皱,“钱大人邀我前去项州,共商大事!” 陈令枢,徐天亮等人齐齐起身,宁延深呼吸一口,缓缓说道,“该来的终归要来!陈先生,看来得麻烦您跟我去一趟敦煌了。” 陈令枢拱手颔首,“在所不辞。” 。。。 宁府。 虞兮柠一边帮着宁延整理腰带衣服,一边无奈说道,“这仗才刚打完几天啊,怎么又有事了,你这州牧做的,连个安生日子都没有。” 宁延轻轻搂住妻子的细腰,顺手将她抱入怀中,“等我从敦煌回来,好日子就来了。” 虞兮柠抬头看向宁延,秋水长眸轻眨,“如果不是要紧事,钱大人也不会特意请你去敦煌,你不想告诉我,我也不问,但你还和之前一样,答应我活着回来。” 看着妻子含泪的眼神,宁延忍不住吻在她的额头上,“对不起,我答应你一定活着回来。” 说到这的虞兮柠紧紧的抱着丈夫,不愿松手。 春日新阳,日光正暖,穿着长裘的虞兮柠站在家门口目送丈夫离去,他还是一样的白马白袍。 “爹,爹,爹。。”院子内,小念念拼命的迈着步子往门口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的喊着爹。 小孩子声音稚嫩又真诚,越喊越委屈,喊着喊着就哭了出来,小孩子不懂告别,就是单纯的舍不得父亲离开。 小念念拖着步子跑到宁府门口,冲着宁延远去的背影大喊着父亲,“爹,爹。。” 虞兮柠跑过去抱住小念念,小家伙哭的泪眼婆娑,小脸通红,“念念不哭,你爹过几天就回来了!” “我不要我爹走,我不要。。”孩子才刚拥有父亲,为什么这么快就要让他再度失去,小念念委屈的大哭着,越哭越伤心。 小念念一哭,虞兮柠也跟着忍不住掉下一串眼泪。 路上的宁延听着身后小念念撕心裂肺的哭声,心中很不是滋味,此时的他多想停下来回头看一眼孩子,多抱一下他,但他不能,他知道他一旦下马,就再也上不去了,家永远是自己的软肋。 身旁的庄十月不停的回头看着小公子,哭的让他都忍不住心疼起来,“公子,要不您就再多待一天吧!” 宁延头也不回的厉声说道,“废什么话,快走!” 平时的宁延很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无奈的庄十月也只能摇头叹息。 宁延和陈令枢再庄十月和一众亲卫的护送下前往敦煌,宁延前脚刚走,徐天亮就发布了军事动员令,定州军所有军队日常训练呈战时特训状态,时刻准备战斗。 命令一下,整个定州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大家都有一个预感,那就是大奉要变天了。 。。。 项州境内,宁延一行走着走着眼前突然出现一处人来人往的小集市,小集市不远处就是宁致大败赤英王战场,多次往来定,项两地,这个地方宁延还是很熟悉的,毕竟是自己父亲生前战斗的地方。 宁延一时好奇疑惑问道,“这里什么时候这么热闹了?” 庄十月微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啊,自从张仙人来到老君观后,这附近的老百姓就传言说在老君观外看到过太上老君的虚影神像,于是啊附近的百姓就纷纷前来上香以求庇佑,时间一长,远处的百姓也知道了,也跟着赶过来,这一来二去人就多了,人一多商机也就来了,随着往来百姓越来越多,渐渐的小摊小贩也就多了起来。” 宁延点了点头,“不愧是莲花仙人啊,不仅给项州带来了仙气,还带来了烟火气。” “不瞒公子,老君观在下也有所耳闻,听说不管是什么人来这里求卦只要心诚都是上上签,而那些想要抹黑老君观,心怀不正之人来求签,不管怎么求又都是下下签,您说这是不是神了?”陈令枢在旁打趣笑道。 “嗯?真这么厉害?”宁延故作惊讶的笑了笑,“那我们这来都来了,不妨去算上一卦怎么样?” “公子,您还信这个啊?”庄十月意外说道。 宁延笑了笑,“来都来了,算上一卦,也看看故友。” 再次见到老君观还真是一改之前破破烂烂的样子,摇身一变变成了青砖绿瓦的大观,虽然名叫老君观,可看上去却一点也不老,甚至还有些仙气蕴含其中,门口络绎不绝的香客更是和之前形成鲜明对比。 宁延和陈令枢,庄十月三人静静的跟在一众香客身后踏进了老君观。 观内道士是多了一些,但都是些七八岁最大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孩子,走进老君观,面前的太上老君像慈眉善目,却是像那么回事,宁延拜像上香之后,一个七八岁的小道童走过来,颔首说道,“先生,您是求签还是祈福?” 宁延微笑说道,“求签。” 小道士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先生请随我来。” 远处的解签台上,坐着的年轻道士还是熟悉的样子,小道童双手抱着签筒递给宁延,“先生,您试试吧。” 宁延接过签筒,轻摇三下,一枚竹签就掉在了莆田前,宁延刚准备俯身取签,另外一只手却抢在宁延前面捡起了竹签。 宁延抬头定睛看去,白色返青的道袍看上去并不是很新,但却洗得很干净,年轻道长和眼前的老君像一样眉目和善,不同的是,面前的道长眼神中有一团挡不住的仙气。 对视的瞬间,两人都笑了,年轻道长眉眼轻弯,“我们的宁州牧还会大老远的来我这小观里求签啊?” “你这道观可不是小观啊,照你这么下去,估计就快赶上武当了。”宁延打趣笑道。 张尽安摇头一笑,“就你会说,不过这签既然求出来了,那就让贫道解一下如何?” “劳烦张仙人了。”宁延客气的说道。 这一番客气还真是让张尽安不太习惯,“贫道还是觉得当年那个桀骜不驯的宁五公子更好一点。” “少年之气如春风,风吹少年走。”宁延无奈感慨道。 张尽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宁延紧随其后。 一眨眼,两人便来到了老君观外的土丘上,宁延靠在土堆上,双手负在脑后,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有时候真希望时间能过得慢点就好了。” 张尽安淡然一笑,“宁五公子这是有心事啊,不妨说来听听,让我这个小道士替你指点指点迷津。” 宁延咧嘴笑了笑,“张仙人,解签还带附赠指点迷津?你这小道观管的还不少啊!” “世人来我道观,有几个不是心中迷茫的,又有几个能真正看透人生的,他们将希望寄托于我这小小的道观中,我又岂能让他们满载失望而归,人活着,总要有个念想,我这小道观改变不了他们的人生,能给他们一点希望就是足够;至于您说的什么指点迷津,贫道还真希望来求签的百姓能真正告诉贫道他们的心声,而不是闷头摇签。”张尽安说话之时如同春风入耳,细腻又温暖,他说话很慢,声音很好听,让人忍不住像多听他说几句,有时候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这道家仙人到了年纪都喜欢这么说话啊?文邹邹的全是大道理。 可这道理越听越让人想听。 “这就是来你这求签全是上上签的原因啊?”宁延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这根也是。”张尽安将竹签放在宁延面前,宁延眯眼一看,还真是上上签。 “好好好,我信你了。”宁延伸了个懒腰说道,“可这次我要做的是真算不得一个好事!” 第839章 扪心而自问,问心而无愧 西北初春的太阳泛着红色,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身下沙土松软,躺在地上的宁延直勾勾的看着头顶蔚蓝的天空,怔怔失神。 张尽安看着有些迷茫的宁延,开口说道,“宁兄,贫道想问问您,什么是好事,什么又是坏事?” 宁延看了眼旁边的莲花仙人,猛然坐起来,一脸认真的说道,“造反算好事吗?” 张尽安先是一愣,随后沉默,在最后长叹一声,“古往今来,百姓对造反二字都是趋之若鹜,认为这两个字是对大奉朝最大的忤逆,单纯从这两个字说的话,造反确实不是好事,可人为什么要造反?有人是不甘于当下,想要金钱,权力,地位;有些人是出于对自身的证明,极力想要想世人证明,布衣百姓也可脱胎换骨,一夜乘龙;但有些人造反只是为了吃口饱饭;宁兄,敢问您属于哪一类?” 宁延叹息道,“我啊!我那类都不是,我手握一州之地,缺钱吗?不缺!名利地位呢?在大奉也是人尽皆知了吧!为了吃饱饭更是谈不上,我起兵一是为了自保,二是为了让天下人吃饱饭,当今天下政治混乱,中原旱灾,西南异族纷争不断,天子不想着赈灾安民,一门心思打压我宁家,拉派系,今年是天子登基的第九年,看看九年来大奉成什么样子了,可以说是民不聊生!” 张尽安点了点头,他虽然久居老君观,但对于近年来的大奉局势还是有所了解的,只能说宁延所言非虚,具体情况甚至比他说的还要严重。 “世间之事皆有因,有人为己,为了生活,为了亲人,甚至是为了争权夺利,人心嘛,所求都不一样;还有人为了天下百姓,这些人不管眼界还是心胸,所想到的都是大奉和百姓,他们从不会考虑自己,哪怕是明知死路也全然不在乎,对我道门来说,他们是天生的仙人,对百姓来说,他们是救世主;但对他们自己来说,他们只是他们自己;宁兄,有些时候想太多的话,容易让自己钻牛角尖。像那鱼跃龙门之时,会想自己越过去后真会变成龙吗?他们不会,他们想的只是跃过去,仅此而已!”张尽安大袖飘摇,嘴角轻笑。 “其实有时候我也在问自己,我这么做到底到底是不是真心为了百姓?”宁延咬着牙说道,“现在我想明白了,我爹娘拿命都要保护的大奉,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反!可我知道,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君王,那大奉就不是大奉,而是人间炼狱,我宁延那时候就不是忠臣了,而是昏暗政治的帮凶,为祸百姓的帮凶,我宁延今日之举是为百姓所计,天地可鉴!” 张尽安皱眉沉思,一只手点在宁延额头,随后怅然笑了出来,“看来宁州牧的心事已经了了啊!” “当年张仙人用五十年寿命为大奉强改国运,如今来看,是到了把国运还回去的时候了!”宁延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浑身舒畅,这一下就连头顶的太阳都变得明亮了起来,“管他娘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一次老子就是要干!” 张尽安站在旁边爽朗大笑,伸出手将那枚竹签放在宁延面前,“宁兄,此签已解!” 宁延并未接过竹签,拍了拍张尽安的肩膀,“还给你了,我走了,记得替我向怀真那小子带好。” 宁延摆着手朝远处走去,张尽安瞥了眼被宁延拍的乌漆嘛黑的衣服,耸了耸肩,“那小子日后也是个仙人啊!” 回到老君观后,张尽安刚进门就被齐怀真拦下,小道长将莲花仙人拉到一旁,笑眯眯的问道,“张仙人,刚刚跟着你出去的是不是宁州牧?” “你不好好替香客解签,倒是盯上我了。”张尽安随手用袖子擦拭着旁边的金鼎,边擦边说。 齐怀真撅着嘴说道,“这不是刚好看到了,我都好久没见过他了,看他的样子是不是有心事啊1!” “来我老君观求签的几个没有心事?”张尽安笑着说道,“不过你放心,他的心事已经了了。” 齐怀真不由得对张尽安竖起大拇指,“还得是您啊,境界就是高!” “又给我戴高帽!”张尽安忍不住抬手敲打了小道长一下,而后将手中的签递给齐怀真,“把签放回去吧!” 看到张尽安手中的竹签是上上签后,齐怀真瞪着眼睛说道,“张仙人,你又改签?” 张仙人啧了一下嘴,眼神瞥向旁边的老君像,齐怀真赶紧捂着嘴巴回头冲着老君像连拜三拜。 张仙人轻轻一笑,“这次还真是上上签!” “宁州牧是好人,好人一定是上上签!” 诞生于武当的莲花开在了项州贫瘠的土地上,为这里带来了道门的光明和信仰。 。。。 老君观外,庄十月和陈令枢早已等候多时,在看到宁延一脸轻松的走过来时,两人都笑了。 宁延挺直腰杆大声喊道,“走,去敦煌!” 项州敦煌城,西北第一城,毫无疑问的大国之盾。 敦煌城门口,州牧钱桂,上将军徐子谦带着一众项州官员将领站在门口,等待他们的小公子。 跨过神鬼谷直达敦煌城门口,到现在宁延都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到敦煌的画面,项州军八大金刚叩城门,那时候年轻的他还是这些将军眼中的纨绔小儿,到现在他已经成为他们心中当之无愧的公子,对得起宁这个姓,更对得起自己头顶的宁字大旗。 北征之战结束后,齐山岗,高怀离等将军对宁延是五体投地,对这些军中将领来说,能打败他们身上傲气的只有战功,你要让一只猛虎臣服,你就要比他更凶猛,而宁延正是用自己尖利的獠牙征服了这些西北猛虎。 多年不见,钱桂也老了,老态龙钟的他白发横生,就连腰背都弯了不少,从年龄上算,钱桂今年已经过花甲之岁了。 宁延还未下马,身后众官员就齐刷刷的躬身下拜,“拜见小公子!” 宁延下马弯腰,扶起老州牧,柔声道,“钱大人,快快请起,您老这般,宁延受之不起。” “小公子,这大礼不可废,上下有别。”钱桂笑着摇了摇头,枯黄的脸上满是笑意,“一路辛苦了,快进城吧!” 宁延抬头向钱州牧身后看去,徐子谦等一众将领冲他齐齐拱手,宁延看着大家双眼通红,曾经的项州十二将,如今就剩下这么几个了,徐子谦抬头看向宁延,宁延竭力控制自己,露出笑容。 徐子谦难免心疼。 进入敦煌,晚宴结束后,宁延带着陈令枢和钱桂,徐子谦三人来到项州府衙议政厅,大堂内灯火通明,但却仅有他们四人。 钱桂开门见山直接就将飞鸿暴露和宁枫遇刺一事说了出来,言下之意也很简单,那就是当下宁家已经到了悬崖边缘,若还是一直这么忍气吞声,那不仅宁家将士跟着憋屈,后面遭罪的还是老百姓。 徐子谦沉声拱手道,“小公子,今日把您请来就是为了此事,当年大将军不同意我等起兵是因为不忍百姓再受战争之苦,但是如今您看看,百姓已经水深火热,我等若还是对此充耳不闻,那就是帮着朝廷屠杀他们的刽子手!” 钱桂长叹一声,“国无法纪,朝纲混乱,拨乱反正迫在眉睫,小公子,当今大奉除了您外没人有这个本事。” “钱大人谬赞!”宁延汗颜道,“既然诸位都敞开心扉了,那我宁延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来之前我就猜到钱大人是知晓了我二哥的事,对于起兵南下之事,我在定州已经和徐大人说过了,南下不是不可,但要师出有名。” “举新帝,正朝纲。”钱桂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徐子谦面容严肃的点了点头,“师出有名还不简单,当今天子是如何上位的天下皆知,弑兄篡位,暗害嫂侄,若非二公子出手相助,怕是彭翊王早就死在殷都了,如今我们举彭翊王为帝,上顺天意,下顺国情,大义在我们这边。” 陈令枢起身拱手道,“钱州牧,徐将军,起兵不是开玩笑,我们必须做好万全打算。” “陈军师,这个您放心,只要小公子一声令下,项州军随时都能开拔南下,从老将军开始,我徐子谦就憋着一口气,如今好不容易能把这口气出了,公子放心,项州军绝不会生出乱子。”徐子谦抱拳说道。 “既然决定起兵,那就坚定决心,日后不管碰到什么情况都不能打退堂鼓。”宁延起身点头说道,“一旦起兵,要么成功,要么死,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小公子,跟着你,我们不怕死!”徐子谦看着宁延,重重的点头说道。 “徐叔叔,钱大人,那今日过后,你们就集结项州军各军,等我命令,随时南下!”宁延猛的拍了下桌子起身说道。 “是!” 。。。 敦煌城区的一处宅院内。 宅院不大但却胜在干净整洁,今天天气不错,一女子穿着农家布衣正在院中晾晒衣服。 衣服不算太多,但没晾几件女子就感觉肩膀生疼,放下木盆的她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有些感慨,十年前别说晒这么点衣服,就算多一倍也没什么感觉,现在年纪大了,这一小会就腰酸背痛的。 旁边书房内正在看书的小王爷见状直接跑了出来,来到女子身后,替她捏了捏肩膀,“文姐姐,是不是累着了,我来帮你捏捏。” 女子正是文昭旻,而他身后个头已经快赶上她的小王爷正是彭翊王高南槿,时过境迁,曾经的小王爷长大了,而当年的殷都大美人则变成了一位普普通通的农家妇人。 文昭旻赶紧摇头挣脱开来,“你可是王爷,哪有给下人揉肩的道理,再说了你文姐姐身子结实着呢,你快去读你书去。” “文姐姐,您就别喊我王爷了,谁家王爷整日整日被关在这破院子里,出都出不去。”高南槿靠在柱子上,撅着嘴说道。 文昭旻回头看着现在越长越高的高南槿,摇头说道,“谁说你出不去了,只是现在你还小,出去了不安全,等你长大了,自然放你出去。” “文姐姐,我今年都十一岁了,也不小了!”高南槿双手叉腰,昂着头,像个小大人。 文昭旻扑哧一笑,转身继续晾衣服,“小王爷,长大可不是嘴上说说的,而是要真正做出一件让人觉得你长大的事情。” “这得做什么事啊?”高南槿失落的耷拉着肩膀,“你一天天除了让我看书其他的也不让我干啊!” “能把书读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文昭旻手上动作不停,“就书上那些三言两语,姐姐我还真没见几个人能读明白,二公子挺厉害的,他算一个。” 高南槿起身走到文昭旻面前,靠在晾衣杆后面,嘻嘻一笑,“文姐姐,要不你把我送定州去,我想去跟着宁延哥哥干大事。” 文昭旻一听这话当场就给小王爷拒绝了,“绝对不行,想什么呢,你可是王爷,怎么能跟在宁公子屁股后面跑,再说了,就你这小屁孩,取来苍同城能干什么啊?宁公子那做的可都是大事。” “我这不也想做件大事嘛!”高南槿仰天长啸,十分的无语,“苍天啊,大地啊,我高南槿怎么这么命苦啊!” “行了行了,别发牢骚了,赶紧回去看书去!”文昭旻无奈的摇头说道,“看不懂的记着标出来,下次钱大人来的时候你问问他。” “知道了!”高南槿极不情愿的往书房走去。 没走几步,敲门声便响了起来,文昭旻下意识的紧张起来,冲着高南槿摆了摆手,高南槿习以为常的往屋子内走去,文昭旻顺手拿起敲打衣物的木槌来到门口,没有着急问是谁,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后,文昭旻才放下手中的木槌,问道,“是钱大人吗?” “文姑娘,开下门吧,我是徐子谦。”门外传来徐子谦的声音,文昭旻这才放心的开门。 开门的瞬间,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第一个出现在她面前的身影并不是敲门的徐子谦,而是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男人——宁延。 白衣宁延已经早已不是当年少年模样,但见面之时,女子心脏还是忍不住多跳动了几下。 第840章 正国统,定朝纲 看到文昭旻的一瞬间,宁延也愣了愣,当年滏河江畔那个精于琴瑟,素手留香的绝世美人终究也是消失在了时光长流中,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的穿着粗衣,围着围裙,忙于柴米油盐的普通女子。 文昭旻下意识的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那双弹琴的青葱玉手被水泡的发白,看到宁延在盯着自己,文昭旻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但刚低下去又抬了起来,冲着他费力的笑了笑,“宁公子。” 一声宁公子喊得宁延心中倍感愧疚,“文。。文姑娘。” 除了喊彼此的名字外,他们甚至已经到了相顾无言的地步。 气氛有些尴尬,好在这个时候高南槿跑了出来,大喊道,“宁延哥哥。” 多年未见,高南槿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宁延,他的白袍白衣是当年幼的高南槿唯一的依靠,宁延的目光顺着声音转移到了高南槿身上,小南槿还真是长大了,那眼睛,那鼻子,还真是像当年的太子殿下啊。 小王爷一下子就扑到了宁延怀中,宁延轻轻抚摸着小王爷的头发,成为人父的他更能明白当年文昭旻和小王爷所受过的苦,“这几年不见,小王爷长高了不少啊,都快赶上你文姐姐了。” 听到这话的文昭旻少有的笑了笑,素面朝天的她笑起来还和之前一样好看。 高南槿起身来到文昭旻身旁,嘿嘿一笑,“那可不,明年就能赶上文姐姐了。” 徐子谦在旁边咳咳两声,“那个,小公子,小王爷,我们是不是能进去说话啊。” 文昭旻赶紧邀请宁延和徐子谦一行进屋,尴尬道,“你看我这脑子,来,宁公子,徐将军,里面请。” 屋子内的陈设很简单,有些家具甚至都是旧的,来之前就听钱州牧说,文姑娘平日里很节俭,日子过得很省,很多次都拒绝了他们的好意,问起缘由也是说她有手有脚的,能靠自己活着,不想被这么一直养着。 宁延苦笑感慨,都到这个地步了,她还是这么倔。 日子虽然苦,可在小王爷身上文昭旻可从不拮据,小王爷的吃穿用度虽说不是最好,但也绝对不差。 姐弟二人相依为命,日子就这么过下来了。 文昭旻给宁延和徐子谦等人端来茶水后,看着宁延和徐子谦两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徐将军,这好端端的来找我和小王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是让我们要搬家吗?” 徐子谦赶紧摇头说道,“那不是,文姑娘别误会,其实这次来呢,主要是为小王爷来的。” 高南槿从文昭旻身后踮起脚尖冒出脑袋,呆呆的指了指自己,“我啊?” 文昭旻也是一头雾水,“这小王爷年纪这么小,您找他干什么啊?” 宁延起身,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文姑娘,你还记得董太后为了保护小王爷牺牲的画面吗?” 高南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脖子上母亲的金簪,默默的低下了头,文昭旻点头说道,“当然,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不止是太后,还有长生。” “太后和长生都是被当今天子害死的,其实不止他们,整个天下,因为殷都政治混乱而牺牲的百姓数不胜数,我宁延今天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说完后,宁延直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冲着高南槿低头说道,“请彭翊王称帝起兵,推翻殷都朝廷,再造大奉,还百姓一个政治清明的大奉。” “什么?”文昭旻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将高南槿护在身后,“宁公子,小王爷尚且年幼,这个时候让他称帝有些不妥吧!” 