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王妃扛着火车连夜出逃》 第1章 一穿越就在上吊 大晋国,恭亲王府。 一个身着大红喜服,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女子,被一根白绫吊死在了房梁上。 婚房中的烛火在夜色中摇曳,火光照在她惨白的脸上,尤为恐怖。 突然,已经死去的尸体猛地睁眼,一股窒息感瞬间席卷苏秦全身,一挣扎,发现双脚竟是悬空的! 怎么回事?她怎么在上吊? 来不及思考,在即将陷入昏迷之际,她用尽浑身力气抓着白绫,让脖颈跟白绫有了分离的机会。 一松手,只听“嘭”的一声,苏秦重重栽到地上。 不过瞬间,一股记忆如洪水般直接钻进她的脑袋。 她吃痛的捂着太阳穴,发出难受的呻吟。 苏挽烟,芳龄十三,远宁侯府的庶出之女,母亲在生她时就难产去世,自此她父亲远宁侯便任她在府中自生自灭。 从小苏挽烟在远宁侯府过得谨小慎微,如履薄冰,不敢有半点造次,奈何圣上突然赐下姻亲,要将远宁侯府的嫡出千金苏慕倾,赐到恭亲王府为恭亲王妃。 正常来说,这泼天富贵落到谁的头上都会高兴。 可惨就惨在,这恭亲王是个半身不遂,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一命呜呼的废人。 听闻,恭亲王余南卿,瘫痪之前是个战得了南蛮,御得了北寇,平得蕃外,治得内乱的大晋战神,可惜在三年前东海硝水一战受了重创,从此只能瘫痪在床。 也许就因为瘫痪了的缘故,恭亲王脾气变得阴晴不定,异常暴躁,府中伺候的下人不仅难以近身,还喜以折磨人为乐,动辄取人性命,听闻府中许多婢女都遭了他的毒手,不知所踪。 苏慕倾一听要嫁给这样一个人,一哭二闹三上吊,死活不肯嫁。 苏挽烟的父亲,也就是远宁侯,他也不想自家女儿被这样白白糟践,于是就将苏挽烟连夜过继到嫡母名下,让苏挽烟以嫡女的身份代苏慕倾嫁到恭亲王府。 苏挽烟不敢违抗远宁侯的命令,但一想到要在恭亲王府被人折磨至死,她便早早准备好了白绫,待一拜完堂,她就把自己吊死在了婚房内。 她这是,穿越了? 苏秦欲哭无泪,她在现代就读的可是国内十分有名的一所医学院,她当初为了考上这所大学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 如今大二,她就想好好的读书,发奋图强,想着毕业就能好好报效祖国,却没想到一觉睡醒,竟穿到了封建的皇权时代! 恭亲王半身不遂喜怒无常,指不定一个不高兴就把她的头砍下来当板凳垫脚。 别说原主会怕,她也怕。 苏秦……哦不,现在应该叫苏挽烟。 她看了看四周,除了照得通明的烛火,房中一个人都没有,当下就打定了主意,跑吧! 天下之大,哪里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可是妥妥的现代高材生,浪迹天涯也可以。 她忙从地上爬起来,却没想到又一头栽了下去,也不知原主死了多久,身体竟然起了僵硬。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嘭”的一声被重重打开。 她被吓了一跳,一看来人,便见男子身上也穿着大红喜服,龇牙咧嘴的就朝她扑过来:“娘子,我来了。” 这人满身酒气,语气奢淫,苏挽烟连忙翻滚躲开,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人不是恭亲王,因为恭亲王瘫痪卧床无法拜堂,所以也不知是谁安排了这个男人跟原主拜堂。 原本拜完堂,成亲的流程就算完了,难道这洞房也…… 苏挽烟脸色顿时黑了下来,难道这是恭亲王安排的? 这里是王府,除了恭亲王能安排别人替他拜堂,还能有谁? 可是这洞房是几个意思,也要找人代替吗? 自己给自己戴绿帽? 想到传闻说这府中许多婢女遭了恭亲王的毒手,苏挽烟起了寒颤,这恶趣味,果然符合他那变态的脾气。 联想间,那人又歪歪斜斜的往苏挽烟身上扑:“娘子,别躲啊,这可是天赐的良缘……王……王爷你是等不到了,便由我来替王爷……行这乐事……” “你别过来!”苏挽烟想跑,可身体完全不听使唤,直接被那男子压在了身下。 苏挽烟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她单身寡佬了整整二十年,连男孩子的手都没机会牵,难道一穿越就要被糟践? 虽然她不是什么忠贞烈女,但对方好歹也要长得帅的,好看的,让她看着赏心悦目,下得去口的吧。 男女力量本身就悬殊,苏挽烟根本挣扎不过,眼见他已经上手扒她的衣服,她脸色一黑,咬牙摸下头顶一根发簪,看准他的脖子狠狠刺了进去。 脖子血管密集,随便哪一处都是致命点,这一簪子下去,只见那男子闷吭一声,不敢相信的捂着脖子,瞪着圆溜的眼睛直直栽倒了下去。 “谁在里面?”门口突然响起一阵嘈杂,紧随而来的是“嘭嘭嘭”的拍门声:“开门!” 苏挽烟心脏转眼提到了嗓子眼,恭亲王这是要上演一把捉奸的戏码,名正言顺的把她处置了吗? 来不及思考,苏挽烟一脚把身上的尸体踹开,踉跄的爬上窗台,从窗户跳了出去。 刚跑出去没多久,婚房的门就被闯开,一看到地上的尸体,不知是谁喊了句:“王妃畏罪潜逃,马上封锁王府,搜!” 整个王府灯火通明,苏挽烟提着大红喜服奔跑在王府的林间小道上,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与呐喊声让她连头都不敢回,内心已经把连面都不曾见过的恭亲王骂了个遍。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看到前面有座院子,里面黑漆漆一片连一丝烛光都没有,与外面的灯火通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院子门口杂草丛生,她下意识就觉得这是一座荒废了很久的院子,她不顾一切的穿过年久失修的小桥,气喘吁吁的逃了进去。 随着门“嘭”的一声关紧,陈腐又带着一股不知名的味道钻进苏挽烟的鼻子,令她不适的拧了拧眉。 第2章 羊入虎口 不由她多想,她透过门口的缝隙,看到外面追她的人似乎在院门口犹豫了片刻,便提着灯笼闯了进来。 苏挽烟心头又是一紧,屋里黑灯瞎火的啥也看不见,她借着外面微弱的月光摸到床边,想也不想就想钻到床底下。 但是不管她怎么钻都卡不进去,眼见外面的人已经把整个屋子都围了起来,她只好将床上被子一掀,直接钻到了被窝里。 然而一钻进去,就碰到了一个偌大的物体,被窝里还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腐臭味。 如今也不容她细细探究,正想捏着鼻子忍忍,被窝之下突然出现一只大手,猛地扼住她的咽喉。 苏挽烟气息一窒,完了,这是个人! 扼着她脖子的力道没有丝毫留情,苏挽烟痛苦的拧着五官,想要将那只大手扒拉下来,却完全做不到。 只见那大手将她从被窝中缓缓提溜出来,一个冷寒阴鸷的男音在黑暗中响起:“谁?” 只一个字,苏挽烟浑身顿时像坠入冰窟,寒气瞬间笼罩全身。 她的手颤抖的摸向发髻,企图再拔下一根发簪自保。 然而躺在床上的人似乎察觉了她的意图,扼着她脖颈的力道又收紧两分,苏挽烟顿时濒临在晕厥边缘。 原主刚吊死没多久,现在又要死一次? 也好,说不定这样就能回到现代……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男子突然“咳”的一声,一口鲜血从他嘴里涌出,手中力道瞬间泄去,苏挽烟重重的摔在了他身上。 她大口大口的吸着新鲜的空气,来不及思考,就想从男人的身上爬起来,却又被男人一手擒住手腕:“想跑……?咳咳咳……” 苏挽烟明显能听出他语气的虚弱,只见话还没说完,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即便已经这样,苏挽烟的手腕依旧被他抓得生疼。 “大侠饶命,我看这里黑灯瞎火的,真心不是想要打扰你清静,大侠行行好,我走,我现在就走。”苏挽烟挣扎着说道。 来去是个死,冲出去说不定还能多活一会儿。 然而不管她怎么挣扎,那抓着她手的手掌却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门外一个声音正义凛然的响起:“禀王爷,今日乃王爷新婚之夜,不曾想王妃胆大包天,竟敢谋害人命,如今王妃畏罪潜逃,为了保护王爷,卑职奉命,要将王妃捉拿归案,望王爷配合。” 苏挽烟气息微窒。 什么鬼? 他是恭亲王? 她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王爷,得罪了!”门外那人一挥手:“搜!” 随着“嘭”的一声,门被重重推开,苏挽烟心头一凉,然而还未等她看清,身下的男子突然猛地轰出一掌,被打开的门竟又重重关上。 随着巨大的轰响,门外的府兵发出一哀嚎,全都被弹飞了出去。 苏挽烟瞪大了眼睛,相比害怕,她现在更多的是惊讶,哇哦,好帅! “咳咳咳……”还没回过魂来,躺在床上的男子突然又吃命的咳了起来。 咳完又“噗”的一声,又是一口鲜血。 苏挽烟被他这模样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他下一秒就会原地嘎掉。 见他这么惨兮兮,苏挽烟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句:“你没事吧?” 没想到手腕被他重重扯了一下,黑暗中那阴鸷的眼神似发着阴寒的光芒:“说!怎么回事!” 这话叫苏挽烟来气:“什么怎么回事,这一切不都是你安排的吗?安排别的男子来跟我拜堂,还要让他来毁我清白,士可杀不可辱,有本事你一掌劈了我,让我死得痛快点。” 本来苏挽烟还想着能逃出去,现在被抓了个正着,在这皇权至上的古代,要她怎么活啊? 她现在只求死的时候别太痛苦。 余南卿沉眸,宫里那位不知派了多少人来取他的性命,这门亲事即便他不同意,他也没拒绝的权力。 宫里那位又要对他耍什么手段? “既然如此,本王成全你。”说话间,余南卿已经凝起一掌,朝苏挽烟脑门直接轰去。 “啊——”苏挽烟一声惊叫,害怕的闭紧了眼睛。 内劲似夹着一道厉风,将她乱在额前的青丝飞舞。 然而,想象中的一掌并没有落下来,她犹豫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那手掌就在她面前一寸停下。 “咳……咳咳咳……”余南卿收回手,捂着嘴止不住的咳。 方才那一掌他是动了杀心的,这个女人,要么是真的一点武力都没有,要么就是伪装太深。 苏挽烟害怕得手心全是汗,只以为他是因为病重才没办法对她下手,颤颤巍巍的说了句:“要……要不我给你看看?等你病好了……再杀我也不迟是不是?” 余南卿眉头微动,他已再无痊愈之日。 拧眉冷笑:“你不是说要死得痛快点,这便怕了?” “我是想死得痛快点,但这并不代表我不害怕啊。”这是两码事。 要是能活下去,谁会想死? “咳咳咳……”一而再再而三的运气,余南卿的五脏六腑像是要炸了一般,使他控制不住的一直咳。 苏挽烟眼睛突然亮了亮:“我会一点点医术,兴许能让你舒服点。” 虽然她还没毕业,但是基础的东西她都是会的。 他要真是恭亲王,如果能把他的毛捋顺,一高兴说不定就会饶过她一命。 说完就要伸手去擦他嘴边的血迹,却被余南卿一掌拍开:“别碰本王!” 苏挽烟吓了一跳,连忙缩手不敢再造次。 可另一只手,又还被他牢牢擒着,忍不住嘟哝:“不让我碰,自己又抓我抓得那么紧。” “……”还没有人敢在他的怒气下驳嘴。 “王爷!”就在这时,门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卑职也是奉命行事,一切都是为了王爷的安全着想,望王爷配合。” 苏挽烟欲哭无泪:“王爷你行行好,我真是慌不择路误闯了龙王庙,要么你真的能一掌劈死我,要么你就放了我,我怕疼,我受不起折磨的。” 第3章 半死的余南卿 这里是王府,她是生是死不过就他一句话的事。 可话说出口又觉得可笑,传闻都说他脾性暴戾,以折磨人为乐,她怎么可能还有活着的机会。 要么选个时机自行了结了算,也好过被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可是自杀,她也不敢啊。 她突然很佩服原主的勇气,一根白绫说吊就吊。 想到这里,苏挽烟神情越来越丧,死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现代…… 余南卿看着苏挽烟那沮丧的脸,沉默良久:“苏慕倾?” 苏挽烟心死的叹了口气:“我叫苏挽烟,是府里的庶出,苏慕倾是我嫡姐,我父亲将我过继到母亲名下,代嫡姐嫁到王府……” 苏挽烟是现代人,没有嫡庶之分的观念,但为了阐明原委,说的时候还是将她跟苏慕倾区分开来。 说到这里,苏挽烟都想哭了,这可是欺君之罪,罪加一等,活肯定是活不了了。 余南卿眸光晦暗的动了动,门口突然“嘭”的一声,大门瞬间被闯开,一群士兵从外面涌进,提着长矛直抵床前。 领头的人握着腰间的佩刀,一脸凛然:“王爷,王妃行凶杀人,行径极恶,卑职也是奉命行事,还望王爷莫要为难卑职。” 苏挽烟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她以为余南卿会把她交出去的时候,忽觉腰间一紧,直接被余南卿搂进了怀,沙哑的声音带着阴冷:“杀的是谁?奉的、又是谁的命?” 领头的人神情一愣,还是禀道:“王妃所杀之人,乃宫中御前侍卫,特奉皇上旨意,前来王府助王爷完婚,没想到王妃竟……” “今日乃本王大婚,你说与王妃拜堂成亲之人,是谁?”余南卿沉声质问。 领头的人拧眉,余南卿的话很明显,今日是他成亲,与苏挽烟拜堂的人只能是他,什么助他成婚之人,无论有还是无,只能死! “皇上也是担心王爷。” “王妃此刻就在本王身旁,谁若敢动,死!”明明气息虚浮,可说出来的话却透着杀伐的狠戾。 苏挽烟心脏“嘭嘭”直跳,趴在余南卿身上动都不敢动,他这是……要护她? 这是不是代表她不用死了? 灯笼那微弱的光芒不足以照亮房间,余南卿的眼神泛着幽光,领头的人握紧了刀柄,对峙之下,还是败下阵来,恭首:“今日之事,卑职会如实禀报皇上。” 说完,他一挥手:“撤!” 一声命令之下,闯进屋内的人立刻如潮水般退了出去。 “咳咳咳……”人才刚退出去,余南卿就又开始一阵猛咳,嘴里的血像是不要钱一样往外涌。 苏挽烟忙从他怀里爬起来:“你没事吧,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 说完又觉得这话多余,他都瘫痪在床了,肯定是有大病的。 边说着,边攥起宽大的袖子替他擦拭,余南卿却一手拍开她,盯着她的眸光冷凝:“滚!日后……不许再踏进此院半……步……” 话还没说完,便直接晕了过去。 “……”苏挽烟试探的唤了声:“王爷?” 余南卿却一动不动。 “不会是死了吧?”苏挽烟自言自语了一句,伸手探了探余南卿的脖子,还有脉搏,不由松了口气。 这尊大佛前一秒才刚把她护下来,后一秒要是登了极乐,她肯定要背个谋害王爷的罪名,明天她就是整个京城的头条。 借着窗外的月光,苏挽烟只能勉强看到余南卿的轮廓,想到他刚刚吐血吐得厉害,她把他的头偏向一边,免得他被自己的呕吐物弄窒息。 感觉到一阵陈腐的恶臭味从被窝中散发出来,苏挽烟后知后觉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忍不住把余南卿身上的被子掀开,一阵刺激的味道顿时涌入鼻腔。 苏挽烟忍不住立即捂鼻:“我去。” 刚刚太紧张了没太大感觉,现在才发现这满床的尽是污秽,有干涸在床上的,也有未干的,味道交错在一起,让余南卿闻着十分上头。 他不是王爷吗? 即便是瘫痪了,也应该有下人替他清洗打理才是。 回头一想,又明白了,肯定是余南卿瘫痪在床,不愿意别人见到他这副丢脸的模样,导致他脾性越来越暴躁,然后把进来的婢女都杀了。 不然他刚刚为什么一直要赶她走? 想到这里,苏挽烟身形一抖,他醒来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要取她性命? 毕竟传闻里这位王爷性子阴晴不定的。 可是他刚刚保护了她耶,而且即便现在跑,也不保证会不会再被捉回来。 一番思想斗争之下,苏挽烟还是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她捂着鼻子下床,先把房间四周的窗都打开。 现在正值初秋,吹进来的风不仅没有寒意还十分舒服。 门窗一打开,里面的光线就透亮了些。 借着月光,苏挽烟终于看清余南卿的模样,他身形单薄得如同一张纸,身上的白色亵衣已经被污秽染了颜色。 不知是不是月光的缘故,她看着他的脸色似比尸体还要惨白,消瘦的脸颊将他本就高挺的鼻梁映衬得更加挺拔。 好看的薄唇染了血迹,跟这惨白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就这样闭着眼静静的躺着,带着一种凄惨的美感,与方才的阴寒凶狠完全不同。 要不是他刚刚还‘生龙活虎’的,这模样苏挽烟真的会以为他是个死人。 她忍不住自言自语:“啧啧,好歹是个王爷,怎么就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 她记得方才跑进来的时候,前院有座小桥,小桥之下流的是活水,还有水车转动。 这院里没有婢女,她只能自己动手,在屋里找了个盆,到小桥下面接了点水,再来到床前,从身上撕下一块衣角浸到水里。 苏挽烟挽了宽袖,上前忍着味道把余南卿的衣服扒了个精光。 看到他赤条条的躺在床上,苏挽烟还是忍不住脸蛋泛红,在学校的时候她只看过大体老师,真人她还没接触过呢。 好在她是有心理素质的,很快就平复了心情。 第4章 不行,你必须侧着躺 苏挽烟是临床医学生,没学过护理知识,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呀。 她拧了抹布,先将余南卿脸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再从上到下,将他的身体仔仔细细的擦拭了一遍。 擦到污秽处,她还要反复清理好几次。 瘫痪三年,余南卿的身体已经瘦得像一张纸片,上半身还能稍微看出当年强壮矫健的影子,但下半身已经起了萎缩的症状。 突然,“叮咚”一声,脑袋突然传来机械的声音:【未来科技医疗技能系统绑定】 【根据时代匹配所需技能】 【匹配成功】 【激活护理技能】 【激活成功。】 “???”不等苏烟挽反应,她脑子里就出现一个电子屏幕,屏幕里有许多个小格子,类似游戏里的技能点。 第一个小格子是亮起来的,上面写着:【护理技能】 苏挽烟震惊得张大嘴巴,粗略的浏览了一下,上面有什么,【接骨技能】,【接生技能】,【针炙技能】,【辨药技能】等等等等。 以下这些技能全都是暗的,唯一点亮了的就只有护理技能。 护理技能亮起来那一刻,所有的护理知识像是被一股脑的塞进她脑子里一样,什么体位翻身,穴位按摩,营养饮食,皮肤护理,排泄护理等等。 她根本不用刻意去记,身体就已经像多年的老护工一样,那肌肉记忆竟让苏挽烟蠢蠢欲动。 苏挽烟第一反应不是疑惑,反而是惊讶加惊喜,这是什么泼天的富贵! 是要轮到她在这古代呼风唤雨了吗? 她要是把这里面的技能全都点亮了,那她岂不是在世神医? 光是想想她就激动。 “咳……”白日梦做得正爽,余南卿突然发出一声轻咳,将苏挽烟拉回了现实。 低调低调,她现在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是在技能没点亮之前被嘎了,她就没有成为神医的机会了。 有了【护理技能】,苏挽烟打理起余南卿来更加得心应手,就连借力翻身都做得游刃有余。 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 因常年卧榻又没有人伺候,余南卿的背面已经长满了褥疮。 还好苏挽烟是医学生,见过‘大世面’,不然真的遭不住这副场景。 她先把他身下的床铺清理出来,擦拭干净,待差不多了,她脱下身上的大红喜服盖在他身上,自己又端着水盆到小桥下把水换了一遍。 就这样来来回回走了许多遍,屋里的味道终于散去不少,床上的余南卿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除了背后的褥疮她不敢乱动外,该收拾的她都收拾了。 待他醒来,再让他找个大夫好好清创。 做完这一切都已经是五更天了,苏挽烟累得趴在床边直接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 一抹阳光照进,余南卿皱了皱眉头,似有一股气血上涌,让他忍不住轻出一声咳。 平日他转醒都是纹丝不动的仰着躺的,但今日他却感觉到自己是侧躺着的,瞬间猛地睁眼,眉头皱得更紧。 只见入帘便是苏挽烟毫无形象的趴在床边呼呼大睡,嘴角还有口水流出来。 一抹怒意染上眉间,正想发火,却发现平日盖的被子不知哪里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袭大红喜服。 喜服虽然宽大,但对他的身形而言还是显小,更为过分的是,他此时竟是一丝未挂! 余南卿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屈辱,当下就直接扼起苏挽烟的脖子:“苏挽烟!” 苏挽烟是直接在睡梦中被他捏醒的,睡意还没去,窒息的感觉就已经到了心口,她下意识的扒起余南卿的手大叫:“干什么干什么?发生什么事?” “本王已经给过你机会,既然你非要找死,本王成全你。”余南卿的语气里带着盛怒。 “你有没有搞错,我昨晚帮你清理了那么久,你非但不感恩还要杀我,早知道我直接跑路,让你烂死在被窝里!” 虽然能感到微微的窒息,但却呼吸顺畅。 不知为何,与昨晚不同,苏挽烟觉得,此时的余南卿并不是真的想杀她。 此话一出,余南卿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身体被擦拭得干干净净,身下干爽舒适,就连肮脏不堪的床铺都被她清理掉了。 一时间,他拧着眉头,无言的抿唇沉默。 他气愤的甩开苏挽烟:“多管闲事!” “啊!”苏挽烟摔在床边吃痛:“余南卿!我疼啊!” 余南卿眉头拧动,眸光愤而冷然的看着她,她竟敢直呼他的名字! 苏挽烟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只捂着后腰:“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有多脏,我昨晚来来回回的打了多少次水,我不求你怜香惜玉,但是你动作能不能轻点?” “……”余南卿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眼神没有杀伤力,良久,才冷冷的憋出一句:“本王不需要。” 苏挽烟叹了口气:“好好好,你不需要,是我多管闲事,反正我已经帮你清理干净了,剩下的,你叫人给你换套干净的床铺铺上,再叫人给你找个大夫处理一下背后的褥疮,好好休养着就可以了。” “……”余南卿盯着她的脸,妄想能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企图。 可是没有。 苏挽烟的眼里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不仅看不懂他眼里的威胁,似乎也感受不到他散发出来的怒气。 在她一根根的将发髻上的金钗全部拔下来后,余南卿拧眉间竟有种挫败的无力感。 想到她将自己扒个精光,神情依旧羞愤,欲翻身不再面对。 却猛地被苏挽烟一把拉住:“你现在不能翻身,都说了你背后有褥疮,不能再压着了!” 没想到余南卿大手竟是一甩:“滚!别再踏进院子半步!” 说话间,已经不管不顾的平躺下来。 苏挽烟一个踉跄:“你!” 身为医学生,她又气又着急,一跺脚:“算了!随便你!” 她转身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可到了门口,她还是忍不住顿了脚步,跑到床边不管不顾的把他翻过身位:“不行!你必须侧着躺!” 第5章 隐藏在王府的真相 “你放肆!” “我就放肆!”苏挽烟硬要他侧躺着,因为他下身瘫痪,她还将他的腿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还一边搬弄一边气愤的重复道:“我就放肆!就放肆!就放肆!有本事你弄死我啊!” “你!”余南卿还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气得他牙关咬得咯咯响。 因为弄来弄去,盖在余南卿身上的喜服也乱了,苏挽烟两手抓起来,一挥,余南卿彻底破防,脸色猛地一黑,转眼气得通红,咬牙切齿:“苏、挽、烟!” 喜服刚刚平整的将余南卿盖住,苏挽烟就逃一般的跑了出去:“拜拜!” “……”余南卿一口怒气提在心口,拳头紧紧的握着。 然而当那抹背影消失在门口时,愤怒的眸眼又晦暗的闪了闪,苍白的薄唇也紧紧抿着,变得无言。 苏挽烟其实是想出来找吃的,忙活了一个晚上,她又饿又累。 但是从院子出来,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昨晚大婚之夜,她杀了个人! 虽然昨晚要捉拿她的人走了,但府里的人会不会把她当杀人犯,对她避之不及,连饭都不给她吃? 不过,她只要说是余南卿要吃就没问题了吧? 昨晚的情况是她迫不得已,她甚至都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模样就下手了,下手后她忙着逃跑,再加上她本来学医,解剖课都上得不少,那手感跟她开膛破肚没什么区别。 以至于她到现在都没什么实质的感觉。 因为心虚,她鬼鬼祟祟的走在王府的大院里,生怕被人抓了去。 只是她走了很久,都没找到厨房在哪。 而且王府特别大,又很空旷,因为大婚的缘故,四处挂着的红灯笼还未卸去。 偌大的院子里,时不时的就有几个下人过来走动,还有那些一动不动站岗的府兵。 就在她看到眼前有一片湖的时候,苏挽烟知道她是彻底迷路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人问路,一个婢女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听说了没有,昨晚上新进门的王妃杀人了!” 苏挽烟吓了一跳,连忙躲进假山。 “那么大一件事,怎么可能没听说,不仅杀了人,还跑进了那废物王爷的主院,昨晚可是好大的阵仗,宫中的侍卫统领可都进去搜了个遍。” 苏挽烟顿时拧眉,废物王爷?说余南卿? 她们区区一个仆人,怎么敢这么说自己的主子? “噗!”另一个婢女嗤笑:“那主院臭得连我们都不敢靠近,那屎啊尿啊全在里面,恶心得让人作呕,她竟还敢进去,是怎么想的,脑子被驴踢了吧?” “人家好歹是王妃,是从远宁侯府那里嫁过来的,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主儿,你别口无遮拦的小心惹祸上身。” “这能惹什么祸?嫁给一个废人,不能走,不能跳,还不能人事,只能这么天天躺着等死,吃喝拉撒都管不了,再说你看那主院臭气熏天的,那废物脾气还不好,说不定那王妃现在就已经一根白绫吊死了。” “或者昨晚已经被侍卫统领当杀人犯抓进了宫里,又或者被那个废物生生折磨死了。” 说到这里,两个婢女幸灾乐祸的掩着嘴,边笑边道:“可不是,若远宁侯真的在乎自己女儿,就不会让她嫁给这样一个等死的废人,你看现在都已经日晒三竿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肯定是已经……” 说完,两个人又是一顿掩嘴窃笑,完全把余南卿跟苏挽烟当成了嘲笑的乐子。 苏挽烟忍不了一点,从假山窜出来叫了她们一声:“哎!你们两个!” 两个婢女顿住脚步,一回头,就突然“啪啪”两声,苏挽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正手加反手平均的狠狠给了她们一巴掌! 两个婢女直接被打懵了,捂着通红的脸不敢相信的看着苏挽烟:“你是谁?你竟敢打我们!” “我就是你们嘴里那个可能被抓到宫里又可能一根白绫吊死还可能被王爷折磨死的王妃!” 原主是死了没错,可她还好好活着呢! “你!”其中一个婢女作势就要上前。 却被另一个婢女及时拉住! 苏挽烟指着那个要动手的婢女:“怎么?你要打回去吗?来啊!我可是王妃!你不过王府里的一个奴仆,我身后站着的可是我父亲远宁侯,你若敢伤我一根手指头,明天我就要你人头落地!” 为了保住苏慕倾,远宁侯可是连夜把她过继给嫡母代嫁过来,旁人就是追究起,她也算得上是远宁侯府的嫡千金了。 “昨晚刚好把一个不知好歹的人处理了,多你们两个也无所谓!来啊!打架啊!”边叫着,苏挽烟就已经气势冲冲的伸手,要抓她们两个干架。 那架势把两个婢女唬得连连后退,慌忙跪下:“王妃恕罪,是奴婢有眼无珠,奴婢不该在背后议论王爷与王妃,奴婢知错,还请王妃大人有大量,原谅奴婢这一次!” “呸,表面阿谀奉承,心里指不定是怎么想的。”苏挽烟才不信几句话就能让她们真心认错,即便是奴仆也一样,怒了一声:“滚!” “谢王妃大人大量!”两个婢女从地上爬起来,匆匆忙忙的走了。 走出一段路,两人又回头看了苏挽烟一眼,苏挽烟可一直看着呢,若是心虚怎么可能还敢回头看,摆明了就是不服气! 苏挽烟叉着腰,一时想不明白,这不是恭亲王府吗? 为什么这些人对余南卿一点尊敬都没有。 他可是连原主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侯府庶出三小姐都知道的大晋战神! 昨晚她要被那些人捉拿的时候,他可是把她护了下来,今早他虽然捏她的脖子,可是她能明显感觉到那力道是收着的。 根本没打算取她性命。 足以见得他其实并不是什么杀人如麻的恶魔嘛。 就在这时,又有一对婢女走过来,苏挽烟忙叫住:“哎!问一下,厨房在哪里?” 苏挽烟是一路问到膳房的,一路上那些婢女都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个个见了她就躲得远远的。 第6章 虎落平阳被犬欺 苏挽烟不知道她们在躲她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躲,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吗? 肚子实在太饿,苏挽烟也没心思去在意她们。 王府的厨房里,一大堆厨子在忙碌,打下手的仆人更是一茬一茬的。 眼见那些人都低头忙着自己的事,苏挽烟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尽量不打扰到他们。 然而刚进厨房没多久,一个身影就拦住了她的去路:“诶诶诶,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苏挽烟打量了他一下,男子身形肥硕,穿着仆人的衣服,约三十余的年纪,许是在厨房油烟重的关系,脸上油光满面。 见他口气不小,苏挽烟挺了挺腰杆:“我是昨日刚进门的恭亲王妃,来为王爷端些膳食过去。” 一听是王妃,男子立马就变得恭敬起来:“哟,是王妃啊?” 他双手作揖,朝苏挽烟行礼:“奴才是这里的掌事,叫许四,见过王妃。” 嘴里说着恭敬的话,但模样却很敷衍,甚至带了些嘲笑,苏挽烟很不喜欢:“把王爷的膳食拿来。” “哎呀,王妃您有所不知啊,御医曾说过,王爷身子孱弱,虚不受补,不宜进食太多,为了让王爷好好将养着,厨房一向都是三天才给主院送一次膳食。” “什么?”苏挽烟不可置信:“三天送一次?三天就一顿饭?” “呵呵,不仅三日送一顿,且要等皇上派人来了,奴才才能送。” “三天才吃一顿,鬼都饿死了!你们还是人吗?”苏挽烟气道。 “王妃不用惊讶,你看王爷的病不是养得好好的吗?”许四悄悄的凑近苏挽烟,低声道:“王妃娘娘,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许四这是在警告苏挽烟,这都是皇上安排的,即便她是王妃也阻拦不了,除非她不要命了。 然而苏挽烟根本不相信:“胡说八道,王爷可是当今圣上的弟弟,为大晋立下赫赫战功,这样的功臣皇上怎么可能会下令三天才给一顿饭吃?我看是你们这帮狗奴才嫌命长,看王爷瘫痪在床没办法反抗使劲的在虐待他!” 怪不得余南卿瘦得跟张纸一样,那脸上一点气血都没有,敢情是长期饿着他呢。 果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连一国王爷都躲不掉这样的遭遇。 “滚开!”她一把推开许四,掀开锅盖就要拿吃的。 许四被她这反应弄得一愣,一把将她的手按住:“王妃娘娘,御医可是来看过的,王爷的病情都是由皇上过目的,就连这府中的把守,都是皇上安排的,你若不听小人劝告,王爷出了事,到时候皇上问罪,你再想求饶可就晚了!” “正好,要是皇上来了,我就把你们的罪状一一告上去,虐待国亲,以下犯上,把你们全都关到大牢去!” “你!”许四噎住,这王妃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 他都已经说得这么明显了,她怎么就听不懂? 若没有皇上授意,他们府里这些下人,谁敢怠慢一国亲王? 那可都是杀头的大罪! “王妃娘娘,奴才可是警告过你的,王爷若出了什么事,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可担待不起。” “王爷若出事,那就是你们这帮狗奴才害的,滚开!”苏挽烟一手甩开许四,拿起锅勺子装了一大碗清粥。 看到旁边煮了面,又风风火火的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面。 完了还不忘把一整竖蒸有包子的笼屉搬到托盘上。 许四急得眼里直冒火,刚要上手阻止,就被苏挽烟瞪了回去:“我可是皇上亲封的恭亲王妃,身后站的是我父亲远宁侯,弄死你就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不怕死你就尽管来。” 苏挽烟虽然穿越过来没多久,但依原主的记忆,主仆间的地位可是天壤之别。 更别说赐婚圣旨上写的可是远宁侯嫡千金,嫡庶之间的差距又是一大截,外加侯府又是京城大家,光是这个身份就足以把这些下人唬住。 反正这些人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嫡千金,也不知道她在侯府受不受宠。 果然,只见许四双手一抖,不敢再上前阻止。 说到底他只是个下人,虽然背后有皇上授意,但眼前的这位他同样得罪不起。 而且这王府里的事可不能闹大,他要再不依不饶,届时要他命的可就不只眼苏挽烟了。 苏挽烟端起托盘,朝许四冷哼一声,扭头,瞪向站在门外看热闹的婢女:“给我带路!” 那几个婢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不了解眼前这位王妃到底有多大权力的情况下,还是乖乖的走在了前面给她带路。 苏挽烟前脚刚走,许四就朝其中一个婢女示意了一下:“去,把这里的情况禀上去。” 那婢女点头,匆匆忙忙离开。 主院门口,几个婢女不愿意再往前走一步,苏挽烟也不强求,转过头说道:“你们,去拿床被褥过来,一会儿我出来拿。” 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院子。 其中一个婢女忍不住翻了白眼,小声道:“真以为成了王妃就了不起了?等这件事传到宫里,怕她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嘘,小心被她听见。” “听见就听见,一个废物王爷的王妃,有什么好怕的。” 虽是这么说着,但还是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苏挽烟回到房间时,余南卿已经闭上了眼睛,看样子似乎是睡着了。 见他没再任性的仰躺着,苏挽烟翘了翘嘴角。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靠近,余南卿“倏”的睁开了眼,紧抿的薄唇将脸上的警惕映衬得一览无余。 可苏挽烟却完全没发现,把膳食放到满是灰尘的床头桌上,见他睁了眼,高兴道:“醒啦?饿了吧?快来吃点东西。” 因为身子虚弱,又瘫痪在床的缘故,让余南卿坐起来有点不太现实。 所以苏挽烟就拿枕头把他的头垫高了些,这才拿汤匙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递到余南卿嘴边:“来,张嘴。” 余南卿全程都黑着脸看着她,良久,紧抿的薄唇才冷冷开口:“拿开。” 第7章 你若想离开,本王可以写和离书 “什么?”苏挽烟一时没反应过来。 余南卿猛地握住她的手,力道极大,冷声质问:“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这一下差点把她勺子里的粥打翻,苏挽烟脸色一黑,直接伸手扼住余南卿的下巴,一勺子把粥怼进他嘴里。 一脸气愤:“什么企图?你说我什么企图?我要不是怕跑了活受罪,我才不伺候你这疯子!你知道厨房里的那些人怎么刁难我的吗?知道我多艰难才把这粥拿过来的吗?你这破王府还把我整迷路了,千辛万苦只为喂你一口吃的,你说我有什么企图?” 还有一点她是学医的,她学医就是为了救死扶伤,减除世间病恶。 再加上他昨晚没有把她交出去,也算还有良心,不然她才不管他死活。 “咳咳咳……咳咳咳……”余南卿被呛得连声咳嗽,眸眼刹间变得晦暗不明。 苏挽烟才不管他,还有力气咳就代表死不了那么快:“都瘫痪了还敢这么嚣张!” 她狠狠的在碗里又舀了一大勺粥,脸色像怨妇一样瞪着他威逼道:“这碗粥你给我一滴不剩的吃掉!是要我帮你张嘴还是你自己张嘴?” “……”哪怕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余南卿的脸色依旧惨白一片。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哪个人敢这么对他,即便是瘫痪在床受尽嘲讽,也没有人敢让他受这等屈辱。 “瞪什么瞪,你吃不吃!” 余南卿紧了拳头,咬牙,最终还是屈服在苏挽烟的威逼之下,在沉默中乖乖张嘴。 苏挽烟气呼呼的把粥喂进他嘴里:“早这样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么?” “……” 苏挽烟一口一口的喂着,余南卿就一口一口的吃着,喂到一半,碗里的粥还没见底,苏挽烟就放了勺子:“你久不进食,不能吃太多,早上就先吃这么些,待下午再给你喂点。” 话落,她才端进旁边那一大碗面,囫囵吞枣的扒了起来。 完了还不忘把笼屉里的包子馒头抓进嘴里啃。 “……” 方才还威胁他要一滴不剩的吃掉,现在却因担心他的身体只喂了一半。 余南卿沉着眼看着她,像是有一口闷气堵在心口,却又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苏挽烟实在是饿极,原主在成亲前就没吃什么东西,一嫁过来就上吊死了,一直到现在,都快大中午了才吃这么一顿。 待肚子装了个半饱,苏挽烟才一边吃得嘴巴鼓鼓的,一边说道:“我已经让人去拿被褥了,等会我帮你把床铺了,你能躺得舒服点。” 说完又旁若无人的埋头吃了起来。 这模样看得余南卿眉头直蹙,即便是代嫁过来,也好歹是侯门之后,按理说应该知礼知仪。 哪怕是个庶女,也应该会教习礼仪。 可眼前的苏挽烟丝毫不顾自己形象,行为乖张粗鄙,更似不知礼仪为何物,对他动手动脚不说还敢威胁他。 目无王法,以下犯上。 也正是因为这样,余南卿才敢笃定她确实不是宫里派来的人,宫里派来的,就没有这么……笨的。 见她把面的汤水大喇喇的一饮而尽,那汤汁还从嘴角漏到下巴,滴到衣服上,余南卿闭上眼睛,没眼看。 喉中还余有白粥的味道,想到她方才的话,余南卿沉默良久,开口:“你若想走,可写下和离书,本王同意。” 苏挽烟愣了一下:“嗯?” 余南卿睁眼:“你不是怕活受罪?只要本王同意,你便没有这等顾虑。” 苏挽烟想了想,点头:“好。” 余南卿睫毛微颤,眼神晦暗。 “不过现在不行。”苏挽烟往嘴里塞了口包子:“我本来是远宁侯府的庶出,为了代苏慕倾嫁过来,远宁侯才急急忙忙把我过继到嫡母名下,我要是现在回去远宁侯肯定不会放过我,我身上又没钱,别的地方又不认识,所以我得暂时留在府里。” 昨晚想跑是没得选,现在有得选,她肯定是择优而行。 “咱可以这样。”苏挽烟出主意道:“我们先把和离书签了,但我先不走,在我存到钱之前我会把你照顾好,这样你受益我也受益,怎样?” “……”余南卿看着她,也不知道她是真蠢还是装的,沉道:“纵观京城,你以为谁敢这般懈怠本王?” “谁敢?我看府里人人都敢,你不知道我去厨房的路上,他们说你说得多难听……”苏挽烟语气一顿,反应过来,忙找补:“唉,也没说什么,你是王爷,他们哪敢说你。” 余南卿沉吸口气:“恭亲王府全府上下都是宫里的人,他们会刁难本王都是因皇上授意,你昨夜说有人欲毁你清白,想来他是想借此事名正言顺降罪本王,终其目的,不过都是想要将本王除之后快。” 他看着苏挽烟:“本王给不了你庇佑,你若执意要留,日子不见得会比以前好。” 和离,回远宁侯府,她终归有个正当的理由。 苏挽烟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床上的人,余南卿拧眉:“你可听明白了?” 苏挽烟突然凑近:“哇哦,你居然是这么温柔的人。” “咳咳咳……”顾左右而言他,余南卿差点没咳一嘴血,气得心口发慌:“你!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本王说话!” “在听在听。”苏挽烟避过他背后的褥疮轻轻拍着:“你别急嘛,照你这么说我现在更不能走了,昨夜的事皇上没有找到给你降罪的理由,我们要是现在和离,他肯定又会借题发挥,他要是真的想将你除之后快,只要你出了错,他编什么理由都可以。” “而且我回去也不行,我在侯府本来就不受重视,和离之后就算不被他们打死,也会被他们草草嫁掉,不过就是从这个坑掉进另一个坑,还不如留在这府里,是不是?” “……”余南卿气息有点紊乱:“你就不怕本王……咳咳咳!” “你要杀我早杀了,你看你病成这样都能一掌把那些兵轰飞,我这小身板还不够你两下子,我相信我的直觉,你没传闻中的那么坏。”说完,苏挽烟还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 第8章 研究【技能】 说完,不等余南卿回话,又八卦的压低了声音:“不过,皇上为什么要杀你啊?你可是战南蛮,御北寇的大晋战神,战功赫赫的啊,要说功高盖主,你现在都瘫痪了,又没妻儿,已经对他构不成威胁,他没必要再赶尽杀绝呀。” “咳咳……”余南卿咬牙:“你给本王闭嘴……咳咳……” ‘瘫痪’二字,已经是他的心头刺。 他又怎么知道宫里那位为什么非杀他不可! “好了好了,我不问你了,你别说话,好好休息。” 说完又拧眉看向门口嘟哝:“叫她们拿被褥过来,怎么那么久都还没到?” 余南卿体力似透支了般,眼眸瞌了下去:“……大致,是不会来的。” 苏挽烟回头,就见他已经气喘吁吁地睡了过去。 苏挽烟叹了口气:“唉,真可怜,明明应该受万人敬仰才对,却只能窝在这里受尽窝囊气,把身子熬成这个样子都没人知道。” 她伸手把他身上的喜服拢了拢,用意念打开技能系统,细细的研究起了这些技能。 她翻着技能页,在想有没有什么技能可以把余南卿的腿治好,但是里面好像没有能开刀做手术的技能。 不过也是,这里是古代,没有开刀做手术的条件。 怪不得系统一开始提示是根据时代匹配所需技能。 她把目光放在了【针灸技能】上,都说中医术的针灸很神奇,她要是用【针灸技能】配合【穴位护理】,不知道有没有希望。 在现代苏挽烟学的是西医,中医她根本没接触过,但想她只激活了【护理技能】,就已经掌握了多种护理技巧,【针灸】想来也不在话下。 但又有个问题,技能要怎么激活? 昨晚是她在帮余南卿擦身体的时候激活的【护理技能】,【针灸】的话,是不是要她先拿针扎余南卿两下? “咳咳……”正想得起劲,余现卿两声咳嗽把她拉回了现实。 她还是得想办法搞一套被褥过来才行,现在初秋虽然不冷,但他也不能一直只盖着喜服吧。 刚刚余南卿说那几个婢女不会来,想到府里的人这么豪横,苏挽烟起身离开房间。 昨晚她慌不择路,只能凭着稀碎的记忆,走走停停的来到昨夜成亲时的婚房。 府中的婢女见了她都躲得远远的,像是生怕被她点了名一样。 苏挽烟也不在意,蹑手蹑脚的把门开了条缝,她小心谨慎的往门缝里面看去,只见里面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昨晚被她刺死的男子现在连尸体都见不到,而桌上的合欢酒却还摆得好好的。 苏挽烟将门缓缓打开,轻轻的走了进去,环顾四周,别说尸体,连一点血迹都没有。 如果余南卿说的是真的,那既然尸体已经被清理,皇帝肯定已经知道了恭亲王府的事,可现在都已经过去半天了,却没掀起一点动静。 苏挽烟突然笑了笑,突然就明白了余南卿说的话。 昨夜那男子进来没多久,后面就有士兵闯进来捉奸。 恭亲王妃在成亲之夜与别的男子私通,往小了可以羞辱余南卿御妻不严,败坏恭亲王府的门面。 往大说就是恭亲王府给皇室蒙羞,给圣上蒙羞,因为这门亲事是皇帝定下的。 无论怎么说,都是恭亲王府的错,是大罪还是小罪,全凭皇帝想不想借题发挥把事情闹得更大。 但现在人被她杀了,狡辩的人没了,死无对证,她想要怎么辩解都可以。 人是皇帝派来代余南卿拜堂的,查到最后还成了他自己的错。 所以这件事只能息事宁人,余南卿虽虎落平阳,但好歹为大晋立过赫赫战功,想要除之后快,就不能落天下人话柄。 苏挽烟忍不住给自己竖一个大拇指,刚穿过来她就想得头头是道,看来自己的脑子还是很好使的。 只不过她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会下旨把苏慕倾赐到恭亲王府,远宁侯被封为侯,嫡千金怎么可能会被赐给一个不受重视的废人? 难道远宁侯做了什么事,得罪了皇帝? 皇宫,御书房。 一个鬓发斑白,身着红色朝服的大臣跪在御书房中央,朝上位叩拜着。 这便是远宁侯,今年五十有六,因早年征战的缘故,脸上已经布满风霜,但浑浊的眼睛依旧透着一丝敏锐。 而此时的皇帝,正一脸怒气的看着他:“远宁侯,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欺上瞒下,李代桃疆!” 元和帝今年三十,正值壮年,威严的眸中尽是对远宁侯的不悦。 面对元和帝的怒气,远宁侯叩道:“回皇上,苏挽烟自幼丧母,夫人怜悯,打小便将她养在自己名下,更将她过为侯府嫡出,圣上下旨让小女嫁去恭亲王府,微臣感恩戴德,恭亲王府对她来说,也是一个好去处。” “哼!”元和帝不由气笑:“你在朝这么多年,朕怎么不知道你府中有两个嫡千金?阳奉阴违,该当何罪!” “微臣不敢。”远宁侯揖手抬头:“只是皇上,微臣在朝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恭亲王是何模样,全京城的人都知晓,皇上怎能不顾念微臣往日的恩情呢?” 恭亲王府的事他可是听说了,皇上除了派人代余南卿拜堂,还想要…… 皇上就是吃准了,若他的女儿遭遇什么不测,他不能拿皇上撒气,就只能找余南卿,届时皇上就可以借安抚他的名义,重罚余南卿。 皇上的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可他的女儿要怎么办? “苏有为!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在质问朕?”元和帝气得脸色通红。 远宁侯再次叩首:“微臣不敢。” “哼,不敢,朕看你是有恃无恐!” 元和帝正发怒,贴身太监刘公公突然进来,恭首:“皇上,长公主求见。” 话还没说完,长公主就已经迈进了御书房。 元和帝深吸口气,算是把怒气压了下去,只见长公主挥挥手,远宁侯便识趣道:“微臣先行告退。” 第9章 大晋长公主 大晋长公主余听宜,今年才二十五岁,与元和帝乃一母同胞。 当年元和帝夺嫡,是长公主跟远宁侯联手相助,算起来远宁侯跟长公主是同一阵营的。 而长公主跟元和帝又是同一条心。 “皇兄不可动怒,远宁侯手握兵权,家大业大,你想要削弱远宁侯府,断不可这般急于求成,我知道皇兄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并非真的要以此降罪远宁侯,现在这个结果是最好的。” 虽然是同一阵营,但到底不是姓余。 远宁侯宁愿冒着欺群之罪也要让别人代嫁到恭亲王府,足以见得他对苏慕倾的重视。 远宁侯好歹也是助他登上皇位的人,现在若执意借此事问罪,或者一定要让苏慕倾进恭亲王府,只怕会让远宁侯心寒,从而更容易让他萌生其他的心思。 这样的道理,元和帝怎么可能不懂,只能气道:“远宁侯世子在朝任尚书之位,待他爹死后他便能袭爵,而次子也在朝任兵部侍郎,再加上远宁侯自己,家中已有三位在朝,如今他竟还打算让他的女儿,与夏家结亲,他这难道不是想架空朕?朕难道对他还不够好吗?” 夏家可是皇后的母家,这不是想跟皇后联手吗? 所以他一怒之下把苏慕倾赐给余南卿,一是想借此敲打远宁侯,让他安分点,二则若苏慕倾在恭亲王府闹出什么动静,他大可将余南卿一并收拾了! “这有什么?一纸姻亲而已,女子的心思我最懂了,侯府联姻的事,皇兄不如交给我来办?” “嗯,你既有主意,便交给你了。”元和帝心情总算好了些,他撩袍而坐:“还有件事,朕安排的人,听说被苏挽烟……” 长公主也坐了下来:“嗯,臣妹也听说了。” “而且今日一早,恭亲王府来人,说苏挽烟无视朕的授意,坚持为余南卿要了份膳食。” “这个简单,来去是远宁侯不要的女儿,皇兄吩咐下去,让她吃些教训,她便会长记性了。”长公主语气平淡,说出来的话就像在对待一只蝼蚁一般。 “朕已经交待过。”他看向长公主,突然转了话锋:“皇兄也要嘱咐你,驸马那边,你可别太过分了。” 长公主一脸不屑,但还是乖乖应了声:“臣妹知道了。” 元和帝知道她对这事一向是右耳进,左耳出,当下也不再劝。 恭亲王府,主院。 苏挽烟抱着被褥过来的时候,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这王府真的不是一般的大,而且到处都是花园小道,院子跟院子间的设计又都差不多,真的特别容易迷路。 她抱着被褥走了好久找到回来的路。 她将被褥扔到床脚,叉着腰喘了口气,又马不停蹄的铺起床单。 正当她要把余南卿借力挪开的时候,余南卿突然惊醒,大手一把扼住她的后脖颈。 “啊!”苏挽烟吓了一跳。 察觉是苏挽烟,余南卿瞬间泄力,转眼就听苏挽烟骂骂咧咧:“余南卿你够了啊,这是你第三次捏我脖子,事不过三,再有一次,我真的不管你了!” “……”余南卿冷着眉,她竟还敢说,要不是她,他也不至于被人扒光,受这等羞辱。 联想之间,手臂已经被苏挽烟握住,稍一用力,余南卿的身体就滚到了另一边。 随之而来的,是盖在他身上的喜服也歪了,病体一览无余。 余南卿脸色“唰”的一下,直接黑了下来,还不等苏挽烟松手,他就已经掀起喜服,挥出一阵风声,扔到苏挽烟脸上直接将她整个头盖住。 “啊?干嘛啊?”苏挽烟不仅被盖住头什么都看不见,还被甩得差点摔地上。 她气呼呼的把喜服扯下来,看到床上的余南卿,怔住。 只见余南卿已经将被单严严实实的盖在身上,回眸瞪着苏挽烟的眼神冷然又带着警告。 苏挽烟的气一下就消了,“噗”的一声:“你害羞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不仅见了,昨晚我还里里外外的给你……” “苏、挽、烟!” 余南卿脸黑,咬牙切齿的从嘴里迸出三个字。 “诶,我在呐!”苏挽烟像是摸清了他的性子,完全不怕。 虽然身体被盖住,但他身下的床褥却还是乱糟糟的,她上手边铺边好奇:“你不是瘫痪了吗?怎么还能把被子盖得这么好?” 余南卿冷着脸,一点都不想回应。 他是腿瘫了,又不是手瘫了! 见余南卿不回应,苏挽烟双手撑在床上,凑近去看他的脸:“你干嘛呢?还生气?我要照顾你肯定就得看你身体啊,你身体怎么样我又不会跟别人说,就我知你知天知地知,心态放松点嘛。” “你!”苏挽烟的气息呼在脸上,余南卿心口微窒,想说什么,却忍不住猛地咳嗽起来。 苏挽烟忙改口:“好了好了,不看就不看,你别激动。” 她真怕余南卿又一口血吐出来。 她隔着被子帮他顺气,又问:“哎,你有没有钱啊?没钱我请不了大夫帮你清褥疮啊。” 宫里的御医是指望不上了。 “……”余南卿抿唇沉默,良久,他才暗了暗眼眸:“本王劝你别白费力气。” 他现在这模样,看不看大夫又有什么区别? “怎么会白费力气,把褥疮治好,你可以睡得舒服点。” 余南卿干脆闭上眼睛,不愿再搭话。 苏挽烟突然又凑近:“你要不要尿尿?” 余南卿太阳穴青筋瞬间突起。 见他没反应,苏挽烟又问:“那粑粑呢?要不要拉粑粑?” 余南卿太阳穴的青筋又突了些。 他不知道‘粑粑’是什么意思,但结合上一句他也能猜到苏挽烟指的是什么。 从小到大,他真的没遇见过这么粗鄙不堪的女子,这些事是可以这么口无遮拦说出来的吗? 苏挽烟只当他没有,补充了句:“你要拉的时候吱一声哦,别拉床上,我刚铺好的被单。” 要让她再去找一床被子,她可不知道去哪里找了。 “……”余南卿顿时气得咬牙。 第10章 我这里有吃的 然而更多的是羞愤。 就如同他的伤疤一次次的裸露在苏挽烟面前,连让他躲在暗处悄悄舔舐的权利都被剥夺。 他的尊严更一次次的被她丢在地上,像是永远都没办法再捡起来。 他睁开眼,撑起身子冷冷的回头,正想将苏挽烟赶出去,然而话到了嘴边,却是一愣。 只见苏挽烟不知何时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那微张的小嘴还流了口水,看样子是真的累极。 余南卿拧眉,明明前一刻还觉得无比屈辱,这一刻心里的怒气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紧了紧拳头,终是背对着苏挽烟重新躺了下去,什么话都没说。 没过一会儿,余南卿抓起被单一挥,被单的一角稳稳的盖在了苏挽烟身上。 翌日,一早,苏挽烟就去了膳房。 当她掀开其中一个锅盖,想拿些吃的东西,手突然就被按住。 刚掀起来的锅盖“啪”的一下又盖了下去。 “王妃娘娘,不好意思了,今日这厨房里做的所有吃食,都没有主院那一份。”许四阴阳怪气的笑着,嘴里满是看不起的嘲讽。 说话间,四周的人就已经围了过来。 苏挽烟警惕的环顾了一下,拧眉:“什么意思?” “就是奴才说的那个意思。”说罢他眼神一狠。 周围的人转眼就要上前要把苏挽烟抓住。 苏挽烟手疾眼快,从灶口抽出一根火把猛地一挥:“不许过来!” 周围的人被吓了一跳,连许四都连连退后。 “王妃娘娘,奴才昨日就与你说过,这出了事,您再求饶可就晚了!”许四叫嚣:“是了,今日可就是给王爷送膳的日子,主院那边,怕是已经去人了,呵呵,所以送膳这事,就不劳王妃娘娘亲自动手了。” 听许四的语气,就知道这送膳也定不是什么好事。 “呸,欺人太甚的狗奴才!”苏挽烟啐了一口,直接把火把丢他身上。 “诶诶诶……啊啊……”许四慌忙躲开,却还是被火燎了衣袖,慌得他一边拍一边连连惊叫:“救火!快救火!” 趁混乱之际,苏挽烟又抽出几根柴火,直接丢到厨房的柴堆里,不过瞬间,那火就顺着墙面烧了起来。 “着火了!快救火!着火了!”厨房里的人大叫。 趁火还没烧起来,苏挽烟打开笼屉往怀里塞了好几个包子,这才急急忙忙离开厨房。 王府的厨房乱成一团,苏挽烟连头都没回,直接跑向主院。 许四的话,总让她心里不安。 果然,还没到主院,她就远远的看到院子门口站了两个士兵,除了院子门口,房门两边也站了两个,那身盔甲一看就知道是从宫里来的。 苏挽烟临到院门口就放慢了脚步,直到见两个士兵没有阻拦的意思,这才又跑了起来。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沙哑又悲戚的声音:“王爷,是罪臣无能,未能将王爷救于水火之中,罪臣实在是……羞愧难当……” 苏挽烟看了一眼门口的两名士兵,这才轻轻推门进去。 越过主堂,穿过偏室,从拱形的门洞小心翼翼往里看,苏挽烟不由惊了一下,是一个手脚都带着锁链,穿着囚服的犯人,跪在余南卿床前痛哭涕流。 他头发花白,乱糟糟的顶在头上,看样子五六十都有了。 那身囚服还染有他受尽折磨的血迹,他悔恨不已的说道:“罪臣真恨不得当年带军前去的那个人是我,如此,王爷也不会……也不会……” 说到这里,他浑身都颤抖了起来:“王爷……罪臣罪该万死啊!” 余南卿别过眼,眼里毫无生气:“硝水一战,是本王无能,与你们何干。” “王爷千万别这么说……” “如今,本王连你们都护不住,最该死的那个人……当是本王……” “不、不是……王爷,您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那囚犯双手颤抖着,突然端起地上的碗。 苏挽烟拧眉歪头一看,那碗里的饭,好像长了毛毛。 只见那囚犯用筷子夹起米饭:“王爷,快吃些吧……不吃,您的身子会熬不住的……” 话刚说完,又是一阵泪流满面,他们的王爷曾几何时,风光无限,如今竟轮落到只能吃馊饭,他们为了大晋南征北战,为何会落到这般下场? 苍天不公! 余南卿微叹口气,到底是张了嘴。 苏挽烟心里‘咯噔’一下,忙跑上去:“别吃!” 话刚落,就“啪”的一声打掉了他手里的那碗馊饭,米饭顿时掉落一地。 “啊……?”那囚犯声音都起了颤抖,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捡,眼里满是心疼与慌张。 眼见已经捡不起来了,又泪眼纵横的痛哭起来。 他知道王爷三天才能吃上他这一顿饭,如今,连这一顿饭都被打撒了,这是连老天爷都要亡他们吗? “哎呀别哭了,你要是为了这一顿饭哭,我这里有。”苏挽烟蹲下身子,从怀里抽出两个大包子塞那囚犯手里:“来,给你吃。” 完了又从怀里再拿出来两个放到床边,对余南卿说道:“时间紧任务重,我就拿了四个,这两个我跟你一人一个。” 说完伸手就撕了一点塞余南卿嘴里。 那囚犯眼睛瞪得圆不楞噔,完全在状态:“你……你是?” “苏挽烟,远宁侯府庶出之女,前天刚嫁进来的。”说完还握了握那囚犯的手:“幸会幸会。” “啊……?”那囚犯又是一声颤抖:“那便是……王妃娘娘!” 他连忙恭首叩拜,却被苏挽烟一把拉住:“免了免了,这种时候还叩什么礼,不适宜。” 那囚犯有些无措,茫然的看了看余南卿。 却见余南卿已经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多聊。 “看你这模样,应该是什么犯人之类的吧?为什么会在这啊?外面那些士兵押你来的?”苏挽烟问道。 那囚犯悲戚揖手:“罪臣姓吕,名策忠,原是龙骑军总将,隶属王爷旗下。” “哦!”苏挽烟瞪大了眼睛:“那也是功臣啊,怎么会锒铛入狱?” 第11章 进了什么龙潭虎穴 说到这个,吕策忠止不住的悲痛,正想说什么,守在门外的两个士兵突然就涌了进来。 吕策忠见状便知是时间到了,连忙抓住苏挽烟的手腕,颤抖道:“王妃娘娘,王爷就拜托您了……” 说话间,那两名士兵已经把他架了起来,手脚的锁链被拖得叮当响。 吕策忠也不管,像是怕交代不完一般,红着眼朝苏挽烟喊道:“若有来世,罪臣定做牛做马来报答娘娘,只求……只求娘娘……千万好好对王爷……王爷为大晋立下赫赫战功,他不该落得这般下场啊……” 声音越来越远,苏挽烟追到门口,眼见着他被那四名士兵连拖带拽的押走,直到没了身影。 苏挽烟转身叉腰,拧眉,老天,她这是进了什么龙潭虎穴? 原来许四说的宫里会派人过来给余南卿送饭,是这个意思。 把余南卿的旧部折磨得遍体鳞伤,再丢到余南卿面前,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曾经的部下受尽折磨,他却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 三日一次,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塞给吕策忠的包子掉在地上,她上前捡起来拍了拍灰,塞进嘴里。 咬着包子看了看地面的残羹,想拿东西收拾一下,却发现这屋里连把扫帚都没有。 别说扫帚了,整个房间,乃至整个主院都像荒废了很久一样,屋里到处是灰不说,好多家具像是几百年没用过一样。 院子也没人打理,前院后院都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 苏挽烟不由叹了口气,一屁股蹲坐在床边,现在膳房也不给吃的,肯定是昨天的事情传到了宫里,现在府里的人都知道她是远宁侯抛出来代嫁的棋子,根本没什么可怕的。 所以他们今天才会这么嚣张。 厨房那边的火也不知道扑灭了没,许四他们会不会找上门来算账? 苏挽烟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包子,一边托腮,一边打开技能系统不停的往下翻。 这要是个物资系统多好,像其他小说一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如厕……”突然,背后响起一声很轻的声音。 “啊?”苏挽烟回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余南卿脸黑,抿唇不愿再说第二遍。 “哦。”苏挽烟把包子尽数拿起来,走到旁边的桌子一吹,一阵灰尖扬起。 苏挽烟抬手挥散了些,又用袖子把桌子的一角抹干净,才把包子放上去。 这些可就是他们今天的口粮了,要省着点吃。 苏挽烟从床底下抽出之前用过的那个木盆,用袖子擦了擦盆底就放到床上。 余南卿整个眉头都揪了起来:“这是给本王擦过身子的盆?” 苏挽烟点头:“嗯啊。” 余南卿整个人都不好了:“你现在要……用它……” 苏挽烟又点头:“嗯啊。” “……”余南卿脸黑,死死的盯着那个盆,神情写满了抗拒。 “你这里什么都没有,有得用就不错了,而且第一天给你擦身子的时候,什么屎啊尿啊……” “咳咳咳……咳咳……”余南卿猛地咳了起来。 苏挽烟立即住嘴,顺着他的气改了话锋:“这不是没有办法嘛,放心,我可是洗得干干净净的。” 苏挽烟是学医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样不卫生,但现在的情况是,他们能活下来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那厨房佬许四一会儿还会不会找她算账她心里都没底呢。 “最多这次过后,我给你找个新盆过来,这个就专门给你上厕所,这样可以吧?” 说完,苏挽烟已经上手,把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正要借力把他扶起来,余南卿却一手扬开:“……本王自己来!” “……”苏挽烟嘟哝:“你行不行的?” 余南卿抿唇,沉着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她,没有动作。 苏挽烟这才反应过来,背过身去。 但余南卿不满意:“出去。” “……”苏挽烟无语,只好出去等。 好一会儿,苏挽烟都没听到里面有动静,叫了声:“好了没有?”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听到有声音,她堆开门:“我进来了哦。” 进了房,她才看见余南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上完了,木盆被摆在地上,余南卿则严严实实的卷着被子,面朝里面背对着苏挽烟。 “拉完了也不知道说一声。”苏挽烟嘟浓,拎着木盆出门清理去了。 床上的余南卿,额头浸满密汗,脸已经红到了耳根。 从小到大,他何曾这么丢脸过? 还是在一个女人面前! 这真的比杀了他还难受。 等苏挽烟再进来时,木盆已经被她刷得干干净净,她放到地上一踢,就把盆踢进了床底。 四个包子她吃了一个,有一个喂了余南卿一半,还剩下两个半。 她拿起一个直接塞嘴里,剩下一个晚上吃,不然她熬不到明天,照顾余南卿还得靠她呢。 另外半个喂余南卿,他现在这情况吃流食是最好的,但现在也没有办法。 今天这顿是解决了,可明天怎么办? 正在发愁之际,余南卿的声音沉冷又毫无生气的传来:“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你原来没睡啊?”余南卿背对着她,她还以为他睡着了呢。 苏挽烟来到床边,撑着身子看着他的后脑勺说道:“我不是说过吗?我现在走,远宁侯不会放过我的,还不如跟你在一起,至少能知道现在是安全的。” 苏挽烟才没那么傻,她是远宁侯的弃子,弃子要是不能发挥作用,大几率就只有死路一条。 余南卿闭着的睫毛微动了动:“本王时日无多,若死了,你也不能幸免。” “所以我要尽快找到攒钱的方法,等攒到了钱我就走。”苏挽烟说道:“到时候别忘了签和离书,这样我才能名正言顺的去闯荡四方。” “……”余南卿眉头微拧,不愿意再搭话。 “不然……”苏挽烟眸眼突然一亮:“你跟我一块走?” 余南卿心头猛地一颤,有些不可置信的睁眼。 可随即又暗了下去:“没兴致。” 第12章 暴打一顿 苏挽烟撇嘴:“这可说不定,现在你觉得生活没有希望,所以整天死气沉沉的,到时候我攒好了钱,你可能会突然就觉得生活又有希望了,求着我带你走呢。” 余南卿抿唇,没理会。 苏挽烟也累了,坐在床边打了个哈欠:“厨房那个颠公怎么还不来,我都等困了。” “什么?”余南卿沉眸,回望苏挽烟。 “我今天去厨房拿吃的,厨房的人想把我抓起来,我就把厨房烧了,那几个包子还是我趁乱拿的,这会儿过了这么久,火怕是已经扑灭了,但是……” 苏挽烟朝院外伸了伸脖子:“没见有人来抓我。” 余南卿被下的拳头微紧:“即便这样,你也不走?” “你怎么老提这个,当下最重要的是解决咱们的温饱,我现在跟你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放心,既然上了船,我就不会随意抛弃你的。”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只要你别动不动掐我脖子,我其实是很怕死的。” “……”余南卿心口微动,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抿唇沉默了良久,才纠正:“一根绳上的蚂蚱。” “一个意思,你听得懂就行。” “他们不会来了。”余南卿有些气虚的说道。 苏挽烟好奇:“为什么?” “王府失火,定会引城中百姓好奇,宫里那位暗中授意刁难本王,明面却不得不维持兄友弟恭,这府中所有的事……都不得与外人知晓。” 余南卿这么说,苏挽烟就明白了:“他们怕事情闹大,让府里的风声泄露出去?” 这样皇帝就会落个欺压功臣,昏庸无能的名声? “咳咳……”余南卿又开始咳了起来。 苏挽烟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话一多你就咳,睡吧睡吧,我给你顺顺。” “……”余南卿确实力不从心,被苏挽烟这么轻轻拍了几下,便真的睡了过去。 苏挽烟也累,但是她还不能休息,她现在急需解决两件事,一是以后的吃饭问题,二是余南卿背后的褥疮问题。 褥疮如果不及时治疗,严重了会发展成皮肤癌。 唉,谁叫她天生怀有一颗怜悯之心,真是操心死她了。 苏挽烟替余南卿掖了掖被子,轻悄悄的离开了房间。 她先去了厨房,在离厨房不远处猫着,看着厨房里面被烧空,府里的丫鬟小厮因救火,脸上都被熏得黑黢黢的,正收拾着残局呢。 苏挽烟一眼就锁定了许四那肥硕的身影,只见他的衣服都被烧了大片,胳膊一片血肉模糊,疼得他在那龇牙咧嘴,骂骂咧咧。 不一会儿大夫就来了,看动作神态,是要请许四到室内治疗。 苏挽烟眯了眼睛,悄悄的跟上前,只见走不多远,许四跟大夫就进了一个屋子。 许四是厨房的掌事,居住的房间也是独立的。 苏挽烟暗暗记下,就悄咪咪的离开了。 到了晚上,余南卿睡下后,苏挽烟就从床底下拿出今日找好的麻绳,又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到外面捡了许多石头,用布把石头包起来,扎紧。 她溜到许四的房间,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便听到从房里传出巨大的呼噜声。 这是肥胖的人最明显的特征,睡觉打呼噜,而且打得特别响,睡得也死。 她小心翼翼的推门进去,里面漆黑一片,她先摸到烛台边上,把蜡烛点燃。 屋里顿时染上一抹光亮,苏挽烟回头,就见许四是半坐在床上,靠着床头睡的。 苏挽烟笑了,这姿势更好。 她用麻绳打了个活结,直接套在了许四的脖子上。 再把麻绳的另一头挂到床顶的梁上,狠狠一拉:“卑鄙小人!你给我起来!” “啊……啊啊……”许四第一声叫了出来,然而第二第三声因为被勒紧了脖子,直接哑了。 他双手下意识的去扯脖子上的绳子,苏挽烟见状又勒紧两分,狠狠的看着他:“看清楚!我是谁?” 许四睁大着眼睛,气愤的瞪着苏挽烟,挣扎着想要说话,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因为许四体型大,苏挽烟怕他反抗,差不多整个人都挂在了那根绳上,直到见许四脸色发黑,她这才知道自己用力过度了。 忙放松了点力道,就听许四终于喊出口:“你……你好大的胆子,不过是远宁侯府不受宠的庶女,我……我可是奉皇上的命……我告诉你……过了今日,你……你就死定了……” “好啊!那我就让你活不过今日!”苏挽烟冷笑,把绳子的另一头绑在床脚下,拿出包了碎石的布袋:“瞧见我手里拿着的没有?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说完,还不等许四回话,她就狠狠的把布袋砸到了他的小腿上。 “啊啊啊……”许四疼得在床上扭动起来,然而一扭动,脖子就被勒得喘不过气,连惨叫都是沉闷的嘶哑。 他的头是完全被吊起来的,他那肥硕的身形,一旦整个瘫睡下去,不出一秒绝对归西。 苏挽烟才不管他是什么惨状,把布袋举起又抡了下去:“叫你抓我!叫你不给我吃的!叫你敢对我瞎嚷嚷!我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嚣张!今日我就让你知道,谁才是这王府里的主子!” 每说一句就抡一下,打得许四嗷嗷的叫,但叫又叫不出来,还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被勒死,毫无招架之力。 苏挽烟活在现代,美好又善良,偏偏到了这里,又遭侮辱又遭欺压,她要不反抗,怕是会死得连片肉渣都不剩! 其他的事她不知道,但唯有一件,想要在这个时代保命,她就必须狠! 许四本来就被烧伤了,最后实在被折磨得受不了,开始连连求饶:“姑奶奶……姑奶奶饶命……姑奶奶我知道错了,饶命姑奶奶……” 装了石头的布袋,就好比一根铁锤,苏挽烟丝毫没有留情,一锤打在许四挡过来的手上,只听他“啊——”的一声,指头都歪了。 许四疼得泪流满面:“姑奶奶……奴才知道错了,奴才真的再也不敢了,只要姑奶奶肯饶奴才一命,让奴才做牛做马都行……” 第13章 许四献殷勤 苏挽烟也打累了,她喘着气,一把扯过许四脖子上的麻绳,许四直接翻了白眼,就听苏挽烟气道:“以后一日三餐准时送来主院,能不能做到?” 许四哪敢不从,害怕的连连点头:“能能能……”一秒犹豫都没有。 “给王爷找个大夫,明天一早我就要看到,能不能?” “能能能……” “你欺压虐待王爷这么久,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阳奉阴违?说不定今晚一过,明天你就派人来抓我!” “不不不!姑奶奶……不,王妃娘娘,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逆您啊!” “哼,口说无凭!”苏挽烟从袖兜里掏啊掏,掏出一颗黑色的药丸,直接塞进许四嘴里:“给我吃下去!” 许四害怕,闭着眼睛就吞了下去,完了才颤颤巍巍的问:“王妃娘娘……这……这是什么?” “这是我从侯府带过来的毒药,叫七窍生烟丸,必须每个月定期服用解药才能保你性命,否则将会七窍流血,全身慢慢溃烂而亡!” “啊……?王妃娘娘饶命啊……奴才不想死啊王妃娘娘……” “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每个月会给你一次解药,若是敢违抗……”苏挽烟恶狠狠的眯了眯眼睛。 许四连忙说道:“不敢不敢……奴才定听从王妃娘娘吩咐,王妃娘娘叫奴才往东,奴才绝对不会往西……娘娘叫奴才跪着,奴才绝不站着,只求娘娘一定要给奴才解药啊……” 苏挽烟又扯了一下他的脖子:“有没有钱?” “啊?” “银子!银子在哪?” “在……在柜子……柜子最下面……” 苏挽烟抬头望去,见柜子有锁,又怒气冲冲的问:“钥匙呢?” “钥匙……钥匙……”许四慌慌张张的在床上摸索出一条钥匙,完全顾不上已经断掉的手指以及身上的疼痛。 苏挽烟一把拿过钥匙,举起布袋…… 许四一惊:“王妃娘娘饶……” 还没说完,苏挽烟一布袋往他脸上敲了下去,只听到一声闷哼,许四脑袋一歪,就晕了过去。 苏挽烟忙解开床脚下的麻绳,免得他被自己的体重勒死。 在探得他还有气息之后,才用钥匙把柜子打开,在最下面一层抽屉摸索了好一阵,便找到了一个钱袋子。 打开瞅了一眼,里面装得满满的全是碎银。 苏挽烟眼睛都亮起了光芒:“发了发了!” 根据原主的记忆,寻常人家用的一般都是铜板,在这个时代,一颗碎银大概等于150文钱。 这点钱对些富贵人家来说肯定是九牛一毛,可对于现在身无分文的她来说,简直是笔巨款。 这许四竟藏了那么多钱,平时肯定收了不少好处。 她把银子揣进怀里,收好麻绳,吹了蜡烛,这才鬼鬼祟祟的离开。 今夜,苏挽烟一夜好眠。 第二天清早,苏挽烟趴在床边还没睡醒,门口就已经传来了敲门声:“娘娘?娘娘?” 许是昨夜苏挽烟太累了,这会儿一点醒的迹象都没有,还是余南卿先睁的眼,他沉眉冷眼的看向门口。 直到许四的声音再次悄悄响起:“娘娘?奴才来了……娘娘?” 余南卿眸光动了动,看向睡得一动不动的苏挽烟,良久,才“咳……”的咳了一声。 然而,苏挽烟依旧没醒。 余南卿:“咳咳……” 苏挽烟还是没醒。 余南卿沉吸口气,憋起一股气:“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本来是想装咳,没想到真的一股气血上涌,后面咳得他完全止不住。 苏挽烟终于被他吵醒,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就顺起他的背:“咋了?又不舒服了?” “娘娘?”门口再次传来许四的声音。 苏挽烟眼睛一亮:“余南卿快起来,别睡了,吃的来了。” “……”到底是谁睡不醒? “娘娘?您可起来了?”许四的声音偷偷摸摸的,像是怕被别人发现一般。 苏挽烟坐到床边:“进来。” 门缓缓被打开,许四端着早膳,一瘸一拐的进来,他的手指缠了绷带,隔着老远的距离,苏挽烟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那股伤药味。 他的脸更是肿了好大一块,看那样子是涂过药油了。 “娘娘,您要的早膳,奴才给您端来了。”眼见四周布满了灰,许四也不知道该把早膳放哪里。 床上的余南卿沉了沉眸,眼神尽是警惕与好奇。 他看向苏挽烟,便见苏挽烟示意了一下,许四才上前把托盘端到床头桌上。 只见他殷勤的赔着笑脸:“娘娘您看,新鲜做的肉包子,手打面,桂花糕,鸡肉羹,生鲜粥,若是不够,奴才还能再拿些过来。” 苏挽烟看着他一件件的打开给她看,满意的点着头,突然打趣了一句:“许掌事这脸,是怎么了?” 苏挽烟分明就是明知故问,许四颤颤巍巍的伸手捂了捂,赔着笑道:“回娘娘,昨晚上,奴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哦,那你得小心点,以后还要仰仗你给我们送吃的呢。” “是是是,奴才一定小心。” “大夫请了么?” “请了请了,大夫一会儿就到,奴才给王爷请的……可是全京城最好的大夫。”说完,他目光接触到余南卿那阴鸷的神情,身形一抖,慌忙别过脸。 “好,那我就等着大夫上门。”苏挽烟说着,已经拿起了一肉包塞嘴里。 昨晚没吃饱,可饿死她了。 见许四还杵在原地不走,苏挽烟好奇:“还有什么事?” “娘娘……奴才的解药……” 余南卿眉头又是一沉。 便听苏挽烟说道:“急什么,还没到时间呢。” “是是是。”许四抹着额头上的汗,感觉他连脸色都白了:“那……奴才先告退。” 待许四拖着小腿一瘸一拐的出了房门,余南卿才冷声质问:“解药?” 苏挽烟身上带了毒药? 难道,一开始是打算用来对付他的? “噗。”苏挽烟没察觉到余南卿脸上的怀疑,笑道:“哪有什么解药,昨晚我给他吃的是用锅底灰戳成的泥丸,骗他是毒药来着,要一个月服一次解药,他就信了。” 第14章 给余南卿看病 余南卿微怔,脸上的质疑一消而散,随即而来的是心底的一丝愧疚。 在苏挽烟的单纯面前,他所有的心思似乎都显得龌龊不堪。 他看着苏挽烟的神情,只见她好像丝毫没有察觉,这个女人,也不知该说她笨,还是该说她粗心大意。 沉默良久,他才又开口问了声:“他身上的伤,是你打的?” “是啊。”苏挽烟也没否认,想起昨晚的场景,她声情并茂:“我昨晚先用绳子勒死他的脖子,再用石头狠狠的砸,砸得他一口一个姑奶奶一口一个饶命,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也不想想谁才是这王府里头真正的主子!” 说完还朝余南卿嘚瑟的挑眉:“我说得对不对?” “……”余南卿却高兴不起来,此时的王府就像一个龙潭虎穴,她一个女子去做这样的事,不可能没有危险。 “你也快吃点,我还让他给你叫了大夫,在大夫来之前你得补充点体力。”苏挽烟把他的头垫高了点,舀了一口粥递他嘴里。 经过前面几次,余南卿也不再反抗,吃东西的时候都乖乖配合着。 约莫过了两刻钟的时间,许四就带了个老大夫过来。 那大夫看着五六十的年纪,下巴留的胡须都长到了胸口,花白花白的,苏挽烟一看是个老大夫,就觉得他医术应该还行。 只是余南卿久卧在床,那背上的褥疮长了大片,严重的还已经起了脓包,即便之前有他的旧部三天过来给他清理一次,也只是简单的收拾一下。 所以当老大夫看到余南卿背上的伤时他也吓了一跳。 当下就打开医药箱,拿出工具开始给余南卿一点一点的消毒清创。 因创伤面积大,苏挽烟就给大夫打起了下手。 只见他把余南卿背后的脓简单的清理了一下,然后再用刀把坏死的组织先割下来。 余南卿就这么趴着,面朝里面,苏挽烟能隐约看见他额头上的密汗,却愣是没听到他吭一声。 苏挽烟本想给大夫打打下手,递递东西,但每回想递什么东西,那老大夫都轻车熟路的自己搞定。 有条不紊得令苏挽烟佩服。 苏挽烟蹲在床旁乖乖看着,整个房间安静得只有小刀剌进皮肉的声音。 突然,苏挽烟瞄到老大夫的医药箱里有块布包,布包一头露着几根银针一端,眼睛不由亮了亮,试探的轻声开口:“大夫,这是针灸用的银针吗?可不可以让我看看?” 老大夫回头看了一眼:“噢?王妃娘娘也懂医术?” 苏挽烟拇指与食指比了半寸:“只懂一点点,自学的。” 老大夫闻言也没多纠:“王妃娘娘请。” 言语间,老大夫都没停下手中的动作,足以见得是位经验老成的医者。 苏挽烟小心翼翼的把布包拿出来,摊开,里面的银针有长有短,细数之下共分九种,只是苏挽烟并不知道这些长针短针分别都有什么用途。 她作势抽出一根长针,看了一眼老大夫,又看了看余南卿,如果现在给他扎两针,【针灸技能】会不会解锁? 扎他的腿上,反正他的腿瘫痪了,应该感觉不到疼痛。 这么想着,手上的针头就已经对准了余南卿,作势晃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有实施,把长针放回了针包。 算了,回头还是先请教一下,这针还没消毒,万一感染就了不好了。 这时,老大夫已经在给余南卿的伤口撒上药粉,拿绷带一圈一圈的给他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老大夫累得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交待道:“王妃娘娘,王爷的伤口草民已经处理好了,接下来要好生养着,伤口切忌不能碰水,三日需换一次药,保持清洁,若有不妥,定要及时唤草民过来。” 老大夫说着,苏挽烟就认真听着,完了问了声:“大夫,你能再给他把把脉吗?” 余南卿身子肉眼可见的虚弱,又瘫痪在床,老大夫几乎没有犹豫,揖手:“是,草民遵旨。” 这古代人,文绉绉的,一句话的事,还要‘遵旨’。 “不必。”余南卿沉沉的声音从床上飘来。 “什么不必?让大夫看看,看了我才知道怎么更好的照顾你。”苏挽烟说着,已经上前把他的手拿过来按住:“大夫,你把你的,我把他按住。” 余南卿抿唇闷出一声轻响,也不知是累的还是疼的,到底没有反抗。 老大夫见状忙上前搭了手,手指摸在他脉搏上,不过数秒,神情就凝重起来。 “怎么样了?” 老大夫揖手:“回娘娘,王爷脉象虚浮微弱,不仅心气不稳,更心结郁气,已有心血逆流之象,再加之王爷身子虚弱,内外伤势未愈,恐怕……” 老大夫犹豫,不敢多说。 “时日无多?”苏挽烟问了句。 那小说电视都是这么演的。 而且余南卿前几日吐血,她是学医的,当然知道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频频吐血,他久病在床,以古代现在的医疗技术,时日无多也是正常。 苏挽烟话说出口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余南卿心死的闭了眸子。 老大夫手一抖,忙道:“娘娘不必忧心,只要王爷放下心中重担,敞开心扉,情况或许会有好转。” 这是客套话,苏挽烟听得出来。 余南卿有心病,心病若能减轻,他能多活一会儿,而身上的那些伤,老大夫也没什么好办法。 苏挽烟也没再问:“有劳大夫,多少钱?” “啊?”老大夫一时没反应过来。 苏挽烟又重复了一句:“看病要多少银子?” 老大夫连忙摆手:“不敢不敢,若没什么事,草民便先行告退。” 给京城的世家大族看病,一般给的都是赏银,至于给多给少,全凭主人家作主,但这种世家一般都是不会少的。 但像苏挽烟这样直白问的,老大夫还是第一次见,这可是王府,他哪敢张口要钱? 苏挽烟不懂这些人情事故,只觉得看病给钱天经地义。 不收钱,那怎么行? 第15章 不用你动,配合就好 她忙用钱袋子拿了一两碎银出来,一两银等于150文,寻常百姓一天赚150文够不够? 可是对方是大夫,在古代大夫都是声望应该都是比较高的,所以苏挽烟又拿了一两碎银。 眼见着,还是觉得有点少,这老大夫有点东西,不是什么庸医,许四说他是京城最好的大夫,那出诊费一定不少。 苏挽烟一咬牙,又多拿了两枚碎银,给老大夫递了过来:“大夫您看够不够?” 不怪苏挽烟这么抠,实在是穷啊! 刚刚老大夫就说了不必,现在若是拿,便有些出尔反尔的意思,忙摆手:“能为王爷治病,是草民的福气,草民当真不用。” “那就是不够。”苏挽烟说着,正准备又从钱袋子里掏钱。 吓得老大夫忙道:“够了够了,娘娘,够了。” “够了?” “够了够了。” 苏挽烟把钱递过去,老大夫颤颤巍巍的接过。 他第一次遇上这么直白的王妃,若换作心思深沉些的,就以上这一段话,都够他受不少活罪。 “娘娘,草民给您留一些置换的伤药,五日之后,草民再来看望。” “有劳。”苏挽烟把他送到门口,突地似想起什么,忙开口:“对了。” 老大夫回头:“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你那套针,多少钱,能不能卖给我?” 老大夫愣了愣,犹豫的想了一会儿,还是从药箱把那套银针拿了出来:“娘娘,针灸讲究的是营卫气血,温通经脉,调气腧穴,虽能内病外治,但也需医术娴熟者才能施以针灸,娘娘想要救王爷,且要三思而后行才是。” 王爷已经病入膏肓,心竭已是定数,要是能救,他早就说了。 他无奈,说他医术不精也好,其他也罢,但像苏挽烟那样略懂表皮的,更不必抱什么希望。 苏挽烟点头,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来了句:“多少钱?” “一套银针罢了,这当是草民送给娘娘的。” 苏挽烟开心,忙接过:“那谢谢了哈。” “草民不敢。”劝是已经劝过了,他恭了一首,便退了下去。 苏挽烟捧着银针兴高采烈的回房,余南卿虚脱的趴在床上,脸依旧是朝着里面。 她凑上前问:“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余南卿闭上眼睛,不愿多说。 就是治好了褥疮又能怎么样? 最终逃不过一死,多此一举。 “我刚从大夫那里要了一套银针过来,针灸能通经活络,调的气血,我刚好略懂一些针法,不如让我在你腿上试试,怎么样?” 其实她完全不懂什么针法,但是她有金手指啊,给余南卿扎上两针,激活【针灸技能】,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把余南卿治好。 更重要的是,要是学会了中医术,她在这古代就能有一技之长,就可以摆摊挣钱。 余南卿一听拧了眉,连眼睛都没睁开就一口回绝:“不必。” 声音沉而冷然。 “试试嘛,来去你也没什么损失,也不需要你动,你配合就好。”说完苏挽烟已经拿来烛台,点上火,为银针消毒。 就在她要掀开余南卿腿上的被子时,余南卿倏地翻身,露出虚弱又纤瘦的上身,一把抓住苏挽烟的手腕,怒道:“本王说了,不用!” 苏挽烟手腕吃痛:“你轻点!快放手!手要断了!” 余南卿却没有放手,眼神冷如冰窟,神情愤怒的将苏挽烟狠狠攥过来,强迫她看着自己,咬牙:“苏挽烟,你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本王,是不是觉得很好玩?” 苏挽烟愣了,她哪有? 还没说话,余南卿突然一把将她甩开:“滚出去!” 力道太大,苏挽烟“啊——”的一下没站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被苏挽烟拿在手里的针包也掉在了地上,银针撒了出来。 “嘶——”苏挽烟手肘着地,只觉得一股刺痛钻心。 她拧着眉,看着散在地上的银针,又看了一眼撑坐在床上,正喘着粗气也不忘瞪着她的余南卿。 问了句:“你真的是这么想我的?” 余南卿气息微窒,瞪着她的眼眸起了丝晦暗。 苏挽烟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余南卿:“帮你清洗身体,费尽心思给你找一口吃的,还给你找大夫看病,你真的觉得我是因为好玩?” “……”余南卿沉默,看着苏挽烟一时哑口无言。 苏挽烟叹了口气:“算了。” 她转身,径直出了房间。 余南卿心口猛地一颤,像有块石头狠狠的砸在他的心脏上一样,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双手在瞬间变得冰凉。 随着苏挽烟的背影消失,余南卿顿时受不住的咳了起来! 他捂着嘴巴,一股气血像是要从胸口涌出来,却又生生被他按了下去。 他轻喘着气,看着掉在地上的银针,指尖颤抖的运出一股内劲,只见转眼之间,散落的银针瞬间被尽数收进针包中。 再一运气,针包倏地一声,被余南卿隔空抓在了手中。 然而下一秒,余南卿便“噗”的一声,一口鲜血直接从嘴里喷了出来,他想用手捂住,却怎么捂都无济于事。 刚包扎好的伤口鲜血溢出,身体更是止不住的颤抖。 心竭之象,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 他已经是无药可救之人,既然没有生还的可能,又何必再期待有奇迹发生? 余南卿视线开始模糊,在晕倒前的一秒钟,他尽力靠着床沿,不让鲜血滴在床单上。 新铺的床单,要是被那个女人看见,指不定她要叨念多久…… 不,也许……她不会再回来了,这样也好…… 另一边,苏挽烟气呼呼的抱着胸,揉着刺痛的手肘,往府门口走去。 像余南卿这样的病人,她并不是不能理解。 常年卧病在床,又被皇上打压,吃不好睡不好,身体熬坏了不说,他自己也应该知道过去了那么多年,双腿治好的希望渺茫。 因为知道治不好,所以干脆就不对这件事抱有期待,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所以他才会这么抗拒治病。 第16章 出府 只是让苏挽烟生气的是,这几天她劳心劳力,他居然认为她是在耍他。 她是这么没心没肺的人吗? 不过经余南卿这么一闹,她也冷静了下来,如果她激活了【针灸技能】,却没能治好余南卿,那无疑是等于再一次给他判下死刑。 就是在现代得了重症,去医院看病,也是要在确保能治好的几率下才能实施下一步。 她现在其实完全是在拿余南卿当实验,连她自己都不确定的事,她又凭什么让余南卿相信她? 所以这件事,她打算先放一放。 王府的大门是关闭着的,昨日在许四那里搜刮了一些银子,今天打算出府买点东西。 然而她才刚步上台阶,就被守在府门口的两个士兵拦住:“皇上有令,为保护王爷安全,未得皇上口谕,任何人都不得出入王府!” “……”苏挽烟看着拦在眼前的长矛,问道:“就是王爷想出府也不行?” 两个士兵目视前方,没有回答。 苏挽烟翻了个白眼,这哪是为了保护余南卿的安全,这分明就是把他圈禁起来,王府里的任何消息都传不出去,外面的人也全然不知王府里是什么情况。 简单来说就是把王府与京城隔绝,消息完全封锁。 苏挽烟抱着胸岔岔的思量了一会儿,转身朝厨房走去。 厨房,许四正跛着脚,心不在焉的盯着那些下人干活。 见苏挽烟出现在门口,心脏‘咯噔’一下,忙迎上前:“娘娘……” 他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人注意到,小声谄媚:“娘娘,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要是被皇上知道他阳奉阴违,他可就死定了。 许四还是太高估自己了,他这么一个小角色,皇上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一棵树下的小角落里,许四恭敬的堆着笑脸:“娘娘可是来要膳食的?您什么都别说,奴才马上给您送过去。” 这离午膳还有些时候呢,王爷跟娘娘怎么饿得这么快? “我是来问你,除了大门,哪里还可以出府?” 既然皇上要封锁王府,那后门侧门肯定也有人把守。 许四愣了愣:“娘娘想出府?” 这可让许四为难了:“娘娘,皇上下过令,没有口谕,这府里的任何人都是不能出入王府的。” “那你们是怎么出去的?” “娘娘,府里有人是专门出府采买汇报的,其余人…包括奴才,没有皇上的命令,也没有出府的权力。” 苏挽烟拧眉:“我不管,你给我想办法,想不出来,别想要解药!” 许四的手一抖:“别别别,奴才想想……奴才想想……” 自昨晚吃了苏挽烟的‘毒药’,他今天就觉得浑身不得劲,总觉得哪哪都是问题,他颤抖着手着急的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有了!” “什么?” 然而下一秒他又犹豫:“可是,就怕娘娘不愿意。” “有什么不愿意的,你先说。” “王府的西面,有一个狗洞,那狗洞的大小……”许四上下打量了一下苏挽烟:“应该刚好能容得下娘娘,就是……钻狗洞这事,您身为王妃,有失您的身份。” 苏挽烟眼睛却是一亮:“在哪,快带我去。” “这……”许四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犹豫了一下又道:“娘娘,您最好……还是换身衣服比较好。” 苏挽烟低头一看,自穿越过来自己就穿着一身喜服,虽然已经脱下了外袍,但里面穿的也是一身大红,上面还绣有日月金凤,就这身出去,确实张扬。 “那你去给我搞一身衣服过来。” 许四哪敢不从,点着头,鬼鬼祟祟的招了招手:“娘娘快跟奴才来。” 许四找了一身下人穿的衣服给苏挽烟穿上,苏挽烟这副身子才十三岁,娇小得很,那婢女的衣服她穿着有点宽松,但好在也不碍事。 换完衣服,苏挽烟觉得发髻有点乱,便把头发全拆了下来,给自己扎了个高马尾。 这发髻还是原主出嫁前梳的,原主的头发很长,一直垂至腰间,苏挽烟不会扎这里的发髻,所以这几天一直是能不管就不管。 许四带着她尽量避过王府巡逻的士兵,抵达西面的院墙。 那院墙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爬墙虎,许四跛着脚上前把其中一处扒拉开,就见墙根处有一不大不小的洞。 那大小,真的刚刚好够苏挽烟钻出去。 “你是怎么发现的?”苏挽烟好奇。 许四支支吾吾,不太想说的样子,苏挽烟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忙道:“就……就是奴才有些闲置不用的东西,想要换些银钱,就……就是从这里递出去的……” 越说,他就越心虚。 苏挽烟一眼看穿:“哼,自己闲置的东西?说得好听,肯定是把王府能卖的东西都卖了!” “哎哟娘娘,奴才捞的可都是最后那点油水,大头可都不在奴才这,看在奴才给娘娘出主意的份上,便饶了奴才吧,奴才以后定不敢这么做了……” 苏挽烟没空理会许四,趴着身子就从洞口钻了出去。 许四见她真的钻出去了,神情突然慌了起来,趴在洞口朝外小声叫道:“那个……娘娘,您可要记得回来,奴才还等着您的解药呐……娘娘……娘娘?” 王府被皇上封锁,王爷又是个残废,苏挽烟若想借机逃跑也不是没有可能,可他还中着毒呢! 万一她真的跑了,他怎么办? 他身形肥硕,又不能像苏挽烟那样钻出去,越想他就越慌,叫唤间,苏挽烟早就走远了。 京城的街道人头涌动,叫卖的,赶集的,还有在街上玩耍的小孩子,两边全是古色古香的建筑。 不似现代的高楼大厦,全都是低矮的民房跟宅院,最高也不过两三层的酒楼。 苏挽烟惊叹又稀奇,直到今天她才切身体会到,她真的穿越了时空,来到了这个时代,一个她完全陌生的皇权年代。 她一路欣赏了好久,直到看到一家裁缝店,她才回过神,走了进去。 之前帮余南卿清理身子,把他身上那身脏衣服丢了,所以余南卿这几天都没穿衣服,全靠被子裹着。 第17章 长公主府里的八卦 裁缝店里有卖成衣的,依余南卿的身段,估摸着……得一八五往上。 她挑挑拣拣,给余南卿挑了两套里衣,两套中衣,两套外袍,又挑了两条好看的腰带,这才让老板打包,拿银子付钱。 这里的衣服全是手工刺绣,做工了得不说,布料摸上去还都很舒服。 苏挽烟看着琳琅满目的衣裳,本来也想给自己买一套,但瞅着钱袋子的钱又少了几个,咬咬牙,还是算了。 她若回不去现代,那这辈子都要生活在这里,有的是机会,她现在穿丫鬟的衣服也挺舒服的。 她拎着打包好的成衣刚出店门口,突然就听到街上有人大喊:“抓住他!快帮我抓住他!” 苏挽烟转头一看,一个黑漆漆的,看着约八九岁的小乞丐穿着一身破烂,嘴里咬着一个包子,怀里还抱了好几个,冲着她的方向飞奔而来。 苏挽烟脑海里一瞬间就想到了她这些天的遭遇,吃不好,睡不暖,天天为了那一口吃的拼死拼活。 刹间,本能伸出去的手就收了回来。 只见小乞丐从她面前飞快的掠过,后面追着的是拿着一根木棒,气喘吁吁的大胖子,一边追一边嘴里还叫着:“臭小子天天来偷吃!看我不打死你!” 苏挽烟见状忙拦住他:“哎哎哎,这位大哥,这位大哥!别追了,别追了。” 那卖包子的大哥眼睁睁的看着那小乞丐逃走,气冲冲的转过头把怒气撒在苏挽烟身上:“你是谁?拦着我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刚刚马上就追上他了!” 不可能!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苏挽烟心里想着,面上和和气气的笑道:“大哥您消消气,多少钱,我帮她付了。” 卖包子的大哥一听,气就消了大半,看了看跑没影的小乞丐,又看了看苏挽烟,将信将疑的说道:“一文钱一个,她拿了五个。” 啊?五文钱?她没兑铜板啊! 笨了,应该第一时间去银庄兑散钱的。 这古代,能找钱吗? 五文钱给一碎钱,要找145文,对小百姓来说,好像有点太过分了哈? “怎么?反悔了?”卖包子的大哥见她犹豫,刚消下去的气又起来了。 “怎么可能,你看我像那样的人吗?”她从钱袋子掏出一枚碎银,心脏都在滴血:“给你,不用找了。” 那卖包子的大哥一看,态度立刻好了起来:“哎哟,原来是贵人啊!” 他堆着笑脸捧过那枚碎银:“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那什么,您吃了没?我家包子铺就在不远处,您过来坐坐?” “没吃!你给我打包几个!”苏挽烟立即接话。 “诶,得嘞!” 从包子铺出来,苏挽烟身子又挂了满满一布袋包子。 她也不想这么抠,实在是穷啊! “接下来,去书店。”在给余南卿施针之前,她想先从书里了解一下针灸。 虽然【针灸技能】被激活后她可以不用学习就能掌握针灸的知识,但她身为医学生,在没了解这种医术之前,抱着谨慎的态度对待才是对的。 她一边走一边留意着两边的店铺,‘书店’在古代应该叫什么来着? 正走着,突然就被百姓挤到了一边,她忍不住跟着后退两步,还未清楚发生什么事,就看到街道的不远处,一辆偌大的马车映出眼帘。 马车由两匹马拉着齐头并进,马车四面开敞,由一道道鹅黄纱帐相隔,而那鹅黄的纱帐上,又绣有袅袅飘烟,将坐在马车里的人映衬得十分神秘。 随着马车越来越近,仔细看,里面坐着的是位男子,纱帐被风轻轻吹起,苏挽烟能看到那一袭锦白的衣摆。 四周的护卫将马车团团护住,前后都有士兵跟随,整条街的百姓都自学的让开一条道,苏挽烟惊叹,这排场真大。 “啧啧,不知长公主又看上了哪位公子。” 人群中不知是谁小声的说了一句。 苏挽烟立刻竖起了耳朵,就听旁边有人搭话:“你不知道吗?是在城南莫宅授乐的那位乐师,苏公子。” “什么?不是说苏公子不从吗?怎么这就要进长公主府了呢?” “人家是长公主殿下,即便不从,苏公子能有什么办法?” “这长公主还真……就是可怜了咱驸马爷,你说驸马有什么不好?威风凛凛的。” “嘘,可不能再说了。” 这边竖着耳朵听完,那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听说长公主要在府中办酒宴,这苏公子只是被她请进府弹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看这排场,还真不好说,以往那些男宠进府,哪一个不是这样说?” “是真是假,等酒宴完了就知道了。” 大晋长公主余听宜,依原主的记忆,约莫二十五的年纪,十五岁的时候先帝为她招进当朝武状元当驸马。 作为朝中最小的公主,先帝很是宠爱,给余听宜赐下兵权,由武状元出身的驸马代掌。 而这位驸马也不付先帝所望,在成为驸马之前,他曾屡次受命出征剿匪,多次勇胜,也算是骁勇善战之人。 只是这位长公主好像并不喜欢这位驸马,在先帝为她招进这位驸马的那一年,她拿着先帝给的兵权,助她一母同胞的皇兄余南奕夺位登基,帮余南奕巩固朝纲。 当时先帝有三个儿子,嫡皇子余南景在夺嫡之争中入狱身亡,罪名是里通外国,谋权篡位。 大皇子便是当今的皇上余南奕。 三皇子则是现在卧病在床的恭亲王余南卿。 苏挽烟听闻余南卿10岁就去了边疆,11岁就上了战场,余南奕20岁登基的时候,那时年仅16的余南卿还在战场上拼杀,所以避开了夺嫡之争。 要不是他20岁时东海的硝水一战身受重伤,估计余南卿到现在都不会回京。 说回长公主余听宜,她跟驸马已经成婚十年,未能孕育一儿半女不说,府中男宠更是一个接着一个,这是京城百姓人人都知晓的事。 就连原主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都知道。 第18章 大摇大摆的进府 苏挽烟随着百姓看了会热闹,提了提背上的包裹跟百姓一起没入了人群,找书店要紧。 古代的书店不叫书店,叫书肆。 苏挽烟在里面找了一圈,挑了几本跟针灸、医术,草药等有关的书籍,付了钱便准备打道回府。 她第一次出府,最重要的是记一下附近的这几条街道,买东西什么的还是其次。 只不过回府的路上,她总觉得身后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似的,可是回头一看,又什么都没有。 她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除了这件事,她一路上还听到一些关于她的议论,就是原本应该嫁进恭亲王府的苏慕倾还在远宁侯府,嫁进去的是远宁侯的庶出三小姐,在出嫁的前一天被抬成了嫡女。 苏慕倾未嫁,这件事迟早是要被曝出来的,百姓议论的时候也是一阵唏嘘,余南卿现在残废的样子,任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嫁进去。 远宁侯府那样的门楣,日后有着大好的前途,现在恭亲王府失势,嫁个庶出过去,也算能理解。 只不过,这庶出三小姐嫁进恭亲王府已经第四天了,但是恭亲王府还是像往常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毕竟是皇室宗亲,余南卿又瘫痪在床,好不容易娶个媳妇,却连个声音都没有,难免惹百姓好奇。 而百姓会好奇,又完全是因为苏挽烟在嫁进恭亲王府三日后,完全没有要回门的意思。 直至现在,恭亲王府的大门都还紧闭着。 难不成新进门的王妃,跟之前的那些婢女一样,被恭亲王虐待死了? 又或者远宁侯根本不顾这个女儿的死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当弃子抛弃掉了? 余南卿从小镇守边疆,南征北战,只闻其名,京城百姓对他也是仰慕多过惧怕,只是听过归听过,因为余南卿镇守边疆时鲜少回京,所以这十几年来京城百姓也没见过这位王爷。 三年前余南卿回京,都是被马车拉回来的,马车被捂得严严实实,百姓想瞧都瞧不见,这之后又一直被困在府里,所以这京中的百姓对这位王爷更想一探究竟。 从小征战,护家卫国,不见其人,只闻其名,一朝陨落,瘫痪在床,性格大变,暴虐成性,娶妻入府,又未见其妻,生死不明,这其中的波折与内幕,确实够当京城百姓一辈子的谈资。 且不说百姓对余南卿的印象是什么,光是八卦这一点,真是到了哪个朝代都一样。 苏挽烟一路听着百姓偶尔传来的这些议论,不知不觉就到了王府。 王府离集市隔了两三条街,苏挽烟到了王府的时候路上的行人已经变得很稀少了,她走到小巷的墙院下,趴着身子正打算钻进去。 突然灵光一闪,犹豫了好一会儿,起身,直接去了王府大门。 王府的大门外,两个士兵正挺着身杆,手执长矛守着。 苏挽烟大摇大摆的走上前,立刻就被他们拦住:“站住,你是谁?知道这是哪里吗?” 苏挽烟挺了挺胸膛:“放肆!你们竟敢拦我?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两位士兵一愣,相视了一眼,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苏挽烟,不过一个丫鬟,也不知谁给她的胆量,竟叫嚣到恭亲王府来了。 那士兵冷眉横眼:“这里可是恭亲王府,我不管你是谁,没有皇上口谕,任何人都不得出入王府。” “笑话!依你们的意思,是我连进自己家都要经过皇上的批准?京城百姓千千万,难道每个百姓回家,都要皇上的口喻不成?到底是皇上下的令,还是你们自作主张,以下犯上?” 苏挽烟的声音叫得特别大,依稀经过的百姓忍不住驻足,一看这还是恭亲王府的事,顿时来了劲儿。 两个士兵被唬得一愣:“放肆!当然是皇上下的令,你到底是谁?” “皇上是这样蛮横独裁的人?我看根本就是你们目无王法,还敢问我是谁。”苏挽烟见已经有百姓围观,冷笑一声,声音放得更大:“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我就是恭亲王妃,我出来买个东西,回府竟就被你们拦在了府外,真是好大的笑话,赶紧让我进去!” “一派胡言,王妃娘娘此时正在府内与王爷一起,怎么可能会是你这个小丫鬟,你要再不走,别怪我们不客气。” “哈!小丫鬟?说到这个我正好给你掰扯掰扯,这王府里面,一件穿的没有,一口吃的没有,我堂堂王妃,还要穿件丫鬟的衣服,想要什么,还得自己出来买,现在还要被拦在……唔!” 话还没说完,那两个士兵就被吓了一跳,连忙捂住苏挽烟的嘴,惊出一身冷汗。 这些可都是王府里面的真实情况,这个丫头怎么会知道? 难道她真的是恭亲王妃? 这可不得了,这些事可一点都不能泄露出去! 然而捂不过一秒,就被苏挽烟狠狠咬了一口手掌。 那士兵“啊”的一声惨叫,苏挽烟趁机反掰住他的手指,咬牙狠瞪着他低声道:“你要是现在还不放我进去,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很快就会传到皇上那里,到时候你们想想皇上会怎么处置你们!” 十指痛归心,那士兵的手指被苏挽烟狠力掰着,痛得他身体完全使不上力气。 但他还是咬着牙不肯松口,直到旁边的士兵示意了他一下,他才忍着吃痛开口:“恭迎王妃回府。” 苏挽烟冷哼一声,在两个士兵推开大门后,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 此时的府门外围观的百姓比方才还要多些,她刚刚那些话应该很快就会传到宫里。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皇上不是在乎名声吗? 只要他还在乎他为王为帝的声威,那她目前就还有办法保住她跟余南卿的命。 苏挽烟前脚刚进王府,后脚守门的士兵就去了皇宫报信。 主院。 苏挽烟拎着东西进房时,心情很是不错,然而一看到床上那抹血红,心口顿时‘咯噔’一下:“余南卿?” 第19章 你敢保证? 她忙扔了包裹上前查看,只见余南卿已经晕了过去,气息紊乱而虚弱,再看沿着床沿滴落的血迹,都已经快干了。 她才离开这么一会儿,怎么又吐血了? 难道是因为今天要给他扎两针,他气的? 苏挽烟不由心虚,怎么像块瓷玉一样,一碰就碎。 她仔细的帮余南卿挪了个舒服的位置,那血已经有少许滴到床单上,她摸了摸他的脸,又抚了抚他的额头,眼见体温没什么不妥,这才从床底拿出木盆,打算去打点水给他擦洗。 但木盆拿在手里后,又想到他之前嫌恶的样子,一拧眉,就把木盆又踢了进去。 她快步跑出门外:“许四!许四!” 苏挽烟是一路喊着一路跑到厨房的,正在厨房的许四魂不守舍,一听到苏挽烟的声音,两眼顿时放光。 但随即又是一阵心慌,忙跑出去,欲哭无泪:“嘘嘘嘘嘘——哎哟姑奶奶,您这么大张旗鼓的叫奴才,奴才有几条命都不够活啊!” 今天苏挽烟从狗洞钻出去后他就一直担心她不回来,现在倒好,回来了更叫他心慌。 苏挽烟才不管:“赶紧的,去找几个干净的盆跟毛巾过来,我要给王爷擦洗。” 许四哆嗦着,跟苏挽烟走得太近,万一被人通风报信,被皇上知道了他可就遭殃了! 他看向四周,已经有不少人朝这边投来目光,苏挽烟揪起他的衣领:“你要是不听我的,我现在就能要你好看,你听我的,事情传出去,我想办法保你!” “诶诶诶,这就去,这就去。”许四听到她会保,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就这么信了苏挽烟的话。 身体还带着伤呢,就忙不迭的给苏挽烟找盆去了。 他不仅给苏挽烟找了盆,还很有眼力的打来热水。 苏挽烟拧了毛巾,先给余南卿把嘴角的血迹擦干净,随后又掀了被子,给他擦拭上身。 余南卿上身现在包着绷带,是侧躺在床上的,能擦的地方有限,她看了一眼余南卿的头发,上次给他清洗的时候,光是那一头的头发就费她不少力气。 但是不管她擦洗得再仔细,也不可能完全搞干净。 她寻思着,等余南卿伤好一点后,要不要给他洗个头啥的。 突然,苏挽烟这时才看到他手里好像握着什么东西,仔细看,是那个针包。 苏挽烟愣了愣,看着他手上的针包好奇的睁了睁眼,这针包不是掉地上了吗?银针还撒了出来,当时她没收拾就气冲冲的出门了。 余南卿能下地? 她掀起被子看了看他那已经起了萎缩之症的腿…… 这不太可能。 她想掰开余南卿的手,却发现他握得很紧,试了几次无果,苏挽烟干脆放弃,重新洗了毛巾,准备给他擦下半身。 然而就在这时,余南卿突然猛地睁眼,一把握住苏挽烟的手。 手的力道不大,像是特意放轻的一般,他睁着眼,眼睛腥红的看着苏挽烟。 苏挽烟吓了一跳:“醒啦?” 余南卿眼里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震惊,更多的是不可置信,他以为苏挽烟会就这么离开,可为什么……她又回来了? 他张了张毫无血色的薄唇,正想说什么,却发现整张被子不知什么时候被苏挽烟掀开了,本来煞白的脸色一黑,立即伸手把被子一扯,将自己的身体盖住。 苏挽烟愣了一下,伸手去掀:“你干嘛?不擦你不嫌脏啊?” 余南卿脸色更黑了,一手按往苏挽烟:“不用你管!” “你!”苏挽烟正想开骂,但一想到他今天刚吐过血,上涌的怒气硬是被她按了下去,抿唇气呼呼的瞪着他。 也就在这时,许四就拿着一篮筐的工具进来,颤颤巍巍:“娘娘,您要的东西……奴才都给您找来了。” 什么锄头,镰刀,扫帚…… 苏挽烟眸光一亮:“你来得正好。” 她把毛巾一抛,直接扔到了许四手上:“你来给王爷擦洗。” 两个都是男的,这回余南卿总没有意见了吧? 许四愣了一下,他把篮筐放下,犹豫的上前,看了看手里的毛巾,又看了看床上脸黑得像黑炭的余南卿。 最终目光落在苏挽烟身上。 苏挽烟眼神威胁的示意了一下,许四不得不吞了口水:“王爷,奴才……来帮您擦洗……” 说完,伸手就要去掀他身上的被子,哪曾想连被毛都还没碰到,一股劲风就已经席卷而来。 余南卿冷着脸,一掌呼在了许四的下巴上。 许四“啊——”的一声惨叫,肥硕的身体直直的被抛了出去,只听见“嘭”的一声,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苏挽烟微惊,却见许四还未来得及爬起来,余南卿就已经朝许四伸出手爪,一阵内力瞬间澎发。 就连站在一旁的苏挽烟都能感觉到那迎面扑来的颤动,不过一瞬,许四整个人‘倏’地一下,整个人被余南卿隔空抓了过来,五指擒着许四的脖子,手背青筋涌现。 许四两眼顿时翻白,脸色转眼变得铁青。 “余南卿你做什么!”苏挽烟大叫:“他要是死了我就没人能使唤了!” “……”余南卿阴鸷的眸眼看着许四,一动不动。 许四被他就这么擒在手里连一声叫喊都没有,气息似乎已经停滞了一般。 “余南卿!” “本王不相信任何人!”余南卿狠瞪了一眼苏挽烟:“你敢保证他不是蓄意来杀本王?” “是我叫他来的,本来是要用屎盆子给你擦身体的可你不是嫌弃吗?我就让他给我拿几个新盆过来我敢保证他肯定不是来杀你的!”因为着急,苏挽烟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的,而且语速特别快。 “……” 余南卿冷冷的看着苏挽烟。 苏挽烟眼见着许四的脸变成猪肝色,着急道:“再不松手他就真的死了!” 余南卿咬牙,最终还是抿着薄唇不甘不愿的松了手。 “咳咳咳……咳咳yue……”许四痛苦的趴在地上捂着脖子,一边吐着舌头一边咳又一边大口的吸气,只觉一阵反胃,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差点就吐了出来。 第20章 但本王相信你 “咳咳咳……”许四没咳多久,余南卿也吃命的咳了起来。 苏挽烟:“……” 余南卿只觉心脏钻心的痛,阴鸷的眼神直勾勾的瞪着许四,眉间杀气四溢:“滚!” 这一声明明虚弱又无力,偏偏令许四浑身一颤,那直逼脑门的寒气让他背脊一凉,他连滚带爬:“是……是……奴才这就滚……这就滚……” 怪不得以前那些婢女进了主院一个个都惨死了,原来余南卿这么恐怖,救命啊,他刚刚都看到他太奶奶了啊! 这主院他是死活不会再来了! “唔——”余南卿一股气血上涌,忙用手捂住嘴。 苏挽烟心底一颤,连忙上前:“怎么了怎么了?” 她急急忙忙用毛巾接住:“又要吐血了?唉呀你身体怎么这么弱?弱还不好好养着,天天动气干什么?” 都病成这个样子了怎么还那么厉害啊? 刚刚许四可是隔空被他抓过来的,那速度快得她都反应不过来,怎么做到的,哇真的好厉害好厉害! 怪不得地上的银针被他握在手里,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一边崇拜着,一边顺着余南卿的背,还要注意看他要不要吐。 等了好一会儿,便见余南卿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这是……忍下去了? “本王……不相信任何人……”余南卿紧着拳头,声音沉冷又虚弱的重复了一句。 苏挽烟无语:“知道了知道了,不相信任何人,以后不会再让别人接近你了,好不好?” “……”余南卿抿唇,眉头蹙紧:“但本王相信你……” 说完这句,他就无力的躺了下去。 苏挽烟顺着他背的手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稀奇的事一般,眼里布满了光芒,凑近他的脸:“你说真的?你相信我?” 哇,这股被病患信任的感觉,真好! 特别是这个病患还特厉害! 就是那种对国家有特别大贡献的大人物,突然握着她的手对她说,‘医生,我的命就交给你了,拜托了’的那种伟大又无限的使命感! 搞得苏挽烟都有点膨胀了。 但余南卿却闭上眼睛,不愿再多说一句。 苏挽烟也不在意,无所谓,反正她听到了。 高兴归高兴,身体还是要擦洗的,既然余南卿不愿意…… 她想了想,解下腰间的腰带蒙在了眼上,这才重新洗了毛巾,伸手去摸余南卿身上的被子。 余南卿拧眉,一把握住她的手,羞愤的睁眼:“本王说过……”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卡在了喉中。 “怎么样?这样你就放心了吧?”苏挽烟笑得有些得意。 “……”余南卿拧眉抿唇。 “快松手啊!”苏挽烟见他还抓着她的手,叫道。 余南卿定定的看着她,迟疑了好一会儿,终是松了手。 苏挽烟小手在他身上小心翼翼的探索着,毛巾擦过的地方余南卿只觉得像被火烧过一样,炙得他火辣辣的疼。 他抿着薄唇,好看的丹凤眸去了平日的戾气,第一次这么认认真真的看着挽烟。 她今日是解了发髻,长发就这么简单的在后脑勺上扎了个马尾,那微微张开的双唇映着缨红,像刚熟没多久的樱桃一般,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额前一丝青丝垂泄,直至耳根,将她小脸的肤色衬得更为白皙。 余南卿心头莫名绷紧,似有什么情绪在心间不停的翻滚,咽喉不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长长的睫毛微瞌,忙将自己的视线移至别处。 他瘫痪了三年,这三年来,他的下半身一直都是没有知觉的,可现在,他总觉得腹间有什么东西的涌动。 这一刻,他竟后悔自己没有瘫痪得彻底一些。 他攥紧了拳头,闭上眼睛摒除脑海的杂念,只希望能够争气些,别在苏挽烟面前丢了脸。 然而下一秒,就听到苏挽烟声音响起:“你放松点好不好……你这样,我很难下手的啊……” 余南卿脑袋“轰”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了一般,猛地捂着嘴巴咳了起来…… 苏挽烟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又又又刺激到你了?” 她小手在空中慌乱的摸索着,直到指尖碰到余南卿的燥热的脸,余南卿心底一惊,一把将她的小手握住。 抬眸,才看到原来那被蒙着的眼睛之下,她的脸颊也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苏挽烟才十三岁,娇小,可人,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苞,余南卿一直以为自己不是好色之人。 可眼前这副景象,却叫他怎么都平静不下来,心头像有什么东西轻轻挠着,心痒得很。 她平日大大咧咧的,毫无女子仪态,还以为她对这些事也会缺根筋,现在才知道,原来她也并非真的毫不在意。 “你……你是不是在瞪我?”虽然蒙着眼睛,但苏挽烟直觉余南卿在瞪着他。 之前给余南卿擦身体,他都是睡着的,哪怕两只眼睛都看光了她都觉得只是病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余南卿醒着,还起了反应,即便她是医学生,但她哪见过这阵仗? 秉着医者仁心,色即是空的理念,她还能稳得住就已经算顶好了,当然,要是余南卿能放松些,她会更得心应手。 余南卿别过眼,心气已经耗尽了般,气息一直紊乱的喘着,他放开苏挽烟的手:“已经够了……” 苏挽烟这回也没再坚持,连连点头:“嗯嗯嗯,下次再……咳,给你弄干净点。” 也不知怎地,话说到一半声音都变娇了,苏挽烟忙咳了一下,把嗓子回正。 唉,尴尬死了。 苏挽烟匆忙低头,伸手就去端盆,末了发现眼睛上的蒙布没有拆开,又急急忙忙伸手先把布拆下来。 余南卿已经盖了被子,苏挽烟却红着脸不敢再抬头,这一瞬,两人都似忙得不可开交。 一个闭着眼睛忙着拢已经盖好的被子,一个低着头不知先把毛巾放下还是先把盆端起来。 直到苏挽烟匆匆走出房间,房中的暧昧也没散去半分。 第21章 一根绳上的蚂蚱 本来苏挽烟还给余南卿买了衣服,想着给余南卿擦洗干净后给他穿上,现在倒让苏挽烟有点不好意思了。 只不过这种情绪苏挽烟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她可是学医的,那心理素质杠杠的。 而且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就像当初她第一次上解剖课的时候,也是战战兢兢的不敢下刀,后面多上几节都习惯了。 摆正好心态,再次进房的时候,余南卿已经睡着了。 “睡着的时候倒像个正常人一样。” 余南卿的脸色像张纸一样,白得让任何人看了都心疼。 他的睫毛很长,面容线条分明,五官也十分俊俏,是妥妥的古代美男子,醒着的时候眸光会含着一股阴冷,将他本来温儒的面容布上一层寒霜。 还是这样睡着了的时候,安安静静的好。 苏挽烟不是什么外貌协会,但这种容貌看着当真让人赏心悦目。 她蹲坐在床沿边上看了好一会儿,竟就这么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一大早就出门买东西,回来又忙活了好一阵,苏挽烟早就累了。 傍晚,主院的房门被轻轻敲响。 余南卿‘倏’的就睁开了眼睛。 下一秒,他就怔了怔。 只见苏挽烟就这么趴在床沿边睡了过去,他不由拧起眉头,这几日……她好像一直都是这么入睡的。 这时,房门又轻轻敲响,他冷了眸子:“谁?” 冷凝的声音带着虚弱,却稳稳的传到了门外。 许四端着晚膳的手一抖,颤颤巍巍的开口:“奴……奴才来给……王爷与娘娘送吃的……” 余南卿抿唇,看着苏挽烟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正犹豫要不要开口,就听门外的许四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那个……王爷,要……要不要奴才把膳食放门口……?” 他是实在不敢再进去了。 就在这时,苏挽烟眉头动了动,迷迷糊糊的睁眼:“是不是许四来了?” 余南卿抿唇,良久,才“嗯”了一声。 苏挽烟打了个哈欠,伸了一下已经枕麻了的手臂,这才起身去开门。 站在门口等候的许四吓得肩膀一哆嗦,见是苏挽烟,才松了口气,赔着笑将膳食奉上:“娘娘,奴才给您送吃的来了。” 许四身上的伤还没好,脸青鼻肿的,脚又跛,手又残,苏挽烟接过膳食,随口问了句:“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不碍事不碍事,奴才身体好着呢,小伤,小伤……”许四连连摆手。 苏挽烟点头:“嗯,那就好,明天一早,你过来,把这院子里的杂草除了。” 许四虽然很惨,但苏挽烟不会同情他。 要不是她当时发狠放火烧了厨房,许四跟厨房的那些人还不一定会怎么对她,王府内的消息不会传出去,原主的父亲也不会管她。 一群男人围攻一个女人,最最最坏的结果就是先奸后杀,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有的是苦头吃。 许四身形颤了一下,回头看向满院的杂草:“这……” 这么多,他还受着伤呢,这是想要了他老命吗? “不愿意就算了,我不是爱强迫别人的人。”苏挽烟撂下一句,就准备把门关上。 许四连忙说道:“不不不,奴才愿意,奴才愿意,不过就是些杂草而已,奴才明日定帮娘娘除干净。” 苏挽烟满意一笑:“这才乖。” 说完,“嘭”的把房门关上,端着吃食就进了房。 苏挽烟把膳食放下,先去点了蜡烛。 微弱的烛火把房间的一角照亮,她把烛火放到床头桌上,伸手帮余南卿把头垫了垫,拿起清粥舀了一勺,放嘴边吹了吹,递到余南卿嘴里。 余南卿没有反抗,沉默的张嘴,把递过来的食物吃了下去。 丝丝烛光摇曳,即便不亮,却也照得余南卿心里浮起一丝,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暖意。 他余光望着苏挽烟一勺一勺的喂着他,她认真的模样一点杂念都没有。 几口下肚,忍不住开口:“其实你不必做这些事。” 苏挽烟愣:“什么?” 余南卿长眸微瞌,语气淡然:“你既能降得许四为己所用,敢杀人放火,也算胆识过人,你若能站到皇上的阵营当中,攀附皇上,会比与本王一起更安全。” 她虽谋略逊了些,但有手段,在这府里,只要不是跟他站同一阵营,那些人不会过于为难她。 “哦。”苏挽烟有些恍然,倒没想过这一层。 余南卿听她应声,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般。 果然是愚笨,罢了,反正他时日无多,就当是提点她。 苏挽烟不知余南卿心里那点弯弯绕绕,舀了勺粥继续递他嘴里:“我没想那么多,就是见你惨兮兮的,好心照顾你一下。” “……” “况且你不是救了我吗?第一晚遇见你的时候,要不是你把我留下,那些人要真把我抓走了,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唉你放心,我不是不懂感恩的人,即便你好不了,在我走之前一定把你照顾得妥妥帖帖。” 那也算救? 不过就是不想再惹一身麻烦罢了。 余南卿睁眼,看着她的眼睛认真。 苏挽烟不明:“咋了?” 余南卿移开目光,没有说话。 苏挽烟也不在意:“神秘兮兮的你。” 似想起什么,苏挽烟把粥放下:“对了,今日出府,我给你买了几套衣服,我帮你穿上,省得你整天赤条条的。” “……”余南卿不由一声轻咳,便见她从一旁的包袱中拿了好几套衣服出来。 拧眉:“你今日出府了?” “是啊。” 余南卿眉头更紧,不解:“王府被围得水泄不通,你如何能出府?” 苏挽烟眉尖一挑,故作神秘:“不告诉你。” “……”余南卿眸光微细,难不成她是…… 念头刚起,又连忙挥去,不可能,她可以是任何理由,但绝对不是皇上那边的人。 想到她这几日大大咧咧又毫不避讳的模样,只怕是真的不想告诉他,并非是其他什么原因。 但……她为何不告诉他? 她不是说过,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第22章 死也要风风光光下葬 苏挽烟上前,要把余南卿扶起来,余南卿却一把握住她的手:“你先告诉本王,你是如何出的府?” 那肃冷的眼神似充斥着一丝怨气。 苏挽烟哪里看得出来,只当他是不高兴了,拧眉:“你怎么那么八卦啊?” 余南卿看着她,一语不发。 苏挽烟败下阵来:“我说我说。”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正是因为是件小事,所以她才觉得没必要告诉他。 “王府西面的院墙下有个狗洞,很隐蔽,我刚刚好能钻过去,穿过狗洞外面就是小巷子,我从那里出的府。” 完了又补充一句:“是许四告诉我的。” “……”余南卿眉头动了动,钻狗洞? 他抿唇:“抱歉。” 他习惯了怀疑别人,现在再一次证明,苏挽烟当真没有害他的心思。 “你道什么歉?”苏挽烟不明白,也不去纠结,伸手握住余南卿的手臂,稍微一背,就借力将他扶了起来。 因为余南卿背后有伤,苏挽烟给他穿衣的动作很慢,也很小心。 只是余南卿身形很高,苏挽烟让他将身体就在她身上,就造成了苏挽烟的脸不得不贴着他的胸膛。 余南卿只觉得她呼在胸口的气息挠得他浑身发燥,他咽了咽咽喉,将苏挽烟推开:“……本王自己来!” 苏挽烟被他推了个险阻,正想说‘好’,就见余南卿毫无征兆的往旁边倒去,心口一惊,忙伸手去拉:“小心!啊!” 她力气本来就小,这一拉没拉住不说,整个人都跟着余南卿往床边倒去,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两个人双双倒在了床上。 苏挽烟更是整个人都压在了他身上。 “余南卿!你没事吧!”苏挽烟慌张的从他身上爬起来,只见余南卿脸色发红,额头密汗转眼浸出。 背上本来就溢着血迹的绷带更加鲜红。 苏挽烟懊恼:“不应该让你自己来的,穿不了就说嘛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话说他连坐都坐不稳,昨天他拉粑粑是怎么拉的? 用手撑着? 正在脑补的时候,就听余南卿低吼了一句:“闭嘴!” 他又一次……将窘迫毫无保留的展示在了苏挽烟面前…… 这还不如直接一刀杀了他来得痛快! 苏挽烟伸手要重新借力把他扶起来,可却被余南卿一手拍开:“滚出去!” “你干嘛啊!” “本王不需要你!”余南卿别过头,不去看苏挽烟,倔强的咬牙。 苏挽烟脾气顿时上来了,细眼看着余南卿:“哦呵?不需要我?” 她突然抓起被子,猛地扬开。 余南卿瞳孔骤然一缩,神情恼怒:“苏、挽、烟!你找死!” 苏挽烟直视他的怒火,睁着眼睛瞪了回去:“你给我闭嘴!” “你!”余南卿五指下意识成爪,一股内劲已经凝在掌心。 然而就在这时,苏挽烟“啪”的一声,双手突然用力捧住余南卿的脸:“到底是命重要,还是你那可笑的尊严重要?” 余南卿猛地一颤。 随即牙根咬得咯咯响:“你说什么?” 命?他哪里还有命? 他不过想保持最后的体面,这个该死的女人! 苏挽烟却像看穿了他心里所想,怒目叫道:“你想要的尊严,不应该在我身上找!” 余南卿神情顿时一怔。 就听苏挽烟继续怒道:“这里就只有你跟我,没有其他人,你想要体面,想要尊严,就应该好好听我的话,乖乖配合我,你若觉得自己真的没命活了,到那一天,也要风风光光下葬,而不是等别人来给你收尸时,是一具腐烂发臭的尸体!平白让那些不想你好过的人看了笑话!你明白吗?” 余南卿张着嘴巴,睁着眼睛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苏挽烟,她的脸就近在咫尺,像清水芙蓉一般,连说出来的话,都似那么出尘不染。 “哈哈……”余南卿突然冷出两声笑,下一秒,似想通了什么一般,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苏挽烟双手一松,余南卿的毫无征兆的向后倒去。 只是这一次她没再去扶。 余南卿撞得后背生疼,却未吭一声,他抬手捂了脸颊,似在隐忍般咬着牙,慢慢消化着苏挽烟方才的话。 苏挽烟拿了衣服,再次将他扶起来,也是憋了气,三下五除二,很是粗暴的把衣服穿在了余南卿身上。 这一次,饶是被苏挽烟弄得生疼,余南卿也没再反抗一句。 等苏挽烟忙完,又替他重新盖了被子,余南卿才喃喃开口:“这般,可也算得上……置死地而后生?” 从前,他不敢想他死的时候能有多体面,他无人问津数年,早已想好了自己的结局。 如今苏挽烟那样说,是不是代表,他可以稍微幻想一下,哪怕是他死后的事。 她会……陪着他,到他风光下葬的那一刻吗? 苏挽烟撇了撇嘴:“难道我说的没有道理?这里就你跟我,你能丢脸到哪里去?再说,我看过的多了去了,又不止你一个。” 大体老师也算嘛是不是。 余南卿眉头微拧:“你……看过很多人?”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会…… 苏挽烟冷哼一声:“呵,不告诉你。” 她伸手将他挪了个体位,让他侧躺着,语气听不出喜怒:“你瞧,你这么凶我,我还给你翻身,这个世界上你找不到第二个这么负责又宽宏大量的人,好好珍惜吧你。” 余南卿握住她的手,冷眸换了个问法:“难不成……你经常照顾别人?” 苏挽烟甩开他的手:“别拉拉扯扯的,我正生气呢。” 顿了顿,到底是叹了口气回道:“倒也没照顾过其他人,你是第一个。” 原主虽然是个庶出,但也不用凡事亲力亲为。 她就更不用说,二十年来她的任务就是读书,读书,读书,家里什么事爸妈都不让她操心,可谓衣食无忧。 可就这么衣食无忧的过了二十年,一朝穿越,竟然要累死累活的伺候别人。 伺候别人就算了,还是余南卿这个喜怒无常,一点都不配合她的人。 第23章 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一想到这个,她就有点欲哭无泪,好想回去,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但是她怕死了不仅回不去,还又白费一条命。 而且她怕疼。 见她神情突然低落,余南卿以为她还气着。 犹豫了很久,还是吐了两个字:“谢谢。” 声音细如蚊,却稳稳的落入了苏挽烟耳中。 苏挽烟眉眼亮了亮,见他双唇抿紧,不敢与她对视,笑了:“不必。” 余南卿似乎有些累,气息有些虚弱:“……你其实可以不用管本王。” 一次,就一次。 只要苏挽烟应了他一次,只要苏挽烟有一次退缩,他都可以断了心里那丝丝念想。 他不想对任何人任何事抱有期望,可…… 许是待在黑暗实在太久,让他连基本的防备心都减退了不少,与苏挽烟相处不过短短几天,他竟然就这么生了期待。 哪怕就退缩一次,便足以让他不抱希望,没有希望,便不会有失望,被背叛时,也不会有撕心裂肺的痛。 “你以为我想管你啊,我也是走投无路啊。” 她叹了口气:“怎么说我现在都是恭亲王妃了吧,虽然是被迫的,可王妃该有的权力我一个也没有,你说我回侯府,我怎么也是被过继成了嫡女的,可嫡女的待遇也没有,回去肯定只有死路一条。” “退一万步说吧,就算跟你和离了,侯府不追究,皇上也开恩,但你是大晋的战神,哪怕你瘫痪了,我要是不愿意照顾你,京城的百姓肯定会说我始乱终弃,嫁给你已经是天恩浩荡,我还要嫌弃这嫌弃那,一口一个唾沫就能把我淹死,到时候我走到哪都会有人骂。” 余南卿紧着袖中的拳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还未说出口,又听苏挽烟继续道:“老实说,我不是怕流言蜚语的人,但人言可畏,谣言会越传越可怕,越传越离谱,当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谣言就会变成人身攻击,到时候谁能保我?” 何况她对这个时代的人与关系一点都不了解,在有得选的情况下,她还要贸然离开,百害而无一利。 “所以说啊,余南卿,你就别开口闭口赶我走了。” 余南卿心头微颤:“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哦,不是这个意思就好,我还以为刚才这么骂你一顿,是想赶我走呢。” 哦,还有之前一勺子怼进他嘴里。 “……”余南卿沉默。 他一直觉得王府比外面危险,他死还需要一个理由,但要苏挽烟死,只在那个人的一念之间。 王府比外面要危险得多,在他心里,只要能活着,总比留在王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强。 他不想让苏挽烟处在危险之中,但如今再次得到她的确认,他又生了贪念,若现在不走,能不能……在他死前,都陪着他? 余南卿抿着唇,闭上了眼睛,到底是没把到了喉中的话说出口。 等时机成熟,她到底是要走的,他个废人,何必让她陪着他受苦? 然而他不打算继续说话,苏挽烟却来了劲儿,她凑到余南卿面前,勾着小唇笑问:“诶,你老实跟我说,我方才那么骂你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有那么些许道理?还有我没有在你赶我走的时候抛弃你,你心里是不是有那么点点高兴?” 余南卿心口一窒,突然猛地“咳”了起来。 苏挽烟吓了一跳,忙替他顺背:“你……你怎么又咳了,真是一点都逗不得。” “你!”余南卿脸色憋得通红:“你若想走,本王断不拦你!” 高兴? 他谈何高兴? 他怎么会为了这么一点点事高兴! 他瘫痪以来,一直都是一个人独自承受,他早就习惯了等死的日子,怎么可能因为一个苏挽烟就…… 别说一个,就是来十个苏挽烟……就是十个…… 余南卿咬牙轻喘着气,眸光通红的瞪着苏挽烟,袖中拳头攥得节骨发白…… 若非被戳中心里那点情绪,他又何必恼羞成怒? 到底是怎样,他心里不是最清楚? 是,他承认,他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又在作祟! “你看你,又来了,喜怒无常的,明明都已经平静下来了,不高兴就不高兴嘛,我就这么一说,这样子好像要吃了我似的。”余南卿样子可怕,但苏挽烟却一点怵意都没有。 她承认道:“其实我是希望你高兴的,那就代表我做的这些都不是白费。” 余南卿闻言一怔。 在苏挽烟的真诚面前,他败得体无完肤。 “行了,你快休息吧,不跟你聊了。” “……” 房中烛火昏暗,苏挽烟不再看余南卿是何神情。 今日她睡了一觉,还没那么快困,她低头在包袱里面开始翻,翻出了今天买的几本医书。 有学针灸用的,辨草药用的,她对着烛光翻起了那本讲针灸的医书,又从另一个包裹抓出一个包子咬在嘴里。 方才苏挽烟的话让余南卿心头凌乱,哪里还有睡意。 高兴吗? 他不敢承认,他怕一旦承认,便一发不可收拾。 见她借着烛火细细的看着手里的医书,真的没有再理会他的打算,心间竟生出一丝落空感。 苏挽烟看得很专注,小嘴吧唧吧唧的嚼着包子,吃完一个,又伸手拿一个。 余南卿这才发现,她连看书都是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沿。 主院已经荒废了许久,屋里一切的陈设都布满了灰,就连苏挽烟身上穿的,都是一身丫鬟的衣服。 余南卿心口突然堵得厉害,他沉默的看了她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是累了,这么看着看着,余南卿就睡了过去。 翌日,天才刚亮,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苏挽烟惊醒。 “娘娘!娘娘!快开门!不好了!不好了!”许四将门敲得‘嘭嘭’响,急促的语气带着害怕。 这阵仗,不仅吵醒了苏挽烟,也吵醒了余南卿。 两人刚睁眼,还未来得及知道发生什么事,就听外面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是一个尖细的声音:“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奴才抓起来送去喂狗,让他知道阳奉阴违是个什么下场。” 第24章 宫里来的刘公公 “娘娘!娘娘救命!娘娘您说过会保奴才的!啊!救命啊娘娘!”外面似有人将许四抓了起来,吓得许四连叫喊的声音都起了颤抖。 苏挽烟拧眉,正要出去。 却被余南卿一把拉住:“与本王待一起,他们暂时动不了你!” 若苏挽烟出了这个房间,他鞭长莫及,想护她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苏挽烟却扶开他的手:“放心,都是怕死的人,我有办法。” 余南卿心头一紧:“别去!” 可苏挽烟已经转身离开,余南卿想去抓,但只有衣摆从自己手心堪堪掠过,他想起身,下身却动不了分毫。 他咬牙攥着拳头,瞪着她背影的眼睛通红! “住手!”苏挽烟“嘭”的一声把门打开。 押着许四的士兵脚步一顿,许四像看到了救星一般,大喊:“娘娘救命!娘娘救命啊!你说过会保奴才的!你要救救奴才啊!” 他的脸已经吓得泛白。 苏挽烟抬眼望去,好家伙,主院围满了从宫里来的士兵跟宫女,每排宫女手上都托着不少金银珠宝。 士兵则将主院围得水泄不通。 一个手拿拂尘的太监站在首位,那模样气高趾昂的,看到苏挽烟出来,他立刻就堆了个笑脸:“哟,王妃娘娘出来了?咱家见过娘娘,娘娘万福啊。” 虽然他恭恭敬敬的给苏挽烟行礼,但言语与神情之间,丝毫没有对苏挽烟的尊重。 苏挽烟看着满院子的人,挺了挺身杆:“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这满院子的人又是什么意思?” 那太监笑了笑:“咱家姓刘,乃宫里的大内总管,昨日皇上听说这京城里起了不好的传闻,今日特派奴才过来看看,皇上心系王爷,还特意赐了许多金银财宝给王爷,娘娘请过目。” 苏挽烟冷笑,她就说皇帝肯定会有动作。 这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走来,百姓见了哪里还会觉得皇帝苛待余南卿? “那他呢?”苏挽烟指着许四:“抓他又是几个意思?” 刘公公笑容不变:“这狗奴才对王爷不敬,谎报王府内情,以致皇上不能及时了解王府里的情况,让皇上怠慢了王爷,欺上瞒下,阳奉阴违,这种奴才是断断不能留的,咱家自然要将他处置了。” “这里是王府,即便要处置,也应该由我处置,不劳公公动手。”苏挽烟冷声道。 刘公公呵呵一笑:“这恐怕不能如王妃娘娘的愿了,咱家奉的是皇上的命,王妃娘娘若是不容,那可就是抗旨不遵了。” 说着,他一挥手,那士兵就继续把许四拉下去。 “啊啊啊!”许四吓得大喊:“娘娘救奴才啊!娘娘您一定要救奴才啊!” 苏挽烟手指朝刘公公一指,语气冷然:“你要敢把他抓下去,我敢保证,明天整个京城都会知道皇上这些年来是怎么虐待余南卿的!” 刘公公心口一抖:“你说什么?” 见过蠢的,但没见过这么蠢的,她这是要直接跟皇上叫板吗? “你以为我既能出府,就没有留有后手吗?”苏挽烟瞪着他:“余南卿在府中过得生不如死,皇上封锁王府,不仅任他在府里自生自灭,还派你们这些人过来对他欺压打骂,余南卿为大晋立下赫赫战功,皇上却对他赶尽杀绝,简直就是昏君!” 后手没有,但不妨碍她吓唬刘公公。 “你!”刘公公脸都白了:“你大逆不道,咱家定会将这番话,原原本本禀报皇上。” “你尽管去!”苏挽烟脸上没有丝毫惧意:“我说了,今日你敢将许四抓走,我就敢让京城百姓知道真相,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王爷已病入膏肓,我在这府里也没有什么出处,皇上会不会处死我与王爷我不知道,但你们……” 苏挽烟指着刘公公,又指着院子里的所有人,唇角勾着势在必得的冷笑:“府中消息一旦传出去,皇上雷霆震怒,你们办事不力,一个都逃不掉!” 此话一出,不仅刘公公白了脸色,连一起来的宫女士兵,脸都‘唰’的一下白了。 皇上命他们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平息京城流言。 处置许四,也是想给苏挽烟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可没想到苏挽烟根本不怕,若此次他们没有将流言平息,反而将事情闹得更大,对皇上造成的声威更加不好…… 这么一想,刘公公心里顿时没了底。 昨日苏挽烟从府里溜出去,流言传得满京城都是,王府守门的那些士兵即刻就被杀了头,这会儿他脸色阴沉的看着苏挽烟,忽而一笑:“娘娘这是黔驴技穷了?咱家可不是被吓大的。” “我是不是吓唬你,你大可试试。”苏挽烟眼眸微细,直视着刘公公。 一番对峙之下,刘公公紧了手中的浮尘,咬牙:“算你狠!” 他抬手一挥,抓着许四的士兵立刻就将他放了。 许四如获新生,朝苏挽烟不停的磕头:“谢娘娘!谢娘娘救命之恩!谢娘娘!” “娘娘可别高兴太早了。”刘公公被气得不轻:“今日一事,咱家会一字不漏的禀报皇上。” 不管苏挽烟有没有真的留有后手,他都不敢赌。 万一是真的,他这个人头可就得搬家了。 “我也说过了,公公尽管去。” “真是好大的胆子!”刘公公吃了瘪,拂袖‘哼’的一声,就离开了主院。 不过宫里送过来的金银珠宝倒是留了下来,还有那从宫里来的士兵,将主院里外都围得水泄不通,看那样子,是要防止苏挽烟再次溜出去。 许四颤颤巍巍的爬到苏挽烟面前:“娘……娘娘,咱们要怎么办啊……?” 本来许四都不抱希望,没想到苏挽烟真的把他保了下来,经过这次的事,许四只想紧紧抱住苏挽烟的大腿。 “你尽管除你的草,若有安排,我自会叫你。”苏挽烟盯着刘公公离开的方向,开口吩咐。 许四连连应声:“是……是……” 第25章 反抗可能死,不反抗一定死 “还有,找几个你叫得动的,进来把房间收拾干净,另外给我找张贵妃榻。” 里面全是落灰,她睡了好几天的地板,脖子都睡疼了。 “是……是……” “宫里送来的这些金银珠宝,你找个地方先放着。”苏挽烟垂眸警告:“你别打什么歪主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这些可都是她以后逃跑的本钱。 许四肩膀一抖:“哎哟娘娘,就是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啊!” 苏挽烟连宫里的大内总管都敢叫板,他哪里还敢动什么歪心思。 前天被苏挽烟吊着脖子胖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呢,要知道她是这么个狠角色,许四说什么都不会去得罪的。 苏挽烟“嘭”的一声把门关上,拿起昨晚没看完的医书,一屁股坐在了床沿边看了起来。 她眼睛定定的盯着书页,实际心里已经慌得不行。 完蛋了完蛋了! 那太监现在肯定是要回宫告状的,她怎么可能斗得过一国皇帝,再过不久估计她就会被一旨赐死。 呜呜呜……怎么办啊! 早知道刚才就随他们把许四抓走算了,她为什么要逞一时之快把他救下来啊! 为了不让府里的事曝光,牺牲一个许四换他们几天太平日子不好吗? 苏挽烟欲哭无泪,但她知道,如果刚才的事再来一次,她肯定会再一次选择保下许四。 反抗可能会死,但不反抗就一定死。 但是现在要怎么办啊呜呜呜…… “现在知道怕了?”余南卿眸子沉缓,看出了她的心慌。 苏挽烟更欲哭无泪,直接把头埋在了书里:“呜怎么办?” 余南卿紧紧抿唇,被子下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似做了什么艰难的抉择一般,薄唇微张:“你……”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苏挽烟突然猛地的看向他:“我想问你个问题。” 到了嘴边的话生生被堵了回去:“什么?” 苏挽烟手肘撑着床沿,脸庞向他靠近,一双乌漆清澈的大眼睛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王妃的权力大吗?” 苏挽烟凑得太近,让余南卿心脏慕然快了一拍,他忙摒了呼吸,闻言抿唇,还未说话,又听苏挽烟说道:“我的意思是正常情况下,王妃都有什么权力?或者说犯了什么事才能算得上是必死的大罪?” 余南卿眯了眼眸:“你想做什么?” “你就说嘛。” 犹豫了片刻,余南卿还是徐徐沉道:“谋反,谋叛,谋大逆,大不敬,不睦不义,不道不孝,内乱。” “谋反,谋叛我知道,谋大逆是什么意思?还有不睦不义我也不懂,不道不孝是要到什么程度才会死?大不敬是不是就是以下犯上的意思?还有内乱是什么?” “……”余南卿狐疑:“你不知律例?” “我……我一个庶女,生活艰难,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说熟读什么律法了。”苏挽烟没说错,原主在侯府无人问津,饮食份例有时候都会被下人霸占。 原主一出生就没了母亲,没人护着,没有在小的时候挨饿冻死就已经很好了。 她催促:“你快给我解释解释嘛。” 余南卿沉舒口气,只能耐着性子:“不睦不义,指谋杀亲属,指使官吏,士卒,学生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挑拨离间,不道不孝乃指滥杀无辜,不知尊师重道,违逆长辈,而大不敬,则指冒犯皇上,内乱则指亲属之间通奸淫乱等。” 他缓了口气:“除此之外,还有殴打谋杀尊长,也属死罪,属恶逆,这与违逆长辈,不知尊师重道同等。” 他们的身份,也注定了他们的长辈身份不一般。 违逆长辈,不外乎也属以下犯上这一条。 苏挽烟认真听着,连连点头:“就这些?还有没有?” 余南卿望着她,沉疑片刻,还是说道:“即便你知道这些也无济于事,皇上若要治你的罪,随便哪条理由都可以。” “但是有条例约束,他就需要找我们的错处不是吗?他要找不出错处,要么就只能拖着,要么……他自己伪造罪证,给我们扣罪名,是不是?” 余南卿拧眉,不否认苏挽烟的话。 苏挽烟又问:“那……有没有什么罪犯了之后,是要坐牢,但是不死的?” 余南卿闻言眉头又紧两分:“入了牢,便是死罪。” “入了牢就是死?” “于王府而言,触犯律法,要么是削籍,剥夺官职,罚俸,除此之外,便是死罪。” 一旦入了牢,便没有再出来的可能。 “所以我只要犯的不是以上的那些罪,是不是就不会死,甚至是没事?” “……一般而言,是。”他心中莫名烦躁:“你想做什么?” “我要为王府争取应有的权益。”苏挽烟说着,放下手中的医书,从包裹里拿了两个包子放到床边。 余南卿一把握住她的手:“你先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苏挽烟没理会他的话,说道:“这两个包子能让你顶一天,记住不能多吃,你身体虚弱,吃多了胃会受不了。” 余南卿心中生起不好的预感,看着她的眼睛起了腥红,握着苏挽烟的力道更紧了,咬牙:“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但我警告你,与宫里那位对着干你迟早会出事!你不许去!”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苏挽烟直视着他,乌漆的眼中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真诚,不等他说话就继续道:“即便不跟他对着干,他会放过你?会放过王府?他要是不放过你,你以为我能活?” 余南卿张了张嘴,握着她的力道持续收紧。 苏挽烟轻出一声呻吟:“余南卿你弄疼我了!” 余南卿猛地泄力,后知后觉间忙松开了手:“我……” “帮你,就是在帮我,你放心,我现在对外是你的王妃,按你说的,只要犯的不是死罪,就算是皇帝也拿我没办法,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能活一时是一时,说不定多活这一时,就能为她逃跑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第26章 再次溜出府 说完她边起身边嘱咐:“记得包子不能多吃,一次一两口差不多了。” “苏挽烟!”余南卿想把她叫住。 但苏挽烟已经打开门,“嘭”的一声走了出去。 外面,主院已经被宫里的士兵团团围住,看了一下四周,许四没在,应该是叫人过来收拾房间去了。 苏挽烟挺了挺身杆,往院门口走去。 却没想到门口两个士兵的长矛一拦,堵了苏挽烟的去路。 苏挽烟不悦:“干嘛?不让出去啊?” 然而两个士兵根本不理会她,像个只会站岗的机器人。 这是要把他们软禁在主院里自生自灭啊? 苏挽烟见状也不勉强,开始往回走,在院子四周晃荡。 前院跟后院的杂草长到了半人高,差不多都要把苏挽烟的身子埋进去。 还好那些士兵都在院外守着,要是在院里边,估计连在这晃荡的资格都没有。 主院很大,加上杂草长得高,苏挽烟走得辛苦,好不容易到了后院比较偏僻的一角,就注意到那角落里长着一棵歪脖子树。 她上前轻悄悄的爬了上去,看了一眼外边,没有士兵。 士兵应该只围了院子的几个出入口,她掂量了一下院墙的高度,随即给自己壮了壮胆子,‘嗖’的一下跳了下去。 安全落地,她猫着身子躲进一旁的草丛里,探着头正要看看安不安全,却听到“啊——”的一声,一个婢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发现了她,大叫:“来人!是王妃娘娘!” “靠!”苏挽烟骂了一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撒腿就跑! 听到叫声的士兵转眼一涌而上,全都追在苏挽烟身后:“站住,别跑!” 天杀啦!要死啦!今天天要亡我啊! 苏挽烟内心一边咆哮一边狂奔,连头都不敢回,跑得比第一晚穿越过来的时候还快。 王府里的下人见她身后追着乌压压一群士兵,吓得纷纷躲开避让。 “站住!抓住她!” “快!绝对不能让她跑了!” “从这边过去围堵她!” 这群士兵大概也没想到苏挽烟这么能跑,一个小姑娘竟然把他们甩出去一大截。 为了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苏挽烟在现代的时候可是有好好锻炼的。 可是穿越过来的这副身体却经不起她这样的折腾,才跑没多久脚就已经开始发软了,她感觉到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一般。 但是她不敢停啊! 只想跑得再快点,直到看到那个她溜出去的狗洞,眼睛顿时散发着太阳一样的亮光。 狗洞!我来了! 她立即双手着地,躬着腰身慌慌张张的爬了出去。 那些士兵一看苏挽烟从洞口钻了出去,脸色都白了:“快!抓住她!” 边叫着,边连忙也弯下腰想要钻出去,却直接卡在了洞口处。 那士兵把手伸到外面,想要抓住苏挽烟,然而外面的苏挽烟都不知道已经跑哪里去了。 “王妃跑了!快去追!快点!”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所有士兵又慌慌张张的往王府大门跑! “来人!快去禀报刘公公,王妃跑了!”有人指挥道。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街道就涌出一群身着金色铠甲的士兵,不知道在搜寻什么。 突然,苏挽烟猝不及防的从巷子窜出,跟在街上搜寻的士兵撞个正着,苏挽烟瞪圆了眼睛猛地一个急刹车,又跑了回去。 那群士兵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举着长矛一股脑的涌进巷子:“追!” 苏挽烟都欲哭无泪,都想骂娘了。 她是想去皇城的,想着小巷子偏僻能躲避士兵的追捕,却没想到这巷子里头哪哪都是死胡同。 明明抬头就能看到皇宫的城墙,但死活到不了。 这会儿身后又追了一群士兵,苏挽烟只能又没命的跑,万一一会儿又遇到死胡同要怎么办啊? 巷子里面七拐八弯的,正在苏挽烟一筹莫展的时候,手臂突然猛地被拉了一下,瞬间被扯进了胡同的拐角处。 苏挽烟刚要惊呼就被捂住了嘴,定睛一看,眼前的小孩脏兮兮的,身上穿的麻布破破烂烂,捂着她的小手更是把苏挽烟的脸都抹黑了。 “你……”苏挽烟瞪了眼睛,这不是昨天偷包子的小乞丐吗? “嘘!”小乞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快跟我来!” 声音清脆好听,是个小姑娘啊! 小乞丐轻车熟路,苏挽烟跟着她一路穿梭在小巷中,不过一会儿就躲开了追兵。 她们躲在一家工匠铺后面的杂货堆里,苏挽烟瞧着四周没人,才松了口气:“谢谢你啊,为什么要帮我啊?” 小乞丐闻言眼睛怔怔:“姐姐你忘记啦,上次我偷了包子铺的包子,是你帮我拦住了包子铺的老板,还帮我付了包子钱。” 苏挽烟记得,只不过举手之劳的事,她没放在心上。 当时也是看她抱着几个包子的模样,像极了她现在的窘境,才会出手帮一把。 “那天我本来想跟你说谢谢的,但是我害怕你嫌弃我,我就一路跟着你,一直跟着了恭亲王府,才知道姐姐你是王妃娘娘。” 苏挽烟一怔:“你知道?” 小乞丐点点头,昨天在王府门口的事,她躲在街上看得一清二楚。 “那你怎么不怕我?” 这回又轮到小乞丐怔了一下,她挠了挠头:“你看起来……比我还落魄。” 原本以为她是哪家的丫鬟,昨天跟着她一路到王府的时候,就看到她要从洞里钻进去,后面才又看到她走正门。 而且……她打量了一下苏挽烟身上穿的,一个王妃穿着丫鬟的衣服,这跟她穿着一身破烂有什么区别? “……”苏挽烟对这话不可置否。 “娘娘昨天好心帮我付了包子钱,一看就知道不会是刁难人的主,我今天是特意等在王府周围的,就是想等娘娘出来……”说到后面,她声音都变小了,不太好意思的接话:”看娘娘能不能收留我。” 说完,又连忙摆手:“不过我没有赖上娘娘的意思,如果娘娘不愿意,我不会缠着娘娘的。” 她有些诺诺的低头,眼里满是小心翼翼。 第27章 击鼓鸣冤 苏挽烟还注意着外面的情况,听完她的话回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摇头:“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 “娘娘叫我什么都可以,娘娘,你是不是肯收留我了?”小乞丐眼里闪出一抹亮光。 苏挽烟现在却没心情纠结这个,对她说道:“实话告诉你,今天我溜出王府,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但是我保证,如果我今天能活下来,你下次再找我,我一定收留你。” 说完,苏挽烟从身上摸出从许四那搜刮回来的钱袋子,直接塞到小乞丐手里:“这些你拿着,这里面的银子即便你不来投奔我,都够你花一辈子了。” 小乞丐打开一看,神色微惊。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娘娘……这些……” “我要走了,你自己小心点。” “等等娘娘!你要去哪?这京城我很熟悉的,你要去哪我都可以带你去。”从刚刚苏挽烟在巷子里乱窜她就知道,王妃娘娘并不熟悉这里的路。 苏挽烟眉眼一亮:“去皇宫门口,你知道怎么去吗?” 小乞丐连连点头,她递过银子:“那这些……” 苏挽烟推过去:“说了,你拿着。” 小乞丐只好攥在手里,钻出杂货堆:“娘娘快跟我来。” 苏挽烟连忙跟上。 那小乞丐对京城这一带好像很熟悉,不仅带着她避过了士兵的追捕,还顺利的抵达了宫门。 守在宫门前的士兵身杆挺得笔直,那偌大的鸣冤鼓就架在宫门一侧。 苏挽烟看了看平静的街道,骚乱暂时还没影响到这里。 她直接从巷子里跑出去,二话不说拿起鼓槌“嘭嘭嘭”的开始敲了起来,一边敲还一边大喊:“本人苏挽烟,乃恭亲王正妃,要状告王府家仆以下犯上,亵渎王爷,欺上瞒下,变卖王府家产中饱私囊,求皇上明鉴!” “本人苏挽烟,乃恭亲王正妃,状告王府家仆以下犯上,亵渎王爷,欺上瞒下,变卖王爷家产中饱私囊,恭亲王为大晋征战,战功赫赫,如今重病在身,却受家仆虐待,求皇上为恭亲王府主持公道,求皇上明鉴!” 皇帝不是害怕他的声威受损吗? 那她就更要把事情闹大,把这件事公诸于众,在众目睽睽之下,皇帝就是有心打压王府,他表面也不得不维持王府的体面。 只要她把这些错都推到那些奴才身上,她不以下犯上,皇帝就不能判她死罪。 至少明面上他不行。 这鼓一敲,街上百姓顿时惊讶,三三两两的围了过来:“恭亲王府?恭亲王府怎么了?” “没听她说吗?家仆虐待打压恭亲王。” “不会吧?这怎么可能呢!今天早上皇上不是还赏赐了很多东西到王府吗?怎么还会有家仆打压王爷?她是谁啊?” “刚不是喊了吗?说是恭亲王妃。” “她要是王妃,怎么可能穿着丫鬟的衣服?我看她就是哗众取宠罢了。” “这可是皇宫门前,谁敢在皇上面前哗众取宠?这不是找死吗?” 一时间,百姓怀着质疑议论纷纷。 与此同时,御书房。 皇上刚下早朝,刘公公站在御书房内,将今早在恭亲王府发生的一切,添点油加点醋的禀告给了皇上听。 元和帝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她当真说她留了后手?” “千真万确。”刘公公委屈巴巴:“当奴才说要将她的所作所为告诉皇上的时候,恭亲王妃是一点都不怕,她的意思,就是皇上来了,她也一定要保下许四。” 他看着元和帝:“皇上,恭亲王妃胆大包天,她这是要忤逆您的意思,跟您对着干啊!她根本没把皇上您放在眼里啊!” 元和帝深吸一口怒气,当年余南卿瘫痪回京,他为了铲除他手下的那些余党,可谓费尽心思。 这两年余南卿好像认命了一样,暗中的那些人也不再有什么动作,他原以为是他清理得差不多了,如今苏挽烟这么说,是不是代表余南卿的余党,还在伺机而动? 都是那些蠢货惹的祸,怎么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皇上!”这时,门外的小太监匆匆来报:“皇上,宫门口……有人要告御状,正在击鼓鸣冤呐!听来报的人说……好像是恭亲王妃,她说……她说王府里的奴仆,虐待王爷,欺上瞒下,变卖王府家产中饱私自囊,这会儿宫门已经围满了百姓,都在议论纷纷呢皇上。” 元和帝脸色一黑:“你说什么?” 刘公公心脏‘咯噔’一下:“这不可能,此时的恭亲王府被围得水泄不通,她连府都不出不了,怎么可能到宫门前告御状!” “是真的。”小太监唯唯诺诺的回道:“击鼓的那个人,就说她是恭亲王妃。” “不可能!”刘公公一口咬定:“皇上,定是她指使人来告的御状,就想将这件事情闹大,” 刘公公冷哼:“她还敢恶人先告状!皇上,现在在宫门口喊冤的人若真是恭亲王妃指使的,那可是对皇上的大不敬啊!” “闭嘴!”元和帝指着刘公公大怒:“朕让你办事,你就是这么给朕办的?” 刘公公身形一颤,“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皇上息怒,奴才该死。” 元和帝命令小太监:“先把人给朕请上来!朕倒要看看她要告什么!” “是。”小太监哆嗦着应了声,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苏挽烟胆敢违逆他的旨意,元和帝坐在位上深吸一口怒气,微眯的眸中已经泛起了杀意。 此时的宫门口已经乱作了一团,苏挽烟正被从王府追来的士兵抓住,她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放肆!皇城脚下,天子面前,你们竟敢捉拿一国王妃,若皇上知道,定会为我讨回公道!” “住手!”就在这时,一个身形魁梧的领头握着腰间的刀柄,从宫门内走出来喝了一声。 抓着苏挽烟的士兵忙放开了她,齐齐低头恭首:“见过贺统领。” “这里是宫门,谁允许你们在此喧哗!”那个叫贺统领的,约三四十的年纪,面容长得板正,眉心拧着一竖,看着很严肃的样子。 第28章 告状 吼完,他朝苏挽烟抱拳恭首:“王妃娘娘,皇上有请。” 苏挽烟这会儿心脏还在‘嘭嘭’直跳,这贺统领要是再来晚一点,估计她就要被这些士兵抓去大牢了。 不过那么多百姓都看见了,就算被抓进大牢,皇帝应该也不会视而不见。 她掩下心里的慌张,挺直了身杆,面上淡定道:“贺统领请带路。” 进了宫门,苏挽烟就见有个小太监早就在里面等着了。 御书房,苏挽烟进去的时候,就见一身明黄龙袍的元和帝正在御桌上低着头,批阅着手上的奏折。 小太监恭首:“皇上,恭亲王妃来了。” 元和帝沉着怒意,眸子一抬,一股威严的气息顿时充斥着整个御书房。 刘公公眼都瞪大了,还真是苏挽烟,他不是下令把恭亲王府围了吗? 她是怎么出来的? 他小心翼翼的看向元和帝,只见元和帝此时沉着脸,威严的眸底风雨欲来。 刘公公只能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此时的苏挽烟,并没有心情去关注元和帝的怒气,她在想一个问题,到底要不要跪。 她是个现代人,除了跪天跪地跪父母,现在要她跪一个人,一时间她还真不习惯。 拧眉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跪了下去:“臣妾苏挽烟,见过皇上。” 跟小命相比,跪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入乡随俗嘛。 元和帝沉着眉,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打扮,心中怒气更甚:“你就是苏挽烟?” 他今早才赐了许多东西去恭亲王府,现在她穿着一身丫鬟的衣服进宫,是故意讽刺他不重视恭亲王么? “正是。”苏挽烟顶着他的怒气回了句。 元和帝放下手中批奏的朱砂笔,不悦的瞪着她:“听说你要告御状?” “是,臣妾……”应该是叫‘臣妾’吧? 苏挽烟定了定神:“臣妾要状告王府家仆以下犯上,亵渎虐待王爷,欺上瞒下,变卖王府家产中饱私囊。” 她抬起眸子,眼神直视着元和帝投来的目光:“臣妾嫁进王府虽然才几日时间,却知晓皇上不仅派兵保护王爷,还赐下许多珍宝,由此可见皇上是一向重视王爷的。” “府里的奴仆却胆大包天,敢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虐待王爷,臣妾断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所以臣妾即便冒着被他们抓起来的危险,也要将王府里的真实情况告诉皇上!” 苏挽烟越说,元和帝的眉头就拧得越紧。 这么说,苏挽烟并不知道那些奴仆苛待余南卿是他的意思? “皇上若不信,您大可问问现在围在宫门前的百姓,就在方才从王府出来的士兵,还想把臣妾抓起来,那城里的百姓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元和帝深吸一口怒气,凛眸瞪了一眼刘公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抓人竟抓到宫门口来了! 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刘公公脑袋一缩,紧着拂尘不敢说话。 “还有!”苏挽烟还没说完:“这群胆大包天的奴才竟还敢说,这一切都是皇上指使的,皇上是大晋天子,心思岂会如此龌龊?况且王爷是皇上手足兄弟,皇上怎么会害王爷?要不是臣妾明辨是非,也要被这群狗奴才骗了去!” 苏挽烟义愤填膺:“皇上一定要狠狠的教训这帮奴才,否则皇室的声威,都要被这群奴才败坏了!” 元和帝咬着后牙槽,一口怒气噎在心口不上不下。 现在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苏挽烟敢违逆他了,敢情她根本不相信是他要余南卿死! 远宁侯的这个庶女,实在蠢得可以! 但反过来想也是件好事,只要把那些奴才推出去,给她一个交待就行。 然而苏挽烟的话,总让他觉着是在变着法骂自己,一时不知道气该往哪里撒。 “若真像你所说的那样,那那些奴才确实该死。”元和帝沉唤了声:“刘仁才。” 刘公公连忙上前:“奴才在。” “立即带人去恭亲王府,将那些虐待、欺压恭亲王的人,统统抓起来,关押大牢,听候发落!”元和帝下令的时候,眼睛是死死盯着苏挽烟的。 他就想看看苏挽烟到底是有意跟他作对,还是对这件事当真完全不知内情。 苏挽烟也不怕,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跟他对视,那模样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要多单纯有多单纯。 元和帝在她眼里根本看不出一丝阴谋诡计。 “还有!”苏挽烟连忙开口。 元和帝的怒意已经顶到了咽喉:“还有?” “皇上要派些听话的士兵来保护王爷才行,皇上下令关闭府门,原本是为了王爷着想,却没想到让这帮狗奴才钻了空子,现在皇上一定要下令,让他们每天都打开王府大门,让臣妾能经常出入,这样城里的百姓才知道皇上对王爷的好,不然关起门来谁知道那些个狗奴才又会对王爷做出什么?” “皇上您看臣妾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您早上赏的东西,估计下午就要被那群狗奴才刮分了,臣妾是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否则也不会穿着这一身破烂来见您。” 元和帝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这是讽刺他驭下不严么? 他怒瞪着刘公公,他那些赏赐给恭亲王府的东西,当真被那些奴才变卖了? 为了维持面上的兄友弟恭,他可是没少亏待余南卿,若敢拿他的赏赐变卖,中饱私囊,这跟贪污有什么区别? 他可以让这些奴才在王府胡作非为,但不代表这些奴才可以挑战他一国帝王的权威! “刘仁才!” 听着元和帝的怒气,刘公公一哆嗦:“奴才在!” “按王妃说的吩咐下去!” 刘公公手都抖了:“是……是……” 好厉害的一张嘴,三言两语就让皇上把这个哑巴亏吃了,还让他们背了这么天大的一个锅,真是岂有此理。 刘公公心里气,但现在也不敢在明面上表现出来。 “谢皇上。”苏挽烟松了口气,学着古代的礼仪低头叩拜。 元和帝心里不怒那是假的,他眸眼微细,似要将苏挽烟看穿:“朕有件事很好奇。” 第29章 权力有她一份 “皇上请讲。” “即便恭亲王饱受折磨,为何这么久他都不与朕说,还要你这个嫁过来没几日的王妃出面?” 苏挽烟心脏咯噔一下,好在她反应快,下一秒就想好了说辞:“刚嫁进府中第一天,王爷就跟臣妾说,皇上政务繁忙,日理万机,已是身心疲惫,所以才对那些奴才的刁难闭口不谈,就是怕叨扰了皇上。” “臣妾闻言,实在是气不过,才冒着危险前两击鼓鸣冤,揭穿这些狗奴才在王储的恶行。” 元和帝闻言,怒气竟然直接消了一半,眯起眼眸:“是恭亲王这么对你说的?” “是。”不好意思啦余南卿,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借口,只能把这些先推到他身上啦! 来去元和帝都对余南卿起了杀心,想要在他心里挽回余南卿的形象,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哼哼!好得很,朕明白了。”这么说来,苏挽烟还是被余南卿利用了。 要说余南卿会替他着想,他是一百个不相信。 现在他可以证实,苏挽烟就是蠢,被余南卿用来当枪使还不自知。 然而对付这种蠢的人,他一时间还真没什么好办法,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也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 “刘仁才。”元和帝语气明显缓和了下来。 “奴才在。” “把恭亲王妃带下去,换身衣裳,再派人将她护送回恭亲王府,一国王妃穿着一身丫鬟的衣裳,成何体统!走出去,丢的可是朕的脸面!” 这是在提醒刘公公办事不力,今天发生的事丢的都是他皇室的脸面! 抓人竟抓到百姓面前,简直不可理喻! “是。”刘公公连大气都不敢喘,低头应是。 “十月已是初冬,再去吩咐尚衣局,恭亲王府冬日的宫服,加制两套,明日就给恭亲王送去!” 苏挽烟不太懂古代宫服的发放流程,只当元和帝赏了余南卿两套衣服,开口叩谢:“多谢皇上。” 元和帝沉着脸摆摆手,苏挽烟这才从地上起来,跟着刘公公走出御书房。 然而就在御书房门口,苏挽烟迎面碰到了大晋的长公主,余听宜。 只见她一身大红描金宫服雍容华贵,头上的金枝凤钗彰显着她在大晋除了皇上,便无人比拟的权力。 她神情充斥着从小养尊处优的傲然,见苏挽烟从御书房出来,带着野心的眸眼微眯了眯。 刘公公先一步行礼:“奴才见过长公主。” 苏挽烟一听是长公主,连忙低头退到一边。 她纠结,要不要行礼?要不要喊长公主千岁千千岁? 长公主比余南卿要年长两岁,是余南卿的姐姐,那地位也算比余南卿高了,如果不行礼,会不会按以下犯上处置? 想到这里,苏挽烟就准备福身行礼,却见长公主只瞄了她一眼,便昂着头无视般的从她身旁略过,径直进了御书房。 苏挽烟不由松了口气,继续跟着刘公公离开。 “嘭——” 刚进御书房,长公主就见元和帝憋红着脸站起来砸了桌上的茶杯。 她眉心动了动,看了一眼门外,立刻就有小太监进来收拾碎掉的瓦片。 “皇兄为何动怒?”长公主开口很冷静:“是因为宫门前的闹剧?” 元和帝沉舒一口怒气:“你都知道了?” “现在怕是全京城的百姓都知晓了。”也正是因为听到了风声她才进宫:“方才臣妹在御书房门口碰见的,是苏挽烟?远宁侯代嫁的那个庶女?” “不错。”元和帝有些烦闷:“苏挽烟要朕打开恭亲王府的大门,容她每日自由进出,让百姓看得清楚王府里是什么情况,余南卿利用她到朕面前这么一闹,朕一时倒不能对余南卿有什么动作了。” “利用?”长公主抓住了关键词。 “朕还以为余南卿这一年多以来安分了些,没想到竟还存着谋逆的心思,哼,他还真以为朕不敢对他下死手!”他缓缓坐下:“但是现在让余南卿抓住了喘息的机会,只怕他的那些势力会抓准时机卷土重来。” 长公主却不以为然:“他的人死的死,抓的抓,怕是也剩下不了几个,翻不起什么大浪,而且他当年瘫痪回京时就已经上交虎符交出兵权,皇兄根本无需多虑,即便他真要卷土重来,他半身瘫痪卧病在床,就是有心也无力。” 元和帝拧着眉心:“余南卿从小南征北战,战功赫赫,朕未登基之前,京城就已经盛传着他的威名,京城人人都道大晋能有今日盛世,都是余南卿用命换来的。” 他越说,神色就越是不悦:“朕登基那年,下旨将余南卿召回京城,他却说边疆外蕃侵犯无法回京,你知道后来百姓是怎么说的,说朕能够顺利登基,完全是因为有余南卿击退外蕃入侵,朕能坐稳这个皇位,也是因为他御敌有功。” 元和帝拳头握紧:“他抗旨不遵,以下犯上,却被百姓奉为大晋的战神,置朕这个皇帝于何地?难不成他以为他不去打这个外蕃,朕的朝中没人打得了了吗?他多年来无视朕,忤逆朕,早觊觎着朕的这个位子了。” 长公主眉眼淡淡,在她眼里,余南卿已经是个废人,败势已是定数,根本不需要再费那么多心思去担心这担心那。 现在只要把余南卿熬死,时间久了,百姓自然就会忘记这位大晋的战神。 但同时她又很清楚,身在其位的皇兄根本无法容忍有人挑战他的威严,自然,她也是。 只是她没有她皇兄那般急躁。 到底是一母同胞,在长公主眼里,元和帝的权力有她一份,她开口道:“既然余南卿利用苏挽烟到皇兄面前闹,那我们也可以利用苏挽烟对付余南卿。” 元和帝眸光闪了闪:“你可是想到什么了?” “这件事,皇兄便交由臣妹处理吧。” “你既有主意,那便交给你。”说完,他又问了一句:“上次你说远宁侯府嫡千金的事……” “皇兄,臣妹举办的赏花宴快到日子了。” 第30章 又换一批新的 这么一说,元和帝就明白了,她这是要在赏花宴办定这两件事。 苏挽烟在宫女的伺候下,换了件很华丽的衣服,华丽到苏挽烟觉得它穿在身上都有些压肩膀。 发髻也被重新梳过,头上的金钗珠饰晃得她眼睛都快瞎了。 苏挽烟嫌隆重,但因为在宫里,又不敢多说。 毕竟说多错多,况且她还是个现代人,万一哪句话不中听了传到元和帝的耳朵里,可能就是一条死罪。 所以直到宫里的马车走出宫门前,苏挽烟都是闭紧着嘴巴,一句话都不说。 宫女太监要是问什么,她就“嗯”“哦”的回答。 刘公公这次没再敢刁难苏挽烟,乖乖的将苏挽烟送回了恭亲王府。 而此时的恭亲王府,哀嚎声一片。 只见苏挽烟一下马车,就看到府里的丫鬟婢女,小厮家丁一个个被五花大绑的押出来,嘴里还不停的喊着:“皇上饶命啊!奴婢冤枉啊!皇上饶命啊!” 皇帝远在皇宫,他们就是叫破喉咙皇帝也听不到。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奴才都是听信了王妃的话才敢违逆皇上的!都是王妃蛊惑奴才的!官爷行行好……饶命啊官爷!” 就在这时,许四也被五花大绑的从大门口押出来。 肥圆的身体,青一块紫一块的容貌,想让人忽视都不行。 一看到苏挽烟妆容精致的回来,身边还恭恭敬敬的站着刘公公,许四眼睛都瞪圆了,跛着脚挣扎地朝苏挽烟大喊:“娘娘!王妃娘娘!救命啊王妃娘娘……奴才为了您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您一定要救奴才啊!” “刚刚你还说是我蛊惑了你!”苏挽烟冷笑。 “不不不!”许四连忙改口:“是奴才自愿的,奴才该死,都是奴才咎由自取,娘娘您发发慈悲,一定要救救奴才啊!” 苏挽烟指着许四看向刘公公:“放了他。” 刘公公心里不耐,吃里扒外的东西,也不知有什么好留的。 但这一刻他还是不敢违抗苏挽烟的意思,一挥拂尘,尖细的声音慢悠悠的响起:“把他放了。” 许四一松开钳制,就连滚带爬的跪在苏挽烟面前:“谢谢娘娘!谢谢娘娘!奴才一定做牛做马报答娘娘。” 刘公公心里冷啐一口,看向苏挽烟的眼神不善:“既然没什么事,那咱家就先行告退了,恭亲王妃,您好自为之。” 苏挽烟迎上他的眼神:“不送。” 刘公公一挥拂尘,就领着一帮人马回宫。 直到远离恭亲王府,刘公公才问了一声随身的人:“苏挽烟逃出去的那个狗洞堵上了没?” “回公公,堵上了。” 刘公公一声冷哼,敢跟皇上作对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恭亲王府的主院,余南卿躺在床上闭着双眼,从府里传来的吵闹声让他被下的拳头紧紧的蜷着。 自他瘫痪在床,元和帝对他的人赶尽杀绝外,王府还从来没闹出过这么大的动静。 那个傻女人,她知不知道她面对的到底是谁! 苏挽烟被处置的一万种可能在脑海疯狂滋长,让他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 直到门被“嘎吱”一声推开,余南卿“倏”的睁眼,看到苏挽烟一身荣装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进来:“余南卿,我回来啦!” 余南卿那悬在心口的心脏像瞬间泄了气般,浑身都透着紧张过后的冰凉,他咬牙咽下一直绷紧的思绪,拧着的眉心还未舒展,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苏挽烟已经一把倚在了床沿上:“你看我头上插的,要是拿去当了,是不是能换不少钱?” “……” 生死攸关,府里现在一片哀嚎,而她就只顾着拿头上的饰口去换银子? 余南卿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生生被咽了下去,目光落在她头上的金钗珠饰上,再往下看,是施了粉黛的容颜。 本就是缨红的小唇点了朱砂,显得更加诱人。 娇小的身躯穿着雍容的华服,是一国王妃该有的规格,他沉眸看着她:“你……做了什么?” “正要跟你说呢。”苏挽烟双手枕着下巴,看着余南卿的模样单纯又无害:“我去宫门敲鼓了,你们这里的宫门前不是有个鸣冤鼓吗?我想着既然皇上他又想害你,但又不想让自己背上骂名,那我就干脆把这事件公诸于众。” “我也不说是他要害我们,我就把这些错全推到那些奴才身上,我就说那些奴才以下犯上,虐待你,苛刻你,不给你饭吃,还变卖你王府的家产,而我也装作不知道那些奴才是他指使的,他有了替罪羊,而我也算是受害者,他想对我做什么一时间也找不到出处。” 一开始听他们说元和帝打压余南卿的时候,苏挽烟其实还半信半疑。 但有一点她知道,她一个普通人绝对不能盲目挑战一国帝王的权威。 所以她第一天去厨房找吃的时候,就算许四他们说是元和帝的意思,她也没想过要把王府的一切归咎在元和帝身上。 至少明面上绝对不可以。 “我在宫门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现在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知道王府里是个什么情况了,他现在受制百姓,暂时不会再对我们做什么。” “你看府里那些奴才,都被一一抓走了。”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不过他很快又会安排新的过来,到时候再看情况,见招拆招。” 见她模样乐观,余南卿一直绷紧着神经,因为身子太虚,神情更是透着无尽的疲惫,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后,忍不住开口喃喃:“胡闹。” 像是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虽这么说,但语气也不像是在责备。 “不过……”苏挽烟堆了个笑脸,眉眼弯弯:“皇上问我,为什么之前你不告状,非要现在我嫁进来了才告状的时候,我说你体谅他日理万机,不忍心打扰他才不说的。” 她拍了拍盖在余南卿身上的被子:“你可要有心理准备,我当时看他那怒气一下就去了一半,估计以为你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对付他,他之后肯定会想办法对付你。” 第31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余南卿眸光微闪,先前他觉得苏挽烟行为粗鄙,呆头呆脑又愚昧无知,但现在发现,她竟然能从元和帝的一个细微的表情中,猜出他的心中所想。 更重要的是,她一个窝在后宅的闺中女子,才进王府几日? 连事情的细枝末节都未了解完整,就能知道她那样在元和帝面前说,并不会让他在元和帝面前增加好感,反而预知会给他带来麻烦。 可想而知,苏挽烟并不像她表面看的那样大大咧咧,说不定……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然而在苏挽烟心里,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元和帝都要余南卿死了,余南卿还怎么可能关心他? 这特么一听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啊。 她要是元和帝,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肯定是什么阴谋。 “我还跟皇上说,让他打开王府的府门,我以后就可以自由进出王府了。”一说到这个,苏挽烟看着余南卿的神情就认真了起来:“我丑话先说在前头,皇上赏赐下来的那些东西,我肯定要带一部分走的。” “我也不要多,够我跑路就行。”说完,她又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刚好这些天我能出府,去看看京城是啥样的,规划一下逃跑的路线。” “……”余南卿抿唇沉默。 “你可要保密的。”不过余南卿是个废人,他也不怕他跟谁告密。 余南卿闭了闭眸,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宫里那个人不可能无动于衷,说不定这个时候已经想好了对付苏挽烟的对策。 如今听着苏挽烟计划着要走,心脏便像被人一块一块的挖着一般,难受得让他喘不过气。 他微微睁眼:“你为什么不怕?” 苏挽烟看着他:“谁说我不怕,我怕呀,我怕死了。” 她习惯的凑近余南卿:“你不知道今天我被请进皇宫里头有多怕,我当时还在想我要是不下跪,皇上会不会一句话把我赐死,但是你知道吗?我在侯府的时候,侯爷从来没过来看过我,我从小到大都是躲着他们走的,更别说跪啊行礼啊这种了,我从来都是不跪人的。” 这是实话,原主在自己的小院里自生自灭。 有时候冬天发银炭,府里的嬷嬷会直接忘记她的存在。 她没有能依靠的人,自然也不敢去问嬷嬷要,别的庶出都还要姨娘替他们争,但原主是什么都没有。 但不跪人这个,却因为她是个现代人,真的很不习惯动不动就跪。 “那你还做?” “那不然怎么办?你教我。” “……”余南卿被她的话噎住。 “你看你,不说话了吧?你又没有更好的办法,我的做法你又嫌危险,你都瘫在床上那么多年了,他要想放过你早放了,何必现在还步步逼紧?你躺在床上没办法争,但我总要为我自己争一条路啊是不是?我可不想等死!” 说实在,她其实到现在都还抱着死了就能回到现代的想法。 但是她又怕,万一死了回不去怎么办? 那她就真的是死了。 还有死的时候不痛还好,她在这个世界无亲无故的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最怕就是生命在面前一点点消逝,又痛又难熬那种。 她才不愿意受那个罪。 余南卿抿唇,被下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还是微叹了口气:“过城关需要牙牌,落户需要黄册,你要如何掩盖你的身份?” “啊?” 依着原主的记忆,她顿时反应过来:“啊!牙牌!黄册!” 古代的身份证跟户口本! 没有这两样东西,在古代她就是个黑户啊! 古代的黑户,要么被关进大牢,要么被卖到妓院,当然也有例外,就是从生下来开始直到生命结束,如果都没有被人发现,就可以一直呆在原来的地方生活。 但是她不行,她要逃跑的,等离开了京城她还打算游山玩水,逍遥快活的,可以的话还要打工赚点路费的。 苏挽烟一下懵了,银子她有了,逃跑的时间她也争取到了,怎么还忘了还有身份这事呢? 没有牙牌一旦遇到官兵排查,她可能连城门都出不了。 苏挽烟瞬间偃旗息鼓,脑袋直接耷拉在床上,不开心了。 她要去哪里弄个牙牌,据原主记忆,牙牌都是由官府发放,上面的所有信息都是可溯的,要是伪造,一来她没有那个工艺,二来她也没有那个人脉去弄个假印。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她不会被困在京城这种地方,也不可能窝在王府被这群人玩死,所以她更不可能在这件事上打退堂鼓。 想清楚后,她抬头,眼神恢复清明:“这事不急于一时,总能想到办法。” 余南卿抿唇,艰难的咽了咽咽喉,闭上眸子,吐出两个字:“笔墨。” “什么?”声音太小,苏挽烟没听清。 “我需要笔墨。” 苏挽烟愣了一会儿,为难了:“现在哪里给你弄笔墨……” 忽地想起,今天早上元和帝打赏的东西里,好像就有文房四宝。 她起身离开:“你等会儿。” 元和帝赏赐的那些东西,全都搬到了主院的偏房。 偏房跟主房差不多,里面已经积满了灰,走进去苏挽烟还能闻到好大一股腐朽的味道。 今天早上送财宝的人过来搬进搬出,在地面留下了不少脚印,连织在墙上的蜘蛛网都被扯掉了一半。 文房四宝,指的是宣纸,毛笔,黑墨,砚台,好的文房四宝价格可不菲,甚至有些还价值连城。 宫里送的东西那质量肯定是不差的。 苏挽烟身上的衣服让她行动很不方便,她提着裙摆在箱子里找到了笔墨。 待再次回到房间时,就见余南卿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 苏挽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他:“你干嘛?” 余南卿因为下半身瘫痪的缘故,要借助外力才能坐稳,特别是他现在身体虚弱,没有东西给他靠着,他很容易就往旁边倒。 余南卿心里也清楚,所以他也不是要坐起来,只是想挪个能书写的姿势。 第32章 写封信好像快死了一样 见他稳了身形,苏挽烟这才将宣纸摊在床上:“给你,纸,笔。” 余南卿的手微微颤抖着,他缓缓伸手,将毛笔紧紧握在手里。 “你要写什么?不然你说我写?” 余南卿喘着粗气,像是生命要走到尽头了一般,病体弱柳扶风,闻言问了句:“你识字……?你不是说……侯爷从不管你……” 温沉的声音明明虚弱,然而每一个字吐出嘴的时候都是稳稳当当的。 “我偷偷学的。”确实是原主偷偷学的。 这个时代的字有点像小篆,但是又比小篆要好认一些,原主有时候会偷偷去族学偷看其他兄弟姐妹上课。 只不过学得不多,只限于认跟写,更深的东西她就不会了。 余南卿不再跟她多说,又气虚的吐了两个字:“磨墨。” 苏挽烟撇撇嘴,还是照做了。 余南卿的手明明是颤抖着的,但落笔的那一刹那突然就稳了下来,书写时骨节分明的手指竟透着一股从容的威慑。 余南卿在写,苏挽烟就在旁边光明正大的看,然而,她看了半晌,也看不懂余南卿写的什么。 这不是大晋的文字。 苏挽烟好奇:“这是哪里的字?” 书写完,余南卿将笔放到床头桌上:“信封……” “哪里给你找信封,有纸就不错了。” “……”见此,余南卿也只能作罢。 他缓缓拿起那封信,艰难的对折着,苏挽烟实在看不过去,忙接过手:“我来我来。” 看他叠个信好像都快要了他的命一样,真难受。 然而才刚把信抢过去,余南卿的大手突然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只见他抬眸,眼里充斥着血丝,死死的看着她。 “干嘛?”这模样怪吓人的。 见她眼神依旧没半点杂念,余南卿毫无气血的薄唇微张:“苏挽烟……” “嗯?” “别骗我……” 苏挽烟对他的话一头雾水:“骗你啥?” 余南卿虽然看着虚弱,但握着她的手力道却加紧了两分,他缓缓将苏挽烟拉到自己面前,四目相对间,连呼在对方脸上的气息都能感觉到。 苏挽烟脑子立刻拉响了警报,抗拒的想后退:“你想干嘛?” 余南卿却紧着她不让她后退分毫,直勾勾的看着她的眼睛,声音近乎轻喃:“京城西市,龚林街,小巷,找到一家名叫‘铁王章’的铁匠铺,把信交给铺主。” 说这段话时,余南卿声音温沉好听,语气更是平稳清晰,正常到苏挽烟以为他根本没有生病。 然而刚说完这话,余南卿就“咳”的一声捂嘴,一口鲜血转眼从他指间喷溢而出。 苏挽烟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刚想要替他擦掉血迹,却被余南卿猛地推开。 苏挽烟差点没站稳,就见他已经缓缓的就倾倒在了床上,不停的喘着粗气,像是累得不行:“明日十六,辰时去,巳时若还找不到匠铺,便后日……十七,辰时再去,记住……要保密。” 京城每逢五、六、七集市,十五、十六,十七三日集市,上街的百姓都会比平常多一些,比较容易掩人耳目。 铁匠铺只开一个时辰,错过了,就只能等下次。 不过这些,倒也不必跟她说得那么明白。 苏挽烟不知道他心里这些想法,只以为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买,只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的要什么东西说一声就好了,你推我干什么啊?每次都搞得吐血,真不怕自己突然嘎掉啊!” 以前他没人伺候那么久都没见他说要买什么东西,现在她才刚搜刮回来一点银子,这么快就想着花她的钱钱了。 唉,算了,见他惨兮兮的她也就不计较了,刚好她明天也想上街买点东西,顺道好了。 余南卿没说话,见她应了,似再坚持不住般,昏昏沉沉的就睡了过去。 苏挽烟无奈,叫来许四,让他打盆热水过来,挽起袖子就给他清理刚刚吐过的血迹。 事情经过苏挽烟这么一闹,京城现在的大街小巷里,谈论的都是恭亲王府里的事。 有的百姓为了证实苏挽烟说的是不是真话,专门跑到恭亲王府门前一探究竟,所以一整个下午,从恭亲王府门前走过的百姓就没有少过。 而恭亲王府里的婢女小厮在短短的一个时辰内,就已经里里外外的换了一批。 包括恭亲王府里的守卫,厨子等。 只不过不同的是,这回皇上还派了个侍卫过来,说是专门负责保护余南卿的。 苏挽烟知道元和帝没安好心,不过想元和帝也没有笨到会直接对余南卿痛下杀手,所以也没理会。 虽然依旧是监视,但现在有一个好处就是,苏挽烟终于可以有人使唤了。 她吩咐宫里来的那些婢女,将主院收拾干净,将主院里所有的陈设都要布置好。 主房里余南卿睡着了,苏挽烟让她们收拾的时候不许弄出声音,主院里的几个偏房也在着手收拾。 还有主房旁边的耳房,苏挽烟让她们先搞干净。 这几天她没地方睡觉,一直都是趴在床沿边上睡的,不舒服不说,晚上睡着还有点阴凉,又没被子。 最主要是,地脏! 本来今天是要让许四给她找张贵妃榻来,但后来生了变故,也没找成。 现在把耳房收拾出来,晚上苏挽烟就在耳房睡,余南卿要是有什么动静她也能第一时间知道,简直完美。 至于许四,苏挽烟还是打发他除草去了。 主院的前院后院都长满了草,还不知道要除到什么时候。 她留着许四,是因为即便先前那些婢女丫鬟都被元和帝处置了,但新派来的这些也一样都是他的眼线。 她得有自己能用的人才行。 许四到现在都还以为他体内有毒还没解呢,要有什么私事,安排他去做最妥当。 除此之外,下午的时候元和帝又赐了些衣服跟首饰过来。 苏挽烟看了款式,不是特别隆重的衣裳,像是平常出门穿的。 可能是因为今天看她穿了丫鬟的衣服敲鼓,他怕被百姓戳脊梁骨,又赏了点衣服过来。 第33章 来打扫卫生的婢女 除了她的衣服,也有余南卿的。 只不过余南卿现在睡着了,没办法叫他起来看,不然她得好好在他面前嘚瑟一下。 这么一想,苏挽烟突然想起,明天就是给余南卿换药的时间了。 唔,明天去完铁匠铺回来再给他换吧。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元和帝给她派了两名贴身婢女供她差使。 什么贴身婢女,在苏挽烟眼里都是巴不得她死的。 经过下人的清理,苏挽烟才知道原来主院的格局很大,只不过先前因为废弃,苏挽烟没走动过,以为只有前面一幢房子。 实际整个主院不仅有前院后院,还有中庭,正迎着前院的房子是主屋。 主屋左右两侧有四间偏房,而主屋有正堂,旁边还有偏堂,都是可以用来招待客人的,从正堂往左拐,往里走才是主房的卧室。 第一晚闯进主院的时候,苏挽烟就看到前院建有小桥流水,小桥流水旁边其实还有凉亭,只不过因为杂草的缘故,一直给苏挽烟一种那个凉亭很小折错觉。 这会儿前院的杂草去得差不多,苏挽烟才发现那凉亭起码能容纳十来二十人,天气好的时候,在上面喝茶休息肯定很惬意。 而主屋里面还有小厨房,也是荒废了很久。 主屋后面就是中庭,偌大的中庭由大理石铺出一块四四方方的空地,周围有造景相伴,而造景再外面一层就是主院的回廊,回廊贯穿整个主院,链接着前院,中庭与后院。 还是因为杂草的缘故,之前苏挽烟从前院走到后院溜出去,根本没注意到这块荒废的空地是这样设计的。 从中庭再往里走就是后院,后院两侧建有一排排的庑房,是供在主院伺候的丫鬟婢女居住的,当然,也荒废了很久。 虽然主院分了前院,中庭,后院,但实际上给苏挽烟的感觉,是整个主院都围在了一个偌大的园林里。 主院很大,只有半天的时间肯定是收拾不完的,苏挽烟就走了个大概,主要还是特意去看看后院那棵歪脖子树还在不在。 半人高的杂草没除完,她远远的瞅了一眼就回了主屋。 这些奴仆都是从宫里来的,严格来说都是宫女,只不过来王府之前都换了婢女的装扮。 要不是有元和帝指使,说实话这些宫女做事的效率还是蛮高的,个个都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既不问也不多嘴,还听话。 就比如让她们收拾主房的时候别弄出动静,她们就真的安安静静的收拾,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见屋里的门变干净了,灰尘也没了,苏挽烟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她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的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丝毫不怕沾一屁股的灰。 因为不许她们弄出声音,主房里的打扫要比外面的慢一些,苏挽烟瘫坐在堂中舒服地等着,要是这会儿能喝上一口热水,去去疲,那真是再好不过。 “娘娘。”就在这时,元和帝派来伺候她的两个贴身婢女,从外面恭恭敬敬的进来,福礼说道:“娘娘,晚膳已经做好了,可要奴婢现在端过来?” 这两个婢女长得水灵灵的,低头垂眸的样子,看起来格外恭顺。 苏挽烟看了一眼外面还没完全暗下来的天色,点了点头:“端过来吧。” 有人伺候就是好。 因为并没有一直把她们留在身边的打算,所以苏挽烟连她们的名字都没有问。 只见穿着粉色衣服的婢女“是”了一声,就退了下去,留下蓝色衣服的婢女还在堂中。 她递上来一个帖子:“娘娘,这是长公主送来的帖子。” “什么?”长公主送来的帖子? 一提起长公主,她就想到今天上午在御书房门口看见她时的模样,野心勃勃,尊贵又骄傲。 但是她跟长公主也没什么交集啊,干嘛给她送帖子? 她接过婢女手里的帖子,打开看了一眼,是长公主要在公主府办一场酒宴,十月十八,煮酒赏花,识舞听乐,这帖子就是邀请她前去赴宴的。 也就在这两天了。 对于长公主,原主的记忆里没什么印象。 苏挽烟不由想起之前在街上听到百姓的那些议论,长公主……好像养了挺多男宠的。 她跟长公主互不认识,而长公主也不见得对余南卿有多好,她不认为长公主邀请她去赴宴是出于好意。 这个能不去吗? 去的话酒宴上肯定很多权贵。 她不懂这里的礼仪规矩,要是冲撞了长公主,会不会有危险? 但是人家是长公主,不去的话,长公主会不会用这个大做文章,用她来作为突破口对付恭亲王府? 那她好不容易争取的喘息时间,岂不付诸东流? 长公主她……应该不会那么小气,毕竟身份摆在那里。 就在沉思之际,主房里突然传出“轰——”的一声巨响,与之同时响起的,是婢女一阵阵的惨叫声! 苏挽烟吓得一个激灵,瞬间从位子上腾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她忙跑进主房:“发生什么事了?” 一进门,就见一群婢女痛苦的倒在地上,嘴里鲜血直溢,有些还直接晕死了过去。 那些没摔伤的,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奴婢该死……王爷息怒……” 苏挽烟瞪圆了眼睛抬眸,就见余南卿神情冷凛的撑着身子,喘着不稳的气息怒瞪着她们,他的一只手还停留在轰出一掌的那个动作,咬牙阴沉的吐出一个字:“滚!” 他的警惕真的越来越差了,这些人竟然在他房里待了那么久,他都丝毫没有察觉! “你干嘛?”苏挽烟无语:“她们是进来收拾房间的!” 余南卿脸色煞白,硬撑着的身子摇摇欲坠,闻言眸光冷冷的看着苏挽烟,怒极的从牙缝挤出几个字:“本王不需要!” 然而他的怒气,在苏挽烟这里根本不起作用:“我需要啊大哥!” 她走近余南卿:“你总不能所有的事都让我一个人干吧?” 她在现代也算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穿到这里光伺候他就已经够够的了,这房子那么大他总不能还要她来打扫卫生吧? 第34章 油尽灯枯之人,哪敢妄想? “本王也未说过要你收拾!”余南卿喘着粗气,语气冰冷。 “余南卿!你要这么说你就狼心狗肺了啊!”苏挽烟一听这话顿时坐不住了:“你不想干净我想要干净啊,我好歹也照顾了你几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每天都是坐地上睡的,每天起来就一身的灰!” “你知不知道我其实是最讨厌脏的?我以前桌上有一点点灰我都要把它擦得干干净净的,我在这么脏的房间里待那么久我都没什么意见,已经算我很能忍了!” “……”余南卿眯起眼眸,沉着脸抿唇。 “还有!”苏挽烟越说越激动,几乎把心里话全盘托出:“我真的很想很想很想洗澡,我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你看我身上……” 她把胳膊抬到鼻子猛吸一口:“都已经有臭味了!” “……”余南卿脸色又黑了一个度。 照她这么说,那他躺床上这么久不能自理,她为什么还…… “还有!” 余南卿咬牙,一脸黑线,还有? “这几天水都是从前院那条小河打的,我都不知道吞了多少细菌,我就想能不能哪天烧口热水喝喝,余南卿,我就想房间干净点,能住得舒服点,不要一进房就是一鞋底的灰,行不行?” 她都没说她刷牙都是用手指刷的,依原主的记忆,这个时代是已经有牙刷用品了。 而且富贵人家的牙刷做工还很精美。 “……”余南卿抿紧双唇不说话,眼睛紧紧的盯着苏挽烟。 苏挽烟愤愤的凑近过去,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是怕皇上对你不利,但是这种时候他要是对你做手脚,所有人都会知道是他派过来的人有问题,连他派过来的人都有问题,京城百姓谁还会信任皇室?” “就算!退一万步讲,他要用计陷害你,诬陷你,我保证,等她们打扫完,我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给你检查一遍,可不可以?” 余南卿咬牙喘着气,目光落在擦了一半的地板上,又见周围的陈设都变抹得程亮,不由紧了拳头。 他冷脸瞪向苏挽烟,就见苏挽烟放低了姿态:“余南卿,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要再不肯就过分了啊,行行好嘛。” 重要是她还不知道她要在府里待多久啊。 总不能每天都脏兮兮的吧? 现在好不容易有免费的劳动力,她真的不想累死累活的干这些事。 余南卿咬牙,吃力的翻过身,背对起苏挽烟,躺下床声音阴沉:“……就今日。” “好的。”苏挽烟弯起眉眼笑了。 随即转头看向伤的伤,跪的跪的一群婢女,吩咐道:“受伤了的,去找个大夫来看看,没受伤的,刚才的话都听到了?” 那群婢女诚惶诚恐的叩首:“是……娘娘。” “不许她们靠近本王!”背对着苏挽烟的余南卿沉冷的补了一句。 苏挽烟又看向一众婢女:“听到了?” “是……听、听到了,娘娘。”那群婢女哆嗦着肩膀,不敢不回。 这一晚,苏挽烟不仅吃了顿丰盛的晚饭,还美美的泡了个热水澡。 当她洗完澡回到主房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余南卿已经闭上了眼睛,看模样是睡着了。 苏挽烟见状,轻着脚步进了耳房,耳房放了张贵妃榻,婢女还在上面铺了软垫。 苏挽烟躺了上去,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眼睛一闭,没多久就睡着。 苏挽烟是睡着了,此刻的余南卿却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房间,耳边就像响起了苏挽烟没完没了的吵闹声。 哪怕是一点点小事,她都会挂在嘴边叽叽喳喳的说很久。 想起她那天说的,即便是死,也要风风光光的下葬。 他还从未见过敢对他这么粗鲁的女子,却也不得不承认,苏挽烟的话就像是一股清泉,浇灌着他已经干涸了许久的内心,让他起了奢念。 联想之间,他缓缓伸手,摩擦着床的边沿,这几天她一直是趴在床沿边上睡,现在睁眼见没到人,心里竟像被挖去了一块,空落落的。 今夜一过,顺利的话,苏挽烟便会在明日一早离开京城…… 余南卿拳头忍不住攥紧,一股酸涩从心口涌上咽喉,让他控制不住的咽了咽。 心口的思绪让他难受得喘不过气,他眸子低垂,长长有睫毛将眼里的情绪覆盖,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安慰自己,他一个油尽灯枯之人,有什么资格妄想? 罢了,罢了。 苏挽烟一夜好眠。 当她伸着懒腰悠悠转醒的时候,晨阳才刚刚从天边露头。 外面的婢女听到动静,开口询问:“娘娘可是醒了?奴婢打好了梳洗的热水,娘娘现在可要洗漱?” 瞧瞧,不愧是元和帝派来的人,生怕她跑了似的。 苏挽烟没回话,先去主房看了一眼余南卿,发现他还在睡,这才轻悄悄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房门外,两名婢女端着洗漱盆毕恭毕敬的等着。 苏挽烟别了一眼,指了指堂中的桌子:“放这吧。” “是。” 刚把洗漱的盆放下,苏挽烟就上前捧了把热水敷在脸上,另一名婢女递过刷牙的工具:“娘娘。” 苏挽烟依旧吩咐:“放着,你们出去,好了我叫你们。” 面对外人,她还是有点包袱的。 两名婢女相视了一眼,这才恭首:“是。” 苏挽烟慢慢洗漱着,实则思绪已经飘远。 昨天余南卿说去找匠铺的事要保密,现在有这两个丫鬟贴身跟着,她一会儿要怎么脱身? 她对京城都不熟,京城西市是哪? 更别说什么龚林街,龚林街就算了,还小巷,万一那里有很多条小巷怎么办? 而且说不定京城不止一家叫’铁王章‘的铁匠铺。 辰时到巳时,也就是一个时辰,两个小时的时间。 苏挽烟漱了口,洗了脸,最后才叫她们进来把水端走。 只不过是一个婢女负责端走,另一个婢女就站在正堂,没有退下的意思。 第35章 捡钱啦! 苏挽烟看了她一眼:“有事?” 那婢女恭敬的垂着眸子:“奴婢奉命伺候娘娘,不敢怠慢。” “我有事会叫你,你不用跟着我,这样不习惯。” “娘娘,这是皇上的命令,奴婢不敢违抗。” 苏挽烟笑了,她只是让她不要跟着,又没有拒绝她们的’伺候‘,说到底还是来监视她的。 苏挽烟朝门口看了一眼,那名被派来’保护‘余南卿的贴身侍卫,从昨天就开始就已经站在了那里,好奇问道:“他站了一晚上?” “是。”婢女恭顺道:“黎侍卫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 苏挽烟翻了个白眼,知道了知道了,用不着三番四次的警告她是元和帝的意思。 一晚上都没离开,他不用休息的吗? 是怕她又偷偷溜出去? 要不,她再偷偷的从狗洞钻出去? 但是昨天她闹那么大的阵仗,那狗洞估计已经被封起来了。 苏挽烟不说话,那婢女就这么定定站着,恭顺的一动不动。 苏挽烟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直接起身回房。 房中,余南卿还没起床,明明前几天他都是起得比她早的。 余南卿控制着脸上的肌肉,生怕眸眼的一个颤抖,让她看出来自己是在装睡。 苏挽烟趴在床沿边上,看着他静谧的睡颜思考了一会儿,干脆起身,打开房门。 那两个婢女早已经恭恭敬敬的守在了门前,见苏挽烟出来,她唤了声:“娘娘。” 苏挽烟没理会,径直出了主院,往大门口走去。 “娘娘这是要出府吗?”两个婢女寸步不离的跟着她:“不如奴婢先为娘娘梳妆更衣?” 苏挽烟身上穿着便服,她觉得这身衣服就挺好,没有换的必要,早上起床的时候她把头发扎了个马尾,也觉得挺好。 她没有理会两个婢女,说实在,被人这么寸步不离的监视着,换谁心情都不会好。 苏挽烟不知道今天京城有集市,只觉得街上的百姓好像比昨天还要多一些,她先是去了书肆,买了几本跟大晋律例有关的书籍。 想要在这个时代生存,首先还是得了解一下这里的法律,不然哪天冲撞了谁,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除此之外又买了本女德,古代对女子的言行举止都很苛刻,读一下女德,看看女子在这个时代到底要遵守哪些规则才能轻松一点。 正准备去结账的时候,又看到一本叫《七国志》的书,翻了一下,说的是这个时代几个国家的事。 书不厚,苏挽烟觉得可以用来打发时间,就一并拿了去结帐。 从看书,选书,买书,到结账,整个过程两个婢女都贴身跟着,苏挽烟一时也不知该怎么甩开她们两个。 “现在什么时辰?”结账出来,苏挽烟漫不经心的问了句。 “回娘娘,现在是辰时三刻。” 哇,这么快? 还剩下一小时十五分钟。 西市在哪里她还一头雾水呢,万一很远怎么办? “嗯,还早,再逛逛。”心里着急,但面上却不能显山露水。 两个婢女要帮她提东西,她转身一躲就躲开了,没安好心,才不给你们拎。 她到街边的小摊买了两个烧饼,拿在手里边走边吃。 余南卿说今天找不到,可以明天再去。 但是时间越久她肯定就会被监视得越紧,万一余南卿要买的东西很重要怎么办? 想到他昨晚紧着她的手腕,告诫她时,他眼睛都起了通红的血丝,苏挽烟握着烧饼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唉,她心肠真是太好了,竟然这么全身心的替余南着想。 突然,她看到店铺的小巷子旁,有双眼睛圆不溜秋的盯着她,苏挽烟眸光顿时一亮,小乞丐! 她居然没走! 眼见小乞丐没有轻举妄动,难道是看出了她现在的窘境? 但是她现在要怎么样才能跟小乞丐搭上话? 她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婢女,那婢女立即有所警觉:“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果然,她的一举一动都不放过。 苏挽烟干脆把书放她手里:“累了。” 不能让她看出来她跟小乞丐有联系。 婢女眉头皱了一下,最终还是恭顺的低头把书都接了过去。 苏挽烟再回头,却见小巷子里已经没了小乞丐的踪影。 心头“咯噔”一下,不见了? 她顺着百姓的身影找了一下,没找到,不由气馁,算了,她还是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今天要实在不行,就只能等明天了。 “哎!有钱!这里有钱!快捡钱了!” “什么?哇真的有钱!快捡啊!快捡!” 前面莫名生起一阵躁动,周围所有百姓突然纷纷向前跑去:“听说前面有好多钱掉地上了!快去看看!” “真的假的?谁掉的钱?” “谁知道呢!去看看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跟在后面的百姓将信将疑的跟着前面的大队跑。 苏挽烟看着人流越来越快,只能不停的躲闪,后面两个婢女紧紧的跟着她,生怕跟苏挽烟被这股人流冲散。 就在这时,前面捡到了钱的百姓反着方向跑出来,立即就被涌上前的百姓抓住:“听说前面有钱捡,是真的吗?” “是真的!是真的!你看我……捡了整整一吊钱啊!”他捧着手里的一吊铜钱,兴奋得不能自已,这可要他打多少次工才能赚到? 他大声叫道:“你们快去捡啊!再晚可就没了!” 一听是真的,后面的百姓跑得更凶:“快走快走!捡钱了!捡钱了!” 所有百姓几乎一拥而上,比刚才那股人流还要疯狂,苏挽烟“啊——”的一声惊叫,腰间被猝不及防的狠狠撞了一下。 “娘娘!”两个婢女顿时拧眉,伸手就要去抓苏挽烟。 然而她们却在下一秒直接被人群淹没。 苏挽烟被挤得差点喘不过气,她垫着脚尖吃力的大叫:“让让!让让!要死人了……我的天,真的要死人了!啊……我的烧饼……” 烧饼也被挤掉了,我才吃了两口呜呜呜…… 就在这惋惜的间隙,人群越来越挤,苏挽烟整个身体都被抬了起来,说不慌是假的,难道她回到现代的方式,竟然是被人群挤死吗? 第36章 以后就跟着我混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身体不知被谁猛地拽了一下,瞬间就把她拖离了人群。 苏挽烟惊魂未定,回头一看,眼神都亮了:“小乞丐!” “娘娘。”小乞丐也很高兴,拉起苏挽烟的手:“快跟我来!” 苏挽烟不疑有他,紧跟在小乞丐身后。 离开前她还回头看了一眼人群,哪里还有那两个婢女的影子。 苏挽烟跟着小乞丐钻进了小巷里,直到远离集市,小乞丐才停下脚步回头:“娘娘,您没事吧?” 苏挽烟喘了口气:“你不如叫我姐姐吧,别叫我娘娘了。” 世界哪有她这么落魄的娘娘,不仅被追杀,出个府还要费尽心思东躲西藏的。 叫姐姐多好,又好听又年轻,原主才十三岁,都比小乞丐大不了多少,叫娘娘多老气啊! 然而她的话却让小乞丐一怔,她定定的看着苏挽烟,像是失了魂一样。 “嗯?怎么了?”苏挽烟好奇。 不过转眼,小乞丐就急忙垂了头:“没、没什么。” 苏挽烟见她这样子,好笑的揉了揉她的头:“害羞了?唉呀别害羞,有你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做妹妹是我的福气,快,叫声姐姐听听。” 小乞丐猛地抬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苏挽烟见她这样,只以为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好吧,你要不想叫就算了,没事,别放在心上。” 看她身上破破烂烂的,可能身世就不太好,也许她是有什么伤疤不愿意揭露。 “不是不是!”小乞丐连忙摇头,抬着大大的眼睛喊了声:“姐姐!” 喊姐姐的时候,小乞丐的眼里居然含起了泪光,蓄在圆圆的眼珠子里水汪汪的,让人又怜又爱。 苏挽烟顿时在心里惊叹,哇!我的天!好可爱好可爱! 虽然她身上脏兮兮的,但看五官就知道以后一定是个大美人! 要不是现在情况有点急,她都想把她抱在怀里一顿揉搓。 苏挽烟收拾好情绪:“你怎么在这里啊?刚才街上的混乱难道是你制造的?” 小乞丐点点头:“昨天姐姐进了宫后,我就一直等在宫门口,直到看到你安全回府了我才回去的,今天早上本来是想着到王府找你,但是我看王府外面的守卫比昨天还要多,就想着姐姐的麻烦是不是还没有解决,所以就没敢贸然打扰,一直在王府外面等你出来。” 苏挽烟忍不住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哇!你好聪明!” 小乞丐心口微颤,被她夸得很不好意思,脸都泛起了红晕:“然后我看到你带着两个婢女出来,本来想在街上叫住你的,但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而且也不吩咐两个婢女拎东西,就想姐姐是不是不喜欢她们两个。” “刚刚在巷子里,姐姐看到我时明明很高兴,但是又不过来跟我说话,我就确定姐姐肯定是被那两个婢女要挟了,所以才在街上撒钱引起骚乱。” 她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但联想到苏挽烟昨天在宫门前击鼓鸣冤,从小就养成的警惕感让她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听完,苏挽烟两个大拇指一起竖:“棒!牛!厉害!” “不过……”小乞丐像做错事一样,小心翼翼的看着苏挽烟:“那些钱都是用姐姐给我的银子兑的,姐姐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银钱乃身外之物,没了可以再赚,最重要的是你助我脱离虎口,这点代价都不舍得怎么行?” “但是我没用完!还留了很多!”没有怪罪,小乞丐眼睛又亮了,从腰间扯下银袋子。 苏挽烟忙摆手:“这个说给你的就是给你的,我倒是好奇你为什么没走啊?我说过这些银子能够你生活一辈子,你也不用去偷东西吃了。” 小乞丐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哑然的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的直摇头。 苏挽烟也不纠结:“行!我说过我要能从宫里出来,我就收留你,你以后就跟着我混,只要有我一口吃的,绝不会少了你的。” 小乞丐闻言高兴得直用力点头。 “不过现在你得帮我个忙。”苏挽烟凑近小乞丐,压低了声音:“京城西市龚林街,你知不知道是哪?” 小乞丐又连连点头,但随即就拧了眉:“可是西市离这里光靠走路有点远,姐姐想去的话,坐马车会快一点。” “要多久?” “走路要半个时辰,马车快的话一刻钟就能到。” 苏挽烟看了一下天色,这会儿估计都不够一个小时了。 “你知道哪里有马车租吗?” 小乞丐点头:“知道,姐姐跟我来!” 听着她一口一个姐姐的叫,苏挽烟心都快化了。 在现代她是独生女,家里没有兄弟姐妹,每每看到别人家庭姐妹情深的时候都会狠狠的羡慕一把。 现在小乞丐叫她姐姐,她心里就美滋滋的,她也当姐姐啦! 对了,小乞丐说她还没有名字,她得好好给她取个名字。 小乞丐带着她进了一处马棚,马棚是别人家的后院,那里停放着几辆马车。 看守马棚的人一见到小乞丐就直接就要将她轰走,但看到小乞丐举了一两银子,态度立刻十百八十度大转变,高高兴兴的把马车租给了她们。 今天因为集市的缘故,街上行人很多,她们租的是一辆小马车,能穿梭在一些稍微大一点的小巷中,这给苏挽烟大大的节省了时间。 西市的龚林街,是一条沿河的街道。 明明这条街就在主干道隔壁,但行走的人却很稀少且很静僻。 整一条街从河东绵延到河西,如苏挽烟所想,真的好多条巷子。 苏挽烟犯了难,抱着试试的心态,压低声音问道:“妹妹,你知不知道这里有一家叫“铁王章”的铁匠铺?” 小乞丐猛地抬头,是被’妹妹‘这个称呼惊的,说是惊,其实还带了喜,她兴奋的点头:“知道。” 苏挽烟惊了一下:“不是吧?真的知道?” “嗯,姐姐,跟我来。”说完一溜烟的钻进了小巷。 苏挽烟忙跟上去:“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37章 隐藏的据点 “不瞒姐姐,打我记事起我就在京城爬摸打滚,京城每一处都我都去过,特别偏僻的地方也去过,包括地下的黑市我也去过,赌场也去过,姐姐要是想去什么地方,只要能说出名字,我一定都知道。” 苏挽烟简直对小乞丐佩服得五体投地,这简直就是人身活地图啊! 她不由好奇:“你多大了?” “今年十一。” “什么?十一?”苏挽烟睁大眼睛,她这小身板,看起来最多只有七八岁。 但是她生活不好,连吃都要靠偷靠抢,营养不良也是正常的。 以后得好好养着她才行。 苏挽烟边聊边跟着她穿了好几条巷子,最后在一个极隐秘的地方停下:“到了!姐姐你看。” 苏挽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小巷的一个小门口,墙上贴着一个不太显眼的木牌,上面刻着‘铁王章’三个字。 苏挽烟对小乞丐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 门是虚掩着的,苏挽烟小心翼翼的从门缝往里看。 那院里的灶烧着火,像是在煮着什么东西,周围没有看守的人,院子很小,院子的一角堆着大片木柴。 苏挽烟伸手轻轻一推,门就打开了。 “你好。”苏挽烟试探的唤了声:“有人吗?” 她站在门口,想着随便进人家院子不太好。 但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有人出来,她忍不住往门槛迈了一步,重复了句:“你好,有人吗?” 这时,才见到有一两三岁的小女孩,从屋子的门口一旁露出个脑袋。 见到苏挽烟,她返回屋里,苏挽烟还能听到她奶声奶气的喊:“爹,娘亲,有人来了。” 不过一会儿,一个身形魁梧,皮肤黝黑,身穿布衣却断了一只手臂的男子从屋里出来。 见到苏挽烟,他堆了个看似和善的笑脸:“这位姑娘,可是要买什么工具?” 出嫁了的女子一般都会把头发盘起来,只有未出阁的姑娘才不盘妇人髻,见着苏挽烟只扎了个马尾,他便称了一声姑娘。 苏挽烟将藏在衣服兜里,余南卿写的那封信交给男子:“你看一下这个。” 她不懂上面写的什么,所以也不知道余南卿要买什么,只能让他自己看。 男子断的是右臂,他左手接过苏挽烟的信件甩了甩,认真的看了一眼,顿时浑身一颤,连神情都不可置信起来。 他看了一眼苏挽烟,又再看了一眼信上的文字,激动得连忙让开身形:“姑娘里面请。” 苏挽烟跟着男子进了屋,屋里,她看到孩子的娘亲正在缝制冬衣,那小女孩依偎在她娘的身旁,眼睛定定的看着进来的苏挽烟。 只见男子先附在女子耳旁说了什么,就见那女子点点头,抱着孩子走了出去。 那女子一走,男子立即把门关上,转身恭敬的问了声:“敢问姑娘,是王爷的什么人?” “诶……”苏挽烟被问得一怔。 想他既然认识余南卿,那应该是余南卿的熟人。 想了一下还是回道:“我叫苏挽烟,前几日刚进的王府。”虽然她现在身份是恭亲王妃,但老实说她一点实质的感觉都没有。 除了在皇宫那种地方需要表明身份外,其余时间,她更多觉得她跟余南卿之间是合作的关系。 他暂时让她留在王府,作为回报她照顾他的身体,这不就是一种合作吗? “什么?”那男子神情一惊:“苏挽烟,远宁侯之女?” 他眼睛猛地一红,突然朝苏挽烟跪了下去:“草民王章,见过王妃。” 苏挽烟心口“咯噔”一下,忙将他扶起:“别别别,你快起来。” 王章,铁王章,铁匠铺的名字原来是用他名字命名的。 “你认识我?”苏挽烟问道。 王章的神情有些激动:“皇上为王爷赐婚,本是远宁侯嫡女为王爷的正妃,然嫁进王府的却是远宁侯的庶出三小姐,这事前几日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草民如何能不知?” 为了了解更多,他们还专门去打听这些传言。 当时赐婚旨意一下,他们都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皇上不可能安好心为他们王爷赐婚,只觉得又是什么刁难他们王爷的戏码。 如今,王爷在信中竟要他们将苏挽烟带出京城,王爷定然……定然十分喜欢王妃! 这么想着,王章的眼眶就更红了,可惜……可惜! 若不是王爷如今这般,他与王妃定是…… 苏挽烟不知道他这激动是从哪来的,搞得她一头雾水,她只好说道:“王师傅,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王爷要什么东西,您能不能快点准备好?” 王章听完顿时一怔:“王爷是这么跟娘娘说的?” “不是吗?” 王章顿时明白了,指着那封信说道:“娘娘可知,王爷在这信中说的什么?” 苏挽烟摇摇头。 王章克制着内心的激动,红着眼如实说道:“王爷要草民将娘娘带离京城。” “什么?”苏挽烟连声音都高了几个度,不相信的看着王章。 “娘娘。”王章将信摊到苏挽烟面前:“王爷上面所写,带其出京,护其周全,指的便是要草民护娘娘离京啊。” 苏挽烟眉头拧得老紧,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余南卿能帮她离开京城? 想到他写完这封信时,眼睛通红的抓着她,让她别骗他…… 一瞬间,苏挽烟醍醐灌顶,原来如此。 这应该是余南卿隐在京城的一个暗点,毕竟他身为王爷,又在边疆打过仗,曾经也是手握重权,他这么聪明,能力那么牛,京城不可能没有他的人。 但因为元和帝要对他赶尽杀绝,所以这些暗点不能暴露,他想要安排这些人把她送出京城,如果她要动什么心思,他的这些暗点随时都能被出卖。 苏挽烟指尖突然一阵冰凉,也不知道是喜的还是惊的,她张拿过那信件看了又看,却根本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 “你们……真的能把我送出京城?那送出京城之后呢?吃喝拉撒,三餐温饱,总不是……把我送出京就不管我了?” 第38章 离京? “娘娘放心。”王章说道:“一切都会为您安排好的。” “牙牌跟黄册也会安排好?” “是。”王章点头。 苏挽烟拧了眉头,照理说,有这样的好事,她应该高兴得飞起来才对。 不用提心吊胆的应付元和帝,也不用再怕元和帝派来的那帮奴才会做什么手脚,有牙牌跟黄册,她可以改名换姓,到任何一个地方落脚。 她忍不住又问:“这上面的字是什么字啊?这不是大晋的文字呀,你为什么一口咬定这是余南卿写的。” 听到苏挽烟直接喊恭亲王的名讳,心口升起一抹惊讶。 一想,苏挽烟肯定是王爷很看重的人,不然时隔那么久,王爷怎么会单单为了一个女子重新给他传信? 能让王爷说出这个据点的,都是值得王爷信任的人。 他如实说道:“娘娘,这是蛇字,是大晋蛇族所用的文字,蛇族是个小族,族人都避于山林,世人很少知道他们,王爷早年行军的时候发现了这一族类,便学了蛇字,作为我们的暗语。” “既然你们能安排我离京,那余南卿自己肯定也能走,他怎么不走?” “这……”王章不由露出一抹悲色。 他们如何不想王爷走? 只是……王爷如今瘫痪在床,身子也已经熬坏了,早已没了活下去念头。 硝水一战,重伤之初,王爷并不是没有抗争过。 他们跟着王爷出生入死,扞卫大晋疆土,皇上却卸磨杀驴,收了王爷的兵权,还对已经瘫痪的王爷欺压虐待! 他们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他们也想把王爷从恭亲王府带走,把他带出京城,只是到头来是什么下场? 他们的人死的死,被抓的被抓,受刑的受刑,他们受尽折磨,妻离子散,最终,他们还没放弃,王爷就先一步放弃了。 就在一年前,他们的人损失过半,王爷就给他们下了死令,隐藏身份,隐藏居所,改名换姓,不许他们再做无畏的抗争,不许再跟朝廷斗。 自那之后,无论他们用什么办法,王爷都再没给他们递过信息,明明他们就在京城,明明他们相隔不过数条街,可王爷在王府里到底怎么样,过得如何,他们却无从得知。 如今……为了王妃,王爷再度给他递了消息,无论如何,他们都要安全的将苏挽烟送出京去。 王章想着,心头一阵酸楚,红着眼眶转移了话题:“还请娘娘在此地稍作歇息,方才内人已经将这个消息送了出去,大概一个时辰内,便能将娘娘送离京城。” 王爷连信上的内容都没有跟王妃说,想来也是不希望她知道得太多。 “……”苏挽烟哑然:“这么快?” 她还以为至少需要等上几天,不需要安排人手路线什么的吗? “此事不宜迟,耽误得越久,对出城一事越是不利。” 他们身在京城,剩下的这些人好不容易才安全的藏匿起来,若因此事出了乱子,得不偿失。 苏挽烟茫然的点点头,她怎么觉得这么不真实? “草民斗胆,还请娘娘一会儿能换上内人的衣裳,免得动身时叫人认出来。” 苏挽烟沉默。 “内人回来还要些时间,娘娘现在可以歇息片刻,草民现在去厨房,为娘娘拿些吃的来。”说完,他转身想要离开。 苏挽烟想起什么,忙叫住:“对了,王师傅,外面有个跟我一起来的小乞丐,我进来的时候让她等在了外面,她……能不能跟我一起走。” 王章身形狠狠一抖,顿时警惕:“什么?” 除了她,还有其他人? 万一…… 他连忙开门,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出去,一看小巷中真的有个小乞丐在蹲守着,提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他朝小乞丐招了招手。 小乞丐见状,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苏挽烟是跟在王章身后出来的,见到苏挽烟,她眼睛亮了亮:“姐姐!” 苏挽烟把她拉进院子:“你要不要跟我离开京城?” 小乞丐直接点头:“要!” 苏挽烟错愕,答应得这么快,倒是她没想到的。 “好,以后你就跟着我。”苏挽烟说道。 另一边,恭亲王府明面上看着很平静,实际暗地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苏挽烟身边的两名贴身婢女,在跟苏挽烟走散后,在街上找了好久都没再找到苏挽烟的身影。 两人连忙回到王府,希望能见到苏挽烟先一步回来,然而,王府里一点苏挽烟的影子都没有。 这时她们才觉得大祸临头,要知道先前那一批婢女因为办事不力,全都被元和帝乱棍打死了。 她们是专门被派到苏挽烟身边监视她的,如今苏挽烟却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想到这,两个婢女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可这么大一件事,她们也不敢瞒着,连忙派王府的守卫去城里找。 那些守卫一听苏挽烟不见了,脸色同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 忙出发到城里找人,这一次他们不敢再光明正大的搜寻,而是在暗中进行。 苏挽烟的两个贴身婢女,经过商量,留了一个人在王府,免得苏挽烟中途回来,另一个则急急忙忙的进了宫。 主房里的余南卿,本来是闭着眼睛的,似乎察觉到了府里的动静,好看的长眸缓缓睁开,眼里含了抹锋利。 看来苏挽烟顺利找到了匠铺…… 两个婢女回来了,城中没有骚乱,她,没有背叛他…… 他透过纸糊的门窗,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抿着薄唇垂下眸子。 比预估的还要晚一些。 若没有其他状况,再过半个时辰那个人才会下朝,即便现在进宫也见不到皇上。 余南卿拳头不禁微蜷,时隔一年,那个人的警惕应该降了不少,第一时间并不会想到是他要将苏挽烟送出城。 何况在那个人眼里,他还是利用苏挽烟的人。 余南卿想着各种突发状况,紧绷的内心似乎空了一块,钻心的刺痛比上战场时受过的伤还要痛。 这几天,苏挽烟在他身边闹闹腾腾,一点都不忌讳他的身份,大大咧咧,粗鲁无德,好几次都气得他心血上涌。 第39章 三番四次开溜 然而照顾他的时候,又面面俱到,没有丝毫嫌弃他的意思。 余南卿深吸了口气,喜欢吗? 他不知道,但不讨厌。 心口难受之余,又想到苏挽烟顺利出城时的情景,她那么希望能离开京城,现在定已欣喜若狂。 只希望出城那刻,她不要高兴得忘乎所以,乱了原来的计划…… 想到此,脑海似乎映着她手舞足蹈的样子,余南卿唇角含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如余南卿所想,那婢女进了宫也没能见着元和帝,只能焦灼万分的守在御书房门口。 等到元和帝下朝,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 元和帝见派在苏挽烟身边的婢女在御书房门口等着,眉头顿时就拧了下来。 御书房是大臣们议事的地方,平日就是禀报也只有太监出入,要不是有什么要紧事,一个婢女是绝对不会来这里的。 难不成恭亲王府又出了什么篓子? 元和帝后面还跟着议事的大臣,他回头吩咐一句:“各位爱卿在此稍等片刻。” 几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没回应,就见元和帝已经进了御书房。 跟在元和帝身边的刘公公很有眼力,对那名婢女一挥拂尘,细着嗓音:“进来。” 御书房内,元和帝刚刚坐下,进来的婢女急忙跪地叩首:“奴婢……见过皇上。” “什么事。”元和帝耐着性子问。 在见到元和帝的那一刻,婢女的身体就已经开始颤抖,这会儿她诚惶诚恐的把头匐在地面上,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元和帝。 哆哆嗦嗦的开口:“禀……禀皇上,恭亲王妃……不见了……” 元和帝威严的眸子一沉:“你说什么?” 婢女浑身一颤,脸色已经变得煞白,顶着元和帝的迸发出来的怒气,她心死的闭着眼睛又重复了一遍:“王妃……王妃她……不见了……” 元和帝后牙槽一咬,起身抓起桌上的茶盏“嘭”的一声直接摔到地上,茶盏瞬间四分五裂,怒声呵斥:“岂有此理!” 婢女身形狠狠的抖了一下,额头冒出一阵虚汗。 一旁的刘公公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息怒啊!” 他忙回头问那婢女:“在哪不见的?怎么不见的?好好的一个人,又怎么会不见呢?我不是交待过,要好好看着她吗?” “回刘公公……王妃今日出府上街,本来还好好的,但走到玄门街的时候,街上的百姓突然都涌向一个地方,说……说有人在街上撒钱……奴婢……奴婢与娘娘就这么被百姓冲散了……” 说着,婢女都快哭了,她总觉得这次的事不是巧合,可是她们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三番四次!三番四次!竟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你们的脑袋都是纸糊的吗?朕养着你们有什么用!连这点小小的事都屡次做不好!朕要你们有何用!”元和帝完全听不下去,脸色憋得通红。 命人守着王府,苏挽烟溜了,命人贴身跟着她,她还是溜了,那么多人,连一个苏挽烟都看不住,真的都是饭桶不成! “回皇上,奴婢已经派人去找了……”那婢女急忙说道。 “那可找到了?” “还……还没……” “那你还敢出现在朕的面前!”元和帝怒斥着,婢女没再敢说话。 “皇上息怒,王妃一个女子,侯爷又不重视,她能跑哪去?定是在京城迷路了,晚了些回府罢了。”刘公公忙开口劝声。 这次的差事也是他办的,那派去的宫女可都是他挑出来的,刘公公这会儿就怕元和帝的火烧到他头上。 元和帝听到这话不由冷静了一些,吸了口怒气问道:“苏挽烟失踪了多久?” “一……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你们还没找到!”元和帝怒气又瞬间上涌。 “皇上!”刘公公忙搭话:“皇上,今日京城有集市,上街的百姓比平日要多,娘娘玩得久一些也是情有可原。” 元和帝狠狠剜了一眼刘公公,刘公公脖子一缩,顿时偃旗息鼓,不敢再说话。 御书房陷入了片刻的沉默,元和帝敛了怒气,想了好一会儿,突然有了主意,微眯的眼神恢复了原有的平静,冷道:“继续找,不必藏着掖着,光明正大的找。” 那婢女闻言有些错愕,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怠慢,忙回了声:“是,奴婢遵命。” “下去。” 那婢女不敢抬头,躬着身子白着脸色就退出了御书房。 “刘仁才。”元和帝唤了声。 刘公公忙道:“奴才在。” “去把远宁侯叫来,朕有事要跟他说。” “是,老奴现在就去。” 吩咐完,元和帝就坐在了垫着黄垫子的太师椅上,御书房外的大臣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元和帝叫他们进去。 反而是下朝后已经走到宫门口的远宁侯被他叫了过来。 远宁侯进了御书房,先给元和帝跪下行了个礼:“微臣见过皇上,不知皇上叫微臣来有何吩咐?” 元和帝开门见山:“你女儿苏挽烟失踪了,你知不知道?” 远宁侯一愣,随即低头:“皇上是怀疑苏挽烟的失踪与微臣有关?” “朕可没有这么说。” “皇上想要微臣做什么,还请皇上明示。” 远宁侯聪明,又是武将出身,说话直来直去的,除去他想私下跟皇后一家结亲一事,元和帝对他还是很满意的。 说道:“朕已经派人去寻苏挽烟,但说到底她是你的女儿,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你也应该上上心才是,恭亲王重病在床,好不容易有个贴心的人照顾,若此时苏挽烟不见了,朕就怕他连这么个贴心照顾他的人都没有了。” 听到这话,远宁侯立刻就明白了。 元和帝这是要拿苏挽烟的失踪来做文章。 他的潜在意思是,要把苏挽烟的失踪,归咎到余南卿的身上去。 元和帝让他上心,无非就是让他暗中派人去找,如果苏挽烟真的失踪也就罢了,若不是,他也要将计就计,假戏真做,将苏挽烟处理掉。 第40章 改变主意 来去余南卿也不是没有过将婢女杀死的前例,虽然那些婢女都是元和帝别有用心安排到他身边去的。 想要借此事给余南卿降罪,那便需要远宁侯这个侯爷出面追究苏挽烟的失踪。 元和帝知道苏挽烟是远宁侯抛弃掉的棋子,所以他也不用担心远宁侯会拒绝。 而远宁侯,因为赐婚将人掉包一事,他欺上瞒下本就理亏,所以也没理由拒绝元和帝这件事。 更重要的是,也确实如元和帝所想的那样,对苏挽烟这个女儿,他着实没什么感情。 甚至在元和帝给他家苏慕倾赐婚之前,他都不知道原来府里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是,微臣明白。”远宁侯没有多说,直接就应了下来。 元和帝见他态度恭顺,刚才升起的怒气便也消散得差不多,见他还跪着,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此时,街道里的一辆小马车内,苏挽烟已经换好衣服,跟着小乞丐一起在王章的安排下准备出城。 小乞丐也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有些瘦弱的小脸被收拾干净后,比苏挽烟想象的还要好看一些。 只是现在的苏挽烟有些心不在焉,随着马车在街道上徐徐前进,她还是忍不住问道:“王师傅,如果说有人发现我跑了,余南卿会怎么样?” 从他这么费尽心思才能送她出城,就知道元和帝对他的监视是很严的。 驾车的王章已经做了一番乔装打扮,听到苏挽烟的话,他压着沙哑的声音回道:“娘娘不必担心,王爷他……定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这话说得犹豫。 苏挽烟怎么会听不出来,余南卿现在就是个躺在床上任人宰割的废人,能做什么应对? 说不定她这边刚出城,那边元和帝就用她的失踪大作文章…… 想到这里,她突然紧了拳头,她怎么就忘了她还有一个好爹,远宁侯。 如果元和帝要用她的失踪做文章,那肯定是要联合远宁侯一起刁难余南卿的,远宁侯要是一定要追究到底,那余南卿…… 苏挽烟咽了咽咽喉,又不确定的问了句:“那,王师傅你们呢?把我送出城后,你们会不会有事?” 他们已经藏匿了那么久,就因为她出城又贸然出现,元和帝搜查起来,会不会把他们的老窝都揪出来? “娘娘不必担心,把娘娘送出城后,我们也会离开。”至少他那个匠铺是不能再回去了,其他经手之人的据点也要换一遍。 苏挽烟心头微紧,果然跟她想的没错,她这一走,余南卿跟王师傅等人都会凶多吉少。 古代帝王的权力那么大,余南卿又失了势,怎么可能对抗得了元和帝? 苏挽烟犹豫了,真的要为了她一个人搭那么多人进来? 这代价也太大了。 啊啊啊啊!她要怎么办才好? 走,她良心过不去,不走,她也真的是害怕啊! 每天都要提心吊胆,斗智斗勇的日子,她都不知道能活多久。 王章只以为苏挽烟是担心走不成,安慰道:“娘娘安心,已经快到城门口了,今日集市,城防不会刻意去查百姓的身份,城外也已经安排好了接应的人,只要出了城娘娘便是安全的。” 听到王章这么说,苏挽烟心里更急了。 她思来又想去,犹豫再三,咬牙一狠:“王师傅,我们回去吧!我不走了!” 王章整个人都怔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不走了,回去吧。” “这……”王章拧了眉,为难:“娘娘,王爷信中交待,要把你安全送出城,护你生活周全,恕草民不能违抗王爷的命令。” 更何况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城门就在眼前,不过百米就能出城,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如果我现在走了,你们王爷必定熬不过今天晚上!”苏挽烟急道。 王章抓着缰绳的手一抖,连带着马车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相信我,如果我现离开,你们王爷肯定活不下来!” 王章双手不由颤抖起来,好一会儿,沙哑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正是因为如此,草民才更要安全将娘娘送出京城!” 只有将娘娘安全送出京城,他才不负王爷嘱托。 苏挽烟瞪圆了眼睛,原来这些人全都抱着必死的决心。 这瞬间,苏挽烟心口动容,但却不容她多想,她握紧拳头说道:“我要是现在走了,皇上定会用这个做借口加害你家王爷,到时候你家王爷连死都要背负一世骂名。” “你跟你们家王爷打过那么多仗,守着大晋的疆土,立过那么多战功,到最后却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朝廷的尔虞我诈之中,死后还要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还有可能连块墓碑都没有,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 “……” 王章抿着唇沉默,饱经风霜的眼中已经起了浓浓的恨意,那握着缰绳的左手暴起青筋,像要把那缰绳抓断了一般。 “我如果不走了,皇上就抓不到你家王爷的错处,抓不到错处就不能降罪,哪怕就是死,你家王爷也要死得清清白白,风风光光,是不是?” 王章绷着的心弦不由松动,眼见城门就在眼前。 苏挽烟又劝了句:“我会走的,但不是现在,你要是不在乎你们家王爷的死活,那我也随你们便。” 王章握着缰绳的手一紧,就在离城门还有十几米时,咬牙一狠,立即将马儿调了个方向,拐一旁的分叉路去了。 苏挽烟见状松了口气。 但与此同时,后悔的情绪又马上上涌,她抓狂的用双手捂住脸,啊!烦死了! 那么好的机会不走,以后光靠自己都不知能不能出得了京城,她真的是服了自己! 干嘛要做这个烂好人啊! 这模样看得小乞丐一愣一愣的:“姐姐?” 苏挽烟抬头平复了心情,算了算了算了,决定已经做了,没有后悔的余地,接下来只能见步走步了。 “娘娘……”马车外传来的王章颤抖的声音,含着愧疚,又含着无尽的歉意。 第41章 马疯了! 最后吐出来的字竟还哽咽了起来:“草民知道……如此请求娘娘属实过分……” “但草民还是想请娘娘……能好好照顾王爷……王爷他……就拜托娘娘了……” 他们进不了王府,也探不到王府里面的消息,他们知道王爷的情况并不好,但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违抗了王爷的命令,他自知有罪,事后王爷即便要将他处死他也毫无怨言,只希望王爷以后真的能够像苏挽烟说的那样,在走之前不要再被陷害,不要再被冤枉,能留一份清白在这世间。 “……” 王章并没有回到铁匠铺,而是带苏挽烟歇在了新的据点。 她重新把衣服换了回去,跟王章告别后,带着小乞丐穿过数道小巷后,光明正大的走在了大街上。 小乞丐紧紧跟在苏挽烟身后:“姐姐,我们现在是要去王府吗?” “嗯。”早点回去,免得元和帝要用她的失踪做文章。 现在离她失踪已经差不多两个时辰了,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现在看天色应该是下午一点差不多,这么点时间,元和帝应该来不及搞什么大动作。 这么想着,她对小乞丐说道:“走回去太费时间了,妹妹咱银子还有没有?再租辆马车去。” 小乞丐连连点头,这银子只要不挥霍都能用大半辈子,更别说租一辆马车了。 “走走走,咱租马车去。” 然而话刚说完,苏挽烟突然被几个穿着普通的百姓围住。 苏挽烟立即警惕的退了两步,感觉不对,拉着小乞丐转身就要走,却见后面也有人围了上来。 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左右,早上出来赶集的百姓早已经各回各家,路上的行人不多,但好在也是大街。 苏挽烟拧着眉头,一边往一旁的店铺退一边开口:“你们是谁?” “王妃娘娘别怕,是侯爷派我们出来接娘娘回府的。”其中一个人说道。 苏挽烟听完更加警惕,侯爷? “你们是远宁侯府的人?是我爹让你们来找我的?回哪里?回侯府吗?” “是。”一个简单的回答囊括了苏挽烟的所有问题。 这时,一辆马车堪堪停在苏挽烟面前:“娘娘,老爷正在府里等着娘娘呢,娘娘您请。” 老东西,果然跟她想的一样。 苏挽烟心里腹诽,要真是来找她回去的,他们干嘛要乔装打扮成百姓的样子,还那么多人围着她! 摆明了是狗拿耗子没安好心! 小乞丐紧紧的拉着苏挽烟的手,抿着唇一脸警惕,苏挽烟看向那辆小马车,并不是远宁侯出门时该有的规格,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 这种马车走在大街上一抓一大把,完全认不出是谁家的。 见她没有动作,围着的人催促了一句:“侯爷还在府里等着您呢,娘娘您请。” “知道了,催什么催。”苏挽烟佯装生气的看了那人一眼。 这些人现在没有动手,看来在这大街上还是有所顾忌,应该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带走。 至于带到什么地方去,要对她做什么,那就不知道了。 她捏了捏小乞丐的手,小乞丐看了苏挽烟一眼,就听苏挽烟说道:“上去之后坐稳了。” 小乞丐听出了话里的深意,连连点头。 待小乞丐进去后,苏挽烟这才跨步踩上去,然而她并没有钻进车里,而是直接一脚把车夫踹了下去。 只听见“啊——”的一声,苏挽烟立即抓起缰绳一巴掌狠狠打在马屁股上,马儿一声惨叫,抬起蹄子就冲进了人群。 “啊——” 街上的百姓纷纷慌忙避让。 来抓苏挽烟的人顿时愣了,待反应过来时马车已经冲了出去,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 剩下的人这才回过神来,忙追了上去。 苏挽烟是站在踏板上的,马儿冲出去那一下差点没把她甩下来,看着马儿冲到人群里,一边尖叫一边大喊:“让开!都让开!马疯了——马疯了!啊——快让开啊——” 一边喊,一边又狠狠的甩着缰绳,生怕被后面的人追上! “姐姐!”小乞丐在马车里被摔得晕头转向,抓着门框探出脑袋。 “快!快看看哪条是回王府的路!” “前面要左拐姐姐!”小乞丐慌忙指路。 “怎么左拐啊我不会控制马啊啊啊啊!”虽然这么叫着,但左手已经做出了拉缰绳的反应,那马真就被她拉进了左边的街道。 大脑已经宕机,身体却在本能的启动。 “姐姐前面有人围过来了!”小乞丐惊叫。 苏挽烟一看,那些人装扮虽然跟百姓一样,但那身手明显就不是百姓该有的,她咬牙狠狠打了马屁股几下,一味的大叫:“马疯啦快让开!快让开!” 但那些人就是不让,直到看见那马真的停不下来,朝他们直冲过去的时候,他们才惊惊慌慌的让开条道。 随后就是一声令下:“快追!快把她拦下来!” 苏挽烟朝后面看了一眼,人的脚怎么跑得过马? 眼见把他们甩得越来越远,心下也稍稍松了口气,还真以为她吃素的不成。 “姐姐!前面右拐!”小乞丐又大叫。 苏挽烟拧眉抿唇,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她很熟练的拉了缰绳,马儿顺利右转。 苏挽烟拉着马车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街边的摊贩纷纷逃窜,摆在地上的货物散的散,坏的坏。 然而围捕的人却不知道为什么,竟从四面八方围堵过来。 苏挽烟根本不敢停,只能死命的打马屁股,把这些围堵的人群冲散。 就在她在马车上快要把自己颠吐的时候,恭亲王府的大门终于映入眼帘,与此同时,她刚好见到王府门前停了一辆马车,马车上正好走下来一个人。 苏挽烟眼睛眯了起来,连想吐的心思都没有了。 远宁侯,苏有为? 他前脚派人暗中来抓她,后脚就过来给余南卿施压? 苏挽烟手中缰绳狠狠打了马儿一下,朝着远宁侯直冲过去:“啊啊啊啊!救命啊!马疯啦!快让开快让开!” 第42章 过来兴师问罪 刚下马车的远宁侯本来在整理衣襟,听到叫喊眉头不由拧紧,回头一看,就见苏挽烟驾着马车朝他直冲而来,心脏顿时‘咯噔’一下。 “爹!?”苏挽烟似乎才发现是远宁侯,睁着惊讶的眼睛大叫:“爹快让开!快让开!要撞上了要撞上了!啊——” 就在马匹要撞上侯府马车的那一刻,马儿突然一个急刹车,苏挽烟整个人直接朝远宁侯飞了过去。 “爹救命啊!” 远宁侯脸色一黑,掌心已经凝起一股内力,想要抬手将她轰飞。 但又想到这里是王府门口,周围还有路过的百姓在围观,转眼又收了力道,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收起内力的一瞬,只听“嘭”的一声,苏挽烟整个人都砸在了他身上。 远宁侯沉出一声沙哑的闷响,两人直接双双倒地。 “老爷!老爷!”跟着远宁侯一起来的家丁侍卫都吓坏了,连忙伸手去扶:“老爷您没事吧老爷!” 苏挽烟急急忙忙从地上爬起来,也不顾飞得凌乱的头发,伸手去扶苏有为:“爹!爹您没事吧爹?有没有伤到哪里?” 苏有为现在的脸色简直比锅底还要黑,一股怒气从心底蔓延,他踉跄的被家丁扶起,还没来得及整齐起了褶皱的衣服,就一手拂开苏挽烟要扶他的手,冷怒的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又是在干什么?” “呜呜呜……”苏挽烟开始哭:“爹……马疯了,马疯了您知道吗?它带女儿跑了大半个京城,女儿怎么拉它它都不停下来,呜呜呜吓死女儿了,吓死女儿了呜呜呜……” “你!”远宁侯脸色更黑了,她不是应该失踪了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王府门口? 本来他已经派了人出去,一旦找到苏挽烟就把她关进来,而他现在来王府就是要把苏挽烟的失踪推到余南卿头上。 只要余南卿交不出苏挽烟,他就会进宫向皇上请旨追究恭亲王府的责任。 届时皇上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治余南卿的罪。 之后京城的传言他也已经准备好,只要余南卿被皇上治罪,他就会命人散播出来。 这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却没想到失踪了两个时辰的苏挽烟,突然就出现了。 他看着眼前哭哭啼啼的苏挽烟,压着心口的怒气,也不能问她为什么会突然回来! 只能冷道:“京城纵马,成何体统!你身为一国王妃在这里哭哭啼啼,简直丢人现眼!” 对于苏挽烟这个女儿,他没什么印象。 第一次见她还是代苏慕倾出嫁的时候,那时见她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只以为她是个文静的孩子。 却没想到第二次见她竟这么粗鄙无礼,不着边幅,吵吵闹闹,遇事还这么毛毛躁躁,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他远宁侯的女儿? 还好将她嫁了出去,否则留在府里,迟早要给侯府丢脸! “爹!女儿都快被吓死了呜呜呜……”苏挽烟继续哭。 “闭嘴!”远宁侯看她这样子脸都气得通红,怒声质问:“这是哪里来的马!” “这不就是爹您派人来接我的马车吗?” “什么?”远宁侯眉头一沉。 苏挽烟继续道:“我今天在城里迷路了,转了好久都找不到回王府的路,后来就遇到了个好心的小姑娘,她说她认识王府的路,我就让她带路来着。” “然后走着走着,就冒出来一伙人,他说是爹您派来找我的,让我上马车,那我就上去了,没想到刚上去马就开始发疯了,拉着我一路跑啊跑啊,吓死人了呜呜……还撞坏了好多百姓的摊子呢呜……” “别哭了!给我闭嘴!”听到苏挽烟的话,远宁侯差点没忍住心口那股怒气。 敢情是他的人已经找到了苏挽烟,却被苏挽烟给逃了。 难道她是故意的?她已经知道了他要来找余南卿问罪? 然而念头刚起就被他否定了,就苏挽烟现在这粗鲁无脑的样子,怎么可能猜得出他们的计划? 估计就是误打误撞,刚好让她给逃了。 就在这时,追捕苏挽烟的人这会儿姗姗来迟,一群人像潮水一样涌过来,然而一看到远宁侯也在,顿时偃旗息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远宁侯咬牙看着这些抓人的家丁,嘴里那句饭桶差点脱口而出。 苏挽烟还气死人不偿命的指了指那群人:“爹,就是他们来接的我。” 随即她又突然好奇:“是了爹,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来王府做什么?是来看王爷的吗?” 远宁侯脸黑,半天闷不出一个字。 说来看余南卿,实际是来给他施压的,两人平时也没什么交集,说过来探望显得虚假不说,余南卿已经是个废人,连皇上都要杀之后快,他根本不屑于跟一个残废做这样的戏。 可说来看苏挽烟,他对这个女儿没有印象不说,也实在是喜欢不起来,更别说现在出了这事,他简直是对苏挽烟起了厌恶。 见他不说话,苏挽烟也没纠结:“既然爹没什么事,那女儿就先回府了,刚刚摔得好疼啊,女儿要赶紧回去养伤!” 说完,她跑去马车前把帘子掀开:“妹妹快下来。” 小乞丐躲在马车里把他们的话完完整整的听了过去,捂着嘴巴不敢胡乱出声。 现在见苏挽烟过来,她眼睛都亮了,伸手握住苏挽烟递过来的手,就着她的力道跳下马车。 远宁侯眉头更紧:“她就是你说的,带你回王府的小姑娘?” “是啊爹!”苏挽烟抬起手擦起眼睛,又开始装哭:“还好有她,不然刚才马发疯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回来。” “……”远宁侯深吸一口怒气。 “我回府了哦爹,你要去看王爷的话,我让那些婢女来招待您。” 说完,拉着小乞丐就进了王府。 远宁侯看着她安然无恙的背影,冷着炯炯的眼神一语不发。 远宁侯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即便他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都好像有一股气势笼罩着他。 “老爷。”良久,身边的侍卫才小声提醒:“现在还要进去吗?” 第43章 冷嘲热讽 远宁侯舒了口怒气,神情恢复冷静,一挥手:“进宫。” 王府,主院。 许四端着午膳站在主房门口,讨好的赔着笑脸:“两位姐姐,小祖宗,行行好,能不能把这吃的给王爷端进去,或……或者让我端进去也行,娘娘她特意交待过,王爷不吃东西,回来是要问罪的。” 虽然他怕余南卿再打他,但是他更怕苏挽烟不给他解药啊。 有苏挽烟在,王爷怎么样应该也不会要了他的命吧。 守在主房门口的那两个婢女,就是元和帝指给苏挽烟的那两个贴身婢女。 今天她们跟丢了苏挽烟,本来以为自己就要没命了,没想到峰回路转,皇上竟然没有追究她们。 眼见苏挽烟失踪了皇上也没有多着急,想来也不是真的重视余南卿。 早在一个时辰前她们就收到消息,她们要守在主房门前等远宁侯过来,在此期间不许任何人靠近。 所以许四这手里的午膳,已经端过来好久了,期间膳食冷了之后许四还特意拿去加热了几次。 穿粉色衣服的那名婢女不由冷嗤:“许掌事对一个废物那么忠心干什么?难道不知道我们是皇上派来的人?现在给王爷送吃的,就是在违抗皇令,你难不成是想死吗?” 她们本来都是宫里的宫女,现在被派到王府里做婢女,就好像被贬了一样,心里不痛快之余,也瞧不上那些原本在王府里当差的。 前面那批婢女都死绝了,偏偏还剩一个许四活着。 蓝衣服的那名婢女忍不住骂一句:“吃里扒外的东西,当真连谁是真正的主子都分不清楚了!你以为你口中的那位娘娘地位有多大?不过是远宁侯府代嫁过来的庶女,你还真当她是根葱了。” “别说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了,就连里面那位号称战神的王爷,现在还不是废物一个,你给他送这吃的能有什么好处?说不定那个庶女就是嫌他又废又臭才逃出王府的,许掌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讨好里面那个残废,以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是,那个庶女费尽心思也要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走,想必是不会再回来了,连皇上都不管这个废物,你还管他做什么?” 元和帝对余南卿的态度,向来是宫里一个说法,宫外一个说法。 百姓不知道的事,在宫里可是传得特别快,特别是宫里嫔妃那么多,旁敲侧击,加上元和帝的态度就能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再经那些嫔妃往外这么一传,宫里的宫女太监这不都知道了。 她们说的,许四又怎么会不知道,不管现在照不照顾余南卿,就他那副残废不能自理的样子,迟早都是要死的,他也不知道苏挽烟这么费劲巴拉的伺候他是为了什么。 但是,他不照做不行啊。 苏挽烟还没给他解药呢,万一苏挽烟突然回来,发现他没有尽心伺候,任他自生自灭怎么办? 他无奈的再次赔了笑脸:“两位小祖宗有所不知,我也是被娘娘给整怕了,根本不敢得罪他们啊,你们行行好,把这吃的端进去,要是以后娘娘真的回不来了,我第一个过来给你们磕头,孝敬你们,咋样?” 可不能不回来了,他身上的毒还没解呢! 听到这话,两名婢女相视了一眼,突然都勾了唇角,看向许四:“你怕,我们可不怕。” 说完,粉色那名婢女伸手就把主房的门给推开了。 正当许四赔着笑脸要进去的时候,却被蓝衣服的婢女拦住,只见她一脸坏笑,端起许四手里的吃食,“嘭——”的一声响,直接将那吃的砸进主房。 那盘点心就这么当着余南卿的面,被摔了个稀巴烂。 “哈哈哈哈……”粉色的婢女幸灾乐祸的掩着嘴笑。 侧躺在床上的余南卿平静的闭着眼,背对着门口,无视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那些刺耳的羞辱与谩骂,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只要她们不靠近他,他都当耳旁风。 许四心头‘咯噔’一下,有些害怕,虽然余南卿躺在床上,但前些天他被轰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想要开口阻止,却见那蓝衣婢女又拿起一碟点心,再一次“嘭”的一声砸进了房中,四分五裂。 声音伴随着刺耳的笑声传进余南卿的耳朵:“你瞧,一个连爬都爬不起来的废人,有什么可怕的?不是想吃吗?那就正好,反正他站不起来,若是真的饿了,就趴在地上吃好了。” “噗!”穿粉色衣服的那名婢女搭腔:“也就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会伺候他,现在连那个庶女都逃跑了,真是活该。” “你可小声点,人家好歹是个王爷呢。” “王爷又怎么样,还不是跟一条死鱼一样躺在床上,我们奉的是皇上的命,他地位再大也大得过皇上?要是我,早就一根白绫勒死自己,省得在这里赖活着给皇上丢人现眼。” 虽然两名婢女嘴里骂得凶,但却没一个人敢踏进主房的门槛半步。 昨天进去打扫的婢女被轰得场景她们都还记得呢。 说到底也就只敢在门口耍耍嘴皮子,要真让她们去惹余南卿,给她们一百个胆子都不敢。 两人见她们说了这么久,床上的余南卿却一动不动,不知怎地心里就起了一股莫名的怒气:“真晦气,在宫里当差当得好好的,竟被派来监视这么一个要死不活的东西。” 许四端着的托盘里还剩下最后一碟小点心,粉衣婢女抄起来就要朝房里砸过去,然而就在这时,她的手腕突然不知被谁一把握住。 粉衣婢女一回头,就“啪——”的一声,被苏挽烟狠狠的扇了一巴掌:“你一个奴才竟敢对王爷诟谇谣诼,是谁给你的胆子?” 连带着那碟点心都掉在了地上,应声而碎。 苏挽烟怒喝的声音一响起,本来平静的躺在床上的余南卿浑身一颤,猛地睁开双眼,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撑着身子回头,一瞬不瞬的盯着主房门口。 第44章 欺软怕硬罢了 只是从他的角度看,他只能隐隐看到几人的轮廓。 苏挽烟,她没有离开京城? 王章没有把她送出城? 是失败了,还是被发现了? 余南卿攥紧拳头,恨不得马上爬起来,去看清那抹隐约的身影到底是不是苏挽烟。 不仅余南卿被吓到,就连门口的那几位都被吓了一跳,那名粉色衣服的婢女更是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她捂着通红的脸,惊叫出口:“苏挽烟?你不是失踪了吗?怎么会……” “谁说我失踪了?”苏挽烟冷着脸,抬手又“啪”的一声,扇在她的另一边脸上:“以下犯上,口出狂言,毫无规矩,今日敢辱骂王爷,明日你就敢辱骂皇上。” 她冷眼瞪着那婢女:“许四!拉出去掌她的嘴,打到她吐血为止!” 许四双手一哆嗦,不敢怠慢的应声:“是……是!” 他就说嘛,他就说苏挽烟不会那么容易被皇上拿捏的嘛! 他就说苏挽烟一定会回来的嘛。 他就知道苏挽烟的本事大着的嘛! 还好他刚才没有说王爷的坏话,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就在许四要把粉衣婢女拉下去的时候,蓝衣婢女立即将他拦住:“娘娘,我们可是皇上派来的人,您要是在王府处罚我们,怕是不好跟皇上交待吧?” “交待?”说时迟那时快,苏挽烟直接抬手,“啪”的一声,猝不及防的也给了蓝衣婢女一巴掌,冷道:“我特么需要交待什么?” 蓝衣婢女不敢相信的看着苏挽烟,没想到她连她都敢打:“你!” 苏挽烟抬手又“啪”的一下:“你不会以为你能逃得掉吧!辱骂王爷,以下犯上,对王爷大不敬,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我们是皇上派来的人!由不得你在这里撒野!”蓝衣婢女急了,瞪着通红的眼睛怒道! “哈?皇上派来的人?”苏挽烟笑了:“好!我给你个机会!” 她突然揪起她的头发往外拽。 “啊——”蓝衣婢女顿时疼得尖叫:“你干什么!你这个贱人!放开我!你会后悔的,皇上早就判了你们死刑,你们根本活不了多久,你这个贱人你会后悔的!” 苏挽烟根本不管她说什么,薅着她的头发把她直接扔出门口:“不是要告状吗?尽管去,甚至连这里发生了什么都可以随便你说,如果皇上能饶你一命,那我就放过你,否则!” 苏挽烟叫了一声:“许四!” 许四一个激灵,立即反应了过来,将粉色衣服的那名婢女拖到苏挽烟面前。 “啊——干什么?你个狗奴才,放开我!” 苏挽烟一脚踢在粉衣婢女的膝盖上,粉衣婢女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跪在了下去,发出一声惨叫。 只见苏挽烟一手握住粉衣婢女的手腕,一脚踩住她的后背,将她的手臂一寸一寸的往后掰! 粉衣婢女疼得直叫,脸色在瞬间变得煞白,连额头都冒出了虚汗,直到她的手臂‘嘎啦’一声,那惨叫声直接响彻整个王府。 苏挽烟堪堪松手,那婢女就像一根断了线的风筝,直直的倒在地上,手臂以诡异的姿势定格在后背。 把胳膊掰脱臼很容易,即便不是学医的人,只要用点蛮力都能做到,不是什么难事。 唯一难的是要过心理那一关,性子要足够冷漠才行。 这也多得她是学医的,解剖课上多了,这些也就不足为奇了,而且她知道这短时间内对她造不成什么伤害,只要及时掰回来就行。 只不过,她不打算再管她就是。 蓝衣婢女吓得脸都白了,她颤抖着连连后退:“你会后悔的!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告诉皇上!你给我等着!” 说完,她踉踉跄跄的跑出了院子。 苏挽烟翻了个白眼,死蠢。 她以为她是谁,前一批婢女元和帝说杀就杀,她以为她跟那批婢女有什么不同? 没将她监视好,让她走失在大街上这是其一,现在又因为辱骂余南卿这点小事去告状,没有上司会喜欢事多又聒噪还办不好事情的下属。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在元和帝面前颠倒黑白,添油加醋,但她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元和帝留着她干什么?过年吗? 何况这个下属的命对元和帝来说还不值钱。 苏挽烟回头,看了一眼还杵在那里的许四,冷脸:“还愣着干什么?我让你掌她的嘴!” 也就余南卿瘫痪了这些人才敢这么嚣张,换一个手段稍微强硬点的屁都不敢放一个,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四巴掌打倒两个,说到底不过都是纸糊的老虎,专挑软柿子捏罢了。 “是是是,掌掌掌!”许四不敢怠慢,搓了搓双手,捏起粉衣婢女的脸颊,“啪”的一声狠狠打了下去,男人的力气本来就比女人大。 这一巴掌差点没把她的牙打掉。 小乞丐站在院子里,看着这一幕又惊又怕,但回过头又觉得正常,这几天见苏挽烟不是逃就是跑,天天被人追捕,明明是一国王妃,却每次见她都是在逃亡。 如果对别人不狠,那就只有被别人陷害欺负的份。 她自小混迹京城,比这更血腥暴力的场面她都见过,赌场,花街,哪里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她自己也从来都是有一顿没一顿,她深谙这其中的道理。 只是一直温柔知趣的姐姐突然露出这么凶猛的一面,她暂时还没办法消化得那么快。 苏挽烟回头:“妹妹,你过来。” 她拉起小乞丐的手往房里走。 要想让小乞丐在这府里活得好,首先还得过余南卿那一关,免得她一个不留神,小乞丐就被余南卿一掌打死了。 “余南卿,我回来啦!”苏挽烟拉着小乞丐高高兴兴的进来。 却见余南卿脸色已经一片黑沉,锋利的长眸泛着一股不明的情绪,死死的盯着从门口进来的苏挽烟。 苏挽烟却恍若未见,把小乞丐领到余南卿面前:“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今天刚收的妹妹……” “为什么要回来?”苏挽烟话还没说完,就被余南卿阴沉的声音打断。 第45章 你现在是在怪我咯? “不想走了。”苏挽烟如实回答。 余南卿阴沉的眸子动了动,抿唇死盯着她的脸:“失败了?还是被发现了?” “没有。”苏挽烟上前一把枕在床沿上,平视着他的眼睛:“就是不想走了,所以就回来了。” “苏挽烟!”余南卿突然猛地扯起苏挽烟的衣襟,眸眼的怒气呼之欲出,看着苏挽烟的双眼通红:“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今日不走,你以为你以后还有机会?就凭你自己,你当真以为你出得了这个京城?” “姐姐!”小乞丐看得心脏都揪了起来。 苏挽烟紧着他揪住自己衣襟的手,拧眉:“我会走,但不是现在。” “自不量力!”余南卿一把将她推开,心中不知是怒还是忧,夹着一股莫名的情绪冷笑:“你留下来想干什么?要与朝廷抗衡?还是真的要等我死?” 与朝廷抗衡,她做不到,要等他死,宫里那位也不会在他死之前安分。 她留下来能做什么? 一起等死吗? 苏挽烟沉默,老实说,她也不知道自己留下来能做什么。 只知道如果用余南卿的牺牲才能换来她的逃跑,她不乐意。 虽然她很想离开,但如果她现在走了,她肯定会愧疚,如果余南卿以后死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有可能在每个夜晚回想起今日。 她会每天都在想,当时是不是还能有别的办法可行。 面对余南卿的质问,苏挽烟无话可说,她才穿过来几天,京城的水有多深,她哪里比得上余南卿通透。 他好不容易给她铺好了出城的路,最后她又不走了,换谁都要气死。 苏挽烟想了半宿也没憋出一句话,最后只好转移话题:“对了,今天是你换药的时间。” 她自顾的去旁边的柜子拿出伤药跟纱布,又对小乞丐说了声:“妹妹,你去让许四打些热水来,再让他叫婢女过来收拾一下屋子。” 刚刚被那婢女砸掉的点心还散在地上呢。 小乞丐连连点头,转身就跑了出去。 余南卿还在气头上,那看着她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盯出个洞来。 苏挽烟像是没看见一般,将纱布跟伤药放床上,伸手就要去拆他身上的绷带,余南卿绷不住了,生气的一把擒住她的手:“苏挽烟!” “余南卿!”余南卿声音大,苏挽烟的声音更大:“你现在是在怪我咯?” 余南卿一愣,什么? “我知道你这么做都是为了能让我离开京城,我白费了你一番心意,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对不起了好不好!”苏挽烟这话是带着怒气说的。 至于为什么生气,完全是因为自己找不到理由跟余南卿辩驳。 “我……”余南卿懵了:“我没说要怪你!” 苏挽烟大叫:“那你这么生气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才下决心要留下来的,我一想到我走了你可能会被我害死,又想到王师傅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就因为我的缘故要重新搬家,我这心里就不舒服!” “你问我留下来能做什么,我怎么知道我能做什么,但现在我就是留下来了,最好的时机也已经错过了,你要我怎么办?谁让你一开始不跟我商量自作主张要把我送出城的!” “你要是跟我商量,我知道自己能走我就有心理准备,你一声不响的做完这些,是不是最后还要加一句为了我好?我呸!现在你还要怪我不出城!怪我不听你安排!你就怪吧!谁能怪得过你啊!” “我!”余南卿被她的话堵得哑口无言,这事明明对她百利而无一害,为什么争执起来,她比他还要理直气壮? 余南卿咬牙:“我说了我没有在怪你!” “那你生气什么?!” 余南卿头疼,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眉头,怎么又绕回来了。 他抿了薄唇,转移了话题:“是王章派人送你回来的?”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一股委屈的情绪顿时在苏挽烟心里蔓延,气得声音更大了:“我差点就被抓了你知不知道?” 余南卿心口一沉,拧眉。 “本来跟王师傅道别之后就想着赶紧回来,没想到远宁侯早就暗中派了人来抓我,你知不知道就算我不失踪,他们也会造成我失踪的假象,你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在王府门口遇见谁了吗?我爹!远宁侯!” “他在我走丢的那一刻就已经想要把这件事加害在你头上了,我要是不回来,你连今晚都活不过你知道吗?就这样!你还怪我!” “我是抢了他们的马车逃回来的!到处都是追我的人,就这样!你还怪我!” 余南卿被堵得脸都白了,也是来气:“我说了!我没有在怪你!” “你就是你就是你就是!回来不分青红皂白把我一顿骂,这不是怪我是什么!” 明明是很惊险的事,被苏挽烟这么说出来,倒一点都听不出有多危险。 “我……你……”余南卿头都大了,这女人……这女人……简直胡搅蛮缠,不可理喻! 他还没见过这么会耍无赖的人! 见他说不出个所以然,苏挽烟一把将他按在床上,带着怒气大声命令:“换药!” “……你!” 苏挽烟黑着脸,抿着唇,生起气来的时候腮帮子会无意识的鼓起来,因为刚才不带喘气的一番话,让她现在的两个小脸蛋憋得通红。 明明生着气,但余南卿见着她是越气越委屈,眼里还泛了红光。 这一刻,心里就是再怒也叫他生不起气来,他蹙着眉头,沉默的看了她许久,突然无奈的嗤出一声笑,抬手捂了眼睛:“简直……强词夺理。” “你才强词夺理,你全家都强词夺理!皇上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他最强词夺理,你们家一个个的都强词夺理!”苏挽烟气呼呼的反驳。 余南卿没理会她的碎碎念,声音淡淡:“你可知我时日无多,活着,我无法护你,死了,皇上也不会放过你。” 只要跟恭亲王府扯上关系,百姓就会记得他曾经的存在,宫里那位是绝对不允许别人挑衅他的权威。 第46章 出嫁从夫,以夫为天 他只允许天下百姓以他马首是瞻。 苏挽烟解下他身上的绷带,绷带上已经浸满了血迹,她伸手翻过余南卿的身体,气呼呼的让他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趴在床上。 听到余南卿的话,她打开药瓶,将粉末状的伤药一点点的撒在他的伤口上,愤愤不平:“你看,你连床都起不了,一日三餐都还要人伺候呢,却还一直惦记着能不能保护我,你这么仗义,让我怎么走?” “那我看起来也不是什么无情无义的人是不是?” “……”余南卿无话可说。 余南卿身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疤,有些淡得已经快用肉眼看不出来,有些又还很清晰的烙在他的身上。 其中有一条是从肋骨一直延伸到肩膀,很长很深的一条疤。 苏挽烟第一次摸黑给他清理身体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 行军打仗之人,哪有不受伤的? 一想到他是个为国为民的人,竟然被元和帝逼到这种惨不忍睹的地步,心里的气一下就生不起来了。 何况她也不是真的在生余南卿的气。 “这是怎么伤的?怎么比其他伤痕重那么多?”鼓着腮帮子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余南卿眸光微闪了闪,看向苏挽烟。 只见她专心给他换着药,脸上的怒气似乎已经消了大半。 方才见她胡说八道一大通,还以为她要许些时候才能消气,没想到这么快就蔫下来了,他别开目光,抿着薄唇没有说话。 “不愿意说就算了。”苏挽烟也没纠结,将绷带缠到余南卿的身上:“来,配合一下。” “……”余南卿用手肘微微撑起身子,苏挽烟不敢怠慢,小手一圈圈的把他的伤口包扎起来。 余南卿的背很宽大,苏挽烟每帮他缠一圈,那小脸几乎都要贴到他的皮肤上。 温软的气息一下一下的呼在他的腰间,顿时似有一股气血在这片刻涌上脑门,憋得他耳根通红,连额头都渗出了丝丝密汗。 他忍不住沉了一句:“还没好?” “可以了可以了。”苏挽烟拍拍他的肩膀:“可以躺下了。” 冰凉的触感让余南卿心头猛地一颤:“咳咳咳……” “怎么了怎么了?”苏挽烟吓得忙给他顺背:“哪里又不舒服了?” 余南卿一抬手就将她在自己背上乱动的小手握住,眉头蹙紧:“无碍……” “那你快躺下。” 余南卿低着头,掩着眸中的情绪不去看她,身体缓缓的趴在了床上,头朝着里面。 苏挽烟正在给绷带着打结,突然想到什么,说道:“对了,长公主送了一张请帖过来,说邀请我去参加她的酒宴,你跟我说说需要注意些什么。” 余南卿眉头不由拧紧,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即便不去,也不会有人怪罪。” 苏挽烟好奇:“啥意思?” “……”余南卿不说话。 苏挽烟催促:“说呀!你给我分析分析啊!你说长公主地位应该比我高吧?不去的话算不算违抗旨意?长公主会不会借题发挥?” 余南卿抿唇,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开口:“你是我的王妃,我瘫痪在床不能自理,你身为王妃理应以我的身体为重,此时去参加酒宴,谁来照顾我?即便你不去,就是长公主也挑不出你的错。” “哦哦!”苏挽烟恍然:“明白了,这就是你们说的出嫁从夫,以夫为天,是不是?那是不是连皇上都不能问罪?” “一场宴会罢了,谈不上问罪,何况我瘫痪在床是真,你拒了长公主的邀请,百姓也只会说我们琴瑟和鸣……宫里那位有何理由怪罪?”余南卿的气息此时有些虚。 苏挽烟闻言连连点头:“有道理,那我不去了。” 顿了顿,又问:“那要不要派人到长公主府知会一声?” “随你……”余南卿似乎体力不支,说话间微微闭上了眸子。 “哦,那意思就是可以通知可以不通知是不是?那就不管她了。”苏挽烟替他掖了掖被角:“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吱一声。” 说完,她等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回话,忍不住探头往里看了一眼,才发现他已经睡了过去。 行吧,本来还想问问他要不要拉粑粑来着,那等他醒了再说吧。 婢女已经轻悄悄的过来收拾过,苏挽烟走出房间的时候,便见小乞丐探头探脑的一直注意着屋里的情况。 许四也守在一旁,跪在屋子外面的粉衣婢女,已经被扇得嘴冒血沫,晕倒在了地上。 见苏挽烟出来,小乞丐第一时间担心的喊了声:“姐姐!” 苏挽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待她把门关上,才温柔的笑了一句:“没吓到你吧?” 小乞丐连连摇头。 “唉,王爷品性不坏,就是爱发脾气,你只要别离他太近就没事。” “可是……姐姐你不怕吗?”刚刚王爷揪苏挽烟衣服的衣服,她都以为苏挽烟要挨打了。 “不怕不怕。”苏挽烟笑着直摇头。 一开始肯定是怕的,特别是第一天闯进来的时候,差点就被他掐死。 后面发现他半死不活的很可怜,而且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将敌人打出去,就觉得好厉害。 还有就是觉得他瘫痪了居然还敢那么嚣张,挫了他几次气焰之后,发现他也不是真像传闻说的那样暴戾成性,就算跟他起了争执,他也会认真去听她在说什么。 而不让婢女小厮靠近这一点,可能也是因为在府里长期被打压的关系,谁都不相信的缘故。 总得来说没什么,唯一不好的就是脾气确实不好,喜怒无常的。 苏挽烟说这话时,许四忍不住瞟了她两眼,她没被王爷打过,她当然不怕,被王爷轰上一掌,那五脏六腑都像碎了一样。 更别说被王爷盯着的时候,那怒气扑过来让他心底直打颤,那房里的温度,冷得都快赶上寒冬腊月了。 他敢说现在整个王府里,也就苏挽烟敢在王爷面前大喊大叫。 苏挽烟注意到许四的眼神,眯了眯眸子:“怎么?你有意见?” 第47章 拖下去乱棍打死 许四吓得一激灵:“没有没有,娘娘……” 他谄媚的笑道:“您看这人,要怎么处置好?” 他指的是倒在门外,穿着粉色衣服的那名婢女,苏挽烟想了想:“丢到大街去,让府里的人都看着,若有谁不安分,这就是下场!” 一个婢女被主家扔出府,她的日子也算到头了。 “是,奴才这就去。”许四说完,挪着圆滚的身形屁颠屁颠的走了出去。 不是苏挽烟狠心,而是她知道,在人人利己的环境中,她需要杜绝一切危险的可能。 况且她还不熟悉这个时代,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她现在善心大发放过她们,保不准以后就会被她们抓住时机反咬一口。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善心是要留给本来就值得好心对待的人,苏挽烟笑眯眯的拉起小乞丐的手:“饿了吧,我带你去厨房找些吃的。” “谢谢姐姐!”小乞丐眼睛微亮。 此时的皇宫,养生殿内。 远宁侯把来时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远和帝,元和帝听完脸色沉凝,他踱步在养生殿内,沉默了良久才若有所思的问道:“苏爱卿觉得,这一切都是巧合?” 远宁侯想了一会儿,才道:“皇上怀疑这是王爷故意的?可是王爷现在瘫痪在床,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元和帝深吸口气,缓缓落坐在软榻上。 远宁侯继续道:“至于苏挽烟,她就是个粗鄙无礼,毫无规矩且又无才无德之人,以她的脑袋是绝对不可能有什么阴谋的,想来她是真的在京城迷了路,又刚巧碰上马匹疯了,才发生了这么一出。” 说完,他顺带请了一遍罪:“都是微臣办事不力,还请皇上降罪。” 元和帝摆摆手:“这不怪你。” 之前他一气之下把远宁侯的嫡千金赐去恭亲王府,后经长公主提醒,他便意识到事情有所不妥,这才导致苏挽烟代嫁过去。 皇后那边他也去问过,不过是两个年轻人情投意合的结果,至于婚嫁,两家根本还没发展到那个地步,也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传言,说两家要定亲,他未经查证就信以为真。 说到底是他欠考虑,现在跟远宁侯能心平气和的讨论着这些事,那事便也算过去了。 “长公主同朕说,七月二十的酒宴,她也邀请了苏挽烟,到时候你让苏慕倾去接她一趟。” 苏挽烟是个小人物,本不足为惧。 但烦就烦在这个小人物目前似乎很听余南卿的话,再加上恭亲王妃的这个身份,一般人还真不能随便动她。 而且经她击鼓鸣冤一事,短时间内他也不能再刁难余南卿,那恭亲王府已经让他派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还派了人贴身跟随,最后还是让她跑了。 本事不大,但胆子却不小,蠢笨莽撞,不知天高地厚,这样的人最适合做出头鸟和替罪羊,要被余南卿利用得当,以后还不知道会捅多少幺蛾子。 让这么一个不安定的因素留在余南卿身边,元和帝心里不踏实不说,还被她的所作所为堵得一口气不上不下。 这次倒可以利用长公主的酒宴敲打她一番,让她尽早认清现实,若实在不行,必须尽早除掉,否则相当于给余南卿重新长了一条左膀右臂。 远宁侯闻言立即会意,先应了一声:“是。” 随即,他才提出疑问:“皇上是担心苏挽烟拒绝长公主的邀请?” 苏挽烟一直窝在后宅,这种大场面她从来没见过,人都是有虚荣心的,长公主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照理说长公主发的请帖,应该没有人会去拒绝。 “苏挽烟不会拒绝,但余南卿会。”元和帝眯了眯眼眸:“苏挽烟若真推脱不去,那定是余南卿的主意,你可别忘了,余南卿曾经统领三十万大军,兵法计策已是烂熟于心,长公主的酒宴,他怕是早看出来端倪,不然你以为朕对付的,当真是一个小小的苏挽烟?” “是。”远宁侯恍然,恭首:“微臣明白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鞠着身子低着头匆匆进来,禀道:“皇上。” “什么事?” “有个从恭亲王府来的婢女,说要状告恭亲王妃滥用私刑,手段卑劣且品行败坏,此时正在宫门外等着,皇上可要召她进来?” 元和帝不耐烦的一挥龙袖:“拖下去,乱棍打死!” 连苏挽烟都看不住,竟还有脸到他面前告状,谁给她的胆子? “是。”小太监颔首,恭敬的退了下去。 击鼓鸣冤的事还没过多久,又出了档疯马的事,京城大街小巷的百姓又有了饭后的谈资。 当时那马车横冲直撞的模样很多人都看见了,恭亲王府连着三天没人进出,就连苏挽烟都不见人影,百姓就说她肯定是受到了惊吓。 而为了安抚受了惊吓的苏挽烟,元和帝又是派了御医前去查看,又赏了许多人参鹿茸等上等的补品到恭亲王府。 说是给苏挽烟安神静心用。 苏挽烟怎么都没想到,自己闹了这么一出,元和帝竟然没有降罪,反而还有赏赐。 果然应了那句,爱哭的孩子有糖吃。 只不过苏挽烟也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暗地里元和帝估计已经计划着怎么弄死她了。 这几天又进宫击鼓鸣冤,又是骑着马车横冲直撞的,说实在苏挽烟也吃不消,所以出事之后她就窝在府里哪也不去,打算休养生息,从长计议。 首要的任务当然还是她的技能系统,从穿过来到现在,目前也只激活了【护理技能】,其他技能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除此之外,余南卿的旧部又被放出来看了余南卿一次,就是那个被关在大牢里,三天才能被押过来探望余南卿一次的原龙骑军总将,吕策忠。 看到余南卿状态比往日好,吕忠策跪在余南卿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好久。 以往他都要匆匆忙忙的给余南卿喂吃的,或者是帮他粗略的清理一下身体,这次吕策忠在房里,光给余南卿嘘寒问暖了。 第48章 是男孩还是女孩? 苏挽烟很识趣的没有打扰,拿着锄头,拉着小乞丐到前院的一个角落里锄地,打算在这角落里开辟一个小菜园。 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等元和帝断他们粮的时候,他们还有办法自力更生。 七月二十这日,是长公主办酒宴的日子。 苏挽烟没想着去,所以也就把这事给忘了。 她打了热水到主房,把余南卿又里里外外的擦洗了一遍,在不能确实她系统里的医术能不能治好余南卿之前,她都不打算再跟余南卿提治疗这件事。 苏挽烟将他清理干净后,又给他换了新的亵衣,旧的她随手就放在了热水盆里,打算等下拿下去清洗。 憋了半晌不说话的余南卿见状,红着微不可闻的吐了一句:“你可以丢了。” 声音虽然小,但苏挽烟听清楚了:“丢了干嘛?你很有钱啊?” “……”余南卿耳根微微发红,闻言不愈再说。 苏挽烟也不在意,摸了摸他有些干枯打结的发丝:“我给你洗个头吧,好不好?” 虽然每次她都仔仔细细的擦过,但头发这东西无论怎么擦,依旧不如洗来得干净。 “嗯。”余南卿轻“嗯”了一声。 苏挽烟满意的勾了唇角,这几天余南卿越发乖了,之前给他擦洗或者给他喂饭,都黑着脸像欠了他几百万一样。 这两天不管是上药还是给他翻身,他都乖乖配合,就连伺候他上大号他都没再给她耍脸色,不错不错,要继续保持。 苏挽烟重新打了盆热水放到床边,将余南卿的身体横着挪动,让头堪堪抵在床沿。 再用棉被垫在余南卿身下,这样他仰躺着的时候,背面的伤口才不能那么疼。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挽烟轻捧着他的头,她的模样,毫无防备的倒映在余南卿眼中,气息就这么呼在他的额头上,余南卿呼吸微窒,抿着唇咽下喉中的干涩。 别过眸眼的目光:“没有。” “那我洗了哈,你要不舒服就及时说。” 苏挽烟用小手轻轻拂起一丝热水,浇在余南卿的额头上,热水便从他的额头顺着发丝缓缓流下,最后重新回到盆中,起了一层淡淡的灰。 “哇!”苏挽烟看着水里的颜色:“好脏啊!” “……”余南卿的耳根再次发红。 “烫吗?你耳朵都红了。” “……咳……”余南卿气息不稳,忍不住咳了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哪不舒服?” “没有!” “没有?” “没有!” 苏挽烟见他气息渐渐平稳了下来,这才又嘱咐了句:“那你不舒服记得要说。” “嗯。”余南卿抿唇,紧着袖中的拳头,尽量让自己的气息平和。 苏挽烟将他的发尾全浸泡在热水里,拿起一旁的皂角开始一点一点的给他抹上泡沫。 余南卿的头发很长,古人没有剪头发的习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这里的人头发都很长很长。 就是原身的这头头发都垂到了屁股。 别人不知道,苏挽烟觉得挺难打理的,前几日泡浴桶的时候她就深有体会,不拿毛巾一遍一遍的擦,真的好久都干不了。 一遍下来,盆里的热水都是灰色的,明明给他擦洗的时候就已经清理掉了很多污秽,她忍不住朝门外喊了一句:“许四!换热水!” 许四不敢怠慢,战战兢兢的进来,端着脏的热水出去没多久,就打了盆干净的热水进来。 小乞丐从外面探了半个脑袋进来:“姐姐,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去玩吧。” 苏挽烟让人把主院的偏房收拾了出来,让小乞丐单独拥有了一间房,府里端茶倒水的活苏挽烟也不要她干,不过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她就想着好好养着她,她负责玩就行。 富就富养,穷就穷养,现在元和帝赏赐了很多东西,能让她浪不少时日,等穷的时候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了。 “哦。”小乞丐显得有些失落。 苏挽烟轻轻揉着余南卿的头发,把残留在他发丝上的一丝丝泡沫清洗干净。 似想到什么,开口:“对了,我妹妹还没有名字,你给取一个呗?” 他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按这个时代的文化程度,他肯定要比她高,他取的名字肯定好听。 听苏挽烟的语气,就知道她对这小乞丐十分喜爱。 “驰恩。”余南卿脱口而出。 “驰恩?”苏挽烟微愣。 “驰为追求,恩为恩慈,他被你收留,此名最合适不过。”余南卿声音寡而沉淡。 “好名字,可是,这是个男孩名吧?她是个小姑娘,你重新起一个。” “……”余南卿抿唇沉默。 苏挽烟催促:“干嘛不说话了呀?重新起一个嘛!” 余南卿睁了长眸,微微后仰的将苏挽烟的模样映入眼帘。 “干嘛这么看着我?” 余南卿看了她良久,才开口:“他是男子。” “乱说!”苏挽烟白了他一眼:“长那么好看,明明是小姑娘。” “是男子。”余南卿不慌不忙的闭上眼睛。 “……明明是女孩。” 余南卿不再说话,那胸有成竹的模样,让苏挽烟一下不确定了。 她忙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将余南卿的头发清洗干净,又用干毛巾替他擦掉发丝上的水分。 再借力把余南卿小心翼翼的挪回床上,给他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才端起热水匆匆走出房门。 门外,小乞丐就守在正堂,见苏挽烟出来,睁着眼睛巴巴的看着她。 苏挽烟把水盆交给许四,自己则忙不迭的上前,将小乞丐左右前后翻看了一遍,扑闪扑闪的大眼,白嫩嫩的皮肤,缨红缨红的小嘴,除了营养不良外,无论怎么看,都是妥妥的小美人胚子一枚。 而且她还让人给她扎着双丫髻,穿着色彩鲜亮活泼的华衣霓裳,一身行头将她衬得更加水灵。 苏挽烟拧眉,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唤了声:“妹妹。” “姐姐?”小乞丐不明的回应了声。 “……”苏挽烟抵不住心里的疑惑,压低了声音开口:“余南卿说你是男孩,你老实告诉我,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第49章 她为什么能进来? 小乞丐一愣,脸色顿时红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苏挽烟:“姐姐别怪我,我本来想跟你说的,但是……” 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而且苏挽烟把他默认成妹妹,她好像很高兴。 “什么?”苏挽烟发出一声暴鸣:“这么说你真是男孩?” 小乞丐见她反应这么大,眼里闪过一抹失落。 这也是他不太想坦白的原因之一,他也有私心,他怕苏挽烟知道他是男子后,会对他变得疏离。 当时苏挽烟把他认成小姑娘的时候,他就想告诉她实情,。 可是苏挽烟让他唤她姐姐,他都高兴坏了。 他打记事起就在京城爬摸打滚,他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也没有所谓的兄弟姐妹,每天饿得前胸贴后背,只能靠偷靠抢才能填饱肚子。 没有身份,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没有户籍,没有牙牌,所以不管他走到哪里,都注定没有活下去的权力,只能在京城的夹缝中幸存。 这也是为什么,苏挽烟把银子给他的时候,他没有拿着银子离开,说要带他离开京城的时候,他会没有犹豫的答应下来。 因为他真的无处可去。 “姐姐……”小乞丐紧着小手,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正当他以为苏挽烟下一句要把他赶出府的时候,没想到她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唉呀你看我,错把你当成小姑娘了,怪我怪我,你怎么不早说啊!没事没事,你别急,我喊人来给你弄套男孩穿的衣服!” 小乞丐愣了愣,眼泪瞬间在眼眶打转:“姐姐不赶我走?” “赶你走?为什么?”苏挽烟不明白了,她什么时候说要赶他走了? 这话,让他蓄在眼眶里的泪水刹间决堤,他抬起袖子捂住眼睛:“姐姐……谢谢姐姐!” “你怎么还哭了?”苏挽烟愣了,忙拿出帕子给他擦眼泪:“以后我可不能再叫你妹妹了,要叫弟弟,小弟弟。” “哦对了!”苏挽烟眼睛弯成了小月牙,开心道:“王爷给你取了个名字,叫驰恩,驰为追求,恩为恩慈,我也觉得很适合你,你觉得怎样?” 小乞丐哭得眼睛通红,狠狠的点着头。 “哎哟你瞧你,都不知道你在哭什么,我又没有怪你,这事都是因为我认错了才闹的乌龙。” 想当时她叫他妹妹的时候,他的确错愕了一下,当时还以为他是不愿意叫她姐姐,现在细想,原来是认错了他的性别。 这会儿许四刚好回来,苏挽烟叉起腰:“许四,去找身男童的衣服给他穿上。” “啊?”许四愣,看了看小乞丐,又看了看苏挽烟,一时闹不明白了,好好的小姑娘穿男孩的衣服干什么? 但到底没多话,点着头屁颠屁颠的带着小乞丐下去了。 噢,现在应该叫驰恩。 唔,叫苏驰恩。 “妹妹。”正当苏挽烟要回房时,突然听到前院响起一声温柔的叫唤。 声音细腻娇柔,像水滴滴入清泉一样飘进耳中,苏挽烟好奇抬眸,眉头顿时拧了下来,远宁侯嫡女,苏慕倾。 就是原本该嫁到恭亲王府的人。 只见她身穿浅青色华裳,外并琉璃水烟云锦裙,髻间别以银饰簪花,面容温婉似水,一颦一笑都是大家闺秀的典范。 清水芙蓉,原是如此。 妥妥的一枚古典美人,但苏挽烟对她没有太大的好感,根据原主的记忆,每当她被府里的下人苛待凌辱时,这位嫡大小姐一般都会冷眼旁观。 记忆最深的是第一次原主去厨房偷些剩饭剩菜吃的时候,约莫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因为被厨房的下人追赶,慌不择路跑到了苏慕倾的院门口。 当时苏慕倾正要出府,原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嘴里一直喊着“嫡姐救命 ”。 然而苏慕倾只拧眉看了一眼,便淡漠的离开了。 跟在苏慕倾身边的婢女不仅没有安置原主,反而还把原主交给了厨房的人,当日的原主就因为这事被打得半死。 这是印象最深的一次,从那之后原主见到苏慕倾几乎都是躲着走的,而往后的日子中,有许多次苏慕倾都看到原主被欺负,但她都选择了冷眼旁观,事不关己。 明明都是远宁侯的女儿,在侯府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而侯府的其他庶女都没有原主过得这么惨。 苏挽烟没有回话,是淡淡的看着她,陷入了原主的回忆中。 直到苏慕倾带着两名贴身婢女来到眼前,她才恍然回魂:“你怎么在这?” 这里是恭亲王府,她为什么能进来? 而且也没人过来通报。 哦,她明白了,守着王府的这些人都是元和帝的人,苏慕倾今天过来,会不会是元和帝的意思? 苏慕倾露了一个温婉的笑容,像是三月春风一样暖和:“今日长公主在府上办了酒宴,特邀了姐姐过去,我听爹爹说长公主也给妹妹送了请帖,所以便想着过来,与妹妹一同前去,也好有个伴。” “哦,谢谢,我不去。”苏挽烟干脆的拒绝道。 苏挽烟的反应似乎在苏慕倾的预料之中,她笑容不变,说道:“长公主与皇上一母同胞,京城谁都知道长公主与皇上的感情最是深厚,妹妹若不去,拂得岂止是长公主的意?” “知道了,不去。”苏挽烟没好气。。 以为把长公主跟皇上绑在一起她就会去赴宴吗? 余南卿说了,一个酒宴而已,还不至于上升到治罪的程度。 苏慕倾眉头微动,没想到她搬出皇上她也不为所动,真不知她是胆子太大还是在犯蠢。 她上前一步,想要拉住苏挽烟的手,苏挽烟一个后退就躲开了:“你干嘛?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苏慕倾落在半空的手一顿,脸上似乎有些绷不住。 不过转眼又恢复了温柔似水的笑容:“看来妹妹对我有些误会。” “没有误会,都是实打实的事实。”苏挽烟不想跟她扯皮,说道:“反正不管你怎么说,长公主的酒宴我是不会去的,说完了就赶紧走。” 第50章 这是最后的机会 “姐姐知道,你是不放心王爷才不去长公主的酒宴的。”苏慕倾笑着,抬手“啪啪”的拍了两掌,便见院外进来四名身穿浅绿色衣服的婢女。 苏慕倾笑道:“这四名丫鬟是我在府里精挑细选选出来的,我特意带她们过来照顾王爷,这样,王爷有了人照顾,妹妹就可以安心跟我一起去酒宴了。” “王爷不喜欢别人照顾,你们请回。”苏挽烟眉眼起了不耐烦。 “妹妹好歹是王妃,何必事事都亲力亲为?那些脏活累活吩咐着下人去做就行了,长公主的酒宴可是汇聚了京城各大名门千金。”她缓缓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笑道:“妹妹,恭亲王如今废人一个,难道你就不想逃出这牢笼,荣享富贵,飞黄腾达?” 苏挽烟拧眉:“你诋毁王爷?” “姐姐哪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我向来都是很崇敬王爷的,而且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妹妹何必那么紧张?” 意思就是即便苏挽烟说出去也不会有人在意,纵观整个京城,她的才华可都是能排得上名号的。 谁会相信一个才华横溢的才女,会在背后诋毁恭亲王? 苏挽烟看着她那心高气傲的笑容,眸眼微微眯起,好一会儿,她突然勾起唇角:“第一,我觉得照顾王爷一点都不累,第二,我不想要什么荣华富贵,第三……” “让我去也不是不可以,我有个条件。” 苏慕倾面色不由有些冷,她以为她是谁,长公主的酒宴多少人想去了去不了,她竟还要她这么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嫡出千金求着她去,求也就算了,还这么推三阻四。 如今竟还要谈条件。 苏慕倾脾气再好也有些绷不住,紧了袖中的拳头,面上笑容依旧不变:“你说。” “你要是肯留下来照顾王爷,那我就去。” “什么!”苏慕倾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忍不住被气笑了:“妹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苏挽烟转身一屁股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百无聊赖的指着她:“你,留下来,照顾王爷,我就去赴宴。” “不可能!”苏慕倾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那免谈。” “苏挽烟!”苏慕倾声音拔高:“且不说我与王爷不曾相识,何况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么做与毁我名声有何区别?没想到你竟是这么歹毒的人,你是不是忘了你出身远宁侯府,而我是你的嫡姐!” 苏挽烟”嘭“的一声拍响茶桌:“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成为恭亲王妃?苏慕倾!皇上赐婚到恭亲王府的人,是你!现在我替你代嫁到王府,一心一意伺候王爷有什么不对?” 苏挽烟站起身子,毫不示弱的瞪着苏慕倾:“想我去赴宴,除非你今日留下来照顾王爷,以解我代嫁之恨!” 原主嫁过来就已经上吊自缢的事,就应该算到她头上! 苏慕倾娇生惯养,心高气傲,让她去伺候别人怕是比死还难受。 “你!”苏慕倾脸色微白,是,京城所有人都知道被皇上赐婚的是她,但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就连始作俑者皇上,都对这件事三缄其口,不再追究远宁侯府的责任。 苏挽烟却毫不避讳的将它宣扬出来。 苏慕倾咬牙紧着拳头:“我们好歹是姐妹,你若揪着这件事不放,就是不把皇上与爹爹放在眼里。” “长公主的酒宴,我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不去,是你非缠着我,威逼利诱的想让我去赴宴。”苏挽烟冷着眉眼:“我现在不得不怀疑你是有什么企图,为什么这酒宴我非去不可?” 苏慕倾脸上已经没了那温柔似水的笑容,看着苏挽烟的眼神不善:“难不成你想得罪长公主?” “一个酒宴而已,长公主心怀大爱,想来不会那么小气怪罪于我!” “你当真不去。” “不去!” 苏慕倾深吸口气,敛了脸上的神情,冷道:“苏挽烟,我已经过来请过你,是你自己不去,事后你可别后悔。” 说完,她气愤的一拂宽袖,转身带着婢女们怒气冲冲的走了。 苏挽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也一脸不开心的进了主房。 屋里,余南卿把她们的谈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他睁着眼睛沉默的看着苏挽烟越走越近,最后见她坐地一趴,就趴在了床沿上,愁着小脸道:“这王府,她竟然能来去自如!” 她叹了口气:“咱们现在真是背腹受敌,今天来一个苏慕倾我还能应付,要是他日来一个长公主,我又该怎么办?” 她看向余南卿:“有没有什么好办法,给我支个招呗。” 余南卿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微拧的小眉,看着她微微鼓起的腮帮子,看着那缨红的小唇一张一合。 他在想她那一句,一心一意的伺候他,是否出自真心。 又在想,他是不是真的希望换苏慕倾来照顾他? 又或者说,她是不是一点都不想被送进王府? ……不想被送进王府,才是正常的,他这么一个废人…… 余南卿突然伸手,隔着她的衣袖,将她的手腕握住,沉而温淡的声音缓缓响起:“你想做什么?” 苏挽烟愣了愣:“什么想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我成全你,离开京城,去哪里都行,游山玩水也好,安居乐业也罢,甚至可以离开大晋,离开朝廷的掌控,只要你想,我便安排。” 苏挽烟更愣了,一时不太能判断他话中的真假。 “你之前不是说,我未与你商量便自作主张,如今我提前与你商量,你只要点头,我便倾我所能,将你送出去。” “那,代价是不是很大?” “……”余南卿抿唇,不说话。 苏挽烟见他这样便猜到了七八分:“算了。” 前几天错过了一次机会,再兴师动众的,她真的怕余南卿剩下的那点人被消杀殆尽。 余南卿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不由收紧:“苏挽烟,这是最后的机会。” 第51章 找人 如今长公主与元和帝已经开始对她下手,再不离开,他真的没有能力护着她,她一个弱女子,如何对付得了? 苏挽烟明白余南卿这话的含义,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她坚持不走,余南卿瘫痪在床,往后剩下的所有事,都需要她一个人来扛。 唉,这简直是……挑战着她做好人的底线。 她掖了掖余南卿的被子,拍着他的肩膀哄了一声:“乖乖,先好好休息。” 说完,转身到耳房拿了一本书出来,完了又打开房中的一个抽屉,将之前放在里面一直没动过的针灸包拿了出来,这才离开了房间。 余南卿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神情更加阴郁。 他已经时日无多,死是必然的事,他只能在死之前将所有人的安危都安排好,但为什么,老天要在这个时候将苏挽烟安排到他身边。 他明明已经没了牵挂的人,偏偏如今…… 余南卿无奈的抬手掩了掩眸,是连老天都要捉弄他吗? 他不想苏挽烟死! 正堂,苏挽烟坐在太师椅上等了片刻,就见许四领着已经换好衣服的驰恩过来。 见到驰恩的那一刻,苏挽烟眉眼都亮了亮,一袭月白色银丝祥云锦,腰间系着一条藏青色的腰带,腰带上镶嵌着一块翠绿的玉石,头发束在头上,未曾戴冠,眉清目秀,白玉无瑕。 本来水灵灵的大眼睛,如今像星星一样,似蕴藏着一抹智慧。 看到苏挽烟,他咧嘴一笑:“姐姐!” 笑容天真又温暖,还没近身苏挽烟都能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喜悦。 苏挽烟惊喜的问许四:“哪来的这身衣服?” 本来还以为许四会给他穿一身布衣,想着一会儿出去还要给他买两套好看的衣服呢。 许四点着头哈着腰,讨好的笑道:“小事,小事,只要娘娘吩咐,奴才一定给您做得最好。” 本来以为是个小姑娘,没想到是个小男孩。 苏挽烟竖了个大拇指:“好看,帅呆了。” 驰恩被夸得小脸蛋微红。 “对了,你跟我一个姓好不好?苏驰恩,怎么样?” 苏驰恩错愕:“姐姐要给我赐姓?” 赐姓?苏挽烟没想到这一层,只觉得他在京城应该没什么亲人,光起了名字没有姓氏怎么行。 既然他都叫她姐姐了,那不应该跟她一起姓苏吗? 当然,如果他有亲人,那就另说了。 苏挽烟笑道:“你喜不喜欢?” 驰恩忙不迭连连摇头:“喜欢!很喜欢!我听姐姐的。” 那神情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行,你现在跟我出府一趟。” 苏驰恩连连点头,紧跟在苏挽烟身后。 许四慌忙跟了两步:“那个……娘娘,我的解药……您别忘了。” “你急什么,还没到时间呢!” 许四被噎住,抿着嘴巴局促的舔了舔唇,没敢再催。 苏挽烟拉着苏驰恩出门,府里是有马车的,但苏挽烟不太想坐。 一是因为这里的路她不熟,多走走能帮助她记住这里的路线,二是现在王府里的人都是元和帝派来的,她不知道一旦上了马车,他们会把她拉到哪里。 还有监视余南卿的那个侍卫,神出鬼没的,有时候见他一动不动的守在主房门口,有时候又一早上或者一下午都见不到他人。 苏挽烟有心留意,但如果那人要耍什么阴谋,她还真防不住。 而且现在苏挽烟一出府,身后就有四名婢女不自觉的跟着,苏挽烟只回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因为她知道即便她不让她们跟着,她们也不会听。 “姐姐,我们要去哪?” 换了衣服,苏挽烟觉得苏驰恩整个人都清爽了,明明之前看他还觉得她软软糯糯很可爱来着。 之前他跟苏挽烟走在一起,就像苏挽烟的一个小跟班,但现在换了衣服后,走在街上一眼望去,真的就跟两姐弟没什么区别。 “这个还得看你。” “看我?”苏驰恩不明白。 苏挽烟说道:“你知不知道京城哪里的病人最多,带我去。” “病人最多?”苏驰恩挠挠头:“姐姐要去医馆?” “……不是。”苏挽烟语噎,想了想,低声道:“就是那种住着穷苦人家的地方,家里有人生了病,但没钱去看的,有没有?” 本来苏挽烟想的是让他带她去他以前流浪时住的地方,很多时候这些孤儿都会抱团取暖,肯定会有人染上小灾小病什么的。 但转念一想,万一病的人太多了怎么办? 她还没毕业呢,理论上讲她还不算医生,现在找病人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激活一下系统技能。 这么说苏驰恩就明白了,点头:“有,这附近就有这样一户人家,姐姐跟我来。” “远不远?” “不远,从这里过去大约两刻钟就能到。” “唉等等。”苏挽烟拉着他:“之前那银子还剩多少?” 苏驰恩忙把钱袋子从怀里拿出来递过去:“还有好多。” 苏挽烟打开看了一眼,竟然还剩一半,而且里面还装了不少铜板,是苏驰恩去钱庄兑的。 上次街道撒钱那次,撒的也全是铜板,两三两银子就能兑三百差不多四百个铜板,这算下来统共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走,咱先去买点礼品。” 虽然说是去激活技能的,但到底能不能行她也不知道,这会儿先买点礼品,去的时候也好有借口,到时即便治不了病,也可以慰问一下。 既然有病患,那礼品肯定就少不了固本培元,温补旺血的东西。 所以苏挽烟先进了一家医馆,让医馆的人给她包两包既不伤身,又有滋补作用的药材,这才跟着苏驰恩出发。 苏驰恩带着苏挽烟来到京城某处平民区,这一片地带建的都是民房,这里离王府还是挺远的,之所以能两刻钟就到达,完全是因为苏驰恩带着她一直抄近路。 这一片民房靠着一条河汊,经过的时候苏挽烟还能看到有人在河汊边清洗物什。 苏驰恩带着苏挽烟钻进巷子,又走了好一会儿,才在一个很小很破的民房前停下:“姐姐,就是这里。” 第52章 前来体察民情的 话才刚落,门就“嘎吱”一声从里面打开,出来的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姑娘,手里提着一个水桶,身形有些消瘦,穿着粗布麻衣,许是因为常年操劳的关系,脸色有些蜡黄。 见门口站了人,那姑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们是……?” 这时,又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从门后面探出一个小脑袋,扑闪着眼睛看着苏挽烟两人。 苏挽烟一时愣住,光顾着来了,还没想好要用什么借口来见人家呢。 非亲非故的,总不能一上来就把礼品塞给人家吧。 而且也不知道他们家哪个病了,就算知道,她也不能一上来就说给他们看病啊。 咋办,要说些什么才好? 不过一瞬,一个念头就在她脑海闪过,眯起了眼睛笑道:“你好。” 她表明身份道:“我们是恭亲王府的人,听说你家比较困难,我特意过来看看,做个民生调查。” “恭亲王府?”那姑娘听到这四个字,明显起了局促。 她打量了一下苏挽烟,又见她身后跟了不少人,就知道她不是普通人,一时间不知要该怎么办,绞着双手抿唇:“民生调查……是什么意思?” 这可把苏挽烟问愣了,民生调查,换成在古代要怎么说来着? 这时苏驰恩忙开口:“这位是恭亲王妃,因心系百姓,特来体察民情的,刚刚王妃路过这里,就想着顺道进来看看。” 知道苏挽烟身份不简单,但却没想到是恭亲王妃,那姑娘忙跪地叩首:“民女拜见王妃娘娘,不知娘娘大驾,望娘娘恕罪。” “唉呀。”她不想说出王妃的身份就是因为这个,何况她对这个身份一点实质的感觉都没有,总觉得这样的地位是不属于她的,她忙将眼前的姑娘扶起:“快起来快起来。” “谢娘娘。”那姑娘战战兢兢的起身。 就听苏挽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没有名字,阿娘都叫我大囡囡。”她怯怯的看了一眼苏挽烟。 苏挽烟微怔,她也没有名字? “姐姐。”苏驰恩小声的在苏挽烟耳边说道:“一般普通百姓都是没有名字有,只有一些识字的父母会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字,或者花些钱去请识字的先字为家里的孩子取名字。” 而姓氏在普通百姓身上更是稀有。 所以当苏挽烟给他赐名赐姓的时候,他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苏挽烟恍然,这时就听到屋里有人唤了一声:“大囡囡,是谁来了?” 声音有气无力,虚弱不已,苏挽烟眼睛不由一亮,这怕是就是她要找的人。 那姑娘这才反应过来,忙侧了身子:“娘娘请进。” 苏挽烟微微颔首,回头警告的看向那四名婢女:“你们在门口等着。” 那四名婢女相视了一眼,待苏挽烟进去后,急忙向四周分散,把民房的前后门都看住。 屋里的陈设一览无余,一张老旧的木桌,两张破旧的小矮凳,一旁就是做饭的灶台,灶台上面有一个小窗口。 苏挽烟看到那个小窗口上,放了一根烤熟了的红薯,看红薯那干瘪的模样,似乎已经放了许多天。 再往左看是一张简陋的木床,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妇人。 那妇人身上穿着粗布麻衣,头发有些凌乱的盘在头上,盖在她身上被子都破了好几个窟窿。 那名约五六岁的小女孩怯生生的跑到她娘身边,紧紧的搂着她的手。 “阿娘。”那名唤大囡囡的,没见过什么大人物,抿着唇在她娘耳边轻声道:“是恭亲王妃前来拜访。” “啊?”那妇人颤抖的呼出一声。 别说是十几岁的姑娘,就是那妇人,活了这么久没见过城里的权贵,更别说一来就是王妃这个级别的。 吓得本来就苍白的脸色一下更白了,伸手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行礼。 苏挽烟连忙上前制止:“大娘快躺着,不用起来不用起来!” 那妇人受宠若惊,忐忑的问道:“不知娘娘来我家……是有什么事?可是孩子他爹在外面犯了事……又或是……” “没有没有没有,不是不是不是!”苏挽烟忙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奉了王爷的命令,前来考察京城民间的生活情况,又恰逢你是我进来的第一家,如果吓到了你们,还请见谅。” 反正她迟早都是要走的,把这好名头推到余南卿身上,也算给余南卿争个好名声。 那妇人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忙吩咐:“大囡囡,快请娘娘坐下。” 大囡囡立刻把屋里仅有的两张破凳子拿到苏挽烟跟苏驰恩身后,苏挽烟拂了衣?轻轻坐下,苏驰恩则乖巧的站在一旁,没有落座的意思。 那妇人脸上浮起一抹羞愧:“寒舍简陋,让娘娘见怪了。” “没事没事。”苏挽烟看着那妇人虚弱的样子,问道:“我看大娘的脸色不太好,是生病了?” “唉,都是老毛病了,不碍事。”那妇人抱歉的说道:“让娘娘见笑了。” 苏挽烟一直想跟她们平等对话来着,但看这模样,估计没两句就要道一次歉没两句就要道一次歉。 苏挽烟干脆也不试探了,单刀直入,说道:“大娘,我略懂一些医术,你要是不介意,可不可以让我看看?” 要是她看不出个所以然,那她就花银子到京城找个大夫过来给她看,只要能给她把病看好,过程不重要。 “这……”那妇人惊了一下:“这如何使得,娘娘千金贵体,民妇何德何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挽烟抬手打断,她笑道:“我方才说了,我是奉了王爷的命前来体察民情的,如果这件事我没做好,回去了王爷是要怪罪的。” “这……” 那妇人犹豫了一下,最终只好妥协:“那民妇……在此先谢过娘娘。” 只见她伸了伸手,苏挽烟见状装模作样的搭上她的脉搏。 所谓隔行如隔山,苏挽烟学的是西医,中医生她真的一窍不通,更何况她还是个没毕业的学生,所以这脉,她真的摸不出什么名堂来。 正想着装一会儿就收手,没想到系统传来‘叮咚’的一声:【诊脉技能激活成功】 第53章 被知识的力量占据 啊?还有诊脉技能? 苏挽烟看了一眼系统,最上方真的亮起了【诊脉技能】的方格子。 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激活针灸,没想到误打误撞先激活了【诊脉】。 早知道她就在府里给余南卿先摸一把。 唉也不行,余南卿那脆弱的玻璃心,估计还没摸上就脾气了。 突然,苏挽烟神情一怔,明明前一刻她还对把脉一窍不通,但不过一瞬,苏挽烟就能清晰的感觉到,眼前的妇人脉象细软无力,柔弱滑沉,不仅把出了脉象,还清楚的知道这是阴血虚衰的症状。 而且同时她还伴随着脾胃气虚,精神萎靡等多种特征。 苏挽烟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竟然就这么诊出了大娘的病症。 见苏挽烟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大囡囡忍不住开口:“王妃娘娘,我阿娘……是不是病得很严重?” 苏挽烟被她的话拉了回神:“说严重也不严重,说不严重也严重。” 这话是真的,大娘身子之所以这么虚,应该是常年劳累造成的,因劳累过度的人越到晚年,身子就越是虚弱,到最后五脏六腑都会呈颓败之势。 到目前为止大娘也还没发展到病重的程度,卧床不起也是因为心血虚败的缘故,只要好好休息调理,避免劳累,假以时日就能痊愈。 只是苏挽烟却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因为她知道,对于穷苦的人家来说,不劳累是不可能的。 他们只要有点体力就会起身干活,不干活就没得吃,生活都要成问题。 大囡囡听到这话,跟她娘相视了一眼,不太明白苏挽烟这话,到底是严重还是不严重。 苏挽烟并不着急,从袖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针灸包,缓缓摊开。 “大娘,我现在先给你施一针,如果有效,就代表你的身子还有救,你看怎么样?” 那妇人哪里懂这些,苏挽烟这会儿说什么,她就是什么,连点头都是懵懵的。 第一次给人施针,苏挽烟也挺紧张的,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扎针倒是扎过,但针灸她确实没底。 为了谨慎起见,施针之前,她还直接在众人面前拿出了她自学针灸的那本书,翻到人体穴位图那一面。 见她这样,大娘跟她女儿又面面相视了一眼,这王妃……好像不太靠谱的样子。 苏挽烟找了一个手部的穴位,叫阳池穴,这穴位可以缓解气虚血虚的症状,书上说感染了风寒等也可以通过此穴来缓解。 她伸手用拇指轻轻揉着大娘手腕上的穴位,反复对比之后觉得差不离了,这才用一根细长的银针,手法生疏却又准确的扎了进去。 “叮咚。”系统响起一声清脆的声响:【针灸技能激活成功,恭喜。】 苏挽烟唇角还没勾起就愣了,恭喜? 系统竟然还会说恭喜? 真灵性哈。 念头才刚落,脑袋突然在瞬间被一股知识的力量占据,所有与针灸相关的知识与理论一股脑的被塞进她的大脑里。 列缺穴,阴包穴,太冲穴,曲池穴等等等等…… 苏挽烟眼前竟出现了片刻的昏花,然而转眼灵台又清明了起来,她甚至连想都不用想,就已经能清晰的感知到,眼前的大娘身体内所有穴位的位置,并且能熟知每个穴位的作用与用途。 苏挽烟双手忍不住起了微微的颤抖,神技!这简直是神技! 我他妈的直接能与神明媲美! 从今往后我手握这等神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舍我其谁! “娘娘?”正做着白日梦,苏挽烟就被大囡囡拉回了思绪:“你脸色看起来好像不太好。” 梦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现实生活就是一地的鸡毛,哪里来的舍我其谁? 苏挽烟都要被自己的反应逗笑,但是能激活针灸技能她还是很高兴的,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没辱没她这么多年来的勤奋好学。 她回神笑问:“大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那妇人脸色肉眼可见的精神了起来:“奇怪,好像身子轻松了些。” 原本说话都有些气虚的她,心口都没那么闷了。 “这是不是代表我娘的病能好起来?”大囡囡激动的问道。 要知道她娘亲卧病在床已经好几年了,一开始还能做些不费力的针线活,可最近两年她娘连针线活都做不了,几乎是连拿针的力气都没有。 苏挽烟笑笑,今天先到此为止,她还得好好消化一下心里的喜悦,说道:“肯定是能好的,说来也是凑巧,我来的时候去医馆抓了两副药,刚好可以治疗大娘的病。” “真的?”大囡囡的眼睛都亮了。 苏挽烟从苏驰恩手上拿过那两包药包,递到那姑娘手上,说道:“你今天一副明天一副,四碗水煎成一碗,让大娘服下。” 大囡囡心情更加激动,直接跪了下来:“多谢娘娘!” 苏挽烟头疼,又伸手去扶:“你先起来,我话还没说完。” “想要你娘的病好,这两副药远远不够,等过两天我再拿几副药过来,到时候我再看看你娘的情况怎么样。” “是!多谢娘娘!多谢娘娘!”刚扶起来的大囡囡,这会儿又叩了下去,对着苏挽烟连连磕头。 苏挽烟脑瓜子随着她的动作嗡嗡的响。 古代人就这点不好,动不动就要下跪,再这么下去她命都要短几年。 再次将她扶起,苏挽烟收了针包,也不敢再多留,起身说道:“大娘你好好休息,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大娘忙吩咐:“大囡囡快送送王妃。” 苏挽烟没有推脱,临走时,苏挽烟目光又落到了窗口的那条红薯上,有些好奇:“那条红薯,为什么要放在窗口那里?” 屋里有存放的箩,箩是用一根绳子挂在房梁上的,这户人家家徒四壁,如果那红薯是他们的口粮,应该会格外珍惜的藏起来才对。 大囡囡顺着苏挽烟的目光看过去,讪讪笑道:“让娘娘见笑了,那本来是要送给贵人的,只是……” 大囡囡羞红了脸,很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家里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所以才会把红薯放在窗口上,送给贵人。” 第54章 激活 “什么贵人?”苏挽烟好奇。 “贵人不常来,只是偶尔会在窗口上放些食物,前些日子还放了一吊钱,只是阿爹跟阿娘都不敢用,说要是贵人来了,是要还回去的。” 苏挽烟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口中说的贵人,难道你们并不知道是谁?” 大囡囡摇了摇头:“每次都是放下吃的就走了,有时候是半夜来的,有时候清晨睡醒便能见到窗口上放了东西。” “多久了?” 大囡囡想了想:“大概……两年前……娘娘见谅,民女记不清了。” “没事,我就随口问问。” 苏挽烟笑着,跟大囡囡别过。 大囡囡紧着手里的药包,对着苏挽烟的背影深深的鞠了一躬。 待两人走远,苏挽烟才问苏驰恩:“他们嘴里的贵人,是不是你呀?” 苏驰恩脸红:“算不上什么贵人。” 两年前因为逃窜路过这户人家,当时他们家里两个大人都生病了,他们父亲拖着病体去做苦力,而他们父亲还是个跛子,做工不利索,没有其他人干得多,一天才得两三个铜板。 那个时候他们家小的那个孩子饿得嗷嗷哭,他就把偷来的包子随手扔了一个进去。 有时候想起来,也会特意过来送点吃的,只不过他自己也是饥一顿饱一顿,所以没办法多给。 不出现是因为他天天偷东西,怕被人抓到后连累了他们,更别说他是个黑户,即便被人打死也不会有人可怜他。 所以还是不认识最好。 其实他给过食物的也不止这一家,比这户人家还惨的大有人在,只要他有,路过的时候多少都会给点。 又或者是跟他一样的无家可归的孤儿,他遇到了也会照顾个几天,只是他一个人在这京城都过得水深火热,如履薄冰,也实在没办法长期照顾其他人。 而且哪怕是最底层的人,也有最底层的生存规则,弱肉强食无论在哪个地方都一样,在这种条件下,极力让自己生存下来就已经精疲力竭。 就连住的地方,他都会每隔一段时间换一个住处。 苏挽烟看着他沉默的模样摸了摸他的头,没再说话。 从大娘家出来,苏挽烟并不着急回府,而是又去了一趟药店。 系统里还有个技能叫【辨药技能】,她要去药店再抓点药材,回去把这个【辨药技能】也激活了。 之前一直忙东忙西的,而且脑子也一直只记着针灸针灸,好多技能看了一眼都忘了。 这会儿她边等着医馆的人给她抓药,一边翻着系统,看看还有什么技能可以顺道激活的。 按照前几次激活的技能来看,激活条件还是蛮简单的,【护理】是在照看余南卿的时候激活的,【诊脉】是在把脉的时候激活的,【针灸】是施针的时候。 意思就是只要根据这些技能去接触患者,并进行相应的操作就能将技能激活。 她看着系统里【接骨】这个技能,唔,接骨,跟她的专业不对应,她还需要找个会接骨的大夫学习一下,模拟一下操作才行。 【接生技能】,她学的也不是妇产科,这个也需要找个大夫学一下。 要不……她直接找个医术好的大夫,拜个师得了。 “姐姐。”苏驰恩拿着药走过来:“药抓好了。” “走吧。” 她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给余南卿看看他的病情,上次那个大夫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余南卿没救了。 她想要检测一下她的这个金手指,到底只是一个普通的医学系统,还是一个能让人起死回生的逆天神技! 王府,主院。 苏挽烟风风火火走进主房时,却发现余南卿正闭着眼睛睡得正香。 刚要喊出口的话瞬间卡在了咽喉,她轻悄悄的走上前,凑上去试探的唤了声:“余南卿?” 余南卿的睡眠一直都很浅,特别是瘫痪之后,一点点动静都会将他惊醒,这会儿听见苏挽烟在唤他,眉头先是动了动,长眸如星辰般缓缓睁开。 “跟你商量个事呗。”苏挽烟眨着眼睛眼巴巴的笑了一句,讨好的商量道。 余南卿只看了她一眼,便又沉沉的闭上眼,没有理会的意思。 “唉别这样嘛,不是什么难事。”苏挽烟轻着声音说道。 余南卿依旧没说话。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哦。”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余南卿开口反对,她露了一抹笑容,把余南卿的手抓过来放在床沿上,三指已经搭上他的脉搏。 余南卿眉头拧了拧,睁眼。 本来以为余南卿会生气,然而苏挽烟却见他睁开眼后,只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眉头虽然透着不悦,但到底没有开口阻止,也没有轰她走的意思。 苏挽烟觉得稀奇:“你怎么不生气?” 她都已经做好了被余南卿骂的觉悟,还准备了一大堆说辞,想要在他争执的时候去说服他。 甚至想好了要是他不配合,就按着他不让他动。 余南卿目光落搭在他脉搏的小手上,纤纤玉指没有任何修饰。 若她进的不是恭亲王府,换作别的王妃,定会修着好看的丹寇,出门所穿必是绫罗绸缎,金钗银饰。 “干嘛不说话?”苏挽烟以为他是真生气了,试探的问道。 余南卿敛了思绪,淡淡道:“我若不允,你会放弃?” “不会。”苏挽烟‘嘿嘿’一笑。 余南卿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躺在床上任她摆布。 苏挽烟也识趣的闭了嘴,只要他不抵触什么都好说。 就如之前大夫所说的,余南卿的脉象真是弱得不行,虚浮无力,心律不齐,气不稳不说,体内还有一股郁结之气,心血逆流,五脏六腑都已经呈颓败之势。 说白了,就是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那名给余南卿看病的大夫终究是说保守了,依余南卿的身体情况来看,他不应该能活这么久,能拖着这副残破的身体坚持到现在绝对是个奇迹。 苏挽烟的手在他脉搏上搭得越久,她背上的汗就流得越猛。 亏她之前还一直跟余南卿唱反调,没把他气归西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第55章 嘴角比ak还难压 之前他频频吐血,苏挽烟就知道他身体不好,但看余南卿的精神不错,就以为其实他的身体没那么糟糕。 现在【诊脉】的技能已经解锁,像是余南卿的病在她的眼里瞬间具象化了一般,这哪里是病人,这是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阎王殿的人! 然而哪怕是余南卿已经病入膏肓,她脑海还是清晰的映了两个字:有救。 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底气,又或是因为医疗系统的关系,让她笃定余南卿的病能够治好。 见苏挽烟抿着双唇不说话,余南卿沉了眉眼:“你会医?” 不该。 若是会医,便不会费心唤来大夫给他医治。 难道就靠几本医书? 他敢确定苏挽烟在此之前是不懂医术的,就是懂也不过是三脚猫罢了,所以她要给他诊脉的时候也没当回事。 但现在见苏挽烟神情凝重,他就知道苏挽烟是诊出了什么。 可明明在此之前,她是不会诊脉的。 苏挽烟只吐了四个字:“略懂,略懂。” 说着,她掀开余南卿身上的被子,白色的亵衣将他那瘦弱的身形勾勒了出来,苏挽烟伸手,手指在他的身体间来回探索,按压。 说来奇怪,就这么轻轻的按压着,通过指尖的触感,苏挽烟竟能像戴上了听诊器一般,能摸出他五脏六腑此时的状态。 她不知道【诊脉】原来还有这种功能。 那她可不可以理解为,【诊脉】的这个脉,其实不单单是指手脉,而是囊括着全身的脉络? 那系统里的其他技能,或许也有这种展向的用途。 余南卿就这么静静的侧躺着,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苏挽烟,他发现,苏挽烟在给他检查身体的时候,神情十分专注认真,似乎这种事并不是她第一次做。 眼见苏挽烟还要检查他瘫痪的腿,他才忍不住敛了心神,一把将她的手腕轻轻握住:“够了。” 声音沉淡平静,听不出丝毫怒气。 “反正都已经检查过半了,也不差这两条腿嘛。” “……”余南卿沉眸,跟苏挽烟对视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若真能诊出我身子如何,那便该清楚我已经是穷途末路,即便你再怎么费尽心思,也未必能有什么结果,只怕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话中的语气淡淡,似乎只是在谈论一件很平常的事。 他自己的身体他最清楚,若是能治,他怎么会放弃? “有没有结果不重要啊,重要的是在你活着的时候,你我都尽过力了,就是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是不是?” 余南卿眉头微动,他薄唇微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试试嘛,如果你不试,你怎么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救?你看你现在还能活着就是个奇迹,你怎么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个奇迹,是不是?” 余南卿看着苏挽烟认真的表情,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深吸了口气,才缓缓道:“我并非是一瘫痪就被送回京城,军中军医医术过人,即便及时救治,他们也无法保全我的双腿,边疆离京城足有三月的路程,你以为我没有找人看过?” 即便是……百幽谷谷主,也曾说过他这双腿,已是药石无医。 而他的身体,久病成灾,已经回天乏术。 “对啊。”苏挽烟忙道:“你给那么多人看过,为啥不给我看?区别对待啊?” “……”余南卿语噎,无语的揉了揉眉心:“我与你说这么多,你竟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唉呀我听进去了,我的意思是既然你都找那么多大夫看过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反正治不治得好也是最后一次了,就当是成全我嘛。” 余南卿拧眉,看着她真诚的眼神,真不知该说她天真好还是不谙世事好。 她总能轻而易举的触碰着他的底线,让他一退再退,余南卿心情有些烦闷,最终又在她眼神的注视下,这股烦闷转眼烟消云散。 他拧着眉头松开她的手,闭上眼睛:“随便你。” 她若真的想试,便由着她试好了,若能在她身上发挥他剩余的价值,想来也是不错。 苏挽烟眸光一亮:“这才乖,放心,不会疼的。” 苏挽烟将他身上的被子完全掀开,双手按压在他的腿上,力道不重不轻,问道:“有感觉吗?” 余南卿闭着眼睛抿唇,不想说话。 “哦,没有感觉。”苏挽烟都被自己的话问笑了,要是有感觉,这几天给他擦身子的时候早就说了。 她开始把按压的位置放在他腿上的穴位上,每按压一个穴位就抬头去观察余南卿的表情。 发现他真的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苏挽烟又用手去探究他腿上的脉络,发现脉络之间还是通的,只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出来。 他的腿受伤之后又拖了三年,两条腿的肌肉已经开始萎缩,如果一直这么放任着不管,最后这些脉络也会坏死,到那个时候才是真的药石无医。 有希望。 苏挽烟知道这不是她的功劳,完全是这个系统赋予她的技能,她自己学的临床医学,就知道其实好多病症是没办法恢复的。 就像余南卿这种伤势,哪怕她可以把他的身体调理好,但也只能是延长他的寿命,至于站起来那就更不可能了。 可是在她这双手给他的腿检查过一遍之后,一股莫名的信心就从她心底蔓延,这不是她的底气,她的医术根本没到这个地步。 是系统的功劳,现在她可以确定,穿越过来绑定的这个系统,只要是它里面有的技能,就能药到病除。 确认了这一点,苏挽烟的嘴角简直比ak还难压,还好余南卿现在闭着眼睛看不到,她要偷偷的给他这个惊喜。 等他好了,她就能安心的离开的京城了。 她替余南卿盖好被子,轻拍了拍他的头安抚道:“你先好好休息,等我需要的时候,你还要乖乖配合我哦。” 她的脑海已经有了一整套治疗余南卿的方案。 第56章 拜托你去做一件事 不过在此之前她要先把系统里的【辨药技能】也激活才行,针灸,加药疗,加穴位按摩护理,多管齐下治疗效果会更加理想。 还有系统里属于中医范畴的【推拿】疗法,也需要激活才行。 而银针她也需要去多备一套,人体穴位繁多,光靠之前大夫给的那套银针不太够。 这么一想她又想起来,那个大夫不是说七日之后再来看看余南卿的情况吗? 现在七日已经过了怎么不见他来?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苏挽烟走出房门,唤了声:“许四。” 然而话才刚落,就见苏驰恩站在门外,听到苏挽烟出来,他回头唤了声:“姐姐。” 苏挽烟愣了:“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去休息吗?” 苏驰恩想说什么,却见许四已经走了过来。 许四现在已经成了苏挽烟的专属狗腿子,他屁颠屁颠的上前:“娘娘?” “上次来给王爷看病的大夫呢?你去请一趟。” 可以的话她顺便拜个师,来去她的目的是激活系统技能,不是真的学医,需要有大夫给她带个头就行了。 “是,奴才马上去请。” 待许四下去,苏挽烟才看向苏驰恩:“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驰恩连连摇头:“我就是想待在姐姐身边。” 苏挽烟怔了怔,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问道:“你是不是不习惯这府里的生活?” 苏驰恩低着头抿了抿唇,双手有些局促的紧着。 一直以来他都是居无定所,饥一顿饱一顿,每天都奔波在大街小巷中,不是在找吃的就是在找吃的路上。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过上这么安逸的生活,安逸到他觉得一点都不真实,宛如一个梦。 让他心里忐忑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苏挽烟突然有些心疼,她上前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突然想到什么,笑道:“不如这样,我拜托你帮我去做一件事。” 苏驰恩眼睛亮了亮:“姐姐你说。” “我之前听你说,你连京城的地下黑市都知道,是不是?” 苏驰恩点头:“嗯。” “我要是给你皇银,你到黑市能不能兑银子?” 苏驰恩又点头:“可以。” “会不会有危险?” 苏驰恩摇头:“其他我不敢保证,但若是拿皇银去兑,他们肯定都得掂量着,毕竟皇银不是谁都能拿到的。” “行,那我就放心了。”苏挽烟说道:“今天你带我去的那个平民区,我给你银子,你买些吃的给每一户都送去,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是皇上命恭亲王府广施布善,体察民情,不必藏着掖着,你就光明正大的去。” 苏驰恩闻言立即明白苏挽烟要做什么:“好!” “我带你去库房,里面有皇上赏赐的白银,你需要多少就拿多少,如果出府后有府里的人跟着,你就让他们帮你拎东西,做苦力,不怕阵仗大,明白了吗?” 阵仗越大,就越多百姓的眼睛盯着,这样苏驰恩就越安全。 用元和帝的名头,即便这事传到元和帝的耳里,替他积德行善的事,他疑心再重暂时也不会为难恭亲王府。 还有就是平民百姓或者官员使用皇银,是杀头的大罪,但用来救济百姓就不一样。 而京城正规的钱庄是不敢兑皇银的,只能让苏驰恩到地下黑市去兑。 等元和帝发现这事的时候,已经是功大于过,利国利民的事,他不可能不支持,大不了就是小惩大戒。 苏驰恩连连点头:“明白了。” 苏挽烟凑近他的耳朵,低声道:“只有一点,察觉不对,要立刻跑,也不用急着回来,保全自己是最重要的。” 虽然但是,她也不敢百分百保证元和帝不会直接下手,毕竟这个时候余南卿做什么,在元和帝的眼里都是错的。 “嗯嗯,知道了姐姐。” 苏挽烟笑着做了个手势:“走,带你去库房。” 库房里有很多元和帝近日赏赐下来的东西,苏挽烟还没动过。 不动的原因,是因为苏挽烟发现这些赏赐下来的东西,都有皇印。 不仅那些金钗银饰被标记上了皇印,那些赏赐下来的白银底下,也刻有皇印,之前她无意中在余南卿面前提过,说要拿着赏赐的白银去钱庄兑银子的时候,余南卿说皇银并不是流通之物。 皇银,也可以说是官银,官银是用来入库的,这是为了方便国库管理。 皇银的主要用在军饷,官薪,宫用,各地建设跟赈灾,皇银用官薪发放给官员之后,是必须要将银子溶化一次,再炼出新的银锭或碎银使用。 否则都是犯法的。 而炼化皇银,又有专门炼化皇银的地方,每一笔都是要登记在册,就是溶化再造的过程有点太慢了,不然都不需要苏驰恩去黑市走这一遭。 所以元和帝赏赐的东西,很多都不能用,金钗银饰也不能直接换钱,只能自己戴,而赏下来的白银,官员一般都捐出去作赈灾用,也有重新炼化了自己用的。 只不过那么大一笔银子,真的全用作私用,估计又会给元和帝盯上,所以很多官员也是拿去黑市兑换。 要么,就是自己私下偷偷去炼。 总之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总有空子能钻的。 苏驰恩离开王府的时候,苏挽烟就见到门口两个守卫紧步跟了上去。 她眯了眯眼睛,果然,元和帝监视了她身边的每一个人,这么说,许四出去的时候是不是也被监视了? 正想着,就见许四圆滚的身形出现在王府门口:“娘娘!娘娘!” 苏挽烟见他是一个人回来的,眉心拧了拧:“急匆匆的干嘛,有事说事。” “那大夫……找不到了。” “什么意思?”其实苏挽烟已经预料到了。 “奴才去到医馆,医馆的人说,那老大夫家里有急事,已经回乡去了。” 早不回去晚不回去,怎么就是给余南卿看了看病,就家里有急事了? 苏挽烟也不好判断这事是真是假,“哦”了一声:“那就算了。” “娘娘,不如奴才去找别的大夫,放心,也是京城里医术顶好的。”许四竖着大拇指说道。 第57章 唯独许四被救了下来 “不用了。”万一真的是元和帝从中作梗,再找大夫岂不是害了人家? “那……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苏挽烟看了他一眼:“我跟王爷都还没用膳,饿了,你去端些吃的过来主院。” “是,是,奴才这就去。” 另一边,长公主府的酒宴结束后,长公主就进了宫。 此时的元和帝正在御书房批奏,长公主一身荣装,还不等刘公公禀报就已经冷着脸迈步进来,一屁股坐在一侧的太师椅上。 刘公公见状,忙让人上了茶,毕恭毕敬的退了下去。 元和帝抬眸看了她一眼,待把手上的奏折批完后,才放下笔,笑道:“怎么?今日你府上不是办酒宴吗?怎么这副模样?” “苏挽烟没来。” 原本还一脸轻松的元和帝眉眼动了动:“朕吩咐了远宁侯,让他家千金赴宴的时候去一趟恭亲王府,邀苏挽烟一同前去,苏慕倾没去?” “去倒是去了。”长公主脸色不虞:“但依苏慕倾所言,苏挽烟宁愿得罪我这个长公主,也不来赴宴,理由是余南卿身边无人照看,不便参宴。” 元和帝的神情也沉了下来:“苏慕倾是朕让她去的,苏挽烟竟然也不给朕的面子?” “哪是苏挽烟不给皇兄面子,分明是余南卿要跟皇兄对着干。” 元和帝沉吸口气:“朕就知道他是个不安分的。” 他眯了眯眼睛:“如此说来,苏挽烟,还是尽早解决了才好。” “解决苏挽烟不难,只是缺少一个由头。”长公主看向元和帝:“虽说她不过一个庶女出身,但现在好歹也是恭亲王妃,即便她不来参宴,我也没有正当的理由动她。” 元和帝沉着眸子想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个不难,七月三十是地藏节,朕届时在宫中举行一场家宴,只要苏挽烟进了宫便由不得她。” 元和帝的话一出,长公主顿时来了主意,她眸光微闪,露了一抹笑容:“我听说苏挽烟身边那个许四,对她言听计从?” “嗯。”元和帝不否认:“当时朕下令抓拿恭亲王府全府上下的婢女家丁,唯独这个许四,被苏挽烟救了下来。” 长公主闻言昂了昂头,神情是不可一世的孤傲。 元和帝知道她心里起了主意,一般这个时候他都不会去干涉,开口转了话锋:“你之前说苏慕倾与夏家的那件事交给你办,可办妥了?” “小女子家家的情情爱爱,不过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我安排了太师府曹公子与她偶遇,不过几句花言巧语,苏慕倾就已经被哄得团团转,心里又怎么还会记挂夏家?等她回到远宁侯府,还不得跟侯爷闹翻天。” 曹太师位居朝中正一品,虽德高望重却是没有实权的文职京官,而曹太师一家除了曹太师,府中男儿均未入仕,即便跟远宁侯府联姻,也对她和元和帝构不成什么威胁。 元和帝拧眉想了想,说道:“太师府虽然没落,但曹太师门生子弟众多,还是要防着些。” “苏慕倾出身侯府,安排的人若身份低了,她断是看不上的,曹太师的孙子曹千寒虽生了一副好皮囊,却是个不成气候的纨绔子弟,花言巧语倒有一套,皇兄便放心好了。” 元和帝闻言,点头表示认同:“小女儿家的心思,朕不懂,你既办妥,那朕也不费那个心了。” 长公主闻言起身,朝元和帝低头行了一礼:“皇兄政务繁忙,臣妹就不打扰了,秋后天气渐寒,皇兄要保重身子,别累坏了才是。” “行了,你也别说朕了,你若能对附马好些比关心朕一百倍都强,毕竟你手中的兵权,有需要时还需他出面领兵,难不成你还真想自己拿着兵权去打仗?” 提到附马,长公主抿了唇,不再回话,沉默的退了下去。 恭亲王府,苏挽烟在余南卿的床沿边上摆了一张长方形的案桌,喂余南卿用过膳后,她就把买来的药材一股脑的倒在了案桌上。 她看着上面经过加工处理的药材,一时觉得它们都长一个样。 系统没有任何反应,苏挽烟不由猜测,她至少需要认对其中一味草药,才能激活系统技能。 她上手扒拉的桌上的中药,突然眼睛一亮,拿起一小截经过加工的药材,脱口而出:“这是人参。” 系统没反应。 苏挽烟:“……” 她左看右看:“不是人参吗?” 对了,人参也有好多种,这只有一小截,说不定是别的参,除了这一小截人参,药材里还有一些其他的参片。 对于苏挽烟这个外行,光靠看确实分辨不出是什么参类。 那岂不是还要找时间跑一趟医馆。 苏挽烟无奈的叹了口气。 “红参。”突然,耳旁传来余南卿温沉的声音。 苏挽烟一愣,回头就见余南卿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长眸如闪烁着星辰一般好看,她明明记得初初见他时,他的瞳孔深不见底,像一潭死水。 “你醒了啊?”她把参段拿到余南卿面前:“你说这个,是红参?” “叮咚。” 【辨药技能激活成功】 一瞬间,脑子又在接受着知识的力量,像是被注射进去的一般,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熟知了所有药材的种类与药效。 苏挽烟惊叹的看向手里的参段:“还真是红参啊。” 余南卿拧眉:“你究竟是会医还是不会医?” “唉呀,我专攻的不是这个,现在从头开始学有点慢。” 从头学? 所以她是拿他当试验品了? 余南卿沉舒了口气,到底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目光挪到那一桌子的药材上:“又在捣鼓什么?” 苏挽烟张了张嘴,正想说话,这时房门却响起一阵敲门声:“娘娘,您要的东西买回来了。” 是许四的声音。 苏挽烟开口:“进来。” 许四走了进来,见余南卿醒了,身形一抖,不敢上前,将手里的长方形箱子远远奉上:“娘娘……奴才按您的吩咐,把东西买回来了。” 第58章 一到这个时候就扭扭捏捏 苏挽烟食指敲了两下桌面:“拿过来,放下。” 许四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余南卿,最终还是缓慢上前,将手里的箱子放到案桌上,立即后退:“那……娘娘若没什么事,奴才便先告退了。” “驰恩回来没有?” “还……还没。” 苏挽烟看了看天色:“现在什么时辰?” “已经酉时了,娘娘。” “去把晚膳拿过来。” “诶,奴才这就去。”许四应着,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也不知道苏驰恩有没有事,才跟他相处不久,元和帝应该不会想到要拿他开刀。 一边想着,一边把箱子转过来,打开。 唇角不由勾了起来,是一整套摆放整齐的银针,银针从左至右,从短到长依次排列。 该说不说,许四的办事能力还是可以的。 苏挽烟起身,到烛台处点起一根蜡烛,固定到案桌上。 然后才转身,伸手用棉被垫在余南卿的身下:“来,躺着。” 余南卿背后的伤口还没好,不能长期压着,所以余南卿现在大多时候只能两侧轮流躺。 余南卿不知她想干什么,但也没反驳,两手使了些力气,配合着她的力道仰躺了下来。 苏挽烟的身形娇小,要挪动余南卿,每每都需要借力,每次借力两人的身体都需要贴合,余南卿也不知那是什么感觉,是从心底洋溢起来的酥麻,让他既排斥又贪恋。 “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伤口疼不疼?”苏挽烟问。 不过是使了些力,余南卿的额头已经浸了密汗,脸色开始发白,他抿紧了唇,不说话。 苏挽烟见状就没有理会,说道:“疼的话就忍忍,用不了多长时间。” 苏挽烟上手将他身上的亵衣解开,从上到下,待要把他裤子脱下来的时候,余南卿终是忍不住一把握住她的手:“你想干什么?” “干嘛呀,又不是没看过。”苏挽烟一把拂开他的手。 余南卿气息微急,刚被拂开的手又一把抓住:“我不是说过,这里让我自己来?” 除了第一次给余南卿清理身体外,后面几次余南卿都是自己擦的下身,等他清理好,她再把他的裤腿撩起来,给他清理下半身。 但,虽然说是这么说…… “自己擦了不起哦?你穿衣服的时候下半身怎么不自己穿?还不是我帮你穿的,你现在害羞个什么劲?还有我给你兜屎兜尿……” “咳……咳咳咳……”余南卿一股气血上涌,猛地咳了起来。 “哎呀哎呀,我不说了不说了,淡定淡定!”苏挽烟忙帮他顺着心口。 余南卿耳根却已经一片通红,那小手像火燎一样,烧得他全身燥热,他又将那只在他胸口作乱的小手握住:“够了。” 声音温沉隐忍,却没有怒气。 “够p够。”苏挽烟收回小手瞪着他:“你不是同意让我给你治病吗?现在想反悔晚了。” 说完,她又伸手去脱他的裤子。 余南卿气息微窒,伸手还想要阻止,被苏挽烟一手掌拍开:“得了你,每次到这个时候就扭扭捏捏的,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等等!” 还没把裤子扯下来,就见余南卿拧着眉,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几乎用央求的语气吐出一句:“……等等,只要……片刻便好。” 现在不行,绝对不行…… 苏挽烟看着他的神情眯了眯眼情,不知道他搞什么飞机。 但见他没再反抗,苏挽烟也不为难他:“好吧,那我先帮你稳住心气,等一会儿要脱你裤子的时候不许再反抗哈,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 苏挽烟从箱子里拔出一根长针,放到烛火上消了消毒,很是利索的扎进了他胸口的穴位中。 扎下一针,又拿起一根,同样是消了消毒,毫不犹豫的扎在了心脏附近的第二个穴位上。 整个扎针的过程连一点犹豫都没有,手稳得一批。 紧随着第二针,第三针,像是一个行医多年的老手,下针准,狠,快,更重要的是,几针下去,余南卿的呼吸竟在瞬间顺畅了许多。 余南卿忍不住沉了眉头,眼神从一开始的不相信与质疑,转变成了震惊与疑惑。 “怎么样?是不是好多了?”苏挽烟笑意嫣然的看着他,像极了一个在等待大人夸奖的小姑娘。 余南卿眉心动了动,转头别过眼。 “切。”苏挽烟见状撇了撇嘴:“真冷淡。” 稳住心气后,苏挽烟又在附近的穴位中落下几针,这是疏通气血的,余南卿卧病太久,五脏六腑都已经开始颓败。 她不仅要施针刺激他的五脏六腑,还要用银针帮他疏通气血,让身体的气血能够通达全身。 而这其中最重要的还是下半身。 他的腿已经瘫痪了三年,治疗的过程与时间肯定要比他的身体还要长久。 她撩了撩宽袖,伸手就把他的裤子脱了下来。 这次余南卿乖乖的没有反抗,只是将长眸闭了起来,装睡。 苏挽烟才不管他什么表情,本来他这伤就拖得久,现在时间能争取一点是一点。 她没有犹豫,捏了银针,消过毒,便扎在了他大腿间的穴位上。 每落下一针,苏挽烟就觉得脑中的思路更加清晰,每一针的作用,以及下一针要落在哪里,她几乎想都不用想。 身体就像有记忆一般,不过片刻的功夫,余南卿的双腿就已经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连脚板底的穴位都没有放过。 纵使有系统的加持,但体力却是实打实的在消耗,等施完针,苏挽烟的额头就已经布了一层密汗,连带着脖子都有些酸痛。 她扶着脖颈松了松脖子:“哎哟,有点累。” 余南卿眸眼微动,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只见苏挽烟因为出了汗的缘故,双颊都染上了一抹红晕,娇人又可爱。 气血不由又开始微微上涌,余南卿紧了紧拳头,忙别过眼,面对着床背将脑中的杂念抛开。 “今天先一刻钟,久了不行,你身体会吃不消。” 第59章 ‘姐弟\’恩情 “嗯。”余南卿应了一声,因为是面对着床背的,苏挽烟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 趁着这一刻钟的时间,苏挽烟开始收拾案桌,把倒了一桌子的中药材收拾到油纸上。 明天还得上街一趟,去药铺给余南卿抓几副药,府里都是元和帝的人,从抓药到熬药她都要亲力亲为才行。 想到许四,他最近的表现还不错,不知道他信不信得过,或许可以找个时间试一试他,只是用恐惧堆出来的忠诚,苏挽烟不太相信许四以后会真心待她。 对了,大囡囡那里也要抽时间去一趟,两副药不够她娘吃两天。 元和帝之前好像赏赐了不少补身子的药材,什么人参鹿茸灵芝都有,今天有点晚了,明天去库房看一下。 今晚伺候余南卿用过膳后,还要给他按摩一下双腿的穴位,【推拿】的技能也要找个时间激活。 技能激活得越多,她的医术就会越成熟。 唉,好忙啊,怎么这么多事,好忙好忙。 刚收拾好,房间就响起了敲门声:“姐姐,我回来了。” 苏挽烟眸光微亮,忙起身去开门,不由怔住,只见苏驰恩换了一身粗布麻衣,乍眼看上去就像是府里的小厮。 苏挽烟把身后的门轻轻关上,才问:“那身衣服你穿不习惯?” 苏驰恩神情有点愧疚的点点头:“那样好的衣裳不适合我,我觉着这样会舒服些。” 他一个流浪街头的孤儿,配不上那么好的衣服。 “行吧,你觉得舒服就好。”一时半会儿也不能要求他完全脱离他原来的生活。 接下来苏挽烟又问:“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苏驰恩摇头:“没有,姐姐吩咐的事进行得很顺利。” 他从腰间带出钱袋子:“这些都是剩下的银子,姐姐你看。” “你拿着,明天继续重复今天的事,要是银子不够了你就直接去库房拿,不用向我汇报了。”苏挽烟笑道:“当然,那些银子你也可以用,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她伸手摸了摸苏驰恩的头:“明天我派人给你到衙门办理牙牌,上户籍,办理了牙牌你就是有身份的人了,这样以后你想去什么地方都不会受阻。” “姐姐!”苏驰恩眼眶一红,突然朝苏挽烟跪下,重重的磕了个头:“姐姐的大恩大德,我无以回报,今生今世,我就是姐姐的人,只要姐姐需要,上刀山下火海,我定义不容辞。” “哎呀!”苏挽烟被他这模样弄得一愣一愣的,忙伸手:“快起来,你这样可就生分了,你看我在王府要地位没地位,要权力没权力,也就只能做做这些小事。” 苏驰恩摇头,跪着不肯起:“对姐姐来说这是小事,可对我来说,这是第二次活着的机会,姐姐!” 他看着苏挽烟:“你不仅给我赐了名,还给我上户籍,将我收留在王府里,还让我叫你姐姐,这些,都是我曾经不敢想的,以后我就只听姐姐的话,姐姐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说完,他不管苏挽烟阻拦,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苏挽烟头疼:“快起来快起来。” 然而苏驰恩已经眼眶通红,他擦了一把眼泪:“不瞒姐姐,其实一开始跟着姐姐,我是有私心的,姐姐帮我拦下包子店老板的那刻起,我就起了攀附姐姐的心思。” “我知道姐姐是个心地善良的主,便想利用姐姐给自己找一条活路,可是姐姐如今对我这么好,我一想到我之前存的心思,我就……我就觉得愧对姐姐……” 而且被苏挽烟收留之后,她并没有像对待下人一样,要求他去干些粗活,而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他,更让他单独拥有一间寝室。 他只不过是个流浪的乞丐而已,哪里值得苏挽烟对他这么好? 所以相处的这几天,他一直很愧疚,他希望能帮苏挽烟多做点事,这样才能报答苏挽烟对他的恩情。 可当苏挽烟说还要帮他办牙牌上户籍的时候,他真的绷不住了。 她给他安排的,竟然不是奴籍,而是一个平民百姓该拥有的身份。 上了户籍,办了牙牌,就代表他可以离开京城,去任何一个地方,苏挽烟一直都在平等的对他,完全没有把他当成累赘。 苏挽烟笑了:“这有什么好羞愧的,我要是你,我也会这么做的。” 没办法生存下去的时候,就是要想尽办法让自己活下去。 她蹲下来平视着他,笑道:“更何况你做的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相反,要不是你,我估计都被人抓八百回了,还有,你熟悉京城,每次都给我省了不少时间,我们两个,是互助互利,知道吧?” “我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孤儿,是姐姐不嫌弃我。”换作别的权贵,怕是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他。 “你呀,也不用特意去换什么衣服,我觉得这些东西有的时候就得拿着,没有的时候我们就不强求,绫罗绸缎你不穿,给了别人别人也是会穿的,咱们先顾好自己,其他的以后再说,是不是?” 苏驰恩听话的连连点头:“嗯,我听姐姐的。” “既然你都叫我姐姐了,那你这个弟弟我也认定了,以后不管你离开或是不离开,都要记着我这个姐姐好不好?我以后不管去到哪里,也会记着你,来日有缘重逢,咱们还是姐弟,怎么样?” “姐姐我不走,我一辈子跟着你。”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啊。”苏挽烟好笑:“好了,你快起来吧,不要动不动就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旁的能不跪就别跪。” 苏驰恩这回没有再犟,被苏挽烟扶起来后,才道:“我跪长姐,天经地义。” 苏挽烟心脏“咯噔”一下,‘长姐’这个词,好像比‘姐姐’更有分量,让她不情绪不由自主的触动了一下。 其实原本让他叫‘姐姐’,也不过是因为‘娘娘’这个词她不习惯,叫姐姐要好听一点罢了,完全没想过会直接认了个弟弟。 第60章 长公主的权力 就在这时,许四端着晚膳过来:“娘娘,晚膳来了。” 苏挽烟对苏驰恩说道:“好了,你快去休息吧,回头让许四把晚膳也端去你房里。” 许四瞄了一眼苏驰恩,又瞄了一眼苏挽烟,抿唇不敢作声。 合着整个府里,就只有他一个干活的。 苏挽烟把膳食端进房,除例牌给余南卿的粥,还有鸡肉羹,两碟小炒,一盅滋补的参汤。 苏挽烟先把膳食放到案桌上,不着急吃,她坐在床沿边上看了一眼余南卿,只见他闭着眼,神情淡而平静,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的气息微乎其微,像是在刻意压着一般,期间还稍微有些紊乱,苏挽烟就知道他并没有睡着,开口问道:“感觉怎么样?” 余南卿没有开口。 苏挽烟也不在意,估摸着时间也快到了,这才上手把扎在他身上的银针一根一根拔了下来。 待把他的衣服穿好,苏挽烟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借力把他侧翻过来。 余南卿这才睁开眸眼,配合着她的力道。 苏挽烟给他垫了两个枕头,让他上半身呈倾斜的状态,拿过粥舀起一小勺,放嘴里吹了吹,递到他嘴边。 余南卿长眸看着她,开口温沉:“扶我起来,我自己吃。” “噢。”苏挽烟点头:“可以。” 还省了她力气。 她轻轻扶起余南卿,让他倾斜着坐躺在床上。 明明他背后还有伤口,可余南卿好像感觉不到疼一样,哪怕是压着或者是给他换药,他都没有吱过一声。 苏挽烟把粥递到他手里:“今天可以多吃点。” 苏挽烟在慢慢给他加量,少吃多餐。 嘱咐完,她就拿起盅汤喝了一口,鲜美可口,沁人心脾,她端起碗往嘴里扒了口饭,又夹起一道小炒放嘴里。 才漫不经心的说道:“之前给你看病的那个大夫,我让许四去找,找不到人了。” “……”余南卿轻轻喝了口粥,闻言沉默。 “许四说那大夫是回乡下去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之前说好七天之后再来看的,干嘛不给你复查完再回乡,要真有急事,留张纸条或者找人传个话也行呀。” 苏挽烟嘴巴吃得鼓鼓的,回头看向余南卿:“是不是皇上让他走的啊?应该不至于杀人灭口吧?” 要是杀人灭口,她这心里就总觉得不得劲儿,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而且还是因为元和帝的一己私欲。 余南卿目光移向苏挽烟,瞳孔映着她求知的模样。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三个字:“不至于。” 这是真话,对方不过一个平民百姓,元和帝身居高位,根本没必要这么花心思让自己的手多染上一条人命。 何况元和帝登基七年,再怎么疑神疑鬼,也不会动不动就滥杀无辜,否则他这七年皇帝岂不白做? 得了余南卿的肯定,苏挽烟松了口气:“那就好。” 余南卿眸光微闪:“就那么信我?” “你是王爷,又是战神,见多识广,想东西比我全面,我肯定信你呀。”苏挽烟夹起一块小笋,放到他面前:“要不要试一下,特别脆特别好吃。” 余南卿抬眸:“能吃?” “能!”苏挽烟把笋放他粥里:“少少的吃点都可以,要不是你身体太弱,这里的菜你都能吃。” 说完又感叹了一句:“哎你快把身体养好吧,光我一个人我应付不过来啊。” “……”余南卿看着粥里的笋没有动,眉头微微蹙着:“你为什么觉得我还能好起来?” 苏挽烟边吃着饭边挠了挠脸颊,现在说什么他都是不会相信的,在他眼里她就是个现学现卖的赤脚医生,让他相信她这种话她也说不出口。 见苏挽烟没说话,余南卿敛了神,也没再继续追问,舀起粥里的笋放进嘴里轻轻嚼着,如苏挽烟所说,确实很脆,很好吃。 他都记不清上一次吃到这种美味是什么时候了。 “为什么要这么执着的帮我?”余南卿的声音突然淡淡的响起。 苏挽烟转头抬眸,就见余南卿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她仔细想了想,最后笑着吐了一句:“不安心呐。” “如果你不是在这种窘境中送我走,我大概会真的走了,但是呀,你现在自身都难保,送我离开之后你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这种人情一欠就是一辈子,让我怎么安心呀?” “你不欠我的。”余南卿垂眸,看着手里的粥。 自瘫痪以来,接近他的人都想方设法的要取他性命,从来没有人会像苏挽烟这样,半点残害他的心思都没有。 也没有人像她这么笨,心甘情愿的来伺候一个残疾王爷。 “你是不是还没打消要送我走的念头啊?” 余南卿眉头微蹙:“长公主亢心憍气,自恃其才,上次你拒了她的酒宴,她必会寻机会报复你,父皇赐下长公主兵权,她在京中的权力,不亚于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你怎么与她斗?” 苏挽烟放下碗筷,趴在床沿凑近过去,巴巴的看着余南卿:“你想怎么办?” “七月三十地藏节,宫中会开坛祭祀,举办家宴,与君同贺,长公主很有可能会在地藏节那日召你进宫参加家宴,你若再推脱,下一次便是杀身之祸。” “所以……”余南卿抿着唇,紧了紧手里的半碗粥:“我要在那之前,把你送出城……” “每次你都说再不走就没机会了,但你又总是制造让我逃跑的机会。”苏挽烟眨巴着眼睛,突然一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重视我,让我好吃惊呀。” 余南卿无语,烦闷的抬手揉起了眉心:“苏挽烟,我没有与你开玩笑……” “我知道,但我不走。”苏挽烟笑道。 余南卿气息一窒:“你!” 随即又缓了口气:“你何必固执。” “等你好了我再走,到时候你不受制于人,能更好的把我送出去,到那个时候,你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所付出的代价肯定没有现在大。” 余南卿拧眉:“苏挽烟……” 第61章 宫帖 正想说什么,却被苏挽烟开口打断:“余南卿,宫中的家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余南卿浑身一颤,随即不相信的低头苦笑:“苏挽烟,你别开玩笑……我这副模样……如何去?” “你只告诉我,你去不去?”苏挽烟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余南卿微怔,他以为苏挽烟在开玩笑,但看到她认真的表情,他沉默了。 良久,他才吐出一个字:“去。” “好,还有十天的时间,你尽管安心养病,剩下的交给我。” “……” 吃完晚饭,苏挽烟又扶着余南卿侧躺下来,给他的双腿做了穴位按摩,完了这才回耳房休息。 翌日,清早。 苏驰恩要出门的时候,苏挽烟让他拿了皇银去专门炼化皇银的地方登记,毕竟总去黑市难免会落人把柄。 待苏驰恩出门,苏挽烟正想回房的时候,许四就端着早膳来了。 “娘娘。”苏挽烟回头,就见许四把早膳递上:“早膳已经好了。” 苏挽烟接过托盘,便听许四指着托盘上的一张黄色的宫帖,说道:“娘娘,这是宫里送来的请帖。” “知道了。” 苏挽烟端着托盘走进去,原本闭着眼睛的余南卿悠悠转醒。 或者说他本来就是醒的,只是习惯的闭着眼睛而已。 苏挽烟放下托盘,拿起上面的宫帖,打开,惊讶的“喔——”了一声,把帖子摊到余南倾面前:“真的被你说中了,皇上发来的宫帖,地藏节那日要我进宫赴宴。” 苏挽烟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料事如神啊你。” 余南卿没有多大反应,又缓缓闭上眼睛。 苏挽烟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睡了,我喂你吃点东西,今天继续施针,从今天起,要早晚各一次,你得配合我。”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上手将余南卿扶了起来。 余南卿无话,乖乖的任由她摆布,她让他吃东西他就吃东西,让他躺着不动他就不动。 事到如今他也懒得再去抵抗,因为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苏挽烟都不会听他的。 只是苏挽烟给他施完针后,他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气息顺畅了很多,但也仅此而已,他始终不相信他这副残破的身体还能好起来。 苏挽烟把余南卿安顿好后,收拾了一下就出府去了。 跟往常一样,依旧有四名婢女监视着她,她也不在意,反正她做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她先去了医馆,给大囡囡的娘抓了几副补气活血的中药,什么当归,川芎,大黄,丹皮,地龙等。 至于余南卿,因为他现在身体太虚了,是药三分毒,很容易把他养成药罐子,所以余南卿现阶段最好的还是食疗。 先把身体所需的营养跟上,等身体养得差不多了,才能给他喝通经活血的中药。 苏挽烟凭着记忆,穿过条条大街小巷,最后在大囡囡家门口停下,叩了叩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入帘是那个四五岁的小女娃,苏挽烟愣了愣:“你好,我……” 正想着要怎么跟她说,就见小女孩子已经一溜烟的跑回了房:“娘亲,是王妃姐姐来了!” 从门口处苏挽烟就看到她小脑袋一头扎进大娘的怀里。 “哎哟!娘娘来了!”大娘受宠若惊,掀起被子就要下床。 苏挽烟忙迈步进屋:“别别别,大娘您就躺着,不用行礼不用行礼。” “民妇失礼,望娘娘别怪罪。” “怎么会。”苏挽烟把手里的药包全放桌子上,笑道:“我今天没什么事,就过来给大娘送点药,这是七天的量,等七天之后,我还会再来。” “怎好麻烦娘娘。”大娘苍白的脸上满是歉意。 “不麻烦,都是王爷的吩咐。”苏挽烟环顾四周:“大囡囡呢?” “前两天娃他爹上山采了些草药,民妇让大囡囡拿去卖了换些银钱,家里只有民妇跟小囡囡在家,让娘娘见笑了。” “没有的事。”苏挽烟笑了笑:“大娘身体怎么样了?” “托娘娘的福,已经好许多了。” “那就好。” 虽是这么说,但苏挽烟还是给她把了一下脉,从面上看,大娘的精神气确实好了些,但脉象却没太大的变化。 这才没多久,没变化也正常,养身子是个很费时的过程。 苏挽烟没待多久,临走时,她又给大娘扎了几针,那瞬间大娘的气色又更好了些。 跟大娘别过,苏挽烟就在京城四处走动,看到吃的就买点,看到好玩的也买点,最后找了一家木匠铺走了进去。 跟木匠铺里的木匠沟通了近半个时辰,苏挽烟才悠悠回府。 王府,主院。 苏挽烟大包小包的回来时,就看到许四蹲坐在房前的台阶上发呆。 圆滚滚的身形像是要把台阶压垮,就连苏挽烟已经走了进来都没发现。 “许四。”苏挽烟唤了一声:“干嘛呢?” 许四猛然回魂,忙从台阶上起来:“娘……娘娘回来啦?” 他脸上掐着讨好的笑容。 见到苏挽烟身上挂着大包小包,他忙上前伸手帮忙,苏挽烟也没拒绝,抬脚进了正堂,给自己倒上一杯水“咕咕咕”的就喝完了。 许四看着苏挽烟,堆着笑脸,说道:“那个……娘娘,您之前给奴才下的药,能不能让奴才看一看解药长啥样啊?我这几天总觉得身子不得劲,奴才害怕……” 苏挽烟看了许四一眼,就见许四脑袋一怂,不敢说话了。 苏挽烟放下水杯,拂袖坐在了太师椅上,对他招了招手:“过来。” 许四伸着脖子凑近了两步,就听苏挽烟说道:“手伸过来。” 许四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苏挽烟手指搭在了他的脉上,眉头微动了动,许四的脉象沉细,有气滞气凝的现象,看着他那肥圆的身形,苏挽烟忍不住开口:“减个肥吧你。” 太胖了影响健康。 “什么?”许四一下没反应过来。 “没什么。”苏挽烟又左右看了看他的脸:“脸上的伤已经好了?” 第62章 化到了心里 “好了,好了……”许四摸着脸连连点头。 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被苏挽烟抽的情景。 苏挽烟让他找大夫看,开的跌打损伤的药膏,搽了几天基本都消肿了。 “那烧伤……” “也快好了,也快好了。”许四捂着右边的胳膊,连连说道。 那里被衣服遮住,苏挽烟看不到他的伤,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还没好痊。 烧伤是最难好的,而且留的疤也是最难祛除的,苏挽烟开口吩咐:“这几天不用你伺候了,你好好休息,在你休息的这几天我会把解药做出来。” “啊?”许四瞪了眼睛。 “怎么?不想要解药?”解药是没有,不过可以做些通气养心的药丸给他补补身子,也算报答他这么多天对她的照顾。 “要要要,多谢娘娘。” “别急着谢,我可是很记仇的,我可没忘记你之前对我凶神恶煞的样子,要不是我机灵,早被你们折磨得连骨头都不剩。” “哎哟娘娘。”许四噗通一下就跪下了:“奴才已经知错了,奴才现在不是改好了吗?是奴才有眼无珠,娘娘您就别再提了。” “行了你去休息吧。” “是,那奴才先行告退。” 待许四下去,苏挽烟才提着大包小包进了房:“余南卿,我回来啦!” 每次苏挽烟从外面回来,都会喊上这么一句,余南卿缓缓睁眼,看着她把东西一股脑的放到桌上,松了松肩膀:“真累,跟了四个丫鬟,愣是一个都不帮我。” 其实也是苏挽烟不想把东西让她们拎,那监视她的样子,像欠了她们几百万一样。 不知道的还是以为她们才是主子。 还有那个杵在门口的那个侍卫,像根电线杆一样一动不动的守着,余南卿又跑不了,也不知道他在守什么。 余南卿看着她疲惫的模样,眼里闪过一抹晦暗,开口:“去牙行。” “哪里?” “牙行。” 苏挽烟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牙行?人牙子?” 人牙子就是卖人做奴隶,为大户人家签约长工的商人啊! 她醍醐灌顶:“对啊!我可以去牙行挑几个丫鬟供自己差使的嘛,我怎么就没想到!” “我明天去看看。”说着,苏挽烟想到什么,习惯的趴在床沿边上看着余南卿:“要不要买个专门伺候你的人?平时我要是出门了,还能有人照顾你。” “不需要。”余南卿直接把眼睛闭上,冷冷拒绝。 苏挽烟撇撇嘴:“就你还嫌弃上了。” 余南卿眉头动了动,紧闭着唇不想说话。 突然,苏挽烟一把将什么东西塞到了他嘴里,他‘倏’的一下睁眼,便尝到在口中化开的那抹甜。 “好吃不?”苏挽烟看着他笑道:“是冰糖,我从街边的小摊贩那里买的,吃的挺好吃的。” 小冰糖被做成了圆圆的小糖,有点像现代的彩红糖,但只有白色跟黄色两种颜色,吃起来没有冰糖那么齁甜,应该是加了其他的东西。 余南卿沉默的把糖含在嘴里,还没说话,就见苏挽烟已经自顾自的接了下一句:“我买了整整一袋呢。” 她打开纸袋递给余南卿看:“这么多够我吃好久了,等驰恩回来也让他尝尝。” 苏挽烟的眸眼,似乎随时随地都蕴含着一抹光芒,明明她四处都是绝境……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说完,苏挽烟就笑了:“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很久没吃过甜的东西了,感动得不知道怎么感谢我是不是?” “……” 余南卿别过眼,又闭上了眼睛。 但嘴里的甜味,像是化到了心里一样,这怎能叫他不触动? 见他又闭上了眼,苏挽烟撇撇嘴:“又不说话,又不是木头,吃糖睡觉,小心驻牙。” 虽然这么说着,但到底没再打扰他休息。 苏挽烟从大包小包中拿出一些瓶罐,都是白瓷的,买了大概有七八个罐子,又打开一个小包,从里面拿了几包中药出来。 她要用这些瓶罐来炼药丸,系统的【辨药技能】让她熟知每一种药材的作用与用途,所以她也知道药材与药材之间相生相克的关系。 刚才答应给许四做的通气养心的药丸,其实更多的是给余南卿准备的。 要不然他跟她去了宫里的家宴,被元和帝几句话活生生气死了怎么办? 现在做这些药丸,就是给他保命用的。 边想着,边提着手里的几包药出了房门。 苏挽烟一走,余南卿就睁开了长眸,他看着放在案桌上的白瓷罐,有些好奇她想做什么? 这么想着,目光就挪到了地上那几个包袱上,从包袱露出来的一角,他看到里面有一捆书。 什么《女德女诫》《大晋法例》《礼仪普规》等,都是一些训诫的书籍,除此之外里面还夹了两本《山河志》,还有一本《中草药图鉴》。 《山河志》跟《中草药图鉴》余南卿还能理解,她看女德做什么? 想起她大大咧咧又活泼可爱的模样,转眼变成知礼知仪的大家闺秀,余南卿眉头不由蹙了起来。 其实这些书上次苏挽烟上街的时候就买过,只不过那会儿是让婢女拿着,后来她跟婢女‘走散’后再回府,发现那些书都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怕是因为怕她跑了,她们急着去元的帝面前告状,那婢女把她的书都丢了。 苏挽烟回来找不到,所以又去了一趟书肆。 眼见包里好像还有东西,余南卿修长的五指缓缓伸出,想要掀开看一看,然而苏挽烟的脚步声冷不防的传进耳里,吓得他连忙收回手。 “唉,怎么少了一包,难道是在回来的路上掉了?” 苏挽烟风风火火的进屋,看到余南卿是睁着眼睛的,好奇:“怎么,你不是睡了吗?怎么又醒了?” “咳……”余南卿很不自然的咳了一声。 “伤口疼啊?还是有心事?”苏挽烟干脆把一小把冰糖倒在其中一个瓷罐中,放到床头桌上:“我有心事的时候也睡不着,这个帮不了你,不过你要是伤口疼的话就吃一颗,会好受很多。” 第63章 怪趣的木偶 余南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闭上,最终只吐了三个字:“我能吃?” “能!”苏挽烟马上笑道:“这糖才多大,小小一粒你就是吃完也没多少,你现在吃比不吃强,不用戒口,糖也是一种营养知道吧?” “不过你就这么多了哈,剩下的都是我的。”苏挽烟边说着,边蹲在地上翻找。 包里剩下的东西也露了出来,有两个模样很奇怪的花瓶,一个很怪趣的木偶娃娃,还有一个提起来会叮叮响的风铃。 余南卿看了看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又看了看苏挽烟:“你……喜欢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在余南卿眼里,说不上多好看,甚至毫无美感可言。 “嘿嘿。”苏挽烟拿起那个很怪趣的木偶娃娃贴在脸上:“可不可爱?” 木偶被做成了红脸,呲着牙咧着嘴,嘴还是歪的,眼睛也没画好,乍一看像一个五官中了风的人。 唯一的优点就是木偶身上那身衣裳做得还算精致。 余南卿拧着眉,没办法将它跟可爱一词联系在一起。 苏挽烟满心喜欢摸着手里的木偶娃娃:“不过那小贩说这是残次品,脸上的颜色说是调错了,那嘴巴眼睛也说是试手感画出来的,我看着挺好的啊,多独特,多别致啊!” 苏挽烟兴致勃勃,又拿起那一对花瓶:“还有这个,像龙卷风一样你看到没?” 余南卿拧眉疑惑:“龙卷风?” 那两个花瓶瓶颈细长而弯曲,瓶口跟瓶身的比例很奇怪。 但苏挽烟就是喜欢:“我说要这两个花瓶,那老板直接就送我了,说是不要的,多可惜啊,我就拿回来了,回头我插上些东西做装饰,肯定好看。” “唉我不跟你聊了,还有好多事要做呢。”苏挽烟放下花瓶,两三个包裹轮着找,才在其中一个包裹里找到漏掉的那包中药。 “找到了找到了。”苏挽烟边说着,边已经起身走了出去。 从主房出来后苏挽烟就去了库房,元和帝赏赐的那些箱子里,有一个装满了从宫里挑选出来的珍贵药材。 首先是人参,人参为百草之王,而宫里送来的又是一株上百年的野山参,长长的一条被小心翼翼的封存在檀木盒子里。 人参有着大补元气、复脉固脱、补脾益肺、生津养血的功效,不管是补气还是补血它都是首选,吊命的效果更是一绝。 可以说几乎所有的病都可以用人参入药,效果奇佳。 上百年的野山参难寻,苏挽烟深知这其中的价值,她打开盒子确认过后,轻轻把它放到一边。 随即又从大箱子里翻出一颗百年灵芝,这灵芝同样被檀木盒子小心翼翼的装着,灵芝可是被寓为仙草的存在。 对心悸失眠,心神不宁,肺虚咳喘有着奇效。 苏挽烟不得不感叹不愧是宫里送来的东西,拿出来的药材随随便便都是上百年的。 依元和帝对余南卿的恨意,苏挽烟敢肯定宫里定有比这更好的,说不定有些年份是几百年或者是上千年的。 要是哪天她能从元和帝手里坑来一株就好了。 苏挽烟把盒子盖了,抱着野山参跟灵芝走出了库房。 主院里有一个小厨房,之前积满了灰尘,后来是让元和帝派来的婢女打扫干净了。 这个小厨房至今一直没用过,苏挽烟走进去的时候,里面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只不过干净是干净,可惜就是没有能生火的柴。 她走到厨房门口,对那四个对她寸步不离的婢女吩咐:“你们几个,去厨房抱些柴火过来,还有,里面的水缸没水了,你们去把水缸填满。。” 那四名婢女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去了两个。 苏挽烟看着她们就来气,翻了个白眼转身进了厨房。 她从架子上拿下一个药煲,把药包里的药材全部一股脑的倒了进去,放到一旁备用。 她拿了厨房的砧板,拿了刀,开始小心翼翼的处理那株百年野山参。 参头的参肉圆而充实,这一部分她需要合理的把它规划出来,把参头分成三部分,一部分制成参片,命悬一线的时候可以含在嘴里吊命。 另一部分则要放到余南卿接下来的膳食中,这里的量不需要多,一下太多了会虚不受补,前功尽弃,所以小小的一部分也能用很久。 剩下最后的一部分,苏挽烟要暗戳戳的留给自己,等以后没钱使了,或者自己遇到什么事要保命的时候,这三分之一的参头说不定能救自己一命。 而要用来给余南卿做药引的,是剩下的那点参尾巴,甚至是尾巴上的那些须须,苏挽烟都不放过。 她把那些须须切下来放到药罐里,跟那些中药混在一起。 处理完野山参,她又小心翼翼的把灵芝从檀木盒里拿出来。 这时,去拿柴火的婢女回来了,苏挽烟专注着手上的活,连头都没抬就直接吩咐:“生火。” 那婢女拧了眉头,明显有些不满,但到底没说什么,憋着一股气蹲在灶前,开始生火。 灵芝的芝冠上有一层淡淡的白霜,苏挽烟看到的时候“啧”了一声,忘记拿刷子了。 她应该把这层白霜先刷到药罐里,这些白霜也算是灵芝里的精华,但现在…… 她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正在生火的丫鬟,万一她离开了,这婢女在她的药罐里动手脚怎么办? 所以处理白霜的事就只能等下次,她拿刀小心翼翼的切下一小块,放进药罐里,再把剩下的灵芝放回到檀木盒中。 待她拿起药罐往里看的时候,又“啧”了一声,药材忘洗了。 现在野山参跟灵芝已经放进去了,特别是灵芝,一洗冠上那点点白霜就没了,唔…… 她盯着药罐看了好一会儿。 算了,不洗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就在这时,打水的婢女也回来了,刚把一桶水倒进水缸里,苏挽烟就去舀了两瓢倒进药罐中。 正好这时候火也生好了,她就把药罐放到灶炉上。 眼见差不多完事,她就把生火的婢女赶到一边:“你也打水去,尽快把水缸装满。” 第64章 我只信你 那婢女憋着一肚子气,把手里的柴火一摔,蹭的起身就走了出去。 苏挽烟“切”的一声:“脾气还真大,不想伺候可以走的嘛,我又不会留你们。” 说这话的时候,那两个婢女已经走出了厨房,苏挽烟也不知道她们听没听到,来去她也不在意。 熬药是个很需要耐心的过程,大火煮开之后,就需要换小火慢慢熬煮,只有小火才能把药材的成分慢慢分离在药汤之中。 换在现代,苏挽烟可以把煤气关小火就去休息,但在这里不行,她需要时时盯着火苗,免得火苗熄掉。 还有一个就是要提防元和帝的人,所以她不得不亲自守在药炉前,寸步不离。 午膳跟晚膳,都是苏挽烟吩咐婢女去王府的厨房端来的,余南卿那边也是,只是苏挽烟正在看火,没办法去伺候余南卿,也不知道余南卿自己能不能吃。 现在许四也不在,早知道就再多使唤几天再放他的假。 好在,就在苏挽烟分身乏术的时候,苏驰恩回来了。 本来苏驰恩是去主房的,但在主房门口没听到动静,这才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在小厨房找到了苏挽烟。 “姐姐!”苏驰恩小跑着进来,看到苏挽烟在看火,好奇:“姐姐在煮什么?” “药。”苏挽烟简单的回了一个字。 苏驰恩这才闻到弥漫在小厨房里的药味,他摸了摸鼻子:“是给王爷的药吗?” “嗯。”苏挽烟本来是坐在小凳子上的,这会儿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你回来得正好,吃了没?” 苏驰恩摇摇头。 苏挽烟就道:“我让许四休息几天去了,等会儿我去厨房给你拿点吃的,你先在这里帮我看着火,就这么大点火够了,别添柴,也别让它熄了。” 苏驰恩连连点头:“好,姐姐尽管交给我。” 苏挽烟宠溺的摸着他的头:“等我回来再问你今天的事,你先坐着好好休息。” “嗯,好。”只要是跟苏挽烟说话,苏驰恩的心情就格外的好。 所以他每次回应苏挽烟的时候语气都特别的积极。 主房,余南卿一如往常一般,正闭着眼睛小憩,感觉到苏挽烟的气息,才缓缓睁了眸眼,就见她正从门口迈步走来。 床头桌上正放着刚端过来不久的晚饭,苏挽烟见一口没动,问了句:“中午吃了没?” 中午她在小厨房看火,实在不敢离开半步。 余南卿垂下眸子不说话,苏挽烟就像是读懂了他的意思:“没吃啊?” 苏挽烟上前小心的将他稍微扶起来一点,拿起床头桌上的米粥正要喂他,余南卿缓缓伸手:“我自己来。” 苏挽烟也没拒绝:“你既然可以自己吃,干嘛中午不吃?你是腿瘫了又不是手瘫了,应该能把身体稍微撑起来一点吧。” 想当时她要帮助他拉粑粑,他都是一个人完成的,就这点点小事应该难不倒他。 而且就算她现在过来了也没让她喂,他完全可以自己吃的嘛。 余南卿垂着眸,没有说话。 苏挽烟也没有纠结,看向床头桌上那个装冰糖的小瓷罐,竟然空了。 “你把糖都吃完啦?”苏挽烟稀奇:“没想到你那么喜欢吃糖。” 她在厨房待大半天都没吃多少个,她看了余南卿一眼揶揄:“你小心驻牙,牙疼不是病但疼起来要人命我跟你讲。” 除了粥,厨房还送了道鱼羹过来,苏挽烟起筷给余南卿夹了一点:“这些软糯好消化的食物可以多吃两口,一开始要你吃粥是因为你身体消化不了,这几天你养回来了一点,要配合肉食知道不?” 余南卿看着肉里的鱼羹,拿起勺子舀进了嘴里。 苏挽烟笑看着他:“哦,我不夹你就不吃是不是?这菜就在你面前,伸手就能吃的事,还要我动手,你要这么懒的话我以后就不做了,真是不动手不知道我累。” “……”余南卿抿唇,突然温沉的吐出四个字:“我只信你。” “??”这是余南卿第二次说只相信她,她愣了一下:“你信我跟你吃饭有什么关系?” 余南卿埋头喝粥,不再说话,苏挽烟这才反应过来:“哦~你怕那些人在饭菜里下毒?” 苏挽烟无语:“那我也不知道这饭菜里有没有毒,万一有毒,给你吃了还不是要毒死?” 余南卿闻言突然勾唇,看向苏挽烟的眼神像是得到了释然一般:“若是死在你手里,我认了。” 苏挽烟翻了个白眼:“你别害我。” 余南卿垂眸,唇角的笑容未消失:“我知道你会救我,不管是什么后果。” 哪怕是被下毒,苏挽烟知道的那一刻,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救他,余南卿将最后一口粥喝完,从未想过自己竟也会贪恋最后这点时光。 “你就使劲造吧,谁造得过你呀。” “苏挽烟……” “嗯?” “你想什么时候离开都可以,不管……” 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挽烟开口打断:“唉你又在说这个,以后再说吧。” 闻言,余南卿只好抿唇,不再说话。 苏挽烟把他手里的碗拿过来放下:“来,躺下,我厨房还熬着药呢,别浪费时间。” 她从柜子里拿出专门给余南卿针灸用的针灸包,把针灸包放在床沿上摊开,余南卿深吸了口气,长眸怔怔的看着顶上的幔帐。 直到苏挽烟将长针扎进他的心口,那一瞬间本来有些浑浊的气息又开始顺畅起来。 他目光落在苏挽烟专注的神情上,游刃有余的小手捏着银针穿梭在他身体间,宛如游龙。 “你为何会针灸之法?”余南卿长眸盯着她的脸,妄图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一丝端倪。 苏挽烟连头都没抬,唇角噙了一抹笑:“我要说是现学的你信吗?” 这抹笑,竟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温婉。 余南卿心口“咯噔”一下,像是快了一拍,他忙别过眼,强迫自己不要乱想。 苏挽烟只以为他是不信:“你看你,刚刚还说只相信我,现在就不说话了,男人呵。” 第65章 刚好碰见许四 其实她也没乱说,确实是现学现卖,只是她有金手指,学业‘突飞猛进’。 余南卿微噎,干脆闭上眼睛。 房中陷入一片沉静,苏挽烟将该走的穴位都走了一遍,待一刻钟左右便开始拔针。 拔完针,又开始依着穴位慢慢给他按摩。 系统里有一个【推拿】疗法没有解锁,推拿应该跟按摩应该是差不离的,但不管她是按还是捏,还是轻轻的推着他腿上的脉络,那个【推拿技能】一直没有反应。 有空的时候她得研究一下是怎么激活的才行。 给余南卿用按摩护理刺激穴位要比施针累得多,首先它时间比较长,要一个穴位连接着一个穴位按上半小时。 另外就是需要手劲,虽然有系统的加持,但这也真的是一件体力活。 等按完下来,苏挽烟又忍不住摸了脖子:“唉好累。” 这才没两天,一想到需要按一个疗程,苏挽烟就有些力不从心,要不还是找个大夫,把这个穴位按摩的事交代出去,让别人来给余南卿按? 但是府里现在全是元和帝的人,叫来的大夫会不会被收买也不知道,后患无穷啊属于。 还是自己慢慢来吧,这点苦都受不了,以后别说悬壶济世了。 余南卿沉默,劝苏挽烟放弃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刚想开口,就见苏挽烟已经着手帮他翻身。 这一下又把要出口的话噎了回去。 只见她收拾了针灸包,收拾了碗筷,端起托盘起身道:“行了,好好休息吧,明天你的伤口也该换药了。” 说完转身正要出去,似想到什么,又回头嘱咐一句:“对了,今晚我让驰恩过来守着你,厨房的药没熬好我不能离开,你要有事就让驰恩到厨房叫我。” 她耳提命面的瞪了他一眼:“记住,不许欺负他,那可是我认回来的弟弟,你要是敢轰他我跟你没完!” “……”余南卿拧了拧眉,心里莫名有些不太舒服。 出了主房,苏挽烟先去了趟厨房,给苏驰恩拿了些吃的,这才返回主院。 小厨房内,苏驰恩托着腮睁着眼睛,十分认真的盯着那一团小火苗,从药罐里冒出的白烟飘着一股既苦又香的药味。 苏挽烟见他那么认真的看着,不由好笑:“放松点,绷那么紧干什么?” 苏驰恩连忙起身:“姐姐!” 待苏挽烟上前,苏驰恩才说道:“姐姐吩咐我好生看着,我怎么敢敷衍。” 苏挽烟把手里的吃食递过去:“面条可不可以?” 苏驰恩连连点头,拿起托盘上的那一大碗面条,托盘上还放了两碟小炒,苏挽烟直接摆到灶台上:“快吃,不够的话我继续去厨房给你要,你现在正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点。” 十岁的年纪,七八岁的身体,要是再不补充点营养,以后个子可要长不高了。 “姐姐吃了?” “我早吃了。” 苏挽烟到角落里又搬了张小矮凳过来,跟苏驰恩一起坐下。 苏驰恩大概是真的饿了,那面条一路嗦到底居然都不带断的,嘴里满了就嚼一嚼往肚子里咽,也没想过要一口一口的吃。 