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朝夕事》 第1章 这都是什么事?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过几天就是分堂测验了,大家好好准备。” 谢夫子留下这句话就走出了学堂。 然谢夫子前脚刚走,白芷就心如死灰一脸扎在了桌上。 同桌叶言良看他这般模样,以为他是担心几天后的分堂测验,轻声劝慰:“只是分堂测验而已,白兄放心,山长是不会因为成绩差将我们而赶出学院的,最多是被分配到丁堂而已。” 白芷小声嘟囔:“我倒宁愿被赶出去。” 她说的太小声,叶言良没听清:“白兄,你说什么?” 白芷抬头亮出职业假笑:“没说什么,叶兄你不是着急回去温习功课,还不走吗?” 叶言良看了下外面将黑的天色,连忙收拾起书本,正准备起身,想了想又坐了回去,凑到白芷身边低声说: “白兄,你既称我一声叶兄,我也不能枉费你的心意,有几句叮嘱你一定要记住,你不是本地人对咱盛安皇也都不熟悉,天子招收寒门学子入云鹿书院,咱们虽有幸入学,但生为寒门书生随时都有可能会被那些世家公子欺负,你可千万要小心不要冲撞了那些公子哥们。” 眼前人言辞恳切,白芷能感受到他的真情实意,重重点头宽慰他:“多谢叶兄,我省的。” 告别了叶言良,白芷也收拾好自己的书本准备离开,如今才二月间,太阳落下之后天色暗的快,学堂离舍房还有些距离,如果不想摸黑走路就得加快脚步了。 白芷抱着书本,满脸愁容往回赶,按照前世上学的经验,放学了的学生们可是如脱缰的野马一样只想快点回到寝室躺尸的,所以埋头小跑地白芷并没有注意前面还有一群公子哥们还在慢慢悠悠地闲逛,一个不小心就踩到了最左侧那人的脚。 还好是黑色的鞋子,这是白芷的第一反应,随即她习惯性的说了一声对不起,没听见对方的责问声,就以为对方并不在意,也没有抬头看只自顾自的小跑回了舍房。 刚一进屋就反手锁上了房门,她如今扎在男人堆中,生怕哪一天被人突然闯进来发现真实身份,告发了上去一命呜呼。 三天了!!!白芷穿越到这里已经三天了,这三天她心力交瘁,真的没想到穿越风竟然轮到了她。 根据原主的记忆,她这是穿到了一本叫做《盛世风云录》的书中,这本书是白芷学生时代粉的作者封笔多年后开的文,本着对那美好时光的怀念,熬夜看完了整本书,看完之后才回味过来这尼玛就是一篇男频种马复仇文。 男主可是一个传奇性的人物啊,他是晏国上代太子的儿子,因老爹政斗失败全家惨遭灭口,他却因贪玩躲过了一劫,一路蛰伏,长大之后更是改头换面靠着睡各种权臣女儿,一朝翻身成了晏国新一任皇帝,从此美女在怀权力在手,简直不要太爽。 或许是期望太高,在看完之后白芷洋洋洒洒写下了三百字的差评,痛斥作者欺骗她们这些老粉的感情。 就说人不能太偏激,在她熬夜看完小说之后,刚进公司就被老板pua加班,还美名其曰:人是累不死的,没听见谁是累死的,被压迫完成甲方的任务硬是不眠不休又干了两个通宵,终于在熬第四个通宵的时候,眼前一黑不醒人事了! 白芷觉得十分不公,她都那么努力工作了,为什么偏偏就好死不死的成了女扮男装在书院读书的透明小炮灰,只因小炮灰在一次休沐偶然撞破了男主和人幽会,那小姐为了让男主证明对她的爱,并且不让她的清誉受损,让男主解决掉这个扫兴的人,自此小炮灰下线。 小炮灰的存在只是作者为了推进感情线硬塞进去的,可见十分潦草! 照例跪在屋子正中央,嘴里念叨着“南无阿弥陀佛,菩萨快送善女回去。” 四个方位都跪拜了,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不由得生无可恋的躺在地上。 在屋内哀悼自己悲惨的白芷并不知道,因为那一脚她被人记恨上了。 且说她踩了人之后,自顾自的走了,按照现代人的逻辑道歉之后对方没有责难就说明问题不大,可这里是阶级分明的封建社会,那公子哥没想到被踩了之后只一时没反应过来,人就跑了。 “小兔崽子,不长眼吗,踩了人就跑?”张永安啐了一口,奈何白芷走的极快,一溜烟过了拐角就不见了身影。 张永安正窝火,身边的两跟班书生自然不能放过拱火的机会。 “张少,他不过是一个下贱的穷书生,踩了人丢下一句对不起就跑了,这分明是不把你放在眼里。” “就是,现在这么个货色都敢欺负到您头上了,那要是传出去岂不是那些穷鬼都要欺负....” 不待那跟班书生说完,张永安暴喝一声:“他们敢欺负到小爷头上,看小爷我今晚不整死他。” 说罢就一脚踹向说要欺负到他头上的那跟班书生,“彭槐,你快去看看那狗东西是谁,住在哪个舍房。” “哎哟,张少您别拿我撒气啊。”彭槐往旁边一闪,堪堪躲过了险些要屁股向后的平沙落雁式。 张永安没想到他竟然躲开,正准备继续发难,就听彭槐辩解:“张少,您别生气,我知道刚刚走过去的小杂碎是谁。” 张永安喘了口粗气,骂道:“知道还不赶紧说,墨迹什么?” 彭槐不敢卖关子直言道:“前段时间天子听从杜相的谏言,以咱们云鹿书院为试点招募一批寒士,说什么有教无类,天下学子不应分出生,只要是有抱负有才学皆能与士族一同进学。刚那小杂碎叫白止,就是新招进来的,住在甲一零三号房。” “招这些穷鬼进来读书也就罢了,怎地还给安排到了甲字舍房?” 张永安原先想要是住在丁字舍房,正巧今晚能过过瘾,叫那些穷鬼们一起都长长记性,让他们知道什么人不该惹。 可怎么就安排在甲字房?那里大多都是贵族子弟,饶是他也得多掂量掂量。 彭槐跟了张少这么久,哪能不清楚他心中所想,嘿嘿一笑:“张少,那白止可是一个人住,可吵闹不到那些贵人,再说了那些贵人也大多都住自家里呢,您就放心吧。” “很好,看来这个气我今天是非出不可了。”张永安原本皱起的眉头立马舒展开,微眯的眼睛中充斥着阴戾狠辣。 夜半时分,白芷正准备脱衣睡觉。 “嘭——嘭——嘭——” 一阵砸门声。 第2章 古代版校园霸凌 睡意正浓的白芷,被吓得心脏差点骤停。 伴随着敲门声的还有一名男子呼喊声。 “开门,白止,快开门。” 这是什么情况? 半夜来敲门,还来势汹汹的样子,她敢开门才有鬼呢。 白芷快速穿好衣袍,一边试探的应声:“你...你们是谁啊?这么晚了要干什么?”一边抬起桌子悄声挪到门边抵住,一张桌子不够,又把两把木椅垒了上去。 “白兄弟,你别怕,我们就是想过来找你聊聊天,你快开门。”彭槐放软的语调,想先把白止骗出来。 神经病啊,哪有人半夜叫人起来聊天,谁信啊。 隔壁的阿飘都不信!! 白芷心思转动,这种场景似曾相识,这该不会是古代版的校园霸凌吧? 不是吧,想不到哪里得罪了人...难道...该不会...是因为她今天踩到的那个人吧? 要不要这么衰,小炮灰的命就不是命? 心思虽七弯八绕,嘴上可不敢激怒他们,毕竟大半夜的他们敢来肯定已经打探好了周围的环境,万一被他们闯进来可就不妙了。 白芷故意懦弱结巴道:“都..这么..晚了,明天..还要..还要...上课,改天再聊...可以吗?” “白兄弟,你真的不用害怕,我们张少今天第一次看见你,觉得和你很有缘分,你一个寒门子弟也没有什么仪仗,跟我们张少关系弄好了,以后你在书院没人敢欺负你。”彭槐耐着性子哄她出来。 白芷在心中腹诽,有缘分?我看是猿粪吧,还会揍得喷粪! “可是..我...害怕...我也..想睡觉了...明天谢夫子...还要...检查课业呢。” 彭槐已经不耐烦了:“你快出来,谢夫子那边...” 在一旁来回踱步的张永安耐心已经耗光,不待彭槐说完一把推开他,走上前猛地一踹,门后因重物抵住,这一脚不但没有踢开门,反而让他连退三步,好在彭槐和另外一个跟班李程扶住了他,否则就摔了个屁股蹲。 张永安更是怒不可遏,双眼火星都要冒出来了,咬牙切齿道:“小杂碎,赶紧滚出来,看小爷不打死你。” 白芷着实被刚刚那一脚吓到了,还好有先见之明把门给堵上了,门外的人绝不是善茬,她赶忙跑到窗户前把书案立了起来抵住栓木,三角形的结构牢固许多。 她被那一句小杂碎弄得火气也上来了,积压了三天的情绪爆发,再也装不下去了。 “你都要打死我了,是你傻还是我傻,你觉得我会出去任你揍吗?” 嘴上回怼着,手里的功夫却没停,屋内能派上用场的都被白芷加固门和窗的防御了。 张永安显然没想到屋内的小子竟然这么硬,气急败坏的给身边傻站着的两人一人一巴掌,怒斥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砸门啊!” 彭槐被被打的一个激灵,心中有怒不敢言,只敢把气撒在旁边的李程身上:“李程,你个呆子,还不赶紧踹门。” 李程连忙应声:“好,好,我踹。” 实打实的两脚下去,可却一点松动的迹象都没有。 身后的张永安面目逐渐狰狞,叫骂个不停,什么污言秽语都用上了。 彭槐害怕他又把气撒在自己身上,连忙也跟着李程卖力的踹了起来。 白芷抵住桌子喊道:“你们闹这么大动静,就不怕被值守发现,明天遭山长责罚吗?” 张永安嚣张至极:“小杂碎,你以为小爷是谁?小爷可是户部侍郎的儿子,我爹跟着当今驸马做事,捏死你跟捏死蚂蚁一样容易,像你这种贱命,就是死在猪圈里也不会有人在意。” 这不妥妥的我爸是李刚的翻版吗?这话要是搁在现代绝对被人肉,亲爹掉马速度赶超500m宽带。 门被踹的直响,门后堆积小山一样的东西相互碰撞,并不牢固,白芷双手被震得发麻,心脏因紧张怦怦跳个不停,也实在害怕他们踹坏了门,双拳难敌六手,还男女有别,硬气不过十几分钟,又只得向现实低头对门外示弱: “就算你爹官职高,可你在书院,书院的管事是山长,你犯了错照样被责罚,不如咱们各退一步,你别找我麻烦,我不告诉山长,怎么样?就如你所说我就是一个蚂蚁,不值得你受罚。” 张永安在书院只要不碰上那么几个人,基本上都是横着走,揍过的人少说也有几十个了,想不到有人竟然敢和他讨价还价,还是一个穷鬼杂碎,这事传出去让他以后在书院怎么混? “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不可,彭槐、李程,你们是没吃饭吗?赶紧给老子把这扇门弄开。” 哦豁! 反派的脑回路就是跟正常人不一样,这下玩脱了。 白芷脑子飞转,现在人肯定是得罪了,就算今天挨过去了,霸凌这个事情向来都是一开始就不会结束,除非他离开书院或者是有更强大的人能压制他。 说不定他离开书院之前就已经把自己给整死了,这个选项率先排除。 更强大的人是谁?脑中立马闪过一个名字,晏国宁王世子晏卿尘,这也是她这本书最喜欢的人,虽然他是书中有名的纨绔,可他那张脸被作者夸得天花乱坠,谁让她是颜狗呢! 想不歪歪都难! 为了响应天子号召,晏卿尘被宁王硬塞进云鹿书院读书。 明天是开学第四天,也正是他第一天上云鹿书院报到的日子。 晏卿尘确实是一个粗大腿,可他下场很惨啊,凡是阻碍男主发展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好下场? 要不选男主? 咦,一想到原主是被他害死的就一阵恶寒,在看《盛世风云录》时不知吐槽了多少次这个靠女人上位的渣男,可耐不住人家有主角光环啊。 “吱——”门裂缝的声音。 李程和彭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见门终于有了松动迹象,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要是今天不让张少撒气,回头那拳打脚踢可就是他们俩人承受了,喘了两口气后,脚上的动作越发用力了。 完了!情况不妙啊! 第3章 你真好看 菩萨啊,想她白芷可是路过寺庙就会捐五块十块的香油钱,你把我甩在这里也就罢了,好赖留了一条命,可这才来第三天,她还没看过古风版帅哥,还没吃遍美食啊,难道就又要被人整死了吗? 白芷心里又焦躁又害怕,闹这么大动静,书院竟然没有一个人出面制止。 “三更天以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三更天以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报时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进舍房。 妈蛋,都三更天了,这帮人还真是锲而不舍! 等等!三更天!白芷精神一震。 她终于想起这个情节了,原书开场男主也经历了这么一遭,报更是这次事件的重点,原本模糊的记忆逐渐变清晰,男主开局是不得势的寒门子弟,所有逆袭男主的标配都是前期弱小被各种反派欺压,但每次反派制造的困难都是为男主铺路,说通俗点就是送挂。 白芷不清楚原本应该在男主身上发生的情节怎么就落到她一个小炮灰身上,就连时间都分毫不差,只是一个丁字舍房,一个在甲字舍房。 可能就是因为她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炮灰,所以随意捡漏安插了一个位置,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主当时的决断力是吸引白芷继续看下去的关键,面对压迫男主当机立断打翻蜡烛点燃易燃的床褥子,屋内没有足够的水,他能毫不犹豫的用夜壶的尿弄湿外衫,捂住口鼻以免被浓烟呛晕。 通过火烧舍房,吸引更夫的注意,借更夫的手‘叫醒’值守的老头。 其实每个舍房都会配备两个值守的老头,并且还是人性化的轮班制,闹这么大动静学生们胆小怕事怕惹祸上身不敢出门也就罢了,白芷不信那些个老头听不见,他们都背靠书院,都是有些背景的人,根本不怕被士族子弟找麻烦,没有出面,只能是因为他们被收买了。 屋子起火涉及书院固定资产损失以及学子的人生安全,给多少钱也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这个危机就被顺利解决了,男主还因祸得福被安置到了甲字舍房与兵部尚书的儿子王致远同屋成为舍友,自此开启权谋之路。 因不愿屈服淫威,宁愿用这种方法反抗,这一份忍耐力颇有勾践卧薪尝胆的风范,白芷当时看的热血澎湃,期待男主用聪明的头脑以及隐忍的性格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可谁知后面画风逐渐走偏,一去不复返。 白芷做不到火烧屋舍这么激烈地反抗,她没有主角光环万一真被烧死了,那可真是作茧自缚,但是她想到办法赶走门外地三个人了。 思绪只在几个呼吸间,白芷当机立断清了清嗓子,大声嚎叫:“堂堂云鹿书院,天子钦定学府,竟有学子仗着家势霸凌刚入学的寒门子弟,这不是妥妥地打天子的脸吗?山长和谢夫子等一众儒士一世英明就这么被毁了。” “这可是天子钦定地云鹿书院啊,山长和谢夫子地一世英名要被毁了啊。” 呐喊地声音一声超过一声,只要沾上官衔就怕被扣帽子,值守地老头靠书院吃饭,白芷不信他还能睡得着。 门外三人被白芷突然地喊叫弄得皆是一愣,摸不清这小子葫芦里卖什么药,喊得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东西。 张永安嗤笑,嘲讽道:“小杂碎,你现在求山长和谢夫子救你?真是被吓傻了,他们根本就不住这里,你就算是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彭槐应和:“就是就是,我好言相劝时你不出来,还老子废这么大力气,看待会我们怎么整你。” 白芷不理会他们的恐吓,继续反复呐喊那几句话。 见里面的人根本不搭理自己,张永安越发恼火,怒吼道:“小杂碎,你现在闭上嘴,我还能考虑考虑待会少踢你两脚。” “你想踢谁?这么晚了,还在闹什么?明天不用上课吗?还不快点回去睡觉。”旁边忽而传来一声呵斥。 白芷心下一喜,来了! 前一秒还嚣张至极的张永安一下就变了脸色,不是已经打点过了吗?难道是他嫌弃给的太少了? 张永安心中鄙夷不已,但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语气甚至带有一丝讨好:“张叔,您可是觉得酒钱还不够?我这里还有,您....” 白芷出声打断:“多谢张叔过来解救学生,山长和谢夫子一定会感念您维护书院名声的。” 张叔闻言眉毛高挑,瞪向张永安:“张少爷,这里是云鹿书院,不是你的张府,还请快点回去休息,否则别怪老头子明日上报山长,到时候可少不了一顿责罚。” 明明收了他五十两,现在竟然翻脸不认人。张永安气结:“你...” 张叔音量抬高:“我什么我?难道张少爷连老头子我也要踢?” 彭槐和李程见情形不对,深怕他冲动,赶忙一左一右拉住了张永安,在他耳边低声劝慰: “张少,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张永安也知道今晚成不了事了,对着张叔重重地哼了一声,甩开两人的手踏着极重的步子转身离开。 等了好一会,门外终于没有了动静,白芷那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人是走了,可她还是不敢移开门后的东西,只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了床榻上,心理和生理都已经极度疲倦了,不一会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注定是睡得极不安稳的一夜,天刚微亮就被报晓鸡的打鸣声惊醒。 抱着沉重的脑袋,白芷发誓如果她能顺利结业,到时一定要回来偷偷的把这只报晓鸡给抓去宰了吃。 磨磨蹭蹭到快要上早课,心中默念千万不要再碰上那三个扫把星,白芷忐忑的出了舍房。 但...总是事与愿违,她才走出甲字舍房区域,就看见三人气势汹汹站在墙边,饶是没见过那三人长什么样子,白芷只一眼就知道那是来围堵她的。 “张少,小杂碎出来了!” 彭槐喊出声的同时,白芷也提起气发狠的向前跑,只要跑进学堂就算是躲过这一早的劫了,至于之后再想办法就是。 “还愣着干什么,快追,别让他跑了。” 张永安气急败坏:“小杂碎,你站住,看小爷不弄死你。” 白芷跑到拐角,回头见他们的距离还有点远,喘了口气回怼:“张少,你在口出什么狂言,你对狗说过来,我要打死你,狗都不会理你,有空就去找大夫治治脑子!” 眼看着那张被气得狰狞的面孔拉近距离,白芷不敢再耽误转身拔腿就跑,哪知刚回头就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身躯。 脑瓜子里嗡的一声闷响,白芷忍住痛意错愕抬头,却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只一眼就陷入了那黑珍珠般的光泽无法自拔,手掌下是他紧致地身躯,手感好得她忍不住摸了两下。 白芷脱口而出:“你真好看。” 第4章 世子其人 被硬塞来书院读书也就罢了,入学第一天就被这样冒犯,娘们唧唧地小矮子一看就不抗揍,不仅对他动手动脚,还夸他长得好看?谁给他的勇气? 晏卿尘额角抽搐,一把推开这没眼力见还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握紧了拳头,正待发作,落在后面地张永安追了上来。 张永安注意力全放在白芷身上,喘了口粗气骂道:“小杂碎,终于知道怕了,小爷今天就揍的你连狗都不搭理,还敢嘲笑小爷,谁给你的胆子,彭槐、李程快给小爷上,弄死他。” 等了一会,没看见身后的人上前,张永安不耐烦的转过去瞪向身后的两人:“你们在磨蹭什么?” 彭槐和李程不住的向他使眼色,眼睛都要抽筋了,张永安显然没有接收到他们的信号,狠声斥责:“小爷使唤不动你们了?在这里挤眉弄眼干什么?快去,否则小爷连你们一起揍。” 李程眼睛向他身后瞟了一眼又连忙挪开了视线,声音略微颤抖:“张..张少...后面...世子...” 结结巴巴一句话说不清楚,惹人生厌,张永安走上前一脚把他踹倒在地,李程像是没感觉到疼痛,嘴上仍不忘提醒张永安:“张少...世子在后面...” 张永安恨铁不成钢:“薛世子和萧少是表亲,小爷的爹跟着萧少的爹办事,这点面子还是迈得过去,你跟了小爷这么久怎么还跟个怂包一样。” 其实这也不怪张永安误会,因为云鹿书院前三天确实只有一个永安侯世子入学,他万万没想到那个盛安皇都有名的煞星会在第四天乖乖入学。 “哦?看来张少爷心中的世子只有薛世子一人,本世子入不了你的眼,是吗?” 晏卿尘的声音如惊雷一般在张永安脑中轰炸,他缓缓地转了回去,这才看见站在白芷身后的煞星本人,后背冷汗直冒。 张永安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世子,我...小的不知道您今日会来云鹿书院入学。”他目光转到一旁站着的白芷身上,恨恨道:“这白止是不是也冲撞了您,小的刚好和他也有恩怨,不如让小的替您教训他。” 晏卿尘脸色更加阴沉:“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替本世子办事?” “小的..小的和萧少有点交情...” 晏卿尘飞起一脚,如疾风般直冲向张永安的胸膛,将他如败絮般踹翻在地。随后,他一把扯上张永安的衣领,如铁锤般的拳头带着劲风,狠狠地砸向他的面门,每一拳都如重锤击鼓,拳拳到肉。 一时间,惨叫声和求饶声在空气中交织回荡。 白芷表面波澜不惊镇定不已的看着眼前单方面的殴打,实则内心已经掀起了波涛骇浪。 要是还弄不清楚她刚刚冒犯的人是谁,白芷可以不用赖活了,在这些人面前能有这么大威慑力的除了晏卿尘,整个盛安皇都的街巷中找不到第二人了。 乖乖,她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刚摸过胸膛的那只手在衣袖里颤抖着。 张永安那一声声的惨叫对白芷那简直就是暴击,晏卿尘对自己看不惯的从来不会留手,那都是往死里揍的。 她昨天晚上还在考虑要不要抱大腿,没想到今天就直接报丧!! 白芷一时间心乱如麻,想着待会用如何的求饶姿势显得不那么...怂。 慕白敛对晏卿尘揍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倒是这个叫白止的很有意思,同龄人很少有人见到这种场景还能如此镇定自若。 “你叫白止?” 没有回应。 慕白敛挑眉,抬起手拍了拍呆立在身侧的人。 “啊?” 白芷被吓得一个激灵,猛地转头看向身侧,对上了一双狡猾的桃花眼。 原来不是没有反应而是直接吓呆了啊,慕白敛勾起唇角:“无事,你可是叫白止?我方才听他们这么叫你。” 白芷迅速调整状态,乖巧点头:“是的,我叫白止。” 慕白敛拍手:“真巧,我叫慕白敛,白敛和白止,都是药名,挺有缘。” 白芷讪笑:“是...挺有缘。” 如果刚刚没有得罪晏卿尘,她会很开心的与这位看着温和实际上武力值爆表,世子团第二人攀交情,可惜....她马上就要被收拾了。 那边哀嚎声渐弱,晏卿尘松开张永安任他瘫倒在地,脸上再没有一块好皮。 “哼,什么腌臜货都跑来攀交情,下次见到本世子滚远点,污了本世子的眼弄死你。” 慕白敛的轻笑传入白芷耳朵,正准备转头看去,身边的人已经走上前站在了晏卿尘旁边,掏出一块锦帕递了过去,后者迟疑并没有及时接过去。 “干净的,我娘今早才香薰完给我的,不用拉倒。” 慕白敛白了晏卿尘一眼,带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刚准备收回却被一把抽走了。 “哦,那谢过白姨了。” 晏卿尘拿着锦帕细致地擦拭着手背沾染的鼻血,冷峻阴沉的脸色十分摄人。 而后他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路过白芷时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留下。 这...就走了?她逃过一劫了?!! 白芷又看了眼张永安被揍成猪头的脸,活该! 她咬着嘴唇憋住笑,连忙低头紧紧了衣襟朝着丁班方向赶去,耽误了好大一会,再晚可真就要迟了,夫子的戒尺打人挺疼的。 只是...为什么世子团三人组也是去丁班?原书中也没提啊! 努力回忆情节,确实也合理。 这位晏世子出场并不多,但每次出现都浓墨重彩的为男主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男主曾经一度把他视为头号对手。 慕白敛余光瞥见跟个鸵鸟一样缩着头的白芷,不禁玩弄心思渐起:“晏哥,你真好看,我之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好看呢!”说着,还想上手去摸他的胸膛。 晏卿尘瞪着他伸过来的手,警告道:“想断手,早说啊!我下学了就跟慕将军说他儿子背着他偷偷练剑。” 慕白敛连忙收回手,十分规矩的放在了身侧,没好气道:“你气都已经撒完了,可别害我,再说了刚那小矮子还趴在了你怀里,也没见你怎么着啊,怎么的,只针对我呗。” 被迫跟在后面的白芷听着前面人的对话忐忑不已,更是在心里不停的骂慕白敛狗贼,真是嫌她身上的霉运还不够多! 或许是眼神太过于哀怨,当事人突然回过头与她对视了个正着,皱着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转了回去。 第5章 谢夫子沉重的爱 “瘦的跟竹竿似的,不禁打。”晏卿尘的语气中充满了嫌弃。 慕白敛摊手:“好吧,姑且信你。” 白芷对着慕白敛的背影狠狠的翻了个白眼,这个仇她记下了。 “叮叮叮——”早课铃声响起。 几人前脚刚到丁班门前,就看见谢夫子飘逸的衣衫一角没入门内。 世子团第三人文哲,苦着脸十分沮丧:“算命先生说了今日不详,你们还非要拉我出来,那可是谢夫子...现在好了...又免不了一顿责骂了。” 晏卿尘和慕白敛异口同声:“闭嘴。” 文哲撇了撇嘴:“哦。” 谢夫子很凶吗?为什么感觉这三人很怕他的样子,白芷不解,明明她感觉谢夫子对她还挺和善的。 三个人跟一堵墙一样挡在前面,白芷担心再不进去真的要被谢夫子说上两句,就从哥三个身边绕了过去,顶着他们的注视面不改色的走进了学堂。 “谢夫子,学生刚在路上遇到了一点麻烦,这才来晚了。” 谢夫子看了眼白芷,没说什么点头示意她回座位早读。 门外的三人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一段时间不见谢夫子变和善了? 晏卿尘轻咳一声,率先走进了学堂,身后的两人紧随其后,拱手正准备学白芷那一套,谢夫子指着三人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 什么不学无术,纨绔不堪,朽木不可雕也等等,唾沫星子直喷。 “晏世子不仅架子大,也有好才学啊,连最基本的两和钱的换算都弄不明白,竟连稚子都不如,如此还不虚心求教。” “还有慕白敛,你给我站好,慕将军如此英勇,你怎么就不顾及一下他的颜面?” “文哲...我都懒得说你了,你说你一个品学兼优的人成天跟他们两人鬼混在一起做什么。” 谢夫子围着他们骂,正走到三人背后,晏卿尘转头瞪了一眼慕白敛,无声的对起话来:还不是你出的鬼主意,本世子的脸让你丢尽了。 慕白敛耸肩:我只是让你装一下,谁让你暴露本性的?这能怪谁! 文哲丧着脸插进来:还是先想想办法停下来吧,实在是受不了了。 能有什么办法?谢老头是有名的直言不讳,他不骂尽兴,怎么可能停? “谢夫子...” 一个弱弱的声音传来,谢夫子骂的太嗨没听见。 “谢夫子...” 这次抬高了好几个音量,谢夫子终于听见了,他提起一口气看了过去,看到人后又缓缓了吐出了气,“白止,你有什么事?”声音虽然有些硬,但比之刚才要和缓太多了。 白止对着谢夫子腼腆一笑:“谢夫子,都是学生的错,学生没及时跟您解释,刚才要不是世子、慕少爷,还有文少爷出手帮助,学生怕是来不了学堂上课。” 谢夫子皱眉:“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如实说来,不要因为害怕他们身份就替他们做掩护,如果他们欺负你,你只管给我说。” 好家伙,在谢夫子眼中对这三人的印象是有多差啊。 “学生出生寒门,蒙天子恩典开放高等学府让我等学子得到更好的教育,学生来云鹿书院只想好好学习,将来能报效国家。” “学生不知是如何惹到了张永安,张少爷,他昨夜三更天前后带着人前来砸学生舍房的门,他们人多又来势汹汹,学生害怕没有开,最后引来了张叔把人弄走了,哪知今日一早他们竟又在舍房外堵人,扬言要打死学生,幸有世子三人路过从张少爷手中解救了学生。” “虽..虽然行为有些激烈,但学生早就听闻张少爷刚入学连着几夜就带着人去欺压他人,不少学子被欺负却因张少爷的家势不敢声张,世子实则做了一件大好事,让我等学子有了一片安稳的读书环境。” 白芷神情慷慨,言辞灼灼,有那么一瞬间谢夫子觉得自己骂错了,但夫子的颜面是不可能在学生面前掉的,他沉声严厉道:“你所言当真?” “当真,夫子不信尽可以去调查一番,如若学生作假,但凭夫子责罚。” 谢夫子点头:“好,你且坐下吧。”随即又转头看向还站在门口的三人,没好气道:“今日是老夫武断了,待老夫课下去查探一番再做打算,不过...迟到也是不对的,以后再有罢课或者迟到,就算是有再多人求情,你们也难逃一罚,找座位坐下吧。” 白芷坐下后,作为同桌的叶言良担忧地凑了过来:“白兄,你如今算是将那张永安得罪了去,你虽为世子出面说和,可他不一定承情,万一日后那张永安再来找你麻烦,你该如何是好?” 叶言良忧虑不无道理,不过有些话是不能对他说的,白芷安抚道:“叶兄,不必太过于担忧,我心中有成算的。” “可是...”叶言良还想再劝说两句,却见她已经翻开书认真观看起来,也只好坐了回去,徒留满心忧虑。 白芷盯着手中的书,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她当然知道当堂爆出张永安的行径会惹来多大的麻烦。 张永安为何能如此猖狂?当然是因为他笃定欺负的那些寒门子弟,没有一个人敢揭发他。 如果没有发生昨晚的事情,她还能躲得远远的,将自己脱离故事主线,继续当这个小透明,只待最后结业,故意落榜离开,再寻个差事攒点钱然后遨游古代,吃吃喝喝,没事看看美男子逍遥过日子。 可偏偏她被卷入了,那张永安真是该死!! 在原书中没人敢揭发张永安,以致于后来许多有才寒门学子都被埋没了,且这个试点也因为结果不甚理想,只持续了一届就没再继续。 言归正传,这云鹿书院本就是天子钦定的试点学院,可一旦问题暴露,上头肯定会注意去查,加上谢夫子又是刚正不阿的性子,必定会上心调查,这一点倒不用担心。 只是....张永安背靠户部,就算是坐实了他霸凌,也不一定能彻底除掉这颗毒瘤,那势必就需要再做一些其他添油旺火的事情。 白芷原本想的出神,倏尔感觉周遭氛围似乎不那么对。 第6章 座位风波 就完事了?谢老头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世子团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今天真是走大运了,没想到谢老头竟然能有一天对他们好言好语,虽与对白芷的温和语气相比还差了一截,但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奇问了。 谢夫子其人,本名谢观,现任太子太傅,原本是不该来学院任职,但如今太子学问已大成,平日里也着手替天子分担政务,且身边也有其他驻东宫的大儒教习,他早已是半退休的状态了,恰逢天子颁布试点法令,便自请前来教习,为晏国培养更多能者。 能做太子,也就是未来君王的老师,地位自然不同凡响,谢观本人十分看重个人学问和品行,故以晏卿尘为首的纨绔团伙,自然是他长期抨击的对象。 自古以来,学生怕老师乃是天经地义,这人还是未来国君的老师,晏卿尘等人自然跟老鼠见着猫一样,只想绕着道走,只是如今怕是再也躲不过去了。 谢夫子见三人还杵在门口,皱着眉正待发作,慕白敛余光瞥见忙拉着两人往里走,晏卿尘甩开他的手,还掸了两下。 慕白敛颈间青筋暴起,心中暗骂死洁癖,就该让他继续挨骂。 三人往里走,屋内其他人都同一时间低下了头,生怕与他们有任何眼神交会,万一不小心惹到了煞星以后可不好过。 白芷正坐在靠窗的最后面,她当时故意和人换了这么一个最不起眼的地方,只求做个小透明,那三人的目标似乎出奇的一致,径直走向白芷左边的两张书桌。 那两张书桌原是是坐满四人,只是此时四人只顿感周遭压力剧增,颤颤巍巍抬头就对上了三双直勾勾的眼睛,心跳都要漏跳一拍,只觉腹部一紧,吓得差点当场尿出来。 晏卿尘感受到身后灼灼地目光,皱着眉示意几人让出桌子。 原来只是换座位,那四人心下一松,不敢耽误抱着书立马腾出了座位,他们甚至十分上道的轻手轻脚,愣是没有弄出一点声响,深怕那个不小心惹毛了他们三人。 晏卿尘毫无负罪感的坐在了前面的书桌上,慕白敛前一秒还在心中骂了他死洁癖,当然不会自讨没趣的凑过去,和文哲坐在了后面的那张桌子上。 只要没有闹出动静,对于他们如此嚣张的行径,谢夫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追究,他原本就是例行过来视察学子是否按时来上早课,如今人都已到齐,只丢下一句好好早读就走了。 早课就如早自习一般,都是用来读书的,只是自他们三人坐下之后,周遭的气压越来越低,没一个人敢张嘴发出一个音。 白芷想着事情隐约听见谢夫子走了,只是突觉周遭氛围奇怪,她抬起头扫视一眼,谢夫子早已没了踪影,然后她就习惯性的转向左边,不想竟对上一双熟悉的带有黑珍珠般光泽的眼睛,没有带任何情绪,只一瞬那两颗黑珍珠就挪了回去,好似偶然,不知为何她竟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可是白芷认定的原书中第一美男,色心在前面跑,理智在后面追都追不上啊。 感受到身后还有两道视线,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慕白敛已经上了白芷的黑名单,哪怕那两张皮相也生的十分不错,但总归是心里不舒服,她终于收回思绪干起了学生的正事。 四平八稳的朗读声自白芷嘴里发出,好似一个开关,其他人的朗读声也渐起,众人也逐渐读的忘我起来,没有人再在意那三人。 晏卿尘不学无术出了名,自然是不可能乖乖读书,一大早就被宁王妃,也就是他的亲娘从床上拉了起来赶到云鹿书院,如今听着此起彼伏的之乎者也,困意渐起,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文哲翻开书读了两句,又觉得十分不平衡,拉着一旁偷偷看杂书的慕白敛吐苦水:“我明明长得那么和善,他们怕你俩也就算了,为什么连我也怕?” 慕白敛被他拉着身子侧了过去,但眼睛依旧盯着手中的书,看的正津津有味,文哲继续扯着他发牢骚:“我就该听那算命先生的话,避开今天,我原本还有我爹做借口的....你俩不是十分硬气的不准备来的吗?怎么就突然改变主意了?” “就你那达拉的眼角,时常摆着一张苦脸,哪里和善了,你莫不是对和善有什么误解。”慕白敛被扯烦了,随意敷衍了两句。 文哲更丧了:“那你们怎么就今天入学?还非要拉着我一起,我爹二话不说就把丢出了府,算命先生果然没说错,今日不宜出门。” 慕白敛终于抬头看了眼他,把自己的袖子从他手中抽了出来:“你以为我想来,我原本是可以不来的,还不是某个死洁癖被他爹逼来了,非要拉我一起,我爹什么性情你不知道吗?那我都来了怎么能少得了你,都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也只有晏卿尘睡着了,慕白敛才敢骂他,那人小心眼的很,万一将他练剑的事告诉他爹,那他不断腿也得脱层皮。 早课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铃声响后,早已经饿的饥肠辘辘的人一溜烟都跑去食堂领早饭了,白芷和叶言良结伴而出,走出去之前,正巧听见慕白敛叫醒晏卿尘说让他快起来,一道去吃早饭。 有些稀奇身份尊贵的世子竟也要同他们一起去膳堂。 走出一段距离,白芷问叶言良:“叶兄,大家好似特别怕这位晏世子,你可知为什么?今日我与他们相处片刻,觉得他们并没有那么吓人啊?” 叶言良看了眼周围,连忙让她压低声音:“白兄,你可得注意点,今日你说的那位张少爷与里面的那位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人都有劣根性,越危险好奇心越重,叶言良这般谨慎,白芷就越发想知道了。 白芷一把搭上叶言良的肩膀,脑袋凑了过去低声说:“哎呀,我的好叶兄,你就悄悄给我讲讲嘛,我保证不告诉别人是你说的。” 第7章 晏世子的传闻 耐不住白芷的央求,叶言良无奈只好小声一一道来。 “你且知道,当今天子子嗣并不算少,皇室宗亲也不在少数,但这晏世子却独得天子恩宠,是为何吗?” 原本还口有难言模样,如今讲起还卖起关子来了,白芷等不及拿手肘顶了他一下:“叶兄,你快说吧。” “有传言是晏世子与故去的前太子长得神似,天子幼时与前太子兄弟情深,如今见到小辈长得如此相似,故宠爱非凡。” 白芷不解:“可这和大家都怕晏卿尘有何关系?” 叶言良没注意白芷称呼的变化,沉浸在讲述中:“就说一件发生在半年前的事,晏世子和萧少爷在添香阁内因为一名叫做芸香的清倌大打出手,萧少爷被打的在床上躺了有三个月,这期间听闻昭月公主进宫求太后主持公道,哪知太后赶巧去了安国寺,公主又去面见天子,结果天子口谕让萧少爷再禁足三个月,好好反省。” 白芷:“那晏卿尘没受半点责罚?” “不但没有被责罚,天子还遣了宫中的御医为世子看伤。”说完,叶言良才反应过来白芷竟直呼晏世子大名,连忙低声劝阻:“白兄,你这般不顾忌的直呼晏世子大名,小心他责难你啊。” 白芷挑眉,没有理会他的小心翼翼而是继续询问:“那萧少爷又是何人?听叶兄你的意思,他有公主做靠山?” 叶言良叹了口气:“萧少爷,本名萧庆予,乃是昭月公主和户部尚书萧萧大人的长子。” 白芷:“公主的儿子...那俩家当是表亲,怎的关系处的如此紧张?难道是咱们这位世子瞧不上萧庆予的身份?不想带他玩?” 叶言良:“萧家背景可不弱,三年前致仕地萧宰相可是萧庆予的嫡亲祖父,朝中许多官员可都出自萧宰相门下。”不知为何,叶言良突然发觉每次少爷来少爷去很是别扭,也不禁改变了称呼。 “叶兄,你知道的挺多呀?”白芷忍不住调侃:“是不是没事的时候也喜欢说和同学聊八卦啊?” 叶言良歪头:“八卦?八卦是何意啊?” “额...八卦的意思就是像咱俩刚刚对话那样,聊一些有趣的事情。” “原来如此。”叶言良略有先腼腆地饶头:“实际上是因为我姑姑开了一家酒馆,我平时无事就会时常去帮她,来往宾客时常闲聊,也就知道地多些。” 白芷抽回了自己搭在叶言良肩膀上的手,正色道:“可我觉得晏卿尘并没有传言那么可怕,至少不会无缘无故欺负人,就像今天早上揍张永安也是因为他实在是太可恨了,这种人就该打,我当时还冲撞了晏卿尘,你看他不也没把我怎么样。” 她转头见叶言良听的认真,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没必要这么拘谨,说不定人家根本就没把咱这种小虾米放在眼里。” “哎呀,不说了,肚子饿瘪了,咱们快去吃饭吧。” 白芷加快脚步向前走去,路过转角时偷偷撇过头看了眼那一闪而过的青色衣角,这一波好感不知道能不能刷上.... 在白芷和叶言良快步走远后,三个人的身影晃晃悠悠走到了刚才两人的位置。 慕白敛吹了个口哨:“文哲,你听见没?那小矮子胆子挺大的哟,不仅摸了我们晏世子,敢直呼他的姓名,还说咱们晏世子一点都不可怕。” 文哲木然地斜了一眼慕白敛,径直和他拉开了半步地距离:“我今天只是运势不好,并没有聋。” 晏卿尘更是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没意思... 慕白敛坏心思渐起,一步挪一步慢慢靠近晏卿尘,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他那平坦胸膛,就在快要靠近膳堂时,突地伸出手一把拍在在了晏卿尘地胸前,嘴里大喊:“终于让我摸上了。” 晏卿尘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眼底暴戾之气渐起:“慕!白!敛!你有胆子别跑啊。” 慕白敛一溜烟地钻进了人群中,嘴里得意道:“都是兄弟,摸两下怎么了?手感确实不错。” 晏卿尘秀眉皱成一团,周身低气压笼罩,吓破了周围人的胆,膳堂的人群自动分散开为这三位冤家让路。 原本以为有人群做遮掩,犯下贱也不至于死的太惨,哪知一个个都太怂,慕白敛见情况不妙早饭也顾不上拿,拔腿就要开溜,晏卿尘哪里能放他走,几个踏步追赶至他跟前,抬腿就是一脚。 慕白敛也是练家子,哪能这么轻易被他踹上,一边躲嘴上不停的卖乖:“晏哥,这里是膳堂,被谢夫子看见了少不了又是一顿骂,咱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让你犯贱?晚了。”晏卿尘又是一拳挥了过去。 “唉,别打脸啊,姑娘们该伤心了。” “文哲,你帮我劝劝晏哥,我要是脸毁,腿折了,你今天还得背我回家。” 文哲被他一喊,退的更远了:“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安全送回家。” “你...”真靠不住。 晏卿尘明显动了真格,显然是被他气到了,慕白敛今天身上要是不带点伤绝对是过不去了,可晏哥向来下手贼狠,慕白敛一时十分后悔为什么要手欠,都怪那小矮子...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会手痒痒。 白芷正躲在角落边吃馒头边看戏,这三人真有意思,也不知道是怎么玩到一起的,想到原书中三人最后的结局...不禁有些唏嘘。 “哟,小爷当是谁在吵闹,慕白敛,你终于要跟这个蛮子翻脸了?可喜可贺啊,不如来和我萧某做朋友如何?至少不会如此狼狈。” 萧庆予手持折扇,自以为翩翩公子模样踱步上前在膳堂门前站定。 慕白敛因他突然出声一个晃神被一拳砸在了左肩,不由得闷哼一声,求饶道:“晏哥,我错了,这么多人在,给我留点面子。” 晏卿尘瞪了他一眼,冷声道:“突然来了只臭虫,又臭声音还难听,本世子也懒得动手了。” 萧庆予面色一变,持扇指向晏卿尘:“你说谁是臭虫?” 第8章 打赌 “真蠢,谁应声谁就是呗。”文哲站到了两人身边。 慕白敛咧嘴一笑,因得意忘形不小心扯动了伤处,嘴角下撇:“刚被放出来,就敢在咱们晏哥面前蹦跶,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要不是因为该死的萧庆予突然出声,慕白敛怎么可能会被一拳砸中?他晏哥的一拳可是能把牛都打趴下,要是唾沫能把人淹死,慕白敛第一个想弄死的就是萧庆予。 萧庆予气结:“你...你们不就是一个仗着天子宠爱,一个仗着自己老子是大将军吗,还有文哲...你真以为他们是真心带你玩吗?不过就是希望身边有个陪衬罢了。” 晏卿尘活动着手腕,声音满是不屑:“半年前被本世子揍哭,痛喊昭月公主的萧公子倒是很有能耐。” 萧庆予:“哼,小爷今天不是来跟你逞口舌之快的,晏卿尘,你的拳脚功夫本就比小爷好,小爷打不过你情有可原,可上次你让小爷丢了面,小爷要光明正大讨回来,再过几天就是骑射的分堂测验了,测验结束后,你敢不敢同我比一比谁马骑得又快又好?” 这个场景怎么那么熟悉,在晏卿尘为数不多的出场次数中,好像确实有过这么一出。 白芷正搜索脑中的记忆,想了半天就是想不起来具体细节,不知是因为看的囫囵吞枣,还是时间久了地缘故。 “你是被禁足禁傻了吗?你跟晏哥比骑射?别不是输了又回去找自己公主娘哭鼻子。” 慕白敛嚣张至极还极损的话语拉回了白芷的思绪,此时萧庆予满脸都写上了骂人的话,不过却硬生生忍了下来。 “慕白敛,你一边去,这里没有你什么事。晏卿尘,你不应声难道是不敢同我比吗?” 晏卿尘冷笑一声,走上前一步,萧庆予立马紧张的后退两步:“好好说话,我今天可没惹你。” 这不就是典型的又菜又爱玩? 白芷把目光转向背对着晏卿尘,少年略微歪头,带动身后的马尾一荡一荡地,朝气十足,只听他开口道:“赌,可以,但要添彩头。” 萧庆予问:“什么彩头?” “我赢了,你要从东市一路跑到西市,边跑边喊我,萧庆予是昭月公主的乖儿子,我再也不惹晏世子了。” 慕白敛听完,忍不住扑哧一笑,暗暗对文哲竖了个大拇指,还是他晏哥会啊,连带着昭月公主的脸面都丢了。 萧庆予想也没想,一口答应:“好,如果我赢了,你要...” “你赢不了。”晏卿尘直接打断:“叫完了,就走吧,别在本世子面前碍眼了。” “你....”萧庆予气的直跺脚,对着晏卿尘转过去的背影骂骂咧咧,拳打脚踢。 慕白敛朝晏卿尘使眼色,后者挑眉回头就看见萧庆予脸色僵硬收回自己的手,没想到他还会突然杀个回马枪,萧庆予为掩饰尴尬对晏卿尘重重哼了一声,一甩袖大步走了。 晏卿尘看了眼站在身侧神色如此的文哲,若无其事的说:“刚他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文哲一愣,随即无辜摊手:“啊,刚才难道不是一条大白狗在狂吠吗?” 正端着米粥喝着的白芷,差点喷出来,难怪三人能成为朋友,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 “说真的,我在城东看见了一条小白狗,那可比他可爱多了...” “你说的是包子铺那家养的小白狗吗?” “别贫了,快些吃完,待会又是谢老头的明算课,省得又被盯上了。” “.....” 三人的声音渐行渐远,膳堂又活跃了起来,隔壁桌正在低声议论刚才得赌局。 “哎,你们说这次那萧少爷能赢吗?” “还用猜?肯定是晏世子赢啊,盛安城还有谁不知道晏世子身手好?” “那可说不定,你们这次那萧少爷信誓旦旦的模样,说不定得了名师点拨。” “反正,不管谁赢,咱们又有好戏看了。” 白芷慢慢悠悠喝完最后一口米粥,和叶言良放好餐具一同走回学堂,路上她好奇的问:“叶兄,你觉得谁会赢?” “白兄,你会骑马吗?”叶言良答非所问。 “我问你谁会赢,你问我...”白芷突然反应过来:“所以,骑射该不会还要考骑马?” 叶言良点头:“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缺一不可。” 白芷一下就蔫了,她救命稻草一般的抓住叶言良的肩膀:“如果,我是说如果,这六项,我只会一项,这么差的成绩,真的没可能被赶出云鹿书院吗?” 叶言良当她还在担心因考核垫底被退学,贴心扶正她的身体,劝慰道: “白兄,你就放心吧,考核只为分堂,所谓有教无类,不会因为你的底子差就放弃你的,而且本就是天子下令收容一批寒门学子进学,你且就安心学习罢。” 白芷皮笑肉不笑,拍着叶言良的肩膀说了句:“还真是谢谢你安慰我。”然后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回学堂。 云鹿书院规定学生吃早膳有半个时辰,白芷算是回来的早,她半死不活的趴在书案上哀悼自己未来担惊受怕且苦逼的学生生涯,不仅要防止女子身份泄露,还要重返学堂继续过着连城东小白狗都不如的生活。 这种低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第一堂课开始,身为同桌的叶言良十分称职的提醒她谢夫子来了,白芷懒散的坐了起来。 身体是坐起来了,脑子却还在神游,谢观讲课声音有些呆板,更是催人走神,课堂上不知白芷在神游,坐在她旁边的三人组也没好到哪里去,就差把听不进去,这四个大字写在脑门上了。 “晏卿尘,你来回答,我刚说的那题答案是多少?”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晏卿尘无语望了眼屋顶,站了起来和谢观大眼瞪小眼。 显然,谢观也没指望他能回答出来,看着他摇头,转头看见正襟危坐地白芷,心情才好了些许:“白止,你来回答。” “啊?好。” 白芷也是学生时代出小差弄出经验来了,哪怕是神游也给老师一种乖巧模样,还能很快给出反应,当然这个时候亲亲好同桌的作用立马体现出来了。 第9章 惹眼三人组 叶言良好歹也与白芷做了这么久的同桌,自然知道她此时没有认真听课,十分自觉地指了指课本上谢观询问地题目。 白芷看了一眼题目,心中默算片刻,很快给出了正确地答案,谢观满意点头,叫她坐了下去。 当谢观再次转头看向晏卿尘时,脸色又难看了起来,神情变换自如,简直堪比影帝。 “你就站着吧,白长了一副好皮囊,中看不中用。” 懒得再看他,谢观拿着书本走回前面继续讲课,白芷偷偷瞄了眼晏卿尘,哪知与他对了个正着。 原本郁闷不已的晏卿尘就想看看小矮子脑子是怎么长的,她刚刚明显也走了神,怎么看了眼张口就答出来了,这一看害他罚站的罪魁祸首还有脸偷瞄他,气不过狠狠的瞪了过去。 白芷连忙转头收回视线,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妈呀,那眼神好像要把她吃了,可..那题目确实很简单,只要不是脑残都能一口就答出来。 经历了九年义务教育,外加三年昏天黑地模考的白芷,虽然对《论语》《诗经》之类的经典着作九窍通了八窍,只剩下一窍不通之外,对现在学的这些数学知识,她敢拍着胸脯说,在座的渣渣没人能比。 所以,也真不怪晏卿尘郁闷了。 云鹿书院一堂课足有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期间谢观又提问了几个问题,似乎专门就跟三人组过不去,三大条无一例外的被罚站了。 而白芷又被谢观叫起救场了两次! 白芷只感觉背后发凉,三双无比哀怨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的背,能不瘆得慌吗?! 趁着谢观不注意,慕白敛小声和文哲咬耳朵:“你说那小矮子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你说要是有一天我的明算课这么好,我爹一高兴会不会准许我练剑啊?” 文哲认真道:“你还不如跟我一起去算卦,挑一个黄道吉日和慕将军坦白,这样兴许还能逃过一劫。” 慕白敛:“.....”多余问你。 消停了一会,慕白敛还是不死心,他又戳了戳站在前面的晏卿尘。 不理,又继续戳。 晏卿尘不耐烦把身体往后靠了靠:“说。” “晏哥,你说我要是明算和那小矮子一样好,我爹会不会允许我练剑?” 晏卿尘回头,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你为什么不能练剑,心里没数吗?” 慕白敛瞬间泄气:“都怪那个算命的,非要说我练剑就会死于非命,我娘本来就因为那件事伤心了好久,那算命说了之后更是看我跟看眼珠子一样。” 文哲插进来:“要我说,你还是别练了,真的,算命很准的!” 慕白敛瞪了他一眼:“你别说话。” 他话音刚落,谢观拿着戒尺从后面一人拍了一尺,唾沫横飞:“罚站都闲不住,给我滚出去罚站,别在这里干扰其他人。” 终于得到解脱的三人,提着愉快的步子走了出去,本就到了这堂课的尾声,他们才站出去没多久,下课钟声就响起了。 谢观收起书,布置完作业就走出了教室,路过三人时挨个瞪了一遍,原本散漫的站姿立马笔直,当事人原本也只是想威慑一下他们,懒得再理会这群纨绔径直走了。 要说整个云鹿书院能治得住他们的,也只有山长和谢观,不过山长年事已高,不常能碰面,而谢观教授明经和明算两门,他今日在这边的课已经结束,接下来这堂课是由李夫子教授明法。 “明法审数,立常备能,则治。制定和不断完善律法,并且严格按照律法执行,来治理国家和...” 李夫子古板呆滞的声音在学堂内回荡,就是一个字也没有进白芷脑子里,上学那会最烦什么之乎者也,不过也有特殊情况,那会她暗恋班上一个学霸,为了迎合学霸的喜好,没日没夜的背诵了许多诗词,最后还是败给了学霸和学霸之间的惺惺相惜。 不过也亏得那一阵子的狂热,她就靠着背诵的那些诗词歌赋包圆了所有作文,所以树立一个良好榜样是非常重要的。 就好比此时坐在她右边地乖乖学生,叶言良。 白芷向右转,叶言良正襟危坐,不时附和李夫子的内容点头认同,再向左转,晏卿尘虽坐的没那么笔直,但神情严肃看着桌上的书本,如果不是看见书放倒了,还真以为他听的很认真。 慕白敛就更不用说了,连样子都不装,也不知道在座位上写写画画着什么,文哲倒是和叶言良一样听的很是认真,白芷想如果文哲不是被他们带歪了,就冲他与其他两人格格不入的认真模样,指不定和叶言良也能成为交情不浅的朋友。 毕竟,学霸和学霸之间惺惺相惜,至于学渣和学渣之间嘛,就是相看两生厌了。 就比如,此时突然和白芷对上眼神的慕白敛,还在记恨上一堂课对方让自己丢尽了脸,狠狠的朝白芷翻了个白眼,然后冷哼一声头朝另一边,把纸张护在身下继续涂鸦。 幼稚! 白芷不屑地撇开了眼睛,搞得好像她很想知道那些鬼画符是什么一样。 李夫子与谢观不同,他只自顾自讲,并不管底下学生是何状态,下了课快速布置完课业就走,绝不拖沓。 白芷在心中祈求,这样地老师多来一趟,但是...似乎自从来了这里,就没有一件事让她顺心。 因为下午正是武课,夫子付朗是云鹿书院专门聘请地武先生,曾任军中校尉,五年前退狄之战中保护大将军受重伤,不适合再任职,因救将军有功,天子嘉赏封了定远将军的名号,是个从五品的武散官。 付朗虽已不在军中却依旧严于律己,白话翻译过来就是他非常一板一眼,说一绝不可能给你通融成二。 武课地点在云鹿书院专设的校场内,距离学堂需得走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也就是十五分钟,午休过后的各位学子都没精打采,稀稀拉拉的进了校场,此时距离上课钟声响起已经过了有一会了。 直到所有人到齐,正巧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付朗一声哨响,吹的所有人醒了神。 第10章 可怕的武先生 “距离上课钟声响起已经一刻钟过去了,你们却姗姗来迟,怎么?是不愿意上武课,还是瞧不起我这个武先生啊?” 付朗原先常在军中行走,就算退伍也不忘早晚拉练,所以皮肤一直晒得黝黑,再加上他生的浓眉大眼,正气凛然的模样配上那中气十足的嗓音,威慑力十足,学子们个个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所有人,围着校场跑十五圈,落在最后的人加练五圈,即刻开始。” “啊.......” 哀嚎声一片,众多学子中除了少数寒门学子之外,其余可都是士族,家境优渥,养尊处优的少爷们何时受到过这种魔鬼般的训练,自是心不甘情不愿。 黑脸的付朗没有一丝动容,哨声尖利催促着学子们,更是从旁边梁助教手中接过皮鞭,“唰——”的一声亮响,地上立马映出一道深深的鞭痕。 不敢想象这鞭子抽在身上该有多疼,所有人不敢再有一丝怠慢,赶紧抬起脚步跑了起来。 付朗站在校场中央,一面监督这群不成器的学子,一面言语训斥。 “就你们这副模样,如何能报效国家?你们可知如若上阵杀敌,哪怕只是迟一刻钟也可能丢失一座城池,导致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守时是你们作为学生最基本的素养,以后我的课,如果谁在敢迟到,罚跑十五圈起,听见没有?” 前世经历过军训的白芷,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已经要给教官最积极的回应,她赶忙拉了拉一同跑步的叶言良,低声与他说了一句话,然后朝他使眼色,两人同时张嘴大声回答了一句:听见了。 于此同时,还有另外三人的声音也同步响起,便是晏卿尘、慕白敛和文哲三人。 对于这样的回答,付朗当然不满意,又拿着鞭子挥了两下,音量再次拔高:“其他人都哑巴了吗?除了刚才回答的五人,其余人再加练五圈,听见没有?” “听见了。” 其他学子响亮的声音传遍校场,付朗满意点头,不再为难他们,径直走到了队列末尾一同跑了起来。 梁助教在一旁替学子们数着圈数,以防有些人偷奸耍滑,当报圈到第八圈时,白芷就感觉自己的肺要裂开了,可即便这样她依旧不敢张嘴呼吸,张嘴只会让身体更加难受。 白芷这边还能挺得住,可晏卿尘那边的人就不太美妙了,单说晏卿尘和慕白敛两人,时常习武,底子并不弱,这几圈下来最多有些气喘,面色红润罢了。 但文哲属实不好受,到第十圈时整张脸已然涨的通红,只觉胸闷气短、头重脚轻,不停地大口喘息,突地直觉眼前一黑倒底不起。 “文哲,文哲...你怎么了?” “文哲...文哲...你醒醒?” 晏卿尘和慕白敛察觉异常立马围了上去,可文哲此时状态十分不好,双眼半睁,眼白占据了大半个眼眶。 付朗闻声赶来,看清文哲的情形立马呼喊梁助教,让他快去寻人过来将人抬去医馆诊治。 其他学子也担忧围了过来,白芷恰巧也跑到了附近,恰巧瞄见了文哲的情形,脑中一闪而过前世的经历,他这分明就是呼吸碱中毒的症状,因剧烈运动时不断大口呼吸导致的。 文哲此时的情况已经十分严重了,记得前世一个同学也有类似的情况,如果不及时处理会导致呼吸衰竭,有生命危险。 白芷挤开人群扑了过去,一把就捏住了文哲的下巴合了上去,同时捂住嘴巴不让他再用嘴呼吸,感觉身下人的挣扎,她增加气力,同时大声喊着:“文哲,不要着急,用鼻子呼吸,一定要用鼻子呼吸。” 随后,她看向因焦急而不知如何是好呆滞的看着她行动的两人,没有丝毫犹豫吩咐道: “世子,快让人散开,把他运到阴凉地方去。” “慕白敛,你去弄点凉水来给他降温。” 许是白芷表现得太过于镇定和胸有成竹了,两人不自觉地按照她的吩咐照办。 出校场往西没多远就是膳堂,那边就有一口井,慕白敛马不停蹄地去弄了一桶水过来。 “要怎么做?”晏卿尘从他手中接过水桶,询问白芷。 白芷手还按在文哲地嘴上防止他再次忍不住用嘴呼吸,而慕白敛提着一桶水实在是累的够呛,剩下的事晏卿尘自然而然揽在了自己身上。 晏卿尘神态自然,并不觉得这样蹲下来询问一个寒门学子有失他世子的身份,此时他只关心自己兄弟的安危。 白芷:“世子请把帕子沾湿不断为文哲擦拭身体,以此疏解他全身的高温。” “好。” 晏卿尘赶忙从胸前掏出一方锦帕,放在水桶中浸湿,随后按照白芷的要求不断擦拭着文哲的脸颊,脖子,以及手臂。 好在晏卿尘擦拭了没一会,梁助教就叫来了两个彪形大汉抬着担架过来,快速把文哲送去了就近的医馆。 慕白敛抬脚就跟了上去,他走了两步发现晏卿尘并没有跟上来,连忙喊了一声:“晏哥,走啊。” 晏卿尘回神应了声,也跟了上去,只不过鬼使神差回头看了眼。 白芷还站在原地,不知是因为跑步气血没有消散,还是因为刚才的一番有些紧张但不乏镇定的指挥,原本雪白的皮肤此时布满了红晕,后者察觉到他的目光,竟朝他灿烂一笑,晏卿尘仿佛被刺到了一般,连忙收回目光提步追上前人。 因发生了这等乌龙事件,付朗也不敢再如此操练学子,便免去了剩下的跑圈,更是让大家都休息一刻钟的时间,再继续上课。 此一事付朗也知自己到底还是心急了些,这些富家公子哥终是比不上他操练的那些兵,还得循序渐进才是。 付朗走到白芷身边同她说话,那语气中带有不加掩饰的赞赏。 “你叫什么?刚刚处理的非常好,那些方法你是如何得知的?难道是医药世家出身?” 第11章 偶然事件 “武夫子好,学生名叫白止,出生微末,平时爱看些杂书,刚才的方子便是偶然从一书中得知,学生观文哲情形与书中甚为相似,他情况又十分危急,这才冒险试一试,没想到真的误打误撞给缓解许多,希望文哲能尽快恢复。” 白芷规规矩矩的朝付朗行礼,不紧不慢的回答他提出的问题,落落大方的姿态让付朗更是欣赏,他原本就是粗人一个,不会说那些文绉绉的话,大力拍了拍白芷的肩膀,可白芷瘦弱的身躯,哪经得住他的劲力,被他拍的一个踉跄,险些稳不住身形。 付朗先是一愣,随即爽朗的笑声响起,显然是因为白芷刚才的表现取悦了他。 “好,好,白止,你是真不错,反应迅速,指挥得当,就你这个好脑子,如果在军中应当也能成为一个好手,只不过你这身体却是有些弱了,你放心,日后我当你武先生,肯定能帮你把身体练得健壮无比,以后如果有志向从军也绝没问题。” 他说这话时,眉目间自信无比,仿佛已经能看见白芷日后被他训练得身体强壮有力的样子一般。 这是要被重点关照的意思吗?身体健壮无比?从军? 别,千万别,所以她只想当个咸鱼。 白芷一时间回想起前世看见的那些肌肉虬结自以为很帅的肌肉男,不由得一阵恶寒。 她尴尬的笑了两声,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求他赶快忘了今日之事,千万不要当真。 没有了强硬的体能训练之后,武课过的飞快,下课钟声敲响,付朗很爽快的放了学生下课,只不过他路过白芷身边时,打招呼似的拍了拍她肩膀,听见白芷乖巧的说了一声付先生再见后满意点头离开。 直至下课晏卿尘和慕白敛也没回去,他们一路跟随文哲来到了距离书院最近的医馆,文哲被抬进了内堂医治,两人只能巴巴的在外堂等候。 “晏哥,文哲应该不会有事吧?” 慕白敛在外堂间走来走去,不时挡住了抓药的小药童。 晏卿尘皱眉踢了他一脚:“别走了,心烦。” “我着急嘛,付大哥也真是的,上来就体罚十五圈,还真当在军中操练呢。”慕白敛嘴里依旧不满抱怨,但也不敢再走动。 “文哲身体太弱了,得练。” 晏卿尘语气肯定,似乎已经下了某个决心,不过这话却得到了慕白敛的认同。 “没错,确实得练了,才跑十圈而已,那小矮子看着身体瘦弱不堪,竟比文哲还强上不少,话说过来,今天多亏了他。” 晏卿尘想起刚才白止干净利落的指挥,神情中没有了那刻意伪装出来的恭敬模样,倒是顺眼了许多。 赵大夫从内堂中出来,径直走向等待的两人。 “里面的小公子醒来了,已经没有大碍,只切记好好休养,半个月内不可再如此劳累了。” 两人赶紧迎了上去,慕白敛一把扯住赵大夫的衣袖,紧张询问:“他刚刚看着挺严重的,现在真的没有问题了?” 赵大夫笑着安抚他:“小公子原本身子骨就软,加之突然剧烈跑动,气血不畅,这才晕厥过去,刚刚老夫已经为他疏通了经脉,已然无碍,只多注意修养。” 晏卿尘颔首致谢:“多谢大夫医治,我们可以进去看他了吗?” 赵大夫点头:“老夫也只做了些善后工作,也多亏你们小公子送来前紧急处理了一番,他才能清醒这么快,快进去看他吧。” 内堂设有三张床榻,只是此时只有文哲一人躺在最外面的那张榻上,听见响声缓慢转过头望向晏卿尘和慕白敛两人。 原本还很平静的一张脸,在看见两张焦急的面容之后,撇了撇嘴,眼皮子更是耷拉了下去,一整个又丧又可怜的模样。 慕白敛原本准备了一通说辞,见文哲这般模样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他拉了拉晏卿尘的衣袖。 晏卿尘瞪了他一眼,一把扯回自己的袖子,叹了口气,放缓声音问:“你好些了吗?” “好些了,只是浑身疼的厉害。”文哲声音有些嘶哑。 见他状态确实好转,两人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 “你这身体太弱了,怎地才跑几圈就倒了?”慕白敛又恢复成一贯没心没肺的模样:“要我说,你就应该跟我和晏哥一起学点拳脚功夫。” 见文哲瞪着两只大眼睛哀怨看着他,慕白敛下意识地把话题抛给晏卿尘。 “晏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晏卿尘难得没有拆慕白敛地台,附和道:“没错,这次身体好了之后,文哲你就同我们一起吧。” 闻言,文哲满眼的哀怨都要溢出了,他扯着嘶哑的嗓子控诉两人:“我就说今日不吉,不宜出门,我如今这副模样还不是因你们今日非要拉我出门,现在倒好,你们两人竟然还合伙起来游说我!” 慕白敛立马甩锅:“这可不赖我,还不是晏哥今日非要拉着我出门,咱们三人向来一同行动,这怎么能少得了你。” 这倒成了晏卿尘理亏了,他神情有些讪讪,掩饰般的轻咳了两声:“我哪知道你这次算命竟然应验了,原先十次有九次不灵。” “那不还有一次应验...咳咳...咳咳...” 文哲原本就嘶哑干涸的嗓子,因情绪激动咳了起来,晏卿尘给慕白敛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回忆从旁边桌上倒了一杯水,而后扶起文哲的给他喂了一口,这才止住咳嗽。 晏卿尘见他情绪终于平复了些许,安抚道:“我们先送你回府吧,你就在家好好休息一些时日,然后你再找算命先生寻一个黄道吉日再来书院,可行?” 他这般说才让文哲顺心了些,不再因今日遭遇与他们计较,在两人的搀扶下晃晃悠悠走出了医馆,坐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一路向文府驶去。 第二日一早,晏卿尘和慕白敛早早的来到了学堂内,见白止和叶言良结伴前来,他们站起身迎了上去。 “白止,你和我们出来一下。” 第12章 身份之别 白芷跟随着两人出了学堂,站在后门边,眼前两人今日身穿一黑一白的衣衫,虽皆是俊秀无双的面容,但晏卿尘因身处皇室,周遭似有似无的散发出一种上位者独有的气质,以至于白芷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只仰着头直愣愣的看着他。 这盛安皇都之中,谁人不知他晏卿尘的恶名,还没有人敢如此胆大直视他这般久,哪怕眼前之人昨日救了他好兄弟,晏卿尘眼底不悦渐浓。 慕白敛好似没有察觉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自顾自的说着:“小矮子...不对,白止,你昨日救了文哲,算是我们欠了你一个人情,后面遇到麻烦,可以尽管来找我们。” 白芷好歹也在职场上混迹了许久,慕白敛说话时她已然察觉到眼前人情绪地变化,她不经意的将目光转向慕白敛。 “昨日之事,如果是任何其他人我也会这样做的。” “哦?依你的意思是,瞧不上本世子的人情?” 晏卿尘冷峻的声音重重地砸在白芷心头,她眉角微跳,这怎么就被一句话点爆了呢? 白芷内心全是问号,但面前的大佬她可得罪不起,连忙扬起灿烂的笑容:“没有,我就是想说,帮助同窗是我应该的,能帮助世子您的朋友更是我的荣幸,何况之前您还帮了我,您这般有情有义,我哪里敢以此为由要挟世子您的人情呢?” 这一番半恭维半奉承的话如是从任何其他人嘴里说出来,都是略显油腻的拍马屁,可白芷双眼澄澈,神情自若,并且她那充满活力的笑容很能感染人,仿佛这些话就是她发自内心的想法,恰到好处的顺了晏卿尘炸起的毛,他微抬下巴点头赞同。 “话虽如此,但本世子极不喜欠人情,递给你的话就接着,本世子说到做到。” 原来咱们的晏世子吃这一套啊! 白芷心中了然,她抬起手向人躬身行礼:“那白止在此谢过,日后遇到绕不去的难题,定会记得世子和慕少爷今日的话。” 谢观正巧走到丁班门前看见相处和睦的三人,尤其是在见到了被两人夹在中间的白止之后,眉头不由一皱。 恰巧这时早课钟声响起,三人也不再停留赶紧进了学堂内。 今日早课谢观一直坐在上首看着手中得书籍,丝毫没有被学生们大声得诵读影响,而吸取了昨日的教训的晏卿尘和慕白敛,今日表现得极其乖巧,直到早课结束谢观都没有额外注意他们一眼。 安然无事的下了早课,晏卿尘和慕白敛早早逃离出谢观的视线范围内,白芷也收拾好书本正准备同叶言良一起去吃早膳,却被谢观叫住了。 白芷让叶言良先去膳堂,自己则乖巧的跟在谢观的身后,跟着一同往谢观在云鹿书院的住所走去。 “我听闻你昨日在武课上救了中暑的文哲?”安静的回廊上,谢观突然发声。 医馆的大夫说是中暑吗?白芷不禁有些发愣,不过想想,那症状确实与中暑有些许相似,而且从今日晏卿尘两人的反应来看,文哲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久久得不到回应的谢观驻足回头,这才发现身后的人正在愣神,轻咳了一声,白芷这才惊觉她还未回话,赶忙抬手行礼,恭敬道:“学生不敢邀功,文少爷身体原本就无大碍,学生只是看过一些杂书,知道面对此事的紧急应对之策,这才能让文少爷更快恢复,仅此而已。” 谢观对她的回答颇为满意,眼神中略带有欣赏,不过想起早上看到的那一幕又不由得皱眉,连语气都加重了不少。 “当今天子让云鹿书院作为试点,开放寒门学子和士族同吃同学,一方面是天子感念寒门学子的不易,另一方面也是希望日后能有教无类,提高国民的整体学识,更多的为晏国培养栋梁之材。” 说到这里谢观停顿了,白芷十分有眼力见的点头应和:“学生明白,也十分感谢天子,感谢夫子能让学生有机会进入云鹿书院学习,学生日后定当努力学习。” “你能明白自是好的,昨日你所说的张永安之事老夫已经禀告山长,书院定会彻查此事,你们寒门学子致仕本就不易,老夫希望你在书院内只专注于学习即可,你的其他课虽稍弱,但在明算上的天赋是老夫近几年见过的头一个,本朝虽以文为先,但如若日后能以算科及第,老夫到时再替你走动走动,也算是熬出头能摆脱身份的枷锁。” 谢观看着眼前神色认真的学生,声音不急不徐,述说着自认为有利于他的话。 “今早我见你同晏卿尘他们表现亲近,但老夫作为你的授业先生须得提醒你,你与他们之间身份差别太大,他们背后牵扯众多,而你的家世又太过于...单薄,稍有差错就会被卷入深渊,无人能为你奔走。” “不知你同他们亲近倒底是何心思,但老夫有一颗爱才之心,不希望你就此堕落,言尽于此,你且回去罢。” 白芷脸色平静,垂首听完谢观的教诲,抬手行礼说了句学生告退,转身向膳堂走去。 谢观望着白芷单薄又有些倔强的背影,不由得摇头叹了口气也回身走了。 离开谢观视线的白芷,挺直的腰背瞬间耷拉下来,心中一阵发苦,刚才谢观话虽委婉温和,实则暗含敲打。 用大白话翻译就是,她资质不错,在学校就要好生学习,不要想其他有的没的,并且学其他人攀附权贵,尤其是晏卿尘和慕白敛这样的,皇室宗亲,世家大族,她一个无权无势的草根就不要瞎搅和进去,免得引来滔天祸事。 其实谢观的话中也存着真挚的关怀,不然也不会说算科及第之类的话语,及第自然是不会考虑的,白芷不过是一个女扮男装的欺君炮灰,只想安稳渡过这三年的云鹿书院生涯,然后假装落第消失在众人眼前,恢复正常的生活。 可总有些事找上她,白芷真想抬头仰天大叫,这简直是太难了。 好好活着属实不易,且活且珍惜! 第13章 打工赚钱1 郁闷了一整天的白芷,终于因为明后两日休沐而开心了些许。 叶言良收拾完书本,见白芷终于打起了精神,关切的问:“白兄,你这一整日都心情欠佳,明后两日休沐,你好生歇息,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站起身就要走,白芷叫住他:“叶兄,你是回舍房吗?等等我,一起呗。” “休沐这两日我们可以自由活动,今晚我就不回舍房了。”叶言良笑着回答,因着休息两日,他整个人显得松快不少。 白芷追问:“那你不回舍房去哪里?” 见白芷一时半会没有放他走的意思,叶言良又坐了回去:“上次不是与你说过么,我姑姑开了间酒馆,我无事就会去帮忙,顺便赚点钱,这样也能分担一些家里的压力,我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妹妹,爹娘供我读书已然十分不易。” 赚钱...白芷双眼一亮,她也十分缺钱呀! 这些时日她已经完全接受了如今的处境,原本对原身身世一无所知的白芷前几天夜里做了个梦,看见了原身短暂的一生。 原身本是孤儿被一家无所出的乡下夫妇收养,哪知第二年那家就有了儿子,在家里的地位也越发低微,那家人稍有不满意动辄打骂,而原身年岁渐长也生的越发标致,为了给自己亲儿子娶媳妇养父母把她卖给了当地的一个五十岁老财主做续弦。 就在他们要把原身送出去的前一夜,她偷听到了一家人得意洋洋的对话,原身心如死灰,在家做低伏小十六年的心中生出强烈的反抗情绪,偷了几块碎银子连夜逃了出来,一路向北辗转三个月来到了晏国最繁华的盛安皇都。 而这一路原身拿出来的那几块碎银子也用的七七八八,正巧看见云鹿书院放榜招生,不仅能免束修还包吃住,她头脑一热就报名了。 原身养父母家极其宠溺儿子,也曾幻想过自己儿子能出人头地,在他七岁那年就送去了当地私塾启蒙,原身时常在课堂外偷听,那私塾的先生感念她的诚心,偶尔会指点她一二,原身时常在他那抄写书籍回去细细品读。 原身就这般够上了云鹿书院的招生标准,于是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进了书院。 所以,白芷现在是个十足的穷光蛋,在听见叶言良的回答之后心思活络了起来,不过又害怕会使他为难,只小心翼翼地问:“叶兄,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叶言良依旧一副温和模样:“白兄有何事需要帮忙?” “就是....就是....叶兄,你姑姑那里还缺人吗?我能不能同你一起过去帮忙?我现在也十分缺钱。” 白芷结结巴巴、难以启齿的模样,叶言良还以为是什么为难的事,结果竟只是要一起同去做帮工,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姑姑那边是否缺人我不知,不过我姑姑性子极好,不如你今晚同我一起过去,如若实在不成,我明日带你一起在西市转转,也定能寻个活计。” 叶言良言语真诚,白芷也确实需要赚钱过活,她不再扭捏一口答应,赶忙收拾好东西跟着叶言良一起出了云鹿书院。 原书《盛安风云录》是架空的,故作者在创作时也十分随意,各种背景设定也是东拼西凑,比如这盛安皇都借鉴了长安城,不过也只是临摹了一个架子,盛安民风开放,街上不乏女子商铺,且皇城构造也一样,却没有长安城的严格宵禁的制度。 每十日为一旬,每旬中有三天能开放夜市,西市作为盛安皇都最繁华的集市,每逢夜市更是通宵达旦,喧嚣无比。 云鹿书院每次休沐时间恰巧能与夜市开放时间碰上,是以当叶言良带着白芷去到他姑姑的酒馆时,天色已暗但西市依旧热闹非凡。 “姑姑,您还这么年轻漂亮呢,刚刚我都不敢相信,叶兄说您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完全看不出来,甚至比某些还未出阁的姑娘还显娇嫩,您是叶兄的姑姑,我也就后者脸皮也叫您一声姑姑了。”白芷充分发挥现代人面厚嘴甜的优势,把人哄得那嘴角就没下来过。 叶三娘混了这么久的坊市,怎么看不出白芷是故意拿话哄她开心,只是这郎君模样生的俊俏,说话也软糯糯的,周遭见惯了粗犷不已的人,如今来了这么个小郎君,嘴又甜,欢喜的不得了。 “哈哈哈哈,你这小嘴跟抹了蜜一样,我说这次怎么觉着小言良性子活泛了不少,原来是结交了小郎君,你既叫我姑姑,我也不同你客气,日后便唤你小止,只要休沐了就同小言良在我这帮工,每日工钱同他一样,也是40文。” 来之前,叶言良给白芷介绍了一下当下短工的工资,没有技术含量比如酒馆打杂小厮的日薪30-40文,有技术含量的比如那些油漆匠、泥瓦匠等日薪50-70文。 在下定决心好好生活之后,白芷恶补过这里得生存知识,知道一斗米只要五文钱,而一斗米有十升,她这日薪三娘给的算高了,但她每月过来帮工的时间有限,这点进项根本不够,她眼睛在酒馆大堂内不停扫视,倒是看出了点东西。 “多谢姑姑,我一定同言良好生学习,不过我从酒馆大堂中穿过,看见那些小厮只是呆板的应付来客,冒犯问一句,姑姑您每日卖酒生意如何?” 第14章 打工赚钱2 如果是寻常人没说两句话就询问这个有些私密的话题,叶三娘早就把人叉了出去,可眼前的小郎君不仅模样生的俊俏,嘴也甜,更是自家侄子的同窗好友,如今还同侄子一起叫自己姑姑,面对白芷那一双澄澈没有沾染丝毫坏心思的双眼,她并不觉得冒犯,只当是小孩好奇罢了。 叶三娘倚在柜台上,看着堂内宾客,神情略显无奈:“西市繁华,虽人流众多,但铺子杂多,每日竞争也很激烈,且租金亦不便宜,刨除日常开销,每日进项也就刚够温饱,生意算不得好,也只开放夜市的那几日账上能稍微好看点。” 叶言良不解:“白兄,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芷狡黠一笑,没有回答叶言良的问题,而是看向叶三娘,言语间充满了自信。 “姑姑,我也不同你绕弯子,想同您商议一件事。” 叶三娘眉头一挑,来了兴致:“你且说来听听?” “明晚恰巧夜市开放,如果我能帮您把这进账翻上一番,您可否将盈利中的一成作为奖励和每日工钱一并结算给我?当然,如若没有完成,您也就当我自说自话折了您的信任,明日工钱只给我30文即可,您看行吗?” 白芷双眼弯成了月牙形状,微扬的下颌无不显示了她的自信,叶三娘看着眼前笑脸盈盈,又十分有把握的小郎君,也不由得被她心思带动的活跃起来。 “这有什么不行的?要是你真能让我这酒馆入账翻倍,不仅你刚说的条件我应允你,就是这酒馆内的酒,你也能随意喝。只是....你打算如何做呢?” 叶三娘在坊市中混迹许久,性子也比一般闺阁女子豪爽,一口便答应了下来,不过却也非常好奇白芷到底想要如何做。 叶言良也好奇的望着白芷,等待她的下文,哪知白芷却卖起了关子。 “这个嘛,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姑姑,您先忙吧,我让叶兄带我在店里熟悉一下工作和各种酒类。” 白芷耍宝卖乖十分讨喜,叶三娘忍不住调侃:“好好好,我不问了,如果你不是小言良带过来的,你这模样,我还以为你是来我酒馆里偷师的呢。” “姑姑放心,我在这上工一天,就会努力干一天活,绝不会偷懒。” 商议完,叶三娘站直身子翻开了账册,嘴里同时回应着:“自然是相信你们的。” “那姑姑,您先忙,我们先走了。” 叶言良从柜台后侧拿出了两身工服,递给了白芷一件。 叶三娘笑着摇头,摆了摆手,不再看他们。 白芷跟在叶言良身后时刻注意走位不打扰其他人,看他如何招呼客人,如何收拾各桌餐具,以及摆放礼仪。 现在刚戌时,也就是晚上七点左右,正是上客的时候,叶言良在大堂内忙前忙后,根本顾不上白芷,但她前世也曾在餐馆打过工,她仔细观察了一下馆内小厮会将用过的餐具归置到哪里之后,也就开始上手帮助他们收拾。 这里虽名叫这间酒馆,但实际也卖吃食,她手脚麻利的帮着收拾了许多桌子,堂内杂乱,不过她一个碟子也没打碎,叶三娘看了几眼见他确实是个可靠又细心的小郎君,也就彻底放下心来不再关注。 至于小郎君所说的分成之事,叶三娘倒没真放在心上,这个年岁的孩子,总觉得什么事都很容易,如果他到时候完不成,她叶三娘也绝不会缺那10文钱。 这边手脚灵活的白芷并不知道叶三娘心中所想,忙碌了一阵终于找到空隙,抓住叶言良给她介绍店内各种吃食和各类酒,以及那些酒都是用什么制作而成的。 前世白芷没事也爱小酌几杯,她尤爱果酒和米酒,果酒的口感细腻圆润,果香扑鼻,每一口都能留下清新的果香,不似啤酒和白酒那般涩,以前每次同事聚餐,同事们都会叫上成箱的啤酒,以至于白芷牢牢立了一个滴酒不沾的人设,实际她酒量并不浅。 “这是自东边莱咔国流入的三清酒,由徕咔国盛产的三种果实酿成,味道甘美,后劲大,有消食,下气的功效。” 白芷一边和叶言良收拾桌子,一边抓住机会询问叶言良桌面上的酒类,他虽一一将了店内的酒,不过与实际物品相结合进行记忆才更加深刻,她端起那还残存些许三清酒残液的酒盏放在鼻尖,闻到了一股独特的果香。 一时间酒瘾也被勾了起来,白芷记得此时自己的身份,克制的放下了酒盏,又询问起了桌上的其他一种酒。 “这是秋露白,是用秋天的露水和大米发酵而成,口感醇厚,因制作原料珍贵,价格并不便宜,多是些文人雅客喜欢点。” “这是桂酒,采摘鲜桂花,用米酒浸泡而成...” \"这是松醪酒,用松脂、松花、松叶等材料酿制而成...\" “.....” 叶言良介绍起酒来也如平时给她讲名家经典一样详细,白芷很顺利就讲每样酒的制作和功效记住了。 他们刚收完又来了一波客人,白芷正巧可以找人实验一番,她挑了一对年轻的情侣上手。 至于为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两人是情侣,当然是女孩一脸羞色,时不时偷看身侧的郎君,而那年轻的小郎君也是一脸宠溺的模样。 晏国民风开放,女人都能出来做生意,那么年轻男女一同吃酒,也算不得什么,白芷自然的迎了上去,将她们带到了靠窗的桌子上。 “欢迎两位客官,您们今日想要点些什么?”白芷依旧是现代思维,她习惯性的先询问女方。 许是女孩容易害羞,她咬了咬下唇看向对面的心上人:“你来点吧,我都可以。” 那小郎君神色倒是自然,看着白芷说:“来一份馄饨,一份肉饼,再来一壶秋露白” 白芷点头记下,笑着迎合:“哎,我记下了,小郎君您和这位姑娘可真是般配,您是第一次带着姑娘来店里吧?” 第15章 打工赚钱3 那小郎君一怔,似乎没想到一个店家小二会与自己开始闲聊,但出于礼貌还是回了句:“对,我们第一次来。” 白芷脸上的笑容更甚:“我就说您看着眼生,否则这么俊俏的姑娘和小郎君到店里,我怎么会记不住?” 哪有人不喜欢听人夸奖,更何况是一对热恋的小情侣,小郎君原本心中的不愉快也被这三两句冲淡了,笑着应答:“你这小二,我还是头一次见,顶会说话。” 那姑娘听见白芷夸他们,虽依旧羞涩模样,不过也明显比进门时要轻松不少。 “哪里,我只是见这位姑娘有些紧张,我们店里还有些甜食,比如玉露团,杏仁酥、软枣糕,甜而不腻,吃完也能让人心情变好。” 姑娘听完便也开口了:“那小二,你给我来一份玉露团吧。” 白芷开心应答:“好嘞。姑娘您待会也会和郎君小酌几杯嘛?” 听着她的问话,那小郎君也看向面前喜爱的姑娘,前些日子可是约了许久,她才答应和自己出来,自然也是希望能与她多待一会。 姑娘抬头见自家心上人一脸期盼的看向自己,她不置可否微微点头。 白芷忙笑着推荐:“那秋露白可能不太适合姑娘你,这酒偏适合男子,女子恐容易醉,不如我给您另上一壶玉浆,最适合女子品尝,它口感绵甜,且不醉人。” 姑娘咬唇一时拿不定主意,看向心上人,那小郎君倒是被白芷一语惊醒:“倒是我疏忽了,那就给阿玉来一壶玉浆吧。” “得嘞,我这就给您们去备食。” 首战告捷,白芷愉悦的去后厨窗口下单,这一对小情侣可能就想吃点东西一起说说话,点的并不多,很快餐食和酒都备齐了。 之后,白芷又挑了几桌客人连带推销店内其他产品,成功了三次,失败了一次,失败的那一次,客人是个彪形大汉,看样子心情不佳,白芷也就不敢再多说。 最先招呼的那一桌小情侣将白芷叫了过去结账,因是她独立招呼且推销成功的第一桌,白芷笑脸盈盈的送他们到了门口。 “祝您们长长久久,日后常来店里光顾。” 小郎君和那名叫阿玉的姑娘听到这话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开心的应和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白芷站在酒馆前看着两人相互依偎越走越远,因磕到甜蜜cp脸上的笑容渐浓,果然还是看别人谈恋爱最开心。 “欸,这不是白止吗?你怎么在这?” 蓦地,慕白敛大大咧咧的声音打破了这一份美好。 白芷在转向他之前翻了个白眼,然后很快调整好表情,微笑着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没想到同行的竟还有晏卿尘。 她脑中立时响起谢夫子警醒的话:你与他们之间身份差别太大,他们的身份太过于复杂,而你的家世又太过于...单薄。 一时间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 “明后两人休沐,我便同叶兄过来做工赚点钱。” 慕白敛神经大条没有发现白芷的异常,又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看向她身后的酒馆。 “这间酒馆?名字取得挺有意思,我和晏哥正好想找家店随便应付一下,正巧遇见你,那我们就在这里吃怎么样?” 他后一句是问晏卿尘,后者看了眼神情微不自然的白芷,又看了眼兴致勃勃地慕白敛,点头道:“那就在这吃吧。” 两位大爷都已经发话,白芷既不敢赶人,又不能不做生意,便立即收起了那一丝扭捏,自然地迎了两人进去。 叶言良正巧收拾完一张桌面,与三人对了个正着,他看清白芷身后地两人,不由得瞪大双眼,略有惊讶,开口就准备喊:“晏...” 白芷反应极快地堵上了他的话:“夜深了,刚巧碰上了咱们这两位同窗在外面觅食,我就邀他们进来吃点东西,以免到了宵禁时间无法归府。” “啊,对,那白兄你先招呼。”叶言良也察觉了刚才自己反应十分不妥,立马顺着白芷的话接了下去。 白芷将二人带到了较为安静的角落,又擦拭了桌椅方才让两人落座。 “请问两位公子想要吃些什么?” 晏卿尘正坐在白芷的对面,见眼前人虽满脸笑容,但笑意不达眼底,就连称呼时语气也略显疏离,眉头微皱,终究还是没有说话,只神色淡淡的望着她。 慕白敛一向神经大条,也毫不在意这些细节,兴致勃勃地问:“你们这可有什么拿手好酒好菜推荐?” 原本白芷还在感性和理性之间挣扎,是恭敬地招呼还是宰他们一顿,然在慕白敛的问话之后,白芷的理性溃不成军,被感性死死压制,反正他们这些富家公子哥肯定不缺钱,也不会在意这点小钱。 因着情绪略微外泄,她脸上的笑容甚至带了一丝狡黠的意味。 “这你可就问对人了,我们酒馆虽不起眼,但老板娘聘请了大厨,时下流行地的吃食光明虾炙,白玉鱼脍味道不差于大酒楼,还有毕罗和水晶龙凤糕,至于酒嘛,那可一定得喝三清酒,莱咔国运来的酒,果香醇厚,不醉人。” 其实白芷有些说辞多多少少有夸张地成分,两位公子哥吃过的奇珍怎会少?决计不会稀罕她说的这些。 只不过慕白敛见她说的神采飞扬,仿佛那些吃食吃起来滋味好极了,慕白敛的馋虫都被勾了出来,他看了眼晏卿尘,后者没有反应,他便一拍桌子做了决定。 “好,你刚说的每样来一份,要快,小爷从下学之后滴水未进,饿死了。” 白芷见他如此爽快,心情也松快了些,就连回答的声音也不自觉抬高了几分:“好嘞,我这就去安排。” 望着白芷快速离开的背影,慕白敛抬起手在桌面上敲了敲:“你来之前,不是说去惜云楼吃大餐吗?” 慕白敛一脸无所谓,摆了摆手:“这不是看见白止了么,他毕竟帮了文哲,咱们过来也算是给他招揽了生意,反正在哪吃都是一样的。” 晏卿尘觉得他说的也有理,况且方才自己也是同意了的,遂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第16章 打工赚钱4 因两位身份原因,白芷不敢有任何怠慢,她发挥嘴甜功力哄的主厨眉开眼笑答应她先做晏卿尘和慕白敛那一桌菜,上齐全部菜肴的时间愣是比其他桌快了一刻钟。 两人也确实像慕白敛所说是来吃饭的,期间并未再呼唤白芷过去招呼他们,直到一桌菜和一壶酒被全部下腹,这才唤了她过去。 慕白敛十分熟稔地从晏卿尘腰间扯下钱袋,在里面掏出一锭银子潇洒地抛给了白芷。 “喏,饭钱,多的就是赏你的。” 白芷把那银锭在手上掂量了一下,她初来乍到,对这里的货币还没有太多接触,手中银子依照重量估量,约莫有个一斤左右,一斤银子那就是十两,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赶忙道谢。 晏卿尘对于慕白敛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只瞪了他一眼,便将钱袋拿了回去重新在腰间系好。 “你这是又犯了什么事被扣了月钱?” 慕白敛看了眼站在一旁也是满脸好奇的白芷,尴尬的挠了挠头。 “老头前几天回家不知道抽什么风,把我一通臭骂,还硬逼我跟他对打,他那一身蛮力我哪里受得了,不过三十招我就败下阵来,明明我都已经投降了,他还不依不饶,我腿疼了整整三天。” 说到这里,慕白敛神色愤懑,然而很快又扬起了幸灾乐祸的神情。 “我气不过就跑过去给我娘告状,说他去了添香阁喝花酒,还点了头牌陪酒...我娘当晚就把他赶出了房门,第二天老头就知道了这件事,好在我娘护着我没再让他没打成,但也扣了我足足两个月的月钱。” 白芷咬住下唇好不容易憋住了笑意,好奇问道:“所以,令尊真的在添香阁喝了花酒吗?” “那当然...是没有的,我不过是为了报复他,故意说的。”慕白敛说的那是一个理所当然,看样子是对他爹的遭遇还带有点沾沾自喜。 白芷不由得咋舌,你这还真是爹爹的好大儿啊。 晏卿尘已经见怪不怪了,骂了两句活该,懒得再看他,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酒馆。 慕白敛忙叫了两声等等我,也快步追了上去,他后面两个月都要靠晏哥和文哲接济了,可得跟紧了。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白芷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而后把桌子收拾了干净。 直至亥时中,酒馆打了烊,白芷和叶言良以及其他小厮一起把酒馆内全都拾掇了一遍,这才能歇息下来。 而此时也到了宵禁时刻,由城门那边隐约传来了阵阵鼓声。 叶三娘朝两人走了过来:“小止,今天可还适应?” 白芷忙点头应答:“能适应。” 见他脸上确没有一丝不愿,叶三娘这才放心下来,她也就两人来时那一会在酒馆内,后来因有其他事耽误被叫走了,直至打了烊才回来。虽刚开始见白芷细心沉稳能应付得过来,可酒馆的工作毕竟劳累,也怕小郎君身体受不了。 “姑姑,你刚不在,那是没看见白兄把那些客人都哄得合不拢嘴的模样,简直是舌灿莲花。”叶言良在自家长辈面前,性子活跃了不少,都能开始调侃人了。 白芷颇为自得的扬起下巴,得意的小模样看着就讨喜。 “那也不看看是谁,姑姑,您明日且瞧着吧。” 三人又说笑了几句,叶三娘就吩咐叶言良带带着去后院住处歇息,明日辰时中继续上工。 白芷担心要跟一堆男子同住一间房,虽然她内里有现代人的灵魂,较为开放,但还是不想同一群臭烘烘的男人住在一间屋子。 好在叶三娘对这位侄子还算好,为他单独准备了一间房,屋内陈设齐全,除了里面有一张大床外,靠窗还有一张软榻,完全够一个人睡。 白芷推脱自己不喜和别人同床而卧,自顾自的抱了一床被子在软榻上,简单的洗漱之后,舒服的躺在了软榻上,也因晚上消耗太多,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报晓鸡的打鸣声响彻后院,当然也叫醒了靠窗睡的白芷。 按照往常白芷的起床气来说,她非得在床上滚两圈骂骂咧咧两句,不过想着今日正是赚钱的好时候,她一个挺身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毫不拖沓地站起身穿上外衣,推开门站在后院中伸懒腰。 现下还是初春时节,日出较晚,如今天才微亮,约莫应该是五六点左右,也就是卯时,距离上工还有一个多小时,她没有耽误赶紧出去觅食吃了碗馄饨,顺便带了两份给叶三娘和叶言良。 辰时中,这间酒馆开店营业。 因着今日是开放夜市地日子,叶三娘除上午出门备货,叫着拉货郎拉了一车货之后,就一直呆在酒馆内,她终于见识到了昨日自家侄子所说的舌灿莲花是什么意思了。 白芷这具身体的皮囊生的是极好,她原本前三个月的艰辛赶路脸因此干瘪蜡黄,这几日在书院养回来了些,恢复了原本的清丽秀美。 有这么一个好看又热情的小郎君招呼,并且那一张嘴跟抹了蜜似的,句句都夸在了他们的心坎上,那些食客原本没想点多余的吃食,不知为何就莫名其妙的点了小郎君一并推荐的吃食和酒,竟也不知不觉的吃完了。 而且白芷不仅是在店内招呼客人,她还会在店内人流变少时在店外招揽客人,虽临近几家店也有同样的手段,但架不住白芷能豁得出去,又招揽了不少客人进酒馆。 就这样只白日里的进账就要同之前开放夜市时差不多了,这下叶三娘是彻底相信白芷之前的话了。 店内其他小二见白芷这般模样,也找叶三娘打听了缘由,不由得也起心动念和她商量能否也给予分成,白芷效果在前,能给酒馆带来收益,叶三娘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可他们只表面上看见白芷不停的热情夸人,没瞧见她是先观察来客行为,再对症下药,而那些小二们只堪堪学个表面的不管什么人都夸人家好看,衣服好看,脾气好之类的,除偶尔歪打正着之外,也吃了不少闭门羹。 一直忙到了寅时,也就是凌晨三四点,西市才彻底归于平静,这间酒馆也总算送走了最后一个醉酒大汉关了门打了烊。 第17章 说书人 因白芷的努力,以及带动了店内其他小二的激情,叶三娘看着账本粗略的算了一下,这一日的入账相较之前约莫是翻了三倍不止,具体数额她还得好好拨一下算盘,不过这也足以让她喜笑颜开。 原本夜市之后的那一日上工时间是巳时中,叶三娘直接延迟了半个时辰,让他们午时初再上工,也因着平时这个时间段确实没有客人,还不如让伙计们多休息一下。 白芷和叶言良已经累的没有力气了,两人胡乱擦了两下脸,就各自瘫倒在床上和榻上沉沉的睡了过去,直至巳时中叶三娘过来将人叫醒用了吃食,两人方觉活了过来。 叶三娘见白芷和叶言良依旧是睡眼惺忪的模样,笑着开口: “因着昨日夜市大多数人游玩时间较长,想必今日也不会有太多人来馆内吃酒,你们俩人今日也不用再帮工了,我把工钱给你们一结,你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好好上学。” 原本还强打起精神的白芷,手肘放在桌上勉强撑住脑袋,听见这话又立马蔫了下去,那是再也装不了一点了。 叶言良比她稍微能强点,虽也是满脸倦态,但坐的依旧笔直,不像白芷歪歪扭扭。 “依着小止所说,昨日刨去馆内租金、原料以及工钱拢共盈利是以往的五倍,所以小止这是你的一日半的工钱一两零六十文,小言良这是你的三钱六十文。” 铜钱碰撞的响声十分悦耳,白芷一下就来了精神,喜滋滋的接过叶三娘递来的工钱,加上晏卿尘和慕白敛昨日的打赏,两日一共挣了十两零六十文,她小心翼翼地将银子全装进了荷包塞进了胸前地衣襟中,有了这笔钱她下午就能在西市好好逛一逛了。 坐在他身侧的叶言良显然也是第一次赚这么多钱,看向白芷的眼神充满了崇敬,此时方才能察觉他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少了老成,多了几分烂漫。 “谢谢姑姑。” 收好银钱,两人同时向叶三娘道谢,后者不甚在意的摆摆手,问起他们下午的去向。 叶言良想了想,道:“我想先回家一趟,把这些钱拿给爹娘,顺便看看弟弟妹妹们。” 原本白芷是打算让叶言良同她一起逛一逛西市,不过还是家人最重要,她便转了口风:“我想再回去睡一会,睡饱了之后再去逛一逛西市。” 叶言良:“白兄,咱们晚点就在酒馆内汇合一同回书院,如何?” 白芷点头:“好。” 见两人商量好了下午的行程,正巧酒馆也要开门营业了,叶三娘也就没再招呼他们了。 下午,约莫未时末,白芷被饿醒了,她如今这具身体也才十六岁,正是年少长身体的时候,补了一觉只觉神清气爽,她伸了个懒腰,快速起床把自己收拾好,和大堂内守着的叶三娘打了一声招呼就自顾自的上了街。 要不说西市是盛安皇都最热闹的地方,商铺小贩规划的十分合理,街道约莫三四米宽,两边专门隔出了小贩摆摊的地方,既不影响街道两边的店铺进客也多了几分别样的风味。 白芷路过几个首饰铺,打眼一看里面的饰品都颇为精致,但她现在是男儿身,逛首饰铺很是别扭,只能压制住买买买的心情,继续往前走,正巧路过一个说书亭,那说书人坐在一张简洁的书案前,手持折扇,正眉飞色舞的讲着故事。 “就说那日,名满盛安城的晏世子与昭月公主之子萧庆予萧少爷,两人冲冠一怒为红颜,竟在添香阁内为一位做芸香的清倌大打出手。” 听到熟悉的名字,白芷饶有兴致的找了一个空座坐了下来听上两句,一时间亭内四五张桌子都已坐满,看来无论哪个地方,对于这种八卦轶闻大家都非常感兴趣。 “先说那芸香,原是安州人士,因家乡遭了灾一路向北来到了咱们盛安,弹得一手好琵琶,模样也生的十分俊俏,因要养活年纪尚幼的弟妹们,故在添香阁做了一名清倌人,只卖艺不卖身。” “但凡听过芸香所奏的琵琶音,都会不自觉地沉醉其中,或清新悠扬,或哀转缠绵...总之,如果在座看官有银钱,可自行去添香阁品鉴。” 坐在白芷隔壁桌的两个中年男子,亦说起了这位芸香。 “我去听过,哪里有说书先生说的那么好听,不过就是普通的琵琶音而已。还不如小翠歌唱的好听。” “你又不懂音律,瞎说什么,再说了,小翠分明是你的相好,你这般说有失公允。” “这跟小翠是我的相好有什么关系,我说的就是事实。” “牛嚼牡丹,我懒得同你辩驳。” 两人的争执走偏,白芷又将注意转回那说书人。 “半年前,那萧少爷一眼就相中了芸香,叫她作陪,芸香自是不愿,说自己乃清倌人,卖艺不卖身,可萧少爷自持身份,哪里能忍一个技人对他说个不字,走上前拉着芸香就要往房内走,那芸香抵死不从,萧少爷又叫上自家小厮一同制住芸香,哪知打闹推脱间竟撞到了刚进添香阁的晏世子。” “晏世子其人,想必大家都知道,出了名的凶狠。”说书人说这话时刻意的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晏卿尘突然出现听到似的。 白芷心想,他要真是那么凶狠,你们这些说书人有一个算一个应该都被打的鼻青脸肿了吧,就像张永安一样。 那说书人轻咳一声,又继续道: “遥说当日,晏世子被几人差点撞翻在地,怒发冲冠,一把抓住了萧庆予的衣领,抬腿就是一脚,被踹飞在地,可晏世子人不解气,如雨点般密集的拳头就往萧少爷身上砸去,那是哀嚎声一片,萧少爷身边的小厮见状就要上前帮忙。” “可与晏世子同行的还有大将军之子慕白敛,刑部尚书之子文哲,两人硬是挡住了那四五名小厮救主行为,据那日经过添香阁的茶客亲眼所见,萧少爷被晏世子凑得那是血肉模糊,腿都断了一根,自此晏世子的凶名更加远扬。” 第18章 撞见幽会 一时间说书亭议论声不断,白芷也皱起了眉头,回忆前几日见到的萧庆予,他虽站在膳堂外,那张脸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绝没有说书人说的那般严重,要真是血肉模糊,哪怕是修养半年,脸上也不可能连一点疤痕都没有。 果然,说书人的说辞也只能娱乐一下,做不得真。 白芷丢下三文茶水钱,站起身离开继续往前逛去。 突然,她闻到了熟悉的墨香,抬眼一眼,原来是一家书店,想起书院内那唯二两只炸毛的笔,抬步走了进去。 店内并无客人,店家坐在柜台前,面前正正的摆放着一本书,可头却在一点一点的打盹。 白芷轻咳了一声,惊醒了打盹的店家,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看见有顾客立马笑着站起身欢迎:“小郎君,您需要买什么?我这里笔墨纸砚、名人经典、奇闻异录、爱恨情仇等书籍一应俱全。” “我想买两支笔和一刀纸,以及看看有什么感兴趣地书。” 店家热情地把白芷带到文具专区,毛笔、砚台、墨锭摆放十分规整,他笑脸盈盈介绍:“这些笔依次是紫毫、狼毫、羊毫和兼毫,不知小郎君可有看重心意的笔。” 白芷没想到买个毛笔还有这么多讲究,她哪里有研究过毛笔的成分,只大抵知道写多大字需要多长的笔,来这边已经半个月了,她那毛笔字也就勉强能让人看懂,可如果给店家说她什么都不懂,以商人重利的心性,保不齐会被宰,她眼珠微转,道: “我买两支实用的笔,回去练字,昨日先生还批评我字不堪入目,实在是汗颜。” “如果您只是平时练字的话,那这两支正适合您,价格也不贵。” 店家拿起一只中锋和一只短峰的狼毫笔递给了白芷,她接过手试了试手感,用着还算顺手,遂问:“这两支多少钱?” “一共三十文。” 白芷皱眉:“老板,我还要买一刀纸和几本书,您这笔还能再便宜点吗?” 店家也不恼他还价,只笑吟吟回道:“小郎君看着面生,想必是第一次来我店里,你手上拿的这俩支已经是店内最实用的笔了,不信您可以去别家店铺比较一番,您大可放心我绝对不会骗您,还指望您后续再来多关照小店生意。” 只两支笔就要三十文?一斗米都才只要五文钱,看来这文房四宝在古代还真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 这位店家这么有信心,白芷也不再还价,又经他介绍定下了一刀半生半熟宣纸,而后来到了最心心念念的书架前查看各类书籍。 关于经典名着这一部分,书院藏书阁有一大堆,可以随时借阅,但白芷真正想看的小说啊! 没办法,谁叫她是资深小说迷,无事的时候就想看看闲书。 那店家见白芷对杂书兴趣浓厚,眼前的小郎君不苟言笑,又听他说自己在书院中进学,本以为是一本正经的小学究,没想到竟也喜欢这类书,仿佛找到了同类一般,滔滔不绝的给白芷介绍起每本书的大致内容。 一通听下来,白芷不由得在心里赞叹,这位店家真是一名合格的书店推销员,这些杂书他竟然每本都看过,并且还记得大致内容。 最后,白芷定下了一本神话爱情故事《太阳神恋爱二三事》,以及一本《美娇娘与俏书生》。 说实话,买《美娇娘与俏书生》与她现在的学生身份有莫大关系,那店家看见她拿这本书的时候,一脸你不用说他都懂的表情。 白芷假装不经意的挪开了目光,这神情就跟你看带有些许颜色的书,然后被人抓包之后一副你放心,我都懂,绝不会嘲笑你的神情,一模一样! “一共三钱四十文,这是找您的银钱,请收好。” 店家一路送白芷到了门口,在她离开时还不忘招揽:“小郎君慢走,我们书店每月都会有新书,您到时候记得常来光顾。” 白芷胡乱点头,快步离开了这令人略显尴尬的地方。 原书《盛安风云录》中曾经提到,在西市的北边与安国寺相连的地方,有一个放生池,池中有一座雕的惟妙惟肖的观音坐莲石雕,夏季时莲花盛开,池中更有鲜艳夺目的锦鲤,甚是好看。 虽然现在还只是初春,说不定别有另外一番风味,想到这里,白芷又提起了兴致,踏着轻快地脚步去往放生池。 “子谦,你对我是真心的,对吗?” 白芷刚走到巷子边,冷不丁的就听到了这么一句,她愣生生地停住了脚步,挣扎着要不要过去,可突然打断人家小两口谈情说爱,又不太好。 正犹豫间,那柔弱女声又响起了:“子谦,你不用觉得内疚,你既真心待我,那我自然也要为你着想,毕竟以后我还想....还想....”似乎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女生羞怯无比。 紧接着,男声响起,不过他的嗓音低沉暗哑,白芷实在是无法听清他说什么,只约莫着是安抚之类的话语。 而后又是衣物摩擦的声音,似乎是两人抱在了一起。 原本想着养生池的白芷脑中突然一个激灵,子谦...安子谦...不就是原书男主吗? 所以...她这是好死不死,恰巧遇见了男主与他某一个红颜知己幽会? 哇哦! 撞大运了!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白芷捂住嘴巴,轻抬起脚后退准备悄声离开。 “嘎吱——”不知哪里来的枯树枝,在白芷脚下断成了两节,就这一瞬间,白芷心中已经想好了各种死法了。 “谁?谁在那里?”略显尖锐的女声自巷内传出。 安子谦连声安抚:“别急,我去看看。” 电光火石之间,白芷灵机一动,对着另外一条巷子做出一副送友人的模样。 “李兄,我与安国寺了尘大师有约,咱们就此别过。”白芷说完后转身,抬步神色如常地向前走。 第19章 测验 安子谦在巷子口正巧看见穿着云鹿书院的男子面带微笑转身向前走。 白芷目不斜视往前走,仿佛没有看见巷子口站着的安子谦一般,可即使越过他也依旧能感受到背后两道灼热的视线,她咬紧牙关挺直腰背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径直往前走,直至转角进入另外一条路,这才隔绝那被恶狼盯上的感觉。 安子谦面色略带疑惑,眼神一直跟随着那书生,褚悠悠不解自家心上人为何就这样放人走了,快步走到他身边质问:“你怎么就放他走了?万一他听见了,那我...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悠悠,那人与我一样是云鹿书院的学生,如今天子对云鹿书院极其关注,不宜随意行动,待我去学院探一探他的口风,可好?”安子谦双手握住褚悠悠的肩膀,轻声安抚。 褚悠悠咬住下唇,不肯松口,只瞪大一双杏眼楚楚可怜的望着眼前这个她已经放在心尖上的人。 安子谦宠溺的叹了一口气,将她抱在怀里,抬手轻轻拍她的背安抚着,嘴里的话语也是极尽温柔。 “悠悠,我知道你的顾虑,你是怕我俩的事情一旦败露,你爹决计不会允许你再与我这个毫无功名傍身的穷小子见面。” 褚悠悠出声制止:“子谦,我不允许你这么贬低自己,你那般才华,我相信你日后一定可以功成及第的。” 见她情绪终于松动,安子谦缓缓拉开褚悠悠,双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声音低沉而充满魅惑: “所以,悠悠,你更应该相信我,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一定会妥善处理好此事,一定不会让他毁坏你的声誉的,好吗?” 褚悠悠看着眼前这个只一眼就让她心动无比,并且在与他相处许久之后,感受他对自己的柔情蜜意更加无法割舍的人,重重地点了点头,笑着回答: “子谦,我相信你。” 得到满意地回答,安子谦又将褚悠悠一把抱在了怀里,嘴里说着安抚地话语,脸上却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微笑。 * 白芷神色恹恹地走到放生池,许时还未到季节,池中只一座观音坐莲石雕孤立,不过那些锦鲤见到有人出现在池边竟争先恐后地游了过来,时不时有一两只探出头来乞食。 这景观倒是让白芷有些惊讶,她记得原书中描述放生池时,分明说了这池每日都有安国寺的僧人前来喂养,怎的会让这些锦鲤饿的见人就来乞食? 心思活络起来的白芷,又发现了这放生池的池边竟有几处十分明显凹槽,应当是常年风水日晒,又经常有人踩踏形成的,如果有人稍微不注意就会被绊倒,极易受伤。 不明白为什么安国寺的僧人却放任不管,而且看着锦鲤的模样,也像是不常来喂养。 “叮叮叮——” 安国寺传来钟声。 白芷恍然回神,这应该是安国寺做晚课诵念的钟声,时间已然不早,她得赶紧回这间酒馆与叶言良汇合一同回书院了。 当她赶回酒馆时,叶言良果然已经在里面等她了,见她回来便起身同姑姑道别,白芷缓了缓气息,站在酒馆门口抬起手对叶三娘也行了礼道别。 因着书院建在城外离山脚下,如果徒步走回去到时书院肯定早已关门,所以两人一合计出了十文雇了个车夫载他们回书院。 第二日,患有放假后上课综合征的白芷卡点到了丁堂,坐到座位上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文哲竟也来上课了,而他此时正..一脸感激的看着她? 这种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白芷头皮发麻,或许他该好好学学正常的笑容是什么模样! 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这是感激,别问,问就是凭感觉。 她礼貌的朝文哲点了点头,然后机械般翻开书....发呆。 “明日分堂测验,大家今日好生复习。” 上课钟声响起时,谢观走进了学堂,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各科夫子都很默契,因着明日分堂测验,都没有继续讲学,而是吩咐学子们自行看书准备明日的测验。 这次分堂测验一共分为四科,明经、明法、明算以及骑射,一共分为两天,第一天是明经和明法,第二日是明算和骑射。 这第一日白芷搜刮了脑内所有的知识点东拼西凑,才勉强把两张试卷写完,她收拾好书桌站起身准备回舍房时,看见旁边的晏卿尘和慕白敛也是神色复杂的模样,她瞬间觉得自己内心又平衡了。 世子和将军少爷又怎么样?照样不是和她这个草根一样是学渣! 就这样被安慰的白芷踏着欢快的步伐回了舍房。 摆脱了最难,最费脑子的两科,已经不再内耗的白芷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一大早就神清气爽地到了学堂内,然后就目睹了世子团三人组脚步发虚地坐在了自己地座位上。 看来昨夜他们都没休息好,就是不知是熬夜复习,还是在做其他的,白芷怕与他们对视,只一眼就将目光收了回来,专注的盯着眼前的书。 “白止...”文哲突然出声。 白芷转头看他,不知他为何突然唤自己,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文哲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才缓缓开口:“白止,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白芷微笑点头:“请说。” “我想问...你的明算是如何学的?那些算术你为何都能算对啊?” 白芷一愣,显然没想到文哲会问这个问题,总不能说她在前世大学时都学到了微积分,可比这难多了。 “就...听夫子讲学,然后....算的呀?” “可我们不都听着夫子讲学,为何有些题我们就是算不对?” “可能你还没找到适合的解题思路,多练习练习就好了。”白芷下意识地回答。 说实话,白芷并不是天赋型选手,她当初为了能考上大学刷了一摞子模拟题,而为了大学能顺利毕业,在其他同学上课刷手机时她也是认真听课,并且还能辅导其他同学不挂科。 所以,这话白芷真没有违心,也不是敷衍。 可一旁的慕白敛坐不住了,他戳了戳前面的晏卿尘拱火道: “晏哥,你听听,他是不是在嘲笑我们智商?” 第20章 骑射测验和打赌 白芷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嘲讽:“可能只是你智商不够。” “晏哥,他...他还骂我!”慕白敛一听白芷这话,立马急得跳了起来去扒拉坐在前面晏卿尘。 文哲被他的动作吓得一个激灵,默默地与身边的傻子拉开了距离。 晏卿尘懒懒地看了一眼白芷便收回了目光,又把慕白敛骚扰他的手拍开,嫌弃道:“你再囔囔两句,待会谢老头来了看见,我是不会救你的。” 听见谢老头三个字,慕白敛瘪了气,不甘心的坐了回去,还不忘瞪了一眼白芷。 晏卿尘此时注意力放在身前的书上,并没有注意白芷这边,所以她胆子大的对慕白敛吐舌做了个鬼脸。 文哲瞅见这一幕一愣,显然没想到她有这胆子以及有如此...活泼的一面,一向丧着的脸竟露出了些正常的笑。 正主慕白敛瞬间炸毛,站起身就要找白芷打嘴仗,哪知这是谢观正巧走了进来看见他一跳而起,皱眉骂道:“慕白敛,你身上是有跳蚤吗?龇牙咧嘴跳起来做甚?要是坐不住就去出站着,我倒要上门拜访慕将军,问问他家公子是不是有什么顽疾竟连好好坐着都不会。” 慕白敛苦着脸,小心翼翼地说:“夫子,我好好坐着,你能不能别去找我爹?” 谢观:“那取决于这次你的分堂测验结果。” 白芷撇头一脸得意地看着慕白敛,谁叫他在张永安那次故意拉她仇恨地,这次就算是报仇了,哪知慕白敛一转头就看见她得意洋洋地嘴脸,又呲牙咧嘴了起来,台上地谢观以为他对自己的话不满意,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慕白敛,你学问没学多少,倒是学会了不敬师长?你摆这个脸色给谁看?给我滚出去站着。” 慕白敛简直是有口难言,愤愤道:“谢夫子,不是我,是....” 谢观甩袖打断他的话:“是需要我用戒尺请你出去吗?” 慕白敛吃瘪,白芷心中十分舒爽,暗自偷笑,突地感受到一道目光,转头就看见晏卿尘那一双黑珍珠般的眸子泛着冷光,寒意不断渗出,她瞬间收回了目光,原本上扬的嘴角一下耷拉了下来。 白芷惴惴不安地度过了整个早课,她原本以为一下课,晏卿尘就会过来找他麻烦,可对方却没看他一眼和文哲径直走了出去安慰慕白敛。 不知三人说了什么,慕白敛好赖被他们劝走了,只是神情颇有不甘。 下午是骑射测验,分为二个部分,骑马技艺、定点射箭。 这俩门对白芷和叶言良来说就是弱势了,叶言良只堪堪能上马,而白芷甚至连马也不敢上,直接弃考,射箭更是十箭脱靶七箭,剩下的三箭都只射了个三环外。 白芷在付朗不停的啧啧声,以及摇头中羞愧的低下了头。 慕白敛因上午受了白芷的气,轻松完成骑行和射箭测试之后,就将注意一直放在白芷身上,终于瞧见她吃瘪的模样,内心一阵舒爽。 他用手肘杵了杵一旁的晏卿尘,得意道:“晏哥,你看那白止那小矮子,真没用,那俩小细胳膊连箭都拉不开的模样。” 晏卿尘玩弄着手中的弓,不咸不淡道:“你不觉得你对身为白止过于关注了吗?” 慕白敛歪头,不答反问:“有吗?” 文哲点头,肯定回答:“有。” “啊?我只是觉得他这人挺...” 慕白敛一句话未说完,另一边完成测验得萧庆予迈着他嚣张的步子走了过来,扬起下巴道: “晏卿尘,你没忘了咱们之间的赌约吧?” 晏卿尘勾唇冷笑,都懒得抬眼看萧庆予:“本世子都已经订好了惜云楼的最佳观赏席位,就等着看你一边喊着宣言,一边从东市跑到西市了。” 慕白敛赶紧插话:“晏哥,你都订好了座位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文哲一把将他拉了回去,低声在他耳边道:“你可闭嘴吧,别丢人现眼。” 慕白敛瞬间反应过来,装作文哲在跟他说晏哥什么时候定的酒楼,不时认可点头。 萧庆予见他们一个两个都没将自己放在眼里,甩袖冷哼:“别得意得太早,咱们待会等着瞧。” 晏卿尘依旧擦拭着手中得弓,仿佛没听见一般,即使萧庆予故意加重脚步离开也没能让他的视线从手中的弓挪开。 直到慕白敛说,晏哥别装了,他走了之后,晏卿尘这才将弓一把丢给了自家小厮,动作自然无比。 骑射测验在申时中就结束了,所有人都能自由活动了。 晏卿尘与萧庆予的比试就定在书院后与离山之间,这中间有很大一块场地足够他们比赛,划定好起点和终点,谁能率先取回事先在离山内终点处布置好的红丝带就算谁赢。 书院内的人早就听闻今日有晏卿尘和萧庆予的比试,比赛场外被一圈一圈的人围了起来,甚至有人还偷偷开了盘,赌今日谁会赢,白芷和叶言良恰巧就站在这几位仁兄旁边。 其中一位问白芷道:“这位兄台,你下注吗?此时进场,压世子赢一赔三,压萧少爷赢一赔十。” 一赔三、一赔十,对比十分明显,显然大家更相信此次晏卿尘会赢。 等等...白芷突然想起原书中的有关于这一段的情节。 这是一场针对晏卿尘的阴谋! 也正因为这场变故让晏卿尘的脾气越来越暴戾,在后面几次出场中不是在揍人,就是在针对男主,仿佛这件事就是为了刻意刺激晏卿尘让他性情变得十分恶劣,然后成为男主事业的一大绊脚石。 原书中也有人开盘,但因为晏卿尘的意外,所有人都血本无归,当学子们想要讨回自己的赌资时,才发现起哄下注的那几个根本就不是云鹿书院的学子,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此事冒充学生捞了好大一笔银钱跑路了,因着这件事是书院明令禁止的,所以学子们也只能自认倒霉。 第21章 不速之客 白芷穿过来之前那几天,被老板pua加班的时候,还有另外一位同事一起,她比白芷小三岁,刚进公司没多久,性格还比较软,她的闺蜜借了钱失联,紧急联系人竟然填的是她,被打电话催还债才知她闺蜜竟然欠了不少钱。 所以,白芷对这个情节记忆尤其深刻。 按理说,如果白芷想要远离纷争,老实本分的在云鹿书院呆满三年,然后淡出众人的视线,就应该与这些人离得远远的,漠然的看着所有的事情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 可...如此鲜活的晏卿尘就站在白芷面前,在熬夜看书时,虽然白芷看的囫囵吞枣,但晏卿尘每一次出场她都没有跳过。 白芷想如此骄傲恣意地一位少年郎,如果没有发生那一场变故,他的人生是否会不一样?他和他们似乎就不会有那么惨烈的结局? 而这位少年郎此时身着一袭黑色骑装,隐约能看见衣领和袖口有腾云祥纹轮廓的金丝流转,周身贵气,眼底尽是桀骜之色。 白芷下定了决心,低声跟旁边的叶言良交代了几句,后者略显迟疑,但犹豫片刻后郑重对白芷点了点头。 此时晏卿尘正站在场边,慕白敛和文哲站在他身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见慕白敛眉飞色舞,而文哲却神色淡淡,略有些担忧之色。 慕白敛很是兴奋,摩拳擦掌好似自己要上场一般:“晏哥,你待会一骑绝尘,气死他。” 文哲扯了扯唇角:“你今天这个成语用的不错,不过...卿尘,我看了今天的黄历,宜静不宜动,我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你待会一定要小心。” 当白芷走来时,正听见晏卿尘说:“就萧庆予那不中看又不中用的样子,是他需要小心才是。” 文哲正对着白芷方向站着,看见她便扯出一丝微笑:“白止,你也是来给卿尘助威吗?” 慕白敛立马转过身向白芷看过去,扬起战斗姿态:“小矮子,你还敢往我跟前凑,咱俩早上的仇还没了结呢!” 白芷没有搭理慕白敛,先是对文哲回以一个微笑,然后与晏卿尘目光正正对上,这一次她没有刻意退缩,眼中没有任何畏缩的情绪,只有认真和郑重。 “世子,我相信你一定会赢的,不过山林毕竟不是官道,一定要小心飞禽或者是...废弃的绳索之类的,以免惊到了马出现意外。” 她在飞禽和绳索上加重了语气,希望晏卿尘能有所警觉。 这一番话说的没头没脑,晏卿尘见眼前人神态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心中不免多了些疑惑,他为何要这么说? “我晏哥骑术高超,怎么可能会出意外,你莫不是在故意咒人呢?” 白芷恨不得给他一榔头,为什么当初在看原书时会觉得慕白敛温和有趣,这尼玛就是个二傻子。 好在文哲出面解围:“白敛,你能不能动动脑子,有谁敢当着卿尘的面咒他?是不要命了吗?白止好心过来提醒,你就别添乱了。” 这么一说好像也没毛病,慕白敛点头:“也是,小矮子也就只敢跟我横一下,在晏哥面前可是跟个鹌鹑一样。” 晏卿尘听着他们一言一语并没有搭话,压下心中的疑虑,白止也算是救过文哲,谅他也没有胆子坑害自己,随即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得到回应,白芷终于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却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卿尘表弟,听闻你和庆予今日有比赛,我特意来为你助威。” 背对着来人的慕白敛和文哲两人竟出奇的露出一脸便秘之色,慕白敛表情丰富也就罢了,白芷十分好奇是有谁能让文哲万变不变的丧脸变化如此之大。 白芷抬头便看见一位身着紫色骑装,容貌十分俊雅的男人走了过来,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三天前白芷偶然撞见好事的安子谦。 在原书中如此称呼晏卿尘,并且与安子谦交好的也只有永安侯世子薛怀明了,永安侯夫人与宁王妃同出一门,所以晏卿尘与薛怀明两人自然也带点表亲关系。 不过,在原书中从未听见晏卿尘叫过薛怀明表哥,此时也一样,他面无表情的转身看向薛怀明,嘴里的话也夹枪带棒:“薛世子今日不装好学生哄夫子们开心了?” “卿尘表弟,你这话说的不对,表哥我平日里刻苦读书可不是为了哄夫子开心,而是为了日后能报效朝廷,为天子分忧。” 薛怀明嘴角略微抽搐,只一瞬就恢复如常了,如果不是白芷一直盯着他看,肯定不会发现这一点点的小异常。 当然这薛世子一开口,白芷也终于明白慕白敛和文哲为何一脸便秘模样了,她此时也很想翻白眼,碍于此时场上只有她一个小虾米,便克制的保持木然。 但装鹌鹑的白芷却能感受到另外一双十分具有存在感的探寻目光,她知道那目光就来自于安子谦,可她并不敢与他对视,她还需要做一些心理建设,安子谦是个十足的白且黑,与他对奕需要有强大的内心。 那边萧庆予已经准备好了,招呼着晏卿尘,正巧他此时也懒得在理会薛怀明,便翻身上马,驱马走到了出发点。 两匹马并排而立,晏卿尘在左边,萧庆予在右边,一声哨响,比赛开始了。 比赛的前段路程还是比较开阔的地域,两匹马前前后后十分胶着,难以分出胜负,重点在后半段的山路。 在进入山路之前,晏卿尘踢马腹示意它再次加速,身下的马名叫霜白,是他十二岁那年得的一匹紫燕马,五年来早已与他默契十足,之前像是刻意与萧庆予的马不相上下一样,如今一加速很快将萧庆予甩在了身后一马当先的进了山林。 慕白敛在起点开心的大喊:“晏哥,冲啊!” 晏卿尘回头朝这边看过来,扫过一众人的脸,目光落在了白止凝重的脸上,不由得想起她方才说的话:小心飞禽和绳索.... 第22章 落马事件 晏卿尘手持缰绳不敢放松,同时心中也泛出疑惑,他....为什么会说这样没头没脑的话? 离山进山口不算偏僻,时常有人出入,飞禽多是些麻雀之类的小鸟,看见人就飞远了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威胁,至于废弃的绳索又不是故意绷直拦住马,怎么可能会有危险。 废弃绳索故意绷直.... 晏卿尘心头微跳,他回头看向落后自己两个马身的萧庆予,此时面上并没有快有输掉比赛的焦急之色,明明他输了之后就要在全盛安城人面前丢尽了脸,此时怎么会如此淡定? 所以,萧庆予是故意与他打赌,其中必有蹊跷,说不定这一次的赌局就是专门设计来谋害他的! 晏卿尘脸色阴沉了下来,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周围,谨防突然冒出一只飞禽打乱节奏,他微拉缰绳让霜白降速渐渐的与萧庆予齐平。 萧庆予不知他为何突然降速,为掩饰不自然的神情,故意嘲讽刺激道:“晏卿尘,你的马不行了?哈哈哈,你今日必定输给小爷,小爷等着你从东市跑到西市,大喊萧少爷,我错了。” 晏卿尘冷哼:“我那姑姑也不知道怎么教儿子的,竟都不会说人话,只会学狗狂吠。” “你....”萧庆予气结,还想开口回击,但目光突然看到前面某棵树时,神情略有不自然,随即想起晏卿尘还在身边,立马调整表情,讥讽道:“你也不过是因着皮相与那位有几分相似,才得天子宠爱,如果你这张脸毁了,你说天子还会不会对你如此纵容?” 晏卿尘随着萧庆予的目光也朝那边看了一眼,然后转头嘴唇轻启:“所以....” 萧庆予心中紧张不已,一边分神注意早已做好的记号,随时准备勒马,一边等着晏卿尘的下文。 还剩下最后五十丈,身侧的晏卿尘似乎没有加速的意思,萧庆予急得背后已经汗湿一片,他原本是吃准了晏卿尘争强好胜得性格,一定会抢先在前,所以吩咐那些人只要有马经过就放出训练好得鸟干扰他,并且趁分神那片刻拉起绳索绊倒他的马。 可事实怎么与他想的不一样? 萧庆予又转念一想,晏卿尘肯定不知道自己埋伏人,更不会知道动手的具体地点在哪,到时他就提前勒马,出意外的还是晏卿尘,如若有人问起他为何没有一同受伤,就说自己提前发现了端倪,躲开了这一劫。 念头不过几瞬,打好如意算盘,萧庆予不再心焦,继续暗自注意位置,却迟迟等不到晏卿尘的下文。 “所以什么?”萧庆予不耐烦地问。 晏卿尘直勾勾盯着萧庆予的眼睛没有回答,只那双眼睛内似乎暗藏汹涌要把萧庆予卷进去,后者心虚似的移开的目光。 马速很快,只剩下最后三丈,到约定的放飞禽的地点了,萧庆予下意识得意地勾起唇角,一旁地晏卿尘早已洞悉他的全部神情,垂下眼睑盖住眼中那充满嘲弄地神情,早已做好了防备,故意装作被惊到,看似慌乱,实则紧握住缰绳,随时准备勒马。 晏卿尘余光注意着萧庆予地动作,在他拉缰勒马地同时也抬手拉缰,顺带弹出早已拽在手中的银子,萧庆予原本勒住地马突然被重力拍打受惊,嘶鸣一声,慌乱向前逃窜,不明就里地萧庆予满脸惊恐地拉着缰绳,试图控制身下地马不要再继续向前,可受惊地马早已失了理智。 电光火石之间,萧庆予地马被绷直地缰绳绊倒。 “啊——啊——”两声惨叫响彻山林。 萧庆予被甩出了马背,重重地摔在了一旁地树干上,又快速地砸向了地面。 晏卿尘没看他一眼,而是立刻飞身离开马背冲向山林内部,一脚踹翻了落在后面地那个拉绳人,而后又提起他的衣领向事发地走去。 拉绳人跑的并不远,晏卿尘回来时,萧庆予还未失去意识正不停地挣扎惨叫,他的左腿似乎骨折了,血肉模糊之间依稀可见白骨刺出。 晏卿尘捆好那个拉绳人,系在马后拖着前行,然后翻身上马回出发点。 萧庆予见晏卿尘丢下自己,嘶喊道:“晏卿尘,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本世子等着!” 放下这句话,晏卿尘策马离开。 在出发点看热闹的众人隐约听见山林中有惨叫声传来,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有担忧的。 看热闹的其中之一就有慕白敛,他幸灾乐祸的和身边的文哲说:“听这惨叫声,一定是那萧庆予被虐惨了。” 文哲懒得理会他,木然的脸密切关注着山林,眼底略有担忧的神色出卖了他的内心。 一直站在他们身边还未离去的白芷心中也是同样忧虑,她担心晏卿尘没有想明白自己的暗示,她没有慕白敛那么粗线条,担心这几声惨叫来自于晏卿尘。 “看,有人回来了!” 有人激动的喊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策马回归的看去,是身着一袭黑衣的晏卿尘,他跃动的身体带着身后乌黑发亮的束发摇摆晃动,十分耀眼。 白芷不觉喃喃低语:凛然少年气。 很快众人就发现了不对劲,有人惊呼:“欸,你们看,晏世子马后是不是还拖着一个人?” “那该不会是萧少爷吧?” “不能吧,萧少爷好歹是公主的儿子,就算俩人再怎么不对付,晏世子也不可忍这么残忍。” “谁说得准?晏世子可是咱们盛安城出了名的恶霸。” “嘘...小点声,小心惹祸上身。” 没人在意这几人的窃窃私语,晏卿尘的马匹已经到了跟前,他翻身下马招呼着慕白敛和文哲:“白敛,你赶紧差人去叫大夫,萧庆予失足落马了,文哲,你看着这人,就是他制造了这场意外,一个刁民可没有这个胆子谋害本世子,待会带回去好好审问一番,找出那幕后之人。” 晏卿尘给俩人交代完,又从人群中点了几个身形高壮,一看就孔武有力的学子,喊着他们一同进山林去抬萧庆予出来。 第23章 套近乎 一时间人群混乱了起来,晏卿尘、慕白敛和文哲都各有分工,而叶言良又被白芷派了活,如今局面只剩白芷一人站在原地,她正准备凑到文哲身边同他一起盯着那被拖回来的人时,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叫白止?” 白芷下意识抬眼看去,心中一惊,但努力保持脸色的平静,不过脑中思绪却是百转千回,这安子谦怎么还未离去?特意跑来跟自己打招呼,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端倪? “对,我叫白止,请问兄台是?”白芷做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安子谦对着白芷温和一笑:“突然冒昧搭话,还望白兄莫要见怪,我名叫安子谦,刚才同薛世子一同前来,只是方才站在后面,白兄可能没见到我。” 白芷礼貌点头:“不知安公子找白某有何事?” 安子谦微笑着,声音温和无比:“无事,我只是觉得白兄面善,并且方才见白兄与晏世子三人相处较为融洽,心中更是对白兄敬佩不已,大家都知道晏世子他们...颇有个性,白兄能与他们结交,想必你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故有心想要与白兄结交,方便以后与你讨教待人之法。” 眼前的人一字一句都充满了善意,再搭配他温润如玉的脸庞,如果是其他人早已被他的表象所迷惑,可白芷知道他的底细,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被忽悠。 不过,安子谦毕竟是原书男主,主角光环也不容小觑,作为一个底层小炮灰,白芷并不想把这条路也完全断绝,她扬起标志性的笑脸,真诚中略带点无辜: “安公子,这样说其实我还得感谢你,方才还好薛世子和你来的及时,否则我可能要被晏世子揍了。” 安子谦不解的问:“哦?白兄可有什么难言之隐,尽可对我说,说不定我还能为白兄分忧一二。” “真的吗?”白芷一脸期待的看向安子谦,得到他肯定的点头才继续说:“我家境不好,原本以为无缘在书院进学,幸天子开恩让我有机会进入云鹿书院,安公子你是不知道,我有多么珍惜在云鹿书院学习的每一天,尽管我的功课十分差劲,可谢夫子依旧没有放弃我,所以我每天真的很努力学习。” 白芷标志性的卖惨加劈里啪啦说了一堆废话,她看着眼前的安子谦想要尽力保持温和的面容,他的嘴角却还是忍不住微不可察的抽搐了几下。 她心中暗爽,但又不敢把眼前人逼急,故进入了主题: “不知安公子听说没,前段时间我无意间在武课上救了文公子,能帮助到文公子真的是我的荣幸,我本不应该索取回报,可是我这次测验结果...不太好,我就想因着这件事央着文公子为我在李夫子和谢夫子面前美言几句。” “哪知,我话还没说完,晏世子就要发作...还好你和薛世子过来了,否则我今日免不了一顿揍,安公子,你刚说能帮我分忧一二,你看我这个情况该如何是好啊?” 白芷说着说着像是突然找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祈求的看着安子谦,希冀他能给自己一点帮助或者建议。 安子谦显然没有想到事情会朝着这种奇怪的方向发展,他的笑容逐渐疏离了起来:“白兄,测验结果...我们学子也没办法左右,你也不必太过于忧心,既然你能进云鹿书院,自然也是有过人之处。” 白芷见他这么说,还是不死心追问:“安公子,真的没办法与夫子说一说吗?虽然我知道谢夫子素来严厉....” 不待她说完,安子谦突然温声打断:“白兄,你看晏世子带着萧公子回来了,也不知道萧公子的伤势怎么样了,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见效果已经达到,白芷见好就收,不过看着他越来越快的脚步,着急离开的模样,她实在忍不住低头笑出了声。 .... 萧庆予落马且伤势严重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书院的夫子们耳中,他们立马赶到后山查看,就见到萧庆予血肉模糊,惨叫声不断地模样,一个个脸色都十分难看。 昭月公主出了名的护短,如今她儿子又在书院后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还不知道她会怎么闹! 可偏偏另外一个人是宁王世子,又得天子宠爱,也不是个好惹得。 因为不能轻易惹两个活菩萨,夫子们只能训斥其他学生。 “还围在这里做什么?是对自己测验结果很满意吗?还不快点回书院。” 被夫子们一通训斥,学子们一哄而散,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触霉头,白芷也在其中,混在人群中回到了书院。 正巧也到点吃晚膳了,白芷在膳堂领了一份晚饭快速地吃完,又想起被自己分配任务的叶言良应该还没吃,就给他打包带了一份吃食在丁字舍房前等他归来。 约莫等了一炷香时间,也就是半个小时左右,叶言良才姗姗来迟,他没想到白芷竟然在舍房前等自己,加快了步子走上前。 “白兄,你是在等我?” 白芷笑着点头,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了他:“我想着你回来肯定赶不上吃晚饭,所以在膳堂给你打包了一份,你拿回去吃吧。” 叶言良看着她手中提着的食盒,双眼都明亮了起来,连忙道谢:“多谢白兄还记挂着我。” 白芷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都是兄弟,不要这么见外,再说也是我给你安排了任务,话说,那几个人你可看清楚他们去了哪里?” 叶言良连忙点头,正色道:“在晏世子回来说萧少爷出事之后,那几个人就偷偷脱离了人群,我一路跟着他们进了城,那几个人进城之后直奔红袖楼后院,我...就回来了。” 见他面红耳赤的模样,不用问白芷也知道这红袖楼也是做什么的地方了。 “既然他们能直接进后院,想必就是那里的人,也不怕他们突然跑了,也累了一天了,叶兄你就回去好好休息吧,我也回舍房了。” 第24章 记恨与噩梦 昭月公主府 “公主殿下,臣已为萧少爷接好了腿,只是此次伤势颇为严重,务必要好好静养,恐留后遗症。”陈御医擦着额头上的薄汗,不卑不亢地禀报诊治结果。 萧庆予身上的麻药效力散了,只感觉断腿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看见站在自己窗前的昭月公主,不由得哭喊道:“娘,我的腿好疼啊,好疼啊,我的腿是不是好不了了?” 昭月公主皱着眉正准备询问陈御医她的宝贝儿子要多久才能好,然在听见他痛不欲生的呼喊时,只感觉自己的心也被揪住反复揉拧,赶忙坐到床边,拿出锦帕擦拭萧庆予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阿予别怕,娘为你请来了宫中最厉害的陈御医,他已经替你接好了腿,一定能好的。” “娘,真的能好吗?” 昭月公主咬着牙点头,红着的眼眶已经蓄满了泪水。 萧庆予见她这般模样,以为她是为了宽慰自己说的好话,心中凉了一截,表情逐渐狰狞了起来,嘶喊道:“不,你骗我的,我的腿它动不了了,都怪那该死的晏卿尘,如果不是他,我就不会变成这样,为什么瘸腿的不是他!该死的也是他!” 昭月公主抬手捂上他嘴巴时已经晚了,萧庆予已经一股脑的喊了出来,可她又何尝不再心里咒骂还得自己宝贝儿子变成这样的晏卿尘,但毕竟晏卿尘是天子最宠爱的子侄,更何况屋内还有宫中的人在,万不可让人捏住话柄。 “陈御医,阿予是断腿痛急了才说此胡话,还望陈御医不要放在心上。” 常年在贵人中行走地陈御医又怎会不知其间龌龊,他温和一笑,道:“臣知晓,萧少爷的伤虽然严重,但只要在榻上好生安养三个月断骨便能续上,到时便能下地行走,只是谨记,日后切不可再剧烈活动。” 陈御医已严明会好,这才让萧庆予平缓了不少,昭月公主趁机安抚:“阿予,听见没,陈御医说你的腿能好,你且好生养伤即可。” 病人情绪稳定了下来,陈御医从诊盒中拿出一瓶药丸递给了昭月公主:“公主殿下,这几日如果萧少爷实在疼的厉害就喂他水服一颗,待疼痛好转之后就不可再服用了,切记不可过量。” 萧庆予不待昭月公主应答,便大喊:“娘,快,给我喂一颗,我要疼死了。” 昭月公主忙从陈御医手中接过那药瓶,从中倒出一颗药丸就着茶盏喂给了萧庆予。 陈御医看着这一幕,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上了嘴,移步去了外间的书案上写下了一个药方,随手递给了服侍在一旁的公主府仆人。 “按照药方抓来药,每日煎服早中晚三次。” 仆人恭敬地接过药方,向屋内的昭月公主请示之后就迈步出门抓药了。 陈御医在此间的事已暂了,他走到屏风旁拱手向内间的公主行礼: “公主殿下,臣先行告退,过几日臣再来替萧少爷查看病情。” 昭月公主颔首,目送他离开了屋子。 屋内一时陷入了沉默,直至陈御医的脚步声微不可闻,彻底走出了萧庆予的院落,萧庆予的面目又逐渐狰狞起来,冲着昭月公主大喊:“娘,我不甘心,我要报仇。” 昭月公主的眼底恨意渐起,将手中的药瓶递给了身后的玫兰,低声安抚道:“阿予,你放心,娘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 这一天又是测验,又是担心晏卿尘遇险,简直是心力交瘁,白芷洗漱完时时间还早,拿出了那本《美娇娘与俏书生》准备看一会,可白芷趴在床上没多久,铺天盖地的困意袭来,没一会就睡着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堂上山呼声震耳欲聋。 “众爱卿平身。” 沉稳的嗓音在宽阔的朝堂上更显威严。 白芷猛地抬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金碧辉煌的殿堂正中央,而那高台上的龙椅上坐着的正是安子谦! 突地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睛,背后冷汗涔涔,什么情况?他怎么就登基称帝了? 而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又穿越了? 白芷此时一团乱麻,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朝堂上与皇帝对视,简直是没活路了,料想马上要被拖出去砍头的情景,她不禁一阵腿软,耗费了好大的心力才勉强站着没有跪倒下去。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蓦地,宦官尖利的声音响彻殿内。 回声刚落,站在最边最前面的一个人走了出来,向着高台躬身行礼道: “臣,有本启奏。” 安子谦将目光投向那站出来穿着紫色朝服官员:“讲。” 白芷惊觉殿内的人都看不见她,她此时站着的地方恰巧是中间地带,原来方才安子谦的目光并不是跟她对上了,而是落在了她站的那一片地上。 她还在旁边官员眼前摆手确认是不是真的瞧不见自己,那身穿紫色朝服的官员继续开口道: “陛下,如今狄国在边境屡次作乱,边境百姓在水深火热之中,如若还不派兵前往,恐狄国以为我晏国无人,届时他们趁机发兵进攻,后果不堪设想。” 安子谦皱眉,眼底凝起不悦之色,说:“朕登基不过三日,五日前才彻底肃清了那些乱臣贼子,且朕半月前才会见过狄国使城,他们并无攻打之意,不过是边境流民作乱,爱卿莫不是太过于忧虑了。” 那紫衣官员继续激昂陈词:“陛下,并非老臣无端忧虑,月前狄国使臣入盛安朝拜,如今他们已知盛安皇都刚平定内乱,正是休整之时,且狄国狼子野心已久,不得不防啊。” 紫衣官员的话音刚落,殿内不少其他官员立马附议,安子谦虽神色越来越难看,但沉吟片刻后,说:“朕觉得杜相所言在理,宁王世子晏卿尘不是正巧和大将军慕风一同在镇守北境,传朕旨意,让他率两万大军向东前往狄国边境。” “陛下,北境驻地是为对抗匈奴,贸然调兵恐引发震动,且只两万大军前往...” 杜相还欲劝阻,安子谦耐心却已全部耗尽:“杜相不必再说,朕心意已决,晏卿尘如若不愿前往,视为抗旨不尊,公然与朝廷抗衡。” 白芷冷眼旁观着,安子谦这明摆着就是在算计晏卿尘,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只是她有些疑惑,晏卿尘不是早就在他登基之前,在去往北境的途中被他设计死于乱箭之下,身体都被射成了筛子? 而且原书的结局定格在安子谦登基,并没有任何后续,可现在这明显就是发生在安子谦登基之后,难道说因为她阻止了晏卿尘落马,产生了蝴蝶效应,虽然最后安子谦还是登基了,但晏卿尘并没有被他弄死,如今他还是不死心想要借助狄国人的手除掉晏卿尘。 白芷正气恼着,突地眼前一黑,再次恢复意识时,她依旧在皇宫内,只是周围却一片杂乱,有哭喊声和打斗声夹杂,以及宦官宫女们皆是怀抱着包袱四处逃窜,她尚摸不清楚状况,却突然被一个逃窜的宫女撞到,身体的疼痛让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娘娘?对不起,对不起。” 宫女慌乱道歉两声,爬起来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白芷更加疑惑了,这又是什么情况?不是看不见她吗?还叫她娘娘? 第25章 落水与生病 这时又有一个宦官跑到白芷跟前,她一把拉住了这个看着十分年轻的宦官,问:“这位小公公,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娘娘,您也快逃吧,他们都被杀了,狄国人攻进来了,都被杀了....” 小公公已经被吓得有些语无伦次了,但白芷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狄国人已经攻进皇宫了,如今正在宫中大肆杀戮。 白芷还想继续问,那小公公却猛地挣开了她的钳制,随着人群一起逃窜了。 不知是谁放起了火,在风的助力下火势迅猛,一时间四处黑烟缭绕,白芷不由得也慌乱了起来,她不想死在这里,也跟着宫人们的一起向外逃窜。 一路逃窜,躲过好几波狄国士兵,好不容抵达顺义门附近,白芷竟然看见安子谦在禁军的守卫下突破了狄国人的防御离开了皇城,而因为安子谦的出现,大批狄国士兵聚集在顺义门附近,白芷与一干宫人们全部暴露在他们面前。 当冰冷的刀刺入身体时,钻心的疼痛和死亡的恐惧笼罩白芷全身,“噗——”的一声,是刀猛地拔出,血液喷溅而出的声音。 白芷整个人栽倒在地,嘴里不断喃喃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可血液不断流失,身体逐渐发冷,她的意识也越来越迷糊,直至进入了一片黑暗。 “喔喔喔——”雷打不动的公鸡打鸣声惊醒了白芷。 还沉浸在死亡痛苦中的白芷,“啊——”的一声坐了起来,嘴里大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白芷大喘粗气,好不容易和缓一些才发现背已经浸湿一片。 原来那一切都是梦,可她依旧能感受到梦中临死前钻心的疼痛感和绝望无助的心情。 白芷缓缓地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推开窗,外面天才微亮,距离上早课还有一段时间。 又缓了一会,待手心不再冷汗冒出,白芷才脱掉汗湿的衣服,重新绑紧胸前的绷带,换上了干净的衣衫,然后坐在桌前开始思索昨夜的梦。 她昨天才刚与安子谦说过话,晚上就做了这么一个梦,在梦中她竟然成了宫妃之一,是她心中忧虑过重还是梦中另有暗示? 一直坐到天大亮,白芷也没有任何头绪,她只能先将这个梦放在心底,胡乱洗漱了一番赶去上早课。 可一直到早课结束,不论是谢夫子还是世子团三人组都未出现,想来是因为昨日那一场落马事故的缘故。 云鹿书院的俗事目前以多半交由谢观负责,书院闹出这么大的事想来他也需要给公主府和王爷府一个交代,而晏卿尘又是此次事件的主要经事人不在也正常,想必慕白敛和文哲应当也是陪在他左右。 又过了一日,测验结果出来了,白芷除了明算以外的其他科目都挂彩,理所当然的留在了丁六班,而一直刻苦学习的叶言良自然被分到了甲三班。 在书院中,白芷只与叶言良相熟,而今他去了甲三班之后,她便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除偶尔吃饭能与叶言良碰上,其他时候都形单影只。 谢观不在,托另外两名夫子分别是张夫子和王夫子教授明经和明算,他们的教学风格与教授明法的李夫子一样,全然不顾底下学生的模样,只自顾自的讲完内容,钟声敲响布置完课后作业立马走人,绝不拖沓。 一日的平静让白芷有了如果一直这样混三年也不错的错觉,可在第二天她去上课时发现自己的课本全部撕毁,还被张夫子责骂她不爱惜书本罚站了一整天,晚间郁闷不已在回舍房路上被人从身后推进池塘之后,从水中扑腾出来向后看没发现一人时,她终于确定自己这是被人盯上了。 好在白芷前世为了减肥去学了游泳,只不过现下还是初春时节,池水寒冷刺骨,在她好不容易爬上岸时,她只感觉自己手脚已经冻僵了,上下牙齿也不住打颤。 白芷警醒的看了眼四周,确定再没人之后才努力抑制身体的颤抖,拔腿跑回了舍房,又换下了湿漉漉的衣服,白着一张脸在公共浴房打了一捅热水回房,锁好门窗,将自己从上到下洗了个遍,用布巾包住了湿漉漉的头发之后,就跑回床上将自己捂了个严实。 她本是打算让身子再缓和一下,就把头发擦干,不知怎地迷迷糊糊睡着了,这一觉她睡的昏天黑地,只觉得身体忽冷忽热极不舒服,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总感觉耳边朦朦胧胧有人焦急的呼喊着她的名字。 “白兄...白止?你没事吧?白止醒醒...” 白芷记得这个声音,好像是叶言良,她想睁眼给他说自己没事,可眼皮好像有千斤重,就是睁不开。 “白止....白止....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突地,白芷感觉自己额头一阵冰凉,又听叶言良惊呼: “额头怎么这么烫?不行,你等着,我得去禀告夫子,为你寻个大夫过来。” 大夫... 白芷脑子顿时清醒了过来,不...她不能看大夫,不能在这看大夫,她胸中涌起了一股气,猛地就睁开了眼。 入目依旧是熟悉的床顶,白芷缓缓转头看向正站起身准备走的叶言良, 抬手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将人拉的一个踉跄,喃喃道:“不看大夫,睡一觉就好了。” 叶言良稳住身形,见白芷醒来,惊喜道:“白兄你终于醒了,你怎么会突然发起高热?” 白芷虚弱地摇摇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重复刚才的话:“不看大夫,睡一觉就好了。” “你身体这么烫,再不看大夫,身体承受不了了。”叶言良焦急的说着,又看白芷整个脸难受的皱了起来,略一思忖以为她是不愿意喝药,忙轻声劝道:“白兄你如果怕药苦,到时我去膳堂给你弄一些糖过来。” 叶言良说完,见白芷只怔怔地看着他,不作回应,以为她同意了,便起身准备往外走,哪知没走几步就又被扯了回来,因为惯性一屁股重重地坐回了床边。 第26章 胡大夫和阿满 白芷现在发着高烧,叶言良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她都明白,但却需要思考一段时间才能做反应,她知道现在自己地状况非常糟糕,如果在书院看病肯定会被发现身份,不看病又肯定好不了.... 她的眼珠在眼眶缓缓转动,又过了一会,在叶言良准备悄悄扯开她的手时,扯着嘶哑的嗓音道:“不在这看大夫,我要出书院去看大夫。” 见他肯松口要去看大夫,不管在哪都行,叶言良终于松了一口气:“好,那我陪你去找夫子请假,然后同你一起去看大夫。” 白芷没有答话,也没再看他,而是将目光转向他身后的桌子,说:“我想喝水。” 叶言良赶忙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白芷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接过水一口喝了下去,感觉自己好些了,舔了舔还是很干的嘴唇,忍住了再喝水的冲动:“你先去那边等我,我要换衣服了。” 虽不懂都是两个大男人,穿个外衣而已有什么好避讳的,但叶言良还是听话的转身背对着她坐在了桌前。 白芷忍住晕眩感从床上爬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到屏风后面,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绷带缠紧了胸,又穿好里衣和外衣,随意的用木簪将头发固定再带上帽子,确定再无异常之后,这才头重脚轻的走到叶言良身边,说了句走吧。 折腾走到李夫子住处时,白芷背后已经出了一层薄汗,神智又清醒了不少,只是脸颊依旧因为高热而泛红,她这模样就算不用触摸也能看出病的很严重了,李夫子立马研墨写了一张条子递给了叶言良,又嘱咐了几句小心之类的话,就让两人速速出书院看病去了。 云鹿书院内多是贵人,是以常有马夫侯在旁边等候某个公子雇车,这也方便了白芷进城看病,商议好价格,在马夫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上了车,不过在叶言良想要上车时,白芷回身拦住了他。 叶言良不解:“白兄,你拦着我干嘛。” 白芷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叶兄,有马夫相送我一个人也能去医馆,我应该是得了风寒,你还是不要同我一起呆太久,万一把病传给你就不好了。况且,现在你进了甲堂,你那一家子还等着你高中及第,万不可耽误学业。” 叶言良张嘴还欲说话,一旁的马夫也搭腔道:“叶郎君放心吧,我一定把这位白小郎君安全送到医馆的。” 马夫收了钱办事自然妥当,不仅把白芷送进城找了家可靠的医馆,还将她扶了进去。 “小郎君,这家医馆胡大夫医术高明,还宅心仁厚,我就把你送到这了哈。” 白芷感激地点头:“多谢老丈。” 馆内小学童见白芷面无血色,还摇摇欲坠模样,赶忙从车夫手中把她接了过去搀扶到内堂的床榻上躺好。 从外堂到内堂除了几名小学童在抓药,没有看见胡大夫的影子,小学童在照顾白芷躺好后就噔噔噔跑了出去,不一会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中年男人被那小学童扯了过来。 胡大夫脸上带着点无奈,嘴里柔声提醒着:“哎呀,阿满你慢点,小心摔倒。” 白芷原本在闭目养神,听到动静想笑刚牵动嘴角就猛地咳嗽了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涨红。 胡大夫这下不用阿满拉扯了,三步跨做两步坐在了床榻旁边看护椅上,拉起白芷的左手略微摸索一番,按在某个穴位上,反复几次之后,白芷的咳嗽明显好转,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阿满,快去给病人倒一杯水。” “好。” 白芷坐起来,接过阿满倒的一杯温水先漱了漱口,待嘴里的粘腻感消失后,才一口喝下了水杯中剩下的水将杯子还给了阿满。 胡大夫扶白芷躺下后替她诊脉,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开口:“你身子本就长期气血不足,所以这风寒才来势汹汹,不过也不用担心,只需在医馆内好生将养一段时间,我替你开几副药,必然完好无恙。” “多谢胡大夫,我有银子,还请胡大夫为我找一间单人住的屋子。” 她是一个姑娘,这样的要求也合理,胡大夫虽不知她为何要扮作男儿,但涉及病人隐私,也没有点破,只点了点头,道:“好,喝完药之后,我会叫阿满收拾出一间屋子带你过去,阿满是我之前在外游历捡的孤女,做事有点毛躁,但腿脚快,你要有不舒服随时叫她。” 白芷连忙感激道谢,胡大夫不甚在意的摆摆手,随即转身出去了,她心想,这胡大夫果然如那车夫所说宅心仁厚,温和细心,刚在替她把脉时知道她是女子,特意强调阿满是个女孩,让她放心接受阿满的照顾。 阿满目送义父出门,转头看见漂亮姐姐在看自己,笑着说:“姐姐,你好漂亮啊。” 白芷一惊,不知她为何也知道自己的身份,问:“阿满,你叫我姐姐?” 阿满点头:“对啊,姐姐穿着书生服也好看。”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女子?” “我就是知道啊,刚扶姐姐进来时,我摸到了姐姐的脉象,义父教过我。” 原来如此,白芷提起心这才放下,她以为自己的扮相已经明显到一个十来岁的孩童都能看出来了。 白芷温和一笑,竖起食指放在嘴边,说:“好阿满,这是你和我之间的秘密,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哦!” 阿满双眼一亮,笑得天真无邪,重重点头:“好,阿满谁都不告诉。”说完,她似乎想到什么,脸上出现一丝懊恼神色,迟疑问:“姐姐,义父也不能说吗?可是我什么事都会告诉义父。” 白芷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说:“阿满你忘了吗?你都能摸出我是女子,胡大夫怎会不知,他方才也没有明说,不也是在帮姐姐保密吗?” “对哦,阿满真笨。”阿满恍然大悟,眼前的漂亮姐姐笑容温暖,看得她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阿满,出来抓药了。”胡大夫声音传来。 “来了。” 第27章 回书院 内堂终于安静了下来,四周都是中草药香,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了下来,白芷渐渐的进入了梦乡,不知睡了多久被阿满摇醒。 “姐姐,快醒来喝药了。” 白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对上了阿满充满活力地眼睛,唔了一声,撑起身子接过药碗喝了一口。 “好苦——” 白芷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脑子也清醒了过来。 她鼓起勇气闭气闭眼,视死如归地一口喝完,然后吐着舌头冲阿满叫道:“快,阿满,水。” 白芷模样滑稽,弄得阿满哈哈大笑,不过她手脚并没有停,很快倒了水递过去。 几口水下肚,终于冲淡了嘴里地苦味。 “姐姐,你刚才的模样真的好好笑。” 白芷听她一口一个姐姐,开口道:“你看我叫你阿满,你也要叫我阿芷,好不好。” “阿芷?不能叫姐姐嘛?”阿满歪头疑惑,她肤色稍黑,现在眼睛又圆溜溜的,很像以前村口的那只小黑猫。 “对,等价交换嘛,阿芷还有一件事拜托阿满。”白芷从胸口掏出荷包,拿出了十文钱递给她:“阿满,你拿着钱帮我去买一袋蜜饯好吗,如果还有剩下的就归你了,如果不够,阿满就像帮我垫着,我回来给你补,可好?” 小孩哪有不爱吃的,阿满双眼发亮连连点头,不过她只从白芷手中拿了五文钱。 “阿芷也笨,一袋蜜饯只要三文钱,剩下的两文钱我想买糖葫芦可以吗?”阿满望着白芷,等待她的回答。 “当然可以,剩下的钱随你安排。” “好耶,那阿芷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阿满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差点撞上了刚巧走进来的胡大夫,饶是平静温和的胡大夫也被她的冒失吓得一个激灵:“阿满,你干嘛去啊?慢点,别摔倒了。” 可阿满心早已飞到了糖葫芦上去,没有搭理身后满脸忧心得义父,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医馆,胡大夫最后也只能无奈摇头,随她去了。 他本就只是过来查看白芷的状况,问了几句,又叮嘱她这几日要好好休息,不能见风。 白芷道谢,替阿满解释了一番,恰逢前堂有人叫胡大夫,胡大夫微笑摇头:“无妨,那丫头难得有这么跳脱得时候,你且好好休息。” 说完,他便快步走了出去。 一连在医馆休息了三日,白芷的病已经大好,也不知如今书院形势如何,晏卿尘与萧庆予那是如何了,她便去与胡大夫结算这几日的开销。 “三日的药贴,加上住宿和看顾,一共三钱六十文,你且给我三钱就行,这几日虽然是阿满看顾你,我瞧着她是真心喜欢你,这几日也过得十分开心,那六十文的看顾费用我就不收你了。” 胡大夫心善,可白芷只笑了笑,还是实打实拿出了三钱六十文放在柜台上,推了过去:“阿满这几日照顾我很尽心,如果不是她每日按时替我煎药,我也不可能好那么快,不能因为我们关系好就不收钱,她的劳动应该得到报酬。” 因为劳动了就要获得应得的报酬,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胡大夫不由得一怔。 阿满拉着白芷一脸不舍,不依不饶拉着白芷的衣袖,不想让她走。 “阿芷,你什么时候再来和我玩啊?” 白芷拍着阿满的头,笑道:“我只要一得空就过来找你,好不好?” “好,那说定了,谁骗人谁就是小狗。”阿满这才松开手。 胡大夫抬手摸了一把胡子,收起了白芷付的诊金,他在阿满五岁时捡到了她,虽然后来性子活泛了不少,但也从未这几天这般开怀,眼前的姑娘不仅心思通透,与她相处时总觉得十分轻松,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亲近。 如今钱货两讫,剩下的只有三日来相处增进的情谊,胡大夫也随着阿满唤白芷一声阿芷,道: “馆内我就不送你了,没事时常过来看望阿满,不然我怕她无聊把我这医馆的病人都给闹走了。” 白芷笑着应了一声,抬手行礼,转身离开了医馆。 今日也听赶巧,算算日子又是云鹿书院休沐的日子,白芷恰巧子时回到书院去膳堂领了一份午膳,就去了甲三堂与叶言良报平安。 “白兄,你回来了?”叶言良见她归来,一脸惊喜,“你身体全好了?” 白芷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我这模样,可不是全好了,还得多谢你那天过来叫我,不过,话说那天你是怎么想着去舍房叫我的?” 叶言良颇不好意思的饶了绕头:“你别怪我擅自进入你的舍房就行,那天中午我在膳堂没见到你,而后去丁六堂找你也没见到你,询问了旁人才知你那日至始至终都没有去学堂,我担心你是否出事,这才去舍房找你,没曾想你竟真的高热不断,还好那日我去寻你了,否则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他真挚的眼神,关心的话语,让白芷心中流过一阵阵暖流,叶言良是她来这个世界结交的第一个朋友,不仅学识好心地还善良,这个朋友她记在心里了。 所以...兄弟之间是如何表达关系好的,白芷垂眸想了片刻,随即眼神一亮,抬手一把拦住了叶言良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叶兄,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宣布你从今往后就是我白芷的好兄弟了!” 叶言良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听完话后脸上又露出腼腆得笑,点了点头:“只要白兄安好就成。” 两人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下午还有课,白芷与他商议好下学之后一同去有间酒馆就回了丁六堂。 只是,她刚在桌案前坐下就察觉出了不对劲,低头将桌案内的书全部拿出来,所有书本被人泼墨涂鸦,她又怒又惊,抬头扫视了一圈对上了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睛,这些人都不是之前丁六堂的人,应当是分班测验之后分过来的。 “哟,你瞧见没,他着急了。” “哈哈哈哈哈,活该他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以为自己傍上了大腿,可瞧瞧人家现在自顾不暇,哪有功夫理一条草鱼。” “哼,他可不是一条任人宰割的草鱼呢,前些日子不是十分能耐的向谢夫子告状呢!” “也是,咱们可得谨防这种哭了就叫娘的怂包。” 坐在她左前方的两人满脸坏笑,毫不避讳的当着白芷的面取笑他。 那里原本应是晏卿尘,两人说的大腿想必也是他吧,看来她不在的这几日晏卿尘三人也还是没有来书院,难道是受了上次落马事件影响? 不过,这些人显然是冲着她来的,后面的日子她肯定不会好过了,也没有心思再担心其他人了。 而且想必上次她落水也是他们其中之一所为,听他们的话不难猜出,指使他们的就是书院内唯一与白芷有纠葛的张永安了。 第28章 又来一次.... 白芷原本以为谢观秉公无私的办事风格,定然不会再让张永安兴风作浪,看来还是她天真了,张永安好歹也是户部侍郎之子,她记得张永安的嫡姐好像还是后宫的妃嫔,虽不受宠但好赖是皇帝的女人,她一个虾米炮灰怎么能抵抗。 那两人见白芷不搭理他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缓缓站起身,碰巧上课钟声响起,两人才不情不愿的回身坐下。 白芷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上课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两堂课中间她也可找夫子以求教为由蒙混过去,可下了学之后就再也没有挡箭牌了,看来今日下了学她一刻也不能耽误,得叫上叶言良就跑,被抓到了免不了一顿打。 啊!她为啥这么惨! 下午第一堂课是李素李夫子的明法,原本那些之乎者也就有些晦涩难懂,如今就连书本也被胡乱涂鸦看不清原来的字,白芷只能发呆混了整整一堂课,下了课李夫子延续之前的良好风格合上书本就准备走,白芷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跟在他身后一副不求甚解的模样。 李素站在学堂外真以为白芷有学问请教,先是问了一嘴她身体恢复得如何,而后又问:“你急匆匆追来,是有什么不懂?” 白芷根本就没听他讲课,就连一句也问不出来,急的脸都红了,稍抬眼见李夫子还在等待自己回答,她才憋出一句话: “学生许久没见谢夫子,不知他...不知他何时回来?” 苍天可鉴,她真不是想谢观了,套一句晏卿尘他们的话,那谢老头说好的事都没办明白,如今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烦闷还来不及呢,实在是没有其他的能说了。 可李夫子这一副我都懂的神情是闹哪样? 他呵呵笑了两声,抬手摸着下巴上长长的胡须,欣慰道:“不枉鉴之时常在老夫面前夸赞你品行不错,如今刚大病痊愈就来关心老师近况,实属不错!你莫担心,此次休沐之后他就会回来继续授课了。” 盯着名不副实的夸赞和欣慰目光,白芷顿感压力山大,但为了不露馅她只能尴尬的笑道:“那就好,多谢李夫子解惑。” 李夫子点头应下,看着她准备转身回学堂,又叫住了她,叮嘱道:“虽说你明算天赋很不错,但明法和明经也需用心,切记。” “学生知晓。”白芷赶忙回身恭敬行礼应答,直到听见李夫子离开的脚步声才敢抬头。 想不到谢观私下对她的评价如此之高,白芷还真是受之有愧,她擦了擦不存在的虚汗,这时上课的钟声响起,便转身回了学堂,这一堂课是张夫子带教的明经,又是发呆的一堂课。 争分夺秒的白芷,在听见下课钟声时,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反正她的书已经那样了,管不管也不重要了。 而原本盯着白芷的那两人被她弄得措手不及,连书也来不及整理了,拔腿就追了上去。 云鹿书院学子众多,从丁六堂到甲三堂距离着实不近,白芷跑的气喘吁吁,身后两人追赶得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她绝望的想,难道今天真的免不了被一顿胖揍了? 她忍不住回头看两人,没顾及到前路,“嘭——”的一声,与人撞了个满怀,来人被她撞得踉跄两步才稳住身形,白芷自己也是后退了好几步才不至于摔倒,也正是这个插曲,那两人从后面追了上来。 他们不管不顾的一把扯住白芷的衣领往后一扯,一脚踹在她的后腿窝,白芷吃痛跪了下去,膝盖骨实打实的与石板碰撞,突如其来的剧痛让白芷闷哼一声。 “小样,看你这样还能不能跑了,累死小爷了。” 安子谦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就听见闷哼声和怒骂声,抬眼看见那跪在地上的人熟悉的面容和略显倔强的神情,眉头一挑,制住那挥动拳头就准备往白芷身上砸的两人。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被打断的罗林眼底充满了戾气,想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的人敢阻止他,在书院内有一条大家都默认的规矩,就是只要不涉及到上位者的利益,任凭你怎么折腾,只要不被夫子抓个现行,都可相安无事。 先前张永安被晏卿尘收拾那是特例,因为晏卿尘本身就十分随心所欲,不受这条规矩约束,至于其他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罗林想不通,眼前的人为何要拦着自己,所以语气也十分不客气:“你是谁?你可知这人是谁要收拾的?” 安子谦轻笑一声,说:“我是谁不重要,是谁要收拾这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薛世子想要眼前这个人,不知,薛世子的面子能不能让兄台放人。” 在他道出薛世子时,罗林就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常年跟在薛世子身边,与他关系匪浅的一个商户之子,因着天子的诏令即使不是贵族子弟也能来云鹿书院就读的安子谦。 罗林十分不情愿,又不得不放人,他皮笑肉不笑的朝安子谦拱手: “既然是薛世子的朋友,那我们也不便为难。” 说罢,他狠狠的瞪了一眼白芷,拉着身旁的人走了。 白芷心情略有复杂,没想到救下她的是安子谦,她缓缓站了起来,揉了揉膝盖,收敛起神情,一通感激涕零地道谢:“安公子,小弟不仅家世不好,人也没用了些,真是多谢你今日搭救,否则小弟今日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真不知道如何感谢你才好。” 她说着就要去拉安子谦地衣袖以表示亲近之意,安子谦嘴角虽依旧有笑意,但眼底的温度也逐渐冷却下来,他不着痕迹的后退两步躲开白芷的脏手,客套道:“见同窗有难,君子理应出手援助,白兄不必挂怀,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一步了,白兄请自便。” 白芷笑着目送他走远,直至看不见背影,她才转过身收起来笑脸,总算是又蒙混过去了。 看过原书的她太了解安子谦了,他这人得不到的拼了命也会搞到手,得到了却兴致缺缺,而那些拼命往上贴的人,他一定是避而远之。 第29章 酒馆杂闻 在书院门口等了许久的叶言良见白芷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连忙迎了上去,关切问道:“白兄,你的腿怎么了?” “不碍事,方才走急了,摔了一跤,过一会就好了。” 白芷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见他一定要搀扶自己也就心安理得将大半重量靠在了他身上。 因着膝盖有伤,这一夜白芷在有间酒馆内只是简单的收拾,做着寻常小厮的伙计,没有向上次那样揽客,叶三娘也从叶言良口中得知她腿上有伤,真切的关怀了几句,如果实在不舒服可以去后院休息,今日的工钱也会照算。 白芷自然不会真的就去后院休息了,熬到了打烊回屋时才背着叶言良看了下两个膝盖的情况,好在没破皮,不过也是青紫一片了,就是会疼几天问题不大。 膝盖的疼痛让白芷睡得极不安稳,迷迷糊糊之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顺义门,一把冰冷的刀直穿她的胸腹,感受道身体慢慢变冷,意识逐渐模糊,对死亡的恐慌猛烈的揪着她的心脏,呼吸快要停滞了,她忍不住尖叫出声,“啊——”一声抓着被子在榻上坐了起来。 叶言良被她的尖叫惊醒,忙问道:“白兄,你怎么了?” 白芷感觉自己心跳速度缓缓回落,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扯着有些嘶哑的嗓子,道:“没事,刚翻身一下撞到伤处了。” “哦。”叶言良看了眼窗外,还漆黑一片,打了个哈欠,喃喃说了一句:“时辰尚早,白兄,你快再睡一会吧。” “嗯。” 白芷低低地应了一声,却没有再睡下去,她的后背早已湿透了。 又做了那个被杀死的噩梦,而且这次的触感比上一次还要真实。 现在温度依旧很低,白芷没有带替换的衣衫,不过她也没有睡意了,便侧靠着墙壁沉思发呆。 或许这个梦是一个预警? 两次都是在接触安子谦之后,她就算是再傻也能明白两者之间一定有联系,至于是何种联系,这个梦为何会越来越真实,白芷一点头绪都没有。 想不通症结,迷迷糊糊间她又眯了一会,天微亮,公鸡打鸣惊醒了白芷,活动了下腿,膝盖处的痛感轻了很多,心情都好了。 填饱了肚子,在街上晃荡一圈,酒馆就开门做生意了,白芷因为腿受伤了也就没有上一次那么勤快的在门口招揽客人,只正常招待迎客。 午间街上的人也并不多,进来吃酒的人更是三三两两,馆内只两三张桌子坐了人。 白芷站了许久腿实在有些受不了,就拉着叶言良一起坐在门口的那张桌上,随时准备迎客。 恰巧他俩身后那一桌坐了三名男子,听他们聊天内容约莫是说在哪里做着长工,抱怨主家小气之类的话语。 白芷心想,到哪里都有吐槽老板的,正准备收回注意却听到他们话锋一转,话头移到了晏卿尘和萧庆予那一张落马事故上。 “别说主家了,万一被听了去,小心丢了工。” “也是,来,喝。” “不过,我那日在院内做活时,倒是听见主家们讲起一件事,你们知道宁王世子和那昭月公主府的萧公子吗?” “哎,这谁人不知?出了名的恶霸和纨绔么,你要是想说半年前他们在添香阁那事就打住,那事不早就传开了。” “不是不是,就前几日在云鹿书院后的那座离山,两人打赌赛马,宁王世子好端端的,结果萧公子却摔断了腿,两家都闹到了天子跟前,两边都咬死是对方设计陷害。” “两边都是皇亲国戚,这天子也犯难了吧。” “你说这这事啊,我前两天也听了一嘴,据说当时抓了俩犯案的人,被刑部尚书家的文公子给押到了刑部监牢。” “既然都抓到了犯案人了,那不是很快就能明断?怎么看你这模样,还有什么隐情?” “谁说不是么,可偏偏那俩人在进去时还好好的,前后不过两个时辰,就死在了狱中。” “被屈打成招了?” “瞎说啥呢,那文尚书是出了名的公正,从不判冤假错案,怎么可能会屈打成招。” “那你说人怎么就不明不白死在了监牢里?” “这都不是紧要的,紧要的是宁王世子和萧公子两边的争执,然后天子发话了,让宫中最厉害的陈御医一定要为萧公子治好腿,但是因着他打赌在先正好养腿期间收收性子,愣是又让萧公子禁足了六个月。” “断了腿的都禁足了六个月,宁王世子岂不是要禁足一年?那挺好,以后也不怕碰到被莫名其妙的揍一顿了。” “不,宁王世子只是被禁足了五日。” “我就说,盛安城内都传天子偏爱宁王世子胜过自己亲儿子,而今看确实如此,大家都怀疑宁王世子莫不是天子的私生子。” “嘘,小点声,你不怕掉脑袋,这种事都敢瞎传,你竟不知,那宁王世子分明是因为长得极像前任太子,传言天子与前任太子关系极好,只是...哎,这些事还是别瞎传,小心掉脑袋,我都是从主家那里零零碎碎听来的。” “你那主家...也该知道得多,哎,别说这些骇人的事了,咱快喝,下午号上工。” 三人虽说后面压低了声音,但白芷就坐在他们旁边的桌上,屋内客人并不多,是以全部听了去,她没想到那落马事件的后续竟是这样,晏卿尘受宠牵扯出了宫中秘闻,前任太子与天子关系极好....显然是指上一辈天子还是皇子时期的事情。 那如果天子知道安子谦就是他大哥的遗腹子,岂不是宠溺更甚? 想了想,白芷却觉得不可能,天子对晏卿尘的喜爱明显是出于一种自以为是的亏欠弥补,大家都心照不宣,可一旦捅破了窗户纸,在知道安子谦的真实身份之后,天子必定想除之而后快,毕竟觉得心中有愧和让出皇位是两码事。 至于晏卿尘受宠,也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容貌,还与他对皇位不会造成任何威胁有关,试想一下一个在盛安城中满是骂名的宁王世子与一个德才兼备的太子谁更有信服力? 第30章 第三次..... 宁王府 “晏哥,你今日禁足都结束了,为何不能陪我出去逛?”慕白敛这几天在家每天被自家老头逼着对练,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就连最疼他的娘也不帮着自己了,好不容易逃出来,一个两个都不愿意陪他。 晏卿尘气定神闲的用左手练字,那字看着...一塌糊涂,却丝毫不影响他练字的兴致,手上没停,就连说出来的语气也似乎沾染了几分墨水气,温和了许多。 “白敛啊,哥怕出去了,忍不住去弄死萧庆予,你边儿去,找文哲霍霍去。” 提起文哲,慕白敛的脸色更差了。 “哼,那俩囚犯不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死在了牢房里,我去找文哲时,他非说是因为当时出去的时机不对,我翻出黄历指着宜出门三个字,好赖话说尽了把他劝好了准备一同来找你,结果不知道哪里窜出了一只老鼠没跑两步就死在了他面前,然后他就死活不肯出门了。” 想起方才的情形,慕白敛有感觉自己的气血涌上了头,恨不得跑回去揍文哲两拳才解气。 晏卿尘好笑的摇了摇头:“文哲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来,跟晏哥练字磨磨性子。” “我才不要,我又不用同你一样。”慕白敛一把抓住他练废的宣旨揉成一团当球丢着玩,不一会就丢的到处都是。 自顾自的玩了好半晌,见晏卿尘还要继续写,他一阵哀嚎:“晏哥,你不会真的要把左手也练成吧?”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 慕白敛低垂着眼,想要趁着晏卿尘不注意扯他的衣袖玩,哪知一不留神手劲没把握好,不小心把晏卿尘手扯得一歪,脸带手中的毛笔也甩了出去,整张纸都毁了,晏卿尘抬眼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是不是皮痒了,让晏哥帮你紧一紧。” 话语中满是威胁的意味,慕白敛立马松开晏卿尘的衣袖,捂住自己的小心脏跳出老远,见晏哥没有继续追究,这才松了一口气。 娘呀,晏哥还是原来的晏哥,真吓人。 ..... 第二天下午回到舍房拿出荷包数钱,一共有十两六钱零五十文,按照现在的存钱进度,哪怕她三年后顺利落榜离开书院,也不愁生活了,到时离开盛安找个安逸的城市定居,自己盘一家店再雇一两个伙计,生活肯定美滋滋。 但是很快,白芷美好的幻想被梦中血淋淋的场面覆盖,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就连银子也让她提不起半分兴致,书院中还有人对她虎视眈眈,一时间忧虑、焦躁、恐慌等情绪接踵而至,硬生生要将她整个人吞灭。 哪怕过了一夜,白芷依旧沉浸在沮丧的情绪中,甚至忘记了她如今被人围堵的处境。 “小子,我看你还能往哪跑?” 罗林一把抓住白芷的衣领往后一扯,拉得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白芷看着左一个右一个将她围住的两人懊恼不已,她怎么就给忘了还有这一茬子事等着呢。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罗意,你看着周围啊,别再被其他人打断了。”罗林死死地揪住白芷的衣领,先吩咐着自家弟兄,而后对着白芷冷笑:“干什么,当然是替张少出气,要不是你他能被揍得在床上躺了三天,又被禁足了半个月吗?” 说罢,也不给白芷还嘴得机会,握着拳头直冲白芷面门而来,就如同当时晏卿尘揍张永安一般,拳未到拳风已至。 白芷面色大变,不住得挣扎起来,可背后衣领上得那只手的力量远超于她,无论怎么扭动,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眼见拳已到跟前,白芷只能猛地扭头,避开那直冲眼睛的拳头,可毕竟身体被制住,那坚硬的拳头还是重重地击中了太阳穴上方的额头上。 巨大地疼痛伴随着晕眩感袭来,白芷忍不住痛呼出声,被击中地地方距离眼睛并不远,因疼痛眼角的泪水止不住往外流。 这模样似乎取悦到了罗林,他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捏住白芷的下巴:“不仅模样像小白脸,被打了竟然还哭了出来。” 罗意也在一旁哄笑起来:“大哥,你说把他卖到倌馆,是不是能赚不少钱?” “那可不,可惜了,云鹿书院的学子不能随意发卖。”罗林可惜的啧啧两声:“你好好看着周围,别又被什么姓安的看见。” “哥,我看着呢。” 白芷狠狠的盯着眼前一唱一和的两人,这一会工夫她额头的疼痛有些许的缓和,猛地往后一倒,趁着罗林分神扯住她的衣领时,将脸左右一扭从罗林的手掌中挣脱了出来,他的手劲很大,不用看都知道此时脸上有了几个明晃晃的手指印。 这里是从甲字舍房出来的必经之路,那些学子们分明已经看见了在墙角被欺负的白芷,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解围,靠别人是不行了,只能出其不意的自救。 因白芷突如其来的挣扎,又将罗林惹怒了,他吐了一口唾沫,挥起拳头又砸向白芷的面门,可这一次她心中早已有了成算,抬脚狠狠的踩在了刚才余光瞥见的罗林的脚所在的位置上,趁他吃痛抬脚之时,先是一脚踹向了身边的罗意腹部,借着惯性又是一脚踩在了罗林完好的那只脚上。 自此白芷终于摆脱了他的束缚,头也不回的往学堂跑去。 罗家两兄弟明显没想到自己能被这么一个瘦弱的小子摆一道,只觉脸已经挂不住了,也不管疼不疼的了,一蹦一跳的追赶了上去。 “狗东西,敢踩爷爷的脚,抓住你了我非弄死你不可。” 吸取上次还嘴的教训,白芷这次只顾往前跑,再过一个转角就能看见学堂了,要是能碰巧看见哪个来的早的夫子,她也能快点摆脱困境,听着后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她心下一紧,忍住想流泪的冲动咬牙提速。 “嘭——” “啊——” 白芷又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这次她太全神贯注的向前奔跑了,以至于完全控制不住向后倒去的身形。 第31章 你很害怕? 尖叫过后,白芷闭上了眼睛迎接摔倒后浑身的痛感,可却在落地的瞬间她的右手被一双大手握住,身体被人用力往回一扯,她便稳稳当当的站立住了。 在还没来及睁眼之前,就听到了那熟悉的永远带着点欠欠儿语调的声音,但在此时白芷听来却如同是久旱遇甘霖一般舒爽宜人。 “白止,你怎么又被人撵着跑,这脸看着还被人揍了,真惨。”慕白敛嘴里虽然嘲讽着,可眼神就瞪向了她身后的罗家两兄弟。 白芷睁开眼便对上了那双能拨动人心的眸子,他此刻正直勾勾的看着白芷,神色莫辨。 “世子,对不起,又撞到你了。”白芷呐呐开口。 晏卿尘看了眼她额头上的红肿和脸颊明显的手指印,淡淡的嗯了一声,问:“他们打的?” 白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点头道:“一大早就在舍房前围堵我,不小心被他们抓住挨了一拳。” 晏卿尘皱眉,将目光移到了面露惊恐的罗家两兄弟身上,问:“你惹他们了?” 不待白芷开口,慕白敛插了进来:“晏哥,你觉得就白止这小身板,他敢惹谁?上次不也被张永安那狗东西追的满书院跑吗?” 慕白敛嘴欠归嘴欠,关键时候能顶事,白芷点头附和他。 晏卿尘将白芷拉到了一边,提步走到了两人身前,侧着身体指着罗意问:“是他打的?” 白芷摇头。 “那就是你了。” 话音还未落,晏卿尘一把扯住罗林的衣领,挥拳砸了过去,直冲面门,只两拳下去,罗林的脸就血泪横流,嘴里惨叫声不断,而原本站在他身旁的罗意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每听见自家哥哥一声惨叫,身体就颤抖一下。 约莫五六拳之后,晏卿尘仍抹布一样将罗林丢在了一边。 “滚。” 罗林已经被打的神智不清,嘴角鲜血和口水混合不住往外流,罗意此时已经顾不上看他的伤情,颤抖着身体一把拉起他架在肩膀上跑开了。 聚拢看热闹的人也为两人让出了一条路,安子谦不知何时也到了此处,见此件事了,赶忙笑盈盈的走到了白芷身边,关切的问道:“白兄,你的脸这是被罗家那两兄弟打的?” 白芷点头,又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下。 安子谦懊悔道:“我早该想到上次唬不住他俩,今日还好有晏世子在,不然....”他后怕的摇了摇头,这一会好像就跟白芷很熟络一样。 “前两日真是多谢安公子,否则白某只会比今日还惨。” “哪里哪里,同为云鹿书院的学生,理应互帮互助。” 两人就感谢和不用谢一顿拉扯,慕白敛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打转。 晏卿尘冷眼打断:“不用上早课吗?” 安子谦连忙拱手对晏卿尘行礼:“实在抱歉,耽误了晏世子,安某一来是想慰问一下白兄,二来便是十分敬佩晏世子的为人,忍不住想要和您多攀谈两句。” “做薛世子的狗腿子还不够?少来本世子面前碍眼。”晏卿尘冷不丁的丢下一句,没他一个正眼,对慕白敛丢下一句走了,便头也不回的朝丁六班方向走去。 慕白敛推了推发愣的白芷:“还看什么,走啊,上早课了,今天谢老头也回来了,可不能被他得住。” “哦,好。” 白芷回过神,她总算是知道安子谦讨厌晏卿尘的原因了,这小嘴跟淬了毒一样,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被人当面说成狗腿子,那不得被气死! 她在心中同情安子谦两秒,也不知道他倒底存着什么心思,是真有心结交还是故意试探? 反正,安子谦作为原书的男主,能流转在众多女人之间,将她们哄得团团转,显然不是一个善茬。 人群散去,只剩下安子谦一人,他脸上的笑意再也挂不住,眼中神色逐渐深沉了起来,似有波涛在其中汹涌而来,那些汹涌澎湃最后全都集中在了那个永远最亮眼的人身上。 当然,前面的几人对身后的人和事也毫无在意。 “罗家那两兄弟的爹罗仲延是户部司郎中吧,在张怀苍手底下做事,想来是受张永安那小子指示。”慕白敛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臂搭在白芷的肩膀上:“你这小身板显然是扛不住他们几拳。” 白芷本身就有些虚脱,如今怎么能支撑两个人的重量,她一把挪开了肩上的手臂,装作不经意的问:“张永安...上次谢夫子不是言明要调查他吗?为什么他们还敢这样猖狂?” 晏卿尘突然出声:“你是如何得知离山林中会有人阻扰?”简单的问话中带有七分探究三分质问。 该来的还是来了,白芷早就想到躲过一劫的晏卿尘会询问,也早早地打好了腹稿。 “打赌那时我正巧在膳堂,又不巧在那次文哲呼吸...额...中暑的那堂武课过后,我偶然听见萧庆予跟同伴说什么绳子和鸟之类的,又看见他笑地实在是....有些阴险,便立马联想到了世子您和他的赌约,这才自作主张的提醒...” “想不到你个子虽然长不高,脑子却挺好使。”慕白敛在一旁拍手叫好。 白芷说的这些无从求证但也算合理,她略有些紧张的看向当事人,他目光沉凝那一双眼好似要将她看穿,不过很快又将那黑珍珠般的眸子收了回去,略微点头道:“多谢。” “什么?”白芷很是错愕,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晏哥,听见没,他让你再说一声谢谢。”慕白敛这会是真的有些讨嫌了。 白芷赶紧摆手:“不不不,我没有,我就是有些诧异,没想到世子竟然会对我说谢谢,有点惶恐,帮助同学,不对,能帮助世子您是我的荣幸。”她说到最后都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晏卿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问:“你很害怕?” 第32章 是偏袒啊 白芷在心中问着自己,怕吗? 她想...现在应该是不怕的。 在看原书《盛安风云录》的时候,她更多的目光就停驻在被作者描述为绝无仅有的晏卿尘身上,他容貌出众,家世优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每一次出场都光芒万丈,是所有人注目的焦点。 可晏卿尘的命注定不好,他只是原书中安子谦的磨刀石。 晏国人传晏卿尘脾气暴躁,甚至白芷在刚接触他时也以为如此,可在后来一段时间的相处中,让她明白谣言不可尽信,亦不可偏听偏信,至于他性格暴虐传言的由来…当是那些人本就该被揍。 张永安和罗家两兄弟踩低捧高,随意欺凌弱小,甚至能毫无负担的说出拐卖人口的话,势必也没少做坏事。 所以,在白芷看来,晏卿尘才是真性情,她刚才的表现完全是因为....激动!! 白芷连续两次被霸凌都被解救晏卿尘救了,并且这个原本大家都以为的恶霸纨绔,竟然对她说了多谢! 那一双漂亮如黑珍珠般的眼睛内只倒映了她一个人身影,然后薄唇轻启说了一句,多谢!!! 这对于一个颜控来说,是多么具有杀伤力,白芷承认,她确实是犯花痴了! 一番心理活动其实也就一瞬,三人向前走着时,晏卿尘的目光还放在白芷身上,等着她的回答。 “我不是....” 白芷刚开口,上早课的钟声就响起了,同时谢观的声音也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钟声都响了,你们三人还不快点走进学堂,磨磨蹭蹭作甚?” 白芷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不巧正与谢观四目相对,她只能站定回身拱手行礼:“对不起,谢夫子,学生这就去学堂。” “你留下,晏卿尘和慕白敛快去吧。”谢观皱着眉头叫住了白芷。 观他这愠怒的神色,白芷心中一突,谢观难道又要因她没有听从教诲与贵族子弟混在一起,来教训她了吗? 出乎意料,谢观开口满是关心:“白止,你的脸怎么了?是又有谁欺负你了吗?” 白芷微怔,但她却踌躇不已,上次如实禀告,换来的却是张永安党羽越来越猖狂,先是推她下水但她会游泳,一计不成,直接围堵,更是笃定不会有人帮她,要不是碰巧又遇到了晏卿尘才得以逃脱,她不知如何再次上报,再次落单时会不会遭到更惨烈的报复。 见白芷面露为难之色,谢观心中已猜到了五六七,直言道:“你且尽管说,为难之处老夫自会帮你定夺。” 这意思就是有困难的他会帮忙想办法咯? 白芷略一思忖,便开口将方才的经过全部说与了谢观听,连带着晏卿尘是如何及时出现解救她,并且强调了一句这是晏世子第二次出手搭救了。 谢观双手背在身后,在白芷说自己还是没躲过挨了一拳时,神经略显愧疚,他思绪不由得回到了那日面见天子。 “谢卿,卿尘和庆予那俩孩子的事,虽不在云鹿书院内,但毕竟也在离山,可如今两方各执一词,就连那俩案犯却突然死在狱中,无从佐证真假,你怎么看?” 当今天天子晏云睿,晏国第二任帝王,看似与老臣闲散随意交谈,但那常年身居高位的威严却不自觉地在字里行间中流露。 