徐子谦稍稍颔首后起身说道,“文姑娘,时不我待啊!实话跟你说吧,二公子在殷都已经遭到了刺杀,若非小公子有所提防,怕是二公子和二夫人早已殒命皇城了,现在宁家已经和朝廷彻底撕破了脸面,小公子为求自保,起兵已是迫在眉睫;在这如今这天下正如小公子说的这样,中原混乱,百姓流离失所,南方各族纷争不断,百姓难以安宁,要是在这么搞下去,大奉迟早要被搞垮的。公子来此迎彭翊王为帝,不仅是出于私心,更多的还是为百姓考虑,再者言之,这皇位本该就是小王爷的。” 高南槿死死攥着脖子上的金簪,紧咬牙关。 文昭旻回头看了眼高南槿,眼前又浮现出当年北逃时的画面,忍不住红了双眼,“可小王爷才十一岁,你们让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称帝,这不是害他吗?小王爷从出生开始不是在被暗杀就是被迫逃亡,现在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安生日子,你们又要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为什么啊?宁公子,你不满当今天子,你起兵就是了,能不能不要把小王爷拉出来做挡箭牌,你们就让他做一个普通人行吗?” “文姐姐。。。”小王爷怯生生的拉着文昭旻的胳膊。 宁延低着头不说话,徐子谦在后面继续说道,“文姑娘,你先不要着急,小王爷来敦煌这一路有多辛苦,我们也知道,可小王爷乃景文帝唯一的血脉这你总要承认吧!大奉天下是高家的天下,这个皇位除了小王爷外没人能坐,你想让小王爷做个普通人,可他的出身就注定了他不能做一个普通人,小王爷身负国仇家恨,你就忍心让小王爷就这么隐姓埋名一辈子了?” “可他还是一个孩子,一旦起兵战场凶险,明争暗斗的,万一出点意外怎么办?”文昭旻一激动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流,“到时候我怎么给死去的太后交代,你们拿他当一个起兵的借口,可我不能,从太后把小王爷交给我的那天开始,我这一生就只有小王爷了,为了他我可以去死。” 文昭旻说的高南槿也红了眼睛。 徐子谦苦笑道,“我们不是利用小王爷起兵,我们是真心觉得这天下该换一个天子了,不止是你,二公子,小公子,钱大人和我那个不把小王爷当成自己孩子,如果不是的话,当年二公子何必冒着风险将小王爷送到柳州,钱大人又何必冒险让小王爷留在敦煌,文姑娘,你要相信我们,也要相信小公子。” 文昭旻攥紧拳头想说话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不想让小王爷涉险,但就像徐子谦说的,高南槿是彭翊王,他是王爷,他不能做一个一辈子都藏着掖着的王爷,更不能做一个缩头乌龟一样的王爷。 宁延抬头看向高南槿,轻声笑道,“小王爷,你告诉宁延哥哥,你愿不愿意做这个皇帝?” 高南槿看了看文昭旻,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宁延声音轻柔的说道,“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今天没人能逼你走;但你要是愿意,同样谁都拦不住你。” 文昭旻抹去眼泪,半蹲在地,红着眼睛说道,“没事,南槿,你不是一直再问我做什么事才算长大吗?那做这个决定就是长大,不管什么决定都是你自己选择的,这也算是一种长大。” “可文姐姐,你不是不愿意我走。。”高南槿低着头说道。 “文姐姐是文姐姐,你是你,姐姐担心你是正常的,你做出自己的决定也合情合理的。”文昭旻将小王爷抱在怀中,低声宽慰道,“不过,不管你在哪,文姐姐都会陪着你,支持你。” 高南槿用力的点了点头,紧紧抓着董太后留给他的金簪,走到宁延身边,咬着牙的说道,“宁延哥哥,我跟你走,我要替母后报仇,我要替长生哥哥报仇,我要做皇帝,我要让文姐姐穿漂亮衣服。” 徐子谦回头看着高南槿,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单膝跪地。 小王爷这话说完,文昭旻转过身去泪如雨下,宁延点了点头,朝着高南槿抱拳低头,“臣定州牧宁延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徐子谦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徐子谦同样大声喊道。 高南槿木讷的愣在那里,半天不知道如何是好。 。。。 大奉神英九年四月初七,彭翊王高南槿在项州敦煌称帝,发《讨逆诏》,公告天下。 同年四月初八,项州牧钱桂,上将军徐子谦,定州牧宁延,大都督徐天亮,上将军林北阳通告天下,奉高南槿为帝,以“正国统,定朝纲”为口号起兵讨逆。 高南槿称帝一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大奉传开,原本就不太平的大奉政治如同遭遇惊涛骇浪一般,更不太平了。 消息传到殷都,高昌大怒不已,下令严查此事,罢免了虞白颉户部尚书之职,同时发布诏书,称所谓彭翊王为假扮的,不过是宁延起兵造反的借口,宁延狼子野心,人人得而诛之。 对高昌来说难受的不是宁延起兵,而是宁延打着彭翊王高南槿的旗号起兵。 彭翊王还活着!这是高昌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先是杨昭肆给自己上演了一场金蝉脱壳,将彭翊王和董太后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了柳州;柳州事发之后,孤儿寡母带着一个小太监就往北逃窜,好在是国师拦截及时,将董太后拦在了象州境内,那个小太监也死在了雍州,自己暗地里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的小屁孩怎么过了几年突然就出现在了项州? 高昌心中郁闷啊,早知道彭翊王在项州,自己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彻底了解了这个祸患。 彭翊王旗号打出来后,朝中官员都是人心惶惶,当今天子是如何上位的人尽皆知,这是一场天子权力的争夺,更是高昌九年前的太武政变的因果。 彭翊王起兵后,朝中官员议论纷纷,范北思深夜觐见,上奏高昌征集部队起兵平叛,尤其是东北的北地军,现在高昌手中能指挥调动的就只有禁卫军和一些下方州城的地方部队,面对项州军,定州军,两支刚打完北征之战的胜利之师,难度可想而知。 身为国师的乐秦也在第一时间来到西苑,见到了高昌,原本想发火的高昌看到老师一脸憔悴的样子,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乐秦沉声说道,“彭翊王在雍州失踪,当时就感觉情况不太对劲,咱们找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竟是被宁延捷足先登了。” “老师,宁枫跑了,彭翊王没死,现在如您所愿,宁延真的起兵了。”高昌长叹一声,“老师,您说到底是不是朝廷逼他逼的太紧了,所以他才会造反?” 乐秦听后迅速皱眉说道,“陛下,当下危难之时,最忌讳的便是犹犹豫豫,优柔寡断;造反就是造反,不管是什么理由,最后都是造反,只能说彭翊王的出现刚好给了宁延一个造反的借口,就算没有彭翊王,也会有其他理由,陛下不必为此揪心自责,当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化解此次国难。” “朕已下圣旨送往靖州,希望齐溪将军可以再国家危难之际出手相助,全国各地征调的军队也已经在路上,就连禁卫军都已做好随时北上的准备,可老师你说说,就目前朝廷的这点兵马能是宁延的对手吗?”高昌担心的说道。 乐秦捋了捋发白的胡须说道,“现在宁延起兵虽然对朝廷不利,但他只有两州之地,陛下坐拥十六州之地岂会怕他?如今国家危难之际,当务之急是抓紧时间稳定民心,陛下最好能亲自下旨给各州州牧,给予一定赏赐,让他们深感皇恩浩荡,只要我大奉君臣上下一心,那宁延就算起兵也不过是跳梁小丑。” “对对对!”乐秦的话倒是提醒了高昌,“现在大奉还在朕手中,朕不能自乱马脚,老师,朕现在就给下诏书重赏各州州牧,给他们加官进爵,在此国家危亡之际,一定不能让他们站在宁延那边。” 乐秦微微点头,“陛下,宁延起兵南下第一站便是朔州,朔州牧王简年事已高,为人谦和,不善争斗,一辈子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是个胆小怕事但却忠心耿耿之人,现在宁延起兵,以他的性格定不愿意背负造反罪名而站在宁延那边,陛下可书信一封送往朔州,稳住朔州王州牧,坚定其忠于朝廷的决心,让他尽可能死守朔州,迟滞宁延南下脚步,给朝廷调兵争取时间。” “老师放心,朕这就传圣旨让王州牧死守朔州,没有朝廷旨意绝不能后退一步!”高昌一下子就有了精神,大声喊道。 宁延突然起兵给了高昌一个措手不及,也给了天下州牧一个措手不及。 这场战争到底是大奉新一轮的灾难还是黎明前的最后黑暗,无人可知! 第841章 风过桃花枝 敦煌城郊,十万大军整装待发,徐子谦和陈辛如,李凤荷等一众将军肃立三军阵前。 今天,项州军这里举行出征祭天仪式,和以往不同,这次他们出征的矛头对准的不再是西北的蛮夷,而是他们身后的殷都。 微风习习,上了年岁的钱州牧晃晃悠悠的骑在马上,旁边的宁延看着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的钱桂,担心说道,“钱大人,要不然您还是坐马车吧,这外边风大。” 老州牧撑着疲惫的身子说道,“小公子这是嫌弃我这个老头子了吗?” “钱大人说笑了,晚辈哪敢!”宁延摇头汗颜道,“只是,您这身体。。” “哈哈哈。”老州牧爽朗笑道,“在项州待了近五十年了,从老将军到大公子,那次战前出征仪式我没参加?这次也不能例外,我的身体我还是清楚的,这点苦还是能吃下的。” 宁延勉强一笑,没再多说什么,但看向老州牧的眼神还是充满了担心,前几天老州牧就在州牧府衙突然晕厥,正是这次晕厥才让宁延知道,这个一直替他们宁家盯着项州半边天的老人身体已经是糟糕透顶了,繁重的政务压在老头身上,终是将老州牧的身体压垮了。 听钱旭说,老州牧的寿命最多就剩一年了,而这个消息除了大夫外就只有他和自己知道,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宁延愣了许久,就好像突然间失去了什么一样。 跟在宁延和钱桂身后的是一辆马车,庄十月带着宁延亲卫全部围在马车四周,马车规格不算豪华,但马车上的人却分量十足。 宁延放慢脚步,等马车靠近自己后,贴着车窗说道,“陛下,校场马上就要到了,您看您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宁延哥哥,我。。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一会我就不说了吧!”马车里传来高南槿怯生生的声音。 宁延柔声说道,“陛下,您现在是陛下,不能说我了,要自称为朕,以后您也不能叫我宁延哥哥了,您得有天子威严,应称我为爱卿,或者宁州牧。” “我。。朕。。朕知道了!” 马车里的小王爷还是不习惯现在自己的身份。 宁延宽慰道,“您别担心,一会到了校场有臣下呢。” “嗯,朕知道了。” 换了身份的高南槿端坐在马车内,身上穿着纹着五爪金龙的黄袍,他身后的文昭旻还在帮他整理发誓,等到宁延说完后,文昭旻才开口说道,“陛下,既然你选择了走这条路,那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你宁延哥哥说得对,成为帝王就要有帝王威严,以后你也不能在喊我文姐姐了,尤其是人多的时候,我是太后的丫鬟,也就是你的丫鬟。” 高南槿咬紧嘴唇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将九珠彩绘龙冠放在小王爷头上后,文昭旻不觉红了眼睛,要是董太后能看到小王爷能穿上龙袍,戴上龙冕该有多好。 马车外的宁延听着文昭旻的声音,无奈叹气,随后双腿夹紧马腹,朝队伍前面走去。 校场充斥着战斗的气息,尤其是当黄沙从面前吹过的时候,更让人有种置身疆场的感觉。 宁延和钱桂下马后齐齐来到马车旁,随着马车车帘被掀开,下面一众将士齐刷刷跪地拱手。 这是高南槿第一次来到校场,也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人,更是他第一次接触外面的世界。 宁延冲着高南槿低头拱手道,“陛下,项州军将士集结完毕,请您登台检阅。” 高南槿点了点头,深呼吸一口气后朝着校场走去,目光胆怯但脚步坚定。 文昭旻走下马车,慢慢悠悠的跟在高南槿身后,宁延与钱柜伴其左右,将军台上大奉军旗随风飘摇,在空中猎猎作响。 当戴着天子冠冕的高南槿出现在将军台上时,下面的项州军将士齐刷刷低头行军礼,紧随其后的便是如同雷震一般的咆哮声,“项州军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突然起来的喊声吓了高南槿一大跳,刚当上皇帝的小王爷连站都没站稳,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好在是宁延及时往前迈了一步,护住了他。 宁延看着眼神胆怯的高南槿,冲着他点头说道,“陛下,小心脚下。” 高南槿点了点头,努力朝前走去,看着下面军列严整的项州军,抬手说道,“诸位将士平身。” 下面的将士纹丝不动! 宁延微微皱眉,“陛下,声音大一点!” 小王爷再度开口,声音比一次要大一些,“诸位将士平身!” 宁延在此说道,“还不够大,您是天子,天子威严是猛虎咆哮,是巨龙低吟,声音再大点!” 小王爷扯着嗓子大声喊道,“诸位将士平身!” 高南槿声音稍大一些,但还是盖不住四周呼啸而过的风声。 “再大点!拿出天子威严出来!”宁延突然扯着嗓子大吼道。 宁延的怒吼不仅吓到了高南槿,就连他身旁的文昭旻都被吓了一跳。 宁延一嗓子喊的高南槿眼泪直流,不知道是害怕还是被吓得。 小王爷浑身颤抖的大声吼道,“诸位将士平身!” 带着破音的怒吼回音在校场上回荡,项州军将士齐声拱手,“谢陛下!”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看着还在发抖的高南槿,走上前去,半跪在他身边,将他因为用力而握成拳头的右手打开,放在自己手心,同时在此低声说道,“陛下,拳头只能用来对付敌人,对自己人永远不要亮出自己的拳头。” 手心的温热让小王爷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但他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掉,高南槿回头看向宁延,哽咽道,“我。。朕。。朕害怕!” “别怕,天塌了,有臣下顶着。” 大奉军旗飘,将军台上的钱桂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捋着发白的胡须,看着下面精神抖擞的项州军将士,感慨道,“老将军,大奉有救了!” 三日后,项州军将士全军南下雍州,进逼雍州边境。 。。。 项州军南下很快就传到了殷都,急得高昌像热锅上的蚂蚁。 自从北边宁延拥戴高南槿称帝之后,南方滇州,交州,汕州三州相继发生蛮夷入侵事件;中原旱情加剧,江南已经受到波及,现在的高昌是真正的一个头两个大。 为了应对复杂局面,他采纳范北思的建议,任命羊辜佑为御史大臣,前往雍州边境与宁延和谈,只要宁延能罢兵言和,之前所有事都既往不咎。 春日微风阵阵,官道两旁桃花盛开,羊辜佑独身一人骑马出城,如今的殷都城一片死寂,哪里还有当年他第一次来殷都时的热闹。 羊辜佑能理解宁延为什么起兵,因为朝廷的猜忌和不信任,因为自己的北征大功换不来朝廷国士无双四字,明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朝廷,可为什么就是得不到朝廷的认可?甚至还要残害自己的家人,羊辜佑有时候还在想要是自己是宁延,或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吗? 他羊辜佑不是宁延,他不知道自己会选择哪条路,但绝不是一直憋屈的受气。 殷都城郊,羊辜佑一人一马朝着雍州走去,没走几步,便看到了不远处身着朝服的范北思,范北思是天子最为器重的臣子之一,也是他羊辜佑的多年好友,如今国家危难,两人再度相见之时,再也没有了少年之时的那般轻松自在。 范北思微笑走上前去,在好友离开之前本想送送他,却不曾想羊辜佑并未下马,而是在马上冲他低头拱手,“羊辜佑拜见范大人。” 羊辜佑的一句范大人让空气陡然安静下来,范北思脸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脚步也停在了原地,看着马上冲自己低头拱手的好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范大人,在下圣旨在身,不便下马行礼,还望范大人勿怪!”羊辜佑的这句话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范北思的心情一下子就沉重了下来,站在原地点了点头,“辜佑,此次去往雍州事关重大,你与宁家素来交好,这次朝廷委你重任,还望你能以天下社稷为重,以国家为重,希望宁州牧能与朝廷休兵止戈,再造大同盛世,这仗一直这么打下去,受苦受难的永远是老百姓。” 羊辜佑抬头颔首,看向范北思的眼神平淡又冷静,“在下知道,不管结果如何,既然圣上将此事交给了我,那我羊辜佑就会全力为之,不过范大人,在走之前我还有一事相劝,因为我与宁家交好,所以我到现在都不认为宁州牧起兵是为了权势利益;因为我是大奉臣子,所以我还会劝说宁州牧罢兵;宁州牧退兵我良心难安,宁州牧不退兵,我亏愧为人臣;此次北上,无论成败与否,我羊辜佑都决心辞官回乡,自此不再过问政事,了然一生。” “辜佑,这不是朝廷本意,也不是我的意思。”范北思皱眉说道,“你有才学,正值风华正茂之时,何苦如此为难自己。” “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自若的穿上朝服站在太和殿,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清自己,明白何事该做,何事不该做!”羊辜佑因为激动而脖颈处青筋暴起,“我羊辜佑这辈子不做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我相信宁州牧也是一样,这么多年宁家一直固守边关,这么多年都没有起兵,为何在今年起兵,朝廷难道不清楚吗?” 范北思深呼吸一口气,他知道羊辜佑说的是宁枫遇刺一事,可这件事他也是事后才知道的。 “辜佑,你要相信陛下,相信朝廷也是有苦衷的!”范北思咬牙说道。 羊辜佑呼出一大口气,摇头淡然一笑,“范大人,我相信朝廷,但也相信良知,我们都有自己所深信不疑之事,对错与否,历史会给出答案。” 范北思眼眶微红,“是,当年在国子监你就说过这句话。” 羊辜佑抬手请辞,“范大人,要事在身,先行一步,有缘再见!” 多年好友终究还是走散了,范北思看着羊辜佑远去身影,哭也哭不出来,笑更是笑不出来。 风过桃花枝,故人辞春去。 与亲近之人越走越远也就是这种感觉吧!无力但又无可奈何! 。。。 项州军南下雍州,而林北阳则带着定州军将士直指朔州。 朔,定边境处,林北阳手持银枪,立在三军之前,从定州南下,朔州是绕不过去的一关,而且根据飞鸿传来情报,朔州牧王简已经接到了殷都圣旨,要死守朔州,半步不退。 除了朔州外,东边靖州的北地军似乎也有调兵痕迹,但动作迟缓,也不知道齐溪到底是想打还是不想打,如果齐溪北地军参战,那对宁延他们来说就是压力骤增。 经过北征一战的合作,定州军将士和北地军将士都不愿意对彼此动手,于是在宁延的授意下,徐天亮派遣顾毓棠前往靖州,与韩州牧和齐将军商谈此事。 站在林北阳身边的司徒景春深呼吸一口气,沉声说道,“王简调兵边境,看样子是要和我们死磕啊!” “就朔州军的实力,最多也就挣扎三天,三天后朔州军必败,当年徐大人千里借粮,宁兄还欠王州牧一个人情,来之前徐大人还叮嘱过,这仗能不打就尽量不打,一旦双方动手见了血,一切就都晚了。”林北阳无奈说道。 “可我们也不能一直耗在边境,告诉徐大人,让他想想办法,如果王大人实在不肯让路,那我们也就只能出兵开道了。”林北阳皱眉说道。 陈令枢夭摇着扇子喃喃道,“朔州地界一马平川,骑兵冲刺定是势如破竹,朔州军实力羸弱,真正打起来,别说三天,能坚持一天都算不错了。” 林北阳颔首说道,“一旦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这仗还是能不打就不打!” 如果挡在他们面前的是北蛮或者西羌,那林北阳他们会毫不迟疑的出兵作战,但他们眼前的不是外族蛮夷,而是和自己同一血脉的大奉子民,如果两军短兵相接,别说林北阳了,整个定州军都没有几个人愿意打下去。 然而故事终究是迎来了转机,第三天,眼看时间就要到了,林北阳和军师陈令枢都已经开始在大帐排兵布阵,研究如何退敌了;突然前线斥候传来消息,说朔州军撤兵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前线的林北阳和陈令枢一头雾水。 第842章 宁枫游说朔州牧 朔州,曳泉城。 一架马车缓缓进入曳泉城,马车外的男子头戴草帽,低头驾车,尽量不让人看到自己的容貌,自从宁延起兵之后,朔州边境就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定州军陈兵边境,朔州牧王简受到朝廷八百里加急圣旨,让他死守朔州,绝不能让定州军南下一步,王简心里清楚就他们朔州这三瓜两枣的都不够定州军打牙祭,可圣旨难违,他只能硬着头皮派兵。 曳泉城内百姓人心惶惶,安稳多年的朔州突然被推到风口浪尖,不止朔州官员有些不知所措,百姓也不知如何是好。 宁枫等人进入曳泉城后,找了一家比较隐蔽的客栈住下,即便是在朔州首府,仍能感受到战争来临前的紧张。 宁枫坐在窗前,看着外面街头上来来往往囤积粮食吃食的百姓,沉声感慨道,“王州牧是出了名的仁慈心善,而且与我宁家关系也一直不错,延儿起兵是为了匡扶社稷,也是彭翊王的旗号起兵的,王州牧何苦在此为了一个高昌在这里和延儿死磕,不值当啊!” 关耘儿走到丈夫身边,轻声说道,“我之前听父亲说过,王州牧虽然性子软,但却待人真诚,忠心不二,让他来管理朔州也是因为朔州政治稳定,小延子虽然是打着彭翊王的旗号起兵,可这么多年彭翊王消失的无影无踪,突然冒出一个彭翊王出来,是真是假,尚未可知啊!