苏挽烟都怕他噎着,操心道:“慢点吃,不着急,还有两碟小炒呢。” 苏挽烟拿起其中一碟,把碟子里的菜倒了一半进面条里:“看你也不夹,我给你倒,你就这么混着吃,也好吃的。” “嗯嗯。”苏驰恩鼓着腮帮子点着头。 苏挽烟怎么做苏驰恩就怎么吃,只要是苏挽烟说的,那肯定都是对的。 苏挽烟见他吃得香,嘴角也忍不住勾了起来,待他吃得差不多了,她才问道:“今天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苏驰恩连连摇头:“没有,很顺利,像昨天一样,大家现在都很感激王爷跟姐姐,有些民户家里有重病的,我就多给了些铜板他们去看病,就是……” “就是什么?” “今天跟着我的那两个士兵,我刚回府他们就往宫里的方向去了,姐姐,你说咱们应该不会有事吧?” “有没有事,看皇上接下来是什么反应就知道了。” 宫里邀了她地藏节去参宴,至少在地藏节来临前,元和帝应该都不会有什么动作。 几次下令刁难她都让元和帝吃了哑巴亏,地藏节那日元和帝跟长公主怕是会亲自出马给她施压。 “哦对了,还有件事。” “你说。” “姐姐方才说今天让许四休息几天去是不是?” “嗯,咋了?” “我回府的时候碰着许四了,今日姐姐让我去银官局登记,我便想着回府的时候顺道去,哪知碰着许四进了一家酒楼,我以为是姐姐要买什么点心,便没在意。” 银官局就是管理跟炼化皇银的地方。 苏挽烟眨了眨眼睛:“许四去了酒楼?” “难道许四趁着放假的时间想要好好去吃一顿?”苏挽烟不解。 “可是那是永香酒楼,与银官局一条街,能进去的即便不是皇权贵胄,那也定是大富大贵的人,许四怎么会有银子去永香酒楼?”说完,他又睁着天真的大眼:“姐姐给了许四银子?” 苏挽烟闻言拧下眉头:“没有。” 她这么抠的人,怎么舍得给那么多银子许四去消费,她都还没挥霍过呢。 “那……”苏驰恩立马闻到了不对:“姐姐,要不要我去盯着他?” 他熟悉京城的大街小巷,要盯一个人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不用,你就继续慰问走访平民区,许四的事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原本她也从来没相信过许四。 虽然看在他这些天兢兢业业的份上对他有所缓和,但也没有到跟他真心换真心的地步。 这一层,不同于她跟苏驰恩。 这么想着苏挽烟就忍不住想要狠狠抱苏驰恩一把,可是无奈苏驰恩是男孩子,她只能狠狠的揉了揉他的脸:“哎呀小驰恩你真是太招人稀罕了,长得那么好看还那么能干。” 要是女孩子,她准会‘吧唧’一声亲上去。 苏驰恩脸蛋一红,被夸得很不好意思,一高兴,就想帮苏挽烟做事:“姐姐!你还有什么要做的,都可以吩咐我去做。” 第66章 跟你做个约定 “还真有,今天我不能守着王爷,你等下就进房里头,旁边有一个耳房,是我平时休息的小房,你今晚去那里歇一晚,晚上王爷有什么状况你就过来叫我。” 苏驰恩愣了愣:“姐姐跟王爷是分开睡的?” “不然呢?”她跟余南卿又不是真夫妻,不可能睡在一起的呀。 “我以为……”苏驰恩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点头:“我听姐姐的,我去照顾王爷。” “不用照顾,看着就行。”她怕苏驰恩一上手就被余南卿一掌打个半死。 “好,那姐姐,我现在就去?” “去吧去吧。” 目送苏驰恩出了小厨房,苏挽烟这才起身伸了个懒腰,拿起木勺掀开药罐,一股浓重的药味就扑面而来。 苏挽烟挥了挥鼻子前的苦味,把勺子放下去搅动了片刻,那药罐里的药汤还有一半,至少需要熬到一碗的程度。 看来今晚是有得熬了,苏挽烟重新盖上药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百无聊赖的托着腮,眼见火苗小了点,便把木柴往里推了推。 第一次熬药没什么经验,苏挽烟早知道会这么无聊,就拿两本书过来看。 现在深夜,小厨房就她一个人,四个婢女轮了两个在外面守夜。 苏挽烟这会儿哈欠连连,实在扛不住脑袋就一点一点的,点了没一会儿又会醒过来,每隔一段时间她就要搅拌一下药罐里的药,免得药材粘底。 以前也不是没有熬夜的时候,只不过都是在挑灯学习,有事做就不会太困,但现在她守着这么点点小火苗,实在没办法提起精神。 就在她再一次忍不住磕上眼眸,脑袋往下点的时候,苏驰恩的声音突然传进耳朵:“姐姐?” 苏挽烟立刻就醒了,抬头,便见苏驰恩在小厨房门口探了半个脑袋进来。 “你怎么来了?余南卿有事?”苏挽烟起身问道。 苏驰恩忙摇摇头,迈着步子进来,把手里的一包油纸递给苏挽烟:“我怕姐姐饿,去厨房给姐姐拿了点吃的。” 本来苏挽烟不饿,但一闻到油纸里的香味,一股前胸贴后背的饥饿感就开始席卷:“什么东西?好香啊。” 边说着,边已经着手将油纸打开,是两个烧饼。 苏挽烟眼睛亮光直冒,没有犹豫的就咬了一口。 外香里嫩,咸淡适中,好香好香,苏挽烟嘴里那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又咬了一口,完了觉得还不过瘾,又塞了两口。 直到嘴里鼓满了,这才心满意足的开始嚼。 “姐姐你慢点。”苏驰恩怕她噎着。 “你要不要?”烧饼刚好有两个,她跟苏驰恩一人一个。 苏驰恩连连摆手:“不要不要,姐姐我不饿。” 见苏挽烟神情带着困倦,苏驰恩说道:“姐姐,要不我来帮你看,你去睡觉吧。” 苏挽烟眉头一动:“怎么?余南卿欺负你了?他赶你出来?” “没有没有,不是不是。”苏驰恩忙解释:“我就是看姐姐太累了。” “这个没事,熬药的事还得我亲自来。”熬的时间太短或者熬过头了都不好:“你快去休息吧,明天你还有事要做呢,以后能不能荣华富贵一飞登天就看你了。” 苏驰恩脸蛋一红,他做的事有那么重要吗? 当下应声:“那我去休息了,明日一早我再来看姐姐。” 苏挽烟边往嘴里塞烧饼边点头:“去吧去吧。” 苏挽烟在小厨房通宵了一个晚上,等第二天天边刚升起一抹鱼肚白的时候,罐子里的药汤终于熬好了。 然而这才是制药的第一步,她又换了一个稍微比较小一点的锅,将熬剩下的那一碗黑漆漆的药水倒进小锅里。 又开始熬。 这一次她需要拿勺子一刻不停的搅动,灶里的火依旧不能大,小火炮制。 苏驰恩清晨拿着早膳过来的时候,就见苏挽烟已经换了小锅在边熬边搅。 “姐姐。”苏驰恩心疼:“来去时间还早,不如我帮姐姐?” 这回苏挽烟没有拒绝,打着哈欠直接把手里的勺子递给他:“那我先吃个早饭。” 本来就熬剩下一碗药水,不多,所以等苏挽烟吃完早饭的时候,锅里的药水就已经开始变得粘稠。 苏挽烟见着便熄了柴火:“行了,可以了。” 苏驰恩乖巧的退开两步,就见苏挽烟拿布包着锅柄,把锅端了起来。 “那姐姐,我先出门了。” “嗯,小心些。”苏挽烟应了一声。 主房,苏挽烟进来时,嘴里还打着哈欠,一晚上没睡,真是困死她了。 余南卿缓缓睁眼,见她困成这样,愧疚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苏挽烟吓了一跳:“诶诶诶,你干嘛?” 余南卿撑着身子,拧着的眉里暗藏着懊恼,是啊,就算他起来了又能做什么? 被子下的拳头下意识攥紧,一股无力感由心底而生,想要为苏挽烟做些什么,却什么都做不了。 最终,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吐出一句:“你不必为我做这些。” 苏挽烟越是这么做,他就越怕自己无法自拔。 像是有什么东西快要从心底涌出,令他无法克制。 苏挽烟把熬制好的药水放到桌上:“余南卿,跟你做个约定好不好?” 余南卿抬眸,入帘是她那清澈得毫无杂质的眸子,像是一切阴谋诡计在她面前都会亵渎了她那单纯的灵魂一般。 他没有回话,苏挽烟也不管,继续说道:“如果我能把你治好,你就用你的人安安全全的把我送出京城,到时候你再给我找一处安身之地,好不好?” 余南卿眉头微动,只觉可笑:“这是不可能的事。” “是怕我治不好你,还是怕治好了之后没能力给我找地方住?” 余南卿被苏挽烟的话气笑,可在接触到苏挽烟认真的神情时,却又怎么都笑不出来,从她的眼神可以看出,她是真的以为她能将他治好。 余南卿的心脏突然“怦”的一下悸动,不知该说她不自量力好,还是太过乐观好,明明已经不再抱任何希望,可看到苏挽烟这样坚定的表情,他竟然也升起了一抹希冀。 第67章 过命的交情 余南卿有很多话噎在喉中呼之欲出,可薄唇微张之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在静默了很久之后,才喃喃般的吐了一个字:“好。”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字是怎么吐出来的,连咽喉都带着一抹微不可察的颤音。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回答,可余南卿却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刚开口,指尖便像陷入一片冰凉,连带着后背都浸出一丝冷汗。 是惊的,他竟然真的答应了苏挽烟的要求。 在这一刻,他竟真的觉得他还能好起来。 天方夜谭。 余南卿心底生起一股寒凉,怕的是希望过后,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就如当年他刚刚失去双腿之时。 他更怕,怕苏挽烟此时对他的期望,最终都会幻化成泡影。 然而不容他多想,苏挽烟就已经勾了美唇:“好,一言为定。” 她提着裙摆背对起余南卿,坐在了案桌前:“所以你也别总说什么,让我别费心的话,我呢其实也有自己的打算。” 余南卿从自己的思绪中回魂:“打算?” “我把你治好了,你肯定就有了跟皇上抗衡的能力,而我跟你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吧,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有你当我的靠山,我去哪里不吃香?” 有一个亲王当靠山,肯定是要比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硬闯好啊。 别说古代的,就是在现代,一个人背井离乡都难以生存,虽说想游这大好河山吧,但也不能忽略这其中的危险。 不是还有句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吗? 这一辈子这么长,她遇到的不可能都是纯良之人。 有了余南卿当靠山,就相当于有了底气,有了权力。 当然,前提得是余南卿能在元和帝的眼皮子底下生活下去,不过她觉得余南卿最好的路,是等病好了之后就离开京城。 她记得古代王爷都是有封地的,珍爱生命,远离元和帝,当个闲散王爷,富贵一辈子,多好啊。 余南卿不敢相信苏挽烟所说的,她看着苏挽烟捣鼓的背影,良久,才开口:“你当真这般觉得?你……不想要荣华富贵?” “要啊。”苏挽烟好笑的回眸:“我现在不是在给自己争荣华富贵吗?” “……” 她眼里的荣华富贵,就是这般简单? “唉呀你快躺下吧。”苏挽烟见他还撑着,劝了一声。 “……”余南卿无语,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缓缓躺下。 苏挽烟把药水倒进白瓷罐里,点了烛火,用一个架子架起,慢慢的给药水加热,进行最后的熬制。 除了药水,她还要采集蒸馏水,但现在她没有帮手,那四名监视她的婢女,自昨天让她们去搬柴火打水后,像是怕了她似的,守门都守到院子外面去了。 一看就是只想闲着不想干活。 所以水需要她自己到小厨房端。 端到房里的时候,她第一眼就是要看那被慢慢加热的药,见没有不妥,这才开始摆弄那些瓷罐。 余南卿发现,苏挽烟专注的时候很少说话,但稍微有点分神,她就会像话痨一样叨念个不停。 还记得初初与她相遇那两晚,没有按她说的去配合她,她那小嘴能足足唠叨一天一夜,即便是现在,只要她记起来都要顺口说一嘴。 起初他真的觉得烦不胜烦,觉得她不知礼仪廉耻,觉得她行为粗鄙不已,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却开始期待。 期待着苏挽烟那滔滔不绝的声音,像是在他沉寂已久的生命中,多了一抹鲜活。 额前一缕青丝抚着她的脸颊,因忙碌她那小脸蛋已经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余南卿长眸一瞬不瞬,竟看得有些出神。 若他是那缕青丝多好。 这么想着,竟在无意识间伸出了手,指背淡淡抚过苏挽烟的脸颊。 苏挽烟顿时吓了一跳,肩膀一颤就慌忙向后躲去,吃惊的回眸。 同一时间,余南卿猛地回魂,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手不知在什么时候伸了出去,苏挽烟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余南卿看着,心脏“嘭”的一声,像在瞬间坠入冰窟,浑身都起了冰凉。 他张着嘴正想要解释,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没想到还是苏挽烟先开的口:“什么呀!原来是你的手!你特么吓死我了!我以为有什么东西飞我脸上!” “我……” 苏挽烟惊魂未定的拍着胸脯,脸上染了少许怒气,拧着眉头:“你别在我这么认真的时候吓我好不好,真的会吓死人的!” 人在专注的时候真的会耳目闭塞,这个时候真的很容易被吓到。 余南卿抿唇,乖乖把手收了回来:“抱歉。” 刚坠入冰窟的身体,好像又一点点暖了起来。 原来并不是在嫌恶他。 苏挽烟对那抹青丝狠狠一撩,依旧带着怒意:“下次有事直接说,碰我干嘛?这事没完我跟你讲,你以后你发了得分我一半!” 余南卿被她的话逗得一笑:“好。” 温沉的声音竟带了抹喜悦。 他的声音本来就好听,又见他笑了,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苏挽烟只能把不满压下:“说吧,有事?” “咳……”余南卿不知找什么借口,囫囵了好一会儿,才心虚道:“有只蚊子。” 苏挽烟抬手随意拂了拂脸蛋:“有个屁的蚊子,你就胡诌吧。” 她没再在这个问题上追究,回眸继续研究自己的瓶瓶罐罐去。 此时,院外。 监视苏挽烟的其中一名婢女跑到院门口报信:“她进房去了。” “没在厨房?”另一名婢女问道。 “没在。”报信的婢女摇头。 “药罐呢?”其中一名婢女又问。 报信的答道:“还在小厨房里呢。” “药渣倒了?” “没见她倒,还在灶台上。” “走,看看去。” 四个婢女顿时都一股脑的走向小厨房。 小厨房的灶台上,确实还放着药罐子,药罐子里的药渣也没还倒,其中一个婢女掀开盖子看了看,突然拿出一包白色的粉末倒进了药罐里。 第68章 问题出在元和帝身上 “还不知道这药渣她要不要呢!”其中一名婢女提醒道。 “管她的,万一她还有用呢?反正只是泻药,吃也吃不死人,碰碰运气呗。”如果在他们的吃食上放药,苏挽烟会立刻知道。 但现在厨房没人,苏挽烟查起来,她们矢口否认就行了。 “噗嗤。”放药的婢女刚说完,另三名婢女就忍不住掩嘴偷笑:“要是那残废吃了这里面的药,那场景……呕~” “噗,真是想想都觉得恶心,到时候有得苏挽烟收拾,咱们可是皇上派来的人,谁让她敢使我们干粗活的。” “还不知道会不会进他们的嘴呢,快走吧,别等下被抓了。” “嘻嘻嘻,快走快走。”几个幸灾乐祸的跑出小厨房。 其实对她们来说余南卿跟苏挽烟有没有吃到泻药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就是想要发泄心里这股怨气。 余南卿跟苏挽烟地位太高,她们根本没办法当面刁难,所以只能耍这些阴招,下泄药就是为了填补心里的那股不平衡,也是表明她们不会对苏挽烟言听计从的态度。 即便她们的这个表态没有任何人知道。 然而她们不知道,她们刚从厨房出来,苏挽烟就端着那装着药的小瓷罐站在拐角处,将她们的行为尽收眼底。 眼里是平静的冷然。 这主院的守卫,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十步就是一岗,院里院外,没有一处空隙,可这些婢女还是这么明目张胆的羞辱余南卿。 哪怕她几次上状,府里的守卫跟丫鬟都已经换过一批,可他们依旧不怕,想作死的还是在作死。 不是他们不惜命,而是他们打从心底就看不起余南卿,把他当成一个废物,没有丝毫敬畏之心。 也是因为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元和帝早已经给余南卿判了死刑,所以他们才敢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这些事。 苏挽烟心里不高兴,脸上浮着一抹沉冷。 她手里轻端着白瓷罐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房。 这几日,除了着手制造药丸,苏挽烟每天早晚都会给余南卿施针跟按摩。 余南卿背后的疮伤也已经换了两遍药。 经过苏挽烟的精心护理,余南卿的伤口已经好了很多,大部分都已经开始结痂。 而且他的气色也比初初遇见的时候好,之前动不动就要咳血,给他施过针后,就没再听到他的咳嗽声。 只是这几天,苏挽烟的话突然少了。 平时余南卿问她,她都会滔滔不绝说一大堆,可这几天苏挽烟像是被点了哑穴,余南卿不说话,她就不说话。 余南卿难得开口,她就简单的应上两句。 还有三天就是地藏节,这日,苏挽烟正慢悠悠的给余南卿拔针,就见她突然重重叹了口气。 苏挽烟话少的这几天,余南卿心思略重,总担心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体,给她造成太大压力。 这会儿她一叹气,余南卿的心就揪了起来。 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脸,妄想她能开口叨念几句,哪怕是几句嫌弃他的话也行。 可是没有,苏挽烟一直只埋头拔针,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余南卿只觉得这些天意外的难熬,每每回过神时,就发现自己已经满脑子想的都是苏挽烟,一个神情就能让他猜测万千。 他紧了紧袖中的拳头,还是忍不住想要开口问,然而才刚张嘴,许四的声音就从门外响了起来:“娘娘,外面有个木匠说……要见您,您看……” 本来沉着眉眼的苏挽烟突然眸光一亮:“快请进来!” 许四大概休息了三四天,便回到苏挽烟身边打下手。 只不过苏挽烟还没有把做好的药丸给他,也没有去问他出现在永香酒楼是为什么,因为她知道她一问就会打草惊蛇。 而且只是去个酒楼而已,盘问起来许四也能用借口搪塞过去。 她没有证据,所以没办法把事情挑明。 至于之前在厨房下泻药的那几个婢女,苏挽烟也没有理会,那药罐里的药渣她也没有留,她看过,只是些泻药。 泄药虽然会让人难堪,但算来也是一种药,便秘的人使用最好,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毒药,所以她要追究起来那些婢女一样会有脱罪的借口。 闹到元和帝那里,元和帝也会用一句闹着玩打发。 再有就是,府里的守卫婢女已经换了一批,处置她们,到底是治标不治本,根本原因还是在元和帝身上。 余南卿见她神情有了变化,忙开口搭话:“木匠?” 苏挽烟露了久违的笑容:“对,给你的惊喜。” “惊喜?”余南卿眸光微闪。 苏挽烟没有多话,快速的把针拔干净,替他把亵衣拢了拢。 随即便见她走到衣柜前,将元和帝前些日子赏下来的月白腾云蟒袍拿到床前,她伸手借力扶起余南卿:“来,穿衣服。” 余南卿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伸手乖乖配合着她,想问什么,然而见她已经一扫几日的郁气,又觉得问不问已经不重要了。 苏挽烟将他的腿挪到床沿,给他穿上鞋子。 旁边的床柱垫了个枕头让他轻轻靠着:“怎么样?能不能坐稳?” 余南卿点头:“嗯。” 经过苏挽烟这几日的施针,其实他已经恢复了不少力气。 以前食不果腹,三日一次也不过寥寥数米,但苏挽烟来了之后,他几乎顿顿都有着落,最近还给他加了不少餐食。 除了双腿不能动,只要是能用手的,他都可以自己来。 刚好这个时候许四把木匠带过来了:“娘娘,人带到了。” “让他进来。” 不多一会儿,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木匠,躬着身子缓缓迈步进来,木匠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脸颊消瘦但身形却还算健硕。 因为要劳作的缘故已经有些驼背,他手里还扛着一件大家伙。 苏挽烟一眼就知道他手里拿的是什么,那是轮椅! 是苏挽烟前些日子专门找人做的,她惊喜的起身:“牛师傅,轮椅做好了?” 牛大把轮椅放下,憨憨的朝苏挽烟和余南卿跪下:“草民见过王爷,见过王妃,王妃娘娘吩咐,草民不敢怠慢。” 第69章 要跟我到府里走走吗? 余南卿却拧了眉,轮椅他见过。 不是这样的。 轮椅那两个大轮子确实有,但坐的地方没有,只有紧紧相依的两个大轮子,大轮子的中间夹了很多齿轮,乍一看,有点像机关。 苏挽烟连忙抬手,吩咐:“快展试一下。” “是。”只见牛大起身,两手握起轮椅后面的推手,抬起一只脚踩下大轮子旁的块小木头机关,轮椅突然就向两边撑了开来。 再伸手摁一下推手上的按钮,两个大轮椅缓缓着地。 苏挽烟惊呼:“妙啊!” “王爷,娘娘,请看。” 牛大指着齿轮下面,如水车一般的圆形木板,再示范按下左边扶手的按钮,摇着右边扶手上的摇杆,便见轮椅蓦地升高,下面的水车状圆板滚动了起来。 每摇一下,就滚动一下,几块结实的木板灵活的贴合着地面,稳稳当当的向前滚动着。 再次按下按钮,两个大轮子又着地,水车样的滚轮停止转动。 牛大恭首:“依娘娘的要求,下面的滚轮,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也能轻松步上阶梯,落下也是如此,这边的机关能让轮椅保持平衡。” “那会不会倾斜?” “娘娘放心,遇到阶梯时,滚轮会逐步着地,因地适宜,做好之后草民已经试过,保证没有问题。” 做出这么一件东西,牛大连语气都带着骄傲。 当时苏挽烟找到他时,就跟他说了造轮椅的要求。 说这轮椅不仅要能折叠起来,方便手下的人随手携提,遇到阶梯也需要有能力一步一步攀爬上去。 这要求一出就难倒了牛大,原本是不想接的,但苏挽烟给了他一笔巨额银子,又听到她是恭亲王妃,这才咬牙接了下来。 就因为这么个轮椅,他已经好几宿没睡,没日没夜的钻研,简直是绞尽脑汁。 其实苏挽烟也没想到他能做出来,但是她在现代的时候,不是听说古人的智慧无穷无尽吗? 好多非遗都是出自古人之手,连现代技术都没办法复刻。 所以她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把轮椅往难了讲,提了好多要求。 她还想着要是地藏节前还没做出来,就去让师傅赶一个普通的出来先用着。 令她没想到的是真的让牛大给做出来了。 “好。”听到牛大的保证,苏挽烟看向余南卿:“余南卿,想跟我到府里走走吗?” 余南卿心脏猛地快了一拍,他看着苏挽烟,好看的长眸中满是不敢置信。 哪怕他从见到轮椅的那一刻,就知道苏挽烟想做什么,可现在听到苏挽烟这么说,他的心脏还是忍不住猛烈的跳动。 三年……准确来说,是三年又三个月,他都躺在床上度过。 外面的世界现在是怎么样的,他已经很久没感受过。 阳光每天都会从窗外洒进来,但他忘记那照在身上是什么感觉。 余南卿的手微微颤抖着,就这么怔怔的看着苏挽烟,一时忘了反应。 这样的表情,落在苏挽烟眼里简直不要太明显,她笑露白齿,把床前的案桌挪到一边,把轮椅推到余南卿面前。 她伸出手,让余南卿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准备把他背上轮椅。 背之前还嘱咐了句:“我只能在那一瞬发力,你别乱动知道吗?” 余南卿身高接近一米九,而苏挽烟就只有一米六五左右,所以她是不可能背起余南卿的,哪怕余南卿现在瘦成个纸片人,对一个女生来说还是太重。 所以她只能在那一瞬发力,借力将余南卿迅速移到轮椅上,久一点她都会背不住。 余南卿抿着唇,没有说话,他的胸膛紧紧的贴着苏挽烟的后背,只觉一股燥热涌向全身,像被火烧一样,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余南卿根本分不清这是因为心情激动,还是因为苏挽烟的这个动作。 不容他多想,只见苏挽烟突然猛地将他背起,刹间,他的屁股就稳稳当当的坐在了轮椅上。 他这才发现,轮椅的座椅上还垫了软垫。 因为苏挽烟几乎是把他甩过去的,所以余南卿的身体稍微有些倾斜,苏挽烟刚想把他扶正,就见余南卿已经双手已经抓在扶手上:“我……我来!” 心脏像要跳出来一般,余南卿莫名的紧张。 他不得不克制的把这些情绪尽力压下。 苏挽烟将他的脚放在踏板上,左右看了一眼,笑道:“不错不错,很满意,就是小了点。” 不是轮椅小,是余南卿身形太长。 她抬头对牛大笑道:“这个先用着,牛师傅能不能做个更大些的?当然,还是我之前给你出的那个价。” 牛大一听,两眼顿时发光,连连应声:“能!能!只要娘娘吩咐,草民定当竭尽全力。” “唔。”苏挽烟笑看着眼前的轮椅,又抬头:“你先回去休息,我还想提几点小要求,到时候我去跟你说。” “是!是!”一张轮椅,苏挽烟可是足足给了十两银子,别说几点要求,就是十几点,二十几点,他不睡觉都要一一把它给做出来。 半个月不到,二十两银子就到手了。 换作以前,牛大想都不敢想,作为木匠给人打点桌椅凳,一张也才两三文钱,少的也就一文钱,苏挽烟出的钱对他来说可不是笔巨款吗? 牛大心里高兴,跟苏挽烟别过,喜滋滋的离开了王府。 苏挽烟心里也高兴,推着余南卿往房门外走,房门有一道门槛,苏挽烟稍稍停住,比余南卿还迫不及待:“按一下,试试成果。” 余南卿眸中闪过一抹微不可见的光芒,按捺着心里的激动,按了一下左边扶手的按钮。 便见整个轮椅都升了几寸。 再摇动右边扶手上的摇杆,滚轮慢慢向前,灵活的在门槛处呈凹陷状,待越过门槛,又恢复了平坦。 等到下台阶出,又有机关在轮椅前撑住,使轮椅保持平衡,摇动摇杆使轮椅慢慢挪下去。 “妙啊妙啊!”苏挽烟笑不拢嘴。 她突然想起这下面的滚轮,跟现代挖掘机的轮子有点像。 第70章 亲王府 只不过这里用的都是木材,这么一想苏挽烟就疑惑,会不会不经用啊? 回头跟牛师傅说一下这个问题。 而余南卿,在一阵轻风拂面之时,整个人已经完全呆住。 不是房中那股沉闷的味道,也不是经过洒洗后的清水味,是秋风夹着树木的气息,悠长悠远徐徐飘来的清风味。 是阳光照着土地时,散发着生机的味道。 余南卿缓缓抬眸,今日天清,白云浮动,不是那种蓝得让人心动的天,却清澈得仿如能将余南卿心中的伤痕抚平。 本来他没了生的念头,如今却觉活着竟能这般美好。 “怎么样?”苏挽烟从后面弯腰看向他的脸,白齿露得肆意:“是不是感觉又活过来了?” 余南卿闭了闭那微微张开的薄唇,看着眼前俏丽的少女,没有说话。 苏挽烟也不在意,推着他出了主院。 初初闯进主院的时候,这里杂草丛生,四处荒芜,现在经过打理,前院很是宽阔,前院有小桥流水,有惬意的凉亭。 前院的一角还有一小块菜园,是苏挽烟跟苏驰恩一起打理出来的,苏挽烟每次经过的时候都会看一眼,有杂草就顺便去拔了。 秋日天凉,不是播种的好时机,这么多天了菜种只发了点小芽。 见余南卿目光落在那小菜园里,苏挽烟笑道:“等过几天有空,我就做个栅栏把菜园子围起来,往里面丢几只鸡,到时候想做什么咱就在院里的小厨房做,你觉得怎样?” 古代的菜种跟现代的菜种还是有区别的,苏挽烟突然想起现代农民在冬天种菜的时候,会搭一个保暖的棚子。 回头她也试一试。 余南卿按捺着心中的情愫,抿唇“嗯”了一声。 苏挽烟继续推着他往前,光一个主院就分了三个部分,更别说整个王府了,苏挽烟进来这么久也没完完全全的逛过全貌。 唯一最熟悉的路就是去王府的厨房。 借着这个机会,苏挽烟刚好可以在府里逛一圈。 只不过,她还是有点太高估自己,王府很大,非常的大。 有夏日用来赏荷的榭香亭,榭香亭下的荷花池一眼望去像到了天边一样,那通向亭子的长廊,夸张一些,有点像通天道。 还有冬日用来赏雪的红竹林,林中有红楼阁宇,幽径林院。 因为从院门外往里看有些荒废,苏挽烟就没有推余南卿进去。 除了这些,还有春日的桃花园,秋日的银杏别院,王府里还有许多建筑,比如府里的藏经阁,阁宇建有三层,听余南卿说,里面存放的都是一些书籍。 只是久未打理,藏经阁也泛着一股陈旧的味道。 还有每逢祭节用的佛堂,佛庙,王府除了主院,府内还有许多院落,这些都是王府的后宅,以后余南卿娶妻纳妾,那些妻妾就会被安排在这些院子居住。 除了这些数不太清的后院,还有一座单独划分的别院,苏挽烟看着大院门口刻着正阳院三个大字。 这一般都是给府里的长辈暂住的,或者是余南卿母妃这一类。 虽然妃子一般都居住宫中,但如果余南卿的父皇死了,母妃是可以被接出宫与儿子同住,只是这样的案例毕竟是少。 一般都是在宫里的太妃宫颐养天年。 这么说,苏挽烟还没见过余南卿的母妃,只不过余南卿被元和帝欺负成这样,说不定他母妃早就已经…… 想到这里,她还是闭了嘴,没问。 苏挽烟跟余南卿这一逛,就逛了整个上午,直到午膳时分才回的主院,回到主院的时候苏挽烟已经累得不行。 不过她也是有点太过兴奋,没想到一个王府就囊括了这么多景色,更吸引她的是那些宏伟精美的建筑,所以她逛得也有些忘乎所以,一路上没少跟余南卿叨叨念念。 “累不累?”苏挽烟把余南卿背上床,逛这么一圈下来她额头都浸了密汗。 光顾着自己高兴,都忘了余南卿还是个病人,这一趟时间属实有点太久。 余南卿被苏挽烟扶着轻轻躺下,微勾着的唇角彰示着他此时的好心情,他悠悠开口:“我以为你在生气。” 苏挽烟愣:“生气?为什么?” “这几日,见你脸色不太好。”余南卿声音温润好听:“话也说得少。” 苏挽烟闻言恍然:“哦,这个啊,我是在想事情。” 她在想些很严肃的事情时,就不太想要说话,有时候自己都没有察觉。 余南卿眸光微闪,原来不是生闷气。 “在想什么?”余南卿问。 “唉。”苏挽烟叹了口气:“在想地藏节的事。” 确实是在想地藏节的事,只不过更多的是对这王府内外的把守而感到反感,特别是那些婢女做了那样的事,许四最近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联合种种,所以她才会有点郁闷。 当然,郁闷归郁闷,这些天她也在想有没有什么能突破窘境的办法,毕竟她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只不过让她学习还行,这些事实在有点超出她的思考的能力范围。 而且她对这个时代的规矩也还不太了解。 抱着这些念头想着想着就想进去了,一旦进入思考她就容易沉浸在里面,一沉浸在里面就容易垮脸,耳目闭塞。 没想到还影响了余南卿。 她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几天我也有读你们这边的律条跟礼仪规矩,进了宫我只要不出错就行。” 我们这边? 余南卿眸眼微眯了眯,只当她是以为侯府跟皇宫的规矩不一样。 说道:“这不该是你考虑的事。” 苏挽烟笑了:“我不考虑,你考虑?” 余南卿看着苏挽烟,苏挽烟笑容不由一怔,这才反应:“你有主意?” “没有。” “那你这么看着我?” 余南卿笑了笑,大掌想要摸上苏挽烟的头,苏挽烟警惕的躲了躲:“你干嘛?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余南卿只能放弃,温声道:“你既要带我去,地藏节内之事自然该由我承担。” 第71章 商策 苏挽烟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算了吧,就你这纸片一样的身子,我怕你什么都没做呢就晕过去了。” 说是这么说,但余南卿到底是亲王,他要说什么要做什么,肯定是比她要管用的。 苏挽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说道:“对了,其实还有两件事,想跟你说一下。” “什么?” “苏驰恩说早些天见到许四进了永香酒楼,依驰恩的说法,永香酒楼是高官达贵消费的地方,所以我不知道许四是去干什么。” 余南卿比她聪明,还是跟他说一说这些事比较好。 “另一件就是,我之前熬药的那个药罐,被监视我的那几个婢女下了泻药,估计是想看你出丑,也想给我添点麻烦,府里里外都没有你的人,我怕有什么意外防不胜防。” 原本想去牙商那里买几个人回来用,但这些天她也没空出府。 余南卿微微沉眸,他思量了好一会儿,才道:“许四若有异心,会在地藏节那日动手。” “你怎么知道?” 余南卿看着苏挽烟露了抹笑:“我不知,只是如今与我敌对的无非就是那两个人。” 苏挽烟立即恍然:“不是皇上就是长公主?” 元和帝不会轻易出宫,所以约许四去永香酒楼的很可能是长公主? “许四或许已经知晓,你给他下的毒是假的。”余南卿又道。 “那他现在是……” “按兵不动,静待时机。”如果是忠于苏挽烟,他会与苏挽烟说这件事,但许四没有。 “……”苏挽烟叹了口气:“还是你的脑子好使。” 她问道:“那我现在要怎么办?把他嘎了?” “嘎了?”余南卿不太明白这词的意思。 “就是……做掉,废了他。”苏挽烟委婉的解释。 余南卿蹙眉,其实他还有一件事很好奇,苏挽烟一个弱女子,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她却敢在新婚夜将那个人派来的代替者杀死。 也敢在他扼住她咽喉时,无畏无惧的说出赴死的话。 明明面上不谙世事,单纯无害,却又敢在半夜溜进许四房中,将他打得遍体鳞伤。 说她聪明,足智多谋,敢去宫门击鼓鸣冤,敢在大街上跟远宁侯闹那么一大通,但关起门来给他治疗时,又显得那么清心寡欲,坦坦荡荡。 说她莽撞吗?她又是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才去做的。 “干嘛又这么看着我?”苏挽烟一把拍在他脸上:“我额头有花啊?” “……”不让他动手动脚,对他又总是很不客气。 “咳。”余南卿正了正嗓子,才道:“你若心烦,便将许四处置了也可。” “烦他是真的,更烦的是府里的这些人。”苏挽烟双手捧着小脸枕在床沿上:“处置了一个许四,还有千千万万个许四,现在他们还没注意到苏驰恩,日后注意到了,定会拿他开刀。” 许四就是最好的例子,暂时动不了她跟余南卿,就对伺候她的许四下手。 许四容易被策反,但苏驰恩不会,到时候苏驰恩一反抗,免不了要受一顿皮肉之苦,有可能还会因此丧命。 这也是她这几天不想说话的原因。 看着苏挽烟微拧的小眉,余南卿突然缓缓伸手,点在她的眉心上。 “干嘛?”苏挽烟直接把他的手拍开,摸着自己的眉心:“别弄,不舒服。” 在现代她接触最多的就是她爸妈,除此之外就是她闺蜜,她还没被哪个男的这么亲昵的碰过,最多最多就是上解剖课的时候离同学们近了点。 她对余南卿那是医生对患者的照顾,所以她必须把心态摆正,但余南卿对她有肢体动作她就浑身不舒服,下意识想躲。 “你拧眉不好看。”余南卿笑。 “没要你看。”苏挽烟翻了个白眼。 余南卿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扯,笑道:“前来驻守的守卫军与宫女,并非真的都愿意来恭亲王府,只是皇命难违,做得好不会有任何奖赏,做不好又是死路一条。” 苏挽烟闻言愁着小脸:“你说的我都明白……” 余南卿轻轻抬手,止了她的话:“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有些人,是可以收为己用的。” 此话一出,苏挽烟眸光顿时一亮:“什么意思?” “宫中当差,不过为的一份生计,婢女与婢女之间也有差别,守卫与守卫之间亦是,你若能让他们看到你的能力,或是让他们知晓他们的结果与下场,恩威并施,不说忠诚,至少可以暂时为你所用。” 苏挽烟有些崇拜的看着余南卿:“还是你厉害,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 她从一开始就很排斥这些士兵跟婢女,完全没有心思去注意这其中有没有其余个别不一样的。 “地藏节之后是一个契机。” “为啥?” “如今王府还是一潭死水,若地藏节那日我们能从宫中平安而归,你再收买人心会更得心应手些。” 若苏挽烟真的能带他进宫,他的出现,会给宫里那位一记重击。 苏挽烟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只觉得余南卿说得有道理,现在府里人人都觉得元和帝要余南卿死,那么余南卿进了宫又平安的从宫里出来,不就代表元和帝暂时还动不了余南卿吗? 到那个时候再试探府里的人就容易多了。 “还得是你。”苏挽烟笑逐颜开。 就在这时,许四刚好端来午膳,两人相视一眼,默契的止住了话题。 另一边,皇宫,养生殿。 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护卫正单膝跪在元和帝面前,禀报着今天在王府里发生的事。 一看这个劲装护卫,不就是元和帝派到余南卿身边的贴身侍卫吗? 说是贴身侍卫,实际就是天天站在门口听墙角的,一天都没伺候过余南卿。 座上的元和帝此时面无表情,面前的奏折刚好是银官局送来的。 这上面禀告了恭亲王府登记炼化皇银的数目。 他目光定定的看着,眉似欲拧不拧,头也没抬的开口:“你是说苏挽烟给余南卿打了张轮椅?” 第72章 地藏节 前两天有人向他禀报,恭亲王府去黑市兑了皇银,以他的名义,拿着银钱去救济平民百姓。 元和帝哪里不知是余南卿为自己积攒名声? 只是时间短,暂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重要是他们用的是他的名义,又是救济百姓,所以即便他知道他们的那点小九九,功大于过,他也不能就此说什么。 “是。”那黑衣侍卫应了声,又禀道:“看恭亲王妃近日所做之事,似乎是想要把王爷也带进宫赴宴。” 元和帝闻言,深舒一口浊气,把眼前的奏折合上:“你继续盯着,有什么再过来向朕汇报。” 不过都是秋后的蚂蚱,余南卿那副身子,迟早是个死。 也好,他许久没见过余南卿,虽然知道他已经瘫痪,但派去的人也近不了他身,趁着这次机会,他好好瞧瞧余南卿是不是已经油尽灯枯。 此前不是没有过将他一刀了断的想法,然而余南卿虽然病入膏肓,但那一身的武功依旧让人闻风丧胆,试过几次都不能悄无声息的把他解决掉。 随即似想起什么,元和帝唤了一声:“刘仁才。” 刘仁才进殿,躬着身子:“皇上有何吩咐?” “去告诉长公主,三日后余南卿也会参宴。” “是。”刘仁才恭首应了一声,正准备退下。 就听元和帝又道:“还有,告诉长公主,那日让她别忘了带上驸马。” 到底是家宴,他要不嘱咐一声,就怕余听宜连附马都不带。 “是。” 地藏节,是民间百姓祭拜地藏王的日子。 在大晋,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别的地方,都供奉着地藏王的庙宇,宫里自然也有,就是在王府的佛庙中,都有供有地藏王的佛堂。 每年的七月三十,民间的善男信女必会前往祭拜。 而这日宫里更会开坛祭祀,祈求国运昌盛。 宫里的家宴是在晚上进行,元和帝上午祈福过后,需要先去皇后宫里用午膳,下午是元和帝处理政务的时间,到了晚上太阳下山之后,才是家宴开始的时间。 七月三十这日,苏挽烟早早就起了床,伺候完余南卿早膳后,就开始给他施针,按摩。 虽说是伺候,不过余南卿现在大部分都是自己动手吃,苏挽烟也落得清闲,现在早饭都是跟他共同进行。 因为今日要进宫,所以苏挽烟帮余南卿换了一次药,他背上的伤口恢复得还不错,许是秋日干爽的缘故,伤口没有化脓,结的血痂也非常漂亮。 再休养一段日子估计就可以把绷带拆了。 “说来吕将军好像很久没来了。”苏挽烟给余南卿按着双腿的穴位,突然来了句。 余南卿双眸微细,没有说话。 “是不是因为你没之前落魄了,皇上就不派他来了。”苏挽烟抬头。 余南卿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就在这时,许四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娘娘?奴才有件事想跟娘娘说一下,不知娘娘可否得空?” 苏挽烟眉头微动,看向余南卿。 刚巧,余南卿也正好看过来,四目相对,像是心有灵犀一般,都默契的猜出许四要有所动作。 苏挽烟应了声:“进来。” 许四圆硕的身材映出眼帘,苏挽烟替余南卿盖好被子,这才转过身:“什么事?” 床前的案桌上摆着三四个瓶罐,里面装着的都是苏挽烟这几天做的药丸。 许四堆着笑脸,说道:“娘娘,今日不是地藏节吗?您与王爷要进宫赴宴,可不能没个人伺候,娘娘您不如带上奴才,奴才膀大腰圆,也有力气,免得娘娘与王爷进了宫后没人照顾王爷。” 进了宫,开宴前男宾跟女宾会分开,一般女宾会先被宫女领去皇后那里坐上一会儿,请个安什么的。 苏挽烟闻言就拧了眉:“谁跟你说我要跟王爷一起进宫的?” 她是要跟余南卿一起进宫没错,但是她没有跟任何人提过,也没有在外面说漏嘴,只是跟余南卿提了一下。 许四顿时浑身一抖,虚汗转眼就从他额头冒了出来:“这……这……” 他忙想到了个借口:“奴才……是看到娘娘为王爷打了张轮椅,就误以为……娘娘要与王爷一同进宫。” 长公主前两天来暗信,确实说是要跟王爷一同进宫赴宴啊! 难道长公主想错了? 念头刚落,就听苏挽烟笑了一声:“你倒聪明。” 许四顿时松了口气,笑道:“娘娘,奴才来王府之前,都是在宫里当差的,不说十拿九稳,但宫里的规矩奴才还是知晓的,奴才定会好好伺候王爷,定不会出半分错漏。” “还是你想得周到,那你下午收拾收拾,太阳落山前再出发。” “诶,奴才遵命。” 得了允许,许四脸上顿时浮了抹得逞的笑容,喜滋滋的就退了下去。 待房门关上,苏挽烟一枕下巴:“还真被你猜对了,他现在连解药都不问了。” 明明前几天还一直哆哆嗦嗦的问她要解药来着。 不过苏挽烟也不在意,从桌旁翻出《宫廷仪教》:“我再看看进宫之后要注意什么。” 余南卿看她那模样忍不住轻出一声细笑,但随即笑容又敛了下来:“苏挽烟,此前我说的事,此时依然奏效。” “知道啦~”苏挽烟埋头看着,传来一声悠悠长音。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苏驰恩的声音:“姐姐?你在里面吗?” 因为今日要进宫,所以苏挽烟没让苏驰恩出去。 苏挽烟“啪”的一下放下书本:“我在,进来。” 苏驰恩从门外走进,进来时还顺带把门关上,上前道:“姐姐!” 苏驰恩一见到苏挽烟就高兴。 苏挽烟被他高兴的样子感染,也笑了起来:“怎么样?” “前两天许四跟长公主府里的婢女就见过面,但这昨天跟今天没有,还有长公主今日一大早就出发进宫去了。” 苏挽烟笑着点头:“辛苦你了,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苏驰恩摇头:“没有。” 想了想,又犹豫了声:“不过……” 第73章 梳妆 “不过什么?” “府门口的守卫又换了两个生面孔,也不知是不是我错觉,总觉得这两个守卫跟之前的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苏驰恩摇摇头,自己也说不上来,接着道:“我还到王府后门看了一眼,那里的守卫也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因为平时都是从前门出,所以后门的守卫换没换,他一时也没太注意,只是那个感觉跟前门的守卫一模一样。 苏挽烟看向余南卿,只见余南卿的神情肉眼可见的严肃。 苏挽烟见状朝苏驰恩招了招手,苏驰恩快步上前,就被苏挽烟扯着手臂蹲下,低声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今天先到城里避一避,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保证自己的安全,知道不?” 苏驰恩心脏微紧:“姐姐,是要发生什么事吗?” “我也不知道。”但余南卿神情这么严肃,今天肯定会发生点事,至于事情大小她无从得知,既然王府的守卫被换了,那王府肯定就不是安全之地。 不,王府一直都不是安全之地。 苏驰恩一个人留在这里,她怕会发生什么意外。 “那……姐姐怎么办?” “你就别担心我了,总会有办法的。”苏挽烟笑摸了摸他的头:“记住,一切一切以自己安全为主。” “姐姐……”苏驰恩不太愿意,但还是点头应了下来:“好吧,我听姐姐的。” “去吧。”苏挽烟突然觉得苏驰恩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没什么不好,方便隐在百姓当中,她现在又没能力,锦衣玉帛反而会给他招来祸端。 “你与他倒是亲。”苏驰恩刚走,余南卿阴怨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 当着他的面这般交头接耳,是忘了房中还有他这个人的存在? 余南卿脸上沉着一股幽怨,可是同时又在克制着这股情绪,叫他此时的神情十分别扭。 他始终记得他是将死之人,不敢忘也不敢贪恋。 “他是我弟。” “非是亲生。” “不是亲生胜是亲生。”苏挽烟睨了他一眼:“就他对我好,你都还动过杀我的念头。” “我……”余南卿语噎。 苏挽烟也不跟他扯:“刚刚他说守卫换了,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余南卿别过脸,不想跟她说话。 苏挽烟生气,她凑上前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直接把他的脸掰正:“余南卿,今日可是要进宫的,我不想站着进去躺着出来,给我说!” “我只是猜测。” “那你猜到什么?” “也许猜得不对。”余南卿被她捏着下巴,说出来的话都是从嘴唇艰难挤出来的。 苏挽烟松开手:“你只管说。” “既让苏驰恩觉得不适,应该不是普通的守卫军,王府的把守变严,若不是不让出,便是不让进,我猜今日他们不会让我们轻易回府。” “那怎么办?” 余南卿耸耸肩,表示没办法。 “……”苏挽烟沉默的看了他好一会儿,又开口:“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 余南卿也是一瞬不瞬的与她四目相对,闻言,他眸光闪过一抹深幽:“事至此,也没想过要走吗?” 苏挽烟翻了个白眼:“死就死吧,什么破玩意儿。” 说是这么说,但脑子里还是在想,万一出现意外有什么能应急的办法。 余南卿又不方便移动,自己又没什么人手。 ……怎么办。 余南卿见状无奈的笑叹一声:“静待便是。” “我倒没发现你这么乐观。”一直乐观那个人不都是她吗? 余南卿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离进宫的时间还早,苏挽烟在院里忙忙碌碌,给菜园子锄锄草,晒晒从王府各地的杂草里搜罗回来的野生小药草。 又支使许四在菜园子隔壁开辟了一小块地。 苏挽烟打算用来种点常用的药材。 想着许四马上就要背叛她,心里不忿,又让他去给菜园子跟药园子都围上栅栏,而且要在进宫之前弄好。 尽情的指他干活。 为了让自己保持体力,中午用过午膳之后苏挽烟还小睡了两个小时,待醒来的时候刚好差不多是进宫的时间。 苏挽烟从衣柜里拿出之前元和帝赏的两套宫装,层层摊开之后竟有些无从下手。 特别是那镶有金镶玉的蟒纹腰带,货真价实,拎起来质感特别重。 而她的那一身更是,光是点缀的金钗银饰都已经琳琅满目。 府里又没有能伺候他们的丫鬟,苏挽烟对着铜镜试着给自己挽髻,她记得原身每日都是自己梳洗的,发髻自然也是她自己弄。 这会儿苏挽烟凭着记忆,一双小手在头上捣鼓一通。 只是梦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明明拥有着原身的记忆,但那手好像不听使似的,怎么绕都绕不好,那头发每一条都好像有自己的思想。 苏挽烟往东挽它就偏西去,往西簪它就往东散,来来回回搞了半个多小时,苏挽烟最后气得把头发乱揉一通:“啊啊啊烦死了!” 这个时代,少女要扎少女髻,妇人要挽妇人髻,进宫面圣更要着装得体,端庄大方,不然殿前失仪可是大罪。 但是苏挽烟不会啊,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年她从来都是短发,连马尾都很少扎,稍微长一丢丢她都会剪掉,因为想压缩时间去学习。 余南卿侧躺在床上,看着她越弄越恼,心情不知为何没由来的好。 苏挽烟“啪”的一声,拍案而起,气冲冲的走到门口“嘭”的一声把门打开。 一看,四个婢女竟又远远的站在院门口,苏挽烟更气了,扯着嗓门大喊:“你们四个!皇上让你们来王府当差,怎么?当到如来佛身边去啦?” 这一喊,整个院子都回荡着她的声响。 余南卿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只是声音太轻,站在门口的苏挽烟没听到。 苏挽烟这会正叉着腰,怒瞪着一脸不满走来的四人,随意指了一个:“你!跟我进来!” 被指名的婢女一愣,随即很不情愿,但还是乖乖跟了进去。 第74章 乖乖听话比什么都好使 苏挽烟重新落坐梳妆台:“给我梳妆!” 那婢女眉头微拧,梳妆? 她凭什么? 不过是侯府不要的庶女,跟她们这些丫鬟有什么区别? 凭什么要她给一个庶女梳妆。 不悦归不悦,但到底没有勇气去跟苏挽烟正面刚,想到之前王府被皇上大换血一次,她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 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给苏挽烟挽起了发髻。 到底是嫁得好,她若不是恭亲王妃,她何需受这等气? 苏挽烟才不理会她怎么想,她越是这样,苏挽烟就越指她干活。 宫袍是一身杏黄烟云锦绣,袍上以金丝描绣着象征着身份的图腾,袖口又是伴了鹅黄映衬,里衬的衣襟层层叠动,依余南卿的话说,里衣不必全部穿在身上。 只需要取保暖得宜的几层就够了。 余南卿这么说的话就简单多了。 只是头上的金钗珠饰点缀在头上时,真是轻不了一点。 但跟衣服不同,苏挽烟觉得那些头饰别在发髻间是真的很好看,不仅美轮美奂更重要的是都是能直接卖钱兑银子的值钱货。 所以那婢女装饰她的发髻时她是一点都不排斥。 等梳好妆,苏挽烟起身回头,笑着问了句:“余南卿,怎么样?好看不?” 余南卿微微怔住,平时他看苏挽烟就似个娇人儿一般,如今点了妆更是清美得一发不可收拾。 肤若凝脂,明眸皓齿,那如樱桃般粉嫩的小唇一张一合,彰示着身份的宫袍加身,娇俏之间又似多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庄重感。 一股气血微微上涌,余南卿忍不住“咳”的一声,抬着拳头掩在唇边,垂眸别过脸:“还行。” “还行?”苏挽烟瞪着眼睛拧眉,拿起铜镜左看右看:“还行?什么眼光?这叫还行?” 她怎么觉得铜镜里的自己这么美呢? 人靠衣装马靠鞍,多看两眼,更美了。 这古代人长得就是好,苏挽烟在现代不算太美艳,但五官端正耐看,别人都说她是第一眼觉得不错,第二眼觉得好看,第三眼就挪不开眼还想继续看下去的那种。 像原身这样本身就美的,都不知道羡煞多少人。 当然,这里是真的不缺美人,比如长公主,那也是美绝一方的存在,又比如苏驰恩,虽然是男孩,但第一眼真的是水灵灵的一个小姑娘啊。 苏挽烟嫌弃的别了余南卿一眼:“还行?” 这是见过多少美女才能说出来的话啊? 余南卿被她盯得不自在,耳根一片通红,忙转了话题:“再不快些,许要耽误时辰。” 苏挽烟翻了个白眼,挽了宽大的袖袍上前,嘴里念叨:“呵,居然说还行。” 她都要替原身打抱不平了。 余南卿闻言唇角忍不住微微勾起,怕是又要被她念叨好些天,一想到这心情竟愉悦到不行。 苏挽烟将他扶起,开始把衣服往他身上套。 因为已经梳好了妆,这会做起来竟有些碍手碍脚,特别是头上的钗子容易戳到余南卿的下巴,每戳一次,苏挽烟都要伸手摸一下:“哎呀别搞歪了,好不容易梳好的,等下歪了不好看。” 苏挽烟身心都在给他穿衣服跟她头上的发钗间游移,余南卿只要微微低头就能看到她愁着小脸边注意边帮他穿衣服的神情。 勾起的唇角迟迟没有放下。 苏挽烟好不容易给他换完衣服,穿上外袍,再给他束上腰带,完美。 苏挽烟额头浸了密汗,但这会她又不敢乱擦,就随手抓起余南卿宽大的袖袍往额头轻按了按,把汗都吸走。 余南卿:“……” 余南卿是坐在床上的,但几乎能平视站在床前的苏挽烟:“你用得倒顺手。” 苏挽烟瞪了他一眼:“给你忙乎那么久,用你袖子擦擦汗怎么了?” 这年代又没纸巾,帕子她又不想找,她的衣服又那么漂亮,不用他的用谁的? 苏挽烟把轮椅推过来,让余南卿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别把我发型弄乱了!不许碰我的发髻,把你下巴仰起来。” 余南卿:“……” 她根本不知道压着她发髻的不是余南卿的下巴,是胸膛…… 好不容易把余南卿背到轮椅上,苏挽烟又第一时间摸了摸后脑勺,嗯,没乱。 余南卿终是忍不住笑了。 与他每次轻轻勾唇不同,这次是真的能让别人瞧出来的笑,很是愉悦的笑容。 他边笑着,边微微垂眸,双手握住扶手将身体挪正。 余南卿消瘦,但笑起来却很好看,像三月春风一样,清爽又带着和熙般的温暖。 苏挽烟见了只撇了撇嘴,挪开眼。 “王爷,娘娘。”许四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宫里来人了。” 宫里来人了。 是来接余南卿跟苏挽烟进宫赴宴的。 估计是上次长公主的酒宴苏挽烟没去,元和帝特意派了宫里的马车来接。 不过也有可能是元和帝做给百姓看的,以彰显他这个皇帝对余南卿的重视。 不管是哪一种,元和帝的意思都很明显,这家宴就是他们不想去也得去。 苏挽烟推着余南卿来到府门口,偌大而庄严的马车就停在眼前,而且这辆马车不用余南卿下轮椅,只要解了马套,将马车向前倾斜,就可以直接把余南卿推上去。 重要是即便多一张轮椅,马车内依旧宽敞,煮酒的小暖炉,铺了绒毛的软垫,马车内特制的圆座,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架,里面放着一些供人阅读的书籍。 奢侈程度不亚于像在现代拥有一间自己的独立小蜗居。 苏挽烟惊奇的左看看,右摸摸,她伸手拍在马车的柱子上:“这是红木吗?” 恕她才学疏浅,在现代只识红木值钱。 余南卿没有答她的话,而是温声开口:“烟儿,帘子打开。” 苏挽烟浑身一个激灵:“**,你说话就说话,叫什么烟儿!好好叫我的名字!” 烟儿,咦~好恶心。 嘴里一边嫌弃,一边乖乖的把马车的窗帘拉开,原因无它,是因为余南卿的神情映着一抹严肃,这种时候乖乖听话比什么都好使。 第75章 想把他们分开? 余南卿却笑了:“我要是不叫你烟儿,宫里那位怎知我与你恩爱?怎么相信我与你会生死相守?” 苏挽烟听明白了,这是要逢场作戏,她不情不愿的撇撇嘴:“行吧,就限今天。” 随即又问了句:“那我怎么叫你?卿卿?” “……” “噗。”苏挽烟被这称呼逗笑,自己先作罢:“算了吧,怪恶心的。” 说话间,苏挽烟就见到他放在扶手上的手,会隔一段时间变换一个手势。 这个时代没有在历史上出现过,苏挽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这个时代的规矩,也没有这个时代的知识,但她却是实打实的学医高材生,在现代上学的时候一直都是学霸的存在。 她脑子想东西很快,很机灵,反应也很快,举一反三运用得十分灵活,虽然不知道这里的生存规则,但能想得到该想得到的东西,她一样不会落下。 就算她不会,她也可以现学。 就比如刚穿过来的时候,她就很果断的杀了想要侮辱她的人,又在面对强权时,早早摸清了上位者的心思跟套路。 又比如现在,她知道余南卿是在给他曾经的那些部下传递暗号,如果是这样,她就明白接下来的事已经不能在她解决的范畴内。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余南卿那些藏匿已久的部下,会不会因为这一次暴露惹上杀身之祸。 苏挽烟手肘枕在窗口旁,轻托着下巴看着余南卿。 余南卿瘫痪三年那些人还愿意跟着他,可见是忠心耿耿,如果这次让他们惹了杀身之祸,那她能做的就是全力将余南卿治好,这才是报答他们恩情最好的办法。 “娘娘。”跟在马车旁走着的许四突然开口:“秋日风凉,您还是把窗帘合上吧,到宫门奴才会唤您的。” “要你管!”苏挽烟直接凶道:“我就喜欢看风景,看山看树看白云,怎么地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许四心里腹诽,呸,好心好意提醒她着凉,还被说一顿,哼,等到了宫里,有她好看! 不知是不是因为快到了宫门的关系,许四不满的表情竟没有藏好,苏挽烟眯了眯眼眸,笑问:“许四,听说你前些天去了永香酒楼?” 许四心脏顿时‘咯噔’一下:“哎哟,娘娘,您这都是听谁说的,那永香酒楼奴才怎么去得起,娘娘定是看错了。” “哦,是吗?我以为是你呢。” 苏挽烟无所谓的回了一句。 也不是要现在跟许四算账,就是看他不爽,吓他一下。 听到苏挽烟这么说,许四松了口气,临门一脚,可不能出什么意外,不然他跟长公主殿下没法交待啊。 到了宫门,一个领头的太监已经带着一堆小太监在这里等候,宫里不能行驶马车,所有进宫的人都要在宫门下车。 然而当他们的马车停下来时,领头的太监上前行了个跪礼:“奴才参见王爷,参见王妃,王爷王妃万福金安,皇上体恤王爷,特下旨意,可乘马车进宫,至中门登殿。” 话落,跪了一地的太监还没起身,马车就已经开始往宫门内驶。 一地的人等马车越过,这才悠悠起身,排成两列跟在马车后面。 苏挽烟上次进宫还是击鼓鸣冤那次,因为时间紧任务重,她都没能好好看一看这宫里是什么样。 如今坐在马车内,才发现高大的宫门气势恢宏,宫墙之内红墙绿瓦,一座座宏伟的宫殿从白玉石所铺的地面上拔地而起。 屋脊上的图案与龙腾无一不彰显着尊贵与奢华,只是现在太阳已经下山,天气渐渐暗了下来,有些景物蒙上了一层阴影,叫苏挽烟看不太清。 这时宫里的太监宫女都忙着点起了宫灯,景致又呈现了另一种美,将宫里的辉煌映衬更甚,苏挽烟沿路欣赏,眼里冒着星光。 只是她清楚,美是一回事,但住在里面又是另一回事,她此时就抱着逛景点的心理,欣赏过就完了。 家宴设在芳华殿。 芳华殿离元和帝上朝的金銮殿不远,马车驶至中门,再由太监带着走了一段路,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两人就见到了耸立在阶梯之上的宫殿。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精致,头饰也稍着华丽的宫女领着几个宫女一旁走来,福礼:“奴婢岑若,是长公主殿下身边的贴身侍女,奴婢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还不等余南卿跟苏挽烟免礼,岑若就已经站直了身子,对两位笑道:“王爷,王妃娘娘,家宴尚未开始,长公主殿下想请王妃娘娘到阁中说说话。” “长公主请我……咳,请本宫说话?” 余南卿说了,她是恭亲王妃,进了宫可以摆出十足的架势。 毕竟亲王妃这等地位,在京城能与之匹敌的寥寥无几,要不是上头那两位压着,就他们这样的身份地位,完全可以在京城横着来。 “是,还请王妃娘娘尽快,莫让长公主殿下久等。” “王爷。”这时,领头的太监也开口说道:“皇上久不见王爷,甚是想念,吩咐奴才如果王爷到了,便请王爷到养生殿一聚。” 这是要把他们分开啊。 “娘娘。”一直跟在身后的许四这时堆着笑脸说道:“您就放心的去吧,王爷有奴才照顾,不会有事的。” 苏挽烟才不相信,不说许四现在被长公主收买,就是没有,他一个奴才在宫里能做什么,随便一个宫女估计都能把他压得翻不了身。 苏挽烟推着余南卿的手不动:“回了皇上与长公主,王爷的身体不便在宫中四处走动,本宫与王爷就在殿中等着开宴便好。” “王妃娘娘,这可是宫里。”岑若眯了眯眼眸:“即使王爷真有什么不适,宫里的御医们都在随时待命,王妃娘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难不成是想抗旨吗?” 短短几语就把抗旨的罪名扣她头上。 苏挽烟就知道他们根本没安什么好心。 她平静的笑道:“抗什么旨?今日不是家宴吗?” 第76章 研究透彻 “我以为既是家宴,那在皇上面前,王爷应该是以皇上的弟弟这个身份进宫的,长公主在王爷面前便是姐姐,皇上与长公主一向待王爷这个弟弟仁厚,又怎么会让王爷背上抗旨这个罪名?” 苏挽烟看向岑若:“抗旨一罪究竟是长公主的意思,还是你仗着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女,私颁的罪名?” 岑若脸色一白,登时被她这一番话吓得惊悸。 若非是长公主的命令,她怎么敢私自颁动?她是嫌命长吗? 但按苏挽烟所说,如果她现在说是长公主的命令,岂不是说长公主对余南卿这个恭亲王一点都不亲厚?平白背了个骂名? 但若说不是,那便说明是她假传了长公主的口令,这个可是死罪,她根本背不起这样的锅。 在来之前,岑若还以为是一件简单得再简单不过的差事,却没想到苏挽烟竟这样伶牙俐齿。 一时间,她竟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应与不应都是死路。 苏挽烟笑了,看向一旁领头的太监:“这位公公也觉得王爷与本宫是在抗旨?” 那太监倒还算稳得住,笑道:“皇上只是太想念王爷罢了。” “那今日到底是君臣之宴,还是家宴?”苏挽烟特意从袖口中翻出那张宫帖,当着他们的面打开:“【为奖佳节,特设家宴】,你看,这里写的是家宴没错啊,皇上若真体恤自己弟弟,又怎么舍得王爷来回折腾,到底是你们这些奴才歪曲了皇上的意思,还是皇上对王爷的关爱是假?” 这封宫帖,她可是来来回回解析了好几遍,特意咬文嚼字去分解里面的意思。 她查过《宫廷内制》,所以她知道宫内本就戒律森严,皇帝的每句话每个字,颁布的每道圣旨,送出去的每封宫帖,都要存档在案。 而书中其中有一章就详细撰写了宫内各种宫宴,家宴,国宴,节宴,庆宴等等,而这些宴会对应的布置跟纪律,规矩,要求也不一样。 宫帖中明确写了家宴,顾名思义,家宴所宴请的就是为君者的血亲,亲缘,家人,为君者除治理天下,还需维持兄友弟恭,需与姐妹兄弟互敬互爱,遂为上位者设定家宴,为百姓共勉。 反正不管元和帝心里有多想弄死余南卿,但是表面上的恭和是一定要维持的。 “这……”这回太监也噎住了。 还以为苏挽烟堵了长公主婢女的嘴,就不会再堵他的嘴了,没想到她一样如法炮制。 他们这些奴才怎么敢传假令? 但要真说是皇上的命令,不就是说皇上体恤恭亲王是假的吗? 余南卿静静的坐在轮椅上,微垂着眸子,轻轻勾起唇角。 他总算明白苏挽烟为什么能几次化险为夷,似乎每一次,她都会先将这件事研究透彻,研究透彻了,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就能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狂,什么时候要收敛锋芒。 然而念头刚落,勾起的唇角突然敛了下来,又或许,是因此时此刻的境地,让她不得不去做这些。 “本宫也不想为难你们。”苏挽烟笑着挥了挥手:“你们尽管去回了长公主与皇上,就说我们在芳华殿中等候开宴。” 岑若看着苏挽烟一脸阴沉,目光突然投射到许四身上,许四堆了笑脸就开口:“娘娘,到底是宫里,这般违逆皇上与长公主的旨意,恐怕……” “啪!”的一声。 许四的话还没说完,苏挽烟扬手就打了他一巴掌。 许四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他捂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苏挽烟。 她……她居然对他动手! 他这些天掏心掏肺的伺候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竟一点旧情都不念! 还没反应过来,苏挽烟又扬手“啪”的一掌,神情冷漠:“皇上跟长公主体恤王爷,皇上与长公主未曾强迫王爷一定要去养生殿,而你开口闭口就是王爷违逆旨意,挑拨离间,污蔑圣上,你就是死一百次都不为过!” “什么?”许四瞪大了眼睛。 苏挽烟对着太监笑道:“这位公公,说到底许四也是皇上派到王府的人,要怎么处置,就交给你了。” 说完,镇定自若的推着余南卿步上台阶。 “什么?”许四又是一惊,看向岑若。 岑若忙给他使了个眼色,接下来的事没了许四可不行! 许四心脏一跳,忙扑上前跪在苏挽烟面前:“娘娘!奴才知错了娘娘,自娘娘救了奴才之后,奴才便是娘娘的人了,奴才说过的,不管上刀山下海火,奴才都听娘娘的,娘娘可不能就这么抛弃奴才啊!” “哦,是吗?那你起来吧。”苏挽烟语气淡淡,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一个是太监,一个是宫女,两个都是做不了主的,现在就算她闹得再大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许四愣了愣,就……这么简单? 他还准备了好多说辞,毕竟求饶的事他做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苏挽烟今天怎么一会儿一个样的? 苏挽烟慢慢推着余南卿往台阶上走,没再去理会岑若跟那个领头的太监。 岑若冷着脸,跟那领头的太监对视了一眼,便都转身找各自的主子回禀去了。 芳华殿前的台阶很高,仿佛是元和帝给余南卿故意设的刁难,上台阶的滚轮要配合扶手的摇杆才能层层而上,所以苏挽烟在余南卿身后推着,走得极慢。 许四跟着苏挽烟身后,走到一半时,苏挽烟吩咐:“许四,你上去看看除了我们,宴中有没有其他人。” “诶,奴才这就去。”经过刚才的事,许四现在也不敢出错,挪着圆滚的身材吃力的小跑着上去。 待许四走远,苏挽烟才问了声:“怎么样?能挺得住吗?” “很不错。”余南卿应了声,他平时都在躺在床上等死,现在难得能出来,他心里自然比谁都高兴,哪怕是累,也被心里那股若有若无的雀跃覆盖。 “我刚刚那番说辞,没问题吧?” “没问题。”何止没问题,实在是一点错都揪不出。 第77章 林贵妃 那个人身居高位,一举一动都是万民表率,他不得不维持着他那兄友弟恭的表象,至少表面上他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不然他也不会费尽心思封锁王府里面的消息。 “还以为能直接把许四踢出局呢,还是我想简单了。” 现在可以百分百确定许四就是跟他们一伙的,本来她猜测许四的作用就是帮他们煽风点火,将她跟余南卿分开。 但目前来看好像并不是,他们没有处置许四,就代表接下来的宴会里许四还有用。 “这台阶好长。”苏挽烟累了。 她要是一个人走很快就能上去,但是现在推着余南卿,她只能一步一步慢慢走。 “抱歉。”余南卿眸光微暗:“是我连累了你。” “我只是吐槽一下,又不是要怪谁。”不把不开心的事吐出来,闷在心里会精神崩溃。 余南卿狐疑:“吐槽?” 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皇宫,长公主殿。 听到岑若的回禀,长公主面目一狰,直接抓起桌上的茶杯“嘭”的一声,摔了个稀碎,咬牙:“她竟敢违抗本公主的旨意!好大的胆子!” 身为皇帝的妹妹,大晋尊贵的长公主,还从来没有人敢违逆她的意思! 岑若也是忿忿不平:“她还说今日皇上举办是的家宴,既是家宴,那王爷便是殿下的弟弟,殿下疼爱弟弟,又怎么会为难于他们,不仅是奴婢,就是皇上那边,苏挽烟也口出狂言,拒了皇上的旨意。” “连皇兄的命令他们都不放在眼里,还真是胆大包天!” 长公主深吸一口怒气,高傲的昂了昂头,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仪态:“本来还想给苏挽烟一个择木而栖的机会,既然她不领情,那便别怪本公主不客气。” 她冷眼看向岑若:“宴会开始后让许四直接动手,苏挽烟的好运,到此为止!” 岑若垂眸福礼:“是!” 芳华殿里除了一些宫女太监,并没有其他人在,苏挽烟跟余南卿算是第一个到的。 宴会的座位,是按着尊卑有序的原则排列,不过这是一场家宴,所以殿内的座位并不多,上位是皇上与皇后的座位无疑。 而龙椅稍下的殿阶上,还左右摆了两个位置。 除此之后就是大殿上,大殿左右首位,其中一个是余南卿的,另一个应该就是长公主的,这两个座位往后的位置,就是妃子或者是宫里的皇子的。 本来元和帝兄弟姐妹挺多的,苏挽烟看史书记载,要么就是没来及长大成年,要么就是成年之后因为宫里的各种争斗丧生。 余南卿跟苏挽烟刚进殿就被一个宫女领到殿中右边的首位席。 长公主是余南卿的皇姐,而大晋有尊左之令,所以左侧首席的位置,是长公主余听宜的。 宫女很有眼力的将席前的椅子移开,苏挽烟直接把余南卿推到桌前,将他的轮椅固定,这才坐了下来。 桌上已经摆了几道小点心,旁边还有一个白玉酒壶,苏挽烟抬手拿起,晃了晃:“噢,有酒。” 放下。 她知道有酒,就是想晃荡两下。 余南卿:“……” 宫里用的东西当真都是顶好,苏挽烟眼前的这个酒杯,跟那个白玉壶是一套的,杯身纯净,毫无杂色,苏挽烟拿起来仔细瞧了瞧:“这是玉吗?” “白瓷。” “噢,是瓷。”苏挽烟放下。 又开始看桌上的筷子。 正准备上手,就听到殿外响起一声唱响:“林贵妃驾到!大皇子,二皇子驾到!” 苏挽烟抬头望去,便见一个约莫三十岁,身穿一身描金华服的林贵妃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徐徐进殿。 眉眼之中的端庄与温婉并存,两手交叠在身前,笔直的身杆似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势。 她的身后跟着的是大皇子与二皇子,大皇子余向昌是宫里的皇长子,今年十四岁,身穿一身藏蓝祥云锦袍,手中紧着一把折扇,低调又不失贵气。 大皇子虽未及弱冠但已经是风度翩翩。 二皇子余向辰,年仅十二,整个人在气势上就比余向昌要弱上许多,余向昌从进殿开始都是昂手挺胸的,反观余向辰的目光则看着地面,给人一种怯生生的感觉。 许是一个妈生的,两兄弟的眉眼极为相似,甚至在他扬头瞄向苏挽烟那一眼,让苏挽烟觉得跟他大哥一模一样。 林贵妃自然也注意到了殿中的余南卿跟苏挽烟,跟身后的大皇子二皇子一样,眉眼免不了惊讶一番。 随即眼里是一闪而逝的惋惜,端了笑容站在余南卿跟苏挽烟席前:“许久不见王爷,别来无恙?” 余南卿抬了抬眸,眼神平静:“无恙。” 林贵妃笑道:“秋日天寒,又逢雨露,今日家宴时久,王爷还需多注意身子才是。” 苏挽烟眉尖微挑了挑,看向林贵妃脸上那标准的笑容,一时不知道这林贵妃是不是在暗示他们什么。 “谢贵妃牵挂。”余南卿礼貌的回了句,神情依旧平静。 林贵妃目光从他身上收了回来,看向一旁的苏挽烟:“恭亲王妃前些日子的事迹,本宫已有所耳闻,这宫里不同宫外,一举一动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这是在怪她还是在提醒她? 苏挽烟拿不准。 就在她要垂眸回应的时候,林贵妃已经笑着上了殿阶,坐在了龙椅之下的左位上。 苏挽烟小声问余南卿:“你们认识?” 坐在左位,那就是除了皇后外,在后宫里面她的地位最高。 “不认识。” “不认识?”苏挽烟好奇,那她怎么好像很关心余南卿的样子?还说许久不见。 苏挽烟这么说,余南卿便认真想了想,还是没什么印象:“不认识。” 林贵妃是太后的侄女,可以说是跟余南奕打小开始就认识的。 在余南奕还没登基为帝之前,就被太后做主许配给了余南奕,那个时候的余南卿不过才七八岁。 说一面都没见过应该是不可能,只是时至今日余南卿确实对林贵妃没什么印象。 第78章 兄友弟恭 说话间,殿外又一声唱响:“贤贵妃娘娘驾到!三皇子驾到!” 苏挽烟又向殿外看去,便见一身珠光宝气的贤贵妃徐徐迈步进殿,贤贵妃今年才二十五,着在身上的华服雍容华贵,相比林贵妃,这位贤贵妃的行头好像要更胜一筹。 她身后跟着的是年仅八岁的三皇子,余向昭。 可能是因为年纪小的缘故,三皇子的脸上还带着丢丢婴儿肥,他由身边的姑姑的带着,乖巧的跟在贤贵妃身后。 像大皇子跟二皇子这样年纪比较大的,已经可以独立开一个席座,八皇子年纪尚小,还要跟贤贵妃坐同一桌。 贤贵妃经过余南卿跟苏挽烟身边时,眉头狠狠的拧了拧,就差没质问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拧眉过后,眸中的高傲与鄙夷尽显,丝毫没有藏着掖着的心思。 她越过大殿步上台阶,坐在了上位右下侧。 林贵妃笑了一句:“听说妹妹去了皇后宫里,本宫还以为妹妹会同皇后一起来。” 不管是宫宴还是家宴,还是别的什么庆宴,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一般都是帝后一起出现的。 虽然两位贵妃的位分一样,但因为林贵妃是太后侄女,又跟元和帝从小一起长大,所以在元和帝心里林贵妃的地位是跟其他妃子不一样的。 可是整个后宫,元和帝又盛宠贤贵妃,宫里的好东西一般都是紧着贤贵妃先挑。 所以林贵妃即便跟元和帝从小认识,哪怕林贵妃当年比她还要早两年嫁给余南奕,贤贵妃也没有把林贵妃放在眼里。 整个后宫除了皇后,谁不知道元和帝最喜欢的就是她? 林贵妃压不过贤贵妃,但皇后可以。 皇后的身份地位不仅比贤贵妃高,而且皇后跟贤贵妃当年还是同一日嫁给余南奕的,当时因为皇后是正妃,成亲当天余南卿当然是优先留宿在皇后那里。 这也成了贤贵妃心头的一根刺。 林贵妃说那话,是暗示贤贵妃即便她再得宠,关键时刻也不得不给皇后让路。 这话可是直接戳进了贤贵妃的肺管子里。 她深吸了口怒气,连表面的和睦都不想维持,瞪了林贵妃一眼:“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她在皇后那里捞不到好处,林贵妃又好到哪里去? 贤贵妃嫁给余南奕的时候,余南卿已经去了边疆,贤贵妃他更不认识。 不过苏挽烟在进宫前还是了解了一下,贤贵妃是朝中丞相之女,夺嫡还没发生之前丞相府就站在了余南奕这边。 林贵妃是太后的人,贤贵妃是丞相之女,余南奕前有丞相帮他拉拢前朝文官,后有太后的娘家人支持,然后还有皇后夏家,长公主,远宁侯府等多方相助。 这种阵营,天时地利人和,想不夺嫡成功都难。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长公主殿下驾到!” 正捋着宫里的人物关系,殿外的唱响声就络绎不绝的传来。 一身明黄的龙袍映入眼帘,头上的鎏金冠在烛火的照耀下更显金灿,皇后一身大红宫装加身,眉间一抹朱砂点缀,将其衬托得神圣无比。 她端着温婉大气的笑容,与元和帝并肩从殿外迈步走进。 长公主稍落两人一步,从进殿的第一眼,她的目光就落在了苏挽烟身上,微眯的眸眼泛着傲气,那眼神,是完全没把苏挽烟放在眼里。 而跟在长公主身后的,是一名身着鎏金白锦的男子,男子看上去年纪不大,约莫二十五有余,衣领内衬红襟,以金玉腰带束身,身形修长而高大,一眼望去神情沉默严肃。 然而再仔细看,沉默严肃的眉眼之下已是毫无生气,像是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已经无所谓的模样。 这位男子应该就是长公主的驸马,司旸。 苏挽烟突然想起之前在街上听到的议论,长公主府中男宠盛极,对这位驸马却是十分冷淡。 她记得这位附马是武状元出身,先帝为余听宜招进这位武状元当驸马,给了附马立功的机会,又给余听宜赐下兵权,附马代掌,本意是让余听宜能有立足之本。 但没想到余听宜转眼就利用兵权反了先帝,助余南奕夺嫡登基。 利用附马,却看不起附马,两人成婚多年也未曾育有一儿半女。 旸,如日东升。 如今这样的八尺男儿,在后宅的蹉跎下也失了本色。 在这个层面上,果然男女都是一样的。 元和帝进殿,众人纷纷起身:“臣妾\/儿臣拜见皇上\/父皇,拜见皇后娘娘\/母后,愿皇上\/父皇万福,愿皇后娘娘\/母后万福!” 叩拜的声音零散又整齐,最后竟是同一时间收尾。 苏挽烟正想着要不要跟着起来叩拜时,就被余南卿一把拉住了手。 见此,苏挽烟坐得心安理得。 元和帝脸上带着笑容,但那笑容却不达眼底,进殿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余南卿身上,转瞬即逝。 这会儿跟皇后一起落座高位,这才光明正大的看向余南卿:“三弟,自三年前你瘫痪归来,朕已经有许久未与你见面,得知你能进宫参宴,朕这心里不知有多高兴,你这身子可好些了?” 亏元和帝问得出来,余南卿现在瘦得跟个纸片人一样都是拜谁所赐? 要是从一开始就好好养着也不至于是现在这副模样,现在才假惺惺的来问,纵使知道这都是需要维持的表面功夫,但苏挽烟还是觉得这面孔假得让人看不下去。 “咳咳……”余南卿作势就咳了两声,笑得虚弱:“就像皇兄看到的这般,怕是好不到哪里去了,臣弟身子虚弱,实在不便行礼,望皇兄恕罪。” 苏挽烟嘴角一抽,行吧,能装兄友弟恭的也不止元和帝一人,她能说什么。 “不过是些虚礼罢了。”元和帝笑了一声,这才微微抬手:“你们都起来吧,还跪着做什么,今日家宴,在座的都是朕的家人,随意些便是。” 这么看,其实元和帝也没有多喜欢贤贵妃嘛。 要是真的喜欢,又怎么舍得跟忽略其他人一样去忽略她? 第79章 有猫腻! 真要喜欢一个人,怕是心疼都来不及,怎么还会让她跪那么久。 不过一个小小的细节,就让苏挽烟看穿了其中的本质。 “谢皇上\/父皇。” 众人刚刚起身,长公主阴阳怪气的话就响了起来:“恭亲王妃,本公主要请你一趟还真不容易啊。” “王爷身子不好,身边离不得人,这些长公主殿下都是知道的。”苏挽烟无视了长公主投射过来的狠意,话锋一转:“当然,到底是臣妾没有顾及长公主的面子,长公主此时要罚要骂,臣妾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说完,还很乖巧的低了头。 长公主袖中拳头握紧,什么叫没有顾及她的面子?意思是指责她嚣张跋扈,爱好面子,不过小小的一件事也要用来大做文章吗? 苏挽烟这态度,让她心里的怒意无从发泄。 这殿里这么多人,她要真的跟苏挽烟追究这件事,那才是失了她身为长公主的脸面! 她冷笑:“本公主何时说过要罚你了?恭亲王妃可别冤枉了本公主,往本公主头上泼脏水呵。” 转眼就把矛头又指向了苏挽烟。 苏挽烟一笑:“是臣妾误会长公主了,长公主浑身气势恢弘,隐隐间泛着一股大将之风,这等风姿臣妾望尘莫及,故而惶恐了些。” 试探过后,苏挽烟乖乖收起锋芒,这长公主也不是吃素的,她不能引火上身。 苏挽烟这么说,倒堵得长公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还以为苏挽烟会着急忙慌的否认,没想到四两拨千金,还顺带夸得她天花乱坠,叫她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好不痛快。 余南卿这时笑着开腔:“这让本王想起与烟儿初遇时,也是吓得烟儿话都说不好,实在叫人心疼。” 呕~ 要不是在宴会上,苏挽烟会当场吐出来,她要不是当事人,还真会信了余南卿这深情款款的话。 余南卿继续笑道:“还望皇兄皇姐莫对烟儿太苛刻。” “没想到恭亲王还是个深情的。”长公主笑得阴阳怪气。 一个连吃喝都要别人伺候的废材,她不相信真的会有人心甘情愿的嫁给他,甚至还对他用情至深。 不过是现在装着深情罢了。 连元和帝都称余南卿一声三弟,但长公主似乎至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承认他这个身份。 殿中只回响着长公主跟苏挽烟之间的明嘲暗讽,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说话,当然,也可能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长公主跟元和帝一母同胞,长公主又有助元和帝登帝的功劳,可以说在座的所有人的权力都比不过长公主,就连皇后在长公主面前都要气弱三分。 无他,就因她与元和帝是血缘至亲,又与元和帝是一条心。 最后,还是元和帝笑着打了圆场:“好了,今日是家宴,那些不开心的事不提也罢。” 他看向余南卿:“三弟便把这里当成王府,尽情的吃,尽情的喝。” 余南卿闻言只是笑笑,没有应声。 长公主吸了口怒气,高傲的敛了目光,垂眸之间,忽地又抬眸看了元和帝一眼。 元和帝心领神会,笑着抬了抬手。 元和帝身边的刘公公立即上前,高喊:“开宴——” 宴前的不过是些开胃点心,现在端进来的才算是正餐,一道佛跳墙,算是宫廷佳肴的标配,其余的便是什么金鸡拔丝,万福肉,还有一道名字很高大上的,叫玉龙呈祥。 精致的摆盘让苏挽烟无从下手,只是苏挽烟左看右看都觉得那玉龙是碟豆芽菜。 上菜期间,殿中的气氛不由缓和了下来,贤贵妃突然看向皇后,笑问:“怎么不见四公主与五皇子?” 四公主跟五皇子,都是皇后所出,就是这宫里的嫡公主跟嫡皇子。 皇后笑得温婉:“景安身子不好,秋日天寒,本宫便留了他在宫中休息,芷溪心疼弟弟,硬要在身边陪着,本宫也只好由着她去了,再者……” 皇后看向元和帝:“两姐弟常在一起,带过来只怕会过了病气,这才让他们在宫里歇着。” “皇后考虑得对。”皇上应了一声。 “那可真要好好养着才是。”贤贵妃语气带着嗤笑。 元和帝这时拿起桌上的酒杯,皇后跟贤贵妃二人适时住了嘴,只听元和帝举杯道:“今日乃地藏节,朕希望我大晋山河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也希望在座的各位,康平顺遂。” 众人纷纷举杯:“愿大晋国泰民安,愿皇上康平顺遂,福如东海。” 就连苏挽烟都捏起了酒杯,只是她没有开口,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能够这么默契的异口同声。 反正让她说的话,怕是连跟都跟不上。 余南卿更是连酒杯都没有举,他那纸片一样的身子,元和帝见着了也没计较。 元和帝一仰头就把美酒喝尽,苏挽烟观察了一下,除了年幼的三皇子没喝,大皇子跟二皇子都喝了。 殿中的女眷除了长公主,都是掩着唇小抿一口。 苏挽烟也掩着唇,把酒杯放到唇边,装模作样的做了个仰头的动作,实际一滴没喝。 也不是怀疑什么,毕竟这是宫廷的酒,这宴中就这么几个人,要下毒也不会选在这种时候。 只是她不喜欢喝酒,火辣辣的烧得咽喉难受,而且酒精上头容易误事,在现代她就不喝酒,不喜欢的东西去到哪里都一样。 她滴酒未沾的放下酒杯,余南卿注意到,好奇:“不喜?” 苏挽烟掩着嘴在他耳边轻声:“不喜。” 气息轻呼在他耳边,余南卿心口有瞬间的怦动,他薄唇一抿,转眼就被他按捺下来。 “娘娘。”这时,许四突然从身后上前,苏挽烟还没说什么,他就已经拿起了桌上的筷子:“娘娘,让奴才来为娘娘布菜吧。” 有猫腻。 苏挽烟这才发现,其他人都有贴身的侍女伺候,就她身边没有。 只是就算她没有贴身的婢女,宫里的宫女应该也是要给他们布菜的。 许四是个男子,就算布菜也应该给余南卿布! 第80章 一计败,一计又起 疑惑的念头刚落,苏挽烟没有去看许四,而是将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许四拿筷子的手上,只见他拿起筷子时,手指轻轻碰了一下筷子的末端。 很轻很快,如果不是苏挽烟第一时间去看他的动作,根本注意不到这样一个细节。 许四堆着笑脸埋头夹菜,完全没看到苏挽烟的神情已经变了。 他夹起一口拔丝放到苏挽烟碗里,笑道:“娘娘快尝尝。” 苏挽烟看着那口菜笑了,抬头:“你吃。” “什么?”许四愣了一下,连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苏挽烟重复:“我说,你吃。” “这……娘娘,这不合规矩。”许四突然有些心虚,笑着婉拒。 “无妨。”苏挽烟笑容更甚:“我赏你的。” 这个时候,【辨药】的技能在她身上的作用简直发挥到了极限,那抹从碗里传到鼻子的淡淡药味,让她瞬间就能分辨出那是什么毒。 “娘娘……奴才在府里的时候已经吃过了,何况这美味佳肴,给奴才吃是暴殄天物,娘娘您还是快吃吧。” 说这话时,他手心都在冒汗,就这样还不忘将筷子紧紧攥在手里。 “你敢违抗我?”苏挽烟眯了眼睛,看着许四的眼神开始发狠。 许四忙摆手:“娘娘,奴才实在是……” 长公主一直注意着苏挽烟这边,如今见事情进行得不顺利,眉眼眯了下来,张嘴就准备开口。 没想到苏挽烟突然起身,一手抓住许四的后脖子将他狠狠一按,只听“嘭”的一声,许四整个头都撞在了那装了拔丝的小碗上:“我让你吃!” “哎哟!哎呀啊啊!”许四只觉浑身一软,脑袋被苏挽烟这一下砸得晕头转向。 桌上的小碗应声而碎,桌上的美味佳肴瞬间散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殿中众人顿时齐齐朝苏挽烟看去,只见许四被敲在桌子上,身体一软,作势就往地上倒去。 长公主本就一直注意着她,这会儿更是按捺不住,拍案而起:“苏挽烟!这里是皇宫!容不得你放肆!” 苏挽烟快速将插在许四脖子上的银针抽走,抬头看向长公主,还未说话,就听余南卿的温沉的声音徐徐响起:“长公主稍安勿躁,不过是府里的奴才犯了错,烟儿在教训他罢了。” 明明表面上看着虚弱至极,可说出来的话中气十足,如果只是听他的声音,根本听不出来这是一个将死之人的语气。 元和帝眸眼沉了下来。 “饶命啊王妃娘娘!奴才不知哪里得罪了娘娘,惹得娘娘对奴才下这么狠的手,还请娘娘放过奴才啊!” 许四圆滚的身形踉踉跄跄的爬起,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开始添油加醋,不知怎么的,总觉得现在他就这么跪在地上都浑身无力。 像是下一秒就要栽到地上一样。 但想到有长公主撑腰,底气又多了两分,强撑着跪在苏挽烟面前。 长公主怒斥:“这里是皇宫!不是王府!即便是犯了错,你们回去教训就是,现在恭亲王妃闹出这么大动静,是不是根本没把本公主跟皇兄放在眼里?” 余南卿拧眉:“今日家宴,在座的各位不是本王的家人?皇上不是让本王把这里当做王府?” 说完,他突然苦笑:“是了,本王现在已移居宫外,皇上与长公主到底是不把本王当至亲了,还以为今日这样的场合能轻松一些,时隔三年,皇上与长公主怕是已经把本王当成了死人。” 此话一出,长公主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她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被余南卿反咬了一口。 元和帝闻言眉头又深了一分,适时开口:“三弟言重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挽烟是明白了,元和帝跟长公主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 他坐那么高一只眼就能把整个芳华殿收进眼底,还问发生什么事,呸! 苏挽烟指着许四:“他在下毒,他想毒死我!” 原来这就是长公主的计谋,哪怕知道许四背叛,但要是她没发现许四的小动作,她百分百会着了他的道。 因为这是皇宫,宫里的佳肴经过层层筛选,传过菜的宫女太监都有迹可寻,所以即便查起来也跟宫里没任何关系,许四就是长公主的替死鬼! 刚好许四又在她身边当差,只要说是许四在某些事上记恨于她,这整件事就不存在疑点。 毒死她,余南卿又变成了形影单只,长公主跟元和帝又可以专心去对付他。 如果她把食物喂给余南卿,那她就是罪魁祸首,余南卿跟她都会命丧黄泉,一石二鸟! 许四浑身一颤,惊慌抬头:“奴才……奴才冤枉啊!皇上!奴才冤枉啊!奴才怎么敢给王妃娘娘下毒,还望皇上明察啊!” 元和帝看向苏挽烟,眉头已经很是不悦:“苏挽烟,你说他下毒,你可有证据?” “许四的手上涂了某种致死的毒药。”苏挽烟回眸狠瞪着许四:“他拿筷子的时候,特意用手指蹭了一下筷子才夹的菜!” 长公主袖中拳头狠狠一紧,心里憋起一股怒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竟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元和帝语气开始敷衍:“苏挽烟,你光凭这点,也并不能证明什么。” “是啊王妃娘娘,您不能就因为这么就冤枉奴才啊!” “闭嘴!”许四一说话苏挽烟就觉得烦。 长公主这会儿将怒气敛了敛,冷笑:“既然恭亲王妃坚持以为这奴才下了毒,那便请御医过来看看,是不是像苏挽烟说的那样,一验就知。” 一计败了,一计又起。 长公主的心思还是很多的,心又狠又辣。 “谁知道宫里的御医会不会阳奉阴违,明明有毒也说成没毒!”苏挽烟根本没有跟她扯的意思,直接挑明道。 “放肆!”这回是元和帝怒了:“苏挽烟,你好大的胆,你这是在质疑朕吗?” 在他这个皇帝面前,哪个敢隐瞒不报? 更何况是他宫里养的御医,苏挽烟是在说他意图包庇下毒的人吗? 第81章 用狗试毒 余南卿眉头微动,锋利的长眸微抬,目光就落在了盛怒的元和帝身上。 苏挽烟神情很冷静,她看向元和帝:“臣妾不敢,臣妾相信皇上是一直重视着王爷的,但奈何有些人就是当着皇上的面一套,背着皇上又是一套。” 苏挽烟指着许四:“许四不就是皇上从宫里派来的人吗?三年来他一直克扣王爷的伙食,辱骂嘲笑王爷,要不是臣妾把他打了一顿,他才安分了些,不然还不知道他现在是怎样无法无天了!” 此话一出,元和帝面容肉眼可见的抽了一下。 “这不是阳奉阴违是什么?还有,就在几天前,王府里的婢女往王爷的药罐里下药,臣妾看得清清楚楚,现在王府里面的人,不都是皇上派来的吗?有皇上的命令在,她们还敢这么胆大妄为,可想在皇上看不到的地方,他们是如何欺压虐待王爷的!” 她没有说下的什么药,如果是说是泻药,这些人只会觉得小题大做,因为在他们眼里余南卿就是个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的废物,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她不说,他们就会自主的往下毒那方面想,人人可以踩上余南卿一脚没错,但想害死一国王爷那就是另一个性质! 苏挽烟直视着元和帝:“臣妾自然相信皇上,但类似的事情发生得太多,臣妾不得不谨慎提防,哪怕是宫中的御医,臣妾也不得不怀疑!” 苏挽烟的话说完,殿中众人面色都露了一抹难以理解的诡异。 她是真傻还是假傻? 怎么会有人敢把这些话摆在明面上说? 这不是在问责皇上驭下不严,监管不力吗? 即便苏挽烟这次斗赢了长公主又怎么样?她在皇上心里种下的这根刺,以后不死也要脱层皮。 叫来御医查看一番,有下毒,许四处死。 没下毒,她大可以用一句疏忽大意敷衍过去,这里是皇宫,长公主就在再怎么刁难,难不成还能直接把苏挽烟关进大牢? 皇上对余南卿的芥蒂宫里都是有目共睹的,没有皇上的授意,他们怎么敢在恭亲王府横行霸道? 苏挽烟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然而殿中,除了余南卿外,只有一个人的表情跟他们不一样,那就是司旸,长公主的驸马。 只见那死气一片的眼里,似闪过一丝亮光,睫毛微颤间,终于抬眸看清了殿中与元和帝对峙的那个人。 然而不过转眼,刚闪过亮光的眼眸又恢复了死气,不过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罢了。 “恭亲王妃说话需有证据。”皇后出言,似在提醒苏挽烟:“恭亲王府婢女守卫众多,仅凭恭亲王妃一面之词,如何叫我们信服?” “皇后,臣妾不是来告状的,你们信与不信,于臣妾与王爷而言没有任何区别,不过是几个婢女罢了,臣妾在府里还是能打发的,皇后您说是不是?” “你既知道,又在宴上提起这些事做什么?” “皇后,臣妾方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不过就是怕有人在皇上面前阳奉阴违,陷臣妾与王爷于不义之地罢了。” “依恭亲王妃所言,此事不也是可以等回了王府,你们再自行解决?” “那臣妾敢问皇后娘娘,这下了毒的菜,臣妾是吃还是不吃?吃了,臣妾被毒死,不吃,这狗奴才仗着这里是皇宫,吃定臣妾不敢将事情公之于众,臣妾是要生生被一个奴才逼得一忍再忍吗?” 皇后抿唇,被堵得说不出话。 元和帝眼底的寒意已经掩藏不住,他凝眸看着苏挽烟,脸上怒气已是风雨欲来,沉冷的声音压着那抹怒火:“那你想怎么样?” “找条狗把这些吃掉!有没有下毒,立刻一清二白!”苏挽烟指着已经掉在地上的那口拔丝,说道。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好到让长公主差点压不住心里的怒火! 她知道事已至此,想要用毒解决掉苏挽烟已经是不可能。 不过是一个不中用的奴才,她要再为一个奴才闹下去,不仅惹人怀疑且有失身份,她堂堂长公主没有这个必要! “来人,找两条狗过来!”长公主沉着怒气一喝,立刻就有太监小跑着走了出去。 “长公主……奴才是冤枉的啊!”许四心底突然慌得不行,这……这跟说好的怎么不一样。 长公主怎么还答应了苏挽烟呢? 如果菜里真的有毒,那他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长公主说过会保他的,长公主一定会保他的! 他看向长公主,没想长公主高傲的别开目光,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至此,许四心底瞬间一片寒凉,连带着指尖都在颤抖,不多一会儿,太监就牵了两条狗过来,殿中立刻响起一阵吠叫。 许四被这两条狗的叫声吓得浑身一颤,额头已经大汗淋漓,还不等那狗上前,他突然冲到桌子底下,将已经撒在地上的那口金鸡拔丝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烟儿!”余南卿吓了一跳,还以为许四要对苏挽烟生起报复。 苏挽烟也没想到许四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在他冲过来的那一刹那就往余南卿那边退了一步。 只见许四眼睛充血,额头上的汗已经顺着满是脂肪的脸滴到地上,那圆滚的身形像一个圆球一样,在桌子底下蛄蛹着。 他浑身都在颤抖,害怕得眼泪都流了下来,他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怎么会相信长公主会保他? 那可是仅次于皇上的存在,在整个京城她可以做到呼风唤雨,他为什么会天真的以为长公主会为了他一个奴才开口求情? 就因为长公主刚才的那一个眼神,他突然就明白了,他不过是长公主用来对付余南卿跟苏挽烟的一颗棋子!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死了! 虽然他跟苏挽烟有过节,又骗他给他下了毒,可当初皇上下旨清扫恭亲王府的时候,苏挽烟是真的从皇上手里保下了他。 他以为长公主也会…… 许四害怕,他害怕进了大牢会受尽酷刑,时至今日,长公主是不会留他活口的,苏挽烟更不会再对他仁慈。 第82章 许四崩溃 与其受尽折磨,还不如自己先…… 他捡完地上那口吃的,又慌张的舔着已经涂了毒的手指,眼睛明明映着无尽的恐惧,连塞在嘴里的手指都颤抖着,但行为又十分决绝。 苏挽烟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拧眉,人在极度害怕的时候,确实会被逼得崩溃,而现在许四就是崩溃的那个。 不过片刻,就见许四突然狰狞的捂住脖子,脸色被憋得通红,像是喘不过气一般,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 他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没一会儿就渐渐没了动静。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殿中的神情各有不一。 林贵妃淡定的看着这一切,彷如这样的场景已经司空见惯,贤贵妃嫌弃的用帕子掩着鼻子,旁边年纪尚小的三皇子已经被身边的姑姑捂住了眼睛。 皇后注意着元和帝的反应,抿着唇也不说话。 长公主至始至终都冷眼看着,直到许四毒发身亡,才冷声开口:“污人耳目的狗东西,把他拖下去喂狗!” 死了也好,这样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是她策划的! 命令一下,顿时就有守卫进殿,将许四拖的尸体拖了下去。 太监宫女又紧接着上前,清理了地面的污秽,重新给苏挽烟上了菜肴。 一切既迅速又井然有序。 “苏挽烟。”上位的元和帝沉声发话:“现在下毒的许四已经死了,此事该至此为止了吧?” 这看似是一句疑问,实则是已经给苏挽烟判了死刑。 事情如何大家有目共睹,身为帝王的他怎么可能还要过问苏挽烟的意思? 他大可以一句话决定整件事的走向,是到此为止,还是清查那些阳奉阴违的奴才,于他而言都是些轻而易举的事。 可他却要对苏挽烟问出这么一句,这含意就像是在质问苏挽烟,这回她满意了吧? 这应该问她吗? “皇上觉得此事该到此为止吗?”开口的不是苏挽烟,而是余南卿,他脸上勾着温和的笑容,像是无关要紧的一句话,又像在暗讽着什么,他看向元和帝。 只见元和帝眸眼已经泛起了杀气,余南卿却依旧带着笑:“那便依皇上的意思,到此为止吧。” 轻飘飘的把他砸到苏挽烟身上的话扔了回去。 贤贵妃突然阴阳怪气的开口:“恭亲王竟质疑起皇上来了,真是好大的胆子,难道这场家宴只有兄弟之情,就没有君臣之仪?恭亲王妃被下毒,本应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却非要大吵大闹,殿前失仪,说到底,就是没把皇上放在眼里!” 余南卿闻言,笑了:“贤贵妃说得不错。” 他也不跟贤贵妃争,说道:“本王瘫痪三年,久不进宫,早已忘却宫里有些什么规矩,进宫前也没能与烟儿嘱咐几句,何况本王现在的身子,也是不宜出现在宫中,被贤贵妃指责殿前失仪也是应该的,既是如此,本王还是早些离开好。” “你……”贤贵妃眼睛立即瞪大,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想要解释什么,却被坐在轮椅上余南卿先一步打断,只见他朝元和帝笑着恭了恭首:“皇上,臣先行告退。” 余南卿拉起苏挽烟的手:“烟儿,我们走。” “三弟。”元和帝眯着眼眸,嘴里却透着关怀:“贤贵妃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别误会。” 殿前失仪说的是苏挽烟,可他却揽在了身上,说是他瘫痪的缘故才导致殿前失仪,余南卿是为国征战才变瘫痪的,这要是传出去,别人只会觉得他小题大做,小肚子鸡肠! 他身为帝王的威严还要不要,皇室的颜面还要不要? 苏挽烟是殿前失仪,可却是因为被人下毒,不需要说什么别人都知道孰轻孰重,这没什么好辩解的,与余南卿逞口舌之快,贤贵妃还是差了点。 “贤贵妃说的都是事实,臣弟怎会起误会之心?”余南卿突然掩嘴“咳咳”两声,脸色比刚才更苍白了些:“只不过今日之事,实属叫臣弟心寒,府里的奴才……” 说到这里,他止了话语:“罢了,臣弟是将死之人,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朕会下令彻查,三弟尽管放心!”元和帝的怒气已经蹦到了脑门,却依旧不得不压着火气郑重道。 苏挽烟这时开口:“皇上若真希望王爷好起来,不如将恭亲王府所有的侍卫婢女都撤走,王爷身子不好,本就需要静养,府中太多人反而会让王爷的病情加重。” 元和帝眉眼动了动,目光突然与长公主的视线交汇在一起,他咬牙沉吸了口怒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良久,才道:“既然如此,朕明日便下令,将王府一众侍卫与婢女都撤回宫中。” 苏挽烟心脏‘咯噔’一下。 这么简单? 她觉得元和帝是绝对不会那么快妥协的,特别是他们刚刚还挑战了他身为帝王的权威,在她的预想中,元和帝应该口头答应先考虑考虑,然后……会一直没有下文。 事出反常必有妖,苏挽烟面上也只能先恭首:“谢皇上。” “有句话恭亲王妃说得对。”元和帝突然点了她的名字,语气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平静:“朕的身边,多是阳奉阴违,吃里扒外的奴才,朕会依恭亲王妃所言,一一肃清,也算是给恭亲王府的一个交待。” 苏挽烟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她把这话一字不漏的记在脑子里,收了锋芒,乖巧恭首:“谢皇上。” “咳……咳咳咳咳……”这时,余南卿突然猛地咳了起来,颇有一丝止不住的迹象。 苏挽烟伺机说道:“皇上,王爷身子不适,实在不宜在宫中久留,还望皇上允许臣妾与王爷先行告退。” 这一次元和帝没有再留,沉着眉头挥了挥手,苏挽烟这才推着余南卿往外走。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宫里也不是每个地方都会点上宫灯,除了灯火通明的芳华殿,下了长长的台阶,就已经是一片漆黑。 余南卿掩着嘴,还在断断续续的咳,苏挽烟见已经远离芳华殿,拧眉:“你差不多得了,咳够了没有。” 余南卿的身体状况已经好了很多,怎么可能突然就咳得要死要活的。 余南卿薄唇微勾,正想开口,却听到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王妃娘娘请留步。” 第83章 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余南卿又作势”咳“了一下。 苏挽烟无语。 她回头向后看,原来是长公主的驸马,司旸。 他身姿挺得笔直,宽肩窄腰,体格看上去很结实,不知是不是跟他的经历有关,又或者是那身红襟玉衣的缘故,苏挽烟觉得他眉眼之间泛着一股别样的韵致。 淡淡的,是那种带着一丝颓废,却又想要冲出牢笼,但又不得其法而终日惶惶而终,还抵死不肯认输的感觉。 “驸马?” 苏挽烟声音带着疑惑。 对于这位附马苏挽烟知道得很少,听京中传闻他被长公主圈在长公主府里,不得随意进出。 按长公主那种强势的性子,虽然知道他很可能在长公主府内受尽蹉跎,但苏挽烟现在谁都提防,所以对于司旸她也没表现出什么好脸色。 不过,也仅限于没有好脸色而已,毕竟司旸目前没得罪过她。 司旸先对余南卿跟苏挽烟揖手行礼:“司旸,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有什么事吗?”苏挽烟问了声。 “我……”司旸不知怎么开口,酝酿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只是好奇,方才王妃在芳华殿那般与皇上对峙,就不怕皇上一怒之下对二位做出不利之事?” 声音带着一丝急不可耐的求知,又因礼节被他很好的掩藏了下来。 司旸这么问,苏挽烟就猜到了他为什么会追出来。 他没有直接回答司旸,而是反问:“驸马想从我嘴里听到什么?” 其实他也想反抗长公主,可是皇权在上面压着,他没办法,追过来怕是想寻求一个答案,一个可以让自己也冲破牢笼的答案。 除此之外,可能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借他们与元和帝撕破脸皮的势,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这就有点想要利用他们的意味了。 不然她跟司旸素未谋面,长公主又一直针对她,从司旸的角度出发,他实在没什么立场要跟恭亲王府打上交道。 不怪苏挽烟多想,在这皇宫里头,多的是吃人的猛兽,现在还在跟她好好说话,指不定转身就被反咬一口。 这是她穿越过来的这些天,唯一悟出来的真理。 苏挽烟的话让司旸微噎,被苏挽烟看破意图,垂眸:“抱歉,是司某唐突。” 他态度好,苏挽烟也不忍心把话说太重。 “我们与驸马的情况不同。”苏挽烟笑道:“驸马若一直不闻不问,倒也可以安稳度过余下半生,但我与王爷不行。” 不管她有没有跟元和帝对峙,到最后元和帝都不会放过恭亲王府的。 所以她争,是死,不争,也是死。 而且就余南卿今日进宫时做的那些小动作,她隐隐觉得这件事还没完,元和帝跟长公主今天没有如愿除掉她,肯定还留有后手。 她离开芳华殿时元和帝指名道姓说给她听的那番话,到现在都还回荡在耳边。 那个平静的眼神就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兆,要么,是她活不过今晚,要么,是余南卿保下她的命。 这就是她所说的,超过了她控制范围的事情。 司旸听到她的话,袖中的拳头不由微紧,若真的不闻不问就能度过余生,他也不会整日过得如同行尸走肉。 然而跟余南卿跟苏挽烟的情况比起来,他的那些事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一时间,司旸没了话语。 苏挽烟也不跟他多言,转身推着余南卿就要走。 司旸跟了一步:“等等。” 苏挽烟回眸。 只见司旸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形将苏挽烟笼罩在阴影中。 余南卿眉眼登时沉了下来,轮椅一转就挡在了苏挽烟面前,司旸却并未在意,揖手,压低了声音轻沉道:“玄阳街两道,长公主在那里布了刺客。” 玄阳街是进宫的必经之道。 苏挽烟眉眼微动:“你把这个告诉我们,不怕长公主事后追究你?” 这很好,知道那里有埋伏,至少他们可以提前提防。 司旸没有回她的话,继续说道:“长公主有什么事,一向都是与皇上一起商量的,司某不知皇上会不会参与此事,二位小心。” 说完,他才挺直了身杆,朝余南卿跟苏挽烟恭了一礼,转身走了。 苏挽烟看着他的背影,就在他越走越远之时,突然开口:“驸马的情,恭亲王府记下了。” 余南卿觉得奇怪:“为什么是恭亲王府。” 一般人不都说,‘某某的情,我本人记下了’么? “不说王府,难道要说我?我从来不欠别人人情,他给我们提供消息,救的就是你,你的家业,你的部下,还有你的余生。”反正她是绝对不会欠别人人情的。 因为人情这东西,只要欠下,就会没完没了,你还一次我还一次,纠缠来纠缠去,没有头了。 “那你呢?” “我啊?” 苏挽烟蹦了两个字就没再说话,说句不太现实的,她到现在还幻想着能回现代。 她在现代过得好好的,前一晚还在拼死学习,一觉醒来却已经来到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规矩繁多的时代,让她怎么服气? 但是她没有死的机会,也不敢去死,但如果是迫不得已,实在躲不掉,那就没办法了。 这么一想,就觉得其实死没那么可怕。 只是她也不敢去赌,万一真死了,又回不到现代怎么办? 所以她现在是在一个既惜命,又不是很怕死的状态里面,矛盾得很。 当然,能活下来最好,毕竟现在她也找到了事做,要真撒手不管了,就算回到现代她也会一直惦记着。 余南卿竖着耳朵想听苏挽烟的答案,可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沉默,余南卿不甘心:“怎么不说话?”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做什么?要是刺客真的来了,我也只会呆在原地拖你后腿,就这我还敢有什么意见?你以为我像你,瘫痪在床吃喝拉撒都要我伺候还敢给我甩脸色。” “……我现在,不是没有了么。”她真是,一点小事能记很久很久。 余南卿弱弱的说了一句。 第84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知搭了哪根筋,补了一嘴:“方才在殿中,你的气势哪里像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呵,余南卿你就乐吧,我现在就是你的挡箭牌,出头鸟,还是把脖子伸到别人刀下的那种,没你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心我等下直接把你推刺客堆里去!” 在元和帝和长公主眼里,她现在就是个傻事做尽,毫无规矩的粗鄙丫头,从击鼓鸣冤开始,到拉着马车到处撞,在侯爷面前装疯卖傻,拒绝长公主酒宴,再到刚才的家宴与元和帝当堂对峙。 哪一件事不是在他们的刀尖上蹦迪?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元和帝跟长公主才觉得她好对付,又傻又笨又没脑子,现在他们就一个劲的想把她除掉,连对付余南卿的事都放一边了,这不是挡箭牌是什么? 没有她这些天闹出来的事,余南卿能安安心心养十几天的病? 所以她说余南卿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以。”苏挽烟不过开玩笑,余南卿却很认真的回了两个字。 苏挽烟:“……” “如果真的遇到危险,把我推出去,还能换你一线生机。”对于他们而言,他的命比苏挽烟的命更有诱惑力。 “哦,那我这些天白伺候了呗?”苏挽烟翻了个白眼:“一点都不知道珍惜的家伙。” 苏挽烟生气,直接甩手往前走,不推了。 余南卿语凝,手放在轮子上想要滚动轮椅,却发现轮椅竟一寸都挪不动。 余南卿拧眉,再使了些劲,还是不动,他这副身子,竟差得连这点力气都使不上了吗? 眼见苏挽烟越走越远,他忙唤了声:“烟儿。” “叫苏挽烟!”苏挽烟回头叉腰:“谁让你叫的烟儿,恶心,不许叫。” “苏挽烟。”余南卿乖乖听话。 见他稍显狼狈,苏挽烟暗叹了口气,还是不捉弄他了,上前,把固定轮子的卡扣踢开,继续推着他往前走。 余南卿:“……” “活下去,余南卿。”她是真的想救他,但是重要还是要余南卿自己要有求生的意志。 天天抱着要死要活的念头,还没等到他腿好起来,人就绷不住了,那怎么行。 余南卿这次没有犟嘴:“嗯,……我,听你的。” 可能觉得说出口的话有些别扭,他抬手轻捂了捂唇,耳根起了微微的通红。 好在有夜色掩盖,未叫苏挽烟发现分毫。 宫中中门,元和帝派的马车已经等在了那里,苏挽烟问余南卿:“上吗?” “嗯。” 听到回答,苏挽烟才推着他上了马车。 驾车的车夫是两个宫身穿盔甲的宫中侍卫,马车行驶得有些慢,苏挽烟轻悄悄的掀开帘子一角,就见马车已经出了宫门。 苏挽烟看向气定神闲的余南卿,凑上去悄声问:“需不需要我做什么?” 余南卿摇摇头。 苏挽烟见状,乖乖坐到一边去。 刺客啊…… 没想到这个年代真的会有刺客这种东西,她生活的时代实在是太和平了,一般人基本都不会碰上什么打架斗殴的事。 这会儿才穿过来多久啊,短短时间都经历了好几次生死。 余南卿可以隔空打牛,那些刺客会不会? 要真的到了逃不掉的时候,她希望那些刺客能一掌把她打死,她这辈子没受过什么皮肉之苦,要死不死的她肯定受不了。 玄阳街是进宫出宫的必经之道,没有其他小路可以走,苏挽烟还是有点小紧张的。 紧张的不是遇到刺客会怎么样,而是这会儿安安静静的,一会儿要是突然冲进来一个人,或者突然有什么很大的声响,她很难不被吓到。 就像要扎破一个气球一样,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会紧张到害怕。 “在想什么?”见苏挽烟抿着唇不说话,余南卿抬头:“害怕?” “废话!”苏挽烟睨了他一眼。 似想起什么,苏挽烟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瓷瓶子,从里面倒了一粒药丸出来:“吃下去,保心丸。” 本来是想着余南卿要是被元和帝气个半死,她就拿出来给他保命,没想到是元和帝被他们气个半死,所以没在宫里拿出来。 这会儿明知道长公主派了人埋伏他们,她还是提前给他吃上一颗再说。 余南卿不疑有他,拿过来就抿进了嘴里。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猛地的一晃,苏挽烟心脏“嘭”的跳了一下,惊得她指尖瞬间冰凉,来了? 然而,只听见马车外面发出两声闷响,马车连停都没停,继续往前走着,不过一会儿,车帘直接被掀开。 月光之下,一抹黑影映入眼帘,只见他用黑布蒙着脸,眼光泛着阴深的寒光,手里的弯刀已经染了鲜血,顺着刀尖滴到了马车的车板上。 苏挽烟袖中拳头一紧,立刻拔下一支藏在袖口下的银针,紧紧攥着。 然而,想象中的厮杀并没有到来,只见黑衣人突然猛地跪地叩首:“王爷!” 那声音,带着无言的激动,像是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光听这声音,就像要马上扑过去抱紧余南卿一样。 驾车的车夫哪里还是宫中的守卫,已经换成了另外一个黑衣人。 苏挽烟愣了一下,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见余南卿微偏了偏头,示意了一下。 黑衣人马车放下车帘,马车继续徐徐前进。 苏挽烟瞪着眼睛,有些惊魂未定,就……这? 什么鬼? 说好的刺客呢? “苏挽烟?”余南卿看着被吓到的苏挽烟,伸手想要握住她的肩膀。 苏挽烟先回头:“刺客呢?” “……” “说好的刺客呢?”苏挽烟追问。 “……”余南卿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已经伸出去的手还没碰到苏挽烟,就又收了回来,摸了摸鼻子,说道:“既已知道长公主设了埋伏,我若还中招,岂不真傻?” “……”这么说,她心理建设做了那么久,白准备了? “那你不早说!” “我也未曾想过会解决得这样快。” “那现在是……没事了?” 余南卿却摇摇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85章 被针对的人 说完,余南卿就沉默了,这要急死苏挽烟,她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你说话!别说一半不说一半!” “这些都是长公主的人,如若只有长公主策划此事,便是到此为止,如若那个人也有插手……” “你说的是皇上?” “嗯。”余南卿应声。 从更换王府守卫开始,他就已经猜到长公主跟元和帝的阴谋不仅限于宫里。 既已提前知道他们有动作,若还白白着了他们的道,那余南卿这些年的仗算是白打了。 只是……他的人,已经被那个人清理得差不多了。 “苏挽烟。”余南卿开口:“他们这次针对的人,是你。” 哪怕他们派出刺客,他也完全有自保的能力,但多一个苏挽烟就不确定了。 要么,是他为了自保舍弃苏挽烟,要么,是为了保苏挽烟丧命于他们刀下。 不管怎么做,长公主跟元和帝都笃定他无法两全其美,他们猜测余南卿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舍弃苏挽烟。 “啧,哎!”苏挽烟突然一脸懊恼:“我应该把给你针灸跟按摩的方子详细写下来,这样哪怕我真死了,你也能找人照着方子给你治腿。” 按她的方子治下去,余南卿的腿肯定能好。 余南卿拧眉:“你想到的是这个?” “不然呢?” 余南卿拳头一紧:“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担心自己?” 他以为她会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又或者问他当刺客真的来到面前那一刻,他会怎么抉择。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她这一句话,一股刺痛在心口若有若无的扎着,但最深处好像又有一丝微不可闻的喜悦,生死在前,她想的依旧是如何治好他吗? “担心有用吗?” 如果元和帝真的派来刺客来杀她,那其实这就是一个死局,余南卿坐在轮椅上不能动,哪怕他再能打,她都不可能顾及得了她。 在关键的时刻,苏挽烟从来不做这些没用的挣扎,她信奉的是尽人事听天命,既然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那剩下的结果,交给天意。 反正她努力过了,无悔了。 不过不过不过,这次她真的没做好准备,方子没写!!!! 她笨啊!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如果真像余南卿说的那样,那她今晚是必死无疑啊! 那可是皇帝,宫里什么贤能善将没有?真杀过来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猛地晃了一下,车外的马儿像是受惊了一般,抬起前肢一声长啸,苏挽烟身形不稳,“嘭”的一声,猝不及防的撞在了车壁上。 “苏挽烟!”余南卿惊声,伸手想要把苏挽烟抓住,可她的衣袖却从他手心堪堪掠过。 仿如是苏挽烟的生命也在他手中消失了一般,余南卿的心脏猛地一沉,脸色烛光中霎间变得惨白。 紧接着,马车之外响起一阵刀剑相撞的声音,马车在一片打斗中摇摇晃晃。 “王爷!还有埋伏!”是驾车的那个黑衣人的声音,他尽量拉紧缰绳,控制着马车的平稳。 “保护好王爷!”另一个黑衣人的声音紧随而起,接着寒光一闪,就加入到了打斗之中。 苏挽烟被撞了一下后脑勺,疼得她龇牙咧嘴。 “苏挽烟!”余南卿见苏挽烟没事,惨白的唇才惊颤的动了动:“快过来!” 他伸出手,明明苏挽烟就近在咫尺,可他的手却怎么都够不到,他们之间仿如隔着一段鸿沟,他第一次痛恨马车做得这么宽敞,任凭他怎么伸手就抓不到苏挽烟分毫。 刺客跟余南卿的人在打斗时都很默契的紧闭着嘴巴,像是一场沉默的厮杀,只有刀剑没入皮肉的声音。 苏挽烟没有理会余南卿,她按捺住“嘭嘭”直跳的心脏,连忙翻找着马车里的暗格,从里面拿出笔墨纸砚,慌忙写了起来。 方子!方子!一定要把针灸的方子写下来! 笨了笨了笨了,怎么一点准备都没有,像极了临场考试时临时抱佛脚。 “苏挽烟!快过来!”只要待在他身边,他尚且还有护她的能力! “过过过!现在过现在过!”苏挽烟也很听话,虽然方子要紧,但她也是想活的,虽然能接受死亡但有的选的话她还是想活的! 苏挽烟把纸笔挪到他身边,挨着轮椅写方子!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猛地向前冲去,苏挽烟身形不稳,差点又撞到车的后壁去,幸好,这次余南卿及时将她抓住。 “别写了!”余南卿拧眉。 “我现在又做不了什么!”苏挽烟不管,埋头写着。 突然“倏”的一声,一支箭矢划破夜空,直接射穿了车夫的脖子,黑衣人车夫整个身体猛地倒进马车,鲜血直接喷到苏挽烟脸上。 苏挽烟吓了一跳,惊怔的看着已经睁着眼睛死在车里的车夫,转眼,无人驾驶的马车又飞身过来两个人,拉着缰绳狂奔起来。 苏挽烟压下心里的惊慌,写!能写多少是多少! 纸上已经染了血,越是这种时候,苏挽烟反而越冷静了下来,余南卿肯定能活下去的,如果她真的死了,那这份针灸的方子,就是她留在这世上的遗物。 说不定十几二十年后,这份针灸之法会流芳百世,这可是天赐系统留下来的完美针法,其他不敢说,治疗像余南卿这样的瘫痪肯定是可以的。 余南卿低头看着不管不顾都要写方子的苏挽烟,锋利的长眸泛起一股阴鸷,他大手堪堪覆在苏挽烟的头上,轻得像一根羽毛抚在瓷娃娃身上。 若是可以,他恨不得能将苏挽烟死死护在怀里。 他不会让苏挽烟死的。 绝对不会。 余南奕,他最好今日能将他斩草除根,否则今夜一过,他定要他加倍偿还! 马车在风中快速行驶着,不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一声来报:“王府已经被士兵包围了!” 王府被包围了,回府的话很可能会以清扫叛军的名义被杀,但要是不回去,他们没地方躲,这是要把余南卿跟苏挽烟解决在外面。 第86章 先带她走 驾车的人眉头一拧,当机立断转了马车的方向。 还不忘禀道:“王爷!属下先带您与王妃到临时居所!” 本来王府换了守卫他们是知道的,就在方才,余南卿的人暗中解决了王府守门的守卫,等余南卿回到王府的时候可以直接进府,做到若无其事。 若没有元和帝插手,光是长公主的人,事情理应就是这样发展的。 余南卿说了,被换下来的守卫不是普通的守卫,才刚把守卫解决,就来了士兵把王府包围,暗中肯定还有元和帝的探子蹲着。 天下之大,莫非皇土,何况还是小小的京城。 就在这时,又是“倏”的一声,一支箭矢突然从车窗射进,竟径直瞄准了苏挽烟的脑袋! 余南卿眸中寒光一沉,掌中内力瞬起,就在那箭矢离苏挽烟的脑袋还有毫厘之差时,整支箭矢被余南卿隔空握住! 指尖一旋,一股无形的内力像在马车之内无中生起,“咻”的一声倏响,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窗外,顺着原来的轨道直接要了暗中之人的性命。 余南卿看着飘摆不定的窗帘,那暗中之人就是通过窗帘飘起来的小小缝隙,锁定了苏挽烟。 眼见这招行不通,藏在暗中的人也不再畏畏缩缩,一时间屋顶上,楼宇上,一排排身穿黑衣的弓箭手搭弓上箭,随着领头人的大手一挥,数十支箭矢齐齐射向马车! 同一时间,马车的周围突然涌出许多也身穿黑衣的黑衣人,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将这些箭矢全部抵挡下来。 刺客,是元和帝派来的精锐暗卫,而余南卿这边,是已经被元和帝剿杀了三年残党。 饶是如此,他们也从来没想过要放弃余南卿。 一个黑衣人掀开帘子匆匆跪地禀报:“王爷,马车目标太大,最好的办法是弃车逃匿。” “可以。”余南卿没有多话,看了一眼苏挽烟:“先带她走。” “啊?”苏挽烟看着已经写了满满当当的两页纸,可是还没写完,腿部穴位那么多,针灸的顺序也有考究。 要是现在有手机就好了,她可以边逃边录音。 “王妃,得罪了!”那黑衣人没有犹豫,上前直接抱起苏挽烟。 在被抱起来的瞬间,苏挽烟忙把方子塞到余南卿怀里:“拿好!余南卿,活下去!我要是死了你就找人去解我的方子!肯定能治好你的腿!” 方子已经接近尾声了,就差最后两组穴位,古代医者都是很牛掰的,她相信一定能有人把方子研究完整! 余南卿死死的看着苏挽烟离开的方向,紧闭的双唇毫无血色,他紧紧的攥着苏挽烟塞给他的方子,上面的墨迹未干,还混合着鲜血的味道。 一支箭穿过车帘,直奔余南卿的门面,余南卿拧眉沉着眸子,只微微一偏,便听得‘咚’的一声,箭矢钉在了后面的车壁上,箭的尾部还微微颤着,发出一阵细微的震音。 余南卿微微伸手,冷眼拔下那支,刺穿了黑衣车夫脖子的箭,一股内力像是从手臂缭绕而起,猛地一挥,又是从车窗丢出,‘噗嗤’一声,就取了其中一个刺客的性命。 暗夜中的刺客,在苏挽烟离开马车的时候,已经分了部分人去追,余南卿沉声:“停车。” 本在疾驰的马车即刻停下。 余南卿的余部手持弯刀,团团将马车围住。 “你们,都去保护王妃。”车内的余南卿沉声下令。 此话一出,围守着马车的黑衣人神情均是一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边警惕着一边不知该怎么办。 都去保护苏挽烟,那王爷怎么办? 何况王爷现在还是带病之躯…… “王爷……”负责驾车的黑衣人掀帘,跪在余南卿面前想要劝,却被余南卿一个森冷的眼神生生震住。 明明已经病入膏肓,可那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还是惊得他背脊一凉,仿如浑身置入冰窟一般,接下来的话,噎在喉中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冷汗猝不及防的从脸颊流到下巴,浸湿了脸上的蒙面,所有的话都只汇聚成了一个字:“是!” 这股气势,像是回到了战场一样,他只有领命,也唯有领命! 一声令下,守在马车周围的黑衣人迅速消散。 月黑风高,秋风瑟瑟。 空旷的街道只剩下一辆马车随着不安分的马车在晃晃荡荡,不多一会儿,连马儿都安定了下来,本就安静的街道更显寂静。 挂在马车上的灯笼也在随风飘摆,映衬出一种诡异之感。 元和帝派来的刺客,不知为何也安静了下来,他们隐在暗中观察着马车的情况。 苏挽烟已经离开了,马车里现在只剩下余南卿一个,而且周围竟一个守卫都没有。 漆黑的屋顶上,不知是谁低声说了一句:“头,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这可是个好机会,咱们冲上去,直接将他拿下!” 那个被叫‘头’的人,锋利的目光扫视着四周,明明刚才两边的人还在厮杀,现在却只剩余南卿一个人,他很难不怀疑这是不是什么阴谋。 然而,不管阴谋与否,该上始终都是要上的。 只见他抬了抬手,一挥,月光之下顿时闪现数道寒光,齐刷刷的朝马车飞身冲去。 就在他们要抵达马车的瞬间,马车突然“嘭”的一声炸开,一股庞大的内力将众人直接震飞,像是五脏六腑都受了重创般,一口鲜血齐齐从嘴中喷涌。 马车四分五裂,余南卿毫发无损的坐在轮椅上,眸眼之中是无尽的杀意。 领头的人一脸惊骇,余南卿卧床三年,虚不成形,竟还有这等功力? 一时间他也不敢懈怠,此时的余南卿孤立无援,是取他性命的好时机,只要取了他的性命,那皇上的心头之患便也能随之解决! 他凛声下令:“都给我上!” 另一边,苏挽烟被黑衣人抱在怀里移动得飞快,她只觉得扑面而来的风像巴掌一样,扇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第87章 冷静发令 跟过来保护她的人被刺客一批又一批的纠缠走,逃跑的黑衣人不仅要抱着她,还要躲避刺客的攻击,那瞬间苏挽烟觉得自己真的是个拖后腿的。 可他们那么拼命,放弃的话她也说不出口。 就在另一批刺客又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时,苏挽烟觉得这回应该是真的逃无可逃,他们有那么多人轮番追捕,而带着她跑的只有这么几个,怎么逃得过? 可是念头刚落,抱着她的黑衣人身手矫健,几个箭步又将追上来的刺客甩得远远的,苏挽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一声惊叹,好帅! 几次都快被追上了,但转眼又拉开了距离,他还抱着她这个拖油瓶呢,这能力毋庸置疑,他不帅谁帅?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嘭”的一声巨响,吓得苏挽烟肩膀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猛地回过神:“刚才的声响,是余南卿那边传来的!?” “是。”抱着她的黑衣人眉头拧紧,眼里的担忧已经没办法掩藏。 怎么那么大的动静? 刚刚她跟余南卿在马车的时候,这些刺客不都是闷声厮杀吗? 除非这是余南卿自己弄出来的声响,可余南卿身边应该也有人保护他才对,是到了不得不出手的地步吗? 余南卿的伤才刚好一点,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透支身体。 苏挽烟忙问:“你们还有人吗?快多派点过去帮你们王爷!” 黑衣人闻言抿紧双唇,锋利暗沉的眼眸是无奈与为难。 苏挽烟瞪着眼睛看着,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余南卿是不是把你们都派过来保护我了?” 黑衣人抿唇,不知是应好还是不应好。 耳边秋风呼啸,吹得苏挽烟脑袋嗡嗡作响。 见黑衣人沉默不语,她就知道是猜对了,开口:“停下!” “娘娘……” “快停下!”苏挽烟拧眉叫道:“你没发现追过来的人都不见了吗!他们全都回去围剿余南卿了!快停下!” 黑衣人一听神情瞬间绷不住,这才发现那些追上来的刺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像就是从方才那声巨响开始,所有刺客都像收到了指令一般,朝余南卿的方向一涌而去。 他连忙在一处黑暗的小巷子停下,苏挽烟的脚刚落地,身边“倏”的一声响,周围又过来了好几个黑衣人。 “娘娘!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前往已经安排好的避难之处,望娘娘要以大局为重!”他们把苏挽烟团团围住,生怕她一时想不开要跑回去找余南卿。 这时苏挽烟才恍然大悟。 “余南卿是要把刺客全都引到他那边?”苏挽烟拧眉。 的确,跟她的命相比,元和帝更想取余南卿的性命。 长公主对她的针对就像是一次佯攻,如果他们待在一起,杀不了余南卿,杀了她也是好的,但如果他们分开了,余南卿的余党势必要被分成两拨,保护余南卿的战力削减一半。 这种好时机,元和帝怎么会放过。 余南卿也是想到了这点,所以他把守卫全派到她身边,把那一线生机留给了她。 今天的刺杀是元和帝的一次肃清,不仅要取余南卿的性命,还要将他的这些余党全部清扫殆尽。 而保护她的这些人,似乎也明白余南卿的意图。 “我会去你们所说的地方避难。”她没有任何武力,贸然回去找余南卿只会自投罗网,她指挥道:“留一个人保护我就行,其余的人全去找余南卿,不要正面跟那些刺客硬碰硬,只要把余南卿带回来就行!” “可是……” “没有可是!”苏挽烟喝止:“你以为余南卿死了我能活得过明天?元和帝会以搜捕刺客的名义对京城每一户人口进行盘查,也许在我们出宫的那一刻,京城的城门就已经被封锁了!只有余南卿活着我们才有反击的机会,不然我,你们,全都得死!” 元和帝在家宴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是对恭亲王府判下的死刑! 怪不得他那么轻易就答应把王府的婢女守卫撤掉,原来是根本没想过让他们活着回去。 此话一出,保护她的黑衣人神情齐齐一颤,苏挽烟耐着性子道:“我这边暂时不会有什么事,你们赶紧回去,把余南卿救回来!” 先救回来再说,其他的再想办法! 听了苏挽烟的话,他们哪里还敢怠慢,“是”的一声,正准备离开,突然又听到苏挽烟叫道:“带面粉!” “什么?” 苏挽烟双手着急的抓住其中一个黑衣人手臂:“找几袋面粉去!用面粉做屏障把余南卿救出来!撤离的时候点把火!一定要完全撤离的时候才能点!” 这个时代还是冷兵器时代,没有所谓的烟雾弹,对方人多势众,没有屏障他们很难全身而退。 用面粉做屏障可以提升救人的成功率,面粉浓度足够的话,撤离的时候还能点火引发爆炸! “这……”他们一时不太明白苏挽烟的用意。 “想救你们王爷就必须听我的!快去!”苏挽烟命令。 “是!”所有人不敢再有犹豫,齐刷刷的隐在了黑暗中。 有轻功就是好,苏挽烟羡慕死了。 “娘娘,属下带您去避难。”苏挽烟身边的黑衣人恭首。 既然她这边的危险解除了,苏挽烟就不需要他再抱着,一挥手:“快带路。” 与此同时,另一边。 余南卿此时依旧是坐在轮椅上,只是他一只大手紧紧的捂着心口,虚弱的身体让他止不住的想往一边倒。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额头已经是大汗淋漓,他手肘撑在扶手上,艰难的维持着坐着的姿势。 周围,是倒了一大片的刺客,以他为中心,倒在地上的这些刺客竟无一生还,然而最外围,还有数十名刺客举着弯刀对着他。 余南卿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只要继续耗下去,他就必死无疑。 可是,即便是这样,这些刺客在见到他以病躯之体杀了这么多人时,意志产生了犹豫。 第88章 他想活的 因为他们不知道哪一次进攻余南卿才会倒下,他们不知道还要死掉多少人才能杀得了眼前的怪物。 “上!”领头的人才不会顾及那么多。 一声命令之下,围在外围的那些刺客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余南卿本是喘着粗气的嘴巴紧紧一咬,周身内力再度迸发,在刀剑落下之前旋出一阵飓风。 刺客手中闪着寒光的刀剑突然“嘭”的一声,被这股内力生生震碎,向四方迸射,直接反过来没进了刺客的身体。 就连守在外围的刺客都忍不住举刀相抵,转眼之间又是一片哀嚎。 哀嚎过后,又在秋风的吹动下归于平静。 领头的黑衣刺客看着又倒了一批的尸体,额上已经冒了许些冷汗。 突然“咳——”的一声,余南卿口中一股鲜血喷涌,将他身上的衣襟染得通红,身体像是要撑不住了般,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后背,已经浸了血迹。 心脏更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疼得他视线开始模糊。 明明已经在大口呼着气,但窒息感却越来越重,空气像是被阻隔在了外面一般,进不到身体里。 领头的刺客紧着手中的弯刀,说不敬佩那是假的。 但凡是习武之人,谁没听过大晋战神的盛名,而此时的余南卿,更是让他敬佩得五体投地。 但,也仅此而已,他没办法违抗皇上的命令。 皇上让他不惜一切代价,肃清恭亲王府,他除了把余南卿杀掉,别无选择。 “王爷!”不知是不是因为怜惜,还是因为不知道何时才能把余南卿耗死,领头的刺客开口:“你若乖乖束手就擒,或许皇上还会留你一命。” 余南卿紧紧攥着胸口,妄图把那股撕裂感压下去,他大口的喘着气,模模糊糊间听到刺客传来的话,牙关忽地勾起一抹森冷的嗤笑。 明明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情景,可那仇视着前方的眸子,冷得周围寒意四起,一字一句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话,带着庞然的杀意:“今日我命不绝,他日……我定斩他项上人头!” 冰冷的声音让领头的刺客心口一惊,余南卿口中的‘他’,可是大晋的天子! 当下不敢再犹豫,直指余南卿:“全都给我上!” 余南卿咬牙,一股磅礴的内力从丹田运起,突然,他猛地“咳”了一声,再抑不住咽喉那股腥红,一大口鲜血似乎止不住一般,从他嘴里源源不断的溢出! 然而,已经运起的内力并未消散,哪怕气已经泄了大半,他也强撑着把那股内劲运了起来! 他不能死! 哪怕已经剩下最后一口气,他都要挺过去! ‘活下去,余南卿!’ 苏挽烟的话响彻在耳边,他想活的! 自从遇到苏挽烟,他就想活了。 他没想过要让苏挽烟这些天的努力白费,也没想过就此寻死,他死了,那个人绝对不会放过苏挽烟的! 他要熬着,一分一秒都要熬过去,苏挽烟……一定会派人来救他! 他一定要……挺到那个时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几道人影突然落在余南卿周围,“锵”的几声,刀剑迅速碰撞在一起,厮杀在转眼之间展开! 突如其来的阻挠让领头的刺客眉头拧了下来。 “王爷!”一个黑衣人落在余南卿面前,将他欲倒不倒的身子紧紧扶住。 余南卿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只是他的眼前如今已经一片漆黑,睁着的瞳孔像是失去了光芒,他只知道自己现在还不是闭眼的时候。 嘴里的血像是不要钱一样,一拨又一拨的流着。 “所有人,格杀勿论!”领头的刺客凛声发话。 然而就在这时,几袋面粉突然出现在空中,紧接着是几道寒光闪过,面粉瞬间随风撒落,在顷刻间就把所有人都覆盖住了。 “这是什么!” “小心有毒!”所有刺客第一时间都以为这是毒,纷纷抬起手臂捂住口鼻。 然而就是这一刹那的分神,黑衣人已经背着余南卿迅速逃离,按苏挽烟的命令,在离开的时候,其中一个黑衣人从胸口摸出一个火折子吹着,扔进了浓重的粉尘中。 火光碰到粉尘的一瞬间。 “嘭——” 整个京城都陷入了一阵巨响。 黑衣人根本没想到这东西会爆炸,负责点火的黑衣人离得最近,他不可置信的睁着眼睛,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无形的气压生生震飞! “小步!”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小步,就是那名被震飞的黑衣人。 只见他猝不及防的砸在了房顶上,一口气血上涌,震得他心口中生疼,落地瞬间,他忍不住捂起嘴巴,“咳”的一声,差点吐血。 再看处于爆炸中心的刺客,已经是死伤一片,哀嚎不绝。 “这是什么!”背着余南卿的黑衣人站在房顶上,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小步看着自己有些颤抖的手,是兴奋的,他没想到只是扔了个火折子而已,竟引发了一场那么大的爆炸。 本来他还不太明白苏挽烟为什么要那么吩咐,现在他明白了,早知道他就再离远一点! “管他是什么,快走!”至此,所有黑衣人眼里都映着兴奋。 “这是王妃娘娘的点子!她知道面粉会爆炸!”这些人边逃边兴奋的叫道。 “多亏了王妃娘娘,咱们把王爷救出来!” “不仅是王爷,王妃娘娘救了我们所有人!” 要是没有苏挽烟的这个命令,他们肯定还要跟刺客纠缠很久,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别放松警惕,趁现在没有追兵,咱们快走,王爷情况不太好!” 一座民宅的暗室内。 苏挽烟紧着拳头,坐在位子上吃着他们送上来的馒头。 不是苏挽烟现在有多饿,而是她知道等下余南卿回来的状况肯定不太好,现在她要赶紧补充体力,一会儿才能更好的救余南卿。 哪怕她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她也不得不逼自己多吃点。 说实话,余南卿到底怎么样,她自己心里也没底,按正常来说他那副身子早是油尽灯枯,这些年不过是在苦苦熬着。 第89章 只是暂时的 这些天经过她的调理,虽然有了些力气,但也仅此而已。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三年积累下来的陈年老病,怎么可能短短十几天就能好痊? 现在她只能祈祷救他的人能快些,别等余南卿断气了才送过来。 重要是,余南卿,你可不能自己先放弃啊! “来了!”猛然间,王章跌跌撞撞的从外室冲进来:“王爷来了!王爷来了!” 苏挽烟心脏一紧,看了一眼旁边的床,床已经铺好了,蜡烛,热水,毛巾,酒精,剪刀纱布,都准备好了。 下一秒,一个黑衣人背着满身是血的余南卿匆匆出现在门口。 只见余南卿还睁着眼睛,瞳孔却毫无光泽,倾泻的墨发抚着他惨白又消瘦的脸,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趴在黑衣人的背上摇摇欲坠。 苏挽烟冷静起身,指向床位:“快把他放到床上!” 余南卿现在浑身是血,苏挽烟顾不上给他清理,扒开他的衣服,从已经准备好的针包中拔出几根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扎在了他心脏附近。 这边还在扎着银针,那边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脉搏上,虽然极其微弱,但她还是能感觉到心脉的律动从指尖传来。 “王妃娘娘,您……您会医吗?”黑衣人此时已经扯下蒙面,慌得声音都在颤抖:“王爷他……他会不会有事?” 苏挽烟现在根本没时间理会他的话。 身旁的人都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王章急忙朝他们挥了挥手,犹豫之下,房中的众人还是拧着眉,无声的走了出去。 余南卿这么大动干戈,心脉受损是肯定的,还好提前给他吃了保心丸。 苏挽烟不敢怠慢,捏起他的下巴,把一片参片塞进他嘴里,这是吊命用的。 却见余南卿嘴唇突然动了动:“苏……挽烟……?” 已经失了光泽的眸眼微微闪着,他艰难的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可他的面前是一片黑暗。 苏挽烟见状毫不犹豫的握了上去,轻抚着他的额头:“余南卿,能听见吗?” 模模糊糊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的一样,但余南卿确实真真切切的听到了,想说话,却像被什么堵住了气管。 “我……我……看不见……”余南卿用尽了全力,才挤出这么一句。 他呆呆的看着天花板,眼里一点聚焦都没有。 他已经瘫了,上天还要夺走他的眼睛吗? 他是……再也看不见苏挽烟了吗? “只是暂时的。”不管是眼睛受了创伤,还是暂时失明,她都能治。 苏挽烟安慰:“睡吧,已经没事了,睡吧。” 苏挽烟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另一边却已经忙不迭的在给他施针,余南卿此时体内的气血混乱不堪,所有经脉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颓败着。 像是生命走到了尽头,五脏六腑都快要枯竭了一般。 苏挽烟不得不抓紧时间把他主要的经络血脉封住,再施针加以刺激引导,把他的生命从边缘拉回来。 听到苏挽烟的话,余南卿不确定,他不敢闭上眼睛,他怕眼睛一闭,真的就这么去了。 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可刚才的两句话,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苏挽烟一边施针一边注意着他的情况,见他一直绷紧着神经,她只好凑到他耳边,声音温柔却又肯定:“没事的,有我在,可以睡。” 可以睡…… 因为这三个字,余南卿始终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心弦一松,那本就微弱的气息转眼像没有了一样,他的眼眸慢慢的,静静的,合了起来。 最终,昏睡了过去。 另一边,街道的炸响声直接传到了宫中,随着这一声巨大的声响,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已经熟睡的百姓纷纷被吵醒,烛火一家一家的开始亮起来。 像是在查看片刻后,没发现不妥,又一盏一盏的灭了下去。 而皇宫里的元和帝,自然也听到了这爆炸声。 此时养生殿,内殿。 元和帝还是那身明黄的龙袍,他负着手来回踱步在书桌前,桌上的奏折推了满满一桌,可现在他却一点批奏的心思都没有。 殿内除了他,还有坐在一旁的长公主余听宜,她插着身杆端坐在太师椅上,旁边的茶水早已经凉了,眉中虽然透着焦急,但更多的是势在必得。 自刚刚听到城中响起爆炸声,元和帝就已经开始坐不住,长公主见状忍不住开口安慰:“皇兄不必担心,余南卿跟苏挽烟定活不过今晚。” 如果只有她派人去暗杀,也许会让他们两个逃掉,但如果皇兄出手,她不相信有人能从秘影的手里逃掉。 秘影,是只听命于元和帝身边的一支精密暗卫,秘影里的所有杀手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百中取一的精锐。 本来她只打算取苏挽烟的性命,但若皇兄出手,那苏挽烟跟余南卿,甚至是他们的那些余党,都可以把他们全部杀干净! 元和帝没有说话,只是深深舒了一口郁气。 一个瘫痪了三年的废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明明是手起刀落的事,可他的人却去了那么久,连个音信都没有。 他总觉得情况不会像余听宜说的那么轻松。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黑衣,衣服带着烤焦的味道,模样稍显狼狈的蒙面人,带着刀就迈进了养生殿。 他扯下面上的蒙布,锋利的眼眸泛着一股杀伐的狠意,高颧骨,四方脸,唇角下垂,一脸的凶相,约三十余岁,他上前跪在元和帝面前:“臣,参见皇上。” 此人名叫乐段,就是下令围攻余南卿的刺客头领。 “如何?”元和帝在他进来的那刻就停下了脚步,拧眉看向他。 乐段抿唇,有片刻的犹豫,开口禀声:“臣无能。” “什么?”长公主不敢相信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元和帝心头更是一股怒气上涌,他缓缓走到桌前,大手握住桌面上的茶杯,声音沉怒:“你再说一遍。” 第90章 怎么炸的都没明白 乐段把头垂得更低:“臣无能,未能击杀恭亲王与恭亲王妃,他们……跑了。” 此话一出,元和帝猛地将茶杯砸到他的面前,“嘭”的一声,茶杯四分五裂,眸中怒火再也压制不住:“废物!” 他愤怒的指着乐段:“一个连床都起不了的残废,你竟让他们跑了?朕是养了一群饭桶吗!?” “是臣无能,还请皇上降罪。”乐段的声音没有太大起伏,似乎已经预知了元和帝会发怒,也没有想要辩解的意思。 “降罪降罪!”元和帝咆哮:“若杀了你能解决掉他们,你早已经死了一百回!” 乐段低着头,垂眸不再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长公主拧着眉头上前:“你可是影卫统领,只要皇兄要你去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这次怎么会让他们跑了?他们跑去了哪里?方才城中的爆炸声又是怎么回事?” 京城除了炮坊监管不力,临近年节时偶有一两年引发爆炸,其余时候还真没有这么大的声响。 问到这里,其实乐段也有点解释不清那爆炸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那些人撒了几袋面粉,他跟其他人一样以为是迷魂药或是毒药,第一时间捂住了口鼻。 然而也就是在那一瞬间,爆炸发生了,他根本没看到到底是怎么炸的。 要不是他反应快,第一时间以内力护体,现在他怕是也要被烧成残废。 等他回过神时,余南卿早就被人救走了。 事后他排查了现场,根本没发现能引爆的东西,也没什么可疑之物,事至此,他不得不先回来复命。 “皇上。”他避开长公主的问题,禀道:“恭亲王拼死抵抗,逃跑的时候已经身负重伤,他定是跑不远,臣已命手下的人继续追捕,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 余南卿那副样子,乐段觉得哪怕抓不到人,只要放任不管他就一定会死。 他从来没见过被反噬得那么厉害还能活下来的人。 “那你可找到他们了?”元和帝质问。 “还未。” “废物!”元和帝真恨不得直接砍了他的脑袋。 饭桶,全是饭桶! 他通红着脸绕过桌子,一屁股坐在龙椅上,咬牙让自己冷静下来,怒着眸子唤了声:“刘仁才!” 刘公公慌忙从殿外进来,恭首:“皇上?” “恭亲王夫妇遭遇刺客,生死不明,立刻派御林军挨家挨户搜查,追查刺客,格杀勿论,务必要将恭亲王夫妇找出来,保护他们的安全!”最后一句,他冷瞪着刘仁才的头顶,语气泛着阴森。 不知是不是受了苏挽烟的影响,元和帝总觉得这些奴才听不明白他的意思。 刘仁才肩膀瑟缩着,他怎么能不明白元和帝的意思。 找到余南卿跟苏挽烟,连同那些‘刺客’,也就是余南卿的余党,全部杀掉。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刘仁才恭着礼,匆匆退下。 “你继续暗中搜查他们的去向,找到后,第一时间报与御林军统领。” 乐段叩首:“是!” 待乐段退下,长公主到现在都还不太相信,她沉默的看向元和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会连个人都杀不了? 他们派了那么多人,怎么还能被他们逃掉? 她眯了眯眼眸,难不成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可是这件事,只有她跟皇兄知道。 突然间,她想起余南卿跟苏挽烟离席后,跟着离开的司旸,眉头顿时起了阴狠。 “皇兄,臣妹还有些事,便先告辞。”长公主朝元和帝福了一礼。 元和帝脸色缓和了些,挥挥手:“夜深了,朕派人送你。” “谢皇兄。” 民宅的暗室内,余南卿身上已经布满了银针,苏挽烟守在床前捏着他的脉,根据他的情况时不时的做出调整。 也不知过了多久,余南卿那本是凌乱不堪又微弱的气息渐渐平稳了下来,终于不再是命悬一线的状态。 此时的室外守着两三个黑衣人,他们想要进来探个究竟,却又不敢打扰了苏挽烟。 主要是他们还没听说过苏挽烟会医,这些天恭亲王府大门开敞,他们多多少少能知道王府内的消息,要是苏挽烟会医,他们应该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然而没有,苏挽烟会医的事就好像在今晚突然砸出来的一样。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相信苏挽烟,毕竟要是没有苏挽烟的法子,他们现在能不能平安回来还是个问题。 “不好了!”突然,时不时过来递消息的王章这回脸色匆匆。 那几个黑衣人齐齐把手指竖在嘴巴中间,生怕王章吵到苏挽烟。 王章忙噤了声,挥着手让他们出去听,却在这时响起了苏挽烟的声音:“在这说。” 王章微噎,抬头,就见苏挽烟依旧专注着余南卿,连头都没回,但那声音的的确确是从苏挽烟嘴里发出来的。 想到苏挽烟之前的当机立断,王章没有犹豫,忧心忡忡的开口:“宫里派了御林军挨家挨户的搜查着王爷与王妃的藏身之处,王妃娘娘……” 他心下一狠,迈步进来,跪在了背对他的苏挽烟面前:“王妃娘娘,您要属下做什么,请指示,属下都听您的!” “我们也是!”一众人立即跟着从室外进来,跪了一地:“我们都听您的,请娘娘指示!” 苏挽烟手里的活没停,思量了片刻,开口:“这里留两个人,剩下的去把士兵引开,不用纠缠,尽量与他们周旋就行,皇上派来的刺客定也没有收手,你们尽量不要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眼见余南卿情况平稳,她才回眸看向跪了一地的人:“御林军的搜查,你们只要引起一些骚乱就能拖延时间,麻烦的是那些刺客,若是可以,你们可以给他们一些假象,给些虚假的信息。” 不仅下了令,还给了解决的办法。 王章眼睛一亮,止不住的通红:“是!属下即刻去做!” 跟王爷断了联系的这几年,他们就像没了主心骨一样,很多事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第91章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王爷被软禁在王府,他们的将领全都被抄家入狱,死的死,伤的伤,群龙无首。 他们被蹉跎得太久了,已经不止一次有过困顿,牵起战马扬起刀,他们也知道该怎么跟敌人厮杀。 可到了这京城,没了王爷,没了曾经的那些领袖,他们就像被拔了牙齿的老虎,什么都施展不开。 更何况像今晚这么着急忙慌的时刻,他们更多的是想着怎么守,而他们也是一直这么守过来的。 完全想不到有什么反击的方法。 “现在是什么时辰?”在王章下去前,苏挽烟问道。 “回娘娘,已经过了丑时三刻。” “最好拖到太阳升起,还有三个多时辰,可以吗?” 元和帝应该很希望能在太阳升起前把他们找到,不然光天化日之下,在百姓众目睽睽的目光中,再想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余南卿可就难了。 王章神情一凛:“哪怕是拼了草民这条老命,草民也定会完成娘娘的吩咐!” “别拼命,不要拼命。”苏挽烟连忙否定:“有危险就撤,命要紧,天无绝人之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命在就有机会。” 这些人动不动就要拼命,知不知道命只有一次,不是谁都能像她一样踩了狗屎似的还能多一条命。 “是!” 苏挽烟回头,继续观察着余南卿的情况。 王章不敢怠慢,领着那几个人一起出了暗室。 为了不引起骚乱,御林军的搜查是在秘密中进行的,借着夜色,派出去的御林军大概十人为一组,以刺杀的那条街道为中心,向四周的民宅逐一进行排查。 乐段则是下令秘影众人搜寻有可疑之处的民宅。 余南卿身受重伤不可能离远,而王府又已经被守卫军包围他们更回不去,京城的城门也已经派了重兵把守。 无路可去之下,他们肯定就隐匿在京城的某一处。 余南卿受了伤,他们会派人去叫大夫,即便不叫大夫,藏匿的民宅也定会有人进出,他只要把有这些可疑迹象的民宅搜查一遍,就能找出余南卿的踪迹。 而另一边,王章把目前身在京城的余南卿旧部全部都调动了起来,他把这批人分了三个部分。 一部分的人需要假扮成余南卿跟苏挽烟的样子,交替奔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混淆视听,吸引他们的注意,扰乱他们搜捕的节奏。 第二部分则是要主动纠缠,阻止那些刺客对余南卿的搜寻,那些刺客是元和帝的手下,不能用对付御林军的方法对付他们,主旨敌退我进,敌进我退。 第三部分便是隐在余南卿所在的民宅附近,不管外面发生什么,这部分人坚决不能离岗,以保护余南卿与苏挽烟为第一要务。 元和帝派来的人人数众多,他们这点人再能打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就算让他们杀出一条血路,最后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讨不到一点好处。 所以苏挽烟提出来的点子,能让他们拖延时间的同时,也能最大限度的保护好他们的主子。 只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在扰乱御林军挨家挨户搜捕的时候,大街小巷里已经有一群人跟御林军纠缠了起来。 因着夜色,余南卿的旧部看得不太清楚,约莫有十几个身形不大的人,三三两两的抱团惹出不少动静。 余南卿的部下这边才刚开始,那边的人就已经把好几拨御林军绕得晕头转向。 夜色中,苏驰恩带着两个比他高的男孩在小巷中拼命跑着,一大群手持长矛的御林军在他们身后追赶,像是在沉默中进行的一场追逐。 连吆喝声都是把声音压得极低:“前面的,给我站住!” 苏驰恩跟他的两个小伙伴连头都没回,在一个分叉口三人左右两边分开,苏驰恩自己跑一条小巷,临分开时还不忘小声喊一句:“我去找王妃娘娘!” 御林军一听到这话,哪里敢放他跑:“快!快跟上!” 然而一拐角,是死胡同。 哪里还有苏驰恩的身影? 再往另一边分叉口看,也是死胡同。 领头的小头目拧眉,百思不得其解,就在这时,墙的另一面传来一阵声响,有人马上道:“头,他们翻墙了。” “快上!”一声命令,士兵也连忙跑过去翻墙。 等他们翻过去,苏驰恩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夜色浓郁,他们连苏驰恩等人的模样都没看清。 民宅,暗室内。 余南卿的情况渐渐平稳,苏挽烟调整针法的频率也慢了下来,只是心口的那几根稳住心脉的长针,苏挽烟始终没敢挪动半分。 余南卿的气息还是弱的,现在的情况只能算是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想要把他这一身的伤养好,最少都需要一到两个月。 可现在,元和帝却步步逼紧,一分钟都不想让他多活。 苏挽烟看着此时闭着双眼,脸色惨白的余南卿,如果不是他的脉搏还在微微跳动,他躺在床上的这副样子真的好像死了一样。 苏挽烟忍不住凑上前,把手轻轻搭在了他的额头上,温热的触感让她稍稍安心了些。 她现在担心的是余南卿会突发高热,这是人体在受伤之后普遍会并发的症状,所幸余南卿现在一切都还算好。 只是这种情况,让他短时间内醒过来几乎不太可能,而元和帝那边,他们又不能一直再这么死守下去。 她需要想个办法,反守为攻,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想归想,苏挽烟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欲哭无泪,人家是皇帝啊! 她拿什么跟人家斗,她有什么底气谈反守为攻啊! 今天在马车里,那个车夫死的时候被一箭穿喉,那血都是喷到她脸上的,当时情况紧急顾不上那么多,现在回想,只觉得那血的温度还停留在脸上,就连那血腥味都久久不散。 当时有一箭是冲着她脑袋来的,要不是余南卿护她,她现在估计都在阎王面前行礼了。 只是,看到桌旁被血浸湿了的方子,苏挽烟眼神又平静了下来。 第92章 无头苍蝇 余南卿被送回来时,她写的这张方子就紧紧的握在他手里,现在已经变得皱巴巴的,那上面的字迹已经被血浸得模糊。 苏挽烟定定的看着这方子,沉默的思考着。 “王妃娘娘……”就在苏挽烟愣神之际,王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身后。 苏挽烟只觉得他们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要是刺客真的来了,她连逃都没时间逃。 王章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打扰到余南卿休息,苏挽烟回头:“怎么了?” 王章的眼神不受控制的看向余南卿,想问一下自家王爷的情况,但又自知外面的事情更重要。 压下心里的担忧禀道:“娘娘,我们已经按您的吩咐,拖住了御林军搜查的脚步,刺客那边也派了人与他们纠缠,一时半会儿他们找不到这边。” 找不到这边,那应该就是没什么事,既没什么事那就没什么需要禀报的。 所以王章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些,苏挽烟没有说话,等着王章继续开口。 果然,接下来便听王章继续禀道:“只是,除了我们的人,好像还有其他人在阻挠御林军搜查,我们的人暂时没办法分出精力去查探这些人的来路,草民担心……” “其他人?”苏挽烟抬眸,想了想,眸光微亮,难道是驰恩? 因为在这京城里面,除了余南卿旧部,他们不可能再有什么帮手,长公主的驸马不可能,他们才有过一面之缘。 而且听驸马的状况,他自己在长公主府都如履薄冰,不可能帮得了他们。 她想到每次她有难的时候,苏驰恩都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这次定也不例外,肯定是他! 苏挽烟忙道:“必要的时候注意一下他们的情况。” 虽然苏驰恩对京城很熟悉,但现在面对的是御林军跟元和帝派来的刺客,他都还是个孩子,就怕不小心有个三长两短的,她这辈子都要后悔死。 王章闻言,“是”的一声领命,没有一点怀疑。 下去前,王章又看向正昏迷不醒的余南卿,终究是没问出口,匆匆退了下去。 苏挽烟知道这些人担心,但在余南卿醒来之前,她也很难保证什么。 系统的医术毋庸置疑,但看到余南卿虚弱得不能再虚弱的身体,她也不敢在他们面前打包票。 搜查的进度一再受阻,派出去的御林军被扰得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黑暗中到处乱窜,京城那么大,光一个片区就够他们窜很久。 宫里的元和帝久久等不到消息,怒得砸了好几个茶杯。 等到他们醒悟过来这是圈套时已经为时已晚。 派出去搜查的御林军组与组之间消息递交不及时,因为多方的扰乱,各组信息更是错乱不堪。 甚至每个组都坚信自己跟踪到的信息才是真的,其余的都是对方放出来扰乱视听的。 御林军统领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信,又怕这些消息是假的白走一趟,浪费搜查的时间,不信,更怕放走了余南卿跟苏挽烟,没法跟皇交代。 混乱之下,御林军统领一边派人继续追踪这些虚假的消息,一边只能把这些事情一一上报元和帝。 元和帝这回是气得差点掀桌,让御林军统领马上将士兵召集起来,按原来的计划一户一户去搜查。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到了黎明前夕,赶早的百姓从床上匆匆爬起来,要出门到田野里采集晨露。 原因无他,是因为八月一日这天,是民间的天医节。 在民间,天医节有天灸的习俗,百姓会在黎明前到田野采取草尖上的露水,中午时分用墨研成汁,点于儿童的心窝以及四周,名为‘点百病’。 除此之外,百姓还会用这些露水和老桃叶混在一起做成桃叶膏,桃叶膏能治疗腹中积郁病,所以对于请不起大夫的寻常百姓来说,今日是一个能驱百病的大日子。 平日的城门,一般都是卯时准时开启,但特殊情况会做特殊处理,就比如天医节这日,百姓会赶在黎明前前往田野,所以城门会比平时早开半个时辰。 可是今日不知怎么的,寅时都快过了,城门还没有开启的动静,眼见天边已经亮起了一抹鱼肚白,百姓没办法,匆匆忙忙在城里找能采集露水的地方。 卯时一刻,赶集的百姓已经在城门外面排起了队。 今日城门开得特别晚,排在城门外的百姓忍不住开始昂首张望,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人群中起了细微的议论。 城中的百姓出不去,城外的百姓进不来,难免要起幽怨。 渐渐的,晨阳升起,街上百姓越来越多,忙着赶集的,摆摊的,互相透露去处采露水的,而这个时候,挨家挨户搜查的御林军就显得十分显眼。 所到之处都吸引了无数的百姓驻足观看,被查的平民恐慌不已,看热闹的百姓不嫌事大,又因今日是天医节,还有担着祭品的百姓前往庙宇祭拜的。 短短两三刻钟不到,整队整队的御林军就在街上寸步难行,好不容易拨开一条路,转眼又被后面不知情况的百姓堵了上来。 “娘娘,天亮了。”王章躬着身子,禀报的声音极轻。 这里是暗室,里面除了烛火,没有一丝阳光透进来,苏挽烟只觉得这一夜在这里待得十分漫长。 “天亮了吗?”苏挽烟抬头。 王章点头重复:“是,已经卯时了。”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不知怎地,明明刚刚还好好的,可提到‘已经卯时’时,王章眼眶涌上一股温热,他们竟真的拖到了天亮,整整一夜,那么长的时间,无一伤亡。 他们剩下的人本来就已经不多了,换作从前,他们定只会死斗一番,两败俱伤。 苏挽烟看向床上的余南卿,没有醒的迹象,即便是醒了,他现在也什么都做不了。 苏挽烟起身,舒展了手脚龇牙咧嘴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夜没睡,又绷紧了神经,这会儿稍稍放松下来就困得不行。 “王师傅,去把你们的人都叫回来,今天,我要让你们所有的人,都光明正大的活在元和帝的眼皮子底下!” 第93章 抢占先机 皇宫。 元和帝待在养生殿一晚没睡,当晨阳升起,他听到派出去的人还没抓到余南卿时,压了一晚上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迎来的爆发。 “你们这群混账!”元和帝抓起茶杯,狠狠的砸向前来禀报的士兵:“你们竟还有脸来见朕!你们该提头来见!” 只听见“嘭”的一声,迎着元和帝的怒火,那士兵跪在地上连动都不敢动。 “他们人在哪?”元和帝气得脸色通红:“乐段人在哪?把他们给朕叫回来!” 站在一旁哆哆嗦嗦的刘仁才忙道:“回皇上,御林军统领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只是今日天医节,城中赶集的百姓颇多,耽误了许些时间,乐统领此时定还在搜寻恭亲王的下落,可要奴才派人一并叫回来?” 刘仁才声音越说越小,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元和帝的意思。 元和帝抄起一本折奏直接狠狠扔他脸上:“饭桶!蠢才!一群没用的东西!整整一个晚上,连余南卿的人影都没找到!如今天已大亮,他还找什么?找到了又能如何?” 难道要他众目睽睽之下把余南卿杀了吗? 退一万步讲,他现在真的命令乐段把余南卿杀了,那他派出去的御林军干什么用?百姓都是傻子吗? 御林军都出动了却连个刺客都抓不住,京城的百姓会怎么想他这个帝王? 让天下人质疑在这天子脚下,一国亲王遭遇刺杀他这个皇帝却是个一点办法都没有的蠢货吗? 一个下半身完全瘫痪的废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元和帝一想到这两点,脑袋就被一股气血充斥。 这么简单的事,却用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把他们杀掉。 简直岂有此理!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刘仁才被元和帝的震怒吓得连忙跪地。 只见眼前的元和帝越想越气,当真就想把眼前的桌子掀了。 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可是当他要把桌子掀翻的时候,两眼突然一片昏花,脑门一疼,踉跄着眼见就要倒下。 刘仁才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把他扶紧:“皇上!龙体要紧啊!百……百官还等着您上朝呐!” 经刘仁才这么一提醒,本来要晕倒的元和帝浑身一震,生生把心里的怒意忍了下来。 自登基以来,他以勤政治国,从未缺过一日早朝。 这不仅彰示他对掌握权力的欲望,也享受百姓对他勤于朝政的称赞。 所以即便发生再大的事,早朝他是一定要上的。 元和帝敛了怒意,哪怕此时一脸疲态,还是压着上涌的气血吩咐:“把乐段叫回来,此事到此为止!” 也只能到此为止。 这次京城围剿,算是他自己在打自己的脸面,余南卿被刺客刺杀的消息一出,京城百姓都会陷入一阵惶恐。 大理寺,宗正寺,京兆府等肯定也要彻查这次的事,他还得找个替死鬼把这锅背了,好给百姓跟恭亲王府一个交代! 是了!那些余南卿的余党,便把这次的事都推到他们身上! 即便找到了替罪羊,元和帝还是闷闷不乐。 这次刺杀过后,他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对余南卿有什么动作,至少要等这次刺杀的风头过去再说。 一想到余南卿跟苏挽烟跑了,元和帝还是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在疼! 怎么会跑了! 怎么可能跑得了! 他派出去的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影卫啊! 元和帝窝着一肚子的怒气,乐段跟御林军统领还没回来,他就不得不黑着脸色赶去上朝。 然而,当他黑着脸一脸严肃的坐在龙椅上,百官正朝他朝拜时,一个小太监从一旁匆匆赶来,附在刘仁才耳边悄悄说了什么。 刘仁才肩膀一颤,不敢置信的看向小太监,像是在确认事情的真假。 小太监丢了他一个‘千真万确’的眼神。 刘仁才这才犹犹豫豫的上前:“皇上……” 元和帝拧着眉头,火气像要从嘴里喷出来一样,不耐烦的冲着刘仁才喝了声:“什么事!” “苏……恭亲王妃,又在宫门击鼓了。” “什么!”元和帝眼眸子一瞪。 她又想干什么? 又过来敲鼓干什么? 她是敲鼓敲上瘾了吗? 那宫门的鼓她是想敲就敲的吗? “报!”元和帝这头正怒着,那边的士兵就已经匆匆进殿禀报:“禀皇上!恭亲王妃宫门击鼓鸣冤,昨夜京城遇刺,刺客数十一百,动静浩大,恭亲王险些丧命,然城中各大府衙充耳不闻,未派兵力前往救援,恭亲王妃控诉京城城防形同虚设,刺客在京城竟能自由出入。” “恭亲王妃要状告大理寺,宗正寺,京兆府,京中城防,巡防,刑部,兵部等京城各司,此时宫门已经围满了百姓,恭亲王妃要求当朝面圣!” 禀报的士兵一口气把话说完,元和帝只觉得脑袋在嗡嗡炸响,每多听一个字他都恨不得将苏挽烟杀之而后快。 他可是天子! 苏挽烟!她怎么敢! 若没有苏挽烟这一出,余南卿遭遇刺杀的事在短时间内还不会传开来,他完全有时间应对接下来的状况。 然而现在,经苏挽烟这么一闹,这是要他当即就给她一个交代! 苏挽烟这是把他的遮羞布生生扯下,一国亲王遭遇刺杀,他这个皇帝竟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城中各司也像聋了一样毫无反应。 她这哪里是在击鼓鸣冤,她这是在击鼓问责,问他这个皇帝的责! 还敢当朝面圣,是怕他的颜面丢得还不够彻底吗! 朝中百官听到这士兵的来报,顿时响起了一阵细微的议论,昨夜的动静那么大,他们不可能听不到。 只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心知肚明,都不敢言说罢了。 “皇上!”这时,一个看上去六七十岁的言官出列:“若真如恭亲王妃所言,一国亲王在京城遭遇刺杀,此等大事理应查个水落石出,还百姓安宁,臣斗胆恳请皇上,召恭亲王妃进殿。” 此话一出,便有几个大臣出列恭首:“皇上,臣等附议。” 第94章 严查 这种时候不管事情是真是假,要先把苏挽烟召进殿再说。 否则在宫门等久了,只会惹百姓无限猜疑。 元和帝怎么可能不知道,但若是可以,他真的不想面对苏挽烟,那苏挽烟也不知怎么地,不开窍就算了,一张嘴皮子伶牙俐齿,顾左右而言他,他的意思她是一听一个不明白。 也不知道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一开口元和帝就觉得心烦气躁。 他眸眼一转瞪向远宁侯,都是他生的好女儿! 远宁侯此时也是拧紧眉头,他这个女儿怎么净给他惹事? 既是躲到了天亮那就乖乖藏起来别再丢人现眼,如今怎么还闹到金銮殿上? 元和帝瞪归瞪,当下是要先把人召进来,他下了好大的决心才怒喊一声:“把她召进殿来!” 他是一国君王,来人不过一个女人,他有什么可怕的! 他倒想看看苏挽烟想干什么! 此时的宫门口已经聚满了百姓,昨晚的动静很多人都听到了,只是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经苏挽烟提起,他们才后知后觉的知道原来是恭亲王遭遇了刺客。 再联想起御林军半夜就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部分百姓已经开始在心里惶恐。 搜捕的动静那么大,却连个刺客的影子都没抓着。 在京城城防那么严的情况下,怎么还有会刺客? 那些刺客走了没? 这次没刺杀成功,明天还会不会继续? 会不会波及到他们? 又想到昨晚的爆炸声离他们很近,部分百姓已经匆匆赶回家,收拾包袱准备搬到别处。 这高官达贵的必经之路住着不安全,得往远一点搬。 金銮殿上,苏挽烟还是昨夜的那身宫装,头上凌乱的发髻已经重新梳洗过,同样是一夜未睡,却跟元和帝的一脸疲惫不同,她神清气爽。 只见她双手交叠在身前,昂头挺胸,迎着元和帝那明显的怒气走到殿中,很标准的朝元和帝叩拜:“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这叩拜礼,让苏挽烟都在心里暗夸了自己好几遍,她拜财神爷的时候可都没这么标准过。 元和帝心里有气,瞪着苏挽烟连‘平身’都忘了说。 倒是远宁侯,在看到苏挽烟那一刻就有些站不住,拧眉问责道:“苏挽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这里可是金銮殿,不是你撒泼打滚的地方!” 没听见元和帝免礼,苏挽烟就只能跪着,她抬起头挺直了身板,看向远宁侯:“侯爷也知道这里是金銮殿,本宫现在可是恭亲王妃,哪怕是侯爷,见了本宫也要行上一礼,你在皇上面前公然呵斥本宫,以下犯上,扰乱纪律,该当何罪?” 她这些天的宫规礼仪律法条例可不是白读的。 她现在的身份是亲王妃,哪怕眼前这个人是她爹,都要尊她一声王妃娘娘,人前人后更是少不了一套礼。 明明是跪着,但那直视着远宁侯的目光却丝毫不惧,淡然的气势直接压过了在场的百官。 远宁侯眉头一抽,她竟然还敢在他面前拿谱? 这真的是他那个在府中不言不语的庶出女儿? “好了!”元和帝就知道苏挽烟那张嘴没那么好收拾,适时开口:“你起来说话。” 苏挽烟这才缓缓起身。 “刚刚来人禀报说,你击鼓鸣冤,是为恭亲王被刺杀一事,此事朕也是刚刚知晓,到底是怎么回事?恭亲王现在身在何处?可有受伤?”元和帝拧着眉,怒意被压了下去。 只听他的话,好像是真的才刚刚知道一样。 “经过医治,王爷的伤并无大碍,只是新伤旧伤加在一起,需静养两个月方可好痊。” 此话一出,元和帝瞳孔骤缩,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气再次上涌。 她说什么? 他们请大夫了? 这么大的动静他的人为什么找不到? 余南卿竟然毫发无伤? 元和帝憋得脸色通红,这个坎他好像如何都过不去了一样,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想都想不通,为什么一个瘫痪的人能从他的影卫手里逃掉? 为什么他还能毫发无损?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元和帝沉着脸,脑袋像短路了一样,一个劲的在想这个问题,哪怕余南卿还有余党,他派出去的刺客也足够多,不可能连个废物都杀不掉。 苏挽烟却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开口掷地有声:“臣妾恳请皇上严查京城各司,特别是京中城防,宗正寺与大理寺,王爷被刺杀的路段离宗正寺极近,宗正寺却迟迟未来救援,城中巡防更是形同虚设,昨夜刺杀动静之大,巡防竟毫无反应。” “皇上,如此种种,臣妾不得不怀疑这场刺客是不是有所预谋,刺客是不是买通了各司官员,为虎作伥,否则为何在这种关键时刻无所作为?”苏挽烟揖手,行的是君臣礼:“望皇上严查!” “恭亲王妃不要一张嘴就血口喷人。”首先出言反驳的就是宗正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昨日夜里本官并未听到京城有什么动静,谁知王妃是不是在夸大其词?” 宗正寺是专门查办皇亲贵胄的执法部门,上到天子,下到文武百官,只要是跟皇室沾了亲带了故的,别人不敢去查的,都由宗正寺秉公查办。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权力滔天的部门,现在竟因为知晓元和帝有铲除余南卿之心而毫无作为。 苏挽烟连头都没回,她才不跟这些人乱扯,她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元和帝。 她凛声:“到底是臣妾夸大其词,还是真有此事,皇上只要一查便知。” 昨晚的爆炸声,不说全京城,至少那附近的百姓都听到了,一查一个准,根本没跑的。 现在跳出来反驳她的这些官员,不过都是摸清了元和帝的想法,想把话题的重点淡化。 东扯西扯之下,时间一长很容易就会把人带偏,就像现代的辩论一样。 现在还是宗正寺卿在说,要是等言官开口,那她可就真的斗不过这些嘴了。 第95章 避重就轻,呸! 她只要明确自己的想要的,直接跟能下命令的人,也就是元和帝谈判就行。 其他的,都是元和帝的挡箭牌,会叫的阿猫阿狗。 “王妃娘娘,您说会不会是王爷平日树敌众多,才会惹来这等杀身之祸?毕竟王爷此前在边疆与南蛮相战多年,说不定是敌国的奸细混进来追杀王爷呢?” 一个头发跟胡须都花白的老臣恭着首,悠哉悠哉的吐出这么一句。 苏挽烟冷笑,这是要祸水东引吗? 这么蠢的发言,他是怎么当上朝廷大员的? 正好,她刚好找不到理由去提余南卿的功绩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皇上就更得彻查城中各司!”苏挽烟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那老臣,敞着声音朝元和帝凛道:“敌国奸细怎么会混入大晋京城?更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刺杀一国亲王,到底是多看不起我们大晋,敌国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对王爷行凶?” “王爷为保大晋安宁常年征战,战南蛮御北寇,平蕃外治内乱,战功赫赫,功勋卓越,王爷为大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果真是遭遇敌国追杀,臣妾更有理由怀疑朝中有敌国的奸细,否则怎么会对王爷的行踪了如指掌?” “皇上!”苏挽烟声音更加亢奋:“臣妾恳请皇上立即彻查朝中尽数官员,揪出内鬼,还恭亲王府一个公道!还王爷一个公道!” 反正不管这帮老狐狸说什么,她就是咬死要查这些官员。 余南卿树敌又怎么样? 竖敌再多他也是亲王,遇刺杀了就是要查,更何况余南卿最大的敌人就是元和帝,他想要撇清关系,那就查,查个替死鬼出来! 听到苏挽烟油盐不进,部分官员不免有些不耐烦,一个废物王爷,哪里值得皇上这么大动干戈? 这苏挽烟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一口咬死要严查城中各司,这些大臣肯定一百个不同意,在朝为官者,哪里真的会清清白白,哪个朝臣手里没点龌龊事? 远宁侯无语的看着苏挽烟,又见元和帝眼底已是风雨欲来。 拧眉冷笑:“王妃娘娘未免也太天真了些,就你说的那些宗正寺,大理寺,可都是城中要职,缺了哪一环朝中的政务都将无法运转,王爷贵为亲王,当以大局为重,切莫因自身利益让京城各部身陷囹囵,无法运作。” “皇上,您看到了吗?”苏挽烟嘴角突然扬起一抹笑容,她摊开双手:“整个朝堂,官官相互,臣妾不过是要求严查城中各司为何在王爷遇刺之时无所作为,但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敢承认王爷遇刺一事就是他们疏忽防范,玩忽职守。” 苏挽烟直视着元和帝:“这还是当着皇上的面,光明正大的推卸责任,不是说王爷竖敌众多,就是说王爷不以大局为重,然而纵使借口再多,也不可否认一国亲王京城遇刺的事实!” 这些人,就是在避重就轻,她呸! “众位朝臣难道不知,这里是京城吗?京城出现数十一百的刺客,人数如此之多,难道你们为了撇清关系,就想轻飘飘的就把整件事揭过?如此,置皇上的颜面于何地?置皇室的颜面于何地?如此,皇上还觉得这些人不该查?” 元和帝不说话,不过就是想坐山观虎斗,让这些大臣你一言我一语去堵苏挽烟的嘴,等苏挽烟被他们扰得自乱阵脚,他再适时开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这一页翻篇。 然而不管这些大臣怎么堵她,她反而更加义正言辞。 在群臣的围攻下不仅没有被带偏,还胆敢一直揪着余南卿京城遇刺一事与他对峙。 他怎么会这不知道这次的事让他颜面尽失! 就是因为知道,他才不想把事情闹大,偏偏苏挽烟就不让他如愿! 这些大臣才说几句? 倒是苏挽烟,嘴里叭叭叭的说个不停,声音又大又洪亮,显得整个朝堂都聒噪不已。 元和帝更是已经心烦气躁,苏挽烟明面上到底是恭亲王妃,再不开口定夺,叫百官真的出言冲撞了她,到时候想息事宁人就更难了。 “好了。”元和帝压下怒气,虽然还是拧着眉,但声音已经沉而平稳:“事情的始末,朕大概已经知晓,只是……” 元和帝居高临下的看着殿中的苏挽烟:“恭亲王遇刺,如今最重要的是追查刺客,将其抓拿归案,而不是在此为难京中各司。” “皇上的意思,是他们没有任何责任?”苏挽烟质问。 元和帝眉眼更显烦躁:“恭亲王妃,事情真相未明,你不可妄下定论,否则便是在扰乱朝纲!” 朝中一众大臣垂眸恭首,似乎已经预知了事情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苏挽烟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就让元和帝给她扣一个罪名,她垂眸:“既然皇上这么说,臣妾明白了。” 本以为苏挽烟还会缠斗一番,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服软,元和帝的神情不免松了些:“苏挽烟,你要知道,恭亲王是朕的弟弟,他的安危朕比你还着急,你放心,此事朕不会马虎了事,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替罪羊,他都已经想到了,就是余南卿的那些余党。 “臣妾相信皇上。”苏挽烟目光清澈,清澈到元和帝觉得她就是一个蠢笨迟钝,丝毫没发现他就是那个要置余南卿于死地的人。 当下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这么蠢的一个人,为何这么难杀? “皇上既不追究京中各司的责任,那臣妾便也不再追究,不过臣妾这里还有件事,要与皇上相禀。” 不追究不代表这些他们没有责任,只是因为元和帝不追究,所以她才不追究。 不管她心里怎么想,这听话又顺从的模样,到底让元和帝怒气消了不少,他耐着性子:“你说。” “昨夜王爷遭遇刺客时,路遇一群侠肝义胆的好心人士出手相救,臣妾已经下令将这一众人收编入府,日后为王府所用,在此特禀明皇上。” 第96章 真正的目的 这才是苏挽烟这次进宫的真正目的。 以上那些严查京中各司什么的,都不过是铺垫而已。 既然他不愿意查,那她退而求次,提出将这群人收编入府,难度就不会那么大。 只不过,苏挽烟也没想过她提一提元和帝就会满口答应。 果然,苏挽烟的话一出,元和帝气息顿时一凝,她说的这些人,难不成就是余南卿的余党? “不行!”元和帝想都没想,直接开口拒绝。 “为何?” 元和帝紧了拳头,借口道:“这些人来路不明,背景也未调查清楚,恭亲王身子一向不好,若贸然将这些人收入府中,只怕会给恭亲王埋下什么隐患,王妃应当知道,朕最在乎的就是恭亲王的安危。” 余南卿的旧部,肩负重任与要职的都已经被他打入大牢,剩下的这些就是些小兵小卒,他不可能一一去查他们的‘罪行’,只能暗中将他们一网打尽。 她要是将这些人光明正大的收进王府,他还怎么把责任推到他们身上? “这些臣妾自会查清楚,皇上不必担心。” “事关恭亲王的安全,朕决不许你擅作主张!”元和帝怒气腾升! “他们侠肝义胆,英勇善战,救王爷于水火之中,面对刺客更是毫无退缩之意,以生死相搏,于臣妾而言,他们比这殿中所有文武百官都要可靠,连路人都能对王爷施加援手,可京中各司却毫无作为,这还要臣妾反复言说吗?” “皇上!”苏挽烟双手一揖,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此事臣妾已禀明王爷,王爷已经点头同意,到底是恭亲王府内的琐事,便不劳皇上费心,至于他们的来历,皇上若不放心,待臣妾查明之后,会逐一禀呈皇上!” “苏挽烟!你……”她竟敢忤逆他的意思! 然而,这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余南卿遇刺他们装聋作哑是事实,他被这群人救了也是事实,更更更气人的是,这确实如苏挽烟所说,这是恭亲王府的事。 别说是亲王府,就是在朝的文武百官,家中想要养什么侍卫,府兵,能人异士,都可以自行作主。 而亲王府,按规制,侍卫与府兵的数量不仅高于其他高官达贵,府中更可眷养暗卫百余。 只要不超过朝廷规制的数量,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犯,就是天子也是无权干涉。 或者说,这就是天子放给他们的权力。 而亲王,又是皇帝的手足,权力应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君臣,也是兄弟,没有犯错,他有什么理由去查? 苏挽烟都说了查明之后会一一上禀,他还有什么理由质问? 想要阻止苏挽烟,除非他能找到证据,证明这些都是罪犯。 否则要让他一个皇帝,去管别人的后宅之事吗? 这不仅失了天子之威,还会让人觉得他小肚子鸡肠! 那些人在他的围剿下,肯定都已经改名换姓,他们在暗中时,他还可以一个一个的把这些人拔掉。 可一旦摆在明面上,他就完全不好再动他们! 苏挽烟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 如果她一进殿就提这事,元和帝很可能会颠倒黑白,说余南卿遇刺不向京城各司求救,反而与外人沆瀣一气,导致余南卿救治不及时,损了皇室颜面。 看朝中那些大臣刚刚的嘴脸,苏挽烟就能想到,到时候所有的屎盆子都会扣她头上。 元和帝根本不会想到她会把这些人收进府,所以她先问责了朝中百官,再用他们的不作为抬高余南卿那些旧部。 这样哪怕元和帝再不愿意,他都没有能反驳她的理由。 这件事要不是元和帝死盯着余南卿杀,她根本不需要来这么一出,直接将那些人收编进府就行。 但是这么一来元和帝肯定要拿他们来做文章,所以她才费尽心思来知会元和帝一声。 余南卿瘫了没人给他张罗这些事,所以府里才没有他可以用的人,现在苏挽烟可以是余南卿的手脚,余南卿争不到的事,她来争一争。 “皇上。”元和帝气得没话说,苏挽烟的目的达到,也不打算久留,揖礼恭首:“王爷身负重伤,臣妾必须尽快回去照看,刺客一事,臣妾相信皇上会给恭亲王府一个交待,至此,臣妾便先行告退。” 说完,她给元和帝跪下叩了一礼,这才低着头缓缓退下,礼节上,挑不出错。 元和帝心口郁结,脸已经黑成了黑炭,压着怒气吩咐:“刘仁才,你跟过去看看!” 他要看看,余南卿究竟躲在什么地方,竟让乐段连找都找不到! 他还要看看,余南卿剩下的那些人,究竟还有多少! 从金銮殿出来,苏挽烟离宫的步伐走得飞快,要不是宫里不允许失礼,她绝逼会跑得飞起来! 因为她怕走慢一步就不知道被什么人给叫住。 她没忘记昨晚家宴里对他们一点好脸色都没有贤贵妃,还有长公主也不知道出宫了没,万一她留在宫里等消息,那她就很有可能会来拦她的路。 一想到这,苏挽烟一提裙?,脚下生风,走得更快了! 这一层倒是苏挽烟多想,因为长公主已经回了长公主府,找司旸兴师问罪去了。 倒是跟在她身后的刘仁才,那脚的频率动得飞快,却愣是没追上苏挽烟。 此时的宫门外依旧还围着许多百姓,无他,都想知道这次恭亲王遇刺的事皇上会怎么处理。 一见苏挽烟提着裙?从宫里匆匆出来,一个百姓指着前面大叫一声:“王妃娘娘出来了!” “王妃娘娘!皇上是怎么说的?” “皇上是不是要严查京城的巡防啊?” “肯定要查的,不查我们怎么能安心,刺客来了都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吃的?” “那王爷有没有事啊?王爷在哪啊?” 都说余南卿瘫痪了三年,这回遇刺,应该是凶多吉少了吧? 这位素未谋面的亲王,为守大晋打了那么多仗,这回要是死了,这些百姓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感慨,心道这位王爷真的好命苦。 第97章 没有不好就是最好的 “……”这些百姓一涌而上,苏挽烟第一次在古代体验到了当名人的感觉,电视上看到的明星采访,估计也是这阵仗。 灵机一动,她突然大声说道:“昨日多亏有一群侠肝义胆的好心人士相救,王爷现在暂无大碍,明日恭亲王府外将施仁布恩,以表上苍对王爷恩德,届时请各位不要客气,来者有份。” 此话一出,围在宫门前的百姓顿时一阵欢呼:“王妃娘娘,真的是去者有份吗?” “自然。”苏挽烟笑着,丢下这两个字就匆匆忙忙钻进了马车,独留下还在兴奋的百姓。 此时,京城某处民宅。 王章等数十余南卿的旧部把这里守得水泄不通,他们全都按苏挽烟的吩咐,换上了平民百姓的衣服。 只是他们个个都沉着的脸,看面容不是很乐观。 今早苏挽烟把他们都叫了回来,换上衣服,要他们守着余南卿寸步不离。 而她自己则只身一人进了宫。 昨夜他们才跟元和帝的人厮杀完,苏挽烟转眼就说要进宫,说不担心是假的。 万一苏挽烟在宫里遇到什么不测,王爷醒了他们要怎么跟王爷交待? 自家王爷还昏迷不醒,王妃又在宫里生死不明,宅院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有一个人实在受不住,从台阶上站起来叫道:“大不了我杀进宫里,把王妃救出来!” 王章上前就锤了他一记脑瓜:“坐下!” 被锤的人叫卫祥,长得人高马大,三十来岁的样子,脖子侧面有一条很深的疤痕,看着怵目惊心。 王章算是这群人里面的小头头,以前除了负责给余南卿递消息外,召集人手这些活也是他干。 京城有什么情报也会送到他这,因为他们的人被元和帝围剿得差不多,他身兼多职,这群人都是听他的安排。 卫祥吃了王章一锤,不情不愿的又坐了下去。 “王妃娘娘叫咱们在这里守着王爷,咱们就守着,哪来那么多话?” 在王章眼里,苏挽烟现在就是能主持大局的人。 一开始苏挽烟不愿意出城的时候,他只希望有个人能陪在王爷身边。 现在再看苏挽烟为王爷做的这一切,他莫名相信,苏挽烟就是能给他们王爷带来希望的人。 苏挽烟的吩咐,就是王爷的吩咐,他就是拼了老命也会去完成。 就在这时,院子的门“嘎吱”一声被打开:“娘娘回来了!” 开门的是小步,小步看上去很年轻,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就是苏挽烟。 众人眼睛顿时一亮,纷纷围了上去:“王妃娘娘!” 见到苏挽烟平安回来,大家肉眼可见的兴奋,来到苏挽烟面前时,又不近不远的止了脚步,突然齐齐跪下:“恭迎王妃娘娘!” 苏挽烟:“……” 她累死了! 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整齐划一的? 害她刚刚想说什么一下子给忘了。 苏挽烟拧眉闭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啊,对了! “你们去找一辆好点的马车,我们要把余南卿运回王府去。” 王府肯定是要回去的,这民宅安全系数太低,那院墙是个人都能翻进来。 “娘娘,我去!”卫祥自告奋勇,开始揽活。 “好。”谁去都行,他们自己的王爷,做事肯定不会马虎,这一层苏挽烟放心。 “留下几个人一会儿抬余南卿就行,其余的先去王府。”太多人一起护送余南卿反而太过注目,不好。 话落,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犹豫。 进王府?他们? 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进去? 不会被抓起来? 苏挽烟像是看出了他们的顾虑:“放心吧,现在没人敢拦你们。” 他们要是敢拦,她就敢闹,元和帝现在因为余南卿遇刺的事焦头烂额,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什么动作。 “是。”纵使犹疑,但听到苏挽烟这么说,众人还是乖乖走出民宅,去恭亲王府。 苏挽烟总觉得还有疏漏没吩咐,但绷了一夜的神经现在放松下来,脑袋就一阵混沌,干脆不想了,如果是重要的事,她肯定不会忘。 会忘就代表事情是可以往后挪的,等到了时机自然而然就想起来了。 苏挽烟一边想着,一边迈步走进屋里:“余南卿情况怎么样?大夫有没有说什么?” 是的,在苏挽烟早上离开的时候,叫了个大夫过来照看。 毕竟余南卿要有什么突发状况,这些人不懂医肯定是要出事。 “没有,草民一直都派人守着呢,一有情况马上就会来报。”王章跟在苏挽烟身后禀道。 暗室门前,苏挽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困死了困死了,累死了累死了。 好想直接躺下睡觉。 但是,还不是时候。 “娘娘!”守在门口的人给苏挽烟恭了一礼。 屋里的大夫听见,连忙起身跪地:“见、见过王妃娘娘。” 老大夫约六十出头,头发花白,跟头发一样颜色的胡子垂到了胸前,给苏挽烟行礼时,苏挽烟看到他的手都是抖的。 她忙上前将他扶起:“快起来,是不是王爷出什么事了?” 怎么手抖成这样? “不不不,没有没有。”老大夫忙摆手:“王爷一切都好,气息均匀,脉象平和,没有什么不好的症状。” 确实没有什么不好的症状,但没有不好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这哪是病人,这是快死的人啊! 完全就是靠针法跟参药在吊着命,气息确实均匀,脉象也确实平和,但……微弱的都快没了。 他都怕他少看一秒,人就走了。 起初他们只说过来看着,有突发情况救治一下便行,可谁都没跟他说躺着的这个是恭亲王啊! 更没人跟他说恭亲王这伤,动一动就能要了他的命啊! 一整个早上,老大夫一边祈祷苏挽烟快点回来,一边祈望余南卿千万别醒,至少不要在他照看的期间醒来。 不然他真的无能为力啊! 他是大夫,不是大罗神仙。 老大夫汗流浃背,同时对救治余南卿的大夫敬佩不已。 现在苏挽烟回来,他终于可以松了口气,顺嘴问了一句:“敢问,给王爷施针的大夫是哪一位?鄙人不才,可否能讨教一番?” 第98章 她要睡觉! 苏挽烟回头笑了:“讨教不敢担,是我给王爷施的针。” “啊?”老大夫瞪圆了眼睛,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苏挽烟。 不过一个十二三岁的毛丫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精湛成熟的针法?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事。 他学医半辈都没达到这一半的水平,她一个毛丫头怎么可能会? 老大夫摇摇头,有些可惜,恭首道:“王妃不愿说,草民理解,若没什么事,草民便先行告退。” 他知道,一些医术高超的医者确实会避人耳目,毕竟那一双手能生死人而肉白骨,被有心人盯上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老大夫不信,苏挽烟也没强求,看向王章:“快支银子!” 想想不对,又问了句:“有银子吗?” 他们这些人看着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医药费能付不? 她可没带钱! “有,有。”王章被问得,这个时候怎么能没有银子,这不是在丢王爷王妃的脸吗? 忙从腰兜里拿了二两银子付了。 二两银子,在大家都这么穷的时候,出手算阔绰了,好歹是余南卿的命,不多不多。 送走老大夫,苏挽烟这才把手搭在余南卿的脉上,确实跟老大夫所说的那样,脉象平稳,气息均匀。 余南卿胸口的那几根银针,苏挽烟出门的时候没有拔,现在她凑过去,指尖捻着其中一根,轻轻的拔了下来。 只见余南卿眉头微拧了拧,又归于平静。 苏挽烟探着他的脉搏,没什么大碍,便小心翼翼的将其余几根也拔了下来。 瞬间,余南卿体内的气血好像找到了流动的去处一样,横冲直撞的,余南卿那本就惨白的脸色,变得更白了。 苏挽烟不慌不忙,重新给他定了几个穴位,银针入穴,余南卿的脸色又渐渐平稳了下来。 “王妃娘娘。”王章忍了一整夜,现在终于敢开口问:“王爷他……怎么样了?” “反正是救回来了。”苏挽烟回了一句。 他现在这情况比昨晚好不知多少,虽然是虚弱了些,但命肯定是保住了,至于身体,以后慢慢养着吧。 闻言,王章一直提起了心脏才松了一些。 卫祥很快就租了辆大马车过来,马车里铺了软垫,又偎了小暖炉。 王章张罗着让人用担架把余南卿抬上马车,护着余南卿回了王府。 元和帝派来守着王府的那些人,估计是收到了元和帝的授意,当真没有阻拦他们。 当马车行至王府门口的时候,苏挽烟看到刘仁才刘公公。 本来刘公公是追着她出宫门的,但是走到一半的时候,她趁着人多溜下了马车,走小巷去了民宅。 刘公公则是一直跟着马车走,绕了大半圈才发现马车里的苏挽烟早跑了,这才不得已到王府门口等。 其实事到如今,让刘仁才跟着也没什么,那民宅以后多半是要荒废的。 只是苏挽烟就不喜欢被他们跟着,刘仁才跟那些刺客不同,只是一个普通人,又没武功,苏挽烟想甩开他轻而易举。 见到苏挽烟,刘仁才笑意吟吟的上前:“奴才见过娘娘,皇上担忧王爷的伤势,特命奴才前来探望。” 苏挽烟好笑:“两手空空的来探望?是探望还是一探王爷的伤是真是假?” 刘仁才肩膀一抖,完了,着急忙慌的居然忘了! 这祖宗才给皇上下绊子,可不能再叫她钻了什么空子。 他忙道:“瞧王妃娘娘说的,探望王爷的礼,内务府已经在安排了,稍后就会送到,娘娘您消消气。” 苏挽烟懒得理他,挥手间王章几个就把余南卿抬进了王府。 刘仁才立即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躺在担架上的余南卿,脸色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要不是苏挽烟在殿上说他伤势无碍,第一眼绝对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眼见余南卿被抬进了府,刘仁才忙迈步跟上,却被苏挽烟回头一瞪:“刘公公看也看了,问也问了,是不是该回去给皇上复命了?” 搅屎棍,他还想进府干嘛? 一肚子坏水的东西! 刘仁才不得已堆着笑脸:“这些……便是王妃娘娘说的好心人士?” “关你屁事。”苏挽烟丢下四个字,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刘仁才心口一噎。 这……他娘的! 反了!真的是反了! 他好歹是伺候皇上的大太监,在宫里谁敢不给他面子,这不要脸的贱蹄子简直……简直岂有此理! 刘仁才脸色不好看,满腹怨怼的转身离开。 一路畅通无阻,就连王府门口的士兵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悄悄换了回来。 在余南卿被抬进主院后,苏挽烟也风风火火的赶到。 她一脸严肃的往屋内赶,满脑子只有两个字——睡觉! 她要睡觉!她好困!她好累!她要睡觉!!! 只见余南卿被他们小心翼翼的抬上床,众人就见苏挽烟风风火火的进来,恭首正要说什么,就听苏挽烟先一步下令:“你们都出去。” 苏挽烟的命令下得急,这些人只以为她急着给王爷看病,也不敢怠慢,立即如潮水般退了下去,最后还不忘把门关上。 苏挽烟跑到耳房把贵妃榻搬了出来,两脚一蹬眼睛一闭,直接躺了上去,睡觉睡觉! 狗命要紧! 她不能再猝死了! 然而,眼睛闭不到一会儿,就忍不住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余南卿…… 银针是扎在了他身上,但就这么点距离,也感觉不到他的呼吸,就连胸口的起伏都微不可见。 “……” 万般挣扎之下,苏挽烟“啧”了一声,起身,上前一屁股坐到床沿底下,握住他的手腕,脑袋一歪,睡了。 苏挽烟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一天。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四周都黑灯瞎火的,也没有人进来把蜡烛点燃。 平日夜里都还能有一丝月光照进来,但今日无月,当真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唔……” 暗夜中,床上的余南卿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他拧着眉头,艰难的想要把眼睛睁开,却似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在阻止着他,叫他费了好大的劲都没能成功。 他咬紧着牙关,心神一狠,下一秒,眼睛“倏”的一下,猛然睁开! 第99章 我的命也是命 入帘,是无尽的黑暗。 余南卿心口一窒,一股气血顿时上涌,欲从咽喉喷涌而出,也就在这时,他察觉到有人正握着他的手腕。 “苏……挽烟?”几乎没有犹豫,他惊慌的反握住那只小手,干涩的嗓音像是被刀子剌过的一样。 没听到回应,余南卿更加慌了,握着苏挽烟的手正在颤抖:“苏挽烟……?” 他看不见…… 他什么都看不见! “啊?”苏挽烟被惊醒,身子一动,突然惨叫:“啊啊啊!救命救命救命!” 余南卿心脏瞬间提起,明明还虚弱无比,可握着她小手的力道却越来越重,他压着已经到了咽喉的气血满是惊忧:“苏挽烟?你……你怎么了?” “啊啊啊!你手……手放开!快点!我麻了!我手麻了!” 不仅手麻了,脚也麻了,身子也麻了,脖子!脖子好疼,脖子落枕了!!! “……”余南卿噎住。 方才还一阵心慌,被苏挽烟这么一闹,那份惊慌莫名就去了三分。 他轻喘着气,不得已将她的手松开。 颤抖着双唇:“苏挽烟……我……看不见了。” 他瞎了…… 余南卿这一刻心如死灰,自瘫痪以来他从未怨过什么,可现在…… “废话。”苏挽烟麻得龇牙咧嘴:“现在是晚上,谁看得见?我也看不见!” 苏挽烟瞅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叫道。 “……”听到苏挽烟的话,余南卿心里又燃了希望,轻颤着双手紧张的攥成了拳头。 “娘娘!怎么了娘娘?可是出事了?”王章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想要冲进来,但身为男子又不方便。 “快进来把蜡烛点上。” 王章得了令,才急急忙忙端着烛火进房,将房里的蜡烛一一点亮。 余南卿睁着眼睛,在接触到那抹光亮后,气息就像停止了一般,像是紧张过后忘了该如何反应。 他……没瞎。 他看见了。 余南卿缓缓舒了口气,毫无血色的面容渐渐冷静了下来。 只是他冷静了,苏挽烟却冷静不了,她浑身僵硬的靠在床沿边上,脖子传来的疼痛让她拧紧眉头,缓了好久都没缓过来,她吃痛的垂着头咬牙呢喃:“要老命了~真的要老命了~” 偏偏……余南卿的胸口还扎着针。 扎一天了。 苏挽烟想伸手去拔针,但动一下就浑身像被蚂蚁嚼一样:“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 维持着同一个睡姿一整天,不麻才怪。 脖子……她的脖子要废了! 余南卿轻拧着眉,惨白的双唇微颤,此刻他有无数的话想对苏挽烟说说,可一眼睁就见到苏挽烟这么闹腾,这一刻,他又觉得他的那些话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苏挽烟头上的金钗珠饰还没有卸下,身上还是昨晚进宫的那身宫装,连洗漱都来不及,她定是累极。 他微微伸手,想要抚上苏挽烟的头。 眼见那被拉得老长的影子马上就要盖在她头上,苏挽烟立即喝止:“不许动我!” 苏挽烟僵着脖子抬头,眼神幽怨:“你觉得我还不够难受是不是?” “我……”余南卿只能默默把手放下。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虚弱,光是一个抬手的动作,就已经喘不上气。 缓了好一会儿,苏挽烟才动了动手,把他胸口的几根银针拔了出来。 余南卿只觉刚压下去的气血又涌了上来,但不过片刻,浑身就像通了一样,轻飘飘的有些舒畅。 苏挽烟摸了摸他的脉,气血还是有点散,呈流逝之感,她又拿出几根长针,换了穴位稳住他的心脉。 余南卿这伤势,放任不管肯定是不行的。 “娘娘,王爷他……怎么样了?”一旁的王章被刚才的阵仗吓得不敢喘气,紧张兮兮的看着。 余南卿瞳孔骤然一缩,猛地撑起身子:“你为何……咳咳咳咳……” 话还没说出口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苏挽烟被吓了一跳:“你干嘛!快躺下!真不要命啦你!?” 天杀啊!她好不容易把他的心气稳住,余南卿想干什么! 这么一吓,僵着的脖子更疼了,但这会儿她也顾不上,急忙把余南卿按了下去,把他的头偏到一侧,免得他一口血吐出来把自己淹死! “咳咳咳……咳咳咳……” 苏挽烟急忙倒了一颗保心丸塞他嘴里:“咽!” 余南卿忍着上涌的气血,抿紧双唇把药咽了下去。 王章吓得都已经跪下了:“王爷别着急,一切都是王妃娘娘的安排,属下会慢慢给您解释的,您别着急……别着急……” 苍天啊! 这样真的会吓死人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 余南卿气息很重,着急的想要知道一切。 “我来给你解释,但现在你先别激动。”苏挽烟火气噌噌的往头顶冒,对王章吩咐:“你先出去。” “诶!”王章也不敢犹豫,急急忙忙退了下去,不敢多留一秒。 余南卿死死的看着王章离开的方向,他回过神,正想问什么,突然“啪”的一声轻响。 余南卿愣住。 苏挽烟一巴掌黏在了他苍白的脸上。 “你……”余南卿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知足吧余南卿!”苏挽烟有些生气:“要不是怕你嘎掉,我本来是想扇你一巴掌的!你有没有搞错,你自己身体怎么样你不知道吗?你没感觉吗?既然王章能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缘由的,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遭一次刺杀脑子都傻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救你救了整整一夜,现在又在这里守了你一整天,你不念我功劳也念我苦劳好不好,我的命也是命好吗?” 要不是现在他还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苏挽烟绝对要开骂,现在还那么温声细语,全拜他这一身伤病所赐! “……”余南卿愣愣的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看着苏挽烟染了怒气的眸子,半晌,才抿唇吐出两个字:“抱歉……” 声音轻沉虚弱。 见他这样,苏挽烟就是想气也气不起来。 叹了口气:“算了,念你是病号的份上,你曾经也是征战四方的战神,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这点小事就别一惊一乍的,你这身伤想要养好不容易,知道吗?” 第100章 轻描淡写 “嗯……”余南卿乖乖的应着。 他这身体,还能养好吗? 他始终不敢抱有幻想。 他想活下去,但同时又不敢奢求…… “你是不知道你被送回来的时候有多凶险,虽然现在看起来没事,但是这段时间你都别想下床了知道吗?” “嗯……”余南卿依旧静静的应着。 “太阳也别想晒了,风也别想吹了,风景也别想看了,还有你背上的伤,好不容易结痂了现在又绷开了,又没法给你包扎,只能给你上了点药,过两天等你情况平稳一点了才能给你包扎,你不许折腾了知道吗?” “嗯……” “嗯个屁嗯,现在怎么不闹了?来啊继续折腾啊!起来啊!”说到底,还是有些气的,而且是越说越气。 余南卿:“……” 苏挽烟说得不错,是他太过激动,乱了阵脚。 自三年前回京,宫里那位就开始以各种理由抓拿他的人,剩下的这些,他在一年前下令,让他们改名换姓,藏起来生活,别再为他的事奔波。 他的事,注定是个死局,他们做得再多都无法改变。 明明都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但这一次……是苏挽烟…… 哪怕是,没有希望的希望…… 余南卿眸光看向还在喋喋不休的苏挽烟,突然握起她的手,不似方才那般有力气,而是轻轻的,虚弱的。 “干嘛?”苏挽烟拧眉看着覆在她手背上的大手,这一次到底是没有抽开:“别以为这样我就会闭嘴,你要是再不乖乖配合,我能叨到你耳朵起茧。” “……好。”余南卿哪会嫌弃,只觉这声音听在耳中犹如天籁。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 王章的声音又在门外响了起来:“王爷,娘娘,属下端了些吃的过来。” 这回他的声音轻轻的,担心自己又刺激到余南卿。 这一说,苏挽烟才想起自己一天没吃东西,忙道:“快进来。” 王章断了一条手臂,所以他这会儿左手单手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面条,一碗米粥,小心翼翼的走进来。 平日粗活做惯了,这样端茶倒水的事他还不太习惯,所以那步子走得十分别扭。 他把膳食放到床前的案桌上,一边摆弄着,一边踌躇的看向余南卿。 苏挽烟这时才道:“你昏迷之后,我进宫见了元和帝,告诉他我要把这些人收进王府,所以不仅是王师傅,还有你那些其他的部下,这会儿都在王府里。” “你……一个人进宫?”余南卿握着苏挽烟的手微紧:“他可有为难你?” “为难?”苏挽烟笑了:“呵呵,他恨不得把我吃了!” 余南卿微窒,那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两分。 但随即她又释怀:“唉不过也还好,他拿我没办法,过程太长我就不讲了,反正没抓着我的错处。” 王章听着,模样欲言又止。 从昨晚遇刺到现在,这期间哪里只是凶险那么简单,搞不好王妃娘娘就交待在宫里了。 他们这些人,皇上是想尽了法子也要拔除的,王妃娘娘却为了他们公然违逆天子,那是一个不小心就要进天牢的死罪啊。 如今被苏挽烟这么轻描淡写的揭过去,王章恨不得把心里的话全盘托出。 但是看到自家王爷那毫无血色的脸,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余南卿哪里不知道凶险,就是因为知道,苏挽烟还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他的心才会隐隐作痛。 像一根刺扎在里面一样。 苏挽烟倒是没在意,她从余南卿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端起那碗面条就往嘴里送。 余南卿手掌一空,心里顿时像被挖去了一块,也跟着空了。 他蜷了蜷五指,把这份思绪压了下去:“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就一天两夜。”苏挽烟边吃边道。 一天……两夜……竟昏迷了这么长时间。 “我是……怎么回来的?” “马车拉回来的。” “……”苏挽烟说得过分轻松,就像是平时出门买东西,自然而然的就回府了一样。 余南卿想问的,是他昏迷后的事。 那个人派来的刺客可都停止了刺杀? 苏挽烟进宫与他对峙,详细的情况究竟如何? 之后的事,都是如何处理的? 他想知道整件事的细枝末节,想知道她究竟有没有中那个人的圈套,有没有被他们欺负。 但是这些,都被苏挽烟轻飘飘带了过去。 “啊!”吃着吃着,苏挽烟突然想起那件被她遗忘的事:“对了,我出宫的时候,在宫门口说明天王府会施仁布恩!” 苏挽烟看向王章:“王师傅,现在什么时辰?” “回娘娘,已经亥时了。” “现在准备还来得及吗?” 施仁布恩,顾名思义,就是给予他人仁德和恩惠。 说白了,就是给老百姓们发吃的。 明天来王府的百姓肯定很多,光是王府那点吃的,估计撑不了几天。 “我们在京城求生,暗中囤了不少粮食,属下叫弟兄们现在去准备,应该来得及,就是……”王章犹豫:“这些粮食都囤在咱们的秘密据点,若大动干戈去取,肯定会惹人注意。” 毕竟施仁布恩,要的可不是一丁半点。 他怕的,是惹宫里那位注意。 苏挽烟闻言立即抬手:“既然是为了求生囤的粮食,那就别动,这样,你搜罗一下王府还有多少粮食,让厨房的人连夜准备,明天有多少就拿多少出来。” 求生的粮食,那可是救命粮,说不定哪一天他们就会用到,她绝对不能动他们的。 王府的粮食虽然不够供给,但元和帝派来王府的这些人,少说都有百来号人,那么多张嘴吃饭,把粮食全拿出来顶个一天半天应该不是问题。 “明天你带人在王府的几个出入口都搭上棚子,负责分发食物的一批,去采购接下来几天食材的一批,维护王府周边治安的一批,及时来禀的留下几人。” “人是少了点,但能者多劳嘛,你就别指望皇上派来的人会帮忙了,他们不添乱就很好了。” 第101章 让她不说话那是不可能的 那些人不听苏挽烟的命令,所以哪怕就是维护治安这样的事,他们大概率都不会有什么动作。 王章闻言连连点头:“是。” “其他的事你看着办吧,我暂时也想不到其他的,有什么问题你再来问我。”说完,苏挽烟叹了口气:“唉,你们也是一天一夜没睡,今晚还要你们辛苦,不好意思了。”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这么指使人家干活,说实话还真的不习惯。 但这些事她一个人也做不来。 “不辛苦不辛苦,王妃娘娘这话可要折煞我们了。”他们还怕苏挽烟不信任他们,不给他们活干呢。 虽然是进了王府,但手下那帮弟兄现在是一个比一个不自在。 除了刚从边疆回来那几天来过王府,便就再没踏进来过,所以对于这王府,他们是没有归属感的。 但因为余南卿在,他们又能感到安心。 “是了,明天去采购食材的银子,去库房拿,皇上赏赐的银子全都在那,你们直接拿去银官局登记,把皇全银兑了。” 反正是用来造福百姓的,元和帝就是知道也不会说什么。 “好,好。”王章认真的听着。 苏挽烟想了想,没想到什么疏漏的,说道:“去吧,还有时间,你们可以劳逸结合一下。” “是。”王章恭首:“那、属下先行告退。” 苏挽烟跟王章说话时,余南卿躺在床上安静的听着,这会儿见人走了,他才薄唇轻启:“昨夜……” 然而话还没说完,苏挽烟突然扭头看向他:“咱们贪多少比较好?” “……什么?” 苏挽烟也是一愣:“你刚刚想说什么?” “不、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只是想详细问问昨夜他是怎么从那些刺客手里逃出来的。 即便是他的人来救,以对方的数量以及他的伤势,应该是一番死斗。 但看苏挽烟跟王章的神情,他的人好似没有损失太多。 “……你刚说什么?”余南卿问。 “我刚不是让他们明天去银官局兑银子吗?咱们贪多少合适?元和帝会不会查账?”要是不查,她打算小捞一笔作为私房钱。 以后跑路的时候能用得着。 “……”余南卿错愕的张了张嘴,好像在她眼里,所有他以为的大事都是些小事,而所有不值一提的小事,都是值得她费一番心思的大事。 余南卿突然笑了,苍白的唇角上扬着一抹轻微的弧度。 为什么他一开始会觉得她聒噪? 只要她在身边,便叫他从未有过的安心。 “你笑什么?”苏挽烟凑过去,瞪着他:“我是认真的。” “既是赏赐,便是由你支配。”余南卿气息虚弱,但听得出来语气愉悦:“各官大臣怕那个人查,不过是虚荣作祟,又或是真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罢。” “照你这意思,其实我兑了银子拿去挥霍也行?” 照理说是不行的。 因为为官者需作万民表率,哪怕只是一个小小官,都是有这个责任的。 用赏赐的银钱去挥霍会对百姓造成不良影响,大晋条例有一条叫违乱纪纲,说的就是这意思。 所以这些钱大多只能拿去做好事。 但是…… “做个纨绔亲王,也没什么不好。” “那还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呢。”苏挽烟反驳。 “真正做到如此的皇帝寥寥无几。” “钻空子,抓漏洞。” “嗯。”余南卿承认。 这确实是身份与地位的赋予的特权,因为有身份的加持,即便是律法也可以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银子兑回来之后,我看着拿。” 余南卿看着苏挽烟忍不住勾唇,他动了动手,一股想要抚上她的脸颊欲望涌上心头,可转眼,神情又黯了下来,将五指蜷进手心。 苏挽烟把面干完,这才拿起旁边的枕头将余南卿的头垫高,拿起勺子轻舀了一勺白粥,递到他嘴边:“将就吧。” 余南卿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随着她的靠近,那眼神越发挪不开。 他就这么看着她,轻轻张了嘴,将粥喝了下去。 “本来你都可以正常吃东西了,这么一番折腾,又只能吸白粥。”说话间,又已经递上去一勺。 余南卿无话,安静的抿着唇。 “王师傅是个男人,又断了一条手臂,这伺候的活他肯定不习惯,明天我还是去人牙子市场看看,挑两个婢女回来,你觉得怎样?” “嗯。”余南卿轻声:“听你的。” “现在说听我的,等下我把人带回来了,你转眼就把她们给轰死了。” “你的人,我不会。”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除非她们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伺候你算是不该动的心思吗?”苏挽烟一匙羹怼他嘴里:“你是不是想累死我?” “……” 苏挽烟喂着,房中安静了下来,莫名有种安详。 余南卿睫毛微抬,让苏挽烟不说话,那是不可能的,那小嘴一天到晚叽叽喳喳,像这样的安静,应是维持不过片刻。 果然,念头刚落,就听苏挽烟又开口:“余南卿,我问你个事呗。” “嗯。”见她又开始说,余南卿才收敛了放在她身上的目光。 “元和帝为什么要杀你的人?” “咳……咳咳……”苏挽烟的话一落,余南卿就不受控制的开始咳。 连已经吃进嘴里的粥都随着这声咳嗽喷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苏挽烟忙放下碗,用袖子给他擦干净嘴。 余南卿抬手捂上口鼻,撑着身子想要侧身,好让自己舒服点,却怎么都使不上劲。 苏挽烟立即撤了他身上的银针,帮他侧过身子,轻拍着他的背。 只是刚一上手,手掌就染了他背上的血迹。 苏挽烟拧眉泛起一抹心疼,要死了真是,哪哪都是伤。 当下也顾不上这些,先给他顺了气再说。 “你要是不想说那就别说了,我不问了,不问了不问了,你别激动。” 余南卿轻喘着气,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不知是咳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紧着拳头低垂着头,倾泻的发丝将他的脸庞完全遮掩。 第102章 好怕被他用完了 苏挽烟根本没办法看清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像是受不住刺激一般,余南卿颤抖的身体渐渐停了下来,身体一点一点的虚倒在床上。 “余南卿?”苏挽烟拧眉叫了一声。 余南卿的面容被长发遮住,苏挽烟上手把它巴拉开,就见余南卿已经紧闭着眼,昏迷了过去。 苏挽烟:“……” 她手搭在他脉搏上,气血攻心,脉象虚浮紊乱,但整体还稳得住。 苏挽烟暗叹了口气,起身借力给他挪了个舒服的姿势。 别看余南卿现在瘦得跟纸片人一样,睡死过去后身体死沉死沉的,苏挽烟这小身板,哪怕借力都要费好一番功夫。 苏挽烟从腰兜里掏出一小瓷瓶,里面是她晒制好的参片,她取了一片出来,掰开余南卿的嘴塞进去。 完了忍不住盯着小瓷瓶的口抖了抖里面的参片,本来做得就不多,她好怕被余南卿用完了。 苏挽烟摊开针包,撵出几根长针刺激了一下余南卿的几个穴位,不过片刻,余南卿拧着眉头的睡脸就平静了下来。 直到现在,苏挽烟都觉得她这一身技能神奇得很,明明在半个月前她还什么都不会,就因为带了个天赐系统,她现在对身体的每个穴位耳熟能详。 这种不用学习知识都能灌入脑袋的感觉,真~爽~ 要是其他事也这样就好了。 苏挽烟想得很美,但现实不可能。 她观摩着余南卿的脉象,眼见稳妥,这才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一伸懒腰,脖子就因为落枕的关系隐隐作痛,她无奈的捂着脖子揉了揉,起身一边走到梳妆台前,一边伸手拔下头上的钗饰。 她今天真的是困极,顶着一头的金钗银饰就睡了,不过…… 苏挽烟拔下发髻上的钗饰后,有点不太舍得将盘好的发型拆下来,她对着铜镜左欣赏了一会,右赞美了一下,对着铜镜摆了好几个姿势。 铜镜做工虽然不错,但到底没有现代的镜子好,不够清晰,还是觉得有手机就好了,她肯定要把这样子拍下来。 独自欣赏了好一会儿,这才不情不愿的开始解发髻。 苏挽烟睡了一整天,这会儿精神得很,她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想到厨房看一看王章他们准备得怎么样。 但是余南卿身边不能没人,她打算到外面叫个人进来看着。 哪知房门刚一打开,外面就有个人影杵在门口旁:“娘娘?” 大晚上的苏挽烟吓了一跳,而且外厅没有点灯,她定睛看向守在门口的人,是余南卿的人没错。 “你在守夜?”一般的贵勋家族,都会有下人守夜。 比如远宁侯府的苏慕倾就是,原主以前偷摸去厨房的时候遇见过好几回。 除了门厅有一个丫鬟守夜,门厅外还会有两个下人,就是为了主子夜里有什么吩咐能及时回应。 只是这待遇原主肯定是没有的。 “是。”那人比苏挽烟高了一个头有余,只见他垂眸恭首,拘谨的问了句:“那个……娘娘,王爷怎么样了?” “别担心,没什么事。”苏挽烟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属下程杰。” “刚好,你进里面守着,我现在去厨房看看,余南卿有什么事你就到厨房来找我。” “是。”程杰没有犹豫的应了声。 余南卿的这些人,苏挽烟没有仔细数过,就她现在肉眼见到的,大概有二三十人,她印象比较深的也有几个。 第一个肯定是王章王师傅,她一开始接触的就是他,更因为王章的右臂是整根截断了,只剩下左手可以用,这情况任谁见了都忘不掉。 第二个就是那天抱着她逃跑的男子,后来她问了,叫明宇,样子长得帅帅的。 当时她眼见着刺客就要追上来了,偏偏明宇总是能有惊无险的躲掉,感觉他的轻功应该是这批人中属于拔尖的。 第三个就是那个叫小步的,看上去二十来岁,实际年龄三十三,人家老婆孩子都有了,偏偏长着一张娃娃脸,就连那性子也比较跳脱。 还有几个长得比较有特点,比如那天去拉马车的卫祥,样子长得很凶,脖子一侧有一道巨型蜈蚣一样的伤疤,就因为那道疤太让人难忘,苏挽烟就一眼,到现在都没能忘记。 印象实在深刻。 王府厨房,灯火通明。 可能是因为厨房之前被苏挽烟烧过,又可能是因为王章带过来的人都是会武的,在苏挽烟来之前,他们收拾过这些厨子一顿也说不定。 反正现在的厨房气氛意外和谐,王章让人把王府的粮食都搜罗了出来,让厨子着手准备餐前的工作。 发放给百姓的粮食需求量肯定大,一般都是提前个一两天准备好食物,到当天发放。 但因为苏挽烟忘了,所以现在大家加班加点的开始准备,按这速度,天破晓的时候应该能弄好。 单看时间还是比较充裕的,就是害大家没得睡,有点辛苦。 “娘娘?”王章惊讶:“娘娘您怎么来了?” 苏挽烟笑了笑:“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不可能她支着人干活,自己翘着二郎腿啥也不干吧。 “别别别!”王章忙推脱:“这厨房里的都是脏活累活,哪得让娘娘您动手?娘娘您快回去歇息吧,这里有属下就够了。” “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娘娘,您就交给我们吧。”王章突然压低了声音:“实不相瞒,这会儿弟兄们能有事做,心里都很高兴,真让他们闲下来,咱反而不自在。” 苏挽烟闻言怔了怔,看了一眼厨房。 里面各忙各的,确实已经不缺人手。 苏挽烟朝王章挥了挥手:“王师傅,借一步说话可以吗?” “诶。”王章哪会不答应,忙跟苏挽烟走了出去。 苏挽烟问道:“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顾虑,可以跟我说说。” 一心想着让他们进王府,不用再东躲西藏的过日子,但她忘了还没问过他们的意见,只觉得这情况会对他们好,所以就做了。 第103章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没有没有,王妃娘娘不必为我们的事费心,弟兄们只是还没有习惯,等他们习惯就好了。” 以前行军打仗的时候什么苦没吃过? 而这几年东躲西藏的更叫人绝望。 就这点小事,还能难得住他们? 王章觉得心里很过意不去,他们这些个大老爷们,竟还惹王妃娘娘为他们担心,他忙道:“王妃娘娘为我们做的一切,我们定铭记一辈子,若不是娘娘,咱们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是个头。” 苏挽烟闻言却摇摇头:“现在高兴还太早了,才刚刚开始呢。” “是。”王章哪能不明白。 “既然没什么我能帮忙的,那我先回去了。” 其实她还想问问余南卿的事,还有他们为什么会被元和帝追杀。 照理说余南卿带着他们四处征战,功勋累累,元和帝应该嘉奖他们才对,怎么还会一直追杀? 除此之外她还想八卦一下王章的手臂是怎么断的。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苏挽烟猜是打仗的时候被人砍掉的,但是猜想是一回事,能从当事人嘴里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说不定还能听到一段振奋人心的故事。 但想想,现在太晚,他们都没怎么休息,时机不太合适,等以后逮着机会她一定问,她还要问问那个卫祥脖子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那个地方一刀下去还能活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迹。 王章哪里知道苏挽烟这些小心思,规规矩矩的垂眸:“恭送娘娘。” 大晚上的,到处都黑漆漆一片,苏挽烟没事做,就提着灯笼回了主院。 程杰见她回来,很识趣的恭首退了下去。 苏挽烟查看了一下余南卿的情况,也没什么事,她便百无聊赖的躺在了贵妃榻上,呆呆的看着屋顶。 这一刻,格外宁静。 因为学医,在现代的时候,她每天都要学习到后半夜,忙着给脑袋灌输知识,几乎都没有放松的时刻。 她的志向就是做一名医生,所以从小她就是奔着这个方向去的。 没想到阴差阳错,老天给她多活了一次,在现代当不了医生,倒是在这里让她大展了一次拳脚。 自穿过来后,她也是每天都在忙,忙着给余南卿治病,做药,出府买自己需要的东西,还有应付皇权,提防小人。 现在这样躺着,好像灵魂被抽空了一样,又宁静又安祥,身体轻飘飘的好舒服。 “……”苏挽烟拧眉抬了一下头。 看到自己确实是躺在贵妃榻上,这才又安安心心的把头靠了下去,刚才那什么感觉,好像自己要飞升了一样。 吓人。 苏挽烟本以为自己今晚会睡不着,没想到躺着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进了梦乡。 翌日,一早。 苏挽烟还没从睡梦中醒来,恭亲王府的各个门口就已经搭建好了施恩的棚子。 昨天那些百姓听说今天恭亲王府会施仁布恩,消息一传十十传百,都来一探究竟。 看到他们在着手搭棚子,那些吃的还没从王府搬出来,城里的百姓就已经在门前排起了长队。 而苏挽烟让他们发放下去的食物也很可观,一碗米粥,两个肉包子。 米粥吃完可以继续添,而肉包子平日里百姓是吃不到的,日常更多都是啃白馒头。 所以那些百姓一口咬下去,吃到满嘴的肉,兴奋得直接欢呼起来。 吃完米粥跟肉包子,还能领到一勺米,勺是淘米的大勺,用他们的话来说,是十分之一合。 能填饱肚子,还能把米领回家,这事传出去,京城四面八方的百姓都开始往王府赶,生怕来晚了就没有了。 按苏挽烟的吩咐,王章带人去了库房把皇银全拉去了银官局登记,而且表明了因为施仁布恩,这钱等着急用。 京城谁人不知这两天苏挽烟风头很盛,银官局知道是恭亲王府的人,也不敢怠慢,连忙写了折子递进宫。 元和帝这次很干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派人来下了口谕,在原有的基础上,再赏恭亲王府一千两白银,用来给恭亲王为百姓施恩。 这回,可真就是皇恩浩荡了。 既然元和帝都下口谕了,那治安这一块自然也不用操心,城里的巡防不到一刻钟就守在了王府周边,还派了专门的巡逻队在这一带巡逻。 有了银子,有了巡防,王章就把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明天的要施恩的粮食上。 而这一切,都在苏挽烟还在睡觉的情况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直到…… “娘娘?”门外,响起了很轻的呼唤声。 苏挽烟眉眼微动,眯着眼睛睁开一条缝。 “娘娘?”门外又唤了一声。 看着窗外已经大亮的天,苏挽烟登时一个鲤鱼打挺! “余南卿!”完了完了,睡太死了! 余南卿你别死了啊! 她第一时间跑到床边去探余南卿的呼吸,见他鼻子还有气出,这才大松了口气,她搭上他的脉搏。 情况渐渐趋于稳定,这么看,最危险的时段已经过去了。 吓死了。 守夜守成她这样也是够了。 苏挽烟有些自责的趴在床沿边上,把头埋在了床铺里,眼皮子好像还在打架,明明昨天睡了一天,现在却还觉得困。 许是刚起床的缘故,苏挽烟有些提不起劲。 下一秒,又猛地抬头,刚刚是不是有人叫我? 对了!今天施恩! “来了来了!是不是有人在外面?”苏挽烟忙跑去开门。 门外的小步见里面没回应,本来都要走了,又听到里面有声响,忍不住好奇的把耳朵贴在门上。 这会儿苏挽烟突然把门打开,小步吓得立即挺直身杆:“娘娘!” “你在干嘛?” 小步连忙摇头:“没干嘛!就……就是……”就是听听。 小步顶着一张娃娃脸,苏挽烟实在不能想象眼前的人已经三十三了,而且这行为……也很幼稚。 “你不是有事找我吗?”苏挽烟问:“施恩呢?现在开始没有?粮食够不够?百姓有没有闹?” 这次施恩可不仅仅只是施恩那么简单,这是保护余南卿,保护恭亲王府的屏障。 第104章 屏障 她让王府各个门口都搭建施恩的棚子,就是要百姓将恭亲王府围起来。 余南卿这次遇刺,元和帝很可能会派更多的人来守王府,她用百姓给王府做屏障,哪怕元和帝再派人来,防谁? 防百姓吗? 这不合理。 要说防刺客,百姓在这里围了那么多天都没事,你还来防什么刺客? 退一万步讲,他一定要派人来保护余南卿,拿余南卿遇刺的事来说,那来领粮食的百姓就会害怕,反而会在京城引起恐慌,元和帝要不是没脑子,他不会这么做。 她施恩,是很大程度的帮他将刺客的事压了下去。 而且本来就没刺客,都是元和帝在自导自演,他比谁都清楚。 苏挽烟这么问,小步这才想起正事:“回娘娘,粮食已经在分发了,现在来领吃食的百姓络绎不绝,皇上下了口谕,赐下赏银千两,让王爷与娘娘继续为百姓施仁布恩。” “噢。”这意外的效果,苏挽烟还真没想到。 千两银子赏下来,那施仁布恩的名义,就不单独是恭亲王府的了。 这点光元和帝要沾,苏挽烟是不在意的,重要是银子。 银子多了,那她就可以多贪点。 这些人忙活一宿也辛苦,也要给他们每个人拿一点。 “皇上还派了巡防过来维持治安,排在门口的百姓都井然有序的,没出什么乱子。” “噢!”元和帝是派了巡防过来,而不是宫里的守卫军。 元和帝变乖了,知道收敛了。 苏挽烟这两声“噢”,小步听着怪怪的,这是什么调调? 从没听过啊。 “还有一件事。”小步压下心里的好奇,说道。 “什么?” “有个小孩,一直徘徊在王府周围,鬼鬼祟祟的,我们的人盯了他很久,吃遍了王府各个门口,就是不走,娘娘,属下看他肯定有什么阴谋,咱要不要把他抓起来问问?” “小孩?”苏挽烟神情一震:“小驰恩!” “现在在哪个门口?” “西侧门。” 苏挽烟一把拨开小步:“守你的王爷去!” “啊?娘娘?”小步不明所以,愣愣的看着苏挽烟着急忙慌的跑出去。 王府,西侧门。 王府太大,苏挽烟一路小跑着过来也跑了一刻钟的时间。 门口外面人声鼎沸,排着长龙的百姓,巡逻的士兵,吵吵嚷嚷的孩子。 苏挽烟喘着气跑出来时,还没来得及问余南卿的人,就有百姓突然指着她,兴奋的高喊:“快看,王妃娘娘出来了!” “啊!?”苏挽烟气都没喘稳,眼前就已经跪倒一片。 就在百姓要对她开口参拜的时候,苏挽烟眼疾脚快,直接转身,一溜烟的又跑了回去,天杀,她社恐! 这么多人拜她,要夭寿! “王妃娘娘怎么又进去了?” “刚刚明明见王妃娘娘出来了,人呢?” “奇怪,不见了?” 负责西侧门的刚好是明宇,那个带着她逃过追杀的帅哥,他后知后觉的来到苏挽烟面前,恭首:“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明宇跟他的名字一样,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既刚正又阳光的气息,标准的宽肩窄腰,五官立体,又帅又耐看。 “你们是不是盯着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孩?他是我弟弟,快让他进来。” 明宇一怔,连忙“是”的一声。 不过一会儿,苏驰恩就被带了进来。 “姐姐!”见到苏挽烟那一刻,苏驰恩激动的上前:“姐姐你没事吧!” 眼里全是担忧。 “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倒是你。”苏挽烟左右看了看他:“你有没有受伤?” 苏驰恩连连摇头。 “他们说有人在王府周围吃遍了几个门口还不走,我一听就知道肯定是你!”在这个时代,第一个对她好的人就是苏驰恩。 只有苏驰恩才会这么义无反顾的帮她,担心她! 苏挽烟把苏驰恩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前天晚上王爷遇刺,帮忙引开御林军的人是不是你?” 苏驰恩点着头:“嗯。” 他没打算隐瞒,说道:“那天自姐姐进宫,我就一直守在宫门口等姐姐出来,姐姐跟王爷遇刺,我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之后引开搜捕姐姐的御林军。” 那天苏挽烟跟余南卿被刺杀的过程,苏驰恩其实躲在暗处全看见了,特别是余南卿被围攻那一段,他想做些什么,但又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躲在远处捂紧嘴巴,不敢让自己发出半分声音。 苏驰恩想到那天的情形,眼眶突然就红了,明明已经想好见到苏挽烟时,不能让她看出来的。 苏驰恩连忙抬手用袖子掩住双眼,想把眼泪擦掉,但莫名的,越擦,眼泪就掉得越凶。 他明明想冲出去的,但是他又明白,即便他冲出去了也什么都做不了。 苏挽烟张了张嘴,想要问得更清楚,但现在,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忙从身上摸出一块帕子,温柔的帮他把眼泪擦掉:“别哭别哭,现在好了,什么事都没有,别担心。” 苏挽烟没问,但苏驰恩继续说道:“我召集了以前跟我一起生活过的那些人,我给他们银子,让他们跟我一起去引开御林军。” 那些人本就饥一顿饱一顿,现在有银子赚,他们没有拒绝的道理,而且京城他们很熟。 所以苏挽烟给苏驰恩防身的那些银子,他全花完了,一分没剩。 昨天余南卿回府,他在外面看着府门口徘徊了好久,见到那么多陌生的面孔,担心贸然进来会惹祸,所以就一直待在外面。 听说苏挽烟要在王府门口施恩,他就围着王府一圈圈的吃,就想打探一下情况,但是发食物的人嘴都很严,而且还很警惕,一点都不像是皇上派来的人。 所以他心里也没底,只能继续在外面徘徊。 苏挽烟闻言摸了摸他的头:“委屈你了,你做得很好。” 换作是她,可能都没有苏驰恩做得好。 “姐姐不怪我擅作主张?”苏驰恩泪眼汪汪的抬眸。 “我怎么会怪你?”苏挽烟笑着揉起他的脸蛋:“小驰恩呐!你就是我的福星啊!每次都是你救我于水深火热,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呐!” 苏驰恩脸蛋不好意思的红了:“那……姐姐还有什么吩咐?发食物要不要我帮忙?我还有力气!” 第105章 睡醒了再说 他刚刚吃了好多! “不行——”苏挽烟拉长了声音:“两天没睡了吧?你现在好好去给我睡一觉,所有事等你睡醒了再说。” “姐姐,我可以的。”被苏挽烟夸了几句,苏驰恩现在像攒着一股劲一样。 苏挽烟当然不答应,生产队的驴都没这样连轴转的:“听话,后面还有好多事要做呢,等你睡醒了有得你忙的。” 闻言,苏驰恩顿时就不纠结了:“好,我听姐姐的。” 苏驰恩说着不累,实际也是沾床就睡。 这点苏挽烟懂的,以前她通宵学习完,第二天即便不睡都没什么感觉,但一沾床一闭眼就不行,秒睡。 苏挽烟回到主屋,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出余南卿跟小步的对话声。 “是,就是面粉,娘娘特意叫我们找几袋面粉带去的,那面粉撒出去一点就着,威力可大了,连属下都被震飞了!简直不可思议!王妃娘娘真的好聪明!” 小步的声音带着些许的亢奋:“王爷,这回咱们都是托了娘娘的福,而且娘娘还会医,属下觉得她一定能治好您的病!” 余南卿苍白着脸,细细的听着小步吐出来的每一个字。 沉默良久,张了张嘴:“途中……她可有受伤?” “没有,明宇的能力您是清楚的,娘娘从始至终都由他护着,就是换了别人,咱们也是拼了老命都会保护好娘娘。” “……小步。” “属下在呢王爷。” “把细枝末节……再说一遍。” “是。” 苏挽烟在门外摸了摸鼻子,那已经迈到门槛的脚到底是收了回来,余南卿跟他们许久没联系过,这回能好好叙旧,她还是别打扰了。 恭亲王府这边,施恩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皇宫那边,气氛就有点微妙。 御书房内,长公主一大早就进了宫,沉着张脸,神情是不多见的沉默。 元和帝这会儿也坐在龙椅上,沉默的批着奏。 两人像是都有话说,但又好像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说。 派了差不多一百号秘影,愣是没给余南卿造成什么伤害,不仅如此,现在恭亲王府竟还有心情搞什么施仁布恩。 最恶心的是,他还不得不支持苏挽烟这么做。 京城出现刺客的影响很不好,苏挽烟提出的城防跟京城各司玩忽职守的问题,会让百姓怀疑他这个帝王没有管理的能力。 虽说不会对他的帝位造成影响,但这些都是要被收录在册,撰写成史记的。 特别又是亲王遇刺这样的大事件。 现在施仁恩布,很大程度的帮他把余南卿遇刺的舆论压到了最低。 就这样,还让元和帝怎么高兴得起来,又让长公主从哪里打开话匣子? 现在的他们,就像打了败仗的狮子,整个御书房的气氛都蔫蔫的。 “听说,你把驸马关进了水牢,是怎么回事?”最终,还是元和帝先开了口。 只见他头也没抬,好像只是顺嘴问这么一句。 长公主府里有元和帝的人,元和帝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也会有人及时去禀报长公主,这是两人都心照不宣的事。 “是他犯错在先,臣妹便只好给他些教训。”长公主冷着脸,语气透着对驸马绝对的主权。 她没有告诉元和帝实情,毕竟消息是从她这里走漏的。 元和帝拧了拧眉:“你也别太过分,这事传出去像什么话?” 长公主不忿,没有搭元和帝的话。 元和帝没听见回应,沉着脸抬起眸:“听宜!” “知道了。”长公主不情不愿的回了一声。 在驸马这件事上,元和帝有时候也实在拿余听宜没办法,他沉闷的把手里的毛笔放下,说道:“苏挽烟让余南卿的人进了王府,日后朕想做什么,怕是不太好施展。” 意思就是让长公主想想,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该抓的都抓了,该死的也死了,剩下的这些有什么可怕的?余南卿那副样子,即便他们真守在王府又怎样,依旧是群龙无首,等死而已。” “前些日子有人来禀报说,恭亲王府在救济穷苦的百姓,现在又施仁布恩,你觉得他们真的会安分守己?”元和帝沉着一股气说道。 长公主眯了眯好看的凤眸,沉默。 元和帝继续道:“若余南卿有什么事,也就罢了,万一他再熬个两三年,得了势,到那个时候即便他真死了,朕还想斩草除根可就难了。” 元和帝指的是苏挽烟。 元和帝想要的一直都是整个恭亲王府消失,最好是连同那些战绩与功勋一同埋进黄土。 但如果现在不处理,等余南卿得了势,那个时候即便余南卿真死了,也还有苏挽烟这个恭亲王妃守着他的荣耀。 那世人就会一直惦记着大晋有个战神王爷,史记上也会有他浓重的一笔。 更让元和帝不能接受的是,边疆一旦有个什么事,他的子民很可能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余南卿,而不是他这个皇帝。 说白了,他既要权,也要盛名。 谁做皇帝不是为了名垂千古,流芳百世? 元和帝重新执起朱砂笔,开始继续埋头批奏:“今日早朝,朕在朝中点了远宁侯,恭亲王遇刺事大,朕命他有空派人前往恭亲王府拜访一番。” 苏挽烟怎么说都是远宁侯的女儿,这个时候去关心一下自己的女儿,合情合理。 这话长公主听明白了,起身:“皇兄不必多虑,臣妹现在便回府安排。” 苏挽烟已嫁为人妇,远宁侯亲自去拜访不合适,所以去的应该是远宁侯夫人或者是苏慕倾。 她要先分别见一见远宁侯夫人跟苏慕倾才行。 与此同时,苏挽烟换上了普通的衣服,在余南卿旧部的掩护下,躲开百姓的目光溜出了王府。 在出府前,苏挽烟留了一瓶保心丸,耳提命面的吩咐如果余南卿有什么状况,一定要先吃药。 那可是保心脉的药,专门为余南卿制的。 本来苏挽烟是想一个人出来买东西的,但王章怕出什么意外,特意派了明宇跟着她。 第106章 购物欲上来了 因为偷听了小步跟余南卿的对话,苏挽烟确认了明宇是他们之中武功比较好的。 至于怎么个好法,苏挽烟却没有概念。 从王府出来,苏挽烟先去了书肆。 想要了解一个朝代,除了道听途说,看书是最方便快捷的。 书肆里有各种她想知道的事,人文杂谈,民间小故事,礼法,训诫等等,只要苏挽烟需要,一般都能在书肆找到她想要的书籍。 这次苏挽烟想要找史记。 大晋之前的朝代她可以先放一边,她想要的是大晋的‘发家史’,元和帝统治年间所颁布的政策,或者是元和帝的登基记载。 这一朝是源自先朝,先朝的史记也可以看一下。 这方面的记载是一部分,她更想查的是余南卿的征战记录,这些应该都会被收编撰写。 因为昨天她才问了一句,余南卿就激动得晕死过去,想来是件不太好的事。 贸然去问其他人,可能也得不到真正的答案,所以在问之前,她要自己先了解一下,这样才不会被他们蒙过去。 只是她不确定的是这一部分的记载会不会流通到民间,这些记载都是由宫中撰写收录,要不要流通到民间供百姓通读都有一定的考究。 元和帝那么恨余南卿,现在他还在位,这方面的史记应该还被收藏在宫里。 苏挽烟在书肆遛了一圈又一圈,挑了寥寥几本,确实没找到关于余南卿的。 不过她找到了一本《宫廷简记》,翻了几页,里面写的是前朝的事,上面记载的元和帝跟余南卿都还是幼年时期,是一本简简单单的人物关系解说,上面还附带了一些小故事。 看书本最后的落款,是太史局。 那书的内容还是有可信度的。 苏挽烟觉得有一定的参考价值,便买了下来。 苏挽烟抱着书从书肆出来,明宇上前:“娘娘,让属下来拿。” “不用了。”苏挽烟往旁边躲了躲他伸过来的手。 没有特殊情况,她还是不太习惯指使别人。 明宇一时不知道该什么反应,他没干过侍卫的活。 苏挽烟打量了他身上的那身,是很普通的粗布麻衣,因为明宇个子高,人长得也好看,他穿着这身衣服有点不搭,有种像丹顶鹤裹了野鸡的毛一样。 苏挽烟摸了摸腰上的银袋子,觉得一套衣服还是买得起的,说道:“走吧,给你买套衣服去。” 明宇一愣,忙道:“娘娘不必费心,属下穿什么都无所谓。” “顺便给余南卿也买两套,宫里赏的衣服不太合适他现在穿,要多给他买几件里衬。” 一听要给自家主子买,明宇不再拒绝:“是。” 既然要给余南卿买,苏挽烟自然也要给苏驰恩选两套,想着八月的天越来越凉,苏挽烟还选了两套领子有绒毛的。 女人的购物欲一旦上来,是想止都止不住买完余南卿跟苏驰恩的,苏挽烟就让明宇也选一套。 明宇受宠若惊又不好意思,在苏挽烟的注视下,选了一套窄袖的玄纹常服。 窄袖上店家还配了一双护手给明宇,穿上之后明宇活动了一下胳膊,觉得不会影响到他行动,这才默默收下了衣裳。 从成衣店出来,苏挽烟身上就多了两个包袱,明宇要帮她拎,这次她没拒绝,分了一个包裹给他。 买完衣服,苏挽烟又去了人牙子市场,挑了两个丫鬟,付了钱就把她们带回了王府。 去人牙子市场,苏挽烟不怕会买到什么不好的丫鬟,那些手脚不干净被发卖到牙商那里的,一般都是卖去青楼妓院,不会流到家族手里。 就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被主家看上,牙商也会第一时间告知这人做了什么腌臜事。 牙商也是生意人,也是要口碑的,砸自家招牌的事他们一般都不会做。 从牙商那里出来,苏挽烟便打算打道回府,然而就在这时,百姓突然就往马路两边靠。 苏挽烟拎着大包小包被挤到了边缘。 明宇赶紧伸手拦在苏挽烟身前,将苏挽烟护紧。 只见不远处,一辆庄严华丽的马车出现在苏挽烟眼帘,马车是五马齐驱,马车前后都有护卫队开路,场面极为宏观。 这是长公主余听宜的马车。 苏挽烟还是第一次见到余听宜出门的排场。 只能感叹不愧是大晋长公主,权力与地位仅次于元和帝。 苏挽烟看着马车驶来的方向,看样子应该是刚从宫里出来。 苏挽烟跟周围的百姓一样,静静的看着,等着,等到马车徐徐走远,她这才跟着百姓一起重新混迹在人群里。 王府施恩的时间,是辰时到未时,苏挽烟回到王府的时候施恩已经结束了,跟出府时的人声鼎沸不同,现在府门口只剩下余南卿的人在三三两两收拾着。 王章见苏挽烟大包小包的回来,忙上前接过苏挽烟手里的包裹:“娘娘,您回来了?” 苏挽烟确实也拎累了,便由着王章把包裹接过去。 “余南卿怎么样?有没有出现什么状况?” “没有,小步正看着呢,有事定会第一时间来通知的。” “那就好。”也是余南卿情况稳定了,她才想着出府买东西。 主院,房中。 小步正站在床边,一刻不敢放松的守着余南卿。 余南卿身体虚,早就累得睡了过去。 然而当房门“嘎吱”一声打开,余南卿就睁了眼。 他微微偏头,就看到那抹提着包裹进来的身影,顿时睡意全无,连带着身体也有劲了似的。 微微张嘴:“你出府了?” 一开口,咽喉就像吞过沙子一样,沙哑得不行。 苏挽烟愣了一下:“多久没喝水了?” 小步闻言立刻给余南卿倒了杯水,完了完了,从王爷早上醒来问话到现在他滴水未进,王爷不说,他还以为王爷不渴呢! 小步伸手就想扶起余南卿,被苏挽烟喝止:“别这样动他。” 小步顿时愣在原地,手里拿着水放下不是,不放也不是。 苏挽烟叹了口气,上前接过水杯:“我来吧,你出去。” 第107章 手把手的教 苏挽烟拿枕头把他的头垫高,把水杯放到他唇边。 余南卿轻抿一口,一股清甜从喉中淌过,身心都舒畅了不少。 苏挽烟搭上他的脉,从脉象来看是稳妥的,但是气虚无力,身子极亏。 苏挽烟上手握起他一边胳膊:“来,放松,我给你看看你背上的伤。” 余南卿身体越放松,就代表苏挽烟越要用力,搬动他的时候,苏挽烟一只脚需要叉在床上,借腿部的力量牵动上身,来达到挪动余南卿的目的。 余南卿的后背渗着血,有新鲜溢出来的,也有已经干涸变色了的。 苏挽烟仔细的替他把衣服脱掉:“还好,没有黏住衣服,伤口也没有化脓。” 只是血痂被绷裂了一点。 苏挽烟到柜子里拿出清创药,回到床前:“给你涂点药。” 余南卿任她摆弄着,上衣被褪,耳根悄悄染了一抹红。 他目光看向屋里扭曲的花瓶摆件上,那是苏挽烟觉得好看,特意摆在显眼的位置,看了好一会儿,随即又把眸光落在她买回来的包裹上,里面鼓鼓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苏挽烟好像每次出府都会买回来不少东西,若是稀奇有趣的,偶尔还会与他分享一番。 苏挽烟给他上药的时候,脸蛋离他身体很近,气息轻轻吐在他身上,有一丝酥酥麻麻,让余南卿咽喉起了干燥。 余南卿神经绷紧,又忙看向梳妆台,那梳妆台上放着苏挽烟买回来的怪异娃娃,因为苏挽烟喜欢,他现在看着那娃娃也顺眼了不少。 转眼视线又落在桌前的案桌上,上面还放着遗留下来的瓶罐。 整个屋子,余南卿哪里都看了,注意力还是在苏挽烟那轻呼出来的气息上,他似要压不住那股异样的气血,不仅压不住,好像还烧得越来越旺。 “余南卿。”苏挽烟突然开口:“你身上好像有味道,得清洗了。” “咳!”余南卿猝不及防:“咳咳咳……” “哎呀!”这一咳背上的血又溢出来了点:“你淡定点,不洗澡有味道很正常,你是病人我又没怪你什么,就是通知你一声,要擦身体了,让你有个准备,有什么好激动的!” 说完,苏挽烟抬手闻了一下自己,她也好几天没洗了。 但是她闻不到自己有味。 今晚还是洗一下好。 余南卿抬手捂上自己的眼,已经无话可说。 他知道苏挽烟喜欢干净,他现在……也毫无办法。 “话说,我今天在街上看到长公主的马车了,看样子是刚从宫里出来,长公主是每天都会进宫吗?”苏挽烟突然问道。 这一层,余南卿还真不知道。 捂着眼睛的手没有放开,想了好一会儿,才蹦出两个字:“也许……” 声音带着一丝还未从刚才的事反应过来的窘迫。 “元和帝跟长公主一起,肯定不会聊什么好事,说不定正想法子怎么对付我们呢。” 苏挽烟说着,突然觉得余南卿是病号,说这些事不太好,转了话题:“我买了两个丫鬟回来,等你身体好点了我带过来给你看看,以后我要是腾不出手,就让她们伺候你,那两丫鬟水灵灵的可好看了。” 是穷苦家的孩子,走投无路了把自己卖到牙商的。 “……咳!咳咳!”余南卿突然又咳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苏挽烟抓起他的手腕,搭了好一会儿。 有些不稳,但没什么大碍,苏挽烟好奇:“哪句话刺激到你了?不想别人伺候你?” 余南卿不说话。 这表情,苏挽烟立刻就读懂了:“那不行,这些事我一个人做要累死,你不想那两个丫鬟伺候,那就让你的人来伺候,不会我就教,说来你的人力气还大些,让他们来伺候你更得心应手。” 刚刚看小步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这些人没伺候过人。 不过没关系,她会教,手把手的教也行。 余南卿拧着眉头咽了咽咽喉,良久,他才开口:“苏挽烟,……你会不会不管我?” 会不会把所有事安排好后,就渐渐的疏远他,离开他? “不至于不管你。”苏挽烟好笑:“你现在让我中途放弃你,我还真做不到。” 给他上完药,苏挽烟一边给他穿衣服,一边问道:“饿了没?小步有没有喂你吃东西?” “我睡着了。” 意思就是还没。 “那你忍忍吧,等下我去厨房给你做道药膳,吃了可以让你精神一点。” “你……亲自动手?” “感动吧?”苏挽烟笑道。 “……” 苏挽烟很直白,直白到余南卿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同时他又很清楚,这样直白的话,却什么含义都没有,只是苏挽烟在高兴的时候,自然而然说出来的话。 但是于他而言,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悸动,不知该怎么去压制…… “对了,今天出门我还给你买了几套里衬,方便你换洗,等有空了我给你穿上试试。” 余南卿眸光微亮:“……好。” “我给驰恩也买了,一会儿等他醒了我拿过去给他。” 一听给苏驰恩也买了,余南卿眼里刚亮起来的光芒,又黯了下去。 原来不只是给他买。 “给明宇也买了一套,他穿上还挺好看的。” 余南卿差点又咳了出来,还……还给明宇也买了…… 所以……他在她眼里其实跟其他人一样,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存在…… 余南卿苍白的唇微张了张,想说什么,可又什么都没法说。 最终把唇抿紧,把头侧到里边,不再去看苏挽烟。 苏挽烟只以为他是累了想休息,直接伸手替他盖了被子:“那你好好休息,你的疗程我要重新安排一下,乖乖听话。” 之前只是给他治腿就好,现在他身体亏虚,针法要重新布置才行。 说完,她很干脆的起身走出房间。 房门一关,余南卿的目光就转了过来,想追上苏挽烟那抹身影,然而那房门却关得利索,一点机会都没给他。 余南卿心头一阵落空。 被中的拳头已经蜷起,心口的刺痛渐浓。 他实在是……好不甘心啊…… 第108章 体验一把被伺候的感觉 翌日,清晨。 苏挽烟早早就起了床。 王府的施恩还在继续,大概会持续三到五天的样子,具体什么时候结束,苏挽烟还没想好,得看钱行事。 昨天余南卿的人拿皇银去登记,当天下午皇银就兑回来了。 加上元和帝赏的一千两银子,拿回府的时候足足有十几台,都已经融成了碎银,一袋一袋的装在箱子里。 因为数量太多,苏挽烟没急着去动,就是叫王章拿着这些银子去采购食材,钱不够就直接在里面取就行。 施恩的事有王章张罗,苏挽烟不用怎么操心。 她现在也不是要忙这些的时候,对她来说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余南卿。 昨天晚上研究出了新的施针方案,今天就准备在余南卿身上实施。 不过在施针之前,她要去厨房给余南卿拿些吃的。 然而当她打开门,就见苏驰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姐姐!” 他兴奋的叫了声:“你醒啦?” 苏挽烟愣了一下,才问:“你怎么在这里站着?休息好了?吃东西了没?” 苏驰恩连连点头:“休息好了,早膳也吃过了。” 他自己都没想到会从昨天一直睡到今天早上。 “姐姐,我去给你跟王爷拿早膳去。”还没说完他就已经跑了出去:“我马上就回来,姐姐等我一会儿。” “……”好勤奋。 苏驰恩这样,会显得她好懒。 这时,门口的两个丫鬟低着头毕恭毕敬的进来:“奴婢见过王妃娘娘。” 苏挽烟怔了怔,这才想起来这是昨天去人牙子那里买的两个丫鬟。 昨晚给余南卿喂完药膳擦完身子她就睡下了,因为太累,时间又有点晚,她说想洗个澡也没洗。 刚刚苏驰恩在房门口,这两个丫鬟很有规矩的没有进来。 苏挽烟见两人跪着,忙道:“快起来吧。” 人是她买回来的,总是要比元和帝的人好,苏挽烟还是得管,本来想要转身回房的脚步收了回来,迈步坐到厅堂的太师椅上。 看着她俩:“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这两个姑娘年纪跟原主一样,只有十三岁,梳着两个双丫髻,身上的衣服是青绿色的婢女服。 虽然身子看上去有点瘦,但两人的脸都是圆圆的,像个福娃娃一样。 眼睛也是水灵灵的,只要一抬眸,那模样十足两只不谙世事的小白兔。 苏挽烟选人的时候,就是瞧着这两个姑娘可爱,所以才把她们买下来。 那个牙商介绍说,在他那里的人都是已经调教好的,什么粗活重活,脏活累活都是干得的,规矩什么的都已经教过。 所以苏挽烟买回来直接用就行。 当然,她这里粗活重活没有,但有个比粗活重活还难伺候的人。 余南卿不愿她们伺候,那她就留着给自己用,让她也好好体验一把被人伺候的感觉,嘿嘿嘿。 “奴婢没有名字。”说着,两人又跪了下来:“请娘娘赐名。” 苏挽烟有点头疼:“起来说话。” 两人闻言,又很听话的站了起来。 苏挽烟看着她俩说道:“我不喜欢别人跪我,所以你们不用动不动就下跪,如果是碍于规矩,你们平时见着我福个身就行。” “是。” 苏挽烟听说买回来的婢女都是要重新取名的,代表她们跟过往一刀了断,从此一心一意伺候自家主子。 入乡随俗,苏挽烟没有勉强。 但是让她取名,思来想去,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取什么名字好。 她们不像苏驰恩,连名带姓的话要有出处,就像她给苏驰恩入户籍那样。 但是她俩是奴籍,她也没有好心到见个人就要还她们户籍,说到底恭亲王府也不是她说了算。 所以,还是随便取取? 得叫起来顺口才行。 名字的话,一般都是根据当时的情景,或是人物的特征,还有对人物的期望而进行取名。 期望的话,苏挽烟对她们没有,那情景,现在是八月秋。 苏挽烟食指敲着太师椅的扶手,想了好一会儿,那就秋跟黄好了。 她指着右边的丫鬟:“你就叫秋叶。” 秋叶福礼:“谢娘娘赐名。” “你叫黄叶。”苏挽烟指着另一个。 黄叶也垂眸福身:“谢娘娘赐名。” 赐名的事做完,苏挽烟就像完成了一件任务,心情没由来的好。 这时苏驰恩刚好端着早膳过来:“姐姐!早膳来了!” “给我,我端进去就行。”苏挽烟上前接过托盘,笑道:“这两个是我昨天买回来的丫鬟,刚取完名,一个叫秋叶,一个叫黄叶,你先带她俩去熟悉一下王府……” 想了想:“还是先熟悉一下主院吧。” 王府太大了,逛下来要去掉大半天,太浪费时间。 “好!”苏驰恩一口应下:“你们跟我来!” 苏驰恩干劲满满,苏挽烟笑着,端着早膳进了房。 余南卿的早膳一般都是好入口的食物,比如米粥,肉粥,鱼粥,鸡羹,鱼羹,蛋羹,还有汤水之类的。 而苏挽烟的早膳就比较丰盛,各式各样的都有,三丁包,糖包,水晶包,酥饺,清蛋糕,花卷等等,还有面食,粉,小炒,几乎每天都是不重样的。 要不是吃到撑,苏挽烟一般都会把早餐清盘。 想想刚穿过来的那几天,天天食不果腹,出趟街还带了一大袋包子回来,分着吃了两三天。 她还记得那会儿她落魄得要把一个包子分成两半,一半留给余南卿,一半给自己,还分了两天吃。 想到这些,苏挽烟在把托盘放到床头桌上的时候,忍不住笑了。 “可是遇见了什么好事?” 余南卿已经醒了,开口有些气虚。 “哪有什么好事,想起我跟你初初遇见的时候,连口吃的都没有,你看现在,想吃什么都有什么,变化多大。” 确实。 余南卿睫毛微微闪动:“都是因为有你。” 要不是因为有苏挽烟,他现在……或许已经腐烂在了被窝里。 苏挽烟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等我吃完再喂你,不然我没力气。” 第109章 必先利其器 “嗯。”余南卿看着她专注吃东西的模样,微勾着唇,哪里会有意见。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娘娘,属下有事禀报,娘娘现在可得空?” 是王章的声音。 “进来说。”苏挽烟唤了声。 下一秒,便见王章左手拿着一个本子迈步进来,垂眸将手里的东西奉上:“娘娘,这是咱们这些弟兄,剩下来的名单,请您过目。” “啊?”苏挽烟吃东西的嘴顿时就停了下来。 这东西,给她干什么? 她接过王章递过来的本子,看向余南卿:“这应该是给你的吧。” 余南卿抬眸看向王章,王章忙说道:“娘娘,属下与弟兄们都商量过了,以后所有弟兄全凭娘娘号令,只要是娘娘吩咐,所有弟兄万死不辞。” 说着,王章还跪了下来,朝苏挽烟磕了个响头。 “等等等等。”苏挽烟止住了他的话:“你先起来!” 她原来把他们收进王府,是想着余南卿会用到他们,更何况他们本就是余南卿的旧部,余南卿现在又病着,当然是由余南卿差遣更合适。 也就是说,她只负责收,没想过要管。 她现在自己都顾不过来还管别人? 她就不是那么勤快的人。 而且王府这么大,哪怕余南卿不能面面俱到,他们也可以看情况自己安排。 这么大个人了,衣食住行肯定没问题。 至于其他的,那也不是她要管的范围。 “这个,还是得你们王爷来。” “可是……”王章欲言又止。 可是这就是他们王爷的命令啊。 昨日苏挽烟出门之后,王爷特意嘱咐过的,他们剩下的这些人,全部归到苏挽烟麾下。 王章看向余南卿,余南卿作势“咳”的一声:“苏挽烟……我现在……恐怕……” 余南卿眉宇透出一丝为难。 看余南卿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苏挽烟拧了眉,把名单放一边:“这样,我可以先替你看着,等你好点了再交回给你。” 余南卿勾唇:“好。” 他这身子,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把他们安排到苏挽烟麾下,至少能让她不受那个人的钳制,即便真有什么事,也能尽量护她周全。 “那个……”王章还有事要禀:“娘娘,这两日弟兄们都是挤在一个庑房休息,多有不便,所以……” 说着,王章不太好意思的垂头。 现在王府里不止有他们,还有元和帝的人,他们躲躲藏藏了好几年,现在就在元和帝的眼皮子底下生活,他都怕一不小心给自家主子惹上什么麻烦。 所以很多没必要的事他们尽量不做,这也导致了他们在府里十分拘谨。 就是分配庑房这种事,他们自己也不敢拿乔。 所以他才说,他们这些人有事做,心里还能放松些。 苏挽烟:“……” 这事还有考究吗? 府里这么多房间,自己看着分配不就行了? 苏挽烟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我知道了,王师傅,你先出去,我跟王爷商量一下。” “是。”王章恭敬的退了下去。 门一关,苏挽烟立即扭头看向余南卿:“怎么还要管啊?要管到这么细致吗?” 苏挽烟后知后觉的浑身一震:“难道衣食住行都要一件件给他们安排?” 二三十号人呢! “交代下去便好,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余南卿笑道。 “你还笑。”对于不感兴趣的事,苏挽烟确实不太喜欢,还好只是暂时的。 余南卿抿了薄唇,挪了挪手,刚轻轻碰到苏挽烟那纤细的手指,苏挽烟就直接缩手:“你干嘛?”。 “……我,只是想说,我会帮你。” “得了吧,一天24小时,20小时都在睡觉,还帮什么?” 余南卿眉头微动:“24小时?是什么?” “不告诉你。”苏挽烟气闷,不想搭话。 见苏挽烟不太高兴,余南卿微张了张嘴:“苏挽烟。” “干嘛?” “欲想成事,必先利其器。”余南卿缓缓伸手,将苏挽烟额前的一抹碎发绕到她耳后:“王章他们,便是你的武器。” 哪怕现在他们已经一盘散沙,但余南卿知道苏挽烟可以把他们凝聚起来。 从遇见苏挽烟直至现在,她做事看似粗心大意,没头没脑,然而实际每一次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去做的。 她遇事不冲动,不骄不躁,会分析利弊,她可以握住许四的弱点利用,也可以真诚的相信救回来的苏驰恩。 这些,是领袖才有能力。 苏挽烟她有。 苏挽烟不太舒服的把头向后仰了仰,拍掉余南卿的手:“我知道了,说话就说话,你老动手动脚干嘛。” 某种程度上,余南卿说的话有一定道理。 他现在还没那么快好起来,她手里必须能有可以用的人,不然做什么事都会捉襟见肘。 余南卿只是笑了笑:“你不喜欢我碰你?” “我是不喜欢别人随便碰我。” “好,我下次注意。”余南卿轻道。 他该庆幸,苏挽烟对所有人都这样,并不只是对他这般。 他不能再奢求其他。 “亲王府……可眷养暗卫百余。”余南卿看着苏挽烟,声音轻轻从他嘴里吐出:“府兵最高可至三百余人,府中小厮,婢女,家仆等,最高可至千人……”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苏挽烟好奇:“你想我养兵啊?你觉得有可能吗?我哪里找人?我连京城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余南卿你太看得起我了,而且,养这些要钱的,要很多很多的钱,我哪里来钱啊?赶紧好起来自己动手吧你。” 闻言,余南卿只是轻笑一声:“好。” 这对现在的苏挽烟来说,的确还太早了些。 他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什么都做不了,在此期间只要他不死,那个人就无法对他施加任何罪名。 他会熬着的,一直熬到苏挽烟有能力自保的一天。 “苏挽烟。” “什么?” “苏驰恩习武可好?” 苏挽烟愣了愣:“让驰恩去学武?” “他能孤身一人在京城混迹那么久,我们遇刺之时他能组织同伴,引开搜捕的御林军,聪明,干练,能审时度势,不管是胆识还是身手,都是习武的好苗子。” 第110章 分银子 余南卿知道苏挽烟对苏驰恩很好,若说他没有嫉妒,那是自己骗自己,只是他不得不去安排。 苏驰恩的话,他会对苏挽烟忠诚一辈子。 这事,只要苏挽烟与苏驰恩说,苏驰恩定会答应,他知道的。 “习武很辛苦的,我得跟他商量一下才行。” “嗯。”余南卿轻轻应着。 说了这么一会儿,他身体已经累极。 “苏挽烟。”余南卿轻轻唤声。 “干嘛?”苏挽烟应。 “我要睡了。” 他要睡了,别让他……就这么死了。 “睡吧,今天我不出府。” 闻言,余南卿才缓缓闭上眼睛。 余南卿睡着了,苏挽烟才想起来,还没给他吃东西呢。 好在,这并不影响她给余南卿施针。 今日苏挽烟不打算出府,昨天买回来的书,她今天要花时间看一下。 所以今日一整天时间,苏挽烟几乎都泡在房间。 余南卿偶尔醒那么一会儿,苏挽烟就陪他说说话,或者给他喂点吃的,再时不时给他翻翻身,活动一下身体。 苏驰恩带那两个丫鬟逛完主院,就去了府门口帮忙。 没有苏挽烟吩咐,秋叶跟黄叶也不敢随便离开,便谨小慎微的守在房门口。 苏挽烟买的书不少,但都没有关于余南卿征战的消息,倒是那本《宫廷简记》,让苏挽烟知道了余南卿母妃的事。 余南卿乃先嫔,容嫔所生。 容嫔是一地方官的女儿,因父亲官阶低,进了宫后一直都只是贵人,偶然怀了龙子,母凭子贵,晋了嫔,赐了封号。 在余南卿七岁的时候,容嫔因病身亡。 容嫔死后,余南卿在宫中守了三年,十岁前往边疆,开始了数年的征战生涯。 苏挽烟把书页翻来又翻去,除了短短几行,整本书再找不到关于余南卿的其他事。 其他皇子都还附加了小故事,比如上面有先朝皇太子望寒梅苦读的事迹,就连元和帝小时候带皇太子遛出去掏鸟蛋的事都有。 还有长公主余听宜,说她小时候文采乃京城一绝,小小年纪便展露了与年纪不相符的睿智。 唯独余南卿,没有半点其他的记载。 苏挽烟气得把书扔了。 什么垃圾,白买了。 苏挽烟惦记书的事,但现实又不允许她在这上面花太多时间。 因为这几日,除了给余南卿施针治疗,苏挽烟开始去厨房动手给他做药膳。 他的身子太虚,不能大补,又不能不补,而他现在还不宜喝药,总之是要一点一点的养,不能操之过急,下药也不能猛。 所以苏挽烟想到了食疗。 药膳是持之以恒的一个事,需要长期吃才会有效果,光是一两顿不会有什么作用。 除了施针,做药膳,苏挽烟还开始记录。 将余南卿的治疗过程用笔细细记录下来,便是为了防止下一次再出事时,余南卿的病没有人能治。 除了余南聊的事,王章他们的事苏挽烟也要处理。 庑房的事很好分配,就是上次想到她给明宇买了套衣服,其他人没有。 这事也是苏挽烟后知后觉,再看别人府的家仆侍卫,哪个不是统一着装的,她这里好歹是亲王府,到现在王章他们还穿着粗布麻衣,确实不太像话。 想要支棱起来,那得从里到外的,亲王府的门面与排场还是要有的,不能让别人小瞧了去。 所以苏挽烟大手一挥,让王章找来一个裁缝,给他们每人做几套冬衣。 衣服的款式,苏挽烟让他们自己挑,挑完了再投票选几款票数最多的,把着装统一起来。 刚买回来的那两个丫鬟自然也有,苏驰恩的更不用说。 至于钱嘛,当然是从兑回来的那些银子里拿。 想到那些碎银,苏挽烟干脆把那些银子一并处理了。 她将王章等人一起叫到院子,很大方的每人发了两袋银子,在府里的,总共三十六个人,发了七十二袋碎银。 每个人拿到银子的那一刻都惊了。 哪怕是余南卿带领他们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大方过。 受宠若惊之下还有些不好意思,然而还没等他们说什么,苏挽烟自己就抱了四五袋银子,又给苏驰恩也分了四五袋。 总之,苏挽烟觉得,她已经最大程度的在贪了。 苏挽烟不仅是让他们拿皇银去兑了,那些金银珠宝,金钗首饰,绫罗绸缎,也全让他们兑了。 她就只让他们留下那几箱药材。 当时赏赐下来可是浩浩荡荡一整条街的队伍,全兑出来,十几箱的碎银,此时不多拿点,更待何时? 剩下的那些,就全部拿来施恩,直到用完为止。 那些元和帝派来的守卫婢女,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眼睛都直了,恨不得苏挽烟也能给他们发点。 但不好意思,没他们的份。 一连好多天都相安无事,府门口的施恩差不多已经接近尾声,恭亲王府在百姓中赢得了很好的口碑。 更有百姓夸赞说,余南卿娶了王妃就是不一样,以前都是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生机,也见不到人出入王府。 现在有了苏挽烟,不仅能时常看到王府里的人进出,连恭亲王都可以出府参加宫宴了。 虽然回来的时候遇了刺客,但整体来说还是比以前更热闹了。 只是…… 苏挽烟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赏赐的银子全都拿去施恩了,接下来王府的开支要从哪里出? 以前府里全都是元和帝派来的人,所以吃喝这方面肯定是元和帝在负责,但现在他们自己也有了自己的人。 这些人的口粮要怎么办? 还有她买回来的两个丫鬟,是要付月银的。 那两个丫鬟有月银,那王章他们肯定也要有! 苏挽烟脸黑,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出了个大疏漏! 想到这个,原本在小菜园里拔草的苏挽烟立即冲进主房:“余南卿!” 余南卿身子养好了些,苏挽烟给他背后的伤口包了绷带,这会儿正侧躺着闭目养神。 听到苏挽烟的叫声,他睁了眸子,还没说什么,就见苏挽烟风风火火的冲过来:“余南卿!你的俸禄呢?” 第111章 去而复返 “什……什么?”余南卿没反应过来。 “俸禄!你每年的俸禄!哪去了?” 她怎么就忘了这茬,余南卿是亲王,他每年都会有朝廷发放的俸禄,哪怕什么都不做,那俸禄也会照发的。 他不可能没钱! “……”余南卿错愕:“我……” 苏挽烟把耳朵凑过去,生怕自己听漏了一个字。 “……没领。” “什么?”苏挽烟追问:“没领是什么意思?要去领吗?去哪里领?是不是户部?要怎么领,告诉我,我立刻去!” 好家伙,她累死累活那么多天,现在居然告诉她余南卿是有俸禄的! 等不及余南卿说话,苏挽烟双手撑在床上直勾勾的盯着他追问:“你一年有多少俸禄?” 余南卿可是亲王,俸禄肯定不少! 苏挽烟凑得太近,余南卿心口微窒,他抬手挡了挡她那迅猛的‘攻势’:“你冷静些,先听我慢慢说。” “好!”苏挽烟立即把旁边的小板凳搬过来,一屁股坐下:“请说!” 见苏挽烟可爱又生动的模样,余南卿忍不住嗤出一声轻笑。 苏挽烟脸直接黑了下来:“余南卿。” 她这样子很好笑吗? 都快没钱吃饭了! 他还有心情笑! 余南卿忙敛了笑容,其实,他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十岁就离开了京城,从军后拿的都是军饷。 但是回京城后军饷便断了,从他回到亲王府的那刻,一切事务便全都由那个人接管,他身为亲王的俸禄他也从来没见过。 至于府里的一应事务,他终日躺在床上,也没办法去了解。 他的人,在短期内死的死,伤的伤,入狱的入狱,俸禄的事他更没有精力留意。 苏挽烟直勾勾的看着他,只见余南卿沉默良久,才憋出一句:“我也不知。” “……啥?” “我的意思是,我也不知我的俸禄在何处。”是没发放,还是那个人刻意克扣,还是被府里的奴仆贪了,他也不知道。 “……”余南卿的话,苏挽烟听明白了,说道:“那俸禄是不是由户部掌管?” “嗯。”余南卿应了一声:“一般来说……官员的俸禄皆是由户部核实发放……” 不等余南卿说完,苏挽烟“倏”的一下起身:“我去户部问问。” 余南卿张了张嘴,想继续说什么,却又见苏挽烟‘倏’的一下坐下:“不行,什么都没准备,贸然去问被他们搪塞过去怎么办?” 她得先了解一下这个朝代的俸禄体系是怎么样的。 元和帝身为帝王,克扣俸禄这样的事应该不会做,因为百官也是拿俸禄办事,他要是不发余南卿的俸禄,便等于失信百官,没法跟百官交代。 府里的奴仆,许四承认过变卖王府家产,但是没说过俸禄的事。 而且那些家产还都是元和帝赏赐下来的。 所以余南卿的俸禄,应该是没发。 余南卿府里没人,元和帝又长期打压余南卿,所以那俸禄压着不发,就不会有人提起这件事。 即便是有人真的提了这事,元和帝又没说不发,再说他一直都有赏赐给王府,所以别人也挑不出什么错。 苏挽烟拧眉,这个时候要是能有个熟悉朝务内部的人打听一下就好了。 “不过,我知道……”余南卿想说什么,却又被打断。 门外响起了王章的声音:“娘娘,远宁侯夫人来了。” 苏挽烟神情一怔,远宁侯夫人? 甄玉怀? 苏慕倾的生母,苏挽烟都快把这人给忘了。 突然,眸光又是一闪:“刚好!就从她嘴里套点话!” 余南卿语噎,眼见苏挽烟起身就走,他忙撑起身子唤声:“苏挽烟,你先听我说,我知道……” 然而房门却“嘭”的一声关上,风风火火的来,风风火火的走了。 余南卿:“……” 他抬手微揉了揉眉心,他想说他知道俸禄要怎么领,王府的俸禄归那个人直辖管属,她去户部大抵要白跑一趟。 “嘭”的一声。 余南卿念头刚落,房门突然又被敞开。 苏挽烟脚步飞快的去而复返,她来到床沿一屁股坐下:“你刚刚是不是有话还没说完?你要说什么来着?” “……”余南卿无言的抬着眸,望着苏挽烟火急火燎的样子,眸光忽而流出一抹温情,垂眸便是一声愉悦的轻笑。 即便知道苏挽烟没有任何意思,但她能这样将他的话听在心里,他止不住心里的欢愉。 谁会特意为了一句没有说完的话去而复返? 够了,这样就够了。 余南卿已经心满意足。 “笑笑笑,又笑。”苏挽烟搞不明白他:“你不说我就走了。” “宫里的太仓署,便是王府领俸禄的地方。” 本来王府的俸禄每半年一次,由太仓署派人送至王府,只是现在,他也不太确定。 “宫里?”苏挽烟好奇的凑过去:“要进宫?” “若按平常,大抵是无需进宫,只是现在……” “我明白了,我去跑一趟!”钱的事,绝不能马虎! 余南卿怕她又风风火火的跑掉,忙继续道:“拿着亲王府的府印去。” “府印?”苏挽烟起身,走到一个柜子前拉开抽屉:“之前婢女打扫的时候确实找到了一个铜印,我给放起来了。” 说话间,苏挽烟已经把铜印拿到了余南卿面前。 印章以金铜雕刻而成,印章的上面是卧龙,下面刻有祥图,印章底下就是恭亲王府的刻印。 跟单一的铜色不同,因为混了黄金,所以整个印章看上去十分华贵,而且卧龙在上,庄严肃穆,拿在手里还沉甸甸的。 苏挽烟当时就觉得这东西很贵重,所以把它收了起来。 “是这个吗?” “是。” 这是元和帝授予的册宝,是在余南卿刚回京的时候就送过来的,除了王府的府印之外还有册页。 余南卿身份摆在这里,他既已回京,入恭亲王府,那府印就必须归还,册页则是元和帝对余南卿这么多年功勋的嘉奖。 余南卿是十岁离的京,离京的时候,先帝都还在世。 第112章 亲王的俸禄 等他回京的时候,京城早已大变,又加之瘫痪,他哪里知道恭亲王府是怎么运作的,所以元和帝把府印送来,便一直放着,他连碰都没碰过。 但是余南卿知道,府印就是亲王权力的象征。 “拿着这个去宫里的太仓署是不是?”苏挽烟把府印直接揣怀里:“行,我知道了,我去一趟。” 眼见苏挽烟要走,余南卿突然握住她的手。 “干嘛?”苏挽烟还是不太习惯。 知道苏挽烟不喜欢,所以余南卿很快就把她的手放开,说道:“带上明宇与小步,明宇在明,小步在暗,有什么事,他们能护你周全。” “行。”苏挽烟替他掖了掖被角:“你好好休息。” 银子! 苏挽烟现在满脑子银子! 哪怕不能把以前的俸禄拿回来,今年没发的俸禄她一定要争取到! 马上就入冬了,府里现在三十几号人,过冬用的炭,棉衣,还有粮食都要用钱。 真是笨死了,分钱的时候一直想着拿够自己的份就好,方便以后好跑路。 但是忘了现在她要顾的不只只是自己。 而且王章给她的那些名单上,除了进了府的三十六名人员,不在京城的还有五十多名,都是些暗探。 因为余南卿一年前下令让他们藏匿起来,所以在外面的那些暗探就一直没有回京。 这些隐居外面的人就先不计,毕竟苏挽烟现在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先把眼前的事摆平了再说。 “姐姐,我去宫门等你。”苏挽烟是直接在后院上的马车,王府侧门是没有台阶的,马车可以直接出去。 知道苏挽烟又要进宫,苏驰恩免不了要担心。 苏挽烟从马车里伸出脑袋:“你要留在王府。” 她压低声音说道:“王府现在看着太平,但元和帝的人还无处不在,要有什么事,你就躲起来,把经过完完整整的告诉我,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苏驰恩一听就来了劲:“好!我在府里等姐姐回来!” 苏挽烟摸了摸他的头:“真乖。” 苏驰恩才比原主小两岁,但个头是真的小,还得多养养。 这边,苏挽烟坐马车从侧门离开了王府。 那边,远宁侯夫人在前堂的花厅凉了一杯又一杯的茶。 左等右等等不到人,远宁侯夫人的脸早就黑了下来,她好歹是也堂堂侯府的夫人,何曾被人冷落成这样? 简直是奇耻大辱! 远宁侯夫人憋着一口气,起身走到门口:“来人!” 一个婢女上前,就听远宁侯夫人忍着怒气:“你们王妃怎么还没来?” 当初她是让那个庶女代嫁过来而已,可没让她在她面前这样摆谱! 以为进了恭亲王府,就真的是恭亲王妃了吗? 为了抬她的身份,她还把苏挽烟过继到了自己名下,现在苏挽烟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 这婢女,是宫里派来的,看样子还算规矩,她福身回道:“夫人,王妃娘娘她出府了。” “什么?”远宁侯夫人不敢相信的瞪了眼睛,她气冲冲的逼近那婢女:“什么叫出府了?刚刚你们不是说去禀报了吗?” 苏挽烟这是故意不见她? 她忘了她出身远宁侯府了吗? 面对气冲冲的远宁侯夫人,那婢女只福了福身,匆匆退了下去。 远宁侯夫人当真气不打一处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还是嫁到恭亲王府这种地方,要不是长公主的吩咐,她才不会来看她,现在好了,竟然还吃了闭门羹。 岂有此理! 忘恩负义的东西! 远宁侯夫人气,但是气也没办法,她咬牙忍着一口气,打道回府。 苏挽烟,今日的仇她记下了,咱们走着瞧! 太仓署,是设在宫里的一个部门。 百官的俸禄是由户部核实发放,而皇亲的俸禄,则是由太仓署负责,由皇帝亲自过目。 从太仓署发的俸禄一般都是宫里的皇子,或是已经封了王的王爷,郡王,亲王等。 除了皇子,王爷这些,公主也是有俸禄领的,大晋长公主的俸禄一年就有一万两,除此之外还有元和帝额外的赏赐,良田,土地等。 而长公主的驸马也可以同步获得不少的俸禄。 正因为皇亲的俸禄数额巨大,所以元和帝都需要亲自过目,他要知道这些皇亲每年有多少钱,府里有多少人,每年他们府里的开支有多少。 也算是从侧面提防他们有别的心思。 “什么?”御书房内,元和帝正批奏的手一顿,抬起拧着的眉头:“苏挽烟要去太仓署?” “是。”刘公公恭首:“如今人就在宫门口,被拦下来了。” 元和帝放下朱砂笔,眉头拧成了个川字,该来的还是来了。 太仓署,说白了其实就是管理国库的地方。 太仓署不仅给皇亲发放俸禄,由户部发给百官的银子,也是要经过太仓署批阅。 三年前余南卿回京的时候已经是濒死之际,府里府外一片悲戚,那个时候他以为只要给他施点压力,余南卿马上就会撒手归西。 所以恭亲王府俸禄的事,他也没怎么上心。 等后来察觉的时候,发现恭亲王府也没人在意,更何况他致力于拔除他的那些余党,他们就更没有心思理会俸禄的事。 还以为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却没想到要死不活的余南卿熬到了现在。 余南卿的爵位与封号都是先帝赐下的,他十岁离京,进军营不到一年便上了战场。 元和帝记得很清楚,余南卿第一次立下战功的时候才十三岁,他父皇当初看着边疆传来的捷报,当晚便在宫中摆了庆功宴,直接将余南卿赐封为王。 未及弱冠便封王,那是何等的殊荣! 自那之后,每逢边疆有捷报传来,他父皇都对余南卿赞不绝口,更多次下旨召余南卿回京。 要不是边疆战事吃紧,余南卿若真回了京,都不知道父皇会怎样宠爱他! 父皇一死,他便成了皇帝,余南卿自然由王爷变成亲王。 亲王的俸禄,他无论用什么借口都是逃不掉的。 更何况克扣弟弟的俸禄,这也不是一国皇帝该做的事。 第113章 还能再坑点 只是知道归知道,元和帝心里一阵烦闷。 昨日是让余南卿的余党进府,今日又来提俸禄一事,那明日呢? 后日呢? 苏挽烟要一点一点的将恭亲王府壮大起来吗? 她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皇帝? “皇上?”见元和帝思量了许久还未发话,刘公公小心翼翼的唤了声。 元和帝气闷,他拧着眉头垂眸,重新执起朱砂笔:“让她去吧。” 这件事,他没办法,也阻止不了。 “是。”察觉到元和帝心情不好,刘公公气弱的应了声。 正准备退下,却又听到元和帝的声音响起来:“吩咐太仓署的人,恭亲王府的俸禄,从余南卿回京那年算起,俸银,?米,一应给足。” 刘公公已经迈出去的腿立即收了回来:“是。” 元和帝毛笔点了点朱砂,似考虑到什么,犹疑了片刻,道:“挑些上好的珠钗玉饰送去长公主府。” 余南卿的俸禄,跟长公主余听宜的俸禄是一样的, 一年一万两,加上一万斛?米,相当于一年是两万两。 长公主生性高傲,若是让她知道余南卿的俸禄跟她的俸禄是一样的,长公主难免会心里不平衡,所以元和帝才叫刘仁才送些珠钗玉饰过去。 以示安慰。 这一层,元和帝对长公主都是顶好的,虽然长公主跟余南卿的俸禄一样,但是元和帝还赏了长公主很多良田与地产。 每年进贡了什么好东西,都会先让长公主先挑。 这些都是余南卿没有的。 而且要不是苏挽烟这次提起俸禄,元和帝根本就没想过要给。 苏挽烟这次进宫格外顺利,她视死如归的揣着王府的府印去了太仓署,没想到府印还没拿出来,太仓署的监丞就已经给她办好了手续。 苏挽烟进去的时候,太仓署的监丞就拿着已经办好的手续急急迎上前:“微臣见过王妃娘娘,王妃娘娘万福。” 万个屁的福! 真的万福就不用她跑这么一趟了。 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与她对接的监丞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官,花胡子花头发,苏挽烟只能耐着性子:“你起来。” 待那监丞起身,苏挽烟问:“你们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知道,知道。”监丞连忙把已经办好的手续递上:“这是恭亲王府这些年俸禄的数目,还请王妃娘娘过目。” 苏挽烟眯着眼睛将信将疑,把纸接过来,一看。 卧槽! 她眼睛都大了,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王府的俸禄?” 每年一万两银子,算三年,三万两! 一两白银一斛?米,粮米三万斛! 竟……竟然有这么多! 监丞却以为是少了,忙解释道:“是这样的王妃娘娘,王爷回京之前的俸禄,一直是由先帝掌管,而王爷又身在军营,俸禄都以军饷的形式发放,所以恭亲王府现在的俸禄,应当是从王爷回京那年开始……” 苏挽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就是余南卿拿着这个俸禄,不仅不多,反而是亏待! 她立即板下脸:“三年的俸禄直到现在才发,你还有脸说!” 那监丞被吓得立即跪地:“王妃娘娘恕罪,实在是事务繁忙,老臣……老臣……” “要不是本宫今日来,还不知道你们会拖到什么时候!”苏挽烟瞪着他们:“皇上手下便是养了你们这群废物!” 一提到元和帝,整个太仓署的人都震了一下,纷纷朝苏挽烟跪下:“请王妃娘娘息怒。” 这俸禄她拿也就拿了,要是闹到皇上面前,那整个太仓署可都要为这事背锅啊! 到时候他们这些人,怕是革职的革职,流放的流放,断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苏挽烟眯着眼睛看着手上的数目,虽然她觉得多,但总觉得还能再坑一点。 她“啪”的一声,将手里的纸章拍在桌上:“王爷在军营领的军饷是军饷,但身为恭亲王的俸禄应该也不能少才是!怎么能混为一谈?” 她就不信先帝在的时候不给余南卿发俸禄。 至于那些俸禄哪里去了,怕也是被那些奴仆左右瓜分了! 老监丞手一抖,语气都开始打颤:“老臣……老臣……” 按正常来说,是的。 余南卿是王爷,这是他的身份,他进军营,算是他身份之外的副业,他可以领军中的军饷,也可以同时领取宫中的俸禄。 见他这反应,苏挽烟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余南卿的功勋可都是他自己挣的,发了军饷,难道就可以扣掉他该有的那份俸禄? 只不过,余南卿十岁就进了军营,年代久远她也不好从头算起。 苏挽烟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监丞:“本宫也不为难你们,在这张纸上,加上良田与地产,此事便作罢。” “这……这……”监丞为难,他忙看向旁边年轻一些的官员。 那官员立马会意,磕头道:“下官这就去安排。” 这不是去安排,这是禀报元和帝去了。 苏挽烟一点都不着急,为了银子,今天她有大把的时间! 御书房,元和帝听说苏挽烟还要良田跟地产,只一秒,那气就从心口涌到了脑门:“得寸进尺!” 他把笔重重往桌上一放:“她以为她是谁?要什么有什么?她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朕!她好大的胆子!” 刘公公脑袋一缩,不敢说话。 然而,元和帝明明肺都要气炸了,怒吼过后,又不得不冷静下来。 咬着牙关起身徘徊了好一阵,怒道:“京郊路明村的那块田庄,划去给她!” “是。”刘仁才战战兢兢的恭首,匆忙退下。 这一次,苏挽烟算是满载而归,银子有了,米粮有了,就连田产跟地产都有了。 而且因为数量庞大,这些俸禄会由太仓署分批送到恭亲王府。 等王府收到俸银跟?米,苏挽烟只需要在文件上盖上府印,代表这三年的俸禄已经领过就行。 从宫里回来的路上,苏挽烟坐在马车上一路傻笑。 发了! 嘿嘿嘿! 发财了! 快到王府的时候,苏挽烟突然想起余南卿的话,王府眷养暗卫,府兵,小厮,婢女,家仆等,最高可至一千人。 苏挽烟忍不住从暗格中拿出纸笔,开始算数。 第114章 不插手了 苏挽烟忍不住从暗格中拿出纸笔,开始算数。 一年的俸禄是一万两,按余南卿说过的最高规格一千人算,奴仆一月大概是二两银,管家,大丫鬟,贴身婢女这些,应该不止二两银。 但现在苏挽烟也不知道具体的,所以就全部先按二两银算。 一年是12个月,所以一人一年是24两。 一千人……2万4000两…… 苏挽烟怔怔的张了张嘴,也就是说王府就算每年有一万的俸禄,一千人也是不够养的! 就算是暗卫100,府兵200,算300人,一年也要7200两,而且这还是按每月最低的报酬计算。 这还养个屁,吃都成问题。 算了算了,让余南卿自己来吧。 她就不插手这茬了。 苏挽烟把毛笔一扔,刚好外面就传来明宇的声音:“娘娘,王府到了。” 苏挽烟顺手把纸一揉,揣进袖兜就下了马车。 刚踏进府门,王章就迎了上前:“娘娘,远宁侯夫人回去了。” 苏挽烟一愣,呀! 忘了! 算了,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即便是见了说的也不一定是好话。 主院,苏驰恩在前院的池子里看鲤鱼,见苏挽烟回来,第一时间跑了上去:“姐姐!” “姐姐,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苏驰恩略带惊讶。 之前哪次进宫不是危险重重? 苏挽烟笑了:“怎么,我早点回来还不好?” “好,当然好。” “在干什么呢?” “在看鱼,姐姐不是买了鱼苗放进去吗?我看着好像不太好。” 前院有条小溪流,小溪流就建在小桥底下,之前苏挽烟就是用这里的水帮余南卿擦洗身体。 本来溪里原来有鱼,只是只有寥寥几条,苏挽烟觉得少,就让人买了些鱼苗放进去。 苏挽烟闻言就在小桥上停留了一会儿,那鱼苗成群结队的,看着还好,但确实不太爱动弹,有些已经快游不动了。 苏挽烟挠了挠头:“回头城里找个园艺师傅,看看哪里出了问题。” 苏驰恩立刻自告奋勇:“姐姐!让我去!” 一天不做事,他就浑身不舒服,总觉得每天都要做些什么来回报苏挽烟。 苏挽烟从苏驰恩叫她姐姐那刻开始,就是把苏驰恩当弟弟看待的,哪能总让他干跑腿的活。 她想起了余南卿的话,问道:”驰恩,你想不想学武啊?“ 之前一直想跟他提来着,但每每念头从脑袋闪过,瞬间就忘了。 实在是事情太多,她没办法每件都记住。 “习武?”苏驰恩眼睛一亮:“想!姐姐要我习武吗?” “不是我要不要,是你想不想。”见他回得没有犹豫,苏挽烟劝道:“你想清楚了再回答,习武很辛苦的,而且又是一件需要持之以恒的事,你不要着急回答。” “我学!姐姐,我想习武!”苏驰恩眼睛迸着光芒。 那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姐姐跟王爷陷入绝境,如果他学了武,那他就有能力保护姐姐了! 这样的好事,他怎么可能拒绝? “一旦你开始学,我是不会让你放弃的,哪怕你后悔也不可以,我会用我的标准去要求你,你真的想清楚了吗?”苏挽烟本身就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要么做,要么就不做,一旦开始,她就要尽力去做好。 “想清楚了,我学!我要学!”苏驰恩的眼神既坚定又积极。 “好,我去找余南卿说。” 苏挽烟摸了摸苏驰恩的头,朝主房走去。 苏驰恩兴奋的跟上。 主房门口,秋叶与黄叶两个丫鬟见了苏挽烟,齐齐朝她福身行了个礼。 苏挽烟对俩人微微点头,算是应示。 房中,余南卿侧躺着身子,手里正拿着一本书。 《宫廷简记》 苏挽烟上前把书拿起:“你看这个干什么?” 余南卿知道苏挽烟回来,眼见她把书拿起,手里捧着书的动作也没变,眼瞳轻轻往上挪,余光便落在了苏挽烟的脸上:“你想知道宫里的事?” “想啊。”苏挽烟也没隐瞒,她把书合起来放下,坐在了床沿边下:“我对很多事都很好奇,你要是能告诉我,我就不用天天去书肆买这些书了。” “比如?” 苏挽烟双肘撑在床边,看着他:“如果你能接受我所有问出来的问题,那我就告诉你,如果不能,那我就不问。” 她抬手勾了勾耳边的青丝:“我可不想你用咳嗽搪塞过去。” “……”余南卿语噎,张了张嘴,良久,又闭了起来。 苏挽烟也没勉强:“算了,不说这个,给你汇报一下今天的战况。” 一说到这个苏挽烟就压不住上扬的嘴角:“元和帝给我们发了三年的俸禄,三万两,还有三万斛?米,外加一个田庄!余南卿,你发了!你以后可以不用再愁吃穿了!” “……” “以后每半年宫里就会把该属于你的那份俸禄送过来,不用特意派人过去取,反正今日之后,元和帝都不会再少了你的那份俸禄。” “不过王府那么大,府里你得再添些人才行。”说完,苏挽烟算起了手指:“比如管家什么的,还有专门管财务的,现在不是分了田庄吗?也需要有人接手去管理才行,这东西一多,丫鬟婢女什么的也要添一些,不然没人管,王府很快又会被元和帝的人架空的。” “……”余南卿定定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苏挽烟好奇:“你不高兴吗?” 高兴吗? 他是该高兴的。 他本来是很高兴的。 只是……苏挽烟将她跟他的立场分得很清楚,从头到尾,她都觉得那是他的东西,他的俸禄。 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参与,也没有想过要跟他一起拥有。 他更希望苏挽烟说,‘我们以后可以不用再愁吃穿。’ 良久,余南卿才挤了抹温润的笑容:“高兴……就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也不敢相信,我看到的时候眼睛都大了,我以为是他们给算错了呢!”苏挽烟立刻接话:“但还好我机智,看他们的表情就不对劲,所以我要他们多加了良田跟地产,嘿嘿嘿,元和帝估计都要气死了。” 第115章 权力并不小 苏挽烟描述得生动,余南卿心底那点愁绪消散了些,唇角开始上扬。 “不过得说好,我要从中抽一点的。” 余南卿好笑:“你要抽多少?” 她若想,便可全部拿走。 “你这什么话?还怕我多拿你的?你长点良心好不好,我进宫的时候都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去的,你还怕我多拿?” 宫里凶险,余南卿是知道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苏挽烟。” “嗯?” “王府的事,恐怕还需你多费心……” “我知道。”苏挽烟应声:“你现在身子不行,也管不了这些事,我会暂时帮你管的,你就安心养病。” “……”分得太清了。 那毫无杂念的眼神,一丝都不贪恋的面容,让余南卿心底莫名烦躁。 他现在真希望能像苏挽烟说的那样,能好起来…… 余南卿闭起眼睛,暗暗舒了口抑郁之气,把心头那些情绪压下。 “你要睡了?”苏挽烟赶忙道:“还有件事,驰恩答应习武了,你要让谁教他武功?” “明宇。” “明宇吗?他武功好吗?” “嗯。” 余南卿闭着的眼睛没有睁开,只简单回了一个字,苏挽烟拧眉:“能不能说说他哪里好?” “……” “你别睡啊!”苏挽烟开始摇他:“少睡一点不会死的,眼睛睁开!说了再睡,快点!” “……苏挽烟,我是病人。”有时候她对他细致到了极致,有时候又对他很粗鲁,一点都不怕他的伤口再绷开。 “摇一摇又不会怎样,你疼吗?”苏挽烟问。 余南卿忍不住笑了。 温柔的时候很温柔,但缠人的时候也很缠人。 然而又正因为苏挽烟这样缠着他,心情就莫名开始愉悦。 明明方才心脏还刺痛着。 “还能笑那就是不疼。”苏挽烟趴在床沿托着下巴笑看着他:“你笑是不是代表你心情好?” “……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说什么算是,这不是很简单的问题吗?这都不好意思承认啊?” “咳……”余南卿轻咳一声,岔开这个话题:“明宇的武功,在他们之中是最好的,在战场上,他抡得起双锤,舞得起偃月刀,私下,他擅长刀法,剑法,枪法,轻功更是一绝,做苏驰恩的师傅,他最合适。” “哇!全能!”苏挽烟两眼冒光:“那他在军中,怎么也该是个小队长。” 余南卿笑了:“唯一的缺点,便是不擅言语,独立思考能力不足,无法领兵。” 所以明宇在军中做的大多都是刺探的工作,虽然缺了些思考能力,但因为自身本领过硬,每回都能逢凶化吉。 “这样啊。” “做苏驰恩的师傅,他是绰绰有余。” 苏驰恩聪明,若能继承明宇那身本领,日后出来必是大成。 “苏挽烟。” “有事就说,老是叫干嘛?” 余南卿勾唇:“我当年回京,便已将兵权上交,剩下这些跟着我的,都是我亲自培养的亲信,你若能利用好他们,定不会叫你失望。” “唉,你啊。”苏挽烟替他盖了盖被子:“你是王爷,又打过仗,他们跟你是怎样的关系我就不去了解了,但是你不能要求我跟你一样去利用他们,我现在一心就想把你治好,别的都不想。” 其实有想的,等她把余南卿治好,她也算有了靠山,以后去到哪里都会有这层关系支持,能省去很多麻烦。 “……” “你睡吧,今天我看前院小溪里面的鱼苗不太好,打算出府找个师傅来看看,回来再给你做药膳。” “……”余南卿轻握住她的手腕:“交代下去便好,你不是买了两个丫鬟,可以让她们去跑,王章他们也可以。” 苏挽烟太多事亲力亲为,这点不好。 她是王妃,她手中的权力并不小。 完了,余南卿又补充一句:“他们也是拿月银办事。” 余南卿这么一说,本来还纠结的苏挽烟醍醐灌顶:“好,知道了。” 她没有主仆观念,但是他们也算是雇佣关系。 这么一想,苏挽烟心里容易接受多了。 除了去找搞园艺的师傅,苏挽烟还想起一件事,就是那个工匠师傅。 之前给余南卿做的轮椅看起来小了,所以她跟那个工匠师傅说好了再改良一下,做张大点的。 前面那张轮椅在刺杀中报废了,苏挽烟现在才想起来这事。 好在余南卿现在身子这样,也不急。 除了这些琐碎的事,苏挽烟还处理了几件大事,首先是王府管家的事。 别人府邸的管家要么就是府里的家生子,要么就是跟了主子十几年的老人,但恭亲王府却没有这样的人。 苏挽烟第一时间想到了王章,王章虽然少了一条手臂,但是他是会武的,隐匿这一年来他以打铁为生,给余南卿的人暗中传递消息,安排各项事宜。 包括藏匿的地点,储存救命粮的地方,都是王章亲力亲为去盯的。 苏挽烟觉得王章这样能面面俱到的人,做王府的管家最适合不过。 所以她直接把王章叫过来,把这事跟他说了。 王府的事一旦接手,那任务量可不是一般的多,在此之前,苏挽烟还特意打听了一下长公主府府里的情况。 长公主府里,光是管家就有三位,掌管长公主府内外事务的一位,掌管长公主府外面生意的一位,掌管良田地产的又有一位。 而且长公主府内,除了有专门管财务的部门外,就连藏书阁这样的地方,都任了几名掌事去掌管。 现在王府人少,也没什么生意,就外面的田庄现在没人去接手,按现在的情况,一个王章应该是够的。 等以后王府起来了,再多提几个管家就行。 王章听到苏挽烟要他当管家,他二话不说跪地就应了下来。 余南卿的这些旧部,是比谁都想恭亲王府能壮大起来。 所以现在苏挽烟要用到他们,他们断没有拒绝的道理,不仅不会拒绝,还会死命去干。 因为之后会有俸银跟?米运到,所以苏挽烟想找几个人去管这事,但王章建议,这事还得苏挽烟亲自盯。 第116章 不会任他们宰割 倒不是怕府里的人会打那些银子的主意,就是王府账目的事,先叫苏挽烟过清楚了,再慢慢放权到下人手里不迟。 苏挽烟听完觉得是个道理,毕竟钱的事,关乎王府每笔的支出。 要是一开始就叫他们出了错,他们反而会慌张,不如她先把账对清楚,再交待下去。 余南卿的那些旧部都是些大老爷们,打仗撕杀不在话下,但要他们管这些文绉绉的东西,还是有点为难。 所以依王章的建议,这批人由王章去分配,剩下府里的其他事务,由王章再到城里聘请,物色合适的人。 至于元和帝派来的那些人,苏挽烟打算先晾着。 之前余南卿跟她说过,元和帝的这些人,有些是可以收买的。 她这几天就看出了苗头,那天皇银兑回来分钱的时候,就有几个士兵跟婢女已经蠢蠢欲动,只是后面他们忍住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说到底都是些打工的。 苏挽烟在等,等他们忍不住的时候,过来对她表忠心,到那个时候是最适合收买他们的。 还有府里很多琐事跟细节,苏挽烟跟王章一商量,就商量了好几天,有些是一下就能敲定的,有些是需要看情况的,但都无碍,毕竟这才刚开始嘛。 王府之前那么落魄都过来了,现在这点困难根本不算什么。 而余南卿的俸禄,在那天苏挽烟进宫后的第二天就送过来了,一万两银子,十个大箱子,一万斛?米,又是十大车。 苏挽烟眯着眼睛,拿着账单一笔一笔的对,让他们连一点错漏的余地都没有。 八月十五这日,府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早上,苏挽烟刚跟王章商量完王府药库的事,秋叶回头就进来禀报:“娘娘,有人来禀说,远宁侯府的嫡大小姐来了,说是奉长公主的命令来的。” 苏慕倾? 奉长公主的命令? 那肯定就没什么好事。 上次远宁侯夫人来的时候她没接待,这次又换苏慕倾来了? 苏挽烟舒展了双臂,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知道了,让她在前院等着吧。” “是。”秋叶福礼,正准备退下。 苏挽烟突然又叫住:“等等。”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之前王师傅特意买回来的白毫银针,你拿去泡给苏慕倾。” 王府拿了俸禄之后,王章就特意买了上等的好茶回来,他的意思是,她跟余南卿的身份尊贵,不能天天只饮白水。 别人府里不管是招待别人,还是自己喝,都有上等的茶叶囤着,他们可是亲王府,这些断不能没有。 苏挽烟觉得有道理,就同意了。 这其中就有白毫银针,王章专程买给她的,说白毫银针的口感最适合女子,苏挽烟喝过,确实好喝。 哪怕是从来没接触过茶的她,都对那上等白茶爱不释手。 秋叶微微怔住,最终还是福礼:“是。” 唉,有钱了就是好,连这上好的茶都舍得给别人喝了。 当初苏慕倾看不起余南卿,把她过继到远宁侯夫人名下代嫁过来,现在苏慕倾过来,她自然要摆一下场面。 虽然这点场面,对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苏慕倾不值一提。 但是她会一点一点的来,今日是白毫银针,明日可能就是大珊瑚,后日可能就是夜明珠。 她会治好余南卿,让苏慕倾一点一点的羡慕她,让她一点一点的去后悔。 最重要的是,她要让远宁侯知道,她与余南卿,不会任由他们宰割! 恭亲王府,前院,正厅。 苏慕倾本来是端坐在位上,眸眼藏起来的是一如既往的高傲与鄙夷。 因为王府常年没人打理,王府的建筑已经蒙上了一层旧色,一般来说,这些大家世族的府邸,每年都会小小的修缮一番,就是为了保持府邸的恢弘。 王府虽然比侯府要大上一倍不止,但奈何这府厅不是新的,破旧肯定算不上,甚至在苏挽烟看来,这王府辉煌大气得很。 只是苏慕倾眼高于顶,所以看到这样的王府,眼里便止不住的嫌弃。 上次来她便觉得破旧,没想到这次还要…… 这时,府里的婢女端着茶水上来。 苏慕倾连看都没看,这落魄王府,能上什么好茶,给她当洗脚水还差不多。 她端着身子,脸色已经起了些许不耐烦,苏挽烟还装上了,竟要她等这么久。 上次娘亲来的时候便吃了闭门羹,这次她可是奉了长公主的命,若她还敢不来…… 苏慕倾眯了眯眼眸,她便要连同上一次的仇一并报了。 蓦地,一股淡淡的飘香就钻进了她的鼻子。 她眉心不由动了动,看向桌上的茶水,只见杯中茶汤宛如银耳,晶莹透亮,色鲜而清。 她拧眉问起婢女:“这是什么茶?” 秋叶垂眸回道:“这是娘娘平日素爱的白毫银针。” 苏慕倾眉头拧得更紧,区区一个庶女,怎么可能喝得起这么好的茶? 以前她在侯府吃的可都是他们剩下的,来到王府,竟开始丰衣足食了? 苏慕倾脸上升起一抹不悦,这茶莫不是假的,只是看起来好看而已。 想罢,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顿时,一股顺滑稠润之感充斥着咽喉,清鲜淳爽,入口甘香,茶过留香。 明明是极好喝的茶,可却叫苏慕倾脸色直接黑了下来。 这样温润的茶感,她在府里都没喝过! 苏挽烟不过一个庶女,她怎么配? “苏大小姐,好久不见啊。”苏挽烟出现的时候,苏慕倾正盯着茶杯一脸黑沉。 苏挽烟像是看穿了似的,笑意吟吟的从门槛迈步进来。 她往苏慕倾眼前一站,苏慕倾的脸色就更黑了。 此时的苏挽烟,特意梳过妆才来的,头上簪的是金钗翠钿,穿的是宫中赏赐的暗香青柳云锦。 云锦,是御用供品。 只有皇亲国戚,或是皇上赏赐才会有。 苏慕倾攥紧了袖中的拳头,她怎么会有云锦? 他爹为官半世,皇上才赏了一匹云锦给侯府,上次她就是穿着云锦来见苏挽烟的,这次,为什么苏挽烟也会有? 第117章 赶出去 “苏小姐见了本宫,为何不行礼啊?”苏挽烟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苏慕倾心口一窒,眼睛都快从眼眶瞪出来了。 上次见苏挽烟的时候,她还不是这样的。 她那个时候头上没有任何钗饰,衣服也只是寻常的布料,寻常的款式,她一个庶女,怎么会越到她头上? 苏慕倾心里不甘,随即眸眼突然一亮。 她明白了,前些日子听说苏挽烟去宫里要了恭亲王的俸禄,所以……她就穿得起云锦,用得起好茶了? 苏慕倾压下心里的嫉妒,不过就是个一夜暴富的暴发户罢了,身份怎可与她相提并论,她可是远宁侯府的嫡出千金! 苏挽烟眯了眼睛,直接转身:“苏小姐粗鄙无礼,目中无人,以下犯上,赶出去,日后不必再接待!” “什么?”苏慕倾惊得站起身子:“苏挽烟,你是忘了你也姓苏吗?!” 要被人知道她被王府赶出去,京中世家大族的那些千金指不定要怎么笑话她! 更何况还是个人人都嫌恶的废物王爷! 然而苏挽烟却像没听到她的话一般,背着手潇洒的离开了前院。 苏慕倾眼睛都瞪直了,提起裙摆就要追上去,却被秋叶拦了下来:“苏小姐请回。” “你难道不知道我是恭亲王妃的姐姐吗?滚开!”苏慕倾冷了她一眼。 秋叶垂着眸,拦着她一步都不让。 “你!” 这时,两个侍卫迈步进来,朝苏慕倾恭首:“娘娘有令,苏小姐不知礼仪尊卑,日后恭亲王府不会再接待远宁侯府的任何人,苏小姐请回。” 他们是余南卿的人,被王章安排了侍卫的活。 这些人可不会对苏慕倾客气。 那盯着她的模样,大有她不走,就直接把她扔出去的感觉。 苏慕倾抿紧双唇,绞紧手中的帕子,长公主交待她的,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她忍不住开口警告:“本小姐是奉了长公主之命来找恭亲王妃的,王妃娘娘这般待我,就不怕长公主追究吗?” 两名侍卫闻言,直接就伸手去抓苏慕倾。 苏慕倾心口猛地一窒,眼见两人真的要把她赶出去,急忙叫道:“我自己会走!” 苏挽烟,她竟敢这么对她! 苏慕倾心里气极,可此时却没有任何办法。 她咬牙抬了抬眸,冷道:“今日的事,本小姐会如实禀告长公主,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她宽袖冷冷一甩,气冲冲的走了。 主院,小厨房。 苏挽烟正在炖药膳,秋叶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小凳子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灶里的火看得出神。 “娘娘。”秋叶上前,福了个礼。 苏挽烟回魂:“苏慕倾走了?” “是。”秋叶恭敬的应声。 苏挽烟点头,没有回话,拿起旁边的一根小木柴放进灶口。 秋叶看着苏挽烟,欲言又止。 苏挽烟抬眸看见她这模样:“怎么了?还有其他事?” 秋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娘娘,苏小姐临走前说,她会将方才的情况如实禀告长公主。” 她之前听苏驰恩嘱咐过,娘娘跟远宁侯府的关系不好。 但苏挽烟方才让她给苏慕倾上白豪银针,叫她以为自己之前听到的都是假消息。 然而当苏慕倾被直接赶出府,她又像明白了这其中的意味。 长公主的盛名她是听过的,她担心苏慕倾把方才的事告诉长公主,会对娘娘不利。 所以她就想把苏慕倾的话转达给苏挽烟。 她跟黄叶初到王府,对苏挽烟这位主子还很陌生,她们一般都在日常注意主子的一举一动,还会跟其他人打听主子的日常爱好。 只是苏挽烟让她们干的活很少,就连早上起来打水洗漱都是亲力亲为。 平时去哪里也不用她们跟着,她们干得最多的,就是守在主房门口。 像现在熬药膳汤这些事,这位王妃娘娘也是亲自动手,她跟黄叶有时候都不知道应该干什么。 “哦,我知道了。”苏挽烟应着,又往灶口扔了一根柴。 秋叶微微抿唇:“娘娘,您不担心吗?” 苏挽烟花钱买了她们,让她们能有个安身之所,她们心里是很感激的,自然不希望自己的主子出事。 府里的其他人,好像都对这些不太关心。 苏挽烟抬头,见她有些忐忑不安,想了想,说道:“你们要是害怕,我可以把卖身契还给你们。” 秋叶心口一惊,立即跪了下来:“奴婢该死!奴婢知错,奴婢不该问的!娘娘怎么罚奴婢骂奴婢都行,但请娘娘不要赶奴婢走!奴婢知错了娘娘!” 爹娘在逃难的途中死了,现在就剩下她一个人,如果她被赶出王府,她还能去哪? 要不是生存不下去,她怎么会把自己卖给牙商? 苏挽烟一看她这样就知道她是误会了,忙伸手拉她:“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先起来。” “娘娘,不该问的,奴婢以后都不问了。”秋叶抬眸,眼眶都红了,急切的说道。 “我的意思是把卖身契还给你们,还你们自由身。” 有人帮她跑腿当然好,但是也不缺两个丫头,这两天她观察过秋叶跟黄叶两人,是很乖顺的姑娘。 即便没有吩咐她们做什么,她们也会自觉去擦擦桌子,打洒一下地板,或者整理一下庭院。 她觉得,这么好的姑娘,这么小的年纪就入了奴籍,有点太可惜了。 刚买回来的时候不会有什么感情,但相处久了就不一样。 “不,娘娘。”秋叶连连摇头:“奴婢哪也不去!求您别赶奴婢走!娘娘,奴婢知错了。” 她能被王府买中是天大的福气,在王府做奴仆一个月便能有二两银子,她要到外面去,就是忙碌一辈子,一个月也不可能赚二两银子。 更何况她一个女子,父亲母亲都不在了,她能做什么? “好好好,我知道了。”苏挽烟不再勉强:“我不会赶你走的,你别激动。” “谢娘娘,谢娘娘。”秋叶连连磕头。 “……” 主房,苏挽烟端着炖好的药膳汤进来,神色没有以往的雀跃,微垂的眸子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第118章 就是纯聊会儿天嘛 苏挽烟进来的那刻,余南卿就睁了眼睛。 见她不发一语的把药膳汤放到床头桌上,盛了一碗,放下,又默默的拿枕头将他的头垫高。 从始至终,余南卿的目光都在她的脸上,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看着。 可苏挽烟就像没有察觉到一样,垫完枕头,便拿起勺子要喂余南卿。 在她舀起汤水的时候,余南卿终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声:“何事想得这般出神?” 苏挽烟不说话,定是在想东西。 且想得十分投入。 “嗯?”苏挽烟被余南卿的声音拉了回魂。 这才“唉”的叹了口气,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汤水:“刚才在厨房,秋叶一直磕头求我别赶她走,她过来跟我说苏慕倾临走前说的那些话,我以为她是害怕,所以说要还她自由身,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本来这事也是过了,但是她突然感慨起这时代的主仆之观。 主是主,仆是仆,之间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哪怕她说要还秋叶自由身,她也不要。 她突然在想,如果她穿过来不是苏挽烟,而是一个奴婢,情况又会怎么样? “……”余南卿沉默。 良久,他才问:“你觉得她在府里不好?” “也不是说不好,就是如果有多个选择的话,与其做奴仆,我会更倾向于自由身。” 余南卿微勾了勾唇:“你与她们不同。” 苏挽烟有能力,即便她不依附别人,她也能靠着自己生存下去。 但有些人,若无帮扶,会连生活都成问题。 “是的。”苏挽烟又是一叹:“人与人之间不同,所以做的选择也会不同。” 她舀了口汤递到余南卿嘴边:“方才苏慕倾来了,说是奉长公主的命,她没给我行礼,我就把她赶走了,这是可以的吧?” “可以。”余南卿笑道:“你是亲王妃,地位仅次于那二人。” “等长公主问起,我就说她目中无人,不懂尊卑,以下犯上。”苏挽烟笑道:“只要我拒绝得够快,他们就别想害我。” 苏挽烟是不怕苏慕倾去告状的,来去她都已经得罪了元和帝跟长公主,多这一次不多,少这一次不少。 反正苏慕倾什么都没说,她就什么都不知道。 “余南卿。”苏挽烟突然看向余南卿:“你喜欢苏慕倾吗?” “咳!咳咳!”余南卿一口汤水从嘴里喷出来,他抬手拧眉捂住嘴巴。 这回不是咳嗽,是被呛的。 “哎呀你……你激动什么?”苏挽烟忙用帕子给他擦干净。 刚擦着,手莫名一顿,看着余南卿:“你这么激动,不会是喜欢吧?” “……咳!咳咳咳……”这回是被她气的。 明明好不容易才把方才的呛意忍下去。 “不喜欢?”苏挽烟盯着他的咳嗽声,乱猜。 余南卿拧紧眉头,忍住咽喉的不适:“你问的……都是些什么?为何要这么问?” “问问嘛。”苏挽烟看着他:“因为一开始要嫁过来的就是苏慕倾,我是代替她的。” 余南卿拧眉,他不喜欢这种误会,特别误会的人还是苏挽烟:“不喜欢。” 怕苏挽烟不信,又补了一句:“我与她连面都未曾见过。” “哦,这样啊。”苏挽烟点头:“那你激动什么?害我差点误会,还以为自己鸠占鹊巢,棒打鸳鸯了呢。” 当然,也只是这么说而已,她代嫁过来又不是她想的。 她穿越也不是她想的。 余南卿呼出一口郁气,就听苏挽烟突然又问:“那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子?” 余南卿心口微窒,抬眸看向苏挽烟。 苏挽烟见他这样,不由睁大了眼睛,既好奇又期待的看着他:“有?” “……”余南卿莫名涌上一股烦躁,拧眉别开目光:“没有。” “那你喜欢怎么样的女子?”苏挽烟追问。 “……”余南卿不耐:“你今日怎么净问这些?” “好奇嘛。”苏挽烟说道:“你现在是瘫痪了,但在你瘫痪之前,你定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肯定会有情窦初开的时候,有没有喜欢过哪个姑娘?” 余南卿不想听。 苏挽烟这模样,是无论他喜欢谁,她都毫不在意。 他想翻身背对起苏挽烟,可身体状况并不允许他这样做,他便闭上眼睛,不去理会苏挽烟的碎碎念。 “不说话?那就是有?不想告诉我?自卑了?” “没有!”余南卿气得睁眼,有种急于澄清自己清白的即视感。 “没有就没有,你生气什么?”苏挽烟睨了他一眼:“就是想纯聊会天,不聊这些要聊什么?那你也可以问我的呀,我就不生气。” “……”余南卿微噎。 “算了,我也没兴致了,不跟你聊了。”苏挽烟干脆的起身:“剩下的自己喝吧。” “等……”余南卿伸手想要去抓苏挽烟,然而只有一缕宽大的袖袍从指尖滑过,随即便是“嘭”的一声,房门关紧。 余南卿哑然的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袖中拳头微紧,他怎么就…… 真是……后悔死了! 另一边,长公主府。 听来人说苏慕倾被恭亲王府赶了出来,正在修剪花枝的长公主气血一涌,直接把手里的剪刀“砰”的一下摔在子地上。 哪知那剪刀摔到地上后突然弹起,直接崩到了来禀的婢女脸上! “啊——”那婢女惊叫一声,猝不及防的捂住脸,下一秒,血就从指尖流了出来。 长公主却恍若未闻,狠狠拧着刚修剪完的花枝,阴沉的沉着脸:“一个远宁侯夫人,一个苏慕倾,竟然都被赶了出来,一群没用的东西,不过是给本殿传个话的事,竟然都做不好!” “娘娘。”长公主身边的嬷嬷说道:“恭亲王府里的那位,是以为得了些势,便可以瞧不起您了,那苏小姐都说了是奉了您的命令,还是被赶了出来,老奴瞧着,这恭亲王府实在是胆大包天,连您的面子都不给。” 长公主剜了一眼那嬷嬷,那嬷嬷肩膀一缩,立即垂头不敢说话。 只见她深吸一口怒气:“来人,摆驾,本殿要亲自去一趟恭亲王府。” 第119章 长公主来访 她就不信,苏挽烟还敢把她赶出府。 至于那名被剪刀崩了脸的婢女,这会儿只敢捂着脸垂眸,忍着一语不发。 就连地上的血迹,她都颤抖着用身子去捂住,生怕在这个时候触了长公主的霉头,平白丢了性命。 王章当了管家后,苏挽烟觉得自己很清闲。 想要买什么东西,吩咐下去就行,想要吃什么,吩咐下去就是行,想要干什么,吩咐下去就行。 院子有人打理,采买有人负责,一晃眼,府里好像又多了好些生面孔,她就负责坐着验收成果。 这一刻,苏挽烟觉得自己到达了人生巅峰。 比起之前做什么都要自己动手,真的清闲太多。 既然这样,有件事苏挽烟也该提上日程了。 她打开系统,翻阅着里面的技能。 因为学了【针灸】跟【制药】,这两个技能足够应付余南卿的病,所以她对其他技能就不太着急。 现在她没有特别要忙的,就该想着怎么把其他技能激活才行。 她得找个师傅拜师。 苏挽烟眯起眼睛,得找个全能的。 正滚动着,王章突然匆匆来报:“娘娘!娘娘!长公主来了!” 苏挽烟错愕:“什么?” 长公主来了? 王章满头大汗,也不知是急的还是虚的:“娘娘,长公主来了!咱……咱们要怎么办?” 长公主,余南卿的二号天敌。 苏挽烟系统一关,昂头:“能怎么办,刚呗!” 论常理,长公主跟余南卿的身份地位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长公主是余南卿的皇姐,就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出生顺序,就造成了长公主要比余南卿尊贵那么一丢丢。 而这尊贵,自然也有元和帝的关系。 见长公主跟见苏慕倾不同,苏挽烟没让她久等。 待她来到前厅时,便见长公主坐在主位上,优哉游哉的喝着婢女奉上的茶水,看她那样子,没有觉得这茶好,也没有觉得不好。 未喜形于色。 苏挽烟上前行了一礼:“见过长公主。” 因为是平辈,所以她不用在长公主面前自称‘臣妾’,但是站礼还是要行的。 长公主轻蔑的放下手里的茶杯,眼睛是看着茶杯盖的,连个眼神都没给苏挽烟:“恭亲王妃,本殿要见你一面还真是难啊。” 声音悠长,带着不可一世的高傲。 “长公主此话怎讲?”除了那次酒宴,她可没听说过长公主什么时候要见她。 苏慕倾今天来的时候,可什么都没说。 长公主轻轻拿起茶杯盖,“乓”的一声,茶杯盖就摔到了杯口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又像是一声警告。 她抬眸看向苏挽烟,凤眸之内净是阴狠与凌厉:“过几日便是中秋佳节,宫中会设宴下中秋宴,本殿特请恭亲王妃与本殿一同前去,恭亲王妃可赏脸?” 说着,身旁的嬷嬷就递了一张宫帖到苏挽烟面前。 苏挽烟没接,她很意外长公主没有在苏慕倾的事上问责她。 说来也是,毕竟是长公主,怎么能与苏慕倾那种段位相提并论。 苏挽烟眼睛直视着长公主:“王爷因遇刺一事受伤,这事长公主也是知道的,所以这宫宴,我恐怕是去不了。” 长公主闻言一笑,竟没有生气:“便是知道,请不动你。” 当真好大的排场。 苏挽烟眉头微动,这话什么意思? 她知道还要说,那就是还留了后手。 怕是要退而求次。 果然,长公主从另一个嬷嬷手中拿过一张请帖,起身走到苏挽烟面前,势在必得的勾着美唇:“中秋宴后,本殿会在府里举行送秋宴,恭亲王妃这回,再不给脸可就过分了。” “……”苏挽烟沉了沉眸。 “不过一个小小的宴会罢了,恭亲王妃就这般怕我?”长公主围着苏挽烟,眼里净是戏谑:“恭亲王妃平日的气焰呢?怎地这会儿,像是蔫柿子一般?” 长公主绕到苏挽烟面前,将手里的请帖塞到苏挽烟手里:“恭亲王妃若担心余南卿没人照顾,便与本殿说一声,本殿定帮你安排妥当。” 说着,美唇勾得肆意,轻蔑的看了苏挽烟一眼,潇洒的走了。 待长公主离开,苏挽烟站在厅中久久未动。 王章送走长公主后,担心的赶了过来:“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苏挽烟现在的模样,像是魂都要没了。 苏挽烟承认,她确实害怕。 长公主余听宜的气场,太强了。 之前在家宴上离得远远的她还不觉得,就刚刚她围绕着她走那几步,像是要把她原地生吞了一样,每个眼神都要把她看穿了一般。 那勾起的唇角阴森森的。 这才是皇权,跟她这个临时替代品不同,那是真正熏陶在权力中心所养成的威慑感与压迫感。 “娘娘?”王章担心的看着苏挽烟。 苏挽烟眨眨眼睛,回了魂:“王师傅,能不能拜托你帮我查个人。” “诶。”王章连忙应承:“娘娘您要查谁?” “城南莫宅授乐的乐师,姓苏,具体叫什么,我不清楚,还劳王师傅多费心。” 苏挽烟长公主办酒宴的时候,就宴请了这位苏公子去府上奏乐,还好当时她八卦,听了百姓一嘴。 从百姓嘴里听说这位苏公子并不愿服从长公主,或许从这里入手对付长公主,会有意外收获。 “娘娘尽管交给老奴。”因为当了管家,王章连自称都改了。 王章走后,苏挽烟深吸了口气。 她是害怕没错,但她苏挽烟…… “向来都是迎难而上!!!”她大喊出口! 克服恐惧,是她天生的技能! 苏挽烟直接将手里的请帖握得变了形:“长公主余听宜!就看咱们到底鹿死谁手!” 她再不反击,只怕到时候死得连骨头都不剩! 守在前厅门口的士兵眼珠子对苏挽烟瞄了又瞄,苏挽烟,她是不是疯了? 直呼长公主的名讳就算了,还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没看到他们正站在这里吗? 她不知道他们是皇上的人吗? 这些话若传出去……她还想不想活了? 第120章 中秋灯会 中秋宫宴,苏挽烟自然没去,但长公主邀请的送秋宴,苏挽烟可就躲不掉了。 还好,长公主的送秋宴设在了九月初一,苏挽烟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八月十五中秋。 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在中秋之夜,宫中不仅会举行宫宴,还会举祀祭月。 而在民间,赏月,赏桂花,看花灯,饮桂花酒这些都是常规操作。 皇宫内有一方月池,月池与城中的护城河相通,每当中秋宫宴开始后,前往宫中参宴的京中千金会在宫中的月池燃放花灯。 花灯会顺流而下,出现在城中的护城河上。 而京城会有花灯会,百姓同样会将燃有烛火的花灯放置护城河,每到这个时候,京城内外,整条护城河都会被放满花灯。 星星点点的犹如天上的银河。 只是这样热闹的节日,苏挽烟正在主房内帮余南卿施针,换药,做药膳,按摩穴位。 夜晚,苏挽烟把余南卿身上的绷带拆开,检查了一下他背上的创伤,这些天被她这么精心呵护着,这些伤已经起了愈合之势。 那血痂结得漂亮,已经不用再包绷带,只要平日注意卫生就行。 不得不说,这伤能好得这么顺利,余南卿的身体素质也占了部分原因。 遇刺那日,余南卿被送回来的那个状态,换作是寻常人,早就一命呜呼了。 三年病重,三年卧床不起都让他熬了过来,不管是他的身体素质还是意志力,都到了一个无人能敌的高度。 给余南卿施完针,苏挽烟又打来热水,给他擦洗身子。 待帮他把衣服穿上后,苏挽烟忽地抓起他一缕头发,放到鼻尖闻了闻。 余南卿耳根瞬间通红,抬起手背捂着眼,将脸别过一旁。 “明天再给你洗一次头吧,离上次已经很久了。” “嗯……”余南卿极不好意思的抿唇,闷出一声。 伺候完余南卿,苏挽烟也累了,正准备把热水端出去,余南卿就把她叫住:“苏挽烟……” “干嘛?” “今日……城中有中秋灯会,你不去看看?” 苏挽烟想了想:“我一个人去啊?” “咳……”若是可以,他也想跟她一起去。 余南卿敛了心神:“你可以与苏驰恩一同去,带着明宇与小步,秋叶与黄叶……” 明宇跟小步可以护她安全,秋叶与黄叶,可以帮她拎东西。 自苏驰恩跟着明宇开始习武,苏挽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 现在苏驰恩每天天不亮就被叫醒,每回练到深更半夜才回房,问王章,王章说在王府后院辟了一块空地,供苏驰恩习武用。 王府后院,不是主院后院。 从主院绕到王府的后院,光走着去大概都要一刻钟有余。 苏挽烟知道习武辛苦,她要是去看肯定会心疼,便叫厨房每日晚上送些夜宵过去,自己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听余南卿说今日可以跟苏驰恩去,苏挽烟眸光亮了亮:“给驰恩放假?” “放假?”余南卿好奇,但结合上面他说的话,大概能猜到这是什么意思,应了声:“嗯。” “那……我去了哦?”古代的中秋灯会耶,说不想去是不可能的。 只是想到余南卿瘫痪不能去,她怕他失落所以没提。 而且她也没试过晚上出门,想着有机会的话等下一年再看,没想到余南卿倒事先提起。 “嗯。”见苏挽烟高兴,余南卿嘴角也微微扬起一丝弧度。 “我叫王师傅派几个人守在门口,你有事就叫他们。” “你不必担心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如今还能比以往更差么? “那我去叫驰恩。”苏挽烟语气雀跃,端起热水盆就出了房门。 看着苏挽烟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余南卿眸子才黯了下来,他垂下眼帘,是止不住上涌的思绪,最终全部隐下,缓缓将眼睛闭上。 苏挽烟吩咐王章准备好马车,再派人去王府后院唤苏驰恩跟明宇。 八月秋风渐凉,特别是这晚上,所以秋叶跟黄叶往马车里准备了小暖炉,绒毯,还多备了一件披风。 一般女子出门,都要梳洗一番,化上美美的妆容,但苏挽烟在现代就是个很简单的人,每出一次门就要梳一次妆觉得麻烦。 所以她轻装上阵,给自己扎了个马尾就准备出发。 “姐姐!” 苏挽烟等在王府门口,远远的就听见苏驰恩兴奋的声音传来。 抬头,便见苏驰恩激动的朝她跑过来,身上的衣服明显是换了一套干净的,小厮提着灯笼追在他身后,眼里全是光芒。 “来了啊?”苏挽烟特别喜欢他那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这么积极的态度。 那笑容,很治愈。 待苏驰恩跑到跟前,苏驰烟才发现他左脸下巴处有点红,仔细看好像是擦伤,不由伸手抬起他的下巴:“这里怎么了?怎么擦伤了?” “没事,小伤而已,一点都不疼。”苏驰恩抬手摸了摸。 苏挽烟一怔,看到他的手缠了绷带。 心头微惊:“你手也受伤了?” 知道习武辛苦,也知道练武不可能不受伤,可知道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一回事,这才几天,怎么可能不心疼? “没有受伤,只是磨破了点皮。”苏驰恩举起手:“我用绷带包着,这样就不会那么痛。” 说完,他把手背到后面:“姐姐,你就别担心我了,习武是我现在最喜欢做的事,不打紧的。” 苏挽烟还担心他半途而废,现在看来是她太操心了。 “行吧,今天中秋灯会,走,我们去看看。” “好。” 小步是车夫,明宇走在马车左侧,秋叶跟黄叶两个丫鬟走在马车右侧。 因为灯会的缘故,街上百姓人潮涌动。 苏挽烟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打开窗帘朝外看去,只见街边的小摊贩摆着各式各样的花灯,龙的凤的,兔子的,小鸟的,鲜花小草的,还有一些做成昆虫样式的。 各式各样,看得苏挽烟眼花缭乱。 而这,还是没到主街的灯饰。 听闻中秋这日,京城主道会有龙灯巡游,场面很是壮观,苏挽烟心里更加期待,她出门晚,不知道会不会错过。 第121章 龙灯巡游 正想着,马车突然缓了下来,小步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娘娘,人太多了,马车怕是过不去。” “那我们下车走吧。”苏挽烟当即决定。 苏驰恩自然是没意见,点头:“好。” 下了马车,身置热闹之中,苏挽烟见到街上的绚丽更加开阔,抬头望去,是一眼看不到头的灯火,当真像通往天国的大道一样。 苏挽烟抓起苏驰恩的手:“快,拉手,不然等下走丢了。” “啊?”苏驰恩小手微颤。 这种孩提才会不拘的小节,让苏驰恩一时忐忑。 但看苏挽烟的注意力全在花灯上,当下也不再多想,紧了苏挽烟的手:“姐姐,你想看龙灯巡游吗?” “想啊!”苏挽烟眸光顿时亮了,刚刚她还在想呢。 “快跟我来,巡游马上要开始了!” 苏驰恩把苏挽烟带到一座桥上,这桥就建在城中的护城河上,桥的名字叫鹊桥。 是说这桥在建的时候,有一年有许多喜鹊莫名赶来桥上筑巢,喜鹊在百姓心中是吉祥鸟,所以桥在建好后,就把这桥命名为鹊桥。 苏挽烟目测这桥光是宽就有十米左右,长就更不用说,横跨了城内护城河河域最宽的部分。 整座石桥宏伟壮观,桥面上还建有供人歇憩的石亭。 这桥便是观龙灯巡游最佳的地点,站在桥上俯瞰而下,便能将两岸景色尽收眼底。 只是现在桥上挤满了来看龙灯巡游的百姓,许多小孩子骑在自家爹爹的脖子上,手持小兔花灯期盼着看着远处。 苏挽烟见这人山人海,打了退堂鼓。 虽然想看龙灯巡游,但是这人也太多了,她非给挤扁了不可。 然而还不等她说话,苏驰恩就已经拉着她挤进了人群。 借着苏驰恩娇小的身躯,苏挽烟被他拉着,艰难的行走在夹缝之中。 见他在前面开路走得满头大汗,那打退堂鼓的话苏挽烟也说不出口。 这情况,明宇跟小步还有秋叶跟黄叶两个丫鬟是挤不进去的,小步立即跃上的一旁的楼宇,从高处注意着苏挽烟的情况。 “姐姐!快看!”苏驰恩凭借一己之力,将苏挽烟推到了人群最前面。 苏挽烟被挤在桥栏上,抬眸望去,是一条巨大的银色巨龙沿着主道缓缓游来。 龙灯的前面还有两个偌大的灯球,像是指引的方向,在前面开路。 龙灯的周围又有许多提着花灯的百姓追随,这一幕,繁华,壮丽,衬着城中的欢闹,如盛世在此绽放。 “好看!”苏挽烟惊叹。 要是有手机就好了,好想拍下来让余南卿也看看。 不,就是手机也拍不出现场这种视觉效果。 随着龙灯越来越近,鹊桥的百姓响起一阵欢呼,而苏挽烟也见识到了龙灯近在咫尺时,是有多么的庞大。 抬眼望去,高有十余米,宽则几乎占了整条街道,下面是承载着龙灯的巨轮,龙灯之上有人操控着龙灯的动作,视线所到之处,光芒万丈。 百姓随着龙灯的巡游,从桥的这边,移步到桥的那边。 苏挽烟实在挤不过,叫道:“驰恩!走!我们去买两盏花灯玩玩!” 苏驰恩点头:“好!我听姐姐的。” 人声涌动,连简单的谈话他们都是用喊的。 除了花灯,还有很多刚出炉的小吃,比如烧饼,春卷,糍粑,最惹眼的还是那背着走街串巷的糖葫芦。 除了吃的,还有摆在街边的胭脂水粉,花钗首饰,有些是铜做的,有些是桃木雕刻的,苏挽烟看哪哪都觉得新奇。 苏挽烟让苏驰恩挑花灯,苏驰恩左看右看,最后选了个样式很普通的八角灯。 这种闹市,苏驰恩以前在京城混的时候就见过许多次,一开始他是期待的,只是到后面,他发现京城再繁华也与他无关,便渐渐对这些失了兴趣。 就像他从前很喜欢船灯,每次中秋都会对比各种摊贩做的船灯,但当他真的买的起船灯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那么想要了。 所以他选了一盏普普通通的八角灯。 “秋叶,黄叶,你们也选一盏。”苏挽烟兴致勃勃的叫道。 秋叶跟黄叶连连摇头:“娘娘,奴婢就不用了。” “要的要的,快选一个。” 见此,秋叶跟黄叶相视了一眼,眼神既踌躇又兴奋的挑了两盏一模一样的桃花灯。 秋叶跟黄叶挑完,苏挽烟又看向明宇:“明侍卫,你……” 一开口,明宇就默默退了三丈远…… 这是女孩子才喜爱的玩意儿,他一个大男人提着花灯,太别扭。 苏挽烟:“……” 算了。 “小步呢?”那个娃娃脸哪去了? “在在!属下在!”小步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还不等苏挽烟开口,小步就提了一盏瓢虫灯在手里:“娘娘,属下要这个!谢娘娘!” 小步跳脱,平日里玩心也是最重,娘娘要请客,他断没有不赏脸的意思。 等他们都选完了,苏挽烟左挑挑,右看看,竟没挑到自己心仪的。 但是她又觉得难得来一次,不买一盏应应景有点太可惜。 想了想,拿一盏‘福’字灯。 苏挽烟这一夜玩得尽兴,临回府的时候,他们还去护城河放了花灯,那像星火一般的花灯随着护城河越流越远,不到一会儿她就分不清哪一盏才是她的灯。 苏挽烟提着福字灯:“走吧,差不多要回去了。” “嗯。”苏驰恩心满意足的应着。 主院,房中。 余南卿还未睡下。 房中烛火摇曳,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手里握着书本,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这时,王章从门外轻着脚步进来:“王爷。” 余南卿放下书本:“何事?” “娘娘出门前嘱咐过,隔一个时辰左右便要帮您翻翻身,老奴手笨,王爷您见谅。” 说着,王章上前,用唯一的左手小心翼翼的帮余南卿挪着身子。 余南卿心口郁气愈渐浓重,他阴沉着脸,像在心头那丝自尊心又在重新作祟,心情突然烦躁异常。 如若他是一个健全的人,那今日陪苏挽烟去花灯会的…… “余南卿!”念头才落一半,门就“嘭”的一声被打开! 第122章 不许反悔,不许爽约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余南卿心中的烦躁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放松与欢喜。 苏挽烟回来了! “我回来啦!”苏挽烟叫着,又提着大包小包风风火火的从门外进来。 见王章也在,她笑问了声:“王师傅也在啊?” 王章眯起眼睛恭首:“是,老奴来给王爷翻翻身。” 他明明察觉出王爷方才的心情不太好,可王妃娘娘一回来,王爷的神情立马就变了。 自家主子高兴,王章本来沉重的心情也跟着开朗了起来。 “哦。”苏挽烟应着,顺嘴问道:“之前让你查的苏公子,查到了吗?” “还未,娘娘放心,老奴一定尽快。”王章恭身说着。 其实已经查到了。 那名苏公子名叫苏禾,之前确实是在城南莫宅,给宅中的孩子授乐来着。 只是他们前往莫宅的时候,莫宅的人说苏公子已经走了,至于去了哪里,莫宅的人没有说。 光是查到这人的名号,于他家娘娘来说,应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的。 所以他先压着没有禀报。 “行,这事越快越好,你辛苦一些,回头给你加月银。”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都是老奴的份内之事。”王章说着,垂眸笑道:“若没什么事,那老奴便先告退。” “嗯,王师傅也早些休息。” “是,谢娘娘关心。” 王章一走,苏挽烟就一屁股坐在床沿边下,把包裹往余南卿面前一扔,兴致勃勃道:“余南卿,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余南卿眸光微亮,就见她先拿出一盏福字灯:“花灯!买给你的,福字代表福气东来。” 余南卿看着她眉间的雀跃,止不住唇角的上扬:“福气东来?” “对啊。”苏挽烟朝里面瞅了一眼:“蜡烛被我吹灭了,等会儿把它点着,挂一晚上,应应节。” 当时她没见着有自己心仪的花灯,所以就想买一盏给余南卿。 刚好这福字寓意好,她就买了。 “还有这个。”苏挽烟拿出一包用油纸包着的小月饼:“我吃着挺好吃的,你试试。” 她拿起一块塞余南卿手里,又用手帕垫在他下巴上:“垫着吃,掉下来的饼屑我好收拾。” “……”余南卿依着她的话,轻轻咬了一口。 很甜。 甜到心里,甜到不知这月饼到底是何味…… “还有这个……”不等余南卿细细品味,苏挽烟又拿出一个男子束发用的,铜制的冠。 冠很小,是三片叶子的形状,中间有根簪子横穿而过。 苏挽烟拿在手里把玩着:“我看着挺好看的,但是不知道叫什么,这个叫什么?” “束髻冠,也可以叫小冠。”余南卿笑着:“你不知?” “不知又怎么样,又不妨碍我买。” 闻言,余南卿笑容更甚:“嗯,你说得对。” “本来就是。” 苏挽烟放下小冠,又在包里翻找:“还有……” “怎么不买自己喜欢的?” “我要买贵的!” 余南卿怔:“……” “这些街边的小摊贩,买多少送你都不心疼,我要买贵的,像金钗银簪那种,还有花钿玉髓什么的,我有钱肯定买那种给自己。” 重要是那些东西才能换钱! “噗。”余南卿终是忍不住嗤出一声轻笑。 “你就笑吧,我就喜欢那些金银珠宝,你管不着,你要是也喜欢,等你好了你再自己去买,我要是去,买的肯定都是我喜欢的。” “……”余南卿眸眼忽地暗了暗,突然问:“等我好了,是什么时候?” 苏挽烟微愣。 看向余南卿,只见此时的余南卿,好看的眸子正直勾勾的看着她。 自她给余南卿治疗开始,他就从来没问过这种问题。 像是从来都不曾抱过希望,只是因为她想治,所以他才配合她。 但现在,他问了。 想要好起来的患者,都会想要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会好,什么时候才会是个头。 见苏挽烟答不出来,余南卿心口突然有些喘不上气,挪开了放在她身上的目光:“罢了,便当我没有问过。” “半年!”苏挽烟斩钉截铁。 余南卿眼里的光又亮了起来。 苏挽烟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半年!绝对能好痊!” 遇刺受的伤只需要一两个月就能恢复,他的腿想要完全站起来,半年应该可以! 只要他途中不要再受伤,乖乖配合她治疗,半年治好瘫痪不是问题! 然而在余南卿眼里,苏挽烟说的半年,是身体愈合,对于腿,他还是没抱任何希望。 但即便是这样,余南卿也心满意足:“好。” 他紧了袖中的拳头:“若……我真的好了,下一年的中秋灯会,你可愿与我一同去看?” “当然可以!”苏挽烟兴奋:“今天我看那个龙灯巡游,特漂亮,特壮观,我当时就在想要是你能看到就好了,绝对,超值!” 听到苏挽烟这么说,余南卿止不住心里的激动:“你……你不许反悔,不许爽约。” “放心,绝对带你一起去看。” 余南卿心里的郁气在此刻彻底平息。 苏挽烟将包裹里的东西全收了起来:“现在晚了,明天你有空慢慢看,反正给你买了好多,都挺好看的。” 就是便宜。 “嗯。”余南卿还能有什么意见,他现在高兴还来不及,整个人都是飘的。 苏挽烟替他盖了盖被子,又把福字灯点着,挂到架子上,这才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进了耳房。 八月十八,三日后。 王章带着手里查到的信息来找苏挽烟。 那名在城南授乐的苏公子苏禾,现在已经被长公主逼得走投无路,落魄到只能住在城外的一所破庙中。 而那所破庙,是乞丐混聚之地。 “什么?”苏挽烟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 前些日子长公主邀请苏公子到府中奏乐,那时他还风光无限呢。 怎么转眼就沦落到跟乞丐同吃同住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层,还是由娘娘亲自问苏公子比较好。”王章说道。 苏挽烟愣:“你把他带回来了?” 第123章 长公主乐事 “是,此时就在门外候着。” “快叫他进来。” 这等八卦!错过就是罪过! 不多一会儿,那位苏公子就被带了上来。 只见他面容白皙,眉宇之间透出的净是温和,身材修长出挑,光是走进来的这几步路,整个人都是文质彬彬的。 一袭青白素衣明显是被接到府上后新换上的。 他垂着眸看地,没有苏挽烟的允许,他很知礼的没有随意抬头。 “草民苏某,见过王妃娘娘。”苏禾撩起衣?,双膝跪地。 近看,他身上那股淡淡的书卷气息更甚,文人雅士,原是如此。 “起来说话。”苏挽烟边惊叹他的气质,边抬手让他起来。 苏禾缓缓站起,眼睛始终是看着地面的,即便他身在眼前,苏挽烟抬头就能看到他温尔的面容,他也不曾与她对视。 眼前的文人,让一惯直来直去的苏挽烟也在不知不觉间收敛了性子:“苏公子坐下说话。” “苏某不敢。”苏禾恭首。 苏挽烟也没勉强,她尽量让自己不在人前失仪,开口温声:“苏公子可知我为何会派人去找你?” “草民不知。” “因为长公主。”苏挽烟单刀直入。 苏禾浑身一颤,眼眸垂得更低,忽地又撩袍跪下:“还请娘娘与长公主殿下能放草民一马,草民不过一介乐师,实在担不起长公主厚爱!” 苏挽烟愣。 见他跪地叩首,苏挽烟笑道:“你怕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你先起来。” “……”苏禾犹豫片刻,还是站起了身。 “我听王师傅说,他是在城外的破庙找到你的,苏公子,我记得长公主此前在府中办置酒宴,还邀请你前去奏乐,怎么如今会落魄至此?这期间长公主对你做了什么?” 苏禾张了张嘴,随即又抿唇,袖中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苏挽烟见他难以启齿的样子,换了个问法:“苏公子,你对长公主了解多少?” 苏禾抿唇,依旧沉默不语。 “……”苏挽烟没了耐心。 什么文人风度,去他的。 她眯起眸眼冷声道:“苏公子,我可以告诉你恭亲王府与长公主早已不和,我叫你过来就是为了想法子对付长公主,你若不知便说不知,但一直这样沉默不语,那我也不介意用些强硬的手段。” 长公主逼得他与乞丐同吃同住,他对皇权的那点手段应该心知肚明。 她要不狠,那就该长公主对她狠了。 苏禾浑身一颤,慌忙跪下:“娘娘恕罪,并非是草民不说,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 “那就从你去长公主府奏乐开始说起!”苏挽烟语气带着命令。 这一回,她没再叫苏禾起来。 她没有太深的阶级概念,但如果这个身份能给她带来便利,那她在必要的时候也会去用。 苏禾紧着袖中的拳头:“王妃娘娘可知,长公主为何会叫草民前去府上奏乐?” “我听闻是长公主中意你。” “中意?”苏禾眼里突然迸出一抹无奈的恨意,与他身上那抹书卷气息完全不搭:“长公主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听话的男宠。” 苏挽烟顿时来了兴致,将耳朵竖起。 苏禾原不是京城人士,只是前几年才到京定居,因对琴乐有一定的造诣,在京中成了一名小有名气的乐师。 平日除了会被请去大户人家家里奏乐外,还会有人聘请他到府中授乐,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只是随着名气越来越大,再加之他那一身的书香气息,温文尔雅不说,弹琴那气度更是非凡。 这名头传着传着,便传到了长公主耳里。 长公主本就喜欢豢养男宠,特别是这种文人雅士,就更得她心了。 京城有这样一位美男子,长公主怎么可能不去一探究竟。 偏偏这一探,就对了长公主的胃口。 为了让这位美男子入府,长公主盛金邀请,只要苏禾肯进长公主府,金银珠宝,荣华富贵,都可以满足他。 但苏禾就是不愿意,依苏禾的话说,大男汉大丈夫,居然要沦为男宠,这是何等的耻辱? 长公主也算是软硬兼施,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酒宴那日明面上是邀请苏禾到府里演奏,实际是为了给他施压,叫他从了自己。 哪知苏禾也是块硬骨头,多番拒绝,抵死不从。 至此,长公主应该是觉得丢了面子,或是不容他人挑衅她的权力,不仅派人到莫宅施压,叫莫宅的人辞了苏禾,还叫人找个由头抄了苏禾的居所。 苏禾没有住处,流连京城四处,然而无论他走到哪里,客栈,酒楼,餐馆,都没人肯收留他,哪怕他给银子都不要。 苏禾自知得罪了长公主,所以他也去过长公主府,只望长公主能大人大量放他一马,可长公主却派人来说,只要他肯依长公主的意思入府,她便不会再叫他遭受这种苦难。 苏禾气骨仍在,咬牙一甩袖袍,离开了长公主府。 自那之后苏禾的遭遇更惨,连街边的小摊贩也不敢再卖东西给他,他想离开京城,却被人监视了起来。 身上的银子没有用处,最后遭人抢了他也懒得追回。 实在无处可去,便窝居在城外的破庙之中。 这一个月以来,他渴了就饮河里的水,饿了就采点野菜,但哪怕已经落魄至此,长公主依旧没有放过他。 只要在河边见到他的身影就会有人驱赶,山里摘的野菜也会有人来抢。 王章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饿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他不过是名小小的乐师,何至要受此苦? 苏禾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感受到皇权的可怕,被这些人盯上,他连逃跑的权力都没有。 而苏挽烟一开始问他的时候,他并非真的不愿说,只是想到长公主与恭亲王妃的关系,他以为她们是一伙的,所以对苏挽烟抱有警惕之心,才不愿多说。 但听到苏挽烟说她跟长公主不和,苏禾才将这些全盘托出。 听完苏禾的陈述,苏挽烟有种在听电视剧的感觉,意犹未尽。 第124章 长公主的事你了解多少? 但苏禾这会儿已经闭了嘴,苏挽烟不得敛下心神,摆手示意了一下:“你坐下说。” “是。”跪了这么一会儿,苏禾的膝盖都麻了,踉跄着起来,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 “那继续我刚才的那个问题,你对长公主了解多少?”怕他听不明白,苏挽烟补了一句:“我是说,长公主对男宠这方面,你知道多少?” “知道不多,但也曾了解一些。” 苏挽烟眼睛一亮:“了解一些?” “是,此前长公主规劝苏某时,总会派些她眷养的男宠过来游说……所以……” 哦~ 原来是这样,她还以为苏禾被逼得没办法,动过那心思呢。 “你就说你知道的。”苏挽烟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苏禾拧眉:“不过都是些以荣华富贵诱惑草民的话。” 叫他一字一句的说,实在难以启齿。 “既然这样。”苏挽烟放下茶杯,说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是。”苏禾垂眸。 “长公主跟那些男宠行房时会有什么习惯?” 苏禾身子猛地一抖:“这……这……”这他哪知道! 他又没跟长公主行……行过房…… “长公主那些男宠游说你的时候没说吗?” 既然男宠肯去游说,那对那些男宠来说,能跟上长公主应该是件好事,游说的时候肯定会把这事美化成一件美事,不可能不说的啊。 毕竟男宠,也就那档子事了不是? 苏禾脸色转眼又黑又红,他把头垂得更低,紧着放在膝盖上的双拳:“倒……倒是有……” “那你说。” “行……行房前,长公主的贴身嬷嬷会事先检查男宠的身体,似乎是担心有人会加害长公主……” “还有呢?” “……咳。”苏禾脸色越来越红:“他们说,长公主……喜欢对她绝对服从的男子,但……渐入佳境后又……” “渐入佳境?”渐入什么佳境? “……”苏禾忽地跪地:“恕草民无法再言,望娘娘恕罪。” 苏挽烟直愣愣的看着苏禾,随即才反应过来:“哦!渐入佳境!” 是那个意思啊! 一时没反应过来! 苏禾:“……” 这真是恭亲王妃吗? “咳咳……”苏挽烟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作势咳了两声:“行了,长公主的事我也听得差不多了。” 她唤了一声:“来人。” 守在门外的王章立马进来:“娘娘?” “去库房拿些银子给苏公子,到城里找处安身之所给他。” 苏禾心口一急,猛地抬头:“等等。” “嗯?” 接触到苏挽烟的眼神,苏禾又连忙垂头,匐地叩首:“娘娘,苏某如今已无处可去,娘娘若有用得着苏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那恐怕不行。”苏挽烟直言。 苏禾一颤,不解的抬头:“娘娘不是要对付长公主吗?” “正因为是对付长公主,所以你不行。” “为何?”苏禾情绪有些激动。 苏挽烟微叹了口气,摆手示意:“你先起来坐下。” 苏禾低头:“草民还是跪着吧。” “……”苏挽烟随他去,伸出一根手指,说道:“第一,我要对长公主用美男计,你身怀傲骨,无法对长公主伏低做小,用你来施美男计,不成。” 随即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长公主一开始对你或许是爱慕,可现在绝对不是,她如今这么折磨你,只是想要彰显她的权威,哪怕真的把你送进去,恐怕也只有你屈服于她的快感。” 以长公主现在的身份地位与作风,她想要怎么样的男宠没有? 喜欢苏禾这样的,得不到苏禾,她大可找别的替代品。 这么折磨苏禾不是因为她爱而不得,而是因为苏禾不听她的命令。 “就像你一开始说的,长公主想要的,不过是个听话的男宠,你已经三番四次拒绝她,挑衅了她的权威,哪怕你现在真从了她,她也不会让你好过。”这些,苏禾不可能不知道。 不然他就不会知道长公主想要的,只是乖顺听话的男宠。 苏禾抬眸:“可如今草民能去哪里?” “我会给你找一处安身之所。” “长公主权势如日中天,即便王妃娘娘为草民安排了居所,只怕也逃不过长公主的眼。” “……”这一层,苏挽烟没法反驳。 “哪怕是长公主有了新的男宠,她也不会放过草民。”苏禾眼里迸射出一抹恨意:“既然都是死,那便让草民死得有意义些。” 他自然不愿对长公主奉承谄媚,但若能就此对长公主报复一番,便又另当别论。 他不过就想过些平平稳稳的日子,他又没做什么错事,为何他要受到这等不公的待遇? 自古配媒都还有适与不适之说,凭什么她长公主要他当男宠,他就一定要顺她的意? 他不是没想过报复,只是他一介平民,根本没能力与皇权抗衡。 如今有个机会摆在面前,他怎么可能放过? 闻言,苏挽烟忍不住开始思量…… 其实苏禾去也不是不可以,毕竟长公主本来就想让苏禾屈服,她把苏禾送去,能让长公主的虚荣心得到很大的满足。 只是…… 苏挽烟说道:“长公主跟我不对付,把你送过去,长公主有可能会因为你投靠于我,而把气全撒在你身上,到那个时候她对你的折磨有可能会加倍。” 当然还有另一种情况,就是长公主把她的这个行为看成是她对她的示好。 但哪怕是这样,苏禾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娘娘放心,你尽管把草民送去,能不能入长公主的眼,全凭苏某的本事!” 苏挽烟挑眉,总觉得苏禾现在有种要跟长公主同归于尽的感觉。 她往太师椅椅背一靠:“倒也不用这么视死如归,我已经有了法子,能让长公受挫的同时,保你全身而退,但是想要彻底扳倒长公主,靠你是不可能的,你不要冲动。” 那天长公主往她面前一站她就知道了。 长公主不是什么蠢人。 “是!”苏禾把额头磕在地板上:“从今日开始,娘娘让苏某做什么,苏某就做什么!” 第125章 是志同道合之人 “九月初一那日,长公主会在府中举行送秋宴,这段日子你先在王府住下。”苏挽烟说着,吩咐:“王师傅,劳烦你看着些。” “是。”王章垂眸,对苏禾道了声:“苏公子这边请。” 待王章领苏禾离开,苏挽烟端着的身子顿时一瘫,双腿往前一伸,坐没坐相。 长公主派人监视苏禾,那苏禾进了王府的消息肯定会传到长公主那里,而且府里还那么多元和帝的人,元和帝肯定也会知道这事。 为了一个苏禾,苏挽烟觉得,长公主倒不会因为这事来跟她闹,只不过九月初一的送秋宴,她肯定会借题发挥。 这几天她还是乖乖待在府里好了。 为了这送秋宴,她得好好准备。 接下来的十几天,苏挽烟很忙。 每天晨起她给余南卿针灸按摩完,就会窝在主院的小厨房一整天。 除了做药膳外,她还要制药。 所以一连十几天,主院的小厨房里都飘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熬好了药就拿到主房里,用之前买回来的瓶瓶罐罐炼制,研磨。 而余南卿,自然就由他的人去伺候,不管是洗漱还是喂饭还是翻身,苏挽烟这些天都没插手。 遇到他们不会的事,苏挽烟就会手把手的去教,比如给余南卿洗头。 那天苏挽烟说给余南卿洗头,但是第二天她接待完苏禾后,就忙着扎进小厨房去制药。 所以她让王章派个人过来帮余南卿洗,那人起初手脚有些笨,苏挽烟就耐着性子教。 其实给余南卿洗头,除了注意伤口外没什么其他注意事项,而且同为男子,又是余南卿曾经的下属,伺候起来肯定要比别人更得心应手。 倒是余南卿,满脸写着不情愿。 苏挽烟才不管他,享受的人没资格做选择,有人伺候就不错了。 在此期间,余南卿的轮椅已经重新做好了。 这次做的轮椅比上一把更大,功能更全,稳定性也更强,算是上一版的改良版,苏挽烟看过,很满意。 想着余南卿的身子,按四舍五入算也等于养了一个月,她就让余南卿的旧部把余南卿挪到轮椅上,带他到院子走走。 也就仅限于主院,她现在没空,离她太远反而麻烦。 而且现在天凉,余南卿不宜在室外待太久。 送秋宴前一日,苏挽烟还窝在小厨房,小厨房内,一个灶在熬药膳,一个灶在熬药,秋叶跟黄叶两个丫鬟在给她打下手。 其实也就是看看火,递递柴,其他的也没什么事。 小厨房门口,余南卿坐在轮椅上,长眸温润的透过门框,看着那抹坐在灶前的身影,那落空的感觉似在这一刻得到了填充。 因这些天的调养,余南卿本来苍白消瘦的脸终于起了血色。 秋叶是先发现余南卿的,她惊呼一声:“奴婢见过王爷!” 黄叶闻言,还没抬头就跟着秋叶跪了下去:“奴婢见过王爷。” 苏挽烟回头,见余南卿就在厨房门口,屁股都没挪一下:“有什么事?” 余南卿张了张嘴,压下心底那丝踌躇,笑道:“来看看你在做什么?” “熬药,炼药,做药。”说完,苏挽烟还掩嘴打了个哈欠。 虽然是大白天,但是天天炼药也是无聊。 “我能进来看看?”余南卿问。 “可以啊。”苏挽烟无所谓。 推着轮椅的那名侍卫叫田中,身形壮,个子高,就是长得不咋地,没什么能让人记住的特征,属于放人群堆里都找不到的那种。 余南卿的这些旧部,一部分被安排了侍卫的工作,还有一部分专门到外面打探情报。 不是那种隐在暗处的打探,是在府里安排成打杂的家丁,每逢采买赶集,这部分人会三三两两的出府,去把城里用得上的消息带回来。 王章把消息筛选过,有用的就禀报苏挽烟。 只是城里百姓议论的事很多,这家王婶的猪拱了那家四嫂的鸡也会被传道半天,所以王章也不是每回都有消息上禀。 “鲜少见你这样话少。”余南卿的声音打断了苏挽烟的思绪。 苏挽烟每回与他聊天,都会有很多话说。 但他刚刚在厨房门口观察了好一会儿,她却只言未语。 他以为她与谁都会那么多话。 “聊天要跟志同道合的人聊,你懂什么。”苏挽烟别了他一眼。 她倒是想聊,但是她跟秋叶还有黄叶聊不开啊。 元和帝她们不敢议论,长公主她们不敢说,哪怕是她话重了点,她们就立刻跪地磕头,浪费精力,还不如闭嘴。 听到苏挽烟这么说,余南卿心情愉悦:“我与你是志同道合之人?” “算吧。”苏挽烟敷衍着。 聊得来就聊,聊不来就不聊,在这种事上她不会想太深。 余南卿唇角微微上扬,见罐子冒着腾腾的热气,开口温声:“你在做什么药?” “迷药,病药,解药。” 这些都是去长公主府时能用上的。 “……”余南卿眉头微动,刚上扬的唇角转眼沉了下来。 良久,他才又开口:“长公主举行的送秋宴,你可以不去。” “我知道。”苏挽烟看着灶口里的火苗,心知肚明。 即便是被长公主威胁,但这种宴会其实可去可不去,就余南卿这种状态,就算是元和帝来邀请,他也可以借口推脱。 “那你为何……” 苏挽烟看向余南卿:“我不可能一直躲的。” 如果她要躲,那肯定是因为时机不到,如果时机到了,她会果断出手,不带一丝犹豫。 这一层,余南卿了解。 从遇见苏挽烟后,她做的每一件事都能看出,她并不是逆来顺受的人。 “苏挽烟。” “嗯?” “我与你一同去。” “……”苏挽烟哑然的张了张嘴,忍不住拧眉,随即又抬手挠了挠额头,小动作多得不行,一脸为难:“你也要去?” “这次送秋宴,长公主肯定别有心思,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他在的话,至少不会叫她受了欺负。 “你不放心?”苏挽烟无语:“你别折腾了,乖乖待府里吧。” 第126章 朋友?只是朋友? 他去了只会碍手碍脚的,跑又跑不动,身子还那么差,又不能动武,到时候去了只怕光顾着照看他,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 她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一边顾着余南卿,一边还能给长公主下套。 要不是怕余南卿伤自尊,苏挽烟绝逼说一句,你去干毛! 似看出了苏挽烟心里所想,余南卿微噎:“你难不成……是嫌我碍手碍脚?” “那不然呢!”苏挽烟嘴比脑子快,说完就忙捂了嘴。 见余南卿错愕的看着她,忙补了一句:“这可是你自己先说的,我没说。” “我……我与你一起去,她终究不敢对你如何。”余南卿有种想证明自己,但又很无力的感觉。 苏挽烟笑了:“等下两个人都折在长公主府就好笑了。” 虽然余南卿说得对,但他真的经不起折腾。 “等你再好些吧。”苏挽烟劝道:“等你再好点,你想去哪都可以,现在真的不行。” 余南卿不甘心的抿唇。 见他这样,苏挽烟又笑道:“你放心好啦,我会带上明宇跟小步的,你不是说明宇武功最了得吗?有他在你还担心什么,而且光天化日的,长公主也不可能动武。” 余南卿微微别过脸,这可难说。 他恨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 见他还闹别扭,苏挽烟撇撇嘴没再理他,拿起木柴又往灶口塞了一根。 “苏挽烟……” “有话就说。”苏挽烟抬眸。 “你是不是很嫌弃我?” “……”苏挽烟懒得理他,埋头弄灶口的火。 但好一会儿,还是安慰了句:“没有。” 她一边扒拉着火苗,一边说道:“现在不是嫌弃不嫌弃的事,你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不适合出门。” “我问的不是这个……”余南卿袖中拳头微紧。 苏挽烟好奇,抬头:“那你问的什么?” 余南卿好看的薄唇微抿,不自在的避开了苏挽烟的视线,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是说,如若不是远宁侯将你代嫁过来,正常之下,你是不是也不愿嫁过来?” “你说呢?”苏挽烟无语。 “……” “且不说你瘫痪三年卧床不起,光是你那臭脾气谁受得了你?你现在在这里忐忐忑忑犹犹豫豫的跟我说话,但你别忘了刚遇到你的时候,我还差点被你捏死了。”苏挽烟白了他一眼:“就这样,你还想着能有人心甘情愿的嫁给你啊?”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件很悲伤的事,偏偏从苏挽烟嘴里说出来,一点伤自尊的感觉都没有。 反而像是平日她叨念着对他的不满。 “我……已经道过歉了。”余南卿想据理力争一下。 “还好你道歉了,不然我早走了,你那脾气要不改,我绝对忍不了这么久。” “……”余南卿理亏,争不过。 又问:“那现在呢?如果是我现在这般情况,让你再嫁一次,你可会嫁?” “不会。”苏挽烟想都没想。 废话,她要有得选,怎么也该选个四肢健全的,怎么可能会选一个瘸子? 再说她跟余南卿又没感情基础。 “……”余南卿心底一沉,方才没受伤,现在受伤了。 苏挽烟好奇:“你为什么要问这些?” “……”余南卿不太想说话,但又不想就此终结这个话题,温沉的声音有些无力:“上次你说过,我也可以问,你不会生气。” “噢。”苏挽烟确实说过。 她想了想:“不过,嫁我虽然不会嫁,但是我肯定会给你治病。”治病跟不嫁人又不冲突,她也犯不着为了给他治个病,搭上自己后半辈子。 苏挽烟托腮:“说到底也不是嫌弃不嫌弃的问题,只是正常情况下都会那么想,那么做罢了,就像你,要是没什么感情基础,你也不可能娶一个快死的病秧子是不是?” “……”总感觉苏挽烟说得对,但又不是很想承认。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就……现在你我这般,可算有感情基础?” “我还真没多想。”苏挽烟为难的挠了挠额头。 她就一心想把他的病治好,因为这个可以验证她系统的厉害程度去到哪里。 “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苏挽烟想了想,不确定的吐出两个字:“朋友?” 她是把余南卿当朋友的,两人也算是共过患难,经历过生死,就算不是最要好的朋友,那也应该跟朋友沾边吧。 就是不知道余南卿把她当什么。 毕竟人家是堂堂一国亲王,他生在这个时代,尊卑观念很强。 纯把她当大夫? 余南卿心底一沉。 朋友? 只是朋友? 他与苏挽烟相识不久,却经历甚多,如此……仅仅只是一个朋友的身份? 苏挽烟见他连脸都黑了,顿时瞪大了眼睛,不相信的起身:“余南卿,你可别太过分了,就咱们经历的那些,称一声朋友不算委屈了你吧?你找人问问京城哪个人可以治得好你?你有我这个朋友你都可以躲在被窝偷笑了,你居然还嫌弃我?” 余南倾愣了:“我……我没有委屈,也并未嫌弃你。” 他只是……不满足。 但……苏挽烟原来是这样想的。 并非是对他有什么意见,只是单纯的……没往那方面想。 可是,他们明面上的身份就是夫妻,即便是阴差阳错代嫁过来的…… 余南卿眉头拧紧,不…… 不能再想了…… 苏挽烟是对的,正常人都不会喜欢他这样的…… 就他这样的身子,这样的处境,他绝不能耽误了她。 “你拧眉干什么?”苏挽烟扒开他额前的刘海,看清真的是在拧眉后,气笑了:“呵,嘴里说着没有委屈,实际心里快委屈死了是不是?” “……”刘海被拨开,苏挽烟指尖处有一股淡淡的药香钻进鼻子,余南卿抬着长眸愣愣的看着苏挽烟,心脏是止不住的悸动:“我……说了没有。” 平日说话也不会这么结巴,现在竟半个字都解释不出。 “走走走!不待见你!回去回去!”苏挽烟不想再跟他说话,开始挥手撵人。 第127章 刚好有借口 “我……” 田中看着两个主子吵吵闹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听谁的。 直到苏挽烟瞪着他喝了声:“回去!” 除了心里有那么丢丢气外,还因为余南卿出来够久了,这会儿回去正好。 见自家王爷都怂苏挽烟,田中也不敢违逆,慌忙将余南卿推出了小厨房。 九月初一,送秋宴已至。 苏挽烟怀揣着事,想着早解决早离开,所以比请帖上的时辰还早了半小时到长公主府。 迎接苏挽烟的婢女接过秋叶手里的请帖,将苏挽烟等人带进了府内。 苏挽烟以为自己够早的了,没想到当她到了宴会场地时,里面已经开始吟诗作对,赏花赏酒,欢声笑语一片,好不热闹。 苏挽烟眉头微拧,请帖上说的是巳时开宴,现在离巳时还有半个小时,怎么就开始了? 她沉了眸子,看向给她带路的那名婢女,她手里拿着的便是刚刚递过去的请帖。 宴会的请帖相当于入场券,有请帖的人才能参加长公主的举办的宴会。 “恭亲王妃到!” 一声高唱将苏挽烟的思绪拉了回来。 刚迈进宴会厅,领路的婢女就已经退了下去。 苏挽烟这瞬间只想到,没办法对时辰了。 “恭亲王妃怎么这么晚才到?这宴会都已经开始了,这般,会不会太扫兴了些?”苏挽烟目光还落在那名退下的婢女身上,宴会就响起了不合时宜的讽刺。 她回头抬眸,说话的是个身形娇小,面容很是可爱的女子。 只可惜,这娇小可爱的模样,说出来的话与她的形象大相径庭。 苏挽烟没理会她,看向主位上的长公主,只见她衣着华贵,头上的金钗银饰将她眉间的气势完全衬托了出来。 浑身上下,都散着绝对的权力。 她那点着朱砂的美唇轻勾着,对那女子的讽刺恍若未闻。 显然,是没有要制止的意思。 她这才刚到,长公主便要给她下马威。 苏挽烟敛了心神,上前微福一礼:“见过长公主。” “恭亲王妃若真尊敬长公主,便不会来得这样晚,既是不想来,那还不如像上次那样,直接拒了长公主的帖子好。”那女子又阴阳怪气的说道。 “……”长公主亲自给她的请帖,请帖上的时辰明明是巳时。 但是现在请帖已经被婢女要走了,即便她解释,也只会成为她们围攻的借口。 长公主没说话,就这么坐在主位上漫不经心的勾着唇。 苏挽烟突然笑了,说道:“这位小姐说得不错,今日早上王爷突发身子不适,想着差人来与长公主说一声,然而请帖是长公主亲自给的,如此敷衍也是不好,所以本宫特意跑这一趟,就是想跟长公主说声抱歉。” 她看向长公主:“王爷身子不适,所以这宴会我恐怕是不能参加,王爷还等我回去照顾呢,就此告辞。” 她以为这宴会她想来? 既然不欢迎,她走就是,刚好给了她借口。 苏挽烟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长公主沉眸:“既然来了,多待一会儿又何妨?本殿不是说过,恭亲王若有不适,可以与本殿说,本殿安排些得力的人前去照顾。” 今日她可不能放苏挽烟走。 苏挽烟回眸:“可是本宫晚了宴会,又扫了众人的兴,方才还有人说我不尊敬长公主,我还是回去得好。” 长公主昂起下巴:“本殿都未曾说话,谁又敢怪责你?” 此话一出,方才那名说话的可爱女子顿时缩了脑袋,抿唇偃旗息鼓。 “那便好。”苏挽烟笑道:“长公主不说,我还真会以为是长公主不待见我。” “……”长公主面色不虞。 本来想先给她点颜色瞧瞧,没想到一点便宜都没赚到。 苏挽烟是亲王妃,坐席就在宴会厅的首位。 这宴厅十分开敞,送秋宴中除了有女子,还有男子。 只是男女不同席也不同场,这边场地上坐着的全是女子,而旁边还有一块宴会厅,中间是用屏风隔着的。 那边就是男子的场地。 虽然分了场地,但男女之间是可以对话的,吟诗作对也是男一句,女一句。 女方这边不知道男方那边姓甚名谁,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家世,而男方那边也不知道这边的千金小姐是谁。 主打的就是一个盲猜。 只是苏挽烟没想到,长公主喜好男宠,但办的宴会却这么严谨。 后来想想,也是,毕竟身份摆在那里,除了眷养男宠这一条,长公主还是要顾及皇室的威严与门面。 若真肆意乱来,不用元和帝出手,京城的百姓或是朝中文武百官就已经对她四面声讨了。 她晚来的这段小插曲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影响,待苏挽烟落座后,男子女子便又开始了吟诗作对。 宴会厅中伴随着一丝丝竹之声,桌上煮着暖酒温茶,旁边摆着精致的糕点,苏挽烟见着,却没什么胃口。 因为她们对的那些诗,苏挽烟没听过。 像是她们随口就吟出来的,应景,应事,应物,好像这其中还有什么考究。 苏挽烟听着觉得这些诗句都很美好,但是她不会。 她没办法像她们那样出口成诗,正因为这样,所以初听时觉得很好,但是久了就很无聊,因为她不懂。 二十年的读书生涯,在古诗这方面她还算阅篇无数,但像她们张嘴就来还真做不到。 更何况,她满心都在学医上。 宴会里的人苏挽烟大多不认识,唯一认识的就是坐在她对面,稍下两席的苏慕倾。 只见苏慕倾这会儿正与旁边的人细说着什么,笑语嫣然的。 下一秒,她旁边的人马上就能对出旁边宴会场上,那些男子对过来的诗句。 苏挽烟按捺下心里的无聊,伸手想要捏一块糕点,却听到长公主的声音在此刻传来:“怎么?恭亲王妃不高兴吗?” 长公主话落,整个宴会场地都噤了声。 齐唰唰的朝苏挽烟看过来。 “……”苏挽烟无语。 她看向长公主,思量了片刻,直言:“并非不高兴,只是十分无聊。” 第128章 谁又比谁高贵? 长公主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这可是她举行的送秋宴,苏挽烟竟也敢说无聊? 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好!真是好得很! “呵,无聊?”长公主还未说什么,便又有人跳出来笑道:“恭亲王妃这是不满长公主安排的宴席么?” 这回,说话的是苏慕倾身边的那名女子。 “……”苏挽烟看向她:“你是谁?” “她是户部尚书的嫡出千金,恭亲王妃好大的排场,竟这般目中无人,连在座的是谁都不认识。”又一个人出言声讨。 苏挽烟无语,冷道:“本宫需要认识你们?” “你说什么?!”那女子瞪着眼睛一愣。 “还是说你们的身份地位,已经到了本宫不得不认识的地步?”苏挽烟“啪”的一声拍响台桌:“究竟是本宫目中无人,还是你们肆意妄为,以下犯上?” 苏挽烟冷笑的看向余听宜:“长公主也任由她们这般欺压本宫?这番传出去,丢的究竟是谁的面子?” 即便长公主不想承认,那她现在也是恭亲王妃。 她是算是半个皇室的人! 地位高就是有这样的好处,现场除了长公主,没人能把她越过去。 哪怕是长公主本身,按规制也是与恭亲王府平起平坐。 不过就是受宠与不受宠,亲昵与不亲昵的区别罢了,都是先帝的儿女,除了元和帝,她与余南卿谁又比谁高贵? 是她们先出言不逊在先,长公主还能因此处置她不成? 她能有什么理由? 长公主本想借悠悠之口挫苏挽烟的锐气,却没想到苏挽烟竟一点都不畏惧。 她紧了袖中的拳头,忽而一笑:“不过是女子家家的玩笑罢了,恭亲王妃何必当真?” 苏挽烟直视着长公主射过来的目光:“这里毕竟是长公主府,这样藐视皇威的事,长公主却当成女子家的玩笑话,长公主是不是大度错了地方?” 长公主心口微窒,她竟还敢质问她! 可她说的,偏生是个理! 这里是长公主府,苏挽烟若不追究也就罢了,若追究起来…… 她牙关狠狠一咬,突然看向那两名嘲讽苏挽烟的女子:“向恭亲王妃赔礼道歉。” 此话一出,整个宴会场上的千金心脏瞬间提紧。 “不必了。”苏挽烟起身:“宴会确实十分无聊,本宫也不想再待下去,长公主见谅!” 苏挽烟一拂袖,直接往宴厅门外走。 然而才刚走出门槛,就被两个嬷嬷拦下。 苏挽烟回头:“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敛了脸上的怒气,笑道:“恭亲王妃既然觉得无聊,那便是本殿招待不周,来人,先带王妃下去歇息,本殿会换一方场地,直到恭亲王妃满意。” 她说过,今日绝不能就这么让她走了。 进了长公主府,便由不得她做主。 拦在门口的嬷嬷接长公主的话:“王妃娘娘,老奴带您下去歇息,这边请。”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苏挽烟知道,长公主不对她做点什么,她是不会让她离开的。 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笑道:“那本宫等着。” 待苏挽烟离开,户部尚书的千金忙开口:“长公主殿下,您看她竟这般……” “嘭!”的一声。 长公主砸了桌前的杯子,警告的瞪着这位尚书千金。 只一下,便叫众人都将头埋进了胸口。 一群没用的东西,动不动就随意开口,嘲笑的全是站不住脚的理由! 她冷道:“都下去,本殿会换一个场地,届时还请各位赏脸。” “是。”众位千金唯唯诺诺的应声。 而男子场那边,注定要早早散场。 他们都看出来了,今日是长公主专门为了对付苏挽烟设的宴,府中还有那么多千金小姐在,他们在长公主府随意走动不太好。 所以识趣的,会早早离开长公主府,不多做逗留。 长公主府内的陈设要比恭亲王府更华丽些,所建的假山流水也更加磅礴大气。 苏挽烟跟着带路的嬷嬷穿过回廊来到中庭,中庭的西面有一座院落,院落内建有许多厢房,就是用来招待贵客用的。 站在厢房门口,苏挽烟试探了一句:“本宫想到处走走。” 那嬷嬷低垂着眉头笑道:“殿下在房中为娘娘备了糕点,煮了温茶,娘娘可不能拂了殿下的意,若王妃娘娘不嫌弃,待休息过后,便由老奴带娘娘四处走走如何?” 这是一定要休息了。 苏挽烟闻言没再挣扎:“好。” 她提起裙摆,大步迈进房中。 秋叶要跟进去,就被那嬷嬷拦了下来:“长公主吩咐,此房只允王妃娘娘一人休息,你是个下人,不能进。” 秋叶看向苏挽烟,苏挽烟抬头示意了她一下。 秋叶顿时明了,福身告退。 桌上确实放着糕点,还有刚泡好的茶水,房中燃了一抹熏香,烟香从香炉袅袅飘出。 苏挽烟上前轻嗅一口,只是熏香,没什么特别的料在里面。 正想着,房门就被关上。 苏挽烟回头看了一眼,没在意,又到桌上捏起糕点,掰开放鼻子闻了闻。 没下药,纯糕点的香甜味。 苏挽烟放下,又嗅了嗅茶水,同样没什么异样。 苏挽烟好奇,什么都没有? 那长公主想干什么? 难道是下的药无色无味? 随即她否定这个想法,当时许四给她下药,那药也是几近无味,但她就是能闻得出来。 世间万物肯定都有属于自己的味道,只是有些微不可闻罢了,少,不等于消失不见,只要是混进其他成分,她不可能闻不出来。 苏挽烟没察觉有什么不妥,便翘起二郎腿,托着腮帮子,百无聊赖的晃荡起来。 现在怕只有等了。 苏禾现在还在马车里,得找个时机引荐到长公主面前才行。 就在这时,门突然“嘎吱”一声。 苏挽烟顿时警惕的看向门口。 只见,进来的是一个身穿青白衣衫的男子。 男子模样生得俊俏,一头墨发倾泻,身形修长挺拔,眉宇更透着一股温文气息,那好看的桃花眼似有流波转动,皮肤比苏挽烟还要白皙三分。 第129章 想毁她清白? 苏挽烟拧眉,坐在凳子上的屁股连挪都没挪一下:“你是谁?” 话才刚落,那男子就“嘭”的一声,将门关紧。 他眯起好看的眼眸,大步逼近苏挽烟:“恭亲王妃,得罪了!” 说完,他伸手一把将苏挽烟的手腕握住。 就在她要把苏挽烟拽起来的时候,苏挽烟先一步抬手:“等等,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那男子见她淡定如初,眉头不由拧紧:“你不害怕?” 苏挽烟没理会他的问题,自顾自的问:“你是长公主的男宠?” 那男子眼神一狠,猛地将苏挽烟拽了起来,直接扔到床上! 苏挽烟心口一窒,还不等她反应,那男子就已经倾身而上,将她围在床第那方寸之间,直勾勾的盯着她。 苏挽烟手撑在床褥上,与那居高临下的眼神对视着:“长公主让你来毁我清白?” “你既知道,又何必多问?” “被人发现你也活不了,你是心甘情愿为长公主卖命?” “你我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不是么?”那男子没再废话,将苏挽烟按倒在床上。 苏挽烟袖子突然朝他脸上猛的一甩,白色的粉末瞬间从宽袖拂出。 那男子只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闭,直直朝苏挽烟倒下。 苏挽烟忙踹了他一脚,那男子便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苏挽烟的手在鼻子前挥了挥,待那气味散去一些,才大大的吸了口气。 这是她做的强效迷药,只要吸入一丁点就会不省人事。 她把迷药事先缝进了袖子,只要用力一甩就能撒出来,刚才甩袖的时候她就已经摒住了呼吸。 她悠悠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压压惊。 没想到长公主竟然想用强的。 染指了她的男宠,不仅会让她身败名裂,也会让长公主借题发挥。 古代女子一向看重贞洁,长公主怕是想利用这点对她进行精神上的折磨,被污了身子的女子,要么以死明志,要么因羞愧而亡,何况她还是恭亲王妃。 折辱了皇室的威名,严重的入狱也不为过。 治不治得了她的罪先不说,但她肯定是要在长公主那里吃不少苦头。 苏挽烟坐下,重新翘起了二郎腿,看着倒在地上的男子。 唔,怎么说呢,身上的气质跟苏禾有些相像。 唯一不同的是他眸中有眼波流转,像是故意用来魅惑人的。 原来长公主喜欢这一类的,容貌俊美,身形修长高大,书卷气息,文人雅士。 她好像明白了长公主为什么对司旸不感兴趣。 司旸是武状元出身,身上散发出来的是习武之人惯有的气场,跟这个男宠相比,单论容貌,她觉得还是司旸更胜一筹。 长公主喜欢这种温温柔柔的,像司旸那种,她估计觉得不好掌控……唔,也有可能觉得一介武夫,没有这些文人雅士来得有格调。 以上,都是苏挽烟的猜测,有机会的话,她要能八卦到别的事就好了。 对于长公主,虽然她不喜欢但是她很好奇,她的行为在这个时代绝对称得上是炸裂的存在。 “叩叩。” 窗边有两声叩响。 苏挽烟走到窗边,便听得外面传来明宇的声音:“娘娘?” 苏挽烟这才把窗打开。 这厢房的背面是一面湖,湖上种着荷花,现在这季节,只能看到湖上的残荷。 屋子跟湖的距离不过就一两个脚步,苏挽烟自己要逃的话,很容易就会被府中的守卫发现。 而现在,明宇是吊在房梁上,脑袋向下的朝苏挽烟禀报:“娘娘,院子的出入口都被围了起来,房门口也有人在把守,长公主马上就要来了。” 苏挽烟没有多话,把双手伸出窗外。 明宇两手抓住苏挽烟的手臂,稍微一使劲,就把苏挽烟带出了房间。 “娘娘,属下现在带你离开。” “等下。”从屋顶往院子下看,便能看到不远处已经赶过来一群人。 “殿下快这边来!不得了了!要出事了!老奴是亲眼看见的!”在前面带路那嬷嬷着急忙慌的在前面带路。 刚进院子,守在房门口的两名婢女很识趣的匆匆退下。 “到底发生什么事?”这是长公主的声音,依旧是威严十足。 “哎哟殿下……老奴实在是说不出口啊!殿下您快些,晚了便要出事了!” 那个嬷嬷声音又急又愁,但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又遮遮掩掩的不说。 跟在长公主身后的是一众世家千金。 苏挽烟示意了一下明宇,两人悄悄的离开了屋顶。 本来说长公主准备了新的宴会场地,大家都陆陆续续的到场了,就剩苏挽烟不见人影。 正在宴中等着把人请来,没想到等来的是一个嬷嬷着急的过来说出事了。 但到底出什么事,那嬷嬷又不说。 这一众人就这么被吸引了过来。 “殿下,您快进去看看吧!”门口,那嬷嬷火急火燎的说道。 “这不是恭亲王妃休息的房间么?”长公主开口:“恭亲王妃在里面能出什么事?” “哎呀殿下……”那嬷嬷欲言又止:“方……方才老奴见着,有个男子随恭亲王妃一同进了房里……殿下,您快进去看看吧。” 此话一出,众位千金顿时恍然。 开始议论纷纷:“不会吧,恭亲王妃也太不要脸了,这里可是长公主府……” “还以为她真的有多清高,竟在光天化日之下跟男子幽会……” “恭亲王妃嫁给恭亲王有些时日了吧,恭亲王那副模样怕是……怪不得她急着偷人,原是耐不住寂寞……” “谁耐不住寂寞?”蓦然,苏挽烟的声音从众人身后悠悠传来。 长公主心底瞬间一沉,猛地回眸。 只见众位千金脸色一阵惊慌,自觉的垂头让开一条道。 方才就因为在送秋宴上跟苏挽烟作对,害长公主对她们生起不满,现在苏挽烟出现,她们再不敢胡乱多嘴。 那带路的嬷嬷不敢相信的瞪起眼睛:“你怎么在这?” 她看了看身后的房门,又看了看站在眼前的苏挽烟:“不可能!” 第130章 长公主的狠辣 她望向脸色已经风雨欲来的长公主:“殿下,这……” 长公主立即狠瞪了那嬷嬷一眼,那嬷嬷肩膀一缩,顿时不敢再说下去。 “什么不可能?”苏挽烟淡定的走上前,一脸好奇:“你们都围在这里干什么?都是来休息的?” 长公主紧着袖中的拳头,压下心里的怒意,笑问:“你不是在里面休息么?怎么跑到这外面来了?” “长公主府山好水好花也好,我见着喜欢,出来走走,不可以么?” 苏挽烟问道:“我刚刚听到你们说偷人?谁偷人?是里面有人在我休息的房中偷人?还是说有人想把此事嫁祸给我?” 说到这里,她眉头忽地拧紧:“若真如此,此事绝不能就此了事!” 话落,她越过长公主,上前就要把房门打开。 那嬷嬷心头顿时一惊,连忙将苏挽烟挡住:“既然恭亲王妃在此,那定是老奴看错了,也许是……是旁的什么人。” “旁的什么人?”苏挽烟冷笑:“这是长公主给我安排的房间,你们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长公主的怒气已经从嗓子眼蹦到了脑门。 为什么苏挽烟会出现在这里? 她此时应该在房里与她的男宠奋战才对! 到底是她大意,早知如此,她就应该给苏挽烟下药! 原以为她一个弱女子,再怎么挣扎也抵不过她的男子,真是废物! 长公主眯了眸眼,她竟不知她这长公主府防卫如此薄弱,什么人都能混进来! “恭亲王妃。”长公主缓缓转身,看向苏挽烟:“到底是我府内的事,恭亲王妃想要插手是不是不太好?” “那我便由着他们把这些龌龊事嫁祸给我?”苏挽烟冷声:“长公主也想包庇那些害我之人?” 这要不是她休息的房间,她没什么好说的。 但这就是长公主安排的房间,进去一看有个男宠,别人不用想都知道长公主想干什么。 捉奸要捉到现场她百口莫辩,但抓不到她,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长公主冷下眼,看着苏挽烟的眼神不善,然而也就是一会儿,她别过目光,手指朝院中的守卫招了一下。 那守卫立即上前揖手:“殿下?” 随即,又见长公主看向那名带路的嬷嬷,同样用手指招了招。 那嬷嬷顿时腿都软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颤抖,泪声俱下:“殿……殿下……” 求饶的话已经到了咽喉,却愣是没发出一句。 长公主眸眼微狠,那嬷嬷就已经不敢再挣扎,颤抖着身子跪爬到长公主脚下:“还……还望殿下……放过老奴的家人……” 长公主没理会她的话,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只见她拔下守卫腰间的弯刀,抓起那嬷嬷的头,刀锋缓慢的割进嬷嬷的脖颈,顿时,像任人宰割的牛羊,鲜血溢涌而出。 “啊——”身后一众千金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下吓得连连后退,脸色煞白。 就是苏挽烟,也不敢相信的瞪着眼睛。 长公主下手时,眼睛一直是瞪着苏挽烟的,像是在说,这样,她满意了吗? 鲜血染红了刀锋,那嬷嬷眼里的惊恐无处言说,不过片刻,她颤抖的双唇停止了颤动,身子一歪,抽搐的倒在了地上。 长公主勾唇,笑意嫣然的将弯刀递给守卫,歪头看向苏挽烟:“如此,恭亲王妃还不能善罢甘休么?” “……”苏挽烟敛了心神:“长公主雷厉风行,气度非一般人所能及,当真不辱大晋长公主之名。” 她是真的很佩服她。 杀了挑事的嬷嬷,以一条人命的代价终止这件事,而且还是用这种极具压迫与震慑的手段,事情又是发生在长公主府内,换作是谁都不好再追查下去。 身后跟着的那一众千金,已经有人吓得晕了过去。 苏挽烟微微垂眸:“此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竟害得长公主要亲自动手,为表歉意,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长公主。” 长公主内心的气未消,现在听苏挽烟有礼物要送她,只道这苏挽烟又要使什么阴谋诡计,冷声而笑:“好啊,本殿倒很好奇,恭亲王妃能送些什么给本殿。” “礼物就在王府的马车内,长公主派人去取便行,且礼物贵重,这里……人多眼杂。” 长公主睨了一眼那些吓得惊慌失措的千金小姐,眼里止不住的鄙夷,不过死个人而已,一群没用的废物。 她一拂袖,昂着高傲的面容,先一步离开。 待出了院子,长公主冷着脸恶狠狠的吩咐:“给我盯着苏挽烟,绝不允许她离开长公主府半步!立即派人搜查府邸,恭亲王府混了人进来,给我抓住他,不论生死!” 她就不信她伤不了那贱人分毫! “是。”旁边的嬷嬷匆匆回应。 长公主一走,立即就有家丁过来清理尸体。 那些千金小姐被吓得魂不守舍,也三三两两的结伴匆匆离开。 到最后,反而是苏挽烟最后走。 监视苏挽烟的人变多了。 苏挽烟走在长公主府的花园里,连那些修剪枝叶的婢女都要时不时的盯她两眼,府内打洒的小厮三五步就有一个。 长公主这是不打算让她离开吗? 再待下去,恐怕真的会对她不利。 苏挽烟走到一个扫地的婢女面前:“我要如厕,茅房在哪里?” “娘娘请跟奴婢来。”那丫鬟很自然的给苏挽烟带路。 等走到偏僻处,苏挽烟捏起一根银针,往她脖子迅速一扎,那丫鬟身子一软,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 她麻利的换上那丫鬟的衣服,又把盘好的发髻拆了,勉强给自己挽了两个小丸子。 她把手往地面蹭了蹭,在脸上抹了点灰。 没有镜子,也不知道自己伪装得怎么样,但换了衣服改了发型,一般不仔细看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时,明宇从房顶飞身而下:“娘娘,守卫多了一倍。” 再不走恐怕要来不及了。 即便是现在他也不能带着苏挽烟悄无声息的离开。 “你去放把火。” 第131章 藏书阁着火了 明宇微怔。 “藏书阁。”苏挽烟眸光一亮:“就烧藏书阁,里面肯定有很多珍稀的字画,还有很多名人古籍,长公主喜欢文人雅士,她自己肯定也钟爱舞文弄墨,你就去把藏书阁烧了。” “……”放火烧长公主的藏书阁? 也就他家王妃敢出这么大胆的主意。 明宇只犹疑民片刻,便垂眸:“是。” 待明宇离开,苏挽烟便真的去了趟茅房,本来就急,一直在憋着。 