谢观站在下首,神色平淡,却丝毫未受影响:“陛下,此事让宁王府和昭月公主府再次交恶,事关皇亲国戚,老臣下去后定然会好好查探一番,还二人一个公道,也正巧前些时日有学生禀告书院内,以张永安为首的学生恶意欺凌寒门子弟,竟牵扯出了萧庆予,说不定两事之间有所关联。” “竟还有此等事?” 谢观颔首:“老臣已查访了多名学生,情况属实,原想尽快处理此事,没想到竟又出现了这等祸事。” “一群毛头小子,竟做出如此恶劣的行为,简直荒唐,将朕颁布的法令置于何地?户部侍郎张怀苍就是这么教导儿子的吗?” 晏云睿怒骂出声,周遭的太监宫女们面露惊恐,身体不由得颤抖了起来,足以可见天子一怒,威慑力十足。 见下首的谢观依旧神色自若,晏云睿平复了一下情绪,再开口时已然正常:“想必谢卿已想好了对策?” “陛下,云鹿书院乃是您钦定的试点书院,老臣绝不允许有人破坏,故早已拟好了退学令,责令以张永安为首的那几名学生退学,以儆效尤。”谢观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殿内却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过了半晌,晏云睿才缓缓开口:“朕记得张怀苍之子张永安,似与庆予那孩子关系甚好,两个死小子虽都咬死是对方的错,但朕也年少过,两方打赌不过也是孩子之间的玩闹,庆予那孩子的腿....昭月先前在朕面前哭,朕也实在是无可奈何,手心手背都是肉不是。” 谢观倒底是两朝元老,经历了多少风雨,如今还能地位稳固且安然站在两仪殿与天子议事,眼色更甚于常人,立马拱手相问: “陛下,您以为如何?” 能有如此通透的臣子就是省事,晏云睿原本凝重的面容有所缓和,语调也柔和了不少:“都是孩子间的打闹,朕两边都会有所处罚,只庆予那边却也吃了亏,他的腿一时半会也好不了,身体遭了罪,要是心情再不好,朕实在是无法与昭月那丫头交代,不若这事你口头批评一下,便就此作罢吧。”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再有,那些被欺负了的寒门子弟,你也替朕好生安抚,切莫耽误了学业。” 谢观年少时也出身微寒,太明白寒门学子的艰难处境了,他默了默拱手行礼,不卑不亢道:“陛下,寒门学子进书院本就不易,就算安抚几句也并不能抚平他们之前受到的伤害。” “朕知道谢卿你有爱才之心,但朕也有难处,如果再不安抚一下庆予那小子,昭月怕是隔三岔五就要来宫里闹,朕也十分为难啊。” “陛下,故老臣需回去查明真相,无论是谁的过错,您只要秉公办理,必定会得到昭月公主和宁王殿下的谅解。” “谢卿,你也到了花甲之年,想必已是儿孙满堂,都说情理,情理,情在前,理在后,如若对家人只讲法理,不留情面,势必会伤害至亲之人的心啊!” “可是陛下....” 谢观还欲据理力争,却被晏云睿高声呵止:“好了,朕心意已决,谢卿不必再多言。” 谢观在心中暗叹一口气,道:“是,陛下,老臣回书院后会好好安抚那些学子,那老臣就先行告退了。” 晏云睿点头:“准。” 他右手按住突突的太阳穴,眼前缓慢后退的老臣自他父王创立晏国就一直在朝堂上,为社稷鞠躬尽瘁,这一份忠心毋庸置疑,可你觉得他通透时,又马上展现他那固执死板的一面,着实令人头疼。 但他终究是肱骨之臣,不能因为这么一件小事伤了君臣之间的和气,在他快要转身出去时,晏云睿出声叫住了他。 “谢卿,你也许久没有见太子了,不若这几日留在东宫,替朕考察一下太子有无荒废学业。” “是,陛下。” 第33章 终归是少年 “夫子.....夫子?”白芷轻唤着眼前明显已经走神的谢观,心想刚才自己的描述也不枯燥啊,怎么还把人说呆了呢? 谢观回神,神情略有不自在,轻咳一声:“咳,你所说之事老夫已知晓,且先前反应之事老夫也已查明,你所说却属实,但其中牵扯甚多,又念其有悔过之心,故老夫会对他们施以惩戒。” 这话潜台词:后台太硬了,动不了呗! 白芷早该认清,这里并不是人人平等的前世,即使是前世也没有绝对的公平,更何况是封建皇权社会呢?是刚直不阿的太子太傅又如何? 她一个无权无势的炮灰,在众人面前和盘托出张永安的行径,无异于当众宣战,那她不被针对谁被针对? 这件事从开始一直到现在,就是白芷自己的失误,她错估了这个世界高位者的滔天地位,以及对眼前夫子过度的信任。 白芷作为土生土长的现代人,有问题找老师,不说十成,至少七八成的问题,老师都能帮学生解决。 谢观见白芷面无表情,一直沉默不语,以为她心中有气,觉得委屈,又想起她方才见到自己略有惶恐的表情,想必是将自己的话记在心中,害怕被自己责骂。 少年结交朋友也并非是为了攀附权贵,且如今情形就算他寻求晏卿尘的庇护又如何?总归是他这个夫子没能兑现承诺,照顾好自己的学生。 “白止,老夫观你与晏卿尘他们交好,闲暇时间也教教他们学习明算的心得,省得出去败坏老夫的颜面。” 白芷前一秒还在自我反省,下一秒一愣,没忍住啊出了声。 谢观以为她没懂自己的意思,叹了口气,也不拐弯抹角了,直言道:“晏卿尘那几个崽子虽然恶名在外,但老夫知道他们品性不坏,既然他们能接纳你,能得到他们的庇护对于你来说,不见得是一件坏事,但切记一定要秉持初衷,不被名利迷惑双眼,做好学生的本分。” 他语调柔和,其言辞间的真情实意,白芷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抬眼与那一双苍老的却依旧精力无限的眼睛对上,里面竟带着几分愧疚。 谢观觉得对自己有所亏欠?为什么?是因为没有处理好张永安之事吗?他是两朝元老,又是太子太傅,张永安背靠萧庆予,按理说即使是昭月公主这样的皇亲国戚也没有办法左右他,那能让他如此掣肘的也只有,也唯有当今天子了。 白芷想明白其中的症结,顿时豁然开朗,立马收回了之前对于谢观的埋怨,拱手行礼,郑重道:“多谢夫子对学生的教导和挂怀,学生定不负夫子期望。” 真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谢观微笑点头:“去吧。” “学生告退。” 白芷前脚进学堂刚在桌案前坐下,谢观后脚也进了学堂,慕白敛原本打算凑过去询问谢老头都说了些啥,也只能就此作罢,老老实实看起书来。 下了早课,慕白敛再也忍不住,手里拉着白芷,嘴里吆喝着晏卿尘一同前往膳堂,俨然一副哥仨好的模样。 “可憋死我了,白止,你快说说,谢老头刚刚都找你说了什么?”慕白敛毫不见外得将胳膊放在白芷肩膀上,将半个身子得重量都压在了白芷身上。 白芷忍了忍没将他得手臂移开,偷偷看了眼身侧目不斜视走路得晏卿尘,清了清嗓子,道:“也没说啥,你也知道我明算好,略得谢夫子青眼相待,这几日不光是你们不在,谢夫子也不在书院内,他只是询问我的课业情况而已。” “哦,我还当是什么呢。”慕白敛自觉无趣的收回了手。 没了慕白敛的插科打诨,白芷只觉三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晏卿尘他们原本就醒目,如今他们三人这这奇怪的组合更加引人瞩目,先前不在意的姿态并不觉得,如今有心交好,想找个话题又怕冒昧,恰逢听见旁边窃窃私语道,讨论白芷是谁,除了慕白敛和文哲两人之外,竟然能有第三人能离晏世子这么近,还安然无恙。 白芷只觉尴尬的脚趾抠地,一时不知如何缓解。 晏卿尘却突然出声,打破了沉静:“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少年的嗓音清澈,与成年男子相比少了几分低沉,平静的语调中,竟让白芷听出了一丝温和,以至于她完全忽略了此时少年的自称是我,而非本世子。 “问题?”白芷下意识反问。 晏卿尘侧目对她点头:“对,你很怕我吗?” 白芷连连摇头:“刚才我语无伦次,完全是因为激动,没想到名冠盛安的晏世子竟然会对我说谢谢,一时没控制好情绪。”说到最后,她露出了羞愧的神色。 “是啊,要是搁我身上,我也激动,晏哥还从来没对我说过谢谢呢,晏哥,要不你也对我说一声谢谢?”慕白敛凑了过去,一双眼睁得老大,期待的盯着晏卿尘的嘴巴,就等着他说一声谢谢。 晏卿尘嫌弃的一把推开了他:“他救了我一条腿,你不仅吃我的,还经常在王府蹭住,我怎么没听你对我说那两个字?” “晏哥,你要是想听,早说呀,谢谢晏哥,晏哥最好了。”慕白敛狗皮膏药一样的又凑了过去。 “皮又痒了,找揍是吧。” “别别别,大庭广众之下,影响不好,哎呀,肚子好饿啊,白止我们快去看看今早膳堂准备了什么吃食。” 终归都是十六七的少年,白芷嘴角含笑看着他们闹腾,哪知自己竟也被拉扯了进去,脸上的笑容从浅笑变成了大笑,好不欢快。 实际上今日膳堂准备的依旧是那几样,但白芷却觉得吃的格外好吃。 期间见到了叶言良形单影只,白芷原想叫他过来,可他见到白芷与晏卿尘和慕白敛在一起,缩了缩脖子随便找了个桌子,自己吃了起来,白芷也就假装饶头收回了手,想他是害怕晏卿尘的恶名,既定的观念只言片语也改变不过来,日后与他好好说道说道就是了。 第34章 月光与抉择 在回丁六堂的路上,白芷问慕白敛:“今日为何没见文哲?” 慕白敛摊手:“他啊,还不是老毛病,看了黄历说今日不宜出门,死活不愿意来书院,又说上次晏哥出事就是因为他丧星附体导致的,以后他一定要严格按照黄历行事。” “那为何不找个算命先生,事先对好串词,把他骗出来不就完了?” 晏卿尘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眼神略显复杂,她一时没有读懂,不过很快慕白敛就为他解答了疑惑。 “要不说白止你啊,我总觉得一见如故,咱们竟想到一块去了,但是很可惜,这行不通。” 一见如故?是谁之前张口小矮子,闭口小矮子的叫她?白芷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虚心求教:“为何行不通?” “因为,被骗狠了,他现在就只信任余先生,其他的一概不听。”晏卿尘接了话茬,那语调中竟有几分无奈的意味。 “那为何不是那位余先生在骗人呢?” “那绝对不会....” 慕白敛决口否认,只是说到一半,又突然噤声,露出一副怀疑神色,而一旁的晏卿尘竟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们三人之间的交情,原书中并没有多加赘述,或许还有一些隐藏剧情有待白芷自己揭露,她也不着急与此一时。 “所以.....”白芷歪头看着面前俩人,等待结论。 “所以,就是我用了你说的法子,被文哲一通臭骂,你是不知道文哲平时看着人畜无害,真生气骂人的时候,对人造成的伤害不亚于晏哥揍人,只不过他针对的是我真诚而善良的心灵。” 慕白敛夸张的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胸膛,挤眉弄眼的模样实在是没眼看。 晏卿尘抬腿踢了他一脚:“收起你那愚蠢的表情,本来就不聪明,看着更傻了。” “唉哟。”慕白敛被踢的一个踉跄,差点没站住脚,撇嘴控诉:“晏哥,你能不能在外面给我留点面子?” “不能。”晏卿尘一口回绝,同时用眼神威慑他。 “好吧,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哈哈哈,又被我摸到了吧。” 慕白敛假意顺从,实则趁晏卿尘不注意,一把拍上晏卿尘的胸膛,他完全没想过收住自己的力道,站在一旁地白芷明显听到了“啪——”的一声闷响。 晏卿尘是彻底被他惹怒了,握紧拳头,怒骂:“慕白敛,本世子今天非凑的连你爹都不认。” “略~,老头子本来就不想认我。” 慕白敛似乎还不嫌事大,还特意回头做了个鬼脸。 两个少年就这样在回廊中你追我赶,中间不慎撞到来人,见是这俩人也瞬间没了脾气,只能暗自摸了摸伤痛地方,又各做各的去了。 他们之间欢乐的气氛感染了白芷,在回丁六堂剩下的路上,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 最后以慕白敛被晏卿尘抓住狠狠揍了几拳为结束,论战力,他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晏卿尘,哪怕他是当朝大将军的独子。 慕白敛沮丧的揉着伤处,一脸悲愤:“我就搞不懂了,明明我才是正儿八经的武将世家出身,为什么打不过你?” “十岁那年,你爹让你学刀法,你非要学枪,说强者都是学枪,你今后要当一名天下无敌的强者,十二岁那年,你爹好不容易让你摸到了刀法的入门,你去了一趟寺庙,又非要学拳法,十五岁,也就是一年前,你听闻了天下第一侠客北冥以剑法行走,又吵着闹着要习练剑法。” 晏卿尘面无表情数落着他从小到大的行径,数落道:“你连三岁孩童都不如的心性,也就能比普通人强点。” 作为普通人之一的白芷瞬间觉得受到了侮辱,辩解道:“我们普通人也干不出这么频繁的朝三暮四,见异思迁的行为。” “好啊,现在连白止你来奚落我了,是吧。” 慕白敛不甘心的大喊,顺带着哀怨的看着晏卿尘,要不是他揭了自己老底,他高低也能在白止面前装一装。 他刚喊完,就发现学堂内一片寂静,正准备抬头看是什么情况,就听见谢观熟悉的斥责声:“慕白敛,你在鬼叫什么?上课了,没听见吗?” 原来是他刚才的声音太大了,盖住了上课的钟声,以至于连谢观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发现。 慕白敛瞬间噤声坐好,他还记得上次谢观说测验后要拜访自家老头的事,好在晏哥的情况更加紧急给盖了过去,可千万别想起来。 谢观见他坐好,也懒得再动肝火,只淡淡留下一句:这次休沐老夫定去将军府拜访,如同惊雷一般炸的慕白敛不敢再有任何轻举妄动,随后坐到了前方先生的书案上,翻开书开始讲学。 这一天受伤的只有慕白敛一人,不过到了整体课业结束,他又活过来了一样,晏哥长,晏哥短的叫着,胡搅蛮缠要拉着他一起去西市那家新开张的胡饼店吃胡饼。 白芷同他们打了声招呼就犹自回到了舍房,这一天的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好在最后顺利靠岸有惊无险,还与晏卿尘和慕白敛初步结识,算是能正常交谈的同窗了。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她上床睡觉,也很快的沉睡了过去。 前一刻白芷感觉自己才躺上床睡了过去,后一刻突然睁眼又置身于那熟悉的宫墙内,远处的宫殿黑烟四散,她被人群推搡的往前跑,又看见了城墙上刻着“顺义门”三个大字。 前面是安子谦被众禁卫护卫突围,身后又是追兵紧逼,白芷心下一颤,难道她又要经历被一刀贯穿的痛苦了吗?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白芷都能见刀刃划破空气震鸣,她下意识闭上眼睛等待痛苦降临,可下一秒却被一只有力的手往后一扯,躲过了那冰冷的刀,在她想要看清救她的人时,报晓鸡得打鸣声惊醒了她。 白芷想要再回到刚才得场景,看清那一张模糊的面容,可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刚才的感觉了,烦躁得在床上滚了几圈,她发誓日后一定要将那只鸡给炖了吃! 过了一会,情绪平复,白芷才缓缓回味梦中被猛地一扯的那种感觉,与昨日早上被晏卿尘救下的感觉十分相像。 连着三次做同样的梦,且每一次都因与安子谦有过接触,唯独这一次因与晏卿尘在一起而有了不同,因着他的出手,让事情的结局有了转机。 是否冥冥之中菩萨并没有遗弃她,而是给了她的预兆呢? 既然已经入局,原书中的白芷与晏卿尘没有任何交集,如今一个小小的蝴蝶扇动了翅膀,结局或许可以重写,那些小人得势最后的猖狂,那些隐忍不发最后的凄惨,统统都会重组。 白芷抬眼看着隔着窗子依稀洒进的月光,心中更加坚定了选择! 第35章 四剑客 因着夜间的梦,白芷早上起迟了,堪堪在钟声响起时坐上桌案,还好今日谢观并未来前来督学,否则少不了一顿训。 学堂内无人能约束慕白敛,他对着姗姗来迟的白芷挤眉弄眼,见她哈欠连连根本不搭理自己,便一屁股挪到了白芷旁边空着的座位上,用肩膀抵了抵她。 “欸,你昨日是去做贼了吗?你看看你嘴张的都能吞下一只死老鼠了。” 白芷瞥了他一眼:“慕少爷,麻烦你不会说话,可以闭上嘴巴,没人当你是哑巴。” “我这是关心,关心你听不出来吗?”慕白敛瞪大双眼,彷佛受了多大委屈。 白芷对他一拱手,低头敷衍道:“白某还真是多谢慕少爷的关心,是白某不识好歹了。” “呵。”坐在他们斜前方的晏卿尘突然发出一声嗤笑。 慕白敛一听乐了,不在意的摆手:“谁叫本少爷心地好呢!”说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拿手推了推白芷的肩膀。 “白止,我昨夜睡不着,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说。”白芷无精打采的撑着头,等待慕白敛的下文。 “不久前你救了文哲一次,又救了晏哥一次,就只剩下我了,那之后你是不是也要救我一次?” 慕白敛兴致冲冲地模样,让白芷一下觉得自己跟不上他地脑回路了,着实是没想到有人会盼望着自己出事。 “你这人,确实很不一般啊。” 慕白敛以为她在夸自己,拍拍胸脯十分自豪:“是吧,我也觉得自己很不一般,我将来一定会是个行走江湖的大侠。” “行走江湖的大侠?你怕是还没有出将军府,就被慕将军打断了腿。”晏卿尘毫不留情面的揭穿慕白敛惨状, 半分不理会他投过去哀怨的眼神。 也就只有晏卿尘能够制住慕白敛了,白芷低头抿嘴偷笑,不敢让他看见,不然少不得又一阵无病呻吟。 下了早课,三人一同去了膳堂,正巧碰见了等着他们的文哲,慕白敛满脸哀怨的向文哲抱怨晏卿尘的无情,换来的却是更无情的嘲讽。 白芷总算是看明白了,这世子三人团地位最低的就是慕白敛,其次是文哲,当然地位最高的毋庸置疑是晏卿尘了。 领完了吃食,刚刚发生的事情都被慕白敛抛到了脑后,他拿着一个白面馍馍毫无形象的啃着,突地想到什么鬼点子,把手中馍馍一丢,猛地一拍桌子,吓得其余三人一个激灵。 晏卿尘当然也不例外的被吓到了,他握紧拳头瞪着慕白敛,咬牙切齿道:“慕白敛,你皮又痒了是吧?” “晏哥,别生气。”慕白敛秒怂,同时也安抚了文哲和白芷,众人情绪平复后,他先是拉了拉文哲的衣袖,讨好道:“文哲,我刚想到一个有趣的事情,你要不要听?” 文哲一把扯回自己的衣袖,面无表情回他:“没兴趣,不想听。” 慕白敛撇了撇嘴,抬眼看向晏卿尘,被后者一个瞪眼吓得缩了脖子,于是将目标转向了专心吃饭的白芷。 无奈他期盼的眼神太有存在感,白芷叹了一口气,道:“说吧,什么有趣的事情?” “我就知道还是新朋友最好了,看来我接下来的决定也是非常正确的。” 这倒真让白芷感兴趣起来了,问:“什么决定?” “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我们三剑客,自此荣升为四剑客,从此我们四人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什么东西?白芷嘴角不由得抽动,这是什么非主流言论。 慕白敛以为白芷是高兴的嘴角颤抖,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言语十分郑重:“不用太感动,既然你分别救了文哲和晏哥,哪怕只是一句提醒,作用也非常大,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们混,我看谁还看欺负你。” 他说后半句时刻意抬高了音量,恰巧能让膳堂内每一个角落都能听见,白芷顿时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心中涌出一阵阵暖意,先看了眼文哲,他则是少有的面带微笑,而后看向晏卿尘,只见他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心脏猛烈的跳动起来,她突地低下头掩饰眼中盈盈的泪光。 “所以白止,你今后就是我的小弟了,哈哈哈,我终于能做一回哥哥了,有小弟差遣的日子就是爽。”慕白敛兴奋的脸都有些发红。 得嘞,白芷的感动瞬间收回,甚至有一种想跳起来爆捶他头的冲动,谁是你小弟,你全家都是小弟! 白芷闭了闭眼,转移了话题:“为什么是剑客?你家不是传的刀法吗?慕将军同意你练剑了?” “你...”慕白敛高昂的兴致如熊熊燃烧的火焰,就这么被白芷一句话泼灭,他气结:“你一个刚收的小弟,怎地话那么多?吃你的早膳吧。” “哦。” 白芷抿着嘴,不让他看出自己的幸灾乐祸,她下意识朝晏卿尘看去,哪知竟也从他眼中看到了点点笑意,那如珍珠般好看的眸子,如有光华闪过,白芷只觉自己的耳朵轰地一下温度飙升,掩饰般地低下来头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这对白芷冲击力实在是太强了,晏卿尘那淡淡一笑,实在是太犯规了! 直到第一堂课下,白芷才从方才的情绪中缓了回来,她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日后一定要多建立一下耐受力,不然太丢人了! “连绵阴雨,这马上就是太阳神节了,不知能否过个好节。” “自然能,太阳神一定会保佑我们风调雨顺,无病无灾的。” 太阳神节?白芷侧耳听前面两位同窗的描述一时心生疑惑,在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这样一个节日,在原书中也从未提起过。 她转头准备询问慕白敛,哪知他竟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前面晏卿尘倒是随意翻着眼前的书,她踌躇了几秒,然后在心中给自己打气,屁股挪到了外座上,抬起手够到了晏卿尘的衣袖扯了扯。 晏卿尘转头看了眼她的手,在白芷快手抽回自己的手之后,继而看向她,问:“何事?” 第36章 背影 “我听他们说太阳神节,这是什么节日?” 这下轮到晏卿尘讶异了:“你不知道太阳神节?” 原身根本就没有关于太阳神的记忆,白芷面露难色:“我自幼生活在乡野,倒是有见过几次节日,但都不知那些是什么由头,只知道有的节日凑过去能领到不常能吃到的糖。”她说的半真半假,倒也符合常理,乡间地头的百姓自是以收成为重,想来也办不了几次这么重大的活动。 晏卿尘略微思索,随即缓缓开口为白芷解答。 “我们晏国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从古至今都信奉太阳神,无论多少朝代更迭都是如此,传说很久以前有一位帝王叫做炎帝,因子民没有足够的粮食充饥,便向上苍祈求降予五色谷子,上天派一只丹雀把梧帝种子送给炎帝,但是人们种下了谷子却没有开花结果,炎帝询问上苍原因。 上苍回答因为太阳躲起来睡觉了,谷苗因为阳光不足而没法开花结果,炎帝询问上苍怎么办,上天说需要一个人在春分这一天,骑着五色鸟去蓬莱仙岛找出太阳。 于是炎帝在春分时启程寻找太阳,当炎帝来到蓬莱岛见到太阳时,一把抱起太阳,骑上鸟背飞回家乡,他把太阳挂在了家乡的城头上,自此阳光普照大地,五谷丰登,万民安乐。” 这还真是一个神奇且离奇的神话故事,按照白芷的高中地理知识,或者这片大陆就是春分时节雨水多,而过了这特定的日子之后就会雨过天晴,艳阳高照,适合农作物继续生长。 这种天气就类似于华夏华南地区五六月份的龙舟水以及华中地区六七月份的梅雨一般,不过这些白芷也能理解,不过就是春分至,雨雷电起,为了充足的阳光,秋天耕地能大丰收,兴起的祭祀节日。 当然这些话只是在白芷脑中转了一圈,她微张嘴巴做惊讶状:“哇,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呢,真神奇。” 晏卿尘点头:“每年太阳神节时,盛安都会有太阳神游街,到时白敛肯定会喊你和他一起去凑热闹的。” “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白芷不解,以慕白敛的性格,他应该不会让任何一条鱼漏网,死缠烂打也会让晏卿尘参加的吧? “晏哥要去宫里赴宴,每年如此!不过我家老头也会去,所以这一天我就算归家晚了,也不会挨揍。”慕白敛不知何时醒来了,凑了过来回答她的话,又是兴奋又是有些失落:“太阳神节可热闹了,白止你到时候就在书院别乱跑,等着我来接你,可惜晏哥不能和我们一起,否则我们四剑客就凑齐了。” 晏卿尘无奈耸肩:“反正我也不想去,不如你进宫向陛下替我求个恩典,准我今年不用参加宫宴?” “晏哥,那你还是去吧,反正每年都去了,今年你不在,但我们多了白止,凑成三剑客问题不大。”慕白敛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可见他对晏卿尘的提议相当不认同。 晏卿尘原本就是逗他玩,也懒得跟他计较,今年的宫宴他还真非去不可。 上午最后一堂课是谢观的明算,上明算课对白芷来说十分轻松,时间也过的非常快,下课时谢观才发现自己忘记带课后试题了,他便叫了白芷过去,吩咐她午间用完膳食便去他的住处取了来给分发下去。 见白芷回来,慕白敛一把揽住她的脖子:“那谢老头叫你作甚?” “也没啥事,就是叫我待会吃完饭去他住处取习题回来,给你们发下去练习而已。” “啊,我就说今日谢老头怎么会这般好心,没有布置课业,原本在这等着呢。”慕白敛的好心情瞬间破灭。 晏卿尘懒得搭理他这副死样子,跨过他身边快步走出学堂,肚子已经叫的跟打鼓一样了,再不吃点东西,他怕是要忍不住揍人了,尤其是刚才的慕傻子首当其冲,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白芷心里也惦记着谢观交代的事,还想着拿了试题回来能歇会,一把推开了慕白敛,追了上去。 慕白敛缠人的功夫,白芷今日算是初步见识到了,为了不让她快点吃完去拿试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白芷忍无可忍:“我说你至于嘛,你就算现在扯着我,试题早晚也会落到你手里。” 慕白敛撒泼打滚:“那不一样,晚一点见到我爽利的时间就能长一些。” 白芷:“......” 最后还是晏卿尘实在是被他吵烦了,照着他肩膀给了一拳,骂道:“慕白敛,你吵死了,本世子耳朵都要炸了。” 这一举动无疑让膳堂其他人立马往旁边挪了好大一块地方,以至于他们四周一米左右空无一人,隐约还能听见旁人窃窃私语。 “那晏世子真是恶霸,恼怒起来连自己人也下死手揍啊。” “是啊是啊,咱们还是离远点。” 白芷特意看了眼晏卿尘,见他神情未有半分变化,这才松下一口气,但转眼看见旁边还在捂着肩膀痛呼的慕白敛就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从他身边经过时故意装作没看见,狠狠的踩了他一脚。 慕白敛一声痛呼:“啊——,白止,你给我站住。” 白芷在他的喊叫声中头也不回的越走越快,开玩笑,谁会站在那里等着别人去报复。 文哲啧啧摇头:“看来咱们这位白兄弟,也是你的克星啊。” 晏卿尘则勾起了嘴角,笑骂了一句活该。 ** 书院夫子的住处距离膳堂很远,要先经过学堂以及学生舍房,这就绕了大半个书院了,白芷一边快走一边在心里咒骂慕白敛,要不是他耽误,说不定自己这会都已经到了。 刚吃完饭,又急着赶路,白芷实在是有些吃不消,在到舍房时慢慢缓下了脚步,路过乙字舍房一个拐角时,她突地在里面的回廊上看见了安子谦的身影,下意识躲在了墙后。 安子谦面无表情正对着她的方向,他身前还站着一个人,白芷隐约觉得这个人背影十分眼熟,但他又穿着书院统一分发的制服,一时实在无法想起他是谁。 白芷抬头望青天,为什么安子谦这种场景总是让她碰见? 总之不能被安子谦看见,否则又要被缠上了,白芷小心翼翼后退到了安全距离,往旁边绕了一条路前往谢观的住处。 第37章 太阳神节 安子谦神色冷淡,吩咐道:“马上就是太阳神节了,你务必盯好他们几日,有任何异动随时汇报。” “是。” “至于上次红袖楼的事,你办的不错,于我有大用,近期让他们收敛一些,你且回去吧,别叫人起疑。” “是。” 对面的男子面向回廊离开了,始终未看清脸,而安子谦却依旧站在原地抬头看着天,手里不停的把玩着折扇。 一切属于他的,在不久的将来都会被自己一一夺回,皆是他要让把那些人都踩在脚底下。 *** 又连着上了两天的课,太阳神节如期而至,因着是整个盛京最盛大的节日之一,云鹿书院便给学子们连着休沐一起放了三天假。 前一天下学时,慕白敛与白芷约定好了早上见面的时辰,白芷很好奇这古时候的节日庆典倒底是什么模样,比约定的时间早醒一个时辰,速速洗漱完毕之后就在书院门口等着慕白敛来接她。 碰巧刚出书院时,慕白敛的马车就来了,时间刚刚好,因着今日出游,除了车夫之外还带了个侍从跟在身边。 “白少爷,您请坐这边。”那侍从十分热情的将白芷迎上了马车,又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您喝茶。” 白芷道了句谢,接过了茶杯,在车内并没看见文哲的身影便问道:“文哲呢?怎么没看见他?” 慕白敛靠在车壁上,无精打采的打了个哈欠:“咱们现在就是去文府的路上,我家离书院更近一些,要是先去找文哲就得绕远路了。” “哦,我看你们每次上早课都是一起来的,还以为你们家住很近呢。” “来书院的路就这么一条,每天早上总能碰到啊。”慕白敛说着又打了个哈欠:“为了接你起太早,我补会觉,周林,到了叫我。”他后半句是对着自家侍从说的。 周林:“是,少爷。” 将军府的马车很大,目测至少有两米宽,没人搭话时,马车摇摇晃晃很是催眠,白芷的兴奋劲也过了,也学着慕白敛闭目养神了起来。 白芷以前做长途车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睡着,这次也不例外,盛安城很大,且在城内驾驶马车速度也不宜过快,她感觉自己睡了很久,久到又做了一个梦,只隐约间看见城内许多人都脸颊泛红,不住咳嗽,更有甚者走着走着就晕倒了,她想跑过去看晕倒的人时,耳边有人唤她的名字,叫醒了她。 “白止,白止...醒醒,快醒醒,我们到文哲家了。” “嗯?到了?”白芷睁开眼就看见慕白敛补了一觉气色红润,精神极了。 慕白敛应了声,就自顾自地下了马车,在外面喊她:“白止,你动作快点,再磨蹭咱们就赶不及看神人神女游街了。” “来了来了。”白芷快步下了马车。 文府的下人们对慕白敛已经十分熟悉了,见到他非常自觉准确的汇报了自家少爷的动向和位置。 “少爷这会已经收拾完了,在前厅等着您们。” “白止,咱们走。” 说实话,这还是白芷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进入官宅,刑部尚书在晏国应当是正三品,当朝三品大官的府邸,确实很气派,想来这些士族大家除了领取朝廷俸禄之外,自家的家底也必定不薄。 说是前厅,慕白敛都已经带她拐了三个弯,穿过了一堵墙才看见前厅正门,文哲正坐在里面圆桌上看书吃茶。 “文哲,文大少爷,咱们走吧,东西两市这会肯定可热闹了。”慕白敛大喇叭似的站在外面喊了一声,看样子是不准备走进去。 “嗯,走吧。”文哲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掸了掸衣袖。 “啊,这就走了?那咱们为何不坐在车里,让周林过来叫人?” 白芷还以为慕白敛大大咧咧走进来,是为了蹭早饭,说实话她饿了,起一大早又睡了一个回笼觉,肚子空空如也,只觉脑子有些发晕。 “文哲这家伙我最了解了,如果不亲自过来叫人,他必定磨磨唧唧半天,等我们到时候去看游车,黄花菜都凉了。”慕白敛说的理直气壮,一点也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问题。 文哲心思比他细腻,瞧出白芷唇色有些发白,虽然依旧丧着脸,但语气却十分关切:“白兄,你可是哪有不舒服?” 白芷笑着摇了摇头:“无事,就是肚子饿了。” “那正好,我们快去西市占个好位置,顺便买些吃的填肚子。”慕白敛一手拉一个,大步向门口迈去。 今日是太阳神节坊市之间热闹非凡,马车在距离西市两个坊时再也挪不动一步了,他们一行三人只能下了马车步行前往西市。 街边小摊贩随处可见太阳花饰品,不少小娘子头上都簪了太阳花,郎君则是别了一朵花在胸口,白芷觉得十分新奇,走到一个老婆婆摊位前询问价格。 “老婆婆,您这太阳花怎么卖呀?” “好俊俏的小郎君,每朵花两文钱。” “好,那您给我来四朵,喏,八文钱给您。” 白芷一手接花一手递钱,转身给慕白敛和文哲一人递了一朵:“我看大家都戴了,还挺好看的,咱们也戴上吧。” 慕白敛其实早就想买了,奈何他现在身上身无分文,好在白止竟与他想法一致,他欣然接过别在了胸前,喜爱的不得了。 而一旁的文哲虽然接过了太阳花,却只拿在手中没有打算别在胸前,白芷别完了花见他迟迟不动作,搬出了经典语录:“文兄,我这花买都买了,也就别今日一天,那些郎君们胸前都别着花呢,你放心不会有人笑话的。” “是啊,别个花总不会不吉利吧。”慕白敛是个行动派,他嘴上说着也不等文哲答话,从他手中拿过花三下五除二就帮他别在了胸前。 “好了,咱们今日的游玩正式开始。” “走吧!” “嗯。” 节日的气氛让三人的心情很是愉悦,就连文哲脸上常年伴随的丧气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笑意。 而另一边,宁王府的马车也停在了宫门前。 第38章 宫宴1 马车内,宁王妃坐在晏卿尘的对面,替他理了理衣襟,她虽已三十有六了,且孩子都十七了,但端庄秀丽的容颜上却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模样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说她是晏卿尘的姐姐都不为过。 宁王就不同了,男子终究不如女子注意保养,但出身富贵哪怕他今年已四十了,看上去却才三十出头,他叮嘱晏卿尘道:“今日昭月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万不可在陛下面前落下话柄。” “儿子明白。” 提起昭月,宁王妃便心生不满:“她儿子腿瘸是自找的,关我儿子何事,若不是阿垚行事机敏,指不定断腿就是阿垚了。害怕了她不成,要不是她做贼心虚弄死了那俩人,她儿子现在早就声名狼藉了。” 宁王牵起她的手,赔笑道:“话虽如此,在陛下面前闹起来,总归不好,爱妃消消气,你也知道,咱们阿垚哪里是会吃亏的主。” “那吃亏了还了得,若是我家阿垚有半分差池,我非上那公主府把昭月的撕了不可。这些年阿垚的名声也臭了,哪个姑娘家敢嫁给他?也就剩一副好看的皮囊了,万一再变成个瘸子,你宁王府就要绝后了!!” “她昭月要是敢在陛下面前吵,本王妃就敢闹,谁怕谁!” 宁王妃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完,宁王赶紧给晏卿尘使了个眼色。 晏卿尘会意,轻咳一声打断了宁王妃施法,说道:“母妃,莫生气,仔心生了皱纹。” “你个混小子,母妃是替你就会插科打诨,和你这没用的父王一个样。”宁王妃瞪了一眼晏卿尘,气他不懂自己一片苦心。 父子俩对视,眼中都浮现出了一丝丝无奈,还能怎么着,自家媳妇,自家娘,只能宠着,听着。 在外面候着的公公等候了多时,起先能听见马车中隐约传来说话声,听不真切,过了半晌,里面安静了下来,便恭敬开口:“宁王殿下,宫宴已准备就绪,请您们下车移步麟德殿。” 马车内,宁王妃还未消气,抿着嘴,神情略带愠怒,宁王清了清嗓子,答:“公公且等候片刻,王妃突然身体有些不适,需要缓一会。” “王妃身体要紧,奴才就在一旁等候,如需唤御医前来,烦请宁王殿下知会奴才,切莫耽误了王妃娘娘的病情。”小福子带着关切的语调多说了两句,马车内只简短传出了宁王的一声嗯,听不出情绪。 宁王在外一直是慈眉善目好说话的主,也是出了名的爱妻,府内除了宁王妃再无其他女子,早年宁王妃因生晏世子身体落下了病根,好歹是个儿子,宁王也绝了再生孩子的念想,就一门心思温养宁王妃的身体。 小福子幼年进宫,见惯了宫中的勾心斗角,在每次听见宁王花重金为宁王妃买补品时,他心中难免溢出些许温情,这时间还是有真情在的,也因着让他等候的是宁王府一家,心中没有任何埋怨。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马车车帘掀了开来,宁王率先下了马车站定后,伸手将宁王妃亲自扶下了马车,最后就是晏卿尘,身形利落的下了马车。 小福子忙笑脸迎了上去,给三位贵人行礼后,走在右前方替他们带路。 糟了宁王见眼前的小公公眼生,便问了句:“之前没见过你,你是哪个宫的?” “奴才名唤小福子,之前一直跟在王长青王公公身边,这些年王公公年岁见长,精力不如从前,今日宫中事物繁多,王公公怕照顾不及时,出了岔子,便唤奴才出来帮衬这一二了。”小福子半侧着身子回话。 宁王点头,今日宫宴,身为御前总管的王长青确实繁忙,不过还能唤人前来专门迎接他们一家,足以见其对此很是重视。 见宁王没有追问,小福子倒是继续给他们介绍了起来:“宁王殿下您最近未上朝,或许不知,今日虽是宫宴,可恰逢狄国和徕咔国,两国使团前来进贡,王公公托奴才给您传个话,最近北方边境与狄国摩擦甚多,陛下正为此事发愁,宁王殿下您与陛下向来亲厚,可为陛下多分些忧。” 此番话下来,宁王知道王长青是特地派小福子来传话告知,今日不便多生事端,恐引起陛下不满。 宁王眼底精光闪过但很快就被掩了去,皇宫耳目众多,他哈哈笑了两声,推脱道:“多谢王公公提醒,不过本王一向爱清净,也不善处理这些政务,本王相信皇兄一定能妥善处理的。” “宁王殿下说的是。”小福子话已带到,只面带微笑继续在前方带路。 麟德殿已然就在前方,殿内部分王公贵族已然落座,小福子将三人引入坐后,便功成身退了。 这座位也不知是哪个宫人安排的,那昭月公主竟与宁王府三人面对面坐着,两相对望,昭月扫过晏卿尘时,眼中戾气一闪而过。 昭月公主见晏卿尘大大咧咧坐下,行事作风没有半点皇室做派,再想到自家儿子的惨状,心中怒火压抑不住嘲讽出声:“侄儿腿脚倒是利索着,不像我儿,还可怜的躺在床上,不能来参加这宫宴。” 晏卿尘哼笑一声:“昭月姑姑,您该早说的,既然萧表哥这般想来参宴,您府上又没人伺候,我们宁王府有人,只要您现在知会一声,本世子立马遣人去抬萧表哥过来。” “你放肆,公主府何时轮到你一个小辈置喙,宁王府的教养就是这般?”昭月公主尖利的声音,十分刺耳,一时间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两人投了过来。 “本王妃和王爷坐在这里呢,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做姑姑的教训,昭月公主许时爱子心切冲昏了头脑,忘记今日是什么场合了。”宁王妃笑意盈盈的看着昭月,温柔和有力度的语气与昭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明里暗里都在说她昭月公主有失体面。 昭月听见身边的人窃窃私语议论了起来,她咬紧牙关,胸口不住起伏,坐在她身侧的驸马萧彦抬手按住她紧握的左手,对她略微摇头,昭月这才冷哼一声,将头瞥到了一边。 在外人眼中,晏卿尘可是盛安有名的纨绔,哪能放过这个绝佳的嘲讽机会,他耸肩摊手,做无辜状:“是萧表哥自己要跟本世子打赌,那本世子哪有不应的道理,是他骑马技艺不精,本世子还让了他半个马身呢。” “阿垚哥哥,阿垚哥哥....” 第39章 宫宴2 “五皇子到——” 殿外公公的通报声刚落,一个穿着月白华服只七八岁模样的男孩,满脸笑容,脚步飞快地在走到了晏卿尘身边,一下子就扑到了他怀里撒娇。 “阿垚哥哥,你最近怎么都不来宫里找小五玩了,小五好想你啊。” 晏卿尘抬手捏了捏他圆润地脸盘子,笑道:“小五,你这脸吃的越发圆了,可见也没怎么想本世子。” “阿垚哥哥胡说,明明前些日子母后才说小五瘦了。”五皇子晏简撅着嘴拉开了晏卿尘的手,将自己以及被捏的发红的脸颊解救了出来。 晏卿尘还欲逗他几句,又一声尖锐的通报响起,殿内众人都整理仪态,端坐了起来。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当今天子晏云睿携手慕容皇后一同走进了麟德殿,一黄一红的身影成为殿内的焦点,众人皆起身行礼恭迎圣驾,待两人坐定后,晏云睿大手一挥,威严的声音自殿内响起:“大家入座吧。” 晏云睿环视殿内众人,他的左右两侧依次坐着太子晏明赫、二皇子晏翊、三公主晏令月、四皇子晏朗,直至看见五皇子的座位是空的,他眉头微皱,询问道:“小五还未来?” “父皇,儿臣在这里,小五许久未见过阿垚哥哥了,想和他坐在一起。”稚嫩的声音略带着小心翼翼,自殿下传来,晏简的身形被晏卿尘挡了个严实,他只好站起身对晏云睿拱手行礼。 晏云睿看了眼自己的小儿子,又将目光挪到了他身侧的晏卿尘身上,周身气势这才柔和了不少:“你阿垚哥最近都在云鹿书院进学,自然没有时间进宫陪你玩闹,罢了,你既想坐那里,便坐吧。” “谢父皇。”得到应允,晏简立马扬起灿烂的笑容,高声道谢,坐下后更是双手缠住晏卿尘的胳膊,半个身子都倚在他身上,足以见得这五皇子有多喜爱晏卿尘。 晏卿尘原本有十分严重的洁癖,只要被人触碰到衣衫就浑身难受,只是自从上次被白止撞了个满怀之后,而后慕白敛又经常犯贱,这一毛病竟消失不见了,只是他一向不喜与人如此亲密接触,如今温热的体温让他半个手臂十分不适,他尝试着抽出手臂,几次都未果后,只得无奈抬起空余的那只手拍了拍晏简的脑袋,随他去了。 这边亲亲密密,和乐融融的模样,实在是刺痛了对面昭月公主的眼睛,她露出一副慈爱模样,笑着唤晏简:“小五,姑姑也许久未见你了,来陪陪姑姑可好?” 晏简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昭月姑姑,咱们明明三天前就宫内见过了,当时小五还叫了几声,你都没听见。” 他是慕容皇后的幼子,既不是做储君培养,自是从小受万千宠爱,心直口快,毫不遮掩的话语让昭月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挂不住了,她扯了扯唇角替自己辩解道:“姑姑当时忧心你表哥的伤势,疏忽了小五,伤了小五的心,是姑姑的不是。” 昭月说完这番话,余光瞥到了晏卿尘似笑非笑的模样,心中恼怒不已,要不是因为他,自己也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一个小辈低头。 “宁王世子最近在盛安城中流言颇多,可不要影响了五皇子的清誉。” 晏简双眼清澈,歪头疑惑的问:“什么是流言?清誉又是什么意思?” 坐在上首的慕容皇后眉头紧皱,小五年纪尚小,心思又单纯,昭月怎能在一个稚子面前说这样的话来误导,她抬手压在了身侧晏云睿的手背上,制住了想要开口的他。 “小五年幼,心性最是纯良,他喜爱阿垚,自是因为阿垚平日待他亲厚,身在皇家怎能半分脾性都没有,况且阿垚是什么品性,城内的人以偏概全尚且不谈,咱们做亲人的,做长辈的应当最是清楚,许时近日庆予腿伤,昭月妹妹忙昏了头,本宫允你在庆予腿伤好之前不必再出门参加宴会,好生在府内照顾庆予吧。” 慕容皇后虽面带微笑,语调也算和缓,可久居深宫不怒自威,萧彦忙侧过头给昭月公主使眼色,昭月心下一沉,自知今日失言,忙起身表态:“皇后娘娘,今日昭月实有失态,请见谅。” 慕容皇后微笑点头,不再说话。 这算是皇帝的家事,那些肱骨大臣们也不便多嘴,昭月公主坐下后,殿内陷入了一片沉寂,晏云睿责备的看了眼昭月,好端端的将气氛弄得这般凝重,正想着如何缓解这局面时,一道温润谦和的声音响起。 “父皇,前些日子谢师久违的来指点儿臣学问,儿臣便与谢师闲聊了几句,听闻阿垚最近在书院内结交了新朋友,在明算上长进不少。” 出声的正是太子晏明赫,他坐在晏云睿下首,黑色华服更衬得他丰姿峻嶷,也巧妙地缓和了气氛。 “是吗?”晏云睿面带笑意,兴致勃勃的将目光投向下方的晏卿尘:“阿垚,那朕考考你,如何?” 殿内众人见又有戏看,纷纷侧过身看向晏卿尘这位当事人,这宁王世子的事迹在盛安城内可是传了遍,哪怕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偏袒于他,可也改变不了他不学无术的事实。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晏卿尘暗骂一句,可陛下已然发话,他也不得不站起身回话:“陛下,您请问。”说话时,心中已经做好了被嘲笑的准备了,反正他宁王世子的名声已经够烂了,也不多这一笔。 “听好了,今有田广十五步,从十六步。问为田几何?” 不久前还有人传宁王世子连最基本的换算都不会,虽谢师说他有所长进,可他几斤几两晏云睿心中还是有几分成算,思忖片刻便出了这么一道对别人来说极为简单,但对晏卿尘来说却是挑战的题目。 然,已经做好心理建设的晏卿尘听到题目后,脱口而出:“为田一亩。” “正解。”这下轮到晏云睿吃惊了,没曾想晏卿尘竟真的有如此进步,不由真心夸赞道:“看来阿垚最近学业确有上心,朕心甚慰,王长青去取朕那支白玉紫毫来,朕要赐予阿垚。” “是,陛下。” 第40章 求救捞人 王长青身影慢慢隐去,因着晏卿尘刚才的那一番表现,殿内也窃窃私语热闹了起来,晏云睿时真的高兴,面泛红光,抬手示意晏卿尘坐下。 晏卿尘坐下后与旁边的宁王,也就是自家老爹对上了眼,从那双眼睛中品出了一丝不可置信的意味,顿觉不满,这是什么眼神,瞧不起他? 好歹他也在谢老头的监督下,跟着白止好好学了几堂课的,他的计算法子可比谢老头的简单多了,方才陛下出的那道题,白止就教过他,出自《九章算术?方田》。 晏卿尘懒得搭理他,挪开了目光,他没注意的是,身侧的五皇子晏简正目光灼灼一瞬不移的望着他,这是一种十分盲目的欣赏,他的阿垚哥哥不仅骑射厉害,学问也那么厉害,小小的心灵那一颗早已生根发芽崇拜的种子,如今已经窜出了土地,长成了一根十分青葱的长苗。 如果白芷在现场看见了,一定会吐槽一句:这滤镜也叠加的太严重了,黑皮愣生生给磨成了冷白皮,真牛! 这时,此次宫宴的正角到场了,殿外公公尖利的通报声响彻整个麟德殿。 “狄国、徕咔国使团到——” 两队特色分明的人自殿外走了进来,向上首晏云睿行礼,异口同声: “狄国使团、徕咔国使团,问陛下安。” 晏云睿大手一挥,笑道:“免礼。” “小王乃狄国三王子步日古德,一直向往晏国风光,特意向父王请求出使晏国,这是我狄国进献给尊贵的陛下您的物品,愿陛下福寿绵延,晏国河清海晏。” 说罢,步日古德抬手拍了拍,身后的四名使者们抬上来了两个大箱,其中一个箱子内装满了白粉紫三色的珍珠,颗颗圆润,色泽饱满,品质极好。另外一箱装满了各式贝类饰品,款式新颖独到,同样也是是晏国没有的。 话音刚落,旁边的徕咔国使团也不甘示弱,最前方站着的人躬身行礼道:“尊敬的陛下,吾名唤萨比亚,这些都是我徕咔国进献的物品。” 六名使者抬了三大木桶箱到萨比亚跟前,他随即打开了其中一个木桶,清冽的酒香瞬间飘遍了殿内的各个角落,那木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陛下,我国盛产水果,这些都是徕咔国王室才能享用的果酒,献给陛下您,愿晏国社稷永存。” 两国进贡晏国依旧,花了不少功夫修习晏国文化,祝词和贡品都十分称晏云睿心意,他哈哈大笑两声:“好,各位使者远道而来,一路奔波辛苦了,快快落座吧。” 在一旁伺候公公们将两队人马都安置落座,进贡的物品也被他们抬了下去。 御前总管王长青不在,但副总管陆献在,他清了清嗓子高喊了一声:“宴会开始。” 乐鼓声应声而起,舞女们迈着婀娜的步子走到了殿中,随着乐声鼓点跳了起来,好不热闹。 没过一会,王长青取来了御赐的白玉紫毫笔,用红漆木盒装着恭敬地递给了晏卿尘后就走回了晏云睿身边。 晏简小孩子心性坐不住,早就趁着大家都欣赏歌舞时溜走了,晏卿尘也懒得管他,只觉宴会属实无聊,也不知慕白敛和白止他们在宫外游玩的如何,不知为何这一次竟特别想要同他们一起过宫外的太阳神节,心念一起,他也不再犹豫,对着宁王使了个眼色,便起身走出了麟德殿。 出宫时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询问了身边带路的小福子才知此时已经戌时过半了,好在今日过节并不宵禁,晏卿尘想以慕白敛爱玩的性子,必然不会那么早放他们走,兴许还能来的及。 从宫中回宁王府就花了整半个时辰,他下了马车正准备进府内换一身衣服前往西市,却被周林拦住了,晏卿尘认得他是慕白敛的侍从,心想慕白敛今日倒是靠谱,竟专程派人来为自己引路,嘴角的笑容还没来的及勾起来,就被打断了。 周林已经在宁王府前等了许久了,心急如焚,自家主子还等着晏世子解救,也顾不上自己的态度是否顶撞到了这位脾气不太好的世子爷。 “世子,您快去救救我们家少爷吧。” 晏卿尘皱眉,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发生了何事?” “小的也不知,当时小的奉公子的命令在惜云楼外等候,等了许久都未见公子出来,再来就是城防营的军爷押着三位公子走了,公子唤小的找您。” “城防营的士兵?” “没错。” “你家少爷好歹也是大将军之子,亮出身份自是可以脱困,何须特意来劳烦本世子,你别为自家少爷遮掩,他们倒底是犯了什么事?” 也不怪世子爷质疑,周林也觉得不可置信,他当时欲喊自家名字的名号,却被他一马当先制住了,并且嘴里大喊着:周林,快去找阿垚哥来救我们。 周林思索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家公子嘴里的阿垚哥是谁,他苦着脸将慕白敛求救的经过说与了晏卿尘听,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三位公子好似穿着惜云楼小厮的衣服,也不知当时三位公子倒底在楼内做了什么。” 穿着小厮的衣服,能做什么?定然做了什么丢脸的事,否则为何不敢报上名号,晏卿尘在心中腹诽一番,面上却依旧平静,转身又上了马车,吩咐车夫道:“去城防营。” 四个时辰前 太阳神节在晏国就是春分这一天。 春分这一天阴阳各半,昼夜均而寒暑平,亦有一夜春风来,万树繁花开的说法,万物生机渐起。 神使们的花车自午时起从西市出发,经过十二坊到达东市再原路返回,效仿炎帝追寻太阳的过程,百姓们都围绕在花车旁接受神使们的祝福。 白芷和慕白敛以及文哲三人赶到西市时,恰巧午时出,花车刚刚启程。 花车上一共站立了五人,一男四女,分别是神人炎帝和跟随他的四位神女,每人脸上都画着精致的戏妆,身着绚丽夺目的长袍,随着花车的移动,裙摆随风飘荡,被花团锦簇围绕的五位神人在阳光的照耀下,庄严神圣无比。 第41章 花车和故人 跟随着花车的百姓们纷纷躬身行礼,有的更是闭上眼睛诚挚祈愿,祈愿完之后将手中的太阳花抛向游行的花车 白芷目不转睛地盯着花车,这么盛大地场景她还是第一次见,前世的她没有什么信仰,更不会参加那些所谓的庙会节日,如今亲身经历这样的节日庆典,不知怎么的胸腔中涌出一股莫名的情绪,酸酸胀胀的。 是对此情此景的赞叹,亦是因淳朴百姓真挚的情感而动容,白芷的眼睛微红,盈盈的泪光在眼眶中打转,忍不住赞叹了一句:“简直...太美了。” “阿芷?” 慕白敛转头看见身侧的白芷目光灼灼,脑中一个念头闪过,勾嘴坏笑,提议道:“欸,要不待花车巡游结束,我们偷溜进惜云楼看看这些神使们的庐山真面。” 白芷:“这有什么好看的?不都是有承办节日的戏团班子扮演的?” 文哲在一旁解释:“太阳神节不比寻常节日,当初炎帝可是功德深厚的明君,倘若找戏班子来扮演失了身份体面,故每年神使神女们的扮演者都是由礼部拟名单并且挑选,最后还要呈递给天子过目。” “这么慎重呢?”白芷听的目瞪口呆:“我还以为这只是一个寻常的民间节日,没想到竟连天子都这般重视。” “那可不,最开始人们在太阳神节上祈愿丰收,如今晏国国泰民安,这节日的含义也多了起来,有人许愿得遇有情人,有人许愿家人平安,更有甚者求子求财,”慕白敛说着,抬起手臂压在白芷肩膀上,将自己一半的重量倚了过去。 因着他的重量,白芷半边身体都歪了:“你是如何得知他们的愿望?” “当然是因为本少爷神机妙算。” 慕白敛满脸神气模样,好似在说,小样,还不快来膜拜我!白芷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将目光投向另一边站着的文哲。 回想起之前的事情,文哲忍俊不禁的轻咳一声,道:“因为去年当选的神使就是他,那是他同我们好一番炫耀,可游行结束之后却说此生再也不想做神使了。” 白芷完全能想象慕白敛当选后那得意洋洋,贱兮兮地表情,不过对文哲所说地后半句就不太懂了。 还未等她问出口,文哲补充道:“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他死活不肯说。” 这倒是勾起了白芷地好奇心,慕白敛感受到两道灼灼地目光,左看右看就是不与他们对视,这逃避的态度十分反常。 白芷眸子一转,故意道:“该不会是某人没办好差,被骂了才不好意思说的吧。” “胡说,本少爷这么优秀怎么可能办不好差,就连我....”慕白敛突然反应过来,止住了声。 “就连你怎么?”白芷追问。 慕白敛瞪了她一眼:“本少爷才不上你的当。” 与此同时,他心中直呼好险,要是被他们知道自己出游的前一天晚上因为贪吃闹肚子,拉了裤子....差一点拉了裤子,岂不是要被嘲笑一辈子。 “一句话,去不去惜云楼。” 文哲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偷偷摸摸,有辱斯文,非君子所为。” “你是君子吗?” “不是。” “你要去偷看女子...就是有辱斯文。” “我什么时候说要去看女子了?” “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是那么下作的人吗?” 文哲沉默了,他很想点头,但....慕白敛实在是太缠人了,不过既然是去看男子,倒也无妨。 慕白敛问一直在旁边看戏的白芷:“你呢?” “当然没问题啊。”白芷满口答应,看美男,她怎么能缺席! 商议完,花车也已经驶离了西市,东市距离甚远,三人一合计直接前往惜云楼等着,顺便好好吃一顿午饭,当然是由文哲请客,他堂堂刑部尚书家的公子,又比慕白敛听话,银钱自是不缺的。 当然也是因为白芷很穷,慕白敛的月钱被扣了,只剩下文哲一个大款了。 “阿芷。”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从三人身后传来。 白芷转头就看见胡大夫牵着阿满,她欣喜的朝两人走去。 “胡大夫,阿满,你们也来看游车啊?” 胡大夫原本面带愁容,看见了白芷总算是有了些许笑意:“今日太阳神节,带阿满出来逛一逛。” 白芷牵住阿满的手,摸了摸她的头,这才看向胡大夫:“今日过节应当高兴才是,胡大夫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阿芷,不是爹爹有心事,是我刚才瞧见了弟弟,我就是瞧见了!”阿满拉了拉白芷的手,嘟着嘴不开心道:“可是爹爹他不相信我。” 胡大夫叹了口气,摇摇头:“先前阿满非说看见了走失的弟弟,拉着我一路走到红袖楼,只是那种地方...唉,我费了一番口舌才劝住阿满,正巧见到了你,她才消停下来。” 一提红袖楼,慕白敛可就精神了,插嘴道:“小阿满,红袖楼这种地方,你弟弟肯定不在。” 阿满疑惑歪头:“这种地方是什么地方?” “当然是....” 文哲猛地踩在了慕白敛脚上,阻住慕白敛继续。 慕白敛痛的呲牙咧嘴:“啊。文哲你干嘛!” \"....阿满还是小孩子,白敛,你不要口无遮拦。\"文哲丝毫不在意慕白敛的死活,收起了丧脸,微笑地看着阿满,温和地说:“这种地方就是小孩子不能去的地方,你弟弟应当比你小,又是男子,进不得红袖楼。” 阿满似懂非懂的点头,这两个哥哥和阿芷是朋友,她相信他们说的话。 胡大夫见阿满终于消停了下来,朝几人点头感谢。 白芷看了眼愤懑地慕白敛,问道:“胡大夫,我和这两位同窗准备一同去惜云楼,你们要一同前往吗?” 胡大夫笑着婉拒:“不了,你们去吧,本就是忙里偷闲带阿满出来看看,医馆中可不能太久离了大夫。” 白芷本就是一句托词,也就依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又摸了摸阿满的头,将她的手递给了胡大夫。 阿满依依不舍:“阿芷,你什么时候再去找我玩啊,你好久都没有去了。” “下一次休沐就去看你。” “好,骗阿满就是小狗。” “汪汪汪~”白芷逗她。 “哈哈哈哈哈哈,阿芷再见。” 第42章 躲进柜子 告别胡大夫与阿满,一行三人继续向惜云楼走去。 慕白敛的脚还没好利索,走路一瘸一拐,不过他的情绪一向来的快去的也快,不知想到了什么又乐呵了起来:“阿止~,你跟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要叫就正常一点。”一声阿止,好不做作,白芷掸了掸浑身泛起的鸡皮疙瘩:“就上次我被人推下水,第二天发了高烧,就是胡大夫替我医治的。” “什么?你还落水了?” 慕白敛的大嗓门把白芷的耳朵震得生疼,揉了揉耳朵,没好气道:“你声音小一点,耳朵快聋了。” 文哲关切的问:“那你可看清是何人推你?” 白芷摇头:“没看清,我游上岸时路上早没了踪影,肯定就是张永安一伙,我在书院就只得罪了他们。” “也有可能。”文哲皱着眉头,面色凝重道:“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这不像张永安那一伙人的行事作风,他们向来张狂不会暗地里行事,且盛安城只那边有一条渭河,城内人大多不会浮水,推你下水明显是想要取你性命,只不过恰巧你会浮水,这才捡了一条命。” 白芷原本一直以为是张永安那伙人,如今听文哲这一通分析,顿觉毛骨悚然,心中一个念头抑制不住的冒了出来。 或许是他.... 白芷脸色泛白,慕白敛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断了她的思绪:“阿止,文哲这人就喜欢多想,你日后要是遇到事了,尽管告诉我们,就算我打不回来,我们一起去叫晏哥打回来。” “白敛说的没错,白...阿止,你不用太过于忧虑。”文哲不知自己的一番话竟让白芷有如此大的反应,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顺着慕白敛的话一起安慰她。 “我没事。”白芷恢复了平时大大咧咧的模样,“哎呀,肚子饿了,咱们快去惜云楼吃好吃的。” 慕白敛和文哲的注意力被转移之后,白芷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运气...才开局就被这么多人给盯上了。 *** 惜云楼 慕白敛和文哲是惜云楼的常客,对这里是轻车熟路,快速找到了位置又点了一桌菜,吃人嘴软,白芷便倒了水搁在两人面前。 “吃完饭,再坐一会,花车也该回来了,倒是我们就找小厮询问神使们在哪个房间换衣,提前躲进去。”慕白敛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文哲还是有些犹豫:“可...万一被发现了....” 不待他说完,慕白敛打断道:“怕什么,都是男子,看一眼又怎么了?” “就是就是,来都来了。” 白芷点头附和,她可是十分期待待会的脱衣秀呢! 难得见白止与自己意见一致,慕白敛脸上的笑意更甚,抬手拍在了文哲肩膀上:“阿哲,你就放心吧,就算出事了也有晏哥不是。” “阿哲?”文哲一愣,随即又想起他说的后半句:“怕是世子没来,你就先被将军揍了。” 慕白敛撇嘴,竖起食指摇了摇:“我才不怕老头子,更何况今天有你和阿止同我一起,我还有垫背的。” 文哲也知自己是拗不过他们了,叹气、摇头、闭嘴一气呵成,只面带愁容端起白芷倒的那杯茶细细品鉴。 太阳神节对于盛京城每个人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节日,今日哪怕是惜云楼这样价格昂贵的酒楼,人也越来越多。 “欸,你们听说了吗?据说这一次神女的扮演者之一是添香阁那位阁主,当年因一手琴艺闻名,也是个绝色美人,不知今日有没有机会能一睹芳容。” “真的?可一个风尘女子怎地能扮演神女?” “你懂什么,人家可是阁主,岂是寻常风尘女子能比的,再说了人家可是为天子献过曲。” “既如此,我待会可得好好看看这位绝色美人,一饱眼福。” 白芷一边吃着一边听着隔壁桌的讨论,一时也心生好奇,拿手肘撞了撞旁边的慕白敛。 “他们说的那个阁主,你们知道吗?” 慕白敛刚夹起一块五花肉,正准备塞进嘴里,被白芷这么一撞掉在了桌上,他就那样盯着肉,也不搭理白芷,在他要发作之前,文哲立马又夹了一块五花肉放在了他的碗里:“吃吧吃吧。” 文哲放下筷子道:“添香阁阁主甚是神秘,寻常人轻易见不到,三年前她曾进宫献艺,据说当时得天子和宫中贵人赞赏,而后便成了这阁主,再有其他的...我便不知了。”、 白芷点头,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大快朵颐的慕白敛,活像将军府不给他吃的一样。 他们一顿饭吃完,没坐一会,果然就听见酒楼外有人吆喝着回来了,回来了。 慕白敛示意文哲赶紧结账,自己则拉了一名小厮询问神使们所在的房间,那小厮见他衣着富贵,模样又生的俊俏不似纨绔无礼之徒,便顺手给他们指了二楼的一个房间。 “就那间,她们可是楼中贵客,你们只能远远观望,切不可冒犯。” “好好好。” 白芷一想到待会有好料看,心中不免紧张激动,登时尿意涌来,她同两人知会了一声,又找了名小厮询问茅房的位置,一路小跑过去,生怕错过时机。 待她再回来时,慕白敛和文哲两人也正巧来了后院,手中不知哪里弄来了三套惜云楼的工服,递给了她一套:“走,换了去。” “啊?好。”想来穿着这样的衣服,进入房间才不引人注意,白芷没有犹豫接了过去。 再到大堂时,三位俊俏小郎君已然变成了惜云楼的三位小厮,为了不引人怀疑,他们三人分散开,分批进去了二楼的那间房。 三人前后脚刚进去,就听见门外有嘈杂的脚步声传来,应当是他们已经结束归来,房间虽然很大,可能藏人的除了床底就剩那个大木柜,三人整齐划一一起躲了进去。 慕白敛恰巧在最中间,左边是文哲,右边是白芷,前胸后背都与他们紧紧贴在了一起。 第43章 被抓 刚关上柜门,房门就被打开了,幸而这个衣柜上方是刻花的地方是镂空的,贴上去能看清屋内陈设,外面的人却不易看见里面的情形。 “巧儿,快来帮我梳妆,站了许久,这衣服弄得我有些透不过气来。” “是,小姐。” 两道轻柔的女声自房内响起。 柜内三人此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茫然。 白芷戳了戳身前的慕白敛,悄声问:“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看神使吗?怎么来到了神女房间?” “这下完了,万一被发现就死定了,我今天出门怎么就忘记看黄历了。”文哲丧着脸。 慕白敛自己也摸不着头脑,这个房间就那个小厮指的,怎么会弄错呢?这左一个质问,右一个哀怨,搞得他心烦意乱,这误入女子房间,万一被当作采花贼抓了起来,老头不得打死他。 见他不应答,白芷又戳了戳他:“喂,现在怎么办?” 慕白敛:“能怎么办,只能等她们出去了。” “非礼无视。”文哲闭着眼碎碎念着。 饶是现下温度并不高,慕白敛被挤在中间也感觉难受极了,前后夹击,尤其是背部格外难受,白止那死小子也太瘦了,硬邦邦的,他实在是忍受不了,扭动了两下,试图让自己更加舒服一些,柜内空间本就狭小,还一同挤了三个人,他前一扭后一扭挤得其他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文哲被迫睁开眼:“白敛,都这种时候了,你消停会。” 慕白敛埋怨:“白止你小子吃饭都吃哪去了?瘦的跟胸前垫了一块木板似的,硬的我硌得慌。” 白芷气极,都这个时候了,这位少爷还在抱怨环境,扭来扭去生怕人家发现不了,骂道:“又不吃你家饭,我身板硬你管得着吗?你不要跟个虫子一样扭来扭去了。” “你说谁是虫子,你才是虫子,本少爷英姿飒爽。” “谁应声谁就是虫子呗。” “你....”慕白敛想他现在一定一副小人得志得嘴脸,想要转头瞪他,岂料动作幅度太大,撞到了柜门。 “咚——”一声响。 “巧儿,我怎么听见柜子里有声音?你快去看看。” “是,小姐。” 那名叫做巧儿得侍女放下了手中得珠钗,提步走向柜门。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柜中的三人脸色惨白,三双眼睛都瞪得溜圆,脑中已经闪过一万种‘死法’了。 “嘭——”一声,柜门被打开,四双眼睛相对。 巧儿的脸0.25倍速般抽动,惊恐成型,“啊——”的一声,凄厉无比,而她也因害怕不断后退,直至被帘柱挡住了后路。 “巧儿,怎么了?” “小姐,小姐....有贼人...有贼人偷看。”巧儿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 被称作小姐的女子,满脸惊疑站起身,提起裙摆快步走到柜门前,看见了柜中皆是尴尬模样的三位俊俏小郎君。 而柜中三人此时也终于看清了神女之一的真容,当真是倾国倾城,举世无双。 白芷摸了摸鼻子,尴尬一笑:“姑娘,如果说...我们不是故意的,你信不信?” ..... 周林坐在惜云楼旁边巷子口的茶棚里等着自家少爷出来,正悠闲的嗑着瓜子,时不时看向惜云楼方向注意是否有少爷的身影,竟看见一队城防营的士兵整齐划一的走进来惜云楼。 他翘着二郎腿,晃动着右脚,心想着惜云楼今日可真是热闹,就连城防营的兵都来了,莫不是又有哪家的少爷闹事,唉...真想进去一睹神女的风采啊! 正想着为何少爷不让他也跟进去时,就看见刚进去没多久的城防营士兵押解着三个男子走了出来,周林定睛一看,猛然起身,丢下了手中的瓜子愁眉苦脸跑了过去。 白芷和文哲认命的被士兵驾着,只有慕白敛挣扎囔囔:“放开小爷,都说了小爷什么都没看见。” “看没看见,审问了才知道。”士兵长官毫不客气。 巧儿跟着出了惜云楼停在几位士兵跟前:“此次事关小姐声誉,还请郎君多费心,切莫污了小姐的名声。” “姑娘大可放心,我们城防营不会放过一个歹人。” “那我就代小姐谢过各位了。”巧儿躬身行了礼,便回身又进了惜云楼。 “带走。” 围观的人逐渐多了起来,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周林好不容易挤了进去,想要扑到慕白敛身边。 “闲杂人等退散。”士兵一把拦住了周林,不让他上前。 周林焦急道:“少爷...少爷,你这又是咋啦?” 慕白敛蔫了吧唧的看向他,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说出来,他堂堂将军之子,要是被传偷看女子换衣服,岂不是成了全城的笑话。 这是周林第一次见到自家少爷这般模样,以为他是受了什么委屈,心中一急,大喝一声:“放肆,你们可知你抓的是....” “闭嘴!”慕白敛瞪向他,还嫌你家少爷不够丢人是吧。 “可是少爷....老爷和夫人那边....”怎么交代啊! 周林苦着脸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听他这么说,慕白敛脸色更不好了。 “能搬救兵不?”白芷小声道。 要真被判了一个采花贼的罪名,她倒是无所谓,反正也不参加科考,文哲和慕白敛可不一样,此事说起来也是三人一起商量的,并不是一个人的锅。 慕白敛灵机一动,对周林喊道:“快去找阿垚哥过来救我们!” “啊,好。”周林满口答应,停下了跟随的脚步。 等等...阿垚哥...是谁啊?周林脸又垮了下来,抬头正准备询问时,人已经走远了。 阿垚...阿垚...阿垚.. 啊,那不就是世子爷吗? 周林一拍脑袋,拔腿就往宁王府的方向跑去。 三人被带进城防营监牢中,一时间馊味霉味臭气熏天,实在是不好受。 “老实待着吧,进了城防营不死也要脱层皮,别指望什么阿猫阿狗能救你们这群臭虫。” “呸。” 关押他们的两名士兵,一把将三人推了进去,锁好牢门,又唾弃了一声,便走远了。 第44章 老鼠...被吓 马车达到城防营监牢时已近乎亥时末了,士兵们早已下值,只剩下三五个士兵在值守,见有马车停了下来,一声大喝:此处乃城防营监牢,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晏卿尘自马车中走出,火光映射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有个小兵似不识他,走上前想要继续呵斥他离开,被身边的伍长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那伍长向晏卿尘抱拳行礼:“世子恕罪,小的乃是城防营伍长张金,今日带弟兄们一同值守这监牢,他是新来的还不认识您,请您见谅。” 晏卿尘点头,开门见山:“你们今日是否在惜云楼抓了三人?” “回世子,是抓了三人,那三人实乃下作,竟躲在房中偷看神女换衣,已经收押择日审问。” 晏卿尘:“.......” 不过是一日不见,还真是给了他极大的惊喜。 “你别胡说,你们抓进去的人乃是当朝大将军之子和刑部尚书之子,剩下的那位也是云鹿书院的学子,怎么做这等腌臜事。”周林气愤不已,他家少爷虽然不着调,但这种事是绝不可能做的。 “可...他们三个分明穿着惜云楼小厮的衣裳...”张金瞥见世子脸色难看了起来,及时转了话锋:“世子,不若小的带您进去认人?” “嗯,带路吧。” ... 慕白敛无聊的揪着干草,时不时扯起脖子望一眼门口方向,晏哥什么时候来捞他们走啊?该不会今日不会来了吧。 “吱吱——”墙角洞中突然窜出了一只小老鼠,直往白芷方向爬了过去。 “慕白敛,你别闹了。”白芷老神自在的坐在草堆上打盹,时不时挠痒痒,她以为又是慕白敛在捣鬼,叫了一声也没见消停,不耐烦的睁开眼睛朝腿边望去。 “啊,有老鼠.....”白芷尖叫着跳了起来。 总是有一个怕什么来什么的定律,那老鼠仿佛就跟白芷过不去,窜来窜去又跑向了白芷,她慌不择路,啊的一声跳上了慕白敛的背,在他耳边吱哇乱叫。 “快,快,把那老鼠打死,快打死。” 慕白敛得脖子被她勒得紧紧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甩又甩不脱,面部涨的通红,双手拍打着白芷得手臂,双眼瞪向文哲示意他快来解救自己。 文哲被这突如其来的闹剧惊呆在了原地,直至慕白敛开始翻白眼才反应过来,连忙将那老鼠驱赶拉出去,才安抚白芷道:“阿止,老鼠已经被赶跑了,不见了。” “不见了?”白芷还是死死的闭着眼睛。 “对,不见了,你...要不先松开白敛,他快喘不过气来了。” “啊?好。” 白芷此时脑子清明了些,手臂上松了力道,也慢慢睁开眼睛,瞧见牢房内那只窜来窜去的老鼠似乎真的不见得,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被放开的慕白敛,总算是活了过来,喘着粗气一把将她甩下了背。 “白止...你...怎么回事,快勒死小爷了,你知不知道?” “对不住...对不住...一时情急,一时情急...” “一个大老爷们怕老鼠?可笑不可笑?” 白芷神色尴尬,她虽不是故意的,但也确是差点弄伤慕白敛,面对他的不依不饶,只能连连点头应和。 文哲缓和道:“说不定阿止有什么难言之隐,白敛你莫要再计较了,现在总归是没事了。” “不计较什么?本世子还没跟你们计较呢?” 这本是一道严肃问责的声音,此时却在三人耳边如同天籁一般。 慕白敛快步跑到牢房边,眼巴巴的看着门外的晏卿尘:“晏哥,你终于来捞我们了。” 晏卿尘没搭理他,问道:“说你们今日躲在房内,偷看神女换衣服,可是真的?” “这个....” 慕白敛吞吞吐吐的模样,晏卿尘见了就来气,抬起手指向文哲,又见他耷拉个脸,曲了曲食指指向了白芷,道:“你来说。” “我?”白芷迟疑,往左右扫了眼,两人目光闪躲,好家伙可不就只有她傻呵呵的看着他了么。 “咳咳——”白芷清了清嗓子:“事情是这样的.....” 白芷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个透彻,并且强调他们是误入神女房间,实际什么都没有看见,都是一场误会。 晏卿尘点头,目光投向了身侧的城防营伍长张金,后者此时正汗流浃背。 “既然...都是误会,那来日小的亲自去向添香阁阁主解释清楚。” 晏卿尘沉声道:“那还不放人?” “啊,小的这就放,这就放...” ... 晏卿尘上车后就闭上了眼睛,有那么点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一时间车内只有车轱辘的声音。 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慕白敛试探性的咳了咳,张嘴还没说话,晏卿尘冷声制止:“闭嘴。” 他朝文哲使了使眼神,后者丧着脸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他们三人今日地做法本就欠妥当,想必卿尘出了皇宫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他生气也实属正常,现下哪还有脸求原谅? 白芷就静静坐在一旁看他俩互动,下一秒就与慕白敛对上了,她丝滑的挪开了视线。 开玩笑,这个时候谁开口谁死。 慕白敛见一个两个都派不上用场,愤愤的呼吸了两声,但又见晏卿尘皱起了眉头,只好消停的缩成一团窝了起来。 “三更天已至......” 隐约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这都已经到子时了,折腾了一整天,白芷靠在马车上也闭上了眼,马车摇摇晃晃,不一会竟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白芷睁开眼时发现马车上就只剩下她和晏卿尘两人,而他也正准备起身下马车。 “世子...怎么就我一个人了?他们呢?” 晏卿尘见他醒来,复又坐下:“他们都回府了,府上也不方便带外人,也不知你的住处,便将你带回来了。” 白芷神情犹豫:“不会太过叨扰吧?” 晏卿尘挑眉:“这么晚了,你还有其他的去处?” 白芷:....好像确实没有。 第45章 宁王一家 进了宁王府之后,白芷觉得自己早上在文府浪费了表情,完全没有可比性。 晏卿尘将她交给管家之后,就头也不回的径直走了。 那管家年岁约莫四五十,模样很是和蔼,笑眯眯的看着她,语调也格外恭敬:“小郎君,您随我来吧,客房在景苑。” “好,有劳您带路了。” “我姓申,小郎君叫我申叔就行。” 白芷听话的叫了一声申叔。 申管家带着白芷在王府内穿行,走过各个回廊,天色暗沉,只一盏灯笼领路,如果不是极其熟悉王府地形,怕是会迷路。 “小郎君,冒昧问一句,您是怎么跟世子相熟的?”他声音虽然轻柔温和,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突出。 “我们都是云鹿书院的学子,久而久之就混熟了。” 白芷说的委婉,不代表申管家想的含蓄,自家世子是什么德性,他能不知道?能入了他的眼的,必然是有几分能耐的,但见客人并不愿意多说,他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便没再多言。 申管家带白芷到了客房,也是白芷来的突然,没有提前招呼,客房并没有派专门值守的侍女,他拿出火折子点燃了屋内的烛火: “小郎君,今日且先讲究着住下,明日如若有需求尽快向前来伺候的下人提,我就先走了。” 白芷客气了道句谢,送他出了门,王府的客房虽不常有人来居住,但却打理的一尘不染,只是现在已经深夜了,这一整天着实累着了,她也顾不上欣赏,脱下外衣倒床不久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宁王府上下就传遍了,世子带回来了一个陌生小郎君,这些年晏卿尘在盛安城的名声,大家有目共睹,世家大族无人能入他的眼,小门小户又无甚胆量,这些年也就只有一个慕白敛和一个文哲,常伴他左右了。 宁王妃甚是好奇这个小郎君倒底是何模样,被侍女服侍完梳妆,拉着宁王就要去景苑客房。 宁王一把拉住了她,劝道:“爱妃,你慢点,这里是宁王府...你还怕他跑了不成?哎呀...本王的腰...”他只感觉腰咯噔一下,闪了。 “爱妃,爱妃....快扶着本王,本王的腰闪了....” 宁王妃被他弄得一脸扫兴:“就你这老胳膊老腿,能顶什么用?” “算了,你们扶好王爷,本王妃自己去。” “是,王妃。” 宁王妃甩开了不顶事的王爷,径直向景苑走去,不巧的是,晏卿尘正迎面走来,他瞧见自家母妃行色匆匆,身边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赶紧迎了上去。 “母妃,您这般模样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要事?” “阿垚,你来的正好,听说你昨日带回来一个俊俏的小郎君,母妃好奇的紧,正准备去看看呢。” 晏卿尘无奈了:“就为这事?您身边的侍从呢?” 提到这事,宁王妃神色一变,埋怨道:“还不是你父王不顶用,没走几步就喊着腰扭了....” 她看着眼前儿子无奈的神情,又好奇问:“你与那小郎君当真只是在书院认识的?就你那脾性,除了慕家那傻小子,还有文家的呆小子能跟你相熟,其他人怎么敢和你做朋友?” “母妃.....” “好了,不问你,我自己去看。”宁王妃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扭头问:“阿垚,你去不去?” “不....”晏卿尘刚准备拒绝,但脑中立马浮现了白止表情丰富的脸,又改变了主意:“陪您去,以防他因不认识人,而冲撞到您。” 彼时白芷刚从睡梦醒来,舒心的伸了个懒腰,王府的床真是太软了,有钱人的生活就是不一样! 门外候着的侍从早已候着了,听到里面传来动静,开口询问:“小郎君,您可否需要洗漱?” “稍等片刻。” 白芷赶忙下床,拿起家伙什将自己的胸裹好,再穿戴好了衣衫后,便唤了侍从们进来,看着里外忙碌的身影,心想总算是让她体验一把被人服侍的滋味。 洗漱完,白芷笑脸盈盈送走各位侍从,坐在外屋圆桌上双手撑着头盯着门外发呆。 “咕噜——” 饿了....王府什么时候放饭啊! 那个人影有点眼熟...身边还有一个雍容华贵的美妇人,待人走近之后,白芷赶忙站了起来,出门相迎。 “世子,您一大早过来是喊我去用早膳嘛?” 晏卿尘身边那位美妇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强,白芷无法忽视她那热烈的眼神,只能略带尴尬的笑问:“不知这位夫人是?” “这是我母妃。”言简意赅。 白芷双眼瞪大,连忙向宁王妃见礼:“学生白止,向王妃问安。” “无妨无妨,你是阿垚的朋友,不用在意这些虚礼。” 宁王妃不在意的摆摆手,她看着眼前的小郎君不知为何总有一种熟悉感,但一时抓不到任何头绪,只觉看着他就心生欢喜,走上前一把拉住白止的胳膊往外走。 “走,阿止,本王妃带你去用早膳。” 白芷被宁王妃拉着出了景苑,她求救似的看向晏卿尘,后者面无表情跟在两人身后。 期间宁王妃就像邻家阿姨一样,询问着白芷的情况,虽询问良多但态度温和,令人生不出半分厌烦之心,在得知白芷相对艰难的处境之后,更是怜爱非凡。 “阿止,你是阿垚第一个主动带回来的朋友,以后要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就来王府,谁要是再敢找你麻烦,就让阿垚去揍他们。” “母妃....我又不是打手。” 晏卿尘企图挣扎一下,但立马被宁王妃无情的驳回了:“你打的架还少?也不差这几下。” 白芷笑了笑,谢过王妃的好意,又问道:“慕白敛和文哲难道没有来过王府吗?” “来过。慕小子来的多一些,偶尔会拉着文小子一起过来,不过他们都不是阿垚自己带回来的,而是慕小子死皮赖脸跟来的。” 这倒也符合慕白敛的性子。 第46章 将军一家 在宁王府用完了早膳,见识了温柔和善的王妃,想要摆威严但立马被王妃破功的王爷,以及时不时会露出温柔笑意晏卿尘。 气氛十分融洽。 而另外一边就不那么美妙了。 大将军府内,一幅鸡飞狗跳的画卷正在上演。 “死小子,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慕风提着大砍刀模样有些许骇人。 慕白敛上蹿下跳的躲避招式,深怕一不小心被削断了半条胳膊半条腿。 “娘,他真是我亲爹吗?” 将军夫人白柔淡定的坐在主屋内喝茶,任由这父子二人在院子里追赶。 儿子真不省心,要是女儿...罢了。 “就你俩那性子,我要说你不是亲生的,也没人信啊。” 他娘是会扎心的。 “老头,我不过就是昨天走错了房间,不小心进了姑娘的房间,可我真的什么也没干啊,你至于这么生气嘛?我可是你亲儿子,缺胳膊少腿了,谁给你养老?” “什么?你昨天还去偷看了姑娘家?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慕白敛心里一个咯噔,原来今天老头抽风不是因为昨天的事。 “那你今天一大早就要打我是作甚?”他趁着慕风喘气的机会,一鼓作气窜上了树。 “小兔崽子,你给老子下来。” “我就不下。” “阿娘,老爹要杀人了,您快救救我啊。” 慕白敛艰难的趴在树干上,扯着脖子往屋内望去,向白柔求救,白夫人淡定的望了他一眼,又将头撇到了一边去,眼不见心不烦。 这一举动明显是给慕风鼓舞了,他骂的更起劲了。 “今天叫阿娘也没用了,谢观昨日来寻我告状,说你一天天在学堂内不学无术,你老爹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慕白敛不服:“我不学无术也不是一天两天,之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着急啊。” “哼,其他时候也就罢了,偏偏挑杜若虚在的时候,那贼人在我面前好一阵炫耀他家闺女有多么聪明伶俐。” “爹,你这分明就是泄愤,你自己骂不过就来找我撒气。” “我呸,那等酸书生,谁稀得跟他吵。” “你就是吵不过....” “小兔崽子,敢教训起你老子来了,你给老子滚下来,听见没有。” .... 白芷和晏卿尘,还有文哲三人走进将军府时,就看见这一上一下的对峙。 白柔看见来人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站了起来:“阿垚来了,快进来喝茶。” 晏卿尘走进屋内,坐在了白柔身旁:“白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稀奇的,隔几天总要闹上一回,这次约莫着是白敛让将军在杜相面前丢了脸面吧,要我说本来也没什么脸面了。”白柔说这话时,毫不避讳,文哲也就罢了,一点也没把白芷当外人。 晏卿尘习以为常的点头,不做评价。 白柔将目光转向了白芷:“这位小郎君是个生面孔。” 白芷拱手行礼:“学生乃是云鹿书院学生白止,向将军夫人问安,我和世子,还有慕公子乃同窗。” “你叫白芷?这名字取得倒是和白敛那孩子颇有缘分。”白柔不由得多看了眼前的小郎君几眼。 白芷忙摆手:“白夫人,您误会了,是停止的止,并不是中药白芷。” “是我想岔了。”白柔温和一笑。 慕白敛趴在树干脚都站麻了,左等右等也不见有人来搭救他,朝着三人嚎叫起来:“阿垚哥,阿哲,阿止,快来救我啊。” “阿哲...阿止?” 晏卿尘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两人,所以...在他去参加宫宴的期间,这三人是又发生了什么?连称呼都变得如此亲昵。 白芷和文哲对视,都尴尬一笑。 “就..”白芷也不知如何解释。 文哲:“....” 慕风也耗累了,到底是比不上年轻人了,他将手中的大刀丢给了旁边的侍从,快步走进屋内,坐在了白柔身边,气喘吁吁的模样,看样子也是被气极了。 白柔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隔几日就要闹这么一出,何苦呢?你那身子骨也经不住折腾了。” 这鄙夷的语气与宁王妃如出一辙,难怪两人能处成好姐妹呢。 “阿垚,你明算进步这么大,也带带那个臭小子,那谢观老小子也是,当着杜若虚的面揭短,简直气煞我也。” “咳——”旁边坐着当事人白止,晏卿尘突觉脸皮有些发热。 “慕伯伯,其实...” “老爹,明算这事阿垚哥真帮不了我,他也是跟阿止学的,对吧?阿止。” 在慕风进屋后,慕白敛就麻溜的从树上滑了下来,有晏哥在,老头都不会太过火,所以他便大着胆子在晏卿尘身边坐下。 屋内所有人的焦点都落在了白芷身上。 “想不到小郎君竟然还有如此才能,日后帮我好好教教那臭小子。”慕风脸上全是欣赏之色,那神情仿佛在说,这为什么不是他的儿子。 白芷受宠若惊:“慕将军客气了,我和白敛都是同窗,定然会相互扶持。” “好好...好孩子,日后要是谁敢欺负你,你就报我慕风的名字。要是他们说我倚老卖老,我就让我家臭小子去揍他们...啊。” 慕风正说的起劲,结果却被白柔一把揪住了耳朵。 “你在孩子面前胡扯些什么?慕风,老娘忍你很久了...” “夫人...夫人...我错了...” “你自己一天天舞刀弄枪....” 四人在圆桌上大眼瞪小眼,还是慕白敛反应最快,这场景在他面前也不知道上演多少遍了,他对三人使了使眼色,在将军与将军夫人一触即发的单方面求饶中,慢慢退出了屋内。 原来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在自家夫人面前也从猛虎变成了温顺的小猫。 一行四人走在路上,如同wifi信号一样排开,都是俊美少年郎,引得不少女子捂嘴偷看。 看着他们意气风发的模样,实际上在谈论... “被老头追累了,好饿啊,晏哥,带我去惜云楼吃一顿呗。” “没钱,被你吃穷了。” “你堂堂宁王世子,我才蹭多少顿啊,你别赖我...那阿哲你....” 文哲:“....” 第47章 晕倒的刘阿婆 收假后,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差生们都只有一个表情,那就是痛苦面具。 白芷趴在桌上哈欠连天,用现代化词语描述,这种现象叫做开学综合征。 第一堂课就是明法,李夫子在前面摇头晃脑讲得自得其乐,下面得学子小鸡啄米一般昏昏欲睡,好在这与现代还是有些差别,至少不会有班主任老师偷偷躲在后门,查看哪些学生没有认真听讲,下课之后直接叫到办公室进行训斥。 接下来的几天,在慕白敛偶尔耍宝的闹腾下,也算过的精彩,终于熬到了又一次休沐。 慕白敛单手撑在桌案上,另一只手无聊的转着书,看向白芷问:“明天休沐,你打算做什么?” “当然是去打工挣钱啊。” 白芷埋头赶着夫子留下的课业,这样假期就不用担心课业未完成了,以前她上高中的时候每个月只放两天假,就只想多玩一些,在放假之前都会潦草的赶完所有作业,这样也比抄袭其他同学的作业要强咯。 慕白敛凑了过去,见他龙飞凤舞的,本来潦草的字迹更加丑陋了,不由得有些嫌弃:“阿止,你这字跟狗爬的也没区别了。” 白芷一把推开了他的头,瞪他:“要你管...你嫌是狗爬的,你别抄啊。” “我错了,阿止的字那是潇洒有风骨....”慕白敛狗腿的变了话风。 “哼,那跟你的晏哥相比呢?” 晏卿尘转过头看向慕白敛,等着他的回答,眼神中充满了“和蔼可亲”。 慕白敛:“....那肯定还是晏哥的字更有风骨,你俩不是一个类型,各有千秋...各有千秋。” 晏卿尘和白芷对视一眼,都满意的饶过了他。 危机解除的慕白敛,抬手擦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就这一番话,简直是费尽了脑汁。 晏卿尘看了眼她因着急而弄得满是墨水的手,后又轻飘飘的移开了目光,问:“你是准备继续去有间酒馆做工?” 白芷点头:“那是叶言良姑姑开的,熟人靠谱。” “.....” 场子冷了下来,白芷见没人再说话,又提起笔写了起来,哪知刚写一个字,晏卿尘又突然开口了。 “据我所知,叶言良的祖父是前朝太子的近臣,后因前太子失势家族落败,他们家不简单...你须得多长个心眼。” 白芷一愣,随即不在意的摆摆手:“安啦,叶兄人很好,多谢世子关心。” 晏卿尘微皱眉头:“如此最好。” 最后一堂课是谢观的明算,白芷上的很是轻松,轻松之余,脑中不免响起方才晏卿尘的提醒,虽与叶言良关系不错,但这些日子与他们三人相处,心中不免更加偏向于晏卿尘。 她算了算手中还结余的银钱,约莫还有十多两,够花很久了,暂时也不着急挣钱,不若这俩天休沐好好休息一下? 只是一直呆在书院略显无趣了,去做什么呢? 想着想着,她脑中浮现了阿满的身影,上次太阳神节答应了休沐去找她玩的,那正好这次去看看她。 第二日 白芷原本准备雇了一辆马车到胡大夫的医馆,但想着今日休沐也不赶时间,就提步向城内走了去。 春风拂面,绿草的清新味道围绕,城外的这段路也不嫌苦闷了。 进了城,一片繁华景象,街上人群熙熙攘攘,贩夫走卒,旅行过客皆在其中。 自启夏门入,走过三个坊间,就到了胡大夫所在的大业坊,白芷走到是日头已经在了正中央。 此间距离胡大夫的医馆只剩下一小段路了,白芷加快了脚步,只是她刚走到一位阿婆的跟前,那阿婆便突地昏倒在地。 白芷被惊得站在了原地,只见那阿婆面色潮红,似有发热症状,出于本能接住了她,突然的变故让周围的人都为了上来,她抬起右手向围观的人群解释:“我什么都没做,这位阿婆自己昏倒的,我只是不忍心她摔倒故而才接住她。” “这不是刘阿婆吗?可怜见得,身边也没有一个人照顾。” “小郎君别怕,我们没有误会你,只是这刘阿婆实在孤苦,身边没有个照顾的人,看这情形怕是高热了。” “只是...你看,我们虽然都是坊间邻居,可家里都有事,实在是走不开,你说这怎么办?” 怎么办?你们没时间管,倒有时间在这吃瓜呢... 白芷低下头翻了个白眼,整理好微笑,抬头看向众人:“既如此,学生倒是认识咱们坊的胡大夫,我带刘阿婆去胡大夫那里医治,只是倒是如若刘阿婆因为身体原因...烦请各位为学生做个见证。” “小郎君是个好人,这个自然没有问题。”其中一个嗑着瓜子的胖妇人,拍着胸脯保证。 白芷将刘阿婆架了起来,慢慢挪向医馆,将那些探究的目光甩在了身后。 “阿止...阿止...你来找我玩吗?” 阿满自从上次与白芷分离之后,每日都会在医馆门口观望一会,今日终于看见心心念念的人出现,激动的迎了出去。 白芷喘了口粗气:“阿满,来,帮我一起把刘阿婆抬进去。” “咦,这不是住在坊内最西边的刘阿婆嘛,她怎么了?”阿满接住了刘阿婆的另外一边,帮着白芷将人一起抬进了医馆。 医馆内的药童见状,赶忙上前将人接了过去放在了外堂内空置的床榻上。 阿满朝内堂喊了一声:“义父,快出来瞧瞧刘阿婆,她好像高热了。” “好。” 过了半晌,胡大夫自内堂出来,走到刘阿婆旁边掀开她的眼睛看了看,复而才替刘阿婆诊脉。 只是胡大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过了许久,他才对白芷摇摇头:“这怕不是普通的高热....而是..而是...” 那话彷佛烫嘴一样,胡大夫始终说不出来。 白芷焦急询问:“胡大夫,而是什么?” 这人是她接住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就真摊上事了,虽不至于被抓,但总归是麻烦事。 第48章 疫病前兆 “而是...疫病...”胡大夫终于说出了口。 白芷大惊失色:“什么?怎么会突然就有疫病了,胡大夫,你确定诊断无误?” “之前游历诸国,遇到过相似的脉象,我反复摸了几次,确认无误。”到了专业领域,胡大夫恢复了沉稳。 疫病...疫病... 原书中压根就没有提到疫病这一茬啊? 难道是因为她的到来,真的产生了蝴蝶效应。 “那胡大夫,这疫病你能治吗?” 胡大夫这下回答的很直白:“能治,只不过是疫病,就有极强的传染性,咱们医馆可能要关张几天,直到将刘阿婆治好为止。” 白芷松了一口气,既然能治那么问题就不大,只不过她作为潜在传染者之一,同样也不宜离开医馆,她沉思片刻道:“行,那这几日我也留在医馆,万一被传染了也不至于再散播出去。” 胡大夫点头答应,随后开始吩咐药童们开始配置药材。 白芷招呼守在一旁的阿满拿纸笔给她,写了一封告假信,在医馆关门之前差人送去了宁王府。 好在今日医馆内并无其他病人,药童按照胡大夫的药方煎好了药,一整天两副汤药给刘阿婆喂了下去,却没见半分起色。 胡大夫在一旁安慰大家,刘阿婆毕竟年老体衰,听街坊人说身边又无子女照拂,底子差了些,再同时配些滋补身体的药方,兴许会好一些。 整个医馆所有人都愁眉苦脸,最开心的当属阿满了,才不管什么疫病,反正她义父说了能治好肯定能治好,最重要的是阿止能在这里陪她好几日了,她生火做饭更有劲了。 晚饭后,阿满又端上了炖好的乌鸡汤,给众人都盛上一碗,这样谁也瞧不出她是专门为阿止炖的了。 白芷喝着阿满一碗又一碗的投喂,第三碗时实在喝不下了,放下了碗,问:“胡大夫,你既然能治这疫病,可知这疫病的来历?” 胡大夫早年一直在各国游历,经历了不少疑难杂症,真不巧他确实知道这疫病的来历,他放下手中的汤勺,娓娓道来: “这疫病原叫水疫,那还是八年前我刚行至东边狄国与晏哥相邻的多罗镇,边境常有战乱,士兵们的尸体没有人收敛,又被饥荒的动物啃食,腐烂脓水流入水源中,水源不洁,周围村落的村民都染了病,这种病在人身上又产生了变种,最后演变成了一发不可收拾的疫病。” 白芷问:“这么严重的疫病,狄国当时有派大夫去医治吗?” “多是像我一样的游医,不过,此种水疫并不致命,故最后伤亡并不多。” “这么说...其实咱们也不必如此忧心?”药童仿佛松了一口气。 胡大夫面色凝重摇了摇头:“虽不致命,但传染性极强,晏国近年来国泰民安,百姓必然少有防范,或许会当作普通高热医治,久而久之就会损伤根本。” 白芷明白其中部分原理,她不明白的是,这种疫病是传染源来自腐烂的尸体,盛安作为晏国的国都,治理森严怎么会出现这种疫病? “按胡大夫你所说,这种疫病出现在盛安城,着实不太合理。” 胡大夫回想当时在多罗镇周边村子的情形,也觉此事多半有蹊跷:“待刘阿婆醒来,我们询问一二,或许能知晓。” “目前来看,也只能如此了。” 入夜,阿满替白芷铺好床,死活想要跟她一起睡,被她好说歹说劝住了,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出去。 忙活了一整天,白芷躺下没一会思绪就飞入了云间,在陷入沉睡之前,突然想起不久前做的那个梦境,只是不待她深入,疲倦的身躯便将她送入了梦乡。 .... 一连三日,刘阿婆终于醒来了。 胡大夫和白芷以为能从中得到些许有用的线索,可刘阿婆只是一个劲的摇头,说不出个一二来。 且这三日,不说医馆内的几人皆未染病,城内也是风平浪静的模样,胡大夫直道自己杞人忧天了,只不过在白芷走时,他配置了十帖药递给了她。 “这是预防疫病的药,虽是我杞人忧天,但多加防范总是好的。” 白芷感激不已,她想掏钱却被胡大夫制止了。 “阿止,如果你实在觉得难以接受,可以帮助阿满找找她的弟弟,那日我见你身旁的人,似乎是将军府和尚书府的人,如若有他们的助力,会快上许多。” 原来是有所求。 白芷略一思索,点头应下来:“好,我记下了。” 回到书院时刚好是下学时分,与晏卿尘几人碰了个正着。 慕白敛大步上前,双手捏住白芷的肩膀,夸张的摇晃:“阿止,你没事吧?几日不见,怎么觉得你又瘦了?跟个竹竿没区别了。” 这幸灾乐祸的语气,可真欠揍。 “慕白敛,你有病啊,你才是竹竿。” 白芷一把掀开了他的双手,快步躲在了晏卿尘的身侧,以防他再次骚扰自己。 晏卿尘看了眼她手里提着的药,瞪了一眼慕白敛,后者这才收敛了起来。 “你生病了?” 文哲也是一脸担忧的望着白芷:“这几日,你在哪?” 白芷的心间一阵暖流划过,笑着摇头:“我没事,此事说来话长,只是现下你们都着急回城内,不然关城门了,不若明日我再说与你们听?” “可是,我很好奇,你要不先透露一点?”慕白敛又往白芷身边凑了凑,但碍于晏卿尘的压迫,没敢完全挨过去。 其他三人,都不搭理他,慕白敛双手环抱冷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了一边。 晏卿尘一锤定音:“既如此,你回去吧。” 文哲对白芷温和一笑,拉着不情不愿的慕白敛走出了书院。 几经波折,白芷终于回到了舍房,将药贴妥善收进了柜子里,不知为何她总觉心里不踏实,直觉告诉她,后面肯定有事发生。 只是希望不要牵涉到她,保住小命最为紧要。 第49章 大规模爆发 第二日,好不容易挨到上完早课,慕白敛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抓住了白芷询问。 “我憋了好久了,阿止,你快说说这三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次别说是慕白敛,就连晏卿尘和文哲都同样好奇,四人在前去膳堂的路上,白芷清了清嗓子给他们细细道来。 白芷一边讲述着,一边注意周围有没有无关人员,好在他们一行四人,有晏卿尘这个活招牌在,无人敢靠近半步。 文哲独有的悲观气息,又冒了出来:“阿止,你那天出门是不是忘记看黄历了?怎么会碰上这般倒霉的事?” “要我说,阿止,你要不真的听阿哲的,去找个算命先生看看吧,不是落水就是疫病,你也太倒霉了些,哎呀——” 三人被慕白敛咋呼的一声惊到了,六只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他,只见后者双手一拍:“上次我们被抓,该不会就是被你的霉运传染了吧。” 晏卿尘握了握拳头,将目光移到了一边,眼不见为净。 不过,他眉头微皱,思索着白止方才的话,过了半晌,道:“我觉得此事确有蹊跷,待我今日回去与父王商议一番,如若疫病真的在盛安传开,那后果不堪设想。” 白芷认同点头:“胡大夫说那疫病虽不致命,但如果拖延了最佳治疗时机,恐留下后患,万一大规模爆发,一时间也无法安置满城的病患。” 文哲:“那我今日回去也同父亲通气,让他注意最近是否有可疑人员犯案。” “那我....”慕白敛也想凑过去。 “你老实待着。” 三人异口同声。 慕白敛撇了撇嘴:“哦。” ..... 接下来几日,云鹿书院像往常一样正常授课,夫子和学生们一切照常。 据晏卿尘和文哲俩人观察,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只是他们不知道,自己调查的方向根本就是错的,除了皇城内,盛安城内四个方位,每日都有高热人员出现,只是每次数量并不多,不足以引起关注。 可质变终究还是靠量变,当病患达到一定数量时,就会呈爆发式增长。 早朝 王长青尖利的声音响彻大殿: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启奏。”礼部尚书褚世南朗声道。 圣武帝晏云睿沉声问:“何事?” “近日城内有不少百姓突发高热,似有疟疾传播,如今两国使臣还在城内,如若使臣意外在我晏国染病,恐有外患。” 晏云睿皱眉:“萧爱卿,此事可为真?” 时任户部尚书的萧彦,同样也是昭月公主的驸马,先前一步,拱手行礼道:“回陛下,确有此事。臣以为需将病患集中治理,以防疟疾进一步扩散。” “嗯,就依爱卿所言。”晏云睿将目光转向褚世南:“褚爱卿,两国使臣在晏期间,你一定要好生照料,切勿出了岔子。” “是,陛下,微臣领命。” 朝堂下再无官员站出,晏云睿正准备退朝,突地脑中闪过一道人影,道:“云鹿书院乃朕钦定的试点书院,此间学子也不容有任何闪失。” 萧彦躬身应答:“是,陛下。” * 这一日下了学,晏卿尘三人像往常一样站起身准备回府,却被谢观留住了脚步。 “近日盛安城内出现疟疾,已有不少百姓染疾,今日陛下在朝堂上已表明云鹿书院的学子不能染病,故山长和老夫一致商议,自今日起直至疟疾结束,所有学子皆需住进书院内。” 慕白敛第一个跳了起来:“谢夫子...可是我们什么东西都没准备,在书院内怎么住啊?” 谢观反常的没有骂他,耐心讲解道:“各位放心,书院早已为大家准备好了一切,且在开学之初,每位学子在书院内都有相应的舍房。” 说罢,他从桌案上抽出几张纸,写的正是丁六堂内没有借住书院的学子所居住的舍房号,递给了坐在前排的课长由他分发下去。 慕白敛也不顾晏卿尘的洁癖了,拉了拉他的衣衫,焦急道:“晏哥,你倒是说句话啊?咱们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住进书院了?” 晏卿尘看着自己手中写着甲字一百零三号的纸条,面上毫无波澜,但也没有回应慕白敛。 还是白芷看不下去了,挤兑了一句: “既然陛下都发话了,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那要不你现在跑去宫内质疑陛下决定?” 慕白敛看着手中的纸条,瞬间蔫巴了。 这个决定对于白芷来说,没有任何影响,她反正一直住在书院内,然而她还没意识到,此后一段时间内,她都需要与另外一个男子共处一室了。 谢观安排好学子后,就快步走出了学堂,白芷见状也收拾好了书本,站起身准备回舍房。 快走出学堂时见那两尊大佛还一动不动,无奈叹口气,又走了回去。 “世子?慕少爷?走吧,咱们一起回舍房。” 晏卿尘将纸条揉成一团,随即站起身:“走吧。” 文哲早已在甲一学堂外等着他们过去,见到三人就将纸条拿了出来询问:“你们住哪里?” 慕白敛终于来了点精神,一把搭在了文哲的肩膀上,露出另一只手上的纸条:“喏,甲字九十八号。” “阿哲,我们是一间房。” 文哲微笑点头:“如此尚可。” 至少...他有办法制住白敛,万一这傻子跟其他人闹了矛盾,少不得又要被谢夫子当面告状,他的荷包可受不了。 白芷一听他们都是甲字舍房,俨然一副向导模样。 “走,我带你们去,既然都是甲字号,那日后大家不仅是同窗还是舍友了。” 原本还有些郁闷的慕白敛,不知怎么的又开心了起来,和白芷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 “对,我们四人待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了,我做梦都想要与你们秉烛夜谈。” 文哲:“别谈了,你要是在谢夫子课上瞌睡,小心慕将军的大刀。” “不怕,下次我把阿止也叫上,我家那老头自上次见到阿止之后,一直在我耳边念叨,都快磨出茧子来了。” 白芷:“...”我真是谢谢你啊。 第50章 秉烛夜谈 甲字九十八号在前面,送别了慕白敛和文哲,只剩下了白芷和晏卿尘两人,瞬间安静了不少。 白芷瞅了眼身侧默不作声地晏卿尘,问道:“世子,你住哪个屋?” 晏卿尘不置可否:“前面,很快就到了。” “哦。” 到了甲字一百零三号门口,白芷蹦蹦跳跳上前,打开门走了进去,转身朝门外地晏卿尘招手道:“我到了,后面就由世子你自己去找屋子了。” 说完,她正准备关门,却被晏卿尘两名书童一左一右两双手抵住了动作。 白芷不解:“世子,还有什么事?” 晏卿尘将手中揉成一团地纸条丢了过去:“我住这里。” 短短四个字,像惊雷一般劈向了白芷。 她整个人都呆滞在了原地,任由晏卿尘伸出食指将她推开,径直走了进去。 屋内的咚咚哐哐,与门口的白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两名书童重新布置舍房的间隙,晏卿尘见她还傻站在门口,不由得问道:“你准备在那站多久?” 白·脑子成一团浆糊·芷缓缓转过身子,看向正悠哉坐在桌前喝茶的晏卿尘,嘴角勉强抽出一丝微笑:“世子,原来你也住这里啊?” 晏卿尘微挑眉头,不答反问:“怎么?你不欢迎?” “没有没有。”白芷连连摆手,她快步走到晏卿尘身侧的椅子坐下,表忠心:“我这是有些受宠若惊,属实没想到,我白芷一介平民竟然能与堂堂宁王世子,共住一室。” 救命....她是女子这个身份可千万不能暴露啊! 晏卿尘放下茶杯,手指敲击着桌面,目光转向正在收拾的书童二人。 白芷看了眼那原本不舒服这间屋子的茶杯,又看了眼那俩书童,脱口而出:“这茶杯,还有那些东西都不是舍房里的吧?” “我用不惯其他茶具,这些都是他们随身携带的。” “他们...不会也住这里吧?” 其中一个书童忙完了,笑着走了过来:“您放心,我们只是帮世子收拾,书院给我们在隔壁安排了住处,有事唤我们一声便可。” 白芷瞪大双眼:“所以隔壁一直没人,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 “之前有没有人,我不清楚,不过午间谢夫子就同世子说了入住书院之事,这些都是世子与夫子商议的。” “原来如此。” 就说晏卿尘为何如此淡定,原来早就知晓了。 原本下了学,在舍房放好书本,白芷都需要去膳堂觅食,如今晏卿尘带着书院对他的偏爱来了,她看着面前摆着的五道菜莫名有些触动。 有肉吃,还有美男日日可以欣赏。 或许...她小心一些,日子指不定过的很滋润呢。 从抓狂到接受,其实只需要一顿..四菜一汤。 屋内多了一个人,两张床中间隔着一张书案,上面早已摆满了晏卿尘的书籍,他此刻也正坐在书案前凝神看书。 白芷见他喝完了茶水,如若出声唤来书童恐打扰到他,便轻身上前替他的茶壶换上了白开水,又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身侧。 被服侍习惯了的晏卿尘习惯性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察觉异常,抬头便看见一张笑脸。 “世子,晚间喝茶水容易睡不着,清水更解渴。” 晏卿尘一愣,但却未置一词,只点了点头,复而继续看书。 .... 第二日,武课 近期盛安城内不太平,付朗对他们的身体更加重视,尤其是白芷那瘦弱的小身板成为了他重点关注的对象。 直到下了课,白芷顿感浑身像是抽干了力气,只想尽快回到学堂好好休息一下,也没等后面的两人。 刚走到甲堂跟前,就被叶言良叫住了。 “白兄,等等。” 白芷脸上立马堆满了笑:“叶兄,好久不见。” “听说最近盛安城内...我许久没见到你,有些担忧你的安危,如今看见你没事就好。只是为何,你看起来如此疲惫。” “别提了。”白芷有气无力的摆手:“付夫子觉得我身板不够健壮,对我重点关照了一下。” 叶言良眼神向后瞟了一眼,白芷并未察觉。 “白兄,我听说你现下跟晏世子住一个屋,传言世子他....你还好吧?” “叶兄,你都说是传言了?你看我如今不是好好的,多谢关心。” 白芷实在是累得慌,脑子正快速转动,想着托词离开,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 “阿止,你怎么还在这?”慕白敛咋咋呼呼的声音极有特点。 叶言良脸色一紧,忙道:“那白兄,咱们改日再叙。” 白芷对他挥挥手:“改日再叙。” 晏卿尘看着叶言良越走越快的背影,眉头微皱。 晚间,又到了两人提灯夜读时刻。 晏卿尘敲了敲桌面,白芷看俏书生正起劲,猛地抬头看向他,歪头不解。 “水。” 白芷反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让她倒清水。 还真是劳苦命... 她认命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倒好清水,递了过去。 晏卿尘接过喝了一口,后问:“今日叶言良所说的传闻,关于我的传闻...你没有在意过吗?”关于他的,四个字音调格外重。 白芷方才脑中还在回想美娇娘调戏书生的画面,对于他的话反应时间稍长了些。 所以...现下就是慕白敛心心念念的秉烛夜谈时间吗? 晏卿尘侧虽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手中的书,但白芷就是知道他侧着耳朵仔细听着。 白芷拉过一旁的凳子,搬到书案前坐了下来,交谈意味十足。 “要说没有在意过,那肯定是撒谎。” 晏卿尘看了她一眼,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白芷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到底还是少年郎,好奇心很重。 看着那一只快要凑过来的左耳,白芷抿嘴憋住了笑,清了清嗓子,道:“人云亦云,并不可取。” 晏卿尘追问:“那你怎知,传言是真是假,而我....并不是做戏?” 第51章 书院沦陷 “我说说实话啊,最开始是怕的。” 晏卿尘放下了手中的书,转头看向她,等待后文。 不过那模样好似...你今日不给个说法,他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白芷也不怵了,她盘腿而坐,姿态随意了起来,仿佛对面坐着的就是普通室友。 “我又不是孙悟空,更没有他的火眼金睛,哪能一眼辨真假,但是我知道分辨一个人,不仅要听,还得看,更得用心感受。” “坊间流传晏世子,暴躁易怒,乃盛安一霸,可就我与世子的初遇来看,传言并不完全属实,当时我冲撞了你,但却没有被揍,此为一。” “也有说你混世魔王,完全不顾念情谊的,可慕白敛他虽然嘴上没个把门,但是心思纯澈,能被他死心塌地的喜欢,世子必然有果然之处,还有文哲,就他那浑身丧气能辐射方圆三米,你也从来没有任何说辞,此为二。” “上次因为我的猜测帮助到了世子你,堂堂世子殿下竟与我一个平民道谢,此为三。” “这一、二、三足以说明宁王世子晏卿尘,并不是蛮横霸道,凶狠无情的纨绔子弟,反而恰恰相反;机缘巧合之下能和世子、慕白敛还有文哲成为朋友,难道我不应该发自内心的欢喜吗?” 烛火跳动,明暗的光影打在了白芷的脸上,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晏卿尘瞳孔略有震动,这般直白的话语,他还是头一次听。 眼前这位同窗,不...现在已经是朋友的人,莫名让他心间一动。 对上那双黑白分明且纯粹的眼眸,晏卿尘不知为何,没由来地心跳有些慌乱,他逃似地移开地目光,故作镇定地拾起桌上地书看了起来。 “如此,我明白了。” 白芷见面前的人神色毫无波澜,复而又看起书,手边地茶杯空了,遂又替他添上了,心里想着这一波表忠心,应该能刷不少好感了吧。 只不过看着...看着..又泛起了花痴,这优越的下颌线,还有挺拔的鼻梁,在烛火的映照下棱角分明,白芷的脑中浮现了三个字:撕漫男。 可惜啊,莲,都是不可亵玩焉的。 白芷心中想法如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最后回归于平静,拍了拍衣袖站起身,准备回床上趴着继续看《俏书生》。 晏卿尘叫住了她:“日后,你也同白敛和文哲一同叫我晏哥,卿尘,或者阿垚哥,都可。” “啊?”白芷一愣,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不愿意?” “没有,没有。”白芷连连摆手:“晏哥说的话,小的哪有不听的。” 晏卿尘瞪了她一眼:“难怪白敛能与你玩的来。” 白芷:“.....”她不觉得这是一句好话。 这一次‘秉烛夜谈’效果十分显着,慕白敛和文哲一下就察觉到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变化。 慕白敛围着晏卿尘上下打量:“晏哥,你说老实话,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和文哲说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没有。” “我不信,为何我感觉你俩关系前两天更好了?” “你想多了。” “....” 另一边文哲凑到白芷身边,悄声询问:“你昨夜是和卿尘谈心了?” 白芷笑着点头:“昨夜向晏哥一顿表忠心,他似乎很开心。” “难怪,今日翻看了黄历,百无禁忌。恭喜阿止。” “也谢谢阿哲,不过我这可不是靠黄历。” ..... 转眼,所有学子都已经在书院住了有十天,连原本的休沐都取消了,只能在书院内自由活动,授课夫子们脸上的神情也愈发紧张。 不幸运的是,在第十一天的时候,书院中竟有学子也突发高热,起初只以为是简单的风寒,书院内早已驻守了专门的医官,不曾想几贴药下去不见一丝好转,反而愈发严重。 而后甲乙丙丁各个学堂都出现了人数不等的病患。 好在白芷有胡大夫特制的预防药,在第一例病患出现的时候,她就将药贴拿了出来,让他们三人均服下了,并且嘱咐他们出行时将手帕当作面罩掩住口鼻,以防发生病变。 白芷几次想找谢观说明情况,但奈何总是碰巧错过了。 这日,甲字一百零三号舍房,也就是白芷和晏卿尘的房间内,四人围坐在圆桌前。 “我觉得这事有蹊跷,或许当真如胡大夫所言,是水疫。” “可盛安城不该出现这样的疫病啊,如今该如何是好?”文哲眉头紧皱,浑身丧气已经辐射到了整个房间。 晏卿尘不由得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朝中大臣并不是吃空饷的,他们或许已经想到对策。” 如今还不清楚倒底是哪方势力捣鬼,贸然行动恐打草惊蛇,总会有人坐不住的。 “希望如此吧。”白芷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或许是因为她看过全文,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整个事情的发生透露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这种事情上,慕白敛知道自己插不上话,乖乖的双手正在桌子上捧着脸,左看一下,右看一下,好不可爱。 白芷试探性的问道:“万一,我是说万一..此事是有人故意投放病原,该如何?” 慕白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吓了众人一个激灵。 “谁这么缺德,如果真有人这么干,那真是王八羔子,该诛九族。” 诛九族...属实有些太狠了。 晏卿尘神色锐利看向白芷,问:“你是知道什么吗?” “没有。”白芷忙否认:“我只觉心中不太安定,胡大夫说过这种疫病来源于边境战乱地区,盛安一片繁华之色,怎么会无故出现这种害人的疫病?” 文哲点头:“阿止,说的不无道理。” 晏卿尘:“既然疫病来源于狄国。或许此事与狄国使团脱不了干系。”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告诉宁王和我爹呀。” 慕白敛说罢就准备转身推门而出,白芷一把拉住了他。 “我看你是真傻,你这样大张旗鼓的模样,你觉得夫子们能放你出去,还是外面的守卫卖慕将军的面子,让你出去啊?” 第52章 宁王妃染病 “那你们说怎么办?” 慕白敛满脸愤恨的表情,就着白芷的力道又坐了下去。 说实话,他方才也就是装个样子....他又不傻。 白芷要是知道他现在心中所想,估计那白眼的都要翻上天了。 晏卿尘敲了敲桌子:“再等等看。” “不好了...不好了....” 书童着急忙慌的推门而入,满脸焦急之色。 晏卿尘皱眉:“何事如此焦急?” “王妃...王妃她病倒了。” “你说什么?母妃怎么了?”晏卿尘脸色大变,猛地站了起来。 “王府传来消息,今日王妃突发高热,恐染上疫病,特派人来通知世子您回去一趟。” 事关自家母妃,晏卿尘早已没有了方才的气定神闲,神情焦急:“可寻了太医诊治?” 书童摇头:“不知,申管家只派人告知王妃病倒一事,其余一概未提。” “走,随本世子去寻谢夫子。”晏卿尘提步往外走。 白芷忙叫住他:“晏哥,你先别着急,如果王妃真的是得了水疫,不若去大业坊将胡大夫带到王府,保准王妃不会出事。” 晏卿尘没有迟疑,沉声道:“都跟本世子走,本世子倒要看看是何方妖魔鬼怪捣鬼。” 云鹿书院虽然封禁,但宁王府的地位不一般,晏卿尘同谢观说明的缘由,很快便得到了放行许可,并且由他亲自送四人出了书院,临走时看着眼前活动乱跳的四人,不由得多叮嘱了几句注意身体。 宁王府派来的马车早已候在了书院外,一行四人上了马车径直从启夏门入城,各个关卡都有士兵把守,但持王府令牌一路畅通无阻。 城内与之前的繁华相比,空荡萧条了不少。 可想这一次疫病来势汹汹。 到大业坊胡大夫的医馆时,他正焦头烂额照看着病患。 “胡大夫。”白芷唤了一声,见他看了过来,赶忙招手唤他过来。 胡大夫与旁边的药童叮嘱了两句,快步走出了医馆。 “阿芷,你有何事?” 白芷开门见山向他介绍道:“这位是宁王世子晏卿尘,他此次前来是请胡大夫您随我们一同去宁王府为王妃瞧一瞧,今早王妃也突发了高热。” “草民拜见世子殿下。” 胡大夫就要躬身行礼,却被晏卿尘抬手拦住了。 “不必行礼,且快些随我回王府便是。” 胡大夫看了一眼白芷,后者朝他点了点头,他道:“好,世子殿下请稍等,我先去馆内带上药箱。” 期间阿满看见了白芷,兴高采烈的想要过来,但医馆病患实在是脱不开身,她只好撇了撇嘴,依依不舍与白芷挥手告别。 宁王府内气压极低,女主人倒了,宁王浑身怒气,对每一位侍从侍女进行了无差别攻击,除申管家早已处变不惊之外,其他人都是战战兢兢,直到晏卿尘领着一众人等回到了宁王府,这股低气压才消散些许。 “阿垚,你快看看你母妃,一直高热不退,请来了宫中的太医,开了方子,可两贴药下去依旧不见任何起色,这可如何是好啊。” 晏卿尘嗯了一声,对身侧的胡大夫道:“胡大夫还请您为我母妃诊治一番。” “草民这就为王妃诊脉。” 宁王想走到晏卿尘身边询问情况,可他也跟着胡大夫径直走到了床榻边,担忧的看着满脸潮红的母妃,握紧了拳头。 慕白敛轻咳了一声,道:“王爷...” 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宁王狠敲了一下脑袋:“说了多少次,私底下不要叫我王爷,叫我晏叔。” “晏叔..”慕白敛摸着脑袋后退了两步,“你别担心,那是我们专门请来治疗疫病的大夫,书院内好多学子也染了病,但我们喝了他配置的药,身体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所以王妃肯定会没事的。” 宁王神色终于缓和了几分:“原来如此。” 那边胡大夫已经诊脉完毕,他从药箱中拿出早已备好的药贴递给一旁的侍从:“一次一贴,一日三次,三日便能好转,此后每日两次,持续七日便能痊愈。” 宁王迎了上去:“胡大夫,王妃当真是得了疫病?” 胡大夫:“回禀王爷,王妃脉象与城中病患一致,当是无意间染了疫病。” 宁王:“可为何府内其他人都无事?单单就王妃染病了?” “进王府时,草民有意观察了府上众人,皆是面色红润,没有任何疫病气息,或是有人在王妃的口服之物中掺杂了东西,这才导致王妃突发疫病。” 宁王冷哼一声:“本王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的胆子,胆敢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害王妃。” “申永,给本王好好查。” “是,王爷。” 申管家一直候在一旁,连忙站出来应答。 过了约莫近半个时辰,侍从端了新煎的药进来,宁王亲自喂王妃喝完了汤药,不多时就见王妃脸上的潮红下去了些许。 宁王终于放下心来,此时外间天色也暗了下来,他挥手找来了侍从将几人都安置到景苑居住。 至于他们父子俩,就守在了王妃屋内,看模样似也有话要说。 上次白芷已经来过,虽说不至于这么快就熟悉王府的所有路,但到达景苑之后便熟门熟路的走到了先前住的那间房。 整一天都在担忧和奔波,白芷只觉疲惫不已,刚一倒床没过多久就陷入了睡梦中。 迷迷糊糊间,她好似来到了一个秘密空间.... 某密室内 “此事差不多可以收网了,盛安不能乱。”黑袍男子隐藏在黑暗中,刻意压低的声音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是,噱头已经准备好了。” “好,此前让你寻找的人,继续寻找,有任何消失第一时间告知我。” “是,属下告退。” 屋内只剩下黑袍男人,他缓缓从黑暗中走出,身材略显魁梧,只不过那斗篷下面依旧带着面罩,看不清庐山真面目。 第53章 预示梦 这一次两次三次的情况,白芷已经能很熟练的应对了,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他们之间的对话一定与这次疫病有关,她大摇大摆的跟着黑袍男人走出了密室,想要看看他倒底是谁,跟哪些人有牵扯。 男人身材魁梧,步子迈的很快,白芷只能小跑才能跟上,黑夜中的盛安城如同迷宫一样,坊市街巷之间都大差不差,稍有分神就可能跟丢了。 好在梦中的白芷感受不到身体的劳累,不然哪里能跟得上。 男人停在了一条幽静的巷子内,白芷大着胆子凑了过去,虽然对方看不见自己,但站在他身侧能感受到很强的压迫感。 白芷转到了他的面前时,男人突然抬头,那一双眼睛犀利如刀片一般,她心头猛地一跳,背后冷汗直冒,以为自己被发现了,直到身后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才反应过来,那双眼睛看向的是她身后走来的人。 “事情进展如何?” 安子谦? 白芷猛地转身,来人穿着夜行衣蒙着面,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证明身份的东西,但那一双眼睛和这熟悉的嗓音,她断定此人就是安子谦。 黑袍男人拱手行礼:“司天台的人已经将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且宁王妃如今也染病,依着宁王性子,必定大闹朝堂职责户部办事不利,待明日声势起,太子地位必然受到影响。” 安子谦:“太子背后是慕容氏,在朝堂上根基深厚,没那么容易倒台,我要的是他们鹬蚌相争。” “齐王与太子一母同胞,在外人看来兄友弟恭感情深厚,但陛下似乎有意磨练太子,对齐王甚是宠爱,无论哪位皇子即位,慕容氏都乐见其成,日前恭王也接了属下送去的拜帖,此事必成。” “好。” “那您那边进展如何?” “他们戒心很重,需要准备一块敲门砖,不过不急,我已经有了对策。” 白芷站在两人身侧,他们的每一字都能听明白,可连在一起就云里雾里了,脑中不禁产生了疑惑:这真的是她看过的那本小说吗? 不会来平行世界那一出吧? 安子谦不是靠一个个女人才上位的吗?这黑袍男人明显是个很牛逼的人,俩人之间是怎么搭上线的,又是如何能为他所用的呢? 疑惑间两人已经分别了,白芷正由于跟谁走时,她的意识也逐渐消散开,陷入了黑暗中。 与此同时,宁王妃房间内,两父子相对而坐。 “此事蹊跷,盛安城全程突发疫病,没死人却损伤了元气,如今还牵扯到了母妃,此事或许有一部分冲着父王您来的。”晏卿尘思考时习惯性伸出三根手指敲击着桌面。 宁王面色凝重:“陛下一向不喜派系争斗,我宁王府也从不搅和夺嫡之事,故而才盛宠非凡,派萧彦处理此事,户部明面上中立,可你我皆知他是太子的人,我们能探查,他人也能探查,如若明日朝堂上我与萧彦发生冲突,谁最得意?” “齐王?恭王?” 宁王摇头:“此事就不得而知了,好在阿垚你带胡大夫回来的及时,不然宁王府必然卷入争端中。” 晏卿尘手指规律的敲着桌面,没有应声。 宁王见眼前的儿子陷入了沉思,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招呼道:“不早了,你母妃也无事,你且先回去休息吧,此事日后自当见分晓。” ..... 第二日一早,宁王妃苏醒了,王府的气氛一下活跃了起来。 王妃听说请胡大夫是白芷的功劳,立马差人将他们叫了去。 “阿止,你真是我们的福星,我后来听说阿垚赛马那次也是你提醒的,现下又救了我,日后他们三个小子要是敢欺负你,柔姨一定替你作主。” “王妃,救您的是胡大夫,我只不过是提了小小的一个建议而已。” 宁王妃不赞同的看着她:“阿止,日后不要叫我王妃了,叫柔姨,胡大夫的功劳自然不能抹掉,我宁王府自然会重重赏他,但如果不是你,阿垚怕是都不知道胡大夫这个人。” “王妃...柔姨。”白芷承受不了她可怜兮兮的眼神,改了口。 宁王妃立马喜笑颜开:“欸,这才对嘛,阿止,我看见你第一眼就很喜欢,日后你就同白敛那小子一样,不客气。” 慕白敛:“?” 正巧宁王下了早朝回来,进门就听说王妃醒来了,喜笑颜开进门。 “呀,都在呢,阿柔,你今日感觉怎么样?” 宁王环视了众人,径直走向了床榻前坐下,见王妃气色红润起来,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宁王妃笑道:“身子轻便了不少,王爷莫要担心了。” “好,好,好。”宁王一连说了三声。 四人十分有眼力见的退出了房间,留出二人空间给这对到了中年还腻歪不已的夫妇。 晏卿尘领着他们到了自己的院内,慕白敛熟门熟路的在凉亭内坐下。 “好在有胡大夫在,柔姨终于没事了,我们也暂时不用回书院憋着,真好。” 文哲难得同意点头:“昨夜在王府睡了安生觉,终于不用听白敛打呼、说梦话和磨牙了。” “我...我哪有这么过分,再说了爷们打呼怎么了。”慕白敛不服。 文哲喝了口茶,懒得搭理他。 晏卿尘看了眼旁边一直不在状态的白止,出声询问:“阿..阿止,你昨夜没睡好?” 没有回应。 文哲:“阿止,你怎么了?” 白芷低头沉思,依旧没有回应。 慕白敛凑了过去,一巴掌拍在白芷肩膀上。 “诶,阿止,回魂了,想什么呢?” 白芷被他吓得一个激灵,瞳孔微张,差点看见了太爷,抬头刚准备骂慕白敛,却见眼前三人都面带担忧的看着自己,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迟疑道:“怎么了?” 文哲:“方才在想什么?我和卿尘叫你都没有听见。” 想什么?当然是在想昨晚的那个梦。 自盛安疫病爆发之后,她隐约察觉自己的梦有似乎着预示和预警的作用。 第54章 玉露团和苏酪 结合最早之前的梦境,安子谦如果真的夺位成功,她被一剑穿心,晏国败落,身边的这三人没一个落得个好下场,势必要想办法阻止他。 安子谦无非就是想要搅乱当前的局势,套用他自己说的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局子才开,那渔翁是谁还不一定呢。 原书中并没有提到过太多背景,关于太子、宁王和恭王她都知之甚少,眼前的三人虽知晓全貌,但她也不能贸然自爆,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弥补,白芷自觉没有那个脑子玩的过别人,或许等他们嘴里的造势起了,她能旁敲侧击一番,于是在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 “抱歉,昨夜做了个噩梦,晃神了。” 慕白敛好奇问:“什么噩梦?瞧把你吓得,大老爷们,胆子也忒小了。” 白芷翻了个白眼,不做回应,而是看向晏卿尘:“因着昨日王爷让申管家查人,我梦到是有人故意下药,陷害王府,导致我们所有人都下了大狱。” 文哲安慰道:“不过这只是个梦,也没有人有胆子敢陷害王府。” 晏卿尘点头:“即便是陷害了,也无人敢抓你下大狱的,你且放宽心。” “就是就是,还有将军府和我爹呢。”慕白敛拍着胸脯,这时倒是不烦自己的老头了。 白芷开心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不过,我倒真觉得此事不寻常。”文哲认真道:“先说这疫病发的毫无根据,再说只王妃一人染病,就算申管家抓到了人,依我多年替我爹找线索来看,这人多半是颗弃子。或许是希望引起某些争端?” 不得不说,文哲的十分敏锐,这令白芷十分佩服,她在一旁点头附和。 晏卿尘刚想说什么,却有侍从快步走来:“世子,王爷叫您去书房。” “好,下去吧。” 晏卿尘站起身,对三人道:“我去去就回。” 书房内 宁王站在书案前,提着毛笔,一笔一划写着,笔锋如流水般流畅,字形苍劲有力,收笔一个静字赫然跃入纸面。 见字如见人。 晏卿尘敲门而入,宁王放下了手中的笔。 “阿垚,你可知今日早朝可谓是相当精彩。” 晏卿尘自顾自在一旁圆桌坐下,倒了一杯茶水放在了旁边的空位上,宁王顺势走了过去,端起抿了一口。 “司天台少监何力铭称,近日夜观天象,盛安疫病乃是因太子协理政事所致,慕容家的人便与其争辩了起来,那少监引据论典时还扯上了你母妃。” 晏卿尘皱眉:“父王您...” “我当然没有应承,萧彦做个和事佬出面,被褚世南参了一本,状告他对于疫病之事处理不力,差点让两国使团的人也染了病。” “何力铭话锋一转,开始捧起齐王,称齐王乃天降紫薇星。” 晏卿尘:“可是最近陛下给司天台压力了,如此编排,难道不怕天子一怒?” 宁王:“陛下近日越发偏爱齐王,诸位大臣都看在眼里,何力铭这般说法有几分真几分假并不重要,且齐王与太子一母同胞,慕容家的怒火也平息了不少。” 晏卿尘:“这明显就是挑拨离间,太子贤明,应当不会在意。” 宁王:“太子在不在意不重要,重要的是齐王和底下的人怎么想,时也,势也;正逢其时,恰逢其势。” .... 晏卿尘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思考书房内的对话。 正逢其时,恰逢其势。 他们宁王府一直以陛下马首是瞻,他一直佯装纨绔就是为了不引起陛下的猜忌,如今却有人想要打破这个平静。 夺嫡,继承大统,他不明白一直困于深宫中,掌握着无上权势。却又不得不时刻猜忌,制衡各家,这样的一生有何趣味。 如若让他选择,还不如去边境杀敌保卫一方百姓来的畅快。 临近院落,里面传来白止和慕白敛两人的斗嘴声,他们两人虽然嘴上斗嘴,但却意外的十分合拍,白止身上也似乎总有一种让人亲近的魔力。 晏卿尘摇摇头,甩开脑中纷乱的思绪,提步走了进去。 “晏哥,晏哥...你来评评理。”慕白敛气呼呼的跑到晏卿尘身边,指着白芷委屈道:“白止那个小矮子,他骂我傻子,晏哥你快帮我一起骂他。” 白芷挤兑道:“就允许你说我小矮子,不让我说你傻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什么天理地理的,你矮是事实啊,我跟你同龄比你高了一大截。” “那我说你傻也是事实,你不傻能被慕将军扣了那么久的月例,偷练个刀都能被抓包,你就不会找个僻静的地方练?就你还成为大侠呢?我白芷第一个不信。” “你..你..你再说一遍?” 慕白敛气的脸都涨红了,也忘了找晏卿尘评理了,又自顾自的与白芷吵了起来,可他嘴巴哪有白芷利索,总是讨不到好处。 晏卿尘在文哲旁边坐下,两人淡定的喝着茶。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文哲摆手:“白敛看见一只小白鸽飞过,想要吃烤乳鸽。” “阿止问了一句,飞鸽传书倒底是怎么训练的,白敛就开始奚落阿止没见识,起初阿止是没有理会白敛的挑衅,但你也知到白敛的性子,哪里会善罢甘休,一来二去,两人就吵起来了,自卿尘你回来之前,他们已经吵了一炷香了。” “哦。”晏卿尘淡定的放下茶杯,朝旁边的侍女招了招手。 “你去膳房端来玉露团和苏酪。” “是,世子。” 没一会,侍女提着食盒走了回来,将玉露团和苏酪摆放在了桌上。 白芷和慕白敛不约而同的停止了吵闹,坐了下来,这个递一个玉露团,另一个分苏酪,气氛好不融洽。 期间两人还相视一笑,异口同声说着好吃。 晏卿尘和文哲从两人嘴里捞出了最后两块玉露团,吃了起来。 嗯,这味道果然不错。 吃饱喝足的白芷和慕白敛,两人仿佛忘记刚才的争吵,又说说笑笑了起来。 慕白敛拍着胸脯说:“我知道西市有一家糕点铺子,他们玉露团做的特别好吃,下次带你去吃。” “好啊,说话算话。” 文哲:“....” 晏卿尘勾唇微笑。 第55章 风起云涌 几日后,盛安城中关于太子协政引发天怒,降灾于民的流言四起。 传言太子身有不祥之兆,紫薇星旁落,皇明另有他人,百姓联合请命废黜太子,保晏国社稷安宁。 这流言不知怎么的竟也传入了后宫慕容皇后的耳中,无论是太子还是齐王,都是她的孩子,几经忧虑之下,终是思虑过重病倒了。 晏云睿一向爱护这位慕容皇后,帝后情深,也算得上是晏国的一段佳话。 “陛下,明赫和朗儿都是臣妾的孩子,您万万不可让他们有事,明赫那孩子自小稳重自持,怎么会有人...有人如此陷害与他,还设计他们兄弟二人反目。”慕容皇后泪眼汪汪,双手紧紧的攥着晏云睿的手。 晏云睿安抚道:“皇后安心养病即可,太子的事,朕会想办法妥善处理的,断不会让有心之人伤害太子。” “多谢陛下。” 眼前的男人,与年少时初次相识的记忆重合,依旧是那么俊朗可靠,慕容皇后终于是展露出了微笑。 晏云睿吩咐宫女:“照顾好皇后,不容有任何闪失。” “是,陛下。” 晏云睿从皇后的寝宫出来,便直奔太极宫上早朝。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王长青尖利的声音响彻大殿。 御史大夫赵承朗声道:“陛下,臣有本启奏。” 晏云睿:“何事?” “昨夜御史台收到了百人请愿的文书,皆是请求陛下另立太子,臣以为太子性敏慧,仁孝纯深,自协理政事以来没出现过半分差错,实乃贤人,司天台需给众人一个交代。” 赵承言辞灼灼,他并不是太子党,是直属于陛下的御史大夫,但太子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日后定为一代明君。如何能因一句莫须有的话,影响晏国未来的国运。 何力铭站出据理力争:“此乃司天台五官保章正、五官监候、司历三位官员推历法,结合天象变化,占定的事实,御史大人您是在质疑司天台众人的能力吗?” 好大一顶帽子扣了下来。 “司天台能力出众,为何没有提前占卜出盛安城的疫病?任由疫病肆虐了整个都城,导致百姓怨声载道?莫不是你们司天台故意隐瞒不报,收了好处?” 一击命中。 赵承身为御史大夫,监管群臣,嘴条利索的很。 何力铭无从辩解,只能苍白指责:“御史大人,你胡搅蛮缠,满口胡言...” “是与不是,一查便知,陛下,还望您明察。” 吏部侍郎黄德站了出来:“陛下,如今百姓已然请愿,需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晏云睿坐在上首,看着底下朝臣们或慷慨激昂、或愤懑不满、或忧虑关切的言论,心中不由得冷笑,不过是为了自身利益罢了。 沉默... 王长青轻咳了一声,提醒道:“陛下...” 晏云睿回神:“既如此,便先安抚百姓,暂停太子的政务吧。太子,你可有异议?” 太子晏明赫面上一直保持着温润的笑意:“儿臣并无异议。” “好,那便这么办吧,自你协理政务以来,便一日不得闲,如今正好在东宫好生歇一段时日。” “是,父皇。” 赵承:“陛下,那太子手里的政务需要有人接手,否则各项事宜难以进展啊。” 晏云睿嗯了一声,道:“关于此事,朕还有待考量,需选择一名合适的人选接任。” “陛下...”黄德躬身:“臣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推荐。” “哦?何人,黄卿且说来听听。” “臣举荐恭王殿下。” “为何?” “原本齐王殿下也是人选之一,只是齐王殿下也是此次事件的主人翁之一,举荐齐王未免失了公允,宏王尚且年幼,如此只有恭王殿下最为合适替太子代理一段时日。” 黄德话音落地,便感觉上首那双充满威严的眼睛中射出了一道十分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后背冷汗涔涔。 晏云睿沉默良久,挥了挥袖子道:“就这么办吧,朕乏了。” “退朝——” 东宫 太子宾客张意正侯在书房内,此时他已听说了朝堂之事,见太子归来赶忙迎了过去。 “太子殿下,您当真被撤了职?” 晏明赫微笑点头:“此事乃父皇亲口下达的旨意。” “如今看来,这分明是齐王或者恭王一党,借由疫病一事来算计您,您如此妥协岂不是更顺了他们的意?” “孤与朗弟乃一母同胞,他断不会如此害我,至于恭王....协理政务并不容易,那个位置且待他能坐稳再说。” 张意正对这般说法不甚赞许:“可若恭王身后有能人,一旦获得朝中大臣们的认可,您想再积蓄名声可就不易了。” 晏明赫:“恭王有能人又如何,难道多的过孤的东宫?倘若真的能人甚多,其心便昭然若揭,到那时朝臣们会怎么想,父皇又会如何想?” “可..” 张意正还想再劝两句,晏明赫打断了他。 “先生不必太过于忧虑,孤自有考量,今日不能与先生您手谈了,孤得去看望母后。” 张意正连忙躬身行礼:“恭送殿下。” 他一直目送着太子的背影,殿下丰姿峻嶷,气质非凡,日后必有所作为,心系百姓是好,可惜太过于绵柔,恐有后患。 吏部 吏部尚书萧卓贤审视着这位平日里对他老实恭敬的吏部侍郎黄德,后者微低着头,任由他打量,这副模样与平日里听他训斥一般无二。 所以,黄德此人从未与他一条心,而是做做样子? 萧卓贤沉声问:“你今日是何用意?” “大人说的可是举荐恭王一事?”黄德明知故问。 “除了这事,还有其他事么?” 黄德拱手行礼,恭敬道:“下官知大人的疑惑,下官在朝堂上举荐恭王,一是如今百姓请愿需得有个说法,二是齐王与太子本就是同胞兄弟,如若举荐齐王导致两兄弟反目,下官相信这是陛下不愿意看到的,三是恭王此人不堪大用,就算是代替太子协理政务,也定然分毫不会动摇太子地位。” 萧卓贤此前怎么没发现黄德竟有如此口才,不过这理由倒也充分,他沉默片刻,道:“此事暂不追究,日后行事须得与我商议。” “是,下官知晓了。” 萧卓贤看着黄德缓步离开,心想此人日后须得设防了。 第56章 旧怨往事 近几日城中的各种动向,宁王府内的众人都在第一时间就已得知。 白芷终于明白梦中那人所说的造势是为何了,这分明就是要搅乱晏国皇室的水么。 刻意离间太子和齐王之间的兄弟情,再假意辅佐恭王上位,实际上只是一颗打掩护的棋子,在必要的时候可以牺牲掉。 这一招实在是妙。 太子在晏国素有贤明之称,他上位必然比安子谦强上许多。 如今要破局,一是找到导致这次疫病横行的罪魁祸首,二就是破除司天台所谓不详之人、紫薇星旁落的说法。 可这两件事都不简单啊,她一个小喽啰只想苟活。 白芷坐在晏卿尘的院落中,背靠大树,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是忧伤啊.... “你在看什么?今日又没有小白鸽。” 慕白敛凑了过来,他刚练过剑,一身臭汗,白芷嫌弃的捂住鼻子,向后退了一大步。 “要你管,我在看天空中美丽的云朵不行吗?” “嘁,谁稀罕。” 白芷:“....” 此时,晏卿尘回到了院落,在文哲身边在坐了下来,顺手接过了他倒的茶水。 “近几日,城内疫病终于被控制了,之前东西两市的民众染病最严重,如今也逐渐好转,坊市也重新开始恢复了繁荣。” 慕白敛毫不讲究的拿抬起衣袖将脸上的汗一抹,兴冲冲地跑到晏卿尘身边坐下。 “那太好了,我们是不是终于可以回家了?” 晏卿尘点头:“依目前情形来看,再过两三日全城皆无恙了。” 文哲终是敏锐些:“那这岂不是坐实了太子不祥的传闻?” “没错没错,我总能闻到这中间有阴谋的味道。”白芷也凑了过去,用夸张的语气掩饰她真正的意图:引导话题,然后趁机提点。 慕白敛好奇:“阴谋是什么味道?” 无人搭理他。 文哲:“卿尘,你觉得这件事是齐王或者恭王谋划的吗?” 晏卿尘摇头:“尚且不知,太子出事,获利的不是齐王就是恭王,明眼人都不是傻子,我觉得此事必然没有那么简单。” 真厉害啊,白芷心中夸赞了一句,不过面上却不动声色。 “查出司天台何力铭是谁的势力,那不就是弄清楚是谁捣的鬼了吗?” 晏卿尘看向她,问:“查出何力铭是谁的人了?然后呢?向陛下检举吗?那这又会不会让陛下认为是太子的手段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白芷脑袋发懵,她果然不适合权谋,只适合抱大腿。 文哲安抚的拍了拍白芷的肩膀,道:“实际上,只要证明何力铭所说的是假的,关于太子不详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不过这些事也轮不到我们操心。” “宁王府从不参与党争,无论谁登上那个位置,只要成为天子,我们就该俯首称臣。” 白芷:“那倘若是不仁不义的人也行?假使是那等平庸之辈,最近致使晏国可能面临亡国也行?”她的声音略显激动,引得三人纷纷侧目。 慕白敛第一个不服,拍着胸脯道:“你当我将军府是吃素的,如果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发难,我慕白敛就提着刀剑上战场,一刀一剑杀对方个片甲不留。” 豪言壮语,倒不失将军府风范。 晏卿尘手指点着桌面,道:“阿止,你对此事似乎特别在意?” 文哲也面露担忧和关怀,看着白芷等待她的回答。 白芷摇头:“无事,就前阵子做了一个梦,梦到狄国的人打到了盛安城,我也被人一剑穿心致死,那痛感很真实,我至今心有余悸。” “哈哈哈,狄国...阿止,你简直太胆小了,就算给狄国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出兵攻打晏国,实力太过于悬殊了。”慕白敛捧腹大笑,他觉得白止所说简直是无稽之谈。 白芷被他的笑声激到了,呛声道:“倘若是晏国有人与他们里应外合,并且泄露了城防图呢?那岂不是轻而易举。” 晏卿尘神情严肃了起来,问:“阿止,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或者无意间得知了什么?涉及到通敌卖国,此事不容小觑。” 文哲:“没错,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难事,千万不要憋着,同我们讲,兴许能帮到你,切勿做傻事。” “没有没有。”白芷连连摆手:“我只不过是做个假设....假设...” 文哲和慕白敛皆松了一口气,唯有晏卿尘神情依旧凝重,手指规律的点着桌面,似在思索什么。 白芷被他探究的目光弄得有些尴尬,只好装作没有发现,这下应该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了吧? 过了一会,晏卿尘开口道:“关于太子被诬陷一事,你莫要担心,太子能坐稳东宫这么多年,他必定有手段,不日便能见分晓。” .... 果真,就在白芷等人回到书院的前一天,盛安城内的流言完全逆转。 先前骂太子不详招惹祸事的谣言,皆变为太子宅心仁厚,心系百姓,实在贤君也。 这事依旧要从司天台何力铭说起,还真没查出他属于任何派系,但他自称与皇室有滔天仇怨。 这事要从十年前说起,那时狄国正是新旧交替之际,新王为了彰显势力,积累名声,遂亲自带兵攻打晏国。 当时狄国气焰正盛,连破了晏国三座城池,不仅边关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饶是紧急调了彼时正在镇守西北的大将军慕风前去支援,也没能阻止狄国攻破第四座城。 此等灾祸之事,司天台必然起卦占卜吉凶,也许是为了应付差事...亦或是真恰有其事。 给出的结论是:因东部边陲小镇有不祥之人降世,这才影响晏国国运。 第57章 吹牛游戏 当时朝中官员被吓破了胆,生怕狄国再打便会打到盛安来,纷纷凑请圣武帝晏云睿除掉那不祥的孩子。 或许是迫于众臣的压力,亦或是晏云睿当真也认为是那不详之人影响了晏国国运,竟真下令除掉那不详之子。 而那不祥之子恰恰是何力铭家小妹。 白芷听到这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司天台说东部边陲小镇有不详之人降世,该不会就是何力铭他家吧?” 晏卿尘点了下头:“确是何力铭家,不过此事应当是当地官员敷衍了事。” “上面下达命令,下面依照命令行事,如何完成,达成何种结果,全看底下人的理解能力,命令一层层下放,最后很有可能成为:随便找一名不详之人顶罪。” “可...那莫名定罪的人何其无辜?”代入情景的白芷,只觉深深的无助感遍布全身。 晏卿尘继续道:“当官的动不了,有钱的也不行,那只能是最无权无势又无财的人了,或许当时何力铭家便是如此。” “何力铭自己的口述,他因与朋友外出游玩,未及时归家,彼时家中刚出世的小妹被残忍杀害,母亲悲痛欲绝也跟着去了,父亲更是因反抗而被活活打死,他回到家中发现自己家破人亡,自此怨恨上了皇室。” 慕白敛气愤骂道:“太残忍了。要是我也会忍不住报仇的。” 文哲大惊失色,连忙捂住他的嘴:“慎言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白芷问:“那这事就这么了了?” “此事以司天台官保章正、五官监候、司历三位官员收授贿赂为起始点,将何力铭牵连进去,并且最后认下散播谣言,祸乱国祚为终点,太子也因此恢复了名声,还因为之前亲自出现在防事间发放救济粮,又积攒了一波好名声。” 晏卿尘许久没有说过如此多的话语,一时间只觉口干舌燥,连饮了两杯茶才稍觉解渴。 虽说此事太子解决的很是漂亮,可知道了何力铭的往事之后,白芷只觉心间被堵住了,郁闷了好几日。 云鹿书院也正式恢复了往日作风,达官子弟们可自由回家居住,不过书院倒是建议学子们尽量都居住在书院中,但也管不住那些人也就是了。 其中就包含了慕白敛和文哲。 慕白敛是觉得家中有人伺候,躺着当大爷感觉可爽,而文哲是开心终于不用受慕白敛打呼、磨牙、说梦话三件套的折磨了。 但有一个人的做法,却令白芷百思不得其解。 她看着眼前的人指挥着侍从布置这舍房,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凑过去问道:“晏哥,你不是要搬回去住了吗?怎么还在布置舍房?我没有那么讲究的。” 晏卿尘瞥了一眼身边略显自恋的人,半个身子倚靠在侍从刚搬进来的软榻上,这慵懒的模样,让人有些心痒痒。 “这舍房本就有我一半的使用权,我布置一下以便不方便回城时随时过来住,你可是有什么想法?” “不敢不敢。”白芷谄媚的笑道:“小的哪敢有想法,小的还指着晏哥飞黄腾达呢。” “哼,出息。” ..... 盛安城的疫病风波终于过去了,大部分百姓们都只是经历了高热,喝过了专门调配的药之后也明显好转,只要少部分年老体弱的伤了身体,不过也只需多加修养,也无甚大碍。 况且此次所有费用皆由官府所出,这般百姓们就更无怨言了。 这日休沐,盛安城也恢复了往日的繁华,慕白敛拉着众人去了西市惜云楼。 惜云楼乃盛安城最出名的酒馆,除了其菜品一绝,所处位置也是绝佳,包下二楼雅座,每一侧的视野都极为广阔。 慕白敛:“被憋了许久,终于能出来逛一逛,太畅快了。”他端起酒杯与晏卿尘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晏卿尘也一口饮尽了杯中酒,“白敛,我听闻你爹解了你的禁,恢复了你的月例,那这一顿你来。” “我请客,本少爷有钱。”慕白敛解下腰间的荷包,大气的拍在桌上。“想吃什么随便点。” 文哲无奈摇头:“大方是大方,可哪次花完了不是蹭我,就是蹭卿尘的,我说你这不节制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不能。有钱不就是用来花的么。” 白芷今日不想喝酒,趴在栏杆上看着街巷中人来人往,喧嚣声入耳,如此热闹繁华本因心生欢喜,她却觉心中多了一丝落寞,这座城里没有一处属于她,也无一人等她回家。 不仅如此,她还需忧愁情节走向,担心自己小命不保。 今日的她格外安静,慕白敛只觉哪里不对劲,端起空酒杯倒满递了过去:“都是人,有甚好看的,来,喝酒。” 白芷被拉回了现实,眼前的三位少年郎皆是神色温和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她那种不明状的忧伤情绪被抽离,她的唇角勾了起来,从那双举了很久依旧四平八稳的手中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 “这就对了,出来玩,痛快就完了。”慕白敛拿起酒壶又给众人满上。 喝了几轮,白芷觉得干喝没意思,脑中一转想起前世团建时与同事玩的摇骰子猜点数的游戏,抬手便叫来了惜云楼小厮,让他拿了四副骰子过来。 “我这个游戏叫做吹牛,每个人摇晃骰子后,落定变为开始,由左至右第一人称在场所有人所摇骰子点的数量,例如我是一人,我可以说场上所摇点数中一共有五个三,下一位可以喊六个三,亦可以喊六个四,总是要比第一个人的点数要大,但不能超过总数十六....” 白芷给每人发了一副骰子,每副有四个,她给三人详细的讲起了游戏规则。 晏卿尘挑眉:“你这游戏倒是新奇。” “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慕白敛跃跃欲试:“我要把你们都喝趴下。” 就连一向比较正经的文哲,也说起了俏皮话:“我可是很擅长观察,你们要小心了。” 那一个下午,春日阳光正好,不冷不热,不急不躁,三名少年在白芷的带领下,玩着吹牛游戏,一直喝到了傍晚夕阳西下。 第58章 调查 碍于慕白敛老是耍赖,其他三人边喝边骂他,白芷喝的醉眼惺忪,夕阳照射只觉头晕不已,她去了一趟公厕,再回来时他们三人也没再喝了,皆趴在围栏上远眺。 白芷晃晃悠悠走了过去,与他们坐成一排,坐看底下人来人往。 就是不知是喝多了眼花,还是如何,她竟在另外一边街巷内看见了安子谦的踪影,她扯了扯身旁晏卿尘的衣袖,问:“欸,晏哥,你快看,那是不是安子谦?” 晏卿尘依她言凑上前仔细辨认了一会,肯定点头:“确是安子谦。” 慕白敛打了个酒嗝,问:“安子谦是谁?” “你喝糊涂了?”文哲拍了他一巴掌,凑到慕白敛的耳朵旁边大声道:“就是那个一直跟在薛世子身边,总是笑得假惺惺的那个人。” 白芷没有听身边人在说些什么,在看见安子谦之时她的酒醒了一大半。 脑中回想起前些时日做的那个梦,梦中安子谦说与狄国使臣联系上需要敲门砖,疫病之事虽扰乱了他的部分计划,但还是对太子产生了影响,如今恭王想必已经与朝堂上的部分官员结交,积蓄自己的势力了,做一场坐山观虎斗的戏码终究是让他给演上了。 那敲门砖到底是何呢? 白芷陷入沉思之际,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各府的侍从都来了惜云楼接自家少爷回府。 晏卿尘扯过白芷的后衣领,一把将她拎了起来,跟提小鸡仔似的。 “走了,回府。” 白芷瞪了两下腿,发现挣脱不开,也就任由他这样领着自己上了马车。 “晏哥,我听说前段时间有外国使臣去了皇宫进献宝贝,徕咔国肯定是美酒,那狄国送的是什么?” 其实晏卿尘并没有醉,按照现代的词汇解释,只是微醺,恰到好处,他上马车后见白芷一直在沉思便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突听身旁的人询问,遂坐直了身体。 “狄国进献的是大小不等,颜色各异的珍珠。” 白芷:“听闻狄国盛产珍珠,那两国使臣他们还一直在盛安吗?” 晏卿尘:“如今还在,就居于西市附近的延寿坊内。” 白芷:“西市人多且杂,将使臣安置于此不怕出问题吗?” 晏卿尘:“这个我便不知了,不过先前大殿上狄国王子说想要见识一下盛安风土人情,许是有这个缘故,有礼部照看着,应当不会有事。” 白芷:“原来如此。”怕是因着人多方便接洽吧。 原书中,安子谦接近礼部尚书千金褚悠悠便是为了搭上狄国这条路子,虽然细节有些变化,但主线应该不会有变。 不过她一个人肯定是没办法阻止,得想个什么办法,能既不引起晏卿尘的怀疑,又能顺利破坏掉安子谦与狄国的同盟。 真烦人,她就是一个社畜而已,哪有那么多脑子啊。 晏卿尘见身边的人不再询问,复而又继续闭目养神了。 回到宁王府时天已全黑,白芷酒气虽散了大半,倒底是喝了不少,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告别了晏卿尘之后,熟门熟路的去了景苑。 目送白芷走了之后,晏卿尘瞬间恢复了清明,哪里有醉酒之态,他询问了身边的侍从宁王何在,得了答案提步就寻了过去。 书房内 宁王拿手扇了扇,略显嫌弃之色:“你这是喝了多少酒?满身酒气。” “没多少,与他们闹着玩呢。”晏卿尘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儿子觉得有一人颇为可疑,父王派人去查一查吧。” “何人?”宁王神情严肃了起来。 晏卿尘“”“在书院内一直跟在薛怀明身边的安子谦,乃商户之子。” 宁王:“商户之子?又跟在薛怀明身边,不就是巴结么?有甚可疑的?” 晏卿尘:“父王派人查便是,儿子今日喝了不少酒,乏了,先回去歇息了。” “欸,你先别走,你总要告诉我从哪里查啊?” 宁王追问,但留给他的只有晏卿尘潇洒的背影,气的他暗骂了一句臭小子。 晏卿尘也说不出为何要查安子谦,但他能察觉到白止今日在马车上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这种状态与上一次提醒他免遭于落马很像。 而这次白止又十分凑巧的救了母妃,解除了王府的危机,晏卿尘总觉得白止身上肯定有秘密,但既然已成为了朋友,白止不愿意说想必心中有顾虑,也无妨。 不过今日白止在西市见国安子谦之后整个人便沉默了不少,马车内又询问了关于狄国使臣的事,又结合上次他激动之下所说的城防图,让他不得不疑心。 .... 短暂的松懈之后,云鹿书院的课程继续。 丁六堂内 今日上午第一堂课便是谢观的明经,他拿着一沓课业气势汹汹走了进来。 学生们肃然起敬,没人敢在他面前撒野。 “慕白敛,白止,晏卿尘,你们仨给我站起来。” 白芷心中一个咯噔,这怎么回事?今日怎么还殃及池鱼了。 谢观看着眼前三人就气不打一处来:“让你们写课业,是为了加深你们对名家经典的理解。” “慕白敛,你来给我解释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是什么意思?” 被点名的慕白敛一脸痛苦面具,他能求助的人都被点名站了起来,只好自己支支吾吾道:“意思是...意思是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他还越说越自信。 “你即知道,为何还要抄白芷和晏卿尘的课业?抄也就算了,还抄的牛头不对马嘴,老夫在课堂上是这么教你弄虚作假的吗?你以后可别说是我谢鉴之的学生,丢不起这个人。” 谢观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甚是吓人,看来是被气得不轻,他骂完慕白敛又开始骂白止和晏卿尘,一整个无差别攻击。 结果就是,一整天三人都被赶到了门外罚站。 第59章 谈做梦 下学后,慕白敛和文哲结伴回府,晏卿尘则留在了书院内与白芷一同回了舍房。 只要是晏卿尘留宿书院的时候,白芷除了行动没有那么随意之外,在其他方面过的还是非常滋润的,比如有美味的饭菜,洗澡水不用自己动手,还有屋舍卫生也毫不担心。 以至于白芷有时候还会盼着晏卿尘能够住在书院,毕竟她就喜欢做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咸鱼。 晏卿尘见她尤爱吃荤菜,双眼提溜转动盯着肉菜,又不太好意思的模样,暗自笑了笑,将那盘鱼脍挪到了她跟前。 “阿止,我好似从未听你提起过来历,你是何方人士,家里做何营生,又为何来了云鹿书院?” 大快朵颐的白芷,听到这些问题眼前一黑,就说古人心黑吧,趁着人吃东西的时候问,都没有时间打腹稿。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挺起腰背,脑子飞速运转,半晌过后,道:“我原是个孤儿,有幸被养父母收养,本因他们无儿无女,收养我是为将来养老送终,哪知收养我的第二年就有了自己的儿子,从此我的日子过的越发艰难。” 白芷故作伤心的叹了口气:“养父母为了给弟弟娶媳妇,那天夜里我起夜,竟听到他们私底下商议要将我卖了凑银钱,我不想被卖身为奴,故偷了些银两,几经转折来到了盛安,正巧遇到云鹿书院招生,那时我的盘缠也用的七七八八了,便壮着胆子报了名,没曾想竟真的入学了。” 此番说辞八分真,为了掩盖女儿家身份,便将由卖女出嫁改为了卖儿为奴,她说的情真意切,眼前的人脸上多出了些许不忍之色。 “抱歉。”揭了人家的痛处,晏卿尘颇觉尴尬。 白芷不甚在意的摇头:“无事,反正现在我已逃离了那里,还结交了你们作为朋友,我已经很开心了。” 反正..她又不是原主,博取同情,获得信任,也是极好。 “不过,说来也怪...”白芷故作疑虑。 晏卿尘:“怪从何来?” “唉,说来晏哥你肯定不信...” 晏卿尘虽着皱眉,但眼神中多是不忍,他看着眼前满脸为难的白芷,提起耐心道:“无妨,你且说来便是,信与不信,我自会分辨。” “好。”白芷犹豫道:“那我说了啊,你别笑话我...” 就在方才,白芷突然想到了另外一种明牌的玩法,决定权在晏卿尘手上,颇为冒险,但她却想试一试。 单凭她一人,想要扳倒安子谦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一没势力,二没脑子。 很直白,她对自己的认知非常明确,想要活命就得抱大腿,还得是粗大腿。 “其实我来盛安..是因为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见了你们。” 晏卿尘歪头:“我们?” 白芷点头:“对。” 她说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对面突然不自觉有些呆萌的人,冷不丁对上了他好奇探究的眼神,轻咳两声,掩饰道:“晏哥,慕白敛,文哲..你们都出现在了我的梦里,而且我清晰的看见了城门上盛安二字,故不远千里来到了盛安城。” “梦里....我们如何?” “那个梦很长,隐约是发生了许多事,但我醒来便忘了,只记得你们和盛安城。”白芷低头做沉思状,过了一会,又抬起头:“其实上次赛马和疫病,我都做了梦。” 半真半假。 提起这两件事,不用白芷解释,晏卿尘自是明白,这也是他心中的疑虑之处,只是如今被告知竟然都是...梦。 屋内陷入了沉默。 白芷心中打着鼓,她不知晏卿尘能信多少,哪怕只信一半,也能方便她日后以做梦为由,道破安子谦的那些筹谋。 晏卿尘手指习惯性的点着桌面,眼前的人满脸坦荡模样,神情不似作假,且就论赛马和疫病两件事,要么她有隐藏身份拥有非凡的情报网,要么就只剩下她所说的那种可能了。 倘若她真有隐藏身份..也不至于几次三番被那些世家纨绔追着打,或许是做戏? 晏卿尘在心中否定这个想法,就这些日子的相处,白止行为虽不至于多正经,但也是心思良善之人。 只不过,白止的说法太过于玄乎,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行,我知道了。” 白芷:“?” 这是什么反应? 等了片刻,依旧没有听到晏卿尘的后文,白芷追问:“晏哥,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晏卿尘心中好笑,知他想问什么,却故意道:“难道你还有其他事情没说?” 白芷连连摇头:“那倒没有。”只是,你这到底是相信还是不相信,一句知道了,给她整不会了。 “嗯,吃好了没?” “啊,还没。”白芷赶紧又拿起碗筷吃了起来,只是心中想着晏卿尘到底信没信,有些食不知其其味了。 晚间,屋内灯火通明,两人一左一右各据一边,相安无事。 白芷先将餐边苦恼放在了脑后,翻看着俏书生,她已看到高潮情节,正起劲。 此时书生的母亲发现了两人私下的感情,横加阻挠,可越是阻止两人之间的感情更是深厚,几日不见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白芷属实没有想到,竟然能在古代的小说上看到如此...刺激的肉文,碍于身侧还有人在,她悄悄地背了过去。 身旁的细微动静引得晏卿尘侧目,白止单薄的背影勾出了恻隐之心,他轻咳了一声,道:“我自是相信你的。” “什么?” “我说,我相信你。”晏卿尘加重了语气。 白芷又沉浸在了手中书籍里,没有做回应。 晏卿尘皱眉,心中些许不满,方才不是挺难过的?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白止床前,看清他脸上的笑意,心想他当还是高兴,可还没开心起来,余光便瞥见了白止手中书籍的只言片语,脑中轰地一声炸响。 “你在看什么?”晏卿尘一把抽出了白止手中的书。 插话:因之前有读者宝宝说我的封面涉及到两个角色,是水水孤陋寡闻了,今天新的封面终于画好了(ps:是由水水的朋友亲手画的),今天更换上,希望大家不要嫌弃~ 第60章 被抓包 白芷手中的书突然被抽出,而那书上的文字,此刻正定格在某个穿衣解带,且脖子以下全部禁止的动作画面描述中。 她缓缓抬头,看向身侧黑着脸地晏卿尘,嘴角的笑僵硬地定格在原点,不上不下。 晏卿尘左手握紧拳头放在背后,努力克制着揍人的冲动:“你平时就看这些...这些污秽之物?” “也没有..”白芷心虚地低下来头。 就说她从小到大不能在人前干点出格的事,总能被抓包,此时她能感受到头顶上如炬的目光。 两边的情绪都在酝酿着。 气场微妙变化,白芷抢先在晏卿尘张开口说话之前,十分怂的认错了。 “晏哥,我错了。” 晏卿尘一口气梗在了胸口,往下压了压:“你错哪了?” “我错在身为书院学子,应当行君子之风,不该看如此不堪入目的书,哪怕只是偶尔消遣也不行。” 认错态度十分端正,从小到大习得的本领。 既然对方都已经知道错了,晏卿尘也无法再说些什么,只将那手快速合了起来,放在了身后。 “你这书我没收了,念在你知错了,那就罚抄三遍道德经,明晚交给我。” 白芷眼前一黑,“啊?三遍?” “嫌少?那五遍。” “不不不,不嫌少,我明天晚上一定会将三遍誊抄好的道德经奉上。” 晏卿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到了书案前坐下,将那套着《周易》外壳的“污秽”之书放在了一旁。 低气压撤去,白芷松了一口气,认命的挪到书案前,拿出道德经抄写起来。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 第二日 上早课时,谢观过来巡视了一圈又离开了,白芷再也支撑不住,趴在书案上睡了过去,直到下课钟声响起,她才迷迷糊糊清醒了过来。 慕白敛好奇的凑了过去:“阿止,你昨夜是去当贼了吗?上早课睡得那么死,不怕谢老头来个回马枪啊?” 白芷打了个哈欠,眼泪浸湿了眼眶,揉了揉眼睛终于醒神了,暗自瞅了一眼晏卿尘,见他没有注意到自己,低声道:“惹晏哥生气了,抄了大半夜的道德经。” “你干什么了?”慕白敛还听兴奋了,他上下左右打量白止,没见到明显的伤痕,心中略有些愤懑:“我就说晏哥偏心吧,文哲还不信。” “什么偏心?”白芷不解,现在不是在说她的事吗? “要是我犯事,晏哥早就上拳脚了,你倒好只是简单的抄书。” 白芷捂着胸口,做心痛状,痛心疾首的模样甚是夸张:“慕白敛,你没有心,我这明晃晃的黑眼圈,是我逝去的生命啊。” 晏卿尘瞪了白芷一眼:“再贫嘴加两遍,去膳堂吧。” “晏哥说的是。”白芷站起身,狗腿的跟了上去,慕白敛掸了掸身上的鸡皮疙瘩。 膳堂内,文哲早已占好了座位,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近日来,学子们见晏卿尘不似传言那么暴躁易怒,更无随意打人的癖好,只要小心不冲撞他们,平时也不再刻意躲着他们。 三人坐下后,文哲敏锐地察觉到白芷状态不太对,关切的问了一句,白芷朝慕白敛歪头示意,让他说。 文哲听到最后只得无奈摇头,惹了卿尘生气,他也没办法,只能向白止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唉,你们听说了吗?最近盛安城又有新鲜事。” “什么事?这些日子夫子们布置了太多课业,我都没时间打听这些消息了。” “这可不是打听的,坊市间都传遍了,说是近来城里出现了采花妖,专门把妙龄女子绑去折磨致死,有的甚至还被挖去了眼睛,肝脏...残忍至极。” “竟有此等事,好在我们皆是男儿身,否则夜半害怕得难以入眠。” “就是就是。” “嘘,我还听说那狄国使臣中有一位王子,他最疼爱的侍妾也被抓了去,至今下落不明,现如今那位王子正在找天子要说法呢。” “都被妖怪抓走了,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谁说不是呢。” 虽然邻桌说的极为小声,但旁边的白芷四人将那对话都听了去。 此处人多嘴杂,四人交换了眼神,都默契的没有讨论此事。 只不过狄国使臣这四个字在白芷这里是高敏词汇,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安子谦。 妙龄女子失踪... 她脑中原书的记忆闪现,这不就是害文哲家被贬谪外放的那起事件吗? 白芷猛地抬头,竟与晏卿尘对上了眼神,他那神情仿佛在问:难道这事你也梦到过? 看来,昨夜他说的那句,我相信你,不是作假。 但碍于还有他们二人在,白芷只能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一整天的课程说慢也慢,说快也快,下学后,晏卿尘不出意外的又留宿在书院内,只不过他派遣了其中一个书童回王府了解情况。 子时初,白芷终于抄完了道德经,双手呈给了晏卿尘。 “晏哥,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晏卿尘满意点头:“记住你自己说的话。” 下次...肯定不会被你抓住。 既已完成正事,晏卿尘便开口问道:“今日膳堂之事,你做梦可有梦到?” “前几日我依稀记得梦到过,好像是文哲的爹爹被牵扯其中。”白芷故作沉思道:“只不过我做梦向来是距离时间越近越清晰,说不定这两天我便能做出更清晰的梦了。” 做事得循序渐进,如果全部和盘托出,容易起疑。 晏卿尘若有所思点点头:“好,如果你再梦到细节,尽可告知于我,我不会泄露于他人。”顿了顿,又道:“作为交换,我也会把从王府得知的消息告知于你。” “晏哥,我自是放心的。” 第61章 又一个梦 白芷原想矜持一两天,再给晏卿尘调查方向,不曾想迷迷糊糊之间睁开眼竟发现自己手脚被束缚,就连嘴里也被塞了一块散发着馊味的抹布。 阵阵恶心自胸口处直冲脑门,奈何嘴被堵住了,吐不出来。 不过,白芷只慌乱了片刻便立马回过神来,睡觉前她在书院,屋内还有晏卿尘,不可能毫无声息的将她绑走。 此刻,就连白芷自己都没有发觉,在她心中晏卿尘竟成了安全保障。 言归正传,白芷努力的挪动着身体,底下的稻草沙沙作响,外面的人似乎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那妞好像醒了?咱哥俩要不进去快活快活?” “别想了,上头交代的,她暂时动不得。” “真可惜,这样如花似玉的姑娘只能看着。” “看好你的老二,小心丢了小命,要快活下值了自己去前院找乐子。” “哼,行,就你清高。” 对话停止,再得不到任何线索。 只是,她现在是个姑娘?是她自己还是其他人呢? 疑惑没有持续多久,梦中的时间流逝快了许多,眨眼白光就自门窗照射进了屋内。 白芷也终于看清周围环境,此刻她被关在柴房,门外也有窸窸窣窣开锁的声音,只是开了一条缝随意丢了两个馒头进来,那白皮立马就滚成了灰皮。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塞嘴怎么吃?打发要饭啊,你们这么投喂谁能活?是不是脑子有包? 白芷这脾气,简直忍不了一点,奈何屋外的人没有半点动静,真就是做个样子。 随着光影的变化,这具身体久未喝水和进食,意识逐渐模糊了起来,待白芷再次睁眼时便是听到了云鹿书院那只迟早要被炖了的公鸡的打鸣声。 她猛地坐了起来,活动着手脚,身体能够自由支配的感觉真好,所以昨夜是又进入了梦境,这次有些不同,似乎是直接进入了某个人的身体接收了她的五感。 晏卿尘也自床榻上坐起,见白止久久未动,出声询问:“阿止,可是昨夜又做了梦?” 白芷回神,下意识转头看去,一时间眼睛和心灵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斯哈~ 好有料啊。 她咬住下唇,努力克制,将目光移到晏卿尘的脸上,点了点头。 “昨夜确实做了梦,只不过梦中的景象颇为奇怪,我似乎是进入到了某个女子的身体里,并且接收了她的五感。”白芷说话时,目光还是忍不住往下移去。 “你...”晏卿尘注意到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眼,立马将里衣拉好捂严实了,再抬头时竟看见对面的人眼中出现了些许失落的神情。 晏卿尘:“?” 想起昨夜他从白止手中没收书中描写的片段,脑中又轰地一声炸响了,耳朵刷一下全红了,可惜背光白芷看不见,否则她定要好好欣赏。 察觉到对方情绪的变化,以防他炸毛,白芷一秒变严肃:“晏哥,方才的梦还没讲完,我是进入了女子的身体,接收了她的五感,但那女子是被关在柴房,抓了起来,我隐约听见看守的人说,那女子暂时动不得,我猜此女子该不会就是狄国王子的那名侍妾吧?” “或许是,你可有看见那女子的容貌?” “未曾。” “那便不敢断言。” 不多时,两人都梳洗完毕,出门前,晏卿尘停顿了下,丢下一句日后不可再看那些不堪入目的书,便头也不回的向学堂方向走去。 白芷在他身后做了个鬼脸,以后看书绝不会再被你发现! .... 下了早课,三人在去膳堂的路口,碰见了正在他们的文哲,只是他的状态看着有些不对劲。 慕白敛走过去,一把搭在了文哲的肩膀上,罕见的文哲没有推开他。 “阿哲,瞧你这模样,莫非是今日看黄历又有不顺的地方?” 文哲摇头叹了口气:“并不是。” 白芷凑过去问:“那是何事?你昨夜没睡好?” 说话间,四人已经来到了膳堂,待取到了早膳坐定之后,文哲才叹了口气,缓缓道: “前些天父亲归家总是愁眉苦脸,问他有何事,也不曾告知于我,昨日得知盛安出了那等大事,晚上归家将此事询问于父亲,这才与我详说,原来女子失踪案远比坊市间传的要严重些。” “其实此事在一月前就有人报案,而后陆陆续续又有四名女子失踪,当时刑部就已经开始追查,后来盛安发生了疫病,此事暂时就搁置了,没想到的是,自盛安恢复往日生机之后,那女子失踪发生的愈发频繁,而后竟然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都发现了失踪女子的尸体,死状可怖。 直至三日前那狄国王子的侍妾竟也失踪了,王子在礼部闹要见到活的人,礼部又在朝堂上斥责刑部办事不力,如今陛下给父亲他们定了七日的期限,如若不查明此事,整个刑部都难逃责难。” 白芷和晏卿尘对视,两人均陷入了沉思,只有慕白敛乐天的拍了拍文哲的肩膀,安抚道:“阿哲,你别担心,你要相信文尚书,他肯定能查明真相,摆脱危机的。” “但愿如此吧,”文哲放下手中的筷子,语气中充满了忧虑和沮丧:“如今已经过去了两天,只剩下五天的时间了,你们说会不会是我的霉运影响到了父亲?所以他这次才会摊上这件事,如果办不好陛下降罪,父亲必然首当其中被责罚。” 晏卿尘轻咳一声,打断了文哲的自怨自艾:“当朝刑部尚书,三品大员,就算此次未及时结案,最多也只是治个办事不力的罪,你莫要太过于担心。” “就是,这与霉运没半点关系,都怪那些黑心肝的人,做出此等丧尽天良的事,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的。”白芷跟着附和道。 第62章 直指安子谦 文哲摇头,轻声道:“你们说的我都明白,我虽也担心父亲他们不能按时结案,但更多是觉得此事不太对劲。” 慕白敛:“怎么不对劲?” “昨夜看了的相关卷宗,我之前竟不知近一两年内盛安常有女子失踪,有时一两个月,有时三四个月均会有人报案,只是这些只属于人员失踪不是刑部案件。 直到一个月前有人报案声称自家阿妹失踪是被谋害的,刑部司受理了此事,而后接二连三的出现失踪案,均无获得可靠的线索,直至东西南北四方各出现一具女尸,且死状可怖,尸检簿记载:手脚皆被束缚,浑身伤痕遍布,多鞭痕、及烫伤,生前极为痛苦。” 不是白芷思想不端正,她听到多鞭痕和烫伤的时候,脑中立马想到了那两个字母,毕竟变态哪里都有。 文哲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疑点一,那些死者最晚也是两月前失踪的,并不是近期失踪女子的尸体,疑点二,那名男子报案时声称自己的小妹被害死了,他又是如何得知自己小妹不是被人贩子拐走卖了?而是被杀害了呢?疑点三,刑部司的官员去延寿坊例行询问后,回来禀报那王子并不像痛失爱人的模样,依旧是纵身享乐,面上并无半点哀痛,可他在礼部可是声泪俱下。” 晏卿尘:“所以,你怀疑整件事实际上是一场阴谋,或许与那狄国王子脱不了干系?” 文哲:“没错,只是目前还需要更多线索。” 他们两人分析着事件,而慕白敛和白芷正出奇的默契,两人左看一下右看一下,手上还不停的往嘴里塞着吃食,听戏重要,填饱肚子也重要。 “那阿哲..你又要帮你爹查案了嘛?可咱们在书院也没办法啊?”慕白敛嘴里还嚼着馍馍。 文哲怕他噎死,将小米粥递了过去,道:“明日便休沐了,这俩日不便同你们一起了。” 也算是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白芷作为一个半开上帝视角的人,结合已知条件,大概能拼凑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线,这绝对与上次梦境中安子谦所说的敲门砖有关。 ** 次日下学,云鹿书院休沐两日,文哲心中挂念着案件先行离开了。 慕白敛看向一旁正慢条斯理整理书案的白止,问:“你这两天作何打算?” 白芷脑中想着事情,并未听见慕白敛的话,他见久久没有回应,敲了敲书案:“阿止,问你话呢,你这两天准备做什么?” “啊?”白止回神,抬头看向慕白敛,“我啊,我待会便进城去有间酒馆做帮工,挣钱。” “还要挣钱啊。”见白止不能陪自己玩,慕白敛顿觉没意思,挥了挥手提步走了。 白止终于收拾完了,站起身准备出发,晏卿尘也终于看完了手中的书,丢给了一旁候着的书童,一同走了出去。 “晏哥,你待会能载我进城吗?” 晏卿尘瞥了他一眼,道:“那你以为我一直坐在那里是为什么?” 闻言,白芷眼睛一亮:“原来晏哥方才是专门等我啊?我太开心了。” “先别开心,上了马车与我说说你的梦。” “哦。”还以为是因为关心她呢。 待两人上了马车,晏卿尘先替白止倒了一碗茶,问:“你在梦中可有梦到安子谦?他有何作为?” 如此开门见山,差点给白芷整不会了。 白芷试探问了一句:“晏哥,你为何突然问安子谦?他是做了什么事?” “那日在惜云楼,自见了安子谦之后,我观你神色有异,遂让父王去查了此人,这一查果真有问题,他的身份是伪造的,不过却并未查到他的真实身份。” 晏卿尘轻抿一口茶水,双眼却盯着身前的人,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然而此刻,白芷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她垂下了眼睑,遮住了唯一能暴露心思的眼睛,此刻她的心中正在盘算着露出多少信息合适。 好赖她在职场上混过一段时日,人心这个东西最是不可测,前一秒跟你姐妹相称,亲热的很,下一秒就在背后捅你刀子,各种穿小鞋。 虽晏卿尘不至于如此,但白芷人生宗旨始终有一条: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确实梦见过安子谦,不过梦中并未提及他的真实身份,但隐约觉得他的身份似乎不简单。”白芷抬眼与晏卿尘直视:“上次疫病,背后似乎有他的推波助澜,我曾经梦见他与一名黑袍男子见面,已是深夜那男子还带着可怖的面具,叫人看不清脸,但他周身气度不凡,不似寻常人。” “他们秘密会面,所为何事?” “听下来有两点:其一是疫病不需要再蔓延了,目的已经达到,其二是欲取得狄国使臣的信任,还需一块敲门砖。” 两人均陷入了沉默,只剩下规律的敲击声。 “他的目的是太子?安子谦是齐王或者恭王的人吗?” 晏卿尘似在询问白止,又似在自言自语,可就算他在向白止询问,后者也不会给予任何回复。 总不能说,嘿,你都想错了,人家是想自己谋权夺位,解释起来忒麻烦,还不如引导他自己一步步去查的真相,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如今也已到了五月天,白昼变长了许多,到西市时太阳才落下,天还大亮着。 白芷下马车前,晏卿尘嘱咐了一句:“遇到麻烦记得给王府送信。” 白芷猛点头:“晏哥放心,我是会哭的小孩。” 晏卿尘:“....” 今日又是开放夜市的日子,西市比往常要热闹许多,有间酒馆更是人声鼎沸,酒客繁多。 叶三娘眼尖,白芷刚进店就迎了上去:“小止,可是许久未见你了,今日未见你与小言一同前来,还以为又不来了呢?” “三娘,许久不见,小止都有些想你了,我与叶兄不在一个学堂,今日先生下课晚,因着前两次我有些私事,并未与叶兄一同前来,他或许以为我这次也不来,遂我二人也未碰上,不过我想着今日开放夜市,就赶紧过来帮忙了。” 第63章 恋爱无罪,渣男可耻 一番寒暄过后,白芷也就熟门熟路的拿出小厮的衣服换上,切换成了专业的卖货推销模式。 叶言良趁着与白芷一同收拾桌子的功夫,终于与她说上了话。 “白兄,你明日不与世子他们一道吗?” 白芷摇头:“世子身份尊贵,我也是侥幸能凑过去一起,哪能时时跟在他们身后惹人厌烦,万一哪一天看我不顺眼给我揍了那可怎么办?况且,毕竟我还得赚钱生活嘛。” 不曾想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叶言良尴尬一笑:“叶某偶然看见,只觉你们四人相处的很是融洽,应当...不会像白兄说的那样吧。” “谁知道呢。毕竟叶兄上次也提醒过我,世子的脾气比较古怪,我小心一点总是好的。”白芷打赌,她绝对没有让叶言良听出来自己的阴阳怪气。 叶言良果真笑的真诚了许多:“白兄你别怪我多嘴,虽说坊间传世子脾气不太好,你与他们保持距离也不错,但毕竟人家是世子,身份尊贵,能与他们成为朋友,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叶某也好生羡慕。” 白芷:“...”合着正话反话都让你说了呗。 正巧又上了几桌客,白芷胡乱点了点头,便上前迎客了。 其中有一桌是第一次遇见的那对小情侣,白芷热情的上去招呼,没曾想俩人竟也还眼熟白芷,寒暄了起来。 “小郎君,我们前两次来,怎地没看见你?其他伙计都没你能说会道。” “能得二位认可是小子的福气,只不过我乃云鹿书院学子,闲暇时才会来酒馆打零工挣学费。” 男子吃惊:“小郎君竟是云鹿书院学子,那可不是一般人,难怪初次见你就觉你与酒馆内其他伙计气质不一般。” 白芷连连摆手:“郎君您可说笑了,不过都是普通人,您们还是同上次一般?” “就同上次一样。”男子爽快应答。 “得嘞,我这就给您二位去准备。” 亥初,小情侣才依依不舍的自有间酒馆出去,白芷亲自送了他们出去,看着两人难舍难分的模样,不禁好笑摇头,正准备回身进酒馆,不料余光却瞥见了与梦中被捆女子一样的衣服。 定睛看去,那女子模样娇俏可人,周身气度不凡,一看就不似寻常人家的小姐,非富即贵。 那女子朝着西市深处走去,白芷顾不得多想,转身边走边脱身上的外衫,急声与三娘说了句有事,便头也不回的向那女子跑去的方向追了去。 好在今日开放夜市,西市人多,那女子走路并不快,白芷很快便追赶上了,且也正因人多并不会让对方发觉被跟踪了。 路过惜云楼时,正巧一群大乞丐在欺负一个小乞丐,那小孩浑身脏兮兮的,露在外面的手臂更是瘦骨嶙峋,白芷看了一眼稳步向前走着的女子,观她步伐应当暂时不会绕路,她掏出一文钱借了旁边小摊贩的扫帚,跑上去就是对着那群大乞丐一顿狂揍。 就拿着破碗的乞丐,虽说也有三人,但也架不住白芷的乱棍扫打,那三人原想趁着人多抢了白芷手中的扫帚,但其中一个乞丐似乎有些眼力见。 “他好像是穿着云鹿书院的衣服,书院的学子咱们都惹不起,走,快走。” 没有起冲突,动静也闹得不大,人群也都散了开。 白芷扶起小孩,怒骂道:“真不要脸,一群人欺负一个小孩。” 然而,在她扶起小乞丐时,竟瞥到了叶言良的身影站在人群中,他此时不在酒馆帮忙,跟在自己身后做什么? “谢谢大哥哥。” 小乞丐整张脸瘦的只能看见那双大眼睛,白芷有些心疼,但那边女子已然快走出白芷的视线,她脑中思绪快速转动,倏尔响起与晏卿尘分别时的情景。 她从怀里掏出一钱银子,又附耳在小孩耳边叮嘱了几句,便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向那女子的身影追赶了去。 叶言良见状也赶忙加快脚步追了上去,不料刚走几步路就被方才白止解救的小乞丐给绊住了。 “大哥哥,行行好,我已经许多天没有吃饭了。” “去去去,一边去,我没钱。” “大哥哥,行行好,行行好吧。” 叶言良焦急的看着白止的身形在人群中时隐时现,直至看不见踪影,他再也耐不住脾气,一把推开了小孩追了上去。 小乞丐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大哥哥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已经完成了,那应该能先去买完馄饨填饱肚子了,再去送信了吧。 他小小的手掌紧紧攥着方才得的一钱银子,够他吃很久了,千万不能被那些坏人给抢了去。 这边白芷越往里跟,越觉得不对劲,这条路不正是去往放生池的么? 难道这女子就是上次被她撞见的,与安子谦幽会的那一个? 白芷的想法立马就得到了证实,那女子拐进了一条小巷中,她悄悄躲在巷子口偷听。 不多时,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果真是安子谦。 “悠悠,我等你许久了。” “子谦,我今日可是好不容易甩掉丫鬟才过来的,你前些日子都在忙什么?我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你了。” “悠悠,你忘了,我今日才休沐呢。” “哼,你就是不想我,我知你不住书院,期间也不派人与我送信。这都已经十天了,你才想起来与我送信联络,说,你是不是心里想着别的女人?” “悠悠,你在胡说什么?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紧接着一阵衣物摩梭的声音,这是又抱上了?还是亲上了? 过了良久,白芷腿都蹲麻了,女子娇俏的声音再次传出。 “人家..人家这不是想你了,一时心急嘛。” 嗯,是亲上了。 “悠悠,我对你是真心的,日后切莫再多想了,不然,可真是伤我的心。” “子谦...那你何时去我家提亲?” “唉,我乃一介白身,你出身名门,我虽十分心悦于你,但也怕伯父不会应允我们之间的婚事,不若等我考取功名,立马登门提亲。” “可是..我不介意,我爹爹也是疼爱我的,我央求他,他一定能同意我俩之间的婚事。” 啧啧,瞧瞧这渣男的话,不就是不想负责嘛!要不是场景不对,白芷都想冲上去喊一句:女人,你清醒一点。 “悠悠乖,别着急,我想要给你最好的。” “子谦...为什么我的头好晕啊..好困,好想睡觉。” 第64章 连带被绑 “乖,困了就睡一觉吧。” 坏了,看来是被迷晕了,她不能再继续呆在原地了,白芷悄悄起身,慢慢挪动着发麻的脚往回走。 “在外面听墙角的小兄弟,既然来了,就别着急走呀。” 白芷心头猛地一跳,被发现了,她不再犹豫拔腿就往回跑,不料身后出现了四名打手,将她团团围住。 安子谦负手漫步从巷子中走出,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此时见到的人是白芷。 “白兄,许久不见,今日倒有闲情雅致来逛西市了?难道晏世子也在西市?” 白芷干笑一声:“哈哈,安兄,真巧,我今日吃了些酒,不知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不过安兄你放心,你与佳人两情相悦,我决计是不会对别人说起的。” “那安某还真是得谢谢白兄。” “不客气,不客气。” “所以,白兄还未回答我的问题,晏世子今日可也来了西市?” 白芷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骂道:安子谦你试探个毛啊,晏卿尘来没来西市,你能不知道,简直有那个大病! 不过,她面上却依旧笑着:“我不过一介寒门,晏世子那是赏脸才与我说几句话,我哪敢时时往晏世子身边凑啊。” “白兄的嘴,如同上一次一样,没有一句实话呢。” 安子谦缓步走到白芷的身侧,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人,轻声道:“安国寺根本就没有了尘大师。” 白芷装傻道:“啊?是吗?白某不懂安兄在说什么?” “别演了。”安子谦懒得再给他好脸色,冷哼一声,吩咐那四名打手:“把他打晕,捆起来吧。” “唉,有话好好说,安兄,我真的不会告发你们的,你相......” 白芷嘴里的话还没喊完,后脖颈就被猛地一砍,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白芷是被身边持续的抽泣声吵醒的,完全清醒后,她只觉得后颈钝疼,想要抬手摸一摸却发觉自己手脚都被捆住了,在抬眼看了看周围,这不就是梦中那个柴房么! 看来是她的介入,让梦中发生得事情有了些许的偏差,这或许是好事? 只是身侧一直传来抽泣声,白芷叹了口气,出声安抚道:“这位小姐,我只知道你很害怕,不过,你先别害怕,留着点力气吧,估计咱们一时半会是出不去了。” 有了人声,褚悠悠终于是停止了哭泣,一边抽噎一边道:“你..你..是谁?我们..