王州牧应该也是担心这点吧!” 宁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夫人言之有理,朔州乃国之净土,如遭战争摧残,实乃大奉之损失,在这王州牧在大奉口碑那是人尽皆知的,如若王州牧能站在宁家这边,那对殷都政治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触动。” 关耘儿挽住宁枫手臂,“可现在你已不再是大奉丞相,国事如此,我们也是有心无力。” 宁枫转头看向关耘儿,沉声说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尽管今天我宁枫不在为相,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朔州净土遭受着战火;夫人,你和宋大人,谭姑娘先回定州,我要去见见王州牧。” “你要干什么?”关耘儿脸色猛然一变,“你要去找王州牧?现在朔州和我们可是敌对关系,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去找他不是羊入虎口吗?” 宁枫轻声笑道,“王州牧不是高昌,曳泉城也不是殷都,我宁枫行得正走的直,我怕什么?再说我相信王州牧是个讲道理的人。” 关耘儿咬着嘴唇说道,“可是我们这才刚从殷都逃出来,你这。。我。。” 看着妻子委屈的样子,宁枫将她拥入怀中,“夫人,对不起,可是你要是让我什么都不做就离开曳泉城,我良心难安啊,只要能制止定,朔两州开战,哪怕我宁枫吃一点苦也是值得的。” 关耘儿紧紧抱住丈夫,她不愿意宁枫留在曳泉城,可她也知道自己劝不住宁枫,宁枫爱她,但更爱她身后的国家。 她爱国家,但更爱眼前的他。 “我不走,我要陪着你,从我从敦煌到殷都那天我就说过,我这辈子跟定你了,你在哪,我在哪,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不要分开。”关耘儿摇头哽咽道, “真傻!”宁枫红了眼眶,“我宁枫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能娶到你这样的夫人。” “让宋大人带着谭姑娘回定州吧,我们已经从殷都逃出来了,就没必要在让他们跟我们涉险了。”关耘儿想了想说道。 “我也是这个意思,这里有我们就足够了。”宁枫点头说道。 “我去和他们说!”关耘儿擦了擦眼泪,径直起身朝外走去。 宁枫无奈苦笑,继续看着窗户外的街道,看着看着眉头就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 翌日清晨,宁枫夫妇换上寻常百姓衣装准备出发前往朔州府衙面见王州牧,尽管昨天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可当真正要迈出这一步的时候,心中还是忐忑不安。 宁枫轻轻捋了捋妻子的长发,柔声说道,“宋大人和谭姑娘他们离开曳泉城了吧!” 关耘儿嫣然一笑,“昨天我去和他们说过了,昨天晚上休息了一晚上,估计这会差不多该出城了吧!” 宁枫点了点头,“那就好,那我们也走吧。” 夫妻二人刚走到门口,一出门就看到马车上的宋世新和一旁马上等待他们的谭香儿。 看到宁枫夫妇走出来,宋世新颔首说道,“二公子,您去干大事,把我支回去有点不厚道了啊,我老宋书是没你看得多,但什么时候该走,什么时候不该走还是心里清楚的。” 谭香儿微微点头,拱手道,“宁相,夫人,我说过必须把你们亲手交到宁州牧手中,所以你们不走,我自然不能走!” 宁枫苦笑摇头,“你们这又是何苦呢。。” 关耘儿朝着两人含泪鞠躬,“多谢你们,多谢!” 宋世新连忙低头说道,“夫人您客气了,去朔州府衙的路我都打探清楚了,您和二公子快上车吧。” 宁枫点红着眼睛点了点头,身边有这么一群人跟着,何愁大业不成,现在他有些明白为什么宁延能一步一步成为响彻大奉的权臣枭雄,就是因为他身边不止有一个宋世新。 有宋世新和谭香儿带路,宁枫很快就抵达了坐落于曳泉城中央的朔州府衙。 和以往不同的是,因为时局紧张的缘故,现在的朔州府衙大门紧闭,门口衙役众多,闲杂人等根本靠近不了府衙就会被赶出来。 看着朔州府衙严阵以待的样子就知道宁延他们给的压力有多大,马车内的宁枫看了一眼,沉声道,“宋先生,劳烦您跟我走一趟,谭姑娘,夫人就拜托你照顾了。” “放心吧,有我在,没问题的。”谭香儿点头应下。 宁枫下车的时候,关耘儿还不忘叮嘱丈夫小心行事。 果不其然,不等宁枫和宋世新走到府衙门口,门口的衙役就走了上来,抬手示意两人不要再往前走,“朔州府衙全面戒严,闲杂人等禁止靠近!” 宁枫走上前去笑着说道,“这位小哥,我们有要事要见王州牧,劳烦你通报一声,就说太嘉年间一位使枪的朋友来找他。” 门口的衙役看着宁枫气度不凡,估摸着也是有身份的人,现在朔州和定州大战在即,万一人家是王州牧请来的贵人就麻烦了,被自己拦在门口,多少有些不合适。 衙役点了点头,“两位稍等,我去通禀一声。” 定州府衙内,王简和吴青素,赵台阳等一众朔州高层齐刷刷站在沙盘前看着面前模拟的战场情况,一个个都是眉头紧锁;三天过去了,不管他们如何模拟战场情况,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这仗不可能打赢,朔州军与定州军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像一个咿呀学语的婴儿和一个正值壮年的庄稼汉掰手腕,不管怎么掰,都不可能赢。 吴青素双手撑在沙盘上,无奈道,“这陛下就说让咱们打,一兵不派,一两银钱不出,还让我们死守,这哪里是死守,这不就是送死吗?” 赵台阳揉着太阳穴说道,“现在的朝廷哪里还有兵啊,唯一一个能指望的还是北地军,结果人家还在靖州打哈哈,都知道定州军南下第一站是我们朔州,可还是一兵不派,这样的朝廷活该被反。” 王老州牧拍着桌子说道,“赵大人,注意言辞,我等都是大奉朝臣,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只要我们一天穿着朝服,就不能忤逆朝廷,忤逆圣上。” 吴青素听到这话后,无奈摇头,看了眼赵台阳,两人眼神中都是万般无奈,宁延起兵后,吴青素和赵台阳不知道劝了多少次王简不要和定州交恶,要顺应潮流,可王简是好赖话不听,就是一意孤行。 王简来到沙盘前,看着没有一点胜算的战场局面,感慨道,“传令下去吧,三军死战,任何人不得后退。” “是。”吴青素颔首说道。 话音刚落,门外衙役就低头走了进来,拱手道,“启禀州牧,门外来了两人,说是您太嘉年间的朋友,擅长用枪,这次是特意来找您的,不知道您是见还是不见?” “太嘉年间?用枪?这王大人平日好友不都是舞文弄墨的读书人吗?什么时候有玩枪的了?”赵台阳疑惑道。 吴青素也是一头雾水,但是王简却是脸色一变,他哪里有什么擅长使枪的好友,倒是有一次差点被一个玩枪的弄死在自己家。 这唯一一次就是宁延和宁老夫人在朔州遇刺,他被池明渊找上门那次! 能知道池明源找自己这件事的,肯定是宁延的人,也难怪王简脸色骤变,这宁延胆子还真大,现在两军剑拔弩张的,他宁延还敢明目张胆的派人来找自己,这要是被殷都知道了,自己有嘴都说不清。 “真是好大的胆子啊!”王简皱眉说道,“快让他们进来,本官倒是要看看,宁延派来的说客究竟是何人!” 王简一开口,赵台阳和吴青素才知道这个好友原来是北边来客。 宁枫和宋世新被客客气气的请进了朔州府衙,走进府衙会客书房内,除了朔州牧王简外,就只有吴青素和赵台阳这两个朔州干臣了。 宁枫进门的一瞬间,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他们想过宁延可能会派一位身份不一般的人前来,但怎么都没影响到进来的居然是曾经的大奉丞相,宁延的亲哥哥宁枫。 “宁相?”王简起身一脸错愕的看着宁枫,“你。。怎么会是你?” 宁枫客气的含笑拱手,冲着王简行礼,“王州牧近年来身体可好?晚辈宁枫有礼了。” 宁枫的出现让王简大为惊讶,“承蒙宁相挂念,本官身体尚可,宁相里面请吧。” “老州牧就不要再叫我宁相了,现在我宁枫被褪去朝服,不过是一平头老百姓罢了!”宁枫摇头感慨道。 王简赶紧给宁枫看座,宁枫在殷都遇刺一事他也清楚,如若不是宁枫遇刺,他相信宁延也不会下这么大决心和朝廷撕破脸皮。 “宁相,现在朝廷可是到处在找你,你就这么出现在我曳泉城,也不怕本官把你捉了去殷都换赏钱?”王简开玩笑似的笑着说道。 宁枫坐在椅子上,回头看着王简哈哈大笑,“王州牧是个通晓大义之人,我宁枫既然敢来,那就相信我看人的眼光。” “宁相好魄力啊!” 宁枫入座后也不扯别的,直接就步入正题,“王州牧,这次晚辈冒死来见您只为一件事,那就是希望王州牧能替朔州百姓考虑,替天下百姓考虑,与我弟弟宁延停战议和,朔州与定州一衣带水,当年徐大都督千里借粮之时曾受到了王州牧的礼遇款待,我们两家之间并无恩怨,何苦兵戈相见呢?” 王简摇头道,“宁相,是非大义我这个老头子还是知晓的,当年借粮是因为你们宁家兄弟还是大奉臣子,可如今你弟弟宁延已经举起了反旗,早已不是我大奉臣子,我都一把年纪了,平日里虽然软弱无能,可一旦有人想要忤逆大奉,我老头子第一个不服气。” 宁枫笑着说道,“王州牧言过其实了吧,我弟弟起兵是不假,但他举起来的是大奉黑旌旗,拥戴的也是大奉亲王——彭翊王;彭翊王乃景文帝嫡子,如若没有武悼皇帝政变,现在坐在皇位的就是他,而不是高昌。” “彭翊王失踪多年,生死不知,如今却突然从项州冒了出来,谁知道这个彭翊王到底是不是景文帝嫡子,与大奉皇室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或许只是宁州牧随便找来的一个孩子呢?宁相,别怪老头子我说话难听,我年纪大了,什么事没见过,什么事没听说过,造反就是造反,不管你打着谁的旗号起兵都是造反!”王简佝偻着身子一字一句的说道,最后的一句话最为诛心。 宁枫不遑多让,起身说道,“王州牧,难道在您心中高昌真的是一个合格的天子吗?别忘了太武政变枉死的十八位大臣,还有死的不明不白的武悼皇帝,王州牧,你我都是大奉老臣了,现在国家如此,你就没想过是何原因吗?难道真的要让大奉千年基业毁之一旦吗?” 王简深呼吸一口气,“天子更迭是皇室之事,我们既为人臣,只需做好自己,不要让自己成为不忠不义之人。” “如果中原的旱灾发生在朔州,敢问王州牧还能像现在这样稳坐钓鱼台吗?”宁枫皱眉说道,一句话扎在了王简心头。 王简看着宁枫,迟疑许久后才开口道,“我做了一辈子忠臣,宁相这是要让本官晚节不保啊!” “这不是晚节不保,这是扶大厦之将倾,护我大奉千年社稷!”宁枫冲天拱手。 即便到现在,宁枫依然认为自己是大奉臣子。 第843章 宁枫战前止戈,王简泪洒曳泉 王简第一次见到宁枫的时候,宁枫还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跟在宁致身后,当时的宁枫已经矛头初显,是国子监有名的大才子,谁能想到当时那个喊自己王叔的小子到现在也已步入中年,甚至能谈笑自若的站在自己面前与自己议论国政。 有时候人不得不服老啊。 看到王简许久不语,宁枫继续说道,“王州牧,天子无德,百姓蒙难,当今天子沉心于权术争夺,不顾黎民苍生,任人唯亲,打压老臣,如今的大奉早已是乌烟瘴气,如若您还执意忠于这样一位天子,那就是助纣为虐。” “宁相,本官看的没你透彻,本官不想做一个祸国乱民的臣子,也不想背上不忠不义的骂名,本官不管你们和殷都有何争端,本官只认天子,仅此而已!”王简朗声说道,将一个老官员的愚忠展现的淋漓尽致。 宁枫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王州牧还是没有听明白晚辈意思啊,您忠的是天子,我宁家也是天子,只是彭翊王要比高昌更适合做这个天子。” “宁相,你口中的彭翊王究竟是真是假有谁能知道呢?”王简摇头说道。 宁枫抬头看向王简,眼神深邃明亮,看来有必要让王大人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了,“当年的巴州太后遇刺一事另有隐情,其实太后和彭翊王并没有死,而是被我和殷都府衙杨昭肆将军以金蝉脱壳之计转移到了柳州。” “什么?”果然王简一听当即起身,一脸意外的看着宁枫,“都说太后和彭翊王在巴州不小心坠落山崖,难道并非如此?” “当然,这一切都是做给外界的假象,真相是如果太后和彭翊王再不离开殷都,那他们孤儿寡母迟早有一天会以一种让人想不到的方式被残害与皇宫,为了保护太后和彭翊王,杨昭肆将军被害身亡,柳州牧陆大人被以通敌之罪处死,一个被欺负的无家可归的孤儿寡母他们流落在外,敢问王州牧您觉得他们能去哪?” 吴青素和赵台阳在下面听的是汗流浃背,他们只知道朝廷与宁家不和是因为宁家功高震主,可没想到这背后居然还有这么一件事,吴青素当即拱手道,“最后太后和彭翊王是被接到了项州?” 宁枫摇头说道,“太后和彭翊王北上途中遭到朝廷刺杀,太后不幸遇难,小王爷被太后手下的太监丫鬟一路护送,最后再雍州被延儿接到了敦煌,说起来彭翊王在敦煌生活了都有七八年了,这么些年,我宁家何曾想过要造反!即便彭翊王在项州,钱大人和延儿也不过是让他隐姓埋名在敦煌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并未有任何造反之心;可最后的结果你也看到了,不是我宁家要反,而是不得不反!” 赵台阳起身感慨道,“王大人,如果这个彭翊王真的是景文帝之子的话,那宁州牧此番起兵就称不上造反,这天下本该就是彭翊王的。” 王简听着宁枫的话,整个人听的是一愣一愣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愣了好久,“彭翊王没死。。” 宁枫冲着王简拱手道,“王州牧,晚辈恳请您为朔州百姓考虑,为自己考虑,不要为了一个无能之君葬送自己,更不要为了一个谋逆之君让朔州百姓遭受战乱,等到战争真的开始,说什么都晚了。” “彭翊王当真没死?”王简皱眉问道,语气中尽是不敢相信,可眼神中却又无比希望这个消息是真的。 宁枫冲着王简拱手说道,“晚辈愿以人格担保,彭翊王还活着。” 王简紧绷的身体忽然放松下来,颤抖的双手死死抓着座椅,老人看了眼台下的吴青素和赵台阳,“两位的意思呢?” 看道王简心思动摇,吴青素和赵台阳两人自高兴不已,吴青素起身拱手道,“王大人,属下认为宁相言之有理,当今天子无能,国家混乱,为百姓计,为大奉千年国祚所虑,天子之位该换人了。” “宁州牧身负北征大功,起兵正国乃民心所向;彭翊王乃景文帝嫡子,继承大统乃名正言顺,我们朔州罢兵止戈,上顺天意,下应民心,辅佐新皇登基更是功在千秋,利在社稷。大人,机不可失啊!”赵台阳激动说道。 旁边的宁枫微微凝眉,“王州牧,黑白一念,还望您慎重思量。” 王简自嘲般的笑了笑,“都这个年纪了,居然还能赶上皇权纷争,也罢,也罢,老头子我就赌一次你宁相的人品!赵大人传令三军,即刻撤兵!给定州军让路!吴大人,拟州府令,即日起奉彭翊王为帝,朔州站在宁家这边!” 吴青素激动点头,“是,我这就去拟令。” 赵台阳也赶紧往外走,拱手辞行,“属下这就去撤军!” 王简话一出口,宁枫猛地长舒一口气,心中石头猛然落地,“多谢王州牧。” 王简起身来到宁枫面前,深邃的眼神紧紧盯着宁枫,“宁相,今日之后本官就与你们宁家同乘一船了,本官年纪大了不便出行,你若是见了彭翊王,告诉他,一个叫王简的州牧永远忠于大奉,不忘先帝恩情。” “一定。”宁枫低头拱手,王州牧的事情他也曾听岳父提起过,岳父只有简单四个字,他是好人。 在老州牧眼中,大奉不仅仅是一个国家,更是自己的寄托。 宁枫走后的那一晚上,老州牧王简哭了一整晚。 。。。 太嘉三年秋,老州牧王简考入国子监,出身乡下的他穿着一身粗布单衣就来到了国子监,时任国子监夫子还是孔真卿老爷子。 进入国子监的第一天,一身单衣粗衫的王简就和周围的学子格格不入,而他也因为自卑不敢上去与周围学子攀谈,一个人就呆呆的站在门口,紧张又局促。 这个时候,自己的肩膀猛然被人拍了一下,“这位兄台,请问你是今年的学生吗?” 王简回头看去,一个穿着华丽青衫的男子手持折扇站在自己身后,王简赶紧回礼,“是,学生王简,见过夫子。” “哈哈哈。”身后的男子摇着扇子大笑道,身边的学子也跟着笑了出来,笑声一出来王简就知道自己认错人了,一下子急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笑声结束后,男子咳咳两声说道,“这位兄台求知若渴啊,竟是把本官认成了夫子,可见对孔夫子的尊敬,尊师求道,真诚问学之心着实令人敬佩,本官姓关名仲贤,是任大奉吏部侍郎,王兄日后求学若是碰到什么问题,可直接来找本官,本官随时恭候。” 吏部侍郎名号一出,四周的国子监学子赶紧低头拱手,王简又被吓了一跳,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学子,刚来国子监第一天就碰到吏部侍郎,还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人情,他今天真是走运啊。 有了关仲贤在背后,王简的国子监求学之路就顺利了许多,与同门弟子相比,他算不得出色,比他优秀的人比比皆是,像温哲,郑崇官等人都远比自己优秀,不过王简也不算差,他与一些寒门弟子不同,他读书不忘本心,说什么就是什么,规矩就是规矩,说一不二,这样的他在这些读书人眼中显得有些呆板。 甚至在学成结业之后,身边朋友都有几人,也就是温哲愿意与他说几句话。 太嘉六年,王简结业入官后就被派往朔州做主簿,说起去朔州这件事,其实是一件巧合,但又不算巧合。 当时王简的任命是雍州一座小城的前殿司职,说白了就是看大门的,离开殷都的路上,王简来到关府向关仲贤辞行,府邸门口碰到了一位孩童趴在石狮子上玩耍。 孩子一看就不是寻常家的孩子,腰间戴玉佩,身上的衣服都是锦绣绸缎,当时的王简看着孩子的衣服,感慨道,“你真幸福啊,身上的衣服都比我一年的俸禄贵。” 孩子看着他冲着他嘿嘿一笑,拿出玉佩竟是要给他。 王简扑哧一笑,“我可不要,你收好吧,这东西金贵,我要不起。” “你。。找他吗?”孩子指着关府大门奶声奶气的说道。 “是啊,关大人照顾我三年,我来向他辞行,不过没能留在殷都,有些没脸进去。”王简自嘲道。 孩子从狮子上跳下来,拉着王简的手就往里走,王简吓坏了,赶紧抱其孩子往外走,“可别,这可是朝廷命官府邸,哪能这么随便进去。” 小孩子看着王简,指着关府着急说道,“我。。我饿,回去,吃饭!” “你吃饭也不能去关府啊!你等等,我看看啊!”王简放下孩子,在身上胡乱摸,最后在怀中包里找出半张玉米饼,看着玉米饼,王简感慨道,“这是我今天的口粮了,我们一人一半。” 说完王简就分了一半给小孩子,两人一大一小靠着石狮子就啃了起来,他一个成年人都不咋能咽下去的干巴玉米饼,这个小孩子倒是吃的有滋有味,半个饼一会就吃完了,吃完后小孩子眼巴巴的看着王简,那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王简实在是于心不忍,摇头道,“都给你吧!” 小孩子抓起饼就往嘴里送,一边吃一边鼓着嘴说道,“好吃!” 王简看着孩子,忍俊不禁,“你一个富贵人家的孩子,怎么会喜欢吃这东西啊,对了你家在哪啊,这天色也不早了,把你送回去后我还得去找关大人辞行。” 孩子指着关府嘟嘟囔囔的说道,只是王简没太听懂孩子说什么,摇头说道,“那可是关大人府邸,关大人只有一个女儿,这别人家可不能随便去,得回自己家。” 王简抱着孩子就要走,突然关府大门洞开,一众御林军从里面鱼贯而出,看到王简后直接将他围住,为首的将军直接拔剑吼道,“大胆逆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掳掠太子,还不快放下太子,速速就擒,否则定叫你尸骨无存!” “我不是。。我。。”王简一个读书人哪见过这阵式,直接就吓懵了,赶紧放下怀里的孩子,孩子落地一瞬间他就被御林军押了起来,“不是,我是冤枉的,我不是。。” 没过多久,关府内走出一群人,为首的男子身着龙袍,意气风发,关仲贤则低头跟在男子身后,这下王简就算是傻子也明白咋回事了,这孩子哪里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公子,这是当朝太子爷。 “启禀陛下,此贼人意图对太子不轨,已被在下捉拿,请陛下发落。”御林军将军来到高帧面前低头说道。 “哦?是何人如此大胆啊!”高帧满脸不悦的说道。 关仲贤一看是王简瞬间感觉天塌了,“陛下,陛下,此人不是贼人,乃国子监学子王简,为人忠厚,这里面定是有什么误会。” 王简吓得满头大汗,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倒是太子径直走下去来到王简身边,拿起手里吃剩的玉米饼,奶声奶气的说道,“饿。” 高帧走过去,抱起小太子,看着手中的玉米饼,随后低头看向王简,“这饼是你给太子的?” 王简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是。。陛下恕罪,小人不知是太子,冲撞了太子,还请陛下恕罪。” 话说完王简的肚子就不争气的叫了起来,高帧继续问道,“你没吃吗?都给了太子?” “吃了。。一口。” 王简的回答让高帧忍不住笑了出来,起身看向关仲贤,“关大人,你说说怎么办?” 关仲贤皱眉看着王简,一时语塞。 高帧轻声笑道,“不是说朔州差个人吗?让他去吧,那边前线吃紧,耽搁不得。” “臣明白。” 直到高帧走王简都没敢抬头,只是后来关仲贤告诉他,他是傻人有傻福。 小太子身上的玉佩那么值钱他宁可吃玉米饼都没拿,加上他宁可自己饿着肚子也要让小太子吃饱,这一点打动了高帧。 到了朔州后,王简的政治才能开始凸显,一年连升三级,不到五年就做到了朔州牧。 第844章 宁延山谷畅谈 曳泉城,朔州府衙。 换上一身精致青衫的宁枫站在府衙门口看着马车上的宋世新沉声说道,“宋大人,很抱歉我们不能和你一同回去了,与王州牧洽谈之事,我会尽快告知延儿,如今朔州站在了我们这边,朝廷必会明里暗里的针对朔州,我答应王州牧要留在朔州与他共度难关,所以就先不回去了。” 宋世新拱手道,“二公子所言在下明白,若非飞鸿事务繁忙,在下也愿意留在朔州助二公子一臂之力。” 宁枫笑着说道,“你可是飞鸿统领,要是把你给撬走了,我那弟弟该找我算账了。” 宋世新拱手轻笑,“二公子言重了,那属下就不耽搁了,先走一步,回去复命。” “好,宋大人一路顺风。”宁枫颔首说道。 谭香儿喊道,“宋叔叔,见了程婶替我问好。” “知道了,你自己也保重,保护好二公子和夫人。”宋世新潇洒的摆了摆手,驾着马车出城而去。 