另一边,长公主寝室,外厅。 苏禾被带到了长公主面前。 只见他此时跪在地上,一身素色长衫,眉宇依旧散发着文人独属的书卷之气,只是与往日不同,苏禾此时的神情多了一抹顺从。 长公主看着他眸眼微细,忽而勾唇,一声冷笑:“这就是苏挽烟送给本殿的礼物?” “殿下。”身旁的嬷嬷说道:“恭亲王府的马车里就他在,没其他东西了。” 苏禾这位嬷嬷是知道的,前些日子还到府上奏过乐,长公主有心将他收进府,奈何他不从,这事只要是长公主府里的人都知道。 长公主眼神轻蔑,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苏禾:“抬起头来。” 苏禾紧了袖中的拳头,还是乖乖将头昂起。 只是他没有像在苏挽烟面前那样,眼睛看地,而是按苏挽烟教他的,抬头瞬间,眼神直视着长公主的眼睛。 苏挽烟跟他分析过长公主的心理,她希望苏禾能屈服于她,可苏禾一旦真的屈服了,长公主会马上对他失去兴趣。 所以现在的苏禾既要顺从,但又不能太顺从。 长公主眉尖微挑,饶有兴致的看着苏禾的眼神:“不服?” 苏禾垂下眸子:“草民不敢。” “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拉拢你,你却抵死不从,如今苏挽烟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听命于她。” “恭亲王妃……想让草民做她的暗线。” 苏挽烟跟他说过,找借口长公主是不会相信的,不如实话实说。 这样也可以成为他表忠心的诚意。 “噢?”长公主闻言笑了:“那你现在……?” 苏禾叩首:“如果一定要草民在长公主与恭亲王妃之间选择,草民只会选您,您的身份比恭亲王妃尊贵,与其死在她手里,不如由长公主亲自了绝草民。” 苏挽烟分析过,长公主对他百般折磨,可不是想要他死。 “你是来送死的?”长公主威严十足的笑问。 “草民不过一介乐师,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牵挂,若死了,也能少去许多折磨。” “呵。”长公主吐出一抹轻笑:“怕死的本殿见得多了,来求死的,你还是第一个。” 她眯了眼眸,命令:“过来。” 苏禾咬牙抿唇,听话的跪了过去。 长公主用脚托起他的下巴,见他毫无反抗,但脸上又隐隐浮现着不服,开口吩咐:“带他下去,好生伺候着。” 死了可就没那么好玩了。 没有人能受得住皇权的压迫,也没有人能在她的手段下还维持得住风骨。 苏禾,倒比她预计的还要久一些。 而且还经了苏挽烟的手。 长公主心里很不爽,但苏禾眼里的那抹不服,激起了她的征服欲。 便多留他一些时日。 “殿下!长公主殿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长公主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就听到有人匆匆来报。 长公主拧起眉头,好不容易心情才好一些,又出什么幺蛾子? “不好了殿下!”来禀的丫鬟害怕又着急的跪在长公主面前:“藏……藏书阁失火了!” “你、说、什、么?”长公主神情瞬间阴戾,那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丫鬟匍匐在地上浑身颤抖:“大……大伙都已经赶过去救火了,可是……因为火势太大……所……所以……” 长公主腾身而起,咬牙怒吼:“立即给我加派人手!若藏书阁内少一件物品,本殿要你们全都陪葬!” “是……是……”那丫鬟颤抖的退下。 那藏书阁内,除了元和帝赏给她的,还有长公主从五湖四海搜罗回来的珍品,其中不乏许多珍稀字画,名古绝迹! 更有一幅万里江山图,图幅全长十余米,青山绿水,花虫鸟兽巨无细致,是幅千古绝作! 藏书阁一直被看管得好好的,今日怎么突然失火? 长公主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亲自前往藏书阁一睹究竟。 然而到了藏书阁,看着那冲天的火光,心都在滴血。 她愣愣的看着藏书阁,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没了!全没了! 那大火,将整座藏书阁都包围了起来,视线所到之处,一片火海。 想怒,却又像失去了怒的能力,连伤心都没办法做到,只剩下惊愕。 那里面全是纸竹画作,都是极易起火之物,平日夜里她连蜡烛都不让下人点,每次去藏书阁也都选在白天的时候。 为何? 为何还会起火! 像是怒极过后,失去了所有情绪,她看着已经被烧毁的藏书阁,眼神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 “所有看守管理藏书阁的人,格杀勿论,参与救火之人,同罪。” “……是。”旁边的嬷嬷已经将头埋在了胸口,后背大汗淋漓。 长公主眼睛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大火,语气反而平静了下来:“苏挽烟呢。” 嬷嬷肩膀一抖,她……她不知道啊! 她颤抖的回道:“奴婢……马上派人去找。” “不必了。”一直以来藏书阁都相安无事,苏挽烟一来,她所有藏书都毁在了火海之下。 府内大部分人都已经过来救火,她恐怕早已趁乱跑了。 “苏挽烟进府后,府中接触过苏挽烟的所有人,全部杖杀。” 身旁的嬷嬷已经大气都不敢喘:“是……” “一群废物!”长公主阴沉的冷了一声,沉着脸拂袖离开。 这一局,是她输了! 苏挽烟,咱们不死不休! 而另一边,苏挽烟是大摇大摆从长公主府大门走出去的。 说大摇大摆有点不太贴切,她是一边小跑着,一边告诉遇到的下人跟守卫,藏书阁着火了,让他们快去救火! 第132章 府里太无聊,出来走走 长公主府里的人都知道长公主对藏书阁是有多重视,一听藏书阁着火,哪里还有心思去仔细看眼前的人是谁,着急忙慌的就赶去藏书阁救火。 就这样,苏挽烟一边叫着,一边往长公主府门口跑,直到长公主府守在门口的两个守卫都被叫走,苏挽烟甩甩袖,大摇大摆的出了长公主府。 而明宇,则是在暗处牵制追查他的侍卫。 他们都以为恭亲王府的侍卫会带着苏挽烟悄无声息的离开,所以长公主府内的人花了好大一番心思。 没想到明宇没抓着,还让苏挽烟跑了。 苏挽烟刚出长公主府,府门前便及时的驶来了一辆马车。 驾车的人是小步,而小步旁边坐着的是秋叶。 “娘娘!”秋叶欣喜的叫了声。 早在苏挽烟在厢房门前示意她的时候,她就离开了长公主府,让小步准备好接应。 这是他们提前就商量好的。 苏挽烟没有犹豫,一溜烟就钻进了马车。 然而刚上马车的苏挽烟一怔,马车里,余南卿坐在轮椅上,有些紧张的别过眼。 “不听话!”苏挽烟立即叉腰,开口就是这三个字。 “……”余南卿固执的抿唇:“府里太无聊,我……正好出来走走。” 明知道长公主不怀好意,她还只身一人来长公主府,怎么叫他放心得下? 她又不会武,万一真叫长公主困住,他要去哪里要人? 苏挽烟有些生气,她费了那么大的功夫,他还这么不爱惜自己! 但想到他是因为担心她,太重的话她也说不出来,生气的又重复了一遍:“真是不听话!” 余南卿自知理亏,没有反驳,就是倔强的别着脸。 苏挽烟见状微叹一气:“唉,算了,出来走走也没什么不好。” 余南卿眸光微亮,唇角开始上扬。 苏挽烟上前把两丸子头拆下,一边扎起马尾,一边落座在软垫上:“这会儿也中午了,吃了没?” 余南卿看着她一头秀发倾泻,想要伸手,却忍住了,回了声:“还没。” “那等下买点小吃。”她在宴会都没怎么吃,折腾了一早上早就饿了。 见她灰头土脸,又穿着一身婢女的衣服,余南卿心里很不是滋味。 “长公主可有为难你?” “她不是为难我,是要吃了我。”苏挽烟胡乱的拿帕子在脸上抹了抹,回头:“干净没?” 那不在意的样子,像是在长公主府受的难都不是什么大事。 “……” 余南卿缓缓伸手,拿过她手里的帕子。 苏挽烟躲了躲:“我自己来。” “你擦不干净。” “那算了,回府再洗一下。” “……”余南卿终是没能得到机会。 他拧眉:“不过就是给你擦一下而已。” “我只给我爸……给我爹娘擦过脸。”这种动作很亲昵,哪怕是朋友做也不是很合适。 余南卿生起郁气,嘟哝:“你还看过我身子。” “……”那是两码事。 “还动过。” “……” “从头至脚。” “余南卿你差不多得了。” “……”余南卿到底不敢真的跟苏挽烟置气。 他忽而好奇:“苏挽烟,你可有喜欢的男子?” “没有。” “噢。”余南卿心里瞬间平衡了,还偷偷起了丝愉悦。 苏挽烟突然闻到一股包子的香味,掀开窗帘,便见午市的街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小吃,她忙唤了声:“小步,停一下。” 马车徐徐停下。 她把头伸出车窗,对着街边的小摊贩叫了声:“能来两个包子吗?” “啊?哦哦哦!”那小贩似乎没想到,坐着这样华贵的马车,竟然还会买他的包子,刹间忙活起来:“好嘞,两个包子!” 还不等她伸手拿,秋叶就已经小跑着上前,将包子拿了回来。 苏挽烟自己吃了一个,分给余南卿一个。 “对了,我出来的时候,明宇还在里面,怕不怕出事?”苏挽烟问。 “他没事。” 见余南卿答得这么肯定,苏挽烟也不去多想。 “我把长公主的藏书阁烧了,不知道她后面还会有什么动作。” 这回长公主怕是要气死,苏禾在里面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到波及。 “嗯。”余南卿轻应了声。 苏挽烟饿了,吃了一个包子还不够饱,就掀开窗帘,看到什么想吃的,就叫秋叶去买。 春卷,糕点,烧豆腐,烙饼,这边嘴里的还没吃完,那边就又吩咐秋叶先买回来。 最后马车上的小桌子摆得满满当当,多油老火的,苏挽烟吃,温和性平的,可以稍稍分余南卿一点。 等回到王府的时候,苏挽烟已经吃了个八分饱。 虽然余南卿吃过了,但药膳还是要做的,给余南卿炖了留着晚饭吃。 回到主院后苏挽烟先给余南卿检查了一下身体,眼见没什么不妥,就让秋叶跟黄叶烧水,打算先去洗个澡。 秋叶性子比较主动,黄叶内向,一般有什么事都是秋叶先开口,所以苏挽烟自然而然的就习惯了把秋叶带在身边。 而黄叶有点像闷葫芦,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不怎么说话。 平日苏挽烟沐浴都是自己给自己洗,但今天她有点累,原主的头发又很长,苏挽烟实在没有精力,就唤了秋叶跟黄叶进来伺候。 没想到,这一伺候,苏挽烟就像打开了新世界。 头发是秋叶一点一点的给她揉洗干净的,黄叶给她浇水擦洗身体的时候,还会轻轻帮她按摩。 舒服得她差点坐在浴桶里睡着了。 早知道会这么享受,她还累死累活自己动手洗干嘛? 加月银! 一定要加月银! 既然寻常婢女的月银是二两,那她就给她们加到三两,不,四两。 怎么说都是贴身丫鬟,得厚待! 洗完澡,苏挽烟就跑房间跟余南卿说了这件事,毕竟现在用的是人家的俸银,怎么都要知会一声。 “你决定就好。”余南卿这会儿轻轻靠的床头上,终于不用再终日躺着。 他手里读的是苏挽烟买回来的《民间杂谈》。 “你没意见就行。”苏挽烟笑着,又想到什么,开口:“但是秋叶跟黄叶提了月银,那王师傅他们也该提吧,王师傅是管家呀,还有你的人,做得可都是重要的活。” 第133章 不怕我把你的钱用完? 首先是侍卫,明宇跟小步这一类贴身守护的,得加。 再有就是出府打听消息的,担任府中护卫的,这些不都要加? “你决定便好。”余南卿勾唇。 “都让我决定?你就不怕我把你的钱都花没了?” 本来她觉得一年一万两很多,但是在算过1000人的份后,她就觉得很少。 余南卿笑了:“本来就是你挣回来的。” 要不是苏挽烟,他哪里来这三万两的俸银? 若她想,这些银子她全部拿去,他都不会有任何意见。 余南卿笑容温和,像晨起的阳光一样。 苏挽烟移开目光:“那我回头跟王师傅商量一下。” 趁着现在有钱,多花点。 说曹操曹操到,刚提到王章,王章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娘娘,您可在?” “我在,进来。” 王章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一本记事本,奉上前道:“娘娘,您先瞧瞧这东西。” 苏挽烟好奇,拿过来打开。 一怔。 里面记录着苏挽烟进厨房熬药的次数,还有药渣的成分,都被一道一道的检查出来,记在了上面。 除此之外还有苏挽烟在王府做的其他事。 比如给余南卿做药膳,整理小菜园跟小药田,还有苏驰恩跟着明宇习武的事,王章安排府中其他人工作的事。 还有一些无关要紧的事,比如苏挽烟什么时候出府,回来的时候买了多少东西。 许是记事的人没办法接触主房,所以她给余南卿针灸的事倒没写在本子上。 苏挽烟一页一页翻着,简直是巨无细致。 记得这么详细,不用想都是元和帝的人干的,她知道元和帝的人在监视她,她也从来没想过她在府里做的这些能瞒得过元和帝的眼。 所以她即便想管也无能为力。 她抬头问道:“王师傅这是把人抓起来了?” 即便抓了一个,还会有第二个,元和帝的人那么多,她想要一个个抓根本抓不完。 哪知王章摇头:“不是,娘娘,人是几个守卫抓的,他们……都是皇上派来的人,把人抓住的时候,那人正要把这本子送进宫里呢。” 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人将王府里的事上禀元和帝。 苏挽烟一听顿时来了兴致:“他们起内讧了?” “与其说起内讧,不如说,他们想倒戈娘娘。” “快带我去看看。” 余南卿:“……” 他也想去看。 他想看看苏挽烟平时在府里都是怎么做这些事的…… 余南卿紧了紧手里的书,强迫自己把目光放在书页上。 主院,花厅。 花厅中央正跪着一个的些瘦弱的男子,男子身形不高,窄额,白面。 苏挽烟见他的第一眼,就问了句:“是个太监?” 宫里的都是太监,派来王府的小厮中肯定也有太监,这一部分人在府里的存在感很低,跟婢女一样,负责一些打洒的活。 王章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答。 看着像,但他还没盘问呢,总不能把他的裤子脱下来看吧。 苏挽烟好像也不是真的想确认他是不是太监。 花厅里除了他,还有五名守卫,身上穿着背甲,因为进了花厅的缘故,手里的武器都被缴了。 见到苏挽烟,他们齐齐单膝跪下,叩道:“小人见过王妃娘娘。” 苏挽烟把手里的记事本往小桌子上一扔,提了裙?坐在罗汉床上:“这是怎么回事?” 说话间,秋叶已经给苏挽烟奉了茶。 苏挽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只见那几名士兵相视了一眼,最后由中间领头的人开口说话:“小的以为,我等既然进了恭亲王府,那王爷与娘娘便是咱们的主子,以后王爷与娘娘若有用得着咱们的地方,我等决不会有半点犹豫,还请娘娘明察。” 苏挽烟挑眉,这忠心表得还真快。 元和帝是国君,他们不能得罪,所以也没说这本子上记的事都是要汇报给元和帝的。 “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不是真话。”苏挽烟笑道:“万一你们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转眼就把府里的事巨无细致的泄露出去,我该找谁负责?” 那名士兵立刻急了,抬头发誓:“小人若有半句假话,剥皮拆骨,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们承认,之前看到苏挽烟给府里的下人发银子,他们眼红了。 他们只是宫里的小兵小卒,每月的月俸只有300钱,也就是二两银子。 虽然跟王府里当下人的月银是一样的,但是这些银钱都在上面过了一遍,发到他们手里还要拿出一些孝敬领头,到手的实际只有100钱甚至更少。 上次他们看到,苏挽烟给每个人发了两袋碎银,他们要是有这么多银子,都不知道能吃多少好吃的,买多少好玩的。 还用每个月紧巴巴的守着那点钱过日子? 这些日子苏挽烟的为人他们也是看在眼里的,从来没有苛待过下人。 哪怕他们是皇上派来的,也从来没有对他们发过难。 顶多就是给他们几个白眼。 不仅有月例银子,府里吃的用的都不知道好他们多少倍。 还有那个苏驰恩,明明就是个捡回来的乞丐,硬生生赋予了他少爷的名号。 苏挽烟的弟弟,哪怕不是亲的,也是入了籍的,这不是少爷是什么? 到现在看看,苏驰恩都有专门的下人伺候了。 几人简直是羡慕得要死,一商量,不如以后跟着苏挽烟,虽然也是二两银子,但是不用被搜刮油水,得力的时候还能有赏银。 他们不求能有苏驰恩那样的待遇,只要比他们现在好,不用再时时担心被杀头,那就心满意足了。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他们也不过是想找份待遇好些的工作罢了。 听着他的誓言,苏挽烟只觉无语。 发誓要有用,这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谎话连篇的人了。 她想了想,突然笑道:“我倒有个主意。” 她吩咐秋叶:“把主院里所有当差的人都叫到院子。” “是。”秋叶应了声,垂眸退下。 “你们几个,都到外面候着。” 那几名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苏挽烟想干什么,但还是恭顺的垂眸:“是。” 第134章 肃清门户 待这几人下去,苏挽烟才看向跪在地上的太监。 只见他低垂着眉,一脸无话可说的样子。 苏挽烟重新翻阅起那本记事本,想了好一会儿,把记事本扔到他面前:“在上面加一句,‘恭亲王府已请来神医为王爷治疗’。” 这本子上写了那么多药材,想要瞒下余南卿被治疗的事不现实。 但如果说王府里请了神医,这就扯淡了。 王府最近根本没什么人进出,有也是王章聘请的下人,这事禀上去元和帝一定会派人去查,最终不管他查到什么,真真假假的消息会让他更加焦虑。 此话一出,那人浑身一颤。 苏挽烟没理会他是何神情,唤了声:“来人。” 进来的是小步:“娘娘?” “笔墨伺候。” 小步拿来笔墨。 苏挽烟是看着那人把话加上去的。 之后她也没处置那人,只是让他把记事本送进皇宫。 那传消息的人,就这么在震惊与不解之下出了府。 待那人离开,苏挽烟才吩咐小步:“他若还回来,你直接把他解决了,不用过来汇报。” “是。” 主院,院子。 所有在主院当差的无论是婢女,还是小厮,都被叫到了院子。 秋叶搬来了一张太师椅,苏挽烟提了提裙?,悠哉游哉的坐下。 被聚集在院子里的下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三三两两的低语议论,有乖巧不语的,有好奇的,也有不服的。 苏挽烟的目光从这些人的脸上一一略过,最后百无聊赖的倚的靠背上,正想开口说话,却突然听到秋叶跟黄叶传来一声恭礼:“奴婢见过王爷。” 嗯? 苏挽烟回头,就见余南卿坐着轮椅,由田中推着他从屋内缓缓走出。 “我来看看。”像是怕苏挽烟怪罪,余南卿先一步开口:“来去只是院里,也不去哪。” 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在里面实在待不住。 苏挽烟不是说可以在院子走动吗? 所以他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让田中把他推出来看看。 “又没说不让你看。”苏挽烟好笑。 来去现在处理的都是他府里的事,她以后要不在了,他得学会自己处理才行。 回头又想,他是王爷,处理这些事应该比她还在行。 正想着,便已经有人耐不住开口,眉眼间映着不耐烦:“娘娘把我们叫过来究竟是为何事?我们手里还有许多活没干呢,这么大动干戈,耽误了大家的时间都不好。” 苏挽烟看向那名说话的婢女,模样生的颇为动人,脸上施了脂粉,连身上的行头都不似其他婢女普通。 王章他们进府之后,府里一直都被分割成了两股势力,一股是余南卿的,另一股自然就是元和帝的。 这两拨人要是遇到什么分歧,一般都是元和帝的人占上风。 无他,就因为一个是君王,一个是臣子。 苏挽烟不管,是因为依恭亲王府现在的时势,这些人即便闹也不敢闹太大。 而且之前还有因为她到宫里告状,元和帝把全府的婢女小厮都处死的前例,他们就更不敢把事闹到苏挽烟前面。 所以发生的那些都是小事,王章自己就能处理。 看这名婢女的行头,在府里怕也是个小领头。 府里进了别的人,她们既要对抗,拉帮结派也属正常。 把脑中的杂念抛开,苏挽烟悠悠开口:“你们都应该知道,王爷的身子一直不好,所以对于你们的一些所做所为,王爷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本宫今日将你们聚集在此,就是为了肃清门户!” 此话一出,院子的议论声直接大了一倍。 “什么?肃清门户?” “那是什么意思?她想做什么?” 方才说话那婢女顿时不服气:“王妃娘娘别忘了咱们可都是皇上派来王府的!” “嗯。”苏挽烟淡淡应了声:“之前也一直有人跟本宫提这事。” 她缓缓一笑:“就是因为你们一直提你们是皇上派来的,所以本宫才烦不胜烦。” “你什么意思?”那婢女瞪着眼睛,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这里是恭亲王府!若听命于皇上,那便回你们的皇宫去!”苏挽烟冷声,看向前来表忠心的那五名士兵:“这里面,哪些人该留,哪些人该清理,由你们动手处理。” 此话一出,那五名士兵齐齐一震。 发誓谁都会,表忠心的话谁都会说,苏挽烟要看的,是他们的行动。 抓一个传报的太监,也可以看成是他们表忠心的手段,既然要在她手里干活,那他们就负责把那些有异心的人,全部肃清! 只要他们动手做了,这府内所有元和帝的人,都不会再跟他们有任何交集,而元和帝也会视他们几人为眼中钉。 他们没有任何后路可退。 “你没有权力这么做。”那婢女瞪着眼睛大叫:“哪怕奴婢做错了什么,我们也该由皇上处置!” 苏挽烟没理会那婢女的话,说完最后一句,她悠闲的把手肘撑在扶手上,轻托着腮,静待事件的结果。 只见那几名士兵在犹豫过后,牙关一咬,上前就把那名乱叫的婢女押了上前。 “你们干什么!你们放开我!滚开!” 然而无论她怎么叫都无济于事,膝盖还被狠狠踹了一脚,只听到她“啊——”的一声惨叫,跪倒在了苏挽烟面前。 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们清楚,忠于苏挽烟后,她不允许他们再有二心! “不要啊!饶命啊!王妃娘娘饶命啊!” “啊——你们不要过来!放开我!” 随着一声声挣扎的声音,越来越多的婢女,小厮被押了出来。 不听话的,就给上他们一拳,踹上他们一脚,再生龙活虎的都要歇菜。 五个人,三个负责抓人,两个负责看住跪在地上的人,不叫他们乱来。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有个婢女惊慌失措的跪爬到苏挽烟面前:“奴婢愿意效忠王妃娘娘,奴婢愿意效忠王妃娘娘,王妃娘娘饶命!” 此话一出,怕死的婢女都开始爬到苏挽烟面前,乞求着她的怜悯。 第135章 心慌 却被几脚踹了回去。 苏挽烟面无表情,因为第一个求饶的那个婢女,就是早些日子给余南卿药里下泻药的其中一个。 苏挽烟看着她忽而一笑:“给王爷下药好不好玩?” 话落,那婢女顿时浑身一僵,连求饶都忘了,愣愣的看着苏挽烟。 她竟然知道? 她以为这件事苏挽烟不追究,便已经过去了…… 苏挽烟没再理会她,问了声:“谋害王爷,会有什么处罚?” 她只是随口一问,也不是要固定问哪个人。 他们却心领神会,有个士兵立即回答:“谋害皇亲,其罪当诛。” 苏挽烟看向开口的士兵:“那就交给你。” 此话一出,那名士兵抱拳的手一紧,咬牙,上前就抱着那婢女的头一扭,只听见骨头传来的一声脆响,连一声呼喊都没有,那婢女的头就这么被扭断了。 她直直的倒在地上,没了声响。 “啊——”所有人都惊恐的看着这一幕,吓得脸色煞白。 苏挽烟缓缓开口:“好像还有几名同伙。” “饶命!王妃娘娘饶命啊!”苏挽烟还什么都没说,另外三个一起给余南卿下药的就已经跪在地上,不打自招。 那几名士兵根本不带犹豫,直接上去就把她们解决了。 至此,没有人再敢在这个时刻放肆,那些一开始不服气的,全部颤颤巍巍的跪在了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元和帝派来的人全被揪了出来,除了当场处置了的四个,跪在她面前的有十多个。 剩下那些站着的,是王章这些天往院里添置的。 所有人,不管是元和帝的人,还是王章买回来的,此时脸都煞白煞白的。 苏挽烟翘起了二郎腿,开口:“这些人手脚不干净,拉帮结派,顶撞主子,以下犯上,女的全卖去青楼妓院,男的一律杖罚一百,丢出府去。” “不要啊!王妃娘娘饶命啊!王妃娘娘饶命啊!” 苏挽烟的话一落,不管男的女的全都在求饶,也有心如死灰瘫倒在地上的。 目睹了全过程的王章上前大手一挥:“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娘娘的话吗?” 立即,院外不知从哪冒出许多侍卫,将元和帝派来的人全部拖了下去。 剩下的人哆哆嗦嗦的低着头,连一个眼神都不敢抬。 待院子安静下来,苏挽烟才开口:“我不是什么暴虐之人,你们若乖乖顺顺的在王府干活,不动不该动的心思,我不会为难你们,但若你们心怀异心,那这些人就是你们日后的下场。” 见他们害怕得不敢应声,王章又站出来喝了声:“都没听到王妃娘娘的话吗?” “是,听……听见了。”零零碎碎的应答声,没有一点整齐可言,都被吓懵了。 苏挽烟看向那五名士兵,道:“从今日起,你们负责将王府内有异心的人都揪出来,但是,愿意跟随我的,我也不介意留下。” “是!”五名士兵立即单膝跪地。 既然已经选择了,那就不能再犹豫了。 “今日你们都受惊了。”苏挽烟吩咐:“秋叶,到库房取些银子,每人二两,当是我给他们压惊的。” 苏挽烟怎么都想不到,她竟然就这么学会了恩威并施那套。 此话一出,所有人眸光均是一亮,起了片刻的议论。 而这议论与方才不同,都带着一丝高兴,瞬间把刚才受的惊都冲散了几分。 “是。”秋叶福礼。 “都散了。”苏挽烟吩咐一声。 便见所有人整整齐齐福礼:“是,谢王妃娘娘。” 不过眨眼,刚还聚了许多的人庭院,转眼就空了出来。 苏挽烟抬眸看向天空,秋风干爽,晴空无云,她靠在太师椅的椅背上,神情有些惆怅。 “烟儿似乎不太高兴?” 余南卿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他以为她处置了这些人,她会高兴才对,可见她这模样,却像更愁了。 “叫苏挽烟。”苏挽烟淡淡舒了口气,像是没力气再跟他计较,身子一瘫,就滑坐在太师椅上,没了正形。 她伸着腿,抬头百无聊赖的看着天,缓缓开口:“今天在长公主府,亲眼看着长公主在我面前杀了个人,那手法……就像过年杀鸡一样,血腥,又轻而易举。” 余南卿眉眸光暗了下来,注意着苏挽烟的神情。 不知是困了,还是天空的光有点刺眼,苏挽烟缓缓把眼睛闭上,说道:“当时还觉得长公主手段狠厉,没想到转眼,我也干了跟她同样的事。” “你若不喜,那以后便不用再做这些事,我会吩咐王章去安排,或是其他人也行。”余南卿语气有些急。 他一直以为苏挽烟乐在其中,不,或者说他一直都觉得苏挽烟有所有决定权。 却未想过,她在嫁进来之前,不过也是个待字闺中的女子,何曾接触过这样的场面? “说不上喜欢不喜欢。”苏挽烟声音轻柔:“只是感慨手握重权真的可以为所欲为,连要人性命这样的事,也只需要我说一句话。” 不需要通过衙门,也不需要什么证据。 她突然懂了为什么有人会为了权力越来越疯狂,那种掌握生杀大权的感觉,确实会让人沉沦其中。 她不是矫情,也不是后悔。 正是因为明白这种权力可以为所欲为,所以她更要小心行事,一个元和帝,一个长公主,只要一有机会,他们肯定不会心慈手软。 今日不清理这些人,那明天她就有可能被这些人吃得连渣都不剩。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元和帝跟长公主尚在明处,可这些婢女小厮就像看不见的蚂蚁,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个地方就咬上她一口,让她甚至让整个恭亲王府毁于一旦。 踌躇肯定是有的,只是她也不想死。 “苏挽烟……”不知为何,余南卿有些心慌。 她不喜欢这样。 即便她嘴上不说,但他能感觉出来,苏挽烟不喜欢这样的事。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犹豫之下,还是轻轻握住了她那纤细的手腕。 像是怕她会就此跑掉,必须牵着她一般:“以后……这些事我会安排,你……” 第136章 她喜欢很多事 余南卿的话还没说完,就微微一怔。 只见苏挽烟闭着眼睛,脑袋靠在太师椅的椅背上,均匀的呼吸声从她嘴里传出。 竟就这么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余南卿张了张嘴,那还没说完的话噎在了喉中。 心中的慌张在看到她静谧祥和的睡颜时,渐渐平静了下来。 这就好…… 他大手轻轻紧了紧她的手腕,只要她现在还待在他身边就好…… 另一边,皇宫,养生殿。 元和帝在收到长公主府内的藏书阁失火的消息时,满屏的郁气是止都止不住。 听闻今日长公主举行的送秋宴,苏挽烟也去了。 元和帝有种直觉,这藏书阁的火,就是苏挽烟放的。 这事若能抓到人还能追究一番,抓不到人,就只能硬生生把这个闷亏往肚子里咽。 藏书阁失火的事刚汇报上去没多久,恭亲王府的消息随之送到。 那本记录着恭亲王府一点一滴的记事本被元和帝仔仔细细的翻看了两遍,最后命刘仁才把本子送到太医院,让太医院里的面太医分析那上面记录的药材,究竟有没有治愈余南卿的作用。 另外又派人去查,恭亲王府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进出。 本来以为今日糟心的事也就这两件,没想到转眼又有人来禀,说苏挽烟把他派去恭亲王府的人都发卖了。 女的卖到青楼妓院,男的杖责一百,丢出王府。 除此之外,恭亲王府还递来了一则调令请求,把原本隶属宫中的几名守卫,调到余南卿的麾下。 理由是余南卿觉得这几名守卫得力,用来贴身保护他最适合不过。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而且又是几个小兵小卒,若不同意,未免显得他小气。 但是元和帝心里就是很不爽,甚至生了怒气。 他明白,有人叛变了。 竟然放着他这个皇帝不忠,要忠于一个废物! 他看着递上来的调令脸色一沉再沉,最后咬牙挥笔,同意了这则调令,同时下令,从宫中送进恭亲王府的不管是婢女还是小厮,还是守卫,全部调回皇宫。 只要有一个人带头叛变,那其余剩下的人也会生起异心。 到时候恭亲王府只需要收买他的人就可坐享其成。 他绝不能任事态朝着对恭亲王府有利的方向发展。 但是,把人全部调回来,那监视余南卿跟苏挽烟的人就没有了。 元和帝沉着脸左思右想,随即想到了一个主意,他执笔写了两封信,一封派人送到长公主府,而另一封,送到远宁侯府。 做完这一切,元和帝敛了心神,继续批奏。 可是一肚子的郁气,让他连这奏折都批得十分烦躁。 恭亲王府。 余南卿开始管事了。 王府的账目,王府的人员调动,王章手头上正在做的事,余南卿开始一点一点的去接触。 除此之外,宫里送来的请帖,或是王府有什么人要来见苏挽烟,余南卿都要知道。 他不一定会有什么动作,但府内的事,都要与他禀报一遍。 苏挽烟觉得余南卿有点心急,他的身体不支持他这么劳累。 这日,苏挽烟端了碗药进房,便看到余南卿坐躺在床上,在看救济贫民区的支出账目。 之前没银子的时候,她随便让苏驰恩拿银子去接济那些百姓,现在有了俸银,那数目每花一笔都需要对上。 而接济贫民区百姓的事,苏挽烟一直都有在做。 她相信这些百姓在日后的某一刻一定会起到关键的作用,只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而已。 她拧眉把汤药放到床头桌上,上前拿过余南卿手里的账本:“别看了,你就是把账本看穿,一时半会儿你也做不了什么。” 难道余南卿觉得把这些事接手过去,就能立即扭转恭亲王府现在的局势? “闲来无聊,不过是看看而已,又不花力气。”余南卿抿唇辩解。 “余南卿!”苏挽烟无语的瞪了他一眼。 余南卿顿时不敢再说话。 苏挽烟把账目扔桌子上,生气:“确实不花什么力气,但是对账这种事很耗精力,动的是脑,不比体力活省心到哪去,你前些天才把府里的账目对了一遍,现在又看这些,你真是想气死我?” “我……”余南卿不敢反驳。 苏挽烟端起药汤,命令:“把这个喝了。” 余南卿不敢有二话,麻利的把药汤喝了。 “从现在开始,我一周给你熬两次药,剩下五天以药膳为辅,一日两次施针,早晚各一次,加上穴位按摩,与之前相同。” “嗯。”余南卿低着头,乖乖应声。 苏挽烟拿起账目本:“今日开始,不许你再看这些东西,若被我抓到王师傅过来给你禀报,我就再也不管你了,是生是死随你的便。” 余南卿体内气血本来就亏,之前还都是她用银针封住他心气才让他活下来。 现在这么耗心耗神,不要命啦? “急也不急于这一时,我说过半年时间你就能好痊,在这期间有我替你管着,你怕什么?还怕我把你那点家产败光了吗?” “不是,我没有。”余南卿不太服气,但又不敢表现出来。 自那次肃清门户,他就怕苏挽烟疲于应对这些事,所以他才想快些接手。 他看出来了,苏挽烟喜欢做药,每次制药都沉迷在其中几个时辰不带中断,若不是喜欢,她怎么会那般聚精会神? 她还喜欢整理小菜园跟小药田,经常去拔里面的杂草。 她喜欢看鱼,每次走过小桥都要站上一会儿,见鱼儿长势好就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 她还喜欢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打死一只苍蝇都会瞪着眼睛观摩好久。 她喜欢听八卦,喜欢听城里那些离奇的小道消息。 她还喜欢很多很多事,这么多喜欢的事情之中,唯独不喜欢处理府上的各种事务,王章有什么事来禀报的时候,她会很认真去做,但每每过后就透着疲累。 她不喜欢参宴,九月九日的重阳宫宴,宫里递来了帖子,她看都没看便拒了。 第137章 小孩子都没那么难哄 还有上次她说的,亲眼见着长公主在她面前杀人,他便知道她跟他不一样,若不是为了保命,她不喜欢这些带着暴力与血腥的事。 他只恨自己身子不好,他想把这些都揽到身上,再不叫她操劳分毫。 苏挽烟叹了口气,将语气放缓:“余南卿,我知道你不想再被元和帝跟长公主压迫,也急着扭转恭亲王府现在的局势,但是你别急,这些都急不来的,知道吗?” “……”他才不是为了这些。 余南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抿了唇,没有说话。 “不过就半年的时间而已,这么长的时间都忍了,还差这半年吗?你若非要折腾自己,最后前功尽弃,岂不得不偿失?” 半年是她最保底的推算。 按余南卿的恢复速度,或许会更快一些。 “我知道了。”余南卿别过脸:“我听你的便是。” 见他听进去了,苏挽烟才一屁股坐在床前的软垫上:“真是,小孩都没这么难哄。” “……”余南卿不服气:“可是我总要知道你在做些什么,你若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思来想去,岂不也是徒增思虑?” 苏挽烟无语的看着他:“说得好像一直以来我做的事你不知道一样。” “……”余南卿哑然,好像确实是这样。 不管苏挽烟出府,还是做什么决策,还是在小厨房熬药,她做什么都会与他说。 苏挽烟原本的用意就是怕他无聊,才会跟他分享这些日常。 但现在余南卿想要接手去管,那意义又不一样。 “那……你以后出府,可不可以带上我?”余南卿换了个要求。 苏挽烟托起下巴:“看情况。” “……” 见他这样,苏挽烟无奈:“这个月肯定是不行,你身子没好利索,下个月吧好不好,下个月十五不是下元节吗?我听说城里会有天灯游行,到时候你要没什么大碍,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余南卿眉头微拧,他指的不是这些。 他指的是去赴宴这种,就像她去长公主府,被长公主嘲讽刁难,他希望他能在她身边护着她。 “余南卿,别太过分了啊,都说了带你去玩你还不乐意。” “我没有不乐意!”余南卿忙否认。 苏挽烟翻了个白眼:“那你去不去?” “去!”余南卿即刻开口。 “那你这个月听话。” “……嗯。”余南卿只能乖乖应声。 经过苏挽烟劝阻,余南卿终是没再盯着府里的那些瞎操心。 苏挽烟每日为余南卿施两次针,早晚各一次,每针灸一次,便以穴位按摩为辅。 最主要的还是余南卿的腿,苏挽烟每次一按就给他按上半个时辰。 每次给他按摩完,苏挽烟都觉得那双手像刚上完刑,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除此之外就是给余南卿口服的药,之前是因为余南卿身子太虚,承受不住药力,现在他渐渐恢复气血,苏挽烟便开始给他煎药,一周两天。 至于擦洗身体这些事,苏挽烟就全部交给田中去做。 一边忙着余南卿的事,府里的活苏挽烟也没落下。 路明村的那片田庄,王章已经聘请了人去管理,现在才刚开始,最后到底怎样,届时还需苏挽烟亲自去巡查过才知道。 自上次把元和帝的人都清理出去后,王章就组建起了商队。 他调查过京城别家的世家大族,很多府邸都会有专属的商队。 亲王府每年的俸?是一万两,但架不住王府地大,还有许多阁楼院子没有人管理,如果一一都聘请岗位,那王府少说都要养上两三百号人,那每年一万两的俸银基本就要去掉一半。 王府姑且如此,更别说在朝中任职的京官,正一品每年也才一百八十两银子。 跟王府简直天差地别。 所以这些家族都会组建商队,每年走南跑北,就是为了赚银子,不然光靠那点俸禄,怎么维持一大家子的开支? 一直拖着不做这事,是因为怕元和帝知道后打压王府,雪上加霜。 现在监视的人没了,王章就把这件事提上了日程。 老实说,王章也是头一回当管家,他不一定当得最好最全面,但肯定是最愿意学的。 他不会他就学,像苏挽烟那样,不会的事就去学。 负责押商的人,王章交给了卫祥去做。 就是那个脖子有道蜈蚣疤的男人。 他长得凶,他负责押商没人敢寻衅滋事,能省去很多麻烦。 王章跟苏挽烟说这事的时候,苏挽烟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而且嘱咐了王章,头一年跑商不要想着赚银子。 因为大家都是生手,哪怕有聘请的人带着,但到底是第一次,摸清这其中的路数才是最重要的。 银子亏了可以再赚,王府目前有足够的银子可以善后。 王章把苏挽烟说的话一一嘱咐了下去,负责押商的卫祥更是将这些话谨记在心。 秋去冬来。 十月悄声而至。 才是初冬,王府就很奢侈的烧起了地龙。 而苏挽烟,第一次体验地龙这种东西。 她惊讶的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瞪着眼睛望向余南卿:“不冷,地板是暖的。” 不烫脚,是那种既冷又暖的感觉,但整体的温感是暖的。 今天一大早她就觉得屋里暖洋洋的,一问王师傅,说是烧了地龙。 余南卿勾唇:“舒服?” “那肯定的。” “嗯。”他也觉得暖暖的,很舒服。 苏挽烟突然好奇:“你去边疆之前,在宫里也有地龙?” 余南卿摇头:“并不是每个宫里都有地龙。” 他眸眼黯了黯,何况他母妃并不是什么受宠的妃子。 “娘娘。”这时,王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远宁侯夫人来了,还送来了许多礼品,此时正在前院的正厅候着呢。” “我也去!”还不等苏挽烟回话,余南卿就先一步开口。 远宁侯来人,指定不是什么好事,他不能让苏挽烟一个人去受欺负。 怕苏挽烟不带他,余南卿语气有些着急。 “……”苏挽烟好笑:“远宁侯夫人是女眷,你去干什么?” 第138章 送礼 “我可以在偏房等你。” “……” “来去只是府里……” “行吧。”苏挽拗不过他:“不过先说好,远宁侯夫人跑过来可不会好声好气的说话,你要听到什么不好听的,左耳进右耳出就行,别被影响了心情。” “嗯。”余南卿听话的应了声。 远宁侯夫人,叫甄玉怀。 原主除了出嫁的那几天见过这位侯府主母,对她的印象其实不深。 苏挽烟就更不用说了,对她完全没什么感觉。 上次远宁侯夫人来恭亲王府,苏挽烟没空理她,她没见到人就回去了,这次又来,还带了礼品,看那样子是非要见到苏挽烟不可。 苏挽烟挺奇怪的,原主在侯府不受待见,而且又替苏慕倾代嫁到恭亲王府,照理说这样的关系,他们不会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过来见她。 应该是恨不得不再跟她扯上关系才是。 现在他们来得这么频繁,哪怕是被她冷落了他们还要来,苏挽烟感觉,应该是元和帝在远宁侯背后推波助澜。 不然她想不到这家人天天来找她能有什么事。 恭亲王府,前院,正厅。 正厅前院站着侯府的家丁,几个家丁旁边都放着几个大箱子。 这些都是甄玉怀带上门的拜访礼品。 苏挽烟到的时候,甄玉怀正坐在侧位上喝着茶。 见苏挽烟到来,甄玉怀立即起身,笑意盈盈的上前:“挽烟呐,我可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苏挽烟瞄了她一眼,步子没停,直接从她身旁越过。 甄玉怀见她无视自己,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 只见苏挽烟淡定的坐在了主位上,开口:“见到本宫,远宁侯夫人为何不见礼?” 甄玉怀整个身形一颤,袖中的帕子转眼被她攥紧。 苏挽烟,不过是侯府一个最不起眼,最不受待见的庶女,要不是把她送进恭亲王府,她怎么会有今时今日的地步? 她不感恩戴德就算了,竟还过河拆桥。 进了恭亲王府,就全然不认她这个侯府主母了吗? 想到今日来的目的,甄玉怀终究敛了怒意,挤出一抹笑容上前鞠礼:“臣妇甄氏,见过王妃娘娘。” “侯府夫人倒比令千金知礼许多,回头别忘了多教导一下令千金,见到本宫时应当怎么做。”苏挽烟皮笑肉不笑。 她大概明白为什么甄玉怀跟苏慕倾为什么总是对她这么无礼。 因为没进恭亲王府之前,原主一直是侯府欺压的对象,弱小,无助,小心谨慎,沉默寡言。 这是甄玉怀跟苏慕倾,又或是远宁侯对原主的固有印象。 更别说原主还是个可有可无的庶女,地位又不高。 所以即便她现在身为恭亲王妃,他们的思维却还停留在苏挽烟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庶女的假象。 不仅是他们,就是京城其他的世家千金,又或是一开始恭亲王府里的许多人,都觉得她出身低下,身份卑微,根本配不上恭亲王妃的名头。 听到苏挽烟的话,甄玉怀攥在手里的帕子更紧了,笑道:“上次慕倾来,说给王妃娘娘轰出了王府,她到底是你嫡姐,王妃娘娘那样做,是不是不太合适?” 余南卿在京城就是个废物王爷,被他们轰出王府,苏慕倾有好一段时间都因为这事被人笑话。 甄玉怀每每想起就觉得气愤,如今苏挽烟旧事重提,她就想帮自己的宝贝女儿扳回一成。 “夫人要是为了给苏慕倾抱不平才来的王府,那还是请回吧,本宫很忙,没空理这些琐碎事。” 说完,她唤了声:“来人,送客。” 甄玉怀心头一紧,忙道:“是这样,娘娘出嫁时因为时间太紧,臣妇未来得及准备娘娘的嫁妆……” 眼见进来的守卫就要把她赶出去,甄玉怀心里又气又急,加快了语速:“今日来就是为了给娘娘把嫁妆给补上的!” 哦? 有钱拿? 闻言,苏挽烟微抬了抬手,进来轰人的守卫即刻退到了一边。 甄玉怀这才松了口气,但心里的恨意早已经到了脑门。 这个贱丫头,当了王妃当真就不认人了! 苏挽烟止了守卫后并没有说话,就这么淡定的看着甄玉怀,甄玉怀见她这傲慢的模样,当真是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她敛下心里的怒气,吩咐:“来人,把我在侯府挑的礼品都搬上来。” 顿时,侯府的家丁把院子的几个大箱子都搬进了正厅,在苏挽烟面前一一打开。 本来苏挽烟以为甄玉怀送来的这些东西,都是以次充好的,但当箱子打开,竟然是实打实的好货。 里面有两匹上好的蜀锦,旁还附带了丝绸锦缎三五匹,珍珠玉石放了两匣子,珠翠摆件又有一箱,其中一樽玉菩萨又放了一箱子。 还有什么玉钗银簪,都是上好的货。 虽然只有几个箱子,但架不住货好,也算甄玉怀在这上面下了血本。 然而苏挽烟却觉得不对劲,甄玉怀怎么会这么重视她? 至少她不会这么货真价实的把这些东西送过来。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苏挽烟看着甄玉怀脸上挂着的笑容,神情依旧淡淡的,没表现出欣喜,也没表现出厌恶。 而甄玉怀,一直都在等苏挽烟开口。 只要她开口,她就能顺着她的话提要求。 可苏挽烟却只定定的看着她,就连她送过来的这些礼品,她都没表现出半点欣喜。 这些可都是她寻思了好几天才挑拣出来的东西,按远宁侯的要求,现在苏挽烟是王妃,东西不能太次,免得像苏慕倾那样被轰出来。 但送太好的,甄玉怀又不舍得,挑挑拣拣,不情不愿的拣了几箱子的货,光是这么点,她这心里都已经在滴血了。 可偏偏,苏挽烟面对着这几箱子的好东西,竟一点反应都没有。 苏挽烟不说话,甄玉怀可憋不住,笑问了句:“这些可都是臣妇精心挑选的,娘娘看着可还喜欢?” “礼本宫收到了,谢过夫人,若没什么事,夫人便请回吧,本宫还要去陪王爷呢。” 第139章 送来两个丫鬟 “说到王爷!”眼见苏挽烟又开口赶客,甄玉怀也顾不上话顺不顺意,连忙开口:“一般女子出嫁身边都是要带几个陪嫁丫鬟的,当时你出嫁急,臣妇忘了给你安排,如今想起来,我便挑了两个上好的丫鬟给娘娘送过来。” 说着,忙挥手唤了声:“快进来。” 只见两个穿着粉粉嫩嫩,水灵灵的丫鬟低着头就走了上来。 两人都正豆蔻年华,那模样是一个比一个精致,更别说甄玉怀还给她们精心打扮过。 苏挽烟眉尖微挑:“陪嫁丫鬟?” 现在才送陪嫁丫鬟会不会晚了点。 “王府难道还缺两个丫鬟?”苏挽烟好笑。 “娘娘,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甄玉怀笑道:“你出嫁急,没人教过你怎么伺候王爷,加之王爷身子又不好,你一个人怎么应付得来?这两个丫鬟都是调教过的,叫她们伺候王爷,娘娘在这王府不就能轻松些吗?” “伺候王爷?”甄玉怀的心思简直不要太明显,苏挽烟问道:“怎么伺候?” 甄玉怀眯起眼睛笑开了:“您看,我就说娘娘您什么都不懂吧,放心,收了这两个丫鬟,娘娘您就是什么都不懂也会懂的。” 苏挽烟面上淡定,实则已经竖起了两只耳朵。 甄玉怀继续笑道:“到时候您就念在俩人的功劳上,随便将她们抬个妾氏,要是再得力些,给王府生个一儿半女,那也是养在你名下,那你这王妃的位子,不就坐得更稳了吗?” “哦?原来夫人打的是这个主意。” “娘娘,这也是臣妇为了你好啊,怎么能说是在打您的主意呢?”甄玉怀上前两步,凑到苏挽烟面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母亲生下你就去世了,也没人教会你这些,这两个丫鬟臣妇已经嘱咐过,娘娘要不会,还可以一旁指导娘娘一二。” 甄玉怀特意提了苏挽烟的娘,但可惜苏挽烟对原主的娘亲没有任何概念。 她好奇的把头凑过去,轻声问:“在一旁指导一二是什么意思?” 见她这样,甄玉怀只以为她上当了,一个连房事都未经历过的女子,对这等事抱有好奇心是肯定的。 她年轻时不也这么过来的吗? 甄玉怀拿捏准了苏挽烟的心理,越说越起劲,低声笑道:“只要娘娘愿意,别说让她们其中一个在床旁指导,就是两个也都是可以的。” 通房丫头除了伺候主子外,还有另外一个作用就是这个。 就是为了让那些刚嫁为人妇,什么都不懂的女子学会怎么去伺候人。 苏挽烟还从来没了解过这个,所以她听得津津有味,特别是眼前的甄玉怀还说得绘声绘色。 “娘娘,您到底是从侯府出来的,臣妇也是心疼你啊,王爷如今这副模样,臣妇是怕你太辛苦了,这才送来这两个丫鬟,目的就是为了帮您分担解忧的。”甄玉怀笑意吟吟的说道。 “是吗?”苏挽烟勾唇笑问。 “那是当然的,不然臣妇何苦这样费心费神,您说是不是?” “既然是这样。”苏挽烟笑容更甚,凑到她耳边,说道:“那夫人应该把苏慕倾送过来,她更能替本宫解忧。” “什么!!!”甄玉怀脸上笑容猛地一僵,不敢相信的瞪着苏挽烟! 苏挽烟维持着笑容:“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苏挽烟!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甄玉怀转眼暴跳如雷,指着苏挽烟怒声质问。 苏慕倾可是侯府的嫡出千金! 怎么可能会进恭亲王府!? 苏挽烟垂眸拂了拂宽袖,才淡定的看向她,笑道:“苏慕倾从小就有夫人教导,想必这些事她比这两个丫鬟还要懂,而本宫与苏慕倾又是姐妹,她若进了王府,本宫给她一个妾位,我与她相互扶持,岂不美事一桩!” 此话一出,甄玉怀脸都气绿了,指着苏挽烟的手忍不住颤抖:“你……你竟然……敢如此侮辱你的嫡姐!” 她的宝贝女儿可是天之骄女,她……她竟然要她的宝贝女儿来做妾? 这……这像话吗? “侮辱?”苏挽烟好笑:“夫人不是担心本宫伺候王爷太辛苦吗?区区两个通房丫头,这王府里就有啊,何须夫人从侯府送过来?要送便诚意些,本宫很中意苏慕倾,夫人不如把她送来,在侯府她与本宫是姐妹,进了王府,本宫便又可以与她以姐妹相称,多好。” 甄玉怀不敢相信的踉跄一步,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你……你简直……简直不要脸……” 她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脸色更是一阵红一阵白。 二女共侍一夫,这种丢脸的话她怎么能说得出来! 那个废物,怎么配得上她的宝贝女儿! 苏挽烟……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要脸?”苏挽烟冷笑:“夫人可别忘了,当初皇上赐婚,赐的就是苏慕倾与恭亲王,让苏慕倾进王府,在本宫看来也算顺应天意。” “不可能!”甄玉怀指着她:“你想都别想!” “出个女儿都不愿意,那还谈什么为本宫好?”苏挽烟无所谓的笑了一声:“来人,送客。” “你!”甄玉怀脸都绿了,心里的火气已经涌到了脑门,却愣是一句话都骂不出来。 守在正厅里的两个守卫上前:“夫人请回!” 甄玉怀瞪着眼睛:“苏挽烟!你无耻!你不要脸!” 眼见甄玉怀指着苏挽烟开骂,那两个守卫再也不跟她客气,一左一右的把她架了出去。 甄玉怀咬牙大叫:“不许碰我!给我放手!你们这群狗奴才!” 甄玉怀都被轰了出去,那送上来的两名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跟着甄玉怀,匆匆跑出了王府。 至此,甄玉怀势在必得的来,仪态狼狈的走了,也没花苏挽烟多少功夫。 甄玉怀送来的那些礼品,苏挽烟倒是全收了。 甄玉怀自己说的,那是给她添的嫁妆。 苏挽烟吩咐人把这些全收进库房,以后找个时间把它们全兑成银子。 第140章 约好了去看天灯游行 偏房,苏挽烟从外面把门打开:“都听到了?” 余南卿坐在轮椅上,旁边守着田中。 他轻轻点头:“嗯。” 苏挽烟凑过去瞄了眼他的神情:“不高兴了?” “没有。”余南卿别过脸。 “那你黑着脸干什么?” 余南卿沉默,不想说话。 苏挽烟也不惯着他,挥了挥手:“那你闷着吧,我回去了。” “你……你不推我?” “田侍卫不是在吗?” “我要你推。” “……”苏挽烟无语的看着他。 余南卿抿唇别过眼:“你推我回去。” 声音弱弱的,像是在乞求,又像在跟苏挽烟撒娇。 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苏挽烟无奈,一边走上前一边叨念:“不把当我朋友还天天这么使唤我,在你面前我就是劳碌的命,矫情!比我还矫情!” 哪怕嘴里一直在吐槽,但她还是把余南卿轻轻推出了偏房。 看了一眼天色,苏挽烟没好气道:“还早,想去哪?” 余南卿眸光微亮:“不知银杏别院的银杏落了没……” 苏挽烟拧眉:“银杏别院很远的……” “那就……榭香亭。” “……”苏挽烟沉默片刻:“还是银杏别院吧。” 榭香亭的荷花早谢了,现在就剩点残荷,有什么好看的。 去看看银杏树落光了没,说不定还能赶上秋风扫落叶的尾巴。 “苏挽烟……” “嗯?”苏挽烟推着他往前走。 “你真的想让苏慕倾进府……还是,只是在气远宁侯夫人?” 其实他应该知道的。 苏慕倾哪怕违抗圣旨也不愿意进恭亲王府,虽然他无所谓,但于别人来说,那就是对他这个亲王的耻辱。 苏挽烟那么好,一直在替他治病,一直在担心他的伤。 苏挽烟怎么舍得将他的伤口掀开撒盐? 可是,他却想亲耳听苏挽烟明确的告诉他答案。 之前苏挽烟说,若非远宁侯让她代嫁,正常情况她是绝对不会选恭亲王府。 他害怕,她是不是也在后悔? 想着如果她没有代嫁过来,是苏慕倾进的王府,对她来说该有多好。 “你怎么在纠结这个?”苏挽烟无语:“想想就知道我是在气她的啊!” “哦。”像是得到了印证,余南卿唇角微微上扬。 “但是远宁侯不会为了我的事这么煞费心神,真正想往你身边塞人的,应该是元和帝,府里的守卫不是都被他调回去了吗?都走了,谁来监视王府?” 苏挽烟分析道:“你看着吧,这事还没完呢,元和帝肯定会借口给你塞人的,而且之后送进王府的,肯定不是什么小兵小卒,有可能是官家女子。” 余南卿之前不是杀过婢女吗? 这一层余南卿也承认了。 再加上甄玉怀这次的试探,这些小兵小卒想进府根本过不了她这关。 哪怕她真的让这些人进府,别看余南卿现在温温和和的,一旦起了杀意那是止都止不住,届时全都得栽在余南卿手上。 所以后面想要给余南卿塞人,那怎么也得是官家女子,有身份有地位,余南卿轻易动不得的那种。 余南卿闻言,眉头微微拧起:“你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 “他们往我身边塞人……你不生气?” “他们往你身边塞又不是往我身边塞,我为什么要生气?” “……”余南卿沉默。 他知道苏挽烟没有其他意思,清澈得就像一泓毫无杂质的清泉。 余南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却不敢多求。 “你生气了?”苏挽烟见他脸色不好。 “嗯。”余南卿赌气的应了声。 气她不生气。 “那我刚还帮你赶走了那两个呢,你生个屁的气。” “……” “但是以后要是元和帝亲口送你什么官家女子,我就不好打发人家了,你要不喜欢就自己想办法吧。” “嗯。”他会处理的。 简单的一个“嗯”,语气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服气。 十月十五,是下元节。 每到这种重大的民俗节日,宫里都会举办宫宴。 有时候是在白天,有时候是在晚上。 就像上次宫里递来重阳宫宴的帖子,那宴会就是在白天举行的。 除了宫里的宴会,京城也有会许多官家贵妇举办的宴会,像长公主就举办了酒宴跟送秋宴。 京中贵妇会时不时办些茶宴,赏花宴什么的,实际就是闲来无事坐一起聊聊天,唠唠嗑,顺便给自家儿女相一相姻缘。 京城的千金小姐也会举办宴会,她们举办的一般都是什么诗宴,歌宴,琴宴,以吃喝玩乐为主。 至于京中的官家子弟,一般都是得空了相约酒馆,马场这些地方。 若有哪家递了请帖请他们去什么诗宴歌宴,他们一般也是不会拒绝。 上次九月九的重阳宫宴,苏挽烟看都没看就拒了,而这次宫里递来的下元宫宴的帖子,苏挽烟也一样,看都没看就扔到一边。 今天跟余南卿约好了,要带他去看天灯游行。 下元节,相传是三官为人解厄之辰。 三官就是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这一日京城百姓白天会到庙里上香祈福,夜里会举杆挂上黄旗,杆顶又挂三盏天灯,游行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之中。 寓意解除民间厄运。 上次中秋龙灯就特别壮观,苏挽烟见之念念不忘,她有预感,这次天灯游行也不会叫她失望。 天灯游行是在晚上,为了让余南卿在夜里有充足的精神,中午苏挽烟在给他煎熬的药中,加了适量的助眠药。 喝了药,余南卿从午后时分一直睡到了太阳落山。 待他醒来的时候,苏挽烟已经换了一身简便的衣服,连头上的发髻都已经挽好了。 余南卿睁开眼睛的第一眼,便是一张略施粉黛的小脸近在咫尺,苏挽烟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笑看着他:“醒啦?” 余南卿心口一窒,耳根瞬间起了通红,他忙别过脸,大手直接把她的脸捂住,推远:“你……别靠那么近!” 他用手背掩了掩发烫的脸,怕苏挽烟看出端倪。 “唔!”余南卿的大手,能把她的脸全部盖住,苏挽烟猝不及防:“我的妆!” 第141章 福宝楼 她拍开余南卿的手:“这是秋叶好不容易给我化的!要是整花了我跟你没完!” “……谁叫你靠那么近。”余南卿心脏跳得飞快:“你连我替你擦脸都不肯,方才的视线却与我只有几寸之差!” 苏挽烟闻言没有反驳,‘嘿嘿’一笑:“看你睫毛在动,我看你是不是真的要醒。” 因为看得不太真切,所以才凑了过去。 本来想着要是还不醒就给他扎一针来着。 她说道:“起来啦,吃点东西准备出发啦。” 因着余南卿身子虚的关系,出门前苏挽烟给他穿了里三层外三层,另外还在他腿上披了一张毛绒毯子。 秋叶跟黄叶则在马车里备了小暖炉,披风,还温了汤婆子。 这会儿才是初冬,其实苏挽烟并不觉得有多冷。 但因为要带一个病人,所以这些东西多备一些也是好的。 这次随行的人是田中,小步,秋叶跟黄叶。 现在小步都快成了苏挽烟的专属车夫了,田中是近日安排在余南卿身边贴身伺候的。 明宇在督促苏驰恩练武所以没叫。 跟上次一样,下元节的夜晚,京城的街道人声鼎沸,偌大的马车走在主城道上,到一半就几乎走不动了。 苏挽烟把余南卿推下马车,跟之前出来玩不一样,带着余南卿要缓慢很多,而且人头涌动,轮椅也不太好挤,所以苏挽烟一行人走得磕磕绊绊。 好在,这种热闹的节日街边都会有很多小摊贩。 苏挽烟带着余南卿走走停停,落在一个捏糖人的大伯身旁。 只见那大伯用小木棒卷了蔗糖,用一支小刀一样的竹片在蔗糖上挑来挑去,不一会儿就挑出一个彩带飘飘的小仙女。 大伯旁边还围了许多小朋友,嚷着要买糖人的,苏挽烟看得起劲,余南卿见了,正想开口说把糖人买下。 轮子一转,苏挽烟把他推到了下一家。 余南卿:“……” 那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吐出就咽了回去。 下个摊子是彩符。 有一部分百姓喜欢在下元节这日挂彩符在身上,听说三官看到身上挂彩符的人,会优先帮他解除身上的厄运。 先不论这说法到底真不真,就是那彩符还挺好看的。 正当余南卿想问她喜不喜欢的时候,苏挽烟只是饶有兴致的看了两眼,便又推着他往前面走。 余南卿只觉自己无用武之地,他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不买?” “不买。”苏挽烟反问:“你要买吗?” “我以为你喜欢。” “喜欢啊,但是现在才刚到街头,要是早早买了,拎着东西逛不方便,而且前面肯定有更好看的,不急不急。” 苏挽烟兴致勃勃的推着他:“不知道天灯游行是从哪里开始,应该会经过主城道呢吧。” 主城道最大最宽,百姓也是最多的,而且主城道两旁建的酒楼餐馆都是这京城数一数二的,许多高官子弟喜欢包下二楼的厢房看这种民俗游行。 有些富二代一高兴,还会往街道撒钱。 所以苏挽烟现在就是推着余南卿往主城道走。 只是越靠近主城道,街上的百姓就越多,苏挽烟见着不太方便,就把余南卿往街道一旁推:“太多人了太多人了!” “……”余南卿觉得自己好扫兴。 要是只有苏挽烟一个出来玩,她定不会有这么多顾忌。 “福宝楼?”苏挽烟抬头仰望着身后酒楼的牌匾。 明明周围的酒楼餐馆都人满为患,偏偏这福宝楼冷清得一个人都没有。 苏挽烟推着余南卿走进去,里面只有一个掌柜在愁眉苦脸的打算盘。 “掌柜!”苏挽烟叫了声。 那老板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真的有人进来后,不确定的迎上前:“二位贵人是……” 眼前的掌柜看样子才三四十的年纪,穿着棕色的铜钱服,个子有些矮,身形微胖。 他见两人的穿着打扮非富即贵,一时也不敢断定两人是什么身份。 “天灯游行会经过这里吗?”苏挽烟问。 “会……”掌柜忐忑的应了声。 “二楼还有没有厢房?我要一间厢房。” “啊?”掌柜犹豫了一下,才恍然反应:“有!有!贵人这边请!” 他领着苏挽烟跟余南卿上楼,本来他还想着要不要帮忙把余南卿背上去,却发现那轮椅有滚轮机关,这才忙不迭的在前面带路。 福宝楼建得十分雅致,楼顶是一幅很大的云宫彩画,一楼还有一个舞台,看样子是供人表演用的。 窗是八宝窗,窗上还雕了精致的雕花。 就连上楼梯的扶手都新刷了红漆。 明明是夜晚,可福宝楼内却灯火通明,宛如白日。 “掌柜的,你这福宝楼怎么没人啊?”这么好的酒楼,一个人都没有,苏挽烟不问一句都对不起她的好奇心。 那掌柜闻言心虚的抹了抹额上的汗,踌躇道:“不瞒二位,这福宝楼此前闹出过人命,被官府查封了,后来这福宝楼解封,鄙人就把这酒楼盘了下来,原想着这地段好,生意定是不差,哪知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他现在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生意这么差,他就不浪费那个银子了。 掌柜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继续道:“方才二位进来时,我便是打算将这福宝楼转手卖出去,不然是真的维持不下去了。” 苏挽闻言,恍然的“哦”了一声。 出了人命,官府查封是公事公办,但后来解封了,便代表事情的来龙去脉跟福宝楼没有直接关系。 不然的话这酒楼都是要充公的。 许是人都忌讳生死,觉得不吉利,所以这福宝楼才没人来? “二位,到了,你们请。” 因为没有客人,掌柜将两人带到了天字号房。 天字号在三楼,视野最好最宽阔,房间也大,一个主厅,一个阳台,一个卧室,再外加一个茶室。 里面还摆了各种昂贵的摆件做装饰。 苏挽烟很满意,笑问:“有没有吃的?” “有!”有钱就赚。 掌柜一口应下,今日他亲自掌厨! 第142章 心情好到了极点 “二位稍等,菜马上就到!” 待掌柜的下去,苏挽烟把余南卿推到阳台,一股寒风拂来,苏挽烟打了个寒颤,忙替余南卿拢了拢衣襟:“冷不冷?” 说话间,田中很有眼力见的把余南卿的披风递上。 苏挽烟边拿过田中手里的披风,一边注意着余南卿的脸色。 只见他摇了摇头:“不冷。” 可苏挽烟手上的披风已经裹在了他身上:“我都觉得冷你居然觉得不冷?不冷也披着吧,要是着凉可就麻烦了。” 他身体这么虚,不冷? 怎么可能呢! 苏挽烟觉得他冷。 “……”余南卿能说什么,只能乖乖由她摆布。 突然,一阵十分有节奏的鼓槌声从远处传进耳朵。 咚!咚!咚!的在响。 是数鼓齐响。 鼓声似要传遍整个京城。 苏挽烟激动的拍了拍余南卿的肩膀,指着街道一头:“看!来了!游行的队伍来了!” 苏挽烟语气兴奋,害余南卿也莫名升起一股期待,他抬眸望去,便见一条长不见尾的队伍,手举三盏天灯徐徐而行。 队伍的最前面有小灯开路,这些小灯一排又一排的站在行人面前,将百姓与游行的队伍隔绝。 苏挽烟高兴得把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栏杆,余南卿心底一惊,忙伸手去拉扯她的衣裳:“你小心!” “哎呀没事!我手抓着呢!”她扶着栏杆一跳一跳的甩开余南卿的手。 余南卿哑然,哪还有什么心思看天灯,生怕她一个不小心蹦了下去。 “到了到了到了!”鼓声震耳欲聋,苏挽烟兴奋大叫:“余南卿快看!快看快看快看!” 游行的队伍走近,苏挽烟才发现他们手中的杆竟有十米之长,几乎与福宝楼高度持平,她就站在三楼的阳台上,清楚的看到那杆头之下挂着的巨大的黄旗。 黄旗绣着庄严肃穆的图腾,十分壮观。 而黄旗之上三盏天灯,竟有一个成人那么大! 三盏天灯随着游行而微微晃动,一盏又一盏从她眼前掠过,微风将黄旗的尾巴轻轻拂起,衬着那震耳欲聋又有节奏的鼓声,就似有千军万马从她面前走过! 精美,磅礴,震撼,大气! 苏挽烟止不住心下的雀跃,她回头不停的问余南卿:“看到没有!你看到没有?” 她没办法用语言去形容这等壮观的场面,只能不停的催促让余南卿快看。 那种呼之欲出的分享感,像生怕余南卿错过了一般。 “……”余南卿沉默。 他看到了。 余南卿的眼中,苏挽时那兴奋的面容,比那宏观的天灯竟还要清晰三分。 清澈明亮的双眸,像月牙一样弯着,眼中透着让人向往的光亮,点了朱砂的双唇一张一合,在雷鼓声中兴奋的动着,也不知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余南卿笑了。 被她感染了一般,唇角勾着一丝宠溺的笑容,连带着长眸也多了丝光亮。 苏挽烟嘴里还在喋喋不休,明明在这么大的雷鼓声中,话根本传不过来,他缓缓伸手,突然握住了她的小手。 苏挽烟回头抬起那只被抓的小手,也不是要挣脱,只是大声问了句:“干嘛?哪里不舒服吗?” 余南卿笑着摇头:“没有。” 他的声音很小,苏挽烟根本听不到。 她把耳朵凑过去:“说啥?” 余南卿心头微紧,抬手将她的头轻轻推开。 苏挽烟见状也不纠结了,又抬头蹦蹦跳跳的仰望着从眼前飘过的天灯。 余南卿的手没有松开,苏挽烟也好像忘了一般,就这么任他握着。 余南卿的心情,在此刻好到了极点,连带着握着她手的力道都紧了两分。 而这一幕,好巧不巧,落在了对面,苏慕倾的眼里。 只见此时的苏慕倾,正不敢相信的看着对面楼的苏挽烟,更确切的说,她的目光是落在余南卿身上的。 那个人……是恭亲王? 苏慕倾眼睛都看直了,怔怔的瞪着眼,不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传闻恭亲王不是瘫痪在床,连生活都没办法自理吗? 那样一个废物,她还以为……是个奇丑无比邋里邋遢臭气熏天的废人。 可如今她看到的余南卿,颜如冠玉,爽朗清举,那挂在嘴边若有若无的笑容,如明月相照,叫人如沐春风。 京城之大,权贵之多,苏慕倾自认,她也是见过不少俊美之人。 可余南卿浑身上下透出的清雅,就像无人能够亵渎与染指,白裘披风加身,更叫他身姿卓越。 而这清雅之下,又隐隐透着一股莫名的气势,便是这股气势,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叫人去一探究竟。 怎么会这样? 苏慕倾忍不住攥紧袖中的拳头,是不是……她认错了? 是不是苏挽烟在与别的男子…… “当真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乡野丫头,天灯游行一年一次,也就她这种不懂规矩的在大喊大叫。” 苏慕倾包下的是对面楼的厢房,刚好也是三楼。 只见她坐在厢房内,阳台的落地门大开,游行的队伍就从楼前经过,她就这么坐在房内观看。 除了她,旁边还有那日在长公主府,出口刁难苏挽烟的可爱女子。 这名女子是督御史府的嫡千金,叫秦淑慎。 模样生得十分可爱,身形更是娇小,不论是谁见了,都对她莫名有种保护欲。 而方才那句话,便是出自这名女子之口。 苏慕倾回过神来,似漫不经心的问了句:“她旁边的那位……你可知道是谁?” 余南卿自回京后就一直待在王府,上次出来也是进宫参宴,不仅是苏慕倾没见过,就是京城的那些世家权贵,见过余南卿的恐怕也没几个。 只见秦淑慎脸色微微一红:“模样倒生得不错,不知道恭亲王知道她与别的男人幽会,会作何感想?” 苏慕倾忙假意止了她的话:“别乱说,那或许就是王爷。” 因为她注意到余南卿是坐在轮椅上的,所以她才猜测到了余南卿的身份。 只是……她不太确定。 在她的印象里,余南卿打仗,杀人,阴戾,瘫痪,他不可能是这么温柔俊美的男子。 第143章 买下来! 特别是他看向苏挽烟时的眼神,那已经溢于言表的宠溺直叫她心生不甘。 “是与不是,咱们直接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秦淑慎说着,就提着裙?起了身。 苏慕倾心头微喜,余南卿瘫痪在床,论婚嫁,她是绝对不会进恭亲王府的。 但见余南卿对苏挽烟这么爱护,她心里就不平衡,如果那爱慕是对着她的那该多好。 论容貌,她比苏挽烟更胜一筹,身份更是尊贵,与苏挽烟那个临时被过继到母亲名下的冒牌货不同。 论才情,她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只要她略微施展一丝,就无人不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所以秦淑慎说直接过去的时候,她便已经跃跃欲试,胸有成竹,但面上,她还是装模作样的劝了声:“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哪里不好?她要是出来偷人,我就告到皇上那里去,说她水性杨花,败坏皇室名声,让皇上治她的罪。” 她爹说过,皇上根本就不待见恭亲王府! “要那是王爷,我们就只是去问候一句,有什么可怕的?”秦淑慎说着,已经拉起了苏慕倾:“我们走!” 这边,苏挽烟看着游行队伍的尾巴越来越近,然后从她面前飘过,再看着他们越走越远,她心满意足的枕在栏杆上,那眼神都开始拉丝:“下一年我还要来。” 余南卿闻言,上扬的唇角更甚,那握着她的手完全没想过要松开,重复:“下一年?” 语气,像是在确认。 苏挽烟回头,眸眼弯弯:“下一年还来福宝楼,这个位置简直绝了。” 话落,苏挽烟这才猛地想起什么:“刚才掌柜说要把福宝楼转手卖出去!不行,那下一年我订不到厢房怎么办?” 苏挽烟一手拍在余南卿的大腿上:“余南卿!买下来!” 他可是富一代,有的是钱! 而且买下来后要是经营好,那可是一门收入,完全不亏! “好。”余南卿笑看着她。 “秋叶!”苏挽烟忙吩咐:“快去跟掌柜交涉一下,明天再让王师傅来一趟。” “是。”秋叶福礼,刚走出厢房,却迎面撞上’赶‘过来的苏慕倾跟秦淑慎。 守在门口的小步直接将两人拦住:“二位留步,这厢房已经有人了。” 听到小步的声音,苏挽烟好奇回头,刚好与苏慕倾的视线对上。 苏慕倾这才柔声笑道:“没想到竟能在此遇上王妃娘娘,王妃娘娘也是来看天灯游行的?” 秦淑慎这时搭话:“臣女在楼下便听到王妃娘娘的叫喊,原以为是听错了,没想到上来一瞧,果真是娘娘。” 这意思,是在暗讽苏挽烟大吵大叫,没有丝毫仪态可言。 说完,她远远的朝苏挽烟福了个礼:“臣女秦淑慎,见过王妃娘娘。” 叫她挑不出错处。 苏慕倾也跟着朝苏挽烟福了福身。 苏挽烟笑了,丝毫没有因为她们的出现而影响了心情,指着秦淑慎说道:“我记得你,你在长公主的送秋宴上说我扫兴。” 余南卿眉头微动,他缓缓转过轮椅,眉宇一股肃杀之意隐现,眼神直接看向秦淑慎。 因离得远,秦淑慎没注意到余南卿的表情,眉头拧了拧。 说了又如何,她本来就扫兴! 她没注意余南卿,可苏慕倾却注意到了,忙开口解围,语气十分善解人意:“王妃娘娘恕罪,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你说误会就误会吧。”苏挽烟笑问:“那你们上来干嘛?” 苏慕倾朱唇微抿:“娘娘,臣女到底是你的姐姐,难道姐姐想念妹妹,想要上来与你相聚一番,也不行吗?” “姐妹相见,娘娘却如此冷血,未免也太薄情寡义。” “所以你们到底想干嘛?”这些刺激人的话,换作其他人或许会被激怒,但苏挽烟,她是真的觉得这些根本算不上刺激。 甚至无关要紧,不痛不痒。 然而,苏慕倾跟秦淑慎没把苏挽烟激怒,苏挽烟的这副无所谓态度,倒把她们激得不轻。 苏慕倾紧了袖中的拳头,眸光看向她旁边的余南卿,远看便已是清雅绝尘,此时近看更让人挪不开眼。 那隐隐透着的气势,欲叫她在其中臣服。 “臣女只想与娘娘叙叙旧而已,哪知娘娘竟这般……”苏慕倾欲言又止,一副受人欺负的弱小样。 只要她摆出这副模样,没有男人见了会不心疼。 苏慕倾一向是清水出芙蓉,模样勾人心魂,苏挽烟第一眼见她便深有印象。 只是她现在这模样,做给谁看? 她这会儿旁边没人啊! 元和帝不在,长公主也不在,她是在向谁告状? 她狐疑的看向秦淑慎。 苏慕倾在搏秦淑慎的同情? 可她们不就是一伙的吗? 还需要用这种手段? 苏挽烟不知道自己想得对不对,反正秦淑慎在听到苏慕倾的话后,心口就冒了一团火,她瞪着圆圆的眼睛,模样十分可爱的看向余南卿:“王妃娘娘旁边的这位是……” “……”苏挽烟无语,她瞪那么大的眼睛干什么? 为什么要瞪那么大的眼睛? 她看不见吗? 还是装无辜吗? 跟……跟谁装? 然而转念一想,苏挽烟顿时恍然,笑了:“你们以为他是谁?” 她还以为她们真的那么好心,凑上来’关心关心‘她,没想到是别有用心,以为她旁边的是别的男人。 装着无辜的样子跟她‘提个醒’。 “臣女就是在问娘娘啊!”秦淑慎也聪明,没有冲动的指苏挽烟出来偷人。 苏挽烟也不绕弯子,做了个介绍的手势:“想必你们还未见过,他便是恭亲王,大晋的战神,本宫的夫君,先帝亲定的龙骑军主帅。” 像是怕她们不知道余南卿的功绩,苏挽烟把能想到的头衔都说了一遍。 “……”余南卿脸颊有些发烫。 如今,京城内外,除了苏挽烟,怕是没人会在意他的那些丰功伟绩。 果然是余南卿。 苏慕倾更加不甘心了。 秦淑慎也有些傻眼,还以为苏挽烟是跟别的男人幽会,没想到人家是与正牌在正经游玩。 第144章 余南卿生气 而且……恭亲王,这般俊美吗? 秦淑慎目光落在余南卿坐着的轮椅上,可惜了,是个瘸子,不然这样的好事肯定是她的。 敛下心里的思绪,苏慕倾跟苏淑慎相视了一眼,都很自觉的垂眸福身:“臣女见过恭亲王。” 这个时候,楼道传来了掌柜的脚步声:“来了!可口的饭菜来了!” 远远的都能听出掌柜的喜悦声,方才秋叶跟他说他们要买下福宝楼,想着终于不用继续亏银子了,这会儿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然而刚上楼,就见房门口多了两个人,他不明所以的瞪着两只眼睛看着她们,犹犹豫豫的端着菜越过二人:“二位贵人,你们的饭菜好了,快趁热尝尝。” 两位贵人不让她们进房,那肯定是不受待见,怎么这么不识趣,还把门口挡上了呢。 掌柜将饭菜放到桌面上,笑道:“二位贵人别急,我还有,我再去给你们端,你们先吃着。” 他在老家的时候,做的饭菜十里八乡都说好吃。 就因为炒得一手好菜,所以才想着来京城开酒楼,钱不够,所以买下了半价的福宝楼,哪知生意惨淡成这样。 说完,拿着托盘又无视了门口的两位,侧着身子就越过了她们。 反正这楼马上就卖出去了,他只管伺候好东家,其他人爱怎样怎样。 苏慕倾:“……” 秦淑慎:“……” 掌柜没理会二人,苏挽烟跟余南卿也没理会她们。 苏挽烟把余南卿推到桌前,校对好位子,给他挪了碗筷,这才坐下给他夹了块卤肉。 苏慕倾拧眉:“王妃娘娘,你我姐妹相遇一场不易,不如坐下来大家一起小酌一番如何?” “不要。”苏挽烟给余南卿又夹了道菜,头也没抬就拒绝了:“我不跟不喜欢的人共桌吃饭,倒胃口。” “王妃娘娘会不会太霸道了些。”秦淑慎不满的瞪着她。 苏慕倾更是抿唇看向余南卿:“王爷恕罪,王妃娘娘此前在侯府的时候,也是这么不好与人相与的,王爷同王妃娘娘在一起,王爷定是受了不少委屈。” 苏挽烟:“……” 她在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 余南卿忽而抬起眸子,看向苏慕倾:“你说她在侯府不好与人相与?” “是啊。”见余南卿终于理她,苏慕倾唇角的笑容快要压制不住:“王妃娘娘不爱与人说话,做什么都鬼鬼祟祟的,为人小气,性子又阴沉冷淡,府里许多下人都不喜与王妃娘娘接触,臣女也曾劝过王妃娘娘几番,只是……她似乎对臣女有所误会,不太喜欢臣女。” 余南卿眉头蹙起,心里窝起一团火。 苏挽烟,他藏在心里的宝贝,如何轮到这等货色评头论足! 他脸色沉了下来,语气阴冷:“你……过来。” 声音温沉强硬,不容旁人拒绝。 苏挽烟心头微紧:“……余南卿,你悠着点。” 她可不认为余南卿是要对苏慕倾示好,看他脸色,怕是被苏慕倾气得不轻,他可不能动怒,动怒伤气伤肝。 不过她已经给余南卿调理了两个多月,身体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应该没事吧。 苏挽烟这边正考量着,那边苏慕倾心头就是一喜,挪着步子上前福礼:“能与王爷共进晚膳,是臣女的福气。” 秦淑慎不服气,也想跟着她迈进门槛,却被小步拦在外面。 秦淑慎咬牙狠瞪了小步一眼。 苏慕倾跟余南卿还有一小段距离,余南卿眸中透着的杀意已溢于言表,他微抬了抬手,示意苏慕倾再近一些。 苏挽烟手肘枕在桌面上,小手在意又不太在意的捂着小嘴,要不要制止? 制止了余南卿心里的气没法发泄,不制止又怕他乱来。 不知苏慕倾是怎么想的,在这个时候,她竟然挑衅的看了一眼苏挽烟。 苏挽烟:“……” 算了,她自找的,再等一会儿吧。 只见苏慕倾挪着自认为婀娜的步伐,靠近余南卿,福礼跪在他面前:“王爷叫臣女,是有什么事?” 俊美的面容之下毫无表情,余南卿缓缓伸手,握住苏慕倾的脖子。 苏慕倾心头微紧,她只是想诱惑余南卿,却不想跟他有肢体接触,毕竟她还是未出阁的女子。 脸上映了娇羞的同时,身体便想躲开:“王爷,这恐怕……唔!” 却不曾想,余南卿手掌忽然一狠,紧紧的扼住了她的咽喉! 苏慕倾这回心脏是真的紧了,余南卿根本没给她留下解释余地,窒息的感觉转眼就传遍了全身。 她不敢相信的瞪着眼睛,双手下意识的握紧余南卿的大手,因为窒息而微微张开的嘴,艰难的从嘴里挤出两个字:”王……王爷……” 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 快放手! 她……呼吸不上! 余南卿很生气,他不仅生气苏慕倾对苏挽烟的诋毁,更生气自己,在苏挽烟被诋毁得一无是处时,他只会干巴巴的坐着,气得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才能正中苏慕倾的要害,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才能让这两个喽啰闭上她们的嘴! 越想,余南卿浑身的杀气就越重,阴沉的面容再也无法掩饰,他扼着苏慕倾脖子一点一点收紧。 不如……就这么杀了算了。 死了,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王……王爷……饶命……” 苏慕倾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完全呼吸不上,眼睛已经翻起了肚白,精致的面容因为被扼住咽喉而难看的扭曲着。 余南卿不知道自己的力道之大,苏慕倾跪在地上几乎已经悬空了。 “啊……”秦淑慎在门口吓得一声惊叫! 然而还不等她惊叫出声,小步就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巴。 秦淑慎脸色顿时煞白,惊恐的泪水转眼溢出眼眶,颤抖着身子,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幕。 “余南卿。”苏挽烟唤了一声。 再不开口苏慕倾真的会死。 苏挽烟思考了一下苏慕倾死了会带来什么后果,远宁侯肯定会跟余南卿不死不休的,滥杀无辜的罪名会落到余南卿头上。 第145章 不爱听还非要听 而且还是侯府的嫡千金。 元和帝一直视余南卿为眼中钉,这是很好的一个借口。 来来回回想了好几种假设,没一种是好的。 眼见余南卿还不松手,那毫无波澜的瞳仁就像只野兽一样,只顾着眼前的猎物。 苏挽烟拧眉:“余南卿!差不多了!” 余南卿依旧不松,他紧咬起牙关,甚至更狠了! “余、南、卿!” 苏挽烟拔高了音量。 余南卿抿唇:“……” 最终不情不愿的松了手。 “咳咳咳!咳咳……”瞬间,苏慕倾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她像断线的风筝摔在了地上,大口呼吸空气的同时猛烈的咳嗽着。 她惊恐看着余南卿,眼泪止不住的流,颤抖着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厢房外爬,可是她手脚根本不听使唤,软趴趴的完全使不上劲。 只剩下嘴里颤抖的叨念:“王……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苏挽烟救了你!”余南卿淡然的眸眼泛着狠戾,直视着她:“你不该活的!” “不要……”苏慕倾被他这样子吓得浑身瘫软:“不要……你不要过来……” 她趴在地上连连后退,却又怎么都站不起来,那样子狼狈至极。 苏挽烟这才吩咐了句:“把她送回侯府,就说……她出言不逊,得罪了王爷。” “是。” 小步领命,进来直接把苏慕倾提出了厢房。 “啊——你不要过来!救命!不要!不要!”苏慕倾被吓得魂不守舍,哭着喊着不停的在小步手里挣扎。 可惜她那点力道,在小步面前不值一提。 苏慕倾被轰走了,秦淑慎也不敢多留,逃一般的回了自己的马车,白着脸色吩咐车夫:“快!快走!快回府!” 她余惊未定,害怕得心脏止不住的跳动。 苏慕倾是离开了,但余南卿心里那团火却还在。 苏挽烟给他夹了道银丝芥菜:“消消火。” “……”生着气,连食欲都没有了。 但又是苏挽烟夹的,他提起筷子,一脸黑沉的把菜吃进嘴里。 “别气了。”苏挽烟又给他夹了道小炒,笑看着他:“其实你不叫她进来,我也要动手了。” 不过她动手的原因是她们太烦了。 又吵又烦。 只是她动手的话,估计得闹出点动静,她可没有余南卿这样的气势。 “你要如何动手?”余南卿幽怨的看了她一眼。 “能怎么动手,打嘴巴扯头发抓脸!” “……”算了,伤着她了怎么办。 其实有小步看着,她们怎么也伤不到苏挽烟。 余南卿生着闷气,把碗里的肉吃进嘴里,苏挽烟也饿了,端起碗扒了口饭,就听余南卿忽然问道:“你不生气?” 苏挽烟好奇:“不生气啊!其实我还奇怪你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 余南卿不悦:“她们说你。” “就那点嘴皮子,还妄想伤我?怎么可能。”苏挽烟夹了块肉送进嘴。 余南卿拧眉,不知道该怎么跟苏挽烟说明白。 “行啦,都是些不重要的事,别为了她们平白气坏了自己。”边说着,边给他夹了许多肉。 余南卿看着碗里的吃食,拧眉:“突然吃这么多,可以?” “可以,我夹给你的,出了事我负责。” “……”余南卿心情好像好了一些。 他有些好奇:“苏挽烟。” “嗯?” “如果我不叫苏慕倾进来,你也不动手,你会如何反驳苏慕倾的话?”刚才听到苏慕倾诋毁苏挽烟,他脑子一片空白。 要说什么完全想不出来,他想知道,一向话多的苏挽烟会说些什么。 会怎样正中苏慕倾的要害。 “……”苏挽烟差点噎住:“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 余南卿要不在,她肯定能怼到苏慕倾哑口无言,但余南卿在就算了,免得他听了不高兴。 “为何?”余南卿蹙眉:“我不能听?” “也不是。”苏挽烟埋头吃饭。 “我想知道。” “……”苏挽烟无语:“你好奇心别那么重行不行。” “苏挽烟。”余南卿声音温而好听,目光定定的看着她。 苏挽烟叹了口气,还是说道:“她不是说我性子不好,你跟我在一起会受不少委屈吗?那她就嫁啊!当初她为什么不嫁?她那么温柔善良善解人意,她嫁进王府肯定能伺候好你!” “谁都知道元和帝赐婚的对象是谁,她还好意思大言不惭的说出来。”苏挽烟好笑:“要么让她直接进来当妾也行,我伺候不好,就让她来伺候,她心高气傲肯定不愿意,这不被气个半死才怪。” 说来甄玉怀来她也是这么说的,她回去没把这番话告诉苏慕倾啊? 竟还敢往他们身边凑。 苏挽烟说完,余南卿直接一脸黑。 他拧眉一冷:“不许再说了。” “又是你想听的。”苏挽烟撇撇嘴:“我就说你不爱听,你非要听。” “……” 苏挽烟神情忽而微顿,似想起什么,好奇:“对了,苏慕倾也该到了婚嫁之龄吧,远宁侯跟甄玉怀不给她说亲吗?” 说来今日的下元宫宴,苏慕倾也没去。 余南卿噎:“问我?” 他天天窝在府里,苏挽烟……问他? 苏挽烟后知后觉的挥挥手,唤了声:“黄叶。” 黄叶从门外进来:“娘娘?” 声音娇娇糯糯的,不似秋叶那样明朗,却很动听。 “你记着这事,回去让王师傅打听一下,完了再来告诉我。” 苏慕倾比她还大两岁,按这年纪侯府的那两位应该紧着给她说亲才对,但她好像没听到什么动静。 依苏慕倾这样的,低嫁不可能,高嫁…… 她得盯一下这事,有机会就给他们搅和搅和,侯府有事忙了就不会天天来找她麻烦了。 苏挽烟跟余南卿吃饱喝足后,又在京城逛了半个时辰,还买了不少东西。 不过这次,买的不是小摊贩的东西,是正儿八经的好货。 本来苏挽烟是在看街边摊的小东西的,但余南卿说要进店看看,那主城街的店铺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所有上好的货可都聚集在这条街的铺子上。 第146章 满载而归 先是狐裘,雪白的狐皮难得,更别说制成一整张狐裘斗篷,而且那狐毛油光水亮,披在苏挽烟身上,不仅衬得她小脸精致可人,还极其暖和。 苏挽烟还没说话,余南卿就买了。 依那店老板的话,整个京城就她这里有一张,其他店没有。 不知道余南卿信不信,反正苏挽烟不信。 除了狐裘还有水貂,水貂披风是黑色的,那毛色依旧是油光水亮,余南卿也买了。 苏挽烟以为水貂是给他自己买的,毕竟黑色一般都是男人穿,没想到还是她的,余南卿说了,跟狐裘换着搭,爱披哪件披哪件。 他还给苏挽烟买了几匹上好的丝绸锦缎,深冬快到了,多给苏挽烟做几件衣裳。 这大手笔,把苏挽烟惊得愣了好久。 但是还没完,首饰头面,余南卿给苏挽烟挑了两副,不对,与其说是挑,不如说是让掌柜把店里最好的拿出来。 见到苏挽烟眼里冒光,就买了。 他不懂挑这些珠翠首饰,但他要买好的,上次苏挽烟就说过,她要买就买好的,便宜的她不要。 买完首饰,余南卿还要逛胭脂水粉,苏挽烟忙制止:“不了不了不了,那个没什么好买的。” 王章已经给她办置了不少,她觉得挺好用的,而且她点妆的机会不多,原主这身体才十三岁,豆蔻年华的年纪,能抹的有限。 听苏挽烟这么说,余南卿也不勉强,见到前面有家陶器店:“那珍玩摆件……” “哎呀不用了,生带不来死带不去,那些也没什么好买的。” 余南卿忽而想起,苏挽烟是喜欢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有了主意:“去瓷器作坊看看。” “啊?”苏挽烟看着天色,还有时间,加之余南卿状态不错,便由着他去了。 瓷器作坊里有很多残次品,许多都是烧出来带了瑕疵的,被堆放在杂货架子上。 田中与店家说明来意后,店家便派了一个小伙计带着他们,任由他们参观,来去这些有瑕疵的作品也不值钱,所以没什么值得守的。 苏挽烟还没开始挑呢,余南卿一眼就看到了被藏在货架后面的一樽瓷器:“苏挽烟,那个如何?” 苏挽烟抬头看去,眼睛顿时一亮:“粑粑!” 一个琉璃彩瓷,是一坨‘粑粑’的形状,她惊奇的上前把前面的残次品拿开,将那坨‘粑粑’端了出来。 这看上去是一个花瓶,瓶口有波浪纹,瓶身堆积而下,成了一坨‘便便’。 那小二介绍道:“这原是一樽琉璃彩樽,是师傅刚收的一个徒弟做的,放进去烤的时候还好好的,烤出来便成了这番模样,让二位贵人见笑了。” “我要这个!”苏挽烟兴奋的看向余南卿。 余南卿就知道她会喜欢,吩咐小伙计:“包起来,明日送到恭亲王府。” 店伙计一愣,恭亲王府? 顿时手都抖了,那眼前的是……恭亲王跟恭亲王妃啊! 他颤颤巍巍的接过:“是……是……” “多少钱?”苏挽烟怕贵。 “哎哟。”店伙计忙抹了额头的汗:“师傅说了,都是些不要的废品,哪还能要钱呀,王妃娘娘与王爷尽管挑就是。” 苏挽烟更高兴了:“那我挑了啊!” 余南卿直接又指了个方向:“苏挽烟,那里……” 抬眸望去,是一个扁嘴无眼头大身子小的怪物瓷瓶! “我来啦!”苏挽烟小跑着上前把瓷瓶拿下来。 这不是什么怪物,只是看起来像怪物,能看出来做它的人本身是想把它做成葫芦瓶的。 只是就做成了这副奇怪的模样。 除了瓷瓶,还有其他的,比如瓷娃娃,瓷罐,瓷雕,那些看上去造型奇特的,对苏挽烟胃口的,都让她挑完了。 人家到底是卖瓷器的,店伙计给她介绍了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临走的时候,苏挽烟还是给人家付了银子。 店伙计受宠若惊,差点就给苏挽烟跪下了。 今夜看了天灯游行,还满载而归,苏挽烟很满意。 然而另一边,苏慕倾今日过得就没那么舒心了。 被小步送回侯府后,远宁侯跟甄玉怀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被送回来的苏慕倾不知什么时候就发起了高烧。 当下也顾不上质问,忙让人去唤府医。 苏慕倾这一整夜都睡得浑浑噩噩,大半夜还一直喊着王爷饶命,还说有恶鬼要来索她的命。 不仅她不好过,守在她身边的甄玉怀也一夜没睡好。 第二日一早,远宁侯二话不说就把苏慕倾高烧的原因怪罪到余南卿头上,人是恭亲王府的人送回来的,而苏慕倾又一直喊‘王爷饶命’,大晋目前也就只有余南卿一个亲王。 所以远宁侯也顾不上什么来龙去脉,直接在朝堂上就提了这事。 按理说,余南卿的身子是不适宜宣召进宫对峙的,但有大臣就说,既然苏慕倾在京城见到余南卿,那就代表余南卿的身子已经可以走动,宣他进宫对峙,完全不成问题。 而此话一出,元和帝的心彻底慌了。 余南卿瘫痪三年,卧床不起,而且还离上次遇刺没过多久,如今竟说他可以出府走动了? 元和帝再顾不上朝臣在说什么,即刻下令召余南卿进宫,与远宁侯当朝对峙。 他要看看余南卿究竟是不是真的病好了,还有恭亲王府难道真的请了神医给余南卿医治? 可是他派人查了好多天,都没查到什么蛛丝马迹啊! 而那些药方,都是些补气补血的东西,太医说了,那些东西对余南卿的治疗效果微乎其微,他那副身体根本不可能好起来! 元和帝心里着急知道答案,又闷又愁。 来传口谕的是刘仁才,当刘仁才来到恭亲王府的时候,出来接圣谕的是苏挽烟。 当苏挽烟听到宣召余南卿进宫的理由时,忍不住笑了:“荒唐!” “你说什么?”刘仁才拧眉。 传元和帝口谕的时候,苏挽烟需要跪下听旨,如今刘仁才宣读完口谕,苏挽烟淡定起身,拂了拂宽袖上的污秽,冷笑道:“侯爷说苏慕倾起病是因王爷而起,证据呢?” 第147章 假消息 “侯爷说了,苏小姐生病的时候,一直喊着‘王爷饶命’,难道不是王爷对她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证据呢?”苏挽烟质问:“皇上看到了?刘公公看到了?满朝的文武看到了?无凭无据,只因苏慕倾一句梦话,你们就要王爷进宫对峙?笑话!大晋的律法是摆着看的吗?” “你!” “告诉皇上!王爷身子不适,不宜进宫!除非派人查出来龙去脉,否则我恭亲王府,绝不吃这个哑巴亏!” “你!” “来人!送刘公公出府!” “你!” 刘仁才气极着指着苏挽烟,硬是“你”不出个所以然。 苏挽烟才不管他,直接转身离开。 什么破玩意儿,动不动就过来问余南卿的罪,按苏慕倾昨夜冲撞她的那些话,打烂她的嘴巴都不为过! 昨晚出府玩完回来,余南卿就已经累得不行,几乎倒头就睡。 今天早上苏挽烟替他施针的时候醒了一会儿,吃过早膳后他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依苏挽烟来看,余南卿遇刺受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多年来的亏空,一时半会儿还恢复不了那么快。 苏挽烟回到主院,进房看了一眼余南卿,见他还在睡,便转身去了小厨房,给他准备起中午要吃的药膳。 只是她刚把灶火烧着,王章就找了过来:“娘娘!娘娘!” 王章神情有些急又有些小心翼翼。 他左手攥着一封信捂在心口,像是遇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苏挽烟坐在小板凳上好奇:“王师傅怎么了?怎么匆匆忙忙的?” “娘娘!您快看这个!”王章把手里的信封递给苏挽烟。 苏挽烟拿过来瞅了瞅,没有署名,她把信封拆开,把里面的信件打开,一看,愣住。 王章这时说道:“娘娘,送信的人说这是长公主府的人让送到恭亲王府的,那人还特意交代,一定要把信送到娘娘手中。” 前些日子他家娘娘不是刚把苏禾送去长公主府吗? 这么偷偷摸摸的来送信,指不定这信就是苏禾送过来的。 苏挽烟眉头微拧:“送信的人亲自说,这是从长公主府送过来的?” “是啊。”王章点头:“所以老奴不敢怠慢,连忙过来禀报娘娘了。” 苏挽烟沉默了片刻,把手中信件一折就出了厨房,还不忘吩咐:“看着火,我一会儿过来。” “是。”王章立刻应声。 主房,余南卿还在睡。 苏挽烟一巴掌拍到他脸上:“余南卿!快醒醒!” 余南卿:“……” 这么个拍法,睡得再死也醒了。 余南卿缓缓睁开眼睛,便见苏挽烟坐在床边,手背在身后,看着他说道:“元和帝要处死吕策忠。” 余南卿刚醒的瞳孔骤然一缩,心头顿时气血上涌。 然而还不等他有所反应,苏挽烟就接了下一句:“消息是假的。” “……”余南卿刚涌上心头的气血转眼像堵在了咽喉,忍不住“咳”的咳了一声。 苏挽烟把背后的信拿出来摊到余南卿眼前:“你看,苏禾送过来的消息。” 信纸上只写了五个字:吕策忠,判死。 吕策忠,就是那个之前从牢里出来给余南卿喂饭的。 “咳咳……”余南卿到底是咳了两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苏挽烟忙扶了他一把,等他坐稳,余南卿才缓了方才急促的心情,问:“是怎么回事?” “依王师傅来禀,送信人说这是从长公主府送来的,信我看了,信封和信都没有署名,如果不是送信人特意提这么一句,我一时半会儿都想不到这是从长公主府送来的。” “你是说……他故意让你知道这是长公主府送来的信。” “是啊,像是生怕我不知道一样。”苏挽烟分析道:“长公主不可能无缘无故把这个消息送过来,只能是我前些日子送过去的苏禾,但是……” 苏挽烟把信举在他面前:“苏禾是暗线,他这么自曝家门,是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她要是苏禾,肯定只会一心想着把消息送出去就好,干嘛还要嘱咐送信人,说是从长公主府送的。 “而且,他也不知道吕策忠是谁,退一万步讲,想要让你自乱阵脚,这种消息应该大张旗鼓的颁布出来才对,干嘛要这么鬼鬼祟祟的?” “所以……消息是长公主借苏禾的手故意透给恭亲王府的?” “我是这么想的。”苏挽烟看着余南卿:“你呢?” 吕策忠真要判死刑,肯定不能偷偷摸摸,那可是重犯,每一笔罪都是要记录的。 “我觉得你说得对。” 苏挽烟把信一撕:“那就不管他,咱静观其变。” “不过,有件事你得告诉我。”把信撕完,她目光定定的看向余南卿:“为什么吕策忠会入狱?” 此话一出,余南卿眸光顿时出现一抹闪躲。 他拧眉别开目光,苏挽烟立即伸手把他的脸掰正过来:“如果这次的消息不是假的,元和帝真的要处死吕策忠,你会不会告诉我?” “……” 见余南卿这模样,苏挽烟叹了口气:“算了,你休息吧。” 她起身就要离开房间,余南卿忙叫住:“苏挽烟……” “嗯?”苏挽烟回头。 余南卿犹豫了片刻,忐忑的开口:“我不知……该从何说起。” 刚起身的苏挽烟立即又一屁股坐下:“那你好好想想,该从哪里说起。” “……”余南卿闻言抿唇,那温和的长眸,转眼陷入了回忆。 他抬头看向窗外,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开口:“龙骑军不擅水战,为了应付东国的水军,龙骑军足足苦训了半年,目的,就是为了让接下来的战役取得胜利,却不曾想……” 余南卿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苏挽烟以为时隔那么久,他已经没了任何感觉。 当所有士兵都准备应战东国之时,龙骑军里出了内奸,而且这个内奸,还是个能自由进出主帐的将领。 与东国的战役中,因内奸的错误消息,余南卿带领军队前往绞首,没想到却被对方以数倍兵力重重包围。 第148章 被诬陷 不仅如此,在余南卿被包围围剿期间,内奸几次往大部队送去假消息,龙骑军内少将,主将,副帅,前锋等分批前往支援,无一不被敌军逐一以数倍兵力击破。 吕策忠是最先发现端倪的,他未进敌军包围圈便下令撤退,从几处海岛迂回前往敌军首部,欲支援余南卿。 而此时余南卿带领的军队已与大部队断联三月有余。 恰逢那日吕策忠前往支援那日,海上忽然狂风大作,大雾弥漫。 他们本就不擅水战,如今又遇这样恶劣的天气,没有例外,那日他与东国的海军在海上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 只是吕策忠很幸运,在与敌军断断续续僵战中,他误打误撞的与余南卿带领的军队汇合,余南卿彼时也已经发现了端倪,只是身在战中根本无法脱身。 最终是余南卿与吕策忠带着剩余的军队杀出一条血路,战败而归。 他们以为回到军中便是万事大吉,却没想到龙骑军的大本营,早在他们与敌军交战的这数月中,被东国的海军连锅端了! 他麾下的龙骑军,死的死,伤的伤,目光所到之处,尸海一片。 剩下退败的龙骑军早已退守战线,至于退到哪里,当时的余南卿与吕策忠也不知晓。 就在余南卿不敢相信之际,埋伏在龙骑军军营的东国敌军突然从四面八方一涌而上。 余南卿与吕策忠带着剩余的那点兵力边打边退,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余南卿的后腰被狠狠击了一掌。 那瞬间,余南卿只觉腰椎神经俱断,转眼没了知觉。 吕策忠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眼见余南卿就要瘫倒在地上,他双目愤恨,戾声狂怒,一手把余南卿夹在身上,一手将那名内奸对半斩杀! 余南卿的瘫痪,就是这么来的。 龙骑军的内奸,不止一个。 余南卿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叛变的,明明他们一起打过那么多场战役,都是彼此把生命交给对方的兄弟。 吕策忠最终把余南卿带回了残营。 可这个时候,居然有人一口咬死,是吕策忠伤了王爷,也是吕策忠出卖了军中的消息。 且,不仅人证物证俱在,栽赃嫁祸的人还在余南卿跟吕策忠不在期间,对吕策忠是内奸的事大肆宣扬。 而且,最最最让人想不通的是,余南卿刚从敌军手里逃出来不久,一个从朝廷来的监军就已经事先出现在了军营。 那监军是元和帝派过来的,一开口就是说前来调查内奸一事。 京城离东国边境,马车最少也要走上四五个月,而余南卿与军中断联只有三个月,也就是他还没跟东国交战,这个监军就已经从朝廷出发! 吕策忠简直百口莫辩,他恨不得动手杀了诬陷他的那些无耻之徒,可如此一来,他可就真真正正的成了毁尸灭迹之人。 哪曾想,他没有动手,余南卿躺在病床,撑着最后一口气把诬陷吕策忠的内奸给杀了! 吕策忠一见余南卿当面把人杀了,完全没有犹豫,立即手起刀落,把那人证的人头砍了下来,物证也立即全部销毁。 而那监军一看这事态,转身就想逃,也被吕策忠手疾眼快直接砍成了两半。 这样一来,死无对证。 不管人证,还是物证,都没了。 只要余南卿不承认,便谁都不能治吕策忠的罪。 这件事余南卿对谁都不提,是因为他不能承认他毁了那些‘证据’,哪怕他知道那些‘证据’都是假的,可在当时来说,那些假证都足以给吕策忠定下死罪。 当时的他根本没有余力去查。 而吕策忠入狱,完全是因为人证物证俱毁,需要有人顶罪。 吕策忠自愿入狱,却对元和帝扣下的罪名,一件都没有认。 元和帝想要屈打成招,可吕策忠乃龙骑军总将,他根本没怕过些那刑罚,所以元和帝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以至于元和帝到最后,不得不软硬兼施,让他去看余南卿的惨状,并承诺如果他认罪,他就会恢复余南卿该有的荣耀。 人家吕策忠又不是三岁小孩,哪有那么好哄骗。 至此,便成就了今日这副局面。 余南卿像是花了很多的精力去回忆这件事,说到最后,他连脸色都泛起了苍白。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一脸的疲惫,苏挽烟倾身,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躺下:“别想了,好好休息。” 余南卿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眼里是平日不曾有过的脆弱:“我当时很乱,我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证明吕将军的清白,所以我才把那些人全杀了……” “我知道了。”苏挽烟任由她的手被他握住,另一只手隔着被子轻轻拍着他的心口:“杀了他们是对的,你做得很好。” 听到这话,余南卿心神莫名一松,眸眼疲惫的缓缓瞌下。 苏挽烟看着余南卿的睡颜,小手依旧有一下没一下的哄着,那握着她的大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她微舒了口气,说心情不沉重是假的。 从余南卿的自述中她听得出来,余南卿已经隐隐知道这幕后的主使是谁,只是他没办法去查,也无从再查。 从余南卿嘴里了解到这件事后,苏挽烟又找了王章,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问了一遍。 原本王章还不想说,但苏挽烟表明他家王爷已经全盘托出后,王章也不再隐瞒。 分批前往支援的军队都遭到了埋伏,明明是提前摸好的路线,就这么几个人知道,却全都被泄露了出去。 前去支援的小队被剿杀后,敌军就开始聚在一起围攻龙骑军的大本营。 王章当时跟部分余南卿的亲信一起,与敌军杀了个几天几夜,后来实在是兵力悬殊,龙骑军不得不退守漳州境内,远离的战场。 而王章的右臂,也是在那个时候被敌军砍断的。 退守漳州之后,之前前去支援的那些将领陆陆续续的逃了回来,大概是中了计后才知道军里出了内奸,他们无一不是逃回来想把内奸一事公之于众的。 第149章 约见苏禾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将此事上禀,从朝廷来的监军就已经以叛军的名义,将他们全捉了起来。 且,立即押往京城。 几乎是抓一个押一个,抓一个押一个,他们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元和帝召余南卿回京的时候,三十万龙骑军只剩下十万,死了二十万,而剩下那十万还有许多伤残。 这一战,是余南卿这么多年,唯一打的一场败仗。 当时京城有些百姓还幸灾乐祸的对这场战役调侃了好一阵子,但架不住余南卿此前功高,这些不好的舆论,马上就被不少正义的百姓压了下去。 此战,是他们龙骑军全军上下,最不愿提起的一场战役。 说到最后,王章还红了眼眶,不停的用他剩下的那只左手擦着眼,不知该怎么止住涌出来的眼泪。 余南卿回京后,元和帝就让他上交了兵权,那个时候的余南卿已经濒临死亡的边缘,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兵权。 软硬兼施之下,也就这么被元和帝收了回去。 让王章退下后,苏挽烟怔怔的望灶口上的火。 长公主递来处死吕策忠的消息到底有什么用意? 难道她觉得余南卿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派人去天牢劫狱?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苏挽烟“唉”的一声,长叹了口气。 好郁闷啊! 早知道不问了。 她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但架不住好奇心重啊! 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正胡乱的挠着头发,突然抬起头,对了,长公主既利用苏禾给她传信,那不就代表长公主知道了苏禾是她的暗线吗? 那长公主一定很高兴恭亲王府入套! 苏挽烟醍醐灌顶,腾身而起,叫道:“秋叶!快给我拿笔墨来!” 见苏挽烟叫得急,秋叶也不敢怠慢,转眼拿来了笔墨。 苏挽烟直接在小厨房写了封信,递给秋叶:“送到长公主府,就说要交给苏公子!” 秋叶闻言不太明白,但还是连连点头:“是。” 另一边,长公主府。 苏禾收到苏挽烟的信件,转眼就去了长公主的院子。 长公主此时正在寝室内悠闲的侧躺着,闭目养神,听闻苏禾来了,她唇角勾起一抹笑容,连眼都没睁开:“让他进来。” 苏禾垂着眼眸走进房间,房里燃着熏香,叫整个房间都弥漫在奇香之中。 房中又燃了地龙,身在其中让苏禾一点都不觉得冷。 他摒了摒呼吸上前:“草民见过殿下。” 躺在床上的长公主身上只着了轻纱,听到苏禾依旧不愿意对自称改口,她微挑了挑眉,缓缓睁眼:“可是第一次进本殿的寝室?” 平时长公主想宠幸哪一个,一般都是在别的院子。 这主院的寝室,她从来不用来做那些事。 苏禾垂着头,不说话。 长公主也不在意,她就喜欢苏禾的这副态度,其他男宠都是没几日就顺从得不行,一点乐子都没有。 她轻轻吸了口房中的熏香,很是享受:“此香是皇兄特意赠与本殿,你不喜欢?” 苏禾犹豫了片刻,才吐出两个字:“喜欢。” 可那语气,明明是不喜欢。 长公主冷笑,这才问起正事:“何事?” 苏禾把信递上:“恭亲王妃来信了。” 长公主没去接:“说的什么事?” “恭亲王妃约草民明日福宝楼相见。” 长公主眯了眯眸眼:“你要去吗?” “草民全凭长公主做主。” 长公主对他的回答很满意:“那便去吧。” 大概是她让苏禾放出去的消息奏效了,不然苏挽烟这么急着见苏禾做什么? “是。”苏禾没有多话。 说完正事,长公主眼里突然溢出一丝魅波:“本殿从不许人在这里胡来,但你不同。” 她缓缓伸手,其中意味很明显。 苏禾紧着袖中的拳头,压下心中的屈辱,跪着缓缓上前。 然而,就在他要接触到长公主的手时,长公主突然眸光一冷:“出去。” 苏禾微顿,没有二话,垂头:“是。” 翌日,恭亲王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余南卿昨天把藏在心里的事都说了出来,今天他的精神头特别足。 苏挽烟才从耳房过来,就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还自己坐了起来,拿着一本杂谈在看。 窗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苏挽烟清楚的看到他唇角勾了一抹愉悦的弧度。 苏挽烟惊奇的瞪着眼睛:“少有!” 余南卿早起的时候不多,而早起之后心情还那么好的时候,更加稀有。 “洗漱过没?”苏挽烟问。 余南卿点头:“嗯。” 随即像是讨夸一般,补了一句:“今日我自己洗的。” 苏挽烟更加惊奇了:“哦豁,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平日余南卿惯会指使人,口檀是她递的,香茶是她倒的,就连擦脸的毛巾都是她洗的。 自田中贴身伺候他后,苏挽烟想着终于能歇一歇了,没想到他就是不让田中碰他的洗漱用具。 非要她来。 按余南卿的话说,她递的口檀是甜的,田中给的是苦的。 直接给苏挽烟整无语了。 好在也不是什么粗累的活,苏挽烟就依着他,每回晨起都要先过来伺候他洗漱。 “那早膳呢?吃了没?”苏挽烟问。 “还没,在等你。” “等我喂啊?” “……”余南卿噎:“等你一起吃。” 苏挽烟笑了笑,上前瞄了一眼他看的杂谈,见是自己看过的,就没了兴致,说道:“今天我要出府一趟。” “我也去!”余南卿马上道。 “不行。” “为何?” “不方便。” “……” 余南卿生闷,苏挽烟拒绝得太快,几乎是连想都不想。 他不甘心,还想再争取不一下:“不考虑一下?” “不考虑。”苏挽烟好笑:“不过可以告诉你我见谁。” “谁?” “苏禾。” 余南卿拧眉,更不甘心了。 哪怕知道他们什么都没有,但心里就是会像针扎一样,难受得让他喘不过气。 “单独去见?”余南卿语气很弱,小心翼翼的问。 “那倒不是。”苏挽烟说道:“谁知道长公主会不会有别的阴谋,我把小步带去,秋叶跟黄叶也去,她们负责守马车,有不对劲的立刻逃。” 第150章 做不到是我没本事 那还不是单独去见。 余南卿好郁闷。 恰时,田中从门外端来了早膳,银丝肉羹,鲜香卤面,福寿饼,桃花酥。 余南卿的肉羹配的是鲜鱼汤,苏挽烟的卤面配的是桂香茶。 苏挽烟很喜欢王府新来的厨子,每天的菜肴不仅十分鲜香美味,而且很对苏挽烟的胃口。 苏挽烟陪余南卿用完早膳,给他施了针,简单准备一下就出了府。 余南卿纵使再不舍也没有办法。 福宝楼。 依旧是那个掌柜。 一见苏挽烟过来,他连忙恭身迎上前:“草民见过王妃娘娘,不知王妃娘娘大驾光临,草民有失远迎,望娘娘恕罪。” 边说着,边已经跪了下去。 “……” 福宝楼的掌柜名叫陈万福,名字倒与这福宝楼有点缘。 昨天王章过来跟他交涉福宝楼的事,陈万福才知道余南卿跟苏挽烟的身份。 今日见她过来,马上就叩首恭迎,让苏挽烟一时无奈,说道:“掌柜的,我还是喜欢你前天时的那个样子。” 懵懂无知又热情。 “谢王妃娘娘厚爱。”陈万福欣喜连连,却不敢在苏挽烟发话前起身。 苏挽烟上前扶了他一把:“快起来吧,以后见面不需要行这种礼。” 怕陈万福思想转不过来,又补了一句:“特别是出门在外,越低调越好。” “诶,是是是!”这么说陈万福就明白了,哪能不应承。 苏挽烟来得早,苏禾比苏挽烟要晚一个时辰到。 见到苏挽烟,苏禾上前便要行礼,苏挽烟先一步止住:“不用行礼了,苏公子请坐。” 苏禾犹豫了片刻,决定不再纠结。 秋叶跟黄叶退到房外守门,小步则寸步不离的守在苏挽烟身后。 苏禾见状好不自在,眉眼透着一股烦躁。 苏禾刚进来的时候,苏挽烟就觉得他状态不对。 之前在恭亲王府初见他时,苏禾心里记恨长公主,但不会表现出来,身上温文尔雅的书卷气息显而易见。 可现在,他的印堂是扑面而来的郁气,像是心有万千情绪,却怎么都无法发泄出来。 苏禾本是名普通琴师,过的生活可以说与世无争,要不是长公主,他这辈子应该都不会沦为一个没有自尊的男宠。 可以看出来苏禾在长公主府期间,内心十分煎熬。 她突然想起,初见司旸时,他的神情也差不多是这个模样,只是司旸比苏禾隐藏得更好。 苏挽烟看着苏禾:“苏公子,委屈你了。” 苏禾心口微紧,像是这些天在长公主府受到的不公平,终于有人理解了一般,他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离开吗?”苏挽烟开口问道。 苏禾神情怔了怔,就听苏挽烟又继续道:“随时都可以。” 她是希望可以有办法对付长公主没错,但她不喜欢强迫别人。 特别是她看着苏禾由一个温文尔雅的人,变成这样一个‘深宫怨妇’。 苏禾眉头拧紧,垂眸道:“草民希望,娘娘再用不着苏某时……再叫苏某离开。” “我不一定有好的结果。” “无妨。”苏禾抿唇:“都已经到了这一步,此时离开,那我前面的忍气吞声算什么?” 听到苏禾这话,苏挽烟明白了,问了个很尖锐的问题:“可伺候过长公主?” 苏禾袖中拳头立刻攥紧,紧紧抿着唇,咬着牙关看地,沉默不语。 或者说,他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见他这样,苏挽烟又明白了。 “她还是很受这套的。” “是。”苏禾承认。 苏挽烟让他既要顺从长公主,但又不能完全顺从,若即若离,恰巧就像握住了长公主的性子一般。 在苏挽烟看来,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犯贱,当然,不指所有人。 大部分人对太过顺从自己的事物都觉得过于平淡,不管男女,都希望能在这份顺从中找出其他不一样的东西。 而对于什么都唾手可得的长公主来说,这点无伤大雅的反抗会令她更着迷。 苏挽烟从宽袖中抽出一包小小的药粉放到桌面上,推到苏禾面前:“这是一包毒粉,但这跟你们寻常遇见的毒不一样,这毒粉并不致死,也不需要口服,说是毒药,其实它更似药粉。” 只是她将药的份量浓缩成了这么一丁点,就成了致病不治病的毒。 苏禾没有二话:“王妃娘娘要草民怎么做?” “让长公主接触到这包毒粉就行,只需一丁点。”苏挽烟说着,给苏禾出了个主意:“你可以借长公主府中其他男宠的手,将毒性传至长公主便行。” 意思是说这毒粉不需要一手接触,二手,三手也可以。 只是毒性就相对弱一点。 苏禾可以悄无声息的将它撒在将要侍宠的男宠身上,这样他就可以完全撇清关系。 苏禾眉头一动,拿起那包毒粉:“也就是说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让长公主接触少许便可,是吗?” “是。” “若说,这包毒粉全叫长公主接触,会如何?” 苏挽烟眉头微动,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只是……我劝你不要这样做,你得保全自己。” 那毒粉的滞留时间很长,全部用完,那肯定连苏禾都不能幸免。 “娘娘只管交待,若做不到,便是苏某没本事。”他若没这个本事,也不配去想该怎么去报复长公主。 苏禾,还蛮有骨气的。 这是苏挽烟第二次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忍不住敬佩。 似想起什么,苏挽烟突然问道:“对了,你在长公主府有没有见过驸马?” “驸马?”苏禾摇头:“未曾见过。” “这样啊。” “不过,虽然没见过,但却听长公主府里的人曾议论,驸马一到冬日就会腿疼,所以长公主不让驸马四处走动,还派人许多人照看,想来这也是苏某遇不见驸马的原因。” 苏挽烟闻言笑了一声:“他们两兄弟的做法还真是如出一辙。” 元和帝软禁余南卿也是用这样的理由。 连百姓都知道长公主不待见驸马,长公主府里的下人又怎么会对驸马抱有敬意? 第151章 喜欢做十拿九稳的事 多半是软禁在府里折磨他罢了。 想来又想,大概是上次司旸给他们透露了刺客的消息,所以他才被长公主这么针对。 “娘娘认识驸马?”苏禾好奇。 苏挽烟没有回他的话,只说道:“你可以适当关注他一下,不过要是实在遇不上就算了。” 司旸手里,应该有不少长公主的把柄,哪怕不是把柄,龌龊事肯定有的。 “是。”苏禾应了一声,又问:“那……草民回到长公主府,应该如何与长公主说?” 苏挽烟想了片刻,开口:“你就说我们知道了你送过来的那则消息是假的。” 苏禾愣了:“这……” 他不解的拧眉:“草民还以为,娘娘会借此事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苏挽烟笑了:“将计就计,然后呢?” “……”苏禾噎。 “将计就计的结果是什么,我们是与他们明争暗斗好,还是放出消息去牢里劫狱好?” 明争暗斗,他们目前没有这样的能力,放出消息到牢里劫狱,那之后呢? 元和帝派兵守着天牢,最后发现被耍了,恼羞成怒,仅此而已。 元和帝跟长公主不会因这点事少一根汗毛,更不会因这事而受到什么重创,如果她真的要利用这一层,那必须出现一个元和帝跟长公主都不能承受的后果。 但是现在,她想不出这样的计划。 劫天牢,更不可能,没这样的实力,恭亲王府只会死得更快。 恭亲王府现在还在恢复期,最好的状态就是稳住阵脚,让元和帝跟长公主那边先乱起来,叫他们持续试探。 他们试探得越多,就代表他们越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不傻,余南卿重病那三年他们没能找到机会,现在恭亲王府这时势,他们想要趁虚而入,更难。 苏禾张了张嘴,哑然:“……是草民愚昧。” 他能想到的只有眼前的事,而苏挽烟却已经在想之后的应对之法。 一步看十步,想来便是这意思。 还好……他听了苏挽烟的话。 若光靠他一人,就他这脑子,是绝对没办法对长公主复仇的。 “我喜欢做十拿九稳的事。”还有一成看运气。 苏挽烟笑着,又问道:“长公主有没有限你时间?要不要一起用个午膳再回去?” 苏禾摇头:“娘娘宽厚,但草民还是想快些回去。” 他紧了紧袖中的那包毒粉,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苏挽烟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提醒了句:“你得沉住气,操之过急可没好事。” “……”苏禾默了一瞬,才应:“是。” 苏禾走后,苏挽烟在房中等了一刻钟,这才走出福宝楼。 临走前,陈万福还有些可惜:“娘娘,可要留下来用午膳?” 他都想好了要做什么拿手菜了。 苏挽烟笑笑:“我还有事,下次再来。” 虽然王章买下了福宝楼,但掌柜还是陈万福。 这是王章的决定,苏挽烟不懂其中的弯绕,就没有多问。 福宝楼依旧没什么生意,苏挽烟打算找一处人多的地方用餐。 王章说了,京城那些茶楼饭馆最适合打听消息,难得出来一趟,苏挽烟今天就想要亲自听一听这些小八卦。 首先,是永香酒楼。 许四没死的时候,他就是在永香酒楼跟长公主的人互通的消息。 永香酒楼跟他们描述的一样,进来的人非富即贵,而菜单的价格更是贵得离谱。 苏挽烟一道一道的问过价格后,选择了让店伙计上壶普通的茶水。 这个时代跟现代最不一样的体验,就在这一刻。 那店伙计丝毫没有因为苏挽烟抠搜而表现出任何不满,甚至在苏挽烟说要一壶普通的茶水时,那店伙计还很高兴的吆喝了一声:“好嘞!一壶好茶!” 啧啧,瞧瞧。 多会提供情绪价值啊! 搞得苏挽烟都想赏他几个钱。 苏挽烟没有要雅座也没有要厢房,就坐在一楼大厅的一角。 秋叶与黄叶还有小步都陪着她坐了下来。 才不多一会儿,旁边一桌就来了三个吃饭的:“那老都尉真是不得了,你们不佩服都不行,都已经七老八十了,昨日又迎了一房小妾进门,那小妾我还见过,长得如花似玉,娇艳欲滴,怎地就让那老东西给糟蹋了,与其做他小妾,还不如从了我算了。” 苏挽烟手里的茶杯几乎把鼻子跟嘴都要盖住,目光看着窗外,实则恨不得把耳朵怼过去。 京城哪里有个老都尉? 他们说的是谁? 回去她得叫王师傅查一下! “得了吧,人家是一等轻车正三品都尉,你……切。”旁边的人登时打趣。 后有人接话:“不过那老都尉后院都十几房小妾了,他真不怕死在女人身上啊?” 说话的声音不大,苏挽烟身子往那边挪了挪。 “这算什么,长公主府里的事才叫劲爆呢,没听说吗?长公主府又进了一名男宠,就是前些日子前去长公主府奏乐的苏公子。” 关于长公主的,苏挽烟听得更仔细。 “哟嚯?那苏公子坚持了几日啊?你可数过?” “谁数那玩意儿。”顿了顿,又咂咂嘴:“倒是比其他人要久一些。” “被长公主看上,那结果都一个样。” “其实长公主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段有身段,若我被她看中,那也算是人生一大乐事呀。” “我劝你嘴上积点德,这话要叫长公主听见,怕是连小命都难保。” 那人闻言,惺惺的住了嘴。 这时,店伙计来让他们点菜,三人便打着荤聊起了其他事。 在永香酒楼的八卦,似乎都离不开男女那点事,比如她听到说那家妓院的头牌舞妓被人一掷千金,就为买她一夜欢愉。 又说哪家金吾卫克妻,已经娶了两房的续弦,都死于非命。 苏挽烟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个金吾卫肯定有家暴倾向。 她不信什么克妻克夫之说,娶了三个女人都死了,那其中肯定有什么别人不知的内情。 只是苏挽烟也就当个乐子一听,没想着深究。 苏挽烟饿了。 永香酒楼的饭菜很贵,所以苏挽烟即便还没听够也得走了。 第152章 余南卿……长相俊美? 好在,她后面找的小饭馆八卦也不少。 什么李家村村头的单身寡佬跟村头的王寡妇好上了。 什么年家后院养的鸡遭偷了,年家人把小偷抓到后,扒了人家的衣服游村三天,最后官府来的时候,那小偷还叫着青天大老爷救命呐。 还有一个是一名男子落水,被一姑娘救了,现在整天追在人家姑娘屁股后面,嚷嚷着要娶人家,把人家姑娘搞得都没人上门说亲。 苏挽烟听着又气又无语,救了他他竟然还霍霍人家,呸。 几乎整个下午,苏挽烟都是在听八卦中度过的。 而临走时,她听到了一则关于苏慕倾的消息,听闻下元节那日,苏慕倾回府后就一直高热不退,嘴里一直喊着有恶鬼来索她的命。 这事也不知道是侯府哪个丫鬟小厮说漏了嘴,现在听到传闻的百姓都在议论,说苏慕倾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不然无缘无故的为什么会突发高热,嘴里又喊些乱七八糟的? 那有百姓就提出不同意见,说苏慕倾喊的是‘王爷饶命’,那肯定是余南卿对苏慕倾做了什么。 苏挽烟侧耳倾听。 “苏大小姐与恭亲王什么时候见过面,恭亲王怎么可能对苏大小姐做什么?肯定是被鬼上身了!” “那可不一定,那皇上赐婚,赐的本来就是苏大小姐跟恭亲王,说不定两人余情未了,或是恭亲王怀恨在心,对苏大小姐做了什么,才吓得苏大小姐这么胡言乱语。” “别胡说,恭亲王身子瘫痪,他怎么对苏大小姐动手?还余情未了,余情未了又怎么会抬府里的庶出嫁过去?依我说就是被鬼上身了。” “身子瘫痪又如何,我都听说了,下元节那日,恭亲王可都出来看天灯了。” “什么?真的?你听谁说的?” “他们都这么说,许多人都看见了呢,坐着轮椅,恭亲王妃还推着王爷,我还听说王爷长相俊美,面容温文尔雅,是一等一的美男子!都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少女侧目偷看。” “胡说八道,哪里听来的?” “你管我哪里听来的,反正我就是听来的,你不信,便自己多听听去!” 苏挽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前面的暂且不论,余南卿……长相俊美? 长相……俊美? 长相俊……美? 想起他苍白瘦弱毫无血色的脸,俊美? 完全跟俊美搭不上边呀。 那像纸片人一样的身材,那风一吹都能把他吹跑,这传闻到底是怎么传的? 果然这些小道消息,只能信一半。 苏挽烟起身,给了银子,打道回府。 苏挽烟回到主院的时候,余南卿正在睡觉。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睁开眼睛。 见苏挽烟两手空空,不由好奇:“今日,没买东西?” 他以为她去了那么久,定是又买了不少稀奇的东西。 “我又不是只会花银子。”离下元节才过去两天,下元节买了那么多,她总得缓一段时间吧。 余南卿笑了笑,挣扎着起身,苏挽烟忙给他搭了把手,就听他问道:“与苏禾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让他给长公主下药。” 余南卿拧眉:“给长公主下药?” 这可不容易。 据他所知递到长公主面前的食物都是经过专人检查的,哪怕是近身的嬷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搜身一遍。 “不是口服的,让她挨上一点就行,我也不指望靠这个能对长公主造成多大伤害,但是这药吧,起效了就很难好。” 它不是好不了,药效终有一天会过的,但是祛除的过程很漫长,而且如果接触得多,皮肤会生疹,溃烂,起泡,甚至引起休克。 但是量一多肯定就会引起搜身嬷嬷的注意,被发现异常那些男宠就不能侍寝了。 所以苏挽烟才说,经过二手,三手也没事,主要目的就是让长公主长期受药效的困扰。 而且长公主身体出了问题,那肯定就会查,那些男宠一个都跑不掉。 长公主自顾不暇,哪里还会有时间理会恭亲王府。 说来,苏慕倾婚嫁的事,王师傅还没来禀报呢,是查不出来吗? 不过苏慕倾最近高热不退,侯府有得忙,那她也不用着急。 “……”虽然苏挽烟说得轻松,可给长公主下药,对余南卿来说是很危险的事。 一旦长公主查出是苏挽烟的主意…… 苏禾……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到底是我没用。”余南卿沉默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 “行了,我今天很累了,没空哄你。” “……” 见他这样,苏挽烟还是补了一句:“那我也想你快点好起来啊,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操心?就是想着在你好起来的时候,把一个好的恭亲王府交到你手里,那也不枉你我初见时,你对我的不杀之恩。” “……”这事是过不去了吗? 余南卿抿唇:“我没有要杀你……” 只是试探而已…… “呵,说这话,你信不信?” “……”余南卿没话了。 他确实动过杀念,只是探清苏挽烟没有任何功力与企图后,便没了这样的想法。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叨出一句:“幸好……我没有下手。” 这是他迄今为止,做过最正确的一件事。 苏挽烟撇了撇嘴,伸手开始扒他的裤子:“针灸。” 余南卿心头一紧,下意识的伸手抓住腰带,但那手还没伸出去,转眼又忍住了,拧眉:“你……能不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自从他背后的伤口好了,苏挽烟的那股温柔劲就像用完了一样。 给他施针都是二话不说上手就扒。 有时候他睡着午觉还没醒,她就已经过来把他裤子扒了,叫他时时手足无措。 然而她给他施针已久,这个时候不配合反而显得怪异,他一边掩饰着尴尬,一边不敢去多想,每每到这种时候他都希望有人能把他打晕过去。 而他最庆幸的是,每日晨起都需要用了早膳才施针,不然…… 余南卿根本不敢想。 “见到我来了你还不做心理准备?”苏挽烟抬头看向他:“在我进门的那一刻你就应该知道我要干嘛了呀。” 第153章 有感觉! “……”余南卿无言以对。 苏挽烟打开针灸包,捏出长针放火中烤了烤。 提了句:“今日在城里听了好多事。” “什么事?”余南卿好奇。 既然苏挽烟开口,那一定是她感兴趣的事。 “其中说有一个男子落水,一个姑娘救了人家,现在那得救的男子追在人家屁股后面天天嚷着要娶那姑娘,害得那姑娘现在都没人上门提亲,你说这事气不气?” 苏挽烟择了其中一件开口。 因为她觉得这事件中的姑娘真的很冤。 余南卿看着苏挽烟小拧的眉头,脱口而出:“气。” 她说气就气。 “是吧,你也觉得气吧,我要是那姑娘,估计连死的心都有。”前提是她得是这个时代的人。 余南卿猛地一怔,突然想到,苏挽烟现在不就是在救他吗? 她特意与他说这件事,难不成……是在暗示他日后别对她死缠烂打? 他若像那男子一样,非苏挽烟不娶…… 余南卿心口忽而有些沉重,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别总说……死不死的。” 他这副模样……哪有资格…… “唉我就是这么一说,我倒想听听那故事后续怎么样。”苏挽烟边针灸,边想了一会儿:“你说我要不要叫人去打听一下?” 苏挽烟在说什么,余南卿已经没心思去听。 苏挽烟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干嘛不说话了?不舒服啊?” 余南卿紧了紧袖中的拳头,弱弱开口:“男子落水,那姑娘救他,他喜欢那姑娘……也是情有可原……” 其实余南卿根本不在意他们的故事,他只是把自己代入了进去。 他一边希望苏挽烟能够回应,一边又怕自己误了她一生。 此话一出,他的腿突然猛地刺了一下。 他浑身一个激灵,就听苏挽烟轻“啊”一声:“手劲大了。” 她拧眉看向余南卿:“又没人阻止他喜欢,但是他一个劲的追在人家姑娘屁股后面嚷嚷着要娶人家,那样败坏人家的名声,害人家嫁不出去,那是喜欢吗?” 这个时代对于女子来说,嫁人就是头等大事。 余南卿居然觉得情有可原? 苏挽烟气死了,真想一针扎死他! 然而,苏挽烟说了这么一大堆,余南卿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愣愣的睁着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方才落针的位置。 心脏怦怦的跳得飞快,连指尖都泛起冰凉。 他猛地抓住苏挽烟的手腕,看着她的眼里满是惊措与惶恐,连吐出来的声音都带着颤抖:“苏挽烟……” “干嘛!” “有……有感觉!” “什么?”苏挽烟拧眉,没反应过来:“什么有感觉?” “腿……腿……”余南卿说着,眼眶都红了,那颤抖的声音,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 苏挽烟闻言心底顿时也是一颤,当下也顾不上生气,忙问道:“哪里?刚刚那一针?” “是……是……”余南卿抓着苏挽烟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自他瘫痪开始,他的腿便没了知觉,初初那半年,他用针扎过,用开水烫过,用匕首划过,都没有任何感觉。 他甚至想给自己放一把火。 他看过许多大夫,城里的,城外的,三年前回京的途中,百幽谷的谷主也来给他看过,都说药石无医。 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站起来。 可是现在……就在方才……那一下微微刺痛格外明显。 明显到余南卿以为是错觉。 而他……也害怕那真的是他的错觉。 原本只是握着苏挽烟的手在颤抖,如今,却连整个身子都在发颤,像是在惊措与惶恐过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心口的气……喘不上来。 他几近求救般唤着:“苏挽烟……” 余南卿这是太激动了! 既怕这是真的,又怕这是假的。 因为一直以来都不抱希望,他已经习惯了瘫痪的状态,突然跟他说他的腿可以治愈,他会有一种,本来一成不变的东西正在被打破,不受他控制,不知未来的发展,所以他害怕。 但是同时他又希望自己真的能被治好,谁都不想当一个废人。 在这种矛盾的情绪之下,余南卿脑袋一片空白。 “余南卿!抬头!”余南卿的脑袋越垂越下,有种力脱的即视感! 苏挽烟伸手把他的脸捧起,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深呼吸!跟着我做,吸气!” 余南卿眼底一片通红,方才那刺痛感明明才过去片刻,可余南卿却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不知道刚才的刺痛是不是只是他做的一个,很短暂很短暂的梦。 他看着苏挽烟的眼睛,像一个找到了依靠的孩子,跟着苏挽烟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呼出来。 “对,做得很好,再来几次。” 余南卿又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来,重复了几遍。 就听苏挽烟开口:“如果想不好就不要去多想,你的腿治不治得好是我该考虑的事,你看你现在那么激动,刚才的感觉一定是真的,你只要安安心心的躺着就行,其他的交给我,好不好?” 余南卿看着苏挽烟,激动的情绪在她的引导下渐渐平复。 苏挽烟如今在他眼里,就像是救世主一样,哪怕他连他自己都怀疑,苏挽烟却告诉他那是真的。 一股无言的情愫哽在咽喉,他缓缓伸手,将苏挽烟一把抱住。 “诶你!”苏挽烟拧眉,刚想给他一巴掌,却听得一声抽噎传进耳朵。 苏挽烟下一秒就闭了嘴。 余南卿把头埋进她的腰间,那环着她的力道越收越紧,勒得苏挽烟快要喘不上气。 若……他的腿真的能好,是不是就代表他有机会……? 是不是……代表他也能稍微争取一下……? 苏挽烟……会不会因此喜欢他一些? 哪怕是一点点也行…… 苏挽烟哪里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暗叹了口气:“就一下下啊。”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心里念十个数就得了哦,别得寸进尺。” 余南卿数没数她不知道,反正她在数。 十个数一到,苏挽烟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到了,放手。” 第154章 还是觉得丢脸 “……”当真是……一点温情都不愿意给他多留。 余南卿眼睛通红,觉得这副模样实在丢脸至极。 刚松开苏挽烟,他就用手背掩着嘴,脸红红的别过一旁。 苏挽烟也适当的不去看他,她知道在这种时候,男人是比较要面子的。 刚才余南卿,没听错的话确实是哭了,虽然马上就收住了。 她把他身上的银针一根根拔下来,余南卿急了,他好不容易才感知到那一丝刺痛,难道不应该乘胜追击吗? 刚想说什么,就听苏挽烟先一步开口:“今天你情绪有点激动,先好好休息,我明天再给你重新施针。” 余南卿张了张嘴,最后却又抿唇低了头,什么都没说。 苏挽烟收完银针,看着他:“我扶你躺下还是叫田中进来?” 这一次,破天荒的,余南卿别过眸眼开口:“……叫田中进来。” 大概还是觉得丢脸。 苏挽烟也没纠结:“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 待苏挽烟出去,余南卿咽下那有些急促的呼吸,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腿。 一点感觉都没有。 像是不相信一般,又加大了力道。 还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仿佛刚才的那点点刺痛没存在过一般。 直到田中进来,他才慌忙收了手。 他不知道,他如今脑子纷扰杂乱,他应不应该期待? 也许……可以稍微期待一下? 苏挽烟出了主房,就让秋叶在前院的凉亭里备了些茶点,查看起余南卿治疗的记录。 这是遇刺之后就养成的习惯,上面就连余南卿吃过的药膳都一道一道的记了下来。 刚才因为余南卿的话,气得她一下重了力道,她觉得那不是巧合。 之前因为余南卿身子虚弱,所以她给余南卿施针的方案一直以温和为主。 而现在他给余南卿调理了近三个月,算来他的身体也该养回来了,哪怕还是虚亏,但也不是什么都承受不住。 所以她打算试试猛烈一点的针法。 她突然觉得做诊疗记录真方便,以往的施针路数与身体情况都能一目了然。 翌日,长公主一大早便进了宫。 元和帝下早朝后,刚进御书房就看见长公主坐在一旁的位置上等着他。 长公主余听宜起身福了个礼:“皇兄。” 元和帝开口就问:“听说苏挽烟给你送了个男宠?” 这事他早就想问她了,他拧眉绕过书桌,坐在了龙椅上,说道:“你喜欢收男宠便罢了,朕一向是由着你的,怎么连苏挽烟送去的人你都敢收?” 她忘了藏书阁的事了? 元和帝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口。 长公主一向喜欢这些文房墨宝,说出来只会平白惹她伤心。 被元和帝这么训话,长公主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一向高傲的她微微低着头,纵使有些不服,却也在乖乖听训。 见她这样,元和帝也说不出再重的话,问道:“一大早就进宫,是有什么事?” 边说着,边已经打开了一本奏折。 长公主这才抬眸:“臣妹希望皇兄能立即处死吕策忠!” 此话一出,元和帝立即就拧了眉,抬头看向长公主:“处死吕策忠?” “是!” 昨日苏禾去见苏挽烟,回来就告诉她苏挽烟已经知道她放出去的消息是假的,长公主不甘心,他有种被苏挽烟小看了的感觉。 特别是想到藏书阁被烧之后,昨天苏禾回来,她看苏禾都觉得苏挽烟是在讽刺她。 因为苏禾,就是苏挽烟送来的。 元和帝无心再看奏折:“消息已经透露给了恭亲王府?” “是,但他们不相信,他们认出了那是则假消息。” 不错,透露处死吕策忠的消息,是元和帝的主意。 目的是为了让余南卿方阵大乱,露出马脚。 吕策忠对余南卿有多重要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为了保住余南卿,天牢已经折磨了吕策忠三年,他愣是一个字都不曾吐过。 而那吕策忠还一身蛮劲,强迫他画押更是不可能。 长公主不忿:“皇兄,既然他们认定我们送过去的是假消息,那不如假戏真做,处死吕策忠,依余南卿那要死不活的模样,届时他定气血攻心,癫狂不止。” “朕倒是想!”元和帝何曾不想? 说出这话后,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刘仁才。 刘仁才立马会意,忙退出御书房,把门关紧。 待御书房中只剩下他跟长公主两人,才道:“可是我们要以什么样的罪名处死吕策忠?” 吕策忠跟那些被抓回来的‘叛军’不一样,他是把余南卿救回来的人,余南卿就是他的人证。 哪怕他找人代他画押认罪,只要余南卿现身说法,那一切就会不攻自破。 “我们难道就不能做假证?”长公主激动:“当年余南卿败给东国皇兄不就做了许多……” “余听宜!”元和帝脸色一沉,警告的看了长公主一眼。 长公主一噎,立即住了嘴。 元和帝沉了口气,道:“时隔三年,要做也已经晚了。” 余南卿掌有兵权,又是亲王,边疆离京城远,他倒不怕余南卿杀回来夺位,毕竟他手里也有能人将相,但是他怕余南卿自立为皇,分割他大晋的江山! 而当时余南卿回京的时候,他以为他根本熬不住,当时他就想,余南卿一死,他就有理由把吕策忠处死。 没想到余南卿偏偏熬过了鬼门关。 那些被抓回来的‘叛军’,他以为他们总会忍不住‘招供’点什么,却什么都没‘招供’出来。 只怪他那个时候太过自信,以为万事已成定局,没有给自己留下后手,才导致了现在这般越来越棘手的场面。 现在那些人死的死,散的散,那场战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所有有可能的蛛丝马迹都随着时间消失了。 现在做假证? 从何做起? 长公主气闷,咬牙:“那就让吕策忠去恭亲王府,告诉他可以带点东西去探望余南卿,我派人在他带去的东西里下毒,届时就以毒害皇亲的名义将他处死,我就不信,没有治不了他的法子!” 第155章 好歹让驸马露个脸 元和帝不明:“你今日是怎么了?平日的冷静都去了哪里?” 长公主微噎,拧眉:“我……” “要是在下毒之前就被发现,那你岂不白忙一场?” 不仅白忙一场,也会让他们更加警惕。 元和帝一直想要的是重创余南卿,能直接要了他的性命更好,而他也看出来了,之前那些小打小闹根本伤不到他分毫。 他摆了摆手沉声,拿过奏折:“最近你还是别有什么动作了,免得被反咬一口,得不偿失。” 长公主何曾这么憋屈过。 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元和帝怕她不听话,又补了句:“朕也算是看出来了,苏挽烟此前在我们面前装傻充愣,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放下防备之心,现在恭亲王府管家有了,奴仆有了,侍卫也有了,就连每年的俸禄都要了回去,咱们不可再像从前那般掉以轻心。” 否则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就凭他们!”长公主不服气。 元和帝接了句:“你就是不服气,也得认清现下的局势。” 局势就是恭亲王府越来越好,越来越难对付。 他拧眉说道:“朕现在时常会想,当初给余南卿赐婚是不是做错了,朕就不该一怒之下做这个决定。” “皇兄没有错,要不是远宁侯李代桃疆,今日在恭亲王府的就不会是苏挽烟,更不会有如今这副局面。” 拿捏苏慕倾可要比拿捏苏挽烟容易多了! 说完,长公主突然眸光一亮:“皇兄让我不要再有动作,可是有主意了?” 元和帝正在批奏,闻言余光瞟了她一眼,还是决定告诉她:“年后的春狩。” “春狩?”长公主明白了,狩场在京效城外,场地又宽又广,山林丘原都有,特别是去参加狩猎的人又多,是个很好的下手场地。 只是…… “只怕他不会去。”就是宫里的宫宴,他都连着拒绝了两次,日后的宴会怕也是不会参加。 “到那日,朕亲自去请。” 长公主眸光微闪,由皇兄去请,那就轮不到他不去了。 说到底也是恭亲王府的身份地位太高,在京城,除了她跟皇兄,还真没有谁能越过他们。 “我明白了。”长公主心里的气好像消了不少,她抬眸福了一礼:“臣妹叨扰了皇兄许久,也该走了,皇兄多注意身子,切莫太操劳。” “别急。”元和帝看了她一眼:“你想说的事说完了,朕还有事没说呢。” “皇兄还有什么事?” “听说你软禁了驸马,不许他进出,是不是有这事?” 一提到司旸,长公主刚才的好心情一下烟消云散,抿唇不说话。 “你看你,父皇在世时他最宠你,宠得你性子这般无法无天。” 长公主冷笑:“他宠我?他若真宠我就不会不顾我的意愿招司旸做我的驸马!” 她的好父皇明明知道她喜欢的是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却非要将司旸指给她。 一个毫无出身的庶民,身上无半点文墨,就因为学了点三脚猫,得了武状元,就让她委身至今。 说什么父皇宠她,她只觉这是天大的笑话! 元和帝头疼,他劝不过,只能说道:“你也别太过分了,到底是父皇给你指的驸马,你不可叫此被百姓诟病。” 长公主不服气。 元和帝不管她:“十一月初十,妙铜山会举行庙会,你与驸马一同去露个脸。” “十一月初十?”长公主不忿:“十一月初十怎么会有庙会?” 往年都是正月至三月才有庙会,十一月是哪门子庙会? 元和帝没好气:“还不是为了你,你新收了男宠,又把驸马关在房间,若非如此,朕怎么会让妙铜山举办庙会?” 她总得让百姓见一见司旸,叫人知道他还过得好好的才行,哪怕是表面功夫也行啊! 妙铜山上的寺庙是皇家庙,宫里的太妃静修,一大部分去的都是妙铜山。 闻言长公主更气闷了,但元和帝的话,她还是听的,不情不愿的“是”了一声。 元和帝这才摆摆手:“去吧。” 宫里他们是怎么密谋的,苏挽烟无从得知。 这日,苏挽烟正照看小药田,现在入冬了,她要给小药田弄一层布给它们保暖,布上面还要盖一些稻草。 还不能不透气,免得把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苗闷死。 小菜田那边是秋叶跟黄叶那边在忙。 正专注着,就听王章的声音传来:“娘娘。” 苏挽烟回眸,就看见王章一脸的愁容,她吩咐秋叶过来帮她弄,自己带着王章进了主院的花厅。 “怎么了?”苏挽烟坐在罗汉床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王章愁着眉眼禀报:“娘娘……咱们的商队……遇上山匪了。” 苏挽烟喝水的手一顿:“没事吧?可有人员伤亡?” “倒是没有,只是货被劫了不少。” “那就好,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命还在就是大吉。” “娘娘。”王章依旧愁着脸:“这已经是商队第五次遇匪了。” 商队从京城出发不过才一个多月,就遇了五次山匪,他知道商队遇匪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总不能逮着他们一家商队薅吧? 苏挽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你是说有人在从中作梗?” “一开始老奴也并未在意,卫祥的来信说,起初还是能应付的,但后面来的山匪便越来越难缠,看样子,并不是普通的山匪,他们训练有素,分工明确,老奴便觉得这事有蹊跷,不得不来禀报娘娘。” 他其实怀疑有没有可能是元和帝下的手。 但他没有证据,而这话,也不敢轻易说。 苏挽烟闻言犹疑了片刻,说道:“再过半个月就是深冬,冬日山路不好走,你给卫祥去信,让他们找个城镇安顿下来,这商先不跑了。” “诶,是。”王章应声。 “休息的这段时间,你让卫祥派人去查查这些山匪的来头。” “是。” 这事,她不知道跟元和帝有没有关系,跟山匪勾结在一起,或是让人伪装成山匪,会不会太让这个帝王掉价了? 第156章 捏着不说亲 元和帝不至于那么闲吧。 再说,他三年三万两的俸银都给了,还跟她计较跑商赚的银子? 她觉得如果是元和帝的话,应该会有更高明的手法,而不是叫人去劫商。 难不成,是长公主? 她眼红恭亲王府那点银子吗? 苏挽烟觉得长公主目前最渴望对付的是她跟余南卿,恭亲王府的其他事,若不能对余南卿造成影响,她那么高傲,应该不屑去做。 “王师傅,你再嘱咐卫祥一句,明年开春后,必要的话可以雇一队镖队跟着押商。”这事苏挽烟也帮不上什么忙。 刀剑无眼,只求出去跑商的人别出什么事才好。 “诶,好。”王章应道。 除了商队的事,还有苏慕倾的亲事,王章派人四处打听了一下,也有了苗头。 远宁侯府原本是想跟夏家结亲的,而这个夏家,就是皇后的母家。 大晋的皇后名叫夏云裳,夏家世代都出武将,余南奕登帝的时候,夏家可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夏云裳的父亲更是被封为开元将军。 而在余南奕成功夺帝后,夏家又急流勇退,主动将兵权上交,此举更引得余南奕对夏家器重,府中所有男儿均在京中赋予官职。 而远宁侯想要联姻的对象,就是国舅爷的儿子,也就是皇后的侄儿。 本来夏家上交了兵权,余南奕对夏家是很放心的,但远宁侯手里却有兵权,而且皇后四年前还诞下了嫡皇子,如果不出意外,以后她的儿子便是皇太子。 远宁侯想要跟夏家联姻,不禁让元和帝怀疑他们怀有异心,他这个皇帝还没死,这么快就开始想着帮扶皇子,他们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皇帝? 再有就是,他想到他的帝位就是从他父皇手里夺过来的,他害怕他的儿子日后也跟他一样,用这种手段逼迫他让位。 所以他必须杜绝这种情况发生,一怒之下,就将苏慕倾赐给了余南卿,想让远宁侯吃点教训的同时,也想借远宁侯的手除掉余南卿。 这才有了后面发生的事。 现在的情况是,苏慕倾好像跟京中曹太师的孙子,曹千寒有些苗头。 这苗头还是在长公主举办的那次酒宴烧起来的,也就是说是长公主在其中牵了红线。 就是事情过了那么久,两人也一直不温不火,一点其他的进展都没有。 当然没有进展,苏挽烟听完就想明白了,侯爷不傻,如果能跟夏家联上姻,那京城其他的世家都不可能在考虑的范围内。 以后嫡皇子就是皇太子,名正言顺的大晋天子,这种荣耀谁不眼红? 能高嫁,远宁侯是绝对不会让苏慕倾低嫁的。 只是他手里握着兵权,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 苏挽烟不由好奇,夏家之前主动上交兵权,是真的对权力满足了吗? 如果真的满足了,他就不会时至今日,又挑上侯府联姻。 要说什么男女互相喜欢,在现代苏挽烟相信,但在这个父母包办婚姻的年代,她是绝对不相信什么两相欢喜的。 为了确认,苏挽烟问道:“那夏家的公子今年几岁?目前有在说亲吗?” “夏家公子今年正好十八,老奴派人打听了,没听说夏家的公子与哪家姑娘说亲。” 国舅府的门槛肯定是被踏破了,但都没传出半句话来。 说完,又补了一句:“妾氏倒是纳了几房。” 毕竟是国舅府,想攀上的人多之又多,哪怕是做妾都有人前赴后继。 国舅府不说亲,远宁侯府也捏着不说亲。 苏挽烟问道:“那苏慕倾跟曹千寒,明面上应该没见过几面吧?” “都是去往宴会时,两人碰上了说几句。” 大晋也顾忌男女大防,但条例还是蛮松动的,虽男女不得同席,但宴会偶遇,或是相约京城游玩,也不需要太过扭扭捏捏。 只是这样的情况不多。 苏挽烟点点头:“行,这事我记下了。” 王章垂眸:“是,若娘娘没什么吩咐,老奴便先退下。” “去吧。” 苏挽烟端起茶杯小抿一口,现在她又不跟这些世家大族接触,一时半会儿确实也做不了什么。 不过消息得与时俱进,免得她要做什么的时候,消息闭塞,导致白忙活一场。 就在这时,秋叶进门禀报:“娘娘。” 苏挽烟抬头:“怎么了?” “少爷求见。” “苏驰恩?”苏挽烟直接一屁股从罗汉床上腾了下来:“快让他进来。” 说话间,已经迎了出去。 门口,苏驰恩身着一身青蓝窄袖劲袍,已经入冬的天气,却穿得单薄,他在门口站得笔直,期待的透过门口看向屋里。 见到苏挽烟急匆匆出来的身影,眸光才一亮:“姐姐!” “你怎么了?今日不用练武吗?”苏挽烟看向他的额头:“这里怎么青了?摔了?话说你是不是长个了?” 之前苏驰恩个头比苏挽烟要矮上半个头,现在再看,好像高了不少。 苏驰恩十二岁,正是串个儿的年纪。 此前那水灵灵的大眼,现在是一片清明,不仅清明,还隐隐泛着一股锐气。 不等苏驰恩说话,苏挽烟抓起他的手腕,把他拉进房:“快进来,外面冷。” “秋叶,去厨房端些热汤来。”苏挽烟边吩咐,边怪嗔道:“这天已经冷了,怎么穿得这么少,之前不是让裁缝给你做了冬衣,怎么不穿?” 苏驰恩任由苏挽烟拉着自己,眼里满是欢喜。 “来,快坐下。”苏挽烟把他按在罗汉床上,拿了跌打损伤的药出来。 苏驰恩忙道:“姐姐,我已经上过药了。” “你那的药不好,我这个好,我自制的。” “可是……我上的就是姐姐送过来的药。”从中秋那日苏挽烟见他练武受伤,就送了好多药过来。 “那些过期了,我这个新鲜的,药效好。” “哦,好。”苏驰恩相信了,乖乖的坐着,任苏挽烟把药点在他额头上。 苏挽烟好久没见苏驰恩了,都快两个月了吧。 一是不敢去打扰他练武,二是觉得她看了肯定心疼,所以她就忍着没去看。 第157章 出门历练 但每日的吃食她都盯着送,晚上的夜宵更是不能少,强身健体的汤药也要安排上。 这么一瞧,苏驰恩的身子骨好像都结实了不少。 她笑问:“今天怎么有空来?明侍卫放你的假?” “正是有件事,要跟姐姐说。” “什么?”苏挽烟给他上完药,把塞子塞到瓶口。 苏驰恩看向苏挽烟:“姐姐,我想外出历练。” “什么!?”苏挽烟瞪了眼睛,愣。 随即反应过来:“明侍卫的主意?” 苏驰恩点头:“嗯,不过我也是愿意的,本来师傅说要过来跟你禀报,但是这件事我想亲口跟你说。” 苏挽烟不明白:“出门历练是什么意思?在府里不行吗?” “师傅说在府里练武太安逸,一招一式都有所限制,到外面去能增加许多实战经验,而且进步也快。” “实战经验?”他是要去挑战还是去踢馆? 苏挽烟有些踌躇了,这不是她擅长的领域。 虽然不擅长,但她也明白,明宇这些人都是战场出来的,那种规规矩矩的一招一式的练法,可能觉得不好。 可是,这才练了多久,这就要出门历练了? 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苏挽烟问了句:“你真的想?” 苏驰恩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苏挽烟,认真的点头:“嗯。” 苏挽烟没办法,只好笑道:“大概需要多久?” “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 “要那么久?”苏挽烟更不舍了。 “姐姐,我已经决定了。”苏驰恩生怕苏挽烟不答应,神情更加认真。 这是苏驰恩的意愿,苏挽烟哪能不同意? 她就是觉得辛苦,这练武练着练着,怎么还要出远门了? “那明侍卫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出发?” “今日。” “什么!?”苏挽烟又是一声震惊:“明天行不行?” 她什么都没准备呢。 冬衣得带着吧,药得带吧,路上的盘缠,干粮,这些得带吧? 那过年呢? 这个年也不过了吗? 苏驰恩摇头:“师傅说了,轻装上路,除了路上要用的盘缠,其他的什么都不带。” “啊?”这是要历练还是是渡劫? “姐姐不要担心,有师傅在,不会出问题的。” “……”苏挽烟无语:“这深冬的天气可不是开玩笑的,怎么也得带些冬衣才是。” “师傅说要是这冬日的严寒都克服不了,就别练武了。” 苏挽烟心头一颤,这……这么严吗? “吃的呢?” “要自己上山找。” “药?” “师傅说会带我认些药草。” 苏挽烟有点无言以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就被苏驰恩打断:“姐姐放心,我会努力学的,即便姐姐能等三五年,我也不能等,最多一年,一年我一定回来!” 苏驰恩都这么说了,苏挽烟还能说什么,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 她补了句:“那盘缠得多带些。” “不能多带,师傅说了……” “师个屁的傅,再多的银子也撑不了多久,也就头几天能吃几顿好的,明宇要是问,你就说这是我说的!” 苏驰恩闻言不再反驳,狠狠的点头:“好!我听姐姐的!” “今日什么时候出发?我送你。” “师傅等下会过来禀报王爷,在此之前我先去换身衣裳。”这衣服是刚刚练武穿的,练武的时候身体发热不觉得冷,但静下来之后却一点都不御寒。 冬衣不带,但是可以穿一套。 “我让秋叶去帮你。” “不用了姐姐,我自己能行。”也没什么东西要帮的。 “行吧。” 跟苏挽烟别过,苏驰恩就高高兴兴的回了房。 苏驰恩刚走没多久,明宇就来找余南卿了。 苏挽烟叉着腰眯着眼,一脸不服气的守在主房门口,看着他。 明宇知道苏挽烟肯定心疼苏驰恩,不自觉的低了头,连气都弱了三分,恭礼:“娘娘。” 这大冬天的,带苏驰恩乱跑就算了,还不让他带衣服,吃的喝的都要自给自足,这冬日山里哪有什么吃的。 苏挽烟在心里腹诽了好一阵,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叹了口气,打开房门让了道:“进去吧,余南卿在里面。” “是,谢娘娘。” 待明宇进去,苏挽烟挠挠头,让秋叶去库房取锭银。 不,取银票。 不知道余南卿跟明宇说了什么,几句话的事,竟禀报了两刻钟那么久。 等明宇从房里出来时,苏驰恩已经换好了衣服,等在了主房门口。 苏挽烟跟苏驰恩嘱咐了好些事,见明宇出来就住了嘴,将苏驰恩跟明宇送到门口。 苏驰恩跟明宇,两个出远门的人,竟连个行囊都没有。 苏驰恩一步三回头,还很不舍的边退边跟苏挽烟挥手告别。 眼见着人影越走越远,直至最后没了身影,苏挽烟的神情才惆怅起来。 她预计,余南卿的腿再多不过两三个月就能进行康复训练,等他的腿完全好痊,那她也该功成身退。 苏驰恩说他最多一年就会回来,但是她觉得她都待不到那个时候。 她站在门口呆呆的看着天边好一会儿,突然提起裙摆,直冲主院。 主房,余南卿正坐躺在床上,艰难的尝试着去动自己的腿。 自那次刺痛后,他就各种尝试,但都无疾而终,最近苏挽烟给他施针,好像也再没有那日的效果。 余南卿越想越慌,越慌他就越焦虑。 哪怕苏挽烟让他不要多想,可希望已经近在咫尺,他怎么可能不去想? “余南卿!” 门突然被一把推开。 余南卿被吓得一个激灵,迅雷不及掩耳的把被子一扯,盖住自己的腿。 纵使他动作再快,苏挽烟还是看到了,好奇:“你干嘛?” 余南卿心虚的别过脸:“没……没什么。” 苏挽烟直愣愣的上前,掀开他的被子朝里瞅了瞅:“你可别背着我藏什么不好的东西,不然回头我难清理。” “没有,不是。”余南卿耳根微红,见她手里拿了张纸,转了话题:“有什么事?” “噢,就是关于苏驰恩的,你先看看这个。” 第158章 协议 苏挽烟把纸递过去。 余南卿只扫了一眼,眉头立即拧起。 这是张协议,大概意思,是苏挽烟以后就算离开了恭亲王府,余南卿也要给苏驰恩一个容身之所,不可丢之弃之。 他咽下咽喉那抹窒息与不甘,不明白:“‘日后离开恭亲王府’,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苏挽烟搬来小板凳,坐在床前说道:“等你病好了我迟早要走的,苏驰恩外出历练,以后还会回到王府,到时我还在不在都不知道,苏驰恩帮过你,你可别恩将仇报。” 不是她不相信余南卿,只是她喜欢白纸黑字写明白。 因为苏驰恩本来就是个孤儿,没身份没户口,是她认了他这个弟弟,把他带进王府,可说到底王府里的一切最终跟她都是没有关系的。 跟她没关系,跟苏驰恩就更没关系了。 所以她要跟余南卿立个协议,以后发生什么口角的时候,也好有个证据。 余南卿拧眉,那股郁气直接从心口涌上脑门,他一把拂开苏挽烟递过来的协议:“不看。” “干嘛?你还没好呢就开始不认人了?” 余南卿突然生气的看着她:“我何时开始不认人?你不是说,下一年的中秋游龙会与我一同去看?下一年的下元灯会也会与我再去?现在你跟我说你要离开,那此前你说过的话,都不作数吗?” 苏挽烟愣了:“我哪有不作数?我又没说我不会再回来!京城那么好,下一年中秋我再回来不就行了?” “……”听到苏挽烟的话,余南卿气到哑然。 他攥紧袖中的拳头,不甘的看着苏挽烟,愣是再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原来如此,她从始至终都是想走的,承诺与离开对她来说并不冲突。 余南卿看着她,她也看着余南卿。 见他气成这样,苏挽烟不知哪处点了他的火,最终让步道:“行吧,你不同意,那我等苏驰恩回来再做打算。” 余南卿不给苏驰恩提供容身之所,那她就只能把苏驰恩带在身边。 余南卿更气了。 苏挽烟……根本不懂他到底为何生气! 眼见苏挽烟起身要走,余南卿本来还很气的心口顿时一慌,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别走!” 苏挽烟回头。 只见余南卿又央求了句:“我同意就是,你别走。” 他现在腿还没好,或许等腿好了,苏挽烟就会回心转意,愿意留在他身边了。 可是……万一到那时,她也不愿意呢? 想到这,余南卿的手开始颤抖…… 感觉到他的颤抖,苏挽烟重新坐下,抿唇:“我没有逼你的意思,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我愿意的。”余南卿眸眼微黯了黯:“只是多养个人而已。” “哦。”苏挽烟不确定的看着他的脸色:“真话?” “嗯,真话。”余南卿默默应声。 说完,他伸手去拿苏挽烟手里的协议,却被苏挽烟躲开:“算了,等你心情好些再签吧,来去也不急。” 虽然不知道哪处点了他的火,但他的确生气了,这点眼力见她还是有的,过两天再拿过来吧。 余南卿也没勉强:“……嗯。” 苏挽烟折起协议塞进胸前,就听余南卿唤了声:“苏挽烟……” “嗯?” “你……从未想过……要留在王府吗?” 苏挽烟想了想,回了一句让余南卿意想不到的话:“王府有我的位置吗?” 余南卿一怔,忙答:“当然有!” 苏挽烟却摇摇头:“你说有,但是我不确定。” 余南卿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为什么?” “其实我一直都有思考这个问题,王府很好,但是我没有任何归属感。”这也是她觉得王府的一切不属于她的源头。 余南卿是亲王,出生就是皇子,虽然惨兮兮的但到底是自带皇家光环。 可她是现代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她来到这个时代,虽说可以顺应大环境,接受他们的行礼,膜拜,但她始终不能接受。 还有王府的富丽堂皇,每天都有下人伺候,一睁眼早餐就递到了嘴里,怎么说呢,好像这辈子就躺在这里享受就完了。 可是她真的能心安理得的去接受他们的好意吗? 看到那些人动不动就对她磕头行礼,她觉得好怪异。 她才穿过来三个月左右,没办法那么快去适应这里的处事方式与礼节,她也需要时间。 余南卿像是抓到了某个重点,小心翼翼的问声:“如果有了归属感,你是不是就会留下?” 苏挽烟拧眉思考了好一阵:“没发生的事,我也不知道啊。” 她觉得离开这个环境会思考得更清楚一点。 余南卿咽下心中的情愫,试探的碰了碰她的手,见苏挽烟没有反抗,这才握住:“我……突然……没那么想好了。” 他突然不想他的腿好了。 哪怕一直这样瘫痪,至少苏挽烟会一直陪着他。 他不知道苏挽烟能不能听明白这其中的含义,但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露骨的情意了。 没想到苏挽烟翻了白眼:“你想累死我?” 她拂开余南卿的手:“一天到晚在胡思乱想,你不好,那以后我出门在外,被元和帝追杀怎么办?” 她还指望着背靠余南卿这棵大树呢。 “……”余南卿无言,她怎么还是不懂? 他不甘心:“如果……我说要与你一起走,你会同意吗?” 初见不久时,苏挽烟不是说过吗? 让他与她一同走,当时他没抱任何希望,可如今,他意外期待,期待苏挽烟说的话还作数。 “可以啊。”苏挽烟点头。 余南卿浑身一震,不敢相信的看着苏挽烟:“当真?” “真啊。”苏挽烟神情很认真:“说实话,我觉得你离开京城会更好,山高黄帝远,元和帝都不一定能对你做什么,这京城左一个针对你右一个针对你,烦得很。” 跟余南卿做个旅游搭子,没什么不好。 顿了顿,又补了句:“就是有一点不好,这辈子可能都会被他记恨,时不时的不知道哪里会给你来上一脚,不过你这么聪明,我觉得肯定没问题。” 第159章 恢复了知觉 闻言,余南卿笑了。 是那种松了一口气的笑,原来她的离别,并不一定要与他分开。 “你笑什么?”苏挽烟拧眉:“你该不会是嘲笑我吧?嘲笑我想法太天真?” “我只是……高兴。” “一会生气一会高兴,莫名奇妙。” 十一月初十,妙铜山举行庙会,长公主跟驸马双双出行,前往庙会祭拜祈福。 他们要在妙铜山住上三日。 此举,引得百姓也纷纷前往庙会一睹长公主与驸马的风采,而且临近年节,许多百姓也会前去庙会祈福一番。 除此之外,攀附长公主的世家千金,也会在这日寻个由头前往妙铜山,如此,从京城前往妙铜山的路就热闹了起来。 苏挽烟知道的时候只是点了点头,没什么太大反应。 这段时间她只专心给余南卿针灸,按摩,最近还加了一项,足浴。 她配了药熬成药水,让余南卿每天晚上都泡上一泡。 原本一直没什么感觉的余南卿,在冬至的凌晨,腿像被火烧一样,火辣辣的疼。 不,与其说疼,不如说是麻。 “苏挽烟……田中……”余南卿被这股不适感疼得难以忍受的时候,才是凌晨寅时。 苏挽烟今夜睡得不沉,余南卿刚有点动静,她就已经从耳房起身跑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房里留了盏微弱的烛灯。 苏挽烟过来后,田中有些急的声音也马上响在门外:“王爷可是身子不适?” “疼……”余南卿的手捂在大腿上,拧着的眉头透着难掩的兴奋,从嘴里吐了一个字。 像被蚂蚁啃噬的疼,酸酸麻麻的,整个下半身都叫他很不好受。 苏挽烟掀开他的被子,把手放在她腿上捏了捏:“有感觉吗?” 余南卿颤抖的点了点头,是激动的。 “有……”他真的……能感觉到苏挽烟在碰他的腿…… 苏挽烟伸手搭上他的脉搏,一直积郁在他腿下的气血像是突然流通了一般,叫滞固多年的穴位与肌肉一时无法适应。 外加最近她对余南卿无论是施针还是下药都有点猛。 她朝外面唤了声:“田中,去叫秋叶跟黄叶进来。” “是。” 苏挽烟让余南卿躺平,安抚着让他放松身体,待秋叶与黄叶进来,苏挽烟便叫她们将其他烛火燃上,备上热水,酒精等物。 打开针灸包,以银针引气,慢慢疏导着他腿部的神经。 约一盏茶的时间,余南卿眉头就慢慢舒展了些。 苏挽烟注意着他的表情,适当的将银针取下,用手指去按压他的穴位:“有感觉吗?” “有……”余南卿的语气带着难言的情绪。 “你试试能不能动。” 余南卿奋力的挪动双腿,很酸软,很无力,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最终才挪了半寸不到。 可是就这么半寸,已经叫余南卿红透了眼,他颤抖的看向苏挽烟,激动又兴奋:“苏挽烟……” 喜悦之情充斥着全身,却无法言说。 通红的双眼,像是将他的内心映衬了出来。 苏挽烟也露了笑容:“很好,非常好。” 苏挽烟哄孩子一般轻拍了拍他的腿:“别激动,你身子还没完全养好,现在还有不舒服吗?” “没有……”余南卿很听苏挽烟的话,调整了呼吸,乖乖摇头。 “那就好,现在已经凌晨了,你再睡会儿。” 余南卿忽而握住苏挽烟的手,现在的他哪里还睡得着:“你可不可以陪陪我?” “不行。”苏挽烟替他掖了掖被子:“趁着天还没亮,我有些事得交代下去,等下让田中进来陪你。” 余南卿拧眉,他要田中一个大男人陪什么? 苏挽烟说完,很利落的就出了房。 秋叶跟黄叶也跟了出去。 余南卿:“……” 主院,正厅。 苏挽烟大半夜的把王章叫来了。 去叫王章的是田中,田中只道王爷出事了,苏挽烟叫他立刻过去。 吓得王章连衣服都来不及穿,披了件外袍就匆匆来到主院。 掀开抵御严寒的门帘,王章上前行礼:“不知娘娘这么急着叫老奴来,可是王爷出了什么事?” 急? 不急啊,这天都还没亮,时间都还很充足。 余南卿能有什么事? 她让田中去叫王章,田中到底说的什么? “王师傅不要着急,没出什么事,即便是有事,也是件好事?”苏挽烟笑道。 “啊?”王章不太明白:“好事?” “嗯,就在方才,余南卿的腿恢复了知觉,这不是好事是什么?” “啊!?”王章一声震惊,不敢相信的瞪着眼:“娘娘,您说什么?” 他激动的上前一步:“王爷的腿……?” 苏挽烟好笑:“王师傅何必这么惊讶,你不是知道的吗?不然你以为我一直给余南卿治的什么?” “不……娘娘……”王章的手起了颤抖,一时有些语无伦次,突然他“噗通”一声,跪福在苏挽烟面前:“娘娘……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他不停的磕着头,不知道要怎么感谢苏挽烟。 是了,这辈子都给她做牛做马,哪怕让他去死他都绝无怨言! 苏挽烟忙上前扶着他:“王师傅快起来。” 王章一行眼泪猝不及防的流下,他们根本没想过余南卿的腿还能好,仍不相信的抬头:“王爷日后……是不是还能站起来?” 苏挽烟露了个笑容:“我知道王师傅现在很激动,但是现在不是激动的时候,你快起来说话。” “是!是!”听到这话,王章忙擦了眼泪,收敛了神情。 待他起来,苏挽烟才重新坐到位上,说道:“余南卿双腿恢复知觉的事,目前只有你知,我知,田中知,秋叶与黄叶知,除此之外,绝对不能再对任何人泄露半点。” 府里的人虽然都是王章买回来的,但苏挽烟并不指望他们能有多忠心。 人人都道余南卿瘫痪三年,药石无医。 突然知道余南卿的腿恢复知觉,不论真假,这都是京城奇闻。 听到的人会想尽办法打听一切,不知道的人,也会在口口相传中引起更大的猜测。 第160章 做几件物什 余南卿的腿恢复知觉,这是件好事,但论庆祝还为时过早,最重要的是后续能不能完全恢复腿部功能,而这期间,绝对不能让元和帝跟长公主知道。 “是!”王章一下就知道了这其中的重要性,连神情都认真坚定起来。 娘娘说得对,现在不是激动的时候。 他跟在王爷身边什么大事小事没遇过,如今竟还这么稳不住! “从现在开始,你将主院的人全部调出去,让信得过的人守住主院门口,没经过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是!” “给余南卿做轮椅的那个木匠师傅,明日一早你请他来一趟,我有些东西要拜托他做。” “是。” “今日冬至,宫里可能会有宫帖过来,你不用禀报我,直接拒了就行,冬至过后还有年宴,这些你全都一并退了。” “是。”苏挽烟吩咐什么,王章就应什么,一一给它记脑海里。 “其他的我暂时还没想到,总之王师傅你看着办,近段时间恐要辛苦一些。” “不辛苦,能为娘娘办事,是老奴一生的荣幸!” 他从来没想过遇上苏挽烟能让王爷绝境逢生,能遇见她,能在她手中做事,是他这辈子做得最值的事。 这么想着,激动的情绪又涌了上来,王章马上敛住,抬头问道:“娘娘,如今已临近春节,那春节的办置是否一切从简?” “可以从简,但春节还是要有点氛围才好。”这是她穿越过来的第一个春节,她想好好过,也当是一个纪念。 而且这大过年的,府里的人也要喜庆些才好,不然这个年就跟没过一样。 王章明白了:“是。” “去吧。” “是。”王章领命退下。 当日凌晨,天还没亮,所有在主院打杂的下人,都被王章派人从庑房叫了起来,调出了主院。 现在整个主院就剩下田中,秋叶,黄叶三人伺候余南卿跟苏挽烟。 王章把这些人调出去后,还亲自在检查了一遍,确认主院没有其他人后,就派了两个侍卫守在主院门口,任何闲杂人等都不得再进。 苏挽烟安排完这些,看着天色估摸了一下时辰,觉得还能再睡会儿,便进了主房。 房中,余南卿躺在床上没睡,田中就守在房中,两个大男人一个像木头一样杵在原地,一个像木头一样睡在床上,相互无言。 与余南卿不同的是,田中一直想问什么,但余南卿的思绪早飘到了九霄云外,哪里能注意到田中的表情。 余南卿是激动的,甚至很难平复,他只能一直默念苏挽烟的话,别激动,不要激动。 如今见苏挽烟进来,余南卿眸眼一亮,却见她直接抬手止住:“没事别叫我,我要睡觉。” 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睡困得慌。 于是,她就在余南卿期盼的眼神中,进了耳房。 余南卿:“……” 冬至大过年,今日祭祖的仪式肯定是少不了的,冬至这日民间的百姓会饮用自家酿的米酒,有条件的人家还会杀鸡庆祝一番。 京城繁华,百姓来自天南海北,不同的百姓习俗也不尽相同,但又万宗同源,喝米酒,吃豆腐,煲姜饭,吃烧腊,这些都是民间的习俗。 而这日的恭亲王府,在秋叶端进主院的饭菜中,也多了羊肉汤跟汤圆子。 吃完早膳,王章就把做轮椅的那个老师傅带来了。 今日冬至,本来老师傅都不开铺了,一听是苏挽烟的请求,带上工具马上就来了。 原因无他,苏挽烟给的银子多啊。 这都快过年了,多赚点银子过个肥年准没错。 苏挽烟是在花厅接待的他:“牛师傅,好久不见啊。” 她先打了招呼。 牛大受宠若惊,忙跪下行礼:“草民见过王妃娘娘,承蒙王妃娘娘厚爱,竟还记得草民。” 他以为像苏挽烟这种地位的人,是绝对不会记得他这种平民百姓的。 “牛师傅快起来。” “谢娘娘。” 苏挽烟笑道:“牛师傅说的哪里话,王爷用的不就是你做的轮椅吗?每回看见那轮椅,都能想起牛师傅的巧夺天工。” “哎哟娘娘,您这么说真是要折煞草民了。” 苏挽烟直切主题:“这次把牛师傅叫来,也是有几件物什需要你去做。” “娘娘尽管吩咐。” 苏挽烟将小桌子上的几张图纸递了过去。 牛大粗略的扫了一眼,这些……不都很简单吗? 这些东西放在城里任何一个木匠都能做,但苏挽烟偏偏叫了他,当下牛大感激得不行,当即恭首:“敢问娘娘这些东西要建在什么地方,可有期限?” “自然是越快越好。” “今日。”牛大打着包票:“今日草民便能把这些全部做完。” “好。”本来那些东西也不是很难,相比之前余南卿的轮椅来说,难度可以说是不值一提。 只是现在是冬季,外面又已经开始下雪,会大大阻挠施工的进程。 但牛师傅说一天就能做完,苏挽烟觉得那最好不过,毕竟牛师傅在府里待久了会很不方便。 “田侍卫。”苏挽烟唤了声,便见田中从门外进来。 苏挽烟吩咐:“你带牛师傅去找王章,有什么需要的,便叫王师傅提供。” “是。” 田中把牛大带了下去。 苏挽烟一如既往的给余南卿施针,按摩,足疗。 余南卿的腿自从恢复了知觉,苏挽烟跟他按摩的时候,还加了关节活动,字面意思,便是提着他的脚动来动去。 有时候还得借身位松松关节骨。 每次给余南卿松骨的时候,苏挽烟累得满头大汗,余南卿涨得满脸通红,两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临近年节,虽然恭亲王府没有大操大办,但还是有许多事需要苏挽烟去下决断。 比如除夕夜开始的年饭菜单,需要苏挽烟过目,苏挽烟同意了,厨房的厨子在过年的时候才会按着菜单的名目去做。 王府就两位主子,府里的下人也不多,但报上来的菜目却琳琅满目,苏挽烟挑去了其中一些,剩下的才让王章送去厨房。 第161章 忙春节 还有恭亲王府的年货,王章已经列了单子,但采购前还要让苏挽烟过目。 如果世家与世家间要串门的话,备的年货可不能只一星半点,现在王府只需够分发府里的就可以了。 过年时的节目安排,王章罗列了一些,苏挽烟没想到她想的不要太隆重也不要太简单,跟王章想的是不一样的。 京城世家过年,全家祭祖必不可少,进宫朝拜,领恩赏,这些恭亲王府都不需要,所以王章也没写在单子里。 发压岁钱,吃合家宴,可依余南卿现在的情况,发压岁钱交代下去就行,合家宴就算了。 京中世家的权贵会在过年期间会请戏班子到府里唱戏,或是请乐师到家中奏礼乐,还有什么杂耍表演,只要给银子这些都能请进府。 苏挽烟在这三个节目中纠结了好一会儿,选了个杂耍。 杂耍大家看着都新奇,请回来表演能让府里的人都高兴高兴。 除此之外就是对账了。 上次苏挽烟进宫要俸禄的时候对过一次,现在过年了还要对一次,账目大多都是一年一对,因为在年尾,不管京城百姓还是世家都是在这几天结算一年来的收入。 恭亲王府的采买已经不是她初初穿过来时的那样,买一件东西给一次银子,而是留府牌。 所以这些天会有很多商家拿着府牌过来恭亲王府要账。 苏挽烟无奈,只能耐心的再把那些账目过一遍。 苏挽烟忙啊,忙着准备过年,忙着治疗余南卿,根本没功夫理会其他事,待她回过神时才发现。 元和帝跟长公主,好像很久没找他们茬了。 就连宫宴年宴这些都拒了,元和帝好像也没什么意见,前来递宫帖的刘公公,好像也变得和颜悦色了一样,完全收敛了锋芒。 许是因为年节的关系吧,宫里肯定比王府还要忙,更别说长公主也是一等一的皇亲,这时候肯定也忙。 想罢,苏挽烟也不再纠结。 此时离春节,只剩十天。 处理完所有事后,从今日开始,她终于可以休息。 苏挽烟熬了一盅参汤端到主房,开门就见余南卿攀着床头边上的床柱子,艰难的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时候,他的腿止不住的发抖,软绵无力。 一见苏挽烟进来,他心口微窒,一下没控制好力道,“嘭”的一声,直接瘫倒在地上,床头桌也直接被他撞翻,茶杯茶水洒了一地。 “诶你!”苏挽烟不得不加快脚步上前,把那盅参汤放到床前的案桌上,去扶余南卿:“你要干嘛?想做什么不会叫人啊?田中呢?” 倒在地上的余南卿稍显狼狈,苏挽烟扶起他的时候,他几乎整个身体都是压在她身上的。 她的呼吸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呼在他的脖颈间,叫余南卿耳根瞬间通红,连带着心脏都如雷鼓般跳动。 他忙轻推开苏挽烟:“我……我自己来。” 苏挽烟无语:“逞什么能,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这些天你做康复训练的时候摔得更狼狈的我都见过。” 是的,余南卿已经做了近半个月的康复训练。 从余南卿腿恢复知觉开始,她就已经把这事提上了日程,上次叫牛师傅过来,就是让他去做训练的单双杠还有其他器材。 “……”余南卿无言,只能不停的告诫自己,按捺下心中那不寻常的悸动。 他既想要苏挽烟知道,却又不想叫她发现。 不管如何,肯定不该是这个时候。 艰难的把余南卿扶到床上,苏挽烟才拧眉:“余南卿,你是不是重了?” 方才余南卿还自己使劲了,不然苏挽烟根本不可能扶他起来。 当然,她也不是真的在问余南卿,毕竟他的身子是她养的,养成什么样她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不等余南卿回话,又问:“田中呢?” “我让他去城里买些东西……”余南卿不自在的别过脸。 苏挽烟一听就起了兴趣:“买什么?” “一些无关要紧的东西。”余南卿蜷着拳头放在嘴边,掩饰了句。 苏挽烟见他扭扭捏捏的不愿说,狐疑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最终选择不再纠结,拿起勺子给他舀了碗参汤:“全喝了。” 余南卿没有犹豫,接过来几口就把参汤喝完了。 待他要放下碗时,就见苏挽烟坐在软垫上捧着汤盅,一口一口的品起了剩下的参汤。 余南卿觉得可爱,好看的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他斟酌了片刻,才挑起一个话题:“最近……看你似乎特别忙。” “还好说,都是你府里的事。”说完,又怕余南卿揽活,找补道:“不过还好,也不是什么累人的活,送过来的时候王师傅都已经筛选过,而且现在也已经忙完了。” 剩下的交给府里的人去办,他们等着过年就好了。 说完,她微微仰头,把剩下的参汤一口喝光。 完了还咂咂嘴,挺好喝的。 “春节那日能出府吗?”余南卿突然问。 苏挽烟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当然不能,想什么呢?” 她看向余南卿:“你想出府啊?” 现在可是关键时刻,他腿已经恢复的消息,必须瞒死。 不然元和帝跟长公主一急起来,再派刺客前来刺杀,她没有自信能躲过第二遍。 好运是不会一直降临的。 “我只是想……”只是想这是与苏挽烟过的第一个春节,他不想就这么白白浪费掉。 然而看着苏挽烟满眼的操心,他又住了嘴:“我只是太急了。” “别急,别急。”苏挽烟安抚道:“等你腿好了,你想干什么都行,不急在这一时。” 苏挽烟理解,这几乎是所有病人的一个通病,只要病好了一点点,他们就会觉得没什么大碍。 有些病人甚至会直接停药,停诊。 还有就是像余南卿这样的,越是接近好的那个临界点,他们的心态就越开始放松甚至敷衍,殊不知这有可能只是刚刚开始。 “苏挽烟。” “嗯?” “我想去训练。”他还是会急。 “等田中回来再去,我可顾不了你。” 开玩笑,余南卿一米九的身高,她根本扶不起他,等下别把她压骨折了。 第162章 起了怪病 余南卿似乎也知道,只能“嗯”的应了声。 就在这时,王章急匆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娘娘!娘娘!长公主府有消息!” 凡是长公主府的消息,王章都稍显激动。 “进来说。”苏挽烟倒是没什么波澜,因为她知道就是天大的消息,也不急在这几步路。 王章进来的脚步飞快,上前急急的把手中的消息递给苏挽烟:“娘娘,长公主府来的消息!” 一计不二用。 上次长公主故意给他们假消息,而这次,消息怕真的是苏禾送来的。 一张被撵得很小的小纸条,苏挽烟拿过来,摊开,上面写着很小的一行字:“长公主中药已有月余。” 苏挽烟眸光微亮,除了这行小字外,再没其他信息。 中药已经有一个多月,但消息到现在才送出来,想来这期间是长公主封锁了府邸。 苏挽烟思考了一会儿,对王章吩咐道:“你派些人盯着长公主府,看能不能跟苏禾取得联系,如果能约他出来见一面就更好了。” “是,老奴马上安排。” “能联系就联系,不能联系也不要勉强。”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安全的。 但是苏禾在里面,苏挽烟有点担心他,所以想探查一下长公主府内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老奴明白。” 长公主余听宜,在十一月初十与司旸去完妙铜山回来后就开始身子不适。 一开始只是皮肤干痒,没别的特殊症状,长公主请来太医,太医一时诊断不出,开了一些舒缓干痒的药,然而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长公主被这干痒惹得心烦气燥,用的药不仅没有好,皮肤还开始起红疹子,且已经出现扩散之势。 手臂,脖颈,大腿全都是稀稀疏疏的红点。 莫名其妙就开始起病,长公主立刻起了疑心,立即彻查身边所有接触过她的人,并秘密召来数位太医院的太医为其诊治。 只是几位太医看了许久也查不出病源,而且长公主的这些红点,也不知道会不会传染,无奈之下,太医们建议长公主把接触过的被褥衣服与用具都烧掉,换一批新的。 长公主纵使已经怒火中烧,但还是听从了太医们的建议。 然而还是一点好转都没有,而且起的红点还开始起泡,溃烂,而与此同时,长公主府内查出几名跟她有一样症状的男宠。 之前因为害怕长公主发现,所以这些男宠就把自己的‘病情’隐瞒了下来。 然而此时事情暴露,长公主彻底爆发。 临近新年,她愣是把这些跟她一样症状的男宠全部杀了。 更让嬷嬷一个一个的去彻查,彻查到底还有哪些男宠敢瞒着把病传染给她。 太医院的太医听说这事后,一致怀疑长公主是不是患了花炎,当然,这也只敢怀疑,断是不敢说出来。 但是长公主的症状跟花柳又不一样,而且长公主的男宠都是经过检查的,断不可能得上这种病。 至此,太医院一众人也是束手无策。 然而,事情到这里还没有完。 长公主把那些男宠处死之后,其他男宠也陆陆续续开始染病,不仅男宠开始染病,就是身边伺候的嬷嬷身体也开始起红疹子。 最后发展成接触过她的那些太医,皮肤也开始干痒起来。 眼见春节就要到了,过年她要参加年宴,要到宫中与元和帝齐天同贺,现在竟跟她说她才是传染的源头,这叫长公主怎么能不气? 因为这不知名的病,长公主被折磨得日日暴躁,府里的下人但凡做错点什么,不管是谁,基本都难逃一死。 长公主心里的火气无从发泄,早在发病的时候,她就已经勒令封锁府内一切消息,若被她发现谁敢把府里的事传出去,一律死刑。 所以现在的长公主府,别说消息,就是一只蚂蚁都爬不进去。 里面的消息被封得死死的,一丁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苏挽烟还以为长公主是忙着过年没空理她,原来是苏禾早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动手了。 而现在,长公主身上的疹子已经蔓延到了脸上,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卧在床榻上哪里都去不了,下人过来伺候,她能明显的看到那些人对她的害怕与恐惧。 “你害怕本殿?”长公主看着眼前颤抖不止的丫鬟,神情已经阴沉下来。 以前这些丫鬟嬷嬷怕她,是因为她的威严与震慑,而现在,她能感觉出来,是因为她的这身病! 她是大晋长公主,一向高傲,怎么能容忍这些低贱的奴才嫌弃她! “奴……奴婢不敢。”那婢女吓得浑身颤抖,连忙放下手中的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来人!拖下去!杖杀!”长公主怒眸一瞪,咬牙切齿的怒道。 那婢女懵了,连连求饶:“长公主饶命!长公主饶命啊!” 长公主阴沉着脸,自染病开始,她心口的怒气就没消过,她冷冷问旁边伺候的嬷嬷:“皇兄他怎么说?” “回殿下,皇上说……让您先把病养好,宫中的事他会处理。”仔细看,那嬷嬷的手也起了红疹子。 只是她身为长公主的贴身嬷嬷,她清楚的知道长公主是什么脾气,此时此刻她根本不敢表现出一点害怕。 只要她表现出一点害怕,长公主都有可能毫不留情的将她处理掉。 嬷嬷的话刚说完,长公主突然咬牙,抓起药碗“嘭”的一声,将它摔了个稀碎:“岂有此理!本殿每年春节都是与皇兄一同庆贺,今年竟然……” 她咬牙吩咐:“去请太医!再查不出本殿患的是什么病,便不要再在太医院任职了!” “是。”嬷嬷应了声,匆匆离开。 恰逢此时,苏禾出现在门口,与那嬷嬷擦身而过。 苏禾看着匆匆离开的嬷嬷,无言,迈步进门。 “草民见过殿下。” 见苏禾来,长公主的气竟消了一点,她看了他一眼,见他脖子也起了红疹子,气呼呼的别过脸,躺靠在罗汉床上,没有说话。 第163章 无视元和帝的嘱咐 其他男宠心里想的什么,是谄媚还是讨好,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自从她的病传染出去后,那些男宠表面镇定,心里却害怕得不行。 她只要稍微一试就试出来了。 到底是些不入流的东西。 倒是这个苏禾,表情始终都淡淡,心里不服,却又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从前是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 苏禾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捡起地上被摔破的瓦碎。 长公主已经很久没召见男宠了,她看着苏禾,冷眉唤了声:“过来。” 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 苏禾走上前,便见长公主伸手,将他的衣襟扯开,里面皮肤一片通红,是跟她一模一样的症状。 她深吸一口怒气,将苏禾推离一步,冷言问道:“你不害怕?” “不过是场病罢了,是病便有好的一天。” “呵。”长公主闻言笑了:“那要是绝症呢?” 苏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草民本也不是抱着生的念头进府的。” 长公主脸色一沉:“你想死,本殿还不想呢!” 她咬牙:“今年春节,皇兄竟让本殿留在府中休养,要知道往年,本殿都是进宫与皇兄同贺的!” 那是地位,权力的象征。 哪怕现在为帝的是他皇兄,但当初助他登基的人可是她,他享有的一切荣耀,都不应该叫她缺席! 这才是她最生气的点! 可是,她现在这模样,即便是出现在宫中,也只会叫人耻笑。 她不遵大晋律例,养男宠,圈禁驸马,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等着看她的笑话,她绝对不能被人知道她如今这么狼狈的一面。 她是大晋的长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长公主与皇上一母同胞,皇上怎么会因为殿下这小小的病情而不让您进宫同庆?” “这有什么办法,本殿这副模样,能去哪里?”长公主冷眼。 苏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闭上,无言。 长公主看出了他的心思:“要说什么便说,本殿不喜欢这样遮遮掩掩!” 苏禾思量了片刻,还是开口:“殿下您想进宫,那进宫便是,目前太医也不知您患的是什么病,或许是这府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耽误了殿下治疗,进宫反而会好许多,而且……” 这话中听,长公主来了兴致:“而且什么?” “而且太医院里的太医医术要比民间的大夫高明,治不好殿下的病,草民怀疑他们根本没尽全力,若殿下的病真能传染,到时候哪个妃子染病了,皇上震怒之下,或许这些太医就找到治病的方法了。” “那些个后宫嫔妃,怎么可能让皇兄那般记挂!”长公主直接反驳:“都是些鼠目寸光的女人!” 苏禾低着头,没再说话。 但他的话,到底是让长公主记在了心里。 要是她的病在宫里传开,是不是就会真如苏禾说的,那些太医院的太医在皇兄的震怒之下,就找到治疗的法子了? 如果是皇兄自己染病了呢? 想到这个,长公主冷声:“你下去。” “是。”苏禾淡淡应了声,退出房间。 另一边,王章每日都会派不同的人经过长公主府,却没找到机会传消息,更别说要把苏禾约出来。 不过,到底是让王章等到了时机。 除夕夜宴,长公主面戴一席薄纱,无视了元和帝的嘱咐,摆驾进了宫。 她每年都会到宫里过春节,现在突然不去,她怎么瞒她的病? 而新年期间,长公主会暂住宫中,与元和帝一同贺新春。 与之同行的,是司旸。 长公主一走,长公主府的防卫自然就松懈了下来。 苏挽烟见到苏禾的时候,已经是大年初三。 福宝楼内,生意依旧惨淡。 不像其他酒楼客栈,都被踏破了门槛。 好在,不是苏挽烟初见的一个人都没有,还是有几桌客人的,比之前好了那么一丢丢。 福宝楼,天字一号房。 苏挽烟进来的时候,苏禾已经在屋里等着了,见到苏挽烟,他跪下行了个礼:“草民见过娘娘。” 苏禾穿得很低调,也很单薄,是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叠襟长衫。 苏挽烟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只见他的手背处全是红疹,她拧眉:“你怎么下的药?药你全用完了?” 如果只是少量,苏禾是不会受这么严重的波及的。 既然受到了波及,就代表药全用完了,而长公主又还留着他,意思就是借别人的手下的。 “是。” 苏禾的回答印证了她的猜测。 “……”苏挽烟无奈:“这药原本经过药浴就能洗干净,可是你现在这情况,恐怕得需要些时日。” “无妨。”苏禾起身:“长公主比苏某更严重。”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不是说过,如果把药全用了,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吗?” “本来是这样。”苏挽烟无奈的笑了笑,本来她是想配药浴,让长公主有求于她,从而牵制长公主。 但是现在不行了。 余南卿的腿恢复了知觉,为了把这事瞒死,这事她不能再出面。 不过还好,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笑道:“等下我给你写个方子,你去药店抓点药煮了拿去泡药浴,洗一洗会舒服很多。” “那长公主那边……” “这也是我约你出来的原因。”苏挽烟敛了笑容,问道:“苏公子,你要不要趁现在离开京城?马车盘缠我都已经替你准备好了,只要你点头便能直接出城。” 苏禾微微一怔:“为什么?” 难道是用不到他了? 可是他不是才刚刚给长公主下药吗? “因为后面的事,我不一定能控制得住。” 余南卿的腿很快就会完全恢复,这个消息是不可能一直瞒着的,而且余南卿好了之后也不可能装病。 元和帝跟长公主会不遗余力的对恭亲王府下死手,到时她根本没多余的精力顾上苏禾。 “我原本的计划中,你下药之后我也是要安排你走的,不然长公主查出药跟你有关,我是保还是不保?要怎么保?这些都是问题。” 第164章 有了恨的机会 长公主中药后,她就是没有法子也能想出法子牵制住长公主,所以她自保还是可以的。 “所以现在是离开京城的最好时机,往后就真的不好说了。” 不知为何,苏挽烟突然懂得了余南卿之前一心让她走的心情。 是因为能力不够,也做不到去牺牲别人成全自己。 她当时不走,是因为余南卿离不开人。 而现在苏禾跟她的情况不同,他没什么顾虑,她也不需要苏禾为她出生入死。 然而苏禾却摇头:“娘娘,苏某说过,苏某希望娘娘真的不必再用到草民的时候,再让草民离开。” “苏公子,这真的会死的。”苏挽烟也不知该怎么劝。 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娘娘,草民想看看,长公主最后究竟会是什么下场。” 而且他是苏挽烟送进长公主府的,现在长公主又患病,如果他现在走掉,长公主一定会知道这是苏挽烟的一场阴谋。 是苏挽烟把他从乞丐堆里救出来的,哪怕她怀有目的,但仍然是她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他不能就这么离开。 “……”能有什么下场,人家是长公主,想要看她下场,一两年肯定是不行,这是一场持久战,可能久到苏挽烟把半辈子都耗进去。 苏挽烟自认自己做不到把生命浪费在这上面。 苏挽烟微叹了口气:“我做的事,不一定有结果。” 这是她第二次告诉苏禾。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扳倒谁,她只是尽量让恭亲王府好起来而已。 “无妨。”苏禾有些执拗的抿唇:“若是不成,苏某就是死在长公主府也不后悔。” 他的生活本身平静无波,是长公主的出现,让他这辈子都有了无法抹去的梦魇。 那个时候的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走到哪哪都是死路的绝望,哪怕他身上有银子,也没有人收留他,连买顿吃的都是奢望。 他当时没有能力,既恨,却又不敢恨。 想报复,却没有那样的胆量。 如今,他是不会走的,他有了恨的机会,也有了报复的胆量。 哪怕苏挽烟不再对付长公主,他也会用自己的方法! “你真的不走?”苏挽无奈,又问了一遍。 苏禾坚定:“不走。” 现在的苏禾,哪里还有初见时的温儒,浑身都是阴森沉暗的气息,连带着眸眼的光芒都没有了。 那脸上的清明,已经被阴郁取代。 苏挽烟突然好奇,长公主有没有发现苏禾身上的变化? 随即又觉得这问题可笑,长公主那么多男宠,顾都顾不过来,又怎么会注意苏禾的变化? “是了。”苏禾突然说道:“草民见着驸马了。” “噢?”长公主被元和帝勒令跟驸马一起去妙铜山,大概是那段时间之后见的。 苏挽烟好奇:“怎么样?” “他似乎知道我要做什么。” 给长公主下药之前,他本来想以身下毒,把药一次性全下在长公主身上,可司旸好像发现了他的行径,隐晦的暗示他不要冲动。 所以他才冷静了下来,听取了苏挽烟的建议,利用其他男宠几次分批把药用完。 苏挽烟闻言点点头:“长公主很不喜欢司旸,你们要是想互相照应,还是要注意点长公主的态度。” “嗯。” “既然你不肯走,那我给你个方子,你回去泡个药浴,要是长公主问起……”说到这里,苏挽烟顿住,思考了好久。 肯定不能说是她给的,不然长公主就知道苏禾出来跟她见面,依长公主的性子,一定会刨根问底,那就会知道她会医的事。 这事不能揽上身。 那要把这功劳推给谁好? 苏挽烟想了一圈也没想到几个人,要说苏禾路上遇到什么神医,这蹩脚的借口长公主肯定不会信,而且还会觉得苏禾开始对她隐瞒事情。 苏挽烟突然灵光一闪:“你就说是司旸给的药方。” 苏禾怔住:“驸马?” “驸马曾经带兵剿过土匪,治过山贼,也请兵增援过边境,他懂点药草很正常。” 明宇带苏驰恩历练不就是要上山认药草吗? “长公主讨厌司旸,她不知道司旸有这种偏方很正常,反正你就把这事推司旸身上。”听说司旸在长公主府很不好过,这次的机会,司旸他可要好好抓住。 要是这都反应不过来,那她也没办法了。 苏禾抿唇:“草民以为……” 以为苏挽烟会借这次的事给长公主一击重创。 但想想,又觉苏挽烟是对的,与长公主比,他们的力量实在是太单薄,何况长公主背后还有元和帝。 “以为什么?”苏挽烟问。 苏禾摇头:“草民明白了。” 苏挽烟笑了笑,让秋叶拿来笔墨,洋洋洒洒的写了一整页的方子交给苏禾。 苏禾把方子折进口袋,与苏挽烟别过。 大年初三,街道热闹非凡,可却与苏禾毫无关系,他走在人群中,清冷的感觉格外孤寡。 此时的恭亲王府,王府前院搭了个舞台,舞台上表演的是请回来杂耍的戏班子,前庭围满了来看表演的丫鬟小厮,连守卫都可以在这时候观摩一二。 这些本来都是给主子看的,舞台照理是要搭进中庭,不过特殊时期特殊处理,这请回来的杂戏班子连中庭的院门都进不去。 府里的两个主子现在又不方便,便让府里的下人去凑个热闹,活络一下府里的气氛。 苏挽烟从长廊绕去中庭,再从中庭穿过花园进了主院。 主房,余南卿不在。 苏挽烟想了想,便去了后院。 后院一处偏室,苏挽烟还没走近,便听到田中的声音从里面传出:“王爷,不如先休息片刻,您已经练了一上午了,若王妃娘娘回来知道,您又该挨骂了。” 余南卿拧着眉头抿着唇,像是没听到田中的话,把自己架在双杠上,艰难地来回走了一遍又一遍。 田中无奈,忧心的喊了声:“王爷,等下娘娘真的回来了!” 他也搞不懂,明明王妃娘娘在的时候王爷乖巧听话得紧,为什么娘娘一走,他就像头犟驴一样,叫都叫不动。 第165章 不觉得累 苏挽烟无语,一把把门推开。 听到开门声的余南卿顿时心虚,抬眸,就见苏挽烟已经到了面前,叉腰:“余南卿!” 余南卿练得满头大汗,就这么把自己架在双杠上,对上苏挽烟的眼睛也不敢乱动:“你……回来了?” “你真是……气死我了!”窝在府里快两个月没出门,一出门就给她整这出! 她怒道:“腿还要不要了?不是说了要循序渐进吗?我是你老妈子吗?天天要盯着你?还治不治?不治别治了!” 余南卿低头:“我……不觉得累。” 他真的不觉得累。 他甚至觉得再多练片刻他就能自主站起来,不需要再借助这些工具。 “放屁!”苏挽烟气死,哪有这么不听话的病患,她走到一旁推起轮椅,直接怼到余南卿屁股下。 余南卿被她这么一蹭,就一屁股摔在了轮椅上。 那模样丝毫没有美感可言,还甚是狼狈。 余南卿:“……” 苏挽烟走到余南卿面前,蹲下来检查着他的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余南卿摇头:“没有。” 苏挽烟抬头看着他:“真没有?不许逞能。” “真的没有。” 苏挽烟是有些惊讶的,因为他之前的腿部肌肉已经开始萎缩,照理康复的进度不会那么顺利。 初初开始余南卿都还要田中扶着,现在就已经可以自己扶双杠。 她问田中:“在这里练多久了?” “从娘娘出府便开始了。” 今天大年初三,街道百姓人声鼎沸,她约了苏禾,怕去晚了所以出府的时候是辰时三刻左右,现在已经是午饭的时候。 已经练了三个小时。 见他的腿没什么大碍,苏挽烟也教训不出什么话,只站起来说了一句:“下次不许这么乱来。” 瘫痪加上营养不良,不仅肌肉跟神经会萎缩,骨头的钙质也会流失甚至坏死,余南卿已经病了三年,一下进行这么高强度的训练是很危险的事。 只能说是余南卿自身的素质过硬。 “嗯。”余南卿乖乖应声。 “嗯屁!”苏挽烟别了他一眼:“现在应了,回头又跑来不管不顾的练,你再这样我就把这些器材拆了,找鬼练去吧你。” “……” “以后上午一小时下午一小时,等过了正月再给你加量,不许再乱来,不然真的不管你了!” 余南卿好奇:“一小时是多久?” 苏挽烟呼出一口郁气:“上午半时辰下午半时辰!明白没有?” 一小时是半个时辰? 哪里的计算方式? 余南卿应声:“嗯。” “吃了没?”苏挽烟又问。 余南卿摇头:“还没。” 现在余南卿额头上全是汗,外面天寒地冻,苏挽烟干脆吩咐:“田中,你先带他去泡个热水澡,我去厨房做点吃的。” 田中揖手:“是。” 这个偏室有浴房,让下人打来热水就行。 当初让牛大过来建康复器材的时候,原本是想建在后院的,但想到现在已经是冬季,建在外面实在是太冷,余南卿的身子不能受寒,所以就挑了间偏室去做。 除了刚才余南卿练的双杠,还有单杠,用来给他拉伸身体的。 还有些用来压腿,给关节做辅助训练的。 余南卿的腿可不能光是可以走路就行,她需要余南卿能跑能跳甚至可以正常动武,她想要他恢复到没瘫痪前的状态,而这就需要仔细去盯着养着。 所以余南卿乱来的时候,苏挽烟才会生气。 或许余南卿觉得没什么,甚至觉得腿越来越好了,但是她不知道会不会在别的地方造成伤害,比如膝关节。 一旦造成伤害就是不可逆的。 哪怕后期养好了,也有可能会出现后遗症。 苏挽烟不是不能治,只是一开始就能杜绝这种现象,为什么还要去冒这种险? 小厨房,苏挽烟正炖着药膳汤,王章就找了过来:“娘娘。” 因为过年,王章穿得很喜庆,但现在他脸上映着一抹严肃,上前禀道:“娘娘,劫商队的人查出来了。” “谁?” “远宁侯夫人。” “甄玉怀?”苏挽烟有些惊讶,她根本没想到会是甄玉怀。 王章恭首:“不错,前些日子卫祥来信,他安顿下来后,马上沿路去找那伙山匪的老巢,没想到那地方的山匪称,并未劫过我们的商队。” 山匪一般哪敢劫皇亲国戚的商队。 而且还是在京城地界。 皇亲国戚的商队一般都是有旗的,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为了撇清关系,也为了给自己正名,那伙真山匪就协助起卫祥来,顺着蛛丝马迹,找到了冒充他们的那伙人。 经过卫祥的严刑逼问,那伙人就供出了幕后主使。 “是甄玉怀花钱雇了他们?”苏挽烟问。 “是。”王章继续道:“卫祥来信后,老奴便在京城探查了一番。” 王章说着,从胸口拿出几张纸:“娘娘请看。” 苏挽烟接过来,是一份雇佣的名单记录,上面记载了甄玉怀的交易过程,而且上面还标注了价格,苏挽烟惊了一下:“一千两?” 我去! 成功劫到他们商队,付一千两的报酬? 苏挽烟笑了:“这劫商那么值钱吗?我们能不能接?接他个十次八次,那万两银子就这么轻轻松松到手了。” “诶?”王章微怔,还能这样? 不是……娘娘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苏挽烟的神情,只听苏挽烟左右翻看着名单,问道:“这是哪来的名单?能不能做证据?” “这个……”王章如实说道:“怕是不能,这名单是老奴从黑市查回来的,给老奴提供线索的人也不过是个中间人,真正做雇佣生意的都隐在暗中,轻易查不得。” 这都是黑市上的规矩。 哪怕是远宁侯夫人,雇佣那些人假装山匪,怕也是通过中间人,没有直接的证据。 “这样啊。”苏挽烟闻言把名单还给王章:“那你把这些名单给远宁侯送去。” 把名单送去,代表她恭亲王府知道了他们做的那些龌龊事,如果远宁侯有参与,这大概可以稍微震慑一下。 第166章 新年礼物 如果远宁侯不知晓,全是甄玉怀的主意,那不知道远宁侯知道她花一千两让人劫恭亲王府的商队会是什么表情。 “是。”王章接过名单,应声退下。 待王章下去,苏挽烟‘唉’的一声,还是觉得可惜,一千两。 早知道她留个心眼,自己把这笔银子赚了。 不过甄玉怀会下手她是真没想到,是之前两次来恭亲王府都被她打发了,对她怀恨在心? 恭亲王府的货物都被劫了,要不……她也去劫一次侯府的商队? 把亏掉的都抢回来? 苏挽烟思量了好久,唤了声:“秋叶!在不在?” 秋叶忙从外面进来:“娘娘?” “派人去留意一下苏慕倾这几天行迹,打听一下这几天她有什么活动,回来告诉我。” 年还没过完,这之后还有元宵节,这些世家大族忙得很,苏挽烟也不怕没有机会。 秋叶福礼:“是。” 苏挽烟起身伸了个懒腰,打开汤盖子搅动了一下汤料。 觉得差不多了,便一点点的把火撤出来。 这时,余南卿来了小厨房:“苏挽烟……” 苏挽烟回眸,只见余南卿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鹅白的锦袍之下描绣的是山河云景,衣襟附的是白貂绒。 乌黑的长发挽在头顶,以玉冠相束,整个人清明儒雅,目若朗星,连养了那么多天,本是苍白的唇色此时也像染了一抹微微的桃红。 衬着屋外的白雪,苏挽烟只觉夺目。 忍不住“哦豁”一声。 濒死的小山鸡浴火重生变成了出尘不染的白凤凰。 苏挽烟只看了一眼,便继续把目光放到药膳上:“干嘛还过来,马上就好了。” 田中把余南卿推进厨房:“想过来看看。” 声音温沉又细腻。 平日苏挽烟会做一道或两道药膳,其他吃食是由王府的厨子做的,毕竟如果苏挽烟天天做那么多菜得累死。 见苏挽烟的衣?一侧挂了柴草,余南卿缓缓伸手,把那点柴草拿了下来。 苏挽烟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她舀了碗汤给余南卿:“既然来了,那就先吃。” 余南卿接过:“好。” “小心烫,汤渣也吃了,别浪费。” 所谓汤渣,其实就是炖肉跟药材。 都是有营养的。 “好。”余南卿应着,苏挽烟就已经给他递了勺子。 苏挽烟给自己也舀了一碗,坐在小板凳上跟余南卿面对面吃了起来。 “刚刚我看到秋叶匆匆忙忙的出去,是去干什么?” “我们的商队被劫了,是甄玉怀干的,想给她点教训。” 余南卿眉头动了动:“怎么给?” “暂时还不知道呢。”苏挽烟看向余南卿:“要是你你会怎么教训他们?” 余南卿想了想:“收集远宁侯府的罪证。” “算了吧,做不到。”苏挽烟好笑。 余南卿抿了抿薄唇,突然把手里的汤碗放到灶边,把手蜷在嘴边“咳”了一下:“苏挽烟……” “叫叫叫,天天叫,有事直接说嘛。” “……” 余南卿耳根突然泛了抹红,微微别过瞳仁:“把手伸出来。” “干嘛?”苏挽烟狐疑的看着他。 “你先伸出来。” “你不说,我不伸。” “……” 余南卿无奈,只能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金镯子,递过去:“送你……” 苏挽烟眸光微亮:“哇哦!” 金镯塑以龙凤呈祥,龙身与凤身又镶嵌着血玉,而凤尾更呈七彩之色,整只镯子精美无比。 苏挽烟有些不相信的瞪着眼睛:“送我的?” “嗯。”余南卿见她久久不接,不太自然的别着脸:“你不是喜欢吗?” 他一直记着苏挽烟的话,她要买的话,就买贵的。 “哇!”苏挽烟确实喜欢,这金镯子,能换不少钱。 以后走投无路,这就是她的压箱底。 她双手捧过:“什么时候买的?” 见她高兴,余南卿唇角忍不住上扬,但是又不敢去看她,眼睛哪都瞟了就是没落在她身上,只敢用余光偷看:“之前让田中去定制的。” “多少钱啊?” 想说没多少,但又怕苏挽烟觉得便宜不要,扯了句:“够你花一辈子。” 这么一说,苏挽烟就更高兴了:“噢噢!谢谢大佬!那我收下了哈。” 不枉她这么多天对他的悉心照料,嘿嘿嘿。 余南卿见她爱不释手,但又没有戴的意思,忍不住开口:“你不戴上?” “戴戴戴。”实在太好看了,她都忘了反应。 苏挽烟把金镯子套进手腕,尺寸竟刚刚好。 余南卿突然说了一句:“方才叫你伸手不伸手……” 那语气似乎带了一丝怨嗔。 苏挽烟听得不真切,笑道:“谁知道你,我习惯了不去做不确定的事。” 就像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她跟室友玩游戏,所有人都上当了,就她没上当,她还因为这些习惯骄傲了好一阵子呢。 苏挽烟伸着手腕看了好一会儿:“不过好像有点太单调了。” 她唤了声:“黄叶。” 黄叶从外面进来:“娘娘?” “去库房拿上次王爷买的金镶红玉手镯来。” 上次中元出府,余南卿给她办置了两套首饰,其中就有一件红玉手镯。 不多一会儿,黄叶就把手镯拿了过来。 那红玉手镯以金丝镶嵌,华贵精秀,与这金镯子一粗一细叠戴在手腕上,顿显奢华时尚。 苏挽烟把手摊到余南卿面前:“怎么样?是不是更好看了?” 余南卿心脏“怦”的一下悸动,连脸都起了抹绯红,忙别过目光:“嗯,还……咳,好看。” 上次说苏挽烟还行,被叨念了好久,这次余南卿学乖了,马上转了口。 “你脸怎么红了?”苏挽烟心情颇好的笑看着他:“是不是不习惯送女孩子东西?” “……”苏挽烟的直白让余南卿的脸更红了。 为什么他这心一天到晚跳个不停,苏挽烟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那这算不算是新年礼物?” “嗯……”本来就是送她的新年礼物。 他让田中定得太晚,若是早些日子,便能赶在大年初一送。 余南卿对此还有点遗憾。 “那我要不要也给你送?回个礼什么的?” 第167章 千簪宴 “不必。”余南卿不自在道:“你已经给了我许多……所以……” 所以不必再费这等心思,她已经够累了。 “那我大大方方收下了哈。” “嗯。”自镯子送出去开始,余南卿就没正眼瞧过苏挽烟,心脏像快跳出来一样。 连回个字都费力,指尖一片冰凉。 他按捺着悸动,匆忙道:“我有些累,我回房等你……” “好的大佬,大佬慢走。” 大佬是什么? 老大的意思吗? 余南卿听着总觉怪异。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京城有一处沁雪园,是赏雪的好去处。 京城的富家子弟很喜欢三三两两的前往沁雪园吟诗作对,更喜欢在那种美景之下撩琴一曲。 而京城的世家千金就更喜欢在沁雪园开宴会了,赏花宴,赏雪宴,送冬宴,开春宴,苏挽烟也明白了这些京城千金的习惯,就是没事聚一起办宴会。 既得京中富家千金与富家子弟喜欢,那消费自然也是不低。 而正月元宵,沁雪园有一场京中贵妇办的千簪宴。 贵妇办的,那不用想就是相亲宴。 古代的婚姻都是由父母包办,怎么去了解对方的家庭背景,办宴是最直接了当的,而且除了听当事人说,还能从别的贵妇口中打听自己想要的消息。 这种宴会一般都会带上适龄的千金,目的也是为了让那些贵妇相看。 至于男子则不必到场,毕竟大庭广众之下,这些都是未出阁的少女,避嫌还是要有的。 这场千簪宴,苏挽烟也去了。 但是她不是被邀请去的。 沁雪园是集酒楼,花林,假山,湖泊为一体的园林。 苏挽烟先去沁雪园买了份点心,再跟店家表明身份,说是来参加千簪宴的。 苏挽烟是恭亲王妃,店家哪敢怀疑,当下就把她带进了后园。 问了千簪宴的地点,苏挽烟便唤退了店家,自己在沁雪园逛了起来。 沁雪园园内的湖面结的冰已经开始融化,潺潺流水细细,园中分了好几个院子,她记着店家指的路,进了一处满院都开了梅花的园子。 一进去,苏挽烟便远远的看到一座楼阁,一层四面开敞,但外面没有人。 许是天冷的缘故,人都在屋里。 抬眸望去,还能听见从里面隐隐传来欢笑声。 院里有许多山石,梅林环绕山石而建,还有一处假山池,池上建有长廊,池中又有凉亭。 除此之外还有小桥,水车,一眼望去,宏观精致。 苏挽烟提着点心走了过去,此时的屋里,正传出恭维的话:“侯府家的姑娘我见过,那模样可生的精致,又有侯府夫人精心教导,出的是人中龙凤,哪家若是娶了侯府的千金,那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京城的侯爷不止远宁侯一家,但活跃的就只有远宁侯。 说这话基本都是试探,就是在问苏慕倾许了人家没有。 侯府是京中勋贵,哪怕之前有些不好的传言,没涉及根本,还是会有很多人上赶着攀附。 苏挽烟站在门口,静静的听着。 转眼,甄玉怀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哎呀,这话哪敢当,照我说还是秦家的姑娘生得好,那模样我看得那心都要疼化了,我要有这样一个女儿,断断是捧在手心里宠的。” 随即她就问:“秦家可有相中那家公子?” 这是把话题揭过去了。 苏挽烟听了好一会儿,默默的绕去了后院。 在这里商议的这些都是京城的贵妇,真正的主角基本都三三两两的聚在后院玩,苏挽烟早就让人打听清楚了。 听甄玉怀刚才的话,应该是还想着夏家呢。 果然,苏挽烟在后院找到了苏慕倾的身影。 稍活泼一点的千金小姐,正穿梭在梅花林中追逐打闹,也有坐一起说着悄悄话的,也有在散步赏花的,欢声笑语的好不热闹。 而苏慕倾正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凉亭处,没一个人靠近她。 就连上次看到的秦淑慎,这回也没跟她一起。 “苏慕倾。”苏挽烟也没扭捏,直接上前唤了她一声。 听到苏挽烟的声音,苏慕倾心口微窒,脸色转眼阴沉了下来,腾身而起:“你怎么来了?” 这千簪宴来的都是未出阁的女子,苏挽烟已嫁为人妇,她来干什么? “哦,迷路了。”苏挽烟看了一眼手里的点心,表示她是过来买点心的,不是来参加什么千簪宴。 她对苏慕倾笑道:“回去的路怎么走,能带个路吗?” 苏慕倾看到苏挽烟还嬉皮笑脸的,心里一股怒气腾升,就因为她的关系她前些日子才病了那么久,而且她高热梦呓的事也不知哪个不要命的传了出去。 导致她现在成了这些千金小姐的笑柄。 她贵为侯府千金,平时这些人都上赶着巴结她,今日却留她孤零零的坐在这里,这一切都是拜苏挽烟所赐! 她那么痛苦,苏挽烟凭什么笑? 她有什么资格笑! “你滚!滚出去!”苏慕倾气急败坏的叫道。 这一声,马上就引来了其他人的围观。 “干什么?刚刚是苏慕倾在说话吗?她发什么神经?” “谁知道,许是病魇还没过吧,咱们离她远些。” “站在凉亭外面的那人是恭亲王妃吧?她怎么也来了?” 人群响起的议论声不大,刚巧能传进苏慕倾的耳朵,苏慕倾气息猛地一窒,其实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 苏挽烟挑眉:“不打算装了吗?这里可是沁雪园哦,满园都是别人的眼睛,你可想好了再说话。” 苏慕倾咬牙,马上收敛了神情,堆出一抹温柔似水的笑容,笑道:“妹妹真是的,还是像从前那样,走到哪都要迷路,姐姐这便带你出去。” 她从凉亭上下来,瞪着苏挽烟:“妹妹这边走。” 苏挽烟笑:“叫王妃娘娘,不然本宫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难堪就不好了。” 此话一出,刚压下去的怒火转眼又升了起来,苏慕倾攥紧袖中的拳头,咬牙切齿:“王妃娘娘,请!” 苏挽烟这才满意的转身。 待离开梅园,苏慕倾才冷冷的看向苏挽烟:“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168章 真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无缘无故出现在沁雪园,苏慕倾才不相信她是因为迷路。 就算是迷路,这里丫鬟小厮那么多,随便找一个带出去就是了,用得着来她么? 苏挽烟没理她的话,而是笑道:“听说沁雪园的湖,湖边种有柳树,冬日的时候柳枝挂霜,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苏大小姐不带我去看看?” “要去你自己去。”苏慕倾说着,带着婢女转身就要走。 “唉,有人让本宫转交一封信给苏小姐,现在看来,苏小姐不在意,那就算了。”这话,是胡扯的。 然而苏慕倾眉头顿时一拧:“什么信?谁给的?” 她着急的上前伸出手:“给我!” 苏挽烟挑眉,还真有人给苏慕倾写信啊? 是谁? 夏家还是曹家? 本来她只是想引起苏慕倾的好奇心而已,没想到还诈出了点东西。 苏挽烟留了个心眼,抬眸看向湖边。 苏慕倾气愤,眯起眼眸:“你说的最好是真的!” 说完,她迈步往湖边走去。 苏挽烟给了秋叶一个眼神,秋叶顿时会意。 两人走在前面时,她特意拉着苏慕倾身边的婢女慢下来。 苏挽烟缓步追上苏慕倾,与她肩并着肩,笑道:“你可知恭亲王府在上一年年底时,组建了一支商队?” 苏慕倾端着身子,双手交叠在身前,一举一动都是大家风范。 听到苏挽烟的话,她语气不好的回了句:“你恭亲王府的事,与我何干?” “看来你爹娘什么都没告诉你啊,当真是侯府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说话间,她们已经走到了湖边。 柳树上的落雪已经开始化水,一点一滴的滴到湖面上。 湖边没有围栏,不远处有一小码头,是夏日时供城里的富家千金游船用的。 沁雪园内打杂的小厮丫鬟时不时的从他们身边经过,不远不近的地方,也有其他千金出来看风景。 苏慕倾拧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挽烟也没拐弯抹角,说道:“你母亲雇了人来劫我们的商队,不过短短月余,就劫了我们五次,你难道不知道吗?” 苏慕倾闻言顿时冷笑:“苏挽烟,为了对付我你真是什么谎都编得出来,我远宁侯府是什么身份,我母亲是什么身份,用得着去雇人劫你的商队?我远宁侯府缺你这点银子么?” “是啊。”苏挽烟笑:“我也不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想的,就在前些日子,我还把你母亲的雇佣名单送去了侯府,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们却什么都不会告诉你,这么无忧无虑的,真好。” 此话一出,苏慕倾心口顿时微窒。 想起前些日子她爹娘不知为什么大吵了一架,难道……就是因为这件事!? 苏慕倾眉头拧紧,她看着一脸兴师问罪的苏挽烟,咬牙冷道:“你别血口喷人,我未曾见过你所说的什么证据,就凭你这三言两语,你以为我会信?” 苏慕倾上前冷瞪着她:“说到底你不过就是一个庶女,你真以为进了恭亲王府,就能越到我头上去?庶出永远都是庶出!永远别想着飞上枝头当凤凰!” 哪怕现在她是恭亲王妃,日后也只会被皇上想方设法弄死! 她向苏挽烟伸手:“现在,马上把信给我!” 苏挽烟垂眸看了一眼食盒,她微微把手搭在上面,苏慕倾眸眼微眯,只觉那信定收在食盒里! 然而苏挽烟突然又抬头,笑问:“那恭亲王府的损失谁来赔?毕竟押的那些货,可都是恭亲王府真金白银买的,王府可不比侯府,你知道王府一直以来有多艰难,不然当初你也不会死活不愿嫁。” “苏挽烟你真是够了,无凭无据,难道你还想让我赔不成?”苏慕倾怒:“无稽之谈,你少来诬陷我们侯府!” “那就没办法了。”苏挽烟搭在食盒上的手没有放下也没有打开,就这么转身要走。 苏慕倾神情一急,伸手就去抢苏挽烟的食盒:“你把信给我!” 苏挽烟本就有预备,这会把食盒抓得特别紧,她把食盒护住,惊叫:“你干什么?” 这一声惊叫,马上就引来了其他人的观看。 而这在这沁雪园消费的都是非富即贵,所以在沁雪园干活的小厮丫鬟都特别仔细,这会儿见有人争吵,本来还忙活的几个丫鬟小厮顿时匆匆往这边赶。 要是个身份不高的出了事还好,要是他们得罪不起的那就完了。 苏慕倾见苏挽烟将食盒护得这么紧,就觉得信一定是在里面,本来就急,刚才又被苏挽烟激了一下,苏挽烟敢不顺她的意,当下火冒三丈。 她双手抓着食盒,使了全身的力气怒叫:“给我!” 就这一下,苏挽烟作势放手:“哎呀!” “啊——” 噗通一声。 苏慕倾直接摔进了冰湖里! “啊——救命!救命!”苏慕倾瞬间吓得脸色苍白,冰冷的湖水猝不及防的灌进她的身体,落水那一刻她拼命的挣扎着。 “啊——苏慕倾!”苏挽烟也跟着大叫,她连忙趴在湖岸边朝苏慕倾伸手:“快!苏慕倾!快抓住我的手!” 苏慕倾哪里顾得上其他,见苏挽烟伸手,她不管不顾的抓上去。 却不曾想,刚抓上苏挽烟的手,苏挽烟就狠狠把她的头按了下去:“哎呀!太重了太重了!救命啊!快来人!苏慕倾落水了!太重了我救不上来!快来救人啊!” 边大叫着,边来回给苏慕倾的头按了好几遍。 我让你劫我的商队! 那些可都是她争取回来的银子! 赔不了她的亏损,那就别怪她给侯府一个教训! 本来苏慕倾因着衣衫还没完全没浸泡,还能浮上来一点,被苏挽烟这么狠狠按几下,是一点都浮不起来了。 冰冷的湖水灌进苏慕倾的口鼻,刚呼出来一点:“苏挽烟你……咕噜咕噜咕噜……” 不过片刻,苏慕倾就像没了力气一样,渐渐沉了下去。 这时,小厮丫鬟匆匆赶到,二话没说,噗通一声全都跳进了水里,奋力捞人。 第169章 隔岸观火 “小姐!小姐!小姐您怎么了!”湖面连苏慕倾的头都看不见,苏慕倾身边的丫鬟春迎趴在湖岸边,着急的叫喊着。 苏挽烟趁势起身,甩了甩手上冰凉的湖水。 秋叶马上拿着帕子把她手上的水渍擦干净,就听苏挽烟吩咐后面赶来的丫鬟:“快去梅园告诉远宁侯夫人,苏大小姐落水了。” 一听是侯府出事,那些丫鬟也不敢怠慢,匆匆去了梅园。 “快快快,接住接住!”几个小厮把昏迷了的苏慕倾捞了上来。 岸上的人马上接力。 有眼力见的丫鬟已经去拿了件披风盖在了苏慕倾身上。 还有的已经跑去叫大夫。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小姐您快醒醒啊!”春迎哭着喊着,心里已经慌成一团。 要是苏慕倾出事,她也活不了了啊! 因为冷的关系,苏慕倾连嘴唇都变成了猪肝色。 “慕倾!”这时,甄玉怀姗姗来迟,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众京城贵妇与千金。 甄玉怀不敢相信的冲到苏慕倾面前,跪在地上把她抱在怀里:“慕倾!我的宝贝女儿!你怎么了?是谁?是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的!” 许是听到了甄玉怀的叫喊,苏慕倾还真从昏迷中醒了。 睁眼看到自己的娘,立马就委屈的哭了起来:“娘~是……是苏挽烟……是苏挽烟在害我……娘,你要替我做主啊娘~” 刚醒来的她冷到发抖,却依旧不忘告状。 甄玉怀一愣,回头一看,这才看到站在一旁冷眼观看的苏挽烟。 “是你!”甄玉怀瞬间怒火中烧:“是你这个贱人!” 她怒气冲冲的起身,扬手就要给苏挽烟一巴掌。 苏挽烟丝毫不惧,扬起脸蛋怒道:“你敢打,本宫便敢把你做的事上呈皇上!” 此话一出,甄玉怀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她想起了那份送去侯府的名单,不敢相信的看着苏挽烟。 这还是那个让她代嫁时,一句话都不说,唯唯诺诺听听话话的苏挽烟吗? “你这巴掌若敢打下来,那你便是以下犯上,藐视皇威,远宁侯夫人还是想好了再动手。”苏挽烟冷道。 “你!”甄玉怀气急败坏,到底是不敢冒险。 但她咽不下心里那口气,指着苏挽烟的鼻子骂道:“苏挽烟!你身为王妃残害自己的姐妹,你以为你能脱得了罪?光天化日之下,目无王法,心狠手辣,心思歹毒,此事我定要告到皇上面前,叫皇上治你的罪!” “什么残害姐妹,是苏大小姐蛮横无礼,要抢娘娘的买的点心,在争抢过程中自己不小心掉进湖里,怎么就成了我家娘娘残害苏小姐了?”秋叶气愤的反驳道:“远宁侯夫人还是查清楚了再说话!” “一个贱丫头哪有你说话的份!”甄玉怀怒叫:“来人!快把这个杀人犯抓起来!” 然而,却没人动手。 跟过来的千金贵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事没头没尾的,谁知道哪边真哪边假。 而且这种事,这个时候避嫌才是最重要的。 苏慕倾落水,被那么多小厮捞上来,身子肯定被摸遍了,那苏慕倾还有什么名节可言? 方才她们都还想着去攀上侯府这棵大树,如今,大家抱着观望的态度,且再看看。 “你们都在干什么?没听到我的话吗?”甄玉怀更气了。 她的女儿被害成这样,居然没一个人出来帮她! 这个杀人犯就在眼前,他们不快点把她抓住还在等什么? 这时,一个救人的小厮上前禀道:“回这位夫人,事情的经过正如这位姑娘所说,是苏小姐在争抢王妃娘娘的食盒,争抢的过程中苏小姐不慎跌进了湖中,而且苏小姐掉进湖里的时候,王妃娘娘还去救苏小姐来着,只是……王妃娘娘许是力气不够,所以施救并未成功。”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阵议论:“原来是这样,还好方才我未急着表态,否则可要丢脸了。” “堂堂一个侯府千金,抢人家的食盒做什么?” “听说苏慕倾前些日子病了好些天,是不是那病坏了脑子,做的事也……” “王妃娘娘还想着去救她?” 那这个苏挽烟看起来还挺善良的,怪不得进了王府这么久都能安然无恙,之前那些被皇上送进恭亲王府伺候的女人,哪一个不被恭亲王杀了。 “胡说八道!”甄玉怀听到这些话脸都黑了,立即反驳:“你当我侯府是什么?慕倾怎么可能会去抢什么食盒?” 这时苏慕倾也哭着叫道:“娘!就是苏挽烟在害我!就是她在害我!” 她绝对不能承认她其实是在抢一封信。 话说那个食盒在哪里?她记得好像跟她一起掉进了水里。 她忍不住朝湖面看了一眼。 此话,叫说话的小厮拧了眉:“即便夫人不接受,但事实真相就是如此,而且看见此事的也不止小的一个。” “是啊夫人,我们都看见了,您总不能颠倒是非黑白,把罪过强加的旁人身上。” 不管是远宁侯府跟恭亲王妃,沁雪园都得罪不起。 但若非要他们选,那肯定是恭亲王府。 更何况本来就是远宁侯府理亏在先。 “你!你们都给我闭嘴!”甄玉怀气急败坏,指着他们:“沁雪园跟恭亲王府什么关系,竟合起伙来害我们远宁侯府!” 此话,叫一众丫鬟小厮百口莫辩。 打开门做生意的,怎么可能自己砸自己招牌? 这些小厮丫鬟明白,今日算是碰到硬茬了,马上就有人悄悄离开,要把这件事上禀东家。 甄玉怀冷着眸子瞪着苏挽烟:“你以为你成了恭亲王妃就可以为所欲为?苏挽烟我告诉你,若非是我把你嫁到恭亲王府你能有今日?如今你不仅不懂感恩,还屡屡与我们做对,我当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特别是想到苏挽烟前些日子把那份名单送到远宁侯府,苏有为知道她花了一千两去雇人劫恭亲王府的商队,气得把她大骂了一顿。 说她愚蠢无知,妇孺之见。 第170章 把人踹下去 她贵为侯府夫人,上不及国亲,但下也是受人瞩目。 偏偏一个死了的姨娘生的贱种,竟然屡次把她踩在脚下,这口气,她怎么能忍? “我的天,远宁侯夫人竟还敢把这话摆在明面上说。”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小小的惊了一声。 此事是远宁侯违抗圣旨,李代桃僵在先,虽然皇上事后没有追究,但谁若提起,无疑就是在打皇上的脸。 “远宁侯夫人这是气疯了,开始口不择言了。” “啧啧,以后还是离远宁侯府远一些,不知她哪天就触了圣威……” 苏挽烟突然上前一步,她勾着唇角眸眼淡淡:“你刚才说我什么?” 其实甄玉怀刚把话骂出口就已经有些后悔了,但她又实在咽不下那口气,如今被苏挽烟这么问,她挺直了身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就是说了又怎么样? 怒声重复了句:“我说你是白眼狼!要不是我们把你嫁到恭亲王府,你以为你会有今天!” 苏挽烟突然抬脚,一脚把她踹进了湖里! “啊——”甄玉怀猝不及防,随着“噗通”一声,冰冷的湖水灌进她的身体,刺激着她的每一寸。 她脸色顿时煞白,惊恐的大叫:“救命啊!苏挽烟你个贱人!救命啊!快救我!” “娘!”苏慕倾怎么都没想到,苏挽烟竟然会把她娘也踹下水,连忙大叫:“快救人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方才发话的小厮淡定道:“远宁侯夫人惯会颠倒黑白,此时救了,一会儿怕又说沁雪园与恭亲王府是串通好的,小的不敢随意定夺,还是等老板来了再说。” “你!”苏慕倾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她看向苏挽烟:“苏挽烟!你还不承认你在害我们吗?” “什么害你们?我这是在救你们知道吗?口无遮拦什么都说,我让她下去冷静冷静,免得回了府等来的是抄家之罪!”苏挽烟冷笑。 “你!你!”苏慕倾已经气得说不出话,眼见着甄玉怀已经开始往下沉,她崩溃的大叫:“快救人啊!都还愣着干什么!你们沁雪园也不希望搞出人命吧!” 这话是真的。 那些小厮也不是不救,是看准了时机,见甄玉怀没了反应,这才纷纷下水救人。 反正方才他们该说的也说了,如果再胡乱攀咬,那就只能对簿公堂了。 这里的目击证人那么多,还都是京中勋贵,沁雪园也是占理的。 苏挽烟没理会他们,转身看向前来参宴的一众贵妇千金:“你们觉得本宫方才的话,在理不在理?” 这些人神情微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个眼神间就好像商议好一般,站在最前面的一名贵妃行礼笑道:“远宁侯夫人这般冲撞娘娘,娘娘也只是让她冷静一下,王妃娘娘实乃大量。” “陈夫人说得对,换了旁人,未必会有娘娘这般肚量。”一旁的贵妃忙搭了把嘴。 “嗯,你们知道就好。”苏挽烟笑了笑:“后面的事,各位替本宫盯着,可好?” “那是自然的,毕竟事情是发生在千簪宴上,请娘娘放心。”她们举行的千簪宴,出了事,她们自然要负点责任。 苏挽烟闻言没再说话,领着秋叶直接离开。 任凭后面再如何乱作一团,苏挽烟也没再回头看一眼,直到甄玉怀被救上来,苏慕倾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苏挽烟不见了。 其实,苏挽烟是要赶在甄玉怀跟苏慕倾回府前回到王府。 刚下马车,苏挽烟就匆匆忙忙的往主院走。 秋叶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还没进房,苏挽烟就吩咐:“秋叶,快拿笔墨来!” “是。” 主房,余南卿正坐在床沿边上,很艰难的抬抬这边的脚,动动那边的腿,苏挽烟不让他练,他便只能坐在床上这么小小的松动松动。 见苏挽烟“嘭”的一声进门,还在动的脚立即就收了力道,心虚的抿起唇。 却见苏挽烟一阵火急火燎,顿时一惊:“可是出事了?” 今日她说要去沁雪园,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小步呢?小步不是也跟着去了,照理不应该有什么问题! 那苏挽烟为何一脸严肃? “没有啊。”苏挽烟神情不是严肃,而是有些急,她看向余南卿:“能出什么意外,都在我预料之中呢。” 说着,她匆忙坐在了床前的软垫上。 余南卿不明:“那你为何……一脸匆匆忙忙的?” 这时,秋叶已经拿来了笔墨,苏挽烟执起毛笔:“因为我要赶在远宁侯告状前告状!免得被远宁侯占了先机,元和帝本来就不待见你,等下又下旨说要请你进宫,这种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最重要是,她先把事情的原委说明白,元和帝就不会无中生有的来找他们麻烦。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她要先把状告了。 原来是这样。 余南卿心神微松,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见秋叶低头在一旁磨着墨,余南卿忽而开口:“你下去。” 秋叶立即放下墨石,福了一礼退下。 余南卿对待下人的态度,与对待苏挽烟是不同的。 就比如方才,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语气是毫无感情的生冷,明明是淡淡的声音,听着却会让人心底发颤。 而平日里,除了他的那些亲信,府里所有后面进来的奴仆,余南卿都不会使唤。 这一层不仅伺候苏挽烟的秋叶跟黄叶察觉,就是苏挽烟本人也能听出其中的区别。 所以苏挽烟一直都知道,余南卿根本没有她看起来的那么无害。 哪怕他已经病入膏肓,他想让谁死,基本活不到天明。 苏挽烟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又没接近你,用得着让她下去吗?她出去了谁来给我磨墨?” 虽然嘴里有些抱怨,但说话间小手已经拿起了墨石,在砚上狠狠的转了几圈,见着出墨了,这才重新拿起毛笔开始写。 “……”余南卿不是那个意思。 他是想他给苏挽烟磨墨来着。 虽然他腿不利索,但是手还能动。 第171章 一纸诉状 只是床前的案桌,离床边还是有些距离,而他现在双腿无力,他要是倾身伸手,只怕会一头栽下去。 苏挽烟执笔安静的写着诉状,余南卿沉默间,已经用双手撑着身体,屁股慢慢的挪下了床,艰难的坐到了垫在地上的毯子上。 眼见妥了,这才缓缓伸手,拿起砚上的墨石,慢慢磨起了墨。 苏挽烟瞅了他一眼,没说话。 苏挽烟的小脸被一缕碎发轻拂,身上的香气若有若无的飘进余南卿的鼻子,此时他与她的距离不过尺余。 余南卿贪恋着这点气息,忍不住微微靠近了些。 身边这么一个大活人靠近,苏挽烟不可能没感觉,把距离拉开,好奇的回头:“你靠那么近干嘛?” “咳……”余南卿也不知该说苏挽烟的警惕性强好,还是因为单纯不喜欢他这样,这么一个微微的动作,她是怎么察觉的? 他找了个借口:“我看看你状子写的什么。” “那你等会儿,我写完了给你看。” 其实也没写多久,苏挽烟把在沁雪园的原委用几句话写在了状子上,当然,包括甄玉怀那些大逆不道的行径。 甄玉怀跟苏慕倾双双落水,千簪宴的夫人把两人送回了侯府,跟侯府的管家说明事情的原委时,恰巧跟远宁侯下朝的时间错过了。 待远宁侯下朝的时候,管家还没开始禀报事情的经过,远宁侯夫人身边的几个嬷嬷就把人拉去了主院。 泡了冰水,又吹了冷风,甄玉怀顶着风寒在远宁侯面前哭天喊地,直说苏挽烟在大庭广众之下要害她们母女。 苏慕倾落水被人救起时,沁雪园许多人都看见了,她说苏挽烟就是故意为之,苏慕倾今日丢尽了脸,日后还有什么资格去说亲? 古时女子名节最重要,那救人的小厮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什么样的都有,这样以后苏慕倾还怎么在人前抬起头? 而且甄玉怀说苏挽烟今日敢对她们下手,明日就敢对侯府下手。 照恭亲王府现在的时势,日后她是绝对不会放过侯府的。 听着前面的话,远宁侯还有些狐疑,苏挽烟权力再大,胆子再大,也不至于光天化日之下把他们推下水。 身为王妃暗害侯府主母,推嫡姐落水,手段阴险,光是这一条告到宗人寺,都能让苏挽烟受不少罪。 苏挽烟若不傻,怎么可能会这么冲动? 然而听到后面,远宁侯就绷不住了。 他还指望苏慕倾嫁入夏家,攀上皇后这门皇家亲呢。 他侯府在京城这么多年也算身居高位,再恩赏也越不过皇亲去,想要更进一步,就只能通过与皇室的联姻了。 而皇后四年前又诞下了嫡皇子,只要与夏家联姻,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皇亲国戚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侯府的荣华富贵也会更上一层。 想到这里,远宁侯已经气不打一处来,若事情真如甄玉怀所说,那苏挽烟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此事,他非要皇上给他一个公道不可! 转眼的功夫,刚下朝的远宁侯,连朝服都没换就又乘马车进了宫。 皇宫,御书房,元和帝正看着苏挽烟送进宫的状子,眉头越拧越紧。 恰时,刘仁才从殿外进来:“皇上,远宁侯求见。” 元和帝眉头微动:“正巧,朕也有事要找他!” 听得出来,元和帝的语气不太好。 刘仁才不知道是哪道折子惹了龙怒,忙缩着脑袋将远宁侯请了进来。 一进殿,远宁侯就正义凛然的跪了下去:“微臣参见皇上,皇上,您这次一定要为微臣做主啊!” 元和帝深吸一口郁气,看着匍匐跪地的远宁侯:“让朕猜猜,你可是为了你家夫人与你家千金落水一事,才进宫求见?” 远宁侯一愣,抬头。 他都想好了后面要怎么发作,听元和帝这么说,倒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但转眼,他就调整了心态,敛神道:“既然皇上知道,那微臣定是不必再多说,此事还望皇上能为微臣做主,让那恭亲王府,还微臣一个公道!” 说完,又虔诚的叩了下去。 “呵,公道?”元和帝沉了脸,将一折状子直接扔到他面前:“你先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远宁侯好奇,愣了一下,还是乖乖捡起地上的一折折本,打开,只见上面写着: 远宁侯夫人甄玉怀,肆意妄为以下犯上,身在沁雪园冤枉诬陷本宫残害苏慕倾,怒斥本宫是白眼狼,直言本宫嫁与恭亲王乃远宁侯精心策划,否则便无今时今日之地位。 远宁侯府嫡千金苏慕倾,争抢本宫所购点心,不慎落水,却诬陷攀咬本宫陷害,藐视皇威,不知尊卑,行为举止极其恶劣。 沁雪园一事,参与千簪宴的京城各家夫人千金均可作证,本宫此状,句句为真。 “看来你对朕赐的这桩婚姻,很不满意啊!朕没有追究你李代桃僵,没想到你远宁侯竟拿这件事当众羞辱于朕!”元和帝气怒:“苏有为,朕看你是反了不成!” 远宁侯看完眼都直了,连忙抬头:“皇上!这不过是苏挽烟的一面之词,不可信呐!” “是不是她的一面之词,朕难道不会查?”元和帝怒瞪着他。 此话一出,远宁侯顿时什么话都没了。 苏挽烟的状子上已经说了,京城世家的千金与夫人都可以作证,那就是知道这件事的人有很多。 皇上之所以这么说,是告诉他还好他没去查,否则远宁侯现在就不会还跪在他的御书房里。 此时,远宁侯也不再喊冤了,匍匐叩道:“皇上龙恩,微臣自当感激不尽,只是如今小女落水,她日后还有什么脸面出现在京城?更何况小女到现在还未说亲,苏挽烟这般害她,日后还有谁敢上门提亲?” 他抬头看向元和帝:“苏挽烟这般与侯府做对,定是对侯府怀恨在心,皇上,微臣对皇上忠心耿耿,与皇上乃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此时您不能不管啊!” 元和帝眉头微动,眼里已经酝酿起了风暴。 第172章 筛选节宴 然而,面容却意外的平静了下来:“侯爷这是在威胁朕?”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他李代桃僵,将苏挽烟代嫁进恭亲王府的时候。 远宁侯连忙开口:“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希望皇上能还侯府一个公道。” 元和帝咬牙,深吸一口怒气:“朕会还你一个公道,但不是现在。” 远宁侯闻言一喜,面上不显:“多谢皇上。” “另外……”元和帝眸光微沉:“你不是担心没人敢上门提亲吗?无妨,爱卿千金的婚事,朕会替你留意。” 此话一出,远宁侯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之前被皇上发现他有意跟夏家联姻,就一纸将苏慕倾赐给了恭亲王。 如今他又想将苏慕倾赐给谁? 远宁侯攥紧了袖中的拳头,脑中峰回路转的想要反驳,却又想,这是不是元和帝对他的试探? 他冷静了下来,淡定叩首:“微臣谢皇上龙恩。” 元和帝可没有他那么好脾气:“回去管好你家内院的嘴!再让朕听到这些话,休怪朕对你们侯府不客气!” “是,微臣定好好叫她们闭门思过。” 元和帝跟远宁侯的这段小插曲并没有从宫里传出来。 而长公主府。 长公主新年进宫与元和帝同贺新春,元和帝虽然不满,但明面上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暗地里呵斥了她一通,再派太医关注着长公主的病情。 另外长公主在宫里那段时间,元和帝几乎天天被太医请求号脉,而那些后宫的嫔妃,也以请平安脉的理由,天天被关注着。 那段时间宫里的嫔妃都是满头问号,大过年的怎么三天两头要请平安脉? 偏偏元和帝还允许。 还好,直到长公主年初七出宫,元和帝以及宫里各嫔妃都没什么症状,倒叫元和帝安心了下来。 既然他没什么症状,那大概就是长公主府里有什么东西不干净,与长公主的病本身无关。 这么一来,长公主府主院的东西除了人,所有物什里里外外都换了一遍。 与此同时,长公主发现了苏禾身上的疹子开始消退,连那通红的皮肤都开始慢慢恢复。 一问之下,才知是司旸给的偏方。 长公主不喜驸马,可这一次,纵使心里不屑,但到底没说什么,命人按着偏方把药抓来,煮了药水泡了药浴,那发红起疹的皮肤果然没那么瘙痒难耐,舒服了许多。 至此,长公主府这段日子的鸡飞狗跳终于安静了下来。 正月元宵过后,迎来的是二月二龙抬头。 龙抬头之后,又有开春节,花朝节。 而这期间又掺杂着各种庙会,总之新春过后,连着三月,都是热闹非凡的节日。 而皇宫,元和帝更是在年初七就已经开始上朝,只是上朝归上朝,宫里的这些节日,该举办还得举办。 只是这些热闹,都跟恭亲王府没什么关系。 这日,苏挽烟正坐在主院的花厅看书。 这本书撰写的是大晋各种节日,像以上说的什么龙抬头,花朝节,开春节,这书里都有写。 而且还记录了相对应的民间习俗与饮食习惯。 苏挽烟之所以翻这本书,是因为宫里的宫宴实在是太多了。 自恭亲王府有些排头后,宫里三天两头就给王府递宫宴的邀应帖,想到以后余南卿的腿好起来后要见人,所以她想筛选一些比较重大的宫宴,供他以后参考。 免得他以后自己一个人不知怎么应对。 其他那些无关要紧的小节宴,就不必参加了。 倒是最近一个比较重大的皇家宴引起了她的关注,便是春狩。 春狩一般定在开春之后,按当年的春分计算,有时候是三月初,有时候是三月中,有时候是三月末,具体是要宫里的钦天监给出日子,再由元和帝定夺。 春狩一般维持七天。 春狩期间京中有权有势的世家都会参加,朝中正三品以上大臣均可携妻儿赴宴。 又因宫里目前没有已经成年的皇子,为了热闹气氛,元和帝还会特意指名哪些家族的少爷公子可以一起参加春狩。 “春狩。”苏挽烟不免呢喃出声。 看着书上介绍说整个春狩会维持七天之久,苏挽烟总觉得这场春狩即便她拒了,元和帝也会想尽办法让余南卿参加。 皇家狩场是在哪里? 苏挽烟想着唤了一声:“秋叶,你去问一下王师傅,有没有皇家狩场的地图跟地形图,都拿过来我看看。” 秋叶福礼:“是。” “苏挽烟!苏挽烟!”就在秋叶走到门口时,迎面撞上田中推着余南卿进来。 还未见其人,便先闻其声。 余南卿神情带着兴奋:“苏挽烟!” 秋叶被吓了一跳,忙垂眸福礼,匆匆避过,退了出去。 苏挽烟抬头,就见余南卿满脸都写着高兴,她好笑:“干嘛?遇到什么好事了?” 从二月份开始苏挽烟便给余南卿的训练加量,本来是上午半个时辰,下午半个时辰,现在是上午一个半小时,下午一个半小时。 而这个时间,苏挽烟没打算再往上加,每天练三个小时可以了,再加那就不是康复训练,而是体能训练了。 而刚刚,余南卿就是去了训练房训练。 余南卿兴奋的示意着田中,田中忙把余南卿推到苏挽烟面前,便见他生怕苏挽烟错过了般,嘱咐:“苏挽烟!你看着我!你看着我!” 余南卿突然双脚着地,手撑着轮椅的扶手,缓缓地,一点一点的,在苏挽烟面前站了起来! “苏挽烟!你看!你快看!”余南卿的腿微微弓着,还没有完全着力,他看着苏挽烟的眼神一片通红,连带着声音都带着颤抖。 是兴奋的,兴奋得难以言喻。 他朝苏挽烟伸着手:“我站起来了!苏挽烟!我能站起来了!” 苏挽烟也是不敢相信的瞪着眼睛,她想过余南卿迟早会站起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但是转眼她又了然,余南卿那么勤奋,恨不得天天泡在训练房里,一切都是他努力的结果,都是他应得的。 眼见他朝她伸出手,苏挽烟忙从罗汉床上站了起来,接住他伸到空中的手:“恭喜!” 第173章 要倒了要倒了! 苏挽烟笑了! 是由衷的替他感到高兴:“感觉怎么样?腿有没有力气?能不能走?” “我……我还迈不开腿!” 其实可以动,但是他觉得掌握不好平衡容易摔,余南卿不想在苏挽烟面前出糗。 刚刚在训练房,他特意试着松开杠杆,没想到真的让他站起来了。 “没事没事,慢慢来,照你这个进度很快就能恢复如初,我当初就跟你说嘛,我肯定能治好你,你还不信,天天胡思乱想,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苏挽烟……” 余南卿鼻头忽而一酸,想起这几月走来的路程,从一开始的想要杀她,到后面她闹闹腾腾的照顾他,给他清洗身体,帮他治病。 他想到从前都是食不果腹,躺着等死,他想到苏挽烟第一天出府,也许会就这么走掉,却没想到她带了一大袋的包子回来。 他想到苏挽烟为了争取王府的利益,跑到宫门击鼓鸣冤,又想到要把她送出府那天,她拉着马车横冲直撞的折返回来。 还有…… 他被刺杀那天…… 那天他濒临死亡……那天若没有苏挽烟…… 不,不该是那天,如果一开始没有遇到苏挽烟,他哪怕是一天他都不想再熬下去。 都是因为有她在。 是苏挽烟陪着他走过了黑暗,是苏挽烟让他好起来的。 没有苏挽烟,他什么都不是。 余南卿突然反手握住苏挽烟的手腕,激动的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诶你!”苏挽烟猝不及防。 然而还不等两人反应,余南卿的身体就……直直的朝后面倒去。 “诶……?”余南卿也是后知后觉,连带着刚刚上涌的那一抹温情都在此刻烟消云散,眼见马上就要倒地,心头不由一紧,护着苏挽烟力道顿时重了两分。 “哎哎哎——要倒了要倒了!”苏挽烟一边挣扎一边惊慌的叫着。 “别动,别动……”余南卿的腿本来就无力,这会儿更觉一丝狼狈,要是把苏挽烟摔伤了……他…… 就在两人都以为要摔个狗吃屎时,好在,余南卿一屁股坐在了轮椅上,那轮椅似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轮子往后一滚,重重的磕在了后面的红木茶几上。 只听“嘭”的一声,苏挽烟的身体就这么在余南卿的怀中震了一下。 “……” “……” 苏挽烟身体还被余南卿抱着,他身上混杂着一丝药味,还有衣裳用香薰熏过的味道。 当下她反而不急着起来了,无语:“要死了,你想我骂你是不是?” 站都站不稳还突然来这么一下,好不容易给他治好的瘫痪,等下又摔伤尾椎,那可就真的……别活了。 “我……只是太高兴了,我下次注意。”余南卿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说出来的语气都是虚的。 万幸……万幸没摔着…… 眼见他还紧紧的将她环着,苏挽烟开口提醒:“你还想我撅着屁股撅多久?” “!”余南卿后知后觉,连忙放开手:“忘……忘了。” 难得苏挽烟没有强硬的让他放手…… 苏挽烟站起来第一时间看向田中:“你可真能沉住气,两个主子都要摔了你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田中低下头,知错般的抿唇,没有说话。 谁说他没有动静的,他就是看到自己家王爷后面是轮椅,所以他才不着急的。 虽是这么说,但苏挽烟心情还是好的,她笑道:“为了庆祝你站起来,今天我给你加菜,想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余南卿反问。 “问你呢,你还问我。” 余南卿笑了,如冬日的和熙:“平日里吃的那些,我都爱吃。” 苏挽烟移开目光:“那我随便挑两道做,做什么你吃什么。” “好。”余南卿开心,哪会有什么意见。 余南卿心里带着冲劲,自能站起来后,他要求苏挽烟给他的训练加量,被苏挽烟严辞拒绝。 每天依旧固定三个小时,现在别说加量,哪怕减量他的腿也能慢慢恢复。 过量还会引起腿部负担。 余南卿敢提议,但是不敢反驳。 苏挽烟这么说的时候,他瞬间偃旗息鼓,哪敢不听话。 二月十五这日,苏挽烟早早起身陪余南卿用完早餐施完针便出了府。 左右不过半个时辰,苏挽烟便回来了。 训练房。 “余南卿。”苏挽烟掀开御寒的门帘,便见余南卿正躺在一个木板架上,一根绳子套在他的脚腕上,左右的晃动。 这是苏挽烟要求他每次训练完,就把腿放上去放松放松。 见苏挽烟回来,余南卿眸光一亮,脚还没放下就撑起身子:“你回来了?” 苏挽烟手里抱着一副拐杖:“试试这个,我按你身高定做的。” 这拐,感觉比苏挽烟还高。 余南卿喜,将拐杖接了过来,只见拐杖呈褐白色,拐面平滑铮亮,手感很轻,拿在手里不费吹灰之力,拐杖的腋托还做了软垫。 “我特意让牛师傅寻了这种轻木去做,重量虽然轻,但是很结实,你放心用。” 余南卿有些惊喜:“什么时候去定的?” “你站起来那天下午我就让王师傅去就跟牛师傅说了,本来早做好了,但是太早拿回来怕你操之过急,现在这时间刚刚好。” 苏挽烟笑着催促了声:“你快试试。” 在苏挽烟稍显期待的目光中,余南卿从木板架上缓缓站起身子,将两个拐杖撑在自己腋下,走了两步。 “苏挽烟!”余南卿高兴的看向苏挽烟。 苏挽烟连连点头:“很好很好,很合适。” 之前一直是让田中搀扶着走,这会儿即便不用田中,余南卿也可以自主走动了。 她笑道:“以后府里你想去哪就去哪,不用天天窝在训练房里了,噢,不过现在暂时只能在主院走动哈,还不能出这个院子。” 现在他的腿还不算完全好。 “好。”余南卿心里止不住的高兴。 应该说自从遇上苏挽烟,他就没有不高兴的时候。 哪怕是失落,难过,那都是高兴的失落,高兴的难过。 正想着,就见苏挽烟突然蜷着拳头掩了嘴,看着他沉疑了下来。 “怎么了?”余南卿好奇。 第174章 老喜欢动手动脚 “我在想春狩的事,不知道春狩那天你能不能完全恢复。” 如果春狩是在三月初,那就还有半个月左右,如果是在三月中,那就还有一个月。 余南卿现在能站起来甚至已经能走路,腿部的机能恢复后他会好得越来越快。 “你要去春狩?”余南卿好奇。 皇家宴她一向是能拒就拒的。 “唉,不是我要去,我总有预感,那天你不得不去。”苏挽烟说道:“你不觉得元和帝跟长公主最近太安静了吗?” 余南卿闻言沉疑。 苏挽烟摆了摆手:“坐下说坐下说。” 她先一步坐在了训练的木架板上,余南卿这才柱着拐杖挪了两步,缓缓坐了下来。 苏挽烟是故意没去扶他的,眼见他现在起身坐落都能独自完成,心里的估算又更确定了些。 两人坐在木架板上,中间的距离才不过两三寸。 苏挽烟说道:“先说长公主,我之前烧了长公主的藏书阁,这事她还没找我算账呢,后面长公主放出要处死吕策忠的消息,最后也无疾而终,但目前来看长公主没有任何动作,总不能是给她下下药她就放过我吧?” “再说元和帝,依他这些年对你的打压,他是不可能转性的,之前对你的刺杀没有成功,他肯定还会再有第二次,之前听你说硝水战役的事,我就知道,他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元和帝除掉余南卿的心不是近几年才有,而是一直都有。 有可能是从上一朝夺嫡那一刻就已经开始。 “春狩设在皇家狩场,远离京城,你要死在外面,那元和帝跟长公主都可以很好的撇清关系,这种好机会,我觉得他们不可能放过。” 余南卿听完苏挽烟的分析,问道:“我们要去?” “我们能拒绝?”毕竟余南卿的腿到时候能愈合到什么程度还不好说。 余南卿沉思了片刻,温沉开口:“除非我们在春狩前避居别处。” 苏挽烟把腿盘起,双手轻托着下巴看向余南卿:“路明村的田庄倒是能去。” “烟儿觉得……春狩该不该去?” 不是想不想,而是该不该。 按猜测,他们算是已经知道了春狩元和帝会有动作,他想知道苏挽烟是怎么想的。 “叫苏挽烟。”苏挽烟纠正。 余南卿抿唇,有些不甘心。 其实他也存了小心思,想着她在思考的时候,他不经意唤这么一声,说不定哪天她就忘了纠正。 这般唤着唤着,她也许就默认了。 “去春狩的话,元和帝肯定是下死手的,刺杀的规模肯定要比上次还大,我就问你,对上元和帝有几成胜算?有我们就去,没有我们就去田庄暂住。” 话说这么说,苏挽烟觉得如果元和帝察觉出他们的想法,很可能会有别的什么动作。 “……” 胜算? 皇室春狩,白天皇家猎场会有军队巡逻,防止进入狩场打猎的人迷路或被猎物袭击,夜晚也会有士兵围守营帐。 那天元和帝的身边不仅会有贴身的护卫队,还有秘影也会随身听令,更别说随行前去的还有御林军。 而他…… 只有王府中的寥寥数人,光是对上元和帝带去的御林军都毫无胜算。 见余南卿沉默,苏挽烟点头:“我明白了。” 余南卿忙道:“但是护你,我定是可以的。” 苏挽烟摇头:“让我再想想。” 她不是不相信余南卿,他既然能护她一次,那自然能护她第二次,第三次。 但是仅仅只是保护她就够了吗? 像上次那样,再次用命来赌? 她不甘心,她不想让自己的命被掌握在元和帝手里,好像他想要她死,她就一定要死一样。 “苏挽烟……”余南卿眼神有些落寞:“对不起,终究是我太弱……” 在边城时,他手握万军,从不觉得自己弱。 但现在,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要是兵权还在就好了,要是兵权还在…… 余南卿抿唇咬牙,袖中拳头微紧。 “你还弱啊?”苏挽烟笑道:“你那叫弱,那我叫什么?” “……”余南卿微别过眼:“你知道我指的什么。” “你要跟元和帝硬碰硬,再强也要被他压一头。”苏挽烟好笑:“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就算是孤傲一世的长公主,在元和帝面前还不得俯首称臣?他们感情就是再好,长公主还能越过元和帝去?” “……” “所以这不是强跟弱的问题。” 这只是皇权之下的规则而已。 权重如余南卿,抬手之间就能决定别人的生死,这还弱吗? 一身武力身经百战,护国御敌,这弱吗? 如果换过来,是余南卿当皇帝,那他即便真的手无缚鸡之力,也依旧能叫百官俯首称臣,无人敢逆。 “苏挽烟……”余南卿忽然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你觉得如果我们日后真的离开了京城,他可会放过我们?” 苏挽烟翻了个白眼:“你心知肚明的事,还来问我。” 她之前都说了,余南卿要是离开京城换个地方生活,元和帝指定会时不时跳出来踹他一脚。 余南卿的这个身份在这个世界注定不会普通。 “你说得对。”余南卿眸光又黯了黯,所以他不能一走了之。 他可以承受那个人对他的伤害,但苏挽烟不行。 他无法想象苏挽烟离开京城后,跟他过着逃难般的生活。 苏挽烟拂开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你说话怎么老喜欢动手动脚的。” “……”余南卿刚被拂开的手又握了上去:“这样,可叫我说话时多些底气。” “……什么?” “特别是……不知该怎么做的时候。” 好像只有这样抓着,他才能确定苏挽烟还在他身边。 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些。 “……”隔着衣衫,苏挽烟能感觉到从他掌心传来的温凉,她没再拂开他的手:“就一会儿啊。” “嗯。”余南卿眸光微动,因为苏挽烟的允许,唇角下意识的勾起。 他突然问了她一句:“苏挽烟,我们可要赌一把?” “赌一把?”苏挽烟抬头看向他:“赌什么?” 第175章 让我依靠片刻 “我可先告诉你,没有把握的时候我最怕赌了,赌输了倾家荡产,我可承受不起。” “我不会让你输的。” 苏挽烟狐疑的瞅着他,只见他透着笑意的长眸微细,看着她的目光温如三月阳春,苏挽烟想了好一会儿:“那你先把计划告诉我。” “嗯,我想好了告诉你。”说着,余南卿的身子突然微微倾斜,靠在了苏挽烟身上。 因于身高要比苏挽烟高许多,所以余南卿的侧脸直接挨在了苏挽烟的头上。 所幸苏挽烟平日戴得钗饰少,不然这会儿得戳他脸蛋子。 苏挽烟:“……” “别逼我推你。”苏挽烟无语:“得寸进尺。” “便让我依靠片刻……” “……”想到他刚刚眸中的黯淡,苏挽烟晃起了脚:“就一会儿啊。” “嗯……就一会儿。” “这么靠着你也不嫌累。” “不累。” 春狩的日子定了,在三月初九。 在出发的前三天,元和帝亲自来了一趟恭亲王府。 当王章匆匆忙忙跑过来主院禀报的时候,苏挽烟跟余南卿还在吃早饭。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王章这次的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着急。 主房的门是开敞着的,王章急急忙忙进来,慌张禀报:“娘娘!皇上……皇上来了!” 苏挽烟神情明显怔了一下,回头看了余南卿一眼,眼神对视之间,立即明白了过来。 是春狩。 元和帝亲自来请他们去春狩! 被苏挽烟想对了,元和帝亲自来开口宴请,他们哪有权力拒绝? 即便他们有再多的借口,他一国之君,不是抬抬手就能解决那些小麻烦? “皇上现在在哪?” “已经在来主院的路上了。”所以他才那么着急。 那宫里的皇辇来到恭亲王府门口的时候悄无声息的,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话才刚落,门外就响起了公公的一声高唱:“皇上驾到!” 苏挽烟连忙伸手抢过余南卿手上的碗,小手不停的示意:“躺下躺下躺下!” 按理余南卿半身瘫痪是不能久坐的,元和帝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而她初初遇见余南卿的时候他也是坐都坐不稳。 余南卿闻言,按着她的意思躺了下去。 苏挽烟将被子往他身上一盖,说道:“你在这里等着,别乱动,我出去接驾。” ”嗯。“余南卿应了声。 门外,元和帝负手站在院中,三月的阳光散在他那身明黄的龙袍上,将他整个人映衬得威严而尊贵。 他身上的这身龙袍与他上朝的龙袍在规格上是不一样的。 苏挽烟只瞅了一眼便已经恭身福礼:“臣妾苏挽烟,见过皇上,不知皇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是三弟妹啊!”元和帝声音浑厚威严,不知道是不是苏挽烟的错觉,总觉得与在皇宫大殿上听到的声音不太一样,许是因为语气的不同,所以听在耳里的感觉也不同。 他没急着把苏挽烟叫起来,而是笑道:“果然啊,男人娶了妻便是不一样,瞧瞧这恭亲王府,被三弟妹打理得井井有条,早知如此,朕应该早些为三弟赐下姻亲,也不必等上这么多年。” 看着那小桥流水,看着那花草珍卉,哪还有当初杂草丛生的半点影子。 元和帝对恭亲王府的记忆,还停留在很早之前,下人禀报的落魄中。 没想到今日来亲眼见到的,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一路走来,丫鬟小厮将王府整理的干干净净,这哪里落魄了? 他竟不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余南卿的生活竟变得这么好。 元和帝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总之很不好受就对了。 然而面上,他却不得不笑脸相迎。 苏挽烟垂眸:“多得皇上爱戴,王爷才有今时今日。” 这话说得讽刺,苏挽烟跟元和帝都心知肚明,却谁都不会将这层纸捅破。 元和帝呵呵一笑:“还是三弟妹的功劳。” 他抬头看向门口:“三弟今日身子如何?朕刚好得空,便想着过来看看,刚好有些话,也想与三弟说说。” 苏挽烟这才起身:“王爷已经醒了,方才正在用早膳,皇上您请。” 元和帝早就想进去看看了,如今苏挽烟这么说,他衣袂微甩,抬步便走了进去。 元和帝余南奕,按今年算才三十有一,正值壮年。 而余南卿在他们兄弟间排行第三,所以元和帝一进门,便唤了声:“三弟。” 元和帝亲自来访,余南卿是不欢迎的,尤其还是这么突兀的情况下,他眸眼起了一丝阴戾,迟疑之下,还是装着样子挣扎起身。 元和帝忙摆着手上前,笑呵呵的说了句:“三弟身子不好,此番不必多礼,快快躺下。” 本来余南卿也没想过要起来,听到这话,心安理得的躺了下去。 苏挽烟示意了一下王章,王章马上单手搬来一张凳子。 元和帝撩了衣摆,顺势坐到了床前。 “朕未经传旨便突然前来,没有打扰到三弟吧?” “臣方才在用膳……”余南卿淡淡吐了一句。 有没有打扰还要说吗? 吃饭吃到一半就没得吃了。 元和帝像是没听出其中的意思,看了一眼床前的案桌,上面的肉羹才吃了一半,还有飘着梅花香的糕点,外加两道小炒,一盅药膳汤,一碗鱼香米粥。 “这莫不是三弟妹的手艺?” 苏挽烟垂眸:“让皇上见笑了。” “好啊。”元和帝点着头,脸上笑容不变:“方才朕还说,三弟有了妻子便是不一样,生活起居都有了人照料,见三弟如此,朕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 “……” 算了,他是皇帝,他说什么是什么吧。 还是余南卿开口问起了正事:“不知皇上此次前来是有何事?” 余南卿也不拐弯抹角,顺着他的话道:“噢,差点忘了,朕此次前来,是为了春狩的事。” 苏挽烟跟余南卿听到这话齐齐沉了眸。 元和帝示意了一下,刘公公马上将一折请帖递上前,苏挽烟伸手接过,打开,是三月春狩的邀请帖。 第176章 春狩 还不等余南卿跟苏挽烟开口,元和帝就已经笑道:“钦天监给出了春狩的日子,是在三天后,考虑到三弟的身子,朕已经决定,三天后朕亲自派人到王府来接你们,随行的队伍中将有数位太医贴身陪同,就为了防止特殊情况的发生。” “除此之外,随身伺候的宫女、太监,朕都将亲自为三弟挑选,必叫三弟这回安安全全的出行,平平安安归来。” 苏挽烟知道,元和帝来请人,不可能没有做准备。 都已经这么说了,她再假意推脱也显得多余,垂眸道:“皇上安排得这样周到,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便是同意了?” “皇上盛情,臣妾与王爷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哈哈哈!”元和帝心情似乎很好,看着余南卿笑道:“朕还担心,这次春狩请不动三弟呢,说来三弟也委实不够意思,宫里的帖子一封一封的送到恭亲王府,却未曾见你应过一次,三弟啊,你身子弱,应当多出来走走才是,否则这般躺着,当真要躺坏了。” “……”真能说。 苏挽烟腹诽。 他们可没有那么多条命给他折腾,还想他们去宫宴,想得真美。 元和帝自顾自的说道:“到底是朕不好,政务繁忙,忽略了你们,这次春狩,也是希望你们能出来透透气,不要日日窝在这府里,你们也不要怪朕自作主张。” “……”怎么说呢。 苏挽烟觉得,元和帝今日话特别多,不是送完请帖就该走了吗? 难道他在朝上跟朝臣也这么活络? “皇上今日似乎有很多话。”苏挽烟那么想着,余南卿那边就已经说了出来。 元和帝威严的眸眼微动,呵呵的笑了两声:“平日在宫里,朕是皇上,一言一行都需谨言慎行,怎么?到了三弟家里,还不许朕放松片刻吗?” 余南卿微别过眼,看着床顶的幔帐:“只可惜臣身子不好,不能陪皇上多聊。” “唉,都是朕不好。”元和帝神情感慨。 要不是苏挽烟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光看他这副模样,真会信了他的话。 只见元和帝起身:“好了,朕也不便多留,宫里还有许多事等着朕去处理,三弟,你好好休息,三日后,朕会派马车来接你。” 说完,又看向苏挽烟:“三弟便有劳三弟妹照顾了。” 苏挽烟福礼:“恭送皇上。” 至此,元和帝才负手离开。 待出了恭亲王府,前一刻还一脸亲和的元和帝,下一刻便冷下了脸。 他沉着眸眼上了皇辇,开口吩咐:“这几日派人盯着余南卿,别叫他在关键时候跑了。” 刚才余南卿虽然躺在床上,但看那脸色,哪里还有半分病人的模样? 而且说话的时候气息也很稳,那根本不是一个病人该有的语气。 想到方才见到的一切,元和帝脸色又黑了一个度,不能再拖了,此次,他必定要叫余南卿死无葬身之地! 送走元和帝,苏挽烟就把房门关了起来。 她走到床前,跟余南卿对视了片刻,忍不住笑了起来。 余南卿好奇:“笑什么?” “没什么。”苏挽烟在床边坐下,把手里的请帖放到到余南卿的身上:“只是猜到了元和帝有在春狩有所动作,所以觉得高兴。” 这样他们就不至于那么被动,还能提前预防。 余南卿这才撑着身子起身,拿起放在他胸前的请帖,打开,看了一眼,又合上。 苏挽烟问道:“他说三日后会派人来接我们,他会不会在路上就动手?” “他亲自挑选的人,若在路上动手,岂不叫人知道他手下的人全是不堪一击的废物?” 而且人是他亲自安排,路上动手无疑让所有矛头都指向他自己。 “那也对。”苏挽烟重新坐到床前的软垫上,拿起刚没吃完的碗:“那不管了,到时候再说。” 皇家猎场,距离京城约有百余公里,乘坐马车从辰时出发,需要用上大半天的时间。 而此次前往猎场的除了京中勋贵,宫中育了皇子公主的几位妃子也在出行行列,而皇后自不必多说,是要跟着皇上一起的。 三月初九一早,苏挽烟跟余南卿刚用完早膳,王章就来禀说宫里的马车到了。 苏挽烟跟余南卿也不着急,命秋叶跟黄叶把这七天该用的都搬上马车,待准备妥当,苏挽烟这才推着余南卿上了马车。 就如元和帝所说,他们出行的队伍中配了数名太医,前后又有军队护驾,还有贴身伺候的宫女太监。 马车上还有路上用的暖炉,软垫,毯子,就是三月的时令水果,都给他们备的抓妥妥当当。 冬雪已化,阳光普照。 三月的气候已经暖和了不少,跟着苏挽烟一起去的,除了秋叶与黄叶,便是小步跟田中二人,其余的侍卫一个都没叫上。 然而等他们从京城出发后,另一队队伍,也在王章的指挥下,悄悄出了城。 皇家猎场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只是那马车坐下来也是折腾,起初苏挽烟还拿了本书在看,后面有一段路走得特别晃,她干脆就不看了,躺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却没想到在那马车轻微的摇晃下,她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挽烟感觉有人的摸自己的脸,拧着眉头睁开眼,入帘,是余南卿近在咫尺的脸庞。 只见他坐在轮椅上,倾身抚着她的脸蛋。 她打了个哈欠一手拍开:“别摸,痒。” 余南卿也不在意,笑了句:“到了。” “嗯?” 苏挽烟睡得朦朦胧胧,下一秒便见秋叶掀开了车帘:“娘娘,到猎场了。” “这么快啊?” 秋叶愣了愣,禀道:“娘娘,已经是下午酉时了。” 为了照顾王爷,这一队伍是所有队伍中走得最慢的。 酉时,那就是下午五点,苏挽烟惊:“我睡了那么久?” 秋叶连连点头。 中途休息的时候她还过来看了一眼,原想着叫自家娘娘吃些东西,却见她睡得昏沉,再加之王爷不让她将娘娘唤醒,她便只能作罢。 第177章 一起睡 “那下去看看?”苏挽烟看向余南卿。 “一起。”余南卿回了声。 下了马车,苏挽烟看到护送的士兵已经开始给主子们搭起营帐。 快的都已经搭好了,他们这边因为来得晚的缘故,这会儿进程才堪堪过半。 而抬头,能看到一方如楼阁一般宏伟偌大的帐篷,帐篷呈明黄色,上面还插着龙旗,那便是元和帝居住的皇帐。 环绕着皇帐周围的,先是嫔妃与皇子的帐篷。 因着余南卿的身份,他们的帐篷离皇帐靠得很近,相对应的,长公主的帐篷自然也离得不远。 苏挽烟正伸着懒腰,御膳房的宫女太监就送来的膳食。 因为帐篷还没搭好的关系,所以苏挽烟跟余南卿是在马车里用的膳。 吃完饭后又有太医过来要求给余南卿号脉,余南卿不高兴,阴沉着脸把他们都打发了。 刚到猎场的时候天还微微亮着,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天就暗沉了下来。 元和帝派出小太监到各帐篷传话,今日天色已晚,让各个帐篷的皇亲勋贵就此休息,明日一早再前往皇帐举行开狩仪式。 此举正合苏挽烟的心意,坐了一天的马车,虽然不累,但是耗神。 只是…… 营帐里只有一张床。 苏挽烟抱着枕头看着眼前的大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问余南卿:“没有榻,怎么办?” 她没想过来春狩还要带榻啊。 “……”问他怎么办。 他现在都快要高兴死了。 但是面上他不敢表现出来。 他怕他的这点小心思暴露后,会惹苏挽烟更不喜欢。 “咳……”余南卿拳头蜷在嘴边试探的说了一句:“那就……只能一起睡了。” 说完,他余光看向苏挽烟。 苏挽烟当即就在心里否了这个提议。 床的底下搭了一个偌大的木台,从地面走到床上,还需要迈过一级台阶,苏挽烟瞅着这床下的木台还有空位。 “要不……我打个地铺?” “……” 余南卿不甘心:“若旁人知道你我夫妻二人不同床……” “谁会进我们的卧室啊?”他的话还没说完,苏挽烟就无语的瞅了他一眼。 就是秋叶跟黄叶进来,都要经过她的同意,更别说小步跟田中,有事都是在外帐禀报。 谁这么嫌命长敢闯他们的卧室? “……”余南卿无话反驳。 只见苏挽烟说着,就已经开口唤声:“秋叶,去多拿一床被子过来。” “……”余南卿无奈,只能开口:“我睡地铺便好。” 开春虽已回暖,但这野外到底寒凉,这猎场不比恭亲王府,万一苏挽烟受寒了可不好。 “算啦,我睡地铺就好,你身娇玉贵的比我可金贵多了。”苏挽烟说着,又笑了一句:“而且你睡地铺,那么点地方你腿往哪伸啊?” 她就不一样,卷一卷,一小块地方就能睡得很舒服。 “你若执意,那我便陪你一同睡地铺。”他怎么可能舍得让苏挽烟睡在地上。 苏挽烟拧眉,抱着枕头挨着床边坐了下来:“那这么大一张床就没人睡了,多可惜,别回头两个人都睡得腰酸背痛的。” “那你睡床。”余南卿温沉开口。 苏挽烟闻言,拧着眉头左想右想,这么推来推去显得太矫情,但让余南卿睡地不合适,而且她这心里也过意不去。 犹豫了好一会儿,开口:“其实咱俩一起睡床也不是不行。” 余南卿眸光微亮,唇角顿时压不住的扬了起来,连想都没想就回了个字:“好。” 苏挽烟点头:“行。” 她突然起身,把床上的一张被子卷成一卷,放到中间,指着床对余南卿说到:“这是中间线,你睡左边,我睡右边,晚上睡觉的时候谁都不能越过这条线,知道没?” “……”刚刚还上扬的唇角在听到这话时转眼就僵住了。 这是什么……奇思妙想? 罢了,到底是能一同睡在床上,他也不敢再奢求其他。 “还好这床够大,不然把被子往中间这么一卷都不够地方睡。”苏挽烟边说着,边把枕头往床上放。 这时,秋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娘娘,您要的床褥。” “哦,拿进来。” 秋叶把床褥拿进内帐,苏挽烟上前接过,又吩咐:“再去拿一张被子过来。” 秋叶愣,要这么多被子,娘娘这么冷吗? 想归想,当下也不敢怠慢,连连点着头就去了。 苏挽烟把被子铺到床上,余南卿滚着轮椅的轮子上前:“我来帮你。” “你还是坐着吧。”苏挽烟头也没回的说了句。 余南卿抿唇,两只手手痒似的握着,两手的拇指跟食指来回搓弄,明明他都已经好了,大忙帮不上,这些小忙总可以。 难得出游,还是两人独处,为什么还要装着病? 待秋叶把另一床被子拿过来,苏挽烟把两边的床位都铺好,看向余南卿:“我睡了哦,你什么时候睡?” “……现在。” 余南卿说着,缓缓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他迈步绕过苏挽烟来到床边,轻轻坐下。 余南卿的腿,完全恢复了。 苏挽烟看着他一步一脚印的走得稳当,心里别提多高兴。 这是七天前的事,七天前余南卿就已经可以扔掉拐杖,像个正常人一样走路。 不仅可以走,苏挽烟给他测试过,走路跑跳压腿什么的都没问题,而且余南卿还试过动气运功,脉象跟身体完全正常。 唯一还有点美中不足的,是依他的身高来算,身子依旧偏消瘦。 毕竟瘫了三年,三年都没怎么好好吃过饭,现在短短半年能养回来这么多已经算好了,来去现在他身体已经恢复,吃这方面往后也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苏挽烟此时什么心情他不知道,反正余南卿现在蛮紧张的。 心脏有些不受控制的在跳动,且愈来愈快。 他拘谨的坐在床边,也不知该是什么反应,虽然想跟苏挽烟睡在一起,但真正坐在了同一张床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来并不能心平气和。 苏挽烟哪里知道他的那些弯弯绕绕,掀开被子就躺了进去,还把被子盖得整整齐齐。 第178章 开狩仪式 只是叫她马上睡着,那也是不可能的,她睁着好奇的大眼看向还坐在床沿边的余南卿:“你干嘛?不睡吗?想干坐一晚上啊?” “……”苏挽烟的警惕性向来是强的,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就这么心大? 他一个大男人坐在床上,她竟还这么心安理得的躺下去,她怎就不怕他会对她做些什么? 还是说,她根本没把他当男人看? “我……”余南卿一时不知心里什么滋味,只是那紧张感一点都没消散。 苏挽烟见他这样,那露在被子外面的小手闲不住似的拍着被子,问道:“第一次跟女孩子睡一张床啊?” 此话一出,本来还绷得住的余南卿耳根瞬间红了,怕被苏挽烟瞧见这心思,本来就已经背对着苏挽烟,这会又把脸往外面别了别。 “你紧张什么,我也是第一次。”苏挽烟笑道:“别怕呀,这不是有被子隔着呢吗?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睡觉很稳的,睡着的时候是怎么样早上起来的时候就怎么样,不乱动也不打鼾,放心 放心。” “……”这……是该担心他吗? 余南卿终是忍不住,开口:“你就不怕乱来的是我?” “你会吗?”苏挽烟顿时警惕的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连带着闲不住的小手都停了下来。 “……”他倒是想。 回了句:“不会。” “那我不怕了。”小手又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被子。 “你那么相信我?” “你总不会恩将仇报吧?”苏挽烟笑了笑。 跟余南卿相处这么长时间,他的人品怎么样她还是知道的,与其说相信,不如说他骨子里刻着的教养与骄傲不允许他做这些事。 听到‘恩将仇报’四个字,余南卿无奈的苦笑一声。 他深吸一气,暗暗舒缓了心情,这才慢慢躺了下去,把被子盖上。 是背对着苏挽烟的。 苏挽烟看着顶上的幔帐,烛火将房中的影子照得晃啊晃,她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唤了声:“余南卿?” 余南卿根本没有睡意,正睁着眼睛呢。 听到苏挽烟唤他,心里雀跃了一下,沉出一声温和:“嗯?” “没人吹蜡烛。” 这满帐篷的烛火晃啊晃的,哪里睡得着? 要是把秋叶叫进来,看到他们这么个睡法,她也不好解释。 “……”余南卿刚还雀跃的心一下就蔫了。 只好掀被子起身,一盏一盏的把帐篷里的烛火吹灭。 苏挽烟“嘿嘿”的笑了两声,看着他:“辛苦了辛苦了。” 白天就在马车里睡了好长时间,苏挽烟以为晚上怎么也要后半夜才能睡过去,却没想到蜡烛熄灭没多久,她就进入了梦乡。 倒是余南卿,听着隔壁传来的呼吸声心思千回百转。 而且哪怕苏挽烟睡着了他也不敢转身,更不敢动,他怕他控制不住。 以往身子没好的时候,他便存了觊觎的心思,只是他没有办法,他那时只怕耽误了她。 可现在情况不同往日…… 他好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真的好了…… 当他知道他一直以来的觊觎能够付诸行动的时候,脑中的念想便越发难以控制。 他闭着眼睛微拧着眉,袖中的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也不知维持了多久。 翌日,一早。 苏挽烟神清气爽。 反观余南卿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有点颓。 苏挽烟好奇:“昨晚没睡好?” “……”余南卿扶了扶额头:“换了个地方,有些不太习惯。” “你认床啊?”苏挽烟惊奇:“还以为你以前行军打仗惯了,认床这种事应该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娘娘可是醒了?”秋叶的声音响在内帐外。 苏挽烟忙把卷在中间的被子铺开,让余南卿坐躺在床头装病,回道:“嗯,进来。” 秋叶端着洗漱的热水进来,后面跟着的是拿着洗漱用具的黄叶。 苏挽烟跟余南卿洗过脸,漱过口后,御膳房的人就恰巧送来的早膳。 今天是春狩开猎的第一天,皇帐那边会有个开狩仪式,本来苏挽烟没打算去,因为她觉得按元和帝的想法,只要她跟余南卿出现在狩场就行,其他的不参与也没事。 却没想到这边念头刚落,那边元和帝就派了太监来请人。 既然元和帝都派人来请了,他们人又在狩场,不去也确实说不过去。 来都来了,总要知道元和帝肚子里装的什么坏水。 苏挽烟收拾过后,便推着余南卿去皇帐。 整个皇家狩场囊括了丘原,山林,浅滩,再往远一点的地方,便是一座座林崖,到了林崖山涧那边,已经是离皇家狩场有一段距离了。 一般打猎不会跑到那么远的地方。 而狩场上的猎物,有一些是原生态的,便是在这片土地上土生土长的,比如野兔,野猪,山鸡,狐狸等。 而有些是人为放进去的。 比如说跑得飞快的鹿,好斗的公山羊,除此之外也会放些猛兽,比如说狼。 只是在放生的数量上,越凶猛的猎物放生得越少,而且官方为了顾忌富家子弟的安全,这些猛兽多多少少都被下过药,易猎得很。 虽说放生的猛兽易猎,但却并不代表这片猎场没有原生的猛兽,毕竟猎场地大,其中孕育了多少物种谁也无法数清。 为了这次春狩,苏挽烟还查过相关的书籍,皇家猎场是有人维护看守的,像前两年秋狩,苏挽烟在道听途说下知道了他们似乎在猎场找到了一头熊。 但也只是小道消息,具体的苏挽烟也没办法知晓。 当苏挽烟推着余南卿来到皇帐时,便见皇帐前面的一块空地摆了宴席,京城各世家无论千金还是公子,无论是权贵还是皇亲都已经到齐。 一眼望去,首先能看到的是一身明黄的元和帝,而坐在他旁边的是一身大红宫装的皇后。 再下两阶便是林贵妃与贤贵妃,而后还的她们所生的皇子。 熟悉的身影还有长公主,远远的她便看着苏挽烟推着余南卿过来。 第179章 由恭亲王开个彩头 那眼神带着一股无名的恨意,又高傲的将他们视作蝼蚁。 移过目光,又见权贵中含着远宁侯一家的身影,苏慕倾今日穿得低调许多,可能是因为落水传闻的缘故,此时她在席上尽量减少着自己的存在感。 熟悉的身影还有秦淑慎,光?寺家的千金。 其余的,苏挽烟小部分见过一两面,大部分都不认识,但看他们身上的穿着,苏挽烟大概能猜到那些身份。 比如皇后的母族,夏家。 夏家是将门世家,而国舅爷现在在中书省任职。 还有她没见过但是稍微了解了一下的清平侯府跟定安侯府,这两个侯府在京城已经不怎么活跃,当然也可能是苏挽烟不怎么出府的缘故。 还有两个国公府,顺国公府跟昌国公府。 这两个国公府都是前朝沿袭,而这一朝,元和帝还没封过任何一个国公。 除了这些还有洋洋洒洒的许多席位,苏挽烟到了场之后,才意识到什么叫春狩大宴。 就连平日见不到的那些世家勋贵,今日都来了。 哪怕父辈没来,小辈也到了。 “恭亲王,恭亲王妃驾到!”随着一声唱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苏挽烟不懂,那太监来传话的时候,她收拾收拾就来了,而且帐篷与皇帐也不远,为什么看起来,他们又是最后一个到? 元和帝跟长公主都一个毛病,喜欢让他们迟到。 苏挽烟跟余南卿一出现,肉眼可见的,离得近的富家千金已经面带绯红的交头接耳起来:“这……这是恭亲王?” “不是吧?这是恭亲王?”不仅前面的女子不信,回话的女子也不相信。 “怎地与我想象的不一样?无人说过恭亲王是这般……”说话间,脸上的绯红又更甚了些。 “何止是无人说,就是听都未曾听过。” 就是元和帝跟长公主,都忍不住眯了眼睛。 只见眼前的余南卿一袭鹅黄蟒龙袍,袍襟以金丝附绣云腾,?下是山河锦绣,柔和的目光之下是极具吸引的沉静。 透着清晨的阳光,如画中走出来的一般,叫人看得根本挪不开眼。 元和帝哪曾见过这样的余南卿,即便是三天前去恭亲王府,也只道他是气色不错。 难不成……是他那身衣裳的缘故? 所有人的目光,一开始都是聚集在苏挽烟身上的,但转眼就会被余南卿那若有若无的气势吸引过去。 哪怕是坐在轮椅上,都让人无法忽视。 苏慕倾早就见过余南卿,如今见旁边的女子不加掩饰的议论,袖中的拳头忍不住攥紧。 她的内心还残留着对余南卿的恐惧,可如今在一众千金的议论下,又忍不住抬头去看。 一眼,便似忘了此前受过的屈辱,脸颊不着痕迹的染了一抹红。 再看到站在他旁边的苏挽烟时,帕子更是快被她搅烂了。 “臣等见过王爷,见过王妃。”所有已经坐在席位上的人齐齐起身跪迎。 苏挽烟将余南卿推到元和帝面前,福了个礼:“臣妾见过皇上。” 即便再不喜欢元和帝,余南卿在这时也不得不遵从礼仪,朝元和帝微微垂眸。 “好好好,三弟身子不便,不必多礼。”元和帝敛了心神,大手一挥:“都起来吧!” “谢皇上,谢王爷!”众人又重新坐在了席位上。 苏挽烟也把余南卿推到了属于他们的席位。 “哈哈哈。”元和帝突然笑了三声,心情似乎很好:“众卿怕是都未见过恭亲王罢?” 余南卿早早就离开京城去了边疆,回来的时候又直接瘫痪,很多人都只是听过他的名号,真人却是没有见过。 元和帝这么说,宴中众人都点着头表示默认。 “朕便说三弟该多出来走走,你瞧,方才你一出现,便不知勾了多少千金的魂。” 此话一出,被窥中心思的众位千金顿时举扇掩面,羞红了脸。 别看这些千金这会儿一个比一个羞,苏挽烟知道的,要让她们嫁,她们一个都不敢出声。 “皇兄。”长公主见不得所有焦点都聚集在余南卿身上,开口提醒道:“时辰快到了。” “好。”元和帝应了一声,举起桌上酒杯:“三月开春,万物扶苏,今日春狩以友为主,以慈为意,朕在此愿诸位满载而归!” “与皇上同愿!”众人纷纷举杯,跟着元和帝将酒一饮而尽。 苏挽烟本来想小小的抿一口,做个样子。 却被余南卿抬手拿过酒杯,一饮而尽。 苏挽烟:“……”哇,能耐了。 还喝上酒了! 此举,恰巧就被长公主瞧见了。 她眉头微动,只见上位的刘公公已经给元和帝递上一张大弓。 宴席的前方,高处设有一彩球。 每年的狩猎仪式,元和帝都会亲手将彩球射中,彩球被射中的时候会爆开,随着彩球的爆开,便预示着为期七天的狩猎正式开始。 而这一次,当元和帝拿过刘公公递过去的大弓时,长公主突然开口:“皇兄。” 她看向余南卿:“不如这次的开典仪式,让恭亲王开个彩头如何?” “噢?”此话一出,元和帝顿时来了兴致。 而宴中的众人则是神情各异。 “这是要让恭亲王去射彩球?” “这……行不行啊?恭亲王不是……” “嘘……” 虽说余南卿看着这会儿脸色不错,但到底还瘫着呢,他怎么可能还拉得动弓? 苏挽烟拧眉,他们是想让余南卿当众出糗吗? 她下意识的看向挂在空中的彩球。 那高度可不是开玩笑的,不然元和帝也不会特意拿一张大弓去射。 如果余南卿射不中,那些跟元和帝一起的家伙就会等着看他的笑话。 如果射中了,那余南卿的实力就会过早的暴露,这可不是件好事。 “本殿方才见恭亲王将那美酒一饮而尽,可是少见,可是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长公主唇角带笑,可那眸眼却满是阴森的寒意。 “既是好了,那露一手又有何妨?”长公主笑道:“也好让本殿一睹大晋战神的风姿。” 第180章 让臣妾来 “这提议甚好!”元和帝一口答应:“就连朕都未曾见过三弟拉弓上箭的风采。” 他看向余南卿:“今日春狩大宴,满朝文武齐聚于此,不如三弟就让我等开开眼,也让朕一睹三弟昔日英姿,三弟以为如何?” 苏挽烟拧眉,张嘴便要开口。 却被一个男声先一步打断:“此举不妥。” 话音刚落,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苏挽烟也是一怔,寻着声音望去。 是长公主身边的驸马,司旸。 只见他身穿一件藏青色金纹锦袍,窄袖,长发以银冠相束,眉目隐沉间透着一股沧桑。 他没有去看苏挽烟,垂眸间缓缓起身,朝元和帝恭首:“皇上,王爷久病在榻乃众所周知,今日王爷与王妃难得参加春狩,因此坏了身子也是扫兴,若皇上真想讨个彩头,不如让微臣来如何?” 元和帝闻言眉头微动,脸上神情却是不变,笑道:“噢,难得驸马也有这样的兴致。” 司旸神情淡淡,不慌不忙:“微臣自认武艺未曾退步,望皇上成全。” 然而他的话刚说完,长公主就站了起来:“这可不成。” 她看向驸马,眼神里带着威胁,唇角却笑得嫣然:“你腿疼的症状才刚好一些,怎地现在又开始逞能?” “……”司旸眉眼沉了下来。 “噢?驸马的腿怎么了?”元和帝作势问了一句。 只见长公主昂头看向元和帝笑道:“自入冬开始司旸的腿便受不住风寒,时时痛得厉害,如今开春总算好了些,不曾想竟又给自己找折腾,皇兄可不能答应他,否则该叫臣妹心疼了。” 此话一出,整个大宴上的人都沉默了。 长公主对驸马是怎么样的,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如今开口闭口都是为驸马着想,谁信呐? “那是折腾不得。”元和帝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笑道:“你放心,三弟久病在床,朕难道会真叫他为难不成?” 元和帝目光转向余南卿,笑道:“三弟只需轻轻拉下弓便可,那彩球,朕会派人在三弟拉弓之时叫人打下来,来去不过讨个彩头罢了,不必较真。” 苏挽烟:“……” 侮辱人的方式有很多种,这是其中一种。 这跟嘲讽他是个又残又废的小弱鸡有什么区别,而且还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 本来身为帝王的他射下彩球就可以直接开始,非要搞这么一出,弓是余南卿拉的,彩球却是别人射的,明目张胆的告诉别人这一箭是作假的。 傲如余南卿,日后每每举行春狩,京城世家都会记得,恭亲王府曾经有过这样被羞辱的一幕。 苏挽烟笑了,开口:“既然只是讨个彩头,那不如让臣妾来?” 苏挽烟的话落,更叫大宴众人惊讶。 就是连余南卿都愣了一下,他拉了拉苏挽烟的手:“烟儿……” “呵呵呵!”元和帝跟长公主微不可见的相视了一眼,笑问:“恭亲王妃也识射艺?” “不懂啊!”苏挽烟笑着,心情似乎不错:“可是皇上方才不是说了,只是讨个彩头而已,臣妾拉弓的时候,叫旁人把彩球射下来就行啦。” 对象换作是她就不一样了。 女子拉不动弓是很正常的,所以就算她出了洋相大家也不会说什么。 而且很多时候,男人不行都会有人把过错怪在女人头上,但女人不行,只会说这男人这么倒霉,娶了这么个没用的女人。 所以哪怕她现在不成,他们也只会觉得是她不中用,再说她本来就是高嫁,在他们的心里,一个庶女远远配不上恭亲王府,她不担心这波嘲讽会波及到余南卿。 “恭亲王妃这是要替恭亲王讨这个彩头了?”长公主眯着眸眼看着苏挽烟。 每次跳出来的都是她! 苏挽烟,真是烦不胜烦! “不行吗?”苏挽烟直视着长公主:“我与王爷夫妻同体,王爷身子不好,臣妾自当自告奋勇,臣妾不懂,难道皇上是一定要王爷拉弓才作数?” “……”元和帝紧了紧手中的大弓,眸中的微笑已经不达眼底,笑了句:“自然不是。” 他大手一挥:“来人,给恭亲王妃拿把小弓过来。” “不要!”苏挽烟指着元和帝手里的那把大弓:“就皇上手中那把,臣妾见着威武,若能一试,三生有幸。” 大弓拉不动还是正常的,要是拿把小的过来,她也拉不动,那可就真的糗大了! 众目睽睽之下,弓要出什么问题,元和帝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她也不担心他们会在弓上做手脚。 闻言,元和帝沉着眉头没再开口,把大弓交给刘仁才,微一拂手,刘仁才便把弓端到了苏挽烟面前。 看着递到眼前的弓,苏挽烟没有二话,小手堪堪一握,正想把它拿起来,却不曾想……拿不动! “……”苏挽烟愣了,不得不搭上另一只手,暗暗使了好些劲才把大弓拿起来! 刘仁才一放手,她便觉得整把弓的重量都要把她压向前去。 她紧紧的握着大弓回头看向余南卿,眼里既震惊又无助,太重了! 她没想到这么重! 光是拿上这么一会儿,她都觉得两只手臂要酸了! 她给余南卿按摩一个时辰都没这么吃力过! 余南卿瞧她这模样,忍不住掩嘴,止不住唇角的笑意。 苏挽烟瞪了他一眼,还笑! 他还笑! 早知道她就乖乖听元和帝的话,换把小弓! 原来他说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白玉象牙弓,乃皇上御用之弓,重余七十斤,就是不知这弓,恭亲王妃拉不拉得动。”苏慕倾神情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看着苏挽烟说道。 她想替余南卿承担这份罪,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有什么资格。 七十斤!? 怪不得拿一会手就已经酸了,别说拉弓,就是单手提她也提不起来啊! 不过苏挽烟一点不慌,理直气壮的笑道:“那有什么,来去打下彩球的不必是我。” 本来元和帝就是要看他们出丑的,而她在他们眼里本来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第181章 不愧是大晋战神 宫门前击鼓鸣冤,拉着马车在街上横冲直撞,家宴上得理不饶人,哪一件不是荒唐事? 这会儿她再闹出点什么动静,又对她能造成什么影响? 她只记一点,不违反律法就不是死罪! 说完她看向元和帝:“皇上您说是不是?” 元和帝呵呵一笑,敷衍了一句:“恭亲王妃有这等气魄,已是常人所不能及。” 他微微抬手,场外便已经有弓箭手搭弓上箭,对准了空中的彩球。 苏挽烟深吸一口气,手里的大弓实在太重,她没办法,只好将差不多跟她身高持平的弓杵在地上,伸手准备象征性的拉动弓弦。 没想到……苏挽烟发现……弦她也拉不动……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拉动了一丢丢。 虽说元和帝本来就是有意看他们出丑的,但直到现在,就是苏挽烟也忍不住红了脸。 因为好多人都看着! 好多双眼睛都在盯着她看,那种窘迫,那种无能为力,那种特别想要将弓弦拉动却死活拉不动的尴尬感。 本来就已经扫兴的宴场,在看到她忙前忙后那弓弦却不动分毫的时候,唏嘘一片。 “噗呲。”苏慕倾忍不住笑出一声。 幸灾乐祸得恰是时候。 苏挽烟暗叹了口气,算了,就这样吧,他们的目的达到了,她也尽力了。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腰间突然被一只大手覆盖,一股力道向她向后揽去。 “啊——”苏挽烟猝不及防的一声轻呼。 感觉屁股一软,她浑身一个激灵,回头,入帘就是余南卿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呼吸之近,不过分毫之间! 苏挽烟心口顿时一窒,瞬间别过脸庞,小声呼了一句:“你干嘛?” 只见余南卿一手将她禁锢在怀里,一手将杵在地上的大弓握住,不过轻轻一抬,便将那七十斤重的大弓拿了起来。 苏挽烟一惊! 哇! 拿起来了! 单手拿的! 下一秒便是余南卿的声音响在耳边,笑道:“望皇上与长公主不要与烟儿开这等玩笑,烟儿心思单纯,会当真的。” 声音温沉细腻,像春风拂耳,缓缓响在众人的耳中,沁入人的心魂。 “哇……”这一幕,顿时叫众位千金红了脸庞。 苏挽烟就这么坐在余南卿怀里,怎么说呢,照理应是说这般大庭广众之下,不该这样明目张胆。 可这一幕,却温馨如画,哪怕起一丝遐想都似亵渎一般。 余南卿边说着,边握起苏挽烟的小手,抓在了弓把上,田中很有眼力的拿来了一支长箭,单膝奉上。 元和帝见状脸色一沉,示意了刘仁才一眼。 刘仁才马上会意,一拂手,那准备好的弓箭手顿时收了弓。 余南卿修长的手指拿起长箭一转,箭矢便已经搭在了弦上,他拉起苏挽烟的另一只手捏住箭矢,温雅好听的声音就这么响在苏挽烟耳旁:“烟儿不会,我教你。” “……”叫苏挽烟! 愣神间,余南卿抬起大弓缓缓一拉,便是满弓。 苏挽烟要死了! 她觉得自己两手的手距被撑得无限大,她抿着唇眯着眼神情说不上多好看,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咻”的一声,那箭矢就像一道闪电一样飞了出去。 随即就是嘭的一声爆响,余南卿射出的那箭,直中彩球。 彩球立即迸发出五彩之色! “哇!我的天!中了!”不知是哪位千金唤出这么一句。 彩球被射中的那一刻,元和帝跟长公主的神情齐齐一沉,都不约而同的蜷紧了袖中的拳头。 “没想到真的能打中,原以为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宴中尴尬的气氛,因这一幕活络了起来。 “恭亲王的病难不成是好了,看他今日的气色不错。” 春狩每年都会射彩球,所以大家也已见怪不怪,他们比较惊奇的是瘫痪了三年的余南卿,好像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弱不禁风。 然而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件事就要这么结束的时候,余南卿突然抬手,内力猛地一凝。 元和帝瞳孔骤然一缩,心脏像是漏了一拍,只见他身旁箭筒里的一支箭矢“嗖”地一下,直接落到了余南卿手里。 隔空取物! 元和帝震惊得瞪大了眼,忍不住向前迈了两步! 这怎么可能! 隔空取物需要何等功力,他到现在都没办法做到这种地步! 余南卿瘫痪三年病入膏肓,早已是濒死之人,他怎么可能还能运气? 哪怕他身子好了许多,但也绝对不可能恢复到这种程度! 然而不管他信不信,余南卿已经勾着唇将箭矢继续搭在弓上,拉起苏挽烟的手再次把弓拉满。 苏挽烟:“……” 她真的觉得要死了! 而且箭射出去的那一瞬间,弓弦崩得她手好疼! 第一次搭弓上箭,射的是彩球,大家都知道,所以没什么好奇的! 但这一次,大家都不知道余南卿拉着弓对着天要干什么,所以纷纷好奇抬头。 “是鹰!一只苍鹰!大家快看!” 只见猎场上空不知何时盘旋着一只苍鹰。 “我的天,王爷是怎么发现的?”一个富家公子忍不住惊讶。 因为那鹰在高空盘旋,远远望去就是一个小黑点,若非会武之人,根本看不出那是什么。 “苍鹰本就难猎,且距离又这么远,即便是王爷怕也……” 话还未落,只听“倏”的一声,苏挽烟只觉那箭飞出去的时候,迎面扑来一股厉风,吹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 离弦的箭矢划破空气,发出一声震耳的嗖响。 “嗷——” 不过片刻,高空之上的苍鹰突然一声惨叫,瞬间直直坠地! “中了!我的天!中了!” “好!好啊!”顿时就有人站了起来,激动的鼓起了掌! “不愧是大晋的战神,久病在床还能有这等风姿,不敢想当年王爷驰骋沙场的风采是何等的壮观!” “哈哈哈!”顺国公府的席位上,顺老国公忽而起身,朝余南卿揖礼大笑:“王爷战神之姿不减当年,实在让臣大开眼界,臣等佩服!佩服!” 余南卿闻言只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只顾着垂眸看向怀里的俏人儿。 第182章 云容月貌,雅人深致 也不知这样挣回些面子,她高不高兴。 苏挽烟整个人都是懵得,哪得谈得上高兴不高兴,她用左手揉着右手的手心,好疼,震得她好疼。 这就是习武之人。 提得起七十斤的大弓,拉得了如磐石一样硬的弓弦,还有那什么苍鹰,她连那玩意儿的影子都没见着,就被余南卿给射了下来。 苏挽烟这会儿连带着周围的恭维声音都犹如天外之音。 本来心情还不错的余南卿,看到苏挽烟手心一片通红,心口一窒,转眼沉下了脸。 完了! 自顾着自己高兴了。 连苏挽烟手红了都没发觉! 他忙握起他的小手,帮她轻轻按着手心,忐忑的抿唇:“那个……这弓不好,用着不顺手,下次我叫人打副好的给你,让你射着玩……” 算了吧,她这辈子碰这玩意儿的机会估计不会有第二次。 而且苏慕倾不说了吗?白玉象牙弓,元和帝的御用之弓,这还不好啊? 苏挽烟心里腹诽,顾忌着这会儿人多,没把话说出来。 “觉不觉得恭亲王妃与恭亲王特别般配啊?”一个千金忽然用扇子掩着唇,脸颊微红的与旁边的女子小声道。 “王妃云容月貌,王爷雅人深致,才子佳人,郎才女貌,可是?” “是是是,便是这种感觉,太好看了,叫人忍不住要多看上两眼。” 这俩人,越聊脸越红,越红就越忍不住去看。 相比宴会场内的热闹,元和帝跟长公主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黑炭,那紧在袖中的拳头,都已经起了微微的颤抖。 余南卿! 他好了! 他真的好了! 风姿卓越,意气风发! 除了坐在轮椅上,他哪里还有半分入病的模样! 余南卿这时才抬头看元和帝,笑道:“不知这彩头,皇上满不满意?” 纵使再震惊,纵使再不敢相信,元和帝此时也不得不压下心里的怒意,堆着没有笑意的笑脸:“呵呵呵,能见到三弟这等风姿,朕又怎会不满意?” 他抬眸看向宴中诸位:“朕有预感,今年春狩,必将满胜!” 宴中众人此时情绪高涨,一听元和帝这么说,纷纷凛声附和:“与皇上同愿,春狩满胜!” “刘仁才!”元和帝皮笑肉不笑的下令:“起!” 刘仁才立即上前一步,高喊一声:“春狩大典,正式开始,鼓!起!” 高喊一落,一声擂鼓震耳欲聋,围在大宴场地的鼓手齐声敲动,紧接着是响彻天际的号角之声。 号角声一响,紧随着是前方狩猎场上突然群马奔腾。 而那些马匹背上,已经配上了弓箭与囊袋。 这样浩瀚宏观的场景,让苏挽烟大开眼界。 只见席中不知哪位公子,在马匹出现那一刻就已经运起轻功,势如破竹的抢到了一匹俊俏的白马。 随着马鞭挥舞,直朝猎场一马当先的奔驰而去。 男子向来争强好胜,更别说又都是二十来岁血气方刚的年纪,第一个人刚飞出去,紧接着就一群人运起轻功去抢马! 有些为了抢到好马,还当场切磋了起来的。 而场中的千金小姐,最喜欢看的就是这种场面,平日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在这一刻尽情着展示着男儿该有的气概,怎会叫这些千金小姐不着迷? 当然,有争强好胜之人,自然就有甘居下游之者,宴场中不少人留了下来,喝着小酒,摇着纸扇,笑看着那些人为一匹马争得面红耳赤。 每年的春狩拔得头筹者,都可以向元和帝求一个赏赐,有求者自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眼见春狩已经开始,苏挽烟才后知后觉的从余南卿身上起来。 余南卿只觉怀里一空,手心轻扯着她那挂在腰间的红玉玉穗,很是不舍。 “皇上。”苏挽烟福礼笑道:“王爷出来许久,身子也乏了,臣妾与王爷便先行告退。” 元和帝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思应付他们,装模作样的应了声:“嗯,回去好好休息,毕竟,春狩才刚刚开始。” 春狩才刚刚开始,你们便趁着现在好好休息! 苏挽烟“是”的一声,也不理众人是什么目光,推着余南卿出了宴场。 苏慕倾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左看了看,右瞄了瞄,见没人注意她,也起身退了出去。 待远离皇帐,苏挽烟才问道:“这么早让他们知道你恢复了功力,没问题吗?” 余南卿摇摇头:“即便收敛锋芒,他们也不会改变主意。” 他抬手按住滚动的轮子,苏挽烟就停了下来,余南卿回眸:“倒是你,怎么会突然想要去拉大弓?” 那弓,哪怕是会武的女子也不一定拉得动。 “你还说!”苏挽烟抬手就轻轻给了他肩膀一掌:“刚才见我那么窘迫你还笑!要知道你会拉我就不出这个糗了!我当时脸都红了你知道吗?” 说到这个,余南卿唇角偷偷扬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 他就是看她折腾得可爱,所以才想要多看一会儿。 但这可不能让苏挽烟知道。 他“咳”的一声敛了心思:“那你还逞能。” “啧。”苏挽烟睨了他一眼,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唉,其实我无所谓,咱们装病目的不就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吗?而且我一直以来都是你的挡箭牌,多一次少一次无所谓,现在好了,你暴露了实力,他们的布置可能会更加缜密。” 想了想,又道:“不过像你说的,我们再收敛锋芒,他们也不会收手,干脆大大方方的好了。” 她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一幕元和帝跟长公主不一定是要试探余南卿的实力,有可能只是单纯的想嘲笑他。 说完,苏挽烟突然掩嘴一笑。 余南卿好奇:“烟儿在笑什么?” “叫苏挽烟!你叫上瘾了是不是?”苏挽烟纠正完,笑道:“就是你刚刚为我出头的样子,特别帅。” 应该说,余南卿搭弓上箭的样子,特别帅。 虽然当时她脑袋是懵的,但是感觉还是有的,现在回味起来,就感觉那彩球是她射的,那苍鹰是她猎的一样。 第183章 遇见苏禾 “就是……当时有点乱,没看太清楚,唰的一下就一支箭唰的一下就一支箭,我都没反应过来,而且那弓弦,我当时真的用了好大的劲都没拉动,但是你一上手就直接拉满,太帅了!” “……”余南卿脸蛋更红了。 忍不住抬手掩住已经别过去的脸。 苏挽烟是真的不知,这些话对他的杀伤力有多强。 “咳……”余南卿清了清嗓,不敢去看她此时的神情,小声的问了句:“那你……可要再来一次?” “不要不要不要。”苏挽烟连连摇头:“这种事不适合我。” “你不喜欢?”余南卿抬眸。 “也不是不喜欢,但是每个人擅长的事都不一样嘛,就像我连那张弓提都提不起来,就没必要硬去试了。” 闻言,余南卿也没再坚持。 忽而,他垂着眸,脸红红的问了句:“那你方才……有何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 “就是……”余南卿把头垂得更低,脸红红的,轻拍了拍自己大腿:“你坐我身上……没感觉么?” “这个啊……”苏挽烟挠挠头:“感觉好怪啊。” 跟坐凳子的感觉不一样。 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她还没试过跟一个男人这么亲近过,那感觉好怪异,像是从来没碰过的东西,突然碰一下的时候,那感觉就是说不上来。 “……”怪? 就一个怪? 没其他的感觉了吗? 余南卿不甘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苏挽烟打断:“啊?苏禾?” “……”余南卿转眼抿了唇,抬头,便见苏禾就站在林间不远处,正背对着他们,似乎在看什么东西。 “长公主把苏禾带来了?”苏挽烟惊讶。 春狩可是大宴,长公主把苏禾带来,就好比哪个大臣把家里的哪个小妾也带来参宴了。 苏挽烟稀奇,她回头望了望四周,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苏禾既敢出来,那应该是长公主允许的。 她推起余南卿上前,唤了声:“苏公子?” 苏禾缓缓回眸,见是苏挽烟,垂眸行了个礼:“苏某见过王爷,见过王妃娘娘。” 不变的,是他眉眼间的郁气,像是蒙上了一层不能散去凝云。 “你怎么也来了?长公主带你来的?”苏挽烟问道。 “是。”苏禾的声音既恭敬又淡淡的:“她去皇帐前,叫苏某四处走走。” 苏挽烟点头:“刚才见你好像在看什么东西,在看什么?” 苏禾让开步伐,看向身后的树干:“一只虫子罢了。” 是一只步行虫,正在树干上往上爬。 只是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觉得无聊便停下来看看。 苏禾的样子看不出来高兴,也看不出来不高兴,苏挽烟见过他最初的样子,所以苏禾现在这样,她不免会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要不要一起四处走走?长公主既带你来,那她应该知道你肯定会遇上我,只是走走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苏禾恭礼:“是。” 苏挽烟推着余南卿,苏禾就这么落后她半步慢慢跟着,苏挽烟回头:“你可以跟我并肩走,这样才好聊天。” 苏禾闻言沉默了片刻,才应了声:“是。” “我都没问过你,你是哪里人呀?”苏挽烟也不是真的想知道他是哪里人士,毕竟说了她也不认识。 只是聊天嘛,东拉西扯的很正常。 “临城。” “临城啊?”她也有看过大晋的地图,但是对这个临城还真没印象。 听出了苏挽烟嘴里的陌生,余南卿微勾着唇,温声搭了一句:“临城盛产葫芦瓜,本王有幸吃过一回,比其他地方的要甜上一些。” 苏禾眸光微闪:“王爷知晓临城?” “年少行军时经过。” 苏禾心里忽觉一抹欣慰,笑道:“我娘也种葫芦瓜,小时候觉得她种的葫芦瓜,比别家都要好吃些。” 自苏挽烟穿越过来后,她跟别人聊天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不轻易问别人的家人。 她之前在府里跟下人聊天的时候,好多个都是没了亲人,不是没了娘就是没了爹,还有没了兄弟姐妹的。 特别是苏禾现在这种,提到娘亲都是说小时候的事。 所以苏挽烟回避了他娘亲这个话题:“那你会不会种?” 苏挽烟觉得,如果苏禾的娘还在,他怎么会抛下他娘亲到京城来谋发展? “苏某不才,只会……”只会弄琴摆律…… 只是现在,琴也…… 说到这里,刚迸起的一丝光芒,又黯了下去。 他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抚琴了。 他从小便喜欢这些,他娘不知卖了多少葫芦瓜才请得先生来教他音律,如今学成,竟成了窝在别人后府的男宠。 苏禾拂去脑中的杂念,忽而开口:“娘娘与王爷要小心些。” 苏挽烟愣了愣:“怎么了?” 苏禾眼睛看地,一边走着,一边似不经意的开口:“近些日子,长公主频频往返皇宫,这样的春狩大宴,实在太适合用来做些手脚。” 狩场辽阔,有丘原,有森林,又有云崖山涧,在这狩场内失踪个一两个人都不会有什么奇怪。 他觉得元和帝跟长公主在暗中密谋着什么,他不得而知。 苏挽烟笑了笑:“谢谢。” “对了。”苏挽烟似想起什么,问道:“刚才在开狩仪式上,长公主说驸马腿疼,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苏禾淡淡的点了点头:“苏某也是向长公主府内的下人打听的,原本驸马身上并未有伤,是他未顺长公主的意,长公主便将他关进水牢,反复下来,驸马的腿便开始不适。” “……” “说来,苏某进府后,便听说驸马最近一次被关水牢便是几月前,而后又逢冬季,所以驸马腿疼的毛病似乎加重了些。” 上次他要给长公主下药,遇见驸马的时候,就是见他坐在长廊内揉腿。 他生了好奇,便顺便打听了一下。 他现在是长公主最受宠的男宠,所以在府里打听这些事并不难。 “长公主是一生驸马的气就会把驸马关水牢吗?”苏挽烟有些不敢相信。 第184章 最后的让步 “依府里人的描述,想来是。”苏禾回道。 长公主心狠,苏挽烟是知道的,只能说她没办法理解,她好奇:“驸马应该是可以反抗才是。” 驸马是先帝亲定,长公主再强势,按大晋律法,也是要妇从夫纲,哪怕不能让长公主顺意,但也不应该被长公主压得这么死才对。 苏禾摇头:“长公主掌握着府里每个人的命脉。” 话落,苏挽烟顿时就想起,烧她藏书阁那日,长公主在她面前杀的那个嬷嬷。 临死前,那个嬷嬷不是在为自己求饶,而是为自己的家人求饶。 这是不是代表,司旸家人的性命也握在长公主手里? 水牢啊,苏挽烟没办法想像,在那样的地方被泡上几天甚至是十几天,难怪司旸会腿疼,就算是没病也要被泡出病。 正想着,苏禾顿时脚步,苏挽烟回头,便见他垂眸恭礼道:“王爷,娘娘,苏某该回去了。” 对长公主来说,他现在是她的所有物,出来太久会让她生疑。 “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直说。” “谢娘娘。”苏禾只道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苏挽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烟儿?”余南卿抬头,唤了她一声。 苏挽烟立即看向他,好奇:“你干嘛一定要叫我烟儿?烟儿又不好听。” 余南卿微噎:“烟儿不好听?” “你觉得好听啊?”苏挽烟拧眉:“有种像叫魂的感觉,要是大晚上烟儿烟儿的叫,那更渗人。” 余南卿眸光亮了亮,原来她是不喜欢这个称呼,并非不喜他叫唤。 他笑问:“你想要我如何唤你?” “苏挽烟啊!叫苏挽烟不行吗?” “……可我总觉得,叫苏挽烟……与你太生疏。”他说道:“即便是友人,我遇见也该称一声兄台,可与你……你说,我们是朋友,却唤得十分生疏。” 余南卿不想与她做朋友,可目前,他只能到朋友的份量。 他想跟她亲近些,哪怕只是在叫法上花这些心思。 “一个称呼而已。”苏挽烟好笑。 “嗯,一个称呼而已。”余南卿笑道:“烟儿别太在意。” “……” 苏挽烟无语:“叫挽烟。” “挽烟?” “这是最后的让步,别给我整些花里胡哨的称呼。” 余南卿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嗯,挽烟。” 挽烟。 好听。 “那你叫我南卿。”余南卿笑。 “咦惹~我不要。”苏挽烟当即拒绝。 “……”他的名字很难听吗? 南卿。 挺顺口的呀,为何她这般嫌弃? 余南卿有些失落,他知道苏挽烟没别的意思,也许只是单纯的不想唤罢了。 这么说来,苏挽烟唤‘苏驰恩’,一向都是‘驰恩。’ 为何他与苏驰恩的待遇不一样? 这么一想,余南卿顿时更失落了。 “余南卿。”正失落的着,苏挽烟的声音忽然柔了下来:“谢谢你啊。” 余南卿心口微悸:“谢什么?” “我现在终于明白,你当时想让我离开京城的心情了,你想保护我,却没有能力,只能一直劝我离开,是不是?” 她现在对苏禾就是这种心情,既想努力,又很无奈。 “……”余南卿耳根微红,想逞能说不是。 但话到了嘴边,又觉矫情。 “咳”的一声:“……嗯。” “谢谢啊!”苏挽烟轻拍了拍他的头:“回去我伺候你绑头发哈,绑漂漂亮亮的。” 她确实很感激,但也没什么能回馈他的。 便趁着还没离开,多伺候他一下。 林间,一棵树后面,苏慕倾躲在树下看着苏挽烟跟余南卿郎情妾意的样子,嫉妒得手里的帕子都快绞碎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余南卿看苏挽烟的眼神会这么温柔,而那日,他却扼着她的脖子想要杀了她。 她不明白,论容貌她不比苏挽烟差,可以说更胜苏挽烟一筹,论身段那就更不用说,苏挽烟根本就还没长开,而她已经到了最适龄的阶段,当是比苏挽烟更迷人才对。 可为什么余南卿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苏慕倾不说从小万众瞩目,但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了那些地位比她高的没法比外,哪个见了她不是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苏挽烟这个庶女出身的,凭什么能得恭亲王青睐? 原本在他们的计划中,苏挽烟嫁进恭亲王府断活不过一天,没想到现在不仅活下来了,还跟余南卿过得有滋有味。 她有种感觉,一定是余南卿瘫痪太久,这辈子没碰见过几个有姿色的女人,所以才把不如她的苏挽烟当成了宝。 越这么想,她就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无妨,她比苏挽烟好不知道多少倍,她会让余南卿注意到她的。 不过,她得找机会把苏挽烟从余南卿身边引开才行,只有苏挽烟不在了,独处之下,余南卿才会知晓她的好。 想着,苏慕倾抿唇不甘的看了两人一眼,一甩帕子,转身走了。 与此同时,长公主帐内。 参与完开狩仪式,长公主借着换衣裳的由头回到了帐内。 跟在她身后的,正是驸马,司旸。 司旸跟在长公主身后,比长公主高了足足一个头,可他却低垂着眉,气场明显要比长公主弱上许多。 在长公主府待久了,他便懂得了收敛锋芒。 只见长公主一拂宽袖,往榻上一坐,沉眸冷声:“跪下。” 司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是习武之人惯有的锐气。 就是这种眼神,让长公主看着很不满:“你想让本殿重复第二遍?” “是为何事?”司旸开口。 他受惯了长公主欺负,这些不过家常便饭,但每一次,他都需要知道缘由。 让他无缘无故的受惩处,他自认自己还未软到那般程度。 长公主紧了拳头,这是第二让他不满的地方。 明明是靠着她的身份他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可他却仗着驸马的这个身份,时时这样质问她! 对她来说,司旸,就是一条极不听话的狗,让她恨不得马上丢掉,却又不得不将他养在府中的狗! 第185章 秉烛尝宴 “是谁让你擅作主张为余南卿出头的?”长公主咬牙冷道:“司旸,别以为你给本殿一则偏方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恃宠而骄,不管你做什么说什么,没有我的允许,一律不允!这些话本殿说得还不够明白?” “呵?”司旸笑了:“恃宠而骄?” 他冷眸:“长公主说笑了,司旸不是你的那些男宠,不会恃宠而骄。” 此话一出,长公主猛地抓起旁边的茶杯,“嘭”的一声直直砸到司旸身上! 司旸抬手一挡,便将那茶杯挡了下来,“咣”的一声落地。 长公主阴冷的脸:“跪下!” 司旸暗暗吸了口气,终是撩袍跪了下来。 至此,长公主的气才消了些,起身一拂宽袖:“你既喜欢给余南卿出头,那便让你出个够,在此跪着,本殿什么时候回来,你便什么时候起来!” “……” 长公主的帐内发生什么,苏挽烟不得而知。 春狩大家都去了狩猎,即便不去的,也骑上了马,三三两两的相伴游玩,就是女子在这日也会释放天性,结伴骑马潇洒一回。 只是苏挽烟就无聊了,她没什么事做。 这才是春狩的第一天。 而且苏挽烟跟余南卿光凭走路也走不远,帐篷附近的林子里有许多药草,很多都是新发的芽。 跟余南卿用过午膳后,苏挽烟推着余南卿,遇到能摘的药草就摘上一把。 “这是什么?”苏挽烟刚摘上一把药草,余南卿就好奇的问。 “灰菜。”苏挽烟来到他面前,把摘到的药草翻给他看:“看,叶子长这样。” 苏挽烟叫灰菜,实际不知道这古时的人把这东西叫什么。 “哦。”蓼头草。 余南卿以前常年打仗,虽不会医,但对药草的认知还是有的。 苏挽烟摘的药草他大部分都认识,只是他想跟苏挽烟多说些话,所以才故作不知,好奇:“有什么用?” “吃啊,这个一般不入药,我摘点回去,咱们晚上煮了吃。” 这个东西在她那里就是野菜,小时候她经常吃,在这个时代大夫好像会用来制作冬灰,能清肺淤积。 余南卿闻言勾唇:“好。” 除了药草,苏挽烟还遇到好多小果子,野生的桑子,野生的乌袍,可惜现在才三月,这些果子都没熟,还不能摘。 苏挽烟还看到了松鼠窝,只是他们不是来打猎的,所以她跟余南卿只站在树下看了一会儿便走了。 狩场的天色暗得快,苏挽烟跟余南卿没逛多久,约莫申时就回了帐篷。 帐外,刘公公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苏挽烟挑眉,推着余南卿过去,便见刘公公笑着恭了一礼:“奴才见过王爷,见过王妃,奴才奉旨传皇上口谕,邀二位今夜前去皇帐与皇上共进晚膳。” 春狩的第一天,富家子弟所猎得的猎物,好的会进贡给元和帝。 剩下一般般的,喜欢的他们会剥了动物的皮留作纪念,剩下的肉会找块空地就地处理,或烤或烧,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把酒言欢。 余南卿今天打下来的那只苍鹰也在早上时就被送了过来,苏挽烟刚刚摘的野菜就是想着今晚就着点野菜吃鸟肉的。 苏挽烟已经有了打算,肯定就不想再去跟元和帝共进什么晚膳,去了皇帐元和帝跟长公主的那些眼睛就像钉在了他们身上似的,浑身不自在。 “告诉皇上……” “告诉皇上,本王要与爱妃秉烛尝宴,晚宴本王与爱妃便不去了,望刘公公莫再来叨扰。”苏挽烟话还没说完,就被余南卿抢了话锋。 苏挽烟喜闻乐见,乖乖闭了嘴。 刘公公破天荒的没有为难,笑呵呵道:“皇上早有预料,所以命奴才告诉王爷,明日一早皇上与长公主将前往狩场游射,特邀王爷一同前去。” “游射?”苏挽烟好奇,游射是什么? 不等苏挽烟跟余南卿开口,刘公公又笑道:“王爷不必担心出行不便,皇上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断不会出任何差池。” 说完,他端着拂尘揖了一首:“明日一早,奴才会再来请王爷,奴才告退。” 眼见刘公公走远,苏挽烟才道:“这是不给你拒绝的机会啊。” “他们有备而来,岂容我拒绝?”如今身在猎场,即便他不去,那个人也能直接找到帐篷来。 苏挽烟将余南卿推进帐内,好奇:“游射是什么?” 在他们眼里余南卿的腿脚不好,总不能是骑射吧。 “便是坐在皇辇上狩猎。” 因为是皇辇出行,所以跟出游差不多,皇辇上除了会备有弓箭,吃的用的穿的取暖的一应俱全,跟皇辇出行的还有御林大军。 与其说是狩猎,更像是出游,所以才衍生了游射这个词。 苏挽烟边听着,边把袋子里的药草拿出来,闻言她抬头:“那是不是说他们要动手了呀?” 她好奇:“那我是不是得跟去?” 说完她又好奇:“他们会让我跟着一起去吗?” 余南卿笑了笑:“不必担心,明日便知。” 闻言苏挽烟也不再纠结,似想到什么,忽而笑道:“刚刚你把我的话抢过去,是不是不希望元和帝再针对我啊?” “咳……”余南卿该怎么说。 每次苏挽烟这么直白的时候,他总觉得她什么都懂。 可是看着她那完全没有杂念的神情,他又觉得是他多想,抿唇:“他不会因为我三言两语改变。” 他只是…… 一直记着苏挽烟不喜欢这些。 他会把她不喜欢做的事,慢慢接过来。 “不管怎么说,我挺高兴的。”苏挽烟“嘿嘿”笑了两声:“其实每次跟刘公公讲话我都有压力,我不知道我的话传到元和帝耳里会是什么意思,有没有被曲解,所以每次说的时候都要想一想有没有哪里说错。” 苏挽烟分类着桌上的药草,小手沾了好些泥土也不在意。 余南卿心口微悸:“你高兴?” “高兴啊,说到底,还是你说的话有分量一点。” 毕竟他是正儿八经的王爷,她就是个附带的。 第186章 她喜欢就好 这个时代身份地位就是象征,有时候余南卿说一句,能顶她十句八句。 有这便利,她也不用多费口舌,她怎么不高兴? 余南卿心情顿时愉悦,止不住唇角的上扬:“嗯。” 苏挽烟高兴,他就高兴。 “呀。”苏挽烟声音微讶:“小虫子。” “嗯?”余南卿抬眸,就见苏挽烟从叶子中拈出一条小青虫,小青虫受了外界的刺激不停的蠕动着身子。 她直接把小青虫递给余南卿:“看,小虫子,花纹还挺好看的。” 莫名的,余南卿很自然的就伸手去接了。 “……”看着那虫子在手心动来动去,余南卿一直不知该什么表情,好奇:“你喜欢虫子?” “不喜欢啊。”苏挽烟愣愣的看着他:“喜欢我就不给你了。” “……”他还以为她喜欢。 正考虑要不要养一些。 余南卿犹豫:“那我……扔掉?” 苏挽烟点头:“嗯,就是给你扔的,你扔外面去。” “……”余南卿沉默了一会儿:“嗯。” 乖乖转着轮子挪到帐外。 早上苍鹰送来的时候,小步跟田中就已经去河边处理好了,苍鹰的腿苏挽烟早早就拿去熬了药膳汤,秋叶负责看火的,这会那药膳汤热一热就能拿出来吃。 剩下的部位,胸肉这样的就用辅料去煮,翅膀这样的就拿去烤,至于内脏,苏挽烟还没处理过鹰的内脏,所以这些就交给厨子,他们经验丰富,做出来肯定好吃。 摘回来的那些药草苏挽烟吩咐秋叶跟苏叶拿去河边洗洗,能当野菜吃的便拿去烫一烫,毕竟份量少,炒还费功夫。 要用来入药的,苏挽烟把叶子,根,茎这些都分类择开,各有各的用途。 那苍鹰光展翅就有一米多,所以这一顿吃得还蛮丰盛的。 而且除了自己所猎的战利品,还有元和帝也会赏菜。 意思就是每个帐篷都会有元和帝赏下来的膳食,由御膳房那边送过来。 皇帐那边热闹无比,因为离得近的缘故,所以苏挽烟这边听得很清楚。 只是皇帐那边有皇帐那么的热闹,她这边有她的,重要是在自己帐篷里自在。 翌日,天清。 苏挽烟抱着被子睡得深沉,旁边的余南卿坐在床上,满脸沉默的看着她。 中间隔着的是卷成了卷的被褥,而余南卿此刻的神情是说不出来的无奈与阴郁。 他自小习武,听力与视力本就过人,苏挽烟沉睡时的呼吸声听在耳中就犹如身在咫尺,仿如翻个身就能将她抱在怀里。 偏偏他又不能这么做。 想去无视,又偏生越渐清晰,这叫他怎么睡? 这一晚上他睡睡醒醒不知多少遍,每回都以为要天亮,却发现连半夜都未过,这才第二夜,剩下的几天他要怎么过? 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苏挽烟的睡脸,苏挽烟忽地翻了个身,把余南卿吓得连气息都屏住。 只见她小腿一伸,就把被子压在了腿下,半个身子都露了出来。 苏挽烟睡觉,连亵衣都穿得严严实实的。 余南卿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小心翼翼的越过中线,轻轻把她被子扯好,盖上。 就在这时,帐篷外面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余南卿神情微动,下床坐在了轮椅上,转着轮子挪了出去。 刚出帐篷,便见刘公公堆着笑脸迎面走来:“奴才……” 话还没说完,余南卿食指就摆在了唇间,看着刘公公的眼里含着阴戾的警告。 刘公公浑身一颤,只觉背后莫名一凉,刚要吐出来的话顿时噎在了喉中。 余南卿没有多话,见刘公公安分了,这才又挪着轮椅转身回了帐中。 刘公公拧眉,看了一眼守在帐门口的小步,小步直接看天,假装没看到。 刘公公又看了一眼田中,田中也别过脸。 刘公公吸了口闷气,他可是皇上身边的大公公,出来传话永远都是别人看他的脸色,就这个余南卿,每回都叫他难堪。 等着吧,他倒要看看他们还能嚣张多久。 心里这么想着,当下却也只能冷着脸在门口等着。 余南卿轻手轻脚的来到床边,单膝跪在床沿边上,沉浸的看着苏挽烟静谧的睡颜。 一头秀发顺畅又杂乱的铺在枕上,轻微又有节奏的呼吸轻轻的从她嘴里呼出,小脸蛋睡得红红的,似被这帐中暖炭薰的。 余南卿越看就越不舍,唇角勾着的笑容便没有放下来过,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握了她一缕发梢,就着心里那点点的悸动,放到唇边轻吻了吻。 “……嗯。”苏挽烟轻吟一声,忽而整个身体开始抻直。 吓得余南卿忙把她那缕发丝放下。 下一秒苏挽烟就打着哈欠睁了眼:“……” 看到余南卿出现在她床头,懵懵的看了会儿,开口:“你在我这干嘛?” “咳……”余南卿把拳头放唇边掩饰的咳了声:“那个……刘公公来了,刚想唤醒你。” “那你叫一声不就行了,你心虚什么?” “我没有。”余南卿继续掩饰:“我看你睡得熟,所以……” 苏挽烟“腾”的一下就坐了起来,用手搓了搓脸蛋:“是不是皇上那边叫了?” “嗯,大概……” “那咱们快点。”元和帝每次给的时间都不对,他们去得再早都是晚的。 “不急。”余南卿起身:“我方才叫人去禀了那个人,我身子不适,许要晚些。” “……”苏挽烟抬头:“可以晚多久?” 余南卿张了张嘴,想问她需要多久。 但又觉得那是在催她,话吐出来时就转了话锋:“我说午时前可去。” “噢!”苏挽烟闻言直接又躺了下去:“那我再睡会。” 昨天晚上吃完饭她跟秋叶和黄叶玩了会抓阄惩罚的游戏,睡得有点晚,这会儿还有点困,小小的先睡个回笼觉。 “嗯,好。”余南卿笑了。 这样就好,她喜欢的就好。 就是……那个人那边,要不要禀一声? 思来想去,还是坐着轮椅挪了出去。 而此时,皇帐那边。 出游的仪仗队都已经准备好了,元和帝跟长公主都已经蓄势待发,可偏偏,余南卿迟迟未到。 第187章 等 元和帝不满的沉着气,问旁边的太监:“刘仁才去多久了?” “回皇上,已经去三刻钟了。” 三刻钟,都已经可以走个来回了,刘仁才在干什么? 元和帝眸眼微眯,该不会是余南卿知道了些什么,不愿意出行? 正想着,就见刘仁才匆匆忙忙出现在众人眼中,禀道:“皇上。” 元和帝稍稍缓和了脸色:“恭亲王怎么还不来?” “回皇上,王爷……王爷忽然说身子不适,需……需要再歇息片刻,说……皇上若等不及,可以先行出发,王爷随后跟上。” “呵呵。”元和帝皮笑肉不笑的露了个笑容,与旁边的长公主对视了一眼。 随后跟上? 他信他有鬼。 今日他就是不去也得去。 元和帝敛了神情,说道:“既然三弟身子不适,那朕等上片刻又何妨,三弟许久不出门,今日难得,朕也不想错过这等机会。” 他吩咐:“你去恭亲王的帐篷前等着,告诉他,他什么时候好,朕什么时候出发。” 刘仁才闻言还能怎么办,战战兢兢“是”的应了一声。 刘仁才刚走,元和帝思量片刻,又吩咐:“来人,唤太医到恭亲王帐处为其诊脉,断不能叫三弟出了差池。” “是。”一个太监低垂着眉,匆匆退了下去。 元和帝都这么说了,除了已经准备好的仪仗队,那满宴等着恭送皇上的文臣武将,世家家眷也只能跟着一起等。 另一边,刘仁才把元和帝的话带到,却被拦在了帐篷外。 小步跟田中只是象征性的传了一下话,并不见余南卿有什么动作。 刘公公一口闷气堵在心口。 一刻钟后,随行的几个太医也来了。 但依旧被小步跟田中拦在了门口,依田中跟小步的话说,一切等王爷睡醒了再说。 几个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约而同的等在了门口。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在等。 等余南卿从帐篷里出来。 而帐里,余南卿才不管。 他已经让那个人先行出游,是那个人非要等的。 他拿了本书陪在苏挽烟的床头前看了起来,虽是在看书,只是那余光总会时不时瞄向苏挽烟。 此时的苏挽烟呼吸均匀静谧,切切实实的睡在他的身旁,没有比这更让他安心的了。 苏挽烟本来是想小小的睡个回笼觉,却没想到这一睡就睡久了。 待她伸着懒腰醒来时,看到在床旁看书的余南卿,好奇:“什么时辰了?” 余南卿微顿,什么时辰? 他倒是没注意,估摸了一下,说道:“约莫……快午时了。” “哇!”苏挽烟‘腾’的一下起身:“我睡了这么久?” “也……不是很久。”余南卿放下手里的书:“饿了?” “肯定啊。”早餐都没吃。 余南卿笑了笑:“来人。” 已经在外帐等候的秋叶跟黄叶忙端了吃食进来:“王爷,娘娘。” 苏挽烟掀被子下床,揉着眼睛跟脸蛋:“我还没洗漱。” 话才刚落,余南卿就递上了口檀:“给你。” 苏挽烟这才发现洗漱的热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准备好了,她一边狐疑的看着余南卿,一边把口檀放嘴里嚼着:“准备这么齐全,是不是元和帝那边催了?” “……没有。” 秋叶:“……” 黄叶:“……” “那稀奇。” “稀奇?”余南卿不明。 “平时都是我伺候你洗漱,这回你准备这么全,还以为是元和帝那边来人催了,所以你才在我醒来前把东西都准备好。” “……不是。”他就是想等她醒的时候,这些事不必再自己动手。 平日苏挽烟照顾他时,也是这样仔细,他未醒便把这些物什准备好。 苏挽烟便是这样,即便她做了许多事,她也从不要求他的回报。 沉默间,余南卿默默递过香茶。 本来苏挽烟是要自己拿的,见余南卿递过来,她总觉得好怪异,怔了好一会儿,才接过来。 “不习惯?”余南卿看出了她的犹疑。 说不上习惯不习惯。 苏挽烟喝了口香茶,把嘴里的残渣漱清,连连摇头:“没有,肚子饿了。” “那你吃。”余南卿给她夹了道菜。 “我想先换个衣服,你到外帐等我。”她这会儿还穿着亵衣呢。 “……”余南卿看着她身上那身,想了想确实不太好,“嗯”了一声,推着轮椅去了外帐。 现在的帐外,刘仁才已经等得脸都黑了。 不仅他脸黑,皇帐那边,元和帝跟长公主的脸色也不好看。 原定是辰时出发,现在都已经快午时了,本来计划是游射期间,到猎场小酌用膳,现在却连出发都还没出发,这午膳现在是用还是不用? 元和帝派去催的人去了一波又一波,回来都是同一个回复,恭亲王还未醒,恭亲王的帐篷也有人拦着,太医们也进不去。 这还能是什么,元和帝只道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不愿意随他出行。 好,那他便等。 既然他已经知道,今日再不出手,他日可能就再没有出手的机会。 所以他即便再生气,也依旧没有发作,他倒想看看,让他这个一国皇帝等了这么久,余南卿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出游! 倒是长公主越来越沉不住气,咬牙吩咐身旁的嬷嬷:“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都已经午时了,余南卿当真一点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正当嬷嬷要离开的时候,一声唱响响起:“恭亲王到,恭亲王妃到!”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抬起头,像是所有等待的烦闷都抛去了不少,在见到余南卿跟苏挽烟出现这一刻,纷纷跪下行礼:“臣等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苏挽烟已经换了身干练方便的衣裳,而且来之前,她还跟余南卿吃了个半饱。 长公主的脸色明显黑了下来,冷瞪着余南卿跟苏挽烟:“恭亲王与恭亲王妃真叫我们好等啊!” 苏挽烟眉头微动,看了一眼排得威风凛凛的仪仗队,难道他们等了很久? 余南卿不是说他们没有来催吗? 第188章 不想叫她孤单 余南卿看向长公主:“本王的话未刘公公未曾传到?” 此话一出,长公主的脸就更黑了。 在前面带路的刘公公肩膀一抖,怕极了他们的火气会烧到自己身上,忙站到一旁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元和帝缓和了脸上的神情,“呵呵”笑了一声:“三弟身子不适,朕等等也无妨。” 苏挽烟推着余南卿上前行了个礼:“臣妾见过皇上。” 元和帝摆了摆手:“不必多礼,其他人也起来吧。” “谢皇上,谢王爷。”众人齐声。 “今日天晴,是狩猎的好日子,从前父皇还在的时候,时常会带朕与听宜前往狩场游射,三弟从小便去了边疆,想必还未体验过这等乐趣,所以朕才想着今日无论如何,都要邀请三弟一同前往。” 长公主冷着脸搭话:“既然人到了,那便事不宜迟,早些出发,晚了可要赶不回来了。” “无妨,一切都要以三弟身子为重。” 说着,元和帝一挥手,这才从龙椅上起身,来到余南卿面前:“走,今日有朕在,三弟只管敞开了性子玩。” 话落,随在元和帝身边的一个太监便要接替苏挽烟的位置。 恰时一位宫女也在此刻上前:“王妃娘娘,您请。” 苏挽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拧眉攥紧了轮椅的把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刚想开口说什么,就听元和帝“哈哈哈”的笑了三声。 “三弟妹这是担心三弟呐。”他威严的眼眸看着苏挽烟,眼底是抹淡淡的警告:“你也会与我们一同前去,不必担心。” 苏挽烟看了一眼余南卿,便见余南卿抬眸,勾了个温和的笑容:“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元和帝根本没有给他们拒绝的权力。 苏挽烟闻言也就放了手,小太监立马将轮椅接过。 那宫女福礼做了个请的姿势:“王妃娘娘,请。” 苏挽烟不知道他们等了多久,只知道长公主高傲的昂着头,起身气冲冲的上了皇辇。 元和帝就显得稳重许多,苏挽烟看着余南卿被推上去,这才在宫女的指引下,上了后面的那辆马车。 马车是四面开敞的,上面配了伺候的宫女,取暖的物什,还有些吃食。 而上了马车后,苏挽烟才发现不妥。 前面是元和帝,长公主,余南卿三个人,而后面这辆马车就只有她一个人。 再看中间的仪仗队就相隔了好十来米,如果他们要对她做什么,就她跟余南卿这么远的距离,很好下手。 苏挽烟看了眼跟在马车旁的小步跟田中,又看了看现在四面都是丘原,没有可藏匿的地方,想要下手应该不会那么快。 身后留在营帐的大臣世家送走元和帝后都松了口气。 而远宁侯府的席位上,苏慕倾在仪仗队走后,悄悄离开了营帐。 余南卿现在跟皇上还有长公主一起,苏挽烟被抛在了后面那辆马车上。 说不定她有机会可以跟余南卿单独来个偶遇。 “朗朗明日,晴空万里,选在今日游射当真是选对了。”元和帝看起来心情很好,站在皇辇前抬手遮着正午的阳光,感慨了一句。 长公主笑着附和:“上一年皇兄得了一头鹿,今年不知皇兄会猎得什么。” 很多人狩猎的第一目标都是鹿,因为鹿的奔跑速度很快,而且警觉性也非常高,如果能猎到鹿,便能证明这个人狩猎的本事不小。 也算是间接的彰显自己的能力。 “朕听说,今年他们在狩猎场上放了狼,朕倒是想遇上一遇。” 长公主忽而看向余南卿:“昨日恭亲王便在开狩礼上一鸣惊人,不知今日还会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 然而,元和帝跟长公主在说什么,余南卿完全没去注意。 只见余南卿坐在轮椅上,注意力一直在身后的马车上,他看着苏挽烟一个人坐在席前,被四名宫女簇拥伺候着,那模样好不自在。 苏挽烟本就担心这次游射,再者这一次是他要她陪着做一番豪赌,她心中定是不安。 “恭亲王?”本来长公主对余南卿迟到就很不满,现在他这么无视自己,长公主更加不悦,冷着脸拔高了音量。 余南卿回魂,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余听宜,把目光放在桌上的樱桃上。 他伸手将那装着樱桃的银器,递给皇辇下随行的太监:“这个王妃爱吃,你拿过去。” 其实他不知道苏挽烟爱不爱吃,但是他看不得她孤零零的样子。 元和帝:“……” 长公主:“……” 长公主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苏挽烟那席上,不是摆了跟这边一样的水果么? 她冷声好笑:“恭亲王对恭亲王妃还真是一往情深,连皇兄与本殿的话都不理不睬。” “诶。”元和帝适时制止,笑道:“三弟对三弟妹用情至深是件好事。” 他大手一挥:“来人,把桌上的这些,都给恭亲王妃端过去。” 余南卿:“……”用得着你惦记! 伺候的宫女刚要把桌上的水果都端过去,就被余南卿按下:“这些臣弟想吃。” “……”顺着他的意他还不领情! 元和帝不明,这是闹哪般? 罢了! 只要骗得他出来就行。 元和帝也不纠结。 那边马车,苏挽烟这边的水果都还没动过,那边就又端上来一盘:“娘娘,王爷让奴才把这樱桃端过来给您,王爷说,王妃娘娘您爱吃。” “……”她没说她爱吃樱桃啊。 这是什么暗示么? 苏挽烟抬头看向皇辇,便刚巧对上了余南卿投过来的视线,只见他手里捏了颗小樱桃,温笑的看着她递进了嘴里。 阳光映射在他身上,微风吹拂着他额前的墨发,脸上的温和与眸中的傲气,在此刻很自然的融为一体。 苏挽烟不知道用意气风发少年郎这样的话形容余南卿,对余南卿来说贴不贴切,但那蓬勃的朝气着实耀眼得让她心往神向。 一想到这样优秀的人是经过她的手治好的,苏挽烟就止不住唇角的上扬,垂眸嫣笑间,也伸手拿起一颗樱桃小小的朝他挥了挥,再似呼应他般递进了自己嘴里。 第189章 儿时的事 余南卿见状眸光顿时亮了,回头看向桌面,见桌上有茶杯,忙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又期待的朝苏挽烟举了举。 苏挽烟:“……”有完没完。 她别过眼,不再理他。 “……”余南卿好不甘心。 长公主跟元和帝无语的对视了一眼。 也正是这片刻的小插曲,皇辇驶进了林子。 长公主长袖一挥,突然从皇辇直接跃到旁边的马匹上,只见马匹不安分的动了动,便被她拉紧了缰绳,冷眸笑道:“无趣,皇兄,臣妹先行一步。” 说完,她驾的一声,一马当先的消失在了林子里。 元和帝忙吩咐了句:“跟上,不可叫她乱来。” 命令一落,顿时就有骑着马的护卫追在长公主身后。 “唉。”元和帝指了指长公主消失的方向,笑看着余南卿:“听宜从小便是这般任性贪玩,朕还记得父皇在世时最是宠她,如今这性子是天不怕地不怕。” 他撩袍坐在了软垫上,继续笑道:“这么说,朕倒是记起来了,那时三弟的性子最软,与我们几个在一起,总是不爱说话,一如今日这般。” “……”余南卿看了看身后。 浩浩荡荡的仪仗队在进林子的时候就已经去了大半,也不知是不是他错觉,马车与皇辇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 而这座下的皇辇,速度好像也快了些。 元和帝顺着余南卿的目光向后看去,突然笑问:“三弟,你可是在怪朕?” 因为这句话,余南卿终于看向元和帝,不知道他想表达些什么。 似乎也不是真的要余南卿回他的话,元和帝继续笑道:“朕给你赐了这么一桩亲,你不喜欢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如今看你与苏挽烟感情这么好,朕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 “只是朕很好奇,三弟你是……当真是喜欢上了苏挽烟?”元和帝眯着威严的眸眼,带着三分笑意的脸中充满了生疏与陌生,哪还有方才的熟络:“这个意外,朕倒是如何都没有想到,朕在想,如果苏挽烟出了什么意外,三弟会做何反应?” 此话一出,余南卿瞳孔瞬间变得灰暗,宛如一潭死气般,看着元和帝的眼里是毫不客气的杀意。 元和帝心底不由一颤,背脊莫名一凉。 威严的神情也在瞬间冷了下来。 原本他只是想利用远宁侯府,即便苏挽烟代嫁过去,他也认为依余南卿的性子,苏挽烟根本熬不过几天。 可如今,看余南卿这副神情,他是真的动情了。 元和帝觉得是件好事,余南卿有了软肋,可以更好的拿捏他,今日的计划也会进行得更加顺利。 然而莫名地,在余南卿这股杀意扑面而来的时候,他心底浮现起不好的预感。 今日一行,他只许成功,不容失败,否则将后患无穷。 对峙之间,还是元和帝先打破了僵局,他呵呵一笑:“不过是举个例子罢了,三弟不必当真。” “昭明园中的水缸,皇上可还记得?”余南卿突然吐出一句。 元和帝神情顿时一颤。 随即便恢复了神态,笑道:“自然记得,朕还以为这么久远的事三弟忘了呢,当时朕也不是有意的,事后想起,便匆匆忙忙带人前去,却发现三弟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就是现在想起朕也是后怕。” 余南卿长眸直视着他,唇角勾着似有似无的笑容,宛如嘲笑:“是么?” 那模样,明显是不信。 不仅不信,还是已经掌握了十足证据的语气。 元和帝一口郁气堵在心口,顿时有点坐不住。 孩提的那些事,也值得他今日翻出来说道? 那时他们几人约好了玩捉迷藏,他把余南卿骗进水缸,盖上盖子后便搬来石头将盖子压死。 那半缸的水,哪怕不能把余南卿淹死,也能在第二日让他染上风寒,严重的将不治而亡。 不错,即便他是存了心思那又如何,身在宫中哪位皇子不为自而谋,哪怕是父皇一直看中的余南景,难道他就一点龌龊事都没做过? 余南卿手上亡魂数以万计,他有什么资格反过来嘲笑他? 他现在可是大晋的皇帝! “皇上!”突然,有位士兵轻呼:“是鹿!” 元和帝几乎没有停顿,话声刚落,一旁的白玉象牙弓就已经握在了手里,箭已在弦,满弓震响,只听“咻”的一声,一股磅礴的气劲扬起皇辇的幔帐。 就像是把在余南卿那里受的郁气,全都要发泄在这一箭上一般,只听一声箭矢没入皮肉的声音,箭直接从鹿的脖子直穿而过,“嘭”的一声钉在了后面的树木上。 虽然发泄了心中的郁气,但元和帝的脸色仍旧不好看。 他一身龙袍气势尽显,冷眸居高临下的回望余南卿:“三弟是在拿儿时的事来怪朕?” “皇兄为何生气?”余南卿笑得肆意:“就如皇兄说的一般,不过是儿时的事罢了,如今臣弟也不过是回味一番,被关在水缸中的是臣弟,又不是皇兄,皇兄气从何来?” 此话一出,元和帝的脸更黑了。 有种被余南卿嘲讽愚弄的感觉。 他紧握着手里的大弓,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现在没了旁人,那眼神恨不得直接把他生吞活剥了般。 突然,他又敛神一笑,把手上的大弓递给他:“三弟说得对,不过是儿时的事罢了,是朕心结难解,今日难得出游,三弟不如也露一手?” 余南卿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马车,只见苏挽烟已经百无聊赖的倚在马车边缘,很无聊的看着马车碾过的车轱辘。 苏挽烟都不看他,那他还有什么好表现的。 抬手拒绝:“今日身子不适,皇兄见谅。” “如此,也无妨。”元和帝也不是真的要他射猎,他射猎的能力,早在开狩典礼他就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皇上!前面有只狐狸。”突然有士兵禀报。 元和帝沉眸,搭弓上箭,瞄准着那只狐狸,只听“咻”的一声,偏了! 余南卿眉头微动。 只见元和帝指着前方下令:“追。” 第190章 围剿 命令一下,皇辇的速度顿时快了起来,那狐狸似有警觉,在林间穿梭着,跑得越来越快。 皇辇紧紧追在狐狸后面,元和帝就在皇辇上搭弓上箭。 余南卿回眸,跟在皇辇身边的仪仗队又少去大部分,而苏挽烟的马车,转眼就在林间没了影。 苏挽烟:“……” 她左看看,右瞄瞄,仪仗队依旧在走着,她却不知道目的地。 她问旁边伺候的宫女:“皇上都已经跑没影了,我们还要去哪?” “娘娘不必担心,皇上都已经安排好了,如若今日游射赶不回去,会在野外安营扎寨。” “在哪里安营扎寨?” “到了地方,娘娘自然就知道了。” “……” 苏挽烟不知道余南卿那边怎么样,她这边,倒是真的到了安营扎寨的地方,是临着林中的浅滩,四面群山环绕,林崖高耸,沿浅滩往上,崖间的山路越来越窄。 而沿浅滩往下,就是他们来时的路,是一片望都望不到头的树林。 本来猎场的天色就晚得快,他们又是午时才出发的,这会到了浅滩,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 苏挽烟看着已经开始忙活的队伍,井然有序,神情自若,似乎早就知道今日会在野外扎营。 她把小步跟田中叫到一边,细声说道:“你们注意些情况,天色晚了,也是他们动手的好时机。” 从这些人的神情看得出来,元和帝今日本来就不打算回去。 不知道在这里安营扎寨是光要对付她一个人,还是等余南卿来了再一起对付。 苏挽烟直觉,不会是后者。 余南卿的武力已经暴露,把他们分开,先把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解决了要简单得多。 田中率先领命:“娘娘放心。” 他接到的命令是一定要保证王妃娘娘的安全,哪怕身死也在所不惜。 苏挽烟看向那沿滩而上的林崖:“你们看这里,已经是猎场的临界点,若发生什么意外,此处逃无可逃。” 还好没把秋叶跟黄叶带来,不然他们几个会更累赘。 小步小声道:“娘娘不要担心,这样的地形咱们行动起来也方便。” “嗯。”也是。 “娘娘可是饿了?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宫女上前禀道。 即便是出行,仪仗队里也带了厨子。 苏挽烟用完晚膳,那天也是彻底黑了下来。 士兵们在滞后滩边生了篝火,苏挽烟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也没想着要进帐篷。 进了帐篷,有什么突发状况,她怕连跑都不好跑。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飞鸟离林的声音,苏挽烟抬眸警觉:“什么声音?” “娘娘放心,不是这边。” 不是这边,那就是余南卿那边? 不然百鸟归巢的时刻,哪来那么大的动静? 这山里一入夜就像被黑暗吞尽,就连生起的篝火也无法将周围照亮。 忽而,一声“咻”的声响划破黑暗,朝着苏挽烟的后背直击而来。 小步先一步反应:“娘娘小心!” 只见他已经一把拉起苏挽烟,一手握住那支暗箭。 不过一瞬,林间突然数箭齐发,田中神色顿时一惊,拔剑挡在苏挽烟面前:“有刺客!” “啊——” “有刺客!快保护王妃娘娘!”护驾的士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拥而上的围在苏挽烟面前。 然而,他们有些连武器都没来得及拿,就已经惨叫一片,许多士兵,太监跟宫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中箭倒地。 “箭上有毒!”小步看着中箭的人皮肤发黑,提醒了句。 话才刚落,林中数道寒芒齐闪,突然窜中一大群黑衣人,乌压压的像是蝗虫过境,个个眼神凶煞,不分敌我的袭击着营帐。 这些黑衣人来的方向,完全堵住了回去的路。 这是苏挽烟早就预想到的,小步眼疾手快,直接抱起苏挽烟就往上跑:“娘娘!得罪了!” 田中护着两人断后。 刀剑碰撞间,那黑衣人见苏挽烟要跑,一个手势,所以黑衣人又是一拥而上,紧紧的追在他们身后。 苏挽烟看着这人数,跟上次京城遇刺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这根本不是刺客,那像虫子一样乌压压的一片,数量上不比一支军队少。 元和帝哪来这些人? 全是他一手培养的吗? 就上次京城遇刺,余南卿就已经把他的人消耗了大半,他还能有这么多人? 那点护驾的士兵在刺客出现的片刻就已经被消杀殆尽,什么宫女太监更是一个都没能逃过他们的魔爪。 而另一边,元和帝跟余南卿也遇刺了。 林间一处,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皇辇点着的灯笼可以依稀看清楚现场的情况。 只见元和帝此时体力不支的跪倒在地上,肩膀已经中了一箭,嘴角溢了一抹鲜血,四处明显有打斗过的痕迹。 他咬牙看着把他们重重围住的黑衣人,凛着怒眸质问:“你们究竟是谁派来的,知道朕是谁吗?” 余南卿坐在皇辇上,四周都围了护驾的士兵。 原本伺候他们的宫女太监在此刻瑟瑟发抖。 “大晋的天子,杀的便是你!”黑暗中,黑衣人回了一句,抬手一扬:“上!” 一声命令之下,数道寒光乍现,所有刺客再次一拥而上。 “护……护驾!快……快护驾!”皇辇旁的太监害怕得连话都说不利索,围在余南卿身旁的那些士兵转眼又围到元和帝身边去。 然而注定是毫无作用,他们刚围上去,那些刺客就像宰羊羔一样一手一个。 元和帝不得不运气抵抗。 也就在这时,一个黑衣刺客瞄准了余南卿,从背后举起弯刀直接朝他的脖子砍去。 余南卿长眸只微沉了沉,一股磅礴的戾气瞬间迸发,只听“嘭”的一声,欲偷袭的刺客转眼“啊——”的一声惨叫,直接被震到了树干上。 此举,叫一众黑衣人都凛了凛神。 元和帝更是不敢相信的瞪了眼睛,他果然恢复了功力! 他虽然已经猜到,可亲眼所见时,又是一番不可置信! 转眼,他眼眸就冷凛下来! 要杀他只能趁现在,若日后待他完全恢复,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咬牙怒吼一声:“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快带恭亲王离开,此处!朕来断后!” 第191章 是皇姐啊 “是!”话落,士兵立即调转马车,“驾”的一声,驾着皇辇冲进黑暗。 “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过。”黑衣头领直接下令:“追!” 一片乌压压的黑衣人举着火把对皇辇穷追不舍。 余南卿看着追上来的黑衣人,目光定在那抹越来越小的,明黄的身影上。 那些黑衣人身手不凡,却等皇辇驶得足够远后,才开始将余南卿重重包围。 一马寒光落下,驾着皇辇的士兵瞬间人头落地。 紧接着就是拉着皇辇的三头马儿受到惊吓,直立而起,不过眨眼,数支箭矢齐发,从四面八方而来,直冲余南卿。 坐在轮椅上的余南卿纹丝不动,就在箭矢离他还有毫厘之差时,忽而响起一阵碰撞之声! 恭亲王府的侍卫纷纷赶到,将余南卿稳稳的护在中间,毫发无伤! 不过片刻,前来救援的王府侍卫就跟黑衣刺客展开厮杀。 “属下救驾来迟,请王爷恕罪!”其中一个侍卫对余南卿叩首道。 只见来的数十人中,他们的背上每个人都背了个麻袋! “挽烟那边如何?”余南卿第一句便是问。 “王爷放心,娘娘那边,我们的人早已盘踞待命。” 森林暗处,一座攻城弩正对着余南卿蓄势待发。 只见长公主站在早已搭建在树上的据点上,问正在操控攻城弩的黑衣人:“如何?” 那语气透着势在必得。 “王府的人赶来了。” “哼,他果然有所防备。”长公主眸中迸射着阴狠:“找准时机,今日务必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攻城弩,可是连城墙都能击破的弓弩,其力量与速度都不是一般弓箭可以比拟的。 在这林子里,她布置了不下十座攻城弩,哪怕余南卿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每一次都避过! “是!” 黑衣人刚应下,便见弓弩上的箭矢“嗖”的一声,如瞬闪而过的闪电,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到了余南卿眼前! 余南卿心口微微一窒! 速度之快,连身旁的护卫都不能及时反应! 余南卿猛地向后仰去,连带着轮椅都已经倾斜,饶是已经及时反应,额间一缕墨发还是被削了下来。 然而刚躲过这一箭,又是一声嗖响划破夜空。 余南卿此时却还连着轮椅倾斜在半空。 “……”余南卿眉头微拧,离弦的箭矢已经从背后直击心脏。 “王爷!”前来的侍卫惊叫! 这是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余南卿眸光微沉,一阵内力在刹间迸发,他猛地旋身而上,再次躲过了射过来的弓弩! “怎么样!?”暗中,长公主着急的问了句。 把控着弓弩的黑衣人拧眉,轮椅上此时哪里还有余南卿的影子,他不确定的回道:“不……不见了。” 长公主脸黑:“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到底有没有将他击中?” “没……没有。”弓弩射程远,速度快,且破坏力惊人,寻常人根本不可能躲过去! 而这也是为了对付余南卿专程运过来的! 毕竟余南卿,可是号称战神的人! 方才余南卿为了躲第一箭不得不连同轮椅一同滞空,那第二箭的时机把握得刚刚好,他不可能躲得过去。 可是…… 现在轮椅上见不到余南卿的人,一个瘫痪了的废物,离开轮椅,他如何落足? 就在黑衣人还在四处找余南卿的身影时,突然一股庞然的杀气从头顶倾泻而下,黑衣人只觉背后一阵寒凉,心脏骤紧间回头朝长公主大喊:“快跑!” 然而话才刚落,寒光从天而降,泛着唳鸣的长剑直接从黑衣刺客的头顶贯穿身体,鲜血猝不及防的喷溅而出。 长公主心口猛地惧颤,只见余南卿此时的面容就如戾鬼一般,含着杀戮的眼神缓缓抬起,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她此时整个人,都笼罩在他庞大的身影之下。 阴寒的气息直扑面门,不过瞬间,恐惧由心而生,连带着腿脚都不听使唤的开始发软。 她张着点了朱砂的美唇,不知是太过震惊还是太过害怕,此时竟瞪着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余……余南卿……? 这是……余南卿? 在她眼里的余南卿,从来都是那个瘫痪在床,形同枯槁般烂在恭亲王府里等死的废物。 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不知从哪里来的怪物,像要把她全血嚼碎捣烂,叫她止不住浑身的颤抖。 “喔……”余南卿勾起了唇,可瞳仁的死气却越发泛滥,吐出来的话如同带了地狱的气息:“是皇姐啊……” 只一句,便叫长公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蜷紧袖中的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咬牙阴狠的瞪着他:“你不是……你不是已经瘫痪了吗?为何……” 为何他现在能站起来? 不可能的! 余南卿确实瘫痪了,三年前余南卿回京,她就跟皇兄去确认过,那要死不活的模样,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余南卿能站起来! “也许是……”余南卿唇角笑容更甚,面容却冷得让人发颤:“上天在眷顾本王。” 说完,手中长剑已经缓缓举起。 长公主一惊:“你……你敢杀我!?” “今日本王遇刺,连累了长公主,待本王回去,定日日给长公主供奉香火。”余南卿笑着,手中长剑直接砍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声“嗖”响再次袭来! 直击余南卿门面。 余南卿眉头不悦的沉了沉,手中剑锋不得不改变方向,“咣”的一下就把击过来的箭矢破成两瓣。 与此同时,不知从哪里窜出几名黑衣刺客,抱着长公主直接开跑! 而周围的黑衣刺客也在这一刻齐涌而上,像是要为长公主的逃跑做掩护。 余南卿不悦。 在刺客近身那一刹,几个抬手间便把攻过来的刺客挡了回去,另一只手已经运起了内力,一掌轰向抱着长公主逃跑的那名黑衣刺客! “噗——”黑衣刺客当场吐血。 “啊——”长公主一声惊叫,掉到了林间的草丛里。 余南卿脚尖轻点,正想过去,却又被数十刺客拦住去路。 第192章 不喜欢听这些 与此同时还有从四面八方攻过来的攻城箭矢。 余南卿拧起眉头,手中寒芒四起,如瞬闪一般,已经躲过箭矢来到了一个黑衣刺客眼前,只听见“噗”的一声刀剑没入皮肉的声音。 手中长剑就已经贯穿了刺客的脖颈。 鲜血染在他的衣袖上,但余南卿却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手起刀落间,近身的刺客不是身首分离,便是被劈成两半。 而贯穿他们的脖颈,竟已是他们最体面的死法。 长公主躲在草丛里看着这一幕,既愤恨,又害怕。 她惊惧的瞪着眼睛不敢移开视线,她怕她一将视线移开,余南卿就会在眨眼间来到她眼前。 她借着黑衣人手中举着的火把,直勾勾的盯着余南卿的腿看。 哪怕已经亲眼所见,她也仍旧不能相信。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 皇兄知不知道他的腿已经恢复? 皇兄……皇兄在哪里? 难不成…… 如此,就有了光明正大杀他的理由! 谋害国君,篡夺皇位,就是让余南卿死一百次都不够! 她攥紧袖中的拳头,他必须死! 他必须死! 可是……眼见着黑衣刺客一个个倒下,余南卿却还是毫发无损,长公主心底止不住的害怕,那如戾鬼般的身影在她心里久久挥之不去。 一群没用的废物! 区区一个余南卿都杀不了,她养着这些人有什么用! “嘭——” 正厮杀间,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 余南卿心口微微一窒,持着长剑将眼前的刺客划开,忍不住抬头拧眉。 声音是从林崖那边传来的。 挽烟…… 停下来的这片刻,攻城箭矢又已经破空而来。 余南卿沉着眉头淡定躲过。 为了对付他,攻城弩都已经运了过来,派来的刺客更是源源不断…… 余南卿沉声开口:“来人。” 正在与刺客厮杀的侍卫忙抽空上前:“王爷?” “计划提前,将此处烧了。” 那侍卫一愣:“可是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就不能给元和帝一击重创了! 原本的计划,是要跟这些刺客纠缠到元和帝的军队赶来,他们带了足够的量,足以将整支军队炸得溃散! “无妨。”余南卿忽而看向草丛,眼里泛着扭曲的笑意:“本王有别的法子。” 躲在草里的长公主浑身一颤,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刚才……余南卿是在……看她? “是!”那侍卫立即领命。 随即一跃而上,在移动间划开了背上的麻袋。 顿时,一股红色的粉末随风而飘。 王府的一众侍卫见状直接停下手中的厮杀,运起轻功在移动间纷纷将背上的麻袋划开。 这些麻袋撒出来的,有些是灰色的粉末,有些是白的,还有黄的,不过转眼之间,像是整个林子都要被粉尘包围了一般。 黑衣刺客完全搞不明白他们是要干什么。 “这是什么?” “小心有毒!”有人已经掩住了口鼻。 而为首的黑衣刺客拧着眉,空手试图抓起飘在空中的粉尘,嗅出了一丝味道,这些是……染料? 还有……木屑? 刚辨出这两道味道,紧随而来的还有一股硫磺夹着铁锈的味道。 随着越来越多的麻袋被划开,还有恭亲王府的侍卫不停的移动与操控,那粉尘汇聚在这林子里久久不散,随着粉尘越来越浓郁,直至伸手都快见不到五指,为首的刺客心底浮起一丝不安。 他忍不住开口下令:“撤……” “嘭——” 一声巨响。 以一个刺客的火把为中心,粉尘直接在林中炸开! 紧接着是来势凶猛的轰燃,随着阵阵惨叫声响起,汇聚在这里与余南卿厮杀的刺客无一幸免,炸飞的炸飞,烧伤的烧伤,猝不及防! “啊——”没能幸免的,还有躲在草丛里的长公主——余听宜。 强大的热浪将她生生震飞,火舌带着极高的温度将她包围,却又似因为震飞的缘故,在落地时未带一点星火。 然而饶是只是被火舌轻轻舔过一下,长公主的脸跟手也在瞬间肿胀,明显是被灼伤了。 一阵微风拂过,火势迅速在森林蔓延。 火海之下,带着红光的身影四处乱窜,惨叫连天。 即便被震飞,长公主也没有晕死过去,她挣扎着抬头,瞪着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幕。 发生了什么? 这莫名其妙的爆炸,让她联想到在京城刺杀余南卿的那一次,也是这样一声巨大的声响。 来禀的乐段说,不知怎么回事就发生了爆炸。 她忍着剧痛攥紧拳头,竟是余南卿搞的鬼! “皇姐似乎不太服气。”突然,一声阴寒的笑意从头顶传来。 长公主心底狠狠一颤。 颤抖着抬头,就见余南卿不知何时来到了眼前,那如戾鬼的面容之下,是笑得张狂的杀意。 此时的长公主,头发已经被烧焦,面容也被灼伤,她趴在地上衣衫凌乱,哪里还有往日高贵的模样。 “余……余南卿!”像是知道自己活不下来一般,长公主眼里突然迸发出滔天的恨意:“你把本殿害成这副模样!即便是做鬼本殿也不会放过你!本殿即便在黄泉地下也将日日纠缠于你!我会咒你不得好死妻离子散!叫你日日被冤魂所缠!你等着吧余南卿!这是你杀我的报应!” 余南卿本是笑着的唇,转眼沉了下来。 手中长剑“锵”的一声,毫无征兆的刺穿了她的手腕。 “啊啊啊——”钻心的疼痛让长公主发出凄厉的哀鸣:“余南卿!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她试图通过叫喊来减轻此时所受的痛苦! 余南卿没有理会,将长剑拔起,一股鲜血喷涌,再次毫不留情的刺穿了她另一只手腕,就像是要把她的手钉在土地上一般。 “啊啊啊——”长公主疼得浑身发抖,这一次,她已经没有了诅咒余南卿的力气。 其实长公主再怎么诅咒余南卿,余南卿都不在意。 只是…… 他在意妻离子散这四个字。 他现在跟苏挽烟就是夫妻,他不喜欢听到这些。 余南卿缓缓蹲下,神情净是冷漠:“挽烟说,你在她面前杀了一个嬷嬷。” 第193章 从哪里窜出来的 他把剑拔起,抵在了长公主的脖子上:“她回来与本王说的时候,本王便知,她受了惊吓。” 冰凉的触感,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求生的欲望让长公主尽可能的将头仰起,那绝美的眸眼已不再高傲,取而代之的是不服输的恐惧。 余南卿望之笑了。 长剑微动,剑锋慢慢划过她的咽喉,长公主就像是在看着自己被处决一般! 她甚至能清醒的感觉到刀划过脖子的感觉,以及那从皮肤传到耳中的撕裂声。 紧接着一阵眩晕袭击着她的脑袋,不仅让她的头越来越重,心口也开始喘不上气。 就在晕厥之际,一道寒光袭来,余南卿眼疾手快,瞬间跟长公主拉开了距离。 来人,倒让余南卿意外。 只见司旸手中举着剑,微拧着的眉头彰显着他此刻的不平静,开口请求道:“望王爷手下留情。” 司……旸? 长公主模糊看着眼前的靴子,忽觉讽刺,没想到最后来救她的,竟是司旸…… 念头刚落,便觉浑身发冷,彻底晕了过去。 余南卿漠然,冲天的火光已经开始包围过来,他缓缓转身,运起轻功便离开了此地。 司旸这才微微松口气。 要是跟余南卿打起来,他完全没有胜算。 他冷眉看着地上的长公主,鲜血已经染了一地。 司旸将昏迷的长公主抱起,离开了现场。 而现场,还有一个人。 费尽心思跟过来的苏慕倾,此时正瘫坐在一棵树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嘴巴,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眼里尽是恐惧。 她眼泪不停在的眶中打转,却不敢叫它落下,她害怕眼泪一掉就会被余南卿发现,然后过来杀她灭口。 那可是……那可是长公主…… 他连长公主都敢杀…… 好可怕! 好可怕! 苏慕倾捂着自己的耳朵,吓得双腿发软,连挪动一步都做不到。 另一边,林崖山涧也发生了一场大火。 只是这里除了刺客,还有莫名出现的一支军队。 苏挽烟原以为元和帝的军队是用来围剿余南卿的,但这些军队却埋伏在了林崖上,好在他们也有所准备,不然今日真的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苏挽烟站在一处高处,俯视着山间的这场大火,要是没有雨,这火一时半会怕是熄不掉,也不知道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 “娘娘,您看!”小步突然指向远处。 暗夜中,狩场的一处森林也燃起了大火,苏挽烟好奇:“军队那么快就到了?” “可是按打听到的消息,军队还未有什么动作。” 元和帝的军队是补刀用的,如果余南卿死了,就‘追捕’刺客,如果没死,那这军队就会继续围剿余南卿。 反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娘娘。”这时,王府的一个侍卫突然现身恭首。 苏挽烟问:“怎么样?” 那人摇摇头:“那伙人来得匆忙去得匆忙,没留下任何痕迹,很奇怪。” 不错,苏挽烟遇到的,除了元和帝派来的杀手,还有帮他们的人。 她跟余南卿虽然知道元和帝要动手,但具体在哪里并不知道,所以当来到这林崖山涧时,路线都是现探的。 即便她看过地形图,也是有很多突发状况。 而突然出现的那伙人对这里却十分熟悉,逃窜的时候带着他们直接从捷径避过黑衣刺客的追杀。 苏挽烟想知道这伙人什么来路,可帮他们抵挡了刺客后,他们又都不见了。 “娘娘!此地不宜久留,咱们需尽快离开。” 这里发生那么大的动静,不久之后整个猎场都会被围起来,更别说因为元和帝的提前布置,他们的人会比平时来得更快。 现在最好的办法,要么直接离开猎场,要么尽早回到营帐。 离开猎场不切实际,外围已经布了巡逻的军队,估计在元和帝出手那一刻,他就已经下令将猎场各处出口封死。 所以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回营帐。 这样才能叫元和帝没有追捕的机会。 苏挽烟点头:“嗯。” 然而,就在苏挽烟转身离开那一刹那,一支攻城的箭矢已经瞄准了她的心脏。 “嗖”的一声。 箭矢划破空气,如一道闪电般朝苏挽烟直射而去。 小步先一步听到异响,心口不由一紧,待他回头发现箭矢时,已经完全来不及:“娘娘小心!” 待他想拔刀时,箭矢已经来到了眼前。 苏挽烟不敢相信的回头,明明箭矢如闪电般迅速,可现在在她眼前却能清晰可见。 很奇怪,这一刻的念头,苏挽烟并不是害怕。 而是觉得,她穿越过来能活到现在才死,真是个奇迹。 一没武力,二没背景,侯府当她是弃子,皇上跟长公主都要她死,她还作天作地,最后的死法是被一箭穿心,而不是犯律法被判入狱。 这一层,她同样感到不可思议。 眼见已经来不及,小步心下一狠,直接用身体挡在了苏挽烟面前。 苏挽烟心口一窒。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寒芒忽地从眼前晃过,只听见“锵”的一声巨响,已经到了眼前的箭矢被拦腰斩断。 迸溅的箭头猝不及防的划过苏挽烟的脸,一道极细的伤痕瞬间在她脸上溢了鲜血。 余南卿不知道何时腾空出现,骤缩的瞳孔之下是深深的恐惧,他甚至连朝苏挽烟袭来的是什么都未看清,身体便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 强大的剑气将两人面前的空气斩断,连带着周围的树林都被这股气劲波及,树木被横空砍断。 箭头划过苏挽烟的脸蛋,下一秒便是一股扑面而来的飓风,吹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 眼前的人像是被风捧在空中一般,绣着山河龙蟒的白色锦袍在夜色中飞舞,他手中持的长敛泛着深幽的血色。 面上的神情完全没了往日的温和,除了瞳孔散发的恐惧,剩余的尽是阴沉与嗜血。 苏挽烟呆愣的看着,因为方才那一幕发生得实在太快,她完全反应不过来:“余南卿?” 他……是从哪里窜出来的? 第194章 吓死他了 话音刚落,一只大手便将她的后背覆盖,脚尖落地那刻,余南卿睁着恐惧的双眼,连呼吸都忘了般,僵硬又麻木将她拥进怀里。 感觉到怀里传来的那股温热,他才敢颤抖的呼出一丝气息。 吓死他了…… 真是……吓死他了…… 从林子离开后,他便寻着声响赶来,没想到还未享受即将重逢的喜悦,就让他看到了这一幕。 那一刻,他的心脏在顷刻间停止了跳动。 剩下的……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所幸……所幸他没有在林子里跟司旸有过多的纠缠。 所幸……他在来的途中没有停歇半步…… 待反应过来,他才发现他连脚都开始发软,他颤抖的弯下身子,把头埋在苏挽烟的脖子上,就差没在她面前跪下。 剧烈跳动的心脏,惊魂未定。 “……”余南卿浑身都在颤抖,让苏挽烟一时不知该作什么反应。 她抬起双手,很小心的扶在他的腰上,轻轻的拍着:“没事了……没事了……” 除了余南卿,小步也是吓得惊魂未定。 还好王爷及时赶到,不然就以那攻城弩的威力,即便他挡在王妃面前,那攻城的箭矢也会直接把他跟王妃串成葫芦串。 到时候两人一个都活不了。 而且,他也怕死啊! 他还有老婆孩子要养,他死了可就剩下他们孤儿寡母了。 “王……王爷!” 攻城箭弩,除非一开始就有所防备,否则在猝不及防间,确实很难防得住。 周围护在苏挽烟身边的侍卫顿时齐齐跪地:“属下护驾不力,属下该死!” 余南卿那护着苏挽烟的手慢慢紧了力道,冷静下来后他缓缓抬头回眸望去。 身后便是崖坡,崖下是燃烧的熊熊烈火,箭矢是从崖的对面射过来的,此时一眼望去,对面是一片密林,加之夜色深重,哪里能看出攻城弩是从哪个地方攻过来的。 望着对崖那一片黑暗,余南卿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面容是说不出的阴沉。 “余南卿?”苏挽烟抬头,见他看着对面的林崖久久不说话,她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只有回了营帐才能彻底安全。 至少在众目睽睽之下,元和帝不会明目张胆的乱来。 “嗯。”余南卿沉沉的应了一声,怀里的力道却再次收紧。 苏挽烟有点喘不过气,重复唤了声:“余南卿!” “嗯。”余南卿又应了一声,仍旧盯着对崖无动于衷。 “余南卿!”苏挽烟无语,刚刚被他救了她还有点感动来着,这会儿她真的要被勒死了:“放手啊!我快喘不过气了!” “啊!”余南卿这才回魂,忙放松了力道。 苏挽烟拧眉好奇:“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 有兵权就好了。 如果兵权还在手里…… 这是他第二次这么渴望权力。 见他说到一半又不说,苏挽烟也没继续问,把他抱着自己的手拂开:“快走吧。” 要等军队进了猎场那可就来不及了。 不,说不定现在元和帝已经下了搜捕令。 余南卿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轻轻抚上她脸庞,那细微的血痕明明不严重,可那溢出来的鲜血却像要将她整张脸浸湿,看得余南卿怵目惊心。 “你受伤了。”他不敢用力,只触碰了一下,又小心翼翼的收回了手。 微拧的眉头之下是一双无措的眼。 “小伤而已。”小到苏挽烟都不觉得痛,但是摸上自己的脸蛋,才发现一片黏腻。 “你身上是不是带了外伤药?给我。”余南卿伸手问她拿。 “……不用啦,这点血很快就会止住。” “你不给我,我便自己拿。”余南卿抿唇,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苏挽烟无奈,只能从腰口处拿出一包止血散,拧眉:“你非要在这个时候磨磨蹭蹭吗?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而且对面还有攻城弩,他不怕等下再来一箭吗? 话刚说完,余南卿突然扔了手中的长剑,将她拦腰抱起。 苏挽烟心头一紧,无语了,翻着一双死鱼眼看着余南卿:“你干什么?” 余南卿轻轻将她放到一棵树下,抿唇:“给你上药。” “我只是脸受了点伤,又不是腿废了。” 余南卿没有理会苏挽烟的碎碎念,打开小药包,想将止血散沾起一些涂到苏挽烟脸上,却发现,止血散因为是粉末状,不容易沾起来。 苏挽烟也不提醒,就这么静静看着。 余南卿:“……” 其实这么一会儿,苏挽烟伤口上的血确实已经凝住。 见他实在笨拙,苏挽烟也不忍心再捉弄他,拍了拍他的手,将脸抬了抬:“这是倒的,你给我倒一点在脸上就行。” 本来就是为了处理血流不止的伤口才做的止血散,她还估算好了一包的份量够多大的伤口用。 如果真遇到血流不止的伤口,那捻起来的一点点根本不够用,所以她的想法就是整包倒。 这会儿余南卿硬要给她上药,她也实在拗不过他。 “……” 余南卿就这么跪在苏挽烟面前,卷着药纸,将止血散沿着她脸上的划伤轻轻倒着药。 呼吸,就在咫尺之间。 苏挽烟视线落在他的眼眸上,漆黑的瞳仁正倒映着她那微不足道的伤口。 从他身上传来的,除了那抹浓重的血腥味,还夹带着烈火的味道,给她上药的指尖碰到她的脸上,又是一阵冰凉。 像是察觉到苏挽烟在看他,余南卿不确定的动了动眸子,顿时,四目相对。 余南卿的心脏就像被一下捏紧了,连呼吸都忍不住停滞。 他心里生了期待,期待能从苏挽烟眼中看出些什么。 然而还不等他细细探清,苏挽烟就别过了眼:“谢谢啊。” “……”余南卿不甘心,他想要把苏挽烟的头掰过来,让她继续看着自己。 苏挽烟哪知他心里那些弯弯绕绕,继续道:“不是谢你帮我上药哦,是谢你刚才救了我,要不是你,我现在估计都没命了。” 提起这个,余南卿就浑身发软,他无力的再次把头靠在苏挽烟的肩膀上:“你……也知道危险……” 第195章 不舍得了 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一丝颤抖。 苏挽烟表现得这么平静,他还以为她不知道呢。 有那么一刻,他真的以为苏挽烟会死。 他不敢想象,苏挽烟死了之后……他…… 余南卿微微攥紧拳头,浑身又止不住轻微的颤抖。 他忽而好奇:“挽烟……” “嗯?”破天荒的,苏挽烟没把他推开。 “你……不害怕么?” 在死亡面前,她为什么还能这么镇定? “怎么说呢。”苏挽烟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形:“刚才……我很清楚自己躲不掉,莫名的就很冷静,现在回想起来,其实还是害怕的。” 而且还要连累小步。 苏挽烟将余南卿推开,拧眉:“可以了,你怎么不慌不忙的,回去越晚对咱们越不利你不知道啊?” “我走不动。” “……” 被推开的余南卿再次依上苏挽烟:“我真的走不动。” 他真的腿软。 慌到心脏一直在跳,如何都按压不下。 “那怎么办?”苏挽烟无语的看着已经四周警戒的侍卫:“咱们就坐在这里乖乖等死啦?” 想罢,她又觉得亏。 好不容易被救下来的命,就这么坐着等元和帝的人来收割? 她推开余南卿‘腾’地站了起来,伸手去拉余南卿:“起来啦!走啦!你说了不会让我输的!等下军队围过来了那可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这里离营帐还很远呢!” 虽然是死过一回的人,要换在早些时候,要让她没有痛苦的死去她也不是不能接受,但现在她在这里都待了大半年了,她已经不舍得了。 这里每逢节日城里都会有各种节目看,什么花灯会,游船日,拜花神,庙会等等,又热闹又好看。 还有她舍不得系统,这么牛掰的系统她还没救几个人就死了,多可惜啊! 而且她还想要看星辰日落,山河湖川,她还想体验什么叫金戈铁马大漠孤烟。 这副身体今年才十四,大好的年华啊! 她要是留在这里还有很多年很多年的时间,重要是对身边的事物已经开始有感情了! 要是她真就这么死了,她得伤心死。 余南卿见状,唇角忽而微勾了勾,他顺着苏挽烟的力道缓缓起身,反手将她的手腕握住,轻轻一提。 苏挽烟便“啊——”的一声轻呼。 转眼之间,又落入了他的怀里。 “抱上瘾了是不是?”苏挽烟拧眉:“遇一次刺我是不会走了还是怎么地?” “这样快些。”说完,他脚尖轻点,转眼微风呼啸。 苏挽烟只觉脸蛋一片清凉,黑暗的树林让她什么都看不见,还有带着寒意的风吹着她的眼睛,让她忍不住半眯着眼。 她第一次攥紧余南卿的衣襟,闭眼之间脸上净是不满:“你你你……你不早说!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感觉到怀里的小人儿是真的害怕,余南卿抱着她的力道不由收紧,连速度都慢了下来。 苏挽烟又察觉到了:“你干嘛!我就是这么一说又没有怪你,你赶紧的别磨磨蹭蹭。” “……” 突然,一声嗖响划破夜空。 余南卿眸眼猛地一沉,本是向前赶路的姿势瞬间后仰,只听见“咚”的一声巨响,旁边的一棵大树直接被攻城箭矢直径穿透! “王爷!”小步跟田中转眼跟上,拔刀护在余南卿左右:“林中还有埋伏。” 有埋伏才是正常的。 整个猎场现在都是元和帝的人。 余南卿感受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杀气,阴沉的眸眼含着一股死气。 只停滞了片刻,余南卿便继续运起轻功,往营帐的方向赶。 小步跟田中紧随而至。 然而。 饶是他们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还是晚了一步。 猎场已经被围了起来。 离营帐还有好一段距离,苏挽烟便看见军队已经手执火把进了林子,正一寸一寸的搜寻着他们的踪迹。 “我们准备的粉尘还有多少?”苏挽烟问。 上次京城遇刺,余南卿就跟小步等人问了细节,得知粉尘到了一定的浓度会引发爆炸后,余南卿便向苏挽烟请教了这个问题。 依苏挽烟介绍,除了面粉,能引起爆炸的粉尘还有很多。 木屑,染料,硫磺粉,甚至是茶叶粉,只要密度足够都可能引起轰燃。 只是在猎场如果要用这个法子需要的量就很大,因为他并不是密室空间,要保证密度有一定的难度。 本来是为了对付军队用的粉尘被余南卿提前用掉,所以这会儿剩下的那点,只怕是不够。 小步为难:“娘娘,剩下的这些,怕是……” “无妨。”余南卿将苏挽烟轻轻放下,沉道:“此处离营帐不远,本王杀出一条血路,你们带王妃跟在本王身后。” “是!” 苏挽烟神情微紧:“这……行不行啊!他们那么多人!” “娘娘放心。”小步忙道:“王爷在边疆时对付敌国的千军万马,一战便是十天十夜,眼前这区区小军小队,还不够王爷消遣呢!” 何况他们今天只需要冲出重围就够了。 “……”所以他们就这么放心让余南卿上前开路? 苏挽烟觉得还能有别的法子。 张了张嘴正想说话,眼睛却突然被蒙上。 余南卿用一根束带把她的眼睛遮了起来,苏挽烟又是一头雾水:“这又是闹哪出啊?” 她伸手就要将束带扯下。 却被余南卿握住了手腕:“怕吓着你。” “……”什么鬼? “娘娘,您便依王爷的吧。”小步立马开口劝。 毕竟刀剑无眼,王爷起剑,最轻都是身首分离。 那场面不适合娘娘这般娇滴滴的女子看。 “依依依,我依我依。”敢情整个队里就她是个累赘。 “但是我现在看不见啊!”苏挽烟茫然的伸手。 小步道了声:“娘娘,得罪了。” 转眼就将她背在了身上。 “挽烟……”余南卿忽而开口。 紧接着苏挽烟便觉自己的后脑勺被一只大手覆盖,略微倾向前,额头便与余南卿的额头互相抵住。 一声低而温沉的声音传进耳中:“我好后悔……” 第196章 皇兄伤得可严重 计划做错了。 不应该这般的。 他们不该落到这般窘迫的地步。 是他的错,他还是……太心慈手软,太胆小了些。 然而这话听在苏挽烟耳中却是一怔,后悔什么? 后悔带她来? 她给他添麻烦了还是怎么? 还不等她细想,便觉整个人已经腾空而起。 伴随着刀剑碰撞的声响,苏挽烟差点没被小步甩出去。 不容她多想,她只能紧紧抓住小步的肩膀。 另一边,皇帐内。 此时的元和帝正坐在罗汉床上,身边围满了太医,他的肩膀包着绷带,绷带之下还隐隐溢着鲜红的血迹。 除了肩膀,他的手臂也受了伤。 皇后夏云裳在旁边看得一脸担忧,外帐还有两位贵妃候着。 而帐外,更是围满了文臣武将。 等元和帝包扎好,来到外帐,贤贵妃马上扑上前:“皇上!皇上您怎么样了皇上?” 元和帝一脸严肃,没理会贤贵妃的话,径直走出皇帐。 帐外乌压压的全是人,见元和帝从皇帐出来,所有人惶恐跪地:“臣等参见皇上!” 元和帝面上即怒又担忧,紧拧着眉头:“如何?恭亲王找到没有?” 刘仁才忙上前:“回皇上,还未……” 话刚落,元和帝就大声怒吼:“怎么回事?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找到?朕养着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整个猎场就这么点大,却连个人都找不着,朕要你们何用?” 元和帝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 整个猎场现在都是他的人,他不担心余南卿还能从他的掌控中逃出来。 但刚刚他明显听到猎场里有爆炸声。 上一次京城遇刺,他也是听到这样的爆炸声,这心里不免就起了不好的预感,所以他既急着出结果,却又觉得即便余南卿再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还活得下来。 元和帝发怒,满场的文臣武将都跪了下来:“皇上息怒。” 刘公公也跟着“噗通”一声跪下:“皇上!魏统领已经派人去找了。” 魏统领,便是御林军统领。 “刺客呢?”元和帝又怒:“可查清了刺客的身份?” “这……这……”刘仁才犹犹豫豫的说不出来。 “还有方才从猎场传来的爆炸声又是怎么回事?马上派人去查,查不到便提头来见!” 这场内的人也不是全部都被蒙了双眼的,整个猎场周围都有军队巡护,而猎场之内也派了军队巡逻。 元和帝遇刺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发生。 再说遇刺到元和帝被找到的时间也太久了,猎场内的都是高官子弟,为了保护这些人的安全,整个猎场几乎可以说是戒备森严,可却还是出了这么大的漏洞。 聪明的人,其实已经隐隐能猜出这场遇刺背后的阴谋,只是现在元和帝也负了伤,他们即便是能想到,却也不敢大胆去猜。 “还有!”元和帝沉了口气,问:“长公主找到没有?” 这一问,刘公公就真的哆嗦起来了。 余南卿他是知道的,元和帝根本没指望他能活着回来,但是长公主就不一样了…… 他忐忐忑忑的回了句:“回……回皇上,还……还没……” “什么!”元和帝头疼的拧着眉头。 余听宜还没回来? “继续找!”元和帝沉声下令。 元和帝心里气闷,本来余听宜应该先他一步回来才对,但当他被‘救’回营帐,余听宜却还没回来。 她到底在干什么! “皇上!皇上!”突然,人群中远宁侯急匆匆出列,跪在地上焦急道:“皇上!小女……小女也失踪了!皇上……” 刚刚下人来禀说苏慕倾不见了,一查之下才知道苏慕倾在今日白天就进了猎场,至今还未回来。 而她身边的丫鬟婢女一个都没带去。 依远宁侯跟元和帝的关系,他早就猜到这次遇刺是元和帝安排的。 现在跟元和帝说,他定有办法派人找到苏慕倾并将她带回来。 然而元和帝听到这话,眉头却是紧紧拧起。 这一个两个不省心的,尽会给他找麻烦! “立即派人去找!”元和帝冷着声音下令。 猎场之内已经布满了他的人,还有提前布置的攻城弩,刀剑无眼就是连他都不能幸免,何况一个侯府的千金。 元和帝不予理会,但面上却不得不做足样子。 “啊——” 突然,营帐外围响起了一片惨叫。 元和帝心头莫名一紧:“怎么回事?” “报——” 话才刚落,一个士兵匆匆来报:“皇上!恭亲王……恭亲王回来了!” 元和帝心底一沉,那握着龙椅的手忍不住狠狠一紧,满脸都是怒沉:“你说什么?” 这四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余南卿怎么可能回得来! 猎场里里外外都是他派去的人,就是到猎场搜寻的军队,他都暗中下了命令,余南卿怎么可能还能回来? 他亲手把余南卿送到陷阱,余南卿怎么可能还能回得来! 他怎么回来的? 元和帝差点就把这话脱口而出,话到了嘴边,理智又将他拉了回神,咬牙:“人在哪里?是在哪里找到的?快快将人请上来!” 只听“嘭——”的一声,一名浑身是血的士兵突然被砸到殿前。 “啊——” 整个会场的人心下提紧,更有胆小的女眷已经惊叫出声音。 “皇兄。”紧接而来的是余南卿那阴沉又带着嗤笑的讽刺响起:“您伤得可严重?” 抬头一望,元和帝瞳孔骤然一缩,腾身而起。 怎么可能! 只见余南卿手持长剑,阴沉狠戾的脸庞浸着鲜血,一步一步的走上前,连那袍下的盘龙蟒都显得无比狰狞。 宛如从恶魔重返人间。 元和帝睁大着眼睛,止不住浑身的颤抖,不是怕的,而是无比的震怒。 余南卿他……为何能站起来? 就连场中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幕。 恭亲王不是瘫痪了吗? 他今早都还坐着轮椅,怎么这会儿却能站起来了? 只一瞬,元和帝眸眼就狠戾的看向场中侍卫的佩刀上! 第197章 保持距离 余南卿今日必须死! 然而转眼,他又冷静了下来,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他再希望余南卿死也不可在这个时候冲动。 他咬牙敛下心神,神情中的怒意却怎么都压不下去,然而又偏偏一副担忧的模样上前:“三弟!你不是瘫痪了吗?怎么会……怎么会站起来!” 看他手中握着的长剑,又见已经被他杀得浑身是血的士兵,紧拧的眉头就是想舒展也舒展不开。 “我能站起来,皇兄难道不高兴?”余南卿似笑非笑,那昂起的笑脸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元和帝心口微窒,那口怒气堵在喉中不上不下。 他攥紧袖中的拳头,双眼死死的看着余南卿,试图在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当年太医为余南卿诊治的时候已经断定,余南卿药石无医,一辈子都没有再站起来的可能。 难道余南卿是用了什么法子,在他面前装腔作势? 余南卿的眼神似洞悉了一切,脸上除了傲慢与讽刺,什么都没有。 四目相对间,针锋相对。 这一刻,就是元和帝也装不下去了,他眸眼冷冷的沉了下来,咬牙怒吼:“来人,请太医,恭亲王遇刺,需好好看看他哪里受了伤!” “呵。”余南卿吐出一声轻笑,手中长剑百无聊赖,笑道:“如此,谢过皇兄,皇兄也要好好养伤才是。” 说完,他缓缓转身:“臣弟告辞。” 他只是过来露个脸的而已。 若非如此,还不知道这个人暗中还会使什么手段。 “三皇弟。”元和帝突然把他叫住,声音透着沉冷:“你可知长公主的下落?” “长公主?”余南卿回眸,笑意森然:“她不应与皇兄一同?” 元和帝简直咬碎了后牙槽,眼里的怒火快要压制不住。 余南卿没再理会,径直离开会场。 余南卿一走,元和帝也直接转身进了皇帐。 刘公公紧跟在他身后,待皇帐的帐门一落,元和帝立即抄起桌子上的茶杯,盛怒之下就要把它砸个稀碎。 刘公公很有眼力见,那茶杯还没砸下就已经诚惶诚恐跪倒在地:“皇上息怒!” 然而,想象中的声响并没有传来。 元和帝手举着的茶杯停滞在半空,久久未曾落下。 他满脸遍布凝云,阴狠的眸中尽是盛怒之下的通红。 他极力的掩下心口的怒气,“咚”的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咬牙:“马上吩咐下去,让他们收手,全力搜寻长公主与远宁侯嫡千金,另外……” 元和帝眸光一狠:“把乐段给朕叫来!” “是……”刘公公哆哆嗦嗦的垂眸,匆忙退了下去。 另一边,恭亲王府的营帐内。 苏挽烟已经坐在了床上,床前是伺候她洗漱的秋叶,只见她战战兢兢的拧了帕子,伸手去擦溅在苏挽烟脸上的血迹。 不仅是脸上,还有衣服也是一片污秽。 虽然小步已经尽量避免,但在那种大围攻之下,要做到一尘不染根本不可能。 秋叶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下连伺候都小心翼翼的。 正擦着脸,黄叶就匆匆端来一盆热水,她把热水放苏挽烟面前,伸手把她那沾了血的鞋子脱下,轻轻的将苏挽烟的脚浸在热水中。 一股暖流从脚心涌上心头,苏挽烟这才稍稍回魂。 刚刚被蒙了眼睛,余南卿是怎么冲出丛围的,苏挽烟没太大概念,只知道当蒙布摘下来的时候,她人就已经待在了帐篷里。 身上带血的衣裳也被秋叶脱了下来。 说不慌是假的,她稳了稳心神,这才开口问道:“余南卿呢?” 秋叶连连摇头:“回娘娘,是小步侍卫将您背回来的,王爷……” 她没见着王爷。 “那其他人呢?” “都守在外面呢。” 那余南卿应该是去了皇帐那边。 此时已是凌晨时分,可营帐外面还灯火通明,猎场出现刺客这么大的事,估计今夜所有人都睡不好。 就在这时,帐外响起了小步的声音:“王爷!” “嗯。”余南卿的声音温沉:“王妃可睡了?” “还未,在里头呢。” 苏挽烟抬眸,便见余南卿的影子衬着烛火,映在了内帐的帐布上。 依着那拉长的影子,苏挽烟能看到不知是小步还是田中,伸手递给余南卿一块布。 余南卿缓缓接过,将手上与脸上的血迹仔细的擦了一遍。 