又是在哪里?” “我们在哪里这个问题,我也不清楚。”白芷话音刚落,见褚悠悠撇着嘴又要哭,赶忙又道:“大小姐,你先别哭,我是云鹿书院的学子,我叫白止。” “你也是云鹿书院的学生?那你可认识安子谦?你可见到他,他现在可还好?” 白芷沉默,无语凝咽,一时竟不知眼前的女子是真傻还是假傻? 褚悠悠等的有的不耐烦:“喂,问你话呢,你见过安子谦吗?” “认识。”白芷收起脸上的笑,面无表情道:“我不光认识,还目睹了他昨夜晕倒的全过程,所以也被他一同抓了过来,与你关在了一起。” 褚悠悠双目圆瞪,明显是不相信白芷的说辞:“你胡说。子谦才不会绑我,更不会害我,一定是有歹人要谋害我们。” “所以..我最讨厌跟恋爱脑讲话了。”白芷翻了个白眼,彻底躺平了。 “恋爱脑是什么意思?”褚悠悠蛄蛹了几下,似乎想要与白芷靠近一些。 白芷生无可恋的摇摇头:“没什么意思,喂,你叫什么名字?” “你放尊重点,本小姐不叫喂,本小姐乃是当朝礼部尚书的千金,名唤褚悠悠。” 白芷哦了一声:“原来你就是礼部尚书的千金啊。” “正是本小姐,你知道我?”褚悠悠不似与安子谦说话时那般柔顺,此刻刁蛮大小姐的性子尽显无疑。 白芷:“不认识,但我观褚小姐面容姣美,便知你身份不一般,不曾想褚小姐的家父竟然是礼部尚书,我前些时日听说有两国使团前来盛安向天子进献宝物,便了解了些许,您的父亲可真厉害 。” “那是自然。”褚悠悠被顺了毛,声音都柔和了不少。“我爹爹一定会来救我的。” 如果按照正常走势,你爹爹不久怕是就要下大狱了,来救不了你了。 白芷叹了一口气,试探道:“你真的认为,你此次被绑与安子谦无关?” “你莫要再诋毁子谦,他亲口说心悦于我,又岂会害我?” 白芷点点头,此时褚悠悠还沉浸在儿女情长中,吓一吓说不定就清醒了,她不再说话,保存体力养精蓄锐。 接下来的经历,与在梦中无甚差别,门外的两兄弟放了一碗水,胡乱丢了两个沾了灰的馒头进来,也不管里面人的死活。 白芷对那灰馒头实在下不去口,拼命挪到了那碗水旁边喝了两口,招呼褚悠悠道:“褚小姐,你也过来喝口水。” “我不喝,太脏了。”褚悠悠十分硬气。 “行。”白芷不强求,反正谁难受谁知道,她可惯不了一点。 或许是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份底气,期间褚悠悠与梦中不同的是,饿极了朝着外面的人大闹了一回,终于得到稍微干净点的吃食,还被允许解开了束缚身体的绳子,白芷也跟着沾了光。 外间光影变化,已经过了一天一夜,显然外面的人不会放了她们,而暂时也没有人来解救她们,褚悠悠终于开始着急,放下了那一身大小姐的傲气。 “白止,你说我爹爹会来救我的对吧?” 第65章 灌药 白芷倒是想安抚褚悠悠,但现阶段的任务不允许,她得说服褚悠悠作证安子谦与狄国私相授受。 “你可以等你的情郎安子谦来救你,他那么爱你,肯定不会放任你不管的。” 褚悠悠瞪了一眼白芷:“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话里的讽刺。” 白芷态度很诚恳:“褚小姐多虑了,我所说皆是真心实意。” “真的?”褚悠悠将信将疑。 “比真金还真。”当然是假的,为了破你的心理防线啊,大妹子。 ... 活了两辈子,不过拢共也就二十来年,第一次体验被监禁的感觉,还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如果再给白芷一次选择,她肯定不会独自行动,要行动也会把慕白敛那个傻子拉上,至少不会孤单。 白芷敢断定这里必定在闹市中,白天夜里都很热闹,只有到了宵禁时刻才会安静些许。 好不容易挨到了第三天,门外突然有了动静。 杂乱的脚步声快速向柴房靠近,紧接着是门锁打开的声音。 “哐当——”一声,柴房的门被暴力推开了。 来人是一个婆子和三名壮汉,那婆子手里提着一个食盒,不知道里面装的是吃食还是其他,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径直向褚悠悠走去。 婆子朝身后的两名壮汉吩咐道:“快,架起她。” 褚悠悠害怕的朝白芷身边挪动,白芷将她护在身后,梗着脖子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婆子瞥了眼身后另外一个壮汉,示意他上前将白芷拉开。 那壮汉的胳膊都有白芷的大腿粗了,一看都是干重体力活的,那壮汉拎小鸡子一般提起了她的后衣领,挣扎不得。 褚悠悠完全暴露了三人面前,她被那两壮汉钳制跪倒在了婆子面前。 “白止,救救我。” 褚悠悠害怕极了,嘴里下意识地向白止求救。 白芷无奈道:“褚小姐,我也想救你,你看我这...” 别看她现在还能这么镇定地说话,实际上心里害怕极了,不过是二十多年来的每次走夜路害怕的时候心中都默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总能让她心中升腾一股莫名的力量,也就养成了越是害怕越是面无表情的习惯。 那婆子从食盒中拿出一碗颜色浓郁的汤药,光闻味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一只手掐住褚悠悠的脸颊让她的嘴被迫张大,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挣脱不了那双铁手的桎梏,那碗浓浓的汤药就这样被猛灌进去了。 钳制白芷的壮汉问那婆子:“这书生要灌吗?” 婆子摇头:“东家没说,事情已了,走吧。” 壮汉一把将白芷甩在了地上,那边褚悠悠没有了钳制,也瘫软地倒在了地上咳嗽着。 柴房的门又被锁上了,那些人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褚悠悠泪眼婆娑地看向白芷:“白止,我要死了,怎么办?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她越说越伤心,到最后竟大声地哭喊起来。 白芷在她身边蹲下,将她扶了起来,双眼直视她地眼睛,认真道:“你现在还能哭出来,说明不是猛药,我知道催吐地法子,你相信我吗?” “真的吗?”褚悠悠停止了哭泣,连连点头:“我只能相信你了。” “好,嘴张开,得罪了。”白芷说着,伸出食指和中指,直捅向褚悠悠地喉咙,同时按压她腹部。 “呕——”褚悠悠猛地弯腰,吐了出来,那架势像是要把肚子里地酸水都吐出来一样。 吐了好一会,才终于消停。 在前世,白芷刚进入职场那一会,吃播正盛行,好多美食博主直播吃了海量地食品,最后被爆出来时候催吐,那时她感兴趣去搜了一下,她方才使用地方法是最紧急的,当然也可以大量和稀释的生理盐水,或者喝醋,还有药物催吐。 不过,这都是不可取的,滥用催吐严重者会得厌食症,丧失生活自理和工作能力,当时看着就觉着当代人为了挣钱,都不容易,不曾想现在还真用上了。 白芷轻拍褚悠悠的背让她舒服一些,见她终于消停下来,将她扶到干净的地方坐下,提醒道:“我这法子并不能保证你的胃里没有残留的汤药,但那药效势必会减弱许多。” “现在...我只想活下去,我想..娘亲和爹爹...”褚悠悠脸色苍白,刚才像是要了她半条命。 这次,白芷也不故意阴阳她了,安抚道:“放心吧,咱们肯定能安全回去的。” “真的吗?”褚悠悠如今就跟受了惊得兔子一样,只双眼通红,其他地方都白的可怕。 白芷坚定点头:“真的。你先别说话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嗯。” 柴房内,安静了下来,只有两人轻微又不那么平静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白芷都快睡着之际,身旁却传来褚悠悠的惊呼声。 “太祖母..您怎么..在这里?” 白芷向褚悠悠看去,见她满脸惊恐的看向堆满干柴的那一边,她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太祖母,可那边除了干柴什么都没有。 “太祖母,您...不是三年前就已经仙去了吗?我是....要死了吗?您是来接我走的?” 白芷满头问号,这什么情况?这大妹子魔怔了? 就这一会功夫,褚悠悠又开始掐自己的脖子,像是玩起了角色扮演。 “太祖母,您别带我走,我...不想死。” 褚悠悠掐的很卖力,将自己整张脸都涨的通红,白芷赶忙上前拉开她的手,怕再晚一步,她真把自己掐死了。 “褚小姐?你怎么了?” 白芷摇着褚悠悠的肩膀,试图将她唤醒,哪知她这会的场景又变了。 “啊,猪妖啊,你不要过来,别吃我,我不好吃...” 褚悠悠一把推开了白芷,把自己缩在了角落,只要白芷敢上前一步,她就尖叫得好像真有妖怪要吃了她一般。 白芷:“........”心累了。 好在她这会不掐自己了,白芷也就不再靠近她,让她缩成一团,指不定一会还会变换角色。 经此一番折腾,白芷倒是想起了原书中关于褚悠悠的只言片语。 在原书中,关于礼部尚书的结局,是这样记录的: 褚府勾结外敌,男丁流放,女眷入教坊司。 而褚悠悠的描述,更是通过旁人口述出来,道:前任礼部尚书之女,入教坊司后,因承受不了家逢突变,疯癫了。 所以,观今日褚悠悠的反应,已然与原书吻合,这副汤药就是致人痴傻的! 插话: 感谢“清奈咸鱼”连续三天的为爱发电~~ 感谢“珞宝宝”的为爱发电~~ 感谢“巷子礼”的为爱发电~~ 你们的喜爱,是水水的创作动力,水水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转变 被关在柴房,只能通过光影判断白天和黑夜,并不能知道具体时辰,所以,她不知褚悠悠闹腾了多久。 总之,是在白芷都麻木了,甚至还配合褚悠悠进行了两次角色扮演之后,她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并沉沉的睡了过去。 白芷也被她折腾的够呛,终于是能休息了。 迷迷糊糊间,白芷身体好似飘在了皇城的上方,只不过这次场景变了,没有仓皇逃窜,也没有烽火战乱,皇宫内依旧治理森严,井然有序。 她甚至还看见了一个穿着明黄服饰的少年,正苦恼的站在一身着黑衣,身形挺拔的男子身前,低着头似乎在挨训,时不时偷瞄一下眼前的人,看模样似乎很尊敬他。 白芷只觉那背影很是熟悉,刚想要飘过去看清那黑衣男子的脸,却感觉身体正在被摇晃着,耳边还传来了絮絮叨叨的叫唤声。 “白止,白止...你快醒醒,快醒醒,我害怕....” “醒了,醒了,褚小姐,你别摇了。”白芷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看向身侧的褚悠悠,问:“褚小姐,这是恢复清醒了?” 褚悠悠见他醒来了,还记得男女大防,遂往旁边挪了挪,又听到白止的问话,不好意思的将脸埋进了胳膊中,传出来的声音是闷闷的: “清醒了,这次多谢你了。” 白芷掏了掏耳朵,明知故问:“褚小姐,你说什么?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 褚悠悠性格虽骄纵,但知好赖,如今走了这一遭,心中倒底是明白了一些事,整个人的气质转变不少,她不再故作矜持,抬眼直视白止的眼睛,这一次说的十分清晰:“我说...谢谢你,白止。” 如此郑重,倒让白芷有些不适,摆手笑道:“不客气,都是落难人,相互帮助应该的。” “嗯。” 短暂的应答,屋内陷入了沉默。 “你...” “你...” 旋即,两人又都同时开口,一时双方都一些尴尬。 白芷道:“你先说。” 褚悠悠客气推脱:“还是,白止..你先说吧。” 如今气氛已至,而褚悠悠对她必然已经有了些许信任,白芷不再客气,嗯了一声,缓缓开启正题。 “你见了安子谦之后,就莫名其妙被绑来了这里,如果说他也是受害者,为何没有与我们关在一起?且如今三天已经过去了,又有人给你灌了那致人疯癫的汤药,你就真没想过...此事与他有关联吗?” 褚悠悠垂下眼眸,眼睛盯着自己的鞋面,那上面已经沾满了灰尘,早已看不清之前精致华美的模样。 过了良久,都没有听到回答,就在白芷以为她想要逃避这个问题时,褚悠悠缓缓开口了:“其实...再第二天,我就已经开始怀疑了,只是我内心不敢相信,直至被灌了那碗汤药。” “在认识那人之前,我原想自己也会同嫂子一般,被家族安排与一个素未谋面,但一定门当户对的男人结婚,虽哥哥嫂嫂婚后相处也算和睦,但我总觉得他们之前少了一丝亲昵,我爱看话本子,总羡慕书中那些恩爱非常的眷侣们,也期盼自己能找到能相爱两不疑的那一个人。” 褚悠悠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抑制心中那悲愤的情绪,白芷没有出声,只静静的做一个合格的听众。 这虽是一个十分常规的故事,但其中也饱含了娇俏少女对未来美好的期盼,以及对爱和被爱的追求,并无过错,理应尊重。 “那一天,我记得腊梅很香,他的身影伴随着花香出现在了我的眼中,当时正值寒冬,但他的笑却足以温暖那刺骨的冷风。” 褚悠悠终是忍不住了,细细的抽泣了起来:“我..我..以为遇到了对的人,在那之后我们时常有书信往来,我愈发的沉浸其中,几日不见便思之如狂,他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我想满足他所有的要求...” 到这里,哪怕对方哭的十分伤心,白芷还是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就说恋爱脑不可取吧,三言两语就给哄骗了,剩下的话她就捡重点听了听,也不敢贸然打断,毕竟受了情伤的女孩,最好还是不要刺激,省的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巴拉巴拉..... 终于,褚悠悠说到了重点。 “近一个月我只与他见了两次,我原想他是书院课业繁多,不曾想就是利用于我罢了。” 白芷试探的问:“他利用你与狄国使团搭上了线对吗?” 褚悠悠惊愕抬头:“你是如何得知?” “也不难猜测,你是礼部尚书的女儿,应当有这个机会。” 褚悠悠眼中闪过自嘲神情,漠然点头:“没错,月初那一次约我见面,他说曾在书中看见过关于狄国的记载,很是向往狄国的风土人情,听闻狄国使团如今正在盛安,却苦于无身份低微...我当时最听不得他贬低自己,在他央求我带他去延寿坊时,想也没想便一口应承了下来。” “那人便是因为这,要对我出手吧,我现在只求我父亲和母亲,还有哥哥能够安然无恙。” 白芷神情严肃,问:“那如果我们能顺利出去,让你指证安子谦,你愿意吗?” 褚悠悠冷哼一声:“我褚悠悠再不济也是当朝三品大员之女,亦是世家之女,如今梦醒,我的骄傲和尊严,断不会允许自己因为一个男人而害了满门,如若能顺利脱困,我与那人势不两立。” “好,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然,正在两人情绪激昂之际,门外传来了嘈杂声。 “快,里面那个书生弄死,女的带走。” 紧接着,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听声音人比上次只多不少。 褚悠悠害怕的扯着白芷的衣袖:“怎么办,他们不会是来取我们性命的吧?” “别怕,我们不会有事的。” 那一句弄死,让白芷心尖慌乱不已,但为了稳住身侧的褚悠悠不得不保持镇定。 只是,她此刻也不知援兵能否及时赶到.... 第67章 脱困 门被人从外面暴力踹开,五六个人凶神恶煞的壮汉提刀大步走了进去。 “小娘子带走,书生就地处置。”领头人嗓音沙哑,说出口的话更是冷酷无情。 白芷:“....” 反派杀人之前不都要叨叨一会?怎么到她这里就杀伐果断了?她是炮灰,她不配? “啊..你们要什么?放开我。”褚悠悠失声尖叫。 领头人呸了一声:“娘们真吵,打晕带走。” “是,老大。” 手起掌落,褚悠悠晕了过去。 这边已经被逼到了墙角,脑子只差一瞬就开始走马灯了,她再也忍不住骂了出来。 “艹,安子谦你这个sb,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你一辈子都不会成功!!!” 这一切,也不过几息时间。 那领头人神色大变,对白芷身前的人,大喊:“还愣着做什么?” 刀光一闪,白芷紧闭双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死了,果然炮灰活不长久。 “哪个不要命的敢伤他?” 天籁之音在白芷耳边响起,她猛地睁开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晏卿尘,他眉头紧皱气势汹汹一拳一个。 而后便是慕白敛,他右手提着与慕将军那日追赶他时一样的大刀,已经完全继承了慕将军的风范,双目圆瞪的模样甚是吓人,方才那一句便是他喊的。 白芷身前那名壮汉身形只是轻微一滞,也是个老走江湖的,十分果决的再次下刀。 可这一次白芷有了希望,她猛地蹲下,朝旁边空隙一滚,躲过了致命一刀。 那壮汉还想继续追击,晏卿尘却已至他身后,刚猛的拳自他的胸口落定,“咔嚓——”是肋骨断裂的声音,鲜血从嘴角溢出。 趁此间隙,晏卿尘一把拎起白芷的后衣领,将她提了起来,护在了身后与墙之间。 那两名原本驾着褚悠悠的壮汉,见势不妙,立马放下了人,也加入了打斗。 不是白芷话多,是实在没忍住:“就你们两人?没带其他帮手?” 晏卿尘斜了她一眼,冷声道:“这么几个垃圾,也就能吓唬吓唬你。” 白芷微笑:“....晏哥威武。” 也确实如他们所言,在援兵到来之前,这后院的八名壮汉打手,均被两人撂翻了。 慕白敛提着刀得意洋洋的走到白芷面前:“阿止,不用谢啊。” 要是搁以前,白芷必然已经还嘴了,不过这次性命攸关之际,那种被人救下的庆幸和后怕已经深深刻印在她的心中。 她后退一步,站在二人身前,拱手行礼,郑重道谢:“我白止今日有幸得活,多谢你们搭救,这份恩情铭记于心。” 晏卿尘抬手阻止了她下弯的手臂:“不必行如此大礼,先解决眼下情况吧。” “这位...小姐,是谁?”慕白敛好奇走到褚悠悠身边蹲下。“咦,脏兮兮地。” 得亏此时褚悠悠晕着,不然又是一场大战。 白芷解释道:“这是礼部尚书的千金褚悠悠。“ 说罢,她看向褚悠悠,面露忧色:”虽说晏国民风开放,但男女有别,我与她被关在一室好几天,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不好,这可怎么办?” 慕白敛咧嘴一笑:“伪装一下不就行了?” 白芷环视一圈,疑惑道:“怎么伪装?这也没有多余的衣服啊。” 晏卿尘像是终于闻到了白芷身上的味道,后退了两步:“你可知这里是何处?”声音有些闷,似在闭气。 白芷神情略有些尴尬,这能怪她吗?关在这里好几日都无法洗漱更衣..她只好装作不在意,道:“这里应当是闹市吧,或许是某家青楼。” “红袖楼。” 等等,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 白芷正回忆着,又有一连串的整齐脚步声传来,柴房外赫然站着城防营的伍长张金,算是熟人。 “世子,慕少爷,楼内的人都已被控制,搜查了一遍未查出可疑的人,只差这后院了。” 晏卿尘点头:“好,将这些人关入牢中,里里外外搜查仔细了。” “是,世子。”张金转头便准备走。 白芷叫住了他:“等等,张伍长,您能派兄弟去楼里将红袖楼的妈妈带来这里吗?” 张金看向了晏卿尘,后者点头,他立马对身边的士兵吩咐了一句,随即带着其他兄弟开始行动了。 折腾了一番,褚悠悠换上了一身男装已做遮掩,白芷也终于换掉了那一身臭烘烘的衣服。 晏卿尘派人将褚悠悠送回褚府,而他们一行三人则直接回王府。 被囚禁几天以来,白芷没有睡上一个安生觉,这会上了马车,前一刻还在问是如何找到她们的,晏卿尘才起个头,就听见旁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时不时还带有些许鼾声。 晏卿尘和慕白敛对视一眼,皆放下手中的东西,不再交谈,让白止好好睡上一觉。 而这一觉,白芷又回到了上次梦中的那个场景,她这次已经飘到了那黑衣男子的身后,就差一步就可以看清他的长相,无奈又被中断了。 “阿止,阿止...醒来了,到王府了。”慕白敛摇晃着白止的肩膀,试图将他摇醒。 白芷此时的心情就如同已经脱了裤子,却不让上厕所的焦急,她睁开眼一把打掉了慕白敛的手,没好气道:“醒来了,别摇了。” 慕白敛胸膛鼓了鼓,又立马泄了气:“看在你这几天可惨的份上,本少爷不跟你一般见识。” 说完,便率先下了马车。 晏卿尘见他状态还不太好,轻声道:“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今日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说。” 白芷很想知道这几日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但对上了他那双认真的眼神,一时语塞,只好乖巧点头,跟在他身后一同下了马车。 申管家就候在马车旁,只是令白芷没有想到的是,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小男孩,行为举止与申管家颇为亲近。 小男孩看见白芷下了马车,开心的迎了上来,拉着她的衣袖,笑地很开心:“大哥哥,大哥哥...” 第68章 揭秘1 如此热情的两声大哥哥,白芷愣在原地,一时竟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与某个小孩这么熟稔了。 晏卿尘在一旁提醒道:“这就是那日你派来送信的小子。” “啊~收拾干净了,一下子没敢认。”白芷惊呼,不过又略有疑惑的问:“你们决定收养他了?” 晏卿尘看向申管家,后者笑地眼睛都眯起来了:“小郎君,我一生无子,那日见到小十便觉得很是喜爱,这孩子也与我投缘,我便请王爷作主,收养他做义子了。” 白芷不曾想自己的一番作为竟让一个孩子有了归属,心想这一段被关的日子也算是值了,她摸了摸小十的头:“小十,在这里都不用愁吃穿了,以后要乖乖听申管家的话。” 小十用力点头:“小十会很乖的。” ... 白芷终于躺在景苑那张熟悉的床榻上时,内心中所有的不安定都褪去了,脑中思绪纷乱,想知道被抓女子的后续,想知道安子谦的现状,也想知道礼部尚书府有没有受到牵连,以及文哲....他这一次并没有出现,他们家如何了。 但周身疲倦的她,哪怕是在回王府的马车上小憩了一会,如今也抵不过席卷而来的困意,不多时便沉沉的睡去了。 这一夜,白芷睡得很沉,沉睡前她曾想着能否再次梦到那张始终未见得真容的背影,可...这一晚她一夜无梦到天明。 侍从们伺候她洗漱完毕后,便引她去与主人们一同用膳。 宁王妃一见到白芷,就上前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阿止,你这些天受苦了,来,多吃点补补身体。” 不一会,白芷的碗中就堆满了各种吃食,一大早吃这么多也着实有些顶,但长辈的热情总不好推脱,以至于她只能将满肚子的疑问压了回去,老老实实的用早膳。 这边白芷吃着,那边晏卿尘被宁王妃数落着,连带着宁王也被殃及,白芷的头越吃越低,恨不得埋进碗里,深怕被那两父子记恨上。 晏卿尘慢条斯理的吃着,仿佛已经对宁王妃的话免疫了,实则一直盯着白止那边的动静,见他碗空了,立马站起身,拂了拂衣袖道:“阿止,你不是有许多疑问么,走吧,随我一同去文府。” 听到重点词汇,白芷反射性地站起身:“好,晏哥,咱们走吧。”旋即又想起一旁地宁王妃,她面带迟疑:“柔姨,那...我先跟晏哥去了哈。” 宁王妃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但转头对上白芷时,又立马变回了笑脸盈盈地模样:“没事,去吧。” 得到首肯,晏卿尘也没有多余地话,提步就往外走,白芷小跑跟了上去。 白芷虽满肚子疑惑,想搞清楚目前形势,但也十分担心文哲家地处境,不过...既然晏卿尘能若无其事地带她去文府,那说明原书情节应该是改变了吧。 马车上,白芷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晏哥,你能给我讲讲,我被抓后都发生了什么吗?你们又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现下只有他们两人在,也无甚顾忌。 晏卿尘点了点身前的茶杯,白芷替他斟满茶,他轻抿了一口,缓缓道来:“那日你派小十前来送信,关键信息只有西市以及青楼,可西市那么大,大大小小的青楼都有数十家,我们确实都毫无头绪。” 三日前,刑部司 文哲面前摆放的是所有失踪女子的身份卷宗,包含相貌特点,以及近期各处走访问询拼凑出来的各女子失踪前的活动轨迹。 整合所有信息,这些女子有几个共同点,其一都是年方十六到十八的少女,其二皆是样貌出众。 至于行踪轨迹就很混乱了,各个坊市都有,乍一看并没有重合的迹象。 若是旁人看见这么庞杂的信息,早已经头昏脑胀了,但文哲极擅长提炼信息,他仔细比对每个女子失踪前地行为轨迹,还真就被他发现了端倪。 其中至少有三名女子去过西市同一家胭脂铺,名字叫做琳琅胭脂。 文哲刚吩咐完刑部司的属官去调查琳琅胭脂,就看见晏卿尘和慕白敛火急火燎的自门外走来。 “阿哲,不好了,阿止不见了。” “什么?这是发生了何事?”文哲赶紧放下手中的案卷。 晏卿尘平日里略显清冷的声音,今日竟也带了点急迫:“昨日子时前,有个小乞丐带着阿止的口信前,说今日如果他不在有间酒馆,便是出事了,还说此事失踪案或与青楼有关,让我们的查找方向重点放在青楼。” 慕白敛:“方才我们就是从有间酒馆过来的,阿止确实不见了。” 文哲皱眉:“可有询问有间酒馆的老板,阿止失踪前有何异常?” 慕白敛摇头:“询问了,昨夜放开夜禁,酒馆生意好,老板娘只说他匆匆忙忙说了句有事,就离开了,馆内忙实在不知他的去向。” 晏卿尘补充道:“昨日叶言良也在酒馆中做工,他说昨日看见阿止送了一对有情人出酒馆,而后就慌忙跑出去了。” 文哲面容严肃:“如今我已经找到了部分线索,阿止既能找人过来传信,说明他肯定无意间知晓了某些事情,但当时情况紧急来不及找我们,既然他给了线索,那西市中的青楼必然有问题。”顿了顿,他又道:“或许....你们再想想,在他与你们分别前有说过什么话没?” 慕白敛摊手:“我早早离开了,并未与阿止一同进城。” 说罢,他看向晏卿尘,问:“晏哥,你呢?” 晏卿尘并未答话,他眼睑低垂让人看不清此刻的神情,文哲与慕白敛对视,无声询问:他这是怎么了? 慕白敛撇嘴摇头:晏哥的事,我哪敢打听。 蓦地,晏卿尘交代了一句:“白敛,你跟着阿哲一起调查,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拔腿便离开了刑部司,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 插话: 感谢“无穷无量的霓裳仙”的用爱发电*3 感谢“无穷无量的霓裳仙”送的“点个赞” 感谢“清奈咸鱼”送的“花” 感谢“不闻钟”送的“点个赞” 感谢“不闻钟”的用爱发电 感谢“用户”持之以恒的用爱发电 感谢“珞宝宝”送的“一封情书” 水水很开心大家的喜欢,码字动力加+!!!! 第69章 揭秘2 慕白敛留在刑部司替文哲呈递卷宗,过了半晌,他好奇问:“我来了有大半天了,怎地一直没见着文叔?” 文哲:“父亲下早朝刚回,就被礼部尚书以要紧事为由寻了去。” 慕白敛:“什么要紧事?” 文哲:“不曾得知,待父亲归来当能知晓。” 先前被文哲派出调查琳琅胭脂的属官归来,将一份抄文呈递给了文哲。 “公子,那琳琅胭脂竟是礼部尚书家的铺子,店内掌柜是尚书府老人,伙计也是尚书府内家生子,我去问询时那掌柜的神情略显慌张,似有蹊跷,您看是否要带回来问询?” 文哲低头看着手中的抄文,上面记载着琳琅胭脂的人员明细,以及自女子失踪案发生后所有往来明细,上面竟没有那三名女子的记录。 “这上面的名单可有遗漏?” 属官恭敬道:“此名单是下官对照着铺内账本一一抄录的,抄录完毕后还核对了一遍,未曾有遗漏。” 文哲点头表示知晓:“名单与之前的走访信息有出入,账目是假的,掌柜的有遮掩,你速去将那掌柜拿来问话。” “是。” 属官领命转身正准备走,文哲叫住了他:“等等,切忌屈打成招。” “下官知晓。” 待人走后,慕白敛激动的问:“怎么样?是找到线索了吗?阿止能找回来了吗?” 文哲无奈摇头:“哪有那么容易,目前那琳琅胭脂的掌柜也只是有嫌疑,况且如此大的规模,岂能是他一人所为,如若此事真的与掌柜的有牵扯,那他身后必定还有其他人。” 慕白敛瞬间泄了气,他一想到此时白止说不定有生命危险,整个人就提不起劲来,他趴在书案上,声音有气无力的:“你说我这每天跟白止斗嘴,这一天不见到他,怎么就感觉这么不对劲呢?” “我之前找先生算过,阿止命有富贵,此次一定能逢凶化吉的。”文哲目光坚定。 慕白敛难以置信:“好啊阿哲,你什么时候算的?怎么没给我算?你藏私,你偏心!” 文哲:“....”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现在难道不是阿止的安危更重要吗?” 慕白敛后知后觉:“对哦。”但是..他还是觉得文哲偏心。 两人正相顾无言之际,刑部尚书文庭,也就是文哲的父亲,骂骂咧咧自门外走来,正巧看见文哲也在,他的神情变得更加气愤。 “哲儿,你可有找到新线索?那褚老头气煞我也,他家闺女丢了,自己找去啊,找我作甚?难道是我让他闺女半夜乱跑的吗?” “前些日子在朝堂上,当着众臣的面指责我刑部办事不力,哼,如今报应来了吧。” 文哲轻咳一声:“父亲,有些过了。褚小姐失踪,作为父亲的褚大人担忧也是应该的。” 文庭后知后觉,连忙压低声音道:“有点过了?那为父不是气不过嘛。” 慕白敛实在憋不住,笑出了声,文庭这才发现他也在,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笑道: “慕小子也在啊,文哲近日可陪不了你。” 慕白敛摸了摸被拍的生疼的肩膀,陪笑道:“文叔,是我来陪阿哲,不找他出去。” “稀奇,慕小子你转性了?上回跟你爹喝酒,他还跟我抱怨你一天天上房揭瓦呢。” “文叔,你别听老头胡扯,我最近很听话。” “你爹才三十七八,正值壮年,怎么就成老头了,按你这么说,我不也成老头了?” 慕白敛额角的汗都冒出来了,文庭年轻时曾与慕风是少年兄弟,一起上过战场,那一身杀伐果断的气息并没有因为转做文官而消散,他求助的看向身侧的文哲。 文哲对身后的属官使了个眼色,那属官立马会意,端着手中早已准备好的公文上前。 “父亲 ,这是这几日的公文,你今日既然有空就批阅一下吧。” 文庭瞬时噎住了,眼前的儿子面无表情,显然不好打商量,慕白敛低着头不看他,身旁就只有一个站的挺直双手捧着公文的下属,他没好气的瞪了下属一眼,甩袖向里走去,还不忘提醒愣在原地的下属:“快跟上,傻站在那里干什么?” “啊,是,大人。” 待文庭身影消失在两人视线内后,慕白敛才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阿哲,你爹可比宁王吓人多了,当初你祖父拉着文叔弃武从文绝对是明智之举,现在就已经够吓人了,要是久经沙场岂不是跟个活阎王一样?” 文哲耸肩:“你觉得你爹吓人吗?” 慕白敛立马摇头:“他哪里吓人?就是一个固执呆板的老头。” 文哲:“同理,慕风将军在外面看来煞气十足,你不害怕是因为他疼爱你,那我岂会觉得我的父亲吓人?” 慕白敛挠了挠头:“你说的也是,哎,不过..你从哪里看出我爹疼爱我?他不想打死我都算好的了。” 没完没了,文哲一把推开他凑上来的脑袋,叹了口气:“阿止..还找不找了。” “找,找,当然找。” “那你安静一会。” “哦。” .... 晏卿尘离开刑部司之时,牵走了刑部司的一匹快马,他脑中一直回荡着那日白止与他说过的梦境。 安子谦的身份是伪造的,上次疫病与他脱不了干系,而今女子失踪案频发又疑似他取得狄国信任的敲门砖。 虽说白止的梦境玄妙的让人难以置信,但目前提供的线索都准确无误,安子谦的身份是假的,上次疫病企图拉太子下位,看似恭王获利最大,但恭王母族势单,不足为惧,那么举荐恭王的吏部侍郎黄德形迹可疑。 如今事态紧急,安子谦的身份一时半会查不到,或可从旁侧找到蛛丝马迹。 插话: 感谢“无穷无量的霓裳仙”送的用爱发电*3 感谢“无穷无量的霓裳仙”送的“点个赞” 感谢“不想努力的鱼”送的用爱发电 感谢“清奈咸鱼”送的用爱发电 几位持之以恒的宝宝们,水水收到了你们的鼓励,近期水水发懒了,今日誓发6000字,不发完不睡觉!!! 第70章 揭秘3 晏卿尘快马加鞭回到宁王府,与宁王在书房里一顿磋商,没人知道两父子在商谈什么,过了良久,他才从书房出来,径直回了自己的院落。 傍晚,约莫戌初,有人悄无声息的摸进了晏卿尘的院落,他此时正端坐在屋内,似乎正在等人前来。 那人恭敬地唤了一声世子,随即将带来的一叠纸交给了晏卿尘,他摊开其中的一张纸看了一眼,对那人点了点头,吩咐了一句:“继续查。” “是,世子。” 待人走后,晏卿尘细细查看了纸上记录的信息。 黄德,祖籍益州,其父黄明洋曾任益州司仓参军,启元十二年因对下属疏忽管教,导致益州仓失火,损失近半数储备粮,黄明洋入狱候审,不巧的是那年益州竟干旱少雨,百姓产粮量锐减,急需开仓放粮,又因储备粮近半数被烧,放不出多余的粮,一时百姓怨声载道,联合请愿严惩黄明洋。 原本益州长史原本只想小惩大戒,只可惜黄明洋时运不济,不得不从重发落。 黄明洋只是从七品下的属官,按照晏国律法如若犯重罪,可由州府长官自行定夺,时候上书一封告知即可。 遂黄明洋被罢职,并判处了三年徭役,其下属更是判处了五年徭役。 徭役挖矿实苦,如此才平了民愤。 然,调查所示,黄明洋才服徭役三个月便被人提了出来,携一家老小来了盛安城,开起了铺子做起了生意。 年少的黄德就这样时跟随父亲一同来到盛安城,一路平步青云坐上了吏部侍郎的位置。 那一叠纸上对黄府所有事宜写的详细,可对于黄明洋当时是得了哪位高人的帮助却只字未提。 晏卿尘目光汇聚在其中一行,眼神散出冷酷的光芒,好一个人前光鲜人后禽兽的黄侍郎,今夜他倒要好好会一会,看看这位黄侍郎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来人,叫申管家过来。” “是,世子。” 亥时末,晏卿尘穿好夜行衣,背着与夜行衣同色的包袱飞身出了王府。 亥初,黄府书房 “老爷,夫人让奴前来问您,您今夜也要过去歇息?” 黄德头也不抬,摆摆手:“回去禀告夫人,我近日公务繁忙,无需等我,自行歇息便是。” “是,老爷。” 待那下人走后,黄德便吩咐身边侍从道:“你去给我备好热水。” 亥中,黄府除了书房外,皆归于寂静。 黄德屏退了除贴身侍从以外的所有下人,并吩咐他们好生歇息不要再过来,待人都走后,他站起身走到了书架前,摆动其中一个白瓷花瓶,书架自两侧打开,露出了其中的密室,他悠闲地走了进去。 密室门隔绝了所有的声音,无人知晓密室内发生了什么。 子时,黄德一脸舒爽地从密室中出来,唤来侍从替自己打水洗澡。 屏风挡住了水汽,一时间整个浴桶周围水汽缭绕,黄德背靠在浴桶内闭目养神,只是那张肥肉横飞地脸上挂着满足地笑意,实乃透露出猥琐之意。 倏尔,书房内所有火烛尽灭。 黄德猛地睁开眼,叫唤着侍从:“黄余,我还未出浴,你灭灯作甚,快重新点上。” 良久,未有回应。 黄德方觉有异,惊叫了好几声黄余,依旧没有得到回应,浴桶内水花声响起,亦有吃痛碰撞声,似乎是他想要从浴桶中爬出,却又因黑暗无法视物而难以继续行动。 突地,就在黄德要爬出浴桶时,书房内一阵阵''阴风''吹拂,寒凉地气息让黄德地身体不住颤抖,他不得不蹲回浴桶内。 他颤声询问:“是谁在装神弄鬼,快出来!” “黄德...你个黑心肝的...”阴恻恻的尖利女声自屋檐内环绕的同时,一张鬼脸泛着红光直贴黄德面门。 “啊——鬼啊。” 黄德吓得一头缩进了浴桶中,直灌了好几口水,而那水中还掺杂了他因害怕渗出的黄色液体... “黄德...你害我死的好惨啊...” “我死的好惨啊...我的身体好痛啊...” “黄德...拿命来...” “鬼啊,别过来...别过来...” 黄德的身体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将浴桶中得水溅得到处都是,一股难闻得尿骚味也夹杂在其中,飘散了出来。 晏卿尘嫌弃地掩住口鼻,在屏风上拿起一件衣服将黄德卷出了浴桶摔在了地上,他夜视能力强,黄德整个就是一团白花花的肥肉实在是辣眼睛,他复而又将那衣服盖在了黄德身上,继续变换声线。 黄德嗓子都喊哑了,边哭边喊:“你别过来,别害我...我不是主谋,你去找主谋..” “阎王爷可怜小女子身世,特恩准小女子回阳间抓真凶,就是你害的小女子惨死..小女子今日要拉你下地狱。” “别找我..”黄德不住向着前方磕头,“不是我害得..我都是听安...安...按照曹大人..听曹大人的。” 语无伦次,让晏卿尘有些厌烦,他耐着性子问:“哪个曹大人?” “就是大将军麾下,中军校尉曹瀚,曹大人。都是他..你要报仇就去找他。” “....” 屋内再无回应。 过了好一会,黄德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再无骇人的鬼脸,那阴恻恻的寒风也停了,他彷佛走了一遭鬼门关,直愣愣的瘫倒在地,半天回不了神。 马车内 白芷听得津津有味,她忍不住问:“晏哥,你倒底是如何吓他的?还是你扮成了女鬼的模样?” 晏卿尘冷哼一声:“我不过就是让申管家准备了一个纸人,再在其中嵌了一支红烛而已,那黄德心中有鬼,自然害怕。” 白芷又问:“那你是如何模仿女声的?” “很难吗?” “不..难吗?”而且,她难以想象,晏卿尘捏着嗓子说话的模样,总觉得有些毁形象。 晏卿尘对白芷的想法若有所觉,伸出食指和中指敲了下白芷的额头:“别想些有的没的。” “啊——”白芷吃痛。 第71章 揭秘4 白芷额头红了一片,晏卿尘轻咳一声移开了视线,解释道:“去年,盛安城来了一个戏班子,善口技,白敛非要去学,我在旁边看着学了两手。” “哦,还是晏哥厉害。”白芷张口就来。 晏卿尘下巴微扬,对于白芷的吹捧很是受用的模样。 白芷盯着桌上的茶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此一无所觉。 “中军的曹校尉..这事不会要牵扯到慕将军吧?” 晏卿尘:“出自他军中,自是会有影响,但无伤大雅。” 白芷:“所以..这曹瀚和黄德,到底是谁的人?”她有预感...这俩货绝逼是安子谦的人,就看晏卿尘能不能查到了。 晏卿尘不答反问:“你可曾还记得与我说过的其中一个梦中,对于一黑袍男子的描述?” 白芷:“记得。” “他与一名黑袍男子见面,已是深夜那男子还带着可怖的面具,叫人看不清脸,但他周身气度不凡,不似寻常人。”晏卿尘记忆极好,竟一字不差的复述了出来,不过就算有差别,白芷也记不清自己的原话了。 他继续道:“我之前一度以为安子谦是恭王或者齐王的人,但顺藤摸瓜之下,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才知此人身份竟如此惊人。” 白芷明知故问:“安子谦..他有何隐秘身份?” “这就不是你该问的了。”晏卿尘推开他凑近的脸,“文府到了,准备下马车吧。” 白芷掀开车帘往外看,果然到了,她跟着晏卿尘下了马车,就看见慕白敛站在门口张望,看见来人立马飞扑过来,白芷一个闪躲不及时,被他一个熊抱胸口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阿止..阿止..我昨晚做噩梦,梦见你又被抓了,还被一刀砍了,吓死我了。” “你放开我。”白芷喘了口气,使劲的推搡着这个跟狗皮膏药一样的人:“我没砍死,倒被你勒死了。” “啊..哦。”慕白敛赶忙放开他,“阿止..你没事吧。” 白芷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没事。” 晏卿尘站在门口,一脸不耐的看着磨叽的两人:“还不进去?” “来了,来了。”慕白敛秒变脸。 文哲早就在屋内给他们三人倒好了茶水,沁人心脾的茶香四溢,浮躁的气息也削减了几分。 “阿止,这几日你受苦了。” 白芷笑着摇头:“无事,只要能揪出幕后之人,对我来说都是小事。跟那些受苦的女子相比,我这点遭遇都不算什么。” 慕白敛好奇问:“这么说,阿止你已经知道那些女子的遭遇了?” 白芷:“只是听晏哥说了一点黄府的细节,并不知具体的情况,但总归不会是好的。” 面前的三人,脸色都不好,白芷追问:“所以..那些女子被解救了吗?” 慕白敛气愤至极,拍着桌面站起身怒骂道:“都是些畜生都不如的禽兽,那些女子即使被救了回来,后半生都会活在阴影中..那些禽兽就该死。” 晏卿尘瞪了他一眼:“老实坐好。他们的罪自有官府定夺,一定会替那些女子讨回公道。” 文哲将慕白敛拉着坐了下来,缓缓开口:“既然阿止已经知道了黄府的事情,那我来给你讲讲接下来发生的事。” 两日前 距离天子下达的最后期限,也只剩下两日,刑部司上上下下蔓延着沉闷的气息。 “公子,琳琅胭脂的掌柜招供了,这是他的签字画押。” 文哲接过属官递来的认罪书,上面详细记载了他是如何利用胭脂铺做遮掩诱骗女子,将她们秘密卖入青楼,其中礼部尚书也有牵扯,掌柜的一口咬定是礼部尚书指使的。 “这是那掌柜的亲口所述?” “没错,昨日下官将他带回问询,他却一直不肯开口,下官只好将利害关系说与他听,或许他思索了一夜想通了。” “这一张认罪书漏洞百出,疑点颇多,一个胭脂铺掌柜是如何诱骗女子?又是以何种渠道贩卖的女子?如今那些女子又在何处?以上统统都未曾提到,要这张认罪书又有何用?” 属官兴奋的神情一滞:“那这...” 文哲将那认罪书递了回去:“再去仔细询问细节。” “是。” 不曾想,到了下午,等来的却是奉命捉拿礼部尚书的圣旨。 文庭双手捧着圣旨,客气的送王长青出刑部司。 “王公公,您慢走。” 文哲眉头紧锁,看着自家父亲彷佛捧着一个烫手的山芋,严肃道:“那掌柜上午才签署认罪书,下午就请来了圣旨,父亲,刑部司有内鬼。” 文庭叹气,无奈道:“那背后之人或早已准备好罪证,只等这次查抄栽赃陷害。莫非真应了我那句报应?” “父亲,褚府千金都失踪了,褚尚书必然是被人陷害了。如此我们还要拿人吗?” “如今圣旨已下,不得不拿,不过倘若褚世南拒不认罪当是还能拖延一些时间,如今抓到嫌犯,七日期限已破,哲儿你无需再忧心此事,尽快调查。” “是,父亲。” 这一日的盛安城,很是热闹。 褚府被查抄,百姓纷纷堵在门口围观,有唾骂,有唏嘘,亦有维护的。 褚世南被押入了刑部大狱,此时的他再也没有前日与文庭对峙时的盛气凌人。 文庭只当他受此折辱,心气受损,看在这么多年同朝为官的份上,安慰道:“褚尚书莫要太过于担心,我刑部断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我..认罪。”褚世南低头喃喃道。 声音太小,文庭未听清:“你说什么?” “我认罪。”褚世南抬高音量,直勾勾的看向文庭。 “褚世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认什么罪?你的尚书不要了?家人不顾了?名声也不要了?”文庭面容严肃,一连串的发问。 褚世南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咄咄逼人的发问,他不是应该嘲笑自己活该吗?如此惺惺作态是作甚?怜悯他吗? “傻了?问你话呢?” 插话:水水兑现了,今日完完整整地三章..6000字给各位小主奉上了!!! 第72章 揭秘5 褚世南冷笑:“想要又如何?可我又能如何?莫要再惺惺作态了,认罪书拿来,我褚世南签字画押便是。” 文庭:“你到底是有何把柄在他们手上,让你如此不在乎自己更不顾念家人?你且想好了,当真要为那些残忍之人一辈子背上骂名,倘若日后褚悠悠被救回来,她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亲?我还能再为你拖延一日,你再好好思量是要认罪还是与我们合作?” 褚世南神情松动,有些许动容:“褚家虽也是世家、但到我这一代也凋零落魄,而我膝下更只有一女悠悠,如今更是.....” “他们抓住了你的女儿以此为要挟?”文庭敏锐的抓住了关键:“是何人要挟你?你且告诉我,刑部一定会缉拿犯人,帮你把女儿找回来,绝不姑息。” “告诉你又有何用,怕是到那时我女儿早已命丧黄泉。你走吧,让我静一静。” 文庭叹了一口气:“你好好考虑吧,我晚些时候再来。” 文哲在监牢外等着父亲归来,见他神色不愉便知结果并不尽人意。 “父亲,褚尚书他...” 文庭摆摆手:“让他静一静吧。” 随即,文庭吩咐监牢的看守道:“看好入口,不允许任何闲杂人等入内。” “是,大人。” 离开监牢的路上,文哲突地站定,向文庭拱手请示:“父亲,如今我们虽然被人算计,纵然他们抢先一步禀明圣上,看似之前的线索毫无用处,但儿子认为那琳琅胭脂的掌柜也算是提供了部分线索。” “此话何意?” “先前那掌柜招供,是他拐骗女子并将她们卖了。儿子当时只想找出更多证据和线索,重点在他漏洞百出的认罪书上,而今想来,盛安城能藏人的不就是东西两市?两市青楼中的女子繁多,多一个少一个也不新鲜,儿子请父亲允许派人彻查两市青楼。” 文庭背手抬头看着晴朗的天空,今日无云,沉思了良久,他挥了挥手:“就按你说的做吧。” 说罢,头也不回的向内院走去,文哲追问:“父亲,你这是做什么去?” “你搞这么大动静,你爹我不得想想借口,在陛下面前圆过去。” 文哲:“哦。” 两市的繁荣是盛安城繁荣的缩影,更体现了晏国兼容并包的胸怀,其中除了本国商贩之外,还有别国商人驻扎开店,调查起来难度较大,但刑部出手向来都是命案,且自古民怕官,只除了鱼龙混杂,数量众多的难度外,需要多花些时间以外,其他的倒也算是便利。 不过,此次就是要赶时间,故刑部的人执行的颇为粗暴,更是令人胆寒,不敢造次。 这一场盘查持续了整整一日,直到宵禁前还剩西市最后两家,刑部的弟兄们只能先回司里禀告最新进展,明日一早再继续审查。 ** 讲到这里,文哲依旧不急不缓,但白芷看刑侦剧多年的经验告诉她,这一夜势必会发生不少事,便忍不住插话:“阿哲,我猜第二日也就是昨日早上出事了,但就昨日你们救我们的情形来看,分明是所有事情都已经解决了,这中间又发生了何事?” 晏卿尘瞥了白止一眼:“就你这与白敛一般的急性子,你待阿哲说完,不就知道了?” “晏哥,那我还想问你呢,这一日你干了何事?如何与阿哲,还有白敛汇合?”白芷的好奇达到了顶峰,此刻也顾不得晏卿尘对她的微词:“都是好兄弟了,你们就快给我说说嘛?” 慕白敛摸了摸手臂上泛起的鸡皮疙瘩:“白止,我怎么觉得你和女子关了几日之后,变得...变得不正常了?” “你说谁不正常?” 白芷粗声粗气的吼了他一句,慕白敛瞬间感觉对味了,顿时浑身通畅:“这才对,就是这种感觉。” 白芷:“慕白敛,你就是有病。” “我这是怕你关傻了,你不领情就算了,还骂我有病,这几日我担心你的安危,吃不下睡不着,白止,你还有没有心?” 白芷:“...” 行,这局算她输了。 和事佬文哲无奈摇头,一边拉一个。 “好了,都坐下吧,还听不听了?” 白芷:“听。阿哲,你快说吧。” 文哲又看向另一边气鼓鼓的慕白敛,道:“你不是也想知道我和卿尘这中间是如何谋划的吗?” 慕白敛这才勉强点头,不再闹腾。 “还是我来说吧。”晏卿尘不想再听两人聒噪,接过了话茬:“自我查到曹瀚之后,先是派人着手调查他的背景,而后又去了慕府询问慕将军,关于曹瀚的来历,并知会他需对此事有所防备。” 慕白敛:“你前日去过我府上?...”我怎么不知道? 晏卿尘瞪向他,愣是没让他继续说完,复而继续道:“那曹瀚是个娃娃兵,少时自益州入的西南军,而后才入中军,到此已经有两人出自益州,而后面查到的蛛丝马迹更是让人难以置信,如果事实果真于其一致,如今箭已经在弦上了,他们势必会立马采取行动,那晚我便去了文府,与阿哲商议,顺水推舟,做一回捕螳螂的黄雀。” 三人中只有慕白敛听的云里雾里,那蛛丝马迹是什么?又是怎么顺水推舟?他很想发问,但又不敢... “果然,昨日早朝时,陛下就已经拿到了奏文以及礼部尚书的认罪书,龙颜大怒立即就要下旨发落褚世南。朝堂上群臣的立场登时便一览无余,也就到了收网之时了。” 文哲:“于此同时,我们两边的人都锁定了同一家青楼,也就是红袖楼。” 终于到了慕白敛知道的环节,他忙插嘴道:“这个我知道,还是我拿着宁王府的令牌叫来的城防营的张金等人。” 白芷:“那你们又是如何得知,当时我和褚小姐有危险?” 文哲:“昨日早朝,原本就是陛下与宁王商议的一出戏,那伙人见事迹败露,便要断尾求生,如此行径,必然会危及到你们的性命。” 晏卿尘冷笑:“他们以为死一个曹瀚便能掩盖住,太天真了。” 第73章 尘埃落定 此事牵涉不少朝臣,上至三品下至七品皆有官员参与,再往下深入涉及朝堂丑闻,晏卿尘和文哲不便再多说。 实际上,根据他们所描述的内容,白芷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她之前看原书的时候还在疑惑,安子谦前期不过是无权无势的商人,怎么就能仅凭傍上几个大臣的女儿一步步上位,掌握实权,并且持续搞垮对手呢? 看书的时候,终究都是纸片人,实际上在隐藏的角落中,各个环节都在按部就班的运转。 其一,他自身巴结权贵打入内部,并且在不同的环节与各部大臣的女儿暧昧不清,不经意间获取关键信息,谋略得逞后果断行动,铲除后患,这一次褚世南和褚悠悠就是最好的例子。 其二,私底下买卖良女,暗中送到官员手中,满足他们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癖好,又不会被人发觉,或许还携黄白之物相送,久而久之人心怎能不腐,如此他在朝中的势力便越来越庞大了。 所有总总,在晏卿尘的只言片语中,也能明白他们是已经查到了症结所在,就不劳她一介平民费心了,白芷最在意的还是那些女子的安危和着落。 “那些失踪的女子可有找回?” 文哲神色复杂:“近一年间一共有十三名十六岁的女子失踪,只找回了四个,其余的女子怕是已经遭遇不测了。” “那找回的女子该如何安置?如今世道对女子多有责备,她们的遭遇即便是回家也难以清白生存了,这些女子的家人以至于邻里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们,如此生活只会更加艰难,万一再有女子想不开自尽...岂不是白白送了一条命?” 她这一番话说完,其余三人皆是沉默,他们并未考虑这些,只觉人既救回来脱离了苦难便好了。 文哲神色为难:“这...可是那些女子皆有家人,不与家人住在一起,又能如何?” “那总不能就任由那些受害的女子再次受到伤害吧,或许可以找一处远离熟人的地方,能接纳那些女子,并且她们也能自力更生?” 白芷越说声音越小,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于天真,哪怕是搁在现代也不一定能做到如此。 文哲表情为难,摇头道:“阿止..我知你被关了些时日,对那些女子颇为怜悯,不过你说的那些..我们刑部难以办到。” 也只能如此了吗?白芷低头不语。 “也不是没有可能。”晏卿尘慢条斯理地开口:“这些女子有家,想来她们内心还是渴望得到家人的慰藉,理应先送她们归家与亲人团聚。不过,近两个月我会派人守在这四位女子附近,倘若真的出现你所说的那般,我宁王府会为她们寻一处栖身之所,可保后半生无忧,如此可行否?” 白芷猛地抬头,目光明亮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人,此刻她的世界内只有他一人,他的声音是如此动听,说的话更是沁人心脾,整个人如同一束光一般照亮她内心那处阴暗地角落。 “可行,可行的。”说完,她又觉难以表达内心的激动,补充道:“晏哥,还是你最好。” 晏卿尘淡定的嗯了一声,只是端起茶杯饮茶时,嘴角勾起了淡淡的弧形。 慕白敛见他们一来二去的,脑中依旧全是疑惑,方才不是询问的时机,这会他敏锐的察觉到氛围松散了许多,遂大着胆子问:“晏哥,阿哲...你们能告诉我,幕后黑手倒底是谁了吗?从昨日到今日,你们说来说去的,就是没说是谁指使这一切的啊。” 晏卿尘眉梢轻挑,询问白芷道:“你知道是谁吗?” 白芷了然点头:“不就是他吗?怎会不知。” “他?”慕白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谁啊?” 文哲站起身,拍了拍衣袖:“听说西市的点心铺又上了一款新口味的点心,阿止,要不要去尝一尝?” 白芷连连点头:“好啊,晏哥,你去吗?” “带路。” 一行三人有说有笑的讨论着新出的点心,只剩下慕白敛抓心挠肺,跟在他们身边询问,可依旧没有人搭理他,最后只好放弃。 算了,管他什么幕后黑手,还是点心最重要。 “等等我嘛,我也想吃。” 晏卿尘回头:“怎么的,还让本世子请你快点?” “哈哈哈哈,晏哥,我来了。” .... 两日前傍晚,皇宫,紫宸殿 晏云睿刚沐浴完,正由宦官们替他更衣,王长青在屏风外候着。小福子就从殿外进来凑在王长青身边耳语。 王长青听完,低声道:“你先去回禀王爷在偏殿稍候,待陛下更衣完再传召觐见。” “是。” 待小福子出门,王长青便轻声向晏云睿请示:“陛下,宁王有要事求见,如今在偏殿候着呢。” “朕知道了,带他来见朕吧。”晏云睿已然更衣完,自屏风后走出。 “是,陛下。”王长青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不多时,王长青便带着宁王进了紫宸殿,晏云睿此时已经坐在一旁的榻上。 “臣弟拜见皇兄。” 晏云睿摆手,招呼晏泰来身侧坐下:“私底下,就不用这些虚礼了,快快过来坐吧。” “是,皇兄。” 晏泰坐在了桌案的另一边,王长青上前给两位斟茶。 “你这么晚入宫,所为何事?” 晏泰看了眼殿内宫人,晏云睿会意,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他看了眼王长青,道:“长青你也出去吧,替朕在外面守着。” “是,陛下。”王长青放下手中茶壶,缓缓地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他二人。 “说罢,朕听着。” 晏泰叹了口气:“皇兄,臣弟知道你不愿回忆十二年前的那件事,总觉得欠了大皇兄他们一家,可当初分明就是大皇兄自取灭亡,太子之位原本就是他的囊中之物,可他却担心夜长梦多,手足相残,倘若不是你我兄弟命大,何至于有今天?” “臣弟也知皇兄因此事有心病,你心中既是心疼于臣弟,一方面又害怕臣弟步大皇兄后尘,遂为了让皇兄心安,臣弟一生只会有阿垚一子,对他更是放纵,盛安何人不知他纨绔的名号?” 晏云睿眼睑低垂,沉声道:“朕知上次阿垚受了委屈,可朕已经命萧庆予闭门思过三个月,况且他还因此折了一条腿,也算是教训了,倘若阿垚还是觉得心中有气,朕再赏他些好玩的物件。” “皇兄,臣弟此次前来并不是为了讨赏,更不是诉苦,我们一母同胞,这些年臣弟知皇兄不宜,断不会有别的心思。你且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晏泰从怀中拿出一叠纸递了过去,在晏云睿仔细查看之际,继续道:“不知皇兄可还记得煜霖,当时我们都以为这孩子葬身火海了,不曾想竟被他宫里的宦官偷天换日给救了下来,这十二年隐姓埋名,改头换面,赫然成了盛安城有名的富商之子,如今叫做安子谦。” 晏云睿越看越心惊,神色越来越凝重,到最后更是怒气冲天。 “竖子,尔敢!” “皇兄若是还有疑虑,可自行查证。” 晏云睿抬手制止:“不用,纸上记录详尽,还有什么不明了的?皇弟你有心了,你今日进宫可是已想好对策?” “臣弟有一计...”接下来晏泰为晏云睿讲述了在王府内早与晏卿尘商议好的对策。 晏云睿听完后,立即应允:“就这么办吧。” “好,臣弟已无事,便先行告退了。” 晏泰站起身,躬身行礼后便转身往外走,直至到大殿门前时,晏云睿叫住了他:“皇弟,阿垚明年便满十八,他可有中意的事?” “回皇兄,近些日子都是阿垚在前后奔走,臣弟未曾询问。”晏泰看向那一瞬间似乎沧桑了许多的皇兄,声音柔和了许多。 “好孩子,你且回去问问罢。” “是,皇兄。” “晚些时候进宫陪朕手谈几局可好?” “好,臣弟告退。” “去罢,对了,替朕向王妃问好。” 晏泰回到宁王府时已是亥初,他回屋后便立马询问侍从:“阿垚可在府内?” “回王爷,世子在府内。” “好,去叫他过来罢。” “是,王爷。” 不多时,下人便带了晏卿尘前来,晏泰屏退了侍从。 “阿垚,父王刚从宫中归来,你皇伯父已知晓,并同意配合。” 晏卿尘点头:“好,那我今夜便去一趟文府。” “可。”晏泰顿了顿,又道:“他让我问你,可有想好之后想做的事?” 晏卿尘一愣:“未曾。” “你可以入仕了,日后可以想想,也不必藏拙了,别再让宁王府丢脸了。” 晏卿尘眉眼含笑:“儿子本就是纨绔,哪有藏拙一说,都丢了十几年了,父王可宽心,日后定然还会继续丢脸。” “你个臭小子。” 晏泰作势就要上手,晏卿尘一个闪躲便跑远了:“父王,您那老腰还是悠着点吧,当心再闪着。”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你再说一句试试。” “我偏不!” 晏卿尘即使跑远了,还是回头犟了句嘴。 倘若慕白敛看到这一幕,必然会惊呼:原来晏哥也有这么..这么调皮?活泼?的一面啊! 可惜,他肯定看不到,因为晏卿尘死要面子嘛! 插话:这一部分的故事,属于原书的故事就此告一段落(ps:后续还是会插一点安子谦和其他党羽的着落),之后就是属于晏卿尘、白芷、慕白敛和文哲他们的故事啦,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精彩的事呢?各位宝宝尽情期待啦~ 第74章 叶言良 白芷已经回云鹿书院上了两天的课,耳边时不时还能听见同窗小声议论安子谦的声音。 “哎,你听说了吗?就之前一直跟在薛世子身边的安子谦,竟然是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女子失踪的主谋。” “听说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平日里见他笑嘻嘻的,对谁都十分客气,不曾想竟是个这样的玩意。” “不过..只有我觉得,对安子谦的处置过于严苛,且执行速度远快于其他死刑犯了吗?我表姐夫在刑部当差,愣是对此讳莫如深,避而不答。” “既然刑部的人都不愿提及,想必这安子谦肯定是得罪了大人物。” “不说了,不说了,我方才瞥见谢夫子过来了。” 那边停止交谈,白芷也收回了注意力。 一日前刑部公示了女子失踪案的他非法买卖良民,以致数名九名女子无故丧命,并贿赂朝廷命官,数罪并罚,处三日后问斩。 别人不知,白芷自然知道他为何被处理的这般着急,只不过每每想起安子谦的下场,便觉得很不真实,原书中的主角就这样被处死了,她之前也看过一些其他类型的小说,主角都是所谓的气运之子,也不知这个世界会不会因此崩塌。 但,就目前他们还必须来云鹿书院读书来看,这个世界还好好运行着。 并且,此刻某慕姓男子,正契而不舍的拉着白芷的衣角,企图用撒娇策略让她同意,待会的明算随堂测验给他抄答案。 白芷不耐烦地扯回衣角,低声骂他:“慕白敛,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吧,那可是谢夫子,万一被发现了就完蛋,再说了,你能不能学学晏哥,他最近进步很大。” “可是我就是不会啊。我只要一看见那些题就头晕,也不知道晏哥是怎么学的,都是一起听你讲解,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背着我给晏哥补习了?” 慕白敛有一种原本都是吊车尾的兄弟,却背着他悄悄努力,而且还被他发现了愤懑不平的既视感,可他不敢舞到正主面前,只敢在白止面前狐假虎威一下。 “是你蠢。”晏卿尘一击毙命。 慕白敛双手捂住胸膛:“晏哥,我的心好痛。” 晏卿尘淡淡的嗯了一声:“我知道了,回头我告诉慕将军,让你的皮也疼。” “不痛了,晏哥,我好得很。”慕白敛立马放下手臂,坐端正:“那什么,不就是随堂测验么,都是小事。” 很不巧今日都是谢观的课程,除了明算,还有他的明经,只要在他的课上,所有学子都十分老实,而这一整天都在慕白敛似有若无的叹息中结束了。 当然,对于白芷来说,也实在是折磨,她不会也不能考取功名,但谢观却不这么认为,课上对白芷格外关照,时时注意她的状态,但凡她表现出些许疑惑,谢观都会关切的询问:白止,你可有疑问? 故而,在谢观的课上,白芷是不能有半点走神。 下了学,白芷习惯性的询问晏卿尘:“晏哥,今日是回府还是在舍房住?” 晏卿尘站起身:“回府,还有些琐事需要处理。” “好,那我先回舍房了。” 晏卿尘正准备点头,却突然瞥见丁六堂外站着一个较为眼熟的身影,随即叫住了白止:“阿止,我记得你曾说过,有一次你不慎被人推入水中,是叶言良发现你未去学堂,并且送你去了医院对吗?” “额,对,怎么了吗?”白芷疑惑歪头。 “这次调查中我们基本查清了所有勾结得党羽,叶家也曾是安子谦他的旧部,你不若好好想想,在那前后是否曾经得罪过他。叶言良此人,你须得注意。” 白芷心一颤,说话都有些结巴:“不..不会吧,倘若他真的有罪,不早就被你们抓起来了?” “他不过是边缘人物,掀不起太大得风浪,也确实没有摸到他的把柄。”晏卿尘提醒道:“不过,你还是小心些,注意与他保持距离。” “好,我知道了。” 这一日,白芷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她断不会相信,但却是晏卿尘开口,他不会说谎的。 白芷真不敢相信,来到这里第一个认识且称的上是朋友的人,曾经想要害过她的性命。 或许上次她被抓,也是叶言良跟随在她身后,悄无声息的向安子谦高密?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再回神时晏卿尘和慕白敛已然离开,而叶言良竟在门外一脸笑意的候着。 白芷身体一僵,很快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强迫放松了下来回了他一个微笑。 “白兄,你方才在想什么呢?我叫了你好几声才回神。” “没,就是在愁今日谢夫子留下的课业,你也知道我明经学的很费劲,不知该如何作答。” “如果白兄实在忧愁,不若给我看看,我帮你出出主意。”叶言良十分热心。 不过是胡诌的理由,今日谢观还真没布置课业,白芷连连摆手:“君子当敏而好学,晚上还有大把时间,我自己回去琢磨一下就是,不知叶兄今日找我何事?” 见他委婉拒绝,叶言良也不再执着,而是从胸口掏出一个荷包,递给白芷:“这是上次你在酒馆帮工的工钱,那晚你突然离开就再也没有回去,而后竟也没有来书院,直到今日我才知你回来了,特意把钱给你送过来。” “叶兄有心了。”白芷接过荷包,谁也不能跟钱过不去。 叶言良倒没想到他如此爽快,脸上的笑容有一瞬僵硬了,但很快又恢复了,他试探的问:“白兄,这几日我都在担忧你的安危,如今见你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白芷眸中精光闪过,语调微冷:“我又不是女子,能有何危险?不过是被世子寻了去在宁王府小住了几日,这些都已禀明了山长和谢夫子,就是不知叶兄如何觉得我会有危险?” “并不是咒白兄遇到危险,我只是当白兄是好友,故心下担忧。”叶言良神色略有慌乱,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忙道:“时候不早了,我今日得回城里一趟,我就先走了。” “叶兄慢走。” 插话: 感谢“无穷无量的霓裳仙”送的用爱发电*3 感谢“我没名字可选”送的啵啵奶茶~ 感谢“清奈咸鱼”送的用爱发电*2 感谢“你都会”送的用爱发电 爱你们~ 第75章 新的未来 白芷看着叶言良略显慌乱的背影越走越远,一时间也十分认同晏卿尘方才说的话,就这心理素质也确实翻不起浪。 或许,叶言良那日上午去舍房找他就是想确认他有没有露馅,发现他毫无所觉后这才心安理得的卖好人模样,大度一点,只要他日后不再作妖,那便功过相抵。 人心不古,日后还是疏离一些吧。 回到舍房,白芷做的第一件事是拿出荷包数钱,一共是三百文,又是一笔进账,放入了自己的小金库中。 自从与晏卿尘他们混在一起之后,吃喝玩乐从未花过钱,甚至有时还能得一些买甜品的零钱,可以说是只进不出,小金库日益丰盈,非常有安全感。 目前最需要关心的就是后日处决,一切真的尘埃落地后,或许会有新的开端。 前些日子太过于煎熬,好不容易归于平静,该好好的养精蓄锐,故白芷早早的睡下了。 第二日,舍房的报晓鸡准时上岗。 一夜无梦的白芷心情甚佳,偶觉这鸡鸣也不那么刺耳了。 速速洗漱完,到学堂时竟无一人,白芷是头一个,等了好一会其他同窗才陆陆续续过来,晏卿尘和慕白敛到时,刚好上课钟声响起,谢夫子也同步进了学堂,他们三人只能草草打了声招呼,便开始早读。 俗话说,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晨读在继续,春天却已经逐步走远了。 许时昨日睡得好,白芷读的格外卖力,就连谢观也频频赞赏的看向他,眼中的期待又多了几分,她在心中可惜,谢夫子早晚希望会落空。 今日又是云鹿书院休沐的日子,下了早课一行三人与文哲相聚后,便商量休沐时干什么。 白芷心中挂念安子谦能否顺利下线,她早已不能将这些人都当作书中的纸片人了,他们有自己的人生轨迹,但安子谦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坑害那么多无辜女子的性命,她自己也险些命丧他手,心中对他并无半点同情,可即便如此,她不愿意去看如此血腥的场面。 “明日不是安子谦的处决日么?确定不会有残留党羽作乱吗?”她在晏卿尘身边小声询问。 晏卿尘低下头看了眼她,语气十分轻蔑:“不行动才是孬种。” 好家伙,这是设下了圈套,只要安党余孽行动,必然有去无回。 也不知会有何人如此忠心,亦或者是兔死狗烹的心态,不过,如果真的还有余党,希望他们能想开,理想的王国已然破碎,偏安一隅安稳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文哲自处理完公事之后,又变回了丧脸,那状态仿佛是有开关一样,慕白敛正央着他告诉自己查案的细节,后者只顾左言他,慕白敛气馁转头准备向晏卿尘闹腾两句,却发现他二人神神秘秘的低语,满脸难以置信:“晏哥,阿止,你们又瞒着我在说什么悄悄话?” 白芷看他那神情仿佛是全世界都抛弃了他一般,真夸张。 脑子笨这件事也不能赖别人。 晏卿尘握紧了拳头放在桌面上:“我们就算背着你说悄悄话,又怎么样?” “哈哈,没事,晏哥,你们继续。”慕白敛秒认怂。 文哲突然凑过来:“所以,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对上他那好奇的小眼神,白芷扶额。 果然,八卦不分性别和年龄。 白芷只好无奈道:“我比较好奇明日处决,问问晏哥而已。” “还以为是什么事,那你藏着掖着干什么?”慕白敛满脸鄙夷:“上次问你们幕后黑手死后不肯说,最后还不是公示出来了,那狗屁安子谦,我只恨之前没有好好揍他俩拳。” 白芷:“....” 文哲轻咳了一声:“走吧,回学堂了。” 这一日白芷刻意将安子谦的事情放在了脑后,哪怕是下了学,晏卿尘和慕白敛两人询问她是否要一起进城时都拒绝了。 实际上,她是有些害怕的,害怕那个既定的未来改变后,她的未来更加迷茫。 ... 行刑是在午时三刻,晏卿尘就在法场附近,他坐在高台上俯瞰底下的一切,但凡有风吹草动他能第一时间知晓,原本还希冀有乱党垂死挣扎一下,但一直到安子谦血溅三尺,连一只鸟都没有飞过。 只是,在安子谦人头落地的那一刻,晏卿尘突觉浑身轻松,那感觉只出现了一瞬,便立马消散了,他摇了摇头,心想那是错觉吧。 人群散去,晏卿尘缓缓下了楼,在自家侍从迎上来时,吩咐其中一人道:“你,去云鹿书院甲字一百零三号舍房给白止传信,就说一切顺利。” “是,世子。” 消息传给白芷时,已接近末时末,她拿了十文钱给那侍从做跑腿费,顺道让他带了句谢谢给晏卿尘。 白芷心中有暖流划过,他当是以为自己对于安子谦还心有余悸,特意派人将消息告诉她,让她能安心。 如今让她噩梦连连的罪魁祸首终于下线,文哲一家没有因此被贬谪,晏卿尘和慕白敛也不会惨死战场,明日之后这方世界,这个属于他们的世界便会有新的故事了。 不过,她算是抱上了一条很粗的大腿了。 晚间,白芷沉睡前想着,明日要进城去那家书铺再逛逛,那店家指不定又进了些好玩的话本子,这一次她得藏好了。 恍惚间,她又到了皇宫内,可这一次她不再是飘在空中,而是实实在在的脚踏实地。 又看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背影。 白芷缓缓往前走,那背影却开口了,对着身前穿着明黄龙袍的小皇帝,语调严肃:“你可有完成今日的课业?整日没个正形,这样臣如何能快速还政于陛下?前些天又有文官弹劾本王。” 如此熟悉的声音,白芷心中安定,倒不用着急上前探个究竟了。 那小皇帝羞愧的低下头,被如此训斥了那一闪而过的眼眸中还带有亮闪闪的崇拜之意:“我..” “嗯?” “朕知错了,朕这就回去继续上课。” “如此甚好 。” 小皇帝一步三回头,那模样好似希冀那自称本王的男人回心转意一般,可惜走了老远依旧没有听到想听地话,遂撇嘴回头加快了脚步。 待再也看不见小皇帝的身影,男人回了头,果然是晏卿尘。 第76章 新话本子 是晏卿尘,只不过此刻的他已经褪去了十七八岁的稚嫩,脸部轮廓立体分明的许多,周身气质内敛沉稳,但看模样也不过是二十出头。 转过身的他,猝不及防地与白芷两相对望,原本锐利严肃的表情,立马变得柔和,语气甚至还带了点亲昵:“你怎么悄悄跟来了?” 白芷左右环视,甚至还往后望了一眼,空无一人,确定他就是在与自己说话,她指了指自己道:“在和我说话?” 晏卿尘眼神颇为宠溺:“这又是在扮演哪一出?今日竟穿着云鹿书院的院服,莫不是在怀念上课的日子?还是说要去陪小皇帝一起听课?” 说实话,白芷有一些蒙,歪头啊了一声:“晏哥,你说什么?” “还真扮上了?”晏卿尘唇角微勾,无奈摇头:“阿芷,走吧。” 白芷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越走越近,张开嘴正想问走哪儿去时,画面突然中断,耳边传来了那扰人的鸡鸣声。 她捂住耳朵,企图欺骗脑子她睡着了,再回到方才的梦境中,但今日那大公鸡似乎格外兴奋,打鸣声响了足足有一刻钟时间,白芷生无可恋的躺在床榻上,望着屋顶,一颗晶莹的泪滴滑落,该死的大公鸡,还她温柔迷人的晏卿尘,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搂上那垂涎欲滴许久的窄腰了!!! ....心中默念了一百遍,早晚炖了它! 白芷没了睡意,揉了把脸从床榻上起身穿衣,窗外天刚蒙蒙亮,心中想着下次休沐她还是死乞白赖的蹭到王府去睡吧,服务好体验好,就算是住高档酒店也不过如此了。 休沐时膳堂虽然也提供饭菜,但需要收钱,每日都吃差不多的饭食厌倦了,白芷决定进城去西市买些好吃的零嘴和糕点。 如今已入初夏,两边树木枝叶愈发繁茂青葱,清晨的露水很重,稍有不慎衣角就会湿漉漉一片。 白芷踏着露水往城里走去,阳光缓缓洒满整片林子,偶尔有光漏在脸上,只觉温度烫人。 昨夜的那个梦,始终在她脑中回旋着,心中有无数疑问,如今太子已有二十多岁,身体康健,且深得民心,且背靠强大的母族,怎么想都不会轻易下台,且就算他不行了,还有齐王、恭王,如何来了个这么小的做皇帝? 算了,还是先压在心底,至少观那个梦晏卿尘身份地位只高不低,反正抱好大腿就是了。 待白芷走到西市时,浑身出了一层薄汗,在那家常去的馄饨摊前坐下要了一碗馄饨,一边手动扇风一边等着馄饨。 这时旁边的方桌上,两名男子坐下,看模样应该是在西市做长工的伙计。 两人七嘴八舌的交谈,一个吹嘘自己东家多么豪横,一个抱怨东家要求严苛。 从古至今不变的话题,打工人实惨。 白芷顿觉没意思,正巧她的馄饨也上桌了,便收回了注意,只是在她吃到第三个馄饨时两人的对话又吸引了她的注意。 “昨日法场行刑你去了没?我听说这是近年来第一次动真格砍头的,血溅三尺,真是骇人。” “你去了?我东家管得严,没敢去。不过我昨日倒是听东家说了几句闲话,他被砍的不冤,据说他跟狄国使团的人还有勾结。最初不就是那狄国王子因侍妾失踪而向礼部和刑部发难么。” “他们之间还有联系?你快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个事?” “我也就听东家说了个大概,大致是前日官府的人自狄国使团所住的延寿坊中找出了那名侍妾,狄国王子一直将她藏在屋子里,东家说那狄国王子动机不纯,或许早与那混蛋合伙了,好在事情没办成暴露了,否则礼部和刑部都得遭殃。” “真是该死,竟还想着与别国勾结,不会是泄露了什么机密吧?” “这我的东家就没说了,哎,也犯不着担心,出事了自有当官的顶着,咱们百姓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也是,但我还是气不过,那混蛋伤了那么多妙龄女子的性命,真该死,我如今都还没娶媳妇呢...” “...行了,你也就这点出息了,让你攒媳妇本,有点小钱了成天就知道喝酒,谁家好姑娘愿意跟你。” “我那不是忍不住嘛,酒可是个好东西啊。” “....” 白芷吃完最后一颗馄饨,果断放下五文钱走了。 看来前天,晏卿尘所要处理的事便是这个了,也不知那狄国王子会如何处置,毕竟是别国的王子,也能用晏国律法随意处置了。 但..这些都与白芷无关,她踏着轻快的步子走到了原先的那家书铺。 这两个月,白芷又在他家买过几次宣纸,一来二去的也成了熟客,那店家姓刘,白芷便唤他刘掌柜。 今日时辰尚早,刘掌柜才开店摆好相应器物,就看见熟客登门,他热情的迎了上去:“小郎君,今日又休沐了?可是宣纸又用完了?” “不不不,刘掌柜,我今日是来买书的。”白芷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你这边可有进什么好货啊?” “小郎君,你来的可巧不是,昨日,就在昨日又来了一批最新的话本。” 刘掌柜引白芷到书架前,为她一一展示,光看名字就很劲爆什么人狐情未了,猎户与他的小俏娘,不过还有一本名字单一个《他》,白芷拿了起来正准备翻看,却被刘掌柜制止了。 “小郎君,没想到你对这类书也感兴趣,不过看你长的白白净净的倒也...”刘掌柜没又说下去,但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双眼泛着兴奋的光,上下打量白芷。 说实话,那眼神挺冒犯的,白芷越发对这本书好奇了:“刘掌柜,这不就是普通的话本子?难道还有什么不同?” 插话: 感谢“无穷无量的霓裳仙”送的用爱发电*3 感谢“玺眠”送的用爱发电*3 感谢“昭君予诺”送的用爱发电 爱你们~~ 第77章 答谢 “小郎君要是好奇,可买回去详读。”刘掌柜笑得一脸神秘。 这倒真勾起了白芷的好奇心,想她什么类型的小说没看过,向刘掌柜询了价,也是普通话本子的价格,便一并买下了。 末了,白芷付了钱,又用纸裹好了书抱在胸前问:“刘掌柜,上次问你的那本俏书生可有再进货?” “有了,有了。”刘掌柜从隔壁书架中抽出了一本递给了白芷:“喏,这里。” 白芷舔着脸笑道:“刘掌柜,你看我在你这也做了不少生意,我上次买的这本不知怎么就丢了,今日我闲来无事...可不可以在你铺中将这书街尾看了去?” “小事,小郎君多照顾小店生意就行。”刘掌柜爽朗一笑,指着书架后面道:“那里有桌凳,亦有茶水,你且在那边看吧。” “感谢刘掌柜,刘掌柜生意一定兴隆。” “哎呀,小郎君嘴甜会说话。” “不是,是刘掌柜会做生意。” 也不知是白芷一语中的,还是所有要买书买文具的都集中到了今日,这一上午书铺就未曾清闲过,以往刘掌柜还能间歇偷个懒打个盹,就这一上午他都起了要不要招个伙计的心思。 白芷花了半个时辰看了俏书生的结局,她以为那书生考取了功名会弃俏寡妇而去,不曾想最后他竟排除万难,甘愿做一地方小官也要娶她为妻,兑现当初的诺言。 如此圆满,从一而终的结局,让白芷不禁怀疑这作者是个女的,男人开后宫是天性,当然也不排除也有三观正,秉性纯良的男人,就比如她的三个“好兄弟。” 上传下承嘛,白芷与他们相熟了才知,晏卿尘和慕白敛的爹都只有一位,而文哲虽然有一位小娘,但据大嘴巴的慕白敛所说,那都是一场意外,且还是那位小娘有了孩子,文尚书不得不抬了她的位份。 那么..那场所谓的意外,就很有水分了,不过,那是文哲的家事,也不便多说。 趁着刘掌柜招待的间隙,白芷还了书便离开了书铺,在西市走走逛逛又买了一些糕点和零嘴,眼见又快到中午了,干脆用了个午膳,初夏晌午的太阳已经略显毒辣,本着及时行乐的心态花了十文钱雇了个马车回书院。 接下来的几日,再无大事发生,云鹿书院的学子们按部就班的接受着夫子们的授课,面对他们留下的课业,优生们从容应对,而差生们则求神拜佛。 白芷属于中间值,每日就是混混日子,敷衍各位夫子们,然后和慕白敛逗逗闲闷,过得有滋有味。 又一轮休沐,四人一排挡住了整个回廊的路,前后三尺内都无人敢靠近,俨然成为了“云鹿f4”的感觉。 不过,白芷不知是长身体还是怎么回事,手里抱着果干蜜饯,嘴里一直吃个没停,晏卿尘低头看了眼,挑眉轻笑:“阿止,你最近是不是长高了,还长胖了些?” 任何一个女的都听不得半个胖字,白芷顿觉嘴里的蜜饯都不香了,剩下半袋用油纸折好放进了随身带着的小挎包中。 慕白敛不止一次嘲笑过一男子背这么个小背包,娘气的很,久而久之也被同化了,时不时买了些小玩意也会随手塞给白芷,让她替自己装好。 白芷捏了捏自己的脸,感觉胖瘦刚刚好,还嘴道:“我才十六,这样刚好。” “嗯,晏哥说的没错,这脸上的肉却是多了些。”慕白敛冷不丁的偷袭,趁白芷不注意,一把就掐了上去。 “嘶——”白芷反手也掐上了他的脸:“让你掐我。” 俩人就这样互掐着,如同螃蟹走路一般横着跨过了书院门。 “你放手。” “你不放,我不放。” “我数一二三,咱俩一起放手。” “好。” 白芷数完三个数,两人这才同时松手,两张脸都是红扑扑的指甲印,足以见得俩人都下了狠手。 这滑稽的模样,逗笑了一旁的晏卿尘和文哲,有时他们都觉得这俩活宝,性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简直跟亲兄弟一般。 “白止。”清脆的女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白芷扭头一看,那不是褚悠悠么,她来找自己干嘛?礼貌性回以一个微笑,正准备让他们仨等自己一下,结果转头一看,身旁的三人都用一种''好啊,什么时候背着他们幽会姑娘''的神情。 白芷顿觉莫名其妙:“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慕白敛:“有姑娘找你。” 文哲:“还是个漂亮的姑娘。” 晏卿尘:“嗯,仪态不错,是个大家闺秀。” 白芷迷了:“你们是在演我吧,那是礼部尚书的千金褚悠悠!” 文哲尚且不论,晏卿尘和慕白敛是怎么回事?他俩可是和褚悠悠打过照面。 慕白敛看了看天空:“天真蓝...”编不下去了,文绉绉果然不适合他,破罐子破摔道:“我就光打架了,谁顾得上看她啊。” 晏卿尘负手而立,一副高人做派:“那脸花的,谁能看清啊。” 文哲摆手:“我不知情。” 而那边显然等了许久的褚悠悠,耐不住性子,又唤了句白止,道:“白止,我有话同你说。” 白芷朝她微笑点头后,对三人丢下了句等我,便朝褚悠悠走了过去。 云鹿书院距离盛安城不远,但也有一些距离,故很少有女子过来,这一下还来了这么漂亮的女子,其他学子那眼神都不住的往他们这边瞟,就是碍于晏卿尘在场,不敢太过于放肆。 白芷在褚悠悠面前五步远站定,笑的略显疏离:“褚小姐,不知今日过来寻我所为何事?” “我们都一起被关了几日,怎么说也是过命的交情了。”褚悠悠不满她冷漠的态度:“如今本小姐亲自来找你,你这态度是何意思?” 一点就炸。 白芷忘了她傲娇的性格了,改变了策略,语气放柔和了些:“那你过来找我什么事?” “前些日子我受了惊吓,身子才康健,我与父亲说了那几日的遭遇,也算是承了你的恩,父亲让我来邀请你去府上做客,答谢你。” 第78章 褚府赴宴 白芷双目圆瞪,连连摆手:“算不上恩情,如果要答谢,也是晏世子、慕白敛以及文哲才是。”她看了眼周围,到处都是学子们探究的目光,压低了声音:“我最多也就是陪褚小姐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时光而已,毕竟我也是受害者。” “晏世子和慕少爷他们,褚府自然会好生款待,这个无须你担心。”褚悠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本小姐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自来邀请你了,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白芷后知后觉,恍然大悟的后退了一步:“褚小姐,你...不会是那种意思吧?” 经过安子谦一事的褚悠悠,自然一眼就能看出白芷表达的含义,瞪了她一眼,低声骂道:“肤浅,你乃云鹿书院的学子,将来闭地要致仕,倘若能与尚书府交好,日后的路必定顺畅许多。” 原来如此,白芷顿时松了口气,随即指了指晏卿尘他们仨道:“可是你看我都已经傍上了世子....” 褚悠悠:“.....” 她忍了忍,也懒得再装大家闺秀:“反正我今天就是来通知你,明日酉时,褚府等你。” “好,好吧。” 待褚府的马车离开后,白芷笑脸盈盈的跑回了队伍,这一幕却刺激了某些人。 “有漂亮姑娘找就是不一样,这脸笑得跟那路边的花一样灿烂了。”真是稀奇,慕白敛第一次说出这么有水准的话,只是那酸味隔老远都能闻到。 白芷翻了个白眼:“你这就是明晃晃的嫉妒。” “谁稀罕。” 慕白敛头一歪嘴一瞥,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尽显,就好像原本都是上下铺的屌丝兄弟,凭什么他能坐拥白富美,享受美好人生? 当然,他可能就是纯粹的嘴欠。 文哲轻咳一声:“阿止,那褚小姐找你有何事?” “她说要邀请我去褚府做客,答谢我。”白芷满脸无辜,摊手道:“搞不懂大小姐的心思,救她的分明是晏哥和白敛,还有你,当然,我也同她说了,她说你们自有褚府答谢,反正大小姐脾气不太好,丢下一句明日酉时,褚府等我,就走了。” 文哲:“那你准备赴宴吗?” 白芷:“看样子只能去了。” 晏卿尘轻笑:“人家礼部尚书的千金邀请你,你如何还一副不情愿的模样?这盛安城多少男子都求不来。” 白芷可怜巴巴的望向他:“晏哥,你别拿我打趣了,方才我就感觉身边有无数打探的目光,这种福气..不适合我。” 晏卿尘不置可否,没有再接话:“时辰不早了,你去哪?” “当然是跟着晏哥混了。”白芷态度转变极快,十足狗腿模样。 分别前,文哲特意安抚道:“阿止,你也不必苦恼既说了是答谢,肯定不会为难你。” “多谢阿哲,我知道的。” 跟随晏卿尘上了马车后,他便一直闭目养神,白芷以为他今天累了,也就跟着靠在马车壁上发呆,直至进了城,摇摇晃晃快要睡着时,旁边的人开了口。 “你们二人同处一室几天几夜,明日你去褚府赴宴,褚尚书或有意招你为上门女婿,你出生寒门,攀上当朝三品大员也是不错的选择。” 白芷迷糊的脑子瞬间清醒,双手环抱住自己,满脸惊恐:“晏哥,你在说什么?我还小,再说了...那褚小姐之前对安子谦那是喜欢的死去活来,经历这一茬子事之后,她应该暂时不会想儿女情长了。” 晏卿尘挑眉:“倘若她真的有这个意思呢?” 白芷连连摇头:“那我誓死不从。” 她说完后,小心翼翼地看着晏卿尘,等待他的回音,结果后者真的就闭目养神,再无后话了。 白芷:“....” 所以..方才说的那些话是在敲打她吗? 第二日 因着白芷要赴宴,白日里在王府陪着王妃说了会话,又在晏卿尘身边刷了半天的存在感,直到申时过半时借了一辆王府的马车就赶去褚府了。 到褚府时恰好距离酉时还有一刻钟时间,许是府内主人早有对白芷有调查,看见王府的马车竟也没有吃惊,十分热情上前询问可是白止小郎君。 白芷点头回应,那侍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边领着她往里走,一边给她介绍褚府的构造。 走到梨园时,侍从带她走了进去,介绍道:“我们小姐自小喜欢梨花,也爱吃梨,老爷就专门为小姐建了这个梨园,自此也是用来待客的。” 白芷礼貌回应:“褚小姐爱好很...别致。” 梨园内,就真种了许多颗梨树,盛安城地处晏国的北方,梨花的花期便也在四五月间,如今正值五月中,枝头还能看见未凋谢的白色、粉红色、淡黄色等多色梨花,鼻尖亦有淡淡清香,顿感心旷神怡。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白芷不禁喃喃念了出来,九年义务教育的成果就是这一句耳熟能详的诗句,再多的也背不出。 “好诗,云鹿书院的学子就是不一般,出口成章。” 褚悠悠不知何时来了,如此不加掩饰的欣赏,倒让白芷有些不适应了,连忙否认:“褚小姐别误会,这可不是我做的,是我老家一位大诗人所作,我不过照本宣科而已。” “能做出如此诗句,才华出众,如今应当很有名,敢问是哪位名家?” “我不过偶然听得,如今也不知他是何境遇。”白芷搪塞了一句,赶忙转移话题:“我今日特意赶在酉时之前到的,应当没有怠慢褚尚书吧?” 褚悠悠捂嘴轻笑:“我爹才不管呢,他今日不在家。” 白芷愣在了原地,脑中无数念头划过,甚至昨日马车内晏卿尘的话语也在脑中回旋,过了几息时间,才找回声音:“昨日你的说辞..那今日找我过来是为何?” 褚悠悠没有急着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身往前走,走出了好几步发觉后面的人没有跟上来,微皱眉头催促:“你还站在那干什么,还不跟上来。” 第79章 从此变姐妹 “啊,哦。” 白芷快走了几步,在距离褚悠悠三步的距离时慢了下来,并一直保持这样间距,身前的人若有所觉,不过并未发表言论,直到来到了一处开阔处,正中央建有凉亭,褚悠悠径直走了过去。 那凉亭中的桌案上摆满了吃食,想来这就是褚悠悠口中的答谢宴? 不过,就他们两人,这与她想象中略有差别。 褚悠悠随意坐下,见白芷杵在旁边站着,无奈的敲了敲桌案,道:“过来,坐下吧,我又不会把你吃了。” 白芷礼貌微笑,心想你是不会把我吃了,但你爹没准会,不过顺着她的意思与她隔一个座位坐下了。 “褚小姐,你就实话实说吧,今日找我来到底是什么事?”白芷大有一种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给我个痛快的架势。 褚悠悠单手撑着下巴,好笑的看着眼前人,见她被逼急了,也不卖关子了,直言道:“你在我面前不用装了,我知道你的身份。” 白芷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面上依旧一副疑惑模样:“褚小姐,你在说什么?我不太懂。” “你没有喉结,皮肤也比一般男子细腻,最重要的是你看我的眼神没有任何企图。” 褚悠悠眼神中自然流露出的自信仿佛在说:随你怎么辩解,本小姐说的就是实情。 白芷脑子有一瞬间变成了浆糊,只能弱弱的来了句:“对你没有任何企图...这有什么错?” “没错。”褚悠悠放下了手:“路边的男子见到漂亮女人,多半会看两眼,或欣赏或羡慕或臆想,当然除了部分人例外,但是你的眼神与那些男子都不一样,没有任何企图甚至带了一丝感同身受的同情,这就很有意思了。” 周围没有旁人,在两人落座后褚悠悠就遣散了下人,白芷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人,有一阵恍惚,除去那几日被关在柴房的凌乱,原来没有被弄疯且离开了渣男的高门贵女姿态是这样的。 “没错,就是你现在这样的表情,眼神中夹杂着心疼、庆幸和欣赏,不带一丝目的,只有同性身上才会出现。” 白芷尴尬地勾了勾嘴角:“你这也太牵强了吧。” “这个姑且不论,那你怎么解释十六岁地郎君没有喉结这件事?” “兴许是皮比较厚,盖住了?” “你这瘦得跟猴一样的身形,说出这种话真的不会笑话自己吗?” 得,这又是个嘴跟淬了毒一样的主。 褚悠悠目的并不在于揭穿白止,以此为把柄要挟,她叹了口气,放软了语气:“白止,我今日叫你来并不是为难你,最后一日你挡在我身前,那时我便确认你的真实身份,只不过时机并不对,我不能与你说明。” “父亲仁厚,母亲去世后他并未续弦,也未曾有过妾室,我一直没有能说得上话的姐妹...” “你先等等。”白芷打断了她:“你该不会也告诉你爹了吧?” “所以,你终于承认了?” 这不是重点吧...白芷有一种鸡同鸭讲的无力感。 破罐子破摔了,她点头道:“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褚悠悠欢喜地坐到白芷身边,一把拉住她的手,双目泛光:“这算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我谁都不会说的,只是以后你要多陪我说说话,不然日子无聊的紧。” 白芷乍舌:“所以..你今日与我说这些,都是因为你很无聊?” “对啊。”褚悠悠回答的理直气壮。 白芷一口气涌在了喉口,又给咽了回去:“你府内没有姐妹,那盛安城那么多高门大户,就没有处出一个好姐妹?” “她们?”褚悠悠冷哼一声,神情颇为不屑:“除了想男人,就是看男人,属实没意思。” 白芷眯眼:“真稀奇。” “本小姐大度,不与你一般见识,再说我与那男的认识还不是因为参加康王妃的百花宴,一时迷了眼,认栽。” “....” 白芷微笑以对,这个话实在没法接。 褚悠悠:“你真名不叫白止吧?” 白芷:“就叫白芷,与药名一致。” “白芷?好名字,那我以后就同他们一样叫你阿芷吧。” “褚小姐,你开心就好。” “我不开心。” “....” “我叫你阿芷,你再叫我褚小姐就是不拿我当自己人,不拿我当自己人,那本小姐指不定哪天心情不好就透露云鹿书院某位学子...” “悠悠,你最好了。”白芷从善如流。 褚悠悠下巴微扬:“这还差不多。” 褚悠悠拉着白芷好一顿吐苦水,要么是褚尚书从小不懂女儿心,拿她当男子养,要不是云鹿书院不收女子,恐会立马送她去进学,并表示想不通白芷为甚自己钻进去,还如此冒险;要么就是抱怨府内丫鬟都死板的紧,无人能陪她说说话。 白芷绝对是个合格的听众,有反馈有回应,以至于一整晚,直至亥初,褚悠悠还说的意犹未尽,她看着天边的弯月越来越亮,心想这娃绝对是憋闷了许久。 就连王府的侍从都来催促了,临走时褚悠悠唤来侍女将桌上白芷常吃地那几样糕点包好塞到了白芷手中:“拿回去吃吧。阿芷,我下次再去找你玩。”然后依依不舍地目送白芷离开。 白芷属实累了,她握紧手中地糕点胡乱点头便离开了。 马车上,白芷问那侍从:“可是世子让你来寻我回去的?” 侍从点头称是,态度恭敬没有多余的回应。 回到宁王府已经半夜了,白芷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以前那种白天出半夜归的感觉,只不过以前都是独自一人,现下借住在王府好赖还有侍从和侍女们。 白芷想到很好,回景苑就叫人打来热水,洗一洗就躺了,哪知刚进屋就看见晏卿尘直挺挺的坐在她屋内,拿着一本书端看着。 “晏哥,你怎么还没歇息?” 插话: 感谢小可爱“无穷无尽的霓裳仙”送的用爱发电*5 感谢小可爱“无穷无尽的霓裳仙”送的花~ 感谢“不想努力的鱼”送的用爱发电 感谢“清奈咸鱼”送的用爱发电 感谢“璃月第一深情∮”送的用爱发电 第80章 孔雀开屏 “这么晚才回,可是褚世南为难于你?”晏卿尘放下书,示意白芷过去坐下。 白芷松了口气,还以为晏卿尘是来兴师问罪她晚归,定了定心神,还好她早已打好腹稿:“晏哥你也知道,我与褚小姐也算是共患难,当时我见她一女子多有不易对她也是颇为照顾,她因此十分感激我,遂与我多聊了聊。” 晏卿尘手指习惯性的敲着桌面:“褚世南可有意招你?” 白芷摇头:“这我并不知。” “何意?” “此次应当是褚小姐的意思,我在褚府这许久并未见到过褚大人。” “笃笃笃——”规律的敲击声,晏卿尘垂眼思索着,并未答话。 白芷好奇问:“可是有不合理之处?”大佬的信息网发达,对于大势走向也更为清楚,一定是想到了什么隐秘的可能性。 “一个陌生男子与自己女儿共处一室几天几夜,褚世南竟然一点动作都没有,莫不是他实在是瞧不上你这个无权无势的穷小子,这岂不是从未将本世子放在眼里?” 晏卿尘一本正经的神情,让白芷一阵恍惚,原来他方才那么认真地思考,只是觉得褚世南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白芷:“....” 她忍了又忍,最后实在是憋不住了:“晏哥,我倒是觉得你有些杞人忧天了。” 晏卿尘挑眉:“有何想法,说来听听?” “上次知道褚小姐遭遇的人也就寥寥数人,这些人都不会随意毁坏一个姑娘的名节,况且晏哥你说了一句实话,我一个无权无势的穷小子人家褚尚书肯定瞧不上,且不说我与褚小姐真的并无任何私情,要是有..也是想要弄死我吧。” 晏卿尘点头:“也是,你早些歇息吧。”他刚要迈出门,又定住了,回头说:“哦,对了,方才你去赴宴时,白敛过来了,约我们明日去惜云楼听曲。” “惜云楼何时有唱曲的了?” “不知,明日一同去瞧瞧。” “好的,晏哥。”白芷微笑目送他离开。 .... 第二日,巳时过半 慕白敛和文哲的马车已经等在了王府门口, 差门口守卫进去通报,不多时四人碰头,上了王府的马车一同去了西市。 如今天气变热但也还没到就要用冰降温的程度,马车内慕白敛拿着扇子一边扇风一边好奇问白芷:“阿止,你昨日去褚府赴宴,那褚大人可有为难你?” 这一次白芷学乖了,她微笑摇头:“昨日没见到褚大人,兴许是他知道我有三个背景强大的朋友,不敢轻易得罪我吧。” 晏卿尘笑出了声,掩饰地咳嗽了两声。 文哲敏锐地嗅出了其中不同寻常的味道,对两人贴脸开大:“你们两人有秘密,卿尘在我们面前可从来没有这么笑过。” “是吗?” 慕白敛附和点头:“是的。”双眼透露出浓郁的好奇,也就是文哲敢问,要是他这会拳头就下来了。 晏卿尘恢复平静,神情淡定:“你们不觉得白止说的很在理吗?” 慕?头脑简单?白?神经大条?敛拍手赞同:“对啊,晏哥说的有理,那褚尚书肯定是害怕阿止身后的我们,所以才没敢找茬的。” 白芷低头憋笑,文哲却轻飘飘来了一句:“卿尘,你对阿止可是格外容忍。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想要一个可爱聪慧的弟弟,阿止颇为符合。” 这事慕白敛倒没有争风吃醋,义正言辞:“阿止是我们当中最小的,确实很讨人喜欢,别说晏哥了,我也拿他当弟弟呀,要是褚大人真找他麻烦,我就回去搬我老爹出来!” 晏卿尘靠上了马车壁,眼睑低垂看了眼旁边的白芷,慵懒的神情中夹杂着难得的温和,轻轻地嗯了一声。 文哲展颜一笑,言辞坚定:“我亦如此想,所以..阿止,以后在我们面前也不必太过于拘谨,你虽刻意表现豁达,但我能感受到你的刻意掩饰,我们并不会在意你的出身如何,家势又如何,权势于我们而言更多的是利弊得失,可你不一样,你内心纯澈善良,性子活泼跳脱,头脑又聪慧,与旁人并不一样。” 他虽然平时总是一副丧气模样,偶尔会语出惊人,但却最是细致。 白芷心尖一阵阵暖流划过,她感觉自己的眼眶已湿润,在三人察觉之前抿嘴垂下了眼帘。 原来他们都知道...却从未点破,默默的配合着她,这就是真正的朋友吗? “咔嚓——”心中最后一道屏障砰然破碎。 马车内静悄悄的,无人再说一言。 直至,白芷恢复好情绪,抬眼灿烂一笑:“那我以后可是肆无忌惮了。” 慕白敛摸了摸脸颊,回忆那日在书院门口,戏谑道:“原来还有收敛。” 白芷朝他冷哼一声:“那是你活该。” 慕白敛耸肩,一副随你怎么说,我现在让着你的模样,看的白芷牙痒痒,还真是好不了一会。 这一番深入交流结束,惜云楼也到了,四人下了马车,一众人驻足观望,有一种炸街的既视感。 几人刚准备进惜云楼,不巧竟遇到了熟人。 薛怀明端着扇子也下了马车,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见到晏卿尘等人忙不迭地招呼:“晏世子,你们可是也听说了惜云楼新请来了戏班子,过来听曲?” “来酒楼还能作甚?”晏卿尘丝毫不给他面子:“倒是薛世子,打扮得如此...风流,莫不是戏班子里有瞧得上的,又准备抬回府?” 薛怀明依旧笑眯眯,面上没有半分不愉:“晏世子说笑了,今日只是慕名前来听曲,不若结伴?” “本世子是来听曲的,今日可无兴致看孔雀开屏。” 插话: 感谢“玺眠”送的花~ 感谢“激动的小馒头”送的用爱发电 感谢“清奈咸鱼”送的用爱发电 昨日突发奇想,想要玩植物大战僵尸杂交版,一下上头了,水水今日会把昨日欠下的补上,抱歉抱歉~ 第81章 惜云楼听曲 晏卿尘丢下这句话,也不管当事人作何反应,头也不回的进了惜云楼。 自从安子谦出局,原书已经没有任何参考性了,且原书中也并未过多提及这位薛世子,只道他生性爱笑且多情。 顾名思义,是个笑面郎君,且爱到处留情。 之前因薛怀明身边跟着安子谦,白芷对他略微反感,如今大患已除,她倒是对这位一直无差别笑眯眯的薛世子产生了些许的好奇。 白芷想出了神,呆在原地没有动作,薛怀明摇着折扇微笑着看过来,她这才回过神,正不知如何应对时,文哲察觉白止并未跟上,折返挡住了薛怀明的视线:“想什么呢?先进去吧。” “好。” 被四人甩在身后的薛怀明脸上并未半分不悦,倒是跟在他身边的男子神色愤愤:“世子,他们就这般对你,简直是欺人太甚。” 薛怀明右手握住收起的扇柄,笑道:“不然你当如何?王府世子和侯府世子,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说罢,也不管身边男子作何想法,自顾自地进了惜云楼。 惜云楼一楼正中央就留了台子供乐人表演,只是最初不知为何并未实现,今日听闻惜云楼换了东家这才改头换面,又是另一番光景。 慕白敛定的二楼的雅座包间,中央乐台一览无余。 时机正好,一行四人刚坐定,楼下就传来了动静。 白芷好奇望去,只见乐台上由小厮摆放了一张桌案和一把椅子,桌案上还摆放了一块惊堂木。 “这是要说书,可不是唱曲。” 慕白敛也看了眼,兴致勃勃道:“惜云楼怎么说也是盛安第一大酒楼,说书那故事应当也是不凡,且听听看,曲子许是在后面。” 他话还没说完,底下小厮又围着圆台摆了几张椅子,有两张椅子前分别摆放了筝和琴,另外两把却无。 这一连串的动作,倒是惹得楼内吃客看客愈发好奇。 文哲不解:“这又是惊堂木,又是乐器,何意啊?” 他们不懂,白芷却一看便知,她拍手惊呼:“我知道了,这是要将说书和乐曲结合,让听书人身临其境,跟着曲调舒缓感受故事的氛围。” 晏卿尘点头认同:“似阿止所说。倒有几分雅趣。” “啪啪啪——”领座传来鼓掌声。 薛怀明的声音传来:“白郎君好见闻,曾听闻你是逃难来的盛安,可是曾在何处见过?” 他竟坐在他们隔壁,白芷下意识想是巧合还是故意?故作温和的试探让她略有不爽。 “薛世子谬赞,我不过是跟着底下布置随口胡诌,并不知实情,待表演开始即可揭晓。” 似察觉出她言语中的疏离,薛怀明语气更加温和了:“白郎君说的是。” 白芷翻了个白眼。 好吧,就算没有了安子谦,这薛怀明也让人喜欢不起来。 这一反应逗笑了慕白敛,但碍于薛怀明只一墙之隔,很是收敛。 包间内陷入了沉默,皆无打趣的欲望,也恰逢底下的乐声响起,倒也不觉无趣。 四人纷纷向下望去,底下分别是五名乐手和一名说书人,有男有女,值得一提的是,那说书人是一名中年女子,穿着先生制式的长袍,端正地站在桌案前。 “各位看官,我乃说书人锦娘,身后是一众兄弟姐妹五人,日后每逢二、四、八、十双日子皆由我们为大家再次说书,锦娘偏爱志怪故事,日后倘若大家由喜爱地故事皆可联系惜云楼掌事,再由他告知于我。” 锦娘说完便抱拳坐下,一拍惊堂木,和缓的曲声响起。 “这人都有好奇心,凡事总想探个究竟,未经人允许便是冒犯,那么各位可否好奇,鬼是否也有隐私?擅自窥探会带来何种后果,且听我细细道来。” 锦娘讲的故事大致如下: 莱阳人宋玉叔做某部属官的时候,租住的房子很是荒僻。一天夜里,两个丫鬟陪宋玉叔老母亲住在厅上,忽然听见院中有“扑扑”水声。宋母催促丫鬟起身查看,丫鬟胆小,在窗户上抠了个小洞偷偷往外看,只见一个老太太,身材矮小,驮着背,白发如同扫帚,头上戴着一个发髻,大约二尺来长。 老太太围着院子转圈,像鹤那样一耸一耸地大步疾走,一边走一边喷水,喷出地水无穷无尽。 丫鬟十分吃惊回去便告诉了宋母,宋母心下惊恐确也十分好奇,由两名丫鬟搀扶着到窗下偷看,突地那白发老妇逼近窗前,从小洞中往里看,而后直冲窗子喷水,窗纸被冲破,屋内三人吓得跌倒在地。 第二日,宋府家人聚集一起,敲门却无人应答。撬门进去一看,只见一主二仆全并排躺在房间内,只余一丫鬟胸口还有热气,扶她起来喝了水,一个时辰之后才苏醒,便给宋府人讲述了昨夜经历。 宋玉书命人在那老妇消失的地方掘地三尺,才渐渐露出白发,而后继续往下挖才挖出一具尸体,正是丫鬟所说模样,脸面肥肿像个活人,他又命人痛打尸体,骨肉顿时破烂,皮肉下全是清水。 ...故事到这戛然而止。 锦娘会口技,模仿各个角色惟妙惟肖,语气更是生动无比,且伴随着或舒缓,或急躁,或惊疑,或悲伤的曲声越发的引人入胜,让人不知不觉沉浸在故事中,被她牵引着情绪,期待、紧张、害怕...直至最后的意犹未尽。 六人退场许久,楼内依旧安静,而雅间四人皆沉浸在故事中。 过了一会,慕白敛终是忍不住了,声音还略带颤抖:“晚上,那白发老妇可会找宋玉书报仇?她都被掘出鞭尸了。” 文哲点头认同:“我觉得会,她只是被偷看都害死了三人,可见其冤屈,白日里被鞭尸,倘若故事继续,那宋府必然被满门被害了吧。”从他每日看黄历便可知,对于鬼神之说可是相当敬畏,只余怕不怕鬼..看他神色淡定,应该是不怕的吧。 但慕白敛就不一样了,他紧扯着晏卿尘的衣袖,也顾不得对方会跟他翻脸了。 “宋母听见水声是有老妇喷水,那我在晚上有时能听见树叶沙沙声,是不是也有不干净的东西在我院里摇树啊。” 插话: 感谢“无穷无量的霓裳仙”宝宝送的花~ 感谢“无穷无量的霓裳仙”宝宝送的用爱发电*3 感谢“玺眠”宝宝送的用爱发电 第82章 临时抱佛脚 白芷嘲笑道:“所以你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了?你院里有树叶沙沙声,当然是因为起风了啊。” 本以为晏卿尘也会与她统一战线,没想到他却意外地没有抽回慕白敛攥紧地衣角,反而还安抚了句:“不过是个故事,当不得真。” “真的?”慕白敛撇嘴,模样可怜。 晏卿尘安抚点头:“真的。” 像是得到了定海神针,慕白敛这才和缓了许多,碍于隔墙有耳,听完了故事也用完了午膳,一行四人起身下了楼,离开了惜云楼。 隔壁雅座的薛怀明坐着没动,依旧望着一楼乐台,眼神中充满了兴致,手摇折扇,嘴里连说了三声有趣。 只是不知他说的是那说书人的故事有趣,亦是旁的事。 别了慕白敛和文哲两人,只余晏卿尘和白芷两人坐在马车内。 白芷见上首的人背靠车壁闭目养神,她欲言又止好几次,思索着到底该不该开口询问。 晏卿尘突地开口:“想说什么?”他面容平静,双目依旧闭着。 “我就想问,白敛为何那么怕鬼?” 晏卿尘眉头微挑,睁开了眼看向白芷,缓缓道:“你真想知道?这事连文哲都不知。” 白芷略有迟疑:“伤心往事?还是涉及不可窥探的秘密?” 他的词语总是与众不同,晏卿尘也习惯了,只摇头道:“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将军府内不愿提及罢了,告诉你也无妨。” “当年白姨怀的乃是双生子,一儿一女。原本双生子在晏国是祥兆,当今陛下就曾有过双生子哥哥,也是前朝太子,而后不知何种原因东宫起了大火,自此以后晏国民间传闻乃是因双生子不祥,影响国运。” “这些传闻本就虚无缥缈,况且天子自己就是双生子其中一个,只是天子刚登基,朝中局势动荡,而当年慕将军极力支持当今天子,不慎被乱党潜入府中,乳母拼死护主了哥哥,妹妹被抢走用以威胁慕将军,而后乱党被擒,却没见孩子下落。” “事后将军府对乳母极好,但万万没想到的是,竟是那乳母鬼迷心窍,听信谗言,而后受不得内心的折磨,留下一封认罪书,便在年幼的白敛跟前自戕了,被发现时白敛脸上全是被溅的血珠,只呆愣愣的盯着乳母方向,自那以后他夜夜啼哭,长大后也格外害怕鬼神之说。” 不曾想还有这样的过往,当时他还年幼,或许没有这段记忆,但必定在内心深处留下了创伤。 白芷抿嘴:“那之后...我尽量不主动吓他。”万一他自己胆小也不怪别人吧。 晏卿尘看向白止,那神情像是已经看透了他一样:“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就你这小身板可打不过他。” 白芷感觉受到了侮辱,但他说的事实。 .... 几个月足以让白芷完全适应了上课生活,没有了存活紧迫感,一时间又感觉回到了以前无忧无虑的上学时期,除了念书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考虑。 白芷正在感怀美好生活,就被慕白敛这么赤裸裸的打断了。 “阿止,明算你就帮帮我吧,要是测验又不合格,整个夏暑假都要被老头子念叨了。” “我昨日教你的题,你学会了吗?有复习吗?”白芷瞪他:“一个月前我就提醒你了,还试图让你勤能补拙,你当时忙着跟丙堂的人斗蝈蝈,现在知道着急了?晚了。” “好阿止,你就在测验的时候让我看一眼,就看一眼嘛。”慕白敛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格外的低眉顺眼。 白芷直接呼唤晏卿尘:“晏哥,白敛他...唔唔..” 慕白敛一把捂住了白芷的嘴,然后转头对晏卿尘傻笑:“晏哥,没事,我跟阿止闹着玩呢。” 晏卿尘挑眉,看了眼被捂得严实的白止,勾唇轻笑,也就真未搭理他们,回身继续看书。 慕白敛轻声说:“你别喊晏哥,我就把你放开,行不?” 白芷点头,用手拍慕白敛的手掌示意他快点放开。 “同意了就不能食言哦。”慕白敛再次确认。 白芷翻了个白眼,再次点头。 “呼——我快要憋死了。” 慕白敛缓缓放开了白止,见他果真没有再呼喊晏卿尘,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身边人的怒气,果断道歉。 “阿止,对不起。” “你...”白芷一口气提在了嗓子眼,又被憋回去了。 也就只有在每次测验前,有求于人时,慕白敛才会这样能屈能伸了。 “不可能。”白芷毫不留情的拒绝,但见他一副可怜兮兮的小狗模样,又有些心软:“但是如果你这几日跟着我好好学,我可以让你看一眼。” 慕白敛兴高采烈:“好,好,我就知道阿止最好了,我都听你的。”双眼泛光,更像西市那只有人给它丢了骨头,就摇头晃尾的大黄了。 即便如此,白芷还是毫不留情的泼冷水:“被夫子发现了, 你自己一力承担,我是不会和你共患难的。” “这你放心,我慕白敛最讲义气。”慕白敛拍胸脯保证。 反正只要合格,怎么都无所谓! 时间很快,一晃眼就是六月末,酷暑来临,云鹿书院学子众多,学堂内炎热难耐,倘若持续授课,这些身子娇贵的公子哥们恐会中暑,遂每年这时都会放为期一月的夏暑假。 测验结束后,云鹿书院就会闭院放假,如今距离测验还有三日。 从五日前,慕白敛就倍感压力,自觉认错来找白芷补习明算,让文哲给他补习明经和明法。 可能慕白敛天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亦或许他的聪明都被那从未谋面的妹妹夺走了,反正就是讲到后面忘前面,复习前面的,后面又记不住了。 在谢观宣布测验日期开始,他们就都住进了书院内,所以给慕白敛的教授据点就在甲字一百零三号房,也就是慕白敛和白芷的舍房。 金贵的晏世子受不了热,下学后屋内都已经备好了冰块,缓解了燥热。 测验前一天,慕白敛就如同前世那些临时抱佛脚的学生一样押题,硬是要拉着白芷和文哲为他讲解,直至亥末子初冰块都已经融尽了。 “慕白敛,你...差不多得了。”白芷后背又湿透了,无奈的扇着风。 第83章 夏暑假 文哲更夸张,额头鬓角也全是汗水。 白芷转头望向晏卿尘,本以为他也会如此,岂料他仿佛与他们三人不在一个空间,整个人散发着沉静的气质,懒散地靠在椅背,手中拿着一本地物志缓缓翻看。 晏卿尘彷佛察觉到了视线,抬眼向他们望来,正对上白芷羡慕的目光,又看了眼旁边的慕白敛和文哲,勾唇轻笑。 默了默,他开口道:“白敛,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就你那脑子学个通宵也不一定有效果。” 一针见血。 慕白敛痛心疾首:“晏哥,你怎么能这么打击我?难道我就不能有一颗好学的心吗?” “有好学的心可以,前提是得有悟性,你转头看看他们二人被你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晏卿尘不留情面,继续输出:“你再纠缠下去,明日测验时不如大家一起补眠如何?你就算不合格,慕叔最多追着你赶俩天,如果我们不合格,我就提着你去让慕叔砍,回去还是不回去,你选一下吧。” “我回,现在就回。”慕白敛抱着书就往外跑,跑到一半又折返回来拉起文哲一起跑,嘴里还嘟嘟囔囔说着晏哥太吓人了之类的话。 他一走,屋内顿时安静了,温度都低了些。 白芷深呼一口气:“终于走了,累死了,还得是晏哥。”毫不犹疑地竖起大拇指。 晏卿尘合上书,吩咐人打水洗漱,见白止热的不行,又喊人去弄块冰来降温。 躺在床榻上,白芷舒服地滚了一圈,又怕再出汗便消停了,心想这日子要是一直这样可就太舒服了。 两天四门测验,明经和明法排在第一天,明经和明法这两科,白芷学的虽然马马虎虎,但凭借多年的应试经验,优等达不到,但合格是绰绰有余。 第二日,到了擅长的明算,白芷答题速度明显提升,只是埋头答题时总是能感觉旁边炽热的视线,不用看都知道那绝对是慕白敛。 白芷抬头看了眼谢观,他此时正往前走,刚好背对着他们,她快速将试题往旁边挪了挪,继续写剩下的题目,余光看见谢观就要转身立马撤回放出的半张试题,她是行为老道没让谢观抓住现行。 但...总是有猪队友。 “慕白敛,你做个试题来回晃作什么?” 谢观呵斥声响起,白芷心一跳,还好不是控诉他偷瞄别人试题。 慕白敛结结巴巴的说:“谢夫子...我...我屁股痒。” 堂内此起彼伏的闷笑声传出。 谢观胸口起伏,过了片刻才低声呵斥道:“成何体统,安心答题。” “是,夫子。” 白芷憋着笑快不行了,握毛笔的手都在抖,慕白敛真是人才... 接下来的时间内就看白芷极险给慕白敛操作,他也学乖了只要看见白芷一撤试题,就立马收回脖子老实答题,如此慕白敛也算有惊无险,连蒙带猜外加偷瞄完成全部试题。 因着下午温度提升,武课测验又在室外,遂明算考完紧接着就要去校场集合。 一路上白芷都捂着肚子笑话慕白敛,与文哲汇合后,又绘声绘色的讲述了一遍经过。 文哲无奈摇头:“是白敛能干出来的。” 武课测验依旧是骑射和体能,付朗让学子十人一组随机组队,各自记录成绩,晏卿尘和白芷等四人被分散开了。 酷暑炎热,付朗和梁助教两人分别负责其中一项,学子们测验的进展能快上许多。 经过这几个月的训练,白芷已经学会了骑马,加上晏卿尘和慕白敛时不时私下训练她,进步神速,已经能跟上大部队策马奔腾,只是那射箭的准头还是差了点。 大约午时过半时,他们四人的武课测验已经全部完成,付朗先前已经表明如今酷暑难耐,先考完的学子确认成绩有效后,便可自行离开回到学堂内。 一直折腾到末时过半,丁堂所有学子都已归来,又等了一会谢观才进堂内交代假期注意事项,并且叮嘱学子们即使是假期也切莫荒废学业,从古自今的老师们都是一套说辞,白芷无聊的盯着桌案前的座位,规划着如何渡过这一个月的假期。 谢观:“另外,假期间闭院,明日所有异乡的学生们需自行寻找住处,若有难处可来寻我。记住了,假期内别惹事,特别是诸如慕白敛等这类的。” 白芷:“....”这又多了新的问题。 慕白敛:“.....”又关我什么事? 终于交代完,谢观走出学堂后,就瞬间热闹了起来。 慕白敛忘却了方才谢观的点名,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终于放假了,他凑到晏卿尘面前,嘴和眉毛都飞起来了:“晏哥,终于放假了,我现在觉得每一口呼吸都是自由的味道。” 晏卿尘一如既往的稳定输出:“当你的测验结果出来,不知还能不能闻到自由的味道。” 慕白敛自信扬头:“这一次我有信心能全部合格。” 晏卿尘不置可否:“但愿如此。” 慕白敛又转身凑到白芷面前:“阿止,一个月的假期你准备干什么去?” “还能干什么?”白芷无奈的叹气:“当然是先去找房子住,这一个月的时间又不能住书院。” 慕白敛不解:“可是你之前不是一直都住王府吗?难道你是嫌弃王府住的不舒服?” 晏卿尘侧目看了过来,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白芷连忙摆手:“不不不,住王府哪能不舒服,就是太舒服了,一个月的时间太长了,我怕太过于叨扰。” 晏卿尘挑眉:“你这是在以退为进吗?” 慕白敛:“什么意思?” “你闭嘴。”白芷瞪了一眼慕白敛,又转头对晏卿尘讪笑:“晏哥,我真觉得不好意思。” 晏卿尘眼睛凝视着白芷,仿佛看透了她一眼,悠悠开口道:“王府还没拮据到多一个人就负担不起,倘若你是想要我亲自邀请你过去...” 他顿了顿,果然看见白芷一脸期待的神情,心中不由得好笑,继续道:“也不是不行,只是我有个条件。” 插话: 感谢“玺眠”宝宝送的用爱发电*3 感谢“不想努力的鱼”宝宝送的用爱发电*2 感谢“璃月第一深情∮”宝宝送的用爱发电*3 第84章 木工 “什么条件?” 晏卿尘勾唇:“夫子们布置的假期课业你都一并帮我完成了,就当付这一个月的房费了。” 白芷喜出望外:“就只是这样?” 晏卿尘:“你还嫌不够?不若你再帮...” 白芷连忙制止:“够,够够的了。” “这..阿止,要不你也来将军府住半个月,帮我也把课业完成如何?”慕白敛一脸期待的模样。 白芷深吸一口气,朝着他重重的说了一声:“滚。” 慕白敛撇嘴:“不写就不写嘛,这么凶做什么。” 白芷:“....”略显做作。 既已不用再忧愁住处,还能心安理得享受高质量服务,白芷的眉头舒展,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行,既然阿止要去王府住,那假期内大家一起行动也方便,我先去找文哲一起回家了。”慕白敛已然察觉自己多余,收拾好书囊拍拍手离开了。 舍房内落有晏卿尘常有的书籍,两人便一同回到舍房收拾东西。 不,应该说是白芷和侍从收拾,晏世子则坐在圆桌上悠闲喝茶。 白芷一边给自己的衣物和常用物品打包,一边感叹同人不同命,有钱少爷是来体验生活的,而像她这种劳碌命就是苟且求生,为了活着! 感受到这边白芷略微幽怨的目光,晏卿尘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茶水,又抬头转向白芷向她递了下茶杯,然后一饮而尽了。 挺好。 检查了所有窗子都落锁了,白芷掏出钥匙将舍房锁上了,背着鼓鼓囊囊的行李跟着晏卿尘一行人离开了书院。 .... 假期第四天清晨,阳光还只是刚刚穿过云层,丝丝清风吹过,心旷神怡。 白芷原本规划好好睡上个几天,不曾想在书院的作息已经刻入了骨子了,此刻她托着腮坐在景苑凉亭中吹着清风,王府内的侍从也早已开始活跃在视眼中。 她嘴甜年龄也比晏卿尘小两岁,经常逗得王妃笑的合不拢嘴,所以在王府的行程就是每日上午陪着王妃聊会天,之后或有府中的大小事,又或者是有其他夫人来访,那之后白芷就该退场了。 而晏卿尘也会回自己的别院,有时或与王爷私下商谈要事,经常找不到人。 回想起放假前慕白敛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说假期来找他们玩,如今也没有踪迹,想要出去做工但每日热辣的太阳又让白芷望而却步,俗话说由俭入奢简单,由奢入俭不易啊。 白芷正在合计如何丰富假期生活时,一个提着木箱的男人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昨日似乎听申管家说过,景苑有几间房需要修缮,这人应该申管家请来的木工。 那木工感受到白芷的目光,停顿了下身体对着她点了头,白芷回以礼貌微笑,而后就见他朝自己住的隔壁间走去,没过多久便听见叮叮当当,以及锯木头的声音。 白芷伸了个懒腰,好奇地凑了过去。 最先看见的是那装满各种工具的木箱,里面还有摆放整齐的小木条。 李工听见声响,瞧见是方才的小少爷,连忙招呼道:“小少爷小心四处飞扬的木屑。” 白芷摆手:“无碍,你继续干吧,我就好奇看一会。” 李工刚开始还因为白芷的''监工''放不开手脚,他谨记在王府做工的规矩,不听不看不问,深怕哪里做的不好惹得贵人不开心,只是过了一会发现这位小少爷确实只是好奇看看,并没有发表任何言论,也就放开了手脚。 他爬到房梁上时有木屑飞下去,白芷就会躲得稍微远一些,这一看竟看入迷了,一直看到太阳已高高挂起,侍女都来寻白芷前去用早膳了。 白芷给自己的定位很明确,就是王妃的开心果,晏卿尘的课业代笔,每次见到对应的人都会非常称职的扮演起自己的角色。 就好比今日用早膳,王爷和晏卿尘一大早不知为何事出去了,王妃也没有其他说话的人,抱怨对象只白芷一人了。 “阿止,这天尚爽利的时候偶尔陪那些夫人走动也并无大碍,可现下越发燥热,总不想动,可如若不应酬那些夫人又会嚼舌根,说宁王妃摆架子...你说有没有那种可以在府内就能玩的?” 白芷歪头:“柔姨,您平日与那些夫人都是如何打发时间?” “不就是在花园里乘凉,吃吃冰,再扯些有的没的,甚至枯燥。” 宁王妃当是易出汗体质,第一天白芷也被拉着走了一截,就注意到刚走出没多久王妃的额头和鼻尖就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汗珠。 晏国虽然民风开放,倒也没有像现代可以穿短袖短裤的地步,即使是齐胸襦裙再加一件薄纱衣,出汗了身体依旧是粘腻的难受。 室内娱乐项目..白芷将这些日子在盛安的见闻在脑中转了一圈,眼睛一亮,道: “可以打叶子牌呀,我之前瞧见有不少人爱玩。” 宁王妃叹气摇头:“都玩腻了...那些夫人都害怕掉本王妃的脸面,故意输给我,没意思...” 申管家拿着三本厚书目侯在一旁,王妃见他有事,便问:“何事?” “王妃,这是上月王府的账册,还请您过目..” 都说富贵人家清闲,可事实并非如此,白芷这几日在王府算是见识到了当家主母的日常,并不简单。 白芷十分有眼力见的告退,回到景苑时那木工还在呢,只是这会正躲在阴凉地做着精细活,用小铲子在推木边,一点点十分细致。 “这是要做什么物件?” 李工恭敬答话:“回小少爷,是府内有一个侍女,她说要一把小凳子做工时方便,央我给她做一把,正巧我工具箱中有合适的木材。” 白芷点头,毫不讲究的在他身边三步远蹲下,就这样双手捧着脸,手肘撑着膝盖观看着。 经过早上的注视,李工也算是习惯了,似乎觉得这位小少爷很好相处,见他这般好奇,做一步就给他轻声讲解用途,白芷也配合着他的讲解做恍然大悟的表情。 一时间,场面十分和谐。 突地,白芷脑中浮现出一个想法,看着眼前十分靠谱的木工,顿觉非常可行。 第85章 制作麻将 白芷兴致勃勃道:“冒昧问一下,怎么称呼您?” 李工一愣,连连摆手:“小少爷不用这般客气,唤我李工即可。” “好,李工,今日见你技艺十分纯熟,我这里有一个活计给你,是个十分精细的活,不知你能接不?” 李工呲着一口大白牙,笑道:“不怕小少爷笑话,这盛安城如果有我干不了的精细活,其他木工您也别指望了。” 好,有自信!白芷在心中给他点了个赞。 “那你稍等,我去画几个图样给你,如果你瞅着能干,我便去将全部图样画出来给你。” 李工点头:“您且去吧,我在这等您。” 白芷回屋,拿出纸笔捣鼓了好一会,画废了好几张纸才掌握尺寸,吹干了磨后便立马去找李工,他手中的凳子已见雏形,还有些细节在修缮。 待白芷走过去时,李工已经开始上漆了。 李工手上不停:“小少爷您稍等片刻,刷好漆之后我就能空一会了。” “无事,你先忙。” 李工对自己的吹嘘并不是空话,即使加快了动作也未见半点慌乱,依旧有条不紊,很快便刷完了整张凳子,将它立在一旁晾干。 白芷递上了自己画的图纸,脸上略带有羞意:“我不太擅长作画,李工你凑合看。” 李工不甚在意的笑道:“能看清变成,小少爷您是要做多大的物件?” 白芷用手比划了一下:“大致是这样的长方块,全部一样的尺寸,然后在方块的一面刻上图上的花纹,然后上一些赤色和青色的漆料即可。” 李工仔细端详着手中图样,似乎在脑中思索如何制作,片刻后他脸上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不难,不过小少爷并不知具体尺寸,不若我今日酉时拿样品过来给您过目,您也可画剩下的花样,可行不?” 不愧是心思细腻的手艺人,白芷正有此意,对李工更是满意了:“可行,那我酉时在景苑等你。” 事情交代妥当,李工继续等凳子晾干,白芷也有了事情干,便自行离开回了屋。 白芷让李工帮忙制作的就是蕴涵中华博大文化的麻将,哪个家里逢年过节不聚在一起打麻将?她相信这玩意制作出来很快就会风靡整个盛安! 就是这么有文化自信! 依照熟知的玩法,麻将一共有一百三十六张牌,三十四个花样,倒也不难,就是那个幺鸡细节最多,白芷准备就简笔画一个公鸡的模样,她也就这水平了,有得玩就行咯。 因着白芷的画技并不纯熟,画废了许多稿件,为了节省时间她直接吩咐侍从给她单独留一份饭,就在景苑用午膳。 午间时,晏卿尘回府,并未瞧见白芷前来用膳,他用晚膳又拾掇了一番这才溜溜达达地走到了景苑。 刚一进门就见地上铺天盖地地废纸,晏卿尘微皱眉,捡起其中一张端详,都是些小方块里面画着稀奇古怪地花样,不禁在心中腹诽,这小子又整什么活呢? “咳。”晏卿尘轻咳,试图提醒屋主他的来访,奈何屋主太过于专注,恍若未闻。 晏卿尘挑眉,踏步上前故意弄出了声响,白芷依旧沉浸其中。 “你在画什么?如此入神。” 突如起来的声音,吓得白芷一个激灵,手下更是一抖... 好不容易画了二十个花样,没有任何纰漏,废了!!又废了!! 白芷咬唇深呼一口气,在心中告诉自己冷静,冷静...这是晏世子,这是金大腿,千万不能得罪! 三个呼吸...忍不了一点。 “晏哥..你怎么进门一点声音都没有,全废了!!!”当然,白芷一怒之下,也只是怒了一下,略有不满的埋怨而已。 晏卿尘低头看向他手下那长长的一条横线,颇有些忍俊不禁,再对上白芷那敢怒又不敢言的神色,尴尬抿嘴:“我方才进门的时候提醒你了,你自己太投入了。” 是是是,你是大佬,你说的都对! 白芷揉了揉脸,微笑:“晏哥,你来做什么呀?”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更吓人。 晏卿尘轻咳:“今日你未前去同我们一起用午膳,我过来看看你在忙什么,不过你这画的都是些什么?” “今日柔姨说想要能在屋内玩乐的物件,我正好想到了这个玩意,就是画技不好,整个上午只得了这些废稿。”白芷懊恼道。 不知是出于补偿心理,还是真觉得白芷画的十分不入眼,晏卿尘走到她身侧,道:“起来。” 白芷立马会意,秒换狗腿的笑脸:“晏哥,您请上坐。”待晏卿尘坐下后,她殷勤的铺好宣旨,将笔呈递给他。 晏卿尘用笔头点了点他手边的其中一个废稿:“按照你的花样即可,可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白芷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给他看迷糊了:“何意啊?” “这个花样需要画一只鸡,但我不太会....”白芷面带羞意只除那张幺鸡的牌面:“晏哥,你能画不?” 晏卿尘勾唇未置一词,蘸墨提笔一气呵成,原本在白芷手下难以驯服的图样,此刻都一个个乖巧的臣服,甚至还带有着整齐划一的美感。 白芷双眼放光,赞叹连连,晏卿尘轻飘飘的来了一句:“如此简单,怎的能废一上午?” 一道无形的霹雳击中了白芷,她此刻外焦里嫩...破防了呀。 行,都别活了。 “可能每人都有擅长项吧。”白芷眯眼,特意捂嘴轻笑:“晏哥的明算...怎么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吧。或许,我可以跟柔姨探讨一下,晏哥你之前的爱好呢。” 晏卿尘手微抖,手下的花样差点报废,他板起脸:“一边去,别妨碍我。” “好的,晏哥。”刺激一下就行,再过就翻脸了。 白芷识趣的走到圆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细细品尝。 晏卿尘效率很高,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画完了全部的花样。 插话: 感谢“无穷无量的霓裳仙”送的用爱发电 感谢“清奈咸鱼”送的用爱发电 感谢“喜欢沙漠果的晏无极”送的用爱发电*3 感谢“不想努力的鱼”送的用爱发电 感谢“玺眠”送的用爱发电 感谢“冷月慕”送的用爱发电*3 第86章 麻将完成 白芷用完午膳后向来有午休的习惯,她等着等着便趴在圆桌上睡着了,晏卿尘画好时抬头恰好看见有‘晶莹’的口水,自他嘴角滑落,略嫌弃的撇过头,将那张画好的花样用镇纸压好便提步离开了。 夏日里蝉鸣声极盛,时而聒噪时而催眠,对于此刻的白芷而言,应该是催眠的,她就这样趴在圆桌上一直睡到了申时过半,还是路过的侍女看见她留了一手哈喇子,实在看不过眼了,小心擦拭的时候弄醒了她。 白芷唔的一声,如垂死病中惊坐起一般,那侍女小家碧玉的模样被她吓得花容失色,她看了眼对方的手帕,又看了眼手背上残留的哈喇子,顿时了然。 “对不住,吓到你了。”白芷略带歉意,又指了指她手里的帕子道:“这个能借我再用用吗?” 侍女脸微红,“无碍,白少爷不用道歉,您要还有其他吩咐随时叫奴婢。”说完,便将帕子规整的放在了圆桌上径直准备离开了,不越界一分。 白芷叫住了她:“等等,能否劳烦...”她叫什么来着? 侍女微笑:“白少爷唤我碧水即可。” “碧水,好名字。”白芷下意识夸赞,对待女子她向来温柔,除了那位刁蛮的褚小姐,言归正传:“能否帮我打一盆水来,我这..得清洗一番。” 碧水欣然点头:“是,白少爷。” 收拾完后,白芷走到桌案前拿起晏卿尘画好的图纸,有一说一,专业的事就得专业的人干。 酉时初,李工拿着样品准时来了景苑。 “小少爷,这是给您打造的两个样品,您看看,可有不妥?”李工从他的工具箱拿出两个麻将大小正合适的木块呈递给白芷观看。 白芷满眼惊喜接过,拿在手里抚摸掂量,手感适中,表面平滑,纹路细致,木块上还散发着似有若无的暗香。 “李工,你真是好手艺啊,做的可太好了。” 李工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小少爷满意就好。” 白芷连连点头:“满意满意。”手中的两个小方块,她爱不释手,已经能想象到接下来酣畅淋漓的摸牌场景了。 她转身从屋内拿出晏卿尘代劳画好的花样递给了李工,上面详细标注了制作数量。 “李工,这些是全部花样,你就按照今日这样品这般制作就行,不知需要花费多长时间?” 李工看了眼上面的标注:“三天即可,到时我给您送过来。” “好,那就有劳李工了。就是不知这价格如何?” 李工笑道:“这东西不难做,就是得细致一些,数量也颇多,但您是王府的人,我也不多收您,五两银子即可。” 说实话,五两银子挺多的...但一想到接下来各种胡牌的场面,白芷咬牙答应了,她从荷包中掏出一两银子给了李工:“这是定金,三日后钱货两讫。” “好嘞,三日后我给您送来。” 李工笑得很是开心,好活计不常有,这次算是遇到了和气的主,加上在王府做工的结余,家里的婆娘上次看重的簪子终于能买了。 白芷见他笑的开心,也被感染了,不由得问:“李工,难道你平时没有接到这样的单子?”五两银子不算太多也不算少,但他能进王府应该能得不少工钱吧。 李工摇头:“都是些零散的活计,挣不了大钱,多亏小少爷看得起。”说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几日后家里的婆娘要过生辰了,这笔钱正好可以给她买个簪子。”说起媳妇,他整个人的目光都柔和了。 好家伙,她被秀了一脸恩爱,挺好。 宠妻的男人有好命,原本还有些肉疼的白芷心中的褶皱也被抚平了,她笑道:“李工可真疼媳妇,日后要还有这样的活计我一定找你。” 李工笑地合不拢嘴,躬身行礼:“哎,多谢小少爷。” 接下来的三天内,白芷玩命的赶课业,日后玩起来也顾不上课业了,她得趁着还有时间赶紧写完两人份的课业。 课业的内容倒不难,最难的是她需要写两份不同的字迹,并且两份课业的内容不能完全一致,但一想到她现在能享受如此悠闲舒服的住宿和服务也值了,最重要的是她还不用有任何支出。 终于,在约定的前一晚子时前,白芷完成了所有课业。 “呼——太棒了。” 白芷高兴的大叫,惊醒了一旁守夜的碧水,她赶忙前来敲门:“白少爷,您可是有何事需要吩咐?” “额,无事,不需要守夜啦,你回去睡吧。” “是,碧水告退。” 待人走后,白芷才敢继续小声的庆祝,谁懂这种作业提前完成,无压一身轻松地感受!简直不要太爽,以至于她入睡时嘴角都是带笑的。 到了约定的日子,上午约莫巳时过半时,李工满头大汗的赶到了景苑,他提着一个木箱,看大小应当就是装麻将的器具。 白芷将他引到屋内,给他倒了一杯水:“李工,你先喝水解渴。” 李工受宠若惊接过,连连道谢才一饮而尽,而后打开了箱子,暗香扑鼻,一副精致的木制麻将就这样呈现在了白芷眼前,她激动的摸了上去,脑中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在牌场上酣畅淋漓了。 咳咳咳...声明一点,她没有牌瘾,只是见到这与前世有联系的物件十分怀念。 白芷果断拿出一锭五两的银子递了过去:“多的不用找了。”多的一两银子,就当感谢他制作的如此精良吧,大不了她日后从晏卿尘他们手里捞银子,毕竟他们是这个世界的资本家,不心疼银子。 李工连忙接过,又给白芷行了礼:“多谢小少爷,日后还有这样的活计您可直接去永乐坊李记木匠铺寻我,亦可差王府的人寻我前来。” “行,你先回去忙吧。” “好,小少爷,如果您的这些小方块有任何问题,您也可来寻我替您修缮。” “好。” 插话: 感谢“无穷无量的霓裳仙”送的用爱发电*2 感谢“清奈咸鱼”送的用爱发电 感谢“玺眠”送的用爱发电 感谢“冷月慕”送的用爱发电*3 第87章 酣战两个时辰 午膳后,白芷迫不及待地端着那一副麻将献宝似的给宁王妃展示。 “柔姨,给你看样好玩的东西。” 宁王妃看她手中捧着一个平平无奇的木箱,好奇道:“可是什么稀罕物件?” 宁王坐在宁王妃身边未走,想要一探究竟,至于晏卿尘大致猜出这个和他帮忙画的花样有关,既然自己也有参与,算当事人之一,当然不能错过。 白芷神秘一笑,将木箱放在桌上打开,摆放规整的木制麻将赫然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晏国从未出现过这种东西,饶是晏卿尘本人也疑惑不已。 宁王妃虚点麻将:“这些画着花样的小方块有何用途?” “用途可大着呢,不过还缺四个骰子...晏哥,能想办法弄来吗?”白芷见他脸色微变,连忙解释:“放心,并不是为了赌,就是一种新的益智游戏而已。” 晏卿尘皱眉:“益智游戏是何意?” “就是需要动脑子才能赢对方,就和叶子牌是一样的,但我这个可比叶子牌有趣多了,当然...确实有一点点的银钱上的输赢,但我这个就是为了哄柔姨开心。”白芷承认自己有赢钱的私心,谁能跟钱过不去? 听他这般说,倒真勾起了宁王妃的兴致,想当初她的叶子牌可称霸了姐妹圈,后来总是赢实在是无趣就不再玩了。 “阿止叫你去弄就快去弄,你母妃还准备玩呢。” 晏卿尘:“...是,母妃。” 晏卿尘离开后,白芷又吩咐侍从去找来了一张方桌,为了增加摩擦铺上了一张看起来就造价不菲的绸布,准备好一切后她把麻将全部倒在了桌上,然后招呼宁王妃和宁王一起坐下,还缺了一个人,宁王妃便让申管家凑人数。 “来,大家跟着我学洗牌和码牌。” 白芷上手后一边和牌一边给他们讲解如何码牌,还没有麻将机之前都是三个一垒,遂如此教他们。 宁王妃的手巧有样学样,至于宁王和申管家就笨拙一些,那麻将在他们手中好像不受控制一样,东倒西歪。 白芷悄悄观察了一下,主要是宁王...申管家深谙职场之道。 宁王妃嫌弃的看着自己的夫君:“就几个小木块还摆不明白,这总不废你那破腰吧。” 讽刺力拉满。 宁王讪笑:“阿柔,小辈还在呢,给本王留点颜面。” 宁王妃不耐烦撇头哼了一声,大发慈悲放过了他。 四人跟前的麻将终于全部摆好,鉴于目前骰子还未到,白芷就先随意开了一个方位告诉他们如何起牌和摸牌,以及麻将的玩法。 期间晏卿尘回来了,申管家连忙起身给他让座,不过他确没带回骰子,只说了句:已经吩咐下去了,约莫半炷香就能回。 白芷带着王妃和王爷复习洗牌码牌时又给晏卿尘讲了一遍,而后继续讲解玩法,她自己比较擅长推倒胡,玩法简单也容易记,滔滔不绝连带演示讲解了一刻钟时间,讲得那是口干舌燥,申管家不愧是老管事了,他立马就吩咐了侍女在两个对角搬来了茶凳,并由两名侍女站在一旁给主子们添茶倒水。 白芷一杯饮下才觉解渴,然后她小手一挥豪气道:“来,咱们先演练几局。” 宁王妃满脸兴奋,跃跃欲试:“来,走着。”已初显先前在姐妹圈叱咤风云的豪气模样了。 玩了两圈之后,三人也终于算是明白了规则,这时侍从用瓷碟恭敬地端来了四个骰子,白芷拿出了其中两个丢在了桌面中央,并继续教授他们如何根据点数找出对应的位置,并且传授了他们对应的口诀。 “一自、二顺、三对、四后.....” 宁王妃是个好学的,记忆力也好,很快便掌握了规律,由此看出她是真心喜欢。 麻将它有独有的魅力,哪怕是自制力的人,当时只要玩起来就会沉浸其中,至少白芷认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几圈下来,大家都熟练起来之后,白芷还在愁如何开口加码,宁王妃倒自己提出来了:“这么干玩也没意思,得加点彩头。”她眼珠子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白芷的脸上,笑道:“不如推倒胡就是五文钱一圈,自摸就是十文钱一圈如何?” 白芷忙点头,略带吃惊的问:“柔姨为何知道如此定价?” 宁王妃迟疑了一瞬:“我们玩叶子牌就按倍数算,不太合理是吗?” “没有,没有,柔姨很照顾我了。” “行,那就这么定了。” 宁王妃甚至都没想过询问宁王和晏卿尘的意见,他们二人似乎全然习惯了。 正式的牌局约莫是从申时开始的,桌面上除了晏卿尘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摸牌的动作也保持着优雅,其他人眼里都冒着兴奋的光芒,尤其是宁王妃和白芷俩人,当然也是她俩赢得次数最多,俩人跟前的铜钱也银子也堆的最高。 这是一个可持续发展的产业,白芷机灵,时不时给宁王妃喂牌,只要她开心了,这牌局就不会散。 以至于,晏卿尘中途有几次想要借着如厕之名偷偷溜走,都被王妃扯着耳朵给提溜回来了,牌局从太阳高照一直持续到日落西山,旁边的大圆桌上摆满了晚膳,宁王妃依旧意犹未尽。 宁王求饶道:“阿柔,要不先用晚膳,我们都陪你打了两个时辰了...” “就两个时辰了...阿止,这确实比叶子牌有趣多了。”宁王妃意犹未尽,看模样还想大战三百回合。 宁王赶紧在一旁向白芷使眼色,这里只有白芷说话最管用了。 两个时辰,四个小时...一次包间时间已到,也确实该休息了,白芷接收到指令,立马执行:“柔姨,阿止肚子饿了,咱们先用晚膳,已经两个时辰了,这腰也酸了...正好休息一下。” “那就用膳吧。”宁王妃这才松口。 插话: 感谢“玺眠”送的用爱发电 感谢“冷月慕”送的用爱发电*3 第88章 来访 “快,打一张...”宁王妃一手清一色,已然听牌,眼看着就差一张牌了。 宁王面露难色:“爱妃,莫催莫催,本王还得想想打哪个...” “得,腰不行,脑子也不行。” 宁王妃旁若无人的嘲讽,自打麻将开始玩了三天宁王就被宁王妃奚落了三天,好在这场上都只是王府的人,晏卿尘不愿意搭牌时便是申管家接替,今日便是申管家。 “三万。”宁王终于决定好了。 “自摸!”宁王妃推牌,兴高采烈的呼叫:“清一色,胡了。” “柔姨真厉害。”白芷极为捧场。 “王妃,吏部尚书和户部侍郎的夫人来访,请问该如何安排?”侍女快步从门外走进来禀告。 宁王妃扶额:“这才消停几天,又来了。” “爱妃,一连坐了三天骨头都坐酥了,不若你去同她们走动走动,活动一下筋骨,兴许有不别的收获。”宁王低声与她商议,这几日他日夜陪着王妃打牌,身心疲惫,连早朝都告假了。 宁王妃与宁王多年夫妻,那点子默契是有的,立马从他口中听出了话外之音,叹了口气:“好吧,姑且休息一会。” “你去请夫人们到会客厅,记得吩咐人多备些冰。” “是,王妃。”侍女领命快步走了下去。 白芷见状也起身告退:“柔姨,那您先忙,得空了需要阿止搭腿随时叫我。” “嗯,回去歇息会吧。”宁王妃温声细语,与对待宁王的态度简直是千差万别。 现下刚巳时过半,还不算太热。 白芷回到景苑时正巧碰见晏卿尘自外走来,风尘仆仆,他原本打算直接回院,看见白芷后便径直朝她走去。 “我出去时你们不是才凑上,今日怎散这般早?” 白芷摊手:“这不是赶巧吏部尚书和户部侍郎两家夫人前来拜访柔姨,所以我就先回景苑休息了。” “如此。”晏卿尘陷入了沉思,但脚步不停的跟随着白芷来到了景苑。 白芷招来碧水给二人倒了茶水,晏卿尘依旧沉默不语埋头饮茶,一杯茶饮尽后抬头看向白芷问:“你最近可还有做梦?” “....未曾。” 白芷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隐瞒上次的那个梦,梦里一片和睦景象,万一贸然说出不知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且自那个梦之后她也再没做过任何预示梦了,不算完全撒谎。 晏卿尘:“如若再有关于未来走势的梦,记得知会于我。” “好。”白芷点头,又好奇问:“晏哥,你这两天都在外面跑,是出了何事?” “无甚大事。”晏卿尘习惯性回答,而后又想到自己方才说的话,他顿了顿又道:“这两日都在东宫,太子寻我。” 太子晏明赫也算是晏卿尘的堂哥,俩人关系好也正常。 白芷又想起先前做的梦,继承大统的分明是一个小娃娃,太子十五岁因聪颖仁厚得名,如今已二十有一,怎么都不可能再变回一个十来岁的小童。 “晏哥,咱们晏国一共有几位皇子?” “你问这个作什么?” “好奇呗,我自小地方来,又大多时候都待在书院,对很多事都不太清楚,晏哥给我讲讲。” 晏卿尘对上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想也没想的点了点头:“当今天子一共育有六子,其中四位皇子,分别是太子、二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剩下的就是两位公主了。” 白芷又问:“那他们都是一般年岁吗?” 晏卿尘挑眉:“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怎滴会问出如此弱智的问题,哪家兄弟姐妹能一般年岁?” 对哦,白芷心道大意了。 她讪笑道:“说错了,我想问除了太子,二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他们都多大啊?” “二皇子比太子小两岁,四皇子如今十五,五皇子七岁。”晏卿尘目光带着审视,但还是如实回答了。 白芷笑道:“年岁差别挺大,天子真是身强力壮。” “.....”就知道这小子的脑子异于常人。 晏卿尘站起身:“行了,我回去了,记住我说的话。” “晏哥放心。” 白芷本以为宁王妃有客人来访,怎么都会到下午再来叫她去打牌,哪知刚摸出来看那本《他》,这次是武侠题材的,独孤剑客才出场,碧水就过来唤他。 “白少爷,王府唤您去会客厅。” 白芷一愣:“啊?这会?” 碧水点头:“对,王妃跟前的林嬷嬷亲自来了,正在屋外候着呢。” “好。我这就去。”白芷连忙把话本子塞到枕头底下,走之前吩咐了一句:“今日还是同往常一样的时辰去领冰。” “是,白少爷。” 白芷出门果真看见林嬷嬷就候在门外,就这么一会功夫,她鬓角也有汗滴滑落。 “白少爷,您随我前去会客厅吧。” “好,林嬷嬷带路。” 在去会客厅的路上,白芷疑惑问:“林嬷嬷,今日不是两位夫人在吗?柔姨唤我前去是为何呀?” 林嬷嬷笑道:“两位夫人听王妃谈论起麻将甚是好奇,也想玩俩局,遂唤我前来寻你。” 白芷面露难色:“这除了柔姨之外,其他两位夫人毕竟是外府女眷,只我一个男子...不太好吧。” 林嬷嬷安抚道:“白少爷多虑了,您在夫人们眼中顶多算是一个小辈,无伤大雅。” “那就好。” 白芷面上拘谨,心中都要爽翻了,她与王妃玩还要顾及她的心情不敢赢太多,这两位外府的夫人..怎么都能赢多一些吧。 会客厅很快就到了,宁王妃早就命人已经布置好了桌椅,她也正在同两位夫人讲解玩法,见到白芷到场,出声招呼:“阿止,快过来你帮我给她们讲讲,本王妃歇一歇。” “好,柔姨。” 吏部尚书夫人出声询问:“好俊俏的少年郎,这位是?” “本王妃的干儿子白止,卿尘的同窗,这麻将还是他教本王妃玩的。” “好本事。又是云鹿书院的学子,王妃真是好福气。” 原本神色平淡的宁王妃顿时喜笑颜开:“那是。”满脸的骄傲,仿佛就是自己的亲儿子很有难耐。 第89章 沉迷麻将 两位夫人先前也同宁王妃一般玩叶子牌,也是牌场老手了,接受能力较强,白芷只教了两遍她们就已经知晓玩法了,酣畅淋漓的牌局又开始了。 麻将的魅力无人能挡,两位夫人乐不思蜀,以往都会推辞不在别府用膳,如今竟在王府用完了午膳,下午四人又继续开战。 两位夫人是新手,头脑又不似宁王妃活跃,就算有新手光环庇佑,也甚少胡牌,但却依旧越战越勇,钱财对她们来说是小事,重要的是这玩法甚是新奇,总让人不自觉沉浸其中。 一直到酉时,两府的下人都前来询问夫人何时归府,她们才意犹未尽散了场,但嘴上还约着下次再打,宁王妃都一一应下了。 晚间,宁王和宁王妃都洗漱完了,寝房内早已放好了冰鉴,宁王殷勤的给宁王妃捏肩:“阿柔,今日辛苦了,那两位夫人是何来意?” 宁王妃忍不住埋怨:“还能什么事?还不是替那人前来探口风,前前后后来了也有好几回了,不知他着什么急,日后他成事宁王府自会替他办事。” 宁王沉声道:“恭王今年十九了,明年就及冠了,近来皇兄对恭王愈发看重了。” “他二人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还能真的手足相残不成?” “你忘了...” 宁王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宁王妃已了然,生在皇家注定无情,不过好在她身后的这个并不似寻常皇室人,而她也只有阿垚这么一个儿子。 “行,我也甭管了,以前还得磨破嘴皮子东拉西扯,多亏了阿止那孩子,日后她们谁来了,我就拉着她们一起打麻将,省心。” “....”这也不是一件坏事,宁王不知怎么有些高兴不起来。 也不知这麻将好玩是不是从那两位夫人嘴里传出去的,总之每日都有不同的夫人前来拜会,有些虽品阶稍低,但总归有姐妹或者要好的夫人一同带着前来。 有时竟一同来了四五位,宁王府的会客厅都快变成招待所了,如此五日之后宁王妃便定了规矩,每日只接受两位夫人的拜帖,先到先得。 白芷在一旁称奇,宁王妃真是奇人,这么早就领会了预约制的真谛。 如此,宁王妃才稍显从容,人多嘴杂吵得她脑仁疼,又不能驳了各位大人的颜面训斥夫人们。 这宁王妃的日程排满了,宁王就更开心不起来了,原本他每日要处理公务就耽误了一日中的大半光阴,与王妃相处的时间也并不多,如今只能盼着晚上亲近一下,王妃又打了一天的麻将,洗漱之后说不上几句话便倒床就睡了,想同阿柔好好说会话都不行。 他堂堂宁王,日子也太苦了。 如此又过了五日,宁王叫来了晏卿尘。 “你觉得你母妃和你的好同窗,还有那些夫人们连日来打麻将,如何?” 晏卿尘不动声色:“近日没被母妃硬拉着凑数,挺好。” “父王不好,你想想办法。” “我如何想办法?母妃正在兴头上,我可不想去触霉头。” 宁王耍起了无赖:“总之,这事没得商量,限你近日就想出办法。” 晏卿尘都想学白止翻白眼了,刚想拒绝就听侍从匆忙来禀告:“世子,慕少爷来了,正在您的院内吵着要见您。” “好,你下去吧。” 晏卿尘正巧也不想与他再多说,站起身就准备走,宁王还不忘叮嘱:“这事就这么定了,晚膳后书房等你。” 晏卿尘:“....” 他刚回到院内,就瞧见慕白敛正悠闲地躺在摇椅上,还使唤起了侍从替他扇风,好不惬意。 “半个月不见,刚过来就急匆匆交换本世子,作甚?” 听见晏卿尘的声音,慕白敛猛地睁眼,脸上神色瞬间变换,从气定神闲到委屈巴巴:“晏哥,你总算回来,你是不知道我这半个月过得多惨啊...” “我知道。”晏卿尘一句话堵死了他。 “嗝——”慕白敛打了个气嗝,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他一直无比崇拜的人:“晏哥,你说什么?” 晏卿尘勾唇:“我说,我知道你这半个月都被慕将军扣在家里拉练,你现在刀法应该有所精进了吧。”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慕白敛习惯性的扬头骄傲,但很快反应过来开始控诉:“晏哥,你....你....” 他抬手微曲食指,还伴随着颤抖,另一只手则捂着胸口:“你怎能如此对我,我好心痛,你知道我这半个月吃了多少苦吗?每日鸡刚打鸣我就被那该死的老头拉起来晨练,刚用完早膳不过半个时辰,又开始与我对练....整整十八日啊!!!” “我再也受不了了,今日好不容易趁着间隙给他的爱马下了巴豆,这才跑了出来。” “亏我受着折磨,心里一直祈祷着晏哥过来解救我...没想到你竟然在知情的情况下,对我不闻不问...晏哥你好狠的心啊。” 撕心裂肺的呐喊,就差撒泼打滚了,看样子像是真的伤心了。 晏卿尘:“.....”他不说大致了解,怎么也十分了解慕白敛,这样子绝对是装的。 他漠然看着眼前的人,十个呼吸,果然...收了势。 慕白敛狗腿地擦了擦躺椅上不存在的灰:“晏哥,您坐。” 晏卿尘坦然的坐了下去:“说吧,有什么事。” “晏哥...接下来的十多天,我能不能借住王府,慕府是回不去了,老头要是知道是我给他的爱马下的巴豆,你就再也看不见我了...” 慕白敛的描述稍有夸张,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此时此刻,慕风正在马厩旁发飙怒骂:“小兔崽子,看我打断他的腿。” 仿佛父子间的心电感应,慕白敛接连打了两个喷嚏,然后朝晏卿尘撒娇:“晏哥,你看你看...我爹已经知道了,这会肯定在骂要打断我的腿,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好巧不巧,他前脚说完,一名外院的侍从拎着一个包袱就走了过来。 “世子,慕夫人托人送来了慕公子的衣物和课业,还带了句话,让慕公子在慕将军消气之前不要回府。” 第90章 投北军 慕白敛赶忙上前去接过自己的包袱,可怜兮兮的望着晏卿尘:“晏哥,你看...” 晏卿尘头疼,抬手挥了挥示意侍从下去。 “住下吧。” “多谢晏哥,晏哥最好。”慕白敛高兴的跳了起来。 晏卿尘的贴身侍从曹华走上前接过慕白敛手中的包袱,询问道:“世子,慕公子安置在何处?” 不待晏卿尘开口,慕白敛倒是自己安排上了:“我就住景苑,和阿止一起,不过...我来了这么半天了,怎么没见着他?” “他在陪母妃...”晏卿尘打麻将差点脱口而出,但直觉告诉他,这事不能告诉慕白敛,否则父王交代的事更没办法完成了,于是他话锋一转:“陪母妃在与来访的夫人们聊天。” 慕白敛吃惊:“阿止还有这能耐呢?” “行了,你先去换一身衣裳吧,浑身臭味。”晏卿尘吩咐曹华:“你带他去景苑安置,一切收拾妥当后再带回来见我。” “是,世子。” 慕白敛闻了闻自己,他一路狂奔过来,出了一身汗,确实挺臭,没心没肺道:“晏哥,那我先去洗漱更衣。” “去吧。” 与慕白敛的兴高采烈相比,晏卿尘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依着慕白敛的性子要是知道了麻将一事,势必吵着要玩,真是头疼。 母妃他肯定是不能得罪,但父王那边也难以交代,如今慕白敛又来了简直是乱成了一团,晏卿尘揉着太阳穴晃着躺椅。 如何破局... 曹华走后,书童宋席便接过了扇子替晏卿尘扇风,凉风阵阵,晏卿尘昏昏欲睡,只感觉刚陷入沉睡不久,慕白敛兴奋的声音传来:“晏哥,晏哥,我回来了,你快去叫阿止过来,我们一起去找阿哲,咱们出去玩啊,我听说宣阳坊新开了一家酒肆,宣称媲美惜云楼,咱们一起去瞧瞧。” 晏卿尘惊醒:“你方才说什么?” 慕白敛兴奋不减:“我说一起去宣阳坊新开的酒肆瞧瞧,叫上阿止和阿哲。” “出去...”晏卿尘灵光一闪,瞬间醒神:“白敛,陛下赐给我的那座避暑山庄,去年你不是嚷嚷着要去玩么?” “对!”慕白敛双目放光:“我记得,晏哥你要带我去了吗?” 晏卿尘点头:“没错,你今日随我一起去找文哲,而后在王府内休整一下,我们四人明日一道出发如何?” “好好好。”慕白敛连连点头:“那我们现在出发吧。”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晏卿尘瞪了他一眼:“我先去收拾一下,你在这稍等。” “好,晏哥你快点啊。” 晏卿尘没做回应,回了屋招呼宋席研墨,快速写了几句话,交代宋席道:“将这张纸送去给王爷,务必办妥了。” “是,世子。” 这边慕白敛如愿和晏卿尘出府了,而宁王也收到了晏卿尘的手书: 已想好对策,今日晚膳任何人务必不要提及麻将二字。 也是老天爷怜惜宁王,整个晚膳期间都相安无事,没人多提一嘴,宁王妃连日来酣战也不再想最初那几天沉迷,也因有慕白敛的加入,她的注意力全然被转移。 晚膳结束后,晏卿尘随宁王一同去了书房。 “你有何打算?” 晏卿尘:“明日我们四人出发去离山的避暑山庄。白敛暂时不能回府,倘若也留他在府内,父王的心思整个假期都实现不了。” 宁王:“如此甚好,儿郎就该多出去走走。” 他脸上的笑意递增,仿佛已经看到了明日与王妃惬意的二人生活,理想总是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到了明天宁王就能深刻体会到走了张三,还会来一个王五...根源的问题在于宁王妃想玩,谁也拦不住。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叫你来书房,还有一件事。”宁王正色道:“这些天你每日都要去东宫,那位可有与你说些什么?你可否许下某种承诺?” 晏卿尘挑眉:“父王莫不是最近魔怔了?我是易怒,又不是鲁莽。生在皇家,如何能不知其中深浅,您就放心吧,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心里清楚。” 宁王欣慰点头:“如此甚好,父王一直都相信你。” ...... 至于白芷这边,自晏卿尘随宁王走后,慕白敛就一直跟在她身边,她往左慕白敛绝不往右,好似要弥补这十几日没见的空缺。 在白芷不耐烦之际,慕白敛抢先开口:“阿止,十几日不见甚是想念啊。” 白芷做呕吐状:“说人话。” “我是真心的。”慕白敛瘪嘴,委屈巴巴道:“这十几天我每日都被操练,脑中在盘旋我们进学时的悠闲时光,你都不知道我短时间是怎么过来的。” 白芷天真发问:“怎么过来的?” 此话一出,像是打开了慕白敛的开关,他神情一变开始绘声绘色,手舞足蹈描绘这十几天的‘精彩’操练,顺带控诉他那全然不顾父子情谊的老爹。 两人一路走回景苑,慕白敛的嘴就没停,如今已经说到第十天了。 “我爹就拿着他的大刀对着我的腿一劈,要不是我及时躲避,这条腿就折了。”慕白敛拍着自己的左腿,埋怨道:“有时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亲儿子,下这么狠的手,如若我真的残了,他老了谁给他养老?” 白芷坐在圆桌前,单手撑脸,回怼:“你放心,只要月例足,将军府的下人比你照顾的周全。就你这半斤八两的模样,指不定还得啃老。” “啃老?”慕白敛不解:“你是想说,我日后还得靠着我爹?” 白芷微笑:“聪明。” “哼,这事断不会发生。”慕白敛拍桌而立:“我早就想好了,三年后云鹿书院结业,我便投北军,上阵杀敌为我晏国镇守国门,闲暇时我就在边陲地带扮演剑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他情绪慷慨激昂,仿佛此时此刻已置身于烽烟不断地战场。 白芷嘴微张,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原来上战场一直是他的自愿。 第91章 避暑山庄1 “挺好。”白芷鼓掌,但下一句话就让情绪高涨的慕白敛蔫了:“慕将军率领中军,你投北军..他没意见吗?” “大意了。” 慕白敛乖乖坐下:“这事...阿止你替我保密,晏哥也不能说,他知道了肯定会告诉我爹。” 白芷坏笑:“你就不怕我告诉你爹?” “怕...我这不是在求你嘛,阿止,只要你答应我,我请你吃一个月的惜云楼。” “得了吧,还是十来天书院就开学了,入学后只有休沐时能出书院,这一个月得还到什么时候去,万一你下次再被扣月例,指不定又要开启四处蹭饭的日子了,亏,大亏。” “那你要怎么样才能答应?” “我想想...你替我做两件事,我就答应你。” “什么事?” “还没想好,有事需要你做时,自然会告诉你。” 慕白敛思考了片刻,点头道:“那你不能提无理的要求,比如伤天害理,违法乱纪的事。” 白芷被气笑了:“慕白敛,我在你眼里是这种人?” “哈哈。”慕白敛试图用笑来缓解自己的失语,然而发现眼前的人依旧不为所动,这才低声道歉:“对不起嘛,我这不是顺嘴一说,以防万一。” “哼。”白芷扭头,懒得搭理他。 恰巧,晏卿尘从门外走进来看见这一幕,好奇问:“他又怎么惹你了?” 慕白敛嘴角抽搐,原来他在晏哥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刚要出声控诉,就被白芷一个眼刀叫停了,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等待审判。 本以为白止会将他方才说的话和盘托出,哪知他却只是摇头:“无事,就是斗嘴呢。” 晏卿尘点头,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开口道:“白敛有跟你说明日我们一起出发去避暑山庄么?” 白芷惊喜不已:“明日去避暑山庄?终于要出去玩了吗?我都快憋死了。” 晏卿尘吃惊:“你这几日不是...”他及时止住话锋,转而道:“我见你每日都喜笑颜开,很是快意啊。” 白芷叹了口气:“那一开始确实挺开心,可日日如此属实扛不住。”她原先就不好这一口,会打麻将也是因为逢年过节应付朋友们,哪能知道宁王妃会如此上头? 慕白敛听的云里雾里,这左一句右一句就跟打哑谜似的,好奇问:“晏哥,阿止,你们在说什么?” “没事。” 两人异口同声。 慕白敛抹了把脸上不存在的唾沫星子:“也就十几天没见,你俩什么时候这么有默契了。” 晏卿尘轻咳一声,站起身:“天色不早了,我还得回院吩咐侍从整理要带的物件,你们也早些收拾,明日一早就出发。”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慕白敛目送的晏卿尘的背影,挠了挠头:“阿止,你觉不觉得晏哥有些奇怪?” 等了几息,没听见回应,他再转头身旁早已空无一人,白芷早就自顾自的走到内屋,已经开始吩咐碧水收拾衣物和常用物品了。 慕白敛左右看了下,肯定道: “就是很奇怪,两个都怪怪的。” 随后,他站起身一边走回自己的屋子,一边自言自语:“算了,不重要,明天终于四个人聚齐好好玩了。” 白芷背对着门外,听到外屋有动静,问碧水:“人走了吗?” 碧水抬眼一看,回道:“慕公子已经走了。” “好。” 白芷松了口气,最害怕慕白敛那股缠人劲了。 “白少爷,您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您看还有什么需要拾掇的吗?”碧水将白芷的衣物和随身物件,以及生活用具都各自整齐的归置到了两个木箱内。 白芷大致看了一眼,基本都已收拾妥当,笑道:“辛苦碧水了,这些就可以了。你先下去忙吧。” “不辛苦,这是奴婢该做的。您有事随时叫奴婢。” 屋内,只剩下白芷一人了,想到明日终于不用再摸牌了,心情松快不少,她这几日梦中都在摸牌....不过好在收获颇丰,她将这几日赢的钱都倒在了床上,双脚一蹬脱了鞋,端坐在床榻上仔细数钱。 一个铜板、两个铜板...每十文码成一堆,约莫一炷香时间白芷才彻底清算明白,铜钱一共有十贯三百零五十三文,白银十两。 铜钱是这十几日打麻将赢的,而十两银则是宁王妃给的制作麻将的本钱,净赚四两,加上之前打工以及他们三人零零碎碎给的钱,她已经足有四十两银子了。 清算完之后,她便将两边的银子都合并在了一处,拿出了二两碎银以及几百文铜板装进荷包,其他都锁在了小木箱内,这些都是她的命根子,不适宜同她一起远行,还是放在王府内最安全。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白芷从枕头底下摸出两个话本子,也塞在了放衣物木箱的最后一层,万一去了无聊,也能解解闷。 第二日,辰时。 太阳刚洒满大地,她还没有开始散发自己的温暖,微风拂过,神清气爽。 王府门前停了三辆马车,一辆装行李,两辆载人,原本慕白敛闹着要跟白芷一个马车,但白芷嫌他吵,死活不同意,晏卿尘便出了折中方案,去文府接到文哲之前三人一辆马车,接到后看文哲的选择,慕白敛这才偃旗息鼓。 哪知到了文府,接上文哲之后,他还是选择了和慕白敛一辆马车。 慕白敛生无可恋的靠着马车壁:“阿哲,我刚才给你使眼色,你没看见吗?” 文哲默了默,还是忍不住道:“那你盯着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我作甚,我还以为卿尘和阿止都不愿与你同乘。” “怎么会?”慕白敛不服:“我虽没到人见人爱的程度,但也差不多了...他们怎么会不想与我同乘?” 文哲:“....”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德性吗?简直难以沟通。 “阿哲,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说不过我...你看吧,我说的就是对的!” 文哲握紧拳头,怎地十几天不见,他也想白敛来上两拳?果然还是只有卿尘能镇得住他。 插话: 感谢“无穷无量的霓裳仙”送的用爱发电 感谢“玺眠”送的用爱发电 感谢“清奈咸鱼”送的用爱发电*2 感谢“冷月慕”送的用爱发电*3 第92章 避暑山庄2 避暑山庄修建于离山半山腰,四周草木茂盛,有些幽静深远的意味。 这避暑山庄是民间商人始建,原本是为了招揽达官贵人前来休憩游玩,可由于那商人经营不善,最后捐款潜逃了,承建的工人们都是离山脚下的村民,辛苦半年没有拿到应有的酬劳,怨声载道,在府衙门口围堵了大半个月之久,而后层层上报,最后天子大手一挥,命户部出资,联合工部重新测量,绘画图纸,继续聘用那些工人们修建完剩下的部分。 完工后户部也按照市价结算了工钱,此事才算了结。 所以,整个避暑山庄虽然后面是按照新的图纸建造,但还是在原本设计的基础上稍加修改,故整座避暑山庄十分大,主要分为三大区,前院接待,中院住宿,后院游玩。 去年天子赐山庄后,王府便派人前来打理,也留有常驻侍从在此,昨夜避暑山庄的李管家就收到了晏卿尘要前来小住的消息,一早便带人侯在门口迎接。 一行四人下了马车后,李管家赶忙迎了上去:“恭迎世子。膳食和客房都已经准备好,请问您们是先休息,还是先用膳?” 晏卿尘点头:“差人放好我们的行李,先用膳。” “是,世子。”李管家将身后四个侍从全都分配去搬运行李,而后便微躬身体请晏卿尘等四人进山庄。 “世子,各位少爷们这边请。” 在马车上时,白芷已经听晏卿尘说了这避暑山庄的来历,自下马车起,她便觉得那商人却有几分眼光,能在山林深处找到这么一处适宜的平台建造避暑山庄,树荫遮日,也挡住了那铺天盖地的热潮。 与晏卿尘和文哲的稳重自持相反,白芷和慕白敛两人仿佛就跟刚下山的猴子一般,在不改变既定轨迹的前提下,两人左看看右摸摸,嘴里还时不时发出感叹。 而他们走到哪,只要发出疑问,李管家便会尽职尽责的替他们解答,对山庄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 膳堂建在中院,他们光是从前院走到中院就花了一刻钟,白芷饿的头都晕了。 “李管家,还有多远啊?” 李管家指着正前方第三个屋子道:“回白少爷,前面就到了。” 白芷将自身重量一半都卸在了慕白敛身上,有气无力道:“快走,快走,饿死了。” 慕白敛嘴上虽说着嫌弃他不中用的话,但手却稳稳当当的拉着他。 晏卿尘轻笑:“方才不是挺有精神的,这才一会功夫,就要死要活的了?”语气略带点熟人之间的嘲讽意味。 白芷反驳:“辰时就出发了,一口没吃..出城上山又花了两个时辰,现在已经午时了。” “那马车上的糕点都进狗肚子了。” “那又不顶饱...” 文哲出来打圆场:“阿止是我们当中年龄最小的,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消耗大一点也正常。” 白芷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哎呦。”白芷突然一声叫唤,转头对‘扶手’怒目相对:“慕白敛,你捏我做什么?”她赶忙站直身体退了开来,捂住刚被捏的腰。 慕白敛一脸无辜:“都是兄弟,捏一下怎么了?你这身体不行,全都是软肉不顶用,这才不抗饿。”他又煞有介事的捏了自己的腰:“你看,我这段时间操练肉都结实了。” 然后,他就对上了白芷不信任的眼神,有些急眼了:“不信你捏,结实的很。” 白芷坏笑,计谋得逞:“这可是你说的。” “你捏,你捏,要是喊疼算我输。”慕白敛边说边凑了过去。 说实话,白芷方才靠在慕白敛身上时,就感受到了他这十几日的操练成果,能被主动相邀上手体验,怎么会错过?她毫不犹豫的伸出了魔爪,先是在他腰间探索感受肌肉纹理,夏日穿的衣物轻薄,手感略好... 慕白敛只感觉腰间痒乎乎的,不满意的扭了两下:“让你捏,没让你挠我痒痒。” “哦。”白芷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嘴角,在腰侧最容易被抓肉的地方顺势用力一抓,确实没有一丝赘肉。“好吧,算你是对的。” “我就说吧。”慕白敛得意一笑,转头看了眼晏卿尘,对上他那双漠然的眼睛立马转向了文哲,又对白芷道:“阿哲的肉,肯定也比你硬,你要不也去捏一捏?” 文哲好笑的摇头:“我就算了,这十几日我可没想慕少爷每日被追着打。”张口就是挤兑。 “文哲..”慕白敛幽怨的看着他。 晏卿尘在一旁未置一词,只是觉得白止脸上的笑容略显怪异,不知为啥心生莫名的烦躁,出声打断:“不是饿了么,还不快点。” “对对对,走了。”白芷抬手催促慕白敛过来扶自己。 慕白敛哦了一声,刚要抬起手,晏卿尘抢先一步一把扯过白芷的手臂,声音略带点恼怒:“磨磨蹭蹭,快走吧。” 白芷惊恐的瞪大双眼,转头无声地向身后两人询问:他这是怎么了?突然发什么颠? 文哲也是疑惑摇头:不知道啊。 慕白敛呆滞了片刻,脑子一通运转,恍然大悟地摇了摇食指指向腰间:晏哥肯定生气我们方才玩这个,没有搭理他。 白芷翻了个白眼:你自己信吗? 慕白敛摊手:那我也不清楚了。 这一次没有耽误,很快便到了膳堂,李管家准备的午膳十分丰盛,香气四溢,令人食欲大开。 晏卿尘放开了白芷,也恢复了正常,平静道:“都快坐下用膳吧。”一声令下,三人都快速落座,将主位留给了他。 虽然只有白芷叫唤着饿,可其他人在咬下第一口时,饿意瞬间被激发,也就不顾上闲聊,除偶尔分享好吃的菜之外,都埋头吃了起来。 “嗝——”白芷毫无形象的打了一个嗝,摸了摸肚子,“吃撑了,好满足。” 李管家在一旁欣慰的笑:“白少爷,喜欢就好。” 白芷这才发现李管家还候在一旁,看向晏卿尘试探的说了句:“晏哥,李管家可以下去用膳了吧?” 晏卿尘点头应允:“可。” 原本以为李管家会谢过退下,不曾想他却说:“老奴不急用膳,待世子和各位少爷用晚膳,我带您们去各自的住处。” 插话: 感谢“无穷无量的霓裳仙”送的用爱发电*3 感谢“玺眠”送的用爱发电*2 感谢“昭君予诺”送的用爱发电*2 感谢“冷月慕”送的用爱发电*3 第93章 避暑山庄3 白芷一想也是,饱餐一顿发发饭晕,肯定是要午休一会的,遂也不再多言。 待在座的四人都用完午膳之后,李管家就带他们去了住处。 晏卿尘是这座山庄的主人,理所当然的居住主院,饶是一个主院也有六七个房间,各个都宽敞明亮,布置精致。 李管家为其他三人准备好了隔壁的偏院,只是相距主院还有些距离,且位置也稍微次了点,毕竟主客有别,正常人也能理解,但偏偏这里有个脑回路不太正常的。 慕白敛赖在主院里不愿出去:“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作什么还要分院落,晏哥这里咱们一人一间房绰绰有余,住在一起多方便,晚上咱们还能一起围坐喝酒谈天,这要被分散在不同的院落,来回跑一趟多麻烦。” 李管家自然知道他的身份,为难的看着晏卿尘:“世子,您看这?”只要主人同意,他这个做下人的照着安排就是了。 这个要求也并不无理,晏卿尘询问其他两人的意见,文哲表示住哪都行,白芷更是无所谓了,只要有吃有喝有得玩,还有人收拾屋子,哪里都是高端酒店。 如此,晏卿尘也就遂了慕白敛的意,吩咐李管家将他们三人的行李都安置到主院来,送进他们各自选好的房间内。 得到准许,慕白敛欢呼一声,左手拉一个白芷右手拉一个文哲,蹦蹦跳跳去选房间了。 慕白敛装的胆子很大,假意让两人先选,实际上是看着他们的行动,伺机而动。 白芷喜欢敞亮的房子,晏卿尘房间右边的房子最符合,她率先定了下来,慕白敛见状也立马选择了晏卿尘左边的房间,房间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哪里。 文哲就随意了,他心心思细腻,许是看出了慕白敛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好笑摇头,便挑了那间挨着慕白敛的房间。 这样,慕白敛就被包围在其中了,有任何动静两边的人都能听见,安全感满满。 慕白敛开心的揽住文哲的肩膀:“阿哲,晚上睡不着就来找我聊天,我包陪。” 文哲一把掀开了他的手臂,笑着挤兑:“别反过来就行。” 白芷站在自家房门前,打了个哈欠:“兄弟们,我困了,先睡会。你们要不也睡会?” 文哲看了眼太阳,略微分别了下时辰:“我也有些乏了,现下约莫刚过末时,咱们申时集合如何?” 白芷第一个点头答应,晏卿尘也无甚异议,只有慕白敛满脸不舍,奈何一对三已无任何胜算,只好乖乖回房。 房间被收拾的很干净,暗香扑鼻,定是侍从提前就使用了熏香,这里虽然没有山下热,但目前还是大中午,到底还是有些燥热,不过稍微忍一忍,扇扇风也就凉快,白芷并不认床,说困就真倒床就睡了。 再次清醒,是被门外的敲门声惊醒。 “阿止,阿止,醒一醒,已经申时了,再睡晚上该睡不着了。”是慕白敛在门外,他还真是守着时辰呢。 白芷含糊的应了一声:“好,知道了。”嘴上答应着,脑子还没清醒。 门外的声音就跟苍蝇一样,喋喋不休,慕白敛俨然很兴奋:“晏哥和阿哲都收拾好了,就等你了,阿止,你怎么好意思让大家都等着你?你难道就不想逛逛这座山庄吗?听说很好玩哦。” 好烦! 白芷双手捂住耳朵,在床上滚了两圈,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只是眼睛还没睁开呢,就冲门外喊了句:“知道了,我起来了。” 慕白敛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自然听到了屋内的动静,也就不再惹人嫌,只交代了一句快些,就走了。 门外依稀传来了三人闲聊的声音,似乎在讨论先去哪里逛,白芷醒了醒神,整理好浑身的装束后推门而出,三人端坐在不远处的石桌上说说笑笑等着她。 白芷懒散的坐了下来,右手撑着脸,有气无力道:“我们现在去哪?” 晏卿尘挑眉:“休息了近一个时辰,怎地还是这副模样?” 慕白敛啧啧摇头:“要我说,就是阿止身体太虚了,日后得像我阿爹操练我一样,加强体能。” 文哲瞥了他一眼:“阿止底子不好,按照你那个练法,多半得垮,现下最紧要的就是要吃好一些,长好身体最重要。” 白芷就笑着看他们左一言右一语的,那些话好像进了脑袋,又好像没有进,她还没完全醒神,午睡久了就是这,越睡越困。 慕白敛伸出手掌在白芷面前晃了晃:“欸,傻了?怎么不说话?” “你才傻。”白芷瞪他。 “行,还好着呢。”慕白敛放下手。 文哲提议:“这避暑山庄挺大的,不如我们就先就近逛逛吧,我看阿止挺乏的,待会要是还累,回来也快。” 晏卿尘:“中院虽是住所所在,但我去岁见过图纸,这里的每个院落都是不同的景观,有以春夏秋冬四季为主题修建的景观,也有梅兰竹菊为主的院落,其中栽种了不同品种的梅兰竹菊,向来应该甚是美观。” 慕白敛环视了一圈主院,问:“那这主院?” 言外之意,主院怎么看起来还不如刚才所说的那些偏院? 晏卿尘:“我不喜,遂叫人都移除了。” “哦。” 主院在东侧,他们便自东向西依次走过,欣赏到了各色美景,主题院落的设计应当是最初那名商人为了满足各色客人的喜好设计的,白芷只恨没有手机能记录这些鲜明的色彩。 他们一路走到最西侧时,竟发现了一个通向山庄外的小侧门,慕白敛来了兴致唤来了侍从将其打开,兴匆匆的从侧门出去,门外实际上就是离山的树丛,只是当初山庄修建时,将其周围的杂树杂草都修建干净了,这里也时常有人打理,没甚稀奇。 四人围着边缘走了一圈,正准备转身回山庄时,突然听见山林中隐约有孩童的哭喊声传来。 “还给我....还给我...这是我找到的!” 第94章 找蝉蜕 慕白敛惊呼:“好像是个小孩,这么偏僻的地方为何会有小孩?听声音似乎与什么人起了冲突。” 晏卿尘微皱眉头:“过去看看。” 四人循着声音摸了过去,山路陡峭,还要小心蛇虫,好在他们在行进过程中并未看见毒物。 赶到声源地时,看见有三个人,两个男人将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年围在中间,那倒在地上死命地抱着其中一个男人的腿。 两个男人都对那少年拳打脚踢,可那少年就是不松手。 “松开,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少年倔强地咬紧牙关:“不放,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白芷看清情形后,大喝一声:“你们做什么呢?” 四对二,明显没有胜算,那俩男人本就是无赖欺软怕硬,且来人衣着华丽,显然惹不起,那被抱腿的男子从怀里掏出一把东西砸在那少年身上。 “还你,还你,呸,真晦气。” 少年努力睁开被凑肿的眼睛,看清地上的东西后这才松开男人的腿,获得自由的男人还不忘放狠话:“小子,下次别让我再碰见你。” “碰见了会怎样?”慕白敛搭话。 两男人并不答话,只狠狠瞪了一眼少年后拔腿就准备走。 慕白敛叫住了他们:“等等,我有说让你们走吗?”说完,看了眼身旁的晏卿尘,后者并没有制止的意思,他瞬间兴奋了,摩拳擦掌地走上前。 那两男人对视一眼,露出讨好的笑,左边的男人道:“郎君,我们只不过是闹着玩,闹着玩。” 白芷怒道:“你们的闹着玩挺有份量啊,那少年都被你们打的鼻青脸肿了。” 慕白敛一手抓一个,狠狠对撞:“那本少爷也跟你们闹着玩玩。” “啊——别打了,别打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欺负人了。” 两人的惨叫求饶声不断。 白芷上前扶起少年将他带到一旁,这才看清他手里捧着的竟是蝉蜕。 “这是蝉蜕?” 少年将那些蝉蜕紧张的护在怀里,略带迟疑的点头:“对。” 白芷轻声安抚:“不用紧张,我不要你这些东西,就是好奇你不要命的护着它们,是为什么?” 同时,她无声的询问晏卿尘和文哲,想看看他们是否知道这蝉蜕有何妙处,两人均是摇头。 少年因浑身疼痛,略带颤抖道:“可以卖钱,给娘治病,还要养家。”声音带着倔强。 白芷心微缩,她最看不了这种,有些不忍,但又不得不问:“那你爹呢?” “我爹去世了。” 果然,少年扛起重担,必定是家里的顶梁柱倒塌了。 那边的‘闹着玩’也结束了,两人趴在地上求饶,那窝囊的模样真叫人生厌,连一个少年郎的骨气都比不上,只会欺凌弱小。 少年看着那两人恨恨道:“他们是村里出名的无赖,见我能用蝉蜕卖钱,就尾随我上山要抢走我辛辛苦苦寻来的蝉蜕。” 慕白敛踩在其中一人的手背上,威胁道:“要是再让我碰见你们欺负人,下次可就不是闹着玩了,知道了吗?” “知道了。” “知道了。” 慕白敛再懒得理会他们,挪开脚:“滚吧。” 两人连滚带爬的跑下了山,希望这一次能让他们长记性的时间久一些。 慕白敛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就这孬样,还好意思欺负别人,真丢人。” 他笑脸盈盈的看向晏卿尘,后者朝他微笑点头,难得夸奖了一句:“不错。” 简短的两个字功力强大,如果慕白敛身后有尾巴的话,都已经摇上了天,他快走走到自己解决的少年身旁,得意忘形地一个胳膊搭在了人家肩膀上。 “小孩别怕,哥哥已经帮你把坏人打跑了。” “嘶——”很轻地一声,白芷敏锐地察觉了,一把掀开了慕白敛地胳膊,埋怨道:“小心点,他身上还有伤。” 慕白敛这才反应过来:“对不住,对不住,忘了。” 文哲眼中带有担忧:“他身上的伤挺严重的,这样回家她生病的母亲恐会不安,可这天色也不早了,再逗留下去山里会有危险。” 山中树林茂密,日光只能通过空隙洒落,这里更是没有日光了,晏卿尘看了眼周围,出声询问那少年:“你今天先跟我们回去治伤,明日一早再归家,可否?” 少年看了眼身侧的白芷,见他露出温和的笑意,思索片刻后点点头,随即小心翼翼将蝉蜕放进衣服内,然后对众人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礼:“谢谢各位..各位哥哥搭救。” 晏卿尘轻嗯一声:“随我们走吧。” 一行四人带着一个衣衫破烂的少年回到了山庄内,并叫人重新锁好了侧门,晏卿尘派人叫来了李管家。 “这少年身上的伤你替他处理一下,顺便给他找一件干净合适的衣服,顺便给他安排住处,今晚他住这里。” “是,世子。” 少年听到称呼后,双眼圆睁,腿软的就要跪下,阿爹教过他,见到贵人一定要下跪,得罪了贵人他们全家都要遭殃。 慕白敛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了少年,笑道:“晏哥才不会在意这些,你别害怕,我们既然把你带回来了,你就安心在这待着,有任何问题你就找这位李管家。” 少年更显局促了,他不安地扣着自己地衣服,点头回应:“好,我知道了。” 人被带走后,四人提步回主院,也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 白芷:“那蝉蜕很值钱吗?我缺钱呀,要是值钱,我也跟着那少年去找一找,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晏卿尘侧目:“你好好说,哪里缺钱了?你竟还要与一个小孩争抢生计。” 白芷傻笑:“我这...不是觉得好玩嘛。” 文哲摸着下巴,缓缓道:“我曾在一本医书上见过,蝉蜕能入药,能疏解风热,还能明目退翳,且只要入夏了才能寻到,故能卖高价吧。” 慕白敛双手一拍:“我也觉得很有意思,不如明日我们一起去找蝉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插话: 感谢“无穷无量的霓裳仙”宝宝送的花~ 感谢“无穷无量的霓裳仙”宝宝送的用爱发电*3 感谢“清奈咸鱼”宝宝送的用爱发电 感谢“昭君予诺”宝宝送的用爱发电*2 感谢“玺眠”宝宝送的用爱发电 第95章 四处逃窜 现下四人中的两人都已经表达了明日的去向,虽然他们两人的意见向来没有什么参考性。 所以,就出现了接下来白芷和慕白敛两人停了下来,站在晏卿尘和文哲两人身前,眼巴巴的看着他们,模样好不可怜。 文哲唔了一声:“也不是不行,我正好可以好好研究一下。”、 只剩下晏卿尘了,三双眼睛同时看向他。 “既然都决定了,那就去吧。”晏卿尘推开站在他面前的慕白敛继续向前走:“快走吧,都不饿吗?” “饿了。” “走吧,走吧。” “明天又有的玩了。” 晏卿尘走在最前面,跟在他身后的三人并未看见他微翘的嘴角。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李管家早已在膳堂备好了晚膳,那名少年浑身拾掇干净后也被带到了膳堂,怯生生的模样直接激起了白芷的母性光辉,热情招手示意他坐过去。 白芷将筷子递给他,问道:“我叫白止,你可以叫我阿止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抿了抿嘴,轻声道:“阿...阿止哥哥,我叫周之行。” 晏卿尘难得夸赞道:“之行,好名字。” 慕白敛精准地夹了一筷子肉,催促道:“快吃吧,人家之行估计都饿了。”说完,毫不耽误立马往嘴里扒拉,狼吞虎咽。 文哲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你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白芷专注于照顾小孩,时不时用公筷给他夹一堆肉,有过一会夹一堆素菜,主打一个荤素搭配,而周之行一是年纪尚小,二是面对贵人心生胆怯,行动上十分小心翼翼,只专注于埋头吃,给夹什么就吃什么,菜吃完了就只吃白米饭。 李管家一直候在旁边,见几人吃的差不多了,派人呈上了冰饮。 慕白敛吸溜了一口冰饮,问周之行:“之行,你最近每日都会来山里寻蝉蜕吗?” 周之行点头:“是的,也就只有这段时日能寻了,凉快了它们就躲起来了。” 白芷问:“你每日能寻多少?” 周之行:“不一定,运气好便能寻得多。” 白芷笑道:“我们商议明日随你一起去寻蝉蜕,但是你不用担心,我们只是觉得好玩,寻得的蝉蜕最后都给你。” 周之行面露为难,犹豫道:“其实挺枯燥的,有可能一大片地方都寻不到。”说完,他悄悄看了眼四人,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我愿意带你们转一转。” “没问题。”白芷安抚道:“今晚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养伤,明日带我们在山上转一圈,然后你就可以归家了。” 说到能回家了,周之行才露出笑容,腼腆点头:“嗯。” 也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几人就在膳堂里你一嘴我一嘴的闲聊,直至月亮高高挂起,皎白的月光洒落,才觉夜已深。 在回主院的路上,白芷突发奇想,问李管家:“李管家可知烤架?晚上可以在院中支起烤架,喝着酒吃着烤肉,聊着天,这才算真正过了夏天。” 文哲率先发问:“阿止说的可是徕咔国高昌盛行的烤肉?” 白芷连连点头附和:“对对对。”她可不知道这时候哪里盛行烤肉,反正只要有的吃就行。 晏卿尘轻挑眉头:“你倒是还知道不少。” 白芷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我爱吃嘛,就多研究了一些。”为了防止他们再继续追问,她转头继续问李管家:“有烧烤架吗?” 李管家淡定摇头:“回白少爷,烧烤架山庄内暂时没有,不过您可以将图纸画出来,倘若不难,两三日内便能制作完成。” “好啊,晚点我画好了差人给你送过去。” 第二日五人用完了早膳休息了片刻,就按照约定出发去山里寻找蝉蜕了。 周之行寻找蝉蜕已经找到了规律,而这个夏天他也一直徘徊在离山上,对于哪一片有蝉蜕,哪一片已经寻找的差不多了,都十分了解。 唯一的难度就是,带领四个不太受控制的‘大人。’ 他们四人是皆然不同的画风,文哲是学究派,他除了找蝉蜕以外,好似对任何新奇的事物都很好奇,看到每一样书上见过的植物或者动物,都要停下来研究,有时候走着走着就不见踪影了。 慕白敛则是争强好胜派,时不时用石头吓个鸟,淘个鸟蛋,再就是还抓了一条青蛇吓白芷,结果吓得白芷到处窜,白芷气不过拿起一块石头,追着慕白敛跑,结果一个不小心竟然砸到了不远处的蜂窝,五人又开启了逃窜模式。 晏卿尘作为唯一的教导主任,一路尽量维持着队伍的稳定,担心各位“少爷们”的安全,结果一个没看住竟然捅了蜂窝,心累的提着体力最弱的白芷东躲西窜,好不容易耳边再也听不见蜂鸣,周遭找人时,竟发现文哲不见了。 “文哲,文哲,你在哪里?” 慕白敛犯了错,生怕晏卿尘一个拳头砸向他,亡羊补牢似的在四个方位高声呼唤着,叫了许久都未听见回应。 周之行虽长期爬山,体力较白芷好一些,但到底还是小孩,喘息了好久才缓和过来,在他能说出话之后,第一句话就是:“慕哥..慕哥,别叫了,逃跑之前,我见到了..见到了文哲哥,他方才蹲在我的左后方,好像又在观察什么东西,距离蜂群比较远,应该不要紧。” 慕白敛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行,那就行。” 白芷也是闯祸人之一,只能弱弱的问:“那我们..再回去?会不会继续遭到那蜂群的攻击?” 三人都看向了周之行,他也无奈的挠了挠头:“这个..我也不清楚,没遇到过。” 晏卿尘气不打一处来,抬起脚就踹向慕白敛,后者也不敢躲,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在一旁的白芷见状,也咬着牙等待命运的降临,结果等了一会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她偷偷抬眼看向晏卿尘,不巧正对上他瞪自己,又不敢躲开,只能讨好地笑道:“晏哥,对不起,都怪慕白敛,要不是他吓我,也不会..” “唉。”晏卿尘扶额叹了口气:“走吧,回去找文哲,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 第96章 天然温泉 重新走一遭逃窜的路,几人心情都十分复杂,这一路还留下了他们奔跑的痕迹,可见不是一般的狼狈。 慕白敛小心翼翼地跟在晏卿尘身后,他屁股上还有一个显眼地脚印,痛意还没有完全消散,就怕晏哥再给他来一脚,这一路闷声不语,也十分担忧文哲,害怕他遭到回巢地蜂群攻击。 不过,也不知是蜂群追赶他们累了,还是文哲今日看了黄历,总之就是十分幸运,依旧安然无恙地蹲在原地...不对,好像还向前挪动一段距离,捣鼓着东西往背后背着地篓子丢。 慕白敛和白芷两人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两人都冲向文哲,一把将他拉了起来,三人环抱在一起。 “阿哲,你没事太好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两人嘴里念念有词,只文哲莫名其妙的被他们拉了起来,被迫接受了一个不明就里的怀抱,还被安抚说没事,不过他也只能压下心中的疑问,等待两人情绪稳定下来。 过了一会,两人终于松开了文哲,他才一脸莫名的问:“发生了何事?你们为何这般?” 两人对视一眼,羞愧的低下头,晏卿尘冷哼一声:“他们玩闹捅落了蜂窝,我们被追了一路。” 文哲后知后觉,担忧的观察了四人,没有发现他们身上有伤口,这才放心下来:“还好你们没被蛰。” 晏卿尘:“是还好你没事。” 文哲语气略微轻松:“我曾在一本杂书上见过,蜂群会认定目标,除非它们回巢后发现蜂巢被破坏,或者不见之后才会无差别攻击周边的人和动物。” “原来是这样啊。”白芷恍然大悟。 文哲点头,见一旁的晏卿尘脸色依旧不好,安慰道:“卿尘你也别生气了,他俩也不是故意的,我这不是没事么。” 晏卿尘将头撇了过去,冷哼一声:“希望他们能长记性。” 白芷发挥社畜属性,脸皮厚死厚,连连附和:“长记性了,长记性了,晏哥你别生气了。” 前面有人带头,慕白敛也跟着点头回应:“晏哥,我早就知错了,待会我保证不再瞎玩了,你就别生气了。” 晏卿尘闭眼,长出了一口气:“走吧,耽误了不少时辰了。” 他们中午休息了一阵,现下又折腾了一番,看天色约申时了,他们五个人的竹篓里也才寻了薄薄一层蝉蜕,这东西份量本就轻,太少也卖不上价钱。 接下来的时间里,没有人嬉戏打闹,也没有人停下来研究花草,也不需要有人维持纪律,他们一行四人都好好跟着周之行的步伐,分散各个方位搜寻蝉蜕。 太阳从他们头顶逐渐西落,都说人们专注于做一件事时,就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偶尔能听见他们交流接下来往哪边走。 每个人背篓里的蝉蜕又铺了一层,虽然一个人的收获不多,但五个人加起来应当不少了。 “你们快过来看啊。”白芷一声惊呼。 其他几人还以为他遇见了麻烦,都紧张得赶了过去,慕白敛还焦急得喊了一句:“阿止,你怎么了?” 