宁枫看着身边的丫头,说道,“谭姑娘不打算去定州吗?” “我的任务是护送您和夫人安全抵达定州,如今您和夫人都在朔州,我自然也得陪在你们左右,不然见了宁州牧,我没法交代。”谭香儿冲着宁枫拱手说道。 宁枫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也是,那之后的日子就有劳谭姑娘照顾了。” 少女微微一笑,“不敢当。” 。。。 宁枫在朔州劝说王简之事传到宁延耳中,宁延高兴了许久,还得是自己的二哥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王州牧是三朝老臣,在朝廷中威望很高,这么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都倒向了自己这边,对本就人心不稳的殷都来说无异于遭受了一记重击,让本就危如累卵的殷都朝政更加岌岌可危。 “二哥这可是帮了我们大忙!”宁延激动的将飞鸿来信和朔州的起兵书放在桌上,沉声说道,“朔州已经无碍,林将军带着定州军可穿过朔州直达中州边境,威胁殷都;如此我们也得抓紧时间了,争取以最快速度拿下雍州,与林将军合兵一处,越过香山,直达殷都。” 钱桂看着捋着胡须说道,“殷都是得赶紧拿下,这耽搁的时间越长,变数越大;如今陈将军和韩将军已经带兵南下雍州,不日就可抵达肃山城,拿下肃山城不过朝夕之事。” “如此甚好,雍州军主力都在千山走廊,告诉曹大人一定要稳住雍州军,尽量不要让他们参战。”宁延看着地图上的千山走廊,颔首说道。 “我已叮嘱安国,他带着您的亲笔信前去,动之以理,晓之以情,相信曹霸将军和文性将军不会太过为难的。”钱桂点头说道。 宁延感叹道,“本以为能赶在入夏之前拿下雍,朔二州就就是极好,没想到事情的进展要远比你我二人想象的要顺利得多。” “小公子还是不可掉以轻心,这些年朝廷在各州征兵,南方诸州的军队加一起也是不容小觑,麻雀虽小也是五脏俱全。”钱桂小心叮嘱道。 “这些我都知道,不过从飞鸿搜集的情报来看,南边各州都是摇摆不定,持观望状态,都在看后续局面,到时候他们自会知道自己该站到哪边。”宁延笑着说道。 钱桂听后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两人说话之时,庄十月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手里还带这样一封密信,“公子,这是飞鸿送来的,朝廷任命羊辜佑为御史大臣前往雍州肃山城,此人已经在路上了,因为飞鸿撤离殷都的缘故,此人去肃山城意欲何为还不得而知。” “羊辜佑?”宁延拿起庄十月手中密信,低头看了看,在确定纸上的名字是羊辜佑三个字后,轻声道,“据我对高昌和羊兄的了解,他十有八九是高昌派来跟我和谈的。。” “和谈?咱们的天子还真是天真啊,之前怎么不和谈,天天想着祸害我们,现在把我们逼急了,看我们要起兵了又说要和谈,真是可笑至极。”老州牧摇着头靠在椅子上,满是不屑。 宁延收好信,缓缓说道,“羊兄是个人才,这么些年也算是学有所成,在朝廷上上下下都在议论我宁家意图不轨的时候,他还能帮着我说话,冲这点,我宁延就得给他这个面子,不管他来肃山城干什么,我都得亲自去见一面。” 钱桂没有说话,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 宁延双臂环胸看着面前的大奉舆图,看着上面“天下归一,河山统一”八字陷入沉思。 天下归一,河山一统四字不是简单的国土归一,而是人心所向的归一,穆宗皇帝究其一生想要达到的就是此等境界,只可惜他方法用错了,他不该拿功臣开刀,闹出了一场群臣心寒的闹剧。 可到底要如何做到一统呢,宁延觉得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民心所向即是大统,谁让百姓过得好了,百姓就会向着谁。 。。。 雍州,项州边境。 宁延带着庄十月坐在山谷正中央,头顶一方草堂,脚下一张凉席,席上置有案几,案几上一坛青梅酒,两张瓷碗。 庄十月双手叉腰护在宁延身侧,环顾四周,警惕问道,“公子,这羊辜佑说与您商谈国事,您为何要在这四面透风的山谷中啊,一旦遇到埋伏,我们这想撤都撤不了。” “羊辜佑的为人我可以担保,既然是国事商谈,那大家就坦坦荡荡的商量,这山谷对面是雍州,身后是项州,我们在这里商谈,公平公正。”宁延抬手倒了一碗酒,梅子酒下肚,清冽痛快。 “公子,羊大人来了。”说话间,远处尘土飞扬,羊辜佑一人一马就这么走了过来。 宁延微微抬头,看到一身红袍的羊辜佑,会心一笑,自言自语道,“这小子倒也是没变,敢只身来见我,不错。” 羊辜佑一人一骑来到宁延买年前,翻身下马,看着宁延的脸,一下子竟是没有反应过来,多年未见,昔日的同行好友看上去要比当年消瘦不少,脸上的稚嫩之气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评书上枭雄英雄才有的刚烈之气。 羊辜佑缓了许久,最后察觉失态,赶紧低头拱手,“御史大臣羊辜佑见过宁州牧。” 宁延一身白袍缓缓起身,扶起羊辜佑,一身白袍显得宁延贵气十足,而穿着官服的羊辜佑则充斥着一股书生官气,“坐吧,等你多时了。” 羊辜佑拱手入坐,庄十月自觉后退半里地,空旷的山谷内山风细细,吹动两人鬓间长丝,但却将两人再也吹不回少年之时。 羊辜佑犹豫片刻,开口说道,“宁州牧,没想到我们的见面竟会是在这山谷中,更没想到你我竟会走到对立面,我曾信誓旦旦的在说你宁延绝不会造反,现在来看,是我想的太少了。” “羊大人,曾经的我确实是不想造反,如若我一心要反就不会等到今天。”宁延看着桌上的酒,无奈说道,“可是我没办法,一边是我二哥莫名遭受朝廷刺杀,一边是百姓流离失所,不管是为公还是为私,这个朝廷我都必须反!” 羊辜佑拿起青梅酒给自己和宁延分别倒了一碗,随后猛灌一大口,“你既然是为了百姓,那为何不想想雍州百姓,一旦战事爆发,岂不是就要有更多的百姓受苦受难,难道你觉得雍州的百姓就不是百姓吗?” “所以我来和你谈!”宁延一声打断了羊辜佑的话,“所以我才和你谈,羊兄,你在殷都为官多年,你告诉我高昌治下的大奉是你想看到的大奉吗?那高昌治下的殷都还是你想看到的殷都吗?” 羊辜佑悻悻然不说话。 宁延继续说道,“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大奉,你想看到的是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的大奉,而不是君臣猜忌,百姓受苦的大奉,此次起兵我反的不是大奉,而是高昌和乐秦,这个皇位本就不属于他,我只是把他夺回来交给一个属于这个皇位的人。” “彭翊王吗?” “正是。” 羊辜佑举碗饮酒,“你还是你,不在乎皇位,不在乎名声,只在乎百姓。” 宁延紧绷的神情因为这一句话突然就放松了下来,举起酒碗喝了一大口酒,“那你今天还来替高昌做这个说客。” 羊辜佑指着自己的红袍说道,“看到我这一身赤红袍了吗?这是大奉官服,我羊辜佑是大奉的官员,是陛下臣子,有句话叫皇命难违。” 宁延摇头笑道,“那你今天恐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我来只是想看看你到底变没变。”羊辜佑感慨道,“我庆幸你不是为一己私利而反的,但我也为你起兵感到生气愤怒,你是臣,陛下是君,君臣本该和睦共处,为百姓创造一个清明盛世,可。。可你们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羊兄,这个问题我可以好好给你回答一下。”宁延坐起身子,缓缓说道,“当年景文帝和武悼帝争夺太子之位,都想通过我拉拢我宁家,但穆宗皇帝又对我宁家忌惮万分,我爹深知太子之争似海深,宁家本就在风口浪尖,可千万不能在卷进太子之争,所以就安排我出走殷都,打算让此事不了了之,可穆宗皇帝并不打算放过我宁家,他就想了个办法,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一边派遣中府暗杀我,一边让当时的太子也就是景文帝拉拢宁家,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穆宗皇帝驾崩,景文帝登基那天;景文帝是个好皇帝,他信任我宁家,他是真的想让大奉变好,可惜好人不长命,只做了三年皇帝就撒手人寰,留下董太后和彭翊王这对孤儿寡母;后来武悼皇帝江南起兵上位,坐上了皇位,武悼皇帝好大喜功,为了让自己皇位稳固,他强行北征,葬送了禁卫军和白羽军,北征大败让大奉元气大伤,给了高昌谋逆的机会,也就是太武政变,高昌杀兄篡位,成为当今天子。” “当年的你并不想和皇家扯上关系对吗?”羊辜佑皱眉道,显然并不愿意听这些皇室内斗之事。 宁延点了点头,随后又是一阵无奈叹息,“可谁知,偏偏命运选择了我,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国运这个东西,但我相信,因为我身上肩负着大奉国运,甚至还有个人为了这个国运献出了生命;其实确切来说并不是我身上有国运,而是有人将我变成了转接大奉国运的媒介,想通过我来改变大奉国运。” 羊辜佑越听越模糊,但还是点了点头,“道门八卦和阴阳家天象都有气运一说,我略有耳闻,如果国运真的在你身上,那你岂不是。。” 羊辜佑看着宁延的眼神,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这才是陛下处处针对你的原因。” “在高昌眼中,我就是对他皇位最大的威胁,这么多年他想尽办法要除掉我,先是暗杀,暗杀不成就利坊间舆论诱导百姓,蛊惑学子,将我说成一个心术不正的祸国乱臣,逼我交出军权,离开殷都政场;可我真的能走吗?我大哥战死沙场,项州军群龙无首,西北之地屡遭蛮夷入侵,百姓生活苦不堪言,如若我走了,他们谁来管!除了我们宁家,谁还拿边境的百姓当人看,如果高昌是一个称职的皇帝,他让百姓安居乐业,他让边境再无战争,那我宁延哪怕一介布衣都无妨。”宁延说完这些后,苦涩一笑,“只可惜,他不是。” 羊辜佑神情凝重的看着宁延,“你北征就是为了替百姓谋求一个安居乐业之所。” “不然呢?”宁延摊了摊手,“为了功名利禄?还是说你们认为的名垂青史?” 宁延说完后自己又想了想,“名垂青史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羊辜佑摇头苦笑,都这个时候了宁延还能开这种玩笑,“只可惜你的所作所为在陛下眼中都是为自己谋求声望利益的谋逆之举,你越是如此,陛下对你越不信任。” 宁延给两人添酒,一边倒酒一边说道,“你说对了,他们杀我二哥的目的就是为了逼我反,只要我造反了,那么我之前的所有事都会成为我造反的铺垫,那么我将在百姓心中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反贼。” “只可惜陛下失算了。”羊辜佑抬头看向宁延,嘴角抽动,“失踪许久的彭翊王就在项州。” “哈哈哈。”宁延听后大笑三声,“你说可笑不可笑,当初若不是他高昌对自己的嫂子侄子苦苦相逼,他们孤儿寡母何苦·一路流离失所到我项州!这一切都是命数,他高昌的命数!” 羊辜佑没有在喝酒,而是看着宁延久久无言。 他在看宁延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宁延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多喝了两碗,随后抬头看着远处山顶的太阳发呆,喃喃道,“羊兄,史书说我乱臣贼子也罢,说我谋反篡位也好,我都无所谓,我就是希望我的家人能过上好日子,天下百姓能过上好日子,仅此而已!” 说他大公无私?不好!他有私心! 说他一心为国?也不好!他只是不希望百姓受苦! 说他仁义善良?这个更谈不上吧,能走到今天,靠的可不是仁义善良! 最后想了想,还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算了,自己也不是史官,这些费脑子的事,还是留给那些史官去想吧。 第845章 羊辜佑雍州辞官,乐秦御天监堵门 日薄西山,雍,项两州边境山谷内的小亭中,宁延与羊辜佑是越谈越欢,庄十月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亭下传来的欢笑声,好多次他都怀疑这个羊辜佑并不是朝廷派来和他们谈和的,而是找机会来和公子叙旧的。 桌上的青梅酒早已被喝干净,横七竖八的放着五六个空酒坛,两人一个毫无形象的躺在凉席上看着头顶草堂,一个趴在桌上喝酒喝的有些晕乎。 宁延躺在凉席上枕着手臂慢悠悠的说道,“这个草亭下虽然只有你我二人,可在这山谷两侧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这酒喝完你觉得你还能回去吗?” 脸颊泛红的羊辜佑打了一个酒嗝,缓缓说道,“宁州牧,不瞒你说,不出意外的话,这也是我最后一天穿这身红袍了。” 宁延起身看向羊辜佑,“你要离开殷都?” “来之前我就写好辞呈交给了吏部,我羊辜佑饱读诗书,虽然不像夫子那般是个人人尊敬的大儒,但天地至理,人间道义都懂得一二,你宁州牧起兵是迫不得已,我看得明白,如果我是你,也会和你一样起兵,站在你的角度你没错;但我又是朝廷臣子,受陛下皇恩才有今日,你起兵反的是朝廷,也是陛下,于我而言,我不能看着你覆灭朝廷,站在我的角度,我又不能让你起兵;这样的局面我羊辜佑人微言轻,改变不了,也不想面对,所以我决定离开。”羊辜佑席地而坐,平静的说道。 宁延望着眼前的年轻人,苦涩一笑,“有时候逃避也不失为一种选择,当年的我离开殷都不也是逃避嘛,只是你这样真的甘心吗?离开殷都,离开你可以大展身手的太和殿,做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有什么不好,我都想好了,我准备回老家去,开一间学堂,做个教书先生,哪怕日子过的苦一点也没关系,至少比现在活得舒坦。”羊辜佑长叹一声,“只可惜啊,临了也没有看到你和陛下握手言和的那天。” 宁延起身拍了拍羊辜佑的肩膀,“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宁州牧,我该走了。”羊辜佑望着逐渐西沉的落日,怅然若失的说道。 “我也该走了。”泛着红霞的日光照在两人的脸上,说不出的暖意。 羊辜佑一边起身一边说道,“来之前我已经与新上任的雍州牧说好了,项州军入城时,他们便开城投降,没有雍州军的雍州根本挡不住项州军铁骑,苦苦挣扎不过是白白葬送将士性命。” 宁延起身驻足良久,看着羊辜佑一步一步走出草堂。 “今日之后,我羊辜佑就是自由身了,宁州牧,有缘再会。”羊辜佑潇洒起身骑在马上,渐行渐远。 少年官员迎着晚霞越走越远,马上的他眼泪直流,他告别的不仅仅是这个叫宁延的州牧,还有自己这些年来的执着和不甘。 在殷都人人都说宁延是个奸佞之臣,他不相信;人人都说宁延是个狼子野心之徒,他也不信;更有人说宁延早晚有一天会起兵造反,他还是不信! 直到今天自己见到宁延,他才说服自己,宁延是真的起兵了,尽管这并不是他本意。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也没有什么事是没有来由的,他羊辜佑的坚持没有错,宁延的选择也没有错,甚至就连陛下的选择也没有错,那错的是谁? 这个问题,或许将要困扰他的一生。 宁延微微一笑,眼眶微红,低声说道,“有缘再会。” 看着桌上的酒坛,宁延重新席地而坐,这次他的眼泪哗哗直流,他这一生,见过很多人,也失去过很多人;羊辜佑算得上自己的朋友,在殷都,羊辜佑是少有愿意帮自己说话的人,他帮自己不为功名利禄,只为对得起自己读过的那些书。 他离开殷都并非心甘情愿,而是对现有局面深感无力,他看的太清楚了,在人云亦云的殷都,他是难得的清醒。 二哥说过,羊辜佑是个正直之人,然太过正直就不适合留在太和殿。 他庆幸,羊辜佑离开了殷都;他也难过,难过他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 翌日清晨,雍州牧开城投降,陈辛如带领留下营将士兵不血刃占领肃山城,千山走廊的曹霸和文性代表雍州军归顺彭翊王。 自此,项州军,定州军南下通道全部被打通,两路大军一路南下,如入无人之境,直达中州边境。 。。。 殷都,皇宫。 “嘭。嘭。嘭。。。”瓷器碎裂的声音不断从西苑传来,得知雍州,朔州接连投降消息的高昌几近绝望,披头散发的在房间内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和愤怒。 “一群废物,朝廷每年那么多俸禄给你们,你们竟然投敌!你们对得起朝廷,对得起朕吗?”高昌愤怒嘶吼。 房间内的范北思低着头捧着一封奏章,沉声道,“陛下,这是御史大臣羊辜佑的辞官书,去雍州之前他就交给了吏部。。” 高昌回头怒目而视,“走,一个个都走了才好,就把朕一个人留在这里等死,让宁延来殷都吧,让他杀了朕!” 范北思直接跪地叩首,“臣下必誓死保护陛下。” 高昌深呼吸一口气,双拳紧握的他颤抖着身体吼道,“先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臣告退,陛下切勿动气,当心龙体。”范北思拱手退去。 如今还敢来西苑的也就只有范北思了,随着朔,雍两州的陷落,整个皇宫都充斥着一股绝望的气息,兵部三日七封调令让齐溪回援京师,可北地军就是按兵不动,集结在靖州边境不肯南下。 南方各州也是推搡拖延,直到眼看宁延大军就要到香山了,整个殷都城的防卫居然只有一支禁卫军和柴绍的青天卫,高昌身在西苑,深感无力。 然而身为国师的乐秦此时却出现在御天监的大门前。 燕颔一开门迎面撞上了穿着素衫的乐秦,燕颔赶忙低头行礼,“燕颔拜见国师。” 乐秦摆了摆手,看着眼前的御天监沉声说道,“燕司空,都说御天监是预测大奉国运之所在,老夫今日特意提陛下问问,我大奉国运究竟如何?” “此乃天机,不可泄漏。”燕颔依旧低着头说道,“还望国师勿怪!” “都说你燕司空本领非凡,精通阴阳五行,擅长天象谋算;正好,老夫对于占卜一事也略知一二,不如今天你我打个赌,比试一番如何?”乐秦抬手扶起燕颔,语气中不乏威胁意味。 燕颔摇头浅笑,“在下才疏学浅,自是比不上国师,在下甘愿认输。” “比都没比就认输,燕司空不觉得有些太不尊重人了吗?”乐秦拦住燕颔,脸色骤变,御天监门前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 燕颔深呼吸一口气抬头看向乐秦,“国师,这里是御天监,国之重地,还请您注意分寸。” “老夫向来注意分寸,只是今日一定要和燕司空比个结果出来,如若燕司空不允,我们可以去西苑,请陛下裁决。”乐秦不肯退让,站在御天监门口一动不动。 燕颔抬头盯着老国师,深思熟虑许久,最后无奈说道,“敢问国师,您老想怎么比?” “算国运!” 三个字出口,燕颔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国运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燕司空,我们就算国运,看看谁算得准!”乐秦没有理会燕颔,沉声说道,“都说御天监内部是星斗密布,天机浩渺,不知我乐秦能否有机会一睹御天监风采呢?” “国师,御天监除了御天监的小吏内侍外,其余人等不得靠近,这是国之律法,还望国师遵而守之。”燕颔往前一步挡在乐秦面前,拱手说道。 乐秦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也罢,三日之后,御天监殿前广场,我们不见不散。” “在下定会奉陪到底!”燕颔咬牙说道。 乐秦转身离去,燕颔望着乐秦的背影,无奈叹气,转身走进御天监,御天监大殿内还是和之前一样,巨龙衔珠,星图密布。 头发花白的宋竟如快步来到燕颔身边,小心的检查着燕颔,满脸担心的说道,“你怎么被那乐秦缠上了,怎么样?没受伤吧?” “宋大人多虑了,我这不好好的嘛!”燕颔挤出一丝笑意,而后抬头看向头顶的青铜巨龙,巨龙口中的珠子虽然还亮着,但这光却是日渐微弱。 宋竟如如释重负,“没事就好,不过这国师好端端的怎么找上我们御天监了啊?他该不会是要在御天监做什么手脚吧!” 宋竟如倒还真没猜错,燕颔苦笑道,“国师要和我比试一番,看看谁测的国运更准。” “这可麻烦了!”宋竟如一脸的惆怅,“事情闹这么大,不管最后的结果是对是错都会传到陛下耳中,万一陛下不满,那乐秦是陛下老师,陛下可能会网开一面,但你呢?搞不好要掉脑袋啊!” “我已经拒绝很多次了,可国师还是不依不饶,既然躲不掉,那就试试呗;对了,宋大儒,您还记得之前我们算的大奉过去十年国运吗?”燕颔突然皱眉说道。 宋竟如低着头,压低声线说道,“司空你说的是龙气丢失,国运被窃一事吗?” 燕颔点了点头,随后陷入沉思,“我们算出来国运被张仙人转接去了西北,从现在的结果来看,那股国运之气大概率是自行回到了彭翊王身上,现在的宁延身上已经没有了国运之气;按道理国运既然在彭翊王身上,那龙气也应该回归,可为什么现在的天子身上也就还有龙气,这股龙气与他命格相冲,这不是陛下该有的龙气,而是被人强行灌进去的。” “是啊,当时我们还猜测,到底是何人有这个本事能移花接木,将大奉龙气灌入陛下体内,让他坐上了天子之位。”宋竟如点头说道。 燕颔看着宋竟如,这次的声音更加低沉,“您觉不觉得这个人是国师!” “国师!”宋竟如大惊道,“不可能吧,国师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从衣装穿着来看,他更像是纵横家嫡子,而并非道门和阴阳家嫡子,不可能是他。” “可他会占卜。”燕颔接着说道,“他还能测国运,他虽然不是阴阳家和道门弟子,但占卜算卦一事,他似乎懂得不少。” 宋竟如听后也开始仔细分析起来,“如果真是国师窃取龙气,那现在天子身上的龙气岂不就是他逆天改命,强取过来的,这样的话,等到龙气耗尽,窃取之人可是会受天谴的。。” 燕颔双拳紧握,“是不是他,明天一验便知;这么一来,所有的疑点都通了,有人窃取龙气,可国运被转接去了西北,真正的天子流亡西北,而窃国之人却稳坐九五之位。。” “嘘!”宋竟如赶紧做了一个噤声动作,防止燕颔在接着说下去。 宋竟如是越想越感到可怕,“不仅如此,还能解释为什么朝廷一直要针对宁家,并不是因为宁家功高震主,而是因为他们在西北。。” “三天后的国运谋策一事,看来我是非去不可了。”燕韩深呼吸一口气,双眼深沉,“我倒要看看这一切的幕后之人究竟是不是他!” 