又将身上的外袍脱下,再低头看了一眼靴子,正寻思着要不要换一双再进内帐,便听得苏挽烟的声音从内帐传出:“磨蹭什么,进来换啊!” “……”余南卿这才缓缓伸手,将帐帘掀起。 入帘,是那如青竹般挺得笔直的身杆,绣着云腾的龙纹腰带束在他身上,完美的将他的身段展示出来。 身上还散发着杀戮过后的戾气,进来那瞬,浑身都似笼罩在一股阴森之中。 但余南卿又很小心翼翼的将这股杀伐之气敛下。 带血的外袍已经脱下,然脚下那双鎏金黑靴还泛着浓重的血腥味。 余南卿跟苏挽烟保持着距离,见她身上污秽未净,抬脚就要往衣柜走去:“我给你拿件新衣裳换下。” “有秋叶跟黄叶,你别瞎忙活。”苏挽烟拧眉,拍了拍旁边的床位:“你过来。” “……”余南卿犹豫:“我先去洗洗。” “洗什么?”苏挽烟加重了力道拍旁边的床位:“过来!” “……”余南卿不敢反抗,还是乖乖走了过去。 秋叶跟黄叶很识趣的躬身退下。 “我身上有血腥味……”余南卿不自在的坐在苏挽烟身旁,第一次破天荒的跟她保持着距离。 然而苏挽烟并不在意这个,问道:“刚刚去了皇帐?” “嗯。” 苏挽烟压低了声音:“元和帝什么反应?” 提到元和帝的反应,余南卿想到他那阴狠震怒的表情,直觉接下来后半夜也不会太平。 见他沉默,苏挽烟打了他一下:“你别不说话。” 余南卿回魂,见苏挽烟的脚还泡着,缓缓蹲下床沿,伸手就要抚上她的脚。 吓得苏挽烟把脚一抽,带出一片水花:“你想干嘛?” 第198章 硝烟未了 “……”余南卿无奈:“只是想给你擦擦。” 话落,苏挽烟就已经拿过桌子上的毛巾,利落地给自己擦脚:“我又不是没有手。” 余南卿很郁闷。 苏挽烟还是不让他碰。 “我问你。”苏挽烟突然严肃:“在猎场被包围的时候,你说你后悔了,是什么意思?” 余南卿闻言,犹豫的抿了抿唇。 “说啊!”苏挽烟拧眉:“你该不会觉得我是个累赘,带我过来后悔了吧?” 余南卿愣。 苏挽烟怎么会这么想,他从来没这么认为过。 他忙解释:“不是!我只是……” “只是?” 余南卿左右看了看,苏挽烟愣:“不方便说。” “怕隔墙有耳。” 闻言苏挽烟也没计较:“那算了,我还以为是嫌我累赘。” 余南卿拧眉:“你为何会这么想?” 他突然好奇,如果他不否认,苏挽烟会说些什么,问道:“如果我未来得及解释,你会做什么?” “扇你。”苏挽烟脱口而出。 “……” 愣了片刻,余南卿“噗”的一声轻笑,他便知道,苏挽烟绝不会将不属于自己的责任包揽上身。 想了想,突然凑近她的耳边,压着声音轻道:“挽烟,我错了。” 轻浅的气息呼在苏挽烟的耳边,叫她忍不住跟余南卿拉开距离,但他的话让苏挽烟摸不着头脑,拧眉:“错了?什么错了?” 什么意思? 余南卿轻叹一气,微垂的眸子映出一丝落败:“计划做错了。” “?” “我清楚那个人会诱我进猎场,但我没想到他会亲自动身,当时我便该当机立断……” 说到这里,余南卿没再继续。 苏挽烟却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当机立断,擒拿元和帝。 只是原本的设想中,他们也没想到元和帝跟长公主会邀余南卿游射。 本来准备的粉尘就是用来应付军队用的,但是被余南卿提前用掉,被巡逻军包围的时候,余南卿就不由后悔。 为什么当时不直接杀了元和帝,要将苏挽烟处于这种危险的境地。 到底是他还有所顾虑。 苏挽烟无语:“就这个?” 她还以为什么事,搞得那么沉重,说道:“事情也不能一蹴而成,而且你要真那么做,不见得就能全身而退。” 再者元和帝死了,大晋就群龙无首,国一日无君,朝中众臣跟后宫肯定会因为帝位引发内乱。 苏挽烟觉得跟她虽然没什么关系,但要真到了那个时候,恭亲王府也不会捞到什么好处,而且如果兵荒马乱,也不利于她以后游山玩水。 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苏挽烟转移话题:“对了,你刚刚去了皇帐,元和帝知道你腿好了吧?” “嗯。” “噗。”苏挽烟忍不住笑出声:“那他岂不是要气死?那帮大臣什么反应?” “……”当时他只想快点回营帐,那帮大臣是什么反应,他哪里有去注意。 “对了,还有个事。”苏挽烟似想起什么,说道:“我遇刺的时候,被一伙人救了,但是那伙人什么来头不知道。” 余南卿眉头微动,想到在猎场遇到的司旸。 看余南卿这反应,苏挽烟凑上前:“你知道是谁?” “不知。” “那不管了。” 顿了顿,又问:“那现在是什么情况,今晚还能不能睡?” “困了?”余南卿问。 “这么一顿折腾下来不困才怪。” 但困归困,脑袋的那根弦到底还绷着,要睡也不可能一下睡着。 “王爷。”就在这时,帐外响起田中的声音:“太医来了。” 太医? 苏挽烟看向余南卿,压着声音问道:“是来试探你的?” 毕竟余南卿的腿好了,她不认为元和帝会那么好心派太医过来给他看伤。 余南卿没有回话,缓缓起身:“你先歇息,我去去就来。” 他弯下腰端起水盆。 苏挽烟摆摆手:“这些让秋叶做就好啦。” 余南卿没理会,笑道:“我片刻再来把烛火吹灭,你放心,今夜有我,你安心歇息便是。” “……” 眼见余南卿的身影消失在帐帘外,苏挽烟这才往后一躺。 说安心是不可能的,但现在回了营帐,元和帝应该不会再明目张胆对他们下手。 微翻个身,一股血腥的味道钻进鼻子,苏挽烟拧眉,撩起自己的一缕头发放鼻尖闻了闻,不仅有血腥味,还有硝烟的味道。 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找个地方洗洗。 折腾了一整天,苏挽烟还没想多久,就已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太医奉了元和帝的命,仔仔细细的给余南卿检查了一遍,特别是余南卿的腿,几乎是几名太医轮番上阵。 余南卿这一次也没拘着,这些太医要检查,那就让他们看个够。 这些太医检查完,无一不面露惊讶,除了惊讶,还有疑惑,不解。 余南卿不仅腿好了,体内的气息也一片平和,以前的气血亏虚之症完全消失,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将死之人该有的。 就算他的病真的能治好,也不可能完全看不出痕迹。 这些太医越看越离奇,越看越不敢相信,最后斗胆问了余南卿一句,是哪位神医将他的腿治好的? 余南卿托着腮,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没有开口,明显是不想回答他们的问题。 那些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敢造次,只能告辞回去复命。 今夜,注定是有人睡不着的。 那些个没参与其中的权臣世家姑且不论,就光是长公主彻夜未归,元和帝就已经为这事烦躁到了极点。 偏偏太医又过来把余南卿完全痊愈的事禀了一遍,加之本来就有伤,这一气,竟直接气晕了过去。 一夜之间,恭亲王府这边祥和一片,而皇帐那边却兵荒马乱。 刺杀不成,元和帝把人都撤了回来,围攻的军队也变成了搜寻长公主跟苏慕倾的下落。 然而一夜过去,毫无进展。 翌日,一早。 皇帐外面依旧早早就围满了人,无他,都在关心元和帝的情况。 元和帝在猎场受伤,后半夜又晕倒的消息现在人尽皆知,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所有人都赶着过来表忠心。 第199章 长公主回来了 至于打猎一事,倒全都被抛诸脑后。 元和帝哪里睡得着,昨晚气晕过去后又早早转醒。 刚醒,一个小兵就匆匆忙忙的跑进皇帐:“报——” 刚进外帐,那小兵就抱拳跪下,隔着帐帘禀道:“皇上!远宁侯苏小姐找到了!” 找到苏慕倾的时候,她躲在一个草丛里晕了过去。 那些士兵把她带回来时她都还未醒过来,现在已经送去了远宁侯府的帐篷,太医这会儿也正在往那边赶。 “咳!”元和帝闻言拧紧眉头,不由咳出一声,捂着身上的伤起来,威严的声音从内帐传出:“长公主呢?” “回皇上,还没找到。” “混账!”元和帝咬牙:“今日再找不到,你们提头来见!” 余听宜,到底跑哪里去了。 元和帝心里浮起一抹不好的预感,余南卿毫发无损的回来,反而是余听宜失踪了,难不成…… 念头刚落,外面又响起匆匆忙忙的声音:“回来了!回皇上!长公主回来了!” 终于听到了个好消息,元和帝眉头一动,忙掀开身上的被子,捂着伤口走到外帐:“在哪?” 那小兵忙道:“就在外面,是驸马……驸马把长公主带回来了!” 驸马?司旸? 说来自回了营帐,他就一直没见着驸马,倒把他给忘了。 元和帝沉着一口气走出皇帐,皇帐之外,依旧是聚满了前来探望的人。 抬眸望去,元和帝心底顿时一颤。 只见余听宜还是出游前的那身衣裳,衣衫上染满了血迹,衣衫之下是一层一层的绷带,脖颈,手腕,脸上无一不透露着她的惨状,而绷带之下溢着的鲜血已经变了颜色。 司旸将她抱在怀里,苍白的脸色的无力的靠在他的胸膛上,明显是已经昏迷了过去。 元和帝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凛着眉头快步上前,待看清司旸怀里的人当真是余听宜时,眸眼按捺不住的愤怒与震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仅是元和帝,周围在场的群臣也是惊讶不已。 看着眼前浑身是伤的长公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不敢出声。 这可是长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且元和帝与长公主的感情深厚,他们都不敢想元和帝为了长公主会做出什么举动。 只见司旸怀抱余听宜,直挺挺的朝元和帝跪下:“皇上,臣有罪,未能阻止刺客伤害长公主,请皇上恕罪。” 此话一出,元和帝只觉脑袋一阵眩晕,踉跄的后退了一步。 一派胡言! 简直一派胡言! 那猎场里的刺客到底是谁安排的他心知肚明,他们怎么可能会对余听宜下手? 难道……是余南卿? 明明是他要设局除掉余南卿,现在却反过来中了余南卿的计! 眼见余听宜呼吸微弱得几乎没有,元和帝心底浮起一阵怒火,他咬牙切齿的大吼:“给朕去查!查不到是谁伤了长公主,便提头来见!” 这一怒,在场的人都忍不住一声哆嗦,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来人!”元和帝又是一声怒吼:“请太医,务必要将长公主给朕治好!” 司旸朝元和帝恭了一首,便起身将余听宜抱了下去。 元和帝凛着眉头,转身步上台阶,威严的落座在龙椅上,眸中怒火未褪:“来人!把恭亲王给朕叫来!朕有事要问他!” 明明是他做的局要致余南卿于死地,为何到最后受伤的却是余听宜? 他直觉这件事跟余南卿脱不了干系! “是!”一旁的太监应了声。 元和帝看着围在帐前的满朝文武,此时他们都像鹌鹑一样,个个都低着头不说话。 明明外面艳阳高照,可场中的气压却低得让人心颤。 他眸眼微眯了眯,猎场的计划万无一失,哪怕余南卿的腿疾好了,也绝对不可能伤不到他分毫。 退一万步讲,余南卿就算了,苏挽烟呢? 她一介女流,又不会武,如何能做到全身而退。 这些朝臣之中,莫不是也有他们参与份。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突然想到,司旸为什么会去猎场? 他又是在哪里找到余听宜的,而在场的这些人中,是不是已经有人跟他们勾结在了一起? 越想,元和帝就觉得这其中的蹊跷越大,冷静下来的他忽而沉沉的吩咐一声:“刘仁才。” 刘仁才马上上前恭身:“皇上?” “恭亲王夫妇遇险,恭亲王妃定也受了惊吓,你去传话皇后,叫她好生安抚一番。” 刘仁才闻言立马会意,“是”的一声退了下去。 场中,除了不敢说话的,也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顺国公府的老国公跟昌国公府的老国公这时候对视了一眼,像是心知肚明,又像是心照不宣。 对视过后,还是由顺老国公朝元和帝恭首开口:“皇上身负重伤,当保重龙体才是,切莫怒极伤身。” 这一朝,顺国公与昌国公的局面几乎一模一样,他们都是前朝沿袭下来的,手里的权势在余南奕上位之后就一点一点的被剥去。 如今也就仅剩一个国公的头衔。 原本两家在前朝时还互相看不顺眼,而这一朝他们几乎不约而同的看清了局势,选择抱团取暖,倒平稳的保下了两家仅剩的那点权势。 元和帝深吸一口气,没有回顺老国公的话。 顺老国公也不是真的要元和帝给出个所以然,所以元和帝没理会,他也就不再说话。 此时,恭亲王府的帐篷内。 余南卿安安静静的坐在床头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悠哉悠哉的翻看。 他已经沐浴更衣过,连带着头发里里外外都清洗了一遍,身上余留的是皂角的味道。 床上,是睡得香甜的苏挽烟。 许是因为昨晚太累,这一觉苏挽烟睡得并不如以往般安分。 比如现在,正睡着,一只脚突然就从被子抻了出来。 余南卿余光瞥见,只觉她这般甚是可爱,他放下手中的书本,勾着薄唇伸手扯过被子,将她的小脚轻轻盖住。 第200章 质问 本以为今夜会有动静,没想到守了一夜却什么都没发生。 就在这时,小步的声音轻悄悄的在帐外响起:“王爷,皇上派人来了,说要请您过去。” 余南卿看向床上睡得正熟的苏挽烟,起身走了出去。 还未到帐外,小步便轻禀了一声:“王爷,听闻长公主回来了,是驸马带回来的。” 余南卿眉心微动,神情没有太大的反应,只问了声:“东西可准备好了?” 小步忙递上一封信封:“王爷请过目。” 余南卿不慌不忙的打开,将里面的纸张拿出来细细瞧过,这才收进怀里。 帐外,小太监正在候着,见余南卿从里面出来,低头行了个礼:“奴才见过王爷,王爷,皇上请您过去一趟。” 余南卿看向小步,小步立即会意,朝余南卿恭首行了一礼。 余南卿一走,小步就命人把帐篷围了起来,几乎一点下手的空隙都没有。 皇帐外,气压低得吓人。 余南卿一身鹅白圆月蟒袍,徐徐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他神态自若,完全没有遇刺的紧张感。 元和帝刁难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余南卿早见惯不惯,望着上座那散发着的怒气,纵使再不愿,他也不得不上前恭首,行君臣之礼:“臣拜见皇上。” “长公主找到了。” 元和帝眉头阴沉,脸上看不出喜怒,直勾勾的看着余南卿吐出一句。 “可喜。”余南卿言简意赅的蹦出两个字。 元和帝含着愤怒的眸眼微动,冷道:“朕掩护你离开后,你可有在猎场遇到过长公主?” “未曾。” 余南卿站在众人之间身杆挺得笔直,面对元和帝满是质疑的问话,他唇角若有若无的勾着。 许是因为太过淡定,便有人忍不住站出来问道:“恭亲王,既然有皇上掩护你离开,你可否说说你为何这么晚才回来,你去了哪里?” 说话的竟是远宁侯嫡长子苏时檐,苏时檐如今在朝任刑部尚书。 此时站出来说话,无非就是看清楚了元和帝把要把所有事推到余南卿身上。 “找爱妃去了。”余南卿声音依旧透着淡淡的沉静。 苏时檐微微一噎,本来憋着一口气想要给他添堵,现在却被这么轻飘飘的挡了回来,心底很是不服气。 “那为何王爷猎场遇刺能毫发无损,反而是皇上与长公主负伤归来?恭亲王,这你又做何解释?” “不错。”苏时檐话落,户部尚书马上接话:“这实在不得不让人怀疑,猎场的这场闹剧,是不是有王爷的手笔。” 之前在送秋宴他家女儿就是遭了苏挽烟笑话,如今可叫他逮着机会叫他们还回来了! 众人看向元和帝,只见他完全没有打圆场的意思。 此时若替余南卿说话,无疑是要得罪于他。 虽说余南卿的腿好了,可失势的恭亲王府,他们实在没必要去冒这个险去站队。 余南卿闻言忍不住笑了,他回眸望去,眼睛直视着苏时檐,眼底是一片冰寒。 他突然缓缓挪动脚步,一步一步的朝苏时檐逼近。 一股骇人的气势顿时扑面而来,苏时檐只觉背后一片寒凉,他踉跄的退了一步:“你……你想干什么?” 余南卿站在苏时檐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明明是笑着的,可眼里的杀气一览无余:“苏大人的意思是,本王一定要出事是么?” 苏时檐心底一颤,脸都白了:“我……我可没有这么说?” “那你是如何说的?”余南卿笑得阴森:“不妨说清楚。” “王……王爷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户部尚书的话还没说完,余南卿平静的回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顿时一股冷意上涌,宛如站在他眼前的,是一座随时会把他吞掉的巨兽。 “尚书大人想本王如何?不妨直说?”余南卿阴沉的勾唇:“是希望本王被一剑穿心,还是被断首残肢?” 余南卿凑近户部尚书,笑眯眯的问道:“本王要如何做,才能深得尚书大人的意?” 骇人的气息,让户部尚书险些站不稳,背脊已是一片寒凉:“臣……臣可没有……” “恭亲王!”见他毫无破绽,元和帝冷着脸开口。 却不曾想,元和帝话才刚落,余南卿眸中杀意已落,只听“嗤”的一声,鲜血猝不及防的喷到余南卿脸上! 只听到场内“啊——”的一声尖叫! 胆小的宫女已经捂着脸瘫软在地。 元和帝更是完全没想到,震惊的腾身而起,脸上的怒意再也掩藏不住,指着余南卿大怒:“余南卿!你在干什么!” 只见此时的余南卿不知何时已五指成爪,直接击穿了户部尚书的身体,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滴到地上,惹得场内众臣脸色一片煞白。 户部尚书瞪大的双眼,他怎么都不会想到余南卿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下如此狠手。 而且……他可是户部尚书,是朝中正三品大员! 余南卿……他怎么敢…… 然而想说的话,却噎在喉中完全说不出来。 余南卿神情平静得吓人,像是毫无感情的机器,将满是鲜血的手从他身体里抽出来,又是“噗”的一声,鲜血再次喷涌。 染满了余南卿的衣摆。 那户部尚书就这么倒在了地上,瞬间没了气。 “护……护驾!”刘公公白着脸色,像是后知后觉一般,颤抖的大喊一声。 顿时就有士兵上前将余南卿团团围住。 余南卿倒是不慌不忙:“皇上何必慌张,尚书大人诅咒皇室,以下犯上,其罪当诛,臣不过是先一步行刑罢了。” 说完,他还看了苏时檐一眼。 “啊啊啊——”苏时檐顿时吓得瘫坐在地上,惊恐的看着余南卿。 “放肆!”元和帝大怒:“即便他再有错,那也需按律查清查楚,岂容你这般动用私刑!来人!把他给朕关起来!” 真是天助他也! 他早就想抓余南卿的错处,何奈一直都都没有机会,如今还不让他扳回一成! “在此之前……”就在周围的人要一涌而上的时候,余南卿从怀里拿出一张信封:“皇上不如先看看这里面的东西。” 第201章 罪证 “在此之前……”就在周围的人要一涌而上的时候,余南卿从怀里拿出一张信封:“皇上不如先看看这里面的东西。” 元和帝眉头一拧,犹豫的跟余南卿对峙着。 凭直觉,元和帝就觉得他手里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余南卿笑了:“皇上不想看,那叫场内百官传阅也可。” 元和帝这才抬手一挥,刘仁才战战兢兢的上前,冒着冷汗将信封接了过去,递上。 元和帝憋着一口气将信打开,不过才看一眼,脸色顿时一沉,眉头拧得更紧了。 薄薄的信封之中不止一张信纸,里面罗列的是朝中尽数朝臣官员在朝压榨百姓,收受贿赂,中饱私囊谋取暴利的罪证。 除此之外还有流连赌坊参与赌博,结党营私,圈养娈童,乃至后面官官相护。 而这上面,正巧就有户部借职位之便大肆敛财一事,户部每年都会在赋税与军粮上做手脚,上呈的账目也是联合着朝中官员做的假账。 仅此一条,他便死不足惜。 元和帝越看心里就越气,他下意识的觉得这不可能,只凭一纸信件,他怎么可能相信余南卿,这不过是他用来脱罪的手段罢了。 然而还不等他说话,余南卿就先一步开口:“人证,物证,微臣均已查明,只要皇上回京,所有证据微臣都会一一呈上,而皇上手中的,不过才是冰山一角。” “你……”元和帝忍不住握紧手中的信件,压制不住心中的怒意:“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虽然没能取余南卿的性命让他气愤,但身为一国之君,他的威严同样不容他们挑衅。 如果余南卿说的这些都属实,那这群贪官污吏,简直是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余南卿没有理会元和帝的话,转而说道:“至于猎场遇刺一事,皇上若想知晓来龙去脉,下令去查便知,何必着急召臣前来问罪?” 他笑看着已经满脸怒火的元和帝:“若是皇兄来查,臣弟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完,他恭了一首:“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就这样,余南卿在众人煞白的脸色中,徐徐离开场地。 “皇……皇上……”刘公公试探的看向元和帝。 元和帝阴沉的眼底风雨欲来,一口怒气憋得满脸通红,他紧紧蜷着手里的信,目光冷冷的扫过场中每个人的脸。 那些大臣也不知道余南卿给他看了什么,上一秒还说要把余南卿抓起来,下一秒就这么看着余南卿走了。 当下个个都低着头,不敢多言。 另一边,余南卿刚离开皇帐,田中就递上帕子。 余南卿接过,细细的擦着染在手上的血迹。 昨夜回营帐的时候好不容易才洗干净,这会儿又染了污秽,连带新换的衣裳都一片鲜红,余南卿深吸口气,问:“王妃可醒了?” “还未听人来禀。” “嗯。”在苏挽烟醒来前,他再去洗一遍好了。 然而就在这时,小步突然出现在眼帘,模样有些匆忙:“王爷!” 余南卿抬眸,便听小步禀道:“皇后来了,说是来看王妃娘娘的,属下把她拦在了帐外,但到底是皇后,若叫她等太久只怕不好与人交代。” 余南卿眉心微动,想到刚刚在皇帐中元和帝对他的刁难,开口:“你借口推脱便是,她若要等,便随她去。” 此话一出,田中跟小步不由相视了一眼。 要真这么做,只怕以后皇后会向王妃娘娘发难。 但也不过是片刻的迟疑,小步垂眸恭首:“是。” 苏挽烟不知睡了多久,等她悠悠转醒时,帐篷外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除此之外脚步声也比平时频繁。 她小小的打了个哈欠,一转头,就发现余南卿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百无聊赖的看着书。 透过帐篷的天窗看了看还亮的天色,腾的一下坐起身:“什么时辰了?” “午时未到,时间还早,可以再睡片刻。”余南卿抬眸笑道。 苏挽烟微吸了吸气,神情还有点刚睡醒的懵懂:“饿了。” “我去给你拿些吃食。”余南卿放下书本,起身就去了帐外。 苏挽烟揉揉眼睛,下一秒秋叶跟黄叶就端着洗漱的热水进来:“娘娘。” 苏挽烟顺手掀开被子,好奇:“外面怎么这么吵?发生了什么?” 秋叶递过口檀跟香茶,说道:“皇上今早下令回京,这会儿大家都在收拾东西,拆着帐篷呢。” 原来是这样。 想来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要是还能将春狩进行下去才怪。 “娘娘。”秋叶突然凑近苏挽烟,压低了声音说道:“长公主找到了,是驸马把她带回来的,带回来的时候浑身是伤,也不知道在猎场发生了什么。” 秋叶是后怕的,还好她们家娘娘平安回来。 然而此话却叫苏挽烟一愣:“什么意思?” 见状,秋叶跟黄叶也是一怔,两人对视了一眼,这才想起自家娘娘昨夜后半夜才回来,一回来就睡了,一直到现在。 长公主失踪的事,她们娘娘还不知道呢。 这才跟苏挽烟解释道:“娘娘,长公主跟您与王爷一同进了猎场后就失踪了,就是后来皇上回来了也没见着长公主的身影,皇上还派人去找了一夜都没找到,直到今日一早,才见驸马把长公主找回来。” 苏挽烟闻言觉得不太可能,长公主难道不是跟元和帝一起回的营帐? 她好奇:“浑身是伤又是什么意思?长公主受伤了?” “嗯。”秋叶连连点头:“伤得可重了,太医去看过,手筋被砍断了,脖子也被砍了一刀,听说到现在还昏迷着,除此之外浑身上下都是烧伤,驸马把她带回来的时候,那脸上都缠着绷带,这事现在都已经传开了。” 烧伤。 苏挽烟脑海第一个闪过的身影就是余南卿。 黄叶递过沾湿了的毛巾,苏挽烟愣愣的接过,紧问了句:“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你赶紧说说。” 秋叶想了想:“哦,远宁侯府的嫡大小姐也失踪了,跟长公主一是前一后被找回来的。” 第202章 扰乱视听 苏慕倾? “也不知是怎么的,太医把她救醒之后她就开始疯言疯语,这会儿还发起了高热。”秋叶说道。 苏挽烟怔,是不是她也在猎场遇到了‘刺客’? 只不过看她是远宁侯府的人,就被放了一马? “还有没有?” “长公主受伤,皇上很是震怒,今日早上还……” 就在这时,余南卿已经从外面掀帘进来,那微弱的脚步声把秋叶吓了一跳,连忙跪地:“奴婢见过王爷。” 黄叶也紧跟着跪了下去。 余南卿手里端着吃食上前,没听到回话,秋叶跟黄叶很识趣的低头退了下去。 余南卿刚把吃食放桌上,苏挽烟就笑道:“你没事为难她们干嘛?” “我没有。”余南卿低头将吃食从托盘中端出来,自顾自的吐了三字。 “拉倒吧,你平时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今日就那么巧,脚步声隔老远都能听着。” 说来他刚刚的脚步声也不算大,但偏偏就很清晰。 闻言,余南卿心情竟升起一抹愉悦:“你注意到了?” 这是不是证明苏挽烟时刻都在关注着他? 他止不住上扬的唇角,将筷子递了过去:“今早去捕的山鸡,顺带还挖了些笋,都是新鲜的,早早便叫厨子做好了偎着,你尝尝。” 除了山鸡跟笋,还有去御厨拿来的炖汤,外加两碟点心。 苏挽烟接过筷子:“你吃过了?” “吃过了。” 苏挽烟觉得口有些干,正想拿勺子,却见余南卿已经先一步把汤匙递了过来。 苏挽烟忍不住瞅了他一眼,才接过汤匙舀了一勺汤递到嘴里。 “刚刚秋叶跟我说,长公主受伤了。”苏挽烟扒了口饭,不经意的瞟了余南卿一眼:“你做的?” 后面三个字,苏挽烟像做贼心虚一样,几乎连声音都没有。 “嗯。”余南卿也没打算否认。 苏挽烟闻言点了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才吐出一句:“给她点教训也好。” 省得她天天用鼻孔看人,还老是找她麻烦。 “不过……”苏挽烟迟疑:“你不怕惹上麻烦?” “更麻烦的都已经惹了,也不在乎这一桩。” “什么意思?”苏挽烟看向他。 “……”余南卿抿唇别过脸:“我对付长公主时的一幕,应是被人瞧见了。” “谁?” “苏慕倾。”苏慕倾失踪得蹊跷,回来的时间又与长公主差不离,所以他留了个心眼,稍微一查便知晓。 “……”听说苏慕倾也失踪了,跟长公主是一前一后被找回来的。 苏挽烟怔怔的看着余南卿,连手里的饭都不香了。 也就是说要是苏慕倾到元和帝面前揭发余南卿,余南卿就坐实了手足相残之名,严重的还会演变成谋权篡位,死路一条。 好像知道苏挽烟会是这副神情,余南卿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被苏挽烟打断:“我现在走还来不来得及?” “……” “我的和离书呢?你写好了没?” “……” 余南卿不知心底什么滋味,刺痛刺痛的,但苏挽烟会这么想,又完全符合她一直以来的个性,谁叫她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挤出一抹笑:“我……” 谁知还没说出口,又被苏挽烟打断:“我房里有瓶能导致别人失心疯的药,回京后我给你,你找人下到苏慕倾的膳食里,这个隐患不早点解决对你不利,咱回京就办。” “……”余南卿只觉很神奇,明明上一秒心脏还痛得让他难捺,这一刻却拨开云雾见月明,似连灵台都变得清明。 他微微垂眸,掩下眸中的喜悦,本是艰难挤出来的笑容已经变得真诚,他忍不住给苏挽烟夹了块肉:“我以为你方才在怪我。” 苏挽烟瞥了他一眼:“要真怪罪下来,你以为我真能逃得掉?” 话锋一转,她又问:“刚刚秋叶话说到一半你就进来了,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的?你赶紧给我说说。” 余南卿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今早在皇帐外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只是他言语很简易,跳过跟元和帝‘闲聊’与被刁难的部分,直接说在被元和帝召去了,取了户部尚书的性命。 没有前因,没有后果,给苏挽烟听得一愣一愣。 “皇上没有当场把你抓了?”苏挽烟觉得这绝对不可能。 “他倒是想抓。”余南卿笑了笑,后面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本来他就提前预知了元和帝要在猎场动手,足足大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去搜罗那些朝臣的罪证。 哪怕没有,他也可以循循善诱,让他们自愿跳进他给他们挖的坑里。 “只是……”余南卿眸眼忽而微沉,这些伎俩也只能瞒得一时,那个人在细查之下一定会发现端倪。 而且那些朝臣犯的罪,许多罪不致死,他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扰乱视听才将所有罪名都往严重了写。 但也够了。 虽罪不致死,但也是确确实实犯了律法,只要过了今日,那个人若想以此旧事重提,也断不会有任何他想要的结果。 再者便是,那个人想要倾刻肃清朝廷也是不可能,那份名单之中有许多都是肱骨之臣,所以他此举,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 “你干嘛?”苏挽烟拧眉推了他一下:“话说一半不说一半,要急死人了,只是什么?” 余南卿笑:“没什么。” 只要能护着她便行。 哪怕只是渡过这一时。 “……”苏挽烟无语:“余南卿,你知道世界上最难受的东西是什么吗?” “是什么?” 苏挽烟瞥了他一眼,低头自顾自的吃起饭。 余南卿好奇的看着她,正等着答案。 却见良久,苏挽烟都没有开口的意思,这才恍然过来,忍不住垂眸一声笑:“挽烟,不是我不说,只是解释起来有些麻烦。” 而且这些事想多了不免心烦。 “哦。”苏挽烟神情显得不在意:“给我解释两句就这么麻烦咯。” “……不是这意思。” “我回回给你解释也不见得我说麻烦。” “……”余南卿闻言急了,忙道:“我……我现在说与你听。” 第203章 郁气没有了 “晚了!我不想听了。”苏挽烟小嘴一撇:“毕竟解释那么麻烦对吧,要说一大堆话是吧,听不听都无所谓的嘛,只要我不想听就不麻烦了。” 苏挽烟笑着放下碗筷:“王爷您惜字如金,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起身直接就走出了帐篷。 余南卿急,忙站了起来:“你才刚开始吃……” “不吃啦,饱了。” 帐外,视线所到之处是开始陆陆续续拔营收拾东西的下人,有的已经装好了马车,跟着元和帝的队伍先一步出发。 苏挽烟左右看了看,才发现他们是最晚的一波,连帐篷都还没开始收。 秋叶跟黄叶见苏挽烟出来,不约而同的福了个礼:“娘娘。” 这时,余南卿也从帐内追了出来,手里还端着碟点心:“挽烟。” 苏挽烟回头,余南卿就把手里的点心递了过来:“你一日未吃东西,这点心酥软甜口,不如再吃一些?” 余南卿神情小心翼翼的,惹得苏挽烟忍不住好笑,伸手拿了一块吃进嘴里。 苏挽烟也不是真的要跟他置气,只是觉得无聊想要逗一逗他而已。 至于这些吃的,可能是睡太久了,起来那一刻觉得很饿,但几口下去又好像没有太大的胃口。 “他们都走了,我们不收拾?”苏挽烟好奇。 “你若想早些回去,咱们即刻起程便好,剩下的让他们处理。” 苏挽烟恍然:“明白了。” 元和帝是最早离开猎场的,早在召见余南卿后,他便带着宫中嫔妃起驾回宫。 再者因为长公主身受重伤的缘故,太医也是提议要尽早回京,毕竟野外条件再好,也不适合用来医病养病。 元和帝都离开了,剩下的京中世家肯定也不会多作逗留,纷纷拔营起程。 这不,才一个早上的功夫,前来春狩的人就已经走得七七八八。 这里离京城要走大半天的路程,要是拖得太晚,只怕要到太阳下山了才能回到京城。 所以用过膳后,苏挽烟跟余南卿也跟着启程回京。 只是,在离开之前,苏挽烟就被一个声叫住:“王妃娘娘。” 刚要上马车的苏挽烟回眸,愣了一下:“苏公子?” 只见苏禾垂眸行了一礼:“有件事,需要告知娘娘,不知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挽烟看了一眼旁边的余南卿:“那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嗯。”余南卿笑着,没有意见。 苏禾跟着苏挽烟来到一棵树旁,将周围的人都隔离的距离之外。 之前见苏禾时,苏禾眉间透着化不开的郁气,可如今再见,发现他眉间那股郁气没有了。 虽然神情还是淡淡的没什么变化,但整体给苏挽烟的感觉,像是轻松了不少。 苏禾还没说话,苏挽烟就忍不住先开口调侃:“苏公子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 苏禾表情依旧淡淡,闻言只恭了一礼:“托娘娘的福。” 苏挽烟笑了:“是因为长公主负伤的关系?” “嗯。”苏禾也没否认。 随即他看向四周,确定无人靠近,这才说道:“此次前来,是为转达驸马的话。” “驸马?司旸?”这么说苏禾跟司旸是彻底联手了。 “驸马让苏某告诉娘娘,长公主的事不必担心,她如今已经没有能力再供出王爷,所以……驸马恳请娘娘与王爷,可否将长公主交由他处置?” 虽然知道长公主受伤是余南卿的杰作,但具体是个什么样的情况,苏挽烟也不确定。 但依所知的线索拼凑,余南卿没能杀掉长公主,想来是被司旸阻止了。 也就是说只要长公主醒来指证余南卿,余南卿也是难逃其罪。 本来这事她也是想问余南卿的,只不过见余南卿说得云淡风轻,她就以为他想好了对策。 或者说,余南卿本身就知道司旸会处理长公主,所以他才不担心长公主会供出他。 越这么想,苏挽烟就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我相信你跟驸马。”苏挽烟笑道。 苏禾张了张嘴,一时有些怔愣。 因为只要长公主还活着,那对余南卿来说就是一个威胁,司旸拜托他来传话的时候,他还想了许多说辞。 如今却因苏挽烟一句话,他那些说辞都派不上用场。 怔愣过后,他忙敛了心神,恭首:“谢娘娘。” “就这些?” “还有。”苏禾继续道:“一旦回京,皇上便再无手段可施,如今娘娘与王爷是最后一个走的,回城路上,还望多加小心。” “这也是司旸的话?” “这是苏某与驸马的猜测。” “那你呢?据我所知长公主府的队伍已经起程了,你一个人回去?” “谢娘娘关心,苏某心里有数。” “嗯,行,那我们京城见。” “是。” 跟苏禾别过,苏挽烟跟余南卿这才徐徐离开猎场。 猎场的那两场大火是怎么灭的,苏挽烟不知道,元和帝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撤兵的,苏挽烟也不在意。 方才苏禾跟她说的那些话,苏挽烟原本照抄的告诉了余南卿,就如她所料,余南卿坦白,在跟长公主对峙期间,是司旸出现把长公主救走的。 也因司旸的出现,所以他怀疑给苏挽烟引路的那批人,就是司旸的人。 除此之外,司旸明明是在遇刺的那天晚上救走的长公主,却在第二天才把人送回来,其中意图虽不得而知,但依司旸对长公主的憎恨程度,他绝不是对长公主出于怜悯。 所以余南卿丝毫不担心,他认为司旸会让长公主乖乖闭嘴,不管用什么方法。 而回京这一路,也确实如苏禾忠告的那般,出了意外。 明明是京城地界,却偏偏出现了流氓地痞拦车截道,而且个个训练有素目标明确,正巧因为元和帝遇刺受伤的缘故,大部分军队都调去护送圣驾。 剩给他们的人不过寥寥十几,而那流氓地痞却人多势众,武艺高强。 然而,令这群流氓地痞怎么都没想到,当他们掀开马车的车帘要攻击余南卿跟苏挽烟时,才发现马车里是空的。 第204章 消息传得飞快 苏禾能想到的,余南卿跟苏挽烟怎么可能想不到? 这回京的队伍不过就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而此时的苏挽烟跟余南卿,已经骑马抄小路回到了城门脚下。 那群流氓地痞一见情况不对,立即下令要撤,然而这送上门的证据,田中小步等人怎么可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 在他们出现的那一刻,恭亲王府的人就已经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虽然他们人多势众,但小步跟田中等人目标明确,只要抓住他们其中一个就行,为了防止他们服毒自尽,还第一时间卸了他们的下巴。 另一边,苏挽烟跟余南卿赶在了黄昏时分回到京城。 为了不引人注意,两人还做了一番乔装打扮。 而此时的京城,余南卿腿疾被治好的消息不胫而走,即便是刚回到京城的苏挽烟都能听到这则传闻。 “奇怪。”苏挽烟好奇:“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 这几天他们在猎场,消息是怎么传回来的? 原本打算回府的苏挽烟忙拍了拍余南卿的手:“下马下马,去福宝楼,我得去问问。” 然而余南卿却将她环紧:“我们才刚从猎场回来,急也不急于这一时,明日再打探清楚不迟。” 苏挽烟拧眉:“下马。” 余南卿抿唇:“不如……你先回府,我去打探清楚。” “哎呀不是!”苏挽烟用手肘将他推开:“你靠太近了我不舒服,下马!” “……”余南卿无奈:“你别动,我下去便行。” “本来就是让你下马呀。”苏挽烟瞅了他一眼:“我就没想过要走路。” “……”余南卿彻底无话。 日落西山。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皇宫,养生殿内。 元和帝披着一袭明黄的外袍,不紧不慢的踱步在殿中。 身上缠着的绷带让他看上去稍显狼狈,沉着的眉宇凝着一抹戾色。 不多时,刘公公躬着身子从殿外进来,小心翼翼的唤了声:“皇上。” 元和帝这才止住来回走动的脚步,沉缓的问了声:“如何?” 刘公公抖着浮尘,颤颤巍巍的跪在了地上:“回……回皇上,恭亲王与恭亲王妃,已……已平安到府。” 此话一出,养生殿内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烛火在殿中晦暗不明的燃烧着。 刘公公额头着地,冷汗不住的从双鬓流下,跪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良久,才听得元和帝一声沉重的呼吸。 明明双眸怒意风雨欲来,可神情却意外的平静,平静到像是下一秒就会命人把刘公公拖下去斩了。 他缓缓转身,绕过御桌静静的坐在龙椅上,手搭在桌面上,出神的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良久,声音才在殿中传响:“乐段回来后,让他马上来见朕。” “……是,是。” 元和帝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又闭上,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刘公公如获新生,忙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元和帝眸光阴沉的靠在椅背上,浑身气息冷得吓人。 如今在朝的亲王就只有余南卿一个,能制衡他的人几乎没有。 哪怕是让朝中有权势的大臣联姻,也起不到丝毫牵制他的作用,反而会壮大朝臣的势力,一旦偏颇,效果只会适得其反。 现今嫡皇子年仅五岁,想要立皇太子还为时过早。 他没想到余南卿的命会这么硬,竟三番四次都拿不下他。 这时,他突然想到余听宜。 每回遇到这些事的时候,余听宜都会进宫与他商量,如今却被余南卿重伤成这样。 心口突然堵得厉害,脑袋也开始疼了起来。 他紧拧起眉头,袖中拳头忍不住攥紧,目前最重要的,还是余听宜的伤。 他眸光忽而微闪,似想到什么,唤了一声:“来人。” 刚退下去没多久的刘公公又立马进殿:“皇上。” “拟旨。” “是。” 翌日,苏挽烟睡了个大懒觉。 因为在猎场的时候没怎么梳洗,头发都还残留着硝烟跟血腥的味道,所以昨天晚上她让秋叶跟黄叶里里外外的帮她清洗了一遍。 又因为头发太长,待完全擦干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而前几天苏挽烟又没休息好,所以昨夜她几乎是倒头就睡,还睡到第二天日晒三竿都没起。 苏挽烟依旧睡在主房旁边的耳房里,之前一直都是睡榻,后来余南卿吩咐王章在耳房安置了一张大床。 耳房本来就是用来放东西的,不算大,所以那大床一安进去,就占据了耳房的三分之二。 所幸苏挽烟的东西都是放在主房的,不然光耳房肯定不够用。 余南卿已经进来看了好几遍,见苏挽烟完全没有醒的迹象,来来回回的去了小厨房好几趟,把做好的膳食热了又热。 直到临近午时,苏挽烟才悠悠转醒,只一睁眼,苏挽烟就知道自己睡晚了。 眼睛还模糊着,身子就已经直挺挺的坐了起来,嘴里嘟囔了一句:“又浪费了好多时间。” 在苏挽烟眼里,如果早上七点钟醒,那她就有一整天的时间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如果睡到中午才醒,那留给自己的时间就只有半天。 她会莫名觉得这是在虚度光阴。 “娘娘醒啦?”秋叶端着热水笑嘻嘻的进来。 黄叶就跟在她身后。 苏挽烟瞅了她一眼:“什么事这么高兴?” 秋叶连连笑道:“能伺候娘娘,奴婢每日都这般高兴。” 苏挽烟才不信这恭维的话,看向黄叶:“你们在高兴什么?发生了什么好事?” 虽然黄叶鲜少说话,但表情间那细微的变化,苏挽烟还是看得出来的。 黄叶小看了秋叶一眼,微勾的唇角忍不住更甚,才抿唇羞道:“方才是与秋叶姐姐打趣,娘娘还未醒的时候,王爷便去厨房为娘娘亲自煮了膳食,又怕吃食冷了,来回热了好几趟,奴婢与秋叶姐姐便觉着,王爷待娘娘真好。” “……”苏挽烟无语。 百无聊赖的拿过口檀跟香茶漱口。 秋叶见状好奇:“娘娘您怎么好似不太高兴?” 第205章 传言 “没有啊。”刚睡醒不都这样么。 “那为何听到王爷为您下厨,您却没什么反应?” “你想我有什么反应?”苏挽烟忍不住笑问。 这话,倒让秋叶跟黄叶笑不出来,两人相视了一眼,识趣的不再说话。 苏挽烟其实能明白两人心里想的什么,她们觉得余南卿能为一个女子下厨,哪怕不说感恩戴德,她也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见两人噤声,苏挽烟还是问了声:“你们觉得,我对余南卿好不好?” “娘娘待王爷自然是极好的。” “那怎么没听过你们夸我?” 话落,秋叶跟黄叶哑然,两人不由相视了一眼。 苏挽烟笑了笑:“你们下去吧,我自己来就行。” 两人一听,连忙福身跪下:“奴婢知错,娘娘恕罪。” “我不过是让你们下去而已,哪来的错?”苏挽烟脸上笑意不变,重复了句:“下去吧。” 眼见苏挽烟看起来好像真的没在生气,秋叶跟黄叶两个人才将信将疑的起身,低着头退了下去。 苏挽烟微叹了口气,这个时代以夫为纲,女子操持家中事务,为丈夫操劳是天经地义的事。 对女子来说,贤妻良母是标准,做得好不会得旁人一句夸,但做得不好,却会被为世人诟病。 而对于男子来说,为夫为父的标准则低很多。 苏挽烟不说,是因为知道这时代就是这样,她不可能要求别人的想法跟她一样。 她拧干毛巾擦了擦脸,便见余南卿刚好端着膳食出现在门口:“挽烟。” 苏挽烟穿好鞋子起身,余南卿把膳食放到桌上,好奇:“怎么不唤人进来伺候?” “洗个脸而已,又不是多麻烦的事。” 闻言,余南卿也没纠结,端来的膳食有糖醋里脊,鲜香豆腐,银丝鸡羹,外加一碟小点心。 想起秋叶跟黄叶的话,苏挽烟问:“你做的?” 余南卿微愣,似没想到苏挽烟会问,不太好意思的别过眼:“试着做了些,你……尝尝。” 苏挽烟也不矫情,夹起一块里脊就放嘴里,酸甜适中,肉感松软不烂,点头:“还不错。” 余南卿唇角立即不着痕迹的勾了勾,用小勺子舀了一块豆腐放她碗里:“你再尝尝这个。” 苏挽烟依他的话试了试,又点头:“嗯,味道可以。” 她笑道:“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明明很正常的语气,可在余南卿听来苏挽烟就是在夸他,耳根瞬间红了,他不好意思的别过脸:“那日后我还可以给你做。” 声音温润细微,夹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 苏挽烟只笑了笑,想到什么,转了话锋:“是了。” 她起身从床头底下摸出一个药罐瓶子,“咚”的一声放到桌上:“这是失心疯的药,你看着下手吧,这事拖得越久对你越不利。” “此事不急……” “你不急我急呀。”苏挽烟重新端起碗睨了他一眼:“杀人放火的事,最忌夜长梦多。” 她把一块里脊吃进嘴里,鼓着腮帮子继续道:“对了,今天我要出府,到外面打听一下消息。” 首先是长公主的情况,她得知道长公主醒来后知道自己负伤后会有什么动作。 还有余南卿的腿疾莫名其妙的就好了,有心的人肯定会利用起这一点,她想知道百姓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我与你一同去。” “不要。”苏挽烟拒绝:“你太引人注目,我一个人出门就好。” 余南卿拧眉,还想说什么,又被苏挽烟打断:“对了,还有个事想提醒你一下。” “什么?” “既然你的腿好了,估计很快就会有人登门拜访。” 余南卿闻言不明:“谁?” 回京这些年从未有人拜访过恭亲王府。 苏挽烟见他一副懵懂的样子,想想还是算了:“没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苏挽烟不再多话,三下五除二把饭吃完,放下碗的时候说了句:“下次一起吃呗,你光看着我吃怪不好意思的。” 余南卿眸光微亮,刚想说好,就见苏挽烟已经伸着懒腰出了耳房:“我出门了,苏慕倾的事你记得,别忘了。” 余南卿张了张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终是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某些时候,他觉得与苏挽烟在一起的日子美好的不像话,就比如方才,平平淡淡的用着膳,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独属于两人的家常。 这不就是夫妻之间的相处模式吗? 这种日子给他一种错觉,仿佛两个人能永远这样走下去。 然而在这其中,苏挽烟又若即若离得厉害。 似乎只要他一个眨眼,她便能在他眼前消失。 余南卿心口像被一块大石压着一般喘不过气,他望着桌面摆放着的药瓶,伸手握起,薄唇微抿间,将药瓶塞进了怀里。 消息,传得比苏挽烟想象的还要凶。 京中百姓不仅知道了余南卿腿疾好了,还知道余南卿在猎场遇刺时以一敌百,越过重围,将刺客手刃于刀下的事。 除此之外还有余南卿出现在皇帐时,百官震惊的场面,传言都描述得别无二致。 而这其中,赞美的最多的还是余南卿那惊为天人,摄人心魂的容貌,光是用听的就能让人神往无比。 这些事传着传着,又让百姓想起余南卿曾经的无限风光,战南蛮,御北寇,平蕃外,治内乱,意气风发,势不可挡。 如今他腿疾痊愈,是不是代表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万众敬仰的战神又回来了? 越这么说,百姓神情就越是兴奋,似乎已经看到余南卿执掌千军万马,奔驰沙场的壮阔之景。 福宝楼,苏挽烟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小手托着茶杯叼在嘴里,目光明明是望着窗外的,可耳朵却竖得老高,细细的听着楼里的议论。 猎场起火,元和帝与长公主受伤,余南卿顽疾痊愈,这些事已经在京城传开,而且就目前来看,热度居高不下。 百姓能知道那么多细节,传出传闻的人肯定是春狩队伍中的人,还知道余南卿以一敌百,亲眼见过的人没多少。 第206章 圣旨 不是他们恭亲王府的人,那就是刺客。 刺客是元和帝安排的,所以,让这些传言传出来的,是元和帝? 当然,这也只是苏挽烟的猜测,毕竟这种事是瞒不住的,只是传言传得太快让她留了个心眼而已。 除了关于余南卿的传闻,还有元和帝彻查贪官污吏一事,这事在今日一大早便闹得沸沸扬扬。 在皇帐被余南卿就地诛杀的户部尚书惟今安,经查证,已坐实压榨百姓,收受贿赂,联合众多官员欺上瞒下等多种罪名。 其罪深重,元和帝当即下令,户部尚书一门全族上下,不管老少妇孺,满门抄斩。 而根据余南卿提供的消息,经查实,数位官员确实腐败至极,圈养娈童,流连赌场,发放印钱,借职位之便行苟且之事的官员更比比皆是。 一怒之下,元和帝施以雷霆手段,证据确凿者,男丁一律斩首,女眷全部沦为官妓,短短半日,在京城百姓夹带着熊熊八卦之心的传言下,京城世家响起不合时宜的哀嚎。 “娘娘。”苏挽烟正听得起劲,陈万福不知何时端来一碟凉拌菜,放到苏挽烟面前,压着声音:“楼上雅房里,好似有几位小姐在讨论您,您要不要上去瞧瞧?” 苏挽烟眉尖微挑,就听陈万福贼兮兮道:“放心,小的已经给您安排好了房间,保准您听得一清二楚。” 苏挽烟立即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真是越来越上道了。 自买下福宝楼,陈万福就继续当着福宝楼的掌柜。 不过现在福宝楼属恭亲王府的财产。 因为有了靠山,所以福宝楼暂时不用担心盈利的问题,陈万福的做饭水平也属上乘,手里握着许多膳方,苏挽烟就让他慢慢做着。 福宝楼死过人的事迟早会被百姓淡忘,到时候生意自然就会起来。 而他端上来的凉拌菜就是苏挽烟最喜欢的小吃,饭前吃开胃,饭后吃消食,每次不仅不重样,陈万福还能根据她的口味去调味,对她来说简直是天赐之食。 陈万福把苏挽烟带到一间隐秘的侧房中,进门的时候,苏挽烟还抱着那一小碟凉拌,边吃边走。 刚一进门,细微的声音就从隔壁房传来:“也就是她运气好罢了,谁能想到当初远宁侯府与恭亲王府的婚事,会阴差阳错的落到一个庶女头上,若知恭亲王的腿疾能好,就是全京城只剩她一个女子,恭亲王也断不会看上眼。” 苏挽烟看了一眼陈万福。 陈万福连连点着头,就是她们! 就是这群不知哪里来的人在议论他家娘娘。 “噗。”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这话怎么听起来酸溜溜的,敬小姐该不会是看上恭亲王了吧?” 听她们的对话,估计议论得有些时候了。 苏挽烟朝陈万福挥挥手,陈万福忙恭身退了出去,顺带把门关上。 “我只是觉得苏挽烟庶女的身份配不上王爷而已,难不成你们觉得她配得上?若非王爷此前有腿疾,你们觉得这门亲事会落到她头上?” 她轻哼冷笑:“如今恭亲王腿疾好了,他自然值得更好的,一个名不经传又臭名远扬的庶女,你们以为恭亲王会待她多好?” 又是另一个声音:“不管配不配得上,人家却是在恭亲王瘫痪时对恭亲王不离不弃,说来也是一片赤诚。” “赤诚不赤诚谁又知道。”一个声音柔弱又尖细的声音阴阳怪气的响起:“说不定苏挽烟早就知恭亲王的腿能好,等的就是这一刻,谁人能有她这般心机。” “你这话也不无道理,这么说来苏挽烟城府当真深沉。” “凑巧恭亲王府里现如今只有她一位王妃,不知……” 虽然没明说,但接下来的话大家心知肚明。 苏挽烟坐在太师椅上,背靠着的墙壁对面就是那些八婆的雅房,她百无聊赖的吃着手里的凉拌,想着刚才那位透了姓氏的敬小姐是哪个府里的人。 但在脑中搜罗了一圈也没印象,只好作罢。 八卦听够了,议论的消息无非就是那几样,苏挽烟不打算再待在福宝楼,转而去了街市。 上次余南卿带她去的陶艺作坊,苏挽烟又去了一次,依旧是到后台的工作间挑了两个造型独特的残次品,给了银子,让店伙计包起来送到恭亲王府。 沿街闲逛的时候又买了包子,煎饼跟葫芦串,从街头走到街尾,边走边吃了一路。 苏挽烟这边舒心,余南卿那边却被一道圣旨弄得一脸黑沉。 今日苏挽烟刚出府,元和帝的圣旨紧接着就送到了王府。 圣旨曰,长公主如今身受重伤,宫中太医倾其所能,也只能留住长公主性命,遂,圣上有旨,请治愈余南卿腿疾的神医入宫,替重伤在身的长公主医治,此圣令,不得违抗。 而等刘公公宣读完这道圣旨后,余南卿根本不接,直言神医早就已经离开了京城。 只是刘公公对这番说辞并不满意,依元和帝的意思,即便神医离开了京城也能把他请回来,若余南卿抗旨,那便是不顾往日手足之情,故意不让神医出手,眼睁睁的看着长公主身陷水深火热。 总之就是,这神医余南卿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反正就是要让神医去治。 最后,圣旨是王章代接的。 不管怎么样,先把圣旨接下来,后面再想对策。 刘公公见圣旨有人接,又叫余南卿明日把神医请来,届时宫中会派马车前来接往长公主府。 这回,王章真是头都大了。 他匆匆跟着余南卿去了书房,刚把门关上,他就急忙上前:“王爷,这该如何是好?” 别人不知,他们不知道吗? 治好他们王爷的,正是王妃娘娘。 交出神医,就等于要交出王妃娘娘。 这无疑是要把王妃娘娘推出去送死。 王章试探的问道:“此事,可要等娘娘回来再商量?” “不必。”余南卿转身,平静的面容之上是一双透着死气的眼眸:“此事,本王会解决。” 第207章 像一株杂草 “是。”听到自家王爷这么说,王章也只好点头,他犹豫的把圣旨递上:“那……这圣旨?” “放下。” “是。”王章忙把圣旨放到书桌上。 “本王腿疾痊愈的消息,可送出去了?”余南卿淡淡开口。 王章知道他指的什么,忙道:“回王爷的话,消息要传到境外,最快也需要半个月。” “十日。”余南卿脸色阴沉。 若是可以,他一刻都不能等。 “是。”王章马上应下。 能怎么办,只能压缩休息的时间了。 “还有一事。”余南卿沉润的声音毫无感情,宛如深潭的眸眼微细:“派人前往百幽谷,传本王的话,当年的恩情,该还了。” 这事,王章略有耳闻,但具体是什么,他也不太清楚,但也没有犹豫:“是。” 既然主子让他派人去传话,那他只管去就是。 随即他犹豫的抬头:“王爷,这些事,当真不需要告诉娘娘?” 余南卿垂眸看向摆在书桌上的‘粑粑’摆件,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容:“嗯,不必告诉她。” 苏挽烟不喜欢这些事,他既好了,自然不会再叫她烦心,任何一件都不需要。 王章闻言垂眸:“是,那……王爷若没其他事,奴才便先行告退。” 余南卿抬眸:“王妃可回来了?” “呃……王爷,王妃才刚出门不久。”照理是不可能那么快回来的。 “哦。”才刚出门不久? 他总觉得挽烟已经出去很久了。 王章见自家王爷魂不守舍,安慰了句:“王爷放心,都派侍卫跟着呢,小步也是寸步不离,断不会出什么差池。” 余南卿沉吸口气,敛下心神,语气淡淡:“备上马车,进宫。” 王章愣了愣,话锋转得太快,他差点没反应过来,连忙恭首:“是!” 元和帝怎么都没想到,余南卿还会有自主进宫见他的一天。 而也是因为余南卿这一举动,让他真切的认识到,余南卿的腿疾真的好了。 在猎场看到他站起来的那一刻,元和帝其实还没有实感。 他总觉得余南卿是用了某种药,又或是动用了内力,又或是受其他外界因素的影响,才让他暂时站起来而已。 可现在,面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余南卿,元和帝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哪怕他再不愿承认,余南卿也是真确确实实的痊愈了。 不仅痊愈,而且脸上没有丝毫病态。 那样重的病,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好痊的,也就是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余南卿早就已经在暗中治疗。 也许是一个月前,也许是半年前,又或许……余南卿从瘫痪开始就从未放弃过医治。 养生殿内,元和帝危险的眯着眸眼,打量着眼前的余南卿,只觉自己就像被玩弄了一般,心里渡着一层怒气。 “臣见过皇上。”余南卿依礼恭首。 “哈哈哈。”元和帝张口就是几声爽朗的笑,可那笑容看着却很渗人,仿佛下一刻就要把余南卿生吞活剥了般。 说道:“见你如今能再次站起来,朕甚感欣慰。” 他像是很熟络的指了指余南卿:“到底是你不厚道,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朕,要不是在猎场出现刺客,难不成你还想瞒朕一辈子?” “这也好。”元和帝自说自话的笑着:“这样一来,听宜的伤也算是有救了,那位神医连你的腿疾都能治好,想必听宜的那点伤在他眼里也不在话下。” 圣旨才刚送去恭亲王府,余南卿就进宫找他,元和帝不傻,已经猜出他是为了神医一事前来,所以他先发制人,先把余南卿的路堵死。 神医他是一定要见的。 他不仅想看看治好余南卿的人是何方神圣,更想把那位神医收为己用。 神医对余南卿有救命之恩,若能用他来对付余南卿,那是再好不过。 “百幽谷谷主离京已有一月,皇上若想见,唯有等。”余南卿没理会元和帝前面说的一大堆,开口淡淡道。 元和帝眉心一动:“你的意思是,治好你的是……百幽谷?” 百幽谷,元和帝不是没有听过。 只是他身在京城,对百幽谷的了解知之甚少。 他只知道当年余南卿从边境回京的时候,曾被百幽谷谷主医治过,那时听着名号他还留了个心眼,到后面知道余南卿药石无医后,他便没再把这事放在心上。 这会儿余南卿又提起,他怀疑的眯起眼睛:“百幽谷谷主曾经不也对你的伤束手无策?” 余南卿闻言勾唇:“事到如今,臣也无需再瞒,三年前回京时经百幽谷谷主医治,他便在臣的身上留了药引,当年束手无策,不过是因医药难寻,如今寻到了,与三年前在臣体内留下的药引相合,腿疾便可痊愈。” 元和帝袖中拳头不由握紧:“你是说,他在你回京之前便已经在你体内种下药引?” 森沉的眸眼已经风雨欲来。 果然,余南卿从一开始就没放弃过治疗,还以为这三年来他学乖了,没想到是卧薪尝胆,静待时机。 那所有事便说得通了。 明明所有太医都说余南卿油尽灯枯无力回天,可偏偏余南卿硬生生熬了三年,不管他如何克扣刁难,他都像一株杂草,拔不掉,烧不尽,冥顽不灵! 就连他派杀手刺杀他,他都能毫发无损。 怪不得,怪不得在猎场的时候他能毫无征兆的在他面前站起来,怪不得他身上没有半点大病初愈的样子。 没想到他从一开始便起了谋划! 原来如此! 元和帝感觉自己就像小丑,被余南卿玩弄在股掌之中一般,愤怒由心而生,眸底已是一片冰寒。 他咬牙敛下眉间的怒气,沉着声音危险的问了句:“怎么从未听你说过?” “没人问。”余南卿言简意赅的吐了三个字。 这意思,可不是他有意隐瞒。 而是他恭亲王府无人问津。 元和帝被这回答气得一噎,拧眉不悦:“即便朕不问,你也应当全盘告知才是,自家兄弟病入膏肓,朕却什么都做不得,你可知朕的难处?连朕都不说,难道是怕朕害你不成?” 第208章 长公主惨状 面对元和帝的怒气,余南卿只淡淡垂眸:“是臣愚笨,日后再有,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莫名的,余南卿突然在这时想到了苏挽烟。 要是苏挽烟见到元和帝这么虚伪的一面,不知会有怎样的反应。 边想着,脑海就已经出现苏挽烟对元和帝出言不逊的身影,大概先是“呸”的一声,再骂他一句‘老狐狸。’ 余南卿的唇角,不着痕迹的勾了起来。 且隐隐有些压不住的势头,只得将眸子垂低。 元和帝被气得不轻,可却拿余南卿没任何办法,以前他瘫痪的时候就没能把他弄死,现在他身体已经恢复,想要动他谈何容易。 元和帝深知这一点,他拧着眉:“你说朕想要见百幽谷谷主要等,这是什么意思?” “臣已经派人前往百幽谷,若顺利,百幽谷谷主一月后便能抵达京城。” “听宜伤势严重,断等不到一月,朕只给你七日,无论如何都要将百幽谷谷主请来!” 一个月的时间压缩到七日,要是苏挽烟在,肯定要被气笑。 面对元和帝的无理要求,余南卿淡定回应:“皇上,百幽谷谷主非是民间寻常大夫,臣三年旧疾都能被他治愈,何况长公主只是耽误一月,七日断是不可能,一月已是极限。” “不行!半月!”元和帝拧眉:“听宜的伤不能等,你必须在半月内将百幽谷谷主请来,否则,便是你不顾念手足之情,对长公主生死不顾。” “恕臣难以从命。” 元和帝“嘭”的一声拍响御桌:“余南卿!你竟敢反抗朕的命令,你好大的胆子!” “臣已经说过,一月已是极限,皇上若非要强人所难,臣也爱莫能助。” “余南卿!你便这般不顾长公主死活?她可是你皇姐!” “去百幽谷的人已经出发,按百幽谷离京城的路程,一月极为合理,若皇上依旧觉得臣兄弟之情淡薄,臣辩无可辨。” “你!”元和帝气得腾身而起,像是先前压制的怒火一下子全涌上了脑门,怒火中烧的看着余南卿。 他怎么就忘了,余南卿瘫痪的时候就抓不着他的错处,如今余南卿康复,他更不可能露出什么马脚。 若再纠缠下去,倒显得他这个帝王无理。 正巧,这个时候刘公公匆忙进殿,跪地禀道:“皇上,方才长公主府来人禀报,说长公主已经醒了,只是……” 刘公公犹豫着不敢说接下来的话。 元和帝眉头拧得更凶:“只是什么?” “只是……太医说……长公主日后再想开口说话,怕是……难了。” 此话一出,元和帝登时感觉天旋地转。 神情阴沉得可怕:“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公公也不敢再说下去,匍匐在地上:“皇上,您还是亲自去长公主府瞧瞧吧。” 元和帝大手一挥就走下了台阶,在经过余南卿身旁时又脚步一顿,眼神冷凛的看了余南卿一眼:“三弟不如一起去看看。” 余南卿淡定勾唇,眯起眸眼:“自然是要的。” 长公主府,主房。 元和帝跟余南卿到时,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 声音沙哑刺耳,像是生生在伤口撕裂出来的声音一般,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房中不住的响起嬷嬷丫鬟劝阻的声音,然而越是劝阻,那哀嚎就叫得越是凄厉。 太医惊恐的声音也在房中回荡,只希望那些丫鬟婆子能把长公主按住。 元和帝快步上前,一把推开房门,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余听宜身上的绷带已经崩开,绷带之下,是大片大片被烧得焦红泛黄的皮肤,不对,这已经算不上是皮肤了。 那皮肉相连在一起,不仅身上有,脖子有,就是脸上也没能幸免,更别说她的手指都已经红肿得不像话,整个人就跟从地狱来的厉鬼没任何区别。 因为手筋被砍断,所以她挣扎的时候,两只手腕无力的耷拉着,像是只有皮肉黏着一般,不甚诡异。 而劝阻的那些丫鬟之所以压不住她,完全是因为长公主现在这番模样太可怕了,她们根本不敢靠近。 就是靠近了,伸手一抓,便是一手的皮血,吓得小脸煞白,哪里还敢动手。 当日司旸把余听宜抱回来的时候身上都包着绷带的,那时元和帝就知道她伤得严重。 只是当时她昏迷着,医治的时候太医又让他回避,所以他并不知道那绷带之下,竟是这样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 一见元和帝出现在门口,余听宜顿时像看到了救星一般,一股血泪从眼里倾涌而出,直接从床上扑了过去:“啊啊啊——啊啊啊——” 她嘶哑的叫着,像是有无尽的话想要跟元和帝说。 然而她刚起身就扑倒在地上,又立即想爬起来冲向元和帝,但才起来一步,又栽倒下去,似乎,她的腿也被折了。 不知是她的声音太过刺耳,还是房中弥漫的味道让人不喜,元和帝眉头拧眉,大声怒斥:“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连长公主都伺候不好,朕要你们有何用?还不快把长公主扶上床!仔细朕要了你们的狗命!” 那些丫鬟婆子本就惊恐,一听元和帝这么说,当下不顾不得长公主是什么样,七手八脚的把长公主架上床。 数名太医连滚带爬的跪到元和帝面前:“微……微臣见过皇上。” “啊啊啊——啊啊啊——”长公主还在拼命挣扎着,目光没有从元和帝身上离开过。 元和帝沉着脸色大步来到床前,看着余听宜被烧红的脸,皮开肉绽,红肿一片,已经看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肤,心里很不是滋味,沉缓的放柔了声:“听宜……” “呜呜啊啊——呜呜呜——”余听宜被几个婆子限制住了手脚。 许是因为元和帝来到了眼前,所以她不再挣扎,像是无助的孩子一般,望着元和帝哭得极其委屈。 然而,就在这时,余南卿缓缓步入房中,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余听宜眼前。 第209章 刚巧在门口碰上 本已经稍稍平静下来的余听宜瞳孔骤然一缩:“啊啊啊啊啊——” 声音比之方才更加刺耳,愤怒像是要从这叫声中全部倾泄,眸中的恨意无论如何都掩藏不住。 她使出浑身的力气将按住她的嬷嬷挣开,拼了命地朝余南卿扑过去! 是他! 就是他! 就是他把她害成这副模样的! 他为什么还好好的站在这里! 他为什么还活着! 杀了他!杀了他! 然而还未碰到余南卿丝毫,就已经一头栽了下去。 所幸元和帝手疾眼快将她接住,可余听宜就像发了疯一般,疯狂的撕叫着朝余南卿抓去,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脖颈的伤口已经崩开,鲜血倾涌而出! “啊啊啊啊——”余听宜恨! 她恨她没办法把余南卿大卸八块! 她跟他就在她的跟前,她却没办法动他分毫。 “听宜!你冷静些!”元和帝拧眉大叫。 却被余听宜一把揪住龙袍,眼中渗着极致的愤恨,指着余南卿一瞬不瞬的瞪着元和帝,疯狂的撕叫着。 是他!是他啊皇兄! 一切都是他的阴谋啊! 她会变成这副模样,都是余南卿害的啊! 然而她想说什么,却根本发不出一个音。 元和帝又哪里不知道余听宜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可即便知道又能如何,余听宜现在根本说不了话! 哪怕她再叫破嗓他也没办法凭她一个眼神去定余南卿的罪。 而且她现在这么疯疯癫癫的模样,就是问罪也完全站不住脚! “余南卿你出去!”元和帝冷声怒吼! 本以为将余南卿带来,能看出他的破绽,却没想到是余听宜先受不住刺激。 余南卿静静的看着这一幕,闻言,转身干脆的走了出去。 他本来就不想来。 余听宜见状撕叫得更加激动,元和帝紧抱着她瞪着太医怒吼:“还不快想想办法!” 太医忙从药箱掏出药瓶,倒了几颗在手心,哆哆嗦嗦的就捂进了余听宜嘴里。 余听宜挣扎着不愿意吃,可何奈有元和帝限制着,几个撕叫间就把药咽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便瘫软着晕了过去。 元和帝一把将她抱上床,太医跪爬在地上紧随其后,只见元和帝一撒手,几位太医一刻不敢耽误,忙上忙下的开始处理长公主身上的伤。 本来余听宜的伤在她昏迷的时候就已经处理得七七八八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好好静养,可谁都没想到余听宜一醒会这么一番折腾。 这会儿不仅伤口崩裂,就是身上的烧伤也要重新抹药处理。 烧伤本就难治,而且这么大面积的烧伤,想要恢复到从前的模样根本不可能。 几位太医几乎都明白,要是治不好长公主,他们的小命估计就要搭在这了。 元和帝一口怒气窝在心底,他本来也负了伤,这会儿怒火攻心,身上的伤口不免也开始隐隐作痛。 好在,当时的刺客是他安排的,不过是些皮肉之苦。 “不……不好……”有位太医突然颤颤巍巍的开口:“发……发高热了!” 此话一出,数位太医顿时惶恐不已,施针的施针,用药的用药,降温的降温,写方的写方,匆匆忙忙的瞬间乱作一团。 元和帝怒斥:“高热又如何?若救不回长公主的性命,你们也别活了!” 身在皇宫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发高热会有什么后果,不说宫里的嫔妃,就是城中的老百姓,高热不退可能第二天就直接去了。 元和帝咬牙:“驸马呢!长公主病成这样他为何不在?” 立即就有丫鬟慌张的跪下禀道:“回皇上,驸马……殿下刚醒的时候把驸马咬伤了,又泼了驸马一身的药,所以……驸马以为殿下不想见到他,为免殿下再受刺激,才……才离开了。” “简直胡闹!”元和帝听到这话,也生不起司旸的气,只道:“把他叫过来,两人毕竟夫妻,长公主遇难,另一人怎么能避之不见!” “是。”丫鬟匆匆退了下去。 另一边,余南卿刚回到王府,刚巧碰见苏挽烟乘着王府的马车回来。 只见她跟小步一起坐在驾车的位子上,手里还捧着用油纸包着的绿豆饼,一路跟小步有说有笑的,还吃的小手指都是残留的饼渣。 余南卿远远的便瞧见了,心头顿时一阵刺痛,莫名的醋意瞬间占据全身,脸色转眼就黑沉了下来。 然而还不等他发作,苏挽烟就瞧见了他的身影,惊奇的唤了声:“余南卿?” 亮亮的眸子含着一抹惊喜:“你今日也出府了?刚回来啊?好巧啊,竟刚好在门口碰上!” 眨眼之间,余南卿那黑沉的脸色顿时烟消云散,心脏也不痛了,醋也不吃了,浑身仿至云端一般轻飘飘的。 笑意压制不住的从眸中溢出,忙上前两步,应声:“嗯。” 马车还未停稳,苏挽烟就已经站起身,余南卿心头一紧,连忙伸手将她扶住:“慢些,不急。” 小步也是吓了一跳,赶忙叫停马儿。 苏挽烟扶着余南卿的手一蹦,跳下马车后把手里的绿豆饼递上:“吃吗?刚买的。” “嗯。”余南卿唇角下意识扬起:“试试。” 他捏起一块放进嘴里,苏挽烟便问:“出府去哪啦?” 两人并肩往府里走。 “刚从长公主府回来。”余南卿道。 “长公主府。”苏挽烟有点惊讶:“你怎么会去长公主府?” “嗯?”余南卿好奇:“烟儿为何觉得我不会去?” “不是说了只能叫名吗?” “……”余南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见苏挽烟神情好似没在意,听她道:“我以为这个时候你会避嫌。” 她微微凑近余南卿,余南卿很配合的弯了弯腰,便听她细声道:“元和帝肯定能猜到是你把长公主伤成那样的,本就对你有疑心,要露什么破绽,你岂不就危险了?” 余南卿弯着腰,闻言同样凑近她耳边细声道:“长公主哑巴了。” “什么?”苏挽烟看向余南卿面露惊讶,压着声音:“你把她弄哑巴了?” 第210章 是你?不是 “不是我。” “不是你?” “不是。”当时他是想取余听宜性命,完全没想过其他的,想想当时封喉的剑也不曾多深,不至于让她连话都说不出。 “司旸?”苏挽烟轻捂着嘴,轻悄悄的吐出这两个字。 余南卿认同的点点头:“怕是。” 田中跟小步跟在两人身后,面面相视一眼,他们也不懂,都已经回到王府了,有什么事还要这么交头接耳鬼鬼祟祟的说。 还是……王爷跟王妃两位主子。 就像……做贼似的。 不过自家主子的事,田中跟小步也不会傻到贸然打搅。 “除了说不出话来,长公主的腿也似折了。”余南卿附在苏挽烟耳边轻声说着,从她手里的油纸包里捏出一块绿豆饼,递到她嘴边。 苏挽烟猝不及防,只能张嘴咬下一口:“折了?你打的?” “我没有。”他只伤了她的手。 闻言,苏挽烟又恍然:“那看来司旸挺恨她的。” 除了余南卿外,在猎场接触过长公主的就只有司旸,不是司旸做的又能有谁? “不过……”苏挽烟好奇:“既然司旸那么恨她,那为什么还要救她?按律,即便长公主死了,他也不会受什么影响。” 该不会只是想单纯的折磨长公主吧? “听闻,驸马母亲的下落,只有长公主知道。” 既然要掌握事件的发展,余南卿怎么可能不去查。 当日司旸出现在猎场救下余听宜,他便在事后立即派人去调查司旸跟长公主之间的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八个字不仅仅适用于战场。 这么一说苏挽烟就觉得一切都合理了。 记得苏禾曾经说过,长公主府里,长公主有他们所有人的把柄,怕指的就是这个。 说话间,苏挽烟手里的那包绿豆饼已经吃完了。 余南卿很自然的把她手里的油纸接过来,揉进手里,又伸手擦了擦她手上几乎没有油渍:“你呢?今日出府都打听到了什么?” 苏挽烟抽回小手往身上抹了抹:“都是些在猎场发生过的事,没什么稀奇的。” “比如?” 见余南卿要听,苏挽烟边走边伸出手指数道:“你腿疾全愈的事,猎场遇刺的事,元和帝跟长公主负伤的事,苏慕倾疯魔的事……” 提到苏慕倾,苏挽烟话锋一转:“苏慕倾的事你搞定了没有?” “夜黑风高才好行事,已经安排下去了。”余南卿笑道。 “唉,还真神奇。” “指什么?” “闹这么一大出,恭亲王府居然一点事都没有,我回府的时候特意绕了远路,去了趟尚书府,户部尚书满门抄斩,府邸被抄空,一日之间数百号人入狱,这还是一家府邸的光景,其他的就不说了,没去看。” 回到主院,两人没急着进房,而是步上前院的小凉亭。 苏挽烟抚了裙?坐下,秋叶便在下一秒端了热茶上前。 余南卿拂拂手,见状,秋叶将茶具摆上便退了下去。 余南卿端起茶壶,给苏挽烟斟上一杯,苏挽烟小抿了口,才继续说道:“所以我觉得很不可思议,明明是冲着我们来的,结果我们毫发无伤,我本以为哪怕可以逃过一劫,但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但是你看。” 苏挽烟接过茶壶给余南卿也倒了一杯:“我们在这里喝着茶聊着天,多惬意啊。” 余南卿唇角微扬,其实……也不能是一点事都没有。 当日苏挽烟差点被攻城弩一箭穿心的场景至今他还历历在目,他若再晚一步,他与苏挽烟……定已阴阳两隔。 每每想起他都觉得一阵后怕。 而且,她不知宫里那位已经下令寻找神医…… 接下来的麻烦,余南卿不打算说,笑道:“烟儿觉得惬意便好。” 苏挽烟无语:“不是说了,叫挽烟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吗?你非得气我是不是?” 余南卿面露一丝委屈:“可是……叫挽烟不顺口。” 他好几次也是想那么叫来着,但开口才发现别扭,说道:“比如,方才那句,若换成‘挽烟觉得惬意便好’,岂不怪异?” “没叫你这么叫,你只说‘你觉得惬意便好’,不就行了?”苏挽烟翻了个白眼:“本来名字就是需要唤的时候才唤,你自己要加到前缀去。” 余南卿不想依:“不这般叫人生疏。” “……”苏挽烟无语,随即又觉得好笑,笑道:“我能跟你讨论这个也是我抽了风。” 都是些什么无聊透顶的话题。 “这么说,烟儿不反对我这般唤?” “持续反对。” “……” 余南卿无奈,干脆转了话锋:“晚膳烟儿想吃什么?” 苏挽烟暗叹口气,也懒得去纠正了:“这会儿还有点饱,来点清汤消消食,荤菜可以少些,吃点素炒,可以多炒几个菜,今夜怕是会饿。” 今日在城里嘴巴就没停过,晚膳肯定吃不下几口,多做一点留着当夜宵吃。 不曾想余南卿听完说道:“那晚膳少做些,夜晚若烟儿饿了再做,否则膳食反复煨热影响口感,到点我提前吩咐厨房便是,绝不叫你饿着。” 正是这两天他反复煨着吃食,才知那膳食久了口感不好。 再有下次,他依着点重做才好。 “那你决定好了。”苏挽烟也不纠结这个。 就在这时,王章脚步稳健的步进前院,那断臂的衣袖打了个结,是因那袖子老是飘着,王章觉得做事不利索,所以他现在都习惯在袖子上打个结,赶时间的时候那衣袖才不会乱晃。 “老奴见过王爷,见过娘娘。”王章上前行了个礼。 苏挽烟笑道:“王师傅无需多礼。” “谢娘娘。” “是有什么事么?” 王章有些犹豫,试探的看了余南卿一眼,才道:“老奴找王爷有些事,所以……” 这话苏挽烟听明白了,不是找她的,是找余南卿的。 她其实不是没感觉,现在府里有什么事,他们都会找余南卿禀报,有时候就连小步发现什么状况,都是先跟余南卿说。 苏挽烟识趣的端起茶杯,别过脸抿上一口,给两人留了空间。 第211章 请旨封蕃 余南卿注意着苏挽烟的神情,心口不由提紧,朝王章拂了拂手。 王章见状只能把事情先按下,恭礼退了下去。 “你不去啊?”苏挽烟好奇。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余南卿忙道。 苏挽烟好笑:“你怕我不高兴啊?” 余南卿一噎,心里的想法被一击即中,他抿唇忐忑:“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 “哎其实无所谓。”苏挽烟托腮笑道:“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本来我就是代管嘛,之前也说好了等你身体好了,这些事你就能接手过去,只是之前那么忙,一下闲下来会觉得有些无所事事。” 而且府里那么多事,余南卿居然不找她交接。 话又说回来,既然余南卿好了,也接手了府里的事,她该考虑离开了。 总不能一直赖在人家府里,况且她的身份还这么尴尬。 这么想着,苏挽烟还是有点不舍的,她捏起茶杯垂了垂眸。 莫名的,余南卿竟读懂了她眸中的意思,心口猛地一窒,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挽烟!” 茶水猝不及防的洒在苏挽烟的衣?上,她被余南卿吓了一跳:“你干嘛啊?” “我……”余南卿忙抓起袖子要给她擦干净。 苏挽烟起身,放下茶杯:“行了行了,我自己来就行,一惊一乍的你。” 她没好气的离开凉亭,进了屋。 “挽烟……”余南卿伸手,苏挽烟却没理会他的意思,独留他在凉亭自顾落寞。 他明白苏挽烟是要走的,这是与苏挽烟一开始就说好的。 只是,他有时候总以为,只要他们相处得够久,经历的事情够多,苏挽烟就会改变主意留在他身边。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是该折了她的翅膀将她留在身边,还是放任她离开王府,去追寻她喜欢的天地。 余南卿的心口传来阵阵钝痛,闷闷的让他喘不上气。 那股无处安放的心意不知该如何发泄,苏挽烟为何就是看不出来? 是他做得不够明显吗? “王爷?”王章适时出现。 余南卿深吸口气,敛了心神:“何事?” “抓回来的人到死没都招出半句,不过掠回来的攻城弩倒查到了出处,是城外一临时武器坊私制,买这批攻城弩的是一帮外蕃人,咱们的人按线索一路追查,发现那帮外蕃人都死了,武器坊也已经人去楼空。” 王章问道:“王爷,到此线索就已经断了,还查吗?” “从朝中军将着手,继续查。” 那么一大批攻城弩,不仅制作需要时间,搬运也十分耗费人力物力,余南卿不相信一点破绽都没有。 “是,老奴明白了。”这件事,怕是要一查到底。 “王章。”余南卿突然唤了声。 王章顿时凛神:“王爷?” 自家主子还是第一次这么严肃的叫他。 “本王去要一块封地如何?” 王章微微一怔,不明白自家王爷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只愣了一会儿就回道:“那自然是好。” 余南卿是亲王,早就该封蕃了。 只是他年少在外,此前又未成年,所以先帝没有下旨的意思,后来余南卿功成名就,却又瘫痪在床没人管,不然早该在班师回朝那天就该请旨赐封地,封蕃王了。 “嗯。”余南卿似很满意的这个回答:“本王也觉得好。” 封了蕃,他就可以跟苏挽烟一起离开,苏挽烟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三月春风拂去,四月初夏将至。 自春狩一事落下帷幕,前来恭亲王府拜访的人多了起来。 先是京城两家已经不怎么出现在人前的国公府差了管家过来问候,送了拜访礼。 再是定安侯也派了小厮前来送上请帖,宴邀余南卿三月末前往贵府观礼,观的孙辈的满月宴。 许是有这三家带头,京中世家,朝臣百官也开始坐不住。 大理寺与宗正寺因要查猎场一案,自少不了要到王府走动,一来二去也表达了自己的善意。 毕竟现在余南卿腿疾痊愈,不再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废物王爷,把关系打好总没有错处。 且余南卿又有战神之名,猎场遇刺连元和帝跟长公主都受了伤,偏偏这个被针对的余南卿毫发无损,他们不会傻到到现在还要与他为敌。 至于以往那些对余南卿的嘲笑讽弄,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自行忽略,仿如那样的事从来不曾发生过一般。 见已经有人开头,剩下还未前来拜访过的官员开始纷纷送来拜帖。 听闻余南卿给了元和帝一份贪官污吏的名单,这段日子元和帝就是根据那份名单来肃清朝堂,户部尚书就是很好的例子。 且有人说那不过是冰山一角,余南卿手里还有更多人的把柄,所以不管是什么目的,跟余南卿打好关系已经成了必要的事。 所以后面的人不用去管,他们都会纷纷赶过来巴结恭亲王府。 一时间,恭亲王府门庭若市,来了一家又一家,让王章想干点正事的时间都没有。 元和帝也在查猎场的事,只不过说查,倒不如说是清理最后的蛛丝马迹。 也正因为元和帝此举,他才知道余南卿一直都在紧追着这件事不放,两人在暗中你追我赶,都较着劲。 而那份名单内容,元和帝发现细查之下,许多扣在朝臣头上的罪名无关要紧,甚至有些夸大。 糟就糟在这其中真假掺半,重罪的也有,只是不多,小罪则一抓一大把,若他真的全部处置,只怕朝中会无人可用。 虽然都是小罪,却刚好能用来牵制百官,在这一层,元和帝不得不承认他很受用。 余南卿是打定了他不会与他追究。 余南卿越这么从容不迫,他就越不满,最近发生的事,没一件能让他高兴。 正巧在这种时候,余南卿竟上奏了一道折子,上面提的就是封蕃的事。 元和帝冷着脸看着那道折子许久,最后把折子扔到一旁,没了下文。 没有下文,余南卿就天天递,每天一道请求封蕃的折子往宫里送。 最后元和帝实在受不了,才在折子上回了话,只道长公主伤势未愈,他无心其他,待百幽谷谷主前来将长公主治好,再考虑为其封蕃事宜。 第212章 皇后来访 这推脱的说辞,余南卿盯着看了许久,虽然元和帝说会考虑,但余南卿心里明白,想要等到元和帝给他封蕃怕是不可能。 自然是不可能。 在元和帝心里,封了蕃王就要离开京城去蕃地,山高皇帝远,他看不见摸不着,余南卿要是在蕃地囤兵买马怎么办? 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还能对付,要是放他出去,什么时候杀个回马枪他防都防不住,怎么可能会答应给他封蕃? 不封蕃,他就不能给苏挽烟保障,不封蕃,他就不能培养势力对付元和帝。 余南卿知道那个人不会轻易放过他,难道他要带着苏挽烟过亡命天涯的日子? 余南卿心中烦躁,他恨不得所有计划能马上成功,他一刻都不想等。 另一边,苏挽烟清点着在路上要用的盘缠,还挑了好些方便换洗的衣物。 这事她没瞒着余南卿,想着余南卿见她收拾东西,应该能猜到她要离府的想法。 只是到底是要清楚明白的说一声,所以苏挽烟想找个合适的时机跟余南卿提一提。 然而,这些天余南卿见她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哪哪都找不着。 之前一天到晚都能见到人,忽然就说忙起来了,人影都见不到。 倒是有几次被苏挽烟逮到,却被王章着急忙慌的叫走,见此苏挽烟也只能继续等机会。 四月初一,初夏至。 苏挽烟起了个大早,一睁眼就掀开被子往主卧走。 如往常一样,余南卿不在,苏挽烟摸了摸床褥,还是温的,代表他刚走不久。 苏挽烟拧眉,叉着腰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时,秋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娘娘可是起了?” “起了。”苏挽烟敛下心神:“进来吧。” 秋叶如往常般端来洗漱的热水,黄叶则是端着早膳进来,放有早膳的托盘上,还有一枝桃花插在一樽青瓷花瓶中。 苏挽烟随口赞了句:“这桃花开得不错。” 黄叶咧嘴一笑:“这是王爷亲手摘的,说这桃花开的白中透粉,很是清丽,折了一枝插到花瓶中,让奴婢去拿早膳时一同端进来。” “他刚走?”苏挽烟没什么心思欣赏。 “嗯,与王管家一同出去了。” 苏挽烟无语,漱了口,洗了脸,坐到桌前看着面前的早饭,又问:“余南卿做的?” “嗯。”黄叶连连点头:“都还热乎呢。” 若没别的事,苏挽烟的生物钟一向很准,最近因为想逮余南卿,所以这段时间更比平时早了些。 余南卿算是把她的作息摸透了。 吃过早膳,苏挽烟就去了小厨房。 现在苏挽烟把小厨房当成了小药房用,因为不用再管府里的事,所以这些天她没事都会窝在这里磨药。 她把药草择开,洗净,烘干,再把它们研制成粉末状。 有时间的时候,她也会把这些药做成药丸,只是时间成本高,苏挽烟有空的时候才会去做。 小厨房人来人往的,她一次只做一天能做完的量,毕竟是药,免得被人误食或动手脚。 只不过今天刚进小厨房,小步就匆匆前来:“娘娘。” 苏挽烟刚拿起一个小瓦缸,听到小步的声音,抬眸:“怎么了?” “皇后娘娘来了。”小步禀道:“此时就在前厅。” 苏挽烟愣:“皇后娘娘?” 这几天恭亲王府门庭若市,没想连皇后娘娘都来了。 不过,皇后要是没有元和帝的应允,是不能出宫的。 她既能出宫拜访,是不是证明这是元和帝的意思? 面见皇后,是不是得梳妆? 苏挽烟只好放下手中的小瓦缸:“告诉皇后,我马上到。” “是。” 平时苏挽烟窝在府里不怎么梳妆,所以这次面见皇后她花了点时间,还把身上的衣服都换了。 等她来到前厅时,皇后娘娘已经等了有些时候。 苏挽烟对皇后不熟,在清楚她的为人之前,她尽量做到不失礼,刚进前厅就匆忙行了个礼:“臣妾苏挽烟,见过皇后娘娘,不知皇后娘娘大驾,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快快起来。” 皇后夏云裳,今年才二十有六,生得清美秀丽,一身华服将她衬得雍容华贵,头上的金钗凤饰彰显着她的身份与地位。 白而红润的面容堆着慈爱又善解人意的笑容,她上前握起苏挽烟的手,将她拉到身旁的位子坐下,笑道:“什么有罪无罪的,是本宫未经通报贸然前来,还怕打扰王妃清静呢。” 她笑眯着眼睛:“王妃莫怪本宫才是。” “怎么会。”皇后堆着笑脸,苏挽烟自然要陪着笑:“只是不知皇后娘娘突然来访,是为何事?” “你这孩子,难道本宫就不能无事前来瞧瞧?” 苏挽烟唇角勾着职业假笑,那是不可能的。 她跟皇后非亲非故,怎么可能闲来无事过来瞧瞧。 而且元和帝跟余南卿是同辈,按理她跟皇后算是妯娌,叫她‘孩子’,这辈分是不是乱了? 不过皇后非要这么说,她也不能直接戳穿,笑道:“臣妾听闻在猎场的时候,皇后曾来探望过臣妾,只是当时臣妾受了惊吓,有所怠慢,望皇后恕罪。” “不打紧不打紧,都是些小事。” 皇后笑着,便见秋叶这时给苏挽烟端来清茶。 待她退下,皇后才又问道:“怎么不见王爷?” “王爷出府去了。” “噢。”皇后作恍然状,随即笑道:“罢了,本来这件就该是王妃拿主意,王爷在与不在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还说是闲来无事。 苏挽烟好笑,这宫里人说话就爱拐弯抹角。 她对皇后的印象其实不好不坏,只是因为元和帝的缘故,她先入为主的对她生不起欢喜。 笑道:“皇后娘娘说的何事?” 皇后笑眯眯的朝身边的嬷嬷伸手,便见嬷嬷递上一折红本。 皇后将红本拿过,推到苏挽烟面前:“你先瞧瞧这个。” 苏挽烟将红本拿起,翻开,不由微怔。 上面记录的是京中各家千金小姐的生辰八字,出身,以及年岁,甚至连身高爱好都写得清清楚楚。 第213章 纳妾名单 这其中的意思,让苏挽烟这个现代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过苏挽烟还是要装傻问一句:“皇后娘娘这是……” “这些都是京城官家的千金名单,本宫替你筛选过,个个都是才情绝好的闺中小姐,琴棋书画更是不在话下。”皇后笑道:“你与恭亲王成婚算算也有大半年了,这事该考虑了。” 苏挽烟记得,她是上一年七月穿到这里的,现在已经是第二年四月,算算,竟真的过了大半年。 “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苏挽烟看着手里的名单,唇角笑容不变,问道。 也不是一定要知道,只不过想搞搞清楚。 如果是元和帝的意思,她觉得正常,如果是皇后的意思,想想,她好像没得罪过皇后。 然而皇后却打着哈哈敷衍:“本宫知你与王爷感情好,不愿意也是正常,但这也是为了王爷好,生在皇家,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最重要的,再说,哪家名门高户不纳妾的?你且放宽心,只要王爷待你好,纳几门妾放在府里又何妨?” 皇后说的什么,苏挽烟其实没听全,觉得实在是太啰嗦。 蓦然,一个名字映入眼帘:“敬云毓?” 皇后探着头过来看了一眼,笑道:“是中书令府中千金,今年十六,刚好是适嫁之龄。” 名单上记录着敬云毓精通琴律,皇后指着那个琴字道:“敬小姐的琴音本宫听过,算得上出类拔萃,是个不错的美人儿。” 上次在福宝楼听到的姓氏就是敬,不会刚好这么巧吧? 不过这份名单几乎京城有头有脸的千金小姐都在上面,能看到也不稀奇。 “王妃想得如何?”皇后笑问了一句。 苏挽烟抬头:“皇后问得这样急,难道今日便非要选个所以然?” 此话一出,皇后神情明显僵了一下,连笑容都去了三分:“哪是,本宫是想若王妃觉得好,此事便由本宫来操持,选个好些的日子,举办一场花宴,叫王妃来瞧上一瞧。” 苏挽烟笑着,将名单放到桌上:“既是王爷要纳妾,此事自然不需要皇后娘娘插手,皇后娘娘的心意,臣妾心领。” 见苏挽烟不领情,皇后的笑脸肉眼可见的消失,但很快又挤起嘴角:“说到底王爷也是皇室之人,王妃要明白身为恭亲王妃的责任才好,不管怎么说,子嗣都是尤为要紧的事。” 苏挽烟没了继续陪下去的耐心:“我说过不给余南卿纳妾吗?” 她看着皇后好笑:“恭亲王府的事,皇后娘娘为何比我还急?” 她干脆把那份名单推到皇后面前:“还是说皇后已经想好要安排哪位千金进我恭亲王府?无需拐弯抹角,挑明便是。” 皇后心口一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突然笑了一声:“别人都道恭亲王妃不好相与,本宫一直以为是旁人的不是,却没想到……” “皇后娘娘谬赞。”苏挽烟笑容更甚:“其实皇后娘娘才是,夏家与远宁侯府走得这样近,我以为皇后娘娘会收敛锋芒,静待时机才是。” “……”皇后袖中拳头顿时攥紧,笑了一句:“前朝的事,本宫深居后宫,并不了解。” “我没说前朝的事。”苏挽烟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皇后再也坐不住,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起身:“本宫看时候不早了,宫里还有些事,便不多打扰。” 苏挽烟闻言跟着起身:“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跟苏挽烟别过,皇后便端着身子离开,眉间那抹不悦,在步出门槛的时候再也掩藏不住,连背影都像笼罩了一层薄怒。 苏挽烟没空理会她是何神情。 送走夏云裳,苏挽烟重新拿起那份名单看了起来。 这份名单上,记录着各家各府的名号,比她自己打听的齐全不知多少倍。 苏挽烟翻着翻着,突然发现苏慕倾的名字竟也在上面,她拧眉无语的吐了一句:“搞什么名堂。” 之前远宁侯对余南卿百般看不起,甄玉怀更几度讽刺,现在这名单上怎么还能有苏慕倾的名字。 现在苏慕倾疯了,是故意用来讽刺恭亲王府的? 不过从另一方面想,也代表夏家跟远宁侯府的婚事不可能了,其他世家怕也不会再娶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所以……就塞给恭亲王府? 还有之前遇到过的督御史府的秦淑慎也在上面。 苏挽烟吐槽:“这是没人嫁了吗?都来盯着余南卿。” 想来也是,余南卿模样生得好,身材长得好,身体也不再病怏怏的,腿疾也好了,换作是她,怕也会上赶着巴结谄媚,何况这些情窦初开的闺中小姐。 正埋头仔细看着,前院的回廊处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女音:“听闻你们王爷腿疾好了,是真的?” 苏挽烟耳朵立即竖了起来。 这声音没听过,谁来了? “是,已经好了有些时候了。”带路的丫鬟回道。 “是谁治好的?” “百幽谷谷主。” “呵,我便是百幽谷谷主,这话蒙得了旁人,蒙不了我。”顿了顿,又道:“罢了,待你们王爷回来,我亲自问他。” 百幽谷谷主? 苏挽烟忍不住步出前厅,刚想找个人来问问,却恰巧跟那百幽谷谷主碰个正着。 只见,回廊中的女子妆容艳丽脱俗,一身蔚蓝蝶纹锦裳加身,腰间系的是青柳烟云腰带,一双天蓝耳坠将她本就姣好的面容衬托得更加精致。 两人隔庭相望,见到苏挽烟,那女子脚步未停,只问了一句:“那人是谁?” 带路的丫鬟连忙垂眸:“那是王妃娘娘。” 此话一出,那女子顿时顿了脚步,突然抬脚踩上回廊的栏杆,飞身一跃,便已来到苏挽烟面前。 虽然苏挽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既然人来到眼前,又是余南卿提过的百幽谷谷主,正想笑着打声招呼。 却见那女子凑近苏挽烟的脸,眯着眼睛打量了片刻:“你便是恭亲王妃?” 第214章 百幽谷谷主? 模样生得倒有几分姿色,怪不得能相安无事活到现在。 “是。”她笑道:“请问你是……” “百幽谷谷主,邱南嫣。” 邱南嫣要比苏挽烟高上一些,报出名号的时候,邱南嫣看着苏挽烟的神情带着高傲。 苏挽烟眸光微亮,垂眸表示敬意:“久仰大名。” 之前就听余南卿提起过百幽谷,虽然没了解过,但听上去就是医术了得的地方。 她现在针灸了得是因为系统的关系,如果能跟百幽谷谷主交流切磋医术,说不定能学到很多其他的医疗知识。 这么想着,苏挽烟顿时生起一股干劲,要跟邱南嫣搞好关系才行。 有必要的话,拜她为师也不无不可。 “听闻恭亲王的腿疾好了,你可知道是谁治好的?”邱南嫣居高临下的问道。 苏挽烟眸光更亮,难道她也想找‘神医’交流医术? 果然医者之间都是惺惺相惜的。 只不过她贸然说出来的话,对方怕是不会相信,而且是她治好余南卿的事,还是不要过早暴露得好。 虽然她很想跟眼前这位百幽谷谷主打好关系,但对方是什么为人,她还不太了解。 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却被邱南嫣先一步打断:“算了,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她转身,看向苏挽烟的眼里带着挑衅:“不过是王爷闲养在府里的女人,他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你。” “……”刚充满干劲的心,像被浇了一盆冷水。 苏挽烟的脸肉眼可见的淡了下来。 一直守在门口的秋叶不高兴了,拧眉拦在苏挽烟面前:“这位姑娘好生无礼,见了娘娘不行礼也就罢了,还对娘娘这般出言不逊,简直放肆!” “放肆?”邱南嫣不以为意,抬起玉手放在胸口,高傲的笑道:“我可是你们王爷请来的贵客,我紧赶慢赶赶了一个月的路才到的京城,你们说这话,是要把我赶回去吗?” 她冷声嗤笑:“就怕我走了,你们王爷不会就此放过你们。” “你。”秋叶还想说什么,却被苏挽烟伸手拦住。 她按下心口的郁气笑道:“既是王爷请来的贵客,王府自然不好怠慢,来人,还不快带邱姑娘去歇息。” 邱南嫣却不急,指着秋叶:“王妃娘娘,你家丫鬟对我出言不逊,难道就不该掌嘴?” 秋叶心口一惊,慌忙看向苏挽烟。 说实话,她到王府这么久,苏挽烟从来没有罚过她们。 她没想到今日居然被这么个人钻了空子,心慌只不过一瞬,眼前的人是王爷请来的,要是就这么走了,回头只怕会怪罪娘娘。 想罢,秋叶一咬牙,朝苏挽烟跪了下去:“奴婢知错,请娘娘责罚。” 见状,邱南嫣满意的昂起头,眼神里头尽是挑衅。 苏挽烟突然觉得好累,对付这些人心好累。 刚刚皇后还送来一大堆名单,上面许多都是她不认识的,而认得出来的,都是曾经对她出言不逊,刁难过她的。 听到邱南嫣说自己是百幽谷谷主,她就觉得邱南嫣生在外面,不会染上京城千金那些娇惯的毛病,没想到还是一个样。 唉,其实她穿到这里,也想交个知心朋友聊聊天,还以为终于能遇上一个不一样的,没想到现实令她失望。 她伸手一把将秋叶拉起,淡淡道:“走吧,回主院。”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她还不如回小厨房做药。 至于邱南嫣,她想干嘛干嘛,余南卿要是敢来找她的茬,两巴掌给他扇飞。 “娘娘……”秋叶知道苏挽烟一向对她们极好,神情感动的唤了声。 却没想到邱南嫣直接拦住两人的去路:“站住。” 她不悦的看着苏挽烟:“你要不罚她,这事就没完,要是被恭亲王知道你怠慢了我,他定饶不了你!” 苏挽烟深吸口气,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突然瞧见一抹鹅白的身影出现在邱南嫣背后,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硬是咽了下去,转而说道:“你嘴里的王爷回来了,会不会饶过我,你问他去吧。” “呵,别以为这样就能唬得住我,少来这套。” “饶过谁?”一声带着薄怒的声音沉沉响起。 邱南嫣神情顿时一僵,猛然回头。 只见一身鹅白云蟒的余南卿正凛着眉头大步走来,修长笔挺的身姿衬着如玉的面容,仿如是从画中出走的谪仙一般。 若不是那阴沉的眉头映着怒气,迎着阳光走上前的情景是再完美不过。 邱南嫣马上敛了心神,上前露出一抹嫣然的笑:“王爷可还记得我?” 余南卿似没听到她的话,沉着眸眼直接越过邱南嫣,来到苏挽烟面前,眉心拧成了个川字:“怎么了?为何愁着脸?谁惹你不高兴了?” “明知故问。”苏挽烟懒得理他:“你不是都听到了?” 苏挽烟真的不想再管,绕过余南卿就要离开。 “等等。”余南卿心头莫名慌张,忙伸手将苏挽烟拉住,抬眸看向邱南嫣:“我不认识她!你别误会!” 余南卿有预感,要是这会儿不解释清楚,苏挽烟绝对会连告别都没有就离开王府。 苏挽烟愣:“不认识?” 邱南嫣脸色一白,眸眼闪过一抹慌乱。 苏挽烟拧眉:“不可能,她说她是百幽谷谷主。” 余南卿眉头拧得比苏挽烟还紧:“不是她。” 怕苏挽烟不相信,又解释了句:“百幽谷谷主是男子!” “哦嗬~”苏挽烟瞬间来了兴致,眉开眼笑,看着眼前的邱南嫣:“那这位邱姑娘是谁啊?打着百幽谷谷主的名号招摇行骗。” 邱南嫣脸色顿时一黑,袖中拳头攥紧,对余南卿说道:“我确实是百幽谷谷主没错,师兄一年前便离开了百幽谷,我便是下一任百幽谷谷主,王爷是亲自派人到百幽谷请的人,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不是你。”余南卿一口咬定。 他回头看向苏挽烟解释:“不是她!烟儿你要相信我!” “是不是她又有什么所谓。”苏挽烟笑道:“来去也跟我没关系。” 第215章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 苏挽烟挣脱他的手:“我先回院子,你们慢慢聊。” “烟儿你等……” “王爷!”邱南嫣凛眉将余南卿拦住:“王爷,您难道不记得我了?” “滚!”余南卿阴沉的瞪了她一眼,嗜血的瞳仁如恶鬼般凝视着邱南嫣,迎面扑来的戾气,让后者浑身一颤。 余南卿没空理她,追着苏挽烟的背影离开了前庭。 看着余南卿离开的身影,邱南嫣不敢相信,那样一个意气风发,一身傲气的人,竟然会追着一个女人跑。 她袖中拳头忍不住攥紧,脸色阴沉得可怕。 不可以,这绝对不可以! “烟儿,你等等我。” 苏挽烟不理他,自顾自的往后院走去。 其实苏挽烟走得不快,更别说余南卿快一米九的大高个,几步就能把她追上,他伸手想要去拉苏挽烟:“烟儿!” 然而他还没拉上苏挽烟,苏挽烟的声音就先一步响起:“不许动手动脚。” 声音像寻常一样平静,听不出来话中的喜怒。 余南卿大手一抖,瞬间缩了回来,不敢造次:“烟儿,你理理我。” 见苏挽烟还是自顾自的往前走,余南卿心急的紧跟其后:“烟儿!我发誓我当真不认识她。” “……” “挽烟!”余南卿突然加重了音量。 苏挽烟果真顿住了脚步,拧眉回头:“凶什么!” “不……不是,我没有,我只是想你停下来听我说!”余南卿忙解释。 “你觉得我生气了,所以忙着想要解释。”苏挽烟突然笑道:“不管你信不信,其实我没有生气,如果非要说,是你这些天一直躲着我,哪哪都找不着人,我心里不舒服。” 如果不是余南卿天天早出晚归躲着她,她可能都已经跟他道别离开了,哪还有后面这些事。 当然,她也可以直接离开,只不过她觉得这种做法不太友好。 而现在,她确实因为这些事被弄得有些心烦,但她也只是想安静的一个人待一会儿,没有想过要气什么。 余南卿心口瞬间浮起钝痛,他自然知道苏挽烟这些天想找他说什么。 所以他才躲着她,他根本不敢听苏挽烟说那些话。 看着苏挽烟平静的眼神,几乎是下意识的,余南卿莫名退了两步,心脏就像沉进了湖底,连指尖都在瞬间起了冰凉。 这动作明显,苏挽烟无语:“躲?你再躲?” 她抬起手里的红本子逼上前拍打着他的胸膛:“小题大做,不负责任,一点担当都没有,言而无信,有什么好躲的,你怕什么!” 每说一句就拍一下,像是在发泄着自己的不满一般。 像是被戳中了心中的某一处,余南卿突然握住在她胸膛拍打的手,脱口而出:“我怕你离开。” 温沉的声音带着急促。 “……” 苏挽烟抬眸,看向余南卿。 余南卿只觉自己心口有什么东西要压制不住,被他克制了许久的情感再也掩藏不下,眸中的炙热倒映在苏挽烟眼里。 那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下意识的重了两分:“烟儿!能不能别走,我……我……” 那句喜欢噎在喉中,不知该如何说出。 憋了半天,才狠心吐出一句:“我什么都给你!” “名誉,权力,地位,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只要你能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似怕苏挽烟不答应,余南卿又急着补充:“若你执意要走,我也可以与你一起,你去哪我便去哪,只要……只要你肯答应,我这辈子便只跟着你,可好?” 说完这番话,余南卿只觉整个后背都起了凉意。 他害怕苏挽烟不同意,害怕她会说出拒绝的话,他近乎哀求的握起苏挽烟的手:“挽烟,答应我好不好……” 不然,他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不能想象日后没有她在的日子,他已经不懂得如何一个人生活了。 这么一番炙热的话,换作是三岁的孩子也能听懂其中的意思。 然而,苏挽烟的神情却很平静。 没有太多的惊讶,也没有想象中的错愕,更没有所谓的娇羞,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余南卿,看着他把想说的话说完。 余南卿不明白,他不明白苏挽烟为何一点表情都没有,哪怕她有那么一点点反应,他都不至于心慌得快要窒息。 难道……苏挽烟真的对他一点想法都没有? 那么多天的相处,哪怕没有男女之情,那也不会…… 突然,余南卿眸眼睁大,似醍醐灌顶一般,错愕的看着眼前的苏挽烟。 微张的薄唇莫名起了一丝颤抖,试探的问了一句:“你……知道?” 如果不是对他毫无感情,那便是从一开始,苏挽烟就知道他的心意,所以在面对他的一番告白,她才会冷静得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嗯。”苏挽烟没有否认,她的的回应,印证了余南卿的猜想。 余南卿顿时如五雷轰顶,他有些不敢相信的踉跄一步:“所以……你便由着我这般……” 这般对她嘘寒问暖,由着他表露着心意,却毫无反应? 哪怕她知道,她也对他生不起一丝喜欢? 看余南卿一副震惊又受伤的表情,苏挽烟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抽回被他握紧的手:“别瞎想,你又没正儿八经的说过,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对我有意思,万一是我自作多情呢?你总不能让我一个女孩子挑明这个事吧?” 她当然能看出余南卿的那点心思。 再怎么说她都是活了两世的,再迟钝也不可能毫无察觉。 而她其实也并非一点感觉都没有,早在与余南卿相处时,她便觉得余南卿如那暖阳般耀眼,耀眼到不敢跟他有多一秒的对视。 她也不止一次觉得,余南卿身材极好,宽肩窄腰,身形笔挺修长,容貌更是无可挑剔,怒时气势庞然,叫人不敢靠近,不知别人是怎么想的,她倒觉得那样的他很有安全感。 闲时又温柔似水,叫人溺在他的眼神里无法自拔。 相处得久,铁树都能开花,何况是她。 第216章 心意明朗 只是她也不敢多想,她无时无刻的提醒着自己不要去贪,因为她不确定那些属不属于自己。 这其中还有一点,便是她初初见余南卿的时候,就是瘦骨嶙峋,面黄肌瘦,跟个纸片人一样奄奄一息,以至于即便他现在康复,很多时候他在她眼里都还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这也算是间接断了苏挽烟对余南卿生起情愫的原因。 此话一出,余南卿眸中顿时生了希冀:“那……我如今与你表明,是不是代表我与你……” “想得美。”苏挽烟直接开口打断,将手里的红本丢他身上:“看看这个吧。” 余南卿愣,在红本快掉落之际抬手接住,打开,便见里面是京城各世家千金的名单。 余南卿不明:“这是……什么?” “这是皇后送来的,劝我给你纳妾。” 余南卿心口猛地一窒:“烟儿!我从未想过要纳妾!” 难怪今日她这般没有耐心,原来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苏挽烟无语,表情很冷静:“你激动什么,我又没说过是你想纳妾。” “那你为何……” 苏挽烟叹了口气:“余南卿,你还不明白吗?”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哪怕不是你的意思,你也终会有纳妾的一天,哪怕你再不愿意,元和帝赐的女人你不得不收,官大一级压死人你不明白吗?” 这里不是现代,余南卿身边即便出现莺莺燕燕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哪怕他将那些女人都收进府里都是正常的。 他可是王爷,苏挽烟很清楚,他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的。 她没信心在那种情况下,她还能对余南卿保持一颗赤诚之心。 苏挽烟笑道:“你知道我的,我只喜欢做我自己喜欢做的事,这些事让我处理,我真的处理不来,所以……” “我会处理的!”余南卿急忙拍着胸脯打断她的话:“府里除了你,绝对不会再有其他女子,烟儿,你相信我!” 本是温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激昂,似恨不得把心剖给苏挽烟看一般。 “……”苏挽烟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不由沉默。 她不是不相信余南卿,而是不相信这个时代。 “挽烟,你要我怎么做都可以。”余南卿上前,握起她的手:“真的,我一向都是说到做到,你若不信,时间会证明一切,烟儿,给我个机会可好,给些时间我可好?” “你别把锅甩给我。”苏挽烟这次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一脸无语道:“怎么做是你的事,我可不掺这一脚。” “是,我明白的,我明白的。”见苏挽烟松口,余南卿有些激动:“我不是要把责任推给你,我只是……” “我知道。”余南卿心里的想法都写在了脸上,苏挽烟哪里看不懂,笑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别问我。” “好。”余南卿忙接话:“我会处理的。” 话落,他又小心翼翼的试探:“所以……你不会走了是不是?” “还是要走的。” 余南卿心头一紧,刚升起的希望又跌到了谷底。 却听苏挽烟补充道:“不过是等你把该做的事做完了,再与你一起走南闯北,游山玩水。” 京城很好,繁华富饶,但是一辈子很长,依她的性子,她应该不可能一直窝在京城。 此话一出,余南卿眸光又是一亮,语气激动:“好。” 只要她肯带上他,都什么好! “还有件事要跟你说明白。” “好,你说。”余南卿握着苏挽烟不愿松开。 “我才十四,圆房对我来说还太早,所以你要做好准备,未来数年你可能都会被元和帝以王府无所出的理由逼你纳妾,你若不能接受这个……” 苏挽烟看向他手上的红本本。 余南卿一惊:“可以!我都听你的!” 他忙道:“这件事你无需操心,我来处理!” 苏挽烟咧嘴一笑:“这不怪我,是你生的太早。” 这个时代的女子大多都是十五出嫁,但因为她是被当作弃子代嫁的缘故,远宁侯根本没考虑这个,本就比寻常女子早了两年出嫁,这副身体的年纪在余南卿面前就显得更小了。 就姑且算她是个保守派吧,这种小孩子的年纪,圆房她不能接受。 “是,是我生早了。”余南卿顺着她的话,将苏挽烟的小手放到唇边,怜惜的亲昵着。 他已经没办法用语言形容此时的心情。 只要她不走就好,怎么样都可以。 二十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圆不圆房又有什么关系。 余南卿生得高,此时他垂着眸,腰背微微曲着,苏挽烟顺手捏了捏他的俊脸:“说得倒乖巧。” 很多事都是说出来容易,做起来难。 首先元和帝那关就不知道过不过得了,另外……这会儿外面不就有一位上门找茬的‘百幽谷谷主’吗? 不过,这事苏挽烟没打算去纠缠,余南卿说不认识她,那应该就是不认识。 余南卿这样一个身居高位,脾性又傲慢的人,犯不着骗她。 苏挽烟想抽回手,余南卿却握得更紧:“烟儿要去哪?” “你说去哪,自然是回主院。”苏挽烟小手掐了一下他的手指:“放手。” “不放。”余南卿不依,神情透着一抹委屈:“从前不能,现在还……不能吗?” 他可怜兮兮的看着苏挽烟:“只是拉着手罢。” “……”余南卿的俊容近在咫尺,苏挽烟无奈的别过脸,防止自己沉沦其中:“随你。” 余南卿喜言于表,突然伸手,就要把苏挽烟抱起来,苏挽烟察觉苗头立即制止:“你若得寸进尺今夜便睡书房。” 此话一出,余南卿一个瑟缩,不敢再造次:“我只是太高兴了。” 罢了。 他牵起苏挽烟的小手不停的揣摩着,能牵手也好,苏挽烟的手好小,白白嫩嫩的,与他布满老茧的手不同。 这么想着,余南卿越摸越起劲。 苏挽烟忍无可忍,直接把手抽回来,转身:“算了,拉什么手,你牵自己的去吧。” 余南卿连忙追上:“我牵自己的作甚?” 第217章 距离产生美,你懂不懂 他又拉起苏挽烟的手:“我保证好好牵着,不乱动。” “……”苏挽烟无奈,但到底是没再挣脱。 见苏挽烟没有排斥,余南卿这才有了实感,拉着苏挽烟整个人都是飘的。 他与苏挽烟,当真……心意相通了! 跟在两人身后的秋叶从来没见过自家王爷这模样,唇角的笑容都快咧到耳边去了,匆匆忙忙的跑回主院,这种好事,自然要奔走相告。 在秋叶他们眼里,以往主子的感情也好,但不是这种亲昵的好。 是那种相敬如宾,互不干涉的平和,就连两人的卧室都是分开的。 主子的事她们也不敢问,特别是苏挽烟有时候说的话话中有话,许多时候她们都不敢多想。 今日主子的这副模样她还是第一次见,主子们高兴,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高兴。 两人刚进主院,黄叶便一脸笑意的恭首:“见过王爷,见过娘娘。” 秋叶来禀,说王爷跟娘娘是手牵着手回来的,她在府里当差那么久,还没见过主子这么亲昵过,以往别说牵手,并肩走着都隔了一个身位。 所以秋叶一说,她就在门口等着了。 一见果真是,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苏挽烟:“……” 真是,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奴才见过王爷,见过娘娘。”修剪花卉的家丁也上前笑眯眯的恭首,凑了个热闹。 还有打洒的丫鬟,拔草的小厮,逢见就要恭迎一声。 平日哪见过他们这么积极。 苏挽烟挣扎了一下,想甩开余南卿的手,却见他力道更紧,满脸的春风得意,眸中的柔情似乎再也不用藏着掖着一般,笑问:“烟儿现在想做什么?可饿了?困了?可要我陪你走走?” 像是得了糖果的小孩,恨不得马上昭告全世界。 “……”苏挽烟无语,回了句:“起太早,回房睡觉。” 这会儿也没了做药的兴致。 “好,我陪你。”他拉着苏挽烟的手不放,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 进了屋,苏挽烟习惯的朝耳房走去,余南卿反应过来,大步一迈,在她进耳房前将她拦住:“等等,烟儿,你……你还要睡耳房?” 这一问,苏挽烟就反应了过来。 挠着小脸蛋沉默了一会儿:“睡主房也不是不可以。” “那……” “就是有点……” 刚要说出口的话止了止,余南卿急:“有点什么?” “嫌弃。” 余南卿心口一紧,脱口而出:“我马上让人换!” “噗。”苏挽烟好笑:“你都不问问我嫌弃什么就说换?” “那……烟儿是在嫌弃什么?”余南卿小心翼翼。 苏挽烟摸了摸鼻子,不太好意思说。 其实那床上的床单被褥全都换了一遍,但是想到余南卿以前瘫痪的时候,满床的污秽弄得到处都是。 估计早就渗到木床板上。 她倒不是真的嫌弃,若真的嫌弃就不会给余南卿清理那么久,只是……换作自己上去睡,就……心里哪哪都不舒服。 “没什么。”算了,还是不说了。 来去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而且那床单跟被褥都是新的。 说完,她转身朝主房的大床走去。 余南卿却不依了,直接挡了她的去路:“不行!我换!你……你先睡耳房!” 他抬眸急急唤了一声:“来人!” 因喊得着急,田中进来得也急:“王爷有何吩咐?” 余南卿指着房中的大床:“把整张床换了,换张新的,要挑上好的!” 田中微愣,换床? 这么急,他还以为是什么事。 恭首“是”的一声退了下去。 余南卿忐忑的看向苏挽烟:“烟儿……你就将就着先睡耳房,如……如何?” 苏挽烟笑叹一口气:“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我又不是什么矫情的人。” “是我要换的!”余南卿直接道:“是我忘了,你一向喜欢干净,那床自我瘫痪起就一直用着,你嫌弃也是正常。” 只要是她不喜欢的,他全都换! 见余南卿一脸斩钉截铁的望着她,苏挽烟突然起了不太好的预感,余南卿该不会……以后都这样吧? 她竟然有种……被什么东西黏上,甩不掉的感觉。 苏挽烟惆怅的迈进耳房,正要掀被子上床,余南卿就蹲下来给她脱鞋子。 她脚一缩:“我自己来。” “不要。”余南卿一把握住她的脚腕:“我来。” “……” 见他当真一步一步认真的把她鞋子脱好,放到一边,随即昂头,看着她的神情一脸兴致盎然,像是还没玩够。 苏挽烟伸出食指,重重的推了一下他的额头:“距离产生美,你懂不懂。” “什么?”余南卿自然不明白。 苏挽烟也没解释,忽而勾唇,挪了个舒服的姿势,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来,咱们聊聊。” 余南卿眸光一亮:“好。” “你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苏挽烟问。 余南卿愣,什么时候? 他也不知道,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余南卿仔细回想着,大概是……苏挽烟寸步不离照顾他的时候,又或是,苏挽烟对他不离不弃的时候,或许是,一开始? 不不不,要是说一开始便喜欢上烟儿,她定要将初见面时的事重提。 那是他一辈子都抹不去的污点。 想了许久,余南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但是他又不想不回答苏挽烟的问题…… 苏挽烟见他想了那么久都没想到答案,又笑问:“你是……第一次喜欢人啊?” “是,是第一次。”这个问题简单,余南卿脱口而出。 “哦,那我是你的初恋。” “初恋?”按字面意思,余南卿能明白苏挽烟说的意思,反问:“那我呢,我是烟儿的初恋?” 应该也是初恋吧? 在此之前,他从未听过远宁侯给苏挽烟说过人家。 “嗯,是。”在现代的时候她一心学习,没想过谈恋爱,所以确实是。 余南卿顿时一脸飘然,整个心都要飞起来了。 “……”心思真的好明显,一眼就看懂了。 “那烟儿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余南卿忙反问。 第218章 当务之急 “哦嗬?”苏挽烟挑眉:“这么自信我是喜欢上你?” 此话一出,余南卿心脏狠狠一抖,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不……不是?” “是。”苏挽烟笑。 余南卿后背惊出一声冷汗,吓……吓死他了。 这心情,就像过山车一样,因苏挽烟一句话七上八下的。 苏挽烟继续笑道:“我想想是什么时候,大概是……你说我丑的时候。” “什么?”余南卿惊:“何时的事?烟儿冤枉,我从未说过你丑,从未!” 他怎么可能说她丑,不可能的事! 苏挽烟被他的反应逗笑:“没有?第一次陪你进宫的时候,我梳好妆,问你怎么样,你说还行,呵,还行的意思不就是丑吗?要么就是不好看,不好看不也等于丑?” “不是!”余南卿顿时想起来了,他确实说过,但绝对不是丑的意思,忙解释:“是……是因为烟儿太好看了,我……我不好意思,所以才说了那违心的话,绝对不是不好看。” 当时他都看愣了,只觉她似一道光照进他心里,他怎么会觉得她不好看! “嗯。”苏挽烟勾唇:“当时我信了。” 不过现在她知道什么意思了。 那时,忘了是什么原因,她记得余南卿对她笑了一下,明明身子瘦弱不堪,模样就是个病秧子,但是那个笑容她觉得特别好看。 她只看了一眼就别过了脸,就怕想了自己不该想的。 “我……我日后不会了。”余南卿耷拉着脑袋,拉起苏挽烟的手:“日后我绝对实话实说。” 烟儿好记仇,所有小事都记着。 苏挽烟笑看着他:“抬起头来。” 余南卿听话的抬起眸,眸中的她就像他的全世界。 “笑一个。” 余南卿立即咧嘴一笑。 “……”唉,还以为能重现当日的笑容呢。 苏挽烟一头栽到枕头里:“傻。” “什么?”余南卿倾身凑过去。 苏挽烟抬手挡住:“别压过来,睡一边去。” 余南卿一喜:“我能与烟儿一同睡?” “你可以睡地板。” “不要。”余南卿掀开被子,兴奋的将两人盖住。 刚想伸手想要环过苏挽烟的腰,就被苏挽烟打住:“不许抱。” “……为何?”余南卿可怜巴巴。 “本来我一个人就睡习惯了,你要硬挤过来我睡不着,别顶嘴,别问为什么,听话,睡觉。” “是,我什么都听烟儿的。” 余南卿止不住脸上的笑意,刚躺下不久,还是忍不住往苏挽烟那边挨了挨。 苏挽烟:“……” 苏挽烟的睡眠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虽然今日醒得早,但时间过去才没多久,这会儿躺床上没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就传了出来。 余南卿哪里睡得着,修长的眸眼在苏挽烟熟睡后缓缓睁开,微微翻身,便将苏挽烟的睡颜映入眼底。 想抚上她的脸,又怕她刚睡着易醒。 只能轻撩起她一缕秀发,放到唇间亲昵的轻吻着,他久久不愿撒手,贪恋着这片刻的时光。 只是,他再贪恋,有些事他也不得不去做。 余南卿内心挣扎了许久,才不情不愿的起身,回眸深深的看着苏挽烟一眼,便轻悄悄离开了耳房。 不急,不能急。 他与苏挽烟还有许多时间,当务之急,要是扫清眼前的障碍。 王府,书房。 王章禀着当前发生的事。 邱南嫣并没有被安排在恭亲王府,自她跟苏挽烟发生争执,王章便让人到城中给她订了客栈。 邱南嫣气急败坏,她山长水远赶过来,竟要她去住客栈,她自然不愿意。 只是恭亲王府将她拒之门外,她也不能硬闯,只能暂时在客栈住下。 派去百幽谷的传话的并非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小队,经王章证实,小队去到百幽谷的时候,百幽谷谷主确实不在。 邱南嫣是代掌谷主,所以才被请了回来,而前去的传话的侍卫多留了个心眼,将传话的人分了两拨。 一拨与邱南嫣一同回京,另一拨则继续按百幽谷弟子所述,去找真正的百幽谷谷主。 此时百幽谷谷主也已经在来的路上,按路程,应当在四月初十那日抵京。 说来,百幽谷离京城本来也差不多一个月的路程,邱南嫣却早到了十天左右。 听一同回京的侍卫说,邱南嫣似乎很着急,前往京城的时候压缩了不少休息的时间,所以才会那么早到。 “日后,闲杂人等,未经王妃同意不得进府。”余南卿凛着怒气,沉沉吐了一句。 “是。”王章也知这次是自己的疏忽:“老奴一定注意,断没有下次。” “边境可有消息?”余南卿没继续邱南嫣的问题,转而问道。 “有。”王章从袖中拿出早已收到的消息,递上:“南边边境敌国已经发兵试探,这是加急送来的消息,真正的战报还要等上半月,京城才会知晓。” 话落,王章忐忑的看向余南卿,说道:“王爷,属下有一事不明。” “嗯?”余南卿微抬的眸光带着沉戾,完全没有了在苏挽烟面前时的模样。 “王爷瘫痪三年,南国都不曾发兵,怎么王爷腿疾痊愈的消息一出,南国便急着出兵试探?” 按理,不应该是王爷瘫痪的时候,南国趁虚而入,重创大晋么? 怎么这会儿却是反着来,如今王爷腿疾痊愈,南国才来进犯,不怕王爷出兵打回去? 余南卿闻言只一声沉笑,没有回话。 他从一旁拿出大晋边境的地形图,眸眼微眯间,仔细看了起来。 这不是大晋南边的地形图,而是东南边境的地图,东海硝水一战,他可没忘记这让他耻辱一生的战役。 王章见自家王爷不说,识趣的没有再问。 有时候,他们这些做下人的,确实很难猜透主子的想法。 要是娘娘的话,断能估个七八分。 不然,吕将军也行。 想到吕策忠如今还在地牢受苦,王章的眉头不禁又低了两分,心中带了酸楚。 要是能把吕将军救出来就好了。 挥去脑中的想法,王章回魂,又斗胆问了句:“王爷,那这些事,娘娘若问起,老奴可要实话实说。” 第219章 上朝 之前王爷让他们瞒着不要多说,可今日看王爷跟娘娘郎情妾意的模样,他又不太确定。 谨慎起见,他还是多嘴问一下得好。 “自然是要。”提到苏挽烟,余南卿浑身的戾气都敛了下去,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抿唇:“罢了,本王会与她说,你们无需操心。” 这样与烟儿的话题又能多一些。 这么一想,唇角就忍不住勾起。 王章闻言只好恭首:“是,老奴明白了。” 似想到什么:“王爷,还有一事。” “什么?” “方才收到一封远宁侯夫人给娘娘的拜帖。”王章从怀里把拜帖拿出,递上。 余南卿接过,翻开,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一般拜帖只会说什么时间上门拜访,而这封拜帖,不仅说远宁侯夫人会在明日过来恭亲王府,还阐明了原由。 便是听闻神医圣手百幽谷谷主进京了的消息,让苏挽烟带着百幽谷谷主去一趟远宁侯府。 上面说远宁侯这些天身子不适,让百幽谷谷主诊治一番。 不用想都知道,苏慕倾得了失心疯,这事从猎场回来后就被传得沸沸扬扬。 什么远宁侯身子不适,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借口罢了。 余南卿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当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来递拜帖。 想到苏挽烟在面对邱南嫣时一副累极的神情,余南卿将拜帖合上,深幽的瞳仁没有一丝生机,沉缓开口:“整理一份京城适婚男子的名单。” 王章立即明白了余南卿的意思:“是。” “还有。”余南卿眸光落在地形图上:“明日一早备好马车,本王要上朝。” 王章顿时一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 翌日,卯时。 余南卿起了个大早。 吩咐换的床在昨天下午就安排好了,是用紫檀木雕刻制作的,上有殿顶,顶上有雕花,分有三层,层层刻有云纹,麒麟腾等。 床头前与床脚前双边附有软椅,床架又描有鎏金,富丽华贵,就连床单被褥的表面都是以金蚕丝绣制的。 苏挽烟就睡在里面,背对着余南卿。 余南卿勾着唇,看着苏挽烟的背影,只觉这一切都很不真实。 在这之前,苏挽烟都还跟他分房睡,不过短短一天,两人便能同床共枕,他如何都没想到他梦寐以求的事,竟这么容易就得到了。 余南卿轻轻伸手抚过她的脸颊,眼里满是爱惜。 苏挽烟睡觉真的很安静,就如她说过的那般,从来不会乱动,也不会说梦话,最多也就翻个身而已。 余南卿却有些失落,他倒希望苏挽烟能闹腾一些,这样他才好有借口去亲近。 苏挽烟拧眉抬手:“别弄。” 余南卿忙把手缩回来,凑近苏挽烟,瞧她小拧着眉,轻声抱歉:“吵醒你了?” 苏挽烟没回余南卿的话,揉了揉眼睛,透过窗纸看外面的天色:“起那么早干什么?” 刚说完这句,又把眼睛闭上。 “趁着早朝,进一趟皇宫。” “哦。”苏挽烟睡意朦胧:“什么时候回来?” “把该说的说完便回来。” “我等会儿也要出府,去一趟平民区,之前救助的百姓我想去看看,现在城里流言蜚语那么多,总要做些事让百姓站我们这边。” 不需要他们所有百姓都替他们说话,只要那一小部分影响就够了。 苏挽烟闭着眼睛嘴里呢喃。 “好,我若回得早便去找你。”余南卿勾着唇,觉着苏挽烟这模样甚是可爱。 苏挽烟扯了一下被子继续呢喃:“不用了……中午咱们到福宝楼吃个饭,谁先到谁先等……” “好。”余南卿声音轻柔,忍不住垂眸,薄唇轻点了一下她的脸颊。 苏挽烟抬手捂住脸颊那抹湿润,缓缓睁眼看着他:“得,被你整清醒了。” 余南卿像吃了糖般一脸意犹未尽,伸手掩了她的双眸,笑着哄道:“是我的错,你闭上眼再睡片刻。” 他清楚只要苏挽烟有睡意,她便能很快睡过去。 果然,才没一会儿,苏挽烟又进了梦乡。 早朝,百官需在卯时起身,在天微微擦亮的时候抵达皇宫,最晚不得超过辰时。 元和帝会在辰时一刻进殿。 早朝的内容便是百官禀奏各司事宜,也就是所谓的汇报工作。 这些内容大部分都会在上报的折子上写道,有些官员也会握着一些重要的信息,以第一手消息禀报元和帝,就是为了争取功绩。 京城官务繁多,所以整个早朝,一般没有一两个时辰是不会结束的,要是有些官员拿着一些小事小题大做,争执之下要的时间可能会更久。 余南卿其实并不急,他之所以卯时起,是因为要把苏挽烟的早膳准备好。 最近跟厨子学了一道八珍糕,已经备了好些天的食料,今日刚好能试试。 苏挽烟最喜吃稚羹,现在烧制,刚好能在天亮前做好。 余南卿在脑中构思着早膳的食谱,一边往小厨房走去。 现在的余南卿既没有兵权也没有实权,哪怕他腿疾痊愈,元和帝也没有要给他职务的意思,所以余南卿现在在京城就是一个闲散王爷。 既是闲散王爷,所以余南卿上朝与不上朝都显得没那么重要。 只不过当他出现在金銮殿时,元和帝跟众臣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惊讶是因为元和帝从来没提过余南卿要上朝的事,而余南卿身为亲王,为国分忧算情理之中。 只是这举动的众人眼里,就好像要过来跟元和帝分权一般。 众臣都这么想,更别说元和帝。 只见他本就黑沉的眸子闪过一抹厌恶,无缘无故的,余南卿怎么会出现在朝堂? 他想做什么? 此时是巳时三刻,而殿中好巧不巧,议论的正是百幽谷谷主一事。 余南卿神情自若,在百官轻微的议论声中步到中央,朝元和帝行了个礼:“臣,见过皇上。” 行完礼,也不等元和帝开口,便自顾自的站向大殿左边的首位。 那里本来是站着柳丞相的,柳丞相见状,不得不后退一个身位。 第220章 家内事 元和帝没开口纠结他为什么会来,他知道现在朝中没有人能牵制得了余南卿,而他因是帝王,又与余南卿是明面上的兄弟,若天天在百官面前纠结这些小事只会失了身份。 所以他即便再不愿,也只能默认他的做法。 阴郁的眉头下一秒便舒展开,笑道:“三皇弟,你来得正好,朝中正讨论着你的事,你也来说说。” 余南卿也不废话:“百幽谷谷主未到。” 刚才在进殿的时候就已经听他们在议论。 无非就是在说他存有私心,百幽谷谷主到了京城,也不让她去给长公主治病而已。 元和帝拧眉:“可是朕听说,你口中的百幽谷谷主已经到了京城。” “代掌谷主,皇上若不计较,也可叫她给长公主先看看。”余南卿不急不慢道。 此话一落,元和帝就犹豫了。 如果余南卿不让邱南嫣给长公主看病,他还有发作的理由。 然而余南卿什么辩解都没有,只顺着他们的意,倒叫元和帝什么都说不出来。 代掌谷主,那医术定没有真正的谷主精湛,他若同意余南卿这番说辞,治不好也推不到余南卿身上。 这时,一旁的柳丞相开口:“百幽谷代掌谷主半月便行至京城,百幽谷真正的谷主却要一月,王爷,这难道不是他们怠慢?” “皇上若觉得怠慢,届时治他们的罪便好,与臣无关。” “……”这话叫众臣一时无语。 这是什么意思? 甩手掌柜,把人叫来了却不负责? “这人难道不是王爷叫来的?”柳丞相拧眉。 余南卿看向柳丞相:“厨子做好了饭,难不成还要喂到你嘴里?” “这……这……”柳丞相被怼得哑口无言。 元和帝适时制止:“好了,既然百幽谷谷主未到,朕可以再等等,只是……” 他凛眸看向余南卿:“三皇弟该知道,朕能等,长公主的病可不能等,若不能将长公主治好,届时就是朕也不得不追究你的责任。” 这些天太医院的太医几乎都围着余听宜转,宫里什么好物好药都用尽,但得到的答案却都是束手无策。 哪怕真的养好了,烧伤的疤痕都不可能恢复,嗓子也已经被废,根本不可能再发出声音,更别说被挑断的手筋跟脚骨。 现在余听宜别说是开口说话,就连拿笔都成问题。 想要余听宜把余南卿的罪状写出来简直难上加难。 他实在想不通也不愿承认,前往猎场时余听宜人还好好的,再次回京却成了一个废人。 偏偏,他还抓不到余南卿的罪证! 到底是从小一同长大的亲妹妹,元和帝不心痛是不可能的。 “百幽谷谷主的医术皇上无须质疑。”他缓缓抬眸:“长公主之事既已有定论,那恭亲王府的事,皇上也该给臣一个交待。” “噢?”元和帝眼里闪过一抹提防:“三皇弟这话何意?” 余南卿不疾不徐,从袖袍中拿出一个红本:“这是皇后送至王府的纳妾名单,不知皇上知不知道这事。” “呵呵。”皇上打着哈哈:“皇后就爱瞎操心,不过她这么做也不无道理,偌大的亲王府只有王妃一个人操持,未免太累,皇后也不过是为三皇弟着想罢了。” “嗯,臣也觉得是。” 元和帝眉头动了动,根本猜不透余南卿想做什么。 拿着名单上殿,那肯定是对纳妾一事有异议,但他又顺着他的话接茬,他到底想说什么? 余南卿却一点都不心急,打开红本扫了一眼,又看向殿中众人,最后目光落在柳丞相身上:“没想到柳丞相也有意与本王结亲。” 柳丞相为官数十载,什么场面没见过,面对余南卿的话,他面不改色:“女大不中留,小女仰慕王爷已久,微臣这个做父亲的,自然要替她打点着。” 实际是东施效颦,将一个庶女过继到了嫡母名下,跟当时苏挽烟代嫁的情景一模一样。 区别在于,柳丞相递上去的这个庶女,算府里正儿八经的闺中小姐,没有苏挽烟那芝麻烂谷的事。 这份名单,皇后事先就暗中给他看过,所以他心中早就有了度量。 余南卿跟元和帝是死对头,这一层,柳丞相不可能不考虑。 而且,这种事稍微一查就知道,余南卿要知道他被这么小看,肯定就不会选他们丞相府的人,这个柳丞相是有准备的。 “督御史府千金?”余南卿饶有兴致:“秦小姐似乎跟王妃有些过节。” 侍御史浑身一抖,什么? 秦……秦淑慎怎么会在名单上?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份名单他并不知情,忙出列说道:“回王爷,不过是小女子家家打打闹闹罢了。” 直接回避了秦淑慎在名单上的事。 这可不能传出去,要是传出秦淑慎在余南卿的纳妾名单上,他女儿还怎么嫁人? 从他表情就能推测出,这份名单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 不过短短一刻,百官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很丰富,有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则已经冒了虚汗。 要是余南卿把这些人一个一个读出来,那京城过半的女子怕都要沦为笑话了。 他是要把朝中所有人都得罪一遍吗? “三皇弟。”元和帝拧眉:“都是些未出阁的闺中女子,你这般不顾她们颜面可不妥,到底是皇后的主意,有事你可与朕私底下商量。” “臣不管这名单上都有谁,臣只说一句。”余南卿轻轻合上红本,抬头笑道:“你们送一个,臣杀一个,送十个,杀十个,你们送多少,臣便杀多少。” 此话一出,元和帝顿时沉了脸:“三皇弟,此事非儿戏,你身为亲王,所生子嗣皆为皇族,为皇室开枝散叶乃是正统,容不得你肆意妄为。” 余南卿笑意不变:“皇上怕是误会了,臣并不排斥纳妾。” “……”元和帝脸色更阴沉。 只听余南卿笑道:“进了王府便是王府的人,要杀要剐也是臣的家内事,区区妾室而已,臣玩腻了自然是要扔掉的,到底是些玩具,难不成还要当个宝贝?” 第221章 各怀鬼胎 这意思说得很明白,进了王府,他就是把人杀掉,他们也奈何不了。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他们若执意要送,那就是他们的问题,跟他没关系。 “余南卿!不得混账!”元和帝凛眉怒斥:“你看看你,这是一国王爷该有样子?” “臣常年打仗,杀惯了人,久不握剑,心早已蠢蠢欲动。”他笑着把名单放进袖袍:“这份名单臣便先收着,看着上面的名字一个个划掉,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余南卿!你……” “该说的话,臣已经说完,皇上若不相信,大可以先试几个,臣随时恭候。”说完,他兴致盎然的朝脸黑的元和帝行了一礼。 转身缓缓离开了金銮殿。 殿中一部分大臣后背已经浸出一身冷汗。 若换作别人,他们肯定会以为是在虚张声势。 但若是余南卿,他们丝毫不怀疑,余南卿做得出这种草菅人命的事。 在猎场时,他一手掏穿户部尚书心脏的一幕都还历历在目,敢在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凶行杀人,还能全身而退的,从古至今就唯有余南卿一人。 还是在一国皇帝面前。 当然,有人害怕,就有人想要铤而走险。 苏挽烟不就是个例外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说不定他们也能成为幸运的一员,毕竟现在是元和帝想要控制余南卿,如果能把自己的人成功塞进王府,就能一跃成为元和帝的心腹。 跟自己的官途相比,牺牲一两个女儿又有什么关系? 百官心里想法各有不一,但这个时候都很识趣的静默不语。 而元和帝也不是真的在生气,相反,余南卿嗜血成性,暴戾无度是他喜闻乐见的事。 不然以他的气性,断不是只呵斥他几句,不把桌子掀了都对不起他身上那身龙袍。 余南卿越是这样,就越不能令百官信服,百姓也会对他趋之若鹜。 民愤到了一定的程度,他就有机会光明正大的除掉余南卿。 只是…… 他也不能在余南卿挑明的情况下,还把人塞到恭亲王府,不然刽子手就成了他了。 另一边,苏挽烟虽然说去平民区看看,但其实只是去了大囡囡家。 因为这是她治疗的第一家,所以印象比较深刻,而且他们家小囡囡很可爱,所以苏挽烟今日特意做了回访。 至于其他救济的人,有病有灾的苏挽烟大多都是让人请大夫去看的。 苏挽烟今日算是去露个脸,并没有别的什么目的,非要说的话,就是想看看这一片被王府救济过的区域,是怎么看待京城里的流言的。 特别是当遇到对恭亲王府不好的传言时,苏挽烟从侧面打听了一下,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说来这才是常态,普通百姓一天都在为一日三餐奔波,哪有时间去顾什么传言,就算真的听到,怕也是转头就忘。 因为没什么事,所以苏挽烟早早就到了福宝楼。 每次苏挽烟来福宝楼,都是陈万福亲自接待。 福宝楼的天字一号楼成了苏挽烟的专属雅房,平日客人就是点名去要,都是不给的。 陈万福笑领着苏挽烟上楼:“这次娘娘想吃点什么?您尽管说,小的亲自去做。” “不急,我刚吃完早膳不久,先上点凉菜解解馋,中午的时候王爷会来一起用膳,到时你看着上。” 一听余南卿也要来,陈万福心里紧张了一下:“是,那小的就看着做。” 因为苏挽烟来得频,又没什么架子,所以陈万福接待苏挽烟会觉得很放松,但余南卿自那次下元节过后他就再没见过。 在他眼里,余南卿肯定要比苏挽烟严肃得多,也更难伺候。 “是了,娘娘,浴佛节过后便是端午,城中的酒楼大小都开了局,您看咱们要不要也开一个?” “浴佛节是什么节?”苏挽烟疑惑,但还是更关注后面的问题:“开局是什么意思?赌局吗?” “是,说赌局也没错。”陈万福躬着身子边上楼边道:“端午节那几日护城河会举行龙舟赛,十二条龙舟争前三,福宝楼做庄,百姓下注押龙舟,赔率是多是少由庄家定。” “那不就是赌局吗,光明正大的开局,不好吧。” “呵呵,娘娘有所不知,端午这几日的局,是官家允许的,京城酒楼饭馆,大肆小肆年年都开,因为官家管控的原因,赌注设有上限,是为供百姓娱乐的局。” 端午那几日城里城外的百姓都会赶过来看龙舟赛,是酒楼饭店生意最火爆的时候,那几天要是不开局,恐怕要损失许多生意。 可惜福宝楼不临护城河,要是临着护城河,能直接看到龙舟比赛,那连雅房的价格都能往上翻一番。 “那你看着办吧。”苏挽烟笑道。 既然是朝廷允许的,有钱干嘛不赚? “是。”得了应允,陈万福心里便有了底。 现在还没到午饭时间,福宝楼里的客人不多。 上到三楼时,苏挽烟突然被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 抬头一看,是邱南嫣。 “好巧啊,王妃娘娘。”邱南嫣眯着美眸,一脸微笑的看着苏挽烟。 苏挽烟回以微笑:“邱姑娘也来吃饭?” 陈万福有些错愕:“娘娘,您与这位姑娘认识?” 就是这位邱姑娘,昨天到福宝楼来的时候说要住房,说要最好的房间。 他给安排了天字二号房,但她发现还有一个一号房没人住,非要包下天字一号房。 他好说歹说才让她同意继续住天字二号房,不仅房间是半价售的,还给她多送了几道菜肴当作安抚。 “不认识。”苏挽烟笑着回了句。 陈万福暗暗松了口气,还好。 这邱姑娘难伺候得很,梳头的梳子说要玉石做的,说玉石才能养发,睡的床榻一会又说铺得太软,一会儿又说铺得太硬,折腾了好久才让她满意。 就是房里的熏香都要她指定的香味。 难伺候的客人陈万福不是没遇到过,但他自认已经面面俱到还能被挑出问题的,她是第一个。 第222章 邱南嫣破防 明面上,这福宝楼是陈万福的。 所以京城许多人都不知福宝楼背后的东家是恭亲王府,就更别说邱南嫣一个刚从百幽谷来的人了。 “怎么能说不认识,王妃娘娘与我昨日不是才见过?” 苏挽烟朝陈万福示意了一下,陈万福明了,恭首退了下去。 “你想做什么?”苏挽烟开门见山。 邱南嫣笑:“王妃娘娘不必如临大敌,我只是想跟王妃娘娘聊聊天而已。” 说完,还不等苏挽烟说话,她就已经笑着行了个礼:“昨日是我唐突,冲撞了娘娘,今日我给娘娘赔个不是,不知娘娘能不能赏脸到房中小叙。” 从苏挽烟进福宝楼那一刻她就在三楼看到她了,正等着呢。 “……” “难道娘娘就不想知道,我与王爷到底是怎么认识的?”邱南嫣抛出诱饵。 苏挽烟一听就笑了:“本来看你态度好,决定顺你的意与你聊聊,但你要这么说,我还真不感兴趣。” 说完,她绕过邱南嫣步入长廊。 邱南嫣眉头拧了拧,随即又马上舒展,不在意的跟在苏挽烟身后:“你怕了?怕我与王爷从前的纠葛会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 “……”有毛病。 见她不说话,邱南嫣眉梢都染了得意:“你与王爷认识才多久?你知不知道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连双十之龄都不到,早了你不是一丁半点,他会追着你跑,不过是……” 天字一号房,苏挽烟打开,走了进去,在邱南嫣要追进来的时候,“嘭”的一声把门关上,直接将邱南嫣跟她的话隔绝在房门外。 邱南嫣话语一噎,神情顿时生了怒气。 不过是仗着有余南卿撑腰而已,不然她怎么敢这么对她? 她看了一眼房号,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不是说天字一号房已经有人定了吗? 定天字一号房的人就是苏挽烟? 她眉眼一沉,明明她昨晚就说要天字一号房,苏挽烟是今天才来的,她凭什么跟她抢? 想罢,掌间突然凝起一股内力,直接轰向房间,想要把房门轰开。 然而却在掌风碰到房门那一刻,房门突然自己开了。 紧接着手腕便被一股力道擒下,那轰出去的掌风瞬间消散。 只见小步面无表情的挡在邱南嫣面前,抓着她手腕的力道渐渐加重,沉眸冷道:“这里是京城,邱姑娘还是谨言慎行得好。” 邱南嫣暗暗运起内力相抵挡,笑道:“你们娘娘难不成只会躲在你们身后作鹌鹑?还真是一副千金小姐的做派。” “小步。”苏挽烟的声音响起。 小步这才松开她的手。 邱南嫣满意的勾唇,还没经过同意就已经自顾自的进了房,落坐在苏挽烟对面。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意有所指的笑道:“王爷他,曾救过我的命,可有跟你说过?” 她抬眸,注意着苏挽烟的神情。 却见苏挽烟表情淡漠,淡漠之余还有那么些些无聊。 现在她是不想听也得听,苏挽烟暗叹了口气,提着裙摆翘起二郎腿,百无聊赖的轻托着下巴:“想说什么尽管说吧,我估且听听,你能胡诌出什么花样来。” “胡诌?”邱南嫣眼中闪过一抹不悦,转眼又掩了下来:“罢了,我与王爷之间的事,你是不会懂的。” 她轻捂着胸口,似在回忆着当时的温情:“当年我被仇家追杀,是行军路过的王爷救了我,当时的王爷才弱冠之年,你不曾见过,断不会明白当时的他是何等英姿。” “小小年纪,便已是坐镇一方的前锋猛将,那时的他还不会这般阴晴不定,对我也是十分温柔,就连我的伤他都时时前来关心。” 话至此,她猛然抬头,看向苏挽烟:“王妃娘娘觉得,王爷这般对我难道不是情有所指?你半途出现,趁人之危,此举与那些奸诈小人有什么区别?” “无聊。”苏挽烟听着,淡淡吐出两个字。 邱南嫣心口一窒,连脸色都变了:“你说什么?” 苏挽烟好笑:“这算哪门子喜欢?” “王爷并非对谁都这般,他身边从未有过任何侍女,更从未主动关心过哪个女子,而我……是第一个。”邱南嫣斩钉截铁:“这不是喜欢又是什么?苏挽烟,你为何不愿意承认就是你横刀夺爱?” “问你个问题。”苏挽烟直视着她的眼睛:“余南卿瘫痪那三年,你在哪?” 此话一出,邱南嫣神情一滞,眼里顿时闪过一抹心虚,稍纵即逝。 她抿唇道:“三年前,当我知道他战败瘫痪,心急如焚,马不停蹄的与师兄一同前往诊治,却发现他下半身知觉全无,无论我们用什么办法他都没有半点反应,实在已经是……药石无医。” 说到这里,她急忙解释:“有些病根本无能为力,哪怕我出自百幽谷,却也只是个凡人,我们也已经尽力了!” 后来她就听说,回到京城的余南卿性情大变,不仅杀光了府中的婢女,还不让任何人靠近,终日沉戾暴虐。 她以为余南卿会一直这样下去,没想到,余南卿竟然不知被谁治好了! 所以,她又生了希望。 像余南卿那样的男子,自然是要如她这般的女子才配站在他的身旁,苏挽烟,她哪里来的资格? “说完了?”苏挽烟语气淡淡,神情更是毫无波澜。 邱南嫣眉头拧起,她这是什么反应? 为何一点都不在意? “既然说完了。”苏挽烟朝门口昂了昂下巴:“门在那里,自己走吧,我就不送了。” “你!”邱南嫣终于破防,“嘭”的一声拍案而起:“你这是什么态度!” 随即似想到什么,像看透一切般突然狰狞地笑了:“我明白了!你根本就不喜欢王爷,你只是在利用他罢了,你贪图的是他的身份与地位,苏挽烟!你个卑鄙小人!” 苏挽烟无语,看着已经维持不住体面的邱南嫣,心情颇好:“邱姑娘,我不知道你是想从我嘴里听到些什么,又或是想从我脸上看到什么,但我不介意告诉你,从我跟余南卿相识起,一直到现在,我都从未听到余南卿有提起过任何关于你的事,一字一句都没有。” 第223章 你又凭什么? 邱南嫣心底骤然一沉,她什么意思? 她想说什么! 她急忙开口:“那是因为……” “余南卿若对你有情,怎么会对你只字不提?从不曾提起,除了这个人根本不重要外,还能是因为什么?”苏挽烟终是忍不住笑了:“难道你觉得余南卿是对你用情至深,不轻易提起?” 苏挽烟抬头笑看着她:“那为何他昨日又说不认识你?” “是……是因为你……” “因为我?”苏挽烟眼里的笑意更甚:“我一后宅妇人,即便嫁为恭亲王妃,也是依附余南卿的存在,你觉得余南卿会因为我而否定你的存在?按你这么说,对余南卿而言,我在他心里才是那个重要的人,不是吗?” “你……”邱南嫣脸色一白。 她没想到苏挽烟短短几句就把她绕了进去。 此时她紧着拳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咬牙叫道:“不管你如何否认,王爷他曾经……” “你们曾经如何,我其实没什么兴趣。”苏挽烟眸光微沉,笑意变得意味不明:“倒是你,余南卿曾经救过的不是你,而是百幽谷谷主,也就是你的师兄,而你……” 苏挽烟一脸无所谓:“也许就是伺候在百幽谷谷主身边的小兵小卒,刚好碰上了那样的场面罢了。” 此话一出,邱南嫣神色猛地的一惊,一股冰凉当头倾泄,浑身都起了寒意。 她…… 她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余南卿告诉她的? “哈……”邱南嫣按捺着谎言被戳破的慌乱,兴奋的神情带了些许狰狞的得意:“你方才还说王爷从未提起过我,他还不是将我的事告诉你了!” “哦。”苏挽烟眸眼亮了一下,随即讽刺的笑看着她:“我猜中了?” 邱南嫣心脏被狠狠捏了一下,瞪着眼睛不敢相信:“猜?” 其实很好猜,余南卿手里的人就这么多,如果他跟百幽谷谷主感情好的话,当时他想让她逃出京城那段时间,余南卿肯定会让她求助百幽谷。 毕竟……当时他就已经那么那么喜欢她了。 苏挽烟不好意思的小小的愉悦的脸红了一下下。 既然感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那凭什么余南卿让百幽谷谷主来京城他就要来,不是有什么把柄在手里,就是欠了余南卿人情。 本来这事她还猜不到,但邱南嫣这么一通乱说,她马上就猜到了另一个版本。 不过这些,她可没打算告诉邱南嫣。 人长得挺漂亮,就是脑子不大聪明。 苏挽烟眯着眼睛笑道:“从你骗我说你是百幽谷谷主那一刻起,我就没再信过你的话,所以你刚才说的那些,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邱南嫣咬牙切齿,有些恼羞成怒瞪着苏挽烟:“若不是他逼不得已,你有什么资格做恭亲王妃!” “我不做,难不成你来做?” 邱南嫣顿时来劲:“我比你更有资格!” “什么资格?”苏挽烟笑问。 邱南嫣张嘴,想要说什么,脑袋却在这瞬间变得空白。 苏挽烟笑看着她,直接戳穿:“难道你想论姿色?论姿色,京城容貌绝佳的千金千千万,不缺你这一个,论才情?你有,别人也有,且不比你差,还是说你觉得自己会武,所以高人一等?可是余南卿又不需要一个会武的女人。” “所以,你有的,别人也有,你没有的,别人也有,你又凭什么觉得自己才配得上余南卿,你又有什么资格?就凭你那张谎话连篇的嘴吗?” “你不也是吗?”邱南嫣气极败杯。 “我是不是不需要你知道,余南卿知道就行。”她看着邱南嫣的眼里略带挑衅:“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你!”邱南嫣又气又急:“苏挽烟!你别得意得太早!” “我不得意谁得意?”苏挽烟全程笑脸,不骄不躁:“毕竟你那么喜欢余南卿却得不到他,而我不需要做什么余南卿就乖乖待在了我身边,我怎么会不得意?” 邱南嫣没想到苏挽烟会说得这么直白,气得脸色通红:“苏挽烟,你……你不要脸!” “你要脸,你要脸还上赶着在我这个正室面前指手画脚,光明正大的要抢我的夫君,百幽谷就是这般做派,真是叫我大开眼界。” “你……你……”邱南嫣腾得一声站起来,指着苏挽烟,被气得浑身颤抖:“明明就是你……” 她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被人这么指责过。 明明……明明就是她横刀夺爱…… “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邱南嫣气得心口一起一伏,话都已经说不利索。 然而她刚想说什么,一股厉风从门口猛地突袭而来,邱南嫣神情顿时一惊,连忙运起内力抬手相挡,只是手还没抬起,那股厉风就已经到了眼前。 速度之快,让她神色大变。 只见“嘭——”的一声巨响,邱南嫣整个人像一颗炮弹一样从雅房砸向对面酒楼。 猛地,碎木四起,石墙断裂! 邱南嫣嘴角忍不住一抹鲜血涌出,视线出现了片刻的涣散,要不是她提前运起内力相抵,这会儿怕是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 精致的妆容也在这一刻显得十分狼狈。 一时之间,门窗尽数轰落,阳台的栏杆也应声而断,从三楼砸落的碎木惊了从街道经过的百姓。 只听见“啊——”的几声骚乱,附近酒楼吃饭的群众纷纷探头一看究竟。 就连躲闪的百姓在动静小了之后都驻足在街道两旁,抬头观望。 苏挽烟根本来不及看清发生什么事,只知道一阵风从她面前呼过,邱南嫣转眼便飞了出去。 等到她回过神时,定睛一看,才发现余南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眼前。 绣着金纹的梨白蟒袍随着他的动作飞舞而下,就连飘起的墨发都似来不及归位,苏挽烟反应过来时,他的大长腿还伸着,停留在一个踹人的动作上。 凌厉深沉的眸眼带着一抹极致的怒,极怒之下,是一种让人看了会心惊的平静。 百姓的议论声愈渐愈大,围观的群众也越来越多,吵闹声有些乱轰轰的。 第224章 花篮 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苏挽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余南卿先一步抬手止住:“等等,烟儿别生气,我处理好后马上过来!” 那模样慌得像犯了事的孩子,全然没了方才的苏挽烟看到的怒气。 这边还跟苏挽烟慌张的解释着,另一只手就已经接过小步笑眯眯递过来的长剑。 苏挽烟:“……” 只见余南卿长剑一拔,几步便从阳台飞身跃去,转眼眉间杀气瞬发,剑锋直取邱南嫣的心脏。 邱南嫣上一秒脑袋还被砸得嗡嗡响,下一秒便觉杀气扑面,一股寒意从头至脚传遍全身,抬眸,就见余南卿不知何时已经提着长剑来到了眼前,背脊顿时一阵阴凉。 顾不上五脏六腑的疼痛,身体猛地一翻,只听“嗤”的一声刀剑没入皮肉的声,邱南嫣的手臂顿时一道鲜血喷涌。 “!”邱南嫣不可谓不狼狈,她捂着手臂想要跟余南卿拉开距离:“王爷!我是邱南嫣啊!” 然而话才刚出口,余南卿高大的身影就已经来到了眼前,长剑高高举起,居高临下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邱南嫣心脏猛地一沉,浑身像是坠入冰窟一般,不敢相信的看着余南卿。、 他的眼里没有一丝生气,像是毫无感情的机器,仿如她在他眼里只是一棵毫不起眼的杂草…… 他……是真的想把她杀了! 念头刚落,余南卿手中长剑毫不留情的当头砍下,速度之快,让邱南嫣脸色瞬间煞白! 完了,躲不掉! 她怎么都想不到,余南卿竟然真的会对她动杀心! 为什么! 她可是百幽谷弟子,是下一任备选谷主! 一瞬间,邱南嫣连带着指尖都变得冰凉,浑身内力凝聚,余南卿长剑猛地落下,鲜血喷涌之间,邱南嫣的整个手臂都被砍了下来。 一寸不多,一寸不少。 邱南嫣忍着剧痛一声轻吟,额头密汗淋漓,下一秒便运着轻功迅速与余南卿拉开了距离。 余南卿速度太快,她只能躲过致命伤,这条手臂是注定要保不住! 刚跟余南卿拉开距离,邱南嫣便当机立断,不再想着跟余南卿纠缠,运着轻功飞一般快速离开。 余南卿看着砍落在屋顶上的臂断拧眉,鲜血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刺眼,可他的气息却愈发阴沉。 没砍中! 看着邱南嫣逃一般离开的身影,想要去追,但又想到苏挽烟还在等他,站在屋顶上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不得不暗叹口气。 这账,他得算在笑辰生身上。 福宝楼,天字一号房。 苏挽烟看着眼前一脸阳光的小步,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递剑递得也太自然了,苏挽烟根本没反应过来。 余南卿的动静太大,把伺候在一旁的秋叶跟黄叶吓得够呛。 陈万福火急火燎赶来时,就见房中一片狼藉,不仅门窗已经东倒西歪摇摇欲坠,阳台上的红木围栏也已经断成稀碎。 对面酒楼更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目光都聚集在不远处的屋顶上。 陈万福慌着心神颤颤巍巍上前:“娘……娘娘,小的已经给您准备好了备用的雅房,不……不如……” “嗯。”苏挽烟点头:“有劳陈老板。” 陈万福顿时松了口气:“娘娘这边请。” 照理说,余南卿离得不远,他应该很快就会回到福宝楼,为此苏挽烟还让陈万福把菜先上了。 然而苏挽烟没想到菜都已经上完了,余南卿还没回来。 左等右等,怕菜凉了,苏挽烟干脆不等了,拿起筷子就准备先吃。 没想到刚夹上一口,余南卿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烟儿。” 抬头,微怔。 只见余南卿已经换了一身月白祥云锦袍,金丝描绣的白玉腰带将他的身材很好的束着,手里还提了一个花团锦簇的花篮。 苏挽烟错愕,连夹着那口饭都忘记吃了:“这什么?哪来的?” 余南卿脸上笑意温如暖玉,上前把花篮放到她眼前:“买的。” 其实是从一群小孩手里半抢半买的。 因为没有银子,把身上的玉佩抵了出去。 他缓缓落座,注意着苏挽烟的神情。 只见苏挽烟看了一眼花篮,又是一愣,伸手拿起花篮里的东西,是各种用草带子做的昆虫,什么蚱蜢蜻蜓,蝴蝶蜜蜂。 苏挽烟翻了翻,突然眸光一亮,拿起一个草编的虫子:“哈哈,屎壳郎。” 为什么一眼能看出那是屎壳郎,是因为它屁股后面连带着一坨“球”。 “喜欢?”余南卿试探的问了声。 “这个好,这个特别,还挺好看的,你怎么会想买这个?” “看到了便买了。” 其实就担心苏挽烟不高兴才买来哄她的。 苏挽烟会被邱南嫣纠缠,是因为这件事他处理得不好,刚刚邱南嫣逃了之后他还愁要怎么哄苏挽烟。 便看到一群小孩子在玩这个。 他过去就把花篮跟这些草编的虫子买了下来。 一开始那群小孩子还不愿意,余南卿给他们玉佩他们看不上,后面有小孩看中了他发冠上的钗子,便又解了钗子送给他们,这才把花篮换了过来。 寻常的东西苏挽烟不会喜欢,余南卿觉得这些草编的虫子稀奇,应该会合她心意,好在,他猜对了。 苏挽烟把花篮交给秋叶:“回府把这几个虫子拿东西固定起来,插到花瓶里去。” “是。” 苏挽烟看向余南卿:“衣服也换过了,哪里换的?” “裁缝店买的成衣。” 方才那身染了血迹。 苏挽烟也猜到了七八分,没再继续问,把饭碗推到他面前:“饿了没?先吃饭。” “好。” 余南卿刚提筷子,苏挽烟就给他夹了块鱼肉:“陈老板做菜有一手,我经常过来吃,你尝尝。” “好。”余南卿勾唇,将苏挽烟夹到碗里的肉吃进了嘴里。 苏挽烟早就饿了,埋头扒了口饭,就听余南卿温沉的声音小心翼翼响起:“烟儿,相信我,不管邱南嫣与你说什么,那都不是真的。” 毕竟…… 他真的对邱南嫣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他担心苏挽烟会被误导…… 第225章 相约出游 苏挽烟抬眸,嘴里还含着食物:“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呀,我还没那么笨好不好。” 余南卿眸光微亮:“你信我?” “我不信你,我信邱南嫣?”苏挽烟好笑:“我跟她认识才多久啊,而且她本来就不怀好意,我怎么可能着她的道?” 苏挽烟好奇:“你在担心什么?你是不是被人骗过?” “没有。” “没有?” “嗯,没有。”余南卿微勾着唇角垂眸:“只是知道烟儿那么相信我,心里很高兴。” 似是全身心都能托付给她一般。 在她面前,他总能毫无顾虑。 “别烟儿烟儿的叫,听着真的别扭。” “挽烟。”余南卿改口,笑唤了一句。 笑容如玉,惹眼得紧。 苏挽烟轻托起下巴,美唇微微勾着,想多看他两眼,却还是挪开了目光,往他碗里夹了块红烧肉:“邱南嫣呢?” 她想问是不是嘎了。 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太好,像在咒别人死。 “跑了。”余南卿眸光沉了下来。 “她很厉害吗?”在猎场的时候虽然被蒙上了眼睛,但余南卿的身手,能在那么多士兵的包围下杀出一条血路,她觉得余南卿武力在大晋应该也是数一数二的。 正面敌对的情况下还能从余南卿手中逃跑,邱南嫣的功力应当也不差。 “嗯。”余南卿没否认:“毕竟……出自百幽谷。” “这个百幽谷到底是什么?你能不能详细给我说说?” 余南卿愣:“烟儿要听?” “怎么?我不能听啊?” “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些。” 苏挽烟无语:“你别搞错了,我是不喜欢管那些琐事,但是我喜欢听。” 她笑道:“就跟听故事一样。” 余南卿闻言,垂着眸眼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开了个头:“百幽谷弟子不多,零零散散,不过数十,地方也不大,就藏于一山坳处,不过山径错综复杂,进去的人很容易迷路,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 “烟儿若想去,待过些时间,我带你去看看。” “我真是谢谢你。” 余南卿一听顿时笑开了眼:“烟儿不必客气。” 苏挽烟翻了个白眼:“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 但看余南卿一脸真诚的模样,后面的话苏挽烟卡在喉中说不出来,算了,怕是他的关注点跟她的关注点不太一样。 苏挽烟没再继续百幽谷这个话题,边吃着饭边问:“对了,浴佛节是什么节?” 浴佛节? 余南卿懵了一下。 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小步。 小步忙道:“回娘娘,浴佛节又称佛诞节,节定四月八,在这一日佛庙都会举行庙会,洗浴佛身,百姓会前往佛庙上香祈福,烧煮黑米供奉,就是宫里也会举行祭祀,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小步刚说完,秋叶忙搭话:“娘娘,在奴婢家乡,浴佛节都会有佛家弟子巡游颂经,意寓为百姓驱邪,招来好运,不知道京城有没有。” “属下回头打听打听,回来再告诉娘娘。”小步又道。 “看起来你们很想玩。”苏挽烟看着两人。 秋叶顿时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就是觉着,不如趁着浴佛节热闹,王爷与王妃出府散散心去。” “散心?”苏挽烟看了一眼余南卿。 “是啊,此前娘娘与王爷一直待在府里,好不容易能参加春狩,却又……”秋叶抿了抿唇:“回了京城,王爷与娘娘都还未一起出过门,所以奴婢才这般提议。” 秋叶这么说,苏挽烟倒想起来了。 春狩之前,因为要瞒死余南卿瘫痪痊愈的事,所以一直窝在主院,连院门口都没出去过。 那段时间连秋叶跟黄叶都没在身边伺候,都是她照顾的余南卿。 后来从猎场回来,府里的人倒有那么一段时间惊讶余南卿的事,只是她跟余南卿也没过多的解释,这件事大家都好像心照不宣的明了了般。 本来从猎场回来,她就想收拾包袱走人,余南卿一连躲了她好多天。 前后这么一算,确实好几个月没跟余南卿出府玩过了。 趁着浴佛节出去玩玩也好,就是不知道余南卿同不同意。 正想着,目光就落到了余南卿身上。 苏挽烟顿时一脸黑线,她怎么会觉得余南卿不同意? 只见余南卿已经一脸期待的等着她发话,本是修长好看的眸眼这会儿就像安了瓦灯一样,透亮透亮的望着她。 “……”苏挽烟别过眼无奈扶额:“那就趁着浴佛节去玩玩吧。” 余南卿顿时心花怒放:“好!我回去便让人准备!” 见他这样,苏挽烟好奇:“你已经想好去哪了?” “没想。”余南卿回得理所应当。 “没想好你让人准备个屁。” “烟儿想去哪?” 她怎么知道,她对这里又不熟。 不过,余南卿对京城应该也不熟,毕竟回来就瘫了三年哪也去不了。 苏挽烟为难,这个时候她想找个人问问都没有,既然决定留在京城,她还是要发展一下自己的人际关系才好。 之前遇到的全是讽刺挖苦她的,无非就是去的圈子不对,那些千金小姐不是围着长公主转的,就是跟苏慕倾交好的。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想要找话题跟爱好都相同的朋友,就得到自己感兴趣的圈子找。 黄叶见自家小姐沉默不语,提议了句:“娘娘,其实佛庙也是很好的修身之地。” “去佛庙啊?”哪有去佛庙约会的? “京郊城外的牧容山,离京城不过三十里地,山上的清真寺鲜少人去,娘娘若觉得奴婢的提议好,不妨去看看,还可以在寺中小住几日。” “清真寺?” “烟儿可要去?”余南卿一脸兴奋的问道。 “那就……去吧。”面对余南卿这期待的眼神,苏挽烟怎么来得及细想。 真是,一点都不想让他失望。 苏挽烟笑道:“既然四月八是浴佛节,那咱们就四月七去。” 虽然还不知道有什么好玩,但既是佛家的节日,佛庙应该也会热闹一番。 第226章 官府来查 只是,这边兴致勃勃的商量着,小步神情却有些犹豫,连瞄了余南卿好几眼,最终还是选择闭嘴。 算了,待回府再与主子说。 这一顿午饭,边聊边吃吃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苏挽烟知道男人的食量会大些,但她到底是低估了余南卿。 之前照顾他的时候,苏挽烟就刻意控制着他的食量,后来余南卿好了,她就没再在余南卿的吃食上费过功夫。 导致后面很多时候,她用膳时余南卿都说自己吃好了,两人基本不怎么一起。 就算一起吃,余南卿也只是象征性的陪她吃几口。 而今日,苏挽烟才算彻底见识到,什么叫男人的饭量。 满满一桌子的菜,吃到后面居然不够吃,后面还叫陈万福多烧三肉一菜,这才让余南卿吃得心满意足。 许是……会武的人消耗都比较大罢。 这一顿,苏挽烟也算是心里有了底。 四月初八是浴佛节,同时也是百幽谷谷主将抵达京城的时间。 小步想要提醒余南卿的就是这个。 如果百幽谷谷主笑辰生在四月初八前到达京城,余南卿还能与他碰上面,但如果是四月初八后,余南卿怕是接待不了。 这个事不仅小步注意着,管家王章也不敢怠慢,本来他们在军中做的就是情报收集的工作。 为什么要时刻注意着? 无他,就因为这个百幽谷谷主笑辰生,他是个怪人。 而这一点,余南卿也知道。 所以当小步提醒余南卿这件事的时候,余南卿顿时就拧了眉头。 好巧不巧,时间就这么撞上了。 不过,余南卿也只是思量了一瞬,便没再理会。 笑辰生要是早到了,他派人接一下也不是不行,若是晚到,他应该会很感兴趣究竟是谁治好了他的腿,短时间内他是不会离开的。 而且,笑辰生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人,兴许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就已经到了京城暗中探查。 前后相差不过几日罢,来去有所损失的也不是恭亲王府。 见自家主子未受影响,小步似是明了,当下也不再多话。 余南卿正在准备去清真寺小住的物什,平日苏挽烟常用的首饰,香膏要带,喜欢的衣裳,腰带,披帛,都一件件的搭配好打包,让人搬上马车。 马车上用的软垫,香炉,还有苏挽烟喜欢看的书,都要准备好。 这边余南卿盘算得仔细,那边苏挽烟倒显得大大咧咧的,一直不知道余南卿在忙里忙外忙些什么。 毕竟这些东西,吩咐下去就可以了。 所以余南卿在忙这些琐碎,苏挽烟一件都不参与,她觉得准备那么多东西会很累。 在这期间她每天就是喂喂池中的鲤鱼,拔一拔药田里的杂草。 小厨房后面还建了一座鸡舍,里面买了一窝小鸡回来养。 小鸡还小的时候最是可爱,苏挽烟时常会过去看上一眼,偶尔也会进去逗一逗。 不过小鸡换毛快,有几只已经到了换毛期,那模样丑得苏挽烟都不想多瞟两眼。 这么说,苏挽烟也想要自己的药房,但是建的话又要花时间,她不想等,所以就着手把之前睡的耳房改成了药房。 这一来,她的活动空间又多了一个。 只不过,苏挽烟没想到,四月初七出发这日,会有官府上门盘查。 本来她跟余南卿都准备出发了,宗正寺却来了人,说前几日余南卿在京城提剑行凶,破坏民房,有百姓对此略感不满,事情传到了元和帝耳里,所以元和帝就派宗正寺前来探查。 宗正寺韦大人到的时候,刚好在王府门口跟他们碰了个正着。 余南卿让苏挽烟到马车上等,但苏挽烟一听是前几天余南卿跟邱南嫣打架的事,当即表示她也要听。 便跟着余南卿一起去了书房。 苏挽烟本还以为是疏漏了什么大事,但是一听又是那一套话述,无非就是说百姓对余南卿提剑行凶的事深感气愤,已经惹起民怨,元和帝下令让余南卿闭门思过,还百姓一个交待。 早不闭门晚不闭门,偏偏是他们要出发去清真寺了才让他们闭门思过,元和帝真的是时时都要给他们找不愉快。 苏挽烟拧眉:“王爷当日斗殴,是因邱南嫣出言冒犯在先,百幽谷虽不受朝廷管制,但皇室之威也不能叫旁人随意藐视,皇上难道连这个都不查清楚,便派韦大人来兴师问罪?” 宗正寺韦大人,名叫韦进功。 苏挽烟的伶牙俐齿他是领教过的,当下也不敢正面争执,只是敛神道:“王爷,娘娘,下官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传达皇上的意思罢,况且只是让王爷闭门思过,待过些日子,百姓将此事淡忘了,事情便就过去了。” “那韦大人不妨说说,是哪个百姓不满?又是哪个百姓气愤?” 韦大人闻言拧眉:“娘娘这是要迁怒于百姓么?” “呵!”苏挽烟冷笑:“王爷与邱南嫣发生打斗当日,恭亲王府便已给百姓下发修缮费用,酒楼损失也一律由恭亲王府承担,其中本宫更派人前往事发地点慰问受惊吓者,韦大人若说有百姓感到气愤,不如来投一个千人状,若有,恭亲王府虚心改过,若没有,那便是韦大人你信口雌黄,欲加之罪!” 韦进功心脏猛地一抖,这些……他可没有听说啊! 毕竟余南卿提剑行凶事大,他们的关注点全在这上面,后来恭亲王府做了什么事,根本没人去管。 这件事传到元和帝耳里的时候,元和帝本来还想着等事情闹大点再教训余南卿一番,没想到听说余南卿要前往清真寺小住几日。 这马上就是百幽谷谷主抵京的日子,元和帝怕余南卿有什么阴谋,才赶忙命韦进功过来探查恭亲王府,想要以闭门思过的借口把余南卿困在府里。 他们嘴里说的民愤根本就没有,事情没落到百姓身上,百姓大多吃瓜大于气愤,更别说后面还有恭亲王府承担下来的损失。 这就是为什么元和帝等了几天,这件事都没有被闹大的原因。 第227章 清真寺 “原来是这样。”韦进功脑子转得快,马上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笑道:“既然王爷与娘娘一切都已安排妥,那定是传言有误,皇上命臣前来,便是对此事问个清楚,如今事件明了,臣也得赶快进宫回禀才行。” 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离开。 前些日子好不容易跟恭亲王府缓和了气氛,可不能因为这件小事前功尽弃。 余南卿再不济,也是大晋的亲王。 更何况他腿疾好了,日后如何,一切都还不好说。 “告诉皇上。”临走前,余南卿缓缓开口:“说过的事,本王不会言而无信,但若再有下次,本王不会坐以待毙。” 韦进功冷汗连连。 结合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听得明白余南卿说的什么,但这话叫他怎么敢传? 他装傻的笑了笑,不作回话,躬着身子垂眸退了下去。 这段小插曲,并没有对苏挽烟跟余南卿造成太大的影响。 虽然晚了点出发,但好在去清真寺的官路平坦,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抵达。 清真寺建在牧容山半山腰,这种建在山上的寺庙,一般都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环山开凿的山路,可以坐马车上去,但因环山而上的原因,山路会有些许颠簸,路程也会有些远。 一条是从山脚修至寺庙的阶梯,顺着阶梯往上可以直接到达清真寺。 这条路路程近,但是十分耗费体力。 一说爬山,苏挽烟就来了兴致,掀开车窗的窗帘望了望:“这山高不高?清真寺远不远?爬上去要多久?” 上一次跟朋友爬山还是在上大学前,要不是这次来清真寺她都快忘记了。 余南卿顺着车窗往外看,只觉这山与他见过的山不值一提,笑道:“不高,清真寺只建在半山腰,走上去应当花不了多久时间。” “那咱们走上去?” “好。”余南卿自然不会有意见。 两人在山脚下下了马车,吩咐田中把马车驾上去,她则与余南卿走阶梯。 很奇怪,浴佛节在即,前往清真寺的人却很少,苏挽烟才见零零碎碎的三五人。 余南卿拉起她的手:“怎么了?” “人好少啊。”苏挽烟习惯了般,任由他牵着。 “回娘娘,京郊外不只有一处寺庙,京郊往南二十里还有个沿龙寺,百姓都喜欢到沿龙寺祭拜,虽然清真寺没有沿龙寺热闹,却十分清静,最适合小住散心了。”黄叶忙解释了句。 “原来是这样。”苏挽烟已经被余南卿拉上了台阶,她笑看着黄叶:“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最近百姓都在说,奴婢时常能听到。”说完,还补了一句:“虽然不如沿龙寺热闹,但奴婢听说,清真寺的月老庙特别灵,许多女子慕名前来,不过,许是今日还不到节,所以人才少了些。” “哦。”苏挽烟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月老庙。” 月老庙不管哪里都受欢迎。 “烟儿要去月老庙?”余南卿问。 苏挽烟好笑:“我去干什么,不是有你了吗?” 此话一出,余南卿那牵着苏挽烟的大手一紧,连带着心脏都颤了一下,他不好意思的别过脸,耳根泛起微红。 苏挽烟见状故意凑上前:“干嘛不看我?你看着我啊,我说得不对呀?” 余南卿忙抬手轻捂住她的嘴,只觉脸颊发热:“烟儿说什么都对……” 见他这样,苏挽烟止不住的唇角上扬,忽而张嘴,轻咬了一下他的手指。 余南卿神情顿时紧绷,抿唇,眉头微拧着看着眼前的俏人儿,却没有莽撞的把手缩回来。 他等苏挽烟咬够了后,才缓缓收回手,垂眸间快要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见他把手蜷住,背在后腰藏下,语气带了丝怨怼:“烟儿净喜欢捉弄我。” “那我捉弄别人去。” “……”余南卿脸色黑沉:“不要。” 苏挽烟笑,提起裙摆:“快走吧,爬个山磨磨唧唧。” “……” 牧容山说高不高,说矮不矮,但绝对没有余南卿说的轻松,到达清真寺时,苏挽烟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好在,她这副身体年轻,不过片刻就缓了过来。 再看余南卿,面不红心不跳,半个时辰下来如履平地,苏挽烟都快羡慕死了。 听闻恭亲王要来,清真寺的住持早做好了迎接的准备,只见他身披袈裟,手拄禅杖,单手礼于身前,垂眸:“阿弥陀佛,贫僧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清真寺的住持法号玄空。 京城地界的佛庙,很多时候都要接待京中贵族。 比如前来参佛的千金小姐,公子少爷,或是来往的商客,历游的世家子弟,还有进京赶考的才子。 所以这里的寺庙建有供香客居住寮房。 像苏挽烟跟余南卿这样的,还会有独属的寮院。 除此之外,还有要避世隐居的人来到寺庙,寺庙也会提供居所。 只不过,因为是建在山上,如非必要,大家不会花费这个时间就是。 此时正好临近午时,住持先把苏挽烟跟余南卿带去寮院,待两人用过斋饭,再由庙里的小和尚带两人前往禅房参佛上香。 参佛是最基本的,代表着对佛庙的尊重。 因为明天就是浴佛节,清真寺虽然香客少,但能看出寺里的僧人还是在为明天的浴佛节忙活。 苏挽烟不信佛,但是她喜欢仪式感。 所以在上香的时候,她朝着那尊金佛很虔诚的磕了三个响头。 余南卿见状也不好敷衍了事,见苏挽烟磕了三个,他也磕三个。 上完香,住持就亲自带着他们参观清真寺。 别看清真寺清静没什么人,却是依山而建,宏观庞大。 从阶梯上来的那个大门,叫山门,光是那个门就能看出佛庙的磅礴。 供奉着佛祖的大殿,就是刚刚苏挽烟上香出来的,叫大雄宝殿。 除此之外还有天王殿,殿里供奉着两位弥勒佛,四大天王与韦驮菩萨,大悲殿就是观音殿,之外还有财神殿,伽蓝殿等等。 除了佛殿,还有藏经阁,钟楼,鼓楼,斋堂,还有数座演武场。 第228章 像羊脂白玉 许是清真寺来的人少,住持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兴致勃勃的给两人介绍。 苏挽烟总觉得大家都在忙,但这个住持好像很有空的样子。 这么多地方,一天肯定是逛不下来的。 就在住持还要领着他们去看演武场时,苏挽烟终是忍不住开口:“有劳住持,不如让我跟王爷两个人独处片刻可好?” 苏挽烟这一说,住持这才恍然,一脸歉意的笑道:“是贫僧失礼,如此,贫僧便先行告退。” 苏挽烟微微垂眸。 待住持一走,苏挽烟才松了口气,累死她了。 这住持,像个没人陪他说话的老头。 下一秒,余南卿的手便搭上了她的肩膀,轻轻揉捏着:“累了?” “你不累啊?” 余南卿抿唇沉默,一点累的感觉都没有。 “前面有座寺庙。”余南卿拉起苏挽烟的手:“我们去坐坐。” “好。”正愁没地方休息。 到了地方,抬头一看,月老庙。 苏挽烟笑了:“真是巧了。” 来时才说不来月老庙,没想到还是让他们撞着了。 余南卿拉起苏挽烟就要走:“方才我看到不远处有座凉亭。” 苏挽烟忙拉住他:“别啊,既然来了,进去看看嘛。” “……” 最终还是依了苏挽烟,来去只是看看,又不许愿。 一进庙门,入帘便是一棵很大的姻缘树,树上挂满了求姻缘的牌子。 苏挽烟拉着余南卿往里走,就见到一个和尚坐在庙堂里,他身后有间小屋子,里面挂的都是空白的姻缘牌。 见到苏挽烟跟余南卿,那和尚起身行了个佛礼:“施主可要求姻缘?” 苏挽烟笑着摆摆手:“我们不求,就想进来坐坐。” “是,施主请便。” “我们不求,不过……”她回头看向秋叶跟黄叶:“你们可以试试。” 田中跟小步都是有家室的人,就只剩下秋叶跟黄叶能霍霍了。 秋叶跟黄叶连连摇头:“娘娘,您便别拿我们开玩笑了。” “没有开玩笑,香火钱我出了,你们别客气。” 秋叶跟黄叶依旧连连摇头,她们要什么姻缘,在王府当差那么好,苏挽烟又对她们那么好,若可以,她们是要一辈子跟着娘娘的。 “唉,来都来了,不挂一个感觉总缺点什么,挺遗憾的。”嘴里这么说着,到底是没强迫她们。 余南卿听了,犹豫了好一会儿:“我替烟儿挂一个?” “你要偷欢啊?” “……”余南卿脸黑:“我没有!” 他拧着眉头,像是气的,憋得脸色红红:“烟儿想挂也可,但是要挂空的。” 空牌子,不许愿。 “噗。”余南卿否认得急,苏挽烟笑出声:“那有什么意思,我不挂,你替我挂一个。” 她觉得把牌子扔到树上有点幼稚,但是心里蠢蠢欲动的想要玩玩,不过要她玩的话除非没人看见。 这会儿他们都在,苏挽烟不想出糗,所以就怂恿他们去挂姻缘牌。 姻缘牌是木牌,不过系在木牌上的绳结是不一样的,见苏挽烟兴致勃勃,他到底是没跟苏挽烟置气。 或者说,他怎么可能跟苏挽烟置气? 他永远都不会。 余南卿缓缓伸手,挑了一个蝴蝶样式绳结的木牌,问:“这个如何?” 苏挽烟点头:“好,就这个。” 余南卿笑看着手中的姻缘牌,眸中忽而显露一抹温情,对苏挽烟道:“烟儿,你先到旁边歇息片刻。” 苏挽烟眨巴着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要许愿?” “嗯。” 苏挽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是有我了吗?还许什么愿?” 姻缘树下除了姻缘还能许什么愿? 她都不许,他许什么? “咳。”余南卿耳根微红,蜷着手在嘴边轻咳了声,没有说话。 苏挽烟见状也不纠结:“行吧,那我坐那里等你。” 她指了指回廊上的长椅。 “要看着我。”余南卿声音温沉,语气带了丝撒娇式的命令。 苏挽烟好笑的摆摆手:“好好好,看着呢看着呢。” 求姻缘很简单,在姻缘牌上写下两人的生辰八字,到月老面虔心求许,再挂到姻缘树上,便是成了。 只见余南卿提笔在姻缘牌上写了什么,再到月老前虔诚的许了愿,最后拿出来往树上一抛,牌子就稳稳的挂在了上面。 苏挽烟坐在椅子上枕着下巴,美唇微微上扬着,眼前的男子面容俊丽,身形修长,着在身上的蟒袍随风轻舞,每个动作都像是故意设计来勾引她的一般,清丽的眸光未从他身上挪开过半分。 直到余南卿的身影来到眼前,她才敛下心神:“手真稳。” 余南卿突然递过一个空牌子。 苏挽烟好奇:“干嘛?我不玩。” “嗯。”余南卿笑着收了回来:“我拿回去收着。” 以后只要看见这个姻缘牌,他就能记起今日跟苏挽烟度过的时光。 苏挽烟笑着,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坐下来让我靠靠。” 余南卿忙上前坐下,苏挽烟脑一歪便靠在了他的手臂上,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檀香,苏挽烟觉得很好闻,明明前阵子还是一股药味。 她满足又舒服的舒了口气,眼睛惬意的闭上。 余南卿挺直着身杆不敢动,垂眸间见苏挽烟已经瞌上眸子,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可是困了?” 余南卿连声音都很好听,特别是这么温柔低语的时候,怎么说呢,是了,像块玉。 笑容像玉,声音也像玉,暖暖的润润的,如羊脂白玉,握在手里会发暖的那种。 苏挽烟闭着眼睛,突然挽起他的手,唇角笑容更甚。 “烟儿?”余南卿不明,但仔细看苏挽烟,好像又很开心。 是发生了什么让她高兴的事? 是因为他挂了姻缘牌? 既然烟儿那么喜欢,不如他再去挂一个? 正一本正经的想着,苏挽烟突然唤了声:“余南卿。” 声音惬意慵懒。 余南卿忙应声:“烟儿?” “问你个问题呗。” “嗯。” 苏挽烟突然睁眼,抬眸:“你平时放不放屁啊?” “……”余南卿哑然。 第229章 最完美的一面 整个人都凝固住了,好看的薄唇微张着,几次开合都愣是没挤出一个字。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苏挽烟这个问题,或者说,他完全没想到苏挽烟会问这种问题。 “怎么?不好意思说?”苏挽烟看着他。 余南卿张了张嘴,耳朵一下就起了薄红。 “唉你怕什么,你什么样我没见过,再狼狈再尴尬都看完了,你还差这点?” “……”正是因为他最糟糕的一面她都见过。 所以他才想以后都以最完美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 那段狼狈的日子,若是可以,他恨不得全部抹去。 “你就说嘛,你越这样我越好奇你知道吗?”苏挽烟凑上前:“你会不会放屁?我好像从来没在你身上闻到过……” “烟儿!”余南卿彻底无语,抬手捂住她整个小脸,脸色通红的别过头,眸眼垂得极低:“别再问了。” “为什么?”苏挽烟扒开他的手:“我好奇是正常的吧。” “你怎么会好奇这些事?”余南卿无奈的拧眉,看向她时微抿着薄唇想要掩饰脸上的尴尬。 “好奇就好奇,哪有为什么。” “若别人问你,你会回答这些问题?”余南卿反问。 “那得看是谁。”苏挽烟咧嘴一笑:“要是你想知道那我就会说。” “……”余南卿别过脸:“我不问。” “干嘛?你嫌弃我?”苏挽烟无语的瞪了眼睛,伸手掰过他的脸:“我都没嫌弃你,你还嫌弃我?” “我没有!”余南卿轻拧着眉,握起她在他脸上作乱的手。 他是不想回答这种问题,所以才没想着要问苏挽烟。 苏挽烟要是说了,那他必定也要回答。 他还是想在苏挽烟面前保留些体面。 “你这么扭扭捏捏的不愿意说,那就是有咯。”苏挽烟眯着眼睛笑道:“也是,你毕竟是人,怎么可能不放屁。” “……”余南卿脸蛋一红,忙解释:“没有!” 苏挽烟惊讶:“什么?没有?” “……”余南卿抬手无奈的捂住自己的大红脸:“没有……” “怎么会没有?” “……我如何得知?”就是没有。 “真的还是骗我的?” “……”余南卿抬起眸子:“我断不会骗你,所有事都不会。” 哪怕就是这种丢脸的小事,他也没想过要说谎。 “那你拉没拉过肚子?” “……” 这不禁让余南卿想苏挽烟照顾他的那段日子,往事不堪回首,叫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捂着脸,忍不住弯下腰,将头埋在苏挽烟的颈窝:“烟儿,求你了,别问了。” 再问下去,他真的要羞愧至死了。 “好好好。”见他这样苏挽烟只好就此打住,抬手摸着他的后背:“我不问就是,你真是,你跟我什么关系,之前那么多次都见过了,这还有什么难为情的。” 说完又补了句:“何况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没别人知道。” “……” 苏挽烟笑道:“你怎么不问我呀?你问我我肯定说,说不定还能反客为主呢,把我问得不好意思了,那我也就不会继续问你了呀。” “……”那是不可能的。 且不说苏挽烟比他直白许多,而他也不想让她做任何为难的事。 姻缘树下,苏挽烟跟余南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苏挽烟在说,余南卿在听,而苏挽烟又总爱问些奇奇怪怪的事,整得余南卿时常哑口无言。 微风轻拂而过,将两人的衣?重叠交错,余南卿牵着苏挽烟的手,只觉眼前的女子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似一幅画一般,美好到让他忘却曾经所有遭受过的痛苦。 山中清凉寂静,到了深夜更只能听见清脆的虫叫声。 许是白天倦累的缘故,晚上苏挽烟睡得特别香。 待第二天天刚刚清亮,苏挽烟还未睡醒,就被一阵洪亮的练武声吵醒。 说吵也不贴切,起初是整齐划一的声音犹如从天外传来,苏挽烟觉得好听,这才在睡梦中竖起了耳朵。 待听到那是庙中武僧练武的声音,这才彻底清醒。 醒来时,苏挽烟的手摸向一旁,发现是空的,但被窝还留了余热。 她掀了被子起身:“秋叶,黄叶。” 秋叶跟黄叶早就备好了洗漱的热水在外面等候,现在听到苏挽烟叫唤,第一时间进了房。 “娘娘,您醒啦?” 苏挽烟抬头:“余南卿呢?” “王爷正在前院与田侍卫练武呢。”秋叶边递着口檀边道。 苏挽烟微怔,余南卿还会练武? 她还从来没看过呢。 当下也顾不上洗漱,下了床就直奔前院。 刚迈出房门,迎面就扑来一股劲风,只见须臾之间,余南卿跟田中已经过了数招,刀锋剑影间把周围的落叶都吹得凌乱。 因为寮院不大,所以苏挽烟能感觉到余南卿跟田中都没有使出全力。 小步见苏挽烟出来,恭首行了个礼:“娘娘。” “我还没见过余南卿练武。”只见过他提刀杀人。 也不算见过,他都刻意避着她。 小步笑道:“王爷如今练得少,以往在军中咱们每日都要晨练,说来,王爷瘫痪三年,武功也是生疏了不少。” 苏挽烟惊讶:“这还生疏吗?” “自然,练武本就是持之以恒的事,像王爷这般三年不动,还能保持不退步就已经是极好。” 说话间,余南卿余光瞄到那抹娇小的身影,忙收了剑锋,几个迈步就来到苏挽烟面前,眸中尽是兴奋:“烟儿!你醒了?” 苏挽烟仔细看了看,没汗。 还一脸清爽。 她笑着回应:“还没洗漱呢。” “我陪你。” “不用啦,我自己就行,我肚子饿了,你去让小和尚拿点吃的来?” “早早便准备好了。”余南卿不由分说的把她拉进房,要伺候她洗漱。 今日浴佛节,哪怕清真寺再清静,今天也有不少百姓前来参佛上香。 百姓们从四处择来柳枝,蘸取放生池中一缕清泉,浴洒佛身,祈求生活平安顺遂。 上完香后,百姓又会到禅房听禅经。 第230章 竹节虫 而今日玄空住持会领着一帮弟子站在大雄宝殿的佛院前,亲自指引前来上香祈福的百姓。 不仅如此,今日还能看到到处都有武僧的影子,或两人一组巡视的,或纹丝不动在各个佛院站岗的。 今日清真寺的月老庙更是人满为患,许多都是老母亲来为自家儿女求姻缘的,自然,也有女儿家结伴前来的。 苏挽烟听带路参观的小和尚说,慧能方丈去了沿龙寺,百姓为了能听慧能方丈颂经,基本都会到沿龙寺去。 如果慧能方丈能到清真寺讲经,清真寺肯定要比沿龙寺热闹。 沿龙寺比清真寺规模更大,又是皇室御用寺庙,所以沿龙寺的香火一直都比清真寺足。 但如果慧能方丈到清真寺的话,百姓可能会冲着慧能方丈,一股脑的涌进清真寺。 苏挽烟不太明白,细问之下,才知他们口中的方丈,并不是只管一个寺庙。 而是方圆之内所有的寺庙,都归这个慧能方丈管。 方丈不会固定待在一个庙里,有时候甚至京城地界外的寺庙,方丈也要去传经颂道,所以方丈这个职业不是在游历,就是在游历的途中。 沿龙寺作为皇家庙,在百姓心里的地位与声望本就比别的寺庙高,每逢这种比较大的佛教节,慧能方丈肯定是要以沿龙寺为主。 倒是那些比较寻常的小节,慧能方丈会到别的寺庙待个一两天。 庙里的和尚之所以会拿清真寺跟沿龙寺比,完全是因为这两个寺庙离得不远,又都是在京城脚下,难免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看来也不是所有和尚都清心寡欲,带路的这个小和尚,道行还不够呀。 佛院来上香的百姓太多,苏挽烟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打发了带路的小和尚,便与余南卿到后山的演武场逛了一圈。 演武场内的武僧几乎个个都是古铜色的肌肤,明明太阳不大,但他们身上的汗水已经将身上的佛衫浸湿。 练武的口号整齐划一,苏挽烟站在石栏上迎着风朝下看,只觉得是场不可多得的视觉盛宴。 就在这时,田中突然迈着匆忙的步子出现,恭首揖礼:“王爷。” 田中开口的时候,苏挽烟目光还停留在演武场,他的声音刻意压着。 余南卿听到田中这语气便知有事,当下眸子就沉了下来,也恰巧是这时候,苏挽烟堪堪回眸而望。 余南卿眼神顿时变得清澈。 苏挽烟哪里看不出来,笑道:“我不是说了,我又不是不想听,你不用事事都瞒着我。” 余南卿抿唇,上前一步:“我怕你烦我。” 他不仅怕苏挽烟烦这些事,他还怕苏挽烟烦她。 怕她什么时候就受不了这些事,背着他偷偷收拾东西,一走了之。 他知道苏挽烟一开始就是要走的,虽然后面她说她不走了,但他没有自信,他一直都知道苏挽烟不会依附任何一个人。 “要烦早烦了。”苏挽烟无语的给了他一个眼神。 现在什么都不用管她还有什么可烦的,最烦的时候她都没想过要对他不管不顾。 苏挽烟也不纠结:“算啦,你不想让我听,那我不听就是,不过……” 她靠在石栏上枕着下巴,似不经意道:“你要是一直这样,我们肯定会渐行渐远,因为你什么都不说,我就不知道你有什么计划,也不知道你接下来的打算,我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想做什么都做不了,也不知道你的难处,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明不明白?” 余南卿心口微窒,忙张嘴想要解释。 但苏挽烟还没说完,看着他说道:“到最后的最后,你我很可能话不投机半句多,形同陌路。” “我说!”余南卿慌了:“我什么都说,烟儿,你别吓我!” “我实话实说,哪有吓你。” “我知道了,我以后什么都告诉你,所有的事都不瞒你!” 苏挽烟笑:“这里吵,你们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去谈。” 余南卿一把握住她的手:“烟儿一起。” 苏挽烟故意推脱:“算啦,要不是我那一番话,看你的样子也不是很想让我知道。” 余南卿握着她的手微紧,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眉头突然猛地一沉,眸光微闪间宽袖一拂,便已将苏挽烟完全包裹在怀中。 一道劲风倏的破空袭来,阳光反射起一抹刺眼的光亮,不过瞬间,余南卿已经踮起脚尖向后一跃。 与此同时,小步已经手疾眼快拔刀相抵,却很明显他不是对方的对手,一个震颤便觉五脏六腑都被扭转了般。 “咳”的一声,鲜血转眼从嘴角流出。 然而对方却没有给余南卿喘息的意思,小步刚接下他的招式,下一秒便已经踏空来到余南卿眼前。 此时的余南卿还滞留在半空,就连被他护在怀里的苏挽烟,都惊惧的察觉到来人戾气汹涌。 不等苏挽烟反应,紧接着就已经是一阵天旋地转,只见余南卿一个旋身便祭出一记横踢。 如闪电般的速度与磅礴的内力让来人根本来不及躲闪,像一发炮弹般“嘭”的一声轰响演武场。 苏挽烟……只觉胃里的饭菜都要被甩出来了。 麻烦下次打架……能不能不要带她…… 巨大的声响顿时引起武僧的注意,怔愣不过片刻,转眼就已经摆好了阵型! 为首的人大喝一声:“什么人!竟敢跑到清真寺来撒野!” 余南卿抱着苏挽烟缓缓落地,她扒开余南卿护着她的袖子,待地面尘烟消去,看清眼前的来人时,不由面露一抹惊讶。 只见那人的肤色如死尸一般白得让人发慌,身形消瘦无比,却又不是那种皮包骨的瘦,而是纤细,不像是人类的那种纤细。 该怎么形容,苏挽烟脑海闪过一种昆虫,竹节虫。 不错,身形就像竹节虫一样,特别是他的手臂看起来很长,五指也比寻常人要纤瘦许多,越看就越像,是人样,但又不像人样。 因为身形实在是太过怪异,所以那长得还过得去的五官,在苏挽烟眼里完全没有存在感。 第231章 相识 身体长成那样,再看好的五官都是白搭。 他身着一身藏青长衫,衫上倒很文雅的附绣青竹,头发很简单的全盘在头上,以一根木簪别着。 纤长的五指十分好看的拿着一支细长的烟斗,烟斗上还系着一个精致的小烟袋。 烟斗以金银交错镶描,方才苏挽烟看到刺眼的光亮,便是太阳照在他烟斗上,反射出来的光芒。 “真神奇。”男子站立在消散的烟尘中,细长的手指饶有兴致的掩着有些乌青的嘴唇,看着余南卿:“你的腿竟真的好了。” 当年他十分确定,余南卿的腿再没站起来的可能。 因为连接身体的神经被一掌轰个稀碎,不明医理的人永远不知道要恢复那数以亿计的神经需要耗费多少心血。 他自认自己的医术还没能到达那样高的造诣。 退一万步讲,哪怕真的恢复,也不可能完好如初,在修复的过程中定伴随着其他损伤。 更别说余南卿还瘫了三年,他的身体早已是一片死寂。 但如今亲眼所见,仿如颠覆了他毕生所学。 噢,这么说也不对,近年来他倒研究出能让瘫痪之人重新站起来的法子,但显然余南卿并不是靠那种手段站起来的。 而且那种方法目前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苏挽烟看向余南卿:“这个长得跟竹节虫一样的人是谁?” 此话一出,笑辰生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竹节虫? “大胆贼人!报上名来!”说话间,一众武僧已经将笑辰生团团围住,一脸蓄势待发的模样。 “吾乃恭亲王旧友,听闻王爷在清真寺,才特意寻来。”笑辰生勾着他那中了毒一般的嘴唇,一手托着手肘,一手拎着长烟斗,不在意的笑道。 一众武僧回头望向余南卿。 余南卿脸色有些严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见此,为首的武僧立即双手合十:“原是王爷的友人,是贫僧冒犯,只是还望施主下次莫要大动干戈,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是,下次注意。”笑辰生眯着细长的眼睛,堆着温顺的笑脸。 苏挽烟没想到他还挺好说话的,只是那挂在脸上的笑容,无论怎么看都假得很。 待一众武僧散去,笑辰生才迈开步子朝苏挽烟跟余南卿走来。 苏挽烟猛地发现,他走路的时候明明很慢,却几步就已经来到了眼前,让人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待反应过来时,笑辰生已经弯下腰凑到了她眼前,眼里是让人难以看懂的笑意:“恭亲王妃?” 话才刚落,没等苏挽烟说话,余南卿就袖袍就已经挥了出去。 夹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内力,笑辰生一个后仰,便堪堪躲了过去:“哎呀,冒犯冒犯。” 他顺势拉开一步的距离,笑得假兮兮:“知道王爷腿疾痊愈又娶了妻,实在是太高兴,一时忘乎所以,望王妃莫怪,莫怪。” “你是百幽谷谷主?”苏挽烟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多次提到余南卿的腿,想不知道都难。 笑辰生很礼貌的笑了一句:“正是在下。” 说完,眯起的眸眼睁了一条狭长的缝隙,目光投到余南卿身上:“所以,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苏挽烟愣,他不知道? 从笑辰生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余南卿的脸色就很不好看,他拧眉看着笑辰生:“何必明知故问。” 笑辰生两条细长的手臂一摊:“我如何知道?来这么久,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连杯水都还没喝上,王爷便是这样求人的?” 什么求人! 苏挽烟抓着余南卿的手臂忍不住开口:“不是因为余南卿以前救了你,你为了还这个恩情才来的?” 余南卿? 笑辰生饶有兴致,两人关系不一般呀。 他笑问:“他还与你说这个?” “你那好师妹告诉我的。”苏挽烟不善的瞪着他,但身体却很诚实的躲在余南卿的袖袍后面。 笑辰生眉头微动,此事他倒略有耳闻。 看来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谷中有人不太安分。 笑辰生岔开话题:“王爷不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 “不谈。”现在是他跟苏挽烟独处的时间。 余南卿搂着苏挽烟直接转身离开。 “唔。”笑辰生可惜的笑了句:“王爷以前可有情有义多了。” 余南卿没理会他的话,倒是苏挽烟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笑辰生还是那副假兮兮的模样。 以前的余南卿? 苏挽烟好奇:“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余南卿沉默,似还没从不悦的情绪中抽离。 苏挽烟拧眉掐了一下他的腰间,余南卿顿时一个激灵,这才回魂:“烟儿?” “跟你说话呢,没听到啊?” “听到了。”正在想呢。 时间太久他都有点忘了,犹豫道:“大约……十五六岁的时候?” 还是十七八岁? 他记不太清楚。 “十五六岁?到现在也有八九年了,你跟他认识了那么久啊?” 余南卿眉头微拧:“确切来说,不过两面之缘。” “展开说说?” 余南卿想了好一会儿,才道:“约莫是……元和元年,还是……元和一年,新帝方登基不久,根基不稳,北国连年挑衅进犯,我军奉命前往北部边境,正巧遇上被仇家追杀的笑辰生……” 当时的他…… 意气风发,正义凛然,心中怀着一腔热血,正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又血气方刚的年纪。 正逢对方人多势众,看不惯他们以多欺少,擅自救下了当时的笑辰生。 把笑辰生领回军中的时候,他还因违反军中纪律被罚了一顿军棍。 那时笑辰生身负重伤,也是军医将他救回来的。 这么一想,余南卿这才想起,后来确实有个女子来军中找过他,想必……那就是邱南嫣? 后面的事他没太在意。 毕竟行军途中,又挨了一顿军棍,他只去看过笑辰生几眼,没注意到他身旁都有什么人伺候。 与笑辰生一别,就是数年后。 第二次见面就是余南卿瘫痪回京,是笑辰生主动找上门的,那时他才知道笑辰生是百幽谷谷主。 第232章 试探 又或者说,是后面他才当上谷主的。 百幽谷的名号在朝廷并没有太多的人知道,但却闻名江湖,几乎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 行走在外能与百幽谷扯上点关系,都够他们吹上半辈子。 余南卿行军十载,横跨过大晋过半疆土,百幽谷的名号他自然是听过的。 他也曾指望百幽谷能治好他的伤,何奈笑辰生直接给他下了判书,时至今日。 苏挽烟听完余南卿的陈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听这意思,是不是四年前竹节虫要是把你的伤治好,他今天可能就不会来了?” 毕竟救余南卿的恩情,能还的话他在四年前肯定早还了。 余南卿忍不住把拳头蜷在嘴边发出一声轻哧:“竹节虫?” 他刚才就觉得苏挽烟对笑辰生的这个称呼好贴切,仔细一想,真的很像。 “会不会很没礼貌?”但是真的很像。 像个能站起来的巨型竹节虫。 “怎么会。”烟儿做什么都是对的,就是无礼,也是他无礼在先。 “我就知道你会挺我。”苏挽烟“嘿嘿”一笑,挽起余南卿的手臂。 余南卿看着她的眸眼简直快溺出水来,随即却又沉了眸子:“只不过,他不似知恩图报之人。” 虽然派人去传了话,但以他与笑辰生只有两面的交情,并不致使他千里迢迢来京城帮他。 这也是……他自己给自己散播传闻的好处。 若是等事情自然发酵,他腿疾痊愈的消息要传出去不知还要等上多久。 连笑辰生都治不好的伤被其他人治好了,一向以医术闻名的百幽谷怎么可能坐得住。 “是了,刚刚田中不是有事要说吗?”苏挽烟好奇。 田中抿唇,无奈恭首:“要说的便是百幽谷谷主之事。” 据王府递来的消息,笑辰生来清真寺之前就去了王府一趟,没在王府找到人,才打听到了清真寺。 本来想着在他到之前把此事告诉余南卿,没想到笑辰生的脚程这么快。 “余南卿。”苏挽烟压低声音问道:“你真的要竹节虫去治长公主吗?还是有别的打算?” 要是要把长公主治好,余南卿还费那个功夫对付她干什么? “只是拖延时间而已。”不然那个人肯定会查到苏挽烟头上。 还有些事情,他没跟苏挽烟说,想到她刚刚在围栏上说的那番话,余南卿张了张嘴,正想全盘托出,跟在身后的田中跟小步突然上前,将两人挡在了身后。 因为中途发生的小插曲,所以两人都没了逛的兴致,这会儿边聊边走已经回到了寮院,一抬眸,就是笑辰生不羁的坐在长廊的台阶上,轻托着下巴朝两人打了个招呼:“回来得真慢。” “……”余南卿脸黑。 苏挽烟不明,悄悄问了句:“你当时为什么会救这么奇怪的一个人?” 先不说他性格怎么样,光是那身形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正常人都会觉得他是个异类吧。 她要是遇到这么一个人被追杀,她肯定会第一时间认为是笑辰生是什么性格扭曲的重刑犯。 “……”余南卿既无奈又冤枉:“他以前很正常。” 性子没怎么变,但他以前不是这种样子。 苏挽烟顿时明了:“走火入魔了这是,他练的什么邪功?” “……”余南卿瞅着笑辰生那纤细的身形,他又如何得知? 笑辰竹笑容堆得灿烂:“在下听得到。” 苏挽烟闻言,拉起余南卿的手护在身前,还特意把嘴巴遮住,试探的吐了三个字:“竹节虫。” 笑辰生眯起的眼睛抽了抽:“王妃娘娘还真是不怕死。” 苏挽烟回头看向余南卿:“你打得过他不?” “烟儿想做什么尽管做便是,有我护着。” 太久没见,模样也变了许多,而他又瘫了三年,余南卿不确定功力还在不在他之上,但搏个平手应不成问题。 这里的平手,在余南卿的概念中需要打个三天三夜,所以笑辰生伤不了他,他也伤不了笑辰生。 他明白这点,笑辰生自然也明白,所以他们两个轻易打不起来。 “那你来呀!”得了准,苏挽烟马上转头挑衅笑辰生:“我要是怕死早死八百回了,还多你这一遭!” “……”笑辰生笑看着两人。 一开始余南卿就把这个女人护得紧,心里不由多了几分确定。 不过,他还需进一步试探一下。 细长的烟斗一抬,抽了一口,一缕白烟轻轻从他嘴里呼出,笑问:“不请在下进去坐坐?” 苏挽烟眸光猛地一冷,忙抬起余南卿的手袖捂住自己的口鼻,什么东西? 迷药? 不是,味道好香…… 联想之间,天空出现一片凝云,眼见是要快下雨了,明明刚才还晴空万里…… 苏挽烟心脏突然一沉,为什么心情会突然不受控制的放松下来? 周遭的景色没有变化,余南卿还将她护在怀里,笑辰生也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明明周围的一切都没什么变化,但总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她猛地想起,刚刚她是不是闻到了一股香味? 苏挽烟不敢怠慢,直接从腰间拿出百解丸怼进喉咙一口吞下。 不是什么迷药,是致幻药,而且是远距离便能瞬发的强效药! 致幻药初初只是让人看到幻象,但放任不管马上就会进到一个虚无的意识,哪怕余南卿就这么站在她的旁边她也会感觉不到。 或者说哪怕她知道药就放在她腰间的口袋,她也摸不着拿不到,到那时她就真的只能任人宰割了! “烟儿?烟儿?”余南卿的叫唤声从耳边传来:“可是哪里不舒服?” 他看着怔怔的苏挽烟,心慌的紧拧着眉头,一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服下百解丸不过片刻,苏挽烟的瞳孔由死寂转变成清明,回过魂的第一时间,脸色直接黑了下来。 这种脱离了掌控,命运被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很不好。 与此同时,笑辰生则是一脸兴奋,不可思议的眸底下藏着一丝旁人不能察觉的疯狂:“我猜的果然没错,是你治好了他的腿疾!” 第233章 再次对峙 他并非是这今日才到的京城,早在十天前他就已经踏入京城地界。 不过他并没在第一时间进京。 在得知余南卿腿疾痊愈后,他四处走动,搜集关于恭亲王府的传闻,从三年前回京一直到最近,搜集传闻再结合自己的猜测,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在他的拼凑下已经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而前些日子朝廷春狩那点事,他更是扒得渣都不剩。 余南卿……不,或者说恭亲王府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活跃的,就是苏挽烟被迫代嫁进了王府之后,恭亲王府才渐渐出现在百姓的视野中。 而恭亲王府目前所有的得利,几乎都是苏挽烟一手促成。 所以他毫不怀疑,治好余南卿的也是苏挽烟。 否则,为什么恭亲王府此前要闭门不见客,为什么没有任何大夫接触过余南卿,余南卿却莫名其妙的好了? 为什么要把百幽谷推出来做挡箭牌? 是苏挽烟。 只有苏挽烟能时刻接近余南卿,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治疗余南卿的腿疾。 也是因为苏挽烟,余南卿要护着她,所以需要一个惹人注目的幌子,而他百幽谷就成了这个幌子。 余南卿拧眉,抬眸阴戾的瞪着笑辰生。 他刚才对苏挽烟做了什么? 笑辰生对两人的脸色置若罔闻,几个迈步之间就已经来到了苏挽烟面前,看着她贪婪的笑道:“跟我去百幽谷如何?我将我的毕生所学传授于你,做我的亲传弟子,下一任百幽谷谷主,由你继承!” 不仅能在瞬间察觉自己中了药,还能即刻把药效解除,眼前的苏挽烟就是天选之女,他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接班人! 他研发的致幻药,不说无人能敌,但若无外力干涉,绝不是能被人这么轻易解开的存在。 然而话才刚落,苏挽烟突然抬起手,“啪”的一声猛地甩了他一巴掌! 力道之重,打得苏挽烟手心都疼了! 笑辰生笑容凝固在脸上,睁着不敢相信的眼睛,眼底透着不明所以。 然而苏挽烟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沉沉一笑:“礼尚往来。” “哈……哈哈哈……”笑辰生突然掩嘴发笑,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不错,真不错。” 头一次见被打了还能笑得出来的,无缘无故就对她下药,苏挽烟真是气死了。 “所以……”笑辰生追问:“可要跟我去百幽谷,做我的亲传弟子?” “你真搞笑,又是试探又是下药, 这样还指望我还会跟你去什么百幽谷?谁给你的自信?” 苏挽烟回头看向余南卿,只见他没有中药的迹象,再看护在左右两旁的田中跟小步,清神严肃清明,神情也不像中了药。 “啊,也不必着急下定论,考虑一番再做回复不迟。”笑辰生胸有成竹的笑着,似看出了她的顾虑:“放心,只对你一个人下了药。” 此话一出,余南卿阴戾顿起,眨眼之间已经伸出手,黑着脸欲掐住笑辰生的脖颈。 如索命的厉鬼一般。 笑辰生本是扬着的唇角一垂,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余南卿的动作看似很慢,可当他反应过来时五指已经来到了眼前,扑面而来的杀气让他清楚的知道,余南卿动了真格。 不过瞬间,笑辰生的身体向后微仰,后仰的同时嘴里蓦地吐出一丝烟雾。 奇香刹间入鼻。 就在笑辰生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余南卿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脖颈猛地被一把擒住,窒息的感觉猝不及防涌上心头。 笑辰生眉角不由一抽,没中药? 看着余南卿那没有聚焦有瞳孔,笑辰生心头终是一紧,不对,中了,只是…… 联想之间,脖间的窒息感更重,余南卿的另一只手已经凝起一股内力,朝着他心脏的方向,“嘭——”的一声。 没有任何手下留情的意思,掌风从笑辰生的身体穿透而过,身体像是被瞬间撕碎了般。 厉风呼啸,将两人的衣袍吹得凌乱。 笑辰生被余南卿一掌轰向寮房,随着一声巨响,寮房轰然倒塌。 余南卿眉头紧拧,从刚刚抓起笑辰生那一瞬,他周围就泛起了一阵粉色的迷雾。 笑辰生口中给苏挽烟下的药,怕不是就是这个? 把人轰出去的实感还停留在手心,但很快这种感觉就已经淡下去,明明前一刻还愤怒无比的心情,此时莫名变得平静。 是受了药的影响? 只是…… 那又如何? 余南卿舒展眉头,面容平止无波。 不管是愤怒也好,平静也好,嫉恨也好,还是目空一切,变得毫无感情也好,他要守护苏挽烟的心不会变。 守护苏挽烟就像他的一条指令,哪怕是放下一切变得清心寡欲,他只要跟着这条指令去做就好,不需怀有什么感情。 联想之间,余南卿内力已经向周遭迸发,幻境中,他仍旧面对着一团迷雾,而现实,余南卿已经来到了笑辰生眼前。 笑辰生明明被轰了一掌,可此时他的眼里却没有丝毫惧意,反而很兴奋的瞪着双眼,他从来没见过能把内力修炼得这么精湛的人。 明明身处幻境,可余南卿却还是能精准的捕捉到他的气息。 了不起!实在了不起! 是他错失了机会! 如果余南卿是他的实验体,简直完美! 寮院发生的动静太大,不仅惹来了打杂的小和尚,还有许多暂住在清真寺的客人。 今日是浴佛节,寮房这边闹出那么大动静,住持肯定要过来查看一番,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要是两人继续打下去,难免不会伤及无辜。 就在余南卿要伸手去抓笑辰生的时候,笑辰生不慌不忙的吸了口烟。 苏挽烟着急上前:“余南卿!” 然而余南卿没有停下动作。 到了这种时候,笑辰生却还有心情笑:“他不可能听得到。” 嘴里的烟雾顺着他的嘴角飘溢而出。 苏挽烟跑上前,突然抬脚“pia”的一下,把他的头都踢歪了去:“那你还不快解开!” 好奇怪,虽然她不会武,但她知道余南卿刚刚那一掌确确实实打在了他身上,但是为什么笑辰生一点事都没有? 第234章 你能给我们什么? 为什么他还有心情在这里谈笑风生。 余南卿每次出手都是非死即伤,但眼前的笑辰生连皮外伤都没有。 不对,也不能说没有,仔细看他皮肤确实受了擦伤,但是没见血。 在苏挽烟靠近的那一刻,余南卿就已经卸下了周身的杀气。 像是感觉到苏挽烟就在身边,未免误伤,他不得不将内劲敛下。 “……”笑辰生抬手捂住被踢的脸,笑容里终于染了抹薄怒,语气冰冷道:“跟我去百幽谷,我就解开他的幻药。” “呵,靠你,人都死了!”苏挽烟从腰间摸出百解丸,抬手戳进余南卿嘴里。 笑辰生好奇:“你不怕他攻击你?” 苏挽烟回眸冷笑:“我们之间的事,你懂个屁。” 她并非不怕余南卿攻击她,只是她依旧保持着初初穿越过来时的想法。 这一世算她命好捡来的,如果她真的死了,不管是以哪种方式离开她都接受。 她依旧抱着她死了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的想法,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心里的天平会倾向留在这个时代,陪在余南卿身边。 而且她靠近的时候,余南卿有明显的卸力,这就够了。 余南卿对她本就极克制自己的行为,这么多天的相处,可以说余南卿撅起屁股她就知道他是想要拉屎还是撒尿。 只是这些,笑辰生没必要知道。 苏挽烟质问:“你刚刚吐的烟是什么?” “你猜。”笑辰生眯起眼睛。 苏挽烟张了张嘴,却见下一秒他的脖子被一只大手紧握,提起:“说。” 余南卿灵台一片清明,一片死寂的瞳仁直勾勾的盯着笑辰生,窒息的感觉再次袭卷,然而他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 好奇的看向苏挽烟:“你那药丸,可否让我看看?” “呸,凭什么给你?” 说话间,余南卿的捏着他脖子的力道又重了两分。 笑辰生笑道:“别白费力气,你应该能感觉出来,我这副身体早已异于常人,你是杀不死我的。” 虽然杀不死他,但他也明白自己不是余南卿的对手。 耗下去对两人都没有好处。 他服软的朝余南卿一笑:“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他不是为了惹怒余南卿才来的,只是试探一下而已,他也没有想过要伤害苏挽烟。 “想谈的话早谈了,三番四次谁知道你什么居心。”苏挽烟突然给余南卿递过一把剑:“他说你杀不死他,把他砍了试试!” “……”笑辰生眼都大了,他都服软了,正常情况下不应该顺着台阶下吗? 还有她哪来的剑? 偏偏余南卿还顺着她的话接过长剑:“好。” “先把头砍下来,看他死不死,不行再把四肢卸了,把身体也砍成一段段,看他能牛到什么程度!” “好。”余南卿淡定应着,已经朝笑辰生举起了剑。 笑辰生无语:“我若动起真格,你该知道我俩难分伯仲,娘娘也不想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才是。” “是你先惹我们在先。”苏挽烟不悦:“一句‘坐下来好好谈谈’就想将刚才的事一笔勾销?你是皇帝还是太后啊?” 此话一出,吓到一旁的小步,忙轻声提醒:“娘娘慎言。” 笑辰生看着已经抵在眉心的剑锋笑道:“没有我,你如何隐瞒她治好你腿疾的事?” “无妨!”苏挽烟立即接话:“朝廷就没几个人认识百幽谷,找个人敷衍过去就行,之前不是来了一个代掌谷主吗?全京城的人都当真了,这事好解决。” 苏挽烟手指一指:“余南卿!砍他!” “好。” 敛锋入眉,刺破了笑辰生的皮肤,却一丝鲜血都没有。 笑辰生无语,这回他算踢到铁板了。 无奈的抬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目光投在苏挽烟身上,唇角上扬:“你想要什么?” 即便剑锋已经没入皮肉,他也丝毫没有慌张,反而越发云淡风轻。 “那要看你能给我们什么!” 苏挽烟真觉得眼前的人就是个怪胎。 都这种时候了还不慌不忙的,难道他不怕死? 还是觉得他们不会真的杀了他? 不对,他应该是有绝对的自信,自信自己能够从余南卿手里逃脱。 就在这时,清真寺的住持被一众僧人簇拥着走来,无视周围的狼藉,直直来到余南卿跟苏挽烟面前:“阿弥陀佛,王爷,娘娘,佛门静地,不可妄行杀生之事。” 今日来上香的百姓连绵不绝,这个时候闹出人命可不好。 周围还有许多香客看着呢! 苏挽烟自然不会想着为难他们,更何况她看明白了,这个笑辰生也不是什么小鱼小虾。 要真跟他不死不休他们也占不到什么好处。 苏挽烟小手轻轻搭在余南卿的袖袍上,余南卿读懂了她的意思,手缓缓一松,笑辰生便似断了线的风筝,无力的垂落下来。 然而待脚尖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他又稳稳的站了起来,没有丝毫狼狈之感。 笑辰生刚落地就抽了口烟斗,苏挽烟顿时冷眉警惕。 笑辰生恢复一脸的假笑:“止疼药。” 顿了顿,又补了句:“刚刚你问的那口也是。” 谁让余南卿下手那么重,他吸两口缓缓。 因为寮房被破坏,住持只能把他们安排到别的院子。 房中,笑辰生跟余南卿面对面席地而坐,中间的案几上放着几碟点心,案几的旁边又有小炉,炉上煮着清茶。 苏挽烟从门外进来,便见余南卿坐在软垫上身杆挺得笔直,那望着笑辰生的眼神淡淡,那种感觉,不像是在看活人。 反观笑辰生手肘轻枕在案几上,手背百无聊赖的托着下巴,发黑的唇角依旧勾着,他看着门外,视线恰巧与刚进来的苏挽烟撞个正着。 “烟儿。”在苏挽烟进来那一刻,余南卿死寂的瞳仁才映了亮光:“如何?” “与住持说了,事情肯定是瞒不住,因浴佛节留在寺中小住的香客居多,这片刻的功夫,怕已经传到了宫里。” 元和帝一直想抓余南卿的错处,借题发挥是常规操作。 而百幽谷谷主在清真寺的事他也很快就会知道。 第235章 鸟不拉屎的地方 接下来宫中的旨意应该就会送到寺里,让余南卿马上回城。 余南卿牵起苏挽烟的手:“我是说,你觉得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苏挽烟就着余南卿的力道缓缓坐下:“那就要问他了。” 目光转向笑辰生。 笑辰生笑得灿烂:“若有不适,在下可以免费为两位诊治。” 苏挽烟无语,看向余南卿:“你当初就不该救他。” “我也后悔了。”早知如此,他怎么都不会出手。 “当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笑辰生托着下巴笑道。 苏挽烟没理会他,看向余南卿:“长公主那边你打算怎么做?” 余南卿眸子微垂,起身,走到门口,伸手把房门缓缓关上,轻沉而温润的声音这才响起:“烟儿,我需要兵权。” 苏挽烟闻言,神情没太大变化,“哦”了一声:“想得到兵权跟长公主有什么关系?” 笑辰生看了看余南卿,又看了看苏挽烟,勾着唇角好奇:“夺取兵权可不是小事,二位就这么当着我的面讨论,好么?” 什么情况下才会想要兵权? 自然是想推翻统治,以下犯上的时候。 不然无缘无故的要兵权做什么? 退一万步讲,如果只是想要兵权防身,皇帝会这么想你? 话说,苏挽烟居然一点都不惊讶,说她天真好,还是说她不怕死好? 余南卿没理会他的话,眼里就只有苏挽烟。 他缓缓坐到她身边解释道:“我需要有人来帮我拖延时间,长公主是个很好的借口。” 敌国已经知道他腿疾痊愈的消息。 四年前硝水一战他虽战败,却也重创东海。 这也是为什么他瘫痪在床,东海也没有再进犯大晋的原因。 对于敌国而言,他们的消息几乎是共通的,所以只要一方知道他痊愈的消息,其他国家也会知道。 到最后终会有人坐不住派使团前往大晋一探究竟。 别国使团抵达的时候,就是他的整个计划开始实施的时候。 余南卿话说一半不说一半,苏挽烟听得似懂非懂:“你能不能说明白点?” 余南卿握起苏挽烟的手,犹豫半晌,才艰难开口:“烟儿,我……需要犯一出死罪。” “……”啥玩意儿? “要我帮你杀了长公主?”笑辰生兴奋的补上一句? 苏挽烟瞪了他一眼:“闭嘴。” 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转眼间,苏挽烟就猜到了七八分:“你的意思是,你想要兵权,但元和帝不可能把兵权轻易给你,你需要犯一出死罪,让元和帝把你关进大牢,敌国知道后会趁机发兵攻打大晋,到最后元和帝不得不把你从牢里放出来,派往战场?” 对于曾经与余南卿交过手的敌国来说,攻打大晋最好的时机就是他瘫痪那三年。 但因为余南卿屡战屡胜,对他们的打击不小,元气没办法那么快恢复过来,而且除去余南卿,大晋的兵力也不容小觑,所以他们在余南卿瘫痪之期也没能找到报复的机会。 现在听闻余南卿腿疾痊愈,那他们肯定心急,心急之下就会派人一探真假。 若知道余南卿痊愈的消息为真,他们更不可能轻易进犯,但如果余南卿被元和帝打入大牢,判下死刑,这些周边的国家还能坐得住? 哪怕大晋兵力强盛,但他们联合起来呢? 余南卿最后一役与东海相战便瘫痪了三年,这是一个鼓舞士气最好的理由。 “知我者,莫如你。”余南卿轻声回了一句。 只是……他害怕。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是怕跟苏挽烟分开,还是怕她受自己连累? 元和帝在抓他的错处,他又何尝不是在积攒元和帝的怒气,待到他忍无可忍那一步,他只要犯一个小小的错,都能把他送上断头台。 但是…… 他不得不这么做,他需要兵权,只有把兵权握在手里,他才有抗衡一切的可能。 “烟儿,我……” “那你想我怎么做?”苏挽烟看着他。 余南卿微怔,她不怪他擅作主张? 愣神之际,便又听苏挽烟开口:“我能帮你什么?” 余南卿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紧,哪里需要她帮忙,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苏挽烟什么都不用做,让她能在他的羽翼下无忧无虑的做自己喜欢的事。 “不如……”笑辰生堆着灿烂的笑脸凑近两人:“娘娘随我去百幽谷如何?” 这可真是天赐良机! “好啊。”苏挽烟淡定回了句。 余南卿心口猛地一窒:“不行!” 苏挽烟愣:“你叫他来的目的难道不是这个?” 余南卿拧眉:“不是!我从未想过要让你去百幽谷!一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烟儿如何能受那等委屈!” 笑辰生笑着,额头冒了青筋:“……我听得见。” “我会安排好的。”余南卿牵着苏挽烟的小手,拇指温柔的揣着:“从边境到京城需要三个月的路程,而如今我也还未收到别国要来访大晋的消息,我预计,快则六月中旬,慢则七月,在此期间,我需要利用长公主拖延时间。” “哎呀,你利用的明明是我。”两人即便不管笑辰生,笑辰生依旧回答得津津有味。 他看向苏挽烟:“礼尚往来,所以娘娘可要跟我回百幽谷?难道你对我一点都不好奇?” 这回,苏挽烟终于看向笑辰生。 笑辰生顿时面露期待,却听苏挽烟只吐出一句:“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笑辰生笑容里藏着淡漠,微眯的眼睛露了一条缝:“帮你们,我能得到什么?” “刚刚不知是谁先服软的。”苏挽烟回以笑容:“不是你先问我想要什么吗?” 笑辰生又是一个灿烂的笑容:“跟我去百幽谷,什——么都答应你。” “好啊。”苏挽烟笑着一口应下。 余南卿心脏一沉,眉头顿时拧了下来:“烟儿……” 与余南卿不同,笑辰生连眼睛都亮了,满脸都映着不敢相信的兴奋:“当真?” 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出乎他意料! 不是开玩笑? 第236章 互相条件 “烟儿?”余南卿拧紧眉头,连他都已经不确定苏挽烟说的是真是假。 苏挽烟抬了抬手,示意余南卿稍安勿躁:“不过,我不会做你的弟子,也不会继承你的百幽谷。” 笑辰生好奇:“那你是?” “交流学习。” “……”笑辰生一脸有没有搞错的表情看着她。 他要苏挽烟去百幽谷就是想要她当继承人,如今她却只要交流学习? 把他的医术学走了,却不留在百幽谷,笑辰生嗤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哦,那算了。”苏挽烟很干脆:“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这个,能学就学,不能学就不学。” 她没有强人所难的癖好。 “……”此话一出,笑辰生又是一阵语凝。 她怎么说放弃就放弃? 她就不再挣扎一下? 好歹谈谈条件也行。 “继承我的体钵有何不好?受八方敬拜,横走江湖,只要亮出百幽谷的名号,谁敢拦你?”笑辰生抛出诱惑。 苏挽烟闻言笑看着笑辰生:“我想你可能搞错了,我的医术并不比你差。” 笑辰生眉头微动,就听苏挽烟继续道:“当年你治不好余南卿,而我治好了,这一点足以证明,我是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假以时日,你敢保证我的医术不会超过你?” “我不需要借助百幽谷的名声,我今年才十四岁,我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研究医学,你觉得我会打不出自己的名号?” 更别说她还有系统的帮助,她还可以开发更多的针灸之法。 只不过如果能跟笑辰生学习交流医术,她觉得会让她少走很多弯路而已。 不得不说,苏挽烟的话是对的。 笑辰生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他才想要苏挽烟做他的弟子。 他跟着师傅进了百幽谷,潜心学医数十载才有今日的成就…… 不对,若说成就,也只是师傅留下来的威名罢了,他看似继承了师傅的体钵,却在一次又一次的救治中精神崩溃。 最终剑走偏锋,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笑辰生第一次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还是那副轻托着下巴的模样,狭长的眉眼却已变得严肃。 他不否认他痴迷毒医给他带来的成果,但最终却是与师傅的信念背道而驰。 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师傅临终前将百幽谷交给他是为什么。 苏挽烟如今才十三之龄,就能将他也无法治好的余南卿治愈,她的天赋毋庸置疑。 她有着最好的资质,是成为他弟子的最好人选。 怎么办呢? 这样的好苗子真不想落到他人手里。 笑辰生突然露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不如把她抢过来? 然而念头刚落,余南卿阴鸷的眸眼就已经死死的盯着他。 刚萌生的念头无奈打消:“我把我的毕生所学教给你,你能拿什么回报我?” 苏挽烟一笑:“我也不占你便宜,治疗余南卿的针法,疗法我都记录在册,甚至他每日的身体状况,饮食,还有康复的进度都记录得巨无细致,你有没有兴趣看看?” 笑辰生眸光微闪,稍纵即逝。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毕竟直到现在他都只能研究出那种要死不活的方法,让余南卿的情况再度重现,他依旧没自信做到能让他像如今这样完全康复。 “听起来我似亏了。”笑辰生还想要拉扯一下。 苏挽烟很干脆:“不要算了。” “成交。” 苏挽烟满意的点头,然而话锋一转,抬手伸出食指:“不过,什么时候去,由我说了算,还有……” “还有?”笑辰生勾唇:“你事情也太多了些。” “你那个代掌谷主的事,需要给我一个交代,不知道就自己去查,来去也不是过了很久,你不可能查不到。” “代掌谷主?”笑辰生笑容不变,瞳仁却已经别过一边,杀意微溢,百幽谷从来没有什么代掌谷主:“此事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本来就是要找她算账的。 “好。”苏挽烟一拍案桌:“那接下来,就要说一说长公主的事了。” 笑辰生却是抬手一挥:“还望饶过在下。” 像是终于熬不住般,脑袋很诡异的歪向一边,连笑脸都变成了囧脸:“方才才与王爷交过手,我这五脏六腑都似碎了一般,且让我歇息片刻,明日再聊。” 这模样吓得苏挽烟“噫——”的一声,扑到余南卿怀里嫌弃得不行:“好恶!” 笑辰生却来了兴趣:“可想知道我是如何做到的?” 然而不等苏挽烟回话,他又作罢,看着苏挽烟露出诡笑:“罢了,只希望日后别吓到你。” 苏挽烟怎么可能不在意他的怪异。 他的眉心明明被余南卿刺过,连伤口都还在,但却一点血都没有,看上去就像一道浅浅的划痕。 这也是苏挽烟想跟他交流学医的原因,她实在太好奇了,医学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虽然行为怪异,但当笑辰生打开房门时,又已经恢复一脸的假笑,细长的烟斗被他捏在手中,平添了许多神秘。 说其实,折腾了这么久,苏挽烟也累了。 笑辰生一走,苏挽烟就软趴趴的趴在了余南卿怀里。 余南卿神色不虞,惆怅的抬手,轻抚起苏挽烟的后脑勺。 顺滑的青丝划过手心,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他抿着薄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喃喃的唤着独属于他的昵称:“烟儿……” 苏挽烟翻了个身,轻握起他的大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余南卿那好看的脸庞就这么倒映在她的眼中,笑问:“生气了?” “没有。”他怎么可能生她的气。 余南卿沉声:“我只觉得自己无用……” 他觉得自己好没用,猜不着烟儿想要什么。 他也觉得自己好无能,安排的尽都是烟儿不喜欢的。 苏挽烟看他这眼神,抬手“啪”的一声捧住他的脸:“又乱想了是不是?” “……” “这很好不是吗?”苏挽烟笑道:“既能满足我求医的愿望,又能让他帮我们拖住元和帝,一举两得,这不是很好吗?” 第237章 总让他望尘莫及 余南卿拧眉:“我怕你有危险。” 他沉吸一口郁气:“烟儿,我其实并不了解笑辰生,百幽谷谷内我也未曾去过,所以……” 所以笑辰生会对苏挽烟做什么,他根本不敢估量。 “你拉倒吧。”苏挽烟狠捏着他的脸蛋:“你不可能不知道笑辰生这样极端的人,会对治好你的人感兴趣,这种事能瞒得了谁瞒不了谁,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余南卿心底微噎,指尖都起了冰凉,他沉默着,连带着气息也虚了三分。 说到底,是他太过自信,自信的以为自己能掌控这一切。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啊。”苏挽烟好笑:“你别露出这么自责的表情,我觉得有时候误打误撞也是件挺好的事,人当然不能事事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啊,这不是正常的嘛?握住仅有的资源随机应变也很好呀。” 余南卿闻言,沉默了良久才道:“你总是这样。” 不管遇到多糟糕的事,她总能保持一副乐观的心态,所有事都会积极去面对。 这样的苏挽烟,有时候总让他望尘莫及,自愧不如。 他捧着她的小脸,疼惜的抚了又抚。 苏挽烟被他弄得有点痒痒,抬手拂了拂:“世界上糟心的事很多,以前有,现在有,以后也会有,每天都忧虑这忧虑那,还活不活了?” “是,烟儿说得对。”以后他要更注意些才是。 苏挽烟见他神情好了些,才转了话锋:“不过话又说回来,你那计划可不可靠啊?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元和帝把你打入大牢,在计划还没进行的时候就把你处死了怎么办?” 这种事若掌握不好,就是万劫不复。 “元和帝生来倨傲,大晋兵力也并不弱,朝中也不是只有你一个能征善战,如果大家都把击退敌国的希望压在你身上,元和帝不免会产生逆反心理,直接把你处死,以证明大晋即便没有你也能击退敌国,若遇到这种情况,你又怎么办?” 圣威向来阴晴不定,余南卿应该比她更明白这一点。 元和帝不是昏君,但元和帝比任何人都想余南卿死,所以苏挽烟觉得不能去赌。 换作是她,没有把握的事她是绝对不会去做。 “烟儿说得对。”余南卿声音很轻,像是呢喃在她的耳旁,听得苏挽烟很舒服。 苏挽烟能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所以这段时间他会主动拉拢朝中对他有用的大臣,让他在入狱期间能帮他说得上话的,与元和帝的决断形成争议,便能拖延对他行刑的时间。 如此,元和帝不能对他处刑,便会想方设法派他前往边疆,任他战死沙场。 苏挽烟不敢赌的,他自然也不敢。 苏挽烟好奇,看着他:“怎么又不说话?” 余南卿轻撩着苏挽烟的秀发,经苏挽烟提醒才回过魂,他又忘了,应该向苏挽烟解释才是,不能养成瞒着她的习惯。 “此前,恭亲王府广施布恩,朝中有许多人都看见了,想必也不是所有人都反感恭亲王府,我正想利用这一点。” 能拉拢的名单虽然已经拟了出来,但他们到底还在观望的状态,所以到底都有谁也还未有定数,所以才没跟苏挽烟细说。 苏挽烟聪明,余南卿这么说的时候,她就明白了余南卿想干什么。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些被王府救助过的百姓,到时也会派上用场。”她就说总有一天她做的这一切都会有用的。 说完,苏挽烟突然掩嘴笑了笑。 余南卿挑眉:“烟儿在笑什么?” “很难想象你会去做这种事。” 余南卿给她的感觉就是出尘不染,不沾一丝凡尘之气,只要他静静的待在那里,周围的一切都像是他的陪衬。 所以她完全想象不出来余南卿走访朝臣拉拢他们的场景。 想到这里,苏挽烟又暗叹一口气,他堂堂亲王,从未想过要去争什么,他本可以悠闲自在的过这一生,却被逼得不得不去筹划这些。 他十岁就进了军营,前半辈几乎都是在军中度过,与朝臣周旋他会不会感到吃力? 苏挽烟定定的看了他许久,久到余南卿耳根都起了薄红,他忍不住别开眼,不敢跟她对视太久:“烟儿在看什么?” “噗。”苏挽烟笑:“你脸皮好薄哦。” 此话一出,余南连的脸都起了燥热,忙伸手盖住苏挽烟的眼睛,不让她看了。 苏挽烟也不在意,任他这么掩住自己的视线,说道:“最近我想交些朋友,你挑些合适的人给我?” 意思很明显,社交这一块要不要交给她? 交朋友也是真心的,这跟拉拢所需要的大臣并不冲突。 余南卿张嘴便想拒绝,似猜到余南卿接下来的反应,苏挽烟提前预判,笑道:“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对我来说也不会有什么负担,你身居高位,能力渐显,即便你不找他们,他们横权之后也会过来攀附你。” 现在朝廷是个什么情况她不清楚,但百官众多,心思各异,不可能所有人都觉得元和帝的决策是对的,特别是他针对的还是对大晋做出杰出贡献的余南卿。 这类朝臣他或者什么都不会说,随大流顺应元和帝的意思,毕竟这样才能保住身家性命。 但同样的,因为沉默不语,所以在官途上也不可能顺遂。 最能举例说明的,便是春狩时遇到的几大世家,顺国公府,昌国公府,清平侯府还有定安侯府。 这些世家大族,随便说一个都是位极人臣的存在,但为什么京城却鲜少能听到他们的名号? 或许正是因为他们不认同元和帝所做所为,所以被朝臣排挤,被元和帝边缘化,他们不得不抱团沉默。 有时候不言不语,不站队,也是一种反抗。 这种人在朝中肯定是有的,苏挽烟也相信余南卿一定列出了可拉拢的名单,他可以把需要的人推荐给她,她从那些千金小姐,富家公子入手,也不失为一种捷径。 “烟儿,我从未想过要你帮我。” 第238章 我也想生得晚些 “你又来了。”苏挽烟好笑:“你非要这么说的话,我要不要从头来给你算一下账?” 从一开始她就在帮他,帮他把病治好,帮他清除恭亲王府的眼线,帮他把王章那些人收进府里。 这些她从一开始就在做了,为什么余南卿痊愈了,反而说不需要她帮忙了? 苏挽烟笑道:“我知道你是觉得自己好了,能把所有事都揽在身上自己解决,但是你不觉得这有点天方夜潭吗?我既留在你身边,怎么可能真的事事都做到不插手?你要真希望那样,当初就应该放手让我离开。” “我……”余南卿语噎,被苏挽烟说得哑口无言。 苏挽烟小嘴一撇:“小屁孩,我这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别等会儿又委屈巴巴的。” “我……”余南卿无言:“我没有,而且我比你大……” “哦。”苏挽烟扒开他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笑眯着眼睛:“说到这个,我又有得说了,你比我大了整整十年呢,等我二十的时候,你都三十了,等我三十的时候,你都……” 余南卿心口一窒,一把捂住苏挽烟的嘴,眼神既怨怼又委屈,不知该说什么来反驳这如沟壑般的年龄差。 抿唇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我……我也想生得晚些……” 若是可以,他希望能与苏挽烟同年同月同日生。 他希望能从小就陪在她身边,他希望两人能一同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瞎想。”苏挽烟好笑的吐了两个字,伸手与余南卿五指相交:“现在的年纪就是我们最好的相遇年纪,可能我早些或者你晚些我们都无法相遇,不必否定,现在就是最好的结果。” 原主要是早几年出生,可能没遇到余南卿之前就已经出嫁了,哪里还有余南卿什么事? 余南卿要是晚几年,可能都等不到进军营余南奕就已经完成了夺位,没有历练过的余南卿她还会喜欢上吗? 这些谁又知道。 现在既然遇上了,那不是最好的安排是什么? 小手的触感温润,像传进了余南卿心底,他抿着薄唇,止不住心口的悸动。 还是她的烟儿好,包容了他的一切。 “……”苏挽烟突然看了余南卿一眼,默默开口:“你起来了。” “咳!”本来只是耳根微红,这会儿被苏挽烟一说,整张脸都开始发烫,忙不迭的别过脸慌道:“我……我冷静片刻!” 苏挽烟也直接从他身上起来:“嗯,好好冷静。” 苏挽烟刚跟他拉开距离,余南卿就忙转过身,背对苏挽烟坐着,脸红了个通透,规规矩矩的收敛着手脚一动不动。 看着他这模样,苏挽烟忍不住勾唇。 他越这样,苏挽烟就越喜欢得紧。 在这个时代,余南卿就像一个宝藏一样。 她恨不得把他藏起来,不让别的女子惦记。 苏挽烟微舒口气,上前与他背对背坐着。 余南卿身杆一颤,绷得更直了,完全不敢动。 “余南卿。”苏挽烟开口:“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哦。” “嗯?” “你要当皇帝吗?” 余南卿眉头微动:“烟儿希望我当吗?” “别问我,这种事,我可不想扯上身。” “是。”是他的错,不该给苏挽烟这种压力。 余南卿沉默的思量了好一会儿,才道:“君王责任太大,我无法胜任。” 苏挽烟笑了笑:“这样啊。” 顿了顿,她又道:“余南卿。” “嗯?” “我们回去吧,把该做的事做完,省得天天这样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好。” “下午便回?”余南卿问。 “还是明天吧。”苏挽烟一脸倦怠:“今天好一番折腾,再赶路怕会累死。” “好。” 这边刚确定明天一早回城,那边下午时分宫里的口谕就送到了清真寺。 无非就是说百幽谷谷主既然已经到了京城,长公主的病情又不能再等,命余南卿立即带笑辰生进宫面圣。 余南卿以笑辰生舟车劳顿,需要休息为由拒绝了,以明天一早回城作为答复。 来传旨的太监见此,也不敢就这么回去复命,便让随行的人回宫给元和帝传话,而他自己则留在清真寺监督余南卿。 他怕余南卿这会儿答应得好好的,明天却拖着时辰不回去,元和帝一怪罪下来,那他真是九条命都不够赔。 余南卿自然不会理会一个太监,剩下的时间,他陪苏挽烟去了一趟清真寺的后山。 这里植被茂密,树木葱郁,丛林间能找到很多野生的药草。 余南卿负责背药蒌,苏挽烟负责拔药草。 许是临近寺庙的缘故,这山里的药草寺里的僧人也会时不时上山采集,所以苏挽烟找到的都是些很普通的草药。 想来也是,药草采集的最佳季节为三月,现在都已经是四月,好药材肯定是被摘完了。 值得高兴的是,采药的过程中苏挽烟跟余南卿在后山找到了一泓清泉,泉眼的位置刚好在一个山涧下。 苏挽烟下去看了,山涧下面还有一个山洞,洞口上有零稀的水流飘落。 现在估计还未到季节,待山中水流充足,这里应该会有一条瀑布。 盛夏之日来这里避暑游玩,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苏挽烟拉着余南卿又在后山其他地方逛了逛,眼见植被越来越茂密,直至无路可走,苏挽烟这才打道回府。 收获虽然不多,但其中乐趣满满,苏挽烟对这次来清真寺的出游还算满意,要是没有笑辰生初初的打扰就更好了。 皇宫,元和帝听闻余南卿要明日才回来时,本就烦闷的眉头微沉了沉,终究是没说什么。 翌日,晨阳初升之时,苏挽烟跟余南卿就已经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清真寺,而回城的队伍中自然是多了笑辰生。 这么守时守信,连留下来监督的太监都觉得不可思议。 余南卿几度违抗圣旨,他以为余南卿这次也会一样,还准备了好一番说辞劝他回城,如今倒是省了口水。 自然是要早一些的,昨天苏挽烟都发话了,早些把该做的做完,省得夜长梦多。 第239章 摆驾长公主府 而此时的皇宫,元和帝也已经在金銮大殿上等着了。 跟元和帝一起等的,自然还有朝中的百官。 传旨的太监早早的领着元和帝的圣旨,恭候在城门口。 从清真寺回到城内,大概需要大半个小时,而从城门到皇宫,又要花半个小时,在进宫之前,余南卿还要亲自把苏挽烟送回王府。 这一顿绕下来,等余南卿带着笑辰生来到金銮殿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过去一个时辰。 元和帝心里早就憋了闷气,更何况这些天对余南卿一直不满,所以当余南卿进到大殿时,看见的就是元和帝黑沉着脸,殿中的气压极低。 整个大殿都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笑辰生跟在余南卿身后,他年过三十,还是第一次见到大晋皇帝的尊容。 余南卿上前行了个站礼:“臣,见过皇上。” 不等元和帝发话,他就已经收礼退到一边,将殿中央的位置让了出来。 笑辰生这才上前撩袍,堆着一脸温和的笑容跪地:“草民笑辰生,拜见皇上。” 元和帝拧眉看着跪在大殿中央的人,一脸的沉疑。 只见眼前的人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四肢异常修长,唇色乌青,再衬着那一袭长衫,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你就是三皇弟口中所说的,百幽谷谷主?”元和帝开口。 “正是在下。” 笑辰生脸上的微笑很灿烂,灿烂到让元和帝觉得碍眼。 跟这大殿上压抑的气氛格格不入。 元和帝眸眼微沉,试探间眸中威严尽显:“朕听说,是你把三皇弟的腿疾治好的,为何朕不曾听闻过?” “百幽谷向来深入简出,寻常人自是不常见,又何况草民身为谷主仇家众多,行事作派自然要低调。”笑辰生笑道。 元和帝对笑辰生的说法表示怀疑,他调查过出入恭亲王府的人员,不管是明面上的还是暗中的,都没有见过这么一号人。 但当下,他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说自己曾派人监视过余南卿。 沉吸一口气,抬了抬手:“你且起来说话。” “谢皇上。”笑辰生又是一个灿烂的笑,撩着衣?就站了起来。 不知为何,元和帝看着他的笑容就是觉得很不舒服,但他又不能发作,只能拧眉憋着,开口:“你可知你此次前来的目的?” 笑辰生看了一眼余南卿,笑吐了一句:“王爷只说让在下来一趟京城,至于何事,他还未与在下说。” “朕的亲妹妹在今年春狩时不慎受伤,伤势严重,朕心急如焚,听闻百幽谷谷主医术了得,江湖人称神医圣手,连三皇弟体内的顽疾都被你治愈,所以朕才让三皇弟将你请来,目的就是希望谷主能为长公主看上一看,不知谷主可有不方便之处?” 最后一句他加重了语气,似乎是在警告笑辰生,此事不容他拒绝。 他自然不会说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这不是在打朝廷的脸吗? “既是皇上的旨意,在下哪有不遵的道理?”笑辰生依旧笑着。 位高权重的人就是不一样,明明是在求人,却一副命令的语气。 江湖与朝廷向来是互不干涉,各管各的,但也有句话叫普天之下莫非皇土。 笑辰生心里叫一个气,他活了半辈才见一次帝王,上来就是一顿警告,干脆下一剂猛药把他们全杀了算了。 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 把皇室得罪,怕是要被追杀终身。 这不由让笑辰生想起苏挽烟,她说话时虽骂骂咧咧的但一直是有事说事,既不恭维也不会高高在上,虽然两人占了上风却依旧会跟他谈条件。 一对比,哎呀,跟那小丫头说话原来这么舒服。 联想之间,元和帝已经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沉声道:“事不宜迟,摆驾长公主府!” 刘公公马上上前,挥着拂尘高喊一句:“起驾!长公主府!” 此时的长公主府,主院寝室内。 长公主躺在床上,身体与脸上都抹着烫伤膏,脖颈与手腕处都缠着绷带,一脸生无可恋的望着窗外。 离春狩过去已有余月,她身上的烫伤到底是不怎么疼了,只是那烫伤的伤疤却怎么都好不了,蜿蜒攀附在身上显得无比狰狞。 好在长公主当初只是被火舌撩了一下,若是实打实的被火灼烧,情况定要比现在更加严重。 她曾让挣扎着跑到镜子前看过,那样丑陋的容貌,与其苟活在这世上,还不如让她一走了之。 苏禾伺候在床前,替她抹完药,便将床幔放了下来。 整个过程长公主都跟个木头人一样,眼里泛着一股死气,没有一丝光芒。 直到苏禾开口唤了声:“驸马。” 长公主那一片死寂的眸中才突然闪过一抹亮光,她缓缓回头,透过纱幔,就见到一抹修长的身影背着光从门口缓缓进来。 苏禾手里还拿着药盅,他跟司旸对视了一眼,才垂眸行了个礼。 司旸微微点头,苏禾这才又恭一礼,退了下去。 司旸掀开床幔,就见长公主已经闭上了眼睛,一副已经睡着的模样。 司旸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要停留的意思,放下幔帐转身就要离开,却不料衣角被轻轻扯住,回眸,长公主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伸着无力的手腕扯着他的衣?。 随后,又像是力气用尽一般,手无力的垂在床沿边。 自从司旸救了余听宜,除了初初那段时日她接受不了外,接下来的日子却对司旸的依赖越来越大。 估计余听宜心里怎么都想不到,她一直看不起司旸,折磨司旸,可到最后愿意冲进猎场救她的,竟会是他。 为什么? 她似想不明白,却又似能想明白。 她想亲口问问,可现在却一个字都发不出,一句话都说不了。 司旸面上淡淡的,没有太大变化,他微微弯腰,将长公主垂至床沿的手放到床上,因为身上刚抹了药的缘故,此时的她也不能盖被子。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刘公公的一声唱响:“皇上驾到!” 第240章 够小丫头筹谋了吧 门外,因为元和帝是直接从金銮殿摆驾长公主府的,身上还是那身明黄的朝服。 待走到主房门口,元和帝拧眉回头,对余南卿命令了声:“你留在这里。” 免得他一出现,又刺激了余听宜。 余南卿本就不想进去,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不等他回话,元和帝看了一眼笑辰生,又看了一眼从宫里带来的数位太医,大手一挥:“你们,都随朕进来。” 一进门,司旸便上前行了个跪礼:“微臣见过皇上。” “起来吧。” “谢皇上。” “如何?”房中飘着一股药味,元和帝每每来眉头都是紧拧着,一来是担心余听宜的伤,二来是房中药味实在浓重。 “还是老样子。” 就是没什么生气,东西也不怎么吃,在长公主府留守的太医每每都要等到她入睡后,才能进来看她的伤势。 元和帝跟司旸介绍:“这位是百幽谷谷主。” 笑辰生眯着眼眸,笑着恭了一礼:“在下笑辰生,见过驸马。” 手中的长烟斗因镶嵌着精美的银纹,司旸只觉十分惹人注目,他微垂眸子简单的回了个礼。 此时元和帝已经走到床前撩起纱帐,余听宜将脸别过一旁,不理不睬的模样似乎在生元和帝的气。 明明知道余南卿就是伤害她的凶手,可皇兄却任由他在外面逍遥快活,这如何叫她心里没有怨气? 而元和帝,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叫他怎么治余南卿的罪? 猎场的刺客又都是他们安排的,若真的一查到底,最后反而会对他们不利。 元和帝深吸一口气,终是将幔帐放下,对笑辰生沉道:“长公主乃是朕最亲近之人,谷主既能治好三皇弟,想必对长公主的伤也不在话下,还望谷主尽心尽力。” 话里带着威胁的意思,就差没把‘若是治不好就拿你问罪’这话说出来了。 面对元和帝的怒气,笑辰生回以微笑:“是,愿遵圣意。” 笑辰生掀起帘子迈步进去,元和帝就立即示意了一下跟进来的太医,几名太医顿时会意,从另一边掀开床帘,守在了余听宜床边。 笑辰生是余南卿请来的,谁知道余南卿会不会耍什么阴谋诡计,让这几名太医跟来,就是为了监视笑辰生,一旦发现不妥,元和帝会立即下令将他拿下。 别说元和帝,就宫里那几名太医都对笑辰生表示怀疑。 不仅是因为他那怪异的外表,还因他们觉得,太医院内的太医都是朝廷从各地聘请回来的佼佼者,他们都治不好长公主,这种江湖的二溜子又怎么可能治得好。 至于余南卿的腿疾,他们也保持着怀疑的态度,毕竟谁都没真正见过笑辰生动手去治余南卿。 笑辰生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长公主,本是勾着的唇角更甚:“简单。” 元和帝眉头微动,似没听清一般:“什么意思?” “在下是说,要治好长公主,对在下来说,简单。”声音幽幽,不紧不慢,仿如只是一件随手的事。 元和帝心口微颤,面上却保持着威严:“当真?” 就是长公主眼里都忍不住亮了光芒,回过头看向这位所谓的百幽谷谷主。 她还能好? 她还能说话? 她还能恢复如初,就像……他治好余南卿那样? 笑辰生微笑:“皇上若不相信在下,何必叫在下来?交给这几位庸医岂不更好?” 几位太医面面相觑,长公主全身烧伤,咽喉被挑断,四肢筋骨也废了,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可以治好? 这百幽谷谷主莫不是诓人的? 但这话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因为治不好长公主,元和帝已经对太医院心生不满,他们没理由在这个时候质疑笑辰生。 相反,如果笑辰生治不好长公主,他们还能把这个锅全推到他头上,届时他们就能逃过这一劫。 “并非朕不相信谷主,只是因朕太高兴罢了。”元和帝马上问道:“谷主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宫里什么都不缺,只要你能治好长公主,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朕能给的,朕都满足你。” 笑辰生只是笑笑:“皇上别高兴太早,想必您也知道长公主伤势严重,否则就不会让王爷把在下请来京城。” 本来还有一丝喜意的元和帝立即沉了眉头:“你什么意思?” 是想趁机刁难他吗? 还是想狮子大开口? 笑辰生哪里知道元和帝心里那些弯弯绕绕,要是知道了,准会白眼都翻上天,他难道像是稀罕那些身外之物的人? 只听他笑道:“治好长公主的伤简单,只是时间上短则需要两三个月,长则需要一年半载,皇上若没有意见,在下便愿放手一试。” 不是让他拖时间么,一年半载的,怎么都够那小丫头筹谋了吧? 元和帝眉头拧得更紧:“需要这么久?” “久?”笑辰生依旧笑:“倒也不久,若只是治好的话,月余即可。” “什么意思?” “能言能语,能行能走,能握能写,也算治好,至于烧伤的面容,皮肤,与遗留下来的顽疾,在下可一律不管,如此可算快?” “这怎么行!”元和帝怒喝,沉吸了口气,转眼就冷静下来,走到余听宜床前,哄道:“听宜,既然谷主说能治好,你便好好听话,你也不希望一辈子都是这副模样是不是?” 元和帝严肃又心疼的眼神,余听宜看懂了。 是啊,如果她一辈子都是这副样子,她还怎么向余南卿复仇! 长公主紧了紧没什么力气的拳头,咬牙点头。 “好。”元和帝又看向笑辰生:“久便久些,但朕有个条件,你治疗长公主期间,必需要有太医跟着,除此之外,你需要什么,尽管说!” 笑辰生知道他是怕他会动手脚,很不巧,手脚他是肯定会动的。 他堂堂百幽谷谷主,何时这般卑躬屈膝过? 讨点利息不过分吧? 但面上却依旧笑容满面:“是。” 另一边,待元和帝跟笑辰生从主房出来的时候,余南卿早已离开了长公主府。 反正接下来的事跟他没什么关系,还不如趁早回去陪他的烟儿。 倒是长公主府另一处隐秘的院子,司旸经过院子的回廊时,便见苏禾坐在回廊的长椅上,似等候多时。 第241章 甄玉怀撒泼 见到司旸,苏禾起身恭礼:“驸马。” “不是说过,虚礼就免了。”来去他这个驸马有名无实。 纵使这里十分偏僻,但苏禾在开口前还是朝四周望了望:“驸马的母亲可找着了?” “快了。”司旸只吐了两个字。 长公主府以往笼罩在余听宜的统治之下,现在余听宜重病月余,府里的下人已经开始攀附起司旸。 毕竟长公主那副模样,以后还能不能正常生活都不知道,也许以后一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度过。 驸马虽不受长公主重视,但他毕竟是驸马,长公主府日后还得仰仗驸马支撑,更何况长公主从前虽不待见驸马,但元和帝对驸马还是很重视的。 在余听宜的压迫下,长公主府中的人最是精明,权衡利弊之后,几乎都心照不宣的开始对司旸言听计从。 所以司旸此时要查他母亲的下落,并没有受到太多阻碍。 只是…… 司旸没想到余听宜会将他母亲辗转各地,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给他母亲换一个地方,如此找下来便费了不少功夫。 若不是担心找不到母亲的下落,司旸断不会出现在猎场将余听宜救回来。 余听宜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的嗓子实际是他弄哑的,余南卿也没有伤及她的腿,这一切都是他做的。 只有不能言,不能语,不能行,不能走,她才能任由他去摆布。 听司旸这么说,苏禾也是微松口气。 想到什么,又道:“王爷将百幽谷谷主请来为长公主治病,恐怕是做了一番打算,我想前往王府拜访一趟,问清楚事情缘由,免得乱了王爷与王妃的计划。” 司旸思量了好一会儿,才点头:“皇上视恭亲王为眼中钉,贸然前去易惹皇上生疑,我明日先会一会那个百幽谷谷主,看他是如何反应再做打算。” “好。”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这才互相行礼别过。 另一边,恭亲王府。 苏挽烟刚回到府里,就让秋叶去城里打听,最近有什么千金贵女举行的宴会,宴会上的人员名单,若是可以最好也弄回来一份。 秋叶这边刚福礼退下,苏挽烟便又让黄叶拿来一份日历。 离得最近的一个大节,是端午节。 她记得陈万福说过端午节城里会有龙舟赛,届时城里的千金公子也会去凑热闹,那个时候护城河两岸的酒楼肯定会被订满。 既是端午,宫里晚上也定会举行端午宫宴。 苏挽烟抿着小唇陷入了片刻的沉思,如果是她带头举行宴会,目的性太强,行为也太过张扬,所以她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出现在这些千女贵女面前。 宴会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只不过,宴会的档次不能太低,否则入不了贵家千金的眼。 苏挽烟看过后,将日历递还给黄叶,且看看秋叶能不能打听到什么好消息。 来去现在没什么事,苏挽烟便想着去药房待着,却突然听到远远的传来一丝嘈杂声,像是从王府外面传来的。 苏挽烟本来没打算管,但随着嘈杂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苏挽烟好奇:“外面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黄叶闻言福礼:“奴婢去看看。” 不多一会儿,黄叶就从外面匆匆回来:“娘娘,是远宁侯夫人。” 苏挽烟愣,甄玉怀? 甄玉怀来干什么? 然而转眼,她就明白了。 苏慕倾失心疯,想必是希望他们能让笑辰生过去给苏慕倾看病。 “来了就来了,但是为什么这么吵?”苏挽烟不明白。 “远宁侯夫人被拦在王府外面,此时正在门口大吵大闹的,好多百姓都在围观,所以才……”说到这里,黄叶抿了唇。 苏挽烟恍然,自邱南嫣那次的事件后,余南卿就下令闲杂人等未经同意一律不得入府,而甄玉怀,很早的时候她就表示过不想再接待,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王章才没过来禀报。 苏挽烟想了一会儿,放下手中还舀着药粉的小勺子,起身:“去看看。” “你们凭什么拦着我不让我进去?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吗?就是你们的王妃见了我都要敬我一声嫡母!你们这几个胆大包天的,信不信我把你们全告到皇上那去!” 然而不管甄玉怀怎么叫,拦在王府门口的两个府兵都一动不动。 甄玉怀气极败坏:“没天理啊!苏挽烟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亲姐姐病重你不管不顾,不闻不问,窝在里面当缩头乌龟!你忘了当初是谁把你嫁到恭亲王府的吗?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她朝着围观的百姓大喊大叫道:“你们都给我评评理,要不是我未雨绸缪,把苏挽烟嫁到恭亲王府,她能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当凤凰?现在她出息了,便不认我这个娘了,都敢把我拦在门外了!” 想到苏慕倾的病,甄玉怀扯开了嗓子大喊:“苏挽烟!你给我出来!” 还没走到门口,甄玉怀的谩骂就已经连绵入耳。 王章此时正站在前院观望着,身为王府的管家,这种事他自然不能不管。 只是眼见事情还没发酵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才窝着没有出面的打算。 见到苏挽烟来,王章忙行了个礼:“娘娘。” “任她在外面大喊大叫对恭亲王府影响不好。”最重要的是吵到她了。 王章忙道:“娘娘稍安,老奴马上把她轰走。” 他没想到声音已经传到了主院,王爷回来又该说他了。 苏挽烟笑道:“你现在把她轰走,岂不正中下怀?” 那百姓都围了一圈,现在把甄玉怀轰走反而会把事情闹大,倒也可以不管不顾,只不过…… 她刚好也想见一见甄玉怀。 “诶……”王章反应过来,解释道:“是老奴思虑不周,娘娘恕罪。” 王章也是没想那么多,本来只有她一个人在吵闹,没想到百姓会聚集在府门口。 这会儿一人一句的在议论,声音再小也汇成了洪流。 “王师傅不必自责,甄玉怀甩赖惯了,一般的唇枪舌战还真对付不了。”苏挽烟看着府门外聚集得越来越多的人,说了一句:“让她进来,我看她有什么要说的。” 第242章 算盘珠子打得好响 “娘娘!”王章忙叫住苏挽烟,愁着眉:“娘娘若要接待远宁侯夫人,有件事还需娘娘了解一下。” “什么事?” “前些日子远宁侯夫人便来找过娘娘,不过被王爷吩咐打发走了,后来王爷让田侍卫搜罗了京中所有适婚男子,欲促成苏慕倾的婚事,只是……结果差强人意。” 在苏慕倾得了失心疯前她的名声就已经坏了,得了失心疯后更沦为了京城笑柄。 所以京中世家基本已经无人会去远宁侯府提亲,就是婚配那也只有给人当妾的份。 但余南卿那份名单待远宁侯不薄,迫于余南卿在暗中恩威并施,都是愿意将苏慕倾娶为正室的。 自然,家世上肯定是比不上远宁侯府,但这无疑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在这件事上,远宁侯苏有为有意妥协,毕竟苏慕倾现在这副鬼样子,留在府里越久,远宁侯府的名声就越不好听。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巴不得能把苏慕倾嫁出去,哪怕就是个妾也行。 却不曾想甄玉怀极力反对,她好不容易培养的女儿,怎么可以就这么随随便便嫁给那些凡夫俗子。 她的女儿是要做那人中龙凤的。 若是以前的苏慕倾,拼那人中龙凤还有可能,只是现在她都傻了,还拼什么? 就为了这件事,甄玉怀跟苏有为不知道吵过多少次,多是不欢而散。 苏挽烟没想到,余南卿还干过这事。 “所以娘娘……”王章欲言又止:“远宁侯夫人这次来势汹汹,只怕别有所图,不如……等王爷回来再做决定如何?” 苏挽烟笑了笑:“没事,让她进来。” 真稀奇,余南卿在其他方面做得这么狠,怎么在这件事上反而还好心的给苏慕倾牵起红线了?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理不明白,日后他拉拢朝臣,会不会被那些老狐狸骗啊? 回头想想,也不至于,余南卿又不是小孩子。 那边苏有为都已经主张放弃苏慕倾,甄玉怀还在苦苦支撑着,若不是甄玉怀执意不同意,其实苏慕倾的婚事八成是成了。 苏慕倾一出嫁,那远宁侯府的人就不会再来打扰她的清静,余南卿打的应该是这个主意。 这件事,只能说是败在了甄玉怀的执着上。 虽然不想承认,但苏挽烟确实能稍微理解甄玉怀,谁家娘不希望自己女儿嫁个好夫君?能高嫁谁又会想着将女儿低嫁? 只可惜甄玉怀怕是到现在都还没看清时势。 见苏挽烟坚持,王章也不好再说什么,恭首:“是。” 恭亲王府,正堂。 甄玉怀被请上来时,苏挽烟已经坐在主位等着了。 黄叶给苏挽烟端来一杯清茶,苏挽烟悠哉悠哉的喝了一口,甄玉怀这会儿还气头上呢,看到苏挽烟这惬意的一幕,心里憋着的怒火更是无处发泄。 可一想到这次她来恭亲王府的目的,甄玉怀紧了袖中的拳头,硬挤了一抹笑容,上前福下一礼:“臣妇甄氏,见过王妃娘娘。” 苏挽烟放下茶杯,没给她面子:“你倒是继续骂啊,在外面骂得这么欢快,怎么到了我这就成鹌鹑了?” 甄玉怀牙关一咬,差点没把大牙咬碎,堆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瞧娘娘说的,臣妇哪敢啊,您又不是不知道那都是臣妇说着玩的。” 她若不是在门口那一顿骂,苏挽烟会见她吗? 不过,她今天来的可不是为了跟苏挽烟拌嘴的。 苏挽烟也不在意:“所以,你来恭亲王府是想做什么?” “娘娘快人快语,那臣妇也就开门见山了。”甄玉怀一副很急切,却又不得不稳住的模样:“臣妇记得娘娘之前不是说过,可以让苏慕倾进王府做妾吗?当时是臣妇不懂事,如今想了又想,若你姐姐也进了王府,你们姐妹二人便算有了依靠,倒是件极好的事。” “……”这话,逗得苏挽烟差点没笑出来。 什么玩意儿? 她还以为甄玉怀来找她,是为了让笑辰生去远宁侯府把苏慕倾治好,没想到却是要求送苏慕倾进王府做妾。 她真的是被无语到。 当时余南卿腿疾未好,半身瘫痪,她让苏慕倾进府做妾虽然有气她的成分,但甄玉怀当时一脸嫌恶跟震惊的模样,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苏挽烟忍不住笑着摇摇头,是真的对她的无耻佩服得五体投地,究竟是谁给她的脸,让她在这里大言不惭的提起这事? 余南卿不好的时候都避如蛇蝎,好的时候就都前赴后继的往上赶,他们难道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见她不说话,甄玉怀趁热打铁道:“娘娘放心,慕倾只是在府里做妾而已,断不会威胁到您的地位。” 其实甄玉怀也有自己的盘算,早在听闻百幽谷谷主要来京城的时候,她就打着主意,叫苏挽烟让百幽谷谷主给苏慕倾看病。 然而后面转念一想,何必这么麻烦? 直接把苏慕倾送进恭亲王府,恭亲王难道会对苏慕倾不管不顾吗? 只要苏慕倾进了恭亲王府,那让百幽谷谷主给她看病不就是分分钟的事? 而且苏慕倾现在是得了失心疯,但以后若是好了呢? 苏慕倾不比苏挽烟差,琴棋书画都是拿得出手的,苏慕倾若是恢复神志,以后拿捏恭亲王不是信手拈来吗? 进宫苏慕倾是没希望了,但进恭亲王府可是好处多多,有权又有势,哪怕是个妾,那她走到街上也是能抬得起头的。 说不定以后还能跟苏挽烟争上一争,混个正妃的名头。 总好过嫁给那些不知头不知名的乡野村夫好! 眼见自家主子被气得不轻,黄叶在一旁实在看不过去,拧眉开口:“真是好大的笑话,自家女儿得了失心疯,就想着塞给王府一了百了,看似是为了娘娘好,实则不过就是想借王爷的势罢了,远宁侯夫人那算盘珠子打得真是好响!” 也不知是不是跟苏挽烟时间长了的缘故,原本不怎么说话的黄叶,此时开口竟有种苏挽烟附体的感觉。 第243章 他放火我添柴,他杀人我递刀 “主子说话,哪有你一个丫鬟插嘴的份?” “奴婢是娘娘的人,奴婢做得不对,自有娘娘处罚,今日这骂你的话奴婢是说定了,苏大小姐名声受损,心智疯魔,全京城的人都不要,连做妾的资格都没有,不,别说是妾,就是要给别人做通房丫鬟都不会有人要!远宁侯夫人还敢上门提起此事,这不是厚颜无耻又是什么?” 苏挽烟挑眉,哇哦,骂得真好。 “你!”甄玉怀没想到她堂堂远宁侯夫人竟被一个婢女骂了,气极着指着黄叶:“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有啊。”苏挽烟适时开口,笑道:“怎么没有?我让说的。” 她心情颇好的靠在背椅上,挥了挥手:“黄叶,你继续说。” 黄叶神情一凛小唇一抿,瞪着甄玉怀冷道:“远宁侯夫人难道就没听说过,王爷在朝堂上说的话?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远宁侯夫人是要把苏大小姐塞过来送死吗?虎毒还不食子呢,远宁侯夫人却巴不得苏大小姐英年早逝,真是歹毒的很呐!” 当时余南卿在朝堂上的这一番发言太过震惊,不过一个上午就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甄玉怀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甄玉怀咬牙切齿:“呵,你们能唬得住别人,可唬不住我!退一万步讲,杀不杀的还不是你苏挽烟一句话的事,王爷若真要处置,她是你嫡姐,你就不能替她求求情?” 话虽这么说,但在甄玉怀眼里,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再怎么说苏慕倾都是远宁侯府的人,苏有为在朝中也有着一定的地位,他就不信余南卿敢藐视王法到这种地步! 苏挽烟好笑:“你是不是有毛病。” “苏挽烟!我是你嫡母!你竟敢这么对我说话!” “甄玉怀,你是觉得我傻吗?纵容苏慕倾来抢我夫君,还要我替她求情,早在我进王府的那一刻,远宁侯府就跟我再没有任何关系。” “实话告诉你,王爷对苏慕倾要杀要剐,我不仅不会求情,我还会落井下石,想送进王府做妾的人,余南卿要放火我添柴,余南卿要杀人我递刀,我会与王爷一起,叫苏慕倾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不怕的尽管来。” “呵!你终于露出了你的狐狸尾巴,苏挽烟,你好生歹毒!”甄玉怀根本不信苏挽烟的话,瞪着苏挽烟怒道:“你不过是怕慕倾抢了你的宠爱罢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这次来也不是来征求你同意的,你爹已经拟折上奏皇上,只要有皇上赐婚,你是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那你还来做什么?”苏挽烟淡定开口:“来人,送客。” 甄玉怀简直要被苏挽烟气死,要不是苏慕倾现在神志不清智若孩童,她以为她想来这破地方求她? 说什么已经拟折上奏不过是她一气之下扯出来的谎话,就是为了让苏挽烟妥协,没想到苏挽烟竟软硬不吃! 只要能让恭亲王接纳苏慕倾她什么都不怕。 眼见王章已经进来请人,甄玉怀突然拔高了音量:“苏挽烟,咱们走着瞧!” 甄玉怀大张旗鼓的来,怒气冲冲的走。 苏挽烟没把这场闹剧放在心上。 正巧,甄玉怀刚钻进远宁侯府的马车,余南卿的马车就停在了府门口。 看到那徐徐离开的侯府马车,余南卿拧了眉头。 送客的王章见自家王爷回来了,忙迎了上去:“王爷。” “侯府的人来了?烟儿接待的?” 一提起远宁侯府,余南卿脸色不虞。 在他眼里十拿九稳的婚事,竟件件都不成。 “是。”王章禀道:“娘娘现在还在正堂呢。” 闻言,余南卿大步流星,直朝正堂走去。 到的时候,还未进门,就听到黄叶的声音愤愤不平的从里面传来:“奴婢真是未见过这样死不要脸的人,之前皇上赐婚的明明是苏大小姐,便是嫌弃王爷瘫痪才设计将娘娘嫁过来,如今王爷病好了,他们又想着将苏大小姐送进王府分一杯羹,天下哪有这样好的事!” “更何况苏大小姐现在是什么样他们心里难道不清楚,就是嫁给猪肉贩子做妾人家都不要,怎么就偏偏盯上了咱们王府,她有何脸面?” 黄叶越说越气:“苏大小姐哪里比得过娘娘,娘娘是王妃,她不过一侯府夫人,见了娘娘都是要行大礼的,她倒好,每次来都要听她一顿谩骂,这侯府难道就没人治得了吗?” 苏挽烟悠悠抿着清茶,安静的听着黄叶发牢骚。 “娘娘,您怎么都不说话!” 看她的样子,大概是真的被气到了。 苏挽烟心情却没有黄叶说的那么糟糕,反而还有些不错,她鲜少看到黄叶这么鲜活的时候,也很少听到她会说那么多话。 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一抹人影就从门口逆着光进来,细微的檀香入鼻,熟悉的声音温沉入耳:“烟儿。” “回来了?”苏挽烟笑着。 抬手从头上摸了一支银色的珠花发钗下来,递到黄叶手里:“别气了,这个给你,可以当好些银子,你拿去买些吃的消消气。” 黄叶心头微紧:“娘娘,奴婢不是为了这个……” “我知道,但是我心情好啊。”苏挽烟笑了声:“今天放你的假,去玩吧。” “……”黄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捧着发钗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福礼退下:“是。” 余南卿望着苏挽烟拔下发钗的地方,还未说什么,便听苏挽烟开口:“我没想到你还兼职给别人做红娘啊。” “……” “不如月老庙姻缘牌的位置,我让小和尚让出来,你去坐?” “……”余南卿注意着苏挽烟的神情,一时摸不准她是喜是怒,忙解释:“烟儿又拿我开玩笑,我只是……不希望他们来叨扰你。” 谁知道会适得其反。 苏挽烟笑了笑:“来,坐。” 余南卿听话的在旁边的位置坐下,下一秒王章就掐着点奉来清茶。 待王章退下,苏挽烟才笑道:“我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只是搞错了对象。” 第244章 月老庙姻缘牌的位置你来坐? 余南卿不明:“什么意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么去插手苏慕倾的婚事?你选得再好,她父母不同意,你费再多心思也是白搭,退一万步讲,你用什么身份去插手她的婚事?” 苏挽烟其实是有点生气的。 为什么要去管苏慕倾? 就像是在为她铺路,为了她有个好归宿一样。 但他的目的又不是为了这个,实在是叫她生不起气来。 所以她才希望余南卿有什么事能跟她商量,不要闷着头去干。 当然,余南卿这么做,也不否认他有意向远宁侯府施压。 “烟儿,我错了。”余南卿听出来了,苏挽烟是生气的。 虽然她没有明着说,但他能感觉到。 “你哪有错,你怎么会错。”苏挽烟枕着下巴似笑非笑:“你那么聪明,我说的这些你怎么可能想不到,就是故意为之,若不是有甄玉怀阻挠,苏慕倾的婚事八九成会被你安排成功。” 被苏挽烟猜中,余南卿只觉自己在她面前无所遁形,将眸子垂低,不敢去看苏挽烟:“烟儿,我真的错了。” 女子名节大过天,苏慕倾落水失贞,名声早已大不如前,又失心疯在后,京城已经无人敢娶,此时他送一份适婚名单过去,百分百是会成的。 谁知问题就出在那唯一不可控制的变数上。 不得不承认,他对远宁侯府的了解还不够。 见他低垂着眉委屈巴巴的模样,苏挽烟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你还委屈上了。” “没有,不委屈,烟儿怎么教训我都是对的。”余南卿哪敢反驳半句。 苏挽烟好笑,伸出食指指了一下他的额头,迫使他把头抬了起来:“你真是,与其给苏慕倾安排亲事,不如给远宁侯送几个美人来得实在。” 此话一出,余南卿眸光顿时一亮。 他怎么就没想到。 当时苏慕倾得了失心疯,远宁侯夫人听闻笑辰生进京就找了过来,他自然而然的把重心放到了她们母女身上。 “烟儿说得对。”余南卿眉眼间的郁气一轰而散:“我稍后就去安排!” “那你可得好好安排,远宁侯府中不缺妾室,庶出的儿女众多,而远宁侯年纪也不小了,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寻常的美人可入不了他的眼。” 也正是因为侯府里还有其他儿女,所以苏有为才急着把苏慕倾泼出去,不然影响的不止是后面儿女的婚事,还有他们那些儿子的官途。 苏挽烟还是佩服甄玉怀的,还能在苏慕倾名声尽损的情况下将她保住,换作手段差些的,早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余南卿点头:“我听烟儿的。” 苏挽烟扬起唇角,转了话题:“今天你不是去长公主府了吗?如何?” “……”余南卿想了想,如何?没有如何? 他连主院的正堂都没进到。 苏挽烟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什么都没发生,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朝余南卿伸了伸手。 余南卿愣:“什么?” “名单。” 余南卿想起来了,抬手轻轻将她小手握住,放在唇边亲昵的蹭了蹭:“不急,明日我再叫田中拿去给你。” 苏挽烟似想到什么:“说来我有件事想要问问你。” 话落,还不等余南卿开口,她就补充道:“你看,我有什么不明白的都会直接来问你,你倒好,什么都不跟我说,在这方面你得跟我学习知道吗?” 余南卿忍不住勾唇:“好。” 看着苏挽烟的眸子似要溺出水来:“所以烟儿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端午节龙舟赛呀,我听陈万福说,那日下注赌博是官家允许的,我后面仔细打听了一下,除了百姓会参加龙舟赛,京中的家世大族也会组建龙舟队,咱们要不要也要组建一个?” 因为是民间活动,所以对组建龙舟队伍的人员也是有要求的。 百姓参加赛事是因为能分到钱,世家大族参加赛事是因为能在元和帝面前博个名头,比赛得的银子拿去赈灾救济什么的。 这一层余南卿没想过,开口道:“烟儿若想,可以安排下去。” “我要自己组。”苏挽烟“嘿嘿”的笑了两声。 余南卿怔:“离端午已不足一月,除去找人与训练的时间,恐怕……” “又不是为了拿名次,就是凑个热闹而已嘛,主要是参与感。” 端午那天宫中有大宴,护城河两岸也肯定会聚集许多千金贵女,她要参与进去才能找到话题,不然干聊啊? 好运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嗯。”余南卿闻言勾唇:“我陪你。” “不用,我自己就行,我知道要去哪里找人。” “……”烟儿不带他,那他能去哪? 余南卿握紧苏挽烟的手:“烟儿,我也想去。” 那乞求的模样,哪有半分王爷的样子。 “你去屁,我一个人更方便,而且你不上朝啊?既然都开了个头,那就有始有终嘛。”既要拉拢大臣,那就勤去露脸。 苏挽烟伸手捏着他的脸蛋:“别想偷懒,反正你也没什么职务在身,就去站着而已,顺便听听他们都在说什么,回来告诉我,我挺好奇他们每天上朝都在讲什么。” 余南卿眸光微亮:“好。” 既然烟儿想知道,那他便去。 另一边。 为了能更好的治疗长公主,元和帝把笑辰生留宿在了长公主府,并派出御林军对长公主府进行了把守,目的就是为了防止笑辰生有异样之举。 除了御林军,元和帝还派了秘影,暗中对笑辰生进行监视,哪怕是吃饭睡觉上茅厕,秘影都要一一记录,一五一十回禀元和帝。 不能说元和帝多疑,一是因为笑辰生那副模样,实在让他信任不起来,二则是笑辰生是余南卿请来的,元和帝直觉他与余南卿有什么阴谋。 但长公主余听宜的病,又不能不治。 所以元和帝就连晚上批奏都是紧拧着眉头,心绪根本没办法宁静下来。 夜半,三更。 长公主府府内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御林军拿着火把四处搜寻着什么,他们第一时间涌进笑辰生的厢房,看见的却是他坐靠在床上,手扶烟斗吞云吐雾。 第245章 来得正好 不知为何,白日里一脸笑意吟吟的笑辰生,此时就像换了个人,神情淡漠,眸光黯然,烟白的云雾从他嘴里轻飘而出,不说弥漫着整个房间,但已经将他整个人笼罩。 冲进来的御林军见他在房中,神情闪过一抹错愕。 似乎是没想到肇事者竟不是笑辰生。 笑辰生就这么淡漠的看着闯进房的人,为首的御林军反应过来,恭首解释:“谷主见谅,方才有人禀报,长公主府内有贼人闯入,为护谷主安全,我等不得不仔细搜寻,实在是无意冒犯。” 笑辰生敛了眸光,没理会他的话。 为首的人拧了一下眉头,白天见他笑意吟吟的令人好不舒服,现在又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究竟是闹哪般? 到底是给长公主治伤的人,他们也不敢有过多为难,抬手一挥,闯进来的人“唰”的一下就全退了出去。 虽然退了出去,但为以防万一,御林军还是留守在了厢房外。 长公主府确实有人闯了进来,但御林军搜了半天都没找到人影,暗中的秘影倒是追踪到了人影,但对方武力明显在他们之上。 暗中闹腾了半个时辰左右,实在找不到人,他们只好派人进宫给元和帝报信。 而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守在长公主府的御林军只能加强守备。 不知过了多久,连天上的星星都被云层遮蔽,一抹动静才从长公主府某一处角落小心翼翼的钻出。 避过府内的眼线,跃上房顶,掀去瓦片,再一跃而下,进了笑辰生的厢房。 厢房之内一片云雾弥漫,入鼻是一阵淡淡的清香。 暗黑中,那抹人影来到笑辰生床前,忽然“嘭”的一声跪了下来:“师兄……” 原来是邱南嫣。 细长的烟斗末端亮起一抹火星子,火星子在暗中游移,点亮了床头边上的烛台。 不过瞬间,房间就被这一抹烛火照亮。 跪在床前的邱南嫣少了一条手臂,断臂已用绷带包扎过,绷带之下未溢有血迹,证明她自己处理过伤口。 点了妆的面容丝毫看不出来她此时的狼狈。 笑辰生见着她,终于露了抹邪笑,拂过落在耳边的墨发:“你来得正好。” 邱南嫣被余南卿所伤,她自己无法向余南卿寻仇,必会来找他。 所以他什么都不用做,乖乖等着就行了。 “师兄!你一定要替我报仇啊!是恭亲王妃……是恭亲王妃把我害成这样的!”邱南嫣眸子含泪,咬牙切齿的抬头说道。 “嗯?”笑辰生笑:“砍伤你的难道不是恭亲王?” “是……是苏挽烟让他这么做的!如果不是苏挽烟……”邱南嫣紧着拳头,如果不是苏挽烟,余南卿怎么会对她下那么狠的手? “听说,你称自己是代掌谷主,我怎么不知,百幽谷何时有代掌谷主一说。” 邱南嫣心口不由一窒,忙解释:“那……那是因为师兄你不在,谷中弟子群龙无首,所以我才站了出来……” “无所谓。”笑辰生神情淡然,轻吸了口烟斗,忽而勾唇:“我刚好缺颗心脏。” 被余南卿内力震伤的心脏一直疼得不行。 所以才说她来得正好。 此话一出,邱南嫣脸色猛地黑了下来,抬眸,刚好撞见他那阴戾的眸眼,背脊顿时一凉,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就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纵身向后一跃,就与笑辰生拉开了距离。 只听“嘭”的一声,厢房的大门被她冲破,直直的逃了出去。 然而,外面,笑辰生已经站在前院,修长的身影在暗黑夜显得格外怪异,正一瞬不瞬的笑看着她。 那一刹,邱南嫣只觉双腿发软,冷汗从额头流到下巴。 在现实,邱南嫣其实根本没离开过床沿半步,她依旧维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双眼早已陷入了无神与空洞。 甚至是与笑辰生的对话,以及点亮烛火的动作,都是笑辰生给她的幻境。 笑辰生百无聊赖的倚在床头边,轻吐了嘴边的烟雾,看那样子并不着急处理。 翌日,一早。 阳光普照,晴空万里。 苏挽烟醒来时,就见余南卿睡在一旁轻握着她的手,修长的眸子微瞌着,睡颜静谧又毫无防备,美好得连照射进来的晨阳都要逊色三分。 苏挽烟勾着唇欣赏了会儿,就伸手把他摇醒:“起来啦!太阳晒屁股了!要去上朝了!” “……”余南卿眉心微动,下一秒才缓缓睁眼。 他不是嗜睡之人,但只要在苏挽烟身边睡着,他就能睡得特别安稳。 今日更甚,竟然连苏挽烟醒了都没察觉。 睁眼便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苏挽烟清丽的眼眸似含有日月星辰,逆着窗外射起来的阳光,在余南卿眼里显得尤为耀眼。 “看什么,不知道自己娘子好看啊?”苏挽烟好笑的打趣起他怔怔的眼神。 她抬手去搽他的眼角:“有眼粑粑,给你擦掉。” “……”眼粑粑…… 余南卿忙翻过身捂住脸庞,耳根已经起了薄红,烟儿就不能……给他留些面子…… “你害什么羞啊,又不多,就一点点。”苏挽烟伸手去扒他:“再让我看看还有没有。” “……”余南卿忙起身,脸红红的下了床:“我……我去打水。” “……又不用你打,秋叶黄叶肯定都准备好了。” 余南卿却似没听到,逃一般直直往外走。 一起洗过漱,用过早膳,余南卿便很听话的要去上朝,看着天色,去到皇宫时辰刚刚好。 待余南卿离开,苏挽烟在院里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先去菜园子跟药园子看一圈,再喂一下小河里的鱼,给修剪得很好看的花卉浇了浇水。 这才让小步把余南卿要拉拢的名单拿来。 余南卿收集的这份名单,记录着官员的各种身份信息,比如家中妻妾几何,子女有多少个,喜欢什么,都会些什么才艺,以及与那些世家交好,所有人在京中的身份地位都写得清清楚楚。 细致到让苏挽烟咂舌。 如此一来,她就不用再花费时间去调查一番。 正看着,王章忽然来禀:“娘娘。” 第246章 笑辰生送来的箱子 苏挽烟抬眸:“王师傅,早啊,有什么事?” “长公主府送来了一个箱子,说是百幽谷谷主送来给娘娘的。” “是什么?” “送来那人说,一定要娘娘亲自打开才好。”王章问道:“娘娘,可要老奴吩咐搬进来?” 苏挽烟放下手中的名册:“搬进来?箱子很大吗?”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王章只能给出这么个笼统的答复。 苏挽烟想了想:“在哪里,我过去看看。” 要是笑辰生在里面下了什么药可不好,她得防着点。 主院前院,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木箱子就放在院中,苏挽烟离得远远的,吩咐小步:“你去打开,小心点,别着了道。” “是。”小步上前拔出长剑,伸过去,轻轻一挑,箱子就被打开了。 一看,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秋叶更是被吓得后退一步,脸色瞬间煞白。 就是院中当差的婢女小厮都忍不住纷纷捂嘴,眼里一阵惊恐。 王章神情微诧:“这……这……” 早知道他应该检查一番的! 离得最近的小步微拧着眉头,看向苏挽烟:“娘娘……” 院里的人都被箱子里的东西吓了一跳,就是苏挽烟也是猝不及防,只不过她只是轻轻拧了一下眉心。 后面一想,这的确像是笑辰生会做出来的事。 只见箱子里头,装的不是别的,而是一颗人头。 邱南嫣的人头。 箱子没有染上血迹,代表她被放进去前,血就已经被放干了。 邱南嫣的神情很平静,眼睛无神的睁着,苍白的脸没有丝毫狰狞的痕迹,代表她被杀的时候,没有任何挣扎。 苏挽烟恍然,原来这就是笑辰生口中所说的交代。 嗯,这个交代确实好,一了百了,以绝后患。 只是他们不是师兄妹的关系吗? 同为百幽谷所出,他也能下手? 还是说这种同门相残的行为在百幽谷司空见惯? 苏挽烟陷入了片刻的沉思,那她以后要真去百幽谷,她得准备好自卫的手段。 “娘娘?”王章踌躇,担心的问道:“娘娘您没事吧?” 仔细想想,他家娘娘不过也才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怎么遭得住这种残忍的情景? “嗯,没事。”苏挽烟回过魂,死人她不是第一次见,小场面小场面,她吩咐道:“找个地方埋了吧。” “诶,是。”王章应着,连忙挥手,顿时就有府兵上前把箱子抬了下去。 这段小插曲并没有对苏挽烟造成什么影响。 只是朝堂那边却吵成了一锅粥。 原因就是这箱子是从长公主府送出去的,在送出去之前,长公主府的府卫就检查过箱子,一看竟是一颗人头,被吓了一跳。 连忙进宫上禀元和帝。 元和帝这会儿正在上早朝,笑辰生往恭亲王府送人头的事,不仅元和帝知道了,满朝的文武也知道了。 一听,顿时就吵了起来。 无一不是说,笑辰生视生命如草芥,如何能为长公主治病,放一个这样的杀人魔在长公主府,如何能让百官安宁,让百姓安宁? 从这一行为,再到笑辰生的模样举止,各文臣把笑辰生从头至脚都批评了个遍,最后齐齐请命,让元和帝三思,最好立即将其捉拿归案,再不济,也要把他逐出京城。 元和帝听到这事的时候何曾不愁? 那个笑辰生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但他一句话,就让百官全体静默:“那长公主的伤,各位爱卿可有解决之法?” 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成鹌鹑了。 这如何解决,连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还能有谁能治好长公主的伤? 其实解决之法不是没有,就是放弃长公主。 长公主生在皇室,千金之躯,哪怕真的废了下半辈子也能衣食无忧,有元和帝的宠爱在,她仍旧可以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长公主。 但这话,他们是万万不敢说。 “可是皇上。”有人提道:“笑辰生当真会治好长公主吗?就他这般草菅人命的行为,我等又如何放心将长公主的性命交到这种人手上?” 这也是元和帝最愁的地方。 所以他才问百官,有没有什么解决之法。 他看向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余南卿,沉眉:“三皇弟,人是你带来的,难道你就不解释解释?” “……”就不能让他安安静静的听? 无奈,到底是恭了一礼:“皇上若觉不妥,可立即将其捉拿。” 你是天子,你做什么都可以,问来问去干什么? 他这无所谓的样子,让元和帝气不打一处来,凛道:“朕是问你,此事你如何看待?难不成那人头送去你恭亲王府,当真与你毫无干系?” 余南卿笑:“皇上想知,派人去查便可。” “余南卿!”元和帝脸沉了下来:“朕在问你的话!” 余南卿微叹了口气,才悠悠说道:“不过是百幽谷之间的私人恩怨罢了,此前邱南嫣自称是百幽谷代掌谷主,与臣也有过过节,这些,派人一查便知,各位何必先入为主,如临大敌?” 此话一出,百官顿时愣了。 什么私人恩怨? 死的是百幽谷的人? “即……即便是这样,也不能随便杀人啊!”有大臣反驳:“如此只会造成百姓恐慌!” “本王一开始便说了,皇上若有不满,将其捉拿便是。”他根本不关心。 元和帝黑沉着一张脸,心里有怒却说不出。 总叫他捉拿捉拿,要真是那么简单的事,他还需在这里愁眉苦脸吗? 他都说了那是他们百幽谷之间的恩怨,他要以什么名义捉拿笑辰生?光凭他的不满吗? 捉拿了笑辰生谁给余听宜治伤? 靠他那双已经好了的腿吗? 元和帝越想越气,脸色憋得通红,要不是余南卿就在眼前,可以随时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他当真不敢让笑辰生那样的人接近余听宜。 若余听宜在治疗期间有半分不妥,他定饶不了余南卿! 想到昨晚长公主府的禀报,他便猜测那潜进长公主府的人,就是今日被笑辰生杀掉的人,查自是要查,只是他都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的结果。 第247章 我不仅喜欢怪的,还喜欢美的 此事在朝中争执了半天,在元和帝下令彻查的旨意下落下帷幕。 而笑辰生那边,根本一点都不担心,他就是这样的人,余南卿既要用他,那便要兜得住他的性子,若不行,他也有的是方法离开京城。 昨天苏挽烟说要组建龙舟队,今日她就去了趟贫民区。 那里有许多做散工的壮丁,论体力与耐力,苏挽烟觉得他们还是可以的。 不过去找人前,苏挽烟先去了趟衙门,因为龙舟赛虽是民间活动,但报名的队伍也需要通过官家审批。 因苏挽烟王妃的身份,所以一套流程走下来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只是,苏挽烟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她只以为只要组建好队伍就能参赛,但实际上,因为想对赛的队伍太多,城里的城外的都有队伍报名。 所以城外乡镇的龙舟队,要在端午来临前先比过,晋了级的队伍才能进城参赛。 当然,这一层,苏挽烟是亲王妃,她想要参赛走个后门就可以。 但是这又出现了另一个难题,他们没有比赛用的龙舟。 做一艘龙舟耗神耗时,现在只剩下短短大半个月,肯定是来不及的,哪怕真的赶出来,也来不及试船。 所以苏挽烟这兴致勃勃的计划,还没开始实施就已经被扼杀在摇篮中。 不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苏挽烟打听了往年的龙舟赛事,已经记下有哪些队伍是背靠权贵的,虽然她参赛的事泡汤了,不过还可以借这个展开话题的嘛。 做完计划内的事,苏挽烟本来还想四处逛逛,但想到前天在清真寺采回来的药还没处理好,便打道回府。 恰巧,她回到王府的时候,余南卿也刚好下朝回来。 苏挽烟看了看天色:“这么快就下朝了?” “嗯。”能在门口遇见苏挽烟,余南卿眼睛都亮了,连走向苏挽烟的脚步都轻快许多。 今天那个人一脸闷气,后面根本无心再听政事,直接叫有事禀奏的大臣到御书房找他,所以下朝就早了。 “跟你说,龙舟赛的事怕是……” 还没说完,余南卿就一把将苏挽烟拥在了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花香,轻而温润的声音徐徐响起:“听说……笑辰生给你送来了一个箱子……” 他在朝堂都听说了,担心又忐忑的抿唇:“可有事?” 苏挽烟被他抱着,整个脸都快埋进了他的肩窝,她只能微微仰着,露出两个呼吸的鼻孔,好笑道:“能有什么事?你还怕我被吓着不成?” “嗯,就是怕你被吓着。”怕她被吓着,所以连‘人头’两个字他都不敢明言。 “唉我没那么娇弱。”苏挽烟推了推他:“快别抱了这会儿还是大门口呢。” 路过的百姓目光都往这边瞥,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她丢脸死。 要是在现代她肯定不说什么,但这个封建的年代,大家都不这么做,就她这么做,就有种不合时宜的感觉,被注视着肯定哪哪都不舒服。 “嗯。”余南卿笑着,抬手轻抚着她的脸:“你没吓着便好。” 似想起什么,又问:“烟儿方才要说什么?” 苏挽烟微丧着脑袋:“是想说——龙舟赛咱比不了了,时间来不及,不过我打听了别家组建的龙舟队。” 余南卿不是很明白,这个很重要吗? 从昨日开始,烟儿就一直在提端午龙舟的事。 正想着,苏挽烟已经抬脚往府里走,他连忙跟上:“端午那日,烟儿可是要去看龙舟?” “肯定啊,我刚出去的时候还顺便把位置订了。”她“嘿嘿”一笑:“而且还订了不止一间雅房。” 这会儿离端午还有大半个月,房间还算好订,若是再过几天就不好说了,特别是护城河两岸的酒楼饭店。 “烟儿,带我!” “什么?” “端午那日,你记得带上我!”余南卿追在她后面说道。 “带你带你,哪有不带你的道理,就是为了跟你一起去看才订的房间,不然我一个人看有什么意思?”苏挽烟笑道。 余南卿神色顿时欣喜,苏挽烟这两天总说什么社交,拉拢,他还以为她又不带他玩。 “到时候咱们也下注玩玩。” 余南卿惊奇:“烟儿有把握?是看中了哪支队伍?” “哪有,到时候跟着买。” 余南卿愣:“烟儿不是不做没把握的事?” “啧!”苏挽烟瞥了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会不会聊天的呀?” 余南卿闻言忙闭了嘴。 苏挽烟笑看着他:“余南卿,问你哦,我要是天天这么花银子,会不会哪天把你的银子花没了呀?” 虽然余南卿的俸禄多,但王府要养的人也很多啊。 就算没达到她之前计算的人数,那也是一笔很大的支出。 看她今天去外面逛一下就花高价包了一层厢房,银子花出去的时候她还狠狠心疼了一下呢。 “怎么会!”余南卿立即道:“烟儿不花那银子也是要烂在府里的,那多可惜!”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才故意问的,听着真高兴。”苏挽烟止不住眼里的笑意。 “……”两人并肩走着,余南卿忽然上前挡住苏挽烟的去路,从袖中拿出一个首饰盒:“烟儿,这个给你。” “什么东西?”看着眼前装饰得精美的木盒子,苏挽烟其实已经猜到了是什么。 只见他将盒子缓缓打开,里面是一支精美的翡翠金钗,翡翠贯穿其身,金纹点缀其中,以金玉打造的蝶花上镶嵌着鲜红的血玉。 光是这么看着,苏挽烟就知这支金钗价值不菲。 苏挽烟眸含惊喜:“你知道吗余南卿,每当这些精美的东西实打实的摆在我面前时,我才知道原来我不止喜欢怪的,我还喜欢美的。” 没有人会不喜欢美的事物,特别还是这样巧夺天工,无与伦比的东西。 跟她所喜欢的‘怪’比起来,有时候真的是小巫见大巫。 见她喜欢,余南卿心脏止不住的悸动,修长的五指轻轻拿起蝶钗:“我给你簪上?” 第248章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好。”苏挽烟笑着,配合的背过身去。 她好奇:“你怎么会突然给我买钗饰?刚刚下朝的时候买的?” “嗯。”余南卿将钗饰轻轻簪在她的发髻上:“昨日你送了黄叶一支珠钗,发髻便空了一处,那时我便想着要为你补上。” 说话间,已经别好了装饰。 苏挽烟兰花指轻拂:“好不好看?”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见她高兴,余南卿勾着的唇角根本没下来过:“好看。” 苏挽烟怔,随即小脸蛋微红:“原来你会夸人啊?” 她还记着余南卿第一次说她只是‘还行’呢。 “烟儿无需我夸,事实便是如此。” 话落,苏挽烟脸蛋更红了些,她挥挥手:“走啦走啦,逛了一早上早就累了,赶紧回去休息。” 余南卿未察觉她的不妥,只觉苏挽烟脸颊粉粉嫩嫩的十分可爱。 抬脚屁颠屁颠的随在她身后:“好。” 五月端午在即,京城百姓愈渐活络了起来。 搭棚的,训龙舟的,为赛事做准备的,不仅热闹非凡,还有府衙派出捕快维持治安的,配合巡防加强巡逻的,京城各路人员都开始忙活。 这边龙舟赛事在筹备,而城中各家酒楼饭盘,也开始了搭盘局,就等着端午那日开盘下注,每到这个时候,百姓的热情总会高涨些。 而宫中,元和帝贵为帝王,就端午这日的事情自是理都理不完。 各司各职上呈的报告,财务就堆满了他的御桌。 更别说到时候还有开坛祭祀,端午宫宴等。 忙是忙了些,但他还是不忘每日抽时间去一趟长公主府。 虽然看不惯也不喜欢笑辰生,但不得不说,在笑辰生的‘治疗’下,长公主的气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以往长公主连东西都不肯吃,最近元和帝每次去,都能看到余听宜在乖乖用膳。 为了以防万一,元和帝还亲自喂过几天,确实能感觉到余听宜恢复了不少精神,眼里再没有前些日子的那种黯淡。 元和帝对笑辰生仍抱有疑虑,但就长公主的情况而言,他终是欣慰的。 自然,笑辰生也没跟元和帝客气,拟去的药材名单,宫里都一五一十的送了过来,而且药材的成色都是一等一的好。 除了来看余听宜,元和帝还会对她的伤势进行询问,也会跟监视笑辰生的太医对口供,眼见没什么不妥之处,才会离开长公主府。 四月过,五月至。 端午前几日始,王府的厨子就开始了包粽子,包好的粽子从端午前半夜熬煮到天亮,刚好赶上。 所以当苏挽烟跟余南卿晨起时,早膳的膳食中多了一道粽子。 不仅苏挽烟跟余南卿吃上粽了,在王府当差的人,都可以到厨房领一份粽子。 这是苏挽烟早就吩咐好的,所以这会儿王府厨房的门口,鲜少的排起了长队,厨房门口还安置了桌椅,有专门的人记录领了粽子的人。 苏挽烟跟余南卿出门的时候以为够早了,但架不住百姓更早。 所以马车走到中途很快就走不动了,无奈只能下车步行。 而护城河离他们下车的地方又还有一段距离,苏挽烟怕错过开幕式,所以紧拉着余南卿的手钻在人群里。 “借过借过。”苏挽烟缩着脑袋侧着身子,这头刚扒开,那头百姓又挤了过来。 苏挽烟刚要后退,就见余南卿已经伸手将那人挡了回去。 “人好多啊。”还好今天她简装出门,不然首饰都要被挤掉两件。 余南卿将苏挽烟护在怀中:“慢些,不急。” 城中护城河虽长,但开幕点就只有那一段,所以这会儿百姓都往开幕点涌去,越接近地方,人员就越是密集。 “唉,这个时候,要是驰恩在就好了。” 要是苏驰恩在,肯定能带她串小巷。 “……”有他在,烟儿怎么还想着别人? 他也好想以后烟儿在遇到这种情况时,能想起他来。 这么想着,他突然伸手,握住苏挽烟的细腰。 苏挽烟不明所以:“你干嘛?” 却不曾想话才刚落,就被余南卿一把抱了起来,将她整个人扛坐在了肩头上。 “啊—…!”尖叫呼出一半,苏挽烟立即捂住了嘴,生怕被人发现,脸颊顿时通红:“你干嘛快放我下来!” 丢脸死了! “烟儿别动,要掉了!” “……”那你还不快把我放下! 这边那么大动静,苏挽烟还整个人凸了出来,百姓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几乎是片刻的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了过来。 苏挽烟社死! 她低头捂住自己的脸,连脖子都一片通红,搞什么啊! “那不是恭亲王妃吗?”有百姓讶然的叫了一声。 苏挽烟:不,她不是。 “啊!是王爷!王爷也来看龙舟赛了!”有女子激动的唤了声,紧接着又娇羞的掩面低语。 “恭亲王把恭亲王妃扛起来了啊!” “是太挤了吧,好羡慕,我都快走不动路了!” “瞧着王爷与王妃是出门晚了,若早些人也不会那么多。” 这还晚?他们都已经很早出发了好吗? 苏挽烟心里想着,但没敢把手从脸上挪开。 那边路人还在纷纷议论着,这边挤在苏挽烟与余南卿周围的百姓,已经自觉的退开一条道。 毕竟议论归议论,他们的身份还是摆在那的,谁敢没头没脑的往他们身上挤? 不同苏挽烟的社死,余南卿很满意的勾着唇,顺着百姓让出来的道,迈着稳稳的步伐,一路走到望湘楼。 简直畅通无阻。 望湘楼,就是苏挽烟订了雅房的酒楼。 余南卿刚要扛着苏挽烟进去,忽地被苏挽烟轻踹一脚:“余南卿你停下!你要死啊!” “嗯?” “我快撞门框顶上了!” 望湘楼门前有台阶,余南卿刚走上台阶苏挽烟额头就差点撞门框上。 余南卿是不是对自己的身高有误解! 苏挽烟无语死了,脸色憋得一阵通红。 余南卿心头一紧,忙将苏挽烟放了下来:“烟儿,我不是有意的!” 第249章 遇国公府千金 他怎地这么大意! 那……烟儿以后想起他时,岂不就只记得他的不好? 望湘楼的掌柜已经笑意吟吟的上前恭首:“见过王爷,见过娘娘,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这边请。” 苏挽烟理了理起了褶皱的裙?,敛下脸上尴尬的神情:“有劳。” “……”烟儿不理我了。 他追着她的脚步,抿唇轻声:“烟儿……你生气了?” 苏挽烟睨了他一眼,放慢了脚步,待前面的掌柜远离了些,才掩嘴道:“不瞒你说,其实挺好玩的。” 余南卿眸光一亮,苏挽烟忙打住:“但是下次不许这样了!” 丢脸死了! 真的丢脸死了! 余南卿闻言,抿唇静默。 烟儿害羞了? 那下次……换个没人的地方? 苏挽烟把三层的雅房全订了下来。 这样不仅清净,也为了更好的‘钓鱼’。 掌柜给她安排的房间,面向护河城,抬眸望去,能将举行龙舟赛的河段尽收眼底,而龙舟赛的开幕点更是在望湘楼楼前。 掌柜也很会做生意,特意在窗前布下宽敞的茶台,苏挽烟跟余南卿倚窗而坐,边品着清茶边观看龙舟赛的开幕式。 龙舟开幕,先拜河神,各乡各长叩拜上香,再上龙头,点龙睛。 完成后擂鼓开赛,这里的开赛并不是比赛。 算是提前预热,让前来观看的百姓能一睹风采,所有龙舟队齐发,不论输赢,不争先后,但口号要响。 虽然不是正式的比赛,但谁又想让别队比下去? 龙舟赛事的制度一年比一年完善,苏挽烟曾听说,往年激烈的时候,开幕式就谁都不服谁,比到一半开始打架的案例比比皆是。 苏挽烟在楼上看得清清楚楚,楼下的百姓扶着石栏,小一些的孩子差不多半个身子都伸了出去。 那些队伍的口号一响,百姓也跟着喊。 若是其中哪一支是出自他们村里的,那喊得就更凶了。 上午是开幕式,比赛到下午才正式开始,而望湘楼已经开始了预盘。 不仅是望湘楼,就是街边摆得简简单单的茶馆,都开了赌盘。 像望湘楼这种,下的银子肯定就多些,像街边小茶馆的那种,下的钱肯定就少,就是一两个铜板也是可以的。 这庄家赢下的钱也不是全收进自己口袋的,有一部分需要捐献出去,用于救灾济民。 除了热闹的百姓,还有扫兴的城防军。 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在巡逻着,确保活动顺利进行。 苏挽烟手里捏着一块酥饼,就着清茶吃着。 茶杯才刚空,余南卿就已经又给她斟上。 桌上放着五六碟点心,都是苏挽烟在吃。 眼见余南卿又把她的茶满上,她把茶杯往自己边上挪了挪:“你别老盯着我的茶杯行不行,你也吃啊。” “早上才用过早膳,不饿。” “那你叫那么多点心干嘛?”苏挽烟其实也不饿,就是想试试味道而已,所以她每碟都吃了一块。 “怕烟儿饿。”余南卿笑眯眯的说道。 “……我也不饿。” “尝尝也好。”余南卿笑道:“我特别喜欢看烟儿吃东西时的模样。” 那种很满足,很幸福的样子。 若是可以,真恨不得将世间所有好吃的都堆到苏挽烟面前,光是看着她吃,余南卿都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 就在这时,秋叶突然从门外进来:“娘娘,她们来了。” 苏挽烟眉头微动,连龙舟都不看了,忙竖起耳朵。 余南卿好奇:“烟儿还约了别人?” “嘘。”苏挽烟拿起一块点心塞他嘴里:“先别说话。” 余南卿委屈,怎么都没事先告诉他? “你看这里不是有房吗?”雅房门口响起一个质问的声音:“为什么跟我们说没有房?难不成你们望湘楼是故意的?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姑娘请息怒,这三层的雅房都已经有人订了,实在是……” “有人订了?谁?怎么不见人?让他出来,对方出了多少银子,我家小姐给双倍。” “这……这……”伙计一时为难,人家是王爷啊。 纵观全京城,也没有几个敢违背王爷的呀。 “算了。”这时,另一个女音温声响起:“既找不到位置,咱们不如回府吧,人山人海的,挤也挤不进去,怕是想看也看不得。” “嗯,来去我也不是很喜欢。”另一个女声回道。 不是不喜欢,是现实不容她们太高调。 若不是祖母心疼她许久没看过龙舟赛,她也不会巴巴的过来人挤人。 房中,苏挽烟示意了一下秋叶。 秋叶会意,走出雅房。 不过一会儿,走廊便响起秋叶的声音:“两位小姐请留步。” 方才在走廊议论的,是昌国公府与顺国公府的千金。 苏挽烟了解到,昌国公府与顺国公府两家如今大不如前,为避免彻底没落,所以两家选择了抱团。 所以这两家的人时常一起活动,就比如现在的代知宛跟许意暄。 两人都是国公府的孙辈,代知宛生在昌国公府,许意暄生的顺国公府,因为年纪相仿,兴趣爱好一致,所以每次出门两人都会互相邀约。 而他们两家的信息基本都是共享的。 代知宛跟许意暄本来是要走的,听到有人叫,不由停下了脚步。 秋叶上前福礼,笑道:“我是恭亲王府的奴婢,这三层的雅房都是我们家娘娘订的,原是想着清静,可以在看龙舟赛时不被旁人打扰,方才二位的对话,娘娘都听见了,若不介意,两位小姐可以挑其中一间,到房中休息。” 代知宛跟许意暄互相看了一眼:“是恭亲王妃?” “正是。” 代知宛忙垂眸:“娘娘仁心,臣女感激不尽,不知娘娘今在何处,臣女想当面谢过。” “娘娘正与王爷一起赏龙舟,如今怕是不便,不过奴婢会把代小姐的话转告娘娘。” 代知宛神情起了抹喜意,又与许意暄相互看了一眼,像是得到了对方的肯定般,笑道:“臣女谢过王妃娘娘。” 秋叶回过礼,这才转身回了雅房。 苏挽烟很满意,朝她竖了个大拇指,棒! 第250章 双向交赴 昌国公府与顺国公府,便是余南卿要拉拢的对象。 虽然今朝两家已经大不如前,可在前朝这两家可是极有威望的。 在余南奕登基后两家国公都当机立断选择收敛锋芒,明明此前两家互相看不顺眼,却又都为了家族能够延续下去,放下芥蒂,相互合作,抱团取暖。 目光长远,又能审时度势,说没点实力是不可能的。 而苏挽烟记得,三月春狩的时候,昌国公还在开典仪式上夸过余南卿。 在大家都静默不语,不敢当出头鸟的时候,昌国公首先发声,这一层也很重要。 不说谁能借谁的势,但日后需要的时候,想到的肯定就是先替他们说话的人。 失势的国公府与失势的恭亲王府,苏挽烟觉得会站到一起是理所应当的,因为他们都需要对方。 能够壮大自己的家族便没有人想没落下去,特别两家国公的子孙后代那么多,今朝还能窝着过,那下一朝呢? 遇着机遇总要拼一拼不是? 这也不是苏挽烟瞎猜的,在苏挽烟派人去查两家国公府的陈年往事时,两家国公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排斥,反而在知道后,有意无意的与恭亲王府的人交换信息。 苏挽烟还知道,因需要低调行事,所以代知宛与许意暄平日都不会出现在这么热闹的地方,为什么会来,又为什么会那么巧的到望湘楼? 其实无非就是家中长辈授意。 对昌国公与顺国公来说,他们正缺一个能与恭亲王府交集的理由,所以苏挽烟这次的计划才会这么顺利。 不然,看今日这人山人海,又遇不到其他千金的情况下,苏挽烟还真需要自己办一个宴,想想就好麻烦。 其实除了昌国公府跟顺国公府,还有其他的府邸,苏挽烟也派人去跟踪了他们的行程,只是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她要把这两个最重要的先拿下。 只要拉拢了这两家,其余在暗中观望的世家,不用余南卿动手,他们会自己靠过来的。 “烟儿可是要去会会?”余南卿问了声。 苏挽烟摇头:“不急,龙舟赛有三天呢,今天我就陪你,哪也不去。” 此话一出,余南卿心脏悸动了一下,唇角止不住的上扬:“好。” 苏挽烟没注意到余南卿的神情,对秋叶吩咐道:“等会儿她们走的时候,你去跟她们说,如果接下来两天还想看龙舟赛,便让她们直接来望湘楼。” 反正有的是房间,她花了大价钱的! 秋叶连连点头:“好,奴婢记下了。” 上午是开幕式,下午是比赛。 总共有三十支龙舟队,端午下午赛三场,每十支龙舟队为一场。 第一轮是三十进十五,第二轮是十五进九,第三轮是九进六,第四轮是六进三,最后决赛是三支龙舟队争夺榜首。 今日下午进行的是第一轮,明日是第二轮与第三轮,后天便是第四轮与决赛。 下午看完三场龙舟赛,晚上还要进宫参宴。 苏挽烟跟余南卿是留在望湘楼吃的午饭,下午的龙舟赛看完后苏挽烟觉得有点累,晚上的宫宴便想着不去了。 与余南卿说过后,余南卿肯定是依她的。 来去去了宫里那个人也只会给他们添堵,他不喜欢那种地方,他就喜欢跟苏挽烟待在一起。 第二天,同样的望湘楼,同样的房间。 这次没有开幕式,待时辰一到,那号角一吹,那擂鼓一响,便是数支龙舟齐头并进,随着鼓点与口号,叫两岸的百姓热情高涨。 昨日的队伍太多,参差不齐之下还有些扫兴。 但今日上午是十五进九,下午是九进六,不好的队伍已经被踢出局,剩下的都是舟中精品,观赏性自然不言而喻。 苏挽烟本来还想跟着下注玩玩来着,但站在赌盘前又突然没了兴致。 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前面想要玩的情绪还很高涨,可真到了这一刻,好像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底,一下就提不起什么兴致。 苏挽烟从不勉强自己,既然不想买,那就不买了。 只是难为余南卿,因为苏挽烟想下注,所以他去打听了有哪些队伍比较强,押那几支队伍总没错,他连银子都准备好了。 这会儿,倒是毫无用武之地。 不过…… 无妨,苏挽烟高兴就好,她高兴他就高兴。 赛事一直持续到第三日,随着决赛的临近,护城河两岸的百姓似乎比前两天更多了些。 而且不仅是百姓,就是京中的千金公子,这两天也出现在不少酒楼饭馆内。 下午时分,还未到望湘楼,苏挽烟才恍然过来,原来这些世家的千金公子,会专门等到决赛这天才来看。 也是,就比如头一天的三十进十五,第一场苏挽烟还觉得好看,接下来的两场便有些兴致缺缺。 差的太差,耐力与体力都跟不上,好的太好,早早便冲了线,剩下看着便有些疲累。 如果是今日来看,那一开场便是巅峰对决,情绪价值直接拉满。 苏挽烟突然想到,那……代知宛跟许意暄前两天也来看龙舟赛,岂不是……很无聊? 唔,应该也不会,昨日九进六的比赛就很激烈,就连她都一直在给他们加油,应该没有到无聊的程度。 “王妃娘娘请留步。”边想着,刚迈进望湘楼,身后就有一道女声把她叫住。 苏挽烟回眸,叫住她的女子身着一身淡雅的衣裙,衣袂飘动间宛如一幅细腻的画卷,温婉优雅少女髻挽在头上,以银饰与珠花点缀。 眉如柳黛,声如银铃,一举一动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标准又精致。 而跟在她旁边的女子更肤如凝脂,举手投足之间均显温婉大方,许是因走了远路的关系,女子脸颊泛着微红,如初升的朝霞。 美人苏挽烟是见过的,但眼前这两位美不在皮,是那眉间隐而不发的气质,让两人看上去十分与众不同。 苏挽烟眼睛都直了。 秋叶在苏挽烟耳旁提醒了句:“是昌国公府的代小姐与顺国公府的许小姐。” 第251章 相处 苏挽烟恍然,愣神间,代知宛跟许意暄就已经到了眼前,福身恭礼:“臣女代知宛,臣女许意暄,见过王爷,见过娘娘。” 苏挽烟这才发现,两人身后还跟了两名男子,他们也揖手恭礼:“在下代锦安,在下许念和,见过王爷,见过王妃娘娘。” 站在苏挽烟旁边的余南卿神情没太大变化,只是象征性的点了点头。 苏挽烟好奇:“这两位是?” 其实已经猜到了两人的身份,但还是要礼貌的问一下。 代知宛忙解释道:“这位是臣女的大哥,这位是许小姐的二哥。” 两名男子一个身着青衣,一个身着白衣,除去两人的容貌,他们就这么站在一起时,气质与行为举止均出落得大大方方,仪表堂堂。 乍一看更似兄弟。 是因为两家走得太近的缘故吗? “前日多得娘娘照拂,一直希望能与娘娘聊上几句,但何奈都寻不到机会,恰巧今日将事情告知了爹娘,爹娘便派了哥哥前来,说定要当面谢过王爷与王妃娘娘。” 代知宛笑着:“贸然叫住娘娘,希望娘娘莫怪。” “怎么会,只是一件小事而已。”算算也是时候了。 若现在再不交集,过了端午他们就得以此为借口登门拜访。 但以他们跟恭亲王府的交情,又还未到特意登门致谢的地步,这样莫名其妙,会被有心的人注意到的。 苏挽烟主动提出邀请:“既碰上那便是缘分,几位若不介意,今日不如一同观龙舟如何?” “不瞒娘娘,其实臣女也正有此意,就是怕娘娘要与王爷共赏才不敢贸然明言,希望娘娘莫嫌弃。” 代知宛落落大方,苏挽烟听着好生舒服。 “怎么会,代小姐,许小姐,请。” “娘娘请。”代知宛跟许意暄齐齐垂眸。 转身间,苏挽烟勾着唇角,不经意的给了余南卿一个眼神。 余南卿明白,苏挽烟的目的是达到了,剩下的便是他的事。 今日代锦安跟许念和为何会跟着一起来,大家都心照不宣。 这边,苏挽烟跟代知宛和许意暄一个雅房,那边,余南卿跟代锦安跟许念和是另一个房间。 苏挽烟这边是真的在看龙舟赛,余南卿那边是连窗口都没看一下,相互试探着对方的意思。 “娘娘可有下注?”代知宛突然问了句。 苏挽烟摇摇头:“不知该买哪支队伍,犹豫之下便作罢了。” “臣女与意暄也没下注,原也是想玩两把来着,但实在是不熟悉,所以也只好作罢。” “也是臣女扫兴。”许意暄唇角勾得无奈:“知宛见臣女兴致不高,便也缺了兴致,不然她还能玩上两把。” “这本就是要一起才有趣,你都不下注,我一个人也没意思。” 苏挽烟见两人这样,有点羡慕:“你们感情真好。” 这样的朋友,她上辈子也有。 吃饭睡觉都一起,形影不离。 两人脸蛋微红,相视了一眼,垂眸:“谢娘娘夸奖。” “……”这也要谢? 苏挽烟笑道:“你们不要娘娘娘娘的叫了,说来你们年纪比我还要大些,叫我苏挽烟就可以了。” 两人登时吓了一跳,连忙拒绝:“那如何使得。” “……”唉,果然,人在顶峰就要习惯孤独。 不过想来也正常,毕竟都是带着目的才坐到一起的。 然而苏挽烟不知道,代知宛跟许意暄其实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正聊着,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几人连忙伸头望去,原是拔得头筹的队伍已经比出来了,一时间街道人声鼎沸。 不仅有为冠军欢呼的,还有大街小巷中的百姓,赢钱的,输钱的,为了那毫厘之差争执的,欢呼声嘈杂声延绵入耳。 “结束了。”代知宛笑着吐了三个字。 苏挽烟看了看时辰,还早着。 不知道余南卿那边结束了没。 这时,秋叶从门外进来:“娘娘。” 苏挽烟好奇:“怎么了?” 秋叶福了一礼,才禀道:“方才店里的小二上茶时不小心打洒了茶杯,湿了王爷的衣裳,这会儿王爷换衣裳去了。” “……”苏挽烟眉心动了动:“田中有跟着?” “是。” 苏挽烟点头:“知道了。” 代知宛有些羡慕:“王爷与娘娘感情真好。” 听闻端午那日,街中百姓太多,恭亲王还贴心的让王妃娘娘坐在自己的肩膀上,扛着走到望湘楼的。 且不说体统不体统,代知宛觉得没有任何一个男子,会允许一个女子坐在自己的肩膀上。 就像越了规矩,让女子骑到了男子头上去。 这才是让她无比羡慕的点。 如她爹娘,在她眼里也是恩爱无比,然即便如此恩爱,她娘亲也需事事听从父亲的吩咐,遵循父亲的意志。 在她们家,从来都是娘亲与父亲报备,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 像方才那般,恭亲王只是去换件衣裳,也要派人来与苏挽烟禀报一番的事,在她们家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最多就是事后知道后,经下人提起。 然而代知宛觉得稀奇的这些事,在苏挽烟这里却是稀松平常。 当然,她也不知道代知宛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笑道:“也是我与王爷新婚不久,让二位见笑了。” 新婚的小两口不都这样吗,黏黏腻腻的都要腻死了,她自认自己也没逃过这个定律。 她不是没思考过跟余南卿久了之后,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每日都过得安安逸逸,俗话不都说,再好的感情也摆脱不了七年之痒吗? 也有可能不到七年就开始痒了。 这么想来,苏挽烟忽而笑道:“说来令父与令堂的相濡以沫,才让我羡煞不已。” 代知宛愣了一下,恭亲王妃羡慕她爹娘吗? 她不太明白:“为何?” 她不是否认她爹娘感情好,只是在她眼里太寡淡了,寡淡到让她觉得很多时候两人都只是走个形式而已,察觉不到有多深厚的感情。 她觉得像苏挽烟跟余南卿这样轰轰烈烈,不过于被世俗的眼光约束的感情才好。 第252章 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着了别人的道 如今京城谁人不知恭亲王对恭亲王妃好,不仅是前日端午的举动,恭亲王当朝拒绝纳妾的言论也轰动一时。 京城有说恭亲王阴狠残暴,但代知宛还是好羡慕,喜欢的男子只喜欢自己一个有什么不好? 恭亲王的行为虽乖张,但至少能让人看出,他是极爱恭亲王妃的。 这又如何让恭亲王妃羡慕起她家爹娘? “携手走过数十载,还能相濡以沫,相敬如宾,是最好的。” 苏挽烟不知道代知宛能不能懂她的意思。 但是具体要怎么去解释,她实在想不出来。 像代知宛父亲与母亲那样的,早过了相知相识时的羞涩与激动,也过了新婚时新鲜感,轰轰烈烈过后还能相濡以沫,夫嫁妇随,这若不好,世上便没有好的了。 相濡以沫的感情,不需要华丽的言辞和张扬的举止,哪怕两人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起,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事都做,都会有种和谐的幸福感。 这是上一世,她爸妈跟她解释过的。 年纪小的时候她也不明白,所以代知宛不懂,她能理解。 代知宛确实不懂,听着苏挽烟的话,她只好抿唇沉默,许意暄忙笑着打破尴尬:“方才瞧着娘娘一直在吃蝴蝶酥,我家有一厨娘,她做的蝴蝶酥最是好吃,回头臣女叫人捎些送去王府,也叫娘娘尝尝鲜。” 苏挽烟自然不会拂了她的好意,况且她确实觉得这蝴蝶酥好吃,笑道:“好啊,那我在此先谢过许小姐。” 许意暄笑着,还想说什么。 雅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哎呀这怎么回事啊!这门怎么给锁上了啊?我家小姐还在里面呐,快来人呐!快来人把门打开啊!” 苏挽烟动了动眉心。 代知宛跟许意暄都好奇的望向门口:“怎么了?外面怎么这么吵?” 这时,秋叶匆匆忙忙进房:“娘娘!” 她神情焦急,一副欲言又止。 苏挽烟不得已,朝她伸了伸手,秋叶这才附在她耳边细声道:“不好了娘娘,王爷似乎……就是在那房中换的衣裳,如今不知被谁锁住了,这会儿二楼的客人全都上来了……” 苏挽烟看了秋叶一眼。 秋叶心里着急,给苏挽烟投了个确认的眼神。 代知宛跟许意暄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这个时候她们肯定是不敢贸然问的。 “哎哟,哪个天杀的,快来把门打开啊!我家小姐还在里面呐!知道我们是谁吗?要是我家小姐有个三长两短,这望湘楼里的人一个都跑不了!”就在这时,叫喊声又响了起来。 苏挽烟好奇:“知道是谁家的吗?田中呢?” “还不知道是谁家的,一收到消息奴婢就来禀报娘娘了,田侍卫……奴婢也不知道。” “你是怎么收到消息的?” “就……就是一个店伙计来告诉奴婢的。” 说到这,秋叶也察觉到了不对。 她是守在雅房外面的,哪间雅房出了事她并不知道,她也是照着店伙计汇报的情况进来禀报。 若真是自家王爷在那房里头,那来告知的也应该是田侍卫才对。 苏挽烟淡定起身,对代知宛跟许意暄笑道:“我们也去看看?毕竟三层的雅房已经被我包下,若出了什么事,我也难辞其咎。” 余南卿才不会这么轻易的着了别人的道。 两人本想回避,但听苏挽烟都这么说了,也忙起身:“是。” “哎呀快来人呐!快来把门打开啊!我家小姐还在里面呐,哪个天杀的呀,竟然把我家小姐锁在里面,快来人啊!” “刚刚瞧着,好像是恭亲王进去换衣服,才把门关上的。”不知是谁在人群开口。 刚绕过回廊转角,苏挽烟就听到这么一句话。 “什么!”叫喊的嬷嬷震惊:“恭亲王他……他在里面?哎哟老天啊!我家小姐到底是做的什么孽啊!竟然让恭亲王给……” “不可能吧,恭亲王对恭亲王妃那么好,还当着皇上的面拒绝纳妾,更说出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的话,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人家毕竟是王爷啊,怎么可能真的只围着恭亲王妃一个人转?而且若非迫不得已,阴差阳错,以王爷那样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会娶一个庶女为妻?更何况现在王爷腿疾痊愈,府中就更不可能只有王妃一个女人了。” 虽然苏挽烟的庶女之名,在名义上被抬成了嫡女。 但连远宁侯府都不承认,京城的人又怎么会承认? 苏挽烟默默出现在众人身后,听着他们你一嘴我一嘴的议论着,那在门口叫喊的嬷嬷更是无比痛心,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一般。 苏挽烟左看了看,右看了看,这才开口:“究竟是哪家的女子里面?你们怎么都不问啊?” 光凭那嬷嬷,她也猜不出来是哪家的人。 此话一出,大家伙纷纷回头,一看竟是苏挽烟,顿时面露震惊。 忙齐齐跪下叩礼:“我等见过恭亲王妃。” 能来望湘楼消费的,不是世家公子,就是官家子弟。 苏挽烟笑道:“都起来吧,这望湘楼的三层都被我包了下来,不知是哪位千金误打误撞的跑了上来?” “娘娘!娘娘啊!”原本还在哭丧的嬷嬷一看到苏挽烟,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扑了上来。 小步立即上前将她挡住,只见那嬷嬷一把鼻涕一把泪:“娘娘啊!前些日子夫人就去王府拜访过您,当时您可是说得正义凛然,坚决不会让王爷纳妾的,可如今……您闹这一出又是为哪般啊!娘娘,您不能因为您是恭亲王妃,飞上枝头当了凤凰,就这般作践自己的嫡亲姐姐啊!” 这一说,苏挽烟就恍然了:“哦——” 不仅是苏挽烟,周围的人也是听出来了,这里面关的人,是远宁侯府的嫡千金,那个名声坏尽的苏慕倾啊? 那个苏慕倾不是傻了吗?怎么跑到这来了? 还有苏慕倾要进王府做妾?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算不算是……他们自己府里的人在内斗? 第253章 究竟是谁作践了谁 事情越来越离奇,所有人都忍不住竖起耳朵。 苏挽烟忍不住掩嘴好笑,似不敢相信般问了一句:“方才嬷嬷说,作践谁?” “你的嫡亲姐姐啊!” “噗!”苏挽烟终是没憋住,哧出一声嗤笑:“作践苏慕倾?那个名声坏尽,得了失心疯,全京城都没人敢娶,连做妾的资格都没有的苏慕倾?她还需要作践吗?嬷嬷你是在开玩笑吗?” 那嬷嬷神情一愣,不敢相信的瞪着眼睛:“娘娘!王妃娘娘,您不能这么没良心啊!” 苏挽烟笑容得更肆无忌惮,骄傲的扶着胸口,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嬷嬷炫耀道:“我家王爷,清新俊逸,温文尔雅,玉树临风,貌比潘安,笑如晨阳洒落,怒如天威降临,拉得皇上的白玉象牙弓,做得文丝豆腐宝塔肉,你说我家王爷作践了苏慕倾?” “呵呵!”苏挽烟笑得冷然,上前阴恶的看着跪在她面前的嬷嬷:“我家王爷就是从你嘴里说出来,都是对王爷的一种玷污!你说究竟是谁作践了谁?” 此话一出,周围的众人不由暗暗哗然,做得文丝豆腐宝塔肉?恭亲王除了杀人打仗,难道还会下厨? 顷刻间,他们对苏挽烟的话深深认同! 一开始原以为是谁家的千金小姐,要被恭亲王强要了去。 他们还唏嘘得紧,一边是一个女子平白失了贞洁,一边是对恭亲王妃情根深重的恭亲王,竟也有犯这种事的时候,便觉此事戏剧无比。 多是抱着看笑话的态度。 但对方是苏慕倾,那就不言而喻了。 恭亲王是有多饥不择食,才会选择跟苏慕倾发生关系? 就如苏挽烟说的,京城已无人敢娶苏慕倾,就是做妾也没人要,而余南卿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容貌,那都是一等一的好。 他光是出现在那里,就惹多少千金为其倾倒? 这一出戏要说是恭亲王一手安排的,打死都没人相信,无非就一种情况,是远宁侯府见自家女儿嫁不出去了,才把主意打到自家妹夫,也是就恭亲王身上。 听那嬷嬷自述,远宁侯夫人怕是已经去王府提过这事,人家苏挽烟不同意,所以才出了这种馊主意,想直接生米煮成熟饭,让恭亲王不得不纳苏慕倾为妾。 究竟是谁作践了谁? 当然是苏慕倾作践了恭亲王啊! 那嬷嬷颤抖着手指着苏挽烟:“娘娘!她可是……她可是您的姐姐啊!您怎么能……您怎么能这样说她……” “我可没有这样丢脸的姐姐。”苏挽烟好笑:“失了贞坏了名声,又得了失心疯,还来勾引我夫君,这样的姐姐谁爱要谁要去,我可不要。” “娘娘话可别说太满了!”那嬷嬷不知何时已经收起了眼泪,势在必得又不得不表现出一副愤恨的样子:“即便您再不喜欢,王爷与小姐共处一室的事已是事实,王爷他……是定要对我家小姐负责的!” 话落,周围的人又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嬷嬷说的话,也是事实。 没关系还好,能撇多远则撇多远,可如今这番场景怕是…… 想到这,众人纷纷摇头,唉,可惜了,恭亲王再好,也不得不啃下苏慕倾这枝残花。 “叫娘娘话别说太满,嬷嬷又何尝不是!”代知宛突然站出来道:“王爷并非荒淫无道之人,苏大小姐与王爷身份悬殊,若王爷当真与苏大小姐有什么,那定是你们远宁侯府使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手段!” 这种手段,她在府里见得多了! 许知宛怒着眸子,声音清冷无比:“王爷乃大晋亲王,你们以下犯上,亵渎皇室,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按律轻则流放,重则抄斩!哪怕王爷当真上了你们的当,你以为你们会有好果子吃!” “娘娘。”代知宛说完,许意暄便开始打配合:“这等心思龌龊,不择手段之人,您定不能轻饶,为正大晋之风,当向皇上请旨彻查,为皇室正名,严惩作恶之人。” 余南卿是亲王,他名声受损同等皇室名声受损,许意暄这话没毛病。 若只是恭亲王府,大家可能只会得过且过,但扯上皇室就不一样了,皇上再怎么不喜欢余南卿,也不希望皇室名声受损。 当然,如果皇上已经明言放弃余南卿,那另说。 代知宛跟许意暄的话一落,那嬷嬷顿时就怕了,她眼睛不自觉的飘向一边。 苏挽烟注意到,立即跟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人群之后,长廊的拐角处,一个可疑的人影在探头探脑! 苏挽烟立即指过去:“小步!抓住她!” 甄玉怀顿时被吓了一跳,撒腿就要跑。 但她又怎么跑得过小步,几个轻点之间,小步就已经反拧着她的胳膊,把她抓了过来!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甄玉怀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咬牙切齿的瞪向苏挽烟:“苏挽烟我告诉你,苏慕倾变成如今的模样都是你的错,若不是那日她跟着你们去猎场,她就不会遇到刺客,她就不会胡言乱语,这都是你的错!” “所以你跟王爷必须负起责任,即便你再不愿,苏慕倾你必须纳进府里,你以为我们被治罪你就逃得过,别忘了你也出自远宁侯府,我们一脉相承!我们不好过,你也别想过得好!” 甄玉怀一边挣扎,一边狰狞的朝苏挽烟大吼。 为了这次的计划,她早已豁出去。 没什么比她女儿的前途更重要! “负什么责?”这时,一个温润好听的声音悠悠响在众人耳边。 众人寻声望去,齐齐一愕。 甄玉怀更是瞪大了眼睛,连挣扎都停止了,不敢相信的看着出现在长廊中的人。 只见余南卿一身金纹白锦,眉眼疑惑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迈着稳稳步子上前,手中还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待到了眼前,众人才发现这不是幻觉,连忙齐齐跪地叩礼:“我等见过王爷!” 怎……怎么回事? 王爷不是在房里跟苏大小姐…… 第254章 王妃娘娘人美心善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余南卿出现那一刻,肉眼可见的,代知宛深深松了口气,她还真以为恭亲王在房里。 若真如此,余南卿这两日在她心里搭建的形象,只怕会轰然倒塌。 前面她还羡慕余南卿与苏挽烟的感情,下一秒便给了她这样一个刺激,她自认无法接受。 正想着,许意暄就扯了扯她的袖子,她才忙跟着给余南卿行礼。 相比大家的震惊,苏挽烟却没太大反应,似早有预料般,不满道:“去哪了!去那么久,再晚些来怕是你与苏慕倾的孩子都传出来了。” “……”余南卿眉头微拧,这…… 这话可不兴乱说。 周围的人也是把头垂低,苏挽烟这话,仿佛是在说他们无事生非一般。 不就是无事生非吗? 余南卿到底进没进去,他们也不是亲眼所见。 就是那嬷嬷喊了几句,人群有人挑拨了几句,大家便都信以为真,还都替余南卿觉得不值,要将苏慕倾这样的人迎进府。 余南卿忙笑哄了声:“你家清新俊逸,温文尔雅,玉树临风,貌比潘安,笑如晨阳洒落,怒如天威降临,拉得皇上的白玉象牙弓,做得文丝豆腐宝塔肉的王爷,去给最爱的娘子买了最喜欢吃的雕鱼烧。” 边说着,别把食盒递上,证明他没说谎。 “……”这轮到苏挽烟语凝了。 脸蛋微不可见的染了抹绯红,ooxx的,这都听到了,他到底躲了多久? 余南卿的话一落,周围的人头就垂得更低了。 望天望地望空气,有种想看又不敢看,想听又尴尬,想笑又羡慕的窘迫感。 他们……不如走? 但是没人动,为什么没有人先走,只要有人第一个走,他们肯定跟着走。 “不可能!”甄玉怀瞪着眼睛大喊:“这不可能!” 她看向那面紧闭的房门,里面还传出一丝微不可闻的娇喘,面容开始一点一点崩裂:“不可能!” 她惊恐的看向余南卿:“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在这里!” 连问两声。 他明明应该在房里才对,她是亲眼见着的,她还特意嘱咐,定要在房里燃上催情的熏香,余南卿不可能不中计! 余南卿沉下眉头:“不然本王该在何处?” “你明明!”甄玉怀颤抖着唇,接下来的话,她根本不敢再说! 不可能的! 余南卿出现在这里,那她的倾儿还怎么进恭亲王府? 她还怎么跟苏挽烟争?还怎么享受荣华富贵? 就在这时,望湘楼一楼大门突然涌入一群官兵,定睛一看,为首的人竟是大理寺段大人! 他一身官服威严,拧着眉头带着官兵直奔三层,一股气势迎面扑来,把围观的世家子弟都唬得腰杆挺直了些。 这……怎么连大理寺都来了? 而跟在大理寺卿一旁的,正是田中。 早在发现不对的时候,余南卿就已经命田中去把大理寺找来。 大理寺卿一上前,便先给余南卿与苏挽烟揖手行礼:“微臣见过王爷,见过王妃娘娘。” 余南卿微微颔首:“有劳段大人。” “是。”大理寺卿大手一挥,凛声开口:“有人告发远宁侯夫人污蔑皇亲,诋毁皇室,以下犯上,以魅惑手段逼迫恭亲王,欲行龌龊之事,此次特来将远宁侯夫人与相关人等抓拿彻查!” 他伸手一指,正义凛然:“来人!将远宁侯夫人与其余相关人等一并拿下!将房门打开!” “不能打开!”甄玉怀彻底慌了,挣扎的大叫:“不能打开!我跟你们走!这房门你们不能打开!” 一旦打开,那苏慕倾就真的完了! 然而不等她的话说完,大理寺的官兵就“嘭”的一声,把雅房的门重重踹开。 只一瞬,围在门口的众人顿时伸着脑袋往里头看。 虽然心里知晓,但到底还是止不住好奇想看。 只见,雅房里面,一地衣衫散落。 一股异香充斥着整个房间,门被踹开了,官兵刚进去,就被这股异香逼了出来。 但差事还是要做的,官兵深吸一口气,捂住鼻子,屏住呼吸,这才大步迈进,快速将房中的窗户全部打开。 从门外望去,便见床上躺着一个女子,床帐轻纱微掩,那女子未着寸缕,不停的在床上扭动,想必那就是苏慕倾无疑。 如今的苏慕倾智若三岁孩童,她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身体难受得紧,呻吟之下夹带着抽泣,受房中催情香的影响,她的意识早就已经模糊。 “倾儿!我的女儿啊!”甄玉怀撕心裂肺的喊着,想要冲进去把她掩在怀里。 何奈她被押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了分毫。 进去的官兵还是给苏慕倾留了颜面的,没有当场把床幔掀开,而是给苏慕倾盖了被子,将她裹紧了,才把她带出来。 苏慕倾被押出来的时候,面色潮红,眼中没有聚焦却一片春意,夹带着泪水,一脸的茫然与不知所措。 本来苏慕倾就生的姣好,想她得了失心疯,智力如同孩子,见她这模样还要被自己母亲利用,周围看戏的人不由都露了同情的目光。 “会这么作践自己女儿的,怕也就只有远宁侯府了,前有王妃娘娘,后有自己的亲女儿苏慕倾,这作的都是什么孽啊。”人群中,有人开始小声议论。 “可不就是,前些日子听闻恭亲王府给远宁侯府送去了一份名单,便是给苏大小姐选亲用,听闻名单上的都是愿娶她为正室的男子,谁知道远宁侯不领情……只怕是嫌人家门楣低。” “啊?还有这事?” “呵,远宁侯还嫌人家门楣低,也不看看自己女儿都成什么样了。” “这么说王妃娘娘人还真好,苏大小姐都这模样了,她还替苏大小姐操心着婚事,方才远宁侯夫人里里外外说王妃娘娘没良心,原来根本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有这下场也是他们活该。” “王妃娘娘人美心善,之前恭亲王府不是还救济百姓来着?那可都是王妃娘娘的主意,而远宁侯府……啧啧啧,日后可要离他们远些。” 第255章 烟儿脖子好细 莫名的,苏挽烟在他们口中成了人美心善的对象。 苏挽烟脸上淡定,内心窃喜,好名声这不就来了吗? 虽然不是她做的。 议论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猖狂。 自然,也有女子早早掩了面,退步回避的。 “都给我闭嘴!”甄玉怀崩溃大吼,她目光追随着苏慕倾,一边哭一边喊:“我的女儿啊!我可怜的女儿啊……” 早知道今日会是这样一副场景,当初她说什么都不会让苏挽烟代嫁到恭亲王府! 凭什么好事都让苏挽烟占尽了! 甄玉怀悔啊! 悔得肠子都青了。 甄玉怀也没能嗷多久,苏慕倾被押走后,她也被官兵连押带拖的揪了下去。 自然,连那受了她指使的嬷嬷也一起。 正当大家都以为事情就要这么告一段落的时候,大理寺段大人又大手一挥:“来人,将这些人一并带回大理寺,逐一盘查审问。” 此话一出,围观的人顿时不淡定了:“什么?我们也要?” 大理寺卿凛眉:“自然,尔等都是证人,你们今日在望湘楼的所见所闻,均要如实摘录,以作供证!” “这……”众人齐齐拧了眉。 能在这里消费观龙舟的,可都是非富即贵之人。 刚有人想表达不满,大理寺卿就已经先一步开口:“此事涉及恭亲王声誉,若有不配合者,本官一律将其视为远此事的始作俑者!” 话落,登时就没人敢说话了。 毕竟,恭亲王还在这里站着呢,他们地位再高,能高得过余南卿? 眼见众人安静,大理寺卿一挥手,围观的所有人,便井然有序的全被官兵全带走。 不仅是围观的众人,还有店中的掌柜与伙计,都要带回去问话。 事情出在望湘楼,来把事情告诉秋叶的就是望湘楼的伙计,若说望湘楼没一点责任是不可能的。 不管是买通了还是伙计被掉包,这些都需要查清查楚。 至于代知宛跟许意暄,因为有苏挽烟开口,所以两人才不用去大理寺走这一遭。 前一刻,望湘楼还人声鼎沸,下一秒,望湘楼人去楼空。 只是望湘楼发生的事,并没有影响百姓的情绪,他们该庆祝庆祝,该领赏领赏,依旧十分热闹。 苏挽烟跟代知宛与许意暄在街头别过,这才各自回了自己的府邸。 马车上,苏挽烟百无聊赖的倚在窗外,目光怔怔的看着外面的景色发呆,手里拿着雕鱼烧,有一口没一口的嚼着。 余南卿给她沏了杯雪雾,都递到她眼前了,她都没接。 “……”余南卿不明:“烟儿不高兴了?” “嗯?”苏挽烟回魂:“没有啊。” 余南卿将手中的茶放到她面前:“那你为何……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是怪他方才出现得太晚? 他也不想她为难,也想早些出来解开误会来着,但…… 余南卿耳根微红,连带着脸颊都起了一丝羞意,谁叫他刚买完雕鱼烧回来,就听到苏挽烟说他,清新俊逸,温文尔雅,玉树临风,貌比潘安…… 还有什么,笑如晨阳洒落,怒如天威降临……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他在苏挽烟心里是这样……美好的形象。 怎么说呢,那一刻高兴得心脏都快炸了,便…… 忍不住躲着想多听一些。 察觉到神情的不自在,余南卿忙微微别过脸,蜷起拳头掩在唇边,想要将心里那股喷涌而出的悸动压制住。 要是…… 能再听一次就好了。 这么一想,余南卿心脏跳得更厉害了,连带着脖子都起了一片通红。 然而这边小心思颇多,那边苏挽烟却完全没注意到,她惆怅的眯了眯眼睛:“累啊。” 她不是闷闷不乐,只是出来一天了,有点累。 话说前两天不也是这样吗,上午跟兴致勃勃,下午就开始倦怠,毕竟连看了三天龙舟赛,天天赶早的来,为了不跟百姓挤,又是等人群散得差不多了才走。 虽然赛事好看,但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呀。 何况今天还发生了那样的事,不累才怪。 闻言,余南卿往苏挽烟身边挪了挪,大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我给你揉揉。” “嗯。”余南卿力道不重不轻,刚好能舒缓苏挽烟的疲倦。 苏挽烟还指了指后脖颈:“这里也帮我捏捏。” 苏挽烟的脖子很白很细,余南卿只需轻轻一握,就能把她的脖颈包裹。 触感带着一丝冰凉,像浸在了清泉中,让余南卿的掌心酥酥的,十分舒服。 “烟儿的脖子好细。”余南卿目光柔和,莫名的就将心里的想法吐了出来。 又细,又滑,不似他,皮肤十分粗糙。 “怎么地?你要捏死我啊?” “……”此话一出,余南卿顿时不敢说话了,抿着薄唇。 他总感觉他若多说一句,苏挽烟就会提起他们第一晚相见时的事。 事实证明他想错了,因为他不说,苏挽烟也会提。 “我第一次闯进你房间的时候,你不是捏过了吗?感觉很好吧?在你手里估计就像根棍子一样,轻轻一捏就断了,是不是?” “烟儿……”余南卿欲哭无泪,语气都委屈了许多:“我不是有意的,就那一次,以后都不会了……” “你要是不吐那一口血,我都死了。” “烟儿,我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 余南卿把头轻轻靠在她后脖颈上,神情是苏挽烟看不见的懊悔:“我发誓,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烟儿原谅我好不好?” 苏挽烟动了动肩膀:“哎呀你别靠下来!痒痒!” 不是痒,是酥酥麻麻的。 余南卿的气息就这么轻呼在她的脖子上,让她起了微微的燥热。 余南卿立即听话的抬起头,就听苏挽烟笑道:“我早就原谅你啦,提起,也只不过觉得很不可思议,有点怀念而已。” 他们走到现在,确实很不可思议啊。 余南卿眸光顿时亮了亮,心中的阴霾瞬间就被驱散了。 话落,苏挽烟回头:“你手怎么不动了?就捏这么一小会儿啊?” 第256章 又在夸我 “捏!”余南卿又忙重新给她揉起了肩膀。 片刻,余南卿那满含亮光的眸眼,又微沉了沉,唤了声:“烟儿。” 声音温润好听,有种一块玉袂轻轻沉进水中的感觉。 “嗯?” “方才我被远宁侯夫人诬陷时,所有人都以为我在房中,烟儿却为何断定我不在?” 他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他,唯独他的烟儿,一点都不稀奇。 他十分高兴苏挽烟能这么相信他,可是为何? 在那种情况下,她对他连一丝怀疑都没有吗? “……”苏挽烟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他。 余南卿愣:“烟儿为何这么看着我?” 苏挽烟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你病好了之后,是不是脑子都不好使了?” “……”余南卿语凝。 苏挽烟好笑,但要让她解释,她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苏挽烟瞅着余南卿斟酌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你油尽灯枯的时候都能熬三年,笑辰生的致幻药对你都没用,内力深厚,杀得千军万马,无惧无畏,怎么可能会着了一个妇道人家的道?” “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怎么可能连她都对付不了?你要真着了甄玉怀的道,我都要站你面前笑三年。” 何况余南卿的性子她了解。 与其说相信他,还不如说她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所了解的。 “……”余南卿微怔,随即忍不住微微别过眼:“烟儿你……又在夸我……” 仔细看,他耳根又红了。 苏挽烟:“……” 他一天到晚的脑子里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她伸手轻捏着他的脸:“醒醒好不好!” 余南卿勾唇,抬手轻握起她那在脸上作乱的小手:“幸好她们只是冲我来的。” 若她们找的是苏挽烟,一次又一次的,只怕他会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 “你是真的被打湿了衣服?”苏挽烟好奇。 感觉在杯子倒下之后,余南卿就能把杯子扶正,要么就把杯子接稳。 就是她,虽做不到把杯子接稳,但是及时把杯子扶正还是可以的,余南卿比她厉害,别人想打湿他的衣服,想想都不可能。 “嗯。”余南卿点头。 望湘楼的伙计不会这么毛躁,也是想看看对方究竟想干什么。 另一方面,也是觉得,他中了计,苏挽烟那边她们就不会再动手。 “代锦安与许念和呢?” “早在龙舟赛结束前便回去了。” 苏挽烟恍然:“回去的时候没来叫代知宛跟许意暄呢。” 是不好打扰她们的兴致? 苏挽烟没再纠结这个,眯着眼睛笑问:“聊得怎么样?” “嗯,十分顺利。” 就如他们之前了解过的,昌国公府与顺国公府也在寻找一个契机。 只不过,目前都还停留在十分表浅的位置,一是因为现在他们上面都压着元和帝,他们想要恢复曾经的辉煌,就不得不过元和帝这关。 但是……元和帝已经打压两家多年,想要重新获得他的重视谈何容易,更别说现在还跟余南卿有了来往。 所以他们想抛出口风试探,试探余南卿有没有夺位的意思。 当然,这一层,两家目前都还没这么冒失,贸贸然的就提起。 不过他们不提,余南卿也是要明白的,不然两家国公府为什么要跟他捆绑在一起,难道真的是为了多个朋友不多个敌人? 恭亲王府现在什么情况,百姓不知,他们还不知道吗? 元和帝是绝对不会放过余南卿的。 如果不争帝位,那他们跟余南卿绑在一起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然而,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新的问题又来了。 余南卿已经当朝拒绝纳妾,那两家又要怎么样去巩固他们跟余南卿之间的关系? 以上种种,都是两家国公府的顾虑,所以今日才派了代锦安跟许念和去探口风。 余南卿倒也没给什么承诺,只是避重就轻的透露了一些他们想知道的,至于是怎么样的避重就轻就不得而知。 至于代知宛跟许意暄,两家也是有意要她们跟苏挽烟接触的。 虽然说现在不可能,但以后余南卿会不会纳侧妃也尚未可知,这些天算是去露个脸。 这些弯弯绕绕,苏挽烟没想那么多,倒是余南卿心里门清。 只要日后昌国公与顺国公不过分,他可以帮两家拾起往日的辉煌,但想跟恭亲王府做亲戚,那是不可能的。 甄玉怀的事风声传得很快,事出望湘楼,围观的群众又多,所以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几乎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这事。 而当时身在府中的远宁侯,反而是最后一个听到消息的。 在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远宁侯当下也顾不得夜幕降临,换上官服就想进宫面圣。 然而却被赶来的苏时檐及时拦下。 苏时檐是侯府的嫡长子,当下也在朝中任职。 远宁侯本就当苏慕倾是个烫手山芋,若能把她嫁出去是最好的,何奈甄玉怀以死相逼,他也只能暂时将这件事搁置。 却不曾想甄玉怀会剑走偏锋做出这种事,若说成了还好,偏偏是不成。 如今不仅甄玉怀被大理寺抓去,还连累了整个远宁侯府。 苏慕倾更已是被万人唾弃,他第一时间就想着赶紧跟这两人撇清关系。 然而,苏时檐却不赞成这么做。 且不说甄玉怀是侯府主母,也是他们的母亲,甄玉怀一出事他们就急着撇清关系,好听点叫大义灭亲,不好听的,便是落井下石,不仁不义,冷血无情。 依苏时檐的意思,先静观其变。 刚好大理寺今日捉人,明日早朝的时候应该会在堂中呈禀,到时候看看大理寺审出来是什么结果,看看元和帝是什么态度,再做定夺不迟。 远宁侯此时真是愁白了眉,又气又怒,却什么办法都没有。 翌日的朝堂。 大理寺便上奏了望湘楼事件的整个经过。 包括甄玉怀是怎么买通望湘楼里的伙计,还有怎么引导余南卿去中计的,都巨无细致的查了出来。 余南卿站在堂中听着面无表情。 第257章 还得她出手 倒是远宁侯诚惶诚恐出列,也不说旁的,只说出了这样的事乃家门不幸,也是他管教无方致使后宅不宁,让元和帝秉公执法。 这也是苏时檐的意思,只要元和帝没有表现出大怒,他们便可按捺住性子,不必急着撇清关系,若元和帝大怒,那他再大义灭亲。 如今看元和帝的神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震怒,所以此事还有回寰的余地。 倒是朝中的大臣为此事争吵不休,有偏帮的,也有说严惩的,元和帝最后问余南卿有什么看法。 余南卿直接吐了句:“没有看法。” 这态度,让元和帝又气又闷,但这事确实是远宁侯府理亏在先。 无奈,元和帝罚了远宁侯一年的俸禄,至于甄玉怀跟苏慕倾,暂且收押大牢严加看管,要如何处置,毕竟涉及侯府,待他再三斟酌后再决定。 朝堂上的风云苏挽烟不知,倒是在这颇为混乱的时间里,苏禾上门拜访来了。 苏挽烟挺惊讶的,这个时候上门拜访,也不知道是合时还是不合时。 说合时,笑辰生此时在替长公主治病,他又是余南卿从百幽谷叫来的,有所来往也属正常。 但是来的人偏偏是苏禾。 苏禾可是余听宜的男宠,说不好听点,那算是余听宜的私有物,纵观她出事之后,她府里的那些男宠哪些不是深入简出,甚至连露面的影子都看不见。 偏偏这个苏禾可以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恭亲王府。 这不仅会让京城的百姓多想,也会让元和帝多一层质疑。 不过,知道归知道,苏挽烟也不在意。 即便小心翼翼,元和帝对他们的质疑还少吗? 所以苏挽烟没有推脱,让王章把人请到了主院正堂。 “草民见过娘娘。”苏禾上前行了个礼。 苏挽烟笑着挥了挥手:“苏公子请坐。” 苏禾垂礼,这才撩着衣袍坐到一边。 待秋叶给苏禾沏了茶,苏挽烟开门见山:“苏公子是有什么事?” “是驸马让草民来给娘娘带几句话。” “驸马?”苏挽烟脑中顿时闪过第一次与司旸在宫里见面的情形。 她敛了神,便听苏禾笑道:“本来应该早些来拜见娘娘的,只是一直都寻不到合适的机会,所以耽搁了。” 笑辰生初到长公主府的时候,司旸就想着第二天先会会他,试探一下是什么情况。 却没想到第二天笑辰生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元和帝派来的人每天都严防死守,一刻不停的盯着笑辰生。 自然就连他们的行动也不方便。 而且元和帝也不傻,他早早就开始怀疑起司旸,只是没有确切的证据,元和帝一直隐而不发。 长公主负伤后,见司旸将长公主照顾得无微不至,这才稍稍打消了疑虑。 “驸马说什么了?”苏挽烟问。 苏禾眸光微抬,在接触到苏挽烟的眼神时又很快垂下:“驸马想问娘娘,打算如何处置长公主?” 笑辰生现在在给长公主治疗,效果好的有些明显。 本来驸马还想会一会那个笑辰生,可笑辰生一天到晚笑眯眯的,顾左右而言他,嘴里没一句是真假。 不得已,还是来了恭亲王府。 “……”苏挽烟沉凝。 怕是苏禾跟司旸都觉得他们让笑辰生救长公主,是有别的打算。 沉默了片刻,苏挽烟才勾唇笑道:“现在不是我们打算如何处置长公主,而是长公主如今还能做些什么。” 救长公主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都已经是废人,那便物尽其用。 苏挽烟的话一落,苏禾立即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这是让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顾忌。 他垂眸:“是。” 长公主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他不知,不过对于司旸…… 一段时间不见,苏禾整个人好像又爽朗了些,比在狩场最后一次见还要明朗,连以往见到的阴郁都消散了。 苏挽烟不知苏禾在长公主府过得如何,但至少应该是比之前要开心些。 似想到什么,苏挽烟突然开口:“苏公子曾说,想亲眼看看长公主最后的下场,我很好奇,长公主现在的下场是公子想见的那个结果吗?” “……”苏禾微怔。 随即抿唇沉默。 苏挽烟明白了,他想看到最后。 当下也不再问。 “娘娘。”苏禾岔开了话题:“可有我们能做的?” 这也是司旸的想法。 如今驸马已经找到了自己母亲,所以他已经没有了顾虑,是苏挽烟给了驸马这个机会,若苏挽烟有需要,司旸会毫不犹豫的伸出援手。 自然,他也是。 苏挽烟张了张嘴,到底是没多透露,笑道:“有需要的时候,我会给你们去信的。” “是,草民会将娘娘的话转告驸马。” “我听说驸马腿部有伤,每逢阴雨天就会隐隐作痛,现在有没有好些?” 长公主卧病不起,应该能请太医诊治了吧? 苏禾欲言又止。 “怎么了?”苏挽烟看他为难的模样:“不方便说。” “也不是,只是没想到娘娘会问起。”毕竟关心驸马的人少之又少,哪怕现在府里的人倒戈驸马,也是因为日后要仰仗驸马,好让自己有条活路。 苏挽烟除了与长公主有过节外,虽然曾建议他与驸马联手,但实际苏挽烟与驸马好似并不是什么盟友的关系,所以苏挽烟提起,他有点意外。 苏禾说道:“皇上紧张长公主的伤,太医院的太医如今都只伺候在长公主身旁,驸马的伤是找城中的大夫看的,大夫原话,因驸马的伤此前久忍不治,已经成了顽疾,大夫说每逢阴雨天时可服药压制疼痛。” 苏挽烟听完有了大概,意思就是能治好,但不在那个大夫的能力范围内。 要是太医院的太医给司旸看,或许还能经过调养好起来。 不过就现下的情况…… 苏挽烟暗叹了口气,还得她出手,唤了声:“秋叶。” 秋叶从门外进来:“娘娘?” “去我药房,左边靠墙的第三层物架,从右数第五排,把其中一个小药罐拿来。” 第258章 送你的小摆件 秋叶福礼:“是。” 等了有好一会儿,秋叶就捧着一个小药罐进来:“娘娘,东西奴婢拿来了。” 苏挽烟示意了一下,秋叶便把小药罐递到苏禾面前。 苏禾不明白:“娘娘,这是?” 出于礼貌,话还未问完,就已经小心翼翼的双手接过。 苏挽烟笑道:“这药对缓解疼痛有奇效,你拿去给驸马试试。” 这是她自制的药。 自上次春狩,余南卿要把药粉倒到她脸上后,她就把药改良成了这种小瓶罐的药膏,像香膏一样。 内伤外伤均可用,跌打损伤更是能体现它的药效,携带又方便,还不会弄得到处都是,薄薄的一层就就能治伤止血。 自然,那种见骨的大创伤另说。 因为很满意自己的作品,所以苏挽烟一口气做了不少。 便是等着余南卿什么时候受伤了能用得着。 药的出处跟功效苏挽烟没多说,这种东西,还是要用过才知,说得再多人家不信也是浪费口舌。 “是。”苏禾起身:“草民在此代驸马谢过。” “虽然这药有奇效,但驸马的伤也不是一日两日,最好还是让太医看看。” 太医肯定也懂针灸之法,配合一起治疗效果会更好。 “是,草民定会将娘娘的话转告驸马。” 该说的也都说完了,苏禾恭首:“今日草民便是来看看娘娘的,若没什么事,草民便不多叨扰。” 苏挽烟也不多留,起身笑了句:“我送送你。” “娘娘请留步。”苏禾抬手止了止,微一垂眸,便转身离开了正堂。 苏禾刚走,黄叶便提着一个食盒进来,福礼禀道:“娘娘,这是许小姐送来的蝴蝶酥,送来的人说,是今早刚做好的,还热乎着呢。” 苏挽烟眉尖微挑,她还真送来了。 还以为只是打圆场客套的话。 黄叶把食盒放到茶桌上,打开,金黄的蝴蝶酥映入眼帘,看那颜色就知道是刚做出来的,酥饼的边边蘸着晶莹的糖霜。 上手捏了一块,还带着温热。 “秋叶,黄叶,你们也尝尝。” 秋叶跟黄叶连连摇头,这可是许小姐的心意,她们怎么好意思呢。 苏挽烟撇了撇嘴,也不多强求,正好这时,余南卿的身影再次逆着光出现在门口。 苏挽烟眸光一亮,抬头望去,便见余南卿一身白锦玄蟒,似从光中压着一股气势走近一般。 他手里还端着一个小小的玩意儿,是一个福娃娃拿着一支葫芦丝的模样。 余南卿脸上透着隐隐的笑意,每次看到苏挽烟,他的眼里便只有苏挽烟:“烟儿在吃什么?” “蝴蝶酥,许小姐送来的,我还没尝呢。”边着说,边顺手把刚才捏起的蝴蝶酥塞进他嘴里。 余南卿被堵了嘴也不恼,配合的咬下一口,酥饼的碎渣渣便随着这一口零零碎碎的落下。 苏挽烟忙伸了小手去接,但碎屑都已经落完了,要接也接不了多少。 只是两人似乎也不在意,苏挽烟笑问:“好吃不?” “嗯,好吃。” 苏挽烟笑眯着眼睛,手中蝴蝶酥转了个方向,在余南卿咬过的地方,张嘴就啃了一口。 “……”余南卿眼神都怔了,薄唇微抿,欲言又止。 那是……他吃过的地方…… “咋了?” 余南卿连连摇头,心慌的掩下耳根那抹薄红。 “你在害羞什么?”他想要掩下,苏挽烟偏生要戳穿他。 “咳。”余南卿蜷着拳头放到嘴边轻“咳”一声,忙转了话题,把手中的小摆件递到她面前:“这个,送烟儿的。” “嗯?”苏挽烟早早就瞧见了,好奇:“什么东西。” 那玩意儿摆到眼前,苏挽烟才看到那福娃娃头顶是没有封口的。 余南卿把小摆件放到茶桌上,勾起唇角,迫不及待的要给苏挽烟展示。 只见他拿起苏挽烟还未喝完的清茶,将茶从福娃的头顶倒下:“从此处往里灌水,当水满上时,水便会……” 从葫芦丝的管子呲出来。 “哈哈!”苏挽烟忍不住笑开两声:“好像在尿尿啊!” 话说出来又觉粗鲁,忙抬手掩了掩嘴。 余南卿的脸瞬间就黑了。 他可没往这方面想,只觉得有趣,买回来苏挽烟会喜欢,这会儿看那水从葫芦丝呲出来,当下便放下茶坏,将摆件收了回去:“这个不好!” 他回头再买更有趣的! 这个不好! 见余南卿这反应,苏挽烟忍不住笑得更大声。 余南卿脸色更不好看,拧眉委屈:“烟儿别笑了。” 苏挽烟心情不错,伸手翻他的衣兜子:“买都买了,还收回去干嘛,给我玩玩。” “不要!”余南卿回避着苏挽烟的翻找。 “唉那有什么嘛,那水钟泄水的时候不也很像吗?你怎么不去把水钟拆了?回头咱做个小造景,把这娃娃摆上放房里,不仅可以做观赏,还可以做一角风水,多好。” “……”余南卿拧眉,她脑子里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水钟怎么会像…… “哎呀拿出来啦!”苏挽烟伸手扯过他的宽袖。 余南卿被她拉弯了腰,那张精致小巧的面容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映入眼帘,还有那张带着粉嫩的,喋喋不休的小嘴,叫余南卿看得眉头直拧。 “快点呀,不是送给我的吗?我挺喜欢的,别墨迹。”苏挽烟仰着头跟他对视着,跟他扭成一团的愁容不同,苏挽烟眯着弯弯的眼睛,笑嘻嘻的。 余南卿若想藏,苏挽烟是肯定找不到的。 他抿着唇僵着身子坚持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拗不过苏挽烟,将小摆件拿了出来,薄唇抿了良久,才道:“你不许往里放水。” “……”苏挽烟被他逗笑:“刚不是说要做造景吗?” “不做!” “好好好,那就不做,依你依你。”苏挽烟好笑。 她把摆件倒过来甩了甩:“都是水,你怎么不怕弄湿衣服。” 一点点水,有何碍? 边想着,边已经把摆件拿过来,从身上摸出一块帕子,将上面的水分仔仔细细的擦干。 只是那模样,还是一如方才的别扭。 第259章 他的母亲,确实老了 苏挽烟轻枕着下巴笑看着他。 眼前的男儿郎,此刻好像就只有手中的小摆件一样,认真得让苏挽烟着迷。 待他擦好,目光看向苏挽烟时,苏挽烟又忙把视线敛下。 “我都看到了,烟儿方才一直在看我。”余南卿边把摆件递给她,边止不住上扬的唇角,笑道。 说这话时,又不敢正视苏挽烟,似乎怕是自己的错觉,但又十分的肯定。 早在不知何时开始,他就隐隐注意到,苏挽烟会经常盯着他看,可当他抬起目光时,她又会把视线移开。 “下次再看到自己偷摸着高兴就行,别告诉我。”怪不好意思的。 对于余南卿的话,苏挽烟并没有否认,晲了他一眼,接过那摆件,才问:“昨日甄玉怀的事,元和帝怎么说?” “远宁侯被罚俸一年,远宁侯夫人与苏慕倾暂时收押大牢,听候发落。” “意思是甄玉怀还能从牢里出来?”听这判决,好像并没有多严重。 甄玉怀得罪亲王都没有被立即判刑,而与之有直接关系的远宁侯,才被罚俸一年,看起来他们并没有受多大影响。 “不知。” “不知?”苏挽烟下巴一枕:“不知就是能,一般的人进了大牢可能就出不来了,但甄玉怀是远宁侯夫人,元和帝又给了回旋的余地,远宁侯动点关系肯定就能把她救出来。” 元和帝今日小惩大戒不就说明了这一点吗? “关键在于,远宁侯还会救甄玉怀吗?” 甄玉怀做出这样的事,无疑是在给远宁侯府抹黑,苏慕倾又已经是那个样子,把她们捞出来,她们的污名就会跟随远宁侯府一辈子。 其实最好的结果,就是远宁侯主动放弃甄玉怀,大义灭亲。 这样一来,污名是一时的,长久计算,对远宁侯府利大于弊。 “唉。”苏挽烟说完叹了口气:“算了,不管了,反正也不是我的事,最后是啥样就是啥样吧。” 皇权大过天,他要人生谁又敢死?他要人死谁又敢生? 反正到最后她们的结局都好不到哪去,放出来了一辈子受人唾骂,不放出来就会熬死在大牢,她愁那么多干什么。 另一边,皇宫。 今日早朝结束时,远宁侯苏有为去了趟御书房。 御书房房门紧闭,御书房外还有一众大臣等着议事,房中就只有苏有为跟元和帝两人。 也不知他们在聊什么,待临近午时,苏有为才从御书房出来。 而在苏有为跟元和帝聊过之后,当天下午苏时檐就去大理寺的大牢见了甄玉怀。 此时,牢中的甄玉怀早没了往日的神采,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整个人就像老去不少,连平日保养得宜的黑发都白了许多。 身上还是那件在望湘楼乔装时穿的衣裳,不一样的时候已经染了牢中的污秽。 看到苏时檐出现在牢门外,甄玉怀激动的扑了过来:“儿啊!你终于来救娘了!儿啊!你快让他们把我放出去!还有你妹妹……快告诉我,倾儿被关在了哪里?你快去救救她!” 苏时檐,远宁侯府的嫡长子,今年已三十而立。 不同于远宁侯的圆滑,苏时檐面相带着抹清冷的疏远,他上唇蓄着胡子,眼神十分冷静。 说来他也是侯府的世子,待苏有为退位,日后是要袭承爵位的。 苏时檐微拧着眉头,看着在牢中歇斯底里的甄玉怀,他突然感到十分陌生。 在他眼里,他母亲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端庄得宜的,可这些时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跟父亲的争吵就越来越多。 以往她拿府中的小妾出气,也是有理有据,叫人挑不出错。 可最近,苏时檐总觉母亲有些无理取闹。 但到底是府中内宅之事,所以他也没有多去理会。 只是没想到自家母亲会冲动糊涂至此,将全家的身家性命与前途都不管不顾,将整个远宁侯府置于京城的舆论旋涡之中。 这次皇上不与计较,完全是因为他跟恭亲王府不对付,可若再有第二次,第三次呢? 即便再不待见恭亲王,作为帝王,他也不会允许自己的臣子一而再,再而三犯这种蠢事。 自苏挽烟嫁进恭亲王府,远宁侯府的名声就再不如从前,让苏挽烟代嫁是第一次,这次甄玉怀陷害余南卿,是第二次,若再有第三次,皇上还能容得下远宁侯府的错吗? “檐儿!你怎么不说话!快让他们把母亲放出去啊!” 苏时檐回过神,抬手盖住甄玉怀抓握着牢门的手,说了一句:“母亲,你老了。” 今年的甄玉怀已经四十有四,他的母亲,确实老了。 曾经那个印象中温柔淑娴的,美丽大方的母亲,已经一去不复返。 甄玉怀睁着眼睛,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未回过魂,就见苏时檐从牢门的缝隙间,将一条折叠在手心的白绫递进去。 甄玉怀愣了一眼,随即似乎才反应过来,神情瞬间崩裂,不敢相信的瞪着眼睛向后退去。 她摇着头,嘴巴张了好几次,却都吐不出一个字,眼眶蓄着的泪水流得汹涌,却没有一声哭喊。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她死吗? 这可是她的儿啊! 见她后退着不接,苏时檐拧眉:“母亲若是接了,还能保持些体面。” 苏时檐不说话还好,一开口,甄玉怀便崩溃了:“苏时檐!我是你娘啊!” 她撕心裂肺哭喊着控诉,面目显得狰狞:“是我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的啊!是我一手把你拉扯大,把你培养成人的啊!你怎么能……” 甄玉怀疯一般扑到牢门前,扯住苏时檐的衣领:“你这个不孝子!你怎么敢!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是皇上?还是苏有为!” 苏时檐一把将甄玉怀的手握住:“母亲心如刀绞,儿子又何曾好受?可是……用计陷害亲王,使用违禁之物迷情香,母亲做出这样的事,将整个远宁侯府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母亲又叫风儿与屿儿如何是好?” 第260章 一念之间 苏堂风与苏堂屿,是苏时檐的两个儿子。 他咬牙痛斥:“明年科考在即,屿儿年纪尚小还可以再等三年,可风儿呢?上次科考风儿已落榜,而此次,若受母亲影响,只怕他连科考都无法再参与。” “不,不仅是风儿,日后屿儿的前程也将化为泡沫!还有时栩,时栩在军中身为前将名誉声望都极为重要,若是让他的手下知道远宁侯府是这等龌龊之流,你让时栩在军中如何服众?” 他拧眉,既痛心又不满:“母亲!这些事我并非没有与你说过,慕倾失心疯,我叫你好好看着她,让她好好休养,恭亲王府送来婚嫁名帖,我劝你好好考虑,你呢!你又做了什么?难不成在你眼里,就只有苏慕倾一个女儿?远宁侯府全府上下的命运与前途你都不管了吗?” 甄玉怀听着苏时檐的话,崩溃得泣不成声:“时檐啊!她是你……亲妹妹啊!” 她瘫倒在地上:“我悔啊!早知当初,我就不该让苏挽烟代嫁到恭亲王府的!若是嫁过去的是倾儿……她定……她定过得比苏挽烟好一百倍,一万倍啊……那个……那个贱人的女儿,她怎么配啊!” 苏时檐却是冷下眉头,再次觉得他母亲实在愚昧至极。 苏慕倾敢如苏挽烟那般,到宫门口击鼓鸣冤吗? 她敢在明知道皇上要置余南卿于死地的情况下,与皇上硬碰硬吗? 苏慕倾愿意与苏挽烟一样,不嫌弃瘫痪时的余南卿,做到与余南卿琴瑟和鸣吗? 在苏时檐看来,那些都是不可能的事。 不然,早在皇上赐婚的时候,他们也不可能费尽心思让苏挽烟代嫁过去。 不是什么一步错,步步错,而是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正眼瞧上过恭亲王府。 如今后悔这些又有什么用,难道再来一次,他们就会改变选择? 在苏时檐看来,不会的。 他不欲再多说,直到现在,甄玉怀心里还想着苏慕倾。 他耐着性子蹲了下来,放缓了语气:“母亲,儿子明白的,你不甘心,不甘心被一个庶女骑在头上,不甘心慕倾的好姻缘被人抢了,儿子跟母亲发誓,只要母亲成全儿子,儿子必拼尽全力救出慕倾,并给慕倾找一个,不输于苏挽烟的婚事。” 甄玉怀脸色都白了,她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泪眼婆娑:“还有什么姻缘,抵得过亲王?” “进宫。”苏时檐承诺:“母亲,儿子在来之前,父亲便已经与皇上谈妥了。” 皇上不定罪,一是为了膈应余南卿,二也是表明立场,代表他与远宁侯还是同一阵线。 但甄玉怀不死,她们所做的事就会伴随远宁侯府一生。 人死为大,只有她们死了,百姓的舆论才会渐渐淡下,以后即便提起,也是唏嘘大于嘲讽。 但是他们也不能明着让皇上降罪,否则远宁侯一家会落个冷血无情的名声,舆论这东西向来人云亦云,大义灭亲这样的事在苏时檐看来很微不足道。 甄玉怀跟苏慕倾的事好不容易熄下,难道这之后他们侯府又要背上另一个丢妻弃女的名声? 想要不落一点把柄,最好的办法就是甄玉怀自缢,由她自己选择去死。 甄玉怀知道,以远宁侯府的能力,很容易就能把她从牢里救出去,让她去死她肯定不愿,所以苏时檐才会出现在牢里。 人在绝望之下很容易被教唆,若换了旁的人,恐怕都没有这个效果。 “进……宫?” “父亲为侯,我又在内阁任职,时栩手握兵权,慕倾有我们照拂,进了宫,皇上断不会亏待她,但前提是……” 苏时檐看着甄玉怀,伸手将落在地上的白绫捡起来,放到甄玉怀手里:“母亲,远宁侯府日后的命运如何,全在你一念之间。”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朝甄玉怀磕了个头:“儿子不孝,望母亲能为府中的孙儿们好好考虑。” 临走前,苏时檐深深的看了神若木鸡的甄玉怀一眼,这才拧着拳头抿唇离开。 这些,都不是他希望的,但是他别无选择。 牢里发生了什么,苏挽烟不知。 就是几天后苏挽烟到城里逛街的时候,才听城里的人传,甄玉怀在牢中畏罪自杀了。 甄玉怀死后还在牢中找到一份血书,上面写的是对自己做过的事忏悔,为了不连累家人,所以选择上吊自尽。 而甄玉怀上吊自尽后没多久,又传出关押在牢中的苏慕倾不幸染病身亡,尸首被送回了远宁侯府。 远宁侯府对苏慕倾进行了安葬,只是丧事办得低调,低调到办完丧事后,京城的百姓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甄玉怀畏罪自杀,苏慕倾染病身亡,之前一直拿她们当饭后谈资的百姓,这几天也不敢随意开玩笑了。 前后也没几天的事,便到处都是人走茶凉的叹息。 也是奇怪,人在的时候,大家谈论的都是她们的错处,人走了后,想起来的都是甄玉怀曾经为侯府主母时的风光,还有苏慕倾那让人艳羡的容貌与才情。 事虽是错了,但人也付出了代价,大家对远宁侯府的议论,一下就柔和了许多。 苏挽烟听到这些事的时候,有些不可思议的怔了一下。 甄玉怀畏罪自杀,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可能。 哪怕到最后破罐子破摔她也不会畏罪自杀。 是谁的意思? 元和帝的? “娘娘喜欢这金钏?”许意暄的声音从耳旁传来。 苏挽烟回魂,将拿起的金钏放下,笑道:“只是看看。” 上次许意暄给她送了蝴蝶酥,她就回了道鲜花饼,许意暄又给她送了道雕花松糕。 苏挽烟想与其这样送来送去,不如把她约出来逛街。 跟朋友一起结伴逛街,她穿过来到现在都还没试过,她还挺期待的,所以便有了今日这一幕。 代知宛从一旁探过头来:“夏暑到了,正是戴金钏的好季节,娘娘不买,那我要一个。” 说完,指了指苏挽烟刚放下的金臂钏,对店家说:“麻烦帮我包起来。” 第261章 相约湖心舫 借着代知宛说话的间隙,苏挽烟回眸看了一眼方才议论甄玉怀与苏慕倾的人,也是两个相约出来看首饰的女子。 模样只有十三四的年纪。 此时两人已经走远。 许意暄似看穿了苏挽烟的心思,问道:“娘娘可是在意远宁侯府的事?” 说到底,苏挽烟也是远宁侯府的人,说不在意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苏挽烟笑了笑:“只是有些意外。” 代知宛掩着唇压低声音:“这事我知道,远宁侯上午在御书房与皇上聊过后,下午内丞大人就去大理寺大牢,那之后远宁侯夫人没几日就自尽了。” 内丞大人,指的就是苏时檐。 这些都是在明面上进行的,不是什么隐秘的事,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苏慕倾当真是染病身亡?”苏挽烟同样小声的压低声音。 “谁知道呢,在牢里想弄死一个人是轻而易举的事,什么缘由并不重要。”代知宛说道。 苏挽烟闻言点点头,似乎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娘娘,您看这个红玉耳垂如何?”许意暄转了话题。 苏挽烟跟代知宛忙识趣的止了话题,代知宛先一步开口:“不错,娘娘要不要,不要我拿了。” 苏挽烟好笑:“那你拿。” 代知宛很爽快,对店家道:“包起来。” 代知宛看起来是温婉大方的类型,但熟了之后发现,她心性就如一个孩子一样活泼,人前人后完全是两副不同的模样。 许意暄则像个知心大姐姐,说话也温声细腻的,遇到不太时宜的话题时,会容着讨论几句,觉得差不多了,便会很自然的扯开话题,也不叫人感到尴尬。 苏挽烟跟两人相处只觉十分舒服。 “娘娘怎么不买?”代知宛好奇:“可是没有喜欢的样式?” 逛了那么久,她跟许意暄多少都买了些,倒是苏挽烟都只是拿起来看看,没有要买的意思。 苏挽烟抿唇:“唔,没有一眼就叫我喜欢的。” 主要是样式好像差不多,也不是说不精美,但就是觉得……应该还要更华贵绚丽些的。 难道是因为余南卿送的太好了,把她的眼光都拔高了? 许意暄闻言便笑道:“京城有家玲珑阁,玲珑阁所出皆是珍品,或许里面的金钗玉饰能入娘娘的眼。” “可是里面的东西十分昂贵。”代知宛神情讪讪:“我与意暄去过两次,反正我舍不得自己的银袋子。” 苏挽烟闻言忍不住掩嘴一笑:“你舍不得,我肯定也舍不得。” 许意暄微勾着唇,她倒不是舍不得自己的银袋子,只是如今两家失势,不容他们肆意消费。 昌国公府知道代知宛的性子,故意紧着她的月银,好叫她别在外面惹人注目。 “我听祖母说,六月初十湖心舫有外蕃来的舞女献技,娘娘有没有兴趣去看看?”从首饰店出来,三人缓步走在街上,代知宛询问了一句。 许意暄:“……” “外蕃?” “是啊,听说长得金发碧眼,貌若天仙,京城许多公子哥都会去一睹其芳容,娘娘可要去?去的话我叫人去订上雅座。” “瞧着,是你想看。”许意暄嗔了她一句。 “你不想看?”代知宛反问她。 许意暄摇头:“我不想看。” “好姐姐。”代知宛立即挽起她的手开始撒娇:“你去嘛,我与你与娘娘,咱们三个一起去。” 许意暄无奈一笑:“娘娘都还未说话,你倒替我们做起主来了。” 代知宛又回过头问苏挽烟:“娘娘可要去?” 那模样,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亲近,却又不敢太肆意。 似乎是在试探苏挽烟能容忍的程度。 苏挽烟明白的,毕竟她跟两人还不算太熟,笑道:“去看看也无妨。” “好,那我回去便让人去订位子。” “离六月初十还早,也不必那么着急。”许意暄提醒了句。 “早些把位置订好便不用再烦扰了。” 三人从首饰店出来,又去了绸缎店,两人买了几匹今年流行的样式锦缎。 从绸缎店出来,两人又陪着苏挽烟去了陶瓷店,不过不是什么名贵的店,是她平时去惯的那家,还是去了后院的工作坊挑。 因为一般离奇的残次品都是不放出来卖的。 代知宛跟许意暄这才知道,苏挽烟原来还有这样的爱好。 三人不仅玩得尽兴,且下次又还有湖心舫之约,一想到这个代知宛在离别时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已经上了马车的她突然从窗外探出头唤了声:“娘娘!” 苏挽烟也已经上了马车,听到代知宛的声音,掀开车窗的窗帘,就见她一脸开心的唤道:“不如下次娘娘到我府上玩吧,府里已经许久未有人来做客了,我实在闷得紧。” 苏挽烟回了个微笑:“好,若有空,一定。” 这可不是她能做主的。 恭亲王府跟昌国公府刚有点联系,就到了上门拜访的地步,进展也未免太快了。 这种行径就像在告诉元和帝,没错她恭亲王府跟昌国公府就是有一腿他猜得一点都没错快来防着他们吧。 几乎是连掩饰都不做一下。 跟恭亲王府扯上关系,两家国公都是瞒着代知宛跟许意暄的,代知宛反应慢还未往那方面想,但许意暄已经隐隐察觉端倪。 今日代知宛所说的湖心舫之事,其实他们家也跟她提过,只是她没往心里去。 一是因为他们从来不出现在这种人多的场合,二则是他们除此之外也没说别的。 但方才代知宛一说起这事,她便觉得太巧合了些,好像是故意引导她们邀约恭亲王妃一般。 若非如此,为何要无端提起湖心舫,她们平日都是不去的。 还有上次端午,她二哥与锦安大哥还为了那样一件小事,特意跟着出来一趟,就为了与恭亲王道谢。 湖心舫有什么吗? 还是说只是让她们继续与苏挽烟交好? 许意暄很踌躇,心里像堵了块石头,闷闷的。 他们这般,与利用苏挽烟没什么区别? 若没有这层利益,她们就不能与苏挽烟交好? “你怎么不说话?”沉默间,代知宛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第262章 他等了好久好久 两家国公府离得近,所以许意暄出来的时候,坐的是代知宛的马车。 许意暄捏起矮几上的一块小点心,轻塞到她嘴里:“就你一天天的话那样多,我都累了,哪里还有力气与你聊。” 代知宛兰花指捏住塞进嘴的点心,咬了一半,喜滋滋的笑道:“要是娘娘来玩,你也别忘了过来啊。” 见她高兴,许意暄也不拂她的意,笑道:“待六月初十过后吧,近日族学请了名师,父亲让我也去听听。” 近日感觉她们太高调了些,短时间内与恭亲王府接触太频繁可不好,也不知父亲对这些事有什么意思,回去她先问问看。 代知宛哪里知道她心里的弯弯绕绕,闻言恍然,明年科举要到了。 只是他们两家,才学再好也要藏拙,科举怕只是走个过场。 三年前她大哥跟念和哥哥不就是,去了也是胡写一通,回来后才敢在夜晚把题抄下来再考一遍。 代知宛从小就被她娘亲耳提面命,国公府不藏拙,有心的人就会盯着,芝麻绿豆的事也会被无限放大。 现在看着相安无事,完全是因为现在两家没有威胁。 代知宛不太明白,但整个家族生死攸关的事,她再不明白也不能任性不懂事。 另一边,恭亲王府。 苏挽烟刚迈进主房,就见余南卿在角落里摆弄着什么。 借着窗边一抹小小的亮色,苏挽烟能看清是一个很小的造景池,水流顺着小假山潺潺而下,灌进了一朵莲花中,水又从莲花的花瓣四面喷出,形成了一个小喷泉。 小喷泉的水落到底下的小池子里,再通过水车蜿蜒向上。 苏挽烟刚回来,余南卿的余光就扫见了她的身影,眸光顿时亮起:“烟儿!” 她终于回来了! 他在府里等了好久好久! 还未来得及拂去手上的水,就已经迈步来到苏挽烟面前。 余南卿身形高大出挑,每次迎面走来时,都给苏挽烟一种气势扑面的感觉。 而这回又正值太阳落山,房间早早就蒙了一层夜色,偏偏余南卿还没把烛火点上,所以这会儿他迎面走来,就是一个巨大的黑影扑过来! 苏挽烟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你干嘛不点灯?” 还好叫了她一声,要是直接扑过来高低要把她吓出魂。 见她后退,余南卿愣愣地顿住脚步,已经伸出去的手无措的收了回来:“那我……现在去点上。” 苏挽烟是午时出去的,刚好就在他下早朝后没多久。 原以为苏挽烟只是出去一小会儿,没想到太阳下山了她才回来,一边他等得不耐烦,一边又怕苏挽烟嫌他黏人而不敢派人去催。 心里本生怨怼,但苏挽烟一回来,心里的不满又瞬间消散了。 不仅消散了,连今日一整日的烦躁都消失得莫名其妙。 现在他只想给苏挽烟展示他的成果,所以烛火一点上,余南卿就屁颠屁颠的上前,拉起苏挽烟的手:“烟儿过来。” 他指着放在角落里的造景池:“烟儿你瞧!” 那造景池被安置在一张小方桌上,近看,才发现池中还做了鲤鱼的模型,池边有水草,水车旁的石阶上还有一头水牛。 作为小喷泉的莲花雕刻得精致,连花中的纹路都复刻了出来。 余南卿一脸求夸的模样,长眸间是早已掩藏不住的兴奋 苏挽烟忍不住好笑,肯定的在他面前竖起大拇指:“棒!好看,惊喜!” 余南卿神色更骄傲:“可喜欢?” “当然,喜欢极了!”苏挽烟一点也不扫兴的点头。 笑问:“是不是我上次说过要做造景,你就给我弄了一个?” 余南卿连连点头:“那日你说过之后,我便叫人开始打造,就是这个……做成了莲花的形状,烟儿可还满意?” 他知道苏挽烟喜欢离奇的东西,原也是有那个打算的,但无论怎么做,都有点像‘小解’的模样。 未免苏挽烟总想些不正经的,所以余南卿就让师傅做成了莲花的形状。 “满意啊,莲花多好看啊。”苏挽烟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配合的笑了一声。 她最高兴的是余南卿总把她无意间说的话放心里,这样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余南卿牵起苏挽烟的手来到床前,伸手替她宽去外袍:“晚膳可吃了?” 苏挽烟转过身:“还没吃,我自己来就好啦。” 余南卿也不强求,又伸手去解她发髻的钗式:“我做了五香肉炖笋和红烧鹿肉,小炒是茴香金元宝,还有消暑解热的银耳百合汤,凉拌也做了些,不知够不够吃。” “怎么可能不够。”苏挽烟笑道:“这些你让厨子去做就好啦,从前你还总说我,说把事情吩咐下去就好了,现在倒好,感觉你什么事都自己去做。” “其他事都吩咐下去了。”要不他也不会这么闲着。 余南卿说着,突然顿了顿,抿唇:“烟儿要是带我出府,我也不会在府中这般无所事事。” 那语气,突然就生了怨。 又摆弄造景,又下厨的。 还不是因为苏挽烟留了他一个人在府里。 “噢?”苏挽烟回头,眼里像闪着星辰,一脸兴致笑道:“我可不无聊,我去逛了首饰店又去逛了绸缎店,还跟代知宛和许意暄约好了,六月初十要去湖心舫呢。” 余南卿闻言眉头顿时拧了下来:“又去?” 怎么又…… 这时,秋叶跟黄叶从门外端了温好的膳食进来。 苏挽烟提着裙摆走到桌前缓缓坐下。 余南卿忙追上两步,坐在苏挽烟旁边:“那我呢?烟儿要带我去?” “不带。” “为何?”余南卿眉头拧得更紧了。 她与代知宛与许意暄才认识几天? 怎么就简简单单的越了他去? 苏挽烟睨了他一眼:“因为我怕你的魂被勾走了。” 余南卿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见他不明白,苏挽烟也不逗他了,边伸手拿起筷子,边笑道:“代知宛说,六月初十湖心舫请了外蕃的舞女来献技,觉得好奇,想去看看。” 第263章 意想不到的人 别看余南卿这会儿脸色不好,一见苏挽烟拿起筷子,他也忙拿起筷子,给苏挽烟夹起了菜。 苏挽烟筷子都还没伸出去,碗里就已经放了鹿肉。 她只能把筷子收回来,夹起自己碗里的往嘴里送:“听代知宛说,那来献技的舞女金发碧眼的,如天女下凡,你若去看了,那魂可不是要被勾走了吗?我哪受得住你去看?” 余南卿脸黑:“烟儿尽胡说八道!” 嘴里嫌着,手上的活没少干,一边给她夹着菜一边气噎:“外蕃女子我又不是未看过。” 除了烟儿,又有谁能把他的魂勾走? 烟儿尽喜欢气他! 苏挽烟愣:“你看过啊?” “东海之国多是金发碧眼之人。”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西宁最多,西宁还能称得上貌如天仙,东海……” 在他眼里东海的人跟水鬼似的。 “东海的长得丑?” “……”余南卿噎了噎,给苏挽烟舀了碗汤:“烟儿最好看,烟儿才是貌若天仙的那个。” 苏挽烟恍然的“哦”了一声:“看你这反应,应该是相当的丑了。” “……”也不说丑,就是长得十分怪异。 异邦人都那个样。 但说到怪异,肯定又没的笑辰生怪,所以余南卿选择闭口不谈,他不知道要是苏挽烟追问起来,应该要怎么去描述。 “反正六月初十我要与代知宛许意暄去看。” “……”余南卿脸色沉沉。 苏挽烟见他这模样,笑着给他夹了道菜:“你脸黑什么,不带你去不是因为我要看什么外蕃舞女,是因为我们三个女子,你一个男人在不方便,你要去了,是同桌还是不同桌?不然……你一个人坐隔壁,那多突兀啊。” 这才是不带他去的真正原因。 “……”余南卿脸色依旧不好看。 苏挽烟才不理他,吃了两口,似想到什么,说道:“是了,甄玉怀跟苏慕倾的事你听说了吗?今天上街听到有人议论,甄玉怀在牢里自尽了,苏慕倾染病身亡,你怎么看?” 余南卿抿唇沉默,好一会儿,才吐了一句:“远宁侯府的名声是保住了。” 是啊,甄玉怀跟苏慕倾死了,远宁侯府的坏名声也不会继续发酵下去,某种程度来说,何止是保住了名声。 那府中庶出儿女的婚事,苏时檐两个儿子的前途,都不会被再被连累。 “所以……你觉得是甄玉怀自愿牺牲?那苏慕倾呢?” 余南卿眉头微动:“烟儿很好奇?” 苏挽烟睁着大大的眼睛:“你不好奇啊?” “……”余南卿确实不好奇,远宁侯府的事与他何干? “我听代知宛说,之前出事的时候,苏有为就去御书房找过元和帝,当天下午苏时檐就去了大牢,没几日甄玉怀就上吊自杀了,如果是苏时檐所为,杀妹弑母耶!你对这一点难道一点都不吃惊吗?” 苏时檐此举是保住了远宁侯府,但也足以证明此人手段狠戾冷血,换作旁人,能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下手吗? 当然,苏有为跟元和帝聊的,肯定不止是这么简单的事,这一层苏挽烟先不去想。 余南卿自然是不吃惊的,他行军打仗,走南闯北,更惊世骇人的都见过。 余南卿勾唇一笑:“我更吃惊烟儿仅凭只言片语便能推断出事情的经过。” 苏挽烟无语:“那都是很明显的事,元和帝都已经明着给机会让远宁侯府救人了,苏时檐去一次却传出甄玉怀的死讯,这让我不多想都不行。” “此事我们当个旁观者就好。” “那是自然,我就是跟你说,没跟别人提过。”苏挽烟说着,突然看向余南卿:“嗯?那你刚刚没否认,是不是代表你跟我想的一样?” 余南卿唇角勾得更甚,夹起一块笋递到苏挽烟嘴里:“我时常觉得,我知烟儿所想,烟儿亦知我所想,是件十分令人欢愉之事。” “那可不,咱俩互懂最好,我可不想为了芝麻大小的事吵吵闹闹,时间可是很宝贵的。”苏挽烟自然的接了句。 听到这话,余南卿眸中笑意更深:“嗯,烟儿说得是。” 五月下旬城里少了许多活动,不过集市还是有的,苏挽烟也出门逛过两次,后面嫌挤,且天气也越来越热,出门的次数便少了。 她让秋叶跟黄叶每次出门的时候,给她搜罗一些奇闻异事,回府讲给她听,当是消遣。 还有让她们去买些书籍,之前买的书都看完了,她让秋叶跟黄叶给她带些新的回来。 其实苏挽烟是想去找笑辰生的,因为现在正好有空,想问问笑辰生会不会接骨,她系统里还有一些技能没解锁。 但转念一想,这事也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时间,便作罢。 毕竟笑辰生人在长公主府,她跟长公主不对付,去了也只会徒生枝节。 苏挽烟现在在王府算是百无聊赖了,不仅什么都不用做,就连看账都是余南卿亲力亲为。 她每天就是晒晒药草,捣鼓一下她的药房,喂喂鸡,养养鱼,实在没事就去睡午觉。 日子虽然过得清闲,但也实在单调。 不过苏挽烟并没有强求,因为这样的日子能过一天是一天,之后还不知道会有怎么样的风雨呢。 而余南卿也不是真的整日无所事事,虽然大部分时间都会陪她,但其实余南卿也有窝在书房整日不出来的时候。 苏挽烟有时来了兴致会去听一听,但更多的是等到晚上,两人躺在床上当悄悄话来说。 正当苏挽烟觉得会一直这样待到六月初十的时候,府里来了个让苏挽烟意想不到的人。 这日清晨,苏挽烟往小菜园里种了一批新的种子,正拿着小铲铲铲坑呢,王章就从院外进来,恭首:“娘娘,苏大人府外求见。” 苏挽烟手一顿,抬头:“苏大人?” 不是远宁侯,不然王章会说远宁侯,那他口中的苏大人…… 苏挽烟试探的问了句:“苏时檐?” “是。”王章问道:“可要将苏大人请进府?” 第264章 苏时檐前来拜访 “嗯,请进来吧。”她挺想知道苏时檐来找她干什么。 对于苏时檐,苏挽烟没什么记忆。 远宁侯府男子跟女子不同院,又因为原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后院过得小心翼翼,所以原主没什么机会接触苏时檐。 