白芷没有搭理他,只是直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那里有巨大的魔力一般,所有人心里更是一紧,直到都站在与他同一个方位时,心尖更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感叹:“好美啊。” 日落时分的山间,彷佛披上了一袭金色的纱衣,余晖洒落,每一片叶子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辉,美得令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此时,又有缓缓地山风吹拂,带着山间独有的清新气息,安宁与平静,这一刻时间彷佛静止了一般。 五人都呆呆的站在那里,直至最后一抹红日落下。 白芷脑中一直循环这一句诗,最后忍不住念了出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文哲复念了一遍,不由赞叹:“好诗!” 就连晏卿尘也对白芷侧目:“想不到你除了明算一流之外,竟还有诗才。” 白芷回过神,不好意思的轻咳了声:“其实...不是我作的,偶然听来的,我哪有这么大的能耐。” 文哲依旧捧场:“能记住也挺不错了。” “其实..咱也没必要硬夸。” 晏卿尘看了眼周围,催促道:“快走吧,太阳下山了,山里不安全。” 回程不用再找东西,速度相对快了许多,一行五人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回了避暑山庄,李管家早就在门口等候着他们归来了。 晏卿尘招来了李管家,指着周之行吩咐道:“你去找一辆马车,派人安全送他下山。” “是,世子。” 白芷一边将自己找的蝉蜕倒给周之行,一边说:“今天每个人收获不算太多,不过五个人加起来也足够了,虽然过程有点曲折,但最后看了一场极美的夕阳和落日,也算是值了。” 五个竹篓的蝉蜕合在一个娄中也有大半娄了,总算是有些份量了,周之行满脸感激的看着身前的四位贵人,声音甚至有些哽咽:“谢谢,真的非常感谢,这一天一夜是自我爹去世之后最开心的时光了。”他说话不再小心翼翼,也总算是明白了身前的四人不似寻常贵人,不需要太过于拘谨。 文哲看向自己的竹篓,笑道:“无需感谢,我今日也收获良多。” “对,虽然被蜂群追赶,但也是不一样的经历。”慕白敛有一种好了伤疤忘了痛的既视感。 白芷则轻轻拍了拍他,安抚道:“有了这些蝉蜕,应该能卖上一个好价钱,接下来十来天,你要是再遇见那俩无赖,你就上山庄来找我们,我们替你撑腰。” 说话间,李管家也找来了马车和车夫,晏卿尘轻咳一声:“天色不早了,该走了,一夜未归,他娘和妹妹还在家担忧着他呢。” 听到娘和妹妹,周之行赶紧揉了揉肉眼睛,将竹篓背上,冲着四人躬身行礼后,便上了马车,这一次他已是归心似箭。 人送走了,李管家在一旁轻声道:“世子,三位少爷,你们今天一天累坏了吧,后院有天然温泉池,您们要不要先去泡泡,解解乏,然后再用膳?” 累了一整天,终于能放松了,四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 第97章 又被没收 白芷双目泛光:“天然温泉?山庄竟然还有天然温泉?” 李管家笑着点头:“没错,白少爷,有一个大池和两个小池,分割出了三个大小不同的温泉池。” 听起来不太美妙,白芷心中警铃大响,这三个池子应当是连在一起的,即便不是连在一起,以慕白敛那个闹腾的性子,一定会要求四人一起泡,看来今晚势必不能享受温泉了。 “哎呀,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想要去如厕,要不你们先去泡温泉。”白芷弯腰捂住肚子,露出便秘般的神情。 人有三急,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无奈”与三人挥别,白芷转身后,神情一瞬转变为窃喜。 后面的三人不紧不慢的向后院走去,慕白敛注视着白止焦急离开的背影,略有不满的嘀咕:“阿止这也太不凑巧了吧。” 晏卿尘距离慕白敛比较近,一字不漏的听了去,他也若有所思的看向白止离开的方向。 ** 后院的规模也十分大,首先见到的就是一片池塘,正中央修建了一条通道,灯光映射到池中的荷花上,莫名多了一丝禅意。 穿过荷花池,再走几十步就到了李管家所说的天然温泉池,只是他描述的还是不够全面,一大两小,呈现出高低错落之势,最大的温泉池才是出水源,层层叠叠的向下渗出细流,旁边专门修建有阶梯直至最上层的大温泉池。 有洁癖的人,必然是不会去别人泡过的温泉水,就比如晏卿尘,他径直走上最大的那个温泉池,脱衣进水一气呵成,旁边李管家也早就为他们准备好了备用衣服。 文哲也跟随在晏卿尘身后进了最上面的温泉池,而慕白敛就随意多了,他一天有用不完的精力,撒欢似的进了最下面的温泉池,他想要从最下面一层一层往上爬,玩水什么的最开心了。 在慕白敛噗噗的玩水声中,文哲有些担忧道:“阿止身体还是差,也不知道他好些了没。” “他应当没事吧。”晏卿尘有些迟疑:“方才他只是说想要如厕吧?” 文哲摇头:“或许他只是不想让我们担忧。”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也坐不住了,挺直腰背准备起身,却被晏卿尘一把按住了。 “我去吧,我泡好了。” 哗啦的出水声响起,慕白敛被吸引注意,他从第二个池子中站起身,疑惑的看着已经走远的晏卿尘背影,转身问文哲:“晏哥他怎么走了?这不是才泡一会吗?” 文哲摊手:“我也不知道。你继续玩吧,卿尘或许是有些事要处理。” 慕白敛歪头,哦了一声,又将注意力拉回到了温泉内,他方才好像在里面看见了一块很好看的石头,继续捞。 ** 借着三急遁逃的白芷本人,实际上也真想要如厕,在回到主院之后就吩咐侍从替她准备热水,待她解放完,轻轻松松的洗了个澡,洗净了浑身的汗臭味,想到待会还要用晚膳,白芷还是裹好了胸,舒舒服服的在床榻上滚了两圈。 询问了侍从当下时辰才戌时过半,距离晏卿尘他们去泡上澡也才过了一刻钟时间,想来他们累了一天应该会多泡一会,正巧都不在,白芷就从箱子底下巴拉出了那本《他》的话本子。 上次白芷只看了一个开头,依稀记得好像是个江湖武侠故事,她趴在床榻上接着上次地内容继续看着,随着人物的出场,故事的展开,越发的沉浸在其中。 越往后看,白芷越兴奋,令她意想不到的是,不曾想在这个时代竟然能看到‘双男主’,用这里的专业用语,应该叫做断袖吧。 两名从各自门派下山历练的少年,在江湖上相遇,相互扶持,同生共死,都能放心的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两人的模样都十分俊俏,在一起的阴谋算计中,性子沉稳的少年不慎种了合欢散,性子跳脱的少年想要抓一个青楼的女子过来让兄弟解脱。 不曾想,沉稳的少年早已将对方刻在了心尖,一把拉住了焦急想要离开的少年,扶住对方的头就吻了上去,上演了一场强制爱。 充满激情和魅惑的描述,就连见过大场面的白芷也不觉老脸一红,不由赞叹这位佚名的作者有点东西。 然而,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白芷,并未发现她身后传来了‘夺命’的脚本声,她在陷入在两人激情过后的温存中时,手中的话本子又被一把夺了去。 白芷心跳加速,缓缓抬头,对上了一双熟悉带有愠怒的眼睛。 “晏哥,你..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哈哈。” 事实证明,人无论是在尴尬还是在生气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笑出来,晏卿尘冷笑一声:“我确实不该回来,也不该担心你是否真的不舒服。” 白芷认错的跪坐在床榻上,低下头不敢看晏卿尘,也不做回应,实际上心中略有不服,其实她不太明白,话本子怎么就不能看了,不就是打发时间的读物么。 屋内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晏卿尘沉声道:“我知你心中不服,你年纪尚小还不懂得分辨是非,如今当以读圣贤书为主,不要随意吸取这些不入流的东西。” 苦口婆心。 “可..这些只是解闷的话本子,我能分辨是非。”白芷倔强回应。 晏卿尘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次就算了,不要再让我发现第三次。”他背手拿着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待人走后,白芷懊恼的捶床:“怎么就又让发现了呢,死板的跟个小老头似的。她发誓,要是再被发现第三次,她就戒掉话本子!!” 泡温泉的时间不宜太久,李管家吩咐侍从去提醒文哲和慕白敛的之后,也同步吩咐膳堂将晚膳重新热一遍,自己则来到了主院请晏卿尘去膳堂用晚膳。 彼时晏卿尘刚回到房间,在桌案前坐下,他回想起白止那倔强的后脑勺,对手中没收的话本子产生了兴致,这些书到底是有什么魔力? 翻开才看到第二页时,敲门声响起,是李管家寻他去用晚膳,晏卿尘应了一声:“知道了,也去唤一下隔壁的白止吧。” “是,少爷。” 第98章 难以置信 今日用晚膳的时间颇晚,食多恐积食,多备的是易消化的软食,滋味足,能果腹但不顶胃。 因着方才的小插曲,白芷整顿晚膳都十分沉默,似还在为方才的事情赌气,晏卿尘几次想要开口,但碍于有其他两人在,又拉不下颜面,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 慕白敛悄悄用手肘杵了杵身旁的文哲,低声在他耳边说:“阿哲,你有没有感觉,他们两人之间怪怪的?” 文哲喝完最后一口汤,一把推开了慕白敛凑过来的脸:“你好生用膳吧,我用完了,今日累了一天,先回去休息了。” 走之前,他若有所思的看了晏卿尘和白芷两人一眼,心中虽也有疑惑,却也不想胡乱揣摩,这是君子之风。 再者,他是真困了,想早早回去睡觉。 慕白敛倒是不在意什么君子不君子的,他心中好奇无比,想抓着白芷问清楚,但又害怕被晏卿尘揍,两相权衡之下,还是压下了心中的好奇,万一为了什么不值当的缘由被揍了,可真就亏大了。 白芷自顾自的吃着,全然没有注意桌上除了她之外,其他三人心里的小九九,吃完抬头才发现慕白敛满脸期待的看向她。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白芷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没有留到明天的饭粒啊。 慕白敛先看了眼晏卿尘,发现后者也在看他,只好转了口风:“没,就看你吃完了,咱们可以一同回去休息了。” “哦。”白芷还是用丝帕擦了擦嘴,站起身对慕白敛道:“走吧。”没看晏卿尘一眼。 慕白敛站起身追了上去,走到一半又想起晏卿尘,回身看他依旧老神自在的喝着汤,犹豫片刻还是跟着白芷走了。 “喂,阿止你等等我啊,天好黑。” “那你跑快点。” *** 晏卿尘回到房中,又收拾洗漱一番后,拿起那本书继续观看,起初他并未多想,本以为只是寻常的江湖游侠的故事,只偶觉两位主角的友情似乎粘腻了些,可随着情绪的递进,再加上那场激情戏的暴击,手中的书滑落。 整整一刻钟,晏卿尘的大脑都宕机了般,无法思考。 怎...怎..会有这般,这般..不堪的关系存在? 还将如此污秽的场面这般露骨的描述了出来,白止那小子怎会看这等..这等污秽之物,他莫不是因为幼时孤苦,没有得到很好的引导,如今与他们三人亲近,心生好感。 是断袖.... 晏卿尘脑中闪过先前与白止相处时的片段,他似乎与慕白敛格外玩得开,时不时勾肩搭背,莫非他对他.... 还有文哲,两人从未发生任何口角和冲突,白止也很听文哲的话,莫非他们... 至于白止对他,从始至终都态度十分恭敬,哪怕相处了那么久,依旧碍于身份,总能察觉到那一份小心翼翼。 想到此,晏卿尘顿觉不满,论长相论家世都算是盛安城中的佼佼者,况且他自论待白止已然十分放纵,可他待自己就是不如其他二人亲近? 不对,不对,不对。 晏卿尘连连摇头,企图甩开脑中杂念,这种想法很危险,当务之急是尽快引导白止回归正途,他得好好思忖一番了。 而此时,已过子时,早已进入梦乡的白芷自然不知住在她隔壁的晏卿尘,因为她的一本书,思想做了好一番争斗,从难以置信,到暗自愤懑,再到下定决心,花了好一番功夫,才逐渐平息心神。 她亦不知,接下来将要面临什么。 *** 或许是前一日都累着了,所有人都非常有默契,直至巳时末,才陆陆续续苏醒过来。 李管家一直派人盯着主院的动静,看如此情况,便直接安排膳房准备午膳,待四人都梳洗完毕,午膳也就准备的差不多了。 白芷这人性子来的快,去的也快,还善于自我开导,昨日她恼怒晏卿尘没收了话本子,这一夜过去了事儿也就差不多了,出房间时正巧看见隔壁的晏卿尘也出来了,立马扬起灿烂的笑容:“晏哥,早...不对,午安。” 晏卿尘有些恍惚,错把白止的笑容看成了狰狞的控诉,愣了好一会,才迟疑的点了点头,也不敢在原地多呆,径直走向膳堂,他此刻需要冷静一下,这一整夜他只做了一个场景的梦,白止与男子在一起了,他在一旁阻扰,然后白止满脸愤怒的控诉他,为什么要阻止他追寻幸福。 那一声声的控诉声,让晏卿尘心跳加速了许久。 梦醒时分,晏卿尘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浑身上下都是冷汗,平日里白止都是极好说话,不曾想在梦中的他咄咄逼人,战斗力惊人,以至于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只能被逼的步步后退。 白芷见晏卿尘反应如此冷淡,以为他还在因为昨日的事情生气,正准备追上去时慕白敛从房间里出来,叫住了她。 “阿止,中午好啊,你干什么去?”慕白敛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白芷停下来回头看他:“去膳堂用午膳啊,晏哥和阿哲都已经去了。” 慕白敛这才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肚子,追赶上白芷的步伐:“你还别说,睡了这么久真饿了。” 这一顿午膳吃的十分沉默,慕白敛好几次想要开口说话,都被晏卿尘无意识散发的低气压影响,不敢随意发声,他与晏卿尘从小一块长大,无数次挨打的经验告诉他,今日晏哥心情十分不美。 四人当中,就属文哲最正常了,他左看一下,右看一眼,清了清嗓子道:“我看过黄历了,今日百无禁忌,下午作何安排?”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阴晴不定的晏卿尘,他放下筷子:“我都行,随你们安排。”或许是他多想了呢?白止自己也说了,看那些话本子只是为了消遣... 当事人白芷也随意点头:“我也都行。” 慕白敛双眼提溜转,突道:“后院不是有一大片荷花池?昨日没有仔细看,说不定已经结了一大片莲子,不如我们待会去摘莲蓬。” 第99章 荷花池 “后院有荷花池?”白芷好奇问。 文哲点头:“昨日我们去泡温泉,路过了一大片荷花池,只是晚上天暗,并未看清全貌。” 白芷跃跃欲试:“那好啊,咱们下午就去后院吧。” 晏卿尘屏退了脑中杂念,总算是恢复了正常:“那便去吧,那片莲池我早些时候专门吩咐了李管家好好打理过。” 不巧,李管家这时也走了进来,听到了这句话,回道:“各位少爷可在讨论后院的莲花池?四月间时,老奴专门请了师傅过来清理了池塘,现下长势可好了。” 慕白敛更来劲了,追问:“池中可长有莲蓬了?” 李管家回忆了片刻,肯定点头:“有的有的。” “那好,我们待会就去采莲蓬。” 晏卿尘问:“李管家,你有何事?” 李管家恭敬回答:“前天白少爷吩咐的烧烤架,工匠已经做好了,就放在外面,我特意过来请白少爷去看一下。” “就好了?”这下白芷更开心了。 李管家被她的笑容感染,也笑着点头:“好了,工匠也还在,倘若白少爷您觉得哪里不满意,即可要求工匠调整。” 白芷立马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招呼李管家:“李管家前面带路,我去看看。” 慕白敛是个好奇宝宝,也赶忙追着白芷的步子去看看那所谓的烧烤架长什么样子。 屋内,只剩下晏卿尘和文哲两人。 文哲关切地问:“卿尘,你今日似乎兴致不高,是朝堂那边传来了不好的消息吗?还是说有其他的烦心事?” 晏卿尘犹豫再三,又斟酌了措辞,这才开口:“阿哲,假如你发现了一个朋友,他有一个难以启齿地爱好,你会怎么办?” “难以启齿地爱好?”文哲发出疑问。 晏卿尘点头:“对,难以启齿。” 得到肯定答复,文哲满眼都是稀奇,一时间慕白敛附体:“是阿止还是白敛?他们又干了什么出格的事让你恼怒?快说说,让我也开心开心。” 晏卿尘扶额,低声唤了一句文哲地名字,懊恼道:“你正常一点。” 文哲轻咳了一声,正色道:“卿尘,抛开是谁的朋友,他又有什么样难以启齿的爱好,单纯以君子之风来评判,无论任何人有任何爱好,只要他没有告知于他人,那便是隐私,我相信任何一个君子,都不会随意窥探他人的隐私,或许那人的爱好可有伤害到任何其他人?” 晏卿尘缓缓摇头:“并无。” “那边是了,卿尘,你是不是关心则乱,想太多了些?” 晏卿尘叹了口气:“我真的想太多了吗?”像是在问文哲,又像是在问自己。 慕白敛大大咧咧跑进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好奇问:“晏哥,你想什么想太多了?” “无事。” “哦。”慕白敛奇怪的看了眼兴致不高的晏卿尘,很快又恢复了兴致:“晏哥,阿哲,你们要不要也去看看烧烤架,阿止说今晚就可以做烧烤,听他描述的,我都迫不及待想要吃烧烤了。” 文哲也来了兴致,站起身拍了拍晏卿尘的肩膀,但却什么都没说,只对着慕白敛道:“带我去看看。” “走,阿哲,我给你说,阿止说晚上在月光下,我们四人围着烧烤架,一起...” 慕白敛兴致勃勃的与文哲转述白芷同他说的话,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只留晏卿尘一人独自坐在那里沉思。 或许,真的是他想太多了,不过是看了一个不入流的话本子而已...那就再好好观察一下? 晏卿尘站起身走到膳堂外时,正巧三人有说有笑的走了回来,李管家也跟在他们三人身后,他主动询问:“那今晚不做晚膳了,直接在院内烤肉,可行?” 见他终于恢复正常了,白芷连连点头:“我们正准备同你商量这件事呢,没想到大家不谋而合。” 现在正是午时,日头大,几人商议到申时不见日光之后,再去后院荷花池采摘莲蓬。 回主院的路上,白芷凑到晏卿尘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歉:“晏哥,昨日的事我知道错了,保证再也不犯了。”保证再也不让你发现了,在发现就戒书。 晏卿尘第一反应时,看看他也跟自己亲近呢,而后在心中连摇头,不对,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一定是昨夜做梦魔怔了,最后就是在白芷疑惑的叫唤声回神了。 “晏哥?” “没事,那种书不正经,以后不要再看了。”晏卿尘小心扯回自己的衣袖,往旁边挪了两步。 白芷丝毫未觉,乖巧点头:“晏哥说的是,保证不看了。” 文哲微转头看见了晏卿尘同白止两人的互动,心中暗笑,也就只有阿止和白敛能让他如此烦恼了,他低声问慕白敛:“白敛,你最近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吗?” 慕白敛茫然的摇了摇头:“没有啊,不都挺好的。” “无事,就是觉得这假期悠闲过头了,不如在书院有意思。” “阿哲,你认真的吗?” “你猜。” 慕白敛哀怨的看了眼文哲,不想再和书呆子讲话。 *** 申时 李管家早已在荷花池边准备好了两艘小船供他们采摘莲蓬,他们四人十分自觉的分了两队,晏卿尘和白芷一队,慕白敛和文哲一队。 慕白敛叫嚣道:“晏哥,阿止,咱们比赛看哪一队摘的更多。” 白芷回道:“这有什么好比的?摘那么多吃的完吗?” “真是无趣,山庄几十,上百号人,咱们吃不完可以分给他们啊。” 文哲竟也点头同意:“难得有如此场景,比一场也无妨,卿尘,你觉得呢?” “既然要比赛,那你们可要小心了,我可从来没有输过。可有彩头?”休息了一个时辰,晏卿尘已经完全恢复了,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这倒把慕白敛难住了:“彩头...我这的东西,晏哥你也看不上吧?” “这还没比呢,你就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文哲一巴掌拍上慕白敛的脑袋,小船都摇晃了起来。 第100章 比赛 “我不就这么一说嘛。”慕白敛委屈的撇了撇嘴。 文哲张嘴还想说什么,白芷出声打断了:“我提议,输的那一队今晚为我们所有人烤肉,你们觉得呢?” 毕竟万一她输了,可真没什么好东西给这些大少爷们。 慕白敛拍手叫好:“这个好,我感觉就算输了烤肉也挺有意思的。” 晏卿尘:“我没意见。” 所有人都看向方才情绪颇为激动的文哲,后者坐姿端正,仿佛方才打人的不是他,依旧沉稳优雅。 “我也没意见。”顿了顿,他又道:“我只是生气白敛口无遮拦。” 懂!看出来你很想赢了,也真是稀奇。 白芷笑着点头:“既然都同意了,那李管家,你做裁判吧。以一炷香时间为限,看我们哪队采摘的多。” 李管家:“好的,白少爷。” 趁着李管家吩咐人备台子立香之际,两队人都在低声商量各自的战术。 白芷这边商议,由晏卿尘主划船,倘若慕白敛过来捣乱就由他来对付,白芷只尽管摘莲蓬。 侍从很快准备就绪,白芷大声询问旁边讨论有些激烈的两人。 “阿哲,白敛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过了片刻,文哲以眼神攻势压制了慕白敛,后者认怂乖巧的握好船桨。 文哲:“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白芷转头看向晏卿尘,后者已经握紧了船桨,做好了准备。 “李管家,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你喊开始我们的比赛就正式开始了,待一炷香燃尽,你再喊结束。” 白芷细致的吩咐了一遍李管家,李管家连连应声:“好的,白少爷,我知道了。” 两只船都已经做好准备,李管家按照白芷的交代,高喝一声:开始! “快快快,那里有,我看到了。” “白敛,左边,往左边去。” 紧张的比拼就此开始。 岸上的侍从和侍女们也大胆的凑了过来,李管家并未制止他们,甚至鼓动他们给四位少爷们助威。 可...没一个人敢,只是偶然看见晏卿尘或者慕白敛的船从荷叶中窜出,人群中会发出小小的惊呼声。 岸上的人,却无法体会船上人的艰辛。 “哎呀,这个荷叶好碍事啊。”白芷又一次扒开了打脸的荷叶。 “要是不行,可以认输哦,阿止你放心,我们是不会笑话你的。”慕白敛撑着杆还不忘关注这边的情况,嘴里的奚落更是一句都没落下。 晏卿尘瞪了眼慕白敛,替白止帮腔:“你这船也划的不怎么样啊,阿哲的脸都已经被划伤了。” 慕白敛:“....” 瞬间偃旗息鼓。 “香已过半。”李管家高喊。 怎么才过半,白芷已经有些力竭了,除了要采摘莲蓬外,还要防止被荷叶‘攻击’,此刻她十分庆幸没有盲目托大,放大赌注,反正输了也只是帮他们靠炖肉而已,况且要真交给慕白敛和文哲去烤肉,她还不放心了。 想明白症结,她也不再卖命的采摘,晏卿尘在白止身后划船,将他的状态看在眼里,他沉凝了片刻,轻声问:“阿止,你是累了?” 白芷回头,勉强地扯了个微笑:“没劲了,荷叶很碍事。” 晏卿尘挑眉:“不怕输?” “没办法,只是烤一顿肉而已,再说了,晏哥,你真的放心白敛给咱们烤肉吗?万一吃坏了肚子,咱们都不好受。”白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晏卿尘想想也是,遂也放松了下来,但为了不让隔壁船的人察觉,他加快速度将船划到了另外一边,有了荷叶和荷花的遮挡,他们的船也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没了比赛的紧迫感之后,坐船穿行在荷塘中,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正巧见到了一朵盛开的荷花,花瓣四散,中间孕育了小小的莲蓬胚,四周还有黄色的丝须,充满了生命力,荷叶的清香也在鼻尖盘旋,先前因为卖力比赛而有些浮躁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沉浸在景色中。 白芷在欣赏美景,而晏卿尘的视线却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两人没有过多的言语,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与平静和谐的这一边相比,另外一边却是热火朝天。 “阿哲,在你的右手边还有一颗,还有左后方也有,对,对,后面还有一个,被荷叶挡住了,快摘,时间不够了。” “白敛,你好吵。” 面对文哲的控诉,慕白敛像是没听见一样,铁了心要赢,依旧我行我素。 “那边还有,对,就是那里...” 在香燃尽的那一瞬,李管家准时的高喊:“时间到了。” “呼,终于结束了。”白芷无聊的就差躺在船上睡觉了。 慕白敛则看着快满仓的莲蓬,兴奋不已:“有了这些莲蓬,我们肯定赢了。” “应该吧。”文哲也累的够呛,这是他除了替父亲查案之外,最认真的一次了,不过对手是晏卿尘和阿止,他们俩人一向主意多,结果尚没有定论,只能抬起手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属实有些狼狈了。 直到晏卿尘他们的小船靠岸时,文哲有了骂人的冲动,就那薄薄的一层莲蓬,明显就没有认真采摘。,他瞬间就明白了两人的意图,而傻子一样的慕白敛还在旁边傻乐。 “哈哈哈哈,一炷香时间你们就摘了这么点,我和阿哲稳赢了啊。”慕白敛一个人开心还不够,非得拉着文哲一起:“阿哲,你快看,今晚我们不用烤肉了。” 文哲瞥了他一眼:“你会烤肉吗?” “不会啊。”慕白敛理所当然的回答。 文哲耐着性子:“那你觉得,如果是他们赢了,不会烤肉的你,烤出来的东西,我们会吃吗?” 慕白敛迟疑道:“应该会?” 文哲:“....”无语凝咽,甩袖离开。 “怎么了?”慕白敛还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要烤熟了,不就能吃了吗?” 白芷笑着走到慕白敛身边,一掌拍上他的背,恭喜道:“你赢了,真棒啊,那这些莲蓬你给我们四人留一些,其他的就给李管家分配给下人们吧。” “嘿嘿,谢谢,好...” 傻乐的模样,晏卿尘难以直视,向投来求夸奖眼神的慕白敛敷衍一笑。 第101章 户外烧烤 李管家给山庄内的下人分发完莲蓬后,便去了主院请示白芷关于晚膳烧烤需要准备哪些食材。 现代的食材称呼与晏国还是有许多差别,两人就你比我猜菜名环节持续了半个时辰的时间,这才敲定了所有食材以及佐料。 毕竟出生在美食之国,对于吃食的要求颇为严格。 考虑到晚间烧烤又会沾染上烟火油气,故白芷并不着急洗漱,她招侍从在凉亭摆好了采摘的莲蓬以及茶水,一边吃莲蓬一边等着太阳下山。 其他三人也陆陆续续收拾完后,来到了凉亭享用下午的劳动成果。 李管家为他们选的都是嫩莲蓬,莲心一点都不苦。 清脆香甜的口感征服了他们,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些莲蓬都是他们亲手采摘,故格外可口。 不然,这等寻常之物,怕是也得不到这些公子哥的格外垂怜。 酉时末,红霞漫天,太阳终于下山了。 主院空地上,侍从们也将烧烤架支了起来,一盘又一盘的菜品摆放在旁边的木桌上,肉串,素菜一应俱全。 慕白敛凑上去仔细看了一圈:“这些花样,我从来没有见过。阿止,你太厉害了。” 文哲跟在慕白敛身后:“阿止脑中总有各种新奇的想法。” “那是当然,我对吃可是很严谨的。” 白芷骄傲的扬起下巴,走到烧烤架旁边指挥侍从们生火。 晏卿尘与白止一起输了比赛,自觉走到他身侧,等待着他的指挥,但还是下意识地相隔了两个身位,即便已经开解了自己,两人在一起时还是忍不住多想。 他只埋头做着白止的吩咐,在帮忙烤肉的半个时辰内,格外沉默,只偶尔询问哪些食材该如何调味,或者火候是否合适的话语。 白芷前世好歹参加了几次露营,对于户外烧烤也算熟悉,烤肉的滋味在配料的刺激下,香味层层递进,口齿生津,但凡是个人路过主院也会忍不住探头张望,想要一探究竟,到底是何物能有这般的滋味。 忙前忙后,还要防止慕白敛乱搞,自然是没有察觉到身边帮忙人的异样的情绪。 “慕白敛,你就不能好好的坐在那等着吃吗?不要再添乱了。” 慕白敛不听,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你和晏哥都累了这么久,要不让我帮帮你们?我看你们弄得也挺简单的,就过一会翻一下。” 白芷拍开了慕白敛凑上前的手:“去去去,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眼睛看着容易,实际上手就废。” “哎呀,好阿止,你就让我玩一玩嘛,看着真的很有趣。”慕白敛走到白止身后,给他捏肩捶背,言语充满了撒娇的意味。 白芷被慕白敛闹腾的左右施展不开,只好妥协,拉着他站在自己晏卿尘中间,放开了手中的竹签:“来吧,我看着你弄,免得你弄糟塌了。” “是这样吗?”慕白敛模样倒是认真,但手上的动作确糙了些,炭火的高温他一下没法适应,力道也大了些。 白芷叹了口气,也懒得跟他费口舌,抬起手握住他的双手,手把手的教他:“你看,得这么放,烫不到你,放心。” “是哦,这样果然顺手了许多。” 两人难得的和乐融融,但在一旁晏卿尘的眼中,又变了另外一番滋味,他的脑海中不断循环书中的片段,那两双交叠的手刺痛了他的眼睛,心中没由来生出一股躁意,在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拉开了慕白敛。 然而,对上两人疑惑的眼神时,晏卿尘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面对他们的疑惑,他心底一慌,但面上情绪没有丝毫变化。 “白敛,大家忙了一下午都饿了,我们快些拷完都能吃了,你就不要在这里碍事了。” 嗯,这个理由没问题。 受伤的只有慕白敛,他兴致勃勃想要帮忙,一会功夫也学的有模有样了。 但是! 最敬重的晏哥却出言训斥他。 慕白敛委屈巴巴的瘪了瘪嘴:“我没碍事啊...阿止都把我教会了...”他还想争取一下,但对上晏卿尘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睛,瞬间就怂了,乖乖走回文哲身边坐下。 隐约还能听见文哲轻声的询问,得知原委后毫不留情奚落慕白敛的声音,以及慕白敛气呼呼的反驳。 晏卿尘顿觉十分过意不去,这一次确实是委屈白敛了。 白芷后知后觉身侧这位大佬心情似不太爽利,凑过去询问:“晏哥,你心情不好吗?” 晏卿尘垂眸,沉默了几息,才低声回:“没有。” 显然,他的回复没有让白止满意,依旧能感受到打量探究的目光,他叹了口气,继续道:“就是有些累了,白敛有些吵。” “啊,就快了,这一波烤完咱们先去吃吧,不够的我待会再继续烤。” 晏卿尘点头,冷淡的回了一个嗯,实际上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白芷加快了自己的动作,生怕再晚一些,身旁的世子爷也要对她掉脸子了,不禁在心中吐槽,大佬就是不好伺候。 就连白芷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对待晏卿尘态度十分随意,就连慕白敛和文哲无论是表面还是内心都多多少少带有敬意,在大是大非面前都会下意识询问他的意见。 只有她,多是些表面功夫,心中早已没有了先前的胆寒和害怕,更多的是想要如何糊弄过去。 白芷吆喝一声:“烤肉和素菜都好了,白敛快过来帮忙端过去。” “为什么就喊我一个,阿哲也空着呢。”慕白敛嘴上虽然不满,但却脚步不停的走了过来。 白芷咧嘴笑道:“当然是因为你皮糙肉厚呀,阿哲的手还要写文章,你除了舞刀弄枪还能干什么?” “舞刀弄枪怎么了?指不定哪天你得指着我这双舞刀弄枪的手救你命。”慕白敛端上盘子还不忘同她斗嘴。 文哲无奈摇头,半是控诉半是说笑道:“你俩啊,真是闲不下来。” “嘿嘿,这不是感情好嘛。你说是不是啊,白敛?”白芷踮起脚一把揽住慕白敛的肩膀,让他弯腰与自己平齐,威胁的呲牙。 第102章 般若酒 “当然感情好,这是我兄弟!”慕白敛拍胸脯附和。 晏卿尘敲了敲桌面:“好了,先别贫了,快吃吧,一会凉了。” 慕白敛一声欢呼,一把掀开了白止,迫不及待地坐上桌拿起竹签就开始炫肉。 “唔—太好吃了。”他双眼都冒光了,为了能多吃些,左手也加入了战斗,一手一串,嘴角沾的都是佐料,“真的太好吃了。” 文哲被他的狂放吃相吸引:“真有这么好吃吗?” 他一边说着手上地动作也快了许多,怕再晚点那一盘肉都被慕白敛吃完了,在烤肉入口的那一刻,也不禁点头赞同,迅速咽下嘴里的烤肉,然后一口接着一口,丝毫不见平时的斯文。 果然,在美食面前,任何装腔作势都会被征服。 白芷眼疾手快地将另外一盘肉护在她和晏卿尘身前,拿起串一边吃一边催促道:“晏哥,快吃吧,他们俩太吓人了,再晚点都没了。” 软嫩弹滑,有滋有味地烤肉入口,虽然不及前世的那般滋味,但总归是吃上了家乡的美食,这一瞬间白芷眼角略微湿润,想哭! 这一个两个的表现都如此夸张,西市的烤串他吃过,这其中滋味好像也差不多,晏卿尘将信将疑地拿起肉串品尝。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晏卿尘身上,都屏气凝神等待着他的评价。 晏卿尘是四人中口味最刁钻的,上半年惜云楼好几次推出新菜品,四人一同去品尝,只他一人觉得滋味平平,或许是因为他常年在宫中行走,再最顶尖的御厨面前,民间的厨师根本不够看。 “确实不错。” 只短短四个字,份量却极重。 “晏哥都说好吃了,阿止你手艺真不错啊,你都是在哪学的?” 慕白敛本意吹捧, 不曾想却让白芷神色微滞。 “不就是在西市学的...上次吃了一回,觉得差点滋味,后来我就自己琢磨了一下。” “所以,你这该不会是拿我们做试验吧?”文哲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白芷讪笑:“哈哈哈,这不是挺好吃地么,也不算失败吧。” “简直不要太成功了,阿止你这手艺都可以去开店了。”慕白敛咬下一块五花肉,一脸满足。 “真的吗?” “真的!” 文哲也附和道:“确实比西市的滋味好上许多。” 白芷期待的看向晏卿尘,后者咽下嘴里的肉,肯定道:“滋味很好,有天赋。”顿了顿,又道:“不过,从云鹿书院出来的学子,只要学业尚可再不济都能被民间私塾聘请教书,断不至于流落到要以出卖苦力求生。” 这位倒是拿捏了先扬后抑的精髓。 烤肉店怎么就不行了?挣得不比教书的三瓜两枣多? 都是正经工作,只要钱多,过得不一样很滋润! 当然,这些都是白芷内心的吐槽,明面上没反驳一句。 “有酒吗?俗话说烧烤配酒,越喝越有。”吃了这么许久,只觉口中干干的,需要用酒润一润。 一通进食,慕白敛已经半饱,总觉得少了点滋味,白止这一句话,说到他心坎上了。 “方才就在想缺了点滋味,阿止,我们果然是好兄弟,都想到一块去了。” 晏卿尘招手示意侍从去拿,不一会两名侍从就抱着两大坛酒过来了,开坛取酒,清香四溢。 白芷端起酒杯嗅了嗅,好奇问:“这是什么酒?我在酒馆都没有闻到过这个味道,好香啊。” “般若酒,皇伯父赐我山庄时一并抬进来了,是天竺进贡地御酒。”晏卿尘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般若酒?” 白芷和慕白敛二脸懵懂,文哲便与他们解释道:“天竺佛教起源地,有一汪清泉,当地人供为圣水,传言其口感清甜,饮用一口能消除百病,得终极智慧,而般若则是梵语的音译,此酒便是由那圣水酿造而成。” “真的能消除百病?”两人异口同声。 文哲微怔,揶揄道:“能不能消百病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酒绝对能让你俩变傻。” “真的吗?” “不会吧?” 两人给晏卿尘和文哲整笑了,晏卿尘无奈摇头,顿觉自己方才拉开两人的举动十分多余。 “喝了就知道会不会变傻了。” “晏哥,你方才就喝了,我也没见你变傻啊,你肯定是骗我们的”慕白敛自信分析完,还煞有介事的对白止道:“喝吧,绝对没问题。” 白芷当然知道不会变傻,方才只不过是下意识地反应,她才不像慕白敛一样憨傻。 酒香扑鼻,再也忍不住,白芷一饮而尽:“好酒。”既有清泉的沁人心脾,又有醇酒的回旋悠扬。 她闭眼回味片刻,道:“这么好喝的酒,就算是傻了也值。”为自己又倒满一杯,豪气举杯:“来,干杯,今夜不醉不归。” “干杯。” 四人捧杯,清脆的瓷器碰撞,一声接着一声。 “好喝!” “再来!” 月影下,是四位心意相通的少年,把酒言欢,笑语盈盈,短暂的忘却了纷扰事。 慕白敛:“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白芷:“云鹿书院顺利结业。” 文哲:“黄历保佑我,每天都好运。” 晏卿尘:“海清河宴,国泰民安。” “来,喝。” 白芷不知道自己是何时醉去,也不知是何时回到了屋子里,她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被尿意惊醒,浑浑噩噩爬起来解决后,清醒了不少。 只觉浑身酒味,粘腻不堪,白芷抓了抓脖子,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温泉。 不做任何停留,白芷打起精神快步向外走去,半夜了应当也不会被人发现。 慕白敛也被尿憋醒了,迷糊着眼在恭房解决后,推门出来就看见一道白影从他眼前晃过,吓得他一个激灵,彼时白影已经摇摇晃晃走到了主院门边,在灯笼中烛火的照耀下,这才隐约看清好似是白芷的身影。 这么晚了,阿止出去干嘛?该不会是有梦行症吧。 慕白敛张嘴想要喊叫,记起娘曾说过,梦行症的人被贸然叫醒,恐会变痴傻。 有一次他也曾出现过同样的症状,据娘后来描述,他在府内整整转了两个时辰才消停,第二天腿脚酸软时曾埋怨道为什么不叫醒他,就得到了如此回答。 可万一不慎跌落,那就糟了。 眼看着白止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慕白敛缓步跟了上去。 第103章 夜游 醉酒的滋味并不好受,白芷觉得脑袋像爆米花一样,炸开了花,无时无刻散发着一股酸臭味,不过喝酒也有好处,就比如此刻能让人神经大条的走在被沉寂气息笼罩的避暑山庄通往后院的路上。 夜半,似乎所有生物都已经休息,哪怕是沿路都立有烛火,但总觉得在那烛火笼罩不到得地方,会有什么可怖得东西突然跑出来。 白芷无知无觉得走着,甚至还加快了脚步,有些摇晃却稳当得很,并没有要摔倒得迹象,但...跟在白芷后面的慕白敛此刻清醒无比,一步三回头,总觉得自己背后有东西跟着,可每次回头却依旧一片静谧,纯属自己吓自己。 慕白敛这么一耽误,就被白芷落下了一大截,眼看着他的身影变成了影子消失在了黑暗中。 “哎,等等..等等我呀。”慕白敛只敢小声的嘀咕,想要加快脚步,身体却不受控制,颤颤巍巍向前挪动。 也得亏白芷此时只一门心思想要泡温泉,但凡回头都要被他吓死,毕竟这胆怂的模样,与平时版亮条顺的形象差别太远了,指不定会被误以为是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跟上来了。 终于走到了温泉池边,她沉凝了几息时间,径直走上了最上方的温泉池,脱衣入水一气呵成。 “呼~可真舒服啊,不愧是天然温泉。” 白芷用脚探着温泉池内的深浅,最边上围着两阶石头,正好可以坐下去,再往里去越来越深,接近池中央时已经探不到底,完全可以一展泳姿。 当然,她也这么做了。 这个时候就充分体现了,喝酒确实伤脑子,不然谁家好人会在三十八九度,甚至接近四十度的温泉水中游泳呢? 慕白敛走到最底下温泉池时,便听见了水声,老早之前他就跟丢了,方才听见动静才大着胆子走了过来。 “阿止...阿止,你在这里吗?”他抬高了音量,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听见声音,白芷猛地停下了动作。 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她看了眼自己身体,已经全部脱光了,这么黑应该看不见吧? 这边正在心里已经乱成一团麻,而那边则是在担心当事人的安危。 没有了水声,慕白敛心猛地一跳,害怕因为自己莽撞的叫声,惊醒了白止,导致他变痴傻从而溺水了,不再犹豫三步跨做两步走上了最高的温泉池。 脚步声逐渐逼近,白芷只能将身体埋在了水中,侧对着脚步声的方向,只给来人留下了一边肩膀和半边脸。 月光在水面上倒映,被缭绕的雾气散开,慕白敛只能隐约看见白止的身影,以及后肩上一块十分醒目的红色的三角印记,四目相对,慕白敛这才松了一口气。 “阿止,你醒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没发现... 白芷一脸莫名:“你怎么在这里?” 慕白敛四下张望,确定没有可怖得东西从黑暗中跑出来,才七零八落的将方才的经过同白止讲了一遍。 白芷是又好气又好笑,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没事,就是半夜清醒觉得浑身粘腻,也不太想麻烦侍从,所以来温泉泡一下而已,你先回去吧。” 慕白敛咽了咽口水:“我...害怕,要不我等等你,咱们一起回去?” 谁要跟你一起回去,白芷在心中啐了一口,要是让你看见岂不是全完了。 白芷忍了忍,轻声相劝:“你看你方才过来的时候,不也没什么事?你就是自己吓自己,乖..你先回去吧,我还要泡好一会呢。” “喝酒之后泡太久热水不太好吧...要不你快点泡?” 耐心耗尽,白芷怒骂道:“慕白敛,你都快十八了,天天舞刀弄枪的气势去哪了?怕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就这样你还想当侠客,说出去也不怕丢人,赶紧回去睡觉。” “还有一年半才十八...”慕白敛倔强地伸出了一根手指,企图再挣扎一下,却被白止的眼刀杀退,咬牙道:“好!我走,让你看看我未来能不能成侠客。” 气呼呼的慕白敛说走就走,一边走还一遍碎碎念:“多余关心你,怎么能说那么伤人的话?要不是害怕你出事,谁会大半夜不睡觉跟在你身后,又不好玩。” 人在生气的时候胆量似乎也会变大,慕白敛都没发现自己直到了主院都没有再回头一次,回到房间内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安全回来了。 “原来方才阿止是为了激励我啊?好像也没那么可怕....”慕白敛瞬间就不气了,心满意足的继续躺回床上睡觉。 彼时,已经确认周围再没有其他人的白芷,这才敢缓缓从水中走出,也来不及擦拭水滴,只快速将衣服穿好,不会暴露身份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也好在慕白敛粗线条,好糊弄。 经历了这么一遭,白芷更加警觉了,日后再也不敢理所当然的以为半夜就没人会发现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 第二日一早,白芷还沉浸在睡梦中时,侍从就已经站在门外一声一声唤着白少爷,生生将她从梦中拉扯到了现实。 “白少爷,白少爷,您醒了吗?” 白芷伸了一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才懒洋洋回应:“我醒了,有何事?” “奴才可以进来了吗?” “可。”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推开了,四名侍从端着洗漱用品进来放在了桌案上,方才叫白芷起床的侍从行礼道:“白少爷,曹大人交代奴才们伺候您快些起床梳洗,而后带您去膳堂用早膳。” “现下什么时辰?”白芷打了个哈欠。 “回白少爷,现在辰时刚过。” 白芷反应了片刻,才七点多就把人叫醒? “这么早,曹华可有说为何?” 侍从摇头:“奴才不知,不过世子和其他两位少爷都已经起了,方才都已经去往膳堂了。” 晏卿尘和文哲就算了,为何慕白敛也起了这么早,白芷满头疑惑下了床开始洗漱。 第104章 这不就是相亲会? 白芷走进膳堂时,桌上的早膳都已经摆好了。 白芷在空位上坐下,开口询问:“今天为何用膳这般早?” 晏卿尘点头,却没说何事,只道:“先用膳,待会再说。” 白芷转头看向文哲,后者也是摇头表示不知,慕白敛喝了一口粥,对她笑道:“阿止,你昨天晚上的激励真有效,我回去的路上一点不怕了。” “哈?”白芷惊呆了。 晏卿尘侧目:“昨夜发生了何事?” 经过了一夜的休整,慕白敛口齿清晰了许多,绘声绘色的描述了昨夜跟随白止到温泉池边的经过,以及后来他被白止激励,十分顺畅回到主院的全过程。 晏卿尘提醒道:“白敛说的不错,喝酒之后泡温泉恐会昏迷以至溺水,日后还是小心为上。” “晓得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总算是用完了早膳,侍女们收拾好了桌子,晏卿尘才敲了敲桌面,缓缓道:“天微亮时,我收到了王府的来信,慕容皇后突发恶疾,御医们束手无策,陛下广招能人异士,倘若无人能医治,恐时日无多,遂皇后央求陛下尽快为太子和齐王选妻。” 慕白敛不解:“这与让我们早起有何干系?” 文哲皱眉:“皇后病重,可有查证清楚不是歹人所为?” 白芷一言不发,实在想不出他们所说与一介草民的他有何干系,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等待着后话。 “皇宫上下都被搜查了一遍,没有出现可疑的人和物件,所有御医都替皇后诊过脉,他们一致表明皆因皇后忧虑过重,积郁成疾。”晏卿尘先回答了文哲的问题,而后转向慕白敛说道:“原委还未讲完,且先听着。” “齐王姑且不论,太子妃人选尤为重要,关乎国运,陛下本不想如此草率,但架不住皇后苦苦哀求,遂答应了下来,此事原本与我们无甚关系,第二日陛下从丽嫔寝宫出来之后,便下发了旨意,召全盛安三品以上臣子的十六岁以上的儿女皆需参加。” 白芷惊叹,这不就是大型相亲会吗? 慕白敛指着自己的鼻子,难以置信道:“晏哥,我还小...不想这么早议亲。” 前一瞬还在担忧是否有歹人作怪,文哲一时间都难以言语:“这...”帝王门前是非多。 晏卿尘无奈扶额:“圣旨已下,无回转的余地,就定在两日后,为期五日的游园会,地址...就定在避暑山庄,皇宫内侍巳时末就会赶到,重新布置山庄,故我们得先行离去,两日后再来。” 白芷幸灾乐祸的看着眼前的三人,头一次对自己草民的身份十分满意,她开口调侃道:“那我就提前祝愿你们找到心上人。” 晏卿尘沉声道:“你跟在我身边,一起过来。” “我一介草民,就...不用来丢人现眼了吧。”白芷差点跳起来反驳,忍住了。 晏卿尘冷哼一声:“跟在我身边,谁敢欺辱你?”对上白止疑惑的眼神后,他略微放软了语调:“你以后总归是要上官场,多结交一些朋友对你有益无害。其次,母妃在信上也交代了,让我务必带你一起。” 啊...这... 贵人就是事多。 “...好吧。”总归只是走个过场,到时小心谨慎一些,不得罪人就是了。 *** 两日后,游园会正式开始。 跟随晏卿尘从马车上下来的白芷,站在装饰已经截然不同的避暑山庄门前,心情略微复杂。 晏卿尘微侧头,轻声对白止说:“跟我进去吧。” “不等白敛和阿哲他们吗?” “他们应当也很快就到了,我们先进去抽选院落吧,这次的房间可不能自行选择了。” “啊,那我怎么办?” 晏卿尘轻笑:“你当然与我一起,不用担心,既带你来了,定会为你安排妥当。” 白芷心定,晏卿尘的办事能力毋庸置疑,只是她随着晏卿尘一同走入山庄后,所有内饰都焕然一新,并且用料更加名贵。 一整个就是金钱的味道!! “阿芷。” “晏哥,阿止。” 两道声音分别从不同的方向传来,一道男声一道女声。 男声不用看都知道是慕白敛,女声听着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白芷向女声看去,是褚悠悠! 自上次畅谈之后,俩人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还以为褚悠悠早就把她忘了,不曾想在这里碰见了。 死去的记忆又开始攻击白芷了。 “褚小姐,你也在这里啊。”白芷扯出一抹标准的微笑。 褚悠悠神情一滞,快步走到白芷面前,微眯双眼:“也就两个月不见,阿芷不长记性啊,叫的这么生分。” 能屈能伸向来是白芷的美德,她笑得真诚了许多:“嘿嘿,悠悠,我方才开玩笑的嘛,不要在意。” “这还差不多。”褚悠悠瞥了她一眼,而后露出一抹得体的微笑向晏卿尘屈身行礼:“见过晏世子。” 晏卿尘微勾唇角,点头回应。 褚悠悠又道:“晏世子,这里我只与阿芷相熟,可否让他陪我走一走?” 晏卿尘背在后面的手握紧,面上却未见分毫不悦,平淡的看向白止,好似只要他自己愿意就行。 “晏哥,那我就陪褚..啊..悠悠走一走,到时你派人告知我住哪就行。”白芷话音刚落,褚悠悠就拉着她的袖子往前走了,她只好一边走一边向身后的晏卿尘挥手。 两人走后,慕白敛和文哲才走到晏卿尘身边。 文哲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问:“方才的好像是褚小姐?” 慕白敛:“她拉着阿止去做什么?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悉了,不是许久都没联系了么?” 晏卿尘头也不回的向前走,语气冷淡:“我怎会知。” 慕白敛摸了摸脖子上突发的鸡皮疙瘩,低声询问文哲:“晏哥怎么就生气了?他方才不好好的吗?” 文哲摊手:“被莫名其妙的安排参加这种集会,还要持续五天,换谁都会不开心吧。” “也是。好好的假期,就这样白白被占用了,真可恶。” “噤声,万一被皇子听见,有你好受的。” 第105章 齐王 这次美其名曰游园会,山庄内真就多了许多奇异花草。 山庄内此时已经来了不少世家小姐和公子,现下都还在试探阶段,大多都同褚悠悠一样寻找与自己相熟的,不熟但相互知道身份的碰上面了也只是点头相交。 褚悠悠说让白芷陪她走一走,白芷就真做起了导游的角色,非常称职的带着她逛园子,顺带还讲解了这避暑山庄的由来。 褚悠悠不禁有些好奇:“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 白芷耸肩,无奈道:“这里是晏哥的,就在游园会前两天,我们还住在这里避暑呢。” “这我倒是忘了。”路过一个凉亭,褚悠悠拉着白芷走过去坐下:“逛累了,歇会。” 刚坐定,不远处就传来了喧嚣声。 “见过齐王殿下。” 褚悠悠听见声音之后,立马站起身拉着白芷就往小路走。 “快走。别问为什么,先走,我待会告诉你。” 白芷被拉的猝不及防,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离开凉亭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声源处,被众人簇拥的应当就是那所谓的“齐王”,却是气质出众,周身散发着贵气,模样也是上等。 不过..白芷个人认为,晏卿尘才是她见过人当中容貌最为出众的。 距离瞩目地带很远之后,褚悠悠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缓下了脚步:“还好走的快,没被发现。” 白芷不解:“那个齐王很可怕吗?我方才看他笑容挺和煦的呀。” “皇室哪有简单的,你别看他笑得温文尔雅,指不定早已在心中衡量每个人的份量,再来决定是否深交。” 褚悠悠不屑一顾,她又看见了一个僻静的凉亭,周围也少有人烟,遂又拉着白芷走过去坐下,白芷环视一圈,略微辨认了一下,这里好似是菊园,最西侧的一个院落。 “你想到倒是很透彻,不过这次游园会主要目的是为了给太子和齐王找太子府和王妃吧,你躲这样远,不太好吧?”白芷故意调侃了一句。 “说起这个事就烦,这两个月我被父亲逼回了族里,由族里德高望重的嬷嬷教授我宫中礼仪,就期盼我能得到齐王的青睐,哪怕不是正妃,侧妃也行。别以为我不知道齐王早先的风流传闻,我才不要嫁给齐王。” 白芷啊了一声,道:“原来你这两个月是被送去学习了,我还以为...” “不会是以为我忘了你吧。”褚悠悠一个眼刀扫了过去。 “哈哈哈。”白芷讪笑一声,摸了摸后脑勺,试图解释:“...毕竟我现在的身份贸然去找你,也与礼不合。” 褚悠悠摆摆手:“算了,不是什么大事,好在总算是被放出来,我就祈祷这齐王能看上其他贵女,五天后我安然回府。” 白芷:“可是..我好像听说这个游园会是近期才定下的,你两个月前就被送去学礼仪,这时间对不上吧?” “我也不清楚啊,两个月前我与你畅谈之后不久,我就被爹送回了族里,每日都过得可惨了。我以为世家贵女的礼仪已经够繁琐了,不曾想宫里的更加严格....” 褚悠悠又像是打开了水阀一样,将这两个月遭受的不公平待遇一一列举,听得白芷一阵乍舌,不禁感叹宫里确实能享受荣华富贵,但活得可真累啊。 “褚小姐,原来您在这里呀,奴婢找了您许久。”一道女声打断了褚悠悠的倾诉,是被宫中派遣过来的宫女。 褚悠悠瞬间坐直了身体,神情冷淡了下来:“嗯,找本小姐何事?” 宫女行礼道:“现下所有贵女都已经到了,崔嬷嬷在主院准备了茶点请各位贵女赏脸前去品尝一番。” “崔嬷嬷竟然亲自来了,那本小姐定是要过去的。”褚悠悠拂袖站起身,“你在旁边稍候,本小姐要同朋友说几句话。” “是,褚小姐。” 待宫女走到远处后,褚小姐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皇后身边的崔嬷嬷都来了,绝不会就是吃茶这么简单,肯定是要敲打我们。” 她叹了口气,认命的拍了拍白芷的肩膀道:“我先走了,晚些时候再聊吧。” “嗯,去吧,仔细些别挨骂了。”白芷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安慰了一句,褚悠悠撇了撇嘴,做出一副委屈要哭的表情,可在转身之后就立马恢复了冷静自持。 目送着褚悠悠和宫女离去的背影,白芷忍不住摇头感叹道:“都活得不容易啊...” “本世子觉得你活得挺容易的,都有美女相邀。”晏卿尘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白芷身后,突然出声吓得白芷一个激灵。 “晏哥,你怎么在这里呀?什么时候来的?”白芷慌忙拍胸,对上他审视得眼神,不知为何心里一阵发虚。 晏卿尘在她身侧坐下,招手唤来了跟在后面的侍从,看着有些眼熟,应当是山庄内原先的仆人。 “去取一些茶水和糕点过来。” “是,世子。” 晏卿尘点了点身侧的桌面,示意白芷坐下来。 “在你方才温柔拍着人家褚小姐的肩膀安抚时,就来了。” 白芷心下松了一口气,又略有感动的问:“晏哥,你要告诉我住哪差侍从告诉我就行,不用专门跑一趟。” 晏卿尘轻笑出声:“你倒是脸大。” “不是吗?” 恰巧侍从端着茶点过来了,跟在侍从身后的还有慕白敛和文哲。 慕白敛大大咧咧坐下,问:“不是什么?” 文哲感叹道:“这菊园也瞧不出之前的模样了,卿尘,宫里好大的手笔呀。” 慕白敛附和:“可不是嘛,我们抽中了隔壁的竹院,简直是焕然一新,我都想象不到就两日时间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到这里,白芷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晏卿尘并不是专程来找自己,而是抽中了菊园。 闹了个大笑话,她真是好大的脸。 晏卿尘:“毕竟是专为太子和齐王设的游园会,我等只是陪衬而已,关乎皇家颜面,各方用度自是不能差。” 第106章 下马威 白芷尴尬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准备喝,而后又反应过来放下茶杯,给晏卿尘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晏哥,喝茶。” 晏卿尘摇头接过,轻抿了一口,放下了茶杯,“阿止,你住我隔壁。” “哈哈哈,好的。”白芷用笑声缓解尴尬。 慕白敛左看一眼,右看一眼,问:“所以,方才你们在说不是什么?”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什么。”白芷皱眉,往他嘴里塞了一口糕点,“快吃,这个糕点挺好吃的。” 不曾想,晏卿尘却开口问道:“方才是崔嬷嬷派人来寻褚小姐吧?” 白芷点头后,晏卿尘冷笑一声,“看来咱们这位慕容皇后是真心的,连崔嬷嬷都派来了,就是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要不说皇亲国戚牛呢,有话他真说的! 除了晏卿尘以外,其他三人都是讳莫如深的模样。 “不过,方才褚悠悠倒是同我说了一件事。”白芷轻咳一声,见三人都看向他后,又继续道:“她族内旁家有一位从宫内退下来的老嬷嬷,两个月前褚大人秘密送她回族里,对外宣称修养,实际是跟着那位老嬷嬷学习宫中礼仪,目的就是为了在皇子选妃的过程中能脱颖而出。” “可...这次游园会不是因为皇后...”文哲想起方才晏卿尘的话,话只说了一半就噤声了。 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好复杂啊。”慕白敛双手撑着脸,竟还忧愁了起来。 晏卿尘却不以为意:“怕什么,这次的主角可是我的两位堂兄,指不定有好戏看呢。” 不知是白芷的错觉,总觉得晏卿尘的眼神和言语中似乎略带点期待,这让白芷想起方才见到的齐王,现下回忆起来,总觉得齐王的微笑略显刻意,他或许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和煦。 总之,远离就对了。 *** 主院专门布置的一间房间内,各位贵女们端正的坐在一个个小桌案前,包含贵女们各自跟随的侍女,整间屋子内一共容纳了二十多个却不显拥挤。 崔嬷嬷站在这些贵女面前高谈阔论,“今日能参加游园会的格外小姐们很幸运,接下来的五日能与太子殿下和齐王殿下朝夕相处,德行出众的更是能成为未来的太子妃和齐王妃;但各位也先别高兴的太早,本嬷嬷不希望看到各位小姐们为了吸引太子殿下和齐王殿下的注意,而试一些不入流的手段。” “一旦被本嬷嬷发现,后果自负。”崔嬷嬷目光如炬,扫视在每一位小姐的脸上,在看见她们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后,才心满意足的收回了目光,又露出了和煦的微笑,“不过,哪怕是最后没有被殿下们选上的小姐们也不用灰心,此次还有许多青年才俊,诸如晏世子、薛世子,以及萧公子等,倘若能与他们结识,也是不错的选择。” “想必各位小姐们今日早起赶路都累了,这第一日,各位小姐们先自行休息,调整好状态,另外明日各位小姐需要准备一到两个才艺,琴棋书画皆可,至于何时表演,会在明日一早告知各位小姐们。” 崔嬷嬷十分满意各位小姐们脸上露出严阵以待的神情,这次皇后娘娘交代她一定要为太子殿下和齐王殿下选出贤妃,她不能辜负皇后娘娘的信任。 只是可怜的皇后娘娘,唉.... 人上了年纪,思绪就容易跑偏,小姐们还等着崔嬷嬷的下文,殊不知她心中的念头已经拐远了,还是身旁的云清宫女轻咳了几声,才拉回了崔嬷嬷的注意。 只是,屋外突地响起一声不高不低又略显尖锐的喝声。 “太子殿下、齐王殿下驾到。” “参见太子殿下,齐王殿下。”崔嬷嬷带着一众贵女们向两位殿下行礼。 太子晏明赫笑着抬手:“都免礼,不必这么拘谨。”声音温润,如潺潺流水一般沁人心脾。 不少贵女听见如此悦耳的声音后,都下意识向本人看去,然在看清容貌后,又因羞红了脸,低下头掩饰眼中滚动的痴情。 “两位殿下,您们怎么过来了?” 崔嬷嬷迎了上去,脸上笑开了花,以至于隐约能见到折痕中有白粉下落。 齐王微笑道:“本王和大哥刚到,听闻崔嬷嬷与各位小姐们都在这里,遂过来看看。” 崔嬷嬷忙点头:“奴婢此次是告知各位小姐们明后几日的安排。” 太子向众位贵女看去,片刻后移开目光,温和道:“既然崔嬷嬷还有正事,孤和齐王也不便打扰,便先行离去了。” “是,恭送太子殿下、齐王殿下。” 待两人离开后,玉玲在慕容晚耳侧低声道:“小姐,方才太子殿下在看你呢。” “不可胡说。”慕容晚轻声训斥。 玉玲却一点都不胆怯,继续道:“小姐,老爷让奴婢时刻提醒您此次的目的一定要达成。” 慕容晚垂下眼睑,沉声道:“我知道,不用你时刻提醒。”语气中带着令人难以察觉的厌恶。 崔嬷嬷回过身:“好了,各位小姐请牢记老身方才说的话,今日就先好好休息吧。” 说完,便由云清扶着走出了屋子,径直离开了。 褚悠悠故意找了最角落的位置,确定人走后立马弯腰趴在了桌上,身侧侍女春溪恨铁不成钢的将她拉了起来。 “不是奴婢多嘴,也就这五天,您好歹样子装全了,倒是奴婢都不知如何同老爷交代。” 褚悠悠毫不在乎道:“这劳什子王妃,谁爱做谁做,反正本小姐不做,你也别怕,到时候全推到我身上就是,小姐我护着你。” “是是是,我的好小姐,你最厉害了。” 褚悠悠被春溪拉扯着不小心撞上了慕容晚,她先是瞪了一眼春溪,而后赶忙道歉:“这位小姐,对不起,丫头莽撞你别介意。” 玉玲抢先开口呛道:“走路长长眼,你们要是撞坏了未来的太子妃,赔的起吗?” 什么玩意?褚悠悠被呛得一愣,火爆的脾气正要一触即发,好在慕容晚及时缓和道:“我没事,褚小姐,侍女性子比较冲,说话冒犯到你了,我替她道歉。” 第107章 蹴鞠赛开启 褚悠悠骂人的话都快到嗓子眼,却生生的被慕容晚止住了,她眼眸中带着歉意,声音更是温柔而坚定,不疾不徐的传入褚悠悠耳中,致使原本怒气冲冲的话语变了腔调,直冲玉玲而去:“什么时候轮到下人替主人说话了?你要是不懂规矩,慕容小姐性子温和舍不得责罚你,不代表我褚悠悠就会给你好脸。” 玉玲再横,她也不过是慕容家一个身份低微的侍女,当然没有资格同褚悠悠叫板,如此硬碰硬之下只能低头不语。 慕容晚还想再开口缓和,却被褚悠悠抬手止住了:“慕容小姐,这下人不好好调教,势必会让他们忘了谁才是主子,你堂堂慕容家的千金小姐身边怎么会跟着这般没有见地的侍女?传出去岂不是要笑话慕容家管教不严,连个下人都能插手主人的事了?” 倘若方才玉玲还能镇定自若,但此时褚悠悠的指桑骂槐却让她神色大变,就算她背后有二老爷撑腰,但这事一旦闹大传到家主耳中,她势必会被发卖,眼前的好日子将不复存在,她紧咬牙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褚小姐,方才是奴婢胆大包天得罪了您,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奴婢的过错。” 褚悠悠冷哼一声:“就算你家小姐日后真能成太子妃,日后也定然不会要你这种不识尊卑的奴婢。”撒完气,抬眼就对上了神情略显尴尬地慕容晚,这才放缓语调:“慕容小姐见谅,我脾气比较爆,见不得不长眼的东西在我眼前乱晃。” 慕容晚微笑摇头:“是我对褚小姐多有得罪,褚小姐不生气便好。” “慕容小姐大度,我先回去准备崔嬷嬷交代的才艺表演了,你也快些回去吧。”褚悠悠行礼告退。 待人走后,慕容晚一改方才模样,冷下脸沉声道:“丢人现眼的东西,你且自请回府换人前来伺候吧。” 玉玲瞪大双眼抬头:“我是二老爷看重的人,怎能说换就换...”声音中带有五分难以置信和五分质问。 慕容晚缓缓抬起手,一把捏住了玉玲的下巴,四目相对:“别拿二叔来压我,只要我父亲还是家主一日,即便我不受宠,也是慕容府的嫡长女,你一个小小的侍女也敢来质问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自请回府,还是发卖,你自行选择吧。” 说完,慕容晚一把甩开了玉玲,嘴角微勾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玉玲一人趴在地上,隐约还能听见悔恨的哭泣声。 被退回的侍女下场比发卖好不了多少,她该为自己的鲁莽和无知付出代价。 *** 众人皆知这游园会的目的不纯,岂非真正的逛逛山庄,玩玩闲趣就行的,所有的一切行动都要以配合太子和齐王为主,当然如若能在这次活动中找到心仪的姑娘,并且双方相互看对眼,那也是不错的。 有这种想法的少爷们占多数,但并不包含晏卿尘、慕白敛以及文哲,白芷就更不用说了,身份摆在那里。 第二天一早,白芷还在睡梦中,就被扰人的敲门声吵醒了。 “世子殿下,世子殿下,您起了吗?” 沉默几息,晏卿尘沙哑且略带恼怒的声音传出:“何事?” “太子殿下和齐王殿下想要比试蹴鞠,命我等叫醒各位用完早膳之后在后院蹴鞠场集合。”宦官毕恭毕敬的声音自门外悠悠传来,好似天外之音飘渺。 只因白芷此时脑中还在云里雾里,晏卿尘又是沉默许久,才缓缓回应:“本世子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是,世子,奴婢先行告退。” 又过了半晌,始终睁不开眼的白芷就听见屋内传出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以及曹华刻意压低声音的询问:“世子殿下,可要叫醒白少爷?” 白芷心想,千万别叫我,这蹴鞠她又不会,她只想安心睡觉。 “先别叫了。”晏卿尘声音依旧带着点沙哑,吐字也极慢。 白芷正准备安心睡过去时,又听见他继续道:“就她那小身板,蹴鞠也派不上用场,万一再踢折了腿,麻烦还是本世子,算了。” 她是小身板没错,但也不至于就踢一个蹴鞠就折了腿吧?那蹴鞠不就跟现代足球差不多?白芷是这么认为的。 屋内声音渐渐淡去,白芷又沉入睡梦中,不知又睡了多久,屋外天色已然大亮时,宋席敲门进屋叫醒了她。 “白少爷,世子吩咐我叫您快些起来去用膳,蹴鞠比赛就要开始了。” 白芷一个弹射坐起身:“蹴鞠比赛就要开始了?现下什么时辰了?” “现下已经巳时过半了。蹴鞠比赛约莫巳时末开启,总计一个时辰,午时末结束。” “这么晚了?”白芷赶忙下床榻:“劳烦宋兄弟特意来告知我,待我洗漱完就去。” 宋席摇头安抚:“白少爷不用着急,世子特意嘱咐我,让您用完膳再过去,来得及的。” 白芷一想也是,遂点头不再多说,只让宋席出去等她,自己则火速穿衣洗漱。 *** 一个时辰前,后院蹴鞠场内 晏卿尘缓步走入,太子晏明赫与齐王晏朗早已到达,正坐在一旁八角亭众,喝茶闲谈。 晏朗举杯笑道:“大哥,你待会可要让让弟弟。” “四弟说笑了,这不过就是一场游戏而已,谁输谁赢又有何差别?”晏明赫提杯与晏朗的茶杯轻碰,话语也是同样轻飘飘地。 “大哥,弟弟比不得你贤名在外,园内多少姑娘倾心于你自不用说,你就让让弟弟也无妨吧?”晏朗执着于此,有点不依不饶地意味。 晏明赫无奈摇头,余光却看见了缓步走来的晏卿尘,笑着站起身:“卿尘,你来了。” 晏卿尘站定,躬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齐王殿下。” “你我都是兄弟,何须多礼。”晏明赫上前抬起晏卿尘的臂弯,拉着他一同入座了。 “君臣有别。”晏卿尘淡笑移开了话题:“不知两位殿下方才在谈论何事?” “当然是在说今日的蹴鞠赛。”晏朗单手撑脸,玩味得看向晏卿尘:“尘弟,本王可是听说你的蹴鞠技艺了得,不若加入本王的队伍,为本王助力。” 晏明赫摇头微笑,并未阻拦,也没有任何特意招揽晏卿尘的意思,倒是晏朗自己坐不住了,疑惑道:“大哥,你难道没有任何想法吗?” “四弟,孤方才便说了,这只是一场游戏而已,于孤而言,大家能从其中获得乐趣即可。” 晏朗脸色红白变化,不过几息之间又恢复正常,附和道:“大哥说的是,倒是本王只关乎输赢,略显狭隘了。” 第108章 选人 “两位殿下,我有一主意,不如由下人制作签筒,由此次参加蹴鞠的22人自行抽签,如此更显公正。”晏卿尘适时开口,缓解了尴尬的场面。 晏明赫笑道:“孤本意也是如此,只待人齐。” 晏朗坐不住了,言语间略显三分恼怒:“原来大哥早有打算,方才岂不是一直在看弟弟的笑话?” “四弟你多虑了,孤也是方才想出的,倒是被卿尘抢了先,看来卿尘与孤十分默契。” 薛怀明此时也到了八角亭,恰巧听见太子所言,躬身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齐王殿下。” 晏明赫摆手示意薛怀明也过来坐下:“是怀明来了,快过来坐下吧。”随后又抬手吩咐身旁跟随的内侍去制作签筒。 薛怀明坐定后说:“殿下,我方才听您说与晏世子有默契,可是什么好事,能否说与怀明听听,沾沾光?” “不过是太子殿下赏脸罢了。”晏卿尘放下手中的茶杯,轻笑道:“不知薛世子的蹴鞠技艺如何?齐王殿下正在招募能手呢,待会薛世子要是抽签到了齐王殿下的队伍,可要为齐王好好踢啊。” 薛怀明淡然道:“晏世子说笑了,我的蹴鞠技艺自然比不上你的,不过待会怀明无论在哪一队都会认真对待的。” “你认真对待有何用?说不定还是输,倒是挂不住脸咯。”也只有慕白敛才敢说这般直白的话了。 文哲一掌拍在了他的脑门上,赔笑道:“太子殿下,齐王殿下,薛世子见谅,这傻子说话从来都没有把门。” 晏明赫笑着摆手:“无碍,白敛的性子孤知道,向来心直口快,今次都是各家兄弟齐聚一堂,不用太拘谨。” 慕白敛嘿嘿一笑,抱拳行礼:“见过太子殿下,齐王殿下,敢问待会我们如何组队?我想跟晏哥一队,可以吗?”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小白敛,待会可是抽签决定的。”晏朗玩味道:“倘若待会你抽到本王的队,你晏哥抽到了大哥的队伍,你要在哪边啊?” “我...”慕白敛这下犯难了,直觉如何回答都不对,只能求助地看向晏卿尘。 “齐王殿下,您就不要为难他了。”晏卿尘出声解围道:“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向来没脑子,万一说错话让您不开心了,坏了游玩兴致可就不好了。” 慕白敛摸了摸后脑勺,他怎么觉得晏哥这解围还不如不解,明明是齐王故意为难他的,要真没脑子,他方才就说不管如何都要与晏哥一队了。 在这个空隙,文哲趁机将慕白敛拉到了晏卿尘的侧后方,远离了中心区域。 “卿尘多虑了,本王不过就是觉着,这个对你死心塌地的小弟挺有意思,逗弄几句罢了。”齐王耸耸肩。 这齐王的性子不知是真耿直,还是故意扮蠢...晏卿尘轻笑,抬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不予回应。 又过了一刻钟,所有少年们都陆陆续续到达了蹴鞠场,再各自上前给太子和齐王各自说几句场面话,也就不需要晏卿尘等人再说话了。 慕白敛悄悄在一旁同文哲咬耳朵:“阿哲,你说万一我待会真的同晏哥没有抽到一个队,那可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文哲瞪了他一眼:“有太子和齐王镇场,你可不能犯蠢,省得卿尘为了收拾烂摊子。” 慕白敛叹了一口气,满脸哀怨,文哲实在看不过他这一副丧气模样,总觉得十分奇怪,遂安慰道:“不过,我方才出门翻了黄历,今日百无禁忌,吉位西南,你待会面朝西南方向抽签说不定就能如愿以偿了。” “真的吗?”慕白敛将信将疑。 文哲摊手:“爱信不信。” 此时, 内侍端来了制作好的签筒,晏明赫环视一周,见人都已经到齐了,抬手示意各位聚拢。 “各位公子们,孤身前拜访的是此次分队用的签筒,抽到长签与孤一队,断签则与齐王一队,可有疑惑?” 见众人摇头皆无异议,晏明赫摆手示意内侍端起签筒一一送到各位公子面前抽签。 第一位抽签的当然是距离最近的晏卿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当事人缓缓伸出手自签筒中一抽。 长签。 晏明赫面露喜色,抬手拍了拍晏卿尘的肩膀,不过却并未言语。 薛怀明抽到了断签,他抬眼向齐王拱手,后者回以微笑,亦并未多言。 接下来便是萧庆予,他被禁足三个月亦修养了三个月,断腿已痊愈作为候选人也足矣,他自到达八角亭后就死死的盯着晏卿尘,满心怨怼都挂在了脸上,他抬手抽到了断签,冷哼一声,走到了齐王身后又看向晏卿尘,只是后者却丝毫没将他放在眼里。 抽了十来个,断签占六成,人数已经集结了大半,终于轮到慕白敛时,他真就面向西南方位站定,双手合十,嘴里碎碎念着菩萨保佑抽到长签,反复三遍后他一只手捂住胸口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向签筒抽取。 缓缓拔出...是长签! 慕白敛看到长签地那一刻,嘴角咧开了花,要不是场合不允许,他都想地跳起来庆祝一番。 文哲也是眼疾手快地将他拉到了一旁,免得他过激的举动遭人恨。 “少嘚瑟。” 慕白敛不满撇嘴:“我忍住了!” 所有二十来号人抽签完毕,除去太子和齐王两名主力,包含替补成员每队一共十一名,两队人员已凑齐,内侍分别给两队分发了红蓝头巾,由各位在额头上系好,以便在蹴鞠比赛上分辨敌友。 正式地蹴鞠比赛将于一炷香后开启,期间由两队各自商讨战术,本次一共分为三轮,前俩轮为双球门比赛,在球场两端互攻球门,将球踢进对方球门多者胜出,最后一轮为白打,两队各自选出两人进行对踢,以踢者花样多,难度高,且姿态优美取胜。 两边都在紧张的商讨战术以及选择第一轮及第二轮出战的人选,首轮结果很重要,必须选择技术体力都过关的人员,拿下首局胜利,而后的比赛压力会少很多。 太子和齐王都明白这个道理,遂在人员布局上格外慎重,约莫过了一刻钟时间,两方人选似乎都已经敲定。 白芷到达蹴鞠场时,恰巧看见红蓝双方下场站定,蹴鞠比赛正式开始。 第109章 比赛进行时 白芷挤开人群,找到了同样坐在场外观看比赛的文哲,在他身边的空座坐下。 “阿哲,你怎么在这看比赛?” “我不会。”文哲十分坦然,“况且,你不觉得悠闲坐在场边看比赛也是一种享受么?” “还真是。”有时候白芷不得不承认,文哲的思想很超前。 场上比赛已经开始,开球落点在红队,也就是晏卿尘所在的太子一队,根据场上人员站位,很明显就能分别红队主力为晏卿尘、慕白敛,晏明赫,为俩人防守的以及在后方守卫球门的其他三名少年白芷都也不认识。 “阿哲,晏哥队那三名防守的人分别是谁?” 文哲注意力从全局拉回红队,耐心为白止介绍道:“站在球门前守卫的乃是林皓,他的父亲是当朝兵部尚书,据说与兵部尚书是坚定的太子党,但他自己从未承认。” 说及次,他看了眼周围,并无可疑人才继续压低声音道:“林皓的蹴鞠技艺我有所耳闻,属中等吧,他今日比赛不论得与失都会被人诟病吧,可惨....” 白芷将目光落在了林皓身上,他的脸与场上大部分少年都略有不同,少有的国字脸,微挑的眉毛显得正气凌然,就是不知道他自己会如何应对,在来的路上她已经听说本此组队乃是抽签所得,怀疑地问:“抽签组队,应该不会作假吧?” 文哲一愣,显然他并未往此处想,抬眼看场上晏卿尘和慕白敛无间地配合,躲过了晏朗和薛怀明阻拦,顺利地进了第一个球。 “头筹。”文哲激动地欢呼,而后才转头对白芷轻声道:“是真是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方才站在太子身侧替他守卫的乃是萧墨涵,吏部尚书的二儿子,还有站在慕白敛左侧的乃是杜书昀,他的爷爷乃是当朝宰相杜若虚。” 文哲话音刚落,场上杜书昀就拦截了蓝队其中一名成员的进攻,蹴鞠落在了地上,重新开局。 “齐王殿下,对不起,是我的失误。” 晏朗面带微笑,并未见任何恼怒,抬手拍了拍失球少年得肩膀,宽慰道:“没事,对手很强劲,尽力就好。” 此时场面上得比分依旧是1:0,红队更胜一筹,要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进球更多,着实有些难度。 等待重新开局之际,慕白敛站在晏卿尘下首,摸了一把汗,略有些得意道:“晏哥,看来这一局我们稳赢啊。” “慕少爷未免也高兴太早了。”薛怀明双眼微眯,似笑非笑,“还未到比赛最后一刻,谁输谁赢尚未有定论。” 开局,蹴鞠落点被蓝队先手抢了去,开局第三筹,蓝队终于抢占了先手,红队迅速回防。 “他大爷的,果然不能太得意忘形。”慕白敛啐了一口。 晏卿尘回身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道:“专注比赛。” 此次是晏朗携薛怀明及另外两名少年主攻,另有一名少宁专门盯住晏卿尘的走向,不让他有接触球的机会。 一个高传球,蹴鞠从薛怀明的脚上传给了远处的晏朗,脚与膝盖并用不让蹴鞠着地。 “注意站位,回防,回防。” 场上激烈争夺,有几次蓝队的蹴鞠险些又被红队抢了过去,到达球门前方不远处,临门一脚直冲红方球门射去,林皓奋力一扑... “叮铃叮铃——蓝队进一筹。”蓝色旗帜挥舞。 比分1:1追平。 白芷的心情跟随着比分悬了起来,她转头询问文哲:“阿哲,你说晏哥他们能赢吗?”对于蹴鞠比赛,她并不甚了解其中的玩法,只觉每个人对蹴鞠的运用都十分熟练,无论是踢、颠还是顶,似乎都能把握其方向和力度,反正在她眼中每个人的功底都差不多。 文哲看着场上抢回第四筹先手的晏卿尘,轻松笑道:“卿尘的蹴鞠技艺在盛安是出了名的,若无意外定能取得胜利。” “那太好了。”白芷瞬时喜笑颜开,“就是不知这获胜之后,可有什么奖励?” 文哲摇摇头:“这我倒是不知了,我来时他们已经开始分队了。” 所以,这总不能是一场友谊赛吧?白芷并不信,毕竟一旁由崔嬷嬷牵头的贵女们实在太过于醒目了,她们的目光都凝聚在场上某一个人身上。 “或许,与选亲有关系呢?” 白芷小声嘀咕了一句,但由于周围太过于吵闹,文哲并未听清,他歪头用眼神询问,只得到了白止笑着摇头。 场上,蹴鞠在晏明赫身上,慕白敛在他下首游走,替他拦住对手,而原本应该在球门附近的晏卿尘却被蓝队两人牵制住了,晏明赫的体力已然不能支持他长距离射门,他左右张望一个假动作将蹴鞠传给了慕白敛,他此刻是红队距离球门最近的,晏明赫将蹴鞠传给他也是希冀于慕白敛能一击过球门。 慕白敛接过蹴鞠的瞬间与晏卿尘眼神在空中交会,对年培养的默契让他在一瞬之间做出了决定。 所有人都以为慕白敛会直射球门,蓝队守门人也将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只是两息之间,慕白敛原本朝球门的一脚偏向了晏卿尘。 接球,射门... “叮铃叮铃——红队再进一筹。” 比分2:1,而计时的香已燃近末端,胜负已定。 第一场太子队获得胜利,中场休息一刻钟瞬间,这期间由各队商讨是否更换队员就行比赛,并且场地进行轮换。 白芷的目光在红蓝两队之间跳转,过了一会,晏卿尘竟然径直朝他们走了过来,站定时周围的人已经自觉散去,清净了许多。 晏卿尘在白芷身侧坐下,还略微有些气喘未平复。 白芷从袖口掏出手帕递过去给他擦汗,问道:“晏哥,你怎么过来了?”、 “下一场我不上场,自然就过来休息了。” 文哲闻言了然微笑,白芷却懵懂不解,目光在两人脸上跳转,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现下已经获得了第一轮胜利,难道不应该乘胜追击,三局两胜就赢了呀。” 第110章 红颜来了? 晏卿尘用白止递给他的手帕擦了擦鬓角和额头上的汗,不知为何他隐约能闻到手帕上散发的阵阵幽香,有些许甜腻,似乎能勾起心中不知名的躁动情绪一般。 他不觉抬眼,对上了白止无辜好奇的眼神,心神有些许混乱,不过只一瞬便将那一抹情绪镇压至心底。 “连着两轮获胜,齐王的脸面怕是挂不住了。”晏卿尘直白道:“太子殿下顾及兄弟情谊,不愿场面太过于尴尬,到第三轮白打时再由众人投票,票多者获胜。” “原来如此。”白芷了然点头。 文哲倒了一杯茶放在了晏卿尘的面前:“你下场,那这一局赢得必然是齐王队了。” “我见白敛的技艺也十分不错,还有太子殿下,虽然晏哥技艺了得,即便下场了,那红队不能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吧?”白芷很是不解,倘若放水严重,那齐王必定也会觉得面上无光吧。 晏卿尘怎会听不出白止的话外之音,他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缓缓道:“无需多虑,好好看比赛吧。” 既如此淡定,必然已经有了对策,白芷也就不再多想。 第二轮开始。 第一筹传递之时,白芷才发现太子和齐王也均下场,她环视了一圈找到了两位殿下所在,都端坐在对面的石桌上,脸上均带有倦色,养尊处优的殿下们体能还是跟不上。 没了两位殿下在场上,其他人没了顾忌,拳脚磨蹭多了许多,慕白敛没了晏卿尘的指引,他的莽夫上头,被罚犯规两次,再有一次就会被罚下场。 贵女那边有几名女子面露忧色,似乎在担心慕白敛的处境。 杜明舒站起身,在崔嬷嬷身边耳语道:“嬷嬷,我想...” 崔嬷嬷闻言微怔,杜相一共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和二女儿都已嫁与他人妇,只剩下这个视若珍宝的小女儿,年岁尚幼,今岁也才满十六,一月前才办的及笄礼,不少名贵前去,就连皇后娘娘也送去了贺礼,只是不曾想这么一位妙人,心中竟中意那个人,虽说他的皮相乃是盛安城的翘楚,可名声却... 杜相的两位女儿虽然都未高嫁,当时皇后娘娘还唏嘘了一番,说这杜相实乃妙人,皆以儿女们喜爱为先,但如今这位小女儿喜爱的人...唉。 久久未得到回应,杜明舒迟疑地轻唤了一声:“嬷嬷?” 崔嬷嬷回神,和蔼笑道:“杜小姐想去便去罢。” 杜明舒面露喜色,躬身行礼谢过崔嬷嬷后,就径直向心中那人走了去。 虽说场上没了顾及,拳脚摩擦多了许多,但也全然没有了上一场的技艺争锋,全队通力合作的热血,只剩下专注于个人得失的小心计较,白芷由一开始的聚精会神,再到后来的左顾右盼,直至最后低头观看地上的蚁群迁徙,只偶尔听见欢呼声才抬眼看当下比分情况。 “这位小兄弟,可否挪个座位?”杜明舒面带羞色,细声软语。 “啊?”白芷茫然坐直身体,看向来人,是一位容貌娇丽的少女,瞧她的眼神时不时向她身侧飘去,略带疑惑地问:“这位...小姐,你是在同我说话?” 原本专注看比赛的晏卿尘和文哲两人,听见动静也收回了目光,不动声色注意着一高一低两人。 杜明舒羞怯点头:“没错,我想在这里坐一会,劳烦这位小兄弟往旁边挪一挪。” 这是什么情况? 即便不知这位小姐的身份,不过她周身气度非凡,且能参加这游园会想必身份必定是不凡,白芷自认得罪不起,但她身边坐的亦不是旁人。 白芷转头以眼神询问晏卿尘,后者勾唇轻笑,言语更是有些不近人情:“杜小姐,这里都是我们这些粗鄙的男儿,你坐这不合适。” 杜明舒抬眼与晏卿尘对视,但只一瞬又很快挪开了双眼,微微低下了头,隐约可见双颊上布满了粉色,她手指交缠,仿佛蓄积了很大的勇气,道:“世子殿下,方才...在场上见你在场上比赛,风姿卓绝,我....” 支支吾吾的模样令晏卿尘眉头微皱,杜明舒似也有察觉气氛微妙变化,轻咬下唇,心中下定了觉心,一鼓作气道:“我..我早先便听闻过晏世子,如今一见果真不凡,小女子..小女子心神向往,想与世子殿下结交,且这游园会本就...” 话已至此,在座的三位都已经了然她的目的,只是晏卿尘一边用手指有节奏的敲击桌面,一面神色莫辨的盯着杜明舒,看不出是欣喜还是不悦,就是没有任何言语。 白芷就更不用说了,一副看戏的姿态,她没想到这晏国的女子竟如此直白,这与当面表白有何区别,要知道在原书中晏卿尘还未娶妻就被设计害死了,轨迹有所更改,说不定他也能寻得自己的良缘。 三人之中,恐怕只有文哲最为清醒,他轻咳两声,低声唤了一句:“卿尘,杜小姐还等着你回话呢。” 晏卿尘收回手指,抬手请杜明舒坐在文哲和白芷中间的座位,她倒也识趣,顺势坐下了。 待她坐定,晏卿尘亲自为杜明舒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不咸不淡道:“杜小姐,请用茶。” “多谢。”杜明舒双手捧着茶杯,时不时抬眼偷看晏卿尘,但本人却当作无所觉一般,继续转头看向蹴鞠赛场。 那边崔嬷嬷见杜明舒竟真顺利与晏卿尘交谈了起来,不由得对这杜三小姐心生一分敬意,传言这晏世子脾气暴躁,非是一般人能相与的,说不定她当真能与宁王府结缘,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远处所观,当然感受不到在场四人的尴尬处境,白芷用眼神无声询问身侧文哲:这是什么情况啊?晏哥到底怎么想? 文哲无奈耸肩:我也不知道,或许,卿尘另有打算? 白芷翻了个白眼:他能有什么打算?就是放入人家姑娘坐在这尴尬不已,也不管? 文哲扶额,无言以对。 晏卿尘察觉两人异常,疑惑问:“你们怎么了?” 第111章 红队获胜 “没事,没事。”白芷讪笑,连连摆手道:“就是看着慕白敛在场上不争气,红队快要输了,有些着急罢了。” 文哲附和点头。 不料,杜明舒却柔声道:“慕少爷身手技艺不错,就是场上并无人能与他默契配合,这才落了下风,上一场他就与世子殿下配合十分默契。” 说完,她期待的看向晏卿尘,企图得到他的回应,只是本人依旧无知无觉,没有任何回应,杜明舒手指紧紧交缠,只觉心中委屈不已,但也只是紧咬嘴唇没有任何气馁的模样,彷佛今日势必要与晏卿尘结交。 白芷只好呵呵笑了两声,强迫将自己的注意拉回赛场上,只怪她自己见识浅薄,两世从未遇见如此场景,还是保持沉默吧。 “叮铃叮铃——蓝队再进一筹,时间已到。”内侍尖锐的声音响彻场内外。 当下比分2:3,蓝队不出意外的获得了胜利。 慕白敛不满的朝对面六人啐了一口,气喘吁吁地向太子和齐王方向躬身行礼告退,而后环视一圈找到晏卿尘等人所在,快步走了过去。 还未走到跟前,他就大剌剌地朝着晏卿尘叫屈:“晏哥,你待会可得替我报仇,简直气煞我也。” 说完,他才发现桌上坐着他的老熟人,当即不留情面出声赶人:“杜明舒,你来这里做什么?还坐在我的位置上,还不快回你那边去,在这边讨嫌做什么?” 白芷汗颜扶额,白敛...果真一刻都不让人失望。 “白敛,不得无礼。”文哲低声呵斥了一句,相府千金的颜面还是要稍加维护,万一他在此处受了委屈,慕将军本就与杜相多有不睦,万一再吵起来,可就不妙了。 “哼。”慕白敛对着杜明舒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而是将注意拉回先前的输掉的蹴鞠比赛,他心中仍有愤懑,但如今有外人在他收敛了许多,乖巧站在晏卿尘身侧,“晏哥,待会于你对战的人铁定是那薛怀明,那小子方才就未上场,你待会一定要替我报仇。” 晏卿尘轻挑眉头:“方才有两筹因为你的冒进贪功失了分,现下你反倒还委屈上了。” “分明就是其他人没有眼力见,不相信我,就那个距离我一脚就能进球门的。”慕白敛气鼓鼓的,显然很不服气。 “那第四筹,萧墨涵将蹴鞠传与你了,你右前方有明显的空挡,如若你当机立断立射球门,有八成的把握能进,又为何没有抓住机会呢?” 慕白敛蔫了:“晏哥,你别说了。”不知为何,突觉十分丢人。 这时,内侍走到几人跟前行礼道:“晏世子,各位少爷,打扰了。” 晏卿尘掸了掸衣袖站起身,沉声道:“可是太子殿下唤本世子过去?” 内侍点头:“是的,世子殿下。” 晏卿尘提步准备向蹴鞠场内围走去,被杜明舒叫住了,她从袖口掏出一方手帕,怯生生地走上前递了过去:“世子殿下,这个...” “杜小姐贴身之物,本世子不方便收。”晏卿尘从怀中拿出一方手帕,特意在杜明舒面前晃了晃,“且本世子已经有了,杜小姐的好意心领了。” 回绝的十分彻底,丝毫不顾及当事人的心情和颜面。 待人走远后,杜明舒依旧站在原地直直地望着晏卿尘的背影,在白芷看来,这凝望中必定伴随着哀怨,一个妙龄少女鼓起勇气在众人面前向心仪之人聊表心意,当事人一点都不领情,任谁都挂不住脸吧。 然,杜明舒回身之时神情没有半分波动,“各位,小女子在此处已无其他事,容我先行告退。” 文哲站起身,微笑道:“杜小姐,您慢走。” 崔嬷嬷时刻注意着这边,将杜明舒的一举一动都看了去,也自是知道晏卿尘并未收她的东西,见她缓步回来,赶忙迎上去安抚。 “方才的情况嬷嬷我都看见了,杜小姐您不必伤心,晏世子殿下向来...眼高于顶,此次您能与他搭上话已然不错,这几天再好好培养培养感情,指不定啊,游园会之后宁王府就要去相府提亲了。” 杜明舒捂嘴轻笑,双目弯弯似月牙,活泼灵动,丝毫不见方才紧张局促模样。“崔嬷嬷说笑了,世子殿下岂是这么容易便能与之交心,不过也并不似传言中那般难相与,我相信只要以真心待之,定然能打动世子殿下。”她眸子微亮,微微一动,似泛起了层层涟漪,见崔嬷嬷又发起了愣,便不再多言乖巧立在一侧。 可惜,太子妃已有了人选,这杜三小姐当真是不错... 过了片刻,蹴鞠场上预备铃声响起,崔嬷嬷回了神,略带歉意地按了按杜明舒的肩膀:“杜小姐,咱们回去坐下吧。” 这边,白芷余光注意着杜明舒的动向,见她与崔嬷嬷会合,这才敢与二人讨论一二。 “相府的千金,相貌好,家世棒,还主动来与晏哥示好,他为什么不领情?” “什么?”慕白敛后知后觉,“阿止,你说那杜明舒过来干什么来了?” 文哲皱眉:“白敛,你声音小一些,别让旁人听了去。” “哦。”慕白敛左右瞟了一眼,见周围并无闲杂,这才松了一口气:“那杜明舒要来做我嫂子,我慕白敛第一个不同意。” 白芷挑眉,调侃道:“万一晏哥打定了主意,你还能阻拦不成。” “总之,是谁都不能是杜明舒。”慕白敛的意见十分大。 文哲无奈摇头:“不就是你们小时候有龃龉么,至于记这么久?” “什么龃龉?”白芷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才不是因为此事。我爹曾与我说过,朝堂上有一半是杜相的门生,宁王府受陛下信任,是因为宁王向来无心朝政,倘若与杜府结合,必定要被陛下猜忌。再者说,我爹最讨厌杜相那样的酸腐文人了,万一晏哥真娶了杜明舒,指不定日后我爹都不会让我来找晏哥玩了。”这是慕白敛少有的义正言辞,条理分明。 第112章 白打再获胜 “你其实是担心不能同晏哥一同玩闹了吧。”白芷补刀。 慕白敛嘴硬道:“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白敛长大了。”文哲难得的露出一脸欣慰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无论如何,与杜相结亲却不是明智之举,想来方才卿尘冷漠拒绝,也是想到了其中利害关系。” “好吧。”白芷叹了一口气,感叹生在皇家的不易,但立马又好奇问道“所以,到底是什么龃龉?” “哎呀,告诉你也没事。”慕白敛无所谓地摊手,道:“小时候,杜相还不是杜相,我爹与他也算交好,有一次杜明舒跟随他爹一同来我府上,不知何时摸到了我的院中,当时我看见了一只通体晶莹的虫子,虽很好看,但不知怎么地我却不敢抓就...让杜明舒替我抓,她那时胆子可大了,为了答应让我陪她玩,都不带犹豫一把就抓了上去,哪知那虫子竟然有毒..” 说到此处,慕白敛不知想到了什么爆笑了起来,一时间无法言语。 文哲替他继续说道:“这是白敛口述,据说当时杜小姐的手掌就肿了老大,如同包子一般,五指难以动弹,她的哭声引来了两家大人,慕将军当即就对白敛一顿揍,而后两人就因此结下了仇怨。” 慕白敛总算笑完了,愤懑道:“我当时也才五六岁,哪知道那虫子竟有如此大的毒性,要是知道,我就让杜明舒两只手都捉上去了。” “你听听你说的什么玩意。”白芷忍不住一巴掌拍了上去:“人家好歹是个姑娘,你怎么能这么欺负她?” “我欺负她?”慕白敛觉得天大的委屈,但碍于以往在杜明舒身上吃瘪积累的经验来看,此时不宜谈论,遂连连摆手道:“算了,不说了,阿止你日后就会知道了。” 白芷还欲回嘴两句,铃声却再次响起。 第三轮白打开始。 红队出场的是晏卿尘和杜书昀,而蓝队出场的则是薛怀明和裴桓。 白芷看着场上对峙的两人,不解问:“这第三轮为何只有两人对垒?” 文哲只当他对于蹴鞠不甚了解,解释道:“这第三轮乃是白打,由四人对踢,不设球门,以踢得花样多,难度高、姿态优美取胜。” “原来如此。” 此时晏卿尘正巧从薛怀明那接过蹴鞠,他或踢或垫,花样不断,最后一个回旋踢劲力十足,将蹴鞠射向了裴桓。 隐约还能听见贵女那边传出了一阵阵惊呼声,看来此次晏卿尘的人气积攒了不少,都快有啦啦队了。 裴桓以胸膛阻挡了蹴鞠的走势,正巧向他左前方射去,薛怀明一个滑步上前以头顶上,再至肩膀,几次颠球,眼花缭乱,最后一个侧踢向红方攻去。 亦有欢呼声响起。 白芷不由得啧啧两声,眼看着几位的风头都快要盖过两位殿下了,也不知他们心中是何想法,她用手肘推了推看得目不转睛地慕白敛,问道:“那站在薛怀明身边的少年是谁?我见他几次出手,技艺也是不错。” “他啊,怀化将军的次子裴桓,身手确实不错,只是与我相比略逊了一些。”慕白敛此言显得有些许大言不惭了。 “可真能吹牛,你要真比他厉害,这场你为什么不跟晏哥一起上?” 哪知慕白敛却激动的跳了起来:“好,晏哥太厉害了。” 吓得白芷一个激灵,还以为他跳起来要与自己干架。 文哲安抚地拍了拍白止,替慕白敛回答道:“白敛的身手确实比裴桓好一些,你还未入书院之前,他们曾在惜云楼闹过一场,那次是裴桓落败而去。” 白芷摸了摸鼻子,或许是因为太过于熟悉,以至于她都忘了慕白敛也是盛安一霸了,遂不再多言,专注于看场上四人对决。 那蹴鞠在晏卿尘的脚上像是有了意识一般,他唇角微勾,整个人都散发着自信的光彩,只微微一勾,蹴鞠就稳当地停在了脚上,几息停顿间,似乎已经找好了攻势,时而急停,时而假动作,身姿轻盈,引得众人目光紧紧跟随。 而薛怀明身负齐王期望,自然不肯示弱,他不断与裴桓视线交会,似在无声的商讨战术,两人动作流畅,配合默契,三个轮换间截住飞舞的蹴鞠。 无论是对于白芷,慕白敛以及文哲而言,亦或是端坐观赏的太子和齐王,还有场边围观的各位世家子弟以及贵女们来说,这都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盛宴。 “叮铃叮铃——第三轮结束。” 内侍高亢的声音在场内外响起,所有人依旧意犹未尽。 慕白敛早就倒了一杯热茶,此时温度正好适宜,他端起茶杯小心翼翼地朝场内晏卿尘的方向走去。 不愧是第一迷弟。 白打比赛结束,接下来就是由两位殿下,以及裁判,还有崔嬷嬷带领的一行贵女们对先前四人的表现进行投票,票多者获得本轮胜利。 经过三轮比赛,此时已接近午时,哪怕是在避暑山庄内,午时的太阳也已经全部覆盖了蹴鞠场,比赛结束后的晏卿尘汗流不止,怀中的手帕也沾染了汗水,要是以前他早就将其丢弃,只这一方手帕乃是白止先前给予,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其重新收入了怀中。 “晏哥辛苦了,喝茶吧。”慕白敛的茶终于捧到了。 晏卿尘接过茶杯,一口饮尽,轻声道了句谢,激动的慕白敛乐开了花。 晏哥,竟然对他说谢谢了.... 两人回来时,那边投票已经结束,开始唱票了。 “晏世子一票,晏世子一票,晏世子一票,杜书昀一票,薛世子一票....”内侍尖锐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整场比赛,晏卿尘的表现非凡,这场比赛的结果已经不言而喻了。 晏朗提杯向晏明赫祝贺:“大哥,恭喜你这次又获胜了。”面带微笑,但倘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笑意并未达眼底。 “多谢四弟,只是这也不过是一场游戏,让大家在此次游园会拉近距离罢了。” 第113章 别有目的 晏明赫站起身,等待内侍最后的唱票结果。 “晏世子一票...”最后一个纸团至内侍手中撑开。 “本轮由红队取得胜利。” “恭喜太子殿下。” 晏明赫微笑拂手:“友谊赛,谁输谁赢并不重要,大家开心就行。” “大哥说得对,想必本次蹴鞠赛无论是参赛者还是观赛者都觉得精彩无比。”晏朗也跟在太子身侧,出声附和。 场内的人正在同太子和齐王寒暄,这边晏卿尘就已经站起身,招呼三人道:“走吧,此间已无事。” 原本白芷以为赢了比赛会有什么奖励,现下看来是什么好处都没有?她回身看向两位殿下,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两人之间并非表面上那般和睦。 “阿止?”晏卿尘走了一段察觉身边少了个人,回身唤他。 白芷回神,赶忙追了上去。 慕白敛好奇问:“你方才看什么,这般入神?” “没,我只是好奇你们赢了蹴鞠赛,为何一点奖励都没有。” 晏卿尘侧目看向高台上与众人周旋的太子和齐王两人,皆是姿态从容,摇头轻笑道:“关于家国运势,无论如何胜者都会是太子殿下,这样的奖励无甚意义。” “啊?” 白芷和慕白敛听不懂,但文哲却懂了,他一手一个拉着两人跟随晏卿尘的步伐,轻声道:“走吧,到了用午膳的时间了。” 慕白敛略有迟疑:“我们这样先走,不等太子殿下和齐王殿下真的没关系吗?” “无事。”晏卿尘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刚出蹴鞠场,身后就传来了清脆且带有一丝急切的叫唤声。 “世子殿下,请留步。” 四人回头,是杜明舒小跑跟了上来,有了上次的经验,也知她的来意,白芷自觉让开了路,只是,她刚小跑到晏卿尘近前,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竟径直向他扑倒了去。 白芷心中一声哦豁响起,这难道是什么古早的吸引男主的情节?以晏卿尘的性子,应当会毫不留情的躲开吧... 然,晏卿尘却伸出手稳稳地接住了杜明舒,而她那双手还稳稳地按在了当事人的胸膛上。 “杜小姐,小心了。”晏卿尘替她稳住了身形。 杜明舒咬唇抬眼,与晏卿尘四目相对,他的那一双眼睛生的尤为好看,如同上好的黑曜石一般,神秘深邃,让她一时沉醉其中,不觉想要探寻一二。 如此直白不加掩饰的探寻目光,让晏卿尘心生不适,出手相助不过是因为杜相的几分颜面,怎料此女如此的不加遮掩,他冷下脸与杜明舒拉开了距离。 “对...对不起,世子殿下,小女子方才一时...一时不小心走神了,不是有意冒犯殿下您。”杜明舒微微垂下眼眸,睫毛轻轻颤动,似是想要遮掩住那满含羞涩的目光。 原本白芷还觉这位杜三小姐,长得娇俏可爱,性子直爽,敢于追求真爱,此时此刻不知为何心中突生不满,只觉她现下的举动略显做作。 晏卿尘漠然道:“不知杜小姐叫住本世子,所为何事?” “方才世子殿下获得胜利,我见无一人前来为世子殿下庆贺,我的心意此前已向您禀明,下午我等会为太子殿下和齐王殿下,以及各位献艺,世子殿下您会来观看吗?”杜明舒说得有些忐忑,期待地望向眼前之人。 慕白敛一身鸡皮疙瘩实在是忍不住了,忍不住挤兑道:“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崔嬷嬷组织的聚会,是个人都会去参加吧,杜明舒你别在这唧唧歪歪了。” “你...”与慕白敛争斗惯了,杜明舒差点没绷住,她瞪了一眼慕白敛,没与他掰扯,而是继续看向晏卿尘,等待他的回应。 “你且去吧,到时你自会知晓。” 话语落地,晏卿尘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哼。”走之前,慕白敛又对杜明舒甩了脸子。 碍于晏卿尘在场,杜明舒一忍再忍,紧握的双手暴露了她此时心境。 白芷回头看了一眼她,心中莫名有些舒爽,脸带看着慕白敛也顺眼了不少,赶在文哲之前拉走了慕白敛。 “走吧,走吧,再不走人家姑娘都要把你吃了。” 杜明舒站在原地,注视着四人离开的背影,尤其是注意在看向慕白敛时,眼底怒气难掩。 “就让你嘚瑟一会,世子殿下我势在必得,日后有你好受的...” 思及此,她心中才好受许多,拂袖而去了。 蹴鞠场边人群也逐渐散了去,崔嬷嬷也让各位贵女们自行回房,午膳会有对应的内侍为贵女们送至房内。 杜明舒刚好撞见最先离开的褚悠悠,两人之间先前并未交集,只不过这两次褚悠悠眼看着她接近晏卿尘,也不免对眼前的女子产生了好奇。 “杜小姐,崔嬷嬷已交代我们自行回房了,待下午到点之后再来后院。”褚悠悠出于善意提醒了两句。 杜明舒微笑应对,礼貌谢过了褚悠悠,此时她的贴身侍女也跟了上来,原本她没打算与褚悠悠深入接触,只突然想起两个月二哥哥与她闲聊关于云鹿书院的事迹,似乎提到过这位礼部尚书千金与晏世子身旁某一位同窗关系很是密切。 或可从她身上寻得突破口。 杜明舒笑得更加真诚,柔声询问:“褚小姐,你住在哪个别院?我们不如结伴回去如何?” “可以啊,我住在梅园。”褚悠悠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正巧顺路,我就住隔壁的兰园。”杜明舒举止亲昵,上前挽住褚悠悠地臂弯,“悠悠,我听闻你好像与晏世子他们有些交情?我好生羡慕。” 褚悠悠迟疑道:“那我叫你明舒?” “可以啊,悠悠想叫什么便叫什么。”杜明舒双目弯弯,模样很是俏皮。 褚悠悠只觉她是一位活泼可爱地妹妹,心间不自觉放松了警惕,“明舒,你方才问我什么事来着?” “说到这事,我正发愁呢。”杜明舒愁容尽显,失落道:“想必悠悠应当也看见我今日接连两次来寻晏世子了吧?” 第114章 才艺秀 “是啊。”褚悠悠语气略带调笑:“不止我看见了,众多小姐都看见了呢。” “哎呀,悠悠莫要取笑我。”杜明舒面带羞色,轻捏了下褚悠悠地臂弯,继续道:“我也不相瞒着悠悠,我...我倾心于世子殿下,只是这两次...” 她这般有口难言的模样,就算是不言明,褚悠悠也能猜测一大半,但还是真心赞叹了一句:“明舒,你真是勇气可嘉,在座的那些小姐们在看见你去找晏世子之时,或羡慕或嫉妒或赞叹的,皆有。” 杜明舒俏皮抬头:“那悠悠又是何想法?” “我?当然是无比敬佩。”褚悠悠回想之前与晏卿尘相处的经历,不由得连连摇头:“这位宁王世子,脾性非凡,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 两人步伐不快不慢,四周亦有少年和贵女们经过,有看见过杜明舒举动的人都会忍不住对她注目一二。 杜明舒却丝毫不受影响,笑得云淡风轻,道:“其实不过是为了成全自己的一片痴心罢了,我先前听闻悠悠似乎与他们几人有所交集,此番也有私心,可否将我引见给你相熟那人,我能从他那打听打听世子殿下的喜好?” “这...不太好吧?”褚悠悠下意识回绝。 杜明舒拉着褚悠悠的臂弯撒娇摇晃:“悠悠,要不你同我说说,你心仪那位少年,只要我相熟定会帮你。” “我并未心仪男子。”褚悠悠面带难色,心中更是后悔不已,早知道她是这般目的,就不与她搭腔了。 杜明舒见她语调冷了下来,也知自己心急了些,随即摆手道:“悠悠有难处,我也不勉强,这件事我们之后再说。” 梅园就在近前,杜明舒送褚悠悠进门之前,双手握住她的臂弯,热情的说:“悠悠,下午咱们一同过去,我提前过来找你,就这么说定了啊。” 也不待褚悠悠多言,说完就挥手快步离开了。 褚悠悠吃了个闷瘪,有苦难言,要是白芷知道了此事,指不定会怎么奚落她.... 春溪看着杜明舒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道:“小姐,我怎么觉得这杜小姐,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好相处,您说呢?” “你都看出来了,我怎会没有察觉。”褚悠悠无奈摇头,回身向园内走去:“看来她是缠上我了啊,我得找个时间同阿芷说道说道...” *** 太阳西斜时,贵女们的才艺表演舞台已经准备就绪,就在后院荷花池中央的八角凉亭中,内侍们分别去竹园和菊园邀请各位公子参加。 本次的重点是太子和齐王,无论如何都要给足这两位颜面,即便白芷明显能感觉到晏卿尘并不想去看诸位贵女们的表演。 白芷看了眼前面带路的内侍,距离尚可,她轻扯了扯晏卿尘的衣袖,不解道:“我怎么觉得这游园会十分奇怪,要说是为太子殿下和齐王殿下选妃,这才艺表演的阵势,都快要与进宫选秀一样了?” 这要真是皇后娘娘授意崔嬷嬷的,传到皇帝的耳中肯定会心生嫌隙,难道就因为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就这般无所顾忌了?当然,这些话白芷只敢在心中嘀咕。 “既然崔嬷嬷敢这么做,说明已经过了明路,至于目的...”晏卿尘轻笑一声:“谁知道呢。”语调带有一丝不屑。 最近白芷并未再做梦,说明那个既定的未来暂时并未改变,他们也没有危险,她便不再多言。 白芷跟随晏卿尘到达后院坐席附近,四下张望时正巧与褚悠悠打了个照面,本想出声给她打气,但在看见她身旁站着杜明舒时,不觉眉头一皱,她们二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紧密了? 那边褚悠悠也发觉了白芷的注视,心中有千言万语,但碍于身旁的人,汇聚于表面就变成了一个斜视一个白眼。 白芷:??? 莫名其妙就得了一个白眼,依照她对褚悠悠的了解不会这么突然翻脸,应当是想要向自己表达什么.. “阿止,你看什么呢。” 白芷还想探究一二,慕白敛突然出声吓得她一个激灵,再看向那个方向时,两人都已经融入了贵女群中。 “阿止,你最近怎么回事?老是被吓到...”慕白敛摸了摸鼻子,就像小狗犯了错又不好意思道歉的模样。 白芷气笑了,哼了一声,没有搭理他,现在场合特殊,不宜太过闹腾。 晏卿尘视线扫来,慕白敛这才听话地被文哲拉着在旁边空位坐下。 申时初,崔嬷嬷出现在八角凉亭中央,她脸上虽带着温和的笑意,但周身气场却是十足。 “本次游园会乃是陛下的授意的,目的是让两位殿下,以及各位世家贵女和少爷们能借此相互熟络起来,上午两位殿下各自组队进行了一场精彩绝伦的蹴鞠赛,各位小姐们也不敢示弱,如今都要展现各自的才艺请诸位欣赏,倘若能与底下的各位少爷们结成一段良缘,那便再好不过了。” 沉稳庄重的嗓音一圈一圈散开,但在白芷耳中却觉十分无聊,只因这些同她都毫无关系,无论是选妃,选妻还是选婿,她一个隐藏身份的人不知怎么就参与其中了。 看向身侧端坐的晏卿尘,他坐姿慵懒,用右手撑着脸颊,神情飘忽不定,哪里都扫了一眼,就是没往八角凉亭那边看。 白芷不知为何原本还有些拥堵的心,顿时觉得通畅了不少,就连旁边的慕白敛也看顺眼了许多。 悠扬的琴声便如水波般荡漾开来,不知何时崔嬷嬷已经下了台,凉亭中央只剩下一名华衣少女,白净如雪的肤色在琴声的映衬下更加动人,少女的技艺十分了得,琴弦在她的手指下似活了过来一般,时而婉转悠扬,如泣如诉,时而活泼灵动,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轻轻拂过在座各位少年们的心灵,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一曲终,众人久久无法回神。 过了半晌,太子晏明赫才拍掌叫好:“慕容姑娘这一手琴技琴艺非凡,令人心驰神往。” 第115章 新的梦境 慕容晚站起身向太子行礼:“谢过太子殿下的夸赞。” “慕容姑娘,你的琴技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得本王如痴如醉。”齐王也出声赞叹道。 “多谢齐王殿下,下面还有其他小姐们表演,容晚儿告退。” 白芷扯了扯慕白敛,凑过去低声问道:“这个慕容晚是什么来头?我怎么觉得她和太子还有齐王之间…似乎有些微妙。” 搞什么?三角恋吗? “慕容晚啊,不就是慕容家主那不受宠的嫡长女,你才来盛安没多久不知道也正常。”见白止终于搭理自己,也好不容易有人说话解闷,慕白敛滔滔不绝给白芷讲解了起来。 他看了正前方端坐的太子,略压低了声音:“当今皇后就是出自慕容府,现在慕容府上符合条件的就只有这位慕容晚小姐了。” 白芷不解:“她不是嫡长女吗?为何不受宠。” “我之前听娘提过一嘴,五年前她母亲为了给慕容家主生下一个儿子难产离世了,娘还去吊唁了,就为这事还唏嘘了好一阵,那段时间我跟我爹在家大气都不敢出,后来没过多久慕容府又抬了新媳妇上门,又给慕容家主生了一儿一女,啧啧。”慕白敛啧啧两声,摇了摇头,“那慕容晚的后娘进府不足十月就生了一个女婴,明显就是在外面养的外室,这要是搁在我府上,我爹要是敢养那些不要脸的货色,定要把慕府掀翻了不可。” 白姨当是感慨女子的不易,顺带迁怒了家里两位男性。 “要我说,定是那慕容家主的新夫人太过于强势,把持了府上,让慕容晚不太好过,不然怎么就传出了她不受宠的传闻呢?”慕白敛说的信誓旦旦,好似他亲身经历一般。 白芷心中腹诽,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文哲一掌拍向慕白敛抖动的大腿:“注意仪态。”,而后他也加入了两人的对话,“白敛的结论太过于武断,我曾听闻那慕容府上两位老爷不睦,二老爷在慕容一族也有不少拥护者。” 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白芷忍不住偷笑,八卦的魅力真是无人能抵挡。 慕白敛耸肩:“有拥护者又怎么样?慕容府这一代只有慕容晚一人,一旦她稳坐太子妃之位,那谁说了算不言而喻了。” 文哲:“你又知这慕容小姐一定会是太子妃?” “这还用想?阿哲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那皇后娘娘不就是出自慕容家,陛下对慕容家素来亲厚,再出一位皇后也是情理之中吧。”慕白敛回答得理所当然。 文哲瞥了他一眼,道:“就连你都觉得理所当然的事,你觉得在陛下心中会是如何想?倘若真要定下慕容晚是那太子妃,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进行这游园会,直接下一道圣旨不就行了?” “咳——”晏卿尘轻咳一声,侧头对三人低声说了句:“噤声。” 三人闻言,动作十分同步地抬头望向了前方的两位殿下,在看见他们依旧沉浸在台上琵琶奏乐时,都松了一口气,面面相觑后老实坐好了,不再多言。 曲调悠长,又不可随意闲谈,白芷听着听着竟睡了过去。 是一片白雪皑皑的森林,马蹄踏雪,悲鸣嘶吼响彻长空。 马儿凄厉的声音让白芷心神一颤,迫切的向四周张望,只是深至脚踝的积雪,让白芷行进十分困难,紧接着又是一阵马蹄声赶来,似来寻那发生灾祸之人。 白芷察觉不对,方转身时迎面与那马队对上了,只见领头人身穿银甲胄,头戴盔甲,哪怕她不太懂军中品阶相对应的盔甲,但也能一眼看出此人官阶必然不低,整队人面容严肃,神情紧张,结合方才的悲鸣,想必他们就是去寻那人。 能动用如此多的骑兵,那遇险之人身份必然不简单。 刺骨的风声伴随着马蹄声,寒气扑面直冲白芷而去,视觉冲击和极致的感官体验,即便她心中知晓这只是一场梦,也免不了身体害怕得僵直在原地,紧闭双眼以缓解心中的恐慌。 如同原先几次一般,那些马匹直接从白芷身体上穿过,她拍了拍胸脯替自己顺气,而后转身向骑兵离开的方向望去,只剩下了残影和一连串的马蹄印。 白芷努力地朝那个方向追去,她迫切的想要知道遇险的,以及骑兵到底寻找的是谁,倘若这又是一个预示梦,那么此次梦中的主人翁必然会让现实生活发生重大变化,她心中不断想着快些走快些走,竟不知何时她如同脚下生风一般,跨一步能走三步远,直至后来越走越快,找到了那队骑兵。 他们已经全部下马,队形散开,一部分人警戒周围,一部分人被围在中间,已经找到了遇险的人。 白芷加快脚步走到他们近前,想要看清那人是谁,只是他身边有四五个彪形盔甲大汉围绕,只听见那领头人恭敬道:“殿下,您右边小腿骨折,伤口又被冻伤,需尽快送去医治,您忍耐一下。” “唔——”只有疼痛难忍的呻吟回应。 殿下.....骨折又被冻伤,腿伤多半是难以痊愈了。 四名骑兵小心翼翼地抬起他们口中的殿下,露出一个空隙,白芷见状赶紧凑上去看,然只刚看见头顶的玉冠,还来不及看清容貌,就被大力的摇醒了。 “阿止,这样的场合你都能睡着,我真是太佩服你了。”慕白敛竖起大拇指,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下意识擦嘴的人。 左右看了眼,人群已经散了大半,白芷有些呆滞:“结束了吗?” 慕白敛点头:“结束了啊。” “你方才做了什么梦?我隐约听见你嘴里一直嘟啷着走...走...”文哲饶有兴致的看着白止。 晏卿尘闻言也侧目看向白止,他清楚白止的梦境或有预示功效。 “有吗?”白芷面露茫然之色,此时她已经完全清醒:“我就记得方才一直在找吃的,可能饿极了,所以一直在说走...” 慕白敛拍了拍肚子:“说起来,我也饿了,晏哥,阿哲,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第116章 偶遇 晏卿尘站起身掸了掸衣袖,对身侧的曹华吩咐道:“你去让李管家准备一桌菜送到菊园。” “是,世子。”曹华领命快步离开了。 慕白敛疑惑:“直接去膳堂不就好了?” “方才太子殿下、齐王殿下,还有几位姑娘去了那边,你没看到啊?” 白芷心想,要是文哲会东北话估计早急眼了,但很快她就抓住了重点。 “几位姑娘?”除了慕容晚,还有谁? 文哲:“慕容晚,杜明舒,褚悠悠这三位你认识,还有一位萧落雨,萧小姐,一共四位。” 白芷很想问这位萧落雨是谁,但还是先询问了一句:“褚悠悠?她怎么也去了,前日才与我说过是被逼参加这次聚会的。” “才不过相处短短几次,你们倒是相互信任。”晏卿尘微抬下巴,问:“你瞧上那褚小姐了?” 白芷对上晏卿尘那双毫无波澜的黑眸,心里一个咯噔,她是哪句话说的不对,惹大佬不开心了? “哪能啊,我是什么身份?那礼部尚书怎么可能瞧上我这么一个毫无背景的穷小子,再说了我不过是好奇问一嘴,毕竟与那褚小姐也是患难之交。” 晏卿尘站定,沉声道:“你背后有宁王府,与大将军之子以及刑部尚书之子交好,谁敢瞧不起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 白芷无语凝咽,向身侧的文哲和慕白敛两人投去求助的目光,两人就跟商量好的一样,默契十足的向后退了两步。 白芷:“....”一个两个靠不住,只能脑子飞速转动,思索着晏卿尘为何突然生气。 三息过去,依旧能感受道晏卿尘灼灼地目光,白芷头脑风暴开启,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脸色:“晏哥,我学业还未结束,与褚小姐真的就只是普通朋友,她也是如此,我如今年岁尚小,断不会考虑儿女情长之事,要考虑...” “要考虑什么?”晏卿尘追问。 脸色有所缓和,白芷松了一口气,语气也轻松了起来:“要考虑也得两年之后,晏哥,我知道你担心我误入歧途,你放心我一定会牢牢坚守本心。”肯定不会做蕾丝啊。 晏卿尘这才点头,继续向菊园方向走去,走了两步,白芷都以为这事过去了,才听见他幽幽的说了一句:“你知道就好。” 白芷...所以,你是真的担心我早恋啊?真让你费心了。 慕白敛和文哲在两人身后五步左右,目睹了全过程。 慕白敛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挠了挠后脑勺,又扯了扯文哲的衣袖,低声问:“阿哲,我觉不觉得晏哥说话的语气带有一股子...酸味?” 文哲一巴掌拍上慕白敛的后脑勺,道:“瞎琢磨什么,小心你晏哥听到揍你。” 白芷听见身后的动静,隐约听见文哲说揍慕白敛,以为他又犯浑,附和了一句:“没错,揍他。” 结果就是得到了慕白敛的一双白眼。 .... 按理说,太子晏明赫和齐王晏朗以及几位小姐们离去的方向是径直前往前院膳堂,晏卿尘吩咐李管家将膳食送至菊园也是不想与他们几人打照面,只是好巧不巧...就这么碰上了。 彼时,他们才经过兰园,迎面就与晏明赫一行人碰上了。 “见过太子殿下、齐王殿下。” 晏明赫走上前抬手托起晏卿尘的身体:“免礼,既然遇上了,不若卿尘一起走一走?孤也许久没有与你好好说说话了。” 晏卿尘礼貌回绝道:“多谢殿下,只是此次乃两位堂哥的大事,弟弟不便打扰,方才更觉身体有些不适需回院歇息。” “可严重?可需孤唤御医替你诊脉?”晏明赫面露关切。 晏卿尘微笑摇头:“不用劳烦太子殿下,或是太过于劳累,好生歇息就好了。” 晏明赫闻言,一脸不赞同:“小时候不知道是谁一直跟在孤身后唤着大哥,方才还唤孤为堂哥,如今长大了又许久未见倒是同孤生分了不少,你再称呼孤为太子殿下,孤可就生气了。” 晏卿尘马上改口:“弟弟知晓了,大哥。” 晏朗凑上前,也调侃道:“乖,也叫一声四哥来听一听。” 白芷低头看见晏卿尘身后的手略微握拳,心里不由得吐槽,上位者怪异的癖好真多,还有争着抢着做哥哥的... “四哥。”很快,晏卿尘又平静地唤了一声。 晏朗顿时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晏卿尘的肩膀,笑道:“好弟弟。” 好无聊的对话,白芷眼神乱转祈祷着快点离开,不料却对上了褚悠悠求助的眼神,她与杜明舒站在一块,她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褚悠悠原本就是不小心卷入,她都已经要走了,却被杜明舒当着太子和齐王的面叫住了,邀请她一同前行,就算她不想给杜明舒的面子,可这两位殿下的颜面总不能不顾及吧,所以就这么莫名其妙跟他们走了一路。 她也算是看出来了,太子和齐王对慕容姑娘态度亲和,也时不时同萧姑娘和杜明舒说话,至于她..只不过是出于礼貌打了一声招呼而已,一路上她只是一个陪衬而已。 至于为什么会被杜明舒拉上,大抵是为了向自己证明她心依旧照明月? 一路苦闷直至遇见了白芷他们,褚悠悠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拼命朝白芷使眼色,奈何她的目光总是放在晏世子身上,好不容易对上了视线,她又为难的看向身前的晏世子... 白芷怎么会读不懂褚悠悠的急切,可才与晏卿尘保证...如果出声请求岂不是打脸,只是她的眼神太过于可怜,一时心中有些不忍。 “阿哲..你能不能帮个忙?”白芷趁着前面的几人还在漫长的告别寒暄,悄悄挪到了文哲身侧,低声道:“褚小姐应当不是自愿跟在他们身边,她方才向我求救,晏哥他...我没办法。” 见白止面色略带为难,文哲却是懂了他的意思,微笑点头:“好,你且放心。” 第117章 受伤 两位殿下终于放过了晏卿尘,正准备离开之际,文哲走上前行礼道:“太子殿下,草民与褚小姐因一次案件结识,之前还有些疑惑未得解答,不知能否让草民与褚小姐交谈一二。” 话语一出,众人有一瞬间的停滞。 白芷是反应最快的那个,不禁在心中感叹..阿哲,真猛啊,说干就干。 晏明赫视线在文哲脸上停了几息,似在辨认他是谁,反应过来之后立马笑道:“原来是刑部尚书的公子,孤早就听闻你替文尚书破了不少案子,是个能人,既如此只要褚小姐愿意,孤自然没有意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褚悠悠,她的面容有一瞬呆滞,然在看见站在文哲身侧不停向她眨眼的白芷后,立马反应过来,点头道:“文公子有何疑问,我都可解答。” 晏明赫一行人离开后,晏卿尘看了眼褚悠悠,又看了眼白芷,只留下一句:“快些谈完,回菊园用膳。”随后径直走了。 “好嘞,晏哥。”白芷站直身体回复,只差上军礼了。 文哲拍了拍白芷的肩膀,也拉着一脸探究的慕白敛离开了,隔老远还能听见他的叫唤声。 四周已经没有其他人,褚悠悠拉着白芷回到了后院荷花池旁边,寻了最偏僻的一处凉亭坐下,一路疾行,娇生惯养的褚小姐自然比不上白芷,她想一吐为快,但嘴里却喘着粗气。 白芷实在看不下去了,一边替她拍背顺气,一边无奈道:“你慢些说,不着急。” 又喘了几息,褚悠悠开口道:“我这不是害怕你回去晚了遭晏世子骂嘛,他那模样看着就不好相与。你方才就一直在看他的脸色,以为我没看见?” “其实,晏哥私底下...” 白芷想开口为晏卿尘辩解两句,褚悠悠抬手止住了她:“停,我不管他私下如何,我与他也不会深交,说起来,要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莫名其妙被杜明舒叫上....呸,她可真心机。” 褚悠悠满脸愤恨,一副看清杜明舒嘴脸的模样,白芷闻到了八卦的味道,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唉...”褚悠悠表情从愤恨瞬变哀怨,就这么直勾勾盯着白芷,道:“追根溯源,这事还是因为你。” 白芷瞪大双眼,更加好奇了:“什么情况,你倒是快些说。” “那杜明舒想必你也认识了,倘若她不是把我也算计进去了,我还是挺佩服她的,她不是还亲自下场去找了晏世子?其实在此之前她也来找了我...”褚悠悠一顿输出,将先前杜明舒与她拉近关系的经过全盘托出。 “她倒是费了不少苦心。这般喜欢,为何不去求自己父亲上宁王府结亲呢,两家都是权贵,何必在这里耍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机。”白芷眉头微皱,言语中带有一丝薄怒。 褚悠悠想到方才被拉着与两位殿下前行,浑身不自在的跟了一路,她又来气了:“要我说,她可比杜世子蠢多了,口口声声说喜欢晏世子,这游园会主要目的是为了给两位殿下择选良人,你说她这般举动,到底是真喜欢晏世子,还是给他抹黑?” “可是她自己不也卷进去了?”白芷也不太理解她这行为的底层逻辑。 褚悠悠耸了耸肩不在乎道:“永安侯府祖上有功勋,承正二品爵位,不管怎么折腾也会有人替她兜底。” 白芷点头认同:“说的也是,还有其他事吗?” 褚悠悠摇摇头:“没有了。” “行,我肚子也饿了,回聊吧。” 白芷果断站起身准备走,却被褚悠悠一把扯住了衣袖,“游园会还有三日,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对劲,这几日我都会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了,晏世子虽然看着可怖,但想必在危机时刻也能护住你,倘若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离开他身边。” “行,我知道了。”白芷会心一笑,拍了拍她的手,“好生回去歇着吧,游园会之后咱们再找机会聚会,这次说好了,可不许再大摇大摆去书院门口堵我了。” 还真是煽情不了一点,褚悠悠双臂环抱摸了摸,而后挥手赶人:“好,快走吧。” 白芷离开时天色已经渐暗,估摸时间她已经与褚悠悠离开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从后院回菊园还需要一些时间,担心他们用晚膳等太久回去挨骂,随即从荷花池的另一边挑了条僻静的小路,抄近道回去。 这条路正巧通向主院的方向,是前些时日她偶然发现的,许是为了方便主人来后院赏荷花,因为主院住着两位殿下,这条路鲜少有人。 小路弯曲,两边荷叶茂盛竟能将白芷整个身躯挡住,有一种遮天蔽日的感觉,天色也全暗了下来,她虽然不害怕但还是觉得水汽森森,还好前面就是睡莲池,马上就能摆脱了,她正准备加快脚步,却听见前面不远处飘来了人声,好在四周的蛙叫和蝉鸣掩住了她的声响,不至于被发现,她抿住嘴唇慢慢靠近。 “布置完没,时间快要来不及了,殿下要回来了赏莲了。” “快好了,别催,我紧张。哥..万一...我们真的不会受牵连吗?” “放心,殿下答应我了,定会保我们周全,再说了殿下给的那些银子,也够娘过一辈子了。” “好吧。”一阵窸窸窣窣之后,弟弟道:“好了好了,哥,咱快些走吧,省得被人发现了。” “好,确定下是按照殿下吩咐布置的方位。” “没问题,我都已经确定两遍了。” 待再也听不见两人的声响之后,白芷才小心翼翼的向前挪动,探头确定他们真的离开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慢慢走向先前两人待的地方。 由于天色渐暗,此地也只有两盏昏黄的油灯,白芷好奇心在奔腾,她慢慢凑了过去,想看清到底是什么布置,但刚一走近,就觉得脚下一滑,她想要稳住身形,可周围都像是抹了蜡一样,没有依托。 “嘭——”的一声,白芷的左腿磕在了池边装饰的景观石上。 插话: 感谢读者宝宝“无穷无量的霓裳仙”从始至终的支持~水水会加油哒!!! 第118章 终下山 剧烈的疼痛席卷,混乱中白芷想要抓住那一块景观石,以稳住她下坠的身体,奈何假石上布满了青苔,且凹凸不平的造型也划破她的手掌。 “扑通——” 白芷落入了睡莲池中,又一瞬间的呆滞,而后她紧闭嘴巴,忍住疼痛凫水上了水面,抬起未受伤的右手,扣住了岸边的淤泥,一点一点爬上了岸。 遭天杀的,白芷啐了一口,吐出嘴里的淤泥,抬起完好的手抹了把脸,这才从慌乱中缓过神来,她缓缓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向菊园走去。 白芷也不是没想过要叫人帮忙,但这事涉及某位殿下,就算是用脚趾头也能猜到这或许涉及权力争夺。 晏明赫虽稳坐太子之位,但一日没有登上帝位,就一日不得心安,且当下齐王也受宠非凡,必然会有所威胁,而齐王就更不用说了,白芷不能让自己陷入这种被动局面,当下最稳妥的就是回菊园找晏卿尘。 白芷左侧身体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那莲池边铺有凹凸有型的石头,而且似乎还被那两人刻意铺了一层尖锐的沙砾,只要重重磕下去都会被沙砾嵌入肉里,心思极为歹毒。 血一滴滴的流淌,白芷咬牙在脱力之前走回了菊园,正巧与急匆匆出门等他的慕白敛撞上。 慕白敛满脸震惊,一把接住了白止下坠的身体,“阿止,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他的声音太过于惊慌无措,惊动了屋内的晏卿尘和文哲,两人快步走出来看见浑身是伤的白止,脸色都十分难看。 晏卿尘更是毫不顾忌白止身上的淤泥,一把从慕白敛手中接过,将他抱进了屋内,并吩咐曹华快去寻御医。 白芷只是有些虚脱,意识还是清醒的,她一把拽住了晏卿尘的衣领,制止道:“不能寻御医。” 文哲不赞同道:“你伤的如此严重,应该尽快寻御医医治。” 白芷安抚的看了眼文哲,而后十分认真的对晏卿尘又说了一遍:“晏哥,不能找御医,我想尽快下山,我...发现了一些事情。” 在座的几位都不是傻的,晏卿尘叹了口气,先是吩咐曹华在外面守着,而后让宋席去打热水为白止清洗脏污。 “何事?” “说之前,白敛能不能给我倒杯水漱口,嘴里全是泥味...”白芷苦笑,露出的门牙上确有泥点。 慕白敛一连给她倒了三杯水,才彻底清除了嘴里的泥味,白芷咽下一口干净的茶水,开口道:“约莫一炷香前,我同褚悠悠在后院说完话,就抄主院的那条进路准备回菊园,哪知快走到莲池附近时,听见了两名侍从似在交谈某位殿下吩咐他们在那莲池边布置什么东西。” “当时天已经全暗了下来,如此隐蔽的布置必然不是什么好事,我没有贸然打搅他们,只待他们走后才凑上前看,但...由于视线昏暗,且那岸边似被他们铺上了蜡一类的东西,十分滑,我就摔进了池里。” “之前你们同我说过,那莲池里的红睡莲,乃是那商人从天竺运来的,与晏国的睡莲不同,不是卯时到辰时开放,而是旁晚戌时到亥时开放,且整个盛安城也只有这避暑山庄有此品种,两位殿下必定会携三位小姐一同去赏花...” 说到此处,也不必白芷再继续言语了。 文哲担忧道:“卿尘,如今时辰尚早,太子殿下和齐王殿下想必还在膳堂,那处是否需要派人去清理?” 晏卿尘眉头紧锁,目光一直停留在白止身上,问:“你离开时又被旁人看见吗?” “没有,我抄的近道你们都知道,鲜少有人,且天又黑了,就算凑巧被侍从看见了,他们也定然是看不清楚脸的。” “好。”晏卿尘简短答复了一句,而后抬头对文哲和慕白敛道:“那处布置已然被破坏,那位殿下见计谋不成恐会恼羞成怒,你们回去收拾东西,今夜随我下山,太子和齐王那边我会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慕白敛有些生气:“都是同胞兄弟,为何要如此,还无故牵连他人。” “慎言。”文哲瞪了他一眼,“走吧,随我一同回去收拾。” 其实,白芷觉得那位殿下不敢追查,他的手段本就不光明,倘若暴露得不偿失,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她离开的时候那处满地都是淤泥,他们必然不会靠近..不过她也理解晏卿尘的用心,四人一同离开,就不会只将注意力放在一方身上,且他们身份也都不简单,不是能轻举妄动的。 在侍从收拾行李期间,宋席也打好了一整桶热水,他还想伺候白芷清洗身体,被她强硬拒绝了,晏卿尘见他态度如此坚决,也就随他去了。 慕白敛和文哲在兰园有其他人居住,为了不惊动他人他们只收拾了重要的行李,一人裹了两个包袱由随身侍从背着,戌时中,晏卿尘唤李管家替他们秘密准备了两辆马车,确认两位殿下都前往后院赏莲之后,一行人趁着夜色离开了山庄。 文哲懂得简单的包扎,上马车前用金疮药替白止简单的处理了伤口。 马车上,白芷的左腿占据了整侧座位,她推开车窗看着渐行渐远的山庄大门,心慢慢的安定了下来。 总算是离开了是非之地...她左腿受伤绝对与那个梦有关,可惜她当时并未看清那位殿下的脸。 伤口上除了金疮药外,文哲怕她疼的厉害倒了一些镇痛粉,那药中应当是有安眠的成分在,摇晃的马车让白芷昏昏欲睡。 “哐当~”马车轮与碎石撞击,白芷伤口被牵动,她瞬间惊醒了过来。 晏卿尘眼底略有担忧,但语气却不显分毫:“在忍忍吧,回王府后立马给你请大夫医治。” 白芷捂住胸口,道:“可否去请胡大夫,他的医术甚好,我..也比较信任他。” 晏卿尘嗯了一声,随即对车外的曹华吩咐道:“回城之后去大业坊寻胡大夫。” “是,世子。” 第119章 危机解除 进城后便与慕白敛和文哲的马车分道了,亥时末终于使到了大业坊,已入深夜,坊间街巷门窗紧闭,曹华将马车停在了胡大夫的医馆前,同马车内的晏卿尘知会了一声便上前去敲门。 敲了好一会,胡大夫身着白色里衣,睡眼惺忪的打开了门,他是认识曹华的,恭敬问道:“大人深夜到访,可是王府有病患需要我去问诊?” “白止,白少爷他受了伤需要胡大夫帮忙医治。”曹华言简意赅表明了来意。 胡大夫闻言,面容严肃紧张了起来,问:“阿芷在哪?哪里受伤了?受伤可严重?” 曹华言简意赅讲了白芷的伤处,而后略微错身,让他看了眼身后的马车:“就在后面的马车上,请大夫随我过来。” 已经连夜送到了医馆,可见伤势并不轻,胡大夫也不顾上现下衣衫不整,跟随曹华上了马车,哪知正巧与晏卿尘对上,他赶紧行礼:“草民见过晏世子。” 晏卿尘微颔首,道:“胡大夫快替阿止诊脉吧,他半个时辰前就开始高热了。” 白芷虽然换了衣衫,身上的伤也被简单处理了,但到底落了水,又没有及时得到正确的医治,伤口有被感染的迹象,发热就是最好的证明。 胡大夫替她诊脉时神情严肃,过了好一会,他转身向晏卿尘行礼道:“世子殿下,阿芷底子薄,受了伤没有及时医治,又侵染了寒气,还请世子殿下吩咐人将阿芷抬入医馆,草民仔细为阿芷处理伤口。” 隐约间,白芷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挪动了,她挣扎着想要摆脱牵制,想要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被别人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眼皮像是压了千斤一样沉重,无论怎么努力都睁不开。 侍从们小心翼翼地抬着白止进入医馆,可刚进里屋还来不及到医塌上,手中的病患却一个劲的挣扎,险些没有把持住,好不容易将他安稳地放在了塌上,可他却依旧不安生。 阿满早已被声响吵醒,她揉着眼睛看见满屋子的人,一时间有些害怕,下意识向胡大夫靠了过去,这才看见榻上的白芷。 “义父,阿芷怎么了?”阿满小小的脸上满是担忧无措。 “受了伤,不用担心,义父这就替阿芷医治。” 白芷感觉到对她的牵制已经没有了,但周围有细细碎碎说话的声音,危机感油然而生,不能让晏卿尘他们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能让其他人替她诊脉,只能是胡大夫... “胡大夫...胡大夫...我要找胡大夫..” 她的挣扎愈发剧烈,险些就要从塌上滚落下来,晏卿尘担忧他的伤口又被崩裂,亦担心他从塌上跌落,快步上前钳制住他的双手,言语有些焦急:“胡大夫,他这是怎么了?可是伤口太痛?能否快些进行医治。” 胡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赶忙回身去前堂拿医箱。 阿满心疼的替白芷擦了额头上的汗,隐约听见她嘴里似在嘟囔什么话,她弯腰趴在白芷的嘴边仔细轻听她的呓语,听了好一会终于听清,抬手轻拍她的额头,说:“阿芷,阿满在旁边,我义父也在,他马上来了。” 阿满...义父...白芷想了良久,才终于反应过来她已经到了胡大夫的医馆,心中大石终落下,意识也逐渐昏沉了过去。 晏卿尘感受到白止不再继续挣扎后,就示意胡大夫上前来诊治。 胡大夫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恭敬道:“世子殿下,病人需要安静的环境,能否请您先出去等候,或者先回王府,阿芷好转后草民会第一时间告知您。” 晏卿尘站起身,看了眼榻上脸色苍白的白止,交代了一句:“务必尽心。”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径直走向马车。 曹华在马车外请示:“殿下,我们现在直接回宁王府吗?” “先不回,等消息。” “是,世子。” 这边胡大夫待晏卿尘出了内堂之后,他背过身子配置伤药,并吩咐阿满先替白芷处理脱衣处理伤口。 阿满按照胡大夫的指挥,脱掉了白芷左侧的衣衫,解掉粗糙的绑带后看见了她左膝深可见骨的伤口,且伤口里面还嵌有细细碎碎的尖锐沙砾,经过了好一阵忙碌才一一用镊子将那些沙砾挑出,好在白芷昏过去了,不然这疼痛难以忍受。 胡大夫反手将伤药递给了阿满,由她为白芷上药,即便是父女两搭配处理,花了半个时辰才完整清理完伤口。 胡大夫中途去外堂拿了一味药,瞧见世子的马车还未走,知晓他这是在等自己的消息,于是在清理好伤口后第一时间向他汇报了消息。 晏卿尘得到消息,这才放心离开,走之前更是吩咐曹华留下了一袋钱。 “本世子先回府,晚些时候再来看阿止。” 胡大夫在马车外恭敬行礼,道:“世子殿下放心,草民一定尽心为阿芷医治。” ** 白芷在昏睡期间并不是毫无意识,她偶尔能听见身边很热闹,似慕白敛在叽叽歪歪说个不停,有时周身又十分安静,只有规律的捣药声。 再次睁眼时,白芷分不清是白昼还是黑夜,她转动眼睛观察着周围环境,晏卿尘就坐在她右侧的椅子上,安静地翻看着手中的书籍,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能看见饱满的额头,挺拔的鼻梁以及轮廓分明的下颌线,这是一张十分优越的侧脸。 白芷没有出声,只静静的欣赏着,然后就猝不及防与当事人深邃的双眼对视了,她下意识笑了笑,沙哑的声音脱口而出:“晏哥,早啊。” 晏卿尘神情微滞,但很快又恢复了,道:“现下已经是傍晚了。” “哦,那晚上好。”略带一点傻气。 晏卿尘轻笑一声,而后唤了一声胡大夫,随即胡大夫撩开门帘径直走了进来,看见白芷终于醒了过来,赶忙走上前替她诊脉。 “嗯,这一觉恢复了不少元气,再好好修养一阵,勤换药就好了。” 第120章 开学第一论 第二日接近午时,慕白敛大大咧咧的声音以及文哲温声劝解的声音传来,没过多久他们就撩开了门帘,看见鲜活的白止坐在医榻上,慕白敛一个箭步冲上前,激动道:“阿止,你真的醒了。” 白芷被慕白敛吓得一个激灵,白了他一眼而后对文哲笑了笑,她朝两人身后看去,发现晏卿尘没有同他们一起前来,疑惑问:“晏哥呢?他没来吗?” 文哲摇头:“你昏迷了两日,游园会今日也结束了,他有些事要处理。” “我昏迷了两日?”白芷只觉有些难以置信。 文哲肯定答复:“对,两日。” 慕白敛凑过来,插话道:“你昏迷这两日,可错过了一场好戏,否则游园会不会这么早结束,唔..晏哥就是因为此事没有来。” 文哲接了话茬:“其实也并不全是游园会,今次早朝陛下也发了怒,似乎想要大事化小,褚尚书吃了闷亏也不敢言语。” 慕白敛耸肩:“要我说,就是那褚小姐倒霉,不对..是褚小姐同阿止一样倒霉。” 两人的对话听得白芷云里雾里,好似她不是睡了两日而是两年,她抬起手制止了两人若无其事的交谈:“停,能给我解释一下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文哲难得神情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子温声解释道:“就在昨日傍晚,褚小姐不知为何也出现在了莲池边,与你一般跌入了莲池,也受了不轻的伤,她不会凫水,只能大声呼喊救命,闹出了不少动静,连夜被送回了褚府。” “没错,那褚小姐也是倒霉,原本熬过今日游园会就结束了,也能顺利归家了。”慕白敛接着说:“那褚尚书见自家宝贝女儿伤成这样,连夜入皇宫便向陛下告御状,今早我爹回府后给我娘说,陛下当是知道了幕后之人是谁,否则不会这般大发雷霆,看似想要给褚尚书一个交代,实则想要维护那人。” 白芷暗自叹了口气,心想可不得维护,犯事的不是大儿子就是四儿子,传出去有损皇家颜面,可这些话在外面她不敢乱说,只好缓缓道:“最可怜的还是悠悠,我下次见到她好好问问。”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随即问道:“那关晏哥何事?” 文哲叹了口气,道:“避暑山庄到底名义上属于卿尘,出了这么大的事,虽然他当时不在现场,但作为东道主还是需要配合调查。” 慕白敛低声道:“倘若真像阿止之前所说,这调查要么不了了之,要么就会推出替罪羊。” 白芷想起昏迷前自己所说的话,看着慕白敛紧张的问:“你没有把我说的告诉别人吧?” “当然没有。”慕白敛理直气壮否认,见她只针对自己一人,觉得有些委屈,追问:“你为何只问我,不问问阿哲悠没有告诉别人?” 白芷摊手:“谁让你最不靠谱呢。” *** 白芷的伤虽然重,但却并未损伤骨头,安生修养了三四日也能下地走路了,不过只能一瘸一拐的。 而云鹿书院也收了假,正式开学了。 别人如何白芷不清楚,反正她是得了收假综合征,尤其是第一堂课就是谢夫子的明经,一个月散漫惯了,而后立马要正襟危坐,听一些之乎者也,对于她来说简直是折磨,悄悄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了泪水。 反观上首的谢夫子却神采奕奕,侃侃而谈,他道: “先贤孟子曾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荀子也曾言: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为君为官者,当以民为先,安民才能强国,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想要安民就必须注重民生,晏国自建国以来,历代天子都十分重视。而晏国地处中州,三面有外族环绕,攘外必先安内...” 民生民计是国之大事,这个毋庸置疑,但白芷一没有大智慧,二在这个时代她的身份也不允许发光发热,所以摆烂得理所当然。 趁着谢夫子转身,白芷坐直身体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肩膀,转头就看见与她一样生无可恋的慕白敛,瞬间心里平衡了许多。 慕白敛察觉到视线,抬起头与偷笑的白止对视,也来了精神,对白止做鬼脸,此时谢夫子正巧转过身看见他欢脱的神情,立即呵斥道:“慕白敛,起身,你来说说老夫方才都讲了什么?” 慕白敛被喊得浑身一颤,挎着脸站起身,抬眼偷偷瞥向上首的谢夫子,声音有些打结:“您讲了...讲了...” “讲了什么?”谢夫子耐着性子追问。 慕白敛硬气道:“我没听。”有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谢观气得深吸一口气,就要破口大骂之际,不料慕白敛却道:“我没听是因为在思索另外一件事,这件事困惑了我许久,正巧今日请谢夫子替我解答。” 求学之心,作为夫子当然不能阻拦,谢观,心想要是这混小子说不出个一二来,定要他好看,于是顺了口气,道:“你且说罢。” 慕白敛清了清了嗓子,一本正经道:“学生这一个月中看了些闲书,虽是闲书,但学生认为其中亦有深意,其中一则故事让学生有所困惑。” 谢观见慕白敛态度难得端正,也终于正视这位他一直以来看作问题学生的混小子,手抚胡须待他细细道来。 慕白敛直言道:“书言:孝道乃天下至理,某妇至孝而至淫,何以处之?倘若以孝道论处,那她荒淫之罪又该如何?倘若只论荒淫之罪,那孝道又置于何处?” 白芷坐直了身体,一时间对慕白敛刮目相看,这小子开了挂吗?竟然有一天能问出这么有深度的问题。 但其他人却不似她思想开阔,堂上低语不断,似在讨论堂堂将军之子竟然将这般不堪的字眼搬弄到学堂上,简直是对圣贤书的不尊重。 反对声逐渐扩大,慕白敛有些不知所措,他不就是问了一个疑惑吗? 此时,一直旁观的晏卿尘抬手敲了敲桌面,冷声道:“谢夫子曾言,求学问道当究其本源,白敛的论点立在功罪可否相抵,尔等可有解?” 第121章 激烈的争辩 不知是一个月的假期让大家都忘了晏卿尘在盛安的名声,还是有人天生胆肥,就有一人站起身来道:“学生认为学堂内是庄严神圣的,乃是读圣贤书的地方,慕白敛竟公然提出...提出荒淫二字,实耻也。” 愤然直言这人乃是王致远,兵部尚书之子,前段时间他的长姐与恭王定亲,只是结亲日子待定,但总归几个月后就是恭王妃无疑了,父亲是兵部尚书,姐姐又是准王妃,他跳起来莫非是以为能与晏世子争斗一二? 白芷啧啧两声,右手撑脸立在桌案上,细细品尝着这一副好戏。 晏卿尘漫不经心向王致远看去,道:“夫圣贤之书,诚为瑰宝;然岂能独霸学堂而绝他学乎?古之圣贤,亦非仅守旧章,乃博采众长而成其大智。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你所强调的圣贤书《礼记?大学》中所言,就连先贤都言要不断追求创新精进,而你王致远,兵部尚书之子,却以圣贤书为借口固步自封,王尚书平日里就是这般教导你的?” “兵部掌军事行政,武选等重要职责,本世子有理由怀疑王尚书是否也这般迂腐,未能尽责。” 一击致命,王致远双手握拳,低下了昂起的头颅:“父亲忙于公事并未同我讲学,是学生愚笨了。” 这种论道场景竟然出现在了丁堂,虽然结尾有些瑕疵,但总归是好迹象,即使他确也觉得慕白敛所说略有粗俗,但胜在他终于开始思考,且这论点也是以往学子并未提及,还能激起这帮平日里懒散学子们的好胜之心,不免让谢观生出一抹欣慰之心。 谢观破天荒的对慕白敛微笑点头,示意他先行坐下。 慕白敛终于松了口气,好在上次被阿止以鬼神之论吓了之后,他心里十分不平,既然阿止这般瘦弱的人也能不害怕,他定然也不能认怂,于是以毒攻毒,让侍从搜罗了不少鬼神精怪之类的书籍,其中就有一篇《众神断案》挺有意思,没曾想竟真被他蒙混过去了。 还是晏哥最威武!!! “言归正传”,谢观抬手让众人肃静,缓缓道:“就如卿尘所言,白敛问题的本质便是功罪可否相抵,法家有言:有功于前,有败于后,不为损刑。有善于前,有过于后,不为亏法;言明即使之前有功劳,但之后犯了罪,不能因此减轻刑罚;之前做过好事,后来有了过错,也不能违反法律规定对其从轻处罚。律法面前人人平等,功是功,罪是罪,两者不可混淆。” “而儒家更言功罪当区别看待,晏国律法中确无与之完全契合的篇章,但无论上至陛下还是下至百官,对待功罪的判定要需要依照实际事例进行量刑。” 语毕,“叮铃~叮铃~”的下课钟声也响起了,谢观合上手上的书,背手走回台前,扬言道:“既然堂上提出了功罪可否相抵的论点,老夫就集百家之长,今日大家的课业便是以此为题交一份策论,下课。” 众人起身向谢夫子行礼,待他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中时,学堂内爆发了。 白芷第一个上前掐住此时正一脸“糟糕,玩大了”表情的慕白敛,发泄道:“好你个慕白敛,开学第一天就让谢夫子给我们留大招啊....” “唔...”慕白敛脸被掐的涨红,不过他自认理亏,一边拍打白止的双手,一边向前面的晏卿尘求救:“晏哥...晏哥...救命啊..阿止谋杀了。” 白芷还是知道分寸的,略微松了劲,够他喘息,但依旧没有放手:“哼,喊晏哥也救不了你,受死吧!” 晏卿尘揉了揉眼角,满是无奈:“白敛啊,晏哥也累了,昨日亥时才归府,你不能消停一会?” 眼瞅着心心念念的晏哥也救不了自己,慕白敛一咬牙艰难得抬起下巴傲气道:“侠客的准则就是出剑无悔,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就怕这种无赖,白芷泄愤地掐了几下后终是放开了慕白敛,追问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学问了?莫不是中邪了?” 慕白敛双手揉着受过“重创”的脖子,不满道:“你才中邪了,怎么的?还不允许我慕大公子勤奋好学了。” “晏哥,他是真的中邪了吧?”白芷嘴角抽搐了一下,找晏卿尘求证。 晏卿尘上下打量了一遍慕白敛,肯定道:“中邪肯定没有,但脑子肯定抽风了。” “晏哥...”慕白敛撇嘴委屈道:“学堂上我说的是真的,就是看的几本闲书,你们怎么都这样,等着吧,日后我慕白敛必定让你们刮目相看!” “你可拉倒吧,就凭你肚子里那三两墨水?既然你这般豪言壮志,不如先帮我和晏哥将今日的策论都写了?”白芷不留情面的嘲讽。 慕白敛能屈能伸,他舔着脸笑道:“我可没说刮目相看是在学问上,再说了是谢老头布置的策论,又不赖我!!!” “....”白芷翻了个白眼。 “叮铃~” 下一堂课开始了,是明法。 一个月未见,李素罕见的询问了众学子假期过得如何,可有趣事发生,约莫聊了一刻钟时间,与学业无关的事大家都说的起劲,炫富炫见闻的都摆上了台面。 白芷在心中直道那些炫富的人粗俗,这些人都比不上她这一个月跌宕起伏的经历,有钱了不起?有钱就能见到太子吗?她一个穷鬼就见到了!! 当然..她这种想法完全是仇富心理在作祟。 苍天啊,大地啊,她什么时候能成为有钱人! 谈论结束,李素翻开典籍正式开始授课,原本还热闹的学堂瞬间安静了下来,更有甚者在李夫子第一句之乎者也出口,就开始昏昏欲睡了,此人就是慕白敛,白芷比他要强一点,撑到了第五句。 李夫子更是延续了之前的授课作风,只管自己授课,不管堂下学子如何,只要不公然违纪,他都不会苛责。 故,明法课能熬就成。 第122章 回忆起 即使休息了一个月,熬过了最热的时候,但八月的余热依旧难以忍受,好不容易结束了上午两堂最无趣的课程,可中午的热浪更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在去膳堂的路上与文哲相遇了,他也是额头和笔尖满是汗珠,手中的折扇都要扇出重影了。 白芷问晏卿尘:“晏哥,有没有可能在学堂内也架起冰鉴?” 慕白敛也很想附和,但他猜阿止肯定会被奚落,十分聪明的闭上了嘴。 晏卿尘轻笑一声,道:“离山半山腰,距离避暑山庄不远的那间老母庙,你知道吧?” 白芷神情认真,以为他真的在询问自己,道:“知道啊,据说那庙很灵,咱们当时不还一起去逛过,晏哥你忘了?” “对,我知道,许愿去那许,我又不是神仙,哪里给你变出那么多冰块?”晏卿尘毫不留情。 白芷:“....”怪她太天真。 慕白敛捂嘴偷笑,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后果。 文哲安抚地拍了拍白止的肩膀,笑道:“根据盛安往年的经历,这般炎热的天气也只这一月了,九月见就会凉爽许多,到那时知南那一片枫叶也红了,层层叠叠,甚是美艳,休沐时我们可以一同前去秋游。” “这个我知道,知南那一片还挨着村落,约莫五年前,我娘带着我去了一次,红红的枫叶连着金黄的稻田,我还悄悄拔了几个稻穗,不过后来被我娘发现,臭骂了我一顿,硬是领着我去事发地放下了一串钱才了结。”慕白敛说着似想到了当时的场景,浑身一阵难受。 “确实很美。”晏卿尘收起了他的毒舌,“是个不错的地方,值得再去。” 知南这个地方得到了三人的一致认可,看来是真的不错了,勾起了白芷的兴致:“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咱们一同前去。” “当然可以。”文哲爽朗应答,但马上又道:“我一定会为大伙在黄历上找一个合适的日子。” 慕白敛耸肩摊手,表示无所谓。 晏卿尘虽什么也没说,但眼底笑意溢出,显然也是有些无奈。 一行人嘻嘻笑笑渐行渐远,再也没人谈论是否能在学堂内设立冰鉴的事了。 .... 只是四人都没想到是,一个月之后好不容易熬过那一段炎热天气,已然秋高气爽时既不用文哲翻黄历找合适的日子,也不能轻轻松松驱车去知南赏枫叶景了。 “什么?要我们去那等脏乱之地,帮一群下贱的人收谷?”萧庆予第一个跳起了起来,他堂堂公主之子怎么能干这种脏活。 有萧庆予打头阵,紧接着丙二堂内各种抱怨声爆发了,教授他们明经的是李润,往年的科举状元之一,也是谢观的门生,年纪尚轻。 平日里授课时还好,现下矛盾激烈,他性格较为温和只能一一向底下的学子解释,可骄纵的贵少爷们哪里还能听得进去,无奈之下李润只好搬出谢夫子的名号了。 “肃静。” 李润抬手用戒尺敲击了三下桌案,堂内才勉强安静下来,他才继续道:“此事是谢夫子联合山长一致商定的,倘若各位有反对意见可以当面向谢夫子提出。” “....” 当然,有此情形的并不止丙二堂,八成以上的学堂内听到此消息都得到了强烈的反馈,夫子们要么像李润一样搬出谢夫子和山长的名号,要么说完不再理会直接下课。 丁六堂内 谢观宣布完所有消息,底下的人大部分都露出了一副怎么会这样的表情,但没有人敢公然跳起来反抗。 毕竟在老虎头上拔毛这件事,稍有不慎就会殃及性命,谁也不敢轻易尝试。 谢观捋着胡须满意的看着座下学子们,还是他带领的学生最为听话,一个个都没有异议,他都能想象其他堂内学生们会闹到什么地步,他丝毫不在意其他学子,哪怕是那些背景身后的学子在课后搞些小动作,也丝毫不惧,协助秋收之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待谢观走后,慕白敛第一时间向晏卿尘抱怨:“晏哥,我们真的要听那谢老头的,去帮农户收谷?” 晏卿尘转过身,见他一脸大难临头,顿时皱起眉头,道:“别人埋怨也就罢了,慕将军就是农户出身,他要是知道你这样不情愿,又要抄起大刀砍你了。” 慕白敛赶忙坐直身体,道:“我没有不情愿,不就是收谷子吗?阿止,到时我们比拼一下,谁收的多!” “啊。”白芷正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突然被慕白敛拉下水,又对上了晏卿尘的眼睛,她也立马坐直了身体,义正言辞道:“我们吃的每一粒米都是农户艰辛的劳作,帮助他们收谷我当然义不容辞,再说了白敛我的出身你忘了吗?你确定真的要同我比,到时候你输了可别又耍赖。” 慕白敛经不起激,立马跳起来道:“哼,走着瞧,回头就去找我爹学技巧。” 两人孩子心性,晏卿尘好笑摇头,道:“阿止说的没错,每一粒米都是农户的汗水,到是大家尽力就好,不要偷奸耍滑浪费粮食。” 不过,晏卿尘如此体贴态度,倒让白芷有些好奇,问:“晏哥,你曾帮农户收过谷吗?” “收过。”晏卿尘肯定道。 白芷和慕白敛正等着他的下文,不曾想他却神色平淡的转过身去,不再言语,两人面面相觑。 白芷无声的问:晏哥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他有些不开心? 慕白敛摊手:我也不知道啊。 白芷:你不是一直跟在他身边吗?怎么这会不清楚了? 慕白敛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晏哥的亲弟弟,哪能时刻形影不离。 也是哦.... 晏卿尘回过身后,耳边似乎又听见了那时风吹稻穗的声音,一层一层的涟漪浮动,那真是一段平静又美好的时光了。 三年前,他才十五岁,是真正的盛安一霸。 作为宁王府的独子,又被陛下无限宠溺,不是今天揍了一群人,就是明天烧了一间屋子,晏卿尘甚至都不理会宁王的说教,反正皇伯伯会庇护他。 直到三年前的某一天,他理所当然的说出:要是他是皇伯伯的亲儿子就好了。 第123章 回忆中1 晏卿尘不清楚父王听见他如此说,是何感受,只是对上父王和母妃受伤的眼神时,他就已经后悔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父子两人没有再说一句话,直到就像现在的一个秋日,他突然被府中暗卫突袭,再次醒来时他就被丢在了一片稻田旁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青黄色,再低头时发现自己竟被换上了破旧衣衫,裤腿和衣袖处还有大大小小的补丁,身上更是沾染了不少泥灰,显得脏乱不堪。 晏卿尘还依稀记得当时的心情是震惊、气急败坏以及想要快速回王府找那几个暗卫报仇的急切,可他走了许久,太阳都已经西斜了,他依旧没有找到回去的路,在第一抹暮色降临时,又累又饿的他跌跌撞撞终于看见了炊烟。 这是一个偏安一隅的村落,有两名农妇有说有笑的从村里往外走,晏卿尘迫不及待地跑上前去,以命令地口吻道:“本世子乃盛安宁王世子,尔等速速跪下相见,本世子有事要吩咐你们去做。” 不料他说完,那两名妇人却一脸心疼地看着他,也不回应晏卿尘地话语,而是唏嘘道:“他阿贵婶,你瞧瞧这孩子眉眼生得这般好看,怎么是个傻子?真可怜。” 阿贵婶上下打量了眼自认为盛气凌人的晏卿尘,动了恻隐之心:“是个可怜的孩子,你看他的模样应当是流浪了许久,浑身脏兮兮的,要不我带他回家吧?” 另外一名妇人小心翼翼地询问:“阿贵婶,你莫不是想起了小福?”“ 阿贵婶温和点头:“是啊,小福就是差不多的年岁,走丢了。”说罢,她也不再犹豫走上前去拉住了晏卿尘的手臂,“娃子,跟婶回家,婶子家里正好煮了蛋羹,你一定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吧。” 晏卿尘本想一把甩开这无礼妇人的手,再呵斥她不懂规矩,但她口中的蛋羹却让他难以开口,眼下已经天黑了,田间的路实在不好走,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填饱肚子再说,他心想就先暂时忍奈一下,乡间妇人多无知,或许见到她家男人会好一些,介时一通下马威命令他送自己回盛安城。 阿贵婶同那妇人打了一声招呼,便径直拉着晏卿尘向自家屋舍走去,隔老远就看见一个小孩朝他们跑过来,嘴里还喊着娘亲。 “小鱼,你跑慢点别摔着了。”阿贵婶担忧地唤了一声,即便很担心她那年纪尚幼的儿子,手下的力道却一点没松,稳稳地拉着晏卿尘前行。 小鱼终于跑到了娘亲跟前,这才发现自家娘亲还拉着一个陌生地大哥哥,他抬头仰望着晏卿尘,好奇问:“娘亲,这个不认识的大哥哥是谁啊?” “这个大哥哥跟你小福哥一样,娘亲在村头看见他了,就给领回来了,你以后像对待小福哥哥一样照顾这个大哥哥好不好?”阿贵婶轻声细语同小鱼述说着。 小鱼歪着头打量了好久晏卿尘,在对上他的眼神时,被那双眼睛摄入的光吓得后退了一步,但他记住了娘亲的话,壮着胆子去牵晏卿尘的另外一只手。 “大哥哥不怕,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小鱼拍着胸脯保证,那认真的神情晏卿尘让一时间有些晃神,直至被母子俩一左一右拉近屋舍,他目光审视,快速扫了一圈这间简陋地屋子,左右两间房,中间是厅堂,毫无格局可言。 阿贵婶将晏卿尘安置在堂屋内的木椅上,交代小鱼道:“小鱼,看好大哥哥别让他乱跑,娘去厨屋端菜。” “好。”小鱼满口答应。 阿贵婶的脚步声渐远,晏卿尘与小鱼大眼瞪小眼,他见这简陋的屋子内似乎没有男人生活的痕迹,便开口问道:“喂,小孩,本世子问你,你爹呢?” 小鱼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略有不满道:“大哥哥,我不叫喂,我叫小鱼,还有本世子是什么东西?” “废话那么多,快告诉我,你爹为什么不在?”晏卿尘难得耐着性子。 小鱼歪着头天真道:“我爹不在啊,娘亲说爹出远门了,很久很久不会回来。” 从小孩口中得不出有用信息,晏卿尘胸腔中升起一股烦躁之气,恰逢阿贵婶端着两个盘子走进来,香气直窜他的鼻尖,这时肚子咕噜咕噜也开始唱起空城计,他只好暂时放下思绪,紧盯着桌上的两盘素菜,要是搁在王府,这种菜他家侍从应当都不愿吃吧。 阿贵婶又转身来回走了两趟,才将所有菜都端上桌,她将那碗蛋羹一分为二分别放在了晏卿尘和小鱼面前,在昏黄的油灯照耀下,她脸上的笑意莫名增添了一丝温暖:“吃吧,孩子们。” 晏卿尘想起了远在王府中的母妃,她平日里也十分宠爱自己,不知道她发现自己不见了会不会出来寻,思绪只在一瞬,饥肠辘辘的他早已顾不上餐具是否华丽干净,拾起碗中的汤匙一下又一下将蛋羹倒入嘴中。 竟莫名的好吃,晏卿尘想着填饱肚子了,一定要问出她家男人干什么去了。 可吃完了晚饭,阿贵婶又马不停蹄地收拾起碗筷去厨屋,晏卿尘站起身跟在她身后想要一同进入厨屋,但里面除了灶台上有一盏昏暗地油灯外,其他地方都昏暗一片,间歇性的洁癖让他停止了脚步。 阿贵婶笑着回头对他道:“你要是害怕就在外面等我,马上就十五了,月光很亮不怕。” 晏卿尘紧抿双唇,没有答话,顺着阿贵婶的话抬头向上看去,夜色如水,明月高悬,清辉如银纱般倾洒而下,星星点点如璀璨宝石般镶嵌其中,熠熠生辉,他从未如此认真的看过这片星空,一时间竟看痴了。 阿贵婶收拾完提着一桶热水出来时,就见他一动不动呆滞在原地看着头顶的夜空,便放下了手中的木桶,与他一起欣赏起来,轻声道:“很好看对吧?”当然,她没有得到晏卿尘的回应,不过她也不在意,过了一会,又低声唏嘘道:“也不知孩儿他爹在远方,能不能看到这么美的景色。” 第124章 回忆中2 听到关键词汇,晏卿尘立马回神,道:“你家男人去哪了?” 阿贵婶有一瞬间的出神,而后喃喃道:“没了。” 简短的两个字让晏卿尘久久难以反应,原来她的丈夫已经去世了。 阿贵婶似乎并没有觉得这个在她看来头脑有问题孩子的问话有任何问题,她抬手抹了把眼角,复又提起水桶,空着的手拉着晏卿尘进了左侧的房间。 “这后面是个澡房,你浑身脏兮兮的,婶子给你打水洗个澡,换一身干净的衣衫吧。” 小鱼凑上前,撒娇道:“娘亲,娘亲,小鱼也要洗澡,玩水水。” “乖,小鱼照顾哥哥先洗好不好?”阿贵婶摸了摸小鱼的头。 小鱼撅着嘴,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一口答应了:“好吧,那小鱼和娘亲一起去打水。” 晏卿尘沉默的看着母子两人的温情互动,内心突地冒出一丝挫败感,想他堂堂宁王世子竟然靠一对孤寡母子吃了一顿饱饭,要是传到盛安城岂不是会被那些公子哥笑话一辈子? 眼前小鱼吃力的拧着水桶,因为终于能帮上娘亲而满脸的自豪,如此神情刺痛了晏卿尘,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抢走了小鱼手中的水桶,得意的勾了勾唇,跟在阿贵婶的身后走进了先前有些嫌弃的厨屋。 农村的土灶口,通常都会留一个一掌长的圆洞,在上面放一个铁壶,便可以一边做饭一边烧水。 阿贵婶家并没有男壮丁,蓄满水缸实属不易,所以他们通常洗澡时用水十分节省,一桶凉水,半壶热水就能洗一个澡,她也理所当然的认为晏卿尘也是如此。 直到他给自己又倒了一桶凉水,和一整壶热水时,小鱼在旁边拉了拉娘亲的衣角道:“娘亲,这个大哥哥真的和小福哥哥一模一样,都好傻哦。” 阿贵婶温和的笑了笑:“小鱼下次不能这么说哥哥,他会伤心的。” 小鱼歪着头,不解道:“可是大哥哥不是脑子不好吗,他应该听不懂吧,小福哥哥就是,无论我跟他说什么,他都只会傻笑。” 晏卿尘闻言,倒水的手一滞,想起初遇到阿贵婶时的场景,原来她不仅丈夫死了,大儿子还是个傻子,现在还不知所踪,心中又是一顿没由来地烦躁,他将空了的水桶放在了门外母子脚步,毫无表情关上门,隔绝了两母子同情的目光。 隐约还能听见,小鱼童真的声音:“娘亲,这个大哥哥好像要比小福哥哥聪明,不仅会关门还要自己洗澡欸。” 至于阿贵婶说了什么,晏卿尘没有听清,也懒得再去思考,他只想赶紧将身上的脏污洗掉。 .... 这一夜,他睡在硬邦邦的竹床上,耳边时不时还传来了蚊子的嗡鸣声,鼻尖总能似有若无的闻到牲禽粪便的味道,总之...十分难熬,好不容易慢慢进入了梦乡,感觉没睡多久就被公鸡的鸣叫声吵醒了,没过一会,就听见右边屋子里传来了动静。 阿贵婶起床了,窸窸窣窣的在门前收拾着,晏卿尘被吵得十分烦躁,左翻右翻就是睡不着,最后只好拿被子盖住脑袋,才又勉强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是被小鱼戳醒的,晏卿尘一股无名火自胸腔喷涌而出,坐起身体想要当场发飙,但对上小鱼无辜且清澈的双眼,一口气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只是瞪大双眼盯着他。 晏卿尘漆黑的双眼不说话时很有威慑力,小鱼有些害怕的后退了一步,但还是强忍着惧意,道:“大哥哥,娘亲去地里干活了,太阳都已经晒屁股啦,你快起床跟我一起去吃早饭吧,我实在是太饿了。” “嗯。”晏卿尘收回目光,看向窗外阳光明媚,看时辰当是到了辰时末了,确实晚了些。 昨日睡觉前,他打算今日一早就离开这里去找回盛安的路,在刚吃完索然无味的早饭后,回宁王府的心更是达到了顶峰,只是在他刚准备出门时,就看见小鱼拿着一把大斧头,在厨屋旁边的柴火堆前,卖力的砍柴。 小鱼的身体将将比那斧头长上一个脑袋,要是一个不小心伤到自己,后果不堪设想,原本晏卿尘左脚都已经卖出了院子,但看见此情此景后,他那股没有来的烦躁感又升腾起来,暗自啐了一口,上前去抢过了小鱼手中的斧头,卖力的劈起来。 好不容易劈完了柴,又想起昨日多用了母子俩的水,便问道:“在哪挑水?带我去。” 小鱼又屁颠屁颠的从家中拿出扁担,递给了晏卿尘:“就在村东头,小鱼带大哥哥去。” 此时,太阳已到头顶,大多数的人家都已经进屋躲热了,整条路上除了几个调皮的小孩,就只有小鱼领着挑扁担的晏卿尘走着。 经过每一户时,只要里面有人家,都会立马跑到门框边看稀奇物一样看着晏卿尘,嘴里还念叨着:这就是阿贵婶新捡的傻小子? 还有人说:看着模样生得像富贵人家,怎么就是个傻的呢,阿贵婶命真不好,男人没了不说,还竟是养傻儿子。 小鱼听到后,很生气朝那户人家的长舌妇吼道:“我娘命好着呢,日后我要挣大钱养我娘。” 这是一种难以描述的体验,晏卿尘恼怒被人当作猴子一样观看,更是生气这些妇人爱嚼舌根,可在这些人眼中,他即便亮明了身份,应该也会被当作傻子吧,就如同昨夜的场景一样,终于走到了水井边,安生了许多。 那群玩闹的小孩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在晏卿尘卖力摇着绳拉上盛满水的水桶时,一边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朝他们扔过去,一边嘴里叫骂道:“小鱼,没爹的娃,没人疼;小鱼,没爹的孩,像根草。哥哥傻,哥哥笨,哥哥被人拐走了。” 晏卿尘冷眼旁观,没有出言帮助小鱼的打算,他以为这小孩至少会拿起石头丢回去,可是直到一个小石子砸破了小鱼的额头,他也只是用衣角擦了擦血,嘴角抽搐了几下像是要哭,但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自顾自的安慰道:“没事,小鱼不怕,小鱼不伤心,娘亲说爹是去了很远的地方,会回来的。” 插话: 感谢读者宝宝“无穷无量霓裳仙”送的花~ 感谢读者宝宝“无穷无量霓裳仙”送的用爱发电*3 感谢读者宝宝“蔡文姬爱吃白菜”送的一封情书 感谢读者宝宝“蔡文姬爱吃白菜”送的点个赞 感谢读者宝宝“蔡文姬爱吃白菜”送的用爱发电*3 你们的支持是水水写作的动力~稍后还有一章更新~ 第125章 回忆中3 “胆小鬼,窝囊废。”那群小孩依旧不依不饶的嘲讽,仿佛取笑玩弄别人是天大的乐趣。 晏卿尘神色一凛,伸手拦截了又砸向小鱼的小石子,反手射向了其中一个小孩的膝盖,那小孩被重力击中,摔了个狗吃屎,爬起来看见周围的小伙伴也在笑自己,立马哇哇大哭了出来,转身一边跑回家,嘴里一边叫着娘亲,娘亲。 趁那群小孩嘲笑自己伙伴之际,晏卿尘在周围捡了几颗小石子,一个小孩一发,所有人都摔了个大跟头。 “还不快滚,再不滚就不只是摔跤了。” 那群小孩终于弄明白是那个大傻子打了他们,最前面的那个胖小孩顿时爆哭,一边哭一边喊:“傻子打人了,傻子打人了。”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响起,小孩一哄而散,都各自回家找娘亲,阿奶告状了。 晏卿尘转身继续打水时,正对上小鱼双眼泛光,满脸崇拜:“大哥哥,你好厉害哦,刚刚你对付大壮他们的办法,能不能教教我啊?” “不教。”晏卿尘冷淡道。 小鱼失落的哦了一声,但很快又笑道:“总之,大哥哥很厉害,比小福哥哥还要厉害,我开始喜欢大哥哥啦。” 晏卿尘嘁了一声,心想谁要你个小屁孩喜欢。 * 阿贵婶男人留下了两亩地,没有人帮衬只有她在地里收谷,一个人低头劳作有些忘了时辰,回想起来家里还有两口人要喂养时,已经过了晌午了,她赶紧收拾就往回赶。 到家时,就看见两个孩子和乐融融在堂屋里待着,走近一看才发现小鱼额头上的伤痕,连声询问伤是从哪来的。 小鱼只撒娇的抱了抱阿贵婶,咧起缺了颗门牙的嘴,笑道:“没事,娘亲,是我不小心摔倒磕的。娘亲你快去看,大哥哥今天帮我把柴火全劈完了,他还将水缸填满了,他可厉害了,还能..”差一点露馅,小鱼抬起小手捂了捂嘴,掩盖似的推着满眼疑惑的阿贵婶向厨屋方向走去:“娘亲,快去看看,我们厉不厉害?” “好好好,你慢点。” 阿贵婶去厨屋果真看见柴火被码齐,而水缸也蓄满了水,她欣慰地摸了摸小鱼,蹲下身体询问:“这些都是你和大哥哥一起做的?” 小鱼自豪地拍了拍胸膛:“对啊,大哥哥劈柴,小鱼码柴,然后小鱼就带大哥哥去挑水了。” 阿贵婶自觉捡了个宝回家,虽然他脑子有些毛病,但至少身强体壮,手脚健全,是个能干活的,往后的日子啊更有盼头了。 晏卿尘此刻正在堂屋内烦闷不已,他从没有吃过这种苦,炎炎夏日不仅没有冰鉴降温,致使浑身粘腻臭汗淋漓,而且还不能洗澡换衣,那小鬼头严防死守,口口声声说他浪费好不容易挑来的水。 笑话,打水上来不就是用的,愚不可及。 原想还完这一对母子的人情就快速离开,可这天气多走一步都会热汗淋漓,晏卿尘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以致于一整个下午,他都坐在堂屋的椅子上一动不动,谁也不搭理,好在时不时会有过堂风缓解热意。 农家就是趁着天气凉爽出去干活,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在家休息,下午约莫申时中时,阿贵婶又出门去地里干活了。 哪知她刚一走,早先欺负小鱼的那一群小孩似乎很不服气,回家后没得到爹娘的支持,有的还被揪耳朵骂了一顿,心下更是不服气了,于是又集结了几个小孩,从原先的五六个现下乍一看十来个吧。 他们敢明目张胆到小鱼院中捣乱,一是趁着家中大人都出去干活了,二是就算被发现也不会被严厉责骂;毕竟他们家的爹娘常说,阿贵婶家没个男人,容易吃亏。 一群小孩就如同下山的猴子一般,大摇大摆从正门进来,这个孩子这里搞破坏,那几个孩子那里搞破坏,而且以小鱼的防御姿态来看,这恐怕不是第一次了。 晏卿尘勾唇冷眼旁观,这不就是典型的人善被人欺么?原本他就在气头上,正巧送上门这么一堆萝卜头...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各家大人回家之后,累了一天又被糟心的孩子哭诉,气不顺的他们正好要找人发泄发泄,于是十来户人家一商量干脆去找了村长,一同前去阿贵婶家讨说法。 小孩们是一个时辰前收拾的,阿贵婶刚到家一伙人簇拥着村长就找上了门。 “村长,就是阿贵婶新收留的那个傻子把我们的孩子都揍了,就算他是个傻子不清楚,可也不能揍那么多孩子,我看啊就是个祸害,一定要赶出村。”说话那村妇膀大腰圆,面带凶相。 另外一名站在她身旁的妇人,长着一张鞋拔子脸附和道:“没错,我看阿贵婶真是想她那傻儿子昏了头,招了这么个煞星进村。村长您一定要替我们作主,将那疯子赶出村,咱们村不欢迎他。”言语更是尖酸刻薄。 阿贵婶不知这些人在说什么,为何突然如此大的怨念,但她还是下意识将晏卿尘以及小鱼护在了身后,扯了个勉强的笑,对村长道:“村长,我想这中间一定有误会,这孩子平日里沉默寡言,今早还在家帮我干了活,怎么会凑人。” “你还不信?”那尖酸鞋拔子脸村妇一把将自家儿子从身后拧了出来,额头上有一个同小鱼一模一样的伤痕,她指着那伤疤,骂道:“我好好的孩子,被他用石头砸成这样,现在只是砸伤,万一将来杀人呢?” 阿贵婶看见那孩子额头上的伤后,眼神有一瞬间的晦暗不明,她咬了咬牙再抬起头时,满脸赔笑:“各位乡亲,我想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那妇人不待阿贵婶把话说完,打断道:“没有误会,村长,您得给大家一个交代。” 村长一口一口抽着旱烟,紧皱着眉头,皮肤上因长期皱眉形成了重重的沟壑,年岁已然不小,见众人都望向自己,村长拿着烟杆习惯性地敲了敲,沙哑地声音响起:“阿贵家的,老汉知道你这两年委屈了,可这次确实是你理亏了。” 第126章 回忆4 村长在晏国虽然不算是官职,但好赖是一村中最有威信的人,不曾想竟然这么不分青红皂白,人多便有理了? 晏卿尘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那膀大腰圆的妇人彷佛被这一声笑弄得炸了毛,立马呲牙道:“村长,您看那小子还在乐,这样的人留着就是个祸害,今天是小孩,哪天说不定发疯就要打我们了。” 村长一脸难办的模样看着阿贵婶,企图让她向先前一样妥协,可这次阿贵婶咬着牙,只直直地望向村长,不置一词。 僵持了一阵,村长见阿贵婶态度强硬,死活不低头,自觉面上无光,又操起烟嗓缓缓道:“阿贵家的,这孩子本来就不属于咱们东光村,你又何必因为他伤了与大伙的和气了,你如果还当老汉我是村长,就不要阻拦大家了。” 一胖一瘦的那两位妇人像是得到了令箭,一阵风迎面扑上阿贵婶的脸,她就被一左一右架住了,那鞋拔子脸妇人喊道:“你们还不快一起动手,这么多人还怕一个半大的孩子?” 实在是晏卿尘的眼神太过于瘆人,要不是妇人的一声大喝,没人敢上前招惹他,聚集的人有男有女,他们一听也是,这么多人难道还打不过一个十多岁的孩子,随即一哄而上。 实际晏卿尘还真不怕这些人,胆敢伤害皇亲国戚,那是杀头的重罪,就算现在找不到任何能证明他身份的官员,就凭他从小跟着宫里的高手习武,这么些个愚人也断然伤不了他,就在他已经暗自蓄力,准备反击之时,阿贵婶却突然爆发了。 阿贵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左边一脚右边一甩挣脱了那刁钻妇人的牵制,死死地将晏卿尘护在身后,歇斯底里地吼道:“我看谁敢动他。” 平日里,阿贵婶见谁都是一副温顺的模样,现下她的脸因生气而被涨得通红,眼神更像一把锋利的刀死死的盯着前方,众人一时间还真被唬住了,不敢向前一步。 “你们就是欺负我家没有男人。”阿贵婶神情激动,将小鱼拉到身前指着他额头的伤口喊道:“那我家小鱼的额头不也是你们家的小孩砸的吗?你们明里暗里说我没男人没依靠,别以为我不知道;还有你们家的小孩有多少次欺负我家小鱼,也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男人生前帮你家修过房子,找你要钱了吗?还有你家,那年暴雨是不是我男人帮你们把谷子运回来才没有被水冲走,还有你家,你家,那家没有受我男人恩惠?” “可是你们呢?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他留下的孤儿寡母,良心简直让狗吃了。”众人理亏,就连方才一直哼哼唧唧叫嚣着被阿贵婶弄伤的两妇人都不再吭声,阿贵婶深吸了几口气缓和了一下,慢慢冷静了下来,转头看向一边抽烟,一边叹气的村长道: “村长,我家小鱼最是孝敬您,他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肯定是被逼急了才让这孩子出手的。” 从方才开始,晏卿尘目光一直放在将他紧紧护在身后地阿贵婶,想起他每次闯祸都会将他紧紧护在身后地母妃,以及哪怕每次皇伯伯都不追究,父王也总是会弯腰替他道歉...脑中瞬间清明了起来,原来他竟然做了那么多令母妃和父王伤心的事吗? 沉默,每个人脸上都神情复杂。 小鱼悄悄扯了扯晏卿尘的衣角,他担忧自己的娘亲被这些人欺负,更担心大哥哥被他们赶走,可是他还这么小,什么事都干不了。 晏卿尘回过神,低下头与小鱼对视,亦从小小的双眼中读到了担忧和害怕,他破天荒的抬头拍了拍他的头,无声的说:哭! 小鱼是个机灵的孩子,在看懂晏卿尘所说的话之后,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叫喊着:村长爷爷,村长爷爷,我害怕。 村长到底还是对小鱼有几分感情,赶忙蹲下身体将小鱼揽到怀里安抚:“小鱼乖,小鱼不怕。” 小鱼哭得十分卖力,但他也没有忘了顺势告状:“村长爷爷,明明是大壮带着人将我家弄得乱七八糟,要不是大哥哥护着我,我就被大壮他们打死了。我的额头就是今天去挑水时,被大壮砸的。” 那几个小孩原本站的好好的,但小鱼话语一落都纷纷心虚的躲在自家娘亲或者爹爹的身后,村长就算再老糊涂,也看得分明,他长叹一口气,站起了身体。 “阿贵家的,还有各位乡亲,这次卖我老汉一个面子,大家各退一步吧。” 有一个中年男子站了出来,道:“这次我们可以不再追究,回去了也会管教孩子,但现在是农忙时间,他这么一弄耽误了大家的伙计,总要给我们个说法吧。” 村长敲了敲烟杆,思索了一会,道:“阿贵家的,大家不追究大人的事了,但这孩子耽误工期却是真的,我看不如这样,你让这孩子轮流在这几家屋里去帮忙干一天活,你看如何?” 什么玩意?让他堂堂宁王世子去干粗活,这要是传到盛安岂不是要被那些公子哥们笑掉大牙?晏卿尘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这么不合理得条件,阿贵婶方才都拼死护着他了,肯定不会同意的。 哪知阿贵婶回头愧疚的看了他一眼,下一瞬就开口答应了:“好,只要你们以后不再问难他。” 村长见双方都打成了一致,‘嗬嗬嗬~’地笑了几下, 老烟嗓让他地声音十分粘腻:“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大伙走吧。” “等等,谁要给你们干活,本世子出自宁王府,更是当今陛下地亲侄子,你们知道吗?敢让本世子给你们干活,简直活腻了。”晏卿尘终于忍不住了,一口气全发泄了出来。 “柿子,是可以吃地柿子吗?” “宁王不认识,你要是陛下地亲侄子,我还是陛下地老丈人呢,哈哈哈哈哈~” “还真是个傻子...” 嘲笑声此起彼伏,众人打心里压根不相信在他们这穷乡僻壤能有什么贵人出现。 阿贵婶眼疾手快地拉着就要冲上去的晏卿尘,笑道:“孩子又犯病了,你们快回去商量一下轮换顺序,回头告诉我,明日我亲自送他去给你们干活。” 第127章 回忆落 “暗五,你说小世子会答应替人家干活吗?” 暗十八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出戏,当初他们被王爷授意将小世子丢入这偏远村庄内,他原本以为娇生惯养的小世子一天都坚持不下去,不曾想他竟然还真的在农妇家住下了,即便是被当作傻子也没有暴走,还很是稀奇。 暗五依旧抱拳椅背,并未将目光望向晏卿尘方向,淡淡道:“王爷曾说过,小世子只是一时迷了眼,他内里很坚韧。” “我绝对认同王爷的话,可我也一直跟在小世子身边,怎么就没发现?” 暗十八摸着下巴看着下方的场景,阿贵婶一手拉着一个进了院子,嘴里絮絮叨叨劝说着冷脸地小世子,他们距离太远听不清具体话语,只见小世子一把甩开了阿贵婶,争执了起来,只恨听不见具体内容。 看的正起劲,暗五突然出声道:“你觉得小世子的身手怎么样?” “很不错,那日倘若不是咱们两人趁他不注意合力偷袭,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暗十八看了半天热闹,唇语也读不出来,无奈作罢,转身同暗五认真聊了起来:“不过,小世子是在宫里学的,自然不会太差。” 暗五:“小世子师父是禁卫军统领晏义,他曾是临川战几十名生还者之一,而后更是凭借能力一步步爬上了禁军统领的位置,陛下十分信任他,而他御下手段更是严苛,同咱们暗卫训练强度也一般无二了,小世子的身手就是在他手上锤炼出来的,倘若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绝不可能练成那般身手,这也是王爷心痛小世子被养废,顶着被陛下发现的风险也要尽快磨练小世子心性的原因。” 暗十八一拳砸在暗五的肩膀上:“想不到你平时只知道执行任务,竟然知道这么多东西。” “是你不过脑子。”暗五拍了拍自己肩膀,往旁边挪了挪。 暗十八再回身看向阿贵婶院中时,已然空无一人,三人已经全部进了屋子内。 晏卿尘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黔驴技穷,无论他说什么,对面的人都会认为他是傻子,还一副心疼的模样看着他,更是喋喋不休的安慰他,不用害怕,日后能吃饱穿暖,只要好好干活,那些村人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行,说不通那他今晚离开总可以吧。 半夜,晏卿尘摸黑爬起来准备跑路,可好死不死阿贵婶屋子外突然传来了野猫凄厉的叫声,他还没迈出院子,小鱼就拉着阿贵婶从房间内跑了出来,大眼瞪小眼。 阿贵婶以为晏卿尘害怕,哄着小鱼陪他睡觉,小鱼牢记娘亲的教诲,只要他一动立马惊醒然后凑过来像模像样的拍着他的背。 晏卿尘双眼无神的盯着头顶破烂的布条,最后竟真的被哄睡了过去。 最终还是没有逃过阿贵婶的铁掌,晏卿尘没办法对女人动手,只能臭着脸,紧握拳头任由她拉着自己前往那一片金灿灿的稻田。 晨间稻穗上还沾染着晶莹的水滴,微风吹拂,稻穗轻轻摇曳,风中带有一股清新的水汽,伴随着泥土和稻穗气息,晏卿尘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顿时觉得心旷神怡,那些昨日还与阿贵婶争锋相对的人,如今都笑脸盈盈同她打着招呼,仿佛昨日的事情早已烟消云散。 他想,或许,可以试试看? 然而,在眼前这个男人第三次骂晏卿尘不会使用镰刀时,他就想撂挑子不干了,但一转头就看见小鱼卖力的身影,小脸都被涨得红彤彤的了,还想着要给他帮忙,他握紧了拳头,学会了忍耐。 第一天咬牙结束了,想要逃跑那对母子又被莫名的猫叫声,第二日拖着身体结束了,故技重施依旧如此,第三日、第四日...到第九日时,他已经放弃了逃走,甚至完全融入了这群农人,看见有稍微年迈的人运谷子十分吃力,他便自觉上前接过丈人手中的板车帮他运到平整的大路上。 东光村的人从一开始质疑晏卿尘,到后来接纳他,甚至开始喜欢他,还有老妇见他因干活满脸脏污,一脸心疼更是不由分说向他手中塞青瓜,这些天他渐渐明白了农户生活的艰辛,以前他不屑一顾的青瓜,却是这些辛勤农户最看重的粮食。 在村里生活的第十五天,晏卿尘已经不需要给任何一户人家干活了,但他还是自发的在地里帮助阿贵婶,这个没了男人靠着两亩地独自养活儿子的坚韧女人让晏卿尘难得的敬佩。 旁晚,晏卿尘有些力竭,坐在草垛上静静地望着天边的落日红霞,脑中闪现了许多以往的发生的画面,原来的那个他好似越来越遥远,但也越发的思念宁王府内的父王和母妃,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在因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话而伤心。 小鱼歪头:“大哥哥,你不开心吗?”小孩子的感官往往很敏锐。 晏卿尘微笑,低头摸了摸小鱼的脑袋:“没有不开心,只是有些想回家了。” 小鱼闻言,以为他说的回家是回自己家,立马站起身,拉起晏卿尘道:“娘亲谷子都已经收的差不多了,我们可以回家啦,走吧,大哥哥,咱们回家。” “好,回家。”晏卿尘任由小鱼牵着快步走回阿贵婶的小院。 深夜,原本在沉睡中的晏卿尘被摇摇晃晃的触感弄醒,一睁眼就对上自家暗卫小心翼翼地神情。 暗十八泄气道:“世子,您醒了...” 这些天让晏卿尘性子沉稳了许多,他定了定心神,沉声道:“先放我下来。”待安稳站定之后,又道:“你们是来接我回去的?把我丢在这里是父王的意思吗?” 暗五言简意赅回道:“是。” 见他如此简洁,暗十八怕小世子生气,暗暗踢了暗五一脚,示意他再解释解释,可后者却不为所动,他琢磨着要不要解释时,那边沉默了片刻的小世子又发话了:“派一个人回去把你们身上的银钱全部拿出来放在阿贵婶房中,而后与我们汇合一同回王府。” “是,世子。” 自那次回王府后,晏卿尘与父王彻夜长谈,解开了父子两人之间的心结,他也终于看清了局势... “晏哥,晏哥...你在想什么,下学了。”慕白敛咋咋呼呼的声音唤醒了陷入回忆中的晏卿尘,与他眼神对上那一刻,有那么一瞬与小鱼澄澈的双眼重合了。 “嗯,走吧。” 晏卿尘抬手按了按额角,挡住了他略显失态的神情。 第128章 御命 翌日早朝 晏云睿在龙椅上坐定,抬眼正好看见模样乖巧,端正站在上首的太子,笑道:“太子,你自定亲之后越发的稳重,朕心甚慰,你母后近日愈发思念你和你四弟,记得时常去看望。” “是,父皇,儿臣谨记。” “嗯。”晏云睿满意点头,坐直身体看向底下群臣,道:“诸位大臣们,可有要事需要商议?” 户部尚书萧彦站出列,躬身行礼道:“陛下,臣有本启奏。” “讲。” “臣听闻近日云鹿书院有意向组织学子们下耕田帮助农户收谷,臣认为此事欠妥当。”萧彦话音刚落,兵部尚书王仁礼,户部侍郎张怀苍纷纷出列支持。 晏云睿眉头微挑:“哦?众位爱卿且说说看,哪里不妥?” “臣以为书院学子首要任务便是读圣贤书,他们日后皆是晏国的栋梁之材,不当被旁的琐事阻拦,导致落下学习进度。” 王仁礼附和道:“且学子中不乏皇亲国戚,万一他们在与那些粗俗农户接触的过程中,不慎受伤,可就不好了。” “农户怎么就粗俗了?”慕风瞬间暴起,粗犷的嗓音响彻整个大殿:“你王仁礼就高尚,不粗俗了,你有本事别吃人家种的谷啊。” “慕将军你..”王仁礼被挤兑得面色泛红,但奈何对方官阶比自己高,只能忍气甩袖扭头不予理会。 慕风横了他一眼:“我什么我,说不出你那些之乎者也了吧,要我说,娃子们去收谷挺好的。” 晏云睿抬起手,制止了慕风继续仗义执言,他冷哼一声,道:“朕怎么觉得,是你萧尚书,王尚书,还有张侍郎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去受苦,反而拿朕的皇亲国戚来做借口。” “臣不敢。”三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你们不敢什么?朕倒是觉得你们胆子很大,萧彦你如实说来,是不是昭月让你召集这些大臣们向朕来讨说法的?” 萧彦趴在地上,看不清他的神情,但那微微打颤声音已经暴露了他此时的心境:“臣..这...” 晏云睿不耐打断:“行了,你也别这..那的,昭月的性子朕还不了解?你也别替她掩饰了。” “朕看你们这些大臣们当官都当糊涂了,忘了立国根本乃是民生。”晏云睿怒斥道:“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这是你们所读的圣贤书留下的,你们三位可还记得?云鹿书院的学子,以至于天下学子,他们日后大多都会成为晏国栋梁,倘若他们只是一直被圈养在花团锦簇中,对百姓之苦一无所知,何谈治国之道?学你王仁礼只会纸上点兵吗?” 一通呵斥,令王仁礼更是胆寒不已,趴在地上连呼:“臣有罪,臣有罪。” 晏云睿冷眼以对:“你是有罪,罪在高位久了早已忘了体察民情。三位大人即日起罚奉三月,以作反省。”肃穆的声音自大殿内传开,更显威严,让人不由心生敬畏。 “起来吧。” “谢陛下恩典。” 三位大人谢恩后,赶忙站起身归位。 大殿归于沉默。 过了片刻,王长青尖锐的声音响起:“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众位大臣不敢再触及龙威,赶紧跪拜山呼,恭送陛下。 晏云睿由王长青扶起身子,缓步走下龙椅,回身之际又开口道:“此事是朕与云鹿书院的周山长,以及谢夫子共同商议决定的,直至秋收结束之前,朕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的闲言碎语,众位爱卿,可记住了?” “是,陛下,臣谨记。” .... 晏云睿回到御书房时,宁王晏泰早已等候在此。 “见过皇兄。” “不必多礼,五弟,今日前朝你没看见,真是气煞朕也。”晏云睿在上首坐下,语调略有些气急败坏。 