燕颔自从来了御天监后就一直在研究大奉国运,在宋竟如的帮助下逐渐找了些蛛丝马迹,等到三日之后和乐秦交完手,他就能明白这五十年来大奉的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乐秦围在御天监堵门的时候,殷都兵部传来最新消息,定州军已经抵达边境,项州最多两日就能到香山,从定州军的活动轨迹来看,不出三天,两军就能合二为一,攻打三堂关。 这坏消息是一件接着一件,镇守三堂关的是老将董平胜,此人镇守三堂关多年,对朝廷一直忠心耿耿,不管是穆宗皇帝,还是景文帝,亦或者是武悼皇帝,只要三堂关上插着大奉军旗,那他董平胜就是大奉的臣。 高昌直接下令董平胜,不惜一切代价死守三堂关,三堂关是殷都门户,绝不能丢。 第846章 兵临三堂关 香山三堂关。 古老关隘坐落于香山群峰之中,作为曾经帝国壁垒的三堂关已有数百年未遭遇战火,然而就在今天,三堂关前兵马林立,旌旗飘扬,三军将士列阵关前,随时都有可能对其发起进攻;来自定州的安远军镇横穿朔州,以迅猛之势南下,两万铁骑将三堂关围了个水泄不通,而在三堂关侧翼则是由宁延亲率的项州军疾风营。 在安远军镇抵达三堂关之前,三堂关守将董平胜在三堂关外短暂布置了防线,然而这防线在安远军镇的铁骑下就如同纸糊的一般,在势如破竹的战骑冲锋之势下,顷刻间土崩瓦解,战马奔腾之处,血流成河,寸草不生。 这就是定州军的实力! 在疾风营之后是清一色白马重骑,全军一律白马白甲,是天山白马营无疑;项州军两大骑兵营全部汇聚于三堂关外,加上定州军的安远军镇,让本就称不上固若金汤的三堂关更加松动,三堂关之后就是殷都,董平胜深知三堂关防守防守事关重大,全然不敢马虎。 宁延身骑白马缓步行至三堂关前,看着熟悉的关口和关口上飘扬的大奉黑旌旗,只觉恍惚。 披甲带刀的老将军不怒自威,直勾勾的盯着城下的定州牧,这些多年不见,当年的小屁孩也长大了,他的脸被晒黑了,人倒是看起来精神了不少,相比于十五年前那个刚出茅庐的小兔崽子,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家伙更配得上宁这个姓。 望着城下威武严整的铁甲将士,站在城墙上的董平胜不觉想起当年自己第一次看到项州军的画面,同样的铁甲森森,还记得那年宁鹤笑着告诉他,等到日后边境安宁,定会回到殷都与他一醉方休。 为了这个一醉方休,董平胜不知道屯了多少好酒,不过谁也没有想到等到的并不是故人凯旋,而是故人玉殒,得知宁鹤牺牲后,董平胜将自己喝了个酩酊大醉,之后便再也没有碰过酒。 宁延翻身下马,冲着城头大吼道,“董将军,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董平胜微微皱眉,沉声怒吼道,“宁五公子,三堂关背后就是殷都,国度重地,没有圣旨,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宁延拱手道,“董将军,您与大哥交好,当年我离开殷都东去潞州之时也曾受到您照顾,您的恩情宁延铭记在心,此番南下实属情非得已,大军压境并非为了争权夺利,一是殷都逼我宁家太甚,为求自保不得不起兵,二是为了天下黎民,为了大奉江山,还望董将军能为天下百姓所虑,弃暗投明,莫要为了高昌而在此死守三堂关而于我们为敌,不值得。” “宁延,你巧舌如簧,本将军不与你争辩这些,当年帮你是为义,今日守关同样为义。”董平胜声如洪钟,朗声说道,“本将军乃三堂关守将,披甲者出入关卡除圣旨外一概不认,若无圣旨,任何人休想从此经过。” 宁延眉头紧皱,“董将军,您何必如此!你与我大哥一样,都是志在天下,心系百姓之人,如果高昌真的是一个合格的天子,如果他真的有能让百姓过上富足日子的能力,那雍,朔二州就不会倒戈相向,您就算不相信我宁延,那总该相信王州牧吧!” 董平胜深呼吸一口气,大手一挥,“够了,休要多言,本将军就一句话,除非本将军战死,否则别想进关。” 林北阳站在宁延身侧,沉声说道,“看来董将军是不肯念及旧情,让我们进关了。” 韩念紧握长枪,颔首说道,“小公子,打吧,三堂关守军不过五千余人,即便有这关隘天险,一日也足以拿下。” “董将军与我大哥交好,又有恩于我,这让我如何下令破关。”宁延无奈说道,“这要是传出去,我宁延与那些忘恩负义之人有何两样!” “这董将军不肯投诚,您又不让打,难道让我们三万大军就这么耗着吗?”林北阳皱眉说道。 就在宁延纠结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坐镇中军的陈令枢快马赶来,一看宁延纠结的神情就知道出事了,当即拱手笑道,“公子不必为此担心,董将军之事我已知晓,但林将军说的也多,三万大军总不能就一直在这里耗着吧,所以这三堂关打是一定要打的,但比起强行攻城,我有个更好的办法!” “哦?先生请讲。”宁延眉头稍作舒展,沉声问道。 陈令枢指着三堂关说道,“三堂关是殷都门户,一旦失守殷都将无险可守,这点不止我们清楚,相信高昌也是心知肚明,如果这个是节骨眼有人将董将军与您交好一事捅了出去,那您觉得以高昌的性格会做什么呢?” 宁延点了点头,缓缓说道,“高昌对我宁家百般忌惮,一旦有人与我宁家扯上关系,他都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若是被他知道当年我逃离殷都之时董将军曾出手相助,那他定会让董将军返回殷都,就算不死,也落得个和张将军一样的下场!” “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陈令枢神情凝重的说道,“董将军离开三堂关,您再下令攻城,道义而言,您声誉不损,我大军也不至于在此处白白浪费时间。” 宁延的眉头突然皱起,说道,“那董将军呢?我宁延这么做岂不是在害人?” 陈令枢摇了摇头,“不尽然,三堂关到殷都也是有些路程的,到时候您再出手,不仅能报答董将军当年帮您大恩,若是可以,还能让董将军看清殷都的真实面目,让其弃暗投明,如此岂不妙哉?” 陈令枢的话听着旁边的韩念连连点头,“陈军师所言还真是个办法,小公主,我觉得可以一试。” 宁延点头道,“先生所言,醍醐灌顶,就按先生说得来。” “公子,关于董将军一事要想传到高昌耳中,需要飞鸿出力,不过飞鸿大部分已经撤出了殷都,此事怕是有些难啊。”陈令枢摇着扇子说道。 宁延微微一笑,“飞鸿是撤了许多,可要说完全撤走也是不可能,现在时局动荡,百姓最为关心的必然是三堂关战事,稍有风声传出去,那就是绝堤之水,挡都挡不住。” “如此,三堂关唾手可得。”陈令枢悠然说道。 “先生,白将军他们情况如何?”宁延问道。 陈令枢拱手道,“在下来前线就是给公子汇报此事的,白将军自朔州东出已经抵达潞州边境,只要三堂关拿下,就可直接封锁殷都东部边境;定远军镇距离象州边境也只有三天路程了,其余大军都在南下路上,不日就可抵达三堂关;项州军留下,新河,沉鼓三营也已经封锁了蜀州,巴州边境,现在中州已被四面合围,一旦三堂关破,高昌无处可逃。” “南方的情况如何,可不能让那些南戎趁机摘了桃子!”宁延点头继续问道。 “根据飞鸿情报来看,目前南方还算安稳,柳州徽山冢,滇州东越巫门,还有司徒剑阁几个顶尖武门都派出了高手前往边境助战,目前战局还算安定,青州,扬州,苏州几个大州也都在观望,短时间内出不了乱子,至于西南,崇山峻岭之中,心有余而力不足,公子放心便是。”陈令枢慢慢说道。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看来高昌真的是要完了。。。” 陈令枢细细沉思片刻,似乎是在心里盘算推敲着什么,然后问道,“公子,现在胜利的天平已经完全倒向了我们这边,三堂关被破也只是时间问题,就我而言,完全想不出殷都任何取胜之法,可您说现在高昌他们一直坚持到现在,难道真的就只是因为舍不得那个皇位吗?” “先生,您还是不太了解皇位对一个人的吸引力。”宁延无奈的苦笑着,“高昌是不会放弃这个皇位的,你不了解他,他本是一个被无视的皇子,没人疼,没人爱,若是没有这些意外的话,他会是一个生活富足,无忧无虑的王爷;但他没有选择这条路,而是选择了权利纷争这条杀人路,这条路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一辈子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皇位。” 韩念在旁听着宁延的话,有感而发,“这就是这种人的可怜又可恨的地方,为了皇位什么都能放弃,也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不择手段!” “其实,我还挺想和他坐下聊一聊的,聊过去的往事也好,聊现在的糟心事也罢,总之我想和他聊聊,我一直觉得我和他的结局不该是这样,我们见面的地方不该是皇宫和战场,而应该是珍宝斋,我们把酒言欢,不醉不归,没有利益纠纷,没有勾心斗角,只有两个挚友。”忆往昔,宁延也开始怀念起那段在殷都做纨绔的日子。 陈令枢轻声宽慰自家公子,“路是自己选的。” “我是没得选,他不一样。”宁延揉了揉脸继续说道,“如果当时他身边有朋友,有亲人能帮他一下,我相信他不会走这条路。” 宁延这话说完,陈令枢陷入沉思。 宁延调侃道,“说了这么多,竟然理解起高昌来了,也真是有意思。” “那是因为公子你本身就是一个善良又心软的人啊!”陈令枢摇着扇子慢悠悠的说道。 宁延回头盯着陈令枢。 陈令枢笑了笑,“实话实说!” 。。。 大军压境,高昌压力巨大,兵部告急军报是一封接着一封,潞州,象州,巴州,相继来报说在边境发现叛军,高昌看着兵部送来的军报,心如死灰,中州现在就是一孤州,一旦三堂关被破,那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 范北思来到西苑,站在高昌面前犹犹豫豫,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半天就是开不了口。 高昌见此情况,不耐烦的问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 范北思拱手缓缓说道,“陛下,近日民间传言说三堂关守将董平胜与宁家交好,宁延大军兵临三堂关数日但却没有发起进攻,是因为董平胜和宁延暗通款曲,准备。。准备。。” 高昌冷笑道,“准备什么?” 范北思继续说道,“准备开关,迎宁延进中州。” 高昌的眼神突然变得冷峻,“果然啊,墙倒众人推,这个董平胜也是老将了,朕见他老实忠厚,才让他一直留在三堂关,没想到啊,他竟然给朕来这一手。” “陛下,臣下所言只是坊间传言,不可尽信,关于董将军和宁家的往事,臣已经派人去查了,很快就有结果。”范北思低头拱手。 高昌放下手中的军报,起身感慨,“查是一方面,但为了殷都安全,还是让董将军回来吧,三堂关乃京畿重地,不容有失,朕相信无风不起浪,既然民间有此传言,那就不要怪朕捕风捉影了,董将军若是真心为国,他就应该明白朕的一片苦心。” 范北思突然开始后悔说这些了,“可是陛下,董将军毕竟任职二十余年,突然调走,还是在大军压境的节骨眼上,臣担心这么做会引起百官猜忌,从而动摇军心啊!” 高昌冷哼一声,“越是关键越是不容有失,就这么决定了。” “是,臣下明白。”范北思领命,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高昌再次开口问道,“北地军还是按兵不动吗?” 范北思摇了摇头,“兵部调令今日已经催了三次了,从宁延出兵到现在,您催了不下三十次,但每次都是石沉大海。。” 高昌点头摆了摆手。 范北思低头离开了西苑。 高昌的桌角上的《君王论》被他翻得破旧不堪,看着这本伴随了自己十余年的治国之书,他陷入了沉思,君臣之道,臣子之道,御下之术,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是做到了极致,可为什么还是保不住自己的皇位。 难道他真的命中注定就不适合做这个天子吗?他想不通,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自己。 高昌静静坐在椅子上,望着面前的大奉舆图发呆。。。 第847章 大势所趋 朝廷调令来的猝不及防,正在一心布防三堂关的董平胜突然接到朝廷兵部调令,拔擢其为兵部侍郎,即刻返京赴任,不得有误。 在三堂关做了大半辈子的将军终于得到升迁,本该是一件让人开心的好事,但这封调令偏偏在宁延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出现在董平胜手中,不由得让董平胜心中郁闷,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调自己回殷都,这所有人都知道目前三堂关是殷都最后一道防线,断不容失;而阵前换将更是动摇军心的大忌,自己这个时候离开三堂关,不就等于将三堂关拱手送给宁延吗? 董平胜长叹一声,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这蔡楠搞什么鬼,这个时候让我去兵部任职,他知不知道三堂关马上就要打起来了!” 身后副将沉声说道,“将军,朝廷这个时候把您调走,会不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本将军行得正,坐得直,做事问心无愧,他朝廷能听到什么风声?”董平胜拍着胸脯说道。 “将军,休怪属下多嘴,咱们的陛下向来是疑人不用,您说他会不会是听到了您和宁州牧的一些往事啊!”副将低头说道,“将军,您是问心无愧,可这件事传到殷都,陛下就不这么想啊!” 董平胜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别说,他还真没想这么多,“陛下应该不会太过计较吧,这事都过去多少年了,更何况,本将军也放话了,只要本将军一天在此,他宁延就别想进关。” “将军,若不是如此,那朝廷何必将您调走呢?”副将皱眉说道,“您是不是忘了去年禁卫军的事了?北征之战回来后,禁卫军将领自上而下全部换了新人,张将军被软禁至今都未释放,属下有些担心您这次去了殷都,等待您的不是兵部侍郎之位,而是典狱监的牢房。” 董平胜深呼吸一口气,双拳紧握。 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军在此刻竟是有些有苦难言的憋屈感。 身后的将士听到这番话后,怒气冲冲的说道,“将军,这朝廷听风就是雨,对您压根没有一点信任,这样的朝廷哪里值得我们效力,依我看,倒不如反了算了。” “休要胡言!”董平胜怒声呵斥道,“尔等身披大奉铁甲,就要誓死效忠大奉,岂能说反就反,朝廷不就是让我回去吗?我回去便是,等见了陛下,本将军自会解释清楚。” “将军,您还真回去啊?”副将着急说道,“您这一走,我们怎么办?三堂关的将士们怎么办?这关外可是三万大军,您这一走,我们拿什么守啊?” 董平胜无奈感慨,“不管我在不在,这个三堂关都不能丢,你们放心,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三堂关坐拥香山天险,关外都是骑兵不擅攻城,只要能守住三天,一切就有转机。” “可是将军。。”副将担心说道,“您这一走真的还能回来吗?” 董平胜环顾一圈,这些人跟着自己时间最短的都有三年,最长的二十年都有,把他们扔在前无去路,后无退路的三堂关,他也是于心不忍。 “我一定会赶回来的,如果三天后我没有回来,你们。。。你们。。。”董平胜犹豫许久最后咬牙说道,“你们就出城投降,以宁延的性格,他不会为难你们。” “将军。。”副将继续说道,“这殷都您真的一定要去吗?” “既为臣子,天子有令,哪有不回的道理啊!”董平胜微微一笑,“只是可惜没有和宁延交手,一大憾事啊!” “将军。。” 董平胜抬手打断要说话的众人,“行了,事已至此,就不要再说什么了,我不在的时间里守好三堂关,等我回来!” “是,将军!” 殷都一纸调令将董平胜调离了三堂关,离开三堂关的时候,董平胜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当看到来接他前往殷都的不是兵部官员而是禁卫军的时候,他就知道,他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发生了,朝廷还是怀疑到他头上来了。 董平胜没有多说什么,他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返回殷都的路上他一言不发。 “咻咻咻!”路边的密林中突然传来几声飞矢破空之音,突然出现的箭矢直接命中路中央的禁卫军,这些将士也是没想到,在国都门口竟然还能遭遇袭击,一个个一点准备都没有,直接被飞来的箭矢插成了筛子。 董平胜脸色骤变,大吼道,“敌袭,快躲开!” 然而他的喊声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等到箭矢结束之时,地面上横七竖八的全是禁卫军的尸体,唯独他平安无事的站在路中央。 拔剑而出的董平胜小心的环顾四周,树林中一阵躁动,一群黑衣人身背劲弓,手握钢刀出现在大路中央,为首的男子手握一把漆黑如墨的利剑,看到董平胜后,拱手行礼,“定州军庄十月见过董将军!” 董平胜起身看着庄十月,神情复杂,“定州军?你是宁延的手下!” “正是!”庄十月颔首说道,“公子知道您在殷都受了委屈,特让我来接您。” “刷!”董平胜直接提刀,大刀抵在庄十月脖颈处,怒声说道,“我今天刚接到兵部调令,你说宁延就知道了?他宁延还真是手眼通天啊,连朝廷的调令几时发出都知道!还是说这一切其实就是宁延给老子做的局!” 尽管大刀架在脖子上,可庄十月丝毫不慌,冷静的说道,“董将军您先别生气,这件事情您问我我也不知道,如果您真的想知道真相,那就跟我回去找我家公子亲自问问,或许他那里有你想知道的答案。” “跟你们回去?那我董平胜成什么了?我是大奉将军,不是反贼!”董平胜激动的怒吼道。 “既然董将军不愿意回去,我家公子也说了,不必勉强!”庄十月沉声拱手,而后眼睛眯起,微微一笑,“可是,死了这么多禁卫军将士,而您却是完好无损的回到殷都,恐怕高昌那边您不好交代啊!” “你竟敢直呼天子名讳,找死!”董平胜嘴角抽搐,右手死死握着大刀。 庄十月淡然道,“高昌败亡已是必然,真正能做到太和殿的天子只有彭翊王!” 董平胜眼神抖动,“宁延这是要逼死我啊!” “董将军,事已至此,您真的要为了高昌搭上自己性命吗?您也说了,您是大奉的将军,那我想知道在您眼中难道彭翊王真的就不是天子吗?在武悼皇帝没来殷都的时候,他可是当之无愧的太子,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者,您现在说为了高昌而不认可彭翊王,难道您连景文皇帝都不认了吗?还是说,在您眼中景文黄帝之子还不如应该弑兄之人?”庄十月看着董平胜,一字一句的说道。 董平胜连忙反驳,“当然没有!” “那将军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庄十月皱眉说道,“您既然知晓大义,那就应该知道何为大义,为百姓,为天下,为国家,对得起自己方为义,您死守三堂关,只是为了殷都的高昌,这样的举动不算为义。” 董平胜还没开口,庄十月接着说道,“公子念及当年恩情,不愿与您兵戎相见,这才没有攻城,否则您觉得就三堂关能守多少天?您和三堂关将士守着殷都,但高昌呢?他不但不在背后支持您,甚至在您背后捅刀子,如果高昌真的是一个合格的天子,他会做出这种阵前换将的事吗?” “他本就是一个自私自利之人,他的眼中只有他自己的皇位,任何对他皇位有威胁的人他都会想办法除去,若非如此,我家公子何苦起兵!”庄十月越说越激动,“谁都不想打仗,我们定州军十万将士不想打,项州军十万将士不想打,可不打没办法,百姓受苦,天下不宁!高昌还在太和殿一天,这天下就永无宁日。” 董平胜冷笑道,“这都是他宁延起兵谋反的说辞!” “可公子没错!”庄十月义正言辞的说道,“公子行事,只为四字!家国天下!” 董平胜抬头看着庄十月,收刀感叹,“哎!大势已去!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高昌弑兄篡位,得位不正,是逆天而行,有今日结果,也是因果报应。”庄十月深呼吸一口气,感慨说道。 “庄将军,你应该庆幸你一开始遇到的就是宁延。”董平胜默然道,“他生来就是干大事的!” 庄十月冲着董平胜拱了拱手,低头不语。 董平胜扔掉手中佩刀,长叹一声说道,“带我走吧!” 。。。 庄十月将董平胜带到定州军军营,宁延激动不已,站在大营门口亲自迎接。 庄十月快步来到宁延身前,低头拱手,“公子,董将军带回来了!” 宁延扶起庄十月,拍了拍他肩膀,“辛苦你了!” 随后一众亲卫押着董平胜来到宁延面前,宁延亲自走上去为董平胜松绑,“将军,为了不与您兵戎相见,我也是实在无奈才出此下策,还望您不要往心里去。” 董平胜看了看宁延身后的众人,无奈说道,“我就知道这都是你的手笔,成王败寇,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董将军与我大哥交好,又有恩于我,我宁延怎么会做那忘恩负义之人!”宁延握着董平胜的手说道,“将军,您乃国之栋梁,如今彭翊王称帝,身边正是用人之际,不知您可否愿与我一起匡扶社稷,辅佐彭翊王,在创大奉盛世。” “彭翊王?”董平胜看着宁延,意外道,“你当真愿意辅佐彭翊王登基,而不是自己做那皇帝?” 宁延笑着摇头说道,“十月没和你说吗?我宁延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做皇帝,也不会做皇帝,小王爷如今就在雍州,您要是不放心,可以去看看,我宁延若有一句假话,不得好死!” 庄十月摊了摊手,“董将军,您这下可是要冤枉死我啊!” 董平胜摇了摇头,冲着宁延竖起大拇指,“宁延,你还真不是一般人。” “天下不缺皇帝,但缺一个推翻乱世的人。”宁延轻声一笑,“我宁延愿意做这个人。” 三日后,在董平胜的斡旋下,三堂关守军献关投降,宁延兵不血刃拿下三堂关,自此中州大地无险可守。 宁延下令大军星夜兼程奔赴殷都,务必于立秋之前拿下殷都,迎接彭翊王进京。 三堂关被破后,董平胜并未选择跟在宁延左右,而是带着一部分亲信去了雍州见彭翊王。 自从彭翊王登基后,一直隐姓埋名的稷阳也重出江湖,与宁延他们一起一明一暗保护着彭翊王,以免高昌狗急跳墙,对彭翊王下手。 而得知三堂关失陷后的高昌就不一样了,当朱公公告诉他三堂关失陷后,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歇斯底里的怒吼大喊,而是异常平静的点了点头。 宁延大军兵临殷都,整个殷都城都变得躁动了起来,禁卫军将士身披重甲站在殷都城头,望着城外大军奔腾所扬起的烟尘,都不由自主咽了一口唾沫。 