再加上,苏时檐年已三十,原主生得晚,又是庶出,待她懂事的时候,苏时檐就已经忙于朝务,就更别说能见面了。 所以,苏挽烟只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却对他没有任何印象。 待苏挽烟来到正堂时,便见一抹笔挺的背影站在堂中,微仰着的头似乎是在打量着王府。 他身着朱红色朝服,显然的特意选择在上朝之前过来拜访的。 听到背后有脚步声,苏时檐才缓缓回头。 苏时檐虽年已三十,但模样却还十分年轻,要不是唇上那抹胡子让他看起来成熟些,说他二十五六也是有人信的。 许是在官场熏染久了,回眸看向苏挽烟的时候,那打量她的眼神十分老练,不过片刻,他就垂下眉头,朝苏挽烟恭了一首:“微臣苏时檐,见过娘娘。” 不似甄玉怀的霸道,不似苏慕倾的高傲,自然,也没有远宁侯的高高在上。 整个人看起来很谦虚有礼。 他态度好,苏挽烟自然不会恶言伤人,她勾着一抹标致的笑容:“不知苏大人来找我是有何事?” 说来他们也算名义上的兄妹,然而这却是她跟苏时檐第一次见面,苏挽烟心里有一抹恍然,原来他长这个样子。 边说着,边已经越过苏时檐,落座在主位上。 苏时檐对苏挽烟其实不了解,也是因为替苏慕倾代嫁才听过她的名字,之前母亲只说她是个唯唯诺诺的庶女,胆小怕事,不成大器。 出生时便死了亲娘,说把她代嫁到恭亲王府也不会有人替她出头,十分省事。 然而今日见到,却怎么也不是他母亲口中说的,唯唯诺诺胆小怕事。 面对第一次见面的他,她反而表现得十分稳重,那表情,一点都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女子。 他突然好奇,苏挽烟是怎么敢在面对元和帝时一点都不怯场的? 她刚嫁到王府时所做的那些荒唐事,究竟是真的愚蠢还是有意为之? 若说愚蠢,那现在站在他面前这个,连神情都透着精练的女子又是谁? 而她又是怎么在余南卿的手中活下来的? 依传闻,余南卿的性子,应该不是那种几句就能让他心软的主。 敛下心中所想,他对苏挽烟再次恭首:“微臣惭愧,时至今日,微臣才得空登门拜访,此前家妹与母亲所犯之错,微臣在此向娘娘赔个不是。” 人死为大,现在来提这事,是断定了苏挽烟不会再因这些而纠缠不休。 不过苏挽烟向来不惯着这些人的毛病,笑道:“苏大人是希望我跟远宁侯府之间的事一笔勾销吗?不巧,我这人最是记仇,她们人虽走了,但还有远宁侯,还有你,母债子偿也未尝不可,苏大人说是不是?” 苏时檐眉头动了动,敛了神:“自然,今日前来,便是来给娘娘赔罪的。” 他从袖中抽了一沓地契与店契出来,呈给苏挽烟:“这些都是父亲的意思。” 秋叶接过他递上的地契与店契交给苏挽烟,苏挽烟拿过来扫了几眼,一时竟猜不明白苏时檐想干什么了。 苏有为的意思? 肯定不是,肯定是苏时檐的主意。 但是这是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要讨好她? 不过,既然给了,苏挽烟也不会不收,看苏时檐的样子,她似乎还可以多要点。 苏挽烟将那沓地契跟店契放到茶桌上,笑了笑:“几张地契,便是苏大人赔罪的诚意?” “娘娘既为恭亲王妃,又是以嫡出身份出嫁,父亲已经决定,择日会将楚姨娘追为平妻,牌位供于灵堂,父亲让微臣转告娘娘,娘娘若得空,可随时回府进香,仅此之外,娘娘有什么需要,也可随时与微臣说,微臣定当一一满足。” “……”还能这样? 楚姨娘是原主的亲娘,都死多久了,这会儿追为平妻又顶什么事? 而且楚姨娘在原主出生的时候就难产死了,不说苏挽烟,就是原主在世,也对楚姨娘没多少感情。 然而,在苏时檐眼里,已经觉得这是对苏挽烟最大的诚意。 从原本不受宠的庶女,抬为嫡女,现在又将她亲娘的牌位供于灵堂,以平妻供奉,可以说这是莫大的恩惠了。 原以为能看到苏挽烟感恩戴德的一幕,却不曾想,没有。 不仅没有,还引来苏挽烟一声嗤笑:“我明白了。” 苏挽烟笑看着苏时檐:“远宁侯府是承认我嫡女的身份了?” 之前被抬为嫡女,不过是临时起意,做个样子而已。 可现在,远宁侯府是真的要给她一个嫡出的身份,甄玉怀已经死了,把楚姨娘追为平妻,那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出千金。 给她的这些补偿,也是作为嫡女应该拥有的。 可是…… “苏大人不觉得好笑吗?”苏挽烟笑道:“我都已经是恭亲王妃了,还在乎远宁侯府给我什么身份吗?是嫡出是庶出又有什么区别?在我看来,此举,倒像是远宁侯府在施舍我,若真的重视,又何必等到现在?” 不过也是看中了余南卿的势而已。 但到底是想借这势毁了余南卿,还是借这势再创新高,那就不得而知了。 苏挽烟觉得他们那么精,至少不可能是为了余南卿好的。 苏时檐却不以为然,抬头看向苏挽烟:“娘娘现在是恭亲王妃,但能保证以后是吗?” 苏挽烟直视着他投过来的视线,唇角笑容不变:“苏大人想说什么?” “王爷如今对娘娘嗜宠如命,娘娘自然有骄傲的资本,可若王爷对娘娘失了兴致,娘娘还能有如今的地位吗?” 他老练的眸眼微沉:“有一个强大且可靠的母家,是娘娘在恭亲王府立足的根本,若失了母族的庇佑,娘娘一旦失宠,又当何去何从?” 第265章 需要的人早死了 他垂眸道:“娘娘,恭亲王远没有娘娘所看到的那般良善,人都是善变的,待娘娘看清王爷的真面目后,又该如何自处?” 苏挽烟看着苏时檐:“苏大人的意思,是在说自己就是那个良善之人?” 苏时檐顿时噎住。 苏挽烟笑着追问:“你是吗?远宁侯是吗?府中曾经与我同住屋檐之下的兄弟姐妹是吗?” 如果换作是这个时代的人,苏挽烟真的会因为苏时檐这些话动摇。 这个时代的女子立足的根本不是夫家就是母家。 可惜苏挽烟不是这个时代的女子,不仅不是,还是个油盐不进的人。 “如果是,当初又怎么会不顾我的死活,苏大人说是不是?” 如果是,他就不会去大牢劝甄玉怀自尽,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苏慕倾死于大牢。 苏挽烟语气带着嘲讽,丝毫没给他面子。 苏时檐沉默片刻:“但至少,娘娘身上流的血与我们是一样的。” 他们血脉相承,怎样都比余南卿可靠不是吗? “苏大人。”苏挽烟突然笑问:“你觉得我好拿捏吗?” 苏时檐垂眸,应答如流:“微臣只是给娘娘一个建议。” “建议?”苏挽烟又继续问:“苏大人认识我吗?记得我吗?对我有印象吗?” 苏时檐拧眉,对于苏挽烟,他自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就更别说什么记不记得的话了。 他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却被苏挽烟打断:“苏大人为什么不找王爷?为什么要等王爷上朝了才来恭亲王府?你找我说这些,无非是想通过我缓和远宁侯府与恭亲王府的关系罢了,直接找王爷不是更省事吗?” 苏时檐拧眉:“娘娘怕是想岔了……” “你不说,我替你说吧,因为王爷不好掌控,而我,在你们眼里还是那个一无是处,唯唯诺诺的庶女,所以你们觉得给我一点小恩小惠就可以将我拿捏,就可以让我感恩戴德。” 这也是为什么苏时檐会在上朝前来找她,因为换作其他时间,余南卿都会在,他根本就是避着余南卿来的。 “你们整个远宁侯府,一直都把我视为可以随时掌控的工具。” “所以你们不会去找王爷,因为你们根本控制不住他。”苏挽烟说着,缓缓翘起二郎腿笑看着苏时檐:“苏大人,远宁侯府对我如何,自代嫁起全京城的百姓便都知道了,既然你们选择抛弃我,不如就抛弃得干净利落些,洒到地上的沙子,又何必再费尽心思捡起来?” 远宁侯府现在给的这些她都不需要,需要的那个人早就死了。 苏时檐眉头不由拧紧,被说中了心里的想法,脸上的凝云黑沉沉的越发浓重。 来之前他以为苏挽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意见,现在看来是比他还要精算。 苏挽烟拿起桌上的地契跟店契,优哉游哉的递给秋叶:“这些,烦请苏大人拿回去,恭亲王府不缺这几份地契。” 秋叶接过地契跟店契,双手奉给苏时檐。 苏时檐盯着苏挽烟,袖中的拳头早已紧握。 讨好苏挽烟,拉拢恭亲王府,这其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 与苏挽烟对峙了片刻,苏时檐还是敛了神情,没有去接秋叶手上的地契,揖手恭道:“娘娘不必急着下定论,微臣今日说的话永远奏效,远宁侯府将永远是您的后盾。” 他鞠了一躬:“微臣多有叨扰,就此告辞。” 说完,苏时檐转身,很利落的离开了王府。 秋叶拿着地契看向苏挽烟:“娘娘,您看这……” “收着吧。”苏挽烟笑,她是断定苏时檐不会把这些地契跟店契拿回去,才说还给他的。 自然,苏时檐说的话,她一句都不信。 什么永远的后盾,天下就没有白费的午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指不定在哪里猫着等着给她致命一击呢。 走出王府门口时,苏时檐顿了脚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来之前他还有疑虑,但现在他能确定,苏挽烟根本不是什么愚笨莽撞的人,此前她所做的那些荒唐事不过都是因为要掩人耳目。 如今恭亲王身体痊愈,可以掌权大局。 她便恢复了她原有的模样,再也不用疯疯癫癫,装疯卖傻,将众人的眼光吸引到她身上。 苏时檐心头不由生起一股郁气,苏挽烟这般女子,曾经竟生活在远宁侯府,有这般胆识,为何他从来没听过? 若知苏挽烟有此心性,他说什么也不会让她随随便便嫁给余南卿。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苏挽烟故意在府中藏拙。 不过片刻的功夫,苏时檐就脑补了一出苏挽烟为了生存,在远宁侯府收敛锋芒,每日小心谨慎,兢兢业业,与府中其他人斗智斗勇的生活戏码。 苏时檐前来拜访过后,苏挽烟过了一段安生舒适的日子。 朝中虽然有人与余南卿不对付,但明面上还是会维持着和谐的关系,就像那次大理寺处理甄玉怀一案那样。 余南卿瘫痪的时候,大理寺就曾与宗正寺一起刁难过恭亲王府,但现在在朝中他们一片祥和。 至少在明面上是这样。 而另一批在朝中观望的许多的官员,在得知昌国公府与顺国公府与恭亲王府有接触后,也开始蠢蠢欲动。 更别说代知宛与许意暄最近跟苏挽烟走得近,所以私下,都开始有意无意,让自家儿女去接触苏挽烟。 递到恭亲王府的宴帖就能证明这点,什么赏花宴,游园宴,踏青宴,对诗宴。 这都是些女儿家举行的社交宴。 想到六月初十的湖心舫出行,她自然是将这些无关要紧的宴会都推了。 六月初十这日,天才刚刚清亮,余南卿就已经睁了眼。 因为要上朝的关系,余南卿每日都醒得很准时,因为上朝前他还要给苏挽烟准备早膳。 一般余南卿醒来不久,苏挽烟也会跟着醒,等余南卿出了房门,苏挽烟会继续睡回笼觉。 这不,余南卿刚掀开薄被,苏挽烟小手就搭了过去,将余南卿亵衣的一角抓在手心。 第266章 明日再陪你睡久些 余南卿像是习惯了,轻握起她的小手放下,唇角弧度勾得好看:“天色还早,烟儿再睡片刻。” 余南卿的手掌暖暖的很温润,能将苏挽烟整个手都包在掌心里。 苏挽烟却反手握住他的食指,闭着眼睛声音嚅嚅:“早膳让厨房做就好啦,你再陪我睡会儿嘛……” 余南卿唇角又上扬两分,已经坐起来的身子又轻轻躺了下去,大手轻抚起苏挽烟的后脑勺:“好。” 声音润润的,似能催眠一样。 只是…… 余南卿刚晨起,头脑最是清醒的时候,他平日与苏挽烟虽同床而眠,但却不曾亲密过,最大程度也不过手拉着手睡。 可现在,苏挽烟窝在他胸口,小手还轻扯着他身上的亵衣,均匀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的从她嘴里传出。 方才未反应过来,这会儿察觉,心口顿时悸动不已,又加之晨起,身体不由开始燥热。 余南卿下意识屏住呼吸,还是坐了起来。 这一动,又把苏挽烟吵醒,她揉了揉眼睛:“才多久啊?” 余南卿已经开始往身上套衣服,听到苏挽烟的声音,忍不住转身,倾身撩起苏挽烟的一缕秀发,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品一般放到唇边吻了吻:“烟儿乖,明日我再陪你睡久些。” 今日不行,他已经醒了。 他心悦苏挽烟,所以对苏挽烟的冲动他不曾少过。 但是不行,因为烟儿说不行,所以他不会去做。 苏挽烟也不强求,伸着懒腰翻过身:“那我再睡会儿。” 余南卿眸含笑意:“今日六月初十,烟儿别忘了。” 虽然很不甘心,但他的烟儿对这次出行很期待。 昨天晚上还特意吩咐厨房,在她出门前要做好百花糕与凤仙酥,百花糕是许意暄爱吃的,凤仙酥是代知宛的最爱。 对于余南卿的提醒,苏挽烟没有回应,转眼就又沉沉睡了过去。 所谓舫,便是船。 但与船又不尽相同。 船是水上工具,而舫则是建筑。 舫有着船的外表,却不是船,一般建于水面,河岸。 舫有两种,一种是可移动的楼船,一种是不可移动的,主要供人休息娱乐,游赏或宴饮。 湖心舫便是建于京城一处莲心湖中,如今六月,荷花含苞待放,湖心舫早早开始了揽客营业。 本来三人约好了是在湖心舫相见,但当苏挽烟刚用完早膳,黄叶就从门外进来禀报:“娘娘,有人来禀,代小姐与许小姐来了,此时正在门口等候。” “什么?”苏挽烟微惊。 不是说直接去湖心舫吗? 怎么来王府了? 当下忙吩咐:“快去把我准备好的点心拿来。” 当苏挽烟出现在王府门口的时候,代知宛跟许意暄就见她左右两手都提着一个食盒。 两人忙上前福身行礼:“臣女代知宛,臣女许意暄,见过娘娘。” “快起来,不是说过了不用行礼吗?”苏挽烟笑着,将两个食盒递了过去:“这是百花糕,这是凤仙酥,咱王府的厨子手艺可好了,还热着的,咱们一会儿马车上吃。” 代知宛最爱凤仙酥,她眼睛都亮了:“谢娘娘,刚好早膳没吃多少,正饿着呢。” 顿了顿,又忙道:“是了娘娘,您信帖上写的那个谜语,谜底到底是什么?我与意暄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自上次跟代知宛与许意暄一别,三人便一直保持着书信交流。 起初是四五日递一次信帖,尝到了甜头,便开始一日一递,到最后是一日三四封。 反正这段日子,恭亲王府与国公府的小厮是跑断了腿,都已经衍生出一支专门的队伍给他们跑信帖了。 起初她们还有些拘谨,语句用的谨慎,慢慢的便开始交流她们的爱好,喜欢的事物,喜欢的口味。 这也是为什么苏挽烟会准备百花糕与凤仙酥的原因。 三人兴趣不同,但性子却十分相似,一来二去,三人便都有种相识恨晚的感觉。 除了这些,自然还有京城发生的一些趣事,都会写在信帖上逐一探讨。 许意暄笑道:“先上马车吧,听闻湖心舫今日早开宴,错过了不由可惜。” 代知宛跟苏挽烟忙点头,只见代知宛退了一步,让苏挽烟率先上马车。 因为是三人同乘,所以今日昌国公府备的马车比平日大了足足两倍不止。 马车里茶桌茶炉,软榻毛垫,文房四宝,是应有尽有。 而且马车里还有琴座,琴座上摆着一张古琴。 苏挽烟刚上马车就瞧见了,好奇的摸了摸:“这摆着琴是做什么?” “意暄琴技可好了,我可喜欢听她弹琴了。”代知宛抢着笑道。 苏挽烟惊喜的睁了眼睛,看向许意暄:“好生羡慕,我什么都不会。” 许意暄无奈:“娘娘谦虚,我不过略懂些皮毛罢了。” 她哪里是谦虚,她是真不会,倒是许意暄的这些皮毛,估计都够她学一辈子。 这次相约,三人少了许多约束,除了还不能对苏挽烟改口,代知宛与许意暄,包括苏挽烟都放开了很多。 湖心舫不是什么勋贵消费的地方,普通百姓也会来这里消遣。 只不过分了厢房,雅座与堂座。 堂座是露天的,没有一丝遮挡物,相当于船上的甲板上,这里的位置最是便宜。 雅座在舫中一楼,有楼船遮阳,四面通敞,湖面的风堪堪一吹,十分舒爽。 厢房则在二层与三层,面向舫内的一面以竹帘遮挡,竹帘从里往外看能看得一清二楚,从外面往里看却一丝影子都看不见,设计十分巧妙。 舫的中央有一个偌大的舞台,舞台层层而上,足有三层高,与舫顶齐平。 舞女献技的时候,二层与三层的厢房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而这二层与三层的厢房也分了高低贵贱,二层的厢房虽精致却要小一些,而三层的厢房可以用平旷来形容。 若是在观看的过程中看中了哪些舞女,让她们全进入厢房献舞也是绰绰有余的。 代知宛订的,便是这三层厢房。 第267章 异国舞姬 当代知宛亮出昌国公府的府牌时,湖心舫的婢女立即恭恭敬敬的将三人带上三层。 湖心舫的伙计上了清茶与点心,正好刚刚还没吃完的百花糕跟凤仙酥也摆上。 她们进了厢房没多久,湖心舫的人就渐渐多了起来。 待座位差不多坐满时,便见船舫有一中年男子,身着墨绿铜钱衣,头戴冠帽,约莫三四十的年纪。 只见他微躬着身子走向舞台中央,笑眯眯的朝台下揖了一手,开口:“六月骄阳似火,正是百花齐放之季,今日湖心舫特邀异国舞姬前来献技,陈某在此谢各位前来捧场。” 说着,他又朝观众揖了一手,继续道:“废话不多说,各位请赏。” 随着主持的退场,舫中响起一丝丝竹之声。 原只是轻轻的,后面越来越清晰,苏挽烟透过帘子往下看,只见两排舞女手持琵琶,身着水蓝轻纱,从船舱两边飘上舞台。 前面的舞女持的琵琶只是道具,后面跟着出来的才是乐师。 乐师位于圆舞台四角,舞女则跟着音乐在舞台中央翩翩起舞,动作整齐划一,观赏性十足。 只是…… “哪有金发碧眼,没有啊。”苏挽烟左瞄右瞄都没看到。 许意暄笑着解释:“异国舞姬少见,想来都是压轴出场,且再看看。” 话刚说完,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哗然。 苏挽烟怕错过精彩,忙顺着众人的目光抬头,顿时也“哗——”的一声。 只见一个身着异国彩服,金发碧眼的美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三层,直接顺着一条绸带丝滑而下。 除了惊讶,苏挽烟脑袋还冒了三个字,外国人! 正是一副欧美的面孔,金发碧眼,不过…… 脸是被蒙着的。 那异国舞姬人未落地,便在空中摆起了柔软唯美的造型,吊在她身上的绸带未落,沿着船舫四周转起了圈,那模样看上去就像飞舞在楼船中一般。 “果然稀奇。”代知宛忙道:“娘娘,我们不如掀开帘子?” 虽然竹帘能看到外面,但到底是隔了一层。 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苏挽烟兴奋的点头:“打开打开。” 两人一敲定,四只小手争先恐后的去拉同一根绳子,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帘子打开了。 正巧,刚把帘子打开,那异国舞女就的身影就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彩服华丽,香肩白晳,那化得妖艳的眼睛像能摄人心魂,堪堪从三人眼前飞舞而过。 且又好巧不巧,那异国舞姬的眼神,刚好与苏挽烟对上。 青绿色的瞳孔像颗宝石一般,在看到苏挽烟那一刻,她眸中突然带出一抹笑意,就像是兴致上来了,特意与客人眉目传情一般。 苏挽烟怔了怔,还未反应过来,那华丽的身影就飘了过去。 “哗——”果然是外国人,要比这边的人热情奔放些。 苏挽烟再次感叹,忍不住与代知宛一起把头伸出去,目光追着那异国舞姬的身影。 然而头才刚伸出去,脸色就黑了下来。 因为刚巧,跟隔壁厢房的人视线撞个正着。 督御史府千金,秦淑慎。 曾跟苏慕倾交好的那个女子。 似乎也是跟朋友一起出来玩。 什么运气,竟然在这里碰到她。 显然,秦淑慎也看见她了,脸上的笑容跟苏挽烟一样,直接僵在了脸上。 秦淑慎剜了苏挽烟一眼,把头缩了回去。 呵,缩吧,最好直接缩回督御史府去。 所幸三层厢房隔得远,不会太影响苏挽烟的心情。 “哗——”又是一声哗然。 苏挽烟忙朝舞台看去,只见舞姬脚尖轻点落到舞台上,两手一挥,腰间丝绸洒向四面八方,随着妖娆的舞姿飞身而上。 舫中突然落下金箔,在其他舞女的衬托下,舞姬的身影格外亮眼,宛如天女下凡,惹得一众观众叹声连连。 “好!”忽地,一声爽朗的女音响彻船舫。 只见楼下雅座,有个身着男衣劲装的女子,头梳马尾辫,腰间别了一把精致的短刀,面容生得清丽出尘。 她眼中带着赞赏,台上那舞姬每扑腾一下,她就叫一声好,声音清而嘹亮,极为捧场。 苏挽烟好奇:“那是谁啊?” 代知宛顺着苏挽烟的目光看去,摇摇头:“不认识,没见过呢。” 许意暄也探了探头,一见也是不认识,说道:“看打扮,不像是京城人士。” 京城女子就没有穿男衣的。 好张扬的一个人,真稀奇。 苏挽烟留了个心眼。 另一边,皇宫。 今日下朝早,余南卿走出金銮殿的时候还没到午时。 刚出大殿,余南卿就问田中:“湖心舫可结束了?” 田中揖手:“回王爷,小步未派人来禀,想必是还没结束。” 余南卿欣喜,那他现在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边想着,边加快了脚步。 然而还未走几步,又开始踌躇,她们三个女子,若他去了扫兴怎么办? 不然,他偷偷的去? 但若烟儿问起,他该如何解释? 不若,便说是到湖心舫接她回府? ……可是,若她们游完湖心舫,还相邀一起用午膳怎么办? 余南卿左思右想,好为难,连出宫的脚步都慢了下来。 “恭喜裴大人升迁,可别忘了回头请老夫喝一杯啊。”前方突然传来大臣恭维的声音。 余南卿回魂,被恭喜的是刚前几日刚升迁的户部尚书,原户部尚书在猎场被余南卿就地嘎了。 本来户部空缺,是由内阁的人暂时顶替,刚巧,暂时顶替的人就是苏时檐。 但苏时檐本就身兼要职,而且远宁侯府还有兵权,元和帝自然不会真的让他接管户部。 这个裴大人原是户部左侍郎,户部尚书一职不能空置太久,经元和帝深思熟虑,还是在户部内部先挑一个人顶上。 “裴大人。”余南卿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两人直接吓得激灵。 连忙恭首:“王……王爷。” 户部尚书裴磳,年约三十五,下巴留着一小抹山羊胡,人看起来很老实憨厚。 只不过,浸在官场的人,哪有真老实的。 第268章 要不要去湖心舫? 想起余南卿嘎了上一任户部尚书,裴磳战战兢兢:“不知王爷叫微臣……是有何事?” “去湖心舫吗?”余南卿开口。 要是他跟同僚一起去,那便不会打扰到苏挽烟。 余南卿对自己的这个主意十分满意。 “诶?”裴磳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跟旁边的大臣相视了一眼,根本猜不准余南卿的心思,难道是在试探他们有没有玩忽职守? 裴磳想罢,忙斟酌的拒绝道:“王爷,户部尚书一职空缺已久,微臣自当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断没有吃喝享乐的念头……” 裴磳话还都还没说完,余南卿早就已经走开了。 不去?那他叫别人去。 “刘大人。”余南卿又逮着一个大臣:“可去湖心舫?” 那刘大人是个言官,一听这话眉头顿时拧起:“王爷!你身为大晋亲王,该为大晋百姓谋福,以作大晋百姓之榜,你怎可玩物丧志,留恋那等烟花之地?” 老古董。 湖心舫在他眼里怎么成了烟花之地? 余南卿无趣,又去逮别人。 那言官气滞:“王爷!你……” “王爷要去湖心舫?” 耳旁不知是谁传来一句。 余南卿眸光微闪,还未看清来人,正要开口,然而一回头,要吐出来的话立即就咽了下去。 拧眉:“不与你去。” 跟他去,苏挽烟会不高兴。 来人,是苏时檐。 苏时檐笑恭一礼:“微臣自是不去的,不过微臣可叫几个朋友陪王爷去。” 余南卿转头就走:“不必。” 即便他贸然出现,苏挽烟也一定不会怪他。 只是若是可以,他不想扫她的兴,这才想邀旁人一同去。 “……”苏时檐望着余南卿的背影沉默。 不仅苏挽烟油盐不进,就连余南卿也是。 这两个人定有什么弱点,他需费些心思才行。 而另一边,湖心舫,几首舞曲早已表演完毕,异国舞姬美而奇异,自然少不了要被京城的纨绔子弟点进厢房,一睹其芳华。 湖心舫为了不扫大家的兴,还会有别的玩乐节目。 苏挽烟看完舞就显得兴致缺缺,许意暄注意着,笑道:“也差不多是午膳时间了,我知道有家酒楼味道不错,娘娘可赏脸?” “好啊,来去也没什么事。” 其实她还不饿,刚刚就吃了很多点心。 只不过这会儿舞也散了,人也看了,其他的她不是很感兴趣。 三人一敲定,便纷纷起身下楼。 然而就是这么巧,在一层楼梯转角处碰上秦淑慎。 跟秦淑慎一起的还有另外三名女子,看样子,她们也是要离开。 见到苏挽烟,一直憋了许久的秦淑慎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阴阳怪气的笑道:“某些人就是忘恩负义冷血无情,家中出了那么大的事,却还只顾着自己吃喝玩乐,这蛇蝎心肠,表里不一的模样,我倒看看她还可以装多久。” 话是对着其他三名女子说的。 但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在指苏挽烟。 其他三名女子本还奇怪秦淑慎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看到苏挽烟从楼梯口下来,恍然大悟。 附和道:“若不那般,如何让别人对她唯命是从?若以真面目示人,只怕会遭万人唾弃,她如何能不装,如何敢不装?” 代知宛眉头一拧,这阴阳怪气的话,明显是冲着苏挽烟说的。 什么叫家中出了事,恭亲王府好好的,那远宁侯府是自作孽,与苏挽烟何干! 她咬牙上前,却被许意暄拉住。 对方没指名道姓,她们要如何争辩? “秦小姐,好巧啊。”苏挽烟嘴比脑子快,已经上前打了招呼。 代知宛:“……” 许意暄:“……” “哟。”秦淑慎像是才看到苏挽烟,惊喜的笑道:“娘娘也来湖心舫游玩呀?” 她垂眸福了一礼:“见过娘娘。” “刚刚听到秦小姐说什么……忘恩负义,蛇蝎心肠,在说谁呀?”苏挽烟一副好奇的神情,凑过头去打听。 “……”秦淑慎无语。 说谁?还能说谁? 说的就是你! 苏挽烟你就尽管装吧! 她眯起眼睛笑道:“不过一个无关要紧的人罢了。” “哦。”苏挽烟恍然了一下:“一个无关要紧的人?我还以为秦小姐刚刚是在说自己呢。” 秦淑慎眉头微拧:“娘娘这话什么意思?” 她是脑子有问题吗?她怎么可能是在说自己! “苏慕倾不是你的好朋友吗?她生前与你最是要好,她死了,你不知道啊?” 此话一出,周围几个人的脸色都黑了下来,秦淑慎冷笑:“逝者已逝,娘娘说这些话,就不怕惹那地下的人不安宁?” “我说什么了?我没得罪逝者啊。”苏挽烟笑着,突然凑近做淑慎:“话说秦小姐作为苏慕倾最好的朋友,可有去上炷香?可有去祭拜一番?苏慕倾头七的时候,秦小姐有没有去看过?” 秦淑慎心口顿时一窒! “你……” 她怎么可能去! 她怎么敢去? 不说她害怕死人,就远宁侯府做的那些事,她爹娘就不可能让她再跟远宁侯府有任何接触! 苏挽烟又是一个恍然的神情:“你看吧,作为她最好的朋友,你连炷香都不去给人家上,忘恩负义的是不是你?冷血无情的是不是你?” “我刚刚一拐角,听到你那番话,我越想就越觉得你是在说自己,可是世上哪有人这么傻啊?怎么会那么说自己的呢?还说自己是蛇蝎心肠,秦小姐,下次不要这样了知道吗?不要妄自菲薄,要好好爱自己,知道吗?” “你!”秦淑慎瞪大了眼睛,不过短短几句,秦淑慎脑门就涌上一股无名之火! “噗!”代知宛忍不住掩嘴,附和的看向其余三名女子:“秦小姐也是坦诚,以后你们好好相处,争取她日后能为你们……”上炷香。 最后三个字代知宛没说。 却叫其他三名女子脸色齐齐一黑。 “苏挽烟!你是真蠢还是假蠢!我说的明明是你!你装什么装!”秦淑慎恼羞成怒,气得脸都红了! 第269章 身着劲装的女子 秦淑慎的声音很大,立即就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 “怎么回事?” “那是……恭亲王妃怎么也在?” 此议论一出,雅座一角,那名身着男衣劲装的女子眉头一动,顺着议论声望了过来。 楼梯的转角处,苏挽烟一袭轻藕白莲烟袅裙,外并青霜仙雀腾云锦,点缀在头上的发饰不多,但簪在髻间的那支金玉翡翠蝶花钗却格外亮眼。 人靠衣装马靠鞍,苏挽烟面容本就生的姣好,如今在这身行头的衬托下更显娇美俏丽。 那男衣劲装的女子不由侧头,细声问向隔壁桌的女子:“敢问这位小姐,那是恭亲王妃?” “是啊,你不认识?” 劲装女子歉意的笑道:“初来乍到,望小姐莫怪,只是……” 她远远的打量起苏挽烟:“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想来是秦小姐冒犯了王妃娘娘。”秦淑慎跟苏挽烟有过节的事,她们都曾经听到过一些风声。 没想到今日又在这里碰上。 回答的女子也只是把话点到为止,没有再透露更多。 那劲装女子心中了然,也没多问,远远的,只见苏挽烟眸光微微一沉,脸上笑意变得深幽:“哦,原来秦小姐是在诽谤本妃啊。”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船舱里的人都听得见。 此话一出,秦淑慎心脏猛地一颤,脸色瞬间煞白! 她后退的踉跄一步:“不……不是……我才没有诽谤你!” 完……完了! 这些时日她爹耳提面命,不要与苏挽烟有过多的交集,苏慕倾就是因为得罪的了苏挽烟,才落得那样凄凉的下场。 她本来也没想着要与苏挽烟硬碰硬,不过就是不服气嘟囔两句罢了。 谁能想到自己会被苏挽烟几句话激起怒气,无意间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苏挽烟笑道:“别啊!秦小姐是个有骨气的人,怎么这会又不敢承认了?既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诽谤本妃,不如就把背脊挺直了,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如何?” 其余三名女子也是吓得脸色煞白,倏地跪地叩首:“王妃娘娘恕罪,都是……都是秦淑慎的错,是她先编排王妃娘娘的,与我们……与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秦淑慎不敢相信的回头,怒瞪着三人:“你们……” 她们三个刚刚还跟她一起数落苏挽烟来着,竟然这么快就出卖她! “秦小姐似乎对王妃娘娘微有颇词,与其在背后鬼鬼祟祟,不如光明正大的说出来,正好也让大家听听,你对王妃娘娘是有何不满?”代知宛端着仪态,直视着秦淑慎质问。 秦淑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完全慌了,她咬牙紧着拳头:“你们是谁?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代知宛跟许意暄不常出现在这种场合,秦淑慎不认识也情有可原。 “秦淑慎!”苏挽烟凛眉,语气忽然带着一股威严。 秦淑慎被吓得一激灵,连带着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苏挽烟看着她的眼神带着居高临下:“跪下。” 明明是淡淡的语气,却叫秦淑慎连叫嚣的勇气都不再有。 袖中拳头紧握,犹豫的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白着脸不情不愿的跪了下去,连声音都带着颤抖:“臣……臣女知罪,是臣女的错,臣女不该编排王妃,望……望王妃娘娘大人大量,饶过臣女这一回。” “什么啊。”苏挽烟看她乖巧的模样,冷眼笑道:“原来你还知道我的身份啊,既知道却还敢在背后议论我,想来秦小姐是很清楚以下犯上是什么罪的,怎么还求饶起来了呢?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刚刚桀骜不驯的模样。” 秦淑慎既害怕又生气:“是……是臣女无知,王妃娘娘您大人大量……想必不会与臣女计较……” “那怎么办?我就想计较计较,我看起来像大人大量的样子吗?”苏挽烟好笑道:“你以下犯上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不想就这么饶过你,但是我又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人,秦小姐你说,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此话一出,秦淑慎心中怒火直涌上头,牙关狠狠的咬着。 她到底哪里错了,难道她说得不对吗? 远宁侯府一连死了两个人她都无动于衷,一个是她嫡母,一个是她嫡姐,这不是忘恩负义冷血无情是什么? 要不是嫁给恭亲王,苏挽烟算什么东西,就是给她提鞋都不配! 偏偏现在,她却要在她面前这么卑躬屈膝! 秦淑慎心里怒意翻涌,现实却颤抖着身子一句话都不敢说,她如何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她都已经求饶了,苏挽烟还不肯放过她吗? “既是以下犯上,按大晋律例,便叫人脱去裤子,挨上几十大板,好叫娘娘消消气。”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在船舱中响起。 此话一出,秦淑慎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恐。 她又是谁?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出来帮苏挽烟!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站出来欺负她! 苏挽烟顺着声音望去,有些意外,是那个身着男衣劲装的女子。 只见她身旁还跟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眼前大大的很明亮,看那穿着打扮,不像是她的婢女。 很奇怪,这个小姑娘,看着她的神情很兴奋,眼里的激动似要溢出来了一般。 还没想明白,那劲装女子就已经上前,对苏挽烟行了个抱拳礼:“在下风幺,风过无痕,喝六呼幺,便是在下贱名,在此见过王妃娘娘。” 跟在她身旁的女子也忙跟着行了个礼。 没等苏挽烟开口,风幺就笑问道:“不知娘娘对在下的提议是否满意?若不满意,在下还有别的法子。” 她数着手指娓娓道来:“上指夹,可叫她废去双手,从此笔不能提,琴不能抚,或是送到刑部行鞭刑,让她受一顿苦楚,又或者……” “你又是谁!”秦淑慎惊恐,对苏挽烟叫道:“臣女是督御史府千金,即便是王妃娘娘,也不可对臣女滥用私刑!” “那正好,将秦小姐送去大理寺,大理寺的刑罚可不比在下说的差。”风幺笑着,又看向苏挽烟:“娘娘觉得这主意如何?” 第270章 处置小菜鸟 “不错。”苏挽烟附和。 “若王妃娘娘信得过在下,此事不如交给在下代劳。” 苏挽烟好奇怪,她跟这人非亲非故,而且之前也没见过,为什么她会这么热络? “不必了。”苏挽烟回绝,笑唤一声:“小步。” 本来还在船顶上听戏的小步,连忙从船窗翻了进来,恭首:“娘娘。” “秦小姐以下犯上,目无尊卑,把她送去大理寺,由段大人好好审理。” 本来她也没想过自己动手,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秦淑慎这种得意忘形的小菜鸟,好解决得很。 “是。”小步领命,上前就将秦淑慎抓了起来。 “苏挽烟!你敢!”秦淑慎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她不过就说了几句而已! “我可是督御史府的人!你就不怕我爹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放开我!你放开我!”秦淑慎挣扎着,却抵不过小步的力道。 不过片刻的功夫,船舫就再听不到秦淑慎的声音。 跟秦淑慎一起来的三名女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垂着头。 今日出门是忘了看黄历,早知道会这样,说什么她们也不会搭秦淑慎的话。 “你们……”正害怕着,苏挽烟的声音就从头顶传来。 三人身子顿时颤抖了一下,连忙叩首:“娘娘恕罪,不关臣女的事啊,那些话……那些话都是秦淑慎说的,与臣女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苏挽烟声音淡然:“你们三人,每人写一份供词,交给大理寺。” 她笑道:“你们可都是证人,若不想惹祸上身,最好一五一十的把方才的事写明白。” 三人一听,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只是写供词而已。 连忙叩首:“是,谢娘娘!臣女……臣女回府就写。” “现在写。”苏挽烟吩咐:“秋叶,叫店家准备笔墨,你盯着,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放人。” “是。”秋叶福礼领命。 待处理完这些琐事,热闹也就看得差不多了。 周围的人也没有敢开口帮声的,毕竟,就余南卿那残暴的样子,现在没有谁敢在明面上得罪恭亲王府,更别说被余南卿捧在手心上的苏挽烟了。 也就秦淑慎傻,看不清现下的形势。 这时,苏挽烟才有空看向那名劲装女子:“风幺姑娘看起来,不是京城人士。” 那位叫风幺的女子此时还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见苏挽烟跟自己说话,抱拳笑道:“在下是跟随父亲到京城走商的,正好要在京城逗留一段时间,便来湖心舫寻寻乐子,让王妃娘娘见笑了。” “原来如此。” “不过,在下也是故意接近王妃娘娘的。” 苏挽烟眉头动了动:“接近我?” 风幺看向旁边的女子,介绍道:“这位是在下在翁城结识的姑娘,名叫云意,听闻云意姑娘与恭亲王相识,在下想她一个人在翁城无依无靠,便主张将她带来京城,也算了却她一桩心愿。” “嗯?”苏挽烟眉尖微挑。 看向那名叫云意的姑娘:“你跟王爷认识?” 代知宛跟许意暄不由相视一眼,王爷还认识这么一位姑娘? 王爷不是一直都瘫痪在府吗?也就是最近才好起来的,都未离开过京城,怎么会认识翁城的人? 翁城…… 许意暄眸光微闪,似想到了其中的缘由。 附在苏挽烟耳边轻声道:“娘娘,翁城是大晋离东海最近的一座边城……” “……”苏挽烟愣,那说不定她是真的认识余南卿。 许意暄的话才刚落,云意却是连连摆手,摇头道:“王妃娘娘别误会,王爷曾经救过民女,民女此次前来京城,只是想亲口为当年的救命之恩,对王爷说声谢谢。” 原以为要花些时间才能见到王爷,没想到跟着风幺小姐来一趟湖心舫就碰到了恭亲王妃,她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原来是这样。”苏挽烟笑了一句。 然后……三人静默。 风幺:“……” 怎么回事?面对余南卿曾经救过的人,苏挽烟怎么表现得这么冷漠? 哪怕不引荐一番,也该招待一下,以显恭亲王府待人宽厚的景象啊。 然而,没有。 苏挽烟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两人,唇角的笑容上扬得天真且无害。 风幺不明白苏挽烟,苏挽烟还搞不懂她们想干什么呢。 她敢说,边境那种硝烟之地,余南卿救过的人肯定不止云意一个,要是被救过的人都要来感谢余南卿,她就每个都要招待一番? 不过,话说出来她就后悔了。 还是应该要抬高一下余南卿的格调才是,比如说,她应该说,余南卿身为亲王,救百姓于水火是他应尽的本分,何以言谢? 这样既拒绝了她们,又可以全身而退。 唉,反应慢了。 算了,反正尴尬的是她们,她想那么多干什么? 云意也反应了过来,脸上映起慌张:“王妃娘娘恕罪,风幺小姐也是好心才将民女带到京城,若给娘娘添了麻烦,等过了这段时日民女立刻离京,断不会给娘娘添麻烦。” 风幺笑道:“云意姑娘不必慌张,王妃娘娘并非是非不分之人,娘娘说是不是?” 苏挽烟上扬的唇角深了两分,她刚才说什么了? 她什么都没说啊。 张了张嘴正想开口,船舱口突然传来一声惊讶:“王爷!?” 第一个看见余南卿的女子脸在瞬间白了,连忙跪下行礼:“臣女江篱……见过王爷!” 一声落下,船舱的人连人都还没看到,就已经跟着起身行礼。 说到底,他们惧怕余南卿,远高于苏挽烟许多。 若远远的见着还好,这些千金小姐还敢小小的肖想一番,但近在眼前的余南卿,几乎无一人敢抬头直视。 明明他此刻看向苏挽烟的眼神柔情似水,那骇人的气势也不曾在此时展现。 但莫名的,只要余南卿靠近他们,他们就总觉得下一秒他会手起刀落,取了他们的性命。 “烟儿!”余南卿哪里知道这些人都什么心理,见到苏挽烟那刻,一路的闷气都烟消云散。 第271章 她的大男孩果然心地善良 笔挺而修长的身形足以让人挪不开眼,不过几个迈步,就已经来到了苏挽烟面前,轻扯起苏挽烟的袖口,一开口,就像受了莫大的委屈:“烟儿,我找不到旁人陪我来湖心舫。” 这也是他一路生闷的缘故,问了一圈,竟都没有一个大臣肯随他一起来。 不过,好在,看这样子,宴饮已经结束,他笑看着苏挽烟:“烟儿现在是要回去?” 那他来得正好,可以接苏挽烟回府。 明明声音温润好听,可苏挽烟是眉头直拧,大庭广众之下,能不能稳重点,语气能不能别这么……嗲! 这还是她那个出尘不染的余南卿吗? 余南卿一出现,风幺的眼睛微不可见的亮了亮,自然,最兴奋的莫过于她身旁的云意。 苏挽烟还没说话,风幺就已经抱拳恭首:“在下见过恭亲王。” 云意也睁着大大的眸眼,克制又欣喜的福身:“民女云意,见过王爷。” 余南卿拧眉:“何人?” 他看向苏挽烟:“烟儿认识?” 苏挽烟张了张嘴,正想说话,又被风幺笑着打断:“回王爷,这位云意姑娘,您不认得了吗?您曾经还救过她的命呢。” 余南卿眉头顿时拧得更深,连个眼神都没给云意,直视着说话的风幺:“不认得。” 说完,余南卿又看向苏挽烟,眼中的不耐烦瞬间舒展:“烟儿要走?” 苏挽烟点头:“嗯。” 余南卿拉起苏挽烟的手便往船舫外走:“是要回府,还是要去用午膳?” 顿了顿,又补充问了句:“一起?” 他不确定苏挽烟要不要跟他一起用午膳,还是她想跟代知宛还有许意暄用膳? “王爷!”云意鼓起勇气把余南卿叫住。 只见她福身跪地,叩首道:“五年前大晋与东海交战,翁城失守,是王爷及时领军前来支援,救翁城于水深火热,王爷您忘了吗?民女的父亲与母亲就是死在那场战争中,是王爷收留了民女,还将民女留在将军府当差,王爷对民女的救命之恩,民女永生难忘。” 五年前? 这小姑娘看上去十三四岁的模样,五年前,那就是八、九岁的年纪。 话说,余南卿救笑辰生是……七八年前? 相隔才不到两三年。 想到这里,苏挽烟突然勾唇,神情满是欣慰,她的大男孩啊,果然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到处去救人。 然而相比苏挽烟的欣慰,余南卿却是眉头拧紧,回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云意,好像确实有那么一丝印象。 但是…… 那会儿被留在将军府的人不止一个,他怎么知道这个云意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 “嗯。”余南卿到底是给了回应,但声音淡淡的,神情带着三分怀疑四分沉郁,点头:“本王知道了。” 说完这话,他牵起苏挽烟的手,继续往船舱外走。 风幺叫住:“云意姑娘千里迢迢来到京城,王爷就这般晾着,好么?” 余南卿冷眼回眸,还未说话,便听苏挽烟的声音先一步响起:“风幺小姐,云意姑娘。” 苏挽烟笑得单纯无害,说出来的话却带着疏冷:“我很不喜欢别人抢我的话,也不喜欢在我要说话的时候被别人打断,风幺小姐与云意姑娘不止一次这么做了,我不管你们是谁,来自哪里,但这里是京城,你们也不想去府衙走一趟吧?” “……”风幺顿时沉了眉头。 云意却受了惊,忙叩首:“民女知罪,民女不是有意要冒犯王爷与娘娘的,望娘娘恕罪。” 风幺神色转眼转晴,也顺着云意的话恭首:“是在下冒犯,望娘娘恕罪。” 苏挽烟白了两人一眼,反手拉起余南卿:“我们走。” 余南卿眼里满是柔情,乖乖跟上。 而代知宛跟许意暄,自然不会那么没眼力,刚下湖心舫就跟苏挽烟道了别。 苏挽烟也不好挽留,只说下次三人再约。 此时已是午膳时分,苏挽烟跟余南卿没有回府,顺道去了福宝楼,陈万福一见自家的顶头上司来了,唤了个伙计掌着柜台,自己步下生风的去了后厨。 刚进天字一号房,苏挽烟就绕过房中的屏风,一把扑倒在床上,嘴里还发出一声叹气。 余南卿见状,转过身把房门掩上,秋叶几个很识趣的守在门口。 越过屏风,余南卿就见到苏挽烟的脸埋在枕头里,趴着的身子一动不动,上前扶起她的双肩拧眉:“烟儿快起来,脸埋得这样紧,你如何呼吸?” “……”苏挽烟就这么被他拎着肩膀,强硬的被掰了过来。 她无语的看着余南卿:“就那么一会儿,我不会憋气啊,把我掰过来,头上的发钗磕得我后脑勺不舒服。” 也不是发钗磕,就是有发髻枕着,整个头都被抬高了,躺着很别扭。 “你起来,我替烟儿解下。” 苏挽烟别过脸:“不想起。” 余南卿眉头微动,犹豫了片刻,缓缓半躺在苏挽烟身旁:“烟儿心情不好?” 苏挽烟并不是一个动不动喊累的人,虽然偶尔也会午睡,但更多时候她都是忙完上午忙下午,这么躺着不愿意起来的行为少之又少。 余南卿猜测,与方才湖心舫的事有关:“可是遭人为难了?是那个叫风幺与云意的?” 余南卿去的时候,秦淑慎的事已经解决了,他一见面就想与苏挽烟黏在一起,所以还没来得及时了解苏挽烟在湖心舫的所有事。 苏挽烟确实心情不好,但跟风幺还有云意关系不大,她叹了口气:“余南卿,咱们的权力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嗯?”余南卿不太明白苏挽烟这话的意思:“烟儿觉得不好吗?” “当然不是。”苏挽烟翻了翻身,把脸枕在余南卿的胸膛上,蔫蔫道:“头饰,不舒服。” 余南卿勾唇,修长的手指轻抚上她的发髻,将她髻间的钗饰一个一个的温柔的取了下来。 “今天我碰到秦淑慎了。” 余南卿眉头微沉,是因为秦淑慎烟儿心情才不好。 念头刚落,苏挽烟的话就响了起来:“别乱猜,不是。” 第272章 一点都不谦虚了 “……”余南卿瞬间止了想法,烟儿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甚至都未看他一眼。 “秦淑慎背着我说了我几句坏话,我就叫小步把她送去大理寺了,你说……”苏挽烟抬手揪起他挂在腰间的玉佩把玩,踌躇的问道:“我是不是有点小题大作了?” 换作以前余南卿还瘫痪的时候,有人冲撞她,她大多都是跟别人硬碰硬,动手撕一场,事后她们可能也不会有什么下场。 就比如跟之前的苏慕倾。 对方只要没对她下死手,她一般都不会那么狠。 今天她把秦淑慎送去大理寺的时候,她就生起一股惆怅,地位权力这种东西,好像用着用着自己就习惯了。 “……”余南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了声:“烟儿不喜?” “也没有不喜欢,相反……”苏挽烟抿唇,把头埋在他胸膛:“就是太喜欢了。” 那种抬手就能处置别人的感觉,让她好上瘾。 她猛地抬头看向余南卿:“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不太好啊?我觉得自己有点太霸道了,有点得意忘形了,好像一点都不谦虚了,万一我摆脱不了这种瘾怎么办?万一我变得跟长公主一样了怎么办?” “……”余南卿哑然,苏挽烟何时谦虚过?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 勾唇笑了一句:“烟儿断不会。” 苏挽烟睨了他一眼:“你就这么肯定。” “你能反思这个问题,便代表烟儿是极有原则之人,不若,烟儿对代知宛与许意暄为何不以权压人?对府中的下人又为何那么宽厚?” “她们好啊,她们又没得罪我。” “是了。”余南卿轻抚起她的一缕发丝,爱不释手又小心翼翼的把玩着:“你是王妃,秦淑慎冲撞你便是以下犯上,是她罪有应得。” 顿了顿,又问:“还是说烟儿觉得她很可怜,想要放过她?” “才不要。”苏挽烟又一头趴余南卿身上:“我是按律处置的她,又不是因为私人恩怨,她要不惹我什么事都没有。” 她一个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人尚能遵守这个时代的规则,小心翼翼,不敢出任何错的走到现在。 秦淑慎一个土生土长的京城千金,她应该比苏挽烟更明白这个时代的禁锢与律例,怎么还屡次犯错,还要她大人大量将就她? 她像是那么好心的人么? “不过这事,你别插手哦。”苏挽烟说道。 余南卿手微微一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应了声:“嗯。” 只是他不明白。 “为何?”苏挽烟不是不喜欢秦淑慎? “唉。”苏挽烟微叹口气:“给她个机会吧。” 虽然她不是什么好人,但因为秦淑慎在背后说了她几句,就让人到大理寺受一遍刑,觉得有些过重了。 目前为止秦淑慎也没做什么实质伤害过她的事,就是嘴皮子耍得溜,得理不饶人。 不对,不得理也不饶人。 要是余南卿插手的话,这事肯定变得不好收场,吓吓她就得了。 再有下次……再有下次让余南卿出手,她要当善良的小仙女,嘿嘿。 “……嗯。”余南卿最终还是应下。 随即他又好奇:“我去接你时,那个云意与风幺又是怎么回事?” “问你咯。”苏挽烟腾得一下坐了起来:“我又不认识她们,但是她们说认识你。” 余南卿顿时急了,刚想张嘴说不认识,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贴切,那个叫云意的,或许确实在翁城的将军府待过。 见他张了张嘴又抿唇,苏挽烟就问:“真认识啊?” “我……”余南卿忙跟着坐起来:“我与她们没有任何关系。” 苏挽烟白了他一眼:“说得我好像很小气,不分青红皂白就怀疑你跟她们似的。” 此话一出,余南卿又是一噎,忙解释:“烟儿冤枉,我只是怕你不理我!” “那你跟她们又没关系,我也没怀疑你,你怕什么?”苏挽烟好笑,重复了句:“你怂什么怂?” “……”余南卿解释不清。 他最怕苏挽烟误会。 他不喜欢苏挽烟误会他与别人有任何干系。 他更不喜欢苏挽烟生起一丁点难过,所以每遇到这些事,他都急着要解释,哪怕苏挽烟不曾怀疑,他也想要解释,想要与苏挽烟表明立场。 他这辈子只有她一个,唯她一个! “不过……”联想间,苏挽烟又开口:“那个叫风幺的人,说自己是跟着父亲来走商的,但是我感觉她不止只是个商人那么简单,你留意一下。” 余南卿眉头微动,便听苏挽烟给他分析:“那个风幺一开始介绍云意说的话,她说听闻云意姑娘跟你认识,想她一个人在翁城无依无靠,便主张将她带来京城,也算了却她一桩心愿。” “把这话拆开来看,她是听了你跟云意的事,才想着把云意带来京城的,而且还是她主张的,她那话听起来都是因为云意有这桩心愿才有了她进京的事,但反过来仔细想想,会不会是她想利用云意,要在你身上得到什么信息啊?” “毕竟她是个商人嘛,商人哪里能接触到你,但牵一个跟你有关系的人就不一样了,你觉得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有。”余南卿想也没想就给了肯定的答复:“烟儿说的所有话,都是有道理的。” 这一层,自认识她开始,他便从未怀疑过。 苏挽烟没想到他回得这么快,不好意思伸手把他的脸别过一边:“哎呀你别回答得这么快嘛,我知道我聪明但是你也做做思量的样子嘛。” 特别是回答的时候还这么认真的看着她,那眸子都要把她溺死,让她怎么自持? 余南卿配合的垂眸,沉思了片刻,再抬起,眸眼闪着亮光:“烟儿说得有道理。” “嘿嘿。”苏挽烟满意的揪了揪他的宽袖:“下次就照这样回答我。” 苏挽烟要闹,余南卿也不拘着她,宠溺的眯起眼眸:“好。” 苏挽烟继续道:“我还觉得她不止是个商人,她的气质不像,没有商贾那种铜臭之气。” 第273章 她的东西都是香香的 看那言行举止就知道了。 “唉,不过她好没礼貌,老是打断我的话。”苏挽烟叹了口气,喋喋不休:“哦,这么一说我又想到了,我是王妃耶,她一个商贾之女怎么总敢打断我的话,你说她的身份会不会不同寻常?” 苏挽烟瞪着大眼睛:“余南卿你赶紧去查她,你之前不是说过别国来使会来吗?现在六月了,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了。” 虽然余南卿说过最迟是七月,但是来使会乖乖光明正大的来吗? 他不得先安排点探子什么的提前进京打探消息? 笑辰生就是很好的例子啊。 “好。”余南卿笑着,大手轻环起苏挽烟的腰:“回府我便派人去查。” 前段时间他也确实收到消息,说东海的来使已经进入了大晋境内,按预计的行程,还需走上半个月。 除此之外,南国与西宁也派了大臣前往大晋。 按苏挽烟的分析,他们派来的使者应不止一批,或者,来的还不是普通的使臣。 可惜他目前人手有限,目前除了府中的侍卫,在他瘫痪后落在外面的探子也不多,需要做的事情太多,能派去一刻不停盯着来使的人不够。 不过,也够了。 只要他们的目标是他,最后的结果都一样。 他要防的,是苏挽烟的安危。 “你还回府再派人查啊,你不急吗?”苏挽烟凑近余南卿:“你不派田中去跟踪那个风幺啊?说不定风幺也是化名呢。” 余南卿笑道:“她既以商人的身份出现,便是已经做好了准备,明面上断是查不出什么。” “好吧。”苏挽烟点头:“反正我不懂,你自己处理。” “好。” 与余南卿聊过后,苏挽烟内心的那些郁闷早就烟消云散。 这时,门外传来秋叶的声音:“王爷,娘娘,午膳来了。” 苏挽烟唤了声:“进来。” 秋叶打开房门,陈万福就端着菜迈步进来,见房里没人,顿时明了,垂着头就把菜放到桌上。 因发钗都被摘了下来的缘故,苏挽烟的发髻已尽数散落,这会儿要吃饭,她就从腰带上解下一根彩绳,要把头发扎起来。 这是她随手准备的,就是为了这个时候能方便。 余南卿忙把彩绳接过去:“烟儿!我来!我来!” 苏挽烟的头发,十分顺滑,每每握在手中都如潺潺清泉流过,缠绕在指尖时,还能闻到一股清淡的花香,让余南卿流连不已。 他最喜欢的便是摆弄她的头发。 当然,也喜欢摆弄她穿过的衣衫…… 还有她的发簪…… 胭脂……香膏…… 算了,反正苏挽烟用过的,他都喜欢,苏挽烟的东西,每件都是香香的。 “……我不要!”然而苏挽烟却是歪头一躲:“每次你给我扎都不好好扎,只要捆上马尾就行了,你偏生要给我挽髻,花的时间又久,我这会儿饿了可等不起。” 余南卿忙哄道:“我这次很快!” 然而说话的功夫,苏挽烟就已经扎好了:“我更快!” 说完,屁股一蹬跳下了床,喜滋滋的坐到桌前起筷用膳。 余南卿抿唇,好吧,这次便先这样。 下次……他要抢快些。 另一边,顺国公府。 国公府南面,有一座十分惬意的院子。 院内打杂的家丁都是些老人,院子种着许多精细裁剪过的盆栽,院子的一角还有一小片青竹林,竹子挺拔高耸,高度已经超过了院中的建筑。 许意暄的身影出现在院内,只见她穿过前院的白石小路,走过回廊,来到主房门前。 主房门口碰巧迎面走来一个有些驼背的老人,老人衣着得体,头发胡子都已经斑白,脸上的皱纹将他衬得老态龙钟。 可那走在地上的步伐又还十分稳健。 见到许意暄,他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小小姐回来了?” 许意暄点头:“许伯伯,祖父可醒着?” 顺老国公每回午膳过后都会午睡,那名被许意暄唤作许伯伯的,是顺国公府曾经的管家。 因深得顺国公信任,又一辈子都为顺国公府操劳,所以顺国公就给他赐了许姓。 叫许业。 许业恭首:“老爷还未睡下呢,是专程在等小小姐回来,您快进去吧。” 许意暄勾着笑容垂眸:“辛苦许伯伯。” 许业也回了个礼,这才伸手推开主院的房门。 许意暄迈步进去,她没在正堂看到她祖父的身影,正准备往卧室走,就听到一抹苍老的声音从偏堂的耳室传来:“丫头,我在这里。” 许意暄微愣,转身顺着声音走进偏堂,这才看到她祖父半佝偻着身子,从耳室缓缓走出。 那掀着帘子的手形同枯枝,似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包裹着骨头,手背的筋脉清晰可见。 顺老国公名叫许文央,今年五十有八。 花白的头发扎在脑上,已铜冠相系,下巴的胡子垂到了胸前,身形不算消瘦,但脸色看上去却不太好。 与之前在猎场看到的状态,竟有些判若两人。 许意暄忙上前将他扶紧:“大夫不是嘱咐过要好生歇息,祖父又不听。” 因为早年征战的缘故,顺老国公落下了一身伤病,加之又上了年纪,有时候身体疼起来连床都下不了。 但为了不让元和帝看出端倪,必要的时候,他会叫大夫开些类似于回光返照的药,让他看起来没那么糟糕。 毕竟他若倒下,那顺国公府可能就真的完了。 只是那些药,副作用也是极大。 顺老国公这身病痛是治不好的,他自己比谁都清楚。 顺国公府如今这形势,叫他如何躺得安心,来去都是要死,还不如在死前多做筹谋。 不过这话,他没对任何人说过。 待许意暄扶他坐下,他才问道:“方从湖心舫回来?” 许意暄乖巧点头:“是。” “与我仔细说说。” 许意暄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将湖心舫所见所闻都告诉了顺老国公,连苏挽烟跟秦淑慎争执的内容都没的落下。 顺老国公听完,只微微点了点头,吩咐:“丫头,去拿笔墨来。” 第274章 顺老国公的决意 许意暄“是”的一声,又到房中的物架上拿来笔墨。 顺老国公府犹豫了片刻,便利落的提了笔,落笔那一刹,本还因上了年纪而微微颤抖的手,一下就稳了下来。 许意暄站得有些远,垂着眸子很安分的没有去看顺老国公在写什么。 不多一会儿,顺老国公就放下了毛笔,将写到的信轻折了折,苍哑的唤了声:“阿业。” 门外的许业恭着身子进来:“老爷?” 顺老国公把写好的信递过去:“派人送去恭亲王府。” 许业微顿,伸出双手接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老爷,是决定了吗?” “嗯。” “这……”许业有些顾虑,但还是选择听从,把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你顺道去趟昌国公府,告诉那老家伙。” “是。”许业垂眸,缓缓退了下去。 待许业退下,许意暄欲言又止,她有好多事情想问,想问今日湖心舫有什么,她虽察觉到了一丝不正常,但又说不出哪里不正常。 上次她特意去找了父亲,但她父亲只丢下一句,届时她就知道了。 届时,是要等到什么时候? 现在她不能知道吗? 国公府里,好像人人都知道有事要发生,偏生她被蒙在了鼓里。 顺老国公自然是发现了许意暄的疑虑,但他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挥手道:“祖父累了,丫头,你先退下。” 那已经到了嘴里的问话,到底是咽了下去,垂礼:“是。” 看着许意暄退下的身影,顺老国公这才长叹口气,他并非不愿意告诉许意暄,只是许意暄上面,还有她的两个哥哥。 而她两位哥哥的上面,又还有他的儿子。 这些事无论如何,都轮不到许意暄来扛。 他年纪也大了,一身的病痛,不知道还能熬到什么时候,顺国公府的荣耀是他用尽一生拼来的,要是就这么没了,他死也不会瞑目。 与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拼一把。 恭亲王府三年不问世事,余南卿此前又常年在外,回京那年元和帝对他是怎样赶尽杀绝的,他一清二楚。 他在京中哪有半点势力? 别说势力,连人脉都是最近才开始积攒的,光靠他一个人如何对付这种场面? 今日这封信递出去,顺国公府便再没后路可言。 信送到恭亲王府的时候,苏挽烟跟余南卿还没回府,等两人回到府邸的时候,苏挽烟还以为是许意暄给她写的信帖。 没想到打开一看,字迹不对。 一看上面的内容,苏挽烟立即作贼似的把信捏在怀里,激动的唤道:“余南卿!” “嗯?”余南卿回得几乎没有间隙。 因为这一声语气紧张,余南卿也应得紧张。 苏挽烟左右看了一眼,周围有不少打杂的丫鬟小厮,忙将余南卿鬼鬼祟祟的拉到一边,把信塞他手里:“你看这个,快看!” 余南卿不明所以,疑惑的把信打开,眸光不由沉了沉。 信中字体苍挺坚韧,磅礴有力,能明显看出不是女子的字体。 信中,是顺国公府这些年在大晋各地所布的暗桩桩点,数量虽不多,但于现在的余南卿绝对用得上。 其中与暗桩交头的暗号,时段,都一一交代在信中。 除了大晋各地的暗桩,顺国公府早年留在京城的探子时至今日也还在,都一一写在上信上。 只要找到这些暗探,他们就可以顺利的与大晋各地的暗桩联系上。 不得不说,顺国公府送来的这份名单,对余南卿来说简直是及时雨。 经过王章这段时间的培养,若光论一个京城,他手上的人手还是足够的,但若要盯着从四面八方前来的使臣,光凭他现在难以顾得全面。 有了帮手,他就不是只能顾全结果那么简单,许多细节他都可以掌控在手里。 而这信中,除了给他送来帮手,还有两个十分重要的信息,今日在湖心舫遇到的商人风幺,是东海国的十七公主,原名凤瑶,年十六。 是东海国最小的一位公主。 而今日在湖心舫献舞的那位异国舞女,是西宁国的探子,在半月前便已经抵达京城,但今日才在湖心舫露面 也就是说,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晋京城就已经潜入了各路人马。 而且东海的十七公主与西宁的探子一起出现在湖心舫,也许他们已经在暗中联手。 “我猜对了我猜对了!”苏挽烟激动:“我就说那个风幺是化名,我好聪明!” “……”他就说苏挽烟不曾谦虚过。 “那个云意呢?云意有没有提?”苏挽烟扒拉着他的手,踮着脚尖抻着脖子往信上看。 刚刚只扫了一眼,她没看全。 余南卿忙微微弯腰,把手里的信放低了些:“没有。” “没有?”苏挽烟好奇,那云意是跟凤瑶一起来的,竟不是探子? 她又往信的背面看了看,背面一片空白,没有字。 “烟儿不急,云意的事,很容易便能查清楚。” 按云意的说法,她的身世有出处有来路,事件的经过也有迹可寻,作不了假。 苏挽烟闻言点头,随即忍不住掩嘴一笑。 余南卿好奇:“烟儿在笑什么?” “笑你运气好啊。”本来还说回府就派人去查呢,没想到顺国公府就把消息送来了。 不过转眼,苏挽烟的神情又严肃起来:“不过,我们跟顺国公府信件来往得频繁,元和帝怕是早就注意着我们了。” 她抿唇道:“顺国公府这举动,怕是豁出去,要孤注一掷。” 原本,只是想在余南卿被元和帝处置的时候,能有人在朝堂上为他说话,而且顺国公府不可能不明白,余南卿跟元和帝是站在对立面的。 而余南卿要做什么,顺国公府也不知道,他们也没过多透露。 顺老国公这么快就把底牌露出来,是不打算再等下去了。 这不是孤注一掷是什么? 话又说回来,换作是她,她可能也会这么做。 元和帝已经不打算给顺国公府任何希望,与其被慢慢耗死,还不如拼一把。 第275章 天作之画 她推了推余南卿:“你怎么说?” 余南卿将手中信件一揉,掌心凝出一股微不可察的内力,再摊开手,手中信件便已化作灰烬。 “唉呀……”苏挽烟下意识的伸手去捞:“我还没看仔细呢!” 余南卿笑:“我都记下了。” 说完,他突然伸手握住苏挽烟的细腰,将她堪堪举过头顶。 “啊——”苏挽烟惊呼一声。 下一秒,屁股就轻轻落在了他肩膀上。 苏挽烟脸颊微红:“你又发神经!” “今日是在府里。”余南卿心情似乎很好,抬眸间眼里尽是笑意。 苏挽烟抿着美唇,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到底是忍不住露了笑容,低着头道:“你还没回我的话呢。” “尽我所能。” 在兵权回到他手上之前,他只能尽他所能,不牵连两家国公府。 恭亲王府跟两家国公府信件来往频繁,元和帝怎么可能没注意到他们的异常。 昌国公府与顺国公府向来都深入简出,突然之间跟恭亲王府有了联系,即便只是他们女儿家的来往,却也让元和帝生了疑。 他们之前来往的信件,元和帝不是没有打探过,也好在前些日子苏挽烟跟代知宛她们信帖递得多,今日这封信件要是被截了,那出的事可就大了。 不过跟在元和帝身边的刘公公,觉得元和帝是有点多虑了。 昌国公府跟顺国公府已经失势,除了老国公一直延续着前朝留下来的荣宠,府中儿女也没有在朝中捞到一官半职。 出自国公府的新一辈又都是些平庸之人,等两位老国公一死,国公府的命运就基本已成定局,皇上还有什么好忧思的? 只不过这些话,刘公公是断不敢说出来的。 元和帝看着沉闷的御书房,就想到了长公主。 问向刘仁才:“长公主伤好得如何?” 刘仁才忙道:“回皇上的话,据说长公主可以站起来了。” 元和帝眉头动了动,到底是舒展了一些,满意的点头:“嗯。” 就在这时,一个腰上带着武器,侍卫模样的人突然从御书房外进来,将一封信件恭首递上:“皇上!” 是秘影递的消息。 元和帝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 本还郁闷的心情瞬间就明朗了不少。 他打开燃着熏香的香炉,点燃信的一角,待火苗快烧到他拇指的时候,元和帝才把信扔到香炉中。 随即执起朱砂笔,继续批奏。 自湖心舫一事后,又过了一段相安无事的日子。 直到别国来使的消息传进京城,才像一颗石子砸向水面,让京城荡起一丝水浪。 京城百姓有传,这次来的不止一个国家的使臣,南国,北越,西宁跟东海,都派了使臣前往大晋。 只不过,南国与北越抵达的时间还不确定,东海的使臣则会在七月初一这日抵达京城。 而西宁则神不知鬼不觉,只说派了使臣前来,至于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没有交待。 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下旬。 跟余南卿确认过,元和帝也确实在早朝的时候说了这件事,南国与北越与西宁这三个国家的使臣先放一边不说,七月初一那日肯定是要摆洗尘宴,给东海的使臣接风洗尘的。 而且,元和帝还很懂大晋与东海之间的恩怨,特意指了余南卿那日到城门口迎接。 东海的十七公主已经到了京城,这是他们早就知道的,就是不知除了十七公主,东海派来的还有谁。 这边苏挽烟正好奇着,那边府里就来了不速之客。 这日,苏挽烟让人在前院的凉亭让人摆了纸墨,当然,墨是给余南卿用的,她自己用炭笔。 为了不弄脏手,她还让人用木头做了笔套。 今日是要给苏驰恩写信。 自苏驰恩离开,苏挽烟时常会收到他寄来的信件,苏挽烟虽然也会给苏挽烟写信,但因为苏驰恩的行踪总是飘忽不定,所以寄出去的书信,她也不知道苏驰恩到底有没有收到。 毕竟苏驰恩也没有在信中提到过。 后来苏挽烟就听了余南卿的建议,在苏驰恩只在一个地方久待的时候,她再给他写信。 昨天她便收到苏驰恩的来信,说会在绡州安城待上半月,苏挽烟觉得半月之久,书信应该来得及送过去。 所以这会儿她拿着炭笔唰唰唰的写。 那摆在旁边的墨,是余南卿作画用的。 待苏挽烟写完,余南卿也画完了,苏挽烟边折信纸边看向余南卿作的画,是棵桃树,树上结着粉嫩的桃子,几片绿叶作了一丝衬托。 余南卿画得虽不算好,就是一眼看去大家都会画的那种,但整体看也不算差,苏挽烟笑他:“想吃桃子了?” 余南卿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烟儿想笑便笑。” 他不擅长丹青,但要是让他画地形图,他断不在话下。 只是当下惬意,他画地图做什么? 苏挽烟翻起白眼:“我是问你是不是想吃桃子了?答非所问嘛你。” “你没夸我。”余南卿抿唇,放下毛笔。 没夸就是画得不好。 “哇!好好看!”苏挽烟眉眼顿时一亮,拿起他的画赞不绝口:“树干苍劲有力,下笔行云如流水,简直是天作之画,余南卿,你好棒啊!” “咳!”即便知道是假的,余南卿脸颊还是起了抹绯红。 他不好意思的蜷着拳头放到唇边,别过脸不敢去看苏挽烟,却又嘴硬的吐了一句:“谢烟儿夸奖。” “宫里的画师都不如你,我要把它裱起来挂床头上,每天一睁眼就是这幅画,以表我对这幅画的钟爱之情。” “……”余南卿脸更红了:“咳,烟儿……过了。” “哈哈!”苏挽烟看着他害羞的样子乐了两声。 两人在凉亭里闹,守在亭外的秋叶跟黄叶都止不住唇角的上扬。 她们每次见自家主子打闹,都有种莫名的幸福感,她们不求别的,只要她们主子能一直这样下去,她们这辈子就满足了。 不过有人喜欢就有人心酸,小步囧着个脸,他也好想他媳妇啊。 第276章 前来辞别 他好久没见他媳妇了,还有他儿子,也不知道长高了没,上回回去做的木马应该小了吧? 下回回去再给他做个更大的。 就在这惬意的时刻,王章突然从院外进来,朝两人恭首:“王爷,娘娘,府门外有个……叫云意的小姑娘求见。” “噢~”苏挽烟“噢”的一声。 余南卿心里发怵,总觉得苏挽烟吐出来的这个音,有点阴阳怪气,忙道:“不见。” 王章愣了一下,又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说道:“王爷,那云意姑娘说,若王爷不见她,便把这封信交给王爷。” 说完,他上前把信递上。 余南卿“咳”的一声轻咳,把手背到身后,连脸都是别过一旁的。 生怕苏挽烟有一丁点不满意。 苏挽烟摇头好笑:“你干嘛呀。” “除了烟儿的东西,其他女子碰过的物什,我一概是不碰的。” 那倒是。 这句话苏挽烟认同,余南卿也不是现在才这样的,在他瘫痪的时候就不喜欢婢女伺候。 余南卿吩咐王章:“你把信还回去,与她说当年之事并非本王一人决定。” 当年的事是军中将领一起商议决定的,所以救她的人,并不止他一个。 “是。” “等等。”苏挽烟开口叫住,看了余南卿一眼:“不过就一封信而已,就看看嘛。” 余南卿不好奇,她可好奇死了。 王章闻言,忙把信再递过去。 苏挽烟先拿过王章递来的信,再把自己的信递过去:“王师傅,这信是给驰恩的,劳烦你派人送一趟。” 王章忙接过:“为娘娘做事是应该的,怎会劳烦。” 王章是很喜爱苏挽烟的,不仅是因为苏挽烟初次与他见面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还是因为入府后,与苏挽烟相处这么久,苏挽烟对他一直都是以礼相待。 她一直叫他‘王师傅’,有事情吩咐的时候,也总是会说‘请’或者‘劳烦’这样的字眼,这让王章感觉到心里暖暖的。 整个王府太大,加之又新进了许多奴仆,虽然事情可以交待下去,但却也不是件轻松的事。 每每累的时候,只要一进这院子,王章就觉得又充满了力气。 王府现在也不止他一个管家,只不过每回给苏挽烟跟余南卿送消息,他都是亲自跑过来。 一是别人来递消息他不放心,二则也是他心里贪恋着这点气氛。 苏挽烟是不知王章的那点心思,打开信纸看了一眼。 笑着开口将信中的内容读了出来:“翁城一别,民女日思夜想,不知王爷这些年过得是否安好,贸然打扰,只怕是惹王爷不悦,民女心思甚忧,心神不宁,诚惶诚恐,今日民女将起程离京,特在此与王爷辞别,望王爷保重。” “……”余南卿特想去捂苏挽烟的嘴。 “是来辞别的啊。”苏挽烟看向余南卿:“她是来跟你道别的。” “嗯。”余南卿点头:“知道了。” 不用重复,他听得到。 苏挽烟把信放到桌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吩咐秋叶:“你去拿些银子给她,就当是路上的盘缠。” 余南卿之前派人调查她,翁城确实有云意这号人,跟余南卿当时驻守在翁城的事也对得上。 苏挽烟跟王章他们也有了解过,当时翁城失守,余南卿带人把翁城夺回来的时候,城里很多百姓都死了,许多孩子都没了双亲。 当时军中为首的将领主张,将这些孩子先养在他们议事的府邸,因为人太多,所以很多都是大孩子带小孩子,城里的百姓也会来帮忙。 那府邸也是后来才改成将军府的。 那个时候的云意也不过是个孩子,余南卿自然不会有什么防备之心,军里不忙的时候,余南卿也会跟其他人一样,逗逗这群收留在府邸的孩子。 许是这样,就让云意生了憧憬。 就这封信来说,云意对余南卿肯定是有想法的,而且还千里迢迢来到京城。 不管是被利用也好,还是她利用别人也好,苏挽烟都觉得这对她一个姑娘家来说太难了。 秋叶愣了愣,随即没有多想。福礼:“是。” 六月夏暑眨眼就过。 七月,初一。 应元和帝要求,一大早,余南卿就摆驾城门,迎接东海来使。 余南卿这次也前所未有的积极,东海于他而言,用血海深仇来形容也不过分。 那场战投,整军三十万,回来的只有十万人。 他折兵损将,被困东海硝水数月,回来又受瘫痪之苦,至今为止,吕策忠都还在大牢受刑。 不管东海与大晋有没有勾结在一起,他与东海之间的恩恩怨怨都不会那么容消散。 至少,目前不会。 苏挽烟作为恭亲王妃,本可以一同前去的,但是苏挽烟不太喜欢那种场合,便留在了府里。 但谁知,代知宛找来了。 这次很稀奇,代知宛居然没有跟许意暄一起。 而且代知宛这次来没有递拜帖,所以王章过来禀报的时候,苏挽烟还愣了一下。 但人已经到了,苏挽烟只好吩咐:“快把她请进来。” 王章不明:“娘娘,是把代小姐请到正院,还是……” 正院在王府的前庭,王章的意思,是想问问苏挽烟要跟其他人一样招待代知宛,还是把她请来主院。 苏挽烟犹豫了一下,吩咐:“请到院子来吧。” 上次顺国公递来名单没多久后,昌国公府也将自己在城里的势力与暗桩贡献了出来。 况且她也很喜欢代知宛的心性脾气,她也是想交代知宛这个朋友的,能有一个能说知心话的人,对只身一人来到这世界的她真的太重要了。 王章明了:“是,老奴这就去。” 苏挽烟看着分配了一桌子的药粉,本来今日是计划把它们炼制的…… 现在代知宛来了,又要把它们重新分类装回去。 苏挽烟暗叹口气,算了,麻烦就麻烦点吧。 苏挽烟伸手,叫来秋叶跟黄叶帮忙,七手八脚的就把药粉都装进了小瓶罐里。 等苏挽烟从卧室出来,代知宛已经在花厅等着了。 一见苏挽烟,代知宛忙上前福上一礼,那模样兴冲冲的:“娘娘怎么才出来?” 第277章 被骗了 苏挽烟见她这样,好奇:“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见许意暄的身影,她又问了句:“许意暄呢?” “顺国公府请了位名师教族学,意暄旁听去了。” “那你今日来是?” “东海使臣不是今日来吗?娘娘可有兴趣去看看?” 苏挽烟恍然,她明白了,代知宛想去看东海使臣。 余南卿叫她去她还特意推了呢,但现在看代知宛那期待的眼神,她反而不忍心拒绝,委婉的抿了唇:“去看来使的人应该很多吧。” 迎接使臣也是一项惹人注目的事,且不说那排了整条街的仪仗,还有跟了一路的守城军。 这些都是为了在东海使臣面前彰显大国之风,更别说还有余南卿亲自去接,余南卿最近在城中的人气可是居高不下。 男子敬其气魄,女子念其尊荣,还有来自身份地位的加持,什么残忍暴戾之名,几乎都通通都甩到九霄云外去了。 所以,到城门观礼的百姓肯定人山人海,那城墙上肯定也站满了人,现在去哪里还有她们的位置。 代知宛早就想到了这一层,笑道:“放心,我早在使臣进宫的路上订了包厢,咱们不跟百姓挤,在酒楼里等着就行了。” “……”代知宛都这么说了,苏挽烟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只能笑道:“好吧。” 代知宛眼睛微亮:“我就知道娘娘会陪我去的。” 京城,十里飘香。 十里飘香是城内的一家酒楼。 苏挽烟跟代知宛刚进包厢没多久,马儿踏蹄的声音就从街道传来。 代知宛忙跑到窗前:“好巧,时间刚刚好。” 她招呼着苏挽烟:“娘娘快来。” 苏挽烟本来对这事就没什么兴趣,所以即便代知宛招呼得急,她也只是慢悠悠的走过去。 刚把视线望出窗外,苏挽烟便一眼锁定了那抹白色的身影,只见余南卿身着鹅白玄金蟒袍,墨发以玉冠相束。 他骑着一匹粽红色的马儿,神情淡淡的。 而他的旁边还有一个人,是一个骑着白马的异国人。 粽红色的头发尽数扎起,因略微卷起的缘故,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有活力。 五官也生得十分深邃,眉如刀削一般,肤色是小麦色,与余南卿淡淡的神情不同,他很热情的朝着两边的百姓打着招呼。 两人都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因为东海人长得与大晋不同,所以百姓都很好奇的张望着。 身后是排列得整齐的军队,中间围着几辆十分豪华的马车,再后面便是东海自带的侍女与侍卫,宫中派去的军队与仪仗队跟在队伍的最后,确保使臣的安全。 街道两边的百姓情绪高涨,京城的府衙与守城军联合,将前来观礼的百姓隔绝起来。 相比苏挽烟淡淡的神情,代知宛要显得高兴许多,她指了指那抹鹅白的身影:“娘娘快看,是王爷。” 顿了顿,又指向旁边那名与余南卿并马齐驱的东海使臣:“那便是东海来的人?长得跟我们一点都不一样呢。” 说着,又想起那日的舞女:“听说西宁的人都是金色头发,东海的人难道都是红发?” “不一定。”苏挽烟回了一句。 那天见到的凤瑶就是黑发,而且凤瑶的相貌长得跟大晋的人没什么太大区别,应该是因人而异。 余南卿惹眼,但此时却完全被旁边的东海人抢了风头。 苏挽烟只看了一眼,目光就回到了余南卿身上,还是她的余南卿比较帅。 念头刚落,余南卿突然抬眸,朝苏挽烟的方向看去。 视线瞬间对上,苏挽烟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就起了抹笑容,朝余南卿挥了挥手。 余南卿眸中带着笑意,相隔太远,苏挽烟看得不太真切,但不用多想,她都能知道余南卿现在是什么神情。 然而下一秒,余南卿眸光却起了微微的黯淡,苏挽烟注意到,一时有些不明。 “是了娘娘,为迎接东海使臣,今夜的宫宴您是不是也会去?” 迎接使臣后,一会儿在大殿上会举行洗尘宴,洗尘宴过后今晚还会有宫宴。 接风洗尘是必须的,考虑到对方千里迢迢来到大晋,不免舟车劳顿,所以两国最主要的交流是在今夜的宫宴上。 苏挽烟点头:“嗯。” 随即她问代知宛:“昌国公府会不会去?” “不会。”代知宛回得利索。 这种宫宴他们很久都没出席过,现在出现反而显得突兀。 苏挽烟点头,表示明白。 突然,代知宛一把抓住苏挽烟的手臂:“娘娘快看!” 她忙指向使臣的其中一辆马车。 苏挽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眉头登时拧了下来。 只见云意轻轻撩开马车的窗帘,将它束在马车的车壁上,从车窗往里看,能清楚的看到坐在车里的风幺…… 不对,现在应该叫凤瑶。 只见此时的凤瑶身着金缕霓裳彩霞衣,眉点细钿,头戴金宝花冠,朱唇微勾间,便是与云意的谈笑风声。 而此时的云意也换了身丫鬟的打扮,装束虽与大晋婢女服有所出入,但大致相同。 “那不是凤幺吗?她不是说她是商贾的女儿,是随她父亲一同进京议商的吗?她怎么跟东海的使臣一起进京?难道……她也是东海人!?” “……”代知宛还不知道云意来恭亲王府辞别的事。 凤瑶的身份她是知道的,所以并不惊讶。 但是这个云意…… 苏挽烟好生郁闷,既然她要投靠凤瑶,那她还收她的银子干嘛! 她善心一发,还给了不少! 哪怕……哪怕是她之后临时起意,要投靠凤瑶,她是不是也该把银子还给她? 她还跟凤瑶聊得那么开心,早在几天前她就说要离京,她是不是有足够的时间来还钱? 苏挽烟有种被人戏耍的感觉,心情一下跌到谷底。 突然,她想到余南卿刚刚的表情,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件事! 苏挽烟不高兴了,但不高兴又能怎样? 总不能冲下去让她把银子还回来吧。 她靠着窗台气馁的枕起下巴:“唉,被骗了。” 第278章 书房寻宝 “是啊!原来她是东海的人,还说什么商人,把我们都耍得团团转,怪不得前几日他们大张旗鼓的离开,原来是要跟使团一起进京!”代知宛也气愤:“还好我们跟她没太多交集。” 否则要被套去不少消息。 苏挽烟眉头拧得更紧了:“风瑶曾大张旗鼓的离开?就在前几日?” “是啊,好大一个商队,我哥给我说的。” 那就是说云意来跟余南卿辞别,根本就是在说谎,她本来就是要跟凤瑶一起的,不存在什么之后临时起意。 目的是……想试探余南卿对她的态度? 越想,苏挽烟整个人就越不好:“被耍了。” “是啊,被耍了!”代知宛气愤。 但没一会儿,她又奇怪,她气愤什么,虽然被骗了,但她也没损失什么。 她好奇的看向苏挽烟:“娘娘心情不好?” “嗯。”苏挽烟神情焉焉:“累了。” 代知宛立觉抱歉:“娘娘昨夜可是没休息好?都是臣女的错,臣女不该硬拉着娘娘来观礼的。” 苏挽烟好笑:“不是你的错,你能叫我出来,我很高兴。” 虽然对接使臣没什么兴趣,但跟朋友一起做些无聊的事,不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听到苏挽烟这么说,代知宛才放宽心:“娘娘可饿了?这十里飘香的糖醋里脊不错,我每次想吃的时候都要叫音愿到这里买。” 音愿,是代知宛的贴身婢女。 苏挽烟点头:“听起来不错。” 另一边,走过十里飘香,余南卿还有些恋恋不舍的回头,却见苏挽烟跟代知宛已经回了包厢。 看不到人,余南卿心里空落落的,眼里不由生了怨怼。 这进宫的路怎么这么长。 ……等会儿还有洗尘宴。 想到这个,余南卿脸色更黑了。 与他并排走的人注意到他的神奇,打趣的笑道:“方才见恭亲王一直望着一处,可是见了美人挪不动脚了?” 余南卿抬了眸子,看向他的眸光明明淡淡的,却莫名带着一股凌厉。 “别这样。”那人嬉皮笑脸:“如今我是东海的使臣,又不是在战场上,那么严肃作甚?” 说罢,他凑近余南卿,饶有兴致的笑道:“本王子可都看见了,当真是出水芙蓉,嫣语含羞,见得本王子都心下酥动,唔,传闻恭亲王对恭亲王妃十分爱护,难不成……那就是王妃娘娘?” 此人,正是东海的二王子,凤凌霄。 此话一出,余南卿突然出手,咻的一声将他腰间配的短刀拔了出来。 凤凌霄眉眼一沉,在他出手之前就已经捂住腰间的佩刀,然而即便早有预防,却还是慢了一步。 只见一道寒芒闪过,凤凌霄猛地后仰,与余南卿瞬间拉开距离。 两马之间,几根细碎的粽红色发丝飘落,余南卿勾唇轻笑一声:“吹毛利刃,削铁无声,当真是把好刀。” 凤凌霄整个脸都黑了下来,他娘的,方才他是看准了他脖子抹的吧? 他咬牙挤出一抹笑容,提醒一句:“恭亲王,这里可是大晋。” 东海的使臣死在大晋京城,将会有什么后果,他不可能会不知道! “所以。”余南卿回了一个十分温润的笑容:“二王子是怎么敢在此挑衅本王的?” 就不怕有来无回么? 凤凌霄闻言忍不住深吸一口怒气,挤在脸上的笑容一抽一抽的。 余南卿也没再多话,丝毫不给面子的把佩刀抛回去。 凤凌霄抬手堪堪一接,挽了个花便很利落的将短刀入鞘。 两人间的刀光剑影落入百姓眼中,只以为是大晋与东海之间的暗中较量。 毕竟两国之间的关系算不上友好,东海与大晋之间的小摩小擦向来不断,有时候是东海发起的,有时候是大晋发起的。 而自余南卿大败而归后,大晋与东海的关系更是已经降到了冰点。 当然,这些,生活在京城的百姓没有那样强烈的感觉。 余南卿是过了午膳时分才回的府,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未时一刻。 一回王府,第一时间肯定是找苏挽烟的身影,他先去了主房,没看到苏挽烟在,便去了药房,也不见苏挽烟。 想了想,余南卿又去小厨房转了一圈,一样没看到苏挽烟的身影。 平日苏挽烟很好找,这会儿哪都不见,余南卿有些心急,难道还没回府? 不对呀,王章说苏挽烟上午回来的,午膳也是在府里吃的。 “王爷,娘娘在……”这时,一个打洒的婢女经过,正想告诉余南卿苏挽烟在哪。 余南卿却抬头瞪了她一眼。 那婢女心脏顿时一颤,忙垂下眸子,抿唇不敢再说。 他知道苏挽烟在哪,不需要他们告诉他。 若连王府这么小小的地方都找不到苏挽烟,何论以后? 不管苏挽烟在哪里,他都会靠自己去找到她! 想着,脑中灵光忽而一闪,朝书房走去。 而此时的苏挽烟,确实是在余南卿的书房里。 余南卿的书房有很多东西,王府在京城调查回来的消息,朝中官员的信息,还有一些能用到的陈年旧籍。 书房里还有很多暗格,苏挽烟有时候会像寻宝一样,到处去找房里的暗格。 很不可思议的是,很多暗格里除了放重要文件,还会放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物什。 苏挽烟每找到一个暗格,都会额外收到一个小惊喜。 苏挽烟知道,那些都是余南卿给她准备的。 因为今天心情不太好,所以苏挽烟就寻宝来了。 而这次,苏挽烟找到了不得了的东西,正坐在书桌前一张一张的看得十分仔细。 门,“嘎吱”一声打开。 见苏挽烟果然在此,余南卿松了口气,唤了声:“烟儿。” 苏挽烟抬眸,余南卿心脏顿时提紧,她的眼眶,蓄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红红的,叫余南卿心神一慌,忙上前:“烟儿!你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哪有!没有!”苏挽烟直接否认。 “没有?”余南卿拧眉:“那为何……”这副模样? “被你藏的东西震惊到了。” 第279章 记事 “嗯?”余南卿更疑惑了,他没藏什么不好的物什啊。 一看,神情一个激灵,耳根瞬间红了个通透,忙伸手要把她手里宣纸抢过:“烟儿你!你怎么……” 她怎么找到的! 他藏得那么紧,她怎么还能找到! “诶诶诶!”苏挽烟直接躲过他的手,还把摆在书桌上写了字的宣纸也护了起来:“不许动!” 余南卿身体一僵,不敢再硬抢。 苏挽烟饶有兴致的笑着,再次翻了一张:“我还没看完呢。” 余南卿这回连脸都红了,伸手覆住苏挽烟的眼睛:“烟儿,别看,求你了。” “哎呀你别毛手毛脚的。”苏挽烟拍开他的手:“干嘛不给看,上面写的又不是你,全是我的事,我都还没脸红呢,你脸红什么。” 是的,这些宣纸上面,写的全是苏挽烟的事。 是从余南卿跟苏挽烟认识的第一天开始写起的,第一天的时候写的是,不知何人入室,误为暗刺,欲杀,悔下半世,唯以情还。 一页的纸就写了这么几句,通俗又易懂。 还有之后的事,写得也是寥寥几笔,但都很精准的拿捏了精髓。 大概是到了腿恢复的那段时间,余南卿就在上面标注起日期,比如春狩之后的其中一封,元和十一年三月二十七,烟儿捏针绣寒梅,卒。 ……不得不说这个卒就很有灵魂。 当时她想找点事做,便问了秋叶会不会刺绣,秋叶谦虚,说会一点点,苏挽烟便尝试着想要玩玩,没想到绣出来个四不像。 别说四不像了,那根本就不是个东西,她直接放弃。 还有最近发生的,元和十一年六月二十五,烟儿裱自桃树,安于室内,吾见之羞愧。 当时说她要把他画的桃树裱起来可不是说说而已,不过没挂床头上,让木工做了相架,摆在了红木小台上。 苏挽烟笑问:“你这些都是什么时候写的,我怎么从没发现?” 余南卿红着脸抿唇,伸手默默的把这些宣纸一张一张拿起,叠整齐。 他一边收拾,苏挽烟就一边翻,因为写的内容都不多,余南卿进来的时候,其实已经差不多看完了。 “你天天都会写吗?”苏挽烟问:“那你今天打算写什么?” 苏挽烟饶有兴致的想了想:“就写,元和十一年七月初一,东海使臣进京,苏挽烟十里飘香遥望,倾国倾城,美艳可爱,你觉得怎样?” “咳……”余南卿觉得有点羞耻,哪有……自己夸自己的,咳了一声,没回话。 “你害羞什么?那你想怎么写?反正就是今天,你写一个给我看呗。”苏挽烟戳了一下他的腰,眼神笑嘻嘻的。 “……” “快点嘛。”苏挽烟催着,又往他腰间戳了几下。 余南卿被戳得浑身绷紧。 看苏挽烟调皮又兴致盎然的模样,终是微叹了口气,伸手抽过一旁未写过的宣纸铺到桌上,压住,再缓缓执起笔。 落笔之前,他微顿了顿,看向苏挽烟。 苏挽烟好奇:“?” 余南卿薄唇一勾,落笔写下:元和十一年七月初一,东海使臣进京,烟儿十里飘香遥望,四目而视,笑语嫣然,倾国倾城,美艳娇俏。 “……”本来她调侃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这会余南卿实打实的写出来,她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脸颊染了丢丢殷红:“还是你会。” 娇俏可比可爱好听太多了。 余南卿笑着,没说话,将被她翻得凌乱的宣纸叠放整齐,重新放进收纳的木盒中,小心翼翼的盖好。 等做完这些,余南卿才朝苏挽烟伸手,轻轻拨了一下她额间的碎发:“心情可好些了?” “早就好了。”现在该论正事,苏挽烟问:“那个云意怎么回事?” 如果查到的信息都是真的,如果云意家在翁城,翁城被东海入侵,那东海于云意而言就是仇人,为什么云意还能跟东海笑脸相迎? 余南卿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唉,算了,我也不想了。”苏挽烟无奈。 “今夜宫宴,可要去。” “去。”苏挽烟抬头:“我要是去把银子要回来,会不会太小气了?” 余南卿好笑:“烟儿只惦记银子?” 烟儿拧眉,伸手掐了他一下:“哦,现在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不是?有钱了就不记得自己穷的时候什么样了是不是?想想你之前连馒头都吃不起,现在有银子了,就有底气来笑话我了是不是?” 余南卿忙握住她作乱的小手:“……烟儿别说了,我错了。” 他哪敢笑话,就……就只是这么一说。 余南卿是这么一说,苏挽烟也是这么一提。 她倒是真想拿回来,却也真是没有借口,总不能真的为了这点钱在宫宴上跟一个小姑娘撕破脸吧。 宫中的夜宴设于戌时,余南卿跟苏挽烟是酉时出发的,因为不想等,两人还故意拖慢了半个时辰。 当他们来到太德殿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星辰正好,远远的,两人便听到从殿中传出的丝竹之声。 里面莺歌燕舞的,正是酒过三巡的时候。 随着一声‘恭亲王驾到,恭亲王妃驾到’,前来参宴的大臣纷纷起身跪地:“见过王爷,见过王妃娘娘。” 两人一进殿,还在殿中央舞动的舞女便很自然的舞向两边,让开了一条道。 元和帝端坐在龙椅上,此时的他也已喝得微醺,连那威严的神情都缓和了不少。 坐在他旁边的自然就是皇后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迎接来使,场合比较重要的缘故,宫中的几位贵妃都没有出席。 远宁侯府的席位上不见远宁侯的身影,取而代之坐在席上的是苏时檐与他的妻子简氏。 而这殿上,有位令苏挽烟意想不到的人在。 长公主,余听宜! 只见她身穿着一身湖蓝清水莲花垂烟裙,外着浅霞金绣锦袍,相比以前的张扬,这身装束在她身上显得格外清雅。 头上的装饰不多,只有寥寥几支银钗。 她在脸上蒙了一层轻纱,隐隐看,眼角一处还有烫伤过的痕迹。 第280章 一致对外 长公主仪态端得太正,以至于苏挽烟分辨不出她是真的好了,还是说她只是被笑辰生用药物控制了。 她四处寻望了一下,没见到笑辰生的身影,他就这么放心让长公主一个人参宴? 正疑惑着,便察觉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苏挽烟扫过去,是东海十七公主,凤瑶。 只见她勾着美唇,举杯朝苏挽烟做了个敬酒的动作,有点像老朋友一见如故的即视感。 苏挽烟垂眸敛下心神,跟余南卿上前行了一礼:“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元和帝一挥手:“快免了,怎么来得这样晚?宴会都开始许久了,快快坐下。” 苏挽烟恭了一礼:“谢皇上。” 余南卿轻扶着苏挽烟的手,待她在恭亲王府的席位上落座,他这才撩袍坐下。 元和帝心情好像不错,看向苏挽烟笑道:“三弟妹,这些都是从东海来的使臣,三皇弟对他们再熟不过,你应该还没见过吧,趁此机会认识认识。” 苏挽烟看过去,还未说话,就见凤瑶已经站了起来,朝元和帝福身笑道:“皇上此言差矣,我与恭亲王妃早些天已经在湖心舫有过一面之缘,就是不知王妃娘娘还认不认得我。” “哦?”元和帝好奇:“你们见过?” 苏挽烟这才笑道:“初见凤瑶公主时,她还只说自己是随着父亲来行商的。” 元和帝又好奇:“有这事?” 凤凌霄这时插话道:“唉,本王子这妹妹从小贪玩,说好了来大晋要听我指挥,出发时还答应得好好的,谁曾想一到大晋就撒了欢,可叫我愁白了头。” 他朝苏挽烟投了个灿烂的笑容:“望恭亲王妃莫怪。” 凤瑶端起酒杯,朝苏挽烟敬道:“没与娘娘说实话,是我的不对,在此本公主自罚一杯。” 说完,很豪爽的仰头一口闷下,坐回了座位上。 苏挽烟笑:“我也没有说是公主的不对,我从不喝酒,公主这么快就把酒喝了,倒叫我为难。” 凤瑶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娘娘竟从不喝酒?” 她笑问:“那娘娘与王爷新婚之夜,也不喝合卺酒吗?” 此话一出,原本还有些吵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了不少。 殿中的大臣虽然醉了,但殿中哪些话含着火药味,浸在官场那么久他们还是听得出来的。 “……”苏挽烟直视着凤瑶。 她跟余南卿之间的那点事人尽皆知,若说凤瑶这话没有讽刺的意图在她是不信的。 不过她为什么要用这件事讽刺她跟余南卿? 是因为跟余南卿不对付吗? 也是,毕竟东海跟大晋本来就有国恨。 而余南卿,望着凤瑶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没喝。”苏挽烟大方的承认了一句,笑着看向余南卿:“你那时身体不好,也不适合喝酒。” 一对上苏挽烟,余南卿的眼神就柔和了下来。 然而还未说话,凤瑶的声音又响起:“这么说,恭亲王与恭亲王妃的婚事,实际也作不得数是不是?我听人说,你们大晋婚礼繁琐,除了三书六聘,八抬大轿,还有什么拜天地,拜高堂才算明媒正娶,王爷与娘娘……” “瑶瑶!”这时,凤凌霄把她叫住:“那是恭亲王与恭亲王妃的私事,不得无礼。” 凤瑶丝毫不惧,笑道:“我是太喜欢大晋的风俗了,又刚巧与王妃娘娘投缘,所以才问得细了些,王妃娘娘应该不会那么小气,连这点都不能说吧?” 因为苏挽烟跟余南卿婚事的起源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在座的大臣即便看不惯东海这么阴阳他们,他们也不能说这是元和帝赐下的婚事。 否则真真的自己打自己的脸。 凤瑶说话的时候,余南卿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 相反,苏挽烟却很淡定,突然反问了一句:“十七公主是来大晋和亲的吗?” 此话一出,凤瑶身形猛地一震,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就连旁边的凤凌霄眉头都拧了下来,一瞬不瞬的看着苏挽烟,完全没有了刚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唉呀? 苏挽烟挑眉,这……猜对了? 不然怎么瞬间变了脸? “嗯?”这边正疑惑,那边元和帝已经开口,不解的看向凤凌霄:“东海有此意?” 虽然他跟余南卿不对付,但现在坐在殿中的毕竟是东海,在别国面前,最重要的还是他大晋的面子。 在自家丢脸他尚且能忍,但在别的国家面前丢脸,那是万万不可以的。 所以苏挽烟若能把这个话题带过去,他自然喜闻乐见。 而殿中的其他大臣自然也是这个意思,纷纷开始借着醉意打胡话:“哎呀,这东海的国帖上,可没有说要派公主前来和亲啊,二王子,你们这是几个意思啊?” “瞧董大人说的什么话,东海与大晋建交,和亲也是理所应当的嘛,只不过目前也没有适龄的皇子啊。” “那不知东海是看中了哪一位?”有大臣就直接询问。 凤瑶急了,忙道:“本公主随二皇兄前来大晋,是为见识大晋民风习俗,出发前父王也从未提过和亲一事。” 她看向苏挽烟:“恭亲王妃莫要在此信口雌黄,否则损坏的是我东海皇室的声誉,此罪责,王妃娘娘担不起!” “哦。”苏挽烟云淡风轻:“我看你对我与王爷的婚事这么感兴趣,以为是在为自己的婚事做准备呢,若是为自己的婚事做准备,十七公主应该乖乖待在东海待嫁才是,现在却千里迢迢跑来大晋,所以我就以为……” 没有就有鬼了。 说到这里,苏挽烟笑了一声:“算了,不是就不是,十七公主何必这么大反应,有没有损坏东海皇室的声誉,那就要看十七公主的言行举止端不端正了,若是像方才那般说出一些让人误会的话,那又怎么能怪别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不是,你是公主,是万民表率,应该明白我的话。” “你!”凤瑶心口一窒,绕来绕去,怎么反倒成她的错了? “呵。”凤凌霄吐出一声笑,看向余南卿:“恭亲王,你这位王妃,好生伶俐。” 苏挽烟视线直接投过去,那眼神可一点都不好惹。 第281章 有什么事,便冲他来 余南卿淡淡的看向凤凌霄:“我娘子,自然聪明伶俐。” 语气中的炫耀明显。 “本王子还以为,以恭亲王的性子,会娶一个乖巧温顺的女子。”凤凌霄笑了一声。 余南卿不以为然,垂眸看向还瞪着凤凌霄的苏挽烟,勾唇:“我娘子哪里不乖巧温顺?” 她大事小事都最大程度的依着他,这些人懂个屁。 凤凌霄“哈哈”两声笑得爽朗:“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早在来之前便听闻恭亲王对恭亲王妃爱护有加,今日一见,确实如此,本王子没想到那个驰骋沙场的铁血悍将,也会拜倒在女子的温柔乡中。” 这时凤瑶又搭话:“听闻王爷曾扬言此生只娶王妃一个女子。” 她看向苏挽烟,笑问:“难道王妃便由着王爷这般性子?” 苏挽烟翻了个白眼:“不然呢?” “男子汉大丈夫……” “男子汉大丈夫。”凤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余南卿打断,只见他冷眼看向凤瑶:“爱护妻儿,与妻子琴瑟和鸣,相敬如宾,白头偕老,有何不对?” 他冷眉:“为何十七公主只敢与本王的爱妃针锋相对,是因十七公主知晓本王脾性不好吗?” 有什么事,冲他来便可。 “本王与烟儿之间的房中秘事,何时轮到东海的人评头论足?” 他娶不娶妾,与他们何干? 一连串的质问,叫凤瑶语气一噎,随即又很快调整,笑道:“不过是闲聊罢了,恭亲王何必动怒。” 苏挽烟张了张嘴,正想驳回去,却被余南卿抬手止住。 只见他神情完全黑了下来,眼里尽是不悦:“十七公主怕是第一次认识本王,本王易怒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十七公主以商人的身份,掩人耳目来到大晋京城,想必也是打听过。” 殿中的气氛,随着余南卿的神情转眼冷了下来。 连殿中的丝竹之乐都细了不少,就怕声音大了,惹这位阎王不高兴,抬手又将他们之间的其中一个斩了。 有之前的先例在,他们真的毫不怀疑余南卿会这么做。 而此时的元和帝,完全没有开口制止的意思。 刚刚余南卿没在的时候,东海的人开口就阴阳怪气,偏生又是些小打小闹,他也不好明着去说。 这些人明显就是有备而来,将京城那点丢脸的事查了个底朝天,把大臣问的一口一个不吱声。 不然这宴会也不可能这么快就酒过三巡,都是不想回他们的话吃酒吃的。 所以这会儿余南卿发火,简直叫他大快人心,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觉得余南卿跟苏挽烟的巧舌如簧会这么令他舒心。 当下还惬意的举起酒杯,借着那微醺的势头装傻。 身边的皇后见他这样,也识趣的不作声。 “都是些小打小闹。”凤凌霄笑道:“恭亲王会不会小题大做了些?这可有失大国风范啊。” “呵。”余南卿冷声一笑:“东海的为客之道,也不怎么样。” “……我们可不会像恭亲王那般易怒。”凤凌霄眼里也溢了敌意。 余南卿寸步不让:“本王也不会像二王子与十七公主,挑着别人的婚事评头论足。” 他沉下眸子:“还是说,东海当真有和亲之意?” 凤瑶顿时拧紧眉头,抿着朱唇想说什么,却急的什么都说不出。 还能说什么,要说的方才都已经说过了! 凤凌霄的脸色也不好看,这些大臣顾着大晋的面子,都是些软蛋好拿捏得很,但偏偏这个余南卿是个当仁不让的。 连他那个王妃也是,两人一言一语竟叫他们落了下风。 不过,凤凌霄下一秒便释怀了。 也是,若余南卿是个好拿捏的,反而会叫他大跌眼镜,这样的余南卿才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 还以为他瘫痪三年之久,早已被磨平了心志,没想到还是那么难缠。 这时,上位的元和帝终于看了一眼皇后。 皇后收到信号,便堆起了职业笑容,开始打圆场:“好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好好的宫宴,你们怎么光说这一件事去了。” 她先看向余南卿:“恭亲王爱护恭亲王妃,这是好事,京城百姓谁人不羡慕他们两人的感情?就是本宫也是时常打听他们二人间的趣事呢。” 说完,又看向东海一行的使臣:“你们代表东海远道而来,必是为了两国交好,今日宫宴,诸位饮得尽兴才是。” 言下之意,是那些不愉快的就别聊了。 皇后是出来打圆场了,但余南卿的火气可还没下去,也不管皇后说了什么,他抬眸,突然把视线锁定在凤瑶身后的云意身上。 “云意姑娘?” 余南卿温沉的声音叫得云意心里一紧,连忙福身行礼:“是,王爷。” 话音刚落,殿中众臣的目光就齐刷刷的看向这个小婢女。 凤瑶更拧眉好奇,这个时候叫云意做什么? 余南卿神情是带着薄怒的:“前些日子你到恭亲王府辞别,信中曾问本王这些年是否安好,本王现在可以告诉你,不好。” 云意神情微颤,抬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余南卿,眼里充斥着的,是不知所措与怜惜。 她不知道余南卿这个时候说这个是为什么,她双手绞着衣?,小咬着唇:“王爷,我……” 不等她开口,余南卿就已经打断:“所以,王妃前些日子送你的银子,可否还回来?” 此话一出,云意的脸肉眼可见的白了。 众臣也是吃惊。 要……要银子? 恭亲王妃是给了她多少银子,竟叫恭亲王开口去要回来? “噗哈哈哈哈!”凤凌霄忍不住大笑:“不过银子而已,恭亲王好歹是一国亲王,竟叫一个婢女还银子,会不会太失身份了些?” 就是苏挽烟都没想到余南卿会提这事,有些震惊的看向余南卿。 但余南卿的神情却很认真,根本没在开玩笑:“银子是本王俸禄所得,云意姑娘要回翁城,爱妃心善,所以给了银子让云意姑娘当盘缠,如今云意姑娘既为十七公主的婢女,想必那银子也是用不上,本王要回来也无可厚非。” 他长眸冷凝,补充了一句:“我大晋一件一物,均不落东海之手!” 第282章 不落东海之手 余南卿话落,全场安静。 连带着乐师都不奏乐了,舞女迅速自觉退场。 这已经不是要银子那么简单了,已经上升到大晋与东海之间,国与国的较量。 既然云意要做那东海之奴,那就别拿他大晋的东西。 皇后想打圆场,却被元和帝抬手止住。 这个时候,殿中所有人都是跟余南卿站同一阵线的,谁要是这个时候开口圆场,那就跟胳膊肘往外拐没什么两样。 凤凌霄也意识到了余南卿话中的意思,殿中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云意怎么都没想到,她只是拿了些银子,事态就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她不知所措的看向凤瑶,模样是在求救。 凤瑶又看了一眼凤凌霄,凤凌霄眼神落在余南卿身上,并未回应。 凤瑶思量了片刻,打破了殿中的气氛,笑道:“这银子本就是要还的,正想着今日过后,让云意姑娘给王爷娘娘送过去。” 到底是这边理亏,她认。 不过认的同时,她不忘讽刺一番:“银子事小,恭亲王说一声便好,若因此事伤了两国和气便不好了,这也不是多大的事,还值得恭亲王这般惦记。” “十七公主不惦记,可以多还一些,便算本王借出去那么多日的利息。” “……”凤瑶直接噎住,被说得哑口无言。 苏挽烟想笑,但是又不能在这个时候笑。 她微微垂下眸,抬手掩了掩嘴,偷偷的趁机笑了一下。 但因为殿中所有人都是静默的,所以她这个动作看起来尤为显眼,凤凌霄跟凤瑶心里像堵了一口气,卡在心口不上不下。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余南卿也不想多逗留,他牵起苏挽烟的手缓缓起身:“好好的兴致,被搅得了生无趣,烟儿,我们走。” “好的王爷。”苏挽烟勾着美唇,乖巧又配合的应了一声。 至此,余南卿跟苏挽烟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太德殿。 在迈出大殿的那一刻,苏挽烟微微回眸,朝凤瑶的位置看了过去。 凤瑶跟凤凌霄的神情倒与方才别无二致,只是那个云意低垂着眸,似受了莫大的打击一般,整个人都显得精神萎靡,虚汗淋漓。 苏挽烟收回目光,难道是她想岔了? 天色幽暗,宫里除了宫女太监掌的那点烛火,便没有其他照明的设备。 最前面提着灯笼的是秋叶,旁边是田中跟着,身后是黄叶跟小步。 余南卿似还未从方才的事中回过魂,一路沉默不语,牵着苏挽烟的步伐也有些快。 后面似察觉,才堪堪把脚步放慢。 余南卿不说话,苏挽烟也不说话,原本还沉浸在思绪中的余南卿突然顿住脚步,低头看向苏挽烟。 果然,只见她神情专注认真,是在沉思着什么。 不然就方才殿中那一幕,苏挽烟定是要说道一番,怪不得她一路都不说话。 余南卿颇为懊恼,总觉得他有时候很容易被情绪左右,他真希望自己能像苏挽烟那样,不管遇到什么都这么云淡风轻。 想罢,他抿唇敛了心神:“烟儿在想什么?” “唔。”余南卿停下脚步她是知道的,只是她不想打断自己想到的:“那个云意,你再去查查。” 余南卿拧眉:“有不妥?” “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且说。” 苏挽烟瞅了他一眼,左右看了看,扯着袖子把余南卿拉下来,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从不以恶意揣测旁人,但那个云意,我觉得她是装的。” 余南卿眉头微动,对上苏挽烟的眸子。 苏挽烟拉着他,边走边细声解释:“云意这个人很矛盾啊,你不觉得吗?” 她数道:“她自己说东海进犯,翁城失守,失去双亲,证明她是知道杀她双亲的是东海,但知道凤瑶是东海的公主后,还决意投靠,为什么?” 本来她觉得云意是东海伪装的刺客什么的,但这么一来她的身世出处就太不严谨了,哪个杀手会犯这种自相矛盾的错误。 要么她根本就不是他们所查到的那个云意。 要么,就是她可能是想潜伏在凤瑶身边,趁机为自己父母报仇。 但是,又但是…… 云意刚刚在殿中的表现,以及刚刚那个受打击的表情,就是一个手足无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该有的表现。 所以苏挽烟觉得好奇怪,越想越奇怪,哪哪都奇怪。 她觉得云意是装的,只有这一个解释,她是在隐瞒什么东西? 还是说她猜的就是对的? 苏挽烟没有证据,矛盾也太多,她也不敢确定,只能叫余南卿再去查查。 “我明白了。”余南卿声音温润:“只是……怕来不及。” 毕竟翁城离这里不是一两日的路程,就是快马加鞭,消息也不可能几日就到。 “咱不强求,能查就查,肯定是正事要紧。”不过苏挽烟也提了一句:“余南卿我告诉你,明面上看得到的,咱好防,就怕是看不到的,你明白我说什么不?” “嗯,明白。”有人陪在身边的感觉真好,她真的时时都在关注这些细节。 蓦然,余南卿眸光暗了暗:“烟儿……” “啊?”苏挽烟抬头。 便见一抹萤光,从余南卿头顶一闪一闪的飞过,而余南卿神情踌躇,张着薄唇正要说什么,苏挽烟却是眼睛一亮:“啊!余南卿,萤火虫!” 她兴奋的拍着余南卿的手臂,指着他的头顶:“快看快看,萤火虫!” 竟不止一只。 虽然零零散散的不多,却似小灯光一样,在这幽暗的小石路中飞舞而过,衬着天上的繁星点点,十分应景。 “……”这东西野外很多。 余南卿敛下心神:“烟儿未见过萤火虫?” “见过啊。”苏挽烟撇嘴:“见过又怎么样?见过就不能高兴啦?萤火虫耶,什么时候看都是那么好看,惬意又浪漫。” 说完,她松开余南卿,往前小跑两步伸手,似要触摸那点点‘星光’。 余南卿手疾眼快,宽袖一拂,便已经将其中一只轻握在手心,递到苏挽烟面前,轻轻打开。 第283章 炫耀 “啊啊啊!”哪知苏挽烟直接推开他的手:“别拿过来好恶心!你别抓啊!你抓它干嘛?” “……”余南卿愣:“烟儿方才不是……”想抓吗? “我不是!我就是触景生情伸伸手,它又不会停在我手上!”这玩意她喜欢看,但一点都不喜欢碰! “这虫子细看很恶心的!” “……”他的烟儿……果然是与众不同些。 “噗。”就在这时,幽暗的宫苑内,一声嗤笑传进苏挽烟的耳朵,紧接着便是笑辰生从暗处缓缓走近:“王爷与王妃好雅兴。” 修长的身形,连黑夜都无法遮掩的白,他右手优雅的持着长烟斗,左手负在身后,勾起的唇角笑得灿烂。 但这模样出现在宫里,还是在大晚上,苏挽烟只觉比见了鬼还可怕,往余南卿身旁躲了躲:“咦惹!” “……”笑辰生眉头抽动,有必要这么嫌弃吗? 余南卿其实早就发现了他的气息,如今见苏挽烟躲他身旁,下意识的抬手,宽大的袖袍就将她小小的身影掩住,将她与笑辰生很好的隔绝了起来。 苏挽烟也不是真的害怕,她挽住余南卿挡在她面前的手臂,问了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要是跟长公主一起来的,他应该在宫宴上才对。 不过苏挽烟也只是疑惑了一下,并不是真的想要知道为什么,又抛了个问题:“长公主怎么回事啊?你这么快就把她治好啦?那她能不能开口说话?” 刚刚在宴上的时候她的余光就一直在注意余听宜,她猜余听宜现在大概是不能说话的,要不然以她的性子早就开口了。 她怀疑笑辰生是用致幻药控制了余听宜,但是看余听宜的眼神与神态,完全不是被人控制的感觉。 刚才要不是凤凌霄跟凤瑶一直找她的茬,她本来是要找机会试探一下长公主的。 哪知苏挽烟的问话刚落,笑辰生就兴致勃勃的张开双手,炫耀一般看向苏挽烟:“如何?我能用短短一月的时间治好长公主,若非顾及你们,我可以用更短的时间,半个月,足矣,如何?你能吗?” 本来笑辰生是在拖时间的,但长公主的伤势对他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长公主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得心应手的玩具,玩着玩着,就玩好了。 顺手的事,他也没办法啊。 “……”苏挽烟无语,所以他是为了向她炫耀? 笑辰生无视苏挽烟投过来的白眼,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接下来要如何才好?她失声也不是什么棘手之事,一个人统共就这么多零件……” 他眯着眼睛凑到苏挽烟面前,笑得十分诡异:“王妃娘娘说,在下该如何是好?治还是不治?哎呀,治好了娘娘会很头疼是吧?” 话才刚落,一道掌风突然朝他脸上扇过来。 笑辰生细长的眸眼一沉,一个后仰,堪堪躲过:“诶,可惜了,没打中。” 余南卿的手就这么扑了个空,掌风四散,叫苏挽烟的发丝都起了丝凌乱。 “笑辰生。”苏挽烟将他唤住。 “嗯?”笑辰生饶有兴致,他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苏挽烟会对他说什么。 苏挽烟笑道:“你医术确实厉害,我是由衷的想要跟你学习医术,你想要治好长公主,随你,你高兴就好。” 每个人的医术不同,每个病患的情况也不同,她没试过,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半个月治好长公主。 “噢?”笑辰生笑容更甚:“就不怕她把你们的把柄全盘托出。” “没关系啊,去嘛去嘛。”苏挽烟无所谓。 并不是虚张声势,她是真的觉得无所谓。 长公主对他们敌意那么大,笑辰生要替她治疗,他们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注意长公主府的情况。 哪怕他们不刻意去打听,长公主府的消息也会随着百姓悠悠之口传出来。 笑辰生要是跟他们站同一阵线,他们会方便许多,但也不保证笑辰生不会临时变卦,苏挽烟不会将希望百分百压在别人身上,何况她对笑辰生的了解连一成都不足。 她之前就在私下跟余南卿谈过这个问题,如果长公主现在痊愈,状告余南卿在猎场剑杀她,其实刚好顺了余南卿原本要入狱的计划。 而这种事事大,不可能只听长公主一面之词,他们也在朝中做了准备,再者长公主是被司旸救回来的,司旸若不当这个证人,所有的事便都有待考究,如此元和帝就定不了余南卿的罪。 所以现在的情况,长公主好起来反而对余南卿的计划有利。 只不过,这其中的不确定因素太多,如果事件不照他们预想的发展,苏挽烟觉得,在长公主处在这种劣势的情况下,他们也有更多的方法让长公主重新失声。 苏挽烟看向余南卿,问了声:“夫君说是不是?” 余南卿身形一颤,这声夫君叫得他春心萌动,连脑子都晕乎乎的,下意识就应了声:“嗯。” “……”笑辰生笑容凝在脸上。 预想的慌张没有到来,多少让笑辰生心里不爽。 “所以……”苏挽烟问道:“你是真的打算将长公主治好吗?” 笑辰生堆着假笑:“我说是,娘娘信?” “信啊,你说的嘛,治好她对你来说很简单,对于简单的事,要装作有难度确实很难。” 苏挽烟能理解,就像她要给病人针灸,几秒钟的事,非要对着穴位一拖再拖,一比再比,她也会很枯燥乏味。 技术到了一定的程度,连装都是一种难度。 嗯,能理解能理解。 “……”莫名的,笑辰生更不爽了。 心口有股烦躁回旋。 本是勾着的唇角沉了下来,神情变成了一个囧字,衬着这夜色要多诡异有多诡异,苏挽烟真的觉得他比鬼还像鬼。 好奇:“你干嘛不高兴?都由着你了还不高兴?” 笑辰生冷脸转身,那握着长烟斗的手也不优雅了,双手就这么无力的垂在两旁,无声的走了。 苏挽烟稀奇:“他真的不高兴啦?” 第284章 云意来还银子 他看向余南卿:“他干嘛不高兴啊?” 这次没发生冲突啊,也没有阴阳怪气,很正常的交流啊。 “不知。”余南卿哪里知道:“我比烟儿更不了解他是何种人。” “怪人。”不过笑辰生本来就怪,苏挽烟也不多想,拉着余南卿:“走吧走吧,回府了。” 随即才反应过来,朝周围望了望:“刚才那番话,没人听到吧。” 这可是在皇宫啊,她反应得是不是慢了些。 “无妨。”余南卿笑道:“有田中与小步看着。” 苏挽烟点点头,又似想到什么:“对了,刚才发现萤火虫的时候,你是不是有话要说,我是不是打断你了?” “……”余南卿犹豫了片刻,笑了声:“没有。” 再晚些吧。 让他再多与她相处片刻。 翌日,清晨。 苏挽烟今日起得有些晚,余南卿已经上早朝去了。 上早朝前,他给苏挽烟做了早膳,吩咐秋叶跟黄叶注意温着。 许是昨日夜里,与余南卿躺在床上聊得太尽兴,一不小心睡得有些晚,所以今日鲜少的赖起了床。 待她起来时,已是比平日晚了半个时辰。 从床上懵懵懂懂坐起来的那刻,苏挽烟突然感叹:“不用上班真好啊。” 不用上班,也不用上学,不用赶课,天天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这到底是什么神仙日子啊。 据她所知,其他府邸的女眷,不管是嫁人了的还是未嫁的,都是要晨昏定省去给主母请安的,而当了主母的,还要去给老一辈的长辈请安。 余南卿上朝之后,整个恭亲王府就她一个人,虽然冷清了点,但真的好自在。 “娘娘。”秋叶跟黄叶端着洗漱的热水进门:“您醒啦?” 苏挽烟掀被子下床:“王爷上朝去了?” 余南卿上朝那么多天,元和帝也没想过给他一官半职,连闲职都没有。 其实元和帝这样,多少有点羞辱余南卿的意思。 好在,余南卿的目的也不在此。 如今东海的使臣来到大晋,余南卿是不可能放任不管的。 苏挽烟想了想,问道:“小步在不在?” “在外面呢,娘娘可要唤进来?” 苏挽烟忙七手八脚洗漱完毕,换了身衣裳挥挥手:“叫进来叫进来。” 不多一会儿,屋里黄叶正摆着早膳,秋叶就带着小步从门外进来。 小步上前恭首:“娘娘。” 苏挽烟问:“你知不知道除了东海,其他国家的使臣什么时候到,到哪了?” “这个,娘娘得问王叔。”平日里递去书房的消息都是经过王章手的,而且他现在专职保护苏挽烟,王爷那边已经许久没传过他。 “算了,这事其实也不是很重要。”要是他们有目的,迟早是要露面的。 她开口问:“国家版图有没有?” “娘娘指的可是疆域图?娘娘要哪国的?” “所有,你们所知道的所有疆域地图,都拿来。” 小步愣了愣,还是垂眸领命:“是。” “还有……”苏挽烟补充道:“要是能有些关于他们皇室成员的书籍,你也给我找来。” 小步犹豫的问了句:“娘娘……是要哪一国的?” “所有,你所知道的。” “……”小步欲言又止。 这可让他怎么找。 别说所有的,就是一国也难找到呀。 但到底是没说什么,“是”的一声,退了下去。 之前因为计划离开京城,所以她大致看过大晋的地图,大晋以外的国家她了解甚少,只想到时候有需要再了解。 现在既然他们来了使臣,她借着机会先查一下,提前做一下功课。 恭亲王府里有一座藏书阁,原本里面的书籍寥寥无几,后来苏挽烟去买回来看完的书,都会让人放到藏书阁去。 为了对得起藏书阁这个名字,王章让人搜罗了各种类型的书籍,上到天文地理,下到人文关怀,还有许多大晋公开的宗卷,王章都会收回来放在藏书阁里。 而藏书阁也有专门的管事,里面派了丫鬟小厮,隔三差五的就要整理清洁一次。 现在的藏书阁已焕然一新,早不是苏挽烟曾经见过的那落魄样。 藏书阁里疆域图是有的,只是记载别国皇室成员的书籍很少,毕竟是别国的事,又关乎皇室,这类书籍肯定不会随便流到大晋。 小步找了半天,是把各国的疆域图找出来了。 但关于别国皇室成员的名单没有,倒有一本异国志,写的是其他国家的风俗民情,苏挽烟觉得聊胜于无,便让小步将书留了下来。 各国的疆域图是分开的,并不连贯,苏挽烟让小步将所有地图拼凑起来,这才看清国家版图的全貌。 原来除了西宁,东海,南国,北越这三个国家是围着大晋紧挨在一起的,而西宁就像独立分出去的一般,坐落在大晋西面。 除了这几个叫得上名字的大国,周边其实还有一些小国,说是小国也不贴切,应是不属于任何国家的种族。 因为是以种族为单位,所以大国间的战事他们基本不参与,但既有战争,哪有不波及的,依小步的话说,这些零零散散,自立门户的种族,大多都是在夹缝中生存。 当然,历史也曾有招安的,归顺的自然可以依附大国,却也不是所有种族都想要这种结果。 苏挽烟正研究得入迷,王章这时从院外进来:“娘娘。” 苏挽烟回魂,抬眸见是王章,只觉是又有事要发生,好奇:“王师傅?” 王章恭首:“府外云意姑娘求见,说是来还银两的。” “哦是。”苏挽烟想起了昨夜宫宴的事,说道:“把银子拿回来就好了,人就不见了。” “可是……”王章为难。 苏挽烟见状愣:“怎么了?” “这会儿云意姑娘……在府外哭得梨花带泪,老奴……不好撵。” 要是个壮汉家丁,或者正常点的婢女也就罢了,偏生来的那个姑娘,府门口的侍卫只是将她拦在门外,连话都没说半句,就在那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第285章 哭得梨花带雨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恭亲王府欺负人了。 要不然,王章早就把银子拿了赶人了。 看她那么娇滴滴的,府外又有百姓看着,王章也不好下重手,无奈才来请示苏挽烟。 “……”苏挽烟看向桌面的地图,思忖了几秒,才抬头:“那你让她进来吧。” 既然躲不掉,那就趁机试探她一下。 苏挽烟让秋叶把桌上的地图收好,书籍也暂且先放到一边。 这边黄叶刚把茶沏上,那边小步就把人带了进来。 “民女云意,见过王妃娘娘。” 云意的模样柔柔弱弱的,眼眶通红,脸上还挂着泪痕,她手里捧着满满两袋银子,福身奉上:“娘娘,这些……都是娘娘当日给民女的银子,民女从未用过,望娘娘明察。” 说话时,声音还带着哭腔。 当初给她银子的时候,苏挽烟想到路途遥远,在中途遇到流氓地痞的几率很大,所以她多给些银钱,让云意可以顾几个保镖护卫,回翁城的路上能安全一点。 这都是让秋叶给银子时,特意嘱咐过她的。 又考虑到她家可能还有其他兄弟姐妹,或者在翁城没有生计,所以她又多给了一笔,是希望她能拿着钱找点事做。 对苏挽烟来说,钱虽换不来真情,但有时候真的能解决很多事,想她才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儿家,多些钱傍身总没坏处。 当然,如果她的这些钱被别人骗了,或者是她挥霍了,这便算她自己造化不好。 她也不可能直接把饭喂她嘴里。 方方面面她都考虑到了,唯独没想到,她说离开京城,转眼就做了凤瑶的婢女,又跟着回到了京城。 这是苏挽烟最不能接受的,并不是被人背叛的不悦,而是被人当猴耍的不快感。 苏挽烟堆了个笑容,没有急着把银子收回来,也没叫她起身,问道:“我听说你在府门外哭得梨花带雨,到底怎么个事?是这银子不舍得还,还是我恭亲王府的人欺负你了?” 云意连连摇头,神情更为尤怜:“民女只是心疼。” 苏挽烟眉头微动:“心疼?” 这说着,云意又低低的抽噎起来,眼泪像不要钱似的一直往下掉。 说道:“回娘娘,民女自小便认识了王爷,自王爷从翁城回京后,民女便一直记挂着王爷,更听闻王爷回京时身负重伤,心中更加忧虑,想着有朝一日若能进京,定要来看看王爷。” “这么一记挂,便是五六年之久,这次来到京城,原想着王爷是一切安好,可没想到……昨夜王爷却说,他过得并不好。” 说到这里,那眼泪又是一串串的落:“一想到王爷这些年过得并不好,民女便一阵心疼。” “……”余南卿说过得不好,是想要她还钱。 她倒好,还怜惜上了。 苏挽烟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拂手:“你且起来。” 她看向秋叶,秋叶会意,在云意起身后,上前将她捧着的两袋银子收了回来。 “坐。”苏挽烟示意了一声。 云意低垂着眸,我见尤怜,福礼:“谢娘娘。” 待她坐下,黄叶也给她沏了茶。 苏挽烟这才问道:“云意姑娘,你家原有几口人?是……都去世了吗?” 提起别人的伤心事不太好,她放缓了语气,斟酌出口。 云意点头:“民女家原有七口人,除了爹娘,民女还有三位姐姐,一位弟弟,他们在翁城失守时都被……” 说到这里,她又开始抽泣。 “……”苏挽烟好无奈,示意了一下秋叶。 秋叶便上前给她递了张手帕。 云意眼睛红红的接过:“谢娘娘。” “他们都是在翁城失守时,被东海的人杀害的?”为了确认,苏挽烟重复问了句。 云意擦着眼泪点头:“是。” “你还记得当日的情形?” “民女永生难忘。”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转身投靠东海为奴为婢?”苏挽烟发问。 这是她最想知道的事。 云意捂脸哭泣:“娘娘有所不知,若非迫不得已,民女也不想这么做。” “哦?”苏挽烟挪动了一下身子:“你且说说。” 一副准备好聆听的姿势。 云意抽抽搭搭的吸了吸鼻子,可怜楚楚道:“民女是偶然与凤瑶公主相遇的,初时她只说说是与父亲到大晋行商的,翁城是边城,城里时常有东海的商人走动,民女便信以为真。” “与凤瑶公主熟识后,她便问起了民女的身世,得知民女自很久起就一直记挂王爷,便说要带民女来京城,民女想,来去在翁城我也没有亲人,无牵无挂,不如随凤瑶公主走这一遭,或许真的可以见到王爷。” “到了京城,在见到王爷的那一天,民女不知道有多高兴,见王爷安好,民女的心愿也完成了,想着王爷既不愿见民女,不如回翁城去。” “但是回头想想,民女在翁城也没有亲人,就是回去了也是孤身一人,正迷茫时,凤瑶公主说不如跟着她,她会留在京城一段时日,民女没有去处,这才应了下来。” 她抬头眼眶通红的看向苏挽烟:“民女不知道她是东海的十七公主,是随她出城与东海二王子汇合后,民女才知道的,若民女早知道,断不会做凤瑶公主的婢女。” “娘娘……民女内心又何曾不煎熬?” 苏挽烟沉眸,意思是她随凤瑶离开京城的时候,是不知道凤瑶是东海公主? 苏挽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纠结这些,总觉得云意给她一种很强烈的割裂感。 她待在凤瑶身边时的神情,一点都不像是迫不得已的模样,然而现在却又在她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而且,她哭竟不是因为回想起亲人离世的痛苦,而是因为……心疼余南卿? 她的每一句话都在说,她很担心余南卿,她来就是为了投靠余南卿的。 因为余南卿不收,所以才随在凤瑶身边。 她的迫不得已好像并不是因为什么很痛苦很揪心的事,而是因为不能留在余南卿身边才这么伤心,这么一来,她的行为便有点像……无病呻吟。 第286章 别扭的割裂感 苏挽烟耐着性子:“我给你的银子,足够你花一辈子。” 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她给的那些银子,即便她一辈子不工作,也足够了。 “娘娘垂爱,是民女没有福份,枉顾了娘娘一番好意。”她直接从座位上朝苏挽烟跪了下去:“望娘娘恕罪。” 云意,一开始就将自己摆在了一个弱者的位置。 苏挽烟头疼,这样一来她反倒什么都不好说。 而且她说的话是真是假也没有定论,她不好一棒子将人打死。 象征性的笑了一句:“翁城到京城路途遥远,你也是没办法才这样,何罪之有?既然话都说明白了,我也知道了你的难处,此事便就此做罢吧。” 她吩咐了声:“秋叶,送客。” “娘娘!”云意却突然急了,她叩首道:“若娘娘肯救民女于水火,民女定感激不尽,这辈子愿意做牛做马还报答您,以后为奴为仆,绝无半句怨言。” “呵。”听到这话,苏挽烟忍不住笑了:“救你于水火?这是什么意思?你是遇到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吗?” “娘娘。”云意抬头:“东海于民女而言,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伺候在凤瑶公主身边,实叫民女身心俱疲,还望娘娘为民女做主。” 她虔诚的朝苏挽烟叩道。 苏挽烟笑了:“云意姑娘想我怎么救?” “民女斗胆,希望娘娘可以……从凤瑶公主手中将民女买回来,民女日后只做恭亲王府的奴婢,望娘娘成全。” 苏挽烟抬手,轻轻托起下巴,就这么淡淡的看着云意。 说来说去,她还是想进王府。 苏挽烟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但现在的云意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 是因为一开始余南卿没有表示,所以她才想了这个法子吗? 还是说是成为凤瑶的婢女之后,才临时起意? 没听到苏挽烟说话,云意又悲戚道:“王爷曾经救过民女,于民女有恩,如今见民女这般身不由己,想必娘娘也不会袖手旁观,望娘娘成全。” 苏挽烟好笑:“成全什么?” 她淡淡看着云意:“云意姑娘,没人逼你去做凤瑶公主的婢女吧?难道凤瑶公主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了?你为什么要摆出这么一副受欺负的姿态?” “娘娘……民女是……”云意抬头,可怜楚楚的想要解释。 苏挽烟勾唇打断:“若有出路,正常人谁会入奴籍?我给了你银子,你本可以有其他选择,但你却偏偏选择这一条,你若觉得翁城没有依靠没有亲人,拿着银子在京城安置也尚无不可。” “那么多的选择,你却偏偏剑走偏锋,还能理直气壮的在我面前诉苦,让我成全,我要成全云意姑娘什么?”苏挽烟好笑:“云意姑娘,你看起来不蠢啊。” 她要是蠢,就不会一开始就在她面前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云意心口一窒,眼眶又红了,垂眸连连叫首:“娘娘恕罪,是民女愚笨,民女实在是……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所以才……” 苏挽烟唇角笑容不变:“好吧,就如你说的,你是真的蠢,想不到其他的法子,那我也坦白说,这样笨的人,我是不会留在府里的。” 云意唇色登时一白,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娘娘……民女……民女……” 那泪眼婆娑的模样,就像一朵不谙世事的小白花。 苏挽烟真的有点受不了,她的眼泪为什么那么多,从进来到现在就没停过。 她抬手指向秋叶与黄叶:“看到了吗?这是我身边的贴身丫鬟,没有一个是不聪明伶俐的,我只用聪明的人,像你这样说一百句都听不懂一句的人,我断不会留在身边,说白了,我有厌蠢症。” “民女可以学,民女并不笨,求娘娘……求娘娘给民女一个机会,民女实在……实在是不想伺候东海的人,求娘娘救救民女。” “……”苏挽烟枕着下巴,望着她情真意切的模样,却生不起一丝波澜。 思量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此事我还需与王爷商议过后再做决定,你且先回去。” 云意神情顿时一喜,感激的朝苏挽烟叩道:“谢娘娘,谢娘娘,民女……民女等娘娘的消息。” “秋叶,送客。”苏挽烟吩咐了声。 秋叶福身,终于是将哭得梨花带雨的云意送了出去。 苏挽烟晃着小脚丫,枕着下巴若有所思。 待云意离开,黄叶便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苏挽烟,那模样欲言又止。 苏挽烟余光注意到,正等着她开口呢。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她要问的意思,终是忍不住,看向黄叶:“有什么事就直接问嘛。” 真是等得她心痒痒。 黄叶这才上前一步:“娘娘,您真的要跟王爷商量,将云意收进王府吗?” 黄叶平日不怎么说话,但每次开口,都会有些想法。 苏挽烟笑,先示意了一下:“来,坐下聊。” 黄叶连连摇头:“谢娘娘,奴婢不坐。” 苏挽烟撇撇嘴,也没纠结:“商量肯定是要的,但不是商量收不收她的问题,而且云意这事其实也不归我管,她来诉再多的苦,那也是凤瑶的人,我能插什么手。” 黄叶闻言忙认同的点头:“娘娘说得对。” 苏挽烟看向黄叶:“你既问起,该不会只想听我说吧?我问你,你见刚才那一幕,有什么看法?” 黄叶抿唇:“娘娘,那奴婢就实话实说了。” “说呗。” “实在别扭。” “哪里别扭?” “她口口声声都是王爷,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样的身份去说那样的话,说来也不过一介百姓,寻常人见到您,哪个不是恭恭敬敬,三缄其口,她倒好,上来便是一番诉苦,说她胆大,她又一个劲儿的叩首,说她胆小,就差没说她认识王爷的时间,比娘娘您要早许多了。” 苏挽烟听着眸光微亮:“你听到的是这样的啊?” “娘娘,她若想进王府为奴,不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初遇她时,直接了当的说便是了,若那个时候她说在翁城无依无靠,没有亲人,娘娘难道还会缺她一口饭吃?如今这般,奴婢也实在看不懂,所以奴婢才觉得,太别扭了些。” 第287章 相约七夕 是啊,很别扭。 所以苏挽烟也觉得她好矛盾。 “娘娘,您若不答应,她肯定还会再来的。” 苏挽烟深吸了口气:“不管就是了。” 其实也是很好解决的,毕竟凤瑶没什么权势,现在最多也就背靠一下凤瑶,但相比凤瑶自己从东海带来的侍女,云意在她面前有多少信任度也不知道。 只是现在最有可能的是凤瑶会利用云意来做什么。 她把手搭在一边的书籍上:“算了,这事先放一边吧。” “什么事先放一边?”话刚落,门口就响起了一道温润的声音。 苏挽烟回头便是一笑:“你回来了啊,今日这么早?” 余南卿一身轻黄云锦,上绣银辉祥云,?下是盘龙睡蟒,在苏挽烟询问间,他便已经几个迈步来到眼前。 苏挽烟昂头看着,余南卿轻轻抬手,将她耳前一缕青丝绕后:“有些乱了。” 苏挽烟伸手摸了摸:“可能是翻地图的时候动作大了。” “地图?” “别说这个,方才云意来过。” 余南卿眉头微动:“可有为难你?” “也说不上为难,倒是一心想进府伺候你,我没答应,说要跟你商量。”苏挽烟手肘枕着案桌,托腮看着他:“她可是哭得好生凄惨,我连一句重话都没舍得说。” “……” “揪着个脸干嘛?”苏挽烟好笑,轻拍了拍桌子:“坐呀,你不累啊?” 余南卿这才迈步,坐在了罗汉床桌子另一旁的位置上。 见他似乎有心事,苏挽烟好奇:“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 “嗯。”余南卿抿唇:“凤凌霄……要住王府。” 苏挽烟愣:“他要住王府?是他自己一个人,还是东海的使臣都要住?应该只有他一个人吧?” 东海来的使臣除了凤凌霄跟凤瑶,还有几个随行的大臣,不过大臣都被安排在京城的客栈,所以应该是只有凤凌霄一个人住。 但……凤凌霄住进来,那凤瑶呢? 凤瑶原本是跟凤凌霄一样,被安排在宫里的,这会凤凌霄要住王府,凤瑶会不会也跟着来? 按凤瑶在夜宴上那个找事的态度,苏挽烟觉得她十有八九会跟着一起住王府,那……云意岂不是也要跟着进来? 苏挽烟睁着眼睛定定的看着余南卿,看他一副沉着眸子抿着唇,欲言又止的模样,苏挽烟就知道她是猜对了。 惊讶:“都来啊?” “使臣依旧安排在客栈,凤凌霄与凤瑶……” “你应了?”苏挽烟问。 因为这事,如果余南卿不让,他们是不可能得逞的。 只有一个解释,余南卿本身就有这个意愿。 “嗯。”余南卿不敢看苏挽烟的眼睛,垂头默默的应了声。 苏挽烟无语:“抬起头来。” 余南卿忙听话的抬头,眼睛却没看苏挽烟。 苏挽烟还得费心伸手,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头掰过来。 看着他那好看的长眸映满愧疚,苏挽烟好笑:“干嘛呢,我又没怪你,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道理,你别老整得我跟个母老虎似的,我什么时候没理解过你?” 怪不得她刚才提起云意的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余南卿轻握开她的小手,别过脸:“我没有。” 他只是觉得,又莫名给苏挽烟添了烦扰。 这并不是他的本意,却总是不得不为之。 苏挽烟勾唇,反手捏起他的指关节:“那你说说,你想干什么?” “烟儿……”余南卿沉声,张了张嘴,却不知要如何开口。 他要怎么跟苏挽烟提起离开的事? 他不想苏挽烟离开,说出来,好似要赶她走一般,他不喜欢,也不舍得。 总觉得是场梦,现在梦就快要醒了。 余南卿突然觉得心口像堵了一块大石头,脑袋晕乎乎的,鼻咽似要喘不上气。 薄唇张张合合了好几次,却一个字都吐不出。 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苏挽烟这次离开后,他们再也不能相遇,该怎么办? 胡思乱想之下,余南卿突然觉得脑袋一阵昏沉,明明是早就预想好的事,可在这一刻,却难受得让他超乎想象。 “是不是时候到了?”苏挽烟见他状态不对,开口询问:“我是不是要准备离开了?” 此话一出,余南卿神情猛地一颤,瞬间回魂,抬头看向苏挽烟,那拧着眉头的模样,委屈得快哭了。 “……”苏挽烟既无奈又好笑:“你干什么啊这是。” 余南卿抿唇别过脸,心脏像扎了根刺一般疼,委屈巴巴的:“烟儿为何还能这般淡定?” 他们都要分开了,苏挽烟为什么一点都不在意? “谁说我淡定了。”苏挽烟翻了个白眼:“我一直都在做这个准备好吗?又不是突然间决定的,不是早在清真寺时就商量好了吗?这么长的时间,还不够你消化啊?” 余南卿回头,看向苏挽烟的眼神里竟起了一丝怨怼:“所以烟儿没有一丝舍不得?” “……”苏挽烟无语:“别逼我扇你。” “……”余南卿忙抿唇垂眸,袖中拳头微紧,不敢再说话。 “什么时候?”苏挽烟问。 “半个月内。”这是他所预估的最佳时间,若再晚些,可能就来不及了。 “好呀。”苏挽烟笑了:“还可以过个七夕,七夕要不要去玩?” 听到这话,余南卿眸光顿时一亮:“去哪?” “还能去哪,到城里玩,七夕城里会有什么活动?”说着,她朝门外唤了一声:“秋叶?” 秋叶从外面进来:“娘娘?” “七夕城里会有什么活动?”七夕在民间也是大节,称七巧节,女儿节等,这种节日城里都会有活动。 果不其然,秋叶早早就打听好了,笑道:“七夕城里有灯会,王爷与娘娘届时若要去的话,可以猜灯谜,套龙灯,城中鹊桥还有戏班子搭台唱戏,抛花球,听闻接到花球后,把花球赠与心爱之人,便能与其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对了,还有,鹊桥下能系红头绳,男女相约结绳,意在今生今世唯对方一人。” 第288章 逛灯会 余南卿听到这些眼都亮了,苏挽烟回头看向他:“怎么样?去不去?” “去。”怎么可能不去。 余南卿回得斩钉截铁。 见他心情好了,苏挽烟勾唇,伸手轻捏了一下他的脸蛋:“那你别再垂头丧气的,多大点事。” “……”余南卿犹豫一瞬,还是应了声:“嗯。” 上午刚跟余南卿聊完东海来使入府暂住的事,下午他们就两袖清风的来了。 与苏挽烟想着一样,凤瑶也跟着凤凌霄来了,除此之外还有云意。 上午云意才在苏挽烟面前哭完,下午就说要住进来,苏挽烟一时也不知心里什么感觉。 东海使臣算贵客,一般都是由府中主母负责布置招待,更别说凤瑶跟云意还是女眷。 不过恭亲王府比较特殊,招待布置的事,苏挽烟全程都没插手。 而且凤凌霄跟凤瑶的厢房在王府中庭,苏挽烟所居的主院,是在王府后院,招待他们的是王章,别说插手,苏挽烟连脸都没露。 不仅没有插手,就是王府整个后院,余南卿都已经下令,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这个闲杂人等,自然就包括来王府做客的凤凌霄他们了。 对此,凤凌霄表现得无所谓,倒是凤瑶,入住的这几天,都试探性的去了几次后院,无一不被拦在外面。 虽然苏挽烟不见他们,但是他们在府里的一举一动,每天都会来人给苏挽烟禀报。 为免有意外发生,自凤凌霄入住后,余南卿也不去上朝了,每天陪着苏挽烟做做药,打打下手,看看地图,讲解一下其他国家的皇室成员。 苏挽烟感兴趣,又让人去找了几份其他国家的野史回来看。 凤凌霄那边,除非他们要见,否则余南卿都是不理的,一切吃喝住行都有府中的下人伺候,哪怕是要到城里体验风俗民情,也是派了侍卫跟随保护,哪里用得着余南卿亲力亲为。 他只说让他们暂住府里,可没说事事都要陪着。 这一层,余南卿将苏挽烟护得很好。 不过,倒是那个云意,那天苏挽烟说要跟余南卿商量她入府的事,所以她这几天都想要求见苏挽烟,苏挽烟不想管,所以就避而不见。 七月,七夕。 入夜,苏挽烟终于露脸了。 今天两人约好的,要到城里逛灯会。 然而,当两人手牵着手正要出府时,好巧不巧就在门口撞见了凤瑶。 苏挽烟知道,住在同一屋檐下时日久了不可能不见面的,更别说今日的行程他们又没藏着掖着,凤瑶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当下苏挽烟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打了个招呼:“凤瑶公主,近日在府中住得可好?” 凤瑶堆了个笑脸:“承蒙王爷关照,一切都好。” 话锋一转:“不过,这些天娘娘一直对我们避之不见,我总在想,娘娘会不会是不欢迎我们,所以才……” 说到这里,凤瑶止了话,笑了一声:“罢了,或许是我多想了,娘娘怎么会那么小气呢。” “哦,你没多想。”苏挽烟才不惯着她:“我确实不喜欢外人打扰,别说你们,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是不欢迎的,但是没办法,谁让你们是贵客,为了尽地主之宜,我只好委屈自己妥协了。” 苏挽烟堆起笑脸:“凤瑶公主是有什么不满意吗?不满意的话,王爷也可以安排你们住客栈,皇宫也行啊,皇上一开始给你们安排的居所不就是皇宫吗?那可比王府气派多了,皇后娘娘也一定比我更懂待客之道。” 说完,苏挽烟看向余南卿:“对吧王爷?” “嗯。”余南卿点头。 凤瑶气息微窒,眉头拧得老紧。 她不明白,为什么苏挽烟说的话总是出乎意料,人人都顾着面子,人人都要体面,可这些在苏挽烟眼里,好像显得特别不重要。 苏挽烟不要名声的吗? 她好歹是东海的十七公主,苏挽烟赤裸裸的直言说不欢迎,难道就不怕被人诟病,为此生出事端吗? 就是大晋天子,不也要给他们三分薄面? 苏挽烟没再理她,拉着余南卿的手:“走吧。” “娘娘!”这时,跟在凤瑶身边的云意忍不住开口:“娘娘与王爷是要去灯会吗?奴婢与公主殿下也是,难得碰见,不如一起?” “是啊,本公主也正要出门,一起?”凤瑶搭了一句。 却遭苏挽烟摇头:“nonononono,不行不行。” 凤瑶愣,弄弄弄弄弄是……什么意思? 弄什么? 还没搞明白,就听苏挽烟说道:“我跟王爷两人要单独约会,最近王爷为了招待你们,都没什么时间陪我,好不容易七夕,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日子,你们不会那么不要脸,过来打扰我们吧?” 凤瑶脸色微白,哑然的张着唇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什么叫为了招待他们没时间陪她,这些天余南卿不是天天跟她窝在一起吗? 她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还不带脸红的? 还有谁不要脸了,她只是问问要不要一起而已,谁不要脸要打扰他们了! 上一秒脸色还发白,下一秒凤瑶的脸就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不过几句话心里就堵了一口气。 苏挽烟才不管她,在她被气得脸色一阵黑一阵白的时候,苏挽烟就已经跟余南卿上了马车,出发灯会。 看着余南卿跟苏挽烟郎才女貌,宛如天生一对的背影,凤瑶袖中拳头不由攥紧,连眼眸都不着痕迹的起了黑沉,好看的朱唇抿起一抹不服气。 灯会在闹市,以城中心为中心向四周蔓延,若从高处望去,能看到一片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挂灯。 有的,足有三层楼高,挂在楼宇的殿顶上,街道两旁的酒楼都办了猜灯谜,套龙灯的活动。 今夜街边的小摊贩都是以花灯为主,苏挽烟虽然曾见过一次,但这次再看,还是会觉得惊艳。 “我记起来了。”苏挽烟突然兴奋道:“上一年中秋灯会,你还病着,咱们是不是约好了今年中秋灯会一起看?” 第289章 套龙灯 “嗯。”此时此刻,余南卿的眼里只有那个略带俏皮的身影,再看不见其他。 从今日早上到现在,一想到要与苏挽烟出来过七夕,他上扬的唇角就从未下来过。 “七夕一过,马上就是八月十五了耶。”苏挽烟说着,眉头又小小的拧了下来:“噢,是不是过不了了?” “……”余南卿心头涌起一股悸动,突然将她揽住,贪恋的将脸埋在她的颈窝中:“烟儿……” 她还记得呢。 本来就高兴,现在更高兴了。 鹊桥,此前苏挽烟就来过,平日这里就是一条连接两岸百姓赶集探亲的桥梁,然而每逢有什么节日,这桥就是最热闹的。 就如现在,桥的两岸都聚满了百姓,听秋叶说有戏班子在鹊桥搭了戏台,然而苏挽烟左看右看,都没看到戏台的身影。 苏挽烟好奇:“戏台呢?不是说有戏台吗?” “还没到时候呢娘娘。”秋叶跟在苏挽烟身边,人群越来越挤。 “那我们先去买花灯。” 他们来到一家灯铺前,苏挽烟让余南卿挑,余南卿想都没想,就挑了盏“福”字灯。 苏挽烟看着:“有点普通啊。” 余南卿笑:“烟儿忘了吗?上一年中秋灯会,你送我的那盏便是“福”字灯。” “哦。”这么说苏挽烟记起来了,笑道:“福气东来。” 两人提起往事,仿如昨日。 不同的是当时余南卿只能躺在床上度日,而现在,他能陪在苏挽烟身边,一起逛花灯会。 随即他问苏挽烟:“烟儿想要什么灯?” 她随意挑了一盏:“这个吧。” 是一盏八仙楼。 纸做的楼面还画着好看得仙女图,苏挽烟拿在手里:“我这个好像有点大,握在手里沉沉的。” 因为这灯做了三层,要比一般的灯沉那么一丢丢。 “要换?” 苏挽烟摇摇头:“不换了。” 她回头对秋叶几个笑道:“你们也记得挑一盏哦,我跟王爷先去那边看看。” 两人一手拿着一个花灯,钻进了人群里。 秋叶跟黄叶相视了一眼,唇角是止不住的上扬,连忙上前也挑了两盏花灯。 从前会不好意思,但与苏挽烟熟识后,两人也不拘着这点礼了。 小步跟田中怕跟丢了人,所以没要花灯。 见两人匆匆离开,秋叶跟黄叶给了银子后也匆忙跟上。 只是,架不住人多热闹,秋叶跟黄叶挤着挤着,还是跟苏挽烟走散了。 田中跟小步眼神对视间,小步便很默契的跑到高处盯着,田中则回去跟秋叶与黄叶汇合,免得等下全走散了。 王妃娘娘有王爷护着,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 “余南卿!套龙灯!套龙灯!给钱!我要玩!” 其实苏挽烟也没走远,就在不远的一处酒摊前。 套龙灯,顾名思义,就是摆了一摊的龙灯,拿着圈圈去套,十圈中十个便能得到一坛子酒。 当然,还有其他奖励的,不过这是个酒摊,奖励自然就是酒了。 余南卿笑得宠溺,好在他今天有先见之明,带了银子出门。 买了十个竹子做的套圈,苏挽烟兴奋得直跳脚,拿在手里跃跃欲试,然而…… 十个一个都没圈中…… 当最后一个掷空的时候,苏挽烟都要被自己蠢笑了,她……也没那么没准头吧。 “还要玩吗?” 苏挽烟摇头:“不擅长,不玩了。” 对于自己不擅长的东西,苏挽烟是不会太去花时间,哪怕只是娱乐也是。 她喜欢做有结果的事,这十个套圈套下去啥都没有,果断弃了玩第二次的念头。 苏挽烟要走,余南卿把她叫住:“烟儿等等。” “啊?你要玩啊?” “嗯。” 苏挽烟眸光一亮:“是哦!你肯定会玩这个!” 毕竟他会武嘛! 她招着手:“老板再来十个圈。” 那小酒摊的老板笑得眼睛只剩一条缝:“好咧。” 苏挽烟帮余南卿拿着花灯,只见余南卿勾着薄唇,云淡风轻的拿着圈,轻轻一套,便中了一个。 “哇哦~”苏挽烟发出崇拜的声音:“余南卿你好厉害啊!” “……”余南卿心底微颤。 套第二个圈的时候,明显起了一丝紧张。 别人对他是夸是贬都无所谓,然而对于苏挽烟,他却经不起一句。 明明是很简单的事,然而迎着苏挽烟崇拜的眼神,莫名的,剩下的九个他都套得小心翼翼,就怕力道出错了,叫苏挽烟失望。 直到最后一个圈落在龙灯上,余南卿才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 “哇!全中了!”苏挽烟抬眸,眸中亮晶晶的,她看向酒摊的老板:“老板,酒!” “嘿!贵人好手气。”那老板也不吝啬,捧着自家的招牌酒递上:“这可是咱家的陈年桂花醉,贵人请拿好。” 余南卿伸手接过,苏挽烟就道:“咱今晚喝点?” 余南卿挑眉:“烟儿不是不喝酒?” “哎呀你别扫兴,我尝尝不行?” 余南卿眸光微动:“嗯,好。” 就在这时,人群中响起一阵欢呼声,苏挽烟忙抬头看去,只见鹊桥两旁突然出现两名戏角,两名戏角身后,又追着数名小角。 这些戏角就这么穿梭在人群中,让还在鹊桥上的百姓响起一阵欢呼。 只见不多一会儿,一方偌大的戏台被缓缓推上桥,鹊桥上的百姓更是兴奋,纷纷自觉让开道。 苏挽烟惊奇,原来今夜搭的戏台子是能移动的。 苏挽烟拉着余南卿的手:“咱们到前面去看看。” 原本苏挽烟还蛮有兴致,但……唱的是七仙女下凡,与牛郎相会的故事。 这故事都老掉牙了,主要是苏挽烟知道这后面的结局,便是七仙女与牛郎一年一相会,所以苏挽烟对整个戏不是很热情。 但架不住老百姓喜欢,特别是演绎到牛郎织女分别时,所有百姓都屏着呼吸在看。 苏挽烟左右看了看,趁着大家都沉浸在戏里,趁机把余南卿拉了出来:“余南卿,咱们到桥下面去,现在去系头绳肯定没人跟我们抢位置,嘿嘿。” 能单独跟余南卿相处,多好。 第290章 系红头绳 余南卿好奇:“烟儿不喜欢这个故事?” “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看得多了,就没什么感觉了。 她好奇:“你喜欢呀?” 余南卿沉默了一会儿:“我也……说不上喜欢。” 其实他压根没看,也不知道台上的人咿咿呀呀在唱什么,与其看这些情情爱爱,还不如看苏挽烟呢。 系头绳,苏挽烟是觉得好玩,有仪式感。 而余南卿,他是认真的。 鹊桥下筑有河堤,河堤两岸挂有供与百姓祈福的网,不止是七夕,逢年过节有什么愿望,还可以把愿望写下绑在绳网上。 城中官府还会派人到这里定期维护。 也就是说,这鹊桥之下,七夕可以是系头绳的,浴佛节是可以求佛的,过年也可以是祈愿的。 反正百姓需要什么,它就是什么。 相传是七夕这日,男子与女子将自己的头绳一起系于鹊桥之下,便会与对方白头偕老,共度一生。 苏挽烟给自己准备了一条粉色的头绳。 秋叶说一般百姓都是系红头绳,她偏不,这网上的全是红头绳,都一样,神仙怎么认得出哪条是她的头绳? 所以她准备了一条粉色的。 余南卿也准备了一条,他是规规矩矩的红色。 两人将头绳拧成一股,轻轻系在绳网上。 “这样就好了?”苏挽烟轻拍了拍:“要不要许个愿啥的?” “烟儿要许什么愿?” “我就这么一说。”苏挽烟笑道:“就我一个人许,多傻啊。” 余南卿轻笑,看着那相系在一起的头绳,眸光微暗了暗:“烟儿……” “啊?” “那日夜宴,东海十七公主倒是提醒了我。” “提醒你什么?” 余南卿缓缓抬手,节骨分明的五指抚摸着系在上面的头绳,眼里满是遗憾:“我与你……并未算完婚。” 三书六聘没有,至少他未见到过。 接亲没有,他未曾把苏挽烟接回王府。 拜堂没有,他瘫在床上连站起来的资格都没有。 如此,他与苏挽烟如何能算夫妻? 他与苏挽烟的婚事,就这般草草了之? 就连那时苏挽烟穿的那件大红礼服,他都未曾好好看过。 “你纠结这个啊。”苏挽烟眨眨眼:“那找机会补办一个不就得了?” 此话一出,余南卿愣了愣:“补办?” 这……还能补办? 他从来没想过。 “不能啊?”苏挽烟也不懂,只是因为补办婚礼在现代很常见,在这个时代不可以? 然而话刚落,余南卿立即回应:“能!” 余南卿心情一下好了起来,补办! 像寻常夫妻一样,三书六聘,八抬大轿,将苏挽烟迎过门。 光是这么想着,余南卿浑身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热血沸腾。 “烟儿!”余南卿激动的唤了一声。 苏挽烟好奇抬眸:“嗯?” 只见余南卿从怀里又掏出一根头绳,认真又兴奋的看着苏挽烟:“再系一根!” “……”苏挽烟无语:“哪来的?” “我准备的!我还准备了好多!”说完,他从怀里又掏出一捆。 他不仅要跟苏挽烟这一世共度一生,还要下世,下下世也一起,所以他准备了好多,足够跟苏挽烟一起十辈子! 苏挽烟懒得理他,转身就走:“你自己系吧,我回去了。” “烟儿!”余南卿急了,忙将她拉住:“烟儿!与我一起系!” 见他是真的想系,苏挽烟既好笑又无奈:“那怎么办,我没带那么多。” 谁会没事带一捆头绳出来。 “……”余南卿抿唇,愣愣的看着苏挽烟,有些不知所措:“我……” 是他疏忽了,应该把苏挽烟那份也带出来。 苏挽烟见状,暗叹了口气,朱唇随即勾起,伸手拿过头绳:“我跟你一人一半,现在你手里那些是你的,我手里这些是我的,好不好?” “好!”余南卿眸眼又亮了。 鹊桥之上,人声涌动,都在赞叹着牛郎织女那情比金坚的感情,鹊桥之下,苏挽烟宠着余南卿的性子,陪他系了一个又一个红头绳。 苏挽烟跟余南卿今夜玩得尽兴,没有出来搅事的人,也没有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 当他们打道回府的时候,已是深夜亥时,城门这个时候都已经落了闸,街道上的百姓也三三两两的散去,独留下一些小摊贩在收拾店铺。 京城是有宵禁的,平时会早一些,逢年过节的时候会晚些,像现在这种与民同庆的日子,巡防军一般都不会拘着百姓。 只是,让苏挽烟没想到的是,这么晚了,云意竟会在后院门口等他们。 穿过王府中庭的时候,远远的,苏挽烟就见到了那抹黑黢黢的身影,待走近,灯光打在人影的脸上,苏挽烟才看出是云意。 云意一见苏挽烟跟余南卿,便匆忙福身跪下:“民女云意,见过王爷,见过王妃娘娘。” 苏挽烟逛得有些累,她从余南卿手里拿过那坛子桂花醉跟两个花灯:“我累了,你来处理吧。” 跟云意讲话,总是词不达意,牛头对马嘴,她累。 余南卿在见到云意那一刻便已经黑了脸,听苏挽烟这么说,神情马上由阴转晴:“好!” 这是他巴不得的。 他最怕这些人扰了苏挽烟的清静。 苏挽烟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边说着,边已经绕过云意,进了后院。 云意低垂着眸没有去拦,很是恭敬的让了条道。 苏挽烟也没别的心思,她确实只是单纯的逛累了,还因为一直拧红头绳,手指有点小痛,她想早点休息。 哦,是了。 苏挽烟想起,说好今晚尝尝这桂花醉的,不过她这副身体还没成年,喝酒会不会不太好? 浅尝一口应该没事吧? 苏挽烟很纠结。 “娘娘!您终于回来了!”刚进院子,秋叶跟黄叶就迎了上来。 因为跟苏挽烟走散了,所以田中让她们先回府。 虽然苏挽烟这次跟余南卿玩得有些晚,但也不至于让秋叶跟黄叶担心的地步,毕竟有小步跟田中在,他们还是很安全的。 苏挽烟笑道:“不过是回来晚了些,怎么还着急上了?” 然而话落,秋叶跟黄叶连连摇头:“娘娘,并不是因为这个……” 第291章 一起赏酒 两人话还没说完,苏挽烟怀里的桂花醉突然被人从后面拎了起来:“哎呀,小丫头还会吃酒?” “……”不必回头看,苏挽烟都听得出来这是笑辰生的声音。 秋叶跟黄叶想说的就是这个,她们回到院子的时候就见到笑辰生在房里,让他走也不走,去找了王管家,王管家也说没办法。 两人没辙,一直盯着笑辰生,生怕他会捣什么乱。 苏挽烟见两人那模样心里顿时明了,笑着安慰了一句:“没事,你们不用紧张。” 她连个眼神都没给笑辰生,也没回头拿酒,提着两盏花灯就进了屋。 笑辰生提着桂花醉紧随其后:“嗯哼?小丫头生气了?” 苏挽烟将两盏花灯交给秋叶:“找个位置挂起来。” 秋叶接过,福礼进了卧室。 黄叶沏来清茶,苏挽烟拿起抿了一口,这才有心思理他:“有什么好生气的,来了就来了呗。” 说完,苏挽烟又笑着吩咐黄叶:“今夜有客,你去让厨房做些点心端上来,院中的凉亭点些灯盏,片刻王爷要与笑公子喝酒。” 笑辰生见她云淡风轻,拧了眉:“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苏挽烟无语:“我惊讶什么,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你。” 就笑辰生初见他们时闹出的动静,他以什么方式出现在面前苏挽烟都不会觉得奇怪。 而且王府不许闲杂人等进来,如果府里不让笑辰生进,王师傅就是拼死也会把他拦在府外,笑辰生能够出现在这里,并且还是后院,就代表是余南卿私下下了令。 “……”笑辰生也不知什么感觉,每次苏挽烟这么淡定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像被拿捏了一般,心情根本高兴不起来。 与此同时,另一边,后院院门口。 云意恭敬的朝余南卿垂眸行礼:“王爷与娘娘逛灯会回来,想必定是累极。” 她从腰间掏出一个香包,双手奉上:“这是民女自制的香囊,有清心宁神,安心定志的功效,若把它放至床头,民女保准今夜王爷与娘娘都能睡个好觉。” “……”余南卿垂眸看着跪在面前的云意,递上来的香囊上,绣着几朵兰花。 田中很识趣的上前拦道:“除了王妃,王爷不收任何女子的物什,云意姑娘请回。” 云意登时一副受惊的模样,将香囊收了回来:“是民女的错,王爷与娘娘伉俪情深,民女还这么不懂事,王爷恕罪,民女日后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她突然抬眸:“方才见娘娘似乎累极,为了生计,民女在翁城的时候学过推拿,为了弥补过错,不如今夜让民女服侍娘娘,让民女给娘娘按一按身子,王爷觉得如何?” 说完,她又忙垂下眸:“王爷,民女是真心想要伺候娘娘的。” 田中拧了眉头,回头看向余南卿那黑沉的脸,也不再开口劝。 余南卿突然明白,为什么苏挽烟会这么不愿意应付她。 她的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没有不好的意图,也没有嚣张暗讽。 倒是一副极为他们着想的模样。 也难怪苏挽烟对她避之不见,要有什么手段,恐怕对付云意,也只是软绵绵的打在棉花上,叫人找不出要处置的由头。 然而,余南卿不是苏挽烟。 余南卿眸光微沉,他突然缓缓蹲下身子,与云意平视起来。 云意心口猛地一颤,余南卿的俊脸近在咫尺,这种时候,无论她再怎么伪装,也掩不去脸颊的羞意:“王……王爷……” 踌躇的一声叫唤,能听出明显的期待。 “本王今日心情很好。”因为跟苏挽烟一起去逛了灯会,看了戏,还系了很多的红头绳。 因为心情好,所以在苏挽烟离开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将她处置,才让她说了那么多废话。 也因为心情好,所以他想要蹲下来看看,让他的烟儿困扰了这么多天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只是,当余南卿真的看清的时候,又觉得很无聊,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人人都长这个样。 只扫了一眼,剩下的他又无心再看。 然而,对面的云意哪里知道余南卿心里的想法,只觉得余南卿能跟她说这句话,是带了心思的。 当下便垂了眸子,声音娇而小心:“王爷心情好,是因为……民女么?” 是因为她在等吗? 余南卿眸光回魂,看着她低头娇羞的模样,神情淡淡:“你喜欢本王?” 这矫揉造作的模样,他见过。 唔,对方是谁来着,忘了。 云意心头更是一惊,脸上红晕更甚,她不敢置信的看向余南卿,随即又快速垂下眸子,抿唇:“王爷天人之姿,民女喜欢王爷,是理所应当的。” 余南卿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既喜欢本王,便与本王说实话,为何会来京城?” 云意垂眸叩首:“当真是被凤瑶公主骗来的,此事已与娘娘说过,请王爷相信民女,民女说的,句句属实。” “……” 余南卿没空与她在这里浪费时间,在迈步绕过她时,淡淡吩咐:“杀了。” 此话一出,云意脸色瞬间煞白:“王爷!” “杀之前,让她把该吐的吐干净。”余南卿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田中领命:“是。” 云意不敢相信,惊慌的想要抓住余南卿离开的步伐:“王爷!为什么!是民女做错了什么!王爷……”然而田中眼疾手快,先一步将她按住! “啊——”云意吃痛的惨叫出声,可此时却也不敢多想,挣扎着爬向余南卿,哪怕徒劳无功:“王爷……王爷您要杀了我吗?您曾经救过民女啊!您忘了那个夜夜在红棉树下等你的小女孩了吗王爷!” 然而不管她怎么喊,余南卿都没有停下脚步。 云意心脏像停止的了呼吸一样,浑身仿至冰窟,眼泪瞬间就从眼眶流了出来。 她望着余南卿的背影,带着害怕与惊恐大叫:“王爷您……是为了娘娘吗?是娘娘在您面前说了奴婢的不好吗?是民女做错了什么吗王爷?” 第292章 像竹子精 她不明白,她什么都没做,王爷为什么要杀她? 应该不会的,她跟余南卿不过几面之缘,余南卿还曾经救过她,他只是吓唬她的是吗? 他并不是真的想要杀她是吗? 她转头抱住田中的手:“侍卫哥哥,你不会杀我的对不对?云意……云意什么都没做啊!我什么都没做啊!” 她哭得又惊又怕,浑身止不住的颤抖,那样子不像是装的。 田中拧眉:“我会让你死得舒服些。” 毕竟,是个小姑娘,看她这样子,也没经历过这些。 “为什么!为什么!”云意这下真的怕了,死死的抱住田中的手:“我不要死,我不想死!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唔唔唔!” 田中一把捂住她的嘴,云意瞪着眼睛惊恐的看着他,双脚不停的蹬着。 渐渐的,窒息的感觉传遍全身,整个身体慢慢瘫软了下来。 待余南卿回到主院时,院中灯火通明。 整个前院都挂了照明的灯笼,沿着小石路的石灯也燃了烛火,虽不比白日明亮,却如银河星辰落在了院中。 放眼望去,小小的凉亭已经备好了点心,那坛在小酒摊套龙灯奖励回来的酒就放在石桌上,还未开封。 凉亭的石凳上已经铺了软垫。 苏挽烟就这么跟笑辰生面对面坐着,似在聊些什么。 余南卿莫名生出醋意,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烟儿!” 那声音,带了三分急促三分怨怼,剩下的全是委屈。 苏挽烟抬头:“来了?” 余南卿拧眉,看向笑辰生:“本王并未应你有这番!” 笑辰生依旧笑得假模假样:“都是娘娘安排的。” 他想不通,明明是余南卿有求于他,为什么老弄得是他欠他的一样。 余南卿抿唇看向苏挽烟:“烟儿不是说累了?” “那我现在去睡觉?”苏挽烟笑问。 余南卿张了张嘴,忽地又抿唇,什么话都没说。 笑辰生轻飘飘吐出一句:“娘娘自是不能在此时休息,王爷还有话未与娘娘说呢。” 余南卿黑着脸瞪了他一眼。 笑辰生抬手搭上酒坛子,扯开话题:“娘娘,这酒还喝吗?” “喝呀,你开。” “……”余南卿无言。 苏挽烟好笑,扯着他的袖子:“你快坐下吧,那么紧张做什么?” 其实她想说,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吃什么醋啊。 但是想到笑辰生在,吐出来的话生生转了话锋。 随即又问:“云意打发了?” 余南卿身形一僵,抿唇:“……嗯。” 苏挽烟眉心动了动,下意识去找田中的身影,没跟着回来? 是让田中送回去了? 还未多想,余南卿便捏了一块酥饼递她面前:“这个好吃,尝尝。” “……”苏挽烟觉得余南卿瞒了她事情。 算了。 苏挽烟张嘴将酥饼一口咬进嘴。 这时,笑辰生也把酒坛子开了,一股桂花香瞬间扑鼻而来,像弥漫了整个院子。 笑辰生没有倒,而是拿起一个小酒勺,轻轻的将酒舀到他们的碗里。 苏挽烟饶有兴致的看着:“真讲究。” “在下是文人。”笑辰生笑眯着眼睛。 笑辰生身杆挺直的时候,就像一根竹子,加上四肢又很长,如果没有灯光,在暗夜中看的话,他的身形很像竹子精。 苏挽烟好奇,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话:“你身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是不吃饭吗?还是真的练了什么邪功,走火入魔了?” 笑辰生眸光一亮:“想知道吗?” “……我说想,你告诉我不?” “但是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呢。”笑辰生优哉游哉笑道:“等你随我去了百幽谷,我再告诉你。” 余南卿拧眉:“烟儿不必去百幽谷,行程与藏身的住所,我都已经安排妥当。” 他一直坚持不让苏挽烟去百幽谷。 笑辰生捏起酒盏,十分惬意的尝了一口。 苏挽烟看向余南卿:“可是我想去百幽谷啊。” “……” 笑辰生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百幽谷什么都有哦。” 余南卿脸黑,望着笑辰生的眼神不善。 苏挽烟又问笑辰生:“你那烟斗是干什么用的?是用药的时候才会抽吗?平时都不见你抽。” 第一次见面时,他下致幻药会抽,给身体止疼的时候会抽,除此之外好像没见他抽过。 就刚刚坐在凉亭里聊那么久,都没见他抽过。 笑辰生又来了兴致,轻举了举手中的烟斗:“想知道?” “给我看看?” “……”笑辰生笑容维持不变,实际心口怔了怔。 犹豫不过一瞬间,还是笑着将烟斗缓缓递了过去:“你可小心些,这可是我全部家当。” 全部家当就一支长烟斗? 苏挽烟没有不信,反而觉得,笑辰生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是因为这支长烟斗十分贵重? 拿到手里,确实沉甸甸的,有些重量。 仔细看烟斗的做工,手柄是银白的,烟嘴却是铜黄,中间衔接着木色的材料,看上去像是竹子,但摸着又不太像。 长烟斗做得精细,细看之下,发现手柄复刻着十分复杂的纹路,图腾一路延伸,苏挽烟觉得很是好看。 那挂在上面的烟袋也不是普通材质,摸着手感很重实,上面绣着几朵山茶花,是很女式的烟袋。 苏挽烟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看了个遍,才抬眸:“里面装的东西我看一下?” 她最好奇的还是烟袋里装的东西。 她直觉应该是药。 笑辰生笑,伸出修长的手臂,像只长臂猿一样将长烟斗拿了回去:“一码换一码,你的药先给我看一下。” 这么一说,苏挽烟恍然。 他的那个烟袋,跟她做的药是同一个性质,都不是一天两天能看出门道的,所以即便他们能互相交换这些东西,也没空在这个时候研究透彻。 意思是,这些事,都不急。 跟懂的人聊天,就是这么省时省力,苏挽烟心情很好,又看向余南卿:“你今夜喝酒不?” “烟儿想做什么尽管做便是。”见她跟笑辰生聊得尽兴,余南卿生醋,但见苏挽烟回头理他,他心情又没那么难受了。 第293章 长公主府出事了 苏挽烟指着自己面前的酒盏:“那我浅尝一口,剩下的给你?” “这桂花醉入口香醇,娘娘不会喝酒,可惜了。”笑辰生笑道。 苏挽烟笑笑,没有说话,拿起酒盏小抿了一口,那酒香气瞬间充斥鼻咽,让她小脸都揪了起来:“这什么味道。” 闻着香,但是喝起来是苦的。 “酒的味道。”笑辰生有趣的看着她。 余南卿伸手拿过她手中的酒盏,回头吩咐秋叶:“给娘娘盛些酸梅汤来。” “是。”秋叶福礼。 “我也要。”笑辰生开口。 余南卿瞪了他一眼,没理会。 凉亭中三人乘着月光,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那吃过的点心换了一碟又一碟,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挽烟实在是受不住,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苏挽烟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晃晃悠悠的床榻就像一张摇椅一样,舒服得她根本不想睁开眼。 但是下一秒,苏挽烟就猛地睁起身,入帘,不是自己熟悉的卧室,而是……一个狭窄的房间。 房中的陈设很简单,一桌两椅,一张床,床上的被褥能看出来都是用上好的料子做的。 房中有一扇小窗口,从窗口外透进来的阳光,刚好能把这个小房间照亮。 苏挽烟微拧着眉,起身打了个哈欠,回想着昨夜在凉亭里余南卿跟她说的话。 他要她趁着夜色,与笑辰生一起离开京城,现下就是最好的时候,与余南卿之前说的无二异,的确是半个月内。 苏挽烟微张了张嘴,想叫人,但昨晚她太困了,聊着聊着便趴在石桌上睡着了,后面余南卿与笑辰生聊的什么,她都没听到,也导致她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也没印象。 但既然是余南卿的安排,应该是稳妥的。 苏挽烟想罢,打了个哈欠,身子一倒,继续躺在了床上。 房间摇摇晃晃的,仿如置身摇篮,外面也听不到山林的声音,是在船上? 这么想着,眼皮子又在打架,正想闭上眼睛继续睡,突然房门被轻轻打开,一道身影出现在房中。 苏挽烟立即警醒,定睛一看,神情便松了下来:“秋叶。” “娘娘,您醒啦?”秋叶手里提着一个茶壶,想着苏挽烟一会醒来会渴,所以便想备着。 哪知一进来就看到苏挽烟醒了。 “跟来的都有谁?” 听到苏挽烟这么问,秋叶微怔了怔。 “嗯?怎么了?”苏挽烟好奇。 秋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抿唇摇摇头,回禀道:“来的黄叶与小步,还有田侍卫,这船上的人都是王爷安排的,是了,笑公子也在。” 她原以为娘娘醒来会惊慌失措,哪怕不是,也该是茫然得不知所措,却没想到她家娘娘竟会这么冷静。 难道娘娘对京城一点留恋都没有吗? 而且还要跟王爷分开,若是她,定是舍不得的,即便不难过,也不会那般淡定。 苏挽烟恍然,问道:“咱们是不是在船上?已经走了多久了?你睡了吗?” 秋叶点点头:“嗯,笑公子说走水路安全,脚程也比较快,咱们是寅时出发的,到现在已经快五个时辰了,奴婢已经休息过了,昨夜是黄叶守的夜,这会儿她正休息呢。” 苏挽烟惊讶,走了这么久。 那京城现在,怕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如苏挽烟所想,此时的京城,确实乱成了一锅粥。 今日一早,元和帝还在上早朝,长公主府便来了人,也顾不上什么规矩,匆匆忙忙的闯进大殿。 元和帝见他神色慌张,也没有驱赶,只是拧眉问了句:“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余听宜自被笑辰生治疗后,身体已经好了许多。 除了嗓子还不能说话,最近连手都能提笔了,只是还不能写出完整的字。 照这个速度,余听宜应该很快就能好痊。 那来禀的人跪在大殿中央,白着脸色,连身体都止不住的颤抖,他左右看着两旁的大臣,一个字都不敢说。 不仅不敢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元和帝本就拧着的眉头更沉了,看向一旁的刘仁才。 刘仁才顿时会意,忙步下殿阶把耳朵凑上前,只见那禀报的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刘仁才心脏猛地一惊,不敢相信的瞪着眼,望着那前来禀报的人。 那禀报的人已经是浑身虚软,匐地叩首:“此……此事……绝非奴才虚言……” 此话一出,连带着刘仁才的脸色都白了。 那握着拂尘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回头匆匆走上殿阶,因为事情太过惊骇,刘仁才一个不小心还摔了一跤。 然而他根本不敢怠慢,连滚带爬的走到元和帝面前:“皇……皇上……” 他颤着声音,额头全是虚汗:“不……不好了,长公主……出事了。” 元和帝眉眼已经起了不耐烦:“什么事?” 刘公公张着嘴,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或者说他根本不敢说,突然瘫软的跪在地上:“皇上……您还是去长公主府看看吧。” 见他这样,元和帝心里憋了一口闷气,直觉让他感觉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当下起身大手一挥:“退朝,有要事者,稍后到御书房来找朕。” 众臣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垂眸恭首:“恭送皇上。” 当元和帝来到长公主府,便见长公主府府内所有奴仆,无一不匍匐跪在地上。 元和帝生闷,大步朝长公主的寝室走去。 主屋正堂,司旸一脸凝重的抿着唇,神色也如那些奴仆一样,煞白一片。 见元和帝到来,他垂眸叩首:“微臣见过皇上。” “怎么回事?”元和帝似终于找到了能说话的人:“你们今日一个个的都在卖什么关子!” 元和帝生怒:“听宜呢?她出了什么事?” 司旸垂眸,不敢作答。 元和帝见他也这样,心里那口气直冲脑门,拂袖一甩,只听“嘭”的一声,重重的推开了卧室的大门。 然而只一瞬,元和帝心脏便猛地一窒。 他瞪着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里的那股怒火,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脸色就如那些奴仆一样,在顷刻间煞白。 第294章 恭亲王府也出事了 只见…… 房中的余听宜……被一根根银线吊在半空之中。 那丝丝银线从她身体各个部位穿刺而过,丝线之上还滴答着鲜血。 明明是极其残忍的死法,可余听宜的神情却显得格外平静,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不一样的是,平日的余听宜因身份高贵,总是盛妆出行,而如今她面色素白,是生人不曾有过颜色。 与之相反的则是她那身华丽的大红宫服,宫服上绣双凤戏珠,华贵又艳丽,因是红色,所以那鲜血染在那身华服上竟更添殷红。 元和帝瞪着眼睛,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知是不能接受,还是没反应过来,他一时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刘仁才更是吓得腿都软了,“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皇……皇上……” 那声节哀卡在咽喉,犹豫了许久,都没敢吐出来。 整个京城谁人不知皇上最宠这位长公主,两人一母同胞又同登高位,如今长公主惨死……整个长公主府上下人心惶惶,就怕元和帝一怒之下,将他们全都拉去给长公主陪葬。 “究竟……”许久,元和帝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然而两个字吐出来,竟是沙哑的。 元和帝后知后觉,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般,竟连发怒的力气都没有了,脑袋也是一片空白。 好久,他才缓过神,回头间,眸眼已是一片通红,连带着一股从心头涌上来的怒火,咬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声音有明显的克制,他想怒,但好像身体被禁锢住了一般。 他瞪着司旸,那模样似要把他碎尸万段般:“是谁胆敢……杀了朕的妹妹!” 那可是他的亲妹妹! 她才……她才二十六岁,大好的年华! 究竟是谁? 司旸匍匐在地,沉重的声音响起:“皇上,百幽谷谷主……不见了。” 一听这话,元和帝脸上出现崩裂:“百幽谷?” 他后牙槽都快咬碎了,面色一片通红,突然怒道:“来人!封锁京城!沿途追查!生死……不论!” 百幽谷! 既然你不仁,那便别怪朕不义。 竟敢……竟敢残害皇室! 他此生不将百幽谷铲平,难解他心头之恨! 他大手一挥,雷霆震怒,凛声大吼:“余南卿呢?把他给朕叫过来!” 笑辰生是余南卿请来的人,今日这番,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好!很好! 好得很! 都串通起来来对付朕,今日他定要将京城的这帮蛀虫全部铲除! “是……是……”刘公公不敢怠慢,跪爬着就退了下去。 元和帝紧咬着牙关,深吸一口气,再次回头看向那被吊在半空的身影,那血就这么滴在房中的红木地板上,眼眶转瞬蓄了泪水,带着震怒,一片通红。 心口,似堵了一口气血,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皇上……皇上……”就在这时,刘仁才去而复返,他战战兢兢的趴在地上,吞吞吐吐:“皇上,不……不好了,恭……恭亲王府……也出事了!” “说!”元和帝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他打哑谜。 这个字他几乎是咆哮出口的,大有一副他若再不说,便提头来见的架势。 刘公公浑身一个激灵,连忙禀报:“方……方才有人来报,说恭亲王打伤了东海二王子,重创了东海十七公主,此时……恭亲王府一片狼藉……” 元和帝咬牙拧眉:“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边他还未从长公主去世的震惊回过魂,那边恭亲王府又闹出那么大动静,余南卿是想把他气死吗? 那可是东海来的使臣,重创别国来使,与宣战无疑,余南卿的脑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听……听来禀的人说,恭亲王妃……好像不见了……恭亲王似乎是将恭亲王妃的失踪,归咎在东海二王子与十七公主身上。” “他们昨夜不是还一起逛的灯会?怎会说不见就不见了?”元和帝大怒,根本不相信这番说辞。 笑辰生不见了,苏挽烟也不见了,呵,怎么就这么巧呢! “好像是说……十七公主身边有个叫云意的婢女,昨夜去找过恭亲王妃后就……双双不见了……所以恭亲王怀疑,是东海做了什么手脚……” 刘公公的声音越说越小,试探的问了句:“皇上,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元和帝眉头紧拧,根本不容他有多余的时间伤心,他沉着脸,压抑着上涌的情绪,声音凛怒:“传御林军统领,立即派兵抓拿余南卿,封锁恭亲王府,命宗正寺与大理寺前往,查清事件前因后果。” “派出城防,搜寻苏挽烟的下落,保护东海二王子与十七公主!” “是!”刘公公不敢怠慢,又匆匆忙忙的爬了出去。 元和帝深吸一口气,神情虽愤怒,但又肉眼可见的颓然,他缓缓迈步,扶着正堂的太师椅扶手,缓缓坐了下去,那动作,似五六十岁的老头一般。 怒极的同时,竟是一阵莫名的心慌与惆怅。 他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感觉,很乱,脑袋很乱,情绪也很乱,五味杂陈,也不知哪一个为主。 回想昨日七夕,他还来看过余听宜,见她还一切都好,怎么今日就突然…… 透过卧室的门,元和帝还能看见她的惨状,然而她的神情,眼睛却似在下一秒就会睁开一般。 元和帝定定的看了许久,也没开口叫人放下来,前后不过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便觉元和帝连眉宇都老去了不少。 情绪,上涌得更加厉害,克制似乎已经不起作用。 但身为帝王,他又不能在人前失态。 他沉着通红的冷眸看向还匍匐跪在地上的司旸,许久才开口:“是你发现的?” 司旸不敢抬头,语气也斟酌着:“是,微臣每日都会在这个时候喂殿下用甘露浆,不曾想今日推开门……便是……” 说到这里,司旸抿了唇,没再说下去。 元和帝眸眼微闭,竟落了一行泪。 好在现在所有人都匍匐跪着,没有人看到,他拧紧眉头,不着痕迹的抬手拂去。 第295章 王妃失踪 没听到元和帝说话,司旸又继续禀道:“殿下的身体……被数十根银线穿刺而过,微臣不敢贸然挪动,只能等皇上前来定夺……望皇上恕罪。” “恕罪?”元和帝声音既讽刺又冰冷,他突然指着司旸,神情转而震怒:“你身为驸马,应护长公主一世周全!当年父皇将她赐与你,你便要负起她的一生!如今却叫她命丧黄泉,而你,却还好好的跪在这里!你竟还敢叫朕恕罪?” 元和帝咬牙怒吼:“来人!将驸马关押大牢,叫刑部严加审问,若他不能说出前因后果,便叫他与长公主陪葬!” 外面叩着的两个士兵立即起身进门,“是”的一声,就将司旸押了出去。 司旸也没有反抗。 他也没想到笑辰生会这么肆无忌惮。 元和帝这怒火,怕是一时半会儿熄不下去,长公主身死,他身为驸马受牵连是肯定的,这一关无论如何他都逃不过去。 待司旸被押下去,元和帝又怒吼一声:“来人!” 顿时又有两个士兵进来叩首:“皇上。” 元和帝深吸一口怒气,克制着内心的波涛汹涌,冷道:“随诊的太医,一律斩首!死前,叫京兆府严刑拷问,一处错漏都不许有,否则让京兆府也提头来见!” 雷霆震怒之下,两名士兵不敢怠慢:“是。” “长公主的那些男宠呢!”元和帝又怒声质问。 立即就有一嬷嬷匆匆爬进来叩首,诚惶诚恐道:“回……回皇上,今早听闻长公主……许……许多人都趁乱跑了,剩下的……以苏公子为首,还留在府中……” “这群贪生怕死的祸害,长公主还在的时候对他们不薄,如今他们竟敢背信弃义,置长公主于不管不顾!”元和帝气得面色通红:“传令下去,擅自离府者,格杀勿论!” “是……是……”那嬷嬷连连应声。 “长公主生前……最疼爱哪个男宠?”元和帝耐着性子质问。 那嬷嬷回:“是……是苏公子。” 本来是苏公子的,但是自驸马从猎场将长公主救回来后,苏禾已经许久没在床前伺候,除了驸马,长公主不让任何人靠近。 所以让嬷嬷说的话,苏禾早就已经失宠了,反而是刚刚被押下去的驸马,是长公主这段日子最依赖最疼爱的。 但是这话……她不敢说。 她怕说了她的脑袋就交代在这了。 “还算他有情有义,没有在这个时候离开长公主府。”元和帝眸眼冰冷,话锋一转:“长公主入葬前,便由他为长公主洗梳打理,长公主入葬,也由他一并陪着!” 那嬷嬷身形一抖,这意思,根本就是……要苏禾给长公主陪葬。 “是……”那嬷嬷哪敢反驳,边应着,边爬着退了下去。 长公主府的事,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传遍大街小巷,百姓一时间都不敢置信。 前段时间才传出长公主的病快痊愈的消息,今日怎么就说长公主死了呢。 当下便有部分百姓死活不信的,只当那是谣传,一国公主,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然而元和帝的一连串举动,让京城百姓不得不去相信,驸马被押入大牢审问,随诊的太医一律处以斩首之刑,从长公主府逃出来的男宠也被一一抓了回去,格杀勿论。 就差没让整个长公主府的人陪葬了。 如此,倒坐实了长公主去世的事实。 这边长公主府的消息一出,那边恭亲王府也不停歇。 一大早恭亲王府就传来阵阵打斗声,连府中的一侧院墙都被震了个大缺口。 是听闻恭亲王妃失踪,恭亲王找不到恭亲王妃,一大早的便疯魔了,直接找东海的二王子跟十七公主,将两人重伤。 经过恭亲王府的百姓,听到里面的动静都躲得远远的,那阵阵打斗声就如天上雷鸣,叫人闻之心颤。 百姓也不知道是怎么个事,转眼宫里就派了御林军,把整个王府都围了起来。 随后就是御林军统领联合几名将士将一身狼藉的余南卿从王府押了出来。 依现场瞧见的百姓回顾,当时的余南卿双目腥红,神情阴鸷,浑身上下透着的尽是阴沉沉的气息,仿如下一秒就要将在场的所有人凌迟一般。 御林军统领带了好几位将士齐力抓捕,才把余南卿控制住。 随即从王府被抬出来的,就是东海十七公主凤瑶,只见她浑身是血,唇色惨白,早已神志不清。 凤凌霄的情况要比凤瑶好上许多,毕竟曾经是跟余南卿交过手的人,只见他捂着心口,唇角还溢着鲜血。 刚一出来,就被从客栈赶来的使臣团团围住。 那东海的使臣见自家主子被伤成这样,气不打一处来,组着团便要进宫找元和帝算帐。 然而元和帝此时正沉浸在长公主去世的情绪中,连缓和的时间都没有,哪里还有精力去应付东海的使臣。 所以他派出柳丞相,携同礼部尚书等,前去与东海使臣交涉。 说是交涉,但骂战是在所难免的。 人家东海的王子在大晋受了伤,重则是两国交战,轻则也要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至于是什么交代,东海又怎么可能不狮子大开口。 如此,两国僵持是肯定的。 而随着余南卿被押入大牢,曾经想攀上余南卿的朝臣一时之间都慌了神,特别是那些暗中跟恭亲王府有过来往的。 虽然不多,但也怕被元和帝细查。 唯一能让他们安心下来的,是长公主的死让元和帝无瑕顾及那么多,但是总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所以这些人都暗暗的在注意着昌顺两家国公府的动静。 然而此时的国公府也不平静。 听到余南卿被抓捕的消息,顺老国公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好在府里的儿孙辈都在场,一把将即将要晕倒的顺老国公扶住。 顺老国公不慌是不可能的,就在前些日子,他就把一切都押在了恭亲王府身上,如若恭亲王府有什么事,他顺国公府……就当真是走到头了。 第296章 昌顺两家 许意暄正想开口安慰,那边就来人禀报,说昌老国公来了。 昌老国公要比顺老国公大上十年,今年六十有八,名叫代岑。 一听到余南卿被抓的消息,他就风风火火的赶来顺国公府,人还没进正堂,声音就已经从门外传了进来:“许老头,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那声音带着责备也带着焦灼。 然而当他迈步进来,看到满堂的都是人,声音顿时就噎住了。 昌老国公虽然年数要比顺老国公大,但是那精神气却要比顺老国公好,目光炯而有神,说话的声音也是中气十足。 一见顺老国公白着脸色躺在椅子上,旁边还围着一堆小的给他顺气,当下要脱口而出的重话也吐不出来了。 见到昌老国公,许老夫人先问了声好:“是昌国公来了。” 顺老国公的夫人叫柯昕妤,跟顺老国公是一样的年岁,头上发丝已经斑白,因为顺老国公身体不好,她因为担心,脸上也总是带着愁容。 许老夫人跟昌老国公说话的时候,堂中的晚辈都朝昌老国公行了个礼。 这时,躺在躺椅上的许文央发话:“你们都出去。” 听到这话,伺候在一旁的孙儿孙女都恭敬的退了下去,连带着许老夫人。 不过片刻,偌大的正堂就只剩昌老国公跟顺老国公。 代岑本来是想质问这是怎么回事,因为许文央把暗探都告诉了余南卿,所以他也信了他,随他一起把身家性命都押在了恭亲王府身上。 今日这事一出,昌国公府简直是乱成了一锅粥。 那昌国公府可不是顺国公府这一副和谐的景象,那几个叔伯所出的旁系,已经闹着要分家了。 也不是说不能分,只是在这种时候分家,让代岑感到特别无力。 本来昌国公府就在没落,这个时候只有大家拧起一股绳,齐心协力,才有可能重振昌国公府昔日的辉煌。 只是如今这般,大难临头,他们要分代岑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抛下府中的争执,便想来问问许文央是怎么回事。 然而没想到这许老头倒是第一个晕倒了,他要再刺激两句,只怕等会儿这人就直接进黄泉了。 代岑看着许文央要死不活的样子,四目相对之下,还是“唉”的叹了口气,撩袍一屁股坐在了就近的椅子上。 开口反而还安慰了起来:“其实你也不必着急,凡事还未有定数,许是王爷有什么打算呢。” 本来是安慰自己的话,倒让他误打误撞猜对了。 怕自己说得太浅薄许文央不信,起不到安慰的作用,又补充了一句:“我见王爷冲冠一怒为红颜,想必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即便是被抓了,皇上要查他,我也相信王爷不会供出咱们。” 这一层真真只是安慰而已,这话他说出来他自己都没底。 即便余南卿真的与他们划清界限,但这些天的接触都是真的,余南卿不说,元和帝就不会怀疑? 皇上好不容易抓住恭亲王的错处,他会那么轻易放过? 以前皇上不动国公府,是因为没有威胁,查到余南卿头上,牵出国公府,皇上还会一点动作都没有吗? 这么一想,那几个叔伯旁系所出的,分了也好,届时国公府被抄家,他们不会受太多牵连,至少也是留了一丝血脉。 许文央躺在躺椅上,像在瞬间苍老了许多:“你那里可有收到消息?” “南国北越来使进京的消息倒是有,你若说恭亲王妃的下落,听到王爷出事便第一时间派了人去查,这会儿还没声音呢。” 自把自家的暗探暗桩告诉余南卿,那些暗探与暗桩便不归他们管了。 既然选择投靠,那自是百分百相信才显得有诚意,所以那些人如今已全权听任余南卿调遣。 他们手里头握着的,是常规的人手,打探消息的速度自然就慢许多。 不仅慢,因为暗桩都不接触,消息传递得也慢,瞧长公主府跟恭亲王府发生了那么大的事,都还是一大早听百姓传来的。 这些事肯定都是发生在昨日半夜,他们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代岑这话,倒是让许文央冷静了下来,浑浊的老眸提了些精神,思量道:“你说……这会不会就是个局?” “……”代岑鬼鬼祟祟的看向门外。 外面没有人。 许文央没好气:“有也是自己人,在我这你还怕什么,我这又不是你家。” 顺国公府家风严谨,府中儿子孙儿都只娶正妻,正妻有所出,便不可纳妾,所以顺国公府里的人都是能推心置腹的亲人。 那府中的奴仆又都是家生子,一辈三代都是在国公府里随下来的。 而昌国公府不一样,为了人丁兴旺,那妻妾是一个一个的娶,主打一个以数量取胜,为的就是在国公府真的没救的时候,能把血脉继续维持下去。 所以昌国公府的破事很多,代知宛也是从小就浸染在这种氛围中。 好在,代知宛是嫡出,在府中也是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见他调侃自己,代岑也不客气:“是是是,你家家风最严谨,冷冷清清有什么好。” 说完,才问正事:“你方才那话什么意思?” 许文央抬了抬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我们两家的暗探,暗桩,都交给了王爷,王妃若真失踪,就凭我们两家的消息渠道,王爷能查不出来?” 此话一出,代岑瞬间来了精神:“诶,有道理哈。” 他们自家的关系网,别人不明白,他们还不知道吗? 他猛地警醒:“这么说,王爷是故意的,他真是有什么打算!” “那他想做什么?”代岑问道。 许文央深吸口气,刚刚听到消息一下子没缓过来,这会儿心脏突突突的跳得飞快,他闭着眼睛思忖了好一会儿,才睁眼道:“此事才出来不久,咱先静观其变,贸然出手,只怕会乱了王爷原本的计划。” 他也是猜的,但目前想想,余南卿其实只是被抓了起来,想要定他的罪根本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 第297章 牛头不对马嘴 苏挽烟不见了,余南卿是受害者,东海与大晋本就不和,若元和帝为了东海治余南卿的罪,不仅朝臣不会让他这么做,就是百姓也会生起怨气。 捡芝麻丢西瓜的事,得不偿失,元和帝不可能不明白。 至少明面上,他不能这么做。 至于长公主一事,许文央拧眉:“片刻你我都上一封奏折,对长公主去世一事表示一下。” 许文央觉得这是余南卿计划中的一环,因为余南卿知道元和帝根本不可能放过他,余南卿想要谋权,第一步便是要把元和帝身边的爪牙,一个一个除掉。 长公主首当其冲。 他直觉,若不是司旸在猎场把长公主救回来,长公主怕是早就没了。 朝廷颁布追捕令,全国通缉笑辰生,查找苏挽烟的下落。 长公主的尸首被放下来后,以冰棺保存,至于什么时候下葬,或许是元和帝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所以久久未下令。 东海的使臣跟大晋的外交官吵得不可开交,东海要大晋给一个交代,要什么交代? 要求交出余南卿,任东海处置。 虽说元和帝厌恶余南卿,但这种要求他是不可能答应的。 余南卿可是大晋亲王,怎么可能他说交出去就交出去? 所以两国吵了好几日,交涉都无疾而终,最后东海使臣忍无可忍,放话若不交出余南卿,那便等着东海与大晋再次开战。 柳丞相也不是吃素的,东海要硬刚,他扬言奉陪到底。 事情禀到元和帝面前,元和帝冷着脸一语不发。 就在这个诸事都不顺,所有事都乱糟糟的时候,南国与北越使臣进京的消息也递到了朝堂。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这个时候。 元和帝的脸是一沉再沉,这些人就好像约好了一样,一起过来看他的笑话。 他亲妹妹去世,他却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 这些天他埋头处理着朝中的事务,皇后来找了他几次他都没有传见。 看着堆积在桌上的各种奏折,元和帝心里的郁气与怒火已经到达了顶峰。 他沉默起身,一言不发的去了皇宫大牢。 余南卿被抓进大牢的这几日,他还没去看过,一来是事情太多,二来是太过愤怒,越是愤怒,他便越理不清头绪。 若贸然去质问,只会什么都问不出来。 大理寺与宗正寺都在查这件事,可查来查去,都只说笑辰生畏罪潜逃的可能性大,至于余南卿,他除了跟笑辰生认识,竟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波及到。 元和帝不信,也不可能相信。 他怀疑这些事都是余南卿干的,可是他没有证据! 如今唯一能治他罪的就只有与笑辰生认识这一条,但这完全站不住脚,顶多就是受了牵连,受些皮肉之苦,根本不足以去定他的罪。 ……要是,余南卿没有这么高的身份地位就好了! 父皇,若不是你给了余南卿那么大的权力,朕如今也不会揪着他不放! 宫中,有专门关押皇亲贵胄的地方,牢房要比普通的牢房大些,里面的陈设也比普通牢房齐全。 不过,余南卿自被关进牢中,就时时处于暴走状态。 狱卒没有办法,只能用锁链将他手脚都捆了起来。 当元和帝来到大牢前时,便见余南卿依旧是那身云锦蟒袍,只是此时他的模样稍显狼狈,手脚都被锁链捆住,颓然的坐在牢房的一角,目光无神,神情已是生无可恋。 余南卿脸色不好,元和帝的神情也不好看。 一身明黄的龙袍在这牢狱中显得格外惹眼,他冷着眸沉唤一声:“余南卿。” 余南卿没有动作,神无生志。 元和帝耐着性子:“你可知罪?” 余南卿依旧不答话,呆呆的坐在角落里。 并非是余南卿装的,他此时真的很颓然。 虽然将苏挽烟送走是计划之中的事,可当苏挽烟真的离开后,他便魂不守舍,心如刀绞,他知道他们总会再相见,可苏挽烟不在,他做什么事都觉得没意思。 见余南卿不答话,元和帝突然就有些遏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拳砸在牢门上:“余南卿!听宜的事是不是你的手笔?你到底想干什么?” 余南卿瞳仁无光,元和帝的话传入耳中犹如天外来音。 本来,元和帝以为自己晚几天过来可以问出什么,却没想到自己的情绪根本不受控制,他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沉默半晌,才缓缓说道:“朕已经颁布追捕令,全国搜捕笑辰生,也已派兵前往百幽谷,他既杀害了长公主,朕必不会叫百幽谷再存活在这世上!” 余南卿眉头连动都没动一下。 元和帝继续道:“朕也已经派人去查苏挽烟的下落,笑辰生与苏挽烟一同失踪,朕怀疑他们两人根本就是一伙的。” 此话一出,余南卿脸色一沉,终于有了反应,阴鸷的看向元和帝:“烟儿断不会抛下本王不管不顾!” 元和帝拧眉,他只在乎这个? 他难道不应该想想,苏挽烟是不是跟笑辰生一起杀害的余听宜吗? 他冷道:“苏挽烟与长公主先前有过过节,朕这么怀疑,也是理所应当!” “烟儿是被东海的人带走的!”余南卿突然从角落里站起来。 随着锁链碰撞的声响,他大步来到元和帝面前,面容带着杀戮,眼神恶煞无比,伸手便想将元和帝抓在手里。 然而“哐当”一声,锁链将他的两只手都隔绝在了牢门内,他咬牙瞪着元和帝:“去查东海!烟儿定在他们手中!” “笑辰生的事你要怎么解释?他是你带来的!”元和帝拧眉怒喝! “东海将烟儿抓走便是想惹怒本王,你把本王关在此处,只会中了东海的计!把本王放出去,本王要亲自去找烟儿!”余南卿神情有些疯魔,瞳仁之内尽是死气。 “余南卿!你回朕的话!” “你把我放出去!” 一个,只想从他口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另一个,又满身心的想要找他的苏挽烟。 牛头不对马嘴,话不投机半句多。 第298章 云意的秘密 元和帝心口一股怒火上涌,猛地伸手越过牢门,“嘭”的一声紧紧揪住余南卿的衣领,怒吼般的质问:“听宜是不是你杀的!她可是大晋的长公主!是朕的亲妹妹!也是你皇姐!你如何下得了手!” 余南卿猝不及防的撞在了牢门上,这一撞,似把余南卿撞冷静了。 默了一瞬,他眼神忽而起了蔑视,居高临下的看着气急败坏的元和帝,扬唇冷笑:“余南奕,本王告诉你,若烟儿被害身死,本王便要整个大晋为之陪葬!” 死一个余听宜算得了什么,他不也是,一直都想要他的命吗? 明明是勾着唇,但声音却冰冷无度。 与元和帝眸中的怒火不同,让人仿如置身冰窖。 元和帝拧着怒眸,一把将他推落在地,他冷冷的看着狼狈的余南卿,紧着袖中的拳头,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黑着脸离开了牢房。 余南卿也没起身,干脆直接躺在了地上。 苏挽烟现在到哪了,他已安排好了行程,只要不出意外,烟儿便能安全抵达。 余南卿缓缓闭眼。 ……好想她啊。 而此时的苏挽烟,正美美的吃着海鲜大餐。 因为走的是水路,所以途经的码头很多,码头附近有很多渔民在卖水产,秋叶跟黄叶每回都会去购置。 除此之外船员也会购置成批的水果蔬菜。 而她现在乘坐的这艘船是艘货船,只要是货船,每回进港的时候就要接受一次检查。 前面他们走得快,还只是简单的检查,但直到行至第三个港口,检查的官兵突然就严格了起来。 苏挽烟的房间是个暗房,每当有人进来搜查的时候,她与秋叶与黄叶便躲在暗房中躲避搜查。 这几日苏挽烟也并非无所事事,虽然她没办法了解京城现在发生的事,但通过推测,笑辰生既与她同行,那长公主府那边肯定是要发生点事。 至于发生什么她不知道,只知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如今港口的士兵检查变得严格,很可能是元和帝在震怒之下闹出的动静,不是在找她就是在找笑辰生,亦或是两者都有。 而另一边,余南卿既要入狱,想必也是要做些动作。 从京城出来那日,苏挽烟就问了田中,那日余南卿是怎么处置云意的。 田中也没有瞒着,把经过跟苏挽烟说了,苏挽烟便觉得,余南卿是把云意当成了引子,为的就是把事情闹大。 毕竟云意随着凤瑶,那就是东海的人,府中出了什么事,完全可以推到东海身上,激发两国矛盾,那余南卿的罪名就可大可小。 苏挽烟将京城发生了的以及没发生的,都理了一遍,做了一番推理,最后得出来的结果,与现在正在发酵的事基本别无二致。 说来又说,那个云意的事,苏挽烟还特意问了一嘴。 据田中审查得知,之前余南卿查到的关于云意的身世与信息都是真的,区别是在于,云意并非是她父母亲亲生。 不仅她不是,其余的几个兄弟姐妹都不是。 他们都是在翁城被养父母捡回去养的。 因着孩子多,所以生活上他们过得十分拮据,说拮据也不太贴切,依田中的话,云意觉得自己过得非常的苦。 在云意的描述里,没被收养的时候虽然吃了上顿没下顿,但却不用干活,不用在冬日冷冽的寒风中还要到河里洗一家子的衣服。 被收养后,为了那一点点吃的,便要累死累活的从早干到晚,上有三位姐姐,下还有一位弟弟,一家人没日没夜的都在拼命干。 她觉得她是孤儿的时候都没这么苦过,她宁愿一个人去流浪,既然要收养,那为什么连基本的生活保障都不能给她? 云意是有恨的,从被收养回去的那一天,心里的怨气就没消停过。 所以东海大军入侵翁城的时候,她虽害怕却也高兴,觉得那群人简直就是来救自己的。 东海的士兵将她的养父母都杀了,上面三个姐姐也没能幸免。 他们在死前,将身体娇小的云意与她弟弟塞进了床底,用身体挡住了东海军的视线,为此云意与她弟弟才躲过一劫。 本来她弟弟是能活下来的,但云意嫌他是个累赘,明明只有她一个人活下来就好了,偏偏还要照顾一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所以事后,她趁她弟弟不注意时,将他推进了河里。 那时翁城死掉的百姓很多,河中多一具尸体,也不会有人多想。 再后来,便是余南卿一众将士领兵将翁城收复,将他们那些失去父母的孤儿留在将军府,算是暂时给他们一个安身之所。 此举,在云意眼中,又是另一番救赎。 她觉得在将军府中的日子实在太好,与以往的生活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至此她便存了幻想,若能一辈子过上那样的生活该有多好。 余南卿也不是她的第一个目标,但只有余南卿是王爷,只有他身居高位。 其他人即便是将军也好,前锋也罢,又怎么能比得过余南卿? 若能进王府,一生的荣华富贵定是用都用不完,所以她一直都幻想,一直都存着心思。 然而这一切,到底都是些泡沫。 云意也不过是真真切切的一介平民百姓,若不是养父母收养了她,给了她户籍,她也不过是个黑户罢了。 既是黑户,那便不只是饥一顿饱一顿那么简单。 而且她若真觉得被收养不好,大可以再离开,她的养父母既能收养四个孩子,查探时又未查出半点虐待之事,想必她的养父母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再者,云意有名有姓,在这个时代,百姓是连最基本的姓名都没有的,所以也许收养云意的人,并非她口中所述的那般,是什么十分穷苦的人家。 她上面的三位姐姐既能为了保全她与弟弟,用身体挡住士兵的视线,便能知道她们都是心善之人,她的养父母若是个不好的,又怎么会养出三位好姐姐? 第299章 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一切都是她的不满足罢了。 云意心比天高,能力却与想法不匹配,所以她遇事的时候怕也是真怕,一边想入王府的心思很明显,一边也不敢真的去得罪身份地位都比她高的苏挽烟。 成为凤瑶的奴仆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楚楚可怜,好激起苏挽烟与余南卿的怜悯之心,希望余南卿能像当年来救她一样,再次将她从凤瑶手中救出来。 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遭得住田中的酷刑,还没开始呢,就把自己的那些秘密巨无细致的倒了出来。 而对于凤瑶而言,云意就是一个可利用的小人物,她的生死如何她都不会关心,只在乎她能不能给她带来好处。 所以云意想做什么,凤瑶都不阻止,死了,也不会有任何怜悯之心。 正想着,房中突然响起敲门声。 “进来。”苏挽烟唤道。 下一秒,便见笑辰生堆着他的假笑进来:“你倒是清闲。” 出来这些日子,原以为苏挽烟会难过,又或者会闷闷不乐,却没想到这丫头片子该吃吃该喝喝,一点离别的情绪都没有。 笑辰生很好奇,她与余南卿感情不是很好吗? 为何从她身上看不出丝毫担忧? 只不过这话,笑辰生没问,来去也不是他该关心的事。 苏挽烟吃得正香,问了句:“吃吗?” 笑辰生望着桌上吃剩下各种残渣,堆了个比刚才还假的假笑。 苏挽烟看出来了,那笑容里透着极度的嫌弃。 她懒得理,继续自顾自的吃。 “你还真是不着急。”她竟也不问问他来做什么。 笑辰生无奈,撩袍落座在苏挽烟对面。 “你们不都安排好了吗?我有什么好着急的?” 她又不会武,也没办法像笑辰生那样来去自如,不乖乖听安排,作死吗? 笑辰生笑,也不再拐弯抹角:“朝廷的动作比我想象中的要快,抵达下个港口前需转陆路。” “嗯,好。”苏挽烟没有意见。 笑辰生挑眉:“如今朝廷全国通缉在下,你不害怕?” 这事秋叶跟黄叶去购置食物的时候打听过,苏挽烟眨眨眼睛:“那不如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这样你就不会连累我啦。” “……”还真是干脆。 笑辰生笑眯着眼睛:“百幽谷的路只有在下知道。” 想得美,是他们把他叫去京城?这趟浑水的,如今他怎么可能这么好心,让苏挽烟独善其身。 苏挽烟似看出了他心里所想,白了他一眼:“那你还问什么。” 元和帝通缉笑辰生,百幽谷肯定也不安全,笑辰生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苏挽烟稍微想想就能知道。 都不是安生的主呐。 说完,她又好奇:“元和帝为什么要全国通缉你?你对长公主做了什么?” 其实苏挽烟大致已经猜到答案。 因为元和帝下的是追杀令,遇见笑辰生,就地正法,并不是要把他抓回去,所以说不定长公主已经被笑辰生嘎了。 只不过猜想没有被证实,所以她想从笑辰生身上得到确认。 笑辰生回想了一下长公主被他杀害的经过,唇角勾得更甚:“你还是不知道得好。” “……”苏挽烟撇撇嘴,吓唬谁呢。 笑辰生已经起身:“稍后在下会派人送身衣裳过来,娘娘记得换下。” 苏挽烟低头看了一下现在身上穿的,就是普通少女穿的,也不是多华丽的衣物,她好奇:“还要换?” 然而话说出口,笑辰生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下一个港口有士兵盘查,相比之前的几次,往后的盘查会更加严格,所以在抵达下一个港口前,苏挽烟一行人需要转陆路。 这倒让苏挽烟好奇,笑辰生长得那么有特色,几乎是一眼就会被注意到的对象,他前几次是怎么避开官兵的盘查的? 笑辰生让人拿过来的,是一身平民百姓的衣服,粗布麻衣,看上去,像是猎户穿的。 苏挽烟麻利的换上,做了一番乔装打扮,待准备妥当,货船便放下两艘小船,苏挽烟带着秋叶跟小步一艘,小步负责划船。 秋叶是负责照顾苏挽烟的,若有什么状况,小步会先一步将苏挽烟带走,所以这小船并没有让黄叶上。 黄叶跟田中,是跟笑辰生坐一艘。 当然,划船的是田中,笑辰生轻捏着长烟斗,双手背在身后,很惬意的站在船头,静静的等着小船靠岸。 岸上早已经准备好了小马车,马车只能坐两个人。 苏挽烟衡量了一下,硬是将秋叶跟黄叶都拉进了马车,挤一挤还是容得下的。 至于小步跟田中是骑马,笑辰生负责驾驶马车。 官兵封查,会在官道上设卡,像笑辰生这样带着他们走小路,路上不管是百姓还是官兵都不多。 但是如果要进城肯定就麻烦点,而且进城的话一旦有什么状况封城,那苏挽烟他们就会被困在城内。 这个时候,昌顺两家国公府给的暗桩点就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 因为情报可靠消息灵通,苏挽烟都很完美的避开了所有检查的关卡,需要留宿的时候会通知到就近的暗桩,暗桩会派人手妥善安排。 昌顺两家国公府,是从前朝就沿袭下来的,那数十年几代人沉淀下来的人脉与势力不容小觑。 苏挽烟听闻昌顺两家从前是死对头,如果单拎一个出来,他们的情报网可能都没那么全面。 妙就妙在两家联手了。 苏挽烟甚至觉得,如果昌顺两家若不是非要留在京城再拼一条出路,远离皇权中心,搬离京城,凭借着那数十年沉淀的人力物力,到了哪里都会过得很好。 可偏偏,两家就死磕京城。 不过与此同时,苏挽烟也觉得,这可能就是昌顺两家留给自己的后路,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局面,只要有个风吹草动,他们都能提前知道,这样也就能提前避险。 七月二十五,历时半月,绡州,安城。 安城城外一处隐秘的小村庄里,苏挽烟在这里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简单的小木房中,她诧异的瞪着眼睛,看着从门外进来的人,一时间不知是高兴好还是吃惊好。 第300章 王爷给您带了话 “驰恩!?”她腾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 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苏驰恩,相别大半年,苏驰恩就像换了个人一般。 模样还是那个模样,但是个子已经比苏挽烟高出半个头。 遥想苏驰恩离开恭亲王府的时候,个子比她还矮,怎么才短短大半年,他就蹿那么高了? 不对,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吃惊的瞪着眼睛:“你们怎么会在这?” 除了苏驰恩,明宇也在。 他们俩不是修行去了吗? 是了! 苏挽烟突然激动起来:“绡州!安城!” 前段日子苏驰恩就来信说会在绡州安城待上半个月,当时她还抓着机会给苏驰恩写了封信! 但是……现在明显已经过了半个月,苏驰恩他们怎么还没离开? 苏驰恩见到苏挽烟,比苏挽烟见到他还激动,满脸都映着欣喜,猛地朝苏挽烟跪地叩首:“姐姐!驰恩见过姐姐!” 明宇也单膝跪了下来,语气一如既往的寡淡:“属下见过娘娘。” 这一跪,把苏挽烟跪了回魂,忙上前将两个扶起:“快起来快起来。” 苏驰恩一站起来,苏挽烟就要仰头去看,一时间她还真接受不了。 明明之前是很可爱的一只,小小的软软的,看上去就像个小姑娘一样,怎么转眼之间就长这么高了? 苏挽烟既高兴又欲哭无泪,还她可可爱爱小驰恩。 “你们怎么会在这?余南卿安排的?”苏挽烟收敛了惋惜的心思,问道。 本来她以为笑辰生带她走的路线就是去百幽谷的,她也不知道百幽谷在哪里,所以她也没找地图。 昨日来到这个小村庄的时候,笑辰生就说会有人来找她,她还寻思是谁呢。 苏驰恩连连点头:“早在姐姐给我送来信件的时候,王爷就已经吩咐,让我跟明大哥在安城待命。” 本来他们的行程没那么快结束,但是事发突然,明宇跟他便待在安城一边布置一边等。 “是了姐姐!”苏驰恩说着,又激动道:“卫大哥也在安城!” 苏挽烟愣:“卫大哥?谁?” “卫祥!姐姐,您忘了吗?卫大哥负责王府的商队,是最早离开王府的。” 这么一说,苏挽烟就想起来了,哦! 长得很魁梧,脖子上有道蜈蚣疤的那个。 当时王章组建了商队,就是派卫祥去押商,后来商队还被甄玉怀使绊子了。 “他也在安城?你们所有人都在安城?那不怕被一锅端吗?” “姐姐放心,城里的人不知道卫大哥的身份,我与明大哥早在事发前就已经驻扎城外,便是为了等姐姐来。” 说完,苏驰恩眸中闪着亮光:“姐姐可有什么要我去做的?如今我可以帮姐姐许多忙!” 因为不似以往那般娇小,比苏挽烟高了半个头,说这话时,苏挽烟还是好不习惯,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她又开始欲哭无泪,以前都不是这样的,以前他会仰着头真诚的看着她,软萌软萌的,现在真的……变成男子汉了。 苏挽烟应该高兴才是,但内心暂时接受不了啊。 明宇止了苏驰恩的劲头:“娘娘舟车劳顿,该让娘娘好好休息才是。” “是!”苏驰恩精神十足:“让姐姐好好休息,今夜我来值守!” “你现在便到外面守着。”明宇开口。 “是!”苏驰恩应得爽快,话却是对苏挽烟说的:“姐姐,那我在外面守着,您若有什么事唤一声就行。” 苏挽烟张了张嘴,终是没说什么,点头:“好。” 明宇这是要把苏驰恩支出去? 可是外面已经有小步跟田中守着了呀。 话说,小步跟田中是不是早已经知道要跟苏驰恩汇合? 他们居然一个字都不跟她说。 至于笑辰生,昨日来到这小村庄后就不见了人影,也不知道去哪了。 是了,既然城里的人不知道卫祥的身份,是不是代表他现在行动很自由? 正想着,明宇朝苏挽烟恭首:“娘娘,王爷让属下给您带话。” 苏挽烟愣了一下,随即好奇:“什么时候的事?” 肯定不是出事之后,那应该就是提前安排的。 “娘娘离京前。” “好吧。” 苏挽烟一屁股坐下,做了个请的手势:“明侍卫也请坐。” “谢娘娘,属下不累。”他站着便可。 苏挽烟也不强求。 待秋叶给苏挽烟倒了碗水,明宇才恭首禀道:“禀娘娘,王爷告诫,已寻了最合适娘娘隐藏的去处,若娘娘此时回心转意还来得及,百幽谷于娘娘而言,实在过于危险。” 对于苏挽烟去百幽谷,余南卿一直都是持反对意见的。 这件事他也不止一次跟苏挽烟说过。 “经打探得知,朝廷的军队已经出发百幽谷,皇上的命令是,将百幽谷从这个世界上铲除,娘娘若执意要去,只怕会遇到不测。” 这也是余南卿反对的原因之一。 除了不喜欢笑辰生,他也早料到长公主的事一出,元和帝不会饶过百幽谷。 所以他不希望苏挽烟去百幽谷。 苏挽烟疑惑:“朝廷知道百幽谷在哪里?” 笑辰生说去百幽谷的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大范围搜寻之下,总会出结果。”现在的情况是,他家王爷不希望出一点意外。 顿了顿,明宇又补充了一句:“且属下听说,钦天监也在围剿百幽谷的队伍中。” “钦天监?” “百幽谷山势险峻,石土肆虐,谷中天气更是变化莫测,钦天监识八卦,能夜观天象,能助军队更好的攻陷百幽谷。”明宇给苏挽烟分析道:“朝廷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而且这军队一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 除内寇,短则一两月,长则数年,如果皇上一直不下令将军队召回去,有可能会一直这么耗着。 这些都是要考虑到的。 苏挽烟闻言,望着桌上的那碗水思忖了好久。 蓦地,她抬眸问道:“余南卿给我安排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一直没跟他说。 若是怕目的地提前暴露,苏挽烟能理解。 第301章 烦心事一扫而光 但现在要她再次做选择,那她就要知道那个地方到底是哪里? “蛇族领地。” 苏挽烟眸光微闪,蛇族。 苏挽烟一开始给余南卿跟王章传递消息的时候,用的就是蛇族的文字。 明宇说道:“蛇族避世,旁人不轻易能找着,蛇族那边王爷已派人联系好,只要娘娘答应,咱们明日便可启程。” 苏挽烟微微抿唇,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 她想去百幽谷,学习笑辰生的医术。 但明宇说的这个状况,她有些犹豫。 现在去的话,便有可能卷入自己不知道的麻烦中,而且同时她也没办法完全信任笑辰生。 笑辰生给她的,是那种阴晴不定,随时会暴走的感觉。 见苏挽烟为难,明宇也不催促,道:“娘娘不必着急,这村庄偏僻,安城也早日被官兵搜查过,如今不会有太大动静,娘娘可考虑清楚才做决定。” 听到他这样说,苏挽烟心里的压力顿时少了许多。 她开口问道:“笑辰生,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她想知道百幽谷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只有问笑辰生才知道。 明宇抿唇:“娘娘,属下今日方与你碰面。” 他们才刚来,笑辰生的行踪他们还没注意。 不过下一秒他又补充:“可要唤小步与田中进来?” 他们的话,应该是时刻盯着笑辰生的。 苏挽烟暗叹了口气:“算了,容我想想。” 虽然明宇说她可以慢慢考虑,但没到安全的地方,她内心里是焦虑的,若是被元和帝找到,传进宫里,她怕给余南卿添麻烦。 与苏驰恩重逢,苏挽烟自然高兴。 夜里用膳的时候,苏驰恩给苏挽烟讲了他一路上遇到的趣事,从初初一开始离开京城,在雪山上挖到冬眠的蛇,到最近在安城打零工遇到的城中闲谈。 面前的苏驰恩,除了个子长高了,模样也褪去了初见时的青嫩。 本来有点圆圆的脸蛋,许是经过磨练的缘故竟生了俊意。 唯一让苏挽烟感到熟悉的,是他那双依旧灵动的眸眼。 男生女相,苏挽烟觉得苏驰恩就是,但又不到真的女生相的地步。 苏挽烟耐心听着,也不打断。 直到秋叶跟黄叶将食物的残羹都收拾下去,苏驰恩说得口水也有些干了,她才给他倒了杯水,笑道:“见你现在安好,比听到什么有趣的事都好。” “姐姐,您在京城的事,我也偶有打听,我总想着能快些结束旅程,回到京城护着您。”房中烛火摇曳,将苏驰恩真诚的眼神展映无虞。 还是如从前那般。 苏挽烟轻托着下巴笑看着他:“你跟着明侍卫习武,苦不苦啊?” 说了那么多,也没见他叫一声苦。 苏驰恩连连摇头:“一点都不苦。” 比他从前孤身一人在京城好太多了。 苏挽烟笑,怎么可能会不苦,但苏驰恩享受其中,她也没说太多。 想了想,苏挽烟突然开口:“小驰恩,我问你个意见呗。” “姐姐尽管问。”苏驰恩直起身杆,马上来了精神。 “你说我是去蛇族的领地好,还是去百幽谷好?” “姐姐想去哪里便去哪里。”苏驰恩说得坚定:“姐姐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去百幽谷也没关系?” “没关系。”反正他就跟着苏挽烟,他来保护好姐姐。 这回答,倒让苏挽烟为难,本来是想听听意见的,如今还是要靠自己考虑。 小村庄建在一山坳坳处,而苏挽烟暂住的这间木屋离得远,就像是从村子里单独辟出来的一样。 深夜,所有人都睡了,苏驰恩在外面守夜。 苏挽烟睁着眼睛,暗夜中其实她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她睡不着。 京城事变,她离开的目的就是为了不给余南卿添麻烦,毕竟她不会武,没有自保的能力,余南卿要入狱,那她势必会受牵连。 她在会影响余南卿发挥,所以离开京城是最好的选择。 她明白余南卿给她安排了最好的路线,也给她找好了庇佑所…… 苏挽烟抿唇,在黑夜中缓缓坐了起来。 就如明宇说的,百幽谷现在对她来说很危险,明知道有危险还去,那她离开京城的初衷岂不本末倒置? 苏挽烟内心有些动摇,她不喜欢这么无力的自己。 只能乖乖的等,无论做什么选择好像都只会添乱一样。 现在跟着她的这些人,都快能组成一个小队了,余南卿这样耗费心神,无非就是担心她出事,明明他自己才是身处危险的那一个。 “娘娘?”正想得入神,陪守的黄叶察觉动静,唤了声。 苏挽烟压低了声:“吵到你了?” 她也没发出什么声响,黄叶的睡眠这么浅? 黄叶摇摇头,不过在这黑夜中,苏挽烟看不到,只听黄叶说道:“娘娘可是睡不着?” “有点。” 黄叶闻言起身,摸索着点燃房中的蜡烛。 一丝光亮溢于方寸之间,椅榻上的秋叶睡得正香,黄叶来到床前:“娘娘可是累了,奴婢给您松松身子,这样能好睡些。” 苏挽烟确实累,而且脑子里乱糟糟的,当下也没多想,听话的趴在床上。 黄听双手轻轻替她按着,明明前一刻想的事情还很多,这一刻眼皮子就已经开始打架。 黄叶给她按没多久,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 苏挽烟睁眼,灵台一片清明。 她直挺挺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唤了声:“驰恩!” 苏驰恩立即从门外进来:“姐姐!我在!” 他喜言于表,几步就来到床前:“姐姐叫我?” “卫祥在安城是不是?我能不能见他?” “可以!我立刻去安排!” “嗯,你去,注意安全。” 苏驰恩刚出去,秋叶就用木盆打了洗漱的热水进来,刚好与苏驰恩擦肩而过。 她退到一边垂眸等苏驰恩出门后,才迈步来到床前:“娘娘,热水准备好了,奴婢伺候您洗漱……” 只不过说话间,苏挽烟已经麻利的刷好了牙,洗好了脸,根本没有秋叶插手的机会。 秋叶见苏挽烟这么有精神也高兴:“娘娘今日可要启程?” 第302章 改变行程 “先不。”苏挽烟把毛巾从脸上移开:“我想做些事。” 昨日的迷茫,在今日一扫而空。 她又问:“笑辰生回来没?” 秋叶摇摇头。 苏挽烟说道:“要是他回来了,告诉他,我不去百幽谷了。” “哦嗬?”话才刚落,门口便响起一声沉沉的揶揄。 笑辰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刚升起的晨阳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映射在屋中的地板上。 他脸上明明堆着笑脸,可那笑容看起来却阴森森的。 苏挽烟放下毛巾,淡然的笑了声:“你去哪了?我刚好有事要跟你说。” “若是方才所说之事,我已经听到了。” 苏挽烟示意了一下秋叶,秋叶垂着眸将洗漱的热水端了出去。 笑辰生缓缓迈步进来,苏挽烟迎上他的目光:“听说朝廷要围剿百幽谷。” “所以娘娘便要弃在下而去?”笑辰生笑问。 如今才打退堂鼓,他怎么可能答应。 苏挽烟这样的好苗子,他可找了好久。 苏挽烟从床头边上拿过一直随身携带的包包,从里面拿出一叠厚厚的装订本,递给笑辰生:“这个给你。” 笑辰生笑着的眉头微动了动,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伸手接过。 “这是什么?” “你先看看。” 说话间,黄叶端来了早膳,苏挽烟抓起一个馒头就塞嘴里。 出门在外,用大部分都是粗粮,馒头土豆番薯等食物,自然,苏挽烟想的话,也可以好好安排一下膳食。 只是苏挽烟觉得没必要,这些东西也不是不能吃,都出来避难了,要求就别那么多了。 笑辰生撩袍坐下,将手里的装订本打开,只一瞬,眼里便闪过一抹精光,连神情都认真了起来。 上面,记录着余南卿瘫痪时的就诊记录。 其中不仅针灸针法被详细的记了下来,每日的膳食变化,穴位按摩,都做了详细的注释。 比较重要与复杂的地方,苏挽烟还画了图文,上面有详细的解答与解析。 他一页一页的翻着,没有细看,几乎都是粗略的带过。 翻到中途时,他深吸一口气,将书本缓缓合上。 这样的装订本一共有五本,每一本都泛着些许陈旧的颜色,是苏挽烟给余南卿治疗时,时常翻看的证据。 笑辰生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将书本重新叠上,动作很轻,生怕将书本弄坏了般,一角翘起,他还用拇指压了压,希望能将那起了褶皱的书角抚平。 本来知道苏挽烟不去百幽谷很生气,一是他不想错失这个机会,二是他真的很想要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教给苏挽烟。 笑辰生时常有种无力感,他的手法,谷中的弟子不是学不会,就是觉得他的医术是旁门左道。 他觉得他这一身的医术无人继承,日后要销声匿迹在这世界上,他就觉得他来这世上活这一场没有丝毫意义。 所以哪怕苏挽烟出尔反尔,他就是绑也要将苏挽烟绑去百幽谷。 然而此时,苏挽烟将治疗余南卿的手札全部交付出来,他又起了犹豫。 不是因为他贪这份手札,而是苏挽烟用很真诚的态度在跟他交流。 一开始苏挽烟便说了,去不去百幽谷,她自己决定。 她从一开始便没有说自己一定会去。 她完全没必要与他做这种交易。 “百幽谷我会去的。”苏挽烟一边嚼着馒头一边开口:“但现在时机不对。” 她想要交流医术的心没有变,但将自己置身危险之中很不明智。 “不过几个喽啰,连百幽谷的门口都摸不着,你怕他们做什么。”笑辰生脸上没有笑容,竟是一副正常的神情。 然而看惯了他的笑脸,这会儿正常了,苏挽烟反而不习惯。 她敛下心神:“那是你的百幽谷,你心里肯定有数,我怕是因为我没去过,我不知道会有什么不安定的因素在,而且我现在更想做其他事,所以去百幽谷的行程,先放一边。” “……” 笑辰生望着苏挽烟,那种神情无法形容,淡淡的,又透着凌厉与严肃。 苏挽烟瞪回去:“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这么考虑不是很正常么?” 笑辰生将桌上放着的五本装订本推回去。 苏挽烟好奇:“不要?那以后你想要可就难了。” 笑辰生身杆坐得笔直,他轻轻翘了二郎腿,唇角一勾,恢复了平日的假笑:“既然如此,在下陪你这一遭。” 苏挽烟愣:“啊?” “还是等你到了百幽谷,咱们再聊医术的事,如此才有趣。” “百幽谷被围剿,你不回去坐镇,不怕被朝廷端了?听说钦天监都去了。” “呵。”笑辰生嗤出一声轻笑,却没回苏挽烟的话。 若百幽谷那么好进,他仇家那么多,要端也早就被人端了。 那些人什么方法没研究过,区区朝廷,何足为惧? 苏挽烟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再纠结,嫌弃的撇了撇嘴:“可是你跟着我,我怕你拖我后腿耶。” “……”究竟是谁拖谁的后腿,他难不成还比不过她一个弱女子。 笑辰生笑问:“你想做什么?” “暂时只是一个想法,你要是想知道,待会儿留下来听听也不是不可以。”苏挽烟给他递了个番薯:“吃不吃。” 笑辰生看了一眼,没接,抬了抬左手,吸了一口烟。 苏挽烟挑眉:“止疼?” 确实是疼。 因为朝廷要围剿百幽谷,所以昨夜他赶回去,在百幽谷周围多加了两道阵法。 谁曾想半路被仇家蹲了。 现在满江湖的人都知道他得罪了皇室,都想把他逮回去送到宫里领赏。 要不是跟那群人纠缠,他都不用等到天亮才回来。 不过面对苏挽烟的问题,他只吐了两个字:“饿了。” 苏挽烟眸光亮了亮,惊讶又好奇:“你饿了也是抽烟饱?烟斗里的是什么?我看看?” 笑辰生笑着拒绝:“恕难从命。” 她是真信还是假信,这么扯的谎都看不出来? 他现在用的是就是止疼药,给苏挽烟看了她肯定能看出来。 第303章 苏挽烟未雨绸缪 苏挽烟撇撇嘴,也没纠结。 临近午时,苏驰恩才带着卫祥出现。 卫祥个子很高,人长得也粗犷,进来的时候他需要微微低着头,才能穿过门洞。 身上的衣裳是朴素的灰粽色,脖子上的蜈蚣疤被他用一抹护颈遮掩。 那蜈蚣疤痕一遮,倒让卫祥整个人都祥和了不少,看上去没有那么可怖骇人。 他上前单膝而跪,给苏挽烟行了个叩首礼:“娘娘,您唤属下?” 声音粗而浑厚,有种石头敲着古木的钝感。 笑辰生堆着笑容在一旁坐得笔直,他倒想看看这丫头片子想干什么? “你快起来。”苏挽烟忙起身上前去扶。 然而卫祥一起身,那阴影就直接笼罩了苏挽烟,苏挽烟只觉有座大山在自己面前耸立而起。 她突然感慨,好像余南卿身边的人都很高。 她退了一步,敛下心神,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先坐。” 卫祥恭首:“属下不累。” “你太高了,我有压力。”苏挽烟直言。 “噗。”笑辰生忍不住捂嘴发出一声笑。 卫祥直接愣了一下,这才又恭首:“是。” 待卫祥坐下,苏挽烟才道:“能先跟我说说,商队是如何运作的吗?” “是。”卫祥开口:“商人以物换物,在沿途的地方区域低价购入物什,再拉到高价的地方去卖,比如南方的翎毛,颜料,织物,这些在南方都是寻常之物,拉到北方去卖,可得高价,东方量产珊瑚与珍珠,即便不是万里挑一的上好货品,拉回京城也可以卖一个可观数目。” 就是沿途寻货,比货,购货,换货,卖货。 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商会,如果想要拿到绝好的底价,人脉至关重要。 所以卫祥初离京城押商的时候,才需要雇老手带着。 待卫祥走惯,时间久了,便能独自己带商,届时还可以多组建几支商队。 古时候的信件,很多时候也是商队负责捎带的,熟人只需知会一声,若是托人带,便要花点钱去打点。 不过像恭亲王府这样的门楣,府中都有专门送信的人。 苏挽烟听得明白,说道:“我要你做一件事,这件事以商队作为掩护最妥当,而且你们做起来十分方便。” “娘娘但说无妨。” “开药铺。” 卫祥眸光一闪,顿时就领悟了其中的意思:“娘娘是希望属下借商队之便,沿途购下店铺办置药铺?” 不然并不需要用商队来做掩护。 办置那么多药铺,用途绝不是给老百姓看病那么简单。 卫祥惊讶:“娘娘是在为以后做准备?” 南国,北越,东海,西宁都在同一时间前来大晋,事情绝不简单。 如今京城事变,长公主身死,王爷入狱,虽然没人与他透露过,但他知道这肯定是王爷做的局。 这后面会发展成什么局面,谁也不知道。 只是大晋一乱,其他国家断不会放过进攻大晋的机会,娘娘这是未雨绸缪,提前为战事做准备。 这么一想,卫祥又领悟了更深一层,出战的难不成会是王爷? 这边正想着,那边苏挽烟的声音响起:“不错。” 果然跟聪明的人打交道事半功倍,她基本都不需要解释,卫祥就已经知道她要干什么。 “可以做到吗?” 卫祥点头:“小事一桩。” 这提议简直太符合他的心意。 办置药铺,就能囤积药材,数量一多,便能成为战线补给。 虽然不知道战事什么时候会来,又或者永远都不会来,但这事百利而无一害。 卫祥顿时来了干劲,起身:“属下立即去做。” 苏挽烟怕他粗心大意,也忙起身:“你记得要做隐秘些,不能让别人知道那是恭亲王府办置的,看药铺的人手你也要留心。” 既是药铺,那肯定要有大夫坐镇,要让人放下戒心,这些都需要实打实的,不然很容易露馅。 “是,属下明白。”卫祥说着,恭首:“今日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与娘娘见面,望娘娘保重。” 余南卿是苏挽烟治好的,他们这些人一直都对苏挽烟保有一颗敬畏之心。 如今在他们眼里,自家王爷固然重要,但苏挽烟绝对不能出事。 苏挽烟既想他们借商队之便沿途开药铺,那在安城办置完,他便要启程离开,与苏挽烟的行程背道而驰。 所以卫祥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苏挽烟点头:“你们也保重,一切以安全为主。” 送走卫祥,苏挽烟就像了却了一桩心事,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一旁的笑辰生却很不解:“此事交待下去便可,你又不需亲力亲为。” 哪里耽误她去百幽谷? “我要去翁城。” 话落,笑辰生更不解,翁城临近东海,地方偏僻不说,因受战火波及贫瘠不已,就连耕种都是个问题。 翁城的一切都是从外面带进去的,但因为不富裕,商人也不太愿意涉足,因为那里什么都没有。 这么想着,笑辰生犹豫了一下,好像也不全是,曾经东海与大晋打得正盛时,去了一批商人。 一部分是奔着保家卫国送去物资的,一部分则是趁机发国难财的。 笑辰生等着苏挽烟解释,但苏挽烟却已经闭了嘴,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 笑辰生深吸口气,突觉无趣,笑着的面容在转眼之间拉了下来,起身走出了木屋。 并非是苏挽烟不说,其实她也不知道去了翁城能干什么。 只是她总想做些事,做些能帮得上余南卿的事。 翁城离东海最近,苏挽烟觉得,余南卿跟东海之间,肯定会有一战,她提前过去做准备,未雨绸缪,届时余南卿施展起来才不会束手束脚。 另外,还有一层原因。 不管大晋跟东海会不会再开战,元和帝都不会帮余南卿,不管是后勤还是兵力支援,他都不会给余南卿任何援助。 即便表面上下达支援的命令,暗地里如何谁也不知道。 元和帝不让余南卿死,让他活着出战已经是顶好,其他的就别奢想了。 最糟糕的情况,便是四年前硝水战役的再度重现。 第304章 一记重锤 四年前硝水一战究竟有什么内幕,除了谋害余南卿的当事人,谁也不知道,她得替余南卿防着。 所以她想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去做些什么帮助余南卿。 但具体要怎么做,她还不知道,她需要去翁城看一看,因地制宜的想法子。 事后,苏挽烟让明宇拟了份名单。 是余南卿保留在京城外的那些暗探。 这些暗探都是在余南卿出事之后,没来得及赶回京城的,余南卿下令中断一切行动后,他们就留在了外面,隐姓埋名。 后来余南卿痊愈,恭亲王府有了起色,这些暗探才又一一启动。 苏挽烟让明宇给的名单,也不光是名单,还有这些人员如今的所在地,熟知这些,她才能更快速的确定去翁城的路线。 只有附近处有自己的人,才能保证安全。 其实有昌顺两家国公府的人就足矣,只是苏挽烟需要有自己的人手,都是为了以后能更得心应手。 为防东窗事发,苏挽烟把明宇拟的那份名单,改成拼音抄了下来,原件当场烧掉。 京城那边的消息,苏挽烟也需要知道,所以昌顺两家提供的暗桩,有什么消息,苏挽烟让明宇都去要来一份。 与时俱进很重要,消息闭塞导致的后果很严重。 苏挽烟在一天之内做了很多决策,而此时京城那边也不平静。 东海跟大晋争执了许多日,依旧没有交涉出一个满意的解决方案。 本来以为东海会直接回去,与他们说的那样,向大晋开战,却没见到东海的使臣竟一连又逗留了好多日,那模样,似非要大晋给一个交待才罢休。 大晋见东海如此,只觉现在东海也是打不起,所以更理直气壮,交涉的时候更加当仁不让。 就在大晋以为占了上风的时候,东海却给了元和帝一记重锤。 他交出了余南卿谋害长公主余听宜的证据,是余南卿与笑辰生之间的书信来往。 上面详细的写着余南卿谋害长公主的计划。 只不过,东海只上交了余南卿给笑辰生的书信,笑辰生有没有给余南卿回信,在恭亲王府没搜到任何蛛丝马迹。 这记重锤落下,满京城震惊。 虽然笑辰生是余南卿请来京城的,可在百姓心里,余南卿跟笑辰生根本就是两种不同的人。 哪怕笑辰生杀害了长公主,牵连了恭亲王府,但余南卿在百姓心里也是清清白白。 然而东海交出的这份证据,砸得京城的百姓晕头转向。 京城的老百姓大多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余南卿弑杀至亲,不仅令皇室蒙羞,也叫大晋在东海面前丢了面子,京中舆论如今大部分都是对余南卿不利的。 京中对余南卿的舆论达至顶峰,一时间所有人都在看元和帝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百姓会受言论迷惑,可精明的朝臣却已经看出了端倪。 长公主余听宜出事当日,元和帝就已经派人清理了长公主的遗物,若余南卿与笑辰生有书信来往,为什么元和帝找不到,东海的人却找到了? 另外东海的人是怎么找到的,是潜进长公主的府邸?还是买通了府里的丫鬟小厮? 不管哪一个,都与意欲挑起大晋与东海事端挂勾,所以此证据是真是假,有待存疑。 再有,你东海安的什么心,朝臣心里面都清楚,虽说余南卿是打伤了凤凌霄跟凤瑶,但同样的,余南卿也说是他们掠走了苏挽烟,只是他们苦于没有证据,苏挽烟更是连一点踪迹都没有,几乎都成了悬案。 如此,这书信的事,嫁祸也不是不可能的。 朝臣们都想得明白的事,可元和帝却已经怒火中伤,他早怀疑余听宜是余南卿杀的,如今见到东海把证据呈上,根本等不到下朝,怒着眸眼就去了大牢,想要从余南卿口中得到证实。 其实,元和帝心里当真不明白吗? 东海在这个时候做的这些,都是想要借他们自己人的手,去除掉余南卿。 只要除掉余南卿,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朝大晋发兵,然而只要余南卿还在,他们就会忌惮。 就如现在镇守大晋边境的付老将军,以东海的曾占领过大晋翁城,还有与大晋士兵作战过的经验,只要想打,就能把他的项上人头取下来。 不打,无非就是四年前被余南卿重伤的元气还没恢复,以及……大牢之中余南卿的左膀右臂,吕策忠吕将军还没死。 元和帝哪里不明白,所以他哪怕再怒,再想把余南卿杀了,他也不能真的这么做。 然而又因为这个原因,他心里一口郁气堵了十几日,难不成,大晋没了余南卿就不能活了吗? 他大晋能人之多,都比不上一个余南卿吗? 恰巧,在这多事之秋,八月初一,南国与北越的使臣到。 元和帝无心顾及,派了大臣前往城门迎接。 因为受东海抛出的重锤影响,给南国与北越使臣接风洗尘的时候,殿中的大臣面色都不好看,然而碍于礼仪,他们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与他们扯皮。 而这接风宴上,上座是空的,元和帝并没有在场。 南国跟北越的使臣知道大晋京城最近不平静,还刻意在洗尘宴上三番四次的提起,把话题的中心都放在最近舆论正盛的余南卿身上。 好在大晋的言官也不是吃素的,你来我往间,好好的洗尘宴充满了硝烟的味道。 另一边,京城的一处客栈内。 凤瑶正躺在床上养伤,凤凌霄从门外进来,便见凤瑶吃力的撑起半身。 身边的侍女忙伸手去扶,便听凤凌霄开口:“躺着便是。” 粽红色的头发在房中显得格外亮眼。 这房里除了他,其他人的发色都是黑色的,就是凤瑶也没有粽红色的头发。 凤瑶依着凤凌霄的话躺了下去,关切的问道:“皇兄打探得如何?” 凤凌霄摇头:“哪里都找不到苏挽烟的踪影。” 不错,搅事的同时,他们一直都在找苏挽烟。 大晋京城内乱他们自然喜闻乐见,但莫须有的事情扣他们头上,他们必须要弄个明白。 第305章 秘事 否则他们无法安心。 苏挽烟根本就不是他们抓的,但余南卿却一口咬定是他们所为。 本来他们怀疑这都是余南卿自导自演,但余南卿知道苏挽烟不见后,二话不说就将他们两人打伤。 他既不明白也不确定,正常人谁会因为一个女人,重伤别国来使? 难道他就是奔着跟东海开战来的? 但余南卿现在又没有兵权,更别说元和帝不待见余南卿,他这举动不就是把自己推向深渊? 他是百思不得其解,一时间对自己的猜想产生了犹豫。 所以这些天,他们一直在找苏挽烟的踪影,可是哪里都找不到,苏挽烟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明明前一天凤瑶还见过,怎么第二天就不见人了? 虽然不明白,但也不妨碍他们诬陷余南卿。 现在趁着元和帝把余南卿关起来,东海就不介意再推一把,直接将余南卿锤死。 “皇兄,你说会不会就是恭亲王自己做的局,暂住恭亲王府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整个王府的后院都被围得严严实实,旁人就是想进也进不得,除了他自己,苏挽烟怎么可能会消失不见?” “如此,余南卿是为哪般?他想做什么?” 这也是凤凌霄不明白的地方。 凤瑶捂着心口,痛苦的拧着眉头坐起身子:“可是皇兄,即便余南卿入狱,大晋国力也不容小觑,他们现在镇守在东海边境的付老将军,虽然人已经老了,可他手下将士也是人才辈出,没了一个余南卿,似乎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凤瑶存疑:“再者便是,大晋也并非到了无将可用的地步,大晋天子那么不待见恭亲王,即便我们不去管,想必他也没有翻身之日,为何还要伪造他杀害大晋长公主的书信?” “而且大晋的天子也不笨,断不会因为皇兄一纸书信,就处置了恭亲王。” 凤凌霄一声冷哼:“你懂什么?” 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在元和帝心里放一根刺而已。 日后不管他是放过余南卿,还是处死余南卿,他心里都会认定是余南卿杀了大晋长公主,只要有这根刺在,余南卿这辈子都不会好过。 四年前硝水战役所发生的事,一定会因为这根刺再度重现。 大晋是人才辈出没错,可他东海也不差。 区别就在于两国之间的帅才谁更胜一筹。 大晋有余南卿,他东海有他皇兄,只要能把余南卿牵制住,攻占大晋不过是迟早的事。 凤瑶见他不说话,略微垂眸,有些不服气的抿唇。 凤凌霄念头一转,忽而反应过来:“你怎么突然向着余南卿说话?” 他冷笑:“难不成你真想跟大晋和亲?” 凤瑶脸色一白,忙解释:“皇兄不要胡说,我也只是不解而已,如今东海与大晋关系闹得那么僵,早已没了和亲的必要,我还想问问皇兄,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呢。” 一开始,他们确实是有这个想法的。 一是因为东海现在不宜开战,送个公主过来和亲能缓和关系,二则是凤瑶在东海皇室里并不受宠,所以当和亲的提议一出来,她便自告奋勇的过来了。 她确实是想借此势打破自己在东海皇室中尴尬的局面。 不过,就现在的情形,和亲看来是不必。 凤凌霄没理会她,转了话题:“那个云意,可有找到?” 凤瑶摇摇头。 自七夕那天她说要去找余南卿,便未再见过云意的身影。 凤瑶也不在意,不过就是一个小人物罢了,本来还指望她能搅出些事端,但如今看,到底是不如他们的人。 “是了,皇兄,我还一事不太明白,如果皇兄知道,希望能为臣妹解惑。” 凤凌霄撩袍坐到桌旁,旁边的侍卫马上给他倒了杯水。 才听凤凌霄问:“什么事?” 凤瑶正了正身子:“我不明白,为何大晋天子非要置余南卿于死地?他已是皇帝,余南卿如今没有兵权,对他完全造不成威胁,他为何还不愿放过余南卿?” “呵。”凤凌霄看着凤瑶:“你就这么在意余南卿的事?该不会真的被他迷了魂?” 凤瑶立即拧眉:“皇兄若再拿臣妹开玩笑,我当真要生气了。” 凤凌霄眯起凌厉的眸子,到底是没再说什么,笑道:“大晋天子现在就是肯放过余南卿,余南卿也不可能放过他。” “为何?” 凤凌霄一副看蠢货的眼神扫了她一眼:“余南卿瘫痪三年,元和帝对他做了什么,你觉得余南卿不会记恨?硝水战役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依余南卿的警觉,你觉得他会毫不知情?余南卿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元和帝?” 硝水一战,东海与大晋暗中勾结,陷害龙骑三十万大军,这在他们东海皇室内不是什么秘密。 他们还为此举行过庆祝宴。 这一层,凤瑶想过,但凤瑶更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皇兄,我意思是,大晋天子为何一开始便不待见余南卿,余南卿与我们东海相战时,元和帝已经登基为帝,为何还要与东海联手勾结,残害自家的军队?” 联手勾结也就算了,后面余南卿瘫痪不能自理,兵权上交,已经没有任何威胁,元和帝还要赶尽杀绝。 哪怕余南卿能猜到事情真相,但没有证据,加之他是天子,余南卿能拿他怎么办? 她不懂的是,为何元和帝在手握重权,身居天子之位后,还要堵死余南卿? 他们之前到底是有什么仇什么怨? 凤凌霄闻言,唇角忍不住上扬:“你说的这个,我还真知道为什么。” 凤瑶来了兴致:“为何?” 凤凌霄只是笑笑,却没再说话,起身出了房门。 凤瑶拧眉,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但凤凌霄不愿说,她也无可奈何。 凤凌霄自然不会说,在大晋先帝临终前,有一道遗旨,其中的意思,是大晋三十万龙骑军执于余南卿之手,兵权永不收回。 此事若从他口中透露,不仅没有任何说服力,有可能还会牵出大晋朝中的一些老臣拥护余南卿,到时候他搅得这番局面可就要被扭转了。 第306章 战报 元和帝谋权篡位,杀了本该登基为帝的先太子,又见先帝下令余南卿兵权永不收回,他如何能不怨? 如何能放过余南卿? 如今这些还有没有证据,他不知道,也不关心。 而且,这些都是大晋的事,与他何干? 自大晋京城内乱,最高兴莫过于南国与北越的使臣。 自长公主出事,元和帝如今只要出现在人前,脸都是黑的,也因为长公主的死,现在城里禁了一切节日庆典。 像八月十五的中秋,本来城里会举行灯会,如今也是尽显萧条,到了集市的日子,街上走动的百姓也比寻常更少。 而这个时候,又发生了一件让元和帝头疼的事。 凤祥宫,是皇后居住的宫殿。 以往遇到什么烦心事,元和帝一般都会召长公主进宫,他很少到皇后宫里,与皇后之间也没什么话题。 长公主死后,元和帝到凤祥宫的次数就多了。 起初他是去贤贵妃宫里的,但贤贵妃娇惯要宠,即便在长公主去世这样的场合里,她说的话也不中听,元和帝心烦,去的次数便少了。 后来他又去找林贵妃,林贵妃与他一同长大,他觉得她与他之间,总该有些共同的话题。 但林贵妃是太后的侄女,每日午后时分,都要到太后宫里陪太后解闷,这也是元和帝一开始就应允的。 所以每当元和帝去林贵妃那都待不久,聊不到半个时辰她就要离开,元和帝觉得无趣,最后才来了凤祥宫。 此时的皇后,是既盼着他来,又不想他来。 他与元和帝夫妻一场,见他现在满面忧愁,心里是担心的,但一想到这些都是因为长公主,她又高兴不起来。 就实在话,皇后心里早已看长公主不顺眼,高傲无礼不说,权力更是只在元和帝之下,连她这个皇后在她面前都要礼让三分。 一有什么事,元和帝即便是听从长公主的,也不会听她这个皇后说半句。 心里的不满不能说出来,也不能表现在脸上,在长公主面前,她这个皇后可以说是可有可无。 只是如今,人死为大,如今她更不能在元和帝面前表露出任何不满。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不知道元和帝是怎么想的,长公主的遗体放置冰棺已一月有余,他却还未下令安葬。 皇后想劝,但不知从何劝起。 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不仅朝臣,百姓也会有意见。 “这道鳝羹臣妾尝着味道鲜美,皇上试试。” 皇后夏云裳,此时正勾着恰到好处笑容,给元和帝舀了一勺鳝羹。 元和帝依着她的话尝了一口,点头:“嗯,不错。” 单看他神情,夏云裳也看不出他现在心情到底好不好。 酝酿在咽喉许久的话,到底是没敢说出口。 她看上去确实是风光无限的皇后,但其实元和帝并没有很重视他们夏家,特别是夏家将兵权上交之后,元和帝对她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 说完这对话,殿中便是一阵沉默。 元和帝深吸口气,才发现不管是贤贵妃还是林贵妃还是皇后,他们之间都似存着一道无法逾越鸿沟。 朝堂上的事她们不懂,她们后宫的那点事,他又不想听。 就在这沉默尴尬的时候,刘公公躬着身子从外面迈步进来,小心翼翼的唤了声:“皇上。” 他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什么事?”元和帝像是得救了般,几乎是瞬间应声。 刘公公望了一眼皇后,见元和帝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才垂下眸子禀道:“方才有人来报,说宫门外聚集了许多百姓,都是……都是来为恭亲王求情的。” 此话一出,本来就不太高兴的元和帝,脸色瞬间黑沉了下来。 气氛,一下降至冰点。 皇后抿唇,小心翼翼的唤了声:“皇上……” 然而才唤出口,元和帝突然“啪”的一声,将筷子重重的拍在桌上:“一群刁民!” 刘公公身形一抖,“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皇上息怒。” 夏云裳也不得不起身跪下:“皇上息怒。” “恭亲王……打伤东海使臣,谋害长公主,如今是证据确凿,他们竟还有脸替余南卿求情!”元和帝看向刘仁才:“是谁指使的!朝中,有多少人已经倒戈余南卿!” 几乎是肯定的语气。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前些日子与恭亲王府来往频繁的昌顺两家国公府。 但出事后他派人查过,都是代知宛与许意暄跟苏挽烟之前的闺中密事,其余的什么都没查到,而现在,苏挽烟也失踪了,他即便是再怀疑,也不能凭空将人抓起来。 “皇上息怒,长公主一事尚未查明,若贸然定罪,只会失了民心。”皇后拧眉劝诫。 长公主长公主,她是听到长公主的事就烦。 生前皇上给了她无上荣光与宠爱,死后也不让大晋安生。 她不是站在余南卿那边,只是看到余南奕为余听宜这样乱了心智,她尤为不满。 她大胆开口:“恭亲王若真要谋害长公主殿下,怎么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那书信是东海呈上,这明显就是嫁祸呀皇上,还请皇上明察。” 元和帝怒着眉头,对皇后的话十分反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愿意到后宫来。 唯有余听宜,他们兄妹之间的决策,永远都是一致的! 然而,反感归反感,他其实也心知肚明。 正是因为心知肚明,所以余南卿没有按罪臣处置,苏挽烟也只是下令查找,不是搜捕! “皇上。”刘公公这会儿战战兢兢的开口:“那些到宫门替恭亲王求情的百姓,都是……都是恭亲王妃曾救助过的百姓,来禀的人说,他们签下千人书,恳请皇上,彻查恭亲王府失踪一案,严查东海来使。” 说着,便把手里的东西呈上。 元和帝咬牙,不想看,却又不得不接。 然而还没打开,一个士兵突然冲进凤祥宫。 他一边跑一边大喊:“战报!八百里加急战报!皇上!大事不好了!” 第307章 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元和帝太阳穴一突,就见那士兵还未进殿,便已经跪在殿门口急急说道:“皇上!大事不好了!西宁边境集结二十万大军进犯大晋,来势汹汹,势如破竹,短短半月,大晋连失两城,望皇上立即集结兵力前往支援!” 元和帝脸色一沉,冷着怒眸起身:“你说什么?” 那士兵重复:“西宁边境集结了二十万大军进犯大晋,如今大晋已失两城,请皇上下令,立即调派兵力前往支援。” 元和帝宽袖一拂,急急走出凤祥宫。 已经下了朝的百官,被紧急叫了回来。 战报一路从城门到皇宫,有的朝臣不用元和帝下令,就已经集结在了朝堂上,所以当元和帝出现在金銮殿时,已经有大部分朝臣到位。 不同以往的淡定,此时的大殿一阵嘈杂,无一不是在说西宁进军大晋的事。 元和帝龙袍一拂,带着威严坐在了龙椅上。 百官连忙排列整齐,正欲恭身行礼,元和帝一拂手:“众爱卿免了。” 他拧眉开口:“想必诸位都已经知晓,西宁进犯我大晋之事,诸位爱卿对此有什么看法,尽管说来。” 话落,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一大臣率先出列:“回皇上,西宁与大晋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两国边境已相安无事数十年,怎会突然进犯?臣以为此事有待查清。” “还需怎么查清?”刑部尚书凛着眉头怒:“那八百里战报难不成还有假,如今大晋已连丢两城,待你查清,那西宁的军队恐怕都要攻进京城了!” 话落,又有一大臣出列相禀:“臣以为,如今当务之急,是马上派兵增援,夺回大晋国土,望皇上立做定夺!” 此话一出,众臣齐齐请命:“请皇上立即调兵增援,夺回大晋国土!” “谁肯领兵前往?”元和帝看向殿中众人。 一个武将出列:“臣愿请战!” 众臣抬眸,立即就有人反对:“王将军就算了吧,你打过的败仗还少吗?” 王将军名叫王善,脸上戴着一个眼罩,左眼因为受伤,已经完全看不见。 早年在军中当前锋的时候骁勇善战,以一敌十,被封了将军。 却没想到当了将军之后,反而是屡战屡败,对付敌人时空有一身蛮劲,丝毫没有战略可言。 好在他对应的战役都是一些小打小闹,没出现太大的损失。 自己一腔热血被浇了冷水,王善一脸不服气:“胜败乃败家常事,那贼寇狡猾,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是缺乏些历练。” 他请命:“皇上,这次让微臣去,微臣定会将那西宁老贼打得屁滚尿流,收复城池。” 元和帝沉吸一口气,显然,他也觉得王善不靠谱。 这时,苏时檐出列,恭首禀道:“皇上,西宁已破两城,收复国土刻不容缓,从京城派兵增援,难免要耽误许多时日,微臣建议,先从西南调兵支援,扼制西宁大军的步伐,再从京城派出军队作辅,震慑敌军。” “臣附议。”苏时檐的话一落,立即有大臣附议。 “臣觉得苏大人此计可行,臣附议!” “臣也附议!” 元和帝问道:“镇守西南的是谁?” “是杨陲杨将军。” “甚好!”杨陲也是领兵打仗的一大好手,元和帝很满意:“传旨杨将军,立即集结十万兵力前往中延,支援边城军,夺回城池,另……” 他指了一名帅将:“赵泽将军!” 赵泽是名五十多岁的老将,身体看上去还很朗健,他出列恭首:“微臣在。” “朕赐你虎骑军军符,立即前往军营,集结十万人马,五日内,前往中延增援。” 中延就是西边边境,边城军如今退守的城池。 边境有边城军十万,杨陲领兵十万支援,又从朝廷派出虎骑军十万,在兵力上绝对能压过西宁大军。 此番,便能看出大晋国力并不弱。 然而,这才是刚刚开始。 西宁向大晋发兵不久,南国与北越像是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双双向大晋辞别。 南国与北越走后,东海也莫名的起了返程之意,前不久东海还因为余南卿打伤他们的事,跟大晋闹得不可开交。 现在走得那么干脆,元和帝总觉得隐隐有股风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酝酿着。 元和帝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八月十六,边疆来报,西宁进犯大晋,连夺两座城池。 九月十五,据上次战报一月后,南国与北越边境也传来消息,有大军正在集结,是否会进攻大晋,还不得而知。 但在这种时候集结军队,只怕没什么好事。 与之相差前后不过五日,东海送来战书,因余南卿打伤凤凌霄与凤瑶一事,大晋未妥善处置,东海正式向大晋宣战。 一时间,临近大晋的四个国家,突然像商量好的一般,一起给大晋施压。 这些天元和帝脸色没有一天是好看的,心情比看见长公主余听宜死的那天还要差。 东海暂且不论,但西宁为什么要跟大晋开战,他们相安无事数十年,两国贸易也从未断过,为何突然之间会朝大晋发兵? 也正因为与西宁相安无事多年,所以那边的兵力部署最为薄弱。 南国与北越蠢蠢欲动,不知是想分一杯羹,还是只是在观望。 边境的消息传到京城有时差,元和帝一时愁白了头,大晋再强的兵力,也抵不住四国联手进攻。 九月底,临近十月。 又是个初冬将临。 元和帝最终收到确认消息,南国与北越这次来大晋的目的,是因为收到东海的去信,信中有道大晋京城事变,所以他们才特意派人来一探究竟。 东海如何得罪京城事变? 余听宜的事是否是他们其中的一环? 寝宫内,元和帝看着眼前的秘信心口烦闷,总觉得有什么事呼之欲出,却又找不到答案。 蓦地,他靠在椅背上,沉沉的吸了口气。 刘仁才端来补身子的参汤:“皇上,这是皇后娘娘命人送来的,皇后娘娘嘱咐,要皇上保重龙体才是。” 第308章 只有你能迎战东海 元和帝默了半晌,缓缓起身,背着手走出了寝宫。 刘公公见状忙把参汤放下,赶着脚步跟了上去。 皇宫,大牢。 关了三个月,余南卿还是那个模样。 只是相比之前,神情更加颓废,牢中送来的饭菜他也不吃,下巴已经长出了胡渣,身上还是当初抓他时的那件云锦蟒袍。 他依旧是窝在角落里,手脚拷着锁链,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再次见到余南卿,元和帝没了当日的怒气,神情反而十分平静。 不仅平静,他还让狱卒把牢门打开。 元和帝走进牢房,看了一眼四周的陈设,关押皇室的牢房,要比普通牢房干净一些。 牢中有一张木板床,床上铺着的是一层薄薄的被单。 牢里阴气重,初冬未到,元和帝在这里站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感觉到脚踝一片寒凉。 他看了余南卿好一会儿,忽地坐到了木板床上,身上的龙袍与座下的木板床极为不搭,开口感慨:“三皇弟,你别怪朕,朕是皇帝,有些事情,朕不得不为。” 余南卿靠在角落里,双眼无神,元和帝在说什么,他一点都不在意。 元和帝见他没反应,终究还是把话题引到苏挽烟身上:“东海的使臣已经回去了,苏挽烟没有找到,朕也尽力了。” 这一层他没说话,颁布笑辰生的海捕令的同时,他就派人去找苏挽烟的下落,但哪里都没找到。 余南卿说是东海的人将苏挽烟抓走了,虽然他不信,却还是让人盘查了一番,最终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 不然,东海的使臣也不会这么顺利就离开大晋。 余南卿眸眼微动,却又在瞬间恢复无神。 元和帝张了张嘴,半晌又合上,沉默了一番,还是道:“你曾说,苏挽烟是东海的人掠走的,朕并非不信,只是朕也需要去查明,如今,东海已向大晋正式下达战书,三皇弟……” 他看向余南卿:“与东海的战役,只有你能前往迎战。” 余南卿依旧眸无生志,没有说话。 元和帝好似也不一定要他回应,自顾自道:“一来,你可以自己去寻苏挽烟,二来,你与东海之间,不是还有恩怨未解?” 他要引诱余南卿去迎战东海,只能拿苏挽烟做借口。 元和帝虽然不了解余南卿,但他直觉,余南卿不会拒绝出战东海。 然而,说完这些,元和帝等了许久,还是不见余南卿回话。 他不由微拧起眉,耐心开始逐渐消失:“你是亲王,也是万民表率,护大晋江山是你职责所在,三皇弟,朕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即便他不应,他派人送,也要把他送到翁城。 “呵。”余南卿忽地哼出一声轻笑,低垂着眸,终于有了反应,一开口便是自己的要求:“吕策忠乃本王左膀右臂,皇上若将他无罪释放,本王倒可以思量一番。” 元和帝眉头微动,吕策忠被关在大牢四年之久,要审的要问的,都已经查了许多遍,牢中的刑罚也未曾少过,却依旧没伤到他分毫。 元和帝没想到余南卿会在这个时候提起吕策忠。 无疑,余南卿是要把吕策忠救出去。 余南卿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说完那话便再无其他,元和帝思忖了片刻,点头答应:“可以,便依你。” 来去,当年的事现在再也找不出什么证据,翻不出什么风浪。 “驸马司旸,本王也需要他。” “……”驸马? 元和帝思量,这一层,也不是不可以。 他虽迁怒司旸,但司旸除了是长公主的驸马,也是有军功在身的功臣,领兵打仗也是一把好手,不然当年父皇就不会把听宜许配给他。 只是,司旸如今也被他关进了大牢,还不知情况如何。 拂去脑中所想,应声:“朕可以答应你。” “司旸所需之人,便是本王所需之人。”余南卿又沉缓的吐出一句。 元和帝眉头拧了下来,这什么意思? 司旸还要带什么人? 他又如何得知司旸所需是谁? 余南卿的话,又将他思绪拉到长公主之死身上,难道余南卿跟司旸,早就串通一气,谋害听宜? 余南卿也不着急,静静的等着元和帝的回答。 最终,元和帝还是暗吸口气:“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罢。” “龙骑军。”余南卿脑袋轻靠在角落的墙上,声音淡淡:“本王只要龙骑军。” 当年三十万龙骑大军,回朝只剩十万,每每想到这,余南卿心中便存着一股隐怒,血债血偿,天经地义,二十万将士的冤魂,他要领着他们亲自去讨回来。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元和帝心口咯噔一下,对余南卿方才的话莫名排斥。 龙骑军。 就是因为龙骑军,他这么多年才一直郁郁寡欢。 龙骑军就像是父皇留给他的遗产,一个连他都没有资格收回的特权。 不,不对。 若非他有先见之明,最后连这帝位,都不会落到他身上,余南景……才是父皇的心头所爱! 帝位,兵权,他一个都没有,父皇什么都没给他留。 元和帝心口郁气浓重,咽喉像被堵住了一般,感觉快要喘不上气。 他咬牙忍下这份不甘:“自三皇弟回京,龙骑军并未扩兵,还是只有原来的十万兵力,如此,三皇弟也有自信对抗东海大军?” 据他所知,东海的国力并不比大晋弱。 余南卿突然抬眸,眸眼死气沉沉的看着元和帝,勾起的唇角在这时显得格外骇人:“皇上不打算派兵增援?” 他说这话,就像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只有,也唯有这十万兵力可用。 元和帝心脏莫名漏了一拍:“自然不是。” 他忙补充:“朕事后会调派五万虎骑,到翁城与你汇合。” 因为西宁那边,已经调了虎骑过去,他不能给余南卿派太多兵力。 “呵。”余南卿像是看穿了他心里所想,嗤出一声冷笑。 元和帝顿时冷下眼眸。 四目相对下,似隐隐泛着对彼此的杀意。 第309章 目的 最终还是元和帝先败下阵来,到底还是需要他迎战东海,他拂袖起身:“稍后,朕会让人过来接你回府,出战的圣旨明日也会送到你府里,届时,朕会为你亲自送行。” 说话间,余南卿已经闭上眼睛,懒得听他的废话。 元和帝深夜过来找他,他一点都不意外,都在他意料之中。 而且他还知道,元和帝来找他根本就不是为了让他迎战东海,而是为了更好的在边境将他解决掉。 所以他要求无罪释放吕策忠的时候,元和帝才会那么爽快的答应。 不过都是想要他死罢了。 无妨,来去都是他布的局,元和帝让他出战,也刚好遂了他的愿,所以他才会应得那么快。 元和帝刚走没多久,跟在元和帝身边的刘仁才去而复返,身后还带着一行宫女,这些宫女手上端着梳洗的用品,还有干净的衣裳。 刘仁才身边,还跟着一个牢头。 刘仁才上前恭首笑道:“王爷,皇上说,待您洗漱干净后,便能离开这里了。” 说完,他朝牢头使了个眼色,那牢头哪敢怠慢,拿着钥匙就将余南卿手上的锁链解了下来。 许是因为戴了三个月之久,余南卿的手腕与脚腕都起了被镣铐过的痕迹。 余南卿恍若未觉,待身体自由,他才缓缓从角落里站起来,整个人隐在黑暗中,仿如一座大山在不知不觉间耸立而起。 能让刘仁才瞧见的,只有那泛着寒光的冷眸,刘仁才心脏微微一颤,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他不敢去看余南卿的眼睛,心虚的低下头,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宫女。 那些宫女也不敢作声,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挪着脚步上前。 刚一动,余南卿的声音便从暗中传来:“不必。” 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刘仁才一时没反应过来,赔着笑脸正想说什么,却见余南卿已经从暗中走出,哪里还有方才半分颓废的模样。 眸眼阴沉凌厉,神情淡然,似乎从未遭受过长达三个月的牢狱之灾一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慑人的气势。 此时的他,已经无需再伪装。 已经到了咽喉的话,生生被刘仁才咽了下去,不敢造次的垂眸退到一旁。 刘仁才都不敢说话,更别说带过来的宫女,只见她们也跟着刘仁才退到一边,低头捧着手里的东西动都不敢动。 走出皇宫的大牢,便见御林军统领正带着曾抓拿过他的几位将士等在大牢门口。 见余南卿从大牢出来,几人连忙跪地叩首:“末将见过王爷,数月前,我等皇命难违,多有得罪,末将等在此向王爷赔罪。” 余南卿神情淡淡。 元和帝安排的马车已经在一旁等候,他无视御林军统领的道歉,迈步缓缓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消失之前,几位将士都还跪在地上。 余南卿是不知道他们为何要闹这一出,他也不想知道,这些,都与他没有关系。 长眸微垂间,思绪有些飘远,不知苏挽烟是去了百幽谷还是去了蛇族领地,他是希望苏挽烟去蛇族领地的。 百幽谷不安全。 可是…… 余南卿忽地一阵无奈,依苏挽烟的脾性,她大致不会乖乖听他的话。 她一向是有主张的,待离开京城,他得好好问问。 而现在,还在元和帝的眼皮子底下,还不能将苏挽烟的行踪暴露。 余南卿深吸一口郁气,还需继续忍着。 另一边,长公主府,地下暗室内,阴寒无比。 长公主余听宜的冰棺前,元和帝就站在一旁,负着手定定的看着余听宜那像是睡着了的面容。 周围没有一个人,堂中烛火明亮,原本在这里值夜的下人,因为元和帝的到来都退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仁才才迈着匆忙又细碎的步伐出现:“皇上。” “他什么反应,可有说什么?” 刘仁才恭首:“回皇上,恭亲王什么都没说,神情格外平静,宫女送去的衣裳也没换,也不让宫女伺候洗漱,就这么回了恭亲王府。” 元和帝拧眉,余南卿的反应太过平淡,平淡得让元和帝心里忐忑。 明明前段日子因为苏挽烟失踪,他还十分暴躁,如今就好像什么事办成了一般,胜券在握。 元和帝不明白,但不明白也无妨。 他忽而抬手,握住冰棺边缘:“这一次,余南卿不会再活着回来,听宜,你且等着,朕……马上叫余南卿下去给你陪葬。” 这也是元和帝拖着不给余听宜下葬的缘故。 父皇重视余南景,偏爱余南卿,唯独他,夹在两人中间,成了最碍眼的那个。 只有听宜,她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会站在他这边。 为博父皇宠爱,他温儒示人,不争不抢,听宜性子高傲,凡说他比不上余南景的,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宫中小厮,余听宜总要上去辩驳两句。 他的亲妹妹,如今就这么静静躺在他面前,再也醒不过来。 越想,元和帝心脏就越难受,似被堵住了一般,快要喘不过气。 虽没有证据,但是他敢肯定,余听宜就是余南卿杀害的,逝者已逝,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余听宜报仇。 方才元和帝那番话,刘仁才在旁边听得心惊胆颤,恨不得拿东西把自己耳朵戳聋。 皇上不待见恭亲王已不是一日两日,就连他都几度以为,余南卿不可能再活得下来,谁能想到,余南卿不仅活了下来,还连瘫痪都被治好了。 只是…… 也只能到这里了吧。 此去东海,余南卿怕是不会再有以往那般好运。 翌日,朝廷的圣旨送到了恭亲王府,元和帝赐下龙骑军军符,命余南卿集结十万大军,于十月初十前往边境翁城,迎战东海。 吕策忠吕将军无罪释放,为余南卿左膀右臂,长公主驸马司旸,骁勇善战,有勇有谋,为龙骑军副将,两人都将随同余南卿一同出征。 圣旨不仅送到了恭亲王府,还送到了驸马司旸面前。 接旨的时候,驸马还在大牢里。 余南卿被关了三个月,他又何尝不是。 第310章 赶路 元和帝对他即便没有杀意,但受牵连是肯定的,然而现在突然之间就要把他放了,还做了龙骑军副将,司旸一时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但听到领军出征的是余南卿,他又有些恍然。 作为副将,他有点兵的权力。 意思是他要带哪些人去,只要记录在册即可,连上禀都不需要。 朝中将领多多少少都会有自己的亲信,就像吕策忠是余南卿的左膀右臂一样,领命出征的将士,大多都会亲点跟在身边的人马。 毕竟只有自己的人才信得过。 元和帝将司旸升为龙骑军副将,便是答应过余南卿,让司旸选他所需之人。 司旸立马就想到了还留在府中的苏禾。 也多得长公主还未下葬,否则苏禾是难逃一劫。 龙骑军军符,再一次回到了余南卿手上。 未等到十月初十,余南卿便已经轻装上阵,只身一人离开了京城。 离开京城的时候他谁也没告诉,但也没刻意隐瞒。 余南卿刚离开京城不久,京城城防的士兵就马上将消息递到宫中。 元和帝知道后也没说什么。 而到了十月初十那天,由司旸领军,奉元和帝之命出征东海。 随身的人,司旸点名苏禾。 元和帝知道后对此十分不满,但终究是没说什么。 京城百姓不知其中弯绕,只知余南卿时隔四年再次迎战东海,百姓的情绪多少都有些压制不住的高涨。 而这次驸马司旸的出镜,让百姓恍然想起,司旸原也是领过兵打过仗的武将,如今还记得这事的,恐怕也是上了年纪的人。 驸马被长公主软禁在长公主府太久,以致于老百姓聊到这位驸马都觉得可惜,先皇还在的时候驸马可是武状元出身。 模样生的俊秀,京城武科又十分热闹,当年去看过的人还不少。 从京城出发,司旸与苏禾一人一匹马,而他们所带领的军队,如今正候在十里地外。 整整十万大军,要同时出发是不可能的,所以在余南卿拿到兵符的那一刻,余南卿就已经下令,整集队伍,分批前往翁城。 这边司旸才刚出发没多久,余南卿就已经在短短十天内,赶到了涌锻。 涌锻不是城,而是一条地形颇为复杂的山路,这一片地带,被当地百姓命名涌锻,涌是因为这里一旦遇到下雨天,地面就会泥泞得像河床的淤泥。 又因这里的山都是锈铁色,所以被命名涌锻。 之所以用赶这个字,是因京城离这里,就是骑马也至少需要二十日,直接将行程压缩了一半。 重要的是,行过涌锻,抬眼了望,便能远远的瞧见翁城。 余南卿离开京城的时候是只身一人,不过现在…… “王爷,不如咱们在此休息片刻,跑了这么久,马也要累了。” 说话的,正是从大牢被放出来的吕策忠。 依旧是花白的头发,因长期受刑的缘故,他面容消瘦,脸上与脖子都还留着新旧交错的痕迹,声音也沙哑得不成样子。 比苏挽烟第一见时,似乎还要老上一些。 唯一不同的,是他神情已毫无悲戚可言,取而代之的是精神振奋。 吕策忠从来没想过,他这辈子还能从大牢活着出来。 因为被关了数年之久,也被审了数年之久,所以从前他身上那股独有的莽气,此时已经收敛了许多。 如今浑浊的眸眼间,更多的是沉着。 本来,余南卿的指令是,让他留在京城养一段时间再来与他汇合。 可吕策忠知道余南卿离京后,牵着一匹马紧赶慢赶的,竟追上了余南卿的步伐。 京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元和帝害他们死伤那么多弟兄,对吕策忠而言,在京城多待一天,简直比死还难受。 余南卿不想停,但考虑到吕策忠身上还有伤,还是应了。 吕策忠其实也不是熬不住,只是他心疼马。 从京城出来到现在,只有短短十日,就跑死了三匹马,加上吕策忠骑的,足足废了六匹。 在吕策忠看来,那马可是好伙伴,余南卿不知道心疼,倒心疼死他了。 这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赶路的时候余南卿也不吃也不喝,三天才休息那么一小会儿,吕策忠怕这马一会儿又给他折腾死了。 吕策忠刚下马,他就怜惜的给马儿顺毛,轻拍着马背。 马儿也确实是累了,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反倒是余南卿,精神头比马还足,不过片刻的功夫,几个轻点之间已经跃上崖顶,迎风站在边缘向远处眺望。 然而从这里什么都看不到,除了山峰还是山峰。 吕策忠不明白,他家王爷这么着急干什么?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跟余南卿说,他想问问余南卿他的腿是怎么回事? 之前元和帝放他出来,每次见余南卿都是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不能自理。 明明每次见面的时间都固定,后来不知为何就未再放他去过王府。 他还想问问为什么这次元和帝会将他无罪释放,为何龙骑军兵符又回到了余南卿手中? 此次前去翁城,是不是又要跟东海打仗? 吕策忠终日被关在牢里,消息闭塞,从牢里出来,又急急忙忙赶着余南卿的步伐,王府里的人要跟他说什么,他都未曾仔细听。 如今基本是一问三不知。 所以他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看余南卿那个模样,现在似乎也不是什么好时机。 余南卿从崖顶下来时,吕策忠正给马儿喂水。 余南卿二话不说,拉起缰绳一个翻身便上了马,“驾”的一声沉音,马儿便又被他驱赶着跑了起来。 吕策忠无奈,也只能翻身上马,紧随在他身后。 吕策忠自然不知余南卿为何这么着急。 离开京城后,暗桩便来人告知,苏挽烟去了翁城。 这消息对余南卿来说无疑是场惊吓,那可是翁城,是大晋离东海最近的一座小城。 大晋一旦与东海开战,首先受波及的便是翁城。 如此,余南卿怎么可能安心? 那日猎场遇刺,那攻城箭矢离苏挽烟的心脏只差毫厘,他若因困顿倦怠停了脚步,万一东海与大晋提前打起来,伤了苏挽烟该如何是好? 第311章 相见 所以他不敢停,死了的马儿可以找别的马代替,但苏挽烟却无可替代。 此时的翁城,一座小宅院内。 苏挽烟正在梳理这两个月在翁城的所见所闻。 首先是这里的土地,因为受硝烟波及,所以这里有大片大片的黄土,那风一吹便是黄沙满天。 所以很多农作物在这里难以生存,再有便是翁城的人员流动很大,原来生活在这里的百姓因各种原因,选择搬到别的城市安家。 翁城的城墙也是年久失修,翁城唯一的水源,是五公里外的一条河流,城里没有支流,百姓取水很不方便。 而如今,初冬已至,边境这边冷得格外早。 那风一吹除了夹带着沙尘,还引来一阵寒流,这也就是说边境的百姓在吃不饱穿不暖的同时,还要忍受寒冬的洗礼。 除此之外苏挽烟还发现一个现象,翁城城里会有来自东海的商人,商人把低劣食物与棉絮等之类生活日用品运过来,卖给当地的百姓。 当地百姓因为要生存,所以很多时候都会选择去买。 而其中又有大部分商人的目地的,是大晋的其他地方,翁城是东海到大晋之内的一个落脚点。 另外翁城外面的地形,苏挽烟也了解了一些,大片的黄土石山,几乎没有可藏身的地方。 所以驻扎在这里的边城军,会在与东海的交界处设卡,交界处是东海与大晋的第一道防线。 一般与东海的小摩小擦,都是在那里引起的。 苏挽烟手执炭笔做着记录,写完的记录,她会再整理一遍,让秋叶跟黄叶以毛笔把它抄下来。 苏挽烟写不惯毛笔,还是自制的炭笔能让她写得更快。 “娘娘!”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小步的声音,下一秒便见他迈步进来:“娘娘,京城来的消息。” 苏挽烟抬眸,放下手中的炭笔,接过小步手里的消息,打开,眸光便起了微亮。 “娘娘,信上说了什么?” “余南卿要来翁城了。”她果然没猜错。 苏挽烟勾了勾唇。 京城的消息她一直都有关注,包括长公主如何身亡,余南卿如何入狱,东海他们如何与元和帝谈的条件,她都一一让人详细的禀给她知。 而东海那边,就在前一个月,便向大晋发下战书,那个时候苏挽烟就在想,迎战的会不会是余南卿。 她不赌元和帝有多想让余南卿赢下这场战役,但她知道元和帝有多想余南卿死。 更别说,是在长公主身亡的情况之下。 即便那不是余南卿做的,元和帝也会把它归咎到余南卿身上。 虽然,这也没错。 苏挽烟蓦地暗叹口气,话又说回来,即便是知道元和帝的目地,但是他的阴招会从哪里使出来也不知道。 待余南卿来了,她得好好问问。 苏挽烟将送来的信件撕碎,让秋叶拿去烧了。 她来翁城没有用恭亲王妃的身份,对其他人来说,她现在都还是失踪人口。 所以她无论是来翁城的事,还是在翁城走访观察的事,都是静悄悄进行的。 夜半,三更。 小宅院内,苏挽烟睡得迷迷糊糊的,忽地感觉有人在摸她的脸,因是睡着,她又觉得不太真切,感觉过后,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然而好似没过多久,手好像被牵了起来,一抹湿润的感觉,将苏挽烟吓得猛地惊醒:“谁!” 她猛地将手缩回来。 对方被她这动静吓得一跳,忙开口:“烟儿,是我!” 黑暗中响起余南卿的声音。 “余南卿?”苏挽烟顿时惊讶,从床上爬起来:“怎么可能呢!” 从京城到翁城,就是骑马也要也要走上一个月时间,如果是快马倒能快点,但是,她今日才收到从京城送来的消息。 消息走得肯定是要比余南卿快的,余南卿怎么可能跟消息一同出现? 惊讶与疑惑间,房中的烛火已经被余南卿点燃。 微微的光亮映射在余南卿脸上,苏挽烟惊诧得从床上站了起来:“哇,真的是你!” 余南卿抿唇,因为来得太急,他担心苏挽烟会不高兴,所以才这么偷偷摸摸的,他手中还拿着烛火,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 苏挽烟却突然从床上直接跳到他怀里,满脸的兴奋:“哇!快抱抱快抱抱!我这不是在做梦是不是?” “!”余南卿一惊,忙把手中的蜡烛拿远,在苏挽烟跳到他身上的时候一手将她托住。 饶是如此,余南卿也因为毫无防备的关系,向后踉跄了两步。 怕苏挽烟摔着,又加重了手臂的力道。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得这么快?”苏挽烟小手捧着他的脸蛋,刚问完,就拧了眉:“瘦了!脸颊都瘦出骨相了。” 在牢里肯定没法好好吃饭。 说完又问:“饿不饿?夜里赶路肯定很辛苦,我去给你做碗面条?” 还不等余南卿回话,她便挣扎着要下地:“来,把我放下,我去给你做吃的。” 然而,余南卿却将她抱得更紧了,把脸埋在她的胸前:“烟儿,我不饿。” 他一点都不饿,也不知疲惫,多久了,自苏挽烟离开,他没有一刻是不想她的。 他想着与她一起的时光,想着与她的触感,每日每夜都想得十分煎熬。 如今苏挽烟就在眼前,在她跳上来的那一刻,是从未有过的满足,似将这段日子的空虚,在一瞬间填满了般。 余南卿边感受着,边将烛火放到床头桌上,两人轻轻一倒,便都躺在了床上。 苏挽烟抱着他的头,鼻尖传来的是皂角清洗过的味道,苏挽烟嗅了嗅,咯咯咯的笑出声:“来之前还把自己洗了一遍?” “……”余南卿耳根一红,闭着眼睛抿唇不说话。 苏挽烟爱干净,他怎么敢不梳洗就过来找她。 知道东海与大晋战火未起,他花时间在城外的驿站将自己清洗了一遍,又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这才敢过来找她。 否则,余南卿都能想到苏挽烟见到他时的那个嫌弃样。 这么想着,环着苏挽烟的力道又紧了些。 第312章 暧昧之事 “别抱那么紧,要喘不过气了。”苏挽烟轻拍着他的背:“困了呀?困了就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不困。”不仅不困,还很精神。 “……”苏挽烟抿了抿唇,眼睛转得圆溜,她相信余南卿不困,因为他的某个部位起来了。 “余南卿……”苏挽烟小声提醒。 余南卿脸红,放开苏挽烟背对着她坐了起来:“……嗯。” 这都已经是属于两人的默契了。 苏挽烟其实很感激余南卿能这么守信,因为在这个时代,女子没有太多话语权,余南卿的每次忍耐,都让苏挽烟觉得他有在好好珍惜她。 余南卿不困,但苏挽烟困呀。 只是这会儿她又不太想睡,她小脚一伸,点了点他的大腿:“你怎么这么快都来到翁城呀?你一个人来的?我收到消息说,你拿到兵权了,是不是?” 苏挽烟问的什么,余南卿脑袋嗡嗡的听得不太真切,整个思想重点都在她那小脚上,大手轻轻一握,便将她的小脚握在了手中。 回想着苏挽烟方才的问话:“……嗯,一个人来的,兵权……他给了我军符。” 边说着,边将她小脚举起,眼见快要吻上,苏挽烟神情一惊,猛地一踹,脚板底就直接踹到他脸上:“你干嘛!” “……”力道不大,但余南卿吓了一跳,蒙了:“我……” 他哪有做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呀。 “你干嘛要闻我的脚啊!”苏挽烟着急忙慌的从床上爬起,把脚缩了回来。 “……”余南卿一时哑然,他没有闻啊。 不,不对,不可以吗? 见苏挽烟这嫌弃的反应,余南卿也不知该如何滋味,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 无言中,他默默起身,朝房外走去。 苏挽烟忙叫住:“我没嫌弃你啊!不是嫌弃你啊!你去哪?” 余南卿顿住脚步,回眸,眼里满是委屈,想说什么,张了张嘴,终还是闭紧,犹豫了好久,又薄唇轻启:“可吃面?” “吃!”她要说不吃,余南卿那模样绝对要哭出来。 余南卿无话,委屈巴巴的转身,走出了房间。 “……”苏挽烟怔怔看着。 良久,小脸蛋猛地一红。 倒头就用被子将脸蒙上! 要死了,天杀的! 她不是嫌弃余南卿,她是嫌弃自己! 想罢,她抓起自己的脚崴到鼻尖嗅了嗅,没味道吧? 好像没有哦。 闻完又抓起另一只脚,放到鼻尖嗅了又嗅,这只也没有。 苏挽烟一脸愁容,味道是没有,下次他要闻的话,要不要给他闻? 不给闻他会不高兴? “……”苏挽烟被自己的想法整得无语,好变态。 怪不得古代都觉得女子的脚是很私密的事,现在一看果然,不仅是这个时代,就连她一个现代人都觉得……十分暧昧。 ……要不现在去洗个脚还来不来得及? 不多时,余南卿端着两碗面条再次进来。 本来想得入迷的苏挽烟忙从床上坐起,她观察着余南卿的神情,却见他面容淡淡,好像忘了方才发生的事一般。 如此,倒让一直纠结的苏挽烟觉得是自己意识过剩。 面是油泼面,上面还放了两个煎蛋,葱花与香菜都齐全。 再看余南卿那碗,是很素的素面,连个点缀都没有,更别说煎蛋了。 苏挽烟把碗里的煎蛋分他一个:“明明煎了两个,为什么要全给我?” 余南卿看着碗里的煎蛋,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很多事他都是事后反应,当时做的时候,他根本没想那么多。 苏挽烟也不是真的想知道为什么,捧起面条就吃了起来。 当面条吃进嘴里的时候,余南卿才发现,原来自己不是不饿,只是重心都在别处,所以他感觉不到饿。 如今食物吃到嘴里,腹间的饥饿感顿时席卷全身。 所以,苏挽烟还没吃到一半的时候,余南卿就已经吃完了。 苏挽烟看了一眼他的空碗,就往他碗里倒面条:“给你吃。” 余南卿忙开口:“我不饿!” “嗯,不饿。”苏挽烟也没反驳,顺着他的话点头:“吃吧。” 其实不饿的那个是她,她现在吃也能吃得下,不吃也可以,没有饱腹感也没有饥饿感。 “……”余南卿闻言,也不再推脱。 两碗面条,顷刻下肚。 苏挽烟托着下巴好笑:“肯定是没好好吃饱,在牢里也就算了,牢里的饭菜不好,但是出了牢房也不好好吃,你是真的会气人,要是饿坏了怎么办?” 余南卿刚放下碗,苏挽烟就拿出手帕要给他擦嘴。 小手却被余南卿握住:“我可以三月不吃。” 四年前被困东海,他只靠雨露便熬了数月,最长的挨饿记录便是三个月。 苏挽烟翻了个白眼:“你还挺骄傲是不是?没得吃的时候,你熬多久都没人说你,有得吃的时候不吃,那就是作贱自己,你别把我好不容易给你养好的身体拖垮了。” “嗯。”余南卿乖乖点头:“下次不会了。” 苏挽烟怎么舍得怪他,凑上前问:“我给你的药呢?” “按你的吩咐,七天一粒。”余南卿从怀里拿出苏挽烟提前给的百解丸:“还剩半瓶。” “你收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觉得不妥,你就服一颗。” 这是有毒解毒,无病固本的药。 早在离开京城前,苏挽烟就怕别人在牢里暗害余南卿,所以给了她百解丸。 当然,也是为了防止元和帝一怒之下,一杯毒酒赐死余南卿。 苏挽烟还有好多事想问,但是她已经打了哈欠:“唉不行,我困了,不能再跟你聊了。” 时隔数月再次与余南卿重逢,她是高兴的,但以后时日还长,有什么话什么事,等她睡饱了再说。 话落,她就已经直挺挺的躺在了床上,一翻身,便抱着被子闭了眼睛。 余南卿看着桌前的两个空碗,抿唇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烟儿……不喜我碰?” “……”本来要入睡的苏挽烟,瞬间明白他指的什么。 是刚才他要闻她脚的事。 第313章 带着伤患赶路 苏挽烟脸颊起了一丝绯红,揪着五官踌躇了好久,还是翻过身,伸出小脚丫在他面前晃了晃。 余南卿眸光微亮,便知苏挽烟方才并非真的在嫌弃他。 他缓缓伸手,要把那晃动的小脚丫握住,却见苏挽烟又立刻收回。 余南卿愣,不太明白的看向苏挽烟。 苏挽烟已经别开目光,烛火将她脸蛋映衬得更加缨红:“先说明白,我不是嫌弃你,但是我怕我脚不干净,等下次洗干净了再……让你闻。” “……”余南卿该如何解释,他其实没这癖好。 他只是在意苏挽烟为何不让他碰。 方才……也只是顺手就…… “睡觉不?”苏挽烟问。 “嗯。”余南卿沉应一声,随即又开口:“烟儿先睡。” “那我睡了哈。” 苏挽烟闭上眼睛。 然而,许是因为太激动,睡了好一会儿都没睡着,脑袋更是清晰,连心脏的跳动都能听到。 她眼睛一睁,便见床旁的余南卿正柔情蜜意的望着自己。 苏挽烟的视线来得猝不及防,余南卿心底微微一颤,抬手蜷在嘴边“咳”的一声,不好意思的别过脸。 数月未见,总觉得此时气氛十分暧昧,想要靠近,却又怕把控不住。 苏挽烟自是察觉了他眼中的变化,美唇忍不住勾起:“余南卿,我睡不着。” 语气带了些许撒娇。 这更让余南卿心动不已,苏挽烟何曾有过这样娇气的一面。 他耐着心下的悸动,缓缓挪到床边,伸手轻拍着苏挽烟的后背:“烟儿乖,好好歇息。” 苏挽烟心满意足,重新闭上了眼睛,这回,她很快便进了梦乡。 翌日,一早。 苏挽烟醒来时,便见余南卿躺在她身旁,一只手环在她的腰上,睡得正香。 苏挽烟动了动身体,将他的手扒开坐了起来,看着余南卿没有醒的迹象有些惊奇,居然没醒。 之前不论余南卿睡得多熟,她稍微动一动他就很快转醒。 苏挽烟看着他的睡颜,小手轻抚上他的脸,轻唤了声:“余南卿?” 余南卿的呼吸很轻,睡着的时候就如一幅画卷,卷中的男子如晨阳一般,耀眼得让人向往。 哪怕是苏挽烟这样唤着,他都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这怕是累惨了。 苏挽烟是能想得到的,把一个月的行程压缩了一大半,肯定是没日没夜的赶路。 虽说习武之人的身体异于常人,但人始终是人,不是铁不是钢,总有累的时候。 苏挽烟很心疼,替他掖了掖被子,轻着脚步下了床。 她换好衣服来到屋外,刚好就见到秋叶端着洗漱的热水过来,正要唤声,苏挽烟及时制止:“嘘——” 刚要出口的话顿时噎在口中,压低了声音:“怎么了娘娘?” 秋叶她们不知道余南卿昨晚半夜来了宅院,不过小步跟田中他们是知道的。 “是王爷来了。”苏挽烟还未说话,苏驰恩的声音就小小的从秋叶身后传来。 秋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回头一见是苏驰恩,秋叶忙福礼:“奴婢见过小少爷。” 院里的人都这么叫苏驰恩,倒也不是现在才开始叫的,早在王府的时候,苏挽烟将苏驰恩收养后,王府里的人便开始称苏驰恩为小少爷。 秋叶好奇:“王爷来了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苏驰恩嘿嘿一笑:“这会儿王爷正休息呢,你小声点。” 昨夜是小步守夜,余南卿翻墙进来的时候,苏驰恩还警惕的过来看了一眼。 王爷与京城来的消息同时抵达,以前不习武不知道,如今习了武,他便知王爷定是日夜兼程的赶过来的。 说完,他朝苏挽烟行了个礼:“姐姐!” “都别站门口了,吃了没?”苏挽烟轻笑一声。 “已经吃过了。”他们醒得要比苏挽烟早,早膳也是先用的,苏驰恩说道:“不过姐姐,吕将军身上的伤,要不要到城里寻个大夫看看?” 苏挽烟愣:“什么?谁?” “吕将军。”苏驰恩也是一愣,报了全名:“吕策忠吕将军,他如今正与明大哥睡一屋。” 苏挽烟心口一震:“吕将军?” 苏挽烟脑中闪过第一次见吕策忠时的场景,身穿囚衣,手脚都被铐着链子。 不震惊是不可能的,她怎么都没想到,余南卿会把吕将军救了出来,还一同带到翁城了。 他昨晚不是说只有他一个人来吗? 她迈步:“快带我去看看。” 余南卿竟带着一个伤患赶路? 有没有搞错,万一加重伤情了怎么办? 秋叶忙唤了一声:“娘娘,您还未洗漱。” 苏挽烟这才反应过来:“噢!忘了。” 她拜托苏驰恩:“你先过去,让吕将军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到。” “好的姐姐。”苏驰恩领命。 小宅院分了两个部分。 一部分是苏挽烟住的主屋,另一部分就是供其他人居住的厢房。 厢房在主屋后面,分东西两侧。 因着宅院不大,所以秋叶与黄叶是住一起的,其余剩下的男子没那么讲究,有时候他们会两个两个一屋,有时候会四个一起睡一屋,有时候他们还会串房睡。 苏挽烟没拘着他们,毕竟男孩间的友谊,都是奇奇怪怪的。 “哎呀!你们硬拉着我干什么?我说了我没事,你们非得请什么大夫,都是些皮外伤,过些时日都好了!”苏挽烟来到厢房门前的时候,还未进去,就已经听到一声沉老粗哑的声音传出。 进去一看,吕策忠被几人硬按在床上,不许他起来。 吕策忠那叫一个憋屈,他一个大老粗哪有那么矫情。 众人一见苏挽烟来了,忙停了手上的动作,齐声恭首:“娘娘。” 吕策忠见之眸光一亮,忙从床上站起,突地“噗通”一声朝苏挽烟跪了下来:“草民吕策忠,见过王妃娘娘!” 额头直直的磕在地板上,花白的发丝让他看上去像个古稀老人。 这一磕直接将苏挽烟吓得够呛,连忙上前伸手想要将他扶起:“吕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第314章 略懂一些皮毛 吕策忠却止了苏挽烟的动作,一脸的激动与凛然:“不,娘娘,我吕策忠今世除了王爷,未敬佩过任何人,而如今,我吕策忠敬畏之人又多了一人,那便是娘娘,娘娘今日若不肯受我一拜,我吕策忠今日便在此长跪不起!” 虽然余南卿从未与他说过,但他知道,余南卿的腿能痊愈,定与苏挽烟脱不了关系。 他虽身在牢中不知所情,可自从苏挽烟出现,元和帝便不再让他探视余南卿,由此便可推断,一切都是从苏挽烟入府后开始的。 包括如今他们能重新迎战东海,也包括恭亲王府从凋零到如今的人丁旺盛。 吕策忠虽从京城出来得急,但是被放出来送至王府的时候,他都是亲眼瞧见的,府中有了管家,有了奴仆,有了打洒的丫鬟,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 与初初他们回京时简直天差地别。 曾经他恳请苏挽烟能好好照顾余南卿,原只是希望余南卿能在死前有人陪着,死得没那么痛苦。 然苏挽烟却将余南卿与整个王府,都救于水深火热,扭转局势。 所以这一拜,是必须的。 吕策忠对苏挽烟的感激之情,难言于表。 苏挽烟一时哑然,也没有办法,只能放开手。 一见到苏挽烟,吕策忠心里的涌着一股情绪,此时的他已经红了眼眶,只见他双手抱拳:“我吕策忠在此立誓,余生只为王爷与王妃娘娘尽忠尽职,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话落,他重重的给苏挽烟磕了个响头。 苏挽烟只觉这一下压力山大。 忙上前将他扶起:“吕将军言重,快快请起。” 其实她根本什么都没做,这不是自谦,自余南卿好起来后,她基本就是一个摆烂的状态,啥都没管。 所以她觉得吕策忠此言过重了。 吕策忠这回没有拒绝,顺着苏挽烟的话站了起来。 苏挽烟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嘴唇泛着虚白,眸眼浑浊,脸上与脖子还留有被鞭刑拷打过的痕迹。 花白的发丝也如枯草一般没有光泽。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吕将军请坐,我有许多事想要问问您。” 吕策忠没有推脱,抱拳恭首:“谢娘娘。” 他很干脆也很豪爽的坐在了凳子上,从他的动作可以看出,吕策忠是个直来直去的人。 “在问之前,吕将军能否让我看看您身上的伤?” 吕策忠马上道:“娘娘不必费心,不过都是些皮外伤,养几日便好了。” 他其实也没说谎,要不是在牢里天天受刑,这点伤估摸没几日就好了。 “只是看看而已。”苏挽烟笑道。 闻言,吕策忠倒没了拒绝的理由,他狐疑了一瞬:“娘娘您……会医?” 苏挽烟愣,看了一下明宇等人。 几人纷纷低下头。 苏挽烟这才恍然,因为除了这些亲信,别人都不知道余南卿的腿是她治好的,就是王府里其他打杂的下人都不确定这件事的真实性。 所以她会医的事,出了王府就没几个人知道。 而跟在她身边的人,都默认了要隐瞒这件事。 所以即便是吕策忠,他们也没有透露,或者说,也是找不到时机透露。 苏挽烟笑了笑:“学过,略懂一点皮毛。” 吕策忠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有劳娘娘。” 苏挽烟把上他的脉搏,五脏六腑未有受损的迹象,只是脉象有些虚浮,气血双亏,应该是长期受打压又没有好好将补导致的。 还有一点便是心结郁气,不过看吕策忠如今的状态,也不需要去特意去开导。 这么看,还真像吕策忠说的,受的都是些皮外伤。 苏挽烟好奇,问了句:“敢问吕将军,今年贵庚?” “草民今年四十有三。” 苏挽烟愣了愣,才……四十出头? 她看吕策忠的样子,像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就刚刚给她磕头那下,要是不看模样只看发顶,说他是古稀老人都有人相信。 苏挽烟抿唇,默默的闭了嘴。 大牢那种地方阴暗潮湿,吕策忠又受尽折磨,怕是因为这种种因素,才让他外表与实际年龄相差甚远。 “娘娘,如何?”吕策忠见苏挽烟不说话,一时担心:“草民没什么事吧?” 苏挽烟笑着收回了手,刚想说什么,却发现他的食指与尾指都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屈着,刚要吐出来的话就转了话锋,好奇:“吕将军这手指怎么了?” 吕策忠伸了一下手,似乎才发现一般,随后“嗐”了一声:“能是如何,牢里那般狗杂种……”给他夹成这样的! 话到了这里,又马上止住。 想到苏挽烟在此不宜动粗,忙恭首找补:“娘娘不必担心,不过就是一些小伤罢了。” 吕策忠没把话说完,但苏挽烟已经猜出了缘由。 应该是牢里的人对他用刑所致,牢里的刑罚五花八门,指夹是最常见的一种。 他这手指这么屈着,指骨怕是已经断了。 苏挽烟问:“疼吗?” “小伤,不疼。”吕策忠还是收敛了。 他原想说他要是知道疼,那群狗杂种能折磨他这么久? 苏挽烟明白了,笑道:“回头我开个方子,让田中到城里抓两副药给吕将军服下,你被关在牢中三年之久,要好好调理一下身子才好,以后与东海相战,还要仰仗吕将军呢。” 吕策忠本想拒绝,一听她这么说,马上来了精神,起身叩首:“那草民便有劳娘娘。” 苏挽烟无奈,又只能上前伸手将他扶起:“我那里有些外伤药,待会儿我让秋叶送过来,吕将军记得每日涂沫,很快便能好。” “是,谢娘娘。” 正说着,黄叶从门外进来:“娘娘,王爷他……”醒了。 后面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便见余南卿已经匆匆迈步进来:“烟儿!” 一觉睡醒苏挽烟不在,什么都没管便马不停蹄的找了过来。 一屋子的人忙恭首:“见过娘娘。” 吕策忠不知道余南卿跟苏挽烟之间的相处模样,见自家王爷这么急匆匆的,生怕他出言怪罪,忙挡在苏挽烟面前:“回王爷,娘娘只是有些担心属下,遂过来瞧瞧罢了!” 第315章 当日便立誓 余南卿直接略过吕策忠,拧眉来到苏挽烟面前:“烟儿醒了,却不叫我!” 苏挽烟好笑:“你都累成什么样了,我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而已,反正也不差这么一会儿。” 余南卿才不管,但也没有继续纠结:“烟儿可吃了?” “还没呢,过来看看吕将军的伤。”说完,苏挽烟怪嗔道:“你怎么不说你跟吕将军一起来的,吕将军身上有伤,你也太乱来了。” 余南卿张了张嘴,想反驳但又一句话都说不出。 昨夜脑子飘飘然的,说的什么他如今都没了印象。 吕策忠心慌,忙道:“娘娘,小的不打紧,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 都说了是皮外伤,怎么就是没人听他说呢! 虽然说话的没几个,但这屋里头这会儿总觉得有些闹哄哄的。 苏挽烟只好又嘱咐了吕策忠几句,这才随余南卿去用早膳。 宅院不大,拐个弯就到了主屋,黄叶已经把早膳准备好了。 余南卿牵着苏挽烟的手,拉着她在桌旁坐下。 两个人在此刻都没说话,是因两人都存了小心思,余南卿看着眼前摆放的粗粮,只觉这食物不如京城精细,苏挽烟应该是要被好好将养着才是。 而苏挽烟想的是,不知道笑辰生能不能把吕策忠的指骨治好,看那样子已经断了有些时候,成了旧疾,她还不会治骨,要是笑辰生会,她还可以趁机偷师。 但是笑辰生神出鬼没的,随她来到翁城后,总会莫名其妙消失几日,随即又出现。 苏挽烟想让人跟去瞧瞧来着,但想到笑辰生那身本事,还是算了,要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可就是不偿失。 正想着,余南卿递过来一根已经剥好的红薯,苏挽烟这才回魂。 “余南卿。” “烟儿。” 两人蓦地同时开口。 苏挽烟微怔,先反应过来:“你先说。” 余南卿摇头:“烟儿先说。” 苏挽烟也不推脱,咬了一口红薯:“跟我说说京城发生的事呗,虽然我得到了消息,但还是想听你说说。” 其实是因为太久没听到余南卿的声音,她想好好听听,安静的听听。 说些其他无关要紧的事也行。 但余南卿本来就是个话少的,想了片刻才道:“龙骑军由司旸领军,不日内便会抵达翁城。” 在他眼里,京城最近也没发生什么事。 能让他说出口的,便是龙骑军出征了。 苏挽烟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在意,问道:“大晋跟东海这次真的会打起来吗?决一死战的那种?” 说话间,一根红薯已经炫完了,余南卿又给她拿了个馍馍,否定道:“不会。” “不会吗?” “东海元气未恢复,此次宣战,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真正的目的还是取我性命。” 苏挽烟咬着的嘴巴一顿,沉默了。 这么云淡风轻的说出来,心里还怪难受的。 “烟儿。”余南卿唤了声。 苏挽烟回神:“嗯?” “我们要回京。” “啊?”苏挽烟愣,只以为自己听错了:“回京?你不是才刚来吗?” 余南卿抿唇,是因为苏挽烟在翁城,所以他才赶来。 东海不会跟大晋决一死战,但是小摩小擦肯定会有的,他怕苏挽烟受波及,所以才马不停蹄的赶过来。 不对,即便不是在翁城,他也会赶过去把苏挽烟接回身边。 数月不见已是极限,不把苏挽烟带在身边,他不安心。 不过这一层,苏挽烟不知道也无妨,他抬手轻轻撩起苏挽烟的一缕长马尾,声音轻而沉淡:“我与东海终有一战,但不是现在。” 内患未除,何解外患? 他要回京,先把内患解决了,否则与东海相战,轻则两败俱伤,重则一败涂地。 “什么时候?” “不知。”余南卿道:“烟儿不必担心,即便东海进犯,也有司旸坐镇,坏不了事。” 这就是他点名要司旸的目的。 其他人,他信不过,司旸总归是与他们站同一阵线的人。 除了司旸,还有吕策忠也会留在翁城,驻守边境的边城军加上龙骑军,只要不是太大的战事,这些兵力应付东海足够了。 “不是。”苏挽烟好笑:“我是问你什么时候回京?” 余南卿恍然,思忖了片刻:“烟儿什么时候得空?” “这得看你呀,我什么时候没空?”顿了顿,又问:“不过带上我真的好吗?我不会武,会不会碍你的事?” “我从未如此觉得,烟儿也切莫这般想。” 只有她在,他才能安心,否则他迟早崩溃。 余南卿道:“不过,我与烟儿需秘密回京,不可惊动宫中那位。” “……”苏挽烟眼珠子左右看了看,起身把屋中的门关紧,再回到位置上,凑近余南卿:“你跟我说实话,你想做什么?” “不用太详细,只说个大概就可以。”苏挽烟知道,很多东西都是随机应变,细节什么的根本没办法交待太清楚。 “烟儿。”余南卿抚上她的脸,动作轻揉得像在抚着一缕轻纱:“你我第一次京城遇刺,我便立下誓言,当日我若不死,他日我必叫他十倍奉还。” 他会与元和帝不死不休,否则他与苏挽烟,以后都无安宁之日。 此话一出,苏挽烟便明白了。 她不问余南卿那之后的事,也不问余南卿接下来该怎么做,余南卿既已决定,那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苏挽烟起身,从衣柜的一个抽屉里拿出这些天整合出来的资料,不多,只有薄薄的,一本书的厚度。 她把资料摆到余南卿面前。 “这是什么?”余南卿好奇。 “我来翁城的目的。” 余南卿看了一眼苏挽烟,这才伸手打开,从第一页开始,记录的是苏挽烟这些天在翁城的所见所闻。 从民风习俗开始,到对翁城的逐一分析,包括但不限于这里的地形,土壤,取水等问题。 苏挽烟不仅作了分析,还给出了解决的方案,有以长远来计算的,比如开渠引水,修复城墙等事,鉴于翁城的贫穷程度,暂定的时长是三到五年。 第316章 原是我跟不上烟儿的脚步 也有以短时间来计的,比如马上就进入寒冬,翁城百姓首先要解决的便是保暖的问题,棉衣被褥等物翁城的百姓一般都是到别处购入,但因为穷,每年受冻的人不少。 在此苏挽烟倒知道一个法子。 之前在现代的电视上,看到过有个野外生存的节目。 节目上的人将一块大石头烧热,铺上垫子,睡在石上可以抵一个夜晚的寒凉。 除此之外,烧热的鹅卵石也可以用来做烧肉或者薄饼等食物。 翁城临近石山,那里有许多可取之物,趁着现在还是初冬,可以将这个法子告诉百姓,尽可能的采些石头回来,不用太大,烧热之后铺到床垫下,兴许能熬过这个寒冬。 里面所写的,都是苏挽烟目前能想到的。 余南卿一张张的翻着,内心惊诧之余又带着莫名的激动,眸眼诧异:“这些……都是烟儿所想?” 在王府的时候,苏挽烟每日都会花些时间去摆弄药材,他以为苏挽烟只对医术着迷,没想到在这些方面也能有这样深刻的见解。 “也不全是我自己想的,好多都是问了其他人的意见,像这个……”苏挽烟伸手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道:“看,这里,这是黄叶给的意见,翁城土地贫瘠,她说种植豆类的植物比较易活。” “除了豆类,还有萝卜,薯类,都是可以在这边种的,不过种植的第一步便需要开荒,翁城百姓农户不多,都是些铁匠跟木匠,要么就是猎户。” 这些当地的百姓多多少少也知道,但每年收成都不好外在的原因也有很多,她都一一写在了上面。 除了请教黄叶,还有小步跟田中这些人,她都问过。 因为他们都是走南闯北出来的,也有自己的故乡,这种事自然是比苏挽烟要懂得多,将汇聚的事物去繁为简,再去其糟糠取其精华,把它们记录下来。 苏挽烟说道:“那你打仗,没个三五年打不下来吧?何况东海又不是什么小国,再有,要是元和帝不召你回去,你可就得一直待在边疆了,我这些计划,从长远计还是很需要的,是不是?” 其中自然还有她最擅长的救死扶伤,医馆的地址她都已经选好了,就等着哪天不用躲在暗处的时候,光明正大的开张。 你要说军队上的事,她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这个后勤她还是能出一份力的。 余南卿突然看向苏挽烟,神情好奇:“烟儿,你一个闺中女子,究竟是如何懂得这般多的?” 苏挽烟在嫁进恭亲王府之前,他很确定她只是一个闺阁少女,依她在远宁侯府的生存环境,她如何能接触到这些东西? 更甚,苏挽烟如今才十四之龄,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确确实实比苏挽烟大了十岁,他的人生经历与阅历,应当比她更丰富才是。 可这样详细的计划,他未必能做得比她周全。 这么一想,余南卿眸中忍不住对苏挽烟多了一分探究:“我知烟儿聪明,但烟儿是从何处习得这些,是了,烟儿的医术……” 他好像只知苏挽烟会医,但却不知道她的医术为何会这样出神入化。 曾经不仅笑辰生没有办法将他治好,就是看过的大夫都说他药石无医,为何苏挽烟却能将他治好? 余南卿后知后觉,他好像从未去深究过这一层,一切都那么自然,他竟从未生过疑心。 自然,现在也不曾生疑,他只是好奇。 苏挽烟“噗”的一声笑出声:“余南卿,你现在来纠结这个,会不会太晚了,你第一天认识我呀?” 余南卿哑然,正是因为不是第一天认识苏挽烟,所以他才生出疑惑,因为苏挽烟除了他,好像再没接触过其他可疑的人。 唔,笑辰生算一个。 但笑辰生是在他腿疾痊愈后才出现的。 见他揪着个脸,苏挽烟也不知该怎么解答,思量了片刻,才道:“你相信人有慧根这东西不?” 余南卿拧眉看着她,想了好一会儿都没个回应。 这模样,苏挽烟便知他不信。 自然是不信的,苏挽烟也不信,毕竟这都是她胡诌出来的,就算是有,也不可能发生在她这些普通人身上。 不过这不妨碍苏挽烟胡说八道:“我觉得我就是慧根特别出类拔萃的那一类人,不是我吹,那些医书,只要我看过,我基本能把书中的知识点全记下来,并举一反三为己所用。” 这也没说谎,她现在确实是这样,唯一不同的是看完书她还需要实践一下,才能解锁系统里的技能。 至于其他的,比如记录下这些问题并给出方案,完全可以去学。 走访百姓,询问当地的百晓通,结合民情,地理,还有广纳意见,便可以折中的想出一个可行的法子。 当然,这个法子能不能行得通,还需要通过实施才能得知。 这里的生活与现代大不相同,苏挽烟可以借鉴,但没办法完全照搬,所以她写下的这些,都是自己的猜想出来的计划。 “嗯。”苏挽烟在那边胡说八道,余南卿这边却回得很认真:“烟儿确实出落得出类拔萃。” 在他腿疾未愈之时,她为保住恭亲王府与他的性命,所做的一切,便足以证明。 “我就知道你会信。”苏挽烟扬唇,感觉不管她说的事有多离谱,余南卿都会坚信不疑。 “而且,人都是会进步的嘛,不会的事,学一学就通了。”苏挽烟举了个例子:“就比如你,吃一蛰,长一智,东海再用计害你,你可还会上当?你不知朝中尔虞我诈,吃过一次亏,难不成还会再吃一次?” 余南卿也会去学,去警惕,去以防万一。 他们俩只是方向不一样而已,其实做的事都是一致的。 经苏挽烟这么乱扯一通,余南卿眸光微亮:“烟儿说得对,是我愚钝,竟纠结起烟儿为何懂得这般多,到这翁城数月,原是我跟不上烟儿的脚步!” “?”苏挽烟哑然:“这……” 第317章 启程返京 她不是这个意思,余南卿觉悟这么高的吗? 余南卿目光重新落到本子上:“烟儿辛苦所作,我定会叫人一一实践,若有不妥之处,也会尽快叫人着手改良。” 翁城是大晋防范东海的第一道关卡,本就应重视起来。 只是他从前是南征北战,时常遭遇调兵派遣,并未固守一方,再者,上有比他经验更丰富的老将,下有他需要费心管理的三十万大军,所以他对这些事并不是很上心。 “翁城有上了年纪的老人,那可都是活地图,活百科,你要是能询一下他们的意见,也许还会事半功倍。” 翁城再如何都是一座城,她到翁城的时间短,不可能全部都亲自走访,都是派人去打听的。 “烟儿所言,为夫记下。” 苏挽烟心口蓦地一悸。 ‘为夫’两个字,好像某种开关一样,刹间就触了她的心门。 看着余南卿那俊气的面容,她抿唇默了一瞬,突然抬手示意了一下:“余南卿,你凑过来,跟你说个事。” “嗯?”余南卿将耳朵凑过去。 苏挽烟小嘴一扬,“吧唧”一下,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湿而温润的触感,让余南卿心脏狠颤了颤,他睁着怔怔的眼睛看着苏挽烟,苏挽烟已经恢复了寻常的模样,淡定的吃着手里的馍馍。 那样子,仿如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是余南卿自己想象的一场错觉。 “烟儿!”余南卿急了,挪了屁股凑到苏挽烟边上:“方才太短,再来一次?” 苏挽烟差点被他挤走,闻言好笑:“没有了!” 余南卿一听,拧着眉头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一脸的不甘与怨怼。 既要亲,为何不提前说,叫他心里没个准备。 见他如此,苏挽烟翻了个白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扬起唇,在他那满是怨气的脸上又轻轻亲了一下。 余南卿眸光顿时一亮,兴奋的看向苏挽烟:“再来一次!” “……”苏挽烟无语:“没有了!” “烟儿!求你了,再来一次!” “你别得寸进尺,真没有了!”苏挽烟又气又好笑,把手里吃剩一半的馍馍塞他嘴里:“快吃你的!” 余南卿咬着馍馍期待的看着苏挽烟,眼见她真的没打算再来一次,眸光这才微黯了黯,不过转念一想,今日苏挽烟亲了他两次,也心满意足了。 摸了摸脸颊,那抹温润仿佛还在,突地似想到什么,他拿开嘴里的馍馍:“烟儿,我要不要也……” “不要!不用!不必!”余南卿还没说完,苏挽烟就已经开口拒绝。 “……” 余南卿小有不甘,默默的吃起了手中那半个馍馍。 回京的时间,余南卿不想耽误。 当天他便将该交待的交待好,次日一早与苏挽烟秘密启程。 之所以回得这么急,是因现在在元和帝的概念里,余南卿还在去往翁城的路上,他的人与东海的人想必还没那么快有动作。 若拖的时日久,回京的路上反而可能会受阻,东海的人也会查余南卿的下落。 带着苏挽烟,余南卿肯定没法像之前那样赶路,两人乘着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走的是山中的偏僻小道。 跟着一起回去的,还有苏驰恩跟明宇。 苏驰恩是一定会跟着苏挽烟的,他这次与苏挽烟再相见,便是为了能更好的保护她,所以哪怕他们不点名,他也会悄悄跟着苏挽烟回京。 明宇在他们之中武功是最好的,有苏驰恩跟明宇两个随在苏挽烟身边,余南卿会更放心些。 至于秋叶跟黄叶,因为这次是秘密回城,余南卿又带了目的,多带一个人便多一份危险,所以秋叶跟黄叶便留在了翁城。 这边,苏挽烟刚走,那边,笑辰生第二天就回来了。 一见人不在,那笑脸立马垮了下来。 看着空空如也的主屋,笑辰生整个脸都是黑的,浑身的阴郁几乎散发在宅院的每个角落。 他不过才出去几日,回来便跟他说余南卿把苏挽烟带走了? 天知道为了帮那丫头,他给卫祥沿途盘下的药铺去了多少货吗? 当真以为他是游手好闲啥都没干? 越想,笑辰生就越生气,虽然他没指望这些苏挽烟会知道,但是苏挽烟一声不响的就这么走了,不由让他后悔就这么跟着苏挽烟来了翁城。 还不如直接把她抓去百幽谷来得快活。 笑辰生身上杀意很重,吓得秋叶跟黄叶连连退后,躲在拐角一处。 小步跟田中怕他乱来,一人一边很是警惕的防着他。 笑辰生确实心烦,为了不让仇家找他,他基本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所以他才会经常离开,顺道帮那丫鬟推进一下她的计划。 现在回来人不见了,心底莫名的烦。 要不是那么多变故,她早该是他的弟子! 哪怕苏挽烟不认,在笑辰生心里也已是内定的事。 如今就像本已经煮熟的鸭子,突然飞了一般。 更烦的是他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这些人却像防贼一样防他,若苏挽烟在,才不会搬这么大的阵仗。 当下,笑辰生黑着脸,将手中的烟斗缓缓送到嘴中。 烟斗还未离嘴,如轻纱般的烟雾便已经从嘴边细细飘出,夹带着一股异香。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小步跟田中都没有太大的反应,依旧是警惕的防着他的背影。 笑辰生眸光微闪,怒火顿时少了一半。 他转过身看着他们的眼神带了些许诧异,随即马上反应过来,好奇的问了声:“百解丸?” 那丫头给他们服了百解丸? 小步跟田中相视了一眼,沉默着没有回话。 对于笑辰生,他们了解不多,而且感觉这个人根本不似看起来那么无害,那总是堆起来的笑脸,莫名的泛着一股隐隐的戾气。 在他们眼里,苏挽烟之所以对他如寻常人,是因为苏挽烟不会武的缘故,不然光笑辰生那周身的不协调,不管是谁都没办法对他放下警惕。 小步跟田中的沉默,让笑辰生更加肯定。 那垮下来的脸瞬间来了精神,唇角一扬,那渗人的笑容又挂在了脸上。 第318章 一辈子别乱跑 那丫头,居然在防她。 哎呀,怎么办? 如此,他竟反而觉得欣慰。 她果然没有信任过他,如他想的一样,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笑辰生才觉得有意思,毕竟,他也从来没信任过苏挽烟。 如何? 来去都未互相信任过,还是应该强硬些,将她直接绑回百幽谷,强迫她成了关门弟子! 从翁城到京城,快马需二十多日至一月,若是行军,便需要走上两到三个月,像苏挽烟这样乘坐马车的,若不在中途逗留,大致需要一个月半到两个月的时间。 当然,也不排除特殊状况,比如如今已进入冬季,山间又比城里寒冷许多,路中更容易积雪,这又延误了许些行程。 苏挽烟不敢耽误,路上一个累字都不敢喊,当然,也确实不应该叫累,因为余南卿几乎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就如山路颠簸,马车晃得她小脸煞白,哪怕她说了不要紧,余南卿还是尽量照顾着她的脚程。 如此,又耽误了些时日。 所以当他们紧赶慢赶来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中。 这可真是走足了两个月。 京郊城外,一座空旷林子内,有一座小小的别院。 因此处树木繁密,地形复杂,虽离京颇近,但却没多少人往这边走。 不过现在十二月,周围的树木都是光秃秃的,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那别院都与这山林融为了一体。 别院周围的积雪有被清理过的痕迹,许是余南卿提前安排的,别院的红墙,那颜色就像是刚刷上去没多久的一样,就连院中的柱子,都还泛着新木的味道。 苏挽烟看到这别院的时候,人都怔住了。 这是什么时候建的,反正肯定不是一直存在的。 而当迎接的人从里面走出来时,苏挽烟更是错愕:“王师傅?” 王章上前恭了一礼:“奴才见过娘娘,见娘娘平安,奴才便安心了。” 王章对苏挽烟的担心,一点都不比余南卿少,虽然都安排妥当了,但他们家娘娘,当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是连半点自保的手段都没有。 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苏挽烟忙上前扶起,愣愣的问道:“你在这里,那王府那边怎么办?皇上不会起疑吗?” 王章笑道:“娘娘放心,王府那边,有奴才的替身在。” 苏挽烟更吃惊了,什么? 他们还会有替身? 见苏挽烟吃惊,王章笑着解释:“早在王爷计划此事时,奴才便已经安排好了替身,身形与模样都与奴才差不多,便是为了不让皇上起疑。” “那府里的人呢?他们不会认出来?” “自王爷受命出征,奴才便遣散了府中众人,还了他们卖身契,只道王爷与娘娘都不在府中,王府再用不上那么多人,而如今还留在王府的,都是调派回来的亲信。” 苏挽烟迟疑,还想问什么,余南卿伸手轻覆上她的后腰:“烟儿刚回来,休息要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刚要出口的话立即憋了回去,她确实也累,更何况深冬,又是在山上,寒风一吹便能冷得她瑟瑟发抖。 “王爷,娘娘,快里面请。”王章忙让开一条道,做了个请的姿势。 一进主屋,一股暖流扑面而来。 让苏挽烟浑身颤了颤。 原是里面燃了地龙,将她周身的寒气瞬间蒸发,苏挽烟脸上惬意顿起:“好暖啊。” 虽然她没抱怨过这数月的颠沛流离,但要是能好好享受生活,她肯定会选择好好享受的。 更别说屋中的卧室还铺了地毯,被地暖这么温着,苏挽烟当下便脱了鞋袜,光脚踩了上去。 那软软的温温的触感,让苏挽烟恨不得趴下去,又忍不住感叹一句:“好舒服啊。” 果然,有钱人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啊。 余南卿上前,将她身上的狐裘披风解了下来,牵起她的手来到床边。 苏挽烟一屁股坐下去,身下床垫也是软软,她立即躺了下去,来回翻滚了一遍,好软,好舒服,好奢侈! 见苏挽烟高兴,余南卿也高兴,那上扬的唇角便没下来过。 不多一会儿,便有个眼生的婢女端着一盆热水进来。 “见过王爷,见过娘娘。” 那婢女生得不苟言笑,面容很是小巧精致,那模样一点丫鬟相都没有,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受过训练的人。 苏挽烟立马坐直,正惊讶着,余南卿就已经摆了摆手。 那婢女立即会意,将热水盆放到盆架上,恭首退了下去。 见她行的是恭首礼,苏挽烟更加确认,她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婢女。 问余南卿:“她会武是吗?” “嗯。”余南卿也没否认:“暗探中有女子,相比男子,她们更易隐藏,且更容易叫人放下戒备。” 不过她们不是他们的人,也不是军中出来的,是顺国公府培养的,如今正用得上。 苏挽烟闭着嘴,眼珠子圆溜溜的转,方才那姑娘,面容生得姣好,人又高挑,重要的是她还一脸的正义。 这样的姑娘就是放到人群中也绝不是泛泛之辈,不知旁人怎么想,反正她肯定能一眼就认出来。 联想间,余南卿已经洗了毛巾递过来。 苏挽烟已经被养成习惯,很自然的接过,覆到脸上舒服的叹了口气:“余南卿。” “嗯。” “……万一我不想悬壶济世了怎么办?这样的生活好舒服啊!好安逸啊!” 真是离开了王府才知道,外面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路途遥远,不管是坐马车还是坐船还是骑马,都很累,而且途中洗漱上厕所都很不方便,夜里更是难熬,稍微差点的环境,遇见蛇虫鼠蚁那都是正常的。 更别说这数月来,她是受照顾最多的那个。 她不是什么娇贵的千金小姐,但也不是什么从小就受过苦的人家呀。 不过,这次也是因为要掩人耳目,她要是能光明正大住酒楼客栈,多不会那么累乏。 余南卿眸光一亮:“那甚好。” 他就希望苏挽烟这样,不要到处跑,他能养她一辈子! 第319章 来龙去脉 “哈哈。”苏挽烟拿毛巾擦了擦脸:“要不这样,你把别院盖到全国各地去,我每去一个地方,就在那别院住上一段日子,那我既能游历四方,又能不受苦,多好?” 谁还没有个把房子盖到全国各地去的梦想? 苏挽烟是开玩笑的,但余南卿却当真了,眸光又是一亮:“烟儿聪明,我怎就没想到?” “??”苏挽烟笑容僵在脸上,随即眸光也亮了:“能做到?” “并非是什么难以完成的事。” “会不会要很多钱,钱钱够不够?”苏挽烟小小的试探了一句。 余南卿好奇:“王府的账本烟儿是看过的,怎地还会提出这般质疑?” “这不是想着要用银子的地方多嘛。” 万一元和帝真要给龙骑军断粮,他那点银子还不够给军队买粮呢。 再者龙骑军原是三十万,现在只有十万,数年未扩,她觉得余南卿以后肯定会偷偷扩军的。 不过余南卿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她也不知道。 他说回京是要解决内患,谁是内患? 元和帝就是那个最大的内患,苏挽烟不知他是个什么解决法。 万一…… 她说万一…… 余南卿真将元和帝从那个位置上扯了下来,那之后帝位谁来坐? 余南卿坐吗? 苏挽烟这会儿也不敢问呀。 这些事对她来说,过于天方夜谭,她没有那么大的志向。 除了此之外,还有一件令苏挽烟在意的事。 “余南卿。”她唤了声。 “嗯?”余南卿声音温沉。 “不是说西宁那边进犯大晋,连夺大晋边境两城吗?这个时候在京城掀起内乱,会不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不仅是西宁,南国跟北越不是也在蠢蠢欲动? 如果这个时候对付元和帝,搅得京城动荡,被其他国家趁机入侵怎么办? 苏挽烟是想对付元和帝,但却不希望大晋陷入战乱,这是两码事。 余南卿这才想起,这些事还没跟苏挽烟提过。 “西宁那边,是我的手笔,烟儿不必担心。” “嗯?”苏挽烟惊讶:“你说是你的手笔?怎么回事?” 她拉着余南卿的袖子扯着他坐到自己身旁:“快跟我说说。” “若不如此,那个人也不会想到让我迎战东海。” 西宁要调派兵力抵抗,南国与北越也需集结兵力预防,再来一个东海,四面楚歌,元和帝会将能调派的将帅都调派出去。 再者,元和帝也需要一个把他放出来的借口,一个能光明正大除掉他,却又不让人起疑的理由。 迎战东海无疑是最妥当的。 至于为何要安排入狱一事,便是为了让其他国家认定,元和帝要处置余南卿。 除了元和帝,还有东海的忌惮,为了除掉余南卿,东海会给南国与北越送去消息,便是为了让他们也在这事上插一脚。 如今南国与北越只是在集结兵力,并未进犯,想必现在更多的是在观望。 不过,等到大晋与东海打起来,南国与北越会不会有其他动作就不知道了。 苏挽烟听完有些似懂非懂,她又好奇:“你怎么说服西宁向大晋发兵的?毕竟大晋兵力比西宁强不是一丁半点,且两国又没有冲突,完全没有理由啊?” 余南卿勾唇,看着苏挽烟只缓缓吐了四个字:“西宁内乱。” 苏挽烟瞪了瞪眼睛,便听余南卿笑道:“西宁老国王病重,膝下大王子与太子斗得如火如荼,三王子虽不得宠但也是野心勃勃。” “你是跟其中一个人联手了吗?”苏挽烟忍不住掩嘴:“你小心点哦,要被发现了,这可是……”通敌卖国的罪名。 这可是诛九族的事! 苏挽烟心脏惊得怦怦的跳,并不是因为觉得他犯了多大的事,而是这种事,余南卿一直在元和帝的眼皮子底下做。 这么长时间,但凡被发现一点蛛丝马迹,余南卿都逃不了。 她是后知后觉的心惊。 “嗯。”余南卿温沉的声音透着一抹严肃:“我很小心。” 他自然要万分谨慎,他好不容易才熬到现在,与苏挽烟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他怎么能输? “不过……”余南卿继续道:“与我联手的是西宁四王子。” 一个眼不见经传的小王子,不仅不受宠,连在西宁的存在感都很少。 就是这样的人,做起事来才会神不知鬼不觉,也不会让人起多大警戒心。 苏挽烟不懂,什么西宁大王子,四王子,她没见过。 突地又想到什么,抬眸定定的看着他:“之前从西宁来的舞姬,老国公说她是西宁的探子,所以……” 那探子就是来给余南卿跟西宁四王子传递消息的? 余南卿轻点了点苏挽烟的鼻尖:“烟儿聪明。” 苏挽烟拧眉:“我要真聪明,就不会后知后觉了,时隔这么久才知道这事。” 怪不得那舞姬来没多久就走了,悄无声息的。 想想国公府给他们递消息,说那舞姬是西宁的探子时,余南卿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他当时欣喜的是国公府给他送来的那些暗探。 她把头轻轻靠在余南卿的手臂上,晃着小脚丫,沉默了良久,才问:“需要我做什么吗?” “烟儿什么都不需要做。”她只需要乖乖待在这里,好好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那我是金丝雀?”苏挽烟笑着打趣。 余南卿心头微紧,忙找补:“烟儿若不喜,我这里确实有一件事,烟儿去做会更好一些。” 苏挽烟其实一点都不在意,她是那种,有活就干,没活就摆烂的状态,她觉得这个时候做金丝雀没什么不好,她要瞎操心跑来跑去反而还会给他们添乱。 不过听到余南卿这么说,苏挽烟便把这话咽了回去:“什么事?” “我要见一趟皇后,如今想想,我与她单独相见不太好,由烟儿去,再适合不过。” 苏挽烟惊了一下:“要进宫吗?” 在元和帝的眼皮子底下? 这么自信吗? 余南卿摇头一笑:“届时我会安排。” 苏挽烟闻言点头:“行,那我等你安排。” 第320章 会被连累 刚聊完,门外就有人端来膳食。 是苏挽烟喜欢的稚羹,还有鲜香的冬笋,补身子的参汤。 不过,许是因为太累的缘故,苏挽烟吃了几口便歇了筷。 剩下的,苏挽烟觉得扔了可惜,让余南卿命人拿去温着,等她睡醒了再吃。 余南卿自然是乖乖照做。 十二月二十,夏家突然传出一道消息,夏家老爷突然病重卧床不起,宫中的太医都去看过,回来均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皇后夏云裳听到这消息,短短几日便消瘦了不少。 原想着是些小病,但派去夏家的宫女回来,沉默的摇了摇头。 夏云裳见状差点没晕过去,当即也不再忍了,向元和帝请旨,希望能允她回去将军府一趟。 夏云裳的父亲,当年助元和帝登基有功在身,开国元年被封开元将军,如今病重卧床不不起,让夏云裳回去一趟,探望一下老父亲也是情理之中。 思量之下,还是允了夏云裳的请求。 当日,十二月二十三清晨,夏云裳便整装出宫,回了一趟开元将军府。 知道夏云裳要来,夏家全府上下不敢怠慢,上至夏云裳的母亲,下至三岁孩童,全都等在了将军府外,恭迎夏云裳回府。 夏云裳心系他父亲的病情,事情没聊几句,便要去看看自家父亲的病。 夏云裳的母亲温玉娴,是个上了年纪的贵妇,六十多的年纪,花白的头发,虽然年岁不小,但身上着的绸缎锦衣,行为举止都十分温婉大方。 乍一看,眉眼与夏云裳十分相似。 提到夏云裳的父亲,温氏一脸愁容,把夏云裳拉到一边细声道:“娘娘,您父亲的病……” 她抿唇欲言又止。 夏云裳顿时一口气提到了嗓心眼,一把握住温氏的手:“娘,难道父亲他……” 温氏忙摇头:“娘娘想岔了,罢了,片刻你进去看看吧。” 说完,她带着夏云裳去了后院。 后院空旷无人,所有婢女小厮都被打发了出去。 “你父亲病得急,又不知是何病,这院里的仆人都被打发到了外面去。” 说话间,温氏已经带着夏云裳来到了主屋前,她突然拉起夏云裳的手:“你父亲年纪大,进去后切莫气着他。” 夏云裳奇怪,她久不回府,一直都是待在宫里的,这是她第一次回来,她怎么会气着父亲? 是这些天遇到了什么事,让父亲上了火? 心里疑惑,又加之担忧,夏云裳没有多想,点头:“母亲放心,云裳心里有分寸。” 温氏闻言,这才推开门,让夏云裳进去。 夏云裳一进去,温氏就踌躇的叹着气,两手局促的握着,亲自守在房门口。 房内,香炉燃着一缕清香,清而淡雅,十分好闻。 房中没有其他人,夏云裳越过屏风朝床榻看去,只见一个看上去老态龙钟的老人,正闭目躺在床榻上。 夏云裳心脏一提,忙轻着脚步上前,唤了声:“父亲?” 夏云裳的父亲夏志胜,目前还是夏将军府的掌家人。 虽说许多事都开始慢慢交到儿子手中,但府中若有什么大事,掌事权还是在夏志胜手中。 夏志胜其实并没有睡,在夏云裳进来的时候他便已经听到了声响。 夏志胜缓缓睁眼:“皇后娘娘来了。” 说着,便要起身给夏云裳行礼。 夏云裳忙上前止住:“父亲快快躺下,今日女儿请旨前来看望父亲,如今屋中只有你我父女二人,不论君臣之仪。” 夏志胜却没理会她的话,拂开夏云裳扶过来的手,坚持给她行了个君臣礼。 夏云裳微拧着眉头:“爹……” 然而刚开个口,才发现她爹行礼的动作行云如流水,丝毫没有病入膏肓的样子,夏云裳心里“咯噔”一下,再看他的脸色,气血充足,精神饱满,并不是一个抱病之人该有的模样。 夏云裳百思不得其解,愣神之际,夏志胜已经起身:“娘娘,今日微臣有一事,需与娘娘商议。” 看她爹的模样,似乎也没有继续装病的意思,夏云裳抿着唇,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本以为她爹卧病在榻,才求得元和帝放她出宫回家探望,但如今她爹这样,与欺君有何区别。 良久,她才忧心的吐了一句:“爹有何事……是需要瞒着皇上的?” 夏志胜眉头微拧,自家女儿嫁入皇宫那么久,宫里的尔虞我诈应是司空见惯,怎么如今想法还是那般天真? 后又想到她一个妇道人家,夏志胜终是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两人沉默之时,屋里响起了一道清丽的女声:“若是身体抱病,只需请大夫医治便能痊愈,但夏将军的是心病,心病还是心药医,不知夏将军的心病,皇后娘娘可曾了解?” 声音一出,夏云裳心脏顿时提紧,睁着美眸不可置信的往后看。 只见苏挽烟缓缓从屋中的帘子后走出,身后还跟着一个眉目清冷的侍女。 夏云裳不敢相信,吓得慌忙退开一步,眉心拧紧:“苏挽烟?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你不是失踪了吗?” 苏挽烟失踪的事在京城闹的沸沸扬扬,连余南卿出战之日都没有任何消息,如今却突然出现在她爹的屋中,叫她怎么不震惊? 苏挽烟定定的看着她,唇角带着微微的笑容。 夏云裳瞪着眼睛,突然反应过来,震惊的回头看向夏志胜:“爹?” 这里是开元将军府,若没有爹的授意与隐瞒,苏挽烟怎么可能进来? 夏志胜神情平静,给苏挽烟行了个礼:“微臣见过恭亲王妃。” “爹你这是在干什么?”夏云裳拧眉质问。 夏志胜看向夏云裳:“今日用计叫娘娘来,也是为了此事。” 苏挽烟上前,朝夏云裳行了个礼:“臣苏挽烟,见过皇后娘娘。” 不知为何,夏云裳只觉苏挽烟出现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好事,不说她失踪了数月,若被元和帝知道她在这里,那整个夏将军府都会被她连累。 她警惕的后退一步:“你想干什么?” 第321章 皇后为人 夏云裳似乎没有了在宫里的气场,她虽极力稳住神情,却依旧掩盖不住眼中的慌乱。 或者说,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现在的状况。 是马上离开,还是立即向皇上告发苏挽烟就在京城。 思虑之下,她便只能僵硬的看着苏挽烟,什么都没做。 苏挽烟出言安慰:“娘娘不必这般如临大敌,我只是有些事想与娘娘商量而已。” “本宫与你没什么好说的!这里是将军府,还请恭亲王妃立即离开!” 这时,身后的夏志胜开口:“云裳,先听听恭亲王妃想说什么。” 夏云裳脸色微白:“爹!” 夏志胜不理会夏云裳,朝苏挽做了个请的手势:“王妃娘娘请坐。” 苏挽烟眸眼微垂,缓缓落坐在厅中的太师椅上。 夏云裳瞪着眼睛,忐忑之下,还是紧着袖中的拳头,坐在了厅堂的另一边。 夏志胜见夏云裳安静了下来,这才坐回床榻。 其实苏挽烟对夏云裳并没有什么印象,唯一记得,第一次跟余南卿进宫,夏云裳盛装出席,仪态万千。 她当时虽心中感叹,但却仅此而已。 可能当时没有与皇后有所交集,而林贵妃与贤贵妃的所言所行,更令苏挽烟印象深刻。 在那之后,她就没再与夏云裳见过面,那次夏云裳猎场来见,也被挡在了帐篷外,越矩虽不好,但后来竟也没受到什么影响。 夏云裳对苏挽烟是什么态度,苏挽烟也没有太大感知,或许她并不待见她,但那种感觉实在微乎其微,她给苏挽烟的存在感真是太渺小了。 十二月寒冬,院中梅花开得正艳。 不过片刻,雪花簌簌而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将军府主院的门嘎吱一声被打开,皇后夏云裳从里面出来,附着白绒的披风,将她精致的面容映衬得仪态万千。 然而仔细看她的脸色其实并不好,她双手紧在身前,有些失魂落魄的从房中出来。 守在房外的温氏连忙上前,神情不知是惊是喜:“皇后娘娘……” 她唤了一声,才发现夏云裳的神情魂不守舍的,忙伸手搀扶。 夏云裳强撑着精神,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夏将军府。 苏挽烟则是从暗门走的。 将军府家大业大,府中不仅设有通往城里的暗门,甚至还有通往城外的地道,只是外人不得而知而已。 从将军府出来,苏挽烟乘着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离开了城门。 京郊别院外,山中人烟荒芜,又正逢冬季,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除了苏挽烟的马车,是一个人都没有。 不过多时,马车突然缓缓停下,传来一声侍女的声音:“王爷。” 苏挽烟眉心微动,伸手掀开帘子,只见余南卿不知何时出现在马车面前,只见他一身月白锦袍加身,似要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外并灰裘绒毛披风,在他容貌的映衬下,连那衣裳都更华贵三分。 苏挽烟笑:“你怎么来了?” 正想下马车,余南卿却先一步钻了进来:“来接烟儿。” 也不知余南卿在这里等了多久,身上都已经覆了少许积雪,搭上他的手背,又是一片冰凉。 苏挽烟把手上的汤婆子给他递过去:“握着这个暖暖手。” 余南卿也不推脱。 “这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避雪的地方都没有,下次别出来等了。” “正是因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所以才要出来等着。”不说这山林之地容易迷路,而且山路有积雪,万一马车遇上积雪坍塌,那如何是好? 他不出来等着不放心。 要不是如今需要掩人耳目,他定会到京城等着。 余南卿话落,伸手轻抚过苏挽烟的脸蛋,本意是想探探她有无被冷风吹着,却发现抚上的那刻,他的手比苏挽烟的脸蛋还要冷,便忙把手收了回来。 苏挽烟哪里知晓他的这些心思,说道:“我按你教我的,跟皇后谈了,不过也如你想的那般,皇后没有立刻答复。” “嗯。”余南卿声音淡淡:“无妨,她若不答应,还有别人。” 没有皇后,还有林贵妃,还有贤贵妃,宫里嫔妃众多,能用得上的不止她一个。 苏挽烟有些好奇:“皇后是个怎样的人?” 余南卿挑了挑眉:“烟儿觉得她是个怎样的人?” 苏挽烟拧着小眉想了想:“我与她接触不多,我也说不准,之前觉得她一国皇后,能稳坐中宫必定是有手段的,但今日见过之后,我又觉得我的想法有偏差。” “不妨说说。” “最奇怪的是她见到我时的模样,她是皇后,我不过一个王妃,且将军府又是她的地盘,但她的眼里却流露出恐慌。” 或许是怕被牵连,又或许是意想不到,可是再如何,身为皇后也不应该这么稳不住。 “所以烟儿觉得?”余南卿没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想听苏挽烟说。 然而苏挽烟瞥了他一眼:“仅此而已,没别的了。” 余南卿勾唇一笑:“烟儿尽管说便是,又传不出去。” “就只有我一个人说别人坏话不好。” 余南卿好笑,苏挽烟何时在意过这个,想了想还是开口:“余南奕夺位之时,夏家鼎力相助,为维持夏家荣耀,夏云裳嫁给余南奕为正妃无可非厚,余南奕登基之后,夏家又将兵权交出,解了余南奕之忧,所以对于夏云裳,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余南奕与夏家都未曾亏待过。” 所以夏云裳即便身在尔虞我诈的皇宫,也没有受太多影响,且一双儿女在宫中平安降生,奠定了大晋根基,便知夏云裳在宫里被保护得很好。 正因如此,夏云裳可能有心思但不多,更生不起什么阴谋诡计,即便是对长公主不满,也只敢记恨,未曾想过要去对付。 她全身心依附着余南奕,知道身为皇后要端庄得仪,不得出任何差错,她也一直是这样谨记着。 却也只限于如此,大事上,她没有做主的能力,元和帝不发话,她便不敢越矩。 第322章 都是烟儿教得好 许多事只要元和帝稍稍授意,她便会去做,当然,在面对其他人时,皇后的傲气她也有。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苏挽烟好奇。 余南卿笑:“是烟儿教得好。” “我可没教你这些。” 余南卿伸手,轻抚起她腰间的配带,揣在指尖把玩着:“烟儿是忘了自己曾经是如何研究余南奕与长公主的吗?” 为了不被他们抓住错处,熟读大晋律法,研究他们的性格特点,习惯爱好,推断他们的为人处事,从中寻找破绽,这些他都一一记着。 闻言,苏挽烟左右想了想:“所以你找上皇后,是断定她优柔寡断,遇事不稳,不会把事情抖出去?” “嗯,也可以这么说。” 再加之通过夏老将军想跟元宁侯联姻之事,便知道此时的将军府并不满足于此。 得了夏老将军的同意,夏云裳不会贸然把他们的事说出去。 两人坐在马车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此时的另一边,皇宫。 夏云裳回到宫里,脑袋还是一团乱麻。 她不住的回想着苏挽烟的话。 元和帝暗中与东海勾结,欲设计陷害余南卿,围困龙旗军,内患不除,难抵外敌,苏挽烟的意思,是要她在宫中牵制元和帝…… 说得好听是牵制,然而苏挽烟都已经把话挑得那么明白,她再迟钝也知道,这无异于是要与皇上为敌。 元和帝可是一国之君,他们怎么敢? 而她身为一国之后,要帮着别人对付天子,夏云裳冷汗连连,根本不敢去想。 她如今的一切,都是依附在元和帝身上的,她虽在宫中过得不如意,可荣华富贵未曾断过,且她还有皇后尊名,贤贵妃再受宠,也是在她之下。 就在魂不守舍之际,一声传响把夏云裳吓了一大跳:“皇上驾到!” 若非唇点朱砂,旁人断能看出她此时已唇色煞白。 在那抹明黄的身影徐徐进来前,她忙上前福礼接驾:“臣妾见过皇上。” “不必多礼。” 元和帝刚上完早朝,他背着手越过皇后径直走到罗汉床上坐下。 皇后跟在他的身后,待宫女上了茶,元和帝才开口:“夏老将军如何?身子可还好?” 夏云裳稳着气息,堆了一个笑容:“谢皇上关心,父亲身子无碍。” “夏老将军身子骨一向不错,此次久卧不起,想来也是上了年纪。” 夏云裳垂眸附和:“皇上所言极是。” 元和帝看向她:“原以为你会在将军府用过午膳才回来。” 他突然眸子微眯:“夏老将军,可有对你说什么?” 此话一出,夏云裳心脏顿时‘怦’的一声,惊得她背脊一凉。 皇上这话什么意思? 是发现了什么? 她要不要将苏挽烟出现在将军府的事告诉皇上? 不,不行。 苏挽烟出现在将军府,她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皇上一旦查起来,整个将军府都逃脱不了。 夏云裳心脏“怦怦”直跳,袖中拳头紧紧蜷着,强压着心中的慌乱说道:“冬日寒凉,许是父亲生病的缘故,多次嘱咐臣妾多添衣,也是怕臣妾在这个季节染了风寒,病中之人总是多感慨些。” 元和帝闻言点头:“嗯,你父亲说的不无道理。” 前几日才传夏老将军卧床不起,然而夏云裳才回去半日不到就回来了,这不免让他生疑,而且之前夏家想与远宁侯联姻一事,多少在他心里埋了芥蒂。 所以他才故意想要敲打一下皇后。 但见夏云裳神情无异,又想起她一贯的性子,不如她父亲那样让人难以看透,最终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元和帝跟夏云裳没多少话聊,元和帝后宫妃子众多,夏云裳在这其中扮演着皇后的角色,对元和帝来说,不是最佳的倾诉对象,自然感情也没多少。 而夏云裳对元和帝,一开始是有感情的,或者说现在也还有,只是她的喜欢,在这宫里可以维持多久? 如今也快消散得差不多了。 沉默了一阵,还是夏云裳心虚找了话题,关心道:“皇上的脸色看起来不甚疲倦,可是遇见了什么烦心事?” 元和帝最近的烦心事可多了。 他也想找人谈心排解,何奈与她们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元和帝也没想着夏云裳能为他出什么主意,只是朝中事务繁多确实让他喘不过气,随口说了句:“年关将近,贼人猖狂,朝中许多大臣都遭了毒手,如今依旧抓不住行凶之人。” 本来只是说有大臣在家中劳累而亡,仵作看过尸体也没有可疑之处,然而渐渐的,朝中许些大臣开始暴毙,失踪,被害,他派人去查,到现在也没个结果。 幸好此事只是在朝臣间流传,未惹起民间慌乱。 其实元和帝有所察觉,这些大臣的死亡与失踪并不是简单的巧合,他隐隐觉得这些事都与余南卿出战东海有关,而他,也在暗中与东海秘密联系着。 此事,是他与余南卿之间的博弈。 好在,余南卿已经被派往边境,京城他鞭长莫及,元和帝已经派了秘影注意京城动向,只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别再生出其他不好的事。 夏云裳哪里知道朝中还发生了这样的事,然而,不过一瞬,她就怀疑,那些大臣的死亡,是不是苏挽烟做的? 夏云裳脸色白了又白,垂眸抿着唇不敢说话,她怕她此时一说话就露了端倪,让元和帝生疑。 元和帝也没指望夏云裳能说什么,起身:“你方从将军府回来,好好休息,朕便不打扰了。” 夏云裳忙跪礼:“恭送皇上。” 待元和帝的身影消失,夏云裳再坚持不住,一下瘫软的坐在地上。 ‘皇后娘娘不同意也无妨,我们还会去找林贵妃,林贵妃不同意,便找贤贵妃,只是如此一来,皇后娘娘近在咫尺的荣华富贵,便要到此为止了。’ 苏挽烟的话响彻夏云裳脑海,无论她怎么制止都挥之不去。 她不明白,父亲为何会答应苏挽烟,一旦失败,夏家不就万劫不复了吗? 第323章 打破了京城的平静 她身在宫中,她父亲就不顾她的死活了吗? 然而一想到苏挽烟会去找林贵妃跟贤贵妃,袖中拳头便不甘心的蜷起。 正值年关,京城家家户户都在备年货,宫里更是忙得不亦乐乎。 除夕有除夕夜宴,除守岁外,正月初一那日元和帝需受群臣朝拜,还有太德殿筵宴,赐祝福。 这种正月大典,自然少不了要开坛祈福,每年正月初一上午,元和帝都要早早起来焚香沐浴,前往祭坛祈求上苍护佑大晋,在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所以在这年前,宫里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这一忙活,放眼望去便没有一处闲人。 而京城也有许多庆典活动,耍龙灯,堆花车等,宫中朝臣各司其职,不仅要确保京中百姓的庆典顺利进行,还要保证百姓的安全。 然而,就在万事都有条不紊进行的时候,一则紧急消息,打破了京城的平静。 除夕夜宴,宫中各妃嫔都已经抵达昭阳殿。 此时的元和帝还在自己寝宫,皇后正替他换着朝服。 在这种重要场合,帝后一般都是同时出现,以示帝后恩爱和睦。 待服侍元和帝换好朝服,夏云裳的贴身宫女端来一碗汤。 夏云裳接过,将参汤递给元和帝:“除夕夜宴皇上少不得要与朝臣共饮,美酒虽好却伤脾胃,这是臣妾特意熬煮的药膳汤,暖胃护脾,皇上这会儿喝了,一会儿就是饮酒,也能叫臣妾少些忧虑。” 这些汤汤水水,元和帝每天都会收到,不是林贵妃的就是贤贵妃的,还有宫中其他妃嫔的,一天喝好几次,夏云裳也会总熬些汤过来,他早已习惯。 当然,有时候送过来的是甜品点心什么的。 不过夏云裳这几日送过来的汤,每每喝下都能驱散疲惫,倒让他起了贪恋。 所以元和帝这会儿也不疑有他,端过来几口闷下。 当元和帝跟皇后来到昭阳殿时,殿中所有妃嫔不约而同的起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元和帝携夏云裳落坐主位,元和帝微一拂袖:“都起来吧。”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 林贵妃跟贤贵妃在大殿两旁对座着,刚起身,便听元和帝问道:“听闻近日母后身子不太好,可有叫太医瞧过?” 林贵妃知道这话是问她的,垂眸笑得温和:“承蒙皇上关心,已经叫太医看过,太医说休息几日便好,并无大碍。” 元和帝闻言点头:“今年冬日,似比往年还有冷些,朕最近得了一件上好的紫貂。” 他开口吩咐:“刘仁才,你回头送去太后宫里,以表朕的一片心意。” 刘仁才忙领旨:“是。” 元和帝又对林贵妃说道:“朕国事繁忙,许些日子没去看过母后,多亏有你,替朕在母后身边尽孝。” 说完,他大手一挥,便有太监端着一盒珍珠奉到林贵妃面前。 “从东海打捞的珍珠,品相极佳,如今大晋与东海关系紧张,能寻得这么一盒上好的珍品,实属难得,朕便将此赏于你。” 林贵妃不卑不亢,福礼接过:“谢皇上。” 这一盒珍珠送出去,一向最受宠的贤贵妃不干了,不甘心的起身福礼:“皇上,这一盒的珍珠都送给林贵妃,那臣妾呢?臣妾也要。” 敢在宫里这么明晃晃的向皇上要赏赐的,也就贤贵妃敢了。 不过,元和帝一反常态:“今日除夕夜宴,各宫的赏赐都已经派人送到你们宫里,自然你也不例外。” 贤贵妃被这话堵得一噎,她要的是像林贵妃那样独有一份的赏赐,而不是跟别人一样的。 她还想说什么,皇后就已经开口打圆场:“今日除夕家宴,各位无需拘谨。” 她捏起一杯酒笑道:“在此,本宫预祝各位姐妹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也要尽心尽力伺候皇上,为皇家绵延子嗣。” 众人纷纷举杯:“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贤贵妃气不打一处来,不情不愿的拿起酒杯,还不忘狠狠的剜了一眼林贵妃。 其实元和帝也不是今天才冷落贤贵妃的,早在长公主身死,她还只顾着争宠后,元和帝就已经对她起了不耐烦。 但多年的专宠让贤贵妃不知收敛为何物,目前她还未犯下大错,元和帝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在宴会刚开始没多久,一个太监突然匆匆忙忙跑进大殿:“皇上!皇上!不好了皇上!” 元和帝眉头一拧,夏云裳心脏便提了起来,她注意着元和帝的脸色,稳着声音开口:“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近日发生的事太多,元和帝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他沉着气问道:“什么事?” 太监神色惊慌:“回皇上,宫里……宫里闹瘟疫了!” 此话一出,元和帝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什么?” 不仅是元和帝,在场的所有妃嫔都大惊失色,纷纷拿着帕子掩住口鼻。 瘟疫? 宫里怎么会闹起瘟疫? 是从哪个宫里传出来的? 不多一会儿,昭阳殿就响起一阵惊慌的议论声。 “怎么回事?”元和帝眉头紧拧,神色已经起了怒火。 瘟疫自古可怕,围城焚烧都是有可能的,这里是京城,怎么可能会突发瘟疫? 而且一点前兆都没有。 是有人故意散播消息混淆视听,还是真有此事? “是……是从一个宫女的下房发现的,原本那宫女只说身子不适,便放了几日的假叫她歇息,没……没想到待人发现之时,那宫女已经死在了下房中,经太医诊断……确是传染极强的瘟疫。” “放肆!”元和帝大怒:“若是瘟疫,为何这么多天都没有发现,一个宫女病死,如何被太医诊断?” 太医院的太医怎么可能给宫女看病? 这背后之人当真以为他是老糊涂,好糊弄不成? 那太监忙回道:“回皇上,原奴才们也是要将那宫女处理掉的,却见她衣下长起疮斑,死状不同寻常,所以掌侍女才主张寻太医来瞧一瞧,这才……这才发现是瘟疫。” 第324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元和帝沉着眉头:“太医何在?” “正……正在前殿候着。” 元和帝也顾不上其他,大手一挥,冷着眸急匆匆的离开了昭阳殿。 因为瘟疫的事,其他妃嫔还在恐慌之中,如今元和帝也走了,夏云裳不得不开口发话:“都各自回宫去,在事情未明朗之前,各宫妃嫔未得传召不得擅自离宫,手下的宫女太监更不得擅自出入。” 此话一出,还在惊慌中的各妃嫔纷纷福礼离开。 就连一向傲慢的贤贵妃也没有胡闹。 宫里出现瘟疫的事并没有声张,一是因为正值年节,明日就是正月初一,正是万民同庆的时候,若此时爆出瘟疫,只怕会引起百姓恐慌。 二则是因为除了那名死去的宫女,宫中并未出现其他感染人员,依元和帝看,事情还未发展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然而,太医院的太医却持不同意见,瘟疫传播并非立竿见影,那名宫女死之前有什么症状也未查清。 如今这样的天气是最易感染风寒的,若把瘟疫与风寒搅混,没有得到及时的遏制,一旦爆发,便如洪水猛兽,到时再想控制就难了。 还有一点未知的便是,如今不知这瘟疫到底有没有在京城扩散,若没有,那是不幸中的万幸,若已经在城中扩散且他们又不自知,那等着他们的,将是无尽的地狱。 太医们将此事的利弊巨无细致的告诉了元和帝,元和帝眉头紧拧,紧急召集朝臣进宫,就此一事彻夜商讨。 今夜的皇宫,注定不太平。 而另一边,京郊别院,余南卿跟苏挽烟却很惬意。 别院内,苏挽烟跟余南卿凑了四个人在推牌九,苏挽烟跟余南卿都没打过牌九,是王章给他们讲了规则,试了两圈才学会的。 来去也是要守岁,苏挽烟与余南卿还有王章,另带了个府中的侍女,四个人借着小酒,在屋中打了一轮又一轮。 正玩得欢呢,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声:“王爷,娘娘。” 话音刚落,苏挽烟就抬头看了一眼余南卿。 几人默契的停了手中的动作,跟着一起打的侍女起身福了个礼,便恭敬的离开房间。 王章此时也起身:“老奴去给王爷与娘娘端些点心来。” 屋里就放着守岁的点心。 苏挽烟笑道:“有劳王师傅。” 待两人下去,那名禀报的侍卫才进门,恭首:“王爷,娘娘,宫里传来消息,有名宫女因疫暴毙,此时皇上正在调查此事。” 侍卫的话说完,余南卿跟苏挽烟没有丝毫诧异,两人似乎早已知晓般相视了一眼,便听余南卿开口:“知道了。” 那侍卫闻言便恭首退下,顺便还把门关上。 “看来是起效了。”苏挽烟看向余南卿:“明日药效会相继浮现,且来得凶猛,最多七日。你若想做什么,便在这七日之内完成,那是宫中最薄弱的时候。” “嗯。”余南卿神情映着一丝严肃,上前将苏挽烟搂在怀里:“辛苦你了。” “我并没有做什么。”苏挽烟轻笑,推了推余南卿:“既然有事要忙,今夜还是早早睡得好,明日还不知道元和帝会做出什么对策。” “烟儿先睡,我还有些事。” “什么事?”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待事情了了,我定巨无细致讲与烟儿知。” “行吧。”闻言苏挽烟也不多问:“那你注意安全。” 余南卿笑了笑,将苏挽烟拉进卧室,替她解下髻间的发簪:“烟儿放心,我断不会叫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与余南奕博弈一事,他也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苏挽烟拂开他的手:“你有事忙就去忙啦,这些事我自己就能做。” “不急,原也是等着深夜,多一刻少一刻也不碍事。” 宫中。 经商议,元和帝决定正月庆典如期进行。 各司各职准备了许久的庆典,突然取消只会让百姓心生哀怨。 在此期间,元和帝下令京城各处巡防加强人手,一旦发现类似瘟疫症状的百姓,及时隔离。 染了瘟疫的那名宫女,所用过之物统统销毁。 另宫中各个角落都需要清扫一遍,撒上石灰消毒。 虽然有大臣持反对意见,但元和帝心意已决,那些大臣也没有办法。 其实元和帝心里也是乱的,如今他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这次瘟疫只是有惊无险,他不相信会这么巧合,所有事情都会发生在一起。 不管怎么说,先熬过这个年关至为重要。 然而,往往事与愿违。 大年初一京城还一片祥和。 不管是宫中的开坛祈福还是万民朝拜,都进行得很顺利。 京城百姓也一片喜气洋洋。 然而到了大年初二,京城百姓突然一片一片的在家中病倒。 本来只是个别的民宅传出风寒,后来不过短短两个时辰,整个京中的百姓就开始咳嗽不止,浑身乏力。 京中的药店门口无一例外全都排起了长队,到最近因为生病的人太多,变得一药难求。 事情来得又急又突然,城防的领头向元和帝禀报此事的时候,元和帝正携大臣在别宫巡赏六艺。 当听到京中有百姓大量病死,元和帝心情顿时跌到了谷底。 他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他稳着神情,急忙离开宴会场地,紧急召集各大臣到御书房商量对策。 事态,比巡防回禀的还要糟糕。 到了下午时分,街道中已经出现了浑身乏力,因晕厥而倒地不起的百姓。 且隐隐的还有扩散之兆。 至此,元和帝也不敢再犹豫,当即下令关闭城门,防止疫情扩散。 城防,刑部,大理寺,京兆府各司联合,将还在街中的百姓都赶回家中,另派出御林军防止百姓因恐慌而引起的动乱。 且另加派人手清洗城中各街道,撒下生石灰,防止疫情蔓延。 京城一切庆典就地取消,宫中所有宴会一视同仁,封锁各宫,不得擅自出入。 “如今事态紧急,望众位爱卿齐心协力,同朕度过此次难关!” 御书房议事的众臣立即跪地恭首:“臣定尽责尽职,以消皇上心头之患。” 第325章 染疫 疫情起,这些大臣哪有不怕的,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些事只能由他们去做。 元和帝微一拂袖,众大臣便有条不紊的离开御书房。 他们刚离开,元和帝突然猛地扶额,一阵眩晕之感席卷,差点叫他没稳住。 刘仁才吓了一大跳,连忙上前将元和帝扶住:“皇……皇上?” 他心头一紧,难不成皇上也…… 他脸色顿时煞白:“皇上等着,奴才……奴才马上去叫太医!” 然而当他才离开两步,就听到身后“咚”的一声,元和帝直挺挺的从龙椅栽倒在地上。 刘仁才彻底慌了,连双腿都开始发软,连忙上前:“来……来人!快来人呐!快请太医!皇上晕倒了!快请太医!” 与此同时,一道道消息不停的从外面传到京郊别院。 纵使宫里瞒着消息,可在余南卿跟苏挽烟的操盘下,元和帝晕厥的消息还是在京城不径而走。 若说前面百姓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如今见城门关闭,又听闻元和帝也如他们一般毫无征兆的晕倒,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染了病的身体虚弱没办法走动,而没有染病的百姓已经开始躁动,跑到城门前要求城防打开城门让他们离开。 他们没有任何症状,还能跑还能跳,若能活命,谁都不想留下来等死,更何况这其中还有拖着一双儿女的。 元和帝之所以派下御林军,便是要预防这种事发生。 京城分有四个城门,如今四个城门都围满了人,都嚷着说要离开京城。 没有元和帝的命令,城防断是不敢把城门打开,只能与御林军联手尽力将百姓挡回去。 然而此时全城都陷入恐慌,所有百姓几乎都涌了过来,到最后连染了疫病的百姓也要过来凑热闹,他们也不想在京城白白等死,说不定是京城染病的人太多,出了城他们的疫情便好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京城越来越乱,事态越来越难控制。 偏偏这时候,元和帝还晕倒了,众臣只能竭尽所能的稳住事态。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疫情传染迅速,宫里城里都有波及,这些办事的大臣又怎么能侥幸躲过。 直至大年初四,朝中过半大臣卧病家中,人手急速减少,朝廷压力空前绝后。 而太医院的太医,又无法在短时间内研制出防疫的药,一时间,对付疫情一事陷入僵局。 不仅是元和帝,宫中其他妃嫔宫里也陆续出现疫情,不管是宫内还是城里,情况都不容乐观,一片萧条。 大年初五,本来下令封禁在宫中的皇后,一脸担忧的出现在元和帝的寝宫。 如今宫中防守薄弱,夏云裳来的时候,身后的侍女还带了一个食盒。 不过,这食盒里的点心并不是要给元和帝的。 守卫推开元和帝寝宫的殿门,夏云裳端着仪态迈步而进。 刘仁才此时正寸步不离的守在元和帝床前。 见夏云裳进来,刘仁才心头微惊,如今各宫都在禁闭,没有传召不得擅自离开后宫,就是皇后也不例外。 但不管怎么说,刘仁才还是第一时间上前行礼:“奴才见过娘娘。” “起来吧。”夏云裳柔着声音。 “谢娘娘。” “娘娘您怎么来了?”现在可不是到处走动的时候。 “如今各宫都人心惶惶,皇上病倒后,后宫更是没了主心骨,本宫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刘仁才愁着眉,看了一眼还卧病在榻的元和帝,长长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顺着刘仁才的目光看去,明黄的皇帐将元和帝掩得严严实实,太医是肯定来看过的,房中弥漫着一股中药的味道,只是太医院现在都对疫情束手无策。 刘仁才开口安慰:“皇后娘娘不必太过担忧,皇上吉人天相,又有真龙护体,断不会有什么事。” 皇后也是满脸的疲惫,强撑着眼下的乌青笑了笑:“刘公公这般日夜操劳,身子如何能吃得消?” 她拂手示意了一下,旁边的贴身宫女就将手中的食盒递上:“这是本宫的一点心意,特给刘公公送过来的,皇上这边,由本宫看着便行。” “这……”刘公公为难。 这疫情可是会传染的,本来刘仁才都已经做好了感染疫病的准备。 为了阻断,如今这宫里的宫女太监都去了大半,现在在这寝宫内伺候的,就他一个人。 在皇上染了疫病后,皇后竟这般不离不弃的过来伺候,刘仁才虽然为难,但同时又觉得此时的皇后当真重情重义。 “刘公公不必担心,如今疫病严重,即便本宫不来也无法避免,本宫会小心的。” 刘仁才闻言,心里那根弦终是松了下来,最近宫里气氛异常紧张,他确实身心俱疲。 伸手接过那宫女手中的食盒:“那奴才,便在此谢过皇后。” 那宫女忙接话:“都是娘娘吩咐厨房做的,还新鲜着呢,刘公公得趁热吃才好。” 刘仁才堆着笑脸:“是,娘娘的一片心意,奴才明白。” 待刘仁才退下,夏云裳看了一眼那宫女,那宫女立即会意,垂着眸也退出了大殿。 金碧辉煌的寝宫内,此时只剩下元和帝跟夏云裳两个人。 夏云裳缓缓上前,将皇帐向两边撩起,固定。 她看着安详躺在床上的元和帝,就似睡着了一般。 她走到香炉旁,从身上摸出一包香粉,倒进得炉中,将香炉点起,不过一会儿,一股清香便在殿中缓缓蔓延。 夏云裳心里是慌的,以至于将包纸揉在手心的时候,指尖都起了微微的颤抖。 她稳住心神,将香炉的盖子缓缓掩上。 起身来到床前,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元和帝,朱唇微抿间,还是离开了寝宫。 “娘娘。”守在门口的宫女唤了声。 夏云裳紧着袖中的拳头:“回去吧。” “是。” 夜幕降临。 皇宫内苑一片寂静,只有各宫的烛火摇曳。 元和帝的寝宫内,本是在沉睡中的元和帝眸眼突然微动了动,下一秒,他便缓缓睁开了双眼。 第326章 元和帝醒了 入帘,是一片的黑暗。 他眉头不由紧拧,张嘴唤了声:“刘仁才……” 然而话落,才发现声音嘶哑得不行。 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人来,宫里也没人把烛火点上。 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发现浑身瘫软乏力,连手都抬不起分毫。 他忍不住仔细回想,京中爆发瘟疫,事态紧急,他召集朝中大臣到御书房议事,后来…… 后来他便失去了知觉。 元和帝心头微惊,难不成他也染了疫病? 但现在除了四肢乏力外,也未见有其他症状。 虽然四周一片黑暗,但他仍能看清这是在寝宫内。 他沉吸了口气,没一会儿便冷静了下来,京中突发疫情,他又这般毫无征兆的昏迷过去,他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 他昏迷了多久? “来人……”他再一次呼唤。 声音依旧沙哑,但却比方才要响亮一些。 然而依旧没人进来,元和帝心里起了不好的预感。 正想挣扎着再唤的时候,房中突然燃起一抹亮光。 元和帝心神微松,以为是刘仁才来了,满目疲惫的躺在床上:“刘仁才,现在是什么时辰?” “已是亥时三刻。” 声音一出,元和帝整个心脏立即沉到了谷底。 他循声望去,满眼的不可置信与惊恐。 只见余南卿一身玄色景袍,似要与这黑暗的夜色融为一体。 那抹烛火被他握在手中,缓缓朝元和帝走来。 元和帝不敢相信的看着他,直到他来到床前,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他双手一紧,握着床沿挣扎着就要爬起来,却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元和帝咬牙切齿:“余南卿!你……你怎么会在……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 他不是已经出征东海? 为何会出现在他的寝宫内。 元和帝的气息在此时极为混乱。 余南卿将烛火放到离床前最近的烛台上。 元和帝紧拧着眉,猛地运起内力,然而体内气力刚刚运起,还未成型便向四下泄气,紧接着身体更加无力! 元和帝心脏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敢露出半分怯色,面上尽量稳住自己的气息,眼见挣扎不过徒劳,他放松了身子,冷道:“余南卿,你竟敢违抗皇令!你知不知是抗旨乃是死罪!” 边说着,边看向大殿门口。 余南卿是秘密潜进来的,殿门此时还紧紧关着,殿外的人定已被他处置,刘仁才也不在,元和帝此时只能尽量拖延时间,等待殿外的人发现端倪。 他看向余南卿:“朕命你出战东海,你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朕的宫里,究竟意欲何为?” “杀你。”余南卿缓缓吐出两个字。 微一偏头,毫无感情的眼神就像在看死物一般,叫元和帝在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怒气莫名涌上心头,元和帝好不容易稳下来的情绪刹间崩不住:“朕可是皇帝,余南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要弑君弑兄吗?” 元和帝自然是急的,虽然两人表面上维持着兄友弟恭,但他明白,余南卿比任何都想他死。 余南卿说要来杀他,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他如今躺在床上毫无招架之力,如待宰的羔羊,叫他如何不心慌? 余南卿无视他说的话,从腰间拿出一瓶药:“烟儿说此药无踪无迹,你吃下后别人都会以为你是因疫病而死,不会有所怀疑。” “余南卿!你敢!” 余南卿已经打开瓶盖,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 “来人!快来人!有人要刺杀朕!快来人!” “瘟疫袭卷整个京城,宫里宫外无一幸免,剩下的人也都派到城中镇压百姓,宫上防守薄弱,只需稍稍使些功夫便能尽数解决。”余南卿淡淡说着。 “瘟疫……瘟疫是你搞得鬼?!”元和帝青筋暴起,咬牙切齿的质问。 “那不是瘟疫。” “什么?”元和帝猛地一怔,睁大了眼睛。 余南卿淡然开口:“不过是烟儿制的药罢了。” “苏挽烟?不可能!哈哈哈!”元和帝不相信,只觉余南卿说出来的话可笑至极:“苏挽烟失踪,无一人知晓她到底在何处,你不也是因此打伤了东海使臣?” 更别说什么制药,苏挽烟不过一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更不懂医理,她如何会制药,简直天方夜谭…… 然而,看着余南卿那淡然无波的眼神,元和帝笑着笑着,笑容便僵在了脸上,再也笑不出来。 “不可能!”元和帝咬牙拧眉:“京城过半百姓感染疫病,朝臣有目共睹,怎么可能是苏挽烟所为!难不成……苏挽烟失踪也是假的,是你一手策划?” 突然,他猛地惊醒,震惊的瞪着余南卿,一个念头在他心里涌现。 他连连摇头:“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 余南卿神情淡然,将手中的药丸缓缓放在床头桌上。 他越是淡定,元和帝就越是暴躁,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余南卿的掌控之中一样,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白着唇色质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这一切的? 是从他入狱的时候? 还是苏挽烟失踪的时候。 不,或者说苏挽烟的失踪都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他再也崩不住,想要挣扎着起来,咆哮大叫:“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咳咳咳咳……” 猛地,一股气血上涌。 只听“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元和帝嘴里喷出,将他身上的皇袍染红。 他顾不上狼狈,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是东海使臣来到京城的时候,还是……还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不是更清楚吗?”余南卿站在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咳咳……咳咳咳……”元和帝是知道的,从余南卿战败回京那一刻起,他就没有一天不想他去死。 所以同等的,余南卿此时此刻,应该也是恨不得立刻杀了他。 但是…… “哈哈哈哈哈……” 元和帝突然笑了起来,染着鲜血的衣襟将他的笑容衬得有些渗人:“余南卿!你不敢!你根本不敢杀我!” 第327章 余南奕不甘 “杀了朕,你便是弑君弑兄,谋权篡位的千古罪人!” “父皇在世之时,你设计陷害太子,勾结朝臣,举兵逼宫,你不也依然安稳的坐了这么多年的皇位?” 到底是谁弑君弑兄,自不必他多说。 “那是他们咎由自取!朕是名正言顺!” 余南卿眸眼微沉,看着他的面容尽是冷漠。 这样的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就是谋权篡位,换在自己身上就是名正言顺么。 虽然不抱任何希望,但余南卿还是问出了多年来在心头积压已久的问题。 “三年前硝水一战,到底有没有你的手笔?” “呵!呵呵呵!”听到余南卿这么问,元和帝笑了:“那是你技不如人,战场大败!如今你是要将你的失败的原因,归咎于朕身上吗?哈哈哈,余南卿,你也不过如此!” 他不会说的,他身为帝王永远不会承认这个事。 不仅这件事他不会承认,就是父皇留下来的遗旨,龙旗军军权交由余南卿之手永不收回一事,他也不会承认。 他会将这些秘事烂在肚子里,断不会让余南卿占半分便宜! 元和帝像是什么阴谋得逞了一般,躺在床上看着床顶大笑:“哈哈哈哈!余南卿!你想杀朕灭口,登基为帝,你休想!朕早已留了后手,只要朕死,帝位落到谁头上都不会落到你头上!” 他早就防着余南卿谋权篡位的一天! 他咬牙切齿的瞪着余南卿:“想取朕而代之,你做梦!” 余南卿沉默,如此,即便把他与东海通敌的证据摆在他面前,他只怕也会矢口否认。 “原是想用烟儿所教之法,叫你死于疫病,无声无息,如今看,本王也不想便宜你。” 余南卿拿起烛台,淡定的点燃床上的幔帐。 元和帝气得眼睛瞪圆:“你……你当真要杀了朕!” 他根本不敢相信,余南卿真的会对他动手! “你以为朕什么都没做吗?杀了朕,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朕的秘影都会追杀到底,你将受百姓唾弃,你以如此手段夺得皇位,朝臣不允,天理难容,你的一言一行必将记入史书,背负万年骂名!” 眼见火势已经沿着的床幔延伸,元和帝眼底起了慌乱:“余南卿!难道你不想知道当年父皇死的时候,给你留下了什么吗!” “不想。”余南卿淡淡吐出两个字。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难道还会在乎这些? 元和帝瞬间眼眶暴红,挣扎着冲余南卿咆哮:“余南卿!你弑君篡位,谋害君王,朕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登帝!朕的江山绝对不会落入你的手中!” 元和帝不甘心,他如今正值壮年,大晋国泰民安,日渐富强,他为帝十余载,然而今日他却要死于余南卿手中! 他不甘心,明明只差一步,便能让余南卿身死黄泉,只差那么一步,他便能一劳永逸,永无后顾之忧! 然而为什么,为什么会被余南卿捷足先登! 苍天待他不公! 无视元和帝暴怒的眼神,余南卿忽而勾唇:“本王从未说过要登基为帝。” 此话一出,元和帝气息顿时一窒。 他说什么? 他的目的难道不就是他的帝位吗? 若不是,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紧紧的揪着床单,咬牙切齿的质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不解决你,本王如何能与东海一战?” “你!”元和帝一股气血上涌,他没想到余南卿连这些事都知道了。 不,或许他能想到,只是他身为帝王,他觉得余南卿胆子再大也不敢违抗皇令,却没想到…… 火势,已经蔓延到元和帝的皇袍上。 余南卿缓缓退了两步,元和帝面目狰狞:“来人!快来人!乐段!乐段!啊!啊啊啊啊!” 然而不管他怎么叫,殿外都无一人进来,火光蔓延到他身上,钻心的疼痛让他再忍不住惨叫出声。 他想要运起内力,却无论如何都不得所愿,他狰狞大吼:“余南卿!你会遭报应的!你弑杀一国之君,大晋的臣民断不会轻饶了你!啊啊啊啊!” 看着他已经没入火光之中,余南卿再没有犹豫,转身大摇大摆的从正门离开了寝殿。 寝殿外面,空无一人。 黑暗的夜色中,寝殿由里而外冒出一丝火光。 渐渐的,只听“嘭”的一声,殿内发出一声轰然,连带着元和帝的惨叫声都被淹没。 余南卿背对着火光,神情淡然冷漠,眼里没有丝毫的怜悯,甚至连一丝动容都没有。 他原本心存死志,早早安顿好了其他人,静静等待着自己的命运降临,然而,苏挽烟却在这时候出现了。 她便是他生命中的一道光,一道……不容他人亵渎的光。 他原也只是希望她能平安度过余生罢了,偏偏,余南奕非要取苏挽烟性命。 她明明没有任何威胁,恭亲王府也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即便如此,余南奕还是不肯放过他! 从地藏节遇刺那日开始,他便立下誓言,若他不死,必亲手取下余南奕的项上人头! 弑君如何,背负骂名又如何? 成为千古罪人又如何? 元和帝一死,东海对大晋的试探必会变成死战,南国与北越也必会趁朝廷大乱伺机而动。 西宁虽暗中与他有协议,但西宁其他的几个王子也不是吃素的。 大晋若不能在短时间内稳定朝局,大晋必四面楚歌,边境战争连连。 余南卿丝毫不慌,只要有战争,便有需要用到他的地方。 只要他赢下那场场战役,不管他曾背负的是怎样的骂名,他最终都将扬名四海。 他的盛名,从不需要余南奕来赋予。 他更从不在意。 史书,从来都是由胜利者谱写的。 突然,就在这时,一道寒光自黑暗破空而来。 余南卿长眸微细,冷一拂袍,一股内力晕绕而起。 只见一枚抹了剧毒的暗镖“叮”的一声被击落在地。 余南卿微微抬眸,便见乐段浑身是血的出现在他面前,他捂着肋骨处的伤口,一只手似被断了筋脉,朝余南卿掷出那一枚毒镖,便已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第328章 清心殿失火 他颤抖着想着摸出第二枚,眼神如猎鹰般,哪怕余南卿身后的清心殿已一片火海,但也没能让他放弃守护主子的念头。 然而下一秒,只听见“哧”的一声利器没入皮肉的声,一个蒙面侍卫手执匕首直取乐段脖颈。 不过瞬间,浑身负伤的乐段便没了气息。 那蒙面侍卫也不敢怠慢,在乐段倒下去的刹那,忙抱着他的尸体隐进了黑暗中。 元和帝确实不是什么都没做,宫内四处都有秘影的影子,而且因为无法对他们下药,所以所谓的疫病未曾波及到他们。 否则元和帝昏迷的这些天,他也不会直到今日才潜进宫中。 元和帝寝宫着火的消息,在余南卿离开后不到片刻便传遍整个皇宫。 宫中所有的宫女太监,守卫都匆匆忙忙的赶来救火,不过一刻钟,整个皇宫便乱作一团。 本来已经歇下的各宫妃嫔,听到这个消息都惊恐的坐了起来。 顾不上疫情禁闭,纷纷命宫女梳妆,要前往现场一探究竟。 皇后夏云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冷汗湿了整个后背,她又惊又喜,惊的是害怕别人会查到她身上,毕竟此事,有她在从中做手脚。 喜的是她的儿子是嫡子,元和帝一死,她的儿子便是名正言顺的继位者,一旦她儿子坐上帝位,那她便是皇太后! 虽然她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她还是止不住的兴奋,特别是这一天还提前了这么多。 如今她儿未成年,若真登上帝位,那她必要垂帘听政,那手握朝中大权的人,就是她! 历朝历代太后垂帘听政的例子不是没有,夏云裳怎么都想不到这样的事情会落到她身上! 同时,她也没想到,若不是参与元和帝一事,她都不知道她对元和帝的感情竟如此淡薄。 明明自嫁给他那日起,她的荣华富贵都是依附在元和帝身上的,如今得知他身死一事,她满脑子想的,竟都是那空悬的帝位! 夏云裳第一次对自己感到陌生。 “娘娘。” 宫女的一声叫唤,惊得夏云裳脸色煞白。 见是贴身宫女,这才稍松了口气。 只见那宫女说道:“刚收到消息,各宫主子都要到清心殿一探究竟,娘娘,您可要……” 清心殿,便是元和帝的寝宫。 如今清心殿失火,元和帝生死不明,别的妃子都去了,她一个皇后窝在宫中不见人断是说不过去。 醒悟过来的夏云裳纵使再害怕,也不得不压下心头的惊惧:“给本宫梳妆。” “是。” 然而想了想,又改口:“罢了,替本宫换上常服便好。” 清心殿出事,她若盛妆,必叫人诟病,此时她越寡淡越好。 而此时,另一边,林贵妃宫中。 林贵妃听闻清心殿失火,不敢相信的从床上起身:“你说什么?” 来禀的宫女跪在地上低着头,忐忑的又说了一遍:“清心殿失火,皇上在殿中……生死不明。” 林贵妃脸色一黑。 “什么叫生死不明?”她匆忙下床:“快替本宫更衣!” 她与元和帝青梅竹马,对元和帝是有爱慕之情的,只是她深知余南奕身为帝王,不可能专情她一人。 而她也已经看开,只要日后宫中有她一席之地,她膝下儿女能平安长大,便别无所求。 可如今,余南奕若出事,宫中的几位皇子必不得安生! 即便她不争,太后也不容帝位落到其他人手中,哪怕皇后所出是名正言顺的嫡皇子,可那又如何? 嫡子尚年幼,期间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她必要去看看,望……苍天保佑,莫叫余南奕真的出事! 整个皇宫都乱了。 然而不管乱成如何,都波及不到京郊别院。 余南卿回来的时候,身上寒气未去,房中烛火未熄,苏挽烟正坐在屋中,仔细读着一本药草集。 遇到稀有或者不太认识的药草,她还会用笔标注出来。 见余南卿从外面回来,她忙放下书本抬眸,迎了上去:“回来了?怎么样?” 边说着,边伸手替他宽去外袍。 余南卿看着烛台上已经快燃尽的烛火:“怎么还没睡?” 因为他与苏挽烟身形有差距,每每苏挽烟替他宽去外袍,几乎都是扯下来的,所以余南卿每次都要就着她的动作,先把衣袍褪下一半。 “还不是很困,所以就晚了点。”实际是余南卿这几日都是一大早的出门,深更半夜才回。 有时候还是一连两夜不见人,说不担心是假的。 来去她也只是在屋子里等而已,不是什么费力气的事。 余南卿也没办法,想抓好时机,便只能到宫外蹲守,解决秘影确实花了他不少时间。 “情况怎么样?”苏挽烟语气有些紧张。 这也难怪,弑君,可不是一般的事。 虽然余南卿面上总云淡风轻的,旁人不知,找不到凶手也就罢了,但苏挽烟知道,万一被发现,余南卿这辈子都要背负着骂名,严重则一辈子都难以翻身。 余南卿从怀里拿出苏挽烟给他的那瓶药:“我没用……” 苏挽烟愣,接过药瓶:“没用?为什么?” 这药无踪无影,人死了别人也查不到死亡原因,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也是对余南卿最有利的方法,他却没用? “……”余南卿抿唇,怕苏挽烟责怪一般,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总觉……太便宜他了。” 让他这么无声无息的死掉,毫无痛苦,实在太仁慈。 “那你是……怎么解决的?” “清心殿失火。” “……”那完了,这么大张旗鼓的,明日一早估计整个京城都知道元和帝身死的消息。 城中百姓本就有暴乱的倾向,若是用药,宫里还能瞒下来,这下一国君王都死了,京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苏挽烟拧眉,想要说两句。 但看到余南卿一副甘愿受罚,委屈巴巴的模样,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最终无奈:“京中去“疫”还需几日,这几日内城里的百姓要怎么安抚?宫里那些人怎么斗都无所谓,但若波及百姓可就得不偿失了,而且这也不是我们的本意,京城要真暴乱,岂不本末倒置?” 第329章 事情始末 京城现在起的不是疫病,而是苏挽烟研发的一种药。 本来是想对标笑辰生的致幻药仿造的,但笑辰生的致幻药她只中过一次,而且马上就被她解了,没能仔细的分辨里面所有的成份。 所以在做的时候出现了偏差,做出了现在说毒不是毒,说迷药也不是迷药的药,因为不能用于治疗,也没有毒,是对付人体神经的药。 服之会让人浑身乏力,行动不便,若大加药量,便会让人倒地抽搐,昏迷不醒。 有点类似蒙汗药。 而这种药做出来,她也没来得及做解药,只能借着新陈代谢,等身体自主排解。 一开始,苏挽烟也没想过这药能帮上忙,按余南卿本来的安排,十万龙旗军出了九万,还有一万被他藏在了京城地界。 为的就是与元和帝硬碰硬之时,能与之一搏。 为此他还搜集了余南奕通敌卖国的证据,便于正月初一那日大朝拜之时,于朝臣面前揭露元和帝的恶行。 只是这样一来,代价太大。 虽然能将元和帝的恶行公诸于众,能在他为帝的生涯中狠狠留下一个污点,但是…… 苏挽烟志小,恕她不能体会这种用众多人性命换来的成果,如果有一种不失一兵一卒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的方法,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第二种。 再有一个便是,往事已成定局,重要的是以后的事,所以元和帝曾经做过的恶事,在他身死那刻便遭到了报应,她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在余南卿告知她原本的计划时,她隔天便给了第二个方案。 自然,她并没有强迫余南卿,要怎么做,做决定的人还是他。 三年前受伤的人是他,死的都是他的那些弟兄,是要将那些事继续隐于暗中,还是搬到明面上来,一切决定都在余南卿。 只是,余南卿却毫不犹豫的采用了她的计划。 恭亲王府一直在救助百姓从未中断,所以在部分百姓心中,恭亲王府有一定的份量,利用这一层,只要这个时候再广施布恩,将药渗在分发的食物中,便能让百姓染上‘疫’病。 宫中的一切布局,不管是元和帝昏迷,还是宫中染疫,更甚,太后卧病在榻,都是借皇后之手促成。 此次宫中唯一的受害者,怕只有宫中那名因疫而亡的宫女。 皇权相争之下必有伤亡,这根本无法避免,他们只能将这样的伤亡降到最小。 “我有一计。”余南卿开口。 早在纵火之时,他就已经想好了事后该怎么办。 苏挽烟无语:“你不要想一出是一出好不好,我这心情就像过山车一样,忐忐忑忑的。” “过山车?” 苏挽烟懒得解释:“元和帝身死,幼帝上位,皇后必垂帘听政,朝中局势你要怎么控制?” 余南卿让她去找皇后,让皇后帮他们的忙,作为交换的代价,便是拥护幼帝持政。 嫡皇子余景安今年只有五岁,苏挽烟其实皇长子余向昌更合适拥护,余向昌今年十五,虽然也年幼,但总比让五岁的孩子登基合适。 即便是傀儡朝政,余向昌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不至于被朝臣或太后完全控制。 但是这些都不是她能控制的,皇宫内苑的那些弯弯绕绕她也绕不明白。 想了想,又冒出一个问题:“东海那边你什么时候去?还有南国跟北越呢,你可别忘了!”她可不想做亡国奴! “东海有吕将军,还有司旸,暂且不急。” 现在元和帝身死,元和帝与东海的那条内线便等于就此断了,东海收不到内线的消息,或者东海若知道元和帝驾崩,他断不会轻举妄动。 因为东海知道余南卿不会放过他们,一旦有了顾虑,在战事的决策上免不了捉襟见肘。 此时最该注意的是北越与南国。 这两国已经联手,若被他们知道大晋朝廷发生的事,很可能会率先进犯大晋。 西宁那边,他也需要多加注意,兵不厌诈,他得防止西宁四王子翻脸不认人。 余南卿微微垂眸,突得整个身子都压在了苏挽烟身上。 “诶你……”苏挽烟猝不及防,怕他倒地,忙用手扶紧。 其实就苏挽烟那点力道,若余南卿真的有意,她又怎么可能扶得住? 余南卿将苏挽烟整个人揽进怀中,埋头闻着她身上的香气:“烟儿,我累了。” 在解决元和帝之前,他不敢出差错。 他怕一松懈,就错失了这样难得的机会。 他生怕错过一丝消息,让苏挽烟与他这些天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累的不是身体,而是精神,那根绷紧的神经,在此刻才得以稍稍放松。 然而,这才是开始,还有许多后续的事等着他。 苏挽烟闻言也不再追问,拍了拍他的背:“到床上躺着,我给你按一按。” 余南卿勾唇:“好。” 褪下鞋袜,解下内袍,余南卿缓缓躺在了床上。 苏挽烟从他的胳膊开始,小手轻轻的给他揉按着。 “你身上有烟火的味道。”是从皇宫带出来的,像是被火舌轻轻划过一般,很淡的味道。 余南卿闻言一笑:“烟儿鼻子好生灵敏。” “那可不,我辨别药物,放鼻子闻一闻就能闻出来,再无色无味的药也不在话下。” 余南卿忽而好奇:“那若是奇臭之物,烟儿闻着岂不难受?” “也不会,就是正常的味道,只是对于细微味道比较敏感,并不是把味道放大。” “……”余南卿突然抿唇不说话,蹭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苏挽烟吓了一跳:“怎么了?” 余南卿下床:“我去洗洗。” “……”苏挽烟哑然:“这么晚了,算了吧,大冬天也不出汗。” 然而余南卿已经穿好了鞋,没理会苏挽烟的话,执意要去洗。 苏挽烟见状也忙下床:“那我……给你打热水。” “不必。”本来已经走出两步的余南卿一个回头便把她按在了床上:“府中又不是没有人,如今已是深夜,你快歇下。” 若不是为了等他,寻常这个时候苏挽烟早就睡下了。 第330章 夺位之争 苏挽烟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余南卿打断:“烟儿乖,我很快。” “……”苏挽烟无言:“好吧。” 她不再纠结,往后一倒就躺在了床上。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苏挽烟忍不住勾唇笑了笑,她抬头,伸手去拿床头桌上的药草集,躺在床上边看边等。 然而,才没看一会儿,那书“啪”的一声砸在了苏挽烟的睡脸上,如此,也没把她砸醒。 翌日,破晓时分。 宫中清心殿的大火才被扑灭。 与其说是扑灭的,不如说是已经烧剩下骨架,烧到没有东西烧了,大火才自己停下来的。 所有救火的太监宫女都灰头土脸。 赶来一探究竟的妃嫔均一夜未睡,远远的看着宏伟的清心殿渐渐变成一堆废墟。 不多一会儿,两个太监从里面抬出一具尸体,尸体焦黑,已经辨别不出模样,根本没有办法确认那是元和帝的尸体。 林贵妃是第一个跑上前的,然而在看到尸体的时候,还是不敢相信的掩着鼻子后退了两步。 不止是她不相信,跟着她匆匆上前的妃嫔都不相信,因为那具焦尸已经完全看不出模样。 直到,一个公公拿着一块绣着龙样的绸布盖在尸体身上,林贵妃才心头一怵,直接瘫了下去。 “娘娘!贵妃娘娘!”林贵妃身边的宫女连忙将她扶住,只见林贵妃的脸色已经煞白一片。 “不可能的!”贤贵妃拧眉,根本不相信元和帝会就这么死了,他可是一国之君,怎么可能一场大火就没了。 她上前气冲冲的一掌扇到那太监的脸上:“没用的狗奴才,你知不知道你们现在在干什么?还不快把这破布拿开!” 那太监捂着脸,哪敢啊! 相比林贵妃跟贤贵妃,皇后简直心慌得不行,特别是那焦尸,她根本连看都不敢看。 那香炉中的香料……可会被人发现? 然而下一秒,她又安慰自己,不打紧,大火把一切都烧没了,断不会再留下什么证据。 而且苏挽烟都说了,那不过是普通的熏香而已。 再害怕,夏云裳也不得不稳着心神上前:“贤贵妃,本宫知道你不愿相信,本宫也不愿相信,可是……” 可是事实却摆在眼前。 贤贵妃回头冷瞪了夏云裳一眼,打断了她的话:“即便宫中染疫清心殿也有御林军把守,更有贴身御前侍卫守候,宫中失火他们怎么可能不救皇上!这根本就不是皇上!” 说完她指着一堆宫女太监:“不知是哪里搬来的一具焦尸,怎么敢称是皇上!真正的皇上在哪里!你们还不快去找!” 说着,她猛然惊醒:“是了,刘公公呢?他不是应该伺候在皇上身边吗?他在哪里?还不快去找!” “是……” 贤贵妃怎么可能相信,元和帝若不在了,那她日后要如何在那后宫生存? 皇后有夏家,林贵妃有太后,她有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元和帝给她的宠爱就是全部,如今元和帝没了,她和她的儿子什么都得不到! 皇后紧了紧袖中的拳头,还是忍不住问了声:“你们确定,这就是……皇上?” 其实她是想确认元和帝是不是真的死了。 事情太过突然,就连她也产生了怀疑。 那太监匍匐在地上战战兢兢:“回皇后娘娘……这是,奴才们在龙床上找到的……” 龙床的位置他们不可能找错,而躺在龙床上的,除了元和帝还有谁? 林贵妃顾不上皇后与贤贵妃的争执,强稳着心神紧扶着贴身宫女的手,惊魂未定的转身,轻声吩咐:“走,带本宫去找太后……” 太后这些天身子虽不利索,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清醒的。 此事定已传到了太后宫里,接下来便是夺位之争,太后定不容她放弃那空悬的位置,她不能自乱阵脚,需先去探探太后的口风。 元和帝之死,不过一个时辰便传遍京城,顿时满城震惊。 疫情加上元和帝身死,百姓的恐慌瞬间抵达了一个新的高度,离开京城的欲望更加强烈,然而此时已经没有了下达命令的人。 就在城中百姓闹得不可开交之时,一则消息如甘霖一般在百姓间浇灌而开。 