晏泰:“不知皇兄因何事如此生气?” “还能因为什么,朝中那些大臣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去地里受苦,跑到朕面前冠冕堂皇的说担心伤到了皇亲国戚,拿着朕给他们发的俸禄,没有心系社稷不说,还耍心机耍到朕面前了,朕恨不得当时将他们都拖出去打个二十大板。”晏云睿双拳紧握放在桌案上,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着。 晏泰只好温声安抚道:“皇兄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卿尘此前还同臣弟抱怨过秋收一事,他从小骄纵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种苦,不过被臣弟已经狠狠的训斥了一遍,不过都是些不懂皇兄您用心良苦的人。” 听晏泰提起晏卿尘,晏云睿的脸色总算有所缓和:“那孩子也确实被朕宠坏了,此次他一同去秋收也好,也该磨磨性子,两年之后的春闱也能给他安排个一官半职。” “臣弟在这先替卿尘谢过皇兄厚爱了。”晏泰拱手行礼。 晏云睿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对了,差点忘了正事,朕这次召四弟前来,是想说卿尘年岁也不小了,该相看相看人家了,前些日子太子和齐王都定下了,朕想着卿尘也小不了几岁,你这个当爹的,可得上点心啊。” 晏泰瞬间苦了脸:“皇兄,您是有所不知,臣弟和阿柔早就同卿尘那孩子说了不知多少次了,可...唉...卿尘那孩子的性子您是了解的,他不听啊。” “那也不能任由他胡闹了,你抓点紧。”晏云睿按了按额角,似有头疼之状,他摆了摆手:“罢了,今日朕身体不适,你且先回去吧。” “是,臣弟告退。” 晏泰刚走出两仪殿,小福子就着急忙慌地从他身前经过,他唤住小福子问道:“小福公公这么着急是去做什么?” 小福子止住脚步,回身对宁王行礼道:“回宁王殿下,陛下他头疾又犯了,奴才去给陛下拿药。” “头疾?陛下何时患了头疾?”晏泰疑惑。 小福子:“回宁王殿下,已经有两个月了。” 晏泰:“可有御医查出病症?” 小福子:“御医早已替陛下诊治过了,但并未查出病症。不过开了些缓解镇痛地药丸,奴才便是去拿那个药。” “好,本王知道了,你且快去吧。” 离开了皇宫,晏泰刚踏进王府,宁王妃就急匆匆地迎了上来,面上又喜又忧。 第129章 示好 “阿柔,你这般急匆匆的是怎么了?”晏泰也快步迎了上去。 宁王妃牵起晏泰的手就往府内拉,一边走一边道:“你可算回来了,知道刚才来了吗?” 晏泰问:“谁来了?” “永安侯。” “那还真是稀奇。”经过花园凉亭,晏泰和宁王妃顺势坐下,挥了挥手示意侍从倒茶,复道:“那老匹夫来王府做什么?” 宁王妃斜了一眼晏泰,笑骂道:“人好歹是永安侯,而且你猜他过来做什么?他想与咱们王府结亲。” “这就更稀奇了。”晏泰将水杯重重放在桌案上,皱眉道:“阿柔,你可知今日陛下召我前去所为何事?” 宁王妃摇头。 “为了阿垚的婚事。” 宁王妃眉毛微挑:“赶巧了。” 这时侍从匆忙走了过来,禀报道:“王爷,王妃,中书令杜大人到访。” 两夫妻面面相觑,今日宁王府可真是热闹,连杜相都亲自来了,晏泰摆了摆手示意侍从退下,而后携宁王妃快步走向府门去迎接杜相。 杜若虚已近五十,但他身形瘦长,背脊笔直,从背影看气场丝毫不弱于年轻人,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位容貌娇艳的女子,看年岁约莫只有十六七左右;只等了一会,见宁王夫妇亲自前来迎接,他赶忙侧头示意身旁女子一同向宁王行礼: “老臣见过宁王殿下,见过宁王妃,冒昧来访还望宁王殿下不要介怀。” “明舒见过宁王殿下,见过宁王妃。” 晏泰略打量了一眼那女子,而后抬手回礼道:“杜相不必多礼,先随本王进府吧。” 宴客厅 晏泰和宁王妃坐在上首,示意侍从替杜若虚和杜明舒端上了茶水和糕点,道:“杜相平日里公务繁忙,今日竟还特意抽空前来宁王府,可是有要紧事?” 杜若虚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女儿:“说来惭愧,老臣实在羞于启齿。” 宁王妃将杜若虚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又瞧他口中所说的小女儿,虽面上带有恭敬之意,但眼底好奇之色尽显,心下已经有了四五成算,赶在自家夫君之前开口道:“杜相,本王妃方才听您说,这是您的小女儿,是叫明舒对吧?” 杜相原本的难言神色因宁王妃突然的搭话有所缓解:“正是小女明舒。” 杜明舒十分有眼力见的站起身,行礼道:“明舒早前听闻王妃您的贤名,今日有幸瞻仰,心中十分欢喜,王妃您比传言更加光彩照人。” “这孩子真讨人喜欢,不仅模样好,嘴也甜。”宁王妃捂嘴轻笑:“杜相您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杜若虚连忙站起身,躬身行礼道:“多谢宁王妃夸奖,既然王妃您起了头,那老臣也就厚着脸皮说了,宁王殿下,宁王妃您觉得小女可否与世子殿下结亲?” 今日真是赶巧了,且不说宁王世子在盛安纨绔之名流传甚广,可杜若虚乃当朝中书令,正二品大员,又岂会缺少贤婿人选,晏泰眼底审视一闪而过,他抬起茶杯示意杜若虚道:“既然如此,杜相更不用如此拘谨,且先坐下同本王品一品这茶。” 宁王妃与宁王多年夫妻默契十足,起身上前牵住杜明舒的手,道:“本王妃见明舒十分欢喜,请她随本王妃一同去花园走走,杜相不会怪罪吧。” 杜若虚刚端起的茶杯又被匆匆放下,拱手道:“小女年幼,倘若她有莽撞之处,还望王妃莫要计较。” 宁王妃摆手笑道:“杜相多虑了。” 杜若虚眼看着自家女儿被宁王妃拉走,他虽然不担心王妃会刻意为难,但也忧心从小娇惯长大的小女儿不知轻重冲撞了王妃,哪怕她再倾心于世子,结亲也绝无可能了。 晏泰唤了一声杜大人,拉回了忧心老父亲的注意后,道:“杜大人不必担心,阿柔只是带着杜小姐在府内转转。” 杜若虚陪笑道:“是,宁王殿下。” 这边晏泰有一搭没一搭同杜若虚聊着政事,另一边气氛要颇为和缓一些,宁王妃领着杜明舒在花园逛了一圈,叫唤了两声累,就拉着杜明舒在凉亭中坐下来,侍女们赶忙上前倒好茶水后退至两侧等候吩咐。 宁王妃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笑问:“卿尘这孩子性子随意,他在盛安的名声也不太好,本王妃和他的父王先前还担忧没有女子能瞧得上他,都不敢为他仔细挑选各家女子,怕耽误姑娘的前景。” “王妃您多虑了,在明舒眼中,世子殿下是顶好的。”杜明舒面带羞色。 宁王妃唇角微勾,轻拉起杜明舒的右手,道:“好孩子,盛安城传言卿尘凶狠好斗,性子也...不太好,你可有所耳闻?” “明舒听过的,可明舒眼中的世子殿下却不是如此,就拿半年前在添香阁那次与萧少爷冲突,世子殿下可是救了那名女子,所以明舒相信世子殿下本心是极好的。” “卿尘能被明舒这般青睐,是他的福气,可本王妃听闻上次游园会,齐王殿下似乎对你....”宁王妃点到为止。 杜明舒闻言脸上肉眼可见的泛红,她着急地解释道:“明舒当时无法当众驳了太子殿下和齐王殿下的面子,事后明舒也同齐王禀明了心意,我同他讲过世子殿下的过人之处,齐王殿下怜我一片痴心,便另择他人了。” 宁王妃眉头微挑,言语温和,循循善诱道:“哦,不知明舒向齐王说了那些卿尘的过人之处?” “就...”杜明舒手指搅着手帕,提到晏卿尘脸色又由焦急转变为娇羞,道:“就明舒眼中,世子殿下心怀怜悯,又坚守同袍之义,无论样貌还是品性都是绝顶,当时太子殿下和齐王殿下还不信明舒所说,明舒同他们解释了好久,后来他们才相信。” “是吗?”宁王妃眼底已有了冷色,但言语依旧温和,道:“不过这婚姻大事,本王妃还需得过问一下卿尘自己的意见,不过明舒小姐温柔可人,模样又生得好,自是不必太过担心寻不到好夫婿。” 杜明舒现下一颗心都在晏卿尘身上,没有听出宁王妃言语中的客套之意,还以为此行自己已然讨了王妃欢喜,以至于在回府的路上,杜若寻询问之时,她的态度更是十拿九稳。 殊不知,在他们走后,王府内的夫妻二人愁容不加掩饰的显露了出来。 第130章 试探 “原以为陛下只是关心阿垚的婚事,不曾想还有这么一层,那杜相的丫头可真会惹事。”晏泰连带着对平日里敬重的杜相也颇有不满了起来:“这杜大人在梳理政事上当仁不让,可教养儿女却差了不少。” 宁王妃叹了口气:“想这些也没用,还不如想想该如何应对。” 晏泰沉思片刻后道:“陛下既然是明面上试探,说明此事还暂时翻不起浪,待今晚阿垚归府一同商议吧。” 也只能如此了。 戌时过半,晏卿尘终于回到了宁王府,他原想先回院中梳洗一番再换一身衣裳,可刚一进府就被侍从迎上前告知王爷和王妃在书院有急事商议。 只是刚进书房,就见自家父王和母妃正玩叶子牌不亦乐乎,晏卿尘略有些无奈:“父王,母妃,您们有何事这般着急?” 晏泰正聚精会神看着手中的牌顾不上回复,只摆了摆手示意他先随意,宁王妃则从容多了,她冲晏卿尘招了招手,笑道:“阿垚,先过来坐吧,母妃同你父王这一局快要结束了。”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彷佛吃定了宁王赢不了她。 果真,晏卿尘椅子还未坐热,对面的父王就缴械投降了:“又输了,阿柔你就不能让让我嘛?” 宁王妃丝毫不为所动,摊手道:“平时让的还少吗?这些年你的牌技半分不见涨,那肚子却圆润了不少。” 晏卿尘轻咳一声,已掩盖笑声,道:“现在可以同儿子说了吧?” 宁王妃推了推晏泰:“你来说吧。” 晏泰收起玩笑神态,正襟危坐同晏卿尘讲明了从他进宫面圣开始,一直到杜若虚来访的所有经过,结尾补充道:“杜明舒或许是真倾心于你,但她的无心之举也让陛下开始怀疑你了,今早宣我进宫便是试探的开始,而永安侯和杜若虚都是其中的棋子,我猜这背后或多或少有陛下及两位殿下的试探。” “即便我们宁王府没有任何威胁,还是会引来各种猜忌。”宁王妃愁容渐起:“你从小就皇宫和王府两头跑,陛下是看着你长大的,即便是养成了他想看到的样子,还是不放心,他已经稳坐那个位置十几年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阿柔慎言。” “母妃...” 父子俩默契开口,宁王妃也知自己一时失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晏卿尘对宁王妃安抚一笑,不以为意道:“儿子知道,父王和母妃是心疼我,可都不过是一些虚名而已,既然皇伯父不放心,那我们就让他放心好了。” 晏泰见他似乎已有打算,遂问道:“你打算如何做?” “有个初步设想,后续实现还需要慕白敛他们的协助。”晏卿尘沉吟片刻后道:“不过,最重要的一环还需要父王和母妃的支持。” 宁王妃跃跃欲试,好奇道:“什么事?” “既然皇伯父已经明面上催促父王要着急我的婚事,就要做给他看,你们已将此事放在了心上,第一散布出为我选世子妃的消息,第二找个由头向盛安城内的高门贵户都送去宴客请柬,尤其是那些有适龄婚嫁且还未有明确婚配女眷的府邸,时间就定在三日后,恰逢休沐。” 宁王夫妻隐约品出了自家儿子的意思,宁王妃虽喜欢热闹,但也略有担忧道:“万一你的名声真的...那母妃何时能抱到孙子孙女?” 晏卿尘无奈扶额:“母妃,我才年过十八,您谈论此事属实尚早。” 晏泰附和道:“就是,本王的儿子模样生得如此俊俏,他要是有喜欢的姑娘,本王相信只要稍加努力就能让人姑娘倾心不已,本王当时不也是这般追到夫人的。”神色中带着莫名的自豪。 宁王妃:“....”说起这个,她就来气。 眼见两人又要闹腾起来,晏卿尘十分有眼力见的转身快步离开了书房,给他们留下充足的发挥空间。 *** 第二日,云鹿书院丁六堂内。 “什么?”慕白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他最信任的晏哥,嘴唇颤抖:“晏哥,为什么是我,不是阿哲或者阿止?” 白芷捂着肚子大笑,道:“还能为啥,当然是因为你抗揍啊?” “这不公平,我认为既然晏哥有事,那么作为他兄弟的我们仨就应该共同应对。”慕白敛说得义正言辞,然在对上晏卿尘审视的目光时,蔫巴了下来,“至少...晏哥你到时候下手轻点行吗?” 晏卿尘故意逗弄他道:“这可就有点难办了,我得和你闹得越凶越好,当然如果你能打过我,自然不用受伤了。” “我的命好苦啊....” 慕白敛一阵捶胸顿足的哀嚎,戏份属实过了些,白芷简直没眼看。 晏卿尘懒得搭理他,继续道:“和兄弟一言不合就反目只是其中之一,还需得一位信得过的女子同我演场戏,坐实我好色风流之名。”说到这里,他难得面露难色:“我从未与女子有过多接触,顶多是偶尔去添香阁听曲,一时间不知从哪里寻人,且还是能叫得上名号的。” 不曾想一向泰然自若的晏卿尘也有为难的一天,白芷稍稍欣赏了一下这不一样的神情,而后扬起下巴略显骄傲道:“我有熟人啊。” 晏卿尘脑中莫名蹦出一个名字,脱口而出:“褚悠悠?” 白芷连连点头:“对呀,悠悠...额...褚小姐她与我们相熟,最重要的是我们于她有救命之恩,想来她会十分乐意帮忙的。” “我也觉得褚悠悠可以,反正也没有其他人。”慕白敛又死灰复燃凑了过来。 晏卿尘手掌握了握,复又松开,沉思了片刻后,淡淡道:“也只能如此了。” 得到他的准许,白芷第一时间拍着胸脯保证:“晏哥你放心,我一定做好这个说客。” 然,第二日白芷与褚悠悠约在惜云楼见面,低声向她表明来意之后,不曾想竟遭褚悠悠一口回绝。 “我不去!” 第131章 赏菊宴 白芷纳闷了,问:“为什么呀?就是演个戏而已,不会真的损坏你的名节的。” 褚悠悠摆摆手,毫不在意道:“我不在意名节。” “那是为什么不同意?” “阿芷,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次在游园会,因为晏世子我被杜明舒缠了多久,简直烦死她了。”褚悠悠想到杜明舒那一副嘴脸就来气,“我掐指一算,这次她肯定也在,要是又被她缠上了,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白芷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柔声劝道:“我知道你生气她上次莫名拉你与太子、齐王同行,但你换个思路想一想,她不是在意世子殿下吗?倘若她最在意的人,又是你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人,岂不是能气死她?” “诶....”褚悠悠神情一滞,好似从未想过这一方面,回味了片刻,笑道:“你这么一说,好像...大概...真的挺爽的。” “对吧!”白芷卖力附和。 褚悠悠一拍桌,豪气道:“行,我同意了,这个忙我帮了。” “真的太好,那我就先替世子殿下谢谢你了,事成之后他必有重谢。” “好,干杯!” 白芷暗暗抹了把汗,...终于搞定了。 ** “你们听说了吗?最近宁王妃好像在给那个小霸王找世子妃了,到处在搜罗适龄女子画像呢。” “是吗?难怪我夫君从尚书府底做工回来说,宁王府递了帖子邀请尚书携千金赴王妃的赏菊宴。” “我看这名义上是赏菊,实则是为了找世子妃。” “可不是,就是不知道哪家小姐会被看中,真可怜。” 杜明舒自珍宝阁出来,原本因为挑中了合适的头面去参加宁王府的宴会,却听见这三名妇人在言论,顿时心生不满,反驳道:“你们这群无知妇人休要胡言,能嫁给世子殿下是顶好的事,怎会可怜?” 那三名妇人不过是无聊说一下闲言碎语,不曾想竟莫名惹怒了贵人,她们连连连俯身道歉。 “哼,日后要是再让本小姐听见你们乱嚼舌根,定让人掌你们的嘴。” “是,是,小姐。我们再也不敢了。” 待杜明舒走远后,其中一名妇人狠狠啐了一口,道:“哼,刁蛮小姐配霸王,绝配了。” “唉,你少说点吧,省得再被人听了去。” “就是,就是。” *** 皇宫,两仪殿书房 太子晏明赫将协理的折子呈递给王长青后,见上首的父皇只低头批阅着折子,并未有抬头的迹象,他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 “父皇,儿臣听闻宁王府要举办赏菊宴,坊间都在传实则是宁王妃为给卿尘选世子妃。” 晏云睿不咸不淡回复:“挺好的。” “儿臣,还听说先前永安侯和杜相都曾去过宁王府,不知五叔何时与他们二位这般熟络了。” 晏云睿终于抬起头,目光锐利直直看向晏明赫,将他的这位太子小心翼翼地神情尽收眼底,顿生不满:“现下太子当以学习协理政务为主,旁的不是你该关心的。”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只是卿尘毕竟也是儿臣看着长大的弟弟...” 晏云睿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眼不见为净。 “长青,朕怎么觉得太子最近似乎变了?”晏云睿看着渐行渐远的太子,背脊依旧笔直,只是最近旁的心思却多了不少。 王长青恭敬回道:“许是最近皇后娘娘的病情一直没有好转,太子有些着急。” “皇后....”晏云睿沉默了片刻,站起身道:“说起来朕也有几天没有去太极宫了,走,随朕去探望皇后。” 王长青低头应和,随后高呼了一声:摆驾太极宫。 御医替慕容皇后诊脉说,皇后娘娘是因早年生产时落下病根伤了根本,又日夜操劳后宫琐事,身体一步步被拖垮了,只能温养不能根治。 晏云睿走近太极宫之前,屏退了想要上前禀告的宫女们,缓步走近了屋内。 慕容皇后静静地坐在窗边,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在那病容下依稀能寻见一丝皇后康健时的光彩,四十岁左右的年轻,脸上除病容外并没有太多岁月留下的痕迹,只是曾经那双明亮动人的眼眸,如今却黯然无神。 眼见自己的发妻竟被病痛折磨成如此模样,这是陪了他二十几年的发妻啊,晏云睿心间一痛,快步走上前替她披好掉落半截的毛毯。 “皇后怎么不躺在床上好生歇息?” 慕容皇后才回过神,想要起身向晏云睿行礼,却被晏云睿按住了身体:“皇后身体不适,你我夫妻之间不必多礼。” “臣妾一直躺着,身子都躺软了,就想着起来坐一会。”慕容皇后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多谢陛下还记挂着臣妾,时时过来探望,只是臣妾的身体,臣妾自己知道,怕是快行将就木了....臣妾...” 晏云睿快语打断:“皇后这是说的哪里话,朕已经命御医替你寻最好的药来温养身体,不要多想,好好调养。” 慕容皇后又是一笑,继续方才被打断的话:“陛下,臣妾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看着两个孩子成家,太子性子向来沉稳,素来也与臣妾亲厚,他最近或许太过于忧心臣妾的病情失了些分寸,说了不恰当的话,或者做了不合适的事,还望陛下看着他一片赤诚的孝心,不要太过于责怪他。” “还有朗儿那孩子,性子机敏,仗着宠爱也颇有些骄纵,倘若日后他犯了错,也请陛下多顾念父子情谊,不要太过于苛责。” “最可怜的便是臣妾的小五...他还那么小,陛下答应臣妾一定要好好教导小五,好吗?” 晏云睿神色复杂,面对皇后托孤似地言论,他想要辩驳却无能为力,嘴唇几张几合最后只能艰难地吐出一个“好”字。 “多谢陛下,如此臣妾也能安心了。”慕容皇后地眼底爆发出一瞬间地光彩,但很快又消散了。 第132章 红颜旧,人心变 晏云睿一时间竟觉这太极宫内布满了阴沉沉的死气,他强迫自己陪着慕容皇后待了一会就再也坐不住,交代了几句要好生照看皇后娘娘之类的话后,就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了。 病影残妆卧凤帷,君恩恰似暮云归。 慕容皇后轻笑一声,回头继续看着窗外的红墙出神。 晏云睿不想承认自己是怕了,他像是对王长青,又像是喃喃自语:“皇后身体柔弱,坐太久恐打扰她休息。” 王长青已跟在晏云睿身侧三十余载,又如何不了解这位陛下,过了一会,他缓缓回道:“陛下对皇后娘娘的用心良苦,娘娘深明大义会理解的。” “嗯。”晏云睿坐在轿辇上转身看了眼太极宫的方向,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两仪殿。 晏云睿刚踏进书房,丽嫔就迎了上来。 “臣妾见过陛下。” 娇滴滴且充满活力的声音,一下就洗去了晏云睿心中的沉闷,原本恼怒丽嫔无诏前来,火气一下消散了。 “起来吧,丽嫔无故来两仪殿,有何事?” 晏云睿虽言辞上有些许苛责,但语气却是和缓的,丽嫔上前挽起晏云睿的手臂,撒娇道:“陛下已经有些日子没去臣妾宫里了,当然是想陛下了,还望陛下不要怪罪臣妾不请自来。” “朕看你不是想朕了,又是为了你那不争气的弟弟吧。”晏云睿挥了挥手示意殿内宫人都退下,而后拉着丽嫔径直走向书房后专设的稍作休憩的偏房内,又道:“朕之前也同你说过,只要两年之后他能顺利从云鹿书院结业,无论是结亲还是官职都少不了他。” “臣妾这不是听说宁王妃要为晏世子挑选世子妃,永安与世子同岁,家里也在为此事着急,臣妾又拿不定主意,这不就想着来问一问陛下。”丽嫔顺势躺在了晏云睿怀中。 “就你最机灵。”晏云睿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放心吧,只要你听话,朕不会忘了他的。” “臣妾,多谢陛下。” 红绸帐暖,阴阳调和。 *** 两日后,宁王府赏菊宴开。 宁王府从未大张旗鼓宴请过这么多人,凭着宁王的身份盛安城有头有脸的家族几乎都来了,也因这宁王妃传出去的口信,他们也不是不知道这次赏菊宴的真实目的。 虽担忧晏世子的名声,自家女儿嫁到宁王府恐不会好过,但晏世子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真真是喜忧参半。 褚悠悠同父亲一起到达宁王府后,被侍女引到了女眷所在地,她眼见杜明舒也后脚被引了过来,莫名有些心虚,她借着人群挡住了自己的身形,悄悄溜出了菊园去寻找白芷,让她再给自己打打气。 找了一圈,终于西侧远离人群的一个凉亭找到了白芷一行人。 凉亭中,只有白芷,慕白敛还有文哲三人,晏卿尘因为是此次的宴会的东家之一,免不了与宁王夫妇一同去迎接过府的客人。 褚悠悠离得有些远,只看见慕白敛神情有些激动向两人说着什么,而白芷和文哲则是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她顿了顿,还是决定上前去寻白芷。 她认为神色激动的慕白敛,实际上是苦着一张脸,向两人抱怨:“你们说,晏哥是不是真的不在乎我?为什么每次这种苦差事,都是我来做?” 这两日慕白敛并未再提及此事,原本以为他已经接受了,不曾想临了又心有不忿。 文哲安抚地拍了拍慕白敛地肩膀,他不是挨揍之人,实在是没有什么立场劝慰白敛,故沉默不语。 但白芷就不一样了,她道:“白敛,你得换个角度想,正是因为晏哥相信你,在乎你才将这么重要的事托付给你,晏哥也说了不说,要是你有本事揍到他,他全然不会怪你。” 循循善诱,看慕白敛的模样像是真的听进去,白芷打铁趁热道:“晏哥诶,盛安城人人称道的霸王,无论是脾性还是身手都不是一般人能及的,这简直就是你翻身的好机会。” “怎么说?”慕白敛已经双眼泛光了。 果真好忽悠,文哲扶额低头,不忍看他这般痴傻模样。 白芷轻咳一声,继续道:“当然是拿出你看家的本事,与晏哥一决高下,一旦你能打倒晏哥是不是证明你慕白敛也很厉害,那距离你当侠客的梦是不是又近了一步?” “是欸,我之前怎么没有想过这个。”慕白敛茅塞顿开,双手一把握住白芷的肩膀,激动道:“阿芷,虽然咱们经常拌嘴,但...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我。” “哈哈。”白芷心虚干笑,“你知道就好。” 恰逢,褚悠悠走到近前,他们都知道她是另外一个关键人物,对她的态度更加亲近了些。 “褚小姐可要一同坐一会?” 文哲歪头微笑,他不似晏卿尘张扬,不似慕白敛跳脱,只要不说话在四人中往往会被忽略,这时褚悠悠第一次看清他的长相,他周身自带书卷气,温润的面庞上,一双眼眸清澈如水,不知怎么的,她原本已经沉寂的心又突地一跳,耳尖发热了起来。 但也只有一瞬,褚悠悠很快收敛心神,回以礼貌一笑:“不了,我同阿芷说几句话就好,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自然没有意见,白芷站起身跟随褚悠悠走到不远处,问:“怎么了?” 没了其他人,褚悠悠瞬间泄气:“阿芷,我还是有些担忧。” 白芷心里一个咯噔,心道不能临了坏事啊,她可是向晏卿尘拍胸脯保证过的,安抚道:“悠悠你放心,世子他一定会掌握分寸的,不会陷你于不利境地的,一切污名都将是他自己承担。” 她抬起手握住褚悠悠的手臂,想给予她支持,褚悠悠想起方才杜明舒那势在必得的神情,还是有些担忧,一把握住白芷垂下来的左手,道:“阿芷,我真不是担心名声,只是杜明舒她父亲乃是中书令,我担忧她日后心生怨恨,指使她的父亲在官场上为难我爹。” 原来是这样,白芷松了口气,道:“杜相向来公正,他真的因为杜明舒的那点儿女情长,以致于在政务上有失偏颇,那他也坐不上这中书令的位置,就算真有此事发生,世子殿下自会帮你摆平,放心吧。” 褚悠悠终于没有了顾虑,亲昵地捏了捏白芷地手掌,道:“我不管,这次我可是帮了大忙,到时候你可得好好答谢我。” “这是自然。”晏卿尘嘴角扯出一抹微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两人身侧。 第133章 造势 乖巧迎客属实不是晏卿尘的风格,本次赏菊宴本就是做给上面看,更无需顾及什么颜面一说,挑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四品官,当着他的面撂了挑子,懒懒散散的模样遭宁王一顿骂,不耐烦顶了几句嘴,便甩袖离开了。 众人只是短暂的停顿,而后又自顾自与周围人进行交谈,仿佛此情此景在他们看来再正常不过了,倘若晏世子一直乖巧立在宁王和宁王妃身侧迎客,才是不正常。 晏卿尘闲庭信步走向自己的院落,一路上遇到有人同他打招呼,他也是一脸不耐烦爱搭不理的模样,要是遇见向杜相这样在朝堂上德高望重的官员,哪怕是宁王也要给三分薄面,他才会不情不愿驻足回礼。 只是好不容易远离嘈杂的人群,拐进自己的院落中时,就看见白止与褚悠悠举止亲昵,不知在说些什么,他背在身后的手掌下意识握紧,原本准备等两人说完再过去,但在褚悠悠一把握住白止的手,而他还没有立刻挣脱之时,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躁意,促使他来不及思考就走到了两人身侧,开口道: “这是自然,事成之后本世子一定会好好答谢褚小姐的。” 褚悠悠下意识收回了双手,强装镇定对晏卿尘行礼道:“见过世子殿下。” 晏卿尘颔首:“褚小姐不必多礼,待会本世子还要仰仗褚小姐配合。” “世子殿下您放心,悠悠一定全力配合。”褚悠悠看了眼白芷,而后道:“那悠悠就不打扰各位了。” “请。”晏卿尘侧身。 他转头准备走向凉亭时,见白止还依依不舍看着褚悠悠离去的背影,松开的手掌又下意识地握紧,快步离开了原地。 慕白敛方才受到白止的鼓舞,如今士气正浓,这会见到晏卿尘丝毫不怂了,还扬言道:“晏哥,今日我..慕白敛就要名震盛安城,成为一代传说。” 晏卿尘不明所以,疑惑看向文哲,后者忍俊不禁向他描述了方才白止劝说慕白敛的全过程,他鼓励的拍了拍慕白敛的肩膀,道:“不错,有志向,待会就看你的表现了。” 四人说说笑笑,一直等到巳时末,侍从前来汇报宾客已到齐后,他们便起身前往本次的宴请宾客的主要场所:王府花园。 因着宁王妃本身就是爱花之人,当初建府时花园修建的格外用心,不仅占据了王府的整个中心地区,还分了山水和花草两大区域,山水主要涵盖了人工打造的池塘以及修饰用的景观石,堆砌已造假山之势,而花草则是到处搜罗的奇花异草,整个四季都能看到不同的景象。 宁王妃将官员们和他们的女眷分别安置在了两侧,以一条拱桥相连,能两相遥望,却又不用在意男女大防。 四人入场后,简单寒暄了几句便直奔角落位置。 那些官员们除了每日朝会聚集之外,其他时间鲜少能聚集这么齐,几壶茶后,下位者向高位者吹捧,高位者又相互试探,场面正酣,白芷左右观察了一下,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时机到了,她对其他三人使了个眼色。 好戏就要开场了。 “本世子叫你滚,你没听见吗?”碍于慕白敛扭扭捏捏一直下不定决心开口,晏卿尘只好先发制人。 “不过就是几句玩笑话而已,你至于闹得这么僵吗?”一开口慕白敛就察觉自己气势稍弱,没能完全抬起情绪,担心被自己搞砸,后背瞬间冒出冷汗。 然,晏卿尘像是被点燃了炮仗,抬脚就踢翻了慕白敛的椅子,骂道:“本世子就是看你不爽了。” 慕白敛紧张的握紧手掌,气呼呼地模样在外人看来他是在隐忍,但白芷站在他身侧,能明确感知慕白敛地情绪,她灵机一动,拉了拉慕白敛地衣袖,声音不大不小,却又恰好能让在场的人都听清。 “白敛,这么重要地场合,你就同世子殿下道个歉,赔个不是,省得成为盛安城地笑话。” 看似灭火,说好话,实则拱火,挑软肋。 关键词盛安城的摄入,慕白敛一下就进入了角色。 只见这位陌生穿着云鹿书院院服的男子劝说完,原本还在隐忍的慕白敛仿佛多年的委屈一下子被点爆,众人还来不及反应,慕白敛就上前也一脚踢倒了晏卿尘的椅子,要不是晏卿尘反应快,此时说不定早就倒地上。 “我呸,凭什么每次都是我低头?” 晏卿尘站稳后,不由分说就一拳砸了过去,力道生猛,只听见嘭地一声,慕白敛被撞击在地上,后者也不甘示弱,站起身来就与他缠斗了起来。 慕白敛虽力道不及晏卿尘,但他也同样受过慕将军多年地训练,拼着全力也能与晏卿尘不相上下。 慕风也在此次地宴会中,他原本就在同宁王交谈,以为两个孩子只是闹着玩没太在意,不曾想竟都下了死手,两人脸上身上都挂了彩,眼见慕白敛逐渐落了下风,他再也坐不住,冲上去一人一脚分开了两人。 “老爹你让开,我要同这狗屁世子一决高下。” “高下你个头。”慕风一巴掌呼了上去。 原本与晏卿尘打地浑身挂彩也没嚎一声,现下到时被慕风一巴掌拍得滋哇乱叫,慕风懒得搭理他,面容严肃对晏卿尘道:“你们俩人向来关系好,不至于为了一件小事闹成这样,给本将军的面子,今天大家先冷静一下,日后还是朋友不是?” 晏卿尘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不屑道:“哼,让他给本世子道歉,本世子再考虑继续带他玩~”玩世不恭的态度,不禁让人有些生气。 宁王不待慕风开口,上前就是一脚,踹的晏卿尘连连后退,恨铁不成钢道:“混账东西,好好一个宴会被你闹成这样,你还有理了,还不快给慕风将军和慕少爷道歉。” “做梦。”晏卿尘啐了一口,扒开人群头也不回的走了。 慕白敛更是对着他的背影,大喊道:“呸,谁再和你这个霸王来往,谁就是狗。” 第134章 乌龙 救命,他们两人除了一身蛮力,身手了得以外,这戏也太差了吧。 这是什么中二绝交台词!先前白芷企图让两人对对串词,当时慕白敛怎么说的?他拍着胸脯道:别说笑了,吵架谁不会啊? 没有事先准备就出现了让白芷觉得十分尴尬的对话,她严重怀疑会有人相信他们真的闹掰了吗?她低着头,死命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笑出声破坏气氛。 然,就在两位主人公离场,宁王一番赔笑道歉之后,场面总算缓和了不少,白芷帮着侍从收拾着残局时,就听见两位官员小声讨论。 “这慕公子不是一天天只跟在世子殿下的身后吗?怎么说闹掰就闹掰了?” “说不得就是两个小子一时冲动,气消之后自然就和好了。” “罗大人,你刚才没看见两人打得多狠吗?”这位大人还看了看周围,没见到宁王才放心低声对那位罗大人道:“要我说就是世子殿下性子太霸道,一言不合就同那慕公子打了起来,半分不顾及昔日的同袍之义。” “你说的也是。”罗大人赞同点头。 白芷:“....”还真成了。 看来全归功于他们打架卖力,确实挺狠的,两人最后都打急了眼,白芷都能想到待会晚些时候再见到慕白敛时,他铁定会一顿控诉。 得到满意的反馈,白芷抬眼找了找文哲,快步走到他身前,低声说:“效果不错,我已经听到有大人开始不满晏哥不顾同袍之情了。” 文哲点头:“嗯,还有一出戏呢。” 这场宴会名义上乃是宁王妃邀请盛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前来赏菊,晏卿尘当众闹了这么一出已然是打了自家人的脸,众人以为晏世子接下来会消停下来,不曾想一个不注意竟跑到了女眷那一边去,又闹出了事端。 “晏世子请自重。”褚悠悠神色惊恐,双手捂住胸口控诉着眼前人。 晏卿尘轻佻一笑,“褚小姐,你姿色卓绝,气质又如此出众,本世子一见你就不由自主想要亲近你,你为何如此抗拒?褚小姐难道不知母妃办这场宴会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本世子选妃...早一点..晚一点都一样。” “你..”褚悠悠身形颤抖了起来,眼底竟蓄起了泪花:“你堂堂世子如何能说出如此孟浪的话,还对我..对我...”她咬紧牙关,似难以启齿。 白芷和文哲赶到时正巧看到这一幕,不禁在心中为褚悠悠竖起大拇指,还得是悠悠,演技这一块不论是表情还是情绪都非常到位。 有人欢喜就有人忧,或许别人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但杜明舒却看到了整个过程,虽然有一段被晏卿尘挡住了,但从褚悠悠的反应立马就能分辨两人之间发生了何事。 杜明舒咬紧下唇,双手死死地攥着手帕,努力压抑着内心翻涌地情绪,嫉妒...不甘...愤恨..所有种种在心中不断翻涌,明明她都已经拉下来面子请父亲上门提亲,明明她早就向他表明过心迹,明明方才最先看到他的是自己...他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忽略自己? 为什么站在他身边的不是自己? 所有的不满与不甘快要喷涌而出时,杜若虚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侧,伸出手掌重重地握住了她的肩膀,这一握瞬间让杜明舒冷静了下来,她顿时后背发凉,方才..她险些因为嫉妒放下了身为大家闺秀的冷静自持。 “唉,儿啊,如今看来,你心仪之人实乃良配,不如趁早放下,日后爹爹定会为你择一位良人。” “不...”杜明舒下意识想要反驳,但此景此情她无法言说。 “不要再说了,待那边宁王处理完,老夫就去向他请辞归府,不日也会亲自登门拜访谢罪,你就安生在府内待着,同你母亲学习如何处理内务吧。”杜若虚面容严肃,不容辩驳。 而那边宁王浑身怒气,一巴掌扇了过去。 “混账东西,宁王府的颜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晏卿尘抬手捂住被打的那半张脸,哧笑道:“父王,儿子不过是同褚小姐玩闹,根本没有碰到她,谁知道她自己跟个贞洁烈女似的,属实没劲。” “混账玩意。” 宁王恨铁不成钢骂完,又和颜悦色问褚悠悠:“褚小姐,这臭小子说的可是真的?” 褚悠悠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点了点头。 褚尚书原本见女儿受欺负了,对方还是晏世子,内心喜忧参半,悠悠是他的独女,他断然不想看到她受委屈,但上次她一连错过了两位皇子,退而求其次...晏世子也还不错,只要嫁过来,说不定他日后不说往上在爬一爬,至少晚年无忧了,他想着要真是悠悠的名声坏了,嫁进王府也是不错的了。 可..这没碰上,他有点搞不懂自己女儿为何这般激动了。 褚尚书张了张嘴,又不知说什么,最后选择沉默,只一脸为难的看向宁王。 “混账玩意,即便你没有轻薄褚小姐,也致使她受惊了,还不快给人褚姑娘道歉。” “对不起,本世子不该同褚小姐玩闹,害小姐受惊了,实乃本世子的过失,还望褚小姐谅解。”晏卿尘显然是被一口一个混账玩意骂烦了,满脸不耐,只想快点结束离开,这才不情不愿道歉。 宁王气地胸口只喘气,好在文哲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轻声劝解道:“宁王殿下您别生气,当务之急还是要安顿褚小姐。” “是,是。”宁王这才缓和不少,欣慰地拍了拍文哲地手,仿佛在说这么好的儿子,怎么不是自己的呢?而后他转身对褚氏父女赔笑:“褚尚书,褚小姐,今日实在是抱歉害你们受惊了,我这就安排下人送你们去客房休整,待褚小姐情绪稳定下来后,本王再安排人送你们回府,可好?” 褚悠悠站在她爹身后扯了扯他的袖子,褚尚书会意立马点头道:“好,全凭王爷安排。” 第135章 面具之下 待褚氏父女二人离去之后,宁王又躬身向在场的各位官家老爷们致歉,可即便如此在场的许多持观望态度的官老爷们也没有兴致再继续待下去了,一是经受不起更多惊吓,二是实在不放心将自己的女儿交给这么一个不着调的纨绔子弟;遂陆陆续续向宁王请辞,这其中就有杜若虚。 “宁王殿下,下官想起还有些政务未能处理,故向您请辞先行离去。” 晏泰笑着颔首:“杜相处理政务要紧,今日让杜相看笑话了,本王过去对那混账东西太过于宠爱了,以致于...唉...养成了这般性子。” “哪里哪里...”杜若虚想要劝慰几句,但想到自家女儿那张苦闷非常的脸,心中气恼,实在难以再说出违心的话语。 “前些日子杜相登门拜访那事...” 晏泰率先开口,还未说完,不料杜若虚却打断打断道:“那日实属唐突,说来也不怕宁王您笑话,小女她年岁尚小不懂事,那日回去之后她还埋怨下官自作主张,下官思来想去婚姻乃大事,小女嫁人乃是一辈子的事,还是需得她自己喜爱才是。” 杜若虚抬手向晏泰行了大礼,态度更加谦卑了:“都是下官太过于冒失,还望王爷不要怪罪下官。” 晏泰面上依旧温和,内心却忍不住骂了一句老狐狸,他抬手扶起杜若虚,道:“杜相您是哪里的话,本王只恨那混账东西不争气,不能与杜相您结为亲家,与杜相无关。到是本王要同杜相说一声抱歉,今日本来好好的宴会却败兴而归。” 既然已经说开,杜若虚也没了心理负担,又同晏泰相互吹捧了好几句,直至其他官员也来向宁王请辞时,杜若虚才得偿所愿离开,只是再去找杜明舒时,她已然不在原地,甚至整个花园也没了踪迹,他心头不由一跳:坏了,那孩子莫不是又去找那晏世子了。 只是他才与宁王道别,又是以女儿不喜世子为由拒绝,倘若告知宁王殿下让他帮忙寻人,万一真是他想的那边,实在难以交代。 杜若虚笔直的背一时间垮了下来,无奈叹了口气,唤来跟随自己前来的两名仆从,低声交代他们赶快在宁王府内找寻小姐。 而被三人正焦头烂额寻找的杜明舒本人此时也找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晏卿尘,他此时正巧走到了自己居住的院落外,身旁还跟着白芷和文哲两人。 “世子殿下。”杜明舒出声叫住了晏卿尘。 三人神色莫名的转过身,看着向他们快步走来的杜明舒,都不由心生疑惑:她怎么会在这里? 沉浸在不甘心境中的杜明舒,一见到晏卿尘就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世子殿下,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杜明舒...能否借一步说话?”情绪激动地她,差一点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 晏卿尘当然认识她,也知她对自己的心思,但奈何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不仅如此,只要他表露出一点想要与权臣结亲的想法,上面的人会寝食难安吧。恩宠是给予听话之人的奖赏,稍有不慎就会深陷泥潭,他赌不起,宁王府上下更赌不起。 当断不断,其心则乱。 “杜小姐有何事说便是。”晏卿尘面无表情,甚至有一丝不耐烦。 杜明舒被刺地心不由抽痛,她再也忍不住扑上去一把抱住了晏卿尘,双手紧扣,仿佛要同心上人永远不分开。 “世子殿下,为什么?是我那里不好吗,为什么你宁愿选择褚悠悠那等不知羞耻的女子,也不愿意选择我?” “你放肆。”晏卿尘颈间青筋暴起,这一刻他真的有些恼怒了,毫不留情一把扯开了杜明舒,“杜小姐,请你自重。” “为什么?”即便被晏卿尘无情甩开,杜明舒依旧不断重复着三个字。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本世子对你不屑一顾了,你又凭什么认为褚小姐比不上你,就因为你是堂堂中书令的千金,想必平时有不少公子向你陈情,但你却自命清高,认为自己该配得上最好的。” “让本世子猜猜你为何不选择太子和齐王。”晏卿尘冷哼,那双黑眸中射出冷酷锐利的光芒,“你作为中书令的千金不可能对朝中局势一窍不通,太子殿下与慕容家捆绑,他将来的太子妃势必出自慕容家,以你的骄傲不可能屈居人下,成为一个侧室,至于齐王,那就更简单了,他向来不务正业,一开始就不再你考虑的范围内。” “至于本世子乃是宁王独子,又深得陛下宠爱,从一开始就是你的目标,又何必表现得情根深种的模样?”晏卿尘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中传来,字字珠玑,又冷酷无情。 杜明舒难以置信望着眼前的男子,不由得后退了几步,“不是..不是的。” “不是?”晏卿尘嗤笑,上前一步走到杜明舒跟前,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调道:“别装了,杜小姐,你做的事本世子都知道。” “你..”杜明舒双目圆瞪,语调都有些颤抖道:“你..世子殿下,知道什么?” “安子谦。” 他怎么会知道?他知道多少? 杜明舒以为此生都不会再听到这个名字了,而且她明明早就已经将自己摘了干净,确信没有留下任何把柄....她脸上的深情面具再也伪装不下去了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杜明舒连连后退,方才有多深情,此时就有多惊慌,“今日是小女子冒犯世子殿下了,小女有些不适...先回府了,世子殿下...世子殿下不必相送。” 说完头也不回地逃离,越走越快地步伐仿佛背后有恶鬼在追赶着她一般。 人心不足蛇吞象。 杜明舒这一系列的反应,给白芷看迷糊了,她好奇走上前:“晏哥,你跟她说了什么,她怎么一副见鬼的模样?” 第136章 成果颇丰 “没事。” 晏卿尘拍了拍衣袖,继续快步走回院落,他要换掉沾染了甜腻脂粉香味的衣衫,将白芷和文哲甩在了身后。 白芷一脸莫名,疑惑地看向文哲,后者摊手道:“我也不知。” 好不容易等到晏卿尘收拾完,三人在屋内相对而坐。 “所以,晏哥,你方才到底同杜明舒说了什么?”白芷实在好奇,主要是她情绪转变的太快,是个正常人都会抑制不住那颗探究的心。 就连文哲也附和点头。 接连解决几桩麻烦事,虽然身上挂了彩,但此刻晏卿尘心情尚不错,他也不卖关子,开口道:“还记得安子谦吗?” 怎么会不记得,白芷和文哲默契点头回应。 “我的人查到杜明舒也曾与安子谦有过一段隐秘的...接触,只是她比较聪明,外加杜相为官也算清明,应当很少同家眷谈论过政事,安子谦并未从她那里获得太多有用的消息,就渐渐与她断了联络。”晏卿尘眼底闪过一丝不屑,“而后杜明舒曾派府中侍女寻过安子谦,这才让我的人抓住蛛丝马迹。” “杜相极为宠溺这位小女儿,以致于她性格十分骄纵,大抵是付出了真心却被骗了,心有不甘,其后性格大变,表面乖巧顺从,背地里却开始玩弄人心,我的人说她曾引得杜相的两位门生为了争夺她而争风吃醋,最后落得个赶出盛安城的下场。” “原本我以为她是故意在太子和齐王面前挑拨,如今看来不是,我还是高看她了,以为她能洞悉陛下对于宁王府的微妙态度,哼...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晏卿尘面带讽刺,对杜明舒的鄙夷显而易见。 在注重品性的时代,身败名裂就相当于向众人宣告:他晏卿尘,毫无用处,毫无未来可言。杜明舒就是运气不好,但凡她将这种死缠烂打,深情不已的人设放在其他人身上,说不定就成功了。 因着陛下的猜忌,晏卿尘不惜自毁形象,也要保住宁王府,这样的人不是杜明舒这种使一些小心思就能打动的。 不过,这场猜忌风波归根到底就是杜明舒无意间挑起的,于情于理晏卿尘都不可能接纳她。 思及此,白芷下意识放松了下来,高门大户的贵女也不怎么样么! ** 明面上,慕白敛和晏卿尘已经闹掰,两人脸上的青紫还未消退,至少在众人眼中他们二人一时半会不会和好了。 这就苦了慕白敛,课后他几次忍不住想要同晏卿尘搭话,都被白芷敏锐的制止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学,慕白敛这才在文哲的掩护下趁人不注意溜进了白芷和晏卿尘两人的舍房。 “晏哥啊...我还要忍多久啊?” 晏卿尘放下手中的茶杯,瞥了他一眼,挤兑道:“某些人说了,再同我来往,就是狗。” “汪汪汪~”慕白敛毫不犹豫叫唤三声,讨好地笑道:“那不是说给别人听的吗?晏哥你之前可承诺过不生气的。” 他这一番操作,白芷忍不住拍手道:“不愧是你。” 文哲扶额笑道:“白敛,你看不出来卿尘是同你说笑呢?” “我知道啊。”慕白敛一副觉悟很高的模样,道:“认主的狗忠诚不二,我永远对晏哥忠诚不二。” 白芷竖起大拇指:“慕白敛也就是你,能将如此狗腿的话说得这么高尚。” 慕白敛骄傲扬起下巴,一脸受用,文哲好笑摇头将目光移了开,没眼看。 晏卿尘嫌弃得推开凑得过近得慕白敛,无奈道:“好了,忍到秋收就差不多了。” 慕白敛总算是得到了准信,开始扳着手指头数距离秋收还有多久,“啊,还有五天?”他张开手掌,满脸又写上了煎熬二字。 晏卿尘开口阻止他继续抱怨:“五天很快就过去了,你可是夸下海口要同阿止一较高下,不知你的技巧学地怎么样了?” 慕白敛拍着胸脯自信满满:“我爹说那玩意闭着眼睛也会,到时候我肯定能赢阿止。” 就是不知万一他到时被打脸,又是何等说辞。 在晏卿尘和慕白敛没有往来的这些日子里,盛安城内关于晏卿尘在赏菊宴的所言所行都传开了去,人们对于这位晏世子更加嗤之以鼻了,甚至还有人扬言,宁王府迟早要被这位晏世子败光,宁王该趁早在生个靠谱的后代。 这些流言自然也传入了晏云睿耳中,当下他就召了宁王进宫。 “臣弟,见过皇兄。” 晏云睿开门见山道:“前几日赏菊宴上,卿尘那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这满城都传着关于他不堪入耳的流言。” “唉。”晏泰演技上身,痛心不已道:“皇兄,臣弟难受啊,臣弟就这么一个孩子...好好地不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这说也说了,他就是不听啊,这些日子更是越发的放肆了。”配合着话语,他还硬生生挤出了两滴泪。 晏云睿一时被他唬住了,痛斥道:“简直荒唐,待就秋收后让他进宫见朕,朕要好好骂骂他。” 抓住机会,晏泰继续哭诉:“早些年臣弟不慎受伤,伤了根本不能再生育,这事皇兄是这的,臣弟就这么一个儿子,宝贝的紧,却被臣弟养废了,简直愧对列祖列宗。” 晏云睿皱眉,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思忖了片刻道:“行了,你也别哭了,这孩子就是太过于骄纵了,待两年后倘若他还是这般不堪,朕替你坐主送他去北军磨练,待他彻底体会到民生疾苦,当会有所改观,再者军中以军功为首,到是他要是再这么胡闹,自有人能治得了他。” 晏泰装模做样抹了两把眼泪,感激道:“臣弟谢过皇兄得良苦用心,就怕...就怕那小子死不悔改。” “他敢!”晏云睿一拍桌案,大声道:“这事你就别管了,朕自会替你想办法。” “皇兄,那卿尘的婚事...前些日子杜相和薛侯爷还同臣弟说过,如今都没了音讯...” 晏云睿打断他:“他个混账,谁还敢将女儿放心交给他,你也别想了,他才不过十八,还不着急,等日后再说。” “是。皇兄”晏泰顺从点头。 晏云睿见不得他这般窝囊的模样,不耐烦挥了挥手:“你回吧。” “臣弟告退。” 第137章 秋收前夕 晏泰归府时正巧碰见了下学归来的晏卿尘,就顺势唤他同自己一道去了书房,将方才进宫面圣的事情说与了他听。 晏卿尘伸手替晏泰倒了杯茶,而后道:“没想到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看来儿子的这个纨绔要一直做到两年后了,军中...儿子势必得去。” 晏泰神情带有犹豫:“你真的想好了?军中可不比在盛安城。” “父王,还有两年时间,儿子会更加勤勉,定能快速适应。” 晏卿尘向来说一不二,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晏泰也不再多言,突地他似想起什么,神情紧张道:“这事可不能同你母妃说,万一被她知道我不仅没有阻止你,还支持你前去,非得跟我闹不成。” “放心吧,儿子一定不会出卖父王的。” “嗯。”晏泰这才放下心来,又交代道:“秋收一事,陛下十分关注,你须得注意。” “儿子明白。” *** 组织学生们去秋收前一天上午的最后一堂课下后,云鹿书院的夫子们在各个学堂上宣读着注意事项,不管是高兴的、忧愁的,期待的还是苦闷的学子们都必须接受。 丁六堂上,谢观看着底下脸色各异的学生们,严肃叮嘱道:“本次为期半个月,各位学子们尽量轻装简行,带好必要的衣物和日常用品即可,其他的一概慎重,进入村子后不会再有马车,需你们自己带着行李,步行进入村中安置点,一旦出发就必须听从各位夫子指令行事,一旦违抗轻者当下处罚完成其他同学的劳务,重者逐出云鹿书院,永不收录。” 逐出云鹿书院意味着失去了春闱的资格,再也无法在朝为官,此话一出,学堂下议论纷纷,似乎认为此次书院的处罚太过于严重了,按照院规,作奸犯科之徒才会处以逐出云鹿书院,永不再收录。 “谢夫子,学生认为逐出云鹿书院的惩罚,是不是过重了些?”王致远起立询问,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他态度恭敬了许多。 谢观捋了捋胡须,沉声道:“行秋收之举,便是让你等明白民生疾苦,陛下此前也曾在朝堂上引先贤所言‘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倘若你等连这点苦难都没办法承受,如何为天下万民立命?故,如若被发现临阵脱逃者,偷奸耍滑者发现一次轻罚,第二次则立即逐出书院。你们可听明白?” “学生明白。” “你呢?”谢观看向王致远问道。 王致远躬身行礼,恭敬道:“学生明白。” “好,今日下午的课取消,待会各位有序下学去收拾行囊,至于各位分组劳作名册,各位夫子们将会在明日一早公布。”谢观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外走。 考虑到分组的机动性,白芷赶忙追了出去唤住了谢观:“谢夫子,学生有事同您商量。” “有何事?”见是白芷,谢观面容温和询问。 白芷躬身行礼:“夫子,想必您先前也听闻晏世子和慕白敛之间的传闻了,对于他们关系恶化,学生很是痛心,或许可以借助这次秋收之机,让二人相互协作之后关系会有所缓和,学生请求将我、晏世子、慕白敛以及文哲四人安排在一组,这样我们四人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谢观思忖了片刻后道:“老夫可以答应你,不过你得和文哲看着他们二人,不可再闹出大动静影响其他人。” “好,学生谢过谢夫子。”白芷连忙道谢。 “嗯,快去吧。” 在谢观和蔼的目光中,白芷转身回到了学堂内,她对晏卿尘和慕白敛两人点了点头,表示事情已经办妥。 白芷回到桌案上将书本收拾好,就表现得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人道:“我先回去收拾行李了,明天见。” “明天见,祈祷我们分在一组,至于某个人爱在哪在哪。”慕白敛余光瞥见有人看过来,自由发挥来了一句。 晏卿尘冷哼一声,没有搭理他,只淡淡对白芷点了点头,而后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学堂。 “神气什么...”慕白敛不满埋怨。 白芷抿嘴偷笑,慕白敛包售后的,如果他生活在现代一定是个出色的售后工作者,零差评的那种。 “好了,你少说两句。”白芷假模假样劝阻。 “哼。”慕白敛也冷哼一声,扬着下巴不屑的走出了学堂。 白芷无奈摇头,不急不缓的收拾着东西,隐约听见了同窗们小声的讨论。 “这慕白敛和那晏世子先前不是千好万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看他们的模样好像准备老死不相往来一样,那慕白敛胆子也忒大了,敢当众给晏世子难堪, 不怕再打起来?” “谁知道呢?要我说那晏世子也太绝情了点,先前慕白敛在他身边跟前跟后的,听说在那日在宁王府两人闹得可凶了,你没看见两人脸上都挂了彩?” “我看见了,前两日谁敢触他们的霉头啊,你看咱们堂内除了白止谁敢同他们说一句话?” “我也不敢,万一他们也将我打了,找谁哭去?都惹不起。” “就是,嘘,别说了,白止还没走,小心他听了去,给那两人告状。” “应该不能吧,他平日里挺和善的。” “还是小心些好。” “也是,走吧。” 白芷等那两人走后,才抬头看向他们离去的方向,他们两人的父亲一个是四品官一个是从四品官,无论哪一个对于平民白芷来说都是大官,他们对她如此忌讳也是因为自己能与晏卿尘他们三人一同出入,即便知道她本身和善,也不愿过多得罪。 这就是人性,善弱者,可欺;善强者,需敬。 她已不在平等年代,成为弱者就意味着权利会被剥夺,所以..还好她早就抱住了金大腿。 有半个月不用与那些之乎者也打交道,还能额外休息一下午,白芷心情舒畅,一步不停留走回舍房。 第138章 出发 算算日子,秋收那半个月中她葵水会来,白芷收拾行李时将月事带用布巾裹好,塞在了最底层,好在她这个身体不像现代那具每次葵水来都疼的死去活来,所以每次只需要注意及时更换月事带就行。 原本她一个人居住在舍房时,她还能在屋内清洗,月事带便能二次利用了,但自从晏卿尘偶尔会去舍房小住几日,这能反复利用的月事带就成了一次性用品,每次偷偷更换之后就用火折子在茅房偷偷烧掉,有血气不好烧就随身携带一些小棉絮助燃,办法总比苦难多,即便有人发现她在茅房玩火,也能用一句太熏了,散散味来掩盖过去。 毕竟男士聚居地,那茅房的味道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白芷每次进去都会事先塞几块棉絮在鼻子里,以阻挡生化武器的攻击。 也好在她后来手上银两也充足了许多,不然哪有那么多闲钱每月都买十几条月事带,虽说这玩意不几个钱,但人在极度贫困时都是先紧着吃,不饿死就不错了,谁会在意舒不舒服? 白芷的物品不多,装了几件换洗衣裳,一大包月事带,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以及一些碎银子就完事了,今日晏卿尘不在,也没有课业需要完成,她喜滋滋的拿出话本子趴在床上,一边甩着腿一边看着。 这么悠闲的时光少有,得好好珍惜才是。 *** 第二日没有早课,辰时中所有云鹿书院学子都已到齐,此次出行还有一个要求不允许携带任何书童以及侍从,事必躬亲,但有了退学的警告在前,且那些诸如晏卿尘、萧庆予、薛怀明等高位子弟都没有再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其他人更是不会拿自己下半辈子的前途做赌注。 谢观在上首念着丁六堂分组的情况,每组五人,各有一名组长,组长最先公布,其后是四名组员,以此类推。 到白芷时,毫不意外她成了组长,其组员分别是晏卿尘、慕白敛、林崇、文哲,本次分组并不是严格按照每个学堂进行划分,故念到文哲姓名时,众人也没有太过于惊讶,只是吃惊于夫子竟还将晏卿尘和慕白敛分在一起,难道不怕他们又干架吗? 甚至有人对白芷投射了同情的目光,至于白芷本人,在意的是那位唯一一个分在他们组的外人林崇,此人就坐在慕白敛的左侧,在听闻自己竟被分配到了晏卿尘他们的小组内,已面如死灰。 林崇就是昨日对话的两人之一,也是认为白芷和善的那个人,昨日与他说话同伴名叫黄子舒,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保重。”神情以及语调都有些幸灾乐祸。 “多谢黄兄宽慰。”林崇苦着脸。 白芷心想,他们四人有这么吓人吗?待会她一定要与其他三人好好交代一下,善待组内新人,要让他感受到如家一般的温暖.... 所有注意事项各位夫子们再次向学子们强调了一遍后,才组织书院内一共三百四十二名学子背起行囊,骑马前行。 如此浩大的队伍能预想的是,这一次秋收将是所有养尊处优学子们的噩梦,他们将被带去一个完全陌生的且条件艰苦的环境,需要一边出卖体力,一边照顾好自己,这活脱脱就是古代版变形记。 白芷不知道云鹿书院的夫子们有没有设想过,这些学子们的身体从来没有吃过苦,会不会集体生病,甚至有受不了的人装病? 然而,白芷在看见三名提着药箱,并且各自身后跟着两名药童,将所有可能会用到的药材放入马车内时,便打消了方才的疑虑,夫子们教了那么多年的书,果然对于学子们那些陋习了解的一清二楚。 属实佩服! 最前方和最后方压阵的是是从城防营借调的五十名骑兵,暂归书院的武夫子,也是从五品的定远将军统领,有了这些骑兵的威慑,学子们更不敢造次了。 白芷的队伍靠后,为了展示对林崇的友好,她以组长的威名让其他三位对他表示了友好的欢迎,致力于让他感受到家的温暖,于是林崇接受到了慕白敛热情搭肩,文哲的礼貌问候,以及晏卿尘的冷脸点头,她隐约看见林崇身体略微颤抖...所以这应该就是感动的难以言语吧... 实则林崇是被惊得说不出话来,而且最后被晏卿尘冷眼注视,要不是凭借他常年的忍耐力,早就已经站不住了。 一行人有规律的骑行着,其他人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只有林崇最为沉默,白芷反思了一下方才他们的表现,决定换一种策略,她语调真诚道:“林崇,在秋收期间你有任何难处一定要同我讲,我一定会尽力帮你解决的。” 或许是感受道白芷传达的好意,林崇才终于扯出了今天的一个微笑:“多谢白组长。” 总算是撬开了林崇的口,得尽快摸清他的性格,才能为后面晏卿尘和慕白敛和好想出合适的应对策略。如果只有他们四人,晏卿尘和慕白敛和好只需要随便找个不相熟的人编一套故事就成,演戏的部分就可以直接掠过去。 如今多了一个人,就还得继续演戏,有点心累...大佬的圈子果然不是那么好混的。 .... 谢观说过此行的目的在离山东南侧的一个名叫焦家村的地方,虽说已知晓此行甚苦,但他们先前约定前去的知南就在焦家村附近,这对他们四人来说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现下时机正好,在闲暇时刻说不定还能约着一同前去赏枫叶。 由于人数较多,需要控制整体前行的速度,故他们第二日申时才到达焦家村,村长焦尚武率一众村民站在村口迎接他们。 安置点被设在距离焦家村不远的后山中,进入后山就需要经过焦家村,村中有不少老人和儿童,为了不误伤无辜,故学子们只能背着自己的行囊牵着马一步一个脚印爬上后山。 在后山的每一层平地上都设有几十到上百个不等的帐篷,白芷他们这一组大多都为丁堂学子,故被分配在了最上层的平台上。 白芷累的直喘气...没想到临了竟然还有按照成绩排序选\"座位\"这一说..... 第139章 铺位风波 五人组是最后一批到达驻扎点的,被随机分配了一个靠里面的帐篷,是五人大通铺,条件也太艰苦了一点,想象一下劳作一天回到大通铺,还全是五个大老爷们,那味道得有多大啊? 而且他们可能会成群结队洗澡,白芷势必是不能同他们一起洗澡的,心里正焦虑时晏卿尘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晏世子...好似也不太喜欢与旁人一同洗澡,或许可以拉他作伴,顺便明日去问问村中小孩,后山有没有隐蔽一点的山泉池。 小孩们喜欢整日到处疯玩,对后山环境应该十分了解,到时拿几个铜板诱惑一下,肯定没问题,思及此,白芷也稍微冷静了下来,兵来将水来土掩。 晏卿尘率先选择了最靠里的铺位,他将自己的行李放下后看了眼旁边的铺位,又看了眼白止,开口道:“你睡这里。” “啊?哦。” 白芷走过去时还不忘看了眼其他三人,文哲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微笑点头;林崇日常当鸵鸟,在场的一个他都得罪不起;至于慕白敛..神色复杂,他很想和晏哥一起...但碍于有外人在只能冷脸走到第二个铺位前,将行李放了上去,而后指着正中间的铺位文哲道:“阿哲,你睡这里吧。” 文哲转头问林崇:“你睡第一个可以吗?如果不行,我可以和你换。” 睡正中间林崇想想都觉得可怕,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睡第一个铺位就行。” 白芷他们五人看似不和睦,实则最顺畅,其他营帐内就有学子因为争夺铺位而大打出手的,甚至惊动了驻守的士兵,发生冲突的营帐距离白芷他们的营帐不远,白芷原想拉着晏卿尘一同前去看热闹,但被他一个眼神拒绝了,她只好转而邀请其他三人一同前去。 他们四人赶到时,两名发生突出的学子已经被两名士兵丢出了营帐,其中一名士兵可不就是城防营的伍长张金吗? 即便被士兵丢出了营帐,其中一人还在叫嚣:“老子就要住第一个铺位,老子住不成你也别想住。” “陆照你别太过分,我都已经将铺位收拾妥当了你才提出异议,明摆着针对我。” “老子就是针对你!”陆照毫不避讳。 看着两人争执,白芷脑中突然想起以前在央视看过的《动物世界》中的一句话,雄性动物对于领地通常有着强烈的占有欲和保护意识...莫名很好笑。 慕白敛听见白止的低笑声,以为他也知道两人之间龃龉,便道:“也不怪陆照针对周钦,实在是周钦那个兄长太混账了,而周钦还当着陆照的面说他姐姐的不是,要搁在我身上,我非得扒了周钦那小子一层皮不可。” 有八卦?白芷两眼泛光,连忙问道:“所以...实际上陆周两家是亲家,而周钦的兄长对陆照的姐姐不好?” “具体如何我不清楚,但前些日子听说周钦的兄长周阳要抬妾室进门,但陆照的姐姐不同意,因此两家生了嫌隙。” 文哲插了进来,道:“周阳?他不是半月前才成为太子中舍人吗?” 太子中舍人只是一个从五品,官阶并不高,但背靠太子...就难以言说了,或许他是因觉得自己傍上了太子,日后前途无忧,便丝毫不在意老丈人家了? 白芷将自己的想法说与两人听,慕白敛煞有介事点头:“准没错了。陆照的父亲陆大人是太常少卿,官职可比周阳要高上三阶,比周阳父亲高了一阶,陆照的姐姐可是下嫁,好像还不到半年,先前我看陆照和周钦两人关系还不错,不曾想这周阳刚坐上太子中舍人的位置,就闹出这样的事。” 新婚不到半年就急不可耐的抬小妾进门,也太猴急了,这周阳还真不给自己正妻颜面,连带着白芷对于这位支持兄长的周钦也没有什么好感了。 那边陆照和周钦两人眼看着又要干架,引来了更多驻守的士兵,强行将两人架住下山去寻谢观解决麻烦了,原本每一层驻扎的平台上都有十来个士兵驻守,一是防止学生私逃,二是防止突有猛兽攻击,如今倒是先来解决学子们之间的纠纷了。 热闹看完了,所有人也陆续回到自己的营帐中了,上山前谢观就同每位学子交代了,今夜先好生休整,明日一早听见鸡打鸣就得起床,没有及时到达集合点的学子们后果自负,如今看到士兵们雷厉风行的做法,多多少少对他们有了威慑。 此时天已经暗了下来,进了营帐没多久,士兵们就来唤每个营帐内学子们的组长去领取各自营帐的晚膳,白芷跟随士兵们的指引走过去时,才看见原来每一层都架有独立的土灶,书院的大厨都已到场专门准备膳食,这几天需要用的食材,除了鲜肉外其他都已经准备好。 白芷怀疑书院之前提前半天放假,就是为了让一批人先行过来进行准备,为了让各位学子们体验生活,云鹿书院真是煞费苦心。 真是十分简陋的一顿,两大份白菜猪肉粉条乱炖和五碗大米饭。 白芷提着食盒回到营帐时,已经做好了大家抱怨吃食不好的准备,以及打好了安抚大家的腹稿,但是包含晏卿尘在内的四个人没有一个多说一句话,都十分自觉拿起了自己的那一份吃了起来。 ??? 感情只有她一个人太矫情。 晏卿尘察觉到白芷的目光,眉头微挑,问:“怎么?不够吃?” 白芷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阿止,快吃吧,我猜待会会有士兵前来捞人前去打水。”文哲好心提醒。 “啊?为什么?” “笨,这么多餐具都需要清洗呀,就靠那两三个大厨怎么忙活得过来。”慕白敛塞了一口肥肉,含糊不清道:“军中...都..这样...” 白芷勉强听清了,也加快了速度,但还是忍不住好奇,一边吃一边问:“你们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第140章 假意劝和 慕白敛大口嚼着饭菜,快速扒拉完碗里的米饭,待全部咽下去后,道:“阿止,你可是忘了我爹的身份?我从小就在军营中长大的,怎会不知?阿哲更不用说,进书院前也经常拉他一起去我爹的中军营中。” 这点白芷倒是忽略了,那晏卿尘这么淡定的反应也就不足为奇了,不过对于一个能将书院舍房装饰的富丽堂皇的人,竟然能适应这么简陋的环境,有些不可思议。 “呼——”哨声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但却未掀开白芷他们的营帐,好似停在了隔壁的几个营帐中。 “你,你,还有你...跟我们走。”士兵严肃的声音很有穿透力。 白芷低声说:“还真是...” “嗯。”慕白敛一反平日里的懒散,快速将空碗筷放入饭盒,道:“你们也快些吃吧,今夜早些休息,明日还得早起。”说完便回到床边去拿换洗衣衫,看样子像是要去洗漱。 文哲也吃完了,跟在慕白敛后面也去拿衣衫,他问白止道:“阿止,我们去洗漱,你要一起吗?”至于晏卿尘,他现在与慕白敛还在假装决裂阶段,他便没问了,而且...即便是问了,按照卿尘原本的性子,也不一定会去。 白芷尽量让自己神态自然一些,笑道:“你们先去吧,我还要送餐具回去,而且晏哥...也还没有洗呢。” “哼。”慕白敛又自由发挥,扬起下巴傲娇地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扑哧~”白芷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对疑惑看过来地晏卿尘解释道:“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慕白敛他好幼稚...我觉得他是想要同你和好,又拉不下面子,才一直吸引你的注意。”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林崇的神情。 晏卿尘立马会意,进入了玩世不恭的角色。 “哼,谁稀罕和他做朋友,本世子早就说过了除非他跪下来道歉,本世子才会原谅他。” “晏哥,当时我也在场,其实你们也只是因为一点口角产生了冲突,想想你们之前那么多年的友谊...就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白芷再接再厉,苦口婆心。 林崇虽然低着头假装忙自己的事,但他的身子略微往他们这边倾斜,手里的动作也十分缓慢,以白芷多年的经验,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在装忙听八卦呢。 晏卿尘冷笑一声:“反正本世子是不可能先低头,最多...不用下跪。”说完,他故意对林崇说道:“你,叫什么来着?你说本世子说的对吗?” 林崇身形微颤,怎么也没想到晏世子会突然向他问话,呆滞几息后赶忙站起来,行礼道:“回世子殿下...” 话还没说完,晏卿尘不耐烦打断道:“有事说事,不用那么拘谨。” “是..林某认为..认为世子殿下和慕公子往日情谊当是..当是十分深厚,倘若因为一时误会..而断绝了往来...未免..未免有些遗憾。”林崇结结巴巴说完,手指紧扣衣衫,深怕下一瞬就迎来晏卿尘的暴怒。 然,等了一会也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只有白芷叮叮哐哐收拾碗筷的声音,林崇耐不住抬头向晏卿尘望去,只见当事人面容不耐,眼神飘忽,似陷入了沉思,心中当下松了一口气,或许晏世子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吓人,以往在课堂上也没见他无故发难,这两日相处下来他对自己人还算忍耐...只是人言可畏,他日后需要更加谨言慎行。 白芷向两人知会了一声便提着食盒走出了营帐,此时外面天色已经全黑,天空被树叶遮挡,只隐约露出了点点星光,营帐外十步一个火堆,将所有帐篷包围在其中,既可以照明也能防止夜晚野兽突袭。 归还完食盒,回程时正巧与伍长张金碰上了,白芷赶忙行礼道:“见过张伍长,咱们又见面了。” 张金辨认了一下白芷的面容,在脑中搜索到了几月前的记忆,忙笑道:“白兄弟?”他往后看了看,低声问道:“那位殿下也在?” 白芷点头,指了指前面第三个帐篷道:“世子殿下同我在一个营帐,此时就在帐篷内,张伍长要去打招呼吗?” 张金连忙摆手,而后又似乎觉得自己的态度过于抗拒,找补道:“不了,我还有任务在身,改日再去拜访世子殿下。” “好,我会向世子殿下转告的。” 白芷笑着目送张金快步逃离的背影,她故意与张金熟络,且让他知道自己身后靠着的是世子殿下,有了这一层关系..她日后晚上单独走出营帐沐浴应当不是问题了。 真好,又解决一桩麻烦事。 回到营帐,发现只剩下晏卿尘一人,便问道:“晏哥,你不去洗漱吗?” 晏卿尘放下手中的书,言简意赅道:“等你。” 白芷:“....”可是她不需要等啊,故意溜溜达达回来这么晚就是为了和其他人都错开。 晏卿尘没有注意到白止情绪的变化,放下书后就自顾自去从行李中拿出一套衣衫来,见白止只是那件衣服还磨磨蹭蹭的,便催促道:“快些吧,时辰不早了。” 白芷挣扎道:“晏哥,你不觉得那么多人一起洗过的水...有些脏吗?” 见他一脸为难,不愿将就的模样,晏卿尘语调带着一丝得意,道:“跟我来。” 白芷沉浸在待会如何应对的内心世界里,压根没有注意晏卿尘语调中的微妙,在他发出指令,咬着牙视死如归的跟在他身后。 晏卿尘在前面领路,走的方向并不是谢观告诉他们的洗漱地点,士兵认识晏卿尘,见他们手中拿着衣衫,也就没敢阻拦。 彼时,白芷已经在脑中想好了三套对策,装肚子疼,装怕水凉,装怕黑...只是走着走着终于发现不对劲。 “晏哥,咱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个方向好像不是去河边。” 第141章 温泉山洞 “跟着便是。” 两人逐渐远离了营地,不见火光,月光自树林空隙落下,晏卿尘借着那点点月光辨识着前进的方向。 白芷紧跟在晏卿尘身后,她总觉山林在黑暗处,一个不留神就会有野兽或者有大腿那么粗的蟒蛇窜出来,有点草木皆兵的意味,甚至有几次因为树叶响动,撞到了晏卿尘的背。 前面带路的晏卿尘肩膀略有抽动,低笑声传到了白芷耳中,接着他含笑的语调响起:“这座山早就没有凶狠猛兽了,不用这么...小心谨慎。” “没有..没有猛兽啊。”白芷觉得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问:“难道都被焦家村的人猎杀了?” “可以这么说,只要不进山林深处,就不会有危险,这里也平日了也只有一些野鸡野兔之类没有威胁性的小动物。” “哦~” 又走了一会,白芷隐约看见前面出现了一个山洞,心道该不会要进这山洞吧?这个念头刚闪过,晏卿尘就带着她走向山洞,道:“进去吧。” 晏卿尘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而后径直走了进去,白芷也赶忙跟上,她原本以为会很宽敞,不曾想却是一个刚好容纳一个半身子的窄道,因看不见前面的路便只能盲目跟着前面的人,直到前面的人停下来,她惯性般的撞了上去,揉了揉被撞疼的鼻尖就听见他略带欣喜的声音道:“到了。” 白芷隐约闻到了硫磺地味道,好奇地从晏卿尘身后绕了出来,借着他手上微弱地火光,以及周遭潮湿温热地气息,惊喜欢呼:“晏哥,这是温泉?” 晏卿尘笑着点头:“没错,是我前两年偶然寻到的,看来没找错地方。” 白芷震惊:“...”原来你不确定找不找得到,就敢带着人过来? 晏卿尘似乎从白止的眼神中读到了类似的含义,难得露出不自在的神情,道:“反正现在找到了,别磨蹭了,快些洗一洗回去吧。” 说罢,晏卿尘将火折子放在温泉池边以便行动,到这时白芷才依稀看清温泉池的构造,她心中不由一喜,原来这中间有一块大石头做搁挡,就如同一个天然男女浴室分隔的屏障,只要不站在温泉池边就看不见另一边的场景。 这简直太棒了,方才的那些理由一个不需要了! 眼见晏卿尘就要脱里衣了,白芷赶忙背过身走到另一边,磨磨蹭蹭听到下水的声音后,她争分夺秒三下五除二扒掉了自己的衣服。 温泉水微烫但还能忍受,白芷下水后不由得发出了舒服的轻哼,但时间紧迫她无法悠闲的享受这温泉的疗愈,只能快速的搓了搓全身上下,在那边响起连续的水声之前回到了岸边,快速穿好了衣服。 晏卿尘原本微微闭上了眼睛,温泉水洗去了一身的疲惫,只是下水没多久就听见隔壁的水声,他惊讶道:“你不多泡一会?” 白芷已经系好了腰带,回道:“晏哥,咱们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这里又距离营地不近,得快些回去。” 晏卿尘叹息了一声,没作回复,只过了半晌便听见了水声响起,白芷赶忙背过身去,假装在叠换下来的脏衣物,直到后面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停止后,她才站起身,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晏哥,回?” “嗯,走吧。” 回程时浑身舒爽,心境也不一样,白芷只觉脚步轻快,来时可怖的暗处现下一点也不害怕了,她更是记下了去温泉山洞的全部路线,以后半夜就可以偷溜过来享受温泉了。 营地的火光逐渐出现在两人眼前,趁周围没人,白芷问:“晏哥,要不要明天或者后天制造契机,让你和白敛和好?” “我看那小子过嘴瘾挺溜的,明天吧。”以晏卿尘对慕白敛的了解,他明日要是不弄出一两个幺蛾子,那就不是慕白敛,好笑的摇了摇头,道:“明日你见机行事吧,我有预感那小子会干蠢事。” 白芷脑中闪过慕白敛二愣子的模样,深表认同。 两人回到营地时,恰巧谢观前来视察,见两人头发上都带有水汽,便摆手道:“入秋夜凉,快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别迟到了。” “是,谢夫子。” 谢观摸着胡须,目送两人背影一前一后进入营帐,竟觉这位晏世子在白止身侧似乎格外平静,他原本以为最先闹的会是这位阴晴不定的大爷,不曾想竟是周陆那俩混小子,想起这俩小子就来气,好不容易断了两人铺位风波,希冀他们不再生出别的事断,思及此还是觉得不放心,加快脚步走到他们的营帐前,仔细听了一会,没再起冲突,才放心离开。 巡视了一圈,没有任何异常,隐约还能听见部分营帐内传来了呼噜声,谢观站在平台边缘,透过树林间隙见到了点点星光闪烁,一时出了神,他身后的这些学子就如同那些熠熠生辉的星星一般,日后都要成为照耀晏国的太阳和月亮啊.... 有士兵从谢观身边经过,他才恍然回神,摇了摇头,漫步下了山。 谢观的用心良苦白芷暂时没有感受到,但集体生活的苦楚她感受到了,且不说扎在男人堆里各种不便吧,就单说这晚上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简直是要命。 白芷的睡眠质量真的算好了,只是突然被慕白敛开水壶般的鸣叫声吵醒时,迷糊间她还到处在找哪里水开了...直到身旁晏卿尘无奈的叹息声传来,他低声安抚道:“没事,白敛的呼噜声罢了,继续睡罢。” “哦....”白芷头重的很,撑起精神回了一句:“晏哥也继续睡吧...”说完,又沉沉睡了过去。 整个营帐内,水开的鸣叫声,‘咯吱咯吱’的磨牙蛙叫声,此起彼伏...不知其他人睡得如何,白芷就觉得这一夜耳边太吵了。 直到公鸡打鸣声响起,白芷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只觉耳朵解放了.... 下意识地赖床翻身,就因晏卿尘美颜暴击,心情瞬间好了不少,趁他还未苏醒,白芷大胆地自下而上欣赏了起来,那高挺的鼻梁勾勒出完美的轮廓,薄唇轻抿,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微微颤抖着似蝴蝶展翅一般,不料下意识就与那双如黑珍珠般地眼眸对上了。 白芷下意识笑了起来,声音微哑,带有些许软糯:“晏哥,早啊。” 第142章 和好 这一夜对于晏卿尘来说,无疑是糟糕的,因为先前的训练,他即便是睡觉也会下意识警觉,稍有动静就会苏醒过来,夜半实在是被闹得睡不着时,心中不由得升腾起难以言喻的躁意,想要给慕白敛和那什么林崇一人来一拳... 但晏卿尘理智很快回笼,倘若日后他要进军营,环境只会比现在更为恶劣,只能忍耐。 零零碎碎的睡眠,让晏卿尘脑袋有些许沉闷,直至天色微亮时营帐内才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这才沉睡了过去,只感觉没睡多久公鸡打鸣一声接着一声,又见他唤醒了。 晏卿尘带着无边的躁意睁眼,不料却对上了白止湿漉漉的眼睛,清澈的眼眸带着温和地笑意,好似在期待他苏醒。 “晏哥,早啊。” 沙哑软糯地语调似撒娇...晏卿尘心尖猛地跳动,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在对面疑惑地目光中,侧过身子躺平,并抬手挡住了自己地双眼,道:“早。” 声音沙哑低沉,气息短促...与手背相接的脸更是略微发烫。 白芷以为他还没睡醒,自顾自地躺平伸了一个懒腰,快速坐了起来穿衣服,一见除她以外地所有人都在赖床,只好喊道: “快起床了各位,再不起床要迟到了...迟到了谢夫子可要惩罚了。” “啊,谢老头真烦。” 慕白敛一把掀开了闷头的被子,不情不愿地在床上翻滚,一旁地文哲和林崇都坐了起来,他就是下不定决心起床,还是文哲看不过去,抓住慕白敛的衣领一把将他拽了起来:“好了,快起吧。” 至于晏卿尘不用别人催促,也没人敢催他,待脸上热度降了些就自觉起了身,只是在五人都端着木盆去打水洗漱的路上,他故意落后了半步,目光一直放在白止身上... 脑中又闪过许久以前没收的那本书中描绘的两男子不堪的画面...起初他以为白止有特别的爱好,但白止又与褚悠悠举止亲昵... 可是为何见到两人亲密他心中如此不满?他只是将白止看作应当宠溺的弟弟罢了.. 他绝不可能有那等难以启齿的偏好...一定是太过于亲密所致,或许他该与白止保持一定的距离,说不定一切就恢复原状了。 晏卿尘暗暗下定觉心,只是下一瞬他抬头便看见晶莹的水滴自白止的白净细腻地脸颊滑落,心中泛起了无尽的涟漪,一时惊觉白止的脸那般小,好似只有一个手掌大... “晏哥...晏哥....”由远及近的声音在晏卿尘的耳边响起,回过神来时发现那个撩动他心弦的人竟站在了他眼前,好奇的看着他。 晏卿尘下意识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动作,故作镇定问:“做什么?” 白芷笑道:“没事...我看你不动,还以为你洗完了。” “嗯,快了。”晏卿尘胡乱抹了两把脸,冰凉的水总算是让他稍微镇定了下来。 他方才定是魔怔了...看来必须得保持距离了。 *** 第一日,迟到的果然不在少数,但却没人敢不到,念在初犯,且人数众多,为了不耽误后面的进度,谢观只是口头批评,并且告知那些迟到的学子们,倘若明日再迟到则早上不许吃东西,一直饿到中午才能同大伙一起吃午膳。 有人存在侥幸心理,认为一顿早饭不吃不会死人,但当所有人正式领了镰刀下地收割时,体力消耗之快,才发觉这事并不简单... 白芷小组被分配了一亩地,今日的任务便是将那些谷子全部收割完,并且将谷穗全部堆到靠路边的田埂上,方便负责运输的学子们集中收穗。 慕白敛率先跳下了田地,终于实物操作了,他十分兴奋,抓住一把谷梗顺滑的割了下来,遂举起稻穗得意道:“阿止,我就说这事难不倒我,你快下来,咱们比赛看谁先收割完。” “好...”白芷好笑摇头:“我这就下来。” 晏卿尘、文哲和林崇也依次下了地,站在最外侧的文哲和林崇有些不太会发力,慢了晏卿尘一大截,他抬起头时发现了便走上前去给两人演示了一遍。 文哲有些吃惊,问:“卿尘,难道你也回去练了?” 晏卿尘摇头否认,但并没有回答文哲的问题,而是往白止那边靠了靠,看向十分卖力的慕白敛,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出问题,慕白敛一刀接着一刀,收力位置越来越靠后,晏卿尘皱着眉快步跑上前,赶在了慕白敛这一刀收力前一脚踢开了他的手,镰刀脱力掉了出去。 慕白敛看见气冲冲的晏卿尘,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以为他又在同自己演戏,立马怒喝道:“你做什么?” 晏卿尘同样皱着眉,语调严肃:“你快看看自己的裤子吧。” 慕白敛一脸不耐,但还是依言低头向下看,而后一阵后怕...他的衣裤被镰刀割开了一条大口,小腿从裂口中露了出来,隐约还能看见一刀红印子,镰刀锋利,倘若他方才那一刀下去,小腿会立马被扯开一道大口子... 周围的人被他们二人的动静吸引,以为两人又要闹了起来,都在挑头看着热闹,慕白敛低头看了眼衣裤,又抬头看了眼晏卿尘,脑子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是继续骂...还是道谢啊...好难... 白芷心思活络,脑中登时想起来昨夜晏卿尘的话,立马朝为难慕白敛使脸色,低声道:“快..顺势和好。” 得到白止的信号,慕白敛瞬间有了主心骨,祭出了自己十二分的感激之情,顺势扑过去抱住了晏卿尘的大腿,嚎啕大喊道:“晏哥...晏哥..谢谢你救了我的腿..上次是我错了,我不该嘴欠,你原谅我吧。” 众人:“.....” 原来人是可以狗腿成这样的....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第143章 劳作的第一天 白芷和文哲纷纷低头扶额,这家伙....真是太丢人了。 而作为当事人的晏卿尘本人更是面如死灰,努力抽腿奈何却纹丝不动,他嘴角抽搐道:“慕白敛,你给本世子起来。” “不起..不起...”慕白敛收紧了双臂,喊道:“晏哥什么时候原谅我,我什么时候放开。” “本世子再说一遍,放开。”晏卿尘威胁道:“你再不放开,本世子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了。” 慕白敛眨巴着大眼睛:什么意思?这是原谅还是没有原谅,还要不要继续演下去? 白芷轻咳一声,提醒道:“白敛,快起来吧,晏哥已经原谅你了。” “真的。”慕白敛一声欢呼,终于不用装模作样了!!! 林崇见慕白敛欢天喜地的模样,抿嘴轻笑,那么接下来十多天内应该不会再被凝重的气氛环绕了吧...大气都不敢出可太难了。 “真好。” “什么?”文哲没怎么听清,遂问道。 林崇笑地真诚,嘴角还有两个小梨涡,道:“我是觉得晏世子和慕白敛能和好挺好的。”他摸了摸后脑勺,看了一眼那边虽然还冷着脸,但却弯腰向慕白敛展示的晏卿尘,道:“说出来也不怕文兄笑话,我当初被分配过来觉得挺可怕的,但现在发现晏世子虽然看着凶巴巴的,只要不触犯到他,也不会无故发难。还有白组长..文兄和慕兄其实对我还是挺照顾的。” 文哲会心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嗯,继续割吧。” .... 经历这么个插曲,原本慕白敛和白芷的赌局也暂时作罢了,两人也踏踏实实继续收割谷子。 但镰刀使用不正确并不是只有慕白敛一个人,他是运气好有晏卿尘及时制止,总有那么些个倒霉蛋开局就负伤,或轻或重..痛呼声此起彼伏。 以至于晏卿尘他们这边的动静,很快被那些问题不断的学子们掩盖了,书院的一众夫子们更是一个头两个大,整一个上午就有十来个学子们状况百出,无奈之下,谢观只好同焦家村村长商量,找一些村民下到地里一组组去教授收割的注意事项。 彼时,焦尚武也正在地里收割,今年为了等云鹿书院的学子们,已经晚了几天,倘若再跟不上进度拖迟到下雨,谷物晾晒不干,就要发霉卖不出价格了。 “焦村长,焦村长...”谢观按照村民的指引找到了正在卖力割谷子的村长。 焦尚武抬头应了一声:“诶,谢夫子找我有什么事啊?” 谢观顺着空隙走到焦尚武身前,原本以为只有他一人,旁边却突然窜出一个十来岁的男娃娃手持着镰刀,满脸好奇,他笑了笑道:“村长,老夫这些学子们愚笨,连这镰刀都用不明白,能不能请村长寻一些人教导一二?” 焦尚武沟壑丛生的脸写满了苦闷,他看了眼还是一片金黄的谷穗,为难道:“谢夫子,这些谷子要赶在秋分之前收割完,眼看就没几天了,而收割完的谷子要在寒露前晾晒完毕装仓,您看这么一大片地....我们已经等了您们几天,耽误了一些日子,村里的青壮年都要下地加快收割进度,实在没有多余的人了。” “焦村长您放心,先前同你们商量的条件,我们云鹿书院一定会兑现。”谢观知农人最看重时节,语气更为诚恳了:“并不是所有学子都如此不堪,只需借老夫四五个人,他们一组一组轮下来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这...”焦尚武陷入了沉思,思索着叫哪些个人。 “尚武爷爷,这有什么可想的?”方才看热闹的男娃娃凑了过来。 焦尚武正头疼着,没有功夫陪他胡闹,略有不耐烦道:“石头别胡闹,一边玩去。” “尚武爷爷,我没闹。”石头举着镰刀,认真道:“我、英子、大壮、二壮都可以去教他们用镰刀啊。” 焦尚武恍然大悟,终于笑了出来,对谢观道:“谢夫子,你看这些娃娃行不行?他们从七八岁就开始帮忙下地干活了。” 谢观毫不怀疑这些孩子的能力,他拱手谢过村长:“行的,老夫谢过村长了。” 焦尚武摆摆手:“谢夫子客气了,您就带着石头这几个孩子过去吧。”转头又对石头交代道:“你一会去叫上英子、大壮和二壮跟谢夫子过去,一切都听谢夫子安排,知道吗?” 石头用力点头,保证道:“尚武爷爷放心吧。” 回去的时候已经到正午了,阳光太烈不适宜再继续劳作,一阵阵哨声响起呼唤着地里的学子们收队,石头叫上了其他三名小伙伴,一人拿着一把镰刀跟在谢观身后,谢观将他们带到了营地。 “石头是吧。”谢观摸了摸石头的后脑勺,道:“你带好小伙伴,中午就在营地吃午饭休息,到了下午劳作的时候再同老夫一起去地里教那些哥哥们用镰刀可好?” 石头一口应承了下来:“嗯,谢夫子您放心。” 谢观欣慰点头,将他们安置在了一座空帐篷内,交代了一句不要乱跑就走了,此时士兵们已经将干完活归来的学子们聚集在山下了,他站在高坡上俯视这一群已经精疲力竭的学子们,先是告知下午出工的时辰,而后又公布了下午会有村民轮流教他们正确使用镰刀,最后破天荒的竟然给各位学子加油打气起来。 众位学子们都觉不可思议,深怕他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不敢附和。 萧庆予只觉自己累的浑身难受,肚子也一直叫个不停,而那谢老头还一直在磨磨唧唧不让他回去休息,躁意一下升腾直百会,身侧的张永安都来不及阻止他就嚎了出来:“谢夫子,学生累了饿了,可以回去休息吗?” “咳~”谢观这才竟觉自己讲了许久,摆了摆手道:“快回去休息吧,记得下午不要迟到。” 萧庆予不耐烦的回道:“是,谢夫子。” 第144章 相似之人 解脱后的学子们拼着最后一口气力回到了各自的营帐,或瘫或躺,营帐内出现各种奇形怪状的人型生物...完全看不出这些大多都是来自世家的贵公子们了。 白芷他们五人算是症状较轻的,只是觉得很饿,并没有达到精疲力竭的地步,故经过谢观身侧时都躬身行礼才走,谢观张了张嘴想要叫住他们说几句话,但最后还是忍在了,不耽误他们回去用午膳。 李素站在谢观身边,面带忧虑:“这些学子只半天就这样了,接下来的日子能熬过去吗?” “熬不下去也得熬,这点苦都吃不了的话,这些学子们也没啥用。”谢观冷声道。 李素叹了口气,径直走回营帐用午膳了。 用完午膳一直休息到申时中,休息了近两个时辰,错过了最热的时辰,学子们总算是缓过来了些。 只是下午他们到了地里之后,发现谢观所说教导他们使用镰刀的竟然是几个小孩,内心受到了不少的打击,尤其还因为不会用镰刀被这几个小孩鄙夷的神情望着时,一时竟觉得无地自容。 石头正好轮到萧庆予一组,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让五人先割一遍给他看看,而后挨个指出每个人的问题,最后亲身演示了一遍:“就是这样握住根部,尽量贴地,收力时手腕稳住不要伤到自己了。” 萧庆予觉得这小孩挺有意思,便逗弄道:“小子,本少爷见你挺聪慧,待秋收结束之后随本少爷一起去盛安城萧府,本少爷带你享福,怎么样?” 不料石头却严肃的道:“我阿娘说了,人一辈子的福气是固定的,倘若早年把福气享受晚了,晚年就会过的很惨,我不要额外的福气。” “你这小子挺有骨气。”萧庆予略有不满的奚落道:“乡野小子就是没有见识。” 石头丝毫没给他面子,反击道:“你有见识却镰刀都不会使。” “你...” 萧庆予压制不住脾气就要开骂,张永安赶忙安抚:“萧少消消气,消消气,他就是个小孩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待会闹开了又要被谢夫子训斥了,指不定还会给咱额外惩罚,不值当...不值当。” “哼。”萧庆予这才冷哼一声,低头继续收割了起来,只是手下的谷穗却遭了殃,被他揉拧得不成模样。 石头虽无畏,但也知道这些人都来自国都,不能将他们惹急了,万一遭来祸端就不好了,过来前尚武爷爷拉着他们四人在一旁交代了,说话做事要注意分寸,不能给焦家村惹祸,他都记着呢。 擦了擦汗,石头继续教下一组人,这中间也不是所有人用不好镰刀,他见没有问题得也就直接走了。 白芷正割着谷子起身活动活动酸疼得腰时,正对上石头认真的小脸,他皮肤略黑但五官却很秀气,鼻头上布满了汗珠,她反应了片刻,笑着问:“你是谢夫子为我们请的小师傅?” 石头感受到白芷的和善,也嘴角带着笑自豪点头:“没错。” 白芷用哄小孩的语气道:“那你快帮看看我们的镰刀使用有没有问题。” “嗯。” 石头让五人都继续割起来,他在每个人身边认真站了一会,然后道:“哥哥们的用法都没问题。” 白芷自己就不用说了,她小时候在外婆家可是正儿八经下过地,其他人都被晏卿尘指导过,更是不会有问题,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使用镰刀那么熟练,但无所不能的晏世子知道这个也不稀奇。 慕白敛好奇问:“你叫什么名字啊?多大了?” 石头:“我叫石头,今年十一岁。” “哇,石头你这么小就这么能干,真厉害。”慕白敛对石头竖起了大拇指。 石头这下真心笑了出来,右脸还有一个小小的酒窝:“你们也很厉害。”他擦了擦汗,又道:“石头喜欢你们,不喜欢那个叫什么萧少的。” 晏卿尘皱眉问:“那萧少把你怎么了?”石头的年岁让他想起了小鱼,或许他现在也差不多这么大了,只是后来他再也没有寻到那个地方,三年前带他一起前去的暗五和暗十八自那以后一直被父王外派任务,再也没有见过了。 “也没什么,就说要带我去盛安享福,我不愿意,他就生气了。”石头皱眉,眼前的几个哥哥都很和善,他愿意与他们多聊一会。 晏卿尘朝石头招手,示意他过去,待他走到跟前后,抬手拍了拍他的头道:“记住我们的样子,如果那个萧少再找你麻烦,你就过来找我们任何一个,他们都会来告诉我,到时候我帮你教训那个萧少。” 石头有些迟疑,但还是乖巧点头道:“石头知道了,不过尚武爷爷让石头和英子不要惹麻烦,我们都会注意的。” “真乖。”白芷就喜欢乖巧的小孩,她从怀中掏出五个铜钱塞到了石头手里,道:“这是给你和小伙伴买糖葫芦的,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石头犹豫了一下将铜板放在了怀里,道:“那我先去下一组了,以后来找你们玩。” “好,快去吧。” 白芷目送石头离开后,回头就看见晏卿尘看着远方出神,按照他以往的性格不可能对一个陌生小孩格外照顾,他这是想起什么往事了?还是说石头跟某个他认识的小孩很像? 晏卿尘回过神来就对上了白止一脸探究的模样,他轻咳一声,道:“别闲着了,只剩下最后一点了。” “好嘞,晏哥。” 他们五人的效率很高,约莫酉时中就完成了今日的收割任务,并且还协助运送的学子们将收割的谷穗运到了暂时存放谷穗的仓库内,以免夜间秋露弄湿了谷穗到时不好脱粒。 做完所有收尾工作时,太阳已经落山了,红霞漫天,鼻尖充斥着谷穗的味道,五人已经没有力气再多说话,只想回到营帐中好好休息。 “哥哥,哥哥们...”由远及近的呼唤声在身后响起。 第145章 鼓舞 这声音有些耳熟,白芷拖着身子扭头,原来是石头一边提着大竹篮朝这边走着,一边在后面唤着他们。 “是石头,他好像找我们有事。” 其他四人都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石头快步走过来。 “哥哥们,这是阿娘熬好的绿豆汤祛暑气,我给你们一人倒了一碗,快喝吧。”石头将竹篮递到几人面前。 “石头,太谢谢你了,踢这么远没累着吧。”白芷连忙道谢,或许是因为先前给了他五枚铜板,也或许是石头天真,总之辜负他的这番好意会令人伤心,“这绿豆汤闻着就香,肯定好喝。” 白芷端起绿豆汤先给晏卿尘等人依次递了过去,而后自己端起最后一碗喝了起来。 石头心满意足的擦了擦汗,笑道:“不辛苦,哥哥们今天帮我们村收割了谷子才辛苦,我明日再给你们送绿豆汤来。” 恰巧萧庆予和张永安从旁边路过,吹了个口哨:“哟,小孩,你不跟我玩原来是来讨好我们的晏世子,你之前说跟着我后面会没有福气,那跟在晏卿尘后面就有福气了?” 十一岁的小孩能明白他说什么吗?显然不清楚,所以这萧庆予分明就是故意在奚落晏卿尘。 晏卿尘顾及石头还在场,握紧了拳头,只直直地看着他,慕白敛就没有那么多忌讳了,他冲上去将晏卿尘和石头挡在身后,“我看你这嘚瑟劲,腿是好利索了呀。” “你...” 萧庆予莫名感觉腿还隐隐作痛,赶紧从胸口掏出瓷瓶倒出一颗药塞进了嘴里后才觉得好了许多,他狠狠瞪了慕白敛一眼,朝路边啐了一口,对身后的张永安一行人,道:“走。” 白芷从晏卿尘身边站了出来,看着萧庆予离开的背影,他这走路姿势也没问题,且昭月公主都放心让他前来秋收,就证明他的腿已经好了,可方才他吃药的那个模样,好似是什么特效药一样,吃了就能见效? “我怎么觉得这萧庆予有点奇怪?” 慕白敛不以为然道:“他不奇怪才怪...谁能理解脑子有病的人在想什么?” 这么说也是... 文哲见石头神情有些严肃,以为他是被吓到了,便微笑安抚道:“石头别怕,那个哥哥他不敢怎么样的。” 石头舔了舔嘴,想说什么..但最后摇了摇头,笑道:“我不怕,哥哥们累了一天了,快回去休息吧。”那个萧少吃药时,他好像闻到了某种熟悉的味道,只是一时想不来是什么...算了,他那么坏管他做什么,目送哥哥们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后,石头也提起竹篮蹦蹦跳跳回家了。 *** 第二天一早,众人以为还是干同昨日一样的活计,但谢观直接宣布所有人今日再多加一亩地,干不完不能休息...学子们都傻眼了,按照他的说辞,昨日只不过是适应阶段,他们这些学子距离真正农人一天干的活计还差得远,只能一天一天增加强度。 当着谢观的面众人都不敢反驳,但一个个下到地里之后都骂骂咧咧,带有十足的情绪收割谷子,不得不说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的效率却是提高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谁起头,一人说一句赞美秋天的诗句,一边收割一边呼喊,这样似乎能激起每个人的潜力一般,原本劳累的身体也得到了治愈。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鹄南翔。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 颂诗声如风吹谷穗一般,一波一波又一波,此起彼伏,声浪传到了白芷五人组附近,文哲率先站起身体吟诵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其中有几句白芷十分熟悉的诗词,或者这本书的底层逻辑还是借鉴咱们华夏经典,她等待着组内其他人接上,等了几息时间,她转头看林崇埋头苦干,似乎没有任何参与的欲望,慕白敛就不用说了,他脑子里铁定没货,至于晏卿尘头也不抬低头猛干,四周都围绕着一种别打扰我,我要奋战到底的气场... 白芷站起身,她要说一句不一样的:“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这是咱们伟大的毛主席提笔所作,表达了在夕阳的余晖下,农民们如同英雄般从田间归来,充满了对秋天丰收的喜悦和赞美之情。 她喊完,田间陷入了一阵沉默,过了一会,西南侧薛怀明率先喊了一句好诗,紧接着层层叠叠赞叹的声音响起。 被誉为“英雄”的各位学子们,浑身仿佛有了干不完的热血,竟相互鼓劲起来,有人还夸下海口道:“区区两亩地,能奈我何?” “就是...我要让这谷穗见识一下,谁才是这天地间真正的主人。” 甚至还有人冲昏了头脑,竟对谢观喊话道:“谢夫子,我觉得这两亩地还不够,明日给我们再加一...唔” “呸,呆子..高兴归高兴,这种话可不兴说。” “哈哈哈哈...” 苦闷的收割在欢声笑语下也显得不那么难熬了。 石头坐在田埂上,将这句诗句学了去,中午回家念给了自己的爹娘听,然后道:“阿爹,我觉得读书好像很有意思,秋收之后可以送我去念书吗?” 石头娘亲一脸惊讶:“先前有夫子前来收小娃娃去他的私塾进学,你不是不愿意吗?” 石头回想方才在田间,那个哥哥们哪怕做着地里的活计,依旧十分鲜活的模样,突地就心生艳羡,或许他日后也可以成为这样的人。 石头爹摸了摸石头的头,宠溺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想干啥就干啥吧。” “谢谢爹,谢谢娘。”石头开心的跳了起来,“我可以去上学咯。” 那些学子们也没想到,一场在他们眼中的趣味玩闹,却改变了某个孩子的一生,亦或者能成为某些人日后的同僚...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就现下这些学子们正勾肩搭背回营地用午膳,一场玩闹过后,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似乎比以前更亲近了。 就连之前对晏卿尘他们一行人讳莫如深的黄子舒看见林崇之后,即便晏卿尘等人就在场,他也依旧上前揽住了林崇的肩膀,问:“林兄,你们上午收割了多少啊?我今天感觉特别有劲,收割了不少了。” 第146章 约定比试 林崇下意识看了眼晏卿尘,发现后者压根没有注意这边,心道自己多虑了,便也放开了许多,笑着回道:“我们也割了不少,约莫有接近一亩地吧,具体多少我肉眼也看不来,总之比昨日快了许多。” “真的假的?”黄子舒显然不太相信,他们组除了林崇,其他几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老实干活的。 慕白敛原本半挂在文哲身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但听到有人质疑他们的能力,立马跳了起来,叫嚣道:“当然是真的,你不信的话,咱们两组比试比试?” 又比试什么?晏卿尘和白芷纷纷侧目,文哲无奈摊手,怪他方才没有将人拉住。 “啊?”黄子舒没反应过来,茫然看了眼身边的林崇,哪知林崇只是无奈笑了笑,压根没有跟他解释一下的意思。 慕白敛问:“你们组都是哪些人?” 黄子舒下意识回答:“王致远、赵然、萧绅、薛瑾,还有我。” 又是萧家和薛家,哪怕只是一些庶出或者旁支,慕白敛也看不惯,还有那个王致远,上次还在学堂上挤兑过他,既然这样那就更要争一个高下了,他一掌拍在黄子舒的肩膀上,道:“你去把他们都叫过来,就说我慕白敛要向他们下战书。” 说完不待黄子舒回答,就一掌将他推走了,还不忘交代:“我就在这里等他们,不来就是胆小鬼,一辈子被嘲笑!” 慕白敛还在那里叉腰洋洋得意,白芷走过去就是无情一掌,“慕白敛,你是嫌我们不够累?” “哪有。”慕白敛痛得跳了起来,躲到文哲身后向晏卿尘撒娇道:“晏哥,阿止太狠了,你管管他。” 不料文哲直接闪开了,实在看不下去他这副欠揍的模样,也一巴掌拍上慕白敛的后脑勺:“先站好,说说看为何要跟他比试?” 慕白敛委屈地撇嘴,摸着自己地后脑勺嘟囔了一句,就会欺负他,林崇站在他身侧听见了,忍不住笑了出来,文哲眼神警告他最好给个合理地解释,几人中只有晏卿尘始终淡然地看着他窜来窜去。 他想,既然没有遭到晏哥的反对,就说明有戏,清了清嗓子,道:“你们也看到了,今天上午大家的士气很高,这就跟行军打仗有些相似,一旦人们的士气被鼓舞起来了,就要再接再厉继续稳定军心,否则容易适得其反;那下午我们同黄子舒他们组比赛,其他学子们在关注比赛的同时,也更进一步让大家有了不服输的气势,干活不就更有力了吗?”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就是看不惯王家、萧家和薛家。 晏卿尘勾唇轻笑,他提着镰刀双手背在身后,看着慕白敛黑白分明的眼珠在眼眶中乱转,就知道这小子还有事没说,但也不重要了,白敛有一点说的没错,依照现在的进度,焦家村的这些谷穗秋分之前根本收不完。 “那就比。不仅要比,还要设彩头。” 白芷心情复杂,就连晏世子也难逃好赌? 晏卿尘在众人的注视下,继续道:“彩头就是输的那一组明天要在原有任务的基础上自愿再加一亩。” 明日指不定就是三亩,再加一亩不就是四亩?太狠了! 那边黄子舒依言叫来了他们组的其他四人,四个鼻孔朝天的人? 这么一看,还是黄子舒看着更顺眼一些,白芷突觉这比试也不是不可以,这么没有礼貌的人,就该让他们见识见识,在摸清自己底细之前贸然用鼻孔看人是会付出代价的。 两组各五人,相对而立。 慕白敛扬起下巴:“敢不敢比?” 萧绅同他哥萧庆予的脾气一般无二,似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点就爆:“比就比,谁怕谁。” “输了明天跟谢夫子说多加一亩,你们还敢吗?” 赵然和黄子舒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但奈何王致远想起这几次因为他们受挫,越发不忿,一咬牙道:“怕什么?” 萧绅和薛瑾明显受到了鼓舞,头脑一热都应承了下来。 只是用午膳时,薛瑾越想越不对劲,他悄悄去找了一趟薛怀明,不料自家堂兄却一脸自求多福的神情看着他。 “堂兄..你这样看着我,我害怕。” 薛怀明笑了笑,只是说出的话却略显无情:“你们都已经应承下来了,害怕也没用了,那慕白敛是什么人你不了解也就算了,他背后的晏卿尘你总知道吧,整个盛安城的同辈中,除了宫中的那几位,其他有谁能从他手中沾到便宜?” 薛瑾恍然大悟,他怎么就被王致远还有萧绅带偏了呢? “好好回去休息吧,下午才有气力比赛。” “...” 薛怀明目送自己的堂弟灰头土脸的离去后,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那晏卿尘和慕白敛这么快就和好了...齐王殿下说的果然没错,他们两人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做戏给人看呢。 想起齐王殿下对晏卿尘欣赏的态度..薛怀明眼神暗了暗,或许拳脚功夫上他不如晏卿尘,但两年后的春闱,他薛怀明一定会将晏卿尘踩在脚下,让齐王殿下看看谁才是价值更高的人。 回到营帐的晏卿尘莫名打了个喷嚏,慕白敛如临大敌,“晏哥,你可别生病了,下午还要你出力比赛呢。” 晏卿尘刚要开口骂他,又是一声喷嚏,白芷也担心他真的着凉了,走过去用左手背贴上他的额头,又抬起右手贴上自己的额头,感受两人的温度。 突如起来的肢体接触,晏卿尘脑中瞬间闪过那本书中男男露骨的画面,脖子和耳尖轰地一下迅速升温,他僵直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慕白敛惊呼:“晏哥,你该不会真的生病了吧?就这么一会你这脖子和脸都红了...” 第147章 晏世子的心思浮动 晏卿尘想推开白止的手,但他只是握紧手掌,耳边有慕白敛聒噪的声音,但他已经没有心思听了,闭了闭眼在内心祈祷白止快些将手拿走,这样是不对的.. 而白芷本人却十分淡然,瞪了一眼慕白敛,道:“这温度和我一样呀,没什么问题,晏哥或许是上午干得太卖力了,中午好好休息吧。”后一句话,她对上了晏卿尘的眼睛,说得十分认真。 那只带有淡淡皂角香的手移开,晏卿尘终于松了一口气,眼睛不慎与他对上了一瞬,又立马移开了,抬手不自然的按了按太阳穴,缓缓道:“确实有些劳累,都快些休息吧。” 慕白敛不明所以,他方才分明看见晏哥的脸和脖子都红了,怎么一转眼就又正常了?他疑惑地望向文哲,不料后者此时早已躺下休息了,白止也懒得搭理他,至于林崇...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难道他真的眼花了? 营帐内终于安静了下来,晏卿尘假寐的眼睛缓缓睁开,略微侧头就能看见白止秀气的侧脸,不一会身侧就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这么快就睡着了? 不知不觉晏卿尘的眼睛顺着白止的额头一路向下,他从未认真看过这张脸,先前怎么没有发现,白止生得有些女相,饱满的额头,浓密的睫毛,鼻子小巧而精致,目光最后落到了那张粉唇上,它时不时就会蹦出几句没头没脑的话,拍起马屁来更是一绝。 想着想着,晏卿尘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抹笑,察觉自己怪异的心境之后,他连忙将那些胡思乱想从脑中摒弃,他堂堂宁王世子,怎么能想这些不堪之事... 为了平静内心,晏卿尘默念起了道德经,一遍下来终于心思澄澈了不少,困意也逐渐袭来,慢慢陷入了梦乡。 不知是因为睡前思虑过重,还是其他原因,晏卿尘总觉得这次午休腿上和胸口都好似被重物压住了,就这样半梦半醒过了半个时辰,一只手掌呼在了他的脸上生疼,瞬间清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对上了白止‘无辜’的睡颜。 晏卿尘默了默,抬起手将那只搁在自己脸上的手小心挪开,期间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弄醒对方而后尴尬收场,好不容易解决危机,他正准备继续闭目休息。 “吧嗒~”腰间一暖,痒意传来。 晏卿尘有一瞬间的头脑空白,下一瞬又就被横在腰间那只乱抓的手拉回了现实。 “唔~好软。” 耳边传来白止的呓语,晏卿尘下意识侧目看去,身侧的人好似靠的更近了,吧唧着嘴好似在梦中吃什么山珍海味,同时手也没有消停,不停在晏卿尘腰间探索,触感上移,晏卿尘脑子响起“轰”的一声,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烫手似的快速甩开了那导致他心烦意乱的罪魁祸“手”。 白芷正做梦在水里捞鱼,好不容易捞到了一条大鱼,突然就从手里窜出去了,正懊恼着突然感受到身体甩动,从梦中惊醒过来,睁眼就看见晏卿尘一脸惊疑的看着自己,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对方已经躺平用手捂住了眼睛。 “晏哥...你怎么了?”白芷小心询问,半晌听不见对方的回复,她只好换了一种说法,“晏哥,我刚刚是做梦踢到你了?” 晏卿尘淡淡嗯了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白芷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哈欠,继续道:“我刚做梦抓鱼呢,到手的鱼就跑了,气死我了,我要继续做梦将那条鱼抓住...” 什么?还要继续抓? 晏卿尘心跳加速,撑起半个身子震惊的看向身侧的白止:“你...” 然,均匀的呼吸声响起了,又睡着了! 晏卿尘又盯着白止的脸出了神,后者依旧坦然安睡,回过神来晏卿尘不禁在心中唾弃自己,回身躺下后又默念了一遍道德经,两遍...三遍...最后彻底放弃,睁开眼睛无神的盯着帐篷顶,脑中思绪已经跑了十万八千里。 半个时辰后午休哨声响起,慕白敛十分不想起来,但尿意见涨,他实在忍不住了坐了起来,转头一看就见晏卿尘仿佛和尚坐定一般,盘腿而坐。 “晏哥,你怎么了?” 听到声响的晏卿尘缓缓转过头看向慕白敛,眼神中竟然透出一股要淡出红尘的意味,慕白敛咽了咽口水,也顾不上去解决三急了,担忧道:“晏哥,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 在这半个时辰内,晏卿尘把能想的都想了,最后脑中只来回循环一句话:他不是短袖,也不能是短袖,宁王府还要靠他传宗接代! 听到动静的众人也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都好奇的望了过来,但在感受到白止投来担忧的视线时,晏卿尘立马收敛了心神,下了床骂了一句慕白敛:“本世子能有什么事,你该干嘛干嘛去。” “得嘞。”对味了,慕白敛尿意再次袭来,屁颠屁颠的跑出去解决三急了。 晏卿尘整理好衣衫,轻咳了一声,问那边下床的白止,道:“你鱼抓到了吗?” “没有!方才没能继续做那个梦,多肥的一条鱼啊。”白芷抬起双手做了个抓握的动作,略有遗憾道:“梦中那条鱼的手感软软的,热热的,真不错...可惜啊。” “噗——”晏卿尘刚喝进去的水,一口全喷了出来。 白芷见状赶忙从包袱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抬手就要替他擦拭干净,不料却被他后退躲开了。 “怎么了?”白芷不解:“这手帕是干净的。” 晏卿尘神色略有不自然,从他手中一把扯过那手帕,道:“本世子..我知道是干净的,我自己来就行,你这样不太好。” 有什么不太好?先前不都这样?白芷挠了挠头,不知道他又突然抽什么风,但咱们世子殿下偶尔喜怒无常也正常。 白芷摆了摆手:“好吧。”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快走吧,还有比试。” 第148章 比试 两组比试的人都已经碰头,为了公平他们找了谢观做裁判,见学生们这么有干劲,谢观自然是欣慰的,更何况在知道了彩头是输的那一组明日自愿追加一亩地,谢观更是举双手赞同,甚至还叫上了书院的其他夫子们弄完手上活计之后一同观看比试结果。 在谢观的见证下,两组人几乎同时下地,然后听到哨声后同步开始收割地里剩下的谷穗。 原本两组人比试的内容就是不论地里还剩多少,下午下地之后比试正式开始,哪个组先割完哪个组获胜,至于王致远他们组有没有偷偷摸摸趁着中午下地收割,白芷他们不清楚,也不屑于去计较。 不过就方才目测王致远他们五人精神饱满,应当真是在睡觉,没有顶着热浪为了比试那么拼搏。 哨声响起,比试正式开始。 两组人中间的其他学子们都知道了他们的比试,不时停下来观看两边的进度,但由于田亩的形状并不规则,只要不是太大的差别,肉眼上是看不出的,要不是他们自己的活计也需要完成,否则非停下了设个赌局不可。 实在是心痒难耐啊。 不过两边都割的那般卖力,原本还能听到一些打闹玩笑的声音,似乎都被严肃的气氛影响,都加快了手中的动作,似乎也想与其他人一较高下。 同样都是拿镰刀收割,脑子或许比不过,难得气力还不行了?不少人开始暗暗较劲了起来。 “酉时,酉时到了。” .... “酉时过半,酉时过半...” 谢观每半个时辰为两组人报时。 西斜的太阳逐渐变得刺眼,萧绅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嘴里骂骂咧咧道:“去他娘的,谁答应要比试的,累死老子了。” 王致远原本也累的够呛,一听这话火气直窜脑门,回击道:“萧绅你什么意思?比试难道不是大家一起同意的吗?” “老子能有什么意思,要不是某人头脑一热,非要逞能,我们现在有必要这么累吗?” “哼,当时你也可以不同意啊?马后炮有什么意思?你不也看不惯晏卿尘和慕白敛他们嚣张的嘴脸吗?现在自己干不动了就开始搞内部分裂?” “老子就算是和兄长一起看不惯他们,也不会蠢到把自己搭进去。” “你是在说你兄长萧庆予当初摔断腿,是因为自己蠢吗?” “你别胡说,老子才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薛瑾心中哀叹,他就不敢淌这趟浑水,应该先去问问堂兄....他站在两人中间,将他们分开,好言相劝,但两人都已经吵急了眼,就差上手了。 “我说...别吵了。”薛瑾突然大声呵斥,这才让两人停了下来,“你们这样有意思吗?还不快继续割谷穗,再吵就真要输了。” “你才要输。” “老子才不会输。” 两人异口同声,喷了薛瑾一脸口水,他无奈叹了口气,用衣袖抹了把脸回去继续割谷穗。 至于黄子舒和赵然两人全程低头收割,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这场莫名的争吵不要波及到自己。 团队能否获得胜利,齐心协力尤为重要,人心不齐胜率降一半。 他们的争吵让隔壁组的人都听见了,众人瞬时对这一组获胜不抱什么希望了,甚至还有人公然提前为白芷他们组庆贺。 埋头苦干的五人听到喝彩不明所以抬头,完全不清楚方才发生了什么,不过也连续一个时辰没停了,他们正好站直身体活动活动酸疼的腰,休息一下。 林崇见隔壁地里有人好奇探出头,他便朝那人礼貌一笑,问:“劳驾问一下,兄台你知道方才是发生了何事吗?为何他们都在为我们喝彩?” 陌生学子突然对上五双好奇探究的眼睛,一时有些紧张,尤其是其中还有书院内惹不起的风云人物,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就是方才和你们比试的另外一组内部吵了起来,听说吵得还很激烈,就一组组传了过来,都觉得他们输定了,就提前为你们喝彩了。” “原来如此,谢谢你。”林崇又是礼貌一笑。 见其他四人都只是认真听着,文哲和慕白敛都先后冲他友好笑了笑,那陌生学子摆了摆手,总算是放松了不少,笑道:“不用客气,你们快些收割吧,一定要获得胜利哦,我看好你们。” “我们都看好你们。”陌生学子的同伴们也窜出了头,附和起来。 “谢谢,谢谢你们。” 距离他最近的林崇和文哲真诚向他们道谢。 陌生人的善意往往很温暖,得到片刻休息的五人又继续开始奋力劳作了,按照他们的进度,预计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完成了。 “戌时,戌时到了。” 谢观的报时声再次响起。 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除了比赛的两组外,其他人也同样要完成两亩地的收割,心中一样有紧迫感,谁也不想回去吃残羹冷炙。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时间,白芷抬头看了一眼,为大家鼓气:“只剩下最后一点了,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了。” 慕白敛迎和了一声:“好,一鼓作气了。” ... 王致远、萧绅和薛瑾倒真有些血性,自中途吵了架之后,被众人唱衰之后,都咬着牙一刻不停歇的割谷穗,心中都憋着一口气,不能输,坚决不能输! 谢观酉时声响起时,他们还有约莫最后两分田的谷穗没有收割完,距离收割完已然不远了,也都卯足了劲做最后的冲刺。 天色越来越暗,另外一组依旧没有完成,就在他们以为自己要胜利时,哨声响起了。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他们终究还是差了一步。 五人泄愤似的将最后的谷穗收割完,再也忍不住将手中的镰刀重重摔在了地里。 而白芷他们五人,其实在哨声吹响之前一会就完成了最后的收割,就因为慕白敛太过于嘚瑟在田埂上呼叫谢观时,一时不察摔进了排水沟中,还好为了收割谷穗,地里的水都排干了。 白芷和晏卿尘又上前将他捞了起来,待哨声终于响起时,也顾及不了是否脏乱了,五人再也忍不住,同时在地里躺下。 望着玉带一般的星河,喜悦...满足..填满了心间。 第149章 脱粒 正欣赏着美景,白芷听见身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转头一看晏卿尘又拿起了镰刀向旁边其他组还未割完的谷穗走去,她好奇问:“晏哥,你干什么去?” 晏卿尘停顿了一下,“现在天色已经晚了,秋露要降下来了,得尽快把谷穗收割完。” “哦,那我也去帮忙。”说着,白芷也爬了起来去捡镰刀。 慕白敛是个不服输的性子,他自然见不得自己被拉下,至于文哲和林崇两人性格温和,帮助同书院的学子自然没有意见。 原本艳羡他们几人完成了任务,可以先回去休息的学子们看见五人竟然各自散开来帮助其他人收割谷穗,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自心底散开,震惊...怀疑...感激..几种情绪交叠。 先前与他们搭话的那位学子,实在忍不住了,大着胆子同晏卿尘搭话:“世子殿下,你们..你们为什么要帮我们?” 晏卿尘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本世子乐意。” 搭话学子原本就是壮着胆子搭话,本来已经做好了被冷脸以待的准备了,可还是被吓得瑟缩了一下,结结巴巴回了一句:“世子殿下...开心..开心就好。” 在另一侧的白芷探出头来解围,“这些公子,我叫白止,你别害怕,世子殿下只是惯于冷脸,我们就是忙完了,担心你们收割完时辰晚了,就过来帮你们一起,人多力量大嘛。” “我名唤杜鹏云。” 与白芷交谈要轻松许多,杜鹏云连忙道谢:“真是太感谢你们了,明明可以回去休息了,还过来帮我们。” 白芷摆了摆手:“害,别这么说,咱们同是云鹿书院的学子,互帮互助应当的。” “书院学子们互帮互助吗?”杜鹏云感到很新奇,出身士族的他,从小就被教导当以宗族荣耀为先,除了同族人之外,其他人一律都是利益至上,一时间难以理解他们这种不计回报的帮助是为了图什么。 白芷理所当然的点头:“对啊,互帮互助难道不应该吗?”说完,她也不再耽误,继续收割身下的谷穗。 晏卿尘生在士族内,自然明白杜鹏云的疑惑,他侧目看了眼白止,嘴角不自觉扯出了一个微笑。 .... 酉时末戌时初,今日份的所有谷穗都已经收割完成,并且谷穗都已经收入了谷仓,而由晏卿尘他们起头的互助行为,也在以他们为中心不断扩散开来,或许一开始部分人是因为拉不下脸,别人都在帮忙自己如果不去做的话,就如同异类一般,也有人在心中怨恨过为什么有人会多此一举,但当转换身份,自己成为那个既得利益者后,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团队协作有时是一种很奇妙,它能将原本散乱的人群聚拢起来,犹如一根根细麻最后拧成牢不可摧的绳结一般,人心慢慢靠近后,都会因自己的参与最后取得了成绩或者胜利而感动。 白芷突然在这群原本有些漠然的公子哥身上感受到了某种温暖,她从前学历史时,就明白了阶级会产生距离,而这些士族和农人之间的阶级,高位者和低位者之间的阶级,就是大家无法产生信任的根源之一。 或许晏卿尘一直以来就明白这个道理,他通过自身行动在这些晏国未来栋梁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只待未来生根发芽,并成长为参天大树。 收割第三日 大家以为今天会在昨天的基础上再加一亩地,谢观再次为大家分配了任务时依旧只给每组分配了两亩地,最后补充了一句:“昨日各位学子们表现很好,按照目前的进度不出七日,也就是在秋分之前我们就能全部收割完,今日倘若大家收割完,还有空余可以如昨日一般协助其他组完成。” “谢夫子,那如果我们提前完成,可有什么奖励啊?”有学子在底下大胆询问。 谢观捋着胡须,笑问:“那你们想要什么奖励?” 众学子见谢观竟然没有生气,一个个都大胆开口。 “谢夫子回书院后能不能连续五日不布置课业啊?” “不能。”谢观一口回绝。 “那能不能回去之后多休息两日?” “休息的那两日落下的课业你自己补上吗?” 有学子在人群中小声嘀咕:“那还能干什么?” 不曾想却被谢观听了去,他道:“合理的要求还是可以的。” 合理?什么才算合理?白芷不禁吐槽,果然不论哪里的老师都喜欢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既然玩不可以,那吃总行了吧..她灵机一动,喊了一声:“篝火晚会,烤肉串,可以吗?” 谢观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书院其他夫子,他们都笑着点了头,于是在众学子期待的目光中,他终于同意:“这个可以。收割完谷穗,就为你们准备篝火晚会。” “好!” 众学子们心满意足的挽起衣袖,拎起镰刀都往地里走去了。 ... 太阳东升西落,地里汗水挥洒,学子们心里的火焰逐渐高涨,更有一部分学子自己忙完了就去帮其他人,原本六日的活计硬生生缩短成了五日,夫子们也略微吃惊,无奈篝火晚上是准备在第六日晚上,只能先干一天脱粒任务再好好庆祝一番。 据说晏国最开始使用的是人工拍打脱粒,牛拉石磙碾压车,耗时又耗人,后来某位能工巧匠发明了连枷,它一个长柄和一组平排的竹条或木条构成,使用时,挥动长柄,使竹条或木条旋转着拍打谷穗进行脱粒。 白芷看那造型有点像简易版手工脱粒机,再一次感叹劳动人民的智慧不容小觑。 原本应当继续收割谷穗的第六日,由谢观划分了搬运、往连枷内投谷穗、挥手柄和装谷子四个模块,不同的组负责不同的模块依次为焦家村内的五台连枷服务,就如同工厂内的流水线工程一般。 前一瞬谢观正满意点头,这一次秋收果然没白来,下一瞬不和谐的声音就响起了,还真是一刻都不能消停,他皱眉看了过去。 “你怎么摇的连枷?这么慢,我这谷穗抱了半天了,隔壁那一趟都弄完了。” “你以为我想啊?是这连枷手柄好像卡了什么东西,摇起来费劲。” 第150章 疑惑与打闹 “你发力的方式不对。”白芷正巧运送谷穗回来,见被一个陌生学子催促的赵然正满脸窘迫的摆弄手柄,她快速放下了谷穗走上前,手把手带他感受发力点,“你要利用手柄上下摇摆的惯性,如果光用蛮力就会越来越累。” 经过白芷的引导,待她放开手后,赵然的运作果然比先前顺畅了许多,他连忙道谢:“白公子,真是谢谢你了。” “没事。先前大家都没有接触过这些,遇到些许小问题也是正常”白芷对他笑了笑,然后故意大声道:“更何况都是书院同窗,互帮互助应当的。” 方才吵闹那陌生学子自知理亏,且赵然的速度也赶上了,他便更没有由头再找茬,只自顾自的朝连枷内继续投入谷穗。 白芷回身去谷仓继续搬运谷穗时,恰巧与谢观打了个照面,后者满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道:“继续努力。” “是,谢夫子。” 巡视了一圈,见五个连枷周围,各组协作的都相对和谐后,谢观才放心离开与众夫子们一道准备篝火晚会所需的物品了。 ... 日斜西山,最后一丝红霞消失不见时,众位学子们的心思都已经飞到了即将来临的篝火晚会上去了。 “我要喝他个三大坛,今晚不醉不归。”有人突然大声喊了一句。 萧庆予笑骂了句:“谢老头能让我们喝酒?他不怕明天没人能起来干活?” “那我还不能嚎一嗓子了?”萧绅突发奇想,“兄长,待会你要不给谢夫子说一下,就让我们少喝一点?” 萧庆予抬手就是一掌,骂道:“我看你是想害死我。”他看向隔壁正皱眉投谷穗的薛怀明,叫唤道:“薛世子,你学问好,夫子们也喜欢,现在大家都想要喝点..你作为堂堂侯府世子,是不是该带头为大家争取争取?” 薛怀明头都没抬,体力快要告罄的他没办法在维持温和人设,冷声道:“你萧庆予还是堂堂公主之子呢,你怎么不为大家争取?莫要在这里拱火。” 萧庆予罕见的没有一点就炸,而是继续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这不是薛世子去了,我才敢去么,那个谁...晏卿尘身边的小跟班白止说的什么来着...人多力量大嘛。” 萧绅背着众人对萧庆予竖了个大拇指。 薛怀明终于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萧庆予,勾嘴冷笑:“既然如此,萧公子怎么不去让晏世子也同你一起去啊?” “你....” 萧绅一把拦住了就要暴起的兄长,低声安抚:“别生气,别生气...他薛怀明就是不敢。” “哼...”萧庆予瞪了一眼薛怀明,一把推开了拦住他的萧绅,继续做剩下的收尾工作。 薛怀明眼底寒意更甚,只会躲在公主母亲身后的废物,日后一样会被他踩在脚下。 为薛怀明这一台连枷运送谷穗的正是文哲,他抱着谷穗回来恰巧就捕捉到了薛怀明神色的变化,眼底的疑惑一闪而过,故意弄出了动静,果然又看见后者立马转变成了和善的神色..先前阿止私底下同他说过不喜这位薛世子,总觉他笑容很假,如今看来阿止的感觉确实十分敏锐,这位薛世子不简单。 薛怀明:“文公子,这可是最后一趟了?” 文哲礼貌点头:“是的。薛世子,那我回谷仓整理明日的谷穗了。” “好,文公子快去吧。” 回谷仓的路上,文哲突然想起父亲曾对他提起过,偶然见到永安侯似乎与齐王殿下走得很近,他当时在干什么来着..那段时间白敛正被扣了月例,前一天非要拉着他们第二日去惜云楼去吃那新上的菜品,他正翻黄历看是否宜出门,没太当回事。 自上次避暑山庄近距离接触到太子和齐王之后,现下再回想起父亲的话,以及薛怀明暗里对萧庆予敌视的态度,总觉得齐王殿下似乎在筹谋这什么..是太过于敏锐了吗?文哲心道得同卿尘说道说道,他向来心思通透。 他刚这般想着,晏卿尘迎面走来,道:“阿哲,不用去谷仓了,我们都打理完了。” “好。”文哲向他身后望了一眼,就见白敛和阿止正一边打闹,一边向这边走来,林崇落在最后面,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卿尘,待会篝火晚会时,我有事情同你说。” 晏卿尘想也没想点头:“好。” 后面,慕白敛要将手上的黑灰摸到白芷脸上,白芷一边嫌弃闪躲,一边骂道:“慕白敛,你简直有病。”一个没注意,就撞到了晏卿尘的背上,她便顺势躲在了晏卿尘的身侧,一手扯着他的手臂,一边探头向慕白敛叫嚣道:“你来啊,你来啊。” 慕白敛架着两只满是黑灰的手,满脸坏笑:“你别以为躲在晏哥身后,我就不敢弄你了。”说着,那满是黑灰的手向白芷探出的脸袭去。 两人在晏卿尘身前身后如老鹰捉小鸡一般你抓一下,他躲一下,完全忘了他们是在谁的身上扯了扯去。 “我数三下,你们谁在闹,我就一人一拳。”晏卿尘忍无可忍,咬牙喊了一句:“三。” 两人立马收敛站定,不敢再在太岁头上动土,但慕白敛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是应该从一开始吗?” 晏卿尘冷眼扫向慕白敛,他马上紧抿嘴唇,低头认错:“我错了,晏哥。” “我也错了,都怪慕白敛,我本来在好好走路,他非要来招惹我。”白芷讨好一笑,顺便继续给慕白敛上眼药。 慕白敛不服:“胡说,明明是你先推的我。” “我都说了,那是我不小心的。” “鬼才信你是不小心的,你就是故意的...” 第151章 篝火晚会 两人又拌上了嘴,实在是聒噪,文哲见晏卿尘眉头紧皱,就要发作,只好无奈摇头,“卿尘,就让他们自己闹吧,篝火晚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先走吧。” 危机解除,假意拌嘴的两人拍掌相视一笑,追上了两人。 “等等,等等我们。” “哦吼,篝火晚会,我慕白敛来了。” 说是云鹿书院的篝火晚会有些牵强,为了满足所有学子能够同时在场,谢观只好带着众位夫子去找焦村长借场地,并想邀请村里人一道参加,去之前谢观和李素等人还在琢磨如何开口,被拒绝了如何应对之类的,可过程却出奇的顺利。 焦尚武先前对这些群娇生惯养的书院学子们是不太看好的,已经做好今年要减收的准备了,不曾想他们还真提前完成了所有田地的收割,遂对他们的看法也产生了转变,而且先前石头爹娘还喜滋滋的同他说,石头自从和那群书院学子们有了接触,竟然下定决心要读书,之前跟他一起疯玩的几个小子也转了性子,这是好事。 故,谢夫子找上焦尚武去协商篝火晚会的场地时,他想了没想就带着谢观他们去到了往年他们祭祀社神和稷神的地方。 书院学子们在引导下来到篝火晚会的场地时,迎面看见了村民用石头雕刻的两尊神像,在霍光的照耀下,更显平和。 常年翻黄历看吉凶的文哲站在两尊神像前看了片刻,而后不知从那里变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翻看了起来,白芷好奇凑过去一看..原来是便携版的黄历。 慕白敛都已经看淡了,“阿哲出门不带黄历那就不是阿哲了,我猜在看今日可否拜神。” 晏卿尘也不禁问了句:“阿哲,你拜这社稷二神有何用?你既不需要社神保佑土地肥沃,让谷物茁壮成长,也不需要参拜稷神,祈求庄稼丰收,五谷丰登。” 文哲摇摇头,不赞同道:“无论什么神,我们都需要心怀敬仰。” 四人都等着他参拜神像呢,文哲却恭敬地将黄历合上了,笑道:“走吧,今日不宜拜神。” ... 焦家村的村民们协助书院的夫子们一共架起了七个火堆,学子们和村民们四散而坐,石头四处张望,见到白芷他们五人后立马迎了上去。 “哥哥们,你们终于来了。” 慕白敛拍了拍他的头,“石头,你坐哪个火堆?带我们过去吧。” 石头开心道:“就那边,我带哥哥们过去。” 这是一个靠角落的火堆,只有三两个不认识的书院学子,以及石头的几个小伙伴,石头高兴的同小伙伴介绍了白芷和晏卿尘等五人,那几个小孩子立马向五人投来了崇拜的目光。 这时谢观带领着众位夫子们也站到了场地中央。 “老夫和一众夫子们,以及焦家村的村民们都知道各位学子们在这段日子里辛苦了,故老夫决定今日允许你们畅饮,明日可晚起两个时辰,但别千万别忘了错过时辰,明日还得继续脱粒。” “哦!太好了!” “谢谢夫子们..我们明天保证按时起床。” 谢观挥了挥手,由士兵们推了几车酒过来,并每个火堆都放了一摞酒坛,剩下的就放在正中央,随喝随取。 就连伍长张金以及那一众守护的士兵们也暂时放了假,加入这一场热闹的晚会中来了。 说文人爱说酸词不是没有道理,书院那些学子们喝了点酒就有点找不着南北了,又嚷嚷着干喝没意思,鼓动着在座的各位上点才艺。 “我先来一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这不是李白的将进酒么..白芷脑中出现三根黑线。 然后就是此起彼伏的各色祝酒诗句,慕白敛不乐意了,他站起来道:“光说些酸诗有什么意思,让我给大家展示我新学的一套刀法。”说罢,就从柴堆中寻了一个粗细长短皆合适的木棍,不由分说地舞了起来。 “好。” “好,你就是未来的慕将军。” 朴实的木棍在慕白敛手上活络了起来,上下翻飞,如游龙穿梭,他手腕翻动,手中的木棍如幻影般舞动,众人都沉浸在了这一场木棍与火光交相辉映的表演中不可自拔。 白芷也看的出神,不得不说慕白敛正经起来还像那么回事,不知不觉间她也喝了半坛子酒,还打了个酒嗝,这酒入口香甜,下喉微辣,而后又有回甘,着实不错。 慕白敛舞棍完毕看了眼傻笑的白止,便将他拉了起来,道:“来,阿止,该你为大家表演才艺了。” “嗝~”白芷又打了一个酒嗝。 众人哄笑。 酒劲有些上头的白芷,也来了兴致,大手一挥:“白某不才,既不会吟诗,也不会舞棍,但肚子里有那么几个故事,今儿个气氛正好,众位听课且竖起耳朵好好听。” 慕白敛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还来不及阻止白止,他就清了清嗓子,刻意压低嗓音开始了。 “话说有一地名曰焦家桥,很巧...与咱们焦家村只差了一个字,有一户人家的二女儿嫁给了其中一户袁姓人家,不久那二女儿回家探亲,由他父亲送她返回夫家。途中那位二女儿忍耐不住,去到了一处乱坟摊小解,很长时间才出来,出来后他的父亲很是疑惑,自己二女儿似乎容貌和神色都有所变化,但就是看不出来到底那里变了。” 白芷语气阴森,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所有人都认真听着她的故事,现场只有火堆偶然炸响,偶尔还有看见几个胆小的学子害怕的吞咽口水,但眼神中又充满了探究,想要的效果达到了,她继续开讲。 “那二女儿回家后,她的丈夫私底下同自己的父母说:我与娘子相安好些日子了,今天见到她却心慌慌的,这是为何?他的父母却一通训斥,让他快回房睡觉。半夜,老夫妻却听到隔壁传来扑倒和“膈膈”的声响,惊恐之下,他们竟然听到儿子的呼救声,于是他们壮着胆子破门而入...” “突然一只驴脸人身的怪物冲了出来..”白芷声音突然放大,吓得众人连连往后瑟缩,她憋住笑继续道:“那驴脸上长着锋利的獠牙,獠牙上挂着血红揉碎,而屋内那对老夫妻的儿子,只剩下一滩血。” 第152章 醉言醉语 “好。”薛怀明率先喝彩鼓掌。 有了他开头,其他人也一一为白芷鼓掌,只是还有些胆小的人,比如慕白敛之流抱着自己左右观看,生怕突然窜出一个鬼怪将他给吃了。 慕白敛看见白止走回来,为了躲他都跑到旁边火堆去了。 白芷顽劣心起,挨着他坐了下去,故意“嗷呜~”一声吓唬他,也只有这个时候慕白敛才没有半点反抗能力,她开心了,下意识转头去寻找晏卿尘的身影,不料却对上了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眸,此时此刻晏卿尘也正望着她,眼底的温柔似乎要将她融化了,心脏十分不争气猛烈的跳动了起来。 他是怎么回事?而她又是怎么了? 白芷逃似地移开了双眼,她一直知道晏卿尘长得十分俊美,每一寸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只偶有沉醉..现在是怎么回事?她用手掌紧紧按住那颗躁动不安的心,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不要痴心妄想,白小芷在脑中教育她摆清自己的位置。 痴心妄想..她怎么就痴心妄想了?不就是疑似喜欢上了一个人,不就是谈个恋爱?怎么就不行了?黑小芷据理力争。 白小芷:他是宁王世子,你就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平民,如今女扮男装的事情都还没解决,万一被他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这不是痴心妄想是什么? 黑小芷:你怎么就知道他不会帮忙?再说喜欢一个人有错吗?指不定人家也喜欢了呢,况且先前宁王妃要为他选世子妃,你不是难过来着?别否认,我就是你! 白小芷:你是不是抽风了。 黑小芷:你才抽风,你全家都抽风。 白芷甩了甩头将脑中两个打架的小人驱散开,下意识的看向让她做出如此激烈的思想斗争的当事人,他已经收回了目光,回身与文哲交谈着,眉头微皱,两人似乎在聊什么严肃的话题。 “喂,你在想什么?”慕白敛用手肘戳了戳身侧突然没了动静的白止,害怕他又整什么大招。 “没想什么,喝酒喝累了,休息一会。”白芷回过神。 “哦,那你别再说那些吓人的故事了。”慕白敛抱紧自己。 白芷扯了扯嘴角,敷衍道:“不说,不说,你喝你的酒吧。” 慕白敛眼中充斥着怀疑,喝一口酒看一眼白止,似乎怕他突然扮作鬼怪吓唬自己。 白芷没眼看傻兮兮的慕白敛,抬头仰望闪烁的夜空,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难道真的喜欢上了晏卿尘而不自知? 一阵孤寂浮上心头,可她在这里没有家,没有亲人亦没有未来,白芷拿起酒一口又一口地喝了起来,喝到她已经忘了自己来自何方,未来该如何自处。 “来,兄弟喝起来。”白芷一把拦住慕白敛的脖子,醉眼朦胧的她上下扫视了一下慕白敛,然后痴笑起来,慕白敛不明所以,也跟着笑了起来。 白芷放下手中的酒坛,指着慕白敛的脸,对身边的人道:“他,我兄弟,慕白敛,老傻了,不过我喜欢他。” “嗝~白止,我兄弟,我也喜欢他。”慕白敛也乐呵拍着自己胸膛的附和。 还算清醒的林崇、黄子舒以及赵然三人乐呵呵的看着两人犯傻,有了观众,白芷和慕白敛更起劲了,两个人踉踉跄跄搀扶起身,对三人招手示意他们跟过来,林崇等人也是好奇他们二人要做什么,遂跟着他们来到了晏卿尘和文哲所在的火堆前。 慕白敛甩了甩头,辨认了一下晏卿尘和文哲两人的面容,手指在两人面前晃动,“你们看,这是晏哥,这是阿哲..也是我的好兄弟,我也喜欢他们。”说完,耸了耸摇头晃脑的白止,不料下一秒好兄弟阿止就倒了下去,他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自己也一屁股坐了下去,不在意的打了个酒嗝,道:“该你了。” “啊,哦。”正迷糊着眼的白芷恍惚间感受到某个强健有力的臂膀,支撑着她下坠的身体,她仰着头找了一下,不料却对上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白芷随即扬着下巴对慕白敛以及林崇等三人自豪道:“这位晏世子,我晏哥,一直罩着我的,可喜欢他了,你们都没有吧!” 文哲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逗弄白止道:“阿止,那我呢?” 白芷睁大眼睛辨认了片刻,笑道:“阿哲啊,我当然认识,你最温柔啦,我也喜欢你。” 晏卿尘低头看向已经昏睡过去的白止,眼底蕴含的温柔宠溺自己都难以察觉,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害怕一个不注意将压在身上的人儿惊醒。 跟着他们前来的三人又被迫看了一场好兄弟的戏码,但两个当事人似乎已经醉了过去,场面有些许的尴尬,还是与他们相处了好几日的林崇率先开口道:“慕公子和白公子性情直率,很招人喜欢,现下夜已过半,酒已尽兴,我们三人就先回去休息了。” 文哲微笑点头以作回应。 慕白敛突从梦中惊醒,看了就要离去的三人,抬手道:“别走,咱们继续喝。” 文哲快速拉下他扬起的手,对三人道:“无事,你们且快回去吧。” 林崇等三人这才快速离去时,不料萧庆予那边不知为何与薛明怀又闹了别扭,两人借着酒劲竟掐上架了,两边的人正拼命将二人隔开,酒场是非多,哪边都惹不起,三人加快脚步离开了。 晏卿尘看了眼那边闹腾的萧薛二人,对文哲道:“咱们也回吧。” ... 白芷是被渴醒的,脑子已经清醒了三分,酒劲依旧猛烈,她摇摇晃晃从床上爬起来摸索到了桌案旁,一连三杯水下肚才舒服许多,她回到床上躺下后,只觉头疼不已,外加身上酒味汗味夹杂,实在难以忍受,于是再次做起来,从床尾包袱中摸索出一套叠好的换洗衣裳,穿好鞋摇摇晃晃向帐篷外走去。 第153章 地动 晏卿尘在睡梦中隐约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要是在以往他很快就能清醒过来,但在酒精的麻痹下,他挣扎了许久才睁眼,恰巧看见白止撩开帐帘的背影。 是阿止...去小解吗?晏卿尘迷迷糊糊想着,困意驱使他又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他又突然惊醒过来,发现旁边的床铺依旧是空的,去方便需要这么久吗?担心阿止醉酒出现什么意外,他赶忙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裳在营帐外寻找白止的身影。 可在营帐附近都找遍了,甚至丛林里晏卿尘也找了一点白止的影子都没有,他回到营帐内,站在白止的床前点燃了火折子查看床上的痕迹,被子随意摆放着,床尾的包袱似乎动过,他努力回忆着,方才白止出帐篷时,手里似乎抱着一团东西,再看向他散开的包袱,晏卿尘脑中上过一个念头,他莫不是一个人去了温泉山洞,可醉酒者不能独自洗澡,更不能泡温泉。 白止定是喝酒喝糊涂了,日后再也不能让他这么喝了,晏卿尘在心中暗下决心,与此同时心也被一下子被提了起来,他祈祷着白止不要出事,脚步越来越快朝温泉的方向赶去。 在赶往温泉山洞的途中,晏卿尘脑中无数念头闪过,倘若白止出现意外了怎么办?如果他再也无法看见那么鲜活的一个人了又该如何?他确定自己十分在意白止,已经超越了朋友的界限... 已经看到了山洞,箭步冲了进去,侧着身子尽快经过了窄道,尽管已经气喘不停,晏卿尘还是第一时间掏出了火折子,一边呼喊白止,一边寻找他地身影。 “阿止...阿止..白止...你在哪里?” 突然,一个灰白的身影出现在晏卿尘的视线中,正是白止无疑,他此刻正衣着整齐的坐靠在温泉边的大石头,胸膛有规律的起伏着,睡得正香。 晏卿尘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安心过后就是一阵恼怒,他快步冲上前一把抓住白止的衣领,大声唤道:“白止,醒醒。” 白芷先前摇摇晃晃来到温泉山洞,在温泉里舒舒服服泡了一会,只是越泡越困,脑中警铃大响,她撑着最后一点力气爬回了岸边穿好了衣裳,刚洗完的身体温温软软的很是舒适,在酒精和困意的双重作用下,她靠在大石头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石头上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量,白芷睡得正酣畅,就被一阵大力摇动,耳边还有人在大声呼唤着她,躁意自心间升腾,她不耐烦的伸手想要打掉烦人的声音,不料伸出的手却被某双温热的手钳制住,呼喊声更大了,实在是恼人,她烦闷的囔囔了一句:“到底是谁啊,扰人清梦。” 晏卿尘气笑了,他因为担心眼前人的安危,大半夜不睡觉出来到处寻人,人家却在这里安然无恙的呼呼大睡,不仅要驱赶他,还怪罪他扰人清梦,他深吸了一口气,压着脾气低喊道:“白止,我是晏卿尘,再说一遍,快点醒来。” “谁?晏卿尘...”白芷脑中检索了一遍,后知后觉的慌张起来,她猛地睁眼果然对上了晏卿尘那张愠怒的脸,心道完了。 “晏哥..怎么了?”白芷吞了吞口水,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 “怎么了,你看看这是在哪里?”晏卿尘冷着脸。 随着晏卿尘的话音落地,白芷脑中的记忆就已经回笼了,但她还是乖巧的左右环视了一圈,故作吃惊道:“啊..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晏卿尘冷笑一声,就这么看着眼前的人演戏,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白止,这家伙眼珠子轱辘转总没想什么好事。 “行了,别装了,快拿着衣服起来随我回营帐吧,再晚一点天都要亮了。”晏卿尘站起身,同时伸手一把拉起了还坐在地上的白止。 白芷拍了拍衣裳,然后跟在晏卿尘身后向外走去,同时乖乖认错:“晏哥,我错了。” 晏卿尘走在前面,叹了口气:“走吧。” 他们才前后脚走入窄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仿佛一头被激怒的巨兽从沉睡中苏醒,石壁发出嘎吱嘎吱的恐怖声响,不断有碎石落下。 白芷第一反应,这是地震来了? 晏卿尘却先一步大喊道:“地动,是地动来了,快退回山洞内。” “怎么会突然有地动?”白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赶忙退到山洞内, “我倒是忘了,这里隶属新平县,县志有载二十年前这一带曾发生过地动。”晏卿尘紧紧拉着白止的手臂,不断带着他躲避着洞顶的碎石,没有听见白止的回复,以为他害怕,安抚道:“别害怕,我们肯定没事的。” 白芷抱紧怀里的衣物,此时已经顾不上回应了,绞尽脑汁回想前世地震预警教育中所作的措施,室内...室内应该躲在坚固家具下,保护好头部和颈部,远离易碎的危险品,或者寻找安全的角落。 争分夺秒之际,白芷一边翻找着之前的记忆一边寻找洞内较为安全的角落,三角形具有稳定性,只要找到一处类似的岩石结构,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此时天已经微亮,透过微弱的光,依稀能将山洞内的全貌看了去。 找到了! “那里,晏哥我们绕过温泉去那边。”白芷拉着晏卿尘朝她看到的地方跑过去。 晏卿尘全然信任白止,任由他带路,自己则注意随时可能掉落砸伤人的碎石,及时躲避伤害。 可地动来的迅猛,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以致于白止已经无法站立行走了,全靠晏卿尘强大的身体素质才能勉力支撑两人站稳不摔倒,更别提加快步伐跑过去。 死亡的恐惧让白芷的身体越发颤抖不已,她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开口解释道:“那边岩壁由两块巨石交叉组成,形成了一个三角的形状,这种形状相较于四方体要稳固许多,如果我们躲在那块岩壁底下,说不定能有一线...” “啊.......” 第154章 伤情 白芷正说着话,不料脚下的地面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裂缝,两人来不及反应掉入了裂缝中, 黑暗和失重感双重夹击,白芷再也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啊...我们要死了....我不想死啊....啊....” 跌落的瞬间晏卿尘一只手从腰间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另一只手紧紧保住白止,以防两人分开,在下坠的过程中企图用匕首插入墙体,以此来缓解下坠的冲击,如果运气好还能卡在突出且坚硬的石块上止住下坠的趋势。 可缝隙似乎并不是地震偶然形成的,似乎是因为这次地震震开了两个空间之间的连接处,四周都是坚硬的石壁,可也并不是深不见底。 毫无防备之际,两人硬生生地摔落在平地上,在这猛烈的撞击之下,双双失去了意识。 .... 地动来临之际,焦家村地界都在酣睡中,剧烈的晃动将人们从睡梦中惊醒,营地中士兵最先反应过来,立马吹响了报警哨声。 “地动了,地动了,大家快点下山...” “地动了,地动了,快起来。” “什么?地动了?” 营地内一片慌乱,学子们衣着散乱的从帐篷中冲了出来,而此时慕白敛被文哲一把扇醒了,地动山摇的情形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地动了?” 文哲一把将他从床上扯了下来,神情难掩的慌张,“别磨蹭了,快出去了。” “等等。”慕白敛朝晏卿尘和白止的铺位看过去,“晏哥和阿止呢?” 文哲摇摇头,加快语速道:“我是被林崇叫醒的,醒来的时候营帐内只有咱们三人,咱们先出去再说吧。” 慕白敛即便再担心晏卿尘和白止,此时也没办法,只能胡乱一套衣物跟随文哲跑出了营帐。 两人脚步不停顺着人流跑下山,下山道上,谢观奋力抱着一棵树勉强才能站稳,他神色焦急指引着大家朝下山的方向跑,可山路原本就崎岖不平,在地动的加持下,学子们只能一路跌跌撞撞向前跑,不时有人被石头绊倒,身侧的人赶紧将他拉起来,还有人被倒坍的树拦住去路,不得已绕路,随着地动越来越强烈,山上甚至有石头滚落。 有经验的士兵们赶忙大声呼喊道:“大家快找掩护,快找掩体...” 但是跑在最前的学子们没能听到,惨叫声连连,不仅如此,地面还有开裂的迹象,好在这一场地动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在众人惊魂未定之际,那头发狠的“猛兽”终于平静了下来。 劫后余生的学子们一时间有些晃神,难以置信自己竟然从这场天灾中幸存下来。 “阿哲...阿哲...你在哪?”慕白敛焦急的呼喊。 方才他们在下山的途中,有人被石头绊倒,慕白敛将其拉起后,不料人群一阵涌动,将他和文哲冲散了,紧接着又有碎石滚落,他听见士兵们呼喊找掩体,就一边大声传送找掩护这句话,一边寻找大树遮蔽,好不容易等到了地动平息。 而另一边的文哲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被人群冲了下去,在听到人群中传来找掩护的话时,已经来不及了,一块石头朝他砸来,躲避不及左肩被重重砸中,而后又被坍塌的树干压住了。 慕白敛找到文哲时,看见他如此模样,心中猛地一紧,急忙冲到文哲身边,焦急地呼喊着他地名字,文哲面色苍白,疼痛让他呻吟了起来,紧皱的眉头不曾松开,微弱的回应让慕白敛稍稍松了口气。 “快来人,帮帮忙。”慕白敛大声向周围的学子们呼救。 好在这一片还有其他完好的人,听到呼救后,有两人立马跑了过来,是黄子舒和林崇,他们看见文哲的伤势后,二话不说同慕白敛一起小心翼翼地搬开压在文哲身上的树干,慕白敛赶紧检查文哲身上的伤势,左肩有血迹渗出,掀开衣服发现里面被砸出了一个小洞,不断有鲜血渗出。 慕白敛二话不说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隔着衣服将伤口包扎了起来,以防流血过多。 文哲一阵闷哼,终于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他环视了一周看见慕白敛他们三人,勉力扯出了一个微笑,“你们..你们都没事,太好了。” 慕白敛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阿哲...阿哲,我以为再也看不见你了...吓死我了。” 林崇和黄子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深深的庆信与后怕的复杂情绪。 文哲艰难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握住慕白敛的手,安抚道:“我没事了。” 慕白敛只是想发泄一下情绪,他惦记着文哲身上的伤,还有晏哥和阿止的下落,但当务之急是赶紧送伤员下山。 “林崇,黄子舒,谢谢你们。” 林崇和黄子舒连连摆手,“都是书院同窗,相互帮助是应该的,你快送文公子下山吧,我们还要看看有没有人受困。” 慕白敛认真的点了点头:“好,你们也注意安全。” 夫子们住在最下面的平台上,他们并没有受伤,除了谢观和付朗正在山林中搜寻被困的学子外,其他夫子们都留在了山下空地上维持秩序,并和士兵们一起安置伤员,方面随行的两名大夫先救治受伤较为严重的学子。 慕白敛在李素的协助下缓缓将文哲放下了,着急道:“李夫子,您能让大夫快点来替阿哲看看嘛,他的左肩被砸了个洞,需要快点止血。” 李素安抚道:“别着急,重伤员都会优先医治,大夫忙完手上的就会过来了。” 慕白敛一直守在文哲身边,直至大夫过来替他处理了伤口,并上了止血的药,他才真正放下了心来。 “大夫,大夫...” 突然,焦家村的方向有焦急的呼喊声传来,焦尚武带着两名中年男子抬着一位伤员赶了过来。 “大夫求你帮我们看看,她被砸伤了,血流不止...” 第155章 失血过多? 替文哲诊治的大夫快速替他完成包扎,然后站起身引导他们将人抬到了旁边的空地上:“别急,我来看看。” 受伤的是一名中年妇女,只是伤势看着比较吓人,实际上只要止住血问题就不大了,石头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他担忧的蹲在那名妇女身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大夫,看见大夫累的满头大汗,便用衣袖替他擦拭。 “谢谢你。”梁大夫笑着抬头看了眼石头。 方才梁大夫为文哲上的药已经开始生效,他此时已经没那么难受了,便对慕白敛说:“白敛,我已无碍,但卿尘和阿止还不见踪影,你要不去林中寻一下他们?” 慕白敛也正有此意,交代了文哲几句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呼喊大夫后就起身跑进了山林,正巧遇到了下山的黄子舒和林崇,他们搀扶着赵然。 “慕公子,山林中已经基本没有伤员了,不用去了。”林崇以为他进山是为了救助被困的人,好心提醒。 “那就好。”慕白敛顿了顿,问道:“你们先前在山里可有见到过晏哥和阿止?” 三人接连摇头,林崇担忧道:“世子和白公子不在山下吗?可我们在营帐附近也看了,并没有人了。” 慕白敛面露忧色,摇了摇头:“他们不在山下,我再去找找,你们快扶赵然下山吧,梁大夫和赵大夫都在山下空地上为伤员诊治。” “好,你也注意安全。” 从山下到最上层的营地实际上并不远,但慕白敛找的很仔细,沿路但凡有遮掩的地方他都会上前探查一番,一边找一边呼喊晏卿尘和白止,途中又遇到了谢观和付朗在做寻找学子的收尾工作,他们自地动开始之后就一直在协助学子们逃离山林,好在本次没有闹出人命,否则愧对学子们的父母,两人正为此庆幸,却听到慕白敛呼喊着宁王世子和白止,一时间觉得天都快塌了。 “晏卿尘和白止不见了?”语气有说不出的慌张。 谢观已没有往日的精神气,他脸上身上都沾染了不少泥土,倘若在平时慕白敛少不得要嬉笑一番,但晏哥和阿止下落不明,心情沉重的他实在高兴不起来。 “回谢夫子和付先生,自地动开始,晏哥和阿止就不在营帐中,我与阿哲以为他们先行下山了,不料我将阿哲送下山诊治伤口时,在山下的空地上没有发现晏哥和阿止的身影,并且我自山下一路寻来,也没有看见他们二人。” 慕白敛是真的慌了,逃下山的时候曾看见地面裂开,有学子不慎差点跌倒差点掉进去,好在身旁有人将他一把拽了起来,而后那道裂缝又快速合拢了,他怕万一晏哥和阿止不慎掉进裂缝中...他不敢想,内心深处还是觉得晏哥那么有能耐,一定不会出事的。 谢观眉头紧皱,脸色十分难看:“你先随我下山,方才我们在山中搜人时还有轻微震动,恐待会还有变故。” 慕白敛焦急低喊:“那晏哥和阿止就不找了?” 谢观吹胡子瞪眼,道:“谁说不找了,老夫让你下山,一同清点人员,既然晏卿尘和白止不见了踪影,保不齐也会有其他学子不见了,老夫是书院代山长要对全书院的学子负责,待人员查清后,老夫会请焦村长出面带着村里人带路,领着完好的学子们尽快进山搜救。” 慕白敛就算再急也知自己一人力量有限,只好跟随谢观和付朗下山,听从他的安排,只能在心中祈祷晏哥和阿止坚持住,他一定会不遗余力寻找的。 .... “滴答—滴答——” 不断有水滴落在了晏卿尘的脸上,他呻吟了一声,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但四周却一片漆黑,完全看不见白止的身影,他扯着沙哑的嗓子唤了两声白止,却没有听到任何回音,不由慌乱了起来,尝试着动了动身体,浑身上下都因跌落受了不轻的伤,因这个洞并不深没有出现断骨,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晏卿尘忍着伤痛在四周摸索起白止的身体,在摸索的过程中,他找到了掉落的火折子,赶紧点燃,终于能看清周围的事物,不过一会就找到了滚到角落的白止,赶紧上前摸了摸他的颈部,还是温热,又探了探鼻息也并不微弱,应当就是晕了过去,还未醒来,这才松了口气,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 都没死,都还活着,真好! 休息了一阵,晏卿尘在山洞找了一圈,在角落里找到了掉落的匕首,又四处找了些枯树枝和树叶生了一个火堆,火光冲散了整个山洞的黑暗,他也终于能看清这个山洞的全貌了。 这是一个近乎四面封闭的山洞,只在他的左前方有一道狭窄的通道,晏卿尘目测如果侧着身子应当能勉强穿过去,这个山洞能维持他们正常呼吸,火堆也正常燃烧着,就说明通道那边必定有足够大的空间,这又是一个好消息。 确认不是绝境之后,晏卿尘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他又回到白止身旁坐下,先给自己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一阵操作已经消耗了他大半力气,只能停下稍作休息。 晏卿尘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白止身上,心中止不住的庆幸,还好他及时赶到了山洞内,回想下坠时抱住白止时的触感,难以想象这样一幅瘦弱的身躯独自面对这一场劫难会是什么后果,随即他眉头微皱了起来,方才下坠时顾不了那么多,如今想来却觉得胸前的触感十分奇怪,白止似乎在胸膛前垫了一层硬硬的东西。 那是什么?难道他预感到会遇到什么危险,为了保护胸膛而做的预防措施吗? 又想起白止同自己说的那些预示梦,放在他的身上也不是不可能。 晏卿尘的视线下移,落到白止那盈盈一握的腰,之前没有注意,一个男子竟然有这么细的腰,再次暗下决心,出去之后一定要将他喂胖一些。 经历了生死,晏卿尘似乎将某些东西看开了,有违礼法又如何,他宁王府本就被帝王猜忌,大不了就是几顿家法和责罚罢了。 突地,晏卿尘在白止下身的衣摆上看见了暗红的血迹,他的心脏猛地一缩,恐惧瞬间笼罩全身,脑中不断闪现各种可怕的念头,原来白止一直昏迷不醒,并不是还在昏睡,而是失血过多? 第156章 他不知该如何反应.. 晏卿努力克制慌张失措的情绪,此时也顾不上礼节了,他伸手小心翼翼解开了白止的衣带,脱下了外衣,而后侧过白止的身体确认血迹的主要位置,在臀腿交汇处,里衣一大片都被染红了。 如此血迹伤势势必不轻,为了看全白止身上所有的伤势,晏卿尘着手开始先脱上衣,只是里衣刚下拉到胸膛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惊的一时难以言语,只怔怔地望着白止胸前....他..不..她竟然是个女子!!! 晏卿尘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难以言语的复杂绪如潮水般将他淹没,脑中大片大片的空白,但白止胸前刺目的白色让他又慌张不已,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迅速将白止地衣服拉好,试图掩盖这个让他措手不及地事实。 就在这时,让晏卿尘心乱如麻的当事人突然传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然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这一变故让晏卿尘更加无措,他只能面无表情僵直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白止苏醒,然后发现异常。 白芷睁开双眼时只看见灰暗的山洞顶,记忆瞬间回笼,想起来先前她和晏卿尘一起掉入了地震产生的裂缝,浑身各处的痛感告诉她,现在还活着,她一边活动身体检查是否有错位和断骨,一边缓慢转动脖子观察四周环境,不料刚转头就与晏卿尘四目相对,她双眼泛光,高兴于两人都无事,完全忽略了晏卿尘眼底复杂的情绪。 “晏哥,太好了,你也没事,我们都还活着。” 晏卿尘只深深地看着她,并没有做任何回应。 白芷这才后知后觉,山洞内似乎弥漫着奇怪地氛围,她下意识双手撑地坐了起来,低声问:“怎么...怎么了吗?” 晏卿尘还是没有回答,只是眼神自她的脸上缓缓下落,白芷心中一紧,也跟着他的眼神慢慢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才发现自己的外衣已经被脱了,而里衣的领子也敞开了一大半露出了半边白色的布边。 “啊——” 白芷脑中轰地一声宕机了,下意识地抱紧自己。 晏卿尘下意识解释:“我不是故意脱你衣服的,我发现你衣服上有血迹,以为你受伤了,才...”现下如此中气十足的尖叫,那摊血迹怕是女子才有的.. 然而,白芷脑中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她被发现真实身份了,她死定了,死定了。 一阵惊慌失措后,白芷的理智回笼,赶紧穿好衣衫,偷偷看了眼晏卿尘,“那个...晏哥...” 晏卿尘努力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语气平淡的回复:“有何事,说吧。” 并没有想象中的怪罪和指责,白芷咽了咽口水,放大胆子解释道:“晏哥,我这样做是迫不得已的。” “嗯。” 很冷淡。 白芷的心又下沉了一分,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原本是个孤儿,养父母收养我的第二年他们就生了一个儿子,除夕夜里我偶然听见他们为了给弟弟攒彩礼,要将我嫁个隔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财主做续弦,我心中不愿,便连夜逃了出来。” 晏卿尘眉头紧皱,复杂的情绪又多了一丝心疼,语气略缓:“那为何回来盛安,还进入了云鹿书院?”但一想到她竟胆大包天暗藏身份,不计后果进入云鹿书院,又暗自生气。 白芷讪笑:“先前偷偷跟着弟弟去私塾念过一些书,也偶然听先生提起过盛安城的繁华,便心生向往,但是当我到了盛安之后身上的盘缠就用的差不多了,恰巧又遇到云鹿书院免费招生,我便壮着胆子去试了一试,竟然被选中了,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进了书院。” 云鹿书院往年只招收盛安的世家子弟,声望之高,那些夫子们恐也没想到第一年实验招收平民子弟,会有女子蒙混进入书院,故并没有严格验身。 先不说夫子们了,就连晏卿尘此时此刻看着眼前的人,一副想讨好又不敢讨好地模样,也不禁有些恍惚,她伪装的太好了。 过往记忆自晏卿尘脑中滑过,和白敛互掐,在避暑山庄爬树掏鸟窝,跟在自己身后巧言令色,还面不改色和男子勾肩搭背,天上地下,好兄弟最大的姿态。 如此所作所为哪有半分女子的模样? 可晏卿尘自心底升腾起的庆幸盖过了先前所有复杂的情绪,震惊也好,慌张也好,生气也好,都是气恼白止冒失的决定,倘若日后处理不当,对她而言都将是灭顶之灾,以及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小两岁女子欺瞒,自己竟然毫无所觉的愤懑,这些情绪都翻涌过一遍之后,只剩下深深庆幸,他喜欢的人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女子。 ...他并不是断袖! 白芷看着犹自发愣的晏卿尘,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晏哥,我这种情况,还有救吗?” 晏卿尘收拢心绪,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你说呢?云鹿书院招收平民是陛下钦定的,各方有多关注就更不用说了,你既侥幸进入了云鹿书院没有被发现身份,但两年后的春闱却是避无可避,一旦进入考场就被严格搜身,到时你女子的身份如何掩盖?又如何收场?” “啊?这可咋办,我退学还来及吗?” 白芷两眼一黑,只觉天塌了,她为什么这么倒霉?莫名其妙进入这个世界也就罢了,好不容易摆脱了原主既定的活不过三章的劫难,难道终究难逃炮灰命运?越想越气,越想越难受,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命怎么这么苦啊....还让不让人好好活了....” 晏卿尘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他本意是告诉她先前做了多么错误的决定,怎么就突然哭了起来呢? 第157章 交代 活了十八年的晏卿尘,接触时间最长的异性就是母妃,他嫌少与同龄异性如此近距离接触,而如今他在乎且喜欢的女子,在他面前毫不顾忌的大哭起来,一时间心乱如麻,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应对,见她哭的实在伤心,晏卿尘绞尽脑汁回想先前父王是如何对待母妃的。 “你...阿止,别哭了,我方才就是故意吓唬你的。”晏卿尘慢慢挪到白止的身侧,伸出手笨拙的拍着她的背安抚。 白芷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擦去脸上的眼泪鼻涕,抽噎着说:“真的...嗝...吗?” 晏卿尘无奈点头:“我何曾对你说过假话?” “那我不用...嗝..不用死了?...嗝...” “谁说你要死了?” “那我的..身份..嗝...被发现了,不就是死罪吗?皇帝要砍我头怎么办?”白芷说得激动,连抽噎也忘了。 晏卿尘实在是看不下去白止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模样,从怀中掏出手帕替她擦了擦眼泪,而后又将手帕放在她鼻头上,无奈道:“擤鼻子。” 白芷脸是被收拾干净了,但心里还淤堵着,她不依不饶的追问:“晏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皇帝,也就是你的皇伯父万一要砍我头怎么办?”或许是因为晏卿尘此时此刻的温柔和纵容,让白芷胆子大了不少,竟然敢质问起他来了。 充分诠释了得寸进尺的含义。 “能怎么办?那不行我站在你前面,让皇伯父先砍我的头,然后再砍你的头?”晏卿尘手一扬将手帕丢进了火堆。 白芷:“....”还有心思逗她,看来问题确实不大。 晏卿尘感受到白止哀怨的眼神,眉头轻挑,转换了话题:“那不如我们先来说一说,你欺骗我这个事怎么算?” 四目对望,山洞无声,只剩下树枝和木棍被火烧得噼里啪啦响。 几息过去,白芷率先败下阵来,她下意识伸手想要像先前一样,拉着晏卿尘得衣角撒娇,但对方显然不领情,撤回了半个身子,她尴尬得抓了抓空气,而后抓起了自己衣角,试探性的问:“那晏哥...你想怎么样?” 晏卿尘唇角微勾:“第一,日后有关于你的任何事都要如实告诉我,不能欺骗我,如有发现再有一点欺瞒必有重罚,第二,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向其他任何人透露你的真实身份...” “那白敛...” “任何人包括白敛和阿哲。”晏卿尘打断了她的疑议,“第三,我还没想到,之后再补充。以上两点能做到吗?” 白芷连连点头,竖起三根手指发誓:“我白芷发誓,一定做到。”以上两点,除了没有告诉晏卿尘她的真实来历,以及这个世界的真相之外她基本的遵守了,而且还做的很好,这不...要不是出了这场意外,他晏卿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发现自己是女子身份呢。 晏卿尘要是能听见此时白止的心声,那不得气出个好歹来,但他听不见,甚至十分满意她乖顺的态度。 “身份一事,我日后自会替你想办法遮掩过去,现下你且好生在书院读书吧。” 他的这番回答,也算是给白芷吃了一颗定心丸,其实转念想一想,这样意外被晏卿尘发现身份也是好事,要放在日后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被放下了。 主要矛盾被解决,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氛围就逐渐显露了。 “你..” “你..” 白芷缩了缩脖子,偷瞄了一眼晏卿尘,道:“晏哥,你先说吧。” 晏卿尘顿了顿,“还是你先说吧。” “好吧。”推来推去没甚意思,白芷犹豫了片刻,道:“晏哥,你不生气吗?” 晏卿尘微怔,对上她毫不掩饰的探究目光,一时间竟有些慌乱,故作镇定的移开了视线,“生气什么?生气你对我隐瞒身份,还是生气你扮作男子进入书院?” “都有。” 晏卿尘用木棍拨弄了几下火堆,又添置了几根树枝进去,火势又渐渐大了起来,他才缓缓道:“生气,怎么能不生气。生气自己被一个小丫头骗了这么久,竟然毫无所觉,可我又没有立场生气,你隐瞒身份进入书院是为了活下去,而对我隐瞒身份是为了更好的活着。” 对啊,为了活着。 墙面上映着白芷的影子,只见那影子慢慢抱住了自己的大腿,又将头放在了膝盖上。 山洞再次安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白芷才低声说:“其实我刚进书院的时候可害怕了,又遇到张永安那伙人,以及后来被安子谦抓住关进柴房好几天,我总觉得很不真实,仿佛没有真正的活着...还好遇到了你们,其实...我一开始就是故意接近你们,寻求庇护的。”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不料晏卿尘却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我知道。”这次对上她吃惊的眼神,他没有闪躲,“整个盛安,敢撞到我还胆大摸我,并且夸我好看的,你是头一个。” 白芷有些傻眼,原来这是一个“小子,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的戏码,请原谅她之前看电视剧时那些吐槽。 真的有用!白芷亲测! “我一直以为你会揍我。”白芷老实道。 晏卿尘上下打量了一眼她,毫不客气的嗤笑了一声,“就你这小身板,也要经得起我的一拳啊。” 这倒是实话,白芷十分认同的点头,狗腿属性又被点燃,“还是晏哥英明。” 这么一插科打诨,白芷那点伤感情绪也挥散的差不多,身体也没有那么酸痛了,她站起身随意拍了拍衣裳,道:“晏哥,咱们得想办法出去,我们这边地动了,营地那边肯定也一样,不知道白敛和阿哲怎么样了,他们发现我们不见了,也会着急吧。” 晏卿尘站起身,示意白芷看向他先前发现的缝隙,道:“这里有风流通,或许我们可以沿着这里找到出口。” 白芷跟随着晏卿尘的目光转身,然后他又看见了她身后那一团血迹,神情略有些尴尬,“那个...阿止,你的那个血迹...流血不需要处理一下吗?”都有些语无伦次,耳尖也逐渐发烫了起来。 第158章 进山寻人 慕白敛垂头丧气跟随着谢观以及付朗下山时,已经辰时末了,天空却一片阴沉,似乎太阳也感受到它底下的这一片大地遭遇了灾难,躲在云层里不敢出来。 文哲在三人身后张望,并没有看见晏卿尘和白止的身影,担忧问:“白敛,卿尘和阿止呢?” 慕白敛无奈摇头:“没找到,谢夫子让我先回来,待他清点人数之后,再结伴上山寻找。” 就在慕白敛上山没多久,文哲又感受到了轻微的震动,一度担心慕白敛在山中受伤,还好如今安然无恙回来了,他安抚道:“谢夫子说的没错,卿尘的能力你是知道的,他和阿止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慕白敛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期盼夫子们动作快些,他看文哲的状态好了许多,关切的问:“你的伤可还疼?” 文哲微笑摇头:“不疼了,你走之后,石头给我拿了一个药丸,说是之前这里的一个赤脚大夫给他的,吃了之后就没那么疼了。” 慕白敛惊讶道:“什么药有这样的奇效?” 文哲思忖了片刻,回忆道:“不知,石头只说是他们这么一种独有的草药,但我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先前我在萧庆予那边也闻到过,想来是什么特效药,晚些时候我再找石头讨一颗让梁大夫帮忙看一看。” 慕白敛点头:“也行。” 谢观和李素以及付朗各自分了一部分的学子名单,快速将人员清点了一遍,好消息是只有晏卿尘和白止两人不在其他人都没有被困,坏消息是偏偏不见的有宁王府的独苗苗晏世子,万一出现个意外,书院没办法给宁王交代。 书院一众夫子冷汗直冒,不再耽误清点在场毫发无损的学子们,剩下的几十号人分成三队分别跟在谢、李、付三位身后进山寻人。 然而,就在三位夫子再分队的过程中,意外发生了。 这次因为张永安拼着手臂被砸伤,护住了萧庆予,让他毫发无伤,但他在听说晏卿尘不见之后,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甚至还在他那堆小群体中大声囔囔:晏卿尘要是死了最好,张永安另一只未残的手阻拦不及,莫名有些心累,他爹交代给他的任务,实在是太艰难了一些。 自上次被晏卿尘揍了之后,张永安对于晏卿尘那一伙人可谓是避之不及,但奈何他的老大似乎总是不服气,想要从他们身上找回失去的尊严...他的心很累。 慕白敛因为晏卿尘和白止不见了踪影,早就急地冒火了,萧庆予此举无疑实在火上浇油,他冲上去一把扯住萧庆予地衣领,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凶戾:“萧庆予你说什么,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萧庆予依旧是那副欠揍的模样,“我就说了怎么着,我说他晏卿尘活该,就应该死在山里。” “我去你娘的。”慕白敛怒骂一声,一把将萧庆予推倒在地,骑上去挥拳就揍了上去。 萧庆予一边闪躲,嘴里还继续叫嚣道:“你敢骂我娘,我娘可是昭月公主,待我娘去陛下面前告你们慕府的不敬之罪。” “你告吧,老子先打死你。” 慕白敛下了死手,萧庆予虽手上有点拳脚功夫,也架不住他上了蛮力,好在付朗及时赶到一把将慕白敛拉了起来,呵斥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有人下落不明,你们还有心情打架。” 萧庆予率先告状道:“付夫子,慕白敛无视现下的紧急情形,因为我一句玩笑话,就对我大打出手,您一定要重重惩罚他。” 慕白敛拳头紧握,差点又忍不住砸了过去,他冷哼一声:“如果咒别人死也是玩笑话,那我现在就咒你全家该死。”然后他转头面无表情对付朗道:“付夫子,我这是玩笑话。” “你..慕白敛,老子去你娘的,晏卿尘本来就该死,如果不是他,我的腿又何须受那罪,你他娘的全家才该死。” 萧庆予被说急眼了,挥起拳头就要砸向慕白敛,付朗一把握住了他的拳头用力往后一推,萧庆予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此时付朗已看的分明,安抚地拍了拍气愤不已得慕白敛,道:“现下找人最要紧。”而后对萧庆予没好气道:“你留下休息吧,这次进山寻人你不必去了。” “老子才不乐意去找晏卿尘。”萧庆予说完,气呼呼回到张永安身侧坐下。 闹剧结束,三队人马不停蹄进山寻人。 “晏世子....” “白止...” 三队人分成三个方向,不放过一个角落搜寻两人的下落,但与此同时密切关注他们的另一队人选择了与他们岔开的另外一个方向进了山。 他们统一穿着黑色制服蒙着面,目的地很明确直奔山腰的某个洞穴,这一队人不似学子们的散乱,他们的行动快速,组织有序,不出一刻钟的时间就找到了目的地。 领头人站在一旁催促:“动作再快些,这一带发生了地动,云鹿书院的夫子带着人似乎在寻人,不久就会找到这里来,这一批‘货’不能暴露。” “是。” 山洞内那一队人清除了洞内的杂草,一摞摞木箱展现了出来,每个黑衣人都从腰间取下麻绳,一人负责一个箱子快速运下山,这里的箱子数量较多,来的小队人数明显不够,需要他们再往返一趟才能全部运送完。 领队人不能离开,他必须守在山洞附近以防有意外发生,待所有人都运送箱子出去之后,他便快速上了一棵树,观察周围动静,以及查看云鹿书院的学子们是否有过来的迹象。 他正警戒着,不料山洞内却传出了动静。 “咔哒——” 是木箱被撬开的声音,领头人暗道不料,赶忙从树上跳下,缓缓拔出手上的剑,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山洞。 第159章 撞破灭口 白芷经晏卿尘提醒,她才后知后觉感应到身下的异样,小脸瞬时红了,不敢抬头看晏卿尘此时的神情,扭头看了眼屁股上那一抹刺眼的红色,此时此刻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那个...”晏卿尘转过身脱下自己的外套,然后反手递了过去,“你先穿我的外套吧。” 白芷接过衣服,低声问:“晏哥,你那匕首能递给我吗?” “哦,好。” 晏卿尘又将匕首递过去,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传入他的耳朵,紧接着又有布料撕扯的声音,过了好一会,才听见那边小声说了一句好了,转身便看见她穿着自己的衣裳,但衣服的尺寸对白止来说明显大了,多出的那一节被她系了起来,这样就不影响走路了。 只浅浅看了一眼,晏卿尘就快速收了目光,径直走入那缝隙开路,“阿止,快跟上吧,小心岩壁突出的石块。” “好。”白芷快步跟了上去,顿了顿,纠正道:“晏哥,我叫白芷,是药名。” 晏卿尘脚步微滞,‘哦’了一声继续侧着身子向前走。 缝隙很长,不断有水滴落下,火光映照范围内的岩壁上也长了不少苔藓,看着年岁并不短,白芷猜测或是是二十年前的那一次地动形成的,将山体内部震得结构发生了变化,如果这里不是唯一出口,她是怎么都不会在是否还有余震威胁的情况下,进入这么危险的甬道内。 “晏哥,应该不会再发生地动了吧?万一再次地动,我们在这里被夹死了怎么办?” 晏卿尘听出了她的紧张,抿嘴轻笑,“应当没事。”他将火折子抬高了些,示意白芷看周围的岩壁,“方才地动后,这个岩壁也没有受损,我先前看过新平县志,大的地动过去之后,一个时辰内略有余震,威力均较小,而我们从上面掉下来,又昏迷了一阵,且在我们苏醒之后又说了一阵话,这期间都没有再次晃动,应当暂时不会再出现地动了。” 白芷望着高出她一个头的身影,又听着他那沉稳的声音缓缓传入耳中,让她的心安定了下来。 又走了一会,晏卿尘的声音再次响起:“快到出口了。”他感受到对流风力变强了,只能是快到出风口了。 其实也得益于这次地动,说是出口,实际上就是一个洞,但由于这次地动,那个洞又裂开了许多,两人弯腰恰好可以穿过去,晏卿尘将火折子收好,伸手将洞口的杂草弄走,率先钻了出去,而后伸了一只手进来扶着白芷也钻出了洞。 “呼...”终于出来了。 白芷伸了个懒腰,刚想感叹,但却被晏卿尘制止了:“嘘,你看。”顺着他的指示看去,她神色微凛,入目就是一堆木箱子,四周杂乱的脚印和有些箱子上的痕迹来看,已经有一群人过来搬运了一部分离开,或许不一会就要返回来搬运第二趟。她张了张嘴又想问,但害怕有人没有走远,便闭上了嘴。 晏卿尘抬手示意白芷不要动,自己则抽出了匕首,将其中一个箱子的锁扣用巧劲撬开,而后用力一拉,“咔哒”一声,箱子被打开了。 白芷看清箱子里的东西,下意识捂住了嘴。 满满一箱的长刀,制式与一道护送学子们的城防营士兵手上武器差不多,这是私造的兵器啊! 谁要造反?白芷下意识反应,她震惊的看向晏卿尘,这可是与他晏家息息相关的事。 不料,下一瞬晏卿尘却将白芷护在了身后,快速从箱子中抽出一把长刀挡住了来人的偷袭。 领头人正对上晏卿尘狠厉的眼神,心中暗道糟糕,他怎么突然出现在了山洞里?随即想起云鹿书院夫子带着学生寻人,该不会就是寻这位吧。 思索间,两人手下的动作却丝毫不慢,晏卿尘眼神冰冷,手中长刀一震,挑开了领头人刺向身后白芷的招式,怒骂了一句:“你找死。” 白芷的心仿佛要跳出来了,她趁着两人对照的空隙,为了不成为晏卿尘的累赘,赶紧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但还是不免为晏卿尘捏把汗,他之前从高处跌落,身上本就受了不轻的伤,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金属碰撞之声在山洞中回荡,火花四溅,两人互不相让,领头人已经起了杀心,为了避免事情暴露,这两人一个斗不能离开,而晏卿尘也知道,一旦落败,他和阿芷都不会有好下场,但也不能长久耗下去,必须找机会先让阿芷出去。 晏卿尘眼神一凝,突然变换招式,刀风更加凌厉,招式也出其不意,时而虚晃一招,时而突然发力,那领头人渐渐陷入被动,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趁此机会,他大喊了一句:“快跑。” 身为累赘的白芷非常有自知之明,在双方陷入焦灼时,最忌讳拖泥带水,她接收到晏卿尘的指令之后,毫不犹豫窜出了山洞,然后大喊了一声:“晏哥,你坚持住,我去叫帮手。” 那领头人暗骂了一句,转身就追出了山洞,向白芷扑了过去,晏卿尘岂会让他如意,紧随其后拦住了他的去路。 眼看着白芷跑出了很远的距离后,晏卿尘心中的大石头落下,身上的伤势发作,也逐渐力不从心了起来,更不妙的是运送箱子下去的一群人又返回了山洞,见头头竟与人打了起来,他们把剑就要冲上来帮忙,却被领头人制止:“一部分人留下来去继续搬运,再来两个人往北边去追一个瘦弱小子,追上后一剑杀了。” “是。” 晏卿尘见这一伙人训练有素,与自己对招的人应当是他们的头领,于是开口问道:“你们是谁的人?你们可知私铸兵器是死罪。” 那领头人冷笑:“所以,杀了你们,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那你可得努力了,我猜这山里有人在寻我们,不然你不会如此着急运走这批刀。”晏卿尘右手已经开始发抖,只能寄希望于分散那领头人的注意。 可那领头人却丝毫不上当,似乎已经看出了晏卿尘此时有些已经力有不济了,一招比一招凌厉。 “哗啦——”晏卿尘一时不察,左臂被划了一道口子。 第160章 受伤严重 白芷忍住浑身的疼痛拼命往山下跑,她不确定晏卿尘能撑多久,并且可能还有同伙赶到,只能在心里祈祷晏卿尘千万不要出事,一定要等到她叫来救兵,或者在那之前他自己能找机会逃脱。 倏尔,危机感笼罩,白芷敏锐地感受到身后有动静传来,她下意识回头,发现不远处有两抹黑色地身影追来,一时间心提到了嗓子眼,那个人的伙伴回来了。 白芷不敢再回头,只一个劲的往前跑,同时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应对之策,焦家村地段发生地动,夫子们和白敛他们一定也遭遇了危险,或许他们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组织了救灾,然后发现了她和晏卿尘不见了,她不见了或许书院不会那么焦急,但晏卿尘就不一样了,书院再发现之后一定会全力搜寻,或许可以试试。 “来人啊,救命啊——”白芷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救命啊,杀人了,晏世子要死了...有人吗?” 追赶白芷的两人听见他呼喊,心道不妙,得赶紧追上他灭口,两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分散开准备包抄。 “杀人了,救命啊,晏世子要死了.....” 白芷不遗余力的呼喊着,声音在山林中回荡。 然而,白芷期待的回应一直没有出现,追赶她的黑影却越来越近了,右侧包抄的黑影率先赶到,迅速出剑拦截,剑风呼啸而来,她惊呼一声低身躲剑,但却被脚下的树枝绊倒,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啊——救命啊,杀人了。”尖叫声不断。 跟着人群在山林中寻人的慕白敛耳朵动了动,拉了拉身侧的林崇,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林崇闻言,屏息听了听,隐约听见了有人在呼喊,仔细辨认了声源,略有些激动道:“慕公子,我听见了,在北边。” 慕白敛转头就大声唤道:“付夫子,我和林崇方才听见北方有人呼喊,我先赶过去看看,你们随后。”说完也不等付朗回应,拔腿就向北边山上跑。 “哎..这孩子..”付朗无奈摇头,然后招呼身后的学子们道:“走,咱们也去看看。” 这边,白芷刚稳住身形,右边的黑影也赶了上来,抬手就是一剑刺向躺地的白芷,千钧一发之际,她用尽全身力气旁边一滚,险险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剑刺在地上,发出 “当” 的一声脆响,溅起一片碎石。 