在大奉没有人愿意与定州军和项州军为敌,尤其是这次北征之后,放眼天下,没有一个人能有宁延这种功绩,也没有一支军队能像定州军这样,让人望而生畏。 这是实打实在战场上拼出来的敬畏,是无数将士用鲜血换来的荣誉。 殷都城郊,太武十八陵。 宁延静静的站在昔日好友的墓碑前,在十八个牌位前各放了一杯酒。 八年过去了,太武十八陵的香火没有断过,就在宁延来之前,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在香炉里点了三炷香。 看吧,你要真心为百姓,百姓就不会忘记你! 他想告诉昔日的好友,他们的仇终于能报了,他们用尽一生所要保护的大奉自己护住了。 他们不在身边,自己也曾迷茫过,失望过,绝望过,不过好这一路走来又遇到了很多人,他们和自己一样,心怀正义,满腔热血。 宁延在太武十八陵前站了一天。 缅怀好友也好,感时伤怀也罢! 白衣白马少年郎,终于回到了家! 第848章 诛心为上 六月入暑,天气燥热。 殷都城头的禁卫军将士个个大汗淋漓,头顶的太阳晒得他们连眼睛都睁不开,高耸的城墙下,挂着宁字军旗的黑甲大军整装肃立,精气十足。 城头上的禁卫军统帅腰间挂刀,三两步来到城头,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铁甲步兵,感慨道,“一年前还在一起打北蛮子,这才一年不到,咱们怎么就和自己人交手手了呢!” 站在禁卫军统帅旁边的老卒蹲在城垛后,卸下头盔,大汗淋漓的他摇头说道,“一年前是听张将军的话,兄弟们打蛮子都是憋着一口气,现在听陛下的话,打自己人,兄弟们是不想打也得打。” “老张,你说打定州军,咱们能打赢吗?”禁卫军统帅俯下身子,低声问道。 老张笑着摇了摇头,靠在城垛上说道,“咱们拿什么赢,张将军不在,几位副将军走的走,牺牲的牺牲,就现在管事的这些将军,说是御军府出身的年轻将军,但实际上都是一场仗没打过的毛头小子,这第一次打仗就碰到了定州军,想不输都难啊!” “哎,吃着皇粮,这仗再难打都得打啊!”禁卫军统帅无奈说道。 “现在定州军兵临城下,咱们就在城墙上一直这么待着等着人家动手,先不说真动起手来能不能打赢,在这么晒下去,不等人家动手,咱们自己都要被晒死了。”老张抬头眯眼看了看头顶的大太阳,摆了摆手。 两人没说几句话,远处便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一位年轻将军穿着精金战甲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大吼道,“哎哎哎,一个个的都靠在墙上干什么,都给我站起来,把定州军盯住了,只要他们敢攻城,就让他们知道我们禁卫军的厉害,都给我精神这点,精气神这块,咱们绝不能输。” 城垛下的禁卫军将士一个个唉声叹气的站起来,大太阳晒得他们是头晕眼花,就连站在原地都感觉无比费劲,反观城下的定州军,他们虽然也是原地不动,但人家将士不仅体力好,而且身上的铠甲都是花大价钱做的,冬暖夏凉,当初宁延让徐大都督定制盔甲的时候就说过,不管多贵,只要将士们穿着舒服,就可以。 现在来看,宁延当时的决定是多么正确,不然现在城下的定州军将士估计和城墙上的禁卫军差不多,笨重又不透风的铠甲穿在身上晒在太阳底下,不出三天就得玩完。 老张无奈的耸了耸肩,身边的统帅转身看了眼走过来的年轻将军,下意识的转身朝着墙角啐了一口唾沫,“什么东西,让你在这晒一天试试,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要是换作张将军,绝不会让将士们就这么晒着,大战在即,两军对垒重要的就是士气,这仗还没开打就把兄弟们晒得又累又困,一旦开打那还有什么士气啊。 殷都城下的陈令枢和林北阳也看到了城头上站了一整天的禁卫军将士,陈令枢冷笑一声,摇着扇子说道,“这城头上没有阴凉处,让禁卫军就这么晒着,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真是个人才啊。” “让他们这么晒两天,不用咱们动手,估计他们自己都要撑不住了。”林北阳沉声说道。 “是啊,不管他们了,让兄弟们休息吧,公子送来的冰镇酸梅汤估计快到了,让兄弟们都喝点,咱们这是再和他们拼体力,拼毅力,看最后谁先顶不住。”陈令枢一边擦着脸上的汗珠一边说道。 林北阳揉了揉脸,大声吩咐道,“全军休息,喝酸梅汤。” 话音刚落,一辆辆载着大桶酸梅汤的马车就驶了过来,训练有素的定州军将士即便是被晒得口渴难耐也没有冲过去哄抢,而是按照队形,挨个去喝。 冰冰凉凉的酸梅汤下肚,一身暑气尽消。 林北阳接过手下送来的酸梅汤,猛灌一大口,这一口下去,比喝酒还舒服,“军师,咱们这得拖到什么时候啊?” 陈令枢就要比林北阳优雅的多,小口喝着,望着眼前的殷都城,缓缓说道,“少则三五天,多则一个月都有可能。” 林北阳沉声点头,“这仗越早结束越好啊!” 。。。 三堂关之后,定州军士气鼎盛,除了林北阳外,围困殷都的各支军队都请命攻城,但都被宁延压了下来,宁延旨意很明确,围困即可,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动手。 对于手足袍泽,他还是下不了手,打西羌,北蛮是保家卫国,保卫百姓,保护大奉,他们定州军赴汤蹈火,血战到底没什么好说的,可是围攻殷都,与禁卫军交手,他宁延始终下不了手,张彭业是因为帮他北征而落得牢狱之灾,这些禁卫军将士都是张将军的昔日手下,如果被他知道,昔日手下都死在了宁延刀下,宁延该怎么面对张彭业,又该如何面对自己。 可宁延又深知这么耗着不是办法,陈令枢的一番话在关键时候点醒了宁延,“公子可知,克敌最高境界是什么吗?” “大军压境,势如破竹!”宁延回答道。 陈令枢摇了摇头,指了指宁延的心脏说道,“胜者,诛心为上,杀人次之。” 克敌攻心,宁延恍然大悟。 于是乎,宁延决定和高昌来一场心理战,当年张彭业下狱后,一众禁卫军将军被免职,这些人要么流落他乡,要么隐姓埋名,可宁延心中清楚,对于现在城头上的禁卫军将士来说,他们肯定更加怀念曾经与他们同甘共苦的老将军,而不是现在让他们在太阳下暴晒的毛头小子。 想通这一点后,宁延给飞鸿和庄十月下了命令,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昔日的禁卫军将军,能找几个找几个。 事关重大,庄十月第一时间和飞鸿取得联系,开始四处寻找昔日禁卫军将领的踪迹。 三天过去了,在宁延着急的等待中,飞鸿传来了好消息,在象州找到了曾经的禁卫军副将赵冲。 宁延听后激动不已,当即亲笔书信一封交给飞鸿,让交给赵冲将军,只要赵将军能来殷都,那高昌不战自败。 被殷都革职后的赵冲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在踏足殷都,都已经准备做一个田家翁,谁料自己回到老家没多久,北方战事再启,失踪许久的彭翊王突然出现在项州,并且被宁延拥立为帝,宁延立新帝,打着正朝纲的旗号南下,半年不到就杀到了殷都城下,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象州一处乡野田园内,一群穿着银白彩丝衣的男子站在篱笆外,静静的看着院中穿着粗布大衣的中年男子。 辞官半年的赵冲将军放下手中的水瓢,坐在木椅子上,在自己的草堂前打开桌上的信。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宁延的贴身侍卫庄十月,庄十月冲着赵将军拱手道,“赵将军!这是我们公子的亲笔信,希望您能以大局为重,前往殷都,助我大军攻克殷都,以正朝纲。” 三天前的赵冲见到庄十月后,不管庄十月说什么他都不会答应,然而这次不一样,这次有了宁延的亲笔信,他赵冲被免职虽然令人气愤,但他赵冲明白这是忤逆天子之令的接过,不管什么他都受着;然而张将军含冤入狱这件事始终像把尖刀插在自己心田,他赵冲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将张将军救出来,他不是不想而是有心无力,脱下军装的他就是一个普通百姓,拿什么和天子斗。 但是这次不一样了,他在宁延的信中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张将军离开殷都的希望。 看完信后的赵冲起身看着庄十月,红着眼睛说道,“庄将军,只要宁州牧能答应我救下张将军,劝降禁卫军一事,我赵冲定尽全力。” 庄十月颔首说道,“赵将军放心,公子从不食言!” 。。。 再度出现在殷都之时,赵冲从禁卫军将军变成了一个普通百姓,来到定州军大营,这是赵冲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定州军。 清一色的甲胄武器,每一件铠甲都是精心制作,每一把武器都是分量十足,每一个将士都是气宇轩昂,身为天子亲卫的禁卫军都没有定州军如此夸张的装备,也难怪定州军能打胜仗,能打赢北征,有宁延这么一个定海神针在,定州军什么事干不了。 定州军中军大帐,庄十月带着赵冲走了进来,宁延起身相迎,看到宁延后,赵冲直接单膝跪地拱手,“赵冲拜见宁州牧。” 宁延快速上前扶起赵冲,“赵将军快快请起,都是自己人,何必多礼。” 赵冲摇头感慨道,“宁州牧,我等悔不听您当初所言,以至今日大将军入狱,我等被迫白身,早知今日如此,当初说什么都不会让张将军离开定州。” 宁延拍了拍老将军的肩膀宽慰道,“事已至此,当初张将军也没有想到身为天子的高昌会这么对他,会这么对待你们禁卫军,追根到底,不怪你们。” “宁州牧,如今我赵冲一介布衣,此番前来并非为了功名利禄,也不是为了重回军队,我来就为一件事,救下张将军。”赵冲红着眼睛说道。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神色无比严肃,“赵将军放心,今日即便你不来,我也会救下张将军,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将军,他的归宿不该是监牢。” “多谢宁州牧,”赵冲重重的点了点头。 “赵将军,我们定州军起兵实属情非得已,天子逼迫,百姓蒙难,我宁家若是再不起兵,一是对不起我们身上的战功,二是对不起身后的百姓;但我深知禁卫军将士是无辜的,殷都今日之祸罪责尽在高昌乐秦二人身上,其余人都是无辜的,包括你,包括禁卫军,包括皇宫中的每一个人,我宁延不愿手中沾满昔日袍泽的鲜血,所以只能把您请来,希望您可以劝劝城上的禁卫军将士,让他们不要再与我们为敌,他们也是百姓的孩子,为什么要站在百姓的对立面,他们的敌人和我们一样,只有那坐在皇宫中的高昌!”宁延激动的握着赵冲的手,神情激动的说道。 赵冲重重的点了点头,“好,赵某一定竭尽全力!” 。。。 殷都城头上的禁卫军将士已经累垮了一大片,天天就这么站着,是个人都受不了,要是张将军还在该有多还,最起码就算死站在这里暴晒,他也会和兄弟们一起,不像现在这个统领,每天就早中晚来城头转一圈,其余时间人都找不到,谁知道在那个女子怀中喝酒呢。 老张实在是累得不行了,双腿发麻,四下看了看,看到没人盯着自己,直接靠在城垛上休息了起来,刚准备揉腿的他突然被旁边的小子叫起来,“老张老张,你快看,那个人是不是赵将军!” “赵将军!”一听到赵将军三个字,老张立马从城垛后站起来,看着城下那个一身粗衣的男子,激动不已,“是赵将军,是他,一定是他!” 林北阳将赵冲带到殷都城下,站在他身后,轻声说道,“赵将军,拜托您了。” 赵冲深呼吸一口气,慢慢抬起头。 他抬起头的一瞬间,整个殷都城头都激动了起来,那些疲惫不堪的禁卫军将士在此刻似乎都忘了身上的疲惫,一个个争相涌到城墙边上,大喊着赵将军,赵将军! 城头上沸沸扬扬的声音让林北阳都有些动容,这才是真正的将军,将士们心中的好将军,一个值得信赖的好将军。 一声声熟悉的赵将军喊的赵冲心中既激动又心酸,此刻的他突然明白,他赵冲这辈子就属于禁卫军了,是逃不开的。 “兄弟们,我赵冲来看你们了!” 赵冲的一声怒吼让殷都城头彻底沸腾。 宁延站在人群中,看着殷都城头将士们的怒吼,也忍不住感慨道,“先生,这就是你说的诛心。” “不过公子你诛不是禁卫军的心,而是高昌的心。”陈令枢摇着扇子慢慢悠悠的说道。 宁延笑了一下,一瞬间的笑。 但却真诚认真,且开心。 第849章 禁卫军倒戈,定州军入殷都 高昌总以为权力就能代表一切,穿上龙袍就能受到世人尊崇,但是今天的禁卫军就告诉他,人活世间,万千杂事都离不开一个字,情!人生一世,万千道路也只为一个字,义! 江湖人看不起庙堂,因为他认为庙堂人无情无义!庙堂人看不起江湖,因为他觉得江湖人草莽无德! 但世间百态,江湖也有绝情人,庙堂也有无德者。 城头上的躁动引来了刚才还在城楼中休息的禁卫军年轻将军,这些人看到麾下将士趴在城头冲着城下大喊的时候,直接怒火中烧,一个个拿起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抽在身边将士身上,一边打一边吼道,“一个个的想死是吧!都给我闭嘴,站好,站好!” 这便是张彭业走后的禁卫军现状,这些年轻将军的打骂对他们来说几乎是家常便饭,用老张的话来说,这些人压根没有把他们当成兄弟。 城头上的异样引起了赵冲的注意,赵冲黑着脸,怒吼道,“住手,身为都统,怎么可以打骂士卒!” 赵冲声音很大,穿着亮金铠甲的禁卫军将军一只脚踩在城垛上,看着楼下一身布衣的赵冲,冷哼道,“哪里来的老狗,竟敢在这里对本将军指手画脚!” “你说什么?”不等赵冲说话,一旁的老张就按耐不住了,只见老张脸色涨红,双拳紧握,怒目圆睁的看着面前的禁卫军上将军,“这是我们赵冲将军,当初北征之战,赵将军带我们冲杀敌阵,杀的北蛮人仰马翻,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敢称呼他为老狗?御军府教出来的将军都是这种口无遮拦,不知道尊重长辈的人吗?” “啪!”马鞭抽在老张胳膊上,声音听的人头皮发麻,老张手臂又热又痛,年轻的将军拿着马鞭指着老张说道,“老子管他是谁!现在在殷都,在这里,我就是老大,他一个小小贱民,哪有资格教育我?倒是你们目无法纪,竟然敢对本将军指指点点,这一鞭只是给你教训,要是还这么口无遮拦,胡言乱语,小心本将军要了你的脑袋!” 赵冲看着眼前一幕,瞬间怒火中烧,“小儿,你若再动我禁卫军将士一根汗毛,老子要你好看!” 年轻将军不屑的冷哼一声,“真是可笑,殷都城易守难攻,本将军倒要看看,你要怎么让我好看!” 话音落地,禁卫军将军顺手拿起手边的牛角硬弓,拉弓搭箭,对着城下的赵冲就是一箭。 箭矢飞过,眼看就要冲到赵冲面门,赵冲下意识的就要抬手阻挡。 “叮当!”一声脆响,一杆银枪挡在了赵冲面前,箭矢撞在枪尖上,应声碎裂。 林北阳皱眉抬头,收枪而立,看着城头的禁卫军将军,怒声吼道,“竖子小儿,打骂将士,不尊前辈,不配为将,更不配为大奉的将!” “林北阳,有本事你就打上来,没本事就闭上你的嘴!”被骂急眼的禁卫军将军指着林北阳吼道。 但他不知道,他对赵冲随意的一箭激怒了城头上的禁卫军将士,老张顾不得右臂的疼痛,怒声说道,“你竟然敢对赵将军动手,你知不知道当初在锡林勒格,他可是差点死在血衣军手中!当年的朱友钧将军在苍同城血战不死,回到殷都却死在了青甲卫手中,多少将士为朱将军感慨可惜;朱将军的不幸绝不能在赵将军身上上演,我们禁卫军的将士来自五湖四海,自第一次来殷都就跟着张将军,赵将军,如今张将军不在了,赵将军还在,我们这些人反正跟着你也是死,不是战死就是被你害死,与其如此,好不如跟着赵将军,不管是死是活,起码不用受着窝囊气!” 老张话音落地,直接提枪直指面前的年轻将军。 “哈哈哈!”狂傲的将军看着老张,老张刚才义愤填膺的一番话出现在他耳中就是个笑话,年轻将军扔掉手中的牛角弓,一步一步的朝前走着,右手握住老张的长枪,指着自己的胸膛,不屑的看着老张,“老东西,你还想反了?你有这个胆子吗?啊?你不是想跟着你的赵将军吗?来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了我你就可以去找你的赵将军了,来啊!杀了我啊!” 禁卫军将军步步紧逼,老张节节后退,四周的将士牙关紧咬,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你。。你。。”老张胸口不断起伏,双手攥着枪兵手臂上青筋暴起。 “废物,就凭你也敢造反!”年轻的将士一掌震开老张的长枪,冷声吼道,“都给我站好了!” 老张猛然抬头,满眼怒火,提枪大吼道,“我杀了你!” “嘭!”一声闷响,有一杆枪抢先一步从老张身边滑过,冲到了年轻将军面前,仔细看去,竟是那日与老张闲聊的统帅。 长枪并未刺入年轻将军的胸口,而是因为真气抵御悬在了胸前。 年轻将士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禁卫军统帅,“马将军,你这是!” 马将军眼神冷峻,大声说道,“兄弟们,赵将军就在城下,与其在这里受着鸟人的窝囊气,倒不如迎接赵将军重回禁卫军!兄弟们,跟我反了!” “杀!”老张回头看去,一众禁卫军将士突然调转枪头,对准那些原本站在他们身后拿着马鞭的将军,那些年轻将士面对禁卫军的突然反戈,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捅成了马蜂窝,发出阵阵哀嚎。 “杀!”一个人或许不敢反,但当第二个人站出来的时候,就会有第三个人站出来,随后第四个,第五个,老张身边那些犹豫不决的将士,也跟着拿起长枪,对准了他们面前的将军。 这下轮到这个年轻的将军傻眼了,“你们。。。你们不要命了,竟然敢反抗朝廷,反抗陛下,你们,你们不得好死!” “啊。。”就在他瞪着眼睛放狠话的时候,身后的副将被一群禁卫军将士打断双臂,从城墙上扔了下去,凄惨的叫声回荡在殷都城头。 “嘭!”一声闷响过后,变成了城下的一滩肉泥。 “兄弟们,反了!” 殷都城头,呐喊连连,无数的禁卫军将军被身边的手下从城头扔下来,变成一滩滩的肉泥。 宁延站在队伍后面,哑然摇头,“先生,您的诛心之计成功了。” “高昌用人不慎,这些年轻的将军没有实战经验,好大喜功,对手下将士万般苛责,殊不知刚过易折,被压迫的厉害了,这些将士难免会心生不满,赵冲将军只是一个引子,此计之所以能成功不在赵将军,而在这些将军身上。”陈令枢摇着扇子慢悠悠的说道。 对陈令枢的话,宁延是一万个认可,“先生之谋划,确实高。” “公子谬赞!” “通知林兄,准备进城!” 禁卫军的临阵倒戈让宁延不费一兵一卒就进入了殷都城,殷都大门洞开的时候,一众禁卫军将士押着五花大绑的年轻将军走过来,这些将士中官职最大的就是马统帅,马统帅来到林北阳面前,低头拱手,“禁卫军马先拜见林将军。” “马将军快快请起。”林北阳下马扶起马先,欣慰颔首,“马将军能在此关键之时起兵倒戈,林某佩服,今日赵将军也在这里,林某也就不说别的了,还是那句话,你们禁卫军这次帮了我,帮了公子,帮了远在雍州的新帝,我们是不会忘记你们的。” 赵冲苦笑颔首,“林将军客气了,我们别无所求,只希望张将军能平安无事。” 林北阳微微一笑,“赵将军放心,张将军一定会没事的。” 那个被五花大绑的年轻将军气呼呼的看着林北阳,林北阳转身看着他,确实很年轻,“你知道你为什么守不住殷都城门吗?” “还不是这些吃里扒外的废物谋反,要不然就算是宁延亲自出马,我殷都也是万无一失!”年轻的将军咬着牙说道。 林北阳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后者的脸上,声音清脆无比,“自大无知就是你输的原因,我们公子宅心仁厚,念及当年禁卫军将士北征相助才不肯与他们兵戎相见,我们作为敌人都不忍和他们交手,你作为他们的将军,却不顾酷暑让他们终日暴晒,不体恤下属,和他们沟通的方式竟然是马鞭,这说出去多么可笑,或许我说这么多你根本不懂,那我就换个说法,你没有将他们当成兄弟,那他们自然不会敬你这个将军!这不仅仅是你失败的原因,还是高昌失败的原因,你们的眼中根本没有情义二字!” 被扇了一巴掌的年轻将军愣愣的看着林北阳,林北阳冷哼一声,“不要用你这种可怜的眼神看着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你,因为杀了你也只是杀了你,我要让你看看,你眼中的王朝是如何覆灭的。” “你。。一群叛国逆臣,死不足惜!”年轻的禁卫军将军冲着林北阳怒吼咆哮。 林北阳冷笑一声,沉声下令,“进城!” 。。。 大奉神英九年夏,禁卫军城门举义,向宁延投诚,定州军进入殷都。 宁延与陈令枢一众将军紧随安远军镇之后进入殷都,面对浩浩荡荡进入殷都的定州军,殷都百姓吓得连门都不敢出,马路上空无一人,百姓关紧房门,大气都不敢出。 看着昔日繁华的殷都街市变得寂寥清冷,走在路上的宁延忍不住发出感慨,“殷都百姓估计还认为我宁延是个鱼肉百姓的叛臣,这高昌别的本事没有,洗脑本事倒挺厉害。” “我大军进城军纪严明,秋毫无犯,百姓的目光是雪亮的,时间久了,他们自会知道我定州军是何等的正义之师,而您才是真正为他们着想的人。”陈令枢摇着扇子笑着说道。 宁延哈哈大笑,冲着身旁的庄十月说道,“给雍州去信,护送彭翊王返京,准备登基。” “是。”庄十月拱手退下。 陈令枢边走边说道,“公子真的觉得彭翊王是一个好皇帝?他不会成为高昌,武悼皇帝这样的人?” “不瞒你说,我并不能保证。”宁延摇头说道,“不过我相信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皇帝,像他父亲那样,体恤百姓,关注民生,而不是为了争权夺利而让百姓蒙难。” “那公子觉得,如果高昌投降,彭翊王会放过这个杀害他母亲的叔叔吗?”陈令枢停下脚步,眯眼问道。 宁延勒马停下,看着眼前若隐若现的皇宫城墙,笑了笑,“我希望他杀,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一个帝王可以仁慈善良,但同样也要杀伐果断,这叫恩威并施,如此才可让百官臣服,百姓信赖。” “哈哈哈。”陈令枢忍不住笑了出来,拿着扇子指着宁延说道,“公子啊公子,和你比起来,高昌半辈子的《君王论》算是白读了。” “所以他不适合做这个皇帝。”宁延坦然说道。 陈令枢点了点头,细细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走着走着,宁延脚步在一处废墟前停了下来,翻身下马,在一处烧焦的木头下,宁延找到了碎掉的宁府门牌,鎏金的宁字被烟火熏得黢黑,宁延轻轻挥手,上面的焦黑齐齐散去,只可惜牌匾已经碎裂,无法复原。 陈令枢看着眼前狼藉感慨道,“这就是宁府吗?” 宁延点了点头,“是啊,我曾经的家。” 宁延看着眼前的景象就好像看到了当年十七岁的自己站在单府前的画面,说起来,自己故事还是从单府废墟的那把匕首开始的。 