昌顺两家国公已派人寻得治疗疫病的方子,如今两家国公府中的府医正联手研方,如今正于府内染病者试用,若能祛疫,将与民共勉。 此消息一出,本来躁动的百姓瞬间调转目标,像是看到了希望般,所有人都开始一股脑的涌向国公府。 而此时的国公府大门紧闭,府内听不到一丝动静。 本来慌乱的百姓来到国公府门前,应该是大喊大叫,一问究竟才是。 然而其中却莫名有这么一群人,指挥着百姓稍安勿躁。 国公府都说了,那方子若能祛疫,将与民共勉,意思便是国公府断不会丢下百姓不管。 所以,在这些人的安抚下,许多百姓都默默的等在了国公府门前。 下午时分,一个不起眼的小厮从顺国公府的后门悄悄离开。 他是来送方子的。 祛疫的方子没有,那是固本培元,补血补气的方子。 之前下的到底是神经一类的药物,这个方子能助百姓缓解药物带来的不适感。 还有一点便是,药虽然能随着身体的新陈代谢排解,根本不需要解药,所以即便没有这个方子,随意拿点什么东西糊弄过去也行。 但苏挽烟考虑到日后要是有人查这件事,所以还是谨慎些好,在方子中确确实实加了不少好东西,为的就是叫人看不出端倪。 延寿宫。 太后今日反常,明明平日白天都是清醒的,但偏偏今日一直在昏睡。 不知是不是染病的缘故,太后的脸色看上去极其虚弱,花白的头发盘着小髻,静静的躺在床上。 林贵妃代替着嬷嬷的位置,尽心的伺候着。 方才见元和帝身死她慌了神,如今来到延寿宫,她反而冷静了下来。 如今太后昏睡也是件好事,她能冷静的捋捋整件事的始末。 第331章 皇帝崩逝 她觉得最近发生的所有事都太过巧合也太过突然,没有任何的征兆。 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暗暗推动着这一切。 太后昏睡不醒,宫里没有了下命令的人,皇后被迫在此时站出来主持大局,先稳住前朝后宫。 元和十二年正月初五,元和帝崩逝,皇后率前朝后宫设几案焚香,跪奠酒,举国哀悼。 皇帝丧仪期间,朝臣百官哭临三日,三月内禁婚嫁,鸣乐,通派各观,寺,庙,敲钟七日不停,以为先帝举哀。 元和十二年正月初八,昌、顺两家国公府,广施布恩,提供祛疫之药,百姓欢腾。 元和十二年正月初十,京城疫病去,百姓暴动平息。 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初十,不过才短短十日,从疫情,到元和帝崩逝,再到疫病祛除,城中所有百姓宛如了却了一个世纪。 昌、顺两家提供的祛疫的方子,自然也流传在皇宫与朝臣之间。 昏迷的太后也在服用的治疗的方子后,渐渐转醒。 一睁眼,便是守在病榻前的林贵妃。 只见,林贵妃髻间带孝,身着素色常衣,妆容寡淡毫无点缀,太后老沉的双眼微闪,扫了一圈随在房中的人,都是一身孝衣,发髻之间连一丝点缀都没有。 太后混迹后宫半辈,是个精明的人。 如果是嫔妃死了,即便是皇后,也不会有这么大的阵仗,至少,她宫里的姑姑嬷嬷,不至于这样严阵以待。 再看林贵妃心如死灰,又欲言又止的模样,太后心里便有了底:“皇帝……出了什么事?” 许是因为昏迷了几日的关系,开口便觉嗓子干得哑疼。 “姑姑……”林贵妃白着脸色唤了一声。 却不知该怎么说接下来的话。 太后却已了然,望了望屋里的那些嬷嬷,再看向林贵妃:“皇帝……崩逝?” 林贵妃心口微窒,伤心的垂下眸子不再说话,态度已是默认。 虽然已经猜到,但真的确认时,眼底还是忍不住流露一抹惆怅,不过一会儿便泛了一丝泪光。 不过,也只是这么一会儿而已。 她微微伸手,林贵妃连忙上前扶着她坐起:“姑姑仔细,太医说了,姑姑疫病方好,需好生静养才是。” 太后坐起身子,背靠垫枕,微拂了拂手,殿中随守的人便纷纷福礼退下,连带着在太后身边跟随了多年的嬷嬷都不例外。 待殿中只剩下太后跟林贵妃两人,她才开口:“皇帝……是怎么死的?” 提到这个,林贵妃便想起了当日在清心殿前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太后。 那日从废墟中搬出元和帝的尸体后,那些太监便在偏殿找到了刘公公的尸体,也是被烧死的,只是没有元和帝那般严重,还能认出他身上的衣衫。 事后宫中派人查了,说火灾的起因是烛火燎了床帐,才引起的大火。 刘公公日以夜继照顾皇上,身心俱疲,又正逢疫情,所以粗心大意的睡着了,导致没有及时救下皇上。 太后听完,坐在床上沉默了许久。 太后名叫薛沁云,与元和帝并非亲母子,当年元和帝生母生下余听宜后落下病根,早早离世。 先帝念余南奕与余听宜年幼失母,便继养在她名下。 身在后宫,她被害得不能生育,心虽有怨恨但也别无他法,却没想到苍天有眼,让她无故多了一双儿女,直叫她心里那股怨恨与不甘有了报仇雪恨的念头。 只是,余南奕跟余听宜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余南奕还好一些,至少还当她是长辈,至于余听宜,从小便骄纵蛮横目中无人,她完全管不住。 夺位之事,也是两兄妹暗中商量,完全将她蒙在鼓里。 然而,虽不喜,却也给了她至高的荣耀,除了费尽心思将自己的侄女塞给余南奕,以谋那一丝帝位之机外,她根本拿捏不住他们两个。 当日余听宜身死,她听到消息的时候一丝悲伤之情都没有,相反她还觉得少了一个钳制。 余听宜一死,余南奕便是孤立无援,他迟早是要求到她这个太后面前的。 只是她没想到,余南奕的相求没等来,等来的是他的死讯。 太后不知此时是什么心情,确实有那么一丝惋惜,再没感情也相处了那么久。 然而,相比这一丝惋惜,她感受到更多的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终于等到了,等到了让她掌权的机会! “皇后现在在做什么?”良久,太后才问出一句。 林贵妃如实回答:“皇上崩逝,宫中无人主持大局,此事便落在了皇后身上,如今前朝后宫,都为了继位一事闹得不可开交。” 不错,因为这事,皇后夏云裳头都大了。 原以为她的儿子是嫡子,继承皇位是情理之中且名正言顺的事,朝中过半大臣都出言拥护,更有昌顺两家力挺,要知道,如今昌顺两家在百姓中的地位可是日涨船高。 却没想到还有那么几个老顽固据理力争,直言嫡子年幼不宜继承大统。 除此之外,朝中与柳丞相交好的同僚大言不惭,与其拥护仅有五岁的嫡皇子,还不如让九岁的三皇子登基。 三皇子就是贤贵妃之子,而柳丞相,又是贤贵妃的父亲。 也有大臣说,先帝尸骨未寒,他们却在此因帝位一事紧紧相争,实在是寒了先帝之心。 此话也遭到了其他大臣的反驳,边关虎视眈眈,大晋不可一日无君,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都不懂? 因余南奕死前没有留下任何遗旨,所以,因大臣意见不一,继位一事毫无进展。 而皇后,也没有力排众议将嫡皇子推上宝座的魄力。 听了林贵妃的话,太后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她突然“哼”的一声勾起一抹轻笑。 林贵妃不明:“姑姑?” 太后看向林贵妃:“你可有争?” 林贵妃摇了摇头:“侄女不敢轻举妄动。” 这话说得心虚,她哪有人脉手段去争? 只是这些话,太后不喜欢听。 “很好。”太后笑道:“不愧是哀家带出来的人。” 第332章 撒手不管 “姑姑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眸眼微细:“难不成你以为余南奕的死,当真是个意外?” 林贵妃垂眸,不敢隐瞒:“清心殿失火一事疑点众多,侄女不敢妄加揣测。” “你尽管说。” 林贵妃犹豫了一瞬,道:先说刘公公,他的尸体是在偏殿发现的,即便他累得睡了过去,那也应该守在皇上身边,怎么会跑到偏殿去?” “即便是疫情,清心殿也有守卫,经太医看过,皇上他……”林贵妃抿了抿唇:“皇上死前是清醒的,如此他应该会呼救才是,却为何没有一个人注意?” “侄女认为,此次的事并非意外,而是人为,只是到底是谁,侄女也毫无头绪。” “除此之外,你们还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太后眸眼微眯。 旁人不知,可他是知道的。 余南奕手中有一直属部队,名为秘影。 哪怕所有的事都如林贵妃所说,可这秘影断不会在余南奕有危险时无动于衷。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支部队在当日已经被人暗中解决。 林贵妃抬眸,正等着太后把话说全,却见她已经闭了嘴。 正当她以为太后不会再开口时,声音又徐徐响起:“你以为皇帝死了,受益的人是你们吗?” 她忽而冷笑:“真正受益之人,根本不在这宫里。” 若论这世上有谁恨极了余南奕,又有谁能与之一搏的,她只想到余南卿。 这是一则,有预谋的夺位之战。 它断不是几日促成,而是经过数月,不,或是更早之前,就已经开始谋划。 只是太后不明白,如今余南奕死了,余南卿又不在京城,他不回来如何争那帝位? 她还不明白,余南卿身在边境,京城他鞭长莫及,他如何能做到这般面面俱到? 不,从疫情扩散开始,再到宫中布局,再到秘影,光凭余南卿一人根本做不到,所以她推测,余南卿已经拉拢了朝中大臣,后宫也定有他的内应,他若回来夺位,是大好的时机。 然而如今不见他身影,难道说,他有别的打算? 林贵妃闻言转眼似想到什么,心头微惊:“姑姑是说?” “如今帝位空悬,即便皇帝死得蹊跷,想来也已无人重视。”更别说还是在其他国家对大晋虎视眈眈的时候。 此时选出新君稳定朝局才是重中之重。 太后想要掌权,但余南卿未出手,她不能操之过急,冷声淡道:“你不争是对的,且看他们狗咬狗,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林贵妃垂眸抿唇,沉默不语。 这也是她想的。 不过,与太后不同的是,林贵妃不想要那至尊之位,他只想让自家儿子做个闲散王爷,求个封地,远离京城,不要因那帝位争得头破血流,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 然而,她同时又知晓,太后不会让她这么做。 元和十二年正月十三,太后疫病痊愈的消息在宫中传开,原本主持大局的皇后,在太后的威压之下不得不退礼让贤。 好在,让皇后放心的是,太后对继位一事未曾多提,因为太后一旦开口,那定是林贵妃的大皇子,而非她的嫡皇子。 太后命钦天监择良辰吉日,将元和帝的尸首下葬皇陵,后宫凡无所出的所有妃嫔,一律与元和帝陪葬。 长公主余听宜的尸首已置于冰棺数月,同命钦天监择风水宝地,安排长公主下葬。 依太后的意思,长公主虽是皇家的人,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且长公主生前名声不好,下葬皇陵不仅不合规矩还有损天威,择一风水宝地安其之魂,已是对长公主最大的仁慈。 对于长公主下葬一事,朝臣没什么意见,都默认了太后的话。 而大家着急的新帝一事,太后只说涉及江山社稷会斟酌考虑。 就在皇宫为新帝一事吵得不可开交之时,那边余南卿早已带苏挽烟离开了京城。 别说太后不明白,就是苏挽烟也不明白。 她坐在马车里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为什么呀?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为什么’这三个字,听得余南卿耳朵都快起茧了。 只见,苏挽烟趴在马车的窗台上,望着外面骑着棕色马儿,优哉游哉跟着马车行走的余南卿,小拧着眉巴巴的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余南卿却笑得无奈:“京城的事也算告一段落,再逗留下去也不过浪费时间。” “新帝继位一事你不管啦?之前你不是还让我找夏云裳,说要扶持幼帝登基吗?” “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如此还不能争上皇位,那便是他们技不如人。” 昌顺两家已经按他的意思拥护嫡皇子,而昌顺两家又拉拢了其他朝臣,甚至连言官都站他们一边,毕竟余景安有嫡出的身份加持,哪怕再年幼,也该是名正言顺。 剩下的柳丞相一派,余南卿借着疫情解决了他大半手足同僚,而太后更不用说,因余南奕对她的提防,朝中根本没有多少她的势力。 哪怕她能想得到余南奕的死有蹊跷,或是能以太后与林贵妃的身份争上一争,但胜算相比夏家少的可不是一丁半点。 如此为夏家铺路,若还不能争上,余南卿能说什么? 苏挽烟闻言操心死:“啧,国不能一日无君,你不知道吗?朝廷若为这事乱了,十万大军的粮草怎么办?朝局不稳,你指望边境的战士能好?” 余南卿挑眉,心情突然没由来的好:“原来烟儿是担心我。” “余南卿!”苏挽烟伸出手狠狠掐了一把他的大腿! 马儿似受了一丝惊吓般“略略”的踢踏了几步,大腿传来的触感让余南卿一个激灵,忙稳住缰绳:“烟儿莫闹。” “我闹?”苏挽烟又伸手掐了他一把:“你把京城的水搅浑就撒手不管了?” “烟儿!烟儿!”余南卿忙牵住她作乱的小手,完了笑道:“烟儿不是曾问过,我要如何控制朝中局势?” “嗯,对呀,我问过,如何!” 第333章 再次抵达翁城 “我从未想过要控制,相反,我希望他越乱越好,只有这样……”只有这样,他们才无暇顾及他。 宫中失火这样的大事,即便现在他们没反应过来,事后也会推测这可能是他的手笔。 若让他们稳定下来,暗中再继续对付他,那他才真真是再次陷入危险。 如今朝局动荡正合他意,至于粮草…… 京城有昌顺两家照应,若朝廷不想真的亡国,这个时候是不会节外生枝的。 余南卿笑道:“烟儿不要再操心了,于医术,你无人能及,论战,我自不输任何人。” 苏挽烟怨气重重的望着他,最后还是忍不住捏起拳头重重抡了他大腿几拳:“你说话!说一半!不说一半!” “……”见苏挽烟生气,余南卿想挡不敢挡。 能不能……不要只捶一个地方…… “王爷。”就在这时,苏驰恩驾马上前,递上一则消息:“翁城来信。” 苏挽烟立即止了打闹,只见余南卿接过消息,扫了一眼,便将消息揉进手心。 “怎么了?”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苏挽烟又蜷起小拳头锤他:“你、不、说、以、后、都、不、要、说、了!” “……”余南卿忙道:“东海似乎知道了我不在翁城。” 情理之中,毕竟他久不露面,令人生疑也在所难免。 不过,该做的事他都做完了,东海如今后知后觉,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姐姐,王爷,前面离此二十里地有一处茶摊,姐姐与王爷可要休息片刻?” 余南卿与苏挽烟走得急,当日苏挽烟将祛疫的方子交给顺国公后便直接离开了京城,如今已经过去了好些天。 苏挽烟怕耽误余南卿行程也不敢喊累。 除了余南卿,苏驰恩也时时将就着她,眼见这会儿苏驰恩这么说,苏挽烟直接拉下窗帘:“不要,我要睡觉,你们都别打扰我。” 他们是乔装出发的,需要避人耳目。 要是在没有必要的地方逗留,只怕会生出其他什么枝节。 窗帘刚拉下没多久,忽地又拉开:“不要将就我,我熬得住!” “……”余南卿笑看着她一惊一乍的模样,唇角忍不住上扬,吩咐:“继续赶路便好。” 苏驰恩见状也不纠结:“是。” 余南卿心里说不着急是假的,元和帝驾崩的消息,最快半个月便会抵达各国,他急需打一场刻骨铭心的胜仗,震慑大晋周边蠢蠢欲动的敌国。 但是再着急,他也不能硬来。 三月,春暖花开。 三月十五,余南卿与苏挽烟抵达翁城,翁城门口,站着一个让余南卿跟苏挽烟都意想不到的人。 笑辰生手持长烟斗,细长的身形被夕阳拉得老长。 只见他轻抱着胸,脸上的笑意都快咧到了耳后根,眯着的眸眼泛着阴沉沉的气息,明明夕阳耀眼,然而周围却是一片冷飕飕的气息。 苏挽烟从马车内探出头,见到的便是笑辰生这副笑得狰狞的模样。 他怎么还在翁城? 她以为笑辰生都离开了! 苏挽烟只见了一瞬,直接掩上帘子,阿弥陀佛,眼不见为净。 然而下一秒,车帘就猛地被掀开:“小丫头?” 笑辰生放大的笑脸近在咫尺,居高临下的凑进马车:“你不该向我解释一下?” 话才刚落,一只大手瞬间从他身后猛地捏住他的脖子,只听到“嘎哒”一声,像是要直接将他的头直接拧下来一般,余南卿深冷的声音缓缓响起:“我不介意多一具尸体。” 气势充斥着整个车厢,似要将笑辰生吞没一般。 “哦?”笑辰生马上就注意到了余南卿的题外之意,在被余南卿紧捏住的脖子,艰难的向后看去:“多一具?你还杀了谁?” “!”苏挽烟心底微惊,警觉性真高。 她怕笑辰生口无遮拦,忙拿出一个药瓶:“笑辰生,你看看这个。” “嗯?”笑辰生又艰难的把脖子拧回来:“药?” 他伸出如细竹般长的手指,将药瓶捏在手中,缓缓打开,放到鼻间轻闻了闻,随即薄唇一勾:“噢,能做到这种程度,还算不错。” 苏挽烟本来就是仿制他的药效,笑辰生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笑辰生这一笑并不是真的在表扬苏挽烟,而是自信根本不可能有人未经他传授就能把他的药做出来。 不过,只中过一次药便能分析出药中七八成的成分…… 笑辰生想着,脸上的笑容更甚。 “你既待在翁城这么久没走,肯定很有空,把你的配方给我呗?” 笑辰生没有回苏挽烟的话,堆满笑容的脸忽而暴起一丝青筋:“不如先让他松手如何?” 余南卿握着他脖子的力道越来越紧,难道真想把他的头拧下来不成? 苏挽烟抬袖掩嘴,丝毫没惯着他:“你没礼貌。” “……” “我一个妇道人家还坐在马车里,你冒冒失失的掀帘进来,一点礼貌都没有,活该。” “……”笑辰生一时竟无言以对。 突地,一股内力从周身迸发,不过一瞬,车帘便如被狂风掀风,凌厉的杀意直扑余南卿门面。 余南卿眉心微动,不得不松开他的脖子偏身躲过。 趁着空隙,笑辰生轻点脚尖,与马车拉开三丈远,落地间杀意也在刹间收敛:“如此,还是在下冒犯,下次注意。” 他将手中的药瓶轻轻抛起,待药瓶落下时又稳稳接住,心情似乎不错:“明日你来找我。” 说完,一拂袖,便运起轻功离开了城门口。 苏挽烟好奇,他又要去哪? 明天她去哪里找他? 算了,若是在翁城,总能打听到他住处。 余南卿跟苏挽烟的行程没有声张,一行人就如寻常的百姓,安安静静的进了城。 之前苏挽烟秘密来到翁城,住的是掩人耳目的民宅,就连进城都做了一番乔装打扮。 如今跟余南卿一起,倒没了之前偷偷摸摸的模样。 舟车劳顿,苏挽烟有些疲惫,也不知马车走了多久,就在她想闭目歇息一会儿时,马车忽地缓缓停下。 第334章 往事如云烟 她马上来了精神,伸手掀开窗帘,入眼是将军府三个大字。 这就是余南卿跟她提过的,他们在翁城议事的府邸。 牌匾已经蒙了一层灰,将军府三个字,后两个字也已经掉了漆,不如京城府邸气派,灰土色的砖墙,掉了色的朱红色大门。 “烟儿。”余南卿掀开车帘,朝她伸手。 苏挽烟把手搭上去,就着他的力道下了马车。 看着已经年久失修的将军府,余南卿开口:“我久不到翁城,此府邸已荒废许久,不过烟儿放心,我已着人修缮,明日他们便会到,届时烟儿想要什么,尽管与他们说。” “嗯,好。”苏挽烟点头应下。 这府邸是该修一修,哪怕不添什么东西,牌匾跟门都要重新上一遍漆。 余南卿望着门匾上的三个大字,眼中竟浮现一丝苏挽烟未曾见过的惆怅。 “怎么了?”苏挽烟问。 余南卿摇了摇头,将心中那抹苦涩掩下:“往日之事似历历在目,又如过往云烟,心中不知该是如何滋味。” 只知道是不太好受。 苏挽烟忙紧紧牵住他的手:“我在!” 余南卿微怔。 就听苏挽烟信誓旦旦的看着他:“放心,我以后都在!”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反正以后她都会陪着他的,生也好死也罢,只要余南卿不离,她定不弃。 方才还有些颓丧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余南卿握紧她的手:“烟儿随我来。” 在余南卿抵达翁城之前,将军府已经派人打扫了一遍,本来里面许多地方杂草丛生,如今都变得干干净净。 跟着余南卿绕过前庭进入主院,发现里面的物什虽然陈旧,可摸上去却是一阵不染。 主院卧室的床褥都是新买的,幔帐是苏挽烟喜欢的轻纱帐,枕头是苏挽烟喜欢的软枕。 余南卿上前摸了摸被子,是棉绸所制,抚在手中柔软温润,十分舒适。 回头正想跟苏挽烟说,便见苏挽烟已经来到梳妆台前,伸着小食指擦了一下台中的缝隙,一丝灰尘都没有。 苏挽烟眸眼微亮了亮。 注意到她小有惊喜的表情,余南卿心情没由来的好:“如何?烟儿可还满意?” 他知道苏挽烟爱干净,所以早早的命人打扫府邸,且特嘱咐要一尘不染。 余南卿表情带着一丝求苏挽烟夸夸的骄傲。 苏挽烟也没扫兴,连连点头:“满意满意,虽然都是陈旧之物,但是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这样住得才舒服。” 余南卿轻拉起苏挽烟的手,忽的又有些愧疚:“本来……应该早些安排的,是我疏忽。” 苏挽烟好笑:“这有什么好内疚的,其实我刚刚一路走来,觉得这府邸挺好的,不用修缮也行,有种复古的味道。” 就像那种很有年代感的老宅,跟京城那种繁华不同,是独属于这里氛围。 如今修缮得太新,反而失了它原有的味道。 余南卿闻言,头上顶着大大的问号:“烟儿觉得好?” 这府邸又老又旧,既不好看也不漂亮,如何衬得烟儿? 苏挽烟哪里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点头:“我觉得这样就很好,不过,牌匾跟大门还是要重新油一遍漆的,毕竟是门面嘛,不能太寒酸了。” 最重的是,她不想乱花银子。 虽然余南卿不说,但她不能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呀,到了翁城还想享受京城的生活,怎么可能呢。 这一层苏挽烟还是有自学的。 “好,只要烟儿喜欢就好。” “娘娘!娘娘!”突然,门外传来了两道兴奋的声音。 苏挽烟眸光微亮,连忙跑出去,便见秋叶跟黄叶兴奋的从院中跑来,神情尽是激动:“真是娘娘!奴婢见过娘娘!” 两人朝苏挽烟跪下行礼。 苏挽烟忙将她们扶起:“快起来,好久不见,你们在翁城这段日子怎么样?过得可还好?有没有受苦?” 苏挽烟打量着两人,许是边城不比京城,气候不好又临近战场,所以两人看上去失了以往的水灵,脸上皮肤也映着干黄。 苏挽烟摸着两人的脸满是心疼:“怎么都憔悴了?” 这才不过数月而已,差别竟然这么大吗? 两人连连摇头,欣喜之余,秋叶兴奋道:“娘娘!奴婢有事要禀报娘娘!” 黄叶忙制止:“秋叶,娘娘舟车劳顿,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今日先让娘娘好好休息。” 秋叶似才恍然:“是是是,是奴婢忘了,娘娘,如今天色已晚,奴婢明日再说。” 刚进城的时候便已近黄昏,而现在天边也只剩一丝霞红的光晕了。 话方落,便见余南卿徐徐从屋中走出,两人脸上笑脸顿时收敛了大半,跪地福礼:“奴婢见过王爷。” “起来。” 苏挽烟笑问:“小步跟田中呢?怎么不见他们?” 本来苏挽烟以为到了翁城会马上见到他们,却没想到都来到了将军府还不见人。 “回娘娘,娘娘离开翁城后,我们并未搬离那座民宅,想着里面的东西,娘娘或许有朝一日会用得上,所以一直守着。” 苏挽烟想起来了,那民宅里有她攥写的方子,很多都是实验方,她记录下来好做改进的,走的时候觉得都是半成品,没什么太大用途,想着丢了也就丢了。 除了这些,还有一些她画的图纸,都是些不中用的废稿。 没想到因为这个,他们一直守在那座民宅。 “来翁城的事未曾声张,他们几个又一直在忙烟儿留下的事,所以我并未差遣,是到了城门后,才派人给她们去的消息。”余南卿笑道。 苏挽烟好奇:“忙我留下的事?我留下了什么事?没有啊,我没留下什么事啊。” 余南卿挑眉:“烟儿确定没有?” “没有啊。”苏挽烟一脸懵,语气很肯定。 见她可可爱爱的模样,余南卿忍不住勾唇:“罢了。” 他上前牵起苏挽烟的手:“还是先作休息,一切明日再说。” 安排其他的丫鬟怕苏挽烟用不惯,所以余南卿才让人给秋叶跟黄叶递消息,让她们过来将军府伺候。 第335章 吕策忠与余南卿相商 苏挽烟确实也累,当下也没多说什么,用过晚膳,简单洗漱过后就早早睡下。 奔波了两月,一夜无梦。 清晨,翁城被一抹晨阳拂照,像是镀了一层金光一般。 阳光透过窗柩落到屋中,将屋里的陈设映照出一丝独特的意境。 躺在床上的苏挽烟眉头微微拧动,睁眼,便见床旁已经没了余南卿的身影。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坐起,门外的秋叶依旧机灵,刚听到丝动静,声音便从门外传来:“娘娘可是醒了?” 苏挽烟忙回应:“嗯,醒了。” 门在下一秒被推开,只见秋叶端着洗漱的热水进来。 苏挽烟问:“余南卿呢?” 秋叶笑道:“娘娘,王爷正在厨房呢。” “……”苏挽烟立马来了精神,接过秋叶递来的香茶与口檀,漱清后便很干脆的下了床:“我去厨房看看。” 府邸的厨房离主院有一段距离,而这个府邸的是改造的,主院里没有小厨房。 然而还不等苏挽烟来到厨房,便在半路碰上了余南卿。 只见他手里端着刚做好的早膳,正迈步往主院走。 苏挽烟率先唤了他一声:“余南卿!” 余南卿远远的就看到了她的身影,眸眼闪过一抹亮光:“怎地醒得这样早,不多睡会儿?” “太阳出来了自然是要醒的,你还说我,你怎么不多休息会儿?”她早说过早饭这些不用亲力亲为。 然而不管她说多少次,余南卿还是会去做。 余南卿单手拿着托盘,另一只手牵起苏挽烟的手:“我不累。” “府里是不是没有厨子呀?咱们是不是还要聘厨子?” “嗯,已经发下布告,驰恩与明宇会安排的。” 苏挽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余南卿注意到,开口:“烟儿想说什么,尽管说便是。” “你让驰恩习武,总不能只让他待在我身边吧?” 在京郊别院的时候,苏驰恩跟明宇可以说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哪怕院里的其他守卫都派出去了,就连王章都在忙前忙后,余南卿也没想过调动苏驰恩。 “……”让苏驰恩习武,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苏挽烟。 当时他自知命不久矣,若能让苏驰恩习武,他断定苏驰恩不会背叛她。 但现在…… 虽然他是这么想的,但苏挽烟似乎另有打算。 开口问道:“烟儿是想……让驰恩到别处?”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主院。 余南卿着手摆放早膳,苏挽烟提着裙?坐了下来:“虽说驰恩现在年纪小,我不舍得,但是他总不能一辈子跟着我呀,他以后还要娶妻生子的,你不能让他一辈子当个侍卫啊。” 怕余南卿听不明白,苏挽烟仰头看着他:“我的意思是,给他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古代娶亲,都讲究一个门当户对,苏挽烟自然是想苏驰恩过得好的,如果他一辈子都待在她身边,毫无建树,那怎么能保护好自己心爱的女子? “嗯,烟儿说的,我明白了。” 苏挽烟怔:“明白了?” “嗯,明白了。” “你怎么都不详细问问。” “烟儿一说,我便都明白了,还需问什么?” 苏挽烟闻言咧嘴一笑:“那我不操心了哈。” “嗯,交给我。”余南卿给苏挽烟舀了汤粥,夹了道小炒:“翁城谷物不如京城精细,烟儿将就吃些。” “唉呀这些都是小事,别总说这样的话。” 余南卿笑了笑。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个爽朗的声音:“王爷!王爷!王爷是不是在啊?” 苏挽烟愣,抬眸,便见一身银色盔甲的吕策忠风尘仆仆又大大咧咧的朝门口大步走来。 守在门外的秋叶与黄叶闻声行礼:“奴婢见过……” “哎免了免了!”还不等两人行完礼,吕策忠就已经挥手打断,声音中气十足。 苏挽烟怔怔的看着人高马大的吕策忠进门,数月不见,吕策忠精神气十足,脸上见不到一丝疲色,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直视过来的时候,还泛着隐隐的杀戮之意。 之前吕策忠受了折磨,看上去就像个五六十岁的老人,许是如今心事了了,一摘下头盔,原是花白的头发满头乌黑。 只见他单膝而跪,叩了一礼:“末将见过娘娘,见过王爷!” “快起来!”苏挽烟对吕策忠是很尊敬的,所以他跪下去那刻,苏挽烟直接站了起身,不敢坐着受礼。 “谢娘娘。”吕策忠瞧着两人正在用膳:“娘娘与王爷还在用早膳呐?末将无礼,末将到议事房等去!” “吕将军可要一起吃?” 吕策忠忙摆手:“娘娘客气,末将已经吃过了,今日来是有事与王爷相商。” 说着,他抱了一拳:“末将告辞。” 话落,又干净利落的退了下去。 风风火火的来,风风火火的走,这豪迈爽朗的样子倒让苏挽烟不好意思了。 她推了一下余南卿:“你怎么都不说话。” 余南卿懵,要……要说什么? 见余南卿这模样,便知他是什么都没想,无奈坐下,伸手给他拿了根红薯:“快吃吧,吕将军找你有事呢。” “嗯。”在正事上,余南卿不会马虎,他拿过苏挽烟给他的红薯:“我现在便去看看。” 见余南卿急,苏挽烟也没有阻拦,肯定是很重要的事他才会这样。 待余南卿离开,屋里便只剩苏挽烟一个人。 觉得无聊,她唤了声:“秋叶,黄叶。” “娘娘?” “你们过来陪我一起吃。” 秋叶跟黄叶相视了一眼,到底是没推脱,福礼“是”的笑了声。 “昨日你们不是说有事有禀报?是什么事?” 提到这个,秋叶就来了劲,不停在给苏挽烟夹菜:“娘娘快吃,奴婢带您去一个地方。” “……” 临出门时,苏挽烟特意去议事房看了一眼。 议事房房门紧闭,从外面听不到里面一丁点声音。 苏挽烟只觉这议事房应该是特殊建造过的,里面应该会有密室,不然这么薄的墙,就隔着一扇门,怎么可能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第336章 能帮上忙便好 苏挽烟没有打扰,只待了一会儿便跟着秋叶与黄叶出府了。 “姐姐要去哪?”出门正好撞见苏驰恩。 “出去走走,要不要一起?”苏挽烟笑问。 苏驰恩立马来了精神:“要!” 在京郊的时候他就一直待在别院,他早想与苏挽烟一起出门了,奈何都没寻着机会。 翁城的百姓几乎没有什么消遣娱乐,像在京城,三月开春,正是游船赏花的好季节,千金贵女多聚一堂,吟诗作对的,比琴棋书画的,比比皆是。 但在这里,只有赶集叫卖的百姓,如此还尽显萧条。 百姓少,人口少,加之天灾人祸,地理位置也不好,所以这会儿苏挽烟走在街上,宽敞的大街上,除了为生计奔波的人,碰着的行人是寥寥无几。 不过,虽然行人少,但今日却在短短两刻钟内碰到了三支商队,都是途经翁城,要把货物拉到大晋内的。 苏挽烟好奇:“这些都是从东海来的商队?” 在这种非常时期,还有东海的商队来走商? 苏挽烟这么问,秋叶也好奇:“奇怪,平日不会有这么多商队的。” 苏挽烟留了个心眼,回去得跟余南卿说说。 “娘娘,那里!”苏挽烟顺着秋叶指的方向看去,是翁城的城墙。 一看,苏挽烟就怔住了,随即眸光微亮,有些惊讶:“这城墙……补建过?” 之前她来翁城了解情况的时候,便发现城墙年久失修,城墙上的砖石老化,她把这个问题写了下来,想说以后让余南卿参考,希望能帮上点忙。 而现在,她看到的城墙明显有修补过的痕迹,坑坑洼洼的地方都被填平了,老化的砖墙似乎也经过了加固。 这是件喜事,苏挽烟打心底里高兴。 “这个工程,应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 “其实娘娘离开前王爷便吩咐,按娘娘集册上所提出的问题,一个个攻破,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奴婢与田侍卫几个还留在民宅的缘故。” 印象中余南卿刚到翁城,马上就启程回京了,他虽说过会尽早实践,但没想到会那么快。 秋叶笑道:“娘娘,王爷可是把您的事都放心上呢。” 苏挽烟睨了一眼她打趣的模样:“这是造福百姓,利国利民的事。” 片刻又问:“那这城墙,是修补完了?” “从娘娘离开到现在,历经五月,刚好在这个月月初完工,是小步侍卫与田侍卫组织的人手,除此之外还有吕将军也调出兵力相助。” 苏挽烟勾唇,心里很是满意,嗯,能帮上忙便好。 看完城墙,秋叶又带着她坐马车到了城外。 翁城土地贫瘠,许多农作物都不适合在这里生长,当时苏挽烟也是在集册上把这个问题记了下来的。 她离开翁城后,小步跟田中经走访完善,发现并不是这里的百姓不会种植农作物,也不是缺少种植的知识,只是因为战火的原因,许多人不愿意留在翁城。 所以剩下来的百姓,所种之物寥寥无几。 种类少产量少,种子也留不下来,熬不下去最终又离开翁城,如何循环往复,便没有百姓再愿意种地。 小步跟田中也不会种地,便寻问了当地有经验的百姓,请教要怎么在这种情况下种好地。 再有便是买种,引水浇灌这些问题。 其实苏挽烟册子里都是附加了解决方案的,离翁城最近的一条河流,才距离五公里,在河流两边开垦荒地完全没问题。 凿渠引水虽然会费些人力物力,但按长久发展,这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这些方案跃于纸上十分容易,但要实施却十分艰难,这里的百姓多年都是夹缝中生存过来的,得过且过已是他们惯有的心态。 小步跟田中最难的是调动民心。 好在翁城还是有愿意干的百姓,更何况后有龙旗军驻扎,又有吕将军从旁协助,修补城墙的事在当时又是与开垦荒地一事同时进行。 无形中也是给了百姓一丝希望,原是只有几个人开恳,后来便是越来越多的人加入。 而他们加入之后,小步跟田中才知道,这城里许多的百姓都是有自家地的。 只不过没人管没人种,就荒废了,当他们再拿起锄头的时候,那耕种的田地不自觉的就区分开了。 百姓耕地,调派过来的龙旗军则负责凿渠引水。 这是个大工程,所以苏挽烟到的时候,那引水的渠还在一点一点的挖,水源的与城的直线距离是五公里,但若要盘根错节的覆盖农田,挖出来的便断不仅仅只有五公里。 是个耗时耗力的事。 苏挽烟见到大家都在齐心协力的时候,心中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留下来的东西,会这么快被实现。 她以为那些都是一年后或者几年后才会去做的事。 而且,她是个门外汉,她去做这些的时候只是建议,没有想过会被完全采用,余南卿却没有二话就让人去做了,其中重视不言而喻。 “是了,娘娘,还有一件事。”秋叶说得兴致勃勃,完全停不下来。 苏挽烟敛下上涌的情绪,笑问:“什么?” 秋叶从怀里拿出一张信封:“娘娘,这是卫大哥一月前寄来的信。” 卫祥! 苏挽烟忙拿过来,打开。 这几封信中,记录着的是药铺沿途所开的地点,虽然只有几月的时间,但大大小小的药铺在大晋已经开了十余家。 药铺药材,大夫一应俱全,许是知道苏挽烟会用到,所以临近边境的药铺,卫祥着重多开了几家。 而开药铺,进药材的银子,都是从跑商所赚的银子中出。 信纸有两页,看到第二页的时候,苏挽烟微怔了怔。 在分布购置药材的时候,有个神秘的客户,暗中售卖了大良的草药给他们,而且都还是低价。 卫祥派人查过,却没查到这个人的蛛丝马迹,他心里不安,所以写在信中告知苏挽烟,怕会有什么圈套。 这个倒让苏挽烟没想到,药铺并不是大张旗鼓开的,而且还是以卫祥的名义,只要不是特别注意,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 第337章 把什么事给忘了 苏挽烟把这件事暗暗记在心里,回去得排查一下在翁城,她还有没有别的仇家。 “娘娘,还有别的地方,您要不要去看看?” 苏挽烟点头:“好。” 从城外回到城内,秋叶带苏挽烟去了一座民宅。 居宅里面住着的是一对老夫妇,除此之外便没再看到其他人。 那一对老夫妇见到苏挽烟的时候还一脸茫然,但见到秋叶跟黄叶,眼神就瞬间变亲切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在秋叶要介绍苏挽烟的时候,苏挽烟适时的止了她的话。 秋叶顿时明了,只说是带朋友来参观的。 那一对老夫妇也没有怀疑,将一行人请了进屋。 民宅的小院内,有一个小屋是新建的。 这就是秋叶想给苏挽烟看的东西。 依秋叶介绍说,现在翁城大部分还留守在城里的百姓,都建了这样的一座小屋。 是专门用来烧石的。 苏挽烟临走时留下来御寒的方法被城中的百姓采用,采回来的山石放至小屋中烧旺,待到温度差不多时便拿到房中,铺到床被之下。 算好时间,便刚好能维持一个晚上。 “上一年冬天的时候,多亏了娘娘的法子,城中大部分百姓都御过了严寒。” 苏挽烟心情很好:“做这些事的都是你们,功劳都应该算在你们身上,我什么都没做。” 她确实什么也没做,而且也没想到这些方法会真的有用。 应该也是经过了实验跟改良的。 “姐姐不必谦虚,要不是你的这些点子,他们也无施展之力。”跟在苏挽烟身后的苏驰恩开口。 “你倒是大方上了。”苏挽烟瞅着他好笑道。 苏驰恩看着苏挽烟的眸子明亮,脸上全是既骄傲又得意的笑容:“我就是觉得姐姐好,姐姐做什么都好。” 不然翁城的县老爷换了一个又一个,怎么没想到这么好的法子? 还不是他姐姐的功劳。 “你嘴甜,你说什么都对。”苏挽烟笑着打趣。 她看向秋叶跟黄叶:“再带我到城里逛逛,我想看看这里有什么东西可以买回去用的。” 女人还真离不开购物,至少对于苏挽烟来说,她现在有惦记着想买东西。 昨日看秋叶跟黄叶脸色干黄,身在翁城皮肤不过半年就变糙了,苏挽烟便惦记着要买些润肤的香膏。 人都是爱美的,苏挽烟自然也不例外,不说将养得很好,若有条件,她断不想年纪轻轻的看上去像个大婶一样。 当然,还要买秋叶跟黄叶的份,这两个小丫头,她离开之前是留了足够的银钱的,她们也不想着好好养养。 然而在城中转了一圈才发现,哪里是她不不愿意好好养,实在是找不到好的胭脂水粉店,那些所谓的胭脂水粉,都是些十分次等的货。 这里的百姓生活都成问题,更别说梳妆打扮了,穿的粗布麻衣,带的是简陋的头布,应该是不会有人买胭脂水粉的。 本来是找香膏的,香膏没买着,苏挽烟干脆每个店都逛一逛,就是到翁城走商的商人,苏挽烟也会上去问一问货。 但是都没有卖香膏的。 一日下来,苏挽烟空手而归。 不过,倒不影响苏挽烟的心情。 刚回到府邸,明宇就迎了上来:“娘娘。” “嗯,怎么了?” “修缮的师傅来了,如今正在偏堂等着,娘娘可要去见见?” “哎呀!”苏挽烟恍然回魂:“我把这事给忘了。” 余南卿昨日就说今天修缮府邸的师傅会来。 “快带我过去。”苏挽烟着急:“可别让人久等了!” “……”明宇欲言又止,已经……等一天了。 修缮府邸,要先拟出修缮的方案,今日天色已经不早了,细细说来时间根本不够,苏挽烟心怀歉意,给了师傅几两银子,希望他明天能再跑一遍。 本来说是给将军府修缮,那工匠师傅诚惶诚恐,知道这里面住的都是大人物。 别说晾一整天了,就是两天,三天也不敢有怨气啊。 然而没想到苏挽烟刚来就塞他银子,还让他明日再跑一遍,顿时受宠若惊。 “使不得使不得。”工匠师傅忙推脱:“王妃娘娘今日事忙,草民明日再来便是,这银子是断断使不得。” 活还没干呢,怎么能先收钱呢。 他在翁城本来就没多少活干,就他这手艺也是快失传了。 如今好不容易接到一单,他不能这么不讲规矩。 苏挽烟还想说什么,那工匠师傅却已经恭首告退:“草民先走了,草民明日再来。” “……”苏挽烟没办法,急忙喊了句:“明宇,送送师傅。” 见他没了背影,苏挽烟一屁股坐在陈旧的太师椅上,一叹气,拧眉,唔,除了府邸修缮的事,她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想起来。 罢了,若真有事,事情会来找自己的,想不起来必定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王爷,末将还是那句,此计凶险,还望王爷三思。”正神游着,外面突然传来吕策忠豪迈的嗓音:“不过王爷若是决意,末将定全力以赴,但凭王爷差遣。” 逛累了的苏挽烟顿时来了精神,双腿一抻就起了身,快步走到门前。 “王爷,娘娘那边你可安排好了保护的人手?可需末将调派兵力?” 刚想叫唤的苏挽烟脚步渐渐缓了下来,看他们的样子,好像还没聊完,她再等等。 然而那抹身影已经进了余南卿的余光,只见他一回头便直视了过来,本是严肃的神情顿时浮现一抹明朗的笑容:“烟儿!” 商议不说疲惫,但到底枯燥乏味,而且他觉得吕策忠顾虑太多,总是不赞同他的策略。 余南卿理解,在东海吃过一次亏,总会额外注意些,而且他这一计确实凶险,但他也是有把握的。 早知道多叫几个人过来,总归能有人能跟吕策忠驳上一驳,但回头想想,现在龙旗军旧将,也只剩下吕策忠了。 每每想到这个,余南卿又总三缄其口,任他唠叨。 第338章 不是说她劳民伤财? 而这会儿见到苏挽烟,余南卿整个人都似活过来了一般,不仅活过来了,还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满眼都是苏挽烟。 苏挽烟兴奋的脚步又加快了:“你们商议完了?” 来到两人面前,苏挽烟朝吕策忠垂了垂眸:“吕将军好。” 吕策忠直接单膝行礼:“末将见过王妃娘娘。” 苏挽烟忙上前虚扶了一下:“吕将军快快请起,日后不必再行如此大礼。” 吕将军起身抱拳:“礼不可废。” 苏挽烟在他心中,当享最高待遇,不仅礼不可废,以后他都要将苏挽烟的安危视为第一要事。 “吕将军这是要走了吗?” “是,军中还有要事处理,末将不好在此多留。” 龙旗军军营设在离翁城三十里地外的边界处,那里设有守护大晋的第一道关卡,除了龙旗军,还有原本就驻扎在边境的守城军。 如今京城事态与往日不同,元和帝临死前颁下的调令是否还在生效也不得而知。 其中会生出什么枝节,吕策忠也不知道,如今龙旗军的老将只剩下他一个,要培养新将还需时日,所以他尽可能的面面俱到。 说着,吕策忠又似想到什么,对余南卿说道:“王爷,与东海几次交手,末将提拔了几个前锋,依末将观察,都是些可用之材,王爷届时也来考察一番。” 苏挽烟微惊,看向余南卿。 余南卿只微微点头:“好。” “是了,末将还有一事。” 余南卿:“……” 吕策忠以前好像不是这么多话的。 他是莽撞猛烈的性子,如今怎么……变啰嗦了。 “娘娘。”吕策忠看向苏挽烟:“听闻娘娘要修缮府邸。” “是。”苏挽烟以为吕策忠怕她劳民伤财,忙解释道:“只是想把大门与门匾的漆重上一遍,其余的我还是想保留原有的模样……” 她就该想到,这个时候修缮肯定会有人有意见的,打仗是最花钱的,她即便没有概念也能想得到。 却听吕策忠道:“末将有个建议,不如趁此,将将军府改成恭亲王府,如何?” 苏挽烟愣,咦,不是说她劳民伤财。 “王爷年少成名,先帝赐名封王,早该给王爷在驻地立王府才是,此将军府还是借了燕老将军的名义改建,如今王爷率龙旗军驻扎翁城,也该有个像样的府邸,总不能住着的是王爷,却还唤着将军府。” 燕老将军是初初带余南卿打仗的老将军,也是余南卿刚进军营,就赏识他认同他的人。 对余南卿来说,燕老将军是他的半个师傅。 “是。”苏挽烟连忙点头:“吕将军说得有道理。” 不知怎地,以前吕策忠给他的感觉,悲戚又不甘,因困于牢笼无法挣脱而悲鸣万分。 如今,他站在苏挽烟面前,竟完全感受不到从前那半分模样,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浑身散发的气势,都泛着十足的威严。 苏挽烟都感觉不到亲切了,之前的吕策忠都是很亲切的。 叹息归叹息,但苏挽烟知道,这才是吕策忠该有的模样,驰骋沙场的老将,有哪一个是好惹的? 若非为了保护余南卿,他何需忍受朝廷对他三年的折磨? “如此,末将先行告退。” 苏挽烟忙吩咐:“秋叶,送吕将军。” 吕策忠摆手:“娘娘不必客气,告辞。” 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苏挽烟是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的,等完全看不到人后,她抬手就依在余南卿手臂上欲哭未哭:“吕将军压迫感好强啊,他以前不这样的。” “嗯。”余南卿认同,他以前确实不这样。 “刚刚他口中的燕老将军是谁啊?” “……”像是触动了余南卿的心弦:“是龙旗军原总将……” “那他告老还乡了?” “……战死了。” “……”苏挽烟立马闭了嘴。 余南卿握起苏挽烟的手轻捏了捏:“已是些陈年旧事,烟儿不必顾忌。” 苏挽烟忙转移话题:“刚刚听吕将军说,要调派兵力来保护我?” “嗯。”这是必要的。 “我还是有自保能力的。”她能下药。 “可是府中丫鬟小厮众多,即便有侍卫,也怕分身乏术,安全起见,此事烟儿还是莫与我争执可好?” “没有争执,就是商量嘛,跟你商量。”她哪敢有意见,她怕死了给他们添麻烦。 忽地又问:“吕将军刚刚说与东海的几次交手,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东海跟大晋已经打过了吗?就在这段时间?我们在京城的时候?” “嗯,是。” 苏挽烟惊讶的微微掩嘴。 “怎么了?”余南卿好奇。 苏挽烟连连摇头:“只是觉得感慨,边境都打起来了,可我身在京城什么都感觉不到,我还以为东海受消息牵制,不曾对大晋进攻过,没想到……” 不是说元和帝身死,跟东海的信息链断了吗? 她便以为东海不敢轻举妄动,余南卿也是这么说的。 “只是没到决战之时罢了。”打仗不是一场就能决胜的,试探兵力,打探敌军战略,派探子入侵敌军内部,都要以小战掩人耳目。 当然,即便是小打小闹,也是战争,并非儿戏,伤亡再所难免。 也是因这数场博弈,东海大致的消息也打探了个七七八八,所以余南卿今日才召吕策忠前来。 苏挽烟紧握着他的手:“刚刚吕将军还说,此计凶险,可是你又有什么计划?” 她看着余南卿,心脏怦怦的跳,是担心的:“你可别让我早早守寡哦。” 余南卿心头微紧,突然握起苏挽烟的小腰,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呀!”苏挽烟一声轻呼,却又很放松的让他将自己举起,再缓缓落入他的怀中。 他下巴蹭着她的额头:“不会的,我舍不得。” “那你什么时候走啊?你都没跟我说过。” “……”余南卿抿唇:“明日。” “……”苏挽烟咬牙“啧”的一声,蜷起拳头就捶到他胸口上:“你又这样!你又临时临紧才跟我说!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啊啊啊!好气啊!” 第339章 开小灶不叫他 然而纵使她再气,她也说不出什么责备他的话。 她的少年郎啊,若是可以,他断不愿与她分开的。 不说也断是因为不舍,不知该如何开口。 余南卿抱着她的手微紧,任由她那如棉花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心头的不舍因她的话愈加浓重。 今日苏挽烟忘了件事,但是她一时想不起来,直到晚上在小院里开小灶的时候,见到笑辰生怒气冲冲的出现,她才想起来。 “哎呀,忘记去找你了。”苏挽烟手里拿着根串土豆,一脸恍然的看着闯进小院的笑辰生。 余南卿没受任何影响,专注的给苏挽烟烧红薯。 而两人的对面围坐着的,是秋叶与黄叶,还有苏驰恩,明宇,小步与田中几个。 因为余南卿明天就会离开,苏挽烟就想着今晚做个小聚,也算是为他送行。 笑辰生明明笑着,可周身的气息却是阴沉无比,本来一行人说说笑笑,笑辰生一来,融洽的氛围顿时被冲破,瞬间安静得只听得到炭火噼噼啪啪的声音。 秋叶跟黄叶,苏驰恩还有明宇几个相视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起身,恭首退了下去。 笑辰生太阳穴突突的跳。 来的路上都已经想好怎么责备这小丫头了,然而现在站在两人面前,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说什么,这俩没心没肺的把他当工具人使,偏偏他还甘之如饴,真是气死他了。 想了良久,笑辰生上前,一屁股坐在烧烤灶前,拿起小炉上的土豆便啃进嘴里,开小灶也不叫他! 当真是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小心点,烫!”苏挽烟眼睁睁的看着他直接把土豆吃进嘴里,瞪圆了眼睛:“还……没熟呢。” 然而笑辰生却不在意,咬牙切齿的笑问:“为何不来?” 可知他在民宅等了她一天? “刚不是说了吗,忘了。”苏挽烟理直气壮。 “……” “而且你只让我去找你,也不说你住哪,我上哪找你啊?这得怪你,说话一点都不深刻,你要是再多给点信息,我可能就记住了。” “……”笑辰生笑容暴着青筋:“呵呵呵呵。” 好好好,很好。 他才不相信苏挽烟的鬼话,他住哪里只要寻人一问就知,苏挽烟离开翁城后他就没离开过民宅,她身边那两个婢女都知道。 笑辰生更气了,把剩下的土豆一整个塞进嘴里。 苏挽烟见他吃完,把手里的那个也递了过去:“给你,别生气嘛,今天有事,我明天去也是一样的。” “……”说完,似想到什么,连忙补充:“啊,明天好像也不行,修缮的师傅明天要来,他今天在府里等了一天,我要是再让人家等不太好。” “呵呵呵呵!”笑辰生笑得咬牙切齿。 只言不发。 让别人等就不好意思,让他等就理所应当,在苏挽烟心里,他是连一个修缮的工匠都比不上。 呵呵呵呵! 笑辰生笑声阴森森的,苏挽烟忍不住往余南卿身边挪了挪。 “……”笑辰生更生气了。 余南卿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淡淡开口:“府中已经收拾好暂住的厢房,本王不在翁城,不放心烟儿四处走动,你暂住进来便是。” 苏挽烟神情微怔:“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可以让笑辰生过来暂住的嘛。 那她就不用费那个脚力去找他了。 “呵呵呵呵!”笑辰生依旧发出令人不适的阴笑。 说得真好听,不过是因为自己要去打仗了,就让他过来当苏挽烟的保镖而已。 平日他靠近苏挽烟半分他都要黑着个臭脸,如今那珠盘珠子都蹦到他脸上了。 余南卿像是猜出了他心中所想,有恃无恐的笑道:“不愿便罢了。” 若非苏挽烟待他宽容,他是断不会让笑辰生留在她身边的。 他觉得笑辰生这号人性子古怪又不好相处,但苏挽烟好像……与他有了丝交情。 说实话,余南卿心里是有那么丢丢失落的,他好希望苏挽烟的生命里只有他一个人,好希望苏挽烟将他摆在人生中的第一位。 但是……他的烟儿,性子那么好,脾气那么好,注定与他不同。 想到这个,余南卿心底有丝不甘,握着签子的手不由紧了紧。 笑辰生沉吸了口气,压平今日积在心里的怒气,一脸的不怀好意:“呵,若仇家寻来,我可管不了那么多。” “嗯。”余南卿正巧不知道该怎么把他赶离苏挽烟身边呢。 本来他也不是很想笑辰生来,这会儿正好有正当理由,还不会让苏挽烟不高兴:“那还是……” 话还没说完,笑辰生脸色一黑:“我来就是!” “……”余南卿心里更不舒服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笑辰生就开始黏上苏挽烟。 表面看笑辰生是想让苏挽烟做他的弟子,可仅仅只是这个原因吗? 他是百幽谷谷主,没有理由卑屈至此。 余南卿想不明白,他抬眸,冷眼直视着笑辰生。 对上他这不甘不服的眼神,笑辰生本来还残存在心里的那点怒气顿时消散,一抹玩味的笑容乍现,有些不可思议:“嚯?” 这眼神,并不是平日所见的沉怒或者嫌弃,他不甘?不服?还……心生妒忌? 为何不甘不服?是想到什么?还是怕他会做什么? 笑辰生忍不住哧出一声轻笑。 “……”苏挽烟看了看笑辰生,又看了看余南卿,明明上一秒气氛还很融洽,为什么下一秒就这么剑拔弩张了? 这是怎么了? 最终还是余南卿敛了眸光,将手里烧好的肉串递给苏挽烟:“烟儿。” “噢。”苏挽烟忙接过。 她突然好奇的看向笑辰生:“你好像一点都不怕烫哦。” 笑辰生的注意力从余南卿身上移开:“嗯?” “既不怕烫,那是不是也不怕火烧啊?” “……”笑辰生嘴角抽了抽,他是不怕烫,但是他好歹是人:“你以为我是什么?石头吗?” 苏挽烟指了指烧炉上的红薯:“要不你再试一下。” “……”笑辰生笑脸上暴了丝青筋,她是把他当猴了吗? 第340章 夜里突袭 “话说刚刚那土豆是生的哦,你也吃得下?会拉肚子的吧?”但想到笑辰生那不同于寻常人的身体构造,苏挽烟又不纠结了:“你比猪吃的还杂。” “……”笑辰生忍无可忍:“我、是、人!” “啊。”苏挽烟开玩笑道:“你是人啊,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呢。” 他真是最不像人的人了。 “……”笑辰生真是被堵到无语,想要反驳,又总觉跟她解释都是一种降智。 苏挽烟吃了一口烧肉,眸光微亮:“唔,好吃。” 他把签子递到余南卿嘴边:“吃一口。” 余南卿张嘴,配合着苏挽烟的动作把肉咬出来。 “……”苏挽烟愣愣的看得有些呆,有些人啊,吃烧烤就像呲牙咧嘴的猴子,比如她,而有些人,哪怕是用同样的动作把肉咬出来,但却赏心悦目得不像话。 余南卿真是像画中走出来的人一样,在苏挽烟里,他当真一点缺点都没有。 看着苏挽烟直愣愣的看着余南卿发呆,笑辰生拧眉,能不能收敛些。 然而,就在这融洽之时,一声擂鼓突然隐隐响在翁城上空。 苏挽烟顿时一愣,以为是听错了:“打雷了?” 话才刚落,擂鼓声再次响起。 不是十分密集的鼓声,也不曾震耳欲聋,能听出来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苏挽烟心头微惊,不是打雷,这是……战鼓声! 苏挽烟忙抬头,便见余南卿不知何时已经抬眸看向远方,好看的眉眼轻蹙,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不多一会儿,明宇急匆匆的带着一个人进了院子:“王爷!前方来报!” 只见跟在他身后的那人身着铜黄色盔甲,借着院中的烛火能看到他灰蒙蒙的脸,像是被烟熏过一样。 他神色着急,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禀王爷,东海率军夜袭军营,吕将军请令,望王爷立即前去坐阵!” 余南卿眉头又蹙紧了些:“东海领军的是何人?” 吕策军身经百战,寻常的小打小闹根本难不倒他,而且他们都已经商量好了,明日他就会到军营,不会急于这一时。 “东海太子,凤凌旭!” 此话一出,余南卿顿时起身,本是沉着的眼眸映出一抹诧异。 自大晋与东海宣战,驻守东海边境的一直都是凤凌旭手下的一名副将,如今为何突然亲自领兵夜袭? 余南卿沉吸口气,冷静吩咐:“备马。” 若是凤凌旭领军,吕策忠怕是难以抵挡! “是!”明宇不敢怠慢,转身匆匆离开! 苏挽烟也忙站了起来:“余南卿……”是今晚就要走? 立即就要走? 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问不出来。 肯定是要走的,她不能问,不能让余南卿犹豫。 余南卿像是被她这一声唤了回魂,敛了眸中的严肃,回头握着苏挽烟的肩膀:“抱歉,烟儿,我……” “没事,你去!”苏挽烟立即坚定道:“我在这里等你回来,不用担心我!” “……”余南卿咬牙,明明说好明日再走的! 连这半天的时间都不给他! 余南卿猛地将苏挽烟揽进怀中,像是想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一般,勒得苏挽烟差点喘不过气。 然而这次苏挽烟没有说话,只默默的承受着。 直到明宇再次前来:“王爷,马准备好了!” 余南卿强忍着不舍放开苏挽烟,那看着她的眼神,久久不能挪开。 还是苏挽烟推了他一把:“快去吧!别磨蹭了!” 余南卿这才拧眉转身,宽袖一拂:“苏驰恩与本王一起走,其余的人留下!” 守在不远处的苏驰恩神情诧异,愣愣的看着余南卿越过他身旁。 “可是……姐姐……”他说过要保护姐姐的,他也只想待在姐姐身边。 苏挽烟忙上前也推了他一把:“还愣着干什么,快跟上去呀!听话!” 苏驰恩哑然了一瞬,立即领命:“是!” 姐姐让他去他就去! 没有出征的仪式,也没有大张旗鼓,甚什么都没有带,苏挽烟追着他的脚步走到府门口的时候,余南卿已经跨上马背。 马儿就像受到了某种指示一般,还不等余南卿下命令,便已经踏着马蹄快步离开。 就在苏挽烟以为他会就这么离开的时候,马儿又突然停了下来,余南卿拉着缰绳回眸,借着月色,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苏挽烟,最后才毅然决然的挥动缰绳。 马儿瞬间没入黑暗。 “姐姐!”苏驰恩是从后门出来的。 苏挽烟回魂,像是怕来不及般,忙嘱咐道:“你注意安全,凡事量力而行,不可逞能,一切要听命行事,知道吗?” “知道了姐姐。”不知为何,苏驰恩座下的马儿也躁动不安的。 “快去吧。” “姐姐,那我走了,你在翁城也要小心。”本来习武是为了保护姐姐,但如今,好像也没派上用场。 敛下乱七八糟的思绪,苏驰恩“驾”的一声,马儿便像离弦的箭,也没入了黑暗。 笑辰生姗姗来迟,刚到门口便见苏挽烟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久不回魂,清澈的眸子映着肉眼可见的担忧。 战鼓声从远处传来,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 “凤凌旭这人我倒是有些了解。”笑辰生突然开口。 苏挽烟眸光一亮:“你了解?” 笑辰生脸上竟收了平日的笑容,声音淡淡:“即便你想知道,于你而言也无益处,我知道的,余南卿也定知道。” 三年前硝水一战,余南卿正是败在凤凌旭手下。 而凤凌旭身为东海太子,要谋略有谋略,要手段有手段,行事果断大胆,干脆利落,东海皇室乃至东海百姓对他的评价都很高。 “所以,至此,就再没有我能做的了?” 苏挽烟暗叹了口气,突然笑了:“之前他谈起战场的时候,我虽然知道凶险但其实没有什么概念,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莫名觉得他肯定能打胜仗,我觉得他瘫痪三年都熬过来了,往后余生没有什么是他过不去的坎。” “但是现在就在翁城,我从没想过战争原来可以离得这么近。” 第341章 让她睡便好了 此处离驻军地差不多有三十公里,但是战鼓的声音却能清晰的传到城中。 仿佛下一秒敌军就会兵临城下,攻占城池。 她突然想起白天在翁城看到的情景,修补好的城墙,城外开垦的荒地,造渠引水所付出的人力物力,一旦边境失守,敌军入侵,所有人的努力都会毁于一旦。 蓦地,她终于理解了这里的百姓为什么会得过且过,了生无趣。 因为他们每年甚至每个月都要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边境什么时候就会失守,也不知道守城军什么时候会打败仗。 笑辰生拧眉,见惯了苏挽烟没心没肺的模样,如今突然多愁善感,笑辰生心生抵触。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又闭上,转身进了府邸。 “娘娘,我们回去吧,王爷已经走远了。”秋叶上前劝了声。 苏挽烟还不想走,就是想再待一会儿。 秋叶看了一眼黄叶,黄叶犹豫了一瞬,抿唇上前:“娘娘所听到的战鼓声,听似近在咫尺,实际离翁城还很远呢,娘娘不必担心。” 因翁城离边境很近,所以翁城与边境之间的卡点会设有鼓点,战场那边发生战事,沿途所设的鼓点会一路传响。 这才是导致翁城也能听到战鼓声的原因。 战鼓声一响,翁城的百姓便会家家闭户不出,预防敌军来袭。 只不过,这也代表,此时边境发生战事也是真的。 苏挽烟回神一笑:“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只是想多站一会儿而已。” 秋叶跟黄叶都开了口,苏挽烟也不想她们为难,终是转身进了府邸。 苏挽烟第一次失眠了。 等差不多要睡着时,一抹阳光已经透过窗柩洒在了她身上。 苏挽烟躺在床上半睁着眼,犹豫着是直接睡好,还是起来好。 没想多久,终是熬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娘娘?娘娘?”不知过了多久,秋叶的声音如从天外传来。 苏挽烟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像是要醒了,却在下一秒又睡了过去。 床边,站着黄叶与秋叶两个人,在两人身后站着的是笑辰生。 秋叶担忧的询问:“辰生公子,您看娘娘她……” 平日苏挽烟醒得都是很准时,但今日过了时间,秋叶跟黄叶都还没听到动静,进来查看发现苏挽烟还在睡,便没有打扰。 但现在已经是中午时分,眼见的下午就要来了,她还没有丝毫起床的迹象。 两人不免担忧,急急忙忙的去把笑辰生叫过来。 然而,笑辰生看了很是无语,拧着眉心堆起笑容:“只是睡着罢了。” 就因为这点事把他叫来,未免太小题大做。 “可是……”秋叶拧眉:“娘娘从来没有睡这么晚过,会不会是身子不舒服?” 言下之意,就是希望笑辰生能帮忙看看。 但笑辰生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笑容不变:“让她睡便好了。” 这一觉,苏挽烟直接睡到了下午申时,待她悠悠转醒的时候,有种天昏地暗之感。 刚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下一秒门便“嘎吱”一声被打开。 秋叶手里端着一些膳食,见床上的苏挽烟已经转醒,眸眼顿时亮了:“娘娘,您终于醒了!” 她忙把膳食放下,走到床边担心的问道:“娘娘,您可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苏挽烟摇了摇头,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秋叶忙伸手去扶。 “下午了?”苏挽烟看向她端进来的膳食,一股饥饿感袭卷。 “嗯,已经申时了。” 刚醒的苏挽烟有些精神萎靡,然而下一秒,她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脑袋清醒起来,眸眼也在下一瞬变得清明。 她下床穿好鞋子,坐到桌前拿起根番薯吃进嘴里。 在翁城,最常见的食物就是番薯,除此之外就是土豆。 肉类与寻常的新鲜蔬菜很难见到。 然而即便是这样,每次晚膳的时候,他们端过来的膳食都尽量均衡。 修缮的师傅今天又等了大半天,府里的人没有怠慢,上了粗粮和茶水招待。 苏挽烟到的时候,那修缮的师傅忙恭身行礼:“草民王阿五,见过娘娘。” 王阿五,真是简洁直观的名字,肯定是家中排行第五的。 苏挽烟笑道:“师傅请坐。” 王阿五小心翼翼的落座,苏挽烟不好意思道:“今日又让师傅久等了。” “不敢不敢。”王阿五连忙摆手。 来去也没有什么事做,两三个月就接她这么一单,再久他都是要等的。 “修缮的事,师傅可要先在府上看看?” 王阿五垂头:“草民昨日已经在各位的带领下,将贵府观摩了一遍。” 他忙拿出已经做好的几份图纸递上:“草民拙见,这是草民拟好的修缮方案,请娘娘过目。” 苏挽烟没想到他做事这么周全,几份图纸轮着看了一遍,自当是不错,都是在原有的基础上修改,有些地方还设计得别有意境。 不过…… 苏挽烟笑道:“师傅辛苦,不过我并不打算大改,保持原有的模样重新翻修一下便好,师傅您看这样需要多少时间?” 听到苏挽烟的话,王阿五顿时就明白了:“若只是修墙补漆,三五日便能完工。” 不需要做其他改建,这个简单。 “嗯,就这么说定了,在此期间,师傅可以暂住府内,也省了来回走动的时间,当然,一切还需看师傅方便。” 王阿五受宠若惊,起身回绝:“谢娘娘,不过草民家中还有老伴需要照顾,所以……” “无妨。”苏挽烟笑道:“今日天色已晚,王师傅可以明日再来上工。” 说完,她唤了一声:“秋叶。” 秋叶从门外进来。 “送王师傅。” 待王阿五离开,苏挽烟喝了口粗茶,起身就往厢房走去。 她敲了敲笑辰生的房门:“笑辰生?” 等了一会儿,没回应,又敲了敲:“笑公子?辰生公子?公子?” 然而还是没回应。 苏挽烟拧眉,不在? “娘娘,笑公子已经出府了。”府中一个打洒的丫鬟说道。 “……”又在不了? 第342章 凤凌旭目的 一天天的怎么老是失踪? 不知道这是又去了哪里。 罢了罢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驻军地。 昨晚东海夜袭,守城军回防不及,生生被敌军端掉了一个营。 如今一夜过去,被袭击的营地一片狼藉,周围的士兵都忙着清战残骸。 主帐内,吕策忠骂骂咧咧:“去他个狗娘养的,竟然给老子玩声东击西这一套,还好老子反应及时,不然老窝都要给他端了!” 昨日东海大军突然来袭,吕策忠连夜应战,两军追逐之间他发现领军之人竟是凤凌旭,连忙派人到翁城请余南卿前来坐阵。 虽然吕策忠不想承认,但若是凤凌旭亲自出战,他怕熬不过他三招! 然而,当他发现东海敌军只叫不战,我进敌退,我退敌进,根本就没有要打的势头,他立即警觉,连忙调派一半的兵力回守驻地。 刚回到驻地就听到一片刀剑相撞的声音,原是敌军偷袭了他们的营地。 等吕策忠带兵支援过来时,对方又迅速撤兵,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余南卿此时正站在一个沙盘模型前,听着吕策忠在说。 身上的锦衣玉袍已经换下,取而代之闪着银辉的盔甲,他看着沙盘上的布局沉默不语。 吕策忠刚骂完,一旁的司旸就已经跪下请罪:“昨夜是臣镇守的军营,东海偷袭成功,臣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臣愿受军罚,请王爷降罪。” 司旸如今也是一身盔甲,任龙旗军副将。 余南卿最后探究的看了一眼沙盘,转身朝主位走去,修长笔挺的身姿往那堪堪一坐,一股慑人的气势于眉间散发,叫人不敢忽视。 “起来。”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叫司旸心底微颤。 他早知余南卿战神之名威扬四海,以往听之虽心生钦佩,但也会妄想,若他没有长公主禁锢,而是被委以重任,他又何尝不能如余南卿那般,闯出一番成绩? 然而如今亲眼见他一身战盔,未见着他驰骋沙场,却在气势上就已经让他认识到了两人的差距。 那种气势毫不掩饰,十分粗暴直观,只一眼便叫人不敢不臣服。 司旸垂着眸,缓缓站起身。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他觉得他跟余南卿差距并不是很大,一个瘫痪的王爷,一个受钳制的驸马,两人都身不由己。 司旸对余南卿是钦佩的,可以说,只要是打过仗,领过兵的人,没有不钦佩余南卿的。 只是亲眼见着,又是另一回事。 是一种既想被他重视,又不敢太过靠近的敬畏。 与身在京城时的气场完全不一样。 “王爷,要不咱今晚也去偷袭他们!我就不信治不了他那帮崽子!”吕策忠赶忙贡献着自己的计划:“先让司旸到前方打个佯攻,末将就领军绕到他们后面,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他们能用的计谋,我们也能用。” 吕策忠这计划,余南卿肯定是不认同的。 这不就是凤凌旭偷袭他们的做法吗? 帐中沉默,吕策忠像是也想到了,刚说完就咂咂嘴,既不服气又想不出更好的,心下一狠:“唉!干脆咱直接攻过去,来一场硬仗,我定杀他个片甲不留!” “好。”没想到余南卿吐出一个字。 将吕策忠要说出来的话直接堵了回去:“什么?王爷你说什么?” 他是个急性子,就这么随口一说,王爷可千万不能冲动听他的! 余南卿沉眸,声音凛而沉戾:“凤凌旭不会做无用之举,他引你出战,又偷袭军营,目的何为?” 与其说凤凌旭是引吕策忠出战,不如说是想将他引来。 东海应该是打听到了京城的消息,朝廷混乱,正是开战的好时机。 似想到什么,余南卿的脸突然冷了下来。 难道…… 正想着,吕策忠敛了先前的莽撞,将余南卿心中所想之事复述了出来:“王爷,算算时间,京城的事恐怕已经传到了边境,凤凌旭定是听到了消息,若是如此,东海与皇上互通消息的暗线他定也知道不能再用,也知朝廷如今无君登朝。” 这么一来,凤凌旭或许不愿再等,想直接趁着大晋朝廷混乱向大晋开战? 元和帝驾崩的消息,司旸也是从吕策忠口中知道的。 知道的时候他心里没有太大波澜,自然面上就做不出什么表情。 而那消息未传入翁城,完全是因为翁城消息闭塞,外面的人不愿进来,里面苟活着的人也不怎么出去,所以消息不流通。 再有一个就是,因余南卿插手的原因,元和帝驾崩的通诏没有送到翁城,导致翁城的地方官都不知道这个事。 吕策忠跪下请命:“王爷要战,末将责无旁贷。” 余南卿起身,沉着狠戾的眸眼映起一抹杀戮,似已做好了某种决定般。 入夜时分,翁城,府邸。 苏挽烟正坐在太师椅上,倚着烛火看自己曾经抄写下来的笔记。 蓦然听到院中传来一丝声响,苏挽烟抬眸犹豫了一瞬,放下手中的书本,上前把门打开。 “娘娘。”田中正在守夜。 “是不是笑辰生回来了?”话才刚落,便见对面厢房的门“嘭”的一声轻响。 这才听得田中点头:“是。” “刚刚的是他?” “是。” 苏挽烟回房拿了灯笼,走出房门。 田中忙跟在后面。 厢房没有点上烛火,苏挽烟听着里面的动静,伸手敲了敲门,声音轻如蚊子:“笑辰生?睡了没?找你有点事。” 等了一会儿,没反应。 苏挽烟张了张嘴,还想再唤,忽地又闭上。 还是算了,这么晚了,也不知道他去忙了什么,万一人家困极了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怎么办? 正想离开,厢房的房门“嘎吱”一声。 苏挽烟回眸,便见笑辰生堆着笑脸出现,因房中没有亮光,只有苏挽烟手中一盏灯笼照亮,笑辰生的笑脸在此刻显得尤为恐怖。 胆小一点的,恐怕都会直接吓跑。 然而苏挽烟见怪不怪,他虽然笑着,但她却看出了他神情间的疲惫:“你要是累,我可以明天再说,不急。” 第343章 天方夜谭笑辰生 “……”笑辰生转身,进了房间:“你若真不急,也不会等到现在。” 话落,房中就亮起了烛火。 苏挽烟犹豫了一下,还是提着裙摆走了进去。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所不妥,所以田中也跟了进来,守在房中分割的中门前。 只见笑辰生点了烛火,又燃了熏香,最后见他抬起那不常用的长烟斗,轻吸了一口。 气息吞吐间,云雾在他周身缭绕,薄薄的一层,苏挽烟竟觉得有些好看。 那不是烟叶的味道,泛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苏挽烟摸了摸鼻子:“这又是什么?” 跟之前闻到过的味道又不一样。 笑辰生背对着苏挽烟,忽地放下手中的长烟斗,脱下身上那风尘仆仆的外袍。 苏挽烟心头紧了一下,忙别过身背对着他:“我还是明天再过来找你得好。” “呵。”不过片刻,笑辰生已经坐在了桌子前:“你在想什么?” 苏挽烟愣,回头探了一眼,发现笑辰生身上穿着的里衣严严实实的,他只是脱掉染了灰尘的外袍而已。 “……”苏挽烟蓦地有点拘谨。 似看出了她的顾虑,笑辰生忽地将烟斗伸出,翻手往桌面一敲。 一抹细碎的香尘便从斗中倒出:“你不是想知道这是什么么?来猜猜。” 苏挽烟闻言上前坐到笑辰生对面,用手捏了一丝,放到鼻间嗅了嗅:“唔,鹿茸,黄精,黄芪,石斛,参药……” 都是一些缓解疲劳的中药。 其中还掺杂着一些很奇怪的花香,说奇怪是因为苏挽烟分辨不出是什么花。 好像是许多种香味研制在一起。 苏挽烟抬眸:“你今晚去干什么了?你抽这个是因为要缓解疲劳?” “嗯。” “这里面好像还掺了许多香料,是花香吗?” “百幽谷的铃兰花,与外面的铃兰花有所不同,一朵顶百朵。” “那你这个药……还挺简单的,可以当熏香用。” “本来就不是什么复杂的药。” “奇怪。” “嗯?” “你这会儿怎么不笑了?” 现在笑辰生脸上没了往日的笑容,是很正常的神情。 “……”笑辰生无语,转眼堆起了假笑:“这样?” “对,这样才正常嘛。” “……”笑辰生敛了笑容:“累了。” 苏挽烟还是好奇:“刚刚我就问你今晚干什么去了,不可以说呀?” 笑辰生翘起二郎腿:“你大晚上找我,应该不是只想说这些琐事罢?” 东海的暗探进了翁城地界,他先一步收到消息,就是冲着苏挽烟来的。 恐怕是与这次大晋跟东海的交战有关。 笑辰生也不想节外生枝,收到消息后便去把东海的暗探解决了,为免打草惊蛇,他可费了好一番功夫。 此话一出,苏挽烟这才想起本来的目的:“我想你教我医术,现在就教,在这里。” 笑辰生挑眉:“忽然这么急?” 像是察觉了她的意图:“你即便再急,也无法快速运用到战场上。” 他抬手,轻托起下巴笑看着苏挽烟:“你一天到晚的到底在想什么?战场上的事,留给男人不就行了,你一个女子安安分分的躲在后方不可?” “你懂什么,到底教不教?”苏挽烟问。 “……”笑辰生犹豫:“以你的医术,不必等我教也断有可用之处。” “技多不压身嘛,而且……我想学接骨,我还想学开刀,你肯定会开刀,教我!” 战场上受伤的士兵跟寻常的病人不同,断手断脚是常有的事,系统给她的是针灸之术,她也不知道在战场上能有多大用途。 但若是学会手术,那用场肯定要比现在大得多,她虽然会处理伤口,但外科的话到底还不太熟练,她也没实践过。 他观察过笑辰生,身体不同于寻常人,肯定是自己改造过的,那肯定得动刀。 对于这个想法,苏挽烟还矛盾了很久,因为古代的条件根本不足以支撑动刀,在现代做手术的都是无菌室。 所以她好长一段时间,都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后来她突然就想通了。 为什么要用现代的知识来衡量这个时代? 即便这个时代不具备条件,也不代表不会有人去研究这个,凡是病到要开刀的,非生即死,或许他们就想要搏一个结果呢? 条件,都是创造出来的。 她应该大胆一点,不应该拘泥于一种想法。 笑辰生有些诧异,看着苏挽烟的眸眼微细:“你如何得知我会开刀?” 他确实会。 也因这十分另类的医治手段,百幽谷大部分弟子对他并不认可。 “我猜的。”说完,她又小心翼翼开口:“问你个问题哦。” “嗯?” “你的身体是不是驳接的?”这是个大胆的想法,也是苏挽烟半开玩笑问出来的。 她不认为人类可以做到这种地步,更别说还有一系列的排斥反应。 “……”笑辰生拧眉:“不是!我自己的!” 身体是自己的,但内脏不是。 不过这一层,他并不打算告诉苏挽烟。 可是苏挽烟却被惊了一下:“你居然不否认。” 他没有否认驳接这件事! 笑辰生心头猛地一颤,眸眼顿时冷了下来,直勾勾的看着苏挽烟。 “干嘛!”苏挽烟睁着眼睛瞪回去:“你要教我医术这些肯定要跟我说的!而且你之前还想收我做弟子,那就代表这些我都是要知道的,你瞪我干嘛?” 怎么做到的? 真的能驳接共生吗? 那排斥反应怎么办? 副作用怎么办? 这些要怎么解决? 这真的不是天方夜谭? 苏挽烟好好奇,恨不得一问到底。 “……”笑辰生脸黑,话虽是这样没错。 可不代表他要把自己的底牌露出来。 “你教我开刀我教你针灸,咱说好了这是医术交流。” 笑辰生敛下心头的不悦之意:“明日再过来。” “哦。”目的达到,苏挽烟也不再咄咄逼人,起身:“那你明天记得等我,别又失踪了。” 说完,带着田中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这一晚,苏挽烟一夜好眠。 翌日,清晨。 第344章 笑辰生的乐趣 苏挽烟早早就起来了,刚用完早膳,王阿五就领着他的徒弟出现在府邸。 在与苏挽烟大致沟通过后,王阿五就带着他的徒弟去了后院,打算从后院开始修缮。 等苏挽烟来到厢房,正打算敲门时,厢房的门“嘎吱”一声被打开。 笑辰生一如往常,堆着让人不太舒服的假笑出现在苏挽烟面前。 “哦,恢复了。” “……”笑辰生能说什么。 “我们先要做什么?” “谁也不要带,随我出城。”笑辰生道。 “那不行!”秋叶立即反驳:“若无人跟着娘娘实在太危险。” 她看向苏挽烟:“娘娘,小步侍卫与田侍卫,总要跟一个。” “那便不去了。”笑辰生干脆转身,没有二话。 “等等,我还没发话,你急什么!” “娘娘!”秋叶眉心微拧。 苏挽烟抬手:“无妨,你们就在府里等我,我随他去去就回。” “不是去去就回,许要离开一整日。”笑辰生插嘴。 黄叶这时开口:“完全不让小步侍卫与田侍卫跟着不可能,王爷临走时便已交待,定要保护好娘娘,若真要去,便叫小步侍卫与田侍卫远远跟着,总归要知道娘娘是去了什么地方。” 苏挽烟知道这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回头看向笑辰生。 笑辰生沉默了一瞬,到底是松了嘴:“那便听我指示。” 翁城地界,山石嶙峋,黄尘满天。 考虑到要带苏挽烟,笑辰生这次出行不得不坐马车,马车行驶在暗黄色的小道上,小步跟田中就远远的跟着。 依笑辰生所说,若见到马车停下一刻,他们便不得再随之前往。 苏挽烟也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一路上好奇的掀着窗帘往外看。 但是到处都是一样的景色,苏挽烟根本分不清哪是哪,而且明明这路是直的,但苏挽烟坐在车里总感觉它在绕弯。 但每每掀开帘子去看,又是一条直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徐徐停下。 笑辰生细长的手臂从车帘的缝隙穿进,掀开:“到了。” “嗯?”到了? 不是说马车停下小步跟田中就不能再跟了吗? 可马车全程都没有停下啊。 方出马车,苏挽烟神情微微一怔。 两座石山中间,夹着一座三层高的楼宇,经黄瓦堆砌的屋顶,油红的楼墙,整幢楼的颜色与两边山石那霞红的颜色很相似。 加上楼宇蒙了一层黄尘,若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这里还夹着一幢建筑。 怔愣之际,笑辰生已经走在了前面。 苏挽烟连忙迈步跟上。 大门很轻易的就被推开了,仿佛是随便一个陌路人都能进的一般。 然而,苏挽烟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对,刚进来,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楼宇大厅空旷,外面的光亮根本照不进来,但好在也不至于看不见。 笑辰生没理会苏挽烟的打量,带着她绕过屋中的长廊,推开一个做得十分隐秘的房间。 一股阴寒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森冷无比。 只一瞬,苏挽烟便拧紧了眉头。 这是……停尸房? 只见这房中,放着一具具盖了白布的尸体,苏挽烟数了数,一共有十具。 笑辰生笑得肆意,已经抬脚迈了进去,见苏挽烟停在门口没有跟进来,回眸笑道:“你若怕,现在便可打道回府。” “……”苏挽烟深吸了口气。 开什么玩笑,她也是见过大体老师的,怎么可能会被这区区阵仗吓倒。 想着,抬脚就跟了进去。 笑辰生走到一具盖了白布的尸体前,脸上的笑容快咧到了耳后根,十分渗人:“首先,先介绍一下,本座的乐趣。” 说着,抬手便掀开了尸体上的白布。 苏挽烟瞳孔骤然一缩,胃里猛地翻江倒海,她忍不住捂着嘴巴“呕”的一声,发出一阵干呕。 后退间,她下意识的扶着身后放置尸体的木床,极力压下喉中的那抹不适感。 笑辰生掀开的那具尸体,是经过驳接的,手臂的地方被拼上了一条小腿,胸膛与腰腹能明显看到是用数个人的身体缝上去的。 尸体的脸已经被造作得变了型…… 还不等苏挽烟缓口气,笑辰生便笑得一脸得意:“你身后那副,并不比这副好多少。” 此话一出,苏挽烟心脏猛地一惊,连忙松开扶着木床的手。 那尸体也盖着白布,根本看不到白布之下的尸体是怎么样的。 但苏挽烟却没有勇气再靠近它。 “你……”苏挽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要说什么? 想要谴责笑辰生吗? 她早就知道他是个阴晴不定又古怪阴狠的人,长公主的惨状不就是出自他的手吗? 难道就因为这些天的相处,她就觉得笑辰生是个好人? 想想笑辰生与他们初次见面时的场景,她便知道这人不好惹。 如今是她巴巴的要他教他医术,见到这副场景,她又有什么好震惊好生气的? 只是,有一点她还是很介意:“这些……都是你的仇家吗?” 笑辰生马上就察觉她这句话的意图,饶有兴致的勾唇:“你是想知道,我到底是用活人做实验,还是用死人做实验?” 苏挽烟攥了拳头抿唇。 笑辰生将那阴险的脸凑到苏挽烟面前:“这一层,你还是不知道得好。” 他又不是什么好人,这个还用问吗? 自然是活人也有,死人也有。 像是为了让苏挽烟放心,他很好心的补充道:“不过这里的倒都是死人,毕竟是边关嘛,最不缺的就是尸体。” 还有昨日东海暗探的尸体,他也收进来了。 见苏挽烟小脸煞白,笑辰生心情颇好:“不行就回去。” 苏挽烟深吸一口气,咬牙:“你尽管教就是,若学不会便是我的错!” 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那些都与她无关,她只要把想要的学好就行! 笑辰生笑容更甚,长烟斗一别,便插在了腰间。 下一瞬,一双衣袖“咻”的一声,划出两把锋利的尖刀,只听见一道划开皮肉的声音,眼前的尸体便被他开膛破肚。 第345章 攻入硝水 他伸手,掏出里面的心脏,丢给苏挽烟。 “啊——”苏挽烟吓了一跳,直接躲开。 那血迹已经干涸的心脏“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笑辰生:“……” 苏挽烟:“……” “你躲什么?”笑辰生笑得严肃,能看出来他的不满。 “我……你不怕脏!我怕!而且我还怕尸菌!万一我感染了怎么办!我又不是你,一副比尸体还要毒的模样!我要先办置一副手套,还要换套专用的衣服!” “……” “明日再来!今日我什么都没准备!” “有我在,你怕甚?”死也给她医成活的。 “我不要!我有职业操守!我才不会像你这样随随便便糟践他们!” “……”那要不要再给他们上炷香? 笑辰生脸上笑容青筋暴起:“那你来找我作甚?” 苏挽烟心口微窒,张了张嘴,却被堵得说不出话。 笑辰生笑意严肃而渗人:“捡起来。” “……”苏挽烟注视着他的笑脸,忽地似下了决心般,沉下眸子,弯腰乖乖将那颗心脏从地上捧了起来。 这里算是笑辰生在大晋的其中一个据点。 正如他方才所说,这里很容易能找到尸体,不管是东海的还是大晋的。 他的医术剑走偏锋,所以需要用大量的实验去支撑。 除了这个地方,不,或者应该说除了大晋,别国也有他所设的据点。 这些隐秘的据点都被他下了阵法,若非精奇门遁甲之人,一般情况都是进不来的。 别说进来,是连路都找不到。 这也是为什么苏挽烟感觉马车在转弯,掀帘却发现在走直道的原因。 而此时,小步跟田中正在马车消失的地方急得团团转。 刚刚明明看到马车停下来了,他们便依笑辰生说的,不再靠近。 但只一盏茶的功夫,马车突然就不见了。 小步跟田中心里着急,方圆之内都找遍了,也没找到马车在哪里,就连地上的车轱辘都没有。 很早之前苏挽烟就叮嘱过他们,笑辰生能使人看见幻觉,看来他们是中计了。 小步跟田中无计可施,只能站在在马车消失的地方,原地等着。 另一边,东海与大晋交界处。 余南卿点兵三万,乘坐船舰,直入硝水。 两国交界之处,大晋这边是集平原,丘陵,石山一体,而东海那边,则隔着一条宽广的河流。 东海的驻军地就位于一个城岛上,城岛居有百姓,驻有东海军队,市集,富商,本地居住的居民不在少数,相比大晋翁城的萧条,东海的这城城岛十分热闹。 河流之中群山耸立,河道暗涌复杂,那座座群山更像迷宫一样,一旦进去就难以打到往返的路。 越过河流与城岛,便能进入一片名为硝水的地域。 从城岛中过硝水,有一条安全平稳的海路。 但若不经过城岛,从群山环绕而行,进入的地域便迷雾重重。 海水黑而沉,海中有群岛,白日静得让人发疯,夜晚则伸手不见五指,若有海风吹过,海水翻涌成浪,若遇到天气不好,数万人性命倾刻消亡也是有可能的。 三年前余南卿为能与东海军抗衡,制船舰,训水军,却被骗入硝水,大败而归。 然而如今,却是余南卿自动领兵杀进东海。 凤凌旭收到这则消息时肉眼可见的愣了一下,连嘴里的饭都不香了,拧眉:“余南卿带兵进了硝水?” 一头与凤凌霄一样粽红色的头发,但相比凤凌霄卷得自然野性,他的卷更像钢丝球,杂乱又无光泽。 模样看上去已过三十,黑麦色的皮肤将他脸上的一道疤痕很好的掩盖了下来。 下巴的胡渣倒像被精心修剪过,眼神凶狠有神,模样要比凤凌霄粗犷许多,十分气概。 凤凌旭不太相信:“消息确切?” 送消息来的,是凤凌旭的副手,名叫汤付,是凤凌旭的左膀右臂。 他凛声回道:“消息确切。” 说完这句,他微顿了顿,才继续道:“殿下,您说余南卿这不是在找死吗?三年前他就败于硝水,如今他竟还敢来。” 他恭首跪下,请命道:“殿下请下令将末将派往硝水,末将定将余南卿的项上人头给您取来!” 硝水是阻止敌军入侵东海最有力的屏障,若没有熟知其中地形的人带路,寻常人根本走不出那片海域。 而在那里交战,对他们来说简直天时地利人和,三年前没能取余南卿性命,这次机会,他们断不容错过。 汤付想得很好,但凤凌旭却很谨慎。 问了声:“派去大晋的探子可有消息?” 汤付怔了一瞬,垂眸:“还未收到回复。” 凤凌旭筷子“啪”的一下放下:“不必等了,怕是已经遭了毒手。” “不会吧,他们伪装成商队,去得悄无声息,而且容貌长相都与大晋别无二致,不易被人察觉,怎么会这么快就被人发现?” 从凤凌霄跟凤瑶口中得到,余南卿对他的王妃很是喜爱,因为恭亲王妃的失踪,余南卿还打伤了身为使臣的凤凌霄。 如今大晋君主驾崩,与东海的暗线断了,凤凌旭便想借苏挽烟来牵制余南卿。 所以他对大晋发动佯攻,就是为了让自己亲自培养的暗探潜入翁城。 而且,到大晋的暗探分了好几批,哪怕一批被发现了,也有第二批接应,凤凌旭不明白,即便苏挽烟身边安排了侍卫,也不可能将他的人全总杀尽,连消息都没有。 “如今余南卿进了硝水,殿下,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即便没有抓着恭亲王妃,咱们也能令余南卿葬身东海!”汤付说得有些激动。 这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凤凌旭纵使谨慎,但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眉心一凛:“汤付,本殿命你镇守在此,余南卿,我亲自去会他。” 汤付眸光一亮:“是!” 要是殿下亲自去,那余南卿必死无疑。 翁城,府邸。 苏挽烟回来的时候,府邸的牌匾被换成了恭亲王府的字样。 这一日跟着笑辰生,也不说多疲惫,反而还有点兴奋。 第346章 你一天我一天 因为没带置换的衣裳,苏挽烟回来的时候,衣袍都沾了污秽,身上还泛着一股难言的味道。 秋叶跟黄叶担心了一整天,苏挽烟一回来两人就急急忙忙上前查看,又见苏挽烟身上沾了污秽,打热水的打热水,备香料的备香料。 洗澡房内,苏挽烟将整个人都埋进水里,热气将她今日待在停尸房的阴寒都驱散了般,只觉四肢都舒缓了不少。 回想着今日跟笑辰生学习的成果,她又觉得累点不算什么。 就在这时,水面传来秋叶的声音:“娘娘,奴婢来给你擦擦背。” 苏挽烟从水中出来,湿了水的发丝攀在她的美背上,秋叶抹了皂角,用毛巾轻轻替她擦拭着。 苏挽烟趴在浴桶边缘,黄叶伸手,小心翼翼的清洗着她的发丝。 “娘娘,明日您还要跟辰生公子出府吗?”秋叶问。 “肯定是要去的。”苏挽烟舒服的闭着眼睛:“今天才第一天,能学什么啊,肯定是要天天去才有成效。”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带了系统的缘故,其实今天笑辰生教她的那些,她都已经牢牢记住了,剩下的便是实操了。 怪不得笑辰生要收集尸体,确实没有比实践更快的学习方法。 就是……要是他不那么恶趣味就好了。 秋叶抿唇,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 “对了。”苏挽烟问道:“今天还有听到战鼓声吗?” 她今天一整天窝在那楼里,外面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秋叶摇头:“没有呢。” “嗯。”苏挽烟松了神情:“那就好。” 翌日,一早。 苏挽烟又早早来到笑辰生的厢房。 还不等她敲门,房门便“嘎吱”一声打开。 苏挽烟堆着笑脸看着他:“我准备好了,走,出发吧。” 笑辰生回以笑意:“嗯哼?去哪?” “停尸房啊。” 笑辰生笑容抽抽,停尸房? 想反驳,又想到那地方没起名字又不为人所知,便作罢,笑问:“你在想什么?” 苏挽烟愣:“想什么?当然是想你继续教我啊。” 笑辰生笑容不变,细长的手臂轻轻叉上腰间,好笑:“丫头,我们说好的,是互相交流医术,昨日我已经将我知道的道于你听,今日,你需要教我针灸之术。” 所谓针灸之术,是以银针刺激穴道,激发人体潜能,从而得到治愈的效果。 笑辰生也不是不懂,他最初跟着师傅学的便是针灸之道,但针灸之术也不是什么病都能治的,也没有苏挽烟所展现的那么神通。 与其说他想学,不如说他想知道,苏挽烟的针灸之术与他所习得的针灸之术,究竟有什么不同。 连他都不能治好余南卿的瘫痪,她又是如何治好的? “……”苏挽烟哑然的张了张嘴:“今天?现在?” “不然呢?”笑辰生笑得爽朗。 苏挽烟无语:“你一天我一天?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这样一来她的学习进度不就要耽误好久? “不愿便罢了。”笑辰生也没强求,反正急的不是他。 “等等。”苏挽烟急道:“我又没说不愿意。” 心下一狠,道:“那就……到偏房去,可不可以?” 笑辰生笑容更甚:“悉听尊便。” 笑辰生教苏挽烟的时候,有实实在在的实验品,但苏挽烟教笑辰生,就只能纸上谈兵,画图纸。 虽然苏挽烟画得准,但肯定没有实操来得直观。 在现代,人类已知穴位多达七百二十个,其中穴位又有细分,繁复到令人咂舌。 依苏挽烟所言,这些穴位与穴位之间都是有关联的,想要达到最佳的治疗效果,便需要合理联接运用这些穴位。 下错针或是估算错误,都会大大降低治疗成效。 笑辰生听着这话既陌生又熟悉,他知道这些穴位会有对应的病症,但若将穴位融合再运用,倒是他未曾想过。 就是他师傅也不曾这样教过他。 苏挽烟尽量讲得详细,还怕笑辰生听不明白,复杂的地方会特意注释出来。 知识点太多,苏挽烟也不知道笑辰生记不记得住,一整天下来,苏挽烟水都喝了好几壶。 直到秋叶端着晚膳过来:“娘娘,太阳已经下山了。” 苏挽烟停下手中的笔,桌上是几大幅人体图,图中都是密密麻麻的穴道。 而且有些,笑辰生看得很疑惑,因为他不曾见过。 看他连笑容都没有了,苏挽烟巴巴的看着他:“你……听没听懂呀?” 要她说的话,其实她也没懂,都是系统给她灌输的知识,其实她什么都没学。 笑辰生伸手,将桌上的几张大图纸叠好,卷起,径直出了偏房。 苏挽烟张了张嘴想叫住,但见他神情认真,还是闭了嘴。 秋叶把膳食布好,又去端了热水给苏挽烟净手,才道:“娘娘,您还是先用膳吧,今日得了些羊乳,特让厨子做了乳羹呢。” 苏挽烟稀奇:“哪来的羊乳?” “今日来了一队商队,说是从卞州出发的,商队就带了桶初挤的新鲜羊乳,到了翁城便到处打听有没有人买,毕竟羊乳不经放,黄叶正巧碰着了,就将羊乳买了下来。” 提到商队,苏挽烟突然想起:“忘了,之前在城里碰上的三队商队,说好要留意的,转眼就忘了。” 事情已经过了好几天,而且余南卿现在也不在翁城,苏挽烟气馁,也不知该跟谁说去。 随即又好奇:“卞州怎么会来商队?” 卞州跟翁城隔了两座城呢。 翁城穷死,他们还来卖羊乳,想想都觉得不合理。 “听说是要到东海走商的。” “……”苏挽烟不是很懂,都开战了还能走商吗? 不知道笑辰生怎么看这个事,明天跟他说说去。 苏挽烟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想了片刻便又问:“驻军地有没有递来什么消息?” 秋叶摇头。 苏挽烟忍不住“唉”的叹了口气,合着她在翁城啥都不知道。 驻军地离翁城不远,余南卿却连信都不给她写,肯定是忙着商议战事。 她要不要给他去封信? 但是又怕打扰他。 第347章 又开战了 苏挽烟又纠结又犹豫,她好想快点派上用场,但同时也怕自己什么用途都没有。 纠结来纠结去,满满一桌子的菜,竟不知不觉的被她吃完了。 第二日,苏挽烟又早早出现在笑辰生的房门外。 与往常一样,还未等她敲门,房门就已经被打开。 瞅了一眼苏挽烟精神气十足的模样,又见小步跟田中一脸的如临大敌,笑辰生并未多说什么,先一步迈开脚步。 苏挽烟没有二话,连忙跟了上去。 “翁城从卞州来了一队商队,你知道不?”刚上马车,苏挽烟就开口问道。 笑辰生坐在外面驾马:“你想说什么?” 他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东海跟大晋开战,为什么翁城会来这么多商队?你不觉得很不妥吗?” “呵。”笑辰生轻笑一声:“寻常我不知,但若有战争,那定有发财的路子,医药,武器,粮食,军队有什么是不需要的?如今才刚刚开始。” 如今才刚刚开始,战争若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会有更多商队涌进翁城。 现在他们能看到的商队都还是正经商队,若到了死伤无数,尸体遍野的时候,就会涌出许多贩卖武器,做人口交易的商人。 苏挽烟蓦地恍然:“所以这才是正常现象?” 车外的笑辰生却没再继续回她的问题。 一晃眼,便是四月二十,一个月眨眼就过。 自那次听到战鼓声后,边境像是陷入了一片平静,苏挽烟跟笑辰生互相传授医术,翁城百姓每日开垦良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如笑辰生所说,来翁城的商队变多了,不管是大的小的,或是单单派人过来探路的,都有。 四月二十三,苏挽烟在整理这些天写下来的笔记。 跟笑辰生交流医术已经有一月,十五天的时间,不说百分百,但他教的大部分都已经掌握。 因着连续一月都在忙,所以苏挽烟提议今日休息一天,她要整理归纳,复习之前所学的知识。 笑辰生没有异议,来去他也有事要忙。 所以这日一早,笑辰生还未天亮就离开了府邸。 “娘娘。”苏挽烟正提笔有一下没一下的写着,秋叶就从外面进来:“信已经送出去了。” “嗯。”苏挽烟垂眸,这声应声有些失落。 驻军地没传来开战的消息,她给余南卿写的信也没有回音。 既没有战事,那应该总能抽出点时间才对,现在却一点消息都没有,苏挽烟这些天心里都很不踏实。 她就是问小步跟田中,两人也都是一问三不知。 想说派人去查探一下,苏挽烟又不敢擅自作主,她总觉得战场的事她不好过多的插手,而且目前,也没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没有消息,也算是最好的消息。 苏挽烟只能按捺着心里的不安,继续埋头整理着。 就在这时,一声鼓鸣犹如从天外传来,“咚”的一声,声浪从翁城上空传开。 苏挽烟心头猛地一紧,明明已经听出来,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么声音?” 话音刚落,又是“咚”的一声,沉闷的鼓响敲打着苏挽烟的心脏,她忙下放手中的炭笔,走出庭院。 随着战鼓声源源不断的传来,苏挽烟确信,又开战了! 只见城中百姓匆匆忙忙的赶回家中,关紧窗户紧闭房门,还在城外劳作的百姓也慌慌张张的赶回城内。 城门也在此时缓缓拉下,发出一阵沉闷的移动声。 在一堆往回走的人流中,苏挽烟逆流而上。 身后跟着的是秋叶跟黄叶:“娘娘,您要去哪?” “去城墙看看。” “娘娘,城墙有守城军镇守,娘娘不必担心。”其实她想说的是即便苏挽烟上了城墙,也并不能做什么。 像是听出了秋叶话中的意思,苏挽烟蓦地停下脚步。 却也只是停了片刻,便又继续迈步往城墙走去。 如今巳时,苏挽烟一身叠纱粉霞长裙,外并青缎掐花外裳,她站在城墙上,迎着太阳向远处眺望,入帘之处均是耸立在官道两旁的山石。 官道宽而广,伴随着轻风将沙尘吹起,苏挽烟什么都看不到。 那道道鼓声就像从山间的缝隙中传来,道道回音都牵动着她的心弦。 今日守在城墙上的指挥官是武行秋,见到苏挽烟出现在城墙上他有些意外,忙恭首:“卑职见过娘娘,还请娘娘尽快回府,此处不宜久留。” “会有人攻过来吗?”上次是晚上听到战鼓,这次是大白天。 “娘娘放心,要进攻翁城,必要经过军中所设的关卡,还请娘娘回去。” 他已经够忙的了,根本没精力照顾一个女子。 他们守城军本来就是边境的驻扎军,虽知余南卿战神之名,但对于苏挽烟,他们并不熟悉。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耐烦,苏挽烟也没生气:“武将军不必管我,若有状况,我能顾好自己。” 一声武将军,倒叫武行秋生起一丝不好意思。 他离将军还十万八千里呢。 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了嘴,朝苏挽烟恭了一首,便领着身后两个副手离开。 战鼓声响时,城墙上会备上弓弩,石头,油桶等防守之物,弓箭手也会在城墙上随时待命。 城中的军队也会在这时集结,以应对接下来的突发状况。 苏挽烟见他们各司其职的模样,便知这种状况对于他们来说已是常态。 苏挽烟这一站,就是一整天,什么事都没做。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但她心里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心脏的惊悸却久久不停。 她不明白,为什么战场离翁城这么近,却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小步跟田中也说不知道,即便不知道,他们也总该去打听点什么。 昌顺两家的暗探与暗桩都已经握在余南卿手中,命他们传个话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再有送去驻地军的信,一封回信都没有,余南卿再忙,也断不会忽略了她才是。 种种,都让苏挽烟感到不安。 第348章 纸包不住火 总觉得,余南卿给她上了一个防护罩,一个外界什么都传不进来,把她保护得严严实实的保护罩。 “娘娘,您已经站了一天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若王爷归来,见娘娘这般,断会心疼死的。” 直到夜幕降临,架不住秋叶跟黄叶一顿劝阻,苏挽烟这才打道回府。 苏挽烟是第一次这样魂不守舍。 因为余南卿的离开,与发生的事不合理,她意识有些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即便余南卿什么都不说,她也不应该懵懂至此。 回去的路上,苏挽烟突然开口:“秋叶,黄叶。” “娘娘?” “东海的边境的地图,寻一份给我,没有就让小步跟田中去找,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找一份回来。” 苏挽烟沉眸,脸色不太好看。 是气的。 她没有要求余南卿什么都跟她说,但至少,不是这样一点消息都不留给她。 待此事了了,她必须好好跟他算上一账! 而此时的军营,吕策忠看着手下递上的信件直发愁。 那正是苏挽烟今日让秋叶送过来的那封亲笔信。 这一个月来,苏挽烟陆陆续续给余南卿送了不少信,全都是吕策忠收的,依余南卿的意思,他入硝水的事绝对不能让苏挽烟知道,哪怕透露半个字都不行。 吕策忠愁啊,“啧”的一声,刚将那信收进一个盒子中,那边一个士兵就猛地掀开帐帘,紧急来报:“吕将!东海出军二十万从东侧进军围堵,司旸将军所带兵力不足十万,恐怕难以抵挡!” 吕策忠心口一沉:“小兔崽仔,这是想将我大晋边城一口气吞了啊!” 出兵二十万,这是要一战定生死? 难不成是王爷那边出了状况,若不然东海怎敢贸然发兵强攻? “吕将,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对方领兵的人是谁?” “凤凌旭副手,汤付!” 不是凤凌旭,那就好! 凤凌旭此时恐怕已经被王爷引了过去。 吕策忠发话:“传话司旸,退守关卡,借助地形分散兵力,请君入瓮,攻其不备,营地各军听命,必要严防死守,不可让东海敌军越过此地半步,杀敌五十者,赏银二十两,杀敌百者,赏银一百两,杀军士者,赏一百五十两,杀将士者,赏银二百两!若有退缩者,则格杀勿论!” 说完,他抡起一旁的大砍刀:“你们留守军营,老子去瞧瞧!” 他绝对不能让东海大军越过这道防线! 王爷此时正在硝水生死相搏,王妃也在翁城等着王爷归来,那该死的东海,老子现在就去灭了他! “吕将不可!”吕策忠直接被营帐的小兵拦住:“吕将不在,我们该听令何人?如今王爷不在,还望吕将担此重责!” 此话一出,吕策忠心里憋着一股怒气,恨得牙痒痒。 “嘭”的一声,砍刀直接劈断了旁边的桌子,大砍刀就这么卡进地里,只听得他气愤的怒了一句:“小兔崽仔,岂有此理。” 这坐守营帐指挥的事还真不是人干的,还得替王爷瞒着不让王妃娘娘知道,这憋屈劲,还不如到前线厮杀来得痛快。 而就在此时,又一小兵冲进帐篷:“将军!有人到军营门口送了封信过来!” 一听到信字,吕策忠就头疼。 拿过来一看,还好,不是苏挽烟送过来的。 他撕开信封打开一看,紧皱的眉头起了片刻的舒展:“好!” 吕策忠大声宣布:“朝廷已拨军粮四十二万石,半年之内全军无需再为粮食担忧!”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前面十万龙旗军从京城出发的时候,朝廷就已经放粮三十万石,龙旗军加了守城军,可支撑二十万大军半年左右。 如今粮快用得差不多了,朝廷又下放粮草四十二万石,接下来十个月,他们都有足够的军粮供他们打仗! 这算是吕策忠目前收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余南卿入硝水一月,杳无音讯,他愁得头发都白了。 东海大军驻军三十万,而大晋龙旗军与守城军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万,原说从周边的城镇调派兵力,也不见动静。 京城如今是何形势他也不知道,还以为下半年的军粮会没有着落,没想到却收到了这样一则消息。 吕策忠怒意一下减少了不少,但回头一想,又拧眉问送信的士兵:“这信是谁送来的?” 这不是朝廷的通诏,该不会是假消息? 但……若是假消息,也应该是朝廷不发粮,扰乱他们军心才对,所以这消息…… “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厮,看穿着打扮,像是跟着商队来的。” 虽然两国开战,但东海跟大晋因为需要,总会有些乔装打扮的商队往返,打探情报。 “这商队,怕是要到东海去的,也不知是谁的人。”那小兵补充了一句。 “嗯。”吕策忠应了一声,将信收进盒子中,罢了,战事已起,再无退缩之地,军粮一事若是假的,便只能到时候再想办法!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余南卿极力给苏挽烟的保护罩,终在五月初时,被一则消息挑破。 凤凌旭率十万大军,在硝水截杀余南卿,余南卿所带三万兵力全军覆没,余南卿更已葬身硝水。 此消息一出,迅速传遍整个军营。 本来双方兵力悬殊,如今再出这样的消息,龙旗军士气一降再降,本来还能维持的战场,在短短几日被攻破关卡。 好在,吕策忠及时出战。 余南卿直入东海硝水,为的就是寻找攻破东海的机会,若余南卿当真为此葬身大海,他们更不能放东海敌军进入大晋境内。 如此,怎对得起余南卿的死? 经吕策忠一番振奋人心的发言,战鼓之声随之涌动,消散的士气又迅速恢复了过来。 严防死守之下,吕策忠联合司旸,在五月初十那日,又将大晋关卡点夺了回来。 然而,五月十五,凤凌旭带兵十万,重返东海城岛! 吕策忠得到消息的时候,整个心脏都悬在了嗓子眼。 第349章 已经有了决断 与此同时,余南卿直入硝水,被凤凌旭截杀身亡的消息,也传入了苏挽烟的耳朵。 主屋中,正拿着药粉罐子的苏挽烟,“嘭”的一声,手中的土瓷罐子直接掉到了地上,震惊之下拧眉,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你刚在说什么?” 秋叶张了张嘴,不忍心再说第二遍。 苏挽烟却已回神,她看向掉在地上的药罐子,罐中调制的药粉洒了一些出来。 沉默一瞬,苏挽烟蹲下身子,将那药罐子捡了起来。 秋叶见苏挽烟这反应,担心得不得了:“娘娘,您……您没事吧?” “把这里收拾一下。”指的是洒出来的药粉。 “娘娘……”秋叶拧着眉头。 黄叶上前一步,示意了一眼秋叶,秋叶无奈,退了下去。 待秋叶下去,黄叶才说道:“娘娘有什么想吩咐的,尽管吩咐奴婢去做。” 跟在苏挽烟身边这么久,她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这会儿告诉她王爷出事,她是断不会相信的。 不说娘娘不相信,就是她这个做奴婢的也不相信。 苏挽烟沉默中开口:“消息是从哪里传来的?” “东海,听闻王爷一个月前便已经进入东海地界,领兵三万直入硝水,如今传王爷葬身黑海,那消息也定是从东海传出来的。” “尸体呢?” 黄叶微张了张嘴,明白苏挽烟说这话的意思。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句葬身黑海,便断定余南卿死亡,哪有这么天方夜谭的事。”余南卿才带三万兵力进硝水,这点兵力能做什么,根本不合理。 除非余南卿他有别的安排,三万的兵力只是个障眼法而已。 说不担心是假的,但余南卿这么轻易的就死去,她不相信。 就在这时,一抹修长的影子出现在门口,苏挽烟抬眸,只见笑辰生手里拿着一个药罐子进来。 苏挽烟见状,将刚捡起来的药瓶递了过去。 笑辰生也很默契的将他手里的药瓶给了苏挽烟。 平日交换药方,苏挽烟都会扯上几句,但今日,她格外沉默。 笑辰生敛了平日的笑容:“城中的消息,你知道了?” 苏挽烟看向他:“意思是你早就知道了?” 苏挽烟的警觉性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平日无忧无虑的模样,只不过是她不去多想。 一旦思考起来,苏挽烟不输他们任何人。 不过才这么一句,她便一副已经猜出了事件来龙去脉的神情。 本来平日笑辰生不会来得这么早的,但今日就因为这则消息,他比平日早来了一个时辰。 他还以为苏挽烟听到余南卿身死的消息会大哭大闹,精神崩溃,却没想到她淡定得不像样,似乎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 ……不,想想,也不是完全没有。 更冷静,更沉默了。 就是笑辰生悦人无数,此时也摸不准苏挽烟现在在想什么。 想来也是,即便是他,也不相信余南卿会就这么死掉。 “呵。”苏挽烟嗤出一声轻笑:“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一个被蒙在鼓里。” “对于余南卿的死讯,我也是才知。” “可是余南卿要做什么,你们都是知道的。”苏挽烟绕过桌子,将手中的药罐子放到桌上。 笑辰生冷眸微沉:“你觉得他会将这些计划告诉我?” 苏挽烟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罢了,为此事争执没有任何意义。” 她知道余南卿不会将这些告诉任何人,笑辰生大概率是自己查出来的,毕竟身为百幽谷谷主,怎么可能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至于其他人,小步跟田中,还有明宇,还有余南卿留守在翁城的那些探子,这些人即便一开始不知道,但若收到一丝蛛丝马迹,也不会告诉她。 难怪她送去军营的信件都石沉大海,敢情是因为余南卿根本就不在驻军地。 这事怪不得任何人,余南卿要瞒,没有人能拗得过他,他又是亲王,谁敢抗命? 苏挽烟冷静了下来,问道:“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吗?” “他领兵三万潜入东海之事我知道,但我不知道是去硝水。”行军打仗之事,也不在他的领域之内,谁知道余南卿是要去做什么。 苏挽烟从一个抽屉里拿出前几天让他们找回来的东海地形图,铺到桌子上,指着其中一个地方:“硝水是这里?” 笑辰生上前:“嗯。” 光看地形图,就知道这片区域地形复杂,图中只画了耸立在海面上的群岛,却无法勘测海底是何情况。 但她收集了一些消息,硝水白日无风无浪,但到了夜晚却十分极端,且不管白日夜晚都伴有迷雾,十分容易迷路。 她觉得余南卿不会贸贸然的就去送死,所以苏挽烟把目光放在了东海内陆的一个城池上。 她拿出另一张地图,指向一个地方:“这是哪里?” “青璇城,东海的一个军事要塞,集贸易,运输,军队一体的国之枢纽之一。”笑辰生说着,好奇:“你该不会以为余南卿是想攻入这座城吧?” 他一声轻笑:“不可能,且不说硝水难以攻破,余南卿还只带了三万兵力,他如何能与东海的军事要塞匹敌?” “是啊,我也觉得不可能。”苏挽烟认同,然话锋一转:“但他是余南卿。” 一个原本早早命殒的人,被生生折磨了三年还是活下来了。 “……”笑辰生只觉苏挽烟的想法天真,但他能说什么。 苏挽烟突然指了一条水路:“这里通向的这座城,是东海边境的第一座城?” “嗯。” “硝水此处也有一条路可通往这座城。” 笑辰生哑然,只觉那更不可能。 即便有路,也要克服硝水这片海域才行。 但是……话到了嘴边,碰上苏挽烟已经有了决断的眼神,终究是不忍再说丧气的话。 沉默间,苏挽烟已经收起图纸,重新拿起桌上的药罐子:“我们下午交换结果。” 说完,便又开始专心致志的制药。 笑辰生无话,拿着跟苏挽烟交换的药粉出了房门。 第350章 前往东海 苏挽烟跟笑辰生都属于医学天分极高的人,苏挽烟暂且还是有个bug在身上,而笑辰生,对苏挽烟来说他才是那个真正的天选之子。 系统给她灌输的知识,笑辰生不仅理解且比苏挽烟更会融会贯通,两个各学习了一段时间,都惊叹对方那出众的学习能力。 而现在,两人开始交换各自研制的药物,除了各自分解研究对方的药物之外,还会交流治疗病人时遇到的各种突发状况,交流其中心得。 笑辰生的致幻药,更是苏挽烟研究的中心,但是与笑辰生不同,笑辰生会武,以内力驱动致幻药,可使人在无声无息间进入幻境。 还因内力操控的缘故,可以自由控制中药者想看到的东西。 苏挽烟不会武,她自是达不到这样的效果,但也不是不能追求,她觉得只要她稍微改良一下,便可以做出,即便不使用内力驱动,也能跟笑辰生有同样使用效果的致幻药。 至于对笑辰生身体的好奇,笑辰生目前不愿透露半句。 不过,虽然她想要早点研究出致幻药,但于她想要做的事而言,这却不是最重要的。 夜晚,夜深人静的时候。 苏挽烟的房间还燃着烛火,她换上一身简便的衣裳,马尾干净利落的扎在后脑勺上。 袖是窄袖,方便行动,衣裳束着腰带,衣下就连衣摆都是特意裁剪过的。 伺候她换衣裳的是黄叶,待准备好,苏挽烟吩咐:“把他们都叫进来。” “是。”黄叶垂眸。 不到片刻,秋叶,小步,田中,明宇,都被叫到了房中。 自知道余南卿葬身东海的消息,他们白日的情绪都有些激动,但见苏挽烟那么淡定后,又表现得不知所措。 如今进屋神情更是低迷。 再者,这几日时不时就会响起战鼓声,扰得人心更加烦躁,特别是小步他们几个,本来就是出自军中,后来转做侍卫,见着前线战事吃紧,他们只能待在这里,心里更不好受。 几人进来见苏挽烟这身打扮,都不由自主的愣了愣。 “娘娘这是……”小步不明所以的拧眉。 苏挽烟淡定的坐在太师椅上,旁边的桌子放着一个特制的行囊,她也不绕弯,开门见山的说道:“我要去东海。” 此话一出,除了黄叶,整个屋里的人心头都猛地一颤。 小步,田中,还有明宇,都以为苏挽烟开玩笑。 只有秋叶开口制止:“娘娘不可……” 她忽地看向黄叶,只见黄叶垂了垂眸,无话。 秋叶睁大了眼睛,黄叶她知道娘娘要去东海? 她怎么不劝? “娘娘……”秋叶着急。 却被苏挽烟抬手制止,只见她看向小步,田中跟明宇三个:“我不是来寻求你们意见的,叫你们来不过是通知你们。” 苏挽烟语气冷静,神情也没有多大波动:“小步跟田中留在翁城,开垦良田,造渠引水的事都是你们负责的,我若不在,城中的守城军遇到什么状况,需要你们来维持秩序。” 小步跟田中神情微惊,这才后知后觉苏挽烟并不是在开玩笑。 “娘娘!如今边关战事吃紧,东海又……” 苏挽烟又抬手,没有让小步说下去,而是继续发布命令:“明宇随我一同去,秋叶跟黄叶都留下,人少我才好办事。” 有什么事是需要一个女子去办的? 而且还是他们的主子! 就算是要一同跟去的明宇,此时都拧紧了眉头:“娘娘,如此不妥,若您出现什么意外……” 王爷如今,是死是活也不知道,万一娘娘再出事…… 苏挽烟看向明宇:“你只需保护好我,其余的,不必再多说,我意已决。” 说完,她眸眼微沉了沉:“你们若不愿,我便自己去。” 他们自是不会让她一个人去东海,苏挽烟也是带了胁迫的意思。 明宇没办法,连忙恭首:“属下必护娘娘周全。” “娘娘,只有明宇大哥跟着去,只怕分身乏术,若娘娘不希望属下与田大哥去,从府中挑几个侍卫跟着也好,若遇到危险,也好有个照应。” “不必。”这一声,是从门外传来的。 苏挽烟还没开口,抬眸望去,便见笑辰生手持长烟斗,眯着一脸的笑意徐徐走进:“本座会跟着一起去。” 他就知道这小丫头今夜会按捺不住,白日不仅看她神情不对,还专门问了东海城池的事。 苏挽烟眉心动了动,刚想开口,却被笑辰生悠悠打断:“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随你一起去,事半功倍。” 此话一出,想要说出口的话立即堵在了喉中。 苏挽烟伸手拿起桌上的包裹:“我今夜便出发。” “……这么急?”明宇有些有猝不及防,连个计划都没有。 殊不知,苏挽烟早在几日前便开始做准备,不说,便是知道他们肯定会劝。 苏挽烟决定了的事,若没有足够的理由,她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这个时候,苏挽烟就觉得王妃这层身份很好用,哪怕他们不认同,也不得不照她的命令去做。 深夜,子时。 翁城城门悄悄升起了一道缝。 三匹马儿在暗夜中从城门走出,刚出城门,便只听到几声细微的鞭打声,三匹马儿立即疾驰在宽广的官道上。 苏挽烟是不擅长骑马的,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骑着马在闹市横冲直撞,后面也没想过要去好好学。 技到用时方恨少,早知道会有今天,苏挽烟说什么也会好好去学一学。 好在,诀窍她是会的,而且她学习能力强,掌握的速度快,又有京城那次的经验,即便前面还有些生疏,后面便也能赶上笑辰生的脚步。 才出城不久,边境的战鼓声突然又传响起来。 苏挽烟已不似初初听到时那样心慌,相反,如今的她听到这源源不断的鼓声,有的全是沉着与冷静。 那迎着夜风的脸庞尽是坚韧。 从翁城到驻军地,快马左不过两三刻钟的时间,但苏挽烟需要绕过战场,抵达与东海的交界处。 第351章 另有谋算 到了交界处需要乘坐船只前往东海。 这里离战场很近,那连绵不断的厮杀声似近在咫尺,依笑辰生所说,交界一带一直都有人巡逻,即便双方开战也不例外。 所以他们不仅要动利索,还要提防被巡逻军发现。 “吕将!”此时,龙旗军营帐内,一个小兵匆忙进来:“吕将,已经按您的吩咐,都准备好了!” 这个时候,司旸已经带兵前往与东海军对峙。 听到小兵来报,他大砍刀一别:“传本将命令,此战只许胜不许败,即便是全军覆没,也不能让东海那帮贼寇踏入大晋半步!誓要与那他们拼到底!” “是!” 这次夜袭,是大晋主动进攻的。 东海地界是一片水域,所以夜袭东海,就需要用到船只。 对于大晋的突袭,东海军完全不带怕,他们从不认为大晋的能在水面上打得过他们,即便是训过水战,也与从小就生活在海洋周边的他们不一样。 所以大晋发动突袭的时候,东海有恃无恐。 大半夜,凤凌旭被来报吵醒。 他披着披风来到营帐,汤付等几个议事的少将已经在此等着他了。 “对方来了多少兵力?” “夜色太暗,还未数清对方来了多少船只,但大晋战船不如东海,属下疏略估算,应不足三万,属下已派出水师迎战,殿下不必担心。” “他们指挥是谁?” 汤付犹豫:“……还未探清。” 凤凌旭拧眉:“混账!马上探清对方究竟来了多少兵力,领兵的是谁!” 正面开战他不怕,他怕的是大晋耍诡计。 明知兵力悬殊还要突袭,于水战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不如东海,再者夜色深幽,水面太暗很容易出现疏漏,凤凌旭不得不怀疑他们另有谋算! “是!”汤付已经恭首退下。 吕策忠自然是另有打算的,与他们正面硬刚根本刚不过。 大晋突袭东海的船只以鸟阵进入东海地界,前方的船只用于突袭与应战,后方的船只一直待在警戒线外。 防止被东海水军包抄。 左右两方则形成矩阵,进可攻退可守,遇突发状况时还能掩护前方船只紧急撤退。 大晋来势汹汹,东海本以为会是场酣畅淋漓的恶战,没想到大晋打得不温不火,又加之夜色黑暗,大晋船只还全军熄火。 如此,即便是训练有素的东海水军,一时也摸清敌方在哪。 此事禀到凤凌旭面前,凤凌旭直拧眉头,大晋此战意不在战,立即发令:“马上加强城岛周边警戒,派军排查东海边境沿线一岸!” 话落,汤付拧眉,这不可能吧? 东海这边临近海域,若有军队的船只靠近不可能发现不了。 心里疑惑,但到底是没多说什么,“是”的一声领命。 汤付走后,凤凌霄又下令:“传本殿命令,对大晋船只发动猛攻,务必在短时间内将其逼退!” “是!”营中另一个军士领命,匆匆退下。 好巧不巧,苏挽烟刚到东海沿岸,沿岸的巡逻就加强了。 两人乘坐的小船只躲在礁石边,也不知等了多久,直到上面完全没了动静,他们才从礁石背后走出。 东海大军的军营,就在城岛地界,军营离城岛约的四五十里地。 本来苏挽烟想趁着夜色赶路,但今日战事突起,给了苏挽烟一个很好的机会。 城岛虽四面都是水,但海水无法成为他们的水源,他们的水源反而来自内陆的河流。 供军营喝水的内流虽多,但途中都会经过一个汇聚点,此地离东海军营不过五六里地,苏挽烟悄摸摸找到这里的时候,周围还有东海的军队在巡逻。 待他们走后,苏挽烟走到河边,打开特制的包裹,从暗袋里面掏出一瓶酒壶大小的药瓶,将塞子打开,淡定的将里面的药尽数倒进河流中。 待瓶中的药水倒完,苏挽烟随手一抛,将瓶子也抛进了河里。 瓶中的药物的残留,需要经过数月才在冲洗殆尽,倒进河里的药虽然会被河水稀释,但也足够了。 人都离不开水,哪怕只摄入一点,都够他们受的。 “谁在那里!”突然,一队拿着火把的巡逻军发现了苏挽烟等人的身影。 苏挽烟心头微紧,不等她反应,笑辰生就先一步做出动作,身形如烟雾般,不知何时就来到了那巡逻兵的身后,嘴中云烟轻吐,唇角的笑意勾得渗人,那暗夜中的眸光泛着一丝深幽的光芒,如鬼魅般诱惑着他们的神经。 本来还是警觉的巡逻兵神情立即变得呆滞木讷。 “你做了什么?”苏挽烟开口,不明所以的问身旁的笑辰生。 笑辰生从未离开过苏挽烟身旁,他笑容勾得十分愉悦,烟雾从他唇角的缝隙缭绕而出,好心情道:“明知故问。” 不单止一个巡逻兵目光呆滞,几乎是整队巡逻兵都在一瞬间停下了脚步,仿佛被什么东西附体了般,形同行尸走肉般呆在原地。 “走吧。”笑辰生的本事,苏挽烟早就见识过,倒也不必再惊讶。 就在苏挽烟离开后约莫两刻钟的时间,一个个黑影从东海沿岸悄悄冒头。 为首的,正是腰间别着大砍刀的吕策忠。 沿线一岩被加强了警戒,他们不得不更小心谨慎,吕策忠抬手做了个手势,便见所有士兵微一弯腰,竟个个都隐在了黑暗中。 这一夜,两国似发生过大战,但待第二日晨阳升起,却又风平浪静,大晋撤兵,东海也没捞到任何好处,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两国又恢复到对峙阶段。 东海,城岛之内。 一间不起眼的客栈内,笑辰生躺在床上面对着墙壁像是睡着了,但床上烟雾缭绕,嘴里还时不时的吐着。 苏挽烟到的时候他也没有反应,少了平日的生气。 她好奇上前:“你怎么了?” 这是笑辰生在东海城岛的落脚点,依笑辰生的话说,这里绝对安全,不担心会被东海的人发现。 见笑辰生状态不对,苏挽烟看向一旁撑窗户的木杆,拿起来桶了桶他的肩膀:“笑辰生?你……死了吗?” 第352章 东海青璇城 “……”笑辰生深呼口气,云烟顺着他脸颊徐徐而上,证明他还没死。 “怎么回事啊?”苏挽烟好奇。 “昨夜赶了一夜的路,你不累?”笑辰生声音缓淡吐出。 每次使用内力催动致幻药,都需要消耗他大量的内力,待回过神时,往往虚弱不已。 所以每次动作,他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恢复,且因身体被自己折腾过的原因,嘴中的止疼药他一口都少不得。 只是这些弱点,没几个人知道。 自然,对苏挽烟,他也不会说,若非情况不允许,他也不用跟苏挽烟挤在这狭窄的客栈里。 本来就只是为了让自己有个落脚点才设的。 “现在都已经黄昏时分了,你还没睡够吗?还有你睡觉抽什么烟?你是不是疼啊?” 之前笑辰生偶尔会说这烟是止疼药,所以现在他身体疼? 为什么? 也没见他做什么啊。 昨晚那队巡逻兵,也没打起来,他身体怎么会疼? “宁神药。”笑辰竹吐了句。 苏挽烟好笑:“吸了这么多也不见睡着。” 依苏挽烟的警觉性,怎么可能被笑辰生三言两语的敷衍过来,只是她也没继续拆穿:“今晚的行动,你行不行的?不行我跟明宇两个人去了。” “……等我。”笑辰生语气没有太大波动。 苏挽烟明了:“那晚膳你吃不吃?” “……”笑辰生不再说话。 他实在没力气应付。 “那我一会儿让明宇端进来,你起来了就吃,我就不打扰你了。” 跟笑辰生死气沉沉不同,苏挽烟充满斗志。 苏挽烟的房间就在笑辰生房间隔壁,因为紧挨着,所以隔壁有什么动静都能听到。 也正是因为笑辰生房间太安静了,苏挽烟才想着过去瞅一眼。 只不过这客栈的房间都特别小,只堪堪放得下一张床,一张桌子,就连走动的空间都是计算得刚刚好的。 不对,与其说是房间,苏挽烟更觉得像是密室,或者隔房一类,客栈只是门面,但这里面的房间却极其隐秘,即便是东海士兵来查,也不容易找到。 被苏挽烟吵一吵,笑辰生反而失了休息的兴致。 她刚出去没多久,明宇就端着晚膳进来。 只听到一声细微的声音,便又听见房门“嘭”的一声紧闭。 房中寂静了一阵,笑辰生突然从床上坐起,骨骼与内脏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猛抽一口,他起身上前,端起桌上的吃食就去了隔壁。 而此时的苏挽烟,正在看城岛的地图。 见笑辰生突然端着膳食走进,愣了一下:“怎么了?” 笑辰生将吃食放到桌上,刚好把她铺在桌面的地图压住:“你知我不吃这些东西。” “这都是在地下仓库找的。”不吃,他囤来干什么? 笑辰生见地图上标有红点,岔开话题:“明宇已去探过路?” “不然呢?等你,黄花菜都凉了。” “我以为你到东海,会急着找余南卿。” “找他干什么?”苏挽烟反问。 此话倒把笑辰生堵住了,挑眉:“你竟不担心他?” 苏挽烟白了他一眼,将地图从托盘下扯出来,收好,拿起筷子便夹了块小炒放进嘴里。 她自然是担心的,怎么可能不担心。 可是担心有什么用?难道要她进硝水找余南卿吗? 如此不仅见不到余南卿,还有可能把小命搭进去。 如今大晋都传余南卿葬身黑海,龙旗军此时全靠吕策忠一个人撑着,即便她真的找到余南卿,又能做什么? 东海兵力强于大晋,肆意越过边境线挑衅大晋,而东海仗着自身的地理位置与兵力上的碾压,完全不将龙旗军放在眼里。 如今重中之重,当是将战局扭转。 这不比找余南卿更有意义? 苏挽烟心中千回百转,笑辰生却不知她心中所想,待了一会儿,也没再纠结,转身出了房间。 苏挽烟一时不知道他到底是来干嘛的,只是把菜端过来? 还是想一起吃?等着她开口邀请? 东海,入夜。 待万家灯火全熄,城岛的上空只留一轮明月时,苏挽烟跟笑辰生才徐徐出现在城岛的一条小巷中。 一阵微风拂过,苏挽烟只觉这风夹带着一股咸咸的气息,正于暑热之时,不得不说这股凉风十分舒服。 因周边的海水不能饮用,这座城岛挖了内河,城中百姓的饮用水,基本都是在内河中取的。 苏挽烟根据明宇标注的地点,在几个源头的地方放了药水,同样的,药水倒尽后,便把瓷瓶也扔进了河中。 城岛并不小,将所标注的流域都倒上药水,花了苏挽烟三个晚上。 而这其中,还要小心翼翼避开城中的巡逻队。 做完这一切,苏挽烟就窝在笑辰生的客栈中,静静等待着药效的发作。 与此同时,六月初三,东海莫名出现了几支押送奴隶的商队,大摇大摆的进了东海青璇城。 青璇城是东海的贸易大城,而越繁华的城市,那见不得人的交易就越泛滥。 那几支押送奴隶的商队,正是要来青璇城做人口交易的,他们分别从青璇城不同的城门口进入,每支商队押送百余人,其中布匹,粮食,首饰等货物又装了数十车。 对于这种大商队,青璇城是十分欢迎的,而这些商队的领头人,看模样与装扮便一眼能认出是本地人,如此,更得东海信任。 城门的士兵只做了简单的检查,便将这些商队放了进去。 这些奴隶手脚都烤着粗重的锁链,走路的时候铁链摩擦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青璇城内路过的小孩,还会模仿他们走路的模样。 此时的余南卿佝偻着腰,手中镣铐将他的手腕都磨出了血,蓬乱的发丝将他的面容完全遮掩,衣着褴褛,乍一眼看,像一个快要走不动道的将死之人。 然而那蓬乱的头发之下,眼神异常清明,为了掩人耳目,他克制着隐隐上涌的戾气。 这几队商队中所有的奴隶,还有藏在商队货物中的龙旗军,均是他们九死一生,从硝水活下来的! 第353章 发动总攻 余南卿跟着的商队,来到一座宏伟的建筑前,商队的领头在与店家交涉过后,整个商队便从侧门进了楼院。 “这里乃青璇城逍遥楼的其中一座副楼。”商队在安置货物时,一个头发呈土粽色,长相粗犷的中年男子来到余南卿身旁,边检查货物边说道:“整个逍遥楼以一百三十座楼宇组成,集红楼,酒楼,花院,赌场,竞技等场楼为一体,位于青璇城中心,几乎占据了青璇城一半的面积。” “不管是从外地来的商客,还是东海本地的商客,来到青璇城,几乎都会在逍遥楼落脚,这里聚集了各地的商客,军火,奴隶,珠宝,金银,丝绸,只要你想得到的,都可以在此寻找货源。” 那中年男子低声说着:“自然,这里也被东海军队关注着,毕竟是军事要塞,一路走来你应该也看到了,城墙上的弓弩,城内的投掷机,火石,云梯,以及巡逻的哨岗……” 这些还都是展示出来的,还未展示的可想而知。 中年男子说着,警惕的向四周看了看,声音又压低了些:“逍遥楼的军火库在地下,那里的武器比青璇城的军队还要齐全,但具体在哪里,我也未曾探知过,你自己小心些。” 余南卿默默的听着,未出只言片语。 直到有人拿钥匙来解开他的手铐脚铐,喝了声:“都跟我来!” 这些“奴隶”今晚都要挤在一个屋室休息,按规矩,他们在今晚可以得到洗漱,为的就是接下来的几日内能在逍遥楼卖出个好价钱。 那中年男子看着余南卿被带下去,有些不安心,忍不住追上去,与余南卿并排走着:“我已经把你带到了,你别忘记答应过我的。” 声音显得急促又害怕。 “嗯。”也是为了不出状况,余南卿沉哑的应了一声。 闻言,那中年男子悬着的心,像是终于得以归位。 至此前大晋对东海发动进攻,又平静的过了几天。 奇怪的是凤凌旭在这几天内也没再想着骚扰大晋,而是加强了城岛周边的巡逻,对那日大晋发动的佯攻进行复盘。 但纵使能想的他都想得到,却抓不到大晋入侵的蛛丝马迹。 这几日龙旗军军营也是严防死守,凤凌旭派去打探消息的暗探久不回复,想来也是探不出什么消息。 正当凤凌旭还在想哪里出了纰漏时,营中突然响起战鼓的声。 下一秒,一个小兵从帐外匆匆进来:“报!殿下! 大晋集结船只数十,已过东海边境线,粗略估算,兵力超过十万!” 此话一出,凤凌旭眉头顿凛,龙旗军不过十万,兵力若超过十万,那便是将大晋的守城军也集结在了一起。 “论水战,东海不输任何人!”凤凌旭二话不说,立即发令:“集结各师,全力应战。” “是。” 十万兵力,在海上密密麻麻的,就像蚂蚁结队过境。 大晋这是要对东海发动总攻! 但是为什么?他们有何把握? 若大晋一味防守,依他们大晋的地形,他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拿下他们,可他们一旦出战就另当别论了,凤凌旭始终认为,打水战大晋没有任何胜算。 凤凌旭心里总觉不安,另再下令:“传本殿命令,关闭城岛各个城门,从现在开始,不管是百姓还是商队,均不得擅自出入,遇可疑者,严加审查!” “是!” 凤凌旭突然唤声:“来人!” 一小兵匆忙跑进:“殿下?” “这次领兵的是谁?” 大晋发动总攻,若无意外,应是吕策忠。 “是龙旗军副将,司旸!” 此话一出,凤凌旭眉头顿时又紧两分:“吕策忠可在龙旗军军营?” “未知。”探子还没传来任何消息。 凤凌旭深吸一口气,挥手让那小兵下去。 随即吩咐副手:“汤付,你领五万兵力赶往城岛,注意隐秘埋伏,城岛一有状况,可及时支援。” 汤付不明白:“殿下怀疑他们已经入侵城岛?” 不可能,最近城岛沿岸排查得很紧,要是他们大规模入侵肯定会被发现。 城岛周围全是水,夜晚不好说,可白天他们躲哪里? 疑惑归疑惑,但汤付还是乖乖领命:“是。” 六月初十,东海,战鼓声响,城岛城门关闭,未来得及入城的百姓与商队被拦在了城岛之外。 城岛守备军严阵以待,沿岸的警戒撤队,全都回防到了城中。 汤付带了五万人马隐秘在城岛五公里之外,城岛一有风吹草动,他立即带兵前往支援。 城岛的小客栈内,苏挽烟一连几日都窝在房里,没想过要出去半步。 因着能做的都做完了,苏挽烟除了偶尔会拿着地图复盘一下,其余时间都是吃了睡,睡了吃。 笑辰生则比她自由得多,会外出打探消息,有时候回来会给苏挽烟带些新鲜的点心或者食材。 比如城岛海产丰富,但不利由储存,所以像鱼虾这一类的肉食,便只能当日买当日用,也算给苏挽烟换换口味。 明宇则是寸步不离苏挽烟身旁。 本来明宇还担心苏挽烟会乱跑,但当她下完药后,却意外的安静,倒让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如今听到城中战鼓声响,苏挽烟也只抬头聆听了一下,便又低头顾着吃今日新鲜做的虾丸子。 蓦然,笑辰生从门外进来,脸上噙着十分肆意的笑,左手除了拿着长烟斗,右手食指与中指间,还夹了一张小纸条。 他缓步走进,见苏挽烟正在用膳,开口:“你真是一点也不着急。” 苏挽烟只瞅了他一眼,指了一下桌上的膳食:“吃不吃?” 谁说她不着急,她比谁都急。 只是越急她就越冷静,只有冷静才能想到解决的方法,瞎着急有什么用? 笑辰生没理会她的话,笑语嫣然的挥了挥夹在指间的小纸条:“可知我查到了什么消息?” “……”苏挽烟微张了张嘴,垂眸将一颗丸子塞进嘴里。 “嗯。”笑辰生很好奇她为什么是这副表情。 想知道,却又不甘心的模样。 第354章 城岛暴动 笑辰生缓缓坐下,静静等着她说话,可良久,苏挽烟只顾着吃饭,没有要开口半句的意思。 笑辰生本是放肆的笑意顿时变得寡淡,无趣的将手中的纸条放下:“罢了。” 留下两个字,便离开了房间。 等笑辰生走后,苏挽烟才放下碗筷,快速拿起桌上的纸条打开。 只一眼,眸光便亮了起来,但转眼,又映着不甘与气愤,随即,一股失落的情绪从心底升起。 纸上写的消息并不是别的,正是在东海境内寻得了余南卿的踪影。 虽然并不确定,但苏挽烟知道余南卿一定还活着,既然笑辰生敢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她,那便证明这则消息是可靠的。 方才笑辰生问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了,毕竟在东海,没有什么消息是可以涉及到她的。 只是,高兴是一回事,气愤也是真的。 另还有一丝失落与委屈,若要瞒着她,那就好好瞒到底,叫她察觉又是怎么回事,平白让她担忧,又什么都不说。 余南卿不可能想不到进了硝水后,遇到不测会被东海军大肆宣扬,如此,他瞒着她的目的又是为哪般? 苏挽烟不明白。 委屈归委屈,但到底是没在这件事上多纠结,她撕掉了小纸条,把碎屑搅拌到饭菜里,待菜汁将纸屑浸软,完全看不出上面的字迹后,才让明宇把残羹收拾下去。 大晋向东海发动进攻的时候是下午时分,战事来得迅猛而急促,大晋派出七十余艘战船,直面进击东海三十水师。 船只上备有弓弩,火箭,数艘主船上还配备掷石器,那燃着火光的火球像不要钱一样,先一步朝东海水师发动进攻。 东海水军也不是吃素的,在这种情况下临危不乱,朝大晋战船射出万支火箭,以扰乱对方的视觉与判断。 双方战鼓声混杂在一起,一时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鼓声还是雷响。 不过片刻,硝烟弥漫,喊杀声震耳欲聋,双方士气高涨。 这一开战,便一直持续到夜晚,战火之声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苏挽烟坐在房间的床上,听着如雷般的战鼓之声没有丝毫睡意。 也不知道余南卿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她所做的事,到最后能不能派上用场。 正想着,突然一阵刀剑相撞的声音传进耳朵,十分细微,却又很频繁,苏挽烟忍不住唤了一声:“明宇。” 明宇从门外进来:“娘娘?” “你听见没?是什么声音?” 这屋里没有窗户,只有屋顶一抹微弱的光亮照进,所以她也没办法探查外面的情况。 明宇没离开过苏挽烟,自然也不知道,恭首:“娘娘稍等,属下去看看。” 苏挽烟点头,没有阻止。 不过片刻,明宇就去而复返:“娘娘,街道好像发生了暴动。” “暴动?什么暴动。” “一群身着东海百姓衣服的人,正与他们的巡逻军厮杀起来,那暴动的百姓并不少,且属下方才看,那群人训练有素,身手不凡,应是……” 说到这里,明宇突然后知后觉的猛地顿住:“娘娘,他们该不会是……” 苏挽烟第一个想到的是余南卿,今天才收到笑辰生的消息,余南卿会不会就在城岛?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想法太过浅显,余南卿若要攻占城岛,干嘛还要途经硝水,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所以她立马否了这个想法,吩咐:“你再到外面探清楚情况,注意安全,见机行事,一有不对立即撤退,凡事保命要紧。” 凡事保命要紧,这是苏挽烟经常对他们说的话,只要命还在,什么都可以重来。 现在外面混乱,明宇出去被注意的几率不大,相对来说还是安全的。 “是。”明宇立即领命。 东海,城岛。 城墙之上,一队手持弯刀的“百姓”手起刀落,在他们毫无防备之下,直接解决了控制城门的士兵,将城门的控制权掌握在了手中。 在暴动之后,城岛的号角姗姗来迟。 当号角吹响那一刻,还在城中闲逛的百姓顿时混乱起来,城中各地负责巡逻的领队惊慌大吼:“敌袭!敌袭!掩护百姓!捉拿暴徒!” 边喊着,边找了个高地,正想要发送信号弹,却“噗嗤”一声,一把大砍刀直接将他的头砍飞。 吕策忠满脸战意,眼里的杀戮似已经止不住般。 “啊——”此番情景,吓坏了城中的百姓,纷纷四下逃窜! 巡逻兵手持上枪正要上前将其捉拿,却不知从哪冲出一队‘百姓’,持着弯刀就跟他们厮杀起来。 吕策忠上前捡起那人的头颅,举过头顶:“杀军士者银一百五十两,给我杀!” 吕策忠双目通红,那鲜红的血就这么闹到他的脸上,他也浑然不觉,天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到如今,整整四年! 当年硝水之仇,他今日终于得报! 随着他的一声叫喊,与他一同潜入城岛的龙旗军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应:“杀!杀!杀!” 当年为了迎战东海所训练的水兵,今日也终于派上用场,除了跟他一起潜进来的这些人,还有余南卿所带去的三万兵力,个个都是水性出色的佼佼者。 其中,更有吕策忠近段时间提拔的前锋少将,若非万事俱备,他怎么敢同意余南卿领兵直闯硝水? “报!”一个士兵匆匆来报:“吕将,城岛的三个城门都已经控制住了!” “把城门关死!不得让任何人出入,城中敌军,投降不杀,其余者,杀无赦!” “吕将!”话才刚落,吕策忠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影,长矛直刺他的心脏,吓得汇报的小兵惊呼出口。 然而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吕策忠就已经反手一挥,大砍刀直接将身后那人的脑袋削下一半,顿时鲜血四溅,场面血腥恐怖! 吕策忠满脸怒意,似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瞪着汇报的士兵:“还不快去?” “是!”那士兵腰杆一挺,顿时不敢怠慢! 另一边,那暴动的‘百姓’跟守在城墙上的东海军厮杀着,明宇拧着眉,每见一个东海军撞过来,他就手起刀落,很干脆的补上一刀。 第355章 两军交战 若是暴动的百姓撞过来,便会扯着拧眉问上一句:“你们是大晋的人?” 但往往换来的是“少废话,受死”几个字。 明宇没办法,只好自己找人。 至于他要找谁,他暂时也不清楚。 若是大晋来的军队,那定有领军的人,只要找领军的人问个清楚便能真相大白。 只是如今的明宇早已脱离了军队,军中基本没有了他认识的人,就连平日递信的小兵都只是几面之缘,这会儿他上哪找人? 明宇突然灵机一动,抓住一个正在厮杀的小兵:“吕将军何在?” “在总督府!” 明宇心头猛地一颤,真的是大晋的军队。 东海城岛总督府,算是东海城岛的军事指挥中心,吕策忠出现在那里,那意思便是已经将城岛的军事运用控制住了。 明宇不敢怠慢,运起轻功前往总督府。 然而,城岛并不小,明宇从城墙赶到总督府的时候,里面像是经历过一场浩劫,总督府里尸体横七八竖的倒在地上。 到总督府后院一看,里面更是连男女老少都没放过。 明宇转了一圈,没见着吕策忠的人影,这才又跑到街上找。 然而找着找着,吕策忠没找到,明宇就已经加入了杀伐大队,整个城岛都弥漫在片血腥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东海城岛五公里外之地,在营帐中歇息的汤付突然猛地惊醒,额头大汗淋漓,心头一股惊悸。 他忍不住深吸口气,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浑身不得劲,偶尔还伴随着头疼恶心,今日白天用膳的时候,竟还拿不稳饭碗。 他掀开被子,想起身喝口水,却双腿一软,猛地朝地面栽去,直直跪在了地上。 汤付直觉不好,如今战事吃紧,他这般如何领兵杀敌? “报!”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声传报。 汤付心头一紧,急急忙忙攀着床沿坐直身体:“进来。” “报!”外面小兵神色匆匆,跪地禀道:“将军不好了!敌军入侵城岛内部,城中军队正拼死抵抗,但对方有备而来,烧杀抢掠恐怕……” “什么?”汤付不敢相信,猛地起身,脑袋却是一片眩晕。 “将军!”那小兵心急的喊了声。 汤付忙一抬手,强忍着不适感拧眉:“消息确切?敌军当真入侵城岛之内?” 怎么可能? 近日沿岸严防死守,他们是怎么入侵城内的? 汤付心里是不相信的,但现实摆在眼前,他又不得不信。 “确切,城岛号角声响,城墙已被占领,城门紧闭,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将军,请下令!” 纵使心中疑惑,可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汤付当即下令:“传本将命令,各营立即整集,前往城岛支援!” 还好殿下早有预料,否则城岛出事,前线还不知道多久才能收到消息:“马上派人将城岛的事通知殿下!” 城岛内,内战还在继续,外面汤付所带领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 本来汤付以为大晋敌军入侵城岛不过是前一刻的事,然而到了城外才发现,城墙之上已经挂满了东海军的尸体,借着火把的光亮远远望去,此时城岛内城墙上站着的,竟全是生面孔。 汤付这才后知后觉,凛然大怒:“他们入侵多久了?” 此话一出,跟在身后的各士都不敢说话,汤付再次咬牙:“哨兵呢!” 一个小兵急忙上前,恭首:“将军。” “消息是如何传出来的?”城中有信号兵,若遇敌袭,只要发送信号弹便可得知。 可如今看,城岛根本不像刚遇袭不久的模样! 那哨兵支支吾吾,其实他们也是看到城墙上挂了尸体,才知道城岛遇袭,根本没看到城里有人发送信号弹。 见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汤付脸色气得通红,怒吼一声,手中的大锤直接将那哨兵的头颅砸了个稀碎! 飞溅的鲜血染红了一地,汤付再不敢怠慢,咬牙切齿的指向城岛:“攻城!无论如何都要将城岛夺回来!” “将军且慢!”旁边一个身着银盔的少将连忙叫住! 说道:“城内均是咱们东海的百姓,若强硬攻城只怕会伤及无辜!不如先派人上前与那贼寇交涉一番,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这可是他们东海的城,若是在大晋,他们根本不必顾及那么多。 “他们都已经攻占了咱们的城,难道还会放过城里的百姓?”有人立即反驳:“将军,咱们直接攻进去,或许还能及时救出城里的百姓,若再这么婆婆妈妈,那可真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们是潜伏进来的,带的人马肯定不多,咱们有五万兵力,不够还能让殿下调派,任他们有再大的神通也逃不出咱们的掌心,不过是交涉一番,又有什么损失?” “都闭嘴!”汤付心里本来就烦,如今更是憋屈。 想到城里的百姓,最终还是松了口:“你们几个随本将过去看看!其余的人,原地待命!” “是!” 汤付现在是既气急败坏又心慌不已,殿下将城岛交给他,他竟这般大意,叫这帮贼寇钻了空子! 岂有此理! 城岛之外,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东海的军队,本来漆黑一片的夜空被大片在火把照得程亮。 当吕策忠听到小兵来禀,说东海大军已经前来支援时,吕策忠冷声一呵:“哈!来得正好!领兵的是谁?本将去会会他!” 他似乎猜到了对方会先前来交涉般,完全不急。 说着,就已经大步往城墙迈去。 那小兵追着他的脚步:“是东海三十水师副将汤付,此人乃凤凌旭左膀右臂……” 还没说完,话就已经被吕策忠打断:“呵!汤付!本将认识他!是个只会狗叫的小杂种!” “吕将军!”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本是大步而去的吕策忠顿时浑身一颤。 回头一看,是明宇! 只见此时的明宇染了一身的鲜血,手中长剑泛着寒光,见到他的那一刻,吕将军神情由诧异变成愤怒,一把抓住明宇的肩膀质问:“你怎么在这里?娘娘呢!” 第356章 搜寻药材 后面那三个字,几近是吼出来的。 “娘娘……”明宇正想说话,却又被吕策忠打断:“娘娘可是出事了?” 他知道明宇是受了王爷之命,贴身保护苏挽烟的,他出现在这里,那苏挽烟在哪? “没有!娘娘她……”就在城岛内。 但话说到一半,又怕暴露,只能委婉道:“娘娘现在很安全。” 此话一出,吕策忠心脏顿时凉了半截,什么叫很安全? 意思是娘娘也在城岛内? 城岛如今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 “娘娘现在在哪?”绝对不能让苏挽烟出事! 苏挽烟没有交待这一层,明宇哪里敢说,说道:“娘娘让我来看看城内发生了何事,如今一看,果真是吕将军带了人马袭城。” 他恭首凛声:“吕将军放心,娘娘交待,若探明情况需立即回去禀报,如今属下已经耽误了许多时间,若娘娘知吕将军在此,定会安心不少。” “你!”吕策忠气不打一处来:“娘娘怎么会在……” 城岛两个,吕策忠也不敢贸贸然说出。 到底是东海的地盘,万一还有贼寇没杀干净呢。 但是,听明宇的语气,苏挽烟确实没事,不仅没事,还躲得很好,还有精力让明宇来打探城中的情况。 至此,吕策忠也明白了明宇的顾虑,吼了声:“行!有什么事,定要来找我!” “属下明白。” 吕策忠心里多了一层顾虑,就更不会让东海军得逞,他深吸一口气,前往城墙。 刚上城墙,吕策忠就看到城门外盘踞着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汤付。 一见吕策忠,汤付就止不住心中的怒火:“狗娘养的老贼!你们的主帅已死,即便做再多都是徒劳无功,本将劝你们还是快快投降,否则,本将断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哈!”这话根本伤不了吕策忠分毫:“小白脸!老子在你睡大觉的时候,就已经在杀你们的人了!现在城里的百姓,老少妇儒你猜有多少?咱们的主帅死了,你们也别想好过,这城里数以万计的百姓,便是咱们王爷的陪葬!” 此话一出,气得汤付满脸通红:“狗娘养的!你以为拿城里的百姓做威胁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你倒是来啊!谁不打谁是孙子!”吕策忠嚣张的叫道! 汤付气得牙关紧咬,大锤一指:“两军交战,咱们不伤及无辜,你下来与我战一场,咱们彻底分个胜负!” “你当我傻啊!老子好不容易占领的城,有本事你就来抢回去,别给老子整这些花里胡哨的!” 汤付的算盘真是打得啪啪响,外面数万的军队,城岛城门一开,那他们连一条活路都没有。 所谓守城容易攻城难。 吕策忠窝在城里,守他个十天半个月不是问题,除非汤付有能耐把城墙拆了! “狗贼!你给我等着!”汤付知道,再交涉下去也是毫无益处,本来他也没抱什么希望,撂下一句狠话,调转马头,冷声命令:“攻城!” 他此番来就是为了城中的百姓,可吕策忠油盐不进,那便只有强攻一条路,绝对不能让城岛落入大晋之手。 汤付离开不过半刻,城墙上的龙旗军已经警觉:“将军!是攻城的云梯!” 只见东海军已经架起十余架云梯冲向城墙,而云梯身后徐徐跟着的,是偌大的投掷机。 “守!”吕策忠立即下令:“把所能用的手段都用上,无论如何都要将这座城守下来!” “是!”城岛内武器充足,守城的弓弩精良,火油更是储存了一个地下城那么多,他们根本不担心没有物资可用。 而且这些还都是敌军的,他们用起来根本不心疼。 另一边,客栈内。 苏挽烟在房中早就等得心焦不已,明宇回来的时候浑身血腥,看得苏挽烟心口惊悸:“怎么了?可是出事了?你有没受伤?” “娘娘放心,这些都是别人的血。”他恭首道:“吕将军带军入侵城岛,给东海守卫军杀了个猝不及防,如今外面全是咱们的人。” 苏挽烟眸光一喜。 但随即似想起什么,又猛地握住明宇的手腕:“不好!东海的水源都被咱们污染了!他们也定接触过水源!” 明宇一愣。 方才事态紧急,他根本没想到这个。 “但是我是先到东海军营下药的,东海前线的军队会更早出现症状,吕将军他们躲在城中,吃喝不会过于显眼,应食用不多!”苏挽烟马上做出分析! “卫祥在大晋边境开设的药铺,那些药能不能运到这里来?”这话说出来,苏挽烟都觉得不太可能。 不说前线硝烟四起,商队运送这么一大堆药材肯定会惹人注目,再者城岛现在城门紧闭,一旦开启城门就会让东海军有机可乘。 同样的,这问题让明宇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即便真的可以把药运进来,那也是需要时日的,而且数量定不少,那需要的人力物力就更多了。 这样一支商队,东海不可能不起疑。 “为何不问我呀?”一声轻笑轻飘飘的从门口传来。 笑辰生悠闲的倚着门框,从脸上的笑容来看,心情格外的好。 苏挽烟震惊,三步并做两步上前:“你有药?” 笑辰生眉毛上扬,十分敷衍的模样:“唔,也不知是谁昨日对我爱搭不理的,我真是伤心得很呀,如今需要人家,又巴巴的找过来了。” “……”想到昨天吃饭时对他的态度,苏挽烟被怼得无话可说。 她忙低头在身上翻找了片刻,拿出一瓶止疼药:“这个给你,当是昨日的赔礼。” 笑辰生眉尖微挑。 “这是止疼药,我知道你不缺,但是目前我也没什么可跟你交换的了。”他们两个该交换的药早都交换过。 而且估计都在各自的基础上动手改良过,以前或许还能吸引一下笑辰生,但现在确实没什么能再值得他注意。 笑辰生好笑:“你实在是实诚。” 就是因为苏挽烟太实诚,很多时候他反而捉弄不下去。 第357章 三十水师的命脉 想想也罢了,长烟斗将她手中的药瓶拂去:“我不爱吃药。” 不然他身上早大大小小一堆药了,何需要做成烟料。 苏挽烟抿唇,就听笑辰生继续笑道:“你需要什么?” 苏挽烟眸光微亮:“我写下来给你!” 明宇很有眼力见的拿来笔墨,苏挽烟上前,将需要的药材以及数量,奋笔疾书的记下。 笑辰生倚在门框淡淡的看着,他不明白,苏挽烟好像做什么事都特别积极。 若换作是他,大晋军队中药,东海的军队也会中药,若双方都中药,这仗便打不成,这期间只要等大晋那边攻过来就行了,还何需费尽心思去做解药? 因为苏挽烟下的药,并不致死,事后再给他们做解药不就行了。 每次看她这样,笑辰生就会想看看,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泄气,什么时候才会将那满腔的热血用尽。 笑辰生自然是不懂苏挽烟的,苏挽烟只要有想法,就会付诸行动,哪怕时间紧,或是徒劳无功,对苏挽烟来说,这些都是有备无患的事,做了便不后悔。 “嘭”的一声巨响。 整间客栈都震颤了一下。 苏挽烟专注写着,没有理会外面的情况。 笑辰生只抬头看了一眼,房顶有落灰落下,明宇说明情况:“是东海攻城了。” 汤付为了尽快夺回城岛,以投掷机投石,以达到破开城门的地步。 但投掷机的力道控制不好,便会越过城墙,砸到城内。 汤付也不想伤到城岛内的百姓,但非常时期非常处理。 吕策忠自然不惯着他,他有投掷机,城内也有,而且城内还有火石与火油,抛出去石头燃烧着滚滚烈火,直接砸向城外大军。 一时间,火光照亮了整片天空。 刚巧,在这火光的照耀下,一抹鱼肚白从天边升起,竟不知不觉过去一夜。 然而战火,却未有停息的迹象。 前线,大晋龙旗军已经跟东海三十水师打了整整一夜,让凤凌旭没想到的是,明明大晋水战不如东海,他的三十水师却节节败退! 整整一个晚上都打得非常被动。 “殿下!十八师已被攻破!” “殿下!二十九师已被攻破!” “殿下!上二师前锋被擒,已退守!” …… 营帐内,听着各师的战况,凤凌旭眉头紧拧,不应该的,不应该被打得如此落魄。 大晋才十余万的兵力,就算他调走五万,他也还有二十余万的兵力在手,一师落于下风,下一师马上就会顶上,最差的情况也是打得是有来有往,断不可能是这样节节败退。 就在这时,一个来禀的小兵突然体力不支,直接晕倒在营帐内。 本还关注着沙盘的凤凌旭立即警觉:“怎么回事?” 最近军中伙食充足,通传的小兵也暂时也不用上战场,更别说他们平日还有训练,体格不会这般孱弱,怎么会出现晕倒的情况? 刚问完,他就敏锐的发现营帐中其他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一股威严的气势顿时从周身澎发,质问:“你们怎么回事?” 帐中的士兵顿时纷纷跪地:“殿下无需担心,卑职无碍!” “混账!”凤凌旭愤怒大吼,立即察觉不妥:“你们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若一两个人出现问题还情有可原,可现在营中士兵竟都出现了状况,这根本不合理。 见他们一个个不说话,凤凌旭一声喝令:“说!” 所有人的心底都颤了颤,离得最近的一个士兵见眼情况不对,才连忙禀报:“回殿下,卑职……卑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这段日子总感四肢乏力,头晕目眩,每日早上醒来,一阵恶心想吐……” 越说,凤凌旭的脸色就越不好看。 直到最后那小兵都不敢再说下去了。 因为身体不舒服,影响食欲,所以他们也没胃口吃饭。 要不是为了应战,他们真是一口都吃不下去。 “持续多久了?”凤凌旭重复问了一句。 “具体……卑职也不记得,像是最近才发生的事,起初只以为是一些小毛病,以为过会儿就好了,没想到……” “你们都是?”凤凌旭眸眼严肃的看向营中的其他人。 其他小兵都低下了头:“是。” 因为不想影响战局,所以他们把自己的身体状况瞒了下来。 凤凌旭再也按捺不住,大步走出营帐。 驻扎的军营内,都是从战场上搬运回来的伤者,但与以往不同,以往搬动伤者都是来去匆匆,忙得不可开交。 而如今,他们显得有气无力,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所有人的神情都在死撑。 凤凌旭不愿相信,他猛地抓起一个士兵,凑近去看他的脸色,煞白且无神,像是被煎熬了许多天一般 像是要印证自己的错误般,又揪起一个仔细去看,哪怕他不会医,都能看出来这些士兵身体是出了问题的。 “啊啊啊——”凤凌旭忍不住无能狂吼! 至此,他哪里还不知道他们节节败退的原因是什么,他们中计了! “来人!”怒吼过后,凤凌旭当机立断:“传本殿命令,立即撤兵,退守岸线,设下埋伏,阻止大晋军队登陆东海沿岸,军医呢!马上让军医来见我!” 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又有一则不好的消息传来。 “报!殿下!不好了!不好了!” 凤凌旭太阳穴突突的跳,压下心底的怒火:“说!” 只见那小兵跪地禀道:“副将传来消息,城岛已被吕策忠带兵占据,如今城门紧闭,我们的军队根本无法进入,殿下!还望殿下下令!” “你、说、什、么?”这四个字几乎是从凤凌旭牙缝里挤出来的。 脖子青筋暴起,似乎在下一刻就要将眼前的小兵打死一般。 那小兵也害怕,连忙补充道:“如今汤付将军已经下令攻城,想必不日内定会将城岛重新夺回!” “闭嘴!”凤凌旭吼了一声。 盛怒之下,他不得不保持冷静。 吕策忠占据城岛,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边境三十万大军的命脉,都被吕策忠给遏制了! 第358章 有脾气的军医 朝廷发放的军粮,必须经过城岛,城岛设有了望台,城中有远距离射程的弓弩与空投器,从城岛周边所过的船只一目了然。 他们军队的军粮半年一发,如今六月,正是军粮发放之期! 如若城岛不能尽早夺回,那他三十多万的军队,下半年将无粮可用! 凤凌旭只觉这会儿天都是黑的! 吕策忠是暗中潜入城岛的,所带的兵马定不会很多,若此时调派兵力前往城岛,强压之下还有可能立即将城岛的掌控权夺回来。 要么,便是以城换城,强攻大晋,将大晋翁城收入囊中。 然而,一想到大军的身体状况,凤凌旭就满脸的怒火,到底是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中了敌方的诡计的。 就在这时,几名军医被请了过来:“殿下!” “士兵的身体状况,别告诉我你们丝毫不知!”凤凌旭强忍着怒气质问。 “这……”军医忙叫冤:“殿下冤枉,军中三十万人,每日到臣这里医治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除去必要致命外伤,其余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一直都是煎以驱寒之药让他们喝下。” 这话便是说,他们已经是尽责尽职了! 本来军中士兵就多,平日训练的时候,今日扭了手,明日伤了腿,又有谁挨了军棍,更别说现在开战,送过去的伤患多之又多,几个军医营根本就忙不过来。 何况,他们症状也不算严重,还以为有士兵刻意隐瞒,那军医便更以为只是小部分感染,怎么会猜到整个军中的人都有呢? 军中的伤亡一直都是要么深可见骨,要么就是救不回来的,医治简单粗暴,便是力求一个快。 风寒,那都是小事,若非大面积暴发,他们怎么有精力去关注? 凤凌旭被军医这番话气得想跳脚,心里那股怒气憋得他心脏抽疼:“你如今看这些还是小毛病吗?” 此话一出那军医更冤了:“殿下,如此大规模感染,若非疫症,那便是被人投毒了,既是有心人所为,那定叫人防不胜防,这又如何能问罪臣几个?” “你!”凤凌旭被他的话堵得哑口无言,本来就怒火攻心的他如今更气得想一巴掌把他拍死! 然而现在再追究责任也无济于事,咬牙命令道:“马上查出病源,研究出有效的解药!明日本殿便要见到成果!滚!” “……”几名军医真是有气无处撒,自开战以来他们都是有一日没一日的睡。 如今殿下还要明日见到成果,还不如一刀抹了他们的脖子来得痛快。 军医都是有脾气的,特别是在军中见惯了皮开肉绽,断肢残腿的情况,早就练就了一具金刚不坏之身,就连脾气也是不惧任何人。 但到底,上头的命令还是听的,能怎么办,只得乖乖去研究了。 东海水师撤兵迅速,消息不过眨眼就传到了正在后方指挥的司旸那里。 “司旸将军,我们可要乘胜追击?”司旸身边最近提拔的副手问道。 司旸沉眸,他预料中这一场是场硬仗,都已经准备与东海水师战个三天三夜,但对方才打了一天就撤兵,实在来得突然,不免让他感到诧异。 而且他也清楚论水战,大晋是不敌东海水师的,他已经想好这是一场艰巨的拉扯战,但昨夜一战却打得比想象中的轻松。 司旸并不知道东海水军中了药,所以在要不要乘胜追击这个问题上有些顾虑,就怕是东海施的什么诡计。 但是,吕策忠密袭东海城岛,也有可能是那边有了动静,凤凌旭要调兵应付。 思量过后,司旸不再犹豫,当即发令:“乘胜追击,登陆东海沿岸线,逼退东海水师!” 东海军营离城岛约有五十公里,若吕策忠当真成功占领城岛,那东海水师即夹在当中进退不得。 司旸还是比较谨慎的,补充了一句:“若成功登陆沿岸线后万不可乱来,届时听我号令。” 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今日一役能打成这样实属意外,他要打探一下东海水师究竟是什么情况。 “是!”副手领命,退了下去。 与此同时,正在攻城的汤付也越渐发现事情的不对,士兵们士气低迷不说,行动更是缓慢无神,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晕倒在地。 汤付心头铃警大作,大声喝道:“大家坚持住!城岛绝不可落入大晋手中,殿下很快就会派兵增援,小小贼寇,断奈何不得我三十万大军!” 然而话喊出去,回应之声却蔫如病夫。 正当汤付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突觉一阵头晕目眩,一低头扶额,竟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将军!将军你怎么了!” 汤付还未回话,便听得一个小兵大喊:“小心!” 一块巨石“嘭”的一声,堪堪砸到汤付身旁。 随着一片惨叫,血肉横飞,泥石四溅。 汤付四肢乏力,小兵奋力的想要将他拖离战场,却见他怒从心来,一把拂开拉扯他的小兵,架上弓弩,对准了城墙上的敌军,“咻”的一声破响,直中一个士兵的心脏。 然而,吕策忠这边,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马上顶上。 吕策忠握着腰间的大砍刀,镇守着一方城门:“兄弟们坚持住!城岛易守难攻,任他有多少人马,我们只要撑住,他们便拿我们没办法!掌握了城岛,便掌握了他们三十万大军的命脉,他们的军粮运不过去,此战一过,咱们吃香的喝辣的,过得逍遥快活!” 本来那些士兵都有些疲惫,但一听吕策忠这么说,又立马打起了精神。 城岛的守卫军约有两万,吕将军带他们潜进来的时候只有一万人马,去掉伤亡现在只剩下下八千余人。 以这八千余人去堵东海的三十万军队,光是想想就已经振奋人心。 吕策忠有什么计划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现在的情况是有利于他们的。 哪怕面对对方的三十万军队,他们都只想着殊死一搏。 不,或者说他们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第359章 撤军 另一边,客栈。 笑辰生接过苏挽烟手里的药单,挑了挑眉,不算多。 相比万人以上的份量,这点药单算少了。 笑辰生将单子收进怀里:“若药草找到了,要放置何处?” 客栈肯定是不行的,本来就是临时的落脚点,根本没有多大的地方放置其他东西。 苏挽烟沉思了片刻,一个想法在脑中闪过,她并没有回答笑辰生的话,只问:“除了这些,你能不能再给我来点别的药。” “……”笑辰生笑着拧眉,模样十分不和谐。 “还有纱布,金创药,止疼药,还有针灸用的银针,我这里只有一套,肯定是不够用的……” “……” 看着苏挽烟真心求助的眼神,笑辰生对峙了片刻,还是叹了口气:“那你一并写下。” 苏挽烟欣喜:“谢过谢过!回头请你吃饭!” “……”帮那么大的忙,就一顿饭揭过? 苏挽烟断定笑辰生在东海也是有自己势力的,也许势力不广,但绝对够用。 之前他不是说过,他了解过凤凌旭吗? 那就代表对于东海他也是有查过的。 这个情,苏挽烟确实记下了,没有笑辰生的帮忙,或许所有的事都不会进行得那么顺利。 “你准备这些药草大概要多久?” “一日。”笑辰生没有犹豫。 苏挽烟明了,要搜集这些药草确实不容易,一日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 笑辰生从她手中接过另一份药单,转身挥了挥便离开了客栈。 “娘娘,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明宇不认为苏挽烟会就此坐在客栈里等。 苏挽烟抬头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犹豫了一瞬,还是打定主意,道:“你去找吕将军,告诉他我需要一个地方做医营。” 明宇愣:“娘娘是要……” “不错,前方受伤的战士定出现许多伤亡,这里是东海,肯定不能指望这里的人能给我们的军队治疗。” 而且他们是潜进来的,不可能带军医。 这个时候她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而且她也需要一个地方安心研制解药。 “可是这样的话……”娘娘就太辛苦了。 明宇只以为苏挽烟根本不知道军医的概念,那些医治手段可不是城里那些大夫所能比拟的。 然而话还没落,苏挽烟就开口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一向尽人事听天命,如果不是这样,你们的王爷现在也不会生龙活虎的。” 这话倒把明宇堵了个哑口无言。 至此他也不再犹豫,领命:“是!” 听闻苏挽烟要找地方布置医营,吕策忠下意识拧眉,他们一群大老粗无所谓,苏挽烟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怎可以将她卷进战场? 吕策忠懊恼,即便是这样想,但现实让他无可奈何,再不愿意将苏挽烟卷入战场,可人也已经在这其中了。 后又听闻苏挽烟在附近的水源下了药,有可能他们也已经中药了。 这话听得吕策忠恍然大悟,怪不得最近两天浑身不得劲,但吕策忠将这归结于水土不服,另加上他身体素质过硬,又食用不多,所以暂时没出现什么大的症状。 事态紧急,多的也不方便在这个时候说,明宇只简单说明重点,得知苏挽烟执意,吕策忠拧眉想了一会儿,一拍脑袋:“倒还真有个地方适合。” “哪里。” “总督府!” 城岛总督府,如今是横尸遍野。 城中战事未了,里面的尸体来不及清理。 苏挽烟到的时候,吕策忠在这万分紧急的情况下,派了人手加急清理。 也是因为知道苏挽烟在水源上下了药,给了吕策忠万分的底气。 见过笑辰生的停尸房,这里的场景倒让苏挽烟没有太大波澜。 苏挽烟出现在总督府,便代表她从今日起便要暴露在人前,恭亲王妃的身份也没办法再遮掩,有心的人总能查得出来。 总督府地方足够大,不用怎么布置就可以直接拿来用。 笑辰生药草收集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比原本说好的时间还要快上不少。 苏挽烟吩咐让吕策忠将受伤的士兵送到总督府,吕策忠本来还有些犹豫,但看到受伤的弟兄在城墙上垂死挣扎,还是同意了苏挽烟的提议,让人把伤患全抬过去。 “娘娘!人来了!”明宇手握剑柄,将第一批伤患带了过来。 苏挽烟一瞅,眉头顿时拧了下来。 躺在担架上的人脖子都已经被射穿了,但人没死,还在哧哧哼哼的喘着气。 苏挽烟没太多犹豫:“搬到内室去!” 随即她边撩起袖子边指挥道:“还能动的在厅堂等候,重伤者到偏房排队!” 军医,苏挽烟有了解过。 虽然她不是,但她不认为自己的医术与手段会比军医差! 笑辰生把苏挽烟所需的东西运过来后,便拍拍手撒手不管了甚至是失踪了,废话,他又不是来服务这些人的。 凤凌旭下令撤兵没多久,便收到小兵来报,大晋的战船已经逼近海岸线,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凤凌旭只觉脑袋突突的跳,现在战况对他们十分不利,只能下令边打边撤,封锁沿岸关卡,与汤付汇合。 好在,司旸登陆东海沿岸之后,并没有对他们穷追不舍,倒让凤凌旭有了喘口气的时间。 大部队与汤付所带领的五万人马离得并不远,不过短短一个半时辰,凤凌旭便与汤付会合上。 然而,汤付的情况不容乐观,正躺在榻上虚汗不已。 一见凤凌旭,汤付一脸悲愤与愧疚:“殿下!” 他直接从榻上滚下来,跪地请罪:“末将未能守住城岛,臣该死,望殿下降罪!” 凤凌旭拧眉气愤:“事到如今,请罪有何用!” 看汤付这样子,便知道他也中药了。 全军上下,好像就他一个人没受影响。 “报!”一个小兵匆匆进来:“殿下!我们在水源的交汇处找到了这个!” 那小兵将一个酒壶般大小的白瓷药瓶递上。 这是他们撤退的时候找到的。 凤凌旭一眼就看出端倪,战场之上,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精细的瓷具,还是在水源的交汇处:“拿到军医处!” 第360章 青璇城布局 “殿下!”汤付还想说什么。 却被凤凌旭抬手打住:“什么都不必说,你且好好休息!” 目前最要紧的还是要知道对方是下了什么药,致不致命,更要快速研究出解药。 “殿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这场战役,他们等不起呀。 “无妨,城岛被占,我们还有青璇城!城岛的动静闹得这样大,再过不久,青璇城定会收到消息,这段时间,咱们先养精蓄锐,伺机而动。” 青璇城是东海最重要的军事要塞之一,即便占领了城岛又如何,只要青璇城朝城岛发兵,夺回城岛便是迟早的事。 如今,他们要做的,是拖住大晋军队前进的脚步。 说完,凤凌如已经起身,前往军医营。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六月二十一,青璇城,逍遥楼,主楼。 主楼的建设宏伟壮阔,根本不是其他副楼能比拟的。 主楼的最高一层,余南卿一身白衣玉锦,墨发盘冠,正拿着一本不知名的书,站在镂空的雕花落地窗前看得津津有味。 外面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整个人宛如都在发光一般。 就在这惬意之时,房门外传来禀报的声音:“覃大人,城岛再次发来求救信号,是否立即派兵前往增援。” 话音刚落,余南卿手中的书本就“啪”的一声轻响,轻轻合上。 他脚步一迈,节骨分明的大手微垂,蓦然,便搭在了一个肥硕的肩膀上。 只见偌大的房中,竟还坐着另一个人。 雕刻得精美的长椅上,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因余南卿这一下,身体狠狠的哆嗦了一下。 随即稳了语气,才开口:“不必,殿下手持三十万大军,怎会敌不过区区贼寇?大晋水战更逊色于我们,不必理会!” 门外的人一听,“是”的一声退了下去。 前线大晋与东海双方对峙已久,城岛的求救信号送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青璇城早就被余南卿阻断了增援。 青璇城的军事实力确实很足,但他们都听令于一个人,那便是逍遥楼楼主。 而这逍遥楼楼主看似神秘,其实不过就是东海朝廷派来的内臣,是由东海君主直接管辖的,逍遥楼内发生的一切,或是所得的所有消息,都是直达到东海君主耳中。 余南卿为了控制这位覃大人可费了好一番功夫。 当然,除了他,还有逍遥楼内的一众副手。 听到他的话,余南卿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已经照你的吩咐说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一双儿子!” 这位逍遥楼楼主姓覃,叫覃言东,东海朝廷的一名内臣,直属东海国君。 既是直属,那他在青璇城的权力可想而知。 不过,权力大是大,却有个毛病,难以生育。 如今年过三十五,才刚巧得一双儿子降生,如今尚在襁褓,连一岁都没有,覃言东可宝贝得紧。 然而他没想到还没高兴多久,余南卿就握住了他的命脉。 他不仅将他那一双儿子控制住,覃言东的其他家人,妻女,父母亲,上上下下上千号人,都被他控制住。 本来覃言东还没那么快服软,直到余南卿炸了他其中一幢副楼,那幢副楼之内的,全是身兼朝廷要职的人。 而此时,他那一双儿子家中,也安排了这样的意外,这才叫他害怕起来。 “你若乖乖听话,保你家人平安无虞。”余南卿只淡淡吐出一句。 逍遥楼地下囤积着整个青璇城所需的武器,数量可供数万人应战。 余南卿对那些东西可馋得紧,如非必要,他也不想把那么好的东西炸掉。 所以除了覃言东,掌握着青璇城军队的统领,督府的官员,还有这里的其他地方官,余南卿都第一时间将他们控制住。 因为带来的人马不多,他们不能在青璇城贸然行事,不然只会是以卵击石,一切都只能在暗中进行。 “报!”突然,门外又传来一声禀报。 覃言东心里突突的跳,只希望不是什么重要的消息。 然而事与愿违,只听外面的人禀道:“朝廷派往边境的军粮到了,朝中文书还请覃大人过目。” 完了!完了! 覃言东心里直着急,城岛被占,这批军粮他若押下,静待时机,还能送到殿下手中,可如今…… 余南卿眸光凌冽的看着覃言东的头顶,覃言东只觉背脊一阵寒凉,紧着袖中的拳头:“战事吃紧,文书我就不看了,放行。” 余南卿不是不知道他的那些小心思,不过也无妨,只要命令发下去了便可。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响声三长两短,是暗号。 余南卿瞥了一眼覃言东,覃言东吞了吞口水:“进来。” 只见,一个粽黄色头发,模样带着丝异域的女子端着膳食进来:“公子,午膳时间到了。” 这女子模样不算出彩,但却能让人一眼记得她的面容,眼睛的颜色是非常浅红粽色,能看出来是如假包换的本地人。 她抬头看了一眼余南卿,余南卿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下去。” 那女子也不敢怠慢,垂眸:“是。” 走到门口,又犹豫:“公子……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父亲?” 她就是那商队领头的女儿,年不过二十,因为卷入一场人口交易,被贩卖到逍遥楼。 这里的人口交易,并非寻常人所知的奴隶贩卖。 那商队的领头知道的时候只感觉天都塌了,用尽了办法,跑了许多关系,都没能把她从逍遥楼里救出。 逍遥楼是青璇城权力最大的地方,同时也是最不讲理的地方。 里面可以说商客云集,却也可以说是高官达贵的奢侈腐败之地。 当然,这种内幕,也就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得知。 遇到余南卿也是偶然,商人重利,只要有利可图便一切都好商量,再加上那商队领头视他女儿为掌上明珠,救女心切之下,便答应了余南卿把他带进青璇城。 但也仅此而已,把他带到逍遥楼后,青璇城会发生什么,一切便与商队无关。 第361章 对大晋有利的战局 “待事情了了,我会派人带你去。” 那女子抿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住了嘴:“是。” 那名女子刚下去,窗台之外就出现了苏驰恩的身影:“王爷!” 只见他将一纸消息递到余南卿面前,神情略显慌张,显然这次的消息不同寻常。 余南卿接过纸条,只看了一眼,瞳孔便猛然骤缩,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瞬间揪住一般,不由控制的惊悸起来。 纸条上只写了简简单单的一行字:苏挽烟在东海城岛。 苏挽烟怎么会在城岛? 她怎么会出现在东海? 这一刻,余南卿连指尖都散发着微凉,眸底尽是惊慌之色。 “王爷!城岛虽被吕将军占领,但城岛之内还残留着许多东海军余党,他们肯定藏在暗中伺机而动,若姐姐发生什么意外……” 苏驰恩眼底的担忧之色不比余南卿少分毫。 余南卿抬手,止了苏驰恩的话。 他根本不敢去想这些事。 余南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颤抖:“城外还有多少我们的人?” “回王爷,余一万五!” 从大晋点兵三兵进入硝水,期间被凤凌旭截杀,从硝水出来的时候便只剩下两万兵力不到,中途因受伤中毒而死的,又有千余人。 现在潜进青璇城在大概有三千余人左右,埋伏在青璇城外接应的,便余一万五千左右的兵力。 “苏驰恩听令。” 苏驰恩立即跪下:“卑职听令。” “立即领兵前往城岛,增援吕策忠,以王妃的安全为第一要务。” “是!”苏驰恩不敢怠慢,转身从窗台一跃而下。 余南卿看着手中的消息久不能回魂,怎么都想不明白,苏挽烟怎么会来城岛? 他有想过苏挽烟会知道他进入硝水的事,也知道他一旦失去踪影,外面定会传出不利于他的传闻。 他有想过千百种情况,但唯独没想过苏挽烟会来东海。 余南卿心头莫名升起一股烦躁,终是他计划不够完美不够利索,否则如何叫苏挽烟追来东海! 余南卿跟苏挽烟的对话,被房中的覃言东听了个十成十。 他坐在长椅上背对着余南卿,眸眼闪过一丝阴谋。 恭亲王妃也到了东海?如今就在城岛? 从余南卿的语气中就能听出,他对这位王妃十分爱戴,若能把这消息传出去,把恭亲王妃抓起来当人质,或许能…… 然而念头才刚落,突然“哧”的一声,是皮肉被贯穿的声音。 余南卿不知何时抓起桌上的一枚玉饰摆件,直接从他身后刺穿了他的脖子! 鲜血没有喷涌,是顺着严丝合缝的伤口缓溢而下,覃言东睁大着眼睛,不敢相信的想要回头,却连余南卿是何模样都看不见,就连一声闷哼都没有,便直直栽倒在长椅上。 余南卿眸光冷漠,像看一株被拔掉的杂草一般,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尸体。 所有的事他都可以赌,唯独在苏挽烟的安危上,他不能出任何差错! 余南卿沉舒一口气,绕过长椅缓缓坐下,手中还残留着覃言东的一丝鲜血,思量着接下来的事。 他在青璇城的目的已经达到,青璇城的军队也被拖延了不少时间,若现在离开,大致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事。 但是,青璇城到底是军事要塞,集结军队的速度非常快,从大晋发兵的时间来看,东海水师目前还有挣扎的机会。 一旦青璇城派兵前往支援,对大晋有利的战局,很可能会被扭转。 所以他不能现在马上离开,为确保前方战事顺利,他还需要再忍上几日,待凤凌旭彻底成困兽之斗,他才能一举将他擒下。 余南卿心里郁闷,只得不停的压抑着心中的躁动。 许是因战局不利,自凤凌旭知晓军队中了药后,便没有再发动进攻的意思。 东海水师营地退离城岛十五里之外,离大晋军队约有三十里,可以说两边都近在咫尺,凤凌旭夹在中间进退不得。 那日他命军医研制解药,可士兵的症状就让风寒没有太大区别,军医也摸不着头脑,只能一步一步的去试药,几日下来,并没有太大效果。 凤凌旭着急,一边担心大晋军队会在这时候发起突袭,一边又派人去打探青璇城援军的情况,然而两边均不容乐观。 而另一边,苏挽烟却已经制出解药。 本来那药就是她做的,里面有什么成分她一清二楚,所以做起解药来也是得心应手。 只是一开始她只做了少量,让吕策忠跟几个得力的领队先服下,而后供士兵服用的解药苏挽烟也简单粗暴,在总督府搭一口大锅,将需要的药材配好,一口气放到大锅里熬煮,如此她不用费心思去一副一副的配,也不用做成药丸子。 待药熬好了,便让士兵排着队来领药喝。 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便是不用自己亲力亲为的盯着,只需命人看着火,熬到一定特定的程度便可。 其余的时间,苏挽烟都奔走在内外两堂。 内堂是给伤重的士兵动手术的,外堂则是受了轻伤的人,可以用药或者包扎一下就能处理好的。 虽然苏挽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到底还是受了一些冲击。 有些士兵搬来的时候就不行了,哪怕她再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以将他们救回来,就像那日脖子中了箭的士兵,苏挽烟觉得她有系统加持,总觉得老天会特别眷顾她。 可现实却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明明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箭在拔出来的那刻,人还是没了。 苏挽烟也努力过,可还是没能把人救回来。 然而,事态却不容她多有情绪,马上就来了第二个重症伤患,苏挽烟连悲伤都来不及,只能强忍下心里那抹情绪投入到下一场救治中。 吕策忠来看过,虽然说潜进来的人数不多,若换作是军医营,收治这点伤患绰绰有余,可现在的问题是,这里只有苏挽烟一个人在忙。 所以直到半夜,都还能看到苏挽烟在给他们的喂药的身影。 第362章 整盘计划 自然,苏挽烟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她要是一直这样没日没夜的,只怕会累出病来,所以她想了个办法,被送来的那些伤患中,还能动弹的,可以帮忙照顾一下其他伤重的病患。 这样就不会额外占用其他的人力资源。 这倒让本来想派些人手给她的吕策忠心怀愧疚,因为对于城外的东海军,他也实在不敢怠慢。 “吕将军。”夜幕,苏挽烟在院子里研磨着药草,旁边还有其他帮忙的人。 而吕策忠,一个像一座大山一样的莽汉,此时也乖乖捧着药盅,小心翼翼的一下一下的捣鼓着。 听到苏挽烟唤他,忙应了声:“诶,娘娘?” 那声音仿佛在哄自己的闺女。 “余南卿究竟有什么计划,现在还不能说吗?” 此话问得吕策忠一噎:“娘娘,其余的事,末将都可以告诉你,只有这个,末将也无从说起。” 现在还在东海境内,四处都是暗线,指不定这总督府就混进了什么人。 要是被敌军知道王爷现在就在青璇城,消息传到东海朝廷,东海朝廷派兵前往青璇城围剿王爷怎么办? 王爷只带了三万的人马,途经硝水的时候也不知损失了多少,与东海朝廷硬碰硬,那断是不可取的。 退一万步讲,东海朝廷耳目闭塞,收不到消息,但青璇城本就是东海的军事要塞,要围剿一个余南卿太容易了。 苏挽烟张了张嘴,磨着药草的手轻轻的颤抖着,叫人难以察觉。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在问余南卿的计划,她只是想知道余南卿究竟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上次笑辰生打探到余南卿的消息后,她就一直想要去验证,若余南卿真的死了,吕策忠断会悲愤不已。 如今听到吕策忠这么说,苏挽烟心里难掩的激动,却又不敢叫人看出来。 可怜吕策忠,哪里知道苏挽烟的小心思,还在低头一下一下的捣鼓着药盅呢。 就在这时,城岛上空突然传来几声隐隐的巨响。 吕策忠顿时警惕的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将军!”这时,一个小兵匆匆跑进来:“收到前方来报,司旸将军正对东海水师发动总攻,东海水师军营离城岛不过十五里地,是否要打开城门迎接司旸将军?” “不可!”吕策忠还没回话,苏挽烟就已经先开口。 但随即又反应过来,忙住了嘴:“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吕将军莫怪。” “不!”吕策忠反而很欣慰,说道:“娘娘说得不错,此时打开城门还为时尚早。” 如果现在就打开城门,便等于给了东海大军一条退路,哪怕他们中了药,毫无斗志,但凭他这不足万人的军队,能抵得过东海三十水师吗? 人家一步一个脚印都能把他们踩死。 命令道:“继续关紧城门,静待司旸将军的信号!” “是!” 而另一边,司旸正是打探到东海大军全军得了病症,无心应战,这样天时地利人和,此时不发动总攻,更待何时? 凤凌旭最害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解药还没做出来,大晋军队就已经攻了过来。 全军无心应战,一个个都宛如待宰的羔羊,然而凤凌旭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即便大军状况不佳,可在人数上他有有绝对的优势! 所以这一战,凤凌旭也不想讲究什么阵法,与其把数量分散开,不如汇聚到一起,直攻一处! 司旸也像是看出了凤凌旭的想法,这次他亲自打头阵,一时间士气高涨,双方再一次在暗夜中交战,硝烟四起,烽火连天。 而此时的苏驰恩,早已带兵抵达城岛。 只是城岛如今城门紧闭,他想要给里面的人传递信息,却又有所顾虑。 因为城门一旦打开,城岛的变数便变得无法预知,他们既能在城岛周边埋伏,那就代表东海的人也可以在周边埋伏起来。 然而,当他听到前线,大晋对东海水师发动总攻的时候,眸光顿时燃起一抹光亮。 当即命令,留下五千人留守城岛之外,以防城中有所不测能及时支援,而另外一万人马,传他命令,立即前往前线与司旸汇合,加入讨伐东海军的大队中。 在别人看来,这一万人马相比东海大军可能杯水车薪。 但苏驰恩知道,余南卿点的这三万人都是军中的精锐,更别说能从硝水那种地方闯过来的,又有谁是省油的灯? 十万龙旗军的精髓,可都聚集在这里了。 六月二十二,司旸对东海水师发动总攻,苏驰恩领兵一万前往与之汇合,与东海三十水师展开厮杀。 此战,一打便是五天五夜。 东海大军拼死顽抗,拒不投降,最后凤凌旭下令,以东西两方撤军,绕城迂回,西面以硝水作掩护,东面撤入海岛,将剩余的兵力彻底分散。 司旸想要乘胜追击,但东海军撤离的两个方向,都是他们最不擅长的水域。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城岛城门缓缓打开,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 吕策忠带着一队人马从城门涌出,守在城门四周。 司旸是第一个看到城岛城门开启的,顾不上满脸的血腥与硝烟,提着长枪“驾”的一声,马匹朝吕策忠奔驰而去! 见来到眼前,司旸翻身下马,单膝叩首:“吕将军!” “哈哈哈!”吕策忠一阵欣喜:“见你无事,比什么都好!” “只可惜,叫那敌寇跑了!” “无妨!捉住他是迟早的事!”吕策忠大手一挥:“快让弟兄们到城中歇息!” 十万余人的军队,即便是去掉伤亡,也不可能全部涌入城中。 司旸下令,重伤者进城歇息,其余还能动的,毫发无伤的,于城岛十里地外安营扎寨。 打了场胜仗,吕策忠很高兴,搭着司旸的肩膀齐步走进城中:“这一战你立了大功,待咱们班师回朝,定叫王爷好好给你讨个赏。” 司旸打了五天五夜,现在哪有精力想那些事,再者京城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继承了皇位,也没有颁布诏令。 第363章 决战 “谢将军。” “你战此一场,定已精疲力竭。”吕策忠挥手一喝:“来人,带司旸将军到总督府。” 除了把司旸带去总督府,还有在战中受伤的士兵,也要到总督府治疗。 另外,大晋随军的军医,吕策忠也下令,留一个军医营在军营便可,其余的全调往总督府。 总督府现在只有苏挽烟一个人忙活怎么行。 司旸抿唇,临离开前想问什么,却又没敢问出口。 吕策忠看了出来,一拍他的肩膀,差点把司旸拍晕过去:“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便说什么,怎么跟我还婆婆妈妈的?” 司旸闻言才道:“将军,末将只是想知道,王爷他……” 王爷他真的已经葬身黑海了? 反正他是不信的。 正因他不信,所以他才一路杀到这来,他总觉得这些都是余南卿计划中的一环,他觉得只要把仗打赢了,余南卿就该出现了。 司旸虽与余南卿接触不多,但在京城的时候,只有恭亲王府给他帮助。 吕策忠眉心微拧了拧,对着他的后背又是一拍:“想那么多作甚,这一层你还不如娘娘呢!” 他搬出苏挽烟。 司旸错愕的愣了一下:“娘娘?娘娘听到这消息……是什么反应?” “你自己去看便是,娘娘如今就在总督府。” 此话一出,司旸不敢再迟疑,朝吕策忠恭了一首,匆匆忙忙离开 。 城门口,苏驰恩驾着马出现在城外,看着吕策忠跟司旸齐步并肩进城,紧着缰绳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调转马头,直奔大部队。 总督府,前院。 这里搭着许多临时帐篷,供受伤的士兵休息。 总督府房间虽然不少,但却不集中,苏挽烟没有那么多精力一间一间的去照顾,所以就把他们都集中到了前后院。 司旸前脚刚踏进堂室,就听到里面的房间传出一声惨叫! 内室,苏挽烟青丝高盘,一根简单的桃木簪子显得极为素净,双袖被襻膊挽着,原本嫩如青葱的手此时已经染了血迹,她却丝毫不觉。 她紧紧捂着一个士兵的大腿,腿上一道刀口似要将他的大腿拦腰截断。 苏挽烟快速给他清创完,便拿起针线开始给他缝合,粗暴倒下去的是消毒药与麻药。 但因为血流迅速,苏挽烟也不能慢慢去等麻药生效,所以便有了方才的一声惨叫。 不过,惨叫归惨叫,即便疼得脸色煞白满头大汗,那士兵始终忍着一口气不敢乱动! 除了这道伤口,还有左腿小腿也骨折了。 苏挽烟来不及清醒小手的污秽,按住他的小腿,只听得‘嘎啦’一声,那士兵顿时疼得瞪大眼睛,一声闷哼就晕了过去。 在跟笑辰生学习的时候,她就解锁了接骨技能。 当时学的时候,笑辰生直接用活人给她练手,当然,活人是被他催眠了的。 她当时真的觉得笑辰生好残忍,为了不让那人受罪,第一次动手,完全没靠系统就把那人的胳膊给接上了。 之后,系统的接骨技能自然是顺利解锁。 笑辰生事后还夸她学得快。 把他的腿接上后,苏挽烟快速拿木板,给他扎上绷带固定。 “下一个!”苏挽烟一边洗手一边喊,连头都没抬。 话音刚落,床上的病号就被小心翼翼的抬了下去,下一个伤患也从门口抬了进来。 司旸在外堂看到这番情景,那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大家都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都是为了能打赢这场仗,根本没有时间去顾及那些儿女情长,就连贵为王妃的苏挽烟也不例外。 司旸似想通了般,沉吸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苏挽烟到了总督府一直都是忙的,不过今日倒莫名轻松很多,后来停下来用膳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是大部队的军医被调派了过来。 伤患被分了出去,她这里自然就轻松了不少。 等苏挽烟用完膳的时候,已经没有伤患被分到她这里。 苏挽烟不是邀功的人,若能偷得半日闲,她还是会偷的。 现在已经是夜晚,她确实也累了。 正打算回自己的临时住所休息,就发现司旸坐在院子的花坛边,身上穿着便服,手臂与脖子 都有包扎过的痕迹。 看他旁边还放了拐杖,应该是腿部也受了伤。 许久不见司旸,他像是经历了很多风霜一般,连皮肤都比之前黑了一个度。 苏挽烟扫去一日的疲累,上前笑眯着眼睛:“你好呀,司旸将军。” 司旸柱着拐杖起身,无奈一笑:“娘娘就别取笑我了。” 本来他也觉得自己不差,但见过余南卿跟吕策忠在战场上的模样后,他才知道自己还差得远。 苏挽烟看向他的脚:“是老毛病犯了?” 司旸低头,神情更无奈了:“不是。” 是小腿被砍了一刀…… “本来来的时候还未发觉受伤,军医检查过后才发现的,原也不觉得疼,倒是包扎过后,反而有些不适。” “是这样的,你刚从战场下来,身体还处于亢奋状态,身上有哪些伤口并不会第一时间注意到,现在觉得不舒服,是你身体反应过来了。” “是。”司旸笑了声。 “是了,我早就想问你了,苏公子呢?”苏挽烟指的是苏禾。 司旸有些诧异,但又有些释然:“娘娘果然还记得。” 他本以为苏挽烟会忘记苏禾,毕竟对他们来说,苏禾只是一个小人物,但他又觉得苏挽烟记得苏禾是理所应当的,因为苏挽烟本来就很温柔。 既温柔又重情重义。 “你这是什么话。”苏挽烟好笑。 “苏禾已经回乡去了,他说要继续做琴师,在家乡传授琴艺,若不能,他就学做琴,做笛子,做乐器拿去卖。” 苏挽烟点点头:“那挺好的。” 随即又问:“听说你跟东海大军打了五天五夜,现在还不去睡吗?不困啊?” “正要去,便是想等娘娘出来,与娘娘道声好。” 苏挽烟又点点头:“我一切都好。” “是了。”司旸似想起什么,说道:“我遇见苏驰恩了,与东海军打得火热的时候,他赶来与我们会合,但是……” 第364章 追到硝水 但是没见到余南卿。 当时余南卿点兵三万,苏驰恩就在其中。 所以他今天才会问吕策忠,余南卿真的葬身黑海吗? 若是,那苏驰恩为什么会毫发无损的出现? 苏挽烟眸光微亮,司旸能以这样的语气提起苏驰恩,那便代表苏驰恩没事:“他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就好。” 司旸微怔,没想到苏挽烟想的竟是这个,丝毫不提余南卿。 至此,司旸也释怀了:“苏驰恩杀敌英勇,在战场上毫无畏惧,连我都逊色三分。” 听到有人这么夸苏驰恩,苏挽烟自然是高兴,那肯定的,毕竟是她的弟弟嘛。 但她又不能表现太过,还是要谦虚谦虚,笑道:“哪里哪里,相比司旸将军,他还差远了。” 司旸似看出了她的心思,一时也觉十分有趣。 “那你好好休息,我也该去睡了。”苏挽烟笑道。 “是,恭送娘娘。” 两军交战过后,并非万事大吉。 军中伤亡人数,后续的补给与计划,都是需要考量的事。 而后续的作战计划,若出现不合时的错漏,也会导致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 吕策忠与苏驰恩碰过面,知晓余南卿的命令后,将那一万精锐尽数调入城岛,总督府周边派人严加守护,以保苏挽烟安全。 而苏驰恩出现在这里,断是架不住军中其他人的好奇,余南卿在哪里? 他们的王爷究竟有没有死? 苏驰恩等一行人又是如何从硝水闯过来的? 苏驰恩无法一一回答,吕策忠也觉不妥,挥手叫停,让苏驰恩接下来好好休息。 凤凌旭刚退兵的第二天,吕策忠就收到消息,东海运送军粮的船只于下午时分会经过城岛流域。 吕策忠顿时大喜,大手一挥,下令将东海运送军粮的船只截下! 苏驰恩主动请命,截下那批军粮后,肯定是要运往城岛。 届时他就有理由去看苏挽烟。 吕策忠没有反对,所以到了下午时分,大晋的军队就像强盗一样,把整整十六艘东海粮船截了个干干净净。 运送军粮的东海士兵跟监督这才发觉事态不对,在船只被截的时候第一时间向朝廷发出加急战报。 而与此同时,青璇城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青璇城内所有官员,在一夜之间死于非命。 经查,所有人都是一招毙命,没有多余的伤口,出手干净利落。 从尸体的僵硬程度来看,至少都已经死了三天以上,而在这三天之内,竟未有任何一人察觉。 余南卿,已经离开青璇城。 硝水,集暗海,岛屿,丛林为一体的东海海域,有些地方,白日风平浪静,使人分不清东南西北,却在夜晚天气骤变,气温急剧下降,若毫无准备,在这里冻死人是常有的事。 而有些地方,迷雾常年弥漫,蛇虫鼠蚁聚集,毒物横行,林中的沼气更是让人防不胜防,用白骨成堆来形容也不为过。 而这些,都还只是硝水一角,整个海域宽广无比,船只驶进这里,第一个要面对的便是波涛汹涌的暗流与旋涡。 凤凌旭是土生土长的东海人,早在还小的时候,他就已经征服过这片海域,所以要在硝水活下来,对他来说是并不是什么难事。 东海大部分士兵都是会水的,即便在暗流涌动的海中,他们都可以找到一条相对安全的水流。 此时的凤凌旭,带着东海的士兵游过硝水海域,登陆在一座岛屿上。 刚上岸的他眸眼泛着阴沉的戾气,他没想到自己竟会被大晋逼到这种地步,还是在东海的地盘上。 周围迷雾四起,抬眸只能看见距离自己最近的士兵。 凤凌旭冷静下来,调整自己的气息,下令:“所有人听令,依晴桑草而憩,寻找腹稻虫食之,以防岛中瘴气,严禁在岛上生火,违者军令处置!” 迷雾岛迷雾一起,就很难分辨白天黑夜,刚刚上岸的时候,粗略算应该是黄昏时分。 夜晚正是蛇虫鼠蚁肆虐的时候,晴桑草可以抵制大部分毒物靠近。 但这里夜晚的气温变幻不定,又不能随意生火,凤凌旭一时拧紧了眉。 上来得还真不是时候,若是再早一些,倒能找到解决的方法。 现在迷雾四起,又近夜晚,最忌四处走动。 不过,如今一来也总算安全了,大晋的军队不可能追到硝水,待他们在此养精蓄锐,他再杀他个回马枪,一举将大晋军歼灭。 然而,正当凤凌旭以为万事大吉,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岛屿上方突然闪过一抹寒芒,与星星光点一般,朝着凤凌旭直击而下。 一股庞然的杀气,叫凤凌旭心底猛地一沉。 只一瞬,一声“嘭”的巨响,冲击犹如一颗炮弹般落下,凤凌旭不敢相信的瞪着眼睛,多得他反应迅速,堪堪与这股冲击擦肩而过。 一股飓风以此为中心旋转而起,就连周围弥漫的迷雾都被吹散。 待凤凌旭拉开距离,定睛一看,一股怒气由心而生,止不住脸上暴怒的青筋:“余、南、卿!” 只见,余南卿手持长剑,一脸冷然的出现在凤凌旭面前。 一身白衣玉锦,墨发飞场,身在硝水,却干净得片叶不沾身。 他长剑一拂,眸光微沉间,直指凤凌旭。 凤凌旭怎么都想不到余南卿竟会出现在这里:“你居然没死!” 确切的说,他也不认为余南卿会就这么死了。 虽然他当时带兵截杀,但余南卿所带领的人马,像是心照不宣般,按着他的想法一个个‘葬身黑海’。 因为事情实在太过顺利,以致于他根本没有任何实感。 但…… “你怎么可能从硝水活着出去!” 那是不可能的,就连东海本土的人进了硝水也是九死一生,东海皇室有一本关于硝水的全录,就连他也是照着全录才一步步攻破硝水。 余南卿一个大晋人,怎么可能熟知硝水,还是在带着三万人马的情况下! 余南卿眸中杀气一凛,根本没理会凤凌旭的话,内力在瞬间澎发,不过刹那,寒光已经抵在凤凌旭的脖子上! 第365章 不介意沾点不光彩的事 凤凌旭心脏猛地一悸,微一偏头,堪堪躲过,再次与余南卿拉开距离! “殿下!”一个小兵一声呼喊,将手中的长枪扔了过去! 凤凌旭稳稳一接,一个漂亮的枪光游于周身,刚与余南卿拉开的距离,转眼便化守为攻,长枪直迎而上! 眼中杀戮如地狱恶鬼,恨不得马上将余南卿大卸八块! 余南卿并不是第一次跟凤凌旭交手,他不会掉以轻心,在长枪快到抵达眉心之时,手中长剑一挥,夹着内劲的刀刃与长枪相撞,一阵火花带闪电,道道寒光顿时在迷岛中起伏闪烁。 “你到底是怎么离开这里的!”凤凌旭内心既愤怒又好奇,还夹带着几分不甘。 他不相信光凭余南卿一个人可以带领整支队伍趟过硝水! 即便他不是亲眼所见,他也断定余南卿已葬身黑海,根本不可能逃得出去! 武器碰撞间,凤凌旭眼神凶狠,直勾勾的盯着余南卿:“东海有你的人?难道就潜伏在皇室之中?” 硝水全录只有皇家藏书阁才有,那是代代东海君主为征服硝水,派人一次次攻刻硝水所做的实录,根本未曾流传在外。 可是,即便有硝水全录,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透,纸上所记是一回事,当真正遇到的情况又是另一回事。 就连他也是足足花了三年时间,一次又一次重返往复,才完全熟知硝水的地形! 凤凌旭如何都想不通,十分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不可能有人比他更懂硝水。 然而,余南卿却一语不发,凝在眉间那股杀气从未消散。 他在东海朝廷哪里有人,一个大晋他都应付不过来,要不是后面昌顺两家国公的暗线,他连足够的人手都没有,哪里还有精力管东海皇室的事? 凤凌旭怕是忘了,四年前他可是被困硝水足足有三个月之久。 在这里每一次的濒临绝境他都记忆犹新,军队葬身黑海,迷雾中毒,身陷沼气,蛇虫鼠蚁肆虐,毫无生路可言。 他为什么现在还活着,都是他们用生命给他堆出来的路。 数十万人命,就这么留在了这里! 如此,余南卿若还不能勘破硝水,便是罔顾了曾经那些为了救他,而丧生在此的弟兄们的性命! 这些,自不必与凤凌旭多费口舌。 怒意,像是在无形中达到了顶峰,眉宇的杀气比之方才更甚,余南卿就像一头在暗夜中苏醒的猛兽。 手中长剑像是在回应着余南卿,发出阵阵戾鸣,只听到“嘭”的一声轰鸣,凤旭凌的左肩猛地被刺穿,鲜血顿时如泉般喷没溅而出。 与此同时,余南卿的手臂也被长枪挑破,带出的鲜血如丝,在这暗夜中竟格外显眼! 才不过这片刻,两人已经交手了数十回合。 凤凌旭咬牙,在长剑还在往里刺的时候马上向后与他拉开距离! 左肩的刺痛让他沉怒的眸眼戾气更重。 然而,他才刚与余南卿拉开距离,下一秒余南卿便又已经来到眼前,丝毫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 凤凌旭眉心一凛,又是“砰”的一声碰撞,凤凌旭举起长枪堪堪抵挡。 厉风飞舞,将迷岛四周的树林震得沙沙作响。 凤凌旭此前本就与大晋军队战了五天五夜,因撤入硝水又在水中游了一日,如今正是疲惫之时。 若换作寻常人他还能顶得住,可对方是余南卿,道道劲风落下时浑身都泛着一股隐隐的颤疼。 就在这愣神之际,一抹深幽的寒光浮现眼底。 凤凌旭神情顿时一惊,不好! 然而身体根本反应不过来,一把匕首“哧”的一声,直接将他的腰腹刺穿! 一股刺痛传遍凤凌旭的神经,他“啊!”的一声怒吼,长枪夹着一道强烈的内劲狠狠一甩,余南卿瞬间跃起,稳稳躲过。 凤凌旭垂头看了一眼腰腹的伤口,又瞪着余南卿,神情尽是不敢相信:“余南卿!你竟然下黑手!” 他堂堂大晋恭亲王,竟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 “兵不厌诈。”余南卿只淡淡吐了四个字。 下黑手又如何?手段不光彩又如何? 只要能赢下这场战役,他不介意手中沾点不光彩的事。 史书,都是胜利者谱写的。 余南卿像一个了无生气的工具人,眸里泛着的都是死气。 在凤凌旭还在不愿相信之时,长剑又已经来到眼前,明明能看得清刀剑落下的动作,可举起长枪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 “噗嗤”一声,余南卿一刀砍断了他的右臂,寒光一闪,凤凌旭的断臂与那长枪直接被挑飞。 一剑毕,又一剑起。 甚至没给凤凌旭反应的机会。 凤凌旭睁大着眼睛,手脚似在无形中被捆住了一般,竟动弹不得一丝。 只一瞬,又是一片血光,这次是凤凌旭的胸膛被刺穿,被余南卿重重的钉在了地上,一声“嘭”的巨响,让周围方起的迷雾再次被吹散。 “殿下!” “殿下!” 东海的士兵看到这副情景,都不由担心起来,举着长枪对着余南卿。 然而别说他们现在一个个都中了药,又刚刚经历过大战,就算是他们没中药,此时也不可能是余南卿的对手。 凤凌旭眼底全是不可思议,咬牙切齿的瞪着居高临下的余南卿:“匕首……有毒……!你居然在匕首上下毒!余南卿!你卑鄙!” 唇角溢出的血迹,让他此时看起来极为不甘。 自然是不甘的,东海的兵力明明比大晋强,他亦不比余南卿差,他们明明可以赢的,却偏偏被逼到这般境地。 而最后,他竟还输给了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他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有本事!你与我堂堂正正的来一场!” 余南卿眼神冷漠,长剑从他身上缓缓拔出,停滞了片刻,又猛地刺了下去。 谁要与他堂堂正正的打,他们又不是没打过! 没错,匕首就是有毒。 是烟儿给他防身用的,如何? 苏挽烟说,他虽武功盖世,但有捷径可走的话,走一走也无妨,在生死攸关的情况下,没有规定一定要事事光明正大! 第366章 尽管来,无所畏惧 除了毒,苏挽烟还时时给他备着百解丸,便是怕他死于黑手。 从前他或许会觉得这样赢得不光彩,但今时不同往日,相比他们的那些肮脏手段,他已是仁慈之至! 凤旭凌硬是咬着牙齿没发生半点闷哼,凛着怒容咆哮:“今日落入你手,算我凤凌旭倒霉,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但余南卿我告诉你,你别高兴得太早,我若身死,东海定不会放过你们!” 余南卿冷漠的将长剑拔起,又迅速刺了下去,凤凌旭在他脚下就如待宰的羔羊。 “无妨,尽管让东海放马过来。” “你有种就杀了我!如此凌辱,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因为毒素的关系,凤凌旭就连内力都使不上,加之一连几日的疲惫,早已没了当初的英勇风姿。 “我数十万冤魂在此,你死太快,他们不痛快。” 话落,长剑又堪堪刺进他心脏旁,避开了致命要害。 迷雾,重新弥漫了起来。 加上黑夜,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周围窸窸窣窣的,是有虫物爬行的声音,但更多的,是东海士兵们颤抖的呼唤:“殿……殿下……” 这里是硝水,没有凤凌旭带领,他们能活着从这里离开的几率,怕是连三成都不足。 而凤凌旭,又是东海太子,一直被东海国君重点培养,深重国民爱戴,是东海万民拥戴的下一任国君,可如今,却被余南卿打败…… 一时间,他们心里被一股恐惧笼罩。 “都别过来!”凤凌旭咬牙大吼:“回去禀告父皇!大晋不灭!我冤魂难消!余南卿!你等着瞧吧!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余南卿一剑落下,面容一脸死气:“如此,正合我意。” 难道他们以为他的目的是覆灭东海,一劳永逸吗? 不可能的。 余南卿要留着他们,留着他们这股怨念,让他们继续对大晋虎视眈眈。 只要边关还有战事,宫里那群人才对他无可奈何。 元和帝死了,还会有下一个帝王,幼帝无能,便会有摄政的太后,皇后,他身为亲王战功赫赫,早是功高震主,不管对谁来说他都是个威胁。 他为何要替大晋除掉东海这个大患? 凤凌旭一死,东海或许会元气大伤,但依凤凌旭在东海的声望,东海国君不可能坐视不管,凤凌霄以凤凌旭为榜样,崇拜有加,他不信凤凌霄对凤凌旭的死会无动于衷。 尽管来,他无所畏惧。 翌日,一早。 城岛总督府,苏挽烟早早起来,简单的把头发挽起,用过早膳,戴上襻膊,便去了总督府正院。 正院院外盖了临时的帐篷,供受伤的士兵在这里养伤,稍微严重些的伤患,都被安排到了总督府的其他房中,由伤情较轻的士兵照看。 不过最近府里的人好像多了起来,能看到四处设了哨岗。 府外周边的街道都被清空了,整个总督府都被团团围了起来。 其实吕策忠占领城岛后,并未对东海的百姓进行屠杀,不能说没有伤及无辜,但大晋的军队确实没有对城里的居民做什么过分的事。 除了当日侵占城岛,东海的百姓人人自危不敢出来,后面有胆大者,也是出来试探了一番。 吕策忠并没有禁止他们自由活动,但许是因为身在东海的缘故,士兵巡逻的次数特别频繁。 苏挽烟为了不添必要的麻烦,从踏进总督府那天起就没出去过,需要什么东西,只要跟明宇说一声,他就会想办法给她弄来。 再不济也还有吕策忠,哪怕他再忙,她的要求基本有求必应。 如今战事也算刚告一段落,至少目前来说是这样。 被源源不断送来的士兵也有了终点,特别是府里调了军医过来,苏挽烟能做的事就变少了。 今天过来,是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刚到正堂还没进去,就听到一声爽朗的呼唤:“姐姐!” 苏挽烟微一回眸,便见高了她一大截的苏驰恩踏着清风快步走来。 苏挽烟眸光微亮,只见苏驰恩几步便到了眼前,模样长得越发俊俏,也不知是不是苏挽烟错觉,总觉得他眼神比之以往更深邃了些。 明明才分别不久来着。 “姐姐!”苏驰恩又唤了一声。 苏挽烟眼眶莫名一红,听说,苏驰恩跟余南卿一起去了硝水。 虽然她希望苏驰恩能建功立业,可一来就给她这样的冲击,叫她也差点没稳住。 苏挽烟忙低头掩下那抹情绪,如今人回来了就好,她笑露白齿:“我听他们说,你自主请命去截东海的军粮?” “是。”随即又忙解释:“我是觉得在营里太闲了,并不是急着见姐姐才请的令!” “噗。”苏挽烟好笑,这跟此地无银三百两有什么区别。 眼见苏挽烟打趣的眼神,苏驰恩神情就慌了,后知后觉自己说的话实在矛盾,这不是明摆着说就是为了见姐姐才请的令吗? 见他这样,苏挽烟也不给他压力了,笑道:我是想说,你做得很好,军粮对军队来说很重要,截了他们的军粮,他们无米下炊,成困兽之斗就是迟早的事。“ 虽然战事了了,但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是!”见苏挽烟没有怪罪的意思,苏驰恩应起话来都有了十足的底气:“本来昨日就应该来见姐姐的,何奈见姐姐实在是忙,便没有打扰。” 其实截军粮的时间,他受了点伤,到军医那里看了,怕苏挽烟担心,所以才没过来。 今日伤被覆在甲下看不出来,他这才早早的过来找苏挽烟。 “姐姐今日还要忙?” 苏挽烟看了一眼堂屋:“忙应该是不忙了,无非就是熬熬药,捣鼓捣鼓药材,帮士兵们换换药。” “姐姐!我来帮忙!”苏驰恩立即握住手腕,一副蠢蠢欲动,干劲满满的样子。 苏挽烟好奇:“你不用忙?” “吕将军叫我好好休息。”回头想想这话不对,又忙补充一句:“顺便过来看看姐姐这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万一姐姐也叫他休息就不好了。 第367章 总督府来了个女子 “也不是不行。”苏挽烟没拒绝,带着他进了堂屋。 今天需要换药的人确实不少,能有个人帮忙也是好的。 许是因为苏驰恩从小就苟活在京城,他做什么事都很快上手,给伤患换药,她只示范了一次,苏驰恩便能熟练的掌握诀窍。 因为没有前几日那么忙,所以苏挽烟今天干活也慢条斯理的,磨药,换药,包扎,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从容不迫的光芒。 苏驰恩偶尔会看她一两眼,学着她的动作依葫芦画瓢,给她打下手。 “姐姐,你怎么什么都不问?”终是忍不住,苏驰恩开口问道。 苏挽烟好奇:“问什么?” “问……”苏驰恩话到了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当然是问王爷的事,难道她就不好奇,余南卿都在做什么吗? 她一定知道他也去了硝水,如今他出现在她面前,她应该会好奇余南卿的去处才是。 苏挽烟当然好奇,听苏驰恩只吐了一个字便噎住,笑道:“你看,其实你也知道这事不好说对不对?” 不说余南卿的计划隐秘,即便是问,苏驰恩一句两句也定解释不清楚。 不然,吕策忠早就跟她说了。 “总觉得,姐姐温柔了许多。”以前要更活泼些。 是因为这些天照顾伤患,累了的缘故吗? “……”苏挽烟无语的看向他:“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不温柔?还是我什么时候骂过你啦?”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苏驰恩想了好一会儿,才把接下来的话想出来:“姐姐的语气,不似以往那样欢快了。” 好像一下子沉静了下来。 “你不累啊?”苏挽烟好笑。 “啊?”苏驰恩愣:“姐姐!我不累!” “我累啊!”苏挽烟无语:“我又不如你们,飞檐走壁好几天不睡觉一样生龙活虎,我这段日子都快累趴了,你还要我整天笑嘻嘻的。” 她伸手掐了一把苏驰恩的手臂:“你别太过分了!” 苏驰恩作势躲了一下:“姐姐!疼!” “你现在还会喊疼啦?”苏挽烟笑。 “姐姐为何会来东海?”这是苏驰恩一直想问,但又找不到机会问的问题。 当然是为了给东海军下药,增加他们胜利的几率。 “来看看。”然而苏挽烟只淡淡吐了三个字。 苏驰恩抿唇,两国对战,不可能只是来看看那么简单。 但苏挽烟不愿意再说,苏驰恩也没有追问。 “总督府内,闲杂人等禁止入内!”突然,正院门口传来隐隐的一声吵闹。 因为距离远的缘故,苏挽烟听不太真切,也没去在意。 除了军中伤患,总督府一般都是不让外人进的。 然而刚过一会儿,又听到守门的士兵正义凛然:“不管你用什么理由都不行,你若有事,待吕将军回来,倒可以给你捎句话!” 只能听到守卫的声音传来,怕是因为来人的声音太小,并未传入内。 苏挽烟还是忍不住问了句:“门口怎么了?” 平时被守卫这么一赶,一般都不会再有什么人靠近,今天是碰到难缠的了? “姑娘请回!莫要逼我们动手!” 话才刚落,又是一声传来。 苏挽烟更好奇了,是个女子? 苏驰恩开口:“姐姐别急,我去看看!” 总督府门口,苏驰恩出来时,见到那站在门口的女子蓦地一怔,是那个从逍遥楼救出来的姑娘,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头粽色的头发用彩带编着两股辫子,浅色的眸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晶莹的琥珀。 苏驰恩认得这女子,但这女子并不知道苏驰恩的存在。 他问了声:“怎么了?” 守卫恭首:“这位姑娘说我们家将军救过她,来此是为了向将军表达谢意。” 将军? 苏驰恩挑了挑眉尖,看来她还不知道王爷的身份。 他与王爷潜进青璇城,搅乱逍遥楼,想必是被她猜到了是与两国战事有关。 只是她既然不知道余南卿的身份,又为什么猜测他是将军? 还追到了总督府。 正警惕之际,就听那名女子微微福礼:“这位公子,你们将军在青璇城的时候,把我从逍遥楼里救了出来,爹爹感激涕零,所以拉了几车粮食与药草过来,为表谢意。” “药草?”苏驰恩还没发话,苏挽烟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姐姐!”苏驰恩紧张:“你怎么出来了!” 守在门口的两个守卫也连忙恭首行礼。 只见她从门口徐徐走出,听到药草两个字,好奇:“药草有多少?” 从刚刚的对话中,苏挽烟推测出了个大概。 吕策忠这段日子往返于军营与城岛,她没见过这名女子,司旸一直在前线,她口中所说的将军也不可能是司旸。 那还能被称为将军,又不在军营也没在前线的,就剩下余南卿了。 当然,苏挽烟也想过是不是其他少将或前锋,但她都已经找到总督府来了,而且开口便是‘你们将军’,那她所见过的这位‘将军’,权力一定很大。 除了余南卿,没有更贴合的人。 “有三车。”似看出来苏挽烟有些地位,那女子忙道。 “你叫什么名字?” “筱达雅。” 名字好特别,应该是东海本土人的名字。 “你刚刚说,是谁救了你?在哪里救的?”苏挽烟又问。 “你们家将军,在青璇城逍遥楼。” 苏挽烟等了一会儿,却见这女子说不出其他更多的消息,心里又明了,看来她连余南卿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更别说余南卿的身份了。、 青璇城,她在东海地图上看过,是城岛的下一座城池,也是东海的的重要枢纽之一。 她来东海之前还跟笑辰生分析过余南卿的去向,期间便有怀疑是青璇城,没想到让她误打误撞猜对了。 那么说,余南卿在青璇城是阻断了东海的援军,不然城岛这边打了这么久,东海朝廷早该反应过来了。 苏挽烟袖中小手微紧,此战,当真是少了那个环节都将致命。 而余南卿只带了三万人,进了硝水后也不知道消耗了多少,他潜伏在青璇城定是危机四伏,四面楚歌。 第368章 抵不住诱惑 她压下心里上涌的情绪。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我听爹爹说的。”筱达雅低着头,声音变小了些。 余南卿走得无影无踪,连人影都找不到,筱达雅烦了她爹好些时候。 她爹也不知道余南卿的身份,但大至能猜得出来是大晋那边的人,刚好正逢两国开战,不然谁会带那么多人马潜进青璇城? 本来他跟余南卿做交易,便是把余南卿带到青璇城,余南卿帮他把女儿救出来,从此再无任何瓜葛。 哪曾想,筱达雅就像着了魔一样,非要去找他。 连人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怎么找? 他只能步步给她分析,让她过来城岛总督府碰碰运气。 城岛总督府被大晋占领并不是什么秘事,筱达雅她爹也是盲子瞎猜。 “你知道你口中的将军叫什么名字吗?”苏挽烟笑道:“我们这里光是少将便有数十,除此之外还有总将与副将,前锋先将,军中中将,不知姑娘所指哪位?” 此话一出,筱达雅神情微急:“最厉害的那个,长得十分英俊,身姿挺拔,他若站在人群中,我定能一眼就看得出来,我这么说你们也定能知道他是谁!” “……”虽然余南卿被夸了,但……被夸得那么贴切,苏挽烟怎么有点高兴不起来。 像是她多了解余南卿似的。 算了算了,苏挽烟不去纠结这点小情绪。 “你这么说,我确实知道你说的是谁,只是,你找他干什么?” 此话一出,筱达雅眼睛都亮了,忙上前一步:“我是来帮忙的!” 她刚上前,两个守卫就已经立刻将她拦在前面,而苏挽烟面前,又有苏驰恩护着。 筱达雅解释道:“我知道两军交战,粮食与药草一直都是紧缺之物,我送来的这几车粮食与药草,就是我给你们的见面礼。” 这也是她爹跟她说的。 大晋与东海大大小小打过不少战役,只要一打仗,除了武器战马战船等必要的刚需,最值钱的就是粮食与药草。 朝廷虽有军粮,但民众也需要吃啊。 更别说治疗的伤药,那根本就是供不应求的。 即便有朝廷援助,但这些东西的搜罗与购买,军中也是从不间断。 筱达雅的爹似乎也知道,她这次来不会那么顺利,所以把军中最需要的两样东西送过来了,不得不说,苏挽烟确实很心动。 “你是东海人。”苏挽烟说道:“帮我们,不合适。” “我帮的是救命恩人!”筱达雅着急:“我是生在东海,可在我被抓进逍遥楼后,是你们大晋的人救了我,不然我怕是一辈都逃不出逍遥楼。” 苏挽烟看向苏驰恩,她是想知道这女子说的话是真是假。 苏驰恩抿唇,轻点了点头,这事她也是知道的。 “但是……王爷对这女子断没有非分之想!”苏驰恩压着声音着急解释。 废话,她当然知道。 余南卿她还是了解的。 苏挽烟看了眼停在街道上的那几车东西,眼馋得不行,重要是还是那三车药草。 本来笑辰生搜罗的药就不太够,后面都是让人出面到东海药铺去买,这里的人还不一定卖给你,家家都闭紧门户的。 如今有药草可用,她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也正因为听到有药草,所以她才在这里跟筱达雅说那么多。 苏挽烟承认她贪心了,笑道:“你想帮什么忙?” 她不认为筱达雅会放下这几车东西就这么离开,不然也不会跟守卫掰扯那么久。 “听说这里被改成了军医营,我会包扎,也会照顾伤患,我还可以帮忙换药,打扫院子,端茶倒水什么的,我都会!” “这里面的都是大晋的士兵,我并不信你,但是若你真想帮忙,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会派人跟着你,监视你,除此之外,你也不可带其余的人进来,如此,你若可以接受……” “我接受!”苏挽烟话还没说完,筱达雅就已经抢着回答:“我本来就是一个人来的,我爹爹虽然在城中,但他并不会靠近这里。” 怕苏挽烟不相信,她举了三根手指:“我发誓!” 其实她是先斩后奏,她爹迟早会派人过来找她的,只是现在她也顾不上那么多。 先混进总督府,见到那位公子再说。 而且事后她让爹爹派过来的人别再过来找她不就行了。 “你口中所说的那个人,并不在府中。”苏挽烟挑明。 “我知道!”筱达雅并不在意,只要找到认识他的人,找到他们的大本营,她总会遇上他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不是明天就是后天。 不然,她就跟着他们回大晋,反正她爹是商人,常年都走在诸国之间,就是跟着去大晋她爹也断不会有什么意见。 筱达雅的心思苏挽烟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她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压下心里的思绪吩咐:“去给她准备一间房。” 守卫“是”的一声,退了下去。 回头又吩咐:“将筱小姐送来的几车物什,都搬到后院。” 苏挽烟还是抵不住诱惑,相比心里的那点醋意,还是药草跟粮食更香。 她抬头看向筱达雅:“你跟我进来。” “是,姐姐!” “……”苏挽烟眉头微拧。 苏驰恩脸色也在瞬间黑了下来,那是他姐姐!不是谁都可以叫的! 苏挽烟停下脚步,回头笑道:“你既不知道我是谁,那就别乱叫。” “那你是谁?我该怎么叫你?”筱达雅显得兴致勃勃。 “余夫人。”苏挽烟吐了三个字。 并不是她想刻意隐瞒,只是她觉得没必要解释得这么清楚。 “好的,余夫人。”筱达雅继续跟上。 “筱姑娘,你有没有想过,你追着他的步伐来到这里,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我不会给他添麻烦的!” “我的意思是,你有可能会对他的家人造成困扰,同时也会给他造成困扰。” 筱达雅却更加来劲:“他的家人都在大晋吗?他家人都有谁?还是说都跟来边境了?余夫人你知道吗?” 第369章 作战战略 “嗯,我知道。”苏挽烟无语的应着。 “他的家人都有谁?”筱达雅追着问。 苏挽烟深吸口气,回眸看着她天真无邪的面容,笑道:“这里没有女侍,所以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的饮食起居,而这总督府我也不太熟悉,其中格局你要自己去看,另外不要与伤患产生冲突,他们需要静养,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我。” 算了算了,筱达雅也没明说是因为爱慕余南卿才跟来的,而她是什么目的,有没有坏心,现在都还不知道。 先观察着吧。 “好!”筱达雅应下。 苏挽烟转身迈进内堂:“不用再跟着了。” 筱达雅微怔,悄悄问苏驰恩:“这里是不是你姐姐权力最大啊?她跟你们将军比,谁的权力更大点?” 苏驰恩看了她一眼,也迈步进了内堂。 筱达雅抿抿唇,算了,没关系,现在两国正处于敌对关系,他们不待见她很正常,等以后熟络了就不会了。 “姐姐,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苏驰恩还是有点担心。 “你不是说确实有这事吗?那她也确实是余南卿救的是不是?” 苏驰恩眉心拧了拧:“可是,我们也不是知根知底的。” 而且当时也是说好的,把人救出来后,他们就再无瓜葛。 谁知道她现在找来是安的什么心。 万一在他们离开后,她又暗中跟东海的人达成了什么协议呢? 防人之心不可无,苏挽烟想了想:“你带人到后院去,看看那些药草跟粮食有没有什么问题。” “是。” “算了。”苏挽烟又叫住:“我跟你一起去吧。” 这里暂时还忙得过来,去看一看不耽误多少时间。 筱达雅一共拉了八车东西过来,有五车是粮食,三车是草药。 粮食中包括大米,面粉,番薯玉米什么的,还有一些干粮,都是耐储存的东西,那三车药草苏挽烟也检查过,是实打实的药材,都是平日用得上外伤草药跟内服草药。 名贵的药材自然是没有的。 苏挽烟让人分批次把药草搬到前院的屋里放着,她随时可以过来摆弄。 刚从后院回来,苏挽烟跟苏驰恩就看到筱达雅很殷勤的问候着每一个伤患,但许是因为样貌的缘故,这里的人对她并不信任。 “这几日先派人看着她,收了人家的好处,总不能直接把人赶走。”苏挽烟开口。 苏驰恩点头:“好。” 另一边,吕策忠听闻总督府来了个外人,心脏顿时提紧,当日下午就赶着脚步就从军营来到总督府。 他也没有进去打扰苏挽烟,而是远远的躲在一侧,看着那混到苏挽烟身边的究竟是长什么样的。 粽色的头发,浅如琥珀的眼睛,衣着色彩鲜艳,这一看就不是大晋的相貌。 吕策忠让人悄悄把苏驰恩叫来,问道:“这是谁?怎么把东海人放进来了?” 他们在这里可是众矢之的,搞不好就会被人钻了空子。 苏驰恩恭首:“是王爷在青璇城救下的女子,现在追来总督府了。” 吕策忠一听心头就‘咯噔’一下:“怎么还有这档子事?” 随即又反应过来:“所以王爷在青璇城的事,娘娘已经知道了?” 苏驰恩点头:“姐姐一向聪慧,即便我不说,她也定能猜到。” 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苏挽烟都没问过他一句,但看苏挽烟的神情,断是已经猜出个七七八八,这种事,他们根本瞒不了。 “唉,也罢,现在战事也算了了,迟早也是要让人知道的。”就是王爷现在迟迟不出现,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娘娘坦白。 “这女子出现在这里,想必王爷也已经离开了青璇城,吕将,您与王爷是不是有联系?王爷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哪有与王爷联系过。”这就是吕策忠郁闷的地方。 之前商议战略的时候,余南卿便说过,一旦进了硝水,他们断不可能联系得上,因为这是在东海地界,不说地形复杂,更因阻碍重重。 他们的一切作战,都是靠提前推测,包括余南卿葬身硝水。 就是余南卿自己,都不能保证自己能百分百活着出来,余南卿的意思,不管他活没活着,都当他死了。 哪怕他没有阻断青璇城,他们占领了城岛,也能与东海三十水师战上一战。 若真的打不过,按推算,东海朝廷的军粮会经过城岛,到时候他们从城岛截断,一样能耗他几个月。 几十万的军队连饭都吃不上,哪有力气打仗,时间问题而已。 只是这样一来,就必须多一层顾虑,若青璇城反应过来,集结力量齐攻城岛,吕策忠就不得不抱着两败俱伤的念头,跟东海军决一死战。 所有最坏的打算,余南卿都跟他商议过,所以当他听到余南卿葬身硝水那一刻,吕策忠才会没有迟疑,他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余南卿就这么白白死掉。 当然,在他心里,余南卿是不可能死的,所以他同时也在想,余南卿定已经潜入青璇城,他必定要让在青璇城布局的余南卿,毫无后顾之忧。 他们所有的作战点,都是由一个个事件作为引信,如今让他联系余南卿,他哪里联系得上? “倒是你。”吕策忠看向苏驰恩:“你不是与王爷一起?” “王爷派了我来城岛,之前也……” 吕策忠微叹口气,此前余南卿就估算到,此战东海若败,必会向两边水域撤退,而其中又以硝水为佳,所以余南卿会再次进入硝水,追杀凤凌旭。 如今算算,余南卿现在应该是在硝水。 那硝水什么地方,余南卿进了又进,吕策忠心不慌是不可能的,四年前他能闯进硝水把余南卿救出来,完全是靠着他一身蛮力,还有那一丢丢的运气成分在。 现在让他再进一次,他断是不会去的。 余南卿说他已经记下了硝水的地形,吕策忠一边相信着,又一边怀疑着。 “吕将,要不你想想办法,把她支走?” 第370章 那你还怂恿我 “人是娘娘留的,我把人赶走,我哪敢啊!”吕策忠无语:“你是她弟弟,她对你一向包容,你怎么不把人赶走?” “……我,我怎么会忤逆姐姐。” “你看,那你还怂恿我。” “那现在怎么办?” 吕策忠想了想,抬手:“先派人去查查她什么来头,还有她爹在城里,从她爹那里入手,若是底子清白,倒也能留她住几天,要是有蹊跷,咱也能及时防范。” “好。” 正当吕策忠要离开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一声禀报:“吕将!圣诏!吕将!宫中圣诏来了!” 声音不算小,此话一出,在总督府前院休养的人,顿时齐齐抬头看向门口。 此时宫里来了圣诏,是什么? 大晋朝廷先帝驾崩,新帝还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如今他们才打胜仗,该不会又跟四年前一样,出什么篓子吧? 前院众士兵心思各异,就连不受待见的筱达雅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大晋圣诏? 她还没看过圣诏是什么样的。 这一唤,吕策忠跟苏驰恩的身影也藏不住了,吕策忠拧眉:“叫什么叫,圣诏就圣诏,有什么可唤的?” 京城离边境甚远,宫里的诏书一般都是加急的,所以路程大概是一个半月左右,也就是这诏书上提的事,是发生在一个月前。 边境的情况他才刚拟完战报上报,不可能这么快有回信,所以,应该是新帝的事。 那禀报的小兵被他这么一喝,连声音都温柔缓慢起来,把手中明黄的圣旨奉上:“吕将军,宫里来的圣诏。” 吕策忠伸手接过:“知道了!下次别大喊大叫。” “是。” 吕策忠没有把圣旨打开,而是顺路往内堂走去,苏驰恩忙跟上。 “这些是酒精,可以用来消毒,但是因为刺激性太大,不建议直接涂在伤口上,要这样。” 堂内,苏挽烟身边围了几名军医生,正在看她给士兵清洗伤口。 缝着伤口的线看上去就像一条长长的蜈蚣,苏挽烟小心翼翼的围着伤口涂了几圈。 如果是碘伏就不会有刺痛感,这里条件有限,只能用酒精代替。 “当然,如果情况紧急,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这些都是些很简单的知识,几名军医都是有见解的,主要还是那治疗手段,问道:“娘娘,那个创面,你是怎么把他的血止住的?” 士兵创面太大,他们一般都是烧红了铁烙直接烙上面,可以达到快速止血的效果,但是士兵的性命也往往会受到威胁。 要么,是流血而死,要么,是被活活折磨死。 此时他们照顾的士兵,就是被砍断了手臂,身上大大小小布满伤痕。 “还有这缝合之术,娘娘您也给我们说说。” 他们也是会缝合的,但是没有缝得这么好看,能把皮肉合起来就行,哪还顾得上那么多。 但是医者嘛,看到医术好的都会有求知欲,以达到精益求精。 “我是先用银针封了他的穴位,减缓他的血流,再将伤口四周用绷带捆紧,这样会有双重效果,最后用止血药与绷带包扎,这期间需要注意更换针灸手法,仔细别把穴道全封死,加上重症,需要时刻关注。” “娘娘,这针灸之术,可否收传授于我们?” 针灸之术他们也是会的,但是不精,达不到苏挽烟这样的效果,而且这里医治力求一个快速,能用的很少。 像苏挽烟治疗的这个士兵,若放在他们手里,基本都是救不过来的。 哪怕熬过一两天,之后也会因为感染越来越严重。 “当然可以。”苏挽烟笑道:“我手里有几本手抄的札记,等回了大晋,我给你们送去。” 苏挽烟本来就觉得医术是要传授的,而且这都是造福人民的好事,不然那些独门秘技,迟早要失传。 “如此!多谢娘娘!” 吕策忠站在门口:“这又是怎么回事?” 苏驰恩解释:“中午姐姐用过膳后他们就来了,过来请教姐姐医术的。” 吕策忠恍然,苏挽烟的医术,他是知道的。 连王爷都能治好,还有谁是她治不了的? 但吕策忠也怕累着苏挽烟,沉着嗓子“咳咳”两声。 堂内的人齐齐抬眸,一看是吕策忠,几名军医起身行礼:“吕将军。” 苏挽烟只笑着看了一眼,埋头继续处理着手上的伤患。 待她忙完,几名军医已经退了出去,苏挽烟这才起身问道:“吕将军有事?” 不然也不会从军营过来。 “娘娘,宫里来了圣诏。”他把诏书递过去。 应该是新帝登基了。 苏挽烟脑海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个。 这本来就是个大事件,不然从宫里来的,还能有什么消息? 苏挽烟接过,缓缓打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大晋皇帝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 内外文武群臣及耆老军民,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辞拒弗获,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即皇帝位。 深思付托之重,实切兢业之怀,惟我嫡皇孙大晋皇帝,运抚盈成,业承熙洽。 兹欲兴适致治,必当革故鼎新,事皆率由乎旧章,亦以敬承夫先志。 自惟凉德,尚赖亲贤,共图新治,其以明年为明志元年。 大赦天下,与民更始,所有合行事宜,条列于后钦此! “是嫡皇子余景安登为新帝。”预料之中。 “嗯。”吕策忠似乎也想到了。 毕竟立嫡立长,嫡皇子才是名正言顺,更何况又有王爷为他铺路。 “不过……” 苏挽烟看着上面‘嫡皇孙’三个字,缓声开口:“是太后摄政。” “新帝年幼,无法独当一面,太后与皇后必定争权。”吕策忠似想到什么,补充道:“是了,此前军营收到一则消息,说朝廷的军粮已经发放,但那则消息不是宫里来的,似乎是顺着商队捎过来的。” “若不是昌顺两家国公的人,那便是太后或者皇后提前递的消息,毕竟新帝一日没有定数,余南卿都是他们要拉拢的对象。” 第371章 你在偷听? 不对,即便新帝落定,余南卿也是炙手可热。 再加之这场胜战一旦传进京城,他们会把余南卿彻底当成他们的武器,当作他们的底牌。 苏挽烟卷起圣诏:“那军粮后面来了吗?” “来了,军中来报,送来的军粮足够熬过今年冬季。” “看来他们也是知晓的,朝廷内乱,边疆不能再出什么乱子,想来其他地方也是一样。” “京城的事,我们现在也顾不上,再说吧。” “嗯,末将也是这么想的。” “谁!”正商议之际,苏驰恩突然大喊一声,走出内堂,便见筱达雅“啊——”的一声,差点摔倒在地。 跟在筱达雅身后的两个士兵对苏驰恩行了个礼。 苏挽烟跟吕策忠也跟了出来:“怎么回事?” “你在偷听?”苏驰恩拧眉。 筱达雅忙解释:“没有没有!不是余夫人说,有问题可以过来问她的吗?我有问题,所以就过来了。” 她确实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刚刚才过来,苏驰恩就出来了,把她吓了一跳。 苏驰恩看向跟着她的那两个士兵,那两个士兵微点了点头,证明他们确实是刚过来不久。 他们说的,也不是什么机密之事,苏挽烟开口:“你有什么事?” “他们都不愿意让我照顾,余夫人,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要不你还是回去吧。”苏挽烟直接说道,当然这话并不是要赶她走:“他们虽然会听我的话,但那样的接受也并非真心,如果你在这里觉得无所适从,我觉得你还是回去比较好。” “不不不,余夫人,你还有没有别的活,我可以做些别的。”筱达雅哪里是有问题要问,只是慌张之下找的借口而已,还没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走是不可能走的。 随即她又补充:“比如端茶倒水什么的,或者……我贴身照顾余夫人如何?您看您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做事肯定不方便,您放心,我手脚很麻利的。” 主要她想多打听一下救命恩人的事,对了,她还想知道这个余夫人什么来头,为什么大家都对她毕恭毕敬的。 她手里拿的是大晋皇宫的圣诏是不是,连皇上颁布的圣旨都要交到她的手吗? 连将军都要听她的? 那她的救命恩人是不是也得听她的? 可是她看救命恩人那个气势,应该也是位高权重的人。 不管怎么说,她得好好跟这位余夫人搞好关系才行。 “……”也不知她是真热情还是假热情,反正苏挽烟有些招架不住。 苏挽烟还未说话,苏驰恩就已经拦在她身前开口:“你才刚来便想着照顾姐姐,你到底什么居心?” “不不不,我没有,我真的只是觉得余夫人身边没人伺候,生活起居不方便而已,虽然我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人,但是平日里也是有丫鬟伺候的,所以我就想……” “你若得寸进尺,即便送再多的东西来,我们也不得不将你赶出去!” “不是……我我我……”筱达雅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且她越解释,苏驰恩对她的误解好像就越大。 最后还是苏挽烟开口:“与一开始就说好的,你可以在这里帮忙,但是不能给我们添乱,这里没有女侍,所以你要自己适应,若不能,我劝你还是回去比较好,还有我不需要人照顾,谢谢。” 眼见也没什么事,吕策忠朝苏挽烟恭首,刚开口想说娘娘,但想到筱达雅唤苏挽烟为余夫人,那苏挽烟就应该还没把身份告诉她。 从而改了口:“余夫人,若没什么事,末将就先行告退。” 苏挽烟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吕将军慢走。” 筱达雅抿着唇,乖乖站在一旁不敢说话,苏挽烟也没理会太多,转身就进内堂继续忙活。 一连几日,总督府相安无事。 通过苏挽烟观察,也算是摸清了筱达雅是什么性子,人大大咧咧的,性格开朗,为人也和善,心眼子不是没有,但也就围着余南卿那点事问,似也没打算藏着掖着。 只是那些士兵,对余南卿的事都三缄其口,一是不可能在筱达雅面前出卖自己主子,二是他们也不知道余南卿现在在哪里,是生是死。 人心都是肉做的,筱达雅这样的性格,就是再硬的心都要被感化了,特别是她这些天做事又很殷勤,换药跟熬药都做得利索,也没有叫苦叫累。 那浅色的瞳孔好像阳光一样,随时随地的带着笑意。 彩带在她头上编着两股辫子,十分的缤纷夺目。 而筱达雅,也终于逮着机会跟苏挽烟说上话了。 七月秋起,东海的夜晚会有些微凉。 苏挽烟趁着天气好,在放置药草的屋门口挑挑拣拣的把药分出来。 苏驰恩坐在台阶下,将苏挽烟交给他的药材碾碎。 正是宁静的时候,筱达雅的声音突然轻轻响起:“余夫人?” 苏挽烟抬眸看了一眼,便见筱达雅鬼鬼祟祟的猫着腰,轻着脚步走过来:“你们在做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监视她的士兵。 “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苏驰恩拧眉。 虽然大部分士兵都已经接纳他,但苏驰恩还没。 这人是冲着他姐夫来的,他必须时时提防着。 “我看你们都不作声,怕打扰了你们,所以才轻手轻脚的。”筱达雅直起身子,声音依旧轻悄悄的。 苏挽烟只笑了笑,埋头继续挑挑拣拣。 筱达雅见她没生气,自顾自的搬了张凳子在台阶下坐下,她暂时还不敢太靠近苏挽烟,因为这会儿苏驰恩一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她。 “余夫人你饿不饿?我会下面条,是你们大晋的手法,保证你能尝出家乡的味道。” “谢谢,我还不饿。”苏挽烟没抬头。 她是有意跟筱达雅疏离的,毕竟到时候余南卿一回来,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现在关系太亲近,到时候处理起来还麻烦。 筱达雅看了眼苏挽烟手中的活,想了想,还是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第372章 刨根问底 苏挽烟依旧没有抬头,苏驰恩见她走了,这才放松些警惕。 然而不过一会儿,筱达雅又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余夫人你看,面做好了!” 苏挽烟抬头:“……” 怪不得那些士兵会这么快就接纳她,筱达雅就是个行动派,说什么做什么。 “我不饿。”苏挽烟坚持着自己的防线。 筱达雅抿唇,神情有些失落,随即看向苏驰恩:“那……你吃吗?” “我也不饿!”苏驰恩正义凛然! 筱达雅脸上的失落顿时到达顶峰,但也就这么一小会儿,转眼她又恢复过来:“那我自己的吃。” 完全不内耗。 苏挽烟最终还是有些不忍:“吃完就去休息吧,你这几天不是也一直都在忙?” 筱达雅眼神顿时一亮:“余夫人有在注意我?” 苏挽烟每天都在做自己的事,旁若无人的,她还以为苏挽烟根本不会注意到她呢。 这话倒让苏挽烟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这府里就她跟筱达雅两个女子,怎么可能会注意不到? “余夫人,你多大啊?你看起来好像比我要小。”比她还小就已经是夫人了,听说大晋那边的女子嫁人都比较早,东海这边都是十七八才相人家。 苏挽烟勾着礼貌的唇,没有回应。 “我今年刚好十八,爹爹之前就说,十八就给我相人家,不过因为出了逍遥楼的事,目前还没着落呢。” 筱达雅边吃着面边说道。 “那你可有意中人?”苏挽烟趁机问道。 “有啊!就是你们家将军!救我的那个恩人!” 饶是已经知道,苏挽烟还是不免心生醋意。 “那要是我们家将军不喜欢你的呢?”苏驰恩开口。 “那我就用我的一腔热血,打动他,捂热他,让他感受到我的爱意,从而接受我,喜欢上我!” 苏挽烟心底“突突”两下,好奇:“东海的女子,都这样奔放?” “不知道啊,我虽然是东海人,但是并不常居东海,我爹是商人,我一直都是跟着我爹走商的,有时候会在东海待个一两年。” 也正是因为这一两年,所以她才被抓去了逍遥楼。 “你就没想过,咱们家公子是有家室的?”苏驰恩又开口。 此话,倒让筱达雅愣了一下。 但后面又反应过来:“不是还可以纳妾吗?我早就想过,你们家公子那样的气度,那样手握权力,一辈子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的吧?我之前就在想,说不定他在大晋已经妻妾成群呢!” 就算是这样也无所谓,反正她现在就是喜欢。 总之,一切都先要见到面再说! 说不定他们,能日久生情呢。 “……”这话,让苏挽烟无言以对。 “放弃吧!我家公子才不会纳妾!”苏驰恩冷冷吐出一句。 筱达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闭上。 算了,现在跟他们争论也争论不出什么,这个人一直在排斥她,说话自然难听。 东海跟大晋的习俗虽然不一样,但大致的规矩还是大同小异,筱达雅是商贾出身,即便在东海,她也相不到太好的人家。 要么,是嫁给同为商贾的家族,这样的好处便是两家还能强强联手,把行商一行再做强做大些。 要么,就是找个寻常人家,再往上,是不会有人愿意娶商贾之女为妻的。 筱达雅想要嫁入仕族,那很大几率就是为人妾。 所以她想得很明白,嫁人为妻嫁不高,那不如找个高官嫁做妾,而现在面前又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她为什么不能争取一下呢? “余夫人,你们是不是大晋宫里的人啊?是皇亲国戚吗?我看前几天大晋来了圣诏,那个很高大的将军,都是把圣旨交到你手里的,你在大晋是不是权力很大啊?” “不大。”苏挽烟敷衍。 “我才不信呢。”筱达雅撇了撇嘴,又道:“余夫人,那你跟你们家公子,谁的权力更大点?” “我们家公子。”这倒是事实。 “余夫人,你们什么时候会回大晋?现在在这里,也是为了等你们家公子吗?” 说实话,要不是筱达雅太直白,苏挽烟真的会以为她是东海派来的间谍,关于余南卿的事,她颇有点刨根问底的意思。 只是提到余南卿,苏挽烟也是起了思绪。 如今战事虽未有定数,但也算告一段落,余南卿却迟迟没有出现,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听说凤凌旭带兵往硝水撤退,余南卿跟凤凌旭之间有着血海深仇,她估摸着,这会儿余南卿是去硝水找凤凌旭了。 这一想,苏挽烟的心口就堵得更慌。 “余夫人,你们还会在这里待多久?还是说你们都不回去了。” 不回去是不可能的,打了胜仗,朝廷会奖赏余南卿,视余南卿为震慑周边国家的武器。 但……这也是一把双刃剑。 余南卿功高盖主,难免不会被太后或其他人忌惮。 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太后对他们是什么态度,一切都还需等回了京之后才知道。 这么一想,苏挽烟突然想到,京城好像没给她递过消息了,是消息全落在余南卿那里,还是消息已经中断? “余夫人?余夫人?” 苏挽烟被筱达雅唤了回魂。 苏驰恩感觉苏挽烟神情不对,也担心的上前唤了声:“姐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苏挽烟深吸口气,把地上分类好的药篮子都提了起来:“今天大家都累了,你们早点休息。” “姐姐!我帮你拿进去,你回房歇息!” 苏挽烟笑了笑:“那就交给你了哦。” “交给我!” 苏挽烟离开药房,筱达雅怔怔的:“余夫人要回房了吗?我送你……” 还没走出两步,就被苏驰恩拦住。 苏挽烟这时突然回头,缓缓道:“我不知道你有多喜欢你的救命恩人,但如果你还想活命,在见到他的时候,规矩一些,若他动了杀心,我是不会阻止的。” 从她这几天的观察看来,筱达雅不坏,就算是爱慕余南卿,却也罪不至死。 第373章 几日都褪不去的血腥 但即便是这样,筱达雅若惹余南卿不快,余南卿要对她做什么,她是绝对不会阻止的,应该说,她不会阻止余南卿去做任何事。 苏挽烟的神情很认真,让一向心大的筱达雅愣了神。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苏挽烟已经走远了。 许是怀揣心事,苏挽烟这一夜睡得不太安稳,直到后半夜,她才迷迷糊糊的眯过去。 东海的后半夜气温还要更低一些,因临着海,那海风一吹更是一阵冷意。 蓦地,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来到苏挽烟的床前,漆黑的房中,一双带着凉意的手正要抚上她的脸庞,却又生生顿住。 寂静的房中只听得气息相呼之声,就这样,余南卿在这暗夜中愣愣在床前站了许久。 一身的疲惫在见到她的这一刻,都已烟消云散。 也不知站了多久,余南卿才敢缓缓蹲下身子,希望能离她更近一些。 即便是在黑夜,他仍能看清苏挽烟的脸庞,那微拧着的眉心,似乎睡得并不安稳,还是做了什么噩梦? 他轻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手,希望能借此快些让双手暖和起来,好将她眉心那抹忧伤抚平。 然而就在这时,苏挽烟突然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像是被什么惊醒一般,眼睛倏的一下睁开。 余南卿吓了一跳,怕苏挽烟害怕,在他开口之前就脱口而出:“烟儿莫慌!是我!” 苏挽烟确实做噩梦了,但现在一醒,梦的什么已经完全忘记。 也不知道是不是直觉使然,那手不自觉就握了上去,原真是被吓了一跳,现在一听是余南卿,本来惊吓的心瞬间愣住,五味杂陈。 在这黑漆漆的房中,苏挽烟是看不到余南卿的,但余南卿却能清楚的看到她眼里复杂。 疑惑,好奇,质问,责备,还有几分不甘与愤怒,掺杂之下,苏挽烟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明明此前思如泉涌,但在他回来的这一刻,竟不知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她不想余南卿吗? 肯定是想的。 换作以往,她断会给余南卿来个大大的拥抱,开开心心的迎接他的归来,而这次,苏挽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种情绪她怎么都调动不起来。 四目相对之下,苏挽烟眼眶突然就红了,泪水莫名的就在眼里打起了转。 余南卿吓了一跳:“烟……烟儿……你别哭!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瞒着你,我该向你坦白,你……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慌张之间,他颤抖着手,轻轻抚去那如珍珠般落在脸颊的泪。 苏挽烟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摸上余南卿的手,冰凉冰凉的,是迎着夜风赶回来的。 身上还残留着皂角的味道,混着好几日都洗不去的血腥,还有身上的衣服,摸上去料子有些粗糙,不知是逮着哪家店急急忙忙换的。 他还是那样,每次出现在她身边的时候,都会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因为一直记着她就是爱干净的。 “烟儿,我去把蜡烛点上……” 苏挽烟却紧握起他的手:“别点了……” 本来就是深夜,他又是赶回来的,也不知多少天没有休息。 苏挽烟摸着黑挪了挪位置:“先休息,一切等明日再说。” 余南卿也是心绪万千,他有好多话想跟苏挽烟说,这段日子对他来说简直煎熬无比,如今……好不容易事情了了,能回到苏挽烟身边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摸不准苏挽烟现在的心情,只得忐忑的情绪中,听话的爬上床,连外衣都来不及脱便躺了下去。 苏挽烟沉默着,伸手替他盖了被子,也安安静静的躺了下去。 然而,两人躺在床上,却睡意全无。 被单之下,余南卿轻轻握住苏挽烟的小手。 苏挽烟终是绷不住,微一翻身,就扑到了余南卿怀里。 余南卿忙将她揽住:“烟儿……我,我会慢慢与你讲,从头开始讲……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我何时怪过你。”苏挽烟咽下心里那抹情绪。 气愤是有的,委屈也是有的,但是也就刚刚那么一瞬,现在人就躺在身边,很神奇的,那些负面的情绪在他拥起她的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事情都了结了?”苏挽烟开口。 “嗯。”余南卿轻应一声,但怕苏挽烟不明白,随即又补充:“我与凤凌旭之间的事,了了。” 余南卿在硝水,不仅虐杀了凤凌旭。 撤入硝水的那数万东海军,也差不多都被他截杀殆尽。 也算是给四年前,葬身硝水的兄弟们一个交待。 “烟儿,我并非有意瞒你。”余南卿拥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只是……” “只是战场战况瞬息万变,你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进入硝水,潜进青璇城能有效阻断东海支援,为大晋争取更加有利的条件,大晋龙旗军四年前就训练过水性,元和帝多年未增加兵力,这反倒让龙旗军军中士兵拧成了一股绳,每个人都记得曾经的血海深仇,没人外人来稀释这股仇恨。” 所以十万龙旗军对东海三十水师,他们从未想过要从战场上回去,每个人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这反而大大激发了龙旗军的潜能。 苏挽烟的声音在夜里十分清脆,一字一句的传到余南卿心里。 “烟儿你……都猜到了……?” “这并不是什么很难明白的事,由你潜入青璇城,吕将军潜入城岛,东海军没有后方保障,哪怕大晋军不敌,也定会誓死与东海军战个两败俱伤,这个时候你们封死东海军的后路,哪怕大晋军败,也与两军共同阵亡没什么区别。” 这一战,他们都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苏挽烟在看东海地图的时候,就猜到了这一点,只是她那时候还不确定而已。 虽然不确定,但不妨碍她提前做准备,所以她才会前来东海,为的就是能给大晋军多添一丝胜率。 不然,他们所有人谁又会好过。 余南卿跟吕策忠在人数上不占优势,终会穷途末路,到最后不是跟着数十万的士兵一起死,就是身付着数十万的性命回到大晋。 第374章 冷静到余南卿嫉妒 到那时,他们又如何自处? 余南卿心里突突的跳,真的什么都瞒不过她。 不告诉她计划,也是不希望她担心。 但到底,是他做得不够完美,是他做得还不够好。 余南卿抿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明明是他要跟苏挽烟解释的,可到头来,却什么都没说。 苏挽烟实在太了解他了,了解到不用他开口,都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余南卿不自觉的再次拢紧怀中的小人儿,闻着她发间那淡淡的清香,连带着心灵都被洗涤。 “我听闻,东海水师战中得了病症,便猜想,那定是烟儿所为……” 当他知道苏挽烟出现在城岛的时候,他就断定她并不是来寻他的。 他认识的苏挽烟,从来不是那样冲动又头脑发热的人,她冷静的过分,甚至冷静得让他有些嫉妒。 他好希望自己在苏挽烟的心中是第一位。 但同时他又庆幸,庆幸苏挽烟是这样聪明的一个人,若非如此,她又如何在这万般危险中明哲保身。 “嗯。”苏挽烟没有否认。 余南卿薄唇微抿,一下一下的,轻轻的顺着她的背。 屋中寂静无话。 苏挽烟本来睡意便浓,被余南卿这么轻哄着,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待均匀的呼吸声音传出,余南卿这才跟着缓缓闭上眼。 翌日,一早。 原本苏挽烟都会早早起来,前往堂屋照看伤患,但今天,房中迟迟没有动静。 屋内,苏挽烟其实已经醒了,两人都维持着昨日夜里相拥的姿势,余南卿那放大的脸庞近在咫尺,高而挺拔的鼻梁,修长的眼眸,还有他身上混着皂角的淡淡血腥味。 至此,苏挽烟才知昨日夜里发生的事并不是一场梦。 她动了动身子,想要挪个舒服的姿势,才发现身体已经麻了半边。 余南卿的手臂还环在她腰间,她轻轻把他的手挪开,抬眸,发现余南卿睡得很沉,她这样动来动去居然也没有醒。 想来,这些天他肯定是累极,或许,是好几日,又或是连续十几日,他都没睡过安稳觉。 苏挽烟小手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脸,即便是睡着,也能看到他眼下那明显的乌青。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筱达雅的声音:“咦,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守着了?” 苏挽烟微微拧眉,就听到苏驰恩小声喝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昨日夜里余南卿回来的时候,苏驰恩就已经察觉到,不仅苏驰恩察觉,一直跟在苏挽烟身边的明宇也知道。 便是为了不让人打扰苏挽烟跟余南卿休息,所以苏驰恩今日早早的就守在了门口。 但这事筱达雅不知道,平日这个时候苏挽烟都已经到堂屋了,可今日却迟迟不见醒,筱达雅见不到苏挽烟,所以就找了过来。 “余夫人呢?余夫人怎么还没醒?”边好奇着,隔着门朝屋里看。 苏驰恩拧眉,直接上手把她拉到一边:“你小声点,别扰了姐姐休息!” 筱达雅被抓得生疼:“你放手!” 苏驰恩顺势放开,活像他愿意碰她似的。 苏驰恩看了一眼门那边,见屋里没什么动静,便安心了些。 “余夫人平日都醒得很早,今日起晚了,你就不担心出了什么事?” “有我守着,能出什么事,你别添乱,一边去。” 筱达雅气愤愤,她就一直觉得苏驰恩在针对她。 而苏驰恩,也确实是有意针对。 眼见筱达雅转身刚走两步,又折返回来:“要不我替你进去看看怎么样?” 苏驰恩是男子不太方便,但她是女子呀。 “都说了余夫人身边没有伺候的人不行,万一她真出了什么事你们都不知道。” “你少啰嗦!让你走便走!”苏驰恩拧眉,语气已经起了不耐烦。 就在这时,门从里面“嘎吱”一声打开,苏挽烟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缓缓开口:“一大早的吵吵嚷嚷做什么?” “余夫人您醒啦?”筱达雅眸光微亮,跑上前笑道:“今日您醒得晚,我还担心您在里面出了什么事呢。” 筱达雅的声音不小,苏挽烟心里起了微微的烦躁:“我说吵吵嚷嚷的就是你,你若不忙那便回去。” 此话一出,筱达雅顿时熄了声音。 余夫人今日看起来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姐姐。”苏驰恩的声音很缓很轻。 苏挽烟比了个“嘘”的手势,苏驰恩顿时明了。 倒让一旁的筱达雅看得一头雾水。 苏挽烟没理会太多,径直去了总督府厨房。 这里有军中的厨子,见苏挽烟到来被吓了一跳。 平日都是明宇过来端膳食,今天却是苏挽烟亲自来,好在,苏挽烟没有待多久,拿了点粗粮,拿了一小锅粥,又让厨房下了两碗面,这才离开。 这举动,让筱达雅见了更加好奇。 她手里的药还没来得及端给士兵,就急急忙忙的跟在苏挽烟身后,只见她端着膳食又进了寝屋。 她见苏驰恩还在屋外站着,不多一会儿,便见门口又多了明宇。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筱达雅身边是跟着人监视的,但一般只监视,只要不闹出什么动静,他们一般不会插手。 这会儿说话的是一个痊愈的士兵,正收拾东西准备前往军营归队。 筱达雅忙问:“余夫人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啊?那屋里是不是还藏了人?” 此话一出,那士兵顿时拧了眉头。 不仅是在这里,便是在军中,苏挽烟在他们心中都有着很高的威望,不仅是因为她嫁给余南卿成了恭亲王妃,还是因为她愿意跟着余南卿来到战场这种硝烟之地。 更因她丝毫没有王妃的架子,愿意屈身于军中,为他们治病疗伤。 而且,自出征东海,军中就一直有流传,余南卿曾经在硝水一战留下的顽疾,也是苏挽烟治好的。 所以筱达雅这么打听苏挽烟的事,让这名士兵顿生排斥。 他承认筱达雅在照顾他们的时候十分尽心尽力,但不代表她可以随意打听他们的主子。 第375章 撞见救命恩人 一看他这表情,筱达雅就知道这事是问不成了,连忙改口:“我我我……我就是担心余夫人而已,因为她今天看起来特别反常,所以……所以……” 这话越说越让人起疑,筱达雅反应过来自己还端着药,忙道:“那个……我先去忙了!有缘再见!” 那士兵拧着眉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 苏挽烟也没在寝屋待多久,把膳食拿进去后,见余南卿还没有醒的迹象,她便如往常一样,轻装来到堂屋。 其实战事过了也算有些时日,重症的伤患也过了最初的危险期,苏挽烟现在只需过来巡查一下,必要的时候搭把手,其余的都交给几位军医就可以了。 前院的轻症伤患休养了几日,许多都已经回到军营归队,他们的身体素质都比寻常人要好,所以好得也特别快。 而此时,另一边,寝屋。 苏挽烟离开没多久,余南卿就悠悠转醒。 眼见苏挽烟不在房内,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 余光扫见那放在桌上的早膳,还未来得及吃,就匆匆忙忙打开房门。 房门外守着的明宇与苏驰恩忙恭首:“王爷!” 余南卿没理会两人,大步迈了出去。 苏驰恩跟明宇微微拧眉:“师傅,筱达雅就在前院,一会儿肯定会撞见王爷。” “先跟过去看看。” 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因为苏挽烟今日反常,所以筱达雅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堂屋的门是打开的,但抬眸往里看,却看不到苏挽烟的身影。 正疑惑着,蓦然,一个挺拔的身影毫无征兆的映入她的眼帘。 那一瞬,琥珀色的眼睛顿时似蒙上一层亮光,连神情都不自觉惊喜起来,是惊讶的,她不敢相信的愣在原地。 是他! 真的是他! 她果然没找错地方,那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明明余南卿的身后还跟着明宇跟苏驰恩,可她对两人投来的眼神毫无察觉,此时此刻,她眼睛只有余南卿。 只见,那抹身影转眼进了堂屋,她忙放下手里的药汤,快步走了上去。 救命恩人!她的救命恩人!终于让她等到了! 然而就在她激动之时,明宇跟苏驰恩齐齐将她拦在了堂屋之外。 筱达雅心口微微一窒,却也没有大吵大闹,只期待的伸着脖子,想要再次看到那抹身影。 她当然是看不到的,苏挽烟现在在偏室。 “烟儿。”余南卿进来时,苏挽烟正在给一名重症换药,旁边还有跟着她学习的一名军医。 苏挽烟抬眸,透进来的一抹光刚好打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轮廓映衬得更加英俊立体,休息了一夜,他的脸色也好了许多。 她笑了笑:“怎么不多睡会儿?” 余南卿见苏挽烟在忙,也不敢再靠近,只远远的站着:“见你不在,便找过来了。” 他们多日不见,他恨不得每分每秒都黏在她身上,可苏挽烟却好像不曾有这种想法,这让余南卿有些局促。 特别是苏挽烟现在还在忙,他站在这里显得那么的多余。 有种多日不见后,再见时不知该说什么的茫然。 “见你不在,便来了。” 苏挽烟又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苏挽烟忍不住好笑,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猜,在她这里,完全掩不住脸上的表情。 苏挽烟跟那军医道了一声:“冒大夫,交给你了。” “是,尽管交给老夫。” 苏挽烟起身净了净手,牵起余南卿:“过来。” 看他的样子怕是连早膳都没吃。 然而,刚到门口,就跟筱达雅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苏挽烟噎了一下,她怎么忘了,还有个筱达雅在这里等着。 筱达雅瞪着眼睛,跟苏挽烟四目相对,随即又反应过来,把目光移到余南卿身上,连忙端了仪态恭身行礼:“小女筱达雅,见过公子。” 声音婉转好听,软声细语,不是平日里活泼开朗的样子,乍一看,温柔似水,温良贤淑。 声音出来那刻,苏挽烟大脑都宕机了,这谁? 余南卿眉心微拧,好奇:“烟儿,这是新来的贴身婢女?” “……”苏挽烟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解释。 不对,这不是他救的人吗? 他不认识? 筱达雅也是一愣,忙抬头,刚要说话,目光却正好落在两人互相牵着的手上。 心脏不由猛地一沉,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的手为何会……牵在一起? 筱达雅后知后觉,根本没想过还有这一种可能,不敢相信的睁着眼,微张的嘴巴想要说什么,却完全说不出来。 余南卿更是一头雾水,眉心拧得更紧,既没什么事,又不让开,做甚? 他看向苏挽烟,苏挽烟也正好开口:“她叫筱达雅,说是你在青璇城把她救下,特过来报答你的恩情。” 苏挽烟的话落,筱达雅这才回魂:“是,不错,公子可还记得小女?” 许是因为着急,声音没了方才的温柔稳重,有种被打击后的无措感。 余南卿拧眉,这才想起确实有这么件事,不过…… 沉沉的声音透着一股威严:“本王与你父亲定下协议,将你救出后,从此再无任何瓜葛。” 本王? 他果然是皇亲国戚,是大晋的王爷? 那……余夫人就是……王妃? 筱达雅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震惊什么,是震惊救命恩人的身份,还是震惊他们竟是夫妻。 不,不是,是这么久以来,苏挽烟都没把这件事告诉她。 这么多天,她在这府里忙里忙外,他们是不是都像看傻子一样看她? 这让她一时间如何接受? 怪不得,怪不得苏驰恩总是针对她。 苏挽烟见她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满脸的难以置信,深吸口气,道:“你口中的救命恩人,是大晋恭亲王,我是他的妻子,这次前来东海,便是为此战役助他一臂之力。” “此前瞒你,是因他正身陷险境,我不方便与你透露,你去一查便知,此前大晋与东海开战,有言传大晋主帅身死硝水,我又怎么跟你说明他的身份?” 第376章 深山云海处,原野花林处 “而更别说身处东海的我了,我站在这地界,便有万双眼睛盯着,在我眼里,你也是其中之一。” 跟她说这些,完全是因为不希望她钻牛角尖,从而造成更大的误解。 这些天她的勤奋苏挽烟不是没看在眼里,她照顾伤患并没有敷衍了事,再加之余南卿与她父亲做交易,什么救命的恩情,本来就是不欠的。 她送来的那几车粮食与药草,也是苏挽烟对她心软的原因之一。 只是也仅此而已,再多的便没有了。 筱达雅回过魂,眼里似又多了抹惊讶。 “若没别的事,筱姑娘自便。”苏挽烟没再理会,牵着余南卿从她身旁越过。 “烟儿?”余南卿看苏挽烟神色淡淡,小心翼翼的唤了声。 苏挽烟把他带进寝屋,拉着他坐下,把面推到他面前:“起来的时候不吃,现在面都糊了。” 余南卿观察着苏挽烟的表情,有些摸不准:“方才,我可是打扰烟儿了?” 他指的是刚刚她给士兵换药的时候。 “我什么时候说你打扰我了?” “那你……为何不在房中等我起来?” “……”为什么这两个问题可以联系到一起? 余南卿说话之际,已经给苏挽烟剥了条番薯,又舀了碗粥。 “我已经吃过了,本来就拿了两碗面过来,没看到有个碗都空了吗?” 余南卿犹豫了一下,这才收回手,把番薯塞进口中。 这一塞不要紧,一股饥饿感顿时从腹腔袭卷,第一口余南卿都没来得及嚼就已经吞了。 苏挽烟哪里看不出他急,给他递了口粥:“你慢点,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细嚼慢咽。” 余南卿就着苏挽烟的手把粥喝下去。 苏挽烟轻托着腮,看着他一下一下吃着,明明是狼吞虎咽,却丝毫不狼狈。 她一时觉得这片刻也挺美好,唇角忍不住勾起,好奇:“你多少天没吃了?” 余南卿依着苏挽烟的话回忆,离开青璇城的时候,身上带了点干粮,进了硝水因携带不便,便把干粮一口气全吃的。 硝水迷岛日夜不明,他也不知道在硝水杀了几天,待从硝水爬摸出来,便一路赶来城岛,因身上血腥味重,所以寻了皂角,在河里清洗过才来的。 所以到底几日没吃过东西,他也没细算。 见余南卿思量了半天也蹦不出一个字,苏挽烟也不为难,转移了话题:“东海这一仗,是就这样完了,还是会继续?” “完了。”余南卿言简意赅。 即便继续,他们也没有那样的兵力,此次一战,消耗的不仅有东海,他们大晋也去了不少兵力。 进了另一边水域的东海军本就是战败军,此时若再知凤凌旭战死,更不会再有战意。 “那我们接下来,是要回京?” 余南卿突然看向苏挽烟:“烟儿想回京吗?” “你这叫什么话。”苏挽烟笑问。 “若烟儿不想回,我们也可去别的地方。”深山云海处,原野花林处,只要能让苏挽烟开心,便哪里都行。 苏挽烟好奇:“那京城呢?不用管了?” “自是不能不管,只是这与回不回京并不相关。” 苏挽烟似懂非懂。 “烟儿曾经说,喜云游四海,悬壶济世,所以……”余南卿说得很认真:“我想给烟儿那样的生活。” 苏挽烟勾唇:“我知道你可以。” “不过……”话锋一转:“这会儿说这个还为时尚早。” “我知道烟儿指的什么,京城如今不太平,皇后与太后争权,恭亲王府成了他们要拉拢的对象,不管回不回京,我们都将在他们争夺的旋涡中央。” 届时,京城定又是一片腥风血雨,尔虞我诈,他不愿再把苏挽烟带到那样的地方去。 “烟儿。” “嗯?” “此次大胜,我会趁机让皇帝赐下封地,届时,我们一起到封地生活好不好?” 苏挽烟眸光微亮,唇角的上扬根本止不住:“封地?哪里的封地啊?我想要风水养人的封地。” 苏挽烟伸出手:“你看来边疆这么多天,皮肤都变粗糙了,脸上也总觉洗不干净,那黄沙一吹,便漫天都是。” 苏挽烟也不是嫌弃这里,但有得选的话,她肯定会选的。 本来初初的时候还想着找好的香膏涂抹的,后来没找到,也试了当地的一些香膏,效果都不理想,只能勉强用着。 “馥州气候常年温和,夏能避暑,冬可御寒,民风淳朴,地域富饶,不知烟儿可喜欢?” “馥州?没听过哦,你都觉得好,那肯定是好的。” “到时候,你可以开个医馆,你负责行医,我给你捣药。”余南卿轻声说着,唇角含着一抹憧憬的笑。 这并不是他一时兴起才有的念头,而是在很久之前他就有这种想法。 到时候苏挽烟若想去别的地方游玩,那他就陪她去,玩完了他们就回家休息。 有了封地,他们就有了税收,还有朝廷赐下的奖赏,苏挽烟这辈子不需要为生计奔波,可享一辈子的福。 “你一个战功赫赫的大将,给我捣药呀?会不会大材小用了?” 很奇怪,昨晚余南卿刚回来的时候,她还不知所措,就连方才,两人都还有那么丢丢无所适从,可不过眨眼的功夫,气氛就已经十分惬意融洽。 “我给娘子捣药,天经地义。” 苏挽烟笑:“说来,在战前我还让卫祥沿线开了不少药铺,便是想着战争打响时,后期在药物方面可以跟得上补给,没想到朝廷这次动作很快,军粮跟药物是一同运到的。” “此事,昌顺两家国公出了不少力。” 苏挽烟突然好奇:“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新帝登基的消息了?我是前几日才收到的圣诏,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无需圣诏,余景安登基本就顺应天意,又有我一手谋划,皇后虽被太后压着,可夏家也是有手段的,而夏家又是将门,如今战事多发,太后不会逼得太紧。” “话说这么说,但那时候不是一切都还没尘埃落定吗?” 第377章 剪桃花的工具人 余南卿笑了笑:“林贵妃无意争位。” 正是因为她无意争位,所以在这方面,她也会背着太后暗中部署。 此话一出,苏挽烟就明白了。 太后中意的肯定是林贵妃所生下的皇子,但林贵妃不愿意的话,这事也绝对轮不到贤贵妃头上,因为太后跟贤贵妃没有利益关系。 贤贵妃的儿子坐上帝位,对太后没有任何好处。 “是了,烟儿。” “嗯?” “方才那名女子,你对她颇有好感?”余南卿问。 “嗯?”苏挽烟疑惑:“哪里看出来我对她有好感?” 余南卿微顿,随即笑了笑:“我明白了。” 方才他见苏挽烟对筱达雅说那么多,便以为她对她颇有好感,否则为何要耐着性子解释? 如今听苏挽烟这么说,余南卿心里便有了衡量。 “不过,她确实挺勤奋的。”苏挽烟像是看出了余南卿的心思说道:“没有仗着你救了她就惹事生非,也没有因为自己的目的敷衍了解,她说了来帮忙,便真的是实打实的在干活。” 除了有时候爱打听外,没什么其他太大的毛病。 余南卿她是清楚的,这些事他一向不需要她处理。 而她也自认自己不是给余南卿剪桃花的工具人。 “烟儿肯为她说话,看得出来,她确实做得不错。” “唉,谁让你魅力四射,到哪都能惹朵花回来,人姑娘家家我能怎么办,实在是做不来辣手摧花的事。” “嗯。”余南卿应得很自然:“交给我就好。” 苏挽烟笑。 余南卿从硝水赶回城岛,根本没有怎么休息,所以余南卿用完早膳之后,苏挽烟就拉着他躺在了床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倒真把余南卿聊困了。 苏挽烟小手轻抚了一下他的额头,不过转眼,余南卿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为免余南卿再次早早醒来,苏挽烟拿了本书,就这么坐靠在他的边上静静的看着。 房中一抹阳光透进地堂,将屋中这一幕映衬得十分惬意。 另一边,军营,吕策忠收到余南卿身在城岛的消息,马不停蹄的又赶了过来。 听到余南卿跟苏挽烟还在休息,深吸了口气,迈步到偏房等候。 东海边境的战况,很快就上报到东海朝廷,东海三十水师不敌大晋,凤凌旭带军撤入硝水,后被余南卿截杀,至今毫无音讯。 余南卿于七月初十出现在城岛,然而凤凌旭却未曾从硝水出来。 东海朝廷听到这消息彻底坐不住,凤凌霄立即请命前往硝水,寻找凤凌旭的下落,东海君主应允。 城岛被大晋占领,东海朝廷正为此事吵得热火朝天,有主张立即派兵夺回城岛的,也有主张派人前去谈判的。 可是若要夺回城岛,派谁去? 东海最引以为傲的凤凌旭如今下落不明,东海朝廷还有谁能与余南卿一战? 若非要硬打,这其中要折兵损将多少人? 可派人去谈判,怎么谈? 城岛如今被攻占,想要让大晋还回来,谈何容易? 可作为战败的一方,他们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如今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凤凌旭的下落,而与此同时,青璇城官员被大规模刺杀,现在看来也是余南卿的手笔。 东海无论是谁都想不到,余南卿竟会通过硝水绕过城岛,潜进青璇城。 那可是军事要塞,守备森严,战略储备都很充足,却就这么被余南卿摆了一道。 最终,经东海朝廷商议,在找到凤凌旭之前,先派出使臣前往城岛,与余南卿谈和。 余南卿这边虽说战事了了,但这之后还打不打谁也不能百分百确定。 就连驻守在城岛的大晋军,都以为接下来要一鼓作气,再夺东海一城。 那就更别说东海的人了。 青璇城此时已全城戒备,就等着朝廷派新的领导者过来,准备与大晋军一战,一口气把城岛夺回来。 然而,新的领导者没等到,却等来了于大晋军谈判的使臣。 刚巧,传信的小兵来禀的时候,余南卿与吕策忠正在房中议事。 讨论的刚好就是战后的事。 一听东海派了使臣前来,吕策忠一拍大腿:“哈哈哈!王爷,还真让你给说中了,东海那老什子当真派了人过来谈和。” “他们不谈和,老子不介意再跟他们拼一场!”吕策忠兴奋挥手,止不住话一般:“不知他们可有找到凤凌旭的尸首,凤凌旭葬身硝水,不知他们看到后会是怎样的表情!哈哈哈!” 苏挽烟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刚好就听到吕策忠爽朗的笑声,不得不说,吕策忠这会儿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吕策忠一见苏挽烟,顿时敛了脸上的放肆,恭首:“娘娘!” 随即马上上前将苏挽烟手里的膳食接过:“娘娘,让末将来,末将来。” 这些事本来府里的士兵也会做,但苏挽烟来去无事,这些端茶递水的活,有时候顺手就做了。 “是了,娘娘,有件事未曾与你说过,在前几日上拟朝廷的战报中,末将提了娘娘给东海军下药之事,望娘娘莫怪。” 刚刚跟余南卿说的那些事里,其中便包含了这一件。 余南卿跟吕策忠都承认,这次战役功劳最大的就是苏挽烟,若非她冒着危险给东海军下药,大晋与东海绝对要战个两败俱伤,吕策忠更是已经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 只是,所有的功劳都给了表面的他们,而在他们背后默默贡献的苏挽烟,却鲜少为人知。 所以在给朝廷拟的战报中,吕策忠将苏挽烟的事迹着重添了几笔,就是为了能给苏挽烟讨个什么奖赏。 苏挽烟笑道:“那是件好事,我感激还来不及,我有什么好怪罪的?” 苏挽烟不是邀功的人,但也不会默默否认自己的功绩,若能有所加持,她为什么要推脱? 余南卿初初回来那日,吕策忠等余南卿醒后,两人便互相交待着战况,那会儿苏挽烟就想回避,余南卿却没让她走。 所以苏挽烟现在也没刻意避着,既然余南卿让她听,那她就听着。 第378章 班师回朝的日子 “王爷。”吕策忠看向余南卿:“东海使臣要来谈判,咱们可要见?” “不见。” “好!”吕策忠一声应下:“那末将叫人打发了去。” “是了,还有件事。”吕策忠有些犹豫:“娘娘,这事方才末将与王爷商量过,王爷的意思,还需要经娘娘同意。” 苏挽烟愣了愣,有什么事是还要经过她点头的? “娘娘的弟弟,苏驰恩,末将看是个可用之材,此次他协王爷潜入青璇城,造成青璇城动荡,其中布局与行动都十分干净利索,带兵前往城岛时,善见机行事,头脑灵活,更重要是他身手敏捷,愿意吃苦耐劳……” 苏挽烟好笑的打住他的话:“吕将军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她知道苏驰恩很优秀,不用多夸,那可是她看着成长的。 初初跟苏驰恩相识的时候,她就知道苏驰恩胆识与身手都比常人要优秀许多。 “那末将就直说了,这次班师回朝后,末将希望娘娘能让苏驰恩留在边境,末将手把手亲自培养。” 那可是个带兵杀敌的好苗子,他可不愿意错过。 苏驰恩只经历过这一战役,实战经验还太少,需要磨砺的地方还有很多,但他相信,假以时日,苏驰恩定会成为一方大将! “军里有军里的规矩,我既叫驰恩进了军营,那肯定是以军令为优,吕将军想怎么做,按军中的规矩下令就是。” 余南卿曾经就与她说过,苏驰恩是个习武的好苗子,那带兵打仗肯定也是南波湾! 吕策忠心头一喜:“娘娘都这么说了,那……末将就不客气了。” 苏挽烟微微点头。 吕策忠像是了却一桩心事一般,浑身都轻松不少,恭首:“既没什么事,末将就此告退!” “吕将军慢走。” 苏挽烟一回眸,就问:“吕将军说班师回朝,什么时候?为什么我又是最后一个知道?” 她拧眉凑近余南卿,额头直接抵住他的额头,眼神凶凶的质问:“班师回朝不是什么秘密对吧?为什么又不告诉我?” “……”苏挽烟凑得太近,余南卿心口微窒,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双手堪堪握住苏挽烟的小腰,轻轻一推,就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耳根起了微红:“也是……刚刚才说到的,而且……也没那么快。” “真的?”苏挽烟狐疑。 “真的。”余南卿好笑,伸手捏了捏她撅是老高的小嘴:“烟儿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便是,也不是有意要瞒你,班师回朝一事,刚与吕策忠商议,由我带军回京向皇上复命,他则留守边境,继续与东海周旋。” “东海还会再打过来吗?” “会的。” 苏挽烟心头微紧,便又听余南卿接了一句:“但短时间内,东海不会再有动作,他元气大伤,想要恢复至少需要十年之久。” 凤凌旭带领的东海三十水师是他们镇守大晋边境的王牌,如今这张王牌没有了,而他们又越过海岸线占领了城岛,东海与大晋之间最安全的边防线,可以说被大晋完全攻破。 从城岛进入东海内陆的路线,不管是水路还是陆路,都是一路畅通,平稳无波,大晋以后向东海发兵,不需要再经过硝水,东海也再不能用硝水作为战略屏障。 “烟儿。”余南卿轻轻抱着苏挽烟的腰,让她坐到自己的大腿上,轻闻着她身上的香气,声音沉缓好听:“我不会让东海就这么落败,若东海覆灭,大晋朝廷就用不上我了。” 此话一出,顿时叫苏挽烟心酸不已。 堂堂一国亲王,却要谋划至此,才能在皇权之中活下去。 她知道余南卿是不畏任何人的,一切都只是想要给她一个平静安稳的生活。 苏挽烟小手覆盖在他大手上:“怎么可能会不需要你,即便没了东海,也还有其他国家对大晋虎视眈眈嘛……” 说着,又解释:“当然,我不是说让你立刻把东海端了,只是想说,大晋若不知厚待你,那是大晋的损失。” 余南卿勾唇一笑:“我只要烟儿厚待我。” 他埋头把脸贴在苏挽烟的颈窝:“烟儿,我这辈子只要你便足够了。” “说什么话呢,你这样我压力好大啊,把所有生的念头都丢我身上,那不行啊!你得找点自己喜欢的事做,不然以后我会喘不过气的。” 余南卿心脏顿时一颤,连忙改口:“我还喜欢下厨。” 因为能给烟儿做吃的。 “那个……种种花草似乎也不错……” 烟儿喜欢打理药田。 “养点鸡鸭也好。” 这个烟儿也喜欢做。 苏挽烟很满意,轻拍着他的头:“这样就对啦,不然你以后肯定会成为固执的小老头,那样可讨人厌了。” “……”固执的小老头。 怎么会呢,绝对不会! 班师回朝,不仅代表着一场战役的胜利,还彰示着国家未来的安宁,与繁荣的象征。 而这一次,又因攻占东海城岛,若无意外,大晋的版图将扩展改写,东海作为战败的一方,为免大晋乘胜追击,需要派出谈判官与大晋谈和,这其中上贡的赔款,又将是一笔不可小觑的数目。 为嘉奖军帅,龙旗军会被进一步扩充,以彰显大晋国力。 班师回朝的日子也定得很快,就在八月初一。 边境到大晋京城,行军约两月半,待回到京城,刚好可以赶上今年过年。 而吕策忠没有回京的心思,京城对他来说没有太多好的回忆,因没有妻儿,所以吕策忠对京城也没归属感,还不如待在边境与各位弟兄们一起来得痛快。 苏驰恩接到吕策忠命令,这次班师回朝后,他会在年后跟随军队一同驻守大晋边境,听从军中一切调遣。 苏驰恩为此事,还特意来问过苏挽烟的意见。 苏挽烟直言,这是吕将军跟她商量过的。 苏驰恩只犹豫了一瞬,便再没异议。 另一边,余南卿不见东海使臣,实则也是在吊他们的胃口,并不是完全不见。 依余南卿来看,现在急的是东海,主动权在他们手里。 第379章 什么机会? 谈判一事,交由司旸接手,往死里谈就行。 这几日,苏挽烟他们在收拾东西。 实际总督府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那些药草苏挽烟大部分都做了处理,剩下的,交给军医就行。 苏挽烟来的时候就带了几身衣服,现在走了,也就多了些瓶瓶罐罐。 说来,苏挽烟这才想起,她是与笑辰生一起来的东海。 可后来让笑辰生搜集药材后,他就消失不见了。 原以为几天后就会回来,可现在都没见到他的身影。 笑辰生的行踪,她也没刻意去打听。 大晋的军队不会撤离城岛,吕策忠会带兵驻守这里,若无意外,城岛会成为大晋国土的一部分。 总督府前院的帐篷也被收拾上了马车,本来就是临时搭建的军医营,这次余南卿离开后,总督府大致会被修改一番,收拾的这几日,便见他们连门口总督府的牌匾都拆了下来。 除了府中重症不便挪动,轻症大部分都已经归队。 “余夫人!余夫人!”苏挽烟正跟军医做最后的交待,堂屋门口就响起了筱达雅的声音。 筱达雅被明宇拦在外面,筱达雅硬闯不得,只能叫唤。 苏挽烟微愣了愣,她倒有好多天没见到筱达雅了,那天跟她说过之后,她就好像消失了一样,苏挽烟还以为她已经知难而退,离开了呢。 没想到还没走。 苏挽烟上前:“你怎么还在?” “余夫人,你们是不是要走了?是要回大晋吗?” 筱达雅没有走,但确实躲在房中郁闷了好几天,只是她并不是完全不出来走动,只是每回靠近苏挽烟的寝屋都会被人拦得死死的。 余南卿她更是见不着,她有蹲过的,但每回都错过。 “嗯。”苏挽烟也没有瞒着。 “余夫人,您能不能带上我呀,我也想去大晋。” “……”圆溜溜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苏挽烟,苏挽烟开门见山:“我不会让王爷纳妾的。” 此话一出,筱达雅神情一颤,心底仿如响起心碎的声音。 她还想挣扎一下,低着头小心翼翼道:“可是……他是大晋的王爷,不可能……一辈子人娶余夫人一个的呀。” 不仅在大晋,这在东海也是不可能的事。 这些天她仔细想过,虽然苏挽烟一直将她蒙在鼓里,可细细回忆,他们并不是没有暗示过她。 这里的所有人都听从苏挽烟的,那其实她的身份也很好猜,或者她稍微去打听一下都可以知道。 只是她一心扑在救命恩人身上,忽略掉了这些人给她的信息。 再者,人家才是救命恩人的正牌妻子,她巴巴的跑过来说喜欢人家夫君,人家还和颜悦色的待她,她又有什么资格生人家的气? 她不过一个商贾之女,想起这些天在这府里没规没矩的,实在太不知体统。 这会儿她注意着苏挽烟的脸色:“余夫人,我保证不会跟你争宠的,进了府,我定以你马首是瞻,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做妾伺候的就是当家主母,这一层筱达雅是知道的。 筱达雅脑子里想的什么,苏挽烟看得一清二楚,无奈扶额:“我要需要人伺候,府里有的是丫鬟,何需要你一个妾?” 筱达雅急:“余夫人,你可问过王爷的意思?” 苏挽烟瞬间拧下眉头,神情也冷了下来:“我见你性子不坏,所以才跟你说那么多话,而你现在是要用余南卿的名义来要挟我?你有何资格?” 余南卿? 王爷原来叫余南卿。 筱达雅这才恍然,余夫人的余原来就是冠的夫姓。 联想之际,筱达雅连连摇头,忙跪在了她面前:“不是的余夫人,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而已。” 她出身商贾,若不寻其他出路,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而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她喜欢的,她只是想争取一下,而且她又不要求什么,她只是想做个妾而已。 哪怕不伺候余南卿,只跟在苏挽烟面前服侍她,她也是愿意的。 “你想要什么机会?”蓦然,身后传来一声沉而威严的声音。 余南卿高而挺拔的身影如一座大山般,刚好将跪在地上的筱达雅完全笼罩。 眉心的凝云阴戾,明明此时艳阳高照,可那居高临下的眼神却让四周遍地生寒。 筱达雅猛地回头,不知是不是被余南卿的气势吓到,还是余南卿此时看她的眼神泛着一股赤裸裸的死气,不过短短上瞬,她额头便落下一滴冷汗。 这与筱达雅在逍遥楼所见过的余南卿,似乎一样,又似乎不一样。 在逍遥楼给他送膳食的时候,余南卿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神情间的淡然,让他看起来像是画中的人,周身气势疏离却又让人十分想要靠近。 可现在,是彻骨的寒冷。 那样的眼神,像是下一刻就能取她的性命一般。 她猛然想起苏挽烟曾经说过的话,若想活命,便规矩些。 筱达雅突然打起寒颤,双手不自觉的开始发抖。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话还没说出来,头顶的威压便如潮水般更加汹涌的朝她袭来。 特别是这时候,余南卿还淡淡逼问:“你倒是说,什么机会?” 筱达雅低着头,什么都说不出来。 明明话已经到了嘴边,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个字都吐不出,余下的全是害怕。 “呵。”余南卿突然一声轻笑。 筱达雅顿时浑身都颤了颤:“本王倒是没有说过不能纳妾。” 此话一出,筱达雅睁着琥珀色的眼睛,像是找到了一丝希望一般,鼓着勇气抬眸。 然而还未等她与余南卿的眼神对上,便听得一声长剑出鞘的声音。 剑是从明宇手中拔出来的,冰冷的剑锋就这么明晃晃的架在她的脖子上,说出来的话让筱达雅如坠入冰窟:“本王只纳死人。” 筱达雅终是坚持不住,在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是被吓的。 “饶……饶命……”筱达雅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僵着身体完全不敢动弹。 第380章 她怎么会是个例外? 两国战事刚过,大晋侵战城岛,城中的东海人人人自危,她怎么可能会是那个例外? 她只是商贾之女,他们与父亲交易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们要杀她,简直易如反掌。 然而,她的话落,冰冷的剑锋却是再入两分,瞬间滑破了筱达雅的皮肤,一丝红色的鲜血顺从脖颈溢出。 筱达雅只觉浑身冰冷,脖子传来的丝丝刺痛,让她心里紧绷的弦‘嘣’的一声,嘎然而断。 只见她两眼一黑,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晕倒在了地上。 余南卿默默提了长剑,淡定的交给明宇,明宇恭身接过。 与此同时,府中的士兵也很有眼力,麻利的上前把筱达雅抬了下去。 “烟儿!”余南卿在看向苏挽烟那一瞬,已经换了副明媚的笑脸,仿佛刚才面露杀意的人不是他一样。 苏挽烟深吸口气,还没从刚刚的事中缓过来,余南卿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方小手帕,手帕裹成了一个小包裹:“烟儿你看,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嗯?”苏挽烟好奇心瞬间被勾起,连带着心里的郁闷都去了不少:“什么?” “你打开看看。” 苏挽烟想接又不太想接,撇着小嘴看着他。 余南卿知道,方才的事让她不开心了。 耐心哄着:“那我给烟儿打开。” 手帕里面裹着的,是余南卿不知从哪里摘回来的树莓,树莓的颜色鲜红鲜红的,看着就很新鲜。 苏挽烟眸光微亮:“哪里采的?” “回来的路上。” 今日他到军营整军,要不然也不会给筱达雅钻了空子。 苏挽烟捏起一个放嘴里,清甜清甜的,连带着心情都变好了:“这东西竟然在东海也能遇到,真稀奇。” 不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野果只要有适合的条件就能生存,她这么惊讶倒显得有些夸张了。 “我看到的时候有一大片,要不是没有盛装的物什,我都想给烟儿全摘回来。”说完,眸光微微一亮:“不如现在就带烟儿去摘如何?” 说话间,苏挽烟又捏了一颗放嘴里,闻言一愣,随即摇头:“不去。” “为、为何?” “这果子长树林里,肯定不好走,而且林子里会有好多苍耳,到时候黏上好难清理。” “怎么会呢,到时候我可以帮烟儿清理。” “反正我不去。” 余南卿抿唇,犹豫了好一位,才问:“好吃不?” “嗯,很甜。”说话间,苏挽烟已经快吃完了。 另一边,司旸负责与东海来使谈判,谈判的结果并不理想,东海不仅不愿降,还要求大晋归还城岛。 此言无理,大晋自是不可能答应。 而东海想要与大晋休战,那便赔付大晋在这场战役中所遭受的损失,这对东海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负担,所以东海也不可能答应大晋的要求。 双方就此一事唇枪舌战,当仁不让。 双方谈判官都没有按对方的思路走,两国的谈判就此不善而终。 八月初一,是余南卿定下回朝的日子,此事也已上报朝廷,待朝廷那边收到消息的时候,行军的队伍大致也将抵达京城。 司旸是长公主驸马,虽然长公主已死,但他的这层身份不会改变,所以这次回朝,他是必须要跟着回去的。 另一边,在余南卿整装启程之前,朝廷已从周边城市调兵十万,前往城岛与原来的守城军汇合。 十万兵马全权听从吕策忠调遣,除了镇守从东海手中抢过来的城岛外,还需要随时做好与东海再次开战的准备。 而东海那边,听闻大晋又调派了十万兵马到边境,算一算,此次余南卿回朝,并不会带走龙旗军所有兵马,加上原来的十万守城军,如今又来十万,哪怕是加上之前开战损失的,也至少会有二十五万的兵力。 这一算,东海要愁出内伤,东海朝中所有人的心里都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 偏偏这种时候,凤凌旭的尸首还没找到。 三十水师元气大伤,剩下的士兵失踪的失踪,伤亡的伤亡,东海想要再与大晋战一场,那几乎是要举国之力。 若赢了还好,士兵士气大振,但若输了,东海整个国家的战力与军事,怕是再花个二十年,不,三十年都难以恢复。 而这期间,还要防止大晋将东海吞并。 若能找到凤凌旭,东海或许还想着能拼上一拼。 然而,现在凤凌旭找不到,他们也不能一味就这么等着,大晋若真要再次攻打,东海可消耗不起。 城岛已经被侵占,若再失去青璇城…… 至于凤凌霄,东海在失去凤凌旭后,断然不敢再冒险让凤凌霄应战,万一凤凌霄也出了什么差池,东海皇室可就要乱了! 如此种种,东海怎么敢赌? 所以在听到大晋朝廷派出十万兵力驻守城岛后,东海再次派出使臣谈和。 而这次,当然是吕策忠负责。 那吕策忠是什么性子,才没有司旸那般‘温文尔雅’,在谈判场上指着东海来使的鼻子全骂了个遍。 什么狗屁谈判,吕策忠的脑子里就没有这个词,反正闭着眼睛骂就对了。 什么休战,在他眼里休战是什么东西,现在他大晋占优势,为什么要跟东海休战? 他不负责谈这么温柔的东西。 想休战,派人到朝廷去,跟朝廷那班文官谈,来到他面前,他就只负责打! 那东海来的使臣也不是没听过吕策忠的名号,纵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他气到吐血,明明兵未见刃,却都是走着进去,抬着出来。 事后吕策忠还“呸”了一句,什么玩意儿。 边境这一幕,余南卿跟苏挽烟自然是已经无法窥见。 从东海回大晋,需要坐船,从船上下来的时候,苏挽烟莫名的有种归属感。 从边境回到翁城,秋叶跟黄叶等人已经早早在城门口等着,除此之外还有翁城里的百姓。 听说这次打了大胜仗,还占领了东海城岛,那便代表着以后再与东海开战,翁城将不再是第一个受战火波及的城市。 第381章 接风洗尘 这对翁城的百姓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所以余南卿带着军队出现在百姓的视野当中时,那欢呼雀跃的声音覆盖着整个上空。 “回来了!是王爷跟王妃!”城墙上的百姓已经止不住的大喊,整个上前身都探出了城墙。 远远望去,余南卿骑着一匹粽色的马匹,马儿高大,迎着正午的太阳,将他的脸映衬得无比威严。 而他的身后跟着的是一辆马车。 苏挽烟从车窗探出头,微风拂着她的发丝,望着城门的眼里带着雀跃,小家碧玉之感溢出满屏。 “是娘娘。”秋叶激动的扯着黄叶的袖子。 黄叶眼眶一红,忍不住捂了嘴。 当初苏挽烟说要去东海,两人不知道有多担心,如今见自家主子平安归来,怎么按捺得住心下的激动。 除了秋叶跟黄叶,还有小步跟田中的身影。 苏挽烟兴奋的朝他们挥了挥手。 整个队伍浩浩荡荡,象征着龙旗军的军旗扬得凶猛,明明只是这么走着,却有一股气吞山河的气势。 不过片刻的功夫,浩浩荡荡的队伍便已经停在了城门前。 余南卿率先下马,忙走到马车前掀帘:“烟儿,到翁城了。” 苏挽烟扶着他的手,缓缓步下马,秋叶跟黄叶这么禁不住冲动跑上前:“娘娘!奴婢见过王爷!见过娘娘!” “快起来。” 秋叶跟黄叶刚起,小步跟田中又接着跪了下去:“属下见过王爷!见过娘娘!” 苏挽烟正想开口喊两人起来,没想到下一秒,在城门口迎接的百姓,全都齐齐跪了下去。 再看城墙之上,百姓同样已经一个个的跪在了地上。 不知怎么的,苏挽烟眼眶一下就红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十分弱小的一个人物,若不是仗着恭亲王妃的这层身份,她或许都不知道在这个时代死了多少回。 然而就是她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却突然被翁城的百姓这样爱戴着,他们从眼里流露出来的真诚与敬畏,让苏挽烟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她身上也背负着万民之责的。 都说权力越大,责任越重,苏挽烟在这一刻才深刻的体会到。 察觉到苏挽烟的情绪,余南卿紧了紧她的手:“这是烟儿应得的。” 这是她应得的,她本就是一国王妃,即便她什么都不做,她也应受这万民朝拜。 苏挽烟张了张嘴,却又抿唇,勾起一抹笑容:“我会努力的!” 努力配得上她现在身在的这个位置。 余南卿眉头动了动,努力? 努力什么? 他可不是为了让苏挽烟受累才这么说的。 好在,没叫余南卿纠结多久,秋叶便打断了两人的思绪:“王爷,娘娘,午膳已经准备好了,府里的东西也已经收拾妥当,王爷与娘娘不管是赶着启程,还是在城中待上几日都可以。” 余南卿跟苏挽烟要回京的事,他们已经接到消息,早在前几日就已经将物什收拾妥当。 自然,苏挽烟回京,他们几个是一定要跟着回去的。 翁城其余事宜都已经交接完毕,只要等朝廷派下监督,跟进翁城接下来的发展便可。 苏挽烟跟余南卿相视了一眼,才笑道:“我跟王爷会在城里休息一天,龙旗军片刻休息过后会继续出发。” 这次回京不赶时间,所以余南卿可以光明正大的带着苏挽烟摸鱼了。 而回京的龙旗军人数只有一半,另一半还驻守在城岛,中午他们用过膳后,会从城内直接穿过去。 一般行军,都是从城外绕行,只有打了胜仗回京复命时,才会从城中穿过,这是为了告诉城中的百姓,无需担忧,敌军吃了败仗后短时间内不会再有战火发生。 而每每这个时候,城里的居民都会拿出家里为数不多的粮食,沿路塞到这些士兵手上,以表达对他们的感激。 军队行军的速度很快,不过短短半月,他们与苏挽烟的距离就已经隔了十万八千里。 秋叶与黄叶,小步还有田中等人,是跟着军队一起的。 而余南卿这边,一点都不急。 回京的路上遇到浅滩,他就带苏挽烟下河淌淌水,抓抓鱼,遇到好看的夕阳,优哉游哉的找个驿站,抱着苏挽烟到枝头上看日落。 路过富饶的城镇,余南卿还给苏挽烟换了一辆舒适的大马车。 马车里装着苏挽烟爱看的书籍,还有能专门存放点心的食格,马车里的案几需要时可以升起,不需要时可以藏在马车的地板内。 马车铺着软垫,热的时候四周可存储冰块,让马车内部凉快直来。 苏挽烟累的时候,也可以直接躺下歇息,十分方便。 而且马车的车轮附着着树胶,即便路上颠簸,马车依旧能行走得平稳。 原本两月半左右的路程,生生被拖到四个月才回到京城。 而此时,已是十一月深冬。 回到京城那日,天上正好下了小雪。 朝廷收到余南卿回京城的消息,刚登基不久的幼帝亲自到城门口迎接。 所以,此时,京城城门口,皇上的仪仗队浩浩荡荡的站满了整条街,年仅五岁的幼帝身上裹着明黄的帝袍,领间附着的白绒似要将他的小脑袋淹没。 苏挽烟步下马车的时候,抬眸看见的正巧是余景安的这个模样。 他坐在龙辇上,稚气的脸庞与头上的皇冠尤为不符。 不过,虽然脸庞还十分稚气,可眼神却透着一股不服输,苏挽烟能清楚的看到他眼底下的一抹坚韧。 才是年仅五岁的孩子,这倒让苏挽烟起了好奇。 余南卿携苏挽烟来到眼前,幼帝余景安这才拂袍起身,步下龙辇,那模样,倒真有几分帝王之气。 “臣、臣妇,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余南卿跟苏挽烟恭身跪下,行了个叩拜礼。 “皇叔皇婶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余景安上前用稚嫩的小手扶了一下余南卿,余南卿作势起身。 “皇叔与皇婶舟车劳顿,宫中已备好酒宴,为皇叔皇婶接风洗尘!” 第382章 太后掌权 余南卿跟苏挽烟恭首:“谢皇上。” 不管对方多小,终究已登大宝,礼不可废。 余景安跟余南卿没见过几面,跟苏挽烟更不熟,而且还是个小孩子,所以两人也没有过多的话,迎接得非常快。 时隔一年,苏挽烟又回到了京城。 城中的百姓都跑来城门观礼,自入了城,余南卿便与幼帝一起坐在龙撵上,龙撵辉煌,四处又没有遮掩,城中女子见着余南卿的真容,惊呼之声可以说是连绵入耳。 这也是为了让城中的百姓一睹英雄的风姿。 若余南卿是跟着军队一起回来的,大概是他骑于马上,身披银辉铠甲,腰间长剑相配,身姿何等英明神武,就连苏挽烟,光是这么想,心下也忍不住生起悸动。 她还真挺想看看的,可惜他是跟着她一起坐马车回来的。 洗尘宴布在金銮殿内。 苏挽烟跟余南卿跟在幼帝身后,刚迈入殿中,抬眸便能看见金銮宝座旁,坐着一脸慈笑的太后。 而太后身上的那身金黄宫袍,看上去比幼帝身上的那套还要耀眼。 在这大殿之上,喧宾夺主之意十分明显。 不对,现在应该称太后为,太皇太后。 幼帝迈着小小的脚子,一步一个脚印的步上殿阶,稳稳的坐在了龙椅上,余南卿携苏挽烟上前:“臣、臣妇,见过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千岁。” 太皇太后堆着温和的笑容,微微拂手:“快快平身。” 她看上去年纪已有五十余,精气神很好。 在此之前,苏挽烟从来没见过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深居后宫,哪怕是宫举办什么宴会都不曾出现过她的身影。 苏挽烟借着平身的空隙,抬头扫了太皇太后一眼,只见她头戴琉璃金冠,庄严的气势没有因为她的年纪而减少分毫。 花白的头发整齐利落的盘着,带着慈笑的眼里带着让人琢磨不透的深意。 “恭亲王带兵攻破东海,占领东海城池,此乃大捷,今日特布下洗尘宴恭迎二位,快快请坐。” “谢太皇太后。”苏挽烟跟余南卿恭过礼,走到席位上缓缓落座。 方落座,便见她给了一个眼神皇帝身边的太监,那太监立即会意,上前一步,喊了一声:“开宴——” 顿时,两排端着佳肴的宫女从偏殿两旁徐徐走进。 苏挽烟忍不住观察了一圈大殿,发现殿中少了柳丞相的身影。 柳丞相是贤贵妃的父亲,太后想要掌权,不管柳丞相有没有参与过夺位之争,光凭贤贵妃膝下育有皇子,太后就不可能任其在朝中发展。 就是不知柳丞相是自主避嫌,还是太后对其施压了。 而更令苏挽烟想不到的是,远宁侯府苏时檐,此时正坐在柳丞相的位置上。 苏时檐本就是内丞,其职本就是皇帝直属内阁,他手中所掌握的基本都是宫内的一手消息,包括皇帝所做的决断,圣旨的拟定制造,都会经内阁之手。 如今由内阁调至前朝,辅佐幼帝,管职百官,也不是什么稀奇突兀的事。 不过,苏时檐在,却没看到远宁侯,苏挽烟也没太在意。 除此之外,昌国公府家的大公子代锦安,跟顺国公府家的二公子许念和,倒出现在了洗尘宴上,身上那身官服,没记错的话是正三品与从三品的服色。 而在这众多的朝臣中,苏挽烟也找到了司旸的身影。 两人对视间,很默契的点了点头,便移开了目光。 “烟儿。”余南卿的声音,将苏挽烟的魂唤了回来,他夹了一片晶莹剔透的肉片放苏挽烟碗里:“试试这个。” 宫廷的水晶凤凰,肉片做得晶莹剔透,不仅观赏性十足,味道还清脆不腻。 苏挽烟肚子刚好也有些饿,把肉片夹进嘴里,吃过还觉不够,又自己夹了一片。 随时才抬手掩着唇,细声道:“昌顺两家国公,似乎在朝中找到了各自的立足之地。” “嗯。”余南卿简单回了个字。 “恭亲王妃。”突然,太皇太后直接点了苏挽烟的名字。 苏挽烟不得不放下筷子,起身垂眸:“臣妇在。” “边疆来的战报中有提到,你在大晋与东海的这场战役中,起了十分关键的作用,上拟的战报中说,恭亲王妃独闯东海军营,冒着危险在东海水师所饮用的水源中下毒,以至东海三十水师全军患上病症,为我军大捷埋下十分重要的伏笔,可真有此事?” 苏挽烟扬着一抹标准的笑容:“不过是尽臣妇的绵薄之力罢了。” “哈哈哈,看来战报上所说的,都是真的。”太皇太后笑得开怀:“起初哀家还以为是吕将军夸大其词,还特意问过驸马,如今听你一言,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她端起桌前的一杯酒:“此等胆量,值得在座的各位仰目相望,这一杯,哀家敬你。” 此话一出,殿中众人纷纷举起酒杯:“臣等敬王妃娘娘。” 余南卿端起酒杯起身:“烟儿不胜酒力,这一杯,由本王代饮。” “哈哈哈。”太皇太后笑得慈祥:“恭亲王还是一如往常,护得紧。” 她抬手一笑:“罢了,哀家先干为敬,恭亲王与恭亲王妃随意。” 说着,抬头便将那美酒一饮而尽。 随即便是余南卿随着众臣一起,也将手中的美酒喝尽。 苏挽烟这才得已落座,她还是不太会应付宫里的这些事。 “不过……”太皇太后话锋一转,问:“哀家很好奇,当初王妃不是在京城失踪了吗?怎么突然就出现在边疆了?这其中……是有什么旁人不知道的曲折与原由?” “……”苏挽烟眉心微动,抬眸看向这位太皇太后。 只见她还是那副慈爱的眼神。 殊不知,这样的问题根本不好回答,她失踪与不失踪牵扯出来的事都够百姓议论上好一阵。 他们刚告捷回京,太皇太后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问这样的问题,是借她来给余南卿下马威吗? 还是提醒她日后做事要谨遵规矩? 说来,吕策忠上报战报战的时候,他们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当初她是以失踪的名义离开京城的。 第383章 想要打压一下 突然出现在边疆,又突然回京,用什么借口还真没想好。 就在这时,小手突然被一抹温度包裹,苏挽烟抬眸,便见余南卿眼底尽是柔和。 眼神接触之下,苏挽烟莫名的心安了下来。 只见他勾唇笑道:“一切,不过是本王对付东海的计谋罢了。” “噢?”太皇太后慈爱的眸眼微眯了眯:“哀家愚钝,恭亲王的意思……是早就料到东海会与大晋开战吗?” 这怎么可能呢。 她根本不相信这样的话。 余南卿抬头,淡淡的眸中带着一抹无形的厉色:“此计,先帝也知。” 此话一出,整个殿中的大臣心脏都咯噔了一下。 太皇太后也瞬间沉默了下来。 先帝知道? 殿中各大臣面面相觑,先帝死前可从来没有提过这事啊。 而且当时因为苏挽烟失踪的事,余南卿还被关进了地牢,如今余南卿却说,一切都是对付东海的计谋,而这计谋,元和帝也知道? 殿中不知情的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这事是真是假。 想当初这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因为余南卿入狱的事,京城百官好一阵骚动。 而那些稍微知情的人,比如苏时檐,他就一眼看出余南卿在说谎。 然而此时是说谎又如何,是实话又如何? 苏时檐看得很清楚,元和帝已死,余南卿打了胜仗,无论此事是真是假,最后结果都是太后愿意看到的,光凭这一点,哪怕殿中的朝臣乃至太皇太后,都怀疑余南卿,那又如何? 他们还会追着余南卿考究他的错吗? 不会,不仅不会,还会将余南卿所说的话,记入史册,将苏挽烟失踪的那段荒唐事,记在大晋与东海相战的战史上。 果然,太皇太后闻言不仅没有继续追问,反而顺着余南卿的台阶呵呵一笑:“原来如此,怪不得恭亲王对本次与东海一战这般有信心。” 说完她又叹了口气:“唉,说来先帝走得急,恭亲王身在边疆恐怕不知道,你们出征后京城突发疫情,京城百姓人人自危,先帝走时未留下只言片语,你们不要怪哀家好奇多了一嘴。” “此事,本王在边境时,与烟儿有所耳闻。” 苏挽烟默默低下头,掩下眸中的思绪,什么有所耳闻,那就是他们的杰作。 “好在,后面昌国公府与顺国公府联手寻得药方,方解京城危机。” 代锦安与许念和缓缓起身,恭首:“这都是身为臣民应尽之责。” “说来……”太皇太后笑道:“龙旗军大胜而归,哀家还未对尔等进行封赏,如今恭亲王回京,此事也应提上日程,正巧如今年节临近。” 说着,抬眸吩咐了一声:“全大人,此事还劳你上心,尽快择个良辰吉日。” 全大人,是新上任的钦天监。 只见他起身出列,恭首:“是,微臣遵旨。” 因为余南卿跟军队回京的时间不一样,所以军中的册封与嘉奖迟迟未颁。 苏挽烟瞄了一眼,不认识这个全大人。 太皇太后目光又看向余南卿:“此次大胜,恭亲王功不可没,除了功勋爵位外,不知还有没有什么其他想要之物?” 因为他已经是亲王,连皇上都要喊他皇叔,功勋爵位在元和帝在位时已经封过将军跟主帅,如今已是封无可封。 所以要嘉奖,那肯定就是要从身边的人或者是赏赐入手。 吕策忠上报的战报中,战中所提到的人基本都会嘉奖一遍,那其中就有苏挽烟的名字,所以不论大赏还是小赏,都不会少了苏挽烟的一份。 从另一层讲,太后也没办法从苏挽烟身上嘉奖余南卿。 而余南卿目前也没什么其他关系亲密之人,所以对于余南卿的奖赏,她确实想不出余南卿还缺什么。 而太皇太后的话,正好合了余南卿的意:“不瞒您说,本王确实有一物想要。” 太皇太后眉头微动:“噢?不妨说来听听,只要是哀家能给的,自不会亏待二位。” 余南卿垂眸,与苏挽烟相视了一眼,勾唇一笑,抬起眸子道:“本王自小便入了军营,战南蛮,御北寇,平外治内,如今又大胜东海,为大晋奠定根基,建功立业多年,且……” 他垂眸宠溺的看向苏挽烟,苏挽烟正巧抬眸:“如今更得一生所爱,所以……” 余南卿眸光坚定,看向太皇太后:“本王恳请太后赏下馥州,赐封地,为本王与烟儿一方安身之处。” 太皇太后眸光顿时一亮。 说实话,余南卿的这个请求,正中她的下怀。 余南卿如今战功赫赫,朝中难免会有朝臣拥护,而幼帝登基,她垂帘政的事朝中不乏有官员对她不满。 这个时候余南卿留在京中,对她是个极大的威胁。 何况余南卿手中的兵权,目前还不能立刻要回来,她已经收到消息,东海那边还未有降的意愿,与吕策忠的谈判也不顺利,既不降,那便还有可能打起来。 城岛的位置对东海的影响可大可小,东海若丢了,那大晋对东海的威胁又更进一步,所以东海会不会拼死就博还尚未可知。 如今不仅东海,其他国家也正抓着大晋的空子不放,她虽夺得大权,但现在还不是掉以轻心的时候。 因怕被余南卿压一头,所以方才她才想要故意打压一下他们。 而如今,余南卿自行请命赏赐封地,那真是再好不过,只要远离京城,那权力的中心便还是在她手上。 但…… 随即太皇太后又拧下眉头,馥州…… 馥州富饶,四季如春,气候宜人,若余南卿去了那里,即便去除每年上交朝廷的,各项税收都足以支撑他养精蓄锐。 而龙旗军在他麾下…… 她有些忧虑,其实她更想余南卿直接留在翁城。 这次大胜东海,她还想着往后余南卿都能负责镇守边疆,翁城不富裕,养兵还需靠朝廷,这便断了余南卿私养亲兵的念头。 而且他们上报的消息中,余南卿不是正在着手建设翁城吗? 翁城也改建了恭亲王府,这也是经过朝廷批准的。 第384章 双方都很满意 翁城作为他的封地,再合适不过。 可这话,她却没法说出来。 方才余南卿就已经将自己的战绩禀报了一遍,一个对大晋有如此功勋的人,却将翁城赐给他作为封地,司马之心昭然若揭。 她方摄政不久,正是要拉拢余南卿的时候,断不可为了一时之虑,让余南卿就此生了异心。 太皇太后面上挂着得宜的微笑,内心却早已千回百转。 她悠悠一笑:“馥州是个不错的地方,那里四季如春,民风淳朴,哀家年轻的时候还去过几次,是个极为养人的风水宝地。” 她像一个长辈一样,打趣着说道:“想来恭亲王又是为了恭亲王妃选的地方。” 苏挽烟很配合的低下头,一脸娇羞,直接承认:“太皇太后英明。” 对,他们就是想要馥州,谦虚是不可能的。 “瞧瞧。”太皇太后呵呵笑道:“你们夫妻二人一唱一和的,哀家不答应都显得是哀家不懂事了。” 苏挽烟起身恭礼:“是太皇太后宽仁德厚,由着臣妇与王爷胡闹罢了,王爷在东海历经九死一生,臣妇实在是过怕了那样刀口舔血的日子,王爷心疼臣妇,才提了要馥州为封地的要求,日后朝廷若有需要,臣妇与王爷定当挺身而出,断无二话。” 这也算表明了他们的立场。 只要太皇太后同意,那日后有需要他们出战的地方,他们一样会义不容辞。 这样的表态也正好合了太后的心意。 太皇太后满意的点着头:“好,既如此,待钦天监择好良辰吉日,册封之礼与军中各将士一同宣颁。” 此话一出,那封地的事便是板上钉钉的事。 苏挽烟高兴的看向余南卿,余南卿宠溺的眸子温柔,他紧着苏挽烟的小手,心情比苏挽烟还要高兴三分。 他知道,出于种种顾虑,太皇太后肯定会答应的。 洗尘宴过后,苏挽烟跟余南卿径直回了王府。 王府门口,王章已经携府中众人在此恭候。 见到宫里的马车在门口徐徐停下,王章立即迎了上去,恭身跪地:“奴才恭迎王爷王妃回府。” 他一跪下,身后一众丫鬟小厮,侍卫家丁也纷纷跪下:“恭迎王爷王妃大胜而归,王爷英明神武,气如山河,豪情壮志不休,王妃娘娘巾帼不让须眉,我等钦佩,愿王爷与娘娘百年好合,琴瑟和鸣,万年如一。” 声音一出,似要响彻整条街。 苏挽烟刚从马车下来,脸蛋就被他们吼得起了红晕。 别人夸她她总是认的,但被王章他们夸,就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他们的话却对余南卿很受用,特别是最后那几句,他听得一脸笑意,开口:“都起来。” “谢王爷,谢王妃娘娘。” 刚起身,秋叶跟黄叶就迎了上前,福礼:“王爷,娘娘,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还是如原来的一样,什么都没有变。” 她们比苏挽烟早回京,府中早收拾妥当,就等着两位主子回来了。 王章忙搭话:“老奴还命厨房准备了娘娘最爱吃的冬笋,稚羹也随时备着,娘娘快请。” 他也是从军中出来的,那边境的粗食他不是不知道,在王章眼里,他们这些大老粗怎么都无所谓,娘娘金贵之躯,怎么能受那样的苦? 所以得知苏挽烟跟余南卿回到京城的时候,就已经派人着手准备。 虽然苏挽烟刚刚已经在宫里吃过,但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哪里吃得自在,王章明白的。 正如王章所想,苏挽烟确实没怎么吃。 因为余南卿凯旋而归,许多大臣都要给余南卿敬酒,余南卿也是高兴,便多喝了些。 而她在旁边自然不好光顾着自吃,再者就是吃也会被打断。 恭亲王府,还是与苏挽烟离开前没什么变化。 只是,主院里养的鸡又生了小鸡,鸡群占满了一个鸡圈。 眼见着如今冬日,这些鸡都在鸡棚里挤在一起。 王章跟府里的人都没有杀过,就这么养着,说实话,苏挽烟有些头疼,这些鸡本来就是养着吃的。 那药田跟菜田倒是种了一茬又一茬,耳濡目染的关系,苏挽烟种的那些药草,下人都会做简单的处理。 处理好的药草都很好的储存着,唯一不好的点就是全都是同一种类。 因为苏挽烟离开的时候就是那么几种,所以这会儿单类的药草多出了好多。 院中小溪流里的鱼大了一圈,好像又多了些不一样的小鱼,苏挽烟经过小桥的时候,驻足看了好一会儿,还数了数有多少条鱼。 然而因为天气的关系,鱼儿也躲着不愿动弹,苏挽烟数了好久也数不明白,便放弃了。 明明就是以前住过的地方,但苏挽烟还是会很好奇,会好奇哪里出现了哪些变化,除前院,她还去后院看了,所以就一刻钟的路程,生生让苏挽烟绕了大半个小时。 余南卿就这么默默的跟在她身后,若非苏挽烟跟他说话,他既不开口催促,也不出言打扰。 地上的雪没有积起来,府中的人也打扫得勤奋,苏挽烟看了一圈,这才优哉游哉的进了主屋。 屋里已经燃好地龙,一进屋就烘得苏挽烟小脸蛋暖烘烘的。 她很利索的脱了鞋子,光脚踩在地板上。 不管是在翁城还是在城岛,她都很久没有这样放飞过了。 余南卿上前很自然的替她脱下披风跟外袍。 不过一会儿,秋叶跟黄叶就端了膳食进来:“娘娘。” 苏挽烟一看,除了王章说的冬笋跟稚羹,还有梅花鸭,香炖肉丝,水煮鱼,烧鹌鹑,还有暖身子熬的盅汤。 “做了这么多?”苏挽烟好奇:“这怕是要吃不完。” “无妨,吃不完便拿到小厨房煨着,等烟儿饿了再吃。”这是苏挽烟一向的习惯,余南卿笑道。 “你刚在宫里也没怎么吃,我见你刚喝了不少酒,你多吃点。” “嗯。”余南卿笑应着。 两人刚坐下来不久,便见王章轻着脚步从门外进来:“王爷,娘娘。” 苏挽烟一口冬笋刚入嘴:“嗯?王师傅,怎么了?” 第385章 暗暗蛐蛐 王章上前将一沓拜帖递上:“王爷,娘娘,这是今天收到的,京城各世家递来的拜帖,老奴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扰,但这其中,有代小姐与许小姐的帖子。” 代知宛跟许意暄。 苏挽烟忙唤了声:“快拿过来。” 代知宛跟许意暄,因为之前她以失踪的名义离开京城,已经很久没跟两人联系。 她还想着今日休息过后,明天到国公府登门拜访,不曾想她们先递来拜帖。 秋叶把那一沓拜帖接过,捧到苏挽烟面前,便见最上面的两本就是代知宛跟许意暄的帖子。 苏挽烟兴奋的翻着。 余南卿也没打扰,只默默的给她布着菜。 “知宛跟意暄约我明天到沁雪园赏梅。”说着,突然看向余南卿:“哎呀,可是我没给她们两个带什么礼回来。” 回京路上经过城镇的时候倒买了些小物什,但都是一些寻常的玩意儿。 那些金饰玉镯什么的,苏挽烟觉着带着麻烦就没有买,而且如果像余南卿说的要请赐封地,那之后他们还要搬来搬去。 苏挽烟懊恼:“一时没想起来,应该给她们带些特产的。” 特产? 余南卿想了想,道:“馥州水镯极为出名,烟儿若想送,待去了馥州可寻些好的送来京城。” “唉,好是好,就是要等太久了。” 苏挽烟收下两封请帖:“剩余的拜帖,就交给你了。” “嗯。”余南卿应得干脆:“交给我。” 恭亲王府风头正盛,前来结交的人定会络绎不绝,王章送来的这些拜帖肯定是筛选过的。 即便如此还是有一沓那么多,不光是这些,在余南卿离开京城之前,恭亲王府的门槛估计都会被踩破。 “对了。”苏挽烟刚吃一口鹌鹑肉,似想起什么,说道:“刚才在殿上,没看到柳丞相的影子,反而是苏时檐坐了他的位子,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不?” 余南卿给苏挽烟舀着汤:“贤贵妃有夺位之心,柳丞相自会被太后打压。” “那柳丞相是被革职了吗?” “太后新官上任,且非名正言顺,倒不会冲动对柳丞相下手,否则百官群书讨伐,太后得不偿失,应是柳丞相以退为进,保住了头顶那顶乌纱。” 柳丞相要是跟太后硬碰硬断得不到什么好处,但若自请离职,太后还会念及柳丞相的功劳与群臣的意见,只让柳丞相回家休息,并不会真的革职。 但要休息多久,谁也不知道。 “那贤贵妃……” “贤贵妃在后宫自是要息事宁人。” 苏挽烟点头,表示明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当初第一次进宫的时候,贤贵妃好嚣张的,她还看不起你。” 所以她活该。 苏挽烟暗暗蛐蛐。 余南卿笑了笑,随手喂了苏挽烟一口炖汤。 苏挽烟喝了一口又继续道:“苏时檐坐了丞相的位置,那远宁侯府岂不是要崛起了?今天洗尘宴上没看到远宁侯的身影,只有苏时檐的。” 余南卿眉头微动:“烟儿不希望远宁侯府好?” “唔——”苏挽烟思考了一下:“其实现在也不在乎他们好不好了,起初是因为苏慕倾跟甄玉怀老是过来烦我,我才不喜欢远宁侯府。” 想了想,又觉得不太贴切:“其实一开始就觉得已经跟他们断了关系啦,我都是很温柔的,他们不来惹我,我就对他们没什么恨意。” 苏挽烟是穿越过来的,或许一开始对远宁侯府确实抱有恨意,但经过边疆这一趟,看过那么多人战死,看过那么多人为打赢这场战流血流泪,对远宁侯府起初的恨意,已经记得不太清。 远离是非之后,想得更多的都是以后的事。 相比起去纠结这点小事,她觉得她日后要做的事会使她过得更有意义,更有成就感。 “嗯。”对于这话,余南卿认同,他的烟儿真的很温柔。 “唔,还有件事,笑辰生不见了,你有没有见过他的踪影?”苏挽烟问。 余南卿拧眉,心里起了一丝醋意:“没有。” 找他做什么,他是百幽谷谷主,能力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大。 余南卿不开心,给苏挽烟夹了一大块肉:“烟儿多吃些。” 苏挽烟看着满满的一小碗,犹豫了一会儿,夹起来直接塞嘴里。 余南卿心里顿急:“烟儿慢些。” 真是,他与烟儿置什么气,应该夹开再放到她碗中,一会儿噎着了怎么好? “那你闹什么脾气。”苏挽烟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余南卿心口微窒,竟不知被她看出来了,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苏挽烟耐心解释:“不管是在翁城还是在城岛,笑辰生都帮了我很多,或许他在外面并不是什么好人,但跟他相处了那么久,他也教会了我很多,吕将军侵占城岛的时候,笑辰生事后就不见了,我问一问很正常。” 笑辰生有时候消失个十天半个月很正常,但是这么久不见踪影,虽知道他不会出什么事,但心里还是会有点担心。 她又不是石头,怎么可能相处了这么久连一点感情都没有。 余南卿抿唇,按捺下心中的醋意,沉沉的“嗯”了一声。 好一会儿,才又补充:“我会派人去打听一下。” 只要烟儿想知道。 苏挽烟笑了笑:“我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想着让你去打听,人家的事,咱们也不好管是不是。” 而且她有直觉,笑辰生还会出现的。 两人在房中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大多时都是苏挽烟在说,余南卿在听。 十一月初五,沁雪园。 代知宛跟许意暄已经在沁雪园包了园子。 苏挽烟到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代知宛跟许意暄,在屋檐的长廊下相对而坐,桌上摆的清茶小烧,旁边燃着取暖的炭炉。 园是梅林园,梅花已开,点缀着隔夜而凝的冰晶,映着冬日的暖阳,犹如步入了仙境一般。 见苏挽烟来了,代知宛跟许意暄都忍不住起身。 “挽烟!”代知宛先一步来到苏挽烟面前,许是太激动了,后知后觉才想起要行礼,克制的止了脚步,福身:“臣女代知宛,见过娘娘……” 第386章 定下姻亲 礼还没福下,就被苏挽烟一把托住:“你这是在干什么?一年多不见,就要跟我这么生分?” “娘娘。”许意暄上前。 苏挽烟及时叫住:“叫我挽烟就好,要是连你们都跟我生分了,那我在京城就当真没有能谈心的朋友了。” 听苏挽烟这么说,代知宛也彻底不拘着了,一把牵起苏挽烟的手:“快!快来坐!我们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代知宛还是如以往那样,比许意暄要活泼一些。 经过许意暄身边的时候,许意暄也握住了苏挽烟的手,如多年不见的姐妹。 清茶是许意暄沏的,桌上的烧肉是代知宛烧的,放上调味料,铁板被烫得嗞嗞作响。 苏挽烟刚坐下,代知宛就给苏挽烟夹了一块:“快趁热吃,大雪天的吃了暖身子。” “这是什么肉?” “羊肉,已经去过膻味,之前与意暄来尝过很是不错,你快试试。” 苏挽烟夹进嘴里,肉质紧而不柴,嫩而不散,就如代知宛所说,确实没有膻味,吃在嘴里飘着一股肉香。 “冬日最适合吃羊肉了。” 许意暄在一旁笑着,给苏挽烟递了杯清茶:“雪山毛尖,去油解腻是最好,茶香回甘,你定喜欢。” 苏挽烟接过,小品一口,连连点头:“确实好,就着羊肉吃别有一番风味,你们这日子过得还真惬意。” 代知宛眸光微亮,来了兴致:“挽烟,你跟我说说边境的生活呗,好不好玩?” 苏挽烟还未说话,许意暄就先睨了她一眼:“边关苦寒,你以为挽烟去了那边是享乐的?” 说完,她握起苏挽烟的手:“方才我便注意到了,你这手摸着都粗糙了不少。” 在京城养着的手,哪家千金不是嫩如青葱,若光是看苏挽烟一个人的,倒是看不出来什么。 但她们三人的小手放到一起对比,就能明显看出变化,苏挽烟的手比她们的手黑了一个度,皮肤也不如她们的细腻。 “还真是呢。”代知宛讪讪的抿了抿唇。 “没关系。”下一秒,代知宛便转了神情:“我家有上好的玉颜膏,回头我给你送些,你日日涂抹,保证你的皮肤过不久就会细腻回来。” 苏挽烟笑了笑,岔开了这个话题:“你们呢,在京城过得可还好?” “有你跟王爷在边关上阵御敌,我们在京城自是一切都好。”许意暄笑道。 “昨日洗尘宴,我在宴上看到代锦安与许念和,便想你们昌顺两家,也是受了朝廷重用。” “也是多得你与王爷的支持。” “别这么说,若非你们有实力,也不会这么快在朝中站稳脚跟。” 新帝更替,把握住时机比什么都重要。 而且昌顺两家胆识过人,在余南卿一点希望都没有的时候,坚定的站在了他这一边。 苏挽烟不知道的是,其实昌顺两家更希望余南卿能坐上帝位,这次余南卿班师回朝,如果余南卿表现出一点点夺位之心,他们两家会毫不犹豫的倒戈支持。 但可惜,昨日许念和与代锦安回府,把洗尘宴上的事跟两位老国公说了后,两位老国公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大好的机会,余南卿却要去封地。 看来他当真一丝称帝的意思都没有。 家里那边为这事起了愁绪,可许意暄却觉得这样极好,她从小就知道京城是个大染缸,好的时候大家都会来巴结你,不好的时候大家恨不得多出十双眼睛盯着你,就为找出致你于死置的错处。 去了封地,远离京城,又是一片逍遥天地,说实话,许意暄当真是羡慕得不行。 “对了,有件事,我们还没告诉你。”代知宛突然正襟危坐,脸上既严肃又透着喜意。 苏挽烟好奇:“什么?” 代知宛神秘一笑,随即开口:“我跟许意暄要成亲啦!” 苏挽烟神情蓦地一愣,一时竟不知作什么表情。 “成亲?”苏挽烟从来没想过这个事,在她眼里,代知宛跟许意暄都还是小女生,她们比自己只大了那么一两岁,如今她十五,而她们也不过是十七八的年纪。 反应过来的苏挽烟忙问:“许的谁?” “许意暄许的是学士府邱公子,其父亲在宫中任殿阁大学士,位正一品,其祖父曾是先帝太师,在京中根基深厚,而邱公子目前也在内阁任职,听说以后会接管内丞一职。” 苏挽烟闻言,张了张嘴,随即又闭上,点点头:“看家世是极好。” 确实是极好,国公府现在炙手可热,到国公府求亲的人定络绎不绝,朝中丞相变化颇大,现在谈内丞一职其实有些如履薄冰。 但殿阁大学士在朝中有很高的荣誉,其中手里也是握了实权的,许意暄嫁到这样的人家去,断不会有所亏待。 苏挽烟又紧张的看向代知宛:“那你许的是哪家?” “定安侯府嫡长孙,廖公子。” 苏挽烟眉心微拧:“定安侯府?” 定安侯府与清平侯府两家没落,难不成这次也借了帝位更替的势? 许意暄解释道:“这次除了东海与大晋开战,北越与南国也不安分,北越那边,便是定安侯府请命镇守,定安侯府的廖公子便在其中,若能镇得南国,廖公子届时也定加封进赏,也算前途无量。” 重要的是,定安侯府这便算是握了兵权在手,代知宛嫁去定安侯府,两家便有了利益关系,定安侯府手中的兵权,算是进一步巩固了昌国公府的势力。 “所以,廖公子还未回京,昌国公便已经为你定下姻亲?” 苏挽烟说不上好不好,古代婚事女子做不得主,但这样一个还远在边关,一个还在京城,连面都没办法见,便定了亲,苏挽烟有些担心。 “那廖公子,你见过面没有?” 代知宛摇了摇头:“没见过。” 她怎么可能见过,之前足不出户的,也不参加宴会,这会一说亲人都在边关,那更见不到了。 “你们对自己的亲事,都满意吗?”苏挽烟问。 第387章 家族利益更为重要 许意暄跟代知宛相视了一眼,一时不知苏挽烟这话是何含义,哪有什么满意不满意,家族联姻大多如此。 而且因为国公府之前不景气的关系,许意暄跟代知宛早早就知晓自己的命运,想要进一步巩固国公府的根基,联姻是必须的。 之前国公府不说亲,也是有意压着她们的婚事,因为国公府不景气,说亲也只能往低了说,对国公府没有太大用处不说,也会白白浪费了资源。 如今国公府在朝中有了一席之地,京城各世家开始攀交,许意暄跟代知宛的亲事自是要提上日程。 而她们年纪也摆在这里,更是不能再拖。 这些许意暄跟代知宛都十分清楚,她们也没有任何怨言,相比起个人的感受,家族的利益更为重要。 更何况,祖父祖母,爹与娘亲,总不会害了她们去。 “挽烟,你怎么好像不高兴啊?我们定亲不好吗?”代知宛好奇。 见代知宛跟许意暄这样,苏挽烟心里的那点担心也无法启齿,换了副笑脸,举起茶杯:“我自然是高兴的,只是想着你们都要嫁作他人,心里还是会感慨,成亲都是大喜的事,我先以茶代酒,恭祝你们。” 此话一出,许意暄跟代知宛也展露笑颜,举起茶杯,三人一笑而过,仰头饮尽。 “不过因为先帝驾崩,前三月京中不得办置一切喜事,一年内一切事务不得大操大办,所以我们的婚事虽然定了,但还要等明年才能操办。”代知宛笑道。 苏挽烟算了算,元和帝是在年初的时候死的,那等过完这个年就差不多了。 笑问:“日期定了吗?” “我的还未定,意暄的定了,三月十五。” “三月十五上巳,这日子定得好,每逢上巳节我便能记着你的出嫁之日。”苏挽烟看向许意暄:“赐封地一事应该还没那么快有着落,回去我跟余南卿商量一下,在你完婚之后再出发。” 许意暄顿时笑开了,她本来还担心苏挽烟因为要去封地,不能参加她的婚宴:“有你们在,我便安心许多。” 代知宛愁:“意暄就好,等到我出嫁,挽烟就不在京城了。” “你什么时候成亲,定下的时候记得写信给我说,我会赶回来的。” 代知宛眸光微亮:“你当真会赶回来?” “那是自然,我若错过了观礼,那以后都没机会了。” “那我届时提前写信给你,我回去与爷爷说,让他们日期别定那么紧。” 代知宛举起茶杯:“那说好了,我的婚事,你们都要来的,意暄也要来,哪怕你嫁作人妇了也要来。” “那是自然。” 三人又举杯,笑着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苏挽烟突地想起个事,好奇:“是了,我有个问题。” “什么?”代知宛跟许意暄齐齐看向苏挽烟。 “就是,为什么你们两家不联姻呢?” 许意暄跟代知宛相视了一眼,还是许意暄解释道:“我们两家维持如今的利益牵扯便好,没落之时能有个照应,但若辉煌之时再联姻,那必叫人忌惮。” 有句话叫盛极必衰。 重要的是如果一家出事,另一家也不会受牵连,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对方很大可能会成为他们彼此的退路。 但如果两家完全绑在一起,便等于把这一层退路给堵死了。 苏挽烟不得不佩服,昌顺两家的想法,全都是往长久去做打算的,不管是他们没落时放下成见抱团取暖,还是现在崛起起的深思熟虑,没有一件是只盯着眼前的那点利益去做的。 代知宛微托下巴:“也是托了王爷的福,我们家现在乱七八糟的事少了许多。” 这一句苏挽烟又听不明白了:“怎么说?” “我们家之前投靠王爷,王爷却因你失踪一事被打入地牢,家中叔伯等许多亲戚就此分了出去,府里倒清静了不少。” “分是分出去了。”许意暄接话:“不过却还有着联系,自昌国公府好起来,昌国公府的那些亲戚又巴了过来,昌老国公放不下,也是不时照应着。” 苏挽烟闻言眉头微拧:“昌国公府落难之时他们弃你们于不顾,如今昌国公府好起来,他们又巴结过来。” 她不得不提醒:“他们走的时候未曾顾及昌国公府半分,如今也实在不必给他们什么情面。” 代知宛撇撇嘴:“我其实也看不惯。” 但家中掌事的人也不是她,家里长辈要怎么做,她也没什么话语权。 “不过也无需担心,代哥哥是个拎得清的,我听说他们上门巴结,好几次都让代哥哥打发了回去。”许意暄道。 代哥哥,指的应该是代锦安。 如今只在朝中看到代锦安的身影,应该是昌国公府要重点培养的对象,昌国公府其余的人事后怕是也会陆陆续续进朝为官。 只是目前还是敏感阶段,此事不得过分明目张胆。 “或许顺老国公可以劝劝。”苏挽烟支招。 许意暄点头:“我会找机会问问爷爷的。”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想代爷爷其实也知道,只是他心里放不下罢了。” 她们都能想到的事,昌老国公怎么想不到。 苏挽烟觉得有道理,想通这一层只是时间问题,当下也不再纠结。 又转了话题:“话说,我方才便想问,我与余南卿在东海的时候,南国与北越是谁在镇守?既然你们说南国边境是定安侯,那北越呢?” 苏挽烟知道除了东海在跟大晋开战,南国跟北越也小战不断,只是没有大晋跟东海那样来得猛烈。 许意暄与代知宛相视一愣。 苏挽烟好奇:“怎么了?” 许意暄开口:“你身在边关不知道也属正常,镇守北越边境的,是远宁侯府二公子苏时栩。” 苏挽烟闻言微怔。 代知宛接话:“北越蛮横,你们与东海开战的时候,苏时栩与北越也打得有来有回,如今与东海的战役完了,大晋与北越还在打,前些天战报送到京城,我听到府里人都在讨论。” 第388章 更合适的联姻对象 原来如此,怪不得远宁侯府在这场帝王更替的争夺中毫发无损,他记得元和帝在的时候,远宁侯府跟元和帝之间的关系不一般,有很多事都是跟远宁侯密谋的。 苏挽烟蓦地想起,四年前余南卿与东海硝水一战大败,远宁侯在这其中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 当下,断是已无法考究。 苏挽烟微叹口气,如今苏时檐位列丞相,苏时栩镇守北越,若无意外嘉赏军功是必然的,看来这场帝位更替中,有许多人都抓住了机会,远宁侯府更是不曾放过。 代知宛见苏挽烟沉默,抿唇道:“知道你与远宁侯府关系不好,所以才没有特意去提,远宁侯府如今在京城也是炙手可热,比之以往更上一层。” 苏挽烟知晓,苏时檐也是个会审时度势且有手段的,若无意外,远宁侯府在他手中还会继续发展下去。 想到这里,苏挽烟微愣了一下,说来,远宁侯府其实更适合与昌国公府联姻。 远宁侯府苏时栩手中握了兵权,苏时檐在朝担任丞相,家世在京城中也是数一数二,按昌老国公的想法,远宁侯府的条件完美符合。 而昌国公府在京城根基深厚,在京城事变中迅速站稳脚跟,远宁侯府不可能看不见昌国公府的远见。 然而这两家却没有联姻,昌国公府选择了比远宁侯府稍逊一筹的定安侯府,而且定安侯府继承家业的是嫡长孙,那就代表中间未出能人,家族香火的延续全都压在了孙辈头上。 所以到边关镇守,也要把这位嫡长孙带上。 为的就是拼一把功绩。 苏挽烟突然握了握代知宛的手,她明白,昌老国公不选远宁侯府,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远宁侯府跟恭亲王府不对付。 昌老国公既站在了恭亲王府这一边,就不会去冒这个险。 “挽烟,你怎么了?”代知宛边说着,边将手覆在了苏挽烟的手上。 苏挽烟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感慨,与你们认识的时间不久,却总有诸多不舍,你看现在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过不久又要分道扬镳。” 这是实话,之前跟两人认识没多久,她就离开了京城。 如今再见,她们两个就说要议亲了,而她也会前往封地。 “哎呀,想那么多干什么,挽烟,你怎么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代知宛握着她的手笑道。 苏挽烟眨了眨眼:“我吗?我变得多愁善感了?” “确实有些变化。”许意暄也附和。 “是吗?”苏挽烟犹豫:“我怎么不觉得。” 说罢,她也不想了,笑道:“咱们记得要常写信,有什么事都要与我说,虽说不一定能帮到你们,但我若有什么事也定会与你们说的。” “一言为定。”代知宛顺手伸出一个小指头。 苏挽烟跟许意暄一笑,也伸了小指头,一勾,齐声:“一言为定。” 苏挽烟跟许意暄还有代知宛在沁雪园赏完梅并没有直接回府,几人又约着一起去逛了京城。 如今昌顺两家也不需要再藏着掖着,临近年关,京城新出了一批别样的金钗珠饰,许意暄跟代知宛早就想买了。 这会儿刚好,三人买了三支款式与颜色一模一样的,是以金步莲点着翠玉的流苏发钗,而且还让店家师傅在三支发钗上,分别刻上三人的名字。 三人约定,钗在情谊在,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可把钗弄丢了。 许意暄跟代知宛没吃过小摊贩的小吃,苏挽烟就带着她们从街头吃到街尾。 她们还买了许多小玩意儿,轮到苏挽烟的时候,她照旧去的是工作坊,淘工匠师傅们做的残次品。 许意暄跟代知宛这才知道苏挽烟还有这样的爱好。 苏挽烟这边,玩到差不多日落黄昏才回府。 余南卿那边,一大早便上了朝,除了因他打了胜仗,风头正盛外,还因余南卿想知道朝中还发生了什么事。 南国与北越频频开战这事他是知道的,而不知道的,便是朝中朝臣更换的事。 从前他握着朝中诸多大臣的把柄,如今官员更替,有些人他需要重新探查一番。 最重要的是,他要上朝看看太皇太后是如何垂帘听政的,这个苏挽烟定感兴趣,回去他要与她细细说道一番。 本来以为上完朝就能回府,却又被太皇太后留了谈话。 当然,是在御书房,幼帝自当是在的。 田中来禀,苏挽烟还未回府,余南卿便去了。 当余南卿从宫里回到王府的时候,还有一大堆拜帖等着他,昨日就已经送来不少,今日又多了一倍。 余南卿一问,苏挽烟还未回来。 便花从一堆拜帖中挑了一些,让人回了帖。 不过,当看到远宁侯府送来的拜帖时,余南卿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即单独放到一边,待苏挽烟回来,再与她细细商量一番。 余南卿去院子转了一圈,冬日的院子显得冷清,没什么好看的。 主要还是苏挽烟不在,余南卿沉思了片刻,让人拿来铲子,无聊得开始草坪里的积雪。 苏挽烟回来的时候,身后的秋叶与黄叶手里都拎满了东西,明宇身上更是挂满了,连路都看不到。 待回到院子一看,本来就因季节光秃的院子,堆满了大小不一的雪球。 有些雪球叠在一起,像个雪人一样。 但是却没装上眼睛跟鼻子。 苏挽烟好奇的左看看右望望,拦住府里的一个下人:“这都是谁堆的?” 那小厮恭首:“回娘娘,都是王爷铲的。” 因为是余南卿铲的,可愁坏了一众下人,一开始见他拿起铲子大家都慌了,生怕自己活做得不够好。 提心吊胆的跟着清理着草坪里的积雪,后来发现余南卿就只是在堆雪,可叫他们诚惶诚恐了好久。 “他人呢?” “回娘娘,王爷这会儿在小厨房呢。” 苏挽烟点点头:“有劳有劳。” 说着,蹦蹦跳跳的往小厨房跑去。 厨房内,余南卿手里的活没停,神情却极为郁闷,整张脸都是垮的。 第389章 新买的钗饰 因为他已经在府里等了一天,等了一天苏挽烟都还没回来,他今天听到了好多要跟苏挽烟分享的事,可苏挽烟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越想,余南卿就越阴郁。 他突然拧紧眉头,烟儿今日该不会不回来了吧? 难不成要到国公府留宿? 可是……烟儿未曾派人告诉他啊。 余南卿抿唇忍下心里那股躁动,埋头继续理着手中的菜肴,不会的不会的,烟儿肯定是要回府的,且再等等。 “余南卿!”正胡思乱想之际,苏挽烟的脑袋突然在厨房门口探出。 一声清爽的叫唤,让余南卿眉间郁气在瞬间消散,连带着眸眼都透出一抹光亮:“烟儿!” 他惊喜抬眸,脸上有种终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豁然感。 苏挽烟哪里知道他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负着手一步一脚印的走进厨房,瞄过去:“你在做什么?” “水晶肉。”这水晶肉就是水晶凤凰的简易版:“昨日洗尘宴,我见烟儿吃得不少,今日便试着做了。” 余南卿这会儿正在摆盘,苏挽烟已经流了口水:“现在能吃吗?” “嗯。”余南卿夹起一块,送到苏挽烟嘴里。 苏挽烟眸光微亮:“唔!好吃!” 她忍不住夸赞:“你怎么什么都会做啊,才吃过一次,你怎么就做成了?” 她朝余南卿竖起大拇指:“棒!” 余南卿耳根微微一红,其实……也不是吃过一次就会,今日下朝的时候去请教了御厨,肉也是在宫中挑回来的。 不过这一层,他不打算跟苏挽烟解释,他要在苏挽烟心里,树立起一个高大的形象,高大到谁也越不过他去。 蓦然,余南卿看到她发髻间别的发钗,流珠为白玉,下坠以红玉点缀,通身以金而塑,钗饰为金步莲,上又点玉翠,一眼便知这钗式价值不菲,款式还十分新颖。 “新买的钗式?”余南卿眸含宠溺:“烟儿戴着真好看。” 苏挽烟惊喜:“你注意到了?” 自然是会注意到的,哪怕苏挽烟有一丁点的变化,都逃不过余南卿的眼睛。 苏挽烟得意的摸了摸钗式下的白玉流珠:“跟意暄还有知宛一起买的,我们三人一人一个,以后这就是咱们的信物了。” 说完,苏挽烟还神秘的压低了声音:“这上面还刻有我们各自的名字呢,别人就是想造假也造假不了。” 余南卿闻言眉心微拧。 什么? 苏挽烟跟她们之间的信物? 这样的信物,他们都没有! 余南卿当即开口:“我也要!” “啊?”苏挽烟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与烟儿之间的信物,我也要!” “……”苏挽烟想了想:“我们之间,没有吗?” 她怎么感觉她跟余南卿之间,拥有好多东西。 “哪有?”余南卿拧眉,加重了语气重复:“哪有?” 苏挽烟仔细想了想:“我给你买的花灯啊!还有……我以前在街上给你带回来的东西,不都是吗?那陶瓷娃娃,花瓶,不是吗?” “不是。”那些怎么可能算是,余南卿想要的心更上一层:“我要烟儿与她们这般,一模一样的,也刻上名字的,属下你我之间,独一无二的信物!” 见余南卿一脸严肃又十分想要的模样,苏挽烟张了张嘴,随即又闭了,良久,才勾起一抹笑容,笑嘻嘻道:“被你这样一说,我也想要了,与你为一对的信物。” 余南卿眉间郁气再次尽散:“当真?” “废话。”苏挽烟睨了他一眼。 “那……明日?” “你明日不上朝?” “一日两日,无妨,我如今风头正盛,告假便可。” 想想,也是,苏挽烟点头:“那我们明日到街上看看。” 苏挽烟跟余南卿一起把膳食端到主屋,又聊起朝中太皇太后垂帘听政的事。 朝中大小事务均由太皇太后掌权,余南卿前往御书房议事时,也是由太皇太后出面。 今日太皇太后把余南卿叫去御书房,谈的便是军中册封事宜。 “依你这么说,幼帝现在完全就是个摆设了。” “幼帝年幼,想必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摆脱不了太皇太后的控制。” “等幼帝成长起来,想要争权的时候,太皇太后根基已稳,想必不会就此如幼帝所愿,所以以后要么一直是太皇太后掌权,形成傀儡朝政,要么是幼帝拼死一博,再次引发朝中内战。” 余南卿笑着给苏挽烟夹了道菜:“烟儿聪明,所言甚是。” 苏挽烟嘴里咬着东西:“想必皇太后跟夏家不会就此袖手旁观吧。” 苏挽烟口中所说的皇太后,就是幼帝的生母,夏云裳。 如今余景安登基,夏云裳自然就是皇太后。 “嗯。”余南卿淡淡应着。 苏挽烟好奇:“你怎么想的?” 余南卿怎么想的,他并没有想太多,朝中的事只要不影响到他,他便得过且过。 苏挽烟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的什么,说道:“不过等太皇太后势力稳了,她肯定会忌惮你的。” 不然她为什么要在洗尘宴上刻意刁难她? 虽然那刁难最后没造成什么影响。 这一层余南卿也是知道的,他抬手点了点苏挽烟的额头:“烟儿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那我……心安理得了哦。”苏挽烟笑。 “嗯。” 又想起个事,余南卿开口:“远宁侯府递了拜帖,烟儿是想见还是不见?” 苏挽烟看了一眼余南卿,好笑道:“这种事其实你不用问我呀,你觉得有需要就见,没必要拒了就是,你不用太顾及我。” “……”余南卿薄唇微抿。 哪里是在问她的意见,不过是想与她多聊一些。 平日都是苏挽烟在说,他在一旁应着似个闷葫芦。 正胡思乱想之际,苏挽烟突然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凑近了说道:“不过我很想知道远宁侯府现在是谁在掌家,我跟你说,你不要说出去,看到远宁侯府崛起还是有一点点难受的,原地踏步都比进步好。” 第390章 玉玦 特别是一想到四年前余南卿硝水一战很可能有远宁侯府的手笔,苏挽烟见到他们好真是跟吃了屎一样难受。 余南卿微张了张嘴:“苏时檐是个行事果断的。” 远宁侯还好说,苏时檐却不好对付。 想要抓苏时檐的把柄,非一日两日之事。 “看出来了。”苏挽烟点头:“咱们见一见,看看远宁侯府是谁过来,顺便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好。” 翌日,清晨。 晨阳洒落,将屋外那薄薄的积雪照得晶莹剔透。 苏挽烟醒来的时候,便见一双好看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 四目相对间,两人均是一愣,还是余南卿先别过眼,耳根起了一丝绯红。 但转念一想,这样的场景从前也不是没有过,便又把目光重新放在了苏挽烟脸上:“烟儿醒了?” 苏挽烟将他的这些小动作看在眼里,棉被微掩着嘴,既觉有趣又觉好笑:“嗯,醒了。” 门外的秋叶跟黄叶听到动静,端来洗漱的热水,余南卿在一旁伺候着,苏挽烟接过口檀,又让秋叶多给了一块,伸手放到余南卿嘴边。 余南卿微愣,其实他已经洗漱过,但见苏挽烟递过来的口檀,这话却没说出口,薄唇微勾间,一脸笑意的把口檀含在了嘴中。 苏挽烟含着漱口的香茶,只觉余南卿真的太容易满足,只是递个口檀便开心成这样。 今日两人约好要上街挑定情信物,说实在,苏挽烟还是蛮期待的。 在现代男女结婚会有结婚戒指,苏挽烟有想过要不要跟余南卿一人一个戒指,可是在这个时代看来,戒指实在是太过普通。 因为还有男女相衬的玉佩,成对挂在腰间十分显眼,而且雕琢的工艺与样式繁多又好看。 除此之外发簪也可以,男子戴冠会插簪,与店家阐明,店家就会做男女成对的簪式。 还有佩戴在脖子上的玉珠,能挑能选的实在是太多了,戒指反而十分不显眼。 一大早的,苏挽烟就很安静,一直在想要挑什么信物。 余南卿静静的给她挽着发髻,也不打扰。 临近出门的时候,秋叶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进来:“娘娘。” 苏挽烟这才回魂:“什么事?” 秋叶将木盒子递过:“这是代小姐差人送来的玉颜膏,上面还有给娘娘的信。” 昨日代知宛就说要送玉颜膏过来,没想到这么早,苏挽烟接过来打开,只见木盒子里面还摆着六个精致的小盒子。 每个盒子的颜色都不一样。 苏挽烟止不住唇角的笑容,打开信封。 原来这六种玉颜膏都掺了不同的花香,红的是蔷薇,淡黄色的是清菊,月白的是铃兰,还有桂花香等。 苏挽烟拿起其中一盒闻了一下,十分淡雅,苏挽烟很喜欢,当下就蘸了些涂抹在手上。 她想了想,让秋叶拿来笔墨,趁着这空隙给代知宛回了封信,信中除了表达对玉颜膏的喜欢,还把今日要跟余南卿出去挑信物的事也说了。 余南卿是看着她写的,一时有些愣:“烟儿将此事也说?” “嗯?你不喜欢吗?”苏挽烟看了一眼信上说的:“你要不喜欢,那我就再写一封。” 闺中密事嘛。 以后跟许意暄还有代知宛她们通信,她们肯定也会把夫妻间相处的小事分享给她的。 余南卿脸颊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意:“没有不喜。” 就是……有些不好意思。 苏挽烟笑,把信递给秋叶:“那就这么送过去。” “是。”秋叶笑着接过,福身退了下去。 京城,千玉坊。 是苏挽烟比较喜欢的一家玉坊,这家玉坊虽比不上京城有名的玉铺,但里面玉饰的款式很对苏挽烟的胃口,别致而清雅,又带了玉坊师傅别样的小创思。 京城主母大多喜欢端庄华贵的款式,这种小创新只有小部分千金接受,所以销量会差一些。 如今恭亲王府风头正盛,所以余南卿跟苏挽烟出行能低调则低调,饶是如此,还是不免惹了百姓围观。 苏挽烟跟余南卿进千玉坊的时候,小步跟明宇都守在了门口。 店里的掌柜也认出了他们,热情的走了上来:“见过王爷,见过娘娘,不知二位想要什么样的玉饰?” 似怕苏挽烟跟余南卿找不到喜欢的会失望,又忙补充:“小店里的玉都可以定做,或是让师傅为王爷与娘娘量身打造,亦可。” 不仅玉饰店,包括京城的金饰,银饰,若有需要都可以让店家定做,而且还不收取手工费,都已经包含在首饰的价格里面。 苏挽烟笑应了句:“我们先看看。” “诶。”掌柜恭敬的应了一声,便远远的跟在二人身后。 苏挽烟扯着余南卿的袖子:“若没挑到喜欢的款式,定做好像也不错哦。” 而且定做那就是真正的绝版,不会再有同款式的玉饰出现,除非当真这么凑巧,出现两版一模一样的设计。 “那,我们定做一款?” 苏挽烟兴致很高:“走走走,找店家商量了一下款式。” 因为苏挽烟没有概念,所以由店家提供思路,经几番商量,余南卿跟苏挽烟都觉得掌柜说的玉玦最好。 两块玉玦,合则成圆,分则成月,意花好月圆,两块玉玦上面分别刻有烟与卿二字。 这是掌柜给他们提供的思路,至于玉玦要雕刻成什么样子的,要等玉饰师傅设计好,把手稿送到恭亲王府,才能供苏挽烟挑选。 苏挽烟觉得可以,来去他们也不急,而且好事多磨,便交了恭亲王府的牌子,等着店家把设计稿送上门。 从千玉坊出来的时候时间还早,苏挽烟便想去一趟书肆,挑一些民间撰写的奇闻异事看看。 别小看了这些民间撰写的书籍,有很多其实都是根据真实事件去写的,苏挽烟有时候会当故事书看。 之前从书肆买回去的那本山河志,苏挽烟就特别喜欢。 然而,还未走到书肆门口,余南卿跟苏挽烟突然被一个低着头的宫女拦住了去路。 第391章 皇太后召见 小步跟明宇心生警觉,先一步上前将那宫女拦住。 那宫女也没有惊慌失措,福身行礼道:“奴婢见过恭亲王,见过恭亲王妃。” 随即她看向苏挽烟垂眸:“恭亲王妃,我家娘娘有请王妃娘娘宫中一叙。” 苏挽烟眉心动了动:“你家娘娘?你家娘娘是谁?” 那宫女垂眸:“皇太后。” 苏挽烟神情愣了愣,皇太后,夏云裳? 她召她进宫干什么? 不对,召她进宫应该会有懿旨的,现在在街上这样拦截,算几个意思。 苏挽烟正想开始质疑,却被那宫女先一步开口打断:“王爷,王妃娘娘,奴婢知你们心中有疑虑,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挽烟跟余南卿相视了一眼,周围都是百姓,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苏挽烟想了想,还是应承了下来。 几人也没走远,就近来到一条安静的小巷中,宫女穿着青绿色的衣裳,头上的发髻是宫女常有的样式。 只见她再次向余南卿跟苏挽烟行了个礼,说道:“奴婢名叫青冉,是皇太后娘娘宫里的宫女,此次也是受皇太后之命,前来请王妃娘娘进宫的。” “皇太后要我进宫,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皇太后懿旨呢?” 那宫女低着头一脸为难,抿唇道:“这正是皇太后想要见王妃娘娘的目的。” 苏挽烟更听不明白了,好奇:“什么意思?” 倒是余南卿一眼就看穿了问题所在,眸子微细:“皇太后被幽禁深宫?” 若非被幽禁深宫,何需以这样的方式召见他们。 苏挽烟心口微惊,看向余南卿:“不可能吧。” 皇太后怎么说都是幼帝生母,太皇太后再如何掌权,也没理由将皇太后幽禁啊。 青冉却无奈应道:“正如王爷所说的那般,皇太后她……如今在宫里没有任何实权,就连……就连后宫的事,太皇太后也不让皇太后插手。” 如今朝中幼帝登基,后宫有所出的妃子都已移居太妃宫,无所出的妃子,位分低的都已经陪葬。 而幼帝又还未到娶妃的年纪,后宫就目前来说应该一片和谐,太皇太后不让皇太后插手的,是什么事? 只怕还是前朝那点事。 “即便你这么说,我也帮不上皇太后什么忙啊。”苏挽烟说道:“而且如果真你所说的那样,你如何还能出宫?你这身衣裳,只要不是眼瞎都能知道你是宫里人的,太皇太后派人一查就知道。” “今日宫中采买,奴婢是混进了采买人员的名单中,才得以出宫向娘娘传递信息的,娘娘……”青冉突然跪了下来:“皇太后说,若娘娘这次肯进宫见她,她日后定不会亏待了娘娘。” 苏挽烟眉心微拧了拧,算是听明白了:“你是要我自主请求觐见皇太后,而不是皇太后邀我进宫?” 那宫女心虚的抿唇,立即匍匐在地:“皇太后说了,一切后果由皇太后承担,娘娘尽管放心。” “……”这一下给苏挽烟整无语了。 她要承担什么后果,现在京城风头正盛的就是他们恭亲王府,太皇太后想要对恭亲王府做什么,各方面都需要掂量着。 所以宫女的这番话,苏挽烟分不清到底是有什么吸引力。 有种……被利用了的感觉。 因为她自主觐见皇太后的话,会给人造成一种,她与皇太后关系很亲密的错觉。 在明知道太皇太后跟皇太后不对付的情况下,她不可能让恭亲王府站在太皇太后的对立面。 短短几句话,苏挽烟突然明白夏云裳为什么会争不过太皇太后,小心思太明显,以为是给了人益处,实际什么都没有,只剩空谈。 夏家在宫外,夏云裳在宫里,根本帮不了她太多,而且在幼帝登基之前,太后怕已经压了皇后一头。 “此事,本王会斟酌考虑。”余南卿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 说完这句,余南卿牵起苏挽烟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那宫女还想把两人叫住,可张了张嘴,到底是没喊出来。 今日出宫实在不宜再声张。 苏挽烟暗暗回头看了一眼那名宫女,余南卿见她若有所思,问:“怎么了?” 苏挽烟回魂:“我觉得皇太后不会就此作罢,以后肯定还会找机会拦上我。” 余南卿沉思片刻:“宫中未曾传出她被幽禁之事,若宫女说的是真的,那最近的一次宴会……是除夕,她若想见烟儿,必会在那夜派人前来请你。” 因为元和帝驾崩的缘故,宫中大宴一切从简,小宴一律禁止,所以皇太后就是想办个赏雪宴,千秋宴什么的都不行。 能碰见苏挽烟的机会便只有宫中举办的年宴了。 “烟儿若不想见,届时回绝了便是。” 苏挽烟却摇头:“此前先帝一事,我们与夏家有过联系,皇太后也参与其中,哪能说不见就见不见。” “我会安排妥当。” 苏挽烟笑了笑:“我知你会安排妥当,不过我若一直借口不见,夏云裳不会放弃的,去见一见也好知道她的想法,想干什么,你放心,我到时候看着办,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余南卿握着她的手紧了两分:“嗯,烟儿这般说,我便明白了,只是,她若有为难你的地方,定要与我说,一切有我。” 苏挽烟勾唇一笑,挽起他的手臂:“好好好,一切有你,反正我心安理得听你安排就是。” 要是不用她费心,她是绝对不会操这个心的。 军中册封的日子定下来了,就在正月大年那日,在大年早朝的时候,太皇太后会为龙旗军与一干将士册赏功勋。 圣旨送到恭亲王府的时候,苏挽烟看了其中名单,她的名字赫然排在余南卿的后面。 上面有提,此次东海战役,苏挽烟表现卓越,胆识过人,又有提建翁城一案,深受翁城百姓爱戴,经太皇太后深思熟虑,被册封一品诰命,于正月初一下颁诰命文书。 让苏挽烟届时做好被册封的准备。 苏挽烟说不高兴是不可能的,诰命虽然没有实权,但是享有朝廷俸禄,所以以后她也有工钱领了。 第392章 册封名单 余南卿则是册赏馥州封地,上面提到的更多是前往封地后的职责。 吕策忠原是龙旗军总将,位从一品,封号崇德大将军,后面因为入狱,将军的位职与称号都被收了回去。 后来复位归队,如今再册封,位正一品骁腾大将军,京中赐骁腾将军府,因吕策忠不在京城,所以册封过后,册封文书会保密加急送到边关。 驸马司旸,也被封了从一品文德大将军,同样赐将军府。 司旸自回京后,就未再踏足过长公主府,长公主府如今已是物是人非,里面的奴仆都没剩下多少。 至今未封的原因,便是因为有司旸这个驸马在。 但京城人人都知长公主生前养面首成瘾,司旸这个驸马被欺压得可有可无,谁能想到从边境班师回朝,司旸竟不愿再入长公主府。 太皇太后似乎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如今司旸被赐将军府,日后也算是在京城有了住处。 至于,驸马这个身份,怕是要跟随司旸一辈子。 苏挽烟只犹疑了一瞬,便没有多想,主要她还是想找找苏驰恩的名字。 苏驰恩自回京后便一直待在城外的军营里。 军中有军规,余南卿没提,苏挽烟也忍着没问。 吕策忠提拔的几个少将与中将都在册赏的名单中,但却没看到苏驰恩的名字。 连田中,小步,还有明宇,都有在名单中提到,册封京中五营巡防统领。 其职务负责城门内外门禁,缉捕,调动城防兵力等,虽然是京城要务,但直属余南卿管辖,就算去了封地,职务依旧生效,可以领朝廷俸禄。 苏挽烟看了两遍,都没找到苏驰恩的名字,不免有些失落。 不过,苏挽烟也明白,苏驰恩才入军营多久,还是余南卿临时听了她的话才安排的,一次两次战役就想要册封,有点太异想天开。 就是小步跟田中几个,之前都是从军中出来的,若没年受三年冤屈,升职可能也不会拖到现在。 这次与东海一战他们虽然没在军中,但参与了翁城建设,被太皇太后点名很正常。 似看出苏挽烟疑虑,余南卿轻轻抚着她后脑勺,笑道:“吕策忠有提将的权力,苏驰恩经战甚少,虽表现卓越,却未有军功,需经吕策忠提拔后再经朝廷册封,在此期间,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 当时他让苏驰恩跟随他潜入硝水,心里也是想着让他早立军功。 只是此事不管怎么说还需循序渐进,军中不是没有给苏驰恩相应的职位,但提册封还为时尚早。 又怕苏挽烟不开心,余南卿急着补充:“烟儿放心,武职晋升迅速,哪怕东海不与大晋开战,南国与北越那边也还有机会,除此之外还有大晋还有内寇,匪帮,军队调派是时常的事,不怕没有晋升的机会。” “噗!”苏挽烟好笑:“你说的什么呀,感觉我好像很希望大晋出事一样。” 余南卿微微抿唇,他只是希望苏挽烟能开心点。 苏挽烟笑道:“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心情当真好多了,原来吕将军有权提拔手下的将士,那我就不担心了。” 她也知道,这次余南卿带着苏驰恩闯进硝水,潜入青璇城,就是故意给苏驰恩刷战绩的,不然,即便没有苏驰恩,余南卿也可以带其他人。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王章的声音:“王爷,娘娘。” “进来。”苏挽烟唤了一声。 王章便掀了暖帘,躬着身子从外面进来,询问道:“王爷,娘娘,老奴此次前来是想问问,册封过后,可要在府中摆庆功宴?” 因为现在元和帝的孝期还未过,刚巧册封的日期又比较晚,所以如果是在册封后摆,那就可以肆意的庆祝一番。 只是,想到恭亲王府一向是低调行事,王章还不知道要摆多大的规模。 苏挽烟看向余南卿:“庆功宴?要摆吗?” “烟儿不想摆?” 苏挽烟收回眼神:“唉,反正我不管这些事,就是怕累了王师傅,而且……” 苏挽烟说出自己的顾虑:“我觉得大摆庆功宴有些太高调了,因为大晋与南国,北越那边还在打,我们虽赢了东海,但大晋整体的局势还未改变,此时大摆庆功宴,只怕有心的人会以此小题大做。” 此话,让王章心头顿时提紧,忙道:“是,是老奴思虑不周。” 光为龙旗军报了四年前硝水一战的仇高兴了,忘记了还有其他士兵此时还正在出生入死,苏挽烟说得对,不仅太高调了,也太嚣张了。 如此怎会不给恭亲王府招仇恨? “王师傅不必自责,你也只是提个醒而已。” “大摆不必,简单的做做样子即可。”余南卿下令道。 不能大摆,却也不能不摆,他们可以低调,但门面还是要做足,京中的人拜高踩是自古存在的,摆宴也是彰显态度与实力的一种。 王章明白,恭首:“是。” “是了。”苏挽烟想起个事,握起余南卿的手腕抬眸:“意暄要成亲了,日子定在明年三月十五,咱们能不能等她成亲后再启程前往封地。” 余南卿笑应:“自然。” 这个消息他早就打听过,苏挽烟与许意暄情谊深厚,他怎么可能让苏挽烟在这种小事上为难。 苏挽烟顿时笑开了花:“那知宛成亲的时候,你也要陪我回来参加她的婚礼。” “好。”余南卿应着。 除了这些琐碎的事,余南卿也抽空接待了一下远宁侯府。 到府上拜见余南卿的不是别人,正是苏时檐。 见苏时檐的时候,苏挽烟看她买回来奇闻异事正看得入迷,原本说要两个人一起去听听苏时檐要说什么,到最后苏挽烟反悔不愿意去了,是余南卿一个人接待的。 说的都是一些寻常的客套话,苏挽烟不在,余南卿话也不多,所以谈话很快就结束。 苏挽烟事后问起,才发现余南卿根本什么都没问,倒让苏挽烟觉得错失了一个好机会。 第393章 玉珏 日子过得相安无事,让苏挽烟有种活在太平盛世的感觉。 一眨眼,便是十二月除夕。 这次除夕夜宴,宫里派了马车到恭亲王府,以示对两人的重视。 苏挽烟已经许久未穿宫服,当那套象征着身份的宫服一层一层的穿在身上时,苏挽烟忍不住挺直了腰杆。 不管是妆容还是发饰都显得端庄大气,相比两年前,苏挽烟长开了不少,眸中的活泼俏皮不知何时被时间悄悄沉淀,眸光微一流转,竟生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 刚给她梳完妆的秋叶跟黄叶都愣了。 “怎么了?”苏挽烟好奇。 还不等秋叶跟黄叶回话,余南卿就已经从门外进来。 白金色的琉璃蟒袍以金丝封袖,上纹隐云鎏金,下绣腾云卧蟒,高大的身躯与青竹般刚而不折,他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逆着光如画般朝苏挽烟走来,直叫苏挽烟脸颊生出一丝绯红,叫人十分不好意思的别过眼。 余南卿哪知苏挽烟心中已生羞意,只觉一身宫服的苏挽烟格外明丽耀眼,心中的悸动随着距离的接近而跳动不止。 “烟儿。”余南卿轻声唤着,执起她的小手,忍不住弯腰轻轻贴上薄唇。 温凉湿润的触感让苏挽烟心脏也开始悸动,忙岔开话题:“怎么去那么久?” “下次我快些。” “东西呢?快拿出来看看。” 余南卿把手中的盒子放到梳妆台上,苏挽烟迫不及待的打开,只见一块晶莹白瑕的圆玉玉佩静静的躺在其中。 玉边镶嵌金丝,上雕日月同辉,下附山海云图,佩以龙凤成形,凤点鎏金翠,龙镶金云腾,整个玉佩精美绝伦。 而玉的背面,刻着一个‘烟’字,如云烟般缥缈,与上面的云腾融为一体,十分巧妙。 苏挽烟在挑设计稿的时候,便觉这图案不仅大气磅礴,龙凤相戏也十分衬她与余南卿之间的感情。 但如今一看,才发现设计稿远没有实物来得震撼。 苏挽烟喜欢得紧,眸光雀跃间,伸手拿起凤面,玉佩一分为二,成珏。 拿在手中便能感觉到玉质温润,手感纯而厚重,苏挽烟好奇:“这是什么玉?” 看成色不似白玉淳厚,却又瑕白得毫无杂质,透着一股清亮。 余南卿伸出节骨分明的五指,从盒中拿起另一块玉珏:“此乃水玉,有着白玉的玉质,又泛着一股通透,听说,有种水玉如水般透明,我还未曾见过。” 苏挽烟好奇,那不就是水晶吗? 但是现在手里拿着的肯定就不是水晶。 余南卿说着,把玉珏往前递了递,苏挽烟立即会意,把手中那半块玉珏合了上去,两块玉珏顿时形成了一个完美的玉佩。 苏挽烟止不住脸上的笑容:“现在系上?” 余南卿勾着薄唇,拿过苏挽烟手中的那半块玉珏,缨红的金丝绸带轻轻穿过她的腰带,手指灵活一转,便把玉珏系在了她的腰间。 “那我也帮你系。” 苏挽烟没有余南卿灵活,也没系过这种东西,还是经余南卿在一旁指导,她才把玉珏给他系好。 待系好,两人站在一起,不管是服饰还是饰品,都是成双成对的。 余南卿牵起苏挽烟的手:“走吧。” 除夕夜宴设在太德殿。 因为苏挽烟不愿意等,所以余南卿特意来迟了两刻钟,所以当他们来到太德殿的时候,除夕宴已经开始。 太皇太后依旧是端坐在幼帝座边,幼帝身着玄金龙袍,头戴十二冕旒冠,小小的身杆在龙椅上坐得笔挺,脸上的沉敛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苏挽烟只抬眸扫了一眼,便与余南卿恭首垂礼:“臣、臣妇见过皇上,见过太皇太后。” “免礼。”太皇太后笑眯眯的开口:“怎么来得这样晚,快快请坐。” “谢皇上,谢太皇太后。” 余南卿说得没错,有太皇太后在,幼帝当真连句话都说不上。 苏挽烟方落座,殿中便有一女子突然站起来,端起酒杯来到余南卿跟苏挽烟面前,福礼恭道:“臣女穆轻柔,久仰王爷与娘娘大名,今日终得一见,这杯酒臣女先干为敬。” 说完,拂着杯沿仰头将酒缓缓饮尽。 一杯美酒下肚,她脸颊已浮现红晕,一看就知道是个不胜酒力的。 苏挽烟忙举起茶杯起身:“本宫不会饮酒,今以茶代酒,谢过穆小姐。” 苏挽烟将茶饮尽,这才见穆轻柔福礼,退回自己的席座上。 苏挽烟不知道,在回座位时,穆轻柔小脸已经红了个通透。 方结束,又听殿里响起另一个女声:“王爷与娘娘的玉佩,看起来是一对的,京城似乎未有过这样的款式,敢问娘娘,那玉佩是在哪家店买的?” 苏挽烟顿时止不住脸上的笑容,好看吧!精美吧!她就说她挑得准没错! 还未开口说话,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已经替她回答:“那是千玉坊所出的玉饰,娘娘的那半块玉珏,与王爷所佩那半块玉珏,合则成佩,日月同辉,龙凤相戏,花好月圆,玉为水玉冰魄,如今京城怕是做不出第二块。” 因为是定做的,而且还是在苏挽烟跟余南卿身上,又是成双所出,谁敢仿造?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代知宛。 看代知宛那骄傲的模样,活像那玉珏是挂在她身上的一样。 那女子笑语嫣然:“早听说代小姐与娘娘关系甚好,不曾想连这个都知晓得那么清楚。” 代知宛下巴微微一昂,那是自然,挽烟在信中跟她说的。 “那千玉坊做工是不错,臣女回头也要去瞧瞧。”殿中有千金附和。 太皇太后此时笑着插话:“恭亲王与恭亲王妃夫妻和睦,琴瑟和鸣,乃宫中百官典范,你们都要向他们学习才是,只有家宅安宁,方能专注朝中事务,心无旁骛,尽职尽责,以巩我大晋江山。” 一句话,便把夫妻间的那点事上升到了一个无法触及高度。 殿中众人顿时应和:“是,谨遵太皇太后教诲。” 第394章 除夕夜宴 除夕夜宴有赐菜的环节。 在京中任职的官员基本每家都有,若官职不够,无法参宴的朝臣,宫中会派专门的人将菜品送到各府上。 苏挽烟记得,之前的夜宴她都没有参加,在府中守岁也没守成,每年都是早早就睡下了。 而今年,不仅参加了除夕夜宴,连睡觉的时间都比寻常要晚。 酒过三巡,太皇太后暂时离殿休息,幼帝也在太皇太后离开不久后,暂时离开,虽然两人离开了,但后面太皇太后跟幼帝还会再次上殿。 所以年宴还在继续。 除夕有守岁的习俗,来参加除夕宴的众臣家眷,都是在宫中安排了寝殿的,殿中有不少大臣相约着在宴中一饮到天明。 到了后半场,女眷基本都会离席,三五成群的相邀着聊些闺中密事。 自然,皇宫这种戒备森严的地方,这些大臣女眷的一言一行都十分谨慎。 苏挽烟没等到下半场,在太皇太后与幼帝离席没多久,就已经离开了太德殿。 冬日的夜里冷意十足,刚从暖烘烘的殿里出来,寒风一吹,脸上的那点困意瞬间被拂去。 “挽烟。”从殿里出来没多久,身后就响起了代知宛的声音。 苏挽烟回眸,见到许意暄跟代知宛,喜笑颜开的上前:“你们怎么也出来了?” “太皇太后跟皇上都不在了,还留在殿里有什么意思?”本来她们以前就不参加这种宴会,如今来了也是不习惯的。 里面有许哥哥与二哥在就够了。 话匣子都已经打开了,代知宛跟许意暄似乎才反应过来,给余南卿行了个礼:“臣女见过王爷。” 余南卿点点头,看向苏挽烟:“我到那边等你。” 他指了指台阶之下的露台。 “好。” 余南卿一走,代知宛跟许意暄就把苏挽烟拉到一边:“挽烟,你可听说了?皇太后宫里死了个宫女。” 苏挽烟眉心微动。 宫里死一个宫女不稀奇,可偏偏是皇太后宫里,这让苏挽烟一下就联想到,那日出宫见她的那名宫女。 她反问:“那名宫女叫什么名字?” “青冉。” 苏挽烟心脏‘咯噔’一下,果然是! 许意暄看了看周围,才细声道:“挽烟,想必你也知道,若无缘无故,我们不会与你提起这件事。” 正是因为知道这名宫女出自皇太后宫里,又探知这宫女死前秘密找过苏挽烟,所以许意暄跟代知宛才会出言提醒。 如今宫里只有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不对付,皇太后派宫女去找苏挽烟,与挑衅太皇太后没有任何区别。 皇帝的生母毕竟是夏云裳,太皇太后这是要斩断皇太后的一切机会。 许意暄说的,苏挽烟明白,她好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宫里要瞒着,风声断是传不出去,而且又是一个不起眼的宫女。” 只不过,虽然宫里面瞒着,但有心的人还是会注意到,毕竟现在非常时期,尤其是太皇太后跟皇太后身边的事。 既然许意暄跟代知宛知道这事,那其他人也定知道皇太后有派人找到苏挽烟。 苏挽烟微掩着唇:“那日皇太后派人来找我,我没有应承,便想着皇太后日后还会找机会,我还说除夕夜宴会见到皇太后,不曾想连除夕宴她都没有露面。”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要小心些。”许意暄提醒。 她总觉得若不是迫于大晋现在的局势,太皇太后是不会放过恭亲王府的。 朝中也不是所有人都支持太皇太后掌权,不过都在隐忍不发罢了,与其让幼帝登基做傀儡,朝中不乏大臣都指着余南卿能出面了结此事。 至少他们昌顺两家便是这个想法。 自然,这种话,她们是断断不能说出来的。 苏挽烟笑着点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夜深寒气重,咱们都快回去吧,明日朝拜册封军功,你们还得早起呢。” “嗯。”苏挽烟也正想着这个事,笑道:“那我先走了,你们也快些回去,替我与老国公问好。” 三人福过礼,各自拜别。 大年初一,在朝臣还没有进宫之前,皇帝便要一大早起来焚香沐浴,前往宫中佛庙参拜上香。 待参佛完毕,皇帝便要前往太皇太后宫中,与太皇太后一起共进早膳。 本来这个流程,是皇帝到皇后宫里完成的。 不过现在幼帝尚小,未到娶妻之龄,这个流程自然就落在了太皇太后身上。 用完早膳,金銮殿外的大朝拜太皇太后自然是要去坐镇的。 此次的大朝拜不仅会赐福百官,因余南卿大胜而归,夺得东海领地,扩展了大晋版图,所以朝廷还会大赦天下,牢里所有的罪犯在年后都会被赦免。 大朝拜的册封礼仪上,苏挽烟身着一品诰命的朝服,头戴翠玉冠,当太皇太后点到她的名字时,她从容上前,跪礼叩拜。 在太皇太后颁下诰命文书与册印时,苏挽烟双手奉过头顶,稳稳接过。 而余南卿则赐下封地玺印,赐下封地后,余南卿将享有封地所有支配权,包括对封地的税收征收与征兵权,馥州的行政,军事与财政事务,全权由余南卿自行管理。 甚至是当地律法,都可以由余南卿制定。 当然,大晋的律法中,为防止蕃王称帝,余南卿每年都需要向朝廷汇报馥州的所有情况,朝廷也会偶尔派出钦差巡查政绩。 不过,不管怎么说,有了封地对苏挽烟跟余南卿来说都是件大喜的事,山高皇帝远,他们远在馥州,要做什么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在场册封的除了还有司旸外,其余册封并未一一封赏,而是由公公宣读过后,将封赏送至军中。 小步与田中几人的封赏则送至恭亲王府。 吕策忠的册封文书则从即日起,快马加鞭送至边疆。 除了将士,龙旗军整军军饷都往上提了提,此事在龙旗军中传开,所有将士脸上都抱着喜悦。 有军功是好,若没有,来点实打实的银子也是好的。 第395章 宫中家宴 而与此同时,大晋改年号为明志,为明志元年,下颁文书送至各省各州,以告示大晋臣民新帝即位之喜。 受了封赏,下午苏挽烟与余南卿换套衣裳,还要进宫一趟,参加大年初一的宫中年宴。 这也算是宫中的家宴,而这次家宴,人员少得可怜。 太皇太后不允许皇太后出席,贤太妃被打压,出席的只有他膝下的三皇子余向昭,算上今年,余向昭刚好满十岁。 因为未成年的关系,余向昭还保留着皇子的称号。 贤太妃不在,只有嬷嬷带着余向昭参宴,然而余南昭的脸上,似乎没有单独赴宴的局促与不适,整个人反而显得十分沉稳。 苏挽烟遥记第一次见这位三皇子时,他脸上还带着一丝婴儿肥,十分乖巧的跟在贤太妃身后。 如今再见,脸上的婴儿肥不见了,也不知是不是遭遇宫中变故的缘故,眉宇之间,与幼帝一样泛着不像孩童般的冷静。 苏挽烟有时候不得不感叹,果然是皇家养出来的孩子,好像每个人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长了一般。 这次家宴,林太妃没来,在宴中露面的是大皇子余向昌,以及二皇子余向辰。 林太妃肯定就不是因为被太皇太后打压才不来的,苏挽烟不知其中原因,心里不免有些好奇。 除了这几位外,便是苏挽烟跟余南卿了。 这么一看,苏挽烟有种陪小孩子玩过家家的既视感。 元和帝在位时皇亲国戚就不多,长公主无所出,谁也没想到他们没等到皇家几位皇子开枝散叶就走了。 导致现在朝中只剩这么几位娃娃。 而好在,太皇太后目前还没有对这几个孩子下手,不然大晋皇室岂不真的没人了? 因为宴里的都是些小孩,太皇太后例行问了几句他们的功课,剩下的便都是太皇太后与苏挽烟在说。 余南卿本来就话少,也就只有问到的时候,才会附和两句。 整个家宴下来,苏挽烟东西没吃多少,都是说饱的。 从宫里出来,已经近黄昏时分。 马车里,苏挽烟趴在案几上,神情都是蔫的:“好累啊……好饿啊……” 即便是这样,苏挽烟小嘴还是叭叭的唠叨个不停:“我想起我嫁到王府的第一个春节,在府里看菜单,布置年宴,请戏班子,给你针灸换药,要换在寻常在府里过年,现在我早就吃得饱饱的了,这会儿上午赶完赶下午,饭都没吃几口……” 就是上一年躲在京郊城外,那一天三顿都没有亏过,今年最为累人。 以前没人注意的时候,宫里的东西爱怎么吃就怎么吃,也没人管。 现在不行了,不管是昨夜的除夕宴,还是今天的宫中家宴,都有说不完的话,大家都来恭维恭亲王府。 果真应了那句,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好的时候,个个都想要过来沾亲带故。 “这会儿我还在长身体呐……”哪怕这里的女子十五岁就能成亲生娃,可在她眼里她还是个小孩子呐! 正是进入青春期发育期的时候。 余南卿勾着唇,静静的听着苏挽烟唠叨,只觉苏挽烟这软趴趴的模样也十分可爱。 蓦然,他掀了掀车帘,修长好看的眸子闪过一抹微光,轻沉开口:“停车。” 马车顿时徐徐停下,苏挽烟趴在案几上一动不动:“干什么?就算现在要到外面吃饭,我也走不动道了,我累了,余南卿,回府吃吧,回府能躺能坐,不用在意什么仪态,好不好?” 重要的是,回府能把宫服换了,头上的金钗珠饰也快压得她喘不过气。 其实上午大朝拜的时候她就有点受不了了,她以为的大朝拜就是拜过之后就可以走,没想到赐福百官,是要百官一个个上去领恩赏。 所谓的恩赏就是对大臣们这一年尽心尽责的肯定,有的官员能领到银子,金银细软或者绸缎。 稍微次一点的也有鸡鸭羊肉,柴米油盐等物。 自然,恭亲王府也有。 一场封赏下来,苏挽烟脚都要断了,大朝拜完了下午还有家宴。 她突然想到,这一场场下来她都受不了,年仅六岁的余景安是怎么受得住的? 正胡思乱想之际,身体蓦地腾空而起,苏挽烟一声轻呼,一阵旋转过后,稳稳落在了余南卿怀中。 苏挽烟眼睛瞪得水灵:“这还是在外面呢!” “何妨?”余南卿笑道:“也不是未曾有过。” “……”这话,让苏挽烟想起曾经端午佳节,他们出来观龙舟赛的时候,余南卿一把将她托到肩膀的事。 顿时,小脸起了丝不易察觉的绯红。 说话间,余南卿已经走下马车,苏挽烟急:“哎呀你别……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 余南卿抱着苏挽烟的手却紧了紧:“烟儿莫动,仔细摔着。” “……”今日大年初一,城中有九龙游行,百姓都出来观礼,所以这会儿不管走到哪都人声鼎沸。 当余南卿抱着苏挽烟出现在百姓视野当中时,一声“哇哦——”顿时响彻耳边。 本来还只是有一点点羞意的脸颊,顿时红了个通透。 苏挽烟硬着头皮,看着余南卿的眼神就像一把把刀子,恨不得把他盯出几个血窟窿。 然而余南卿的心情似乎很好,满不在意的进了一家酒楼。 方进去,苏挽烟就愣了神:“嗯?福宝楼!” 苏挽烟突然恍然:“对啊!我还有福宝楼啊!我怎么给忘了!” 福宝楼就是恭亲王府的产业,里面有他们专属的天字一号房,换衣服休息什么的,不是手到擒来吗? 若是太累还可以直接过一夜,何愁没得休息? 重要的是福宝楼的饭菜很对她的胃口。 正想着,陈万福就已经恭着身子急急忙忙迎上前:“哎哟,王爷!娘娘!草民参见王爷!参见王妃娘娘!” 苏挽烟跟余南卿回京那天,他就去城门观礼,为了迎接余南卿跟苏挽烟归来,陈万福还命人将福宝楼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想着两位主子回来,会到福宝楼看看。 第396章 怎么会生他的气 没想这一等就是年节,这不,陈万福又把福宝楼布置了一遍,福宝楼一楼大厅的舞上不仅唱着曲,连装饰都特别精美。 苏挽烟跟余南卿不在这一年,陈万福有好好经营着福宝楼,这会一眼望去座无虚席。 苏挽烟受不了被众目睽睽看着,急拍了拍余南卿:“还不快放我下来!” 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旁人听见。 陈万福离得近,当下便低头垂了眸子,忍俊不禁。 余南卿怎么可能把苏挽烟放下来,今日确实折腾得厉害,当下抱着苏挽烟的力道又紧了紧。 陈万福很有眼力,连忙说道:“王爷,娘娘,天字一号房随时都给你们备着呐,快快有请。” 余南卿二话不说,抱着苏挽烟上了楼。 这动作十分惹人注目,一时大厅看戏的人也不看戏了,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那是恭亲王与恭亲王妃?” “这还用问啊,瞧那样子,应该是刚从宫里出来。” “恭亲王还是老样子啊,对王妃娘娘宠爱得紧,就这几步的路程,也怕累着王妃娘娘。” “嘿,这也就是王爷敢这样,换作寻常人,成何体统啊?” “你也说那是王爷,哪里是咱们寻常人能比的?” “话说,你们听说了吗?王妃娘娘一年前的失踪,都是王爷为了对付东海提前计划的,事后啊,王妃娘娘竟跟着龙旗军出现在了东海,夫妻齐心,将东海城岛攻占了下来!” “照你这么说,王妃娘娘还会带兵打仗?” “那可不,不然娘娘去东海干什么?说不定咱娘娘比王爷还厉害呢!今日大朝拜你不知道吗?王妃娘娘因功绩卓越,被封一品诰命。” “哦哦哦,这个我知道,怪不得王爷与王妃娘娘这么般配,谁有王妃娘娘那般魄力。” “嗐,照我说,论武力,还得是王爷要厉害些。” 一时间,不仅余南卿生怕苏挽烟累坏,抱着进了福宝楼用膳的事迹传遍了京城,还有苏挽烟会领兵打仗,武力在余南卿之上的传闻也不径而走。 传闻一出,不仅羡煞京城一众千金,连京城各家少爷公子也望尘莫及。 外面的事,苏挽烟哪里知道。 进了天字一号房,余南卿将苏挽烟轻轻放到床上,秋叶跟黄叶很识趣的关上房门,守在了门口。 苏挽烟小努着嘴,一脸不满的模样。 余南卿知道她是为何起小情绪,当下却装作没看到,替苏挽烟脱下鞋袜,轻轻揉着苏挽烟的脚。 这倒让苏挽烟更加不满了:“你这样,我还怎么生气?” 余南卿顿时笑如晨阳:“我便知道,烟儿不会真的生我的气。” 苏挽烟一撇嘴,就将脚收了回来:“说得好像你拿捏了我一样。” “断断不是。”余南卿忙解释:“只是烟儿从未生过我的气。” 他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眼里尽是柔情:“烟儿待我总是格外宽容些。” 这么一张俊脸近在咫尺,又这么真诚的望着她,眼里似容不下任何人,苏挽烟不心动是假的,她不敢多看,只怕自己也沦陷其中而不能自拔,轻微的别过眼眸。 余南卿这么好,就是想气也气不起来呀。 而且,她是羞意大过愤意,又不是真的生气。 苏挽烟身体向后一仰,就倒在了床上:“唉,算了,今天真的好累啊。” 这一躺,后脑勺就被硌了一下:“钗子硌到我了。” 余南卿倾身上前:“烟儿别动,我给你拆去。” 苏挽烟翻个身:“我趴着,你好拆点。” 说话间,小脚还忍不住扑腾两下。 不仅头上的金钗珠饰拆了,身上的宫服繁重,也让她脱得只剩里衣。 秋叶去跟店家要了套简便的衣服,苏挽烟换上后只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依旧是陈万福亲自掌勺,因为今日是大年初一,一道招财进宝炸得金黄金黄,还有炖羊肉,羊肉汤,红烧锦鲤更是必不可少。 还有其他的点心与小炒就不多说了,每次苏挽烟吃得差不多时,陈万福就又会炒来一两道菜。 实在是上得太多,苏挽烟叫了秋叶跟黄叶一起进来吃,明宇跟小步却是不敢,尽职尽责的守在门口。 有余南卿在,秋叶跟黄叶吃得有些拘谨,还是苏挽烟不停的给两个人夹菜。 许是真的饿了,又有余南卿打底,所以这满满一桌子的菜,就这么有一下没一下的让几人吃了个精光。 在苏挽烟放下碗筷之前,秋叶跟黄叶就已经起身伺候着。 苏挽烟也习惯了她们这样。 余南卿宠溺的看着她:“如今可还饿?” “不饿了不饿了。”苏挽烟精神饱满:“吃饿了连力气都充足了。” “明日还需进宫拜见。” “……”苏挽烟又立刻就蔫了下来:“还要去?” “烟儿若不想,明日我递帖回了太皇太后便是。” “不想去。”苏挽烟一头靠在余南卿身上:“累了,想待在府里,好好过个年。” 皇宫虽金碧辉煌,节目活动多样,但苏挽烟格格不入。 既格格不入,那她也不想勉强自己去迎合。 “嗯。”余南卿应下:“好。” “什么人?”突然,门外响起明宇的拦截声。 苏挽烟瞬间警觉,余南卿缓缓抬眸,便听得门外一个女声响起:“本宫要见你们王爷。” 苏挽烟神情一愣,看向余南卿,这个声音…… 朝门外开口:“让她进来。” 门在下一秒打开,只见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快步迈进,苏挽烟跟余南卿齐齐起身,敢在他们面前自称本宫,又乔装打扮出宫的,莫不是皇太后夏云裳? 果然,当那女子拂下斗篷,露出真容,当真是夏云裳无疑。 苏挽烟震惊得有些说不出话,张着嘴巴哑然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示意了一下黄叶与秋叶。 两人顿时会意,退下去将房门关紧。 苏挽烟先行了个礼:“臣妇见过皇太后,皇太后千岁。” 夏云裳见状讽刺一笑:“呵,什么千岁,什么皇太后,如今本宫在宫里,过得还不如一个宫女,一个太监。” 第397章 夏云裳的如意算盘 夏云裳面容没什么变化,但脸色却憔悴了许多。 许是因为乔装打扮的缘故,脸上粉黛未施,能清楚的看见她眼下的乌青,想必已经有好一段日子没睡过好觉。 对夏云裳的话,苏挽烟暗暗拧了拧眉,面上却没表现出来,道:“皇太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乃大晋国母,是万民表率,如何能这般妄自菲薄?” “哼。”夏云裳再次冷笑:“这里没有其他人,恭亲王妃又何必恭维?这些话说出来,恭亲王妃自己又信几分?” “……”这怎么还怪到她头上来了。 不这么说,那要她说什么? 余南卿步伐缓缓一迈,便稳稳将苏挽烟挡在了身后,高大的身躯如一座大山般,将面前的夏云裳完全笼罩。 眸中的阴寒直逼夏云裳,明明神情淡淡的,却叫夏云裳心口一颤,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面对余南卿,夏云裳始终是弱的,明明身份地位都摆在那里,却完全没有身为皇太后的气场。 她气短道:“如今宫中太皇太后掌权,本宫是实在没有办法,才会冒险来找你们,方才的话也不过是本宫的气话,并非有意针对恭亲王妃。” 夏云裳这么说,余南卿的脸色却没有缓和:“气话?” 他语气森冷:“我等是宫女太监不成?” 是她可以用来随便撒气之人? 夏云裳心口一窒,气虚的垂了眸子:“本宫……本宫实在没办法了……” 苏挽烟从余南卿身后出来:“我知道皇太后为何会来找王爷,但是,您即便来找我们,我们也帮不了您。” 帮不了,也没法帮。 夏云裳脸色不好看,拧眉:“当日你们来夏家找本宫,本宫可都按你们说的做了,如今你们却想撒手不管吗?” 此话一出,苏挽烟眉头瞬间沉了下来:“皇太后如今是要以此来要挟恭亲王府吗?” 眉宇之间,竟泛着一股与余南卿相同的气势,皇太后心口顿时“咯噔”一下。 苏挽烟忽地一声冷笑:“皇太后既秋后算帐,那恭亲王府想来也不必再客气,相比六岁的余景安,林太妃所出最符合太皇太后心中所选。” 夏云裳瞪大了眼睛,被苏挽烟的气势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如今余景安已经登基,帝位哪能说换就换,苏挽烟当真以为朝廷为他们马首是瞻吗? 似看出了夏云裳心中所想,苏挽烟凛着眉,语气不急不徐:“你以为朝中有多少人不满幼帝执政?大晋江山交到一个六岁的孩童手中,皇太后认为会有多少大臣支持让贤?” 听到这话,夏云裳脸色霎时惨白。 苏挽烟脚步一迈,竟生生逼退夏云裳一步,轻沉的声音中夹着不容质疑:“你以为……会有多少朝臣想看到余南卿推翻傀儡朝政?” 此话一出,夏云裳禁不住身子的瘫软,猛地踉跄了一步。 她虽被太皇太后幽禁,但这一层她是清楚的。 正是因为朝中不满太皇太后垂帘听政,所以她才觉得自己有机会能与她博上一博,然而不管她做什么,那个老妖婆好像都洞穿了一般,始终比她快上一步。 她让夏家拉拢的朝臣在太皇太后掌权那一刻全部倒戈,如今夏家也遭到了太皇太后打压。 朝中过半大臣虽心有不满,但碍于如今大晋局势只能选择隐忍,因为不管宫中哪位皇子登基,都逃不过太皇太后执政的命运。 但……若余南卿出面就不一样了。 余南卿乃先帝所出,又为大晋立下汗马功劳,南征北战战功赫赫,今又大胜东海,不管是在朝中还是在百姓心中,余南卿都有着极高的威望。 他若想推翻朝政,朝廷百官必一呼百应,那时候……就当真没她什么事了。 夏云裳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她也明白,当初余南卿跟苏挽烟即便不找夏家,他们也可以找林太妃跟贤太妃,更甚者,他们可以直接找太皇太后。 找夏家,不过是余景安身为嫡子更名正言顺些。 如今她来找余南卿跟苏挽烟,不正也是因为看出他们在朝臣心中的威望吗? 夏云裳只想对了一半,还有一半,更是因为余景安的年纪确实容易被人操控,更易引起朝廷纷争,为了巩固地位他们不敢随意对付恭亲王府,如此余南卿才敢放心专注的对付东海。 见夏云裳这般,苏挽烟也不再紧逼,微敛了脸上的神情:“其实你何必这么心急。” 夏云裳眉头微动,看向苏挽烟,泛白的唇一张一合:“恭亲王妃什么意思?” 苏挽烟暗叹了口气,才道:“太皇太后掌权来得凶猛霸道,你与她硬碰硬没有任何好处,皇帝的生母始终是你,只要你不死,日后总有翻身的机会。” 关键是夏云裳的手段真不如太皇太后,苏挽烟虽然不知道她们之间斗得如何,但单看皇太后方才这么心急的就开始威胁他们,从没想过自己那一套到底管不管用,便知她跟太皇太后根本没得比。 她以为太皇太后当真重视恭亲王府吗? 至少太皇太后如今所表现出来的就是那样,看清局势,沉住气才最为重要。 “你是要让本宫什么都不做?” “你想做什么?”苏挽烟反问。 夏云裳咬牙抿唇,蜷紧了袖中的拳头。 苏挽烟忽地一笑,笑容带着讽刺:“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想让我们出手,将太皇太后拉下马,扶持你垂帘听政,你想借我们的手,将朝政大局握在手中,皇太后……” 苏挽烟加重了语气:“拿我们当枪使,你却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你觉得天下有这么美的事吗?” 她上前一步,冷冷的看着夏云裳:“还是皇太后觉得,恭亲王府是这般好拿捏的?” 元和帝还在的时候,都拿捏不了恭亲王府,夏云裳凭什么认为她可以? 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尚且还有些手段与能力,她夏云裳有什么? 她以为大晋朝廷是她手中的玩物吗? 夏云裳抿紧双唇,垂着眸子一脸的不甘心:“你们若助本宫夺权……本宫必不会亏待你们……” 第398章 一次都没有提过 “太皇太后也不曾亏待我们。”要了馥州为封地,太皇太后也应了。 夏云裳袖中的拳头握紧更紧。 “皇太后。”苏挽烟语气淡而严肃:“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幼帝年幼,日后的路还很长,以后花落谁家尚未有定数,如今你执着一时,只会费力不讨好,荣华与权力最终都将得不到。” 苏挽烟并不是在说空话,皇太后想要夺权,现在并不是最佳的时机,她现在最要紧的是沉住气,养精蓄锐寻找机会。 正如她所说,她毕竟是皇帝的生母,只要收敛锋芒顺应太皇太后,在后宫苟住,日后不怕没有翻身的机会。 当然,这个机会,还需看夏云裳有没有能力,她若一直如此,她手里即便拿着再好的牌也是白搭。 