白芷此时心跳如擂鼓般剧烈,强忍着身上的剧痛,双手在地上抓了一把碎石,迅速爬了起来,嘴里也不忘呼喊着救命,杀人了之类的话语。 左右黑影汇合,如同两尊死神一样死死的盯着白芷,同时剑招凌厉地向白芷刺来,电光火石之间她用力掷出碎石,虽未能造成实际伤害,但打乱了左右黑影的节奏,右边的剑光自白芷手臂便划过,划破了她的衣衫和手臂,即便如此,白芷还是找到了逃跑的间隙,她再次转身逃窜。 但碍于双方实力悬殊,白芷很快又被追上了,这次没有任何阻挡,两道剑光直直刺向她的胸膛。 白芷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也不再做任何挣扎,此时只有一个念头:他妈的,这种死法也不体面,太痛了。 “住手。” 与声音同时飞来的是两块碎石,它们如流星般精准地砸在了刺向白芷的剑上,左右黑影手中的剑被砸得一偏,而白芷也迅速反应过来,往旁边一闪躲过了攻击。 慕白敛迅速将白止拉在了身后,眼底满是防备,“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杀阿止?”身体也做好了与两人战斗的准备。 随着慕白敛的到来,付朗带着学子们前来弄的动静也传了过来,两名黑影对视一眼,迅速转身,向来时的山洞撤离。 见那两人走远,慕白敛才转身关切的问:“阿止,你没事吧?” 白芷粗喘着气摆了摆手,过了一会总算缓了过来,然后马上拉着慕白敛就往那俩黑衣人离开的方向跑,“我没事,但晏哥他还在山洞那边,他也正被围击,情况好不了多少。” 慕白敛却一把拉住了白止,他看向白止受伤的手臂道:“阿止,你在这和付夫子汇合,我去找晏哥。”他眼底是不容置疑的神色,说完头也不回地向那两名黑衣人离去地方向追了去。 ... 几十上百招对下来,晏卿尘浑身上下被划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此时的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而山洞内的木箱也被这伙黑衣人全部运下了山。 领头人仿佛已经看到了晏卿尘必死的结局,他嗤笑了一声:“看来名满盛安的晏世子也不过如此,你日后对主人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手上的剑直冲晏卿尘胸口刺去,不料又被他以伤换伤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晏卿尘闷哼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用刀撑住要倒下的身体,死死的盯着那领头人,“反正本世子都要被你杀死了,不如让本世子猜一猜你的主人是谁。” 在动物的世界里,残忍的猎手总喜欢玩弄将死未死的猎物,以满足他们特殊的癖好,那领头人似乎也是如此,他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晏卿尘,一步一步缓缓走近,“那我就满足你这个临死前的愿望,你说吧,说错一个我刺你一剑。” “你的主子是恭王。” “晏世子你可真敢猜啊。”那领头人说着,一剑刺向了晏卿尘的左肩。 “唔——”晏卿尘又是一声闷哼,手中的刀再也支撑不了,他猛地倒在了地上,缓了缓又继续道:“齐王...” 领头人的刀还没落下,一道慌忙地声音传来。 “老大...老大...不好了。有好多人过来了,咱们得赶紧撤离。” 第161章 得救 领头人眉头紧皱,看向慌张跑回来的两位手下,“那瘦弱小子可有解决?” “没有,那小子太难缠了,后面又突然窜出了一个小子,在他们身后还有一群人朝这边过来了。” 领头人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转头眼神暴戾地看向躺在地上的晏卿尘:“晏世子,我们的游戏结束了,告诉你吧,无论你说哪个名字我都会刺你,因为我就是喜欢,哈哈哈哈哈...去死吧。” “谁敢杀我晏哥,我弄死他。”慕白敛追上来就看见那黑衣人提剑要刺向晏卿尘,他厉声呵斥,然后两个跨步冲了上去。 三人被他弄得猝不及防,领头人的原本刺向晏卿尘胸膛的剑也发生了偏移,一下子刺中了他的左肩。 慕白敛急红了眼,手持木棍就冲了上去以一敌三,暴怒中的慕白敛难阻,要不是他手中只是一个木棍 ,那三人身上早就伤痕累累了,而就在此时白芷也赶到了,见三人缠斗了起来,晏卿尘更是躺在地上生死不明,她大喊一声:“付夫子,快来帮忙。” 那三人见势不妙,对慕白敛一顿合击,那领头人更是虚晃一招,趁着空隙捡走了晏卿尘身旁的刀后迅速逃入山林中。 白芷喊住了杀红了眼要追过去的慕白敛,“别追了,晏哥情况不妙,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得快点运下山救治。” 慕白敛这才冷静下来,在白芷的帮忙下背起晏卿尘就往山下跑,与好不容易带着学子们赶上的付朗打了个照面,晏卿尘的情况紧急来不及解释,白芷只能从队伍中拉着林崇和黄子舒,让他们跟在慕白敛身后帮忙,自己则一边跟在三人身后,一边对着付朗喊了一句:“付夫子咱们先下山吧,下山之后再同您和谢谢夫子解释。” 付朗眉头紧皱不明所以,失踪的两个人是找到了,可一个重伤昏迷一个虽还能跑动但看身上的痕迹也是伤的不轻,但无奈现在情况不适合刨根问底,只能又带着学子们跟在他们身后一同下山。 在下山的过程中,晏卿尘迷迷糊糊清醒了片刻,看到了慕白敛熟悉的侧脸,又听到白芷在他身边絮絮叨叨念叨着:晏哥千万不要出事之类的话,嘴角艰难的扯了扯,下一瞬彻底沉入了黑暗中。 ... 这次的地动并没有二十年前那般威力,焦家村此次受损并不严重,他们中除了石头娘亲在出逃的过程中被砸成了重伤,大部分村民都是轻伤,待村里的赤脚大夫出诊回来也能诊治,焦尚武感念书院大夫的救治恩情,他召集了村里没受伤的壮年男子,抬着木棍在山下空地上搭建了一个临时安置伤员的棚子。 随后村民们又协助随行而来的厨子搭建好了临时的灶台,和留下的夫子们和两位大夫一起,将伤员安置在临时搭建的棚子内,山下颇为混乱的情形才得以缓解。 午时,厨子们做好了午饭,夫子们正给伤员一个个端过去时,慕白敛大汗淋漓的背着晏卿尘下了山,林崇和黄子舒在前面开路,喊道:“梁大夫,赵大夫快来救人。” 听到动静的夫子们和大夫看见慕白敛背上的人,神色大变,惊疑晏世子怎么受那么重的伤,同时赶忙帮助慕白敛将晏卿尘放在空位上。 “快去准备热水。” 两位大夫迅速围拢过来,梁大夫率先为晏卿尘诊脉,赵大夫则将看热闹的闲杂人等都驱逐走了,只剩下白芷和慕白敛两人守在附近。 “脉象虚弱,体内气血翻涌,伤势不容乐观。”梁大夫面色凝重对赵大夫道:“必须立马止血,否则有生命危险。” 赵大夫得到指令,赶紧打开药箱,拿出剪子小心翼翼剪开晏卿尘得衣衫,最严重的是左肩深可见骨的两道伤口,需要紧急处理。 这时药童端来了热水,梁大夫对赶回来的付朗及夫子们道:“世子殿下伤势严重,我和赵大夫需要紧急处理,这里环境比较杂乱,需要夫子们帮忙搭起一个白布将我们单独隔开,这样我们才能全身贯注为世子殿下医治。” 于是,在两位大夫做准备工作时,付朗又和其他夫子一起做了一个临时的隔间,纱布,草药、热水等物品都已经准备好,两位大夫从隔间内请出了白芷和慕白敛两人,开始为晏卿尘紧急处理。 文哲一直关注这里的情形,见慕白敛和白止都出来了,关切问:“阿止,你的伤口没事吧?” 白芷方才担心晏卿尘伤势,倒忘了自己还受着伤,手臂已经疼痛的麻木了,“没事,我还好,就是晏哥他...” 慕白敛看着面色惨白的白止,知道他现在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都十分难受,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些人又是什么人?”要是他再去晚一点,两人都没命了...到底是何人这么狠毒要他们的命,他简直不敢想,为什么他没有早点发现...他犹自在心中自责。 文哲心中同样疑问,他目测白止身上并不是因为地动受的伤,也面露忧色等待着白止的回答。 白芷抿嘴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她回想在山洞见到的东西,他们只是见到了,就遭到了追杀,还是不要轻易透露的比较好。 谢观和李素被付朗寻了回来,得知晏卿尘和白止找到了,但晏卿尘受了严重的伤,目前生命垂危,赶忙唤白止过去询问当时的情况。 白芷勉强扯出了个笑容:“阿哲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去去就回。” 谢观又急又气又忧心的情绪在见到白止这么一副糟糕模样时,只剩下忧心了,他叹了口气,轻声道:“白止你也受苦了,你们到底去哪了?还有你和晏卿尘两人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白芷眼神中满是疲惫,缓缓道:“谢夫子这话我一句两句跟你们说不清楚,而且有些事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要不您们等晏哥醒来了,让他同你们说..” 谢观还想问,但却被李素拦住了,对他使了使眼色,然后轻轻拍了拍白止的肩膀,“白止,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待梁大夫和赵大夫为晏卿尘处理完,你让他们也替你处理一下伤口,去吧。” “那两位夫子,学生先告退了。” 第162章 苏醒 望着白止离开的背影,谢观不解的问:“你为何不让我继续问?” “你没看见他身上的伤口吗?那是利刃所伤,地动可弄不出这样的伤口,孩子已经告诉你了,待咱们的晏世子殿下清醒之后再去问他,意思还不明显吗?这事他拿不准,我看你就是关心则乱。”李素叹了口气,转身去处理剩下的烂摊子了。 谢观沉默片刻,也无奈摇了摇头,遭遇了地动这次秋收也没办法继续了,他得赶紧着手处理回盛安得事宜,还得好好想想如何给宁王一个交代,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好好的一次实践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隔间内得血水一盆接一盆端了出来,白芷就呆呆地坐文哲身旁,一直盯着隔间地动静,眼神中充满了焦虑与担忧,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变得无比漫长。 白芷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和晏卿尘相处的点点滴滴,她真的怕了,怕已经在她的世界里如此鲜活的一个人就此失去生命,害怕她再也没有机会确定自己的心意。 文哲见白止也不管自己的伤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出声宽慰道:“阿止,我这里还有药,你要先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 白芷也不做回应,只一动不动的盯着隔间。 慕白敛看不过去了,从文哲手中接过药瓶,拉过白止的左臂为他上了药,好在只是划了一道口子,并不是深可见骨需要缝合的伤口,上了药修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了。 半个时辰后,梁大夫才满头大汗的从隔间走了出来,白芷赶忙站起身迎了上去,“梁大夫,晏哥他...” 梁大夫叹了口气,道:“世子殿下的伤势太重了,我们只是暂时稳定了他的伤势,且这里环境简陋,许多药材我们都没有备齐,需要尽快将他送回盛安治疗。”说罢,他看到了白止左臂的伤口只是简单上了个药,又道:“你坐下,我也替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白芷只能压抑住心口的焦急,等待梁大夫替她处理完伤口。 慕白敛也听到了梁大夫的话,马不停蹄的跑去找谢观要求尽快安排马车。 .... 晏卿尘只觉身边很吵,他缓缓睁开眼睛,入目就是熟悉的帷幔,他回到了王府了,他转头果不其然看见白芷和慕白敛两人正在拌嘴。 “我是伤患,你注意点,小心我讹上你。” “你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让你讹。” “嘁,你浑身上下有几个钱,先拿出来我看看。” “你...” 晏卿尘觉得实在聒噪,轻咳了一声,两人同时双目圆瞪,惊喜地转过头,心心念念惦记的人终于醒来了,慕白敛更是快步扑到了床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晏哥,你终于醒来了...你知道自己受了多严重的伤吗?...吓死我了..” “好了,好了...”晏卿尘嗓音沙哑,好久没有说话,语调略微僵硬,“快别哭了,你一个男子整日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我这不是高兴嘛..”慕白敛低声反驳。 晏卿尘动了动身体,下意识想要坐起来,白芷见状立马上前摁住了他的肩膀,“晏哥,你还是先好生躺着吧,大夫说了,你现在需要静养,小心伤口裂开。” 慕白敛擦了把脸附和道:“没错,晏哥你好好躺着养伤吧,有什么需要和我们说就行。” 晏卿尘关切的在白芷脸上和身上扫了一遍,问:“你可有受伤?” 慕白敛抢着回答:“怎么没受伤,阿止的左臂被划了一道,还好我当时去的及时,要不然就被那俩黑衣人一刀捅死了。” 许久没有同他的晏哥说话,仿佛一次要说个够似的,不料他的晏哥却不想搭理他,只是继续问看着白芷问:“那伤可好些了?” 白芷笑着点了点头,“我没事,都好着呢,你放心吧。” 面对晏哥的偏心,慕白敛有些不乐意了,他撇了撇嘴不满道:“晏哥,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们都小命不保了,我才是大功臣。” 晏卿尘眼睛闭了闭,无奈叹气:“是,多谢你,大功臣。” “可是我这个大功臣问了阿止多少遍,你们当时为什么会被追杀,他一个字都不告诉我,这让大功臣很不开心。” 白芷摊手:“那正好,既然晏哥醒来了,你去问他吧。” 她就不信了,晏卿尘能如实告诉他? “行了,这事你别问了,我会处理吧。” 果不其然,晏卿尘直接回绝,甚至连敷衍一下都不愿意。 慕白敛欲言又止,他知道晏哥一旦这般果决就是真的不能透露,只能压抑住内心的好奇,不料转头就看见了白芷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立马皱起眉头挤兑道:“行行行,现在你和晏哥都有共同的秘密了,我再也不是晏哥最亲密的兄弟了,你开心了吧。” “咳—咳—”晏卿尘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 慕白敛立马一脸担忧,“晏哥你怎么了?你等着,我这就去请胡大夫过来。”小秘密什么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晏哥的身体,他可不想在看见晏哥一声不响的躺在床上三天三夜,太吓人了。 人是前脚走的,咳嗽是后脚停的,总算是安静了不少,现下只剩下晏卿尘和白芷两人了,白芷与晏卿尘柔和的目光相对,尽量克制心中那种似有若无的微妙感觉,“我们在山洞看到的事情,我谁也没说,到时宁王殿下还有谢夫子都会来问你,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无事,这些我来应付就好了,书院的其他人怎么样?阿哲他可有受伤?” 第163章 是关切还是试探? 白芷的记忆回到了三日前,她沉吟了片刻,道:“三日前,白敛在山里救下了我们,你的伤势太严重了,梁大夫和赵大夫只能暂时缓解你的病情,夫子们也怕你有个好歹,便准备了马车让我和白敛跟着一起回来,阿哲和书院的学子们应当还在赶回来的路上,他也受了不轻的伤...不过我们走的时候看他气色还可以。” “好,我知道了。” “胡大夫,你快点...” “好好好,慕公子,我已经很快了。” 慕白敛焦急的催促声自门外响起,没一会就看见他拉着胡大夫走进门,白芷赶忙站起来给胡大夫让位。 “世子殿下,草民冒犯了。” “无碍,胡大夫请自便。” 得到应允后,胡大夫伸手开始替晏卿尘诊脉,又起身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口,“世子殿下您的伤势已经稳住了,只是因失血过多,身子较虚,需要卧床休养,待伤口不再崩裂便可下床行走了。” 慕白敛不放心问:“胡大夫,晏哥他真的脱离危险了吗?方才他还咳得喘不过气来着...要不你再看看?” 胡大夫略有吃惊,恐自己真有遗漏,又向晏卿尘请示道:“那世子殿下,容草民再看看?” “不用劳烦胡大夫了,是白敛大惊小怪了。” 胡大夫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晏卿尘的面色,不再像前两日那般惨白,眼中虽略有疲态但这不过是身体虚弱导致,这才放下心来,拱手告退:“世子殿下,草民先退下继续去为您煎药了。” 晏卿尘微微颔首:“那就劳烦胡大夫了。” 胡大夫走后,慕白敛看宝贝一样守在晏卿尘左右,一会问晏哥渴不渴,倒了一杯温水伺候他喝下后,过了一会又问晏哥饿不饿,要不要让厨房快些准备吃食..只差将晏卿尘捆在自己身上了。 白芷无奈摇头...看来这孩子是真的被吓到了,要是平日里晏卿尘早就开口呵斥了,知道这次他被吓得不轻,也就随他去了。 ... 太极宫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早朝散后,宁王晏泰穿着朝服往殿外走,却被太子晏明赫叫住了:“五王叔,请留步。” 晏泰驻足回身,待晏明赫走到跟前,他躬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五王叔不必多礼。”晏明赫微笑扶起晏泰,关切的问:“五王叔,孤听闻新平县那一带又发生了地动,这次云鹿书院恰巧去了那边协助秋收,不知卿尘可还好?” “多谢殿下关心,卿尘在地动中受伤较重,日前紧急送回了王府诊治,现下病情已经控制住了。” “孤竟不知卿尘受了如此重的伤,早知就唤御医为他医治了,五王叔您为何也不进宫召御医?”晏明赫眼底略带不赞同的神情。 晏泰也不在意太子略带责备的语气,依旧平静道:“是臣不想进宫麻烦陛下和太子,卿尘虽伤势严重,但并没有危及性命,府中大夫尚能应付。” 晏明赫也知方才语气颇为急迫了,他顿了顿,道:“五王叔莫怪,侄儿只是担心卿尘,既然知道他已无事,那侄儿就不耽误王叔回府了。” “多谢太子殿下,臣告退。” 出了太极宫门,不料齐王晏朗和他的四皇叔康王晏元昌竟站在宫门外等着晏泰,见这两人,晏泰微怔,心道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般亲近了,但面上却是一派和气,“齐王殿下,四哥。” 齐王晏朗率先开口:“五王叔,本王和四王叔恰巧在宫门前遇到了,两相交谈竟都都是关心同一件事,故一道在这等五王叔出来。” “没错,五弟,本王和皇侄都听闻前些日子新平县发生了地动,不知卿尘侄儿如何了?”康王晏元昌附和。 晏泰苦着脸摇了摇头:“唉,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本王说什么都要向皇兄请罪不让卿尘前去受罪,本王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们都不知道,本王现在都不敢归家,王妃整日在府内与本王闹,真是里里外外不得安宁啊。”他仿佛终于找到了诉苦对象,大有一吐为快的意味。 “本王听说书院的学子们还在回盛安的路上,但慕家那小子却将在地动发生第二日就送了回来,说是伤势十分严重,五王叔您怎么只字不提,本王库房里还要上好的补品待,待回府后就差人给宁王府送过去。”晏朗说的关切,眼底却不见几分温情。 “五弟莫难过,本王相信卿尘一定会好转的。”康王这一番话虽简短,倒比齐王更显情真意切。 康王晏元昌其实生得不太像皇室成员,像圣武帝晏云睿和宁王晏泰,他们虽然随着年龄增长略有发福,但五官轮廓依旧立体,仍可以看出年轻时的应当是俊朗非凡,但晏元昌不一样,他五官就扁平许多,发福长胖后,脸上的肉就挤在一团,他此时即便眼角耷拉,语调更是诚恳还带有些许难过,却还是像是在慈祥地微笑一般。 当然,晏泰对他这位四哥还是颇为了解,一辈子憨厚老实,也就顺势点头道:“承四哥吉言,也多谢齐王殿下的好意。”他望了望天色,阴云压顶,似有暴雨降临,拱手作别道:“这天要下大雨了,宁王府路远,本王就先行回府了,” 辞别后,晏泰快步将两人甩在了身后,嘴角立即掉了下去,都不过是逢场作戏,皇家能有几分真心,回想方才出宫门撞见老四和齐王在一起时,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神情,怕是出宫门时被齐王拉着,在子侄面前抹不开面才被迫留下了吧。 晏泰确也担忧儿子伤情,出了皇宫一刻不停坐上了马车,吩咐车夫道:“走快些。” “是,王爷。” 原本要半个时辰的路程,车夫提早了一刻钟回到了宁王府,晏泰刚踏进府门,就有侍从迎上来禀告:“王爷,世子殿下醒来了。” “好,本王知道了。”晏泰面露喜色,加快脚步向晏卿尘的院落走去。 第164章 知晓实情 晏泰赶到时,宁王妃也早已坐在晏卿尘床榻边,眼眶发红哭诉着这几日因为担心他的伤势寝食难安,而慕白敛和白止也乖巧站在宁王妃身后不敢出声,听见门口的动静,四双眼睛同时看了过去。 “阿柔,你也在啊。”晏泰立马扯出笑脸。 宁王妃不满控诉:“笑笑笑,就知道笑,你儿子都伤成这样了,你还笑得出来。” 眼见宁王脸上的笑意逐渐僵硬,神情略显尴尬,慕白敛和白止默契收回目光,双双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尖,假装自己不存在。 晏卿尘出声替自己父王解围:“母妃,胡大夫说我的伤势已经稳住了,只需好好静养就行,您就别迁怒父王了,又不是他害得我受伤的。” “哼。”宁王妃瞪了一眼晏泰,没有再继续指责他,她原本也就只是想发一发邪火而已。 “母妃,白敛还有阿止,我想同父王说几句话,你们...”晏卿尘略有为难的看向宁王妃。 宁王妃握着晏卿尘的手并不想离开,但对上儿子坚持的眼神,也只能妥协点头:“好,好,让你们父子俩商量大事,我们三个闲杂人等回避。” 晏卿尘略有些无奈,“母妃,您明知我...” 宁王妃摸了摸他的鬓角,笑道:“好了,母妃同你说笑呢,我们先出去了。” 待人都走后,屋内就只剩下了父子两人,晏泰走过去坐在了晏卿尘的床前,终于问出了这几日一直放在心中的疑惑:“阿垚,你这一身剑伤到底是因为何事?问阿止那孩子他也不肯说,只道你清醒过来之后,自会告诉我。” “父王,此事确实牵扯甚多,阿芷这么做是对的。”晏卿尘神情凝重,一字一句道:“有人私造军刀,就掩藏在焦家村那座山的山洞内。” “什么?” “发生地动时我恰巧掉到了与那山洞相连的另外一个山洞内,寻找出口时正好撞破了他们转移这一批兵器,见事情败露,那伙人欲灭口,所幸白敛及时赶到救了我们。” 晏泰眉头紧皱,再次确认:“阿垚,你确定看到的是军刀?” “事关重大,儿子不可能看错,况且我当时与那黑衣人缠斗时,用的就是他们私造的军刀,制式与军中相差无几,可惜我当时已经重伤昏迷,否则就留有证物了。” 晏泰的神情愈发凝重了起来,“好在前日我进宫面圣时留了个心眼,只说你在地动中受了重伤,这才提前回来医治。”他顿了顿,连忙问道:“知道你伤势的还有哪些人?” “除了白敛、阿芷,再就是书院的那些人吧,具体有哪些这还得问问阿芷,她应当比较清楚。”晏卿尘提到白芷,眼神便柔和了不少,“父王,阿芷她能信的过的。” 晏泰想起白止那孩子的倔劲,不由有些哭笑不得,自两日前三人归府,不论他怎么问,好话歹话都说了,那孩子都咬死一句话,晏哥醒来了,自然会告诉您,他什么都不知道。 如今看来,确实是个好孩子。 “来人,去唤阿止过来。”晏泰高声唤了一句。 “是,王爷。” 距离晏卿尘房间不远的凉亭中,宁王妃、慕白敛和白芷三人正坐在那里闲聊,自晏卿尘醒来后,府内的气氛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阿止,你身上的伤势可好了些?”宁王妃拉着白止的手,关切的问。 白芷笑道:“柔姨,我的伤不重,好了很多了。” 慕白敛再次拍胸脯自豪道:“这还不是多亏了我。”他及时止住了炫耀自己赶跑黑衣人的威猛场面,虽然有些可惜,但晏哥和阿止已经严肃嘱咐过他,千万不能跟任何人暴露关于黑衣人的任何消息。 白芷无奈和宁王妃对视一眼,妥协道:“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就是不知书院的人到哪了,阿哲的伤势有没有好转。”慕白敛又蔫巴了下来。 宁王妃揉了揉他的头,安抚道:“好孩子,昨日书院给陛下传信,说明日就到盛安了,到时你也可以去看阿哲了。” “太好了,晏哥醒来了,阿哲也回来了。” 这时侍从快步走来,“王妃,王爷唤白公子过去。” 白芷站起身对宁王妃道:“柔姨,那我过去了。” 宁王妃笑着点头:“去吧。” 白芷又回到了晏卿尘的房间,两父子看见她都笑脸相迎,面对晏卿尘还好,面对宁王就有些受宠若惊,这两天她可没少受宁王威胁,要不是宁王妃拦着,她都害怕得想要逃跑了,这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皇室威严。 “阿止,前两天是我太过于严厉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白芷没想到宁王会主动服软,更是受宠若惊地连连摆手:“王爷您说的哪里话,晏哥伤势那么重,您关心是应该的。” “好了,父王,您别吓着她了。”晏卿尘话里话外都是维护之意。 言归正传,晏泰正色道:“阿止,那日阿垚身上地伤势除了你和白敛知晓,还有其他哪些人看见了?” “那就只有书院的梁大夫和赵大夫,以及付夫子...至于他有没有同谢夫子说,这就不知道了。”白芷回忆了片刻道。 晏泰知道,付朗并没有透露。 昨日下朝后,晏云睿就唤了晏泰过去,将谢观传来的书信甩给他,将他臭骂了一顿,称卿尘受了这么重的伤,他这个皇伯父竟一点不知,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担心儿子的伤势,就这么放心让民间大夫诊治,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行,我知道了,这事你就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要再提及。” 白芷重重点头:“阿止知晓的。”见两人似乎还没有商讨完,她又知趣的离开了房间。 接下来,两人商讨了一下应对策略,以及针对此事的调查方向,一番交谈过后,晏卿尘也略显疲态了,晏泰便站起身,道:“行了,今天就先这样吧,你这段时间先好好休息,我先去处理此事,日后再详谈。” 第165章 回盛安城 某秘密暗室内,墙上被烛火映射了两道人影,一人站立,一人匍匐在地。 “主子,焦家村后山那批货我已经带人运出来了,只是...”听这声音赫然是那日与晏卿尘交手的领头人。 “只是什么?” 站立的那人身子和脸都隐在黑暗中,单听那嗓音又似乎刻是意压低了许多。 领头人偷偷抬头,露在外面的一双眼底充满了恐惧,只一眼又立刻低头颤声道:“我们在...在搬运货物的过程中,不知晏卿尘为何会出现在山洞内,属下原本可以将他就地诛杀的,但慕白敛和书院的学子们来的太快了,属下...属下为了避免让更多的人发现..只能撤离了,还请主子责罚。” “所以,晏卿尘身上的伤并不是因地动所伤,而是被你打伤了?” “..是..是的,主子。” 那领头人以为自己大难临头,等着主子的发落,可身前的主子仿佛听见了天大的乐事,竟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好...好啊。” 过了好一阵笑声才停,他道:“此事你是有过,不过或许这一变动亦会是转机,暂且先不罚你了。” 领头人以为自己听错了,迟疑了几息时间确定主子真的不准备为难他,便立马连声道谢:“多谢主子,属下日后定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嗯,记住自己的话,还有‘货’先停了吧,总要避一避风头。”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眨眼的功夫,墙壁上只剩下一个站立的影子,影子似乎在发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好半晌才听他喃喃道:“欲望...你的欲望是什么呢?” 烛火熄灭,墙壁上的影子瞬间与黑暗融为一体。 .... 在晏卿尘苏醒的第二日,云鹿书院的各位夫子们终于带着学子们回到了盛安城,一路上为了照顾受伤的学子,他们的行程一满再慢,原本两天的路程愣是拖到第四天。 新平县又发生地动的消息,早几日就传回了盛安,那些学子的家人或者侍从们早就在城门口翘首以待等着,只除了文哲的父亲刑部尚书文庭因为公务繁忙实在是脱不开身,恰巧慕白敛和白芷在昨日又去文府拜访,告知了当时文哲的情况,文庭便委托他们二人替自己在城门口接文哲回府。 约莫巳时末的时候,隐约看见了在前面领头的城防营骑兵。 “来了,他们回来了。”不知哪家的侍从激动的呼喊了一声。 似乎是顾及伤员的伤势,车队行进的速度很慢,不过一里地的距离,众人就这般望着等着,才走了一半的路程,慕白敛等不及了拉着身侧的白止就迎了上去。 领头的骑兵正是伍长张金,他看见两人远远的跑过来,便下马去迎:“慕少爷,白少爷,你们是来接文少爷的吧?” 慕白敛平复了下气息,点头道:“没错,阿哲在哪个马车上呢?” “重伤的学子们都安置在最后面的三辆马车内,文少爷具体在那辆马车上我就不知了,还得您二位自己去看。” “好,多谢张伍长。” 慕白敛和白止朝他拱手道谢后,便径直向后走去,途中谢观正巧掀开车帘看见了两人,便叫住了他们:“慕白敛,白止,回来。看见师长也不先过来拜见,像什么样子。” 两人便只能一边跟随着马车前行,一边向谢观躬身行礼:“见过谢夫子。” 谢观摆了摆手,“晏卿尘伤势如何了?” 白芷:“回谢夫子,晏哥昨日也清醒过来,他的伤势也好转没有大碍了。” 谢观打量了一眼白止,又问道:“那你身上的伤势恢复得的如何了?” “也已经无碍了,谢谢夫子关心。”白芷抿嘴笑了笑,心间有一道暖流划过。 谢观知道他二人着急去看文哲,也不再阻拦,“行了,你们去找文哲吧。” “是,那学生们告退了。” 慕白敛全程低头没说一句话,反正谢老头也不待见他,就不自讨没趣了,待白止说完就又立马拉着他向车队最后的三辆马车走去,其实就这么一会功夫,车队就已经到了护城河了,过护城桥路边较窄,两人无奈只能跟在车队最后面。 恰巧文哲就在最后一辆马车上,听见了慕白敛的呼唤声,掀开车帘探出头去看见了跟着马车的慕白敛和白止两人,瞬时开心的笑了起来:“你们怎么来了?” 慕白敛:“当然是来接你回府啊,文叔叔公务繁忙又抽不出时间来接你,只有委托你的兄弟我和白止过来接你咯。”见到文哲安然无恙,气色不错,他开心得走路都要蹦起来了。 白芷关切的问:“阿哲,你手臂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文哲:“好了许久了,就是还无法活动。” 话音刚落,车队到了城门口也停了下来,完好的学子就自行下车与府上的人汇合了,至于那些身上有伤的就一个个由府上的侍从们或抬或扶下了马车。 文哲不着急,等在最后自行下了马车,慕白敛要上车去扶他,被严词拒绝了,“我只是一只手臂伤了,又不是腿伤了,还能自理。” 慕白敛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这场大型迎亲持续了接近一炷香时间,启夏门附近进入各个坊市的路都十分拥堵,慕白敛他们三人的马车离开启夏门附近的安德坊也是一炷香之后的事了。 但这一点也不耽误三兄弟在马车上火热的交谈。 “卿尘的伤势如何了?”他这一路也默默在心中为卿尘祈祷着。 慕白敛咋咋呼呼道:“晏哥福大命大,当然没事啦,再说了也不看看是谁找到他,并把他送回盛安城的。” 白芷无奈了,他真是得住机会就炫耀自己的功绩。 “你可得了吧,这些天你这话我都听腻了,知道你很厉害,行了吧。” “厉害当然要说给别人听啊,不然别人怎么知道?” “你知道有一种英雄,他就算深藏功与名,也不会向外人显现半分吗?” “什么英雄?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世外高人,是你达不到的境界。” “....” 文哲这一路没有慕白敛和白止两人在身边打闹,还有些不适应,如今听着两人斗嘴·终于感觉回归正轨了。 第166章 复课 此次秋收因突如其来的地动结束了,虽然没有完成最后的脱粒工作,但留给焦家村的活儿也不算太多了,而且因为新平县那一带每隔几十年都会有或大或小的地动发生,焦家村人对于躲避地动比常人要敏捷许多,故此次地动也并没有太多的伤员,伤势最重的就是石头娘亲了,不过经过梁大夫和赵大夫的医治下,伤势也无大碍了。 送文哲回府后,慕白敛也回了慕府,自他送晏卿尘回来之后,只当日匆匆回家报了个平安,之后都留在宁王府守在晏卿尘身侧,这下所有事都已经趋于安定平和之后,也总该归家了,否则他爹又该拿着大刀追来了。 回到宁王府后,白芷去找了一趟胡大夫,拿出一个小瓷瓶交给了他。 “胡大夫,这是阿哲从焦家村那边拿到的一种止痛药,据说吃了有奇效,据当地的村民说,这是当地一种特殊的草药做的,您能看出来是什么草药吗?” 胡大夫从白芷手中接过瓷瓶,将里面的小药丸倒出来放在手心看了看,又闻了闻,道:“成分比较多,大多都是寻常镇静止痛的草药,但有一种味道很奇特,我一时还难以分辨,或许这就是那位村民说的草药。” “连您也看不出来吗?当时阿哲也拿出来给书院的梁大夫、赵大夫看了,他们也不清楚。” “既然这么有效,如果能研制出来,对其他患者来说也是好事,阿芷能否让我研究一些时日?” 白芷本意也是如此,笑道:“当然可以,胡大夫放心研究就是。” “好,不过阿芷你的身体....原本就有些亏虚,如今又受伤又失血的,该好生调养才是。”胡大夫还是忍不住叮嘱了几句,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养出的血气,不曾想这次从外面回来又亏空了,女子的身体本来就不如男子健壮。 白芷心中一暖:“多谢胡大夫关心,阿满最近还好吧,这些时日忙得都顾不上去看她。” “好着呢,你且先养好自己的身体,养好了再去看阿满也不迟。” “好的好的。” 长辈的关心总是给人一种温暖又啰嗦的感觉,听多了觉得烦,但倘若没有人关心又觉得孤独。 总之挺矛盾的。 ... 虽说因为这次地动,不少人受了伤,但其实大部分的伤势都不影响继续学习,故云鹿书院决定休整三日后,所有学子们继续回书院学习,实在是难以行动的,会有专人整理课业隔一段时间送去学子府上,亦会不定期的收回课业,完不成的或者敷衍的学子们,一律会记录在案,归入年末的测验中,有可能因为你这一次的不良表现,导致你原本甲等的评定直接跌落至乙等甚至丙等,如此实在得不偿失。 当然,像白芷这类不在意功名且坚决不能参加春闱的人来说,自然是不需要介意的,但除了她是个例外,其他包含像慕白敛之类不思进取的人也是需要在意每学年的评定,因为这直接关系春闱的最终结果。 即便慕白敛的目标不是文试而是武试,也需要乖乖听从云鹿书院安排,这就好比一个人想要当官,你的文化成绩和拳脚功夫都十分了得,但是你的基础素养不达标,在书院不尊敬师长,连最基本的课业都完成不了,那么上位者就有理由怀疑,你这个人是不是品性有问题,即便你有大才干,也是有待商榷的。 故三日后,云鹿书院近九成的学子们都返回了书院,这其中也包含了文哲。 慕白敛一大早就绕路去接了文哲,一路扶着他进了书院,恰巧碰见了白芷,她昨天下午就回到了书院舍房内,收拾了一番,今天早上就不必起个大早坐马车来书院了。 “阿止,你要不也跟我一起劝一劝阿哲,你看他手臂都还没好了,非要来书院,文叔和我都劝不住。” 白芷摆手:“阿哲愿意来,反正车接车送,问题也不大啊。” 慕白敛不乐意了:“怎么问题不大,万一磕着碰着了,那可怎么办?” “白敛,真的是你小题大做了,我伤的是左手,又不是右手,一点都不耽误写字,身边又有侍从跟着,能有什么问题?而且昨日我就翻了黄历,最近几日都宜出行。” 文哲抬手拍开白敛搀扶着他的手,总觉得自从他和卿尘两人受伤之后,白敛就变得跟个婆子似的,嘴碎的很,不怪阿止要和他拌嘴了,有时他都忍不住想要骂他两句,但这有辱斯文,不如直接动手。 白芷抿嘴偷笑,“白敛,我不等你了,早课快要开始了,今日谢夫子肯定过来查堂。”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慕白敛看了眼文哲,见他不再搭理自己,自顾自的走去甲堂,无奈只能喊了一句“阿止,等等我”,然后拔腿就追了上去。 “叮铃——”早课钟声响起。 早课诵读声传遍了书院的各个角落,谢观也真如白芷所言巡视各个学堂的情况,见到有近九成的学子都来了书院,不禁满意的点头,看来这次秋收之举虽不算圆满结束,但总算是有了些许成效,要是以往这些娇惯的公子哥们恐有一半以上来不了。 谢观的目光放在晏卿尘空着的那张椅子上,眼底露出些许担忧,也不知这孩子的身上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当日回到盛安城,安排好各项琐事之后,他就去了宁王府探望晏卿尘,见他虽已经清醒过来,但依旧十分虚弱,而且有关于伤势的情况,两孩子似乎达成了共识,都说是因为半夜出门洗漱,不小心睡着了,而后突发地动逃窜时掉入了一个山洞中,这才受了这种严重的伤。 谢观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君子不窥人隐私,既然两个孩子都不愿意说,且都已经安然无恙,此事便就此作罢了。 ... 云鹿书院恢复授课,对于白芷的生活来说,似乎一切都回归了正轨,只是这一日夜里,她刚刚陷入沉睡中,又被拉进了奇怪的梦境中。 第167章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爷,您都多久没有来看奴家了?添香阁这两年也声名大噪了,不少达官显贵都来阁中消遣,奴家答应您的,奴家做到了,那您答应奴家的呢?” 娇滴滴的声音让人听了就身子发软,可她倚靠着的男子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笑着抬起女子的下巴,“美人这是在怪本王咯?” “奴家不敢,奴家的命都是王爷救的,奴家只是觉得心痛,王爷您的枕边马上就会有人日夜相伴,而奴家不过是一名楼中女子,出身卑微,即便您日后想要纳奴家进府,也定然会遭众人唾弃吧。” 娇滴滴的声音掺杂了几分悲戚,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然,年轻又带有几分放荡不羁的声音又响起了,他说:“本王听出来了,美人还是在怪本王。” 白芷正凑在门边听得起劲,突然一位侍女从她的身体上穿了过去,走上前敲了敲门:“阁主,您要的汤药熬好了。” 许时刚被拉入梦境脑子有些许混乱,如今反应过来,还偷听什么?思及此,白芷大摇大摆径直穿过门,看见了两人的真容。 那美人儿方才在门外偷听时,听她说什么添香阁,如今又被丫鬟称为阁主,白芷早该想到的,这不就是那日在惜云楼无意打了个照面的太阳神神女扮演者,添香阁阁主么... “巧儿,你先下去吧,另外吩咐下去,没有本阁主的命令不得靠近这里一步。”添香阁阁主眉头微蹙,吩咐道。 巧儿在门外恭顺回复道:“是,小姐。” “绫罗,本王当初给你取这个名字时,是希望你如这绫罗绸缎一样美丽华贵,可不要让本王失望啊。” 什么取名绫罗是希望她如绫罗绸缎一般美丽华贵,那绫罗绸缎不也是你们权贵手里的玩物么? 白芷将目光放在那自称本王的男子身上,如今盛安城热议的人物之一的齐王,方才在门外她就觉得声音十分耳熟,只是她与齐王接触的不多,一时没有想起来。但在这里看见的齐王却与跟在太子身边的齐王有了天壤之别。 原来先前的温文尔雅,谦和大度完全是装的,如今这一副眼高于顶,放荡不羁的模样才是他的真性情吧,没想到这添香阁竟然是他的产业,前些时候不是才同哪来大臣的女儿结亲来着,是御史台还是翰林院的官来着?她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了,但不论是哪位小姐,未来的丈夫在还没结亲之前就养了一楼的女人,如今看来都是个可怜人。 “王爷,奴家定不会让您失望的,但奴家心里替您着急。” “急什么?” “前些时日有不少达官贵人来咱们阁中,酒醉说了些胡话,本不该说与王爷您听,但奴家实在是为您抱不平。” 齐王勾起绫罗的下巴,对着那娇艳欲滴地红唇亲了一口,“说来听听,是何事让美人为本王心烦。” “其中一位好似姓杨的大人,芸香说听他的侍从唤他舍人...他说太子殿下不愧是未来储君,不仅丰姿峻嶷,仁孝纯深,而且做事宽和大度,协理政务时也会听取他们这些下官的意见,还说不知道那些支持齐王的官员是如何想的,不过是得了点陛下的宠爱而已,虽然是亲兄弟,但差得不是一星半点...”绫罗见齐王脸色沉了下来,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齐王敲了敲桌子,冷哼一声,“你继续说,本王倒要听听他们是如何编排的。” “还说..还说...您不堪大用,如今半点实绩都没有,如何与太子相提并论。王爷,那是他们不了解您,奴家知道您有大智慧..”绫罗加快语速传完那杨舍人的话。 齐王被绫罗宽慰的话逗笑了,揽住绫罗的手慢慢向下,握住了那处柔软轻轻揉拧,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你又知道本王有大智慧了...你说的本王都知道了..接下来该本王了。” 暧昧旖旎的气息扑面而来,白芷心里暗喜..还有这等好事呢?这不是妥妥的活春宫么! 但,往往天不遂人愿,下一瞬她就被拉到了另外一处楼阁中,与方才添香阁中的喧闹不同,这里庄重肃穆,时不时有穿着官服的官员捧着一摞书册快步走过,每个人脸上都是凝重而专注的神情,仿佛肩负着重大的使命。 白芷好奇跟了上去,便走进了一间空间颇大的屋子,屋里面摆满了桌案,每个桌案前都有两至三人,或奋笔疾书或查阅典籍,白芷走到最近的桌案前,正凑过去准备看他们在做什么时,屋外有动静传来,她看的这一桌两人不约而同向门外看去,只一眼便连忙站起身跪在了地上,吓得白芷连退了两步。 “参见齐王殿下。” 又是齐王。 白芷后知后觉转过身去,果然看见了齐王那张熟悉的脸,不过经历方才添香阁那般香艳的场面之后,她现在不太能直视齐王。 齐王轻咳一声:“嗯,都起来继续吧。” “是,齐王殿下。” 这群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起身后就真的不再管齐王,都自顾自的干了起来,而齐王也走近了屋子的最里侧,白芷跟着她走了进去,不料却见到了云鹿书院的一众学子,而薛怀明在那一堆学子中格外出众,以致于白芷一眼就看见了他。 “怀明,编修地志可有遇到困难?”齐王又是一副温和的模样了。 薛怀明起身行礼,“回齐王殿下,目前正在搜集各地资料,只是有关于九门和易水一带因常年与狄国有摩擦,战乱不断...那边的资料很是稀缺。” 齐王晏朗沉吟了片刻,道:“北境暂且不急,可放到最后,晏国地大除北境之后其他地方怀明要多上些心,两年内倘若晏国地志能编修完成,你当领首功。” “是,齐王殿下,学生定当竭尽全力协助各位完成地志的编纂。” 编写地志? 白芷带着这个疑问被书院的鸡鸣声唤醒,双眼睁开望着熟悉的床顶,她总算是回到了现实中,只是这一夜梦中全是齐王的身影,难免有些扫兴。 她一边穿衣服一边捋了捋这两个梦,难道是齐王被绫罗的那一番话激励,一气之下给自己揽了一个编修地志的活儿? 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第168章 还做好兄弟 因那日的梦,白芷在接下来的几日特意留意了最近可否有关齐王的传言,得到的结论是盛安最近太平的很,除了依旧有人谈论这次云鹿书院遭遇地动之外,再无稀奇事。 而或许是出去半个月耽误了不少进度,书院的夫子们一改往日的放养式风格,每日下堂后都会布置不少课业,即便像李素教授明法重来下堂便走,这几日以来竟也难得讲得细致许多,还会提醒学子们要按时完成课业。 白芷每日接近亥时才能勉强完成当日的课业,也就没有心思再关注其他事,每日一睁眼就是洗漱上课,一闭眼就是明日又有一堆课业要完成,仿佛回到了前世许多年前的高三既视感,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一个月后,所有进度都已经拉齐之后,总算是恢复了正常的节奏。 在盛安城迎来第一场寒雨时,晏卿尘的伤势也养得七七八八,回到了云鹿书院。 慕白敛拍了拍身上被不小心溅到的雨水,抱怨道:“盛安城的破天气,每逢深秋必定多雨,真是烦人。” “是挺烦的,身上溅得都是泥点子,清洗也费劲。”白芷摊开晨读诵读的书本,随意得附和了一句。 晏卿尘侧目看了她一眼,有些时日没见了,脸上气色红润了不少,伤势应当早已恢复了。 这一整日,屋檐边雨水滴滴答答作响,尤其在明法课上格外催眠,就在昏昏欲睡之际,一阵寒风透过窗子得缝隙吹了进来,冷风直灌入白芷的脖子内,她打了一个寒噤,瞬间清醒了过来。 好不容易熬到下学,白芷收拾好桌案便和晏卿尘以及慕白敛两人出了学堂,各自闲散的抱怨了几句下雨,课业繁重之类的话就到了回舍房和出书院的岔路口,恰巧碰到了早已等在这里的文哲,她正准备向三人道别,不料还没出口就见三人齐刷刷跟着她的步调一起走向了回舍房的路。 白芷歪头疑问:“你们今日住舍房吗?” “对啊,每天来回跑多麻烦,最近又要连绵阴雨的,想想都麻烦。”刚巧一阵寒风吹过,慕白敛一个哆嗦抱紧了自己,“你看这一阵阵寒风的,要是住在城内府上,每天还要提前至少半个时辰起床,多累啊。” 文哲解释道:“司天台秋官署今日发布了告知,称今日会有连绵的阴雨,提醒盛安城的百姓们注意防寒,来回确实不便。” “司天台还能进行天气预报呢?” 白芷感觉发现了新大陆,她先前都没注意到,下意识看向从方才就鲜少说话的晏卿尘,后者似乎恰好在看她,双眼对视一瞬,他又立马移开了视线,有一种被抓包的既视感。 这是什么意思?白芷总觉得晏卿尘今日复学之后,各种表现都十分奇怪,难道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突然发现一直以为视若好兄弟,好弟弟的同窗被发现是个女子,先前因为地动还有各种事情感受不到奇怪之处,如今再无琐事纷扰,不适应的情绪就显现出来了...或许待会回舍房之后,她该跟他说道一下。 这般想时,便听到晏卿尘说:“司天台有设有五官正,春官正、夏官正、秋官正、冬官正、中官正;他们主要负责掌管四级天象变化,出现异象需第一时间告知百姓,便能提前预防了。” “还有这等官员,我还是头一次听说。”白芷的历史学的并不好,就如同明法课一般,但凡涉及点理论知识看着就想睡觉,晏国虽然是原书作者虚拟出来的,但某些方面应当也差不多,只是她知之甚少罢了。 晏卿尘轻笑:“日后有的是时间,你再一一了解也不迟。” 慕白敛今日衣衫穿得单薄了些,好在跟随他前来的两名侍从带了不少行李,他一边拉着文哲一边向后面两人的侍从吩咐道:“你们先去舍房收拾一下,顺便架起炭火,让屋子暖一暖。” “这才十一月就架炭火,是不是太早了些?”文哲道。 “冷啊,阿哲你不冷吗?” 文哲见他这般瑟缩的模样,也就随他去了。 到了甲字舍房,四人路不同便分开了,待白芷上前推开舍房门是,一股暖气铺面而来,正巧看见屋内的宋席和曹华一个摆弄菜品,一个摆弄炭火,她方才还好奇两人怎么没有跟随晏卿尘一同来书院,原来是早已回到舍房准备了。 “世子殿下,白少爷,晚膳已经备好了。” 晏卿尘微点头:“嗯,你们也先去休息用晚膳吧。” “是,世子殿下。” 白芷前脚在进屋,曹华和宋席后脚就出门了,还顺手替两人关了舍房门,晏卿尘见白芷还傻站在门口,轻咳了一声道:“快过来坐下吧。” “哦,好。” 现下没有旁人在场了,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忍了一会,白芷实在受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尴尬感觉,她现在还没有弄清楚对晏卿尘的喜欢是否源于吊桥效应,不过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还是一切照旧比较好,于是她率先开口道:“晏哥,关于你知道我真实身份这件事,我觉得你可以不用那么在意或者觉得尴尬,就还如从前一样就行,你还把我当作好兄弟,好弟弟就行。” “好兄弟,好弟弟?”晏卿尘皱眉,提高音量重复着白芷的话,放在腿上的左手不自觉握紧了。 白芷点头,没有察觉晏卿尘的异样,继续道:“对,咱们之前不是挺好的嘛,万一你表现的不太自然,被白敛和阿哲察觉就不太好了。” “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对啊。”不然呢?白芷后知后觉地感知到眼前的人似乎有些不开心,可是为什么呢? 晏卿尘对上白芷理所当然的眼神,心中的升腾起来的气又无奈的消散了,他和一个还没开窍的人计较什么呢? “好了,快吃吧,一会饭菜凉了。” “哦。” 第169章 回归日常 最后两人还是各怀心事吃完了晚膳,晏卿尘唤来曹华和宋席麻利得收拾完,又吩咐两人尽快烧热水供两人洗漱。 这期间两人在各自的桌案上完成今日各课夫子布置的课业,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努力,那些胡思乱想也逐渐放到了脑后,甚至白芷做策论和明法课业有不懂的还会跑去询问晏卿尘,后者神色如常缓声讲解,那种若有似无的微妙气氛消失了,她又像往常一样开始对晏卿尘一顿夸赞。 “晏哥,你太厉害了,要是那些夫子们知道你的真才实学肯定会大吃一惊。” 晏卿尘勾唇低声笑了笑,“书院人才云集,不缺我一个,这风头就让给其他人吧。” “也是。” “世子殿下,热水烧好了,请问您们是现在洗漱还是稍后?”曹华在门外请示。 晏卿尘看了眼还在奋笔疾书的白芷,心中暗自估算了下她完成课业的速度,随即道:“进来吧,本世子先洗漱。” “是,世子殿下。” 不一会儿,白芷在思索的间隙便听见了浴室内响起了哗啦哗啦的水声,不知为何她的思绪竟然随着那水声荡漾起来了,脑中竟回想起先前偶然一瞥看见的那宽阔的肩膀,皮肤白皙却不显羸弱,明暗分明的线条,略微凹陷的脊柱,再往下是...思及此她的脸逐渐开始发烫。 晏卿尘自浴室内回来时就看见白芷双手捧着脸颊,眼神呆滞看着桌案上的课业,以为她又遇到问题了,坐下来随意擦着头发,问:“阿芷,可是做题又有疑问了?” “啊?” 白芷下意识抬头向声源望去,不料对方的里衣竟只是随意一系,胸口有大片的风光露出,而她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被那风光吸引,直至听到某人似有若无的轻笑,才慌乱的收回视线。 糟糕,真是糟糕,美色太过于诱人,好不容易散去的热度又噌的一下窜了上来。 晏卿尘装作没有发现她的窘态,又问了一遍:“可是做题有疑问?”他嘴角微勾,擦拭头发的动作没停,胸口的风光更是若隐若现。 白芷偷瞄了一眼晏卿尘,见他一副毫无所觉的模样,又贼心不死的偷瞄了好几眼,然后头脑风暴搪塞了一句:“没有问题,只是觉得上学苦,读书苦,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我以为你乐在其中,你在书院的表现可比白敛积极多了。” “我那是尽职尽责,做学生的本分不就是学好知识么,但我又不能真的上朝为官,一时就觉得没有回报的努力很煎熬。” “你先前不是说来书院的目的不过是吃饱饭,有个地方住,如今不是实现了么?而且还结识了靠得住的朋友,这算不算是回报呢?” “说的也是。”本就是胡乱搪塞的理由,白芷顺着下了台阶。 闲聊时,曹华和宋席又准备好了第二桶热水,白芷解脱似的站起身,“我先去洗漱了。” “嗯。”晏卿尘挥手示意曹华和宋席先退下。 表演的人不在了,过犹不及,晏卿尘穿好衣衫在桌案前坐定,随手翻开了一本《兵书参略》祥读,过了好一会因为浴室里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回身,他略一思忖,还是缓缓道:“阿芷,既然我已经知晓你的身份,晚间你还是不要再继续那般绑着了...睡觉会勒得不舒服吧。” 里间的人没有立刻回应,他一时有些懊恼是否太过于逾矩了。 过了一会,里面的人又窸窸窣窣开始穿衣,然后低低地回应了一声:“哦,我知道了。” 听到回应,晏卿尘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原来方才是在害羞...挺可爱的,嘴角又不自觉扬了起来。 ... 屋内烛火微动,两人一左一右各自坐在桌案前,晏卿尘看书,白芷则继续完成课业,戌时末总算是完成所有课业,开心地伸了个懒腰,转头就被晏卿尘认真地侧颜地吸引,欣赏了片刻就心满意足回到床上躺尸。 人生何所求?金钱、美男和自由! 炭火温暖,白芷躺在软软的床褥子上一会儿就睡了过去,直到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时,晏卿尘侧身望去,无奈摇了摇头,悄声走了过去替她盖好被子。 第二日,鸡鸣准时响起,只是伴随着鸡鸣的还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一场秋雨一场寒,连绵的秋雨温度一茬接一茬的降,昨日穿薄外套还能顶住,今日略微开窗感受了一下,结果一个冷风过来白芷一个哆嗦赶忙将窗子关紧。 “天啊,好冷。”白芷赶忙翻出上次休沐时在成衣店买的薄棉外套穿上,还不忘提醒晏卿尘:“晏哥,今天外面不是一般的冷,你也多穿点,要是着凉了就得遭罪了。” “好。” 这一夜一早上的小插曲,直至白芷坐在学堂内开始早读时,她已经彻底忘了要将先前做梦一事说与晏卿尘听,也因为后面一段时间除了降温之外,盛安城风平浪静也没想起来这茬事。 太阳日出日落,学子们早起晚睡,除却那几日休沐每日都过得十分充实,时间一晃眼就来到了一年中的最后一个月,而他们也即将进行年末的结课测验。 谢观在下学钟声响起后,合上手中的书宣布:“各位,今年的结课测验将在小寒那一日开始,请各位抓紧复习。” 众位学子站起身行礼送走谢观后,白芷一屁股坐下来,欢呼一声:“太好了,终于要解放了。” 慕白敛:“小寒...小寒不就是五日后?还有五日啊...” 晏卿尘毫不留情打击他道:“你该想想为什么只有五日了,这五日能够让你这次结课测验的评定都拿到丙等以上吗?” “对哦,白敛,我记得上次慕将军说过,如果你这次还是每一科都勉强合格,他就要扣除你除夕之前所有的月例了,那假期你可不能做那个每日去惜云楼尝新品的潇洒少爷了。”白芷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慕白敛脸色大变:“完了,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阿芷你得帮帮我...” 白芷还不待他说完,立马提醒道:“我只是明算尚可,明法和策论也是勉勉强强,你知道的。” 慕白敛又将求救的目光看向晏卿尘,后者头也不回道:“你知道的,我有厌蠢症,我怕到时候忍不住揍你。” “阿哲...我的阿哲在哪里,他们都欺负我...” 慕白敛嘴巴一撇,快速抱上所有的课业一边往外跑一边大声叫唤,惹得不少人侧目,相熟的人见到是慕白敛,也就见怪不怪了,这位慕少爷隔几天不弄点动静出来,似乎浑身不得劲一样。 第170章 应邀惜云楼 白芷和晏卿尘相视一笑,正准备跟上去时,林崇和黄子舒却叫住了白芷。 “白公子,我和子舒有不懂的明算题,不知你可有时间为我二人解答一二?” 白芷刚想答应,但又害怕晏卿尘不愿意,不确定的问了一句:“晏哥?” 林崇和黄子舒也小心翼翼地看向晏卿尘,虽说自那次秋收归来之后他们觉得这位晏世子已经没有那么可怕了,但还是忍不住胆寒。 晏卿尘又在桌案上坐定,淡淡道:“无碍,正好本世子将这些烦人的课业在这里一并完成了。”说起来,他的明算也不怎么样...人总要有点缺陷吧,晏卿尘在心中为自己找补了一下。 白芷为二人讲解了接近一炷香的时间,总算是解答他们的所有疑问,林崇和黄子舒羡慕不已,总觉得所有的问题在白芷这里就显得特别简单,而且他还会有更加简略的方式为他们进行解答。 要是白芷知道二人心中对自己的评价那么高,高低得大笑两声,但她不过就是害怕晏卿尘等急了,这才说得如此简略,不过二人也不算蠢笨,一点就通,这样得学生教的也开心,不像慕白敛每次都要反复讲两三遍他才仿佛听懂了一般,在白敛那里真真应了那一句四肢和头脑不能同时发达。 彼时,正在舍房中缠着文哲替自己补习的慕白敛打了个喷嚏,“谁在骂我?”他疑神疑鬼的左顾右盼。 文哲学着白止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挤兑道:“都快测验了,谁还有闲工夫骂你?着凉了就多穿点。” 慕白敛:“...”这个他没办法反驳。 学堂内,林崇和黄子舒向白止拱手道谢:“多谢白公子解答,待书院放假我二人请你去惜云楼听曲。”说完,黄子舒又看着晏卿尘的背影补充了一句:“倘若到时世子殿下您有时间,也可赏脸一起前来。” 晏卿尘收笔,淡淡地“嗯”了一声,道:“完事了就回舍房吧,本世子饿了。” “是,是我二人耽误您了,白公子你快和世子殿下一同回舍房吧。”林崇赶忙道。 白芷笑着点头:“好,你们也快回吧。” 云鹿书院紧张地学习氛围一直持续到测验前夕,哪怕中途还休沐了两日,大部分地学子们都没有回盛安城而是在书院内紧张地复习。 十二月六日,即腊月初六,小寒这一日来得格外快,盛安城的温度又降了不算少,人们在室外相互打招呼,一说话直冒白气,书院又不可能为每间学堂内备炭火,虽没有寒风但也不算暖和。 谢观看着底下为了这次测验严阵以待的学子们,一边捋胡须一边提醒道:“云鹿书院每届学子皆就读三年,而这三年的每次年末评定结果尤为重要,直接关系到能否参加三年以后的春闱,倘若三年每次年末评定都不合格,会被取消参加春闱的资格,你们都慎重对待吧。” “是,谢夫子,学生们知晓。” 白芷不知道丁堂在座的各位有多少在乎春闱的资格,反正她是不在乎的,所以测验对她说尽力就好,她最期盼的就是测验结束之后的假期,据白敛和文哲所说,冬日里的盛安会下好几场雪,到时他们可以一起堆雪人,打雪仗,马上就能圆了前世儿时的盼望了。 已经经历过两次测验了,这年末测验对于白芷来说应付的得心应手,更何况她也不在意春闱资格,故这两日她觉得过的十分快,但这次考试对慕白敛来说就尤为重要了,毕竟这涉及到他假期是潇洒的玩耍,还是卑微的蹭吃蹭喝... “终于考完了,阿哲...你给我说说明法的最后一道题,是不是与你前天晚上给我讲解的一样?”回舍房收拾行李的路上,慕白敛就一直缠着文哲对题。 文哲不客气的反问:“是不是有那么重要吗?你都交了试题了,难道还能去改了不成?”他起初还为好脾气的回答,可一到对不上的题慕白敛就呼天喊地,有时甚至还与他死磕为什么不能如此作答。 一到这种时候,慕白敛这特别烦人,他要是夫子也坚决不给过! 晏卿尘瞪了一眼慕白敛,“好了,别闹了,等评定出来自会知晓。” .... 云鹿书院放假的第一日,盛安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正巧白芷拖家带口的应了林崇和黄子舒的邀约,一同去了惜云楼听曲。 为什么是拖家带口? 这还得从昨日所有测验结束,林崇和黄子舒两人来向白止兑现请客承诺说起,这一次慕白敛在场。 “明日去惜云楼听曲啊?太好了,带我一个可以吗?不对,是带上我们三个,我、晏哥还有阿哲,正巧放假了,我们可以一起放松放松。”他就这么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期待地看着林崇和黄子舒二人。 白芷尴尬地笑了笑,摸了摸头,又摸了摸鼻子,不敢看林崇和黄子舒两人,没想到下一瞬就听到他们爽朗地回答。 “好啊。” “人多才热闹呢。” 慕白敛高兴地拍手,俨然一副:“那好,明日咱们约定在什么时候呢?” 林崇思索片刻道:“那便明日申时至酉时之间吧,明日咱们都好好睡一觉,不着急赶路,我和子舒今日回城顺道去西市预定明日的包间。”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见。” 于是慕白敛就替他们三位一锤子定音确定了放假第一日的行程。 马车内设有炭盆很是温暖,只是一下子坐了四个人,白芷觉得有些闷,害怕一氧化碳吸入过量,她便将车窗推开了一个缝透气,刚一推开就有几颗白色的晶体闯入。 白芷一声惊呼:“下雪了。” 第171章 第一场雪 就在云鹿书院正式放假的第一日,他们一起去惜云楼听曲的路上,盛安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降雪。 白芷惊呼一声下雪了,下一瞬将车窗完全推开,一阵冷风吹进马车内,也飘入了不少雪花,恰逢与车内温暖地气息相撞,立时便化了。 慕白敛和文哲都跟随白止探出了车窗,果真见到了雪花飘散,如飞絮般轻盈地雪花在空中翩翩起舞,又轻盈地落在某处,或在屋檐,又或在某个行人地发尖,很是调皮。 “阿嚏。”冷风一阵一阵灌进白芷的脖子内,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晏卿尘眉头轻蹙,温声提醒道:“阿芷,关上窗吧,别着凉了,待会进入惜云楼后有的是时间欣赏雪景。” 慕白敛和文哲两人一左一右快速关上了窗,车内的暖气也已消散不少,白芷也不再觉得闷热了,约莫又过了一刻钟时间,马车停了,曹华在外面唤了一声:“世子殿下,三位少爷,惜云楼到了。” 林崇和黄子舒早就到了,他们定的包间刚巧靠窗,远远就看到了宁王府的马车,四人下车时两人早已在楼前候着了。 白芷快步走上前招呼:“林兄,黄兄,让你们久等了。” 听到白止的称呼,两人一愣,随即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林崇摆摆手:“我们也才到不久,白兄,世子殿下,还有慕公子,文公子,咱们先上包间吧。” 慕白敛自来熟的揽着林崇和黄子舒的肩膀,同他们并排走上二楼,一边走一边说:“既然你们跟阿止是朋友,那也是我们的朋友,日后也不用那么拘谨,叫我慕兄或者白敛都可,阿哲和晏哥也可一样,不过如果你们不敢叫晏哥,继续叫世子也没关系,反正只要不惹恼他,其他的都好说。” 林崇点头:“好,慕兄。” 黄子舒:“慕兄,包间就在左边第二间。” 说是听曲,实际上碰巧又是锦娘手拿惊堂木在圆台上说书,正巧今日盛安城下雪,锦娘应景同酒楼的各位说着有关于雪女的故事。 只不过六位恰巧刚进包间,又各自寒暄了几句,没有听到故事的开头,后续便有些接不上了,所幸六人便将注意力放在了窗外的雪景上。 “快看啊,冬官署发布告示了。”楼下有人吆喝了一声。 白芷问:“这又是如上次秋官署一般,告知百姓近日天气异常吗?” “今日下雪,想来冬官署应当是告知大家要御寒保暖吧。”文哲走到窗边眺望楼下,看见行人都凑到公告栏那边围观。 黄子舒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好奇心也特别重,与慕白敛颇有些投缘,两人一拍即合快步下楼凑到公告栏观看冬官署贴的告示。 不一会,两人身带雪花回到了包间内,似乎也带回了些许寒气。 慕白敛抖了抖身上的雪,瑟缩了几下,“这雪天可真冷,而且外面的雪也忒大了,一会头上身上都下白了。” “今年怕是又一个冻年。”黄子舒摇摇头,也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身子。 晏卿尘:“每年冬官署都会发布告知,今年有何不同?” “今岁雪季漫长,示盛安城民及周边百姓,宜适当囤粮,以备安度寒冬。”黄子舒喝了一口热茶,总算是缓过来了,“这是冬官署今年的告示,回头我得让府上多备些粮食蔬果,万一大雪封路就不好办了。” 林崇附和:“是这个理,回头我也跟府上管家交代一下。” 慕白敛倒了一杯酒,“这些都是之后的事了,当下我们就先吃好喝好,来,大家一起干一杯。” “干杯。” 六人的酒杯碰撞,瓷器清脆,惜云楼内的曲子也随之飘荡,悠扬的乐声如丝如缕,萦绕在众人耳畔,每人的脸上或是酒过红晕,或是终于放假的松快,总之各自的关系又亲近了许多,酒过三巡,话语也逐渐便多了起来。 “我给你们说,这是我听来的秘闻,你们可别乱传。”黄子舒打了个酒嗝,眼神已经有些飘忽了。 林崇怕他酒后说胡话,连忙提醒道:“子舒,你喝醉了,可别乱说话。” 黄子舒摆摆手:“我没喝醉,再说了这消息可不是我说的,而是我从萧家人嘴里听到了。” “到底是什么,说来听听,你放心我们的嘴可严了。”慕白敛最喜欢听这些秘辛了,总觉得十分刺激。 黄子舒神神秘秘的朝众人招手,示意大家都靠拢,“他们说太子殿下有一个私生子,就豢养在东宫,平时以小书童贴身伺候,实际上就是太子为了掩人耳目的借口。” 白芷双眼睁大,深吸一口气,这可真是好大的八卦啊。 慕白敛更是直接一声惊呼:“你说什么?”那表情仿佛在说,难以置信...太子殿下竟然是这样的人。 黄子舒连忙坐直身体去捂他的嘴,满是惊慌道:“嘘,慕兄,你小点声,隔墙有耳。”这一番连续动作,能看出来他确实没有醉的太厉害,至少意识还是清醒的。 文哲和林崇都略微皱眉,不置一词。 倒是晏卿尘轻笑一声,淡淡道:“太子今岁不过二十一,明年也不过二十二,那萧家的人可有说那小书童多大?” 黄子舒思索了一阵,又摇了摇头:“这个我听他们说,不过贴身伺候的孩童怎么也得有七八岁了吧?” “七岁的私生子,太子殿下岂不是十四岁就有了孩子..你自己想想合理吗?” “那倒也是哦。”黄子舒挠了挠头,被自己逗笑了,“哈哈哈,看来这些谣言还得慎听。” 晏卿尘颔首:“日后有些话听了就听了,不当说的千万不要乱说,小心惹来祸端,祸及家人。” 黄子舒神情凝重,撑着身子摇摇晃晃站起来,对晏卿尘郑重行了一礼:“黄生受教了。” “好了好了,别这么严肃,既然是个乌龙,那咱们继续喝。”慕白敛伸手一把拉下黄子舒。 又是一阵推杯换盏,不过白芷却不想继续喝了,上次喝醉出了大事,她身份特殊日后还需多注意,于是便趁着慕白敛缠着其他人之际,起身走到了窗边吹吹风,醒醒神,顺便欣赏雪景。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上学那会感受不到毛主席这诗的意境,如今登楼眺望,颇有感触,虽不如诗中那般气势恢宏,但就这么一会功夫城内各处都已经银装素裹,别有一番风味。 突地,白芷眉头微皱,她看见了一辆马车驶向西市深处,驾车人她在现实生活中见过一次,梦里也见过一次,那是齐王的贴身侍从。 第172章 秘辛和往事 白芷的目光随着那辆马车移动,那个方向是去添香阁,梦里的那段记忆复苏,她才惊觉自己竟然将这茬事完全忘在了脑后,所以是齐王去寻绫罗是今日? “你在看什么?”晏卿尘走到白芷身侧,紧紧拉住她的手臂,害怕她向外探脱力不慎跌落。 白芷身子回正,低声道:“方才看见了一个熟面孔,好奇多看了两眼。” 晏卿尘朝西市深处望去,只看到了马车轮印,但那个方向好像是去添香阁,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是太子还是齐王?” 白芷吃惊不已,抬头看了眼晏卿尘,又看了眼楼下,“晏哥,你通神了?为何猜的那么准?” “你不是经常夸我厉害,你猜猜看。”晏卿尘望着如飞絮般飘落的雪花,纷纷扬扬,有调皮的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带来了一丝凉意,“大胆猜,猜错了也不妨事。” 这怎么猜?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白芷虽暗自吐槽,但脑子还是飞速运转起来,看似没有联系的事物背后必定有所隐藏,就好比添香阁的背后金主,谁会想到是齐王? “所以,你是知道添香阁实际上是齐王开的?” “添香阁是齐王的?”晏卿尘颇为意外。 白芷得意的笑了笑,“原来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啊,我以为你早就知道添香阁是某位皇子的,才这般猜测。” “我确实知道添香阁的阁主绫罗似与那两位关系匪浅,倒没想过这添香阁是齐王开的。”晏卿尘目光如水,抬手轻轻拍掉了飘落在她头上的雪花,温声问:“你又是如何得知?” 晏卿尘突然的凑近,一阵阵独属于他的沉静木质香将白芷包围,她的心一紧,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了起来,以免被他发现自己的异常,她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过身体不敢看他,“这事儿我忘记告诉你了,大约一个月前我又做那种梦了。” “哦,是吗。” 晏卿尘的语气平淡,可内心却被像是被石头砸起了层层浪花,难以平静,她为什么要躲自己?难道她还是害怕自己?他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的失落。 沉默。 白芷并不迟钝,她懊恼了片刻,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往旁边挪了一步,抬起头像一切都没发生一样,笑道:“晏哥,那你早就知道绫罗与太子、还有齐王有关联?” 晏卿尘眼神微眯,审视的看着笑地灿烂的白芷,在她脸上的笑快要挂不住的时候,收回目光缓缓道:“在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做了就会留下痕迹,你可知那绫罗的来历?” 白芷摇头:“不知。” “三年前,齐王还没有出宫建府,偶有一天偷跑出宫游玩,回程时辰已晚,他便命人抄了近路,不料正巧碰到了绫罗和她的赌鬼爹在巷中拉扯,绫罗的赌鬼爹因为欠了不少赌债,要将绫罗卖了去,如此拦住了齐王的去路,一切就是那么巧,绫罗扑到齐王的马车前求救,我记得太阳神节那一日你和白敛、阿哲三人闹了个乌龙,与那绫罗打了个照面的对吧?” 白芷点头回应,听晏卿尘又继续说:“她模样不俗,只一眼就吸引了齐王,又因当年的齐王也不过十六,同如今的白敛一般大,心中尚有几分怜悯之心,便掏钱买下了绫罗,两年前绫罗摇身一变成为了添香阁的阁主。” 白芷疑惑抬头看他,问:“那这绫罗又和太子有何关系呢?他在众人口中一向仁善,总不会也是后面的推手吧?”历史上兄弟争夺的戏码又不在少数,她只是不知道其中的关联,颇为好奇。 晏卿尘对上她澄澈的眼神,摇了摇头,笑道:“我不过随口一说,无论是太子、齐王还是恭王,我都不喜欢,仅此而已。”兄弟阋墙,明争暗斗说来说去真是烦,他又道:“晚些时候你再同我说说你做的梦吧。” “好。” 话题结束,身后的四人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他们二人却并未回到座位上,继续观赏着眼前的美景,白芷是真的心无旁骛在欣赏,但晏卿尘的思绪却回到了两年前添香阁开业,白敛听说有绝色美人,非要拉着他们二人前去一睹光彩,不曾想却出现了意外。 为什么会怀疑在百姓心目中一向仁善的太子?那张温和的面容下,有多少真正的仁善,晏卿尘不清楚,但他清楚的记得两年前添香阁开阁那一日赌鬼的尸体出现,绫罗脸上交织着惊慌失措,还有眼底一闪而过的伤心,似乎害怕被人发现又快速将真实情绪隐藏了起来。 试问常年被父亲压榨欺负的女儿,最后还落得一个发卖的下场,就以绫罗两年内能将添香阁经营地名躁晏国,有如此手段,如此抱负地女子,面对这般狠心地爹心中应当只有恨没有留恋,更不会伤心,有的只是解脱。 晏卿尘转头却在人群中看到了东宫内贴身服侍太子的熟面孔,似乎在确认绫罗看见赌鬼爹的反应,甚至两人的目光有一瞬的交接,要不是晏卿尘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身上,否则难以发觉。 一向正直纯良的太子殿下自然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那他贴身侍从却出现在现场很难不让人怀疑,可事后晏卿尘有心调查了一番,却没有得到任何结论,可人的心间一旦埋了怀疑的种子,就很难拔除了。 故,无论太子的名声多么好,晏卿尘都不会再偏信偏疑。 至于齐王是否有查出这中间可有他亲爱大哥的手笔,都是他们夺嫡的一环,与他晏卿尘无关。 要想独善其身,必须积蓄力量。 “你们在看什么,快过来喝呀。”慕白敛的一声招呼,打破了两人的沉静。 白芷:“来了,来了。” 晏卿尘:“....” 第173章 皇后薨逝 这一场雪来势汹汹,但持续时间并不长,戌时六人皆满身酒气离开惜云楼时,雪已经停了,独留车轮压雪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响声。 晏卿尘将慕白敛和文哲一一送回了府上,约莫亥时才回到宁王府,时辰已晚外加两人酒气上头,都先回各自的院落中休息了。 冬日里早起艰难,宁王府早先便改了规定,一日只食两顿,府中侍从也不用那般艰苦了。 第二日,晏卿尘和白芷用过了早膳,又被宁王妃拉着打了两个时辰的麻将,宁王推说腰不行了,宁王妃这才意犹未尽的放过他们。 晏卿尘同白芷回到了她所居住的客院,径直走到了圆桌前坐定,用手指点了点桌面,碧水赶忙上前替两人倒了两杯茶水。 “你先下去吧,这里暂时不需要人伺候。”晏卿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是,世子殿下。” 待碧水走了出去,并替两人关好门,晏卿尘放下手中的茶杯,道:“你那日做的梦说来听听吧。” 回想起第一个梦境的画面,白芷偷看了一眼晏卿尘,暗自组织了一下语言,“一共是两个梦,第一个是梦见齐王与绫罗正在较为‘亲密’地交流,大致是说朝中不少达官显贵都会去添香阁,其中有一个杨舍人,他喝醉之后说了一些胡话,扬言齐王不如太子,这个杨舍人是个什么官?”她言简意赅地阐述了主要内容,顺便问了一嘴。 “姓杨的舍人...”晏卿尘重复了一遍,似在脑中检索这么一号人,过了片刻他勾唇微笑,“这朝中姓杨的不多,杨舍人也只有一个,那便是中书省的中书舍人,是中书省的属官,主要负责参议表章、草拟诏敕及玺书册命等职务,也算是有些权利,从四品,不上不下。” “醉酒误事,这么一来这杨舍人不就被齐王记恨上了?少不得给他使绊子吧。” “也不至于,齐王如今并未领职,他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 “可是我听说齐王不是很受陛下宠爱吗?像恭王或者历来的皇子都是年满十八才能出宫建府,但齐王不过十六就有了自己的府邸。” “早年帝后恩爱,太子殿下位居东宫,陛下或许是为了补偿齐王吧,至于真实原因谁又能知道呢?”晏卿尘不想再继续聊这个话题,便问道:“还有一个梦呢?” 白芷耸肩:“第二个梦也是有关于齐王,他给自己揽了个活,编修晏国地志,最后我看见薛怀明同齐王说九门和易水两地资料稀缺,我后来查了一下才知道这两地是晏国与狄国的交壤的两座城池,梦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不这两个梦之间肯定有关联,不过我并不知道这中间间隔了多长时间。” “编修地志?”晏卿尘冷笑一声,“看来咱们这位齐王所图不小。” 所以这位齐王其实也是想要争一争皇帝之位?也是情理之中,当你伸手就能够到星辰,谁不想够一够。 ... 盛安城的第一场雪来的快停的也快,以致于不少百姓们并没有将冬官署的告示放在心上,直至五日后,第二场雪降临,人们晨起推开窗发现外面的雪竟然下到了小腿的深度,才恍然醒悟着急忙慌去市集上囤积粮食,倘若过几日大雪封路,没有足够的物资运送进盛安,这个冬日会十分难熬。 好在冬官署此前早已禀奏圣武帝晏云睿,他大手一挥便命户部赶紧从各地调运更多冬日的粮食蔬果囤积在仓库中,以备不时之需。 百姓们的口粮不必担心,但宫中却传出了噩耗。 连绵的冬雪,让身体本就羸弱的慕容皇后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大明宫内此时除了一众宫女宦官,就只有五皇子晏简守在她的身侧,他小小的手掌紧紧握着慕容皇后的大手。 “母后,您一定会好起来的,小五会听话的,你不要丢下小五好不好。”晏简哭喊着,眼眶早已红肿。 慕容皇后侧头看着他,想要伸手再摸摸他,可已经有心无力,眼底全是不舍,她还吊着最后一口气,就想见见另外两个儿子,可苦苦等待就是不见踪影,她用最后的力气对晏简道:“简儿,母后的好孩子,你日后一定要平安快乐,也替母后将这句话转达给大哥和四哥可好?” 晏简一边抽噎一边点头:“好,母后,儿臣一定会转告大哥和四哥的。” 好。 弥留之际,慕容皇后的思绪飘散,仿佛又回到了慕容家,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烂漫天真的大小姐...可最后她嫁人了,原本一切都很美,帝后和睦,感情深厚,但红颜易老,人心易变...欲望总是无穷无尽,倘若她不遵循什么家族使命就好了。 下辈子她宁愿做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也不愿被困深宫几十年,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母后...母后...” 慕容皇后仿佛听到了两个儿子的呼唤,她还想给二人交代一句,兄弟之间切不可生了嫌隙,但终究一切都晚了。 因大雪封路,太子和齐王匆匆赶到时,慕容皇后已经撒手人寰了。 “皇后娘娘薨逝。” 高亢哀婉的宣告声响彻大明宫。 过了许久,晏云睿才缓缓出现在了大明宫,他就远远的看着慕容皇后的遗容,不敢靠近,更不敢相信那个陪伴了他二十余年的皇后就这般猝然离世,他腿脚发软向后倒去,好在身后的王长青及时扶住了他。 “陛下,节哀。” 晏云睿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道:“来人,备笔墨,朕要全城的人一起为皇后悼念。” “今有皇后慕容氏,贤良淑德,佐帝理政,夙夜忧劳。然天妒红颜,不幸薨逝。帝辍朝以悼,群臣皆哀。皇后之德,馨芳永传;皇后之恩,铭记于心。丧礼依制而行,望天下臣民一月内,同悲共悼。” 宦官们一刻不敢停留,告示即刻下发护城营由他们张贴至盛安城各个角落。 自此盛安城内外一片肃穆,皆为慕容皇后服丧。 第174章 国丧 皇室宗祠 “太子殿下,您已经替皇后娘娘守灵一天一夜了,奴才求您回去休息,您的身体会受不了了。”福生知道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一向舐犊情深,可他想皇后娘娘也不愿看见太子殿下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遂跪在旁侧低声劝导。 晏明赫睁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眉头紧皱:“退下。” “太子殿下...” 福生满脸担忧,还想再继续劝诫,齐王晏朗牵着五皇子晏简过来在一旁的蒲团跪下,道:“福公公,既然大哥还想继续看着母后,不放心本王和小五,你也别劝了,由着大哥去吧。” “四弟,你此话是何意?”晏明赫直直地看向晏朗,满眼地难以置信。 晏朗冷哼一声,“大哥,这里没有外人在,而今母后去世了,本王也懒得再同你惺惺作态了,你收起那副虚假的嘴脸吧。” “四弟,孤知道母后去世你难过,母后灵堂前孤不欲与你有口舌之争,如果你再这般口无遮拦孤要生气了。”晏明赫语调虽还算和缓,但言辞中隐隐有威胁的意味。 “太子殿下要生气了,好大的威风啊,对母后这般情深,那本王请问你母后去世的时候你在哪?本王住在皇城外,因突降暴雪阻拦的进宫是情理之中,而你,本王亲爱的太子大哥,东宫就在皇城内离大明宫的距离,就不用本王来强调了吧?那请问太子殿下在母后苦等之际,您又在做什么?有什么事比见母后更重要?” “放肆,孤还轮不到你来质疑,做好你齐王的本分。”晏明赫暴喝一声,胸膛快速起伏,显然是被气到了。 福生连忙出声解围:“齐王殿下,您误会太子殿下了,突降暴雪,太子殿下担忧盛安百姓出行有隐患,皇后娘娘..那日殿下正带领城防营的士兵在清扫城内的雪,殿下收到宫内传去的消息时,第一时间就赶回了大明宫内,殿下这一天一夜不吃不喝跪在皇后娘娘的灵堂已然在忏悔了。” “哼,虚情假意。”晏朗并不领情。 晏明赫哀叹一声:“四弟,孤知道你恨孤抢走了母后的关注,也怨恨母后忽略你,但孤还是要说一句,在母后心里,三个孩子一样重要。” “本王不需要你这般惺惺作态安慰。”晏朗脖子上青筋暴起,仿佛在极力压制内心的情绪。 晏简有些害怕地拉了拉齐王的衣袖,怯怯的说:“四哥,大哥,你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母后看见了会伤心的,母后走前就交代过我要同你们说,希望你们能一直平安快乐,可是你们现在一点都不快乐...” 晏明赫唤了一声福生,后者会意赶忙上前扶起他,“殿下,您慢点。” “无事。”晏明赫站稳身体,放开了福生,随即走到晏简身前,弯腰摸了摸他的头,勉强扯出了一个笑脸,满眼歉意:“小五,是大哥吓着你了,你四哥现在正在气头上,大哥就先回去了,你好好和四哥一起替母后守灵可好?” 晏简用力点点头:“大哥放心,小五会好好替母后守灵的,四哥也会的。” “好。”晏明赫站起身,唤了一声:“福生,回东宫。” 宁王晏泰携宁王妃以及晏卿尘一同前来吊唁,恰巧与回东宫的晏明赫打了个照面。 “见过太子殿下。”三人一同向晏明赫行礼。 晏明赫赶忙松开扶着福生的手,扶起晏泰,“五皇叔,您不必多礼,母后的灵堂就在宗祠内,皇叔您且去吧,四弟和小五在那守着。”他声音有些许哽咽,仿佛方才受到的委屈在见到亲厚的长辈时,忍不住喷涌而出。 晏泰见他双眼通红,心疼和感怀的情绪交织,抬手轻轻拍了拍晏明赫的臂膀安抚,短暂了抛弃了那些君臣礼节,这一刻只是叔侄,温声道:“好孩子,辛苦了,皇后娘娘一生贤德,你们母子情深,想必她即使仙去也不忍看你如此伤痛,不顾惜自己的身子,且快些回去休息,日子还长着呢。” “侄儿敬听皇叔教诲,那侄儿便先回东宫了。” 拜别晏明赫,晏泰带着宁王妃和晏卿尘继续前往宗祠,他们刚走进宗祠,宦官们就为三人递了香,晏泰高呼一声: “宁王府晏泰携妻儿前来吊唁皇后娘娘。” 随后,三人在灵堂前跪下三叩首,一旁的齐王和五皇子也跟着回了三拜。 此时,康王带着康王妃和一双儿女已经在门外候着了,晏泰快速站起身给后面的人让位,而晏卿尘也扶着宁王妃站了起来,只是转头之正好对上了五皇子晏简委屈伤心的目光,暗自叹了一口气,如此场景实在无法出声安慰,只能对他微微颔首表示安抚。 .... 皇后薨逝,举国同悲。盛安城内,冬雪仿若为皇后致哀之使,断断续续自空中飘洒而下。雪落,几个时辰后便停歇;停罢,不久复又飘下,竟这般一直持续至除夕夜。以致城中积雪皑皑,似是大地也为皇后的离去披上了一层沉痛的素缟。 除夕本该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刻,但因国丧不易过于喜庆,皇后与寻常百姓家相隔甚远,他们只是知不能冲撞了大人们,但各门各户关起门来照样喜气洋洋,庆贺新年。 而宁王府因是皇室宗亲影响颇深,不易大操大办,往年的装饰红绸、红灯笼之类的是万万不能放出来增添喜气的,但新年总要过的,府门一关不放鞭炮,不挂红灯笼,除夕照样好好过。 故除夕当天,宁王府内的下人们脸上笑意不断,但个个都心照不宣放低音量,辰时炊烟起,大小厨房锅炉全开准备着除夕宴。 白芷也赶着辰时起床,换上了宁王妃特意为她定做的新衣,带着碧水一路走到主院去给宁王以及宁王妃请安,赶巧碰上了晏卿尘也从院落中走出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相视一笑。 “晏哥,除夕快乐。” “阿芷,除夕快乐。” 第175章 除夕万象1 刚到宁王和宁王妃两人的屋外,宁王妃的抱怨声就从屋中传出。 “王爷,平日里让你多动动,多动动,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新衣穿不上了。” “那我再吸一口,在吸一口。” 疑似听见了“扑哧—”一声。 宁王妃气急败坏道:“好了,别穿了,你就穿你的旧衣裳吧,本王妃不管你了。” 屋内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晏泰哀怨求饶的声音响起:“爱妃,别生气,大过年的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你别不管我啊,求你管管我...” 屋外晏卿尘和白芷对视,不约而同的往旁边站了站,纷纷背对着门而站,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更多了些微妙。 白芷呵呵笑了两声,道:“王爷和柔姨成亲十八载有余,感情还这么好,挺羡慕的。” “羡慕什么?”晏卿尘问。 白芷不答反问:“情意浓浓,一路相伴,还能一起白首,不让人羡慕吗?”抬头看向身侧的晏卿尘,期待着他的回答。 晏卿尘抿嘴一笑,眼底温柔了许多,他知道白芷在望着自己,但却没有转过头去与她对视,而是望着眼前四处飘洒的雪花,缓缓道:“是啊,父王与母妃两人虽一路吵吵闹闹,但感情甚深,生在帝王家能这般相守,实属不易。”不知他也能否和父王一样,与心中那个人相伴相守一生呢? 奈何身边的这个丫头还没开窍,晏卿尘这般想着,就听白芷感叹了一句:“我要是能遇到这般良人,做梦都能笑醒,如果是又帅又有钱那就再好不过了。” 晏卿尘指尖抖了一下,缓缓低头看向白芷,所以....她不是没有开窍,而是不喜欢自己?他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沉声问:“帅是何意?” “帅当然是长得好看啊,晏哥..难道你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吗?” 长得好看? 晏卿尘第一次对自己的长相产生了怀疑,难道他长得不算好看吗? “小阿止喜欢长得好看的女子?”宁王妃不知何时推门出来了,兴致勃勃道:“上次赏菊宴你也在场,可看中了哪家好看的姑娘?不用不好意思,快告诉柔姨。” “额...”白芷下意识偷看了眼晏卿尘,发现他脸色有些难看,连忙摆手道:“柔姨,您误会了,我没有看中那家姑娘,方才就是在与晏哥说笑呢。” 宁王妃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不满道:“哼,他和他那个父王一个样,反正我懒得管了,阿止你不一样,你还小别跟着他学坏了,人长大了就得寻个媳妇儿,你放心,柔姨日后肯定给你找个长得好看又会疼人的媳妇儿。” “哈哈哈哈哈...是,柔姨您说的在理。”白芷只能尴尬的赔笑,眼神都不敢往晏卿尘那边瞟。 江湖救急,请问金大腿因小弟抢走了母亲的关爱,他此刻十分生气,如何挽救?!!! 白芷以为晏卿尘是因为宁王妃对她太过于关爱,以致于忽视了他而黑脸,殊不知他是因为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一时间失去了表情管理能力。 趁着宁王妃拉着白芷走在前面絮絮叨叨,没有注意自己,晏卿尘落后两步低声问曹华和宋席:“我长得不好看吗?” 曹华的心眼比银针还直,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世子,男子如何能说好看?” “好看,世子您的长相在盛安城男子中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宋席在晏卿尘沉下脸发怒之前赶忙出声,顺道捂住了曹华的嘴,解释道:“世子,您别跟曹华一般见识,他是个粗人不懂。” 晏卿尘这才满意点头快步跟上前面两人的步子,这时宁王也从后面追了上来。 “爱妃,爱妃,哎呀,你等等本王。” 待主子们都走远后,宋席才松开曹华的嘴,“就你这脑子,日后还是别说话了,小心被世子揍。” 曹华还有些气恼:“宋席,你干嘛要捂住我的嘴,那男子本来就不能说好看...我有没有说错。” “笨死你算了,难道你没有看出来世子对白公子不一般吗?” “哪里不一般,对慕公子和文公子不都一样吗?” 宋席对他翻了个白眼,也快步跟上前面主子们的步伐,不想再继续搭理他。 * 慕府 “爹,娘,除夕快乐。”慕白敛一早就候在屋外。 今日除夕,慕白敛又难得的乖巧,慕风满意笑道:“好儿子,除夕快乐。” 白柔摸了摸慕白敛冰冷的脸,略带心疼道:“一直在外面站着做什么,冷了也不知道进屋。” 慕白敛揽过白柔的肩膀,撒娇道:“今天除夕嘛,想你们第一眼就见到我这个儿子,希望你们新的一年里对我稍微好一点,尤其是我爹,不要再扣我月例了。” 慕风刚被顺下去的毛又炸了,提起嗓子就开始骂:“那你小子别老是让你老爹我丢脸啊...那些酸腐书生本就说话难听,你老爹就我就因为学不进去,脑子里没墨水一辈子都没说过他们,如今生了个儿子更是被他们骑上了头,简直是气煞我也。” “爹,你消消气,你听我说两句。”慕白敛躲在白柔身后,挑着眉毛扬着头,“爹,你方才也说了,你读书时也学不进去,那我是你的儿子,不是有句话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嘛...我看你就别逼我了,我这次年末全部都评了丙等,都合格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比你当年要强吧。” “你...”慕风气地回屋抄起大刀就向慕白敛砍了过去,“臭小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还‘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子先把你腿打歪..” 慕白敛躲在白柔身后,拉着她躲来躲去,“娘,今天除夕,你快管管爹啊...” 慕府三天两头就要上演这么一场,白柔已经麻木了,她先瞪了一眼慕风,后者砍下的大刀僵硬在头顶,又一把推开在挂在她身上的慕白敛,径直走了开去,走时还不忘交代:“弄坏一个桌子一个凳子,你们爷俩今日便没有除夕宴吃,还有小声一点,国丧期间莫要冲撞了贵人。” 慕白敛和慕风对视一眼,下一瞬都各自降低了音调和浮动,但是这个刀就还必须继续砍下去。 慕白敛:“爹,你没人性..” 慕风:“臭小子,谁让你不争气。” 第176章 除夕万象2 文府宗祠 “阿哲,来给你娘上香,今日除夕她一个人在下面孤单,我们先陪陪她。”文庭给文哲递了三炷香。 “娘,除夕快乐。阿哲今年又交到了很好的朋友,他的名字叫做白止,他和我们大家都不太一样,总之这一年很充实,您在底下也要好好过除夕,我和爹都会常常想念您的。” 文哲一改往常的沉默,和娘亲说了几句心里话,用阿止的话讲,‘爱就要大声说出来’无论是喜欢也好,讨厌也好,情绪需要表达出来,猜来猜去太累了,所以这一次他想试一试,现下看来确实很不错。 “我往日里公务繁忙,对内宅疏于管教,自你去了以后,阿哲性情变得越发内向,是我对不起他,让年幼的他承受如此多,为此我一直愧疚不已,现在阿哲性情开朗了不少,阿玉你要怨我恨我都没关系,一定要保佑咱们的儿子平平安安。” 父子两在祠堂与故去的人聊了好一会,也各自说了不少心里话,这个除夕让两颗原本有了些许隔阂的心更紧密了一些。 两人微笑着推门而出,妾室张氏携一双儿女乖巧地候在外面,冷风呼呼冻得三人脸颊和鼻头泛红,即便这样他们也不敢贸然去打扰两人。 “老爷,妾带着萍儿和华儿来给您请安,除夕快乐。” 文庭冷眼以对,淡淡道:“你这个母亲自己受罪也就罢了,何必带着孩子一起在这里吹冷风?既然心有愧疚,那你进去跪着罢,同你的主母好好道歉。” 文哲发抖的身体,不知是害怕还是因为冷,他温声劝了一句:“爹,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姨娘这几年谨小慎微,对儿子也颇有关照,您不必再如此生气,今日除夕咱们一家好好吃个除夕宴吧。” “好,都听你的。”文庭脸色柔和了不少,但对上张氏时依旧没有好脸色,“你该感谢自己生了一双听话的好儿女,走吧,别在这里杵着了,回去暖暖身子,一起去用膳。” “是,老爷。”张氏眼眶红润,心中是又悔又怕,她抹了把眼角的泪,一手拉着一个孩子跟了上去。“走吧,我们跟着爹爹和哥哥去吃除夕宴。” 申时,晏卿尘、白芷和慕白敛三人一同来到文府邀他一起去城外玩耍时,张氏正徘徊在文哲的屋外,想要进去又不敢的模样,正巧被三人撞见。 “世子殿下,慕少爷还有白少爷,你们是来找阿哲的吗?” 慕白敛淡然点头:“是的。” “他就在屋内休息,妾身这就唤他出来。”张氏脸上有些许的尴尬,勉强扯出了一个微笑。 “不用劳烦姨娘,我们自己进去就好。”白芷对她礼貌一笑。 文哲听到动静打开门,三人进门后,向屋内张望的张氏被关在门外。 白芷好奇问:“阿哲,这张姨娘是怎么回事?她想进又不敢进的模样仿佛你特别吓人一样。” 文哲笑了笑,没说话。 “当然是心虚啊,还能是什么。”慕白敛满脸不屑,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模样。 白芷:? 还有慕白敛不愿意多说的事情...她疑惑的左看看,右看看。 晏卿尘轻咳一声,敲了敲桌面,“我来说吧,阿哲不愿提起,白敛又是嫉恶如仇的性子,真要他来说也有失偏颇。” 真的有内幕?白芷正襟危坐。 “其实这事,依照阿哲的性子他是不可能主动向外人讲的,我们也是后来询问府上的下人才知道的。”晏卿尘看了眼沉默的文哲,旋即收回目光,问:“你知道为什么阿哲为什么这么信神佛黄历这么一套吗?” 白芷摇摇头,她偷偷看了眼文哲,他此时面容平静仿佛不是在谈论他的事一样,再一次忍不住在心中感叹阿哲性子真好。 “文尚书平日里公务繁忙,没办法看顾阿哲,五岁时他的母亲因病去世了,之后五年都一直养在后宅由张氏看顾,那张氏觊觎文府主母的位置,但文尚书与阿哲的娘感情甚深,对于她的早早离世一直耿耿于怀,不想委屈阿哲且又忙于公,从未有过续弦一事,那张氏原是已故文夫人身边的二等侍女。”说到这里,晏卿尘不屑笑了一声,“她心思不纯,趁着文夫人病重期间,成为了文尚书的妾室,而后因为上位不成对阿哲起了歹念。” 听到这里,慕白敛忍不住了,抢着说:“真是好歹的念头,那是阿哲才五岁,才刚失去娘亲,那张氏竟然日日在阿哲耳畔说他是不详之人,命硬克死亲人,甚至在阿哲十岁那年还伙同一个骗人的老道对着阿哲做法,说要驱赶他身上的晦气,不料动静太大,文尚书又偶然回到了府上,此事才捅破。” 大抵是他的语气太过了气愤,文哲抬手拍了拍他的背,笑道:“好了,别气了,我这个当事人都没有你这边气愤。” 慕白敛对他这副老好人的模样更生气了,怒其不争,“文尚书当下就要发卖了那张氏,阿哲还替他们求情,说弟弟妹妹年纪还小,自己已经没有了母亲,不能让他们也没有母亲,文尚书这才网开一面,但也下令不再允许张氏出后宅一步。” 文哲给慕白敛续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其实不管是五岁还是十岁,我现在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当下和未来才是最重要的。而且,佛曰: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行善行恶都会有回报,姨娘已经尝到了恶果,而我呢保持内心清净就好了。” 白芷对他竖起大拇指,“阿哲,还得是你,境界高。” “好啦,说也说完了,你们过来找我是要一同去城外放炮仗玩闹吧,那快走吧,时间不早了,晚了要赶不上晚膳了。”文哲被夸的脸颊微红,遂转移了话题。 “走吧,放炮仗路。” 因国丧,在此一个月内盛安城所有百姓要一直悼念慕容皇后,那什么打雪仗和鞭炮自然不允许,但城外就不一样了,纵使护城营的士兵手再长也伸不到城外去,除夕当日便由不少人耐不住性子跑去城外玩闹了起来,且城外空旷,雪也没有被铲除,正是打雪仗的好场地。 有人笑,就有人哭;有人喜迎新年,就有人哀痛万分,就比如皇城东宫内,所有人都紧锁眉头,满面愁云,整座宫殿内笼罩着深深的哀愁如一团化不开的浓雾。 第177章 除夕万象3 自晨起后,晏明赫就把自己关在了偏殿的内室里,这里被他布置成了慕容皇后的小灵堂,上首挂了一副慕容皇后的遗像,他跪在下首蒲团上望着那副画像,一言不发。 “殿下,今日除夕,宫中传来消息说陛下哀思过度,不喜看见任何喜庆的物件,让各宫自行用膳。”福生站在门外请示,声音很轻似乎怕惊扰了亡灵安歇。 过了许久,晏明赫沙哑的声音才缓缓传出,“留几个趁手的宫人,其他的都各自歇息吧,孤有罪,母后一个人在下面孤单,孤要一直陪着母后。” 福生担忧太子的身体,但也无能为力,自皇后娘娘去世之后,太子埋怨自己没能同她见上最后一面,认为皇后娘娘弥留之际一定在怨恨他不孝,这半月以来只要守孝归来,休息不了多久就将自己关在屋内忏悔,福生也曾不忍心劝过几会,结果惹得太子大发脾气,连一同值守的宫人也遭了殃。 这是之前从未发生过的事,太子一向对宫人仁慈,向来都说是小逞大戒,如今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自此福生不敢再多说一句。 福生按照太子的吩咐留了几个宫人值守,给其他宫人都放了假,这半个月以来大家都提心吊胆,也是该让大家好好休息一下了。 宫人们脸上总算是有了笑意,但却不敢发出声音,怕惊扰宫殿内的太子,可实际上两方相距甚远,就算宫人们叫唤几声,身处内室的晏明赫也是听不见的。 此时的晏明赫正望着上首慕容皇后端庄雍容的画像,他记得母妃生前身体还康健的时候,一直教导自己要仁善仁德,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有一颗仁爱之心,便能换得国泰民安,他十四岁替父皇协理朝政之初,便一直秉持这个这个观念。 但十八岁那年,一向骄纵惯了的晏朗,因为一句‘父皇,儿臣喜欢盛安城内的繁华,每次出宫进宫都好累啊,儿臣想要出宫建府。’对他一向严厉的父皇,对晏朗却十分宠溺,即便有违祖制也爽朗的答应了下来。 但轮到他想要出宫放松松时,父皇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批评:作为太子,晏国日后的帝王,当以国事为重,每日只知放松享受,日后如何能放心将晏国交予你? 他想要成为一位好储君,日后更想要成为一位万民称颂的好君王,但也想要父亲的疼爱和怜惜。 那时晏明赫第一次有了很强烈的欲望,他要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没有人敢随意在质疑他。 几年如一日勤政爱民,晏明赫比他的父皇做的要多得多,也逐渐被百姓传颂获得了好名声,盛安城突降足有小腿那么深大雪,百姓出门十分不便,为了维持这好名声,晨起时他想带着城防营的士兵铲出一条道来,弄完便回宫去看望母后,这一去竟是阴阳两隔。 他怨世道不公!即便成为人人称颂的好太子又如何?连自己的母后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他恨人心易变!倘若不是父皇另有新欢,冷落母后,又何至于让她积郁成疾,骤然离世。 “咔哒—”内室门忽然被推开。 晏明赫以为是福生去而复返,低声呵斥:“孤说了,不要来打扰孤。” “太子殿下,已经是午时了,您还滴水未进,我来给你送些吃的。”颇为稚嫩的声音响起。 是阿圆,不久前晏明赫路过倌馆正巧碰见他要被卖入其中,心中不忍便将其买了下来,一问才知不过七岁稚子,待会东宫之后便允其在书房伺候,闲暇时还可教授他读书习字。 “你放哪便出去吧。” 阿圆依言将食盒放在了晏明赫身前,却没有听话离开,而是跪在了他身后,“太子殿下,我知道您难过,可是您一个人在这里好孤单,今天是除夕,在盛安城时有人说过年大家都要在一起,您放心,我在这里陪殿下,一定会很乖的,绝不打扰您。” 稚子之心,最是纯善。 晏明赫沉默了半晌,拍了拍身侧的蒲团,“既然要陪孤,那便跪在这里吧。” “是,殿下。”阿圆稚嫩的声音中掺杂了少许开心,“我会一直陪在殿下身边的。” 一直陪在他身边? 晏明赫嘴角艰难地扯了扯,也只有孩童还能轻易说出这样的话了。 * 紫宸殿 丽嫔提着食盒走到殿外被王长青拦下了,“丽嫔娘娘,陛下因皇后娘娘过世哀思过重,如今身体不适正在休息,您还是先请回吧。” “王公公,今日是除夕,陛下就算是再伤心也要吃东西不是,本宫亲自下厨煲的参鸡汤,让本宫进去看着陛下喝完就出来。” 王长青为难的看着她,“丽嫔娘娘,您就别让奴才难做了,是陛下吩咐奴才,不论谁来了一律拦下。” “王公公,本宫是担心陛下的身体,你就...” 丽嫔拉扯的话语还未说完,里间晏云睿发话了,“是丽嫔吗?。” 王长青连忙对着屋内行礼,道:“回陛下,是丽嫔娘娘。” “让她进来吧。” 丽嫔勾起嘴角对着王长青得意一笑,推开门走了进去。 “陛下,臣妾来看你了。” “嗯。” 王长青静静的站在门外,看着墙上堆砌的白雪,一阵风吹过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了有多少年头了?一时竟有些记不清了。 不一会,里间传来了不能被外人听见的娇喘声,王长青习以为常的遣散了紫宸殿的其他宫人,只余自己一人如松柏一般立在门前,不摇不摆。 不知过了多久,小福子提了新的暖手炉过来,凑过去低声道,“义父,除夕快乐,您辛苦了,给您换暖手炉来了。” 王长青朝小福子笑了笑,将手中已经凉了的手炉递给了小福子,接过了小福子手中的新手炉,温暖再次袭来,手暖了心也暖了,他低声吩咐道:“你去吩咐小厨房烧好热水,待会陛下要用,记得找几个机灵点,今日千万不要触怒陛下。” “儿子知道,早就已经吩咐好了,义父您年纪大了,陛下什么时候放您回去休息啊?”小福子心疼义父,但宫人就是这命,一切全由陛下决断。 “站了这么些年,早就习惯了。”王长青轻声叹了一口气,“除夕夜,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第178章 雪人乌龙 城外,离山底 盛安城大雪,进山十分危险,周边的村民除非必要都不会进山,所以这里的雪依旧有厚厚的一层,距离这里半里地时马车就难以行进了,一行四人下了马车踏雪前行,不料下了马车发现竟有不少人同路,想必都是憋闷久了出来撒欢的。 “阿芷....”一声兴高采烈高呼,再众人还在寻找声音从何处来之时,一个圆滚滚的雪球恰巧砸到了文哲身上。 白芷锁定了不远处的目标,立马弯腰在地上抓了一把雪,揉成一团砸过去,“悠悠,你太不厚道了,竟然偷袭,吃我一球。” 褚悠悠轻巧往旁边躲去,“哈哈哈,没砸到。” 趁两人玩闹之际,慕白敛坏笑一边跑远一边在手中团了两个球,一手一个砸向晏卿尘和文哲。 “哈哈哈哈,阿哲你的脸....晏哥你也有今天...哈哈哈...”慕白敛指着文哲和晏卿尘被砸的脸,笑得直不起腰来。 “好,这是你自找的,别怪本世子不客气了。” “白敛,我真的生气了。” 一场雪球混战自此开始,没有队友,各自为战! ... “救命,我不玩了。” “你们耍赖,玩不过你们,我要换一种玩法。” 白芷和褚悠悠两人体力不济,砸不过其他人,举手投降。 晏卿尘颠了颠手中的雪球,喘了口气问:“那你想怎么玩?”慕白敛和文哲也好奇凑了过去,就这个瞬间,晏卿尘将手中的雪球砸了出去。 慕白敛被砸得呆滞了,过了好一会才擦掉脸上的雪球,对上了晏卿尘暗爽的神情,控诉道:“晏哥,你太狠了。” 文哲悄悄挪到白芷和褚悠悠身侧,害怕战局又牵扯到他,是真的累了。 晏卿尘耸肩,拍了拍手,说:“彼此彼此。” 白芷抬手制止两人的内斗,义正言辞道:“你们这样显得我们很不团结,而且打雪球一点都不文雅,我们是淑女和君子,怎么能如此粗暴。” 文哲嘴角抽了抽,“我是不是君子姑且不论,至少卿尘和白敛肯定不是。” 慕白敛一脸幽怨:“....” 晏卿尘双手环抱,“无所谓。” 褚悠悠捂嘴笑了笑:“阿芷,你还能继续说下去吗?” “这都不重要。”对于他们的拆台,白芷习以为常的摆摆手,“最重要的是,我觉得如果谁能堆出更有创意的雪人,那么谁就是今日的赢家,赢得人可以向在场的其他人提一个要求。” “要求你们每月晦日同我一起念金刚经驱邪除晦也行?” “你什么时候开始念这玩意了?”慕白敛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白芷瞪了他一眼,“是不是玩不起?”然后对文哲笑道:“可以,要是阿哲你赢了,白敛不履行承诺,我就去慕府找慕将军和白姨告状。” “哎..我又没说要耍赖,那我要是赢了,书院的课业你们帮我完成?” “可以!” 褚悠悠插话道:“方才玩累了,堆雪人我就不参加了,我在一旁给你们助威。” 白芷看她脸上略有疲态,点头道:“行,那你在一旁好好休息。” 慕白敛问:“晏哥,你呢?” “还没想好,都决定堆了,那就快开始吧。” 四人各自划定了区域各自为营,堆雪人大战火热开启。 褚悠悠站在白芷身前,看她一个劲的滚雪球,不一会已经滚了有半个人高的雪球了,好奇问:“阿芷,你这个雪球也太大了吧,你准备堆啥样的雪人?” “哈哈哈哈,秘密,反正一定能轰动全场。”白芷堆得起劲,固定好球的造型,又开始滚圆筒,她的超级无敌巨大史莱姆加龙炮一定会给在场所有人带来震撼。 她...白芷...简直是天才!! 白芷一边堆一边挡住慕白敛好奇的视线,“白敛,你不许耍赖偷看。” “谁要耍赖,我马上快堆好了。” “那我一定比你快。” 果然,过了一会,众人便听到白芷一边拍手一边兴奋的高呼:“大家快看啊,我堆好了。” 慕白敛下意识地奚落:“你这什么玩意,一个球一根柱子的?”话音刚落,他反应过来,对白止竖了大拇指:“阿止,绝了,你为了赢..真的什么都做的出来,我输了!” “怎么样,厉害吧,我的加大版超级无极史莱姆加龙炮。”白芷得意地摸了摸鼻子,她丝毫没有发现褚悠悠此刻已经羞红的脸,还有晏卿尘和文哲两张已经垮下去的给脸。 文哲皱眉摇头:“你这...哎,阿止,这里还有女子在,你怎么能堆出这种有辱斯文的东西...”简直是没眼看。 晏卿尘更气,二话不说走上去一脚将那炮筒踹翻了。 “你..你..脑子里都装着什么东西?”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会堆出这样的东西?看来他有必要对她所有的藏书进行一次大扫除了,一定要清除那些迫害人的毒瘤。 白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加龙炮被一脚踹了去,连挽救都来不及,心中委屈不已,一屁股坐下撒泼,“你毁了我的加龙炮,你还我...是不是输不起...我不管,你还我加龙炮...” 褚悠悠直接扶额没脸看,她知道白芷是个女子,但今日之后她都有些怀疑阿芷是不是在书院呆久了,被男子同化了..阿芷该不会以后也会喜欢女子吧?思及此,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然而,此时还在撒泼的白芷并不清楚自己的话本子又被盯上了,并且此后无论出多少新的话本子,也跟她无缘了,还有她的小姐妹,也因为此一遭开始怀疑她的清白,但这些她现在都顾不上了,是沉浸在自己辛辛苦苦堆起来的加龙炮被晏卿尘一脚踢翻的悲伤中。 慕白敛偷偷看了眼已经握拳,脸黑的跟那乌云有得一拼的晏卿尘,赶紧走到白止身后,扯着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提了起来,“阿止,差不多得了,你也不看看自己堆的啥玩意,晏哥没揍你已经是轻的了。” “什么玩意,不就是史莱姆加龙炮嘛?” 白芷抹了把挤出来的眼泪看向自己的杰作...等等...一个球一根柱子..她终于反应了过来。 第179章 新年愿望 白芷不敢看晏卿尘此时的脸色,赶紧站直身体躲在了慕白敛身后。 “继续哭啊..还要不要你的加龙炮了?褚小姐还在场,你看看自己堆的是什么玩意。”晏卿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嘿嘿..晏哥,我错了,你别生气了。”白芷从慕白敛身后探出一个头,“悠悠,你不会生我气的对吧?” 虽然方才褚悠悠心中已经她的这位小姐妹产生了怀疑,但她相信阿芷肯定不是故意的,遂点点头,向晏卿尘求情道:“阿芷玩疯了,一时失了分寸,我相信她下次肯定不会了。” “就是就是。”慕白敛轻声附和,他现在站在白止和晏卿尘中间已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他都不敢看晏卿尘的脸,更别说帮白止说好话了。 文哲对跟来的侍从使了个眼色,打了个那炮仗烟花的手势,待他们都快步跑向马车之后,温声圆场:“卿尘,你看这天色也暗了下来,可以放烟花炮仗了。” “对对对,堆雪人这事就过去了,没有谁赢也没有谁输,我们还有炮仗玩呢。”慕白敛连忙出声附和。 这时,侍从们也将烟花和炮仗都拿了过来,晏卿尘这才松了口:“回去再问你。” 白芷表面上乖巧迎合,实际上心里十分不服气,拿起炮仗就开始撒气,她先趁着大家不注意将炮仗埋在了史莱姆底座内,然后点燃引线拉着褚悠悠快步跑远,却没有出声提醒其他三人。 “嘭—”一声巨响,雪花四射,除了白芷和褚悠悠,三人都被波及了。 “哈哈哈哈,尝到雪炮的威力了吗?”看着三人狼狈的模样,白芷总算气顺了。 晏卿尘都无奈了,就白芷这么皮性子,真的是个女孩子该有的吗? “好玩,我也要玩。”慕白敛二话不说拿了一堆炮仗埋在雪里点燃了引信,完全不给众人反应时间。 “嘭—嘭——”几声巨响,所有人都遭了殃。 “慕白敛,我杀了你,这是我才从瑞钰斋定的最新款式的裙子,很贵!你赔我。”褚悠悠倒霉的恰好裙子被炸飞的炮仗烧了个洞,她急红了眼,拿起一个炮仗点燃就朝慕白敛丢了过去。 白芷双眼瞪大,一把拉住了想要继续丢炮仗的褚悠悠,“消消气消消气,这可玩不得,伤到人就不好了。” 慕白敛不服气,“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那炮仗为什么就烧到了你的衣裙,我们都没事?” “我不管,你赔我。” “我就不...” 白芷站在两人中间拉架,“悠悠别生气,诶,慕白敛你别过来,少说两句吧你。” 晏卿尘和文哲两人无奈对视一眼,只觉得脑子嗡嗡的。 .... 劝了一会,两人依旧不依不饶,白芷也放弃了,从两人中间挪了出去。 突然,“砰”的一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紧接着又是“噼里啪啦” 一连串的响声,五颜六色自空中舒展开,如同夜空中的精灵一般,无数的光点如繁星般洒落。 “快看,烟花,好美。” 侍从们见状也快速将拿来的烟花一字拍开,“世子殿下,褚小姐,三位少爷,我们要点烟花了,你们站远一点,小心别溅着火星子了。” 众人走远后,侍从们从两边点燃了烟花,渲染的色彩嗖的一下在夜空中炸开,红的像火,粉的如霞,金的似阳,各种色彩交织在一起,相互映衬,相互融合。 这一刻,所有的恩怨都消散了,大家都静静的欣赏眼前的美景。 “我希望新的一年里能发大财,然后大家都平安喜乐。”白芷大声喊了一句。 慕白敛也跟着喊道:“我日后要成为庇护一方的英雄,超过我老爹!”他推了推文哲,“阿哲,该你了。” 文哲:“我祝愿万事顺遂,大家不要走霉运。”他转头看向晏卿尘,“卿尘,该你了。” 晏卿尘轻声道:“国泰民安。”晏国强大富饶,其他的事才有可能。 只剩下褚悠悠了,她暂时放下了衣服被烧这码事,大声喊了句:“希望我爹不要再逼我嫁人。” 或许是褚悠悠的语气太过于气愤,四个人同时转头看向她。 同时对上八只眼睛,褚悠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见笑了,因为上次选妃失败,又同世子演了一出戏,我爹觉得我再继续在家待下去,怕是没人要了,天天派人给我看各家公子的画像,快烦死了,趁着除夕我便出来散散心,正好碰见了你们,今日玩的很开心!” 慕白敛调侃道:“你这般脾性,怕是一般男子难以招架。” 褚悠悠对他冷笑道:“反正不会是你。” “小爷才十六岁,你让小爷娶你,小爷还不乐意呢。” 文哲皱眉,出声制止慕白敛:“白敛,怎么跟褚小姐说话呢。” 褚悠悠捂嘴轻笑:“本小姐才看不上你,本小姐的夫君怎么都得是像文公子这般的温柔谦和的君子,你该想想到时候谁愿意嫁给你吧,慕小少爷的风评在盛安城可不太好哦。” 白芷:? ...她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不待慕白敛继续反驳,褚悠悠朝众人行礼道别:“现下已经酉时过半了,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府了。” 白芷挥手同她道别:“再见,悠悠,下次在一起玩。” 慕白敛对着她背影,喃喃道:“哼,谁说一点更要是盛安城的女子,那些个娇贵的女子我才看不上呢。” 白芷疑惑的看着他:“你在说什么?没听清。” 慕白敛耸肩:“没什么,还玩不玩炮仗了。” 晏卿尘看了眼天色,“今日就到这里吧,越来越冷了,各府的晚膳应当也备的差不多了,今晚还要守岁,早些回去吧。” 慕白敛‘唉’了一声,跟着大家一起走,说:“往年守岁,还能听听曲看看戏,或者在府内放炮仗打发时间,今夜不知道咋熬。” 白芷不在乎的摊手,“我就不信真有年兽会吃人,就是民俗而已,热热闹闹的时候大家一起守岁,实在熬不住大不了睡觉,眼睛一闭一睁就初一,拜年就可以拿压岁钱啊,想想都开心。” 慕白敛赞同的点头:“你这么一说,好像还是那么回事。” 文哲笑道:“阿止的想法总是和我们不一样,总能提供新思路。” 晏卿尘轻笑一声,摇头喃喃道:“古灵精怪。” 第180章 拜年 在这个没有手机,没有电视能看春节联欢晚会的世界里,其他人如何守岁白芷不清楚,反正她是守不了一点,它如今这副身躯也才十六岁,正是需要多睡觉长身体呢。 于是,用完晚膳陪三人陪宁王妃打了好一会麻将,宁王妃见他一个哈欠又一个哈欠乏得不行,便放他回了客院,碧水早已备好了热水,白芷快速洗漱完,躺在床上盖上被子,不出几息就睡了过去。 这一夜刚过子时,簌簌的雪花又开始自空中飘落,白日里执勤士兵好不容易铲出的道路又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正月初一,百姓们喜笑颜开迎接新年,只是推开门窗又看见一地的白雪,不少人开始发愁,都说瑞雪兆丰年,可今年这个雪却格外大,虽说冬官署早已下发告示让众人囤积食物,但偌大一个城数十万张嘴,如果没有定期货物往来,很快便坐吃山空了。 不过,街坊邻居接连开门,相互施礼道贺新年,转念一想,这是在天子脚下总不会闹出饥荒来,便将方才的那些愁思就抛到了脑后,吆喝起家中小辈向家里的老人磕头拜年,家家户户好不热闹。 宁王府也是如此。 碧水在外间听到白芷起身的动静之后,快步走到内间,满脸喜庆的笑容,“白少爷,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碧水。”白芷从枕头下面摸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封递了过去,“给你的压岁钱,钱虽不多,却是我的一点点心意,感谢你这半年来的照顾。” 碧水有些意外,往年王爷和王妃都会让申管家在新年第一天给他们这些侍从侍女们发新年红封,今年也是如此,申管家一早就给他们发了赏银,她没想到还能收到第二份,赶忙向白止行礼,然后伸手喜滋滋的接过,也不看红封里有多少银子就一把揣进了怀里,“多谢白少爷,碧水日后会继续尽心服侍白少爷的。” “白少爷,碧水这就去给您准备热水。”拿到赏银的碧水,出去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白芷以为自己今日起床尚早,没曾想她刚到宁王和宁王妃的院落,他们一家三口早就已经齐聚一堂了,为了丰厚的压岁钱,她一咬牙快步走过去,就是扎实的一拜。 “阿止给王爷和柔姨拜年了,祝王爷祥瑞满庭,福寿绵长;祝柔姨姿容永驻,福寿安康。” 晏泰抬手示意白止快快起来,笑道“好好好,你这祝词倒是新奇,那本王就承阿止吉言了。”说罢,示意申永拿压岁红封。 白芷接过那看着就很扎实的红封,笑得合不拢嘴:“多谢王爷。” 宁王妃捂嘴轻笑:“一个红封就高兴成这样了,我这还有一个呢。”她招手示意白止过去,待人走近后,伸出另一只手拿出一个更大的红封塞给了白止,然后拉着他坐在了自己的旁边。 “前些时候在宫里碰到了康王和康王妃带着一双儿女,可羡慕死我了,不过如今有了阿止在府上,虽然还是没有圆了想要女儿的梦,但两个儿子比一个儿子要热闹许多。王爷,你说是吧。” “是,爱妃说什么都是对的。阿止这孩子却是很讨喜,年岁小还这般听话,可惜阿垚小时候太闹腾了。”晏泰似乎回忆起许久之前晏卿尘让人头疼的模样,连声啧啧。 晏卿尘眼睛闭了闭,低声唤了一句:“父王,你别扯上我。” “原就是你太过于跳脱,还不让人说了。”晏泰还偏就来了兴致,语气神秘对白止道:“阿止,你想不想知道阿垚干了什么混蛋事?” 白芷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晏卿尘扶额低头,不想看他父王那一副‘阿止,你来评评理’的模样。 “哎呀,已经很久了,本王都忘记是哪一年的事了。”晏泰思索了片刻还是想不起来,遂摇头说:“哪一年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垚这孩子因为一些原因,与我那皇兄十分投缘,故大多时候都在宫中,大约是聚少离多的原因同本王和你柔姨并不亲近,也仗着有皇伯伯的撑腰,就是一个混世魔王。” 白芷暗自感叹,还得是亲爹,损起儿子来一点都不嘴软。 晏泰转头看了眼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晏卿尘一眼,又继续说:“那天他把府上一个侍从打得半死,那侍从是府内家生子,年岁也不过十四五吧,性子也比较跳脱,不知怎么就撞到了阿垚,本王知晓后不过是教训了他几句,他竟脱口而出,‘我不要做你的儿子,要是皇伯父一定不会像你这样骂我,不过是一个奴才,打死了又怎么样?’”他缓了缓,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生气。 “父王,你别生气了,后面不是报复回来了吗?”晏卿尘无奈抬手替他顺了顺气,“那手段可比打我骂我要厉害多了。” 宁王妃神色柔和,温声道:“那是,刚回来的几个晚上还偷偷哭鼻子了,母妃都看见了,但是你父王不让我进去,他说你好面子。” 白芷更好奇了,她期待的看着宁王。 宁王得意一笑,说:“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本王是谁!本王命暗卫打晕了阿垚,还给他吃了能昏睡三日的迷药,让暗卫把他丢到一个偏远的村子里,应当是东边距离盛安城快马都要三天的路程,那里村民淳朴,可不知什么世子不世子的,有粮食有钱才是正经的,就这样他在那里待了一个月的时间,回来之后阿垚整个人变沉稳了许多,现下想来本王这个办法真是妙。” 这不就是古代版的世子变形记? 白芷觉得自己真相了,难怪上次秋收晏卿尘的手法那般熟练,想必那时在村子里没少吃苦。 晏卿尘抬头对上白芷那一副原来如此的看戏神色,泰然自若的脸面有些挂不住,抬手就将刚剥好的橘子一整个塞在了她嘴里。 “吃橘子,别瞎琢磨了。” “唔—”白芷被酸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一把拿出了被塞了一嘴的橘子,向宁王妃控诉:“柔姨,你快看晏哥,他就会欺负我。” 第181章 初一 “阿垚。”宁王妃嗔怪地看了一眼。 有了王妃撑腰,白芷的底气更足了,奈何她的对手的晏卿尘,后者丝毫不惧,双手抱胸,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神情。 白芷翘起的嘴瘪了下去:....她确实没办法。 宁王和宁王妃相视一笑,这般欢乐而平静的时光,如同冬日暖阳,让人的心头热热的。 “王爷,王妃,世子殿下,陛下方才发布了新的贺词。”曹华带着一身寒气匆匆向众人行礼,而后将手中的一张纸呈递给了晏卿尘。 晏卿尘摆手,“你直接念吧。” 曹华应了一声,展开纸朗声念道:“新岁既始,万象皆新,山河壮美,朕心甚悦。宜举国同庆,许盛安城于元宵佳节后共贺,而后继为皇后服丧,直至一月期满。”念完,他便将那一张告示折好放在桌上退了出去。 按理说是个好消息,宁王府三人却都沉默了,白芷有些不明所以。 过了一会,晏泰才叹了一口气,说:“看来陛下是放下了,也不知是谁又入了陛下的眼。” “除了丽嫔还能是谁?”宁王妃冷哼一声,“兴许昨夜又爬上了龙床,狠狠地吹了一通枕边风。”言辞直接,丝毫没有顾及在场还有两个小辈。 晏卿尘看了一眼假装自己不存在的白芷,轻咳了一声,提醒道:“母妃,慎言。” “本王妃在宁王府内,谁能拿本王妃如何。”宁王妃愠怒不已,“倘若不是她争宠导致帝后离心,皇后娘娘又何至于郁郁而终。” 晏泰握住宁王妃的手,安抚道:“爱妃别生气,那进了宫的女子不都想得到陛下的宠爱么。”在收获了宁王妃的眼刀后,他立马改口:“那丽嫔确实可恶,你与皇后娘娘感情好,为她不值,也犯不上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毕竟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更该以此为戒。不过这一点爱妃放心,本王觉不会朝秦暮楚,这一生有爱妃你一人足矣。” 宁王妃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虽然被迫吃了一顿十分甜腻的狗粮,白芷并没有任何不适,毕竟宁王妃待她一向宽厚,于是趁热打铁转移话题,“柔姨,我之前从未在盛安城生活过,这过年可有什么好玩的?” “你呀,怕是脑中只有玩乐。”宁王妃看着白止脸上的憨笑,宠溺地用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这几日一直到初五各大商铺都休息了,不过倘若没有意外的话,从初十起城内各个地方都会有庙会,最热闹的当属安国寺了,届时我们全都去逛逛,如何?” “好啊,好啊。”白芷连连点头。 宁王妃都发话了,晏泰和晏卿尘父子俩自然不敢有什么意见,也都点头迎合。 * 得以欢庆新年的盛安城百姓自是开心不已,各家都迫不及待地挂上了红灯笼,贴对联,纷纷向难以当面拜访的亲朋好友递上飞帖,传达新年的祝福。 不出半日,盛安城内便被欢腾喜悦的氛围笼罩。 晏明赫站在宫门城墙上远眺,看看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时不时还有炮仗声传来,眼底晦暗不明,他略微侧头,轻唤了一声:“福生,你过来。” “太子殿下,您有何吩咐。” “孤问你,你可知昨夜父皇是一个人,还是有召幸妃子?” “回太子殿下,老奴听宫中传过来的消息,昨夜陛下原在紫宸殿并未召幸任何一位娘娘,不过后来丽嫔娘娘不请自去,陛下遂留下了丽嫔娘娘。” “丽嫔,户部侍郎张怀苍之女。”晏明赫喃喃道:“很好。” 又过了好半晌,他紧了紧狐裘毛领,吩咐道:“福生,你替孤去查母后宫中所有宫人,若查到任何可疑之人或者可疑之事立刻向孤禀告。母妃的身子原先并无大碍,但自那次风寒急病之后便一直不见好,倘若让孤发现有任何人动了手脚,孤定不会轻饶。” “是,太子殿下,老奴会将大明宫的人彻查一遍。” “还有张家、萧家别以为一个攀上了父皇,一个有朕的姑母撑腰就能爬到孤的头上,户部的那些烂账是时候该清算了。” 有关前朝的政务,福生并未应声,只是静静的站在太子身后,注视着他的背影,这位由他看着长大的,一向温和仁善的太子殿下一夕之间经历了巨变,周身气场骤变,就连性格也暴躁易怒了许多,就连他这个太子身边的老奴,不免也有些胆寒,害怕哪一句不对便触怒了对方,以致于万劫不复。 欣赏完盛安城的热闹,晏明赫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回东宫吧,阿圆还等着孤回去吃饺子。” “是,太子殿下。” 刚走到东宫外,晏明赫便看见了阿圆站在门口眺望,鼻头被冻得红红的等着他归来,待看见他之后笑着跑出来迎接,晏明赫原本冰冷的心终于有了温度,一把接住扑在他身上的阿圆,假意责备:“阿圆,雪天路滑不要跑,慢些走,小心摔倒,孤同你说过多少遍了。” “太子殿下,您终于回来了。对不起,我看见殿下回来开心,这才忘了,我下次会注意的。” 晏明赫牵起阿圆有些凉的小手,问:“今日的功课做完了?” 阿圆忙不迭地点头,生怕慢了一点被殿下误会自己懒惰,“完成了。殿下,饺子也煮好了,我们快去吃吧,新年就要吃饺子。” 晏明赫嘴角扯出了一个微笑,“好。” 福生跟在两人后面,虽面上毫无波澜,但心下却松了一口气,殿下应当还是原来的那个殿下...如今总算是恢复了一丝活力,虽然阿圆的诸多行为已经逾矩,但能让殿下开心,且只要在东宫内,也就随他去了。 正月初一的东宫,所有宫人都被赏赐了一份热腾腾的饺子,多日来的笼罩的乌云总算是被热气冲散了不少。 第182章 各怀心事 为了更好的串门访友,盛安城大街小巷上的积雪不用护城营的士兵们带头清扫,家家户户都自发铲了门前雪,方便了许多。 但是人们喜悦的心情并没有传达给冬雪,清扫后的第二日,也就是初二,盛安城的第三场大雪飘飘然的降下了,这场雪整整持续了四日之久,不止盛安城内,方圆几十上百里的地方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盛安城置身于白雪的王国之中。 因下雪在府内困了好几日,如今好不容易停雪,也已经初七了,元宵过后又得继续回云鹿书院变成苦哈哈的穷书生了,白芷总觉得这个假期过得十分无趣,恰巧今日太阳终于鼓起勇气拨开云雾和大家见面了,她打算揣着初一拜年从王爷和王妃那得到的六十两其中的二十两上街耍一番,顺道去添置一些去书院该用到的生活物品。 白芷挣扎了片刻,还是决定去问一下晏卿尘,他是否想要一同出去转转,一边思索着一边给自己一层一层套衣衫,这里最不方便的就是没有轻便又保暖的羽绒服,过年前她也曾去成衣铺子给自己添置新衣裳,当时看中了一件大氅,领口缝了白色的皮毛,看着又厚实又保暖,一问价格三十两,吓得她连忙移开了摸衣服的手,害怕一不小心给勾坏了要赔银子。 那成衣铺子的店小二还说,那一件大氅是最便宜的了。 算了,白芷承认自己无论在哪里都是一个穷鬼...老老实实多穿几件吧。 这时碧水恰巧过来了,她睁大眼睛看着将快裹成一个球的白止,反应过来后捂嘴笑了好一会,然后用手比划了一下白止的身形:“公子,您这副打扮走路不累吗,您比平时大了两倍。” “你看看外面多厚的雪,你家公子怕冷怕死,还是多穿点好。” 白芷挪着沉重的步伐正准备跨出门,不料穿的太多,门槛又较高她还需用双手抬起大腿才能勉强跨出门。 这就有点糟糕了。 “公子,您还是先回来吧,您稍等一会,碧水去给您拿个大氅。” “啊,哪里有大氅,我没有也没钱买啊...”白芷喊了一句,但碧水只留下了一个匆忙离去的背影。 碧水知道她怕冷,专门屋内架了三个炭盆,白芷坐下等碧水时只感觉背后已经隐隐有出汗的迹象,她只好先摘下帽子,又一件一件脱下方才加塞的衣裳,总算觉得轻便了不少。 白芷刚脱完衣裳,碧水就抱着一件黑底白边,看着就十分华贵的大氅走了进来。 “公子,您试试这个大氅可合适。” 碧水说着便上手替白止披上了,长度恰好至脚踝,好似量身定制的,黑色的料子上隐约有金丝流转,衬得穿上它的主人多了几分贵气。 白芷穿上大氅那一刻,只觉周身瞬时温暖了起来,她小心的摸了摸料子,惊疑问:“碧水,这大氅哪来的?” “公子喜欢吗?”碧水不答反问,眼底还是一丝期待。 白芷连连点头,笑道:“这么好看又保暖的大氅怎么会不喜欢,这做工真好。” 听到夸奖,碧水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奴...我这段时间为公子赶制的,本是想年前就给您做好,但我手慢,做了好久才做好,好在您这段时日都没怎么出府。” “这些材料不便宜吧,我给你的压岁钱也没多少,你不会都搭进去了吧?”白芷不免有些感动。 碧水摇摇头:“这些料子都是府上替主子们裁衣之后的边角料,那日我正巧碰见申管家要处理,就向申管家讨要了来给您做这件大氅,您平日和善,有好吃好玩的都会给我带一份,我也只能做这些来回报您,总之您喜欢就好。” “我可太喜欢了,谢谢碧水,我一定会好好爱惜它的。”白芷用脸蹭了蹭大氅的白色毛领,柔软无比。 白芷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了晏卿尘的屋外,敲了敲门,“晏哥,晏哥,方便吗?我进来了咯?” “进。”晏卿尘沉稳的语调,与白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晏卿尘此时正坐在桌案前一边看书一边书写着什么,听到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嘴角微勾,但手中并未停下,只是缓缓开口道:“今日是发生了何事?怎么这般开心?” 白芷满脸喜色的走到桌案前,兴奋地转了个圈,笑着问道:“晏哥,你看我这件大氅怎么样?好看不?” 晏卿尘这才放下手中的笔和书,仔细打量了一番白芷,眼底多了一分欣赏之色,微微颔首道:“确实好看,很适合你,这面料看着有些眼熟,可是申管家为你新做的?” 白芷听了晏卿尘的夸赞,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才不是呢,是碧水给我做的。”说罢,凑过去好奇地看了一眼他在忙活什么,状似不经意地问:“兵书?晏哥你该不会也要和白敛一样要去军队从军吧?”这已经是她四次还是第五次看见晏卿尘研究兵法了。 “你来找我有何事?”晏卿尘不答反问,抬手示意宋席沏茶。 不直接回答,而是转移话题,白芷迟疑地看着晏卿尘,回说:“在府内憋闷久了,想要出去走一走,过来问问你这会可有时间,我们一同去市集上逛一逛。” “好啊,那你等我片刻。”晏卿尘立马站了起来,进了里间更换衣裳。 ... 直至坐上马车,晏卿尘脱下那件纯白色的大氅,白芷才看见他穿的衣裳面料与她的大氅一致,先前他捂得严实竟没有发觉,她缓缓低头看了眼自己今日穿的白色外衫,是她的错觉吗? 这怎么弄得跟情侣装一样?黑配白,白配黑的。 “怎么了?在想什么?” 晏卿尘刻意压低的嗓音,让白芷心尖一跳,她连忙摇头:“无事,放空而已。”她最近怎么回事?为何见到晏卿尘总是会时不时心跳加速...能不能有点出息! 看见白芷脸蛋上印上了两团红晕,晏卿尘垂下眼帘掩盖其中的得意之色,什么好兄弟,好弟弟...都见鬼去吧。 第183章 碧玉耳环 白芷只觉脸上有些发烫,她将车窗推开了一个缝往外望去,街道上的白雪早已经被铲倒了道路两边,每隔几丈就有一个小雪堆,住在那跟前的小孩结伴铲雪玩,小手冻得红彤彤的依旧乐此不疲。 这一次的盛安城可比除夕那日要热闹喜庆的多,即便积雪寒冻,人们脸上依旧挂着幸福灿烂的笑容,只是这种欢快的氛围出了宣阳坊坊,一路从平康坊向西市行进时,却好似被阴霾悄然笼罩,人们脸上甚至出现了忧虑。 “你说这可怎么办?今日又卖完了,大雪封路,那些个铺子都限量贩卖,好东西都优先供给高门大户了,明日倘若买不上粮食,后日我们一家五口就没有口粮了。” “可不是嘛,我家还好点,还能撑上五六日,不过这两日也得赶紧添补了。” 马车正好从两人身边经过,白芷听到了他们的只言片语,她合上了车窗,看向闭目养神的晏卿尘,轻声问:“我方才听见外面有人说,这大雪封路,商铺内粮食果蔬供应不足,有的人都快吃不上饭了,这事朝廷不管吗?” “前些时日陛下早已让户部采购了大批粮草和新鲜果蔬存放在仓库中,如今天冷也不必担心存放时长,倘若各大商铺供应不足,会有户部的官员召集商铺老板商谈,以购入价直接卖给商铺,再由他们贩卖给百姓们,往年有灾情都是如此。”晏卿尘沉声慢慢道来,但并没有睁开双眼。 “那万一有商铺刻意哄抬物价怎么办?” “那这个商铺就在盛安活不下去了,既然是同官府做生意,在天子脚下,岂能容奸商横行,他们也没那个胆子。” 想来也是,这些事自有相应的官员管控,轮不到白芷来操这份闲心。 “世子殿下,白公子,西市到了。”曹华将马车停到了一边,旋即站在一旁推开马车门,好让主子下车。 不论天气有多么寒冷,这西市街边的小贩们仍旧热情卖力的叫卖着,恰巧马车不远处有个卖糖人的老汉,满脸笑容地给孩子们画着各种可爱的造型,白芷也快步走了不过去,让老汉给她画了一个龙和一个兔,总共四文钱。 白芷接过糖人将手中的龙递给了晏卿尘,“喏,晏哥,这个给你。” 见她笑得灿烂,晏卿尘嘴角微勾,抬手接过,问:“为何是龙和兔子?” “啊?”白芷一口咬掉了兔子耳朵,嚼得嘎嘣响,“你们皇室之人不是一向自诩是真龙传人吗?这个正好配你,至于兔子...当然是觉得它很可爱啊。” 晏卿尘看了眼她手上已经被啃掉两只耳朵已经面目全非的兔子,嘴角抽了抽,确实..挺可爱的。 白芷说来市集采买,一点都不含糊,只要看到有用的物件她都一并买了下来,不一会宋席和曹华双手都提满了。 “郎君,来瞧瞧我这的饰品,买一个给心仪的小娘子送去。”路过饰品摊,那中年摊贩向白芷和晏卿尘叫卖道。 白芷好奇驻足观看,正好看见了一对碧玉耳环,她回想了下碧水的长相,这对耳环似乎很适合碧水,出门前还在想要买点什么东西作为回礼,现下遇到合适的,她便拿起来看了看。 “郎君您真是识货,这对碧玉耳环是从南边运来的一批上好翡翠石料制成的,您看那两颗宝石质地细腻,在光照下更是通透,难得的上品,您送给心仪的姑娘再合适不过了。”摊贩见两人衣着华丽,应当是不差钱的主顾,卖力的推销自己的货品。 白芷问:“那这对耳环多少钱?” “郎君看着面生,想必是第一次光顾我的摊位,这对耳环就您给四两六钱就行了。”摊贩搓了搓手。 白芷心中不免犯了嘀咕,这首饰可真是贵重,寻常百姓四两多银子都可以换一个月的口粮了,还是那种顿顿有点肉的口粮,她眉头微挑,“老板您这耳环也太贵了,二两三钱卖不卖?”亮出了砍价时的经典对半砍招式。 摊贩瞬时变了脸色,看他穿着华丽,还以为是个大方的主顾,但碍于他身后站着的人气势太强,不敢翻脸赶人,“您这个价我得亏死了,成本价都赚不回来。我这可是上好的翡翠石料。” 白芷将那对碧玉耳环放了下去,“就算它是上好的翡翠石料,但也只是做完镯子或者玉牌之类余下的边角料吧,这么一小块石料也不值四两银子,老板我诚心买,您让个价吧。”砍价第二步摆明态度,拉低产品价值。 摊贩老板叹了口气,道:“郎君您这么说了,那四两二钱您拿走吧。” 白芷摇摇头:“三两二钱。” “四两银子,郎君这是我的成本价,您那个价格我真卖不起。” “三两五钱。”砍价最后一步,不行就假以撤退。“既然您不诚心,那我再去别的摊位看看。” 晏卿尘主仆三人目瞪口呆看着他这一番操作,还没回过神来,就见白芷做事要走,连忙抬步跟上,不曾想那摊贩着急了,开口留人道:“郎君,您稍等,不如咱们都各退一步,三两八钱,这真的不能再低了,您总得给我留点利养家糊口。” 白芷收住假意离开的步子,微笑回头:“成交,老板你帮我包起来吧。”说罢就从荷包中掏出了三两八钱递了过去。 摊贩接过银钱,不住摇头,“郎君,您是我近来见过最后砍价的主顾了。” 白芷得意的扬起下巴,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妥,“过奖。” 开玩笑,想当初她在商场买衣服就这么搞价的,那些衣服进货价最多只有卖价的一半,甚至更低,就像摊贩说的,给他们留点利钱,但她也不是傻大款被人宰了可心疼了。 摊贩包好碧玉耳环递给了白芷,她刚好接过,就被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耳环也掉落在了地上,那人连声道歉,弯下身子替白芷捡了起来。 “实在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您看看东西有没有损坏,如果坏了我照价赔给您。”林崇低着头抹掉了包装纸盒上沾染的水渍,这才抬头递了过去,发现竟然是熟人,语气更热络了,“白兄,是你啊。”他看了眼身后的晏卿尘,拱手行礼:“世子殿下。” 晏卿尘微微颔首回应。 白芷从他手中接过纸盒,小心拆看看了一眼,还好没坏,心下松了口气,问: “林兄,你这慌慌张张的是怎么了?” 第184章 闹事 林崇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别提了,今早卯时,我就带着侍从挑选了西市以及周边各坊市中三处粮铺分别排队,可每个铺子份额太少了,根本买不到,倘若今日再买不来粮,我家十几口人就要断了口粮。” 白芷疑惑:“那日惜云楼之后,你没有去囤粮吗?” “买了。”林崇面露尴尬,“家里的现银并不多,更有十几张嘴,实在不够。”林崇的父亲不过是一个从五品的文官,平日里谨小慎微,俸禄并不算多,虽有些薄产但家中一共有三房兄弟,将将维持家用。 晏卿尘淡淡问:“那为何不前几日就出来买?” 林崇苦笑:“怎么没出来,自三日前起我便日日冒雪前来,结果都是一样。” “这...怎么办?”白芷和晏卿尘对视,她眼底疑惑更甚了,仿佛在问:你不是说户部会调配吗? “我是真不知了。”林崇现在只有深深的无力感,毫无他法。 晏卿尘眉头轻蹙,说:“带我去你今早排队的那家商铺看看。” “就在那边。”林崇顺从的替两人带路,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事,指不定宁王世子的颜面能让那老板多少给自己卖一点口粮。 ... “我方才看你身后屋内还有好些粮食,为何不卖给我们?” “掌柜您发发善心,我家里还有老的小的等着吃饭呢,您就给我卖一点粮吧,再不济半袋子也行。” 那掌柜一脸不耐烦的挥手:“不卖了不卖了,要买明日再来排队。” “明日再来,明日你又只卖那么一点,难不成要饿死我们这些人吗?”围在铺子前面的一个年轻男子瞬间火冒三丈,开始卯足了劲往前推搡。 又有一人说:“大伙一起上,大不了吃几天牢饭,总比家里老小被饿死强。” “对,没错。” 两三个人带头起哄,围在铺子前面的其他人情绪被带动,也冲动的向铺子内挤,那掌柜见势不妙,赶忙招呼身后的两名伙计进屋关上门将人都挡在门外。 但门被拍的‘哐哐’响,屋内三人只能费力苦苦支撑。 左边的伙计担忧问:“掌柜,这可怎么办?这门也不太结实,万一被他们冲进来,将粮食都抢走了怎么办?” “别废话,堵好门。”大冬天的,掌柜额头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又过了一会,门外的人似乎都离开了一般,不再疯狂的拍门,右边的伙计迟疑的问:“难道都走了?这么快?” 左边的伙计接着道:“掌柜,咱们要不要开门看一眼,人如果走了咱们就不用堵门了,累死了。” 掌柜瞪了他一眼,“就你累,先等等。”他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门外好像有官府的人来了。” 晏卿尘一行人来到罗氏米面铺时,恰巧看见一堆人正在砸门,他向曹华使了个眼色。 “尔等为何如此喧哗,惊扰了贵人。”曹华一声大喝。 人群慢慢消停了下来,方才带头起哄的那名年轻男子,不服气的问:“是哪个贵人在此?我们这些百姓都要吃不上饭了,贵人管不管?” 晏卿尘嗤笑一声,引得众人的目光皆转向了他,其中有些识得他面貌的瞬时变了脸色,不敢再出声,剩下那部分对他不熟的人仍然不服气的直视,眼中甚至多了一些怨恨,要不是这些贵人们不多加管束,怎能让他们沦落到有钱都买不到粮食的地步。 面对这些目光,晏卿尘丝毫不怵,他冷冷的看向那名挑食的男子,说:“本世子是谁?曹华告诉他们。” 曹华上前一步,大声道:“此乃宁王世子,尔等还不速速拜见。” 剩下的那一批人脸色肉眼可见的大变,宁王世子...晏世子...那个混世魔王?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有些胆小的人身子开始微微发颤,害怕这混世魔王突然发怒将他们都揍得个半死不活。 晏卿尘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嘴角微勾,说:“本世子今日心情好,来个人说说什么事,说得好本世子便放你们离开。” 那挑事的年轻男子低下头思索了一番,一咬牙站了出来,道:“世子殿下,虽然我们大伙都怕您,但如今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您姓晏,更是晏国皇亲国戚,我们都是盛安城的百姓,在天子脚下,如今我们这些人都吃不上饭了,您管不管?” 晏卿尘眉头微挑:“你胆子很大,竟给本世子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本世子说了,今日心情不错,你说说看如何吃不上饭了?” “这罗氏铺子每日限量售卖米面,身后仓库内有粮却不卖给我们,不仅这一家铺子这样,城内其他铺子都这样...我们当中有人已经饿了一两天了,家中还有老小,他们这些商铺是要逼死我们啊...”年轻男子言语愤慨,因激动而涨红了脸。 晏卿尘颔首表示知晓,径直向铺子前走去,人群自动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罗掌柜,别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了,本世子给你三个数,再不开门就踹门了。”晏卿尘冷声数数:“...三。” “嘭—”的一声,门立马从里面打开了。 白芷和林崇正好站在正门前,开门的瞬间那罗掌柜脸上的横肉抖动,他们二人看得一清二楚,与门外这些因口粮不足而略显沧桑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世子殿下,您大驾光临,不如先进屋,草民让伙计用上好的茶招待您。”罗掌柜满脸谄媚的笑。 晏卿尘嫌恶的后退两步,不想沾染上这人身上的浊气,抬手指了指身后的人,问:“不用了,本世子有话问你,他们说你有粮却不卖,是为何?” “世子殿下,您当真不知晓吗?”罗掌柜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他这话一出,底下的百姓立马小声嘀咕了起来。 “罗掌柜这般熟稔,晏世子难道与他相熟?今日我们还能买到粮吗?”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官商一体,就想要饿死我们普通老百姓不成?” “还有没有天理了?难道存心不给我们活路不成?” 第185章 再次心动 白芷听着那些嘀咕声,对那罗掌柜顿生厌恶,皱眉高声道:“罗掌柜,世子殿下问你话,你如实回答便是,你这般顾左言他,到底是想要遮掩什么?” 白芷最后那句仿佛在高声质问罗掌柜是有何见不得人的勾当,打断了民众的小声嘀咕,也让那罗掌柜浑身一颤,他抬眼又对上了晏卿尘犀利的目光,在大冬天愣是又急出了一头汗,“世子殿下,有什么话不如进屋说,您想知道什么草民一定一五一十告知您。” 晏卿尘见他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脸愈发阴沉,“罗掌柜,本世子现在有点不开心了,再给你一次机会,倘若这回答让本世子依旧不满意,你这脸肥肉,还有屋内的米粮都不要了罢。”他说的十分平静,却让听的人心底一阵发寒。 罗掌柜‘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求饶道:“世子殿下,您就饶了草民吧,草民不过也是听命行事。” “听谁的命,办什么事?都一一向世子殿下说来。”曹华大声呵斥。 罗掌柜跪在地上不停的发抖,似乎还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可晏卿尘的耐心已经到底了,一把扯住罗掌柜的衣领,让他提了起来,脖颈被猛烈的挤压,罗掌柜的脸瞬间涨红,喘不上气的他,眼睛惊恐地瞪大,因喉咙被压迫,只能发出‘呃呃呃’的声音。 见如此场景,底下的民众也不由胆寒的后退了两步,传闻里的混世魔王依旧如此吓人,好在此刻他是与他们站在一条线,也说不定今日真的能买到粮,这才抑制住内心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 白芷不忍见罗掌柜的惨状,但见曹华和宋席镇定自若站在原地,林崇虽面色忧虑但也并未表现出任何不适,她只能勉强自己继续看下去。 在罗掌柜的脸色由鲜红转变成猪肝色时,晏卿尘这才松开了手,从怀中拿出锦帕擦拭双手,而罗掌柜则趴在地上不住发出粗重喘息声。 “想清楚要说什么了吗?” 轻描淡写的一句问话,却如同惊雷一般在罗掌柜耳边炸响,他连忙跪好,哑着嗓子道: “想好了想好了,世子殿下您知道这盛安城方圆几十里到数百里都接连大雪,往来货运不通,城内人口众人,需求量大,草民这粮铺早就没了货存,依着旧例户部三位主事召集我们各大商铺去采买,草民也不想让百姓们活不下去,是那三位主事说今年城内仓库粮草支撑不了那么久,让我们每日少卖一些的。” “倘若这每日卖多了,日后没粮可卖岂不是更糟糕?草民...也是没有办法啊。” 晏卿尘丝毫不理会他的叫苦,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把你屋内的粮都拿出来,卖给这些百姓。” “这...”罗掌柜原本有些迟疑,但看着晏卿尘脚步微抬,连忙改口道:“卖,卖,草民这就拿出来卖。” 晏卿尘冷声道:“还跪着做什么?指着本世子帮你卖?”他往后又退了两步,给出了道让百姓上前买粮,“每人至多买三袋。” 那罗掌柜口口声声说害怕没粮可卖,可门全部打开之后,即可看见身后库房内的地上堆得满满当当,曹华和宋席组织百姓们排队购买,买到粮食的百姓们脸上的阴霾散去,纷纷向晏卿尘道谢,后者却佯装不耐烦的摆手。 林崇也买到了三袋粮,他双手已经满满当当,连连向晏卿尘和白止道谢:“世子殿下,白兄,今日多亏你们,日后有用得上我林崇的,你们尽管吩咐,我就先将粮运回府上去了。” 晏卿尘只微微点头,并没有回话。 白芷见状,笑着摆手:“吃不上饭是大事,晏哥不过是顺手而已,你快回去吧,府上的人该等急了。” “世子殿下,白兄,那我先走了。” 目送林崇离开后,不久就有很多人听闻这边粮铺开门卖粮,都纷纷涌了过来,晏卿尘不喜太过于嘈杂,遂拉了拉白芷的衣袖,让她看向自己。 “这里差不多了,你还要继续逛吗?” 白芷转头看了眼自开门继续卖粮后一直苦着脸的罗掌柜,不放心的问:“我们要是走了,他就不继续卖了怎么办?” “他不敢,你要是不放心,我便将曹华留在此处看着。”晏卿尘说着招手示意曹华和宋席过去,待他们走近后,吩咐道:“曹华你继续守在这里看着罗掌柜,倘若他不继续放粮就上些手段,出事了本世子担着,宋席你将方才买的东西放回马车上去,然后回来,本世子和阿芷还要继续逛西市。” “是,世子殿下。” 交代完后,晏卿尘便带着白芷继续沿着西市街道闲逛。 白芷听着身后熙熙攘攘的声音,以及买到粮后人们开朗的笑声,只觉心下轻松不少,脸上的笑意不断,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晏卿尘笑了笑,温声道:“帮助那些百姓买到了粮,你很开心?” “当然开心啊。”白芷笑得眼睛弯成了两轮月牙,摇头晃脑道:“在我老家有一句俗语,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官员们的俸禄有一部分源自于百姓上交的税款,既然拿了钱就必须办实事,当官者处高位,百姓处低位,本就不平等,还要肆意压榨百姓,那国家还能富强吗?国将不国,无论是官员还是皇室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吧?” “你这话可只能在我面前说,小心被有心人听了去,是要被砍头的。”晏卿尘故意吓唬她。 白芷后知后觉捂上嘴,瞪着一双大眼睛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发现没有可疑人之后这才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气,好险,她有些得意忘形,这是能以文字狱定罪的时代了。 晏卿尘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低沉的笑声传至白芷的耳朵里,她才知自己被耍了,抬眼准备等他,不料对对上了那双深邃温柔的眼睛,心间又开始打起了鼓,她捂住胸口的手收紧,连忙移开了视线,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她开口问道:“晏哥你方才那样做,也是只能缓解一时,那之后怎么办呢?” 第186章 太难猜... 晏卿尘将白芷的小动作和一闪而过的害羞神情尽收眼底,他心中暗爽,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小姑娘慢慢开窍了,是个好兆头。不过不可操之过急,所谓欲速则不达,兵法言:军争之难者,以迂为直,以患为利。故迂其途,而诱之以利,后人发,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计者也。 他清了清嗓子,回道:“盛安城水深,到处都有眼睛盯着,此番我的所作所为怕是早已让有心人看了去,你且看着吧,不出几日就会有人有所动作。” 白芷突然有种不好的直觉,“会不会此次事件,也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 “或许有,也或许没有。”晏卿尘抬头看了眼西市热闹的人群,眉头微皱,说:“权势争斗,往往都会殃及无辜。”他便是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才决意去从军,有兵权战功在手,谁敢再同他耍花样,平了便是。 晏卿尘低头见她脸上生了些许忧虑之色,无奈道:“你不放心的话,那我到时让曹华打探消息,时时报给你听,可好?” “啊..好。” 白芷有些受宠若惊,她总觉自从晏卿尘知道自己是女子之后,对她温柔了许多,也愈发纵容了.....不知为何,她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假设:晏卿尘是不是对她也有好感?甚至是喜欢她? 单只是这般想想,白芷的心就不由自主的加速跳了起来,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那简直不要太好啊,设想有一个有权有势还有钱的男朋友,那她在这个时代岂不是可以横着走? 此前白芷察觉到自己对晏卿尘的心思,还找了个吊桥效应的借口,无非就是害怕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如果两情相悦就是一桩佳话了。 不不不...白芷甩了甩头,还是先不要白日做梦了。 “晏世子,白公子,好巧啊。” 薛怀明不知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自他身后还站着杜明舒和另外一个衣着华贵,模样娇俏的女子,白芷觉得有些眼熟,之前在避暑山庄好似见过,但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她脸上扬起礼貌的微笑,“见过薛世子。” 晏卿尘觉得白芷脸上的笑容有些刺眼,抬手将她往身后拉了拉,神情冷淡,“薛怀明,本世子与你好像没有相熟到可以闲聊的程度吧?” “是薛某自作多情了,原想着大家都是书院学子,见面打声招呼当是可以的。”薛怀明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面对晏卿尘的冷脸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依旧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不料杜明舒明面上自损,实际暗讽道:“晏世子眼高于顶,哪能看得上我们这等凡夫俗子,薛世子咱们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 白芷自她眼中看见了不甘和愠怒,想必是追爱不成因爱生恨,然后转身投入他人怀抱,也是个妙人。 晏卿尘连薛怀明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拿正眼瞧一个他看不上的女子,他恍若薛怀明三人不存在一样,侧头对白芷说:“咱们继续走吧。” 见没人搭理自己,杜明舒恼羞成怒的哼了一声。 晏卿尘说完便径直向前走了,白芷只好微笑对薛怀明点了点头,提步追了上去,只是经过那相熟女子的身边时,见她一直盯着晏卿尘的背影,那神情似乎与先前的杜明舒有些相似,顿时心中有些堵塞,她到底是谁来着? 走了有一些距离了,白芷扯了扯晏卿尘的大氅,“晏哥,已经走远了,不用走那么快了。” 晏卿尘这才慢下脚步,面带不喜道:“薛怀明见谁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那笑更是让人恶心,你以后少跟他接触。” 本来...白芷也不太喜欢薛怀明,总觉得他有一种笑面虎的意味,她乖巧点头:“好,我知道了,不过我想问,方才站在杜明舒身边的那个女子是谁?我总觉得有些眼熟。” 晏卿尘挑眉,审视的看了她一眼,回说:“薛姝,薛怀明的嫡亲妹妹。” “原来是她啊。”白芷犹豫了片刻,还是直接道:“我方才见她看你的眼神不太对劲,同之前杜明舒一般,我觉得她也喜欢你。” “什么?”晏卿尘有些震惊,他停下了步子,认真问:“你说她也喜欢我?” 白芷不明白晏卿尘为何突然这么大反应,难道他是喜欢哪一款?心下愈发的堵塞了,以致于回话时声音都有些蔫蔫的,“是啊,晏哥你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你个小丫...”晏卿尘对上白芷惊慌的眼神急忙顿住,清了清嗓子,又道:“你不过十六岁,哪里懂得什么是喜欢?”如果懂,为何察觉不出来他的心意?他都表现得那般明显了。 白芷要是知道此时晏卿尘心中所想,一定会叫冤.....如果只是温和一些,纵容一些就表达的明显的话,那追求女孩子这件事也太简单了吧!!! 但是白芷她并不能听到晏卿尘的心声,对于他突然的质疑,有一种智商被侮辱的感觉,连声反驳:“年纪小怎么了,年纪小就不能早熟吗?再说了在晏国多的是像我这么大就成亲的。” 晏卿尘眉头紧皱,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半分:“成亲?你想和谁成亲?” “哎呀,不是,我就是打个比喻而已..”白芷漠然,果然男女的脑回路不一样,沟通有些困难。 晏卿尘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叮嘱:“你如今在云鹿书院读书,当以学业为重,什么成亲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先不要乱想。” 白芷暗自嘀咕道:“我是个女的,又不参加春闱,这一套说辞怎么有一种依葫芦画瓢的感觉...他是不是今天脑子不太好使?” “你说什么?”晏卿尘低头凑了过去。 白芷连忙咧嘴假笑,摇头道:“没说什么,晏哥我们继续逛吧,还有些东西没有买呢。” “哦...”晏卿尘迟疑的看着快步走到前面的白芷,她方才是不是说自己脑子不好使了? 女子的心思好难猜...改天他要不要向母妃取取经? 第187章 背后有人 白芷和晏卿尘从西市内返回时,罗氏米面铺门庭若市,全城的人似乎都在往这里赶,就这速度约莫下午申时左右所有的存货都会卖完,晏卿尘吩咐曹华就守在这里,顺便观察周围悠没有可疑的人,就带着白芷坐上马车回了宁王府。 白芷趴在车窗上看着道上奔走传信的行人们,有喜悦震惊,也有疑惑探究,纷纷扰扰,她关上窗低声道:“罗氏铺子前面的动静闹得挺大,也不知道多久会有人出手。” 晏卿尘见白芷脸上略有忧虑,沉吟了片刻,缓缓同她分析说:“按照方才那罗氏所说,此时皆为户部三位主事所为,可小小的主事如何能决断国库粮仓之事?而且雪灾储粮是经过陛下批示的,他们三位主事又怎么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你的意思是有人上了手段,不惜牺牲三位主事,都必须要做局...可会是谁呢?他背后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晏卿尘摇摇头,继续道:“既然敢如此大手笔,就说明仓库囤积的粮草是真有问题,大漏洞自是不用说,如果是小漏洞便能借机放大,我想他的目的是要牵扯出户部的高官,而如今的户部尚书是萧彦,昭月公主的驸马,你离朝堂甚远,或许不知昭月公主向来亲近太子,而户部侍郎张怀苍,长女是现下正受宠风头正盛的丽嫔,你也曾听母妃提起过,正是因为丽嫔争宠,皇后才整日郁郁寡欢...而且能有如此手笔的,也已经不言而喻了。” “齐王?”白芷试探的问。 “不一定,或许是太子,传言说太子同皇后感情更深厚一些,皇后薨逝那一日,太子和齐王都未能见上她最后一面,东宫距离大明宫不算远,但那日太子却亲自领着城防营的士兵在铲雪,齐王为此还在灵堂上与他大吵了一架。” “太子...”白芷回想在山庄时见过太子,也总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不过却与薛怀明有所不同,薛怀明的笑总让人感觉是刻意的,而太子确实发自内心一般,故白芷当时对这位太子还挺有好感,倘若这么一位温和的人坐上皇位,想必也不会太过于苛待百姓。 思及此,白芷摇了摇头,“不想了,到时自会知道了。” 就在白芷和晏卿尘坐着马车回宁王府时,那名带头起哄的年轻男子说服了其他两名同伴抱着从罗氏铺子买的三袋米气喘吁吁跑到了御史台前,那年轻男子放下怀中的米擦了把汗跑到鸣冤鼓前狠狠的击打起来。 鼓声震耳,很快便有人自门中快步走了出来,见到是三名男子击鼓,厉声责问:“来者何人,为何击鼓?无故击鼓者,杖二十。” 带头敲鼓的年轻男子双膝下跪,其他两人也跟在他身后跪下了,马绪平喊冤道:“大人,小人名叫马绪平,家住崇化坊。小人有冤情,不止是小人一人的冤情,而是整个盛安城百姓们要状告户部三位主事,他们为谋私利,联合城内各大粮铺,不给百姓们卖粮,以致于现在全程许多百姓都卖不到粮,如今大雪封路,百姓们实在是没有活路了。” 知弹侍御史刘彰眉头紧皱:“当真有此事?那你们怀中抱着的粮食又是怎么来的?” 马绪平抬手叩拜,“大人,小人要是有一句谎话,任凭您处置。今日若不是宁王世子突然到访西市,命令那罗氏商铺给百姓们卖粮,许多百姓接连几日都吃不上饭了,衙门不敢管,御史台可是监察司,如果任由那些蛀虫伤害百姓,这个冬天许多人就熬不过去了,还望御史台为民作主,惩戒户部的三名主事。” “小人周正钰,家也住崇化坊,可以为马绪平作证,他所说千真万确。” “小人崔润宇,也可以作证,如有半点虚假,任凭处置。” 刘彰上前扶起马绪平三人,沉声道:“你所说之事本官已知晓,定会上报御史大夫决断,会尽快为百姓恢复粮食买卖,你且先回去罢。” 马绪平连声道谢,抱起三袋米,走时心中还有些不放心,又转头向刘彰深深鞠了一躬,“大人,小人和大家都靠您了。” 刘彰知马绪平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吧,本官回去就立案向上呈报。” 马绪平这才带着周正钰以及崔润宇一起离开,但这并不是他们的终点,接下来他们还要去中书省,门下省一一状告,并非是他们不相信御史台,而是马绪平性子本就谨慎,只有将事情闹大一些,那些官员们就会愈发重视,倘若今日还是不行,明日他就集结更多的人一同前去。 ... 林崇提着三袋米从西市离开,途经延寿坊时,被小巷中的停着的一辆马车叫住,他赶忙将手中的布袋放在一旁,躬身向马车内的人行礼:“林崇见过殿下。” 马车上传来清冷的男声,隐隐有责备的意味:“孤是让你煽动那些百姓的情绪围堵粮铺,再找机会去接近谢观和御史大夫赵承,他二人正巧今日约在西市饮酒对谈,你又为何找上了晏卿尘?他这般做事情确实闹大了,但孤的事又如何推进?” “殿下莫生气,草民原先确实准备去寻谢夫子和赵大人,可却恰巧碰上了晏世子..草民思虑了一番,认为晏世子处理此事更为合适。”林崇沉稳应对,并没有因为太子的责备而慌乱,与平日里有些畏缩的性子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事如何说?” “晏世子的脾性全城皆知,他做事向来直接,在立场上也任何偏向,有心之人即便有所怀疑也不能查到您身上,倘若我去寻谢夫子和赵御史,他二人性格温和,多半从那罗氏嘴里撬不出任何有用的消息,且事发之事草民环视四周,发现谢夫子和赵御史正巧就在不远的酒肆二楼驻足观望,事情的前因后果想必他们都已知晓。” 马车内沉默了片刻,道:“自秋收归来之后,孤未曾与你联络,听闻你这段时间与晏卿尘他们几日走得很近?” 第188章 还礼 晏明赫的话问得十分委婉,但林崇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只不过在刚要回答时,想起了白止干净的笑容,以及晏卿尘时不时默许的神情,他顿了顿,开口道:“晏世子确实和传闻一样性子暴躁,但却对慕公子、文公子他们十分纵容,慕公子心思单纯,草民便是与他先熟络了起来,这才能入了晏世子的眼,但他向来不怎么理草民。”这个倒是实话。 “好,孤知晓了,这事办成了,你父亲的官职也能在户部向上升一升了。” “草民谢过太子殿下。” 晏明赫轻唤了一声:“走吧。” 林崇躬身恭送太子车驾离开,待马车走远后他深深叹了口气,思绪回到两年前的那个午后,因为父亲被怨贪污锒铛入狱他走投无路之下,胆大包天的拦住太子的车驾,让他替自己的父亲作主。 林崇的父亲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户部郎中,但身上的职务并不轻松,日常需要核查晏国各地的户口,田产上缴的赋役等等,但两年前他在核查田产和赋役时,有一项怎么都对不上,去同张侍郎分说时,后者竟不给父亲一点辩解的机会,竟被直接被扣下了贪污的大罪。 这不明摆着拉着他的父亲当替罪羊?林家只是小门小户,投靠无门,林崇走投无路之际才想出拦下太子车架伸冤这一招。 太子是答应帮助林崇解救他的父亲,可他的父亲在大牢里关了足足一个月之久才放出来,出来时户部尚书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原是张侍郎核查时出了岔子,如今已经找到症结所在,林郎中被冤枉了,即刻官复原职。 林崇忍不住嗤笑一声,多么讽刺?一句失误就能让他的父亲在大牢中足足受了一个月的苦,太子虽然帮了忙,但最终受苦也只是他父亲一人,而他父亲出狱又不得不感谢太子出手,故这份人情债变成了林崇不定期的卖身契。 都说太子勤政爱民,性格和善,可在他看来不过是为了权势弄出的虚名,他老早便知户部内部有蛀虫,为何两年前不严惩...如今被触及逆鳞才动手,也是虚伪之徒。 林崇摇摇头,缓缓弯下腰提起了三袋米,提步继续往林府的方向走去。 自两年前,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生活在这个世道上,总是会与不同的人产生勾连,哪怕是一件小事也会莫名被卷入风暴之中,没有本事只能陷于囹圄,想要独善其身?痴人说梦。 脑中又一闪而过白止四人的笑脸,心中莫名一暖,只盼能守住心中的底线! ... 回到宁王府后,晏卿尘将白芷送回院落之后,就急匆匆离开了,白芷望着他的匆忙离去的背影,回忆这一路回来也没有发生什么重要的事啊...难道是屎盾? 白芷深觉自己真相了,痴痴的笑了起来,碧水迎他进屋,好奇问:“公子在外面可是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笑得这般开心?” “没有。”白芷一口回绝,然后从一堆物品中找出了碧玉耳环的盒子向碧水递了过去,“这是我今日逛西市给你买的回礼,打开看看可喜欢。” 碧水惊喜的接过,看向白止,问:“那公子,我打开了?” 白芷一边整理自己的东西,不在意的挥手,“打开,打开吧,不用不好意思,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碧水小心翼翼打开盒子,看见了里面躺着的一副碧玉耳环,爱不释手将它们捧在手心,“公子,这东西太贵重了,真的是送给我的?”她脸颊上泛起了粉红的红晕,眼底闪过一丝娇羞。 白芷终于将买的一堆布料从最底下拿了出来,她给自己倒了杯温水,一口灌了下去,而后将那一叠布料放在碧水跟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碧水,那耳环就是送给你的,你也别不好意思,因为接下来我还需要你帮我做衣服呢,你的手巧...而且买布比买成衣便宜多了,而且我看你做的大氅比外面的好多了。” 有了请求,赠送的物品就没有了特殊的含意,这个时代的姑娘心思单纯,给点好处,说点好话便能对别人死心塌地,白芷与碧水同是女子,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眼神,她也能隐约猜出碧水的心思,还好她鬼使神差看见这些布料觉得好看买了下来,否则让一个好姑娘误入迷途可就不妙了。 果然,碧水眼中闪过原来如此的神情,原先的那点小心思荡然无存,她将耳环收入怀中,笑着抱起那一叠布料,说:“公子,虽然我收到礼物很开心,但您以后要是有伙计直接吩咐我就成,本就拿了王府的月例,干活是应该的,您不必如此破费。” “那不一样,我没有亲人,早就拿你当姐姐一样的人看待了,给你送礼物是回礼,也是希望你能开心。”白芷认真道。 这番话让碧水微微一怔,她先前从未听过白止提起自己的处境,原以为他也是家在外地的贵公子,不曾想竟是一个孤儿,她心中一软,暗下决心日后要对他更尽心地服侍。 而另外一边被白芷编排屎盾的晏卿尘,急匆匆离开是为了去找他母妃取经,只是到了主院才发现他母妃并不在府上,询问院内侍从才知她今日用完早膳便出门同白姨约着一起去听曲了。 晏卿尘看了看时辰,现下也差不多接近申时了,他估摸着母妃也快回来了,遂在屋内等着她归来。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晏卿尘在外屋的小塌上小憩了一会,宁王妃终于回屋了,她看见软榻上的晏卿尘,一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至听他唤了一声母妃,才没好气道:“平日里让你多陪陪母妃说话都不愿意,今日怎么肯赏脸在我这里休息?” 晏卿尘抬手扶额,按了按太阳穴,无奈道:“母妃,您这话说的,那每日早上过来同您说话的人是谁?” 宁王妃耸肩,在软榻上坐下,问:“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又惹你父王生气了?” 第189章 取经 晏卿尘已经习惯了她时不时的调侃,自顾自的坐直身子穿好鞋,说:“母妃,儿子过来是有事问你,这件事让我十分困惑。” 宁王妃来了兴致,好奇问:“是什么事让你困惑,还想着来问我?” 晏卿尘盯着他母妃脸上兴奋看好戏的神情,顿时有些后悔,是不是不该来找她? 见他陷入了沉思,久久不说话,宁王妃不耐烦的催促道:“阿垚,你快说啊,到底是什么事?” “....”晏卿尘犹豫了一会,还是迟疑的开了口,“母妃,我问你啊...” “嗯,你问你问。” 晏卿尘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就是我有一个朋友,他问我...如果有一个女子,她突然..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在我这个朋友面前不开心了,这是为什么?”说完,他还强调了一句,“是我的朋友,不是我。” 宁王妃‘哦’了一声,探究的看着他,说:“是你的朋友,不是你啊。” 晏卿尘坚定点头:“对。” “那你..咳...你这个朋友可喜欢这个女子?” “喜欢。”晏卿尘又补充了一句,“是...我那个朋友告诉我的。” 宁王妃努力抑制住笑意,循循善诱的问:“那这个女子是谁,家住哪里啊?” 晏卿尘眉头微皱,总觉哪里不对,他语气有些急了:“哎呀,母妃,这不是重点吧,重点是那女子为什么会不开心吧?” 宁王妃见自家儿子炸毛了,收敛了一些,正色问:“那你...你这个朋友可有做什么让那女子不开心的事?” “让她不开心的事?也没有吧....” 晏卿尘回忆了方才在西市自己的所言所行,都是按照她的意愿行事啊?阿芷她一向心软,朋友有难买不到粮食,他也已经出手帮助了啊...其他的不就是两人闲聊吗? 实在是想不出哪里有惹到阿芷。 宁王妃见他陷入了沉思,心中也开始盘算起来,到底是哪家姑娘让他这般上心...平日里没听说,也没看见他和哪家姑娘走的近,难道是她忽略了,不行...待阿垚走后,她一定要好好叫人查一查,想来阿垚的眼光也不会差,说不定她很快就能玩孙子了呢? 想想就很开心。 宁王妃轻咳了一声,打断了晏卿尘的沉思,见他看向自己,便说:“既然你...那个朋友已经知道了心仪的女子不开心了,可有做什么补救,比如送些珠宝首饰之类的?” “这还需要送礼?”晏卿尘确实不懂。 宁王妃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追女子不需要花心思的吗?她都不开心了,还不知道送点东西去哄哄她?真是木头脑袋,你父王当初为了追我,可是下了不少功夫,你怎么一点都没有学到?” “母妃,我都说了,不是我,是我那个朋友。” 宁王妃生气的摆手,“是...是你朋友,那你不会告诉他,人家生气了让你那个朋友好好准备个礼物去道歉?”原本好好的心情,被榆木儿子气到了,别好好的儿媳妇给飞了,她连忙挥手懒得再搭理他,说:“你没事了走吧,母妃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了。” 晏卿尘:“....”他也没说什么啊...怎么这个也生气了。 他默了默,站起身躬身向宁王妃行礼,“母妃,那儿子先走了。” 宁王妃给了他一个冷哼,直到人走远之后,她连忙招呼身边的吴嬷嬷,“嬷嬷,你抽空帮本王妃好好打听一番,那死小子和哪家姑娘好上了,对他亲母妃还藏着掖着,什么我有一个朋友...他朋友不就是阿止,阿哲还有白敛吗?哪里还有第四号人?” 吴嬷嬷笑着应声:“是,王妃,您消消气,小世子就是没有经验,您多教教他就好了。” 宁王府上找人找的热火朝天,而盛安城中书省门前同样喧闹不已。 “大人,您要为小人们作主啊,小人们实在是求助无门了。”马绪平三人今日的最后一站便是这中书省。 中书省本是政务决策和执行部门,是不直接参与对官员的管控的,曹白为难的看着跪地不起的三人,一时赶也不是不敢也不是。 “曹主事,这是发生了何事?”晏明赫自下了马车便看到一立三跪的场景,出声询问。 曹白转头一看,竟是太子殿下,连忙走上前跪拜行礼:“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晏明赫将他扶了起来,道:“今日是曹主事值守,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他三人跪在中书省府门前啊。” 不待曹白回话,马绪平一听是太子大驾,心中大喜,激动的跑过去在晏明赫身前‘扑通’一声跪了下直磕头,“太子殿下,您最是仁心了,您一定要帮帮小人啊。” 晏明赫震惊的看了一眼曹白,曹白无奈叹了口气,上前扶起马绪平制止了他继续磕头的动作,“今日你撞大运了,恰巧碰上了太子殿下,你且亲自同太子殿下说说你的冤情吧。” 马绪平抬头看了眼太子,咽了咽口水,平复激动的内心,说:“太子殿下,您一定要为小人们,以及盛安城的百姓作主啊,小人家中已经断粮了两日,今日若不是晏世子大发善心让那黑心的罗氏商铺给我们买了粮,小人和小人的朋友,以及许多百姓们今日都吃不上饭了。” 晏明赫面容严肃,语调冷了下来,说:“荒唐,在天子脚下,怎么让百姓饿肚子,你且说来,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太子殿下,非是小人危言耸听,倘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们也不会出此下策,叨扰贵人们清净,实在是那户部的三位主事欺人太甚,将陛下下令囤积的粮草贪墨了,自近几日下雪以来,开始限量贩卖米面粮食,许多百姓天没亮去排队都买不到一粒米,更有甚至一家老小这两日只能煮水充饥。”马绪平说的声泪俱下。 曹白疑惑问:“那为何我府上家仆并未说买不到粮食?” 第190章 状告 马绪平情绪越发激动了,“因为那些商铺掌柜向来都是先卖给高门大户,哪怕他们去的晚,只要自保家门都能买到粮食,而我们这些百姓们即便起早贪黑也买不到一粒米。” 晏明赫紧皱眉头,气愤地说:“岂有此理,孤已知晓,你们放心,此事孤会立刻彻查。” 三人又要下跪道谢,晏明赫抬手制止了,“你们且先回去,家里应当有人等着你们买的粮。” “太子殿下您仁心仁德,小人们有您做依靠自是放心的。” “多谢太子殿下。” 三人弯腰道谢后,各自怀抱三袋粮,脚步轻松的往家中走去,今日这一遭他们可是担着挨板子的风险,不过好在结果很好,也能回家同年迈父母,以及家中的幼儿有了交代。 晏明赫收回自己的目光,对曹白道:“曹主事,孤原本是想过来处理年前未完成的政务,现下看来有更重要的事了。” 曹白微垂着头,恭敬回道:“民生乃是大事,更何况如今本就是休沐期间,您的公务待元宵之后再来处理也不迟的。” “如此,那孤先走了,你且回去继续忙吧。” “恭送太子殿下。” 马车驶离了中书省府门,太子的贴身侍卫楚一,轻声请示:“太子殿下,那咱们接下来去哪里?” “去城西仓库。”晏明赫冷笑一声,“这三个平民挺有趣,恰巧就让孤遇上了,你去派人查一查,看他们是否有人指使。” “是,太子殿下。” 晏明赫身子向后,靠在了马车壁上闭目养神,无论是否受人指使,总归是让他有了直接发难的契机。 约莫半个时辰后,太子一行人到了城西仓库。 现下正是春节,城西仓库只留了几个人值守巡查,门卫只有一个,见到有车辇停在正门,大声呵斥:“仓库重地,闲杂人等退避。” 楚一走上前亮出了身份令牌,那门卫神色大变,立马躬身行礼:“是小人失礼了,不知竟是太子尊驾。” 晏明赫被随行宦官扶下了马车,他甩了甩衣袖,对那门外吩咐道:“打开门,你上前带路,孤要进去巡视。” “是,太子殿下。”门卫连忙推开大门,弯腰迎太子进门。 “太子殿下,您这边请,城西仓库地上是粮库,下面是冷库,小人先带您去看看地上的粮库。”门卫提心吊胆的为太子引路,他虽然不知太子为何突然到访,但心中总是有不好的预感。 晏明赫沉声问:“城西管事是谁?” “回太子殿下,是户部的王掌事,下雪前他才来过一趟仓库,让城内各大商铺的人运走了不少粮草和蔬果。” “仓库可有账目?” 门卫摇头:“这个小人不知,需得问王掌事。” “孤知道了,那日各大商铺运走的货物有多少,你可知?” 门卫回忆了片刻,小心道:“具体数额小人不知道,但那日来了可有几十个板车拉走了仓库内近一半的存粮。” “几十个板车就拉走了近一半的存量,城西仓库年前可有满仓。” “这...”门卫终于察觉出不对劲了,他一时不知该不该说。 楚一低声呵斥:“太子问话,你且如实回答,不得有半句虚假。” “没..没有,小人偶然听王掌事跟随从犯愁提了一嘴,说今年储粮不够,万一真遇上冻年,可不知如何是好,后来他也想着再去掉一批量过来,好像是上头不给他批款,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晏明赫冷眼看向他,“你所说可句句属实?此事重大,撒谎者当有刑狱之灾。” 门卫连忙跪下磕头,求饶道:“太子殿下明鉴,小人不敢有半句虚言。” 楚一拉起那门卫,吩咐道:“继续带路。” 一炷香时间,门卫带着太子一行人转完了城西仓库各个角落,确实如这门卫所说,仓库存货不足一半,晏明赫脸色阴沉,提步向外走。 “楚一,派人去其他三个仓库彻查。” “是,属下这就去办。” 晏明赫吩咐随行的宦官,“高全你带上这个门卫,咱们去户部对峙。” 那门卫闻言,只觉天都要塌了,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守门人,怎么就莫名被大人物带过去作证了,以为自己要被定罪了,浑身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高全拉着门卫往外走,抬头看了眼太子,低声安抚他说:“你别害怕,太子殿下不会害你地,只不过是带你去户部做个人证而已,带事情了结之后,只要你没有与那些有罪者有勾连,你不仅能安然回家,还能拿到赏赐呢。” “真的啊?”那门卫听到有赏赐,顿时眼睛都直了,哪还顾得上害怕。 高全点头:“没错。” 太子一行人径直驾着马车前往户部,户部的大部分官员此时都在家中娘子孩子炕头热,丝毫不知一场危机正要来临。 ... 恭王府 一名侍卫正面色匆匆从马上跳了下来,快步走进王府主院内。 “王爷,属下有事禀告。” 恭王盘着手串闭目盘坐在软榻上,淡淡应了一声:“进。” 侍卫带着寒气进了门,被屋内暖气冲得浑身一颤,不过他很快调整了过来,单膝朝恭王晏翊得方向跪了下去。 “回禀王爷,咱们安排的那三人正巧在中书省与太子碰上了,他先去城西仓库探查了一番,现下正往户部去了。” 恭王闻言睁开双眼,嘴角微勾:“好啊,那丽嫔蠢笨惹怒了皇兄,连向来亲他的户部都要动手了,那本王就助他一臂之力。” “太子殿下聪慧,他定然会察觉到这其中的不对劲,万一查到咱们头上怎么办?”侍卫有些不放心的问。 “查?怎么查?那三人不过是被同行的人点拨了几句话,人多眼杂谁又能知道,至于那些商铺...”恭王大笑两声,“不都是户部的几位主事吩咐他们这么做的吗?同本王有何干系?” 侍卫看了眼癫狂的恭王,默然地低下头,过了一会恭王的笑声停歇之后,他才缓缓道:“王爷,另外还有一件事,宣妃娘娘派人传了话来,说...”他顿了顿,仿佛有些难以启齿。 “说什么。”恭王脸色阴沉了下来,冷声问。 “说陛下似乎有意在皇后娘娘下葬之后升丽嫔为丽妃,另外娘娘说她老人家手头银钱又不够花了,在宫中的日子不好过,盼望王爷您去宫内看她,顺便再送些银钱去。” 第191章 事发 恭王一脚踢翻了软榻上的小桌案,瓷器摔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侍卫说完便低着头不敢看向软榻的方向。 “她一个宫妃何时这么费钱了?”恭王烦躁地盘着手串,问:“这是第几次要钱?” “回王爷,这是这半年来地第三次,第一次您给娘娘两千两,第二次给了三千五百两,现下冬日铺子上的生意并不太好,如今账上只能挪出一千两现银。” 恭王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回头去给本王取来,本王倒要进宫看看她不为了儿子的前程去父皇那边争取一二,如今拼了命的花银子到底是为何。口口声声嫌弃自己的商户出声,在父皇那挣不来颜面,如今找人要钱却一点都不手软。”发完牢骚,又问:“丽嫔升丽妃的消息,太子那边可知晓?” 侍卫摇头:“这个属下不知,是宣妃娘娘不久前才传来的消息。” 恭王沉吟片刻,说:“不管他知不知道,给宫里人传消息,想办法让那嫡亲两兄弟知道,如今父皇身体康健,万一丽嫔做大,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侍卫应了一声,又说:“王爷,不过属下认为即便太子殿下不知情,这次丽嫔娘娘也很难再往上爬了,户部油水足,张侍郎显然不是清官,如今又有了您推手,将事情闹得全盛安城百姓都怨声载道,让太子殿下有了下手的契机,丽嫔不仅不能往上爬,极有可能去那秋羽宫了。” 恭王似乎忘了方才的不愉快,幸灾乐祸道:“闹吧,闹得越厉害越好,本王年前命你在城外存的粮草,这些时日你派人将路挖通,很快就能派得上用场了。” “是,王爷。”侍卫偷偷看了眼恭王的脸色,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王爷,先前属下不敢细问,您是怎么会料到今年冬日会缺粮草,派属下让商队提前背了这批粮?” 恭王在软榻上躺了下去,“本王不知道啊,司天台发了冬雪告示,本王思前想后,皇兄是不是做好事攒了不少功德,这辈子才这么顺,本王不过是想要学一学皇兄做做善事,冬日肯定会有很多流民吃不上饭,到时本王也去城西支个摊施粥,去体验一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受。” 侍卫:“....”是他多虑了,还以为自家王爷长进了。 恭王闭上眼睛挥了挥手:“没事了,就快下去办事吧,不要打扰本王睡觉。” “是,属下告退。” 四日前,城内各个商铺又从四大仓库运了不少粮食和果蔬回来,第二日一早开店之前,每家店都受到了一封来自户部主事的警告:今年存粮不足,尔等需优先供给官人府邸,且每日不得贩卖超过五分之一存粮,否则后果自负。 两日前,恭王入宫装似不经意的同太子碰上,兄友弟恭的攀谈了几句,恭王顺势埋怨了几句大雪封路,自家商铺都没法运货,顺带对兄长表达了对城内人口众多,储粮是否够表达了担忧。 一日前,派人在两市附近探查接连几日没有买到粮食而愤怒不堪的平民,不经意的流露出对接下来能否买到粮担忧,顺道透露出如果不想就要去御史台,门下省,中书省拼着挨板子的风险也要去告状。 待那侍卫轻轻关上了门,恭王睁开眼,自塌上坐起,咧嘴笑了起来,“既然父皇你看不上商户,那便让你尝一尝有一天需要求商户办事的滋味吧。” 真是年纪越大,脾气越大,也愈发糊涂了,这天下父皇你还能守几日呢... ... 正月初七,户部值守官员恭迎太子尊驾,他大手一挥召集所有户部官员立马赶回来,并且命人将近三年所有账户都翻出来核对,同时手书一封将所有情况都传给宫中的父皇,来了一个先斩后奏。 萧彦被拉回户部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他小心翼翼凑到太子跟前,“太子殿下,请问您今日造访户部,可是陛下有什么新的指示?” 晏明赫一拍桌案,怒斥道:“萧大人,户部闯下大祸了,你在府上躲清静享受也就罢了,现下还敢找孤要指示。” 萧彦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跪地,“臣...臣有罪,只是臣当真不知是何事,还请殿下指示。” 晏明赫懒得再看这个不中用的姑父,他按了按额角,“还有人没有到齐,要跪便跪一边去。” “....是,殿下。”萧彦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慢慢挪到了右侧。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太子带过来查账的人有了结论,他正捧着账册上前时,恰逢张怀苍快步走了进来,便向旁边退避了三步。 张怀苍进屋后,眼看如此情形,心下一沉,他上前躬身正准备向太子行礼时看到了跪在旁边的顶头上司,心中更是一慌,他顿了顿,强制镇定了心神,“见过太子殿下,不知殿下此次...” 晏明赫抬手制止了张怀苍的话,招手示意查账的宫人上前,“你先说。” “是,太子殿下,奴先粗查了一下三年的年末总账,所有的账户基本能对上,数目众多有些出入还要待奴细细核查,不过针对此次重点的囤粮款项,奴重点核查了一遍,是由张侍郎给各位仓库主事进行了批复,四个仓库各拨款三万两用于囤粮,依照冬日米面以及果蔬的时价,一斗米十五文,大白菜两文钱文钱一斤,白萝卜三文钱一斤,每个仓库能囤积约莫六千六百六十七石米,合八十万斤,五百万斤白菜,三百三十三万斤白萝卜,足以堆满仓库。” 晏卿尘点头,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往下核算,然后转头对张怀苍道:“张侍郎可听清方才的话,你可有什么需要交代的?” 张怀苍双腿发软跪了下去,脑中一闪而过长女丽嫔的面容,想着她在宫中正受宠,心中存了一丝侥幸,他装糊涂道:“殿下,臣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臣确实按照萧尚书的指示给各大仓库主事批了款,也囤积了粮草。” “孤给过你机会了。”