宁延继续往前走去,其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院中坍塌的祠堂,趴在倒塌的废墟中找了许久,终于是找到了他最想看到的东西。 那是两块牌位,楠木牌位上一块写着:慈父宁致之灵位;一块写着:慈母霍氏芊之灵位。 白衣宁延小心的擦拭着父母牌位上的土渍灰尘,红着眼睛喃喃道,“爹,娘,延儿来看你们了,你们放心,这次延儿能带你们回家了,回项州的家,去找大哥。。” 宁延抱着父母的灵位在废墟堆中坐了许久。 第850章 城上立学子,城下竖铁衣 定,项两军进入殷都后,第一时间便将皇宫围了个水泄不通。 皇城巍峨,古朴恢弘的皇宫对天下人都有一种吸引力,那种处于天下权力之巅的感觉令人神往,这是天下百姓心中的圣地,因为里面住着让他们永远低头参拜的天子;是文臣指点江山,泼墨社稷,一展才华的圣贤堂;又是武将了却君王天下事,留的威名刻丹青的点将台。 殷都百姓趴在窗口,露出脑袋看着街道上铁甲覆身的军队,一个个既好奇又害怕。 因为他们从未见过人们口中狼子野心,暴戾无常的宁延,更没有见过他麾下的宁姓大军。 与此同时,在皇城城头聚集了一大批国子监学子,这些出自高门年轻学子一个个身披长衫,傲然而立,此时的他们站在皇城,像极了书中那些舍身取义的圣人。 城下的宁延看到了城门上的年轻学子,身旁的陈令枢皱眉说道,“是国子监的学生,公子,这些人可都是当世才学最为出众的年轻人,他们站在这里堵门,不太好对付啊。” 宁延淡然的抬头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人头,看上去似有百人,“这些读书人都是为我宁延而来的吗?” 庄十月一只手按在叶墨剑柄上,沉声说道,“公子莫要担心,对付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学子,我一人足矣。” 宁延摇头一笑,“杀这些人容易,可是一旦真杀了,那我宁延真就成了草菅人命的恶棍了,他们来这里无非就是想效仿书中圣贤以身护国,来证明自己读书人的骨气,杀了他们只会如他们的愿,今天我宁延不杀他们,而是要把他们所谓的骨头打得粉碎。” 陈令枢摇着扇子微微一笑,眼神已经看穿一切。 只见宁延勒马向前,朗声说道,“我就是宁延,你们谁是领头的,我们谈谈。” 站于中心的白衫男子往前一步,双手负于身后,一脸狂傲,“国子监程秋练,领国子监九十八名学子在此护国,今日除非我等身死,否则尔等这些叛臣逆流休想进入皇宫一步!” 宁延扑哧一笑,慢悠悠的问道,“护国?敢问程先生,你护的是谁的国,又在为谁护国?” “护国当然护天下百姓之国,替天下百姓护国!”程秋练大声说道。 “好一个护天下百姓之国!”宁延就等他说这句话,随后直接指着程秋练说道,“那敢问程先生,你所谓的天下百姓有没有我定,项二州的百姓!有没有西南诸州的百姓,有没有那些生于苦寒之地,边关之所的百姓!” 宁延突然提高的音调把程秋练吓了一大跳,随后强装镇定说道,“那是自然,大奉国土之上,皆是我大奉百姓。” “好!”宁延说了一个好字,再度大声说道,“敢问程先生,既然你是替天下百姓护国,护国也为天下百姓,那么我想问,当初北蛮南下之时,百姓流离失所,你程先生有没有想这样站出来替百姓说话?去年象州大旱,百姓易子而食,中原大乱,你程先生有没有站出来为百姓说话?西南蛮夷北上,多少英雄男儿血洒边关,你程先生有没有站出来替百姓说话?” 宁延的话问的程秋练是一脸懵逼,但很快就大声驳斥道,“国家大事自由陛下定夺,我等读书人自是不愿意看到百姓受苦!而且不管是蛮夷入侵,还是中原旱灾,陛下都有应对之策;反倒是你宁延趁机起兵,意图不轨,其心可诛!” “你们陛下所谓的应对之策就是对我宁延下手,对北征功臣下手吗?”宁延冷哼一声,“如果高昌真的是一心为民,那他就应该亲自去象州看看,而不是因为一己之私将象州变成了人间炼狱!更不是残害北征功臣,将原禁卫军统领张朋业将军软禁至今!” “北征之战是可庇佑国家百年千年的大业,立下如此重功之臣应当重赏,而不是受罚!他这么做仅仅只是因为张将军参与了这次由我发起的北征,他若不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就不会一直迫害我宁家,视我宁延为觊觎他九五之位的洪水猛水!” 宁延的话掷地有声,回荡在皇城之中。 程秋练皱了皱眉头,“宁延,你休要在此污蔑陛下,如果你说陛下错了,那你今日起兵又是何故?岂不是贼不打自招,此地无银三百两?” “笑话,朝廷的刀都挂我宁延脖子上了,难道我宁延真要等着被杀不成?而且我宁延此次起兵是为拥立彭翊王登基称帝,决非是为我宁家私仇,既然你程先生要说,那我宁延就和你说个透彻,如果他高昌能让天下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那我宁延就不会做那什么定州牧,我身后更不会有这十万大军,我今天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宁延怒吼道。 宁延深呼吸一口气,接着说道,“你口口声声说你是为天下百姓护国,可在我看来你不是为任何人护国,只是为了自己,你想要成为书中宁死不屈的圣人!可我要告诉你的是,就你这样永远不会成为圣人,何为圣人,行天下无路之路,做天下不成之事,身处洪荒逆流而白衣不染,布施天下而不求闻名,一心为民而传道授业;如此可为圣人!” “反观尔等,读了两天书就以为自己可以能做那圣人?真是可笑,行无路之路,敢为你们可曾出过这十里殷都?见过殷都之外的百姓?去过边关野林,见过哪里的百姓?做不成之事,敢问你们可曾做过一件利国利民之事?见到清苦百姓可曾出手相助?碰到不平之事可曾挺身而出?一身白衣可曾不染污泥,敢问你们可曾真正了解过大奉?可曾亲眼目睹过我宁延做事为人?那为什么就要笃定我宁延是个居心叵测之人?布施天下而不求闻名,说来可笑,一群未及弱冠之岁的孩童在此效仿先贤舍身,这不是沽名钓誉是什么?至于传道授业更是无稽之谈,乳臭未干的小子,出了国子监就是误人子弟!程秋练,煽动学子在此闹事,我宁延叫你一声先生是客气,就你这么没有礼节的沽名钓誉之辈,平日里给我宁延提鞋都不配!” 宁延一连串的反问说的程秋练脸色涨红,指着宁延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倒是宁延长袖一挥继续说道,“我宁延此次进京,只为一事,迎新皇登基,让大奉重现辉煌,至于你们说我是什么险恶之徒,无良之辈,我无所谓,但我相信我的所作所为有天看,地看,百姓看,纵使不能青史留名,也能问心无愧!” 林北阳摇头说道,“公子倒也是真敢说,就不怕这些读书人真的受不了刺激跳下来,来个血洒城门?” 陈令枢哈哈一笑,“这些人要是在说完自己姓名就跳下来,那就像公子所说,他这辈子都洗不干净,可他们偏偏没有,那说明什么?不过是一群沽名钓誉的读书人罢了,他们这些人站在这里无非就是想要替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读书人的利益是什么?名声,他们可以穷,但不能不要名;今日此时,若是公子向他们服软,请他们走下来,那今日的冒险一举就是他们未来的护身符,可保他们半生富贵,一生清名。” 林北阳恍然大悟,点头说道,“怪不得公子要骂他们呢,这些人是真的该骂。” “其实公子巴不得有这么一出闹剧,这些年高昌蛊惑百姓,将公子说成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将定州军,项州军说是鱼肉百姓的恶魔,公子要想在殷都站稳脚跟,就必须要让百姓看到我们真正的样子,这些读书人站在城墙上,不止我们再看,整个殷都的百姓也都在看,而看到他们眼中高高在上的国子监学子竟是一群投机取巧,沽名钓誉之辈,看到他们口子的恶贼判臣才是真正站在他们这边的人,你说这些百姓还会心向朝廷吗?”陈令枢轻声说道,声音不大,但却足够听清楚。 林北阳沉声颔首,“那公子会如何处置这些人呢?” “能在国子监的都不是一般人,用在正道那就是璞玉,林将军不妨猜猜看,公子会如何打磨他们?”陈令枢卖了个关子,笑着问道。 “军师都说是打磨了,那就不用多说了。”林北阳淡然一笑。 城头上的程秋练等人气的是脸红脖子粗,此刻的他们竟是不知道如何反驳,就像宁延说的,他们知道的一切都是道听途说,今日之前他们都没有见过宁延,更没有见过定州军,他们说的每句话可以说都是听说的,这要是说出来,岂不更是坐实了他们沽名钓誉吗? 但他们又不能从这里跳下去,宁延没说这些话之前,他们跳下去那是当世君子,不屈傲骨;但他们现在跳下去,只能是恼羞成怒,无脸存世罢了! 活无脸,死无名,一群人骑虎难下,站在城头不知如何是好。 骂完人后的宁延话锋一转,“尔等饱读诗书,竟做出如此不齿之事,实在可耻,我完全可以杀了你们替国子监,替孔夫子清理门户,但我不会这么做,既然你们想要名利,我宁延给你们便是,你们爱民,我给你们这个机会,西南边陲缺少官员教化万民,如果你们还有那么一点读书人的良知,就老实下来,回家收拾东西;如果你们执迷不悟,要做沽名钓誉之辈,那你们大可一跳了之。” 程秋练听完宁延的话后,一直挺直的后背突然就弯了下来,直接瘫倒在城头,看着城下的宁延,咬牙切齿。 他输了,但宁延没让他死,还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真正能成为书中圣贤的机会。 他生气的不是宁延,而是自己,他恨自己为什么要搞这一出,他又为什么不敢跳下去! 说到底,他程秋练说完了就是一个普通人,夫子说得对,圣人语读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 皇宫,西苑。 朱公公一路小跑来到高昌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直流,“陛下大事不好了,国子监学子护国失败,宁延大军已经进宫了,马上就要到您这来了。” 高昌拿起桌上的金爵,披头散发的靠在椅子上,猛地灌了一口烈酒,摇头道,“哎,一群孩子,吓唬吓唬人还可以,碰到宁延这个老狐狸,败下阵来很正常,朕猜猜看 ,在宁延眼中,这些人都是大才,只是走错路了,稍微敲打一下,保不齐里面会再出一个宁枫,所以宁延宁延没有杀他们对不对?” 朱公公点了点头,“陛下高见。” “哈哈哈。”高昌大笑道,“朕太了解他了,他太心软了,太心软了。。” 说完,高昌一把将酒爵扔在了地上,“朱公公,您说宁延万一真到了朕面前,他会杀了朕吗?” “陛下,陛下。。”朱公公跪在地上直接哭了起来,“陛下放心,老奴誓死保护陛下,决不让那贼子靠近陛下一步。” 高昌抹掉眼角的眼泪,摇着头说道,“老师去御天监之后再也没有回来,他不回来也好,现在跟着我只有死路一条,朕这辈子最该感谢的就是他,只不过没有好好和他说声谢谢,要不是老师,朕也不会做八年的皇帝;哎,老朱啊,其实朕理解宁延,朕要是他也会反,不过他心软不会杀朕,而朕会杀他。” “陛下。。”朱公公趴在地上泣不成声。 “不过也有好消息,朕不是亡国之君,彭翊王会继承大统,成为大奉新的皇帝。。。”高昌长叹一声,“兜兜转转十一年,这个皇位还是大哥的。。。” 高昌起身,扶起趴在地上的朱公公,一把年纪的朱公公哭的涕泗横流,高昌轻轻擦掉老朱的眼泪鼻涕,微微一笑,“老朱,朕给你准备了一点钱财,虽然不多,但够你传家三代了,朕的路到头了,你一把年纪了,就没必要跟着朕留在这等死了,宫里的太监婢女都再往外逃,你也趁乱跟着出去吧。” “陛下,老奴。。老奴那也不走,老奴一辈子跟着陛下,死也不走!”老朱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高昌长叹一声,拍了拍老人的肩膀,“你说你何苦呢!” 第851章 谋国运,算苍天 在宁延尚未进入殷都之时,皇宫御天监前另有一番热闹。 大司空燕颔要与国师乐秦来场国运之算。 御天监殿前广场围满了御天监内的下人和内侍,要知道平日里国运占卜可都是大事,他们根本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如今国师与大司空殿前斗法,对他们来说也是一次大饱眼福的机会,可以对传说中的术士谋算一探究竟。 乐秦身着一身湛蓝色长袍,盘膝坐在广场东侧的蒲团上,白须随风而飘,双眼微闭,脸上布满了岁月的褶皱,但腰杆挺得笔直,身体四周虽无真气,但却给人一种不敢接近的距离感;与他对坐的青袍男子便是大司空燕颔,阴阳家天才弟子,汤司空逝世后的御天监新一任大司空,精通星象占卜之道,上了年岁的他眼神透亮清澈,就像他毕生研究的星象一般,明亮而又深邃。 微风习习,燕颔皱眉沉声说道,“国师,那我们就开始吧?” 乐秦缓缓睁眼,望着燕颔,开口便是苍老沙哑之声,“就让老夫看看你们阴阳家的本事。” 乐秦说完,双手结印,一道道真气自丹田外涌而出,汇聚于四周,只见乐秦抬手凌空一点,空中便出现十八道竖起来的真气,十八道真气排列不一,七零八落的飘在半空,这些看起来随意飘起来的真气光柱,竟给人一种泰山压顶的窒息感。 燕颔看着乐秦,轻声呼出一口浊气,随后说道,“十八筹算,九纵九横,纵以参天,横以束地,天地之道皆在十八筹中,这种以天地之气占卜的筹术极其耗费元阳,可是纵横压箱底的秘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施展,老国师为了天子这是要豁出去了啊!” 站在御天监窗口俯瞰广场的宋竟如看到十八筹算出来的那一刻也是满脸惊讶,天下江湖占卜之术何其多矣,最为出名的便是他们道家的八卦和阴阳家的天象,可不是行内人根本不知道纵横家十八筹算的厉害。 风从耳畔吹过,燕颔伸出右手,中指食指并拢直指青天! 一道真气直冲青天,一刹黑云压至,天空瞬间变得暗淡无光,当天地陷入一片黑暗之时,那乌云遮盖的苍穹中突然亮起斑斑点点的星光,这便是阴阳家的天象秘术。 群星斑驳,广场四周的太监内侍都被头顶的星空所吸引,发出阵阵惊叹之声。 两人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比起武者较量的真气碰撞,两位占卜大师的对决就显得平平无奇,除了广场上四处飘舞的真气外,根本看不到两人有任何交手的迹象,这种较量更像是文人博弈,内行看门道,而他们外行就只能看个热闹。 宋竟如低头看着广场,眉心紧锁,别人看不出什么,可他不一样,就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乐秦和燕颔起码推算了千余种可能,看到了上百种结局。 这些杂乱错算的信息在两人头脑中飞速运转,算的越多,看得越多,对身体的侵蚀也越多。 “噗嗤!”燕颔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捂着胸口看向乐秦,只见老国师双手在空中肆意翻飞,十八真气筹以各种各样的姿势在空中组合排列,老国师大汗淋漓,看得出来十八筹算对身体的消耗也是极大。 燕颔抬头看向苍穹,这些杂乱无章的星象正在他眼中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轨迹运行着,无数星辰汇聚在一起,而后散开,再组合,再散开,如此反复,每次组合的形状都不同。 “斗转星移,拨乱反正,这是。。。”燕颔猛地皱起眉头,“有人逆天改命,不对,不是,这是。。。没改?” 在燕颔困惑之时,乐秦也猛的睁开眼睛,和他的困惑一样,乐秦是满脸惊讶,但他的惊讶不止于此,“再来一次!” 燕颔缓缓起身,摇头笑道,“张仙人啊张仙人,原来这就是你当年的决定,我终于明白了。” “五十年前的真相,这一切的真相。。。” “啊。。”乐秦突然怒吼一声,突然起身,一掌拍碎了空中的十八筹算,而后瞪着眼睛看着燕颔,大吼道,“不可能,这不可能,国运已改,为何和二十年前的卦象一模一样?” “看来国师你也算出来了!其实国运根本就没改,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张仙人的计算之中。。”燕颔发出一阵微妙的叹息,来到殷都以来他一直在推演国运,按照宋竟如的说法,龙气被窃,国运衰微,是大乱之象,武当张仙人用自己五十年寿命换为大奉更改国运,以宁家为国运载体传承国运,以保大奉千年国祚。 可是不管他怎么算,都算不到被当今天子高昌身上的龙气,今天和乐秦斗法,他贸然一试,往前推算了二十年,往后推算了二十年,虽然元气大伤,但他也终于知到了其中缘由。 “大奉最后的结局不在宁延。。”乐秦全身颤抖的说出这番话,“宁延身上没有大奉龙气,这。。这怎么可能!” “西北之地的国运指的并不是宁延,国师,你错了!”燕颔一步一步的走向乐秦,边走边说道,“其实你一开始就错了,你以为张先人改的是大奉的国运吗?非也,他其实改的是被你改过的那部分国运!” 乐秦心中一震,“当年我算的没有错,天灾人祸,大灾之象,他张兴瑞嫁接国运不就是为了避开这些吗?我唯一算错的就是西北之地的国运指的不是宁延,而是逃走的彭翊王!” “是,你看到的和我看到的一样,但你又怎么知道张先人看到的也是这呢?”燕颔突然的质问让乐秦傻了眼。 “往前推二十年,你就会知道,其实张仙人卦象里的是现在的大奉!”燕颔声如雷震,“其实刚刚你也算出来了对吧!但你不想承认,其实一直在暗改国运的是你!若不是你一意孤行,窃取龙气,为当今天子改命,大奉何至于今日。” “张兴瑞逆天改命,竟然改的是我的命,哈哈哈,哈哈哈。。”乐秦仰天大笑,双拳紧握的他在此刻彻底崩溃,此时的他想起了师父的一句话,“下山的路有很多条,如果你走上了一条陌生的路,千万不要以为你走错了,更不要想着将这条错误的路重新修正,因为你不知道他在那个拐角就会重新拐到山下。” 他与张兴瑞都走上了这条自认为错误的路,不同的是,他站在二十年前,而张兴瑞站在二十年后,他与张兴瑞都算到了大奉的大灾之相,不同的是张仙人看到的是被他改过后的大奉,这才逆天改命嫁接国运,为大奉再续国祚;而他自以为他看到的则是原本就坎坷的国运,但他自己并不知道,如果他什么都不做,或许张兴瑞看到的就不会是一个凄凉悲惨的大奉。 小孩走路尚且摔倒,一个国家怎么可能不经挫折,阴阳相济,正逆相合才是大道。 而他一手主导的太武政变,彻底改了大奉的国运。 燕颔笑了出来,他也明白了很多,原来有人占卜真的会算到千百年之后,张仙人到底是怎样厉害之人,经会算到大奉今日之灾。 “老国师,如今真相已白,我们谁都没赢。”燕颔来到乐秦身边,伸出右手,想要扶着乐秦起来,“我们都以为张仙人改的国运是逆天而行,殊不知他是用自己五十年的寿命来了手拨乱反正。” “轰!” 一道真气猛然自乐秦体内冲出,燕颔赶紧飞身躲开。 巨大的真气轰在广场上,一声巨响,乐秦双眼通红的站起来,怒声吼道,“这不可能!我绝不会算错,也绝不会输,这个国运是我改的,我改回来的,宁延就是谋反逆臣,今日是我乐秦功败垂成,绝不是天意使然!” 宋竟如一看情况不妙,一个飞身自御天监落下,站在燕颔身边,拎起拂尘直指乐秦,“国师,愿赌服输,难道今日你要耍赖不成!” 乐秦恍恍惚惚的站起身,头发躁乱的披在身后,此时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算什么,他本以为自己可以逆天改命再造大奉,殊不知自己才是这场灾祸的始作俑者,甚至就连高昌都是他的牺牲品,他本可以是一个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王爷,但却被自己卷入这场本不该有的乱世之中。 如果张兴瑞真的一直在替他擦屁股的话,那是不是说北征也被他算到了? 啊,那他还真是对不起宁延啊! “我不相信!”乐秦怒吼着。 他不相信上天,不相信自己的卦象,也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嘭!”一声巨响,乐秦一掌拍向燕颔和宋竟如,整个人像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 “不好!” 宋竟如大喝一声,急忙出招阻拦,燕颔也赶紧运转真气,但他们两人的真气比起乐秦来说还是差的太远太远,只是一掌,两人就同时被震飞了出去。 打飞两人后的乐秦突然回头,暴戾的眼神紧紧盯着御天监,而后猛然发力冲向御天监。 “噗嗤!”本就因为占卜而元气大伤的燕颔吃了乐秦一掌后直接趴在地上大口吐血,撑着一口气起身的他看到乐秦冲向御天监后,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吼道,“快拦住他!” 可是除了他和宋竟如,整个御天监又有谁还能出手呢?又有谁会是发疯后的乐秦的对手呢? “嘭!” 御天监的大门被一脚踹飞,里面的内侍和下人一个个吓得撒腿就跑,来不及跑的也赶紧躲在一边,全身散发着戾气的乐秦看起来极其恐怖。 这是乐秦第一次来到御天监,不出意外的话也是他最后一次。 青铜巨龙口衔明珠静静的立在大厅中央,头顶的星象图格外迷人。 乐秦抬头仰望青铜巨龙,一屁股坐在巨龙面前,他用力的仰着头看着巨龙口中的明珠,手指颤颤巍巍的抬起来,一道真气猛然冲入明珠之中。 急急忙忙赶过来的燕颔和宋竟如看到这一幕都瞪大了眼睛,宋竟如失声大喊道,“快住手!” 原本几经无光的明珠在乐秦的真气灌输下突然变得格外明亮,乐秦拼劲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将真气全部打入明珠之中,看着灿若日光的明珠,乐秦得意的笑了出来,而后起身靠在巨龙底座上,看着门口的燕颔和宋竟如,得意说道,“看到了吗?逆天改命!我乐秦就是要逆天改命!!” 话音未落,一道光柱突然自明珠体内冲出,不偏不倚的冲到头顶的星图上,不偏不倚刚刚好落在殷都的位置上,丢失光芒的明珠瞬间暗淡无光,甚至比之前更暗了几分。 乐秦回头看着明珠声音颤抖,“不,不可能,我不会错,我不会错!” 失声怒吼的乐秦不甘心的抬手,想要继续为明珠输送真气,可是即便是他体内也没有了一丝真气。 “噗嗤!”一口逆血喷出来,乐秦无力的瘫倒在地,靠在背后的青铜巨龙身上,双目无神的看着燕颔和宋竟如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国师,这场闹剧该结束了!”燕颔垂眸说道,看向这位不可一世的国师的眼神尽是怜悯之色。 乐秦哈哈大笑,望着头顶的星图,胸口急促起伏,“狗日的老天爷,我乐秦绝不服输!” 话音落地,乐秦突然转身,一头冲向面前的青铜巨龙。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过后,青铜染血。 燕颔瞪着眼睛看着撞碎额头的乐秦慢慢瘫倒在地。 国师没了,他甚至都不是死在宁延手中。 