苏挽烟也实在不明白,那份权力当真让人那么着迷吗? 她也不是没有过那种站在人上人中的感觉,但也只有一时过瘾罢了,事后也没有太多向往。 苏挽烟这番话算是推心置腹,若夏云裳还不明白,苏挽烟也没办法。 夏云裳的脸色白了又白,薄唇张了又张,最终也不知她到底有没有想通,紧着拳头垂眸抿唇:“本宫……明白了……” 话落,她深吸一口气,抬眸:“今日是本宫冒昧打扰,本宫先行回宫。” 苏挽烟垂眸,微福一礼,便见夏云裳拂袍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挽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神情有些惆怅。 余南卿自是注意到,轻轻伸手:“烟儿?” 苏挽烟回魂,把小手放到他手心上:“夏云裳……一次都没有提起余景安。” 她以为夏云裳被太皇太后幽禁多日,见到她的第一时间,会询问余景安的情况。 但是没有,夏云裳对余景安只字未提。 余南卿微蹙眉头,伸手轻轻将她眉心的忧郁抚平,他的烟儿……变得多愁善感了些。 苏挽烟拂开他的手:“算了算了,造成这些局面的罪魁祸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感慨,不想了不想了。” “烟儿不是罪魁祸首。”他才是。 余南卿闷了一句,又愣愣的不说话。 或者,当初应该让大皇子登基? 苏挽烟见他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伸手一把将他抱住:“意暄成亲,我要送什么礼好?王师傅会安排的是不是?但是这样好像不够诚意,怎么办?你给我支个招呗。” 此话一出,余南卿眉头拧得更紧。 送礼?要送什么礼? 字画?金银?女子出嫁,国公府定为许意暄备了嫁妆,他们要送什么礼才显得有诚意?国公府还缺什么? 拧眉挤了半天,硬是挤不出一个字。 若是给烟儿送礼,他倒知道要送什么。 念头方落,眸光便微闪了闪,是了,烟儿喜奇形怪状之物,他何不建一窑坊,做些烟儿喜爱之物? 此事可派人前往馥州提前安排。 是了,药铺也是要提前打点,不能叫烟儿操心分毫…… 本来还拧着眉的余南卿,想着想着神情不明所以的明朗起来,一副美滋滋的模样。 苏挽烟看了半天,一头雾水,还以为他想到了什么好点子,等了半天也没见他说一个字。 大年初二。 宫中会有游龙巡宫表演,除此之外戏台子必不可少,年初二夜宴,宫中会燃放烟花,城中也会有大型的游行活动。 百姓可以一边观游行,一边赏烟花,万民同乐,热闹非凡。 只不过现在,苏挽烟破天荒的,晨阳已经高挂于顶还未醒。 想来是昨日的大朝拜实在累惨。 苏挽烟其实清晨的时候醒过一次,眼睛都已经睁开了,动一动身子发现实在累极,想着今日不用进宫,便又闭上了眼睛,安心的睡了个回笼觉。 没想到这一睡,起来已是日晒三竿。 苏挽烟起来时,看一下身旁,没有余南卿的身影。 听到动静的秋叶跟黄叶端着洗漱的热水跟膳食进来,苏挽烟眼睛还迷迷糊糊的,下意识开口:“余南卿呢?” “娘娘,王爷去了书房。” 苏挽烟眼睛顿时睡意全无,在书房? 余南卿只有有事的时候才会在书房。 苏挽烟急急忙忙穿上鞋,正想快速洗漱的时候,秋叶忙劝:“娘娘别急,王爷有吩咐,待事情了了会过来找您,让奴婢传话,叫您慢慢来。” “……”苏挽烟愣,竟还学会预判了。 苏挽烟口檀一吐,漱清了嘴里的残渣,起身就往房外走,她偏不听,她现在就要去找他。 “娘娘。”黄叶柔声叫住。 苏挽烟回眸,便听黄叶道:“这是王爷吩咐煨着的早膳,您不如先吃了再去。” 苏挽烟转了一下眼珠子,上前把早膳全端上托盘:“我去书房吃。” 然而走没两步,又顿住脚步,转身放下膳食:“算了,还是在这里吃吧。” 余南卿在书房肯定是处理要事,她还是乖乖在这里等着好,免得打扰了他。 余南卿确实收到消息,因为东海与吕策忠谈判不成,正派使臣前往大晋京城。 吕策忠知道余南卿的想法,所以封锁了封岛,对东海的使臣好一番刁难,但到底是到大晋谈和的,吕策忠也拖不了多久时间。 这消息送到余南卿手中的时候,怕东海的使臣已经在前往大晋京城的路上。 东海此前要求大晋归还城岛,态度强硬,如今不费千里之远也要来谈和,想必是凤凌旭的尸体找到了。 余南卿杀他东海太子,他不认为东海是真心谈和,不过是为了不再受战损,养精蓄锐而做的缓兵之计。 不过,大晋现在这样的局势,若东海主动谈和,太皇太后大概率会应下来。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余南卿还是喜欢东海与大晋之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感,有杀意才会叫太皇太后提心吊胆,不敢肆意对付削他们的权力。 除了吕策忠那边来的消息,还有一则从南国与北越那边传来的消息。 因东海大败,余南卿班师回朝的事迹已经传到了大晋周边敌国,此前因为余南卿入狱,让周边的敌国以为余南卿必死无疑,所以集结军力打算群攻大晋。 第399章 强硬召见 后没想到余南卿大难不死,又被放了出来,一时各国又开始观望。 如今余南卿班师回朝的消息一出,各国主将都受到了影响,出现了退缩之意,而正巧又在这个时候,南国与北越之间的联盟似乎也出现了问题。 导致南国与北越的军队一时溃不成军,节节败退。 消息是早一步送到余南卿手中的,等南北边境的战报送到京城,大概还有半个月左右。 南北边境告捷,对大晋来说是一件好事,但余南卿却若有所思。 “王爷。”田中从门外进来:“还有一则消息,是从西宁来的。” 西宁是最先集结军队进攻大晋的,而且当时大晋还连失两城。 这其中,不乏有余南卿的手笔。 当时为了牵制元和帝,余南卿与西宁四王子达成协议,为此还耗费了不少功夫。 如今西宁来信不为别的,正是西宁四王子的喜讯,在余南卿的暗箱操作下,西宁四王子终于夺得王位。 按协议所说,大晋失去的那两座城池,在余南卿需要的时候,西宁会依余南卿的计划归还。 “王爷,扶持这位西宁四王子登上王位,也耗费了不少时间。”西宁甚远,他们王爷鞭长莫及,许多消息不能及时送达。 “费些时间才好。”余南卿将送来的纸条扔进香炉,香炉登时燃起一抹火光,只听他声音沉沉缓道:“只有费些时间,他才知道王位来之不易。” 正因来之不易,才会好好感谢他的帮助。 事情做得太快,只会叫人产生不需要他也能做得到的错觉,如此能利用的价值与空间便白白折损许多。 “王爷,东海那边来谈和,可需要属下派人……”田中眸光狠厉,做了个划脖子的动作。 只要把使臣杀了,东海与大晋的谈判便会不了了之。 “此事你做隐秘些,最好,连东海使臣的尸体都找不到。”余南卿没有否决田中的提议,淡淡的便决定了下来。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找不到东海的使臣,便代表他们从未来过。 既从未来过,一切怀疑便都是莫须有,哪怕太皇太后知晓了此事,想要质问也无从问起。 田中会意,恭首:“是。” “那……南国与北越边境那边?”田中继续开口询问。 “暂时不必管。” 他记得镇守南国的是定安侯府,定安侯府的嫡长孙已与代知宛定亲,此时他若插手,耽误了两人完婚,烟儿该不高兴了。 至于苏时栩…… 只能说北越太弱,竟连苏时栩都打不过,余南卿嫌弃至极。 “王爷!王爷!”正想着,外面突然响起秋叶急促的声音,余南卿眉头一沉,快步走出书房。 只见秋叶神情着急,匆忙福了一礼禀道:“王爷!太皇太后派人来请娘娘进宫,如今怕是已经走到府门口了,还请王爷快去看看。” 若是寻常召见,秋叶不会这么慌张。 话才刚落,余南卿便已经不见了人影。 秋叶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转身就要追上云,却被田中一把拉住:“怎么回事?太皇太后召见娘娘是出了什么问题?” “太皇太后派来的人,连娘娘梳妆都不让,非要娘娘立即进宫,而且娘娘明言要等王爷一起,但那嬷嬷说,太皇太后只召见娘娘一人,这听起来就不对,这会儿黄叶正在看着,我急急忙忙的就过来禀报了。” “小步呢?明大哥呢?” “都跟着呢!”秋叶着急:“太皇太后召见,在不明目的之前娘娘断不好拒绝,人家也未曾动武,小步跟明大哥也不能硬拦不是?” 秋叶跟田中福了个礼:“田大哥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看看娘娘。” 田中拧了拧眉,但到底没有跟去。 他有自己的职务在身,娘娘那边有王爷,断不会出什么事。 王府门口,余南卿赶到时,苏挽烟正好要上马车。 “烟儿!”余南卿着急的唤了一声。 苏挽烟便顺势顿了脚步,回眸。 余南卿气势威沉,眉宇怒意隐隐乍现,借着身高的优势,苏挽烟只见他几步便来到了眼前。 “烟儿,你要去哪?”余南卿沉着眉头,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话落,他便看向一旁的嬷嬷。 那嬷嬷的年纪看上去有五十余,头发都已花白,只见她朝余南卿福礼恭道:“奴婢见过王爷,回王爷,太皇太后有请王妃娘娘到宫中一叙。” 余南卿脸色黑沉:“面见太皇太后,自当端庄得体,烟儿眉黛未施,你们便催赶着王妃进宫,若冲撞了太皇太后,你们担待得起?” 沉冷的语气,让那嬷嬷一时气虚。 然而,到底是在太皇太后身边伺候的老人,很快便稳了神色:“太皇太后说了,王妃娘娘进宫乃太皇太后特许,不必在乎那些繁缛礼节。” 余南卿终于知道为什么秋叶会那么急。 这根本不合乎常理。 这次太皇太后召苏挽烟进宫,怀的定不是什么好意。 余南卿眸光‘倏’地冷了下来,上前逼进一步:“既如此,本王到宫中与太皇太后一叙,正巧,今日本王收到许些消息,还未来得及上报。” 此话一出,那嬷嬷抿了唇,不知该如何回话。 余南卿的气场不是谁都顶得住的,前往迎接的队伍所有人都低下了头,生怕余南卿的怒气会波及到自己。 眼见效果已经达到,苏挽烟才勾着唇扶上余南卿,笑着对那嬷嬷说道:“想必太皇太后不介意本宫与王爷一同进宫,与太皇太后叙旧。” 那嬷嬷连忙顺着台阶往下走:“是,太皇太后正是此意。” 苏挽烟笑看了余南卿一眼,余南卿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今日太皇太后强势召见苏挽烟,苏挽烟大概能猜到原因。 昨日皇太后到福宝楼找她的事,大致是被太皇太后知道了。 也是,太皇太后若要幽禁皇太后,那皇太后的一举一动她不可能没有察觉,上次连皇太后宫里混进采买的宫女都能知晓,夏云裳这么大个目标出宫,不可能瞒得住她。 第400章 警告 而夏云裳,苏挽烟猜测,昨日年初一宫中事务繁忙,又有各种祭拜事宜,确实是溜出宫的最好时机。 只是相比太皇太后,她还是略逊一筹。 “今日说好的不进宫,没想到还是进宫了。”苏挽烟轻掩着嘴,附在余南卿身旁小声道。 余南卿握着苏挽烟的小手紧了紧,眉心凝着一丝郁气,抿唇垂眸看着苏挽烟。 他不知该说苏挽烟心大好,还是警觉性差好,既知太皇太后不安好心,为何不等他来了再进宫? 若非秋叶来报,她进了宫岂非要让太皇太后欺负? 苏挽烟一向聪慧,想来并不是这些微不足道的问题,依恭亲王府如今的势,苏挽烟拒不进宫也不会生出太大的事端。 那便只有一个原因,苏挽烟自己也想进宫,进宫瞧瞧太皇太后到底在卖什么葫芦。 只是如此,烟儿更应该等他! 余南卿气郁:“为何不等?” 一不小心,就把脑子里的想法吐了出来。 苏挽烟一抬眸,便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清澈又毫无杂质的看着他,咧嘴一笑:“因为我知道你会来。” 余南卿从来不用她等。 也从来没要求过她为他驻足。 这一笑,此一言,叫余南卿心中郁气瞬间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猝不及防的脸红。 他忙别过眼,蜷起拳头在嘴边“咳”的一声,语气还有些止不住的雀跃:“嗯,烟儿说得极是。” 呀呀呀!苏挽烟内心忍不住狂喜,余南卿真的太好哄了! 她忍不住抓起他的手,放在小脸蛋上蹭啊蹭:“下次你还要追上来哦,有时候我真的不会应付这样的场景,刚才那嬷嬷咄咄逼人的样子可怕得很呢!” 余南卿被她蹭得手心痒痒,止不住脸上的羞意,却又回答得一本正经:“嗯,一切有我!” 说完,余光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外面的传话嬷嬷。 永和宫。 是太皇太后目前居住的宫殿。 见到余南卿是跟苏挽烟一起来的,她毫不惊讶。 虽然她命令只召苏挽烟一人前来,但她同时也知道,那是不可能办到的事,只要余南卿跟苏挽烟一起,他必不会叫苏挽烟单独冒险。 只是,虽然知道,但宫里的人办事不力,又是另一回事。 直入云鬓的眸子带着一丝笑意,凌厉的看了一眼传话的嬷嬷。 那嬷嬷将眸子垂得极低,在余南卿与苏挽烟进殿后,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苏挽烟上前福了一礼:“臣妇见过太皇太后。” 余南卿眉宇微凝,只顺着苏挽烟垂了垂眸子,并未开口。 太皇太后眸光不着痕迹的闪了闪,到底是没在脸上表现出来,微一拂手:“快起来,赐座。” 今日大年初二,宫里有各种活动,太皇太后怎么这么闲? 也不知是不是太皇太后看出了苏挽烟心中的想法,两人刚落座就听她笑道:“唉,哀家老了,比不得他们那些年轻人,宫里热闹,便由他们折腾去,哀家实在是走不动。” 苏挽烟垂着眸子抿唇,老了就多休息,还把她叫进宫,管那么多。 “说来,恭亲王与恭亲王妃今日怎么没进宫庆宴?哀家还觉着你们年轻,会喜欢宫中的年宴呢,还是说,恭亲王与恭亲王妃有别的安排?如此哀家召你们来,还是打扰了二位兴致。” 太皇太后虽然脸上带笑,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丝质问的意味。 他们不来年宴,是宫里的年宴不好吗?还是说有什么事比她召见还要来得重要? 此话一出,苏挽烟顿时恍然。 她该不会以为,昨日夏云裳与他们相见,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吧? “太皇太后还说自己老了,实则年轻得很,瞧臣妇昨日折腾一天,今日便睡到日晒三竿,王爷心疼,所以才递了帖未进宫参宴,与太皇太后相比,臣妇实在自愧不如。”苏挽烟勾着一个标准的笑容,笑语间就把她话中的矛头化解了。 她不进宫也是走了流程的。 “呵呵呵。”太皇太后笑得满眼慈爱:“恭亲王妃惯会哄哀家开心。” 她“唉”的一声叹了口气:“今日叫你们来,其实也是想要找个人谈谈心,你们都看到了,如今朝中局势不稳,幼帝尚未成年,难当大任,所有的事都落在了我这个老婆子头上,宫中也没有个能与哀家分忧之人……” 她看向两人:“恭亲王与恭亲王大捷而归,不仅让大晋百姓安心,也让百官与哀家松了口气,二位为大晋所立下的汗马功劳,哀家都在心里记着呢。” 苏挽烟不认为太皇太后这么强硬的召她进宫,是为了说这些贴心的话。 她垂眸象征性的笑应一句:“这些都是臣妇与王爷该做的。” 太皇太后勾着唇,眸光忽地微微一沉:“只是,新帝登基,朝中却不乏还有朝臣阳奉阴违,拉帮结派,岂图再次扰乱朝纲,引发朝廷内战。” 她顿了顿:“哀家为巩固朝廷,如今已心力交瘁,你们二位可知这其中的心酸?” 苏挽烟内心翻了个白眼,余南卿在边关厮杀的心酸,你又可知? 要是真觉得累,那就不要争,让了得了。 内心这么想,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太皇太后这么说,无非就是警告他们,如今朝廷是她在掌权,帮助夏云裳只会得不偿失。 不过,苏挽烟想到的是另一个层面,太皇太后会这么紧张,是不是代表其实她的根基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稳固? 恭亲王府没有任何要帮助夏云裳的意思,太皇太后没有任何证据就这么如临大敌,说明太皇太后手里的权力也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大。 苏挽烟还在思量着怎么回话,余南卿的声音就已经在头顶缓缓传响:“这便是太皇太后强召烟儿的理由?” 此话一出,太皇太后眉头顿时一拧。 就连苏挽烟神情也是愣了一下。 这么刚的吗? “呵呵。”太皇太后脸色沉了下来:“恭亲王这是什么话,哀家方才便已说过,召你们来不过是想谈谈心罢。” 第401章 哑口无言 “在其位,谋其政,太皇太后既垂帘听政,巩大晋江山,稳大晋朝局便是太皇太后应尽之责,何来心酸二字?” 此话,将太皇太后说得哑口无言。 余南卿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咄咄逼人:“不知太皇太后今日这般,意欲何为?是太皇太后不满我恭亲王府,还是我恭亲王府所表之心,让太皇太后起了疑。” 若说前面太皇太后话里话外都是暗示,那现在余南卿就是把那些暗示,全都放到明面来说了。 苏挽烟抿唇低着头,一语不发,任由余南卿发挥。 而太皇太后此时的脸色已经极不好看:“恭亲王是在威胁哀家?” “到底是太皇太后在威胁恭亲王府,还是我恭亲王府威胁太皇太后?”余南卿语气沉淡,听不出其中是喜是怒。 “放肆!”太皇太后面色一冷:“这里是皇宫,可容不得恭亲王这般口无遮拦!” 余南卿直视着她:“太皇太后今时今日所为,也非名正言顺。” 此话一出,太皇太后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她自然知道余南卿这句话所指的,不是她今日硬行召见苏挽烟一事,而是指她在朝中垂帘听政之举,并非名正言顺。 元和帝尚在的时候她就没有什么权力,如今嫡皇子登基,皇太后作为她的生母,却被她幽禁宫中,虽然朝臣无人论起,但他们并非什么都不知道。 就光这是一举动,就已经惹朝臣不满。 再加上她在朝中掌权,就更别提反对的人有多少了。 如今她看似执掌大权,实则那点权力在她手中岌岌可危,就连起初支持她的大臣,如今都各执己见,想要联起手掌控幼帝,将她的权力架空。 太皇太后如何能不慌? 所以恭亲王府的支持,她必不可少。 昨日他们才与夏云裳见过,不管他们商量了什么,都叫太皇太后心里没底,所以今日才急着把他们叫过来敲打一番。 却没想到,恭亲王府完全不吃这一套,她还反过来被余南卿警告了。 想至此,太皇太后紧了紧袖中的拳头,到底是败下阵来,缓和了语气:“今日之事,确实是哀家欠妥。” 她看向苏挽烟:“原想着派人去请王妃,却不曾想竟让恭亲王生了误会,由此看来,哀家宫里的人也并非全部都与哀家一条心。” 苏挽烟眉尖挑了挑,这是要找替罪羊。 “来人,把她带上来。”太皇太后稳了气息,抬眸吩咐。 顿时,前一刻还好好的传召嬷嬷,下一刻就被押了上来。 只见那嬷嬷此时脸色已是一片惨白,太皇太后声音透着威严,居高临下的开口:“小小贱婢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冲撞恭亲王与恭亲王妃。” 她眸眼一眯:“拉出去,即刻杖毙。” 话落,那嬷嬷便被毫不留情的拖了出去。 而那嬷嬷,一句冤枉的话都没喊,仿如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一般。 “是哀家驭下不严,叫这些贱奴冲撞了恭亲王府,不知哀家这般处置,二位可还满意?” 简简单单的,就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太皇太后肃清门户,又何必过问我等?” 是他们让她清理的吗? 还是想把这种事推到他们身上? 太皇太后深吸口气,她没想到余南卿一点面子都没给,说不生气那是假的,但那又有什么办法? 太皇太后只能笑脸相迎,看向苏挽烟,转移了话题:“哀家在这宫里闷得慌,若恭亲王妃有空,记得要时常过来陪陪哀家,王妃年轻有为,哀家可喜欢得紧。” 若没有余南卿的态度摆在面前,苏挽烟大概还是会笑声应付,但如今,她也只是笑笑:“刚回京城,诸多事宜未定,恐怕不能如太皇太后所愿,且,臣妇与王爷也将不日内启程前往馥州,日子怕是更不得空。” “呵呵呵。”太皇太后堆着笑脸:“知道的,是你们刚回京事事都需要操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在操劳国事呢。” 竟比她还忙了。 “为太皇太后操劳国事,臣妇与王爷定当尽责尽职。”苏挽烟当仁不让,垂眸说道。 太皇太后没捞到一点好处,反而对恭亲王府的芥蒂又深了一层。 她紧着袖中的拳头,尽量不让脸上的笑容在此刻崩裂。 苏挽烟见也没什么事,起身恭礼道:“太皇太后,府中还有些事等着王爷与臣妇处理,若没什么事,臣妇与王爷便先行告退。” “那哀家便不送了。”太皇太后也没留,笑道。 待苏挽烟跟余南卿离开,太皇太后的脸直接就黑了下来,脸上哪里还有慈祥之意,眸光透着的尽是阴沉。 一个嬷嬷从殿外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娘娘,太医嘱咐您莫要动气,如今大晋只有您才能撑住,您得仔细着自己的身子才是。” 这是太皇太后最信任的贴身嬷嬷,姓付。 “哼。”太皇太后一声冷笑:“瞧见方才余南卿与苏挽烟对哀家的态度了吗?他们可是完全没把哀家放在眼里。” 付嬷嬷抿了抿唇,不敢回这话,转了话题:“娘娘,药已经熬好了,太医在里面多加了一味安心定神的药。” 太皇太后接过药,舀了几勺就不再喝了,递给付嬷嬷的时候冷道:“恭亲王府如今势大,就连你都不敢对哀家说真心话了。” 付嬷嬷听完心头微颤,垂眸便跪了下来:“奴婢知罪。” 太皇太后睨了她一眼:“你这是做什么,你跟了哀家这么多年,哀家有哪一次是真的罚过你。” 付嬷嬷是她的贴身嬷嬷,同时也是她自进宫以来就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感情自是与其他不中的下人不同。 其他人,死了也就死了。 说着,她眉眼微眯了眯:“不过,恭亲王府……” 太皇太后阴沉的眸中透出一股杀意。 自被太皇太后召见后,苏挽烟当真就再没进过宫。 就连余南卿也鲜少上朝。 这对太皇太后来说是件好事,她根本不希望余南卿插手朝堂的事,余南卿不来,她干脆就以凯旋而归名义,放了余南卿半年的假。 第402章 代知宛紧张 半年的假,明眼人都能看出太皇太后的心思。 恭亲王府不在乎,却急坏了一群大臣。 余南卿本来就没有夺位的意思,太皇太后还要放余南卿半年假期,这什么意思? 大臣们已经接受余南卿无心皇位,但至少朝上能压制太皇太后一下,如今这假一放,朝堂就真是让太皇太后为所欲为了。 至此,送到恭亲王府的拜帖最近又多了一倍。 余南卿对这些恍若未闻。 王章正在忙庆功宴的事,他们算了日子,等出了正月十五,正月二十那日摆庆功宴正好。 这庆功宴的人员名单也没有太多讲究,以苏挽烟交好的昌顺两家为主,其余的余南卿挑了一些有助于恭亲王府的,再剩下的便是京城上叫得上名号的高官达贵。 除此之外的一律不请。 恭亲王府内外好像都很忙,但苏挽烟的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除了庆功宴那日在众人面前露了露脸,剩下的时间她都窝在院子里看看鸡,喂喂鱼。 这会儿天气还冷,小棚里种的药草没那么快有收成,有时候就是鱼也没得看,都躲起来了。 鸡舍倒是还能看个热闹,但总得来说是比较无聊的。 苏挽烟每日叫秋叶跟黄叶到城里收集一些民间故事回来看,当是打发时间。 时间眨眼就过,转眼便是三月十五,许意暄出嫁的日子。 当日天还未亮,苏挽烟就已经起了床。 起来的时候余南卿察觉,也跟着坐了起来,房中蜡烛都还没点,便唤了声:“烟儿?” “吵醒你啦?” “未曾。” 余南卿说着,已经伸手将床头边上蜡烛点燃,一抹亮光将房中方寸照亮。 “烟儿要去顺国公府?”除此,余南卿想不到还有什么事,能让苏挽烟这么上心。 苏挽烟笑着点点头,已经起床穿了鞋子。 余南卿看了看天色,这才不过寅时,确定要去那么早? 似看出了他的疑惑,苏挽烟解释道:“昨日知宛就来信,说今日要去看意暄梳妆,新娘子在天未破晓前就得起来,想要去看她梳妆,我们唯有更早了。” 余南卿没有二话,穿鞋出了房。 夜半,守夜的是小步。 见自家王爷从房间出来,忙大步上前,恭首:“王爷,可是有事吩咐?” 本来秋叶跟黄叶也要守夜,但后来苏挽烟坚持不用,所以她们现在一般在破晓的时候才会醒来。 余南卿摆摆手,表示不用。 小步见状微垂了垂眸。 然而不过一瞬,余南卿刚迈出半步的脚又收了回来,想了想还是吩咐:“让厨子做些膳食过来。” 他现在去做时间来不及,而且秋叶跟黄叶不在,他要给苏挽烟准备洗漱用的热水。 另一边,苏挽烟能猜到余南卿要去干什么,在房中先将烛火一支支点燃,随后挑了件既应喜,又不会过于华丽的衣服换上。 才穿好,门便嘎吱一声被打开, 余南卿端着洗漱的热水进来,苏挽烟忙过去劝道:“你休息吧,别忙了,我自己一个也能行。” 本来就是想静悄悄起个早的。 不过想来又想,想在余南卿面前悄无声息的起来,大概率是不可能,除非他像在边境一样,几天几夜没睡觉。 余南卿捏着一块口檀,另一只手轻擒着她的下巴,将口檀轻轻的塞进她嘴里:“我自是知道烟儿自己也能行,但我又如何能做到袖手旁观?” 他倒希望苏挽烟可以多依靠他一些,不要那么‘勤奋’。 苏挽烟鼓着小嘴嚼着:“那我一会儿出门,你又不能跟去。” 余南卿不假思索:“也不是不能。” 他还是可以在国公府门口等的。 而且,他若去,顺国公府也不可能把他拒之门外。 只是……许意暄出嫁,他在到底不合适。 苏挽烟拍开他轻钳着她下巴的手:“别闹。” “王爷?娘娘?”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秋叶的声音。 苏挽烟微怔,漱了漱口,上前打开门,就见秋叶跟黄叶不知何时都起来了,惊讶:“你们怎么都起来了?” 两人福了福礼:“今日许小姐出嫁,奴婢想着娘娘可能要去送嫁,起来得便早了些。” 原本没想过这么早起来的,但两人怕过了时辰,所以就预留多了一些时间。 还好是预留了空余的时间,否则苏挽烟起来了她们都不知道。 余南卿缓缓出现在苏挽烟身后:“厨房做了膳食,你们去端过来。” 两人登时福礼:“是。” 然而,两人刚下去没一会儿,王章又来了:“娘娘!娘娘!” 因为是大晚上,声音刻意压着,但还是能听到语气间的急促,苏挽烟又好奇:“怎么了?” 今天大家怎么都半夜起来了? “回娘娘。”王章来到眼前,急道:“代小姐来了!” 代知宛? 苏挽烟心头微惊,这大半夜的,怎么来了? “人呢?” “在这呢!”苏挽烟话刚落,代知宛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见她在婢女的带领下走得急匆匆的,苏挽烟也忍不住快步迎上,两人一见面就紧握着对方的手,苏挽烟询问:“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代知宛连连摇头:“挽烟,我……我紧张!” “?”苏挽烟懵。 但看代知宛小手一片冰凉,语气跟神情都透着一股焦灼,苏挽烟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 许意暄成亲,她紧张什么? “哎呀挽烟,你别这样,你倒是说句话!”苏挽烟不说话,显得她十分狼狈。 “噗。”苏挽烟还是没忍住,笑着安慰:“好了好了,别慌别慌,你先进来。” 苏挽烟把她拉进了房。 余南卿早就在代知宛出现的时候,先识趣的离开了。 “你来得这么早,吃过没有?昌国公府的人知道你来我这了?” 代知宛摇摇头,又点点头。 苏挽烟莫名明了,意思是她起来得太早,没来得及吃东西,但昌国公府的人都知道她来王府了。 笑道:“厨房煮了膳食,一会儿你跟我吃点,等我梳好妆,我们一起去顺国公府。” 第403章 送嫁 本来她家跟许意暄家就离得近,因为紧张,还绕了那么大一个圈过来,苏挽烟一时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代知宛连连点头,随后又问:“挽烟,你不紧张吗?” 苏挽烟摇了摇头,她倒是没有什么紧张感,不仅没有,还有点心如止水。 当然,肯定还是替许意暄感到高兴的。 “你醒得那么早,只怕还未到拜堂你就熬不住了。”古代成亲仪式繁重,而大户人家嫁女又更为繁琐,像许意暄跟大学士府这样的门第,婚事一办就是一整天。 下午的宴席不急,代知宛还能趁着空隙歇歇。 但接亲拜堂,代知宛总不会缺席吧。 代知宛连连摇头:“我哪里有睡,我从昨晚便翻来覆去,生怕过了时间,干脆也就不睡了。” “……”苏挽烟佩服。 跟代知宛用完膳,梳完妆,苏挽烟便跟她坐马车去了顺国公府。 临走前,苏挽烟还打包了些点心。 去到顺国公府的时候,天还没亮。 但顺国公府府内已经灯火通明,守门的小厮看到恭亲王府的马车,恭恭敬敬的将苏挽烟跟代知宛迎了进去。 此时,许意暄闺房。 许意暄已经被一堆丫鬟婆子团团围住,沐浴,净面,梳头。 不过多时,许夫人便领着一众丫鬟将喜服跟婚饰送了过来。 “暄儿。”许夫人年纪看上去四十余。 看着许意暄的眼里透着喜庆与慈爱。 许意暄抬头一看,是自家娘亲,起身正要恭礼,却被许夫人上前拉住:“今日是你大喜之日,这屋里也没有其他人,家里的规矩这会儿就省了吧。” “是。”许意暄垂眸,乖巧的应道。 这一声“是”,让许夫人莫名的就红了眼眶,许意暄她生得晚,仔细算算,除去其他房的叔伯所生,她这房的就是许意暄年纪最小。 许夫人紧握着她的手,一时竟有些语凝。 说来许夫人也不是第一次送女儿出嫁,许意暄上头还有两个姐姐,因为之前需要避嫌的缘故,所以许意暄上面两个姐姐都是远嫁。 当然,在家世上顺国公府也是有好好挑选的。 这次许意暄嫁在京城,按理来说许夫人想见就能见到,可还是止不住心里的感慨。 想要张嘴说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轻轻将许意暄按在梳妆台前,拿起梳篦轻轻给她润着乌发:“嫁了人,便不可再耍小性子了……” 可话说出口,许夫人又止了嘴。 许意暄向来是个乖巧的,从来就没有耍小性子的时候。 可许意暄还是很乖巧的应着:“是。” 许夫人抿了抿唇,满眼都是疼爱,正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时,一个婢女进房禀报:“小姐,夫人,恭亲王妃与代小姐来了。” 许意暄眸眼闪过一抹微光:“快请她们进来。” 不多时,苏挽烟跟代知宛就出现在许意暄眼帘。 许夫人跟房中一众丫鬟嬷嬷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福身给苏挽烟行礼。 苏挽烟急忙开口:“都免了,你们忙你们的。” 对于苏挽烟的到来,许夫人是惊讶的,她知道代知宛跟许意暄感情要好,顺国公府与昌国公府之间的来往也十分密切。 所以代知宛来并不奇怪,可苏挽烟…… 在许夫人眼里,顺国公府跟恭亲王府总归是利益大于情感,所以看到苏挽烟这么赶早的过来给许意暄送嫁,她有些吃惊。 这些,许夫人自是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她福身笑着恭迎:“今日暄儿出嫁,得娘娘恩泽庇佑,国公府上下感激不尽。” “意暄是我闺中密友,她出嫁我自是要来。” 许夫人笑着又福了一礼,随即说道:“今日诸多事宜,恐要招待不周,望娘娘莫怪。” 这意思是先不打扰她们说话了。 苏挽烟忙顺着她的话道:“怎么会,是我打扰了许夫人才是,许夫人先忙。” “臣妇告退。” 待许夫人一走,许意暄才心切开口:“你们怎么来了?” 还不等苏挽烟说话,代知宛就已经眼眶红红的上前握起她的手:“姐姐!我舍不得你!” 许意暄要比代知宛大一岁,人前代知宛会叫她意暄,私下两人叫得便随意许多,姐姐,妹妹,暄儿姐,知宛妹妹,都是有的。 许意暄好笑:“大学士府离国公府不远,你若想见随时都能见,怎么还哭起来了?” “那不一样。” 代知宛也知道大学士府就在京城,可她就是不想许意暄变成别家的人。 她跟许意暄一同长大,很早之前她就以为,许意暄会嫁到她们家来,但是渐渐的她发现祖父根本就没有这个念头。 那会儿她就因为这个事不高兴了一段时间。 前面许意暄定亲的时候她还没什么感觉,现在许意暄真的要成亲了,要嫁到别家去了,她除了紧张,心里还特别难受。 这些话,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她哪敢说出来,只囧着个小脸,五官都揪到了一起。 苏挽烟笑笑,将食盒放到桌上面打开,从里面拿出八珍糕跟梅花糕:“别顾着说了,先吃些东西。” 许意暄眼睛瞬间亮了:“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一大早就起来沐浴梳洗,她这会儿饿得已经是前胸贴肚皮。 其实国公府的厨子也在准备膳食,但时间都是差不多等许意暄梳妆完后,那会儿许夫人会拿上些点心过来。 只是上完妆吃不方便,很多时候新娘子只是象征性咬上两口。 所以苏挽烟送来的这两碟糕点,对许意暄来说正是当下最需要的。 苏挽烟笑了笑:“大半夜起来哪有不饿的,都是刚出炉的,还热乎着,你快吃些。” “这梅花糕好吃!你快尝尝。”代知宛捏起一块就喂许意暄嘴里。 许意暄配合的张嘴咬下一口,一股终于有东西进肚的满足感由心而生,点头:“嗯,当真好吃。” 许意暄吃东西这会儿,苏挽烟开始打量桌上的首饰与嫁衣。 嫁衣安置在衣架上,能清楚的看清它的原貌,是以大红色打底,上绣山海鎏金,云腾雾绕,金凤盘圆,到底有多贵重,就是苏挽烟这个不懂货的都知道这嫁衣绣工了得,价值连城。 第404章 给她梳妆来的 就在苏挽烟看得入迷时,门外进来一婢女禀报:“小姐,娘娘送来的物什都已一一清点完毕,这是清单,小姐您过目。” 许意暄微愣:“什么清单?” “挽烟给你添的嫁妆。”代知宛开口:“我也给你添了些,但是……我没什么好东西,都是从我私房里拿的,没有挽烟送的好。” “你们……”许意暄眼眶一红。 其实她也很恍惚,一点出嫁的真实感都没有。 即便她们在给自己梳妆,她也只是跟着照做而已,内心并没有太大波澜,可苏挽烟跟代知宛这般,却叫她有些崩不住,出嫁的喜悦没有多少,倒是她们带给她的感动叫她崩不住。 “你多些嫁妆,嫁到大学士府他们才不敢拿捏你。”代知宛拿不出多少,所以当苏挽烟给许意暄添礼的时候,她底气一下就足了。 “只是一点点而已。”苏挽烟笑道。 顺国公府自不会让许意暄吃了亏,那嫁妆肯定只多不少,她添的那些不过是给许意暄增添点喜庆。 不过可惜的就是没有什么特别的礼物,添置的那些都是王章操办的,她过目过,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本来苏挽烟想送药丸的,但是大喜之日,送药她觉得不太吉利,所以她把药给了代知宛,等婚礼过了,代知宛跟许意暄聚的时候,再把药丸送过去。 苏挽烟自然不希望那药丸有用得上的时候,但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况且她也就只有这个拿手好活了。 “你们都休息去吧,我如今也不方便招待你们。”说这话时,许意暄有些失落。 话说,苏挽烟都没来过顺国公府。 这会儿来了,却不能尽地主之谊。 代知宛顿时不依:“说什么呢,我与挽烟今日就是来给梳妆的。” 说完,把帮她润头发的婢女挤走,接过梳篦帮许意暄梳着。 为了梳好妆发,代知宛早十天前就开始练习,院里的婢女她都抓着试了个遍。 苏挽烟笑道:“梳妆我不会,但是嫁衣我还是能帮忙的。” 最近她可是一直在伺候余南卿穿衣,很多繁琐的衣式都试过,不敢说十分流畅,但至少不会出错。 嫁衣的穿法大同小异,她请教过秋叶跟黄叶,正准备一会儿许意暄穿嫁衣的时候能露一手。 许意暄的眼睛红了又红,抿着苏挽烟送来的八珍糕,最终将心里上涌的情绪尽数咽下。 梳妆,出房,拜别父母,兄弟送嫁,迎亲,接亲,光这普普通通的几个流程,便已经折腾了两个时辰。 而接亲的时候,因为顺国公府与大学士府离得近,所以接亲的队伍又绕着京城逛了两圈。 代知宛从顺国公府出来,便嚷着要观礼,所以苏挽烟又陪着她寻了个酒楼,在二楼等着迎亲的队伍经过。 代知宛看着那花轿,那泪水流了又流,眼眶通红通红的。 本来苏挽烟没有太多感触,见她这样也起了情绪。 待接亲队伍回到大学士府时,刚好是拜堂吉时。 今日大学士府几乎邀请了京城所有的高官达贵,世家大族前来参宴。 苏挽烟到的时候,余南卿已经在宴席上。 见苏挽烟来,余南卿担忧:“可累?” 今天苏挽烟可是天没亮就起来了,一直折腾到现在。 苏挽烟摇头,相比她,她其实更担心代知宛,不过想来又想,之前她在现代的时候,熬一两个通宵不是什么大问题,代知宛这个年纪应该不怕。 只是……一想到自己是熬死的,还是掩着唇悄声道:“我先过去了。” 男女席是分开的,她来就是告诉余南卿一声而已。 余南卿点头:“片刻我去找你。” “好,待会见。” 等整个成婚仪式结束,便已经是下午时分。 这个时候开席,一场下来刚好喝到晚上,何况这宴席还分了好几场,想要不醉不归的,可以连着几场不离席。 而在宴席的时候,代知宛已经挨着苏挽烟打盹了。 这就导致苏挽烟也没吃多少,只顾着扶代知宛下去休息。 代知宛一夜没睡,又折腾了这么久,苏挽烟看着躺在床上睡得深沉的她,尝试的唤了几声,没能将人唤醒。 苏挽烟笑得无奈,这会儿毕竟是在大学士府,而且宴席来的宾客众多,苏挽烟也不敢就这么离开。 命人打了热水,拆了代知宛的钗饰,简单的给她擦拭了一遍,便一直守在房中。 其实苏挽烟也很困,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回王府美美的睡上一觉。 还好大学士府准备的厢房放着一些书籍,她无聊拿起其中一本,打起精神开始翻阅。 苏挽烟坚信书只要看进去了就会忘记疲倦。 然而事与愿违,人困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只想睡觉,苏挽烟没办法,只能起身在房中走来走去。 直到房门被敲响:“娘娘,王爷来了。” 秋叶跟黄叶在外面守门。 苏挽烟上前将房门打开,便见余南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怎么了?”还以为苏挽烟在女席那边,但派人去找没找到,一打听才知在厢房。 “你怎么吃得这么快?”苏挽烟脸上的疲色掩藏不住,余南卿看得直拧眉。 只见她先把房门关好,才道:“知宛睡着了,我带她过来厢房休息,这会儿让她的贴身丫鬟回昌国公府唤人了,我怕出意外便一直守着。” “我派人在这里守着,你到马车休息片刻。” 一直记挂着苏挽烟,他哪有心思吃。 若非苏挽烟重视,今日喜宴他也不会来的。 苏挽烟摇头:“我还是守着吧,这会儿在大学士府,人多眼杂不说,你又是男子,怎么都没我来得方便。” 也不怪苏挽烟看得紧,因为昌国公府如今在朝中地位不言而喻,不少人想要攀这层关系。 跟代知宛交换书信的时候,代知宛说了好多她们府上之前的那些腌臜事,搞得她完全不敢大意。 闻言,余南卿也没有办法:“那我陪你。” “这院子里休息的都是女眷,你在这里陪什么?你要真吃完了,就到马车里等我,不然,你去席上打包两碟菜,等昌国公府来人我到马车吃些,这会儿我都快饿扁了。” 第405章 一见倾心 此话一出,余南卿眸光顿时一亮:“我明白了。” 余南卿接收到苏挽烟“命令”,直接去了大学士府的后厨,他这一来,吓坏了后厨一众下人。 席上的都是宾客吃过的,余南卿嫌弃。 就是没有动过筷,余南卿也觉得不好。 所以他直接来后厨给苏挽烟拿吃的。 厨房的厨子跪倒一大片,余南卿恍若未闻,只顾着拿已经出炉的宴食,还是田中在一旁招呼,那些厨子才小心翼翼,半信半疑的起来。 也不怪他们紧张,大学士府的主子们从来就没来过厨房,这一幕要是换在恭亲王府,那都是习以为常的事。 只是不曾想,余南卿这一举动,追来了一群爱慕者。 余南卿人本就生的俊俏,平日无事的时候,看苏挽烟的脸上总透着温儒宠溺,再加之身形挺拔高大,又有地位与战功加持,京城不少女子一见倾心。 只是余南卿一向深入简出,每逢出门身边又必跟着苏挽烟,叫她们想搭个讪都没有机会。 而这会儿,宴上女席那边也不知道是谁放的风,说余南卿离席去了后厨。 这不,不少女子蠢蠢欲动,但同时又不得不矜持,都假装着要出去走走,偷偷躲着人装着不经意来到后厨。 好在大学士府够大,这四面远远看着的女子都藏得好好的。 余南卿从厨房出来时,手里托着他选好的膳食,不多,三五道,都是苏挽烟爱吃的。 “小姐快看,真是王爷!”一假山旁,一个丫鬟兴奋开口。 却冷不丁的遭了自家小姐一顿白眼。 叫什么叫,她眼睛又不瞎,自己会看。 那丫鬟顿时闭嘴,然而没一会儿,她又开始叫唤:“小姐小姐!快看,是詹事府的穆小姐!” 此话一出,那千金也不顾她声音大不大,忙伸着头望过去。 只见一身着琉璃裳的女子,正轻垂着眸朝余南卿迎面走去。 穆轻柔唇角含着一抹得宜又小女儿姿态的微笑,正当她来到余南卿面前时,一方帕子突然飘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穆轻柔似丝毫未觉,擦身与余南卿走过。 在与余南卿擦身而过后,穆轻柔的步子明显放慢了些许。 她抿着唇紧着袖中的小手,心中既忐忑又紧张,直到身后一个声音把她叫住:“这位小姐……” 穆轻柔神情一喜,却又不得不装着矜持,缓缓回眸,却是一愣。 只见田中拿着她的帕子,一板一眼的开口:“这位小姐,你帕子掉了。” 他把刚捡起来的帕子递过去。 穆轻柔心口微窒,忍不住朝田中身后的方向看去,只见余南卿端着托盘,早已大步走远。 穆轻柔心急想要叫住,却又生生喊不出声音,她这样不顾男女大防,这会儿若喊出声只会给家里人丢脸。 正在犹豫之际,田中的声音将她唤了回魂:“这位小姐,您的帕子。” 田中跟余南卿身边,哪里不知道这些千金小姐的意思,只是不好意思,他们家王爷已经名花有主了。 本来他也是要装作看不见的,但女子丢了帕子,万一让她用来做别的文章就不好了。 比如,她含糊其词的说,帕子丢时刚好王爷经过怎么办? 那王爷纵使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不得已,田中只好把帕子捡起来还她。 穆轻柔有些不甘心,伸手接过田中递过来的帕子,微微福礼:“谢公子。” 田中抱拳行了个礼,转身很干脆的离开。 这一幕小插曲来得快去得也快,躲在暗中的众位小姐都知道穆轻柔什么意思,除了笑她不自量力的,也有夸她胆子大的。 当然,这也只敢在她们这些小圈子传传,断不敢乱嚼舌根,若把这些事都大张旗鼓的说出去,她们也没什么脸面。 昌国公府本来就在喜宴的受邀行列中,所以昌国公府的代锦安,在余南卿离开没多久后就来了。 见到代锦安来,苏挽烟这才松口气。 跟他说明了基本情况,便与代锦安道了别。 苏挽烟到马车时,余南卿已经在车里摆好了膳食,最惹眼的三道便是代表喜庆的八宝珍果,吉祥如意福禄鱼,还有一道做成了儿女双全的糕点。 而这其中,汤水必不可少。 苏挽烟很喜欢就着汤水吃饭,干了咸了都可以润一口。 见苏挽烟来,余南卿眸中尽是得意:“烟儿快尝尝,都还是热乎的。” 拿过来的这几道都是余南卿尝过的,味道很不错。 苏挽烟其实很累,相比吃饭她更想睡觉,但肚子也确实饿得不行。 她强撑着困意勾出一抹笑容:“我先喝口汤。” 余南卿忙拿起勺子,正要给她舀一口,然而回过神却发现苏挽烟端起汤盅“咕咚咕咚”的,不过一会儿汤盅便见了底。 苏挽烟满足的叹了口气,有东西进肚的感觉真好。 余南卿夹起一块鱼肉递她嘴里:“烟儿吃这个,这个味道香而鲜嫩,鱼刺已剔过,烟儿尽管张嘴便是。” 苏挽烟张嘴将鱼肉含在嘴里,还没嚼呢,鱼肉便似已经化在了口中,确实香而鲜嫩。 但是,强打着精神的苏挽烟终究是熬不住,蓦地一把扑到余南卿怀里:“哎,余南卿,我不行了。” 余南卿心口一颤,被苏挽烟这话吓了一跳。 然而垂眸看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可能说的是她太累了,再也支撑不住困意。 余南卿放下筷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那烟儿先好好歇息。” “方才让你准备饭菜,这会儿来了又没吃两口。”苏挽烟在余南卿怀里露了小脸:“不好意思呀。” 余南卿眉头微拧,便是这个。 有时候他还觉得苏挽烟与他过分生分。 然而不过片刻,余南卿眉心便舒展:“无妨,不过是些膳食而已,待烟儿睡醒,我再准备便是。” 在他眼里膳食什么时候都会有,哪里有苏挽烟重要? 余南卿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她回话,垂眸一看,才发现苏挽烟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第406章 临别来宣旨 启程前往馥州的时间定了,便是在许意暄成婚后的五日。 代知宛还没从许意暄成婚的‘悲伤’中缓过来,这会儿又说苏挽烟要离开了,离开的前一日,跑到恭亲王府紧握着苏挽烟的手,眼眶红了又红。 苏挽烟好笑,哄了好久都没把她哄好。 没办法,苏挽烟只好将她珍藏的交颈花瓶拿出来,试图博她开心一笑。 交颈花瓶就是两个花瓶颈是缠绕在一起的,用些小巧思的话也能将两个花瓶分开,这是苏挽烟特意让陶瓷师傅烧的。 一个彩蓝色,一个瓷白釉,颜色纯厚,十分好看的两个花瓶。 苏挽烟拿出来的时候,代知宛只觉得奇怪:“这花瓶做得好怪异。” 她话音抽抽搭搭的:“这花瓶能做什么?” 代知宛觉得除了质地与色泽好看,却没有一丝观赏性,没有观赏性就罢了,连插花都不行。 苏挽烟摸着花瓶:“是吗?怪异吗?” 她爱惜的笑道:“我可是花了大价钱叫师傅烧的。” 因为两个瓶颈需要完全旋转贴合,依那师傅的话,废掉了好多个,才烧出来这么个满意的。 代知宛知道苏挽烟喜欢这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当下也没再说话。 苏挽烟将花瓶推过来:“喏,送你,你别哭了。” 她是要离开京城而已,又不是要死了。 代知宛撇着嘴:“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不要。” 她拉着苏挽烟:“我其实就是舍不得你,你便由着我哭会。” 也不是要她什么东西,亦不是想要她哄。 苏挽烟反握住她的手:“你既在我面前哭,我又怎么会由着你?要不,你回府哭去,别叫我瞧见。” “我不在你面前哭,你怎么知道我伤心?你不知道我伤心,又怎么会考虑留下?” 苏挽烟无奈的笑了笑:“留下是断不可能的,太皇太后的心思,你应该听你祖父他们提过。” “……”代知宛瞬间没了声音。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又一把趴在苏挽烟的肩膀上,刚止住的眼泪又出来了。 苏挽烟还真不知道,代知宛竟然是这么爱哭的人。 “你当真是……”苏挽烟笑得无奈:“叫我怎么办才好?” “挽烟,你不明白。”代知宛眼泪流得更凶了,说道:“从前我约意暄,便只需要丫鬟传个话便可,更甚者我都是到顺国公府找她的,可如今,我竟要给大学士府写拜帖。” 代知宛无法接受。 她跟许意暄从小一起长大,情投意合,宛如双生姐妹。 可那日许意暄出嫁后,她才发现,虽然都在京城,可却多了道道规矩。 代知宛抬眸:“意暄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奉茶递水,拜见公婆,三日回门,你瞧瞧,哪里有时间与我相约?” 苏挽烟好生安慰:“她只是这段时间比较忙而已,等她忙过这段时间,怎么会忘了你,你且在府里好好等着,她忙完了肯定会第一时间派人给你传话的。” 代知宛垂眸,咬着朱唇抿了抿,想说什么反驳的话,可最终又歇了气,扑到苏挽烟怀里:“挽烟!你也要走了呜——” 苏挽烟一走,她们三人何时再才再聚? 这之后……她也快嫁人了,她也要端茶递水,孝敬公婆,生儿育女了,代知宛完全没概念,她一点都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 但这些话,她没办法说出来。 苏挽烟耐心给她顺着背,有一下没一下的。 这些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在苏挽烟眼里,人与事不可能一成不变,她是那个随时都接受变化的人,所以代知宛的忧虑,她还真没有。 “娘娘!娘娘!”就在这时,秋叶的声音从门外匆匆传来。 代知宛急忙别过头将泪水擦干,苏挽烟忍不住掩嘴笑笑,起身上前把房门打开。 还未说话,便听秋叶急匆匆禀报:“娘娘,娘娘,宫里来圣旨了,这会儿正在前院呢。” “圣旨而已,来了就来了,你慌什么?” “不是,娘娘!”秋叶忙接话:“除了圣者,还有……还有……” 苏挽烟好奇:“还有什么?” 秋叶张了张嘴,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急道:“娘娘,您还是快去看看吧。” “?”苏挽烟一头雾水。 正好奇着,代知宛也从屋里出来:“怎么了?” “宫里来了圣旨,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看秋叶急成这样,八成不会是什么好事。 苏挽烟问了声:“王爷呢?” “王爷被叫进宫了。” 苏挽烟微愣:“什么时候的事?” 她怎么不知道。 “就在两刻钟前。” 因为苏挽烟跟代知宛在房中谈话,为了不打扰她们,余南卿离开时还特意嘱咐不必禀报。 苏挽烟恍然的点点头:“算了,我先去瞧瞧怎么回事,知宛,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我也跟你一起去看看。”代知宛马上道。 苏挽烟想了想,点头,她与代知宛交心,代知宛不是什么外人。 而且宫里人来宣旨,届时整个京城都会知道,也不必避讳什么。 当苏挽烟跟代知宛来到前院时,终于知道秋叶在急什么。 前院站着的不仅仅只有宣旨的公公,还站着两排整整齐齐宫女。 唔,苏挽烟也不知道这些到底是不是宫女,因为服饰与发饰上有着明显的区别。 虽然不知道,但苏挽烟已经猜到太皇太后想做什么。 苏挽烟沉得住气,代知宛却沉不住,一见这阵仗就拧了眉:“孙公公,你今天是来宣旨的,还是来送美人的啊?一眼望去,个个都出落得水灵灵的呵!” 话说得阴阳怪气,宣旨的公公再没眼力也能听得出来。 昌国公府如今在朝中深受大臣拥护,太皇太后更对其器重有加,所以代知宛开口,那宣旨的公公完全不敢反驳。 赔着笑脸说道:“代小姐可真是抬举奴才了,奴才只是一个宣旨的,哪有那么资格得恭亲王倚重,您就别拿奴才开玩笑了。” 话中的意思,是告诉代知宛若不是太皇太后下旨,他哪有资格进恭亲王府啊? 第407章 赐美人 更别说来送美人了,这一切都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可怪不到他头上来啊! 说罢,他又对苏挽烟行了个礼:“娘娘贵安,太皇太后有旨,还请娘娘……接旨。” 苏挽烟能怎么办,只能跪下。 苏挽烟一跪,整个前院的人,包括代知宛也不得不跟着跪了下来 只见孙公公打开圣旨:“恭北王妃聪明贤惠,蕙质兰心,边关事绩一马当先,巾帼不让须眉,是为万民之榜样,然,恭亲王妃不可因平定外患,而忽略了为人妻之责,恭亲王府久无所出,子嗣凋零,恭亲王妃忙于府中事务,太皇太后感同身受,遂,特赐美人数十,以慰恭亲王平定东海之功,钦此。” 苏挽烟暗叹口气,这哪里是嘉奖,这旨中话里话外都提醒她没有尽到责任。 不过,苏挽烟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毕竟是古代,男子专一反而会被笑话,她占据着恭亲王妃的这个身份,恐怕京城百姓背后也已经起了不少议论。 她很早之前就已经预想过这样的结果,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件事会来得这么晚。 所以苏挽烟心里根本没有太大的波澜,她缓缓伸手,接过孙公公手中的圣旨。 那孙公公也是知道,余南卿是出了名的专情,所以在把圣旨递过去后,忍不住小心翼翼吐了一句:“娘娘,这都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可别把火烧到他身上啊。 苏挽烟没说什么,倒是代知宛腾的一下起来:“太皇太后的意思?太皇太后就可以这样胡来?恭亲王府刚平定东海归来,明日就要启程馥州,太皇太后这会儿往恭亲王府塞人是什么意思?” 此话一出,那孙公公心下顿时一惊,连忙跪下:“哎哟姑奶奶,奴才……奴才也是按章程办事……奴才……奴才……” 他慌的是代知宛在质问太皇太后。 不仅孙公公,就是苏挽烟也忙拉住代知宛,开口打发:“旨意我已经收到,有劳孙公公。” 代知宛拧着眉头:“挽烟!” “昌国公府在朝中地位刚稳,你不要为了这些小事跟他们置气。” “可是……你们现在是大功臣,太皇太后她……” “可是掌权的人终究是她。”苏挽烟真怕代知宛一冲动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不管他们是多大的功臣,皇权始终是皇权,神圣又不可侵犯。 代知宛张了张嘴,突然觉得她今日哭诉的那点委屈都不叫委屈,她拉起苏挽烟的手:“你是对的。” 她是对的,京城不是他们该留的地方,他们就应该尽快离开。 不管是以前先帝在的时候,还是现在太皇太后掌权,他们没有一个人希望恭亲王府好。 苏挽烟哪里知道她心里那点弯弯绕绕:“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我才心急,但是总有解决的办法,你再生气,旨意也不会收回去,凡事冷静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代知宛有些哑然,迟疑了一阵,才道:“挽烟,我要是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她听到太皇太后要给余南卿塞人,还教育了苏挽烟一顿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气得不行,苏挽烟却还这么气淡神闲,好像在她看来,能轻而易举的将这些小事解决一般。 也难怪,苏挽烟能够在边关起到关键的作用,做她们所不能做之事。 “你谁也不用像,你就做你自己便可。”苏挽烟好笑。 代知宛跟许意暄都是极好的人,她们知道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对家族给她们安排的所有事照单全收。 明明是府中晚辈,却早早知道自己的使命,苏挽烟觉得这也是一种强大。 “明日,我给你送行,我去给大学士府写拜帖,意暄再忙,也不能不跟你道别。” 苏挽烟点头:“好。” 这边正聊着,那边一抹锦白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代知宛垂眸后退两步,福身恭礼:“臣女代知宛,见过王爷。” 余南卿微微点头,开口:“定安侯府已在回京的路上。” 他收到消息,再有两月,定安侯便会回到京城,届时昌国公府与定安侯府的婚事也应该会定下来。 代知宛是苏挽烟的闺中好友,所以他才提了这么一嘴。 只是这举动,叫代知宛惊讶的抬了抬头。 毕竟余南卿对她与许意暄都爱搭不理的,眼里好像看不到她们一样。 然而,此时的余南卿眸光已经看向苏挽烟,神情不太好:“烟儿,有件事要与你说。” 代知宛敛起眼中的惊讶,垂眸道:“臣女打扰娘娘已久,便不多叨扰,臣女先行告退。” 苏挽烟伸手扶住代知宛,吩咐:“秋叶,小步,你们护送代小姐回府。” “是。”两人恭首。 然而还未走到门口,一个纤纤身影便出现在了恭亲王府的门口。 代知宛瞬间瞪大了眼睛:“代意秋!?” 苏挽烟听到声音,好奇的望过去。 只见府门台阶上,一个身着秋蝶百花裳,约莫十五六的女子缓缓从台阶走下,她唇角擒着一抹得体的笑意,忽视掉代知宛投来的目光,直径走到苏挽烟面前,恭身福礼:“臣女代意秋,见过王妃娘娘。” 苏挽烟微拧了眉心,代意秋,她听过这个名字。 是昌国公府四房所出,也就是代知宛四叔他女儿,代知宛要叫她一声堂妹。 见她嘴角带着笑,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苏挽烟便觉事情不简单,抬头看了余南卿一眼,只见余南卿眉头拧得更紧,一副欲言又止又做错事的模样。 这边还没说话,代知宛那边就已经炸毛,她快步上前质问:“代意秋!你怎么在这里?谁允许你这么无礼的!” 代意秋笑得得体:“怎么姐姐能在,我就不能?” 代知宛一把抓起代意秋的手腕:“走!你跟我走!” 代意秋冷不防的将她甩开:“走?呵!我凭什么跟你走!” 她冷眼看着代知宛,得意的来到余南卿跟苏挽烟跟前,垂眸笑道:“娘娘,臣女是奉了太皇太后之命,前来与王爷一同前往馥州,伺候王爷的。” 第408章 代知宛的堂妹 “代意秋你不要脸!”代知宛心里一口怒气上涌。 苏挽烟是她的至交好友,而她的堂妹却要跟她的好姐妹抢男人! 这种事,她绝对不允许! 她上前便要继续揪住代意秋,心里比苏挽烟还要急上百倍:“现在马上跟我回去!否则你别怪我不客气!” 代意秋不耐烦的拧眉,躲开了代知宛:“到底是谁不要脸三天两头往恭亲王府跑?你没本事可不代表我没有,而且代知宛我告诉你,我们早就分了家,如今与昌国公府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你们若真有自觉,便不会三天两头找过来!” 苏挽烟深吸口气,开口阻止:“知宛,你先别冲动。” “王爷,娘娘,你们都看到了,代知宛便是这么个不知礼仪廉耻,毫无规矩的泼妇!” 代知宛被她说的脸色通红,既羞又愤,当下便撸了袖子:“代意秋!今日你不跟我回去,我便与你同归于尽!” 代知宛不是不知道这些都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可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要选昌国公府? 府中叔伯虽然与他们分了家,可爷爷根本做不到撒手不管,太皇太后到底什么意思,是要警告他们昌国公府,还是纯纯为了给苏挽烟添堵? 代知宛怒上心头,哪怕是丢尽昌国公府的脸,她也绝对不能让代意秋留在恭亲王府! 然而她刚想发力,就被苏挽烟抬手按下:“知宛,你先回去,这事我会处理。” “听到没有,娘娘都叫你滚呢!”代意秋得意叫道。 苏挽烟眸光一冷,突然转身“啪”的一声,给了代意秋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 代意秋“啊”的一声,捂着脸瞪着眼睛,完全没反应过来。 五个手指印在她脸上清晰可见。 这一巴掌,叫这场闹剧彻底安静了下来,代意秋委屈巴巴,眼泪瞬间在眶中打转,娇柔的唤了声:“王爷……” 而余南卿这会儿心慌得不行,上前靠近苏挽烟:“烟儿……” 苏挽烟强忍下心里那口气,还不等余南卿靠近就抬眸瞪了他一眼。 余南卿立即顿住脚步。 苏挽烟没好气道:“我送知宛回府,回来再听你解释!” 余南卿张了张嘴,却又闭上,完全不敢有异议:“……是。” “挽烟!我……” “好了好了……”面对代知宛,苏挽烟换了副面孔,柔声哄道:“都是些小事,我送你回去。” 代知宛根本不想走,她要把代意秋抓回去,但不容她有什么动作,苏挽烟就已经推着她出了王府门口。 待苏挽烟的身影消失不见,余南卿眉宇的烦躁掩藏不住,他回头瞪向代意秋。 代意秋浑身一颤,只觉一股寒气迎面扑来,京城早就有传余南卿虽俊美无双,但却从来没有女子敢靠近半步。 代意秋至今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谁能受得了这深冷的杀意? 只见她身子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不过这片刻的功夫,背后已经冷汗连连。 然而,想到太皇太后说的,余南卿只是没接触过别的女子,才会对苏挽烟宠爱有加。 加之,她若有什么事,太皇太后都会为她做主。 代意秋颤抖着身子终究是起了丝勇气,捂着脸眼含泪水,可怜楚楚:“王爷,臣女……臣女知道错了,臣女会像在大殿上说的那般,不要任何名分,乖乖伺候您的……” 田中听到这话,眼睛对余南卿瞄了又瞄。 换作平日,自家王爷早就动手了,可如今看,好似有所顾虑,也不知道太皇太后在殿里跟王爷说了什么。 田中手里的刀,这会儿也不知该不该递好,这一想,身子便就这么僵持着。 沉默了好一会儿,余南卿转身:“备马!” “是!” 另一边,代知宛气了一路。 在马车里对苏挽烟百般道歉,即便苏挽烟说这事与她无关,代知宛还是无法释怀。 “我待会儿便去问问爷爷知不知道这事,我晚上派丫鬟给你去信,挽烟!你今夜晚些睡,定要等我答复!” 若不弄清楚,若不给苏挽烟一个交代,代知宛怕是根本过不了这道坎。 苏挽烟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代知宛,其实这些在她眼里真的不算什么大事,这会儿若不应下,只怕代知宛会更加内疚,只好点头。 刚把代知宛送回府,马车刚调转马头,马车外就响起了马蹄奔跑的踢踏声:“烟儿!” 苏挽烟微愣,把车帘打开,便见余南卿骑着马匹赶来。 他利落的翻身下马,急步走到马车前,着急又可怜巴巴的望着苏挽烟:“烟儿,我等不到你回府!” 他不愿她误会,他现在就要解释! 苏挽烟生气,余南卿也不敢贸然钻进马车,只能这么站着车外。 “……”苏挽烟一时无语。 但见他火急火燎的赶来,如一副做错事的小孩,又觉他格外可爱。 余南卿看似稳重,可内在的性子还是那样,根本没有变过。 这大街大巷的,苏挽烟笑道:“你先上来。” 本还着急的余南卿眸光一亮,手脚并用的攀了上去。 “烟儿,关于代意秋……那并不是我的本意。” “是太皇太后的意思。”苏挽烟哪里不知道,她根本不会因为这些误会余南卿,她笑看着他:“直接说重点。” 然而话落,又微叹口气:“算了,我来说吧。” “你把代意秋带到府里,无非就是因为她是代知宛的堂妹,你知道代知宛跟我交好,贸然处理了,代知宛那些叔伯会闹到昌国公府,所以你迟疑了,想回来跟我商量商量再决定。” 余南卿不可能让代意秋进府,就是随身也不会,太皇太后没有足够的底气去压迫他。 所以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个理由,而太皇太后也知道昌国公府与恭亲王府关系不一样,便是看中了这一层,所以才敢明目张胆的把代意秋塞过来。 余南卿抿唇:“烟儿,我错了。” 苏挽烟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误会了,无语道:“你以为我方才是因为你带了代意秋回府才生气的?” 第409章 我可不想再有下次 “是代意秋冲撞了你!” 代意秋来王府,他只怕会惹苏挽烟不高兴,但其实他也知道,苏挽烟从来没有因为这些事生过气或者怪过他。 只是他自己总莫名心慌罢。 余南卿知道是代意秋那句话惹了苏挽烟不高兴。 然而苏挽烟却笑了笑:“不是。” 余南卿一瞬间怔住,眸中的认错之意更浓,他连烟儿为何生气都不知道。 “是因为代意秋在乱说话的时候,你明明可以制止的,但是你没有,你就这么站在那里等着事情发生。” 这才是让苏挽烟感到生气的地方。 余南卿心口微窒,忙道:“我明白了!” 他握住苏挽烟的手:“下次……我不会了!” 再有这样的情况,他定第一时间阻止。 其实方才,他并不是不想阻止,只是他在等苏挽烟发号施令,毕竟涉及昌国公府,但只要苏挽烟一声令下,代意秋断活不到现在。 但是等了半天,苏挽烟也没说话。 直到苏挽烟动手扇了她一巴掌。 苏挽烟笑得无奈:“我可不想有下次了。” 余南卿心口又是一窒:“断不会再有下次!” 本来这次也不应该有。 苏挽烟睨了他一眼:“不过你这次倒顾虑对了,代意秋是代知宛堂妹,以前那种直接粗暴的方法还真不能用。” 代意秋一死,代知宛那些叔伯肯定会找上昌国公府。 昌老国公现在又放不下那些人,这事处理不好也会让代知宛为难。 “此事交给我!”余南卿忙开口:“我会妥善处理!” 本来他就是要处理的,只是…… “只是烟儿……给我一些时间,可否?” “可以。”苏挽烟答应得毫不犹豫。 因为这次的事确实需要时间。 苏挽烟抬手摸上余南卿的脸,将他眉间的愁容抚平:“你不要这副表情,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也不是要怪你。” 这次的事猝不及防,而且还是在临离开京城前,怕是太皇太后想在最后再给他们一次下马威。 “所以……”余南卿垂眸看着苏挽烟,语气委屈巴巴:“烟儿如今是原谅我了?不生气了?” “没怪过你,谈何原谅?”苏挽烟无语:“而且我本来也没有生气,只是觉得代意秋欠教训。” 说完,她又想起来:“太皇太后给府里送了不少人,清一色美女,你也看着办吧。” 余南卿愣了愣,随即沉眸:“好。” 恭亲王府对太皇太后送去的美女照单全收,就连送去的代意秋都被安排了厢房。 因为明日就要启程前往馥州,恭亲王府现在正在收拾东西,启程的马车装了一车又一车,那模样,好像这辈子都不会再回京城了一般,感觉恭亲王府都要搬空了。 另一边,代知宛就代意秋的事去找了昌老国公,不曾想昌老国公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不仅他不知情,就是府中其他人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 昌国公府如今虽得荣宠,可他们真正想要依附并不是太皇太后,而是余南卿。 他们一开始合作的就是余南卿,如今太皇太后把代意秋塞到恭亲王府,这会让余南卿怎么想他们? 昌老国公一开始还不信这事,直到代知宛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昌老国公才一个踉跄,差点站不住。 太皇太后这是拿昌国公府当了挡箭牌! 她是打定了主意,以苏挽烟跟代知宛的关系,余南卿不会随意迁怒昌国公府。 可是这种关系,只有在苏挽烟跟代知宛维持住的情况下才有,若因这种小事就此生了芥蒂,那昌国公府岂不得不偿失? 昌老国公只踉跄了一阵,随即便冷静了下来。 跟家族的繁荣昌盛相比,他连自己的生死都能置之度外,何况是一个已经分了家的,已与昌国公府毫无干系的代意秋。 本来昌老国公对分出去的旁支还动着恻隐之心,想着日后昌国公府没落,也可有条退路。 可如今,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代意秋就要把这条路给堵死了。 不仅堵死了,还要拉昌国公府下水。 他们好不容易才站稳的脚跟,如今他都快入土了,断不能再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旁支这番操作,倒让昌老国公将那颗犹豫不决的心给安定了下来,命代知宛立即给恭亲王府,不,给苏挽烟送信。 便说代意秋已与昌国公府毫无瓜葛,恭亲王府要杀要剐,他昌国公府绝不会眨一下眼。 给恭亲王府送,余南卿可能出于怪罪不会看,但代知宛递信给苏挽烟,苏挽烟定不会坐视不管。 代知宛听到自家爷爷这么说,那颗揪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就怕都到了这种地步,她家爷爷还要护着叔伯一家。 当下立即就给苏挽烟写信。 信送到苏挽烟手中的时候,苏挽烟小腿正搭在余南卿的大腿上,优哉悠哉的躺着。 她本来有点困了,但想到代知宛会写信,所以跟余南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直到代知宛的信送过来。 而此时此刻,太皇太后那边。 永和宫的烛火还未熄灭,太皇太后还在执着朱砂笔批奏。 褪去了妆容的她此时显露出她本来的真容,脸上的皱纹映着她这些年在宫里消磨的沧桑,眼里的神采也不似白日那般,显得有些疲惫。 此时的太皇太后好像一个普通的老人,像是一点威胁都没有。 这时,守在殿外的付嬷嬷端着仪态迈步进来:“娘娘。” 太皇太后抬眸,放下手中的朱砂笔,像是难得寻得歇口气的机会:“如何?” “回娘娘,蹲守的人回禀说,代意秋没有从恭亲王府出来。” 正确来说,是没有被余南卿赶出来。 此话一出,倒让太皇太后挑了眉头:“噢?” 这跟她预想的不太一样,就余南卿那护妻的劲头,还有苏挽烟那善妒的性子,她以为代意秋在恭亲王府活不过一天。 即便苏挽烟跟代知宛是闺中密友,那也应该会把代意秋赶出来。 没有? 太皇太后好奇:“那哀家送去的那三十名女子……” 第410章 启程前往馥州 付嬷嬷开口:“也没从恭亲王府出来,恭亲王好像……把她们全都收了。” “噢?”太皇太后突然勾起一抹笑:“这是想开了么?” “娘娘,恭亲王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依奴婢看,他不可能只有恭亲王妃一个女人,再者恭亲王妃嫁入恭亲王府这么久都无所出,想怕是身子有什么不妥,恭亲王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为子嗣考虑。” “哀家还以为,他们当真那么伉俪情深,如今看不过也是一场笑话。” 今日在大殿上将代意秋赐给余南卿的时候,余南卿可是拒绝得正义凛然,要不是后来代意秋不要名分不要地位,她还真没办法把代意秋强塞给他。 虽然她知道代知宛跟苏挽烟的关系,但她也是有赌的成分。 所以她才会在宫里挑了三十个美人送到恭亲王府,若赌输了,代意秋被赶了出来,那那三十个美人余南卿便不能再拒绝,否则便当真是在挑衅她的威严。 “恭亲王战功赫赫,三妻四妾才是正常的。”付嬷嬷附和:“太皇太后此举英明。” 太皇太后勾着笑容,心情似乎好了许多,继续执起朱砂笔批奏。 她做这些,除了想打压一下余南卿跟苏挽烟外,也是起了监视的心思。 他们远在馥州,事情还得从长久计才行,她送去的那些人里面,已经混进了她的心腹,只要有一个能留在他们身边,那余南卿跟苏挽烟便始终在她的眼皮之下。 想到日后他们一举一动都能知道,太皇太后自然是高兴的。 翌日,一早。 代知宛跟许意暄早早就等在了城门口。 见到苏挽烟的马车缓缓靠近,两人迈着匆忙的步子就赶了上去。 还未等马车停稳,苏挽烟就已经跳了下去,吓得余南卿也忙从车里钻了出来。 许意暄跟代知宛伸手紧紧握住苏挽烟:“挽烟……” 许意暄嫁了人,发髻已经换了妇人髻,以前的苏挽烟或许不会觉得有什么变化,但莫名的,现在苏挽烟只觉不太习惯。 “意暄,知宛。”苏挽烟回应了声。 许意暄将准备好的东西递上:“这些都是我做的点心,你们留着路上吃,还有我给你绣了几套衣裳,也不知你喜不喜欢,你去了馥州再拿出来穿。” 她打听了一下,馥州四季如春,夏日热的时候不多,冬日冷的日子也甚少,所以她缝制的那几件衣裳,都是不薄不厚,刚好适合春季穿的。 苏挽烟喜欢绚丽的颜色,所以那绣的花纹也多彩多样。 这也是她得知苏挽烟要去往馥州后,花了几个月才做好的,就是昨天晚上她还在赶工,终于在今天破晓前把衣服做好。 苏挽烟把包裹从她手里接过:“谢谢,我一定换着穿。” “挽烟,我心思粗,神经大条,没有暄儿姐细心,只能给你送些简单的,你一会儿上了马车就可以看,但是你不要笑话我,我做得不好,手笨。”她递给苏挽烟一个木箱子。 苏挽烟笑道:“我怎么会笑话你,我谢谢你都还来不及。” 她看向两人:“谢谢你们来为我送行,此生得你们二人为挚友,我也不算白来一遭。” 代知宛握住苏挽烟的手:“昨天的事,对不起,爷爷也不知道发生了那样的事,不然断不会让她那样嚣张,平白给你添堵。” 昨天的事,许意暄也听说了。 她看向身后,队伍的后面跟着洋洋洒洒几十个女子,其中又有一辆马车是载着代意秋的,许意暄看了一眼离得不远的余南卿,抿唇欲言又止。 那件事,还没解决吗? 若换作从前,她们断是连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如今,余南卿竟真的要把她们带去馥州吗? 许意暄有些不能接受,她其实跟代知宛一样,都羡慕着苏挽烟跟余南卿的感情,不仅羡慕,且憧憬着。 但她也知道,这样的感情或许一辈子都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许意暄跟代知宛都不太能接受余南卿纳妾,因为她们没办法做到,所以她们希望苏挽烟能维持这份独一无二的情感。 从其他层面来说,这也算是她们的心灵寄托。 苏挽烟自是看出了她们的心思:“放心吧,我会给你们写信的。” 意思是不管是什么结果,她都会写信告诉她们。 许意暄跟代知宛齐齐露了抹笑:“那我们等你的信。” 余南卿在,她们也不方便多说什么。 “好了,我真的要走了。”苏挽烟还是有点不舍的,这会儿也不想太过长情。 “嗯。”两人拉着苏挽烟的手依依不舍的放开。 苏挽烟笑着,望了两人一会儿,还是干脆的转身上了马车。 一辈子很长,京城很好,她们肯定还会再见。 苏挽烟跟余南卿一上马车,车队就浩浩荡荡的出了城门。 许意暄跟代知宛心下涌上一股情绪,眼眶止不住的红了起来,眼睛直直的盯着马车的车窗,然而看了许久,苏挽烟都未将车窗打开。 直到她们以为苏挽烟会就这么走掉的时候,一个脑袋还是忍不住从车窗涌了出来。 队伍已经离开很远,许意暄跟代知宛却看得很清楚。 蓦然,那红了的眼眶,瞬间有泪滴落。 许意暄忙低头,抬手将那不争气的泪滴抚去。 “暄儿姐哭了?” 许意暄忙别过脸,忽地似想起什么,回头一看,只见代知宛脸上也挂了泪。 当下拿出手帕给她拭了拭:“瞧你,怎么还敢说我?” 代知宛本来是笑着的,突地嘴角便控制不住的弯了下去,那忍着不让自己掉泪的表情,倒让许意暄没忍住“噗嗤”一声。 “饿了?我做的点心还剩了些,我们到马车上吃。” 代知宛也不说话,只连连点头。 另一边,苏挽烟探着头远远的看着,实际已经看不到许意暄跟代知宛的身影。 再把头缩回来时,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心脏有股钝闷感。 忽地,面前被一袭宽大的袖袍挡住视线。 第411章 像是真的闻到了桃花香 苏挽烟无语,连看都没看:“你在干什么呢?” 余南卿微一拂袖,指尖突然夹着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 那蝴蝶翅膀飘逸,一下就勾起了苏挽烟的兴趣,眸光一亮:“这是什么?” 她伸手拿过,才发现这蝴蝶是以丝绸拧成几股,一层一层编织的,十分精美。 那蝴蝶翅膀之下飘着两根丝带,将蝴蝶的身形映衬得更栩栩如生。 “你哪来的啊?”苏挽烟神眼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 话才刚落,又见余南卿指尖夹着一株桃花出现,桃花的花开的也有未开的,同样是以丝绸编织,桃枝的枝干不知是用什么固定,外面也绕了丝带,做工十分精细。 苏挽烟眸光又亮了亮:“怎么还有?” 青葱玉指轻轻接过,问:“还有没有?” 余南卿勾着的唇微抿,垂眸间将手伸进宽袖,片刻又摸出一条绚丽的小蛇。 “哈哈!”苏挽烟忍不住笑了两声,伸手去翻余南卿的袖子:“你藏了多少啊?我看看!” “没了。”余南卿沉缓又宠溺的声音从头顶缓缓传来。 苏挽烟捏着那几个小玩意儿:“你买的啊?什么时候买的?” “……”余南卿耳根微红:“我做的。” 正是想到苏挽烟跟许意暄还是代知宛分别,情绪会低落,所以提前准备了这些小玩意儿,便是为了哄她开心。 那蛇的做工其实不是很好,毕竟是第一个。 本来是想着苏挽烟喜欢怪异的东西,想找些样本做,发现……实在太难。 便只好做了些简单的。 “你手好巧啊。”苏挽烟把那株‘桃花’放到鼻尖闻了闻。 “烟儿,这是假的。” “我当然知道。”苏挽烟睨了他一眼:“这不是气氛已经到这了嘛,不闻一下不应景。” 余南卿眸眼闪过一抹微光,突然握住苏挽烟的手腕,垂眸间将那株‘桃花’轻轻放到鼻尖。 明明是丝绸所编,但余南卿好像真的闻到了桃花香。 因为他突然靠近,苏挽烟心底忍不住颤了一下,修长的眸眼近在咫尺,让她身子禁不住往后挪了挪。 细微的动作自己是落在了余南卿眼里,他微微偏头,只见苏挽烟小脸升起淡淡红晕,将她衬得更为娇俏可人。 余南卿抿唇按捺着心底的悸动,别过脸轻轻将苏挽烟的手放开。 苏挽烟也垂了眸子,气氛有些暧昧。 然而只不过一瞬,苏挽烟便倒头靠在了他身上。 以前给余南卿治疗的时候,他身上总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如今病好了,余南卿的身上便有股清香。 好像是衣服上散发出来的,又好像他沐浴时皂角的味道。 苏挽烟没研究过是什么香,只知道每次靠近都觉得特别好闻。 余南卿很自然的轻拥着她的肩膀:“烟儿……” “太皇太后送来的那些人,你要怎么处置?” 其实苏挽烟也不是真的想过问,毕竟她说过会给余南卿时间,只不过现在在马车里,总要找些话题转移一下注意力。 “我答应烟儿,不会让她们到馥州。” 苏挽烟闻言,也不再问,缓缓闭了眼睛。 车队走得不紧不慢,不仅路线是提前安排好的,就连路上的衣食住行,都有人提前安排妥当,只要不出意外,一般都会住别院或者府邸。 再者便是城中的客栈,有些地方或许会绕些远路,但对余南卿跟苏挽烟来说,他们并不赶时间。 余南卿一路走走停停,甚至都已经固定好了休息的时间。 未到黄昏,车队便提前结束了路程,住宿的地方是一座郊外的别院。 “烟儿。”方下马车,余南卿便唤了苏挽烟一声。 苏挽烟抬头:“怎么了?” “你先进去,我处理些事。” 苏挽烟愣了愣,随即点头:“好。” 余南卿吩咐田中:“把她们都叫过来。” 田中顿时会意:“是。” 太皇太后赐的那三十名宫女,是步行随在队伍后面的,而代意秋则乘坐着一辆小马车。 别院的主卧设在后院,余南卿听人来禀,确定声音不会传到后院,这才看向洋洋洒洒站在前院的人。 她们都低垂着眸,模样乖巧又整齐的排列着。 代意秋看了看周围,没发现苏挽烟的身影,又看了看身后,那些女子的服饰都是一样的侍女服,而她则与她们不一样。 这一对比,胆子便壮了起来:“王爷。” 她娇柔的唤了声,开口:“不知王爷叫我们来,是为何事?” 她总觉得她就是这群人的头头,她更觉得,余南卿对她是不一样的,否则为什么会让她们走路,而她则可以乘坐马车? 余南卿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只淡淡的看着她们,最后还是田中喝声开口:“王爷有令,若不满前往馥州者,有不愿追随者,现在便可以离开,王爷会给你们足够的盘缠,让你们寻一处安身之处。” 此话一出,三十名女子顿时个个面露讶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是什么意思? 恭亲王让她们走? 代意秋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当下跪地福礼:“臣女这辈子都只追随王爷一人,不管王爷让臣女做什么,臣女都愿意。” 开什么玩笑,她好不容易攀上余南卿,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 只要在余南卿身边争得一席之位,他们还需要看昌国公府的脸色吗? 藩王又如何? 即便余南卿这边没有成果,太皇太后也已经答应,日后的荣华富贵断是少不了她的。 念头刚落,田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事先声明,即便你们留下来,王爷也不会重用你们任何一个,如今念在你们是受太皇太后旨意,无从所选,所以王爷愿意给你们这次机会。” 田中眸光微眯,扫视着前院的所有人:“我数十个数,你们若决意离开,可站出来,王爷会给你们发银子,叫你们这辈子衣食无忧。” “一……” 说完,田中就已经开始数数:“二……” 前院女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纠结的,有犹豫的,但大多都在猜测余南卿的用意。 第412章 事件 难道这是在考验她们? 特别是太皇太后安插进去的几个眼线,一时摸不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眼神交流之间,不敢有任何动作。 “八……” 数已经数到八,却还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最后数到十的时候,田中的语气彻底冷了下来。 连眸眼都已经带着不善:“既然你们都不愿意走,那日后你们便好好伺候王爷与娘娘,没有王爷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擅自离开!” 此话一出,众人又低着头面面相觑,就……就这样? 好像……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嘛。 代意秋更是当先表态:“臣女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好王爷与娘娘,断不会叫王爷与娘娘失望。” 那脸上的得逞之意已经掩藏不住。 她就说嘛,没什么好担心的,太皇太后说了,男人都一个样,只要使些手段,便能叫他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神情本是淡淡的余南卿,眸光突然望向代意秋。 叫代意秋心下一喜,脸上娇羞之态显露,垂着眸暗暗得意。 良久,才听得头顶传来一声沉缓:“代小姐这般尽心尽力,本王十分放心。” “是。”代意秋欣喜秒答。 走了一天,苏挽烟也累了。 余南卿来到房中的时候,苏挽烟已经开始在用晚膳。 见余南卿来,苏挽烟很自然的就给他盛了碗饭,在余南卿将外袍脱下的时候,又给他饭碗里夹了几道菜。 直到余南卿到桌面坐下,才道:“这个别院好像有温泉哦。” 刚刚打理别院的管事带路,刚好听他介绍的。 余南卿倒是没想到,这别院还有温泉? 他是派人府里的人去购置别院,但购置的别院是怎么样的,他没有过问。 只知道既然是他发话,那下面的人应是不敢马虎。 内心虽有疑惑,面上却淡定,点头:“嗯。” 苏挽烟嘴里还嚼着饭,凑过头去:“这别院你的?” 余南卿点头:“嗯。” 苏挽烟“喔”的眼神一亮,惊讶,却又不惊讶:“你好有钱啊。” 她是知道余南卿的俸禄的,那些俸禄换作寻常人,几辈子,不,十几辈子都花不完。 余南卿用来购置宅院绰绰有余。 现在龙旗军也是吃的军饷,等他们去到馥州,恭亲王府的财富更是只会多不会少。 苏挽烟不管账好久了,突然好奇:“你现在有多少钱啊?” 这话把余南卿问怔了,这要怎么跟苏挽烟说。 银子大概是统计不出来的,而他让人购置的田产,房地,店铺,庄园,如今更已多不胜数。 更因苏挽烟曾经说,让他在大晋各地购置宅院,那多地宅院换算成银子,也是要花些时间去算。 所以苏挽烟这么问,余南卿还真回答不上来。 只不过,苏挽烟好像也不是真的想知道,聊道:“我之前还让卫祥开了好多药铺,当时还担心王府的银子不够用呢,那账你看了没?” 她让卫祥在商言商,尽量用跑商得来的财物去换置。 余南卿微张了张嘴,正想说话,苏挽烟却又跳了话题,似乎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过要知道答案一般:“话说我也好久没见到卫祥了,我们回了京城也不见他来信说要回来。” 余南卿抿唇,等了一小会儿,确定苏挽烟没话了,这才轻缓开口:“信我收了,我让他去了馥州。” 如今怕已是在馥州等着了。 苏挽烟恍然:“原来你在安排。” 苏挽烟跟余南卿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大多时候都是苏挽烟在说,余南卿附和,本来早就吃完了,但两人好像总能找到话题,这就导致一顿饭下来硬是吃了快半个时辰。 对于前院的事,苏挽烟没有去问,余南卿也没有说。 临睡前,苏挽烟带着秋叶跟黄叶,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温泉。 许是累了一天的身体得到了放松,睡觉的时候苏挽烟才黏上床没多久,便已经进入了梦乡。 余南卿坐在床的一侧,指尖小心翼翼的轻抚着她的发丝,含着笑的眸眼在看她的时候总是带着掩藏不住的流波。 他毫无睡意,便只这么定定看着,都能看许久。 夜半,三更。 林中别院响起一声凄厉的叫喊。 惊了夜晚正在休憩的鸟,一阵飞鸟离林之声随之响起。 房中的余南卿正坐在床侧看书,闻之拧眉抬眸,倾听了片刻,见那抹凄厉的叫喊只响了一声,便又淡淡的垂下眸子,勾着唇轻轻的给苏挽烟掖了掖被角。 目光重新落到书本上。 苏挽烟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 苏挽烟跟余南卿正在用早膳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几声急促的叫声:“奴婢有事求见王爷,还望王爷一见!奴婢有事求见王爷,还望王爷一见……” 就这么两句话,焦灼的重复着,还能听到她们脑袋磕到地面的声音。 然而没过多久,又听到门外“啊——”的几声,像是在外面求见的人被拖了下去,不过几秒便没了声。 苏挽烟愣了神,看向余南卿:“怎么了?” 余南卿淡定的给苏挽烟布菜:“没什么,一些小事。” 见他这么气淡神闲的,苏挽烟也决定不再多管,继续埋头吃:“好吧。” 而此时,前来求见的三名宫女已经被随行的侍卫捂紧了嘴巴。 那三名宫女害怕的挣扎着,眼里尽是惊恐,田中一挥手,侍卫便把三人拖到了院外。 田中也不是要她们死,不,应该说还没到时候。 所以一到院外,他便命侍卫放开了她们。 一松开,她们就连连求饶:“侍卫大哥饶命,您行行好……能不能放了我们,昨日王爷的要求,我们答应,我们走……我们现在就走……” 昨日夜里,她们这一行人死了个人。 她们是跟死掉的那宫女一屋的,三个看得清清楚楚,那宫女是生生被一个恐怖的木偶扎死的! 昨晚她们看到那副场景的时候吓得魂都飞了,然而几人惊叫声一出,田中便带着几个侍卫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直接将她们捂晕了过去。 第413章 总有人要作妖 她们此时害怕极了。 且不说木偶杀人这事,既然田中昨晚出现在她们眼前,便代表这事是王爷命令的。 她们再笨,也知道王爷这是要杀了她们! 这叫她们如何不害怕,所以这会儿一大早醒来,她们什么都顾不上,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求情。 田中眸光微冷:“昨日我便说过,你们既选择留下,便尽心尽责的伺候好王爷与娘娘。” 三名宫女连连摇头:“侍卫大哥,您行行好……我们真的错了,我们真的会走的!” 田中已经没的耐心听她们说,眼神示意了一下,几个立即被拖了下去。 “救命!不要啊!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田中面无波澜,昨天给机会的时候不走,现在想走,晚了。 今日启程的时候,三十名宫女少了一人。 知晓情况的三人跟在队伍中既忐忑又惊慌,她们左顾右盼,好像除了她们以外,其他人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余南卿有意不让苏挽烟知晓,所以不到必要时刻,苏挽烟自然不会去问。 接下来连续几日,半夜都会听到凄厉的叫喊。 至此,太皇太后派来的那些宫女,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随行的人数少了,不仅少了,部分跟着的人都好像鬼鬼祟祟的,神情苍白惊恐,十分不自然。 太皇太后派来跟着的内线发现情况不对,趁着休息的时候偷摸着去打听。 却发现没有一个人敢说。 且不说半夜那些人死得可怕,还因那是余南卿对他们的处决,即便她们想说,不远处的侍卫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们看,她们连一丝求救的时间都没有。 说了,说不定今晚死的就是自己,不说,她们或许还能苟住这条命,寻得机会逃跑。 这模样,倒让太皇太后的几个眼线也开始着急,她们得想些办法才行。 至于代意秋,她根本察觉不到事态的严重,反而还觉得那些人死了也就死了,到最后剩下她一个是最好的。 她始终认为,她是特别的那个。 马车里,苏挽烟打开了离开京城时,代知宛给的那个木盒子。 里面是两套精美的瓷器。 说精美其实有些不太贴切,因为瓷器的形状十分志趣,波浪状的拱桥,被啃了一半烙饼,缺了一口的花瓶,等等。 都是些小摆件。 苏挽烟看到的时候忍不住笑了,为了迎合她的爱好,也是为难代知宛了。 为什么苏挽烟一开始说精美,因为这其中也是有正常瓷器的,比如双双栖息在树枝上的黄鹂,羽毛多彩而绚丽。 又比如一对精美的茶杯,苏挽烟拿起来仔细看了片刻,不是那种大师的精作,想来是代知宛自己学着烧的。 苏挽烟见着只觉心里暖暖的。 本来应该在离开京城那日打开的,后面被余南卿一哄就忘记了。 她把物件轻轻放回到盒子里,刚盖上,马车外便传来一阵热闹声。 苏挽烟好奇打开车帘,就见马车正徐徐通过一个城门口。 城门高大耸立,马车左右两旁的百姓吵吵嚷嚷,都在驻足观看他们正坐着的这辆马车。 苏挽烟放下帘子,便听得余南卿的声音缓缓响起:“今日要在城中休息一晚。” 苏挽烟点头,这几天住的都是别院,就是经过城镇也没有多逗留。 从京城到馥州,正常路程差不多需要一个月,但像他们现在这样慢悠悠的,苏挽烟估摸着,怕是要走上一个半月。 因队伍庞大,苏挽烟与余南卿是包下了一家酒楼,其余的人安排到别的地方去。 然而饶是如此,还是止不住有人过来作妖。 晚膳时分,一个轻柔的声响在房门外:“王爷,娘娘,臣女来给您送膳食。” 是代意秋的声音。 苏挽烟正打着哈欠呢,神情一瞬间清醒了,看向余南卿:“我需要回避,等你处理好再出来?” “不必!”余南卿斩钉截铁。 苏挽烟笑:“那好吧。” 外面有田中跟明宇他们几个守着,没有余南卿的命令,代意秋是不可能到这来的。 她既来了,便代表余南卿是同意的。 余南卿缓缓把门打开,便见代意秋端着托盘,一脸娇羞的模样:“王爷,臣女给您送膳食来了。” 余南卿无话,伸手接过。 代意秋欣喜,还想说什么,却见房门已经“嘭”的一声关上。 她心口一窒,袖中拳头登时攥紧,都好些天了,余南卿怎么都不过来看看她! 但转念又一想,想到目的已经达成,咬了咬牙,还是转身离开。 房中,余南卿把膳食放到桌上:“烟儿看看。” 苏挽烟看了余南卿一眼,撇撇嘴,还是凑到那些膳食前闻了闻,一股不属于食物味道的香气入鼻。 很淡很淡,若非是苏挽烟,其他人断是闻不出来。 她轻掩了掩鼻子:“魅药。” 除了魅药,没有哪种药的味道是这么香的。 代意秋是想给谁下药? 给余南卿? 那余南卿跟她一个房间,代意秋的如意算盘这不落空了吗? 给她下药应该不可能,代意秋不可能想促进她跟余南卿吧。 她这是想干什么? 不多一会儿,房间再次被敲响:“王爷,娘娘。” 是田中的声音。 余南卿应了声:“进来。” 田中端着膳食进来:“王爷,娘娘,膳食来了。” 看到桌子上摆着其他膳食,田中很淡定的将手中膳食放下,将代意秋下了药的那几道膳食端起。 余南卿吩咐:“哪里来的,便送去哪里。” 田中闻言立即会意:“是。” 采意秋的所住的酒楼,就在苏挽烟跟余南卿的酒楼隔壁,待她回到房间,还未关上门,便被几个人一把拉了进去,只听见“嘭”的一声,房门瞬间关紧。 “怎么样怎么样?意秋姐姐,膳食可送过去了?” 代意秋高傲的扶开她们的手,优哉悠哉的坐下:“当然送过去了,你以为我是你们,王爷才不会不理我呢。” “王爷待意秋姐姐果然不一样。” 代意秋看向她们:“你们说的,那药半个时辰便会发作,可是真的?不会出现什么差池吧?” 第414章 下药 其中一个宫女回道:“意秋姐姐放心,断出不了错,我们都已经查过,王爷跟娘娘的沐浴时间都是分开的,而且王爷从不在屋里沐浴,您届时只要把握好时机便可。” 代意秋闻言,脸上浮现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半个时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代意秋装模作样的拂了拂耳旁的青丝:“看来他们的感情也没外界所传的那么伉俪情深嘛。” 她开口吩咐:“行了,你们都下去,我这会儿也要准备准备。” “是,意秋姐姐,我们等你的好消息,若事情真成了,您可别忘了我们。” 代意秋瞥了她们一眼:“行了,我会记着你们的好的。” 几人闻言,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恭身退下。 然而一出房门口,几个宫女的脸色瞬间就淡了下来。 她们交换着眼神,便各自回了自己房中。 她们观察过,余南卿跟苏挽烟都是分开沐浴的,一般苏挽烟都会在房中,余南卿则是会跑到别处沐浴更衣。 她们跟代意秋的想法是一样的,若真的感情好,为什么两夫妻连沐浴这等事都要避讳? 若说是夫妻间的规矩,那一次两次还说得过去,余南卿跟苏挽烟却日日如此,在她们看来,苏挽烟跟余南卿感情断没有外界传的那么好。 最近随行的人少了好几个,这就代表从京城出发到现在,几乎每天都有人消失。 其他人愿意不愿意说是一回事,可余南卿对此事不闻不问,他们难免怀疑这些都是余南卿的意思。 若再没有动作,可能连她们都逃不掉。 所以她们怂恿代意秋给余南卿下药,那可是太皇太后给的魅药,效果强得不是一点半点,且无色无味,让人难以察觉。 她们一是想试试余南卿中药之后,对此会有什么反应,来去做这事的是代意秋,断涉及不到他们。 二则是若代意秋真的爬上了余南卿的床,作为出谋划策的她们,让代意秋求个情也能保住这条小命。 不然,太皇太后那边她们交待不了,也是死路一条。 几个刚散开,酒楼一个伙计便躬着身子,端着装满膳食的托盘匆匆忙忙过来,将房门敲响:“小姐,您的晚膳。” 仔细听,这伙计连语气都带着颤音。 “进来。”代意秋唤了一声,伙计才低着头把膳食端进去。 此时的代意秋,正挑着今夜该用的胭脂水粉,连要戴什么钗式,穿什么样式的肚兜,她都已经想好了。 她满意的看了一眼梳妆台,来到饭桌前,看着眼前的膳食总觉得十分眼熟。 正要开口问,就发现伙计已经低着头退了下去。 当下撇了撇嘴,罢了。 随即将饭菜夹到口中。 夜里,苏挽烟沐浴完,余南卿正仔细的给她擦拭着头发。 长长的头发已垂至腰间,苏挽烟每次擦头发都要用上好久的时间。 秋叶跟黄叶在伺候苏挽烟擦头发的时候,并不是随意擦一擦便作罢那种。 而是轻拂起一缕,拿毛巾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擦拭,直到头发没有一点水分,再让另一名婢女将那缕头发轻握住。 再拂起一缕新的,继续重复擦拭。 有时候伺候苏挽烟擦头发的不止秋叶跟黄叶。 反正这么长的头发,苏挽烟是绝对不可能自己动手的,但要是晚上洗了头,又没有吹风筒,这时候就需要她们来把她的头发擦干。 而这会儿便是余南卿在拂着她的青丝一缕一缕的擦拭着。 这是一个很长的过程,余南卿在的时候,基本都是亲力亲为,苏挽烟也劝不动。 一群人擦,总比一个人擦要快上许多,但余南卿愿意,苏挽烟劝了几遍,见他还是坚持就算了,也不好经常打击他兴致。 因为无聊,每每这个时候苏挽烟就会拿小人书看。 睡觉时间,看小人书会让身心更放松些。 直到深更半夜,余南卿还在擦,她突然想起:“咦,你今天不洗澡?” 余南卿的时间很准,没什么特别的事,沐浴的时间都是固定的。 “不急。”苏挽烟微勾着唇,目光很专注的落在她的青丝上。 苏挽烟伸手抓了抓,还有一小扎,快了快了。 她把小人书放回床头桌,换了另外一本故事集。 苏挽烟实在是困,等余南卿给她擦完头发,已经是哈欠连连。 余南卿抚着她一头柔顺的秀发,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苏挽烟无语的回头:“好了是不是?” “嗯。”余南卿点头:“辛苦烟儿。” “知道辛苦还不让秋叶她们进来。”苏挽烟往后一倒,就倒在了余南卿身上。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睡了睡了,熬不住了。” “嗯,好。”余南卿摸了摸她的小脸,又轻探了探她的额头,才道:“我去把烛火熄了。” “就让它亮会吧,这会儿想挨片刻。” 跟余南卿相处得越久,她便越起来靠在余南卿身上。 余南卿闻言将手轻轻盖着她的眼睛:“那我帮烟儿挡挡光。” 苏挽烟小手却钻进了他的手心,与他十指紧扣。 瞬间,余南卿觉得手心热得发烫。 心下又开始悸动。 他垂眸看了一眼苏挽烟,却见她已经闭了眼睛,似乎并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想握着他的手睡觉而已。 余南卿抿唇,只能将那股躁动按下,让自己的注意力不那么集中。 翌日,一早。 酒楼传来一声响亮的叫喊! 将还在梦中的苏挽烟成功唤醒。 她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就见余南卿已经准备好了膳食,盆架旁放着洗漱的热水。 酒楼内似传来阵阵嘈杂,是很细小的议论声,苏挽烟揉了揉还没完全清醒的眼睛坐起身:“外面怎么了?” “不是什么大事。”余南卿将碗筷摆好,来到苏挽烟面前,将口檀递过去时,似想到什么,突然问:“烟儿想不想去看看?” 苏挽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看什么?” “昨日魅药的事。” 余南卿这么一说,苏挽烟想起来了。 昨天的膳食是代意秋送来的,余南卿说哪里来的送回哪里去,该不会是…… 第415章 满屋的桃色 苏挽烟瞬间来了精神,急急忙忙下床穿鞋:“去!” 她答应过这事解决了要给代知宛送信的。 余南卿缓声开口:“烟儿不急。” 此时去,怕是见到的场面不太好,稍等片刻会更好些。 “我们吃完早膳再过去。” 余南卿不急,苏挽烟却害怕错过,连早膳都吃得急急忙忙。 苏挽烟住在酒楼的三层,出事的房间是在二楼,与苏挽烟的房间正对着。 苏挽烟走出房门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二层正对着的房门外聚满了楼里的伙计。 房门紧闭着,掌柜亲自把着门,哆哆嗦嗦的站着门口守着,那些伙计一个劲的想往里看,都被掌柜给撵走了。 但,伙计走了,架不住这里的动静大,随行的几十名宫女都聚到了这里来,都想一睹里面发生了什么。 苏挽烟知道这是余南卿故意的,否则她们根本连这幢酒楼的大门口都进不来。 “走走走,去看看。”苏挽烟“蹬蹬蹬”的跑下楼,尽量将自己的仪态端稳。 她走到出事的房门前,装模作样的拧眉问了句:“什么事这么吵?” 见到苏挽烟跟余南卿,众人纷纷跪下行礼:“奴婢、草民见过王爷,见过王妃娘娘。” “都起来。” 掌柜哆嗦着身子上前,连话都说不清:“回……回娘娘,这……这房中……” 话吐出来,连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怕苏挽烟怪罪,急忙补充:“这客房明明是没有人住才对,不知道怎么地……就……” “掌柜的,昨日王爷吩咐,要到此房中沐浴……”有伙计补充了句:“是咱几个挑水进去的,不过挑水进去的时候,里面还没什么人呐!” 所以这房间也不是完全没有人,只是占个洗澡的地方而已。 此话一出,掌柜更慌了:“娘娘,王爷,草民……草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见他们难以启齿,苏挽烟大概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不,或者说,从发现昨晚送过来的膳食里带着魅药时,她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只是当下还是要按流程问上一问。 那掌柜说不出口,今天临破晓时分的时候就听伙计来禀说,听到这房中有声音传出。 这酒楼已经被余南卿跟苏挽烟包了下来,两人是何等身份,酒楼里若混了别的人进来,他这颗脑袋就不用要了。 当下不敢迟疑,提着灯笼急急忙忙的就赶过来了。 推开门一看,那是满屋的桃色啊! 这种事发生在他们酒楼,还是在这种时候,当下就带着伙计想要进去撵人,没想到,屋里的那女子,竟是他们随行队伍中的一人。 这一下给掌柜搞懵了,也不敢声张,就只敢在门口守着。 这会儿声音是停下来了,就方才还在折腾着呢。 掌柜吞吞吐吐的不敢说,道:“娘娘您……您还是自己进去瞧瞧吧。” 苏挽烟迈步向前,站在两旁的宫女纷纷低头让路。 苏挽烟小手轻轻扶在门框上,迟疑片刻,眸光微的一沉,便“嘭”的一声果断把门打开。 瞬间,一股不言而喻的气息迎面扑来,充斥着整个房间,苏挽烟微拧着眉,忍不住抬手掩住鼻子。 透过房中的屏风,苏挽烟还能看到四五具赤条条的身影,毫无顾忌的一起躺在床榻上。 苏挽烟正想过去看个清楚,却被一只手臂拦腰环住,余南卿的声音响在耳旁:“烟儿出去,剩下的我来处理。” 看到这里差不多了,烟儿还想做什么? 苏挽烟“啧”的一声:“我还没看清楚!” 声音压得极低,生怕外面的人看见。 她想挣脱余南卿的手,但余南卿把她钳得更紧,拧眉,这等污秽之事,她还想看个清楚? 余南卿稍一使劲,就把苏挽烟整个人拦腰提了起来。 苏挽烟“啊——”的一声轻呼:“等等!你干什么?” 不是他叫她下来看的吗? 她都还没看到,到底是怎样的一副场面,她好奇啊! 只透过屏风哪里看得清楚? 内心在咆哮,但外面这会儿还站着不少人,苏挽烟只能将这些话都按在肚子里。 余南卿在门口随意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田中身上。 “……”田中脸色蓦地有些僵硬。 不是,这种事也要他善后? 女子不方便进去处理他能理解,可是小步跟明宇不是也在吗? 但到底不敢违背余南卿的意思,田中“是”的一声,深吸口气,视死如归的走了进去。 “啊——啊啊啊——”不过片刻,房中传出几声惊叫! “你们不要过来啊!啊啊啊——你们不要过来啊!” 紧接着,便是几名男士被田中踹醒,急急忙忙的拿起衣服,逃荒似的冲出房门。 然而一出来,就见门口已经围满了人,为首的是苏挽烟与余南卿。 苏挽烟扫了一眼,一共四个。 看样子不是随行的侍卫,看他们慌乱拿起的衣服,款式像是普通百姓常穿的,除此之外苏挽烟还闻到了浓重的酒气,应该是四名酒鬼。 一挑四,苏挽烟忍不住掩嘴抿唇,好炸裂。 下一秒,眼睛就被一只大手捂住。 苏挽烟:“……” “王爷……王爷饶命!娘娘饶命!我们……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就到这来了!”四名酒鬼还脸红红的,像是被酒气熏过的一样。 最近城里来了位大人物,连官府都派了府兵把守。 眼前的男女光是那身衣裳就够他们吃上一辈子,非富即贵,这根本不用猜,就是最近热传的恭亲王与恭亲王妃无疑。 而且这酒店,他们之前还来围观过,不可能出错。 正是因为不可能猜错,所以四名酒鬼只觉天都要塌了。 他们跪地连连叩首:“王爷饶命!娘娘饶命!我们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啊——”这时,房中的惊叫又响了起来:“你干什么?你放开我!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 然而田中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直接把代意秋从房中拖了出来。 第416章 一下勾四个 一见房外那么多人,代意秋神情顿时崩溃:“啊——你们不要看!滚啊!都给我滚!” 她抓着衣裳拼命的想要把身体掩住,然而那已经被撕破的衣裳,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将她的身体掩盖。 她只能拱着身子,崩溃大叫:“你们都给我滚!不要看!都不要看啊!滚啊!” 这种污人耳目的春色之景,让同行的数十宫女忍不住纷纷议论:“天哪,竟是代小姐!” “我真没想到她会是这种浪荡的人,王爷不理她,她竟然……” “她还天天说王爷心里有她呢,真是不知廉耻,如今见她这样,真是大快人心……” “就是,还总是瞧不上咱们,我可不会像她这样,形同青楼妓子。” “噗!谁说不是呢。” 刺耳的嘲笑声音源源不断的钻进代意秋的耳朵,代意秋整个脸色都白了,她双眼泛着近乎癫狂的通红,猛地瞪向她们:“是你们!是你们在害我!一定是你们耍的阴谋!都是你们害的!” “啪”的一声,田中毫不犹豫的扇了她一巴掌,拧眉:“闭嘴!王爷与娘娘在此,休得喧哗胡闹!” 本来就烦,还要吵吵闹闹,田中眸眼也浮现了一抹怒意,真是……这种场景,这种差事,他……他要怎么向她娘子交代! “王爷!王爷!”一听到余南卿在,代意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王爷!我是被陷害的!王爷!您要替我作主啊王爷!” 她捂着身子爬向余南卿,却被田中一脚踹开:“不得无礼!” “啊——”代意秋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跪在地上持续磕着头:“王爷!您要替臣女作主啊!臣女是被陷害的啊!都是她们害的啊!” 苏挽烟的眼睛一直被余南卿捂着,苏挽烟伸手想要拉开,却见余南卿纹丝不动,苏挽烟继续无语。 只听余南卿沉缓的声音响在头顶:“到底怎么回事?” “王爷!臣女……臣女是被陷害的啊!”代意秋边叫边哭得梨花带雨。可来来去去她也只会说这一句。 本来她的计划是给余南卿下药,在这房里等他过来沐浴的时候,一举将余南卿拿下。 而苏挽烟那边,她再安排几个酒鬼。 待余南卿清醒,她便与他有了肌肤之实,而苏挽烟那边则丢了妇道,如此对比下来,余南卿定会弃苏挽烟而去。 届时她便是新的恭亲王妃。 可没想到……没想到…… 究竟是哪个环节上出了错? 代意秋想不明白,如今他要让余南卿做主,却又怕余南卿真的查出端倪,只能一味的喊冤枉。 突然,眸光一亮,是了。 她猛地抬眸,看向昨日给她魅药的那几名宫女,像是找到了生机,手指一指:“是她们!王爷!是她们要害我!” “代小姐可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你自己耐不住寂寞就胡乱攀咬,难道还是我教你怎么去睡男人的?” “你!你们……” 代意秋后知后觉的瞪大了眼睛,哑口无言。 她是被利用了! “王爷!我们也冤枉啊!”那几名酒鬼也开始喊冤:“我们昨晚几个喝得稀里糊涂的,有人说带咱们去找乐子,我们几个就跟着去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早上一起来就……就发现在这里了……” 想到代意秋是余南卿他们的人,那几名酒鬼不可能不慌,马上说道:“王爷,咱们本来是要去青楼找乐子的,要不中途有人捣乱,我们怎么会到这里?” 他一指代意秋:“对!肯定是她先勾引我们的,否则她夜半三更的怎么会跟我们出现在同一间房内?” 此话一出,几名酒鬼像在瞬间抓到重点:“是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房里?咱们喝酒了认不得路情有可原,这位小姐不会也喝醉了吧?” “代意秋想勾引的怕不是他们,而是王爷,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可笑。” “还一下子勾了四个男人,昨夜怕是十分满足呢。” 不过一会儿,细小的议论声又响了起来。 污言秽语毫不遮掩,酒楼的掌柜握着手低着头站在一旁完全不敢说话。 “王爷。”田中拧着眉头:“您看此事要如何处理?” 眼见闹剧也闹得差不多,在场的人也都看到了事情的经过,余南卿这才看向代意秋,缓缓开口:“此事,本王会如实禀命太皇太后,今日启程,你不必再跟着,本王会派人将你遣回京城。” 此话一出,代意秋神情顿时崩裂,什么? 遣回京城? “不可以!”代意秋慌忙大叫,连形象都无法顾及,连连爬到余南卿面前,却被田中一把挡住:“不可以啊王爷!臣女不可以回京城!求求您了王爷!只要能追随王爷,臣女愿意为王爷做牛做马,绝无二话!” 眼见快要到手的荣华富贵,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 若被太皇太后知道今日的事,若被她爹娘知道今日的事,她在京城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让她回京,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余南卿沉眸,看着她的眼神居高临下:“你应当知晓,即便是府中最下等的婢女,都该是清清白白。” 这意思是代意秋已经被玷污了身子,名声尽损,根本没资格伺候他跟苏挽烟。 不仅没资格伺候,就是进府的资格都没有。 代意秋连连摇头,哭得梨花带雨:“只要能留在王爷与娘娘身边,臣女愿意做任何事,臣女不要任何名分,只要给个差事就行,求求王爷,不要让臣女回京好不好……臣女定为王爷鞍前马后,求求您了王爷……” “闭嘴。”一声森冷的气息迎面扑来,余南卿拧着眉,只觉聒噪得很。 代意秋的话生生噎在喉中。 周围,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余南卿的声音这才继续缓缓响起:“本王启程前往馥州,行程紧张,无意在这些小事上辨明是非,但代小姐失贞已成事实,又不愿回京……” 余南卿瞳仁扫向四名酒鬼:“你们可有人愿求娶代小姐?” 第417章 坚持留下来 “什么!”代意秋更不敢相信。 让酒鬼娶她?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她惊慌的连连摇头:“王爷!王爷!我出身昌国公府,怎么能……怎么能嫁给这种市井流民!王爷……王爷求求您了!臣女只想留在您的身边啊!臣女绝不可能嫁给他们!请王爷念在臣女一心伺候您的份上,不要赶臣女走好不好!” 此话一出,那几名酒鬼顿时也不乐意了:“什么昌国公府,你以为你是谁?出身再高贵还不是给我们上了!你忘了你昨晚在我们身上的浪荡样了吗?还想让我们娶你,呸!” “对啊王爷,我们本来只是想去青楼找乐子的,怎么就进了这里了?这肯定是她的阴谋,求王爷明察。” 余南卿看向代意秋的眸光微沉:“你当真想留下来?” “当真!”此话一出,代意秋眼里顿时闪过一抹希冀,拼命的磕头:“臣女只想留在王爷身上,求王爷可怜可怜臣女,臣女一定不会让王爷失望的!” “既然如此,日后你便与其他人一同随行。”余南卿声音淡淡。 代意秋脸上浮出喜色:“是!王爷!臣女遵命……只要能留在王爷身边……臣女……臣女做什么都愿意。” 余南卿看向那几名酒鬼:“此事,本王会派人查个清楚,若有罪,你们也逃不了。” 话落,几名酒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了方才的气焰,低着头一阵心虚。 昨晚的事,其实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知觉,只是酒劲上头,他们也没顾上那么多,都想着玩了再算。 只见余南卿说完,宽袖一拂,将苏挽烟捂了个严严实实,转身就上了楼。 苏挽烟气鼓鼓的抱着胸,直到回到自己的客房,余南卿才把袖子拿开。 一拿开,便见苏挽烟一脸不悦的看着他。 余南卿薄唇微抿,惺惺的去把房门关上。 苏挽烟转身,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余南卿完全不敢看,垂着眸又默默走到桌旁,给苏挽烟倒了杯水。 “烟儿,喝口水……” 苏挽烟不喝,盯着他的眼神中既娇又凶。 苏挽烟不喝,余南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酝酿了良久,才解释:“那样的场面……你看了不好。” “那你还叫我去看。” “知道事情是如何结果便好……”余南卿气虚。 “我什么都没看到。” “听着便知是如何一回事……” 苏挽烟深吸口气,撇撇嘴:“生气了。” 其实也不是真的生气,但刚刚她确实想看,主要还是想看看代意秋那狼狈的样子,谁让她前面这么嚣张来着。 但刚才去了现场,全程被余南卿捂得死死的,看个屁呢。 眼见苏挽烟进了屏风,余南卿也忙跟进去。 原来也是想让苏挽烟看的,但去到地方才知道竟这么污秽。 虽然他事先知道,但其实他并没有过多干涉,谁知道代意秋……找了四个酒鬼…… 另外…… 田中也实在办事不力,让他进去处理,竟就这么把人赶了出来,衣不蔽体成何体统! 这么想着,眉心就拧了起来。 苏挽烟回头一看,顿时气笑:“嗬!你还感到不满了是不是?” 余南卿浑身一个激灵:“断断没有!” 他没有这么想,他想的是田中! 苏挽烟当然知道,见他着急的样子,无语的叹了品气,还是不玩他了,说道:“算了,你去拿笔墨来。” “好!”余南卿不敢怠慢。 信是要寄到昌国公府的,她要将今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代知宛,顺便还在信中吐槽了余南卿一番。 余南卿是看着她写的,对她的吐槽完全不敢反驳。 因为今日发生了代意秋的事,为了查明事情的来龙去脉,余南卿跟苏挽烟延迟一天出发。 原是代意秋吃过带了魅药的膳食后,从酒楼后院混进了二层,她根据那几名宫女所说的,找到余南卿原本要沐浴的房间,在那里守株待兔。 而那四名酒鬼,是她吩咐那几名宫女,也就是太皇太后的眼线,随便在大街上拉的。 那四名酒鬼本来就喝得酩酊大醉,那几名宫女只稍稍一勾引便上当了,只是那几名酒鬼根本听不清他们说的是酒楼哪个房间。 还以为是那几个宫女跟他们在玩捉迷藏呢,正一个一个房间找着,经过代意秋守株待兔的房间时,田中几个暗中一踹,就把他们全踹了进去。 这些田中都盯着,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难查。 就是太皇太后的那几个眼线作贼心虚,还没查到她们头上,便已经哆哆嗦嗦的出了一身冷汗。 她们的本意是如果苏挽烟失了身子,那余南卿就不可能再待她那般好,如此说不定她们还有爬上余南卿床榻的机会,所以代意秋那么吩咐的时候,她们觉得此计可以试试。 没想到代意秋这么不中用,将自己白搭进去就算了,还要连累她们几个。 虽然那几名酒鬼看似冤枉,但到底是冲撞了余南卿,余南卿罚了四人三十鞭刑,以儆效尤。 而代意秋跟那几名宫女,余南卿却没有追究。 不仅没有追究,更是毫不过问,之前是怎么样的,现在就怎么样,似乎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如此,倒让紧张了一天的她们心下松了口气。 而代意秋那边,马车是不能坐了,她只能跟太皇太后派过来的宫女一样,步行跟随在队伍后面。 经此一事,不过短短一天,她整个人都憔悴了很多。 苏挽烟掀开马车的车窗,看着后面跟着的长长的队伍,因为代意秋的衣着打扮跟其他人不一样,她一眼就看见了她的身影, 苏挽烟只看了一会儿,便放下窗帘。 突然想到什么,开口:“定安侯府回京,大概需要多久?” “按正常脚程,两月足矣。” 苏挽烟掰着手指头数着:“他们回京两月,我们去馥州要一个多月,那他们亲定下来,我们又要去京,算算,那我去到馥州,岂不是没两月又要启程?” 第418章 足够在一起很多世 余南卿想了想,点头:“嗯。” 还真是这么回事。 不过,代知宛的婚事会就着苏挽烟回京的时间,除此之外还要预留信件传递的时间,日子应该不会太急。 苏挽烟双腿一伸,交叠在一起:“那我要骑马。” 馥州跟京城路途遥远,万一赶不上代知宛的婚礼怎么办? 她看向余南卿:“去了馥州,你教我骑马吧。” 余南卿眉尖微挑,烟儿学骑马? 他可是听明宇说,烟儿是会骑马的。 当时从翁城赶至东海,虽说一开始还不太熟练,可明宇说她很快就找到了诀窍。 只不过,余南卿没将这话说出来,笑着应了声:“好。” 教烟儿骑马,那他又多了许多与烟儿相处的机会,还可以一起挑马,喂马儿,与她共骑…… 光是这么想,余南卿心下便已经开始期待,唇角的笑容不禁又深两分。 “烟儿为何不问?”余南卿突然问道。 苏挽烟好奇:“你指什么?” 想了想:“指代意秋的事?” “嗯。” 苏挽烟又想了想:“问什么?问你为什么不直接处置了她吗?” 余南卿抿唇:“嗯。” “……”苏挽烟挠了挠鼻子:“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不仅余南卿的心思好猜,就连余南卿想做什么,她都能猜个七八分,所以她确实没什么好问的。 代意秋之前心高气傲,明明无名无分,却能被特殊对待,这就算了,毕竟她还有点身份在身上,但她看不起太皇太后派来的那些人,一路上对她们冷嘲热讽的,也算是将仇恨拉满。 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 现在代意秋没了特别照顾,又失了贞,当时的情景还被所有人目睹了个真真切切,那些之前被冷嘲热讽的宫女怎么可能放过她? 把她丢到人堆里,才叫她生不如死。 而且…… 虽然余南卿没说,但她能感觉出来,他定做了什么,让那些宫女的神经这些天都分外绷紧。 越是如此,那些人就会越想找到发泄口,代意秋就是那个发泄口。 欺凌羞辱是不可能少的。 苏挽烟没打算管这事,若代意秋是无心的,她还会动一动她那少得可怜的圣母心,但代意秋是蓄意为之,且还想毁她清白。 自作孽,不可活,她这是自食恶果,实在不值得同情。 退一万步讲,启程的第一天,余南卿也已经给过她们生路,但她们坚持要留下来,这更怨不得人。 听到苏挽烟肯定的语气,余南卿内心止不住的雀跃:“烟儿懂我。” 好像不管他做什么,苏挽烟都能知道一般。 这种感觉,让余南卿既依赖又贪恋。 “是你太好懂了。”就像现在,余南卿简直把开心两个字写在了脸上,苏挽烟想不明白都不行。 不过她也明白,余南卿只有在她面前才会这样。 “是了,有件事我倒是真不明白。” “什么?” “宫女失踪,你既让她们知道是你所为,那为什么还要做成木偶行凶啊?” 余南卿眉心微动:“明宇与你说了?” “嘿嘿,小步说的。”明宇那块木头,虽长得不错,但太过板正,余南卿吩咐不让说,他便每次都借口走了。 小步就不一样,人比较跳脱,话也多。 苏挽烟跟他唠没多久,小步便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当然,执行的人是田中,他们被派往苏挽烟身边,一切都是是苏挽烟为主。 余南卿闻言沉了沉眸,苏挽烟一巴掌拍过去:“是我打听的,你想干嘛呢?” 余南卿当即舒展眉头:“没……没有。” “你还没回我的话呢。” “便是……吓吓她们。”也没什么特殊的含义。 本来要处置她们也不必这么麻烦,不过,稍微装神弄鬼一下,好叫传闻传得神乎些。 既是传闻,那真真假假便没那么重要了,事情即便传到太皇太后耳中,他也有理有据。 苏挽烟好笑:“你还来兴致了。” 余南卿握起苏挽烟的小手,眸光起了丝黯淡:“我时常觉得自己过于心狠手辣,过于无情。” 他害怕自己的这一面会吓到苏挽烟,所以总有意无意的想要隐藏。 可每次苏挽烟不仅知道,还无条件的将他接纳,他心头悸动,却又害怕。 害怕哪天苏挽烟不愿意再接受这样的他了。 苏挽烟一双手能救人于世,与他不一样,他只会杀人。 余南卿握着她的小手,轻轻放到唇边,从前他瘫痪时,他便觉得自己配不上苏挽烟,如今,知晓与她之间的差距,他更觉配不上。 苏挽烟笑道:“你是行军打仗之人,不心狠手辣,不无情,难道要揣着一颗圣母心?” 她也没缩回手,就这么任由他拉着,吻着,轻托下巴笑看着他:“我反倒好奇你这莫须有的自卑感到底是哪里来的。” “你是大晋亲王,生得高大,长相帅气,京城千金无不为你倾倒,坐拥三十万龙旗军,可以称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你这自卑感是哪里来的?” 若真要说,苏挽烟觉得她才是捡到宝的那个。 余南卿不大男子主义,愿意照顾她的情绪,尊重她,爱护她,也从来没让她受过委屈,她觉得她是歪打正着的叼了只天鹅回家。 苏挽烟这话,说得余南卿耳根起了微红:“烟儿……真这般觉得?” “废话,你再装。”苏挽烟睨着他撇了嘴。 余南卿耳根更红了,抿了薄唇:“烟儿嫁我,可后悔?” “未曾后悔。” 余南卿握着苏挽烟的小手立即紧了紧:“若有来世,烟儿可还肯与我喜结连理?” “……”苏挽烟好笑,只觉这问得好幼稚。 今世都没过完,怎么就想来世了? 而且人怎么可能有来世? 然而回头一想,不对,她就经历过两世…… 只得开口道:“不仅来世,来来世,来来来世,都愿意跟你一起,你忘了咱们可是在桥下系过头绳的,系过多少根你还记得不?足够咱们一起很多世了。” 听到苏挽烟这么说,余南卿心下止不住的雀跃与悸动:嗯。“ 第419章 加快行程 明明想要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喜悦,然而吐出来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嗯”。 “是了,问你个事。” “烟儿尽管问。” “我很早之前就听说了,小步田中他们都成家了的是不是?” “嗯。”余南卿说道:“田中,王章等不少人在进军营前就已经成了家,小步似乎是硝水一战后,隐匿的那三年成家的。” 说完,他顿了顿:“明宇倒还未有姻亲。” 他们这些人中,成亲的与未成亲的,差不多对半分。 余南卿好奇:“烟儿何以问起此事?” “好奇,因为我没见过他们的妻儿。”她掩着唇压低声音:“听说小步娃娃都两个了。” 这是听秋叶跟黄叶说的,话说这些事,她们比她这个主子还要清楚。 “此前,恭亲王府备受压迫,他们不得不将踪迹隐藏,妻儿的行踪更是不敢透露半分,如今形势有所扭转,但到底谨慎为上。” 恭亲王府在这方面,也算树敌众多。 元和帝走后,又有太皇太后,谁知道哪天他们就被抓了把柄? 苏挽烟点头表示理解:“那……咱们去馥州,他们家人……” “已经提前启程,烟儿无需担心。”作为他们的主子,余南卿在这方面自是要顾及到。 苏挽烟恍然,顿了顿,又问:“那明宇为什么还没成亲?明宇多大了?” 余南卿眉头微拧,这他怎么知道? 想了想:“约……二十有七?” 算了算,好像是这个岁数。 余南卿好奇:“烟儿有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我就是问问。” 苏挽烟托着下巴抿了抿唇,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想法。 秋叶跟黄叶的年纪还比她大两岁,这里的规矩,丫鬟服侍主子到一定的年龄,就可以离开。 好些的主子会给自己的丫鬟配个姻缘,自然也有丫鬟已经早早定好姻缘的。 苏挽烟是有点纠结,因为在她看来,十七八岁的年纪还有点小,苏挽烟也不知道该不该操心这事。 之前她就问过秋叶跟黄叶,她们说一辈子要跟着她,哪能真的跟一辈子,如果真的要跟一辈子,姻缘还是要替她们想的。 只是两人不着急,苏挽烟也没纠结这事。 如今提起这个,苏挽烟还是觉得该多留意一下。 另一边,如苏挽烟所想,代意秋的日子并不好过。 启程七日,一天失踪一个宫女,如今就剩下二十三个,那些宫女神经绷紧,便拿代意秋当发泄口。 不仅把她当丫鬟般使唤,夜晚还不许她睡觉,若代意秋想用身份来压她们,迎接而来的是更过分的欺辱。 不过短短两三天,代意秋身上的淤青便是东一块西一块,不仅精神萎靡,就是身上的衣裳都已经脏乱不堪。 田中巡查的时候遇到过,面对代意秋的求救,他只轻描淡写的训了她们几句,便就此作罢。 代意秋心如死灰,她想要找余南卿,然而这回都不用田中拦着,二十多名宫女齐齐盯着她,别说余南卿,就连她们休息的房间都出不去。 破天荒的,自她们欺压代意秋以来,二十三名宫女就不再曾失踪过。 蓦地一则传言在她们之间流传开来,她们之前之所以会有人失踪,全都是代意秋搞的鬼。 代意秋爱慕余南卿,自以为在余南卿面前与众不同,所以视她们的命为草荐,残忍的将她们给杀了。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她们之中有人死了,代意秋还能那般落井下石,冷血无情。 这传言一出,那二十几名宫女怒从心起,也不管事情到底是真是假,到底合不合理,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对代意秋进行轮番毒打。 此事禀报到余南卿面前时,已经是半个月后。 而田中来禀的时候,苏挽烟刚巧半夜饿醒,余南卿正在厨房忙活。 也好在是在厨房禀报,这样不会打扰到苏挽烟,余南卿连眉头都没抬:“她们若能弄死也就罢了,若不曾,你便想个法子将她解决了。” 弄死了也是她们感情不合,内部矛盾,与他毫无干系。 如今这么多天过去,代意秋还活得好好的,只怕是那些宫女是怕代意秋死了,责任会落到她们头上。 “王爷放心,那些宫女心中的恨意与恐惧只会不断加剧,只要属下稍稍授意,她们便会变本加厉。” “如何折腾,本王不会过问,只一条……”他缓缓抬眸,看向田中:“别让她们活着到馥州。” 这趟行程,她们心里的不甘与怨恨会不断积累,代意秋一死,她们便会把矛头转到苏挽烟身上。 在抵达馥州之前,她们必须消失殆尽,一个不留。 田中眸光一闪,垂眸恭首:“是,属下明白。” 回到房中,苏挽烟正抱着地图在看。 见余南卿到来,她抬眸:“我粗略算了算,咱们要是加快些行程,可以在十日内抵达馥州。” 余南卿挑眉:“烟儿想加快行程?” “你不想啊?虽然衣食住行都挺好的,但是每天坐马车坐得我都腻死了,要是能在一个地方定下来,谁喜欢这种奔波。” 她喜欢的是路过一个地方,住一段时间的那种,而不是每天醒来第二天又要启程上路。 余南卿将吃食放到桌上,闻言点头:“好,明日我便下令,加快前往馥州的行程。” 行程加快,便代表田中要处理的事也要加快。 中途休息之际,田中照常前往后方巡逻,便见林子一隐秘处,传来阵阵戏谑的笑声,其中还夹带着凄厉的尖叫与求饶。 光听这声音田中便知是怎么回事,淡定的迈步走进林子。 远远的,田中看到代意秋被一众人强迫跪在地上,被众人当马一样骑着。 脖子还系着绳子,前面有人拉着,后面又有人拿着鞭子赶。 代意秋想要反抗,却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她根本反抗不了,只能不停的哭泣求饶。 她蓬头垢面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完全没有当初离开京城时,风光无限的模样。 田中走过去时,众多宫女还在嬉戏打闹,根本没发现他已经来到眼前。 第420章 王爷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直到田中拧眉开口:“你们在干什么?” 话落,那一众宫女顿时心惊,连忙敛了脸上的笑容,低垂着眸退到一旁。 中间围着的,是狼狈不堪的代意秋,见到田中,她仿如见到了救星一般:“田侍卫!救救我!求求你了……救救我……” 这次田中没有躲,任由那带着污秽跟血迹的手扯着他的衣摆:“求求你……救救我吧,她们……她们这群贱人!她们这群贱人想杀了我!” “求求你田侍卫!杀了她们!帮我杀了她们!” 田中看着她的眸眼微沉,随即抬头,看向周围欺辱代意秋的众人,开口:“还在看什么?都散了。” 一声命令之下,一众宫女神情顿时起了一丝幸灾乐祸,一边嘲笑着代意秋一边三五成群的跑开了。 就知道,她们不会受到惩罚。 代意秋内心的愤怒与恨意无法掩藏,她尖叫着咆哮:“给我回来!你们都给我回来!” 她紧紧抓着田中的衣摆,通红着眼睛乞求道:“你帮我杀了她们!我什么都愿意做!你要什么我全都给你!” 代意秋落魄至此,还有什么是能给田中的? 田中不是没听出她话中的意思,拧眉透着一股嫌恶,想到余南卿交待的任务,还是忍着恶心,缓缓蹲下身子,语气淡而沉冷:“我至今不闻不问,便是想着你会有一番作为,没想到……你竟这般不中用。” 此话一出,代意秋睁大了眼睛,哑然的张了张嘴:“这是……什么意思?” 田中没有解释,缓缓起身。 却被代意秋一把抱住了小腿:“田大人!田大人!这是王爷的意思吗?是王爷是不是?是王爷对我的考验是不是?” 田中冷冷抽身:“王爷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因田中这几句话,代意秋似被什么东西砸中了般,瞬间醍醐灌顶。 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她就说王爷不可能放弃她的! 她明白了! 都全都明白了! 蓦地,代意秋脸色完全沉了下来,眼神阴鸷得可怕。 当日,余南卿与苏挽烟依旧是宿在沿路的一个别院中。 这个别院不大,绕过前院便是中庭,中庭与后院又隔着假山与花园,后院分东厢房与西厢房。 只不过随行的二十三名宫女今夜都没有分到房间,反而全都被赶去了别院的庑房。 庑房是下人睡觉的房间,下等的丫鬟婢女,十几二十人挤在一个庑房里都是正常的。 前面睡惯了两三人的厢房,如今被赶到庑房睡,一众宫女十分不满,一不满,就拿代意秋来发泄。 而这回,代意秋没有哭也没有喊,默默抱着头忍受着,那心如死灰般的脸透着一股让人生惧的死气。 这边是如何情形,苏挽烟没有理会,也并不知情,她跟余南卿的主房在中庭的大房里。 一夜无事,苏挽烟正准备像往常那般早早睡下,却在睡前,余南卿开口叫住:“烟儿。” 苏挽烟抱着枕头抬眸:“嗯?” “你可是有……安心宁神的药?” “有啊,你失眠啊?”苏挽烟每回都睡得比余南卿早,余南卿每晚什么时候睡的她还真不知道。 余南卿摇了摇头:“你服下一颗。” “我有病我吃一颗。”苏挽烟无语:“那是药能乱吃吗?何况我睡眠蛮好的干嘛要吃。” 余南卿闻言抿了抿唇,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良久,才惺惺“哦”了一声。 今晚动静可能会有点大,所以他才想这一出。 既然苏挽烟不愿意,那……那便算了。 余南卿莫名心虚。 苏挽烟见他这样,问了声:“今夜有事发生?” 她狐疑的看着余南卿:“我倒还留有安心宁神的熏香,但是你可别让我在梦里噶了。” “那断是不会。”他怎么可能让她出事。 苏挽烟扔了怀里的枕头下床,在衣服外套的内衬里翻出一小包药粉,递给余南卿:“你拿香炉把这香点着就行。” 余南卿接过:“好。” 蓦地,苏挽烟扯住他袖子:“我做的可都是强效药,这一熏香下去,我可能明天下午才会起来,就是你恐怕也抵挡不住困意,别说我没事先告诉你,你可得好好派人守着。” 说完,也不等余南卿说完,伸了个懒腰爬上床:“就这样,我睡了。” 余南卿看着苏挽烟身影,突然走过去,沉缓的在她耳边问道:“烟儿可是因为相信我,所以才将这熏香交给我的?” 勾着的唇角彰示着他此时的好心情。 “……”苏挽烟无语:“不是你让我拿的吗?” “可是烟儿也说了,此药药效强劲,就连我也抵挡不住困意,如此,烟儿不是因为十分相信我,才敢这般将性命托付?” “……”苏挽烟一时不知道余南卿脑子里在想什么,回眸好笑:“你到底想说什么?” “烟儿信我。”余南卿自顾自的欣喜着:“因烟儿信我,所以即便身陷危险也愿意,可是?” 苏挽烟张了张嘴,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她根本就没有多想,而且即便想了,也不是余南卿所想的这么肉麻。 她只是觉得她既然把药交出去了,若她真在睡梦中身死,她也认了,因为那个人是余南卿,她即便是出了任何差池也不会怪他分毫。 自然,余南卿不会让她出事,这层她也是信的。 只是真没有余南卿想的那么多。 但见余南卿眉眼雀跃,苏挽烟也不好打击他的兴致,好笑道:“是是是,你说得很对,因为那个人是你,所以我愿意全身心交付于你。” 这么说来,这种想法跟她的想法也是大同小异,不谋而合。 苏挽烟枕着枕头闭上了眼睛,继续笑了一句:“所以你可别真让我嘎了,我大好年华才刚刚开始呢。” 余南卿眸光微亮:“好。” 房中的小香炉,飘出一缕缕轻烟,如薄纱般,轻得几乎让人瞧不见。 月色温凉,照在别院的庭院中,透着一层清冷的光芒。 第421章 全解决了 就在这万籁寂静之时,突然“啊——”的一声惨叫响彻夜空。 后院庑房的烛火毫无征兆的亮起,只听到“噗”的一声,一道血痕喷溅在窗柩纸上,显得格外狰狞。 不多一会儿,嘶叫声随即响起:“救命啊!救命啊——杀人了——啊——” 有影子刚趴在门边想要开门,却发现房门不知何时已被锁死,紧接着便是一个身影手起刀落,一道握着刀的影子从头顶直插而下。 不过片刻的功夫,厢房乱作一团,尖叫声混杂着求饶声,屋中的人无处可逃,癫狂四起。 然而,后院已是一团乱麻,却没有惊动别院的任何一个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惨叫声渐渐熄了下来。 映在窗中的烛火依旧摇曳,一个身影走到门口,想要将门打开,却只见门框微动了动,片刻便没了声息。 嘈杂与厮叫声就像一场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万籁又归于寂静。 翌日,下午时分。 苏挽烟朦朦胧胧的从睡梦中醒来,一看那映射在窗边那没什么活力的阳光,望了一眼房中已经燃尽的熏香,无奈的叹了口气。 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也浪费了整整一天。 苏挽烟有那么些少郁闷,屋中没发现余南卿的身影,扯过对方的枕头翻了个身,眸眼一睁一闭的动得缓慢,还未能回过神。 “娘娘?”秋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娘娘可是醒了?” “嗯。”苏挽烟淡淡的应了声,听得出来兴致不是很高。 秋叶端着洗漱的热水推门进来:“娘娘睡了一天,定是饿了,黄叶姐姐已经去厨房拿膳食了。” 苏挽烟翻过身,问:“余南卿呢?” “回娘娘,王爷去了趟官府,估摸着时间,应是快回来了。” 一听这话,苏挽烟就来了精神:“官府?” 她直挺挺的从床上坐起来:“他去官府做什么?” 秋叶抿唇:“其实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今日早上起来的时候,奴婢便见田大哥还有小步侍卫带着人将后院围了起来,临近中午时,就看到明大哥带着地方官府的人来了。” 说到这里,秋叶忍不住压低声音:“后来奴婢才知道,昨日夜晚院里发生大事了,太皇太后赐下的那些宫女全死了,早上奴婢看到府衙的人将她们的尸体一个一个的搬出去,后院奴婢悄悄的去瞄了一眼,庑房里面全是血……” 秋叶打了个寒颤:“实在太可怕了……” 那场景她现在回想起都还心有余悸。 就在这时,黄叶端着膳食进来,脚步声把正紧张的秋叶吓了一跳。 黄叶好奇:“你跟娘娘聊什么呢?” 秋叶拍了拍心口:“就今日早上看到的事嘛。” 听到这里,黄叶也不由自主的抿唇沉默。 场面太过血腥,她想起来也是一阵后怕,但当时她还是问了一嘴,说道:“奴婢问过明大哥,他说昨夜庑房的宫女们自相残杀,一个活口都没有。” 这一层,苏挽烟大概能猜到,毕竟任宫女们欺负代意秋,代意秋心里的怨气与恨意早就积压不下,这时稍微给她一点暗示,就能让她按他们的想法去做。 “昨晚你们就没听到什么声音?”苏挽烟问道。 秋叶跟黄叶点头,因为身份的关系,她们的睡眠本来就浅,有个风吹草动都会醒来,昨夜动静闹得很大,她们自然是听得真切。 “昨日田大哥就来通知我们,晚上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理会,所以……” 秋叶跟黄叶的房间就在她隔壁,中庭跟后院还隔着假山花园,她们都还能听到声音,想来动静确实很大。 苏挽烟又好奇:“那代意秋呢?” 既然代意秋是那把枪,那所有人里面,应该留了她一个活口。 “回娘娘,也死了。” “啊?”苏挽烟有些诧异。 秋叶连连点头:“奴婢也看到了,背后被插了一刀,是趴着被抬出去的。” 是自相残杀的时候不小心被刺的吗? 唔,苏挽烟觉得有可能。 但也不排除是余南卿吩咐的,那样的场景混乱,暗中下黑手也没有人知道,谁杀的谁更不会有人去考究。 “娘娘,您还是先用膳吧,您睡了一天,再不吃东西身子恐怕要熬不住呢。” 苏挽烟回魂,三两下的洗漱过后,这才吃起今日的第一顿。 恰巧,刚夹起一口放嘴里,余南卿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 只见他逆着一丝微光,迈步徐徐走近。 秋叶跟黄叶本来还在给苏挽烟布菜,见状垂眸福了一礼,无声退下。 余南卿褪下带了风尘的外袍,来到桌前很自然的提了筷子,给苏挽烟布了道菜。 苏挽烟抬头:“都处理完了?” “嗯。”余南卿看上去心情颇好,再没有人来打扰他们的生活了。 一次性解决掉了所有麻烦,余南卿自然是高兴的。 “去官府是……?” “尸体会经过仵作尸检,官府那边会拟文书上报朝廷,我这边亦会书信如实禀报,有了官府的尸检证明,便可证实此事与我们无关。” “我还以为这事你也会跟太皇太后硬碰硬呢。”苏挽烟笑道。 余南卿将一口汤递到她嘴边:“还是烟儿教得好。” 他身为亲王,要处置这些宫女自是不必花那么多的时间,只是苏挽烟曾说过,如果有一个办法能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又能给予对方重创,何乐而不为? 他无心皇位,与太皇太后闹掰了能有什么好处? 朝廷动荡未过,将太皇太后拉下马,让夏家坐收渔翁之利? 这些事,于他而言毫无益处。 所以他需要跟太皇太后保持一个平衡,既能威慑到她,但又不能真的跟她撕破脸,至少现在是不行的。 苏挽烟满意点头:“嗯,孺子可教。” 苏挽烟想了想,加快了用膳的步伐。 余南卿好奇:“烟儿有事?” “想去后院看看。” “……”余南卿闻言抿了抿薄唇,也没说什么。 然而当苏挽烟来到后院时,血迹呢?撕斗的痕迹呢? 第422章 对镯 什么都没有。 早在尸体被搬走的时候,余南卿就已经派人将这里清扫干净,不仅血迹都被清理了,就连撕斗时破损的家具,都被余南卿换成了新的。 唯一能看到的,是墙面上那新旧不一的白漆。 苏挽烟还想看看昨晚是什么样的一场场面,这会儿啥都没得看了,她撇着小嘴看向余南卿,余南卿肯定知道她想看什么,但他偏偏不说。 余南卿自是知道,他就是想看看苏挽烟见到这场景,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如今如他所愿,拳头放到嘴旁,掩着那抹忍不住勾起的笑容。 苏挽烟嘴角抽了抽:“你还笑。” 能看出来他心情真的很好,还有心思跟她开玩笑。 余南卿上前,一把揽住她的腰,垂眸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来去还有时间,烟儿可要到城中逛逛?” 现在已经是下午时分,再过一个时辰就是黄昏,启程也走不了多长时间。 苏挽烟闻言也是一笑:“好啊。” 想了想,又补充了句:“把东西都收拾了,今天到城里过夜吧,不然我到城里逛了,回头还要回别院,累。” “好。”余南卿轻声应着:“听烟儿的。” 半路逗留了两天,翌日一大早,队伍又整装出发。 本来看上去长长的队伍,因为少了太皇太后派的人,苏挽烟一下觉得队伍短了很多。 因为苏挽烟想要快点到目的地的缘故,所以余南卿减少了中途休息的时间。 一连七日,余南卿跟苏挽烟顺利抵达馥州地界,从馥州边界线到馥城,马车还需要走上两天的时间,如此,倒与苏挽烟之前估算的时间差不离十。 苏挽烟忍不住撩开窗帘,朝外看去,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禾苗,禾苗带着青色的穗谷,绿油油的,一阵风吹过,禾苗齐齐随风而摆,再远的地方便是高山与河流。 此时正值中午,田里看不到一个人,远处的平房生起袅袅炊烟,连苏挽烟的心情都跟着变好起来。 前方探路的人回来禀报,前方有个城镇,可以作为今晚的落脚处。 因为从前方的城镇开始,前面便是一座叫平山的山,若在夜晚前没走出平山,山里没有其他能留宿的地方。 落脚的城镇不算很大,马车进城的时候,惹来了不少观看的百姓。 马车队伍的后面,还有小孩子追赶着跑着。 街边的小摊贩在奋力的吆喝着,服饰与她在京城看到的大同小异,不过,京城女子的衣裳大端庄温婉,而这里女子所穿的衣裳,颜色要更为艳丽些。 “余南卿你看。”苏挽烟发现了一个细节。 余南卿伸过头,透过车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只见到街上一堆男男女女,不知道苏挽烟想要他看什么。 “你看他们的手腕上戴的那个镯子,好漂亮。”像是银的,又像是金的,似镶嵌着琉璃彩石,细细的套在手腕上,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本以为是女子专属,苏挽烟却看到男子也有戴,只是男子戴的稍微要粗一些,有些人戴的还不止一个。 余南卿这倒是想起来了:“在馥州,已成婚的男子与女子会佩戴对镯。” 苏挽烟一听便来了兴致:“咱们也买一个?” 余南卿愣了愣,他们有玉珏呀。 但转念一想,这样的东西又不嫌多,点头笑道:“好。” “停车。”余南卿刚应下,苏挽烟就唤了声。 马车就这么在路中央徐徐停了下来,明宇跟田中领着队伍去找客栈,苏挽烟则跟余南卿在街中逛了起来。 虽然对这里的对镯很感兴趣,但凡事要先填饱肚子,苏挽烟来到一个小摊前买了两个烙饼。 一边吃一边进了当地的一家玉器铺。 玉器铺里自是以玉器为主,本来还以为不会有刚才他们看到的那种镯子,没想到对镯却被单独陈列出来。 苏挽烟兴致勃勃的上前,近看这些镯子竟更加精美,那彩色的琉璃石晶莹剔透,即便是很细的镯子,上面也都会镶嵌这种彩石。 见苏挽烟跟余南卿身上那身衣裳非富即贵,玉器铺的掌柜赶忙亲自招待:“不知二位贵客,想买什么样的对镯?” 对镯精美,苏挽烟看了一眼余南卿,一时拿不定主意。 余南卿见状缓缓开口:“可有推荐?” “有的有的!”掌柜连忙说道:“二位请在此稍等片刻。” 说罢,他进了内阁。 不多一会儿,便从内阁拿捧着一个红木盒子出来,小心翼翼的打开,笑道:“二位请看看这一副。” 只见,盒中的对镯是由纯金铸造,女镯镯身虽细,但上面盘踞着一根根金丝盘造的龙纹,上点珠翠,红玛瑙,绿松石,墨玉等上等器饰。 龙凤交错,精美绝伦。 相比女镯,男镯所刻画的龙凤更为清楚,上面所点的玉翠与女镯的一模一样。 那掌柜兴致勃勃的介绍:“不瞒二位,这可是我这里的镇店之宝,整个镇上,就只有我这里有这么一对了。” 苏挽烟很喜欢,几口将烙饼塞嘴里,擦了擦手:“我能试戴一下吗?” “自是可以。” 掌柜唤来一个女侍,正想让她伺候苏挽烟把镯子戴上,却见余南卿已经将手中的烙饼递给小布,从胸口拿出一方帕子,轻轻盖在苏挽烟手上。 至此,那女侍识趣的垂眸退下,掌柜也笑意盈盈的将盒子推过去。 执起细镯,很轻松的就套进了苏挽烟的小手。 苏挽烟顿时发现了问题:“会不会太松了?” 虽然不至于掉下去,但却比她手腕大了些许。 这时,掌柜笑道:“二位是从外地来的吧?” 苏挽烟好奇:“这与外地来的有什么关系?” 掌柜解释:“这镯子在馥州,称美人条,其特点便是纤细,是以我们馥州女子纤细的体态为特点设计的镯子,镯子戴在手上时,以微微下垂为佳,由此更能衬出女子的柔美与娇俏。” 苏挽烟恍然:“竟然还有这种说法。” 掌柜呵呵一笑:“自然,也是因为容易脱落,日常生活中佩戴与摘下都十分方便。” 第423章 千两百银 也就是干活的时候可以随时随地脱下来,干完活了又能随时戴上。 苏挽烟闻言拿起男镯,拉起余南卿的手:“你也试试。” 掌柜忙止道:“贵人,男镯有男镯佩戴的方式。” “嗯?” 苏挽烟好奇,只见掌柜将镯子拿过,轻轻一掰,便见镯子从中间分开,往余南卿手腕上一套,一合,便戴上了。 毫无痕迹。 苏挽烟更好奇:“为什么男子的佩戴方式这么方便?” 掌柜又笑呵呵解释:“这是因为男子的手不如女子柔软,不使些方法很难将镯子戴进去,且……女镯大部分做得精细,再做成男镯的佩戴方式,只怕镯子本身也容易被破坏。” 苏挽烟闻言又恍然:“原来是这样。” 掌柜说得很有道理,这细细的镯子一掰,力道大了可能还会把它掰断了去。 苏挽烟把镯子凑过去,余南卿立即配合的也把镯子凑过去,一双镯子就这么华丽丽的戴在两人手上。 苏挽烟看着喜欢,问掌柜:“这个多少钱?” “价格上或许会有些许贵。”那掌柜伸了一个手指头:“需千两白银。” 苏挽烟微惊,千两白银,便是百两黄金,那确实有点贵。 她看向手里的镯子,这么细一根就要千两,论金的话,余南卿那只镯子还划算点。 她知道这镯子胜在精美,人工上就要花上不少的时间,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伸手想要将镯子摘下来:“算了,有些贵。” 千两白银等于百两黄金,以黄金换算,贵了贵了。 余南卿抬手止了她的动作,看向掌柜开口:“八百两。” 价格压得不是很多,掌柜神情出现了片刻的犹豫。 拧眉想了好一会儿,咬牙:“行,八百两便八百两,便当二位愿意交孙某这个朋友。” 说完,他又恢复了笑脸:“不知二位是现在戴着,还是要装盒?” “戴着。”不等苏挽烟说话,余南卿就已经开口。 “诶,好。” 虽然不装盒,但那个精美的红木盒子,还是要送给买家的。 余南卿讲价的时候,苏挽烟一直没说话,直到从玉器铺出来,苏挽烟才小声道:“感觉还可以再少一点。” 余南卿眉尖微挑,勾唇:“此物做工了得,纯度与玉饰属上乘,确是珍品,价值千两并不夸张。” 苏挽烟恍然的点头:“哦。” 那她确实不识货了。 “你出八百两,那掌柜答应得爽快,我还以还价还高了呢。” 余南卿笑着,没有回话,将那块没吃的烙饼递到苏挽烟嘴边,苏挽烟张嘴便是吧唧一口。 掌柜是开门做生意的,一天下来见过的人没有几千也有数百,哪些人能得罪,哪些人不能,他心里早已门清。 余南卿与苏挽烟光是身上那身衣裳,不论图腾,只论锦缎,都足够平民百姓吃喝一辈子,那玉饰铺的老板不会连这点眼力都没有。 况且,对余南卿来说,这对对镯已经是苏挽烟一身行头里最便宜的首饰。 唔……这么说也不太准确,苏挽烟喜欢买东西,但只会买她觉得划算的东西。 就连在京城的首饰,许多买的都是价格适中的物什,有些必要的物件,也都是递了牌子,店伙计拿着牌子到王府收钱。 真正贵的,都是余南卿送给苏挽烟的那些首饰与珍品。 不过也无妨,苏挽烟没有细想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而余南卿也不希望她想那么多,凡事有他就好。 买完镯子,苏挽烟又被街边的小银摊给吸引住了。 这里的特色首饰还真不少,且不论那些十分昂贵的店铺,就街边的小摊,京城的要么大多质朴,要么端而矜持。 但这里的首饰都是五彩缤纷的,天蓝与鹅黄相衬,红玉与珠翠浑然天成,苏挽烟没忍住,又买了许多便宜的珠钗首饰。 就连这里的衣服锦缎,色彩大都鲜艳。 苏挽烟的购物欲上来,那是想止都止不住,就连一个彩色的同心结她也要买。 余南卿手里拎着她买的东西,也不拘着她,只勾着唇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直到后面秋叶提醒道:“娘娘,馥城那里肯定还有更好的,您现在不必急着将这些物什买完。” 苏挽烟顿时醍醐灌顶。 对哦,他们是要来馥州定居的,又不是来旅游的,这里不过馥州边界的一个城镇,到了馥州城,那里肯定还有更好看的东西。 苏挽烟闻言连连点头:“不买了不买了。” 她挽起余南卿的手:“咱们定了客栈是不是?咱回客栈休息去。” 余南卿宠溺的笑着:“好。” 在城镇休息一夜,第二日一早,苏挽烟跟余南卿准时出发。 最后两日,队伍行走得十分安稳。 而另一边,余南卿的报告文书,快马加鞭的被送进了朝廷,其中还连带着地方官府的查办信息与尸检报告。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太皇太后正在御书房批奏,她“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朱砂笔,怒眉凛然:“你说什么?” 禀报的公公将腰弯得极低,手里还捧着文书,眉头对着地面,完全不敢看太皇太后神情:“来报上说……您派到恭亲王身边的宫女,与代意秋……在半路自相残杀……都死了。” “怎么可能!”太皇太后明显不信。 太皇太后身边的贴身付嬷嬷忙上前,将太监手里的文书拿过,双手奉给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深吸了口气,凛着眉头拿过,拆封,打开。 第一折是余南卿所写的奏折,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代意秋心高气傲,与一众女子不合,怨声四起,举刀挥之,尽猝。 特请镶城周大人查明此案,文书已附,太皇太后尽可查阅。 尽管只是一些文字,但太皇太后依旧能读出话中的高傲与目中无人。 她咬牙沉吸了口气,难掩心口的怒意,把余南卿的文书放到一边,将另外一本打开。 这本是镶城周祝周府尹所查到的事情经过与结果,其中还附了所有死者的尸检报告,里面字字句句都扎在了太皇太后的心窝上。 第424章 挂起了红灯笼 太皇太后越看怒气就越大,越看心里越烦躁,最后还没看完,就猛地把文书扔到了地上,宽袖带落了桌上的笔墨,瞬间一地狼藉。 太皇太后盛怒,御书房里禀报的公公腿一哆嗦,就跪了下去。 “太皇太后息怒。”付嬷嬷跟着福礼跪地。 “哀家如何息怒?”太皇太后脸色都黑了下来:“哀家赐下美人三十,如此大的动静余南卿不可能毫无察觉,哀家看他就是故意让她们内斗,从而好将她们尽数解决!” 付嬷嬷低着头没有说话。 “哀家原以为代意秋是个可以利用的,没想到到头来也是这般不中用,哀家派去的内线全军覆没,好一个余南卿,好一个与众不合,怨声四起,哀家就不信这其中没有他的手笔!” 正因为知道,她才会生那么大的气。 余南卿这明摆着就是要与她对着干,但偏偏此事有地方官府作证,还附了仵作的尸检报告,她即便想把这事赖余南卿头上,也过于牵强。 余南卿若是与她硬碰硬,她还有理由下令责罚,如今,是什么由头都找不到。 她说完这话,付嬷嬷等了好一会儿,没见她继续,这才开口说道:“太皇太后,咱们可要再派些人到馥州去?” “再派?再派又人何用,哀家派再多的人去他也不怕,山长水远哀家也触及不到,他要杀几个人,也不过是几个借口的事!” 这就让她很难受,把余南卿留在京城,她不放心,把他遣到别的地方去,她还是不放心。 不…… 太皇太后眯了眼睛:“哀家就应该将他派到翁城去。” 她就不该心软。 如今,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付嬷嬷闻言抿唇,当时的情形,若真把余南卿派到翁城去,他也断是不会同意的。 余南卿临走前对太皇太后的威胁,她到现在还记得,太皇太后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呢。 付嬷嬷注意着太皇太后的神情,出了个主意:“太皇太后,咱也不必以朝廷的名义派人过去。” 此话一出,太皇太后眸光微亮。 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过这一层。 余南卿知道是她派的人,自然会升起防备心,但他若不知道,那就另当别论了。 太皇太后眉眼微细,已经有了主意。 见太皇太后脸色好起来,付嬷嬷才示意了一下,跪在地上的公公立即会意,匍匐着退了下去。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就进来了两个宫女,低着头无声的收拾着御书房。 付嬷嬷继续问道:“太皇太后,代家那边……” 太皇太后毫不在意:“派人告知一声便可。” 来去已经跟昌国公府分了家,那便等于没了昌国公府支撑,她根本不必顾忌。 付嬷嬷垂眸:“是。” 另一边,馥州。 依余南卿所说,明日约莫午时便可抵达馥城,一想到以后可以不用再赶路,苏挽烟今晚的睡眠特别好。 她还想着明天可以小小的赖个床。 然而,梦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就在苏挽烟睡得正香时,临时休憩的别院悄悄挂起了红灯笼。 院中厢房的门窗上,秋叶领着一众随行的丫鬟小厮,将大红喜字悄悄贴上。 月光朦胧,透着丝丝柔光,夜色正好,黄叶掌着烛火,将院里的石灯一一点亮。 临近卯时,苏挽烟还没睡醒,小步就已经带着一排排的婢女来到院门口。 那婢女手里托着的,全是金银珠饰,其中一顶金凤冠尤为惹眼。 秋叶跟黄叶已经在院门口等候多时,见状相视一笑,微抬了抬手,一众托着金银珠饰的婢女便等在了屋前。 洗漱的热水与用具都已经准备好,秋叶轻轻推门进去,点了房中的烛火。 苏挽烟熟睡的脸庞映入眼帘。 房中没有余南卿的身影,秋叶上前轻轻唤声:“娘娘……娘娘,醒醒。” 苏挽烟拧了拧眉心,眼睛睁开一条缝隙,见房中点起了烛火,好奇的揉了眼睛,起身:“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 秋叶跟黄叶都没多说什么,递过口檀与香茶:“娘娘,王爷说有事找您。” 听到余南卿说有事,苏挽烟不疑有他,接过口檀嚼进嘴里,问:“余南卿去哪了?” “王爷说,需要保密。” “……”苏挽烟好奇,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洗漱过后,苏挽烟本想换件简单的常服,却被秋叶跟黄叶拉到梳妆台前,以一根丝绸蒙住了眼睛。 苏挽烟更好奇,不觉好笑:“怎么了这是?” “王爷说,事情十分重要,娘娘,您就别问了,一切交给奴婢。” “……” 眼见苏挽烟的眼睛蒙好了,黄叶才轻轻的打开房门,让端着首饰等在院子的婢女将物什尽数送进屋中。 她们连脚步声都是轻轻的,苏挽烟好似听到了一丝声音,却又不太真切。 秋叶已经挽起苏挽烟的头发,笑道:“娘娘,明日就要到馥州了,心里可高兴?” “要是没你们这一阵捣鼓,我可能会更高兴。” 秋叶闻言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黄叶连忙打断:“娘娘可饿了?奴婢喂娘娘吃些东西。” 她端着一碟子糕点上前:“这是馥州独有的糖糕,里面掺了花香,当地不管是百姓还是富家千金都十分钟爱,娘娘您尝尝。” 秋叶给她梳着髻的小手没停,黄叶这边就已经把糕点送到苏挽烟嘴边。 苏挽烟张嘴咬了一口,香甜脆糯,入口酥松,不愧是馥州独有的特产,苏挽烟抬手,将那糕点接过手:“我自己来就好。” “娘娘若还想吃,唤一声奴婢便好,奴婢给您拿。” 苏挽烟点点头。 除了她们在她头上一阵捣鼓,苏挽烟吃完糕点,两人又开始给苏挽烟上妆。 苏挽烟只能配合的静静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秋叶跟黄叶又将苏挽烟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开始给她更衣。 苏挽烟也不知她们给她穿的什么衣服,光看她们小手在身上一顿忙活,便知这身衣服十分繁缛。 她们一层一层的往她身上套,脖间的挂玉,腰间的玉穗,一个都未曾少。 第425章 已经猜到了 但是很奇怪,苏挽烟虽然觉得她们给她穿了很多,但衣服却没有太多的厚重感,想来做这衣裳的料子十分轻薄。 以余南卿的品味,做衣裳的料子定不会差,套这么多层都没有厚重感的轻薄衣料,也不知是哪里寻来的珍品。 苏挽烟被蒙了眼睛,只能通过这些细节胡乱猜测。 破晓,一缕阳光从窗口射进,苏挽烟透过蒙布,能感受到一丝微光,说了句:“天亮了?” 而此时,秋叶跟黄叶正巧忙完,看着透过窗柩纸透进的金黄金黄的光芒,心情格外的好:“是的娘娘,天亮了。” 门,“嘎吱”一声被打开。 秋叶与黄叶垂眸,福礼退下。 苏挽烟感觉身边空了,微微朝着那抹阴影抬眸:“余南卿?” 眼前的苏挽烟身着大红喜服,头戴金凤冠,琉璃珠翠于耳鬓垂落,点着朱砂的唇透着诱人的色泽。 余南卿微咽了咽咽喉,节骨分明的五指微抬,轻轻将蒙着苏挽烟眼睛的绸缎揭落。 苏挽烟清丽的眸子映入眼帘,只见,眼前的余南卿穿着一身大红喜袍,交叠的衣领以金丝纹描,下摆是腾云飞蟒,又附山海蓝图。 清冷俊美的容颜衬着这身衣裳,让苏挽烟心底禁不住悸动。 眸光微亮了亮,但下一秒就别过了脸,很理性的将这份悸动克制下来。 见苏挽烟脸上似乎没有惊喜之色,余南卿神情蓦地有些忐忑:“烟儿……不喜欢?” 他原想着给苏挽烟一个惊喜,但见苏挽烟这般,他有些心慌。 苏挽烟好笑:“我哪里说不喜欢了?” 余南卿微拧了眉:“可……烟儿的表情……” 淡淡的,没有欢喜之感,当然……也没有厌恶之情。 让余南卿一时摸不准。 “我猜到了。”苏挽烟美唇微微勾着,看向余南卿:“这么明显,傻子都能猜到啊。” 有谁会无缘无故三更半夜起来梳妆的,黄叶还事先给她准备糕点。 这里又不是京城,不必进宫拜见,她的穿着一向都以简单为主的,这会儿这么一层层的给她套,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余南卿想干什么。 余南卿哑然的张了张嘴,随即又不太甘心的闭上,良久才道:“原是想给你个惊喜,还是什么都瞒不过烟儿。” “已经很惊喜了呀。”苏挽烟确实有被惊喜到。 她没想到余南卿会在这个时候给她补办婚礼。 “可是你的神情……” 苏挽烟好笑的睨着他:“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人。” “……”余南卿愣。 她不是吗? 印象中,她就是呀。 算了,不管了。 余南卿轻轻握起苏挽烟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着:“烟儿可愿嫁我?” “到现在你还问这个?” 余南卿抿唇,不管多少遍,他都想要听到苏挽烟那确切的答案。 苏挽烟无奈,只能又一遍的笑道:“愿意,无论何时都愿意,无论几世都愿意。” 苏挽烟将小手搭在他的大手上:“所以,现在我应该做什么?” “上花轿。” 余南卿从一旁拿过红头盖,犹豫了片刻,还是将那红头盖叠起,揣进怀里。 苏挽烟好奇:“不盖吗?” “日后谈起你我大婚,便能想起我今日将红头盖藏起,将你容颜昭告世人,不得旁人半分惦记。” 他的烟儿,此生只属他一人…… 不对,应是他只属烟儿一人。 苏挽烟忍不住掩嘴一笑,凤冠珠翠顿时因轻轻晃动响起一丝叮当响:“幼稚。” 余南卿微微抿唇,不否认苏挽烟的话,可是……明明他这样幼稚,苏挽烟还是会由着他。 他紧了紧苏挽烟的手,缓缓来到房门前,将房门打开。 房门一开,顿时响起一个喜庆的吆喝声:“喧天锣鼓贺新喜,爱意绵绵润心田!” 吆喝声一落,锣鼓声随之响起。 苏挽烟到底是没忍住“哈哈”两声,高兴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院中站着两排负责奏乐的队伍,大红的花轿就端放在院子中央,秋叶跟黄叶领着一众侍女,朝苏挽烟跟余南卿撒着鲜花与清露。 苏挽烟看到轿队的后面,婢女的花篮里装着都是银钱与喜糖等物。 见苏挽烟终于展露笑颜,余南卿忐忑的心也安定了下来,他拉着她的手,迈步走出门槛。 又见司仪大喊一声:“吉日良辰,喜气盈门,出门见喜,迎娶新妇!” 随即又是一把花瓣洒落,这其中还带着金闪闪的金箔。 苏挽烟在余南卿的轻扶下,缓缓迈上花轿。 司仪双手一挥,吆声高喝:“起。” 花轿顿时稳稳的抬了起来。 别院的大门口,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已等候多时,余南卿牵起缰绳一个翻身,便稳稳跨上了马背。 “鞭炮鸣,音乐响,大红喜字贴上堂。” “百客席前闹嚷嚷,一对新人出了场。” 领路的司仪喜庆的吆着庆祝词,锣鼓声喧,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的从别院出发。 从这里到馥城也就两个时辰的路程,队伍的身后,不管有人没人,都一路撒着银钱与喜糖,迎亲队伍的前面,则以花瓣与金箔开路。 不多一会儿的功夫,锣鼓声引来了沿路的村民,他们发现后面撒的喜糖与银子,忙不迭的跟在队伍后面捡。 渐渐的,迎亲的队伍更加热闹,不管男女老少,大的小的,都熙熙攘攘的跟在队伍后面。 待到花轿进城时,那在城墙上放哨的守卫见了都吓一跳,连忙禀了巡防的领头。 早在昨日,余南卿就已经派田中他们来打过招呼,那巡防的领头一听这阵仗,到城墙上看,一时也懵了,昨天来说的时候,没说是一队迎亲队啊。 昨天是田中来交涉的,巡防队的领头并不认得余南卿,看到走在前面的新郎时,巡防拧紧了眉头,再看到一旁随行的田中时,那领头心下“咯噔”一声,连忙带着一众士兵走出城门迎接。 与此同时,还不忘派人禀报馥城府尹。 原百姓嫁娶,经过城门的迎亲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这回不一样,这回是大晋的恭亲王,是朝廷那边派到馥州,为馥州领主的。 第426章 只有成婚一件事 但…… 不是说恭亲王早已成亲吗? 怎么这会儿又成婚了? 难不成是哪个受宠的小妾?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一众迎接的士兵腰杆挺着笔直。 而馥城的地方官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朝廷的文书早在几月前就已经送到他们手中,馥州要来一位领主,他们自是不敢怠慢,估算着日子,这些天天天官衣加身,不敢随意换下。 所以当来人禀报说余南卿快到城门口的时候,府尹戴着他的乌纱帽就前去迎接了,刚好赶在余南卿来到城门口前。 迎亲的队伍缓缓停下,连喧闹了一路的锣鼓声都安静了下来。 馥州的府尹,名叫永大成。 只见他领着一队人马,跪地叩首:“微臣永大成,拜见恭亲王,王爷万安。” 余南卿身下的马儿踢踏着步子,马背上的余南卿看着他们的眼神居高临下:“今日本王大婚,永大人若不嫌弃,可到府上一坐。” 也就是说今天他什么都不干,只有成婚一件事。 永大成立即明白,连忙揖手叩礼:“是,承蒙王爷抬爱,微臣必到。” 余南卿微微挥动缰绳,马儿又继续朝前走,越过城门口时,余南卿忍不住向后看了一眼,见那花轿稳稳的跟在身后,唇角的笑容不禁又深两分。 馥城,透着一股繁华的景象。 不似京城那样的热闹,而是一种悠闲自在的安逸感,街边摆着摊的小贩,驻足观看迎亲队伍的看客,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姑娘,神情都带着不缓不慢的惬意。 没有因迎亲队伍的浩大而惊喜奔走,只安安静静的看着,花瓣洒落到身前时,会迎着欣喜的笑容伸手去接,见到银子与喜糖落到身前时,也会弯腰去捡上一二。 队伍的身后,依旧跟着百姓,却没有轰轰闹闹的景象,一切都显得十分和谐。 苏挽烟原本还忍着,但后面实在好奇,便掀了帘子,想要一睹馥城风光。 “瞧,新娘子露脸了!”才刚揭开轿窗一脚,就有女声娇娇软软的呼道。 吓得苏挽烟连看都没来得及看就把窗帘放下了。 “哎呀,又放下了。” 不得不说,那声女音,听得苏挽烟骨头都酥了。 听着外面的喧闹声,苏挽烟直了直身子,坐了四个小时的轿子,她屁股真的快受不了了。 还好抬轿的几个师傅得力,抬得稳走得稳,不然她得颠成什么样。 正当她伸手要伸个懒腰时,轿子突然缓缓停下,连带着锣鼓声都停了,苏挽烟刚伸出去的手又连忙收回来,在轿里端正了自己的坐姿。 这是……到地方了? “礼炮三声响,喜迎新人大礼堂,三生有幸共白头,万里长城永不倒,有请新娘子下轿——” 司仪的声音拖得老长。 不知怎地,苏挽烟这会儿突然升起一丝紧张感。 红头盖也没有,就这么大剌剌的走出去? 要是有红头盖,她看不见旁人,也就不会害羞了。 花轿外,伸进一只喜婆的手,喜庆的声音也随之传来:“新娘子,该下轿啦~” 苏挽烟稳了心神,刚要把手搭上去,那喜婆的手突地缩了回去。 苏挽烟:“……” 蓦地,一只熟悉的手映入眼帘,是余南卿的手,修长又好看,五指节骨分明。 苏挽烟的心一下就安定了下来,微勾起唇角,将手轻轻放到他手心里。 余南卿顿时紧紧一握,平日一向温暖的大手,在此刻竟起了冰凉。 苏挽烟这才恍然,原来紧张的不止她一人。 两手刚刚交握,花轿的帘子便被掀了起来,喜婆那笑意盈盈的脸庞让苏挽烟也不由感染,嫣笑间明眸皓齿,如池中不受世俗影响的清莲。 “哎哟!好俊的娘子哟!”喜婆说着喜庆的话:“郎才配女貌,当真是天作之合啊!” 苏挽烟扶着余南卿的手,缓缓从轿子上下来。 抬眸一看,才发现周围聚满了围观的百姓,秋叶跟黄叶正带着一众婢女给他们发喜糖,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眼前,是一座偌大的府邸,抬头望去,大门口的门匾上毅然刻着四个大字:恭亲王府。 不知苏挽烟想得对不对,这座邸宅,看上去似乎比京城的府邸还要大些。 光是大门两边的院墙,便是京城的两倍之多。 而府门口两边,已经站满了迎接的婢女与小厮,他们恭敬的低着头,垂眸间脸上都是笑意,田中与明宇负责在前方开路。 喜婆伸着手想要搀扶起苏挽烟,却又碍于余南卿,那手几次不敢触碰,但脸上的笑容却是从未断过。 “迎亲花轿悠悠荡,唢呐乐鼓声声扬。” “新娘出轿飘飘仙,鲜花锦簇齐齐前。” 进门的时候,司仪不忘活跃气氛,嘴中一路念着喜庆的词:“新人高堂双双拜,终身为伴对对还。” “高朋满座声声赞,恭敬亲友深深鞠。” 苏挽烟跟着余南卿的脚步,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穿过前院,来到府邸堂前。 本来还端着仪态与笑容的苏挽烟,在见到堂前等着的人时,眸光顿时一亮:“驰恩?” 不仅苏驰恩在,吕策忠吕将军也在,还有龙旗军中一些与苏挽烟有过照面的军士少将,更让苏挽烟没想到的是,司旸也来了,司旸旁边站着的,竟是苏禾! 苏挽烟震惊的看着堂前迎接的人,虽然这些人,有些与苏挽烟相识不深,但好歹都是她认识的。 成婚,不正是要宴请认识的人来观礼吗? “姐姐!”愣神之际,苏驰恩从台阶上冲了下来,将手里捧着的两个精致的盒子高举,直奔苏挽烟。 苏挽烟激动的上前两步,就在大家都以为两人会撞个正着时,苏驰恩一下就把脚步刹住了:“姐姐!今日你与王爷成婚,我特给你选了两件礼物!” 说着,兴奋的把手里的盒子递过。 秋叶连忙上前,挎着花篮就把盒子接了过去。 “哈哈哈哈!”吕策忠今日换了一身应喜的常服,没了盔甲加身,这么悠悠大步走来,苏挽烟觉得他有点像暴发户。 第427章 流水宴 他抬手一掌拍在余南卿的肩膀上:“没想到我吕某有朝一日,还能见到王爷成婚!” 也没想到他们成婚两年,竟还可以补办婚礼! 这也算是他人生的一大幸事。 他由衷的恭首揖礼:“王爷,娘娘,恭喜恭喜!今日这酒我吕某便不客气了!” 苏挽烟面露笑颜:“吕将军尽管敞开了喝。” “哈哈哈!”吕策忠看向余南卿:“王爷,娘娘都这么说了,待会儿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余南卿心情很好,一直勾着的唇角就没下来过。 司旸与苏禾上前,朝苏挽烟恭了一礼:“见过娘娘。” 完了,才再面向余南卿:“见过王爷。” 眼见他们还要说什么,喜婆连忙开口制止:“王爷,娘娘,拜堂的时间到了,这可不能错过哟!” 苏挽烟跟余南卿相视一眼,牵着手走进正堂。 神情又是微微一怔,只见坐在主位上的是王章王师傅,而旁边坐着的是一个中年妇女,苏挽烟对她有印象。 是第一次她去找王章的时候,在他的铁匠铺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当时铁匠铺的院里还有一个女娃娃。 往事涌上心头,苏挽烟这才发现,事情原来已经过了那么久。 她好像从未过问过王章的家人。 那妇人神情明显的些局促,就是王章心里也有些忐忑。 但见余南卿跟苏挽烟携手迈进正堂时,王章心里的那点忐忑顿时化作感慨,眼眶瞬间就通红起来。 他忍不住抬手抹了抹眼睛,旁边那妇人为了缓解尴尬,忙笑道:“你瞧你,王爷与娘娘大婚的日子,你这么扫兴做什么?” “是是是……”王章忙将情绪忍下,座下的椅子好像发烫般,让他不住的想要起身:“奴才……奴才是太高兴了才会这样,望王爷与娘娘莫怪。” 余南卿让他坐主位时,他心里真的纠结了好久。 他只是一个奴才,怎么受得起这个位置? 特别是王章的妻子,她从来没正儿八经的拜见过余南卿跟苏挽烟,突然就说要她来坐婚堂主位,这可把她吓坏了。 然而,余南卿双亲已逝,苏挽烟又与远宁侯不合,他们不来,也就没有人能担任这个位子了。 对余南卿来说,硝水大败,他瘫痪三年,是王章组织起零零散散的情报成员,一直暗中寻着机会,坚持到现在。 这些都不只是说说那么简单,在被元和帝围剿的那段时日,失去了多少人,又经历了多少苦,其中心酸只有他们才知道。 而王章的妻子,携带着儿女无怨无悔的跟着他,在他们之间充当着传递信息,囤仓集粮的角色,她没有想过要将自己的功劳摆到明面上,而是一直在暗中默默的支持着他们。 今日婚堂这主位,他们如何坐不得? 余南卿受了他们一辈子的恭拜,如今又如何不能给他们叩上一首? 眼见气氛有些焦灼,喜婆又忙喜气洋洋的开口:“吉时到,新郎与新娘子要拜堂啦!” 此话一出,王章跟他妻子都忍不住挺直了腰杆,端着仪态坐在位上动都不敢动。 余南卿跟苏挽烟微微上前,司仪的声音便洪亮的响了起来:“一拜天地!” 苏挽烟跟余南卿转身,揖手向天地恭礼朝拜。 “二拜高堂!” 两人面向高堂,还没拜呢,王章的泪水顿时又止不住的往外涌。 之前知他们王爷成亲,还遗憾没有亲眼见着,没想到如今竟还有机会,这怎么叫他不激动。 余南卿跟苏挽烟刚拜完,王章与他妻子便忙不迭的虚扶了一下。 “夫妻对拜!”随着司仪的叫喊。 余南卿转过身,四目相对,眼里都透着无言的欣喜与欢意,眸眼微垂间,两人互相叩拜。 司仪喊出最后一声:“送入洞房。” 此话一出,整个婚堂响起一片掌声,所有人都活跃了起来,秋叶跟黄叶连忙上前,簇拥着苏挽烟将她扶进后院。 而余南卿,根本没放开过苏挽烟的手,苏挽烟被扶进后院,他也跟着去了。 吕策忠顿时就打了哈哈:“嘿,还说今日可以敞开了喝,瞧着王爷也没打算留下来,我跟谁喝去?” 说完,他左手勾住司旸,右手揽起明宇:“走走走,你们陪我喝几杯。” 司旸笑着,没说什么,任吕策忠将他拉到席位上。 明宇就更不可能说什么了,只是吕策忠的酒量在军里是出了名的好,军中的士兵曾试过轮番给吕策忠灌酒,一群士兵都倒了,他还没倒。 所以明宇这会怕怕的,正想着一会儿要拉哪些人来垫背。 新婚燕尔,又是在馥城,初来乍到的余南卿自是不认得什么人。 但馥城的人倒是早早就听过这位恭亲王,这会儿恭亲王大婚,哪怕余南卿没有宴请,他们却不敢不来。 恭亲王府府门大开,每位不请自来的宾客都可进府上坐。 不论是城中的官府钦差,还是城中的富商勋贵,只要是来了,都能在府中吃上一席。 而恭亲王府府门前的两条街道,在开席那一刻便摆上了整整一条街的席桌,军中的士兵受过训练,动作快而迅速。 府中宴席一开,两条街道的流水席也在同步开启。 就连那锅灶都是早早准备好的,军中的厨子每日要做的菜肴没有上万也有几千,区区百来席流水宴可难不倒他们。 馥城的百姓一看,这下有口福了,一个百姓坐下,便有第二个百姓跟随,不过片刻的功夫,两条街道就已经坐满了食客。 有讲究的百姓,吃之前还随了礼,一吊猪肉,一只鸡,几枚铜钱,这一趟趟下来,也满满当当的得了好几箩筐。 王府内外热热闹闹,人声鼎沸,然而婚房这边,将苏挽烟跟余南卿送进洞房后,喜婆就端来一碗汤饺。 她喜盈盈的递上前:“一碗金元宝,团圆又幸福,新娘子得赶紧趁热吃了。” 苏挽烟端过来,所谓的金元宝就是饺子,饺子的模样与元宝相似,所以喜庆的时候,都会把饺子唤作金元宝。 第428章 我不喝酒,给你了 且不说这称呼怎么样,但苏挽烟可是知道这习俗的。 舀起一块咬进嘴里,果然,是生的。 苏挽烟只勾唇笑着,边嚼边咽,没有说话。 那喜婆瞪圆了眼睛期待的看着,就连秋叶跟黄叶都伸长了脖子,可却见苏挽烟小嘴嚼啊嚼啊,愣是没吐一个生字。 “新娘子觉得这金元宝怎么样?” 苏挽烟点头:“嗯,好吃。” 这可把喜婆给整懵了,不死心的堆着笑脸:“新娘子可要再吃一个?” 苏挽烟又舀了一个吃进嘴里,依旧是勾着唇慢悠悠的嚼着,那喜婆眼睛都快长苏挽烟嘴里了,也没听苏挽烟蹦出一个字。 忍不住问道:“如何?” “很好吃。” “这……”喜婆一下没反应过来,她迎过的新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每个都是按章程来的,怎么偏偏这个一改常态。 “噗。”余南卿忍不住掩嘴哧出一声轻笑。 温声开口:“你们都下去。” “诶!”喜婆也在倾刻顿悟,忙道着喜:“二位新婚,祝愿长长久久,琴瑟和鸣,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不管苏挽烟吃没吃出来,这喜庆的话断是不能少的。 秋叶从怀里拿出一袋喜钱,交到喜婆手里,喜婆笑得见牙不见眼:“新郎洪福齐天,新娘福如东海,夫妻同到老,福寿两无疆,两情相悦值千金!” 黄叶上前:“嬷嬷请。” 再不制止,她都觉得这个喜婆能一直说下去。 喜婆反应过来:“诶,那民妇先行告退。” 喜婆退下后,秋叶与黄叶等一众婢女也福身退下,至此,吵吵闹闹的婚房这才安静下来。 苏挽烟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那两个半生不熟的饺子,口感好像还在嘴里回荡。 余南卿走到桌前,给她倒了杯水:“烟儿有时意外倔强。” 倔强得可爱。 苏挽烟拿过水杯喝了一口,闻言掩了掩嘴笑道:“逗他们玩一下。” 她当然知道吃饺子是个什么流程,若是不知道可能她的反应会跟别人一样,但她都已经知道了,那还怎么装? 所以她干脆不说,叫那喜婆干着急。 来去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她睨了一眼余南卿:“你还不是光站在那里看,明明一眼就知道我在干什么,还要让喜婆哄我吃第二个。” 余南卿心情颇好的勾唇,他其实也期待苏挽烟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所以才没说话。 这时,余南卿从怀里拿出苏挽烟的红头盖:“烟儿……” 苏挽烟看他那样子都知道他想干什么,抽了抽嘴角:“那你何必早早把我红头盖藏起来?” “我说了,好叫世人知晓,你只独属于我一人。” 苏挽烟被余南卿这逻辑整得无语,这跟盖不盖红头盖没什么关系好吗? “烟儿,可不可以?”余南卿眼神可怜巴巴的看着苏挽烟。 苏挽烟跟他对峙了良久,最终还是败阵下来,无奈道:“随你。” 余南卿眸光顿时一亮,将红头盖缓缓盖在苏挽烟头上。 随即拿起一旁的喜秤,将苏挽烟的红头盖轻轻挑起。 苏挽烟就这么端坐在床边,任余南卿胡闹,待头盖掀起,苏挽烟看着余南卿的眼神便是一阵无语:“还要玩什么?” “还有……合卺酒。” 苏挽烟看向桌上摆上的两个酒杯,笑道:“那你拿来。” 余南卿忙放下喜秤,倒了两杯酒拿到床前,递给苏挽烟一杯。 苏挽烟看着余南卿,眼中没有情谊是假的,相反,她觉得这份情谊太重,所以才格外珍惜。 酒交到苏挽烟手里,余南卿才想起:“是了,烟儿不喝酒……” 说着,便要把苏挽烟的酒拿回去。 没想到苏挽烟伸手轻轻一挽,两人的距离在顷刻间拉近。 四目相对间,余南卿心口微微一窒,一抹暧昧的气氛将两人围绕,苏挽烟事先把酒杯的杯沿抵在唇边。 余南卿只觉心脏跳得飞快,他不着痕迹的咽了咽咽喉,一边不敢迎对苏挽烟这炽热的眼神,却又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 眸眼轻垂间,美酒倾刻入喉,可余南卿却不知其中滋味,只觉浑身血液都似在这一刻沸腾。 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他忙别过脸,跟苏挽烟拉开距离。 苏挽烟勾着美唇,突然伸手,一把将余南卿别过去的脸掰了过来,娇软的朱唇猝不及防的贴了上去。 余南卿心口猛地一颤,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唇间的柔软就这么紧紧的贴着,还未来得及细品,一股温凉的暖流忽地从唇角流下,香香醇的酒气钻入鼻间,让余南卿忍不住咽下。 还不等余南卿有所反应,苏挽烟就已经一把将他推开。 只见她掩着朱唇,脸色泛着一抹透红,正一脸得意的看着他。 仿佛是使了坏的精灵,正光明正大的在调戏他。 这模样,余南卿只觉口干舌燥,他伸手拂了拂从唇角流下的那滴美酒,似夹带着女子的香甜,叫余南卿“轰”的一下,脸蛋红了个通透。 苏挽烟自然也是羞的,但没余南卿这么夸张。 睨了他一眼:“瞧你,就这点出息,这酒我确实不喝,所以……给你了。” “咳!”余南卿别过脸,将拳头蜷在嘴边猛咳一声。 苏挽烟脸上红晕未散,也是羞意浓郁:“毕竟是大婚之日嘛,不做点什么,总觉得白走一遭。” 难得,余南卿给她补办的婚礼。 “……”余南卿低垂着眼眸,脸更红了。 蓦然,他一把抓起苏挽烟的手腕,连眼神都不敢抬:“再……再来一次。” “……”苏挽烟脸色瞬间也红成了苹果,甩开余南卿的手:“我就知道!你惯会得寸进尺!” “就再一次!”余南卿红着脸大喊! “没有!再闹扔你出去!”苏挽烟也是脸色通红。 余南卿抿着唇,死死的盯着苏挽烟,苏挽烟不遑多让,直勾勾的与他对峙着,良久,在余南卿确定真的没有再一次后,他才不得不蔫了神情:“当真……没有?” “没有!”那种事,怎么好叫她做第二遍! 第429章 哪能面面俱到 余南卿抿了抿唇,有些不甘心。 苏挽烟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的心神稍稍稳下来,开口:“还想玩什么?” 余南卿脸红,还想再亲亲。 但这话,到底没说出口,想起刚刚苏挽烟一吻,他突然又感到心满意足:“没了。” 时日还多,日后还有机会,不急的,不急的。 苏挽烟闻言,这才伸手捂了脖子:“那你快帮我把这金凤冠摘下来。” 余南卿微怔:“烟儿不多戴片刻?” 毕竟,是他们成婚的日子,她不多贪恋片刻? “你知道这凤冠多重吗?更别说还有别的珠钗金饰,我脖子都快压断了,你还想让我戴多久?快帮我摘下来。” 余南卿抿唇,忙伸手帮苏挽烟解凤冠。 凤冠一拆,苏挽烟便觉脖子一松。 她伸手要将身上的喜袍脱下来,然而还未解下,好奇看向余南卿:“外面宾客那么多,你就出去露个脸招待一下?” 余南卿上前,替她轻轻解下腰带,褪去她身上的喜袍:“不急,来去外面有吕策忠他们帮忙,不会耽误事。” 而且今日的主位是王章,他更会将前来的宾客招待得妥妥当当。 “说到这事,我还没问你呢,吕将军他们怎么来了?” 余南卿唇角含笑:“早在数月前,我便给吕策忠去了信,让他到馥城一趟,并与他说明我的计划。” “那便是说,驰恩他们也是早早就知道了?秋叶与黄叶也是?” “嗯。”余南卿应声。 花钗珠饰被他慢慢拆下:“原本,是想在京城办的,如此,便可以宴请昌顺两家……” 苏挽烟知道,他指的是代知宛跟许意暄。 余南卿顿了顿,眼里浮起一抹愧疚:“到底是我准备得不够妥当,叫烟儿有了遗憾……” 苏挽烟笑了笑:“有遗憾又怎么了嘛?” 余南卿看向苏挽烟,只听她说道:“你能保证每一件事都是完美的?你能保证人生就是完美的啊?即便是你,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虽然不能请她们是挺遗憾的,但是想想,这场婚礼本来就是补办的,我原本嫁到恭亲王府的时候就还不认识她们。” 所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嘛。 能请自然好,但若不能,那也不必强求,何况还是在这样的时态之下,她不会要求太多。 余南卿听懂了苏挽烟的意思,只是既是补办,他自然想要十全十美。 苏挽烟伸手捧起余南卿的脸:“别想太多啦,而且今日这一顿折腾,我好累了,接下来还有没有别的事做,没有我要睡一觉。” 余南卿脸颊泛起一抹绯红,苏挽烟这么捧着他的脸,他又以为…… “……”苏挽烟怔:“你脸红什么?” “咳。” 余南卿轻咳一声,别过眼神:“烟儿一惯温良……” 她的性子一惯如此,不然也不会一直纵容他。 苏挽烟身子往床上一倒:“不跟你扯了,我真的要休息了。” 坐在轿子上一天,她腰都快断了。 “嗯。”余南卿轻拂着她的发丝:“片刻我让秋叶端些吃食来,你若饿了,便先吃些再休息。” “嗯,知道了。”苏挽烟闭着眼睛回应。 其实在轿上的时候她就饿了,只不过相比饿,她更想先睡一觉。 府中宴席开到什么时候,苏挽烟并不知道,因为她睡着了。 不过也因为这次婚礼的补办,馥城在下午时分起了一则传言,传闻恭亲王在京城有一爱妻,对于这位爱妻恭亲王十分宠爱,为其顶撞朝廷,更立下永不纳妾的誓言。 可没想到,这才到馥城的第一天,就大张旗鼓的主办婚事,就是不知这轿中的新娘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让恭亲王连他的结发妻子都不顾了,连曾经的誓言都抛诸脑后。 说来,恭亲王妃哪去了? 恭亲王纳妾这大长的阵仗,怎么都不见恭亲王妃出面? 难不成是被恭亲王留在京城了? 不得不说,讨论这些八卦的时候,不论是哪里的百姓都特别积极。 当然,也有人反驳这一言论的,有谁见别人纳妾是这种规格的,这明明就是娶妻的迎亲仪仗,那新娘子下轿的时候他们可都看到的,穿的是正红的喜袍。 谁家妾这么大胆敢穿正红喜袍啊? 那不然……是平妻? 传闻,悄然在宴席中传开,众位百姓边吃边聊,百思不得其解。 好在,传闻没过半个时辰,就被纠了回来。 知情人透露,恭亲王今日娶的,就不是什么妾,也不是什么平妻,那就是恭亲王妃。 此话一出,听八卦的百姓就不信了:“那怎么可能呢?二次求娶?本来就已经成过亲,为何还要再成一次亲?” “嗐,这就说来话长了。”那人夹了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这更勾起了其他人的好奇心,凑过脸去:“你就说呗,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还遮遮掩掩的。” 那人见他们这样,犹豫了一会儿,一拍大腿:“算了,那我今日就给你们说说,恭亲王府在京城的那些事。” 这一张嘴,就从余南卿硝水一战,瘫痪三年开始说起。 苏挽烟嫁进恭亲王府的时候,是被迫代嫁,没有嫁妆,也没有聘礼,她是远宁侯府中的一颗弃子。 所以按当时的情形来说,余南卿跟苏挽烟并未经过三媒六聘,也没有拜过堂。 这不,这会儿恭亲王府时势好了,恭亲王便想着,还恭亲王妃一个成亲的仪式,也算是让恭亲王妃这辈子不留遗憾。 这一顿话说下来,听得那一桌吃席频频点头:“这么说恭亲王着实宠爱王妃宠爱得紧啊,这成亲都那么久了,竟还想要要重办婚礼。” “诶,不对啊。”有人就提问:“你不是说王爷瘫痪了吗?怎么我看他好好的啊?前段日子大晋与东海开战,我听说还是王爷带的军呢。” “嘿,你说到这个,我又有话说!”那人又嚼了颗花生米。 将苏挽烟自进恭亲王府后,恭亲王府时来运转的事完完整整的讲述了一遍。 第430章 余南卿醉酒 原全京城的人都以为恭亲王府的命数已尽,没想到就因为苏挽烟进府,生生将余南卿的命数给扭转了过来,不仅瘫痪被治好了,还与余南卿一同前往战场,与东海殊死一战,大胜而归。 也算是夫妻齐力,报了数年前的硝水之仇! 瞧瞧,这恭亲王妃不是恭亲王的福星是什么,敢与王爷同生共死,这还不得好好宠着供着? 那一群吃瓜的人,听得又是连连点头,一眼望去,这不仅是这桌的,其他桌的也围了上来,就像听说书人讲故事一样,个个都伸长头去听。 “诶?那王爷的瘫痪是谁治好的,可有没有说?” “哦那就更神奇了。”‘讲故事’那人神秘道:“这一层恭亲王府里的人谁都没透露,王爷养病期间,谁都不得出入王府,而这其中,只有王妃一人与王爷朝夕相处……” 他压低了声,让周围的人也猫低了头,生怕听不清:“我严重怀疑,王爷的病能痊愈,与王妃娘娘脱不了干系,你们想啊,当时谁都不能进王府,唯一能接近王爷的人,便只有王妃了,你们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此话一出,众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照你这么说,王妃娘娘还会医咯?” “那不一定,我也只是猜测,但当时确实就是这么个情况。”那人故意留了个勾子。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本人不才,刚好从京城来。”那人得意一笑,剔着牙:“刚巧有事到馥州寻亲,没想到竟碰上恭亲王成亲,今日那新娘子我看了,正是恭亲王妃,断不会错。” “哦,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我听到的传闻不会有假,恭亲王十分宠爱王妃娘娘。” “呸,方才说纳妾的,就属你声音最大。” 大家你一言我一言,气氛又重新活络起来。 午时刚升起的传闻,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就被百姓新了解的事实掩盖。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全城的人都知道,这次恭亲王府迎亲,迎的是恭亲王妃。 同时,他们在京城发生的事,让馥城一众千金听得感动连连,这便是她们口中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 而男子听了,更言道娶妻当娶恭亲王妃这样的贤妻。 这半日内馥城发生的事,苏挽烟并不知情,因为她早早就睡过去了,等到黄昏日落,苏挽烟才从睡梦中饿醒。 她刚挪动身子,秋叶的声音便轻轻响在耳边:“娘娘,您醒了啦?” 苏挽烟睁眼,入帘便是昏暗的烛火摇曳。 黄叶很麻利的将屋中其中烛台都点上,昏暗的房间一下就亮堂了不少。 苏挽烟左右望了望,听到前院还熙熙攘攘传来喜闹声,好奇:“宴席还没结束啊?” 他们好像是中午就到了馥城,拜完堂好像也没过多久,他们是吃了整整一个下午? “大多数宾客都散了,剩下的都是吕将军等人,这会儿喝得正高兴呢。”秋叶说着,问了声:“娘娘可要洗漱?” 苏挽烟点点头。 秋叶忙从外面端来洗漱的热水。 桌子那边,黄叶已经把膳食端上:“这是王爷早早吩咐好的,这主院与京城的一样,主屋的旁边便是小厨房,膳食都放在小厨房煨着呢。” 苏挽烟漱了口香茶,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嗯?是凉的?” “这是馥州的特色佳肴,云片牛展,菜肴本身便是凉的。” 苏挽烟点点头,又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嗯,好吃。” 口感脆嫩脆嫩的,嚼的时候有些筋道但是不硬,肉质也很可口。 苏挽烟是真的饿了,一般她一个人是吃不完这一桌子菜的,但今天破天荒的吃了个干干净净,最后还一碗鲜汤下肚,吃了个心满意足。 主院设有热泉,从主屋绕过回廊,不过两三百米就能到,跟主屋挨得十分近。 若是不想从回廊过去,主屋里面也有专门的长廊过去,很是方便。 热泉池约有一个常规的游泳池那么大,水不算很深。 来去已经吃饱喝足,又睡了一下午,见余南卿还没回房的意思,苏挽烟趁着这空隙去热泉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 秋叶跟黄叶自是随身伺候,沐浴按摩,将洗一头乌丝,一套下来也去了大半个时辰。 苏挽烟回房的时候,还未见余南卿的身影,便就着烛火,挑了一本馥城的人文俗事来看。 秋叶跟黄叶唤来婢女,一下一下的给苏挽烟擦着长及腰间的乌发。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挽烟看得眼睛都有些累了,才听得房门被敲响。 “娘娘!”是小步跟田中的声音,声音有些急促。 秋叶忙道:“娘娘稍等,奴婢去看看。” 苏挽烟这会儿在内房,内房外还有外室与花厅。 秋叶穿过内房的圆门,到外室打开房门,这才见小步跟田中双双扶着余南卿站在花厅。 秋叶吓了一跳:“王爷!” 苏挽烟披了衣裳出来一看,原来是余南卿喝醉了,正被小步跟田中架着回来。 她忙挥手:“快进来。” 小步跟田中这才垂眸,低着头将余南卿送进了房中。 两人不敢多待,与苏挽烟行过礼后便急忙退下。 “黄叶,你去拿醒酒汤。” “是。” “秋叶,去端盆热水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 余南卿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眉头微拧,看那模样似乎十分难受。 苏挽烟拍了拍他的脸:“余南卿?余南卿?” “唔……烟儿……”余南卿呢喃着苏挽烟的名字,即便是醉了酒,声音也轻沉得好听。 苏挽烟无奈:”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她从来没见过余南卿醉酒。 话说间,她搭上余南卿的脉,细探了一下,眼见没什么事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余南卿一把握住苏挽烟的手,修长的眸子睁了一条缝隙,看着她的眼里含着微波:“烟儿……我今日……高兴……” “嗯,看出来了。” “娘娘。”这时,黄叶从门外进来:“醒酒汤来了。” 第431章 喝酒生的娃娃容易畸形 苏挽烟想要扶起余南卿,却发现他不是一般的沉。 除了一开始照顾他那段日子,苏挽烟已经很久没翻过余南卿了,她借力将他背起,尽量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余南卿也不是真的醉得毫无知觉,闻着苏挽烟身上的女子香,他轻挪了挪身子,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间,大手堪堪将她的细腰揽住:“烟儿……” “叨什么啊,我这不是在呢吗?”苏挽烟好笑,拿过黄叶手里的醒酒汤:“来,把这汤先喝了。” 醒酒汤这种东西,一般宴会上都是要备着的。 苏挽烟没想到余南卿有朝一日会喝上。 余南卿轻吟着,闭着眼眸就着苏挽烟的手,一口一口的小酌着,那模样迷迷瞪瞪,倒把苏挽烟逗笑:“你这究竟是喝了多少啊?” 这时,秋叶端着热水进来:“娘娘,热水来了。” 苏挽烟将他放下,洗了毛巾给他擦了擦脸,这才伸手去解他的衣裳。 没想到余南卿一把握住苏挽烟,猛地翻身,就把她压在了身下。 苏挽烟猝不及防,心口不由一窒。 秋叶与黄叶见状,相视一眼,默默的退了下去。 余南卿的唇瓣在苏挽烟的小脸轻轻游移,他闭着眼贪恋着这种感觉,就在两人的唇越离越近时,苏挽烟一盆冷水浇了他个透心凉:“你身上好大的酒味啊。” 此话一出,原本还迷迷瞪瞪的余南卿身子微微一僵,连带着动作都顿了顿,他微微睁开眸子,眸光含波的看着苏挽烟。 两人相距咫尺,苏挽烟又开口暴击:“而且醉酒后生的娃娃,容易畸形。” “……”余南卿心口微颤,剩下的醉意也驱散了大半,温红的脸颊蓦地开始发烫。 他轻抿唇着,摇摇晃晃的将身子撑起,带着醉意的声音缓缓传响:“我……未曾想过……未曾想过……” 他意识好像是清醒的,但又好像很涣散,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他扶了扶有些晕乎乎的额头:“……烟儿不允,我断不……断不越雷池半步……” 他只是……想靠在苏挽烟身上,想一直一直黏着她…… 苏挽烟掩嘴一笑,起身将他推倒在床上:“想那么多干什么,既然醉了那就赶快睡吧。” 现在来说,她这副身体还是太小了。 要是余南卿态度强硬,其实她也根本反抗不了。 而她也没办法怪他什么。 苏挽烟趴在余南卿身上,第一次见他迷迷糊糊的,觉得十分新奇,全然没了平日那样温文尔雅的模样,倒像是……小孩子第一次偷吃大人的酒,吃醉了就想找个地方睡觉的即视感。 “唔……” 余南卿轻吟一声,隐隐听着苏挽烟的声音,也不再挣扎,缓缓放匀了气息,不到片刻的功夫,就沉沉睡了过去。 苏挽烟笑,今天不止她累,想来余南卿也是累极。 前院灯火还未散去,苏挽烟还能隐隐听到吕策忠拉着人喝酒的声音。 只是她已无心探究,趴在余南卿身上,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不过一会儿,便又收回手,就这么伏在他胸膛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 余南卿醒来时,只觉胸口泛着一丝酥麻。 阳光透过窗柩纸照在他身上,微微垂眸,便见苏挽烟正趴在他身上睡得正香。 脑袋传来的丝丝疼痛,让他断断续续想起了昨夜的事,不禁有些懊恼。 他不敢随意动弹,就怕惊了睡得正熟的娇人儿。 余南卿不着痕迹的吸了口气,缓了昨夜带来的醉宿,再次垂眸,唇角便勾起了一抹笑意,虽唐突了佳人,但昨日那般,苏挽烟话里话外,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他微微伸手,轻撩起苏挽烟鬓间一缕发丝,如此他便心满意足,再无他求。 微微的动作,让苏挽烟轻拧了拧眉。 余南卿呼吸微顿,只见苏挽烟挪动了一下身子,眉眼顿时拧得更紧:“哎~呀!” 余南卿心头微紧:“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苏挽烟疼得龇牙咧嘴:“麻了!” 不仅右半身麻了,连脖子都麻了,不对,脖子除了麻还有点疼,不会是落枕了吧。 “……”余南卿忙爬起来,轻轻将苏挽烟扶到床上。 “早知道不趴在你身上睡了。”苏挽烟捂着脖子:“你轻点,疼疼疼!” 余南卿哪敢使劲,待把苏挽烟放上床,余南卿小心翼翼开口:“我帮烟儿揉揉。” 苏挽烟很不客气的指着脖子:“这里,这个地方。” 余南卿伸手,又听苏挽烟唤声:“要轻点。” “嗯。”余南卿用指腹轻轻给她按着。 按着按着,还没清醒的苏挽烟突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余南卿好奇:“烟儿在笑什么?” 苏挽烟好笑,睁起睡意朦胧的眼睛:“我趴你身上睡一晚上,居然连动都不带动一下,你说要哪天我会不会因为睡姿不变,导致血液不流畅,肌肉坏死?” 余南卿愣:“会?” “会的啊,压得太久,血液不流通,细胞就坏死了,坏死就瘫痪了,瘫痪了就变残废了。” 余南卿略有疑虑,按着苏挽烟的力道不由大了些。 苏挽烟拧眉:“轻点呀,你那牛劲我遭不住的。” 余南卿后知后觉,忙又把力道放轻。 被余南卿这么按着,苏挽烟没一会儿就清醒了,突然好奇:“嗯?今天秋叶跟黄叶没动静。” 余南卿想了想,抿唇:“许是……新婚夜,她们以为……” 苏挽烟恍然,昨天夜里她们退下的那个表情就不对。 “烟儿可要是要洗漱?” “嗯,肚子也饿了。” 余南卿拂身下床:“烟儿休息片刻,我去去就来。” 苏挽烟缓缓翻个身,笑看着余南卿的背影消失在眼帘。 也不知怎地,余南卿出去后,眼皮子又昏昏沉沉的眯了下来,待余南卿打好洗漱的热水进来时,便见苏挽烟又已经睡了过去。 余南卿无奈的笑了笑。 垂眸看了一眼还未换下的喜袍,想起苏挽烟昨夜的话,忍不住闻了闻身上的味道,确实泛着一股酒气。 当即脸色就黑了下来。 第432章 以手帕相赠 给苏挽烟轻掖了被子,转身走了出去。 苏挽烟再次醒来时,已是巳时五刻,晨阳高挂,刚刚转醒,入鼻便是一阵淡淡的檀香,苏挽烟顺着香味睁眼,原来是余南卿正坐在床头边上,翻着一本《历朝兵书》。 云白的锦衣加身,不是昨日的喜袍,墨发还似还润着水,苏挽烟便知他已经沐浴过。 见苏挽烟转醒,余南卿放下手中的兵书:“烟儿醒了?” 他抚着她的脸:“时间还早,若是困,可再休息片刻。” 苏挽烟坐起身子,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不睡了,再睡一整天又浪费了。” 估计是这段日子赶路赶太累的缘故,所以才会这么困。 “烟儿今日想做什么?”余南卿给她递上口檀。 “先到城中看看。”苏挽烟把口檀咬进嘴里:“第一天来到,总要看看这里的风土民情。” 她突然笑道:“现在你是这里的领主,你难道就没事做啊?” 新接手领地,应该有很多事要忙才对。 余南卿闻言一笑:“不着急。” “你处理的时候,能不能也带上我?” 余南卿眉尖微挑:“烟儿感兴趣?” 他以为苏挽烟不会对这一类的事上心,毕竟在京城,她最喜欢的便是悠闲自在的过日子,连城里富家千金的聚会,她都不去。 “也不是感兴趣,就是想了解一下。” “自然可以。” 余南卿递过香茶:“我已颁下指令,让馥城府尹与监督在三日后将馥州各地的情况以文书上报,其中包括各地税收与土地分配情况等,烟儿届时可与我一同看看。” 苏挽烟点头:“好呀。” 馥州之地一共有十三个城,十三个城之中,每城又包括了乡,镇,村,寨,而馥城,便是馥州首邑,相当于现代的省会。 因这里四季宜人,土地肥沃,馥州良田几乎每年都能大丰收。 进贡京城的时令水果,很多都是从馥州上贡的。 而这里因地理位置的关系,边疆的战火难以波及,所以这里的发展持续而有效,是块让人垂涎的富饶之地。 同时,这里与京城也相隔甚远,馥州很多家族自行发展,可以说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自馥州,这也就造就了馥州人才济济,以手艺活与工匠活发家致富的家族比比皆是。 这也就是为什么,太皇太后不想要把馥州赐给余南卿的缘故,在这里当蕃王,日子简直比在京城还潇洒。 更重要的是,朝廷真的鞭长莫及。 下午,苏挽烟吃过午饭,便换了身简单的衣服,与余南卿一同到城里逛逛。 今日苏挽烟梳的头不是在京城时的样式。 在馥城,已婚的女子不用梳妇人髻,她们可以保留少女时期时的头发样式,不仅是女子,男子亦是一样。 只是出门时对已婚的男女对镯是必须戴的。 在馥城,区别已婚与未婚的女子很有必要,苏挽烟看书上说,这里有个习俗,馥城男子到了成婚之龄,会携同心带到街上物色心仪的女子。 若是相中的哪位姑娘,可将同心带的一头递给心仪的女子,女子若接,两人便可成良缘。 要想知道这些姑娘有没有成亲,手上的对镯在这种时候就显得十分重要,毕竟若弄错了,严重的会被官府以调戏妇女之罪抓起来。 只不过,这种情况很少发生。 若真有这种误会,解释一二,城中百姓一般都会包容。 所以现在,苏挽烟特意亮出她们前几日买的对镯,在阳光的照射下一闪一闪的,不知旁人觉得如何,反正苏挽烟特别喜欢。 至于发髻,是秋叶帮她梳的,两鬓留了细细的辫子,身后长发微拢,以绸带缠绕而下,髻间簪的是珠花,耳环配的是蓝宝石,浅浅的,是与天空一样的颜色。 再是一身绿柳碧波双鱼戏水裙,苏挽烟本来年纪就不大,这么一衬,一股灵动又活泼的气息迎面而来。 余南卿身上的那身,与她身上那身是相对应的,哪怕是没有他们戴的对镯,没有腰间佩戴的玉珏,只要不是眼瞎,都能看出他们是一对。 只是,见苏挽烟这身打扮,余南卿总有些不甘,他握紧了苏挽烟的手,生怕他一个没看住,就不知要被什么人拐跑了般。 苏挽烟一如往常,对城里摆在街边的那些小摊贩十分感兴趣。 这些小东西便宜,即便买多了也不会心疼,相反那些名贵之物就不一样,不能一把一把的买,不然那钱就跟流水一样,抓都抓不住。 只不过,那天进馥州地界的时候,苏挽烟就已经买了很多。 这回到馥城了,买的欲望反而没那么浓郁,大多时候只是在小摊前驻足看看。 至于那种名贵的饰铺,苏挽烟进都没进,因为她觉得,只要进去了,她肯定会想买,即便她心疼银子不买,余南卿也一定会买给她。 唉,省钱的思想根深蒂固,苏挽烟觉得这么良好的品质,应当继续保持。 正逛得起劲,突然一个女子远远的就朝这边匆匆撞来。 为什么要用‘撞’这个字,是因为她明明看到前面有人,却没有停下脚步,那模样……就跟碰瓷没有任何差别。 苏挽烟下意识停下脚步,余南卿似乎也看到了,在苏挽烟停下脚步的同时,也停了下来。 就在那女子快撞到面前时,秋叶与黄叶很及时的上前将她拦住:“姑娘仔细!” 许是看出那女子意图,小步跟田中已经迈步上前,有种她若作妖,他们便随时出手的感觉。 那女子脚步一刹,便顿了身形。 她娇滴滴的抬眸,看了余南卿一眼,随即又很顾忌的将目光移向苏挽烟,垂眸福了一礼,按捺下心中的害怕,将手中的帕子小心翼翼的递上。 当然,是递给余南卿的。 只见她脸色晕染着一抹绯红,娇羞的模样如一朵缓缓绽放的蔷薇,还是朵粉色的蔷薇。 苏挽烟想起来了,在馥城,男子路遇心仪的女子,递的是同心带,而女子若遇到喜欢的男子,则是以手帕相赠。 第433章 要不要吵一架? 若男子接受,便等于同意结成良缘。 有意思的是,男子即便戴了对镯,女子也可赠予手帕,毕竟,男子可以纳妾。 所以方才这女子看苏挽烟那一眼,是担心她会不同意? “初来乍到,本王不想见血。”余南卿本来挺好的心情,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脸色黑沉。 才解决太皇太后的那些人,怎么又来? 都不能安生些? 那姑娘身子微微一颤,忐忑的抬眸,似乎不太明白余南卿说的什么意思。 秋叶看不过去,开口提醒:“小姐还是快离开罢。” 不接,就是不同意,怎么还站那么久? 真要她们家王爷动刀子才死心吗? 那姑娘抿着唇,神色尽是不甘,她把帕子收到心口紧了紧,一副我见尤怜的模样,最终僵持了片刻,还是福礼退至一边。 直到迈步离开,余南卿的眉心都是拧着的,苏挽烟倒没什么影响,还掩着嘴偷笑。 余南卿虽不希望苏挽烟误解,但他也确实希望苏挽烟能够为他吃些醋,哪怕一丢丢也行啊。 这般在大街上明目张胆的,怎么她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余南卿有些不甘:“烟儿还笑。” “我还想说你呢,那么严肃做什么?” 余南卿抿唇:“那不然,我该欣然接受?” 苏挽烟抬眸,竟见余南卿眼底起了不悦之色。 “怎么地?你要跟我吵架?”苏挽烟笑道:“说来,跟你在一起这么久,还没跟你吵过架呢。” 她听说情侣之间,吵完架之后感情会更好。 要不,她跟余南卿也借这个口升温升温? 余南卿心口微窒,眉头拧得更紧:“不要!” 苏挽烟笑得更欢:“那你在不服气什么?” 余南卿别过脸,不愿就这个话题多说,苏挽烟捏了捏他的大手:“咱们现在也算新婚燕尔不是?高兴点,别初来乍到就让百姓觉得,新来的领主是个不好惹的。” “……”别人如何想,与他何干? 他垂眸看向身旁的小人儿,见她兴致勃勃的模样,那点点不甘也随之烟消云散,罢了,他纠结那么多作甚? “是了。”余南卿似想到什么,紧着苏挽烟的小手:“烟儿,你随我来,有个地方想让你看看。” 苏挽烟好奇:“什么?” 余南卿在前面拉着,苏挽烟乖巧的跟在他身后。 余南卿要带苏挽烟去的地方,离恭亲王府并不远,不过就隔了一条街道。 待他停下脚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宏伟大气的建筑,建筑大门紧闭,抬眼望去,眼前的楼宇建有三层。 每一层的殿顶都刻着雕花,以蓝色调为主的壁画精美绝伦,余南卿笑着看向苏挽烟:“就是这里,到了。” 苏挽烟不明白:“这是什么?” 这是要做酒楼吗? 这么宏伟壮观的楼宇,难道是类似八宝阁的珍宝阁? 余南卿拉着苏挽烟的手,上前推开楼宇的大门,瞬间,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浓郁的药香。 苏挽烟睁大眼睛,只见楼中大堂有两面墙陈列的全是药柜,每个药柜都挂着药牌。 苏挽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愣了好久,才吐出一句:“这么大一座楼,你要用来做药铺?” 呃,也不是说不行。 但在苏挽烟眼里,药铺似乎用不上那么大的地方。 “嗯,还有二层,三层,烟儿想用来做什么,可尽管吩咐。” 苏挽烟这才反应过来:“我的?” “嗯。”余南卿心情很好,拉着苏挽烟的手走进去:“在京城时我便想着,要在馥城给你盘一间铺子。” 她救治病人,他便给她捣药。 他看向苏挽烟:“烟儿不是曾说,想云游四方,悬壶济世?” 余南卿拉起她的手放到唇边:“云游四方也可以,悬壶济世也可以,只要烟儿想,我便给你想要的。” 安居一方也可以,随着她到处跑也可以。 来去,他们都已经远离朝廷,他们可以做很多事。 苏挽烟说心里不感动是假的,温润的唇瓣落在她手上,让她有些酥麻,到底还是忍不住将这氛围破坏:“你这么举着我的手,都要麻了。” “……”余南卿抿唇,将苏挽烟的手放下:“我下次注意。” 虽说这么大的楼宇用来做药铺挺可惜,但苏挽烟还是欣喜的,她老早就幻想过有一间属于自己的药铺。 她忍不住走上柜台,看向满墙的药柜,伸手抽开其中一格。 里面放着已经处理过的中草药,伸手拿起,放到鼻间闻了闻,气味与颜色都很不错。 “这铺子是让卫祥盘下的,这些草药都是他所准备。”余南卿看着苏挽烟还满意的神情,唇角笑容又深两分:“他做的不错。” 苏挽烟此时已经打开了好几个药格,兴致勃勃的查看着那些药材,闻言笑道:“卫大哥做事向来稳妥。” 苏挽烟把药柜关上,又在一楼转了一圈,一楼有问诊室,除了问诊室,还有休息区跟等待区。 这其中,还有一间茶室,茶室可以用来招待贵客,除了这些看得见的,还有看不见的,就是内阁。 内阁有密室,内阁可以接待特殊的病人,密室则是以备不时之需。 与内阁相连的,还有一间紧急手术的房间。 不得不说,苏挽烟能想到的没想到的,这里都已经配备。 “二楼有什么?”苏挽烟看完一楼,又兴致勃勃的上了二楼。 余南卿宠溺的跟在她身后。 二楼是供苏挽烟休憩的地方,设有茶桌小椅,分了两个堂与两个房,堂是正堂与茶堂,两个房间是挨着的,一个是苏挽烟闲暇时可以制药的房间,里面放着的都是苏挽烟需要用到的器皿与瓶罐。 而另一个房间则用来休息。 苏挽烟好奇的拿起其中一个白色的小瓷盆:“这规格做得真好,大小正是我需要的。” 其余的不管大一号还是小一号,苏挽烟一拿起来就知道,是她平日里用惯的规格。 她饶有兴致的看向余南卿:“平时是不是偷看我制药来着?” 不然怎么会对她的用具这么了解? 第434章 妙生堂 余南卿闻言一笑:“我那是光明正大的看。” 苏挽烟制药从不在他面前藏着掖着,他又何需偷偷摸摸的瞧? 苏挽烟自然是开玩笑的。 “三层有什么?” 苏挽烟更期待三层了,提着裙摆噌噌噌的往上爬。 三层,是一个大书房,两边各一个房间,上前把房间的大门平移开,里面整面墙都是藏书,房中布了桌椅,桌上放的是文房四宝。 堂中设着茶座,坐在茶座享受着茶香的时候,可以从高处将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 苏挽烟站在三楼的阳台上,一阵微风拂过,带着一丝清凉的气息,苏挽烟觉得十分舒服,她指向远处的一条河流:“余南卿你看,有花船。” 城中有条河,以东为源头贯穿着整座城。 主河道设有游船,供城中的富家千金与公子游玩享乐,这倒与京城别无二致。 站在这三层楼宇上,让苏挽烟不禁想起,余南卿还瘫痪时,第一次带余南卿上街的情形。 那时京城有游行庆典,那福宝楼三层的高度,好像就跟现在差不多。 苏挽烟随口问了句:“你说馥城有没有游行庆典?” 余南卿笑意更深:“烟儿与我想到一块去了。” 想当时他没能站起来,苏挽烟倚着栏杆蹦蹦跳跳,那游行的队伍如何他没看,只知心里极怕眼前的人儿一不小心从三层蹦了下去。 而那时,情窦初开…… 不对,即便是现在,他也觉得苏挽烟一颦一笑极为动人。 苏挽烟见他勾着唇看着自己傻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最近一次庆典,是什么时候?” 余南卿回魂,想了想,脱口而出:“端午。” 苏挽烟眸光微亮:“馥城也会举办龙舟赛吗?” 话说,她就在京城看了一次龙舟赛,那次之后就离开了京城,直至上一年才回的京。 余南卿点头:“嗯。”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说来,馥城的龙舟赛,比京城的还要隆重些。” “那我们要早些占位置。” “好。” 余南卿默默记下这件事,那沿河设有观龙舟的绝佳之地,届时他要早早订下位置才好。 沉默片刻,又问:“烟儿可想好药铺的名字了?” “没有。”苏挽烟好笑:“今天才见着药铺,哪能一下子想到叫什么名字,不然你给我起一个?” 余南卿沉疑一瞬:“济世神殿?” “……”苏挽烟无语:“算了我自己来。” “不好?”余南卿不甘心,又想了一个:“神医妙手?” 苏挽烟枕在栏杆上轻托着下巴,闻言撇了撇嘴,不说话。 余南卿又开口:“悬壶济世?问济苍生?起死回生?” “……”苏挽烟好笑:“就不能低调些?” 苏挽烟一身济世本领,低调什么? 余南卿自是不明白,他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他有一个神医娘子,生死人,肉白骨,他便是其中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只是…… 只是苏挽烟的性子,向来不争不抢。 若是有人拿着神医的幌子来抢她的成果,余南卿觉得苏挽烟也不会去介意,她曾说过,她留下来的那些方子,就是为了造福世人的。 不管是以哪种方式传播出去,她都能接受。 “你又在想什么呢?”见余南卿突然沉默,苏挽烟好奇的笑看着他。 “烟儿是大爱无疆之人。” 余南卿吐出一句,苏挽烟满头问号,只觉莫名其妙。 “妙生堂。”苏挽烟笑问:“这名字怎么样?” 妙生堂? 余南卿回神:“嗯,极好。” “那明日我让人找师傅造匾。” “我已经安排好了,名字送去,今日便开始造。” “那么急?” “匾造好了,烟儿何时开张都可。” “好吧。”苏挽烟顺其自然:“反正我要休息一段时间,赶了那么久的路。” 而且,她这会儿还时刻惦记着代知宛的婚事,说来,今夜要给她们去封信才行,将她到馥城的所见所闻都告诉她们。 还有与余南卿的婚事。 两人在楼里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不觉,便到了黄昏时分,明明说要逛一下馥城的,没想到最后竟在药铺窝了一天。 苏挽烟想起都有些想笑。 回到府邸,还没走到前院,就听到一个粗犷的声音传响:“不必了不必了,老夫又不是走不动,你们跟着我做什么?都回去都回去!” 是吕策忠的声音。 越过前院的影壁,便见吕策忠壮如大山的身形映入眼帘,周围跟着一群小厮:“吕将军,您就多休息片刻,王爷与娘娘马上就回来了,届时你再回客栈不迟。” “怎么了?”话才刚落,苏挽烟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呃!娘娘,王爷,你们来得正好。”他恭首行过一礼,道:“小的不过就喝了些酒,又不是瘫了瘸了,哪里需要这么多人跟着?娘娘,您快跟他们说说,都散了吧。” 他一个大老粗,跟着这么多人伺候像什么话? 还说他喝醉了,看不起谁呢? 要不是没有能喝的,他还可以喝一天! 那小厮忙道:“王爷,娘娘,也不是奴才们硬要跟着,吕将军吃酒,从昨日下午时分一直吃到今日天清,奴才们也是担心吕将军出事……” 昨日下午时分,也就是从苏挽烟入洞房开始,吕将军就已经在喝了。 喝到今日天清,那就是卯时,苏挽烟哑然,看向吕策忠,只见他面色还带了一丝红润,像是酒意还未完全消退。 但灵台清明,方才见他步伐也稳健,醉意应该是没有了。 苏挽烟不知该说什么,只忍不住笑了声:“佩服。” 喝那么多居然也没酒精中毒,难怪他们都说吕策忠是他们军中最能喝的。 说来,昨天余南卿也喝趴了了,怕就是被吕策忠灌的。 此前她可从来没见过余南卿醉酒。 苏挽烟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那群小厮听到命令,这才恭身退下。 “吕将军这就要回客栈了?”苏挽烟问。 “到底是不好在府上多叨扰。” 之前余南卿跟苏挽烟还没到馥城,主人家未开火灶,那客人自是不便住的,所以他们到馥城都订了客栈。 第435章 都宿醉了 就在这时,司旸也捂着额头出现在前院。 见到苏挽烟,他揖手垂眸:“见过王爷,见过王妃娘娘。” 司旸的样子看上去似乎很难受。 昨日他早早就喝不动了,后半场几乎都是被吕策忠灌着喝的,而更糟糕的是,醉酒后的事,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发生了什么也一概想不起来。 好在,醒来的时候房中只有他一人,而这里也是恭亲王府,倒让他安心许多。 司旸出现在这里,也让苏挽烟好奇:“司旸将军怎么也来了馥城?” “娘娘还是唤我司旸便好。”听到苏挽烟叫他将军,他还不太习惯,笑道:“我以悼念长公主为由,提前向太皇太后告了假。” 长公主都死多久了,司旸现在以这个理由告假,一眼就能看出其实真心实意并没有多少。 不管理由是什么,苏挽烟还是很感谢他能赶来,垂眸笑了声:“谢谢。” 司旸张了张嘴,该说谢谢的应该是他。 但到底没说出口,就听苏挽烟问:“司旸将军也要回客栈?” “嗯。”在恭亲王府醉得不省人事就算了,还睡了整整一天,实在不成体统。 这副样子在王府多逗留也不好,便想着回客栈休整一番。 其实不止吕策忠跟司旸,府里还有好多醉得不省人事的宾客,其中不乏都是来自馥城的,有些就连余南卿跟苏挽烟都还不认识,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因为昨夜喝得太晚的缘故,加之吕策忠高兴,喝趴了一批又一批,碍于恭亲王府的地位,又知这位是朝廷的骁腾大将军,那来的宾客自然不好拂了面子。 便硬着头皮陪他喝,这不,一宿的人全醉倒了。 好在这府邸有足够的厢房供他们休息。 除了这会儿刚醒的吕策忠跟司旸,其余比较早醒来的宾客已经离开王府,还未醒的这会都还在厢房睡着。 对了,听说苏禾也醉了,这会也不知道醒了没? 这么想着,顺嘴就问了出口:“苏禾是与你一起来的?” 司旸笑了笑:“王爷给微臣递信时,我便给苏禾也去了信,苏禾知晓后便动手赶来馥城,说,娘娘的婚礼,他定是要来的。” “谢谢你们,有心了。”千里迢迢赶来,就为了一场婚礼,苏挽烟由衷的感激。 她看了看天色:“如今也快到晚膳时分,若二位不介意,今夜凉亭别叙,再小酌一番?” 此话一出,司旸跟吕策忠对视了一眼,揖手:“只要娘娘不嫌弃……” 苏挽烟笑看向余南卿:“王爷意下如何?” “自是极好。”余南卿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黄昏一过,夜色悄然降临。 王府后院有一榭荷亭,独具一格的亭子设在偌大荷花池中央,通往榭荷亭的回廊建在水池之上,婢女端着菜肴点心到来时,池中倒映着她们的身影,乍一眼看,犹如人间仙境。 而这亭子正面对着的,是一假山所造的舞台,丝竹之乐悠悠响起,还备了舞女在假山池水间飘然起舞。 映着池中的荷叶,莲花灯将整个榭荷亭照得透亮,不仅惬意,且还透着一股奢靡之风。 亭中的八角顶挂着亮堂的灯笼,亭中的婢女又提着精致着香炉,香烟袅袅,浮起的是让人神宜的檀香。 不多一会儿,一个身着青衣墨竹的身影映入眼帘,吕策忠先一步开口:“嘿,来了。” 只见苏禾脚步匆忙,在婢女的带领来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亭中,垂眸跪地:“草民苏禾,见过王爷,见过娘娘。” 他又朝吕策忠跟司旸叩首:“见过两位将军。” “快起来。” 许久不见,苏禾脸上没了往日的阴沉,灵台清明,一身清爽。 苏挽烟猜测,离开京城后的日子,苏禾过得应该还是不错的,而且他跟司旸交情不浅,司旸也会帮衬着。 苏禾又揖一礼:“谢娘娘。” 他刚刚起来时发现天都黑了。 意识还未清醒,婢女就过来告诉他,苏挽烟在榭荷亭办了小宴邀他过来,这不,忙洗了把脸就急急忙忙往这边赶。 说实在,苏禾第一次喝那么多酒,这会儿头还晕着呢。 如今又见苏挽烟办了小宴,看到石桌上的酒壶,脸一下就白了,他真的喝不下了。 苏挽烟仿如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放心,今日那酒壶里装的是香甜的果酒,不醉人。” 就连她也能小酌一二。 “若是实在不想喝,咱们便以茶代酒,是雪山毛尖,还是大红袍,苏公子喜欢喝什么,尽管挑选。” 王府备的那些好茶,不就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吗? 苏挽烟不太懂茶道,所以收藏对她来说意义不大。 “是了。”苏挽烟从石桌底下拿出一坛子桂花酿:“吕将军,这是你的。” “哈哈哈。”吕策忠顿时开怀大笑:“还是娘娘最懂吕某啊。” 苏挽烟笑道:“吕将军喜酒,但也要切记饮酒伤身。” 她刚刚就注意到,她说到以茶代酒的时候,吕策忠那索然无味的表情。 “是是是。”吕策忠笑道:“娘娘教训得对,吕某这次高兴,才忍不住多喝了些。” 这时,苏挽烟举起面前的白玉酒杯,语气带着一丝歉意:“说来此次也是我招待不周,各位莫怪。” 明明大家都赶来看他们的婚礼,可今日一早醒来她就只顾着跟余南卿逛街,吕策忠跟司旸他们她都没有好好的说上话。 苏禾远道而来,说来她也应该问问他情况的。 还有王章跟王章的妻子,这么一想,苏挽烟觉得她这个主人家做得实在不好。 虽然余南卿都安排好了,但她也不能完全不出面不是? 吕策忠他们一听,连忙举了酒杯止道:“娘娘何出此意?吕某与王爷多年交情,娘娘这么说可就见外了。” 本就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虽身份悬殊,但在外面他们还真没那么多讲究。 司旸就更不用说了,苏挽烟跟余南卿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哪里当得起她一句招待不周? 而苏禾,他更没有那样的想法,余南卿能同意他来参宴就已经是极好,怎么可能还会有意见? 第436章 想要一把乐器 苏挽烟笑道:“如此,那我便也不说这些客套话了。” 话落,她轻举酒杯,一杯下肚。 果酒香甜,苏挽烟觉得味道有点像汽水。 其余三人见状,也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果酒一饮而尽。 今夜月色正浓,四月的天气不热不冷,一阵微风拂来,几人脸上都感觉到了舒爽之意。 “人人都说馥州四季如春,如今四月初夏,白日也没感到到一丝暑意,夜晚更是十分舒凉,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这话是苏禾说的,声音温尔沉缓,就着悠悠响起的丝竹声,苏挽烟竟有种在听他吟颂的感觉。 “司旸将军说,苏公子如今在做乐器?” 苏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谋一门生计罢了。” “吕某不懂乐器,不然也让苏公子给吕某做一把。” 余南卿跟苏挽烟齐齐挑了眉,好奇:“吕将军想要做什么乐器?” 苏禾也好奇,看向吕策忠:“收藏乐器之人,不一定要懂音律,吕将军若感兴趣,不妨一说,也好让在下尽绵薄之力。” “诶。”吕策忠想了想:“笛子罢。” “笛子?”苏挽烟睁着的眼睛冒着大大的好奇:“吕将军喜欢笛子?” “嗯,喜欢。” 其实也说不上喜欢,只是觉得笛子小,容易携带,也不碍事。 他本来就不懂音律,对这些自然是不感兴趣的,但是他们这么问,他便随便说了一个。 问起喜欢不喜欢,他也自是不能拂了他们的意不是? 吕策忠一脸正经的模样,叫余南卿看出了端倪,他勾唇垂眸,执起茶杯放到嘴边,抿唇不语。 司旸不想破坏这样的气氛,但有些事他还是想开口提醒:“王爷,娘娘,如今朝中是太皇太后当权,幼帝没有反抗的能力,朝局如此,断不是长久之计。”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提防太皇太后。 余南卿功高是一回事,馥州之地富饶,若余南卿的异心,他们做什么都可以。 正因如此,日后他们更会被太皇太后视为眼中钉,即便朝廷鞭长莫及,可若想发生点什么,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司旸的话一落,苏禾自觉垂了眸,这些朝堂之事,并不是他一个平民百姓能听的,只是当下,也没地方回避。 吕策忠一掌拍到他肩膀上:“唉好好的,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能想到的,王爷自然也能想到,你就放心吧,我认识王爷这么久,王爷定是有自己的思量。” 经过硝水一战,京城什么人心什么诡计他们没见过? 难不成还要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就是余南卿允许,他也不允许。 司旸只觉这一巴掌拍得他后背发烫,抿着薄唇轻忍着,就听余南卿笑道:“你们说的,本王知晓,日后本王若有需要,还请诸位施以援手。” 说着,余南卿竟揖了礼,垂眸:“本王在此先行谢过。” 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以后,余南卿也需表示自己的诚意。 三人心口顿时一颤,连脸色都变了,忙起身跪地:“王爷有何吩咐,我等在所不辞!” 余南卿起身,上前将他们扶起:“有你们这句话,本王便一切有数。” 几人对月相饮,竟也聊得尽兴。 吕策忠到底是没放肆,那坛子桂花酿没有开封,而是被他带了回去。 回到房中的时候,待余南卿沐浴归来,苏挽烟好奇:“刚才榭荷亭时,你说的一切有数,是真的?” 余南卿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嗯。” 知道太皇太后对他们虎视眈眈,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苏挽烟睁大了眼睛:“昌顺两家吗?” 可是,之前还说得过去,现在让昌顺两家做他们的内应,一旦被太皇太后察觉,他们在京城可就危险了。 结党营私,拉帮结派可是重罪。 这也是苏挽烟知晓的,在余南卿班师回朝后,恭亲王府跟昌顺两家之间就像心照不宣一般,渐渐断了联系。 当然,除了苏挽烟跟代知宛还有许意暄他们之间的交情。 所以,这种时候让昌顺两家做内应,这是要断他们的后路,若真如此,苏挽烟可就要反对了。 苏挽烟心里的想法几乎都写在了脸上,余南卿好笑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不是烟儿想的那般。” 苏挽烟愣:“不是?” 她看着余南卿,见他没有说的打算,狐疑:“又不能说?” “未到时候。”余南卿轻抚着她的发丝:“烟儿可曾听过,阴谋不可外露,阳谋不可内藏。” 苏挽烟闻言,盯了他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知道了知道了,你这是在点我呢。” 她抱着枕头倒在床上:“我不问就是。” 余南卿哄道:“并非我不想说,现在计谋还未成形,一切皆有变数,待时机成熟,我会告诉烟儿的。” “待时机成熟之时,便是你收网之日。”苏挽烟撇撇嘴:“每回都是这样的。” 余南卿闻言无奈,确实是这样。 他轻哄道:“烟儿乖,明日,我做你喜欢的牛奶羹。” “那我要加柠檬薄荷汁。”余南卿动了动眉心:“好。” 正聊着,苏挽烟突然“咯咯”的笑了两声。 余南卿疑惑:“烟儿在笑什么?” “吕将军昨天喝了那么多,刚刚在榭荷亭时,我说以茶代酒,他的脸一下就垮了。”苏挽烟忍不住掩嘴:“之前在军中的时候,也没见吕将军喝过酒,难不成他是酒痴?无酒不欢?” 余南卿闻言勾了唇:“烟儿当真以为,吕策忠是喜欢饮酒?” 苏挽烟愣:“难道不是?” 顿了顿:“不是的话,他喝那么多做什么?他表现出来的感觉,就是让人觉得他十分爱喝。” 余南卿垂眸把玩的苏挽烟头发:“婚宴上许多都是馥城本地的家世大族,许多人都是不请自来的,这样的场面,若混进了什么人,我们也来不及细查。” 他们初到馥城,在第一天就补办了婚礼,这馥城是个什么情况,有没有居心叵测之人,有没有趁虚而入之人,他们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与排除。 第437章 例行巡视 所以吕策忠才会在他们新婚之日,以喝喜酒的名义将他们喝趴了一批又一批。 他们不仅拒绝不得,有吕策忠逼他们喝酒,他们想耍什么诡计还真没地方下手。 苏挽烟睁大了眼睛,一下就听明白了余南卿的话,“蹭”的一下撑起身子:“竟是这样!” 她就说吕将军也不是好酒之人,真正的酒鬼一日不喝都心痒难耐,但吕策忠没有这种症状。 她还以为是吕策忠的意志力太顽强的缘故。 余南卿笑:“我也放肆了一回。” 苏挽烟睨着他:“那你可真的是放肆,将这些事直接丢给吕将军了。” 把他们喝趴之后,自然就会有专人监视。 而余南卿……他是真的醉。 “那我刚刚还给了一坛子桂花酿吕将军。” “无妨,他也确实喜欢。” “好吧。”苏挽烟也不纠结了。 明志元年,四月十八,余南卿与苏挽烟于馥城举办二次大婚,婚宴宴请各方好友来席,王府左右两街布下三日流水席。 一时间,馥城各地百姓前来庆贺。 只是,此时既喜又忧,喜的是苏挽烟与余南卿大婚,亲朋好友高声相祝,与余南卿补了拜堂的遗憾。 忧的是,明明前一天才补办了婚礼,转眼馥城便有高门大族携女拜访。 说是来给余南卿与苏挽烟送礼的,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苏挽烟很好奇,馥城好像并不忌讳这个。 在他们成婚的第二天,这些家族似乎就急着想要自家女儿进来做妾。 想起成婚第二日他们出门逛街,便有姑娘上前给余南卿送手帕,当时只觉是他们初来乍到,那姑娘不认识他们。 如今想来,兴许并不是这个原因。 王府的事,王章自然是关注着,他们成婚这些天,本是放了王章的假,想着让王章好好陪陪妻女。 千里迢迢到此,自然是要放松一下的。 然而王章知道这现象却没了放松的心思,他家王爷跟娘娘感情那么好,怎容这些人随便破坏? 多方走访打听之下,终于知道其中缘由。 还是因余南卿身份地位的缘故。 前面也说了馥城许多高门世家都是以手艺活发家,馥州虽人才辈出,但离京城甚远,又因家族继承关系,馥城能攀上侯门将相的机会几乎没有。 所以这会儿来了个大晋亲王,又听着对方还未纳妾,便都赶着上门想要把自家女儿嫁进王府。 那可是攀附权贵的唯一机会,所有人都想着,要是晚了就要被人捷足先登了,这才出现连着几日都有人携女登门拜访的现象。 而他们也不是没打听过余南卿从不纳妾的事,但人往往都选择自己愿意相信的。 哪有男人不纳妾的,恭亲王府中只有苏挽烟一个女子,至少可以证明余南卿的后院没有那么多的纠纷。 没有纠纷,那女儿嫁进去,哪怕是个妾,也不会受太多委屈。 说不定,还能捞个侧妃的名头,让家族一跃成为皇亲贵胄。 只不过,他们这几天过来拜访,却没有一个能见着余南卿本尊,要么都被明宇挡了回去,要么,就在前院等了整整一天都不见人。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余南卿才来没几天,就冷落了这么多人,自然是要惹人不满的。 王章怕明宇几个处理不好,才休息没两天就回了王府。 其实这事苏挽烟也有注意,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余南卿,则完全没把这事放心上,婚礼的第三日,馥城监州与府尹就把衙中这些年记录的,馥州十三城的情况,以文书的形式上报。 其中大到各个城墙的修缮,小到百姓之间那些鸡皮蒜毛的小事,还有府衙近五年来处理过的大小案件,各地的税收情况,都巨无细致的上呈到恭亲王府。 不过短短半天时间,王府的书房就已经堆满了府衙送来的文书。 三天的时间就能整理出那么多,可想馥城的监督与地方官员平日做事就是干脆利落的。 这些文书送到王府,余南卿也不着急看,而是到馥城各个部门走上一圈,馥城的府衙,监督府,抓捕营,巡防营,城防督管,还有城中的各个私塾与书院,甚至是大牢,余南卿都是探了一遍。 之前苏挽烟让余南卿督查的时候带上她,所以这会儿她跟在余南卿身后,一连奔波了好些天。 直到第四天的时候,余南卿还要到馥城外的军营看的时候,苏挽烟终于熬不住:“不行,我累了,动不了了,我不去了。” 夜晚,烛火摇曳,苏挽烟累瘫的趴在床上。 今天去水利部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昏昏欲睡,一开始她还蛮有兴致的,越到后面她便越觉得无聊,果然,这种事真的不太适合她。 凡事都有余南卿,她跟着去也实在显得多余。 余南卿疼惜的抚着她的脸:“嗯,明日我一人去便可,烟儿在府中好好休息。” 苏挽烟清丽的眼睛透了一半:“要把所有的部门都探查一遍吗?” “只是例行巡视而已。” 虽然他来之前就已经了解过馥城,但那些都是很浅面的东西,往后要在这里长居,他自是要先把这其中的模式与运行规则都摸清。 他可以不插手这些政事要务,但他一定要清楚。 否则何时被人钻了空子都不知道。 苏挽烟打了个哈欠:“本来还想陪陪你的,何奈我血条已告急。” 余南卿勾唇,轻拍着她的背:“睡吧。” 声音就像清泉一样响在耳边,沉缓又十分好听,苏挽烟微微闭眼,没一会儿就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翌日,一早。 苏挽烟醒来时,余南卿已经不在房中。 摸了摸身边的床位,似还留着他的余温,苏挽烟抚着,眼睛微微一闭,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巳时一刻。 她看着窗外已经清亮的天色,缓缓从床上爬起,外面的秋叶听到动静:“娘娘可醒了?” “嗯。”苏挽烟应得有气无力。 下一秒,秋叶便端着洗漱的热水进来,她迷糊间接过秋叶手中的口檀,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 第438章 府邸全貌 秋叶见状笑道:“娘娘定是累着了,回头奴婢给娘娘您按按身子,这样娘娘也能舒缓些。” 苏挽烟点了点头,才发现黄叶不在:“黄叶呢?” “今日二十五集市,黄叶姐姐到城里赶集去了。” 每到一个地方,她们第一时间要摸清的,就是这城里什么时候开集。 馥城是每月逢五有集市,即五,十五,二十五,每每城中有集市都十分热闹,也是府里采购物什的好日子。 除了给主子采购,她们的生活用品也会在这日一并采买回来。 赶集并不是黄叶一个人去的,而是集结王府一众婢女小厮采购,城里的集市是府里购置的其中一个途径,若是能遇着好的,可以谈成长期合作,让小贩把货物长期供给给王府。 这一点,苏挽烟是知道的。 “余南卿什么时候出去的,你知道吗?”苏挽烟又问。 秋叶笑了笑:“奴婢就知道娘娘要问,所以特意留意了一下,王爷约莫卯时就出门了,王爷说,午时会回来用膳。” 说话间,苏挽烟已经漱了香茶。 秋叶收拾了东西退下,没一会儿便把早膳端了上来。 早膳有稚羹,是苏挽烟最喜欢的早餐之一,其余便是花糕,春卷,鲜汤等,舀上一口吃进嘴里,一股熟悉的味道弥漫在口腔。 苏挽烟抬头:“这是余南卿做的?” 秋叶笑道:“稚羹与菌汤是王爷做的,花糕与春卷这些点心,是王爷吩咐了厨房做的,都是娘娘爱吃的,娘娘您快趁热。” 余南卿就是这样,即便再忙,他也会留出空余的时间给她做早膳。 哪怕不是全部,也会赶着时间做一两道。 苏挽烟不是浪费的人,把一桌子的早餐全都吃进了肚子里。 早膳吃完,苏挽烟就彻底空闲了下来。 见苏挽烟闲着无聊,秋叶提议:“娘娘,您可要到府中走走?” 苏挽烟闻言眸光微亮:“是哦,我到这里差不多也有十来天了,还没看过这府里是什么样的呢。” 想逛就逛。 苏挽烟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在主院先逛了一圈。 当日拜堂的时候,她只知道这院里有热泉,是建在主屋后面,主屋跟热泉之间有连廊。 除此之外,其他地方苏挽烟还是很陌生的。 苏挽烟以为这府邸跟京城的王府规格差不多,但逛下来才知道,这里似乎要比京城的府邸大上好几倍。 光是主院后院的榭荷亭,就已经让苏挽烟为之惊讶,而院中还有四季园,茶园,竹林,眼见还有其他地方,苏挽烟也不想逛了。 从主院的后门离开,便是王府中庭,青山绿水,苏挽烟还以为是时空穿越,来错了地方。 只能顶着好奇心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映入眼帘之处,不是回廊就是凉亭,景色虽宜人,但走久了苏挽烟也觉乏味。 怎么没见到其他院子,好生奇怪,这里到底是哪里? 这不由让苏挽烟想起她代嫁到恭亲王府那段日子,因为王府太大,她经常不知道哪打哪,就跟现在一个模样。 不得不说,还是古代的人会享受,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丫鬟奴仆都不知道要雇多少个。 “娘娘可要到藏书阁看看?”见苏挽烟走得漫无目的,秋叶提议。 苏挽烟一听就来了精神:“可以,藏书阁在哪?你带路。” “娘娘跟奴婢来。” 苏挽烟还是小瞧了这座府邸,以为光是一个主院就够让她吃惊了,却没想到王府里的藏书阁,更让苏挽烟大为震惊。 藏书阁,建于一座山上。 苏挽烟一开始还以为是假山,但走近一看,并不是。 这山是实打实的从地面耸立而起,像是占满了整个后院,苏挽烟不知何时就已经走在山中。 后院中的那些曲幽小径,像都是依着这座山的纹路所设。 攀上山间,还能看到山腰设有凉亭,再往上爬,便是一座藏书阁。 藏书阁四周建有白玉石栏,地平广阔,足能容下数百人,站在阁前的倚着围栏往下看,竟能观全府之景。 眼前一幕不由让苏挽烟哑然失声,原来从府邸前院到主院,不过是王府的冰山一角,光是站在这顶峰处数了数,便有十八座顶宇,而且每一座都是独立的院子。 除了前院的主堂外,后院就属于主院最宏伟壮观。 而这,还只是苏挽烟所见到的一面,绕到藏书阁后门再看,又有顶宇二十余。 苏挽烟一时有些不太明白了:“这哪来的地方?” 从王府的前门看,这府邸虽不是建在闹市中,但府前的街道也属热闹,既是在城中,那这些地方都是哪来的? 秋叶笑道:“娘娘有所不知,这王府本就环山而建,山中有天然而成的湖,泊,还有溪流,后院不同规格的独院约有三十六座,其余的便是佛庙,经阁,观星台与观赏亭等。” 苏挽烟倚在石栏上,微风迎面拂开,她轻托着下巴嘀咕:“真奢侈。” 有道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她每天往返前院都没察觉这个府邸居然会这么大。 苏挽烟又好奇:“这府邸,应该挺出名的对不对?” 这么大的府邸肯定不是新建的,她猜测应该是大晋之前的朝代或者是更久的历史朝代留下来的。 果然,念头刚落,秋叶便解释道:“听说这是庆朝元年兴建,是襄周亲王的亲王府。” 庆朝,与大晋朝隔了足有五朝,至今约有四五百年的历史。 那这府邸后面应该也是有翻修过的,苏挽烟突然好奇,这府邸也是余南卿向太皇太后要的? 因为这种府邸肯定都是被朝廷记录在册,为皇家所用。 那这府邸上一任的家主是谁? 苏挽烟来了精神,这不是就在藏书阁吗? 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把藏书阁的门打开。 只见,整座藏书阁犹如象塔一般环旋而上,阁顶雕刻着龙头,龙头周围环绕十二星宿,外围又刻有星象。 整个藏书阁的墙壁上,安置的全都是玉简。 第439章 发现密室 不错,是玉简,一眼望去全是润白的玉石。 苏挽烟震惊得无以加复,她上前拿起一卷,厚重的手感让她不敢掉以轻心。 “不对啊。”苏挽烟疑惑。 难道太皇太后不知道这座府邸的价值? 若是知道,她怎么可能将这府邸赐给余南卿? 那元和帝呢? 不知道这些玉简里面有没有记载这些东西。 每一格每一层的玉简都做了分类,但玉简中记载的很多都不是什么大事,其中有作者的所见所闻,有描写其他地方风土人情的散集。 还有对去过的一些地方的景色撰写,类似苏挽烟看过的山河志。 而这其中,唯一让苏挽烟觉得真正有珍品价值的,是那一整套精山药草卷,顾名思义,里面记录的都是与药草有关的知识,其中还附有药草的图案。 不过卷上刻的那些药草,好像也不是因为作者懂医理才刻下的,似乎是从别的书籍上抄录的。 收藏玉简的人……或者说做出这些玉简的人,似乎只是因为喜欢把东西刻在玉简上,而非因为这些资料有多珍贵。 而这里,也没有历朝历代的资料,关于大晋或者别国的史书完全找不到,苏挽烟推测,这个人大概不太喜欢政治一类的东西。 时间太短,苏挽烟也找不到什么好看的玉简,翻来翻去都不是她感兴趣的。 她不免有些惋惜,玉简能把资料保存很长时间,而主张把事情记在玉简上的人,竟然记的都是一些无聊的事。 不过,还是让苏挽烟找到了可看的,她收了几卷游记,想拿回主院慢慢看。 突然,她拿开玉简的时候,发现书架上竟放着个小摆件。 小摆件不算隐秘,就放在玉简里层,是个人形摆件,手持长剑,青衣墨发,头戴斗笠,文人墨客的模样。 苏挽烟好奇怪,哪有人会把摆件放在角落里,她伸手拿了拿,没拿起来。 是黏住的? “娘娘,您怎么了?” “这里有樽摆件,拿不起来。” 秋叶捧着苏挽烟挑的玉简,站在稍下两阶的楼梯上,闻言上前两步,探头往书架里面望,发现真的有樽摆件。 “藏书阁每日都会有人来打扫,但是并没有听人说起过。”秋叶说道。 苏挽烟正观察着那摆件,好像并没有跟书架粘连着,闻言笑道:“即便是打扫发现了,也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自然就不会有人禀报。” 而且这座府邸这么大,府中下人那么多,他们不可能事事都来说一下。 话落,苏挽烟又伸手,抓着那摆件使劲掰了掰,没想到“咔哒”一声,摆件蓦然一歪,只听见“轰隆”一声。 藏书阁的地面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一个偌大的正方形地洞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秋叶被吓了一跳:“娘娘!” 苏挽烟也被惊了一下,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走下楼梯,弯腰朝那地洞里面看去,是有石阶往下延伸,那石阶还十分奢侈的雕刻着龙腾。 里面除了门口有点光能照进去,其余便是黑漆漆一片。 苏挽烟凑近了些,一股阴凉的风从洞口吹出,里面夹着一股陈旧的味道。 有风就代表这个地洞是通的,苏挽烟直起身子不再探查,走到楼梯上把那摆件掰正。 刚掰回来,那洞口立即关闭,毫无痕迹,仿如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 “这密室的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苏挽烟吩咐。 秋叶连连点头:“是,奴婢明白的。” “走吧,先回去。” 这府邸这么大,其中有一两个密道与密室很常见,就连余南卿给她准备的妙生堂都准备了秘室,只是这么大的洞口,是通向哪里的?里面又有什么? 让苏挽烟很好奇。 苏挽烟不敢贸然进去,虽然有风从洞口涌出,但里面有没有机关,有没有放置毒气,这些都尚未可知。 苏挽烟没了再待下去的心思,玉简也不找了,带着秋叶匆匆离开了藏书阁。 她要等余南卿回来直接去问他,他既然要了这座府邸,那应该也是知道这其中的渊源。 然而这一层,余南卿还真不知道。 待苏挽烟从藏书阁回到主院,刚巧碰上从外面回来的余南卿。 “烟儿!”一见苏挽烟,余南卿就兴奋的唤了声。 苏挽烟抬头,入帘便是他高大而英俊的身影,拂去一身的疲惫,眼里亮着光芒,三步并作两步的朝她走来。 苏挽烟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似乎还是与从前一样,那温雅清爽的笑容似能摄人心魂一般。 “烟儿到府上走了走?”还未来到眼前,话便已经问了出口。 苏挽烟笑着,敛了心下的思绪:“到藏书阁看了看。” 余南卿看向秋叶手里捧着的玉简:“看来是个好地方。” “看来?”苏挽烟好奇:“你没去过藏书阁?” 不然也不会这么说。 余南卿瞬间察觉苏挽烟话中有话,挑眉:“烟儿为会这样问?” 苏挽烟拉起余南卿的手:“走走走,咱屋里聊。” 秋叶也忙跟了上去。 待秋叶把玉简尽数放下,又掩了主屋的门,苏挽烟才神神秘秘道:“我在藏书阁里发现了密室,我本来想进去看的,但是你又不在,就没敢进去。” 主要还是怕死,要是余南卿在,有什么突发状况还能应付。 余南卿愣了愣,说道:“这种府邸,有个一两间密室十分正常。” 也许不止藏书阁,可能后院的那些独院中,都建有不少密室。 唔…… 想了想,余南卿又补充:“或者,我们所居住的主院,也有密室。” 这是大户人家的常规操作,何况这府邸本就是王侯将相的居所。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找个时间进去看看。”苏挽烟压低声音道:“既是密室,也不好让太多人知道,说不定哪天能派上用途呢。” 话落,她又离余南卿坐近了些:“我刚刚回来的时候特意观察了一下,那藏书阁的位置在山上,那可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要有什么事,肯定有足够的时间让我们藏身或者逃跑。” 第440章 整理文录 “……”余南卿怔:“烟儿……已经想到了这么长远……?” 他们才刚到馥城不久,这些事……也太久远了些,而且,他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哎呀,以防万一嘛,做最坏的打算,享最好的生活,是不是?” “……”余南卿能说什么,只能抿唇不语。 “话说回来,这府邸的事你了解多少?” “烟儿。”余南卿无奈:“我也是第一次到馥城。” 所以对这座府邸的了解并不多。 “不说我认识烟儿之前,我便一直待在军中,与烟儿相识之后,便一直是与烟儿待在一起。”加上之前的瘫痪,他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了解其他东西。 他之所以选择要馥州作为领地,便是看上这地方富饶,苏挽烟来到这里能过很好的生活。 这座府邸,也是馥州首邑唯一的一座府邸,新建土木需要的时间太久,所以直接把这府邸要过来翻修一遍最为妥当。 而对于这座府邸的历史,余南卿更是没去了解过,只知它曾是皇室宗亲的产物,这其中究竟有多少东西被保存了下来,他也不知道。 只不过,现在听苏挽烟这么说,余南卿觉得,他有必要派人好好对府邸做一番侦查。 “烟儿放心,此事我会多留意,你若遇着奇怪的地方,切莫形影单只,一切等我。” “我自然知道。”苏挽烟撇了撇嘴,念头一转:“那你说,这里会不会藏有宝物?” “……”看苏挽烟兴奋的模样,他真怕她一时兴起进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你想,这么大个府邸,怎么可能不藏金银珠宝?你看到秋叶带回来的玉简没有,那里整整一栋楼的书简,都是用玉雕刻的,那些东西光是拿去卖都能卖不少钱。” “……”余南卿认同苏挽烟的话。 这其中肯定是藏有东西的。 苏挽烟拍了拍们南卿的手臂:“有没有这府邸的历史资料?我在藏书阁没找到,你让人到别处找回来我看看,或者到民间查访一下也行。” “嗯。”余南卿无奈,只能先应下:“我让他们去查。” 其实苏挽烟也只是这么与他商量,真查起来,她也是可以派人手去查访的。 就在这时,主屋的门被敲响:“王爷,娘娘,午膳来了。” 是秋叶的声音。 苏挽烟开口:“进来。” 秋叶跟黄叶端着午膳徐徐进来,苏挽烟起身帮忙摆膳食:“不聊了,先吃饭。” 她问余南卿:“下午还要出门吗?” “该巡视的都已经巡视完,下午无事。”他担心苏挽烟忍不住要进藏书阁的地室。 苏挽烟哪里知道他心里那些弯弯绕绕:“那下午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余南卿现在满脑子都是苏挽烟要进地室。 想起前些日子监州送来的文书:“整理馥城近年所发生的事。” 这里所发生的事不一定是指馥城发生的案件,还指当地官府颁布的政策,与他们对馥州有什么作为。 “那下午就是要待书房咯。” “嗯。” “那我陪你吧。”那么多文书,光是余南卿一个人看要看到什么时候,她去帮着筛选分类,这样余南卿能轻松一些。 余南卿闻言微微勾唇:“好。” 馥州,还是被治理得不错的。 虽然说完全没有贪官污吏,苏挽烟是不相信的,但至少近日跟余南卿巡视的地方都没有出现什么纰漏,也没有发现什么矛盾之处。 而跟在与余南卿一起整理的文书中,拿巡捕营里的案件做例子,每一件都有头有尾,有因有果,每次捕获的人或遇到的案件,都有详细的记录在册。 再就是知府呈上的文书,审问与查证的过程都细致得有理有据,更有甚的一审二审三审,所有记录都分类的清清楚楚。 其余的苏挽烟不敢说,单是肯在这种小案子上花功夫花心思,那当地老百姓的日子便不会差,馥州的知府是当得起父母官这三个字的。 虽然文录众多,但所有事件一丝不苟,叙事清晰,完全没有杂乱之感,苏挽烟通篇读下来,都像在看故事一样令人十分舒服。 而余南卿最关心的,还是馥州的税收与土地分配方面的事。 大晋的税收制度划分得十分细致,其中不仅有田税,商税等,每家每户还有人头税,大户人家家中养的奴仆,也要交奴仆税。 先不说细分的那些税收政策,按大晋的田税来算,每年每户需交三年产物,商税则高达五成。 百姓每家每户的人头税以钱为单位。 苏挽烟一直都不知道大晋税收是多少,之前在京城的时候,朝廷给余南卿的俸禄中,便已经扣除了税收部分。 而这方面她也没有过多的去了解。 余南卿正一页一页的翻着近年来,馥州每城每年交上来的税收情况。 往年这些税收都是要上交朝廷,今余南卿接手,以后的税收收成会全都落到余南卿手里,余南卿再从中抽取一部分,上交朝廷。 至于要给朝廷上交多少,这完全可以由余南卿决定。 两人都对手上的文书录册看得入迷,直到苏挽烟把近一年的大案小案都分类好,抬头,才发现余南卿面前的是厚厚的一大本。 好奇上前:“你看的什么?这么大一本。” 扫了一眼,竟是每家每户上缴的税钱。 苏挽烟不明白:“要看那么仔细吗?” 余南卿摇摇头。 苏挽烟好奇:“怎么了?” “大晋田税为总产的三成,商税为五成,其中又要包含人头税,每个成人需交五十钱,孩童为二十三钱,除去馥州的富贵人家,以这户五口之家为例,两个大人为一百钱,三个孩童为六十九钱,光是人头税便要交一百六十九钱。” 余南卿指着上面的记录:“这户人家每年总收为一千钱左右,上交三成产税,共交四百六十九钱,剩下的才是他们一年的开支。” 这是馥州普通百姓的情况。 苏挽烟拧眉:“苏驰恩在京城的时候,说在京城做苦力一天能赚两到三钱,税收按一天一钱算,算下来,除了人头税与苦力税,一年是六七百钱左右。” 第441章 欢送会 也就是说有良田的普通老百姓,比不上在京城做苦力的? 这还是馥城,馥城是首邑,相比其他地方要繁华富饶一些,连首邑都是如此,那其他地方肯定连这点都没有。 “京城繁华,所得的银钱会有所不同。” “你想做什么?” “减税。” 苏挽烟眸光微微一闪:“哇,你刚来就考虑减税啊?” 听苏挽烟的语气,余南卿来了兴致:“烟儿为何要这般说。” “新官上任三把火,减税对百姓来说是好事,值得表扬。”苏挽烟给他竖了个大拇指,随即又道:“不过这么一来,这里的地方官能捞的油水就少了,你这政策一出,只怕会引他们不满。” 馥州不止馥城一城,统共有十三城,十三城统一减税,那可不是什么小动作。 苏挽烟能想到的,余南卿也能想到,笑道:“逐城开放,先试一试这其中的水有多深。” “你既想好了,那我也不多说什么。”说来余南卿也不是那种,她不同意,他就不去做的人。 苏挽烟又好奇:“那你减税,要减多少?” “田税为总产一成半,至于其他的……我暂时还未想好。” 苏挽烟闻言点点头,将整理好的文录抱上桌子:“知府的案子大部分都整理好了,你可以看看,这些都是大案,有几件比较特别的我给你标注了记号,小案我也帮你看过,大部分都是没问题的。” 余南卿勾唇:“谢烟儿。” “别急着谢我呢。”苏挽烟从中抽出几本:“这几户你怕是要派人再去访查一下。” 苏挽烟打开其中一本:“这本记录的是城东杵大郎杀了花家二娘子,本是人证物证俱全,但花家家主的大女儿一直在替这位杵大郎伸冤,案件是三年前的,我觉得这其中应该有些事还没查出来。” 案子已经结了,但苏挽烟怕是冤案,所以给标了出来。 “其它的我不一一说了,你自己看吧。” “好。”余南卿点头一笑:“有烟儿在,为夫事半功倍。” “不过我也好奇哦,这么多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吗?” “只是查阅这些宗卷文书罢了,事情还是会交代下去。” 余南卿严阵以待,苏挽烟也会意的点点头。 “那户籍信息什么的……” “那些便先放着,随后会让田中他们阅览。”户籍信息细而繁琐,非一日两日能看妥。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王章的声音:“王爷,娘娘,少爷求见。” 苏挽烟顿时来了精神,余南卿笑了笑:“怕是找你的。” “那我先去了。” “也是到了晚膳时分,便留他在府中用了膳再走。” “好。”苏挽烟闻言喜滋滋的跑了出去。 此时的苏驰恩就站在门外,见苏挽烟出来,他眸光亮了亮:“姐姐!”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 吕策忠跟苏驰恩他们过来,余南卿便将计就计的让他们帮忙整顿军纪,馥城原来有三万的守备军。 如今余南卿为馥城领主,便下令将那三万守备军编入龙旗军麾下,一统管理。 “今日吕将军放了我几日假,我便过来找姐姐。” 也是因为他们在馥城待的时间不久,吕策忠尽量让他在这段时间自由一些。 “放了几日假?馥城可有逛过?我们明天到城里逛逛去。” “好!”苏驰恩两眼放光。 其实苏驰恩来馥城比苏挽烟还早到了几天,为了能给苏挽烟挑选礼物,他自然是逛过馥城的。 不仅逛过,还逛得十分仔细。 “王爷让你留下来用晚膳。”苏挽烟眉眼一挑:“是了,让吕将军也过来用膳吧,军营离这里远不远,派人去唤吕将军大概要多久?” “快马只需两到三刻钟。”苏驰恩道:“姐姐等我,我去叫。” “我派人去就好……”然而话说出来,苏驰恩就已经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苏挽烟无奈,转身到书房门口探了半个头:“余南卿。” “嗯,我已经听到了。”余南卿宠溺抬眸。 苏挽烟‘嘿嘿’一笑:“不是,我是说不如再叫上司旸跟苏禾,他们是不是快离开了?” “嗯,五月初一便启程。” “最后几日了,咱们办个欢送会吧。”吕策忠跟苏驰恩还好说,司旸跟苏禾,这次一别,不知道以后多久才会再见。 特别是苏禾。 余南卿点头:“烟儿想做,我便安排。” “我来我来!”苏挽烟笑嘻嘻道:“我也想找点事做。” “好。”余南卿自是不会扫她兴。 因为余南卿这几日忙的缘故,苏挽烟这些天都没怎么见着司旸跟苏禾,不过好在府里安排了人招待他们。 说实在,馥城,苏挽烟比他们还陌生。 另一边,司旸跟苏禾出城回来,听闻苏挽烟邀他们到府中用膳,换了身衣裳就到了王府,而吕策忠那边,因为到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所以盔甲都未来得及脱,就风尘仆仆的来了。 因为要招待客人,所以晚上设在一座独院中。 时间紧任务重,这场欢送会,苏挽烟安排了打火锅。 好像她穿过来那么久,还没吃过火锅。 这次欢送会苏挽烟想搞热闹些,主人家与客人都是在主堂内,而王章跟秋叶她们,则是在偏堂入席。 这边吃的玩的观赏的,偏堂也有。 本来苏挽烟是想主仆同席,但问了秋叶她们的意见,她们都不愿意。 为了吃得开心些,所以苏挽烟就布置了两个堂。 堂中灯笼精致,两侧屏风将堂中的气氛衬托得更为雅致,今日伺候的都是府中普通的丫鬟婢女,秋叶跟小步他们几个玩得好的,已经在隔壁落座,隐隐的,苏挽烟还能听到她们的笑声。 这就已经聊开了。 而这边,吕策忠跟苏驰恩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入座。 苏驰恩小跑了两步:“姐姐!”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苏驰恩喊苏挽烟的时候都是这么精神饱满的。 他朝余南卿恭首:“见过王爷。” 余南卿虚扶微微虚扶,还未说话,吕策忠就笑着迈步进来:“唉呀!早知王爷与娘娘盛请,末将应该早些到的。” 第442章 玉笛 他揖礼恭首:“见过王爷,见过娘娘。” 苏禾起身,朝吕策忠行过礼。 “带吕将军下去换身衣裳。”余南卿勾着唇,淡淡吩咐。 “那末将稍后再来。” 吕策忠刚下去,苏挽烟便招呼了一下苏驰恩:“快坐。” 她看向司旸跟苏禾:“王爷说你们五月初一就要走了?” 司旸揖以一礼,才道:“是,到底……还是要回京的。” “苏禾是要回乡。” 苏禾垂眸:“是。” “说到离开,末将也觉得,在此地久留不妥。”闲聊之际,吕策忠已经换了身衣裳。 不得不说,不管他穿什么衣服,苏挽烟都觉得他身上透着一股财大气粗的感觉,可能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富贵相。 吕策忠顺着婢女所带的位置撩袍而坐,继续道:“太皇太后若知道末将等人在此,只怕要茶饭不思。” “你本就是龙旗军总将,留在馥城帮本王整顿军纪,合情合理。” 苏挽烟举杯:“别说那么多了,再过不久,便要与在座的各位分道扬镳,今日我们只管尽情共饮。”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举杯:“与王爷,与娘娘共饮佳酿。” 苏挽烟微一挑眉,咦,他们也是异口同声的,跟在京城的百官一样,都是统一过的? 疑惑只在苏挽烟脑中划过一瞬,下一刻便是一杯果酒下肚。 这时,余南卿拍了拍手。 顿时,堂中丝竹之声冉冉响起,柔和而清脆。 一排排舞女从两侧穿堂而过,在堂中轻轻舞动。 苏挽烟坐在主位上,突然恍然,怪不得京城那些富家千金,动不动就办宴会,这不跟她现在所做的一样吗? 一个欢送会便载歌载舞,那若是哪天她心情好,要在王府开趴,是不是也可以? “烟儿在想什么?”余南卿才不管什么丝竹歌舞,余光一直都是在苏挽烟身上的。 苏挽烟轻掩着小嘴:“好像有点奢靡了是不是?” 余南卿看向堂中,何有奢靡之感? 相比宫里,这不是差远了吗? 就在这时,苏禾突然起身,恭首:“吕将军。”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聚焦了过去,只见苏禾从桌上拿起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双手捧着来到吕策忠面前,恭首将手中的木盒递了过去。 “此前吕将军说喜欢笛子,苏禾不才,花上数日,才给吕将军做得这支笛子,吕将军若不嫌弃,便就此收下。” 吕策忠闻言连忙起身,伸手郑重的将木盒接过。 打开一看,竟是一支碧而通透的笛子,即便吕策忠是个粗人,都知道这笛子造价不菲,连忙推脱:“哎这使不得使不得!” 他还以为是什么竹笛木笛,这玉做的笛子他哪里配得上? 他又不吹笛。 而且他个大老粗,万一劲一大给折断了怎么办? 当下便要把笛子还回去。 可礼已经送出去了,苏禾怎么可能收回来,温尔一笑间揖手:“吕将军骁勇善战,英勇无敌,苏禾崇拜至极,若吕将军能收下这支笛子,苏禾定心生狂喜,望吕将军莫要嫌弃。” “这……”吕策忠拧了眉头:“我怎么可能嫌弃!” 苏禾眸光微亮:“多谢吕将军赏脸。” 说完,就转身回了席座。 “诶我……”吕策忠懵了,他说不嫌弃,可他也没说收啊。 这会看着手里的笛子静静的躺在木盒上,那碧而通透的笛身似泛着幽光一般,吕策忠这会儿满脑子都在想,这得多少银子啊? 疑惑之际,司旸的侃笑的声音缓缓响起:“吕将军便收下吧,这支玉笛,是苏禾这些天日夜挑灯赶造出来的,其玉为翠青玉,他寻了好久才寻得这么一块完整,且色泽浑厚一体的玉石。” 这么一说,吕策忠顿时觉得手上这笛子就是个烫手山芋,送给他,他拿什么放? 余南卿这时也笑道:“你若怕折了,便让它待盒中,别拿出来。” 吕策忠闻言眸光一闪,嘿,这法子可以。 他不拿出来,这笛子就不会有什么损伤。 他这才呵呵一笑:“那吕某便恭敬不如从命。” 苏挽烟好奇:“苏公子会做雕刻?” 因为玉笛的材料是玉,切割雕刻与木制竹制的乐器不同,很考验玉工师傅的功底。 苏禾一笑:“多门手艺,多条路罢。” 苏挽烟恍然,总觉得苏禾现在心态好好,完全没有了之前在京城的影子。 苏挽烟忍不住掩嘴,凑到余南卿身旁:“感觉苏公子说话时连声音都暖暖的。” “……”余南卿拧眉。 什么? 他看了看苏禾,此时的苏禾目光已经移到了舞女身上,又转而与司旸碰杯。 余南卿收回目光,落到苏挽烟身上,身旁的小人儿毫不自知的夹了一道菜放进嘴里,还连连点着头说“好吃”。 余南卿沉吸一口气,郁气开始在眉心凝结。 余南卿的变化很细微,但苏挽烟还是一眼就能注意到,好奇:“你咋了?” 余南卿偏过头,独自喝着酒,不理人。 “……”苏挽烟也没惯着他:“不理就不理,我也不理你。” “……”余南卿撑不过三秒,抿唇忿忿:“我理那么多作甚,来去我的声音未曾有过暖和之感。” “……”苏挽烟怔:“什么?” 余南卿别过脸,故意不去看她。 苏挽烟无语,好笑:“这是苏禾的优点啊,你怎么不换个角度想想,我这么擅长发现别人的优点,你应该夸我。” “……”余南卿被苏挽烟的言论噎住。 苏挽烟蹭了他一下:“我当初就是靠着这项功能,发现了你的优点,从而萌生了与你一起白头偕老,共赴一生的念头,这到底有什么好生气的?” “咳!”余南卿耳根一红。 苏挽烟这么说,他哪里还生得起气,不,刚刚他才不是生气,不过是吃了点点小醋。 苏挽烟笑嘻嘻的把肉夹到他碗里:“开心点夫君,苏禾的声音听着暖暖的,可你的声音,可是直达我的心底呢。” 余南卿心脏“怦”的一下,就着苏挽烟凑过来的小脸蛋,脸颊“轰”的一下红了个通透。 第443章 讨杯酒喝 这还是在宴会上,烟儿何时这般……这般…… 想到一半,余南卿愣是想不出形容的词。 “姐姐,王爷可是醉了?”苏驰恩好奇。 “嗯,王爷不胜酒力。”苏挽烟笑着回了一句。 不胜酒力?王爷? 大家都忍不住好奇的看向主位,余南卿不胜酒力,那天婚礼上他可是能跟吕策忠有得一拼的人。 苏挽烟没理会众人疑惑的眼神,举杯笑道:“今日与诸位同乐,他日相见,莫忘江湖。” 这话一出,众人也纷纷举杯:“他日相见,我等定不忘王爷与娘娘恩惠。” 苏挽烟一笑,正要仰头将手中果酒喝下时,突然迎面吹来一股阴风,只听见一声细微的声响,堂中的烛火摇身一晃便熄灭了,就连灯笼里的微光也不复存在。 阴风一起,余南卿前一秒还微红的脸颊,下一秒便沉了抹杀气,眸光沉凝间,锋利的看向宴会门口。 不仅余南卿,就连堂中坐着的其他人,都不约而同放下了酒杯,神情映了抹严肃。 堂中的舞女,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借着外面的月光,苏挽烟抬眸,只见一个身形高挑,身材比例极不协调的人出现在门口,因逆着月光的缘故,苏挽烟脑中闪过青铜像的身影。 竹节虫。 “这么热闹,竟不邀请本座?”笑辰生深幽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 话才刚落,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剑便抵在了他的咽喉处。 明宇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眼底竟是警惕之意。 秋叶跟黄叶掌着烛火匆匆从偏堂赶来,将主堂已经熄掉的蜡烛点上。 笑辰生那带着阴笑而诡异的脸映入眼帘。 苏挽烟眉头微动,只觉笑辰生这笑容,不是以往看到的那般感觉,似带着一股阴寒的气息。 按理说,明宇他们都是见过笑辰生的,不说多熟,但最起码不至于刀剑相向。 就连苏挽烟都感觉到了不一样,那明宇跟余南卿他们,其中感觉定要比她深刻许多。 看着余南卿阴沉的眼神,苏挽烟思量片刻,勾唇一笑:“原来是笑公子。” 不过瞬间,笑辰生身上的阴寒就烟消云散,连那不正常的笑容好像都阳光了些:“城岛一战,娘娘可还记得在下的功劳?” 他身上的阴寒一散,堂中所有人的神情都松了些。 “当然记得。”苏挽烟吩咐:“赐座。” 笑辰生伸出二指,捏着明宇抵在脖颈的刀锋:“好歹是相识一场,刀剑无眼呐。” 明宇拧着眉头,任由他把长剑拿开,没的抵抗。 方才从笑辰生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气,方圆之内都能感受到。 既是相识一场,他跟王爷与娘娘又有交情,这番又是为何? 还是说只是他恶作剧? 笑辰生走到席座上,微一撩袍,便缓缓坐了下来。 他拿起桌上的酒壶摇了摇,给自己倒了一杯:“听说王爷与娘娘近日举办了婚礼,怎么没邀请在下?不然我定备上好礼,庆佳偶天成。” “……”苏挽烟无语,她哪里知道笑辰生在哪里,怎么邀请? 现在人多,她也不好将这些话说出口。 转念一想就笑道:“笑公子耳听八方,既知道我跟王爷补办姻亲却不来,我也要说道一番才是。” “噢,这还是笑某的不是。” 笑辰生举起酒杯:“那在下在此,自罚一杯。” 趁着笑辰生仰头喝酒的空隙,苏挽烟凑近余南卿:“他怎么回事啊?” “不知。” 余南卿言简意赅的吐了两个字。 他要知道就好了。 笑辰生放下酒杯,吕策忠便试探开口:“方才笑公子说起城岛一战,老夫便想起来了,娘娘曾说城岛中救治伤患的药,都是您准备的。” 他举起酒杯:“老夫在此,先谢过笑公子。” 笑辰生笑着,回以美酒。 然而话锋一转,吕策忠道:“不知笑公子方才特意提起此事,可是找王爷有事?” 笑辰生依旧笑着,可那笑容已经泛起不善的意味:“吕将军的意思是,笑某到此讨杯酒喝,也不行了?” “哈哈哈哈!”吕策忠大笑,打着哈哈便圆了过去:“怎么会呢,老夫便是好奇才这么一问,以笑公子与王爷的交情,别说一杯酒,就是十杯,一百杯,那也是可以的。” 在座的其他人都不是什么小人物,笑辰生的到来,并没有给他们引起太大的波澜。 大家有说有笑,共饮到深夜。 散宴的时候,苏挽烟给笑辰生安排了院子。 笑辰生无言,也不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苏挽烟也没多纠结。 主院,房中。 苏挽烟洗完澡,一边趴在床上看书,一边在等余南卿。 今日累倦,正当苏挽烟眼皮子打架的时候,余南卿才回来。 抬眸,便是余南卿一头被水润湿了的墨发,白暇的亵衣将他的身材完美的勾勒出来,若隐若现间,苏挽烟只看了一眼便垂了眸子,抿住双唇。 余南卿的身体她是见过的,但仅限于他还瘫痪的时候,那会儿他身材不仅瘦弱,还干巴巴的,与现在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特别余南卿身高又摆在那里,是完美的挑不出一丝瑕疵。 所以每次有女子看上余南卿的时候,苏挽烟都觉得那是应该的,要颜有颜,要身材有身材,武力值还高,给人的安全感满满,这样的余南卿,怎么叫人不心动? 余南卿哪里知道苏挽烟这些心思,往床上堪堪一坐:“烟儿不困?” “困啊,这不是在等你呢嘛。” 听到这话,余南卿心情颇好,执起苏挽烟一楼发丝,放到鼻间轻轻嗅着。 余南卿很喜欢她身上的味道,还有发丝流连在他指间时的感觉。 “今日笑辰生看上去有点古怪。”苏挽烟看着书,提了一句。 “嗯。”余南卿没有否认,轻轻应了一声。 苏挽烟抬头:“你也感觉到了。” “嗯。”余南卿又应了声,沉缓道:“笑辰生出现时杀气磅礴,不知是出了何事。” “要不要去查查?” 余南卿点头:“已经派人去了。” 第444章 玉宝楼 “你动作真快。”苏挽烟说完,想了想:“明日我还是去问一下看看吧。” “我陪你。” “不用了,你那么忙,有事的话我会让秋叶来叫你的,而且不是还有明宇他们跟着吗?” 余南卿抿了抿唇,沉默无言。 苏挽烟已经打了哈欠,她把书本合上,往旁边一放:“困了,我先睡了。” 余南卿唇角微勾,无奈的将她扔到一边的书本拿起来,轻手轻脚的放到床头桌上。 翌日,一早。 苏挽烟醒来的时候,发现余南卿还静静的躺在旁边,刚睡醒的她选择再次闭眼,挨着余南卿又睡了个回笼觉。 待到再次醒来时,余南卿已经不在。 她迷迷糊糊的从床上坐起,秋叶跟黄叶已经在门外候着,听到动静,问了声:“娘娘可是起了?” “嗯。” 与往常一样,秋叶端着洗漱的热水进来,黄叶跟在秋叶后面,将膳食放到桌上。 未等苏挽烟问话,秋叶便已经开口:“娘娘,王爷方才去书房了。” 苏挽烟接过口檀,点了点头。 “吕将军一大早便回了军营,少爷今早来找过您,如今娘娘醒了,可要告知少爷一声?” 苏挽烟恍然想起,是了,昨天说过要跟苏驰恩到城里逛逛,唔…… 苏挽烟想了想,先去看看笑辰生,再跟苏驰恩出门应该可以,今天一整天还有很多时间。 “等下我自己去找驰恩。” “是。” 苏挽烟洗漱完,来到桌前吃了一口,又问:“笑辰生可有出门?” 秋叶跟黄叶都摇了摇头。 随即补充:“不过娘娘,笑公子一向来无影去无跳踪,所以奴婢也不知……” “没事,我一会儿过去看看。” 吃完早膳,苏挽烟先去书房看了一眼余南卿,给他端了碗甜品,这才去找笑辰生。 不知道是不是余南卿防着笑辰生的缘故,光是从主院走过去,都花了苏挽烟半个小时,直到苏挽烟来到院子时,便见笑辰生已经笑眯眯的站在院门口,似乎猜到苏挽烟今日会来找他。 苏挽烟无奈的喘了口气,上前打了声招呼:“早啊。” “早?”笑辰生笑得阴阳怪气:“都已日晒三竿,娘娘好生惬意。” 苏挽烟无语:“哪里日晒三竿了,这会儿明明还早好不好,你怎么回事啊?从昨晚开始你就阴阳怪气的,发生什么事了?” “便是有人成婚也不邀请我,吃她一杯酒,还要被旁人提防,娘娘与在下这样生分,实在叫在下痛心疾首。” “……”也没到痛心疾首的地步吧。 苏挽烟好笑:“昨天欢送会上我就想说了,即便我想邀请你,可是我哪里找你啊?我又不知道百幽谷在哪里,就算知道,你也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我怎么找你?” 苏挽烟解释这么一大堆,笑辰生笑眯眯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苏挽烟转了话题,看了看天:“你不会……在这里等了我很久吧。” “自作多情。” “……”苏挽烟觉得他每句话都带刺,但具体是什么原因不知道。 苏挽烟问:“这次你现身,肯定不光是为了在这里阴阳怪气我,到底什么事?” 笑辰生笑容转眼阴暗了下来,明明是笑眯着眼睛,苏挽烟却能明显感觉到他整个神情都沉了下来:“此前,你与我交换医术,可有保留?” “……”听到这话,苏挽烟眉头也拧了下来,一字一句:“毫无保留。” 当时笑辰生将他的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苏挽烟又怎么可能对他藏着掖着? 蓦地,笑辰生眼里闪过一抹落寞,转瞬即逝,苏挽烟一晃眼,只以为是自己看岔了。 笑辰生转身:“如此……” 话只吐了两个字,便转身进了房。 苏挽烟满头问号,什么意思? 他站在这里等她半天,就为了问她这句话吗? 她的医术有什么问题? 苏挽烟仔细想了想,没有啊,她该教的都教了,而且她把手札全都给笑辰生抄录了下来,有迹可循,要是真有什么问题,凭笑辰生会看不出错处? 笑辰生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目前好像并不愿意说。 既不愿意说,苏挽烟也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 反正,她也算是来看过了,苏挽烟转头去了苏驰恩的院子。 从院子到院子,又去了半小时,苏挽烟已经有些累喘。 还未到院门口,苏挽烟便已经听到院子传来练武的声音。 苏挽烟走过去,只见清晨的阳光洒在前院,映照着苏驰恩那矫健的身姿,一身绣着金纹的叠领窄袖锦衣,在阳光的映衬下似乎整个人都在发光。 双眸亮如星辰,透在他脸的是尽是坚定与自信。 无论看多少次,苏挽烟都十分感慨,初见苏驰恩的时候,他还是小小一个,长相单纯可爱,她把他误认成是小女孩。 明明才过去两年,苏驰恩明明也还是个孩子,为何变化会这么大? 不明归不明,但见苏驰恩成长飞快,苏挽烟内心也是满满的自豪,当初余南卿说他有习武天赋,苏挽烟只觉这是他的出路,想他日后能过得好。 “姐姐!”正在联想之际,苏驰恩余光扫到她的身影,兴奋的跑了过来。 苏挽烟勾唇一笑,便听苏驰恩问道:“姐姐什么时候来的?可是等了许久?” “刚刚来的,没有等多久。”苏挽烟仰着头。 “姐姐,是不是现在就要出门?”苏驰恩忙道:“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 苏挽烟点头:“那我们现在去?” “好!” 苏驰恩这种在京城苟过生活的人,已经习惯了每去一个地方,便把那个地方的地形与路线都摸清摸透。 所以馥城对他来说,还真一点难度都没有。 由于司旸跟苏禾五月初一就要离开,苏挽烟想让他给代知宛还有许意暄带些手礼,便想着去丝绸店还是首饰店看看。 这话一出,苏驰恩立刻就带她走街串巷,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路线,到了馥城最出名的一家店,玉宝楼。 第445章 妙生堂坐诊 玉宝楼是馥城最出名的首饰店之一,这里出品的首饰与头面别出心裁,做工精细不说,玉宝楼所出的东西还都是独独一份,每一支玉簪,头饰,都深受馥城千金喜爱。 苏挽烟细细挑了两套,又去了绸缎铺,买了几匹馥城独有的缎子。 其中对镯是必不可少的,这可是馥城的特色首饰,而且她们正好也用的上。 除了有代知宛跟许意暄的,苏挽烟也给苏驰恩挑了些好料子,让店家给苏驰恩量了身段尺寸,给他定了几套衣裳。 “姐姐,我不用。”苏驰恩推脱。 他现在在王府好吃好喝,穿着上更不会少了他的。 做新衣裳对他来说还真不需要,等过段日子回了军营,那就更穿不上了。 苏挽烟明白他的意思,笑道:“穿不穿得上是另一回事,你可以不穿,但不能没有是不是?” 等他哪天沐休什么的,自然有穿得上的地方。 给苏驰恩挑完,苏挽烟还不忘给秋叶跟黄叶买上两身。 后面买上瘾了,干脆明宇跟小步也安排上。 这一轮下来,大家都蹭到了新衣裳。 五月初一,司旸回京,苏禾回乡。 考虑到苏禾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苏挽烟给他安排了随行的护卫,不过,苏挽烟觉得,他跟司旸关系那么要好,即便她不安排,司旸也会给他安排的。 临行前,苏挽烟将准备好的礼物交给司旸,让他带回去给许意暄跟代知宛,顺带还有一封信。 “司旸将军,这些就拜托了。”馥城城门口,苏挽烟将一封信交到司旸手中。 司旸双手接过:“娘娘见外,我定将物件如期送至。” 苏挽烟微微一笑,看向苏禾:“今日与苏公子别过,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苏公子日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们便好。” 苏禾身上有股韧劲,苏挽烟觉得像苏禾这样的人,深交并没有坏处。 虽然她说苏禾有困难可以来找他们,但保不准他们也会有个落难的时候,到时候他们还要搭上苏禾这条线呢。 苏禾恭礼垂眸:“谢娘娘,娘娘恩德,苏禾感激不尽。” 说完,他又向苏挽烟身后的余南卿行了一礼。 这才与司旸一同出发。 送别的场景中,吕策忠没来,他不喜欢这种温吞又带着一丝感叹的调调。 苏挽烟看向余南卿:“今日还要忙?” “些许。”余南卿言简意赅的吐了两个字。 本来话就到此,发现苏挽烟微扬着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等他解析,才忙补充:“五月初五端午,城中有龙舟赛事,官府送来赛事文书,具体安排还需我过目。” 虽说是民间活动,但还是要通过官府批过。 本来这事余南卿是不用管的,馥城年年都有龙舟赛事,具体的流程已是耳熟能详,不过是因余南卿刚来不久,这第一年肯定是要经过余南卿过目批准。 余南卿这么说,苏挽烟就懂了。 “那我陪你,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余南卿勾唇:“烟儿不必顾虑,不过是看上一眼,不费多少时间。” 他倒希望苏挽烟能到城里放松放松,但想到这些天苏挽烟一直都在逛街,这话也就没说出口。 苏挽烟想了想:“那行,既然没事,我去妙生堂看看。” 一旁的苏驰恩忙开口:“姐姐,我陪你去。” “好。” 妙生堂,苏挽烟还没坐诊过。 药铺一些打点好了后,苏挽烟后面找了个日子就直接开张了。 她没有大张旗鼓,一个治病的地方,她可不希望什么生意兴隆。 今日来去有空,苏挽烟再次来到妙生堂。 此次堂中请了一位老大夫坐诊。 本来苏挽烟从,妙生堂会没什么人,毕竟才是刚开,又没有大张旗鼓,别人也不知道这妙生堂是苏挽烟开的,所以来看病的人自然就少。 自那次与余南卿来过后,苏挽烟便一直在帮余南卿处理事务,也很少过来走动。 但来了才知道,到妙生堂来求医的人竟络绎不绝,那坐诊的老大夫面前,都已经排起了小小的长队。 那候诊室更是坐了不少人,着实给苏挽烟惊了一下。 见到苏挽烟来,负责抓药的药童从柜台下来,给苏挽烟行了个礼:“草民见过娘娘。” 妙生堂里的人都是王章招的,苏挽烟很放心。 她虚扶了一下:“起来,以后不必多礼。” 苏挽烟抬头,便见那老大夫的坐诊处,正接待着一位年轻的姑娘,苏挽烟稍微走近,便见那姑娘已经拿起药方去抓药了。 她微微好奇,看那女子,约莫二十出头,面色红润,眼眉清亮,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见苏挽烟来,老大夫便急着起身要行礼,被苏挽烟制止。 现在还有好多病患等着,现在不是顾着这些礼节的时候,老大夫似乎也知道,又坐了回去,继续给人看病。 这老大夫是王章找的,此前在馥城的名声就不错,医术也是经过苏挽烟认同的,这满堂来看病的病人,可能就是冲着老大夫来的。 妙生堂的坐诊室不止一个。 苏挽烟犹豫了一下,既然来了,还是上二楼换了件简便的衣裳,坐到了其他坐诊室里。 苏驰恩好奇:“姐姐要坐诊吗?” “嗯,来去今日无事。” 这么多病人,光老大夫一个怎么看得过来。 唔,回头再让王章招几个坐诊的大夫才行。 她对苏驰恩道:“这里也没别的事,要不你先回去。” “我来帮忙!”苏驰恩说着,抬头看了看,接过伙计手里的茶水,开始给堂中的人端茶倒水。 秋叶已经开始给苏挽烟磨墨,小声道:“娘娘,要不奴婢先带少爷回去?” 主要还是苏驰恩的身影,在这堆平民百姓中显得尤为突兀惹眼。 苏挽烟笑了笑:“不用。” 她向来不喜欢打击别人的积极性,特别是苏驰恩的,只要他高兴就行。 一开始,堂里的病人看到又开了一个诊室,都没什么太大变化,这里好多人都是冲着老大夫来的。 第446章 老大夫 苏挽烟也不着急,随手拿了本书在看。 直到一个脸色苍白的妇人,实在忍不住腹中的绞痛,这才虚弱的走到苏挽烟诊室:“请问……你也是大夫么?” 苏挽烟目光从书本中挪开,只见妇人头上缠着一块灰色的布巾,发间掺着几丝白,额头浸着汗珠,双唇毫无血色。 她捂着肚子,微躬着身,站在门口艰难的开口询问。 “是。”苏挽烟勾起一抹微笑,合上手中的书本:“大娘是哪里不舒服?” 虽然看出来她是腹痛,但是按照望闻问切,苏挽烟还是要问一下。 黄叶扶着大娘落坐:“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昨天开始肚子就不舒服,今日晨起更是疼痛难忍,所以就……” 说话间,黄叶已经将大娘的手放到手枕上,苏挽烟搭上她的手脉。 眉头微动了动,中毒了。 是轻微的食物中毒。 苏挽烟执起毛笔,已经开始写药方,边写还不忘边问:“大娘,你还记得昨天吃过什么东西吗?” 大娘白着脸色,一边回忆一边说:“早上与中午……就是一些稀粥伴着馒头,晚饭……晚饭吃的白面,咸菜……也没什么特别的,这些我平日都吃。” 苏挽烟边听边点点头,但这些食物里头没有中毒源,大娘应该还漏了什么没想起来。 不过苏挽烟也不是真的要追溯源头,这类轻微的中毒很多药都能解,她只是想走个流程,不至于让别人以为她什么都不懂,不来她这里看病而已。 “哦对了。”正想着,大娘声音高了些:“还有昨日……我男人在地里挖了些粉薯,晚上我放锅里蒸着吃了。” 粉薯? 薯的种类有很多,而且地方不同叫法也不同,苏挽烟不知道她说的粉薯是哪一种,但是有些薯类就是带毒的。 不说薯类,就是野菜,野花,若不是经验丰富,很多都是带了轻微的毒素。 “粉薯只有你吃了?你丈夫没吃?” “没有,我男人与娃儿都没吃,我见吃不完扔了可惜……便全吃了。” 苏挽烟点头,说话间,已经将方子写好,交给大娘:“这是方子,药材熬煮两刻钟便可服下,一日三服,三日后两服。” 那大娘茫然的点着头:“好……好……” 就这么……看完了? 大娘心里有些犯嘀咕,她总觉得她刚刚说话的时候,苏挽烟心不在焉的,到底有没有认真给她看? 早知道还是等骞大夫好了。 但是腹中的疼痛又难以叫她等,纵使心里怀疑,她也没心思再去细想,捂着肚子就去了柜台抓药。 有了‘开门红’,苏挽烟后面也陆陆续续接待了几位病人,但都因为看病速度太快,导致他们都以为苏挽烟看得不认真。 又因苏挽烟是女子,好多人对她的医术都抱着怀疑的态度,坚持要等老大夫。 苏挽烟本来是想减轻老大夫压力的,但现在看来,好像没太大作用。 苏挽烟有些无奈,但也没有多纠结,到底还是坐到妙生堂挂牌。 挂牌的意思便是药铺要准备关门了,看完堂里的病人,便不再接待新的病人。 等老大夫看完最后一个人,天色已近黄昏。 老大夫姓骞,他净过手后,这才有空过来给苏挽烟行礼:“草民见过娘娘。” 苏挽烟坐诊骞老大夫也是看在眼里,安慰道:“娘娘身份贵重,常人不识,也不知娘娘医术过人,生疏也是寻常事,娘娘莫记挂在心。” 苏挽烟笑了笑:“怎么会。” 她根本没去在意。 想到什么,苏挽烟好奇:“是了骞先生,我今日进来时,有一姑娘刚好去抓药,我想问问她怎么了?” 记得清楚,是因为苏挽烟觉得那女子的状况,不像是生病了的样子。 当然,有些疑难杂症很难诊出,如此,她就更好奇了。 老大夫恭敬一笑:“哦,是这样的,那女子说与夫家结亲三年,未有所出,叫老夫开些药给她调理身子。” “哦。”苏挽烟又问:“是那姑娘的问题?” 老大夫却摇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姑娘已经来过三次,坚持认为是自己的问题,老夫也……” 闻言,苏挽烟点点头,也不再多说。 但有些人固执己见,苏挽烟也不会阻止。 而骞老先生更不会多言了。 对于苏挽烟,他是尊敬的,因为医术了得,所以来妙生堂之前,他一直都是在家里给别人看病,不因为别的,就因为骨子里的傲性,几乎看不起城里所有的其他大夫。 而且他每天只看十个人,多了他也不看,对于那位姑娘的情况,有些人愿意自己骗自己,他断不会多费口舌。 当初,王章去找他的时候吃了不少闭门羹,后来还是请示了苏挽烟,苏挽烟让王章用激将法给他激出来的。 他不是对自己的医术引以为傲吗? 刚好,苏挽烟也是。 当骞老大夫听到王章说,他家娘娘的医术更胜一筹时,他不服气,就跟着王章到王府跟苏挽烟切磋了一番。 事实证明,的确是苏挽烟更胜一筹。 而且苏挽烟的一番话,把他打得更体无完肤。 骞老先生今年已经七十有三,而苏挽烟还未过双十,也就是说苏挽烟还有很多时间打磨医术,而骞老先生,满打满算也只剩下个十年二十年。 甚至还没有。 骞老先生当下就心如死灰,一边是因他此生都在钻研医术,自认登峰造极,却不曾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苏挽烟医术造诣比他更上一层,却未曾自满自负,相比于他,骞老先生只觉无颜。 又想到如苏挽烟所说,他已经老了,他再能,医术也不可能再有大的突破,可苏挽烟就不一样,这么年轻,这么有活力,她的医术还能比现在更上一层。 想此至,骞老先生震惊之余,竟生出一股深深的挫败与无力感。 见他这样,苏挽烟表示,如果他能坐诊妙生堂,苏挽烟愿意将自身医术倾囊相授。 苏挽烟的宽宏大度,更显骞老先生的渺小与狭隘,虽说学无止境,也佩服苏挽烟的医术,但他还是拒绝了苏挽烟的好意。 第447章 笑辰生的事 他这把年纪,还不知道有多少年能学。 不过,妙生堂坐诊的提议,骞老先生倒是接受了。 人便是这样,没有人能超越自己时,便觉自己是最厉害,最独特的,但一旦出现比自己更厉害的人时,心里便会生出一股崇拜感。 如今的骞老先生便是,对于苏挽烟,他心服口服,能在她手下做事,也算是他余下年岁里再为自己添一笔不一样的色彩。 就在这时,余南卿的身影堪堪出现的妙生堂门前,一身白衣如玉,斜阳照在他的身上,就像给他镀了一层金光一般。 苏挽烟抬眸,只一眼便又挪开,好像不管什么时候见,她都觉得余南卿太过耀眼,若没有十足的准备,她总按捺不住心里那抹慌乱。 然而面上,却叫旁人丝毫未觉。 “烟儿。”余南卿唤了一声,迈着步伐进了妙生堂:“可忙完了?” 其实余南卿早就来了,见苏挽烟在忙,所以没有进来打扰,而是找了间茶铺等到妙生堂挂牌。 苏挽烟敛了心神上前:“完了,你呢?” 余南卿笑着点点头,微微伸手,苏挽烟便把小手搭在了他的掌心上。 眼见天色晚了,苏挽烟跟余南卿干脆在外面用过膳再回去。 端午在即,苏挽烟还是蛮期待的,晚上睡觉的时候问了余南卿一些活动事宜。 馥城的端午节,除了一些特定民俗事宜,许多活动跟京城大同小异,端午那日的龙舟赛是重头戏,夜晚便是夜龙巡游,以庆祝拔得头筹的龙舟队。 期间还伴着端午流水席。 而这几日,为了能在端午那日可以拿到最好的成绩,参加龙舟赛事的队伍已经在紧锣密鼓的训练。 因为端午那天看龙舟赛的人会特别多,所以城中很多百姓趁着龙舟队训练的时候前来观看。 为了回应百姓的热情,龙舟队的训练都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完全不亚于正式比赛,看得百姓热血沸腾。 依余南卿所说,龙舟赛现场已经搭起了高台,那是专门给余南卿与苏挽烟建的专座,所以苏挽烟不用再像在京城那样,要去提前订房间占位置。 所以这几日她也不着急,也没跟百姓一起去凑热闹。 余南卿在整理馥城的事务,她便跑到妙生堂去帮忙。 虽然找她治疗的病人没多少,但苏挽烟觉得,治病是件持之以恒的事,病人用了她的药有所好转,她才会获得病人的信任。 所以短期间内,她并不着急。 当然,她也可以用针灸之术,让病人在一日之内痊愈,但是这等小病小灾,能用药调理好的,苏挽烟都不想大动干戈。 且那样还有丝急于求成的意味。 还有一层,若她真那样做的,届时来找她治病的人定络绎不绝,她可能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 明日就是端午,苏驰恩被余南卿抓去代理巡防一职,苏挽烟觉得这是好事,所以并没阻止。 午时,苏挽烟是上二楼用的餐。 “娘娘用完午膳可要歇息片刻?”秋叶给苏挽烟布着菜,问了声。 苏挽烟看着开敞的着落地窗,外面一片明亮,余南卿不在,她竟觉这安静的空间有一瞬间的无聊。 蓦然,一个黑影出现在二楼的阳台上,纤瘦如竹的身形,让苏挽烟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只见他青白的衣袍随风飘扬,衣?下绣的是山水墨画。 脚尖轻点间,来人便稳稳落在了二楼的红木地板中。 苏挽烟平静的嚼着嘴里的食物,神情无波。 笑辰生笑容灿烂诡异,那比寻常人长出半截的脖子凑得极近,眯着眼睛看着苏挽烟:“娘娘在用膳?正巧,在下肚子饿了……” 苏挽烟抬了抬袖子,将笑辰生凑近的脸与她隔绝,淡定道:“秋叶,给笑公子备上碗筷。” 秋叶是看着笑辰生进来的,明明刚刚还落在阳台处,可眨眼之间,就不知他何时已来到眼前,正愣神之际,听到苏挽烟的话,忙点头:“是。” “娘娘这是作甚,在下好伤心。”笑辰生说着,还是拉开了跟苏挽烟的距离,故作伤心的拭着没有眼泪的眼角。 “……”笑辰生绝逼出事了,这矫揉造作的模样,实在反常。 秋叶给笑辰生添了碗筷,笑辰生微一撩袍就坐在了苏挽烟对面,没有丝毫要客气的意思。 “这几天你都在王府?” 苏挽烟没有关注笑辰生的行踪,况且笑辰生若想走,王府的人也不会去拦。 “王爷盯得好生紧要,在下哪里有能去的地方?”笑辰生叹息了一下,整张脸都囧了下来。 不知该怎么说,苏挽烟虽然知道笑辰生的面容变化很夸张,但这么浮夸,总让她有些生理不适。 连碗里的饭都不香了,她看着桌上的菜沉默片刻,默默放下了碗筷。 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笑辰生眉尖抽了抽,连拿筷的手都微顿了一下,突然扬起灿烂的笑容,百无聊赖又带着试探的盯着苏挽烟:“在下说了,娘娘肯帮在下?” “你先说什么事。” “那便作罢。” “……” 苏挽烟无语,不说就让她帮忙,万一她做不到怎么办? 算了,爱说不说。 苏挽烟放下筷子,起身:“吃完了就回去,我就不留你了。” “哎呀?”笑辰生也不恼,笑眯眯的看着苏挽烟的背影:“娘娘好生无情。” 虽然不想多想,但笑辰生以前都是叫她‘丫头’,可现在笑辰生一口一个娘娘的叫她,一股不好的预感缭绕在她心头,叫她找不到来源。 苏挽烟下了一楼,这会午膳时间,妙生堂里没多少人,只有药童在看门店,骞老大夫的诊室挂着休诊的牌子。 她走到自己的诊室内,秋叶把诊室门口休诊的牌子翻了过来。 苏挽烟找了本书,坐在位上边看边等,不多一会儿,突觉困意席卷,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娘娘是困了?”秋叶劝道:“来去这会儿也没什么人,娘娘不如歇会儿?” 苏挽烟抬头看了看,堂内确实没多少个人,都是在等骞老先生开诊的。 第448章 似梦非梦 见状她也不硬撑,刚翻过来休诊的牌子,又让秋叶翻了回去,她缓缓起身,到内室休息去了。 睡梦间,似有一股飘来,悄无声息的钻入她的鼻间。 苏挽烟眉头平静,未有丝毫察觉。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待苏挽烟醒来时,望向窗外的天色,还早。 她唤了声:“秋叶?” 秋叶忙从外面进来:“娘娘,您醒了?” 苏挽烟扶了扶额头,总觉得自己好像做梦了,但是又什么感觉都没有,脑袋模模糊糊的不太清晰。 苏挽烟寻常不做梦,所以一旦做梦,她对梦境都会很清楚的记得,可如今这似梦非梦的感觉,让她眉心直拧。 “现在什么时辰?” “回娘娘,才午时三刻。” 苏挽烟微怔:“才一刻钟?” 她是午时二刻睡下的,明明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可才睡了一刻钟? “是啊娘娘,您可要再多休息会儿?这会儿外面人还不多。” “……”苏挽烟确实还有些困,身子也乏力,她半靠在床榻上,神情一时茫然:“拿本书来。” “是。”秋叶福礼,缓缓退了下去。 然而莫名的,就在秋叶下去拿书的间隙,苏挽烟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缕馨香……润着苏挽烟的鼻子。 突然,苏挽烟猛地睁眼! 这股香味…… 苏挽烟摸着鼻子,眸眼不由沉了下来:“秋叶!” 秋叶又从外面进来:“娘娘?” 苏挽烟拧眉:“现在什么时辰?” 秋叶奇怪:“娘娘,您刚不是问过这个问题吗?现在是午时三刻。” “……”苏挽烟一时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沉疑片刻:“让黄叶买的芙蓉糕,可买回来了?” 秋叶好奇:“娘娘让黄叶姐姐去买芙蓉糕了?可是黄叶姐姐……” 她忙福礼:“许是黄叶姐姐忘了,奴婢这就转告。” “不必了!”苏挽烟深吸口气,她确实没让黄叶买芙蓉糕。 方才只是试探秋叶罢了。 然而见秋叶好像没什么不妥,她忍不住又扶了扶有些不太清晰的脑袋,许是她多心了。 想到笑辰生的一反常态,苏挽烟小手伸到腰间。 然而,她随身放在腰间上的药,此时却不见了,手指捞了个空。 她心口猛地一窒,抬头睁着眼睛看着秋叶。 秋叶担忧拧眉:“娘娘您怎么了?” 苏挽烟心口突突直跳,她忙起身,径直走向室外,秋叶紧跟在身后。 内室的门,“嘭”的一声被重重打开。 只见,妙生堂内还是只有寥寥几人,骞老先生还未开诊,药童也在忙自己的事。 苏挽烟拧眉稳着心神,一步一步往前走着,眼神观察着这些人。 然而这些人不管神态还是动作都很寻常,药童还过来给苏挽烟行了个礼:“娘娘有何吩咐?” 秋叶更是紧紧跟在她身边,未见任何异常。 苏挽烟没有说话,走出妙生堂。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街边的小摊,玩耍的孩童,三三两两走在一起逛街的女子,一切都显得再正常不过。 苏挽烟再次摸向腰间,随身带着的百解丸确实不见了。 不仅百解丸不见了,藏在衣服里的其他药也不见了,就是她用来防身的毒粉也不知所踪。 秋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娘娘?” 苏挽烟不得不问:“用过午膳后,你有没有给我换过衣裳?” 有些防身的毒粉,她是缝进袖子里的,她刚才检查了一下,也不见了。 这根本不可能。 秋叶摇了摇头:“回娘娘,没有。” 苏挽烟张了张嘴,还想问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要冷静,不能慌。 她迈步回了妙生堂,一切都还是那个和谐的场景,苏挽烟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静静的观察着。 这期间,哪怕有人来与她说话,她也未曾回应只言片语。 另一边,未时,恭亲王府。 王章匆匆来报:“王爷!王爷不好了!王爷!” 只见他神情急促,面色苍白,额头的密汗他根本来不及擦:“王爷!” 余南卿正在整理馥城各项事务,见王章着急忙慌的,他拧眉抬头。 王章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苏挽烟以前跟他接触的时候便说过,再大的事都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再如何着急都没有用。 跟在苏挽烟手下做事久了,王章的性子已经完全沉敛,如此失态,只能说事情定是完全超乎了他所及范围。 王章不敢停顿,“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不好了王爷!娘娘……娘娘不见了!” 王章喘着粗气,说完这话,连唇色都白了。 只一瞬,房中气压刹间降至冰点。 寒气似要将余南卿震愕的神情崩裂,带着难以相信的怒意,神情煞如修罗。 他瞪着王章,缓缓从座上起身,明明不过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动作,却如阎王动身。 本是执着毛笔的手,将毛笔放下的那一刻,‘哒’的一声,房中冷意蓦地更甚一层。 “王爷!已经……已经派人去找了!”王章顶着余南卿冰冷的寒意,心急如焚的禀报:“与娘娘一同不见的还有明宇与小步,来禀报的人是秋叶,老奴……老奴已经派人寻过,事实……事实确是……确实娘娘不见了!” 对王章来说,苏挽烟就是他们的救世主,不仅是他们的救世主,也是整个王府的救世主,谁出事苏挽烟都不能出事啊! “午膳……午膳的时候,笑公子曾去找过娘娘,在那之后,娘娘……娘娘便不见了!王爷!老奴虽已经派人去找了,但……但若是笑公子……恐怕……” 苏挽烟用完午膳,秋叶陪着她去午睡,平日苏挽烟午睡大都是半个时辰就会醒,但今日苏挽烟睡足了一个时辰都没有动静。 为以防万一,秋叶进内室查看,才发现苏挽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与之一起不见的还有明宇跟小步,秋叶立即急急忙忙的回府禀报。 王章心慌,把自己所知道的都禀明了余南卿。 以笑辰生的本事,如果是他将苏挽烟捋走,只怕他们的人,一时半会儿也……也查不出踪迹啊…… 想到这里,王章的手都抖了起来。 蓦地,他眼神一狠,抬头,看向眸眼冰冷的余南卿:“王爷!下令吧!调派兵马,攻打百幽谷!” 第449章 隐秘的山洞 围攻之下,他就不信笑辰生不会放了他家娘娘。 另一边,苏挽烟坐在妙生堂内,闭目养神。 实际上她正在心里算着时间。 这里的场景不管过了多久,都跟她醒来时一样,外面的天一片昼亮,妙生堂内的病人依旧寥寥无几。 随着时间的推移,按正常来算,此时应该过去了两个时辰。 然而睁眼,映入眼帘的还是阳光普照,天色连一点变化都没有。 苏挽烟已经确定,她此时确实身在幻境当中。 在这种无法探知时间流逝的空间里,对寻常人来说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对意志不强的人来说,很容易被这种幻境逼疯。 苏挽烟自怀疑自己中了幻术那刻起,就开始推算时辰。 只是她不明白,笑辰生为什么要对她施展幻术? 笑辰生想把她禁锢到什么时候? 就在疑惑之际,眼前的景象突然陷入一片模糊,苏挽烟眉心微拧了拧,不过眨眼之间,幻象如云雾一般割裂,一个修长又带着诡异的身影映入眼帘。 苏挽烟的眸眼起了瞬间的顿怔,是从幻境被强行拉回现实的恍然感。 身体席来一股疲惫感,像是原本被操纵的身子得到解放了一般,让苏挽烟重归真实。 笑辰生就这么站在她面前,双手垂在身旁,连执着的长烟斗都好像失了生气,笑辰生的脸上此时没有任何表情,静静的看着她。 苏挽烟面容冷静得不像话,她左右看了看,身处的地方,是一个看上去十分隐秘的山洞,细听还有清泉滴落的声音。 洞里透着亮光,却不知那亮光来自何方。 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脚并未被束缚,反而坐在一张垫了软垫的椅子上,说来,浑身的疲惫似乎也是因为久坐而来的。 见苏挽烟什么也不问,也不曾大吵大闹,笑辰生先一步笑了。 抬起长烟斗往嘴里送了一口,随着烟雾从嘴里缓缓吐出,才道:“娘娘看上去一点也不惊讶。” 苏挽烟没回他的话,而是缓缓将手伸到腰带处,果然,随身携带的药都是在的,只是因为中了幻术的原因,让她误认为她带的药都不见了。 她不知道笑辰生是什么时候给她施展幻术的,但她猜测,应该是从她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开始了。 “也是,在下从未见过娘娘惊慌失措的模样,若娘娘当真因这件事慌了心神,反而叫在下不放心了。” 他勾唇:“经与娘娘切磋,在下对幻境之术又改进了一些,这还多得娘娘。” 身中幻术的人很难察觉自己中了幻术,第一次,苏挽烟不仅察觉,还能瞬间解了他的幻术。 而这第二次,虽然她未曾及时服下解药,可看她如今神情,想必在幻增中她就已经知晓自己已经身在幻境。 笑辰生到底还是有些好奇:“娘娘是何时察觉自己中了药的?” 苏挽烟抬眸,并没有回答他的话,眼里尽是冷漠:“东海翁城一战,得笑公子倾力相助,今日一事便当我还笑公子恩情。” 苏挽烟神情决然,叫笑辰生心脏猛地揪了一下。 她知道,当日笑辰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帮她收集到那么多药材,确实不是一瓶止痛药能够抵消的。 今日遭此一遭,她不生气是假的,可是既然笑辰生要这样利用她,想必早已想过日后再无所谓恩情可言。 而且笑辰生应该知道,哪怕他不将她绑来,只要他开口,苏挽烟也不会真的不帮他,可他还是选择了这种极端的方法。 苏挽烟生气,是因为笑辰生利用了她的信任。 若不是信任他,苏挽烟今日断不会中计。 笑辰生忍下心口那抹隐隐的刺痛,勾着的唇越笑越灿烂:“原来娘娘还记得,那便好办。” 说完,他缓缓让开身子,随着他身形一同让开的,还有他身后那缭绕不开的云烟。 苏挽烟这才看清楚,这山洞的中央处,还安置着一张石床。 石床上躺着一个人,身形……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女,女子脸色苍白,头发一丝不苟的挽在头上。 周围一抹寒气缭绕,石床所散发的冰冷,将少女完完全全冰封了起来。 笑辰生没有拐弯抹角:“治好她。” 苏挽烟眉头微动,因离得远,她也不知道那石床上的女子还有没有生息,但按正常情况,人被这样的寒气冰封着,哪怕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而且她还不知道这女子这种状态持续多久了。 但念头闪过,又考虑到笑辰生医术刁钻,说不定他用了什么法子,让这少女只是沉睡了过去。 既然笑辰生让她治好她,不管是什么病,想必这女子也应该还是有生还的希望。 想罢,苏挽烟微叹了口气,稳了心神,从坐椅上缓缓起身。 然而就在这时,山洞突然响起“轰”的一声巨响。 巨响来得猝不及防,让苏挽烟心底惊了一下。 不过转眼她就冷静了下来。 离她失踪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余南卿知道后不会无动于衷,她所研制的百解丸除了她有,随在她身边的明宇跟小步也有。 就是因为之前,苏挽烟跟笑辰生学习医术的时候,田中他们中过笑辰生的幻术,自那之后他们就一直提防着笑辰生,从未放松过。 不能说他们对笑辰生没有信任过,他们所经历的事比苏挽烟所经历的事要更丰富,他们不会把苏挽烟跟余南卿的安危,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信任上。 百解丸的药效最多可持续一周,每三日一服可保持强效。 在笑辰生出现在恭亲王府的时候,候在苏挽烟身边的人便已经开始服下百解丸。 这也是苏挽烟身中幻术,却未曾慌张的缘由。 而且笑辰生既对她施展幻术,那必有所求,所以她一路上也未做过多的挣扎,静待笑辰生的目的显露。 笑辰生带着笑容的脸上似带了丝崩裂,眉心都拧了起来,他隐忍着笑看向苏挽烟:“在下精通八卦之术,此处已经被在下施了阵法,王爷想要闯进来是不可能的,娘娘,请。” 第450章 石床上的女子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挽烟看了他一眼,顺着他所引的方向缓缓上前。 还未走近,她就已经察觉到那凛然的寒意,不过短短几步,指尖就起了丝丝麻意。 苏挽烟蓦地停下脚步:“太冷了。” 笑辰生神情微动,就听苏挽烟道:“在这么冷的情况下,哪怕她尚存一丝生息,我也束手无策。” 笑辰生笑了:“在下倒是忘了。” 他走到山洞一处,按下洞壁一处机关,四周寒气像是被封住了一般,立即阻断了冷意。 笑辰生的样子,似乎对山洞的布置十分熟悉。 苏挽烟也没多想,眼前的女子虽然面色苍白,然而肌肤却吹弹可破,仿如只是睡着了,下一秒便能从睡梦中醒来。 此时,苏挽烟也起了好奇。 笑辰生本就医术精明,哪怕没有与她切磋医术,那也是医霸一方的存在,他若觉得对方还有救,怎么可能救不活? 怎么可能还会等到她来处理? 边存着疑惑,苏挽烟边伸手搭上沉睡女子的脉搏。 探了不过两秒,苏挽烟就拧了眉头,眉眼垂低两分,又探得更仔细了些。 这…… 苏挽烟抬头,看向笑辰生。 笑辰生蓦地眉头冷然,连平日夸张虚假的笑容都没有,黑灰色的薄唇紧紧抿着,眉头也深拧着。 苏挽烟并未说出所以然,只是问了声:“你是不是已经给她看过?” 这名女子…… 笑辰生抿着唇,久不说话,当空气寂静得只有水滴声的时候,他才缓缓张嘴。 想要说什么,却猛地,一抹寒芒带着深冷的杀气直袭他的太阳穴。 笑辰生心底猛地一沉,就在那抹寒离他只有毫厘之际,他迅速向后仰去,堪堪躲过这一记猛攻。 一抹玄白的身影从眼前闪过,剑气击到洞壁上,“嘭”的一声巨响,还不等笑辰生反应过来,寒芒瞬间调转,朝着他咽候横扫而来,直取他性命。 两招,都没有想过手下留情。 笑辰生不得飞身躲过。 然而他刚从地面跃起,那抹玄白的身影就已经来到他身后,寒芒再次临近,笑辰生拧紧眉心,咬牙,一口云烟瞬间从他唇角溢出。 只听见一声刀剑没入皮肉之声,笑辰生硬生生挨了这重重的一剑。 然而,没有喷涌的鲜血,那砍进去的手感,就像在砍一块已经硬化的尸块一般。 原以为这样便结束了,却不曾想,紧随而来的是脑袋猛地被横扫一脚,笑辰生只觉“嗡”的一下,眼前瞬间模糊一片。 又是“嘭”的一声巨响,笑辰生如一颗炮弹一般,直直的砸到墙壁上。 一阵尘烟飞扬,那抹玄白的身影这才停了攻击,只见余南卿手执长剑,飞身间缓缓落地。 明明长剑击中了笑辰生,可剑身却滴血未见。 苏挽烟在石床前安静的探查着,对洞内的嘈杂并未阻止分毫。 尘烟飞扬,碎石滚落。 笑辰生拧着眉头,看不清他眼中此时是何神色,却见那黑灰的唇角依旧是勾着,将嵌在洞壁的身体艰难的拔出来。 再如一根断线的风筝,从空中坠落,然后…… 稳稳的落在地面上。 他扬眸一笑,面上却是阴沉的戾气:“王爷也识阵法?” 不然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来到此处。 相比笑辰生的阴沉,余南卿面若冰霜,对笑辰生的问话,他没有丝毫回答的心思,看着笑辰生的眼里,泛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死气。 在此前,他确实不懂什么八卦阵法。 但苏挽烟曾与他提起过这事。 余南卿便借此机了解了一些。 他也没想到,会有用上的一天。 余南卿那一剑用了十成十的功力,若不是笑辰生提前准备,他多半是要被拦腰砍断,生生受了一刀,他不可能真的不疼。 脑袋此时更是隐隐作痛。 饶是如此,他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哪怕这笑容显得突兀无比,他垂眸深深吸了一口烟,身上的疼痛顿时缓了不少。 他这才又抬眸:“在下不过是想请娘娘前来医治一下病人罢了,王爷何必这般大动干戈?” 余南卿眸眼微沉,请人? 这是请人态度? 他脚步微动,欲再对笑辰生发起进攻。 “余南卿。”苏挽烟轻唤一声。 余南卿刚要动的身子便轻轻顿住。 趁着刚刚他们打斗的片刻,苏挽烟对石床上的女子做了更确切的检查,从而更确定了心中的猜想,缓缓道:“这人……不用治了。” 笑辰生眉头猛地一沉。 随即,却又是一笑:“娘娘是说,就连娘娘都对她束手无策?在下还以为,娘娘当真神医圣手,原来不过也是庸医一名。” “你不必激我。”苏挽烟语气淡淡,抬头:“这人死了起码二十年,如今摆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具尸体。” 一具死了二十年的尸体。 “呵。”笑辰生冷笑,神情猛然间阴沉了下来:“可笑,娘娘难道什么都察觉不出?” “你是说她身上尚存的一丝生息?” 苏挽烟才是被气笑的那个:“那一丝根本不能算是活人气息,难道不是你强行维持的?” 她探上脉搏的时候就知道了,有一丝微乎其微的跳动。 但……那丝跳动就只是脉搏的跳动,身体的其他地方,器官根本一点动静都没有,她都不知道这尸体里面到底还有没有气血流动。 所以她才会问笑辰生,他是不是已经给这名女子治疗过了。 笑辰生面容更加冷然:“只要她尚存一丝气息……” 只要她尚存一丝气息,那她就还有治活的可能不是吗?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见苏挽烟突然从袖间翻出一把手术刀,朝着女子的心口划开! 笑辰生心口一窒,杀气在瞬间澎发,墨发飞舞间,笑辰生面露凶意,五指成爪,瞬间来到苏挽烟面前,直接抓向苏挽烟的手腕! 然而刹那之间,他的脑袋却猛地被擒住,还未碰到苏挽烟分毫,就听见“嘭”的一声,笑辰生被余南卿反手擒住,脑袋猛地被按在石床上。 再不能靠近苏挽烟分毫。 “果然是这样……”苏挽烟平静的话语间,透着一丝隐隐的悲凉。 第451章 你自要自欺欺人 “果然是这样……”苏挽烟平静的话语间,透着一丝隐隐的悲凉。 女子的心脏已经被笑辰生换过,不仅是心脏,苏挽烟伸手探进去,就连其他五脏六腑都被置换过。 女子的皮肤用特殊的手段治疗过,身体没有留下任何疤痕。 别说疤痕了,哪怕是被冰冻了那么久,那摸上去的手感都是软软的,没有一点被冰冻后的僵硬感。 身体十多年未腐,还专门放在这山洞安置着,这洞里还有笑辰生设的阵法。 想来这女子对笑辰生来说,是个特别的存在。 苏挽烟静静的把她胸口缝起来,笑辰生被余南卿死死的摁在石床上,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狰狞:“放开我!她还有救!” 他费尽心思把她的气息保存至今,不是让苏挽烟来宣判她死刑的。 现在不行,那他就继续等,总有救她的法子! 苏挽烟帮眼前的少女整理好衣襟,突然面向笑辰生,淡淡道:“其实你也早就知道她没救了,只是还不死心罢了。” 此话一出,笑辰生心里猛地一窒,原本还有些挣扎的神情,瞪着眼睛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一开始就觉得奇怪,如果只是治病,你大可直说,哪怕病人棘手,以你对我的了解,我也不会不来。”相反,她还会很高兴接到这样的病人,能学习的同时还给自己增加多一层知识面。 “但是你却对我施展幻术,把我捋来这里,你非要用这种撕破脸的法子,无非就是因为你自己心里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她已经没救了。” “你没办法接受这个结果,也不愿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答案,所以你想强迫我给她治疗。”苏挽烟缓缓道:“可是人死了就是死了,我们是人,不是神,哪怕再有通天的医术,人死都是不能复生的。” 苏挽烟在这时也终于明白,他那天为什么问她,她授教的医术是不是有所隐瞒。 笑辰生怕是觉得,他的医术在更上一层后,能有治好她的希望。 但是天下怎么会有能把死人复活的医术? 让她来医一具死了二十年的尸体,也太看得起她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苏挽烟同时也有种隐隐的猜测,笑辰生用这种极端的方法把她绑来,是不是也是想通过她,让他认清现实? 这具尸体死了起码有二十年,是不是代表笑辰生已经困在这里面二十年了? 苏挽烟不知道该怎么劝,或者她根本不需要劝,笑辰生聪明,怎么会连这些都想不到? 只不过是不愿意面对罢了。 “……”笑辰生似是放弃了挣扎,脸色黑沉了大半。 突然,唇角一丝云雾升起,一股馨香转眼在山洞弥漫。 余南卿眉眼一沉,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手中擒着的笑辰生不知何时已如一阵烟雾般消散,他拧眉她看向擒空的手,一时奇怪。 在进来之前,他就已经服过百解丸,应该不会再中笑辰生的幻术。 苏挽烟眉眼也是沉了下来,方才笑辰生说过,跟她交流过医术后,他的幻术已经更上一层,想必是他在原有的基础,又对幻术进行了提升与改良。 “不应如此。”联想之际,笑辰生的声音缓缓响彻山洞。 余南卿微一拂袖,将苏挽烟护在身后。 只见,笑辰生吸着长烟斗,出现余南卿与苏挽烟面前。 相隔数米的距离,可苏挽烟却觉此时的笑辰生压迫感十足,不苟言笑的神情,锋利而凶煞的眼神,似在否认着苏挽烟方才所说的一切。 “我既能以换心之术苟活于世,她定也……” “可她已经死了。”苏挽烟冷眸:“你在那么多死人身上实验过,应该知道,死人再怎么折腾,都不可能活过来的。” 苏挽烟不否认笑辰生的那套置换术,相反,她觉得笑辰生的医术理念跟现代医学很像。 而剩下的那些感染的风险,他也能研制出对应的药物把伤害减到最轻,所以笑辰生在江湖上的名声才会那样响当当。 而苏挽烟也因为笑辰生,在医术上得到了更精湛的技术,然而即便是说破天,也不可能将死人医成活人。 笑辰生轻吸一口云烟,唇角的笑容勾得渗人:“我说可以,便是可以……” 烟雾吐出来瞬间,馨香入鼻,尤为浓重。 笑辰生笑着:“治好她,否则……别想离开此处……” 洞中不知何时起了浓雾,只看得见余南卿,苏挽烟,笑辰生与石床上的女子,山洞中一切事物都被云雾吞没,仿如置身于一个虚无的空间。 苏挽烟微微垂眸,只轻轻叹了口气:“你既要自欺欺人,也罢。” 话落,一个悠扬清脆的声音突然想起:“辰生?” 笑辰生神情猛地一颤,瞪着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苏挽烟身后的石床,那飘起的声音在他听来就像天外之音。 他愣愣的待在原地,一时间什么反应都没有。 苏挽烟与余南卿的身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渐渐消散,石床上的女子就这么在笑辰生的眼皮子底下,缓缓的,慢慢的坐了起来。 那原本闭着的眸子在一抹光亮的照耀下猝不及防的睁开,清丽又带着温婉。 她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却是一片白茫茫,身上的鹅黄琉璃景烟裙刚好衬着她十二三岁的年纪,连发髻都不曾带有一丝杂乱。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笑辰生的身上,四目相对间,久静无言。 蓦地,石床上的女子忽而一笑:“你怎么长这么大了,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笑辰生心底又是一阵震颤,那无力垂下的长烟斗被握得紧紧的。 看着石床上的女子苏醒,笑辰生根本没有一点喜悦之感,反而,他竟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却见,石床上的女子已经下地,光着的脚丫走在冰凉的地上,在笑辰生晃神之际,那女子就已经来到了眼前。 “自我死我已经过去了多少年?” 笑辰生呆愣愣的看着。 不见他回话,那女子又自顾自笑道:“定是过去了许多年,我离开的时候,你还没我肩膀高,现在我倒要仰着头才能瞧见你。” 第452章 越走越偏的医术 笑辰生张着嘴,喉间发不出一丝声音。 明明,他日盼夜盼都盼着能够把她治好,可如今,她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他眼前,他却一点欣喜之感都没有。 不,不是这样。 正如苏挽烟所说,他清楚的知道,眼前的女子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她怎么可能会活过来? 怎么可能会若无其事的跟他说这些话? 所以当她站在他面前时,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正因如此,所以他清楚,这并不是实象,这是……幻术。 苏挽烟? “你怎么都不说话?”那女子摸着自己的脸,露出一抹苦笑:“可是离开太久,小弟弟不认识我了?” 笑辰生心口微窒,良久,才艰难的从嘴里吐出三个字:“惟姐姐……” 女子生前姓姚,姚天惟,便是她的全名。 姚天惟病死的时候,笑辰生才不过十岁左右。 姚天惟拉起笑辰生的手,眼里带着一丝心疼:“看来小弟弟这些年过得一点都不好呀,说话都不如从前利索了。” “我过得……很好……”笑辰生不知该怎么办。 冰冷的触感,似乎在提醒着他眼前的人还是个死人。 幻术,可以让人看到内心想看到的事物,若施术者懂功法,还可以控制幻境,杀人于无形之间。 苏挽烟跟他交流过医术,既然他能在习得的医术上举一反三,为己所用,那苏挽烟也必定可以。 所以他猜测这幻术是苏挽烟下的无疑,可是…… 是什么时候的事? 苏挽烟没有内力,她是怎么给他下药的? 仔细回想,他也未曾碰过苏挽烟。 笑辰生拧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而他也十分庆幸,所幸苏挽烟不懂功法,不然她想要在幻术中杀掉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辰生小弟弟。”联想间,姚天惟眨着大眼睛:“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啊,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违心的事呀?” 笑辰生拧着的眉头微动,违心的事? 笑辰生不知该说什么,心口涌起一抹痛:“没有。” 自笑辰生懂事起,他便是跟着姚天惟一起生活的,姚天惟是生在大家族的小姐,但因为是妾生所以家中对她的关注甚少。 姚天惟告诉过他,他们俩非亲生姐弟,是她在外面随手捡回来的。 当然,姚天惟也并非只收留了他一个弟弟,却只有他是与她待得最久的。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笑辰生依稀记得,姚天惟的身子一向都是很好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渐渐的就在床上越躺越久,直至连下地走动都难以维持。 眼见她越发病重,笑辰生不甘心,到城里为她四处寻医。 哪怕姚天惟已经放弃,姚天惟的家人也已经放弃,但笑辰生却不想放弃。 自姚天惟被丢弃那日,他例搜来医书自学,硬生生将姚天惟的死期延长了两年。 再后来他遇见了他师傅,便是上一任百幽谷谷主。 百幽谷谷主见他独具慧根,意欲收他为徒弟,笑辰生一口答应,条件就是要治好姚天惟。 然而他师傅却说,姚天惟命数早已殆尽,回天乏力。 笑辰生不信,治不好姚天惟,他便拒绝做百幽谷弟子。 见他如此,他师傅便想了个法子,将姚天惟的心脉四象封闭,辅以丹药维持住她的一丝气息。 他告诉笑辰生,日后他习得医术,可自己将姚天惟的病治好。 现实总是比想象要残酷。 笑辰生医术越精进,他就越是清楚,姚天惟的病根本没办法治好,就如他师傅所说,她的命数早就尽了。 进百幽谷,目地就是为了治好姚天惟,然而现在却跟他说毫无用处,这让笑辰生如何接受? 所以笑辰生在医术这条道上越走越偏,开始实践大量实验,以活人与死人为例,开膛破肚,嫁接四肢,置换器官。 后因得罪的人太多,被追杀至命悬一线之际,他又开始对自己的身体下手,明明之前那么多人都没能在实验中活下来,可偏偏他自己成功了。 笑辰生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更加不顾死活,肆无忌惮。 正因如此,百幽谷众多弟子对他意见颇多,哪怕他如今是百幽谷谷主,百幽谷的人对他也并非全然顺从。 笑辰生的置换之术相对成熟后,他便用于其他病患身上,哪怕他们会有一系列的后遗症,但总的来说,人活下来了。 只要人活下来,后续的所有一切病症,笑辰生都能对症下药。 所以,笑辰生迫不及待的要给姚天惟治疗。 然而……姚天惟的生命体征,不管他再怎么折腾,都只有那一丝气息若即若离。 为她置换的器官没有像他预想中的跳动,像是一滩死水一般,没有一丝流动的迹象。 那一瞬间他慌了,他不敢再动下去,只力求她那一丝气息不要消失。 可事情怎么会如他所愿? 被丹药养护得姚天惟原来还好好的,却在笑辰生动完手术没多久开始了腐烂。 笑辰生见状慌忙建造了这个山洞,以寒气封住姚天惟的尸身。 在那之后,笑辰生对那越走越偏的医术近乎痴狂,每隔一段时间,他便要来这山洞一次,每次来山洞,他都要寻来新鲜的器官,为姚天惟进行置换。 两年前,余南卿邀他进京,探知他的腿已经痊愈,他本来的目的,便是冲着治好他腿的苏挽烟去的。 余南卿的伤势他当时看过,除了腿部瘫痪,体内五脏六腑脉象混乱,颓势迅猛,他躺在马车上就像个死人,那一刻他想起了他师傅的话,命数已尽。 当时的他觉得余南卿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所以当他知道余南卿给百幽谷送去请帖的时候,他无比震惊。 他没想到余南卿竟还活着。 若有人能治好余南卿,说不定……也能治好惟姐姐。 所以他才一直想要苏挽烟做他的弟子,他一直想要苏挽烟的医术。 不曾想……不曾想…… 医术他是学来了,可依旧毫无作用…… 或许,是他学得不精呢? 或许,苏挽烟本人亲自来,说不定就有法子了呢? 第453章 受益的不止笑辰生 笑辰生看着眼前的姚天惟,神情十分恍惚。 “小弟弟,你怎么了?你看上去一点也不高兴。”姚天惟再次开口,她拉起笑辰生,缓缓来到石床前:“能跟我说说,我离开之后都发生了什么吗?” “……惟姐姐。”笑辰生一步一步跟着,直接来到石床前,他才默默应了声,声音里满是惆怅与不知所措:“……好。” 山洞中,苏挽烟看着笑辰生一步一步走到石床前坐下,那具尸体依旧平静的躺在石床上。 只见笑辰生神情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丝毫没了平日的模样。 余南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这是苏挽烟的手笔。 与笑辰生互相学习交流,受益的不只有笑辰生一个。 虽然她没有内力,没办法像笑辰生那样催动药效发作,但是她有她的方法。 在笑辰生被余南卿按在石床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洒开药粉,静待药粉生效。 苏挽烟拉起余南卿的手:“走吧。” 余南卿拧眉:“不必理会?” 余南卿是带着杀心来的,如今笑辰生却毫发无损,他心里憋了一股气。 苏挽烟看了笑辰生一眼,摇了摇头。 她倒是没想过要取笑辰生性命。 笑辰生虽中了她的药,但是想解开幻术,对他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就看他想不想了。 现在这样,看来他会沉浸在幻术里一段时间。 “话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明宇跟小步留了信号?” “嗯。”余南卿不否认。 明宇跟小步没有中笑辰生的幻术,黄叶今日没去妙生堂,跟在苏挽烟身边的秋叶在半个时辰后就回了魂。 苏挽烟闻言微怔:“半个时辰?” “照你这么说,笑辰生其实也没打算把我怎么样,明宇跟小步中没中招,他肯定也是知道的。” 笑辰身为百幽谷谷主,江湖对他追杀的人那么多,他不可能粗心大意到这种地步。 “那又如何?”余南卿脸色黑沉,这次他没打算把苏挽烟怎么样,不代表下次他不会起歹心。 “我有种感觉,他是希望我们能把他从这里面拉出来,那女子的尸体,在我跟笑辰生交流完医术后,笑辰生肯定动过。” 当初治疗余南卿的时候,她就是用针灸之术刺激余南卿的穴位,唤醒他身体内本身的修复功能,再辅以药物跟康复训练达到痊愈的效果。 治疗余南卿手札笑辰生要了一份,他恐怕也是想要用这个法子,让石床上的女子自我修复,再加上他的医术…… “唉。”苏挽烟叹了口气。 她更加确定,笑辰生把她捋来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让她治疗那女子,他知道自己没办法接受那样的结果,所以早早就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 “怎么了?” “笑辰生看似是让我去救那女子,实则是想让我救他。” 他在自救。 余南卿拧眉:“烟儿怎为他说尽好话?” 笑辰生如何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苏挽烟失踪了两个时辰,笑辰生再如何,也不是他捋走苏挽烟的理由。 “我哪有为他说尽好话,而且……你肯定也没对他手下留情。” 余南卿张了张嘴,随即又闭上。 百幽谷,他断是不会留的。 说话间,两人便见洞口处透进一抹昏暗的光亮。 待两人从山洞中出来,西落的夕阳刚巧褪去金黄,没入山峦处。 四下顿时蒙上一层乌黑,林里的飞鸟归巢,夜里寒气阴冷逼人。 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这是哪啊?”苏挽烟看着这山坳坳处,这夜里一黑,当真要伸手不见五指。 刚才在山洞的时候都还有一丝亮光,出来反而漆黑一片。 “……”余南卿心里憋着的那口气更甚。 笑辰生带着苏挽烟到这里,光行程便花了两个时辰,他紧赶慢赶才赶在黄昏日落前寻到这里。 此时回去不仅风餐露宿,苏挽烟的身子也经不起这么一番折腾。 这么一想,余南卿脸色更加黑沉。 “能回去吗?”苏挽烟发现,明宇跟小步不在,照理说他们给余南卿留下信号,应该也会随行才是。 余南卿派去了别的地方? 余南卿脱下宽大的外袍轻轻一挥,衣袍便将苏挽烟全身笼罩。 下一秒,苏挽烟就被余南卿抱了起来。 苏挽烟忙抓紧他的衣襟,不过片刻,一阵冷风拂面,吹得苏挽烟连眼睛都睁不开。 其实若不是笑辰生也在山洞里,最优选择就是在山洞里待一晚。 苏挽烟也知道余南卿心情不好,当下自然不会多话。 夜路难行,两人没有赶着回馥城,而是在官道上选了一家驿站落脚。 此时已是深夜,简单的吃了些东西,又洗漱一番,苏挽烟坐在桌前轻轻擦拭着头发,摆在桌上的,是随身携带的小瓶小罐。 这里面有她防身用的迷魂药,有直接取人性命的毒药,还有能解百毒的百解丸,其余的就是治外伤内伤的。 苏挽烟制药不会一直停滞不前,她喜欢研制新药。 就拿百解丸来说,起初研制的与现在随身携带的并不是同一版本,现在的百解丸都已经更新换代到第三代。 这时,房门被“嘎吱”一声推开,余南卿身着袭白长衣,缓缓从外面迈步进来。 他的墨发还润着水雾,走近苏挽烟时,身上泛着若有若无的皂角香。 他抬手拿过苏挽烟手里的毛巾,很自然的给她擦起发丝。 苏挽烟的头发实在太长,余南卿接过毛巾的时候苏挽烟就笑了:“正等着你来呢。” 正等着他来呢,擦得她手都酸了。 被人伺候惯了,这会儿她是连动手都懒得动。 听到这话,余南卿反而扬起嘴角,他喜欢被苏挽烟需要的感觉。 看到苏挽烟放在桌上的药:“怎么了?” “没什么,拿出来数数,安心些。” 今天中了幻术的时候没摸到药,那心情真是瞬间沉到了谷底,有种底牌全被抄家的感觉。 余南卿起了好奇:“今日笑辰生中的,是哪一种?” “这个。”苏挽烟笑着拿起其中一个瓶子:“其实用这药的时候,还在想你会不会也中招,但是想想,你来之前肯定服过百解丸。” 第454章 百姓猜测 她反倒是那个没服解药的人。 “说来这药也不是无色无形,他跟笑辰生的幻药一样,带了股淡淡的香味,虽然做得细腻,但洒出去还是能看到烟尘,反应快的话,十有八九是中不了的。” 这药本来就是在笑辰生研制的幻药的基础上改良的,所以短时间内,跟笑辰生的幻药不会有太大差别。 苏挽烟很多防身的药都在于猝不及防,毕竟她不会武也没有内力,都是要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洒出去。 所以她才会在袖子上也缝上迷药,就是为了出其不意。 苏挽烟起了玩心,回头看向余南卿:“你要不是试一下,这药的香味可好闻了。” “烟儿若希望我试,那我便试。” “……”苏挽烟瞬间怂了:“我开玩笑的。” 她真觉得这里面就是毒药,让余南卿试他也会毫不犹豫。 顿了顿,她解释:“其实这幻药本身没什么坏处,它会把人当下想要见到的事物呈现在面前,只是如果长期沉浸在幻觉里面,久了便会分不清现实跟幻境,严重的还会导致精神失常。” “我这药本来就是在笑辰生幻药的基础上做的,笑辰生要解开幻境并不难,但若是寻常人就不好说了。” 苏挽烟撇撇嘴:“我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要是像笑辰生那样,可以在幻境中将人致于死地,或者直接影响中药者的神经,让他们变成傻子。” 余南卿一边擦拭着苏挽烟的头发,一边静静的听着她说话。 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句:“烟儿觉得可惜?” 苏挽烟微怔,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沉默了片刻,点头承认:“可惜啊,当然觉得可惜。” 能遇到笑辰生这样医术与理念都那么超前的医者,苏挽烟自觉惺惺相惜,她觉得她现在还年轻,以后还能在医术上更精进一层,而笑辰生又何尝不是? 再说笑辰生经历多,见识广,她甚至还希望以后笑辰生能给她分享更多她不曾见过的病例与治疗方法。 苏挽烟怎么觉得不可惜? 虽然在医术上两人的方法有所不同,但苏挽烟确实把他当作志同道合的人,在医术上,苏挽烟也没想过要对他有所保留。 不然在笑辰生把她绑去山洞的时候,她也不至于那么生气。 “以往烟儿不高兴的时候总是沉默不言,如今这般多话,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心里酸酸的不太舒服。 但……烟儿此时,心头应更为酸楚。 余南卿只好把心里那点醋意压下。 苏挽烟挑眉:“有吗?我有不高兴的时候?” 余南卿抿唇笑了笑,苏挽烟确实很少被情绪左右,但不代表没有。 而苏挽烟哪里记得什么不高兴的事,她穿越到现在,印象中全是好事,仔细想想:“我觉得最不高兴的就是伺候你那一年,天天不听医嘱,我天天耳提命面,像个老妈子一样。” “咳。”余南卿闷咳一声。 那么久远的事……怎地还记到现在? 苏挽烟伸手,将桌上的药一个一个收起来,打了个哈欠:“累了,睡觉。” “……”余南卿轻拂她的发丝:“还未擦干……” “那咱们到床上坐着,等你擦干了我能直接躺下。” “好。” 笑辰生那边如何苏挽烟不清楚,她跟余南卿在翌日巳时回到馥城的。 此时馥城内护城河两岸已人声鼎沸,龙舟赛在辰时便已经开始,比赛已经到了第二轮。 此时的高台上空无一人,只有护卫站在一旁,身杆挺得笔直。 龙舟赛固然隆重,但还是有不少百姓猜测余南卿跟苏挽烟今日为何不现身,难不成是对龙舟赛的安排有所不满? 也难怪百姓会这样猜测,毕竟是余南卿来到馥城之后的第一个庆节,领主若能参与到这庆典当中,也叫百姓心里有个底,知晓这位领主到底好不好相处。 “你们就别瞎猜了,据我所知,是王妃娘娘失踪了,王爷这会儿正派人到处去找王妃娘娘的下落呢。”河堤处,一个趴在石栏上的男子煞有其事的说了一嘴。 此话顿时纷纷引来侧目,连正在比赛的龙舟也不看了:“怎么说怎么说?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没听到过?” “你可别在这里瞎说,要是让王爷听到你造谣,把你抓进大牢去。” 那男子心口一急:“我没胡说,昨天下午我经过王府的时候,亲耳听到他们府里的丫鬟火急火燎的叫着,说什么王妃娘娘不见了,那会儿我就在大门口呢,听得清清楚楚。” 周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这是真是假。 眼见他们不信,那男子像是急于证明一样,补充道:“那之后我就看到王府里的人都匆匆忙忙的,王府的管家……你们知道吧。” 他拿手在右臂上比划了两下:“就是断了条手臂的那个,我可是看着他带着人马沉着脸就出府了,肯定是找王妃去了。” 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那这事咱们怎么不知道啊?” “废话,王妃娘娘不见了,能让咱知道吗?那王妃被谁捋去了也不知道,若是被流氓地痞什么的抓走了……”那男子压低了声音:“你们想想,还能完好无损的回来?”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纷纷噤了声。 这话他们认同,所以……这会儿王爷与王妃不出现,是因为王妃失踪了,王爷正派人去找? 这可不得了,听闻王爷与王妃琴瑟和鸣,两人感情极好,王爷才来馥城没多久呢就出了这档子事,王爷会不会拿馥城的百姓撒气啊? 还有王妃娘娘要是真被抓走了,失了清白,那王爷还会不会要她啊? 这时周围的人又起了八卦:“那你知不知道王妃是怎么被抓走的啊?这满城巡逻的士兵呢,王妃娘娘要出城不可能没人知道吧?” “这……”那男子顿时语噎:“这我哪知道,敢捋走王妃的人,那胆子肯定不是一般的大,区区巡逻的士兵,那贼人可能还不放在眼里……” 第455章 谣言不攻自破 “哇!快看!是王爷与王妃娘娘!”这边还在小范围讨论苏挽烟失踪的事,那边就已经有人激动的叫道:“你们快看!王爷跟王妃从那边飞过来了!啊啊啊——神仙眷侣啊!好羡慕啊!” 这叫声一起,众人纷纷顺着所指的方向抬头,只见余南卿携着苏挽烟,从护城河上方飞身而过,越过正在比赛的龙舟队伍,如一阵轻烟一般,在百姓的仰头注目下,稳稳落在高台上。 见到余南卿跟苏挽烟那一刻,还未成形的流言蜚语不攻而破:“嘁,你还说王妃娘娘失踪了,这不是好好的吗?瞧你这贼眉鼠眼的就知道嘴里没几句真话。” “这……这我哪知道!”那人立即反驳:“我昨天确实听到他们说王妃娘娘失踪了!这又不是我瞎传的!” 周围的人不由起哄:“哦失踪了,王妃娘娘失踪了,那现在与王爷出现的是谁?” “再造谣,仔细王爷派人来抓你。” 也有人开始马后炮:“方才你一说我就知道不对劲,端午在即,满城的守卫王妃怎么可能失踪,我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那男子听着周围七嘴八舌调侃,自觉没理,忙挥手转了话题:“唉吵什么吵,吵着我看比赛,今天好不容易占的位置,不跟你们说。” 此话一出,周围更是一哄而笑,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苏挽烟跟余南卿回来的时候因为龙舟赛已经开始,所以连衣服都没换就来了,这会穿在身上的还是昨天离开馥城时的那一套。 第二轮的比赛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护城河两岸的百姓齐声给队伍加油打气,叫喊声连绵于耳。 赛台上还搭着巨大的晋级牌,离得远的百姓哪怕看到不比赛的胜景,也能知晓有哪些队伍进了决赛。 高台搭着遮阳的棚子,每一层都布着王府的侍卫。 苏挽烟在余南卿的搀扶下缓缓落座:“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她记得在京城看龙舟赛的时候,第一轮的赛程都不怎么样,精彩的都在第三跟第四轮。 这会儿刚回来,第二轮的赛程已经过半,紧接着就能看第三轮,可不就巧了吗? 馥城的府尹这时撩着官袍急急忙忙登上高台:“微臣见过王爷,见过娘娘,不知王爷与娘娘可有什么需要微臣做的?” 高台早早就搭好,眼不见余南卿跟苏挽烟来,他还派人到王府催了几次。 今日盛典,余南卿跟苏挽烟也是这其中重要一环,府尹跟馥城监督可都不希望在这时候出什么意外。 他问这话,其实就是想探探余南卿跟苏挽烟迟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毕竟王府那边他派人去了几次都没什么声音。 余南卿说了句场面话:“你做得不错。” 听到夸赞,馥城府尹悬着的心也算落了下来,忙眸恭道:“谢王爷夸奖,若没什么事,微臣先行告退。” 余南卿微一拂手,府尹便顺着台阶退了下去。 府尹退下去没多久,便立即有婢女端来小吃跟水果,美酒清茶,一应俱全。 不多时,秋叶跟黄叶也从王府匆匆赶来:“娘娘!” 秋叶压着声音,担忧的唤了声。 苏挽烟正看着比赛,见状食指放到唇角轻“嘘”了一下,秋叶便抿唇止了接下来的话。 苏挽烟被绑架的事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的发生,又悄无声息的结束,对苏挽烟来说,这也不过是她生命中发生的一件很小的事。 时间如白驹过隙。 端午一过,日子归于平淡。 苏挽烟就像她在京城那样,用闲暇的时间在院子里养起了鸡鸭鱼,院中还特意开辟专门的药园子跟菜园子。 没事的时候,苏挽烟也会去妙生堂帮忙。 正如苏挽烟所说的那样,当找她看病的百姓药到病除,她行医的名声便渐渐打响起来。 只是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来找她看病的病人已经与骞老先生一样多,排起的队伍甚至比骞老先生更胜一层。 与此同时,苏挽烟也让王章给妙生堂多招了几个大夫,医术虽不及骞老先生,但也是在馥城中叫得上名号的。 如此,到妙生堂看病的病人竟络绎不绝。 妙生堂的名号到此也算是打出去了。 到妙生堂看病的人多了,自然就有百姓认出在诊室出诊的是恭亲王妃,馥城的百姓这才恍然明白,原来妙生堂就是苏挽烟开的。 这让他们又想起来,余南卿跟苏挽烟刚来到馥城时盛起的传闻,东海翁城一战,苏挽烟曾身在军营为龙旗军疗伤治病。 如今见苏挽烟坐堂开诊,想来那传闻并不是空穴来风,苏挽烟是真的会医术。 且医术相当了得。 这事一经传开,馥城来妙生堂看病的人又多了一倍,不管是有病的还是没病的,都要来妙生堂一睹恭亲王妃的风采。 苏挽烟没办法,只能窝在王府暂避几天。 而也就是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余南卿颁布了减税政策,以馥城首先开放为期一年的试验,而其余城市会在往后的计划中逐一实施。 减税的政策一出,最高兴的莫过于平民百姓,是恨不得奔走相告的那种。 而对于官员来说就没那么好了,税收减了,就代表这其中能捞的油水少了。 早在政策拟定的时候,馥州的官员就隐晦的表达过不满,只是余南卿是谁,他管你三七二十一,行不行,实施起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余南卿身份摆在那里,那些官员即便不满,也不敢去当这个出头鸟,而这其中,有好事者已经拟奏将这一情况上禀朝廷。 减税是一个长久的计划,余南卿跟苏挽烟提了一嘴,苏挽烟也没去多问,后续是如何,她自然也没多去关注。 吕策忠临时受命训练整顿龙旗军,如今已过去两月,吕策忠不好再无视朝廷在此久待,所以在七月初时,吕策忠跟苏驰恩就已经回了边疆。 而也就是在吕策忠离开不久后,一封来自京城的信件,被送进恭亲王府。 “娘娘,昌国公府来信。” 第456章 代知宛的喜帖 本来还在喂鱼的苏挽烟顿时来了兴致:“昌国公府?定是知宛寄过来的信,快给我看看。” 苏挽烟伸手接过,转身就进了凉亭。 凉亭中布着小炉,小炉里煮着清茶,凉亭的石桌上放着几碟小点心,一旁是随身伺候的黄叶。 馥城七月的天气格外舒爽,既不冷也不热,苏挽烟身着长烟细柳裙,坐在凉亭中嫣然而笑,好不惬意。 只见她把信件拆开,共有两封信件,一封是以昌国公府名义送来的婚宴喜帖,而另一封,是代知宛的亲笔信。 信里交代,代知宛的婚事定在了十月十五,希望苏挽烟届时能够莅临。 其他的,便是代知宛在滔滔不绝的诉说着婚事给她带来的紧张感,另外也提到说,苏挽烟让司旸带去的礼物跟信件,她们都收到了。 从馥城到京城,马车大概是一个月的路程,如果是骑马能在二十天左右到达。 这会儿七月,离十月十五还有三个半月,过了十月,十一月便开始步入深冬,代知宛是留了足够的时间让她们回京。 苏挽烟笑着把信折起,仔细的收进胸口处,原本她还在想代知宛的婚事什么时候有着落,所以收到信的那一刻,她反倒觉得踏实。 说来也是等得许久。 苏挽烟吩咐:“等王爷回来,你们把请帖拿过去给他看。” 余南卿这两个月在外面跑得勤,一是要巡查军营,虽然吕策忠帮他整顿过,但刚编入龙族军的守城军,面对龙旗军的强度还没那么快适应。 余南卿是去镇场子的。 二是因为开放减税的政策,馥州其他城的官员到馥城探访,都想要一探究竟。 余南卿不得不去应付着。 好在,余南卿不是什么工作狂,每回都会在黄昏日落前回来,有时候甚至会更早。 在他身上,苏挽烟看不到丝毫‘鞠躬尽瘁’的精神。 “娘娘,若是您拿去给王爷看,王爷会更高兴的。”秋叶笑着回了一句。 苏挽烟闻言微怔:“也是,来去我也没什么事。” 说完她眼睛笑眯了眯:“那还是我拿去吧,他要是回来了,你们告诉我一声。” 秋叶笑着点头福礼:“是。” 秋叶一点都不担心,若是王爷回来了,那肯定是第一时间来找娘娘的,哪里需要她们来禀报。 果然,才是下午未时,苏挽烟正准备睡个午觉呢,余南卿就已经从外面回来了。 听着房门嘎吱一声被打开,苏挽烟回眸,便见余南卿的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烟儿。” 余南卿唤了一声。 余南卿这些天起来得早,出门也频繁,但苏挽烟在他脸上看不出丝毫疲惫。 见他回来,苏挽烟刚起来的睡意顿时消散:“你回来啦!吃午膳了没?” 她蹦着脚步上前替余南卿宽去外袍,顺便吩咐:“秋叶,去端些吃的过来。” 余南卿眉尖微微一挑:“可是有什么好事?” “啊?”苏挽烟眼睛睁着程亮:“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余南卿勾唇一声轻笑,只要不是眼瞎都能看出来。 苏挽烟从抽屉里拿出婚帖:“京城送来的喜帖,知宛的婚礼定在了十月十五,咱们有足够的时间回去。” 说罢,又迟疑了一瞬:“你能不能回去的?你这段时间这么忙。” 余南卿要是不能回去,那她就自己回京。 苏挽烟此时的想法都写在了脸上,余南卿抬手,没好气的捏了捏她那水润的脸蛋:“早早便定好的事,我定是要陪你回去的。” 苏挽烟闻言一笑,心情格外的好:“知宛大婚,你说我应该送些什么好?意暄成亲的时候我给她添了不少礼,这会儿我在馥城,想要给她添礼也不能把关。” 说话间,苏挽烟就已经想好了:“司旸将军回京的时候,我让他带了对镯回去,但馥城独有的也不止对镯一件物什,我找人寻上好的水玉去,叫人打一副水镯给知宛当大婚之礼。” “嗯,甚好。”这些事,交代下去就行。 王章一向是行事稳妥的。 余南卿对苏挽烟要做的事没任何意见。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烟儿定夺便好。”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早些回京能预防突发状况。” 苏挽烟认同:“那我让人这几天收拾好东西就出发。” 说罢她才反应过来:“回京还会遇到突发状况?你是说山匪什么的?” 回京的路上他们肯定是要带军护卫的,即便是遇到山匪,想来也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截他们的道。 “嗯。”余南卿轻沉了一声,神情有些若有所思。 看他这样子,苏挽烟就知道不光是山匪那么简单,正想仔细问问,秋叶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娘娘,膳食来了。” 苏挽烟只好敛了思绪:“进来。” 房门被打开,秋叶跟黄叶一前一后的进来。 放下膳食,又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余南卿确实饿了,在外面巡查完就直接回了府,督州想留他吃饭他都没理会。 “烟儿可吃了?” “早吃过了。” 苏挽烟给他夹了道菜,继续刚才的话题:“对了,你刚刚说的山匪怎么回事?看你的模样,好像很复杂的样子。” “倒也不是复杂。”余南卿轻咬着嘴里的吃食,一点都没耽误他说话:“近日流落在外的,似乎不是寻常的匪徒。” “不是寻常的匪徒?怎么说?” 余南卿笑了笑:“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烟儿若想知道,待我派人探查一番。” 苏挽烟撇撇嘴:“忽悠我。” 余南卿既知道不是寻常的山匪,那一定是发现了蛛丝马迹,又不说。 罢了,苏挽烟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转了话题:“等从京城参加完知宛的婚事回来,我想到府里的密室看看。” 其实她早就想去,但因为余南卿事务忙,她又怕出什么状况,所以一直压着自己的好奇心。 等从京城回来,她说什么也要下去一探究竟。 “嗯。”余南卿答应:“我陪烟儿一起。” 苏挽烟满意一笑,拿起筷子往余南卿碗里夹了一大块肉。 第457章 趁着七夕踏秋 这次回京只是去参加代知宛的婚礼,并不打算在京城久留,所以苏挽烟也没让她们收拾多少东西。 苏挽烟吩咐打造的水镯需要花些时间,在此期间苏挽烟打听了一下最近外面发生的事。 城里倒没什么值得她注意的事,只是听秋叶说,最近城外似乎有些不太平,听城里的百姓讨论,从外面到馥城跑商的商人,雇的镖师比以往都多了一倍。 只不过事情还未波及到馥州地界,那些百姓也是道听途说。 为打听清楚,秋叶走访了来馥城跑商的商队,听商队的人说,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沿途冒出好多打劫的匪徒。 那些匪徒跟以往遇到的都不一样,更像亡命之徒,武功更是比普通匪徒要强悍许多,很多商队都已经遭了劫。 现在提起,很多商队都心有余悸,不得不花大价钱去雇镖师护着。 然而哪怕是这样,也有商队还是全军覆没,搞得现在走个商都人心惶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着了道了。 苏挽烟听着好奇:“这些匪徒都出现在哪些地方啊?” “这一层奴婢还没问呢,明日奴婢再去打听打听。” 正说着,黄叶手里捧着几件冬衣从门外进来:“娘娘,您看这几件如何?” 苏挽烟伸手轻掀了几下,京城四季分明,八九月入秋天气就起了寒凉,到十月入冬更要备好御寒的冬衣。 黄叶手里捧着的几件冬衣都是苏挽烟喜爱的款式,点头:“嗯,就这几件可以了。” 黄叶微微福礼,捧着衣裳继续收拾。 冬衣是天气冷的时候穿的,京城的秋日还用不太上,披风可以多备几件,届时可以换着搭配。 “娘娘若这个月出发,八月中旬便能抵达京城,那到了京城岂不是还要待上两月?” “早出发也有早出发的好处,咱们不赶程,可以一边游山玩水一边回京嘛。” 就是余南卿刚颁布减税政策就要离开馥城那么久,馥州的官员对这一政策并不看好,她担心余南卿离开的这段时间,馥州会有什么新状况。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既然余南卿能陪她回京城,那断是做好了应对之策,她就不想那么多了。 “是。”秋叶福礼:“娘娘若没什么事,奴婢也去忙了。” “嗯,不必太麻烦,很多东西京城也有。” “是。” 苏挽烟执起茶杯小抿了一口,想了想,还是合上桌上的书本,起身去了小药房。 虽说大喜的日子送药不好,但她最擅长的还是医药方面的事,上次离京时给许意暄跟代知宛留的百解丸不知道有没有派上用处。 趁着这次回京,她再给她们准备一些。 自苏挽烟说要回京,余南卿倒少有的勤奋了起来。 出发的日子定在了七月初十,因为苏挽烟想在馥城过七夕,她跟余南卿约好了到城外郊游踏秋。 七夕这日,馥城城外的月老庙格外热闹,大家都喜欢在这日去庙里求姻缘。 苏挽烟跟余南卿郊游的地点,刚好就在月老庙的后山上。 为免跟城里的大家小姐挤同一条道,苏挽烟临近中午的时候,才跟余南卿优哉游哉的出发。 不过让苏挽烟没想到,去的时候确实没跟富家千金撞上,但上到月老庙的时候,却正好碰着这些千金小姐返程。 一见恭亲王府的马车行驶在月老庙的山道上,许些大家小姐临时改变了行程,要在月老庙里用完午膳再回去。 这些个千金小姐是什么主意,苏挽烟没心思探究,因为现在余南卿在马车里非要给她挽发髻。 本来她就已经扎好了长马尾,出来踏青就应该轻装上阵,方便活动。 扎好的头发余南卿硬是想将它拆散,苏挽烟紧紧的捂着头顶上的马尾辫,拂开余南卿伸过来的手:“这样就行了你别整那么多花样,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余南卿哪里依:“最近学了个新样式,烟儿让我试试。” 苏挽烟拧眉:“刚才还没出门的时候你不说。” “未曾想起。” 苏挽烟无语:“天天这么忙还有时间研究发式呢?” “见到好看的,便记下了。”余南卿兴致勃勃,细声央求:“烟儿便随了我,可好?” “不要。”苏挽烟跟余南卿拉开距离,紧紧靠着车壁:“我现在这样方便,你少动手动脚。” “烟儿……”余南卿抿唇,连眉眼都黯了下去。 苏挽烟别过脸:“懒得理你。” 月老庙的后山金丝桃开的正艳,苏挽烟跟余南卿下了马车,郁郁葱葱的林子刚巧开辟了一条不宽不窄的山道。 只见,苏挽烟原本那长长的马尾还是被卸了去,取而代之的是被简单挽起的发髻,发间以一根珠钗装饰着,清新而淡雅,与苏挽烟今日一身简练的衣裙十分相衬。 苏挽烟提着裙摆,气呼呼的走在前面。 反观余南卿心情似乎很好,正提着食盒紧步跟上。 月老庙的后山有一园林,是经庙里的和尚简单修剪跟打理过的,站在山中园林往下看,能将月老庙的全景尽收眼底,是各富家千金公子都喜欢驻足的好去处。 当苏挽烟爬到顶时,便见这里已经有人捷足先登,看来趁着七夕踏秋的并不止她一个。 好在,山中园林修得够大,这其中还有长廊凉亭,只见那些个千金小姐三三两两坐在长廊处,时而细语时而欢笑。 也有人在草坪里摆了桌子,席地而坐,小煮着清茶,赏花共饮。 人都是三五成群的,期间也能见着几个公子哥,但一眼望去全都是莺莺燕燕。 细看,还有几个成双成对的。 “我还以为没什么人呢。”余南卿这几天奔波,本来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跟他独处,享受一下二人世界的。 “娘娘,奴婢瞧着那处不错。”秋叶指向一处。 苏挽烟抬眸望去,只见临着山壁一处建有一圆形石桌,石桌周围还有几张石凳。 倒是奇怪,这么好的一个位置居然没人霸占,苏挽烟勾唇:“那我们就去那里。” 第458章 赠花祈福 然而等苏挽烟过去,才知道这个位置为什么会没有人,刚往石桌旁一站,一阵猛风顿时吹得她发丝凌乱。 原来这里正对着风口。 这山上的风一吹,像是要把苏挽烟的头吹掉。 余南卿高大的身形往苏挽烟面前堪堪一站,顿时将大部分的风都挡在了身后。 每每这种时候,苏挽烟都觉得安全感满满。 正巧,这时凉亭里的人刚好要走,苏挽烟忙指挥:“秋叶黄叶,你们快去霸位置。” “是。” 苏挽烟眉眼间净是灵动,余南卿看着她的眼神藏着宠溺,勾起的唇角从刚才开始就没放下来过:“不必着急,午膳时分,他们会陆续离开。” 他们本来就打算在午膳的时候带着点心出来吃的,跟这些人的时间并不冲突。 “说是这么说,但是咱也不能提着东西一直在这里等啊,有座肯定是先占为敬。” 眼见为叶跟黄叶已经将小炉垫子什么的摆好,她拉起余南卿的手:“快过来。” 凉亭里的风微微吹着,让刚刚走了山路的苏挽烟感觉十分舒爽。 余南卿打开食盒,将准备好的点心一道道的摆出来,苏挽烟早就饿了,伸手捏了一块玫瑰花糕就吃进嘴里。 “慢些。”余南卿给她倒了杯水:“仔细噎着。” “只带了点心,估计都不够吃,等下我们回去的时候再找个饭馆搓一顿。” “依你。”余南卿笑道。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女声突然响起:“民女见过王爷,见过王妃娘娘。”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凉亭里的惬意。 苏挽烟回眸,只见一个小家碧玉的女子,手里捧着一枝刚摘下的绣线菊,轻柔细腻的垂眸说道:“方才民女见山中清菊开得正好,又逢今日是祈福之日,民女触景生情,心中不免起了感慨,便折菊一枝,想送予王爷与娘娘,望王爷与娘娘莫要嫌弃。” 苏挽烟听得眉头一皱,这什么意思? 这女子她是第一次见,她并不认识,今天七夕,跟这菊花有什么关系,她感慨什么? 苏挽烟一头雾水。 这时,秋叶轻悄悄的在苏挽烟耳边提醒:“娘娘,绣线菊的花语就是祈福,送您绣线菊,便是为您与王爷祈福的意思。” 苏挽烟这才恍然,但又起了疑问,小声道:“可是今日是七夕啊,她给我们祈什么福?我跟王爷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不可能再求姻缘吧?” 秋叶一噎,抿了唇,这她就不知道了。 纵使疑惑,但苏挽烟也不能让人就这么跪着,示意了一下黄叶。 黄叶这才上前把她捧在手里的菊花接过。 绣线菊花朵长得小,却是一串串的长,这么拿在手里还挺好看的。 苏挽烟端了仪态:“你有心了,快起来。” 那女子垂眸:“谢娘娘。” 随即便在贴身婢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苏挽烟这才看清她的模样,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着淡雅,画着柳叶细眉,朱砂挑染着珠唇,妆容精致又惹人怜爱。 因着余南卿跟苏挽烟的身份,早早就引发四周的关注,前面还是悄悄侧目,如今这一幕,倒让周围的人光明正大的看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苏挽烟问道。 “民女白娇娇,见过王妃娘娘。” “今日七夕,你赠花祈福,我想问问,你给我与王爷求的是什么福?” 那女子抬眸,轻扫了余南卿一眼,脸上起了抹红晕,轻声细语道:“民女听说,王爷与娘娘伉俪情深,然而,王爷与娘娘如今却未有所出,民女忧心,所以今日前来,是特意为王爷与娘娘后嗣求福的。” “……”苏挽烟听到这话顿时哑然,还以为遇知己了,没想到是冲余南卿来的。 苏挽烟抬头看了余南卿一眼,只见他脸色已经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 苏挽烟好笑,回头看向白娇娇:“你还真是敢说。” 白娇娇一听苏挽烟语气不对,连忙跪了下来:“娘娘息怒,若民女此举惹怒了娘娘,民女甘愿受罚,只是……民女是一心为王爷与娘娘着想,所以……所以才……” 白娇娇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错。 她是调查过的,虽然苏挽烟跟余南卿在到馥城那日举行了婚礼,但其实两人成为夫妻已经有两年多。 这两年多苏挽烟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在白娇娇眼里,苏挽烟生不出孩子,她心里肯定是着急的,所以她想投其所好,让苏挽烟知道她在为他们求子,苏挽烟定会觉得她心怀善意,从而宽待于她。 当然,她的目的自然不是苏挽烟。 苏挽烟两年无子,她觉得苏挽烟肯定是不能生的,如果王府要绵延子嗣,那便只能借别的女人生,届时她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定就被苏挽烟塞到余南卿房里了。 到时候她就算不能当余南卿的侧妃,那好歹也是个妾。 从此她便攀龙附凤,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今日苏挽烟跟余南卿的行程,她也是打听过的,而月老庙里也供奉着送子观音,她说来为他们求子也没什么不妥。 唯一不相衬的,就是今日是七夕,若是别的日子就更能名正言顺。 只是白娇娇心里着急,她听说苏挽烟跟余南卿过不久就要去一趟京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所以她一咬牙,便想着今日就要在余南卿跟苏挽烟面前露个脸。 这事,换作是旁人可能就真的着了道,毕竟这个时代子嗣是最重要的,寻常百姓家如此,就更别说余南卿生在皇家了。 哪怕远离京城,一国王爷府中无所出,也就是余南卿这一两年没空理会这些事,不然苏挽烟早就被一口一唾沫淹死了。 但是对苏挽烟来说,白娇娇她管得实在太宽。 她又不认识她,她瞎操什么心,王府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说道了? 但是面上,苏挽烟又不能表现出来,毕竟白娇娇的理由找得这么好。 “你这么为我们着想,我们怎么会不高兴?”苏挽烟笑了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第459章 怎么不算打扰? 她抬眸吩咐:“黄叶,送白小姐。” 白娇娇轻咬朱唇,显然有些不甘心。 她抬眸尤怜的看了一眼余南卿,却见余南卿连一个余光都没放她身上。 白娇娇这才抿唇,不甘不愿的在黄叶不善的眼神下离开。 白娇娇虽然走了,但问题却留在了苏挽烟的脑子里,她托着腮晃了晃腿,突然抬眸:“余南卿,你急不急呀?” 余南卿本来还担心苏挽烟不高兴,但见她神情没什么变化,还吐出这莫名其妙的一句,愣了神:“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你急不急要孩子?” 余南卿心口一噎,他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拧眉:“烟儿是知道我的,为何要这般问?” 苏挽烟笑了:“就是问问。” 说其实,余南卿要是真有这方面的思虑,她也不是不可以提上日程,毕竟穿到这个时代,她也不可能完全按照现代的思想轨迹来生活。 必要的时候,还是可以综合一下的。 “没有。”余南卿拧眉,这个问题,他许久前就与苏挽烟讨论过,苏挽烟若不想,他断不会强迫。 不能说他完全没幻想过,但即便是这样,想的也只是他与苏挽烟之间的事,子嗣的问题他还真未多去深究。 在他原本的生命轨迹里,他本不可能活下来,他能有今日全拜苏挽烟所赐,这一层他从未忘记过,也不敢忘,当初苏挽烟治好他后,原本是要离开的。 现如今苏挽烟能留在他身边便已十分满足,其余再多的他哪敢奢求。 余南卿握起苏挽烟的手:“烟儿所想,便是我所想,若烟儿觉得时机未到,那便是时机未到,我听烟儿的。” 苏挽烟轻托着下巴,看着他的眼里带着撩拨的笑意:“其实我也不是不能配合你。” 余南卿心头一紧,连带着心跳都快了一拍,耳根转眼起了微红,他“咳”的一声别过脸:“烟儿又拿我打趣。” 见他反应这么大,苏挽烟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每次这个时候,苏挽烟都能理解为什么有些男生这么喜欢捉弄女生了,真的好玩。 就在这时,凉亭外传来明宇的声音:“站住,王爷与娘娘正在此处小憩,闲杂人等不得打扰。” 余南卿跟苏挽烟回头,便见一个身着轻粉琉璃纱裙,外并天蓝飞鸟外衣女子走到凉亭前,她的身后还跟着两名贴身婢女。 见苏挽烟跟余南卿注意到这边,那女子不卑不亢,福身叩礼:“臣女陆朝,见过王爷,见过王妃娘娘。” 有白娇娇在前,苏挽烟心情有些不好,但依旧维持着体面的笑容:“陆小姐何事?” 陆朝垂眸:“臣女无意冒犯王爷与娘娘,只是臣女与方才的白娇娇自幼相识,知娇娇扰了王爷与娘娘清静,特来向王爷与娘娘赔罪。” 说完,身后的两个婢女将手中的食盒奉上。 “臣女知王爷与娘娘是趁着七夕出门踏秋,这两盒点心是出自福味楼的拈花酥与清容糕,两款点心每日只限十份,臣女刚巧有预定,今奉与娘娘尝尝鲜。” 秋叶闻言眉眼都亮了。 馥城福味楼的拈花酥跟清容糕,她也去预定了,但是要等上好几天,这还是因恭亲王府的身份地位,把她的单子往前提了日子。 因为福味楼的单子已经排到了八月去,也就是说今日陆朝手里的这两款点心,是提早了一个月就预定的。 这样难得的点心,秋叶心动的看向苏挽烟。 苏挽烟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但听到她这么说,心里对她的偏见已经消除了大半:“你起来说话。” “谢娘娘。” “白娇娇是跟你一起来的?”苏挽烟没有着急,询问了一句。 陆朝抿唇摇头:“臣女是与长兄一同来的。” 她确实不知道今天白娇娇也在。 苏挽烟闻言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并未恼白娇娇,你也不需要替她道歉,今日我是出来踏秋的,没有那样多的规矩。” 说完,她看向黄叶:“送陆小姐。” 陆朝见她没说要收下点心,垂眸道:“娘娘宽宏大量,臣女感激不尽,只是这点心难得,也是臣女的一片心意,望娘娘收下。” 苏挽烟犹豫了片刻,这才看向秋叶。 秋叶明了,上前将那两盒点心都收了下来。 陆朝这才似了却一桩心事,垂眸福身:“谢娘娘施以薄面,臣女先行告退。” 声音柔而清脆,让苏挽烟听着很舒服。 说话的时候眼睛也始终看着地面,没有四处乱瞄,这会儿说退下就退下,也是干净利落。 苏挽烟本来还以为她也是冲着余南卿来的,如今见误会了,心里竟有点过意不去。 她看着她的背影,确实是跟一个男子一起来的,那男子比她高了一个头,眉眼间与陆朝有些相似,想必就是她口中的长兄。 几人正要下山,似乎正准备打道回府。 苏挽烟正看得愣神,一只手掌突然挡住了她的视线,余南卿心情闷闷:“今日本来是我与你独处,被打扰也就罢了,烟儿还这般心不在焉。” 魂都被勾了去。 “啧。”苏挽烟拂开他的手,便见陆朝已经没了身影,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我见那陆小姐不像是来捣乱的,刚才让她跪久了,怪不好意思的。” 她是故意没第一时间让她起来的,也是借着权力为难人了。 怎么不算打扰? 余南卿拧眉,想要道歉什么时候不可以,非要在他与苏挽烟郎情妾意的时候? 然而郎情妾意这四个字在脑中浮现时,余南卿突然就抿唇沉默了,耳根不着痕迹的泛着一抹红。 垂眸间,他握起苏挽烟的小手,轻轻揣摩着,郎情,妾意,嗯,倒……应情应景。 “你干嘛?”对余南卿突如其来的动作,苏挽烟直接抽回自己的手:“大庭广众之下,摸什么呢?” “……”余南卿抿唇,哪里敢将心里那点小心思表露。 苏挽烟也不是真的要追问他在干什么,回眸看向秋叶:“刚才说到拈花酥跟清容糕的时候,我见你眼神都亮了,有什么来头?” 第460章 匪徒与百幽谷有关 “娘娘您不知道,这两款点心福味楼每日只出十份,每个月的单子都是排满的,奴婢前几日就去定了,但福味楼的老板是个死脑筋,奴婢费了好多口舌都不肯松口,就是花银子也不多做一份,要不是知道奴婢是王府的人,咱们的单子都要排到八月末去。” 福味楼只收两个月的单子,等七月过了,到八月的时候,才会开始排九月的单。 “那真是要好好尝尝。”王府都买不到的点心,这不更显得珍贵吗? 福味楼的老板还挺聪明的,即便是王府,也不能强买强卖,只要扛住王府的这波压力,这两款糕点就会让各家千金公子更加向往。 即便以后涨价也不愁卖不出去。 虽然发生了一些小插曲,但好在后山的人都陆陆续续回去了,就是那些没走的,因为有白娇娇的案例,也不敢随意上来搭讪。 后半程还是挺惬意的。 回去的时候,苏挽烟跟余南卿还去逛了逛月老庙。 月老庙主求姻缘,不过里面也供奉了其他的神庙,苏挽烟也没一一去看。 这一逛,倒让留在庙里不愿走的姑娘一饱眼福,果然没有提前离开是正确的。 纵观整个馥城,余南卿只有苏挽烟一个妻子,府里连个通房都没有,没有什么太过复杂的关系,女人少争宠的人就少。 这也是余南卿让馥城女子垂涎的原因之一。 当然,重要的还是余南卿生了副好皮囊,身份地位又高,比馥城那些公子哥不知好多少倍。 人都是慕强的,都想要一个能令自己安虞度过一生的伴侣,这不,余南卿就是她们心目中,最符合要求的人选。 这些事苏挽烟不说不知道,余南卿的魅力她还是明白的。 当那些个千金小姐偷摸着觊觎着余南卿的时候,苏挽烟明晃晃的跟余南卿十指紧扣,嫣笑间昂着头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七月初十,苏挽烟跟余南卿都没有张扬,简单的带了些日常用品,揣着代知宛送来的喜帖,便出发京城。 一想到要坐一个多月的马车,苏挽烟到底是有些焉,古代的交通工具只有马车,这个时候她就开始想念现代的交通便捷了。 这一路走得并不急,走的还是从京城到馥州的路线,中途休息的居所都是余南卿提前安排的。 贴身的婢女苏挽烟只带了黄叶,秋叶则留在馥城。 苏挽烟的生活习惯秋叶最熟悉,很大程度的能在王府维持主院原来的运转。 再有一层就是太皇太后的问题,如果太皇太后有意刁难,在京城发生什么,不至于让她们全军覆没。 而另一个贴身伺候的婢女是余南卿安排的,余南卿安排的人,那肯定是会武的,苏挽烟没有拒绝。 至于贴身的侍卫,余南卿指了名,就是明宇跟小步,小步轻功了得,反应机智,脑子转得也快,有什么突发状况能够及时随机应变。 而明宇更不必说,他是这群人里面武功最高的那个,本来苏挽烟说带一个贴身侍卫便好,余南卿不同意。 余南卿那边倒是简单很多,只带了田中一个,其余的都留在了馥城。 再便是他从军营处调派了三百五十名精锐,其中有三百名是随身护卫,剩下的五十名则乔装打扮,负责到前面打探消息与探路。 余南卿严阵以待,不禁让苏挽烟想到了前些日子让秋叶去打探到的消息。 她从马车的小抽屉里拿出一张小地图,正在看书的余南卿余光瞟见,不由放下手中的书:“怎么了?” 余南卿迎着窗外吹进的微风,墨发轻轻舞动,如一幅画卷一般。 “之前让秋叶打听的,匪徒出没的地点,我出发前做了记号。”她们离开馥城已经快半个月,目前还是风平浪静。 苏挽烟指着地图其中一处:“还真的会经过其中一处耶。” 余南卿往地图上瞄了一眼:“匪徒的窝点并非固定,如今已过去半月,也许会有所改动。” 苏挽烟闻言,认同的点点头,抬眸:“那你之前说去查,可查到什么了?” “嗯。”余南卿轻应了声:“沿路查了一遍,那些爆增的匪徒似乎与百幽谷有关。” “嗯?”苏挽烟疑惑的瞪了眼睛:“跟百幽谷有关?是笑辰生的仇家吗?” 话落,又觉不对:“就算是笑辰生的仇家,那他们对沿路的商队出手干什么?” 余南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不该告诉苏挽烟,那日笑辰生把她捋走,他便已经派兵攻打百幽谷。 百幽谷谷中有笑辰生设下的阵法,为了攻进去,龙旗军还费了不少功夫。 因为笑辰生的关系,余南卿知晓百幽谷谷中弟子的能耐,所以哪怕破了阵也没有心急进攻,而是分散兵力,将百幽谷围了起来。 龙旗军将百幽谷的水源从外围堵截,再慢慢收缩包围圈,让谷中弟子成困兽之斗。 百幽谷里的人并非善茬,鬼医毒医多不胜数,百幽谷谷中地形又十分复杂,余南卿不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他下令智取。 最后待百幽谷谷中弟子穷途末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再一举歼灭。 而龙旗军与百幽谷的拉锯战,从五月开始到现在,已经维持两个多月。 刚巧在那个时候,苏挽烟给笑辰生施了幻术,牵制住了笑辰生的步伐,哪怕现在笑辰生醒悟过来,也不能将百幽谷此时的处境扭转。 此时在境内出现的这些匪徒,很有可能就是龙旗军围剿百幽谷的时候,从百幽谷里逃出来的百幽谷弟子。 又因笑辰生在江湖竖敌众多,他要围剿百幽谷的动静并不小,江湖中的人在此期间定会派人对百幽谷的人赶尽杀绝。 所以便逼得这些先逃出来的人无处躲藏,最终走上打劫商队这条路。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受过百幽谷恩惠,毕竟百幽谷以医术闻名,起死回生的名头并不是白叫的,只是相比救过的人,死在百幽谷手中的人更多。 第461章 小老头似的 不然,供笑辰生做实验的那些活人,会是从哪里来的? 能请得起百幽谷的人,那也是在江湖中叫得上名号的人,笑辰生不顾后果的得罪了个遍,也算是亲自将百幽谷的后路堵死了。 余南卿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敢跟苏挽烟坦白,他不知道自己是怕苏挽烟觉得他心狠手辣,还是怕她又回忆起与笑辰生的惺惺相惜,叫他这一举动会惹苏挽烟不高兴。 苏挽烟见余南卿这神情,往马车上一躺,噘了小嘴:“小老头。” 余南卿愣:“小老头?我?” “不是你是谁?”苏挽烟摊在软垫上好笑:“才二十五的年纪就像个老头子一样天天胡思乱想,一点点小事瞎琢磨半天。” 苏挽烟“唉”的一声叹气:“不说就算了,磨磨唧唧我也不想听了。” 余南卿不说,她不会推断吗? 她又不是什么只会傻傻等答案的人。 “烟儿……”是啊,为什么总要犹犹豫豫? 迄今为止,苏挽烟哪次没理解他,包容他? 苏挽烟直接堵了耳朵:“我不听我不听,王八在念经。” “……”余南卿抿唇,忽而倾身,撑着身子将头缓缓埋在她腰腹间:“烟儿,是我错了。” “哎呀起开,重死了!”苏挽烟作势伸手去推,然而嘴里这么说着,眉眼却又带了抹玩闹的笑意。 余南卿把她的腰环得更紧,温沉的声音徐徐传来:“你失踪那日,我派了兵去百幽谷……” 顿了顿,又补充了两个字:“五万。” 听到这话,苏挽烟并没有多惊讶,反而觉得余南卿要是不做点什么才是不正常的。 “围一个百幽谷要五万兵力啊?”苏挽烟悠哉悠哉的枕着太阳穴,小手轻抚着余南卿的脑袋。 跟东海相战的时候,五万兵力都够围城了,难道百幽谷很大吗? 还是百幽谷很棘手。 想到笑辰生的能耐,苏挽烟又觉得可以理解,医毒本是一家,她也没听说过百幽谷里的人都是医者,说不定旁门左道也不在少数呢? 哪怕是钢筋之躯,也耐不住别人下毒呀。 派去五万兵力,余南卿是冲着覆灭百幽谷去的。 “烟儿不怪我?”余南卿微微抬眸。 “……”苏挽烟无语,伸手在他脸蛋上捏了一把:“余南卿,我总觉得你对我有什么误会。” 她又不是老妈子,她还要事事管着余南卿不成? “烟儿,疼。” “还知道疼。”苏挽烟轻摸了摸他那被捏过的地方。 闻着苏挽烟身上的香气,余南卿无比贪恋:“是我想岔了。” 苏挽烟好笑:“天天想些乱七八糟的。” 苏挽烟没去过百幽谷,所以百幽谷怎么样她确实不是很关心。 若真说有什么想法,就是想起笑辰生此前为护百幽谷,特意回去加强过百幽谷的阵法,便觉笑辰生还是十分重视百幽谷的。 想到这一层,苏挽烟又好奇:“不知道笑辰生怎么样了,有没有把我的幻术破解掉。” “烟儿还是在意的。” “废话。”苏挽烟又捏了他一把:“那可是我初次制造的幻药,我还不知道效果怎么样呢,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月,笑辰生若没有及时解掉,哪怕他有功力在身,精神也会崩溃。” 余南卿闻言微微挑眉,原来不是在关心他。 蓦地,在苏挽烟看不见的地方,嘴角噙了一抹微不可见的笑容。 本来苏挽烟计划是一边游玩一边去京城,却没曾想因为心里一直记挂着代知宛的婚事,总想提前抵达,如此就能跟许意暄跟代知宛叙叙旧。 所以一路下来,什么游玩的心情都没有,只剩赶路。 原本还以为会遇到匪徒,然而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 苏挽烟是在八月十三那日抵达的京城,刚好赶在了八月十五中秋节前。 恭亲王夫妇回京,那场面必定是大的,在外的藩王若没有皇帝的召唤,是不得擅自回京的。 所以在出发前,余南卿就已经拟了折子上报,送进京的折子比余南卿早到了十天。 太皇太后收到余南卿要进京的消息时还是有些惊讶的,因为余南卿才去馥城没多久,这会儿又因代知宛的婚事赶回来。 太皇太后也没想到,昌国公府跟恭亲王府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么要好的地步? 她还是有顾虑的,她怕余南卿要馥城封地只是个幌子,怕他这次回京就不走了。 只是现下,太皇太后还不能明着跟他们对峙,他们说是来参加代知宛婚礼的,她也没理由把人轰回去。 所以余南卿抵达京城那日,太皇太后还是下了令,让幼帝亲自去迎接余南卿,以表朝廷对他一直以来的重视。 观礼的人群中,苏挽烟一眼就看到了身在二楼的代知宛跟许意暄,只见代知宛正激动的抱着许意暄的肩膀,眼眶都红了。 苏挽烟不着痕迹的朝她们挥了挥手,随即在余南卿的搀扶下,缓缓上了马车。 宫里,早早就备下了洗尘宴。 苏挽烟有种,来了京城果然少不了各种宴会的即视感。 洗尘宴。 幼帝坐在帝位上,目神透着如傀儡般的空洞。 苏挽烟记得上一年离别时,哪怕受太皇太后操控,他眼里依旧透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沉着与睿智。 然而现在才短短几月,变化却不是一般的大。 洗尘宴上的官员,苏挽烟倒没有细看,本来她认识的就不多,倒是远宁侯位的席位她瞄了一眼,出席的是苏时檐。 苏时檐的临座,坐着一个眉眼与苏时檐有些相像的人,只不过这人生的比苏时檐要高大一些,模样也不像苏时檐那样文诌诌的。 奇怪的是,这人向苏挽烟投来的目光带着不屑与傲慢。 苏挽烟一下就猜到他的身份,是远宁侯府的嫡次子,苏时檐的亲弟弟苏时栩。 苏挽烟跟苏时栩的交集,比跟苏时檐还少,对于他的不屑与傲慢,她自然不会理会。 “馥城如何?恭亲王与恭亲王妃可还适应?”酒过三巡,太皇太后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 第462章 花厅叙旧 苏挽烟勾着得宜的笑容:“承蒙太皇太后关心,馥城就如各位所知的那样,四季如春,十分惬意。” “王妃聪慧,才离开京城没多久,哀家便开始想念你们了。”太皇太后说着客套的话,下一秒话锋一转:“不过,哀家听闻,王爷在馥州要颁布新的税法,可有此事?哀家怎么不知道?” 幼帝无政权,太皇太后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 既问起这话,便表明太皇太后对改税法的事是不满的,而且既然要改税法,为什么没有上报。 若余南卿身在馥州也就算了,太皇太后即便想管也鞭长莫及,但这会儿人就在眼前,太皇太后可不会任着余南卿无视她的权威。 哪怕什么都不能改变,她也要给这两人添添堵,时刻告诉他们,她才是大晋的掌权人。 苏挽烟微垂了眸子,便听余南卿缓而温沉的声音从耳旁响起:“新税法是为造福百姓,只是目前尚未成型,待新税法成熟,臣定当上禀。” 太皇太后脸上的笑容没太大变化,也不知对这答复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说道:“这是好事,哀家恭候佳音,不过以后有什么决策,恭亲王还是三思而后行才好,到底是大晋国土,及时上禀朝廷,哀家也好为你们出出主意。” 余南卿都说是为了造福百姓,她还能说什么? 况且她也不是真的要反对什么,相反,余南卿减税也是件好事,虽然交给朝廷的数少了,但至少代表他没机会在从中抽太多油水。 她只是看余南卿跟苏挽烟不顺眼而已,真的细想下来,她也不是真傻。 余南卿没理会太皇太后的胡说八道,苏挽烟见状垂眸笑应:“是,臣明白。” 太皇太后在宫里安排了寝殿,不过苏挽烟谢绝了,跟余南卿回了恭亲王府。 去馥州的时候,恭亲王府大部分的物件都已经被搬走了,如今府里只剩下些简单的陈列。 如今回来暂住,其余的物品也不需要苏挽烟他们费心,宫里的太监跟宫女受太皇太后之命,过来将恭亲王府布置了一番。 这边黄叶正忙着指挥,那边余南卿给她安排的婢女就前来禀报:“娘娘,邱夫人与代小姐求见。” 邱夫人便是许意暄,大学士府邱姓,她嫁进去后自然是要冠夫姓。 苏挽烟眉眼都亮了,余南卿笑了笑:“我到书房等你。” “好。” 余南卿刚离开,许意暄跟代知宛就被请了进来:“烟烟!” 代知宛声音软软糯糯,跟她温良端庄的外形一点都不符合。 这会儿她更像个软妹子。 本来还在高兴的苏挽烟心里一颤,上前握住她们激动的手:“几个月不见,怎么连我的称呼都改了。” 还改得那么突然,她一瞬间没能适应。 “你去馥州几个月,我就已经想死你了。”代知宛说着,眼泪都快出来了:“有什么事都想立即说给你听,偏偏给你写信还得等,一等就是十天半个月。” 许意暄倒比代知宛淡定多了:“马上就要嫁人了,性子还是这样浮浮躁躁,仔细回头你娘又说你。” 一说到这个代知宛整个人就蔫了下来,最近她被她娘盯得紧,一直说道进了夫家要如何如何伺候夫君,如何如何伺候公婆的规矩。 她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从小到大她也没闯什么祸,家里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也很少有反骨的时候,但近日可能是她娘提得多了,日子越近,她便越发不想嫁了。 “暄儿姐,你就饶了我吧。”代知宛兴致蔫蔫:“现在也就只有你们,才能让我娘放我出来了。” 苏挽烟好笑,拉着代知宛跟许意暄到花厅坐下。 待婢女上了茶,她才问道:“你们在京城可还好?” “好着呢,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顺国公府自不必说,比昌国公府的势头要大上一截。 昌国公府还算落了下层,这些日子她们两家祖父颇有暗暗较劲的意思。 “从馥城出发的时候,我给你打造了一对水镯,回头让人给国公府送去。”说完又笑着看向许意暄:“自然意暄也是有的,不过比代知宛那对次了些,毕竟人家新娘子,不好抢了她风头。” 苏挽烟说次了点,其实外行人根本看不出区别。 许意暄闻言掩嘴笑了笑,代知宛拧眉:“你怎么一回来就拿我打趣。” 苏挽烟笑问:“安定侯府的公子,你见过没?” 代知宛点头:“已经见过了。” “感觉怎么样?” “就那样吧。”代知宛噘了小嘴:“还能怎么样。” 给她的第一印象,说好也不是特别好,说差也不是特别差,整个人看上去还有点木讷。 “啧。”苏挽烟睨了她一眼,看向许意暄:“意暄,你说。” 许意暄笑了:“我倒觉得还不错,模样一身正气,为人也亲和,不似莽撞的武夫,面对知宛的时候,显得手足无措的,那样子想来对知宛也是喜欢。” 苏挽烟眼睛顿时亮了:“哦哦,你说可以那定不会差了,怕不是才情窦初开?” “是不是情窦初开不知道,不过他院里已经有两名通房。”既已行男女之事,情窦初开什么的现在说来也是扯。 许意暄还是看得明白的,这么一说,苏挽烟神情便也恍然。 这个时代的男子,成婚之前确实大多都会收一两个通房,要是再好色些的,通房就更多了。 “你们对着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讨论这些,是不是不太妥呀?”代知宛眉头揪在一起,小脸都涨得通红。 之所以没害羞跑掉,完全是因为最近教她的嬷嬷说的也全是这些。 “这些都是次要的。”苏挽烟握起代知宛的手笑道:“不管安定侯府如何,以昌国公府的地位,那都是他们高攀了,只要你没错,便拿出你的气势来,他们若敢欺负你,你便找我,我就是用我的身份,也要把他们压死。”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到时候我可不会客气。”代知宛抱着苏挽烟的手臂满意一笑。 第463章 中秋佳节 “你在馥州可还习惯?”许意暄笑问了一句。 “可自在了,我还开了家医馆,城里的百姓都爱来我家医馆看病,你们以后要是有机会,一定要来馥州找我玩,重要是……” 苏挽烟压低了声音:“馥州事我都可以做主,你们想要啥,我都给你们淘来。” 见苏挽烟灵气不减,许意暄跟代知宛发自内心的欢喜,能看出来余南卿一如既往的待她好,笑道:“有机会一定去。” 不过,许意暄倒是还有一层顾虑:“有件事,我知我不该多说,只是……” “什么?” “你与王爷成婚也有两年,怎么……”许意暄看向苏挽烟的肚子:“怎么你这里还未有动静?” 在许意暄的认知里,只有为王爷诞下子嗣,苏挽烟的地位才算彻底稳固。 虽然余南卿跟苏挽烟的感情现在很好,但五年十年呢? 若一直没有子嗣,余南卿还会坚定的维护苏挽烟吗? 许意暄这么一说,苏挽烟就明白了:“这一层,我们有自己的考量。” 她没有过多的解释,因为这些东西就算解释了,她们也不一定会明白,特别是在这个时代。 闻言,许意暄便不好在这个话题上深究,点头笑着转了话题:“是了,过两日就是中秋,宫里的中秋夜宴,挽烟可准备去?” 苏挽烟一听就知道许意暄有主意:“怎么?是有别的安排?” “中秋那日城中游龙灯,你若不去宫宴,我想着咱们人齐,一起去看看。”苏挽烟参加完代知宛的婚礼就会回馥州,能让她们聚在一起的时间不多。 提到这话,苏挽烟来了兴致:“我那肯定要去观龙灯,中秋那日,你能出来?” “要忙的白天都忙完了,知道我是与你一道,家中公婆倒是十分乐意。”早在知道苏挽烟回京的时候,许意暄就提前请示了公婆。 以苏挽烟的身份地位,不管是家里的公婆还是她丈夫,都很愿意许意暄能维护好与恭亲王府的关系。 苏挽烟又看向代知宛,代知宛挺直了腰:“我当然没问题。” “那中秋那日用过晚膳,我们就……到福宝楼汇合?” 三人一拍即合:“好。” 说是这么说,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的。 回到京城休息没两天,便是中秋佳节。 一听苏挽烟要跟许意暄还有代知宛去观龙灯,余南卿这两天的脸色都很不好看,他跟苏挽烟一起观龙灯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原本想趁着这次回京,与苏挽烟再度重温一下。 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就被许意暄跟代知宛捷足先登。 余南卿心口自然是憋着一口抑郁之气,偏生他还不能表现出来,毕竟苏挽烟十分喜爱许意暄与代知宛,他是一丝意见都不敢有。 八月十五这日。 苏挽烟起了个大早。 醒来时就见余南卿已经起身,如青竹般挺拔的身形站在床前,手间拿着一袭外袍往身上套,动作如流水般自然流畅,十分养眼。 察觉到苏挽烟醒了,余南卿回过头,如水般修长的眸子带着宠溺的笑意:“烟儿醒了?” 他原以为自己醒得够早了,还能钻个空隙去厨房做两道早膳。 苏挽烟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你起那么早,今日有事?” “今日中秋,皇上召我进宫一叙,用完午膳便回来。”余南卿言简意赅。 “皇上召?”苏挽烟第一时间觉得这是太皇太后的懿旨。 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余南卿缓缓坐在床沿上,轻轻撂起她一缕青丝:“不管是不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她也肯定是知道的。” 不管是皇上下的令还是旨意,太皇太后都会过目。 随即余南卿又问:“今日烟儿出门?” 游龙灯是在晚上举行。 苏挽烟点头:“原本是用过晚膳之后到福宝楼汇合,但是知宛约我到昌国公府,给她把把礼,不过这个事我也不太会,大婚之礼都有嬷嬷教,我去了左不过也是在一旁看着。” 似想到什么:“是不是要跟你一起进宫?” 不然他为什么要问她出不出门? 余南卿摇摇头:“什么时候回来。” 苏挽烟想了想:“估计,要到晚上。” “……”就是一整天都在外面? 余南卿略有不满,小小的怨了一句:“烟儿,中秋可是团圆日……” “那我陪你一起进宫,完了我再去昌国公府,与知宛说一声就行。” “……”余南卿语噎,他是想跟苏挽烟两个人单独过中秋,如此敷衍,哪是他想要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余南卿还是暗叹了口气,罢了。 笑道:“你去昌国公府便好,宫中无趣,我来应付。” 难得回来一趟,他也不想扫了苏挽烟的兴。 苏挽烟往床上一躺:“现在还早,还能睡个回笼觉。” 她拉了拉被子,似想到什么,又问:“今晚中秋宫宴,你是不是要去?” 这次回京刚好赶上中秋,余南卿身为亲王,又赐封地,以太皇太后的作派这种场面活动他大抵是逃不掉。 “去露个脸便好。” 苏挽烟明了,被子一掖:“那你去吧,我再睡会儿。” 余南卿笑得无奈,只能由她去了。 也好在苏挽烟睡了个回笼觉,让他腾了时间做了羊奶羹跟粉藕糕。 等苏挽烟再次醒来时,见到桌上的羊奶羹跟粉藕糕,她就知道是余南卿做的,这两样膳食是在馥州的时候喜欢上的,王府现在的厨子是宫里派的,还没摸清楚她的口味呢。 黄叶话少,静静的给苏挽烟布着菜,这么一看,秋叶不在确实少了许多热闹。 “娘娘,娘娘!”就在这时,一名长相十分可爱的女子兴高采烈的从门外进来,活泼的给苏挽烟行了个礼:“娘娘,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 这就是余南卿给她安排的婢女,名叫落雪,长相十分可爱,像个瓷娃娃一样,而且个头不高,身形娇小,一举一动都像个娇俏的小姑娘。 但余南卿说,落雪今年已经二十有八,是标准的童颜,相比小步更有过之无不及。 第464章 一向是懂礼数的 苏挽烟跟她认识不久,原本还觉得拘束,但落雪是个自来熟,没几天便与其他人打成一片,就连苏挽烟都会被她的外表欺骗,常常当她是未及笄的小女孩。 “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娘娘。”黄叶回答。 苏挽烟闻言加快了用膳的速度。 古时,高门女子出嫁前,都会由家中上了年纪的嬷嬷教导驭夫之道,说白了其实就告诉你怎么伺候夫家,怎么孝顺公婆。 苏挽烟记得许意暄出嫁前,也有过这么一段时间,只不过没有代知宛提前这么多时间。 想必是代知宛心性未定,故而她爹娘对她严苛了些。 但在苏挽烟看来,许意暄跟代知宛都是极好的女子。 初见代知宛时,她温尔知礼,落落大方,若非是熟人面前,她一向都是懂礼数,知进退的。 只是知道归知道,苏挽烟也说不得什么。 到了昌国公府,苏挽烟便被嬷嬷带去了代知宛的院子。 跟着丫鬟到了花厅,苏挽烟没看到里面有人,才听那带路的丫鬟垂礼:“请娘娘在厅中稍等,小姐片刻便到。” 苏挽烟点点头。 花厅放着一张罗汉床,罗汉床上放着案桌,桌上已经摆了点心,旁边的小炉子煮着茶水。 苏挽烟缓缓在罗汉床上坐下,便有丫鬟进门给苏挽烟沏上清茶,刚拿起茶杯想抿一口,代知宛的声音就风风火火的在门外响起:“哎呀累死我了累死我了,还好你来了,你要再不来我就真的惨了!” 人未到声先起。 苏挽烟回眸看向门口,好一会儿才见到代知宛的身影从外面‘闯’进来。 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还未来得及歇会儿,就拿过苏挽烟手中那杯未来得及品的清茶一饮而尽。 苏挽烟噎了一下,连阻止都来不及。 见她喝完了,才她笑道:“还好这茶我吹凉了些,刚沏好的,你也不怕烫。” 代知宛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唉,累死我了,你怎地来得这么晚?” 她还以为苏挽烟辰时会到,那她就可以逃过教习了。 苏挽烟好奇:“听说前个月你就开始习礼了,要学这么久吗?” “我娘说人生大事出不得错,在夫家更要谨言慎行,现在打压着我的性子,就是希望我以后遇到什么事能多多忍让。”代知宛垂头丧气。 也不能说昌国公府不为她出头,她娘的意思,是昌国公府不可能每件事都要替她摆平,宅内中事,许多都要她自己面对。 话说昌国公府的内宅事不就是一团乱麻吗? 要是不多忍着,由着性子来,她娘更怕她吃亏。 代知宛也是委屈:“我又不是什么无理取闹的人。” 现在她娘是让她有理也要忍,这都什么跟什么,代知宛不理解,但也无法违逆。 苏挽烟抓起她的手笑道:“你准备准备,我带你到福宝楼吃饭。” “好。”代知宛瞬间来了精神:“折腾了一早上,我早就饿了。” 今日中秋,许意暄要忙大学士府的内宅事,所以白天就苏挽烟跟代知宛两个。 去到福宝楼,时间刚好是正午。 陈万福见到苏挽烟来,神情肉眼可见的激动:“娘娘!” 早在几天前就知道苏挽烟回了京,原本还想去拜见,但见王府这几天忙里忙外,旁人又不知福宝楼是苏挽烟所有,陈万福到底还是压下了拜见的心思。 如今见苏挽烟来福宝楼,他毫不掩饰激动的心情:“草民见过娘娘,娘娘万福。” 苏挽烟笑了笑:“陈掌柜别来无恙。” 去馥州的时候,陈万福过来请示过她,问她这福宝楼还要不要开。 福宝楼自然是要开的,京城繁华,福宝楼是她收入来源之一,要是陈万福跟着她去馥州,那一切又得从头来过。 王府的家业哪里没有? 京城还有余南卿的庄园跟田产,店铺什么的也没有全部搬走,他们在京城也算是有照应的,撤了反而是种亏损。 陈万福将心中那份激动稍稍按捺:“娘娘,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快请快请。” 还是天字一号房,还是陈万福亲自去厨房掌厨。 “你去馥州之后,我跟暄姐姐也经常来福宝楼,这里的菜系都是我们喜欢的,味道也不错,比京城其他家的都要好。”代知宛边说着,已经走到了窗台边,枕着下巴往外看。 然而刚没多久,一个身影映入眼帘,叫代知宛神情一愣。 苏挽烟察觉,跟着来到窗台,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怎么了?” 代知宛摇摇头,刚想说没什么,代知宛身边的贴身婢女却先开了口:“小姐,那不是廖公子吗?” 苏挽烟挑眉,定安侯府的嫡长孙,廖文长? 她往街道上看,有三个公子哥相伴而行,几人行为举止都差不了多少,苏挽烟没见过廖文长,如今也不知道那三人行中哪一个才是。 黄叶似看出了苏挽烟的想法,轻声提醒:“娘娘,是跟在两人身后的那个。” 