晏明赫勾唇冷笑,“来人,将张侍郎压下去听候发落。” 第192章 上禀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关臣啊,总要给臣一个说法..”张怀苍被两名士兵架住的手臂,他挣扎着叫冤。 晏明赫站起身来走到他身前,低头冷眼直视他,“张侍郎,你就放心在牢中等候着吧,孤自会给一个让你满意的说法的。”说罢,不再给他任何机会,大手一挥吩咐道:“拖下去吧。”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张怀苍惨叫声响彻户部内外,户部的官员人人胆寒,更让人心慌的是他们并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突然发难。 晏明赫背手沉声问:“户部三位主事何在?” 被叫唤到的王掌事、郑掌事以及刘掌事纷纷战战兢兢站了出来,躬身行礼;“下官王林,下官郑光耀,下官刘湛,见过太子殿下。” 晏明赫:“你们可知今天找你们所为何事?” 在另外两名主事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郑光耀‘扑通’一声跪下来,“太子殿下,下官有罪。” 晏明赫眉头微挑,“哦?你有何罪?” “下官贪慕虚荣,鬼迷心窍听了张侍郎的指使,替他贪墨了两万两,并且收受了两千两的贿赂。”郑光耀因后悔害怕而颤抖的话语,一字一句钻入了在场所有官员耳中。 沉默,死一般的寂静...无人敢搭话。 王林和刘湛双双对视一眼,皆双腿发软的跪了下去,趴在地上抖动了起来。 “下官王林有罪。” “下官刘湛有罪。” “既然你们自行认罪,也免得孤多费心力了,来人啊,将三位主事也分别押下去关入大牢,择日问审吧。” 三位主事被士兵带了下去,此时屋内剩下得几名官员包括户部尚书萧彦在内,皆人人自危了起来,虽低着头却竖着耳朵仔细听,生怕太子下一个就唤他们出去问话。 半晌,晏明赫开口了,“诸位大人也该想想,自己的身上可干净了。”只轻飘飘的一句话,确如利剑一般插入了各位大人们的心间,立时有鲜血渗出,“高全,带着人带着账本回皇宫,孤要亲自向父皇请示。”而这一句更是如一道惊雷,劈得众人体无完肤。 待晏明赫的身影走出户部大门,所有人都脱力倒在了地上,屋内弥漫着一层淡淡的死气。 萧彦颤颤巍巍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诸位面色惨白的同僚,缓缓道:“现下已无事,诸位先回吧。” ... 晏明赫坐上马车径直回了皇宫,而彼时的晏云睿此时还在翠鸣宫内,丽嫔正将自己怀有身孕的好消息告诉他。 “好好好。”晏云睿激动地连说三声好,伸出手附在丽嫔的肚子上,“原本朕打算自皇后下葬后就册封你为丽妃,但如今你有了身孕,干脆就等咱们的孩子出世后,你们娘俩一起受封。” 丽嫔依偎近晏云睿怀中,笑道:“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臣妾只是想和陛下永远在一起。” 听着丽嫔的善解人意,温柔缠绵的话语,晏云睿心中越发柔软了起来,他抬起手紧紧的将丽嫔环抱住。 王长青的声音自门外响起:“陛下,太子方才回宫了,差人过来说有急事向您禀告,如今就在两仪殿等您。” 晏云睿眉头紧皱:“大过年的,太子不在东宫里好好待着,又有何事禀告啊。”如今软香在怀,好不容易休息清静几日,又来打搅他,晏云睿心中甚是烦躁。 王长青依旧平缓的语调回道:“陛下,太子殿下差的人说是城内出了大事,一个时辰前太子殿下曾给您手书了一封,但您推说忙没有看,如今看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您要不要去两仪殿同太子殿下见一面。” 晏云睿叹了口气,低头安抚丽嫔道:“朕去看看太子到底又整什么事,你乖乖在宫内养胎,朕回头再来看你。” “陛下,您是天子,政务繁忙是应该的...”丽嫔顿了顿,粉唇不满地嘟了起来,“可臣妾实在是舍不得陛下,您一定要记得说的话,要早点回宫看望臣妾。” 晏云睿抬起丽嫔的下巴,狠狠的亲了一口,“朕的可人儿最最懂事了,晚些时候定来看你。” “摆驾两仪殿。” 晏云睿一到两仪殿看见下首乖巧站立的晏明赫就是一通骂:“太子,休沐期间又有何事打扰朕清休?如果你说不出个一二来,便回东宫闭门思过吧。” 面对责骂,晏明赫习以为常,他面容平静听完,而后拱手行礼道:“父皇,如果不是城内出了大事,儿臣也万万不想扰您清净,实在是户部的张侍郎实在是太过可恶,他竟贪墨了用于囤积粮菜以备城内百姓安稳过冬的钱款,以致于年前四大仓库并没有囤积到足够的粮食,近来大雪封路,少说也得半月有余才能通路,倘若再下大雪,通路许会延至一月有余。” “你说什么?”晏云睿怒拍桌案,“太子,你要想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父皇,儿臣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点虚假任凭您处置。今日儿臣不过是想去中书省拿一些年前还未处理完的政务,不料正好碰上了三名百姓在中书省府门前声泪涕下的控诉城内商铺与户部主事勾连,限量贩卖粮食,以致于许多百姓有银钱却买不到粮食,更有因买不到粮,有不少百姓只能煮水充饥。” 晏明赫一字一句说完,而后招手示意殿外候着的宫人进来,又继续道:“父皇,儿臣还带了证据前来,这些都是户部的账本,清清楚楚显示张侍郎批复给四大仓库一共十二万两,而这些银钱并没有全部用来囤粮,至少有三成银钱不知所踪,且儿臣上午也亲自去城西仓库探查了一番,儿臣也带回了证人,证明城西仓库确实未曾满仓。” 高全拉着颤颤巍巍的门卫走近了两仪殿,那门卫从没想过竟是要来皇宫作证,他本就身子发软,又与晏云睿锐利的目光相接,天子的威严让他吓破了胆‘扑通’一声就趴跪了下去。 “小人韦五,拜见皇帝陛下。” 第193章 三位皇子齐聚 眼见下首跪着的韦五抖得如同筛子一般,晏云睿皱着眉头,威严的嗓音自殿中响起:“韦五,抬起头回话。” “是....陛下。”韦五不得不跪直身子,抬起头与晏云睿对视一瞬,下一瞬又胆颤得地下了头。 “方才太子所言,可为真?” “回陛下,太子说的都是真的,小人....小人是城西门卫,平日里出了看守大门之后,还需要核查各个库房是否落锁,偶尔也会进入库房查看货物是否安在,年前二十六左右,仓库开始囤积粮食蔬菜,直至二十八才装填完毕,但小人...小人记得清清楚楚城西仓库并没有满仓,约莫还有两三成左右的空余。” “放肆。”晏云睿气得浑身发抖,“朕的百姓,岂容他人戏弄。太子,朕命你即刻彻查。” “是,父皇。” 晏云睿又大喝一声:“来人,将老二老四都叫来。” 晏明赫原本打算离开,但听见自家父皇召见两位弟弟,便静静的立在一旁,旁观上首的父皇因生气而致使面色涨红,王长青正小声说着不要太过于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之类的话。 晏云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按住自己的额角,低喊了一句:“朕的头又痛了,快拿止痛药来。” 王长青赶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呈递给身侧的陛下,满脸忧虑地服侍其吃下药丸,近来陛下的头疾犯得愈发频繁了,所幸吃下药后没过一会便见效了,让焦躁不安地晏云睿的情绪平复了不少,但身体还是有些虚弱便背靠龙椅闭目养神起来,将此时还在殿内站着的晏明赫忘了。 晏明赫若有所思,但他还是先将心中的疑虑压了下去,悄声挥手示意跟随自己前来的人先退下,自己则静静的站在旁边等待两位皇弟的到来。 二皇子和四皇子都住在宫外,即便快马加鞭赶过来也需要花费接近一个时辰,晏云睿原本背靠龙椅闭目养神,但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晏明赫放空思绪回神时见父皇胸膛起伏平缓有序,便对旁边值守的宫人招了招手,待内侍走近后,低声吩咐他去拿一个毛毯过来。 晏明赫接过宫人手中的毛毯特意放缓了脚步走上台阶,绕到了桌案后面替父皇盖毯子,王长青往后站了站挪了一个空位给他,但就在毛毯盖上晏云睿身上时,他突然惊醒了,猛地睁开眼看见自己的大儿子还再殿内,皱眉询问:“你为何还未离去?” “父皇,儿臣方才见您睡着了,便想着拿个毛毯给您盖着,如今天冷,您又刚犯了头疾,还需仔细自己的身体才是。”晏明赫温声回话,这一刻仿佛他们不是君臣,只是寻常的父子。 晏云睿有一瞬的恍惚,仿佛在这大儿子身上看见了已故慕容皇后身上的影子,多年前两人关系和睦时,慕容皇后也经常担忧他过于操劳,就这般温声细语在耳畔提醒他注意身体...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开始渐行渐远的呢... “儿臣知道父皇叫二弟和四弟前来是有事要交代,儿臣也想听听是否能帮得上忙...父皇,儿臣能留下来吗?”晏明赫低头自顾自的说着,没发现自己的父皇眼神有些许空洞。 过了好一会,晏明赫依旧没有听见回复,他才抬头又唤了两声父皇。 晏云睿坐直身子回神,抬手按了按额角,淡淡道:“罢了,你也留下听听吧。” “是,父皇。”晏明赫转身又走了下去,继续站在一旁静静的等候。 晏云睿看向下首乖乖站定的晏明赫,他轻咳了两声,问:“明赫,朕知道你向来稳重,户部贪墨一案你必然是心中有了成算,那嫌犯可有羁押?” “回父皇,儿臣只是先将最有嫌疑的张侍郎先关了起来,不过那三名户部主事已经指认了他们皆是受张侍郎指示,现在已经有了人证,儿臣回去之后便着手开始搜集物证,绝不对污蔑一个好人,也不会放任何一个滥用职权以谋私利的官员,请父皇放心。” 晏明赫回答的有礼有节,晏云睿只能手指轻轻敲了敲桌案,即便动了恻隐之心,担忧丽嫔知道后对腹中胎儿不好,但他作为一国君主首先还是当以国事,百姓生计为重,遂不再多言。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齐王晏朗率先赶到了两仪殿,同晏云睿行礼请安之后,恭王晏翊也紧随其后赶到了两仪殿。 “见过父王,儿臣来迟了。”恭王进殿后见太子和齐王都到了,他自觉先示弱道歉,省得又遭一通通骂。 晏云睿今日没有心力再动气,他摆了摆手,沉声道:“老二,老四,今日朕召你们前来,是有要事嘱咐你们去做。” 齐王晏朗率先表态,朗声道:“父皇,您有事尽管交代,儿臣一定竭尽全力完成。” 恭王在心中唾弃了一声老四真狗腿,但还是紧随其后表态道:“父皇,儿臣同四弟是一样得想法,您有事尽管吩咐。” 晏云睿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地郁结都散了几分,他缓缓道:“应了冬官署的观测,近日连连冬雪,盛安城外百余里遭大雪封路,以致往来货运受阻,然城内人口众人,朕虽早已命户部囤积粮食,但奈何太子查出户部有官员为中饱私囊导致城内四大仓库并未能满仓囤粮,导致城内存粮不足以让百姓安稳过冬,朕今日唤你们前来为两件事,其一,老四你即刻起协助你大哥一同协调尽快开仓放粮,命各商户尽快恢复正常售卖。其二,老四你..你常年与商队打交代,看能否想想办法再运一批粮进来,朕知道这事有些困难,但盛安城如今就靠你了,倘若完成朕一定重重有赏。” 恭王晏翊暗自窃喜,向来看不起商人的父皇,从没料想到也有反过来求被他一度怒骂沾染了一身铜臭味的儿子吧,他抑制住想要勾起的唇角,抬手正准备回话,又被老四抢了先。 第194章 一朝巨变 “父皇,儿臣这几日只顾在府中伤神,竟不知城内发生了此等大事,让您费心了,您放心儿臣一定会好好协助大哥。” 晏朗说得掷地有声,晏云睿向来疼爱老四,笑着摇头,“你啊,如今过了年你也二十了,到你生辰时便该及冠了,要收一收那跳脱的性子。” “是,父皇,儿臣知道了。”晏朗状似撒娇的应了一句。 恭王晏翊低头翻了个白眼,待两人说完话,才接口道:“父皇,儿臣也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好。”晏云睿只简短地应了一声。 孰轻孰重,大殿中人皆看得一清二楚。 但晏翊并不在意这些,早些年也期待过被宠爱,但现实很残酷,不是被敷衍就是被臭骂一顿,还不如经营好手中事物,总有求得到他的那一天,这不...这一天就这么来了么,比起渴望那些虚无缥缈的宠爱,还不如拼了命为自己争取。 突然殿外传来娇俏的声音,“劳烦公公通禀一声,就说丽嫔有要事求见陛下。” 看守殿门的小内侍为难的看着丽嫔,“娘娘恕罪,陛下如今正同三位皇子商议政务,实在不便打扰。” “公公,本宫有急事求见陛下,还望公公通融通融进去禀告一声,陛下一定会见本宫的。”丽嫔一边说一边眼神示意身后的宫女,后者会意从荷包中取出一个大大的银锭塞进了那名公公的手中。 “这...”那内侍连忙将银锭又重新塞给那宫女,“娘娘,您就别为难奴才了,陛下商谈政务时最忌讳被人打扰。” 丽嫔着急的想要硬闯进去,被殿外的两名内侍死死的拦住了。 “放肆,你可知...” 丽嫔身后的宫女出声呵斥那两名内侍,话还没说完就被丽嫔制止了,她叹了口气,说:“罢了,那本宫在这里等总可以了吧。”软硬都不行,只能守株待兔了。 丽嫔为何前来,殿内的人都心知肚明,故了晏云睿以外,其他人皆低下头,不敢有任何表示。而晏云睿本人此刻内心情绪也十分复杂,他低头看了眼下首低头聆听的儿子们,无奈的挥了挥手,说:“朕都交代完了,你们先下去吧。” “是,父皇,儿臣告退。” 三人难得默契异口同声请辞,随后由内侍推开了殿门,都快步走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一般。 丽嫔见太子、恭王和齐王都走出了殿,立马向那守殿门的公公询问:“那公公,你现在可否帮本宫去请示?” 王长青在殿外守门的公公再次应答之前,低声询问:“陛下,可要将丽嫔请进来?” 晏云睿突地心生躁意,“请进来做什么?她一个后宫嫔妃消息倒是挺快的,她父亲前脚被关了起来,朕才得到消息,她后脚就跑过来向朕求情,见什么见,不见!让她回去好生养胎吧。” “是,陛下,奴才这就去回禀丽嫔娘娘。” 那守殿的公公没了借口,只能期期艾艾答应,磨磨蹭蹭转身准备敲门请示,不料下一瞬门便从内部打了开来,眼见王公公走了出来,他便自觉退到了一边去。 “见过丽嫔娘娘。”王长青先是向丽嫔客气行了礼,不待他说话,丽嫔以为陛下是让王长青迎自己进去,激动地上前走了一步,道:“王公公,陛下在里面吧,快带本宫进去见陛下吧。” “娘娘,陛下方才头疾又犯了,与三位皇子商议政务之后便觉身体困顿,需好生休养,现下不便见任何人,陛下让奴才给您带句话,丽嫔娘娘好好生注意自己的身子,回翠鸣宫好好养胎便可。” “陛下不愿见本宫?”丽嫔难以置信,那个口口声声说最爱她的男人,如今知晓自己父亲的过错之后,竟连见一面的请求也不予...可家母还在宫内等着她回话,父亲这次捅了大娄子,怕是不能善终,丽嫔心中更是慌乱了,泪不自觉从眼角滑落,她也顾不得主仆有别,着急上前一把拉住了王长青的手臂,祈求道:“王公公,陛下最信任你了,本宫求求你,能不能进去替本宫求情,让陛下同意见本宫。” 王长青面无表情的将丽嫔的双手拉扯开,语气微冷:“丽嫔娘娘请谨言慎行,陛下的脾气您是了解的,倘若在这个节骨眼上触怒圣威,令尊怕是更不好过。” 丽嫔害怕得连退三步,好在身后的宫女及时稳住了她的身形,她无声的啜泣起来,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落下。 王长青不忍继续看,对宫女挥了挥手,道:“还不快扶丽嫔娘娘回宫休息。” 丽嫔如同行尸走肉地被宫女搀扶着向翠鸣宫的方向走去,心头乱成了一团麻,一时竟不知这三年来同其他宫妃争宠的意义为何?即便陛下最宠爱又如何?只要有了一点瑕疵,就会立刻被摒弃,就如同他摒弃年老色衰,同他少年夫妻又恩爱二十余载的慕容皇后一般。 她以为自己是特殊的...故父亲给她送了大量银钱让她为其遮掩一二的时候,她欣然便答应了,方才她也同家母夸下了海口,定会向陛下求情,保父亲无虑... “哈哈哈哈哈...”丽嫔癫狂的大笑,倘若是这样还不如从一开始便不进宫,“唔—”她的肚子突然一阵吃痛,这才惊觉自己还怀有身孕,情绪不易太过于激动,她努力平复情绪,无助的捂住肚子..还好...如今她还有孩子。 陛下...他会看在孩子的份上网开一面的吧... 宫门外 目送恭王晏翊上了马车驶离皇城后,晏朗叫住了转身离开的晏明赫,“大哥,三年前丽嫔得宠,张侍郎在朝中的份量越来越重,两年前就曾出过类似的事情,不过他运气好,那年并没有像今年一样下了这般大雪,本王以为你当真仁善准备放任丽嫔一家子不管了。” 晏明赫微笑看着他,未置一词,晏朗也不需要他回话,继续道:“也好,母后在地下也能安息了,本王再送你一份大礼...不对,应该是给母后的大礼,你且瞧着吧。” 第195章 流言四起 晏明赫微眯双眼,目送晏朗上了马车又朝皇城外驶去,又站了好一会才慢慢转身回东宫,四弟愈发成熟了,成熟到会开始和人动心眼子了,也好...他便看看是什么大礼。 第二日,正月初八 百姓们像往常一样天没亮就起床去排队买粮,心中忧虑不已盼望今日能赶在别人前面买到粮食回家,不曾想粮铺和疏果铺从此不限人持续开放,除此以外都有两名士兵镇守在各大铺子外,起初大家并不知为何铺子外突然有了士兵,但当大家纷纷喜出望外争相囤货,才知道那两名镇守的士兵就是专门应对那些无理囤货的顾客,虽不限制购买人数,却也要按需购买。 大家持续观望了两日,发现粮铺和果蔬铺终于恢复正常供应之后,终于是放下了心。 笼罩在盛安城上方的阴霾是消散了,但一则流言却一夜之间自坊间大街小巷兴起。 “诶,你们听说了吗?这次城内缺粮竟然是宫中丽嫔指使的。” “听说了,呸,真是祸国妖妃,为了争宠不惜让自己的父亲户部张侍郎贪墨了几十万两白银啊。” “可不是,几十万两银子够我们平头百姓吃喝几十上百辈子了吧。” “我还听说....”其中一人压低嗓音,示意其他两人凑近,神神秘秘地说:“听说那丽嫔就是害死皇后娘娘的凶手。” “啊...真的假的,你可别瞎说啊。” “嘘,你们小声点,妄论皇室被人听到了小心掉脑袋。” 三人十分默契地左右探望,好在周围并没有出现官家的人,这才各自松了一口气。 “你那消息可靠吗?”猎奇的心总是挡也挡不住。 “那当然。”那人对自己的身下做了一个手刀的动作,说:“我一个远房亲戚他年少时家里穷被爹娘送进宫‘咔’一刀成了内侍,近两年来混出了头前些日子告假回家探亲,还父母的生养之恩,就是他告诉我的,那还能有假?” “宫里人说的啊...那自然是可信的。” “啊呸,这个丽嫔也太歹毒了。” “谁说不是呢...” .... 当这些流言在盛安城大街小巷流传的第三日时,也就是正月十三日传入东宫时,晏明赫关于户部张侍郎的贪墨一案也调查得接近尾声了。 福生站在晏明赫身侧低声细语地将流言复述了一遍。 晏明赫听完莞尔一笑,“确实是四弟的手笔,他做事向来喜欢声势浩大一些。”他停下手中地笔,活动活动了手腕,站起身对站在外间地高全和楚一道:“走,随孤去刑部监牢一趟。” 本次查案刑部只负责关押嫌犯,其余的一概不参与,文庭一路送晏明赫到监狱门便停下了,躬身行礼道:“臣在外面等太子殿下。” 晏明赫微微颔首,快步走了下去,监牢内飘散着一股腐败的霉味,他眉头轻蹙掏出手帕掩鼻。 “殿下,郑光耀被关押在这边。”楚一走在右前方为晏明赫引路。 转角就看见了身着一身囚衣,头发凌乱,满脸黑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靠在角落的郑光耀。 “打开牢门。”晏明赫淡淡吩咐了一句。 “是,太子殿下。”跟随着三人的牢头立马点头哈腰地走上前打开了牢门。 高全对那牢头和善地笑了笑,说:“劳烦牢头先回避一下,殿下要同这名嫌犯聊一聊案件。” “是,是,小的这就退下,需要小的锁门唤一声就行。” 晏明赫没有管身后的动静,他缓步走了进去,在郑光耀的身前停下了,眼前的人不过被关了五日整个人都好似麻木了,过了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身前站了人,最先看见的是一双做工精细的黑靴,隐约有金丝流转,再往上是一件黑色的大氅,一眼便知这大氅肯定能抵御在这地牢中阴冷的潮气,但当目光触及那张脸时,他也顾不上身子的僵冷,‘扑通’一声趴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罪人郑光耀拜见太子殿下。” 晏明赫淡淡得‘嗯’了一声,稍微往后挪了一步,放下掩住口鼻的手帕,缓缓道:“郑光耀,你虽迷途知返替孤指认了张怀苍,但你知法犯法,收受贿款三年属实,按晏国律流放南州为晏国开采矿山十年。但孤念在你诚心悔过,减期三年,你可还有疑义?” “罪人知罪领罚,但恳请殿下帮罪人照料一下妻儿和六十岁老母,罪人感激不尽。”郑光耀不住磕头。 晏明赫眉头微皱,出声制止了他的行为,“不必磕了,念在你为孤牺牲这么多的情分上,孤也定然不会管你的家人,你且放心七年期满,孤也定会保你回盛安生活无忧。” “罪人郑光耀叩谢殿下大恩。” 晏明赫带着人离开了监牢,牢头过来关牢门时见郑光耀还趴在地上,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怜悯,轻声唤道:“郑光耀,殿下已经走了,你不必再跪了。” 这句话仿佛石沉大海一般,牢中的人没有半分回应,牢头只能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直至四周都陷入了寂静时,郑光耀才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又将自己蜷缩起来靠在墙边,双眼无神的望着地面发呆。 文庭侯在外面见晏明赫快步走了出来,立马迎了上去,“太子殿下,您这是要走了?” 晏明赫微笑点头:“多谢文尚书作陪,孤这便走了。” “臣恭送太子殿下。” 出了刑部,楚一低声询问:“殿下,接下来咱们去哪?” “去御史台,召集三司会审,张侍郎乃朝廷四品重臣,想要定罪可不能孤一人独断。” ... 正月十四,年后第四次早朝 前三日晏云睿见到底下官员各个唯唯诺诺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对底下的人一通臭骂,当然这些人中不包括慕风将军,以及几位王爷和皇子。 宁王晏泰见皇兄生气得只喘气,看不下去了便出声劝解道:“皇兄,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体。” 慕风也趁机附和了一句:“就是,陛下要老臣说,哪些个不听话的臣子,您要是看不顺眼,就下个令一刀砍了便是。” 他这话一出,所有官员更加噤若寒蝉了,晏泰无语地瞪了他一眼,慕风摸了摸鼻子,他觉得自己又没说错,贪污那么些钱,这要是他手底下的兵,谁只要敢那便是默认不要命了。 直至第四日,也就是今日...晏云睿骂累了,今日闭口不语只挥了挥手,王长青会意,尖锐具有穿透性的声音在大殿响彻:“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第196章 了结 晏明赫跨步走出了队列,躬身行礼朗声道:“儿臣有事启奏。” 晏云睿这才抬眼,“讲。” “父皇,自初七起儿臣便奉命着手调查户部贪墨一案,如今此事已经查明,此事皆由前户部侍郎张怀苍一人所为,他以职权之便三年共计贪墨银钱总计有三十余万两。另更是利用自己是户部侍郎,嫡长女乃是如今受宠的丽嫔娘娘的名头,与吏部前员外郎王昱沆瀣一气,收授银钱讲七品及以下的小官职位进行买卖,价高者得,此项收授银钱共计五万两。” 御史大夫赵承接着出列,“陛下,昨日御史台与中书省、门下省三司共同对张怀苍进行了会审,证据确凿无误。”他微微侧头同太子的目光对上,下一瞬低头略抬高了音量,“臣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晏云睿抬手扶额,按了按太阳穴,没好气道:“支支吾吾作甚,该讲不该讲的今日都同朕将此事了结了。” 赵承头更低了,他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清,“陛下,现下民间都在传丽嫔娘娘乃是祸国妖妃,就是因为她才致使盛安城出现连连灾祸,还望陛下千万不要姑息此事。” “放肆。”晏云睿一声呵斥,“赵承,你好大的胆子,丽嫔是朕的宫妃,还轮不到你来教朕如何做。” 赵承浑身一颤,连忙跪下,“陛下息怒,臣所说乃是城内传遍了大街小巷的流言,并非杜撰,为国为民都不可姑息。 ” 晏泰见上首的皇兄又气得浑身发抖,站出列缓和气氛,“赵御史,此事乃是陛下的家事,他自会斟酌处理,你且专注于手头的案件即可。” “父皇,儿臣同三司彻查了此案,判前户部侍郎张怀苍家中男丁全数流放北州,世代为奴,府中女眷皆发卖,其他涉案官员皆流放至南州五年至十年不等。”晏明赫适时转移了话题。 “就依照你所言,此案有太子替朕分忧,朕心甚慰,其他人若还有异议都由太子一一解答。”说完,晏云睿摆了摆手,侧头看了眼王长青。 王长青立马提起嗓子,“陛下乏了,今日先退朝吧。”说罢,就扶起晏云睿下了台阶从后面离开了,直至走了一段距离之后,他才低声道:“陛下,自前户部张侍郎入狱之后丽嫔娘娘日日来求见。” 主仆多年的默契,晏云睿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叹了口气道:“日日求见又怎么如何?朕虽是君王也需遵循晏国律法,犯错了就是犯错了。”他站定抬头看向依旧有些阴沉的天空,过了好一会,才继续道:“丽嫔的事以后不要再告知朕了,这几个月就让她在翠鸣宫好好养腹中胎儿,倘若是皇子就抱给宣妃让她养着吧,此次老二有功,朕也要好好赏赐他们母子;倘若是个公主就让他们娘俩都搬去秋羽宫吧,不过你得替朕好好管束那些不长眼的奴才,即便搬去秋羽宫也不能太过于怠慢,毕竟是朕的女人和女儿。” “是,奴才会按照陛下的吩咐好好交代下去的。” 晏云睿总算是露出了今日的第一个笑容,他回头看了眼这么多年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老伙计,欣慰道:“长青,朕这么多年多亏了有你。” “陛下这是哪里的话,没有陛下也没有奴才的今日,日后奴才也会继续尽心竭力服侍陛下。” 晏云睿微笑点头,喃喃道:“好啊,真好。” 回到紫宸殿内,王长青才回想起方才一直在嘴边说不出口的话,“陛下,今春又是为期三年一次的选秀大典,元宵之后各家就要递上名册了,您可有指示?” “朕都忘了...”晏云睿眼神飘忽了起来,思绪似乎飘回了二十年前,又似乎是回到了三年前,过了好一会才在王长青的呼唤声中回身,“朕走神了。” “陛下当是最近思虑过重,用不用奴才先将您未处理完的公务给太子殿下送去,让殿下先替您处理,您先好好休息一番。” 晏云睿摇头,“不用了,朕只是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顿了顿,他继续道:“你吩咐下去吧,就说朕今年不办选秀了,从此以后也不用再替朕选妃了,朕都已经年过半百了,都可以当那些小姑娘的爹了。”倘若再来这么一遭,不仅他受不了,晏国的百姓也受不了。 王长青略显迟疑,“那倘若大臣们...” 话还没说完,晏云睿便气愤得接过了话头,“先让他们管好自己,别又整出像张侍郎一样得事情,下一次可就不是流放了,而是满门抄斩了。” “是,陛下,奴才知道了。” ... 正月十五,所有的事都尘埃落定,盛安城内的最热闹的一场庙会以及灯会来临。 原本几日前宁王妃就计划着要拉着宁王,还有家中两个孩子一同去参加西市的元宵灯会,但自昨日她又一次进宫最后悼念一次皇后娘娘,回府之后就总是开心不起来。 晏泰甚至不知自己的妻子为何突然伤神,无论怎么问她都闭口不谈,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活力,急得他嘴里都长了燎泡,一开口说话便疼,今日早朝他原本打算闭口不言,要不是看皇兄气极,他才不会忍痛说话,如今面对晏卿尘也就没有那么好的脸色了,他捂住下嘴唇艰难地说:“阿垚,你去问问你母妃,她这两日到底是怎么了,我问她看也不看我,你是她亲儿子肯比我面儿大,快去问问。” 晏卿尘被赶鸭子上架,他求救地看了眼旁边的白芷,后者摊手,无声表示无能为力,他只能硬着头皮敲了敲房门,“母妃,是我,阿垚。” “有事就说,没事不要打扰我。”宁王妃冷淡的声音自屋内响起,晏卿尘回头看向父王,一副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 晏泰撒气道:“白吃那么多,长这么高一点用都没有。” “父王,你...我...”晏卿尘无语气结,父子两人互相背了过去。 第197章 心绪 白芷若有所思,低声问宁王:“王爷,您说柔姨是去了一趟皇宫悼念皇后娘娘,回来之后就不爱搭理人了,是吗?” 晏泰回身看向白芷,缓缓点头,艰难道:“没错。” “那在皇宫可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 “特别的事?”晏泰努力回忆昨日的细节,晏卿尘也好奇的转了过来,突地想起什么对两人招手,示意他们凑过去,“你们也知道进来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流言,我们昨日进宫正巧碰见了丽嫔,她在宫中吵着要见陛下,但却被王公公拦下了,差宫女将她架回了宫,本王见那丽嫔吵吵闹闹的甚是疯癫,便拉着阿柔快步离开了。” 白芷低头思索片刻,而后对两人道:“我可能知道柔姨怎么了,让我去吧。” 晏泰一脸狐疑,“你确定?” 白芷还没说话,晏卿尘倒先挤兑道:“父王,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然后脸色大转变,温声对白芷说:“没事,你且去吧,母妃向来喜爱你。” “嗯,我去了,你们等着好消息吧。” 待白芷离开后,晏泰不满地瞪了眼晏卿尘,“你小子帮着外人挤兑你父王。” “阿芷怎么算外人?她可是母妃认下的干儿子,改日母妃活泛些了,我就同母妃告状说你不喜阿芷要将她赶出府。” “嘘,死小子闭嘴,本王什么时候说过了,你要是敢说我就永远不将暗五和暗十八调回来了。” 晏卿尘耸肩,“无所谓,反正我迟早能找到那地方,说不定几年后小鱼争气自己考上了,来到盛安城。” 晏泰气愤地‘哼’了一声,碍于嘴疼不再同他斗嘴。 小鱼...他们母子帮了晏泰的大忙,他又如何会不管不顾,暗五和暗十八也经常传回消息,说小鱼确实天资聪颖,当地书院的夫子对他是赞不绝口。 这些日后阿垚自然能知晓。 只是父子俩在门外冻得直跺脚,屋内的人却一直没有传来任何动静,方才夸下海口的白芷似乎也被封印在门内了一样。 一刻钟前,白芷敲了敲门,得了应允进了屋,便见宁王妃坐在书案前抄写着什么,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在抄写《妙法莲华经》,她隐约记得这经文好似是有净化心灵的作用。 白芷就静静的站在宁王妃身侧看她抄写,直至她这一篇经文最后一个字落成,才缓缓开口道:“柔姨,你可是因为皇后娘娘以及丽嫔而心绪烦乱?” 宁王妃放下笔,站起身拉着白芷走到圆桌前坐下,“阿止,还是你善解人意,比那父子两强多了。女子在这世道可真不易啊,你看无论多么尊贵的人,最后不也终得一死,还有那曾经被陛下宠爱非凡,连一同经历了二十余年风雨的皇后的比了下去的丽嫔,如今不也风雨飘摇无所依了么。” “柔姨,阿芷能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但王爷对您那是一心一意的,您断然不会像皇后娘娘和丽嫔一样的。”白芷抬手为宁王妃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近来太子严查户部贪墨一案,牵扯出许多事情,百姓们没有了忧患便开始传起了莫须有的祸国妖妃一说,这舆论或成为压倒丽嫔的最后一根稻草。” “阿止,你是不是也觉得柔姨反应过了?”宁王妃似乎并不想听白止的回答,又继续道:“皇后娘娘二十便要葬入皇陵,十五之后直至下葬便不再让人进宫悼念,昨日我便让王爷陪同最后去悼念一次皇后娘娘,阿止你或许不知,王爷与陛下乃是一母同胞,关系自小比其他皇子要亲近许多,我那时才嫁入宁王府,皇后娘娘还只是王妃,就一直对我多家照拂,倘若生在寻常人家,我们定会是不错的妯娌。” “我的母族并不在盛安,而是远在益州,王爷年轻的时候生的俊。”说到这里,宁王妃忍不住笑了笑,“当时他被自己的母后催婚,烦闷不已,便连夜跑出了盛安城,在外面游历了两年,我们这才在益州相遇,我的父亲虽是益州刺史,但于盛安城内的高门大户而言却是不够看的,当时还是王妃的皇后娘娘替我们说了不少好话,这才少走了许多弯路,所以皇后娘娘去世时,我是怨恨丽嫔的,要不是丽嫔争宠,也不会让皇后娘娘落得个终日郁郁寡欢,以致于....” 白芷就这样静静的听着宁王妃述说着心事。 “但...当我在宫中再一次见到了丽嫔,她已是一副疯癫的模样,却用双手紧紧护住了肚子,当过母亲的都知道,那是下意识保护肚中孩子的动作....阿止,你知道失了逝的宫妃孩子一般如何处置吗?” 白芷摇摇头,这个她并不清楚。 “如果是个皇子便还好,倘若是个公主,说不定便会和丽嫔一同入了秋羽宫。”宁王妃对上白芷疑惑的眼神,解释了一句,“秋羽宫便是冷宫。” 白芷眉头皱了起来:“这丽嫔娘娘虽然家中失势,但先前也是陛下盛宠的宫妃,为何下场如此惨淡?” 宁王妃冷笑一声,“帝王本就无情。” 二十年前,前太子府的那一把大火,对外宣称那是意外所致,可皇室中人都心照不宣,无非就是夺嫡失败了,哪怕是嫡亲的双生兄弟又如何?不都是你害我,我害你,半分情义都不讲。 “好了,阿止,今日你听我说了不少闲话,柔姨没事,过两天就好了,你快去同阿垚逛灯会吧,当时很热闹的,你之前也不在盛安城内,当时从未见过的。”宁王妃拍了拍白止的手背。 白芷笑了笑,说:“柔姨能同我说些心里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王爷因为您这两日闷闷不乐,嘴里都急出燎泡了,饶是这样他也忍痛叫我和晏哥来给他想想办法呢。” “好,柔姨知道了,你今日也是王爷的说客。”宁王妃笑着点了点白止的额头,没好气的说:“你快出去替柔姨把王爷叫进来,便同出去逛灯会吧。” “好~” 第198章 元宵灯会 白芷夸下海口的任务完成,她脚步都轻快了不少,但拉开门就对上了四双探究的眼神,不免一怔,她轻咳了一声,“王爷,柔姨好了,她让我唤您进去。” “诶,阿柔,本王来了。”晏泰喜笑颜开,都不顾上同白止道谢便快步进了屋,顺便‘嘭’的一声将门关了,不让外人看见他们两口子的亲密对话。 晏卿尘没眼看地背过身去。 里面的事了,白芷看向一脸探究的慕白敛,以及面容平静的文哲,好奇问:“阿哲,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才到了一会而已。” 慕白敛凑上前问:“阿止,几天不见有没有想我啊。” 白芷呵呵笑了两声,“大哥,我们三天前不是才见过吗?” “诶,你这一声大哥叫的真好听,再叫一声来听听...”慕白敛又开始犯欠了。 “叫你大爷好不好啊...” 眼看两人又要闹起来,晏卿尘发话了,“好了,别磨蹭了,不是要去参加灯会吗,再不走天黑了,街上人多了,马车不能过去,只能走过去了。” 盛安城西市,华灯初上,宛如璀璨星河坠落凡间。 白芷前世时便在书本上学看过诗人们描述长安,洛阳的美景,如今自己亲眼所见,只恨没有相机能记录这一幕幕精彩的瞬间。 夜幕刚下,西市内已人山人海。 各处的灯彩争奇斗艳,将整个街市映照得如同白昼。沿着街道前行,两旁的楼阁挂满了形态各异的花灯;有那精巧绝伦的兔子灯,仿佛下一刻就会蹦跳起来;还有那威风凛凛的老虎灯,在风中晃动,似要仰天长啸;更有巨大的走马灯,其上绘制着神话传说与历史故事,人物栩栩如生,随着灯的旋转,演绎着一幕幕精彩绝伦的画面。 街道中央,人群簇拥着杂耍艺人。耍杂技的壮汉赤膊上阵,将手中的火把舞得虎虎生风,火光照亮了周围一张张惊叹的脸庞。不远处,踩高跷的艺人扮成各种角色,有神仙、有鬼怪、有文人雅士,他们在人群中穿梭,时不时与路人互动,惹来阵阵欢笑。小孩子们在人群中嬉笑奔跑,手中紧紧攥着小巧的花灯,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白芷被喷火的杂耍艺人吸引,她灵活地挤进了人群,在晏卿尘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两人就已经被人群相隔,无奈之下,他只能站在原地等她。 慕白敛和文哲自小不知道见过多少遍,自是不觉得稀奇,虽觉白止反应有些过大,但看在他先前从未在盛安城生活过,没见过有些稀奇也理所应当,便都耐着性子慢下脚步陪他一个摊位一个摊位慢慢逛来。 三人面面相觑,杵在人群后面等着白止从人群中出来。 过了好一会,白芷看够了出来时,便看见在人群中如同三座小山一样的人站在后面,都不用花心思找,三人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她笑着挤了出来,“方才那个人好厉害,他吐一口酒,那个火就喷老远了,也不害怕被烧到。” “杂耍人当然是靠看家功夫吃饭了,你看那人露出的手臂上有不少火灼痕迹,先前定让也吃了不少苦。”人群太过于杂乱,晏卿尘只能抬高音量解释。 “那我方才应该多给两文钱,我才给了三文钱...”白芷有些懊恼。 文哲笑道:“无碍,他们常年闹市摆摊,每日赚的并不少。” 慕白敛受不了他们磨磨唧唧,催促道:“咱们快去前面的灯谜摊看一下,那个老虎灯霸气,咱们去赢他个四盏回来。” “我不要老虎灯,我要旁边的那个兔子灯,多可爱啊...”白芷一时间少女心泛滥。 慕白敛眉头微皱,“兔子灯?那不是小姑娘才喜欢的吗?你一个爷们可不能喜欢这个。” 晏卿尘轻咳了一声,连忙找补道:“谁说兔子灯就是小姑娘喜欢的了,那我也喜欢,看着兔子就想烤着吃了,不行吗?” 白芷反应过来,连忙附和:“对啊,想吃烤兔子了。”虽然脑中想着兔兔那么可爱,怎么能吃兔兔这句话,但..烤兔子是真的香! 文哲:“既然如此,那我也要兔子灯。” “你们...”脑子怕不是有病...兔子灯和烤兔子能有什么关联? 慕白敛理智上线,及时止住了后面的话,摇摇头往旁边挪了两步,坚持最初的选择:“我就要兔子...啊..不对,老虎灯,多威风啊。” 那猜灯谜的摊位上此时也聚了不少人,掌柜的宣读了规则:“每人五文钱,连续猜中三个灯谜,便可随意挑选中意的灯笼。” “啊...我还以为是免费猜灯谜呢。”白芷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料还是被那掌柜的听了去,他笑着解释道:“这些灯笼都是家父辛苦扎的,总要收些辛苦钱不是。” “啊...”白芷突觉不好意思,眼疾手快一把扯下慕白敛的荷包,从中掏了五分碎银子递了过去,“多的是这位慕公子赏的。” 掌柜笑着对四人拱手:“多谢四位公子赏脸,开始猜灯谜吧。” 慕白敛一口气咽了下去,既然是他掏的钱,便抢先伸手选中了第三排的第一个,翻开竹牌,上面的谜语是:一口吃掉李子(打一字),他念了出来,思索了半天,脸都皱成一团了也想不出是什么字。 白芷叹了口气,和掌柜商量道:“老板,我们这位慕公子脑子有点笨,您看我们四个人一共答出十二个谜底,无论是谁说的,都算过关可行?” 他这里至少有上百个灯谜,且他们四人出手大方,那掌柜爽快的答应了,“都依公子的。” 掌柜话音刚落,文哲便说,“一口吃掉李子,谜底是困,掌柜可对?” “对,对,公子们请继续。” 慕白敛又翻了第四排的第五个,竹牌上写着:一月一日非今天(打一字),不待其他人说话,他抢先道:“这个简单,是明日的明对吗?” 那掌柜笑着点头,慕白敛便继续翻了旁边的第六个,竹牌上写着:千言万语(打一字),这个四人都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文哲笑着开口道:“我知道了,可是够字?” 掌柜笑着鼓掌,夸赞道:“这位公子厉害,这是灯谜中比较难的一个了。” 白芷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为何是够字,便问:“何解?” 第199章 编写地志 文哲:“这千言万语,就是话很多,''句''多便是''够''字。” 白芷醍醐灌顶,接下来是她了,她挑选了第二排的第二个,翻开竹牌上面写着:需要一半,留下一半(打一字),她思索了片刻,胸有成竹道:“这是个雷字。” 见掌柜点头,白芷又继续往下翻,接下来的两个字谜有些难,都是文哲帮忙解答出来的,剩下来的六个,也是他答了四个,晏卿尘和白芷又各答了一个,十二个灯谜有惊无险,全部都解答了出来。 趁其他主顾在猜灯谜的时候,掌柜招呼他们四人选自己心仪的花灯,他们毫不犹豫都选择了方才自己所说的三个兔子灯和一个老虎灯,那掌柜摊位上的兔子灯被他们拿得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他们四人提着花灯一路走到了西市尽头,能远远看见安国寺门前也人头攒动,白芷好奇问:“今夜安国寺还有庙会?” 晏卿尘:“不是庙会。” 文哲点头附和:“对,不是庙会,应当是元宵祈福,安国寺内后院有一棵百年大树,每年这个时候百姓们都会进寺,在树上挂满红绸,或祈愿家和,或祈愿高中,亦或者祈愿多子多福之类的。” “那要不我们也去许愿挂红绸?”慕白敛问。 白芷摇摇头,撇嘴道:“我只是在思索一个问题,不是有说法是天上一日,人间一日么,那菩萨睁眼就要处理人们一年的愿望,闭眼就是想明日又会堆满了工作,你们说他会不会烦?” “你脑中怎么总是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晏卿尘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白芷耸肩,“我只是合理提出疑问。”随后她侧头问慕白敛:“白敛,假如让你日日不休息,除了上课便是写课业,你愿意吗?” 慕白敛连连摇头,甚至后退了一大步,“当然不愿意,那比要我死还难过。” “看吧,显而易见。” 文哲没好气的看了眼白止,道:“阿止,其实你不用拐弯抹角,直接说你觉得许愿不可靠,或者你不相信这个世间有神灵就是了。” “不不不,我可没有说不相信有神灵,像中举人中状元这类的事分明就是个人努力的成果,还有生孩子这种事情难道不是需要只有夫妻有健康的身体就可以吗?要是什么事都让菩萨管,即便是菩萨心也会烦闷不已吧。” 文哲望着安国寺方向思索着,过了半晌点头道:“你说的确实是这个理,与其去求不说能不能灵验的菩萨,还不如靠自己去好好争取一番。” 晏卿尘也若有所思,喃喃道:“事在人为啊。” 白芷打了个响指,赞同道:“对,就是这个意思。” 三人相视而笑,慕白敛歪头凑过去,弱弱地问:“说了半天,到底去不去安国寺转一转?再晚待会的烟火表演赶不上了。” “去,怎么不去。” ... 子时,烟火表演如期在盛安城上空绽放,四人跑到距离最近地金光门,亮出了晏卿尘的身份让城防营的士兵放他们过去,登上了城墙。 白芷:“真好看,可惜...” 晏卿尘:“可惜什么?” 白芷:“明天不就要回书院了?” 慕白敛:“啊,明天就要回书院?不要啊...” 文哲:“说不定明日又来一场大雪...大家都不用回书院了呢。” “....” 随着烟火表演结束,盛安城这一场盛大的灯会也宣告结束,摊主开始收拾清点货品,准备归家,游客也拉着自家孩子,或新婚扶起甜蜜相挽共同回家,或玩伴们依依不舍的分别。 慢慢地,盛安城内归于平静,街道归于清冷,好似不久之前的灯会从未发生过一样。 然而,带着美好祈愿入睡的人们,睡一觉醒来发现天空又悄然降下大雪,清理干净的路又覆上了厚厚的积雪,即便如此羽毛般的雪依旧还没有停歇的迹象。 文哲还真是一语成谶,城外的路又被大雪封住了,云鹿书院又在离山边上,进山路更是危险,谢观便以代理山长的身份给每位学子送了一封告知函,直至不再降雪之后书院再恢复授课,另外即便各自在家也不能耽误学业,需自学相应的课程,复学后各科夫子会逐一抽检。 别人怎么想白芷不清楚,反正她很开心,在家办公和在公司办公的待遇那是天差地别,在家里她想坐想躺都随自己心意,那要是在公司或者学堂,躺着看书不仅影响不好,被人指指点点,还会遭领导或者夫子痛批一顿,得不偿失。 这种开心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正月底,盛安城终于结束了为期一整月的降雪,道路也畅通了,而盛安城的粮食供应也靠着四大仓库剩余的存货以及恭王提前在城外囤积的存货撑到了正月底。 早朝时,因寒冬危机终于过去,晏云睿难得开心,大力夸赞了一番恭王,并将空缺已久司令一职交给了他,虽只是盛安城的地方官,但却对盛安城所有商户有管辖权,有权指使下属对城内所有商户进行检查,并且有权采取刑罚。 恭王此前并没有领任何职位,今次被召入朝堂内,领了属于他的第一份职位,对于他来说也算是专业对口了。 “多谢父皇赏识,儿臣定不负所托。”恭王叩谢。 晏云睿摆了摆手:“起来吧。” “众爱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吧。” “父皇,儿臣有事启奏。”齐王晏朗突然站出列,朗声道。 晏云睿眉头轻挑,“哦?老四,你有何事要说?”他想不到一向只会同自己撒娇的老四,突然严肃起来能有何事禀告。 “儿臣想求父皇应允,让儿臣编修晏国地志。” 晏云睿坐直了身体:“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父皇,自这接连两次灾祸,让儿臣深觉如今咱们晏国还有缺陷,并没有一部详尽记录晏国各州,甚至详细到各县的山川、城池、古迹、常年气象变化以及神话传说、或曾经发生过的重大事件的编书,儿臣相信此地志问世之后,必然能加强晏国对各地的管理和管控。” 第200章 春去秋来 “陛下,臣以为齐王殿下此举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于当下的晏国而言能让陛下更好的了解各地的真实情况,以便于管理,与百年之后的晏国而言更是文化的传承与延续。”杜若虚站了出来。 “是啊,陛下,齐王之举于晏国而言百利而无害。” 陆陆续续有许多朝臣站了出来。 晏云睿低头看着底下纷纷跳出来的官员,面容严肃询问:“地志对于一个国家的意义,朕当然清楚,只是编修一部地志少则三年五载,多则八年十年,这事一旦开始朕便不会允许你叫停,你可清楚?” 这不是儿戏,不想做再同他求饶几句就能撒手了。 晏朗低头诚恳道:“儿臣明白,所以儿臣希望父皇能给予一定支持。” “你想要什么支持?” “儿臣想要从翰林院挑选一些学士辅助儿臣,以及让谢观夫子辅助儿臣在这一年内选拔出色的人才也加入地志的编写。” 晏云睿思索了半晌,还是忍不住提醒道:“老四,你可当真想好了?” “儿臣定当竭尽全力。” “好。那朕准了。” “多谢父皇,儿臣定不负您的期望。” 云鹿书院的学子们复学之后,便被告知了书院要进行一年为期综合评定,优秀的学子便能参与地志的编写,待地志完成之时,这些学子们不需要再参加春闱,能直接受封受赏入朝为官。 此一项对于不少学子来说十分具有诱惑,于是愈发努力了起来。 说来也巧,许是上一年过得太过于曲折,新的一年过得格外顺利,春去秋来,一晃眼一年又快要过去了。 白芷数着日子,为期三年的书院时光已经过去了一大半了,这一年四人还是老样子,不同的是慕白敛没有那么活跃了,近段时间休沐时他也不似以往那般上赶着找他们玩了,大多时候都一个人窝在慕府内,问就是说在苦练大刀,也不再念叨着要学剑了。 他的变化大抵是因为晏国东北境有与狄国产生了摩擦,起因是两国挨着一个以游牧为生的小国名云水国,有一群人不知为何被狄国士兵追赶,逃到了晏国边境的易水城,狄国叫嚣着让晏国守军放人,易水城守军扬言只要进城便受晏国保护,想要捉人就在城外乖乖等着,守株待兔吧。 狄国人不愿意,连夜乔装进城,不料闹得动静太大被巡守的士兵发现,两边的战事一触即发,战报传至盛安时两军交战已经结束,虽打退狄国了,但我军将士也损伤不少。 自慕白敛听闻战报之后就变了,每次休沐再也不是慕风要三催四请让他练刀,而是慕白敛缠着慕风上难度,痴迷程度让慕风都有些受不了了。 还有就是文哲他自那日听了白芷菩萨很忙的一番言论之后,似乎想通了一些事,逐渐放开了对黄历的痴迷,在学业上愈发努力,所有人都看出来他有了理想的职位,但无论白芷和慕白敛如何问,他都只是微笑摇头,说:“还未成功,待事成之后你们自然知晓了。” 他们也只好作罢,不再继续探究。 至于白芷和晏卿尘之间的关系更加微妙了,两人似乎都已经若有似无的察觉了对方的心思,但是碍于如今的情形,都没有捅破窗户纸,依旧维持着微弱的平衡,只待那日这层纸破碎,两人如此坦然的相处也将不复存在,是甜蜜相依,还是困难重重这些都还未可知。 如果表明心迹,害怕再也回不到从前,便谁都不敢先向前一步。 如此又到了年末,云鹿书院的最终评定出来了,入选地志编写的人员名单也出来了,只是其中一人让白芷他们大吃一惊。 白芷甚至绞尽脑汁回忆先前做的那个梦,她先前十分确认没有见过他,但又害怕时间久远自己记漏了。 就是不知这个改变...会引发怎样的蝴蝶效应。 相较于白芷和晏卿尘的暗自吃惊,慕白敛性子直,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拉着文哲问:“阿哲..这...你真的要去编修地志?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进入刑部,帮衬着你父亲吗?” 文哲看到名单松了口气:“总算是没有落空,这便是我之前一直规划的,年前我就同私下找谢夫子好好聊了一番,同他说了我的想法,他也是赞同的。” 晏卿尘抿了抿嘴,轻声道:“阿哲,齐王所谋或许不会那么简单,你真的想清楚了?” 文哲笑着点头,用轻松的语气道:“大家别这么丧气,自那次地动之后我便一直在思索,大家在遇到灾祸时多么无助,倘若这边地志能传世,让人们都能熟知晏国各地的实际情况,或许能让许多人免于灾祸,这便是我的初衷。” “阿哲,我支持你。”白芷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你第一次努力争取,并为之奋斗的事情,我想对于你来说一定是特别重要的事,作为朋友我们都会无条件支持你的。” 晏卿尘叹息一声,“我也支持你,但你切记在协助编书期间,千万不要被有心人利用了。” “卿尘,我知道你的顾虑,我会注意的。” 慕白敛虽然还有些埋怨,但还是松口了,“好吧,既然是你心甘情愿的,那我就不多说了,如果你在研修馆受了任何委屈一定要告诉我,我替你出气去。” 文哲笑着点头:“好。” 元宵节后文哲便要长期驻足研修馆了,虽四人约定再一起好好逛一次灯会。 但事与愿违,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这一日,宁王妃拉着两个孩子一起参加庙会,巧遇康王妃带着一双儿女,又被她好一通炫耀儿女双全的幸福,康王妃同康王成婚晚些,一双儿女也比晏卿尘小了四五岁,如今也不过十四五岁,正是张扬个性的时候,鼻孔都要长到天上去了,说好听点是年纪小不太懂事,说不好听那就是目无尊长,得好生教育的。 可恭王妃自年轻时就爱与宁王妃较个高下,如今好不容易占了高地,只盼着多气一气她,如何会出声教训呢,在府外顾着体面宁王妃不好发作,只好回府找宁王撒气了。 “她那一双儿女长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怎么能同我们阿垚相比?不过就是多生了一个女儿。”宁王妃气地叉腰,在屋内走来走去,“要论贴心那更不上阿止了,你说为什么阿止不是个女儿家?那我是不是儿子女儿都有了,还免受罪?” “阿柔,你这是被气糊涂了,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要你管,我就要说,不就是没有女儿吗,你看着吧,元宵节那日我就给你变出个女儿,我就专门拉到康王妃面前去炫耀,告诉她我的儿子女儿比她的不论是样貌还是性格都比她的强上千倍百倍。” 晏泰皱着一张脸,无奈的问:“那你能从哪里淘个女儿出来啊?” 说到这个宁王妃更生气了,她白了一眼晏泰,“这个你就不用管了,那儿凉快上哪呆着去,不要烦我。” 第201章 劝说换装 申时过半,白芷害怕自己磨磨蹭蹭耽误出去的时辰,命碧水打了热水让她洗漱,四个人约定酉时中王府门前集合,如今只剩下一个时辰了。 白芷刚洗漱完,头发还没擦干,宁王妃跟前的春桃就寻了过来,“白少爷,王妃请您这会过去一趟。” “春桃姐姐,你知道柔姨找我有什么事吗?”白芷赶紧套上外衣,披上大氅,将头发胡乱一束便跟着春桃一起去了主院。 春桃低头抿嘴抑制住唇边的笑意后,才缓缓道:“王妃方才又同王爷吵闹了一番,许是心中不愉,想同你说说话吧...” 白芷‘哦’了一声,只顾着快些过去,丝毫没有察觉身边春桃的异样。 到了主屋门外,春桃敲了敲门:“王妃,白少爷请来了。” “好。”宁王妃激动的应了一声,“快些进来吧。” 推开门,白芷便看见宁王妃在软榻上铺了好几套颜色鲜丽,布料精致的衣裙,似乎在挑选今夜逛灯会的服饰,她暗道难道柔姨是让自己替她参考参考的? 宁王妃招呼白止走到她跟前,问:“阿止,你觉得哪个衣裙好看?” 白芷眉头一挑,抬手摸着下巴,开始仔细琢磨起软榻上的衣裙来,但这些都是女装,她自来过这个世界就从未穿过女装...确实不太了解。 只是还有一个疑问,这软塌上的衣裙似乎都太过于娇艳,与平日里宁王妃的穿搭是有些出入了,白芷犹豫片刻,拿起了最左边的那一套红色衣裙,转身询问:“柔姨,您看这件怎么样?” 宁王妃上下打量了一遍,又看了看白止的脸,缓缓摇了摇头:“太艳了,不太适合。” “哦...”白芷将红色衣裙放下,又拿了旁边颜色稍浅一些的衣裙,有一些像橘色,“柔姨,那这件呢?” 这次宁王妃坚定多了,她果断摇了摇头,将白止拉到了一边,自己从衣裙中挑选了一件绛紫色衣裙,裙面上绣有银色花纹和上百只蝴蝶,稍稍转动那些蝴蝶似活了过来一般,翩翩起舞,十分生动。宁王妃将衣裙在白止身上比了比,满意点头:“嗯,就这件了。” 白芷这才品出一丝不对味,“柔姨,您方才是在给我选衣裙?”话说出口时,她心中凉了半截,难道柔姨早已看出了她的身份? “对啊。”宁王妃坦然点头,先是摆摆手让春桃和夏竹先将其他衣裙收起来,再拉着白芷在软榻上坐下,“阿止,你平日里最是贴心了,能不能帮柔姨一个小小的忙?” 原来没有发现啊....白芷顿时放松下来。 当人从一个巨大的危机中解脱出来,心境就会不由得放松警惕,不加思索的走入温柔的陷阱中,就比如白芷潜意识认为宁王妃不会害她,想也不想便说:“好啊,柔姨,您有什么事尽管说。” “太好了。”宁王妃立马喜笑颜开,“哼,我今天就要带着一双儿女去康王妃面前炫耀,气死她。” “一双...儿女?” 儿子是晏卿尘这个毋庸置疑,那这个女儿是....她?白芷一下就从软榻上跳了起来,她说话都结巴了:“柔...柔姨...我是男子,怎能办成...办成女子呢?这...这也..太不像话了吧。”反应过来的白芷,恨不得啪啪打自己两巴掌,怎么就嘴快想也不想的答应了。 宁王妃闻言,整张脸都耷拉了下去,哀怨不已:“阿止,你就忍心柔姨受那康王妃的欺负?前些日子你也在,那康王妃和她那一双儿女,鼻子都长到天上去了,那模样不就是在说我魏怀柔是个独崽母鸡,还霸占着王爷不让宁王府开枝散叶吗?”似乎有些往日的恩怨,她的音调不自觉抬高了几分:“她萧凝霜不过是萧家旁出,从前在萧府受了欺负,自嫁给康王之后便要将先前受的气发泄出来,倘若她要找萧家人那也就罢了,可偏偏面对萧家人她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反倒在我这里逞长嫂威风了。” 林嬷嬷小声提醒道:“王妃,慎言。” “在宁王府内,本王妃都不能畅言了?”宁王妃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又有些埋怨道:“阿止,你是不知道,去年年初,阿垚突然找我询问一件关于‘他朋友’惹了一女子生气,而他朋友又十分在意这位女子,该如何哄回那女子的事情。” “什么?晏哥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朋友呢?”白芷瞪大了双眼。 宁王妃摇摇头,“阿垚的朋友只有你们三个,阿哲我听说他年后就进入了研修院,这一年必定是努力学习,没有其他心思,白敛...他就更不用说了,那心思除了玩就是吃,对女子的事如今还一窍不通,至于阿止你,大部分时候都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你什么状态我清楚的很,那阿垚说的必定就是他自己,那时我开心坏了,差林嬷嬷去打探府内府外是否有阿垚说的那女子。” “是谁?”难怪那段时间,晏卿尘好像脑子抽风了一样,隔三岔五给她送礼物,原来是受了宁王妃的指点。 “我不知道,林嬷嬷说找遍了都没发现那女子是谁..”宁王妃失望的瞥了一眼林嬷嬷,后者低头不敢于其目光对视,“王妃,那女子好像只是出现在小世子的嘴里,这世间仿佛没有出现过一样..”她也无能为力,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翻遍了,愣是没有查出来是谁。 白芷呵呵傻笑了两声,不敢再说话,暗自吐槽晏卿尘竟然也会有失误的时候。 宁王妃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惊呼一声站了起来,“天都黑了,春桃快来带着阿止去换衣裳。”说完,她便抱着衣服一把塞进了白止的怀里,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进入了内间。 白芷见势不妙,只能退而求其次,拉住了宁王妃,“柔姨,那能让我自己换衣服吧...毕竟我是男子,您和春桃姐姐就先在外间等我吧。” 见白芷好不容易不再反抗,宁王妃也就由他去了,同时还不忘嘱咐道:“要是不会换就及时唤春桃。” “好...” 第202章 女装出场 说句实话,这么繁琐的衣裙,白芷第一次穿确实有些费劲,她理了好一会才勉强套上最里面的上衣和内衬。 宁王妃在外面等的有些着急了,时间紧迫,待会阿止出来还要给他进行梳妆,她唤了一声:“阿止,你好了吗?” 白芷此时正在努力系紧围胸的绳子,听见催促声又是一阵手忙脚乱,“马上,马上就好了。” 宁王妃叹息一声,对身侧的春桃使了使眼色,“你去帮阿止吧,他定然不会穿。” 春桃应了一声,快步走进了里间,白芷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背了过去,“春桃姐姐,你怎么进来了,我是男子,你快些出去吧。” “白少爷,不碍事,你这衣衫该遮的都遮住了,替您整理一番,内衬的衣带还需要奴婢帮您系牢。” 白芷低头看了眼胸前,又看了眼还有一半的外衫没有穿上,只能点头,“行吧,那你就帮我理一下吧,这衣裙太复杂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整理。” 宁王妃在外面插了一句:“早就该让春桃进去了。” “柔姨,我这不是害怕损了春桃姐姐的清誉嘛。” 春桃低声笑了笑,“白少爷,您这外衫套反了,您脱下来重新套了一下。” “哦,好。” 白芷背过去脱下了外衫,只剩下一件齐胸内衬,将衣服整理了之后又快速套上了,心惊胆战地让春桃服侍更衣,每当她的手要靠近胸前是都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春桃察觉后也收敛了许多。 忙活了一会,春桃熟练替白芷整理好衣裙,舒了一口气,“白少爷,好了,出去吧。” 宁王妃闻言,出声催促道:“快出来让我看看。” 白芷深呼了一口气,双手紧捏裙摆,低头缓缓走了出去,不自在的说:“柔姨,这女子的衣衫穿着总觉得怪怪的,要不咱们还是不要这样了。” 宁王妃却根本不搭理这句,自顾自的说:“春桃,夏竹,你们看看阿止,我就说他穿这裙子好看吧...”她仿佛没看见白止的扭捏,上前一把拉着他走到了梳妆台前,推着他坐了下去,吩咐道:“夏竹,快给阿止梳妆一番,要与这套银纹绣百蝶度花裙相搭配的妆容和配饰。” “是,王妃。”夏竹手脚麻利地拆掉了白止的发冠,头发立马散落了下来。 即便没有梳妆,铜镜依旧映照出了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宁王妃坐在一旁不住的赞叹,“阿止,你要真是个女子,那盛安城内没有几个的姿色能比得过你。” 白芷听着这夸奖,心情十分复杂,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柔姨,您说笑了。” 宁王妃见白止神色略显尴尬,知他定然是不好意思了,站起身又倚在软榻上,“柔姨不看了,就让夏竹好好替你梳妆吧。” 不知过了多久,白芷都能隐约听见宁王妃均匀地呼吸声,夏竹最后为白止抹上了淡粉色地唇脂,满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笑道:“好了,白少爷您看看还有哪里不满意的,奴婢再替您改改。” 白芷盯着铜镜有些恍惚,这张上妆的脸同她前世有七分相似,竟是有两年没有见到了,如今一见心情莫名有些复杂,她缓缓摇头,“没有需要改的,夏竹你的手太巧了。” 春桃侯在宁王妃身侧,轻声唤道:“王妃,王妃,白少爷梳妆完了。” 话音刚落,门外同时响起了敲门声,“母妃,阿芷是不是在您这啊?我们约定一起去逛灯会,等了她许久都不见她的踪影。” 宁王妃惊醒,缓了缓神,望向小心翼翼提着裙摆缓缓向她走来的白止,一时竟有些恍惚,“白柔?”与年轻时的白柔太像了... “白姨?”白芷疑惑地问:“柔姨,您今日还同白姨约了?” 宁王妃被白止刻意压低地嗓音拉回了现实,她压下心中地惊疑,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白止,又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方才梦见了白柔,阿止,你这一身太好看了。”她又转头问春桃:“我方才好像听见阿垚的声音了。” 春桃点头道:“世子殿下确实在门外,他是来寻白少爷的。” “让他进来吧。” 白芷低着头,听着晏卿尘越来越近的声音,心中不由有些慌乱,他看见自己这一身装扮会怎么想?该不会在宁王妃面前露馅吧...胡思乱想间,晏卿尘的询问声戛然而止。 “母妃,您方才在屋内做什么,怎么....” 晏卿尘的目光直愣愣地看向怯生生站在那里的白芷...四周仿佛都失去了色彩,只剩下她一人站在那里光鲜亮丽,而头上的步摇随着白芷的动作微微晃动,这一晃仿佛让他的心尖都颤了颤,呼吸也在刹那间变得紊乱起来,室内烛火跳动,就仿佛他的心一般,上上下下不得平静,过了好半晌他才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 “阿芷?这....是什么意思?” 白芷苦笑看向宁王妃,“晏哥,柔姨非让我办成这样,这衣裙太过于复杂,裙摆又长,总觉得走路会被绊倒...你要不要同柔姨说一下,让我还回去好不好?” 但此刻的晏卿尘心里眼里只能看见两张涂上唇脂在烛光照耀下亮晶晶粉唇在张合,白芷絮絮叨叨的埋怨没有一句进了耳朵。 宁王妃将晏卿尘的反应看在眼底,心中更是惊疑不已,阿垚...这分明就是看心仪女子的神情,以阿垚的性子,倘若对面的人真是男子装扮的,多半会嫌恶不已,他向来讨厌倌馆里如此做派的男子,即便是自己的好兄弟,不至于是嫌恶的态度,也断然不是如此心驰神往的模样。 阿止..阿芷...白芷! 宁王妃心猛地一跳,她又再次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装扮娇俏可人的‘白止’,心中有了五分成算,或许她日后会有意外之喜,如此想着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大声咳了咳唤醒自己那不争气儿子的心神,“阿垚,不是和白敛还有阿哲约好了出逛灯会?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 第203章 插科打诨 “啊,好。”晏卿尘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失了态,他连忙看向身侧的母妃,见她神色正常,并未起疑,这才松了口气。 “阿芷,走吧。”晏卿尘轻声唤了一句。 白芷知道自己的容貌有几分...不对,很有姿色,但方才晏卿尘的反应也太过于夸张了,完全都看呆了,这可比春桃替她换衣服都要惊吓,好在她见宁王妃只是看着自己露出满意的笑,并没有发现晏卿尘的异样。 “走吧。”木已成舟,哭也没用了,白芷只能提着繁琐的衣裙,慢慢挪着步子跟在晏卿尘身后,走到门边时见宁王妃没有跟上来,她疑惑的问:“柔姨,你不去灯会嘛?”那她换这一身衣服是做什么? 宁王妃笑道:“你先同阿垚去,我随后就到。” “哦....”堂堂王妃应该不至于骗人。 待两人走后,宁王妃唤了声春桃,问:“你方才替阿止换衣裳,可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春桃不明白王妃为何突然要这么问,但还是仔细回忆了一下方才的情形,“白少爷他比较...比较注重男女大防,大多时候都是背对着奴婢,不过奴婢在给白少爷换外衫时瞥见他左肩有一个红色的三角印记,应当是胎记吧...其他的就没有什么异常了。” 宁王妃点了点头,倘若白止身份真的有所隐瞒,但既然能在云鹿书院这样的男子堆里伪装两年,必然做了完全的准备,轻易被人发现异常事必不太可能。 “吩咐申管家,即刻备马车,咱们去慕府。” 林嬷嬷疑惑问道:“王妃,您不去灯会了?” “去,带着白柔一起去。”宁王妃在梳妆台前坐下,吩咐夏竹道:“动作快点,我赶时间。” “是,王妃。” *** 晏卿尘和白芷两人不紧不慢地向王府门口走去,宋席和曹华一时间有些难以面对女装的白止,他们自觉落在后面,距离两人约莫两丈远。 “你今天很...漂亮。”晏卿尘双手在背后搓了搓,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白芷侧头看向他,露出礼貌的假笑,咬牙切齿道:“晏哥,你知不知道刚才你的反应差点让柔姨发现?就算是你觉得我..觉得我好看,也不能直愣愣的盯着我啊!” 晏卿尘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真的有这么明显吗?” 白芷翻了个白眼,晏卿尘一涉及男女之事这脑子就跟打了浆糊似的,还有这么明显吗...你怎么不向全世界宣告,我白芷是个女的?气得她加快了脚步,懒得搭理他。 “唉,阿芷,你走慢点,小心摔了。”晏卿尘追了上去,担忧提醒道。 言出法随。 白芷果然一不小心踩到了拖地的裙摆,脚下一滑直愣愣向右边倒去,好在身后跟上的一双大手稳稳地接住了她,这才避免了一场悲剧发生。 “都说慢点走了,冬日里地面结冰路滑的很,你拉着我走吧。”晏卿尘看着白芷惨白的脸色,心疼的提醒了一句,随后又伸出手臂放在她身侧任由她搀扶。 他又怎会不知阿芷此时正在埋怨自己,只是那一瞬间的惊艳和心动,是如何也止不住的,就好似黑夜中出现了一道光,人们会不自觉地跟着光的方向前行一般。 ‘阿芷..我此生势必护你周全。’晏卿尘在心中暗自发誓。 宁王府门前慕白敛和文哲两人等了许久,终于看见远远有两个人影走了过来,但天黑路灯昏黄看得并不真切,待那两个人影走到门口时,才看清楚他们的具体模样。 慕白敛一下就跳了起来,气愤道:“晏哥,你不讲义气,竟然背着我们和女子同游,阿止呢,阿止在哪里,我要拉着他一起控诉你。” 白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慕白敛吓得往文哲身后缩了缩,他...向来不与女子一般见识。 文哲则是微微歪头,仔细辨认了一下眼前的人,震惊得瞪大了双眼,看了眼神色如常的晏卿尘,又看向一脸无奈的白止,“怎么..怎么是这副打扮?” 白芷无奈摊手,“别提了,还不是柔姨非要拉着我打扮成这样,说要圆了她一儿一女的梦想,让我这次灯会牺牲一下。”她说着气愤地踢了踢裙摆,“这破裙子太碍事了,害的我走路都得小心翼翼才不会摔倒。” 慕白敛听着听着便觉得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他从文哲身后探出头,仔细辨认了一番,惊呼道:“阿止...你是阿止...”他求证似地看向晏卿尘,后者点点头,没好气道“你小点声,阿芷本就因为这事烦闷,你再大声囔囔被其他人听见了,日后在书院她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唔...好,哈哈哈哈哈哈。”慕白敛憋不住笑出了声。 晏卿尘见白芷脸色难看不已,下重手拍了拍慕白敛,“你差不多行了,还去不去逛灯会了。” 文哲轻声宽慰道:“没事,阿止。待会要是遇到熟人,我们就说你是慕白敛的远房表妹,你这身打扮不是熟人根本认不出来。” 白芷脸色这才好一点。 “为什么是我的远房表妹,我爹可没有那样的亲戚。”慕白敛好不容易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但抬头碰上白止哀怨的眼神,他紧咬牙关艰难地背过身去,防止自己又暴笑出声被晏哥和阿哲挤兑。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快上马车吧,时辰不早了。” 晏卿尘一锤定音,四人陆陆续续上了马车,虽然大家都知道白止是假扮的女子,但马车内气氛总是有些奇怪,尤其是慕白敛,他幸灾乐祸的情绪散去之后,便是深深的好奇,他一会扯了扯白止的衣裙,一会用手点了点白止的脸颊,看得晏卿尘拳头都硬了,但被白芷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制止了。 “阿止,这么仔细一看,你扮成女子还挺好看的,我从来没发现你的皮肤竟然这么细腻。”慕白敛仿佛发现了稀奇物一样,“要是你真是我妹妹,嘴甜一点的话,我会考虑对你好一点的。” 白芷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谁稀罕是你妹妹!” 第204章 身世真相 今年盛安城的灯会盛况非凡,宛如一颗被璀璨繁星包裹的明珠,熠熠生辉。西市内更是花灯似海,人流如潮。 没了去年皇后薨逝的忌讳,今年的一盏盏花灯姿态各异,巧夺天工。各商铺联合推出了两盏巨型的龙凤灯,振翅欲飞的凤凰灯,凤尾的翎羽根根分明,仿佛在风中轻轻摇曳,周身火焰状的装饰灯闪烁着金红光芒,恰似浴火重生般绚烂;还有威风凛凛的金龙灯,蜿蜒盘旋于半空之中,龙鳞在灯光的照耀下金光四射,更添几分威严。 不少孩子们从四人面前窜过,他们手中的兔子灯也比去年要精致许多,眼睛被涂了红色的染料,在灯内烛火照耀下,宛如两颗晶莹的红宝石一般。 “今年的花灯真好看。”白芷的心情舒畅了许多,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慕白敛跃跃欲试:“走,咱们又去猜谜赢花灯,今年我也要玩一玩兔子灯。” 文哲调侃道:“你不是说兔子灯是小姑娘才玩的吗?” 慕白敛无所谓的摊手,“阿止都穿了女装,我还有什么顾忌?” “白敛,说话注意分寸,小心被有心人听进去。”晏卿尘下意识看了眼周围。 慕白敛实在不懂他们在忌讳什么,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又催促了一声:“去猜灯谜吗?” 白芷:“先等等吧,柔姨说随后就到了,万一我们进去了她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小辈等长辈天经地义,四人老老实实站在西市入口不远,时不时闲聊两句,说几句逗乐子的话。 ** 马车内,宁王妃握着白柔的手,详细同她说了自己的所有猜测,“我说的不一定对,得你自己亲自去看。” “怀柔,可阿止那孩子我也是见过的,倘若是我的芷儿,为何我一直没有发现?”白柔心神凌乱,累积了十七年的怨念,从未得到任何希望,如今有了消息,她倒是有些不敢相信了。 这十七年白柔的状态,宁王妃自是看在眼里,她叹息一声,温声宽慰:“阿止刚来府上是,我便总觉得他亲切,他同我说过,去云鹿书院是因为来盛安时身上的盘缠所剩无几,为了有口饭吃便报了名,这孩子聪慧一下就被选中了,慢慢地又同阿垚还有白敛他们成为了朋友,但他那时候又瘦又小的定然吃了不少苦,既然进了全是男儿堆的书院里,他定然做了些伪装,要不是今日我硬拉着她梳妆打扮,也是难以发觉她的身份,她简直同你年轻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还有什么遗漏的信息?”白柔不放心问。 宁王妃摇摇头:“年龄,长相,还有身后的胎记都对上了,其他的你看了之后再差慕将军去好好探寻一番便是。”、 “王妃,慕夫人,西市到了。” 林嬷嬷搀扶两位夫人下了马车,白柔刚下马车,就远远看见正在同白敛打闹的白止,激动的捂住了嘴,眼泪哗啦啦地滑落,“是..是我的芷儿...”她踉跄着步子想要过去同女儿相认,但却被宁王妃一把拉住了。 “白柔,你清醒一点,这里是闹市,阿芷现在身份特殊,她还是云鹿书院的学子,咱们要先想办法把她弄出来,你们再找个机会相认。” 白柔靠在宁王妃的肩膀上泣不成声,哭了好一会才慢慢停了下来,宁王妃掏出手帕替她擦干眼泪,“不哭了,孩子找回来是个开心的事,到时你们同阿芷问清楚,顺藤摸瓜找到当年串通乳母的人是谁。” “对,该开心的。”白柔稳了稳心神,神色恢复了正常,“咱们过去吧,别让孩子们等急了。” 两人缓步走了过去,白芷一直注视着西市入口,一眼便看见了两人,“柔姨和白姨一起来了。” “我娘?”慕白敛猛地回头,果真看见了自己嫡亲的娘亲,他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娘,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从来不参加这些活动吗?再说你要是想要来为什么方才不同我一起去宁王府?” 一连串地问题听得白柔头疼,一巴掌拍开了挡在前面地慕白敛,低声训斥道:“都这么大了,在外面还没个正形,你看阿垚和阿哲,他们哪个像你一样?” 慕白敛不服气,“娘,那你看阿止他还穿女装呢,不是更美正形,你怎么不说他?” 白柔皱眉又是‘啪—’的一巴掌,“滚远点,见你就烦。”走到白芷跟前时立马和颜悦色的问:“阿芷,你冷不冷啊,要不要白姨给你拿一件更厚实的大氅?” 白芷前一秒还在暗自吐槽,不亏是亲妈,下手就是舍得,不曾想下一秒就被当事人亲切关怀,一时有些难以适应,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客气推脱说:“不用了,不用了,白姨,我身上这件大氅也很暖和的。” “哦。”白柔眼底有些失落,宁王妃在旁边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别继续站着了,忘了咱们今日是来逛灯会了?走,猜灯谜去,顺道去安国寺祈愿。”萧凝霜那厮,今夜必然会去安国寺祈愿。 晏卿尘大概能猜到自家母妃的心思,他提议说:“母妃,白姨,不如咱们先去安国寺,再晚一些人就更多了。” 宁王妃略有些迟疑,“你们这些孩子不都比较喜欢猜灯谜吗?” “对对,不用顾忌我们这些老的,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白柔一边说一遍偷偷看向白芷,不巧正与她的眼神对上,便立马对她笑了笑。 白芷:? 总觉得柔姨和白姨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是喜欢猜灯谜,但娘你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先去安国寺也不妨事的。”慕白敛难得乖巧一次,还是懂得心疼娘亲的。 文哲点头附和:“没错,先去哪儿都行。” “那阿芷你呢?”白柔期待的问。 “白姨,柔姨,我怎么都行的,穿成这个样子去哪都一样。” 白芷坚持不懈地立着人设,殊不知六人中就有三人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第205章 祈愿红绸 现下已经是戌时过半,安国寺内依旧人头攒动,拥挤不堪。院内各个角落都放满了香烛,灯火通明,视如白昼。往里走不远便是放生池,即便放生池四周约莫有三四百步,但也架不住善男信女的热情,都纷纷买了一堆各色小鱼放生,弄得池内拥挤不堪,或许要不了多久,那池中小鱼便会死去一大片。 六人挤在人群中,晏卿尘、慕白敛和文哲走在最外侧,将‘三位’女子都护在中间,在他们六人外侧又站了宋席和曹华他们一圈护卫和侍女,以免因拥挤走散,或者被推倒以致受伤,那放生池中央原本立着观音坐莲的石像,如今也被人群挡的严严实实。 “还好我们没有买小鱼儿去放生,太吓人了。”慕白敛十分庆幸,不过这环境实在太过于嘈杂,他不得不抬高好几分音量才能确保身边的人听得见。 那百年老树在后院中,还需要从左右两侧穿过大雄宝殿,宝殿前围的人更是不少,安国寺每人每日可以免费请三支香,今日人多请香排队的人都排了成了一条长龙看不见尾巴,故有不少善男信女便从寺外小摊贩手中买了不少香,然后拿到宝殿前上香拜菩萨。 人多香多烟更多,那些烟不断上升,将安国寺笼罩其中,远远看去如同腾云驾雾一般,信徒们要是看见,无不说一声,不愧是安国寺,实乃仙境。 他们六人没有买小鱼儿,更没有买香,此行的目的地就是去后院的百年老树跟前挂上祈愿的红绸,顺着人群从宝殿左侧通道穿过去,挤了好一会,这般冷的天气后背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好不容易走近了后院,又是一条排队长龙。 曹华实在是有些看不过去了,挤到晏卿尘身边请示,“世子,要不要亮出身份,让百姓们先退避让咱们先挂红绸。” 晏卿尘皱着眉正待开口拒绝,隔着两个人的白柔坚坚定拒绝声响起:“不行,礼佛最重要的是心诚,倘若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菩萨如何实现咱们的心愿。” “曹华,退下吧,时辰还早,不急。”晏卿尘吩咐道。 曹华应了一声便退回原位了。 慕白敛突然笑出了声,侧着身子看向自己的三个伙伴,“你们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阿止的那一套菩萨很忙的说法吗?” 宁王妃好奇问,“什么说法?” 白芷赶忙制止慕白敛:“白敛,大家都努力排着队,你说这些不是扫兴嘛。” 人的好奇心就是这样的,越不说就越想知道。 “我也想听听,现在大家都排着队也没事干,不就得聊聊天嘛。”白柔面容温和的看着白芷,“没关系,我和你柔姨听了不会不开心的。” 白芷下意识的看向晏卿尘,后者对他微笑点了点头,她才犹豫开口道:“那我说了,白姨,你和柔姨真的不能生气哦。” 宁王妃眼底尽是好奇:“不生气,不生气。” “我想想,都有些忘了。”白芷思索着去年她到底是如何论断的。 文哲在一旁提醒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啊,对对对。”白芷连连点头,“不是有种说法,天上一日,人间一年,那我们每年的祈愿对于菩萨来说只是一天又过去了,那他们每天睁眼就要面对人间信徒的愿望,日日如此,也会觉得烦闷吧,所以菩萨每天都很忙,他们在天上,不能件件成全众生之祈盼。求财富,努力去干活拼搏就好了,求婚姻美满,那就自己努力去结善缘,合理经营自己的感情,倘若求子求孙,那便是需要照顾好自己或者儿子儿媳的身体,有病治病,无病调养。” 白芷说完,不止是白柔和宁王妃陷入了沉思,连周围的人也忍不住看了过来,但碍于他们身着富贵,四周又有不少护卫,无人敢辩驳。不过她原本就不准备改变别人的想法,各人有各人的信仰,理解并尊重就好,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同行之人。 这一番论断,晏卿尘他们三人早就听过,都觉得有几分道理,但白柔就不一样了,她垂在衣裙中的手微微颤抖着,她的阿芷...这是在外面吃了多少苦,才变得如今这般理所当然的独立,她本该依偎在自己膝下,无忧无虑的生活,被爹娘,还有哥哥宠爱一生的。 宁王妃最先察觉白柔的异常,她紧紧握住白柔的手,多年的情谊又怎么会不知她心中的思虑呢,饶是她听了阿芷这话里话外无不透露着自力更生,自谋生路的意味,心里是一阵阵的发苦,城里娇生惯养的姑娘们哪个不是受了委屈就想要找爹娘。 白芷见她们久久不回应,悄悄扯了扯晏卿尘的衣角,无声的问:坏了,她们是不是生气了? 晏卿尘对她安抚的眨了眨眼,遂开口缓和气氛道:“母妃,白姨,阿芷就是说玩笑话呢,这话听着确实荒谬,您们不要放在心上。” 白芷也连忙附和道:“是啊,我当时就是逗白敛玩呢,他老是爱跟我斗嘴,所以我说这话闹他呢。” “他总是欺负你?他欺负你了,你给白姨说,白姨替你教训他。”白柔先是瞪了一眼慕白敛,而后安抚地拍了拍白芷。 慕白敛叫屈道:“娘,这简直是冤枉,平日里只有我被阿止欺负的最惨。阿止,在菩萨面前骗人可不好。” “白姨,白敛他没有总是欺负我,我们四个人关系好,总是在一起打闹,都很正常。”白芷见白柔较真了,她也不敢再开玩笑,连忙解释。 “那就好。”白柔转过了头去,她害怕自己再多说几句就控制不住情绪,待今日回府后,她一定要同慕风好好商量一番,尽早将阿芷正大光明的接回府住。 ...就不用再受那些苦了。 第206章 车内交谈 排队挂完祈愿红绸,从安国寺出来看了下时辰,已然是亥时中,还差半个时辰便是子时烟花表演了,碍于今日两位长辈精神不济,便就都启程回府了。 宁王妃拉着依依不舍的白柔上了马车,“白柔,阿芷就在盛安城内,哪里也不会去,你现在最紧要的就是回府同慕将军尽快商议此事,我也会同王爷和阿垚商量,尽快想办法让阿芷从云鹿书院脱身。” 马车内只有她们二人,小辈们都不在,白柔先前强筑起的稳定情绪,如今已然溃不成军,她握住宁王妃的手,泪水止不住的流,“怀柔,谢谢你,我这个做娘的一点都不称职,她先前去了好几次慕府,我竟一点都没发觉,她就是我的芷儿..” “阿芷这孩子主意大,平日里无论样貌,声音,还是行为举止都同阿垚他们一般为二,再加上她年岁不大,又有云鹿书院学子的身份托底,谁又能想到这是个女娃娃呢,即便有些疑虑,也不过是认为她是一个个头不高,营养不良的小男娃娃。”宁王妃眼圈发红,鼻头酸涩不已,“你别哭了,弄得我都要哭了,现在孩子不是找回来了嘛,应该开心才是。” “对,孩子找回来了,日后我们慕府定然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阿芷就还继续住王府内,早先我就当她是我的干儿子了,没想到梦想成真到圆了女儿梦。”宁王妃脑中一闪而过自家儿子那痴愣的神情,对白柔的态度更加殷勤了,“你放心,阿芷在王府绝不会受一点委屈。” 白柔拍了拍宁王妃的手,脸上总算是有了一丝笑意,“这个我自是放心的,早听白敛说阿芷只要休假便会被卿尘那孩子接回王府住,她如今的模样也比初见时要好了许多,多谢你啊,怀柔。” “阿芷丫头,嘴又甜想法又多,特别招人喜欢,之后你要享福咯,之后她回慕府之后,我这宁王府也要变得无趣了,你是不知道,以前我就盼望着阿垚他们休沐,带阿芷回府陪我,你说我怎么就没有好命,生一个贴心的女儿?” 宁王妃艳羡的神情和语调,总算逗得白柔心情又宽愉了几分,她白了一眼坐在对面装傻充愣的人,“怀柔,咱们也做了十几年的姐妹了,你那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不傻也不瞎,卿尘那小子和阿芷两人之间的互动,要说他们之间没点情义,你说说你自己信吗?” 宁王妃捂嘴轻笑,“就知道瞒不过你,我先前还以为阿垚是不是哪里有点毛病,这盛安城中那么多姑娘都入不了他的眼,原来是心中早就有了人,还是住在我眼皮子底下的人。”她见对面的人脸色又有些忧虑,连连保证说:“不过你放心,阿垚那小子绝对没有做什么逾矩之事,他的性子虽然前几年确实很混蛋,可后来不都是在人前装的嘛。” “我知道,咱们是姐妹有话我就直说了,两个孩子之间有情,我和慕风不会反对,但阿芷一直没有养在我们身边,即便他们情深意浓,我也要将她放在身边养上三年,待二十岁之后才能放她出阁。”白柔是真的心疼女儿,但倘若宁王府连三年都不能等,哪怕是得罪自己十几年的好姐妹,她也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在王府受委屈。 宁王妃神情严肃了起来,但却并不是生气,而是向白柔郑重表态:“白柔,阿芷找回来不容易,两个孩子感情的事情让他们自己作主,如果真的感情深厚,三年又如何等不起?阿垚如今还没有立业,他也需要立起脊梁骨给阿芷一个依靠,就如同慕风于你,王爷于我一样,我是真心疼阿芷,不会因为阿垚是我的儿子就让她受半点委屈的。” 白柔泪眼婆娑,心间一阵阵暖流划过,她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两个决定,一是嫁给慕风,二是同魏怀柔结交成为闺中密友。 宁王妃送白柔回了慕府后才回宁王府,她回府时,子时三刻的打更声已经过了,晏泰应酬回来得早,屋内一直燃着蜡烛,他背靠在床沿上看书等着宁王妃归来,睡过去惊醒又看一会书,听到宁王妃刻意压低的说话声,以及开门动静之后立马从床上跳了下去,迎接自己的妻子,“阿柔,你总算回来了。” “王爷,你还没睡啊。”宁王妃心中感动有余,但确实也被他吓了一跳。 晏泰一边搓着她有些发亮的手,一边吩咐春桃和夏竹尽快打来热水供王妃洗漱,替她妥帖的安排起内内外外的事情,要是被有心人看见,定要参他一本夫纲不振。 “今日虽是元宵,怎么在外面玩得这般玩,阿柔,你可不比十几年前了,得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晏泰絮絮叨叨地说着。 宁王妃白了他一眼,“本王妃也就偶尔这样,你这就念叨上了,那本王妃让你锻炼锻炼,少喝些酒,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听!王妃说的都是对的,本王今年一定少喝酒,多锻炼。”晏泰殷勤地替宁王妃捏肩,替她松快松快。 “哼,你这话每年都说,我是不信了。”宁王妃摇了摇头,正色道:“先不贫了,我有大事给你说。” 晏泰见她语气严肃,心中一个咯噔,害怕她又要说什么难以完成地要求,但还是听话地挨着她坐下,竖着耳朵认真听到底是什么大事。 “白柔的女儿找到了。” “什么?就是白敛那皮小子的胞妹?”晏泰一声惊呼。 宁王妃抬手就是一掌,“小点声,万一被有心人听见了。” 晏泰摸了摸被打疼的胳膊,虽然压低了音量,但还是惊疑问:“什么时候找到的?是谁?他们怎么发现就是那孩子的?这都十七年了,确定是那孩子没错吗?” 一连串的问题砸得宁王妃有些头晕,她摆了摆手,“你别问了,我慢慢说。” 宁王妃把她知道得一口气全告诉了晏泰,后者先是给她倒了一杯茶,待她喝完之后才缓缓道:“阿垚那臭小子,明日我好好骂一骂他,顺道和他商议一下,怎么万无一失将阿芷弄出书院。” 第207章 往事 白柔昨晚回慕府后原本想要将挤压在心中多年的委屈一吐为快,但想到慕风急躁的性子,要是让他知道了整个慕府都不会安宁,她待慕风上完早朝归来,一家三口用完了早膳,特意支开慕白敛回到自己院中收拾要回书院的物品,然后拉着慕风回到房间内,将昨日的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慕风。 不过,白柔却是想错了,在认女儿这一件事上,慕风要沉得住气许多,他沉声道:“阿止那孩子就算是咱们的芷儿,她现在还在云鹿书院,这一时半会急不得,王妃说得对,我即刻便派人去调查安州的白家村。” “好,那这事咱就先不告诉白敛了,他向来藏不住事。” 慕风握住白柔的手,安抚道:“夫人,莫要慌了神,他们在云鹿书院只有一年的时间了,越是关键时候,咱们越需要小心,当初芷儿的丢失绝不是那乳母自戕信上说的那么简单。”他看向旁边的梁柱,思绪慢慢飘远,“你还记得十七年前陛下最信任的司天台袁监正吗?当初就是他扬言双星并轨,必有灾祸,在那不久城中就传出了双生子不祥的流言,咱们的芷儿不见后,我便在朝堂上同他大闹了一番。” 白柔点头:“记得,当时你还不是大将军,只是我爹身边的副将,为此你还被陛下当场罚了二十军棍在屋内躺了有小半个月,但那个袁监正在你同他大闹一场后便辞官隐退了。” “对,但我后来派人去了袁舒的老宅,那屋中还是一副常年未有人居住的模样,派去的人也问了他老宅周围的村民,都称袁舒根本就没有回去。” “这些你都没有同我说过。” “你那个时候白日里照顾白敛,夜里就躲在屋内偷偷的哭,我便不想再让你伤神了,这些年派出去的人都没有探查到任何消息,我有时候都有些恍惚,咱们到底有没有女儿...”慕风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感受寒风从缝隙中挤了进来,他悄悄擦拭掉了溢出眼角的泪水,然后回头对白柔保证,“夫人,你放心,既然现在咱们已经拿到了线索,我定派人查个水落石出,云鹿书院的事咱们先放一放,还需同王爷好好商量一番。” “嗯,我知道了。”白柔突地又想起一事,道:“昨日我收到爹的来信,说易水城一战虽险胜,但伤亡有些重,北境天寒地冻,粮草和伤药也短缺,年前他就向盛安城快马加鞭传了支援文书,还未收到任何回应,你今日上朝陛下可有说过此事?” “并无。”慕风沉吟了片刻,“陛下近来不知为何头疾犯得愈发严重了,许是一事忘了,待会我进宫求见陛下,去同他说一下此事。” “好。”白柔忧心忡忡点头,“我爹年岁也不小了,这两年去信劝他回盛安,他总是推脱,大哥二哥也是如此。” “岳父...” 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 “爹,娘。”慕白敛的声音响起 慕风咽下宽慰的话,转身走到门边打开了门,问:“找我跟你娘有什么事?” 慕白敛直接忽视了这句问话,走到白柔身边坐下,抱着她的手臂撒娇道:“娘,最近天冷,书院明日就要开学了,我待会就直接去找晏哥,今晚一同去住书院舍房了,过来同你说一声。” 白柔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儿,又难得见到如此乖巧的儿子,轻轻捏了捏他的脸,笑道:“好,记得不要再欺负阿芷了。” 慕白敛瘪嘴,“娘,你真的别信阿止的话,我哪敢欺负他?要是闹得狠了,晏哥的拳头就砸过来了,我才是受气包。” “眼里就只有娘啊,你老子跟你说话都不回一句。”白柔现下心情好,慕风压下心中的怒气,坐下后不满的挤兑了一句。 慕白敛一反常态没有和他闹起来,只松开白柔的手臂,挪到慕风身侧坐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义正言辞说:“老爹,看在最近你教我刀法很用心的份上,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我不在的时候记得照顾好娘。” “小兔崽子,反了天了,还教起你爹来了。”慕风抬手想要拍掉慕白敛的手,被他眼疾手快躲掉了。 慕白敛收起玩笑的态度,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爹娘,站起身走到门边,“爹,娘,我走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望着慕白敛越走越快的背影,慕风忍不住道:“这皮猴子,越大越没规矩了,好在还懂得心疼娘,这次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白柔没有接话,不知为何突然心头直跳,慕风见她脸色不太好,赶忙扶她走到床边躺下,“你别操心阿芷的事了,都交给为夫,先好好休息一下。” “好。” .... 宁王府 辰时过半,碧水还未听见屋内有动静,再过一会便要用早膳了,便敲门唤了一声:“白少爷,您醒了吗?” 过了好一会,屋内人才回话说:“醒了醒了,你先去备热水吧,我这就穿衣起床。” “是,白少爷。” 听着碧水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白芷才又将方才慌忙塞进枕头底下的黄金素戒掏出来看了好几眼才又放回枕头底下。她其实早就醒来了,只是一睁眼便觉得很不真实,直到摸到昨夜晏卿尘送给她的戒指真实存在,便握着戒指陷入了甜蜜蜜的回味中。 昨夜回了王府之后,晏卿尘一直送白芷回到了客院中,在她提起裙摆同晏卿尘道别,转身准备回去休息时,被他一把拉住了。 “阿芷,你先别走,我...有一些话同你说。” 院中只有昏黄的路灯,白芷看不清晏卿尘此时略显不安的神情,更看不到他身后微微发颤的手指,听他声线发紧,只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同她商量,便停下脚步回过身:“晏哥,你说吧。” “我...” 晏卿尘刚开口,碧水的声音突然传出来,“谁在那里?是白少爷回来拉吗?”她脚步声越来越近。 第208章 情定 晏卿尘心中一急,捂住白芷的嘴,抱着她就躲在了院外转角的大树后,他紧紧贴着树干,将白芷护在怀中,温柔的肢体接触让他身体微微紧绷,四目相对,暧昧旖旎的气氛自两人之间升腾起来,他的心跳得厉害。 白芷起初被晏卿尘的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但很快便放松下来,她知道对方绝不会害自己,只是不知为何他突然如此放纵,自知道自己的身份以来,他便很少同自己有这般亲密的举动了,与他四目相对,温热的鼻息迎面扑来,她的心跳如乱了拍子的鼓点,耳边除了碧水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有‘砰砰’的心跳声,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双人混响。 待碧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白芷“呜呜”两声拉回了晏卿尘的思绪,才缓缓松开捂住白芷的手,低声道:“抱歉,阿芷,我...我只是不想被人打扰,有些话我今日一定要同你说。” 白芷缓了缓气息,借着微弱的月光,两人又靠的如此近,她才发觉晏卿尘的神情中带有从未出现过的慌乱和..羞涩。 晏卿尘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起了极大的勇气,试探性的握住了白芷微凉的手,见她没有甩开,下一瞬便收拢双手,将那双小手紧紧裹在自己的大手中。 “阿芷,我..喜欢你。”他的声音很轻,眼睛一瞬不移地注视着眼前人的面容神情,只要他出现一丝反感嫌恶的神情,心中的满腔情意便会瞬间冰冻,不敢再向前一步,好在她只是呆呆地望着晏卿尘,似乎只是被自己突如起来的表白惊到了。 “最初同你相遇时,我便不明白为何对你格外宽容,原本我以为是将你当作同白敛一样的弟弟了,但直到发现你看那种书籍,我的心神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又一度以为自己是断袖,心中煎熬不已,那时我甚至都已经在规划万一我未来想要相伴一生人是男子该如何说服父王和母妃,但好在..我很幸运,阿芷,你是名副其实的女子。每同你相处多一日,我对你的喜欢就多一份,阿芷,我喜欢你,不..我爱你,你愿意接受我吗?” 白芷脑子‘轰’的一声宕机了,只一遍遍闪过晏卿尘同她表白了...表白了,这是她两世第一次被人表白。她看着晏卿尘不断开合的嘴唇,那些真情流露的诉说,只有那带着无尽的眷恋与热忱的声音钻进她的耳中,让她心间翻起波涛汹涌的浪花。 没有听见白芷的回应,晏卿尘突然想起什么,缓缓放开白芷的手,赶忙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将里面一对一大一小黄金素戒倒了出来,“阿芷,你先前说过,在你的家乡定情是需要男女双方带上对戒,而你又喜欢金子,我便差工匠打了这对戒指,如果你不好意思开口,让你不反对我为你戴上戒指的话,我就当你同意我的表白了。” 白芷的目光落在那对戒指上,黄金的光泽在微弱的光线下依旧夺目。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动容,心中泛起的涟漪愈发强烈。晏卿尘微微颤抖着拿起较小的那枚戒指,缓缓靠近白芷的无名指,他的动作轻柔而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就在戒指即将触碰到白芷指尖的瞬间,她却突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晏卿尘的手腕。晏卿尘的心猛地一紧,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与不安,以为白芷要拒绝。 然而,白芷只是面露羞涩,轻声道:“晏哥,应该戴中指。”说罢,她拿起那枚较大的戒指,轻轻牵起晏卿尘的手,将戒指缓缓套入他左手的中指上。 晏卿尘看着手指上的戒指,愣了好一会,随后心中狂喜,脸上也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那笑容中饱含着惊喜与幸福,之后便快速将手中的戒指小心地戴在白芷的手指上,好似害怕她反悔似的。 这一刻月光似乎在见证这一对有情人情定终身一般,越发皎洁,如银纱般披洒在他们身上,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在地上交叠融合。两人相视而笑,晏卿尘再也忍不住将白芷紧紧拥入怀中。 ... 碧水的呼唤声再次响起,打断了白芷的回忆,她赶忙套上外衫下了床,应了一声:“进来吧。” “白少爷,您方才在做什么,我叫了您好几声。” 白芷‘啊’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被抓包的慌乱,“不好意思啊,碧水,我方才在想事情,没听见。” 碧水连连摇头,“白少爷,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见您一直没有回应,担心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放好铜盆,转头看向白止,见他双颊泛红,担忧道:“白少爷,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脸也很红,莫不是昨日回来得太晚着凉了吧。” 白芷用双手捂了捂脸颊,果然有些发烫,都怪晏卿尘...要表白也不提前给人透一下,弄得她现在想起来还是会莫名的紧张害羞,昨晚甚至直至天微亮才慢慢睡过去,没睡多久又害怕昨夜的一切都是假的,又惊醒了过来。 “我没生病,也没发热,可能是昨夜睡太晚了,待会用完早膳后我再回来补一会觉。” “真的没事吗?要不碧水还是去替您请个大夫来看看?” “不用,真的不用。”为了证明自己没事,白芷在原地蹦跶了几下,“你看,我这生龙活虎的,哪里像病了。” 碧水这才放下去请大夫的念头,伺候起他洗漱。 不过白芷经过这么一打岔,原本拥挤在心中的旖旎心思散去了,脸上的红晕便也跟着消散恢复了正常。 “白少爷,早膳快好了,咱们快走吧。” “柔姨,还有...晏哥他们都起了吗?” “我记得那会还没到辰时呢,我远远就看见林嬷嬷唤了世子殿下去主院,他们应当是都起了吧。”碧水一边说一边点头。 白芷‘嗯’了一声,说:“碧水,你先去外面等我吧,我随后就来。” 待碧水出去之后,白芷又将那戒指拿出来放在了自己的荷包内,而后坐在梳妆台前从箱子最底下拿出一个小瓷瓶,用手指沾了些里面的姜黄汁均匀涂在脸上,填补了一些方才不慎蹭掉的地方。 这姜黄汁只要涂在脸上,可以管好几日,用水也洗不掉,但需要定期补,今早她因为心思都放在了昨夜的事情上了,忘了在碧水进来之前补上了,还好碧水没有发觉。 在铜镜中照了照,见肤色都均匀了,白芷这才推开门走了出去,“走吧。” 第209章 得知身份 晏卿尘自昨夜与白芷分别之后,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不真实的飘忽中,但每当抬起手又被中指上的戒指拉回了现实,又忆起阿芷满脸娇羞的模样,他的心仿佛已经发醒完的面团,撑满了整个胸腔,十分满足。 这一夜他脑中时而闪过两年前两人刚碰上时的画面,时而忆起这两年间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时而想起月光下阿芷弯着眼,用微凉的小手托起他的手,缓缓套入戒指的画面,他的手无意识的摩挲着戒指,仿佛只有一直摸着它,才能证明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天色大亮,晏卿尘一夜未眠,在他已经不知道第几次翻身之时,敲门声响起,同时曹华的声音传了进来:“世子,世子,您醒了吗?” 晏卿尘坐了起来,沉声问:“有何事?” “林嬷嬷过来了,说是请您去主院一趟,王爷和王妃有急事同您商议。” 晏卿尘‘嗯’了一声,“备热水,洗漱吧。” 不知是昨夜的兴奋激动的心情还未消散,还是其他什么不知名的原因,晏卿尘即便一夜未眠,现下依旧精神抖擞,情绪甚至比昨日还高昂,在去主院的路上脚步轻快,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路过的侍从侍女一时间都有些不太适应如此...如此开朗?的世子殿下了。 “世子,您今日似乎心情很好?” 府中下人,敢这么直白询问的,也只有申管家和林嬷嬷两人,林嬷嬷跟在小世子的身侧,抬眼就能看见他柔和的面容和微勾的嘴角,压着内心的好奇走了一半路程,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晏卿尘又下意识地摩挲起戒指,反驳道:“是吗?我不是每日都是这样吗?”说话时,依旧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 林嬷嬷:“....”世子殿下开心就好。 曹华和宋席浑身一个激灵,不约而同的又落后了三步,拉开了与主子的距离,晏卿尘平日里什么模样或许他自己不太清楚,但他们二人再清楚不过了,只要是他独处时向来都是面无表情,偶尔一个眼神扫过,都是深沉且带有压迫感的。 倒也不是说世子冷漠、不近人情,根据曹华和宋席多年的经验,这不过是世子最放松的状态,他只是不喜做太多表情,无意识的臭脸和刻意摆臭脸还是有很大的差别,并且世子每次与家人,还有朋友在一起时,也会笑会闹。 所以他们并不怕摆臭脸的世子殿下,但却有些害怕今日的世子,实在是太过于反常。 ...莫不是昨夜中邪了? 沉浸在幸福中的晏卿尘并不知道自己的两位跟班,在心中嘀咕了他一路,他轻咳了一声,敲了敲门,“母妃,父王,我进来了?” 还没听见里面应声,门就打开了,宁王妃站在门后一把将他拉了进去,然后将其他一干人等关在了门外。 “母妃,什么事这么着急?”晏卿尘一脸莫名。 宁王妃回到晏泰身边坐下,晏卿尘也想走过去,被她叫住了:“你就站在那,我和你父王有话要问你。” “阿柔,实际上也不算阿垚的错,还是坐下来慢慢说吧。”晏泰说完见她并未反驳,便对晏卿尘使了使眼色,让他过来坐下。 “阿芷是个姑娘,对吧。” 待晏卿尘屁股刚与凳子结合,宁王妃就炸出了一个惊雷,他顿时觉得这个凳子十分烫,一时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不...” “想好再回答。”晏泰提醒道。 眼前的母妃面容严肃,方才的话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十分坚定,晏卿尘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这般肯定的,但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没错,母妃...您是如何得知的?” “你知道我们今日为何寻你来吗?”宁王妃不答反问。 晏卿尘先是摇了摇头,而后连忙替白芷解释说:“总归是因为阿芷的事,不过母妃,她并不是有意隐瞒身份的,只是她如今是云鹿书院的学子...”后面的话不用说,在座的其他两位自然能听出弦外之音。 “我就说孩子像我,对心仪的女子都这般维护。”晏泰突然的一句插科打诨,打破原先凝重的氛围,宁王妃不满的剜了他一眼,后者笑了笑,说:“孩子们心是好的,我相信阿垚已经在想解决办法了。” 晏卿尘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了,他突地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倒了杯茶一饮而尽,“父王...母妃..你们..你们怎么知道我心仪阿芷...” “你那眼珠子都要黏在人家身上了,你母妃我又不瞎。”宁王妃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 “有..有这么明显吗?”晏卿尘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母妃知你初次有了喜欢的姑娘,心中欢喜,但你要是想保护阿芷,在她还未从云鹿书院彻底解脱出来之前,最好收敛一些。” “母妃,儿子知道错了。”晏卿尘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这事先翻篇。”宁王妃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缓抬手接过茶,轻抿了一口,“阿芷,原名乃是慕白芷,是你白姨丢失多年的小女儿,白敛的双生妹妹。” “什么?”晏卿尘震惊地一时不知如何言语,求证似的看向旁边一言不发的父王,直到他也缓缓点头,脑中无数疑问闪过,但最后只艰难的挤出几个字:“如何确定?” “阿芷那孩子平日里惯会伪装,要不是昨日我哄着她换上女装,又涂上了脂粉,我又怎么会发现?她与你白姨年轻时的模样就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虽不是全然相似,但也就八九成了,我与你白姨少年在盛安相识,十多年的情谊,她的模样我再熟悉不过了。”宁王妃又喝了一口水润嗓,继续道:“昨日你白姨也是我硬拉着去西市逛灯会的,目的就是为了确认阿芷的真实身份,无论是样貌、年龄还是身上的印记都与阿芷吻合,怎会有假?” 第210章 后悔 晏泰紧接着说:“不过认亲一事还需从长计议,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想办法将阿芷安全从云鹿书院脱离出来。” “可想要让云鹿书院凭空少一个人,也不容易吧...”宁王妃面露忧色。 过了好一会,晏卿尘才完全找回声音,他缓缓道:“其实,这个事情我一早就已经想好了。” 晏泰问:“如何做?” “假死脱身。城西十里外是乱葬岗,身份不明的人去世之后没人收殓都会被葬在那里,里面必定有与阿芷身形相似的尸体,寻到之后便找一天夜里偷偷与阿芷进行调换,一把火烧了舍房,因阿芷在盛安城内并无亲眷,即便去世了也不会有人去找书院麻烦,为了降低影响,书院势必会以意外起火为由结案,到时白止这个人再也不存在了,慕白芷就可以出现了。” 宁王妃:“可云鹿书院毕竟是陛下钦点的试点书院,这死了一个人,万一追查怎么办?” 晏卿尘:“即便是下令刑部追查,尸体已经被烧毁了,而我们的人也会伪装成意外起火的模样,查不出什么东西,不久也就结案了,只是阿芷需要在府内多躲一些时日,等风头过去之后再以女装示人即刻。” 晏泰点头,皱眉提出另外一个疑问:“这个办法可行,但相邻两间舍房内的学子该如何安置?” “相邻两间舍房,其中一间没人平日里我去书院住,就让曹华和宋席住隔壁照料,另外一间原本是有人的,但半年前我故意寻了个理由,把人赶走了...现在也是没人了。” 在一年前知道白芷的身份后,晏卿尘就已经开始筹谋此事了,一蹴而就不可取,那就温水煮青蛙,隔壁两个人胆小怕事,见到他从来都是躲着走,他隔三岔五挑几个小问题对他们恶言相向,半年下来他们不堪重负终于向书院申请换了舍房,自此两边都无其他学子居住了。 宁王妃见自家儿子略显得意的神情,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么说你至少半年前就知道了阿芷的真实身份,还与她同住舍房内?” “母妃,我发誓从来都是恪守礼数,从未逾矩。而且我过去也能震慑书院其他人,这样阿芷就不会被其他人发现了。”晏卿尘连忙解释。 “哼,反正到时要是慕将军知道了,我和你父王是帮不了你,你自己受着吧。” 既然都说开了,晏卿尘索性将昨晚的事也同他们说了,“我同阿芷已然定情,倘若慕将军日后要发落于我,那我也自会受着,不会有半点推脱。” 宁王妃和晏泰原本还沉浸在震惊的情绪中,听他如此表态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但总归对于自己未来儿媳妇这个人选很满意。 “阿芷那边咱们就先不要说了,待白柔和慕将军他们做好准备之后,由他们亲口向阿芷解释吧。”宁王妃说完又不放心叮嘱了几句让爷俩不要说漏嘴之类的话。 ... 白芷神色如常的前来用早膳,在与晏卿尘不经意对上眼神时,又下意识羞涩的躲开. 两人之间的互动被晏泰和宁王妃尽收眼底,不得不说这种青涩的情绪表达,若有似无的勾起了两人对年少时的回忆,想当初他们情定之初,也是这般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每一次见面心中都似有小鹿乱撞一般,想要靠近却又害怕唐突。 用完早膳后,宁王妃又惯常拉着白芷聊了好一会,问她物件可准备齐全,银钱可缺,而后不由分说给她塞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这钱砸的白芷脑袋晕乎乎的,她强忍住收下钱的欲望,连连推脱不要。 说实话这么巨大的诱惑,拒绝它,对于白芷来说实在是折磨。 晏卿尘知道她爱钱,就在两人推脱的白热化之时,他伸手将那张银票拿了过去,不由分说塞在了她的荷包里,“母妃给你的银子你就收着吧,你要不收她能难过一整天,这样我父王一整天都不好过了。” 白芷心中暗喜,面上却是一脸为难,“那好吧...多谢柔姨。” 明事理的模样让宁王妃更是一阵阵心疼,心想日后阿芷要是恢复女儿身,定要日日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完全忘了白芷还有一个正牌娘亲在等着宠爱她。 又说了好一会,宁王妃才依依不舍的放两人离开去收拾回书院的物件,白芷身怀巨款只觉腰间荷包十分沉重,她摘下荷包不放心的塞进胸前的衣服里,以免掉了。 “阿芷,不用这般紧张,即便掉了我再给你就是。”晏卿尘轻笑。 白芷不放心的捂住胸前的荷包,“那不一样,如果掉了你再给我一百两,那我就会想原本我该拥有两百两..”看在他方才那么有眼力见的将银票直接塞在她荷包的份上,这次就不计较他嘲笑的态度了。 “那我再给你两百两?这是不是就补回了先前的损失?” “这不是给不给的问题...”白芷抬眼准备跟他争辩,不料却对上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知道他这是在故意逗弄自己,于是破罐子破摔伸手摊在他面前,“你光会说,两百两银子呢?给我吧。” 晏卿尘被她如此坦然要钱的态度弄得一愣,一半窘迫一半欢喜,窘迫是因为他现在身上没带那么多银钱,欢喜是阿芷对待他如此自然随意的态度,显然是已经将他当作自己人了。 “我现在身上也没有,回书院时我给你..” “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白芷故意奚落了一句就跑远了,徒留晏卿尘在风中凌乱,想追上去问她脑子里这些话都是哪看的,又想起她先前看的那些话本子便停下了追上去的脚步,转身回自己的院落中拿银票给她送去。 整整四百两塞到白芷的手中时,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钱都是给我的?” 晏卿尘扬起下巴点点头,“加上母妃给你的,给你凑够五百两了,够不够?” 白芷连连点头。 够!太够了! 白芷现在有些后悔,她要是知道与晏卿尘谈恋爱就能实现财富自由,那她还藏着掖着干什么? 第211章 说笑 回书院的马车上,白芷抱着自己的小金库数了一遍又一遍,嘴角都要翘上了天,察觉到晏卿尘的视线,她警惕的将木盒抱在怀中,“你不会要回去吧?” 白芷这般财迷的模样,晏卿尘是又好气又好笑,抬手轻轻弹了弹她的脑门,“放心吧,给你了就是你的了,随你怎么用,不够了在同我要便是。” “一天花一百两也行?”白芷试探问。 “行,我有不少私产够你花了,不过...”晏卿尘说了一半,便停下来看着她笑了笑。 白芷歪头:“不过什么?” “不过你这大半时间都在书院内,你难道想要每日用一百两贿赂夫子让你不用上课吗?” 白芷垮下脸,原本因为银钱冲淡了的重返书院的悲痛又卷土重来,瞬间觉得手中的银票都不香了,她生无可恋的靠在马车壁上,“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快了,预计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吧。”晏卿尘牵起白芷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柔软的触感充斥着心尖,握住了一辈子就不放开了。 白芷如垂死病中惊坐起一般,猛地凑过去,眨巴着双眼,满脸真诚:“真的?”她真的不用继续再早六晚十的苦逼读书生涯了? 晏卿尘以为白芷没坐稳要摔倒,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抬手准备接住她,结果人家无比准确的在距离他只有一拳距离的地方止住了身形,他的心如同骑马一般被颠得上上下下。 “真的,我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你假死脱身一事了,趁着现下还需火盆取暖,到时在舍房内伪造失火假象,你便可以脱身了。”他叹了口气,抬起的手顺便帮白芷理了理凌乱的发带才缓缓收了回去,“至于假死的尸身我会派人去乱葬岗寻一具与你身形相似的,如此掩人耳目了。” 白芷开心地一把抱住晏卿尘,“晏哥,你太棒了,有你就是我的福气。”下一瞬,也不给对方任何反应时间,又立马松开继续欢快抱着自己的小金库数着银钱,嘴里还嘟嘟囔囔的似乎规划每一笔钱该如何使用。 对于晏卿尘而言,白芷的举止无疑是热烈而温暖的,但又如疾风骤雨般忽而至又忽而撤离,只是还来不及回味而已,他悄悄抬手按了按不争气的心脏,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自己选的人,只不过是偶尔会冒出奇怪的想法,思绪和行为偶尔有些跳脱而已... ... 第二日天才微亮,久违的公鸡打鸣准时响起,白芷企图用枕头蒙住头来隔绝,奈何那声音既具有穿透力,她披散着头发充满怨念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隔着屏风唤了一声晏哥,听到对面略带沙哑的一声嗯后,说:“我假死的那个晚上,能不能把这打鸣鸡也杀了,拿回王府炖着吃。” “你是认真的,还是在说笑呢?”晏卿尘刚睡醒,脑子还有些不太清醒。 白芷非常肯定道:“我是认真的,这打鸣的公鸡,我记恨它很久了。” “不过就是一只打鸣的公鸡而已,就算没有它,书院也会找下一只。” “晏哥,你说过会对我好的,连这么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我,你果然就是说说而已,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过了好半晌,屏风后面才传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缓缓问:“真的要杀吗?” “真的。” “好。” “晏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好了,起床吧...” 白芷也不知道一大早自己在作个什么劲,但好像谈恋爱都是这样?杀不杀鸡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要端正。 去学堂上早课的路上,趁着天暗,周围又没有什么人,白芷轻轻扯了扯晏卿尘的衣袖,又握了握他的大手,旋即又立马松开,笑着说:“晏哥,方才我同你说笑呢,我心善,就放了那只鸡吧。” 两人肩并着肩,衣袖相连,不分彼此,晏卿尘的右手准确抓住了那只撤退的手,紧紧握住,轻声说:“我知道。” 白芷紧张地扫了一眼周围,“这还在书院内,被人看见就糟了。”一边说一边向外抽着自己地手,在她快要急眼地时候,身侧的人突然放开了她,并大跨一步,躬身行礼道:“见过谢夫子。” “见过谢夫子。”白芷有些慌乱,慢了半拍。 谢观满意点头,“卿尘愈发稳重了,不错,你们快去学堂吧。” 白芷向后张望,见谢观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好奇问:“方才是转角,你怎么知道谢夫子来了?” 晏卿尘得意一笑,故意逗弄白芷,“我猜的。” “我不信,那你怎么不猜是李夫子?”白芷撇嘴,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那你猜猜看?” “我不猜,爱说不说..”白芷哼了一声,加快了脚步仿佛要与他拉开距离。 怎么还急眼了呢。 晏卿尘赶忙追了上去,解释道:“我说,我说...你慢点走。” 白芷计谋得逞偷笑了下,随即慢下脚步,面无表情的看向晏卿尘,说:“说吧。” “这谢夫子性子稍急,他走路的步频相对较快,但走路抬脚幅度却较小,鞋地板总是蹭地,又显得比较拖沓,就会发出较快的磨蹭声音,整个书院只有谢夫子一人是这样。” “书院这么多人,也可能是其他学子呢?” “哪个早起的学子能有谢夫子那般的精神气,急切地赶去学堂上早课?”晏卿尘随便指了指向甲堂走去的学子,说:“即便是学业不错的甲堂学子们,走路都是不紧不慢地,除非时间时间,大家都开始赶路了。” 白芷双臂环抱在胸前,抬起右手摸着下巴,审视地看着晏卿尘,后者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白芷摇头,啧啧称奇道:“晏哥,我觉得你也有去刑部探案的天赋。” “这不过是练武之人对身边环境基本的探查而已,探案还是让阿哲来吧。”晏卿尘耸肩。 “说起来,也有几天没见白敛和阿哲了,阿哲是有些日子见不到了,但我猜待会去学堂见到白敛,他肯定又会找你诉苦了。” 第212章 失踪 两人进入学堂内后发现慕白敛并没有来。 “第一天又迟到了,确实是白敛的风格。”白芷翻开书本,冲晏卿尘幸灾乐祸说:“白敛好不容易上次学年末测验全部都是丙等以上,谢夫子还夸了他来着,看来今天他又要被臭骂一顿了。” 晏卿尘有时也觉得挺神奇,白敛和白芷两人面容各有特点,但这性格却如出一辙,血浓于水确实不错,思及此他只是侧头对白芷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但是...白芷想错了,整堂早课结束慕白敛都没有来,用早膳时,两人探讨了一番,慕白敛是不是昨日又惹慕将军生气了,或者见今日迟到了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睡好了再过来。 然而,直至下午谢观过来上最后一堂课,他皱眉问:“慕白敛跑哪去了?”等了几息时间,见没人回应,他看向白止和晏卿尘,“你二人可知慕白敛去处?” 晏卿尘直截了当摇头,未置一词。白芷也想跟着他闷声摇头,但不小心抬头对上了谢观不赞同的眼神,罪恶感油然而生,她抿了抿嘴, 犹豫地说:“我们确实不知道,他这次真没同我们说。” 谢观只能无奈地摆了摆手,“罢了,下学之后再说。” 一堂课在学子们聚精会神,害怕谢观随时点名抽查的紧张情绪中很快就度过了,谢观也在布置完课业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学堂,他这般行色匆匆多半是要去慕府兴师问罪。 白芷总觉得就算是没有慕白敛,谢夫子与慕将军也十分不对付,她好奇问:“晏哥,你说这谢夫子是不是同慕将军有什么恩怨?” “恩怨我不清楚,但是听我父王说,他们两人年轻的时候因为政见不合当朝打过架,最后都被陛下打了二十军棍,自那以后两人更不对付了。”晏卿尘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旷课一日,谢夫子去慕府抓人,白敛要是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明日得一瘸一拐来书院了。” 白芷‘咦’了一声,脸皱成一团,“这小子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此时两人都还以为慕白敛是躲在慕府内故意旷课,戌时过半,宁王府、慕府都派了人去云鹿书院,他们才知道慕白敛不见了。 而在研修院的文哲也收到了消息,与同僚知会了一声便从马厩牵出一匹马赶往慕府,而书院内的晏卿尘和白芷两人此时也坐着马车向慕府赶去。 晏卿尘和白芷到达慕府时,慕风正面色阴沉坐在主位上,白柔坐在他旁边身子不住往外张望,像是在等什么人,文哲则是站在她旁边面容尽是担忧,见到晏卿尘和白芷赶到两人赶忙迎了上去。 “你们知道白敛那孩子去哪了吗?”白柔拉着白芷手臂,焦急询问。 白芷摇摇头,“自前日夜里我们分别之后,他就再也没来找我和晏哥了。” 白柔顿时腿有些发软,好在白芷及时撑住了她,并将她扶到了椅子上,安抚道:“白姨,您先别着急,白敛他肯定不会有事的,说不定他就是贪玩,明天就回来了。” “昨日上午,他还特意同我和慕风说要去找你们一同回书院,往日里都是这般,从未出过任何岔子,到现下他已经不见了近两天一夜了...”白柔原本憋着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她紧紧握着白芷的手,仿佛身边这个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也会随时不见一样。 白芷求助地看向晏卿尘,后者只是眉头紧皱地摇摇头,说:“父王已命王府的暗卫协助中军将士调查,一有消息便会立刻回禀。” 慕风冷哼一声,“两天一夜...臭小子有能耐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他。”他拳头紧握,揍人的心思已经抑制不住了。 “将军,属下派人去了少爷常去的酒馆并没有找到。”一名身着甲胄的士兵快步走进屋内回禀。 慕风听完脸色又下沉了一分,但他并未多说只摆了摆手示意那士兵退下。 紧接着又有一名士兵快步进来回禀:“将军,城防营的人回禀说昨日确实见了少爷从启夏门出了城,之后就再也没有进城。” 慕风怒拍桌案,“小兔崽子跑出城没有去书院还能去哪,查,派人继续给我查。” 那名士兵躬身行礼,“是,将军属下这就派人去查。” 不知为何,白芷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张了张嘴,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文哲转头恰好看见白芷为难的神色,出声询问:“阿止,你是想到了什么吗?” 屋内众人都向白芷看了过去,尤其是对上慕风那双带有压迫感的眼睛,虽然他下一瞬目光柔和了许多,她顿时压力更甚,晏卿尘走过去站在她身侧,柔声安抚:“没事的,慕叔和白姨只是紧张白敛出事,你要是想到什么尽管说。” “我没有害怕,就是不知道这个想法对不对。”白芷犹豫地说,“你们还记得年前北境与狄国发生了冲突,战报传回盛安城之后,白敛那段时间变得沉默了许多,慕将军那之后白敛也每日找您练刀对吧,我怀疑他是不是偷偷跑到北境去了。” 虽然白芷对原文的记忆已经淡了许多,但书中关于慕白敛和晏卿尘两人的片段,还牢牢地刻在她脑中,原本她以为自安子谦死后就已经跳出了既定的轨道,直到年前北境那次冲突爆发,让白芷又不得不心生警惕。 如果投军的事件必然发生,那慕白敛和晏卿尘两人的结局... 白芷不敢想,她无数次在心中祈祷不要按照原定轨迹进行。 慕风听完,似乎想到什么神色大变,他转头询问白柔:“夫人,那小子莫不是偷看了岳父寄来的信件?” “拿信件我原本放在梳妆台上..”白柔声音有些哽咽,脸色更是惨白,“这两日好像不见了,我以为是妙玉替我收起来了。” 妙玉连忙回道:“夫人,那封信奴婢并未动过。” “来人,派一队人把去北境的每一条路仔细搜查。” 第213章 去向 如果慕白敛挑其他时候偷跑出去,慕风都不会如此焦急,再过五日便是三年一次的春猎了,介时除了皇室皇子以外,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及其十六岁以上的子弟们都需参加,到时倘若走路风声被陛下知道了,一是云鹿书院私自弃学的事不好交代,二是他手握中军军权,而岳父又是北军统帅,势必会引起猜忌。 “再过五日便是春猎了,卿尘,宁王可有交代今年的制式?”慕风一口气拥堵在心间,只能叹气。 “慕叔,父王并未特意提起春猎,想来今年的春猎会与往年一般无二。”晏卿尘见他脸色并未好转,思忖了片刻,说:“其实从去年开始陛下的身体就大不如从前了,我有两次进宫都没见到陛下,王公公说陛下头疾愈发严重了,我想今年或许会由太子殿下,那慕叔您交名单之际便推脱白敛身体不适即可,如倘若依旧是陛下您就照常递送名单上去,介时围场内人员杂乱,他们也不能一一排查,狩猎时我们分出一部分猎物记在白敛名下即可。” 晏卿尘说的这些慕风只要稍加思索便能想出,他就是最近接二连三出了太多事,脑中思绪一下乱了,如今被子侄点醒,他心中也镇定了许多,“便如此吧。” 府外子时三刻的打更声响起,夜已过半,虽为期三日的开放宵禁时限还未过,但无论是回书院还是去研修院都需花费不少时间,况且现在白敛还没有下落,他们三人也放心不下来,晏卿尘便同曹华交代了明日一早替他和阿芷回书院向谢夫子告假。 文哲:“我刚进研修院不太好告假,不过现下已晚,同僚应当早已睡下了,我明日一早再去上工也不碍事。” *** 第二日一早,文哲正准备骑马返回研修院,正巧与慕将军派出去的中军将士打了个照面,他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交给了门卫,便跟着那将士一同进了慕府。 现下天还未全亮,慕风和白柔都还未起,那将士敲了敲房门,沉声唤道:“将军,末将杨焕有事禀告。” 话音刚落,慕风的声音便传了出来:“稍等片刻。” 只几息时间,慕风便披着外衣打开了房门,让杨焕和文哲进了外间,他转身在屋中圆桌上坐下,问:“杨焕,可是有白敛的消息了?” 杨焕拱手行礼,“回将军,昨夜派人兵分四路将所有去北境的路都摸了一遍,在通向太岳山方向往北三十里的驿站中,驿卒称见过少爷,他将马车抵押给了驿站,换取了不少物资,又买了一匹马继续向北去了。” 慕白敛此行目的显而易见,直奔北境去了。 慕风敲了敲桌面,吩咐道:“调其他三路人员全部去往太岳山方向,务必要将慕白敛那小子给我抓回来。” “是,将军。”杨焕应了一声转身就准备走,被慕风又叫住了,“等等,杨焕,你也亲自去,那小子的身手已经不下于我,其他人奈何不了他的。” “是,将军,末将一定尽快将慕少爷带回来。” 慕风点头应了一声。 文哲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压在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大半,他拱手向慕风辞行之后便也快步离开了。 白柔在里间听得一清二楚,待人都走后,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白敛那孩子平日里看着没心没肺的,仿佛什么事情都不在意一样,让你我没了警惕,这一下我算是明白了,他实际上主意大着呢,能一声不吭得独自跑去北境,怕是早就已经规划好了,你且等着吧,那杨焕不一定能将他抓回来。” “夫人,你昨日哭得这眼皮可还肿着呢,今日我怎么听你意思像是追不回来也不着急了?”慕风关上门,脱了外衣又回到白柔身侧躺了下去。 白柔闻言抬手摸了摸微微发胀的眼睛,“那不然还要把眼睛哭瞎不成,就算追不回来,白敛去的是北军,阿爹和哥哥们自会照应他的,我想明白了,咱们是将门世家,要是孩子没点血性那才说不过去。” 慕风被她这么一说,心中的郁气消散了一大半,“夫人说得也是,但我得先说明,如果杨焕将他抓了回来,他的腿不断难以消除我心中的气,你不许阻拦。如果抓不住,那就必须在北境闯出点名堂来,要是让我丢了面子,他的腿还是得断。” 仿佛慕白敛那条腿是长在慕风身上,或站立不动让他打一样,白柔瞪了他一眼,懒得再搭理,转身背了过去,一这晚上没睡好,脑袋昏昏沉沉,趁还有些时辰再补补觉。 用完早膳,慕风同晏卿尘和白芷同步了这个消息,让他们二人放宽心,晚些时候回书院继续上课便是。 晏卿尘点了点头,“北军是白老将军的地盘,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倘若杨副将抓不回白敛,那您和白姨就与白老将军写封信,告知一下情况,依我对白敛的了解,他应当不会用真名。” 白芷深感认同,附和道:“要是白敛,还真有这种可能。” “行,就这么办。”说实话,慕风还真没想过这一茬,还是年轻人的脑子好使,他正准备夸赞晏卿尘两句,不巧对上了白芷亮晶晶的双眼,心中一软,这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啊...原来早就出现在他们身边了。 慕风改了口风,对晏卿尘道:“你随我去一趟书房,我有事同你商议。” 晏卿尘心中了然,安抚地看了一眼白芷,便起身跟着慕风去了书房。 屋内只剩下白柔和白芷两人,难得地母女独处机会,但一时间白柔又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她才缓缓开口问:“我听怀柔说过,你家住在安州的白家村,距离盛安城很远...你独自一人来盛安城是因为在家中过得不好吗?” 白芷以为又是长辈的无聊问询时刻,她随意的点了点头,只简单说了一下原主的遭遇,她没有经历过没办法替原主表达其间感受,就如同她刚到这个世界时的无助与被欺凌时的恐慌一般,没有经历过的人难以感同身受。 白芷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来到原主身上,有时她也在想,两人容貌这般相似,或许前世今生有渊源也不一定。 第214章 山匪拦路 即便已经在别处听了一遍,如今听白芷亲口述说,白柔心中依旧抑制不住地一阵一阵的抽痛,她的女儿本该及万千宠爱于一身,无忧无虑的生活在他们膝下,她想即刻便与眼前的孩子认亲,嘴张了张还是忍住了冲动。 白芷见她脸色有些苍白,以为她还是在担忧慕白敛,“白姨,白敛这次做得确实不对,但是您也别太忧心了,以他的身手就算遇到五个十个山匪,也能轻松应付的。” 白柔只附和点头,不再说话,怕自己再出声便忍不住与她相认。 这时晏卿尘和慕风回来了,慕风心情明显舒畅了许多,他同晏卿尘和白芷说:“你们就先回书院吧,有了白敛的消息我会派人告知你们的。” 两人向慕风和白柔辞行后,便快步离开了慕府。 ... 而此时,正骑马赶路的慕白敛,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浑身抖了抖,“这时候他们应该发现我不见了吧,这会肯定在骂我。”刚说完,他察觉不对劲勒紧缰绳,紧急让马停了下来,与那拦路绳只有一掌的距离了。 “是谁,出来。”慕白敛一声高喝,四处张望警惕敌情。 五个山匪从树上一跃而下,瞬间截断了慕白敛的去路,为首者满脸横肉,目光凶狠,“呔!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否则刀下无情!”说罢,扬了扬手中明晃晃的大刀,其余四名山匪也跟着呐喊,声势颇大。 慕白敛不紧不慢地下了马,牵着它走到不远处地树边将它拴好,又摸了摸马脖子以做安抚,“马儿别怕,不过是几个小喽啰而已。” “呸,你说谁是小喽啰,劝你识相点快点交出钱财。” “你们知道北境正与狄国交战吗?”慕白敛拿下了挂在马背上的刀,说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那为首的山匪暴躁地往旁边啐了一口唾沫,骂道:“奶奶的,这人就是个傻子,兄弟们上。” 几个山匪一拥而上,气势汹汹。慕白敛却不慌不忙,轻轻一抖手中长刀,瞬间冲入山匪群中,长刀挥舞,寒光闪烁。那些山匪手上是有些功夫,对付寻常百姓那是绰绰有余,但今日他们对上的是慕白敛,那可是被慕风十年如一日的追打,他使出的每一招都蕴含着强劲的力道和精准的控制,不出几息功夫,山匪们手中的刀就被慕白敛一一击落,一个个躺在地上哀嚎。 慕白敛站在那为首的山匪跟前,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脸,“看你这一身横肉,想必也没少抢人,小爷今日就为民除害了。” “别杀俺,别杀俺。”那为首的山匪惊恐地双眼圆瞪,脸上地横肉因害怕而剧烈的抖动,“爷,您饶了俺吧,我家里上有六十岁老母..” 不待他继续,慕白敛抢着说:“下有五岁稚童需要养活..我说你们这些山匪能换句话吗?”说罢,抬刀指向右后方,他并没有看过去,而是盯着那为首的山匪一字一句的说:“老实待着别动,动一下我便砍一刀。” 一会功夫,慕白敛让五人跪成了一排,并卸下了他们方才用来拦截马匹的绳索,将他们挨个捆了起来。 “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小爷问你们,为何要做山匪啊?”慕白敛亮着刀在五人眼前晃动。 五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得慕白敛都有些不耐烦了,他拿起刀作势要向那为首的山匪砍去,就在刀快要碰到脖子时,那山匪惊呼:“别杀俺,俺说,我什么都说。” 慕白敛挑眉,一气呵成收刀,“说吧。” “俺们兄弟五人原本是太岳山上的猎人,一年前山中突然来了一群蛮狠不讲理的黑衣人,他们圈了山,不让外人靠近,但凡靠近就将人打成重伤丢在山外,我们兄弟没了活路,这才北上盘踞在此劫道。” “当地官府不管吗?” “太岳山地势险峻,寻常百姓不会过来,只我们这些猎人会进山猎些奇珍,运气好便能获得一整张皮子,日子也算过得去。” “你们都可有家室?” 最右边的山匪开口说:“俺...俺有一个五十岁的老爹,在家中种地。” 接着中间的山匪说:“俺家有媳妇儿,孩子已经六岁了。” 其他人没有说话,慕白敛提着刀问他们,“你们呢?” 那为首的山匪脸上露出窘迫之色,“俺们仨都是孤家寡人..没捞到媳妇儿。” “去去去,谁问你这个。”慕白敛一脸嫌弃,挠了挠头思索片刻之后说:“你们两个有家室的,小爷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被小爷狠狠揍一顿,日后不允许再劫道了,小爷放你们回去照顾家人,第二是跟我小爷一起去北境投军。” “那我们呢?”那为首的山匪期待地问。 慕白敛勾唇邪笑,“你们没得选,一律被小爷绑着去投军。” “投军有什么好处吗?”最右边那山匪问。 慕白敛微微扬起下巴,说道:“投军自是好处多多。且不说能得一份正当营生,每月皆有军饷可领,足以养活你们自己与家人。若在军中表现出色,立下战功,那更是有机会加官晋爵,荣耀加身。再者说你们也是晏国百姓,将士们在北境抵御外族侵犯包围晏国百姓,而你们空有一身力气却在这里劫道,你还们何颜面面对那些浴血奋战的士兵们?” 山匪们听了,面面相觑,皆露出思索之色。为首那山匪挠了挠头,又问道:“可我们这些人,不懂兵法,也没什么武艺,军中能要我们吗?” 慕白敛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们既有力气打劫,难道就不能用于杀敌?军中自会有教头训练你们,只要肯吃苦,何愁学不会。” 那中间的山匪,犹豫说:“可我家中还有妻儿,倘若一去不复返,恐他们会担忧。” “这简单,即便投军也有休沐,你倒时派人寄封家书给你妻儿不就行了?你说你有个六岁的孩子,那你想想,是要做一个参军的爹,还是做一个曾经是山匪的爹呢?” 第215章 得知情况 三日后,杨焕满脸疲态回到了慕府。 “将军,末将让您失望了,没能带回少爷。”杨焕羞愧低头,深觉无颜面对将军。 慕风放下手中的刀,从侍从手中接过汗巾,见自己这个得力副将一身狼狈,问:“说说看,那小子都干了什么?” 杨焕微愣,他抬头看了眼并未生气的上司,开始讲述这几日的经历,“末将带着人一路追赶,在太岳山以北约莫十里路左右发现了打斗的痕迹,询问当地人才知那里原本有山匪盘踞,就在不久前路过一个使刀的少年将那几人全给捆走了,末将猜测那必然是少爷,便赶紧上马带着人追了过去。” 说到这里,杨焕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堪的经历,停了下来,慕风正听得起劲,心道这小子做事还像那么回事,还知道把山匪捆了移交官府再走,见杨焕一副为难的模样,训斥了一句:“继续说,只出去了三四天军规忘了吗?” “我们沿途追到清河县时,所有的痕迹都消失了,不曾想少爷竟然带着沿路收复的十多号人躲在暗处伏击我们,他们中有精通陷阱的人,制作了连环圈套,除了末将其余十五人全部落入圈套中,而后少爷便带着人从暗处出来了,末将打不过少爷...” 杨焕只觉嘴皮有千斤重,脸也开始羞愧地发烫,他一个中军副将竟然被一个十七岁的小子带着一群山匪给团团围住了,还毫无反击之力。 慕风却大笑了两声,“好,不愧是我慕风的儿子..”说完,又觉这样让自己的副将更加面上无光了,轻咳了一声,“杨焕啊,你这次就是大意了,不过竟敢这次你得好好反省,日后面对任何敌人都不可掉以轻心,明白吗?” “是,末将日后定当小心谨慎。” 慕风见他精神气又回来了,便继续问:“之后呢?” “少爷拿中军士兵威胁末将,如果继续追下去,下次的陷阱就会闹出人命来了,末将不想士兵们为了追击自己人而白白丧命,便停了下来。”杨焕顿了顿,“少爷走时,末将问他为何会发现我们,他说对将军您很了解,再就是他出生在将门世家并不是吃白饭长大的,还有他让我给您带句话。” “什么话?” 杨焕清了清嗓子,“老头子,别追了,我是不会回去的,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给你挣回面子的。”说完,他立马解释道:“这是少爷的原话。” 慕风冷哼一声,“也只有那臭小子能说出这样的话了。”他摆了摆手,“罢了罢了,随他去吧。杨焕,你带着一起出去的兄弟们回去好好休息吧。” “是,将军,末将告退。” 杨焕走后,慕风才对着柱子后面的人说:“夫人,你方才都听见了?” 白柔点头:“如此看也没必要向阿爹寄信了,白敛这是早有成算,要是提前通知了爹爹和哥哥们恐打乱他的计划。”自杨焕进府,府中侍从就匆匆跑来向她通报,待她赶到校场时,正巧听见他说到白敛收服了十来号人,她不由得激动,孩子真的长大了。 猛虎长大了,需要圈出自己的领地了。 彼时云鹿书院的晏卿尘和白芷,以及研修院的文哲都收到了慕府传去的口信,听到慕白敛一路走一路收服土匪、山匪的,都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这确实是白敛的作风。 待慕府的侍从离开后,白芷还是有些不放心,“慕将军就真的不管白敛了?任由他去北地参军了?”她原先听说白敛要投北军还暗自吐槽过,现下才知北军统帅竟是他的外祖父,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能保证下面所有的将领都毫无问题。 万一真的像原书走向一样,出现了内鬼,那毕竟是战场不是生就是死.. 晏卿尘却只是安抚地拍了拍白芷,“儿郎保家卫国理所应当,白敛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平日里不爱动心眼而已,从他这一路收服那么些人,并且成功偷袭了中军副将就能看出,他天生就适合纵横驰骋,在战场上有所成就。” “希望如此。”木已成舟,再纠结已然无用,白芷只能在心中祈祷慕白敛一路顺遂。 但不得不说,这几日慕白敛突然不在身边了,她还觉得有些不适应。 先是文哲自愿去研修院,再是慕白敛偷跑去从军,他们一行四人也只剩下她和晏卿尘了,每个人都在努力创造未来,那她呢..她的未来又在哪里呢? 白芷这一瞬突然迷茫了。 “阿芷..阿芷,在想什么呢?” 白芷听见温柔的呼唤,回过神对上晏卿尘略带关切的眼眸,心中的惆怅顿时消散,她在这个世界早已不是孤身一人了。 “没事。”她笑了笑,将那些惆怅都抛在了脑后,未来怎么样谁都说不准,享受当下才是真。 晏卿尘见她神色如常,才继续说:“后日便是春猎,皇室成员皆要参加,到时你便同母妃一起去木兰围场散散心。” 白芷吃惊,“我也能去?” “自然可以,你跟在母妃身边。春猎除了围猎,还需先进行祭祀,皇家庆典可比太阳神节声势浩大。”晏卿尘知道她喜欢热闹,耐心解释说:“不仅有皇室宗亲,朝廷重臣以及他们的家眷都会齐聚木兰围场,在围猎间隙,还会有盛宴、歌舞表演。” 实际上比起春猎,白芷更关心春猎之后自己能否顺利从云鹿书院脱身,但现在两人还未回舍房,她只笑着对晏卿尘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 春猎与盛安城的百姓并没有任何关系,照常过着自己的日子,又过了寻常的一夜后,睡眼惺忪地推开门,却惊异发现昨夜盛安城竟悄然飘下了雪花。于孩子们而言,是最欢喜不过了,他们欢呼雀跃起来,不顾寒冷,冲进雪地中嬉戏玩耍,即便小手冻得通红的依旧滚着雪团,互相投掷,清脆的笑声在街巷间回荡。 然而,此时的紫宸殿却与这街巷轻松幸福氛围恰恰相反,沉寂冷清,似乎弥漫一层淡淡的死气。 第216章 争辩 晏云睿惊呼一声,从噩梦中清醒过来,王长青侯在殿外听见里面的动静,连忙跑进去关心陛下的情况,“陛下,您还好吗?需要奴才替您唤御医过来吗?” 晏云睿喘息了好几声,才平复心中的恐慌,“无事,朕不过是做了个噩梦。” “自皇后娘娘的忌日以来,陛下您的忧思一日重过一日,奴才还是去找御医替您开些安神的汤药吧。”王长青忍不住劝说:“明日便是春猎,您还需主持大局。” 晏云睿没有回应王长青的话,而是面无表情重新躺了下去,“长青,你说朕是不是老了,频繁的头疾以及连日的惊梦,或许朕没有几天好日子了。” “陛下您乃真龙天子,福寿绵长,定然会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晏云睿嗤笑一声,“身边再无真心之人,空守这漫长的岁月又有何意义?” 王长青沉默半晌,缓缓开口道:“前些日子,秋羽宫的宫人传来了口信,说丽嫔娘娘自六皇子被抱走之后便疯了。” “疯了?” “陈御医亲自去诊断的,说是得了失心疯。” 过了良久,直至王长青微弯的腰都有些酸了时,才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却并未说任何话。 晏云睿似乎恢复了一些气力,复而坐起,“更衣吧,时辰到了,该上早朝了。” .. 太极殿上 晏云睿的头疾隐隐有发作趋势,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颇为不耐的打断礼部尚书褚世南关于春猎木兰围场一应事宜的汇报,“春猎每三年一次,你们礼部应当是轻车熟路,这些琐事就不用向朕说了。” 褚世南连忙应了一声,便回归了队列。 慕风左看看右看看,见无人再站出来后,他正了正衣冠走出了队列:“陛下,臣有事启奏。” 晏云睿看了眼底下的慕风,强忍着脑中的抽痛,说:“何事?” “臣为北境之事,这狄国明面上与我晏国交好,但私下却小动作不断,这次甚至直接偷溜进易水城,简直是不将我晏国放在眼里,臣以为当加强北境的防御,必要时予以强有力的反击。其一,增派精锐部队驻守易水城以及周边战略要地,其二,营及时补充足够的粮草、箭矢、兵器等,确保守城将士无后顾之忧。其三,应在北境百姓中选拔和训练民兵,这些民兵熟悉当地地形,可在战时协助正规军作战,传递情报,亦能在平日负责巡逻等安防工作,增强北境整体的防御力量与预警能力。唯有如此,才不会陷入被动境地。” 慕风话音刚落,杜若虚就站了出来,反驳说:“狄国与我晏哥向来交好,白将军递送回来的战报也言明不过是一场误会,慕将军,你此举太过于激进,若我们贸然在北境加强防御,恐惹狄国猜忌,两国关系必定恶化。到那时,战火一旦点燃,受苦的便是两国边境的百姓,无数生灵将涂炭,多年的和平繁荣局面也将毁于一旦。” “杜相,你所言虽有几分道理,然若一味姑息狄国此等行径,任其这般肆无忌惮地在我晏国境内肆意妄为,长此以往,岂不是会让狄国小觑于我,错以为我晏国软弱可欺、毫无还手之力?我晏国之威严何在?北境百姓之安宁又将何以为继?” 慕风神色凝重,拱手行礼之后,微微提高了音量,“陛下,北境乃我晏国之门户,战略要地,不容有失。如今狄国已然突破防线,潜入我易水城,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臣以为当下之际,加强北境防御实乃刻不容缓之举。” 杜若虚眉头紧皱,开口欲继续反驳,被晏云睿出声制止了,“两位爱卿不必再继续争执,前些日子狄国派人送了信,言明易水城一战实乃误会,他们不愿为此导致两国之间生了嫌隙。”他顿了顿,待这一阵抽痛缓和了之后,再继续说:“慕爱卿,朕知道你的用意,此一战易水城损伤不少,白将军年前来信说了此事,只不过前些日子朕身体不适未作任何批示,两日前朕已经下旨给北境拨了三百万两,至于你所说的加强防御之事并无必要,此事就此作罢,不用再议。” “是,陛下。” 两人皆行礼回到了队列中。 王长青站在旁边时刻注意着陛下,见他面色苍白,额头渗出薄汗,他连忙高呼一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大臣们并不是傻子,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会陛下身体又不适了,赶忙跪地山呼恭送陛下。 王长青扶着晏云睿下了台阶,挡住了所有人窥探的视线后他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药丸,伺候陛下服了下去。 吞下药不久,晏云睿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缓了下来,王长青关切地问:“陛下,您好些了吗?” 晏云睿勉强扯了扯嘴角,“长青啊,还好有你,朕已经好多了。” 王长青还是有些不放心,“陛下,奴才先扶您回去歇息,再去请陈御医过来替您瞧一瞧,就算是您责罚奴才,奴才也要去请陈御医过来。” 晏云睿拍了拍他紧握浮尘的手,说:“既然你坚持那便去请陈御医过来替朕瞧一瞧吧。” 陈御医提着药箱匆匆跟随王长青来到紫宸殿时,晏云睿靠在软榻上睡了过去,王长青不忍心叫醒陛下,便拉着陈御医站在外面候着,并向他简单的述说了近期陛下的症状。 “听王公公的描述来看,陛下最近确实是思虑过重,不过老臣还得仔细替陛下把脉才能掌握陛下现下的身体状况。” 王长青点点头,又问了他每次见到陈御医都会忍不住再问一遍的问题,“陈御医,你可找到头疾的根治之法?” 陈御医叹了口气,面露难色说:“王公公,老臣将医术典籍都翻遍了,并未找到应对之法,只能勉强压制,陛下这个头疾或因年轻时太过操劳落下的病根,现下又忧思过重,公公您时刻守在陛下身侧,当时时提醒陛下注意休息,不要太过于操劳了。” “我又如何不知...”王长青无奈的叹了口气,“陛下他的脾气,你也是了解的。” 第217章 惊幻 晏云睿在两人出殿关上门时便清醒了过来,听着殿外两位老伙计似乎在关切他的身体,突地回忆起他还是二皇子,父皇突发急病卧床不起,他与太子大哥在父皇跟前侍疾,他们二人也曾趁着父皇沉睡,低声谈论待父皇病情好转之后,一定要让他好生休息,养好身体。 他与太子大哥乃是双生子,自幼关系亲密,原本一切都很好的... 晏云睿突觉浑身发烫,眼前突然浮现出一片火海,大哥在火海中浑身都是火焰,被火烧得焦黑得脸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特别醒目,那双眼睛中充满着怨恨死死的盯着晏云睿,直至留下两行血泪也不愿意闭眼。 “不是朕,朕也是受害者,大哥...不是朕..你别过来...好烫,好烫..” 晏云睿惊恐的声音越来越大,王长青和陈御医听见声音赶忙推门进去,只见平日里威严的陛下,手不住地挥舞着,似乎在驱赶什么东西,嘴里不住说着好烫... 王长青先是跑过去抱住状似癫狂的晏云睿,嘴里呼唤着陛下,试图让他清醒过来,但收效甚微,一旁陈御医紧随其后从随身医箱中拿出针灸包,将针灸快速插在他脑袋上的几个穴位上,不出几息时间,王长青便感觉身下的人慢慢平静了下来。 又过了好一会,确认陛下不会再次陷入癫狂之后,王长青才缓缓放开牵制陛下的臂膀,退到旁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擦拭着额间的汗珠。 “陈御医,陛下方才是怎么了?” 陈御医不紧不慢地一一收回针灸,叹息一声,说:“陛下这是思虑过重,魇着了。” “魇着了?”王长青不太明白,好端端的陛下怎么会突然神志不清地开始说胡话。 陈御医也只是缓缓摇了摇头,“陛下应当是心中有不愿意回忆起的往事,现下又因最近思虑过重,这才如此,并无大碍,好些休息即可。” 王长青听见他说陛下并无大碍,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定,“陈御医,你还是替陛下再好好诊诊脉,再开一剂安神汤药吧。” 陈御医微微颔首,走到晏云睿身侧半跪身子替他开始诊脉。殿内陷入了沉寂,过了一会,陈御医才开口道:“陛下脉象虽虚浮,但并无沉疴重疾之象。且气息虽略有紊乱,然亦是因近日操劳与心绪不宁所致。老臣这就开一剂以宁神静气、调养心脾为主的药方。”说着,他站起来走到一旁的桌案前拿起毛笔,快速写下了一副药方交予王长青。 “王公公,此药每日两服即可,待陛下精神气有所好转便可停药了,另辅以老臣之前调制的安神香即可。” 王长青从陈御医手中接过药方,唤了两声小福子,待人走到近前交代他亲自去抓药煎药之后,才总算松了一口气,“陈御医,好在今日有你在,否则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御医又从药箱中拿出了两个瓷瓶和一包安神香递给了王长青,“这是新的治头疾的药和安神香,王公公您收好,老臣只盼陛下能尽快好起来,江山社稷不能没有陛下啊。” 王长青双手恭敬地接过瓷瓶和安神香,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眼神中满是感激与忧虑交织的神色。 两人又是好一番寒暄,相互奉承,王长青才送陈御医离开紫宸殿,回来时见陛下已然清醒了过来,只是双眼无神地盯着屋檐,不知在想什么。 “陛下,方才奴才请陈御医过来替您诊脉了,他说您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最近忧思过重,又太过于操劳,叮嘱奴才让您好生休息。”王长青想忧思过重或许就是平日里思绪太多,现下陛下这番情形许是又在胡思乱想,便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晏云睿疲惫地‘嗯’了一声,似乎想清楚了某些症结,他缓缓开口道:“确实该好好休息休息了,明日便是为期三日的春猎,这几日的政务便送给太子去替朕处理吧。” “是,陛下。” * 在木兰围场进行春猎已经持续百年之久,此乃晏国自开国之际由首任皇帝启元帝钦定的一项重要活动。其初衷在于拉近君臣之间的关系,增进彼此的交流与默契。届时,皇族子弟们纷纷登场,他们与朝堂大臣或是他们的子弟同场竞技,并一举夺魁,无疑是在向众大臣们彰显皇族所独有的力量与智慧,更深层目的在于威慑群臣,使其对皇权心怀敬畏,忠贞不二地效命于朝廷。 天子高坐于上位,与各位大臣周旋应对,以怀柔之策唱白脸,以施展皇恩浩荡。而皇子们则在猎场上奋勇争先,以刚猛强势之姿唱红脸,用强大的武力与果敢的气魄,凸显皇族的威严。如此这般,一松一紧,一张一弛,以制衡之术潜移默化地影响各位大臣,故三年一度的春猎对于晏国皇室来说极为重要,即便是山中还有一层厚厚的积雪,隐隐还有下雪的趋势,也不能临时叫停。 春猎祭祀仪式开始前,晏云睿神色如常的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待所有的臣民及亲眷们行跪拜礼后,他面带微笑抬手,“诸位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众人都坐下后,一声尖锐的呼叫响彻整个祭祀场,“吉时已到,祭祀起。” 语毕,乐声起。早已候在两侧的宫女内侍们两两一组端着托盘将祭祀所用的供品缓缓奉上。那些托盘皆以精美的鎏金花纹装饰,盘中摆放着精心烹制且散发着袅袅香气的三牲祭品,猪头、全羊、整牛,其摆放整齐,颇具威严之感。紧随其后的是各类时鲜果蔬,色泽鲜艳欲滴,以及盛在精致玉杯中的美酒,酒液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身着华丽祭服的祭司们神情肃穆,步伐沉稳而缓慢地走向祭台,他们手中执杖,口中念念有词,神秘的咒语声在祭祀场中回荡,即便听不懂其中含义,但心中还是不免生出一股肃穆敬畏之意。 白芷身着侍从服饰跟在宁王妃身侧,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切,待仪式结束之后,她才好奇问:“柔姨,这仪式是为了祭祀神灵吗?” 第218章 围猎开始 宁王妃微微颔首,轻声解释说:“无论是蔬果还是牲畜,皆来自于天地,春猎举办祭祀仪式,就是为了感谢天地给予我们食物,感谢祖先为后辈们代代相传生存技巧。” 话音刚落,本次参加围猎的人员皆已经换好了骑装骑着马进入了众人的视野中。当先一人乃是身姿挺拔,面容严肃的太子晏明赫,紧随其后的便是恭王和齐王,至于代表宁王府的晏卿尘,代表康王府的晏循礼等其他皇室成员则排在他们身后,凑成了一支十人的队伍。 另一边则是由朝中大臣之子,诸如薛怀明、萧庆予、文哲等十名后生,原本慕白敛也应当在其中,慕风找了个身体不适的理由向太子晏明赫请辞糊弄过去了。 两队人马对峙,马匹偶尔发出嘶鸣声和弓箭碰撞的声音,一股无形的紧张感在空气中蔓延,一场激烈的争夺即将开始。 站在上首的禁军首领晏义是本次春猎的裁判,围猎期间一部分禁军会守在营地保护晏云睿以及各位大臣及亲眷的安全,另一部分禁军则会散步在围场的每个部位,确保比赛的公平公正,以及倘若选手遇到危险能及时救治。 晏义清了清嗓子,高声向下首的二十人宣布比赛规则,白芷这才知道今日既是团体战,又是个人战,拔得头筹的个人及团队都能得到陛下丰厚的嘉赏。 朝臣们和他们的女眷们都被分在了两侧,白芷跟着宁王妃在女眷们这边,耳边都是她们略显激动的讨论声,而晏卿尘今日一反往日凌厉的姿态,身着一身月白色骑装,衣袂偶尔随风轻轻飘动,似乎想起了什么趣事,嘴角微微上扬,让他周身多了几分温润和煦的感觉,成为了女眷们谈论的焦点,风头甚至盖过了一向以温文儒雅闻名的太子晏明赫。 白芷莫名有些小窃喜,她的目光跟随着晏卿尘的动作而移动,那些贵女们怎么也想不到,她们口中触不可及的风云人物早就已经名草有主了。 两相对望之际,哨声吹响,围猎正式开始,马匹嘶鸣声此起彼伏,不消一会儿,场中的二十匹马便快速隐入了丛林中。 木兰围场极大,狩猎会持续一个半时辰,每隔半个时辰便会发射信号弹以此提醒各位猎手们,现下已经末时末,约莫酉时中左右各位猎手才会归来。 王长青向诸位朝臣们宣告了一声陛下身体不适,便扶着晏云睿回身后的营帐中歇息了,朝臣们没了顾忌要么也回营帐中歇息,要么便找相熟的人喝酒畅谈,而女眷们就更不需顾及其他,天寒地冻的都早早回到了营帐中。 相比于营地的轻松惬意,处于比赛中的各位猎手却不轻松,在他们出发不久,天色隐隐暗了下来,雪花飘然而至。 在出发前晏明赫担忧山林中的积雪太深,有人会不小心陷入境地中,于是临时改了策略,两两一组在山林中狩猎,他与晏卿尘抽到了同一签,在哨声响起后,两人便往西北方向去了,恭王和齐王都向太子离去方向望了一眼,才各自驾马离去。 突然降雪,许多猎物都躲进洞中取暖,半个时辰的信号弹在空中炸响时,晏明赫和晏卿尘各自各自才猎得两只野兔和野鸡。 晏明赫呼出一口寒气,“卿尘,这收获不尽人意,看来今日说不定要落败了。” 晏卿尘无所谓地笑了笑,无论结果如何于他而言影响不大,刚想随意应付一句,突地神色一凛,抬手示意太子保持安静,不远处有动静传来,他轻勒缰绳引着马慢慢走过去,尽量不发出太大地声响,直至约莫两丈远,他看见那是一只野猪在刨洞。 野猪不似其他猎物,皮糙肉厚,攻击性还强,倘若不能一击即中要害,或有一番激战,现下环境恶劣,晏卿尘不敢拿太子的安全做赌注,勒紧缰绳就准备撤退,哪知晏明赫早已走到了不远处架起弓箭瞄准了那头野猪。 野猪原本毫无察觉,不知那处山林狩猎太过于激烈,以致于一群雀鸟被惊动闹出了不小的动静,那野猪也突然被惊动,动物的本能似乎让它察觉到了附近的危机,只听它抬起头发出连续尖锐且高亢的“哼哼”声。 晏卿尘心道不好,它似乎在呼叫同伴,转身正待提醒晏明赫之时,眼前一道银色的亮光闪过,紧接着就听见那野猪发出了凄厉尖锐的惨叫声。 箭矢射中了那野猪的眼睛,并未一击致命,它吃痛横冲直撞跑了过来,因一只眼睛受伤,方向感缺失,将身边的灌木丛和积雪撞得东倒西歪,但也能看出这头野猪力气十分强劲,倘若被它撞上,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对视一眼,勒紧缰绳驱马分散开,晏卿尘在前侧吸引那野猪的注意,晏明赫在一旁抽箭乘胜追击,连续两箭都未射中要害,反而让那野猪更加狂躁了,它嘴里发出愤怒的哼鸣声,东倒西歪地向晏卿尘冲了过去。 “殿下,速战速决,我感觉有更大的东西过来了。” 晏卿尘翻身下马,抽出长剑冲向野猪,一个闪身躲过了它的撞击,反手将长剑插入了它的身躯上,企图用自身体重压制野猪的反抗,奈何它因吃痛剧烈的挣扎,让晏卿尘几次险些被甩飞。 晏明赫在晏卿尘制住野猪的瞬间,迅速抽箭迅速从箭筒中抽出数支箭,搭弓连射,几支箭如流星般呼啸而出,纷纷扎入野猪的背部与侧身,晏卿尘感受身下的反抗逐渐变弱之后,趁机用力一搅,彻底阻断了野猪的生机,笨重的身躯轰然倒地。 晏卿尘刚松一口气,还没来及抽出长剑,便听到周围树林中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那声音由远及近,仿佛有庞然大物在其中穿梭,他神色一变,快速抽出长剑,一边向马的方向跑去一边向晏明赫喊道:“殿下,恐是这野猪叫来的同伴,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速速离去,待晚些时候叫禁军前来收敛猎物。” 晏明赫点头应了一声,勒紧缰绳准备离开之际,心中一沉,“卿尘,情况不妙。” 第219章 突袭 晏卿尘将将翻身上马,朝晏明赫的方向看去,只见两头身形更加庞大的野猪出现在了他两丈远的地方,从身形上判断,那头死去的野猪似乎是这两头野猪的孩子,听见孩子的哀鸣声后赶了过来。 寻常时期遇到野猪是尽量不要突然跑动,更不能攻击它们,激怒它们后果只会更严重,但这两只野猪现下正前身压低,粗壮的四肢在雪地里用力的蹬踏,将周围的积雪刨得四处飞溅,发出簌簌的声响。 它们在蓄势。 晏卿尘反应极快,勒马朝反方向奔去后,迅速搭起弓箭,朝晏明赫大喊一声:“殿下,跑。”箭矢随声而出,朝那两头野猪射去打断了它们的节奏。 晏明赫虽自己的身手不如晏卿尘,但反应并不慢,在晏卿尘出声之前他便迅速勒马朝晏卿尘的方向奔去,要搁以往他势必不会轻易招惹,当时心中也闪过一丝疑惑,猎场怎么会出现野猪...但获胜的决心将所有疑虑压下了,一旦落败必然有损皇家颜面,且想着有晏卿尘打配合应当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便出了箭射杀那头野猪,哪知它竟然还有同伴在周围,有些心急了,他心中有愧,高声说:“卿尘,实在抱歉,给你惹麻烦了。” “殿下,当务之急是摆脱野猪的追击。”晏卿尘面色冷峻一边说一边搭弓箭射向身后的野猪,箭矢呼啸而出,只其中一箭射中了左边野猪的前腿,那野猪吃痛,发出一声怒吼,但它的脚步仅仅是稍作停顿,便又疯狂地朝着他们追来,速度丝毫不减。 晏明赫也配合着晏卿尘的攻势在旁侧补箭,但两方都在高速移动,收效甚微,且两头野猪已经被彻底激怒,速度越来越快,两人的马匹早就已经奔走了近一个时辰,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他正思索着对策之时,就听晏卿尘说:“殿下,我来引开这两只野猪,您快回营地搬救兵。” “不行,孤怎能将你一个人置于危险境地。”晏明赫神色坚定的拒绝,“孤虽然是太子,但也是你堂哥,做哥哥的哪有让弟弟一个人犯险的道理。” 晏卿尘心中一暖,但此刻情形出不得半点差池,他焦急劝说道:“大哥,我没有意气用事,这两头野猪凶猛,即便是我们二人合力也没有胜算,我的身手比大哥要好,待你脱身之后我会找个机会弃马上树躲避野猪的攻击,等你带人过来救我。”刻意改变的称呼,一瞬间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 形势紧迫,不容迟疑,晏明赫紧咬下唇,内心在情义与理智间激烈挣扎。最终,他深吸一口气,道:“好,卿尘,你一定要小心行事,孤速去速回。” 说罢,晏明赫猛地一拉缰绳,马匹转向另一条小路疾驰而去。 晏卿尘望着晏明赫离去的方向,搭起弓箭拦截了企图追过去的黑猪,大吼一声拉回两头野猪的注意,他一夹马腹,朝着与晏明赫相反的方向奔去,他在马背上不时回头,手中的弓箭也不时射出,虽不能重伤野猪,但也能稍稍阻碍它们的追击速度。 再去摸箭筒时却摸了个空,所有弓箭已经消耗完,而此时身下的马在连续的狂奔中渐渐显露出疲态,呼吸急促了起来,晏卿尘心中一沉,面色凝重地搜寻着周围,看能否找到可利用的环境,又奔出一段距离后,一棵断木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它横在两棵大树中间,大树应当有几十上半年的树龄,树干极粗,枝干茂密。 晏卿尘立时有了主意,策马冲向那断木,同时抽出长剑握在手中,待临近断木之时,他猛地从马背跃起,接住断木缓冲,抓住了大树的枝干,翻身站了上去。 马儿跨过断木跑远了,晏卿尘抱着一定的侥幸心理,希望野猪也追随着马儿一并离去,然而那两头野猪似乎早已锁定了目标,在大树下停了下来,不停转圈,并且鼻子不停抽动嗅着气味,确认无误后,两头野猪便开始用獠牙狠狠地撞击树干。 晏卿尘所站的枝干并不算粗壮,被撞了几下隐约能听见咔嚓的崩裂声,他赶忙双腿盘住树干向上爬到更结实地枝丫上,积雪被撞得哗啦啦下坠,晏卿尘的脖子里也掉进了不少积雪,冻得他直哆嗦,虽是如此,但好在现在性命是无忧了,只期盼在他没有冻僵之前,太子能搬来救兵解救他。 野猪是报复心极强的动物,一般不达目的不会罢休,即便撞累了休息一会就会继续撞,并且两只进行轮换,晏卿尘握剑的手抱着树干以防被都抖下去,另一只手艰难地将冰水弄出去,不由得苦笑出声,他想的不是晏明赫什么时候能带人来救自己,而是想着阿芷若是知道此时的糟糕情形,不知道是心疼居多,还是嘲笑居多... 另一边,晏明赫心急如焚地驱使身下的马匹再快一些,然而这马耐力虽好,但爆发力却不行,想要回营地搬救兵,即便抄小路也要两刻钟,一来一回便要近一个时辰,他担忧晏卿尘坚持不了那么久,于是中途换了路线转去了最近的禁军驻守点。 晏明赫骑了没多久就看见一位身穿禁卫军甲胄的士兵骑着马似乎在巡逻,他赶忙挥手招呼他过去,不曾想他却不紧不慢地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仿佛终于找到了目标一样,搭起弓箭朝晏明赫射了过来。 猝不及防地攻击,让晏明赫躲闪不及,只是刺客似乎并不想要他的命,那支箭射中了他身下马,马儿吃痛倒地,而那只箭因射在了马鞍的绳结上,在马倒地瞬间马鞍崩裂,晏明赫也跟着被甩了出去,重重摔在了一边,顺着坡度滚了老远。 晏明赫只觉浑身剧痛,尤其的右腿似乎受到了重创,他死命地望向那位刺客,似乎要将他的脸牢牢记在脑中,那名刺客似乎并不在意会因自身相貌暴露引来杀身之祸,他一步步慢慢走到晏明赫跟前,一脚踩在了他攀爬的手掌上。 晏明赫吃痛闷哼一声,眼中满是怒火,咬牙切齿道:“你是谁,谁派你来行刺孤的?” 刺客笑得十分嚣张,似乎还怕晏明赫看不清、记不住他的脸,又凑近了几分,压低嗓音说:“太子殿下,您猜呢?”他语气充满了戏谑,也似乎并不想听任何回话,抬手就冲着晏明赫的脖子砍了过去。 晏明赫晕过去前,隐约听见这刺客又说了一句:“太子殿下,就看您的运气好不好了。” 第220章 寒暄 天色越来越暗,山林中的寒意也越来越重,底下的野猪撞了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没了气力,哼哧哼哧地围在树干周围休息,晏卿尘的身子冻得愈发僵硬也依旧没有等来救兵之时,心情愈发的沉重,晏明赫没有理由回到营地之后不立马带人过来营救,现下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太子晏明赫在与他分别之后又遇到突发情况,被困住了。 晏卿尘自枝干上缓慢站了起来,活动僵硬地身体,无论如何也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了,野猪的视觉并不灵敏,主要靠嗅觉和听觉,现下天色渐暗,它们更看不清,再加上晏卿尘在树干上待了良久,周身带着寒气,自身体味也被冲散了许多,或许能搏一搏。 晏卿尘一边在脑中预演了各种应对之策,一边活动手腕脚腕恢复气力,待周身不再如此僵硬之后,他深吸一口气提刀俯冲刺向正下方的野猪,待那只野猪感受到危险来临之时,剑刃已经刺进了它的脖颈,而此时另一只野猪冲了过来,晏卿尘到底身体还有些僵硬,躲闪不及时,被猛地撞飞摔在了远处的一颗树上,只觉背后一阵剧痛,仿佛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一般。 被晏卿尘刺中的野猪只在原地挣扎了几下,就倒地不起了,而那只撞飞晏卿尘的野猪拱了拱同伴,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之后,便发出一声嘶鸣朝着晏卿尘狂奔而去。 晏卿尘忍着疼痛站了起来,一个闪身窜到了树干后方,将将躲过了野猪的攻击,野猪一击未中,愈发暴躁,调整位置后立马向树后冲了过去,晏卿尘目光一凛,猛地扑向另外一颗树后,如此往复三四次,野猪一次也没有击中目标,它的鼻子快速抽动愤怒地在原地踢踏蓄势,晏卿尘借此机会跑回那只已经死了的野猪身边,一把抽出了长剑,在野猪冲过来之际,踩着旁边的野猪尸体一跃而起,向冲来的野猪扑了过去。 野猪感受到危险气息,想要刹住身体,但惯性让它巨大的身体依旧向前扑了过去,晏卿尘抓住机会,将手中长剑自野猪眼睛狠狠刺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片山林,野猪吃痛挣扎,巨大地身躯在原地打转,试图将晏卿尘甩落,晏卿尘却紧紧握住剑柄,双腿死死夹住野猪粗壮地脖子,按压着手中的长剑,让他一寸一寸没入,身下的挣扎幅度越来越下,直至最后野猪轰然倒地。 晏卿尘长舒一口气,确定野猪已经死透之后,他才缓缓站了起来,浑身因与野猪缠斗而疼痛不已,撞伤和擦伤的地方传来一阵一阵地抽痛,走一会便要休息一阵,他正犯愁好不容易摆脱危险,却无法走回营地之时,只见不远处方才跑远的马儿又悠悠地走了回来,在晏卿尘的脸上喷了一口热气。 晏卿尘此刻只有欣喜,也顾不上嫌弃它将口水喷到了自己的脸上,吃力地翻身上马之后,拍了拍马脖子说:“好马,还知道回来找人,你今日救了本世子的命,日后就跟着本世子吧。” 他身上有伤,骑不了多快,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他的意识也越来越薄弱,最后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马背上。 .... 酉时中,十八名猎手回到了营地,侍从们帮忙清点猎物,还有些拉不回来的猎物也告知了禁军大致的位置,让他们带人去寻回来,就目前清点的猎物而言,朝臣子弟方要略胜一筹。 齐王晏朗出声调侃道:“怀明,看来今日你们很有希望获胜啊。” “齐王殿下说笑了,今日我们运气比较好,遇到了鹿群,这才好看了些,不过能否获胜还未可知,太子殿下和宁王世子还未归来,他们身手不凡,定然收获颇丰。”薛怀明拱手行礼,无论是言语还是模样都十分谦逊。 恭王晏翊挑眉,他不喜向来骄纵的四弟,巴结他的人也好不到哪儿去,懒得看他们之间的惺惺作态,扯出一抹假笑,“四弟,二哥有些累了,就先回营帐了。”不待晏朗回应,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并吩咐贴身侍从随时关注外面的动静,太子回来后立刻告知他。 齐王晏朗盯着晏翊离去的身影,眼底阴郁一闪而过,薛怀明敏锐察觉到齐王情绪变化,走近了些,轻声宽慰道:“恭王殿下常与商贾打交道沾满了铜臭味,与齐王殿下您自是比不了,您别为失礼之人坏了兴致。” “怀明,慎言。”齐王转头虽是一副温和模样,但言语却略带责备,“本王不过是担忧二哥身体,你这般说置本王于何地?本王日后不想从你嘴里听到如此言论。” 薛怀明脸色大变,连忙躬身行礼道歉:“齐王殿下恕罪,怀明日后定当谨言慎行。” 晏朗抬手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笑着走到不远处文哲身侧,“阿哲,你看着文弱不曾想身手竟还不错,方才见你猎得不少,倒是本王先入为主小瞧了你。” “见过齐王殿下。学生之前在书院有幸被付夫子教授骑射,他的技艺很精湛,加之我们今日去的那片山林猎物颇多,确如薛世子所言,运气颇好罢了。”相较于薛怀明谦逊的态度,文哲显得有些不卑不亢,似乎并不在意眼前的人即是皇子,又是自己目前的顶头上司。 “哦?那位付夫子当真有这般优秀?”晏朗勾唇微笑,丝毫不在意文哲的态度,转头询问候在旁侧的薛怀明。 薛怀明点头应和:“付夫子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骑射技艺自是精湛。” “如此。本王对这付夫子倒是有了几分兴趣,改日定也要去书院上一堂骑射课,感受一番。” 白芷:... 齐王寒暄了多久,白芷就在围栏外站了许久,她原本是打算齐王走后,招呼文哲过来聊两句,不曾想这齐王是真能聊,又等了好一会,他才意犹未尽的同两位下属交流完感情,慢慢悠悠走回了营帐。 待文哲走到近前时,白芷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低声说:“这齐王也太能唠了,你平日里在他手底下干活,也这样吗?” 第221章 回营 文哲好笑摇头,“尚可。” 白芷啧啧两声,也知现下人多眼杂不再多说,看了眼越来越暗的天色,“你方才打猎时可有碰见过晏哥?这眼看天就要黑了,他和太子怎么还未归来?” “未曾遇见,出发时我瞧见他和太子去了西边,许时遇到了难缠的猎物,耽误了,木兰围场极大,还有很大一块山林,就算是晚半个时辰也在情理之中。” “万一有凶猛野兽出没怎么办?” “不会的。”文哲见他神色略显担忧,解释道:“为了大家的安危,木兰围场常年有人打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组织士兵进山巡查,发现猛兽要么驱逐要么就地格杀了,山林中体格最大的就是毫无危害的鹿了。” 想来也是如此,白芷望向远方,此时的猎场深处笼罩在了一片黑暗中,已经看不真切了,不知为何,她心中总觉得不太安定,“阿哲,你也累了一下午了,就不耽误你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文哲点头,安抚地拍了拍白止,便径直走了。 白芷琢磨着要不要去找宁王妃,让她寻宁王派人去深处寻一寻晏卿尘他们时,只见那禁卫军统领晏义大步流星从她面前经过,径直走向晏云睿的营帐,在外请示说:“陛下,太子殿下和宁王世子久未归来,如今天色已暗,又有积雪,山林路并不好走,末将带人去寻一寻。” 晏义中气十足,即便白芷距离晏云睿的营帐有些距离,也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只是营帐中的人说了什么听得不太真切,下一瞬就见王长青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同晏义低声交代了两句话后,晏义拱手高声回应了一句,便转身离开招呼了两队举着火把,骑马驶向围场深处。 白芷目光一直追随着火光,直至它们全部被黑暗掩埋。 “白公子,又下雪了,王妃让奴婢唤您先回去。”春桃撑着伞走了过来,雪子落在伞面‘啪啪’作响。 白芷这才惊觉竟又下起了雪,还是小雪子,又向远处望了好一会,才叹了一口气说,“春桃姐姐,咱们先回去吧。” ... “太子殿下,晏世子...” 晏义带着禁军骑兵在树林中穿行,这里只三年开放一次,并没有修建得规整的道路,现下又是晚上,即便带了火把也难以保证能看清每一处角落,故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即便如此,他们已经往林中走了一刻钟有余,倘若太子和晏世子现下安然无恙的话,应当早就听见他们的呼唤有了回应,晏义神色凝重了起来,他抬手示意骑兵们先停下来,“每五人一队,每队探查不同的方向,扩大搜寻范围。”说完,又指了指身后多出的四人说,“你们四人跟着我去这边。” 原本一大片的火把,扩成了五份,围场内每个方向都响起了呼唤太子和晏世子的声音。 晏卿尘是被冻醒的,醒来后发现四周一片黑暗,寒意袭来让他的身体又是一阵痉挛,他还在围场中,似乎是在他昏迷之后,手中缰绳滑落,马儿慢慢便慢了下来,如同散步一般驮着他在围场转悠。 待那一阵痉挛过去之后,晏卿尘艰难地坐了起来,想要辨认方向回营地,却只积雪反着一些白光,虽不至于全然看不清路,但也只能看一个大概的轮廓,此处又是丛林密布,枝叶繁茂,抬头也看不见天空,更不可能靠着星星辨认方向。 晏卿尘苦笑地摸了摸马脖子,“马儿啊马儿,你这是把我带到哪里了。” 突地,丛林中传出一阵‘沙沙’声,晏卿尘身体瞬间紧绷,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四周,过了一会他隐约见到前方距离马不远,一只野兔从草中窜了出来,又蹦远了,他才缓缓放松身体。 晏卿尘心想,还好不是野猪,要是再来一只...他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一打岔,晏卿尘破罐子破摔地勒着缰绳让马儿径直朝前走,不管去哪儿先离开丛林再说。 骑了好一会,先是隐约看见不远处有火光浮动,而后听见此起彼伏地呼唤声,晏卿尘心中一喜,双腿一夹马肚加快了速度。 “太子殿下,晏世子...” 火光越来越近,是五名禁军拿着火把来寻他们了,晏卿尘听清呼唤之后不由心一沉,太子果真没有回营地... “本世子在这...” 一出声将自己吓了一跳,晏卿尘许久未说话,竟不知自己地嗓音沙哑成了这副德性,与那公鸭的叫声差不了多少了,他果断闭嘴。 那五位禁军在距离晏卿尘只有一丈远时,终于发现了他,更看见他狼狈不堪的模样,他们赶忙驱马上前。 “世子殿下,总算找到您了,您这一身伤可还撑得住,不若让属下带您回营地。”最前方的禁军满脸担忧。 晏卿尘摇头,还是用沙哑的嗓音问:“太子殿下也没回营地?” “晏统领见您和太子殿下久久未归营地,这才带了属下们来寻。” “留下一个人带本世子回营地即可,你们四人去西南方向寻一寻太子殿下,我与他分别时他朝这个方向去了。”晏卿尘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嗓子彻底废了,只能摆手示意旁边的四人快去。 那四名见到晏卿尘如此模样之后,也知太子情形必然不妙,不再耽误立即驱马向西南方向驶去。 留下来照料晏卿尘禁军脱下自己的斗篷替晏卿尘披上之后,请示问:“世子殿下,可需属下带您回去。” 斗篷还带着这位禁军将士的体温,晏卿尘瑟缩了一下,摇了摇头,示意他在前面开路,回去的路上,那禁军将士担心晏卿尘的伤势时不时回身看他一眼,直至看到营地的火光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快唤御医,世子殿下找到了,快唤御医,世子殿下找到了。” 呼喊声在营地内传开,引起了一阵骚动。晏卿尘在众人纷纷向他涌来之际,意识松懈了下来,耳边的呼唤声好似隔了一层窗户纸一般,朦胧且不真切,他恍惚间看见阿芷满脸焦急向他跑了过来,想要扯出一丝微笑告诉她,自己没事....但下一瞬却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暗,倒了下去。 第222章 宣泄 晏卿尘再次睁开眼时,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半圆形的帐顶,帐内很安静,能听见旁人细微的呼吸声,微微侧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睡颜,心间一阵阵暖流涌动,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现下只觉口干舌燥。 昏迷前最后一眼便是焦急着向他奔来的阿芷,她现下守在自己跟前,眼下还有两道乌青,想必在他昏迷期间费了不少心思,晏卿尘不忍心打搅她,缓缓吸了一口气准备自己起身去倒一杯茶水,不想双手竟被全部包裹住了,稍稍用力便疼痛不已,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芷便立马惊醒,弹坐了起来,迷糊间与晏卿尘四目相对,瞬间清醒了过来,满脸惊喜,“晏哥,你终于醒了...”说着便身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烧退了,烧终于退了...” 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白芷憋着的一口气终于松开了,忍了许久的眼泪也如水柱一般,哗啦啦滑落,哭得伤心极了,但顾着营帐外还有人守着,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就连抽噎也只是无声地颤抖。 这是晏卿尘第一次见到阿芷哭,还因担心自己哭得如此伤心,他的心也随着那一滴滴泪水的落下而皱了起来,一抽一抽的疼,他顾不上手、以及身手的伤痛,连忙撑着坐了起来,一把将白芷揽入怀中抱住。 “阿芷..”晏轻唤了一声,沙哑的嗓音依旧如同公鸭一般难听,他嫌弃地皱了皱眉,不再开口,只用裹得严实的手轻轻拍她的背已作安抚。 过了好一会,白芷才慢慢平复下来,从晏卿尘的怀中挣脱出来,低头看见他胸前被自己的眼泪鼻涕摸得一塌糊涂,只觉脸颊发烫,不敢抬眼与他对视。 晏卿尘只觉这般模样的阿芷十分惹人怜爱,他抬起手臂,用袖口替她擦了擦还挂在脸上的泪痕,动作温柔还带着几分宠溺,想要开口安抚,但只是张了张嘴,未置一词。 白芷反应过来,连忙起身为他倒了一杯热水,“我都忘了,你肯定渴了,慢慢地轻抿一口,别喝多了,陈御医交代过,病人刚清醒不宜大量饮水。”她交代完,见晏卿尘听话的点头,才将手中的水杯放在他的嘴边,待他轻抿一口后又快速拿开了。 “先润润嗓,过一会我在给你喝。” 晏卿尘笑着点头,他看了眼空荡的营帐,又看了眼营帐外,用眼神询问现下情形。 白芷看见他眼底的疑问,先替晏卿尘挑了挑靠背,让他缓缓靠了过去后,说:“晏哥,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这期间发生了许多事,我慢慢同你讲。” 晏卿尘点头。 “就从你回来之时说起。”白芷整理了片刻思绪,“禁军将你送回来之后半个时辰,晏义晏统领带着受了重伤的太子以及剩下的禁军回了营地,彼时陈御医才替你处理完身上所有的伤,陛下身边的王公公便慌忙过来寻了他过去,说是太子殿下现下生命垂危,其他御医束手无策,那时我们才知太子竟然伤得那般重。” “太子殿下和你在禁军把守的围场中受了那么重的伤,陛下大发雷霆,当众就要责罚晏统领二十军棍,王爷...就是你父王,出声替晏统领以还要继续守卫营地的安危的名义求了情,陛下这才松口让他回盛安城后自行领罚。好在,王爷昨夜拦了陛下对晏统领的责罚,否则要出大事了。” 说到这里,晏卿尘正听得仔细,白芷却停了下来,又起身为他倒了杯热水,“这下可以喝一口了。” 待晏卿尘喝完之后,在他催促的眼神中,白芷又继续说:“好巧不巧,当晚就来了刺客行刺陛下,晏统领警觉立时察觉不对劲,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陛下,那刺客是个死士,在被抓住之际便吞毒药自尽了。好在陛下只是被简单划伤了,伤是不重,但陛下先是受惊过度昏迷了,今日下午好不容易苏醒过来,好似又出了什么毛病,酉时三刻时王公公派小福子过来唤王爷去了营帐,一直还未回来。” 晏卿尘面色凝重,先是太子受伤,而后又是陛下遇刺,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关联嘛?但现在刺客自尽,死无对证了。 如今想来...围场中出现野猪也似乎不合常理。 现下疑问重重,晏卿尘顾不上嫌弃嗓音,问:“曹华在哪?我有事吩咐他。” “他和宋席就守在外面,我去唤他进来。”白芷起身走到门帘处,掀开一角唤了一声曹华,让他进来,顺便同宋席说让他去告知宁王妃,晏哥已经醒来了。 两人听见世子已经苏醒,都惊喜地站了起来,按照白止的指示各自行动了起来。 白芷退回营帐内,让曹华进来,他快步走到了晏卿尘的榻前,激动道:“世子,您终于醒了。”声音还带着些哽噎。 晏卿尘对他安抚一笑,缓缓说:“我没事了..不必担心。” “世子,您的嗓子...” “不碍事。”晏卿尘神情严肃了起来,扯着沙哑的嗓子,吩咐说:“你去查一下春猎开启前是哪一批士兵负责清退围场内的猛兽的,以及晏统领和褚尚书可知本此木兰围场中有野猪出没。” 曹华震惊问:“世子,您这一身伤莫非是因为遇见了野猪?” 晏卿尘点头:“没错,三头十分凶猛的野猪,原本我引开了野猪,让太子先回营地搬救兵,不曾想太子竟然也遇险,我怀疑此间有内情,你快去查探一下,有结果立刻回禀我。” 曹华神色一凛,“是,世子,属下这就去查。” 待曹华离开后,晏卿尘转头见白芷也是一脸凝重,“阿芷..怎么了?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我想起来,许久之前,我就曾梦见过这个场景。”白芷慢慢走过去,在方才的位置缓缓坐下。 “什么场景?” 第223章 疑点 “阿垚...你终于醒了,可急死母妃了。”宁王妃不等春桃上前,自己一把掀开门帘,快步走到了晏卿尘跟前,眼底尽是心疼。 白芷连忙站起身给宁王妃让位,退至一旁,将话咽了回去,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早说晚说都一样。 “让母妃担心了。”晏卿尘望着同样眼底满是乌青的母妃,愧疚不已。 宁王妃眼圈泛红,伸手想要去拉他的手,倏尔又想起那双手满是伤痕和冻疮,眼中的泪蓄满一滴一滴滑落了下来,“那么多人怎地就你和太子殿下遇险了...一个伤的比一个重。” 晏卿尘轻咳了一声,正襟危坐问:“母妃你可知太子殿下现下如何了?”