整个御天监寂静无声,燕颔一屁股坐在地上,青铜巨龙上的鲜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宋竟如来到乐秦尸体面前,替他合上眼睛。 因为一个卦象,他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他以为自己在拯救大奉,可其实就说他一步一步的将大奉搅得不得安宁。 此时的燕颔想起了老师的话:记住了,小子,占卜就是占卜,他当不了饭吃。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算的再多都不如一碗白米饭来得实在! 第852章 忠义在国 得知皇城失守,宫内太监宫女四散而逃,整个皇宫乱作一团。 范北思身着赤红官袍,神色黯然的从四下逃窜的太监宫女中穿过,走进空无一人的太和殿。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范北思就是高昌这一朝的重臣,虽未有丞相之名,但却有丞相之权,国子监结业之后他便入朝为官,深得天子信任,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成为众人口中的当朝第一人。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他范北思蒙受皇恩,岂能不思报国之意,就算天下所有人都站在了高昌对立面,他范北思也不能做一件对不起天子的事! “杀!”太和殿外的厮杀声越发震耳,定州军将士沉重的脚步声很快就来到了太和殿外。 范北思深呼吸一口气,默默转身,只见太和殿门口,一个白衣男子缓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人手握折扇,身着青衫,像个书生;一个身披铠甲,手握长枪,严肃的神情不怒自威。 世人都知道宁延喜好白衣,不用想就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定州牧宁延。 看到站在太和殿的范北思,宁延也愣了愣,倒是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居然还有大臣出现在太和殿,都说高昌养了一群饭桶,现在来看也不尽然。 范北思仰着头看向宁延,沉声说道,“阁下就是宁州牧了吧!” 宁延皱着眉头冲着范北思拱了拱手,“我就是宁延,大军进宫,百官望风而逃,不知大人为何不走?” “穿着大奉红袍,国家有祸,岂能避之?”范北思沉声说道。 宁延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穿着正二品官袍,还如此年轻,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那个写出《定国疏》的范北思范大人了吧!” 范北思先是一愣,随后释怀一笑,“宁州牧竟然知道我的名字,还真让人惊讶!” “顾毓棠这小子天天说你范大人才学卓着,治国之能胜他十倍,我就算想不知道你范大人的名字都难啊!”宁延摇头苦笑,“只可惜你范大人没有站在我这边。” “哈哈,这小子还记得我啊,我还以为他会记恨我呢!”范北思感慨道,“只可惜各为其主,不然还真是很想见他一面。” “现在也不是不可以!”宁延缓缓说道,“顾大人如今就在靖州,如果范大人有心,宁某可以让你们见上一面。” “哈哈哈。”范北思大笑三声,摇着头说道,“没有必要了,如果说这样做的代价是让我范北思为你宁延效力的话,那我劝宁州牧就别费这个心思了;我就说为何北地军迟迟不肯南下,原来他们与宁州牧你是一伙的啊。” 陈令枢摇着扇子说道吗,“齐溪将军深明大义,就算我不派人去靖州,我相信他也不会站在你们这边;范大人你见识渊博,难道还对高昌抱有侥幸心理吗?现在大局已定,彭翊王不日就可进京,你何苦执迷不悟呢?” 范北思转过头看着太和殿前空无一人的龙椅,红着眼睛说道,“蒙受君恩岂可叛!宁州牧,我站在这里就是不愿意与那些贪生怕死之徒同流合污,如果宁州牧真要亡我大奉的话,那就请先从我范北思下手吧!” 宁延无奈叹息,“我宁延从未说过要灭亡大奉,天子之位我宁延不稀罕,但他高昌也绝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起兵是为天下百姓。” 也不知道范北思是信还是不信,他摊手一笑,“事已至此,这些说辞没有任何意义;宁州牧,拔刀吧,给我一个痛快,也让我体验一下为国捐躯是何种滋味。” “今日之灾祸,皆因高昌乐秦而起,你范北思乃忠义之士,我宁延敬你所以不会杀你。”宁延缓缓说道,“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赦,来人啊,把范大人押下去,听后发落。” 范北思拂袖大笑,“哈哈,想死还死不了,不劳你宁大人亲自动手,我自己走。” 范北思整理衣装,抬首挺胸从宁延面前走过,范北思这一走宣告了高昌王朝的彻底覆灭。 注视着眼前的龙椅,宁延也恍惚了一下,就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位置,为何会吸引那么多人?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坐在这个位置的人是他,他做的会不会比高昌更好? 陈令枢看着宁延,微微一笑,“公子,太和殿已经封锁,没有找到高昌,他应该在西苑。” 宁延看了眼龙椅,最后转身看向大殿外的蓝天白云,心情大为舒畅;果然,人还是自由点好,“走吧,去见见天子!” 。。。 皇宫西苑。 一群青甲在身的将士站在西苑之前,死死护着身后的西苑,为首的将军浑身是血,手中大刀都被砍卷刃了,身后站着的百余名将士像道墙死死挡在韩念之前。 “这就是高昌身边的青天卫吗?这战斗力都快赶上小公子的烛狼军了!”韩念皱眉喃喃道。 “将军,还要继续上吗?”钱旭担心的问道。 “高昌就在里面,大业将成就差这最后一步,告诉兄弟们,给我冲,不惜一切代价拿下青天卫,杀入西苑,活捉高昌!”韩念举枪大吼道。 “韩将军。。”就在这时,宁延的声音响起,韩念急忙回头,只见宁延和陈令枢,林北阳带着一众定州军将士赶了过来。 “小公子,您怎么来了,这西苑我马上就要拿下了。”韩念拱手说道。 宁延看了眼西苑门口的青天卫,眼神微微一冷,“我知道,但我来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是一件私事!” “嗯?”韩念疑惑的看着宁延。 只见宁延翻身下马,缓步来到阵前,望着眼前的青天卫,开口说道,“你们的统领柴绍在吗?” 为首的将军默默的往前走了一步,胡子拉碴的他抬头看向宁延,想要挺直腰背,“我就是!” 话音未落,只见宁延身影如同闪电一般瞬间出现在柴绍面前,柴绍瞪着眼睛话还没说出口,一只大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脸上,随后一声闷响,柴绍整个人直接被摁在了地上,身下地面直接裂出无数细缝。 宁延右手死死摁着柴绍的脑袋,任凭柴绍怎么发力都挣脱不开,柴绍的右眼透过手指缝隙看向宁延的眼神中满是愤怒和恐惧,他是青天卫统领,是天子亲卫,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羞辱过。 宁延突如其来的怒火把陈令枢和林北阳都吓了一跳,印象中这还是他们公子第一次如此生气的对一个人。 宁延看着柴绍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柴绍,你可认识一个叫朱友钧的人?” 原本正在挣扎的柴绍在听到朱友钧三个字后瞬间就不挣扎了,眼神中的愤怒逐渐被恐惧取代,这个人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韩念疑惑的看向陈令枢和林北阳,“陈军师,林将军,这个朱友钧是何人啊?我记得两军之中并无此人啊?” 陈令枢叹息道,“此人是公子少时挚友,其父朱佑堂乃前朝兵部尚书,太武年间慕容灼灼南下攻打苍同城,朱尚书不肯撤退,牺牲在苍同城;镇南军奉旨北上,结果全军覆没,而朱将军是镇南军唯一活下来的将军,本以为朱将军会继承镇南军与朱尚书遗志,重聚大军,北上讨贼,却不曾想太武政变爆发,与十八位被杀的大臣一样,朱将军也没能幸免,在自家府邸被残忍杀害!” “哎,当真是可惜啊!”常年征战战场的韩念很容易对朱友钧产生共鸣,“没有死在北蛮刀下,却死在自己人手里,可惜,可叹,更可悲啊!” 随后陈令枢话锋一转,“而杀害朱将军的正是青天卫统领,柴绍!” 韩念眼神一冷,随后沉声道,“原来如此,此人确实该杀!” 只见柴绍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很想说话,可宁延根本不给他一点机会。 “保护将军!”四周的青天卫将士看道柴绍被如此羞辱,当即举刀冲向宁延,宁延左手挥袖,一股距力袭来,庞大的真气直接将眼前的青天卫轰倒在地。 “柴绍,太武政变你本不是关键人物,为求前途忠于高昌也能理解,可你为什么要杀朱友钧,他一介武夫不懂政治,也威胁不到高昌的地位,你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宁延盯着柴绍,右手青筋暴起。 强大真气压迫下的柴绍脸色涨红,瞳孔充血,额头上青筋暴起,嘴里发出一阵阵无力的哀嚎。 “定州举事,是为国战内乱,我本意不想伤人,可今天,我必须亲手杀了你,不杀你,我对不起牺牲的镇南军将士,对不起血洒苍同城的朱尚书,更对不起我含恨而亡的兄弟!”宁延眼眶通红,咬牙切齿的说道。 “呜呜呜。。”柴绍嘴里发出无助的嘶吼。 “嘭!”脑浆四溅,柴绍的脑袋直接被宁延压成了一摊肉泥,红的,白的,黄的,一股脑的往外流。 这还是陈令枢和林北阳第一次看到宁延如此残忍的杀人,陈令枢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而林北阳则是深呼吸一口气,选择了无视。 在场青天卫将士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他们不怕死,但这么屈辱恶心的死法,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想经历。 宁延淡然起身,右手上的脑浆还在往下流,“还不投降?” 宁延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说下去,没有了柴绍的青天卫纷纷腿脚发软,放下了武器。 宁延抬头看向天空,轻声说道,“大黑,你的仇我替你报了!” 而这一天,宁延等了八年! 第853章 高昌西苑自焚 西苑大门被踹开,楼阁之上的高昌对院中的嘈杂熟视无睹,在朱公公的帮助下体面的穿上自己的龙袍,他是大奉的天子,而天子有天子的死法,即便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也绝不能丢了天子的尊严。 朱公公帮高昌整理玉带,双眼通红,但还是咬着牙硬撑着自己笑了出来,“陛下今日真是神采奕奕,威风十足啊!” 高昌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微笑道,“朕是大奉天子,岂能在贼人面前失了颜面!老朱,朕让你准备的酒水备好了吗?” 朱公公点了点头,继续弓着身子,不敢抬头去看镜子中的高昌,“按照陛下的吩咐,都准备好了。” “辛苦你了!”高昌深呼吸一口气,淡然的朝着窗口走去,“走吧,该去见见老朋友了!” 宁延迈步进入西苑,这里曾经是景文皇帝高远的紫金殿,不过里面已经不见当年紫金殿的一花一木,西苑内的假山流水,颇具江南风格,园林的装饰极尽奢华。 宁延一步一步的朝着眼前的楼阁走去,而他这辈子最大的敌人高昌就住在里面。 走着走着,头顶的阁楼窗户传来高昌的声音,“宁兄,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好让朕准备一番啊!” 宁延抬头看去,一身亮黄色龙袍的高昌正趴在窗前饮酒,看到高昌风采依旧,宁延忍不住笑道,“天子也是好兴致啊,兵临城下了还有心情在此饮酒作乐,不知陛下是真的淡定还是在此强装镇定呢?” “哈哈哈。”高昌听到宁延的话后大笑三声,随后举杯说道,“那依宁兄之见,我该是什么样子?怨天尤人,怒火中烧,亦或是自暴自弃,恼羞成怒和你不死不休?” “听着似乎是有些别扭!”宁延直接坐在院中的石椅上,抬头笑道,“来者是客,陛下不请我喝一杯?” “都这个时候了还称朕为陛下,倒也真是难为你了,接酒!”高昌随手拿出一壶酒扔了下去。 宁延右手抬起,一股真气自体内涌出,将酒稳稳的接了过来。 打开酒壶,凑上去一闻,不愧是天子御酒,就是和别的地方酿的不一样,同样的青梅酒,很明显高昌的这壶酒更醇香一些。 “真是好酒啊,这还是你第一次请我喝酒吧?”宁延也没要杯子,直接将壶口放嘴里喝了起来。 高昌抿了一口酒,看着宁延的样子,似乎又回想起了他们第一次在珍宝斋见面的场景,那个时候都他还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小皇子,而宁延则是臭名昭着的京城纨绔。 “你这是在责怪朕喽?不过你也应该怪朕,连一壶酒都没有请你喝过!”高昌摇头感慨道,“甚至都没有好好坐在一起说过话。” “今天这不就有机会了吗?”宁延接过高昌的话说道,“你放心吧,没有我的命令,他们是不会进来的,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洗耳恭听。” 高昌感慨道,“其实朕很想问你,父皇当年如此迫害宁家,你都能与大哥走到一起,为何我们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这个问题也是宁延想问的问题,为什么他们会走到今天。 “因为景文帝是一心为民,他的所有举动都是为百姓考虑!”宁延沉声道,“我信他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是个处处为百姓考虑的好皇帝!仅此而已!” “你的回答倒是很干脆!”高昌无奈的摇了摇头,猛喝一口酒。 “说到这里,我也想问一下,为什么你就非得逼死我宁家!”宁延眯着眼神抬头问道。 高昌笑着回答道,“如果朕说有人算出你会夺了朕的皇位,是未来大奉最大的威胁,你信吗?” 宁延想都没想就回答道,“我信!” 宁延的果断让高昌有些意外。 “有人也给我说过这样的话,但我宁延一开始就说过,我爹做了一辈子的忠臣,即便最后含冤而亡也没有想过叛国,我宁延更不可能做这种事;我还想告诉你,龙椅不是靠什么阴阳风水就能坐上的,也不是靠三言两语就能丢的,什么是天子,什么是君王,百姓拥护才是君王,爱民如子才配做天子,你高昌一开始就搞错了,能夺走你皇位的不是我,而是天下百姓!你能有今天,完全是因为你失了民心!”宁延指着高昌,声音格外的大。 “你自己算算看,你登基八年为百姓做了什么?为大奉做了什么?百姓日子不但没有越来越好,反倒是越来越糟,中原旱灾,你不想着赈灾安民,而是借此机会将那些忠于你的年轻官员扔过去从老一辈臣子手中夺权夺利,那些只知道读书的年轻人会赈灾吗?他们知道什么是五谷吗?见过庄稼吗?一个个什么都不懂就说要赈灾,结果百姓的灾是越赈越多,最后民不聊生,流离失所,百姓连饭都吃不饱了,还会在乎你这个天子吗?” 宁延的声音振聋发聩。 高昌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宁延,突然笑了出来,“宁延啊宁延,如果当年在珍宝斋你能给我说这些,我何至于此!” “当年的你只是一个贪玩的皇子,谁又能想到有一天你会成为天子!”宁延同样喝酒,借着酒劲说道,“彭翊王在项州待了六年,我给了你六年时间,可你呢?整天读着《君王论》难道不知道君王论的开篇第一句就是君乃民之天,民乃君之本吗?” 高昌叹息道,“君乃民之天,民怨则君无德,民愤则君无智,民不承惠于君则君无能;民乃君之本,君勤则政通,君勉则人和,君以民为先则民敬爱于君。。” 高昌说着说着就闭上了眼睛,“《君王论》开篇第一章,民心论!” “历代天子将《君王论》奉若圭臬,告诉后来所有天子熟读此书就可稳坐皇位,正是因为这本书,大奉传国千年;但你不知道这本书其实就在讲一件事,那就是百姓才是根本!”宁延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高昌双拳紧握,眼眶通红,此时的他有愤恨,有后悔,有不甘心。 仔细想想他这八年到底干了什么,控制舆论,煽动学子,总想着拿捏百姓,让天下都听自己的话,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来看,这些是最没用的。 你说得再多都是老百姓的饭后谈资,当一个人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谁还愿意听你讲这些大道理,宁延做的其实也很简单,他就是让定州百姓都有了家,都吃上了饱饭! 仅此而已!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啊!都晚了!”高昌抬头望着苍天,怔怔失神。 “是啊,一切都晚了!”宁延放下酒壶,不知不觉一壶酒就被他喝完了,“如果你身边的人不是乐秦,蔡楠而是于公明,胡尚仪,那你也不落得今天这个地步;羊辜佑,范北思都是当世大才,就算是在你最无助的时候范北思也给了你一本《定国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你抓住了这根稻草,也不会有今天。” “听说你亲手杀了柴绍给朱友钧报仇,看来你和于公明他们关系匪浅啊!”高昌重新拿起一壶酒,一边倒酒一边说道。 宁延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的说道,“他们都是好人,本事比我要厉害得多。” “可他们不认可朕!” “靠着残害兄长登基称帝,你觉得会有人认可你吗?太武政变是你这辈子都洗刷不掉的耻辱,当你皇陵起兵的那一刻,失败就是注定的!” “朕今日之果,都是咎由自取呗?”高昌看着宁延,玩味的说道。 “正是!” 两人对视许久,高昌深呼吸一口气,似乎是释然了,突然提到了彭翊王,“南槿那小子和景文帝像吗?” 宁延平复了下心情,重新坐在椅子上说道,“很像,不仅长得像,性格也像,我相信他未来会是一个体察民情的好皇帝。” “哈哈。”高昌伸了个懒腰,随后攥着酒杯说道,“那就好啊,大哥确实是是个好皇帝,折腾来折腾去,最后的皇位还是南槿的,宁延,你说朕和二哥这么多年算什么?” 宁延沉默不语,不知道如何回答。 “罢了罢了,都过去了,朕这个做叔叔的是没脸见他了!”高昌望向宁延,沉声说道,“宁延,和你说了这么多,朕很开心,不过朕要走了。” 宁延听后突然起身。 “朕知道你不会杀朕,如果按你所说南槿像大哥一样心善,那他也不会杀朕,可是你说朕活着有什么意思?看着南槿登基吗?朕做了一辈子的皇帝,到头来却要将皇位拱手想让,朕没这么大度,更做不到坦然。”高昌摇着头说道。 “你什么意思?” 高昌抬手示意宁延听他把话说完,“南槿登基是大势所趋,朕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可朕的命在自己手上,是死是活不该由你宁延说了算,更不该由南槿说了算,而是朕自己说了才算。” “高昌,你想干什么?”宁延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紧紧盯着高昌。 此时高昌的身后,摆满了酒坛子,朱公公淡然的站在高昌身后,将火折子递给他,“陛下!” “老朱,谢谢你!” 朱公公摇了摇头,或许是预知了自己的结局,朱公公特意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高昌拿起火折子,冲着宁延招了招手,这次他的眼神很真诚,“宁延,朕算计了你一辈子,其实朕很想和你做兄弟,这辈子欠你太多了,下辈子再还给你!” 。。。 说完,高昌便将燃着的火折子扔向了身后的酒坛中。 “不要!”宁延一个猛冲朝着窗口飞去,想要救下高昌。 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 “轰!” 一声巨响传来。 一瞬间,原本的天子阁楼被炸的粉碎。 爆炸的焰浪将宁延掀翻在地,门外的林北阳和韩念急急忙忙冲进来大喊着保护公子。 可当他们看到火焰升腾的阁楼后都愣住了。 宁延起身顾不得拍身上的尘土,望着燃烧的阁楼,久久不语。 或许这对于高昌来说是最好的结局,起码直到他死的一瞬间,他都还是大奉的天子。 。。。 高昌走了,甚至连块完整的尸骨都没有。 陈令枢快步走来,站在宁延身边说道,“乐秦找到了,尸骨在御天监,是燕司空送出来的。” “他是自杀的?” 陈令枢点了点头,“是。” “燕司空呢?” “他就在外面!” 宁延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西苑。 西苑之外,燕颔盯着远处的黑烟看了许久,宁延抬手示意陈令枢不要跟随,自己只身一人来到燕颔身侧。 “燕兄,许久不见,没想到再次相遇会是在这里!”宁延和他一起看着远处的黑烟,缓缓说道。 燕颔脸上没有一丝神情,听到宁延的声音后淡然说道,“其实我也算错了,逆天改命的不是张仙人,是乐秦。”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呢,将身上的国运还给了彭翊王,该做的也都做了,现在彭翊王也在回来的路上,等到他登基称帝,我的任务也就结束了!”宁延神色轻松的说道。 燕颔嘴角上扬,“你要回定州?” “我妻儿都在定州,出门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宁延长舒一口气。 “彭翊王登基,你可是首要功臣,封侯拜相。。。” 宁延开口打断燕颔的话,“打住打住,我这还不容易下决心的,可别勾引我留在殷都啊!” 燕颔笑了笑,将头上帽子摘下来,深呼吸一口气,“你是能走了,可我却走不了,御天监这里离不开我。” 宁延一只手搭在燕颔的肩膀上,冲他用力的点了点头,“你身上的担子比我重。” “对了,你这么会算,能不能帮我个忙啊!” “占卜打卦,武当比我厉害!” “哎哎哎,谦虚了啊,就很小的事!” “说说吧!” “你说我下一个是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啊!” “。。。” “你怎么不说话啊!” “无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