听见咳嗽声,白芷连忙又倒了一杯温水喂他喝下。 宁王妃原本伤心不已,现下见到两人举止亲昵,又十分有默契,伤心顿时消减了一半,虽阿垚受伤颇重,但大多都是皮外伤,并未伤及根本,且能让两人感情更好,偶尔受些伤也不是什么坏事。 当娘的自然希望看见自己孩子健康平安,但倘若一直讨不到媳妇...这就另当别论了,她用锦帕擦了擦脸上残留的泪痕,缓缓摇头说:“陈御医说太子殿下应是从马上跌落,右腿不慎撞击到重物伤势颇重,失血过多,又在雪地里受冻良久,一时半会清醒不了。” 太子从马上跌落了? 晏卿尘一听便觉蹊跷,太子与他被野猪追赶了良久,在那般紧急的情况下,都未曾有半点失误,怎么无端从马上跌落,他又问:“太子身上只是摔伤?” 宁王妃回忆了片刻,才确定点头:“陈御医同王爷回话时,只说了是意外坠马导致重伤。” 白芷疑惑问:“晏哥,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那太子殿下的马可寻到了?”晏卿尘不答反问。 宁王妃和白芷两人对视一眼,皆摇头,白芷回说:“你和太子殿下两人接连被寻回,且都受了重伤,哪还有人顾得上马。” 晏卿尘点头,此事不急,皇家的马儿都受过专门的训练,只要还在围场内就不会跑远,明日他再吩咐人去寻一寻,他总觉得太子不会轻易坠马,或许找到马儿就能解惑了。 “本王听说阿垚醒了?”宁王晏泰大步流星走进了营帐,对上了三双直愣愣的眼睛,他将大氅丢给了跟进来的宋席,走到了宁王妃身后,关切问:“阿垚,你现下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晏卿尘笑着摇摇头,“父王,我没事。” 晏泰不知从哪儿沾染的气味,冲得白芷眉头微皱,这香味...怎么这般熟悉,低头思索了起来。 晏卿尘虽在回话,但余光却一直注意着白芷,见她神色有异,关切地问:“阿芷,你怎么了?” 白芷原本还在苦思冥想,倒因他这一声叫唤,立时便想起了许久以前的一段对话,她神情微凛,没有立刻回复晏卿尘的问话,而是转头看向晏泰,“王爷,能冒昧问您一个问题吗?” 晏泰见她神情严肃,也正色点头:“你问吧。” “您身上熏香是从哪儿沾上的?”白芷开门见山,她分明记得宁王早先过来探望晏卿尘时身上并无特殊气味。 宁王妃凑过去闻了闻晏泰的衣袖,“这确实不是咱们府上惯用的熏香。” 晏泰连忙解释说:“本王方才就只去了陛下的营帐,可没去其他地方,阿柔你别误会了。” 宁王妃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而是拉着白芷的手说:“阿芷,这熏香可是有问题?” 白芷点头,在三人探究的目光中缓缓开口:“这熏香中有一股奇异的香味,出自于一种叫做陀罗的草药,它的花虽有毒能致幻,但少剂量却有镇痛安神的功效,而倘若中了陀罗花的毒,用它的根茎便能解毒。这么重的香味,这熏香中的陀罗花必定份量不少。” “阿芷,你所说当真?”晏泰面色凝重。 “这些都是胡大夫告诉我的,去年我曾从焦家村意外获得了一种止痛药,当时阿哲也服用过,说确有奇效,后来我便将那药给了胡大夫让他研究一番,倘若真有奇效,便能帮到许多病人了。”白芷顿了顿,神色更为凝重,“而后胡大夫当真研制了出来,他同我说这药有奇效不假,但功效也会因用量增减而全然不同,且还容易产生极强的依赖,随着体内药物含量逐日递增,倘若有一天突然停止,就会暴躁不已,甚至产生幻觉。胡大夫特意嘱咐过我,这种药一定要慎用。” “胡大夫说得自然不会有假了。”晏泰欲言又止。 宁王妃一眼便看出了他的顾虑:“这里都是自己人,你放心说便是。” 晏泰叹息一声,“我非因不信任,而是事关重大,我不想你和阿芷有任何危险。” 宁王妃不喜一直以仰望的姿态看着他,径直站了起来,神情不悦道:“你和阿垚有危险,难道我同阿芷就不会担心吗?” 往日里只要宁王妃一发脾气,晏泰便立马妥协了,这次似乎是铁了心一般,态度也十分强硬:“阿柔,你和阿芷先回避一下吧。” “你...”宁王妃欲发作,白芷及时拉住了她,劝说道:“柔姨,我们还是先出去吧,晏哥才醒来不久,让王爷同他快些说完,就可以快些休息了。” 听她这般说,宁王妃才就此作罢,对着晏泰冷哼一声,拉着白芷出了营帐。 营帐外虽冷,但曹华和宋席为了能守着世子,在外面架了个火堆,烤着火也不冷了,宋席见王妃和白止过来,赶忙站了起来。 白芷扶着宁王妃在火堆前坐下,见她一个人生闷气,王府的家事她实在不好插嘴,只默了默转身向宋席招手,示意他继续上前烤火,不必拘谨。 三人围坐在火堆前,心思各异。 不过,对于里面的谈话,白芷倒是能猜得一二,已知宁王身上的熏香是从陛下的营帐中沾染的,以及他方才凝重的神情,陛下那必然是出了岔子。 父子俩定然在商议相关事宜以及应对之策。 第224章 神志不清 白芷猜想并不错,营帐内的父子俩神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确如阿芷所言,我方才前去陛下营帐,他已经神志不清了,好在后来陈御医料理完太子的伤势便立刻赶了过来,替他施了针才镇定下来。” “神志不清了?” 晏泰点头,思绪回到一个时辰前,详细地给晏卿尘讲起了方才的所见所闻。 彼时晏泰被带进陛下的营帐内,只见他头发散乱,双眼无神,坐在床榻上,嘴里唤着大哥...大哥...,旁边的内侍想要上前伺候,但只有有人靠近他便神色癫狂地胡乱拍打,似乎所有人都要对他不利,所有人都是恶人一般。 王长青一张老脸急得又多了几道褶子,给宁王见礼之后,满脸焦急询问:“宁王爷,您看看这该如何是好啊。”陛下此前最信任的兄弟便是宁王了,现下陈御医又因为太子殿下的伤情脱不开身,加之现下仍在围场中,陛下这般情形不易让外人知晓,王长青思来想去便让人唤了宁王过来。 “王公公莫急,除了本王,公公可唤御医前来?” 王公公点头:“方才太子殿下又高热了,情况十分紧急,陈御医正在为太子医治,老奴已经派人在太子帐前候着了。” 晏泰看向如孩童一般嘴里不断唤着大哥的皇兄,沉声对王长青说:“你们都先出去吧,本王同皇兄单独待一会。另外,王公公还劳请你留意,营帐周围是否有可疑人士出没,倘若发现先不要打草惊蛇,暗中调查即可。” “是,宁王爷,老奴会留意的。”王公公招呼着帐内两位内侍一同出去了。 晏泰缓缓走向床榻,直至站在距离床榻只有五步远时停了下来,这里是临界点,再往前一步晏云睿便会陷入癫狂,晏泰迟疑了片刻,向前走了一步,床榻上的人果然开始疯狂拍打,但是他并没有被吓到,只是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放柔和,唤道:“二哥,二哥,我不是坏人,我是五弟,你的五弟...” 晏云睿的动作放慢了下来,歪头似乎在思索,晏泰见他态度有所缓和,又上前了一步,“二哥,五弟一直在你身边,不会害你的。” “小五....”晏云睿略有些迟疑。 晏泰连忙点头,“对,我就是小五。” 确认了眼前人是真的小五后,晏云睿立即停了下来,但他的视线却看向晏泰的身后,又露出一脸惊恐,待晏泰走近后,他一把将其拉到跟前,挡在了自己身后,“小五别怕,二哥保护你,有坏人。” 晏泰仿佛真的回到了小时候一般,听话地躲在晏云睿身后,略显紧张问:“二哥,坏人是谁啊,他们在哪啊,小五有些害怕。” “大哥,大哥着火了,他...他来向我寻仇了,小五别害怕,二哥会保护你的,”晏云睿警惕地看着前方空无一人地面,仿佛那里真有他口中所说的人一般。 晏泰不再多言,就这般陪着晏云睿坐在床榻上,直到一刻钟后,陈御医在王公公的带领下匆匆走进了营帐。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晏云睿听到动静后,浑身又紧绷了起来,晏泰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抚:“二哥,你好好看看,他们都是跟你身边的王公公和陈御医,不是坏人,别害怕。” 晏泰温暖的手掌仿佛给予了晏云睿力量一般,他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王公公...长青,是长青..你也快过来,有坏人,我保护你和小五。” 王长青老泪纵横,难得陛下神志不清之时竟然还记得自己,他抹了把眼角的泪,应了一声,以为宁王爷已经安抚好了陛下,领着陈御医上前给他诊治。 哪知陈御医刚走到方才的临界点,晏云睿便发作了,“坏人..坏人来了,你别过来,不能伤害小五和长青。”他一边叫唤着,一边双手挥舞驱赶陈御医。 陈御医被陛下突如其来的阵仗吓得一个激灵,连连向后退了三步,腿脚发软险些跪了下去,“陛下受了刺客的惊吓,魇症愈发厉害了。”他就地放下药箱,掏出针灸包展开放在手心,“宁王殿下,王公公,劳烦您二位先制住陛下,老臣先施针让陛下平静下来。” 晏泰和王公公对视一眼,一人一边按住了晏云睿的肩膀和手臂,陈御医用火烛炙烤了手中的银针,抓住时机快步上前,快准狠地刺入晏云睿头部和颈部几处大穴。 随着银针的刺入,晏云睿原本剧烈挣扎的身躯逐渐平静了下来,因魇症发作而扭曲的面容也慢慢放松了下来,直至双眼一闭,昏迷了过去。 晏泰和王长青一左一右接住了晏云睿倒下的身体,两人将人缓缓向后倒放在床榻上,又替他整理了仪容盖好了被子,一切安置妥当之后,给陈御医让出位置,让他开始诊脉。 陈御医半跪在床榻边替晏云睿诊脉,营帐内安静地只剩下四人的呼吸声,诊脉良久之后,陈御医才缓缓收回手,站了起来。 晏泰沉声问道:“陈御医,陛下龙体究竟如何,那魇症可有医治之法?” 陈御医恭敬地回道:“陛下脉象紊乱,气血翻涌。此乃是忧心过度加之受刺客惊吓,致使体内阴阳失调。老臣需为陛下施针调养,再辅以几剂安神定志、调理气血之药,且要让陛下安心静养,方能逐渐恢复。” “好,有劳陈御医速速施针。”晏泰应了一声,退到一旁不打扰陈御医施针,他冲王长青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了门帘处说话。 “王公公,现下陛下和太子都出了事,这次春猎依本王看也不宜再举行了,你现在营帐内好好守着陛下,本王这就去寻褚尚书,让他今晚尽快安排,明日一早便回盛安城。” “陛下如今这般情形,这里外的事宜就有劳王爷您费心了。”王长青向晏泰深深行了一礼。 晏泰赶忙抬手扶起王公公,看了一眼施针的陈御医,凑过去在王公公耳边低声说:“今夜公公一定要守好营帐,不能让任何可疑之人靠近。” 第225章 应对之策 王长青低声保证道:“王爷您放心,今夜老奴亲自守夜,必不让陛下再出现任何意外。” 晏泰点头,转身掀开门帘,神色如常地走了出去,询问了禁军褚尚书的营帐在何处,寻过去时正巧与曹华打了个照面,得知他的来意,顿时欣喜不已,思索片刻后低声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便快步离开了。 晏卿尘面容严肃听完所有描述,理了理思绪,才缓缓地说:“倘若先前我还只是半信半疑太子是意外坠马,现下我可以肯定这并不是意外了。” “何意?” “先是我和太子意外遇险,当夜陛下便遇刺,紧接着又被吓出了魇症,这三件事情乍一听,似乎各自独立,毫无瓜葛,从表面上看也都合乎情理,一般之人决然难以察觉其中隐藏的微妙关联。若不是阿芷察觉到了您身上的陀罗香,咱们也难以寻到其中的端倪。” 晏泰一点就通,他沉声说:“你是怀疑你和太子遇险不过是为了吸引众人的注意,好让刺客钻空子,但行刺实际上也只是一个噱头,其真实目的是为了掩盖陀罗香,而陈御医应当也脱不了干系。” “为何父王不怀疑王公公?” “王公公自皇兄少时便跟在他身边,如果连王公公都有问题,那整个晏国就没有能让皇兄信任的人了。” 晏卿尘‘唔’了一声,说了这么久只觉嗓子干燥难受,他咳了两声,“父王,您能先帮我倒杯水吗?嗓子不太舒服。” 晏泰微一挑眉,转身给他倒了一杯水,“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这嗓音确实难听了些。” 晏卿尘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只觉嗓子总算舒服了些,直接忽视了他父王的那句评价,继续说:“当务之急是尽快破局。” 晏泰想了一下,点头说:“确实如此。我方才已经让曹华吩咐褚尚书今晚尽快筹备,明日便回盛安城,送陛下和太子回宫。” 晏卿尘摇头:“即便回宫了,只要陈御医还继续为陛下和太子诊治,危险并不能消除。” “可我们尚不明确陈御医是哪一方的人,陈御医又是太医署医术最高明的,陛下找御医向来只传唤陈御医,不论是我和还是王公公贸然换人,必然会引起背后之人的注意,打草惊蛇弄不好会鱼死网破,难以收场。” “谁说咱们要换人。” 晏泰一时没跟上他的思绪,皱眉说:“可陛下不能有事,倘若内忧外患接踵而至,晏国就乱套了。” “父王您别着急。”晏卿尘安抚说,“我的意思并不是放任不管,而是偷天换日,暗度陈仓。” 晏卿尘详尽地同晏泰说了自己的计划,又补充说:“他们必然有后手,只有摸清他们的路数之后,才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阿垚,父王不如你了。”晏泰感叹一句。 晏卿尘自嘲地笑了笑,说:“父王过奖了,毕竟目前我的嗓音还是不如你的。” “你啊你....”晏泰无奈摇头,不再多说转身出去将还在外面吹冷风地两人迎了进来。 宁王妃丝毫不理会在自己身旁急得转圈的宁王,只对晏卿尘说了几句关切话后,一个眼神都没留给宁王,便转身离开了。 宁王也简单地叮嘱了几句好好休息,明日启程地话后,便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阿芷,你方才还有话没说完呢,现在没人打扰,你可以继续说了。”晏卿尘心情愉悦了不少。 白芷却摇头说:“那件事不着急,今日已经说了够多话了,你身体还需要好好休养,先休息吧,改日我再同你细说。” 晏卿尘见他态度坚决,也只好点头:“那行。” 白芷扶着晏卿尘躺了下去,见他因后背受压迫疼得呲牙咧嘴,满是心疼,“去年你身受重伤差一点就要去见阎王爷了,今年春猎,大家都好端端的,就你和太子出现了意外,怎么每次受伤的都是你啊。” 白芷想起早先因安子谦死后做的那个梦,不禁腹诽,这难道是因为他日后要成为摄政王,天道给他的磨练吗? “对不起,阿芷,让你担心了。”晏卿尘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只能道歉以做安抚。 白芷叹了口气,“没事,我就随口埋怨几句,你快些休息吧,我在这守着你。” 晏卿尘难得乖巧点头,在白芷温柔的注视中真觉有些困顿了,缓缓闭上了眼睛。 ... 第二日一早,因陛下和太子接连受伤,本次春猎无法再继续,王长青以晏云睿的名义将本次回程的指挥大权交给了宁王晏泰,出发之际,晏泰骑马同禁军统领晏义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回盛安城的路上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一共行进了两个时辰,还未到午时便回到了盛安城,晏泰一路将晏云睿护送回了皇城内,与王长青分别之际,拉着他在一旁单独交代了几句话后,鞭策马回了宁王府。 同时,晏卿尘回了宁王府后,便让曹华以他伤重为由请胡大夫入宁王府替他诊治,半个时辰后,胡大夫和宁王同时进了府,三人便在房间内秘密交谈了一番。 酉时中,晏泰在府中用过晚膳后,交代申永从库房中挑选几样贵重的补品放在马车上,他晚些时候要进宫探望陛下。 酉时末,晏泰便带着随行侍从坐上了马车,一同进宫面圣。 然,马车内的随行侍从实际上是胡大夫,即便他早些时候游历各国,也见了不少人,也替皇室成员医治过,但一想到待会要见的人是整个晏国最尊贵的人,还是有些发怵。 宁王见他有些坐立不安,出声安抚道:“胡大夫莫紧张,即便你待会要见的人是九五至尊,但做不过也是个病人,你只管治病救人,其他的事有本王担着。” 胡大夫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多谢王爷宽慰,草民只是有些紧张,王爷您放心,草民一定尽心竭力替陛下医治。” “那就有劳胡大夫了,本王先替皇兄谢谢你。” 第226章 宣妃 夜色完全笼罩了盛安城时,马车自朱雀大街进了皇城,穿过了承天门和长乐门,再往里走便是前朝太极宫,马车不宜再行驶。 晏泰又拿出了一套内侍服递给了胡大夫,“有劳胡大夫再换一身衣裳。” 胡大夫毫不迟疑接过衣裳,便开始解先前套上的那套王府侍从外衫,晏泰趁他换衣服的间隙,与他详细说着接下来的安排,胡大夫手上没停,但却听得十分认真,生怕错漏了哪一点坏了贵人的大事。 晏泰见他如此严肃紧张,便宽慰说:“胡大夫,待会自管放松跟着就行,本王早先便同御前总管王公公打过招呼了,这长乐门附近所有的宫人都已经替换成了自己人。” 胡大夫换好衣服,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番自己的神态以及气息,仅仅几息功夫,先前的紧张局促感立时消失,他从容地对晏泰笑了笑,“王爷,草民准备好了,咱们下车吧。” 晏泰点头,紧跟着胡大夫下了马车。 两人方站定,便有内侍迎了上来,借着他手中提着灯笼,晏泰看清了来人的长相,是小福子。 小福子向晏泰见礼后,打量了一眼胡大夫后,轻声问:“这位可是宫外来的大夫?” 晏泰只微微颔首,“这位是胡大夫。” “胡大夫,待会您就跟在奴才身后,倘若遇见了宫内贵人,您就学着我一同行礼便是,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小福子细心地叮嘱了几句。 胡大夫认真记下了,“多谢公公提点,草民记住了。” 夜色如墨,将宫墙紧紧包裹住,只有小福子手中提着的那盏灯笼为一行人驱散黑暗,胡大夫只在白日里路过时远远眺望过皇宫,当时虽隔得甚远,却依旧觉得皇宫威严气派,如今自己身处被黑暗裹挟的皇宫,只觉又多了几分幽森。不过,出了安礼门之后,宫墙上每隔二十步便挂了灯笼,驱散了他心间那一阵一阵冒出的寒意。 四处巡查的禁军队伍也便多了,且只要有禁军经过,他们势必要退至一旁向宁王行礼,待他们走远之后,禁军队伍才继续巡查。 小福子领着人又穿过了两个小门之后,总算是走到了紫宸殿的宫门前,再走约莫几十步的距离便能到达殿门前,只要进入了这宫门,就算是完全在王长青掌控范围内了。 “宁王殿下,里面请。”小福子心下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完成了干爹交代的差事,正准备迎两位进宫门。 不料,宣妃突然冒了出来,“宁王殿下。” 先闻其声再见其人。 晏泰原本跨出去脚步又立马收了回来,转身望着黑暗中那两盏灯笼走近后,又散至两旁,而后宣妃才由宫人搀扶着走到了近前。 论品阶宣妃只是正二品,还低晏泰一阶,他虽不至于要行礼,但总归是不能目中无人失了礼数,他微微颔首,“宣妃娘娘。” 小福子以及其他一众内侍则不同了,他们恭敬地向宣妃见礼后,便退至一旁。 “本宫刚将宫务处理妥当,便一刻未歇地赶来陛下寝宫探视。未曾想竟在此处遇见宁王殿下。赶巧了,咱们便一同进去探望陛下吧。” 晏泰不得不起疑,他这前脚刚到紫宸殿,后脚宣妃就赶到了,这宫中果然有不少双眼睛盯着这里,想要进紫宸殿一探究竟。不过,至少证明自陛下午时末回宫,一直到现下应当是戌时中了吧,这期间没有其他人探查到了陛下的真实情形。 他只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宣妃娘娘,恕本王不敢同宣妃娘娘一同觐见,陛下寝宫向来是无诏不得入内,本王若是贸然带宣妃娘娘进去,倘若陛下怪罪,本王可担待不起。” 宣妃脸上的笑意微僵,好在有这夜色遮挡,也看不太真切,“宁王殿下,本宫也是担忧陛下的伤情,本因着宫中俗务没有跟着陛下一同前去木兰围场已是憾事,不曾想陛下竟然遭遇了刺客,下午本宫差宫人送来了不少补品也叫王公公尽数退回,虽说王公公派宫人传话说陛下伤势不重,但本宫好歹是陛下的妃子,陛下出事哪有不闻不问的道理。” 晏泰见宣妃这架势,当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他不动声色地对小福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上前向宣妃恭敬行礼,“宣妃娘娘,不若让奴才差人去请示陛下,倘若陛下愿意见您,您便同宁王殿下一道入殿。”说完,不待宣妃开口,便转身冷声对胡大夫说:“你,快进去给王公公传话,让他请示陛下,现下是否得空见宣妃娘娘。” 宣妃皱眉望向胡大夫时,赶巧小福子侧身挡住了宣妃的视线,下一瞬胡大夫便立马转身快步向殿门走去。 小福子忙不迭地赔笑:“陛下自在围场遇到刺客后,便严命奴才们一定马虎不得,倘若出现了任何岔子,就是掉脑袋也弥补不了,还望宣妃娘娘您莫怪罪。” 宣妃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胡大夫走到殿门前敲了敲门,王长青正琢磨着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奴才,怒气冲冲地拉开了殿门,不料却见到了一副生面孔,他反应极快地望向宫门方向,虽看不清脸面,却站了不少人影,心下了然。 不待胡大夫出声,王公公便嘱咐说:“你先在这候着。”随即便关上了殿门,快步向宫门走去。 王公公走到近前,竟看见宣妃也在,他清了清嗓子,“奴才见过宣妃娘娘,见过宁王殿下。” 宁王面带笑意微微颔首,“王公公,本王正欲进殿面见皇兄,不料正巧碰见了宣妃娘娘。” 只简短一句,王长青顿时明了,他对着宣妃略带歉意地笑了笑,“陛下前日夜里遇刺,现下心绪不定,且今日只通传了宁王殿下,还请宣妃娘娘先回宫,奴才自会向陛下转达您的关切之意。” 王长青是晏云睿身边的老人,旁人轻易不敢得罪,即便是皇后在世时也会给他几分薄面,宣妃自是不敢对他太过于嚣张,她语气柔和,带着几分忧心,说:“王公公,本宫只是心疼陛下每日操劳,如今又遭遇刺客受了伤,本宫实在是担心陛下的身体,这才紧赶慢赶处理完宫务便立刻过来探望陛下,既然陛下如今不喜见旁人,那本宫改日再来便是。” 第227章 问诊 王长青和晏泰目送宣妃领着一众宫人离开,直至那两盏灯笼的火光逐渐走远,才转身进了宫门,待小福子等一应抬着补品的内侍们全部进门后,紫宸宫的宫门‘嘭’的一声关闭了。 宣妃走得不远,听见了那宫门关闭的声音,驻足回望,眼底的神色被夜色挡了七八分,看不真切。看了良久,直至她身侧的宫人提醒道:“娘娘,夜里寒凉,咱们还是快些回宫吧,别冻坏了您金贵的身子。” 宣妃冷冷地‘嗯’了一声,不再停留。 紫宸殿内,胡大夫屏息凝神替晏云睿诊脉之际,王长青则拉着晏泰在一旁低声诉苦。 近日宫中不知从哪流传出陛下得了魇症,现下神志不清,太子殿下又在围猎中深受重伤,至今昏迷不醒,一夕之间晏国两大支柱都情形不明,有心的、没心的都开始动心思了。 宫门关闭,隔绝了旁人的窥探,却让人生了猜疑之心,难道陛下得了魇症是真的?亦有不少人去陈御医那边探口风,但他闭口不言,讳莫如深,一时也叫人拿不到错处。 王长青无奈摇头:“这宣妃娘娘都是今日的第五波人了。” 晏泰沉吟道:“陈御医在宫中混迹多年,早已深谙生存之道,定然不会轻易露马脚,并且本王怀疑,他定然有其他帮手。” 王长青满脸愤恨,“奴才是万万没想到,这陈御医竟然...”枉陛下和他都那般信任他,一想到陛下竟然被毒害了那般久,他的背后就一阵阵得冒冷汗。 “公公莫急,这位胡大夫医术高明,年轻时曾游历各国,本王也见识过他的医术,相信他定然能帮助到皇兄的。”晏泰出声宽慰道。 王长青面色十分难看,眼底的乌青颜色深得发黑,想必自皇兄出事之后便未曾合眼,一直在皇兄跟前守着,不让歹人再有可趁之机。 这份尽忠职守,值得晏泰敬佩。 胡大夫面色凝重地收回了手,缓缓起身,对着晏泰和王长青行礼后,才开口问:“陛下是否长期服用了由陀罗花研制的止痛药?” 王长青闻言立马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胡大夫,说:“陛下自两年前,便开始服用这药丸,是太医署的陈御医给调制的,我不知是否有您说的陀罗花,还请您亲自看看。” 胡大夫接过瓷瓶,甫一打开瓷瓶便闻到了陀罗花独特的香味,他盖上瓶盖又双手递还给了王长青,“这药丸中确有陀罗花,那便与草民诊断一致。”他继续问:“陛下可是在服用了这药丸之后,便不定期的有某个地方会疼痛不已,甚至还时常暴躁不已?” 王长青现下已然相信这胡大夫医术高明,他连连点头说:“没错,这两年陛下时常犯头疾,刚开始还间隔一两个月,直至今岁几乎日日都会犯头疾,但只要服用这药丸便能缓解了。” 胡大夫眉头紧锁,缓缓点头,“王公公,草民便直说了。” “胡大夫但说无妨。” “陛下并不是得了魇症,而是中了这陀罗花之毒,用药之人十分谨慎,深谙药理,每次都控制住药量,先是让陛下对此药产生依赖,直至毒性在陛下体内慢慢累积,随着头疾愈来愈频繁,体内地毒素越来越多,便能影响陛下神智,让他产生幻觉。故陛下并不是受了惊吓得了魇症,而是中了毒,” 王长青听后面色煞白,咬牙切齿道:“那天杀的陈御医,心思竟然如此歹毒,陛下可从未亏待过他。” 晏泰则关切的问:“胡大夫,可有医治之法?” 胡大夫微微叹气,说:“陀罗花的毒并不难解,难就难在陛下体内毒素堆积,且因此毒会让人产生依赖,突然戒断,陛下会遭受难以忍受的折磨,过程十分难熬。” “这...”王长青为难得看向晏泰,后者沉声问:“如果此毒不解,陛下的神智是不是难以恢复?” “是的。” “那边先解,待皇兄恢复一定神智之后,陛下有任何责怪之处,都有本王一力承担。” 胡大夫又看向了满脸忧虑的王长青,他叹了一口气后,也缓缓点头。 “草民的药箱中已经提前备好了陀罗花的根茎,不知草民的药箱...” 王长青唤了一声小福子,待人推门进来之后,便问道:“胡大夫的药箱呢?” 小福子拍了拍手,一个小内侍端着一个黑色的木箱子恭敬地走了进来,胡大夫的药箱便藏在了这木箱子中,混在了晏泰为晏云睿带进来的补品中间。 胡大夫拿到药箱之后,早已配好的一剂温补药交予了王长青,“劳烦公公派人去煎药,小火满煎半个时辰即可。” 王长青将药交给了小福子,神情严肃地嘱咐说:“这药你亲自去煎。” 小福子慎重点头,双手接过药后快步走出了紫宸殿。 胡大夫并没有停下来,他从药箱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研钵,将陀罗花的根茎放了进去递向王长青,说:“有劳公公将这些根茎研磨成粉,草民要为陛下施针。” 晏泰忆起昨夜皇兄的癫狂模样,他迟疑问:“胡大夫,你施针可是为唤醒陛下?他醒后可又会陷入癫狂?” “王爷放心,草民施针是为疏通陛下体内被毒素阻滞的经络气血,先缓解其体内紊乱的气机,而非直接唤醒陛下,待经络通畅,再辅以药物徐徐分解毒素,便能让陛下暂时恢复。” 晏泰放下心来,“那就有劳胡大夫了。” 胡大夫郑重点头,从药箱中取出银针,顺手从烛台上取下一盘火烛放在了龙塌旁,每取一个银针在火上炙烤之后才缓缓刺入穴位,他的动作虽慢却没有半分迟疑,施针的动作流畅娴熟,随着一根根银针落下,晏云睿略显紊乱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面容似乎也平静了许多。 王长青研磨好根茎后,转头看向龙榻上的陛下,见他情况似有好转,心中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才稍稍松了些许。 第228章 腿残 一刻钟之后,胡大夫手法娴熟地收针,将针包放回药箱后,才擦掉额头渗出的汗珠。 “王公公您切记,此次施针之后,陛下十日内不可再次行针。”胡大夫神色凝重地嘱咐。 王长青连连点头,“事关陛下安危,可还有其他忌讳,胡大夫尽管交代。” 胡大夫摇头:“只要陛下不再继续接触陀罗花,一切都会慢慢好转。” “这...”王长青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只转头看向晏泰,希冀他能有应对之策。 晏泰看了眼龙塌上双眼紧闭,但面容安详了不少的皇兄,心中安定了不少,他缓缓开口问道:“胡大夫,本王有一事不明,还望胡大夫替本王解答一二。” “王爷但说无妨。” “太医署内的御医都是晏国精挑细选的良医,为何除了陈御医以外,其他御医似乎对这陀罗花知之甚少?这花可十分罕见?” “其实陀罗花并不罕见,盛安城以南的地区,诸如益州,宁州等地都有,只是其并没有归纳进主流的医经中。当今医学分六大流派,太医署的各位御医们主要承袭了学院派和经方派这两大主流派,对于其他四个流派的主张未有过多的涉猎。草民早年多在各处游走,各个流派都有涉猎,故知道地就多一些。”胡大夫不徐不疾地为他们二人解惑,从容不迫地姿态许多太医署的御医多有所不及。 固步自封,坐井观天。 晏泰暗自思忖,或许晏国内部的问题远比看到的要多得多,待皇兄清醒过后,或许该同他好好探讨一番了。 殿内安静了下来,无人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小福子端着煎好的汤药入殿,才打破了沉默。 王长青搀扶起晏云睿,胡大夫在众人的目光中将那磨好的根茎粉末倒入汤药中搅拌开,一勺一勺喂他喝了下去。 “胡大夫,陛下多久能苏醒?”王长青问道。 “王公公您先将陛下放下,草民需再次诊脉。” 众人皆屏息凝神,等待着胡大夫的回话,过了好一会只见他面色终于不再凝重,说道:“药效正在陛下体内游走,不消一刻钟,陛下便能苏醒过来了。” 果真如胡大夫所说,在刻漏还未显示下一刻度之时,众人听见了自龙塌上躺着的那位晏国最尊重之人发出的‘呻吟’声,下一瞬他便缓缓睁开了双眼。 晏云睿最先看向晏泰,他疑惑问:“五弟,你怎么会在朕的寝宫中?” 王长青见到如此正常的陛下,再也忍不住扑过去跪在了龙榻前:“陛下,您终于清醒过来了,吓死奴才了。” 随着晏云睿的清醒,紫宸殿内地众人心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 夜幕下皇城并没有真正归于宁静。 太医署内,灯火通明。 御医们都在翻查有关治疗魇症,以及如何让腿疾康复如初的典籍,不敢有半分懈怠。 “陈御医,陈御医在哪?”内侍急促尖锐的嗓音让原本全神贯注的一众御医浑身一颤。 陈御医倒是淡定,他放下手中的书册,从座位上站起来:“我在这里,敢问公公有何事?” “陈御医快随奴才去一趟东宫,太子殿下醒了,现下情况不太好。” 陈御医神色一变,慌忙拿起桌上的药箱跟上这位内侍的步伐,那内侍面容焦急,不停地催促陈御医快些,不料刚从太医署出来,与巡视地禁军撞了个满怀。 那士兵反应极快,立马稳住了两人的身形,而后跪地请罪:“属下该死,还望大人恕罪。” 陈御医被撞地有些恍惚,那内侍转头见他还站在原地,大声催促起来:“陈御医,不过是一件小事,眼下最要紧的是太子殿下,您快随我来吧,别再耽误了。” “来了来了,公公莫着急。”陈御医低头看了眼右手,快速将纸条塞入了怀中,小跑追了上去。 那内侍见陈御医终于与自己步调一致后,一边加快脚步往东宫去,一边忧心说:“陈御医您莫怪奴才催促,实在是太子殿下现在的情形十分不好,您去看了就知道了。” 直至进了太子寝宫,陈御医终于明白这内侍为何如此焦急了。 只见太子晏明赫头发披散,衣着凌乱,整个人趴在距离床榻不远的地上,听见靠近的脚步声,他愤怒地嘶吼道:“孤说了都滚开,孤的腿没残。” 陈御医连忙跪地行礼,“见过太子殿下,老臣前来替您看看伤势。” “陈御医?”晏明赫缓缓抬头。 陈御医这才看清太子此刻的状态,凌乱的头发下是一张潮红的脸,额头渗出了一层薄汗,嘴唇更是苍白不已。 “太子殿下,您现在的情况十分不好,老臣先扶您上床躺着可好?” “陈御医,你来得正好,你替孤告诉这帮奴才,孤的腿没残对吗?”晏明赫眼底满是期待。 陈御医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他心中突然生了一丝恻隐之心,进东宫前他快速看了眼那张纸条,上面只写了一个‘废’字。那人在宫中手眼通天,想必早就得知了东宫的动静,此番特意来提醒,让他废了太子的腿。 “太子殿下,您现下需要安心在床榻上静养。” 没有听到满意的答案,晏明赫期望落空,他发狠似地抬起右手不断捶打右腿,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没有任何知觉,心中的绝望如潮水般涌来,眼神逐渐空洞,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哈哈哈哈....”晏明赫狂笑起来,“就连陈御医..都不愿意说好话来欺骗孤了。” 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晏明赫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福生跪在旁侧,看着殿下如困兽一般无助,他的心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捏住一样疼痛且窒息,如此超逸绝伦的贵人不该有这般的遭遇啊。 陈御医听见太子气息平稳下来,他赶忙转身招呼福生,“福生公公,地上寒凉,快些将殿下运回床上吧。” 福生连忙擦了把眼角的泪,站起身招呼旁侧跪着的内侍们一同上前,这次晏明赫没在挣扎,他只是不明白为何所有的不幸都让他遇上了,难道生在皇家享受无上荣光的代价便是如此吗? 晏明赫目光呆滞躺在床榻上,任由陈御医在他身上摆弄,不论是诊脉还是施针,他都一动不动。 昔日如神只居于云端之人,一朝坠入泥沼,又怎能忍受其间的污秽? 陈御医到底是于心不忍,微微叹了口气,“殿下,您的腿只要安心调养,还是有恢复的可能,您自己万万不可就此颓丧。” 床榻上的晏明赫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陈御医不知自己的话能否有用,这座宫城内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了。 第229章 按兵不动 亥时中,恭王府内 晏翊正由侍从宽衣,准备上床就寝,门外传来急促地敲门声,“王爷,宣妃娘娘从宫中传信来了。” 晏翊深吸一口气,一股躁意自心间涌出,他不耐烦地说:“滚进来吧。” 贴身侍卫张英推开门,小心翼翼走到里间将手中的书信递了过去,他看着眼前地主子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支支吾吾叫人看了就心烦。” “宣妃娘娘说现下宫中两位贵人情况都不容乐观,让主子您长点心眼,该争取的便不要错失良机了。” 张英十分了解自家主子,说完便闪到了一边,果然下一瞬一个白玉茶盏‘嘭’的一声砸在了他方才站的地方。 “争什么争,母妃怕是养了个小皇子,就弄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了。”晏翊一脚踢开了吓得跪在一旁的侍从,“你先滚下去吧。” “王爷,今日从宫中传出陛下得了魇症,神志不清,而太子殿下那边似乎也不太乐观,宣妃娘娘起心动念也合理。”张英自觉清理了那一片碎玉盏,以免王爷不注意扎着自己。 晏翊低头看着手中的信,没有搭理他,过了好半晌他才冷哼一声,“父皇的魇症是真是假都还尚未可知,就凭着这些个子虚乌有的传言,就囔囔着让本王去争?本王这个母妃除了要银子的时候显得精明,其他时候不提也罢。”说着,边将手中的信撕得稀碎丢进了火盆中。 火光一聚一散,那碎纸被迅速燃成了灰烬,张英抿了抿嘴,迟疑地问:“那是否需要属下向宫里回个话?” “不用了,本王明日进宫一趟。”恭王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待张英出去,听见他脚步声逐渐走远后,晏翊神色一变,拍了拍手掌,下一瞬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还没看清他是如何进屋的,黑影就已经跪在了他的身前。 “王爷有何吩咐?” “去盯紧齐王府,有任何动向都要回禀本王。” “是,王爷。” 话音还未落地,黑影便闪身不见了。 晏翊看向炭盆中残留的灰烬,低声呢喃道:“还当母妃真看得起本王这个儿子...原是让本王去给四弟作陪衬啊...” ... 彼时,齐王府书房内,晏朗正翻阅着典籍,府内总管周秦敲了敲门,“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进。” 周秦关上书房门,将手中的两封信恭敬地放在晏朗的右手边,“王爷上面的那封是宫里传来的,下面的那封是梁州的靖王送来的。” “三皇叔?”晏朗眉头微皱,合上了手中的典籍,抽出了下面的那个信封打开看了看,“真是稀奇,三皇叔远在梁州,竟也对盛安城的事情了如指掌。” “属下派人去查了,靖王殿下也给康王府送了一封信。靖王当年自请去封地之后便再也没有回过盛安城,如今突然来信,或许是有回来的心思。” 晏朗不置可否,又拆开了宫中传来的那封信,脸上的笑意加深,“好事,三皇叔既然只给本王和四皇叔寄了信,说明他已经想清楚了。” 周秦目视着自家王爷将那两封信烧毁之后,便躬身行礼道:“王爷,那属下先退下了。” “等等。”晏朗叫住了他,吩咐道:“你去同吕远知会一声,让他明日一早随本王入宫。” “是,王爷。” .... 第二日卯时,天刚蒙蒙亮,晏泰带着乔装打扮的胡大夫出了宫,马车上两人脸上皆是倦色。 胡大夫强打起精神,看向正闭目养神的宁王,突然说道:“王爷,昨夜您问的关于陀罗花一事,草民还有话未说。” 晏泰闻言,缓缓睁开眼,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同他揉了揉太阳穴,说:“现下已经出宫,胡大夫不用有所顾虑了。” “依草民看,太医署未必只有陈御医知晓陀罗花一事,既然陛下魇症一事传开,太医署其他御医必然会一同研究此病,故陈御医如果是独善其身难以遮掩,必然还有其他内应。”胡大夫虽然不在朝堂,也从未接触过那些权力的争斗,但同为大夫,必然会有共性,他不信太医署内除了陈御医以外,找不出一个喜爱涉猎偏方的御医。 晏泰微微一笑,“多谢提醒,本王知道胡大夫是不愿牵扯太多故留了一半未说,往后进宫为陛下诊治也是一样,你只管看病其他的都可以不用理会。” “王爷仁善,草民必定会尽心竭力为陛下调养好身体。” “是皇兄和本王该感谢胡大夫精妙的医术,昨夜皇兄同本王说了,待此次风波过去,定会好好犒劳胡大夫。” 胡大夫连连摆手:“只要陛下安好,晏国安宁,便是草民最大的心愿了。” “要是所有人都如胡大夫这般想就好了。”晏泰叹息一声,摇摇头又背靠马车闭上了眼。 眼睛是闭上了,可脑中却不断浮现昨夜皇兄面色潮红,激动不已的脸庞,发现自己曾经信任的人背叛自己的滋味并不好受,而这样的人还不止一个,暗处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身下的位置,其中还有可能包含自己呵护着长大的儿子... 晏云睿又如何能平静? 晏泰就这般静静的看着皇兄发泄,他没有出声制止,也没有任何立场制止,过了好半晌,晏云睿才平静下来,缓缓道:“现下清醒,五弟你如何看?” “依臣弟看,皇兄当按兵不动。” “五弟,你的意思是让朕继续装疯卖傻?”晏云睿声量抬高,显然是难以接受晏泰的提议。 晏泰站起身向晏云睿躬身行礼,“陛下,现下宫中情形不明,奸佞潜藏,贸然出手恐打草惊蛇,为今之计便是先让他们放松警惕,展开行动,您和臣弟才不至于陷于被动之地。” 晏云睿紧盯着晏泰,似乎想要从他脸上找出哪怕是一丝疑虑,但眼前之人目光坚定,没有半分迟疑,只听他继续说:“皇兄,您得给臣弟和慕风一些时间,也要给几位皇子一些时间。” 晏泰的回忆在晏云睿无奈的点头中定格,马车也停了下来。 “王爷,到王府门口了。” 第230章 吓人? 晏卿尘身上的伤看着狰狞,其实也不过外伤加之被冻伤了,连着休养了三日,又有胡大夫调配的伤药,他其实已经不疼了,但看着依旧为他忙前忙后,一刻不离开的阿芷,心尖就如同抹了蜜一般甜,想要再多享受一些这般无微不至的照料,便将自己的恢复情况隐瞒了个三四成。 巳时初,宋席替晏卿尘穿好衣裳后,白芷亲自照顾他洗漱,并细致地给他擦手擦脸,动作温柔,好不享受。 碧水带着一众婢女提着早膳进了屋内,“世子,白少爷,王妃说王爷今早要补眠,就不一同用膳了。” 晏卿尘点头,“摆膳吧。” 白芷扶着他刚在圆桌前坐下,曹华就带着一身寒意就进了屋,有些气喘地说:“世子,属下找到了。” 晏卿尘见他眼底乌青,衣角还带着露水,想必是连夜辛劳,连忙说道:“你先缓缓,回去换一身衣裳,用完早膳再说。” 曹华心中一暖,这一会时间,气息已经平复了,说:“是,属下先下去了。” 白芷望着曹华又急匆匆离开的背影,说:“难怪昨日没见着曹华的身影,原来是你派他出去干活了。” 晏卿尘挥了挥手,示意宋席和碧水先退下,待人都走后,他才低声说:“我让他去乱葬岗挖尸体去了,看他方才的神情,应当是找到了与你身形相似的尸身。” 白芷咽了咽口水,“曹华大半夜的一个人在乱葬岗,他真的不怕吗?” “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晏卿尘无奈摇了摇头,拉回被她岔开的思绪,正色道:“明日书院开课,今夜你准备准备吧。” 白芷双眼圆瞪,诧异地说:“按照你先前的计划,应当是四五日之后,而且你身上还带着伤,怎么这般着急?” 晏卿尘神色肃穆了起来,弄得白芷也不由有些紧张。 “阿芷,这几日发生的事你也看到了,我有预感盛安城快要乱了,你的身份不宜再继续在书院中待下去了。” “我知道了。”白芷神色也跟着凝重了起来,“那我下午便回书院,只是你的伤真不要紧吗?” 晏卿尘见她如此担忧,心中不忍,一时忘了自己的小心思,用手掌用力拍着胸膛,笑道:“好得差不多了,阿芷不用担心...”只是拍着拍着见对面的人脸色不太妙,他才骤然反应过来,“阿芷,你听我解释。” 白芷冷笑一声,双手环抱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晏卿尘,“解释,来...我听你解释。” “其实我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我就是贪恋你的照顾...”晏卿尘越说底气越不足,见她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一咬牙低头认错道:“对不起,我错了。” 过了许久,晏卿尘都未听到回音,缓缓抬起头就看见白芷笑地一脸灿烂,“哈哈哈,晏哥,你这个模样反差太大了,我一时忍不住...” “有这么好笑吗?”晏卿尘喃喃道。 白芷笑得太起劲,没有听见他的低声呢喃,她就是有一种高岭之花突然降下神坛的错愕感,也正是这一难以言喻的感觉,让她与晏卿尘正在谈恋爱这一事实愈发真切。 这种道歉,晏卿尘见过了无数次,父王每次惹母妃生气时都会这般干脆利落的道歉,方才道歉之时他还在苦恼,万一阿芷也像母妃一样问,‘你错哪了’,他该如何回答,不曾想阿芷在这一方面依旧是易于常人,见她眼角都笑出了泪水,晏卿尘只觉自己的那颗心跟随着她情绪的变化,也是七上八下的。 “阿芷..别笑了,快些坐下用早膳吧。”说开了,晏卿尘也就不再装了,拉着白芷坐下,又拾起筷子给她的碗碟中夹了一个膏环。 白芷抹掉眼角笑出的泪,平复了一下气息,才说道:“晏哥,我笑并不代表原谅你了,但念在你替我操办书院那事,暂且先饶了你,日后倘若你再敢欺瞒我,我定不会轻饶了你。” “好,我记下了。” 两人用过早膳后,白芷知他伤势大好,便带着碧水回了客院,准备下午返回书院时带的行囊,虽说今夜过去大多东西都要被烧毁,但也不能空手去,越是这种关键时刻越不能掉链子。 曹华在两人离开后不久便回来了,晏卿尘招呼他关上了房门,“说罢,你查到了什么?” “世子,您所言不假,太子殿下确不是意外坠马,昨日你们离开木兰围场后,属下拿着您的腰牌进了围场,在您说得那个地方约一里外,找到了一处被新翻过的泥土,翻开一看果真是太子殿下骑得那匹马,那马被人割颈而亡,且距离前腿三寸之处有一个箭洞。不过属下今早回来时,便听说太子殿下昨夜已经醒来了,到时您可当面同太子殿下禀明此事。” 晏卿尘摇头:“此事先不急,尸体可找到了?” “找到了。属下发现马匹尸体后,按照您所说将它原地埋了回去,便立刻赶往了城外的乱葬岗,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了。”曹华顿了顿,有些为难道:“世子,这活下次您还是派旁人干吧,属下再也想半夜在乱葬岗挖尸体了,太吓人了。” 晏卿尘:“......” 曹华自认为胆子是挺大,但一个人深更半夜独处乱葬岗,还是干挖尸体的活计,真不是常人能干得了的,他抬头见主子一脸的无言以对,又改了口:“至少...至少两个人一起,搭个伴也行。” “行...”晏卿尘抬手按了按额角,有些想笑,“你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晚些时候还有事情交代给你。” “那属下先回去补眠了,晚些时候您再叫宋席去唤属下。” 晏卿尘挥了挥手示意他快些走,待脚步声走远之后,他才放下遮掩的手,眼底尽是笑意,摇头喃喃道:“吓人?” 这世间又没有鬼神。 第231章 来信 回到客院中后,白芷便让碧水先下去休息了,自己则在屋中收拾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今夜就要告别那座待了两年的书院...心绪有些许的复杂,她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 云鹿书院是白芷来这里的开端,在她最彷徨无助的时候遇到了晏卿尘他们三人,除了学业苦闷之外,其他时候大多都是欢声笑语,欢腾打闹,于书院中的记忆大多都是彩色的,而这一转眼便是两年,从最初知道能尽快脱离后的兴奋,到现在真正要告别时,却多了几分惆怅。 白芷在包裹中塞满了旧衣服和一些不用的杂物,收拾齐整后边坐在床边的软榻上,隔着木窗望着院中的桃树,原先只剩下光秃秃地枝干了,现下一看竟看到了几个绿色的小芽胞。 冬去春来,枯木逢春,离别...或许意味着新生。 “阿芷...”晏卿尘敲了敲门,略显愉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听见熟悉的声音,白芷下意识勾起唇角,只不过心中却有些无奈...这不是才分别一会么,热恋中的男人都这么粘人吗? 白芷起身快步走过去拉开门,自然地拉过晏卿尘的手,无奈地说:“晏哥,这才一会没见,你就这么想我?”她说完便看见碧水站在不远处,一双杏眼瞪得溜圆,眼底竟是难以置信,两相对视后,碧水立马假装没看到撇来了头,慌不择路的跑远了。 晏卿尘自院外进来,自然知道碧水就在不远处,见白芷一脸尴尬地恨不得钻地洞的模样,低声轻笑,“所以..我先前早就说过了,你这嘴快的毛病得改一改了。” 白芷将他扯进屋,‘嘭’地一声关上了门,恼羞成怒地看着他,“这还是不是都赖你,这几日都与你待在一起,都成条件反射了。”试想一下,一个极品美男成为了自己的对象..谁能忍得住不贴贴? 她又不是尼姑。 “好好好,都怪我,别气了。”晏卿尘见她气地脸色涨红,将她拉在圆桌旁坐下,“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来找你?” “所以,你跑过来并不是因为想我?”白芷更气了,她不仅丢了脸,还多了自恋的名声。 晏卿尘只觉她这般气鼓鼓得模样甚是可爱,抬手捏了捏,笑道:“当然想你,无时无刻都在想你。” “敷衍。”白芷冷哼一声,将他的双手甩了下去。 “你啊。”晏卿尘宠溺地看着她,捧着她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亲,“阿芷这么可爱,我眼里心里都是你,我真是一刻都不想与你分离。” 他的嗓音低沉而温柔,丝丝缕缕地钻进白芷的心间,原本不过开玩笑的赌气也因两人间暧昧亲昵的氛围而持续不下去了,她的脸颊再次泛起红晕,却是因为羞涩,“好了,好了,我不生气了,你快说过来究竟是干嘛的?” 白芷故作大方地看向晏卿尘,殊不知她眼底的欢喜已经出卖了自己,晏卿尘的心总是被她的一颦一笑牵动,他强迫自己收回旖旎的思绪,正色道:“是白敛寄信回来了,我特意拿过来给你看看。” “什么?快拿来我看看。”白芷迫不及待地摊手,慕白敛已经走了近半个月了,他总算是想起来远在盛安城的三个伙伴了。 晏卿尘从怀中拿出信递了过去,白芷见他一脸莫名的神色,心想白敛到底写了些什么,接过展开信一看就两句话。 “晏哥、阿止、阿哲当你们看见这封信时,本少爷已经应当已经带着一群小弟投了北军,你们就等着本少爷扬名归来吧。” 白芷嫌弃地将信丢在了桌上,“还扬名归来,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肯定不会用真名。” “确实没用真名,昨日下午慕将军带着白姨过来探望,你被拉着同白姨和母妃在一旁说话时,慕将军同我说白老将军寄信来了,并没有找到慕白敛,这小子一个人出去闯荡变聪明了不少。” 白芷撇嘴不赞同地说:“晏哥,你可能对白敛并不了解,我们同你在一起时就惯来依赖你了,谁让你一跨脸,一亮拳头,许多事就立马解决了呢...” 晏卿尘闭了闭眼,总觉得这不像是什么好话。 .... 申时过半,晏卿尘目送白芷出了宁王府门,上了马车,转身之际便见宁王携宁王妃远远地走了过来,他赶忙迎了上去。 晏泰略有些吃惊问:“阿垚,你的伤好了?”心想才不过一夜未见他,怎么就突然生龙活虎了,这胡大夫的医术果真高明啊。 宁王妃捂嘴轻笑,“要我说,你们爷俩不愧是亲生的。” “阿柔,你这是什么话,阿垚自然是我亲生的儿子。” “是啊,就是因为是亲生的,所以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总喜欢耍些小心思,他那点皮外伤,比前两年不要命的练武时差远了,就是一时冻着了,发了高热。阿芷担忧他,在他跟前忙前忙后的照料,这小子舍不得人离开,都是装的。”宁王妃也不愧是亲娘,丝毫不给留颜面就揭穿了他。 晏卿尘讪笑,“母妃,原来你知道啊。” “是啊。”宁王妃挑眉,“不然,你以为我为何都不去看你,就你那副不值钱的模样不看也罢。” 晏泰侧过身子用背在身后的右手对着晏卿尘比了一个大拇指,然后轻咳一声,抬起手揽过宁王妃的肩膀,“阿柔,阿芷和阿垚成了一对,你该开心才是。” 说起这个,宁王妃知道他们今夜就要行动了,面露忧虑,说:“日后,阿芷要是知道我们早已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却将她一人蒙在鼓里,她会不会生我们的气啊。” 这个...晏卿尘还真有些说不准。 “小女娃生气也实属正常,到时你给她送些漂亮的衣服首饰,阿芷那孩子心宽,定然不会放在心上的。”晏泰出声宽慰。 “但愿吧。” 三人一边闲聊一边往回走。 晏卿尘将两人送回主院后,转身准备离开时,宁王妃叮嘱道:“你们万事小心,且不要真伤到了无辜之人。” “放心吧,母妃,儿子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第232章 前奏 酉时中,夜幕笼罩了盛安城时,晏卿尘差宋席唤了曹华过来。 曹华脸上还带着倦意,想必是才被宋席从床上捞起来,晏卿尘叫住了自觉准备推出去的宋席,“先去关上门,你也留在屋内听一听罢,总归是要知道的。” 宋席和曹华对视一眼,皆垂手恭立,倾耳而听。 “你们都是本世子身边的人,本世子信任你们,所有接下来所说的话,你们只能烂在肚子里,不能同外人讲半句,可明白?” 两人面容严肃地点头,世子许久没有这般严肃同他们嘱咐过一件事,想必是十分隐秘之事,不容半点闪失。 晏卿尘开门见山道:“白芷,你们都认识,她实际上是一名女子,且是慕将军的小女儿,慕白敛的妹妹。”他见两人没有太大的反应,又继续说:“曹华,本世子让你挖乱葬岗的尸体实则是为了让偷天换日,让阿芷顺利离开书院,你也知道晏国的法令,倘若阿芷被发现是女扮男装混入了书院,后果不堪设想。” 不是曹华和宋席两个人处变不惊,是太惊了,两人心间仿佛劈过一道惊雷,将二人劈傻。 曹华和宋席两人就这般傻傻地看着晏卿尘,脑中只不停地闪烁世子方才说得那句白芷...实际上是一名女子。 白少爷..是女子? 他...不...她是个女子? 那先前带头掏鸟蛋,拉着慕少爷一起去根西市街头地大黄狗吵架..的白少爷..哪有一点女子的模样? 曹华终于甩了甩头,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个..白少爷真的..不是假扮的女子?” “嗯...嗯?”晏卿尘吃惊地看向他,“你在说什么?” 宋席要情绪内敛一些,他见曹华这一副呆傻模样,看不过去地用手肘顶了顶他,“世子,曹华他笨,我明白了,白小...不对,慕小姐其实是女子,今夜您和曹华就是去替慕小姐从书院脱身的。” 曹华不满宋席说他笨,立马呛道:“是,就是宋席聪明...”他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晏卿尘,“世子,属只是太过于震惊,毕竟..慕小姐平日里与您和慕少爷,以及文少爷三人相处得..极好,实在与寻常女子相差甚远。” 晏卿尘怎会不明白他地眼下之意,饶是他也被骗了良久,想起一年前四人疯玩的情形,就不由得有些好笑,他想要是白敛和阿哲知道了,也定然难以相信。 “确实,不过阿芷是女子,这是一件毋庸置疑的事,本世子今日就是先知会你们,让你们二人有个心里准备,不至于真正见到阿芷以女装示人时,在外人面前露馅。从今夜之后,世上就再也没有云鹿书院的白止,只有慕府的慕白芷了,可清楚了?” “是,世子。”曹华和宋席异口同声回道。 惊叹归惊叹,正事面前两人从没有马虎过, 晏卿尘满意点头,说:“宋席你亲自去慕将军送个口信,就说今夜便行动了。曹华,你待会戌时从王府后门出去,去将挖好的尸体秘密运送至云鹿书院甲字舍房那边的院墙外,子时前后会有打更人经过,切记注意避开,不要惊动任何人,咱们子时之后在甲字舍房的院墙外会合。” “是,世子。” 两人各自领了任务,都面容严肃快步退下了。 屋内烛火因门一开一关带进来的气息吹得忽明忽暗,就如同晏卿尘此刻地心情一般,事情一刻没有了解,就多一刻地飘摇不定。 ... 白芷是酉时有王府的车夫送到了云鹿书院门前,将她客气迎下了马车后,径直目送她入了书院门才驾车离去。 书院此刻已经有不少学子归来,期间白芷还碰上了林崇和黄子舒,他们两人一惯结伴而行,因这前年秋收和去年年初盛安城缺粮一事,白芷与他们关系也熟稔了起来。 “白兄,你回书院了。”林崇也不复当初谨小慎微的模样,隔老远就挥手同白止打招呼。 白芷笑着拱手向两人见礼:“林兄,黄兄,你们也回书院了。” 黄子舒上下打量了一番白止,关切地问:“我们听说这次春猎晏世子受了重伤,他伤势好些了吗?还有白兄,你没有受伤吧?” 白芷摊手:“我哪能受伤啊,我不过一介平民都没资格参加春猎,又怎会受伤。就是同晏哥还有阿哲一同去了木兰围场,见了见世面罢了。” 黄子舒‘唔’了一声,向两人身边凑近了一些,低声说:“白兄,所有慕兄是真的去北地参军了吗?” 白芷心中一凛,装似惊讶地问:“你们是如何得知的?慕将军不是说他身体不适,向谢夫子请了长假吗?” 黄子舒微一挑眉,继续压低声音说:“白兄,你就别瞒着我们了,这事儿都在大伙中间传开了,我和林崇是不相信才过来问你的。” 白芷问:“这事你们是从谁那里听说的?” “还能是谁,萧绅呗,昨日我还看见他在同薛瑾套近乎呢,一个萧家庶子,一个薛家旁支,分明薛萧两家不对付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这样啊。”白芷低头思索了片刻,对着两人真诚地说:“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个消息,不过白敛的去向我确实不清楚,你们俩最好也别掺和进来,最近事情太多,安心读书,明哲保身才是正途。” 林崇认同点头:“白兄说得没错,我们二人也就同你聊一聊,其他人说得那些都不太愿意理会。” 黄子舒分享完轶闻趣事,心下已然满足,他拍了拍白止的肩膀,“白兄赶路辛苦了,快些回舍房休息吧,咱们明日学堂见。” 白芷笑着拱手,“明日学堂见。” 走回甲字舍房,正巧遇到了今日值守的张叔,白芷笑着同他打了声招呼:“张叔好。” 第233章 放火脱身 回想初来乍到之际被张永安一伙人欺负,她机智唤来了这位值守的张叔才免受一顿毒打,虽说他当时并不是真心实意,但总归也有恩于自己,故每次见到他,白芷都会笑着问一声好,有时还会从城内买点心和酒送给他。 今日是在云鹿书院的最后一夜,白芷早就备好了点心和两壶酒,走过去递给了张叔,一是真心有些不舍,二是万一他们闹出了动静,醉酒之后也不会那般灵敏了。 “张叔,这是我从城内的给你带的点心和酒,夜里凉,也无趣,您今夜值守正好拿它们打发打发时间。” 张叔笑得满脸的褶子都堆砌成了一团,他上前迎了两步,从白止手中接过那两壶酒和包好的点心,“老头子我今天又有口福咯,这书院里啊就数小白你最有感情了,自你来了书院之后啊,老头子都觉得日子有盼头了。” “张叔言重啦,我不过就是看见路过酒铺突然想起您,顺便给您带了点,您快回去休息吧,外面风大。”白芷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张叔笑着点头:“好,你也快些回舍房,有什么需要的就叫老头子。” 目送张叔离开后,白芷也转身回到了自己的舍房内,推开门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是晏卿尘惯用的檀香,相较于寺庙用的檀香,要更为清幽淡雅一些,闻得久了原本那颗浮躁不安的心,也慢慢收拢平静了起来。 无论晏卿尘到哪,都能留下强烈的存在感,还真是霸道..又很有安全感。 白芷笑着摇了摇头,将门栓扣上,放下手中的包裹,走到床边掀开所有棉被直到只剩下床板,从缝隙中掏出了两块银子重新放回荷包中,这是她专门留在舍房内以备不时之需的,而后又翻了翻晏卿尘那边的东西,找出任何看着值钱的东西都一堆放在包袱中,晚些时候都一并带走。 直至屋中全暗了下来,白芷抹黑点燃了烛火,才站直身体活动酸软的筋骨,“好累,算了,不找了,剩下的也都是书了...” 她叹息一声,也不顾身上是否有灰层,将自己床上的被子又原封不动的铺好后,直愣愣地躺了下来,盯着床檐发呆,看着看着便睡了过去,屋内静谧一片,只有白芷均匀的呼吸声。 直至院墙外传来了更夫的打更声,“三更天已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敲锣声由远及近,再慢慢走远,白芷从梦中惊醒,径直就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听见三更天以至才缓缓放松下来。 还好还好,没有误了时辰,白芷抹了抹嘴没有口水,便穿上鞋下床去将门栓拉开,又将火烛吹灭,等待晏卿尘和曹华的到来。 等待总是让人觉得十分漫长,白芷的心跳也在不知不觉的加快,她担忧两人是否顺利出城,担忧两人会不会被外人发现,担忧今夜能否顺利脱身...一切地一切..思绪纷乱不已。 就在白芷焦虑急切的心绪被推到顶点时,门突然传出一声细微的‘咔哒’声,而后便被缓缓地推开,黑暗中一前一后两个身影,两人手中似乎还抬着一个长形地物体,紧接着一股腐臭味传来,白芷紧张得无以复加的心终于落下了三分之一。 “晏哥,曹华?”白芷轻轻唤了一声。 晏卿尘低声回道:“是我们,阿芷,快关上门。” 白芷捂住鼻子快步走上前,将门轻轻合上。 两人将尸体小心抬到了白芷的床榻上,而后两人同步向后退了两步,深吸一口气,缓了好一会。 曹华低声嘀咕道:“这味道太难闻了。”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了吹,一小束火苗窜出,三人的双眼皆被晃了晃。 白芷走到门边悄悄拉开了一条缝观察外面的情形,冲着两人悄声说:“外面没人,快些生火盆吧。” 下午回书院时,屋内还有些凉,白芷原本准备生了炭火取暖,但一看屋内炭火所剩无几,倘若她提前生了火怕是撑不到半夜晏卿尘和曹华过来,遂便断了心思。 “好。”曹华应了一声,赶忙开始行动。 三人分工十分明确,白芷放哨,曹华生火,而晏卿尘则布置屋内,让事后有人前来探查时只能看出这是一起意外... 一炷香后,所有准备妥当,炭火盆被放置在了白芷的床边,衣服连着半掉落的被子,还有不小心洒落的酒... 白芷看了一圈,可燃物..助燃物...一应俱全,火势一拥而上,屋内热度立马蹿升,她赶忙抱着鼓鼓地包袱和晏卿尘、曹华两人退出了舍房。 路过鸡舍时,那只打鸣地公鸡正在酣睡,两年来每日早晨都被它准时准点的打鸣唤醒,白芷先前在心中发誓离开书院之前一定要将它宰了炖着吃了,她磨了磨牙在鸡舍面前迈不动腿。 这是她两年至少有六百天,每日早上的执念啊... 晏卿尘见她这副模样,哭笑不得,“小祖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个,都这个节骨眼了,快些走吧。” 那边火势越来越大,黑烟四散,又渐渐融入了黑暗中,曹华不明白两位主子怎滴突然停住了,只好警惕地注意四周动静。 “算了,快些走吧。”白芷心中的理智战胜了感性。 晏卿尘舒了口气,拉着她,招呼了一声曹华,三人悄声快步走到院墙边。 曹华先带着包袱几脚窜上了墙边的树枝上,翻出了墙,白芷最后回头望了眼那间断断续续住了两年的屋子,她最初的庇护所...回头坚定地握住了晏卿尘伸出的手,由他带着自己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一场大火,将所有痕迹都烧得灰飞烟灭。 半个时辰后,住在白芷对面的一个学子,突然尿急,迷迷糊糊摸索到角落恭桶解放后,转身上床之际只觉对面明亮得异常,揉了揉眼睛走到门前推开门一看,漫天大火,热浪席卷而来,明明还是冻春时节,面对着滔天的热浪时,只觉身处酷热地夏日脸面被灼烤一般,他两腿发软跌坐在地,喉头发出尖利地惊叫:“走水了...快起来,走水了...都快起来...” 第234章 喜悦与悲戚 因云鹿书院在这里屹立了上百年,周边已经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地商圈,临时搭建的木板房和各种小摊林立,三人害怕有人突然窜出来,翻出院墙后,一刻不停地绕进了书院后山荒无人烟的山林中。 晏卿尘熟练地带着两人在林间穿梭,仿佛这条路已经走了无数遍,走了约莫一刻钟才停了下来,他略有喘息地说:“到了。” “到哪了?” 白芷疑惑不已,这不还在山林中...难道是有人在此处接应? 今夜天空上挂着一轮下弦月,是有雾云遮挡,月光并不明亮,此处又是山林,枝叶横生,四周看得更不真切,只隐约能看见树木的轮廓,不过不远处有东西在动,仔细一听好像是马儿擤鼻的声音。 现下深夜,此间更不会来其他人,曹华放心地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出小火苗,隐约能看清方圆三尺地事物。 晏卿尘从曹华手中拿过火折子,火光映射在他脸上,白芷才终于看清他脸上那大片阴影原来是贴了个半包脸的络腮胡,她扑哧一声笑出声,“晏哥,你这一声装扮真像猎户。” “还不是为了你。”晏卿尘无奈地耸了耸肩,拉着笑个不停地她走到马车前,“现下城内局势紧张,不少双眼睛盯着宁王府,我不得做些伪装...” “谢谢你..晏哥。” 白芷语气十分真诚,只是方才笑得太过,忍不住打了个嗝,让原本真心实意地道谢掺杂了一些水分。 额... 曹华心中依旧在反复横跳一句话,白少爷..真的是女子吗? “啊,对不起...失态了。”白芷轻描淡写的掠过了那个嗝,掩饰此时地尴尬,揉了揉脸正经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回城?” 晏卿尘闭了闭眼,自从书院出来之后阿芷一直沉默不语,虽是在赶路但依着她的性子,怎么都会说几句逗趣的话,可方才...哪怕进了山林之后她依旧未置一词,直至刚刚见到他的模样才笑出声...身侧的人抬头仰望着他,那一双眼睛微弯,被火光照耀下更加明亮,眼底是努力抑制着的笑意,好似下一瞬突然触碰到某个开关,她的那些个兴奋劲立马又会倾泻而出。 罢了,阿芷开心便好..晏卿尘只怕她刻意隐藏心中的不舍,现下看来当是无碍了。 “马车内,有伪装的衣物,待天微亮,咱们便驾车守在城门口,待城门大开咱们便即刻入城。”晏卿尘望向云鹿书院的方向,什么也看不清,只有黑夜里显得张牙舞爪的枝干,他叹息一声后,说:“书院舍房大火,学子被火焚身亡,无论哪一件都是大事,只希望此事不要牵连到书院的那些夫子们。” 白芷身形微怔,过了半晌,她缓缓扯出一抹微笑,低声道:“我不过是一介平民寒士,想来也不会有太多人伤心,即便感怀,过一阵子也就忘了。” 卯时初,天空中的墨色还未完全褪去,一个戴着草帽身着粗布衣的人马车在山林中前行,距离城门一里地远时停了下来,马车上又下来一男一女,皆身着粗布麻衣,那女子脸色泛黄,只简单地编了个麻花辫,一看便是乡野村妇,而那男子更是满脸地络腮胡,显得邋遢不已,露出来的那双黑白眼睛时不时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曹华扶了扶头上的草帽,“世子,你这是从哪弄来的两身装扮,还真不错,若是王爷和王妃看见我们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早些时候遇见一个农妇,拿了些银钱从她手上换的。”晏卿尘抬头看了眼天色,“此时城门才开不久,士兵们还带着倦意,应当认不出咱们的身份,快些走吧。” 三人神色内敛,走了约莫一刻钟时间到达了启夏门前,已有不少百姓排着队进城,三人分散开跟随百姓进城。 守城门的士兵们果然如晏卿尘所言,不时打着哈欠,只偶尔看一眼人群中是否有可疑之人,三人有惊无险顺利入了城。 ... 云鹿书院内舍房的大火,在公鸡地最后一声鸣叫落下时,最后一点火苗终于被扑灭了,三间屋舍全被烧空,只剩下几根焦黑的承梁柱,时不时地向下落着木炭,前仆后继救火地学子们力竭,丢开手中的木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后面闻声赶来的夫子们则顾忌师长颜面,只扶腰喘息。 值守的张叔酒醉原本睡得十分酣畅,被学子们的呼喊声,以及打更人‘砰砰’不断地敲锣声唤醒,他推开门正欲开骂,接过被冲天的火光震在了原地,待看清起火的屋舍时,他脸色大变,提起屋中的木桶便开始同大家一起灭火。 张叔身上脸上都沾满了黑灰,放下手中的木桶,不顾旁边学子们地阻拦冲了进去,直到看见床榻方位一具焦黑无比的尸体躺在那里,仿佛一碰就会碎成黑灰,他木楞地站在了原地,双手不住地颤抖起来,发出了一声哀鸣:“小白....” 承梁柱似乎被这一声浪刺激,晃晃悠悠就要砸下,站在门边的学子惊呼一声,赶忙跑进去连拉带拽将他挪了出来,而那黑柱下一瞬便倒了下去,正砸向方才张叔站的地方。 张叔再也支撑不住,跪坐在了地上,嘴里不住念叨着:“小白...小白...我真该死,我真该死...” 黄子舒和林崇提着水桶回来,见火被扑灭了赶紧丢下手中的水桶冲了上去,被站在门口的学子们拦腰抱住,“别进去,里面还很危险。” 两人奋力挣扎,脖颈青筋暴露,脸色被涨得通红,嘴里不停呼喊着白兄...他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床榻上的那一具黑尸,眼泪再也忍不住的簌簌下落,明明昨日分别时还说了今日学堂见...这才不过一夜怎么全都变了。 谢观只觉眼前一黑,他一个踉跄险些倒下去,被身侧的学子眼疾手快地扶住了,缓了好一会,才用尽全身的力气说:“今日休课半日,都..都散了吧,剩下的交给老夫和其他夫子们。” 谢观见林崇和黄子舒迟迟不愿离去,他知几人平日关系较好,为了让二人转移注意力,便出声吩咐道:“林崇,黄子舒,你们同白止关系要好,替他最后办一件事吧,去县衙报案吧。” 林崇泣不成声,黄子舒勉强还能出声,应了一声,而后颤颤巍巍站起身子,拉起一旁的林崇,对谢观拱手相携而去。 第235章 宁王府 研修院内,文哲如往常一样在自己的座位上查阅着典籍,进行记录书写,方才离去的同僚却突然急匆匆地走了回来,在他耳边低语道:“文兄,你府上家仆来了,在院外说有急事来报,你快些去看看吧。” 文哲赶忙放下手中的笔,向同僚道了一声谢,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院外来回踱步的人正是他的贴身侍从容至诚,因进了研修院便没有时时带在身侧,他提着衣摆下院门阶梯之时,容至诚见到自己少爷出来,赶忙迎了上去,二话不说就要拉他走。 “少爷,您快随小的去一趟云鹿书院吧。” 文哲被拉得一个踉跄,眉头微蹙,一把拉住了他,低声呵斥道:“至诚,我不过几日没见你,怎的愈发没有规矩了。” “少爷,真不是小的不懂规矩...哎呀。”容至诚看着文哲的眼神带着难言的悲伤,嘴角还时不时地抽搐,他一咬牙低下头,低喊道:“少爷,昨夜云鹿书院甲字舍房起火,白公子...白公子他被活活烧死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文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强装镇定地质疑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胡话,阿止虽然跳脱,但不至于疏忽至此,是不是又是萧家人传得谣言?他们一向见不得任何人与卿尘交好,阿止势弱,定然又是被他们欺负了。”他死死地抓着容至诚的手臂,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容至诚摇头哽咽道:“少爷...千真万确,烧焦的尸体都被云鹿县的衙役抬了回去,经他们现场勘察说,是白公子在床边生了炭盆,当晚又饮了不少的酒,当是醉酒后意外点燃了屋子,又因醉酒昏睡....”他不忍再继续说下去。 “不会的..不会的..”文哲转身拔腿就跑,不料却与刚到研修院的齐王晏朗撞了个满怀,随行侍卫连忙扶住齐王,大声呵斥道:“大胆,竟敢如此莽撞,冲撞齐王殿下。” 文哲强忍住内心的万分悲痛,拱手向晏朗致歉:“齐王殿下,是学生失礼了,还望殿下见谅。” 晏朗心生不悦,但研修院门前人多眼杂,已经有不少人驻足观望,他笑了笑,将侍卫拔出的刀按了回去,“无妨,你这般慌张是要去云鹿书院吗?本王也听说了,出意外的是那个与你交好的白止,是吧?” “是...”文哲艰难开口。 “本王出府前听说了,不过,本王还记得卿尘堂弟也与那白止交往甚密,他如今重伤在府中修养,现下应当也听到消息了,倘若你待会碰见他,替本王好好劝慰一下他,莫要太伤心了,免得身上的伤势难以痊愈,好了,你去罢。”晏朗不紧不慢地交代完,挥了挥手。 文哲应了一声,拱手行礼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文哲离去的背影,晏朗面色逐渐阴翳,“哼,不过是一介平民,死了便死了吧。” “就是,竟然为了一个平民冲撞王爷您,真是不长眼。”侍卫讨好地笑道。 晏朗冷哼一声,未置一词。 文哲走出布政坊门之时,脑中闪过方才齐王的言辞,他突然停住了脚步,跟在他身后的容至诚差点一头撞上去。 “少爷,您何故停下来?” “至诚,我问你,白止出事,宁王府那边可传出什么动静?” 容至诚思索片刻,迟疑地摇了摇头,“小的未曾听到过任何关于宁王府的消息。” 文哲神色一凛,掉头向宣阳坊的方向快步走去,“卿尘同阿止的关系更为亲密,宁王府要是知情不可能没有动作,这里离宣阳坊并不远,咱们先去宁王府。”他越说脚步越发快,最后跑了起来,想要快点去证实心中那个不可能的念头。 与阿止相处的记忆一点一滴在文哲脑中浮现,尤其是今年元宵节后,阿止与卿尘两人之间的互动...他看在眼里,却从未在心中细想,如今盛安城内局势不明,云鹿书院那边却突然传出阿止的噩耗,这一定不是意外,一定不是意外... 文哲足足跑了一刻钟,气喘吁吁停在了宁王府门前,门卫自然认识文哲,两人恭敬地向他行礼后,伸手请他进门。 “文公子,世子料到您可能会来,让小的告知您,直接去主院即可。” 文哲心头微颤,眼睛一亮,顾不上身后被门卫拦住的容至诚,径直冲向王府主院,他太过于急切,见主院正屋的门大开,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见到晏卿尘面容平静地坐在屋内,他顾不上慢条斯理地行礼,气喘吁吁跨进门门,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卿尘...阿止..云鹿书院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形?” 文哲低头喘着气,过了半晌依旧没有听见晏卿尘的回应,才后知后觉地抬头,最先对上卿尘吃惊又一副有口难言地向他递了个眼神,他身形一怔,微微侧头看到卿尘身侧坐着一个十分眼熟的女子。 那女子对他扯出一个尴尬的微笑,抬手熟络地跟他打招呼道:“阿哲...” 这是阿止... 文哲脑中突然出现这一句话,他万分惊疑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娇俏的女子,声音略带颤抖地询问:“你是..阿止?” “对,阿哲,你先在旁边坐下歇一歇吧。”白芷见他满头大汗,想必是听到消息便立刻跑过来了,她心中只觉十分愧疚,“对不起阿,阿哲,让你替我担忧了,关于我身份这件事..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 文哲不似慕白敛那般情绪外放,现下知道了白止并没有突然意外亡故,他的心绪随着气息的平缓一并安定了下来,他先是对白止温和地笑了笑,而后抬头看向主位坐着地宁王和宁王妃,拱手行礼道:“王爷,王妃,方才是文哲失礼了,还请见谅。” 晏泰不在意地摆手,道:“无妨,阿哲,你先坐下吧,你与阿垚、阿芷交好,马上慕将军和慕夫人就要到了,关于阿芷的身世,你也一并听一听吧。” 第236章 认亲 白芷“啊”了一声,她吃惊地看向晏卿尘,她不就只是女扮男装混进了书院...阿哲知道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请慕将军和白姨专门来一趟? 难道是为了慕白敛?这也不应该啊,小辈们之间的情义,长辈们插手并不合适。 还有...为何今晨回了宁王府,宁王和宁王妃竟一点都不惊讶她的女子身份,这一切的一切晏卿尘肯定知晓。 可晏卿尘从始至终只给了一句‘放心,待人齐了你自会知晓。’,现下更是只给她宽慰地笑了笑。 白芷暗自生气,待事情了结之后,一定要好好同他算账。 此时,慕风大步流星走进了屋内,小辈三人皆自觉站起身,但慕风的视线却只一瞬不移地盯着白芷的脸,他眼眶逐渐发红,手微微颤抖地抬起伸向白芷,但见到她那双瞪得溜圆的双眼里满是困惑不已的神情,无奈地低头叹了口气,随即转身对着上首坐着的宁王和宁王妃行礼道:“慕风见过宁王、宁王妃。” 晏泰不在意的摆手,“不必如此见外,快坐下吧。” 宁王妃则往外望了望,疑惑问:“白柔呢,她没来吗?” “回宁王妃,内子心绪波动较大,现下正由侍女搀扶着慢慢走来。”慕风回话径直坐在了三人的对面,目光依旧没有离开白芷。 白芷被他十分有存在感的视线盯得有些无所适从,只好低头沉默不语,与此同时心中的疑惑达到了顶峰。 屋内气氛凝滞,直到宁王妃看见白柔的身影出现在院内,她连忙起身出了屋子相迎,“白柔,你可算来了,就等你了。” 白柔略显紧张地握住宁王妃的手,“怀柔,你说阿芷...会不会埋怨我..埋怨慕风?” 宁王妃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她,说:“里面可是你日思夜想了十七年,失而复得的女儿,还有什么比骨肉相离更为痛苦?你这十七年的苦都受了,临近相认,倒还胆怯起来了,哪有这样的理?”她说着便拉着白柔,快步走进了屋内,将其安置在慕风身侧坐下。 晏泰侧目看了眼申永,后者自觉挥手屏退了所有侍奉茶水的侍女,而后走了出去,关上了屋门,守在门外。 晏泰轻咳一声,待所有人都看向他后,说:“人都已经到齐了,慕风你便开始吧。” 慕风缓缓点头,但起身正欲开口,身侧的白柔却一把拉住了他,说:“还是我来说吧。” 慕风担忧地看向白柔,见她神色坚定,应了一声“好”,便又坐了回去。 “阿芷..是爹娘对不起你,倘若不是轻信奸人,便不至于让你在外流落十七年,苦了十七年..爹娘寻了你整整十七年,如今终于找到你了。”白柔眼中尽是不舍与愧疚,她强忍着泪水,嘴唇颤抖不已。 白芷只觉脑子有些宕机...原身不是书中不起眼,活不过三章的小炮灰吗?怎的突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大将军之女,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呆呆地望着眼前强装镇定,仿佛下一瞬就会因为她的某句话而溃不成军的白姨,心中莫名涌出一阵阵酸楚,她紧抿嘴唇,求助地看向晏卿尘。 晏卿尘站起身,伸出手缓缓地将白芷拉了起来,带着她一并走到白柔和慕风跟前,温声说:“阿芷,我知你一时无法接受,但你如今脱离书院了,慕将军和白姨却是你的亲生爹娘。” 隐忍了多日的白柔,再也忍不住站起身,一把紧紧将白芷抱在怀里,泪水终是如断了线的珠子,夺眶而出,“阿芷...我的女儿..你终于回到娘的身边了。”颤抖的声音中满是欣喜与愧疚 慕风侧过头去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站起身走到母女身侧,叹息一声,将两人一并抱在了怀中。 两人身上的炙热传递到了白芷身上,她的那颗心猛烈跳动起来,是身体本能的反应,亦是世间所有人对亲情本能的渴望,让她的双臂不自觉抬了起来,也慢慢地将两人环抱了起来。 白芷的灵魂虽来自异世,前世却也是孤儿,不过是比原身稍微幸运一些生在了和平年代,她从小便生活在福利院中,院长妈妈虽待他们如同亲生一般,但她依旧羡慕那些家庭圆满的同学们,也同样渴望能得到父母的疼爱。 意外替原身活了下来,不曾想有朝一日埋藏在心底的希冀也能实现,心中的疑虑与欣喜反复交织,想要伸手抓住它,却又怕它如同幻音一般,一触即逝。 婆婆妈妈,踌躇不决,不是白芷的性子,她一咬牙,果断开口问道:“我真的是你们的女儿吗?” 没有责备,没有质疑,只是一句柔柔地疑问,白柔泣不成声,对于白芷的怜惜和愧疚无以复加,她不敢想自己的宝贝女儿...这些年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慕风缓缓放开母女俩,“千真万确。”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在屋内响起,白芷微一侧头,便看见了他脸上那毋庸置疑的神色。 宁王府和将军府都如此笃定,想必是已经做了一番彻查,白芷心中的那股渴望已经抑制了脑中的理智,喃喃地唤了一声:“爹...娘...” 慕风和白柔终于听到了这迟了十七年的叫唤,身形微怔,一时间竟连应答都忘了。 宁王妃用锦帕压了压眼角,笑着提醒白柔道:“慕将军,白柔,阿芷叫你们呢,还不快些应声。” 白柔方才顿悟,缓缓放开了白芷,又用手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满眼温柔地看着白芷,欢喜地应道:“诶,娘在。” 慕风紧随其后,“爹也在。” 文哲望着相认后又紧紧抱成一团地三人,终于理清了所有思绪,他伸手拉了拉退至一旁,满脸动容地晏卿尘,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询问道:“所以,你们用假死让阿芷脱身,就是为了今日?你是从何时得知阿芷的真实身份的?” 第237章 筹谋 晏卿尘听出了文哲言语中略有埋怨的意味,他无奈一笑,低声道歉道:“阿哲,此事并非有意隐瞒于你,只是为保万无一失,不得不如此。” 文哲叹了口气,摇头说:“你们昨夜必定惊险万分,我只是因没能帮上忙,而有些羞愧罢了。” “不,还有一事只有阿哲你能做。” “什么事?” 晏卿尘看了眼那边三人已经和乐融融说着贴心话,遂在文哲耳边快速低声说了几句,文哲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待他说完后,文哲认真道:“放心吧,此事就交给我了。” 白芷虽依着感性认下了这份亲,也因先前的相处对这两位新的爹娘十分喜爱,但长期没有生活在一起,相认时地激动散去后,她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听着白姨..不对,她娘亲说着这些年对她的思念,以及待回了慕府之后定要好好待她之类话,白芷见她哭得急了,心中不忍便出声安慰了几句。 现下突然听见文哲的声音,白芷才后知后觉自他来了之后,她一直没有机会向他好好解释一番,两年的情谊不能因误会而让两人之间心生嫌隙,她抱了抱白柔,轻声说道:“娘亲,我有话同阿哲说,您先坐下好好歇一会。” 白柔笑着点头,“去吧,正好我和你爹还有些事说与宁王和宁王妃听,你们三个小辈便先出去好好说说话吧。” 白芷看向慕风,后者面色温和的对她点头,“去吧。” 待三个小辈出去后,慕风神色立马严肃起来,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晏泰,沉声道:“我原是派人去安州白家村找收养阿芷的那对夫妇问询,当年他们是如何收养了阿芷,企图从中得到些许线索,不曾想竟阴差阳错找到了当年散播双生子不详言论的前司天台监正袁益桓,他这十几年隐姓埋名成了一名私塾先生,教授白家村及其附近村庄的孩子们,此信便是他亲口转述的。” 晏泰皱着眉看完手中的信件,顺手递给了坐在身侧的宁王妃过目,道:“原来当年皇兄继位,三哥自请回梁州封地,是为了养精蓄锐,真是好谋算啊。” 宁王妃惊疑不已,“双生子不详的谣言竟是靖王的手笔,当年双生子相争惨案竟是他一手促成的。莫非此次陛下出事也....”话未说完,但屋内的人都已经明了。 慕风握拳气恼地锤向身侧的茶案,震得水从杯盏中溢出,沿着桌面缓缓流动,他压抑着心中的怒气,愤愤道:“探子来报,靖王接连向康王府和齐王府递了信,看来这一次他选择了这两位作为助力,十多年了还不安生,他若是敢反,老子便即刻带兵弄死他。”说完,他突然想起上首坐着的宁王与靖王之间的关系,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神情,却依旧没有收回方才的话。 晏泰揶揄道:“也就本王仁善,才不会计较你此番大逆不道的言论。” 面对宁王的调侃,慕风不在意地挥手,“话糙理不糙,王爷,对此事你怎么看?接下来咱们该如何应对?” “按这信上袁益桓所说,本王这个三哥谋划多年,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此次春猎中,陛下和太子接连遇刺,以及陛下的魇症由来,与他或多或少都脱不了干系。”晏泰沉默片刻后,继续道:“或许去年阿垚发现的私铸兵器一事也与他有关。” “什么?”慕风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惊呼道:“难不成他靖王真要谋反?” 白柔又被他吓得一个激灵,忍无可忍地呵斥了一句:“将军,你好歹是一军统帅,能否沉稳些,况且你如此不注意,万一叫有心之人听了去,该当如何呀?” 被夫人这么一训斥,慕风瞬间哑了火,对上首地两位抱拳道:“是慕某太过于激动,还望王爷和王妃见谅。” “行了,相交十数年,你慕风是什么德性,本王还不清楚吗?”晏泰摆手道:“只是弟妹才同女儿相认,心绪不定,你切莫在激动吓到她了。” 宁王妃担忧地看了眼白柔,见她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 言归正传,晏泰继续道:“无论三哥意欲何为,他现下还在梁州地界,咱们便无从下手,想要引蛇出洞,必须下一剂猛药,明日你随本王一同入宫面圣。” 慕风迟疑道:“可我听闻陛下得了魇症神志不清,近日早朝都停了。” 晏泰微怔,这两日事情扎堆,他倒是忘了同慕风知会魇症一事,便详细同他说了此事前因后果,慕风和白柔听后,皆是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 “明日入宫后,你便...” 晏泰压低了声音同屋内的三人说着自己的谋划,引得慕风一会迟疑,一会点头认同,最后他惊喜道:“如此甚好,这样阿芷便能名正言顺的回慕府了。” 白柔也面露欣喜,她恨不得今日便接回宝贝女儿,好好疼爱一番。 “如此行事之后,你便要困在府中许久,你真的想好了?”晏泰最后确认了一遍。 慕风不在意地摆手,“只要能接回阿芷,如何都值得。” “好。”晏泰点头,“既如此,明日咱们便依计划行事。” 而外面的三人,自出去后,尴尬的对望了许久,一朝身份变换,倒是没了之前的直白洒脱。 白芷不愿见到两年的情谊就此疏远,她深吸一口气,率先打破了沉默:“阿哲,我应该对你说一声抱歉,这两年来一直对你隐瞒真实身份,不过...我得先说明,关于我是慕府女儿这件事,我是真的不知情。至于,我女扮男装进入云鹿书院,真是我先前同你说得那样,只是我隐瞒了性别儿已。”说完,她满眼期待的等着文哲的回应。 文哲叹息一声,“我唯一介怀的是今早听闻你的死讯后,只觉眼前一黑,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好在现下你还安然无恙的站在我面前。”他埋怨的看了一眼晏卿尘,控诉道:“卿尘也真是的,将我瞒得死死的,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给我。” 晏卿尘摸了摸鼻子,心虚的看向别处:“这不是没顾得上,而且也担心中途出现岔子。” “行了,你们也别一个两个跟欠我似的,按照阿芷先前所说,都是兄弟,虽然,你现在...”文哲笑着上下打量了一眼白芷,摇摇头道:“我现在看你,倒像是男扮女装,实在是你跳脱的性子已经在我心中根深蒂固了。” 白芷:“....” 第238章 报复 都不过是十几二十岁的少年人,将所有误会摊开说完,这事情也就过去了,依旧是该闹闹该笑笑的。 三人走到院内的凉亭中坐下,招呼侍女们给他们端了小火炉,架上了铁网,一边放茶壶,一边放些橘子红枣之类的烘烤,屏退了侍女们后,没一会儿橘子皮的香味便窜进了三人的鼻尖。 白芷拿下烘烤热乎的橘子掰开,一人分了几瓣,文哲接过之后,待晏卿尘去接时,突然冒出一句:“好在卿尘不是断袖..先前我还担忧,万一到时王爷和王妃不同意你们在一起,该如何帮你们,现下看来一切都是皆大欢喜。” 橘子‘啪嗒’一声,掉在了石桌上,这下轮到晏卿尘不淡定了,就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你..你怎么会..知道?” 文哲将手中的橘子一把塞进嘴里,耸了耸肩,道:“我又不是白敛,怎么会看不出来?有外人在时还好,但只要是我们四人在一起时,你的目光大多放在阿芷身上,或许连你自己都没有发觉...而且你对阿芷的态度也宽容许多,也只有白敛跟个傻子似的,同阿芷争风吃醋。” “有...这么明显?” “其实也还好,只是你知道我的..一向都善于观察细节。”文哲又继续给晏卿尘重击道:“就比如,我知道..最开始阿芷其实对你没有任何想法...用她的话说,都是兄弟!” “对,阿哲,你太神了。”白芷佩服不已,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凑到文哲耳边,故意用说悄悄话的姿态,但其实三人都能听见声音说:“他先前没收了我不知多少话本子,还斥责我说那些都是不正经...但有一天我却看见他偷偷看了那本关于男男相恋的话本子...” 文哲用一种原来你是这样的人看向晏卿尘,也学着白芷那样,说:“卿尘就是好面子。” 晏卿尘:“....”文哲绝对是故意的,因为他没有提前告知假死一事,在故意报复他! 文哲见晏卿尘的脸色由红转青,就知道此事差不多了,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道:“言归正传,我很好奇,卿尘,你能否替我解答疑惑?” 晏卿尘长呼一口气,说:“问吧。”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阿芷是女子的?” 晏卿尘看了眼白芷,后者点了点头,谨防他下次再以此种让人下不来台面的方式报复,便将包含见到了私铸兵器一事一并详细的说与了文哲听。 文哲先是一愣,而后不住摇头说:“原来你一年前就已经知道了阿芷乃是女扮男装...竟然瞒了我们如此之久,我都不敢想象,到时白敛若是知道了会是何等反应,不过依着他的性子,自然不会善了。” 说起慕白敛,白芷回想起方才出门前慕风无比温和的神情,那态度简直比对上慕白敛要好上千百倍,她才后知后觉地问:“所以,我是姐姐对不对?” 晏卿尘知她心中所想,无奈笑了笑,道:“不,你是妹妹。” 白芷略显失望地啧啧两声,道:“便宜是占不到咯。” 文哲:“但日后阿芷你有了慕将军和白姨撑腰,白敛更从你这里讨不到好处了,不过,他很早之前就一直念叨着想要找回妹妹,现下得知妹妹一直在身边,日后定然也多会让着你了。” “让着我多没意思啊,要闹起来才好呢。” 文哲无奈摇了摇头,“不过...关于方才提到的私铸兵器一事,我到是想起一事,今早我得知阿芷的死..消息后,慌忙中撞到了齐王,还是他话里话外都提到了卿尘,而且...我们一同研讨地志的编撰时,他似乎有意无意的问起北边太岳山、南边尧山,东边少室山的情形。” 晏卿尘面容严肃了起来,“你是觉得齐王与此事有关联?” 两人谈话间隙,白芷见茶水开了便替三人都倒了一杯热茶,文哲道了一声谢,“没有实证之前,不敢胡乱揣测,但不排除这种可能性,近期传出陛下身患魇症,太子殿下又身受重伤,人心不可能不动荡。”他说完,端起茶杯放在嘴边吹了吹。 “此事,我已知晓,晚些时候便告知父王,让他多加防备。” “嗯,回到研修院后,我也会时刻注意齐王的动静,有任何消息都会及时告知于你。” “咔哒”一声,主屋的门被慕风打开了,他扫视了一圈,见三人坐在凉亭中有说有笑,转头对白柔说:“走吧,咱们跟孩子道个别,便先回去吧,再待下去空惹人生疑。” 宁王和宁王妃也跟随在他们身后,移步去了凉亭,三人听见动静,连忙站起身上前走了几步迎接。 白柔牵起白芷的双手,眼底满是慈爱的看着白芷,说:“现下你还得住宁王府,待时机成熟,爹娘就立马过来接你回府,你要是有什么需要便同你怀柔姨说,娘亲和她是十几年的交情了。” “好的,娘亲,柔姨待我极好的,您和爹就先安心回府吧。”白芷笑着乖巧应答。 “好。”白柔嘴里答应着,可就是迈不动一步,好不容易相认的女儿,这才没有相处一会,就又要分离,她实在是不舍。 慕风叹息一声,拉着白柔往外走,见她眼眶泛红,又似要哭泣,连忙低声劝慰道:“夫人,你方才也在屋内听到了,阿芷明日咱们便能接回府了,莫伤心了。” 目送两人离去后,文哲也抱拳请辞,“时辰不早了,云鹿书院那边我还是得过去一趟,省得让人生疑,便也先走了。” 晏卿尘叫住了他,说:“你带宋席一同前去吧,就当作是我重伤,让他替我前去探望。”说完,便唤来一名侍从吩咐道:“去本世子院中唤宋席,让他在府门前等文哲。” “是,世子。” 第239章 试衣装扮 接二连三的送人离开后,白芷莫名有些怅然,好似所有的相聚都是为了离别一样,也不知道四人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聚齐,她还是有些期待慕白敛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会是何等反应。 宁王妃回身便看出她情绪有些低落,走上去拦着她往屋内走,“阿芷,我早先就像说了,你穿的这一身衣服实在难以相看,快随柔姨进去,里面给你准备好多新衣裳。” 晏泰转头就看见自家儿子,一脸依依不舍的模样,轻咳了一声,说:“现下最开心的就是你的母妃,她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女儿,你小子可得好好把握机会,别让你母妃和阿芷伤心,知道吗?” “父王,我以为府上至少还有你能站在我这边...”晏卿尘已经能想象日后府上他们三人统一战线,就攻击自己一人..举步维艰啊。 晏泰挑眉,理直气壮地说:“你父王我...永远站在你母妃那一边。” “好好好,父王,儿子知道了。”晏卿尘叹息一声,“阿芷方才情绪有些低落,许是一时难以接受身份的转变,让母妃好好宽慰宽慰她吧,咱们去书房吧。” 白芷被宁王妃带到了隔壁屋中,径直穿过屏风,走到内间,让她在软榻上坐下后,唤来了春桃,“快去将前些日子我替阿芷置办地几身衣裳拿来。” 春桃似乎也一早便知道了白芷的身份,应了一声,便熟练了找到了放衣服的柜子拉开来,小心翼翼地抱出了一叠颜色各异的衣裳,放在了两人身侧的软榻上。 “慕小姐,这些都是王妃一早便替您在毓秀坊专门定制衣裳,那毓秀坊可十分受盛安城贵女们推崇,这些衣裳都是时下流行的样式,您快看看,喜欢不。” 白芷不懂衣料,更不知现下女子爱穿哪些样式,抬手摸了摸那些衣裳,便觉质量极好,造价必定不低,她心中感动不已,却还是有些许的不自在,“柔姨,这些会不会太贵重了。” “你这孩子,莫不是苦日子过惯了,连享福都不会了?”宁王妃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你如今都是慕府的千金小姐了,你爹乃是朝中正一品大将军,母亲更是出自白家,将门世家,你的身份比盛安城内近九成的贵女都尊贵,你的穿衣打扮,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慕家风范,不过是几件衣裳罢了。” 白芷一想也是,回想当初慕白敛花钱的那个势头,慕府的家产定然不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她也不需要扭扭捏捏的,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做了两年的假小子,差点忘了先前自己也是一个爱美爱打扮的人,日后都不需要应对繁杂的课业了,倒是又有了其他的方向。 白芷想开了,心情自然也好了,她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抱住宁王妃的手臂撒娇道:“柔姨,你说得对,那你快帮我选选,哪一套穿着更好看。” 没有再刻意压低声音,软软的原声听得宁王妃心都化了,她轻轻捏了捏白芷的脸颊,宠溺的说道:“上次你穿了一身绛紫色很是不错,不若今日先穿这一套桃红色的衣裙吧。” 白芷一口应下,由春桃拿着衣衫,两人一同去屏风后更衣。 春桃回想之前那一次更衣,慕小姐百般推阻的态度,也定然是不想让她发现身份,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慕小姐胸前的起伏,问道:“想当初服侍慕小姐更衣,奴婢愣是没有看出来您是女子,您到底是如何让...那么平的?” 在软榻上等候的宁王妃听后,也来了兴致,“确实,今日观你胸前没有约束,倒是略显丰满,先前到底是如何做到那般平的?” 闺房中没有避讳,宁王妃说得这般直白,倒让白芷先前因春桃问话生出的那点羞意淡去了,待衣裳整理完后,她提着裙摆从屏风中走出来,站在空处转了一圈,问:“柔姨,怎么样?” 宁王妃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底更是欣赏之色,“极好,阿芷容貌娇俏,正适合这些艳丽的衣裳。”随即转头对春桃吩咐道:“这身衣服正好配那套桃花头面,你快些去取来,替阿芷装扮上。” “谢谢柔姨。”白芷连忙道谢。 宁王妃不在意的摆手,“送给你正好,也省得放在库房中吃灰。”她一把拉过白芷,让她坐在自己身侧,追问道:“阿芷,你快给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弄得。” 白芷见她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只好笑着解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一般只有初夏到早秋较热时,衣衫较单薄时需要额外注意一些,这是我会先用裹布缠绕一圈,虽然已经平了许多,但倘若挺起胸膛还是会有些明显,于是我便定制了一块超薄的木板,约莫两寸宽。”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自己胸前比划着宽度,“从这上面一直到胃这里,然后将木板里侧放一些细软的棉花不至于勒人,然后缝制在布里再围在裹布外围就平整了,即便是略有起伏也无碍,因为男子也并不是全然一马平川。” “如果是冬日里,衣裳厚实,只用裹一层布便行了。” 其实这个法子适用,也仅仅是因为即便夏日炎热,他们依旧要穿一层里衣,再套一层外衣,倘若搁在现代只穿一件短袖...除非真的是一马平川,否则无论如何都能被一眼识破。 听起来像是很轻巧,宁王妃却不敢想得容易,她握住白芷的双手,柔声说:“好孩子,日后便不用受这些苦了。” 春桃拿了头面回来呈给白芷看,一整套发钗、发簪,还有步摇、以及耳环都是桃花样式,粉白的花瓣娇艳欲滴,仿佛春日的桃花刚刚绽放便被工匠采撷,精心雕琢在银器之上,花瓣中心还嵌有细碎的红宝石,甚是精巧,让人一见便十分欢喜。 足足一个时辰,宁王妃将白芷从头到脚都重新装扮了一遍,全然找不出先前那个少年白止的影子,只觉这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姐,模样生的娇俏可人,让人看一眼便难以忘怀。 以至于好不容易被宁王妃放开,走到客院外,竟被碧水拦在了院门前,“这位小姐,这里是王府客人白少爷居住的院落,不太方便女子进入,还请您见谅。” 第240章 一同回慕府 白芷见她语气虽正常,但眼底却有化不开的悲伤,心道莫不是听说了‘他’在云鹿书院的死讯,连忙轻咳一声,“碧水,你再好好看看,我是谁?” “小姐,您认识我?”碧水惊疑地上下打量眼前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小姐,看了好一会,她心中突然冒出一个答案,但又无法确认,用弱弱的带有怀疑的语调说:“您难道是...白少爷?” “没错。”白芷笑着点头。 碧水张大嘴巴就要惊呼之际,白芷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轻声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屋再说。” 回到屋内,碧水一连围着白芷转了好几圈,方才确认她就是那个如假包换的白少爷,一双眼瞪得溜圆,“白少爷...不对,您真的是白少爷啊,可是白少爷为什么是一个女子?” “此事说来话长。” 白芷挑着紧要的同她说了一遍,碧水听得十分认真,在得知眼前的人竟然是慕府失散多年的二小姐后,更是惊得嘴都合不拢了。 白芷伸手替她将嘴合上,耸了耸肩,无奈道:“别说你惊讶了,我到现在也很懵,虽然认了亲,但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慕小姐..您是害怕这一切都是假的?”碧水不仅立时改了称呼,就连白芷心中所想都能猜到一二。 对上碧水关切的眼神,方才在宁王妃面前都没有说出来的话,白芷却忍不住倾诉了起来,“是也不是,我是担心自己无法适应高门大户的规矩,害怕做的不好,让慕将军和慕夫人伤心,也害怕万一真的误会了,付出的感情一时难以收回。” “慕小姐,您是不是一直不曾仔细看过您的脸,现下也没有好好打量装扮后的自己?” 白芷摇头,虽不知她是何意,但她确实没有好好打量过自己这张脸,虽然与前世有个七八分相似,但这张脸更加小巧精致一些,且这里都是铜镜也看不太真切,久而久之她便不太在意自身长相了,只偶尔会看一眼脸上的姜黄粉有没有脱掉才看一眼。 碧水柔声替她解惑道:“我有幸见过白夫人几面,您只要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你们二人的眉眼十分相似,只不过您看着稚嫩许多罢了。” “真的?”白芷疑惑地走到屋内铜镜前细细打量,脑中回想着白柔的模样,经碧水这么一说,她真觉装扮后的自己同白柔至少有五分相似。 碧水站在她身后点头,肯定道:“是真的,而且我认为..慕将军和白夫人他们定然是早就已经确认了您的身份,这才待您从书院脱离之后便立刻与您相认了。” 她见到铜镜中映出的面容不再继续打量,而是垂眸思索,又继续道:“至于您担忧的那些规矩...您看看慕少爷,他可像其他世家公子一般循规蹈矩?而您自小便不在慕将军膝下了,如今好不容易寻回,即便您比其他闺阁中的女子行事要随意一些,想必将军和夫人定然也是不会在意的。” 碧水这一番劝导,让白芷豁然开朗,她倒真是有些当局者迷了。 泼天的富贵来临时,大多数人最先都是兴奋不已,当兴奋过后便会自心底蔓延出无数条藤蔓,每一条藤蔓都代表一种心绪,诸如担忧、害怕、不真实感等等。 白芷站起来,转过身子一把抱住了碧水,“谢谢你,碧水。” 碧水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二个能说知心话的女子,她是宁王府的家生子,自小便生活在王府,绝不会叛变,晏卿尘也一早便同她说过,碧水可信,这是她愿意同碧水袒露心声的原因之一,其二就是接下来她要说的话。 “碧水,我有事要同你商量。” “您说。” “不久,我便会回到慕府,可是我已经习惯了你服侍,有你在我身边,也能安心许多,故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去慕府?”白芷问完,心里不停打着鼓,这一年多相处下来,感情肯定有,但让人家离开原本熟悉的环境,是个人都会有所疑虑吧。 但下一瞬,碧水却想也不想的点头答应了,“我愿意。” 回答得十分干脆,白芷身形微怔,缓缓地问道:“你不再想想?” 碧水笑道:“反正您总是回王府的啊,上次见到您和世子举止亲昵,真是吓得我做了好几日噩梦,生怕到时王爷和王妃知道您和世子这不被世人接受的爱恋后,重重责罚于您,现下好了,您以后便能名正言顺的和世子站在一起了。” 这下轮到白芷傻眼了,她到是忘了那天被碧水看见的这一茬子事了,拍了拍碧水的肩膀,略带歉意的说到:“真是苦了你了。” 碧水摇了摇头,认真道:“不碍事,只要您平安,一切都好。” 白芷鼻尖发酸,垂下眼帘不让她看见自己已经发红的眼眶,待情绪平复后,说道:“那我晚些时候去同柔姨说一下,待我回慕府时,你便跟着我一同回去。” 碧水重重点头,“嗯,碧水同小姐您一同去慕府。” 与碧水的一番交谈后,白芷忍不住想那些与‘白止’熟识的人,是不是也因他的死讯暗自神伤。 或许..这便是她想要堂堂正正活下去的遗憾,如同秋叶落下,在泥中糜烂发臭一般,在白芷心中留下连岁月都无法消除的印记。 .... 第二日 按照前一日约定好的,晏泰和慕风一同进宫面圣。 虽然取消了早朝,但有臣子求见,运气好还是能见上一面陛下,不过也有很大的可能在觐见的途中,亲自见到发疯的陛下...也正是因为如此,仅仅两日时间,天子得了魇症的消息传遍了盛安城。 当然,今日晏泰和慕风的‘运气’便十分好,得了陛下的应允,宣两人入紫宸殿觐见。 只是两人入殿不过半个时辰,便听见殿内的陛下大发雷霆,直接将两人赶了出来,待他们走后没多久,随即发了一道圣旨去了慕府。 王长青端着圣旨,神色凝重,坐上了出宫的马车赶往慕府。 而宫中各方势力的耳目们,也速度极快的将这一消息传递给了自己的东家们。 第241章 流言造势 巳时末,慕风前脚刚接回宁王府的娘俩,后脚王长青的车驾就已经停在了慕府门前,“圣旨到,慕风慕将军快快接旨。” 一家三口正在府门前,就地跪下,其身后家仆也随着主人悉数跪下。 “臣慕风,恭迎圣旨,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长青缓缓展开圣旨,声音洪亮且庄严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临御天下,秉持公正,赏罚分明,今中军统领慕风,狂悖无礼,公然顶撞朕躬,此等以下犯上之行径,实乃大逆不道,触怒天威,责令其闭门思过半年,其间需潜心悔过,静思己过,详研圣贤之训,痛悟君臣之礼。且念其过往虽有劳绩,然国法威严,不容轻亵,特暂收其手中半块中军虎符,待其思过期满,再行斟酌是否归还。” “另,有喜报传来,慕风失散幼女竟得寻回,此亦为其家门幸事。朕体上天好生之德,亦怜慕风多年之功,特赐其女慕白芷黄金百两、白银千两、良田百亩,以为妆奁之资,聊表朕眷顾功臣之意。” “钦此!” 慕风双手接过圣旨,朗声道:“臣慕风,接旨。谢主隆恩,皇上圣明。臣自知德行有失,臣定当在府中虔诚悔过,犬女亦感激皇上天恩浩荡,唯愿皇上龙体安康,万岁千秋,江山永固。” 待慕风磕完响头,王长青上前将其扶起,提着嗓子提醒道:“慕风将军,陛下赏罚分明,还望您在府内好好反省,待思过期满再进宫向陛下好好道歉。” “多谢公公提点。” 王长青满意点头,转身上了车驾,带着一众内侍离开了慕府。 目送车驾走远后,慕风也携妻女进了慕府,吩咐侍从紧闭府门,隔绝了好事之人的探究。 “最近盛安城是不是要变天了?” “你瞎说什么呢?人还没走远呢,你不要命了?” “你刚才没听见吗?就连慕将军都被责罚收回了虎符,想当初慕将军为了晏国征战了多少沙场...现在陛下说收回虎符就真的收回了,他莫不是真的因为魇症不清醒,糊涂了?” “唉..你说这段时间怎么一桩事接着一桩事啊。” “就是,先是陛下得了魇症,那么好的太子殿下突然在春猎中残了腿,昨儿个才传出来云鹿书院舍房大火,一个寒门学子被活活烧死了...今天这慕将军就被陛下收回了军权,你们说..”那人低声对着一众看热闹的人说,“该不会是当今陛下的气数尽了..” “呸呸呸...你可别乱说,只要动乱,苦的可是咱老百姓,我就希望安安稳稳的。” “是啊...不过我怎么方才还听见了,那慕将军好像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女儿,好像叫慕..白芷,对,慕白芷。” “可真是稀奇,丢失了十多年竟都能找回来。” “这不是好事吗?”围在慕府门前的人中,突然窜出一个年轻的面孔,“这位大哥,您知道这慕家小姐是如何丢失的吗?” 方才讲话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衣着普通,应当是附近坊市的百姓,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位满脸好奇,态度却十分谦虚年轻人,只见他面容干净,衣着却较为普通,中年男人随即笑了笑,说:“你问我可是问对人了。不过这个故事有点长,后生可否领着老哥我去喝一碗茶水?” “好说好说,您三位也一起去听听吧”年轻人邀了一同看热闹的另外三名男子,漫步走到永崇坊开的一间茶肆,“老板,来一个雅间。” “得嘞,贵客您们里面请。” 五人在雅间坐下,屏风隔绝了其他茶肆客人探寻的目光,那年轻人点了两壶最上等的茶,又让小厮上了四样拿手点心后,看向那中年男人,“大哥,您现在可以给我们讲讲了吧。” “自然,要说这慕家小姐如何丢失,就要先说一说十八年前的双生子不详的传言。当年司天台的袁监正夜观天象发现双星并轨,而当时当今天子和前任太子便是双生子,两人样貌一模一样,之后不久便传出了双生子不详的谣言。” 说到这里,那中年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啧啧两声后,不住摇头,说:“随着谣言愈演愈烈,朝堂上便出现了两派,一派支持前任太子,一派支持当时的二皇子,也就是现在的陛下,纷争愈演愈烈。有一次二皇子携已有几个月生孕的慕容氏去离山的老母庙许愿,哪知在回程的途中,竟有一群匪徒在山道上劫杀他们,以至于慕容氏的腹中的孩子差点保不住。”他又打了个岔子道:“要我说,当今太子命途真是多舛,打在娘胎时就差点性命不保..而今又断了腿,可怜啊。” 那年轻人起了兴致,追问道:“大哥,您快说之后如何了?” “之后啊,二皇子查出的所有线索都指向了东宫的前太子...”中年男人突然停了下来,待所有人的好奇心被推到顶点之后,他才长呼一口气,继续道:“然后没多久,东宫突然起了一把大火,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全部葬身于火海。” “可这跟那慕小姐遗失有何关系啊?” 年轻人听身侧的人提问,也附和点头。 中年男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怎么没关系啊?那慕公子和慕小姐就是在当今陛下登基的第二年出声的,两人亦是双生子,当年慕府向外人宣称乃是乳母鬼迷心窍将孩子交给了贼人,可一个妇人如何能有这般大的能耐?一定是有奸人在其身边挑唆。” 年轻人身子略往前倾,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那中年男人,问:“大哥可知那奸人是谁?” 中年男人先是一愣,随即大笑出声,摊手道:“我不过是一个爱看热闹的闲人,连慕将军自己都不一定知道,我又如何能得知?” “也是..”年轻男子抱拳说道:“今日谢过大哥解惑,小弟听得酣畅淋漓,这茶您且继续喝。”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丢给了小厮,而后向站起身向四人告辞,晃晃悠悠地离开了茶肆。 第242章 高烧昏迷 那年轻人离开茶肆后,并未走远,而是蹲在了路边,混在了一群接散工的男人中间,与他们扯着闲话,时不时看向对面茶肆的人员出入,过了好一会,看见几个出门便东张西望的面孔后,站起身抬起手在眉尾敲了三下,拍了拍衣摆,又晃晃悠悠离开了。 直至进入了永崇坊一条小巷后,便再也不见踪影了,过了许久,宣阳坊的一条小巷中窜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仔细探查周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后,才快速进了宁王府后门。 进府后,曹华有趴在门边观望,确认身后真的没有尾巴之后,才关进后门,快步离开。 晏卿尘望着去年移栽入院中的桃花树,前几日不过萌芽,今日一瞧竟长出了新叶,要不了多久便会绿意盎然,生气勃勃,原本因阿芷的离府,心中的那一块空缺,又渐渐地自我愈合了。 不管怎样,有生机,便静待花开吧。 曹华在屋外敲了敲门,“世子,我回来了。” “进。”晏卿尘转身坐回了书案前。 “王公公宣读圣旨后,属下已经同慕府安排的人将消息散播出去了,各府打探消息的人,属下也派人一并跟着了,晚些时候便能知道,是哪几家如此关心慕府状况了。” 晏卿尘食指有规律地敲击着书案,沉吟片刻后道:“另外抽调两名暗卫去慕府护阿芷周全,另外你找机会向阿芷递个口信,近期倘若有贵女递贴结交,需注意防范。” “是,世子。”曹华一口应下后,又道:“这慕将军都被罚闭府思过了,那些个朝臣多半会掂量慕将军还能否起复,亦有不想多生事端之辈,应该鲜有人会凑上去吧。” “无论是否有人,多加防范总是好的,你且去办吧。” ... 白芷随慕风和白柔进府后,自府门关上那一刻起,府中所有家仆都来到了前院,齐刷刷地站在了两侧,整齐划一地跪下,“恭迎二小姐回府。” 从未见过如此阵仗地白芷,被惊得向后连退两步,她求助地看向白柔,后者对她温柔一笑,转过头时却立马变了脸,用严肃且隐隐带有威慑地声音说道:“尔等听好了,二小姐自幼不在府中,而今好不容易寻回,往后在这府里,谁若是敢对二小姐有半分不敬,休怪我等严惩不贷!” “还有,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若是被我发现有吃里扒外的东西,一律发卖。” 白柔的声音在院中回荡,家仆们皆垂首应道:“是,夫人。” “行了,都下去忙吧,主事的都留下来,随我进后院。” 一整个下午白芷都由白柔带着熟悉慕府事物,自上到下,从认人到转各个院落,虽然累,但却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归属感,白柔的一举一动都在诉说着,往后这慕府就是她最大的依靠,再也不用担心漂泊无依,落叶无根了。 最后白柔领着白芷到了一个院落前,院门上刻着‘芷院’两个大字,白芷先前倒是在慕白敛的院落前看到了‘敛院’二字,当时还想着这院名取得实在,谁住这就以谁的名字命名,可先前进府时并未看见这个院落,白芷好奇问:“这是往后我住的院落吗?” “是,你与白敛乃是双生,自你们出生后便开辟出了这两个小院,哪知...唉,不说了,你如今都回来了,是天大的好事,待你哥哥回来了,咱们一家人开开心心过好日子。” 白芷听见哥哥两个字就浑身不自在,她扯了扯白柔的衣袖,期待的问:“娘,我真的不是姐姐吗?” 白柔被她问得一愣,又想起先前两人即便没有相认,一副互不相让的模样,无奈摇了摇头,“阿芷..这个娘真没办法骗你,白敛虽然没有半点哥哥的样子,但你确实是妹妹。” “好吧。”白芷撇了撇嘴,总感觉被占了便宜。 白柔第一次有些庆幸那个倒霉儿子出走了,这要是还在家,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模样。 而此时的北地的易水城,正天寒地冻,慕白敛早已带着一群小弟,易名白连投入北军麾下,此时正被要求赤裸着上半身操练,一阵寒风吹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趁着教头不注意,扯过裤腰带抹了一把鼻下。 教头走到一个被操练的小兵跟前,一脚踢向他的小腿,那小兵一下便被撂倒了,他立马皱眉训斥道:“瞧瞧你们这一副怂样,一个个细皮嫩肉的,就这副模样是准备上战场让敌军的储备粮吗?给老子接着挥三百下,要是谁还会被老子撂倒,整体再加练三百下,继续。” 长矛一下又一下挥舞,那教头继续在列队中来回巡视,直至来到慕白敛身侧,出其不意地又踢出一脚,但他早有准备,手中动作未停,但腿部肌肉瞬时紧绷,只是被踹的浑身一抖,连脚步都未移动。 教头满意点头:“不错,你们都要向白连学习,投军不是儿戏,随时都会有敌情,你们学到地本事都是保命的,记住了吗?” “记住了。” “大点声。” “记住了。” 呐喊间,慕白敛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那教头皱着眉说:“白连,你出列,去找军医看看,开一方伤寒药,今日便不用操练了。” 慕白敛连忙摆手,拒绝道:“头儿,我没有感冒,肯定是家中有人在念叨我,才打喷嚏的。” 话音刚落,便引来一阵低声哄笑。 教头环视一周挨个瞪了他们一眼,而后回头对慕白敛命令道:“胡说,让你去便去,这是命令。” “是,头儿。”慕白敛不情不愿地立定站好,小跑出了队列,心道不过是一道寒风而已,哪能那么容易伤风...绝对是有人在背后念叨他。 但当他到军医的营帐内后,才慢慢穿着衣服,那军医便见他面色潮红,待他穿完衣裳后赶忙将他拉到床榻上,让他躺下,又是一阵训斥:“你们这些新兵,操练时也该注意自己的身体,都已经烧成这样了,还在那硬撑,功夫不是一天练成的,你要是这般不注意自己的身体,日后如何能以强健的体魄上阵杀敌。” 慕白敛:“啊....”脑中反复回荡着军医的话—我也没觉得自己发烧了啊...操练这不好着呢,连教头都没有踢倒他。 然,下一瞬,他便意识不清昏迷了过去。 第243章 拜帖 拼命操练,想要尽快取得资格上阵杀敌的慕白敛,不清楚现下盛安城中各方已经蠢蠢欲动,甚至还悄悄渗透了一支来自于梁州靖王一脉的势力,正在暗中搅动风云。 而远在盛安城的白芷同样不知那个占了便宜的哥哥,以及娘亲心中的那个倒霉儿子慕白敛,现下因为逞强发了高烧,昏迷了过去。 白芷回慕府做了府中的二小姐,好不容易过了几天无忧无虑的安生日子,新的挑战就立马递交到了她的手中,不过几天而已,递上门的拜帖就已经堆得跟个小山一样高了。 看了这些拜帖,白芷才忽觉盛安城真是大啊,竟能容纳那么多的高门大户。 可白芷是打心底里是不愿意接见那些贵女们的,一来是真不熟悉,见了面也不知道聊什么,二来便是才回慕府那日,晏卿尘便派了曹华过来给她递了个口信,让她对外人多加防备,她真害怕自己脑子不够用,一个不注意便被人套了话去。 昨儿个正发愁时,白柔正巧去了她的院中,母女俩便就此事聊了聊。 也是白柔午睡做了个噩梦,梦见女儿又不见了,即便用完早膳说了好一会话,这才分别没多久,她还是收拾好了之后立马带着人去了芷院,正巧碰上玲珑拿了一个拜帖过来,白芷兴致不高地接过,一问才知自家女儿今日竟因这等小事发愁。 白柔拉着她在软榻上坐下,柔声说道:“芷儿要是不愿意接见那些个旁人,不见也罢,也乐得清静。” “可是...娘,要是我一个都不见,会不会不太好啊?” 白芷知道其间利害关系,压了这么些天,实际上也是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更是在让碧水给自己做功课,不至于在面对那些个土生土长的贵女们露了怯,让慕府失了体面。 白柔替她理了理鬓边有些凌乱的头发,眼底满是慈爱,“不打紧,不论是慕府还是白府,都是以武论道,靠的都是血汗挣来的军功,不怕那些言官们的唾沫星子..再者说,现下时局咱们慕府也不会更坏了。” 白芷点头,缓缓道:“其实我知道这些人就是探我的口风来了,局势动乱,慕府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或许他们想看看被收了虎符的慕家还能不能再蹦跶两下。我自是不愿让旁人真瞧了去,故心生疑虑,不知见还是不见...” “芷儿通透,不过娘一早便同你说了,你高兴才是最重要的,但...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便挑一两个中意的,结交一二,或有成为闺中密友的良人...也是顶好的,就如同我与你柔姨一样。” “嗯,娘,女儿记下了。” 白芷思绪回到眼前小山一样的拜帖,寻思着就按照娘所说...挑那么一两个看得顺眼的见一见吧。 随手抽了一个,打开一看竟是中书令之女杜明舒,想也不想将她的拜帖压在了最下面,碧水正巧走过来,看到了拜帖上的名讳,疑惑道:“小姐不喜欢这位杜小姐?” 白芷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是啊,不太能玩到一起去。” “前些日子听说这位杜小姐与永安侯薛世子正议亲呢,也有些时日了,这会怕是婚书都已经定下了吧。” “啊?还有这事呢?” 碧水正待回话呢,玲珑自屋外走来,将手中的拜帖展示给白芷看,恭敬道:“小姐,这是吏部尚书千金褚小姐给您递的帖子,您可要细看?” “褚悠悠?”白芷顿时开朗,坐直了身子从玲珑手中接过帖子,仔细看了起来。 碧水也凑过去径直看向最后一句,她知道自家小姐在书院时便同这位褚小姐走得很近,开口问道:“褚小姐约您今日申时,惜云楼山海阁内相见,您去吗?” “去,当然要去。”白芷正愁着该挑哪家小姐,倒是将褚悠悠忘在了脑后了,算一算两人也有三月未见了,也不知她一个人闷在府上做些什么呢。 白芷连忙走到书案前,让碧水替她研墨,写了一份回帖递给了玲珑,“玲珑你派人替我去褚府回个帖,另外去母亲房里回个话,说我今日要同褚家小姐相见,晚膳便不在府中用了。” 玲珑忙应了一声,转身快步出了屋子。 “碧水,你快帮我挑选一件合适的衣裳,再替我好好装扮。”白芷转头又催促碧水道。 “好,我的好小姐,莫着急,碧水这就替您去挑一套最衬您肤色的衣裳。” 白芷换完一套浅蓝衣裙时,玲珑赶了回来,她微喘着气,道:“小姐,夫人说您尽管去,要是有人敢欺负你,回来后一定要告诉她,不能白受了委屈。” “好,我知道了。”白芷拿起手中的两个钗子问她道:“你觉得哪个好?” 玲珑仔细打量了她手中的两个珠钗,迟疑道:“奴..我觉得..左边那个?” 白芷侧头对碧水得意一笑,道:“看吧,我就是玲珑会选这个,那就这个咯。” “是,小姐您最聪明了。”碧水哄道,“您先坐好,我要替您梳头了。” “哦..” 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刻钟,白芷站在惜云楼的雅间山海阁门前,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请进。” 白芷故作矜持地撩起裙摆,小步走了进去,待碧水和玲珑关上门后,对上了褚悠悠用手撑着下巴,挑眉看戏的神情,瞬间破功不装了,大大咧咧地挨着褚悠悠坐下了。 “慕小姐,今日有幸能与你相见,乃是小女之幸。”褚悠悠站起身装模做样地给白芷行了一礼。 白芷这些日子学得礼数,让她下意识地站起身回礼,而后与褚悠悠站着大眼瞪小眼,过了好一会,她率先败下阵来,拉着褚悠悠的衣袖,压低声音服软道:“好悠悠...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是你先别生气,听我狡辩...不对..听我解释一下,可以吗?” 褚悠悠一把扯回了自己的衣袖,一屁股坐了下去,对着她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我哪敢生堂堂一品大将军的女儿,慕小姐您的气..您这话说的,简直是折煞我了。要不是那日碰到了文哲,我还在府内为你哭得肝肠寸断呢...” 第244章 相见道歉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哼,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眼睛肿得跟个铜铃一样,也不会被那狗男人耻笑,气死我了。” “我错了...真错了...” “什么东西,长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竟然还敢嘲笑本小姐,我呸...” “对,什么东西,是哪个狗男人,你告诉我,我让我爹的士兵去凑他...诶,不对,我爹也暂时调不动人了,没事..我让晏世子找人夜黑风高的时候,给那狗男人蒙上一个麻袋,凑得他连爹娘都不认。” 白芷说得义正言辞,即便她十分好奇这狗男人是如何突然出现的,但谨遵哄女孩子的第一条要则:端正的态度,始终同她一条心,是获得原谅的关键。 一通附和,果真让褚悠悠心中的气愤平息了许多,她似乎还想起什么事,脸上竟闪过了一丝羞意,说道:“倒也不用那么狠,已经有人替我教训了那狗男人\/” 对...一丝羞意,白芷看得仔细,绝对没错。 有情况! 白芷抓住机会,反客为主,勾唇坏笑道:“是哪个谦谦君子又入了咱们悠悠的眼,说来听听,让我也跟你参详参详。” “打住。”褚悠悠抬手推开了凑到跟前的白芷,板起脸,沉声道:“别插科打诨,企图蒙混过去,你的问题还没说完呢。” “是是是,褚小姐英明神武,小妹佩服,待我细细讲来。”白芷端正身姿,清了清嗓子,“事情是这样的...” 说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从春猎开始一直说到了假死认亲,这么一连串下来,白芷竟发觉自己这段时间过得那是一个精彩。 褚悠悠听得更是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才眨巴眨巴眼睛,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你这大半个月跌宕起伏的,简直比那话本子都精彩了。” “是吧,我也始料未及,当时爹娘找我认亲的时候,就比你这模样还呆上好几分。” 褚悠悠瞥了她一眼,笑骂道:“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嘲笑我,我还没原谅你呢。” “我就知道你气性大,没那么容易消气。”白芷转头对候在一旁的碧水说道:“快把东西拿出来吧。” “是,小姐。” 褚悠悠好奇白芷差人带了什么赔罪礼物,向碧水望过去,也不知她从哪变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是一只羊脂玉手镯,通体莹润洁白,宛如羊脂凝萃而成,一看便造价不菲,虽说收到礼物很开心,但饰品她并不缺。 白芷察觉到她眼底的失落,知她自小并不缺这些,但送这个手镯绝不是敷衍。 “你看这是什么?”白芷掀开了自己的衣袖,只见手腕上也有一支一模一样的羊脂玉手镯,她拿起木盒里的那个手镯凑到褚悠悠眼前,说道:“你仔细看看内环,我让工匠专门刻上了你的名字,出门前才赶制出来,故来晚了一刻钟时间,咱们这两个手镯原本是一对,我知你不缺这些器物,但好姐妹就要成双成对,以此镯为证,咱们做一辈子的好姐妹,可好?” 有些肉麻,但确是白芷的真心。 褚悠悠只觉心底又一阵阵暖流划过,鼻头微酸,眼眶也模糊了,她下意识地撇过头去,不想让白芷看见她这样一副狼狈的模样。 白芷叹了口气,凑过去抱住了她,过了好一会,感觉对方身子停止颤抖后,才轻声劝慰道:“莫哭了,确实是我之前做得不对,忽略了你的感受,现下我恢复了女儿身,与你相交也不会给你惹麻烦了,日后咱们时常相聚,以诚相待,互不欺瞒。” “这...可是你说的...”褚悠悠哭得鼻音略重,说话也是一抽一抽的。 这两年,从与白芷相识起,那时的她内心偏执,沉迷于情爱,满心满眼只有安子谦一人,后来才知一切的一切竟没有一丝真心,全是利用,被关进柴房的那几日,白芷断断续续在她耳边说了许多话,那些话后来便在她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女子并不只能耽于情爱,囿于后院,故这两年她与父亲斗智斗勇,将自己的婚事一拖再拖,而今已是十九的她还未有婚约,已成了盛安城贵女圈中的一大笑话,但这些褚悠悠都不在意,实在是拗不过父亲时,她便躲回母亲留给她的田庄里,闲暇时便教田庄内的一些小女孩识字,写字,过得也算自在。 那日褚悠悠听闻消息说云鹿书院的白止被活活烧死之后,只觉天都塌下来了,她拼了命的想要出府去一探究竟,却被她爹先一步拦在了府内,扬言要是她不同意与林家公子相见,便永远也不许踏出府门一步。 好在..一切都是假的。 人不仅好好得活着,还一跃成为了慕府千金,真好。 白芷重重点头,承诺道:“说话算话,倘若日后食言,随你打骂。” 褚悠悠这才转哭为笑,只是脸上还挂着泪珠,看着很是滑稽,白芷一边抿嘴憋笑,一边拿出锦帕替她擦拭眼泪。 “不许笑,憋回去。”褚悠悠瞪了她一眼。 白芷瘪了瘪嘴,“好,不笑不笑。” 现下,褚悠悠情绪终于平复了些许,白芷将那玉镯小心翼翼地给她戴上,好在两人身形差不多,尺寸刚刚好。 一左一右,两人将手臂放在了一块,这一对羊脂玉手镯轻轻碰撞,发出了一阵清脆悦耳地叮当声,在屋内众人心间回荡。 误会解释清楚了,屋内气氛也松快了许多,白芷见褚悠悠情绪彻底平复,神色如常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她眼珠子转悠了起来,“所以...你现在是不是可以给我说说,到底是谁帮你教训了狗男人啊....” 第245章 争执 白芷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观察着褚悠悠的一举一动,见她抿嘴不言,又道:“方才还说好姐妹以诚相待,互不欺瞒,这会你便要反悔啊,那行...你快镯子还给我。”话音刚落,她便作势要去抢褚悠悠手腕上的玉镯。 褚悠悠赶忙一个错身,躲开了她伸过来的手,用另一只手捂住了那玉镯,耍赖道:“不还,送出去的礼物哪有收回的道理。” “那你倒是说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好奇的紧。” “那我说了,你不许笑话我,更不能去问文哲,我知道你们关系好...” 电光火石之间,白芷脑中浮现了许多文哲英雄救美的画面,兴致更浓了,她又往前凑了凑,保证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啊..还有我的侍女们,她们绝对不会多嘴的。” 碧水和玲珑面容严肃的点头。 褚悠悠叹息一声,缓缓开口道:“这还要从去岁末开始说起...” 褚悠悠去年没有被太子和齐王相看上,一年间又断断续续推了好几门婚事,又时不时跑去田庄,便与亲爹关系急剧恶化。 除夕前夕好不容易回来住了一段时日,褚世南只要寻着机会便在褚悠悠耳边絮絮叨叨,说这世间有哪个女子不议亲?为宗族传宗接代乃是女性天职,倘若没有将她嫁出去,褚家祖宗在地底下都难以安心... 褚悠悠烦不胜烦,好不容易熬到了元宵过后,正准备向他知会一声,又下到田庄待一段时间躲个清净,哪知第二日他便为春猎之事忙得脚不沾地,抽不出任何闲暇时刻,耳边没了絮叨,倒也还算清静。 哪知春猎竟出了意外,褚世南回了褚府便是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生怕陛下好转后,提他上殿问罪..然不久后,城内传出陛下得了魇症,又罢了早朝,他虽平日里也有公务需要处理,但也不需忙得什么都顾不上。 时局变化,褚世南很是担忧,一是担忧陛下清醒后,自己的官位还能否保住,二是忧虑褚悠悠的婚事,只希望她能尽快找到一个依靠,官场瞬息万变,找个强有力的夫家才是立足之道。 便差管家寻了好些还未婚配的公子给褚悠悠相看,也因褚悠悠年岁见长,又推掉了好几门婚事,她在那些公子哥的圈中风评也不算太好,愿意交换画像的也就寥寥几家,褚世南挑挑拣拣,矮子从中拔高个,总算是选出一个林家三房的嫡长子,现如今二十有四,还未婚配。 那日褚悠悠从贴身侍女红烛口中听到了‘白止’的死讯,心急如焚,想要出府去云鹿书院一探究竟,不曾想竟与亲爹撞成了一团。 “慌慌张张没个样子,这是要做什么去?”褚世南皱着眉,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通训斥。 褚悠悠顾不上同他拌嘴,只敷衍道:“对不起,爹,我今日有急事要出门,晚些时候再同您细说。”说罢,提起裙摆就往外跑去。 “站住,我说让你走了吗?”褚世南一声低喝,“来人啊,拦住小姐。” “爹,您这是做什么?”褚悠悠转过身,难以置信的看向褚世南。 褚世南皱着眉头,冷声说道:“我替你约了林锦书林公子相见,就在润雨阁二楼雅间,今日你除了出去见林公子,哪儿也别想去。” “爹,女儿说过了,现下还不想嫁人。您寻的那些人都并非是我的良人,何必花费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如何是无意义?你都没见过林公子,又怎能下结论说他并非良人?你太不懂事了,你可知为了你的婚事,为父到处为你奔走,就盼望着你能找个好夫家,将来能有个依托,你爹我管不了你一辈子。” “可我并不需要什么依托,我靠自己能活得很好,母亲留给我的田庄,这一年以来我打理的很好,今年还增产了。即便没有夫家,我依旧能自给自足。还有..爹,我再说一遍,我并非不愿嫁人,只是现在还未遇到合心意的。您先前让我相见文襄公郑绪阳,承袭祖上正二品郡公爵位,家世显赫,备受推崇,可他呢...徒有其表,就是个浪荡子,才见第一面就对女儿拉拉扯扯,如此做派,可谓良人?” “那文襄公至今未娶,又有世袭爵位,他对你那般定是欢喜你,才会如此,可你却搞砸了那门亲事。”褚世南怒目以对,丝毫未觉所言有失妥当,“你不用如此狡辩,今日你不见也得见。” 褚悠悠只觉通体寒凉,心头好像被无数根细细的银针反复穿刺一般疼痛,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爹..您听听您自己说得都是些什么?女儿被欺负了,你不关心也就罢了,还说我是在狡辩,您就这么一门心思想要我出嫁?” “对!”褚世南回答的斩钉截铁,“只要你出嫁了,我便能安心了。” 褚悠悠只觉面前的父亲很是可怕,在他那满是憎恶厌烦的眼中,仿佛自己不是他的女儿,而是有血海深仇的敌人,还好有红烛在一旁搀扶,她才不至于虚脱瘫软在地。 褚世南转过身,不再看她,吩咐道:“来人,请小姐回房,红烛,末时过半便替你家小姐重新梳妆打扮一番,申时出府去润雨阁同林公子相见。” 红烛扶着褚悠悠转身离开,带人走远后,褚世南才缓缓转身看向褚悠悠踉跄的背影,满眼的心疼。 管家心有不忍,说道:“老爷,您这又是何苦呢?小姐定是伤心狠了。” 褚世南叹息一声,无奈道:“女子出嫁天经地义,她就是被我宠坏了,不知这世道艰险。陛下得了魇症,顾不上追究春猎遇刺一事,倘若哪日他追责下来,褚府上下都免不了责罚,只有将她嫁出去,便不会被牵连。” “老爷用心良苦,小姐一定会明白的。” “但愿吧。” 第246章 纠缠 褚悠悠被红烛扶回了房中,心如死灰的躺在软榻上,泪水止不住的滑落。 红烛劝慰道:“小姐,老爷说话确实难听了些,这一年来您与老爷时时拌嘴,您就别往心里去了,那林公子就去见一见,您要是不满意,就回绝了老爷,想必老爷也不会继续强迫您的。” “不是,不是...爹..我早已不指望了。”褚悠悠原本只是无声的落泪,开了口便成了嚎啕大哭,“可...怎么就..怎么就没了呢...人怎么就突然没了呢...” 红烛这才明白,小姐是为白少爷伤心,她知自己劝不住小姐...便在软榻旁坐下,想起白少爷的遭遇,情绪也低落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褚悠悠哭累了,没了声响,红烛立马坐直身体望向身侧的小姐,拿出锦帕替她擦了擦脸,又起身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轻声说:“小姐,喝口水。” 褚悠悠只呆呆地盯着屋顶,一动不动。 红烛又道:“我知您不愿见林公子,可眼下您唯一出门的机会便是去见林公子..” “所以..我刻意搪塞那什么林公子,而后再赶往云鹿书院一探究竟。”褚悠悠顿时活络了起来,接过红烛手中的水杯,一饮而尽,“那劳什子林公子,本小姐就去会一会。” “嗯,现下马上末时过半了,奴婢替你梳洗一番吧,顺便再用凉水敷一敷眼睛,您的眼睛都哭肿了。” “不用,就这样..”褚悠悠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还得给我颜色加重一些,省得那林公子以貌‘娶’人。” 红烛点头不再多说,小姐容貌出众,先前即便扮丑了,还是险些被那文襄公轻薄,谁知这林公子与那文襄公是不是一般无二,都是泼皮无赖之辈。 申时过半,褚悠悠带着红烛在两位褚府侍从的盯梢下到了润雨阁,上楼之前,红烛拦住了那两位侍从,“小姐都已经到了润雨阁,马上便与林少爷相见了,你们也不必跟上去了,就在门外等着吧。” 两位侍从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但对上红烛盛气凌人的模样,也只好乖乖点头,退到了一旁。 褚悠悠等红烛回到身侧后,便提起裙摆上了二楼,刚站定就有小厮笑脸迎了上来,“褚小姐,您这边请,林少爷已经等您许久了。” “带路吧。”红烛只冷冷应了一声。 那小厮见人兴致不高,舔着脸介绍道:“整个二楼都被林公子包下了,就是为了与褚小姐您相见。” 褚悠悠这才侧目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道:“看出来了,本小姐又不瞎,别废话了,带路吧。” “...是。” 小厮领着二人走到最里面的一间,敲了敲门,恭敬道:“林少爷,褚小姐到了。” “请进。” 听见这位林公子的声音之时,褚悠悠脑中飘过四个字‘装模作样’。 那小厮推开门,先是一股冷风迎面扑来,迷了褚悠悠的眼,她抬起手臂用衣袖遮挡,待风停了才放下手向屋内望去,那位林公子就站在屋内窗边,背对着众人,似乎被窗外的风景深深吸引了,直到那小厮关门离去,褚悠悠在屋内圆桌前坐下,这位林公子都没有转过身,只淡淡来了句:“褚小姐,你可知我为何沉迷这窗外的景色?” 褚悠悠翻了个白眼,接过红烛倒的热茶,不耐烦的回道:“本小姐不知,林公子要实在喜欢这景色,您可以慢慢看,本小姐就不奉陪了。” 那林公子似乎没料到会听到这般回话,停顿了片刻,又自顾自地说道:“世间行人百态,每每静心观察,某都获益匪浅,倘若褚小姐有兴致,也可同某一同感悟。” 褚悠悠只觉自己上辈子肯定造了不少孽,这辈子总是遇到一些恶心的男人,她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重重地放在了桌上,“林公子,这人也见了,茶也喝了,今日便到这里吧。”说完,便提起裙摆,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林佑然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转身却只看到了褚悠悠负气离开的背影,他抬手不住轻拍自己的胸口,似惊魂未定,自言自语道:“这招在添香阁那些姑娘们面前挺好使的啊,怎么在褚悠悠面前便不行了呢,难道她果真如绪阳所说粗鄙不堪?” “哎呀,少爷啊...那褚小姐怎么气冲冲的跑了?”原来这小厮竟然是林佑然的侍从,他急切道:“少爷,您忘了出府前,大夫人如何说的了?您要是这次再弄砸了,她可就不会再管您了,连带着咱们整个三房都会被厌弃了,您还不快去追褚小姐回来?” “啊..哦..好。”林佑然拔腿便追了出去。 褚府的两名侍从才坐下没多久,就见到自家小姐气冲冲走了出来,连忙拦住她的去路,“小姐,您这才上去没多久,这么快就下来了?可与那林公子聊妥?” 褚悠悠冷声斥责道:“本小姐的事也是尔等能多嘴的?还不快让路。” 侍从为难道:“小姐...这些都是老爷吩咐的,他说要是您还是像先前那般敷衍,便让小的们将您架回去同林公子再好好聊一聊。” “岂有此理..”不待褚悠悠怒骂出声,那林佑然突然就冲了出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猛地对上一双惨不忍睹的双眼,他下意识就想松手,却还是忍住了,“褚小姐,你要是不喜欢看行人,咱们便不看了,你看你长得这般..这般..,同画像上没有一丝一毫相符,脾气也不似城中其他贵女温婉,你欺骗了本公子,本公子都未曾嫌弃你...你何至于如此生气?” 褚悠悠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奈何对方卯足了劲,挣扎好几下愣是没有挣脱,又因两人起了冲突,周遭的人都聚了过来看热闹,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怒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林五公子的名号,日夜流连于烟花场所的浪荡子,在本小姐面前装什么深沉..不过都是被家中逼迫,既然本小姐长得丑碍了你的眼,那便各自两宽,不要在这里没脸没皮抓着本小姐不放。” 人群中不时传出议论声,让林佑然红了脸,更急了眼,他抛开了读书人的儒雅,对骂道:“不怪绪阳兄说你见识浅薄,粗鄙不堪,简直是不可理喻,圣人所说唯有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甚是在理,你比城内其他贵女差远了,难怪都十九了还找不到夫家,大家都不愿意要你..今日本公子好心同你相见,你竟这般不识好歹...” 褚悠悠气地抬手正准备一巴掌扇过去之时,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之时,一个身影突然从人群中窜了出来,‘啪’的一声,打断了林佑然的高谈阔论,更将褚悠悠被钳制的右手解救了出来。 第247章 深得真传 在宁王府主院待客屋内时,晏卿尘曾在文哲耳边低语说:“现下还差最后一件事,坐实‘白止’身份,消除所有人最后一丝疑虑。” 文哲抬眼看向晏卿尘,“你是让我去县衙认下‘白止’的身份,县衙的人便不会再细察,以意外失火结案。” 晏卿尘点头,继续道:“现下我不方便出面,只有你的身份最合适,‘白止’的至交好友,又是刑部尚书之子,只要你开口了,以县衙那些衙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办事风格,自然就不会再费心思调查了。” “明白了。” 文哲从宁王府离开后,便同曹华直奔云鹿县衙,可到了县衙门前时,他突然停下了,拉住要进去曹华走到一边,犹豫半晌,还是低声说道:“曹华,你家世子让我认下‘阿止’的身份,你说我待会应该表现得夸张一些,还是正常一些?” 曹华站在风口等了半晌,才听见文哲缓缓来了这么一句,不过这事他也不擅长啊..见对面站着的人确实拿不定主意,迟疑道:“要不..夸张一点?” “为何?” “那‘白止’不是你的好兄弟吗?好兄弟死了..难道不应该很伤心吗?”曹华越说越自信,说完甚至一脸怀疑的看着文哲,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们真的是好兄弟吗? 文哲无奈耸肩,“这事..我先前也没有经验,不过,我觉得你说的十分在理,来..帮我一下。” “啊?” 曹华正懵着,准备听他说让自己如何帮忙,结果下一瞬,整个人就已经倚靠了过来,嘴里还时不时的低嚎:“阿止...阿止..” 嚎了两声,接过身侧的曹华却一动不动,文哲捂脸低声说:“快扶我进去。” 曹华扶着文哲看了眼门前空无一人的衙署,虽然很疑惑,还是听话地将他慢慢扶了进去,而被扶着的文哲像是戏精上身一样,一路从前院嚎到后院,引得衙署内的人纷纷侧目,接引他们去后院停尸房的衙役更是一脸不忍,出声安慰道:“文少爷,逝者已矣,还请节哀。” 文哲泣不成声,只能缓缓地摆了摆手,曹华面色哀痛的叹息一声,替文哲向那衙役解释道:“大哥您有所不知,我们少爷与里面的那位乃是共患难的好友..如今他意外离世,少爷心痛难忍,故才如此...” “原来如此,文少爷乃是至情至性之人,停尸房就在前面了,还请两位移步。”那衙役领着两人来到停尸房门前后,推开了门并未进去,“屋内第一张用白布盖着的便是,那等模样我等实在不忍再看,还望两位恕罪。” 文哲缓缓摇头,由曹华扶进停尸房后,便立马扑到了第一张床前,哀嚎道:“阿止啊阿止,你怎么会如此不小心,为兄还等着日后同你把酒言欢...” 曹华略带歉意的对那衙役说:“大哥您请见谅,让我家公子单独待一会。” “文少爷请便,那我先去忙公务了,您们要是还有吩咐,随便唤一名兄弟都可。” “谢谢大哥。”曹华抱拳谢过后,慢慢关上了停尸房的门,连带着文哲的哀嚎声也被隔绝在了门内。 衙役悲悯地叹息一声,摇着头往回走,衙中几个爱看热闹的兄弟立马凑了上来,“老刘,刚刚那位便是刑部尚书之子?他缘何这般伤心,嚎得我的心都颤了颤。” 衙役老刘回头看了眼停尸房,凑到三人面前低声说道:“说是共患难的好友,关系匪浅,我看文少爷那模样,想必是伤心极了,唉..真可怜。” “谁说不是呢..被烧成那副模样...” “老张和小王已经从云鹿书院回来了,说从现场痕迹来看,就是一场意外,那白学子畏寒将火盆放在了床边,又喝了不少酒,还在地面撒了不少酒,应当是他睡觉时衣服意外落到火盆中,引发了连绵的大火...” 老刘叹了口气,摆手说道:“那白学子无亲无故的,待会文少爷出来确认了他的身份后,便以意外失火结案吧。” “也只能如此了。” 而此时停尸房内,文哲已经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站起身掀开了白布,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扑鼻而来,不过他早已经习惯了,双手环抱仔细打量着面目全非的焦尸,尸身已经被烧得略有卷曲。 文哲啧啧两声,“卿尘这是在哪找的这般相似的尸身..” 曹华实在难以忍受腐臭与焦糊相护交融的恶心气味,捂住鼻子,靠在门上瓮声瓮气地说:“那是世子找的,是我半夜在乱葬岗挖了半宿,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具尸体。” “不错。相似度在七成以上,现下又被烧成这样,以假乱真足矣。”文哲不吝啬地夸赞了曹华一番,将白布盖上后道:“戏了唱了,人也看了,该走了。” 曹华连忙点头,“那便快出去吧。”说罢,就要推开门,却被文哲出声制止了,“慢着,做戏做全套,继续扶着我吧。” 曹华听话地扶着文哲从停尸房走了出去,那衙役老刘还未走,见两人出来后连忙迎了上去,“文少爷,里面的可确是那位白学子?” “我可怜的白兄..愚兄对不起你啊..你还这么年轻就去了...”文哲又哀嚎起来。 衙役老刘见他实在是伤心,确认了身份后,也不敢再刺激他,忙对曹华说道:“您还是快些扶文少爷回去歇息吧,小心伤了身体。” “这一路多谢大哥指引,那我便带着公子走了。” “不碍事不碍事。” 曹华点头告辞后,便扶着文哲离开了云鹿县衙,那衙役老刘不放心的将两人送到了门口,可怜曹华只能单手牵着两匹马,另外一只手扶着文哲,踉踉跄跄前行,直至过了一个拐角,挡住了云鹿县衙,文哲才恢复正常。 文哲从曹华手中接过自己的马,又活动活动了筋骨,说:“好在这两年跟着阿芷和白敛学到了许多,不过这事..还得他们俩最擅长。” 第248章 解围 “您真是谦虚了,方才您信手拈来的一番行为,让属下实在是佩服,回头说与世子和慕小姐听听,他们定然也是这么说。”曹华一边护着文哲翻身上马,一边说道。 文哲连忙摇头:“还是别了,他们定要笑话我的。” 曹华利落的上马,没有应声,而是心中腹诽道,我瞧你方才不是意犹未尽的模样..现在怕被笑话了。 文哲见他没有回话,知道他事后定然会告知卿尘,也只能无奈耸肩,双腿夹紧马肚,催促马儿加快速度。 因方向不一致,两人进城后便分别了,文哲骑着马一路沿着朱雀大街穿行,约莫申时过半时到善和坊后,便下了马,牵着马窜过各个坊市,途径太平坊时,便看见一个熟面孔从润雨阁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定睛一看那双眼还红肿的吓人,想来也是听到了‘白止’的消息。 文哲无奈的叹息一声,正准备上前打招呼之际又看见一个不熟但认识的面孔从润雨阁冲了出来,一把拉住了褚悠悠的胳膊,他眉头瞬间紧皱了起来。 两人闹得很厉害,周围的人都围了上去,文哲一瞬间被挡在了人潮外,对于林佑然此人略有耳闻,听说常年流连于风月场所,风评不佳,虽是清风侯林家人,却出自于毫无建树的三房,以致于许多贵女都不愿与其结亲。 文哲一时觉得这褚尚书甚是糊涂,竟能舍得自己的女儿与这等男子相见,依着他对褚悠悠的了解,断不会想要与这等人结交,定然是被家中之人逼迫,这一点从她出来后便被两位侍从阻拦就能看出来了。 虽他们二人被人群挡了个严实,但听见褚悠悠唇齿伶俐的反击,文哲嘴角逐渐勾起,他想了想还是先等一等,待热闹过了,人群散去后再同她知会一声,阿芷回了慕府,一时半会怕是顾不上同她说明实情。 “难怪绪阳兄说你见识浅薄,粗鄙不堪,简直是不可理喻,难怪圣人说唯有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文哲原本没打算去凑热闹,可这林佑然骂的越来越难听,实在是有辱斯文,竟能对一个闺阁女子说出此等侮辱性的言语,他将马儿随手交给了旁边的一个小摊贩,“替我看下马,多谢。”随后,脸色难看的扒开人群,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在众人反应不及之时,只听见“啪”的一声,下一瞬那位口吐芬芳的公子就被一巴掌扇倒在地,捂着脸一脸莫名的看向突然窜出来将褚悠悠护在身后的男人。 侍从连忙将自家少爷扶了起来,林佑然才站稳身体,便质问道:“文哲,你这是做甚?” 文哲冷笑一声,“做什么?当然是教训一只在大街上狂吠的狗了。” “好你个文哲,我乃堂堂清风侯府的五公子,你们竟敢这般折辱于我,信不信我上衙门状告你文哲恶意殴打。” “你爱上哪告上哪告去,且看看是谁先遭殃。” 文哲撩完狠话,拉着褚悠悠转身便走了,看热闹的人们也让出了道路,红烛见状跟了上去,文哲却是吩咐道:“我的马在那个小摊贩那里,你先帮我照看着,我和你家小姐去对面茶肆坐一会。” 红烛看了眼自家小姐,后者点了点头,她才行礼慢慢走向唯一一个有马的小摊旁,从怀中拿出了五文钱递给那小摊贩,让他再帮忙看一会。 褚悠悠见红烛处理妥当后,便柔声说道:“文公子,咱们走吧。” 文哲后知后觉放开褚悠悠的手,伸手示意褚悠悠先走,待她向前走了两步后,自己才踏步跟了上去。 林佑然站在人群中冲着两人的背影,怒喊道:“咱们走着瞧。” 人群亦为他让开了一条道,只是在他离开之后,立马就有人小声嘀咕道:“走着瞧什么...不过是个不堪重用的闲散公子哥而已,还挺神气的。” “可不是嘛,人家可是刑部尚书的嫡子,现下还在帮助齐王殿下编写地志,那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无论哪一点这位林少爷都没有同文少爷叫板的资本。” “让他闹呗,正愁生活太无趣了,多一点笑料岂不是正好?” “说得也是。” ... 褚悠悠和文哲去了对面的茶肆,要了二楼的雅间,关上门隔绝了所有人的探视。 此间只有他们二人,一时谁都不知该如何先开口。 “你...” “你...” 褚悠悠顿了顿,说道“文公子,你先说吧。” “你这眼睛...”文哲点了点自己的眼睛,“是因为听到了阿芷的消息吧。” 两人竟想到了一起去,想起白芷的遭遇,褚悠悠眼眶又红了起来,缓缓点头道:“我午间才听说此事,原想立刻出府去云鹿书院一探究竟,不曾想却被我爹拦住了,方才让文公子笑话了,我本不愿如此,但我爹...”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说。 她即便不说,文哲也能猜到七八,先前就曾在府中听姨母说过一两句褚父到处搜集青年才俊的画像,他当时还想,依着褚小姐的脾性,断然是不会同意的,今日想必是因阿芷之事受了胁迫。 “褚小姐不必如此伤心。”临门一脚了,文哲却有些犹豫了,他方才想到,万一这褚小姐单相思发现自己喜欢的男子,竟是个女子,恼羞成怒将此事状告出去..那可就捅了大窟窿了。 褚悠悠原本眼眶蓄满了眼泪,突地听他这般冷静的劝导,突生疑虑,她自是知道文哲与白止关系甚好,倘若最好的兄弟突然丧命,不可能这般平静,瞧不出半点悲伤之意,至少正常人不会如此。 可她却清楚知道文哲的为人,单从方才仗义相助便能看出,他非是无情无义之辈,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白止’的死有蹊跷,而且很有可能文哲知情,他此刻正犹豫该不该同自己说... 第249章 试探与交谈 褚悠悠心跳加快,脑中浮现出一个惊世骇俗但却极有可能的想法,原本积蓄在眼中的泪花也干了,双眼炯炯有神,且一瞬不移地盯着文哲的脸,试探性地问道:“不知文公子可爱看戏?” “略有涉猎,家父每年除夕都爱请戏子入园。”文哲虽不理解她思绪为何跳转如此快,但还是如实回了话。 褚悠悠点头,继而说道:“我前些日子在戏园子中听了一曲《回十八》,感触颇深,那梁生雾里看花,只得信芳一句对牛弹琴,一朝明悟佳人却早已许配他人,可悲可叹...不知文公子可听过此戏?” 《回十八》是梁祝一戏经典的片段之一,乃是梁山伯回忆起十八里相送的情景,知晓身为女子的祝英台曾向他暗诉衷肠,重点在情意,然褚悠悠话里话外言明她对两人因身份误会而不得相守的遗憾。 难道..褚小姐早已知道了阿芷的真实身份?回忆起她与阿芷的相处,两人举止虽偶有亲昵,现下想来倘若她早已知道阿芷的身份,那般举动确实如寻常闺中密友一般,顺其自然。 文哲内心早已惊起千层浪,面上却平静无澜,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缓缓道:“褚小姐似乎另有暗示,倘若信得过文某为人,不妨直说。” 褚悠悠犹豫了片刻,轻声说道:“我知文公子心中必有疑虑,倘若我还继续藏着掖着,未免也太没有诚意了,但涉及他人秘辛,我只说一点,文公子若是早知道,便能明白我的意思。” “褚小姐请说。” “还是方才《回十八》的戏码,我之重点在于女子身份这一项,不在于其他。” 文哲终于确定褚悠悠确实知晓阿芷的身份,她或许是从自己略显平静的态度上猜出了一二,但又不敢确定,只能以此试探,他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位褚小姐真是机敏,倒让他有些佩服了。 只是先前相处之事..为何没有发现呢? “既如此,文某只问一句,你可是真心关心阿芷,且发誓定不会让她陷于危险境地?” 褚悠悠毫不犹豫伸出三根手指,发誓道:“我褚悠悠对天发誓,倘若日后做出任何对不起白芷之事,定遭天谴,不得好死。” 文哲再一次被褚悠悠的果决折服,他双手端起茶杯向褚悠悠示意道:“文某今日得见褚小姐真性情,实在佩服,不知可否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自然。”褚悠悠端起面前的茶杯与文哲捧杯后,一饮而尽,“能得清风霁月的文公子赏识,此乃小女子荣幸。” 文哲连连摆手,“我可担不起清风霁月四个字,既然褚小姐与阿芷情谊这般深厚,那我也不隐瞒你了,只望褚小姐千万不要向外人透露。” “这是自然,还请文公子放心。” “书院起火实际上是...”文哲随即简练地同褚悠悠讲述了晏卿尘和白芷两人的计划,以及现下白芷的归处。 听完文哲的解释,褚悠悠是打心底里为白芷开心,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日后她们二人也不用因顾忌‘男女’之别,而尽量减少来往了,但一想到这死丫头竟然与那晏世子不声不响闹出了这么个事,害得她哀痛欲绝,哭得眼睛肿了一大圈,还被迫见了那么一个腌臜人,就忍不住生气,日后定要找个机会好好同她说道说道。 褚悠悠叹息一声,“这个臭丫头闷不吭声,让我好一顿担心,那些原先与‘白止’交好,却不知情的人,定然也同先前的我一样,伤心不已。”她想了想,又继续道:“不过,现下局势变化,以阿芷的身份,倘若继续待在书院,恐有变故,还是早点脱身为好,晏世子此举并没有错。” 文哲抱拳:“褚小姐能够理解,文某替阿芷谢过了..” 褚悠悠连忙抬手制止,笑道:“不用文公子代阿芷行礼,日后我定要找那妮子好好说道,现下我们也无有顾忌了。” “也是。”文哲笑着摇了摇头,他反倒多此一举了。 正事揭过,两人一时之间没有其他话题,屋内又陷入了沉默。 文哲在白芷和慕白敛身边习惯了,他们两人从不会冷场,现下他将褚小姐纳入了自己人行列,亦不太能受得了凝滞的氛围,他为两人的茶杯又倒了八分满的茶水,抬眼看向对面,方才还喜形于色的褚小姐,现下眉头微皱,脸上流流露出一丝哀愁之意,似想起了某些不开心的事。 他思忖了片刻,轻声问道:“褚小姐可是为方才林佑然一事困扰?” 褚悠悠无奈点头:“盛安城说大却也挺小的,文公子想必也听说过我此前的传闻,我爹现下一门心思想要为我结亲,可那些还未结亲的公子哥们,都并非良人,一个个自诩风流,我实在不愿与此等人相守一声。”说完,又想起面前的人也被自己一概论之,忙解释道:“当然,像文公子以及晏世子这样有情有义的人并不包含在内。” “无妨。”文哲不在意的摆手,“听闻褚尚书是近期才这般疯狂,依文某之见,他或许是忧于不久前春猎,褚尚书一手承办春猎大小事宜,春猎却突然出现了刺客,他恐日后陛下清醒褚府上下受牵连,这才如此着急。” “可即便如此,我也不想拿一生做赌注,与搭上一辈子相比,还不如让陛下下令一刀砍了痛快,只一刀过后我便无知无觉了。” 褚悠悠说得十分刚烈,寻常女子断不会说出如此言论,文哲突觉她似乎与阿芷的性情十分相似,难怪两人如此投缘。 文哲莫名动了一丝恻隐之心,犹豫再三,还是向褚悠悠提议道:“不若褚小姐你带我回褚府,我当面同褚尚书聊一聊,或可让褚尚书暂时不逼迫于褚小姐。” “此话当真?”褚悠悠只觉眼前一亮,坐在她面前的文哲越发耀眼,胸腔内的那颗心脏也抑制不住的加速跳了起来。 第250章 般配 褚悠悠依照文哲所言将其带回了府,她询问了侍从得知褚世南还在书房中,便领着文哲过去了。 行至书房门前,褚悠悠敲了敲门,道:“爹,女儿今日在太平坊偶遇刑部文尚书府上的文公子,他想同您相见,如今就随女儿在门外候着呢。” 话音刚落,书房门便打开了,是管家开的门,请了文哲进去,褚悠悠想要一并跟进去时,文哲却将她拦在了门外,“褚小姐在门外候着便可,放心。”他非是要说一些女子不能听之言,只是这父女俩目前剑拔弩张,万一情绪失控就不妙了。 褚悠悠对上文哲安心的神色,也不再强求,推至门外,走到了院中的梨树下站定。 红烛却是一脸迟疑,“小姐,这位文公子靠谱吗?” “靠不靠谱也得等他们谈完才知道,还未有结果的事,我又如何能知?” 褚悠悠望着头顶的梨树,那些枯枝经历了整个寒冬的摧残,如今依旧长出了满树的嫩绿色芽胞,要不了多久又会郁郁青青,生机勃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周而复始。 她就这般呆呆地望着,直至屋内传出了动静,管家从里面开了门,文哲带着笑意从书房中走出,而她爹紧随其后出了门,只是脸上的笑意更甚,眼底时不时还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文哲拱手行礼:“褚尚书止步,不必再送小侄了。” “既如此,那便让悠悠送你出府吧,你们小辈在一起更有话聊。”褚世南唤了一声褚悠悠,说道:“你替爹爹送一送文小侄。” 褚悠悠躬身行礼道:“是,女儿这就送文公子离府。” 目送两人离去的背影,褚世南越看越觉得登对,双手交握,喜上眉梢,不住的赞叹:“好啊好啊,要是早知道悠悠同文小侄相熟,我也就不匆忙让她选婿了。” “可是..老爷,方才那文公子不过是同你聊了朝堂上的琐事,并未提及小姐,怎么看他对小姐暂时也没有私情。” 褚世南呵呵笑了两声,道:“你不懂,倘若他只是仗义出手,替悠悠教训那林公子,在太平坊两人便可分别,又何须多此一举将人送回府上,还同原本没有任何交集的我谈论一番呢?” “或许是小姐请求的?” “这便更不可能了,自那事之后,悠悠的性子便要强了许多,对许多差强人意的男子更是深恶痛疾,如今愿意带回府上的男子必然是能入得了她的眼的,况且文小侄虽只与我谈了公事,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陛下不会追究春猎一事。如此,我便也不用着急让悠悠做选择。” 管家听了自家老爷一言,心道你先前明知小姐的脾性,还是要强迫她,如今不过是因为有了更好的选择罢了... 唉...可怜的小姐啊... .... 惜云楼山海阁内 “总之,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褚悠悠将茶杯的水一饮而尽,“自那以后几日,我爹对我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为此我还在府上多待了几日进行验证,确实不再逼迫我与那些狗屁男子相见了 ,如此我才放心向你下了拜帖。” 白芷连忙给褚悠悠的茶杯又倒满了茶水,追问道:“没想到阿哲竟这般厉害,你后来可问了他到底同你爹都说了些什么?” “问了。”褚悠悠无奈摇头,道:“但是他没有同我细说,只说就聊了聊朝堂之事,让我放宽心,今日之事不会再发生了。” “朝堂之事...”白芷单手撑着脸,望着袅袅水汽思索着,似想到了什么,转头向褚悠悠望去,后者则是一脸莫名的与她对望。 算了,或许有些事不知道要更好一些,或许不久盛安城便会迎来一场风暴,届时她安心待在府内也不会受到牵连。 白芷摆了摆手,道:“既然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也是好事,不过你所说的那个文襄公郑绪阳,以及清风侯府的林佑然,我记住了,日后找到机会定要让晏哥和白敛好好收拾一下他们。” 褚悠悠揶揄道:“还叫白敛呢,不应该就叫哥哥吗?” 白芷翻了个白眼,“这辈子都不可能叫哥哥。” 褚悠悠捂嘴轻笑,“话可别说得太早了,慕白敛虽然有时候看着不太靠谱,但人还是挺讲义气的,不过..你这么一说,也有好些日子没有看见他了,这次你身份突然转变,想必他肯定一时接受不了,你俩在幕府内应该没少吵闹吧。” 白芷从她眼神中看出了幸灾乐祸的意味,耸了耸肩,“这你可是猜错了,他胆子大的很,一个人偷偷跑到北地参军去了,算算日子现在应当已在军队中了。” “什么?那慕将军岂不是气疯了?”褚悠悠惊得双眼瞪得溜圆。 “没有。”白芷想起这个白捡来的亲爹,先前得知白敛收了不少小弟,开心得合不拢嘴,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只摇头说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话褚悠悠虽然第一次听,但却含义却能悟个八九分,大体便是说慕将军不仅没有责备,反而还挺开心的吧...她倒是真羡慕这般开明的爹娘了。 白芷看了眼窗外已经渐暗的天色,时间过得可真快,她们不过是坐下来聊了聊,一个时辰就这样悄悄流逝了,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老这么坐着实在受不了了,不如我们一同去逛一逛,来了这里,我还从未以女子身份同姐妹一起逛街,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进饰品店了,应当挺有意思。” “逛街?”又是褚悠悠第一次听说的词汇。 “额...就是逛市集的意思。” 现下时辰尚早,不过酉时初,赶在戌时末之前回慕府即可,算算时辰还有一个半时辰,还算充裕。 惜云楼在西市中段,两姐妹便商议先往西市尽头那边去,而后在回程时顺便逛了前面的铺面,不过临近西市入口大多都是些粮食果蔬铺子,到时直接各自回府便是。 两人挽着从惜云楼中走出,闲庭信步般在这熙熙攘攘的西市,白芷忽然想起方才已经到了嘴边却忘了的话,轻笑一声,道:“细细想来,倘若你能同阿哲成为一对,倒也算是般配。” 第251章 绑架 褚悠悠身形微怔,缓缓才慢慢回道:“文公子乃是你的至交好友,你也知我先前经历,不介意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要是介意,现在这般又是为何?他是我的至交好友,你也同样是我的闺中密友,你们如何能成,于我而言乃是天大的好事。”白芷一副看傻子的模样,恨铁不成钢道:“你啊你,总是在情事上优柔寡断,阿哲不似其他男子,他断不会如林佑然之流,成日混迹在烟花柳巷。” 褚悠悠倒也不扭捏,叹了一声,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就害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白芷收回自己的胳膊,双手环抱,思索道:“反正据我所知,文哲虽然古道心肠,但也只是针对我们三人,这两年我还从未见过他对哪家女子另眼相待,不过也有可能是他成日里和我们混迹在一起,无甚机会。” “你看,你们虽然交心,却还有不解之处,可见人之一字,复杂且多变。” “哎呀,怎么一提到这种事你道理就多了起来,优柔寡断倒是有些不爱听了,要我说你要是认准了心中所想,便制造机会与对方多多见面培养感情才是,倘若你不好意思,那我来也行,待他休沐时,我同晏哥叫他出来,到时你也一起来。” 褚悠悠回忆起先前在茶肆中心跳加速瞬间,心间又涌出了无数冲动,或许可以再试一试,即便失败,以他的秉性,想来也不会让她难堪... “容我再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同你说。” 白芷见她犹豫不决,也知先前那件事对她影响颇大,受过情伤之人最忌讳再次错付,不过在她看来,只要还有回转的余地便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爱与被爱的机会,当然这个的前提是一定要坚守本心,不要为了爱一个人而卑躬屈膝。 这些话,白芷曾在最初就与她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际遇,说多了反而惹得对方厌烦,倒不如在她想开了之后,适当的拉上一把,成与不成都是缘分。 “好啊。”白芷冲她笑了笑,转头便看见了聚宝斋的招牌,连忙拉着她走上阶梯,低声说:“先前每次走过都会往里面看上几眼,都说里面有很多稀奇玩意,但那时口袋的银子并不充裕,现下就不用有所顾忌了,你陪我看看吧。” 褚悠悠趁着间隙看了眼招牌,才知已经走到了聚宝斋的门前,顿时也喜笑颜开,“这里经常会有些稀奇的小物件,甚是有趣,平日里无事我也爱过来看看。” ... 这么一通逛下来,她们身后的三个侍女手上都提满了,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逛到了西市尽头,白芷意犹未尽,她左右看了看,突地有一道亮光让她的眼睛晃了晃,待亮光过去定睛一看竟是一间成衣铺子,一时勾起了她的兴趣。 “悠悠,那里还有一间成衣铺子,方才有一件衣服上似乎有亮片,很是晃眼,我很好奇那是一件什么样的衣服,你陪我去看看,可以吗?” 褚悠悠下意识的应了一句:“可以啊。” 她看向成衣铺子时,脑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疑问,这里什么时候开了一家成衣铺子了?不过见白芷兴致勃勃,便也提起裙摆跟了进去。 白芷所说的那件带着亮片的衣裳就挂在门边,倒不是她口中较为现代化的亮片,而是打磨得十分光亮的珠贝,在某种特殊角度,亦能反射店内照明的烛火。 这衣裙系有一条挂着长短不一珠贝的腰带作为点缀,不似寻常晏国本土服饰,多了几分异域风格,白芷一见便颇为喜欢,问道:“悠悠,你可喜欢这衣裙?” 褚悠悠笑道:“看着不错,我倒还没有这种衣裙。” 白芷点了点头,唤来店家,“这套衣裙可还有一套?我想同姐妹一起试一试。” “有的,有的,小姐请稍等片刻。” 等候期间,褚悠悠手指轻轻划过那些珠贝吊坠,轻微的碰撞声在这不大的铺面中响起,清脆而空灵,倘若真穿在身上,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相隔甚远都能听见声响,真是应了那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白芷也跟着拨弄了好几下,言语间颇为兴奋,“要是合适我便买了送你,届时要是有什么宴会相邀,咱们就一同穿了去,要是有贵女们刻意要在咱们面前显摆,到时咱们就动作夸张一些,断了她们的发力。” “你这一招甚妙,就这么说定了。”说起那些贵女,褚悠悠倒想起一个人,问道:“那杜明舒可有给你下拜帖?” “怎么没有...” 白芷还未一吐为快,那店家就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套衣裙递给了站在他身侧的褚悠悠,又将门边挂着的样衣取下来递给了白芷,“两位小姐真幸运,店内就这两套存货了,您们快去试一试看是否合身。” “好,要是有不合适的地方,就烦请店家替我们修改一下尺寸,我们先交于您定金,待您改好后,我们再来取。” 说完,白芷又问了问褚悠悠的意见,后者点了点头,她便确定地对那店家说道:“就按我方才说的办,您的试衣房在哪?” 店家推开了旁侧的一扇门,道:“两位小姐,这里便是试衣房。” 白芷和褚悠悠先后进了屋,碧水和红烛提着物件就想跟进去替自家小姐更衣,只是里面空间不算太大,两人便吩咐她们都先在外面候着便是,她们相互帮忙即可。 碧水和玲珑,还有红烛三人便站在成衣铺子中等待两位小姐更衣出来,等得无聊时便看一看屋内的衣裳,只是看着看着便觉得有一丝不对劲,碧水和玲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再回过神时,屋内也似乎也有一段时间没有传出叮当的碰撞声了。 碧水神色微变,她连忙走到那换衣房门前敲门:“小姐,小姐,您们换好衣服了吗?” 等了片刻,屋内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碧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推门而入,只是推开门后,只见散落一地的衣裳,两位小姐凭空消失了。 第252章 报信 碧水只觉眼前一黑,她连忙唤了一声玲珑,“快抓住店家,两位小姐不见了。” 可是屋内哪还有那店家的影子,玲珑里里外外都找遍了,那店家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一般,先前那店家佯装去取货的里间也根本不是库房,而是一间空空如也的房间。 “不见了,那店家没了踪影。”玲珑满脸焦急。 “碧水,这可怎么办啊..小姐们怎么都不见了。”红烛一下慌了神,上次小姐就是在她的看护下被抓走了,现下又来这么一遭,回府之后老爷定然又要重罚她,一时都不知是该心疼自己还是心疼小姐了。 碧水脑中只有两个字‘世子’,她招呼两人提好收拾好屋内两位小姐换下来的衣裳,岁后道:“现下当务之急是各自回府禀告自家老爷,你们先回去,我去宁王府告知王爷和世子,另外你们都同自己的老爷说一声,此事世子殿下一定会管的。” “嗯。” “好。” 三人提着东西一路狂跑,到了西市入口,宁王府和慕府相隔不远,从西市回慕府可以经过宁王府,于是碧水和玲珑便上了同一辆马车,分别时碧水特意嘱咐红烛道:“你回去之后尽量稳住褚老爷,让他先等等,待王府这边有了音信一定会向褚府禀告的,另外今日在惜云楼听到的事你半个字都不能对褚老爷讲,要是让世子殿下知道了,不会饶过你的,你切记不要因慌了神什么都说出去了。” 一回生二回熟,红烛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侍女了,而今又有碧水井井有条的安排,她早就稳住了心神,回道:“碧水姑娘请放心,小姐的秘密就是我的秘密,现下慕小姐同小姐一起失踪,两边都着急,我会告诉老爷让他及时同慕府以及宁王府联络的。” “嗯,你只需知道既然褚小姐是同咱们小姐一同失踪的,那世子殿下也必然会将她一并寻回的。” 红烛郑重点了点头,这才快步走回褚府的马车前,让车夫尽快驱车赶回褚府。 戌时中,碧水率先到了宁王府,下了马车,同样叮嘱了一遍玲珑,她知慕夫人和慕将军很宝贝小姐,只是就那伙歹人的行迹来看定然是有备而来,倘若贸然行动说不定会弄巧成拙,她况且离开王府之前,世子殿下就曾单独嘱咐过她,万一遇到意外,不要慌,只需尽快找到他进行转告便可。 碧水曾是府上的人,宁王府的门外见她神色焦急,并未阻拦,任由她跑进了王府内。 月光皎皎,与白芷分别了数日的晏卿尘心中思念难忍,便随手抽出了曹华的佩剑在院中练了起来,那长剑在他手中如游龙一般,剑刃划破夜空,月光映射,剑身闪过一阵阵寒光。 “世子殿下,世子殿下...”碧水一路直奔晏卿尘的院落,刚站定就感觉寒光扑面而来,紧接着一个冰冷的剑刃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吓得她不敢出声更不敢动。 晏卿尘收了剑,才看清来人是碧水,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尽,“碧水,你来了,阿芷是不是也来了,她在哪?快带我去见见她。” 碧水眼泪哗啦哗啦落下,焦急道:“世子殿下,小姐她不见了...你快想想办法将她找回来了。” “你说什么?”晏卿尘惊叫出声,满心欢喜变成了噩耗,暴戾之气自心间不断涌出,低吼了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碧水尽量压抑住抽噎,说道:“今日申时,小姐应了褚小姐的约去了惜云楼,她们..她们一直聊到了酉时,随后小姐提议..让褚小姐陪同着一起逛一逛西市,可谁知两人一同到了西市尽头,被一套衣裙吸引了,两位..小姐便一同进了那成衣铺子试衣,哪知她们进了换衣房不久,奴婢和玲珑发现那成衣铺子屋内其他衣裳样式老旧,早就在盛安城内不流行了。 奴婢便警觉去敲两位小姐的换衣房,哪知她们竟不见了踪影,奴婢和碧水、以及褚小姐的侍女红烛将那成衣铺子里里外外都搜了个遍,也没找到小姐和褚小姐,而且招待我们的店家也不见了踪影。” 晏卿尘向碧水确认了那间成衣铺子的详细位置,即便在夜晚,碧水也能将世子阴沉的脸色看得一清二楚,他沉声道:“碧水,阿芷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丢了,本世子本应该责罚于你,但歹人甚多防不胜防,你又及时通禀,本世子暂且不罚你,待阿芷回来再定夺。” 碧水立马跪了下去,道谢道:“多谢世子,碧水只求世子殿下尽快找回小姐,小姐回来后,碧水认打也认罚。” “你且起来吧,快些回慕府,告知慕将军此事本世子已知晓,并且已经有了应对之策请他不要太过于担心。” “好,奴婢这便回慕府,只是...”碧水犹豫片刻后,道:“那褚府那边?” “褚府那边你不用担心,本世子会派人送信过去。你且快回慕府,晚了本世子担心慕夫人担忧..” 碧水应了一声,又脚步不停的回了慕府。 晏卿尘死死握住手中的长剑,唤了一声曹华,吩咐道:“你快去主院将此事通报给父王,让他尽快行动,另外,自明日起你一刻不离的保护在母妃身边,直至动乱平息。” “是,世子。”曹华从晏卿尘手中接过长剑快步离开了院子。 晏卿尘随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骨哨,在口中吹了吹,却未听到任何哨声,但过了两息,一道黑影却突然出现在他身前。 “世子,暗三听您调遣。” “本世子知道你们暗卫之间有独特的联系方式,本世子一直让暗七跟在慕小姐身边护她周全,现下她失踪了,暗七定然会留下记号,你带着本世子去寻。” “暗三领命,您请尽快换一身夜行衣,以防被敌人发现行踪。” 第253章 幕后 白芷只记得自己与悠悠才换好衣裳,正准备出门之际,便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再次醒来后,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不仅如此..她的双手双脚都被捆住了,嘴里也被塞了东西,这熟悉的感觉...她这是又被绑架了? 她在心中哀叹一声,又听见了旁边发出了“唔唔”声,悠悠又同她一起被绑架了? “唔唔..”白芷回应了一声。 听到回应,褚悠悠似乎认命一般不再挣扎。 又是一起被绑了,还真是凑巧!!! 两人此时想到一块去了,一回生两回熟,都有点听天由命的意味了,明白挣扎也是徒劳,外面的人知道她们被绑了,也定会想办法救人,便也少了几分慌张。 突然,似乎是有人开门,两人听见了‘咔哒’声,随即白芷便被人架了起来,她一遍挣扎,一边发出‘唔唔’的声音,褚悠悠听见后,还以为她出事了,也连忙焦急的‘唔唔’起来。 来人似乎觉得有些聒噪,低声笑了笑,“两位小姐莫害怕,只是说说话而已,不用这么紧张。”他的声音很是低沉,像是刻意压着嗓子。 白芷被带到了另外一间屋子,那两人将她粗鲁地摁在了一张椅子上坐下,拿掉了罩在她头上的布,突然得见光明,虽然屋子内只有一盏烛火,眼睛依旧有些不太适应,在她眨眼适应期间,又听方才那个男人说道:“嘴里的布也一并拿走吧。” 下一瞬,白芷口中的布便被人一把扯了出来,她抬头看向穿着斗篷,站在阴影中,模样看不真切的人,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抓我?” “小阿芷,先别着急。”斗篷人的语气甚是熟络,好似认识白芷许久了一般。 白芷疑惑问道:“你既认识我,想必也知道我爹是谁,也定然知道慕府和宁王府的关系,就不怕到时万劫不复吗?” “这就不是小阿芷该担心的事了,而且...”斗篷人轻笑了两声,继续道:“我本就没准备把你怎么样,只不过是让你过来做客罢了,能再次见到你..我很是欣慰,当初就没忍心杀你,现下自然也舍不得杀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白芷心惊不已,难道这人就是当初抱走原身的人? 斗篷人并未回答白芷的问题,而是继续自说自话道:“当初设计弄走你,原打算挑起慕风与晏云睿内斗,没曾想竟被一个乳母坏了事,当初她死活不同意帮我偷走你,于是,我威胁她,如果不按照我说的办就杀她全家,可她一直拖延,找各种借口,把我的耐心一点点耗光了。” “所以..她每拖一天我就杀她一个家人,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个老母亲时,她哭着喊着求我..于是我便在慕府制造了一场混乱,让那乳母趁机将人偷了出来,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的,可是那该死的袁益恒竟然叛变了,背着我偷偷请辞,再也不见踪影,十七年后...我还是找到了他。” 白芷现下心情有些复杂,突然知道了许多不该知道的事,她怀疑这斗篷人方才所说,不会杀她的真实性,但她并没有出声制止,既然已经听了,索性就听个完全,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很快,晏云睿坐稳了皇位,大势已去,本该杀了你的,但却又让我找到了另外一个机会,于是我便有了一个计划,但这个计划需要时间...我这一等便是十七年。” 斗篷人哈哈大笑了两声,可即便如此激动,他已经没有上前一步,也没有将自己的样貌暴露一丝一毫。 白芷平静的搭话道:“所以,现在时机成熟了?可相隔了十七年,你利用我来挑拨我爹与陛下的关系,已然不成立了,我听闻陛下得了魇症,你的计划可能要落空了。” “小阿芷还是这般可爱,当初你也是这般可爱,我才动了恻隐之心,将你送到了安州的白家,将你随身玉牌给了她们,为你取名白芷,以期你回到盛安城的那一天。” 斗篷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背过身扬了扬手,“好了,叙旧结束,等着一个全新的时代到来吧。” 白芷又被人抬了起来,这一次没被挡住视线,出了屋子后她将周围看了个分明,原先她以为这是哪一处暗室,不曾想竟然是在山洞中修了这么几间隐蔽的屋子,那两人将她带到了尽头的一间屋子前,打开门锁后将她随意推到在地上,关上了门。 褚悠悠听到了声响,连忙‘唔唔’两声,身体也不住挣扎着,似乎在确认白芷是否真的回来了。 屋内同样只点了一盏烛火,白芷接着那一丝丝光源,朝声源挪了去,开口回道:“悠悠,别担心,我回来了,你先别动,我过来替你咬掉面罩。” “唔。”褚悠悠放下心来。 挪了好一会,白芷出了一身汗才到褚悠悠身侧,凑过去将罩在她头上的布一口咬了下来,一边喘息一边说道:“累死了,让我休息会。” 恢复光明的褚悠悠打量着屋内,也等着白芷休息完,听见她不再喘息后,便将自己的嘴凑到她背后的手边,白芷一把扯掉了她嘴里的布。 “总算是可以说话了, 嘴都酸了。” 白芷听后笑了笑,道:“你就不好奇为何会被抓进来?” “好奇也没用啊,抓都抓了,不过..我猜,这一次主要是为了抓你。”褚悠悠抽了抽鼻子,掀开面罩后一股股潮湿腐败的味道冲击着她的嗅觉,她皱起眉头埋怨道:“还不如关进柴房呢,至少没有腐臭味。” 白芷叹息一声,回道:“是啊,这一次确实是因为我,不过咱俩一人一次,也扯平了。” “那人方才把你弄过去,你们都说了些什么?”褚悠悠尽量用说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才不至于被这些臭味冲晕过去。 “说得挺多的,不过..我觉得这人就是个疯子。”白芷见她实在难受,提议道:“先别说了,咱们像上次那样把绳子解开吧,这样捆着太不方便了。” 第254章 地道 亥时初,除东西两市外,其他坊市都已经摒弃喧嚣,归于平静了。 晏卿尘和暗三将自己与黑夜融为一体,沿着几个寂静的小巷绕到了西市最深处,找到了碧水所说那家成衣铺子。 两人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没有任何暗室和机关,换衣房窗边有泥点,那伙歹人应当是将人打晕后,从窗户把人运了出去。 “找到了。”暗三从窗户跳进了屋内,“暗七将记号留在了外墙上,指引我们向西去。” “走。”晏卿尘当机立断。 暗三一路带着晏卿尘向西追去,眼看快要到西城门时,暗三在看到了第二个记号,那伙人没有直接出城,而是拐进了距离城门很近的小巷中,第三个记号停在了一个破败小屋前,院墙都已经倒了半截,看样子已经荒废许久了。 暗三先行翻进了小院中,里外探查了一番,确认没有敌情后便示意晏卿尘一同翻进小院中。 “屋内没有记号。”暗三简短的汇报一句话,便继续仔细扫视起这个杂草丛生的小院。 晏卿尘见暗三并未细细摸索,而只是站在原地四处扫视,虽很好奇他们暗卫之间是如何传递信号的,但如今形势紧急,耽误不得半分,只耐着性子等待他的结果。 又过了几息时间,暗三沉声道:“找到了,在井里。” 下一瞬,暗三便挪到了井边向下望去,头顶的月光很亮,井口没有水光浮动,这是一口枯井,他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点燃丢了进去,很快便见了底,依照火光来看,这井深约莫两丈,普通人径直跳下去很可能会摔断腿。 “世子,属下先行下去探路,您稍等片刻。” 暗三一个闪身便跳进了井中,中途用双腿支撑卡在了井壁上做了一个缓冲,而后顺利到了井底。 晏卿尘站在井口时刻专注着里面的动向,只见暗三一个矮身便钻进了旁边的墙壁内,他耐心等了好半晌,井内又传出了动静,是暗三探完路回来,他立着火折子,低声道:“世子快下来吧。” 井口狭长,即便很小声也能将声音传到晏卿尘的耳边,更不至于惊动周围的人。 晏卿尘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这才看清井底挖有一个约莫五尺高的甬道,对于他和暗三来说太矮了些,只能躬身前行。 “属下方才探查了一番,这甬道没人,只这一片比较拥挤,前面就开阔许多,而且属下发现这里似乎只是一个分支。”暗三神情严肃汇报自己方才的发现。 “当务之急是先找人,既然这里已经被我们发现了,日后再派人来探查一番。” “是,前面有暗七留下的记号,您跟在属下身后即可。” 甬道虽然不高,但却相对宽敞,想来是方便这伙歹人来回运输货物,但出于安全考虑,暗三还是将世子护在了身后,以防突发敌情。 两人跟着暗七的记号在地洞中一路穿行,没想到的是这地洞中竟然还有人在巡逻,巡逻的人身上竟然穿着甲胄,只是并不属于任何一军的制式,似乎是私兵。 按照晏国律法,私自豢养兵士乃是死罪,有如此胆识和财力的,必定不是一般人,晏卿尘立刻想到了靖王,他常年在梁州搜罗豢养兵士不是难事,令他惊讶的是,他竟然在盛安城脚下挖了这么多地道。 在每次要与那些巡逻私兵碰上时,两人都躲进了暗处的甬道中,也得益于他们将地道修的四通八达。 这必定是经年累月才能修成如此地步,或许靖王从自请回封地的那一刻起便开始谋划了。 暗七的记号在中途转了两次方向,晏卿尘无法估算目的在哪,地道通路讲究效率,必定会以最短的路程进行修建,他只能大致猜测,目的地应当是在城外。 先前传信使送来消息称靖王约摸着还有十日左右才能到达,现下看来怕是早就已经到了,并且已经在暗中安排布置了。 晏卿尘此刻无比的庆幸,安排了暗卫保护阿芷的安全,歪打正着撞破了靖王暗中的行动网。 “到了。” 经历了一段很长的紧张又压抑穿行过后,暗七的记号终于到了尽头,就连一向不喜形于色的暗三言语中都难掩一丝激动,“出口就在上方,世子稍等,属下先行探路” 晏卿尘拦住了要窜上去的暗三,警惕道:“出口或有人把守,你还不能出事,谨慎起见,让本世子先用骨笛联络暗七,他只要还在附近就能过来接应咱们,倘若他出事了,咱们更要警惕。” “是,世子。” 晏卿尘从怀中掏出骨笛放入口中吹了吹,暗三则趴在墙上听地面的动静,约莫过了十几息的时间,暗三道:“有人来了,世子警惕。”他随即拔出了短刀架起防御姿态。 洞口的木板突然被拉开,月光倾泻而下,只见暗七那黑黢黢的脑袋出现在了洞口,暗卫异于常人的视力让他看清了来人正是呼唤他过来的世子和暗三,他连忙伸出手拉两人上来,又将洞口原封不动的掩藏好后,带着两人来到了距离山洞不远的一处隐藏点。 “世子,慕小姐被带到了前面不远的山洞中,属下一路留下记号追随至此,发现那些人竟然都是靖王府豢养的私兵,他们头领的腰牌上挂着靖王府的令牌,人数较多,属下不敢轻举妄动,便守在附近等着世子您带着其他暗卫前来,只是...”暗七看了眼暗三,犹豫道:“只是您只带了暗三,想要就慕小姐和褚小姐,不是易事。” 晏卿尘望着前面守卫森严的山洞,轻声询问道:“你可听见里面传出什么动静?” “并无太大的动静,属下中途看见慕小姐被他们带到了一个房间内,说了好一会话后,又全须全尾的架了出来,属下远远的看见慕小姐似乎十分平静,不见半分慌张,想必暂时不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