只见那身后男子落于前面两人半步,身着一袭窄袖云纹锦,束以玄色腰带,看模样似不善言辞,哪怕与好友同行也显得拘谨,未有多言。 廖文长,听名字,定安侯府原来应该是想送他进仕,奈何不受先帝重视,所以在朝代更替时放手一搏,出征铺路。 如今也算有所收获。 代知宛默默把刚打开的窗关上,来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言不发。 苏挽烟好奇:“你不喜欢他?” 早在代知宛跟许意暄定亲的时候,她就问过她们类似的问题,她们当时的回答是,家族使命在前,哪轮到她们说喜欢不喜欢。 单看相貌与体形,苏挽烟觉得那廖文长跟代知宛还是般配的。 代知宛的回答还是与之前一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论得上喜欢与不喜欢。” “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唉。”代知宛微叹口气:“原对廖公子也谈不上讨厌,毕竟此前未见过几面,只是近日因习教的关系,心烦意乱,有些迁怒罢了。” 第465章 观龙灯 代知宛很清楚事情跟廖文长无关,但也确实架不住看见他就烦。 苏挽烟轻挑眉尖,心中不由生起一个主意。 正巧这时,陈万福端着菜肴从外面进来。 苏挽烟笑道:“不想那些不开心的,看这菜肴,福宝楼又推出新菜系了,咱们快尝尝。” 陈万福眼睛一亮:“娘娘说得不错,这些都是在下研发的新品,多有不足,还请娘娘见谅。” “陈掌柜谦虚,您的手艺一向顶好。” 今日街上热闹,除了比平时更卖力叫卖的小摊贩,还有城中巡防紧密的布防。 游龙灯的队伍已经早早集结,派出‘龙头’几次确认路线,纵使还未开始,就已经有百姓随行观看。 还有更为雅兴的,是城中不少公子哥相约登高,邀着今晚一同共饮赏月。 一派忙碌的景象,倒叫苏挽烟觉得自己此时悠闲得不像话。 跟代知宛用完午膳,便又到城中逛了一下午,买了不少女儿家的物什。 直到临近黄昏,代知宛才提议,到大学士府找许意暄。 苏挽烟有些踌躇:“只怕是不太好。” 中秋也是团圆日,夜晚这一顿大多都是与家人一块吃的,本来她们邀约的时候就定了吃完晚饭再出来,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从白天就出门一直到现在都没回去。 代知宛已经派人传话昌国公府,说不回去用晚膳,不过说到底,昌国公府也是要进宫参加中秋夜宴的。 “去问问嘛。”代知宛心里也没底。 随即又感叹:“以前可是想约就能约的。” 不管是年节还是中秋,可都没有这么多规矩的。 苏挽烟想了想,还是掀开马车的窗帘,吩咐了一句:“落雪,你去大学士府看看。” “是,娘娘!” 代知宛好奇:“挽烟,这个落雪是你的新婢女?” 话说都没看到秋叶的身影,是留在了馥州? “嗯,如何?” 代知宛笑道:“长得当真水灵。” “我也觉得。” 本来两人没抱什么希望,却没想到许意暄还真的被她们提前约出来了。 马车等在大学士府门口,许意暄提着一个食盒从门口走了出来,身后还跟了一个男人。 苏挽烟跟代知宛见状,忙从马车上下来。 只见许意暄带着笑意快步上前:“说好的晚膳后福宝楼汇合,你们倒好,出来玩了一整日,也不见叫上我。” 这时,身后的男人朝苏挽烟行了个礼:“微臣邱言望,见过王妃娘娘。” 她就是许意暄的夫君,大学士府的邱公子。 邱言望文质彬彬的,整个人看上去温文尔雅,只是那眼中透着与气质不太相符的精明,是那种浸染在官场中的眼神。 随即他又朝代知宛微微揖手:“代小姐。” 代知宛垂眸回礼:“见过邱大人。” 邱言望看向许意暄:“今日宫中夜宴,为夫不便陪你,你玩得尽兴些。” “好。” 说完,三人便眼见着邱言望上了另一辆马车。 苏挽烟凑近打趣:“邱公子对你好像还不错呢。” 许意暄面露一抹娇羞:“他对我确实不错。” 不光是邱言望,她的公婆对她也是敬重有加,大学士府中氛围也十分和谐,初初嫁进去时她还处处小心谨慎,后来也慢慢融入了进去。 她与邱言望不说有多热烈,却也算得上相濡以沫,以诚相待。 苏挽烟还是欣慰的,许意暄能过得好,她比吃的蜜糖还开心。 许意暄提着手里的食盒:“这是府里做的月饼,我添了几种不一样的口味,你们也尝尝鲜。” “暄姐姐做的月饼最好吃了。”代知宛毫不客气,先一步把月饼接了过来。 福宝楼用过晚膳,街上的百姓就陆续多了起来,直到最后街道两旁都挤满了人。 代知宛枕着窗台:“好多人呀,怕是走不动道呢。” “游龙灯的队伍会经过福宝楼,我们只要在这里等着就行了。” “要说观龙灯,还是得去鹊桥,等看完游龙灯,还可以猜灯谜,抛灯球。”苏挽烟笑着接话。 许意暄闻言:“若要去可要早些,再晚便真的挤不动道了。” 三人一合计,便相约出了福宝楼,奔着鹊桥去了。 街上人多,马车不能坐,还好她们来得算早,并未到人挤人的地步。 然而刚上到鹊桥没多久,百姓就开始一股脑的涌现,正巧这时人群扬声一句:“来了!来了来了!” 苏挽烟正抬头,就被左右两边的百姓挤到了后面去。 许意暄也顾不上看龙灯,见状只得拉着苏挽烟的手,抿唇连连后退,代知宛急得直跳脚,明明她们先来,却被人挤到了后面去。 苏挽烟无奈一笑:“还说到鹊桥视线好,如今倒什么都看不见了。” 还有小孩子骑在大人脖子上,就更什么都看不到。 她突然想起初次来观灯的时候,跟苏驰恩拼命钻到人缝里,挤到鹊桥最前面看。 也是稀奇,不过才过了两年,她竟然就少了那样的乐趣,稳重得不像话。 狐疑之际,苏挽烟盯着那人群中挤出来的缝隙,犹豫…… 要不,这会儿也挤挤? 但是……好像真没了当年的兴奋劲,虽然挺想看的…… 代知宛指着高高的龙角打趣:“瞧,到眼前了,也算是瞧见了。” 苏挽烟顺着她指的方向抬头,确实看到了龙角。 许意暄掩嘴一笑,眼瞅着高如楼宇的龙灯缓缓从眼前游过,激起百姓一阵喧哗,龙灯绚烂,前方有一巨大的‘火球’引路,后有天灯做云,从街头延至街尾。 街上喧嚣的百姓,兴奋的童音,以及像苏挽烟她们一样相约而伴的千金,看着这一幕的眼里都泛着心动的光芒。 “也不是第一次观龙灯,但每每见之都觉得绚丽的挪不开眼睛。”许意暄笑了一句。 龙灯的龙身是以花灯而制,其中机关由人操纵布局,龙灯安于车轮之上,延主街缓缓前行。 前行时,还会随机送花灯于稚童,惹得民众纷争相随,热闹非凡。 “每年的龙灯好像都不一样,我上次看的,龙角似乎要简单些。”苏挽烟回想着上一次看到的龙灯。 第466章 偶遇 代知宛笑着接话:“而且上一年也没有派花灯,今年新加的,也难怪今年人会这么多,我若早些知道会派花灯,怎么也得让人上去抢两个。” “那是分发给稚童的,你想要,一会儿去买花灯便让你先挑。”许意暄好笑。 代知宛立马挽住许意暄的胳膊撒娇:“暄姐姐对我最好了。” 蓦然,苏挽烟对上了一个视线,轻碰了碰代知宛:“那是不是廖文长廖公子?” 此话一出,许意暄跟代知宛齐齐向后看去,只见廖文长被人群挤上了桥,眉头紧锁之间,刚好看见苏挽烟她们三个。 廖文长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在下见过王妃娘娘,邱夫人……” 看向代知宛时,他不好意思的微顿了顿,才垂礼:“代小姐。” 代知宛忙放开许意暄,端了仪态垂眸回了个礼:“廖公子。” “廖公子怎么会在这?”许意暄问了句。 廖文长张了张嘴,却又抿上,最终说道:“小时候与父亲一同看龙灯,甚是想念,想着今日来凑凑热闹,不曾想遇见诸位,在下失礼。” 说着,又抱拳恭了一礼。 其实今天本来是要进宫参宴的,中途被父亲打发了出来,说先前因先帝打压的关系,没能好好带他到城中看看,今日中秋城中龙灯巡游,让他趁着节日过来看看。 还告诉他,鹊桥最是热闹,也是观龙灯的最佳位置,让他好好游玩一番。 其实早在白天就已经与朋友相约走过,廖文长也不知他父亲是何用意,一边疑惑着,一边便来到了鹊桥。 他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自然龙灯也是没心思看的,一见桥上人山人海,正准备离开,就被百姓挤了上来。 廖文长刚好与代知宛面对面,所以那话仿佛是对代知宛说的,在廖文长的面前,代知宛又不好直接躲在苏挽烟身后。 这一拘谨,两人间的气氛就显得特别尴尬,特别他们还有婚约在身,不过片刻的时间,廖文长的脸颊就泛了微不可见的红晕。 一时局促不已。 他想着要不要就此离开,但如此只会更加无礼,周围又都是人,挤着离开断也是狼狈。 苏挽烟跟许意暄相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勾了唇,许意暄先开口打破僵局:“我们正想着去买花灯,只是桥上人多实在走不动,廖公子若方便,可否帮忙开开道?” 廖文长忙揖手:“在下荣幸。” 廖文长一转身,代知宛立即向两人投出求救的眼神:怎么办?他怎么会在这里? 苏挽烟轻扶着她的肩膀端正了她的身体,笑道:“快跟上。” 代知宛心急,想说什么,许意暄压低声音:“总不能叫我与挽烟跟在廖公子身后。” 她们两个都是有夫之妇,三人行里代知宛是廖文长的未婚妻,于情于理都应该她先行。 许意暄又补充了一句:“只是跟着罢了。” 代知宛闻言,想了想也是,只是跟着罢了。 她不能总是先入为主,把在家里受的气撒在廖文长身上。 摆正了心态,代知宛便先一步跟在了廖文长身后。 其实在代知宛心里,廖文长属于武夫一类,毕竟刚定亲的时候,廖文长就已经出征,对他的了解并不多。 虽说这门亲事她没有太多怨言,但其实她更喜欢文人墨客,舞文弄墨的那种。 代知宛压下心里的思绪,直到眼前的人停下脚步,抬头,便见已经到了桥下。 廖文长回头,揖礼道:“叨扰诸位兴致,在下便就此别过。” 苏挽烟跟许意暄齐齐看向代知宛,见代知宛没说话,廖文长准备离开,才听得耳边悠悠传来代知宛的声音:“廖公子若不赶时间,一起挑花灯?” 廖文长连腰杆都挺直了,既不好意思又有些局促:“若诸位不介意……” 苏挽烟端了笑脸:“怎么会,廖公子请。” 这一说,廖文长又得在前面带路。 代知宛回头瞄了苏挽烟跟许意暄一眼:我得跟? 苏挽烟示意了一下:不然我们跟? “……”无奈,代知宛只能走快两步,跟了上去。 想来他们有婚约在身,只要不出格,相伴而行也是合理。 龙灯游的是鹊桥另一边的街道,这边街道人相对要少一些,卖花灯的小摊贩从街头摆到街尾,越接近主城区花样与款式便更多。 代知宛落后廖文长半步,廖文长身杆挺得笔直,步子走得极慢。 然而他走得再慢,也不见代知宛跟上。 最后才发现,她是在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廖文长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得僵着身子一直往前走,至于花灯,代知宛没停下,廖文长又怎么敢停? 然而廖文长在前面,他不停,代知宛又怎么停? 两人就像进了个死循环,都默不作声的走着。 廖文长慢,代知宛就慢,代知宛慢,落于身后的苏挽烟跟许意暄也要慢。 许意暄见两人氛围静默,掩着小嘴轻声问道:“该不是你安排他们两人偶遇的?” 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 “只是试试罢了。”苏挽烟同样轻声回道:“婚期在十月十五,若知宛当真不喜欢,还有回旋的余地。” 苏挽烟会利用她的身份地位,在这段时间给代知宛找个家世更好的。 她觉得权力该用的时候就要用,以代知宛与她的关系,不管是京城哪个世家,都不会怠慢了代知宛。 许意暄暗叹口气:“说实话,廖公子还是不错的。” 她与代知宛一同长大,代知宛要嫁人,她怎么可能不替她把关? 在廖文长班师回朝之后,她便一直关注着廖文长的一举一动,对京中要职他勤勤恳恳,待人亲和却又不失原则,重要是,许意暄能感觉出来,廖文长对代知宛还是敬重的。 另一层,定安侯府她也了解过,定安侯对自己的定位有相对的认知,抛开余南卿带领的龙旗军不谈,他知定安侯府如今上不附马司旸,下不如清平侯府。 顺国公府早早就收到消息,当时北越欲犯国疆,余南卿有从侧相助,反观清平侯战南国,是实实与南国硬碰硬的。 第467章 有邱言望同行就名正言顺了 至于昌国公府为什么选定安侯府不选清平侯府,这其中定有许意暄不知道的原因在。 “你既说不错,那定是不错的,我瞧着知宛这几日在府里憋得够呛,你与她一同长大,又经常出入昌国公府,你不如去劝劝知宛的爹娘。”是因她看着确实辛苦,代知宛性子也不执拗,根本不需要这么压着。 “正想找个时间去拜访一趟。”许意暄也是有这层意思的。 前面两人走得实在不自然,还是廖文长先憋不住,小心翼翼开口:“代小姐喜欢什么样的花灯?” 因着代知宛落后他半步,廖文长说话时,余光不得不向后瞟。 只见代知宛微低着头,闻言不由看向街边的灯摊,这花灯琳琅满目的,她自然都喜欢,只是想要买到好看的,怎么也得停下来慢慢挑。 似看出了她的犹豫,廖文长就像找到了突破口,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如我们到那边看看。” 代知宛点头:“好。” 两人走到小摊前,小摊的伙计殷切的推着笑容:“两位贵人喜欢什么样的花灯,小的这里有兔子灯,莲花灯,菩提灯,船灯……” 这时,苏挽烟跟许意暄也走了过来:“这八角宫灯真不错。” 苏挽烟目光落在头顶的八角宫灯上,精美的镂窗雕刻着飞鸟的形状,宫灯八角串有琉璃珠串,下又带了白玉红穗。 宫灯每一面都附了画作,肉眼望去,精美绝伦。 小伙计骄傲的介绍:“夫人好眼光,这是我师傅做的,可是费了三个月的时间才做出来。” 边说着,边已经伸手将宫灯拿了下来,方便苏挽烟瞧仔细。 “这宫灯做得好生别致。”许意暄赞叹了一句。 蓦然,一只修长的手从苏挽烟身后出现,将一锭银锭交到了摊贩手中:“这宫灯,便要了。” 温润的声音浸入耳膜,叫苏挽烟心底微微一颤。 微一抬眸,入帘便是余南卿宠溺的笑意。 余南卿突然的出现,让许意暄跟代知宛慌了一瞬,忙垂眸行礼:“见过王爷。” 廖文长紧随:“见过王爷。” “你怎么来了?”苏挽烟有些欣喜。 话刚说完,苏挽烟便发现余南卿身后还跟了一个人,这回轮到许意暄惊讶:“顾郎?” 顾是邱言望的字,苏挽烟愕了一瞬,随后才反应过来。 邱言望恭礼:“微臣见过娘娘。” 随后才道:“与王爷一同从宫宴出来,闲来无事,到此处逛逛。” 余南卿正愁没理由来找苏挽烟,这会儿有邱言望同行,可就名正言顺了。 他勾着唇,从摊贩手中拿过八角宫灯,交到苏挽烟手上:“宫灯绚丽,与烟儿十分般配。” 邱言望上前两步:“夫人喜欢哪个?” 许意暄看了片刻,指了指挂着的船灯:“这个。” 小摊贩立刻笑眯眯的把船灯拿了下来,邱言望付了钱,把船灯接过,交到许意暄手里。 代知宛见她们都挑好了,自己最先到,反而是最后一个,忙道:“那我要这个,桃子灯!” 话才刚落,廖文长便拿了碎银付钱。 当花灯交到代知宛手里的时候,代知宛不由起了一丝腼腆:“多谢。” “八宝阁放了彩头,我们正准备去,你与王爷也一起?”许意暄笑邀。 邱言望跟余南卿对视了一眼,笑了笑:“自然是要一起。” 他本来也是借了余南卿的势来寻许意暄的,能一起猜灯谜自然好。 八宝阁离这里还有一段路,去的途中又玩了套花圈,抛灯球,等去到八宝阁,最热闹的时候反而已经过去了。 简单的灯谜苏挽烟还能猜上一猜,太难的她就没办法,但好在,许意暄跟代知宛才华横溢,苏挽烟就跟在她们身边吃福利。 身后三位男士偶尔也会猜上一两首,只是大部分时间都是苏挽烟三人在玩。 本来代知宛跟廖文长还有些拘谨,然而这么一圈下来,也玩得其乐融融。 因着高兴,几人也是忘了时辰,待放完花灯,才发现街上的百姓都已经陆续回家,就连街边的小摊贩都着手收摊。 “奇怪,平日也不觉得这时间过得这样快。”代知宛是第一个从护城河上来的。 苏挽烟走在最后,由余南卿搀扶着走上河岸的台阶,闻言一笑:“今日可是逛了一整日,你就是不累,我也快熬不住了。” 这是实话,从早上一直到晚上都在外面,苏挽烟觉着腿都要断了。 许意暄打趣:“明日你要起不来,仔细窦姨又对你一番说教。” 代知宛的母亲姓窦,许意暄称她窦姨。 此话一出,代知宛就蔫了脑袋。 廖文长唇角含笑,适时揖礼开口:“代小姐,廖某送你。” “不用了,我家与你家不顺路,我自己回去就行。” “还是让廖公子送送好。”苏挽烟说道:“天色已晚,你一个人回去我们也不放心。” 代知宛还想说什么,许意暄帮腔道:“再说,你明日可就真起不来了。” 至此,代知宛只好妥协:“那……有劳廖公子。” 廖文长忙应:“举手之劳罢。” 待代知宛上了马车,苏挽烟又跟许意暄多聊了片刻,这才分道扬镳。 苏挽烟确实累了,刚上马车没多久就躺在了余南卿的腿上,小腿的酸痛让她怎么摆弄双脚都不舒服。 余南卿自是看出来了:“我给烟儿揉揉。” 苏挽烟摇头:“你别动,让我就这么躺一会儿。” 苏挽烟只觉这样躺在余南卿身上十分舒服,一点都不愿动弹。 余南卿笑得宠溺:“好。” 边说着,边用指尖轻抚她的小脸,方才的精气神仿佛瞬间消散,眼前的苏挽烟只剩满脸困倦。 然而即便是这样,那爱说的小嘴也还是没闲下来:“宫宴你是提前离了席?太皇太后有没有说什么?” “今早便说了,去露个脸罢。” 要不是没地方去,他估计离开得更早。 “你怎么是跟邱言望一起来的?印象中你没跟他来往过呀。” “我离席没多久他便追了过来,想来也是觉着夜宴无趣。” 第468章 代知宛大婚 苏挽烟闻言了然,枕着他的腿把玩着发尖笑道:“也还好你们来了,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要怎么破今晚这局。” 余南卿微挑:“烟儿说的,是代小姐与廖文长?” “对啊,你们要不来,我们一直远远的跟着也不好,既邀了他一起,中途也不好直接打发走嘛。” “怎地会遇见廖文长?” 苏挽烟‘嘿嘿’一笑:“我安排的。” 也没费多大心思,就是派人给定安侯传话,在游龙灯的时候让廖文长到鹊桥一趟,至于目地人物什么的,苏挽烟让定安侯别多说。 定安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老顽固,结合这些日子她与代知宛与许意暄小聚的消息,大致知道是什么事。 刚巧又是中秋佳节,小年轻嘛,相约一起逛逛没什么不好。 最重要的是定安侯其实也对廖文长操了不少心,如今定安侯府没有能扛大梁的人,廖文长算是侯府最后的希望,所以他也希望廖文长能开开窍,让他跟代知宛的婚事顺利进行。 待个一年半载,可以生个一儿半女的,让定安侯府的香火能够延续下去。 余南卿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便听苏挽烟又继续道:“不过也只是想试试看而已。” “结果如何?” “还算平和。”至少代知宛后面没有表现得十分厌烦。 苏挽烟实在疲惫,环上余南卿的腰:“熬不住了,我先睡会儿,到王府了叫我。” 这么一说,她就干脆的闭上了眼睛。 只是今日累倦,哪怕是到了王府,余南卿也是叫不动她。 中秋过后,许意暄到昌国公府拜访了一趟。 那之后昌国公府对代知宛的教仪便轻松了许多,只是必要的流程与规矩还是要学的。 即便是如此,代知宛还是能空出好多时间与苏挽烟小聚。 自中秋节后,代知宛对廖文长的印象好了很多,中秋节廖文长给代知宛买的花灯,代知宛第二日便差人把买花灯的银子送还给廖文长。 廖文长哪里能收,便又把银子退了回去。 代知宛见状,便做了些点心送去,说是桃子灯的回礼,廖文长这边,觉得白吃人家点心不好,又给她送了些小物什做回礼。 这一来二去,两人竟就这么熟络了起来。 代知宛跟苏挽烟说这些事时,苏挽烟整张脸都忍不住挂满姨母笑。 时间一晃,便是十月十五,代知宛与廖文长大婚的日子。 跟许意暄出嫁那日一样,天还没亮的时候,苏挽烟就早早起了床,跟许意暄约着去了昌国公府。 苏挽烟跟许意暄到的时候,昌国公夫人正给代知宛梳头,见许意暄跟苏挽烟来了,笑着上前行了个礼:“见过王妃娘娘,今日小宛大喜,王妃娘娘能来添福,昌国公府上下感激不尽。” 昌国公夫人姓窦,名梦娴。 看上去有四五十的年纪,发间渗着白丝,体态端庄而慈祥。 苏挽烟抬手轻扶:“代夫人不必多礼。” 许意暄上前福了福礼:“窦姨。” 代夫人笑着:“我知你们感情一向是好,既然你们来了,那我也就不打扰你们说悄悄话了。” 说着,将梳子交给梳头的丫鬟,笑着退了下去。 代夫人一走,代知宛就提着裙摆上前:“快,有没有带吃的,我快要饿死了!” “呸呸呸。”许意暄作势掩了她的嘴:“大喜的日子,说什么死不死的。” 说完,把提着的食盒放到桌上:“知道你馋,做了桂花白葛甜糕,前些日子听你说在王府吃的羊奶羹不错,今日也做了过来,你快吃了好梳妆。” 话正说着呢,代知宛就已经捏起一块塞进嘴里。 许意暄笑得无奈,拿起梳篦给她顺着长及腰间的青丝:“你慢些吃,时间还充足。” 对于梳妆的事,苏挽烟是帮不上忙的,也伸手拿了一块甜糕放嘴里:“我就是来蹭吃蹭喝的。” 代知宛把食盒往她面前推了推:“吃吃吃,你给我添的礼都够在我这蹭几辈子吃喝了,来,你再多吃些。” “你惯会借花献佛。”苏挽烟打趣。 晨阳初升,吉时临近。 代知宛由她的兄长背着出了昌国公府,新郎驾着枣粽色的马儿,早早的等在了昌国公府的门口。 昌国公府与定安侯府联姻,迎亲的队伍绕着京城逛了足足三圈。 从迎亲,接亲,到拜堂,几乎耗了大半日的时间。 这样的场景,让苏挽烟想到许意暄出嫁时的模样,高兴的同时,心里自然是由衷的祝福。 苏挽烟能为她们做的不多,剩下的便是国公府与侯府间的宴席。 这大喜的日子里,苏挽烟跟许意暄像是有聊不完的话一般,从席桌聊到了内阁,直到夜色降临,两人才发觉天色已晚,不得不互相道别,各自回府。 代知宛完婚后,苏挽烟便要计划着启程回馥州,时间已经定了,就在十月二十,在代知宛大婚过后的五日。 这等于苏挽烟根本没有想在京城多留的意思。 代知宛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在回门后的第二天,也就是苏挽烟要离开京城的前一天。 她风风火火来到恭亲王府的时候,就见王府的下人已经开始收拾明日启程的行李。 苏挽烟见她来没有太多惊讶,反而笑道:“都说嫁了人的姑娘会稳重些,怎么在你身上就看不出来呀。” 代知宛拧着眉头想说什么,可最终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最后只红着眼眶,突然就低头捂了脸,一时说不出的难受。 十月初冬已至,寒风拂起代知宛的裙角,苏挽烟笑着缓缓上前,拿起帕子轻轻拭着她脸颊的清泪:“咱俩说到底你才是姐姐,怎么反而还要让我安慰起你来?” 代知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希望苏挽烟能在京城多留些日子,但是不行。 余南卿跟苏挽烟才在京城逗留了两个月,太皇太后便已经明里暗里对恭亲王府做足试探,她饶是再希望苏挽烟能留在京城,也不可真的任性。 苏挽烟把代知宛拉进屋安慰了好一阵,代知宛也不说话,哭够了,就默默跟苏挽烟告了别,没有多说什么。 第469章 一辈子的打算 等十月二十,苏挽烟要离京的时候,代知宛跟许意暄才带着准备好的送别礼过来送她。 苏挽烟其实也给她们准备了东西,是两瓶小药丸,还有一则方子。 城门外的官道上,马车里。 苏挽烟告诫道:“这药丸有固本培元之效,跟之前给你们的百解丸不同,是用来调理身子的,得了风寒,发了高热,或是内里出了问题,都可以用上一颗。” 说着她又打开方子:“而这方子,是为以后不时之需所备,是用作产后护理,凝元聚气的。” 代知宛跟许意暄的身体,苏挽烟之前分别给她们看过。 根据体质的不同,给的方子也不同:“这张是意暄的,这张是知宛的,方子不同,你们要保管好,只自己使用,切莫流到了他人手中。” 当然,即便其他人用了也不会出什么大事,都是些补身子的,但她怕别人会在方子上做手脚。 “这……”许意暄有些惊讶。 而代知宛则已经红了脸。 她踌躇的接过方子,前几日才成亲,现在说这个会不会太早了。 抿唇:“烟烟……你这些,会不会想得太长远了。” “长远?”苏挽烟摇头笑得无奈:“知宛,你进廖家,可是一辈子的事……” 这根本不是长远不长远的问题,是她们一辈子都要面对的事,她这么做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果她们不能为夫家传宗接代,她们在夫家的地位就会一日不如一日。 到时候纳妾不过迟早的事,更别说在娶妻之前,廖文长房里就已经有两名通房。 真到过不下去的地步,难道要苏挽烟按照现代的思维劝她们离开吗? 那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事。 所以苏挽烟希望她们可以多子多福,尽可能的帮她们调理好身子。 代知宛微微一愣,似乎在这一刻,她才对自己嫁了人这件事,有了一个清楚的认知。 是啊,这根本就不是长不长远的事,这是一辈子的,她已经不可能再肆意躲在昌国公府的羽翼下寻求庇佑。 代知宛紧了紧手中的方子:“我明白了。” 相比代知宛,许意暄倒是明白其中的利害,饶是如此,也有些惊讶,苏挽烟想得未免太周全了些。 苏挽烟见她们都把药丸与方子都收进了怀里,便又道:“还有,你们的身子没有任何问题,再加上我给你的药,求子求女断不成问题,但若长期未有动静,那便是你们的夫君有问题,可别着了旁人的道。” 许意暄跟代知宛相视了一眼。 “我知道你们现在觉得我小题大做,但昌国公府的桩桩件件,你们应该是比我更清楚的。” 此话一出,许意暄跟代知宛都噤了声,说不出反驳的话。 苏挽烟握起两人的手:“京城时势瞬息万变,如今太皇太后掌权,群臣不满,这期间定会生出许些事端,你们要保重。” 许意暄跟代知宛忙反握起苏挽烟的手:“馥州路远,太皇太后虽鞭长莫及,但你们也不得不当心些,你也要好生照顾自己。” 苏挽烟点头应下,笑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回去吧,记得,若是得空,记得来馥州找我玩。” 许意暄跟代知宛的心情是有些沉重的,之前知道苏挽烟会在代知宛大婚之日回来,所以她们心底都知道三人还会再见面。 可今日,她们清楚,以后可能真的不会再相聚了。 所以即便是许意暄,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轻松的话。 只能把身边的食盒往苏挽烟方向挪了挪:“这些都是我清晨起来时做的,待会儿你路上饿了吃。” 苏挽烟笑:“好。” 眼见真的要到了离别时刻,代知宛跟许意暄不情不愿的下了马车。 马车外,余南卿不远不近的站在空旷之地,黄叶跟落雪则伺候在马车一旁。 苏挽烟探出头:“记得要给我写信,我也会给你们写的,只要我们还保持着联系,便还会有相见的一天。” 代知宛连连点头:“好。” 话落,便见落雪跟黄叶已经钻进了马车,余南卿从不远处徐徐走来,许意暄跟代知宛退开两步,在马车启程那瞬,不约而同的福身恭下一礼。 苏挽烟没敢探出头再看,她打开食盒,轻轻捏了一块粉红色的糕点放进嘴里,甜而不腻,糥而不黏,许意暄的做点心的手艺当真没得说。 落雪直勾勾的看着,苏挽烟不由笑道:“你也尝尝。” 落雪连连摇头:“奴婢只是觉得娘娘吃东西的样子特别好看。” 苏挽烟被逗笑,又邀请黄叶:“黄叶尝尝。” 黄叶也连连摇头道:“奴婢不敢。” 确实不敢,邱夫人做的点心就这么点,吃一块少一块,她怎么敢贪嘴。 苏挽烟抱着点心钻出马车,马车外坐着正在赶马车的余南卿。 她捏起一块点心递到他嘴边:“张嘴。” 余南卿眸眼含笑,听话的把嘴张开,苏挽烟将点心轻塞进他嘴里。 “怎么样?” “好吃。” “剩下的都是我的。” “嗯。”见她可爱,余南卿唇角勾得更甚。 才出发没多久,苏挽烟就把许意暄给的点心吃完了,她把食盒推进马车里,身子轻轻一靠,就靠在了余南卿身上。 能感觉出来,苏挽烟此时兴致不高。 余南卿也没问,两人静默无声,气氛未显尴尬,反而十分融洽。 因着冬日的关系,回程的脚步,要比去京城时慢上许多,特别十一月一过,山路落了积雪,更是寸步难行。 余南卿跟苏挽烟很多时候不得不延迟出发。 这样一来,原本只需要一个半月的路程,如今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抵达。 好在,苏挽烟跟余南卿也不赶时间,正确来说,是苏挽烟不赶,担心余南卿记挂馥城的事,苏挽烟反复问了几遍,余南卿都表示不急,苏挽烟这才放下心来。 “娘娘,热水准备好了。”黄叶端着一盆热水进来。 因着天色已晚,又正逢风雪交加,苏挽烟跟余南卿选择了在山间一处驿站落脚。 第470章 落脚的小村寨 余南卿接过热水,黄叶下一刻便垂眸退了下去。 外面的风雪呼呼作响,房中烛火摇曳,余南卿将打好的热水放到床边,替苏挽烟轻轻褪去鞋袜,将她的小脚浸在温热的水中。 苏挽烟瞬觉有股暖流直抵心肺。 脚拇指微翘,就带出一片零碎的水花,将余南卿的衣衫溅湿。 余南卿也没有躲,勾唇间无奈的握着她的脚丫,轻挠了挠她的脚底,苏挽烟顿时一个瑟缩:“哎呀!” 却见余南卿紧紧握着,未给她留半分余地。 苏挽烟撇着小嘴,唇角却止不住的上扬:“不小心的。” “嗯。”余南卿顺着她的话:“为夫也是不小心的。” 苏挽烟小嘴噘得更甚。 她听着窗外的风声,转了话题:“冬季大雪封山,可能得找个落脚的地方。” 十一月过就是十二月,寒冬赶路可不现实。 “下个村庄离此处大概半日路程,待明日叫田中探清路况再从长计议。” 说话间,余南卿已经帮苏挽烟洗好了脚,苏挽烟把脚往被窝里一钻,抬头问:“你呢?我帮你洗洗?” “不必烟儿费心,我自己来。” “嘿嘿,我就问问。”苏挽烟笑着,已经躺在了被窝里。 纵使已经习惯,余南卿听到这话时还是忍不住一笑,他端起水盆:“你先休息,我片刻便来。” “嗯。” 因着天气的缘故,回馥州的行程有变。 苏挽烟跟余南卿不得不在一个小村寨落脚,进入小村寨前,田中已经提前与村里的村长打过招呼。 付了银钱,村长便爽快的将已经闲置的一处房子收拾了出来。 房子是倚着山坡建造的,因处在高处的缘故,昨日落的积雪对房子的出入丝毫没有影响。 顺着石阶上了坡,还有一方小院子,小院子的积雪已经让村长派人清理干净,从院子左侧搭了一座木桥,是连接着对岸的村房的。 依村长的话,因为这村寨是傍山而建,若按正常路程走访村民耗时耗力,所以村房与村房间会搭上这样的桥梁,如此更方便快捷。 “寒冬不出村,你们就安心在这里住着,等冬季过去再出发不迟。”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眼望去全是山旮旮,就连本地的村民上个山都要斟酌再斟酌,就别说苏挽烟几个外地人了。 “多谢。”苏挽烟朝村长道了声谢。 村长摆摆手,显得无所谓,冬日是最难熬的,他们既然给了钱,他自然会好生招待。 似想到什么,老村长提醒:“是了,最近有传言,附近闹山贼,你们小心些,没什么事,不要随意在外面走动。” 就是他们冬天都十分难熬,山贼若没有食物,肯定会盯上他们村子。 “山贼?”苏挽烟好奇:“山贼若是盯上村子,你们不也会遭殃?” “若是求两口吃的,我们还能应付过去,但……”老村长上下打量着两人:“我看你们穿着不凡,想必是什么富贵人家,相比我们,你们更容易被山贼盯上。” 老村长这么说,苏挽烟就明白了:“多谢村长提醒。” 到这村寨的时候,随行的护卫队并没有跟过来,而是留在了驿站。 随身前来的除了黄叶跟落雪,便是田中跟明宇。 该提醒的也提醒了,该说的也说了,老村长道:“没什么事,我便先回去了,想要什么,仓库里面都有,你们去拿就是。” “多谢。”苏挽烟再次道谢。 屋子是离地而建的,傍着山坡,建有两层半,看格局一层是招待客人用的,二层有几个房间,供休息用,上前那半层则是仓库,还堆积着许多工具。 依村长的话,这屋子已经闲置了许久,村寨的大部分村民,有条件的都已经搬离了这里,剩下的几十户人家,也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 这村里即便是年轻一辈子都已经十分少见。 既来之则安之。 苏挽烟撑起二楼的窗户,从这里竟能将对岸的景色尽收眼底。 往下看,那分隔两岸的小河已经凝结成冰,所建的木桥也堆上了积雪。 余南卿出现在苏挽烟身后,轻轻将她的手握住:“如何?” “还不错。”苏挽烟笑道:“总比住驿站舒服。” 余南卿紧了紧苏挽烟的小手,将窗户放了下来:“风冷。” 吹得她的小手都凉了。 “刚才村长说,山中附近闹山贼,会不会跟之前我们所听到的传闻是同一批?”苏挽烟问道:“话说你攻打百幽谷的事,之后也没听你说过,怎么样了?” “将近尾声。” “那笑辰生……” 余南卿知道苏挽烟想问什么,摇头:“始终未曾出现。” “哦。”苏挽烟眸子微垂,那意思是笑辰生没有解开她的幻药? 那笑辰生可能已经…… 念头刚落,鼻子突然就被余南卿轻轻捏住。 “……”苏挽烟无语:“你干嘛?” 因捏着鼻子的关系,苏挽烟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娇嗔。 余南卿心口蓦然一颤,抿唇稳了心神,才细着眸眼道:“烟儿又在想旁人。” 苏挽烟翻了个白眼,拂开他的手:“我再想旁人,那也不如你,直接走进了我心底。” 此话一出,余南卿脸颊轰的一声,瞬间红了个通透,望着苏挽烟的神情整个都呆住了。 苏挽烟好笑,还是这么不经逗。 “走吧,我们到外面看看去。”村里基本的路线还是要摸清的。 余南卿轻掩着薄唇,似还未从苏挽烟刚刚的话中回过神:“……嗯。” 村寨就几十户人家住着,但建筑却有上百余,看那层层叠叠又十分宏伟的房子,苏挽烟能感受到这里也能辉煌过一段时间。 待上到村寨的最高处,放眼望去,便能将整个村寨尽收眼底。 再往外看,便是山峦叠嶂,就着积雪,肉眼所到之处,白茫茫一片。 山顶的寒风格外刺骨,苏挽烟也累了,便又拉起余南卿,两人一道原路返回。 余南卿跟苏挽烟这一住,就在村寨住了半个月多。 临近十二月,山中气温愈发寒冷,所幸老村长囤的炭量充足,在照料苏挽烟一行人的同时,还能将炭分给来求助的村民。 第471章 提防山贼 而苏挽烟在居住的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会为身体不舒服的村民们看病,有些是长期积压的顽疾,有些是因受冻感染的风寒。 本来这些村民也不知道苏挽烟会医,便是初初那几日,雪天路滑,有一老人不小心从坡道摔了下去,摔折了腿。 村里不是没有大夫,但也仅仅是名小村医,若是些小病小灾,村医还能应付过来,但像当时那位老人的情况,是断活不过这个冬天的。 经过村医的简单处理,那老人家的家人都准备把老人领回去准备后事了。 苏挽烟知道这事后,便去看了那老人的情况,随即紧锣密鼓的给他安排了手术,如今休养了小半个月,已经能下床活动。 经此一事,村民们才知道苏挽烟是个医术高明的神医,随后不用苏挽烟刻意宣传,寨子里的村民便都慕名而来。 苏挽烟本来就没什么架子,又是药到病除,一来二去,便与村民们打成了一片,而这里的村民因为没什么娱乐活动,最喜欢的便是找人唠家常。 所以这些村民闲来无事时,会借着送东西的由头过来苏挽烟这里坐一会儿,聊聊天什么的。 “你们听说了没,老杨家的昨天从山上下来,浑身是血的往村长那屋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这日,村里几个老妇围坐在苏挽烟暂住的房子里,聊得兴致勃勃。 楼房一楼,苏挽烟正整理分类着村医送来的药材,余南卿安安静静的与她坐在一起,给她打下手。 老妇的话刚落,苏挽烟就好奇的抬了头。 刚抬头,另一名老妇就已经开口问道:“苏神医,你这屋跟村长住的房子挨得紧,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给我们说说来。” 苏挽烟摇头,笑道:“村长没说,那应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哎哟,浑身是血耶,这还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哦,那个我去看过,是动物的血,村长说他是上山打猎沾的。” 昨天苏挽烟确实看到有个浑身是血的人跑进了村长家,原本还以为那人受伤了会过来找她,没想到没一会儿那人就从村家长离开了。 村长见她站在院子里,就跟她解释了一下。 不过,发生这件事后,她见村长紧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哎呀,是这样啊,那他慌慌张张的干什么,要吓死人了。”三个村妇继续闲聊着。 另一个接话道:“许是遇见了什么猛兽,前几年不是说,山里头有老虎出没吗?” 这里的人,冬天食物不够的时候,会趁着天气好上山打猎,但是若非真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一般村民是不会上山的。 这里的山坑洞数量繁多,有些悬崖峭壁因树干丛生,会覆上积雪,人一旦踏空,便是万丈深渊。 更别说山中还有猛兽出没。 “那也是几年前的事了。”说着,几个村妇转了话题:“老杨家媳妇是不是怀了?” “上次去看,六个月了。” “也难怪,这冬天还没过去了,他们家囤下的怕是不够,我家还有不少吃的,回头拿些过去。” “你这提醒我了,一会儿我让我家老头也给他们拿一些。” “唉,这冬天啊,要冷死人了,还紧着过年呢,不帮衬着,真是过不去啊。”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过冬前的物资,大部分都是在山里采摘劳作了一年囤的,就是炭火有些都是村民自己做的。 物资实在不够,就会在年前托村长去雇人买。 即便是早早囤下物资,但很多时候往往都会估算错误,因为不知道冬天会不会延长,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就比如今年,苏挽烟跟余南卿的出现,就让村民十分意外。 多张嘴便多口饭,若换作平常大家肯定不会说什么,但放在严冬,一口吃的都是十分珍贵的物资。 这时候就要靠大家齐心,能接济的就接济一下,否则许多人都挺不过冬天。 对于这一层,其实苏挽烟也没有办法,驿站那边的物资不多,就算差人到城里买,这山坳坳的地方现在也出不去。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片嘈杂。 只见村里所有男人都聚集到了一起,闲聊的几名村妇不约而同起身,走到院子里看着:“怎么了这是?” “不知道啊。”说着,便拄着拐顺着石阶走了下去:“我去看看。” “我也去看看。” 不过片刻的功夫,苏挽烟这里就清静了下来。 苏挽烟淡定开口:“黄叶,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黄叶领命:“是。” 苏挽烟跟余南卿有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悠闲感。 黄叶约莫去了两刻钟才回来:“娘娘。” “村长都说了什么?” “村长说,山中有猛兽出没,为了村民的安全起见,从今日起村里所有男人要齐心建造拒马,以防猛兽下山袭击村子。” 此话一出,苏挽烟不由与余南卿对视了一眼。 猛兽出没? 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余南卿跟苏挽烟的想法是一样的,不过…… “山中地形复杂,又有积雪覆盖,派护卫队上山巡查只怕会耗时耗力。”余南卿轻而温润的声音响在耳边。 苏挽烟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才没贸然开口,对黄叶吩咐:“让田中跟明宇都去帮忙。” “是。” “落雪。” “娘娘,奴婢在。”落雪连忙迎着可爱的笑脸上前。 “你去驿站给小步传话,有空注意一下山里的动静。” “是。”落雪笑着领命,退了下去。 这时,余南卿又开口:“待夜幕降临,我去问问清楚。” 苏挽烟点头:“好。” 苏挽烟跟余南卿都怀疑村长所说的危险,并不是什么猛兽,而是山贼。 若是普通山贼也就罢了,但若是从百幽谷中逃出来的百幽谷弟子,那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 提前去问清楚,他们还能做一手防备,有备无患。 然而,还不等余南卿去找老村长,老村长便先一步来找他们了。 夜晚,忙了一天的男人们陆续回了家,老村长提着一盏灯笼就敲响了一楼的大门。 第472章 对付山贼 刚敲响没一会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见是老村长,黄叶行了个礼:“见过村长。” 老村长摆摆手:“你家老爷夫人可在?” “在的,村长快请进。” 听闻村长来了,还在用晚膳的苏挽烟直接让落雪收拾了残羹,与余南卿下了一楼接待。 只见老村长坐在椅子上愁眉苦脸,旁边的桌子上放着黄叶刚沏的茶,只是老村长现在也没心思喝。 “村长。”苏挽烟上前唤了一声。 老村长刚要起身,便被苏挽烟抬手制止:“我们坐着聊。” “唉。”老村长叹了口气。 待苏挽烟与余南卿落座,老村才道:“若非情况特殊,我也不会贸然来打扰你们。” 毕竟他们给的银钱丰厚。 虽然银子在严寒不能当饭吃,但来年开春哪哪都用得上。 苏挽烟笑了笑:“其实村长今日不来找我们,我们也是要去找你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望村长能详细说说。” 老村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今日我说山中有猛兽出现,实际只是不想引起村民恐慌,昨日老杨上山打猎,遇见的根本不是什么猛兽,而是山贼。” “……”苏挽烟跟余南卿对视了一眼,想的果然没错。 “既然老杨能从山贼手中平安回来,想必是山贼有所图谋,特意放了老杨回来传递消息,是吗?村长?”苏挽烟猜测道。 此话一出,老村长神情微愣了愣:“你是怎么知道?” “猜的。” 话落,老村长神情更讶异。 苏挽烟笑道:“其实并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事,这个村寨只有几十户人家,总人数满打满算也不过百来号人,因为地势特殊的缘故,大雪封山是常有的事。” “你们劳作了一年囤下来的食物,在冬季的时候都过得紧巴巴的,更别说半路冒出的山贼,这个时候,他们所贮的物资想怕已经用尽了。” 这个时候,下山打劫就成了最后救命稻草。 听到苏挽烟这么说,老村长哑然,随即又是一声叹气:“你所言不错。” 这也是他一直顾虑的事。 老村长道:“山贼之所以放老杨回来,目的便是让他给我传话,命我在三日内将村中所有的粮食交出来,如若不照做,便会带领人马洗劫村子。” 老村长抬头:“你们两个是外地人,我这次来,是想让你们收拾收拾东西,明日一早离开这里,这几日我看过了,不会有太大的风雪。” 他抬手随意指了个方向:“若能翻过前面这座山,便能顺利到达下一个村子……” 村民的食物要是给了山贼,那村民就活不过这个冬天,不给,山贼就会洗劫村庄,来去都是死,村长可没想过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今日不在村民面前说这个事,是不想村民感到恐慌,等拦路的拒马做好,再让他们把平时打猎的工具都拿出来,心里有底了,再把这事全盘托出,也好让村民有个心理准备。 苏挽烟跟余南卿都是好人,苏挽烟还帮村民们看病,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将两人卷进这件事中。 老村长说着,掏了掏口袋,把一开始收下的银钱拿了出来,沉甸甸的一袋银锭,放到桌子上:“这些钱我怕是用不到了,没帮上什么忙,你们便收回去。” “我们会留下来。”苏挽烟笑了一句。 老村长微愣,随即拧眉,不太明白:“留下来?” 他无奈笑道:“即便你们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那村山贼是半年前突然出现的,他也不是没有暗中打听过,只不过平日他们都打劫的都是过路的商队,没对村子动过手。 不对,或者是那群山贼知道这村子穷,所以才没对他们下手。 现在大雪封山,冬季跑商的人少,那群山贼便动起了村子的心思。 “先别急着下定论。”苏挽烟把那袋银子推了回去:“既知道山贼意图,村长还是早些与村民说明情况得好,这种事,想来谁也不想被蒙在鼓里。” 而且这些山贼若真是百幽谷余党,那说到底还是他们惹出来的事呢。 “唉,我说你们……” 话到一半,又再次叹气:“罢了。” 他不是那种劝过了还要死皮赖脸要求别人的人,只是那银子他到底是没有拿,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总之,该说的我都说了,告辞。” 黄叶随身将老村长送出院子。 翌日,一早。 苏挽烟在二楼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得外面有些吵闹,还未睁眼,便察觉有只大手覆在她耳朵上,将那吵闹声隔绝了一半。 闻着熟悉的味道,苏挽烟有些贪恋,往余南卿怀里窝了窝,由着自己的小性子又睡了过去。 另一边,村长将村民们都号召过来,十分简洁明了的把山贼的事告诉了所有人。 他觉得苏挽烟说得对,山贼意图明显,而且才给了他们三天的时间,他根本没有时间让村民们慢慢消化。 必须让所有人都提高警惕。 听到村长说山贼要来洗劫村子,村民顿时情绪激动,议论纷纷。 然而没有时间讨论,接下来便是紧锣密鼓的制造拒马与武器,不仅是在户的几十户人家,就连闲置下来的那些楼房,村长都下令让人到里面去找有没有能用得上的工具。 打猎用的弓箭,砍柴的镰刀,锄头,都可以。 苏挽烟醒来的时候,从二楼的窗户往外看,便是村民都聚到一起,把自己打猎用的工具做一个加固与翻新。 虽然他们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所有人都没想过要把食物拱手让给山贼。 村里的人虽少,但留下来的,哪一个不是他们的至亲? 哪怕是左邻右舍,他们都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情,为了保护身边的人,他们所有的人这时都铆着一股劲。 “娘娘。”这时,落雪从外面进来,堆着可爱的笑脸递给苏挽烟一张纸条:“小步哥哥送来的消息。” 忽略落雪的年龄,苏挽烟真的觉得这笑容,这模样,叫一声‘小步’哥哥是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第473章 落雪 她伸手缓缓接过落雪手里的消息,突然好奇:“你一直这样吗?” “嗯?”苏挽烟突然的问话,让落雪一时没反应过来,懵懂的模样,与一般不谙世事的十几岁小姑娘基本无二。 这房里现在只有落雪与苏挽烟两个,余南卿也去帮忙搭拒马了,黄叶跟着村里的妇人给男人们端茶递水。 落雪似乎知道苏挽烟问的什么,但又不确定,睁着水灵灵的大眼问:“娘娘是说奴婢已经年二十八,却还要装着一副小姑娘的模样吗?” “对不起,我没有恶意。”苏挽烟笑得无奈,其实她早就想问了,但又觉得实在不礼貌。 那句‘小步哥哥’到底是让她没忍住:“有些好奇罢了。” 落雪一笑:“娘娘这般可要折煞奴婢了,但是……此事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娘娘便当奴婢性格使然吧。” “是我冒昧。”落雪不愿说,苏挽烟也没追问,打开小步送来的消息,一看,眸光就沉了下来。 落雪好奇:“怎么了娘娘?” 苏挽烟抬眸:“去把王爷叫来,另再请村长过来一趟。” 见苏挽烟神情严肃,落雪也不敢怠慢,“是”的一声退了下去。 早在昨日,小步就已经把山贼的窝点跟人数调查清楚,至于是不是百幽谷的余党,还要跟他们交过手才知道,光看外表还看不出太多信息。 而现在,小步传递的纸条上,又有另一条重要的信息,山贼知道村民在制作对抗的武器,恼羞成怒,商议今晚夜袭村寨,不给村民反抗的机会。 苏挽烟将这则消息告诉余南卿跟村长后,村长一时难以置信:“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现在要紧的,不是消息的来源,而是做好山贼随时进攻的准备。” 说与山贼对抗也不是什么难事,他们本来就有护卫队,苏挽烟顾虑的还是百幽谷。 几十户村民,上百号人,即便是苏挽烟随身带的百解丸,都不够给村民分,就算临时熬制汤药,光靠村医送来的那点药材也根本不够。 这才是让苏挽烟头疼的地方。 “唉!”老村长再次重重叹气。 他这两天叹的气比这一年来叹的都多。 愁归愁,山贼来袭,老村长还是要做准备的,接下来也没跟苏挽烟多聊,转身走出了大厅。 待老村长离开,一直没说话的余南卿才淡淡开口:“其实……也没必要非等到山贼进攻。” “……”苏挽烟回眸,只见余南卿瞳仁微斜,那漫不经心的模样带着胸有成竹的气势。 见苏挽烟在看他,余南卿勾了个好看的笑容:“此前我确实说过山势复杂,不过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 他带来的可是龙旗军精锐,若是连一个小小的贼窝都对付不了,还谈何保家卫国? 听到这话,苏挽烟张了张嘴,感觉心里有气,但好像又没有,她咬牙捶了一下他的胸膛:“那你不早说!” “唔。”余南卿捂着胸脯一声轻闷。 随即握住苏挽烟的小嘴笑道:“昨日小步搜查到山贼的窝点后,我派明宇与田中勘察过地形,烟儿若信我,此事便交由我来做。” 既是捉拿山贼,那也不必勘察整个山头,只要知道附近的地形就可以了,所以并不费什么事。 “我什么时候不信你?”苏挽烟瞥了他一眼:“田中跟明宇不是一直在帮村民的忙吗?他们什么时候去勘察的?” “昨夜。”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烟儿睡下后。” “那你不早说。”苏挽烟无语:“害我在这里瞎忙活。” “怎么会。”余南卿从来不觉得苏挽烟是在瞎忙活,如若地势真的不宜进山,便只能在村里正面迎击山贼。 这是后手,从来都不是什么无用功。 苏挽烟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又不说话。” 好在苏挽烟也没有多纠结:“那你打算怎么做?” 余南卿轻轻牵起苏挽烟的手,缓缓将她拉上二楼,温润的声音不紧不慢:“我已调派护卫队埋伏在窝点附近,在山贼想要下山洗劫村子前,我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那你要去吗?” “嗯。”他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个事,若真是百幽谷逃出来的,他正好再打听一下笑辰生的下落。 他不认为百幽谷谷主,会这么轻易的从这个世界消失。 早知道,当时应该派人去盯着的。 想到这个,余南卿眸眼突然就沉了下来,也不是他想打听,便是苏挽烟前些日子提到…… 罢了,谨慎一些也没什么不好。 联想之际,苏挽烟回眸:“我给你的百解丸,有没有随身带着?” 余南卿直接从怀里掏出来:“日日都带着。” “那你小心点。”苏挽烟嘱咐了一声,这种时候,她不添麻烦就是最大的帮忙。 余南卿笑得温柔:“嗯。” 他抬手理了理苏挽烟额前的碎发:“天冷,你早些睡,我处理完了就回来。” 山贼的规模不大,不会花上多少时间。 而且余南卿觉得这些日子实在太过安逸,他也好久没练过手了,这回正好能借机动动筋骨。 似想到什么,余南卿开口:“对了。” “嗯?” “今夜,需落雪配合。” 苏挽烟愣,似乎没想到余南卿会指名要落雪,按余南卿的性子,派到她身边的人,他是很少再要回去的。 当然他现在也不是说要回去,但确实很让苏挽烟意外。 “我会把田中留下来。” 苏挽烟闻言不由好笑:“交换?” “嗯。” “噗。”苏挽烟掩嘴:“你真是,我身边哪个你不能随意调遣?你不用这么郑重其事啦。” 不过…… 苏挽烟好奇:“我对落雪了解不多,你既指名要她,那她肯定是有了得的本事在身上,给我说说呗。” 今日问落雪,落雪没多说。 就是余南卿也没介绍过落雪的能力,比如小步,余南卿就会说他机灵,能随机应变,轻功了得。 比如明宇,会说他是这一行人中,武功最高的。 第474章 窝点 余南卿怔了怔:“我没说过?” 苏挽烟无语,伸手狠捏了一把他的脸:“没有!” “……”余南卿薄唇微抿:“烟儿,疼……” 他握起苏挽烟的小手:“有机会我告诉你。” 有时候光靠说,并不能完全把别人的能力阐述出来,不像小步跟明宇,都在是苏挽烟见识过后,他才介绍的。 如此,苏挽烟会对他说的话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那估计没什么机会了。”余南卿不说,苏挽烟也不追问,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 余南卿想了想,忽而道:“烟儿今夜可要随我一同去?” 此话一出,苏挽烟怔愣:“去剿匪?” “嗯?” “可以带我去?”苏挽烟眼里闪过一抹亮光:“不会妨碍到你吗?” 话才刚落,便又噘着小嘴转了话锋:“算了,我还是待在家里吧。” 天寒地冻的还要分出精力照顾她。 其实她也不是非要知道落雪有什么本事,只要知道她有能力不就行了。 “烟儿不想去?”他从来不觉得苏挽烟会拖他后腿,相反,苏挽烟的能力有时候出乎他意料。 不仅仅是他,与东海一战,只要知道真相的人,都不会小看苏挽烟半分。 然而在这一层上,苏挽烟似乎总觉得自己会是个累赘。 “不去了。”苏挽烟回答得很干脆。 余南卿也缓缓坐下,握起她的小手:“不去?” 苏挽烟好笑:“你好烦啊,说了不去就不去。” “……”余南卿薄唇微抿:“我想带你去看看的。”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其实就是想把她带在身边而已。 就是与东海打的时候,那么大一场战役,若非能力不及,余南卿也会想把苏挽烟带上。 有时候他还会幻想,他在苏挽烟面前英姿飒爽时的模样,如此,苏挽烟会不会更喜欢他,更崇拜他一些? 念头刚冒出来,余南卿脸颊就映衬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绯红。 苏挽烟一头雾水:“你脸红什么?” “……”余南卿别过脸:“没什么。” 他断不会与苏挽烟说这个,显得他十分幼稚。 苏挽烟到底还是没跟余南卿一起剿匪,余南卿玩性大发,苏挽烟却不能由着他任性。 若有什么突发状况,她让余南卿顾谁? 剿匪这事,余南卿跟苏挽烟谁也没告诉,就连村长都没说,如果让他们知道余南卿要去剿匪,大张旗鼓之下很有可能会被山贼察觉。 所以在太阳还未下山之前,余南卿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村寨。 而另一边,村长带着村民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守在寨子的村口处。 女人和孩子都躲在了家里,就着寨子的地势,村长还在村子里布了埋伏。 村寨上下百来号人全部严阵以待,静静等着山贼的到来,准备与之殊死一搏。 然而此时的山头上,山贼的窝点附近。 小步已经在这里蹲守了两天,他身上换了身雪白的锦衣,就连帽子都是白绒所制,只见他往雪地里一猫,就跟这山头完全融为一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余南卿踏雪无声,轻而温沉的声音在空旷的雪山上显得尤为清透:“如何?” “回王爷,还没动静。” 调派过来的精锐已经做了两波埋伏,一波是在这附近,只要余南卿一声令下,他们便会群起而攻。 另一波则是在山脚下,若有错漏,山脚下的那批精锐便能将山贼拦截。 不论如何,余南卿都要将山贼杜绝在村寨之外。 “落雪。”余南卿唤了一声。 一身雪白斗篷的落雪不知从哪里出现,堆着天真的笑脸行礼:“是,奴婢现在就去。” 只见她就这么大喇喇的从雪地里现身,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进山贼的窝点。 在落雪动身那刻,余南卿跟小步已经离开了原地。 山贼的窝点,有点像被围起来的小村子,放眼望去,是好几间木头盖的草屋,草屋上覆了厚厚的积雪。 几间木头房子外围围了一圈栅栏。 离窝点的不远处有一座哨塔,只是现在塔上没有人。 很意外的,山贼窝这会儿特别安静,根据小步查到的消息,这群山贼人数不多,只有十几号人,许是天气的缘故,小步在这里蹲了两天,也不见有人到哨塔放哨。 其实按小步查到的信息,余南卿基本已经确定,这伙人就是百幽谷里逃出来的。 搭建了哨塔却没人放哨,若不是没有做山贼的经验,便是这些山贼谁都不服谁,没有人愿意干放哨这等苦差事。 再有,这群山贼平日很少出门,若非有特殊情况,几乎每个都躲在自己的小木屋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所以小步连他们的面都很难见全。 这让余南卿想起了苏挽烟,苏挽烟在研究药物的时候,也是这么一窝一整天,对制药的痴迷简直令人发指。 除了这个解释,余南卿再想不到有什么山贼能在屋里待这么一久,不喝酒不取乐,令人匪夷所思。 也不知是因为自信自己的能力,还是因为觉得天寒地冻不会有人来,所以栅栏的门口,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 落雪就这么嘎吱嘎吱的踩着雪,淡定的走进了山贼的贼窝。 然而当她再往前走一步,一支箭矢‘咻——’的一声破空而来。 落雪“啊——”的一声惊叫,瞬间瘫软在雪地上,箭矢就落在她的脚下,她吓得浑身颤抖,水汪汪的大眼满是惧怕,眼泪像是在下一秒就要落下来一般。 惊叫声没过多久,里面的小木屋便一间一间的打开了门。 只见离落雪最近的,是一个身形纤瘦的男子。 他眼下挂着浓重的乌青,脸色也是煞白一片,整个人像是挂不住身上的那件灰色裘衣一般,他冷着沉阴阴的眸眼缓缓从木屋走出,第一个来到落雪面前。 紧接着,便是第二个,第三个。 这些人身上没有丝毫山匪气,没有大吵大闹,都只阴沉沉的盯着落雪看。 “你是谁?”第一个走到落雪前的男子,没有丝毫温度的问道。 第475章 没必要大动干戈 “大雪天能跑来这里的还能是什么人。”一个脸上长着胡子,高颚骨的男人显得不耐烦,上前就一把捏住落雪的脖子,整她整个人提了起来:“说,谁派你来的!” 落雪害怕得眼泪直流:“我爷爷……我爷爷生病了,我上山找吃的……看到这里有人……便……便想……” “她是村寨里的人。”其中一个穿着猎户服,身形矮小男子且微微佝偻的男子已经转过身:“把她关起来作为人质,说不定看在她的份上,那些村民还会乖乖交出粮食。” 第一个出现的男子不同意:“今夜便要洗劫村寨,你说这话未免太晚了些。” 把村子洗劫干净,上百号人的食物供他们十来个人吃,绝对能熬过这个冬天,费不着拐弯抹角搞人质那套。 矮个子山匪可笑的睨了他一眼:“你以为这里还是百幽谷,洗劫了村子就会引来官府,说不定村子里的村民已经在上报的路上了。” 他是他们一行人中最不支持洗劫村子的一个,之前打劫商队,就因为官府的追兵换了好几个地方,这些人却依旧不长记性。 虽是这么说,但他也没想过以一己之力去阻止:“等这个冬天一过我就会离开。” 他出自百幽谷,一身本事在身,绝不能一辈子沦为山贼。 他要换个身份换个出路,继续这么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说完,矮个子山贼已经进了自己的木屋,嘭的一声关上房门。 这时,第一个出现的男人拉了拉披风,没有多管闲事:“如今最重要的是想把食物抢来,你别节外生枝。” 言下之意,是今夜就要行动了,还不如把体力留到今晚。 胡子男子气怒的拧着眉头,重重的把落雪摔到地上。 落雪“啊——”的一声惨叫,还未反应过来,又被扯起头发,一路拖行:“也行,反正现在关着的都不能用了,就拿你来当试验品。” 落雪一路哭着求饶,心里却注意到了关键的信息。 果然有人质。 这也是小步进一步盯到的信息,只不过不确切。 既知道有人质,村寨又没人失踪,那应该就是这半年来,打劫过路的商人劫持的。 落雪的任务,就是在混乱的时候,最大程度的保护这些人质。 “啊——”落雪被扔到一间漆黑的房间里,房中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与药味,随着房间“嘭”的一声关紧,落雪抬眸,眼前的景象让眸眼瞬间沉了下来。 这算什么人质,根本就没有救的必要。 “……”沉默了好一会儿,落雪才缓缓起身。 突地,掌间凝起一股内力,“嘭”的一声,木屋的门便被她轰然炸开。 这声巨响,让还未走远的那名胡子男人震惊回眸,只见,落雪缓缓从小木屋里出来,唇角还勾着一抹笑容,只是失了伪装的可爱与天真。 “你!”胡子男人大骇。 随即眼神一狠,一个箭步便来到落雪面前,五指成爪,直击落雪的天灵盖。 落雪仰起脸蛋一笑,猛地,腰间寒光一闪,动作迅如闪电,边武器是什么都还没看清楚,便见她几个挥舞间,已经在他身后落地。 踏雪无声。 “嘭”的一声巨响,胡子男子的爪击落空,直直的击向地面。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身体便“哧哧”几声细响,紧接着,脖子,手臂,身体,鲜血四溅,如细泉一般顺着刀口喷涌而出。 “唔!”胡子男子只觉一阵窒息,他捂着脖子,不敢置信的睁着眼睛。 他极力在最后一刻向后望去,想说什么,可脖子上的血像是不要钱一般,让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你……”他咬牙吐了一个字。 却在最后的最后,嘴角噙出一抹笑。 哼……他即便是死,也要拉着她陪葬……中了他的药,她不可能……还能……活…… 最后一个字在脑海落下,身体便直直摔倒在地,鲜血衬着栅栏上的火把,被映照地更加鲜红。 落雪回眸,手中软剑袭长,寒光森冷,却未沾分毫血迹:“这山贼也不怎么样啊,根本不需要王爷大动干戈。” 然而话才刚落,一支毒针“咻”的一声,直击落雪脖子。 落雪心中一惊,连忙后仰,堪堪躲过,然而下一针又紧随而至,这一针,落雪没来得及,从她脸颊轻轻划过,带出一丝血迹。 见毒针划伤了落雪,暗中的人不再有动作,从暗处缓缓走了出来。 是那个纤瘦而阴沉的男人,眼下的乌青就像好几天没睡过觉一般, 除了他,落雪见其他人并没有出现。 落雪摸摸脸颊,在寒冬之下,那点点血迹早已干涸。 “你中毒了。”那男人阴沉沉的说道:“马上就会死,死前,你可以说说是谁派你来的,我可以让你死得轻松些。” “不。”说完,他又补充道:“不仅是我的毒……” 他看向已经死掉的胡子男子,他在最后死的那刻,也给她下毒了。 落雪沉默,原来是这样。 她还觉得好对付,原来已经在神不觉鬼不知的情况下中了毒,还好她已经服下了娘娘给的百解丸。 落雪微微一笑:“其他人不打算出来?” “对付你,无需大动干戈。” 然而话才刚落,一支支箭矢突然猛地朝这里射来。 男人眸眼顿时瞪大,慌忙飞身避让。 紧接着,便是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只见雪山上不知何时多了身披铠甲的军队,齐齐朝他们的窝点冲来。 “官府?”男人还未来得及细想。 便见窝在木屋里的人这时才纷纷现身,一看眼前这景象,心脏顿时都漏了一拍:“这怎么回事!” 矮个子男人从木屋里头看到这情况,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在混乱中跑路,他可不能折在这种地方! 在军队冲进来那刻,那阴沉的男人一个闪身间将落雪抓住:“她已经身中剧毒,不想她死就给我站住!” 然而,气势如虹的军队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手执长矛直接冲倒了栅栏。 第476章 活着的女子 然而,气势如虹的军队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手执长矛直接冲倒了栅栏。 也就在这一刻,周围突然升起一股白烟,白烟刺鼻,臭味熏天让冲进窝点的士兵忍不住掩住口鼻:“小心烟雾有毒!” 就在这时,只听“唔”的一声闷响,一个士兵转眼被飞刀抹了脖子。 其余士兵立刻举起长矛,但白烟迷了他们的眼睛,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一抹飞刀又不知从何处袭来。 有了警惕,士兵偏身一躲,飞刀堪堪没入雪地。 “冲!”不知是谁一声令下,所有士兵不再顾及,一拥而上。 小木屋中所有人依旧没有现身的打算,阴沉男子像是想到什么,顿时怒从心来:“可恶!” 他叫骂了一声,把落雪猛地推了出去,脚尖一点,飞身之前转身便要逃跑! 然而下一秒,空旷的树林一个身影闪现,小步从天而降,一抹寒光落下,鲜血飞溅之间,男子的手臂已经被毫不留情的砍了下来。 男人惊恐的睁大眼睛,咬紧牙关,从怀里撒出一包粉末! 小步早有准备,无视毒粉的干扰,旋身间一个飞踢就把他轰了出去,气劲之大,叫他直接昏死当场。 而与此同时,士兵已经冲进各个小木屋,却发现小木屋里竟没有一个人在! “不好!人跑了!” 不仅那个驼背矮小的男人跑了,就连其他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王爷。”一个白衣身影缓缓出现,余南卿轻踏着雪,姗姗来迟,落雪福身行礼,唤了声。 余南卿给了小步一个眼神,小步立即明了,大手一挥:“追!” 所有士兵立即全都跟在小步身后。 余南卿淡淡扫了一眼已经被小步打得昏迷过去的男子,又看向已经被落雪解决掉了的,死在小木屋前的男人。 温沉开口:“没有人质?” 落雪垂眸:“都死了。” 余南卿闻言神情没出现太大波澜,似乎有所预料一般,或者说,他根本什么都没想。 “啊啊啊——”突然,一声尖叫打破了雪山上的宁静。 一个留下来搜查的士兵,在关押人质的小木屋前紧张的叫道:“王爷!还有人活着!” 余南卿抬眸望去,落雪也有些惊讶,刚才她看过,确实没有生人的气息,难道是没看仔细? 余南卿抬步上前,在火光的照耀下,屋里的情形一览无遗。 血腥味掺杂着浓重的药味,让余南卿眸眼微沉了沉,只见,里面的尸块,杂乱无章的扔在桌面上…… 不,正确来说,是一个个从人身上摘下来的器官…… 已经被掏空的空壳就这么被堆在一边,如今冬季,除了装在容器里特殊处理过的,其余的都已经被冻成冰棍。 而屋中之所以还弥漫着这么浓重的血腥味与药味,便证明在今日之内,他们还肢解过其他人…… 满屋的血迹都已经凝固成冰条,有已经变黑的,也有些还透着鲜红。 角落里头一个头发蓬乱的女子惊恐的抱着头,眼泪不住的往下流,可嘴里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身上单薄的衣裳凌乱,余南卿在看到她身上的衣服时,眸眼肉眼可见的愣了一下。 “王爷!她是藏在尸体堆里的。” 尸体堆已经被冰封得僵硬,他是从尸体堆的缝隙中发现了她。 余南卿眉头拧紧:“抬起头来。” 温沉的声音听不出是喜是怒,却叫原本还在害怕得瑟瑟发抖的女子瞬间镇定了下来。 她缓缓抬头,待看清余南卿的脸后,不敢相信的瞪大了双眼:“南卿哥哥!” “真的是你吗?余卿哥哥!”女子颤抖着声音,缓缓伸着手,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幻觉。 这下,余南卿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雪白的外袍猛然一脱,在这寒冷的又充满血腥的木屋中挥出一片风声,紧接着,外袍缓缓落到女子身上,将她浑身上下都盖了个紧实。 “带回去。”余南卿吩咐。 “是!”士兵即刻领命。 另一边,村寨。 村中家家烛火未熄,苏挽烟跟村里的妇人一起,给守在村口的男人们熬了暖身子的羊肉汤。 这羊肉的份量,是他们每家每户凑出来的,依他们的话说,要吃饱了才有力气跟山贼对抗,而且说不好,这还会是他们最后一顿饭。 所以这会儿村民都不打算吝啬那点肉。 苏挽烟说是过去帮忙的,但村民们都不让她动手,就光安排她坐着休息。 这半个月以来,苏挽烟给她们看病治疗都不收钱,他们感激还来不及,怎么还能叫人家干活? 而且苏挽烟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惯养的大小姐,就更不能让她碰这些粗活了。 就连分发肉汤,都没让苏挽烟挪一下屁股。 “苏神医,来,你也快吃。”一个村妇把一碗热腾腾的肉汤端来。 苏挽烟忙伸手接过:“谢谢,有劳费心。” “唉,你说你怎么不走呢,非要留在这村子里跟我们遭罪。”村里人不多,村长劝苏挽烟走的事,他们都听说了。 一个人在锅前边舀着肉汤边搭话道:“你说咱们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你们跟咱们不同,一看就是高门大户出来的,要是……” 说着,她叹了口气:“等会儿山贼真来了,别怕,这寨子建在山上,路我熟,我带你躲着,让他们找不到你。” 说不感动是假的,苏挽烟都想将余南卿已经上山剿匪的事全盘托出了。 但如果真说了,他们问到她身份的时候该怎么说,说是官府的人吗? 可是官府的人又怎么会调动军队? 而且这小村寨离城镇遥远不说,官府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到这里来,总要编个理由吧? 要掩盖一个谎言,就需要另一个更大的谎言去掩盖,哪怕是善意的,苏挽烟也觉得这是个得不偿失的事。 所以这事,还是等余南卿剿匪回来,让余南卿去圆吧。 到时候山贼被剿,他的话更有说服力一些。 “不过,你们说那山贼今晚会袭击村子,是不是真的?刚刚送汤回来的人说,这会儿还没动静呢!” 第477章 剿匪归来 他们严阵以待这么久,都不知道山贼什么时候会来。 “该不会等到我们所有人都没力气了,他们才来吧?哎呀!这可不好,村长想没想到这事啊!” “对!对对对!”有人恍然,扔了手上的柴火:“这事得告诉村长,别一股脑的守着,得安排人轮番休息,免得山贼来了,所有人都累得没力气了!” 说话的是位胖胖的大婶,她火急火燎的脱了围裙跑下院子。 虽然聊天的气氛与平时没什么变化,但苏挽烟还是能看到她们脸上的担忧与紧张。 苏挽烟忍不住问黄叶:“现在什么时辰了?” “娘娘,已经亥时三刻了。” 余南卿已经去了两个时辰。 苏挽烟喝着羊汤,心里也浮起一抹担心。 村长听从了那位大婶的建议,让部分人先回去休息,留下另一部分盯着村口。 “村长,你也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就行。”一个披着一身黑熊毛的壮汉手里拿着一把锄头,中气十足的说道。 村长摆摆手:“我看着。” 村长已经年过六十,带着一顶蓝色的缠帽,帽子边缘缝着绒,嘴里一口一口的吸着烟斗,一晚上,抽了整整好几袋烟草。 一个端着羊肉汤的中年男子说道:“村长,您就回去吧,村里不能没有您,这里有我们就行。” “对啊,咱们要是出了事,家里娘子娃娃,老父老母都还要仰仗您照顾呢!” 老村长低着头,鼻子呼出两道白烟,气闷:“你们都别劝我,老子也想看看,这山里来的究竟是什么贼,敢到我的地盘撒野。” 他老了,早干不动了,要能在晚年拼死拉一个垫背的,也算死得其所。 说完,他烟斗往鞋底一敲,又从烟袋拿出一撮塞进去,用火折子点燃。 约莫,子时过一刻。 远处的半山腰突然出现一抹零星的火点。 火点在这黑暗的夜中显得尤为亮眼,马上就有人大喊:“来了!有人!你们快看!” 众人闻言纷纷持起武器扬头望去。 话才刚落,便见刚刚还只有一点点的小火苗,不到片刻就多了起来,一点,两点,三点…… 随着越来越多的火点出现在半山腰,数量之多,让村民大骇! “快!拉响警报!山贼进村了!” 命令一出,顿时就响起“当当当”的敲锣声。 寂静的黑夜顿时吵闹起来,所有已经歇下男人翻身下床,执起武器就往村口集合。 村长看着那一片几乎要被照亮的山路,握着烟斗的手紧了又紧,他想到山贼会有很多人,但没想到已经超出了村民的好几倍。 这样,跟山贼打起来,他们根本一点胜算都没有。 气怒之下,他扬手一把将手中的烟斗摔在地上,抄起他多年不用的箭弩:“让村里的女人孩子全部上山,别留在村子里!其余所有人,都不许离开这里半步!” 说完,就走到拒马前,首当其冲的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是!”所有人都跟着村长,做好迎战的准备! 苏挽烟根本没有睡,听到外面的动静,她忙放下书本朝窗外看了一眼。 只见远远的一座半山腰上,全是下山的火把。 “那是山贼?”不可能。 念头刚起,苏挽烟就否定了。 小步的信息里,山贼的数量并不多,而且她不认为余南卿会连小小的山贼都对付不了。 那那些是…… 苏挽烟忙提起裙摆:“快,村民们把龙旗军误认成山贼了,我们也快点下去。” 得及时解释才行! “娘娘!披风!”黄叶慌忙从衣架上拿下披风,追着苏挽烟的脚步给她披上。 村口,苏挽烟刚来到,就被人拦了下来:“苏神医!你来这里干什么?快跟着她们往山上走!这里危险!” “我有话要跟村长说,能不能让我过去?” “这……这不行啊!” “这样,你去跟村长汇报一声,问问村长的意见。” 那人顿时为难,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事非要在现在说。 但想到苏挽烟这半月来一直给免费给他们看病,左右犹豫之下,还是情感战胜了理智:“那你在这里等等,我过去问问!” 苏挽烟连连点头。 只见,他匆匆跑去,又匆匆跑回来:“村长让你过去。” “多谢。” 苏挽烟到时,便见村前站在最前面。 临时赶出来的拒马将整个村口重重拦住。 锄头,铁耙,铲子,全都被村民拿出来当作武器,猎户也拿出了自家的弓箭,静待着山贼的到来。 “村长!”苏挽烟看着村长举着的箭弩:“那些人不是山贼,你们先放下武器听我说!” “苏神医!你怎么回事!”苏挽烟的话刚落就遭到了强烈的怒斥:“山贼都到家门前了你还在胡说八道什么?而且不是你说山贼今晚会偷袭的吗?怎么这会儿又说他们不是山贼!” 村长也是拧着眉一脸疑惑,现在箭已经在弦上,那从半山腰下来的人马他也看见了,不是山贼,哪来的那么多人! 他一挥手:“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是不是山贼,等人来了不就知道了! 苏挽烟是着急的,可是着急也没有用。 冷静下来想想,余南卿是知道这些村民有做准备的,这种情况下他们应该伤不到余南卿。 “苏神医,快跟我来,这里危险!”有人催促了一声。 苏挽烟想通后,正想着顺着村民的话离开。 却在这时,有人喊出一声:“来了!” 村口拐道处的火把才刚冒头,村长便“咻”的一声,直接射出一箭,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苏挽烟心底猛地一提,恰巧映入眼帘的是那抹雪白的衣角! “余南卿!小心!”苏挽烟下意识大喊出口。 不过瞬间,正要没入皮肉的箭矢被一只大手“叭”的一声稳稳握住。 余南卿高挑而修长的身形在火把的照耀下,若隐若现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诶?”众人顿时愣了:“怎么是余公子?村长!是余公子!不是山贼!” 村长也愣了:“这是怎么回事?” 第478章 小小身影 余南卿掌间微松,手中的箭矢便缓缓落地。 迈步上前时,身后也没有跟着大队的人马,只有小步跟田中几个。 苏挽烟神情微喜,但转眼又愣住,一眼便看到那个披着余南卿外袍,紧紧跟在他身后的小小的身影。 “烟儿。”余南卿自然第一时间感觉到了苏挽烟神情间的变化,他上前,还隔着拒马,便轻轻握起了她的手。 苏挽烟也没有纠结太久,笑了句:“回来了就好,山贼已经剿灭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田中上前宣布道:“山贼已经被全部消灭,村子已经没事了,各位尽可安心。” “啊?消灭了?什么意思?” 一众村民面面相觑,他们在这里等了这么久,还准备跟山贼大干一场,现在跟他们说山贼已经被消灭了,一时间一点真实感都没有,还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那我们准备那么多,岂不都白做了。”其中一个村民拧眉说道。 话落,马上就遭来呵斥:“你说什么胡话,现在这样还不好?难道真等山贼过来洗劫村子你才高兴?” “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步这时揖手说道:“山贼确实已经被消灭了,山贼的窝点我们还未处理,大家若不信,明日一早可以到山上去看看。” 众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村长放下箭弩:“好了,余公子说山贼已铲除,大家都不用守着了,都回去,派人把女人跟孩子都叫回来。” 村长发话,大家都沉默了一瞬。 直到村长再次命令:“还不快去,真想跟山贼拼命啊?” 其实他也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他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刚刚半山腰看到那么多的火把,若不是山贼,那就是余南卿的人。 他一个人就能带领那么多人马,若不是官府的人,那就是朝廷要员。 从余南卿跟苏挽烟进村子的时候,他就发现他们穿着不凡,住在村子的这半个月,言行举止更不像一个平民百姓。 他们能出手摆平山贼的事,对整个村寨来说都是莫大的恩德。 村民听到村长都这么说了,“是”的一声,都陆陆续续的转身离开。 几人哼哧哼哧的搬开拒马,苏挽烟紧了紧余南卿的手:“没事吧?” 火把将余南卿的神情晦暗不明,他回头对村长说道:“村长,这是从山贼手中救回来的,可否安排个住处?” 话才刚落,那被外袍从头到脚裹了个紧实的女子,颤颤巍巍的伸出被冻得通红的小手,拽紧他的衣角:“南……南卿哥哥,我……我怕……” 苏挽烟眉尖微微一挑,神情带了丝诧异。 因为余南卿没有第一时间拂开。 只见他拧紧眉头:“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田中。”他唤了声:“带下去。” “是。” 那女子颤抖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懦懦的松开手,跟着田中离开。 安排一个住处并不难,村长马上就着手让人给她收拾出一间闲置的屋子。 原计划到山上避难的女人和孩子,在去到一半的时候又被人叫了回来。 大家都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后半夜整个村寨的烛火都没有熄灭,都在问今天晚上的事。 虽然余南卿说山贼已经被消灭了,但村长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安排了几个村民留在村口轮番守夜。 待所有人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时,村长还留在苏挽烟的住处。 一楼,余南卿在跟村长解释今晚的事情经过,当然,隐瞒了他跟苏挽烟身份,怎么剿的匪,余南卿也只是简单说了说。 村长想要问得再仔细些,但一想到对面坐着的,或许是什么位高权重的人,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二楼,苏挽烟还没睡下,秉着烛火在看一本小人书打发时间。 当听到楼梯传来踩踏的声音,她才缓缓抬眸,正好透过珠帘看到那抹修长的身影,墙壁上的影子,更是将他的身形拉得老长。 褪下外袍的余南卿,穿着一件窄袖的雾白锦衣,腰间系的是云纹锦镶玉腰带,白色的靴子被雪浸过,踩在木地板上好似留了淡淡的印痕。 “烟儿。”余南卿唤了一声,让苏挽烟回了魂。 她放下书本起身,上前拉着余南卿到床前坐下,伸手就要把他的腰带解下来。 余南卿忙抬手止住:“我自己来。” 苏挽烟一把拂开他的手:“好了,别动。” 她替他宽去衣衫,又伸手帮他把鞋子脱掉。 就在她要把余南卿的袜子脱下来时,余南卿一把拉住她的手,微微使劲,便一下把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烟儿,你不需要为我做这些,我自己来便好。” 温而沉润的声音,一下就触碰到苏挽烟心底最柔软的那部分。 她克制的敛了思绪:“好吧,本来想着你今晚累了,伺候伺候你,没想到你是一点都不领情。” 话虽是这么说,但到底还是给他洗了毛巾扔到他手里:“擦擦再上床。” 说着,自己就已经爬上了床,掀起被子一躺,有种撒手不管的即视感。 余南卿见状忍不住勾唇,然而下一秒,他就抬手闻了闻。 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不好的味道,想到那小木屋里血腥的场景,余南卿又闻得仔细了些,要不,去沐浴一番…… “没什么味道,你别闻了。”余南卿的动作苏挽烟一览无余,好笑:“倒是沾了不少寒气,你快擦干净到被窝里来。” 此话一出,余南卿麻利的给自己擦洗了一遍,掀开被子就躺到被窝里,一把搂住苏挽烟的细腰。 一股暖意像是将他包围了一般,让他贪恋的紧了手中的力道。 “烟儿……怎么什么都不问?”青丝余香缭绕,余南卿小心翼翼的问着,夜半寂静,连说出来的话都充斥着柔情蜜意。 “你能处理好吗?”苏挽烟其实很困,刚沾上床没多久就已经开始迷糊了。 余南卿心头微颤,搂着苏挽烟的大手又紧了紧:“嗯。” 第479章 绝口不提 “那不就行了。”苏挽烟一如既往的洒脱,并没有干涉或者窥探余南卿的意思。 “不过……”苏挽烟努力克服困意,睁开倦意浓重的眸眼笑道:“你要是现在想说,我便洗耳恭听。” 余南卿看着她心头一阵悸动,大手抚过她的后脑勺,让她轻轻枕在自己怀里:“睡吧。” 话落没多久,苏挽烟就传出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明明大家都很困,但第二天所有村民都醒得格外早,当然,苏挽烟除外。 因为昨晚的事,所有村民心里都揣着疑惑,今天一大早就跑到村长家,说要到山上看看,过来问问村长的意见。 村长也是一夜没睡好,听到村民要到山上看看也没反对,往桌角敲了敲烟斗,披了件兽毛披风就领着大家伙出了村。 妇女跟孩子依旧是留在村里,上山的时候,男人们还带了武器,就怕有什么突发状况或者是漏网之鱼。 一抹晨阳从窗外洒进,照在苏挽烟脸上,叫她忍不住拧了拧眉。 睁眼,便是余南卿近在咫尺的俊脸,好看的眸子似含着微波,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 这样的场景,苏挽烟不知看过多少遍,然而不管多少遍,每次见到还是会升起一阵悸动。 她扯了扯被子将半张脸盖住,佯装打了个哈欠,便听得余南卿一声笑问:“烟儿醒了?” “昨夜睡那么晚,你怎么还起得这么早?”苏挽烟没回余南卿的话,反问。 余南卿抬手轻撩起苏挽烟一缕青丝把玩:“太吵,便醒了。” 苏挽烟闻言恍然点头,这村寨的楼房都是紧挨着的,山间的小路又离楼房很近,村民们每回走动或者有什么事,走路谈话的声音便特别清晰。 “村民已经上山了,山上有些东西,不知道烟儿感不感兴趣。”余南卿温声。 苏挽烟好奇:“什么东西?” “有许多药。”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许多奇奇怪怪的药。” 每间木屋都有。 “所以,他们全都是百幽谷逃出来的?” “嗯。” 苏挽烟来了兴致:“昨晚你们去了那么久,难道是因为他们很难对付?” 也不是说特别难对付,因为他们都服了苏挽烟的百解丸,就是带去的士兵,也提前让他们注意,所以伤亡并不多。 “真正花时间的,是因为他们逃了。”酝酿良久,余南卿才吐出一句。 “嗯?”苏挽烟微微撑起身子:“逃了?” 苏挽烟有些诧异,她想过他们之间会缠斗,也想过可能对方会谈条件,也想过会是单方面的屠杀,但是唯独没想到他们会逃。 “烟儿好像很惊讶。” “一点点,毕竟有本事的人都比较狂妄,所以没想到他们会逃。”想着笑辰生,苏挽烟感慨,还是太高看他们了。 苏挽烟想了想:“是不是因为知道是你在围攻?” 因为余南卿围攻百幽谷给他们造成了恐惧? “应该是不知。”因为他们是分开逃的,所以把他们全部解决花了不少时间,也正因如此,他都没去审笑辰生的消息。 不过…… 余南卿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勾起唇角,不是他不愿打听,而是没那个机会。 苏挽烟哪里知道余南卿自己陷入了自己的思想怪圈,想起他说的那些药:“药什么的,你还是销毁了吧。” 百幽谷里,笑辰生的医术是最好的,连笑辰生都比不过的人,能做出什么好药。 “嗯。”余南卿也觉得那些药比不过苏挽烟做的药,连下的毒都刺鼻无比,劣质得让他嫌弃。 是了,他们好像想实践笑辰生的医术,所以才抓了活人解剖…… 刚想张嘴的余南卿,转眼又把话咽了回去。 罢了,还是不提笑辰生好…… 两人谈话间,丝毫没提昨夜跟着回来的那名女子。 说来,昨天夜里太暗,那女子又浑身上下都裹在余南卿的外袍下,苏挽烟根本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好奇只是一瞬,她也没打算去问。 就在这时,黄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娘娘可是醒了?” 苏挽烟伸了个懒腰,“噌”的一声起了床:“醒了,进来。” 此时,另一边。 山贼的窝点处。 “啊啊啊——” “村……村长!这……这是……” 几声整齐又惊恐的惨叫响彻整个山头,枝头上的白雪因这惨叫声簌簌而落。 小木屋前,几个村民被吓得瘫倒在地上,哪怕是见多识广的老村长,在此时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人体的内脏散落地到处都是,被冰冻的尸体以各种姿势扭曲挣扎着,身体就像家畜一般,已经让刽子手掏了个空。 受不住的人,见着这场景已经忍不住捂嘴吐了出来。 “村……村长……那……那里好像还有……” 窝点中心,一间小木屋后,好像放着一排排的尸体。 胆子大的村民已经走了过去,老村长敛了心中的惊惧,抬脚跟了过去。 只见屋后十几具尸体被列了一排,身上还带着搏斗过的痕迹,是很正常的死亡,并不像小木屋里的那样死得惨烈。 “是他!就是这个人!”老杨从人群中激动的站了出来,指着其中一具尸体叫道:“当时我打猎遇见的就是他,这些……这些肯定都是他的同伙,余公子没说谎,他们真的把山贼消灭了!” 村长点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话。 “村长,那这些尸体要怎么处理?就这样放在这里不用管吗?” “我看……还是回去问问苏公子比较好,毕竟山贼是他们剿灭的……”主要是不敢动小木屋里头的尸体,他们死得那么惨,随意动的话,他们会不会化作厉鬼来报复他们? 这么一想,说话的村民顿觉头皮发麻,冷风一过,更觉四肢都僵硬了。 “你说得不错。”这时,村长发话了:“我们先回去。” 是要报官府,还是还有其他用途,村长不敢妄下定论。 如若说不知道余南卿是权重之人,他还可以做主把这些人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但现在他知道,肯定是要请示一下。 第480章 好奇那女子是什么人 “那咱们快走吧!” “回去了回去了。” 自见到小木屋里的东西,他们没有一个人脸色是不白的,这会儿听到可以下山,马上连声附和。 本来对山贼被消灭了的事有所存疑,现在见到这样一副场景,大家都不敢再有什么怀疑的念头。 而另一边,苏挽烟的住处更热闹了,大家都从男人口中得知,余南卿上山剿了山贼,这会都凑到苏挽烟这里询问。 当然,都是提了干货过来的。 “苏神医,我们怎么不知道你们这么厉害啊,早说你们剿匪咱就不操那心了,害我们白担心这么久。”一个带着娃娃的村妇坐在门槛旁边,一边看着孩子一边笑道。 一群人围着暖炉你一嘴我一嘴。 “谁说不是,别看我昨晚挺轻松的,其实心里紧张得不行。” “苏神医会看病,余公子又那么厉害,苏神医你老实说,你们是不是什么当大官的人?我听我家男人说,余公子昨夜里带着好大一帮人马下山,那些人都是哪来的?都是你们的人?”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苏挽烟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还好有人出面把这些话挡了回去:“哎哟,我看你们就别问了,苏神医不说,自然有他们的道理,要不是这大雪封山,像苏神医余公子这样的,估计都不会在我们这小村子落脚呐。” 此话一出,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 但依旧架不住好奇,笑着说道:“这不是都没见过那样的场面,问问嘛。” 就在这时,一个村妇转了话锋:“不过,昨天夜里余公子带回来的那个姑娘是怎么回事,苏神医你知不知道?” 苏挽烟摇头:“不知。” 话落,一众村妇顿时一阵惊讶:“啊?你不知?这你怎么还能不知道呢?你没问余公子啊?” 苏挽烟想起昨晚他们的对话内容,摇头:“没问。” 今天余南卿用完早膳之后,就说要去看看那女子,苏挽烟也没阻止。 就这么让他去了。 “哎哟,苏神医你怎么这么不长眼呐!” “……”苏挽烟被这话逗笑了:“夫君昨夜剿匪,那女子就被带回来了,想必是从山贼手上救回来的。” 这一层,她想想就能知道,没什么好问的。 至于那女子叫余南卿为‘南卿哥哥’,这一点苏挽烟着实没想到,而余南卿不仅把外袍披她身上,还没拂开她抓住他衣角的手。 苏挽烟更大胆猜测,余南卿应该是认识那名女子的,而且认识的时间应该不短。 对她有那么大的宽容,那大概率,应该还救过余南卿的命。 而且,与邱南嫣跟笑辰生那种救命不同,有可能是真真切切的救过,或者帮助过余南卿。 苏挽烟之所以没有深入了解,是觉得余南卿跟那女子的陈年往事,她在不了解的情况下去插手实在不太好。 “不管她是谁,苏神医你可得盯紧点啊,余公子那么好的男人,可别让别的什么人抢了去了。” 那倒不会,在这一方面,苏挽烟对余南卿是绝对的信任。 念头刚落,便有另一村妇滔滔不绝。 “这半个月我可是知道的,余公子就只对苏神医好!其他人他可没看过一眼,怕什么。” “你懂什么,就是因为这样才要看紧了,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苏神医的男人,这会儿竟会搭理其他姑娘……” 一个叫徐大娘的,耳提面命的对苏挽烟道:“等余公子回来,你得赶紧问问那姑娘什么来头,村长夫人刚让我给她送点吃的去,我去到的时候,就看到她对余公子拉拉扯扯的,还扑到余公子怀里,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虽说被山贼掳了去很可怜,但派去守着她的男人那么多,怎么就偏偏缠上余公子了?” “余公子也是,怎么还着了她的道了?还有还有,那女子叽里咕噜的跟余公子在说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呢!” 听到这话,苏挽烟这才挑起了眉。 “你听不懂,那余公子听得懂?”有人将苏挽烟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徐大娘拧着眉头:“那是,余公子不仅听得懂,还跟着叽里咕噜的说一大堆,我都听了好一会儿了也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 说完,又看向苏挽烟:“苏神医,不是我说你,你得长长心啊,余公子长得俊,人又好,你看咱们这些老婆子看了都心动的,何况人家一个小姑娘家,余公子还英雄救美,救了人家呢!” 此话一出,其余村妇顿时哄堂大笑:“你说人家就说人家,说我们干什么,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呢!” 苏挽烟知道她们是开玩笑的,也跟着笑了笑,没太纠结这个事。 不过,经她们这么一说,苏挽烟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怎么说余南卿也是她夫君,这种事问问很正常。 若他们真的是很早之前就认识,有过交情,那她更应该热情款待才是。 这个确实是她做得不够好,也是自代知宛与许意暄后,她都没有主动去社交过。 话说,许意暄跟代知宛好像也不是她主动结交的…… 这边还聊得热火朝天,那边余南卿便已经掀开了门口的暖帘,如玉般俊俏的模样猝不及防的撞进所有人的视线。 所有村妇顿时像是约好了似的齐齐住了嘴。 都慌忙起身,讪讪的跟苏挽烟道了别。 苏挽烟平易近人,可这位余公子却冷淡得让人难以靠近。 特别是余南卿单独出门的时候,就连跟他打招呼他都只是敷衍的点点头,多一句话都不说。 之前有个孩童不小心撞到余南卿身上,他愣是阴沉着脸把那孩童吓得哇哇大哭,那孩童的母亲还以为余南卿对她的孩子做了什么,想告状却又因面对着余南卿那张阴沉的脸而一句话都不敢说。 后来还是苏挽烟到来才解除误会。 相处这半个月,大家都喜欢跟苏挽烟待在一起,至于余南卿,也就村长能跟他说上两句,就是村里的男人没见他开口说过几句话。 第481章 怎么还造谣呢 当然,冷淡是冷淡了点,可架不住生了副俊皮囊,远远的看着还是很让人身心愉悦的。 一楼大堂的人一走,瞬间只剩下苏挽烟一人,热闹的气氛一下就冷清了下来。 余南卿的身影随之而至:“烟儿。” 声音还是那般轻柔好听。 苏挽烟抬眸,余南卿身上还带着丝丝寒气,附着冬绒的外袍将他映衬得贵气逼人。 她起身迎上前,笑道:“回来了?” 边说着,边给他递了个暖手炉。 “今日的人比往日好像要多些。”村里的妇人经常来找苏挽烟,也知道她们聊的大都是些家长里短。 余南卿很多时候都是没兴趣听的,苏挽烟有事做的时候,会留在她身边给她打下手,没事的时候,他一般都会回避,要么上二楼躲着,要么跟田中到外面走一圈。 “昨夜发生那样的事,今天都是过来问话的。” “烟儿,我有事要对你说。”对于昨夜的事,余南卿也有话要聊。 “我们上二楼。”她也正好问问那名女子的事。 二楼,黄叶点燃了暖炉,沏了清茶,这才福礼退下。 苏挽烟到窗边把窗门放了下来,把寒气都隔绝在外面。 余南卿这边脱了外袍,莫名有些不敢去看苏挽烟:“苏挽烟可还记得,我与你初识不久时,让你去找王章的事?” 苏挽烟回望着他:“当然记得,当时你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的什么我完全看不懂,就给了我一个棱模两可的地址,一个店铺名,我能找到地方,完全是托了驰恩的福。” “那是蛇族的字,昨日带回来的人,叫阎弓衣,便是蛇族的人。”说话间,余南卿转过身来,面对着苏挽烟。 苏挽烟点点头,脸上没表现出太大情绪。 然而苏挽烟越这样,就越叫余南卿眉头越是拧紧。 去找阎弓衣的时候,他并没有避讳着村里的人,方才那几个村妇,有一半应当都是知晓的,苏挽烟应当也听到过这件事。 他也很矛盾,苏挽烟不问,便代表她对他十分信任,但有时候……他希望苏挽烟能对这些事上上心。 说白了,就是想看到苏挽烟为他吃醋的样子,哪怕是一点点也好啊。 他想要苏挽烟更在乎他一点。 一边这么希望着,一边又不敢闹出什么动静,余南卿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着,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憋着一肚子的郁气。 苏挽烟倒也不是真的一点动作没有,她走到柜子前拿了一套冬衣出来,笑道:“我看阎姑娘身形跟我差不多,我的衣服她应该合穿,来去你没什么事,一会儿你拿过去,别给冻坏了。” “……” 余南卿抿唇,心中郁气更甚:“烟儿不说别的?” 就这个? “别的?”苏挽烟想了想:“唔,她被百幽谷的人抓住,不知有没有被用来试毒。” 她从怀里拿出百解丸放到衣服旁:“你把这个也一并拿过去吧。” “……”余南卿无奈的叹了口气,抬头揉了揉眉头:“烟儿怎地就这么放心?难道都没听她们说过?” 苏挽烟眉头微动,一下就抓住了重点,本是清澈的眸光微沉:“那倒是听说了,她们说你与阎姑娘拉拉扯扯,阎姑娘还扑到你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余南卿心头顿时一紧,慌张道:“谁说的!没有!” 他急忙上前解释:“何时有拉拉扯扯?我与她一直保持着距离,烟儿莫听那些胡说八道!” 哭倒是哭了,但也没有扑到他怀里! 他以为她们只把他与阎弓衣见面的事说道一番,没想到……怎么还附带造谣呢! “噗。” 见他这样,苏挽烟忍不住掩嘴哧出一声轻笑。 怎么说呢,余南卿真的是太好懂了,什么思绪都写在脸上,她想猜不着都难。 这一笑,叫余南卿愣住。 一时抿紧了双唇,眉头紧紧拧着。 不多一会儿,耳根与脸颊就都红了起来:“烟儿总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看她这模样,怕是早已看穿他的心思。 “也不是。”苏挽烟伸手扯了扯他腰间那块,与她同款的玉玦,迫使余南卿与她之间的距离近了些:“像阎姑娘的事,你不说,我也是不知道的。” 她抬眸:“但是,你若是为了让我生起醋意,而做出一些让我不喜欢的事,那才真的会叫我厌烦,所以余南卿,不要那么做。” 余南卿心头一紧,斩钉截铁:“不会!” 正是因为知道苏挽烟是这样的心性,所以他才不敢越雷池半步。 他是想看苏挽烟吃醋没错,但他更看不得苏挽烟生气,也不敢想象苏挽烟对他生起厌烦的模样。 “我知你不会。”苏挽烟把头靠在他胸膛上,玉指轻抠着他衣领上的金绣:“我信你,我才有恃无恐。” 所以余南卿想要她吃醋的心理,她实在是回应不了。 其实余南卿跟苏挽烟相处了这么久,他怎么可能连这个都不知道,只是……就是他的小心思罢了。 苏挽烟抬头:“平静下来没有?” “……”哄小孩般的语气,让余南卿一时不忿。 他忍不住一把捏住苏挽烟的鼻子,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像是要找发泄口一般揉捏着,但又不敢真的使劲。 苏挽烟无语的拂开他的手:“别闹,说来,阎姑娘的事,我已经猜到七八分,你说我听听,我看看我猜的对不对。” 余南卿愣,被拂开的手停在半空。 只见苏挽烟已经坐到桌前,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余南卿来了兴致,也坐了下来:“烟儿猜到了什么?” “在听到徐大娘说,你跟阎姑娘说的话她听不懂时,我便猜到了她可能是蛇族的人。” 也是在那个瞬间,她想起了跟余南卿初识不久时,他让她去找王章的事。 后来她也小小的了解过,是余南卿行军时经过的一个小族部落,余南卿在那里学了他们的文字与语言。 “要学会一个种族的文字与语言,那待的时间就不会短,蛇族对你恐怕是有大恩情,这也是我不贸然问话的原因。” 第482章 加了密的语言 这种恩情,再遇都会惺惺相惜。 苏挽烟是理解的。 余南卿哑然,苏挽烟说的,全中。 同时,又很高兴:“烟儿你……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 是不是因为这事与他有关,所以…… 见他一脸雀跃,苏挽烟就知道他又想歪了,无语:“是因为我过目不忘!” 虽然以前记忆力就很好,但自从有了系统,很多事即便过了很久,哪怕是很小的一件事,她都清晰的记得,不仅如此,还能复述得清清楚楚。 “……”刚升起的雀跃,因为苏挽烟这话一下就蔫了。 苏挽烟好笑:“不过,你的事是第一顺位。” 她乐意把余南卿的所有事都记在心底,跟其他无意识去记的事有所不同。 余南卿刚黯下去的眸光又是一亮。 “说回阎姑娘的事,她出现在山贼手中,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否则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孤身一人出现的这种地方,还是在这寒冷的冬季。 “我今日去看她,便也是为了这件事。”余南卿迟疑了片刻:“她是从族里逃出来的,说是……与长辈拌了嘴,一气之下,便下了山。” “诶?”苏挽烟愣了愣,随即恍然:“哦,明白,叛逆期。” 阎弓衣,看上去年纪跟她差不多。 弓衣,苏挽烟想起来,她好像看过一本纲目,弓衣是蛇的别称。 果然是蛇族,名字都是跟蛇有关的。 苏挽烟的手搭上桌上的冬衣:“不管怎么说,这衣裳你还是要送过去的,这雪天山路难行,先熬过这个冬天再说。” “烟儿与我一同去。” 苏挽烟想了想:“也行。” 还想说留点空间给他们呢。 “不急,用完午膳再去。” 两人正聊得尽兴,黄叶便从一楼上来,福礼道:“王爷,娘娘,村长来见。” 村长一行人从山上回来后,便马不停蹄的过来找余南卿。 本来围在住宅门口的有一大帮人,后来村长挥手把他们都打发了,待余南卿跟苏挽烟下来的时候,便只有村长跟零星的几个村民。 不知是不是因为余南卿剿了山贼的缘故,村长对他们的态度比之以往柔和了不少:“余公子,苏神医,山贼窝我们去看了,不知余公子打算怎么处理他们的尸体?是否需要报官,还是……” “村长看着办便好。” 这村子离城镇遥远,现在去报官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还不如私下找个地方埋了。 这事十分好办,所以余南卿即便不插手,他们也能把尸体处理好。 然而,老村长却十分为难。 苏挽烟看出了他的顾虑,问道:“怎么了?” 老村长有些尴尬:“不瞒二位,方才下山时我们便已商量过,希望这事,余公子与苏神医能帮忙处理。” 顿了顿,又忙补充了句:“当然,余公子剿匪,于我于村子而言都是莫大的恩德,我断不会叫余南卿白折腾一场。” 这意思,是他会付钱,不管是因为处理尸体的事,还是帮忙剿匪的事,他都应该给点报酬,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白享人家恩惠。 “这事,村长说一声便好,我们受村长与村民照顾,理应做些事来报答你们。”说完,她看向余南卿。 余南卿收到示意:“我会处理好。” 当日,田中便带了几个人再次上山,把山贼的窝点一把火全烧了,连带着里面的药呀,尸体呀,什么都没剩下。 用过午膳,苏挽烟便跟余南卿一起去看了阎弓衣。 直至现在,苏挽烟才看清阎弓衣是长什么模样,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一头青丝垂腰,眸眼媚而不娇。 余南卿到时,一声余南哥哥叫得格外娇柔,跟昨晚刚带回来时的语气不同,听得苏挽烟骨头都酥了。 此时她身上的衣裳是村民们拿过来给她的,穿在她身上,清丽脱俗不敢说,却叫那张精致的面容格外突出,叫人一眼便难以忘却。 不过…… 苏挽烟快速打量着阎弓衣,她的年纪,应该比看上去的还要更小一些,虽然面容带着妩媚,可体形偏小,更别说还是在穿了冬衣的情况下。 昨晚夜里看不太真切,今天也算是打量清楚了。 当然,如果她是像当初的苏驰恩那样,营养不良便另算。 明明正兴奋着,可在看到苏挽烟的那一刹,她身体一个瑟缩,面色由兴奋转为害怕,后退着不敢再上前,显得十分拘谨。 余南卿语气不疾不徐:“这是我娘子,你需唤她夫人。” 阎弓衣心口微窒,抿唇别过眼,不去看苏挽烟。 苏挽烟也是做了心理准备的,并没受太大影响,将手里的冬衣放下,笑道:“我挑了几件冬衣过来,也不知你喜不喜欢,你的事余南卿已经与我说过,想来,你是有许多要与他说,冬衣我便放在这了。” 说完,苏挽烟看向余南卿:“我到外面等你。” 余南卿立即拉起她的手:“不必,烟儿与我一起。” “……”苏挽烟给了他一个眼神。 这姑娘明显是对余南卿有意,这一层苏挽烟也是做了心理准备的。 有什么事,他处理好就行,她留在这反而会让阎弓衣尴尬。 然而余南卿却执意,握着苏挽烟的手不愿放开。 苏挽烟没办法,好吧。 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管的。 阎弓衣看着两人含情脉脉的眼神,袖中拳头微紧,她尤怜的看向余南卿,轻咬朱唇:“&*^*%$#@!(^#%@。” 苏挽烟:“???” 说的什么鬼? 转眼就明白了,哦,蛇语。 余南卿:“&^%……” 苏挽烟:“……” 所以她留下来的作用是什么?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苏挽烟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 余南卿见状,忙给苏挽烟倒了杯水。 阎弓衣语气更加激动,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只不过到余南卿开口的时候话语很短,看来不管余南卿说的语言是什么,他都惜字如金。 两人在阎弓衣处待得不算久,没一刻钟便出来了。 出来时苏挽烟没说什么,余南卿先道起了歉:“烟儿,对不起。” 第483章 做年货 苏挽烟这回没让着:“那你好好补偿我。” 两个人一起来看阎弓衣,到最后他们的话就像加了密一样,她一个字都听不懂,就像三个人里,她是个外人一般。 苏挽烟虽然没有生气,但不代表没脾气。 “好。”余南卿忙应声:“烟儿想要什么?” 苏挽烟却没回他的话,她什么都有,还会有什么想要的? 见苏挽烟不说话,余南卿轻轻碰了碰她的手。 苏挽烟没有抵触,余南卿便大胆的牵了起来,苏挽烟见他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好笑,她确实没有生气,抬头问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余南卿握着苏挽烟的手微紧,张了张嘴,却又抿唇。 不是他不想说,实在是……不是什么好的话。 也正因如此,他才同样说了蛇语,不想让苏挽烟听到不开心。 苏挽烟也没纠结,看方才阎弓衣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即便听不懂她也能猜到一点,要么是提起与余南卿从前的情谊,要么便是谈论从族里跑出来的事。 那模样,总不能是问余南卿今天晚上吃什么吧。 苏挽烟的猜测从来都是有理有据,不得不说她又中了。 “算了。”苏挽烟紧了余南卿的手:“回去吧。” 余南卿神色微喜:“嗯。” 十二月寒冬,临近年节,天气越来越冷。 自山贼被剿灭,村里人肉眼可见的高兴,连准备年货的情绪都比往年要高涨些。 昨日下过一场暴风雪,雪几乎将整个院子都淹没了,苏挽烟睡在二楼,一大早便听得楼下吵吵闹闹。 起来一看,才见是村民早早的起来清理积雪。 连带他们的院子,也聚着几个村民,帮着黄叶跟落雪几个将院子的雪清理出去。 明宇爬上屋顶,将屋顶的雪小心翼翼的打落下来。 苏挽烟下来时,便见两个大婶一人抱着一个小箩筐过来:“苏神医醒啦?” “王婶,赵婶。”苏挽烟礼貌的叫了一声。 王婶赵婶绕过扫雪的人走到苏挽烟面前笑道:“快过年了,来你这做点年货,苏神医不介意吧。” 苏挽烟笑着摇摇头:“不介意,快进来。” 边说着,边掀了挡风雪的暖帘。 “哎呀,老是来打扰你真不好意思,但是也别怪咱,村里好久没来过外人了,苏神医心肠又那么好,咱们可稀罕着呢!” 余南卿从二楼下来时,就见村里的妇人们又紧着时间来,一时间不知道该什么表情。 总觉得现在她们占着苏挽烟的时间,比他占有的时间还多。 见余南卿下来,王婶跟赵婶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不少:“余公子也在呐,我们来苏神医这做点年货,顺便聊聊天。” 余南卿脸色说不上好看,淡淡的,还有些不易察觉的冷意。 也正巧在这个时候,田中匆忙来禀:“老爷,夫人,阎姑娘来了!” 苏挽烟挑眉,阎弓衣还是第一次找过来。 余南卿眉头一拧,温声:“烟儿,我出去片刻。” 苏挽烟点头:“去吧。” 出去的时候,脸色本来就不好看的余南卿,神情就真的完全冷了下来。 门口隔着的暖帘掀起又放下,王婶跟赵婶看着苏挽烟面面相觑:“苏神医,你就这么让余公子去了?” “嗯。”苏挽烟点头,不然咧? “啧。”赵婶操心道:“你心可真大,你不知道这些天,余公子天天往阎姑娘那跑啊?” 阎弓衣自到了村寨就鲜少出门,所以大家伙除了对她被山贼掳了的事表示同情外,对她并不熟。 要说站边,那肯定是站在帮她们治病还陪她们唠嗑的苏挽烟这边。 “哎哟,苏神医,你该不会是……要把那姑娘纳进来给余公子做妾吧?”王婶压低了声音,惊讶又警惕的问道。 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余公子跟苏神医看起来就不是什么普通人,大户人家家里纳几个妾都是正常的。 但是……余公子对苏神医很好啊,他们两个在这住的一个多月里,一举一动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实在想象不出,那么恩爱的一对夫妻,还能让别的女子插一脚进去。 苏挽烟岔开话题:“你们带了什么过来?我看看。” 见苏挽烟不愿意聊,王婶跟赵婶也是有眼力的,忙笑声应道:“快过年来,得剪窗花,缝制福袋,佛衣也得赶着做,不然可要来不及了。” 都是新年要用的东西,缝制福袋跟佛衣,是村子里的习俗。 福袋是新年那日,长辈给晚辈的祝福,佛衣则是要在年三十那晚,供奉佛像用的。 这村子没有庙,佛像大都供奉在自家家里。 苏挽烟刚招呼两人坐下,外面便又来了几名村妇,像约好了似的,都是到苏挽烟这里做年货,聊天打发时间。 另一边,阎弓衣来找余南卿,还没走进院子,就被余南卿一脸黑沉了带了出来。 村口,拒马还挡在路中央,积雪覆盖得厚实,踩在雪地上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出了村口,余南卿走在前面,阎弓衣在后面紧紧跟着,身上穿的,是苏挽烟那日送过去的衣裳。 “南卿哥哥,等等我。” 余南卿步子很大,明明他看上去慢悠悠的走着,却在不知不觉间跟阎弓衣拉开了一大截。 他好像没听到阎弓衣的话一般,自顾自的往村外走。 积雪已经没过阎弓衣的小腿,眼见余南卿越走越远,她吃力的想要跟上去,再次唤了声:“南卿哥哥,等等我……” 声音柔而娇弱。 余南卿脚步微顿,缓缓转过身,修长而好看的眸子泛着淡淡的冷意,一瞬不瞬的看着不远处的她。 阎弓衣心头一喜,马上提着裙摆跑上前。 然而当她就快来到余南卿面前时,忽地一个险阻,“啊——”的一声便要绊倒在余南卿身上。 余南卿身子一偏,只听得一声闷响,阎弓衣便直挺挺的倒在了雪地里,摔得满身是雪。 她哭唧唧的从雪地上爬起来:“南卿哥哥,你变了,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以前走山路你都会回头扶我一把,现在……现在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我摔倒在雪地里……呜呜……” 第484章 阎弓衣意图 阎弓衣跪坐在雪地里,掩着小脸作势抽泣起来。 余南卿愁得抬手揉了揉眉头:“那时你才多大。” 蛇族族长重孙女阎弓衣,比苏挽烟还要小上三岁,与蛇族相遇,还是在他瘫痪之前,那时的阎弓衣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小孩子。 当然,那时的他也算小孩子。 不,与之不同,即便是现在,阎弓衣也是个小姑娘。 “我不管,南卿哥哥就是变了。” 苏挽烟说要学会一个种族的文字与语言,待的时间并不会短,然而真实情况,余南卿在蛇族待的时间并不长,笼统来算,也不过三个多月。 事情有些久远,细枝末节余南卿已经想不太起来。 见余南卿不说话,阎弓衣继续哭闹:“南卿哥哥!你快扶我起来嘛……呜呜……摔得好疼啊……” 余南卿看着,没有任何动作,修长的眸子微细:“我已经与族长通过信,年节一过,他们会派人来接你回去。” 此话一出,阎弓衣心口猛地一沉,惊愕的抬头:“什么?” “我不要!”阎弓衣拧眉:“我不回去!我要跟南卿哥哥在一起!” 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南卿哥哥,我不要你扶了,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说着,她想要伸手去扯余南卿的衣袖,余南卿微微一退,阎弓衣的手便扑了个空。 “为什么啊?”阎弓衣可怜楚楚的仰着头:“南卿哥哥,我不会跟她争的,我只要留在你身边就行了,你不赶我走就行了,这样……这样都不行吗?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 “我说过……”余南卿沉下眸眼:“我与族长通过信。” “我也说了我不要回去!”阎弓衣大叫。 然而下一秒,似想到什么,阎弓衣猛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余南卿。 震惊的眼里带着肉眼可见的慌乱:“难……难道……” 阎弓衣心颤,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惊慌的摇着头:“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我要回去了!” 然而还不等她转身,就被两道不知从哪窜出来的身影挡住了去路,田中跟落雪一脸冷漠的看着她。 阎弓衣心头一紧,回头可怜楚楚的看向余南卿:“南卿哥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不会这么对我的……” 余南卿神情淡淡的,眼里没有丝毫波澜。 以前? 以前的余南卿早就死了。 若没有苏挽烟,他早该死了。 余南卿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面无表情交到阎弓衣面前:“你可以不说,年后,你便跟着族长派来的人回去。” 阎弓衣心虚得有些颤抖,余光扫过信中的内容,却不敢去接。 听到余南卿的话,她心里又升起一抹希望:“南卿哥哥,是不是只要我说了,你就不会赶我走了?是不是就会让我留在你身边了?” 余南卿沉着的眉头微动,没有说话。 阎弓衣便以为他是默认,牙关一咬:“是!可是那不是我的错!是南卿哥哥的错,如果南卿哥哥不是为了那个女人的话,太皇太后就不会来找我们了!我……我也不想的啊!可是我不能看着南卿哥哥被那个女人蛊惑了!” 阎弓衣的话刚落,余南卿的眼眸又沉了一分。 他预料的果然没错。 “曾祖父老了连脑子都不好使了,蛇族是小部落但也属大晋国土,太皇太后都派人来了他还固执己见,差点把全族人的性命都搭了进去,要不是我……要不是我答应了太皇太后的要求,南卿哥哥以后都见不到我们了!这些南卿哥哥又知道什么!” 阎弓衣越说越激动,她攥紧了袖中的拳头,不知是气愤还是委屈。 然而最后,她又松了拳头,满怀希望的看向余南卿:“但是不要紧,只要我能留在南卿哥哥身边,太皇太后就不会对我们蛇族下手,南卿哥哥,我们以前可是救过你的,你不会恩将仇报的对不对?” 说完,她上前靠近余南卿,想要扑到他怀里:“南卿哥哥……我……我真的好害怕,我从族里出来找你,就像大海捞针,我被山贼抓住,差点就死了……” “蛇族擅长制毒。”连余南卿的衣角都还未碰着,阎弓衣就被他的话堵在了原地:“你所制之毒想用作何处?” “我……我没有!”阎弓衣心慌的把眼神别过一边。 她没有说谎,她根本……都还没来得及下毒! “是没有,还是未寻得机会?”余南卿冷眸,突然伸手,一把扼阎弓衣的脖子,垂眸间,眼中杀意凌厉:“本王非从前,而你,亦是。” 阎弓衣是第一次看到余南卿这模样,心脏像是漏了一拍,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身体竟起了微微的颤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南……南卿哥哥……” 她这不是……还没下手吗? 她又做错了什么? “山贼出自百幽谷,残忍猖獗,所劫之人无一生还,你又怎会是例外?”余南卿神情森冷。 在小木屋第一眼见到阎弓衣的时候,他就已经起了疑心。 她如何能在山贼手中活下来? 又如何这么恰巧的出现在他面前? 天寒地冻,在没有取暖的情况下,她又如何做到毫发无损? 边说着,余南卿边加重了手中的力道,不过片刻,阎弓衣只觉自己的脖子要被他拧断了般,窒息的感觉从咽喉蔓至全身,直到指尖都出现了冰凉。 “南……南卿哥哥……我……我们……是救过你们……的……” 对于这话,余南卿没有丝毫动容:“吾乃大晋亲王,统领龙旗大军,保家卫国,救本王,便同等于救你们自己。” 声音寡淡冷漠,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一般。 他们若要他偿还恩情,他义无反顾。 然,若要携救命之恩伤他所爱之人,那他便做那忘恩负义之徒。 他余南卿,本就已经染尽万人血,也不在乎这零星一二。 “……”窒息之下,阎弓衣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意识渐渐模糊。 第485章 事及太皇太后 然而余南卿却没有放手的打算,再次加重的扼着她脖子的力道。 就在阎弓衣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突然,一股内力从她体内迸发,猝不及防的内劲以阎弓衣为中心向四周袭击而去。 也就在这一瞬,余南卿似早有预料,眸光一沉,将阎弓衣猛地一甩,便见她在半空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半弧,却又在制高点稳住身形,缓缓落到了雪地上。 阎弓衣会武,余南卿早已经察觉。 只见她沉着脸一脸怒意的看着余南卿,抿着的朱唇竟还映出一丝委屈:“我明明……我明明什么都不求……为什么?” 落雪闻言,不由“噗”的一声嗤笑。 阎弓衣拧眉:“你笑什么?” 落雪看着她嘲笑道:“你当真什么都不求?当我们都是傻子么?不求,你跟太皇太后做交易?不求,你费尽心思接近王爷?不求,你又在这里不甘心什么?” 落雪笑道:“你与太皇太后做了什么交易?她又承诺要给你什么好处?是许了你王侯将相,还是荣华富贵?” 阎弓衣咬牙:“我不过是想要待在南卿哥哥身边而已!” “谁知道呢。”落雪一脸笑眯眯的,语气却是居高临下。 余南卿转身,朝村子的方向抬脚,临回去前,淡淡吐了一句:“关起来。” “是。”田中跟落雪领命。 一步一步的靠近阎弓衣,阎弓衣心脏仿如坠入谷底,咬牙间,突然猛地转身,脚尖一点便准备逃跑。 然而田中却快她一步,在她运起轻功的那一刹,瞬间将她按倒在雪地里! “啊——”阎弓衣运起内力挣扎:“放开我!畜生!” 田中抬手一挡,二指一点便封了她的穴位,转眼,阎弓衣便昏睡了过去。 余南卿缓缓走在回村的小道上,天空不知何时飘了雪花,轻轻的落在他肩膀上,跟他身上的白绒锦袍融成了一色。 早在他生起疑心时,他便第一时间差人给蛇族送去信件。 蛇族部落虽隐秘,但也并非无迹可循。 与此同时,他另外派人去查阎弓衣在被山贼抓获前的行动轨迹,若这号人不出现,或许余南卿还无从查起。 然而,既然阎弓衣出现在他面前,那她所有的踪迹与活动范围都会有痕迹。 他此前之所以对阎弓衣放任不管,便是要拥有足够的时间去查证这些事。 事实证明,一切都是阎弓衣的精密安排,被百幽谷的人抓获,也是因为知道他与苏挽烟在这个村寨落脚,借了山贼的势。 蛇族以取蛇毒为生,族中无论大人孩童,从小便会接触蛇毒。 所以,她或许是对毒有所了解,才从山贼手中存活下来,又或许,本就与山贼达成了协议,让她有机可乘。 余南卿是偏向后者,环境恶劣,又是冬季,若不是与山贼达成协议,余南卿不认为光靠解毒就能不受山贼侵扰。 自然,她会武,潜伏在山贼窝点附近也不无可能。 只是此事到底如何,余南卿也不打算深入考究,更不打算找阎弓衣问个清楚。 她与太皇太后做了什么交易,他也没兴趣知道。 他只需明白,阎弓衣目的不纯便可。 与蛇族族长的通信中,族长并未提及太皇太后,只说来了几个披着斗篷的神秘人,要与他做交易。 他们许蛇族全族荣华富贵,而蛇族则要帮他们对付余南卿。 信中有说,族长已拒绝此事。 只是…… 族长也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竟私下找了阎弓衣,阎弓衣出走,若非与余南卿联络上,他还真以为阎弓衣出走,是因为与他们发生争吵导致。 族长所写的信中,满是对余南卿的愧疚之意,更希望余南卿看在阎弓衣还小的情况下,能宽容处理,将一切后果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当时蛇族所救下的,不单单止余南卿一人,而是他们行军的一支小队。 这也是余南卿对阎弓衣宽容至此的原因。 他是不知太皇太后是如何查得他与蛇族的事,但…… 若太皇太后已经连蛇族与他的事都已经查出来,那其他的事…… 余南卿沉了沉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连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住处都不知道。 直到村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余公子,你这是去哪了?” 余南卿回魂。 院子里的雪已经被村民们清理干净,一楼屋里传出十分热闹的欢笑声。 里面,还有对苏挽烟的夸赞:“苏神医,你这手真巧,一学就会了,你要是我闺女就好了。” “你要是没成亲,做我家儿媳妇也不错。” “你们说什么胡说,苏神医放着荣华富贵不享,去你们家吃苦去,你们倒想得美。” 话音一落,又是哄堂大笑,好不欢乐。 余南卿勾了唇角,只要见她安好,他心里便无限满足。 这时,村长又打断了他的思绪:“余公子,这不是快过年了吗?我家婆娘烧得一手好菜,你与苏神医若不介意,过年便到我家吃去。” 村长的家就在这座楼宅的正下面,建在同一个坡上。 从上面楼顶的吊桥过去,可以直接去到村长家的楼顶。 只是冬季一般住宅都不开楼顶,所以村长每回来走的都是坡上的小道。 余南卿垂眸:“嗯,我会与我家夫人说。” “诶。”见他答应,村长喜笑颜开:“那年三十的时候你们记得过来。” 话说他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都还未正式给余南卿跟苏挽烟介绍过他家人。 待村长离开,余南卿才缓缓上前,掀了门口的暖帘。 见余南卿回来,众人的欢笑声与话语声顿时小了。 “呀,余公子回来了。”那她们也该走了。 她们每次来这里唠嗑,余南卿回来的时候大多都是掐着点的,要么是午膳时间,要么是晚膳时分。 眼见着村民一个个跟苏挽烟道别,余南卿耐心的在门口等着,等人都走干净了,他才缓缓进屋。 屋里,好像还残留着热闹的余温。 苏挽烟忍不住伸了个懒腰,余南卿绕到她身后,轻轻揉起她的肩膀:“累了?” 第486章 柔情蜜意 “一点点。”苏挽烟转了转脖子:“一大早的学着剪纸,又试了缝福袋,一坐几个小时,怪不得她们喜欢到处串门,不然当真枯燥乏味。” “不过……”苏挽烟拿起小篮筐里的福袋:“还挺好玩的,我做了一个,你看看。” 福袋是暗红色的,中间绣了翠金同心锁,做工略显粗糙,却能看出苏挽烟缝得十分用心。 这绣针,还是村民一针一针指着苏挽烟绣着,不然她是真的绣不出来。 余南卿拿起仔细观摩着:“甚好。” “送你的。”苏挽烟抬头笑道:“她们说让我缝一个,我满脑子都是给你做,便做了,只是不太好看,没她们缝得好。” 余南卿心底微颤,忽地垂眸:“烟儿。” “嗯?”仰头间,两人唇瓣近在咫尺。 苏挽烟气息顿时一窒,近距离下,她甚至能清楚的看到余南卿那埋藏在眼底的欲望。 她紧了紧袖中的拳头,抿着朱唇与余南卿四目相望。 柔情蜜意间,像是得到了准允一般,余南卿唇瓣往下一寸,便轻轻覆了上去。 柔软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加深了力道。 却又怕控制不住,片刻间隐忍的迫使自己分离。 苏挽烟却伸手,一把扯下他的衣领,将这短暂的时光延长。 余南卿心底一颤,大手轻扶起她的后脑勺,气息控制不住的加重。 “娘娘。”然而就在这时,黄叶的声音在暖帘外响起。 苏挽烟跟余南卿神情齐齐一惊,在黄叶掀一暖帘间连忙拉开距离。 寒风灌入,将屋中的暧昧吹散,只见黄叶端着膳食进来:“王爷,娘娘,午膳做好了。” “……”苏挽烟脸颊映着丝绯红,但她很快便敛了下来:“刚好我肚子饿了。” 余南卿站在苏挽烟座后,轻掩着还留有余温的薄唇,微侧着的脸能看到他已经红透了的耳根。 “你跟落雪吃了没?”苏挽烟又笑问一句。 黄叶回道:“回娘娘,已经吃过了,您与王爷快趁热吃,凉了便不好吃了。” 把膳食放下,又将做年货的小箩筐收拾了,道:“奴婢把这些拿到二楼去。” “嗯。”苏挽烟点头。 待黄叶没了身影,苏挽烟才抬眸:“你不吃啊?” 余南卿心脏还因方才的事而悸动着,见苏挽烟已经淡定自若,抿唇间颇为不甘心,故作镇定的敛了敛心神,这才缓缓坐到桌前:“方才村长来过,叫我们年三十过去一同用膳。” “嗯?村长来过?”苏挽烟好奇:“什么时候?” “方才。”吐了两个字,怕解释得不清楚,又补充一句:“在我回来的时候,许是见堂屋热闹,不忍心打扰。” 说话间,已经给苏挽烟夹了道菜。 苏挽烟很自然的吃进嘴里,恍然:“那我们带些熏肉去,前些天村民们拿过来给我们的。” “嗯。”余南卿微微勾唇:“上次村长还回来的银子,可以作压岁钱,打发给他孙儿。” 苏挽烟眸光微亮:“你想得周到,就按你说的办。” “是了,有件事,要与烟儿说。” 苏挽烟抬眸:“你说。” 余南卿却不急,待二楼的黄叶下来,退至屋外,才唤了声:“田中。” 田中从掀开暖帘进来,恭首揖礼:“王爷?” “在门外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田中领命,转身便退至暖帘外。 苏挽烟见他这么郑重其事,好奇:“怎么了?” 见四下无人,余南卿看着苏挽烟说道:“是关于阎弓衣之事。” 苏挽烟眨了眨眼睛,竖起耳朵:“咋了?” “她是太皇太后的人。”正确来说,是与太皇太后做了交易,只不过,这么说也没错。 苏挽烟闻言只愣了一下,转眼便接受了这个事情,点头:“你既知道,那你想怎么做?” 余南卿怕是已经有了主意,不然也不会让田中守着门。 余南卿却是扯开话锋,无奈的笑了笑:“与我想的一样,烟儿果然已经猜到了。” 每次在预料之内的事,苏挽烟都显得特别淡定。 苏挽烟睨了他一眼:“那可不是,我只是觉得一切太过巧合而已。” 余南卿觉得奇怪的地方,她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大雪山,一个女子能在山贼手中活下来,那群山贼还是百幽谷的人,余南卿还说他们在做人体实验。 冷血暴戾到那种程度,他们为什么要放过阎弓衣,真的是阎弓衣躲藏得好吗?还是阎弓衣有天大的本事? 要么,与山贼同谋,要么,就是看准了余南卿剿匪的时机,光蹲守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如此蹊跷,说没有目的,苏挽烟都说服不了自己。 只不过她不说罢了。 她觉得这些事,她能想到,余南卿也肯定能想到。 自然,她确实没想到这事还与太皇太后有关,但是仔细想想,除了太皇太后,也没别人了。 “不过……”苏挽烟嘴里还嚼着,就迫不及待的凑近余南卿,轻声道:“太皇太后的手会不会伸得太长了,连蛇族跟你的事都查出来了,这都多少年了,你连我都没怎么说过蛇族的事,太皇太后查这事估计不是一天两天。” “嗯。”余南卿也是这么想的,短则两三月,长则一年半载,不然蛇族这事,太皇太后查不出来。 余南卿给苏挽烟夹了道小炒:“烟儿,我想将计就计……” 苏挽烟跟余南卿这一顿饭,一吃就是一个时辰。 田中没收到命令,便一直守在门前。 直到,屋中暖帘掀起,余南卿从里面出来,田中冻得鼻子通红,揖礼:“王爷!” 余南卿微微抬手,田中这才恭礼退下。 屋中,苏挽烟已经困了,在余南卿出门的时候,便已经上了二楼。 黄叶到的时候,苏挽烟已经睡下。 落雪收了一楼的残羹,外面的风雪,不知何时又大了些。 余南卿从驿站调了一支小队过来看守阎弓衣,由小步监督。 当日剿匪,村民都已经知道余南卿手底下是有人的,当下见到村里多了十几号人,也没多大惊讶。 第487章 今日年三十 就是…… 这一下多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口吃饭,村长一时还有些为难。 如若余南卿对村子没有恩情,他是怎么都不可能给他们提供口粮的,再多的银子也不干,但现在情况不同,村长只好硬着头皮把情况给余南卿说清楚。 他不是逞能的人,他的任何一个决定,都关乎村民接下来的温饱,现在可不是好面子矫情的时候。 好在,余南卿也做了准备,驿站那边还有些物什可以补给,这两天风雪下得有些大不太方便,等天气好些的时候,再让人运过来。 村长听到这话,愁着的脸又挂了笑容。 一转眼,便是年三十。 一大早的,苏挽烟还没睡醒,朦朦胧胧间就听到有鞭炮声。 她躺在床上揉了揉眼睛,便见天还是灰蒙蒙的,她掀了被子正要起身,却被余南卿一把揽住细腰。 余南卿眉头微动,刚醒的他眼眸似有波光转动:“烟儿?” “你听。”苏挽烟指了指窗外,细声:“有鞭炮声。” 余南卿不太明白:“今日是年三十。” 有村民放鞭炮……不是很正常? “我的意思是,我竟不知村子里的人还囤了鞭炮,他们都没说过。” 苏挽烟拂开余南卿的手下了床,用木棍撑起窗户,寒风瞬间侵袭而入。 然而此时苏挽烟却丝毫不觉,正巧看到对岸的村民点着炮子往外一扔,小孩在二楼捂着耳朵看着,鞭炮炸得震天响。 一户接着一户。 苏挽烟正看得起兴,便见余南卿给她披了件披风,伸手把窗关了下来:“烟儿若有兴趣,我们到外面转转。” “好啊。”苏挽烟眸光一亮:“我去换衣服。” 另一边,黄叶听着动静就端着洗漱的热水上楼。 苏挽烟连早餐都没吃,洗漱完便拉着余南卿出了门。 现在时间还早,等到村里转一圈再回来用早膳也不迟。 “呀!”往坡上走,王婶是第一个见到苏挽烟的:“苏神医今日这么早?吃早饭了没?快来快来!快来一起吃!” 昨夜下的雪没过了苏挽烟的小腿,她趁机站着喘了口气,笑道:“我跟夫君到先到村里转转。” 老杨家的儿媳大着肚子站在院里,帮着自家夫君打下手。 王婶一喊,她就忙推了推自家丈夫,小声道:“是苏神医!苏神医来了!” 老杨的儿子杨冲,是个憨厚能干的壮汉,这会儿正从堆着冰窖中取冻菜,他娘子是个外村的,刚嫁到这村里一年多,比较腼腆,跟村里人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 杨冲回头一看,真是苏挽烟跟余南卿,忙放下手里的活:“苏神医!余公子!早啊!” 苏挽烟笑声回应:“早。” 说着,苏挽烟跟余南卿继续往坡上走。 杨冲的媳妇忍不住又推了他一下。 杨冲挠着头,不好意思的叫唤了声:“那个,苏神医跟余公子吃了没,没吃到我们家吃啊!我们家早饭刚做好,还热乎着呢!” 苏挽烟笑应:“我们先走走。” “诶,好。” 杨冲的媳妇听着心里着急,抿唇小声:“你快说呀。” 杨冲为难,但看着媳妇已经九个月的肚子,一咬牙:“苏神医,我家媳妇快生了,生的时候……您能不能过来看看?” 苏挽烟跟余南卿已经走到了坡上,还差几步就要过了杨冲的楼宅,闻言驻足回头:“可以啊,等今日得空我便过来看看。” 一听这话,杨冲心里那块大石就落了地:“诶好!谢谢苏神医!谢谢谢谢!” 苏挽烟笑着,拉着余南卿继续往山上走。 其实杨冲不说,她也一直在留意他娘子的胎。 只不过这家人似乎有所顾虑,一直没过来找她号脉,后来从旁打听到,老杨家的食物囤得不够,今年恐怕只能靠村民接济才能度过这个冬天。 所以没有多余的礼能拿出手,便一直没过来找苏挽烟。 不说苏挽烟,村医他们也没去找过,前些天杨冲媳妇肚子疼,以为要生了,但因为没拿得出手的东西,硬是在家挺着,想要等见红了再叫人。 后面却发现只是虚惊一场。 许是面子过不去,又或是不想白受人恩惠,哪怕村民告诉他苏挽烟是免费给村里人看病,也没见他过来。 这类人,苏挽烟也拿不准,只怕她巴巴上门,还损了人家的自尊心,所以一直都只留意着。 今日杨冲开口,苏挽烟反而松了口气。 不知是不是心里想着这事,苏挽烟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村医家门口。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都愣了,因为相比村子其他楼宅,村医的家地势比较偏,正巧村医周围的几户人家都搬离了村子,把本就偏僻的住处显得更孤寂。 苏挽烟拉着余南卿的手正要走,就见村医刚好从屋里出来,里面拿着一串短炮。 村医是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男人,头戴兽皮帽,身上穿着御寒的棉衣,脸上留着稀松的胡子。 在见到苏挽烟那一刻,村医也是一愣。 他忙收了鞭炮上前:“苏神医?余公子?你们怎么来了?可是上次给的药不够?我家里还烘着一些,正好你过来,进去瞧瞧?” 一听有药,苏挽烟便来了兴致:“好呀,就是怕您不方便。” “哪里哪里!”村医笑逐颜开:“快请快请。” 村医名叫杨中和,除去村长,算是村里比较有学识的。 虽然他医术不算精通,但让苏挽烟佩服的是,他的那身医术都是他自学的,大病大灾看不了,小病却得心应手,像风寒咳症这些,他大多能把个八九成出来。 还有他针灸也自学得不错。 除了疑难杂症,久郁成病那些问题去不了,给这村子的村民看病是足够的。 而杨中和似乎也知道这一层,在苏挽烟救下那名摔断腿的老人时,他本来还想跟苏挽烟学学医术的。 但他发现他与苏挽烟之间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开刀接骨这些,他自认自己连学习那个的能力都没有,纵使有,也非一年半载能成。 第488章 大年初一 与其学个半桶水祸害人,还不如不学,守着自己本身的那点医术,至少能不能治人自己心里还有数。 屋内,药房,一个大锅上放着数层大蒸笼,锅下烧着火,蒸笼间的热气徐徐往外冒。 苏挽烟左右观察了一下,连连点头,干烘的手法十分专业。 杨中和也是对自己的技术有信心的:“这会儿还不能揭锅,不过昨夜有一批烘好了的,您可以看看。” 杨冲他媳妇快生了,苏挽烟正好想找些药材,听郑中和这么说,她连连点头:“麻烦您了。” “这边请。” 药房后面,还有个晾药的房间。 一进去,一股中草药的味道都扑面而来。 苏挽烟兴致勃勃的又挑又拣,余南卿默默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眼眸带着宠溺的笑意。 挑好药材,付了银钱,苏挽烟才拉着余南卿慢悠悠的回了住宅。 回来的时候,邀他们进屋吃早饭的人不在少数,苏挽烟一一拒绝,倒是问人借了点鞭炮,想着回去也放一放,算是应节。 然而,两人还没回到住处就碰见了村长,好像是专程在门口等着他们的,一见苏挽烟跟余南卿便笑道:“苏神医,余公子,你们去哪了,我在这等你好久了,一起上我家吃早饭去。” 因着过节的缘故,早饭这一顿会特别丰盛。 村长家早早就预了苏挽烟跟余南卿的份。 “这……” 苏挽烟还没拒绝,村长便又开口:“前些天不是说了,过年到我们家吃饭去,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二位了。” 苏挽烟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来,吃饭是指……整个年都到他家吃吗? 不是只吃一顿? 余南卿看向苏挽烟,像是在等她做决定,苏挽烟笑了笑:“那走吧。” 村长家是个大家庭,除了他跟村长夫人,膝下跟他一起住的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子又娶儿媳,两个儿媳又生了娃娃,共有三个孙子两个孙女。 苏挽烟到时,就见堂屋已经摆了一大桌子菜,因着家里人多的关系,显得有些闹哄哄的。 饭是村长夫人跟两个儿媳操持的。 席间听村长夫人说,他们还有个大儿,离村好多年了,现在很少回村子,入冬前他们还收到他们家大儿的信件。 苏挽烟好奇,顺口问了一嘴。 但这时村长咳了两声,显然是不想让村长夫人多说,如此,苏挽烟也不好再打听下去。 吃完早饭,苏挽烟又陪他们聊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依村长夫人的话说,这村子冷清,大过年的也没什么活动,天气冷大家也只能窝在家里聊家常。 有小孩子的倒还能热闹些,能看着他们到院子堆堆雪人,追逐打闹,其余的便什么都没了。 这一层,苏挽烟也深有体会,这村民找她做得最多的事便是聊天。 回到住处,黄叶已经把炭火燃了起来,把堂屋烘得暖暖的。 “娘娘,您回来啦?”黄叶笑着福了一礼。 苏挽烟打了个哈欠:“今天起得太早了,我上去睡个回笼觉,中午你唤我起来。” “是。”黄叶领听:“那奴婢将炭火端到二楼去。” 余南卿这时开口:“我陪烟儿。” 苏挽烟抬眸看了他一眼:“阎弓衣的事不急?” “不急。”先把年过了再说。 闻言,苏挽烟没有异议,趁着还早,脱下外袍,解了发髻便躺到床上睡觉去了。 另一边,阎弓衣所住的地方。 “放我出去!你们放我出去!” 关押阎弓衣的房间门已经被锁死,房间的窗户也用钉子钉住,住宅楼四同还有守卫把守着。 “余南卿!我曾祖父救过你的命!你这是恩将仇报!我不会放过你的!” 被关了一天一夜,见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被气得半死,她抱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早上送来的早膳,突地咬牙一脚将桌子踢翻! 只听见一阵破碎的声音,送来的早膳全都散落一地,出好大的声响。 然而即便她闹出这么大动静,还是没有人进来看她一眼。 周围的村民见住宅被这么多人把守着,也很识趣的没有多嘴去问。 夜晚团圆夜,苏挽烟拎了村民送来的熏肉跟冻菜就准备去了村长家。 “王爷。”临出门前,田中揖手,细细的唤了一声。 苏挽烟见状笑道:“那我先去,你一会儿跟上。” 余南卿却一把将她的手牵住:“烟儿无需回避,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她不是回避,她是单纯不想管那么多。 苏挽烟也没解释,便听田中说道:“阎小姐把送去的饭菜都摔了,到现在滴粮未尽。” 这是要闹绝食? 本来不想管的苏挽烟冷然一笑:“明日起不用给她送了,就让她饿着。” 村民的食物本来就吃一口少一口,她倒好,给她送过去还摔了。 余南卿勾出一抹笑意,看向田中,田中会意:“是。” 年三十一过,便是大年初一。 昨日听过炮竹声的苏挽烟,今日再听已经没了那抹稀奇,甚至还一把扯过被子,蒙着耳朵继续睡。 村寨里的村民年节要供佛,所以起得会特别早,这会儿天都还没亮,外面便已经一片嘈杂。 余南卿将睡得迷迷糊糊的苏挽烟搂在怀里,苏挽烟习惯性的往他胸膛钻了钻。 然而正当苏挽烟快继续沉睡过去时,一楼响起了一抹急促的声音:“苏神医!苏神医在吗?我娘子……我娘子要生了!苏神医在吗?” 声音清晰的传到二楼,苏挽烟蹭的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余南卿只觉怀里一空,眉头转眼拧起。 “苏神医!苏神医开开门!” 声音还在继续叫唤着,杨冲着急,把一楼的大门敲得乓乓响。 黄叶从里面开门:“杨冲大哥,什么事这么着急?” “黄叶姑娘,我家娘子要生了,苏神医在不在,能不能快过来看看!”杨冲显得很着急,不知是冷的还是担心的,连唇色都白了。 “你先别着急,我现在就去把夫人叫醒。” “谢谢!谢谢……” 第489章 接生 在黄叶给杨冲开门的时候,苏挽烟就已经从床上起来了,她换了衣服,披了外套,简单的把头发扎了扎便准备下楼。 苏挽烟这样,余南卿自然也没了睡意,倒了杯水给她漱了漱口:“烟儿别急,我随你一起过去看看。” “杨冲天还没亮就来叫,我是怕他媳妇是半夜发作的。” 这才是她担心的原因。 她拿起早早抓好的药下了楼。 杨冲媳妇这一胎是稳的,也没有其他不好的征兆,按正常来说不会有什么大碍。 前面她去给杨冲媳妇把脉的时候也问过,老杨已经找了村里会接生的村妇提前准备着。 当苏挽烟下楼时,便见杨冲在一楼堂屋来回踱步。 见苏挽烟下来,他连忙迎上去:“苏神医!你赶紧过去看看,我媳妇她……她……” ‘她’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你冷静些。”苏挽烟劝了一句,边随着他出了门,边问道:“产婆已经叫了吗?” “叫了,可是梅婆婆说情况不太好,而且我娘子她……她昏死过去了,我也是没办法才来找您的!” 现在天还未亮,本来杨冲想着等天亮之后再来找苏挽烟,可他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昨天半夜……” 苏挽烟拧眉,还真是半夜发作。 苏挽烟风风火火走到老杨家时,堂屋坐着杨冲的父亲跟母亲,房里是产婆着急的声音:“杨冲他娘子,你醒醒啊!不能睡啊!你再不醒孩子也要出事了!” 一见苏挽烟,老杨蹭的一下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苏神医……你可要帮帮我们啊!” 他们只有杨冲一枝独苗,他儿媳妇这一抬尤为重要。 苏挽烟摆了摆手,看向杨冲:“去把杨大夫叫来。” 杨冲一愣:“杨大夫?” “你尽管去!”苏挽烟还没说话,老杨就着急的敲了一下杨冲的脑袋。 然而随后又道:“不!你在这里等着,我去!” 说完,老杨头也不回的大步出了门。 苏挽烟将手里的药递给黄叶:“把药煮开,先倒一碗过来,剩余的等生产完再端一碗过来。” 黄叶忙接过药领命:“是。” 苏挽烟这才边撩起袖子,便往产房里走。 屋里,帮助产妇生产的梅婆婆急得满头大汗,双手都已经染了血,房间被炭火烘得暖暖的,躺在床上的杨冲媳妇已经晕了过去,脖子的汗让头发丝全都贴黏了上去。 见到苏挽烟,梅婆婆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哎哟,苏神医你可总算来了,你再不来,我可就打算伸手掏了,不然孩子迟早要被憋死了哟。” 梅婆婆在这村里,也算是经验丰富的产婆,村里好多孩子都是她帮忙接生的。 只是,饶是经验再丰富,也有生不下来,一尸两命的时候。 梅婆婆伸手掏孩子这活干的也不是一两次了,但是每次这样生产完,不是孩子有问题,就是产妇有问题。 不到逼不得已,梅婆婆也不想贸然用这一招。 其实梅婆婆的方法是完全可行的,但无奈受限于这个时代。 苏挽烟从身上拿出针灸包,快速净了手,拔出细针放到烛火上烤了烤,将银针刺入人中。 不过瞬间,杨冲媳妇便猛地吸了口气。 与此同时,苏挽烟迅速将一片参片塞到她嘴里,吊着她的精气神。 又以长针刺入太阳穴,便见产妇转瞬眉头,“啊——”的一声,痛苦的中呻吟出声。 “哎呀!醒了醒了!苏神医!她醒了!” 苏挽烟这才伸手去探她的肚子,胎位是正的。 再探她的宫口…… “……”一晚上的时间,只开了一半不到。 怪不得生不下来。 就在这时,杨大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苏神医,听说您找我?可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 “是。”苏挽烟唤声:“杨大夫进来说。” “是”杨中和闻言不敢怠慢,忙推门进了进去。 生产这事大多都归产婆处理,杨中和大多都是在产后给她们看看,像这样让他直接进去帮忙接生的,还是头一回。 “杨大夫,麻烦你用银针稳住她的气血,我要给她做一套按摩。” 她要刺激宫缩让她打开宫口。 苏挽烟原本考虑给她开刀,但是这样一来,以后她要生二胎三胎就增加了不必要的风险,她不可能每一胎都过来一次。 能给她顺产就给她顺产。 杨中和连连点头:“好……好。” 他打开自己的药箱拿出针灸包,快速净了手,便着手施针。 “那娘娘,我要做什么呐?”梅婆婆问。 “你看着我给她按,待按摩完,接下来就需要你来操持了。” 苏挽烟不打算将这事完全揽上身。 这些天村里的村民都来找她看病,去杨中和那里的人反而少了,她不想她走后村民拿她跟杨中和来做比较,医者仁心,这里的村民还是需要杨中和的。 这也是苏挽烟让他过来帮忙的原因。 产房里的叫声断断续续的,守在外面的杨守在堂屋不停的来回踱步。 黄叶端着药碗进去,不到片刻又端着空药碗出来,显得忙忙碌碌。 杨冲他母亲实在嫌他太晃,忍不住唤了声:“哎呀你别走了,真是晃得我脑袋都疼了,有苏神医在,你就放心吧。” 老杨也觉得自家儿子太过慌张了些,敲了敲桌子:“去坐着。” 杨冲抿着唇没敢说什么,找了张凳子一屁股坐下。 院子,余南卿这会儿正站在雪地里,手里拆着田中拿过来的两个小竹筒。 两个小竹筒里都装着密条,一封是从百幽谷送过来的,另一封,则是从蛇族那边送来的。 余南卿粗略的扫了一眼,便将两封密信蜷在手心,内劲微微一凝,两封密信便双双化为灰烬。 田中见状,什么话也没说,揖了一礼便垂眸退了下去。 黎明,随着天边一抹金光乍现,产房里一声啼哭极为响亮。 堂屋中,所有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取而代之的极致的欣喜:“生了!我听到孩子在叫了!爹!娘!我媳妇生了!” 第490章 母子平安 余南卿回头,入帘便是梅婆婆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出来,一脸欣喜的道贺:“恭喜贺喜,是个儿子,正逢大年初一,这可是个好兆头,这孩子日后定顺风顺水,前途无量啊!” “嘿嘿,什么前途无量,以后平平安安的就好。”杨冲他父亲接了一句。 杨冲则显得手足无措,看着襁褓中了婴儿,小小一个,连抱都没地方下手。 “天寒地冻,快让孩子进屋吧,见着就好了。”杨冲他母亲喜笑颜开的道了一句。 刚抱出来的孩子,看没一会儿,就让梅婆婆又抱了回去。 临进房前,杨冲这才想起,着急的问道:“我娘子呢?” “在里面呢,放心,有苏神医跟杨大夫在,母子平安。” “那就好,那就好。”杨冲他母亲欣喜的拍着大腿:“那什么,我去村长家借只鸡回来,熬点鸡汤给儿媳补补身子。” 老杨招呼着:“去吧去吧。” “你也别闲着,多弄些炭来,别叫儿媳冻着了。” “那我……”杨冲刚想说什么,就被他母亲叫住:“你哪也别去,在这里守着。” 几人分工合作,一下就忙碌了起来。 余南卿见屋里的人一片喜庆,心底似某个柔软的部分被触动,却又不太真切,让他有种恍惚之感。 黄叶这时又端着熬好的汤药进门,余南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跟着进去凑热闹。 又过了约莫两刻钟,苏挽烟跟杨中和才从产房出来。 杨冲一个健步迎了上去:“苏神医,杨大夫,我娘子她怎么样了?” 杨中和笑笑:“苏神医妙手回春,你娘子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体力不支,睡过一觉便好了。” 苏挽烟在屋里给他传授了一些接生与产后的医疗知识,方才待在屋里这么久没出来,也是因为苏挽烟说了要做足够的观察,保证产妇的安全。 苏挽烟这时笑道:“多得杨大夫帮忙,事情顺利多了。” 杨中和谦虚:“哪里哪里,都是苏神医的功劳。” “……”苏挽烟没搭话,止了这商业互吹,对杨冲嘱咐道:“接下来你娘子要好好休养,切莫让她操劳,注意防寒保暖。” “是,是。”杨冲连连点头。 “回头杨大夫再送几副汤药过来,这几日你熬了按时给你娘子服下,有什么事再过来找我或者找杨大夫都行,我先走了。” “诶,苏神医慢走,杨大夫慢走。” 两人刚出门槛,杨中和本来还想对苏挽烟说什么,却见余南卿已经等在院子里,看飘在他肩膀上的白雪,也不知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见此,到了嘴边的话语只能咽下,跟苏挽烟揖礼道别。 待杨中和走远,余南卿才看向苏挽烟:“忙完了?” 唇角带着温雅的笑意,声音轻沉好听。 苏挽烟上前,踮起脚尖拍了拍他肩膀上的雪:“忙完了,怎么不到屋里等?” “不合适。”余南卿只简单的吐了三个字。 苏挽烟握起余南卿的手,冰冰凉凉的,她放到嘴边给他哈了哈气,搓了搓:“看你手凉的,早知道让你回去等了。” “我故意的。” “啊?”苏挽烟抬头,不明白他说的什么。 余南卿却是笑了,把手放她嘴边:“手冷,烟儿再帮忙暖暖。” 他有内力护体,区区雪天又能奈他何? 不过是故意这作态,让苏挽烟疼他罢了。 苏挽烟狐疑的盯了他一会儿,实在看不出什么,小手才又揉了揉他冰凉的手:“在外面再怎么暖也没用,走吧,回去用暖手炉温着。” 余南卿一笑:“好。” 老杨家今日双喜临门,左邻右舍听说后都赶着过去送祝福,一传十,十传百,不过片刻的时间,老杨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想着今年他们囤的粮不够,这会儿媳妇生产完还要补身子,或多或少又筹集了不少冻菜过来。 村长也送了一箩筐的炭火过去。 大家伙这么把东西送过去的时候,倒让杨冲想起还没给苏挽烟跟杨中和诊费。 这不,又急急忙忙拿了礼过来,苏挽烟婉拒了。 而杨中和那边,自然也是不收的。 早在苏挽烟来他这里给杨冲媳妇拿药的时候,就已经付过银子,再者杨冲家现在这个情况,他肯定是不能拿的。 后面杨冲跟杨中和是怎么谈的,苏挽烟不知道。 连着年初一到年初七,苏挽烟都是在村长家吃的年饭,之前村民送来的冻肉跟冻菜,苏挽烟干脆全拿到村长家去。 在这个大家都热热闹闹的年节,有一个人差点被忽略了。 “老爷,夫人,阎姑娘她……好像没声了。” 田中来禀的时候,苏挽烟还愣了一下。 院子,他们刚从村长家吃完饭回来,苏挽烟问道:“多少天没送饭菜去了?” 田中回道:“自夫人下令那日起,到现在。” 七天了啊,那确实没多少力气了。 这时田中又补了一句:“也没送水。” 苏挽烟睁了睁眼睛,看向余南卿:“去看看?” 饭也就算了,连喝的都没有…… 余南卿不急不徐:“送些水进去。” “是。”田中领命, 然而还未退下,就听余南卿又道:“小心有诈。” 阎弓衣是习武之人,他最清楚习武之人的极限在哪里。 田中微愣,随即垂眸:“是。” “七天不吃不喝,还会有诈?”苏挽烟看着田中离开的背影,好奇的睁着眼睛问。 余南卿这才想起,好像没跟苏挽烟说过阎弓衣会武的事。 罢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抬手摸了摸苏挽烟的头:“外面天冷,我们快进去。” 苏挽烟一把将他的手拂开:“你手好重。” “……”他都没使劲。 哪里是他的手重,不过是苏挽烟太过贪恋,觉得不好意思罢。 脸颊那抹不易察觉的绯红,叫人看不真切。 另一边,阎弓衣住宅楼。 田中端了茶水站在门口,示意了一下守门的护卫。 两个护卫会意,拿钥匙把门锁打开,推门。 田中迈步进去,却见……里面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眸眼顿时沉了下来。 第491章 彻底老实了 说时迟那时快,在门框之上攀着的阎弓衣面露凶光,五指成爪,瞬间朝田中背后偷袭而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田中手中茶水落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还未看清阎弓衣的身影,田中便旋身一擒,大手直接捏住了她的后脖颈,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阎弓衣霎时重重的被压在了地上! “啊——”阎弓衣只觉口中一阵腥甜,脖子好像要被截断了般,满目狰狞:“畜生!放开我!要是让我曾祖父知道,他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田中没有说话,加重了手中的力道,阎弓衣根本受不住,疼得脸色煞白,瞬间连叫都叫不出来。 片刻,只听得一声“咯”的轻响,阎弓衣浑身一窒,整个人都像失了生气般,脑袋一垂,便昏死了过去。 田中神情坚定,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起身,迈过阎弓衣的身体,走出房间,把门关上,锁紧。 茶水他已经送了,阎弓衣不要。 “……”沉默了一瞬,还是决定把这事禀报上去。 毕竟,真死了就不好了。 田中心里暗暗叹气,都是些什么差事啊,尽让他给碰上了。 好羡慕小步跟明宇,跟着娘娘干的都是些很正常的差事。 正月过,二月初。 今日晨起,刚迈出门槛,一滴冰凉的雪水便从屋檐滴到苏挽烟的脸上。 苏挽烟不由一个激灵,抬眸便又是一滴清凉的水滴。 她顿时兴奋,拍了拍旁边的余南卿:“雪化了!” “嗯。”余南卿眼里满是她兴奋的模样,勾着的唇角一直没下来过。 “那是不是代表,咱们要启程回馥州了?” 说实话,苏挽烟都已经等得有些焦灼,不是这村子不好,但金窝银窝,到底不如自己的狗窝舒服。 余南卿笑道:“来去得空,现在到村长家问问路况?” 苏挽烟迫不及待挽起他胳膊:“走吧走吧。” 因为经常需要清理积雪的缘故,每次清理积雪,村长都会到村外探探路况,看看天气,也算是保证村民出走安全。 毕竟,之前在冬季冒险上山打猎的人不是没有。 今年是因为出了山贼的事,大家都心有余悸。 其实就算余南卿跟苏挽烟不问,村长也早早注意起山里的路况,今年的雪化得比往年要早些,正月十五时他就见山中有溪水流下。 这是化雪的前兆。 只是化雪也需要一个过程,这几日肯定还是不行,依村长的经验,余南卿跟苏挽烟想要启程,最好还是再等上半个月,这样会更安全一些。 当然,如果能等到三月那是最好不过。 听完村长的话,苏挽烟谢过。 夜晚,苏挽烟跟余南卿入睡的时候,才谈起这个事。 “咱们是二月中旬走,还是等三月初?” 两人躺在床上,被子下的一双手轻轻牵着,听到苏挽烟的话,余南卿微微侧过身:“烟儿想什么时候走?” 苏挽烟也顺势侧了过来,面对着余南卿:“问你呢,你怎么反问起我来了?我无官一身轻,想着你担子重才着急的。” 余南卿将苏挽烟揽进怀里,闻着她身上那淡淡的清香,微闭了闭长眸,一时无话。 苏挽烟抬眸:“你很着急是不是?不然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急……”余南卿确实有些急,但…… “也不急……” 苏挽烟笑了:“你这到底是急还是不急?” “急的是想快些将那些烦心事解决。” 不急则是因为那些事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理处好,所以别说是在这里再逗留一两个月,即便再过一年半载,想来都是可以。 余南卿这么说,苏挽烟便明白了。 小手环上他的腰:“睡吧,凡事还有我呢,有用得上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就是。” 余南卿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只觉心里暖暖的,揽着她的手臂不由紧了紧:“嗯。” 话是这么说,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最终,苏挽烟跟余南卿还是决定二月中旬出发。 这事,他们要求村长不要大肆宣扬,他们想在二月中的时候,安安静静的离开。 村长闻言,想说什么的嘴张了又张,却始终没吐一个字。 他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身为村长他所有事情都做得十分理智,在余南卿跟苏挽烟要离开的这件事上,应当也没什么要多想的。 最终,村长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临离开的前几天,苏挽烟去了一趟杨中和家,把一本现写的医学手札交到了他的中。 杨中和一开始还疑惑,待他翻开一看,里面全是苏挽烟总结的医术精华。 而且里面所写的都是他擅长的医术领域,并没有超纲题。 杨中和翻了几页,连手都抖了:“这……这……” 苏挽烟笑道:“你既能自学医术,想来这里面的东西你也一看就会。” 是她年初一给杨冲媳妇接生时,萌生了写这本手札的想法。 也不是什么特别难懂的医术,很适合杨中和这样民间大夫。 “杨某无以为报……”杨中和干脆给苏挽烟跪下。 苏挽烟忙将他扶起:“杨大夫别这样,也是你们以真心待我,我才倾囊相授,在村子里住的这几个月,我过得很开心。” 说完,苏挽烟也不多逗留,跟杨中和别过,很干脆的转身离开。 杨中和看着她的背影,“唉”的一声叹了口气,其实他也知道,给杨冲媳妇接生那天,是苏挽烟有意护着他的名声,好让村民别忘了,这村寨还有他这个大夫在。 说其实,杨中和有时候在想,要是苏挽烟能一直留在这个村子多好。 但想想又觉自己贪心,不敢多想。 阎弓衣,终于被放了出来。 趁着苏挽烟去找杨中和还未回来这空档,阎弓衣被押到余南卿面前。 这一个多月阎弓衣滴水未进,如今被押到余南卿面前是彻底老实了。 只见她这会儿脸色煞白,眼下一片乌青,那本来精致的面容因为挨饿的缘故,这会儿连脸颊都凹陷了进去。 “南卿哥哥。”阎弓衣没了最初的气焰,见到余南卿,她哭丧着脸:“我……我再也不敢了……呜呜……我好饿啊南卿哥哥……” 第492章 于过客而言,十分得宜 饿得她连说这么一句话,都像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般。 “水……能不能先给我一杯水……”阎弓衣乞求的看着余南卿。 没等余南卿开口,田中便给她倒了杯水,阎弓衣如见春雨,一个仰头便将水喝了个干净。 “还……还要……” 田中又给她倒了一杯。 连续好几杯水灌下肚子,阎弓衣才恢复了一些力气,又开口:“南卿哥哥,我好饿……” 余南卿却没理会她的话,坐在位上淡淡道:“给你两个选择,回族蛇,还是……随本王去馥州。” 此话一出,阎弓衣震惊抬头,随即便是欣喜:“南卿哥哥愿意让我留下来?不赶我走?” 余南卿沉眸,微一挥手。 田中便会意,又上前将她带了下去。 “诶!南卿哥哥!我有话要说……我还没……”阎弓衣转眼被捂了嘴,押了下去。 余南卿也不是找她来商量的,只是通知她一声罢了。 只要她不捅出篓子,看在蛇族的情分上,他不会太为难她。 阎弓衣刚被带下去不久,苏挽烟就从外面回来。 原是冷淡的余南卿脸上即刻升起一抹欢喜,习惯性的迎上前:“烟儿回来了。” 带着笑意的唇角,哪有方才半点厌世感。 苏挽烟递上手上一枝梅花:“给你。” 余南卿心头微微一悸,止不住眸中的雀跃:“梅花?” “回来的路上看到的,折了一枝。”苏挽烟笑道:“想起了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你时不时的就摘点花到房里,那些花瓶本来就是作摆件的,硬是让你用花装饰上了。” 离开太久,还真有些想她那些宝贝玩意。 余南卿接过那枝寒梅,脸上肉眼可见的开心:“烟儿都记得?” 随即脸颊又起了微红,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没想到他有一天竟也会……收到花。 还是苏挽烟送的…… 细微的表情,苏挽烟看得真切。 抬手轻抚着他的脸,温温的触感让她在他脸上多捏了几下,余南卿贪恋,执起她的小手依偎着,不愿放开。 苏挽烟这才后知后觉,笑道:“咱是不是弄反了?” “无妨。”余南卿哪里会考究那么多:“烟儿对我如何都可以。” “……”苏挽烟使劲捏了他一下。 余南卿握着她的手微紧:“烟儿,疼。” 叫他说这种乱人心魂的话。 苏挽烟也不敢将这话说得直白,抿唇间又轻抚起余南卿那被她捏疼了的脸。 村长帮忙看了个宜出行的日子。 二月十三,凌晨。 天未破晓,苏挽烟与南卿就在这万籁寂静之时,悄悄离开了村寨。 来送他们的,只有村长一个人。 留守在驿站的守卫军已经先行一步,先遣部队早在昨日便已经探明路况,如今正在数里之外的官道等着他们。 村长不是煽情的人,也不知该在送别时说些什么,只提两袋干粮与粗粮过来:“这雪还未完全化开,山道易滑,你们路上小心,这些……你们可以在路上吃。” 他想给他们拿点肉,但是肉已经在过年的时候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边边角角,老村长不好意思拿出来。 黄叶跟落雪接过村长手里的两袋麻袋。 苏挽烟从怀里拿出一袋银子,感激道:“这些日子承蒙村长关照,这些银子村长您拿着……” 村长正想拒绝,却听苏挽烟态度强硬:“这些您必须拿,也不光是给村长您的,也是我回馈给村民的。” 这一说,村长在犹豫之下,还是接了过来。 其实苏挽烟他们给的已经够多了,光是大年初一给他们孩子的压岁钱,都已经够他们吃喝一辈子。 但想到寨子里的村民,村长也不再矫情。 想了想,还是说了句:“其实……让他们来送送您,也是不错的。” 与苏挽烟他们相处了那么久,就是石头也会生出感情,更别说是人了,他都能想象得出,村民一觉醒来知道苏挽烟已经走了时的模样,该有多遗憾。 苏挽烟闻言只笑了笑,垂眸:“就此别过。” 萍水相逢,不过是生命中彼此之间的一点小插曲,或许他们以后还会再见,又或许以后都不会再见。 苏挽烟也不知道,但这样平平静静的离开,她觉得是最好的。 不会太过热烈,又不会太过冷淡,于生命中的过客而言,十分得宜。 见此,老村长也只能恭身回礼。 苏挽烟在余南卿的搀扶下缓缓步上马车,随着马车渐行渐远,村长在村道上站了好久,这才点燃了烟斗,回村去了。 从村寨离开,回馥州的脚程走得很快,二月底便抵达了馥州边界。 后用时三日,便抵达馥城。 恭亲王回归,馥城的府尹协同馥州监督,领着一众官吏到城门口迎接,如此情形之下,又有百姓到城墙围观。 一时间,余南卿与苏挽烟回城,竟成了盛况。 “臣等参见王爷,参见王妃,王爷王妃千秋万载,仙福永享!” 马车才刚刚停稳,苏挽烟便听到外面整齐划一的声音。 透过帘子的缝隙往外看,穿着官服的官员们已经齐齐跪下,城中的守卫军已经挺直了身杆在城中开道。 余南卿没出马车,只淡淡应了声:“免礼。” 为首的馥州府尹缓缓起身,率先说道:“微臣已经在府上备下酒宴,为王爷与娘娘接风洗尘。” “回府。”余南卿只吐了两个字。 此话一出,府尹也只能垂眸恭首,哪敢不遵? 舟车劳顿,刚回到王府,苏挽烟就忍不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余南卿笑着给她倒了杯水:“累了?” 苏挽烟往罗汉床上一趴:“你不累啊?” 说完,又自言自语:“忘了,你会武,自然不累。” 余南卿唇角勾得肆意,上前轻轻按着她的腰。 苏挽烟舒服的闭上眼睛,然而这一闭,困意就毫无征兆的席卷。 “余南卿。” “嗯?” “想睡觉。”苏挽烟说着,就挪了个舒服的姿势。 余南卿手上的动作没停,闻言只轻轻“嗯”了一声,像催眠曲一般,让苏挽烟身心更加放松。 第493章 陆府大小姐 迷迷糊糊间,苏挽烟问了句:“你不休息吗?” 余南卿张了张嘴,想回苏挽烟的话,却见她已经睡意朦胧,到底是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看着她眸中带着宠溺的笑意。 余南卿确实忙,离开馥城已经是上一年五六月份的事,一直到年后三月才回来。 馥州新税法才刚颁布,馥州官员不服的大有人在,这个时候钻漏洞的人最多,余南卿要把他们一个个揪出来清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山高皇帝远,不仅仅是对余南卿来说有利,对于馥州的官员同样也是。 “还以为王爷这次回了京就不会再回来了,没想到啊……” 府衙,洗尘宴余南卿没来,已经布置好的酒宴只能就此作罢。 两个地方官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压着声音吐了一句。 眼见四下也没别人,另一个官员搭话:“他乖乖做他的王爷,坐等着收银子不就好了,这么瞎折腾干什么?” “诶诶诶……”有人听到他们的话,赶忙上前两步透露道:“我听说,王爷在京城十分不受重视,他是被……是被太皇太后赶来馥州的,京城根本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咳咳!”随着馥州监督的两声咳嗽,三个暗戳戳的官员心底一颤,连头都没回就快步溜走了。 这样的言论已经摆到了明面上,私底下已经成什么样子,可想而知。 馥州十三城早已盘根错节,余南卿想以一己之力颠覆,还是有难度的。 馥州监督拧了眉头,还是决定到恭亲王府走一趟。 苏挽烟这边倒十分惬意,刚回王府没几天,便拿着抹布一点一点的将房里的摆件擦干净。 苏挽烟回来,最高兴莫过于秋叶,刚回来那两天叽叽喳喳的在苏挽烟耳边说个不停,这会儿从外面温了暖手炉进来,见苏挽烟在打扫卫生,惊了一下。 “娘娘使不得!快放下让奴婢来!”秋叶放下暖手炉,抢过苏挽烟手里的抹布。 苏挽烟笑了笑,手里拿的是‘僵尸娃娃’,她宝贝的揣在心口:“其实也不脏,就是想动动这些东西。” 苏挽烟不在的这些日子里,秋叶每天都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房中的陈设也都跟原来的一模一样。 王府的一切都井然有序,都是他们的功劳。 秋叶闻言笑道:“娘娘这是太久没回家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苏挽烟心底微动了动。 她敛下思绪,将手里的‘僵尸娃娃’放回原位:“回来时确实花了不少时间,大雪封山,实在走不动。” “黄叶都跟奴婢说了。”秋叶努了努小嘴:“说实话,奴婢羡慕得很,要是奴婢也跟在娘娘身边就好了,定十分有趣。” 这话苏挽烟认同,黄叶性子平,没有秋叶活泼,要是秋叶在,估计会跟那里的村民打成一片。 一想到这个,苏挽烟就止不住唇角的笑容。 正想着,黄叶从外面进来禀道:“娘娘,陆府大小姐前来拜访,您见还是不见?” “陆府?”苏挽烟疑惑:“谁?” “娘娘您忘啦?”秋叶提醒道:“上一年七夕踏秋,您见过的,叫陆朝,当时还给了两盒福味楼的点心娘娘呢。” 秋叶这么一说,苏挽烟就想起来了,只是…… 她来做什么? 印象中,她跟她的交情也不深啊。 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让她到花厅等着。” 毕竟陆朝也没得罪过她,当时她态度还挺好的,不卑不亢,让她生起不少好感。 想了想,又问秋叶:“余南卿还在书房?” “是。” 这几天都有官员来找余南卿。 也是,毕竟馥州的要务也耽搁了许久,还有京城那边的事要操劳,还有阎弓衣…… 主院,花厅。 苏挽烟到的时候,便见陆朝一身湖蓝百鸟盎飞锦,外披月白流光披风,狐绒围脖将她的小脸映衬得端庄精致。 馥州的三月虽然已经满含暖意,但吹起的风还是有些微凉。 馥城的百姓大多已经去了冬衣,着上春装,若实在觉得凉,便会像苏挽烟现在这样,捧上一个暖手炉。 像陆朝这样还戴着围脖的人已经很少,却也不是没有。 陆朝朝苏挽烟福身,行了个礼:“臣女陆朝,见过王妃娘娘,娘娘万安。” 苏挽烟上前虚扶:“快起来,请坐。” 陆朝大大方方的样子,让苏挽烟看着心里欢喜。 待秋叶沏了上好的清茶,苏挽烟才问道:“不知陆小姐今日前来,是为何事?” 陆朝堆出一抹温婉的笑容:“说出来,许会让娘娘见笑,臣女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只是有些想娘娘,便来了。” 苏挽烟微愣,这理由还真没想到,当然,她不全信。 陆朝笑道:“臣女与娘娘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娘娘才情令臣女钦佩,那日七夕一见,便一直期待着能与娘娘多聊上几句,娘娘一去京城,臣女还以为……” 还以为她不会再回来了。 陆朝笑着转了话锋:“好在,臣女又见到娘娘了,望娘娘莫笑话臣女。” 她也知道她跟苏挽烟交情不深,所以这次贸然来,也是鼓足了勇气。 苏挽烟笑着摇摇头:“承蒙陆小姐看得起。” 她有自知之明,若论才情,她根本没有,论文不文,论武不武,哪里来的才情可言? “臣女说的都是实话。” 苏挽烟笑着,应道:“多谢。” 这个时候也只能应着了。 这时,陆朝从婢女手中拿过一封帖子:“娘娘,臣女不日内将在傅林园举行的茶宴,若娘娘有兴趣,不知可否赏脸?” 说完,她起身上前,恭敬的将帖子递上。 秋叶很有眼力的上前接过。 苏挽烟没有立刻答应:“近日府中事务繁多,容我斟酌。” “臣女谢过娘娘。”陆朝又福一礼,随即道:“娘娘方回城不久,定身心劳累,臣女便不多打扰,容臣女就此告辞。” 苏挽烟也没的挽留,吩咐了句:“黄叶,送陆小姐。” 陆朝很知礼的与苏挽烟别过,这才跟在黄叶身后,离开了恭亲王府。 第494章 强权之下,谁敢不服? 陆朝一走,秋叶便将帖子递到苏挽烟面前:“娘娘您看,茶宴的帖子。” 苏挽烟好笑:“我知道是茶宴的帖子。” 她打开看了一眼,是在三月初十,也就是后天。 苏挽烟并没有多想,淡定地合上帖子,起身,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往主院的小厨房走去。 临近午时,书房。 苏挽烟端着做好的午膳,探头探脑的听着书房里的动静。 “除了馥城,馥州其他城对税法改动的民意,都已派人调查过。”馥州监督将一叠资料呈上,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座上的余南卿,开口:“对百姓来说,新税法是件好事,但王爷应该知道,馥州之地并非王爷所见到的这般简单。” 所有官员与商贾都是拧在一起的,余南卿想要怎么做? 听闻余南卿是因太皇太后不喜,所以才打发到馥州来,监州虽不想相信,但是前两年京城事变,他也有所耳闻。 并不排除传闻是空穴来风。 这次余南卿回京,他们猜测他不会再回馥州,就是觉得他是回京城夺权的。 却没想到…… 监督也不由猜测,这是又败阵下来? 余南卿神情淡淡的没说话,忽而眸光一闪,眼尖的看到苏挽烟那小脑袋在门框边边露了半个出来。 本枯燥乏味的表情一下有了光彩:“烟儿。” 余南卿起身,挥手打发了馥州监督:“你先回去,容后再议。” 监督垂眸,缓缓退离了书房。 苏挽烟这才端着膳食进门:“前几天就见你在忙税法的事,怎么今天还是说这个,很棘手吗?” “并不。”余南卿笑着迎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托盘。 苏挽烟好奇:“听你这么说,好像很好解决的样子。” 余南卿只是笑笑,他意已决,谁反对都没用。 苏挽烟掐了一把他的腰:“别顾着笑,说话。” 余南卿一个激灵,稳着手中的午膳,眼神幽怨:“烟儿……” 他把午膳放到书桌上,这才无奈一笑:“不管馥州底下如何,强权之下,终要臣服于我。” “哇哦。”此话一出,苏挽烟就惊叹了一下:“你好霸气哦。” “……”余南卿神情不自在:“烟儿惯会取笑我。” 苏挽烟却摇头:“不哦,是真心在夸你,而且我觉得很有道理。” 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臣子造反,必要清除异党,那些暗中下黑手的,这个时候谁先冒头谁就先死,杀一儆百。 强权之下,谁敢不服? 这个时代本就如此。 一碗白饭落到苏挽烟面前,余南卿有些意外:“烟儿认同?” 但转眼又觉得这才是她的正常反应。 笑着转了话锋:“烟儿与我,总是心有灵犀。” “要不咱俩怎么能在一起呢?” “……”余南卿心头微悸。 敛下眸中涌起的欲望,余南卿轻轻掀开汤盅的盖子,一股淡淡的药香味漫入鼻间,本已经按捺下的悸动又在这一瞬浮动。 “烟儿做的?” “只有汤是,其他的是厨房做的。”苏挽烟笑道:“见你近日劳累,给你放了些凝精固气的药材,快趁热吃了。” 边说着,边已经低头扒了口饭。 “今晚再给你熬点鸡汤,让你睡个好觉。” 余南卿勾唇:“好。” 回馥州已有数天,但苏挽烟都没再见到过阎弓衣。 正当苏挽烟犹豫要不要问一下的时候,余南卿把一封信递到她面前:“京城送来的密信。” 苏挽烟挑了挑眉,接过来打开信件,边吃边看。 上面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是查清了与蛇族做交易的确实是太皇太后,只是太皇太后没有暴露身份,是余南卿派人顺藤摸瓜查到的。 苏挽烟把密信扔桌上:“也就这些无关要紧的事你才给我看看。” 余南卿愣:“烟儿想知道什么?你若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挽烟好笑:“得了吧,半天憋不出一句。” 顿了顿,又说道:“虽说你把计划给我说了,但是具体的细节我一概不知……” “罢了罢了,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苏挽烟摆摆手,不去深究。 这种事,她少知道一点,就多一点保障,如果她知道了更多的细节,万一被有心的人诈出来怎么办? 特别她武力值为0,她还是做好她的花瓶好了。 反正只要知道大概的走向,其中细节只要细细推敲,还是能猜到蛛丝马迹的,区别在于她想不想花这个脑力。 “也许……要花上不少时间。” 苏挽烟笑了笑:“总不会比我们一起要过的日子长。” 一句话,便叫余南卿身心放松了下来,唇角勾得愉悦:“嗯。” 三月初十的茶宴,苏挽烟没去。 一是不适应这样的场合,二是跟其他的千金贵女也不熟。 有参加茶宴的空闲,还不如窝在府里研究一下药物。 “还以为娘娘会去茶宴呢,前两天我就把出府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想到娘娘竟然没去。”秋叶收拾着房中的床铺,黄叶将熏香换了新的。 苏挽烟此时在药房里,由落雪守着。 “听你语气还挺可惜的。”黄叶笑着,好奇:“你怎么会觉得娘娘一定会去茶宴?” “主要陆小姐为人亲和,说不定能跟娘娘聊得来呢?”秋叶抱着被枕说道:“娘娘身边尽是我们这样的人,太深奥的我们也聊不来,若有个人能给娘娘解解闷,那该多好。” 黄叶垂眸细细摆弄着熏香,想想也确实是这个理。 “唉,娘娘不去,肯定有娘娘的道理。”秋叶虽觉可惜,却又转了话锋:“娘娘看待事情的眼光,哪里是我们能比的。” 话才刚落,苏挽烟的笑声就从门口传来:“背着我在说些什么呢?” 秋叶一个激灵,回头,就见苏挽烟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瓷罐进门,忙福身恭礼:“娘娘。” 苏挽烟心情看上去很好,只听黄叶笑道:“秋叶说,娘娘不去茶宴,可惜了。” 秋叶忙解释道:“奴婢只是觉得,陆小姐为人不错,举办的茶宴一定有趣。” 第495章 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苏挽烟闻言只是笑笑,没有搭秋叶的话。 陆朝确实不错,利落大方,进退有度,只是到底才两面之缘,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秋叶抿唇闭了嘴,没有再将这个话题延续下去。 苏挽烟把手中的白瓷罐子交到黄叶手中:“晚上用这个。” “是。”黄叶福身接过。 “秋叶。”苏挽烟唤了声。 “娘娘?” “随我出府走走。” 苏挽烟先去了妙生堂。 离开馥城这么久,妙生堂被打理得妥妥帖帖,里面的坐诊大夫又新增了几名,苏挽烟今日穿着简单,走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跟药童打了声招呼,便拿着小药篮抓了些需要的药。 待妥了,才从妙生堂离开。 秋叶乖乖的跟在苏挽烟身后,旁边紧随而至的是落雪。 落雪现在是苏挽烟的贴身近侍,跟明宇和小步不同,落雪除了保护苏挽烟,还可以兼顾她的生活起居。 “咦,那不是王妃娘娘吗?”中阳街,湘昭馆二楼。 湘昭馆二楼围栏的长座上,坐着几位千金贵女,其中一位正好瞧见苏挽烟从中阳街走过的身影,不由轻呼出声。 “还真是。”另一个千金贵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搭话:“这位娘娘平日不常出门,回来好些天了还是第一次见。” “看她这穿衣打扮,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跟我们差不多。”有贵女笑道:“我还以为王妃出门,都会带上不少贴身侍卫,两路开道呢。” “哼!空有一个恭亲王妃的虚名罢了,若王爷真的宠她,便不会穿得这样寒酸出门,更不会嫁给王爷这么多年都无所出,要是没有王爷,她连根葱都算不上。”突然,一个十分刻薄的声音响起。 几位贵女回头,便见白娇娇抱着胸,一脸不忿的看着街上的苏挽烟,眼神居高临下,不可一世。 几位贵女相视了一眼,不由掩嘴笑道:“恭亲王喜爱王妃是人尽皆知的事,偏你觉得人家不受宠,退一万步讲,人家再不受宠也是恭亲王妃,就是比我们高贵,倒是你,怎么说出来的话酸溜溜的?” 白娇娇睨了她们几个一眼:“亏你们几个还帮着她说话,前天朝朝茶宴第一个请的就是她,人家倒好,根本不把咱们放在眼里,想必她心里是觉得,馥城这地方是比不上京城,十分看不起呢。” 前天茶宴,倒是都听说陆朝给苏挽烟递了帖子。 大家都以为苏挽烟会赏脸参宴,没想到最后却连人影都没见着。 虽然心里会有些异样,但说到底人家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大家都不会说什么,像白娇娇这样把话说到明面上的,几位贵女都不约而同的噤了声,没敢搭她的话。 白娇娇翻了个白眼:“一群孬种。” 被这么一激,这些贵女也来了气,道:“你又本事到哪里去?上一年七夕踏青,你巴巴的赶上去伏低做小,又做出什么成果了?若非当时在场,我还真不知白小姐能矫揉造作到那般地步。” “你!”白娇娇像是被戳了痛处,瞪着眼睛扬手就要打下去。 旁边几个贵女忙上前拉架:“娇娇你冷静些,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人看着呢!” 那个跟白娇娇吵架的贵女却没想住嘴,站起身来与她平视,冷笑道:“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这么有本事,你倒是爬到恭亲王床上去,我倒想看看人家理不理你,还有脸在这里耍嘴皮子。” “忠姉萱!你!”白娇娇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咬牙瞪紧了她。 被唤作忠姉萱的那名贵女微一昂头,像胜利者一般“哼”了一声,便迈步走了,没再理会白娇娇是何脸色。 其他几个劝架的贵女也纷纷离开,不想触这霉头。 白娇娇一拳锤在栏杆上:“敢看不起我,等着吧。” 她不服气的眯了眯眼:“回来了就好,我还怕你们不回来呢!不回来,我哪有机会?” 湘昭馆二楼发生的事,苏挽烟毫不知情。 从妙生堂出来,她就去了香料坊,挑的是原料,又到裁缝店买了些夏锦。 贵重的金饰翡翠挑了些,街边不起眼的饰品又挑了些,待回府的时候,秋叶跟落雪身上手上都已经挂满了东西。 苏挽烟无奈,本来只是想买一点点,就没让店家送去王府,想着让秋叶跟落雪拎着就好,没想到不知不觉买多了。 只是可惜,没有看上的摆件。 下次得花心思去淘一淘。 刚回到王府,就见王章迎面走来,恭身笑道:“娘娘,王爷给您留了话,说去军营一趟,让娘娘勿念。” 上午待在书房,下午去军营,苏挽烟问道:“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王章摇了摇头:“王爷说,晚膳让娘娘先吃,不必等了。” 苏挽烟沉默了一瞬,才点头:“知道了。” “那没什么事,老奴先去忙了。” “有劳王师傅。”苏挽烟笑应一声。 习惯了与余南卿待在一起,像今日这样,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洗漱,一个人上床睡觉,还真……挺不习惯的。 特别是……王府太大,主院也很大,就连睡觉的房间都很宽敞。 好在苏挽烟也没深想,今日她也没闲着,刚躺上床上没多久,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 苏挽烟睡得迷迷糊糊,伸手探了探身旁,便探到一抹温润的触感。 她连眼睛都没睁开,一把揽住余南卿的手臂,一翻身就将腿搭在了他身上。 “……”余南卿忍不住一声低沉的闷哼,想不醒都难。 特别……还是早上…… 他摒着气息,轻轻将身形挪了挪,避开了位置。 本来苏挽烟并不知情,但余南卿这么一动,睡得迷糊的脑袋瞬间就清醒了,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睁眼,埋在他手臂上的小脸悄悄红到了耳根。 还是余南卿先打破僵局:“若醒了……就……起来?” 声音带着一丝不自在的沉哑。 苏挽烟还打算装睡,余南卿这一说,连装都装不下去,幽怨的睁眼:“你就不能当不知道?” 第496章 烟儿倒是惬意 余南卿抿唇,脸颊跟苏挽烟一样,像润了胭脂一样红。 他倒是想……但……控制不住。 这么想着,他轻捂着眼偏过脸去。 苏挽烟也默默的侧过身去,背对着余南卿。 心情微微平复,朦胧的睡意又浮起,苏挽烟轻喃:“余南卿。” “嗯?”余南卿轻沉的声音从床的另一边稳稳传来。 苏挽烟眸眼微瞌:“我再睡会……” 余南卿身形微动,缓缓转过身子。 因苏挽烟此时正背对着他,他看不清苏挽烟的睡颜,只轻轻伸手,撩起她一缕长发缭绕指尖,他不敢有太大动作,怕扰了佳人清梦。 待苏挽烟再次醒来,余南卿已经不在房中。 她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秋叶端着洗漱的热水进来:“娘娘,您醒啦?” 苏挽烟掀了被子起身:“余南卿呢?” “王爷去书房了。” 苏挽烟兴致缺缺,又在书房。 “啊,是了,今天奴婢见卫祥大哥回来了,王管家跟田大哥也被叫去了书房,这会儿还没出来呢,感觉是有什么大事。”秋叶递了口檀跟香茶,禀道。 苏挽烟愣:“卫祥回来了?” 自卫祥跑商之后,经常一年到头见不到人,与东海一战的时候也只是匆匆见过一面,到现在又隔了好久,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这么说,苏挽烟想起,之前她让卫祥在境内各地开设药铺,后来这事的后续就直接交到了余南卿手里。 卫祥这次回来,难道是因为余南卿要用上那些以药铺作掩护的暗点? 苏挽烟轻托着下巴,昨日余南卿去了军营,是已经在着手布局了么? “娘娘,早膳来了。”黄叶端着托盘进门,打断了苏挽烟的思绪。 洒了糖晶的桃花糕呈现着淡淡的粉色,再有一碗牛乳羹摆到苏挽烟面前,望着面上那层淡淡的柠檬黄,苏挽烟笑着拿起羹勺。 秋叶见着立即打趣:“瞧娘娘,不用奴婢说,娘娘都知晓是王爷给娘娘做的牛乳羹跟桃花糕。” 苏挽烟睨了秋叶一眼:“就你话多。” 一口牛乳羹吃进嘴里,眼眸微转了转,突然唤道:“落雪。” 下一秒,落雪便从外面进来,堆着单纯又天真的笑脸福礼:“娘娘有何吩咐?” “你最近留意一下余南卿都叫了哪些人去书房,回来告诉我。” “是。”落雪刚应承下来,就好奇:“不过娘娘,您要是想知道王爷在做什么,为何不直接去问王爷呢?王爷定不会对您有所隐瞒。” “有些事说不明白。”苏挽烟笑道:“你尽管去就是。” 有些事,有些布局,并不是一字一句就能说得清楚,所有的事情都不可能完全照着他们的想法发生。 这也是苏挽烟明白,为什么余南卿只能给她说一个大概的缘故,许多细节变化莫测,今日布好的局,明日说不定就变了。 何况一板一眼的听余南卿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 她想通过余南卿所见的人,推测出余南卿下一步会做些什么,就像猜谜一样,不有趣得多? 相比余南卿的忙碌,苏挽烟就显得十分空闲。 平日大部分时间都窝在药房里,累了倦了,就休息几天,到城里逛逛,或者去妙生堂坐诊。 院里的药草,偶尔也会打理一下,围着的鸡窝也会去逗逗。 这让苏挽烟想起,王府藏书阁的暗道,她还没去探究呢,这段时间余南卿正忙,她还是再耐心等等得好。 这日,苏挽烟什么都不想做,让秋叶跟黄叶在院里的凉亭摆了点心跟花茶,捧着一本从城里淘回来的小人书在看。 小人书上的字不多,大多都是四格画或六格画,又或是一页一画,虽然上面文字不多,但光看图画就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一页一页连下去,倒也成了故事。 苏挽烟觉得还挺好看的,闲暇的时候用来放松心情最好。 正当苏挽烟看得入迷时,一双手臂从苏挽烟身后出现,轻轻撑在石桌上,刚刚好把苏挽烟小小的身子禁锢在方寸之内。 余南卿眼里带着笑意,眸光越过她的头顶,落在她捧着的小人书上:“烟儿倒是惬意。” 高大的身形,在此刻竟把苏挽烟完全笼罩。 苏挽烟抬眸,入帘便是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她笑着举了举手中的小人书:“要不要一起看。” 余南卿眼眸微垂,薄唇落在她的发间,声音温润而轻沉:“要去监州府一趟,出府前过来看看你。” 发间的散发着的花香,让余南卿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 苏挽烟捏起一块糕点塞他嘴里:“那你尝一块再去。” 糕点落入口中,余南卿只觉甜到了心里,他握起苏挽烟的小手,轻吻了吻她的手背:“不用很久,午时我回来陪你用膳。” 苏挽烟摆摆手:“去吧去吧。” 待余南卿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前院,苏挽烟这才把目光重新放回到小人书上。 然而余南卿才离开没多久,落雪便紧着出现在院子:“奴婢见过娘娘。” 还是那样单纯无害的笑容。 苏挽烟抬眸,便见她递上一纸名单:“这是王爷昨日见过的人。” 这几日落雪一直在记录余南卿见过的人,有些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也被落雪记了下来。 如果是官员,落雪会把对方的身份地位,官职年龄等都写下,如果是府中的侍卫,也会写下年龄跟隶属,负责的工作,信息十分详细。 苏挽烟摊开名单,上面记录下的人并不多,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其中有个名字映入眼帘,尤为突兀:“白娇娇?” 白娇娇,年十七,馥城白家千金,出身商贾,家兄伯叔兄妹众多,与陆府陆朝交情甚好。 “她怎么会在名单上?” “昨日王爷城中巡查,白小姐拦住了王爷的去路,因离得远,奴婢未能听清白小姐与王爷说了什么。”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若走得太近,定会被王爷发现,所以……” “……”苏挽烟沉默,好一会儿,才放下名单对落雪说道:“你可以被发现啊,你可以明目张胆的跟着。” 第497章 白娇娇之事 她只是让落雪留意余南卿见了什么人,并没有说要落雪秘密跟踪他。 她干这事本来就没想过要瞒着余南卿。 落雪微愣了愣,神情瞬间恍然:“原来如此,是奴婢会错意了,娘娘恕罪。” 嘴里这么说着,可那一脸天真的表情,给苏挽烟一种她呆呆的错觉。 她无奈的笑了笑:“算了,可能是我没说清楚。” “那娘娘,奴婢今日还要继续盯着吗?”王爷去了监州府,再不走她要跟不上了。 “要,你快去。” “是,奴婢告退。” 苏挽烟望着放在石桌上的名单,手里的小人书也不香了。 “娘娘,那白娇娇上一年七夕贸然打扰娘娘的时候,奴婢就觉着她不安分,昨日她半路截下王爷,不知道是想干什么。”秋叶盯着名单上白娇娇的名字,神情不满。 说其实,苏挽烟还真没在意白娇娇。 只是她的名字在这一众官员的名单中间,实在太过不合时宜,所以才问了一嘴。 她更在意的是余南卿跟那些官员的接触,只可惜馥州其余十二城的消息,只有余南卿手上有。 余南卿这些天忙的都是馥城的事,她还看不出什么。 “娘娘,要不要把白娇娇叫过来教训一顿?叫她别想癞蛤蟆吃天鹅肉!”秋叶继续叽叽喳喳说着,倒叫苏挽烟回了魂。 笑道:“你气性怎么越来越大了?” 白娇娇那点小心思,在大局面前就像绿豆芝麻,是件再小不过的事,她根本就没放心上。 秋叶立马住了嘴,低头敛了脾气:“娘娘,奴婢错了,奴婢不敢。” 黄叶见秋叶这样,忙上前圆说道:“娘娘,奴婢看那白娇娇断不会就此罢休,虽掀不起什么风浪,但也惹人烦,耽误了王爷要务也不好。” 黄叶的话说到了点子上,苏挽烟恍然,一想:“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你果然是,要么不说,一说就总占点理。” 现在余南卿这么忙,还跳出个白娇娇,苏挽烟不认为余南卿会分出精力应付她,既不应付,那白娇娇定要得寸进尺。 更别说……前面还有个阎弓衣呢。 “唉,岁岁犯桃花。” 秋叶没听清:“娘娘您说什么?” 苏挽烟将名单折了折:“没什么。” 她都能想象余南卿被白娇娇拦住时的模样,定是一脸神游,只顾着想自己的事,白娇娇说的什么,他大概率一句都没听。 苏挽烟太了解余南卿了,说的全中。 “娘娘打算怎么做?”秋叶好奇问道。 “不急。”苏挽烟笑了笑:“她会来找我的。” 白娇娇若想等余南卿给她回应,那是天方夜谭,只能过来找她。 只不过,事情并不如苏挽烟所想的那般…… “娘娘!娘娘!”这日,天气舒爽,苏挽烟让人在前廊摆了张贵妃榻,正躺在阴凉下小憩,却被一阵急促的叫唤吵醒。 苏挽烟微微睁眼,便见秋叶匆匆忙忙的从前院走来:“娘娘,不好了!” 苏挽烟拧了拧眉,清醒了过来:“怎么了?” “娘娘,不好了,京城起了传闻,说……说王爷要纳白娇娇进府,那……那传闻还说……还说王爷已经到白府下聘,连日子都定了!” “……”苏挽烟直接愣了神,听得一头雾水。 苏挽烟往贵妃榻上一躺:“我还以为什么事。” “娘娘,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这分明就是假的,王爷怎么可能娶白娇娇!这一点落雪就能证明,她这些天都跟着王爷,把她叫过来一问便知!”秋叶着急道。 苏挽烟好笑:“你也知道是假的啊?” 既知道是假的,那慌什么? “可是……可是……”秋叶拧着小眉:“这传闻传得有鼻子有眼,事情闹大了,届时白娇娇没进府,岂不要说王爷薄情寡义,朝三暮四,玩弄感情?王爷的名声不就被她败坏了?” “而且!”秋叶急道:“白府不知从哪弄来的聘礼,弄得跟真的一样,王爷与娘娘就算出面澄清,恐怕也是有理说不清啊!” 就连她都知道人言可畏,那些百姓才不管传闻是真是假,他们只想知道这件事的结果。 不管白娇娇进不进府,都会是他们的饭后谈资,区别在于是好是坏罢了。 苏挽烟点头:“确实。” 特别是因为新税法的事,城中的富商都在蠢蠢欲动。 “是我想错了。”苏挽烟躺在贵妃榻上,微叹口气:“原以为是小女儿家的心思,很容易解决,但想来事情远比我想的复杂得多。” 如果是借白娇娇之手让城中富商拧成一股绳,迫胁余南卿就范,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深一层,如若真是这样,那必定还要涉及官府,没有官府在背后推动,光是商贾还无法撼动余南卿。 “传闻传出来多久了?” “奴婢是方才到街上买东西,听到他们传起来的,前几日赶集都还未听见过,来势汹汹!” 那便是有意为之,更明显了。 “娘娘,您说该怎么办?” 苏挽烟却很淡定:“不怎么办,躺平就好。” “啊?”此话一出,秋叶愣了,跟黄叶相视了一眼:“娘娘,这什么意思啊?奴婢不明白。” 苏挽烟只是笑笑,没的继续搭话。 如果只是白娇娇,那她可能还能处理,但如果涉及这背后种种,那就不是她能管的了,余南卿不可能一点动作都没有,又或许,余南卿是故意在等他们闹出这些动静。 这么一想,苏挽烟眸光微闪,这该不会是余南卿故意设的陷阱吧? “烟儿。”说曹操曹操到,苏挽烟这边还在想着,那边余南卿就从院门口缓缓走来。 他的身后,还寸步不离的跟着落雪。 比随身伺候的田中跟得都紧。 “烟儿。”余南卿走近,又唤了一声,神情虽无奈,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温和:“落雪已经跟我好些天,不打算撤销命令?” 落雪第一天悄悄跟踪他的时候,他便已经知晓。 也知是苏挽烟授意,所以并没有多管,甚至觉得苏挽烟派落雪跟踪他,是因为在意他,心情还十分愉悦。 第498章 五指神功 但不知怎地,后来落雪就明目张胆的跟着他,见了什么人,什么身份,都一一记录下,回头再禀报苏挽烟。 知道是苏挽烟的授意,余南卿哪里敢将她赶走,就是身边跟着一个女侍,久了,十分不自在。 苏挽烟轻出一声哧笑,朝余南卿微微伸手,便见余南卿下一秒倾身而下,双手撑在贵妃榻上,与苏挽烟的距离就近在咫尺。 苏挽烟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像是安慰着他的不满般:“你要不喜欢,我就不让她跟了。” 来去京城的事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近日余南卿主要的重心还是在馥城这边,落雪再跟着也不会探出更多信息。 余南卿只觉脸颊痒痒,贪恋的依偎着,伸手握了她的小手:“烟儿想知道什么,你问我,我告诉你便是。” “白娇娇的事。”苏挽烟脱口而出:“你安排的?” 在余南卿进来的那刻,周围的人都已经自觉退下。 此时的前廊只有苏挽烟跟余南卿两个人,顶上的房檐将刺眼的阳光很好的挡下,微风拂过,余南卿还能闻到苏挽烟身上那淡淡的清香。 对于苏挽烟的问话,余南卿似乎早有预料,并没有多惊讶,神情呆呆的想了一会儿,才开口:“是,也不是。” 这就让苏挽烟好奇了:“什么意思?” 余南卿直起身子,苏挽烟忙让了让位置,便见余南卿撩袍,轻轻地坐了下去。 “原也没想弄什么动静,奈何有人非要送上门,我便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白娇娇第一次拦下他马车的时候,她唧唧歪歪的在说什么,他是一句都没听清,不,是连听的耐心都没有,也不愿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但后来接连几日都能碰上白娇娇,脚崴了,马车撞了,走丢了…… “那传闻是你传的?”联想之际,苏挽烟又问。 余南卿回魂:“不是……” “嗯?” “传出传闻的另有其人,不是我。”余南卿抬手拿起小茶桌上的茶壶,给苏挽烟倒了杯清茶:“此事我甚至未曾出过面,只派人简单的散了些消息。” 白娇娇的事本身普通,没什么值得他出手的,她身后的白府才是余南卿下手的目标。 馥城内的富商与官府间的联系千丝万缕,借着此事,白府俨然成为了那个出头鸟,他现在正愁找不到人杀鸡儆猴。 而白娇娇在这其中,只是一根导火索,一根能让他有正当理由动手的导火索。 “不是你,那就是白娇娇自己传的咯?”苏挽烟猜测:“要么就是白府。” 她好奇:“你怎么顺水推舟的?你散布了什么消息?” “……”余南卿抿唇,有些不愿说,但想了想,还是开口,吐出三个字:“阎弓衣。” 阎弓衣是余南卿带回来的,这个并不是什么秘事,只要派人去打听打听就能知道。 派阎弓衣去接触白娇娇,花言巧语之下,白娇娇哪里遭得住? 在白娇娇眼里,只要入了恭亲王府,那便是人上人。 “……”苏挽烟费着脑子沉默了一瞬,狐疑:“阎弓衣这么听你的话?” “阎弓衣涉世未深,十分好掌控。”余南卿言简意赅。 “看出来了。”苏挽烟笑道,阎弓衣确实是小孩子心性,是那种一直生活在族里,被长辈万分宠爱的那种。 被人挑唆了几句,便一股脑的听之信之。 “那聘礼又是怎么回事?。” 余南卿托着下巴,自己也疑惑:“这个倒真不知。” 而且传闻还是短短半天传出来的。 “无中生有的事,可别叫小人钻了空子,而且……”苏挽烟撇了撇嘴:“我这个正妻在,你即便是娶,那也只能是纳妾,纳妾哪有下聘一说?真当我死了呐?” 余南卿心口微颤,伸手轻掩了苏挽烟的唇:“什么死不死的,不许你这样说。” 苏挽烟好笑:“我说的只是事实罢了。” “……”余南卿无语,不由叹了口气,声音温沉:“我这辈子便只你一个,什么纳不纳妾,外面传言再如何也伤不到我分毫,但若烟儿也这样想,我才真是……” 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苏挽烟突然一把抓住他轻掩着她嘴唇的大手,一口咬了下去。 余南卿眉头一动,只觉被咬着的地方酥酥麻麻,一点痛感都没有,心底不由起了荡漾,指尖微微滑动,像逗小猫般轻挠了挠她的下巴。 苏挽烟脸蛋一红,拧眉,立即加重了啃咬的力道。 余南卿这才拧了眉,唇角却是勾着的,心情颇为愉悦:“烟儿,疼了。” 他不太明白:“烟儿为何咬我?” 苏挽烟松开他的手,一把拂掉:“该迟钝的时候不迟钝,不该迟钝的时候瞎迟钝。” “什么?”余南卿闻言更疑惑。 随即才似想到什么,眸光亮了亮:“烟儿是……吃醋了?” 苏挽烟一脚踹了过去,却踹不动余南卿丝毫。 余南卿笑了,她握起苏挽烟那踹他的脚:“烟儿吃醋时的模样,十分可爱。” 也十分少见。 苏挽烟往贵妃榻上一躺:“不理你了。” 她要不是吃醋,怎么会说这些故意让他恼火的话,不过是想他多注意注意罢了。 只是在这件事上,余南卿也没做错什么,这会儿倒显得她有些无理。 “烟儿不如详细说说。” “有什么好说的。”苏挽烟不想说。 余南卿却兴致勃勃:“我想听。” 他看上去心情很好,眼里泛着淡淡的光芒,居高临下又宠溺的眼神,让苏挽烟不自觉的别过脸。 “罢了。”余南卿勾着唇角,忽而倾身。 刹那间,他的薄唇便近在咫尺,苏挽烟心脏微微悸动,不着痕迹的抬了抬下巴,欲将迎上,却在两抹唇瓣即将碰上的时候,余南卿蓦地停了下来。 “噗。”看着苏挽烟眼中的期待,像是印证了内心的想法,余南卿忍不住轻出一声愉悦的笑声。 “……”苏挽烟脸色霎时通红。 顺手就扬起一巴掌:“你要不要尝尝什么叫五指神功!” 第499章 传闻的来龙去脉 “不要。”余南卿抬手便与她十指相扣,倾身间,垂眸吻了下去。 苏挽烟到底是撤了落雪的命令,转而让她去打听一下,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这一查,才知道,城中的传闻原来已经传了有一段时间,只不过一直是小范围传播,而且也没有现在所听到的离谱。 原先是说,余南卿出巡体察民情,偶遇白娇娇,对其一见倾心,但碍于白娇娇商女的身份,一直与其保持距离。 说是,与白娇娇之间的感情,发乎情而止于礼。 而之后,白娇娇每次与余南卿‘偶遇’,都会有相应的话题出现。 余南卿去军营的路上,白娇娇不顾死活也要制造机会,最后脚是真崴了,而城中也流传起余南卿与白娇娇山中会情的传闻。 就此事,苏挽烟问过落雪。 余南卿并没有搭理白娇娇,后面白娇娇如何,她们根本不知道,也不明白城里为什么会这么传。 白府的马车与恭亲王府的马车撞在一起,那几乎每两天就会发生一次,许是那个时候,余南卿就生起了利用白娇娇的苗头。 总之为了跟余南卿制造机会,白娇娇已是无所不用其极。 直到阎弓衣的出现。 阎弓衣本就对余南卿怀有情意,自然是看不惯苏挽烟。 而这时余南卿又故意派阎弓衣接近白娇娇,那阎弓衣瞬间就像脱缰的野马,数落苏挽烟不仅配不上余南卿,且说余南卿对苏挽烟的宠爱只是装出来的罢。 相比苏挽烟,余南卿更喜欢白娇娇这样善解人意的女子,只不过碍于苏挽烟在,他没办法明目张胆的给予白娇娇偏爱。 最明显的,便是白娇娇每次出现在余南卿面前,余南卿都没有将白娇娇赶走,这便代表,余南卿对白娇娇是有情的。 在阎弓衣一番尊己卑人的言论之下,白娇娇更觉她能拿下余南卿,又听阎弓衣还救过余南卿的命,便让阎弓衣给她支招。 阎弓衣眼珠子一转,给了白娇娇一剂春药,主张白娇娇跟余南卿生米煮成熟饭,至于机会,阎弓衣可没打算帮她,她这些天是被余南卿折磨怕了。 稍有不老实就把她关小黑屋,不仅伸手不见五指,还连一点声音都没有,饭不给一口,水不给一滴,一关便不知何年何月,她哪里受得住? 若不是她机灵乖乖服软,精神迟早崩溃。 来去白娇娇都堵了余南卿那么多天,她肯定是有办法的。 而阎弓衣,做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也没想过这事会不会成,她只是想给苏挽烟添堵。 若不是余南卿娶了苏挽烟,她的南卿哥哥也不会对她这么无情。 退一万步讲,就算白娇娇被余南卿一刀杀了,那她也是好心给白娇娇出主意而已,那是白娇娇求的,与她无关。 白娇娇拿了阎弓衣的药,却始终没有逮到机会。 后来不知怎地,就传出余南卿已经给白府下聘了的消息,而且这事有头有尾,百姓确实看到前些天白府收了不少礼,那一箱箱的礼上,都还附带着红绸缎子。 近日传闻传得这样凶,也没见白府出面澄清,像是默认了传闻是真的一般。 这苗头一出,馥城的百姓便又紧着好奇白娇娇进恭亲王府的日子。 而且城中还传,既有聘礼,那肯定就不是个妾,说不定是要娶白娇娇进王府做侧妃。 一顿猜测下来,便越传越离谱,越传越真实,要不是苏挽烟就在恭亲王府,也定会信了这些传闻。 “所以,这聘礼的事,也是白府搞出来的动静了?”这日,苏挽烟拿着一把谷子,站在鸡圈外喂鸡。 落雪点头:“指不定,还是白府主张。” 传闻虽是这么传,可白府也没有站出来说那就是余南卿出面给的聘礼。 苏挽烟看着鸡圈里的鸡,眸光淡淡,这是要放个定时炸弹先试探试探吗? “娘娘,这事当真不用管吗?”落雪好奇。 当真就这么任其发展下去? “不是正在管吗?”苏挽烟将手里的谷子撒尽,拍了拍手笑道:“现在就比谁更先沉不住气。” 落雪第一次敛了笑容,抿唇:“奴婢也不是不懂,只是事情闹得这样大,只怕最终不好收场,两败俱伤。” 苏挽烟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余南卿可是统领着三十万龙旗军的主帅,在瘫痪时都能在先帝的眼皮子底下蛰伏三年,征战无数且双商在线,两败俱伤?你告诉我怎么可能?” 苏挽烟都不知道余南卿该怎么输。 若真发生什么,只会是单方面的屠杀。 就在这时,秋叶从院子另一头走近,禀报道:“娘娘,陆府陆小姐拜见。” 陆府?陆朝? 苏挽烟微微一怔,随即眸光蓦地亮了亮:“噢!” “娘娘,您发出了些很奇怪的调调。”秋叶抿唇,小声提醒。 苏挽烟心情颇好:“我怎么把陆朝这号人给忘了。” 秋叶跟落雪相视了一眼,不太明白:“娘娘,这是什么意思?陆小姐她……有什么问题吗?” “有没有问题去会一会不就知道了。”苏挽烟笑着摆手:“让她到花厅等候。” “是。” 主院,花厅。 此时已是四月中旬,陆朝穿着一身琉璃光锦,外搭一件粉色轻纱,将整个人衬的温婉而娇俏。 苏挽烟到时,陆朝正坐在客位上,垂眸品着清茶。 “娘娘。”见到苏挽烟,陆朝忙起身福礼:“臣女陆朝,见过王妃娘娘,娘娘万安。” “这些虚礼就免了。”苏挽烟虚扶了一下。 待落座,才笑道:“许久不见陆小姐,陆小姐近来可好?” “承蒙娘娘关心,臣女一切都好。”陆朝笑道:“在府中无趣,便想着到娘娘处找娘娘说说话,多有叨扰,望娘娘莫怪。” “怎么会。”苏挽烟笑着回应,端起茶水,动作十分缓慢的垂眸品着。 她倒没想到,最先沉不住气的竟是陆朝,因为最近城里传的都是白娇娇的事,所以她一时忘了,陆朝可是与白娇娇自小交好的。 第500章 最终还是绕到这上面 白娇娇的事,陆朝难道不知道吗? 哪怕白娇娇不说,城里的传闻也会传到她耳中。 若陆朝真的单纯想跟她交好,这个时候就不应该过来。 如今她来了,八九成就是为了白娇娇的事,就看她聪明不聪明,如果她不提,只是露个脸,那她还可能是误会她了。 但她若提,那这件事定然与她也有关系,区别只在她在这其中充当什么角色,或者说她陆府在这背后充当什么角色。 在苏挽烟喝茶期间,陆朝也象征性的拿起茶杯,放到唇边抿着,这一来,花厅便陷入了片刻的寂静。 陆朝不说话,苏挽烟也不开口,借着那杯茶小口小口的酌着,明明小小一杯茶,却似让苏挽烟品出了八百种味道。 最终还是陆朝打破了僵局,她缓缓放下茶杯,扯着话题:“娘娘看上去脸色不错,臣女近日总是睡不好,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若臣女能像娘娘这样,整日无忧无虑多好。” 人有所求的时候,说出来的话都会夹着一层深意。 苏挽烟听出来了,但并不接她的话,笑道:“我这里有些安心凝神的药,一会儿我便叫秋叶拿些过来,陆小姐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可以服上一颗,十分见效。” 这边说着,那边秋叶的小腿已经哒哒的退了出去。 陆朝面色如常:“听闻娘娘会医,果不其然,娘娘每夜都会服下这安心宁神的药丸吗?可是近日也睡不好的缘故?” 苏挽烟笑了,奇怪:“不是陆小姐说自己睡不好吗?我这才叫秋叶把药丸拿过来的。” 她可没说她睡不好,相反,她睡眠充足得很,每天都精精神神的。 陆朝的笑容不变:“是臣女糊涂了,都是精神不太好的缘故,自己说过的话都总能忘。” 她抬手扶了扶太阳穴,又端起茶杯,战略性喝水。 苏挽烟也不急,陆朝想耗,就陪她耗着。 这时,秋叶去而复返:“娘娘,奴婢把凝神丸拿来了。” 苏挽烟笑着拂了拂手:“给陆小姐。” 话落,秋叶便转身将凝神丸递到陆朝面前。 陆朝垂眸笑道:“多谢娘娘。” 她吩咐:“采兰,快把娘娘赐的药收着。” “是。” 一段小插曲后,陆朝已经有些按捺不住,斟酌道:“娘娘一个人在府里,不会觉得有些冷清?” “这不是有陆小姐来陪我说话吗?” 陆朝腼腆一笑:“承蒙娘娘看重,陆朝受宠若惊。” “臣女听闻,自王爷与娘娘成婚以来,便独宠娘娘一个,本来臣女还不太相信,今日见这偌大的王府除了娘娘,便没有旁的人,才知传言只真不假,实在令臣女羡慕。” “陆小姐说笑了。”苏挽烟笑笑。 “不过……”苏挽烟话才刚落,陆朝便突然转了话锋:“不知娘娘近日,有没有听到过一些……不好的传言?” 绕来绕去,最终还是绕到了这上面。 苏挽烟一脸疑惑:“不好的传言?” “就是城中那些……”话说一半,欲言又止:“算了,娘娘不知道也是好的,是臣女冒昧,望娘娘恕罪。” 这说一半不说一半的态度,若换作寻常人,不是追问到底,便是要一直跟她装不知情。 目前她还不知道陆朝想要打探这个的目的是什么,苏挽烟想了想,还是继续跟她周旋下去。 她抬眸问秋叶:“近日城里有什么不好的传言吗?你们经常到城里赶集,就没听说过?” 秋叶也疑惑,摇摇头:“回娘娘,没有呢。” 陆朝急了,城里谣传得这么厉害,她们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提醒道:“近日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还以为……秋叶姑娘会听到过。” “哎呀,听陆小姐这么说,确实是有件事,最近城里都在传。”秋叶恍然。 苏挽烟继续疑惑:“什么事?” “这事娘娘您也知道的,奴婢跟您提过一嘴呢,就是白府千金的事。” 此话一出,陆朝眼神不自觉的落在苏挽烟脸上。 却见苏挽烟一脸淡然,笑道:“嗐,我还以为是什么事,不过就区区传言,也值得陆小姐这么小心谨慎。” 陆朝眉心顿时微微拧起:“娘娘难道就一点都不着急?” 苏挽烟神情更疑惑了:“着急?为何?” 苏挽烟的反应,在陆朝的预料之外,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如果苏挽烟表现的十分沉默,或是有一点点不开心的苗头,她便可以顺势安慰苏挽烟,再套一下余南卿对白娇娇的态度。 毕竟聘礼的事就是她给白娇娇出的主意,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个消息是假的。 恭亲王府没出面,她总不能先把聘礼这个事挑明,不然苏挽烟现在就有机会在她面前澄清聘礼这个事。 若苏挽烟真的不知,或者装作不知,她今天已经在她心里留了怀疑的种子,苏挽烟事后肯定会去查的。 她今日来也是为了给自己留一个机会,让苏挽烟在了解完余南卿跟白娇娇的事后,主动过来找她。 但现在的情形,完全是陆朝没想到的。 苏挽烟不是不知道这个事,而是一点都不在意。 再者聘礼这个事,旁人不知,苏挽烟跟余南卿肯定是知道的,那既然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及时澄清,要任由流言蜚语发展下去? 又或者,余南卿知道流言是假的,但是闷声不响,让苏挽烟去误会? 两人消息并不共通? 如果是这样,那余南卿真的有纳白娇娇进府的打算? 陆朝不着痕迹的紧了袖中的拳头,在还未打探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之前,她不能主动提聘礼的事,也不能提起白娇娇。 朱唇微抿了抿,转了话锋,笑道:“是臣女多心了,娘娘与王爷琴瑟和鸣,恩爱有加,外面的流言蜚语自然伤不到王爷与娘娘分毫,不过……” “臣女想问娘娘一个问题。” “你说。” “王府冷清,王爷他……就没想过纳妾吗?”说完,她又忙垂眸致歉:“是臣女冒昧,只是臣女历来所见,许多府宅后院都是妻妾成群,比起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王府家大业大,所以……未免会生起好奇。” 第501章 一貉之丘 “这你得问王爷。”苏挽烟笑道。 “……”陆朝愣了一下。 问余南卿? 她哪敢? 即便是问了又怎么样?自古给夫君纳妾不都是当家主母该做的事吗? 余南卿不纳妾,难道不就是因为苏挽烟不让? 像是看出了陆朝的内心所想,苏挽烟一声轻笑:“陆小姐怕是想错了,我从未阻止过王爷纳妾。” 至少明面上没有。 她只是说过,如果余南卿喜欢上了别人,或者真的纳妾了,那她就离开。 陆朝眸光微亮:“也就是说……娘娘是同意王爷纳妾的?” “为什么不同意?”苏挽烟好笑:“如若王爷真的喜欢,我又怎么会棒打鸳鸯?” 只不过余南卿肯不肯就不归她管了。 陆朝忍不住握紧太师椅上的扶手:“此前城里百姓都说,恭亲王府子嗣凋零,府中又只有王妃一个,怕是王妃善妒,不许王爷纳妾,今日臣女得知真相,十分惊讶。” 她看向苏挽烟的眼里带着笑意:“从今往后,若再有人如此说娘娘,臣女定为娘娘据理力争。” 看来白娇娇的事,并非不可行。 苏挽烟摆摆手:“我与王爷从不在意这些不相关的事。” 要真在意这些,在京城的时候一人一口唾沫都把他们淹死。 既然聊起来了,苏挽烟也问了句:“是了,我记得陆小姐之前说过,你与那白府千金是自小认识?” “说来惭愧。”陆朝脸上浮起一抹歉意:“娇娇脾性大,臣女自小便时常劝着她,可是效果实在微乎其微,此次的事,望娘娘莫怪。” 陆朝把自己摆在了一个好人的位置,让苏挽烟烟轻挑了挑眉尖。 这个陆朝,也不是真的把白娇娇当至交。 白娇娇脾性大,说不定从小到大都有陆朝在背后推波助澜。 想想也正常,士农工商,哪怕是在馥城这样富商遍地的地方,商也是排在最末位,只是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这里的商贾世家几代流传,占据了馥州大部分经济命脉。 然而哪怕是这样,可能在这些官宦世家心里,商人还是排不上名号。 只不过因诸多因素,官商达成了协议,和平共处罢了。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笑道:“都是些流言而已,我说了,我与王爷从不在意这些。” “娘娘与王爷心胸豁达,臣女望尘莫及。”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陆朝又跟苏挽烟扯了些别的,待时间差不多时,才借着天色已晚的借口,跟苏挽烟道了别。 看着陆朝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没了影,苏挽烟腰骨这才一瘫,瘫坐在了椅子上。 秋叶见状笑道:“娘娘这就累了?” “比我窝在药房一整天还累。” “奴婢之前还觉得陆小姐为人不错,没想到与他们竟也是一貉之丘。” 苏挽烟闻言笑了笑。 见苏挽烟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秋叶顿时好奇:“娘娘您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苏挽烟摇头:“没有,我一开始还真不知道,只是在她在这种时候找过来,让我马上就往那方面想了。” 见面次数不多,了解也不多,怎么可能三言两语就深交起来。 对她怀有警惕才是正常的。 “那她的目的是什么呀?”秋叶疑惑:“奴婢不明白。” 苏挽烟一边晃荡着翘起的二郎腿,一边枕着下巴:“大概……能猜测一二。” 这时,黄叶刚送完陆朝回来,听到苏挽烟这么说,搭了一嘴:“奴婢也想知道。” “既然这样,说说也无妨,但不保证正确。” 秋叶跟黄叶都点了点头,竖着耳朵神情认真。 “白娇娇的事,无非就是进王府,进王府就得余南卿纳她做妾,刚才陆朝三番四次想试探我的口风,就是想知道恭敬亲王府在对纳白娇娇进府这件事上,到底是什么态度,如若不同意,为什么不出面澄清谣言?任由谣言发展,是不是因为余南卿真的想纳白娇娇进府?” “我不觉得陆朝真的是为白娇娇着想,毕竟她是官家之女,父亲任馥城学政,陆府跟白府之间的官商联系肯定十分密切,所以我猜测,陆府是想用白府试探恭亲王府的态度。” “所以想要以聘礼胁迫余南卿纳白娇娇的事,有可能是陆府给白府出的主意,不然光靠陆朝跟白娇娇,根本不敢造那么大的势。” 苏挽烟一番解释,秋叶听得云里雾里,黄叶却是明白了八九分:“白府是被陆府推出来探路的?” 苏挽烟给黄叶竖了个大拇指:“棒。” 一开始可能他们根本没想到这个计划,后来有了白娇娇一系列的操作,又有余南卿故意引导,就演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娘娘,奴婢还是不太明白。”秋叶小眉紧蹙:“散播这样的流言,对陆府能有什么好处?这不是八竿打不着吗?” 苏挽烟好笑:“你没听刚才陆朝问我的问题吗?” 秋叶愣了愣,想了好一会儿:“问娘娘同不同意让王爷纳妾?” 眉头拧得更紧了:“这又有什么关系?” 黄叶不由笑着搭话:“王爷若能纳白娇娇进府,便代表陆小姐也能进府,你忘啦,王爷与娘娘初到馥城的时候,不是有很多人上门说亲吗?那时城里的世家都快将恭亲王府的门槛踏破了,王爷可都没松过嘴。” “如今突然说要纳白娇娇为妾,这不就等于告诉全城的人,恭亲王府也并非如想象那般,连一个妾室都不能纳。” 娶了侧妃,纳了妾,就相当于与王府有了联系。 不管是升官还是发财,那都是一大助力。 更何况还有新税法的事,若余南卿真的松口纳了妾,说不定新税法的事也能迎刃而解,不管对余南卿来说还是对城里的富商官宦来说,可能都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听了黄叶的解释,秋叶显得忿忿不平:“他们当咱王爷是什么?以为咱们好拿捏呢!” 顿了顿,还是觉得不服气:“搞了半天,原来陆朝也在肖想王爷,咱王爷除了娘娘谁还配得上,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 第502章 夜里闲谈 “这些人可不傻。”苏挽烟笑着打断她的话:“这些计谋落在别人身上,那可真的就成了。” 兵不见刃便能把问题解决了,谁不心动? “娘娘不会也同意这事吧?” “我肯定不同意。”这种降智的行为,同意了会丢余南卿的脸。 秋叶拍拍胸口:“还好还好,吓奴婢一跳。” 两仆一主在花厅闲扯了好久,直到苏挽烟有些累了才止住话题。 苏挽烟原本想等余南卿回来再说一说这件事,但今日余南卿回来得晚,苏挽烟实在是困,在余南卿没回来之前就已经睡下了。 然而,后半夜。 苏挽烟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摸她的脸。 她困倦的抬手挥了挥。 安静了没一会儿,又有人轻轻揣摩着她的唇。 苏挽烟微微拧眉,闭着眼翻了个身,呢喃:“别闹,困。” 然而余南卿却似没听到她的话,指腹滑过她的肩膀,落在她的小手上,带着一股微微的暖意,将她的小手握紧,轻使了些劲,就想把苏挽烟拉起来。 苏挽烟饶是再困,被他这么一顿乱来,也不得不拧眉睁了眼。 可入帘却是一片黑暗,她根本看不清余南卿脸,无奈拂开他的手:“余南卿,再闹我生气了!” “……”黑暗中,余南卿能清楚的看见她略带薄怒的神情,抿唇沉默。 苏挽烟呼了口闷气,闭上眼睛继续睡。 就在苏挽烟快要睡着的时候,余南卿闷闷的声音才蓦地响起:“烟儿一点也不在乎我……” 语气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怨气。 “……”苏挽烟语噎,大半夜发什么神经? 她已经到了入睡的临界点,闭着眼睛不想理会。 “我都听说了,烟儿今日对陆府千金说,从未阻止过我纳妾,也同意我纳妾……”余南卿声音带着失落,语气可怜兮兮的:“烟儿心里都没有我……总是不在意这些话我听了,会有多难受……” 顿了好一会儿,又幽幽补充一句:“前些天也是……” “……”苏挽烟真是欲哭无泪,闭着眼迷迷糊糊说了句:“你差不多得了。” 余南卿微微倾身,声音轻沉又小心翼翼:“烟儿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我纳不纳妾?你觉得将我拱手让给旁的什么人……也可以?” 余南卿伸手,将苏挽烟从床上拉了起来。 这回苏挽烟没再甩开他的手,任由他的下巴在自己头顶蹭了又蹭,可她实在是困得紧,迷迷糊糊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唉”的一声,轻叹口气。 “你是不是傻。”苏挽烟觉得无语:“还记得我说过,你要是纳妾,我就会离开的话吗?” 余南卿怀紧苏挽烟,有片刻的心慌:“嗯,记得。” “我要是不在意,又怎么会离开?”苏挽烟语气稍显无奈:“我那肯定是因为生气才离开的呀,我不愿与人共享你,这不是最明显的吗?还用问?” 余南卿环着苏挽烟的力道不由紧了紧:“所以……今天说的那些,都是故意说给别人听的?” 莫名的,刚才还十分失落的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让他忍不住追着确认。 苏挽烟额头靠着他的胸膛,整个人都窝在余南卿怀里,因着太困,余南卿的话传到她耳边就如天外来音,沉稳而均匀的呼吸轻轻传出,呢喃了声:“嗯……” 她无奈道:“所以……能睡了吗?大半夜的……” 余南卿抿唇,忙轻轻把苏挽烟放到床上,指尖抚过她的发丝,默了一瞬,又听到耳朵传来小心翼翼的轻喃:“烟儿,最后一个问题。” “……没完了是吧?”苏挽烟真是要被气笑,有什么事就不能明天再说。 话落,翻了个身,小手环在余南卿的腰腹上,没有睁眼,语气困顿慵懒:“你问吧……” “如若……如若我死了……烟儿会怎么办?” “你希望我怎么办?”苏挽烟反问。 余南卿心口蓦地一窒。 黑暗中,余南卿沉默了许久,久到苏挽烟以为终于可以安心睡了,才又听见他的声音蓦然响起:“我希望……烟儿能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之后的事,他不敢多想。 “嗯……那我就好好活着。” “当真?”听到这话,余南卿一时竟不知道该高兴好,还是该伤心好。 好像不论答案是什么,他都很不舒服。 “嗯……”没到那一步,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行为,若余南卿希望她好好活着,那她就先向着这个方向努力。 “那你……能不能不要太快忘记我?”说话间,余南卿的声音似带着微微的颤抖,苏挽烟迷迷糊糊的听不太真切。 “我活着,是为了等你回来……”苏挽烟道:“你也要努力,别让我有忘记你的机会……” 余南卿闻言蓦地一笑,那抹颤抖好像消失了,“嗯”的一声轻沉。 苏挽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提了提精神:“那如果我死了呢,你会怎么办?” “不会的。”余南卿紧着苏挽烟:“我会保护好你。” “我说如果嘛……刚刚我都回答你了,你也好好回答我嘛。” 余南卿又沉默了好久,对这件事,似乎思考得非常认真。 最终,无论怎么想,都只有一种答案,他突然抱紧了苏挽烟,没开口回答。 而苏挽烟,却像是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一般,呢喃开口:“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哪怕很痛苦很痛苦,先活下去再说,答应我,好不好?” 不活下去,哪里知道以后会不会再遇到更相爱的人? 人生漫长,只有活下去才知道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样。 苏挽烟希望余南卿能好好珍惜自己。 然而苏挽烟的话说出来好久,都没听到余南卿回应。 “余南卿。”苏挽烟睡着,重复了句:“答应我。” 语气虽然带着迷糊,可却让余南卿听出了不容置疑。 又是好久的一顿沉默,最终余南卿还是不甘不愿的“嗯”了一声,语气里的委屈竟听得苏挽烟有些心疼。 第503章 赔罪 她轻抚了抚余南卿的背:“别多想,不会到那一步的,睡吧。” 真是……很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余南卿这么一通‘折磨’的缘故,一向不怎么做梦的苏挽烟,当晚便做了不太好的梦。 梦里,也不知什么原因,她跟余南卿手牵着手,齐齐往悬崖上跳,殉情去了。 吓得苏挽烟一个蹬腿就坐了起来。 一看,天灰蒙蒙的都还没亮呢,。 “烟儿?”余南卿被苏挽烟的动作弄醒,狐疑了一声。 苏挽烟扶了扶额头,只觉脑袋有些昏沉。 “不舒服?” 苏挽烟一把将余南卿推倒,双手按在他胸膛上,望着他的眼幽怨又带着不满:“还不是怪你,昨天晚上你发什么疯!害我做了些莫名其妙的梦。” 余南卿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苏挽烟身上,只觉咽喉莫名燥热,他克制的别过脸,扯开话题:“烟儿做梦,还是第一次听……” “呵,你也知道是第一次。”苏挽烟无语的松开他的胸膛,揉着太阳穴瘫坐在床上。 轻薄的亵衣衬着灰蒙蒙的夜色,将苏挽烟的身形勾勒得若隐若现,余南卿眸光不住的偏向别处,根本不敢光明正大的看。 苏挽烟往床上一躺:“天没亮,继续睡。” 余南卿撩过被子,轻轻盖在她身上。 他的大手从后背环过她的细腰,温柔的揣摩了一下她的小手,动作小心翼翼的,不敢再造次。 再度醒来时,已是艳阳高照。 苏挽烟难得的睡了个懒觉。 动了动身子,才发现余南卿一直维持着从背后抱着她的姿势。 这一动,余南卿也跟着醒了。 “烟儿醒了?”说话间,已经抬起手摸了摸苏挽烟的额头。 苏挽烟没有阻止他的动作:“你今天不忙?” 这些天她每次醒来,余南卿都已经早早起床,像今天这样跟她一起睡那么久,让苏挽烟有些稀奇。 “赔罪。”余南卿笑着吐了两个字,握起苏挽烟的手亲了一下,笑问:“起床?” 苏挽烟伸了个懒腰:“再躺会儿。” 余南卿唇角勾得更甚,掀了被子下床。 苏挽烟好奇:“要忙去了?” “我说了,今日赔罪。”说话间,余南卿已经套上了锦袍。 他来到床前倾身而下,伸手轻抚了抚苏挽烟的脸庞:“片刻我再让秋叶进来,现在去小厨房给你做早膳。” “现在才开始做早膳,会不会很久?” “不会。”昨夜苏挽烟睡着后,他特意到厨房备了料,很快就能做好。 他轻点了点苏挽烟的鼻子,心情颇好的离开了房间。 苏挽烟看着幔帐顶,眼珠子左右转了转,纠结之下,眼睛一闭:“再眯会儿。” 余南卿说的赔罪,就是待在府里陪苏挽烟一整天,吃完早膳就陪她到小药房给她打下手,中午给她做午饭,午后又陪她去逛后花园。 上次说的藏书阁的暗道,苏挽烟趁机会带余南卿去看了,但想要进去一探究竟,还需要找个合适的时机。 到太阳下山的时候,余南卿跟苏挽烟又到了望月台去看日落。 这么一天下来,两人都好像有些无所事事,苏挽烟跟余南卿聊了许多,都是些无关要紧的平常事。 平常到苏挽烟说见到一个蚂蚁窝,也够他们聊上好一阵子。 四月一过,便是五月,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端午节。 苏挽烟跟余南卿早早便约好,端午那天还要去看龙舟赛。 至于地点,大概率是不用他们操心,馥城各职会给他们安排好。 只是,今年的端午节前,余南卿似乎比上一年要忙上许多,去军营的次数也肉眼可见的频繁起来。 苏挽烟还是一如既往的,该吃吃,该喝喝,该研药研药,什么事都不耽误。 馥城,府衙。 余南卿坐在了府尹的位置上,审阅着他们递过来各种文件。 其中占比最多的,还是这次端午的节目安排与流程。 端午的典庆节目都是由官员筛选过的,给余南卿只是让他象征性审批。 上一年他们都是把这些折子递到恭亲王府,而今年,因为诸多事宜,余南卿不想扰了苏挽烟的清静,所以这段日子他都尽量把事情放到外面搞定。 事情并不多,余南卿审阅完最后一本折子,正欲起身离开,却被府尹叫住:“王爷。” 余南卿抬眸,便见府尹从一个记事官手中拿过一本折子:“还……还有一道。” 话说出口时有些气短。 余南卿神情无波,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接折子,而是眼神略过站在堂中的一众官员。 明日就是端午,所以今日要把最后的审批全部做完,这会儿馥城各司各职的官员几乎都到齐了。 只见他们在府尹递上这最后一道折子的时候,所有人都垂下了头,一时之间,堂屋中安静得连一只蚊子的声音都听得见。 见余南卿没有动作,府尹心里忐忑,小心翼翼的抬眸,却在接触到余南卿那冷漠的表情后迅速垂下,额头冷汗连连。 最后还是监州揖手:“王爷?” 这一声,像是把余南卿的魂拉了回来一般,对田中示意了一下。 田中这才上前,把那道折子接过来,递到余南卿面前。 通过他们的神情,余南卿对折子里面的事已经猜了个八九分,打开一看,果然。 上面写的,是白府跟恭亲王府间的亲事。 因为城中传闻高涨不下,而白府跟恭亲王府对这则流言又都没有澄清,所有百姓都认定白娇娇要进恭亲王府。 而这张折子,上面竟明目张胆的记了恭亲王府跟白府结亲的日子。 余南卿看着折子,还一句话都没说,堂中众人又将脑袋垂得更低。 他们这一行为,其实就是想试探余南卿到底是什么态度。 因为先前已经有陆府替他们打探过口风,依陆府千金所言,恭亲王妃可是不反对余南卿纳妾的,而余南卿在流言传成这样都没有出面澄清,那是不是代表事情的发展就是余南卿想看到的呢? 只是想归想,余南卿一直不表态也没有办法。 第504章 擅自作主 既然如此,他们干脆直接把白娇娇进恭亲王府的日子定下,递到余南卿面前,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其实这种传闻,只要大家都不理会,过段时间自然就消失了,就算论起也只是些饭后谈资,而且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过这件事是真的。 再加上端午大家都忙着过节,就算不特意去解释也不会怎么样。 但这个事,问题就在于,他们是真的想把白娇娇塞进恭亲王府,也是真的想利用白府,作为这个突破口。 若是余南卿能妥协最好,若是不能,他还能把他们都杀了不成? 余南卿看着折子久久无言,府尹忍不住偷偷看了监州一眼,监州拧了拧眉,犹豫之下,还是揖手说道:“王爷,最近馥城满城风雨,此事王爷也定有耳闻,若非属实,不如王爷就趁此机会,说个明白。” 监州的话说得玲珑,没有提这事是他们擅自作的主,也没提白家,话里的意思都是说他们因为听到城里的传闻,才斗胆去猜测这件事。 随即,他垂眸又补充了一句:“臣等,也是诚惶诚恐。” 正因摸不透余南卿的意思,所以才诚惶诚恐, 余南卿淡淡的看着手中的折子。 又是一阵寂静,良久,余南卿发出一声十分轻沉的哼笑。 这一声笑很浅,却在这安静的氛围中让人听得真真切切。 堂中一众人的心顿时提了起来,还未敢有任何表示,余南卿便已经收了折子,缓缓起身,迈步离开了府堂。 “这……这是什么意思?”余南卿的行为,让一众官员震惊无比。 “这还用说嘛,那折子里可是连日期都定下了,王爷不否认,那便是同意啊!”有人出言附和,声音压得极低,却又带着兴奋。 当然,也有人持怀疑的态度:“就这么简单?我怎么总感觉有些怪怪的,贵为王爷,不过想要一个女人,还需这般拐弯抹角?我们的用意,他难道看不出来?” “这你就不懂了,他这是要在百姓面前立威,私下……还不是需要我们这些人多多关照着?”说这话的人,脸上还浮着得意的笑。 “也可能啊,是王爷回了趟京城,发现京城局势对他不利,想要在我们这造势了。”又有另一个人搭话。 太皇太后与余南卿在京城不对付的消息,哪怕是隔再远他们也听到风声。 这么一解释,那余南卿回馥城后的这些行为就全都说得通了。 府尹心里也有些释怀,把陆焦拉到一边道:“你回去给白家传话,让他们准备着点。” 陆焦,便是陆朝的父亲,官位馥城学政。 陆焦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就又被府尹堵了回去:“让白家低调点。” 看余南卿那个反应,应该是不反对这件事的,但是他同样也没点头,想来是不想做得太招摇。 陆焦点头:“好,我回去便安排。” 顿了顿,又问:“还需不需要让陆朝到恭亲王府,探探恭亲王妃的口风。” 他还是有些顾虑,就如府尹所想的,余南卿虽然没说反对,但也没有明确的说同意啊。 “折子都已经收下了,再去问,只怕会有所变故。” 男人嘛,他们还不清楚吗? 恭亲王妃又能做什么主? 到底是个女人,还不是什么事都要靠余南卿。 陆焦迟疑了一瞬,点头:“好,我明白了。” 只是便宜了白家,早知道事情会这么顺利,他就让陆朝…… 不过也不打紧,帖子上写的虽然是侧室,但白娇娇是商女出身,进了恭亲王府也最多也只能是个妾,亲王还有两个侧妃之位空着呢,他们陆家的机会很大。 另一边,恭亲王府。 余南卿回来的时候,苏挽烟还在药房里。 犹疑了片刻,还是迈着步子找了过去。 这个独立出来的药房苏挽烟特别喜欢,里面十分宽敞,所有的陈设都是按她的喜好摆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每隔一段时间苏挽烟就会耐心的换上新的。 余南卿轻悄悄的来到门口,推了推虚掩着的门。 从门缝往里看,并没看到苏挽烟的身影。 不在药堂,那应该就在里屋。 里屋才是苏挽烟做药的地方,余南卿落步无声,待来到圆形的拱门前,才看到那抹小小的身影坐在长长的药桌前,小手一下又一下的捣着药。 她面前的那一段长桌,放着一块又一块的药纸,药纸之上,是各种研磨好的药粉。 因为药的不同,药粉的颜色也不一样。 而药桌的其他地方,则杂乱无章,但仔细看,又好似乱中有序。 不忙的时候,余南卿经常来给苏挽烟打下手,对她的习惯已是了如指掌,只见他轻着脚步上前,弯腰间,本想小小的吓她一下。 可见她专注的模样,又不忍心,万一……吓坏了怎么办? 就在这犹豫的瞬间,苏挽烟已经回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余南卿那张放大的脸:“诶!你什么时候来的?吓我一跳!” 她看到有阴影,还以为是秋叶她们。 没想到回头看到的竟是余南卿,出乎意料。 余南卿勾唇,伸手拿过苏挽烟手里的药盅:“我帮你。” 苏挽烟也不矫情,捣药这种活确实余南卿比较在行。 “烟儿。”余南卿唤了一声。 “嗯?” “这个……”余南卿从袖口拿出一道折子,递到苏挽烟面前,神情有些不自在:“你看看。” 苏挽烟好奇:“这是什么?” 折子上熨烫着红纹,看上去不像是办公的折子,倒像是宴请的帖子。 她开页面,顿时怔住。 ‘上禀,馥州白府有女,名白娇娇,年已长成,仪配恭亲王府为侧室,择五月十五,入恭亲王府。’ ‘本女系亲生自养女子,不曾受人财力,无重叠来路不明等事,入府后当尊上护下,孝顺主母,今为聘证,立书为照。’ 再往后,就是白娇娇的生辰八字,和入府后的一些规矩跟规定,比如什么,倘风水不虞,此乃天命,生为王府之人,死为王府之魂。 第505章 五月十五不太平 苏挽烟都不知道,原来纳个妾还需要婚书,她还以为像电视那样,一顶轿子抬过门就行了。 哦也不对,这上面写的不是妾,是侧室。 “侧室是侧妃的意思?”苏挽烟好奇的问了句。 随即又自问自答:“对哦,你是王爷,除正妃外可以娶两个侧妃,其余妾室若干。” 其实妾室也有规定的人数,只不过京城许多世家大族都没遵守,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余南卿抿唇,听到苏挽烟的话眉头都拧了起来,闷闷道:“烟儿知道我不喜欢谈论这个。” “那你拿回来给我看干什么?”苏挽烟好笑。 余南卿轻轻捣着药,闻言眼神幽怨的看向苏挽烟。 见他吃瘪,苏挽烟心情颇好:“好吧,意思就是五月十五那天不会太平。” 她把折子放到桌上:“那我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做。”余南卿伸手,将她额前一缕发丝绕到耳后:“在府中乖乖等我回来。” 苏挽烟撇撇嘴:“真的不要我帮忙?” 她刚做了新药,没地方试呢。 “嗯。”余南卿自然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但是那日……馥城恐要大乱,他不能让她涉险。 “正确来说……”余南卿语气带着笑意:“事发要在十四日夜晚……” “那我睡一觉起来你可能就搞定了。” “嗯。”余南卿笑着点头:“早些睡,别等我。” 他心疼。 “知道了知道了,还好定在十五,还能让我安安静静过个端午。” “明日便是端午,太急反而坏事。”这里指的是他们。 苏挽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从桌上拿起一捆枯草一样的药草:“把这些叶子跟根筋分一下,叶子要碾碎,根筋一根根的摘好,别马虎。” 余南卿很自然的接过:“好。” 此时,白府。 陆焦将今天在府衙的事跟白以寻说了。 白以寻,就是白娇娇的父亲,白家现在的掌家人。 白以寻闻言,脸上的惊喜止都止不住:“啊?陆兄说的可都是真的?真的成了?” “王爷把帖子都收了,根本没开口反对,日子就在五月十五,你现在可要开始准备了。”陆焦换了身常服,为人看起来比穿官服的时候要圆滑许多。 白以寻四十多的年纪,一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都堆了起来:“哎呀!这可真是要谢陆兄献的良计啊!” 他揖着手恭维道:“日后我白以寻定不会忘了陆兄的恩情,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呵呵呵,有白兄这句话,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拂了拂袖子起身:“你呀,以后便等着享福吧,哪怕是个妾,那也是皇亲贵胄,若能得王爷喜爱……呵呵呵……”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行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何况你从今日开始便有得忙了。” “是是是,陆兄慢走。” 陆焦笑着,转身背着手走出了厅堂。 然而他刚迈出门槛,那满脸的笑容便敛了下来,眼中像是有股郁气…… 便宜他了。 当真便宜他了。 此计与其说是他出的,倒不如说都是陆朝的功劳,若是陆朝进了王府,以她的心性与那聪明的劲头……必定…… 陆焦有些后悔,有种把煮熟的鸭子拱手让给了别人憋屈感。 “爹!”陆焦一走,白娇娇就兴高采烈的从里屋出来。 白以寻一看,板下脸呵斥:“你不好好在后院待着,跑到这做什么!” 白娇娇一点都不怕,脸上的兴奋根本按捺不住:“爹!我都听到了!王爷是不是要娶我进府啊!他同意了?我就要做侧妃了?是不是?” 一连抛出好几个问题,让本来板着脸的白以寻,终究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大人说王爷没发话,但帖子已经收了,你就安心待在府里等着日子到来就行,最近也别出府了,一切听我安排。” 皇室侧妃那都是有排面的。 陆焦说余南卿没发话,其实他也糊里糊涂,但如果真娶白娇娇做侧妃,那应该会有册礼文书,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他也不敢夸大海口。 不过,妾也行。 他不也有好几个妾室吗? 最喜欢那个他都已经抬成了平妻,那有什么,只要余南卿足够喜欢白娇娇,别说侧妃,就是正妃,那也是抢得过来的。 白娇娇听着白以寻的话,突然就娇羞了起来:“那不行,爹,我还要去找朝朝呢,这么大的事,我要给她说一说才行。” “这要你操什么心,朝朝可能比你还先知道呢,回去回去,别捣乱。”白以寻挥手打发着她。 白娇娇一想,也是。 等她进了王府,什么时候见陆朝不行? 想罢,眉开眼笑的应了一声:“是,我听爹爹的。” 端午,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供余南卿跟苏挽烟观赏龙舟的高台早早就搭建完成。 五月的风吹着舒爽,两岸百姓的加油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连着好些天,护城河两岸都围得水泄不通。 往年端午节不是这有事就那有事,今年时间充足,比往年都要悠闲许多,所以苏挽烟还下了注,押了几支龙舟队。 赢不赢的无所谓,重在参与。 “听说了么?白娇娇真的要进王府了,这几天白家都在给白娇娇准备嫁妆,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端午余声,外面的百姓都在庆祝拔得头筹的队伍,苏挽烟跟余南卿在回来的路上,被热闹的人群挤到了边边。 也是怪她,比赛完了还不想着回府,硬要到城中心逛逛。 这不,这会儿就被堵在了半路。 无奈,才进了一家瓷器店避避。 刚拿起一樽瓷器端详着,就听到耳边传来不太和谐的女声,顺着声音望去,隔着一墙格子柜,就看见两个女子边挑着瓷器,边不满道:“哼,还真给她扬眉吐气了一回,气死我了。” 苏挽烟不知道,现在说话的人,就是当日跟白娇娇吵得最凶的那名女子。 “唉,也是她命好,你还是不要跟她置气了,免得她以后刁难于你。” 第506章 事发前夕 那女子不服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气闷的闭上:“行,算我倒霉,也不知道王爷看上她什么了,瞧她那矫揉造作的模样我就恶心死,王妃比她好百倍,王爷怎么就被她给勾了魂了?” “说了不说的,你还说。”旁边的人小心提醒:“等下被有心的人听了去,传到白娇娇耳朵里,以后有你受的。” “入了王府也是个妾!气死我了!”说着,手里的瓷器“咚”的一下,重重放下。 苏挽烟耳朵竖得直直的,心里有些欢喜,没想到,她还被夸了一下。 “秋叶。”苏挽烟唤了一声。 秋叶凑上前:“娘娘?” 苏挽烟指了指那樽瓷器:“你去把那花瓶买下,送到那姑娘府上去。” 秋叶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是。” 余南卿看着她听别人墙角的样子,只觉可爱得紧:“第一次见烟儿送旁人物什。” “高兴。”苏挽烟止不住脸上的小雀跃:“她们说我好。” “是烟儿太容易满足了。”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街道的人群好像散去了不少,余南卿牵起苏挽烟的手:“时间还早,烟儿可想到城外走走?” 苏挽烟眸光微亮:“好呀,天气也不错,咱们找个地方看日落怎么样?” 余南卿一声轻笑:“原来烟儿早早便想好了。” “临时主意。” 五月十五临近。 白家,一点都不低调。 为免自己女儿进了王府受委屈,白以寻给白娇娇搜寻了百余台嫁妆,各种金银珠宝,玉石翡翠,绫罗绸缎,看得旁人眼花缭乱。 白以寻本就是馥城富商,家传五代,这些东西他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然而即便是这样,白娇娇还是不满意,她想要在进王府那日,让苏挽烟看看什么叫财大气粗,什么叫千金小姐。 排场,那是越大越好,是了,比当初余南卿跟苏挽烟初初来馥城时的婚礼还要盛大才行! 当日恭亲王府大办流水席,白娇娇主意一定,也央求着白以寻要在城中办流水席。 这对于白家来说不难,反正他们家有的是钱,想都没多想就应承了下来。 白家这样的动静,让百姓也铆足了劲凑热闹。 白以寻其实还是存了期待的,想着王府会送来侧室的册礼文书,然而他等到白娇娇要被纳入王府的前一天,也没等到。 五月十四这日,白以寻有点可惜,只能安慰自己,罢了罢了,是个妾也是好的,只要白娇娇能得余南卿宠爱,一切皆有可能。 午时,恭亲王府。 余南卿在陪苏挽烟用膳,苏挽烟迷上了本怪学杂谈,这会儿吃着饭呢,还不忘拿在手里看。 一旁,是余南卿无奈的将一口饭喂进苏挽烟嘴里,眼里充满了幽怨:“烟儿倒惬意,一点都不担心,该不是是忘了今日是几月几。” “五月十四。”苏挽烟捧着书,目光连移都没移一步。 “……”余南卿薄唇微抿。 苏挽烟似察觉了余南卿的情绪,把书往一旁挪了挪,露出半张小脸:“有情况?” “……没有。” “那不就得了。”苏挽烟目光继续落在书上。 余南卿笑得无奈:“好歹,也表现得紧张些。” “……” 蓦地,苏挽烟放下书本,拉起余南卿的手,语重深长起来:“白家张扬,城中百姓亦热情高涨,只怕你今日一行,日后恐会被人诟病。” 说着,苏挽烟“唉”的一声叹了口气:“若是能有其他法子就好了,这样你就不会以身涉险,今夜,你千万要小心,我在府里等你回来。” 苏挽烟抬眸,情真意切的看着余南卿。 余南卿身杆顿时挺得笔直,一时十分不自在:“其实……也不必如此……” 苏挽烟掩嘴一笑,正想说什么,就听见王章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王爷!” “王爷!”不多一会儿,王章脚步匆忙的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京城来信。” 苏挽烟眸光亮了亮,看向余南卿。 余南卿勾唇,做了个请的动作。 苏挽烟伸手,王章便把信件奉上。 “这是密信。”苏挽烟看到信件上有专属的暗纹,打开信封,拿出信件一摊,顿时愣住。 余南卿好奇:“怎么了?” 苏挽烟递过信件:“笑辰生在京城。” “……”余南卿挑眉,接过信件。 看了一眼,眉头映出一抹狐疑:“国师?” 信件所写,笑辰生在半月前便出现在京城,以国师的身份出现在朝堂,而且还是由太皇太后力排众议,坚持下来的结果。 首先不管笑辰生以什么身份出现在京城,好歹也让苏挽烟跟余南卿知道了他没死。 至于为什么笑辰生会去京城,又为什么会成为国师,苏挽烟没太大的兴趣探究,至少,目前是没什么兴趣。 她继续拿起桌上的怪学杂谈看了起来。 见苏挽烟不谈,余南卿也没有多说。 将信件折了折,放进怀里。 苏挽烟书本偏开,好奇:“咦,平时见你都会‘毁尸灭迹’,今天怎么把信好好收起来了?” 她大多时候见余南卿都是把密信毁掉。 “现在正在吃饭。”余南卿好笑:“再说毁尸灭迹也不是这样用的。” 苏挽烟目光重新落在书上:“你听得懂就行。” 说话间,余南卿又已经递来一口菜,苏挽烟目不转睛,只等着饭来张口。 王章退下去不久,田中便进来了,揖手恭道:“王爷,都已经准备好了。” “嗯。”余南卿应了一声。 苏挽烟眨眨眼,最终还是没忍住,又将书本偏开,注意着余南卿的神情。 这些小动作,余南卿自是看在眼里,他唇角勾得宠溺,拿起帕子给苏挽烟擦了擦嘴角:“不急,待黄昏日落我再出门。” 苏挽烟抿了唇,视线回到书上。 明明刚才兴致还十分盎然,但这会儿却已经没了心思,又把书偏开,露了半副目光,沉默了半天,才吐出三个字:“小心点。” 她视线又回到书上:“我是说,今夜过后,小心点。” 第507章 过程无所谓,重要是结果 动静闹得这么大,京城肯定会收到风声,太皇太后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余南卿唇角更深两分:“嗯,明白。” 表面看似不在意,实则,他能察觉她内心担心得很。 说来,这几日白府热闹,恭亲王府却显得很平静,哪怕城里已经论破天,好像都没影响到恭亲王府分毫。 而想要来王府拜访的人更不用说,全都被王章挡了回去。 再后来,一个个拒绝太麻烦,干脆闭门谢客。 入夜,王府内早早便熄了灯火。 苏挽烟倒不急着睡,命人在院子放了张摇椅,又摆了花茶点心,再配上几盏月灯,将那方寸之地照得透亮。 苏挽烟坐在摇椅上,摆着点心的桌子燃着驱蚊的熏香,五月的夜风拂来,凉凉的,带着一股清爽的夏意。 刚坐下没多久,苏挽烟就缓缓闭了眼睛,像是瞌着了,又像是在闭目养神。 黄叶从屋里拿来蒲扇,在走近时就见秋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见此,黄叶忙将脚步放轻。 秋叶从黄叶手中接过扇子,给苏挽烟轻轻扇了起来。 苏挽烟哪里睡得着,别说睡了,连一点困意都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挽烟才听得一阵整齐又轻细的脚步声在府外响起。 她蓦地睁了眼,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已经过亥时了。”秋叶一直注意着时间。 “亥时……”苏挽烟看向一旁寸步不离自己的落雪,捏起一块点心咬进嘴里。 应该是开始了。 恭亲王府外,调派的龙旗军已经将整个王府保护了起来,明宇身在暗处,注意着院里的一人一木,而小步则藏匿在至高点,将整个王府尽收眼底。 白家,还沉浸在喜悦当中。 白娇娇俨然把这次能进恭亲王府的事,当成了明媒正娶,这会儿正在房中兴奋得睡不着。 而白以寻那边,白以寻的夫人将这些天的安排一一禀报给白以寻听。 白以寻对这些完全没有意见,反正他们家有钱,怎么折腾都行,依他的话来说,哪怕是他最最最不喜欢的女儿出嫁,那排面都要给布置得满满当当。 首先面子这个事就不能给他省着。 “这些你来做主就好。”白以寻在妻子的伺候下宽去外衣:“等白娇娇进了王府,那我们白家,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了,哈哈哈。” 谈到这个,白以寻就止不住的笑意,想想心里都觉得美。 这会儿伺候白以寻的这个妻子,原是他的一个妾室,姓原,后来被白以寻抬作平妻,今年才三十不到。 而白娇娇,正是这个原氏所生。 “好在娇娇争气,没让老爷失望,只是娇娇的婚事都是我一手操持,妾怕姐姐那边会有意见。” “鸿哥儿娶妻跟鸢鸢出嫁的时候,不也是她亲自操持,娇娇是你所生,你操持又有什么不妥?你就是这样,总爱多想。” “老爷说得是,妾也是因为娇娇即将嫁人,难免有些感慨,只是……”原氏挤了抹笑容:“王府虽好,若是个侧妃就更好了。” “不要急。”白以寻落坐床沿,原氏蹲下来给他脱去长靴:“我听说在京城,太皇太后并不待见恭亲王,来馥城也是恭亲王不得已才做出的决定,更有传闻说,是被太皇太后贬过来的。” “若换作我是恭亲王,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定是要找机会反扑回去,他若得我白家财力相助,岂不如虎添翼?届时什么陆府,监州,府尹,都会被我们白家踩在脚下,你就等着吧。” 白以寻洋洋得意:“咱们娇娇定会被王爷重视的,重视娇娇,那就是重视咱们白家,哼哼,届时别说侧妃,就是正妃,咱们也能把她拉下来,让娇娇坐上去。” 此话一出,原氏顿时吓了一跳,忙捂住白以寻的嘴:“嘘!老爷,你不要命啦?这可说不得。” 刚才那番言论,与造势谋反有什么区别? 万一给旁人听了去,传到余南卿耳朵里,他们多少条命都不够赔啊。 “诶!”白以寻却丝毫不怕,他拉起原氏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旁:“这里又没别人,也就是在你面前,我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你以为那陆焦真把我当兄弟?他们那些当官的,明里暗里吃了我多少东西?也就是咱们无权,咱们要是有权,还怕他们拿捏?” 所以对于娇娇这桩事,他十分满意。 哪怕一开始这么无名无分的传出来,哪怕余南卿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也没有谁认同过,但这都不要紧。 只要白娇娇能顺利进入王府,手段什么的他都可以忽略不计,过程怎么样更是无所谓,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就行。 原氏神经可没他这么大条,心里突突的感觉十分不好,不着痕迹的转了话题:“老爷累了,咱们快上床歇息吧。” 白家干不干净,原氏最是清楚。 白以寻是这个家的掌家人,他当然不怕,但她跟白娇娇不一定,现在看着好好的,回头要被人穿了小鞋子,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好在白以寻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掀了被子上床:“是要好好休息,明日还得接着忙呢。”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嗯?怎么回事?外面怎么这么吵?”白以寻拧眉。 原氏忙安慰:“明日就是娇娇出嫁的日子,许是太兴奋闹出的动静,老爷在这里等着,妾出去瞧瞧。” “去吧。”白以寻挥了挥手。 然而,门还没打开,一个小厮就“嘭”的一声冲了进来,神情尽是惊恐与着急:“不好了!不好了!老爷!老爷!” 不知是太过害怕,还是跑得太急,进来那一瞬猛地栽倒在地上。 “老爷!夫人!不好了!快……快跑啊!”他连滚带爬的跪在地上,连脸色都白了:“王爷……是王爷!他……他带着士兵杀进来了……他杀进来了……” “什么?”白以寻眉头拧紧,语气不是震惊,而是疑惑与不相信。 原氏也是好奇:“你在说什么胡话呢?什么王爷?什么杀进来了?怎么说得糊里糊涂的。” 第508章 白府惨剧 “老爷,夫人!快跑吧!你们快跑吧!”随着外面的叫喊声音越来越大,主院内的人也开始混乱起来。 禀报的小厮因为太害怕,说完这话就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逃命去了。 白以寻睡意全无:“慌慌张张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来人!人都到哪里去了!” “老爷!”院子的管事急急忙忙跑来:“老爷,奴才在呢。” “前院发生了什么事?” “老爷别急,已经派人去看了。” “啊啊啊——饶命啊!饶命啊!!!”就在这片刻之间,一声声惨叫传进耳朵。 白以寻抬头一看,心口顿时一惊,只见一群身着玄色铠甲士兵手执长矛一拥而进,将整个主院团团围了起来。 逃跑的家丁跟丫鬟还没来得及跑,就被长矛一枪刺穿,血溅当场。 “啊啊——?”白以寻被这场景吓得朋腿一软,两手下意识的攀着门框,发出好大一声动静。 不过瞬间,院里的人跑的跑,逃的逃,惊恐万分。 “老……老爷……”原氏紧紧抓着白以寻的手臂,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她连脸色都白了。 “饶命啊!饶命啊!啊——”瘫倒在地上的小厮拼命的求饶着,却也无济于事,被无情的刺穿了身体。 跟白以寻站在一起的管事已经吓得双腿发软,直直的跪了下去:“饶……饶命啊!饶命啊大人……” 到底还是白以寻先回过神来,面对着一群乌压压冲上来的士兵,他强压下心中的惧怕与震惊,大怒道:“放肆!你们是什么人?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知道我是谁吗?” 院中惨叫声音连绵入耳,面对一脸肃杀朝他涌过来的士兵,白以寻心里也没底,叫他暗自握紧了拳头,内心一片慌乱。 却不曾想,那群士兵当真停了下来。 为首的人大手扶着腰间的佩刀,头戴铁制玄纹面罩,眼神泛着深森的杀意,从一群士兵中走出来,声音凛烈:“馥城白家白以寻,勾结贿赂馥城官员,教唆纂权变乱,扰乱要政,朋比结党,支使白家白娇娇以美色惑主,损坏皇室名誉,造谣王府,诋毁王妃,以下犯上,数罪齐下,属下奉王爷之命,就地诛杀!” 说完,腰间佩刀“锵”的一下拔了出来,杀气凛然的走向白以寻。 “等!等等!”白以寻不敢相信:“这些都是莫须有的罪名……” 本来还站直了腰杆想要申辩,可见对方连刀都拔出来了,顿时吓得连连后退:“不不不……我要见王爷!娇娇马上就要进王府了……王爷断不会……” 然而话还没说完,寒光一闪,军队首领已经手起刀落。 白以寻“啊——”的一声惨叫,直接把原氏推了出去。 原本吓得愣在原地的原氏也惊得“啊——”的一声,在被推出去的瞬间,就被军队的首领一刀抹了脖子。 随着一声闷哼,原氏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像断线的风筝,猛地倒地。 白以寻看得人都傻了,他们竟是来真的! “不可能!”白以寻瞪着眼睛:“娇娇马上就要进王府了,从此以后白家就是皇亲国戚,你们到底是谁?就不怕王爷治你们的罪!” 他一边狼狈后退,一边惊恐大叫:“来人!来人呐!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王爷!府兵呢!我养的府兵都去了哪里!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 跪在门口的管家,已经被长矛击穿。 为首的人脚步未有停歇,杀完原氏,他没有一秒的犹豫,脚步凛然的走向白以寻,举刀之间,寒光照得人心发颤。 “来人……来人呐……”白以寻看着那高举的大刀,惊恐之下面如死灰,声音越叫越弱。 随着大刀的落下,一抹鲜血飞溅,瞬间将地面染红。 军队首领将刀上的血迹一甩,转身间杀气四溢,抬手一挥:“王爷有令,白府上下不得留下任何活口,搜!” “是!”军队一声整齐划一的响应,瞬间四下散去! 另一边,白娇娇的房间。 “滚!你们是谁!别过来!都不许靠近我!我要见王爷!王爷在哪里!我要见王爷!”白娇娇歇斯底里的喊着,将房里能扔的东西全都扔了个遍,这倒让闯进房的士兵一时近不了身。 “你们这群狗娘养的!等我见了王爷,让他把你们的狗头全砍下来!”白娇娇吓得上窜下跳,屋里陪房的丫鬟婢女都已经死了。 “明天我就要嫁进恭亲王府,敢得罪本小姐!你们都得死!” “救命啊!救命啊!”白娇娇站在梳妆台上放完狠话,又惊恐地大喊大叫,手里的花瓶“嘭”的一声扔了出去,让刚想上前的士兵又退了回来。 这房间小,他们又都执着长矛,根本施展不开。 如果能让白娇娇跑到外面去…… 就在这时,一个冷凛的声音响起:“怎么回事?” 方才斩杀了白以寻的军队首领,如今又出现在白娇娇房中。 肃杀的眼神,让白娇娇心底猛地一颤,可她依旧壮着胆子大叫:“王爷呢!我要见王爷!王爷在哪里!我要见王爷!你们这群刺客土匪,我要让王爷将你们的狗头全砍下来!” 军队首领冷血的看着大喊大叫的白娇娇,沉眸间一句话都没说,腰间的佩刀再次被他拔了出来。 王爷特意交代,要给白娇娇的尸体验明正身,所以他处理完白以寻便直接找了过来。 却没想到白娇娇还未处理完。 罢了,这样也好,他亲自动手,亲自向王爷交代。 “啊——你别过来!你别过来!”白娇娇吓得把梳妆台上的东西全踢了出去,却见那军队首领眼都不眨一下,迎着砸过来的金银头面,胭脂水粉,杀气腾腾的逼上前。 “救命啊!救命啊!”白娇娇脸都白了,差点在梳妆台上站不稳,她纵身一跃又跳到了窗台上:“救命啊!救命啊!” 她一边叫喊着,一边颤抖着手去推窗门。 可不知怎么的,一向都很好开的窗门今天像被卡死了一般,死活打不开。 第509章 本王很喜欢这里 眼见那为首的人越走越近,白娇娇连腿都开始发软,眼泪开始不住的往下流:“救命啊!救命啊!王爷……王爷快来救救我啊……” 从一开始的叫喊,到最后像是在祈祷一般,她一边推着窗门,一边颤抖的呢喃,已经不敢去看越渐逼近的杀人凶手。 然而就在她绝望之时,窗门“哒”的一声,开了! 白娇娇神情顿时欣喜,下一秒便要顺着窗户跳出去,却“哧”的一声,是长矛没入她咽喉的声音。 她睁着眼睛,张着的嘴巴愣是发不出一个字,房中的士兵不知何时已经堵在了窗外,她才刚把窗门打开,长矛便取了她的性命。 “为……什么……?”到死,白娇娇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为什么这些人会屠杀白府? 她又做错了什么? 只听见“嘭”的一声闷响,长矛被拔出,白娇娇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 龙旗军没停下脚步,像个只会执行命令的杀人机器,冷冷的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便转身四下搜寻还活着的人。 白府这边动静很大,府中的惨叫声连着城中的百姓都听得十分清楚,街道不知何时涌现一大批军队。 馥城城防已被龙旗军控制,城中陆府,监督府,史记监事,各司各职的官员府邸,全都被龙旗军围了起来。 大半夜的,闹得城中人心惶惶,百姓个个都闭紧门户,不敢窥探分毫。 而余南卿,此时人在府衙。 馥城府尹姓姚,叫姚字应,年纪约莫有四五十,光看模样十分敦厚。 听到余南卿来了,姚字应不得不大半夜的从床上爬起来,将官服穿戴整齐出来迎接。 本以为余南卿半夜前来,是为了明天跟白娇娇的婚事。 他懂,这么多天余南卿对这件事都闭口不谈,这最后一天了,总该有些东西要嘱咐。 心里是这么想的,哪里知道,等他换好官服出来一看,除了余南卿,满院围的都是黑压压的士兵,叫他心头猛地一颤,直觉大事不好。 此时,余南卿坐在内堂,一身绣着金纹的紫金玄袍将他衬得冷意逼人,他就这么淡淡的坐在主位上,每翻动一下桌上的批文,姚字应的心脏就跟着突一下。 “王……王爷……”除了一开始的恭礼问候,余南卿一言不发,就这么静静的守在堂内,叫姚字应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王爷半夜前来,是为何事?” 他斗胆问了一句。 难道是为了白娇娇的事而来? 可是想到外面满院的士兵,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这个时候,说多错多,他最好还是三缄其口,除非余南卿自己提起,否则不该问的别多问。 不得不说,姚字应十分懂得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 话说出口,堂中又是一片安静。 余南卿似乎完全没有理他的打算。 就在姚字应以为会继续这么寂静下去的时候,余南卿开口了,声音不急不徐:“本王初到馥城时,只觉馥城繁华热闹,四季如春,如同人间仙境。” 姚字应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想说什么,却被余南卿打断:“呵,姚大人不必紧张,对本王来说,现在也是,本王很喜欢这里。”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看中了馥城,想要跟苏挽烟在这里生活。 姚字应连忙笑应:“谢王爷厚爱,都是托了王爷的福……” “本王初见姚大人时,便觉得……姚大人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城中宗卷无不明冤案,百姓安居乐业,这都多得姚大人治理有方。” 若换作平时,姚字应听到这些恭维的话,心里多少都会有些得意。 可今日说这话的余南卿,语气里总有一丝猜不透的心思,再想想经他过手的案件…… 姚字应背后莫名起了一身冷汗,莫非……是余南卿知道了什么? 不应该啊,那些案子他都处理得非常干净,而且也都给了银子打发了,再说……一年才掩那么一两个案子,次数也不多…… 有些年代还非常久远…… 余南卿才来馥城多久,一年的时间,中途还回了趟京城,他不可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才对…… 姚字应都不知道,他在想这些的时候,额头已经起了一阵虚汗。 若非他心理素质够强,这会儿怕都已经瘫在地上了。 姚字应强压下心里的彷徨,挤出一个笑脸恭首:“王爷过奖,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说完这话,堂中又陷入一片寂静。 越是这样,姚字应心里就越忐忑。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姚字应感觉自己的脚快站不住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个响亮的声音:“报——” 一个身着玄色铠甲,脸上戴着玄纹面罩的人从门口快步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上前单膝恭首,将木盒子奉过头顶:“王爷!这是从白以寻房中搜出来的,请王爷过目!” 一听到这话,姚字应心底顿时猛地一沉。 什么?白以寻? 从白府搜出来的?是什么? 姚字应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的看着那首领手上的盒子,白家发生了什么事? 余南卿他做了什么? 不过短短一瞬,姚字应唇色煞白,连手都开始颤抖。 想到外面把府衙围得水泄不通的军队,姚字应完全不敢想,难……难道…… 余南卿淡定抬眸,目光直直的看向姚字应,惊惧的模样毫无遮掩的落在眼里,不由揶揄一笑:“姚大人在紧张什么?” 姚字应气息一窒,冷静! 冷静冷静! 目前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有可能只是试探而已,就像他们用白府的事试探他一样。 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姚字应稳了心神,恭首:“下官只是好奇,王爷半夜前来,难不成是……为了白府的事?” 他所指的,是白娇娇的事。 本来他不想问的,可这个盒子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说是从白以寻房间搜出来的,他要探清楚余南卿究竟想做什么才行! “姚大人既然好奇,那盒子里的东西,不如由姚大人先过目。”余南卿笑着,目光又落在桌子的批文上,漫不经心的翻着。 第510章 肃清行动 姚字应心底一颤,还没反应过来,那戴着面罩的首领已经将木盒子奉到他面前。 “……”姚字应狠咽了咽口水。 虽然他很想看,但他不敢。 “阅。”迟疑之际,余南卿轻轻吐出一个字,明明语气淡淡,却不容置疑,让姚字应只觉背后发凉。 在上位者的威压之前,姚字应不敢忤逆。 他咽下心里那抹慌张,上前微微颤抖着手将那木盒子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整叠的账本。 姚字应拿起最上面那本,缓缓翻开,只一眼,脑袋便‘轰’的一声,只觉天都塌了。 他不敢相信的又急忙翻了几页,越翻脸色就越白,越翻就越心如死灰。 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王爷……王爷,下官冤枉啊!这……这都是……这都是白以寻为拉下官下水……而做的假帐啊!” “哦?”余南卿好奇:“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 “王……王爷……”这一句,把姚字应瞬间问懵了。 他能说吗? 他敢直说吗? 他闭着眼睛想都不敢想:“王爷饶命,下官……下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将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王爷明察秋毫,一定要为王爷做主啊!” 那些账本里面,记的桩桩件件,都是他跟白以寻之间的私下交易,其中贿赂详细到一针一毫。 事出是何,得了什么好处,承诺过什么,做过什么,都被一一记了下来。 姚字应此时是又气又怂,白以寻那个混账东西,居然留了一个这么大的把柄,让余南卿抓个正着。 若不是现在是三更半夜,若不是现在堂内只有他一个人,若是馥州所有官员联合起来,他们未必不能与余南卿抗衡! 姚字应面上慌着,心底却已经想着要怎么在余南卿手中脱身。 不……不行…… 姚字应转念又否了自己的念头,余南卿是带着军队来的,他现在就如困兽之斗,谁也指望不上。 不仅指望不上,有可能……其他人也已经被余南卿控制住,不然这里动静这么大,为什么外面还那么安静? 不……不对! 姚字应像是想到什么,眼神猛然睁大,这根本就是一场肃清行动。 白以寻……白以寻说不定已经被余南卿抓了起来。 不然,这些东西为什么会从白以寻处找出来? 也就是说,他们在用白府试探余南卿的时候,余南卿就已经想好了一切布局,怪不得……怪不得他只言不发,怪不得他任由流言在城中肆意宣扬。 白娇娇的婚事,不过就是一个明晃晃的幌子,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从而对他们下手。 想到这里,姚字应一阵心惊。 余南卿他想干什么?难不成要把馥城所有官商都查一遍吗? 姚字应的手莫名抖得厉害,若真是如此,那余南卿便是有备而来,他脑袋一片空白,只觉这辈子完了。 “姚大人想得如何?”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余南卿沉冷的一声让他猛然回魂。 他战战兢兢的抬头,便见余南卿戏谑的笑容里,藏着一层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意。 猛地,姚字应瞬间醍醐灌顶,连忙说道:“王爷若信得过下官,下官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以证下官清白!” 说完,他又往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响头。 “本王初到馥城,对馥城诸多事宜不太了解,调查起来十分费力,若得姚大人相助……” 余南卿语速慢悠悠的,没有继续说下去。 姚字应立即表态:“王爷放心,下官定不遗余力倾力相助,王爷想要下官如何做,尽管开口,下官必上刀山下火海,不辱使命。” 像是生怕余南卿改变主意一般,姚字应说得十分信誓旦旦,情真意切。 “如此。”余南卿语气听不出喜怒:“有劳姚大人。” “下官不敢!”姚字应匍匐磕首。 然而话说完,他跪了许久,也不见余南卿再有回应。 再抬头时,堂中哪里还有余南卿的身影,就连那个身穿铠甲的首领,也不知在何时离开了内堂。 那黝黑精致的木盒子,就这么静静的摆放在书桌上,是面朝姚字应打开的,仿如是在提醒着他方才在余南卿面前说过的话一般。 姚字应整个人懵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定余南卿是真的走了,才敢瘫坐在地上,生无可恋的松了口气。 一摸额头,才发现自己已经汗流浃背。 而其余的人,就没姚字应这么好运了。 龙旗军将身在馥城监职的官员都控制了起来,一晚上都派人守着,馥城过半府邸灯火通明,府上老弱妇孺都被这阵仗吓得大气不敢喘。 而那些被控制住的要员,余南卿既没去问话,也没把他们关起来。 就是这么监管着,让他们一夜未眠。 天知道,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一晚上都在提心吊胆,从最初的猜疑与不解,再到想好了辩解的话,再到后面连以往二十多年做的所有事都想了个遍。 最后的最后,他们想的是要怎么样才能脱罪,要怎么样才能保全家人。 越想,心里便越慌,越慌,便越是煎熬。 偏偏,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除了那些手执长矛指着他们的士兵,再没有任何人出现。 只短短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好像老了十几岁,如经历了数年煎熬一般。 恭亲王府,苏挽烟也一夜也没睡。 桌上的花茶喝了一壶又一壶,秋叶端来的点心吃了一碟又一碟,桌上的小人书已经堆了四五本。 直到天灰蒙蒙的开始亮,余南卿才迈着稳健的步子出现在主院。 见到苏挽烟在院子里看书,神情微微错愕。 “奴婢见过王爷。”见到余南卿,秋叶跟黄叶连忙福礼。 苏挽烟抬头,便见余南卿已经到了眼前:“不是说了不必等我?” 他把苏挽烟手上的小人书拿走,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 苏挽烟闻到他手心散发着一股皂角的清香,身上的月白锦袍将他衬得贵气逼人,她握起他的大手在脸上蹭了蹭,那股淡淡的清香又更真切了些。 第511章 满城风雨 “事情都完了?” “嗯。”余南卿应着,伸手将苏挽烟直接从摇椅上横抱了起来,抬步往屋内走去。 苏挽烟顺势环起他的脖子,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上:“那么久,还以为你会很快回来。” 余南卿在他发间轻轻落下一吻:“去了趟军营。” 馥城的事只不过是很小的一部分。 一夜未眠,此时靠在余南卿怀里,苏挽烟一下就来了困意。 余南卿将她轻轻放到床上,怜惜抚着她的脸颊:“睡吧,我陪你。” 苏挽烟没说话,乖顺的闭上了眼睛,不多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音便传了出来。 “天呐,出大事了……出大事了……造孽啊……真的是造孽啊……”馥城,街道。 一个百姓慌慌张张的小跑着,嘴里还不住的呢喃。 今早,城中百姓出门赶集,经过白家的时候发现,一个个穿着黑色盔甲的士兵将里面的尸体一具一具往外搬。 起初百姓还不知道里面具体发生什么事,直到凑近去看,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白府上下数百号人,一夜之间竟被抹杀殆尽。 因着尸体太多,来不及运出城的尸体一排排的排列在白府门前。 尸体刚从里面搬出来的时候还未来得及盖上白布,少了头的,断了脚的,一刀被抹了脖子的,死状各异,导致胆小的百姓见了,顿时如疯魔般惊慌逃窜。 龙旗军乃余南卿亲领,哪怕百姓再无知,都不可能不认得,所有人都不敢大声宣扬,就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不知道在这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不管发生什么,白娇娇要入王府的事,今日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提起。 这边,馥城百姓还人心惶惶,那边,府尹姚字应便贴了告示,告示中将白家近年来所犯的罪行一一陈列了出来。 结党营私,贿赂官员,篡权变乱,干扰要政,之后还有损坏王府名誉,诋毁王妃,以下犯上等等重罪。 而这期间,在姚字应的操持下,又抓了一批与白以寻交往甚密的官员,打入大牢,严加审问。 一夜之间,富商白家覆灭,馥城满城腥风血雨,惶恐之下,百姓偃息旗鼓,收紧了嘴巴过日子。 仿如前些日子以白娇娇为中心的饭后谈资,都像是一场梦一般。 偏生,曾与白以寻称兄道弟的陆府陆焦,在这一场风波之下完好无损的存活了下来。 余南卿并非是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若真的把他们全杀了,他要培养新的任职要员要花上许多功夫,决心到馥城的时候,他还在与东海相战,京城他也未曾培养过什么朝廷大员。 也就是说除了手持三十万大军,他在部署任职官员这方面劣势明显。 所以,余南卿只要一个震慑他们的机会就好。 所谓清官,在余南卿眼里是万里挑一的人才,馥城官商勾结已久,若真细细查来,每个人手上都不会干净。 连根拔除,是会动摇馥城根基的。 这不是他的目的。 而府尹姚字应,当他知道白家被屠尽满门的时候,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 他猜到余南卿会对白家下手,或许是关起来,又或许是威胁利诱,又或是……抓住他们的把柄让他自行认罪。 可无论是哪一种,也独独不会想到,余南卿会杀尽白家满门。 那可是……几百号人啊! 不过一瞬之间,姚字应又是一阵汗流浃背。 他回想起昨夜的情形,他若不按余南卿给的路走,到最后的下场……会不会也跟白家一样,落得个覆灭的下场? 他抬起手想擦一擦额头上的汗,却发现已经虚得浑身无力。 还好……还好他没有选择与余南卿硬碰硬。 在龙旗军面前,城里的那点城防军,府衙里的那点巡捕,根本不是对手。 震惊过后,姚字应不敢怠慢,张贴告示,走访馥城要员,颁布逮捕令,行动之下,根本连一刻多余的思考都不敢有。 而他还算聪明,抓进大牢的都是些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每家被控制的府邸,都是等到姚字应出现,交涉过后才收兵归队。 如此下来,姚字应就更明白他如今所处的是什么位置,也让其他人明白,若不按余南卿的指示去做,下场,便会如白家一样。 本来,这些人昨夜就已经被折磨得思想有些崩溃,如今姚字应一开口,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更别说还有一个白家做例子,他们可不想步白家后尘。 百姓人心惶惶,他们又何尝不是? 外面风雨刮得肆意,恭亲王府内,却是一片祥和。 苏挽烟这一睡,便直接睡到了黄昏日落,连早饭跟中午饭都已经省了过去。 待她迷迷糊糊转醒时,入帘是坐在床前,背对着他在案几上写写画画的余南卿。 只一眼,苏挽烟便陷入了片刻的回忆。 初与余南卿相识时,余南卿还瘫痪在床,为了方便照顾他,她在床前放了张案桌。 她在那张案桌上处理过王府的事务,也在那张案桌上研磨制药,当然,吃饭睡觉也不曾落下过。 这么一想,苏挽烟就忍不住掩嘴,发出一声轻笑。 只见余南卿身形微微一顿,回过头,发现苏挽烟已经醒了,眸光亮了亮:“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苏挽烟依着床上的薄被,笑道:“真少见,你竟然没发现我醒了,以前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你都能听到。” 话落,目光就放到他写写画画的折子上:“在写什么那么入迷?” 余南卿放下毛笔,二话不说就把折子递了过去:“府尹刚刚送过来的,我给他回几句话。” 苏挽烟接过来,扫了一眼,又递了回去:“事情好像挺顺利。” 折子是姚字应对今日所做之事的禀报,比如对白家那些尸体的善后工作,查清事件始末,抓获余党等。 当然,苏挽烟知道,这些都是表面工作。 “嗯。”余南卿没想过这一局会输。 顿了顿,补充道:“原以为会有所反抗。” 结果虽然在他预料之中,但过程却有些意外。 第512章 感慨一下没什么不可以 他以为不管是姚字应,还是被控制的那些官员,他都以为他们会反抗。 不,他觉得他们应该反抗。 哪怕不是全部,那其中也该有气骨之人才是。 毕竟在白娇娇事件中,他们的行为都表现得十分强势,没想到……竟个个都是纸老虎,经不起折腾。 苏挽烟闻言好笑:“你以为他们个个都是你啊。” “文官,也该有文官风骨。” “听着,你好像对他们的表现不太满意。”苏挽烟倒觉得,能乖乖听话,减少伤亡,有什么不好? 非要放手一搏,拼个你死我活么? 想罢,苏挽烟笑道:“我还是比较怕死,要换作是我,我也跟他们一样,怂。” 什么都没有保住性命重要。 “烟儿怎能与他们相提并论?”余南卿拧眉:“你是我见过,最具谋略之人!” “哇哦!”听到余南卿这么说,苏挽烟止不住的笑意:“承蒙夸奖,对我下这么高的评价。” “我说的都是事实。”余南卿一边说着,一边将散在桌子的文件都整理了一下,起身。 苏挽烟目光随着他的动作扬起:“去哪?” 余南卿微微勾唇:“烟儿不饿?” 她可是睡了整整一日。 余南卿这么一说,苏挽烟肚子顿时“咕噜噜”的叫了起来,自己都笑了:“你不说我还没自觉。” “烟儿先洗漱,我去厨房拿膳食过来。” “对了,还没问你,白家你是怎么处置的?” 她知道余南卿会拿白府开刀,军队都已经调过来了,只是具体要做什么,其实他并没有她细说。 当然,她也适时的没有去问。 余南卿身形微顿,背对着苏挽烟的神情浮起一抹不自然,敛了思绪,这才回头笑道:“烟儿现在才问,不觉得太迟了?” 苏挽烟撇撇小嘴:“不说算了。” 她之前不问,是怕自己跟余南卿的想法不一样,多嘴说了什么,干扰了余南卿的计划正常推动。 她可是一直忍到事情已成定数才问的。 不过看余南卿这样,他好像不愿多说,补充了句:“你不说,等会秋叶来了,我问秋叶。” “……”余南卿抿唇,犹豫之下,还是张了张嘴,开口吐了四个字:“满门诛杀。” “……” 房间,陷入了片刻的寂静。 余南卿敛了敛眸:“我去……把膳食端来。” 袖中的拳头,何时紧了起来也不知道。 苏挽烟会不会觉得,他这么做……太过残忍了? 毕竟……白府之内,他一个活口都没留。 待余南卿离开,秋叶跟黄叶紧跟着就端来了热水。 “娘娘?”见苏挽烟怔怔,秋叶唤了一声。 苏挽烟这才回魂。 “娘娘您怎么了?” 苏挽烟摇头:“没什么。” 秋叶递过口檀与香茶:“可是娘娘看上去,有些魂不守舍的。” “哪有?”苏挽烟好笑:“一天没吃东西,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说话间,就听到外面传来缓慢又稳健的脚步声。 转眼,余南卿就端着膳食出现在门口。 秋叶跟黄叶很识趣的退了下去。 膳食被余南卿轻轻放到案桌上:“算着你起来的时间掐着点做的,一直放小厨房煨着,这会儿还热,烟儿趁热吃。” 他低头摆弄着碗筷,眼神似在刻意躲着苏挽烟般。 最后,他连菜都布好了,压下心里隐隐涌上的不安,去牵苏挽烟的手,却在抬眸间,猛地撞上她的视线。 心口顿时像被揪住了一般,叫他气息一窒,微抿的薄唇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烟儿……” “余南卿。” 两人蓦地同时开口。 余南卿顿时止了话,急道:“烟儿先说!” 苏挽烟牵上余南卿的手,笑道:“别这么不安,你做的都是对的。” 也是怪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让他误会了。 余南卿大手一紧,不过瞬间,方才涌在心头的不安与彷徨在这一秒消失得无影无踪,但转眼,又起了严肃,倚着床沿缓缓靠近苏挽烟:“烟儿会不会觉得……太过残忍了些?” 苏挽烟好笑:“只是一些?” “……”余南卿刚安定下来的眸光又黯了下去。 苏挽烟无语,伸手捏住他的鼻子:“胡思乱想什么,我刚才不是说了,你做的都是对的。” 他的手段她一直都知道,又怎么会在相处了这么久之后才退缩? 满门诛杀是什么概念,哪怕她没亲眼所见,也知道这里面定血流成河。 有罪的,无罪的,被殃及的,或许……还有刚出世的婴儿,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 那样的场景,让她想到与东海那一战,横尸遍野。 人命就像不要钱一样,送来的人明明前一刻还活着,下一秒就没了。 死者之中,定有无辜之人,余南卿没做错,而她……感慨一下,也没什么不可以。 只是这些话,她不打算对余南卿说,余南卿只要做他自己就行。 “可是……烟儿不高兴了。”苏挽烟虽然说他做得对,但她的表情,明显…… “那你想错了。”苏挽烟脚踩上床沿,手肘枕着膝盖托着下巴:“我没有不高兴,只是有些多愁善感而已,我是大夫啊,医者仁心嘛,我要不善良,当初又怎么救下你,是不是?” 余南卿抿唇,苏挽烟心善,他一直都知。 “你不要想太多。”苏挽烟笑道:“而且我还庆幸,幸好我没有提前问。” 如果提前知道了,哪怕她一句话不说,她的表情也会出卖她,余南卿可能不会改变主意,但会影响他的心态,做起事来就没那么干脆利落。 把白家抄进大牢,或者把白以寻跟白娇娇等一众人抓起来,确实也会起到警示的效果,但却没有杀了白家满门来得震撼。 馥州官员千千万,余南卿想要仅凭一次就震慑住他们,这样做才是正确的。 说着,苏挽烟突然伸手,食指轻点了点他的俊脸:“馥州的事传到京城,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快的话,半个月。”现在有阎弓衣做内应,太皇太后有专门的人来跟她联系。 第513章 京城来信 苏挽烟深吸了口气:“真忙。” “不急。”余南卿说道:“京城离馥州甚远,她一时半会儿也做不了什么。” 当然,相对的,他们短时间内也做不了太多。 苏挽烟点点头,伸着懒腰扯开了话题:“不说了,饿了!” 余南卿忙让了让位置,让苏挽烟坐到蒲垫上。 白家的事,整整处理了十多天。 那日与苏挽烟聊过后,原本应该被拉去乱葬岗的尸体,除了白以寻外,其余都被余南卿下令好好安葬。 身首分离的,也下令仵作将尸体缝上,也算是留了他们全尸。 余南卿此举,无意间让紧张了这么多天的百姓惧意去了不少,不管怎么说,死者为大,白家犯下那么多罪行,余南卿还愿意将他们好好安葬。 光这一点就让冷血无情的余南卿在百姓心中升起一抹人情味。 小小的一个举动,馥城的气氛好像就缓和了不少。 苏挽烟知道这事时候微微愣了一下。 余南卿并没有跟她说这事,还是城里百姓传起来,被秋叶听到,回来给她说的。 她不由勾起唇角,眼里溢了抹柔情。 这件事之所以处理了十多天,其中还是因为白家的财产太过庞大,清点花了不少时间,这些财产不用说都是要充公的。 充公的财产要上报朝廷,至于要怎么做,这些都在余南卿的一念之间。 城中富商知道白家在一夜之间覆灭后,第一时间切断了与白家任何的生意往来。 许是因为苏挽烟的话,余南卿并没有为难在白家手下打工的那些伙计,店铺地契良田,短短十几天,官府都快要查封不过来了。 七月七夕将至,六月底,苏挽烟收到了京城的信件。 是代知宛跟许意暄寄过来的,两封信被装在了同一个信封里,而两封信,写的意思又大同小异。 前面都是问苏挽烟在馥城过得好不好,又说了一些她们在京城时遇到的趣事。 中间则给她宣布了一件喜事,许意暄怀孕了,已经有四个多月。 算算时间,差不多是在下一年正月孩子就会降生。 苏挽烟第一个念头便是要给许意暄搜罗些小孩子的玩意儿寄过去。 然而再往下看,眸眼便缓缓沉了下来。 两封信的最后,说的都是笑辰生的事。 笑辰生成了大晋国师,由太皇太后力保,自笑辰生当上国师后,太医院的太医已成摆设,宫中不管是谁生了病,都由国师相看。 因着笑辰生医术高明,又曾有百幽谷谷主的头衔,京城世家哪怕砸下重金,也要请笑辰生到家里看病。 笑辰生更不负众望,经过他手医治的人,轻者强身健体,重者还魂。 太医院中的太医已怨声载道,太皇太后主张宫中论医,却无人能超了笑辰生去,至此,笑辰生的名声在京城大噪,就连百姓有个什么事,都是先求笑辰生小发善心,而不是去看大夫。 京城乱象,朝中许多文臣看在眼里,却也没有办法。 许意暄跟代知宛知道笑辰生曾跟恭亲王府有过来往,所以信中提醒,不知是笑辰生找的太皇太后,还是太皇太后找的笑辰生,望苏挽烟在这件事上能留个心眼,莫着了道。 上次余南卿收到密信,说笑辰生的京城的时候是五月,因着送信的速度不同,所以密信跟她们的信件有着时差。 不知上次余南卿知道笑辰生在京城后,有没有人派人留意着。 但是,想来又想,京城那么远,即便留意,真的发生什么他们也鞭长莫及。 正想得入迷,余南卿的声音便在头顶缓缓响起:“在想什么想得这样入神?” 轻而沉缓的声音,让苏挽烟时生贪恋,她抬头:“忙完了?” 前院的凉亭,风将两人的衣角拂动,宛如一幅画卷一般。 “嗯,剩下的都是些无关要紧之事,交给他们便可。”余南卿应着,缓缓落座在苏挽烟旁边的位子上:“烟儿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苏挽烟叹了口气:“意暄跟知宛来信了,信里提到笑辰生。” 她看向余南卿:“你说是不是因为你对百幽谷出手了,笑辰生才投靠了朝廷,要伺机报复你?” 后面百幽谷如何苏挽烟没有去了解,但余南卿做事,断不会只有开头没有结尾,百幽谷如今怕是好不到哪去。 否则笑辰生为什么会去京城,而不是回百幽谷? “不知。”余南卿幽幽吐出两个字。 “你收到密信后,有没有什么动作?” “……”余南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也不知……该从哪里说起,都是些十分琐碎的事,且……无关要紧。” 那种十分表面与浅显的信息,也看不出笑辰生有何目的。 “算了,那不谈这个。”苏挽烟把信件提到余南卿面前,指着其中一列说道:“意暄怀了!你看,说有四个多月了,算上寄信的时间,这会儿应该五个月了!” 比起信中的内容,余南卿更喜欢看苏挽烟此时惊喜的表情,笑道:“嗯,可喜可贺。” 苏挽烟心情一下由疑云转晴:“秋叶。” “娘娘?”秋叶福礼。 “去搜罗一些宝宝要用的物什,那种小孩子玩的玩具,穿的衣裳,都去搜罗些好的来,对了,要有玉,去找师傅打一块好玉,同心锁也要,要金的,是了,生的时候天气肯定冷,得备着些宝宝的冬衣,不知馥城有没有上好的皮毛,你也去找些来,还有……”苏挽烟越说越兴奋。 余南卿就这么宠溺的看着。 秋叶被苏挽烟的神情感染,耐心的听着,等苏挽烟说完,才道:“还有邱夫人,届时邱夫人刚生产完,娘娘别忘了她才是。” “一语惊心梦中人。”苏挽烟给了她一个‘上道’的表情:“放心,这一层我自有主意。” “那奴婢去了。” “去吧去吧,黄叶也跟着去,多带几个人。” “是。” 余南卿给苏挽烟倒了杯茶:“烟儿可要休息?” 看时间,她午睡的时间到了。 苏挽烟却摇摇头:“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呢。” 第514章 七夕庆节活动 余南卿微愣,便听苏挽烟道:“因为白家的事,城里现在不是氛围不好吗?过几天就是七夕了,我想了个庆节活动,就不是知道你们意见怎么样。” “节日的庆典一般都由礼部去做,烟儿是怕因为白家一事,城里的百姓对七夕热情不高?”余南卿看出了苏挽烟的疑虑。 苏挽烟点头:“可以这么说,不过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那是?”余南卿好奇。 是因为余南卿好好安葬了白家的人。 余南卿这个举动,是他把她的情绪都看在眼里。 所以她也想尽些绵薄之力,让他也能轻松一些,仅此而已。 只是上面这些话,苏挽烟没说,她问道:“也算是……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安抚民心也十分重要是不是?还是说不太方便?” 见苏挽烟岔开话题,余南卿也没有深究,唤了一声:“田中。” 田中从院门口走来,揖手恭礼:“王爷?” “去礼部,将吉大人请来。” “是。” 苏挽烟一懵,忙拉住他:“你这么快把人请来干什么?我还没跟你说呢,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不知。” “那你不听我说完!” “先把人叫过来。”余南卿理直气壮。 “……” 余南卿看着她幽怨的眼睛微勾了勾唇,轻笑道:“把吉大人叫过来,烟儿直接下令便可。” “我?”苏挽烟狐疑。 “嗯。” “你少来,我不干,我跟你说,你跟他们去对接。”她可不想把这种事揽自己身上,有一次就会有两次,万一她点子好,以后他们都找上她怎么办。 “那便让他到书房等着,烟儿慢慢与我说。” 不过小事一桩。 余南卿不慌不忙的给苏挽烟倒了杯茶,笑道。 苏挽烟睨了他一眼:“你倒会折磨人。” “烟儿还没说,是想了什么好主意?” “七夕嘛,那肯定是要符合主题才行,其实活动的方案我已经写下来了。”苏挽烟拿起桌子上的草案递过去。 余南卿愣,他还以为这纸是放这里垫葡萄籽的。 他接过纸张打开,视线从字里行间扫过。 “其实我最想说的,就是这里面的奖励设置,要从王府里面出。”说着,苏挽烟又递过另一张纸:“流水我已经算好了,大概就这么多,我觉得这些银子王府还是负担得起的,当然,一切还是要看你。” 王府的银子现在都要走账,苏挽烟已经很久没接触过账本了。 余南卿这么看下来,唇角勾得愉悦:“十分有趣。” 有趣到……他也来了兴致。 “对吧。”被余南卿认同,苏挽烟有点沾沾自喜,但又想要谦虚一下,摸了摸鼻子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我都是照搬游戏里的那一套。” “游戏?”余南卿好奇:“烟儿何时玩过这样的游戏?我怎么不知?” 苏挽烟像是没听到他的话,生硬的岔开话题:“但是布置要花许多人力物力……” “无妨,只要布置下去,总能办成。” “嗯,地点让他们来商定,毕竟馥城哪个地方最繁华最合适,他们比我们更清楚。” “届时……烟儿与我也去看看?” 苏挽烟眸光顿时一亮:“那肯定是要去的,不然我为什么这么兴致勃勃。” 余南卿闻言,恍然:“原是烟儿想玩。” 凉亭里,又跟余南卿聊了好一会儿,直到苏挽烟有些受不住困意,她这才起身回屋。 睡惯了午觉,一天不睡就难受得紧。 被叫到王府书房的馥城礼政吉大人,名单字祥,全名就叫吉祥。 白府灭门一事才过去不久,此时但凡谁被点到名,心里都一阵诚惶诚恐。 此时等候在书房的吉大人心里那根神经绷得紧紧的,一直回想着这些天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 姚字应让他做的事他都乖乖照做了,最近在职位上也没出现什么纰漏,其他该断的事也已经断了个干净。 照理,应该不会再拿他开刀了吧? 没曾想,他这边胡思乱想了一通,那边,余南卿到时,只跟他说了七夕节庆的事。 而且节庆的方案都已经做好了,只是其中细节还需要他们补充完善。 说完七夕节庆的事,余南卿便让田中送客。 余南卿让他走的时候,吉大人还懵了一下,这……这就完了? 不是问罪? 心下一边狐疑,一边又松了口气,揣着那纸方案诚惶诚恐的退了下去。 活动的方案从王府给出去,经过补充和细细商讨,最终版落到余南卿手中的时候,不过才过了短短半天时间。 最终的方案中,除了补充了许多细节,还又在基础上新增了不少环节,其中有一部分,是官民联动,意在促进官员与百姓之间的感情。 因为他们都能看出来,余南卿是为了缓和城中的气氛,才会制定这样一套七夕的节庆方案。 而最后最重要的一点,方案中的奖励设置,从由王府支出,变成了官商募捐筹款。 这也算是他们为了讨好余南卿而做出的举动,而这举动,并不令人讨厌。 最终敲定的活动方案,余南卿给苏挽烟说的时候,她还懵了一下。 她都没想过后续的事还有她一份,她原就打算点子给出去就撒手不管了。 但是当听到奖励的银子不是从王府单份出,而是由城中官商一同募捐筹款的时候,眼珠子是亮了又亮,这法子好,她怎么就没想到。 这不又给王府节省了一大笔开支? 见苏挽烟这模样,余南卿就知道这最终的方案,她十分满意。 转眼,便是七月七夕。 七夕又名乞巧节,在这日,城中大部分女子会斋戒一天,于家中案前焚香礼拜,又或者三五成群前往佛庙寻求姻缘。 已成婚的还会在这日到庙里求子,十分热闹。 除此之外,苏挽烟听说馥城还有个习俗,于七夕前,找一小木板在上面敷一层土,播下栗米的种子,让它生出绿油油的嫩苗。 再摆上一些小茅屋和花草在上面,做成田舍的模样,叫种生求子。 第515章 乞巧寻宝 七夕也不光是女子庆节,还有想要求取功名的男子拜魁星的,俗传七月七也是魁星的生日,魁星文事,最得读书人崇拜。 所以他们许多都会在这日前往祭拜,祈求魁星保佑自己考运亨通。 除了以上这些,光苏挽烟了解到的还有许多,什么七夕小泥偶,缝彩衣,乞巧穿针,喜蛛应巧。 而一惯以来最为应节的,就是城里的七夕花灯会,提到花灯会,那就不得不再提一提护城河两岸的热闹。 夜幕悄然降临,苏挽烟轻装上阵,只着了件素色的烟云飞鸟锦裙,是窄袖的,行动起来十分方便。 秋叶要给苏挽烟挽髻,也被苏挽烟拒绝了,她将一头青丝高高扎起,简单又干净利落。 余南卿从书房回来,看到苏挽烟这打扮,眉尖略微一挑。 苏挽烟扬了个笑脸:“如何?” “甚好。”余南卿笑着点头:“烟儿稍等片刻,我也换身衣裳。” “那我要带个小包包。” 秋叶忙把一个装绣得精致的琉璃翠蓝小布包递了过去:“娘娘,奴婢都已经准备好了。” 苏挽烟把小布包往身上一挎:“怎么样?” 秋叶立即赞叹:“好看。” 主要是娘娘好看,娘娘好看,穿什么都好看,怎么穿都好看。 就在这时,余南卿也换好了衣裳,从屏风后缓缓走出。 苏挽烟回眸,眸光顿时一亮。 他身上那件烟云锦,跟苏挽烟身上这条锦裙是一个配色,只见他墨发高高束起,用的也是与苏挽烟同款的银冠。 只见他往苏挽烟身上堪堪一站,哪怕是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两人是一对。 秋叶忍不住激动的拍着手:“王爷与娘娘简直就是神仙眷侣,奴婢真的好羡慕啊!” “羡慕?”苏挽烟被说得不好意思,下意识打趣她一句:“你喜欢谁?我让你也做做神仙眷侣。” 秋叶脸蛋顿时一红:“娘娘!” 黄叶笑看着两人打闹,仔细的从梳妆台上拿起相配的玉玦:“娘娘今日这衣裳,与这玉玦最是相配,奴婢为您系上。” 余南卿微微上前:“我来。” 黄叶垂眸,将玉玦奉上:“是。” 只见余南卿微一挥手,秋叶跟黄叶都很识趣的退了下去。 “把香囊也系上。”余南卿给苏挽烟系完玉玦,又拿起苏挽烟做的香包,一同系在了她腰间。 不管是玉玦还是香包,都是情侣款。 苏挽烟没反驳,任由余南卿将玉玦与香包系她身上,直到余南卿又从精致的首饰盒里拿起对镯。 “今天是去玩的,戴着镯子会不会不太方便?” “只是个镯子而已。”余南卿抿唇,神情显得有些幽怨:“今日是七夕,烟儿不愿意?” “……”只是个镯子而已。 苏挽烟很想把这句话还给他。 但还是无奈一笑:“戴戴戴,你喜欢咋戴就咋戴。” 余南卿这才又露笑容,轻轻握起苏挽烟的小手,将对镯小心翼翼套了进去。 待给苏挽烟安排完,他才漫不经心的把他的那一款一个一个装备起来。 似乎恨不得把这些全都挂身上,以昭告所有人苏挽烟与他是一对。 除了这些,又给苏挽烟挑了耳饰,等余南卿左弄弄,右搞搞,待真正出门时,都已经过去了两刻钟。 都在说,因为白家一事,馥城百姓对七夕热情不高,馥城氛围处在低压。 可刚出府没多久,城中街道就已经人山人海,马车根本过不去。 苏挽烟从车窗探出脑袋:“我还以为今天不会那么多人呢!” 而且虽然余南卿拖了点时间,但实际他们出来还算早的。 “娘娘不知道,今年七夕庆典三天前便发了布告预热,城中设的乞巧寻宝因设有奖励,许多百姓都早早的过来抢占前排。”秋叶在马车外,笑着给苏挽烟解释。 苏挽烟自然知道,那还是她想出来的游戏。 乞巧寻宝以护城河为中心,在方圆之内设了道道寻宝关,通关之人可以拿到奖励。 只是她设的奖励很通俗,就是银子。 打游戏的时候,通关不都有金币奖励? 而这其中最具乐趣的,便是这寻宝游戏中会偶然触发机遇,触发机遇会有额外奖品,至于这种机遇在哪里,什么时候会触发,触发的条件是什么,就连苏挽烟也不知道。 她做方案的时候只举了几个例子,其中细节都是礼政敲定。 苏挽烟拍了拍余南卿:“走走走,下车走路去。” 余南卿自然没有不听的道理。 到地方的时候,苏挽烟看到除了百姓,还有不少千金公子都在场,与百姓的好奇和挣银子不同,他们出现,大概率都是受了家中长辈的嘱咐。 毕竟这点子,是出自恭亲王府。 余南卿的指示,现在谁敢不听? 这些,苏挽烟没去纠结,她今天出门就是为了玩‘乞巧寻宝’的,这个庆节活动的妙处就在于不用从第一关开始。 步行到七夕节最繁华之地,只要看到有红灯笼标示的地方,都可以直接开始,寻到哪关是哪关,根本就没有固定的通关顺序。 “烟儿。”余南卿牵着苏挽烟才走不久,便抬手指了指前方,温儒的声音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激动:“你看。” “什么?哪!哪?”余南卿近乎一米九,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看到街上的红灯笼标示。 但是苏挽烟看到的都是人头,她抓着余南卿的手臂蹦了两下:“哪?没看到!快带我去!” 余南卿愣,食指忍不住覆在嘴边轻出一声笑,旁边的小人儿,此时像个小兔子一样,一蹦一跳的,可爱得紧。 苏挽烟此时满心都是‘红灯笼’‘红灯笼’,哪里注意到余南卿的小动作。 蓦地,苏挽烟便感觉腰间覆了一双大手,心下顿时一紧,连脸色都刹间沉了下来:“余南卿!你别……” 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余南卿一手举过头顶,一屁股坐到他肩膀上! “哇——”周围的人一下就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苏挽烟脸蛋“咻”的一下,红了个通透。 余南卿却似没看到周遭的情况,气淡神闲的指了指不远处:“那里,烟儿可瞧见了?” 第516章 通关引路人 “……”迎着周围的人的目光,苏挽烟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急促又小声:“知道了知道了,快放我下去。” “人多,我带烟儿过去。” “不要!”苏挽烟激动,声音拔高那一瞬,又赶忙将音量压低:“你要死啊!赶紧放我下来,不然我要生气了!” “……”余南卿不情不愿的将苏挽烟放下。 苏挽烟红着脸,拉着余南卿急急忙忙离开。 “那是……恭亲王跟恭亲王妃?”待两人离开,百姓中才敢有人小心翼翼的开口。 方才只见两人动静大,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是余南卿跟苏挽烟,瞬间看热闹的人都噤了声。 这会儿人走了,才敢开口议论:“恭亲王跟恭亲王妃也出来玩了啊?” “最近白家出了那样的事,我还以为恭亲王长得凶神恶煞的,没想到……” “看王爷那个样子……白家的事,真的是他动的手吗?一点都不像啊!”那看王妃的眼神温柔的都快溺出水来,这么柔情似水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残忍灭了白家满门? “那是因为白家犯了事,我听说这次七夕的庆节活动都是王爷出的主意,那乞巧寻宝还能拿银子呢,一关一两银,我都拿了五两了。”那人压低声音说着,还嘚瑟的摇了摇自己的钱袋子。 “什么?你怎么这么多?我才二两!” “哇!我都还没开始玩呢,一共有多少关啊?从哪里开始?” “你找个‘引路人’问问不就好了,大街上随处都能见到。”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顾不上八卦,三三两两的忙着找关卡去了。 另一边,苏挽烟已经拉着余南卿穿过人群,来到一个提着花灯的男子面前。 男子身着布衣,背着一个书生一样的筐筐在背后,那打扮有点像要进京赶考的考生,他手里共提了两盏灯,一盏是花灯,而另一盏就是用来作标示的红灯笼。 苏挽烟到的时候,男子刚跟两个女子交谈完,正准备离开继续当个工具人时,苏挽烟忙上前:“公子请留步。” 那男子立即就停了脚步,转身见到苏挽烟,先揖手行了个礼:“小生有礼。” “乞巧寻宝可以从你这里开始吗?” 苏挽烟目前还不知道具体的规则。 “回夫人,小生只是‘引路人’。”说着,他将两个灯笼往腰带别了别,取下背后的书筐,从里面拿出本折子,双手递给苏挽烟:“这是乞巧寻宝的所有关卡,通关后所获得的关卡奖励不会重复获得,望夫人悉知。” 苏挽烟眸光微亮,折子的书面做得十分漂亮,上面还熨了鎏金,让苏挽烟感慨馥城果然不缺财大气粗的人。 打开折本,里面每一页都画着精美的图画,伴着流光彩色,比印刷出来的还要美上三分。 就算不通关,就这么一个本子,都值上不少钱。 是了! 苏挽烟突然来了兴致:“我能多要几本吗?” 那小生都已经把筐筐重新背好,听苏挽烟这么说愣了一下,又重新拿下筐筐:“自然可以,说来也是小生疏忽,夫人身边似乎跟了不少人。” 除了余南卿,还有秋叶跟黄叶,余南卿身边还有个田中。 苏挽烟喜滋滋的拿过,除了给他们一人一本外,她自己又多拿了一本。 “是不是还有隐藏关?”苏挽烟翻着折本,发现上面没有‘机遇’关的收录。 那男子恭敬笑道:“回夫人,是的,所有带有‘红灯笼’标志的均为乞巧寻宝关卡,而像小生这样的‘引路人’,红灯笼上都有标上。” 说完,他举了举手中的红灯笼,苏挽烟这才看到上面以橘金写着‘引路’两个大字。 苏挽烟顿时恍然:“谢谢。” “小生不敢,夫人可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没有了没有了。” “那预祝夫人旗开得胜,小生告退。” 那男子走后,苏挽烟才发现,他这样的‘引路人’在街上并不少,几乎每隔几分钟就能看到一个。 说来也是,今夜全城的百姓都过来凑热闹,需求量不是一般的大。 苏挽烟回头吩咐:“你们都不用跟着了,都尽情的去玩,多赢点银子回来!” 秋叶早就跃跃欲试,神情顿时欣喜:“谢娘娘。” 黄叶也止不住的高兴,恭首福了一礼,跟着秋叶就离开了。 余南卿笑着,看向田中的眼神淡淡:“你也去。” “是。”田中揖手,不知能不能碰上机遇关,赢点奖品回去给娘子。 苏挽烟拿着两本通关折本爱不释手,连带着余南卿的唇角也勾得愉悦,好奇:“烟儿为何想要两本?” “收藏。”苏挽烟笑道:“我有预感,馥城以后的七夕肯定会按到今年的水准来办,而且会越办越好,届时这第一代通关本可能就成绝版了。” 到了一定的年岁,这通关折本可就值钱了。 余南卿听懂了苏挽烟的意思:“那应该再多要几本。” “物以稀为贵,我囤那么多干什么,一本两本够自己欣赏就行了。”他们又不用靠这个发财。 她拉起余南卿的手:“走啦!还一关都没玩呢。” “烟儿。”余南卿顿住脚步,指了指前方不远处挂了许多花灯的地方。 苏挽烟抬头看去,便见那一片花灯墙上,一顶红灯笼明晃晃的挂在正中间,上面以橘金写着两个字:灯谜。 “走走走!”苏挽烟朝着灯谜的方向前进。 到了猜灯谜的地方,苏挽烟才看到周围已经站满了猜谜通关的人,有城中的千金小姐,世家子弟,而更多的是老百姓。 乞巧寻宝的游戏本来就是面向老百姓的,考虑到老百姓不识几个字,所以出的灯谜都十分简单,甚至有些题都已经不算是灯谜,只是给上一幅小画,猜中小画中所画的事物便算通关。 也正因为没有难度且容易通关,许多千金公子都不会想着跟老百姓抢,只是走走看看,或者买上一盏花灯就离开。 但苏挽烟不同,她要集通关印章。 第517章 通关印章 她跟余南卿一人抽了一道灯谜,很简单,都是小画,苏挽烟小画上画的是一条细细的小河,答案便是水,如哄小孩子般的画谜。 余南卿的也是小画,画上画的是只小鸟,这便更好猜,就是鸟。 灯谜的关卡就这么过了,除了一人拿了一两银子,还附带送了盏花灯。 而最让苏挽烟欢喜的通关印章,果然也没让她失望,印章是为七夕庆节专门设计的图案,图案盖在折本上泛着琉璃彩光。 光看那用料就知价值不菲。 苏挽烟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果然,你的话就是好使!” 这活动要不是余南卿下令布置的,可能都不会在这上面花那么多的心思,简直就像是专门做给余南卿看的一样。 见苏挽烟高兴,余南卿心里也高兴,乞巧寻宝,确实可以一直办下去。 苏挽烟把赢到的银子放到小布包里,拉着余南卿又找下一个关卡。 通关的npc有些是流动的,有些是固定的,比如苏挽烟刚刚猜的灯谜,又比如苏挽烟在一个牌坊旁见到的,一个帮人写大字的老先生。 老先生的周围已经围满了人,椅子背后明晃晃的杵着一顶大红灯笼,大红灯笼上用橘金印刻着‘对联’两个字。 苏挽烟不擅长这种文绉绉的活,但奈何对联都十分简单,肚子没几两墨水的苏挽烟也鲜少的卖弄了一番,跟余南卿很轻松就拿到了通关印章。 固定的关卡都比较好遇见,像投圈,掷壶这样的关卡,逛着逛着就能遇上。 流动的关卡苏挽烟还没玩过,她低头翻着通关折本,正数着还有哪些关卡没做,突然就被余南卿从背后点了点肩膀:“烟儿,烟儿。” 苏挽烟回头:“怎么了?” “快看。”他指了指一个方向。 余南卿长得高,红灯笼基本都是他先发现的。 然而到苏挽烟抬头看去,见到的就全是人头。 但那一群人头上面,有个红灯笼特别突兀的凸了出来,红灯笼上只写了一个大字:情。 “情是什么意思?”见那个红灯笼在人群中动来动去,苏挽烟眼睛都亮了:“是流动的npc!快走快走,快去拦下来!” “npc?”余南卿疑惑。 苏挽烟没理他,拉着他穿过人群,待追上,就听到那举着红灯笼的npc嘴里念念有词:“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个怎么玩?”两个结伴而行的姑娘开口问。 那男子笑着抱歉道:“此关只允有情人通关,不知二位可有相识的伴侣?” 此话一出,两个姑娘都红了脸,双双福过一礼就离开了。 苏挽烟忙迎上去:“这关怎么玩?” 那男子见是苏挽烟,神情立即紧张了起来,随即想到这是七夕庆典,又忙放松神经,揖手恭道:“回夫人,此关需夫妻两人一同通关,不知夫人……” 话还没说完,余南卿高大的身影便徐徐出现在苏挽烟背后。 那居高临下的表情,未开口便已经在彰示主权。 那男子顿时把要吐出来的话咽了下去,做了个请的姿势:“夫人这边请。” “这不是王爷与王妃娘娘吗?”苏挽烟正准备跟着npc走,耳朵却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回眸望去,微微错愕。 只见陆朝端着温笑的神情似乎十分惊喜,上前福身恭首:“臣女见过王爷,见过娘娘,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见到王爷与娘娘,王爷万福,娘娘万福。” 而陆朝的身后,还跟着两位男子与一位姑娘,陆朝行过礼后,他们几人也跟着行了一礼。 苏挽烟回了个笑容:“都免了,今日七夕,我本来就是出来玩的,没那么多规矩。” 说完,拉着余南卿就要走。 陆朝这时又开口:“听说乞巧寻宝的游戏是王爷提供的,果真乐趣不断,臣女与几位好友也玩得正尽兴,方才见着红灯笼便寻了过来,不知娘娘玩了几关?” 这话表明,她也是为了闯关才找过来的,跟苏挽烟碰见只是偶遇。 苏挽烟看了一眼那男子高高挂起的灯笼,觉得陆朝说的也没的错,笑道:“玩了几关还没数过,现在正要跟着他去玩……” 她回头:“你这关叫什么?” “有情人终成眷属。”那男子忙答。 苏挽烟笑着看向陆朝。 陆朝欣喜:“正巧,我们一起……” 说着,又顿住,抿唇:“不知娘娘是否介意?” “不介意。”这游戏本来就谁都能玩。 npc男子适时开口:“这位姑娘,此关需有情人一同通关,不知姑娘可有合适的伴侣?” 陆朝看向身后一起来的伙伴:“正好,慕姑娘与延公子可以一组,至于我……” 她看向另一名,身着青衣的男子:“不知付公子可愿与我一组?” 那名叫付公子的揖手:“在下荣幸。” 陆朝喜笑颜开,看向苏挽烟。 “……”看她做什么? 苏挽烟无语,npc才知道规则,看npc啊! npc男子这时又适时开口:“几位姑娘,公子,这边请。” 几人的出现,丝毫没影响到苏挽烟的心情,她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道:“这关可以几个人同时玩吗?” npc:“最多可十组同时进行。” “这样啊。”苏挽烟心中期待更甚。 “说来,臣女许久未见娘娘,前段时间本来想到府上拜见,奈何一直不得空,望娘娘莫怪。”苏挽烟正在跟npc说话,陆朝的声音又从旁边传来。 “……”苏挽烟与余南卿相握的手微紧,回头堆了个笑容:“今日我只想与王爷好好过七夕,其他的事,改日再说。” 她有什么好怪的,是想说她小肚子鸡肠还是显得她善解人意? 玩得好好的,老提这种不合时宜的事影响气氛。 陆朝闻言忙改口:“是臣女多言,实在是因为见到王爷与娘娘,太高兴了些,臣女还以为王爷与娘娘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余南卿将苏挽烟的反应看在眼里。 脚步微微一迈,高大的身形瞬间将陆朝跟苏挽烟隔绝。 第518章 陆朝心思 苏挽烟神情顿时一喜,本就五指相扣的手又挽上他的胳膊,脑袋在他手臂上蹭了蹭,还是余南卿懂她。 余南卿勾唇,连思绪都开始飘飘然。 两人却都没发现,差点被挤的陆朝,竟丝毫没有退一步的意思,反而攥紧了袖中的拳头,面对余南卿突然的靠近,心脏就似漏了一拍,低头紧抿着唇。 “几位姑娘,几位公子,到了。”说话间,npc已经停下了脚步。 苏挽烟抬头看去,面前是条小巷子,巷口摆了张桌子,桌子上放的是通关印章。 根据他们介绍,苏挽烟大概明白了其中规则,因着这一片居民住宅的小巷子非常多,所以他们就把这一片区域围了起来,做成了一个迷宫。 迷宫被围着的区域有四个口,均可以当成出入口,也就是说入口即出口,出口即入口。 一开始进入迷宫的时候,会有一段被安排好的路线,以免玩家会在一开始就转回入口处,每一次进一个人,相隔一盏茶的时候进另一个人。 也就是说她跟余南卿也要分开。 而这游戏为什么要一男一女参加,是因为里面有为有情人设下的专门的关卡,也算是为了应和今日的七夕主题。 苏挽烟这边将大致的规则了解了一遍,那边便见带路的那名男子已经把红灯笼收了起来。 这才恍然,怪不得街上没见几个流动关卡,每次有玩家参加,他们都会把红灯笼收起来,直到他们玩完了,他才又会到街上拉人。 “夫人,这是入场的证明,请拿好。”眼前一先生模样的男子递过来一块木牌,木牌只有一根手指大小,上面雕刻着细小的迷宫图案,下面则以朱红刻写着一个‘入’字。 “在下斗胆,几位谁先进?”那先生模样的男子恭首问道。 苏挽烟看了看余南卿,陆朝那边抿了唇,余南卿跟苏挽烟的身份摆在这,这会儿没人敢抢话。 余南卿好奇:“我先?” “不。”苏挽烟抬手,兴致勃勃的握着入场的小木牌:“我要第一个!我要第一个进!第一个出!” 余南卿勾唇,只觉她可爱极了:“好。” 刚进去的时候会有一个小姑娘带着,小巷两旁都布了落地灯,每隔一段路,苏挽烟都看到里面有捕快在巡逻。 苏挽烟立刻好奇:“他们身上也带着任务吗?” 带路的姑娘笑道:“他们是为保护百姓安全的,不过,夫人也可以试试。” 苏挽烟眸光微亮,没否认,那就可能有。 待拐了几个弯,那姑娘便与苏挽烟辞别,不过一会儿,周围便只剩下苏挽烟一人。 不,也不能这么算,除了在巷中频繁巡逻的捕快,苏挽烟看到了巷的尽头有个摆摊的小摊贩,忙跑了过去。 还不等苏挽烟说话,那小摊贩就笑迎迎道:“这位贵客想要什么?小泥人,彩花,香囊,应有尽有,可以免费送您一个。” 苏挽烟挑眉:“那我要是想多买几个呢?” “夫人见谅,只送不卖。” 苏挽烟明白了。 外面,余南卿正耐心的等着进场。 陆朝看着苏挽烟在巷口消失的身影,余光又不着痕迹的瞥向余南卿。 其实以她这个角度,目光所及之处只能看到他的肩膀。 她蓦地上前一步:“没想到娘娘会这么争强好胜,平日见娘娘温良娴淑,端庄大方,今日一见臣女又对娘娘有了新的认知。” 她的语气又轻又温柔,不管是谁听了都会觉得很舒服。 然而可惜的是对方是余南卿,他像没听到她的话一般,目不转睛的盯着苏挽烟消失的巷口,面对陆朝说的话,甚至还有些木讷。 见余南卿没反应,陆朝这才敢抬头看向他的脸,那如鬼斧神工雕刻般完美的侧脸,使陆朝心下起了悸动,就像一幅画卷,让她起了无限遐想。 不过她又很快将思绪按捺下去。 笑问:“王爷与娘娘感情这样好,臣女斗胆一问,王爷与娘娘是如何认识的?莫不是王爷对娘娘一见钟情?” “……”旁边的声音有点吵。 余南卿垂眸,淡淡的眼神突地直视起陆朝。 陆朝心下顿时一颤,那眼神并不像面对苏挽烟时的柔情似水,而是带着一股让人发寒的冷漠,冷漠到他像在看一只随手可以捏死的蚂蚁一般。 白家被灭门的惨象顿时浮现脑海,陆朝忙垂下头,根本不敢去赌:“王爷见谅,是臣女多嘴,臣女只是……太羡慕王爷与娘娘的感情,娘娘心胸宽广仁厚,想着若臣女习得娘娘半分,便是三生有幸。” 一番恭维的话说出口,余南卿眯了眯眸眼。 正巧,送苏挽烟进迷宫的姑娘从巷口出来,守在巷口的先生笑问:“第二个谁先来?” 余南卿二话不说,抬步直接走了进去。 陆朝提起的心,这才松了下来。 跟她一同出来的慕府千金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忍不住走到她身边小声提醒:“朝朝,你可别步白家后尘。” 慕府千金慕妗,今年十七,与方才陆朝口中的付公子已经定了亲。 陆朝也是心有余悸,她并不傻,抿唇小声回了句:“我知道。” 说来,也是上一年七夕,她当时早早就知道余南卿跟苏挽烟出门踏青,所以故意在白娇娇面前提了这件事。 白娇娇人傻,只要是她说的,白娇娇都信。 余南卿为大晋恭亲王,权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馥城谁家姑娘不想嫁那人上人? 新帝年幼,选秀是指望不上,陆朝在听闻恭亲王被分封馥城的时候,就已经起了心思,那时的她连余南卿的人都还没见着。 不仅是她,就是她爹,她娘,或者往大了说,在馥城沾官带职的,那个不想攀这高枝? 再者,有风声说,现在太皇太后当权,京城朝臣多有不满,恭亲王在京城与太皇太后相争虽落败,但保不准哪天就揭竿起义,若真有那日,成了,她们陆家届时就是大功臣。 只是,事情不能一蹴而成,得慢慢来。 第519章 触发机遇关 当时她知道余南卿目前还没有纳妾,府中只有苏挽烟一个的时候,心里别提有多高兴,那就证明两个侧妃之位还空着,只要她能抢到一个便足矣。 可后来又听闻,余南卿与太皇太后相争的时候,太皇太后早就往余南卿身边塞了女子,但无一例外都命丧黄泉。 甚至在来馥城的时候,太皇太后还赏了二三十名貌美如花的美人,可到馥城时,余南卿身边一个美人都没见着。 陆朝不由信了当时余南卿初到馥城时的传言,那传言说,余南卿曾在朝堂之上立下永不纳妾的誓言。 那一刻,陆朝好羡慕,也好嫉妒。 可是…… 她不信。 哪有男子不纳妾的? 何况还是一国亲王。 苏挽烟入恭亲王府直至现在都无所出,恭亲王府的后继香火怎么办? 陆朝沉着气,在上一年七夕那日,怂恿白娇娇去试探余南卿跟苏挽烟,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苏挽烟,因为照目前她所见所闻,余南卿为苏挽烟是从。 本来,这只是陆朝计划里很小的一部分,白娇娇惹苏挽烟不快,她再现身安慰,想博得苏挽烟一丝好感。 以便二人培养感情,再借势接近余南卿。 可事不凑巧,刚见过一面,余南卿跟苏挽烟就回了京,与其他人一样,陆朝以为他们回京后,就不会再回来。 好在,事情并非如她想的那般发展。 再次约见,陆朝也是找了好久的时机,太急不行,太慢也不行,捉着恰到好处的时间在苏挽烟面前露个脸,再邀请她去参加茶宴。 可没想曾,苏挽烟并没有给她这个面子,事情又再次未如她所料。 她以为,苏挽烟应该急于打入馥城这个富家圈子才是,她什么都不做,何德何能担个王妃的名头? 嫉妒,又再次攀升。 后面的事,便是最近所发生的,知道白娇娇缠上余南卿,她便借了白娇娇的势,想要将余南卿与苏挽烟试探清楚。 她不想一点一点的慢慢等,要干,便大干一场,所以她将整个白家都算进了局中。 原以为,真的要成了。 她真的以为要成了,只要余南卿纳了白娇娇,那便能攻破那个恭亲王永不纳妾的传言,可惜,换来的却是白家满门被灭,连带着整个馥城都变了天。 如今,怕是在她到恭亲王府试探苏挽烟那天开始,苏挽烟便已经知道了她的意图,想要再在苏挽烟面前博得好感,已是不可能。 陆朝后悔吗? 她是不后悔的,她唯有庆幸,庆幸当时把白娇娇推出去当了挡箭牌,若她亲自出场,如今被覆灭的便是他们陆家。 慕妗让她别步白娇娇后尘,可是…… 她哪里甘心? 她查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准备,就是为了进恭亲王府,做那人上人,带着陆家再更上一层楼。 她虽生在馥城,可琴棋书画哪样不精通? 她父亲任馥州学政,她自小耳濡目染,若她能进恭亲王府,定会成为余南卿的一大助力。 余南卿为何就不明白,为何非要守着一个苏挽烟? “朝朝?朝朝?”思绪千回百转间,旁边的慕妗连唤好几声,终于将她唤了回魂:“朝朝,你先进还是我先进?” 陆朝敛了心神,露出一个温柔又无害的笑容:“我先。” 她大方得宜,温柔贤良,相比毛毛躁躁又傲慢的苏挽烟,她更适合站在余南卿身边,她不可能放弃。 她只要多些耐心,才能让余南卿慢慢了解她的好,才能让他慢慢爱上她。 她不相信余南卿那样温柔的眼神,这辈子只会给苏挽烟一个。 “写下伴侣的名字,再写下伴侣喜欢的食物?”另一边,苏挽烟好奇的重复了一句npc说的话。 那npc男子瘦瘦小小的,已经铺了一张白张到桌上。 苏挽烟提笔,托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才勾唇,写下‘南卿’两个字。 至于喜欢的食物,苏挽烟回想平时,都是她吃什么余南卿就吃什么,也没见他说哪个好吃哪个不好吃,大抵了什么都不挑。 穷时裹腹即可,富时也未贪一嘴。 苏挽烟无奈,直接将笔放下。 那男子好奇:“夫人不写吗?” 苏挽烟摇摇头。 那男子只能作罢,递上一个小荷包,是关卡小礼。 苏挽烟拆开,是三枚铜板。 对老百姓来说,这奖励真的很实在。 苏挽烟以为这迷宫会十分简单,却不曾想,他们圈的区域范围很大,有些相通的小巷会特意安排捕快堵起来。 里面的关卡游戏也很多,除了写字画画一类,还有拉弓舞剑扔飞镖的,苏挽烟每个都试了一遍,失败了会有一个铜板,成功了会有三个。 还有那些随意设置的小摊贩,每经过一个都会免费送个小礼品。 但更多的关卡,是考验伴侣之间的默契的,如果是成婚的夫妻,问的都是生活细节,吃什么,用什么,喜欢什么,或者做过最欢喜的事等。 如果是未成婚的,又是另外的问题,这是苏挽烟好奇问出来的。 这迷宫叫‘有情人终成眷侣’,苏挽烟觉得,等出了迷宫肯定还有一道关等着他们,不然那些把对方喜好都写上的关卡,不都白写了? 苏挽烟一边将铜板收集到一个荷包里,一边有些蔫蔫的想着。 到目前为止除了走来走去的npc都只有她一个人在玩,要是余南卿在就好了。 念头刚落,头顶就传来一声温沉:“烟儿?” 苏挽烟眸光一亮,抬头,入帘便是余南卿那张同样惊喜的脸。 “余南卿!”苏挽烟惊喜:“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对!你怎么是从前面来的?” 余南卿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找到苏挽烟,连笑容都放肆了几分:“许是与烟儿走的道不同。” 就在两人都兴奋的时候,突然“咚”的一声敲锣声在耳边猛地响起,震得苏挽烟脑瓜子直冒星星。 “恭喜二位触发机遇关,鹊桥相遇。” “……”苏挽烟眼睛睁得老大。 鹊桥相遇? 名字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无所谓了。 第520章 交白纸 只见那敲锣的捕快把铜锣往腰间一别,从布袋中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子:“恭喜二位,这是奖品。” 苏挽烟瞬间喜笑颜开:“多谢。” 余南卿凑过头来:“是什么?” “不知道啊,打开看看。”一边说着,一边将木盒子打开。 竟是两尊金灿灿的金娃娃! 娃娃做得如掌心大小,一男一女,在灯火的照耀下那金身显得更加刺眼。 苏挽烟“哇”的一声,两眼金光直冒:“发了!” 余南卿笑得无奈:“王府什么没有,烟儿还稀罕这样两个物什。” 苏挽烟宝贝的把金娃娃盖起来:“你懂什么,今天第一个机遇奖励。” 居然这么大手笔,苏挽烟完全没想到。 说实话,要是让王府出这笔钱,不一定有这么奢华,虽然大多都是零零碎碎的小钱,可囊括起来也是笔不小的数目。 苏挽烟的话落,那捕快就立即笑着接话:“是啊,二位是今夜第一个碰上机遇关的,可喜可贺。” 这圈起来的范围太大,许多相通的小巷又被他们堵了起来,好多对伴侣根本碰不上。 这金娃娃他拿在手里也实在烫手得不行,再没人来,他都要压制不住脑子里的贪念了。 迷宫里的小关卡有小钱奖励,但是没有印章,今晚时间很多,苏挽烟并不着急,几乎把里面的每个小关卡都走了一遍。 与余南卿相遇后,后面的关卡大多都变成了考验默契度的游戏,十分有趣。 苏挽烟当时只提了这么一个点子,没想到礼部的人会把它完善得这么好,苏挽烟很满意。 苏挽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第一个走出迷宫的,因为迷宫有四个出入口,出来的时候她没看到巷口有人,但有没有人也无所谓了,她并不在意。 “恭喜二位通关。”出口处,一个约三十来岁的先生揖手,满脸笑意:“入场的木牌需要归还,还请二位配合。” 苏挽烟跟余南卿把木牌还了回去。 正想离开,便又见那先生拦道:“二位请稍等。” “?” 只见那先生将两人在迷宫里答题的纸张都铺到了桌面上,苏挽烟转眼来了兴致,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 都是空白的。 答题问余南卿喜欢的食物是什么的时候,她没有作答,交了白纸。 后面的答题关卡,余南卿最喜欢的地方,苏挽烟也答不出来,因为余南卿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地方,所以也交了白纸。 喜欢的衣服款式,白纸。 喜欢的曲子,白纸。 喜欢的诗词,白纸。 同样的,余南卿的答题纸上,除了苏挽烟三个字写得温柔炫目,其他的也同苏挽烟一样,全交白纸。 喜欢的食物,白纸。 喜欢的地方,白纸。 就连喜欢做的事,交的也是白纸。 苏挽烟不由好笑:“你怎么也交白卷?” 照理说她喜欢的东西很好猜啊,哪像他一分一毫都不表露。 苏挽烟交白纸是因为她喜欢什么,余南卿就喜欢什么,那实在是太多了,喜欢的事物,喜欢的地方,衣服款式什么的他们穿的都是情侣款,就没有不喜欢的。 因为写不上来,所以干脆就没写。 那余南卿是因为什么? 她的爱好虽然多,但总的来说,有几个最明显的也应该能写下来呀。 余南卿抿唇,沉默的挠了挠脸颊,没有说话。 一进迷宫他就急着找苏挽烟,奈何总被人拦下来,具体要写什么他都没有仔细听。 唔,也不是,真要算,他只听了第一句:写下伴侣的名字。 所以除了写下苏挽烟的名字,其他的什么都没写。 不过苏挽烟也只是问这么一嘴,并没有纠结太多。 只听那先生笑道:“由于二位回答的答案一模一样,这里有份小奖品要送与二位。” 说完,又是一个精致的木盒子递到面前。 苏挽烟欣喜接过,打开一看,一支玉簪子静静的躺在木盒子里。 “这也算机遇关奖励吗?”苏挽烟眉眼止不住的开心。 “夫人猜对了,答题者越默契,得的奖励便越好,夫人与公子的答案一模一样,在下以为二人这般出奇一致,平日里必定默契十足。” 虽然答白卷让他挺惊讶的,但从另一方面讲,也是一种十分独特的默契。 更何况他们两人的身份,不过一个小小的奖励而已,若能讨得恭亲王与恭亲王妃开心,那便物超所值。 其实一般来说,都是把答案亮出来,再与参与者复对。 在复对的过程中,夫妻间的感情大概率都会进一步增加,若只是定了亲未成婚的,也会因为能看到对方为自己所答的答案感到欣喜。 哪怕答得不对,也能让对方在这一刻加深印象,为日后的生活添上一抹乐趣。 而也是这个游戏起名的初衷,十分符合七夕这个节日。 余南卿跟苏挽烟白纸一张,便省了复对的环节。 苏挽烟拿了簪子高高兴兴的跟余南卿离开,至于陆朝跟其他人,苏挽烟本来也没想到要跟他们一起。 更别说这迷宫的出入口有四个。 今日的夜市特别热闹,哪怕是过了宵禁的时间,街上还是灯火通明。 因着举办活动的地方太大,苏挽烟最终还是没能凑齐所有关卡的印章。 已经逛得腿酸的她连七夕花灯都没放,便是坐在街边的小茶摊上,看着护城河内的花灯越流越远,繁星点点就如天上的银河。 苏挽烟靠在余南卿的肩膀上,掩嘴打了个哈欠。 余南卿看着她的眸子宠溺:“烟儿困了。” “你不困啊?” 话落,又自问自答:“算了,你不困,你是几天几夜都可以不睡觉的人。” 苏挽烟好羡慕,余南卿的身体不是一般的强壮。 她抻了抻腿,小脚左右摆弄了两下:“脚底都走麻了,明明没逛多久,但是今天好像走了好多地方。” “因为烟儿一直在找通关关卡,转了好多圈。” 中途还因为这个跟他拗了起来,他主张往东,苏挽烟却说西边一定还有隐藏关。 第521章 明年再来一次 余南卿没办法,只能跟着她一直转。 来去,他本来也不在意这游戏好不好玩,只想陪着她而已。 苏挽烟捧着通关折本有些可惜:“没盖完章,总觉得不太完美。” “烟儿若喜欢,明日让他们把章送到王府。” 苏挽烟撇撇小嘴:“那还有什么意思。” “……”余南卿默默抿唇。 “噗。”苏挽烟突然掩嘴一笑。 余南卿好奇:“烟儿笑什么?” “想起你交的答题,竟然也是白纸一张,现在想想,确实也是另一种契合。” 余南卿闻言心头微动,垂眸定定的看着她:“烟儿为何什么都没写?” “太多了,写不过来,而且……”苏挽烟左右晃着脚尖:“不太想让别人知道。” 不太想让别人知道余南卿喜欢吃什么,穿什么,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余南卿平日都做些什么。 今日这庆典是官方举办,她所写的东西,指不定转眼就会被拿去参考。 也算是她的一点私心,不想他被别人觊觎。 余南卿眸光微亮,轻轻握起她的小手,余温在此刻互相传递:“我也是……” “我也不想别人知道烟儿的喜好。” 他恨不得将她藏得严严实实,便不必为了宣告主权,将象征着他们关系的东西一串串的挂在自己身上。 “明年七夕再来一次吧?”苏挽烟抬眸,笑语嫣然。 “嗯。”四目相对间,余南卿唇角上扬:“好。” 另一边,从迷宫里出来的陆朝左看右看,等了好久都不见余南卿出来。 不仅余南卿跟苏挽烟没在出口出现,就连一起来的付劭跟慕妗都没见到。 身边与她一起的延家公子见她心不在焉的模样,也早早与她告了辞。 陆朝心里憋着一股郁气,可也没有办法,这迷宫本来就有四个出入口。 罢了,今日也算在余南卿面前露过脸,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来日方长。 只剩下她一个人,庆典也没有了逛的意思,陆朝叹了口气,早早打道回了陆府。 翌日,一早。 恭亲王府。 “什么?”苏挽烟的声音透着惊讶:“你们把章全盖完了?” 她吃惊又羡慕的看着秋叶跟黄叶。 秋叶脸上映着得意:“是啊!” 随即才反应过来,愣了:“娘娘没有过完关卡?” 后又补充一句:“奴婢跟黄叶都盖完了。” “那你们……双人关是怎么过的?” “……”一说这个,秋叶脸蛋瞬间红了:“这个……刚巧遇到个人,也没有伴,所以就……” 苏挽烟一听,眼睛顿时瞪得程亮:“什么什么?” 八卦之心瞬间熊熊燃起。 “哎呀娘娘!您就别问了,反正奴婢跟黄叶把关卡全都过了。” “……”秋叶不愿意说,苏挽烟怎么肯放过,看向黄叶。 黄叶却十分淡定:“就是找了两个人,临时搭着伴,奴婢与秋叶去的时候,里面刚好有对夫妇出来,见着他们赢了许多铜板便心动了。” 苏挽烟狐疑的看着黄叶:“就这么简单?” 她可不信。 这里可不是什么恋爱自由的现代,在这封建的古代,就这么点铜板就能让她们跟陌生的男子组队搭伴? 她们在她的手底下干活,还缺那三瓜两枣? 男女大防暂时还可以放到一边,若被别人知道添油加醋的传开,秋叶跟黄叶那是跳进黄河都说不清。 苏挽烟可以不在意,但秋叶跟黄叶可不能不重视这件事。 被苏挽烟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黄叶脸上也起了一丝红晕,有些不太自然起来。 苏挽烟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老实说。” 秋叶跟黄叶到底还是不敢瞒:“其实,就是跟府里的大张和三宝……” “……”大张跟三宝,是王府里跟在佑管家和覃管家身边打杂的小厮。 恭亲王府很大,分了很多部门,在京城的时候就另外雇佣了四个管家,来馥城的时候,在京城王府留了一个,其余三个都跟了过来。 但佑管家跟覃管家又是来了馥城之后新雇佣的,两位管家进来后又分别带了自己的徒弟。 管家权大,与其说是雇,不如说是世家之间相互赠送。 雇佣的事都是王章亲力亲为,知道恭亲王府缺管家,馥城世家便想着法子给王府送人情。 王府的管家必定都是万里挑一的,许多世家把自家培养的人送过来,佑管家跟覃管家是王章物色对比过后,最后留下来的。 两位管家在府中做事也算兢兢业业,未曾出过什么错。 苏挽烟无语:“那你们直说不就行了,干嘛要遮遮掩掩的,还学会编谎来骗我。” 是自己府里的人就不用太担心,平日干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算相熟。 秋叶跟黄叶心脏一提,连忙双双跪下:“娘娘恕罪,奴婢并没有骗娘娘,只是……只是……十分尴尬。” 昨日七夕,不当差的都去了庆节。 秋叶跟黄叶本来都要放弃玩迷宫的,刚巧遇到大张跟三宝,又恰巧见里面的人赢了银子出来,几人都很心动。 秋叶她们跟府里的其他人都相处得不错,平日有什么事都互相帮忙,这么一合计,觉得可行,便这么搭着伴进去了。 而这事……说私密也确实私密,几人本来就没什么心思,自然想要瞒下来。 她们总不能毫无顾忌的府里宣扬,即便她们不嫁人,那大张跟三宝以后也是要娶妻的。 苏挽烟扶了扶额:“这事是我不对,我不该问,是我多嘴。” 秋叶跟黄叶都是知道分寸的,倒是她多管闲事了。 秋叶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娘娘也是担心我们,是奴婢错了,下次再也不瞒着娘娘了。” “别说了,你们快起来,别跪着。” “谢娘娘。” 只是,苏挽烟总归还是好奇:“你们两人对人家真没意思?” 秋叶连连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苏挽烟看向黄叶,黄叶也连连摇头:“奴婢也没有。” 就只是相处得不错的伙计而已。 “那你们刚才脸红什么?” “……奴婢羞愧。”秋叶蔫着神情低头。 第522章 既周旋不下,便开门见山 本来就商量好了,回到府里谁也不说。 苏挽烟看着两人的表情不似有假,只好作罢,回归正题:“你们的通关折本,拿过来我看看。” “娘娘您稍等。” 只见秋叶小跑着下去,不一会儿就拿着通关折本进来。 苏挽烟拿过,一页一页的翻着,果真全都通关了。 “娘娘若是喜欢,奴婢这本给您。” 苏挽烟摇摇头,把折本还了回去:“你们好不容易凑的章,要好好保存着,说不定以后能成为藏品。” 羡慕归羡慕,但不是她通关的,拿了也没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王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娘娘,陆府陆小姐求见。” 陆朝? 苏挽烟微愣。 她以为陆府的事到目前为止就算完了。 余南卿今天一大早又去了军营,苏挽烟想了好一会儿,才道:“让她到花厅候着。” “娘娘,您要是不想见陆小姐,奴婢去打发了她。”知道陆朝心思不正,秋叶连语气都不太好。 “她是个聪明人,今天不见,她还会想别的法子。” 秋叶撇撇嘴,只得无奈:“那奴婢给娘娘梳妆。” 花厅,今日的陆朝穿着素雅了许多。 苏挽烟到时,便见她规规矩矩的站在厅内,见到苏挽烟,她福身行了个礼:“臣女见过王妃娘娘。” 苏挽烟迈步,径直略过她身旁,坐到位上捏起茶杯,小抿了一口:“昨日才跟陆小姐见过,想今日,陆小姐总归不会再用‘许久不见’这样拙劣的借口。” 陆朝微微抬眸,露出一个略带自嘲的微笑:“娘娘位高权重,自然不必阿谀奉承,臣女又何曾不想直来直去?” 她看着苏挽烟:“可是臣女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娘娘,若娘娘所处之地与臣女一般,定也会绞尽脑汁,不顾一切的往上爬。” 苏挽烟静静听着,对她的话并未发表任何看法。 陆朝未经历过她所经历的,便对她妄下定论,光是这一点就让苏挽烟没有聊下去的欲望。 再者,陆朝于她而言不过一个无关要紧的人,所以她也不打算对她说什么推心置腹的话。 苏挽烟眼底的淡漠,让陆朝袖中拳头微紧。 不管她说什么,苏挽烟好像都事不关己的模样,让她心中既不甘又无奈,对于她的话,苏挽烟一个字都没说,她原想挑动她的情绪,最终却因为她的淡漠,叫自己沉不住气。 她真的很不甘心,她生于大家族,却只能止步于此,她若有苏挽烟那样的权力地位,她做什么不可以? “陆小姐若没别的话……”苏挽烟淡淡吩咐:“秋叶,送客。” 陆朝深吸口气,在秋叶上前时,突然提起衣?,垂头跪了下去:“若能得王爷与娘娘照拂,陆府全府上下为王爷与娘娘所用,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苏挽烟静静看着,秋叶一时顿住脚步,看向苏挽烟。 好一会儿,苏挽烟才开口:“陆小姐口中所说的照拂,是怎么个照拂法?” 苏挽烟其实不是很懂,依陆府今时今日的成就,只要不作死,往后几代都将锦衣玉食,再就是陆朝她爹位职学政,这职位可得门生众多,有一定的号召力,是个很吃香的权职。 而偌大的陆府不可能没有继承体钵之人,大晋也有科举制度,若能再中一二,不说门楣通天,但光宗耀祖衣食无忧是绝对可以的。 还有就是馥州富饶,陆朝这么说的时候,苏挽烟在脑子里搜罗了一圈,也不知道她口中的照拂要怎么照拂,权力与地位,陆府究竟是想去到哪里? 这边正疑惑着,那边陆朝就开了口:“皇权贵胄,位极人臣。” 苏挽烟眸尖微挑,蓦地露了声笑:“你还真敢说。” “娘娘快人快语,臣女不敢有隐瞒之心。”她倒想迂回,可苏挽烟油盐不进。 她也算是摸清了她的性子,才敢斗胆直言。 陆朝昨夜其实想了一整夜,她有想过避过苏挽烟,直接去找余南卿,或者用白娇娇的法子跟余南卿先接触。 可她出自陆府,骨子里的清高不允许她那么做,且有白娇娇这个前车之鉴,她根本不敢冒这个险。 她也有想过让她爹出面与余南卿交涉,他们已经调查过,余南卿虽权力通天,可京城朝堂之上几乎没有他的人。 打江山需军权在手,可夺位,拼的是臣心民心。 他们家刚好位职学政,府中门下门生众多,得他们相助进京赶考的人更多不胜数,在馥州培养再送进京城,这样的利与弊余南卿不会不懂。 这些想法,在她脑海中盘旋了很久很久,但是她不敢到余南卿面前赌。 他二话不说就灭了白家上下,不光是她,即便她把这些想法告诉她爹,她爹也不敢赌。 所以她才会在今日过来找苏挽烟,既周旋不下,不如开门见山,想必,苏挽烟也该知道这其中的利弊。 利弊,苏挽烟当然懂。 只可惜,恭亲王府也不是随人拿捏的软柿子。 苏挽烟淡笑:“皇权贵胄,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进恭亲王府。” 除非陆府于大晋有大功,不然除了这个法子,她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陆府跟皇亲攀上关系。 陆朝没有否认,跪在地上的身子又往下福了福:“只要娘娘肯成全,臣女今日绝无半点虚言。” 陆朝觉得自己已经是诚意十足,苏挽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然而,苏挽烟的神情却慢慢的冷了下来。 她淡着眸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陆朝:“陆小姐的意思,是要王爷答应了你们的要求,陆大人才会为朝廷尽力?” 陆朝心口猛地一窒!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听懂了苏挽烟的话中之意,连忙抬头:“臣女不是这个意思!” 苏挽烟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眸光微细:“陆大人食朝廷俸禄,理应为国效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今陆小姐到我面前说这番话,是为何意?” “陆大人位职学政,不是为学子谋福,传授学业,而是为攀附皇权,位极人臣吗?”苏挽烟声音淡而清冷,却叫陆朝惊出一身冷汗。 第523章 一个罪名而已 陆府何曾不是为大晋,为朝廷? 如今她不正是过来交涉,要倒戈余南卿,助他夺权吗? 苏挽烟……苏挽烟何必要给陆府扣这么大一顶帽子! 这可是死罪! “臣女……” 正要说什么,苏挽烟冷笑,打断她的话:“看来馥州学政之职,需得好好查一查,这些年陆大人究竟都做了什么。” 陆朝脸色顿时煞白! 陆府干净吗? 她清楚那是不可能的,官场就是个大染缸,能在里面保持清正廉明的那是万里挑一,更不要说这里是离京城有千里之远的馥州。 白府覆灭的时候他们就想过陆府会不会被牵连,她爹更是第一时间把这些年贪污受贿的证据清理得干干净净。 但是,陆府经查吗? 别说陆府,馥城所有的官员都是不经查的。 陆朝浸出一身冷汗,余南卿处理她白家只需要动手的借口。 那余南卿处理陆府,也不过差一个罪名而已! 她紧着袖中的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已是千回百转,叩首道:“臣女方才所言,便是为了大晋的江山社稷,如今大晋君心不稳,朝廷争议不断,不管是为民还是为国,臣女都应当直言觐见,望娘娘明察。” “好一个为国为民,我竟不知一个臣子为了江山社稷,还要跟一国亲王谈条件的。”苏挽烟笑道:“是不是我不答应陆小姐的条件,陆府今后一切要务就撒手不管了?不知这是陆小姐擅作主张,还是陆大人专程授意?” “是臣女一时口不择言!”苏挽烟的话一出,陆朝连忙解释:“父亲从未授意过臣女什么,是臣女仰慕王爷与娘娘风姿,又听朝廷动荡,关心则乱,望娘娘恕罪!” 苏挽烟缓缓翘起二郎腿,神情淡淡:“陆小姐一个女子,这般心系家国,倒叫我刮目相看,不知陆大人是否也有陆小姐这般心胸。” 眼见苏挽烟语气柔了下来,陆朝立即顺势而下:“臣女一言一行,均是父亲一手教导,陆府上下于国于民,绝无二心。” “既是如此,烦陆小姐回府后,叫陆大人到府上一趟。” “……”陆朝心底不由一沉。 袖中的拳头紧了又紧,忍不住抬眸,却在见到苏挽烟的瞬间脸色煞白。 只见她手背轻枕着下巴,嘴唇微勾着的弧度像是对她的嘲笑。 居高临下的眼神仿佛彰示着,她的小把戏在她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苏挽烟见她抬了头,轻笑了笑:“怎么?陆小姐有异议?” 陆朝脊梁骨起了微微的瘫软,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般,她哪敢有什么异议,白着脸色垂下眸子:“臣女……遵命。” 从恭亲王府出来,陆朝整个人显得浑浑噩噩。 本来她想以陆府的优势与苏挽烟交涉,却没想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今不仅什么好处都没捞到,还叫陆府日后不得不为恭亲王府效力。 “小姐,你还好吧?”身边的贴身丫鬟扶着陆朝。 陆朝没有回应的心思,只见她垂着眸在马车前定定的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伸手扶了车沿,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厅堂,陆朝一走,苏挽烟就连喝了好几杯茶。 秋叶在一旁欲言又止,让苏挽烟想忽视都做不到,好笑道:“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扭扭捏捏的做什么?” 秋叶抿唇:“奴婢本来想说,娘娘这样敲打陆小姐,就不怕陆府阳奉阴违?但是回头想想,娘娘这么做定有娘娘的道理,所以便没有问出口。” 苏挽烟笑了笑:“本来也不指望陆朝能做什么。” 陆焦为馥州学政,跟恭亲王府原本就有要政来往,跟站不站队什么的没有太大关系。 今日她对陆朝说的这些话,不过是想让她日后安分一点罢了。 秋叶好奇:“娘娘,您说陆小姐一个女子,干嘛操那么大的心啊?她府中又不是没有男子,她爹都不出面,她倒急上了。” 说着,神情又似恍然:“难不成是陆大人让陆小姐过来试探您的口风的?” 话落,又觉不对:“既是想为王爷效力,为什么他们不直接去找王爷啊?陆小姐一个女子,哪有自己上赶着要进别人府的。” 秋叶这话已经说得十分委婉,苏挽烟笑笑,没有回答她的话。 说陆朝是全心全意为陆府铺路,在苏挽烟看来其实也并非真的如此。 或许她确实想让陆府更上一层楼,但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己的那点私心,只是那点意思她又不能明着说出来,若冠上一个为家族盛衰荣宠由头,就显得高尚合理多了。 见苏挽烟没说话,秋叶识趣的转了话题:“娘娘,经您这一番,您与王爷什么损失都没有,倒是陆府以后却都要为王爷马首是瞻了。” 苏挽烟睨了她一眼:“你是什么话都敢说。” 马首是瞻? 她没这指望,馥城人才济济,有能力的不止陆府一个,她看那个馥州监州就很不错,至少给她的印象是实干型的。 前段日子余南卿召见他的次数最多,想来余南卿跟她的想法应该是一样的。 秋叶连忙抿唇,伸手小小的掌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是奴婢多嘴。” 苏挽烟百无聊赖的挥挥手:“剩下的交给余南卿就行。” 想到之前余南卿半夜把她叫醒,苏挽烟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她今天要不把陆朝打发走,今晚怕是又要被某人摇醒。 余南卿是赶在黄昏时分回府的。 当他迈步走进王府的时候,王章便恭敬的迎了上来,禀道:“王爷,今日陆小姐来找过娘娘。” 余南卿身上沾着一丝尘气,一日未见苏挽烟,朝主院走去的步伐沉稳而急促,听到王章的话,余南卿脚步微顿,看向王章的眼神沉了沉。 王章忙道:“娘娘已经将陆小姐打发走了,不过,却叫了陆大人到府上一趟,如今已经在书房外等了一日,不知王爷可见?” 余南卿眉心存疑:“烟儿叫的?” “是。”王章恭身:“今日陆小姐前来,似乎是想让王爷照拂陆府,只是不知怎地把娘娘惹生气了,娘娘把陆小姐赶了回去,接着陆大人便来了。” 第524章 故意把他晾在书房 王章是肯定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的,但他也不好明说。 毕竟涉及到自家主子,总不能禀报说,陆小姐想要以陆府为条件跟王爷结亲吧,王章都能想到这话说出来,余南卿的脸色当有多黑。 只是王章不说,余南卿的脸也黑了下来。 从王章的话中,他稍微猜想一下就知道陆朝提的是什么条件。 他眼里只有苏挽烟一个,目光从始至终也都是落在她一个人身上,但这不代表他察觉不出其他人的心思。 特别又是,昨夜七夕刚过,即便当时他有些迟钝,过后想想便能回过味来。 既叫烟儿生了气,那便让他等着。 余南卿什么都没说,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头也不回的朝主院走去。 王章似乎已经猜了到结局,朝余南卿离开的方向恭了恭身。 主院。 苏挽烟不在房中,余南卿转身去了药房。 落日只剩最后一抹余晖,余南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斜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苏挽烟注意到那抹阴影,刚抬眸,便见余南卿已经来到了眼前。 “回来了?” “嗯。”余南卿勾着唇角,仿如一日的沉闷都在见到她的这一刻烟消云散。 正想伸手拿过苏挽烟手里的小药罐帮忙,却被苏挽烟躲了躲:“这个还是半成品,你先别碰。” 余南卿很听话的收了手,好奇:“毒?” “是啊。”苏挽烟眯起眼睛,吓唬道:“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之间,问你怕不怕。” 余南卿只觉得她这模样可爱极了,唇角勾得更甚:“我只好奇烟儿会将这药用在谁的身上,谁会是那个倒霉蛋。” 苏挽烟睨了他一眼:“你就不能配合一下。” “那烟儿再来一次。” 苏挽烟故作吓唬的眯了眼睛:“此药无色无味,能杀人于无形之间,就问你怕不怕。” 余南卿眉心微拧,露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娘子饶命,为夫心里只有娘子一人,天地为证,日月可鉴。” 说着,自己倒先笑了起来,轻拉起苏挽烟的手放到唇边:“娘子若还不信,为夫唯有以死明志。” “……”苏挽烟挣脱她的手,毫不留情的捏住他的鼻子:“只是让你打个配合,胡说八道些什么。” “烟儿,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正是知道他说的都是真心话,所以苏挽烟才不想听,提醒道:“那你也别忘记,上次你半夜把我叫醒,你答应过我的事。” “……”余南卿愣了愣,勾唇:“嗯。” “今天的事你都知道了吧?”余南卿胡说八道,估计也是因为今天陆朝来过的原因。 余南卿坐到苏挽烟身旁,伸手将她额前的青丝撩于耳后,那神情颇为爱不释手:“嗯。” “那陆焦你见过了?” “还没。” 苏挽烟愣:“他已经在书房外等了一天,你不先去会一会?” “嗯。”余南卿笑着,还沉浸在苏挽烟那几缕随着她动作飘动的发丝上。 “现在都已经快晚上了,你要觉得没有见的必要,直接打发他回去也行。” “陆小姐是怎么说的?” “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 “我想听烟儿说。” 苏挽烟无奈,只能把自己跟陆朝说的话,又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她摆弄着桌上刚提炼出来的药:“这回我可是好好把人打发走了,可没给她留什么念想。” 但是她会不会放弃那就另说了。 余南卿闻言眸光微亮,牵起她一缕发丝,笑道:“嗯,烟儿最好了。” “是了。”似想到什么,余南卿说道:“烟儿此前不是说,在府中发现了密道,明日我正好得空,可要去瞧瞧?” “嗯?”苏挽烟神情肉眼可见的高兴:“你忙完了?” “算是。” “那,明天?” “好。” 另一边,陆焦在书房外厅等了一整天,直到太阳下山也没见到余南卿的身影。 眼见天色越来越晚,他正要找个人问问,就有下人过来告知,说余南卿今日政务繁忙,若有要事,下次再唤他来。 陆焦本就等得心焦难耐,如今听到这话,说心里没有情绪是假的,可是他再有情绪也不敢在此时表露,只能认命的悻悻离开。 回到陆府第一时间,他就去了陆朝的院子。 其实他并不知道陆朝今天在恭亲王府的来龙去脉,只知道陆朝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太好,问出了什么事,她也只是福礼轻飘飘道了句:娘娘让父亲到王府一趟。 至于什么事,她只字未提。 陆朝是故意不说的,所谓不知者无罪,她父亲沉浸官场多年,察颜悦色的本领炉火纯青,他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余南卿质问的时候,父亲肯定能找到推托的理由。 她不过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将这件事伪装成她一个姑娘家不懂礼数才犯下的过错,总比让余南卿认为是陆府攀附密谋要好。 因着今天的事,陆朝也是有意在等陆焦。 去了一整日,陆朝心里早已焦灼无比,如今见父亲来到她院子,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陆朝仪态端庄,迎上前福了福身:“父亲。” 陆焦拧着眉,神情十分不愉快,他撩袍落坐正位,想说什么,可一张嘴,便是重重的一声叹气。 陆朝见此情形忍不住低头抿唇:“想必父亲都已经知道了,是女儿擅作主张把事情搞砸了,父亲要怎么罚女儿,女儿都认。” 陆焦闻言眉头拧得更紧:“你说的事,为父不知道,今日去王府……为父在书房等了一日,都未见王爷。” 此话一出,陆朝袖中的拳头微紧了紧,抬眸间眉头不由拧了抹委屈,他们竟就这么晾了她父亲一整日。 “临离开前,我问了王府内打洒的小厮,他们说王爷黄昏时分就已经回来了。” 言下之意,就是余南卿故意为之。 随即陆焦又好奇:“今日你去恭亲王府,究竟说了什么?” 陆朝低头,还是将原委说了出来:“女儿本想与娘娘表明陆府的立场,助王爷……” 第525章 探密道 后面的话,陆朝没有说下去,可陆焦又怎么猜不出来。 他重重叹了一声:“朝朝,平日为父见你聪明,怎么却在这个时候糊涂了?” 也正是因为陆朝聪明,能审时度势,很少有让他操心的时候,所以这个女儿无论做什么,他都会默允,哪怕是这样先斩后奏的事,他此前也没有过问过。 但这次的事,她确实太急了。 余南卿的身份地位本就在他们之上,更别说白家的事发生之后,他们很多人都歇了心思,也不是陆焦不想往上爬,但想要跟恭亲王府交涉,至少目前不是一个好时机。 “是女儿的错。”陆朝低下头。 陆焦也没多说什么,沉默了良久,才问道:“朝朝,你就那么喜欢恭亲王?” 此话一出,陆朝袖中的手顿时攥紧,脸上是被看透了心思的窘迫。 她自恃甚高,自小被教得知礼有度,惊才绝绝,馥城之中,到陆府求婚的门第络绎不绝,但她无一不觉那些人都过于普通,根本配不上她。 若非京城事变,她大概率是要进宫当秀女,伴君左右的。 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着余南卿的身影,宽肩窄腰,容貌俊朗,那一举一动都仿如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一般。 又听他四处征战,战功赫赫,浑身的气势似能摄人心魂,跟馥城那些世家公子哥简直天壤之别,见了他,又怎么还能看得上其他人? 若能选为郎君,当是最好不过,她为何不能为此拼一把? 知女莫如父,陆朝没有说话,但陆焦便已经将她的那点心思摸了个清清楚楚,叹了口气:“这件事,为父劝你还是放弃为好,王爷行事果断狠辣,又手握重权,就目前来说,馥州之内没有一个人能与之抗衡。” 他们这些地头蛇倒也想给他一个下马威,但结果已经见到了,白家在一夜之间倾覆,他们还没做什么,便个个都已经吓得不敢再有动作。 他们手中那点兵力,哪里抵得过余南卿的千军万马? 陆朝抿唇良久,突然悠悠吐出一句:“父亲,若我们将王爷的情况上奏京城……” 陆焦太阳穴一突,瞬间就明白了陆朝话里的涵义,现在是太皇太后当权,上奏京城,便等于要投靠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与余南卿争权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陆焦眉头转眼拧了下来:“朝朝,你可别犯糊涂!” “父亲,女儿不甘心。”陆朝眼里透着陆焦看不明的情绪。 “你先不要着急。”陆朝的话让陆焦心脏突突直跳:“我这辈子就没见过哪个男人是不纳妾的,王爷许得一时,许得一世?最近这段日子确不是什么好时机,等风头过去,我们再从长计议。” 投靠太皇太后,这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再说他也根本不认可女子当权。 说其实陆朝也确实到了婚嫁之龄,这件事不用陆朝说,他们比她更为上心。 听到陆焦这话,陆朝的情绪总算被安抚了下来,垂眸福首:“是,让父亲费心了。” “天色也不早了,你赶紧休息去,近日你就在府里哪也别去,其他的还有为父呢,再不济还有你的两个哥哥顶着,何需你一个女儿家家抛头露面?” “是。”陆朝乖巧的应声。 陆焦见她乖顺,点着头起身就离开了厅堂。 翌日,苏挽烟起了个大早。 正想掀被子起床,腰间一只大手便将她揽了下来,苏挽烟“啊”的一声轻呼,随即后背就贴上了余南卿的胸膛,她忍不住发出一阵笑声:“醒了就起来,我肚子饿了!” “还能再睡片刻。”余南卿将脸埋进苏挽烟的后颈。 呼在她脖子上的气息,让苏挽烟一阵痒痒,她掰着余南卿的手臂:“余南卿别闹。” “烟儿,我困。” 挣扎不脱,苏挽烟只好放弃:“昨晚不是很早就睡了?怎么还会困?” 看来余南卿今天是真的很有空,平时他都是先起床的那个。 余南卿还没说话,房门外就响起了秋叶的声音:“娘娘可是醒了?” “嗯,醒了。”苏挽烟了一声。 下一秒,房门“嘎吱”一声被打开。 秋叶跟黄叶低垂着眸,将热水与洗漱用品端了进来,透过床上的幔帐,能隐约看到余南卿跟苏挽烟两抹重叠的身影。 秋叶跟黄叶不敢多留,下放洗漱的东西后,垂着眸便退了下去。 退下去时,落雪端着早膳跟两个擦身而过。 将早膳放到桌上后,落雪也垂眸退了下去,顺便将门带上。 “不起来?”良久,苏挽烟又问一句。 余南卿鼻子在她颈后蹭了蹭,长眸这才缓缓睁开,身形微动,便撑了起来。 昨天便说好今天要去探密道,苏挽烟记这个事记了好久。 洗过漱,用过早膳,苏挽烟便拉着余南卿往藏书阁走。 余南卿到王府那么久,其实也没逛过王府的全貌,对他来说,有地方吃饭,有地方睡觉便可,其余的可有可无。 若他只身一人,他便是这样的想法,只是如今有苏挽烟陪在身边,他自然不能得过且过。 藏书阁玉简过千,整个藏书阁价值连城,只可惜玉简所记的都是些不打紧的小事。 拧动机关,藏书阁地面轰隆一声打开,出现在眼前的台阶似一直延伸到地底。 苏挽烟把头往里头探:“上次打开密道的时候,我记得是有风的。” 话刚说完,微风便迎面吹来。 苏挽烟脚步一抬,往后退了一步:“你先。” 余南卿不由哧出一声轻笑,眸子微垂,牵起苏挽烟的小手:“放心,一切有我。” 他拉起苏挽烟的手,缓缓走下台阶。 刚进去,苏挽烟就抬手摸了摸鼻子,密道里有一股陈年旧味,不过没有发腐的味道。 没走几步,光亮就被黑暗笼罩,但脚下的台阶还没走完。 苏挽烟刚想说话,一抹零星的光亮点起,余南卿手里拿着火折子,笑道:“原来烟儿怕这个。” “什么?”苏挽烟好笑:“胡说八道,你哪里看出来我怕?” 第526章 什么都没有 “唔。”余南卿低头勾唇,拇指轻揣着苏挽烟紧紧抓住他的小手:“原来被烟儿紧紧抓住的感觉,是这样的。” “余、南、卿!” 苏挽烟怕的并不是密道,而是她不喜欢这种前途未知的感觉。 密道一片漆黑,前面一眼望不到头,一走进来她就觉得没办法掌握接下来的事。 余南卿握着她小手的力道紧了紧:“我会比烟儿牵得还要紧。” 苏挽烟心里原本打了退堂鼓,反正有些事也不一定要探个究竟,但听到余南卿这话,她情绪莫名安定了下来,又往余南卿身体靠了靠:“那你走慢点。” “我们等等。” “嗯?”苏挽烟好奇:“等什么?” 话刚落,身后便照起一片亮光,原来是田中拿着火把出现在密道内,相比火折子,火把几乎将周围照了个透亮。 看清了周围的景象,苏挽烟心神总算放松了些,墙是青砖砌的,因着年代久远的缘故,摸上去会有一层细细的粉末掉落,而密道的地面十分干爽,一点潮闷的感觉都没有。 “走吧。”余南卿轻声。 苏挽烟忙跟紧。 苏挽烟原以为,这密道里会藏有什么秘密,然而走下来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倒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其中有几段机关,苏挽烟跟余南卿有惊无险的躲过,说是密道,真的就是一条道走到底。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苏挽烟的耐心都快耗没了。 余南卿注意到她的情绪,垂眸:“可要休息片刻?” “在这里?”苏挽烟兴致缺缺。 她回头看了一眼,漆黑一片,再往前看,也是漆黑一片,走了这么久,现在说想回去也太迟了。 余南卿牵着苏挽烟的手,作势就要把她背到背上。 苏挽烟忙制止:“哎呀我不是累。” “嗯?”余南卿好奇:“可烟儿一副十分累倦的表情。” “……”苏挽烟想解释,可突然又住了嘴,一把抱住余南卿:“算了,你背我吧。” 余南卿勾唇:“嗯。” 余南卿很高,苏挽烟被他背在背上,连视野都变宽了许多。 她环着他的脖子,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田中拿着火把跟在身后,将两人的影子拉到了墙上。 明明他们走在密道里,可周围却安静得过分,苏挽烟气息轻轻呼在余南卿的脖子上:“余南卿。” “嗯?” “你能不能发出点脚步声。” “……” 刚说完,地面下一秒就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苏挽烟心情不由好了些,环着他脖子的小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他衣襟上的绣纹,开口:“余南卿,问你个事呗。” “嗯?” “你是不是知道这个密道,其实是个逃生通道?” 苏挽烟本来是不知道的,是走进来后才开始猜测,毕竟这里面什么都没有,连歇脚的地方都没有。 还有中途的几段机关,都像是阻止追兵特意设置的一般。 余南卿抿唇闭紧嘴巴,不敢说。 苏挽烟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早就知道了,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好啊,你知道你不说,还诓我进来!” 第527章 逃生通道 “烟儿,轻些。”余南卿含糊的吐了几个字。 “我又没使劲!” “嗯。”余南卿心情颇好:“我故意的,想让烟儿疼疼。” 苏挽烟都要被他这话气笑了。 随即,又听余南卿说道:“我让人找了王府的图纸,虽不全,却也能看个大概。” “所以这密道通向哪里?” “图纸只有一半,我也想知道。” 苏挽烟趴在余南卿肩膀上:“哦。” 余南卿抬了抬眸,笑道:“密道有风,在其中呼吸也稳当,可想建时花费了不少功夫。” 这一层,苏挽烟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这么长的密道,里面空气充足,通道宽敞,也没有蛇虫鼠蚁的身影,这墙面肯定是做了特殊的处理。 苏挽烟环着余南卿脖子的手紧了紧:“京城那边的事是不是快开始了?” “……” 密道陷入了片刻的寂静,余南卿抿着唇久久不言。 苏挽烟脑袋趴在她肩膀上:“你那么纠结干什么,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余南卿笑得无奈:“什么都瞒不了烟儿。” “天天往军营那边跑,我就知道事情晚不了,而且……”苏挽烟在背后轻戳了戳他的后脑勺:“你突然说要来探密道,我还以为你真的想陪我呢。” 没想到他是已经知道这条是王府的逃生通道,特意带她过来走一遍,以防万一的。 “我确实想陪烟儿。” “什么时候?”苏挽烟问道。 余南卿摇头。 见此,苏挽烟撇撇小嘴:“好吧。” 蓦地,又开口:“余南卿,问你个事呗。” “嗯?” “你从几岁开始习武的。” 余南卿想了片刻:“从小。” “……”苏挽烟无语:“从小是从什么时候啊?三岁?五岁?” 余南卿又沉默,想说忘记了,又怕苏挽烟觉得敷衍,想了好久,才道:“打记事起便要在宫中习武,母妃日夜耳提命面叫我好好学,宫里照顾的嬷嬷太监也都每日都催着,也不能不去……” 余南卿声音淡淡,苏挽烟小心翼翼:“小时候在宫里过得好不?” “嗯。”余南卿笑道:“也算锦衣玉食。” “我从来没问过你母妃的事呢。” “……”余南卿又想了好久。 久到苏挽烟正要放弃这个话题,他的声音才悠悠传响:“母妃总是咳,笑容不多,很喜欢花,宫里的花卉分不到母妃宫里,宫中生的野花她也喜欢。” 说到这里,余南卿露了抹笑容:“母妃虽笑容不多,但偶尔笑起,十分好看。” 像是被余南卿的话感染,苏挽烟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又听余南卿补了一句:“不过还是烟儿笑起来更好看。” “……” “我记得,烟儿从前在书里看过我与母妃的事。” “……”苏挽烟眉尖微挑:“你知道?” 那本《宫廷简记》到现在还留在京城王府的房里,当时余南卿还瘫痪着呢,为免他忧思影响身体,所以苏挽烟什么都没问,自己搜了些信息来看。 余南卿母妃生下余南卿后晋为嫔位,宫里的花卉却分不到她宫里,明显是不受宠。 第528章 在想什么鬼点子 宫中太医那么多,总是咳也没人治理。 容嫔因病去世后,余南卿在宫中守孝三年,十岁前往边疆,他还那么小,若真的锦衣玉食,也不用受这种苦。 余南卿好像丝毫不在意,话中的语气极为平静,笑道:“烟儿看的也不是什么禁书,我自是知道。” 以前她照顾他的时候很喜欢看书打发时间,她买回来的书他基本都翻了一遍,那些她爱看的,他后来还给她做了整理。 只是许是她过目不忘的本领,苏挽烟看过的那些书,她后来也没再碰过。 正聊着,余南卿突然愣了一下。 苏挽烟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只见密道已经到了尽头,土灰色的墙将他们的去路挡住,仔细看,才发现尽头的旁边有个门洞。 门洞里建有阶梯,往上延伸。 不等余南卿发话,田中就已经举着火把先一步上前探路。 余南卿背着苏挽烟,跟在了田中后面。 上了楼梯,又是一条密道,周围黑漆漆的,只有田中手里火把的燃烧声,苏挽烟趴在余南卿的背上,有些百无聊赖:“等下会不会跳什么东西出来?” “鬼?”余南卿脱口而出。 “世界上是没有鬼的。”苏挽烟驳回。 “唔,那烟儿觉得,会有什么东西跳出来。” “被困在这里的人什么的。” “若真如此,怕也只剩一堆白骨。” 就在这时,田中的声音响起:“王爷,娘娘,小心台阶。” 余南卿跟苏挽烟齐齐抬眸,又是一层台阶。 不过这次与方才不同,田中上去的时候,发现台阶的出口被堵死了。 封住洞口的是一方坚硬的石壁。 田中拿着火把四处探查了一下,在触碰到墙上的一块墙砖时,墙砖十分轻易的就凹了下去。 只听见‘轰隆’一声,顶上的石壁伴着一阵灰尘缓缓打开。 一抹光亮从头顶透进来,苏挽烟低头把脸埋在余南卿的肩膀上,长时间的黑暗让她一下不适应这么强的光。 田中率先走了出去。 余南卿缓缓迈步,紧随其后。 苏挽烟睁眼,入帘是一间偌大的房间。 房中的陈设简单,只有一些安置物件的柜子,他们从房中的地面出来,洞口要比王府的藏书阁小上许多。 田中上前把房门打开,房外是厅堂,田中出去没多久便折返回来,恭首:“王爷,已经到了城外。” 苏挽烟拍了拍余南卿的肩膀:“放我下来。” 余南卿把苏挽烟放下,苏挽烟小跑着出去,入帘便是一方宽阔的草林,草林傍着山陵。 而她眼前是一座院子,前院围着栅栏,身后的房子显得普通。 “王爷,娘娘。”田中绕了一圈回来,禀道:“后院安置了马车,看样子已是多年未用,后院的储仓堆放了许多干粮。” 这四周就这一家民房,像是特意建造的,房中的陈设也已经布满灰尘,不管怎么看都是用来跑路用的。 “这里不错。”余南卿对看到的结果很满意。 苏挽烟睨了他一眼,问田中:“这是哪里,离馥城有多远?” “属下马上去查。” “那我们……原路返回,还是?”苏挽烟回头问余南卿。 余南卿上前牵起她的手:“既来了,四处走走?” “看天色,快到午膳时间了。”苏挽烟犹豫,却见余南卿一脸的兴致勃勃,无奈咽下了要回去的话,笑道:“行吧,陪你。” 房屋的后院有一条平坦的小道,小道刚好能容下一辆马车通过。 苏挽烟踢踏着小道上的小石子:“这路是专门铺过的。” 不然早长满野草了。 余南卿的目光一直落在远方,视线这边看看,那边看看,苏挽烟瞧见不由好笑:“在想什么鬼点子?” “鬼点子?”余南卿愣。 笑道:“没想到这个词竟会用在我身上。” “不然呢?” “烟儿更合适。” 苏挽烟给他递了个无语的眼神。 余南卿笑道:“这附近,很适合藏人。” 他嘴里说的藏人,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人,比如军队什么的。 “事情会波及到馥城?”苏挽烟好奇。 “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苏挽烟扬眸,定定的看着余南卿,余南卿注意到,好奇:“怎么了?” “我也去。” 余南卿微怔,自然知道苏挽烟指的是什么。 “今天来逛密道,不就是想把我留在馥城,自己去京城吗?” 被苏挽烟猜对心思,余南卿抿唇。 苏挽烟见他这样子,也不纠缠:“算了,不让去就不让去,我也就是提这么一嘴罢了。” 余南卿脚程快,她跟着只会耽误行程。 余南卿眉头不由舒展:“烟儿待在馥城,旁人才不知我离开。” “知道了知道了。”苏挽烟语气有些敷衍。 余南卿轻笑:“回去我给你做牛乳羹。” “今天想吃炖牛肉。” “好。” “红烧茄子,炒鲜笋,凉拌猪皮,菌鲜汤……” 余南卿笑容宠溺,一一应着:“好。” 这里离馥城约有二三十里地,苏挽烟在密道里走着的时候,还不觉得过去了那么长时间,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余南卿全程背她的缘故。 不过想想,他们吃完早膳就进了密道,出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午膳时分,也就是说他们在密道里走得算慢了。 毕竟密道黑,还有几段机关。 苏挽烟跟余南卿回去的时候,刚好遇到了一位拉着板车的伯伯,苏挽烟花银子买下了那伯伯的板车跟骡子,与余南卿就这么坐着板车回了城。 回到馥城他们也没急着回府,是在城里找了家酒楼,用过午膳才回的府。 刚回府,王章就迎了上来,将一封来自京城的密信交到余南卿手里,而随之一同交给余南卿的,还有吕忠策的手令。 余南卿本还想多陪一会儿苏挽烟,却被苏挽烟一把推去了书房。 余南卿跟苏挽烟说的话并非敷衍,他确实希望苏挽烟留在馥城,待他离开馥城后,苏挽烟可以帮他隐瞒他离开了馥城的消息。 七月一过,马上又是中秋节。 忙过一段时间的余南卿,八月初时竟意外的闲了下来,每日都在府里陪着苏挽烟。 第529章 中秋祭月 书房也不待了,军营也不去了,还计划着八月十五跟苏挽烟一起到城里游玩。 而苏挽烟,这段时间迷上的做武器,拒绝了余南卿的邀请。 八月十五这日,王府做了月饼,府中的小厮丫鬟都能领到中秋福利。 主院这边,偏房,苏挽烟正在画一把武器的图纸,这图纸她已经改了好几版,今天把最后的细节标注上,就算把最后的一步也画完了。 另一边,她已经让秋叶去找了城里的师傅,这其中还需要加什么功能,或是有什么做不了的,等工匠师傅来了再打算细细商讨。 “烟儿当真不去?”余南卿在旁边,看着她对着图纸看了又看,写了又写,引诱道:“今日城里有燃灯会,还举行了祭月仪式,方才府尹送来的奏上说,今年的花车巡游格外盛大,烟儿不想去看看。” 苏挽烟头也不抬,笑道:“瞧你说的,我看是你比较想去。” “难得空下来……” 苏挽烟小手握着炭笔,把最后一行小字写完,才抬头:“你别诓我了,前些天吕将军频频送来消息,你每次看眉头都不由自主的拧下来,倒显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余南卿抿唇,闻言也不争辩,转了话题:“那烟儿想做什么?我陪烟儿。” “你这不是看得到嘛。”苏挽烟继续低头写写画画。 余南卿前几日就看过她画的,正是因为苏挽烟迷上了做这个武器,所以才想带她出去走走。 “烟儿想要什么样的武器,与我说便是,军营里哪般没有?” “明知故问,那些刀枪剑棒我哪个拿得起,别贫嘴。” 说来,苏挽烟又抬眸:“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怎么非要我出府呢?平日里你也不是这么多话的人啊。” “……”余南卿一时沉默。 苏挽烟也不在意:“可惜了,我也不用墨,不然还可以叫你帮帮忙。” “烟儿用炭笔写的字好看。”是细细的草笔,不是什么大家字迹,却十分轻盈有力,连笔顺畅,且每个字神形清晰。 “这是模仿的,看到一本民间撰字,觉得这字好看,适合用炭笔,就仿了下来。”当然,仿得不全,加了一点自己的习惯在里面,但苏挽烟很喜欢。 余南卿恍然:“难怪,与烟儿以往的字有所不同。” 他坐在苏挽烟旁边轻托着腮,原本落在画纸上的目光,游移到苏挽烟的脸上。 她想很早的时候,苏挽烟做事情的时候总是格外专注,专注到旁若无人,而现在,苏挽烟却还能分出心神与他闲聊。 这不由让余南卿觉得,自己的地位在苏挽烟心里又更重要了一分,这么一想,心里那点到城里游玩的急迫与期待一下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偏房陷入了一阵寂静,只有苏挽烟在纸上书写的声响。 下午,城里的工匠前来王府,与苏挽烟商讨打造武器的事。 当工匠师傅拿过图纸的时候,眼里不由闪过一抹惊叹,苏挽烟一个外行人,居然能把图纸画得这么详细,其中细节注释一应俱全。 其中的小机关更让工匠师傅哑然,工序全都是正确且可行的,而他需要费心考虑的,就是材料与做工的问题。 说是商讨细节,其实全程都在听苏挽烟说,因为方方面面的事,苏挽烟能想到的都已经写了下来,包括里面有些比较难的地方,都标注了疑问。 他只需要着手解决这些问题就行。 因着效率,工匠师傅在府里待的时间不长,临走前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敢问娘娘,您可是学过工技?” 苏挽烟愣了一下:“没学过。” 她好奇:“怎么了?可是有不妥之处?” 工匠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没有没有,是草民多嘴。” 正是因为没有不妥之处,所以他才觉得震惊,毕竟他学这门手艺,光入门就花了几年的时间,做到如今这样精进而精,又花了十年到数十年不等。 如今人老了才被人称得上一声师傅。 苏挽烟没学过,就能画出为样精细的图纸,如果她去学,成材不过分分钟的事。 这话,他自然不敢说出口,在他面前的可是恭亲王妃,夸她有工匠之资也不知该是褒是贬。 苏挽烟让秋叶将工匠师傅送走,眼见天色临近黄昏,双手握着小拳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走吧。” 余南卿怔了怔:“烟儿要去哪?” “你不是邀我到城里逛逛吗?” 余南卿一听,眸光顿时亮了:“烟儿答应了去花灯会?” “去不去?不去算了。”苏挽烟故意打趣一句。 “去!” 田中很有眼力,马上退下备马车。 余南卿跟苏挽烟找了一家酒楼,用完膳天色刚好黑下来,城中家家户户点了烛火,一盏盏的亮起,如星辰闪耀。 城中百姓摆盘祭月,街道上早早就有孩童提着灯笼,乖巧的跟在父母身边。 花灯会常办,但苏挽烟每次去,都会觉得耳目一新,花样繁多。 逛中秋,铁定要先挑一盏花灯,兔子的,云朵的,三层楼船的,花灯精美,苏挽烟这次挑了许久,才拿定主意,要了一盏天蓝色的蝴蝶灯。 点上灯火,整个蝴蝶就像会发光一样,翅膀扑闪扑闪的飞着。 刚吃完晚饭,苏挽烟就被街边的小吃给吸引,余南卿给了银子,要了一个煎饼,路过做糖画的小摊,又买了两串糖画。 余南卿看着手里的糖画勾唇:“记得烟儿以前出府,给我带了一包糖块回来。” 苏挽烟嘴里吃着煎饼,听完眸光亮了亮:“那糖块还蛮好吃的是不是?你这么一说,我还有点想念那个味道了。” “有机会,我给烟儿带些回来。” 苏挽烟摆摆手:“再说。” “烟儿。”苏挽烟正往前走,又被余南卿的声音叫住:“城中寺庙有挂彩祈福,可要去?” “你都特意提了,我能不去?”苏挽烟一脸看穿他心思的笑容。 “嗯。”余南卿闻言一笑,声音轻柔好听:“烦请娘子,一会儿表现得惊喜些。” 第530章 惊喜 “嗯。”余南卿闻言一笑,声音轻柔好听:“烦请娘子,一会儿表现得惊喜些。” 城中的寺庙,苏挽烟不常来。 百姓一般都会在早上前来寺庙祭拜,晚上到这里来的多是女子,都是这挂灯祈福的。 余南卿先挑了一盏挂灯,递给苏挽烟:“烟儿可要试试?” 灯是要挂在祈福墙上,而挂灯之前要写祈福语,藏于灯芯之间。 “好,你来写祈福语?” “乐意效劳。” 寺中的小和尚给余南卿准备了笔墨,苏挽烟好奇的伸过头,看着余南卿的笔尖落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龙飞凤舞的落在纸上。 苏挽烟努了努小嘴:“就这么简单啊?” 简单? 余南卿不由勾唇,这是他此生所愿。 他好奇:“若是烟儿,会写什么?” 苏挽烟想了想:“愿我所愿全都实现。” 余南卿笑道:“烟儿有什么愿望?” “多得很。” “比如?” “首先,一辈子丰衣足食,无病无灾,再是财富自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最后自己的医术能更进一层,做到真正的生死人,肉白骨,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 “……”余南卿抿唇:“没有我?” 苏挽烟抬眸,忽地将头靠在他胳膊上:“后来我发现,有了你就等于拥有了全部,你会一一把我的愿望实现,所以我也就不用许愿了。” 余南卿眸光一亮,止不住唇角的上扬。 他垂眸将心愿纸缓缓卷起,塞进了灯芯中,再把挂灯点亮。 苏挽烟提着挂灯走到灯墙旁,抬手轻轻将花灯挂上。 “嘭——” 突然一声响亮的炸响。 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开来,五彩斑斓的光映照在苏挽烟的脸上。 苏挽烟眸光瞬间惊愕,随即是肉眼可见的欣喜。 随着第一声炸响,更多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像是一朵朵盛开在空中的巨大花朵,红得似火热烈奔放,蓝得如海深邃神秘,紫得如梦氤氲朦胧。 每一束烟花汇聚成了数不清的星芒,闪烁几下后缓缓飘落,如同璀璨的流星划过天际。 苏挽烟仰头望着天空,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余南卿目光落在苏挽烟身上,眼中的惊喜与陶醉,在烟花的映衬下美的不可方物。 周围的惊叹声与尖叫声,他们全都听不见。 苏挽烟看向余南卿,脸上洋溢着耀眼的笑容,微风轻拂,青丝舞动,带来丝丝凉意却吹不散两人间的余热。 然而,就在这惬意之时,突然“咻”的一声细响,一支暗器划破夜空,朝着苏挽烟的门面直射而来。 余南卿眸眼瞬间沉了下来,还不等苏挽烟反应,她就已经落入了宽大的怀抱中。 只见余南卿扶袖间内力一凝,暗器“叮”的一声,被弹开的瞬间迸出一丝火花。 “有刺客!护驾!”田中率先拔刀,一声命令之下,随身而行的小步一个箭步就已经飞了出去。 落雪跟明宇在此时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将苏挽烟跟余南卿护在了身后。 不过片刻之间,整个寺庙周围涌现出了一批黑衣刺客。 没有喧嚣,也没有命令,他们蒙着脸,只露着一双凶狠的眼睛,持着利刃,身形如电般朝苏挽烟与余南卿刺来。 然而还没来到眼前,明宇手中长剑出鞘,只听“当”的一声,瞬间挡住了刺客的攻击。 苏挽烟紧紧抓着余南卿的手臂,眼睛睁得老大,她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遇到刺客。 上一秒她还沉浸在余南卿给她的惊喜当中,下一秒就成了刺客的目标,这中秋过得还真刺激。 是谁派来的? 是馥城那些不满余南卿的官员吗? 不对,余南卿前些日子动静那么大,足以震慑各方势力,他们不会这么急于求成,总该沉淀一段时间才是。 联想间,余南卿已经护着她退到安全的地方。 “啊——救命啊!” “快跑啊!有刺客!” 寺庙中的百姓四下逃窜,有人在慌不择路间推倒了灯墙,火光在瞬间燃起。 尖叫声与求救声混杂,慌乱间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撞倒。 就在这时,一名刺客不知何时绕到了两人头顶,刀光剑影间,大刀马上就要当头砍下。 却见落雪身形一闪,软剑瞬间她从腰间出鞘,速度快如闪电,不过几个挥手之间,一层层的血雾将周围一片染红。 如落下的血雨一般。 余南卿带着苏挽烟躲到一棵大树旁。 看着落下的尸体,苏挽烟忍不住掩了掩鼻子,在刺客的尸体旁边,落雪唇角甚至还勾着满的意的笑。 刺客看似已经被田中跟明宇几个打散,实则每一个都在寻机会接近余南卿跟苏挽烟。 “目标,是我?”苏挽烟好奇。 “不管是我,还是烟儿,都是一样的。”他们本为一体,谁死了都会那幕后之人有益。 苏挽烟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拧眉:“城防怎么还不来?” “快!有刺客!快护驾!” “你!立即带一队人马救火!” “是!” 苏挽烟的话刚落,就见城中巡防涌进寺庙,为首的头领正指挥着。 刺客们见状,知道今日刺杀难以成功,在城防涌进来的下一秒就已经飞身撤退,训练有素,没有一点犹豫的意思。 “追!”为首的人一声令下,一众巡防立即提着长毛追捕。 然而,刺客的身手跟城里的巡防明显不在一个层次,那边苏挽烟还在看刺客撤退的方向,这边城防首领已经跪地请罪。 “卑职救驾来迟,望王爷恕罪。” 好好的庆节被破坏,余南卿没有情绪是假的,平静的眸子底下蕴藏着旁人无法察觉的风暴。 就在这片刻的功夫,府尹也匆匆忙忙出现在寺庙,只见他慌忙上前,跪地恭首:“下官失职,望王爷恕罪。” 在中秋节这么大的庆节上出现刺客,府尹确实失职。 每次在庆节点,城里的巡防都会比平日多上一倍,府衙捕快,府兵也会随时待命,城里的守城军也会紧守城门,注意进出城内的百姓。 第531章 放完花灯再回去 在这种情况下馥城还能出现这么庞大的刺客数量,而刺杀的目标还是余南卿,府尹听到的时候都已经汗流浃背了。 “查。”余南卿没有多话,只沉沉吐了一个字。 “是!”府尹哪敢不应,慌忙应声:“下官立即派人去查!” 一时间,整个寺庙都沉浸在救火当中,苏挽烟左看看,右瞄瞄,挽起余南卿的手臂往角落走:“你跟我过来。” 待四下无人,苏挽烟问:“你不知道有刺客?” 余南卿眉尖微挑:“烟儿为何这么问?” 苏挽烟在他腰上揪了一把:“你别装傻,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她凑近余南卿,几乎整个人都挨到了他怀里:“你这些天闲情逸志的,是不是早就料到今晚会有事发生?” 说完她又眯起眼睛:“怪不得今天非要邀我出来呢,那我要是不出来,那些刺客岂不没有机会?” 余南卿不是顾头不顾尾的人,不可能因为京城的事而忽略了馥城的安危。 余南卿急了:“不是。” 他垂眸,握起苏挽烟的手:“我是真的,想要给烟儿准备惊喜,只是恰好在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民间庆典,人多繁杂,平日里不常出门的百姓在今日也会到街上凑热闹,确实是刺客行凶的最佳之日。 只是,余南卿今日早早便给苏挽烟备了惊喜,自然也不想与心爱之人错过佳节。 余南卿说道:“太皇太后早早便在城中布置了她的人,原以为这次也只是打探消息罢了,没想到……” 没想到他们会直接动手。 这是余南卿预料之外的。 余南卿这么说,苏挽烟却将信将疑:“你是真的没想到,还是已经想到了,但却不加阻止?” “……” 苏挽烟见状又揪了他一把:“我就说是后者,你唯一想不到的是他们会选择在中秋节这天行刺!毕竟事情闹得越大他们越难逃掉!但何奈在这种庆节点又是最佳的动手时机。” “惊喜是真的!”余南卿被她掐得身体僵直,握住她作乱的小手:“今日确实是想与烟儿一同过中秋……” 这也是……他十分的气愤的原因。 “我又没说你不是。”苏挽烟睨道。 余南卿垂眸抿唇,有点像做错了事的孩子,食指与拇指还捏起苏挽烟衣裙上的带子,似十分委屈的揣摩着。 苏挽烟见他这样不由好笑,拉起他的手:“别愣着了,走啦。” “回府?”余南卿小心翼翼问了声。 苏挽烟捡起刚刚掉落的蝴蝶灯,轻拂了拂上面的灰尘:“还有花灯没放,放完花灯再回去。” 余南卿眸光微亮:“方才许愿灯被烧了,烟儿可要再写一条?” 余南卿语气带着期待,苏挽烟看在眼里,回眸一笑:“我做读,你做写?” “好!” 中秋庆节上遇刺的事,苏挽烟没有过多的去关注,她把心思放在了自己的私人武器上。 遇刺后余南卿第二天也没有出门,府里探查到的消息没有刻意避着苏挽烟,落雪那边得了令,会重复给苏挽烟汇报一遍。 至于府尹那边,对方若真是太皇太后的人,善后的工作定是做得滴水不漏,查出幕后之人的概率为零,不说不报任何希望,但这样的案子拖个一年半载是常态。 九月初,馥州天气爽朗。 一日,苏挽烟与余南卿在前院的凉亭中闲聊,王章从院门口匆匆进来,将一纸密信递上:“王爷,吕将军密信。” 苏挽烟跟余南卿齐齐看向王章手中的小纸条,随即对视了一眼,余南卿才徐徐伸手,将密信接过。 苏挽烟识趣的垂眸,端起桌上的茶杯小抿着。 却见余南卿看了一眼,将密信递到苏挽烟面前,苏挽烟这才放下茶杯接过。 “烟儿不必这样小心翼翼,我能知之事,烟儿亦能知。” 苏挽烟笑:“我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就是做个样子而已。” 她知道余南卿所有的事都没有刻意瞒她的意思,也知道如果她想知道,余南卿哪怕很难把事件说清楚,也会尽量给苏挽烟说明白。 但一码归一码,余南卿愿意宠着她,不代表她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基本的自觉她还是要有的。 余南卿像是知道苏挽烟的想法一般,唇角勾得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往密信瞄了一眼,一时沉默。 太皇太后调动了境内的军队,正以馥州为中心盘旋而动,具体为馥州周边几个州城的守城军都集结了起来,城州间的军力部署也发生的变动。 苏挽烟将纸条还给余南卿:“太皇太后这是想要围剿你?” “没有明说。” 苏挽烟点点头:“明白。” 说到底太皇太后跟余南卿之间的恩怨还没摆到明面上,他们哪怕猜对了,太皇太后以军队切磋为由搪塞也是可以的。 当然,这种事也断不可能大剌剌的摆到明面上,若真到了那一日,便是两军开战之日。 “太皇太后要动咱们,还缺个理由。”不然以太皇太后的性子,早按捺不住了,苏挽烟道。 余南卿前些日子灭了馥城白家,但这其中利害与勾结已经上报朝廷,太皇太后应该不会用这个当借口。 想到中秋那日的刺杀,苏挽烟又问:“太皇太后是不是察觉了你在背后部署军力?” 余南卿不置可否:“牵一发而动全身,太皇太后也不是守株待兔之人。” 她本来就对余南卿极为忌惮,余南卿有个什么动作她全看在眼里,能察觉余南卿的意图也不足为奇。 此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势态怕已到了无法扭转的地步。 苏挽烟垂眸又抿了口茶:“现在已经九月,再过些时候就要入冬了。” 余南卿知道苏挽烟在说什么,忍不住起身来到苏挽烟背后,双手轻抚着她的发丝,要给她把发髻重新挽一遍。 轻沉的声音从他嘴里悠悠传出:“中旬离城,烟儿等我。” 苏挽烟把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知道了。” 有个事她一直没问余南卿,若他真的从太皇太后手中夺权,最后掌权的是谁? 第532章 掩人耳目 余南卿要掌权吗? 如果余南卿不掌权,那谁来掌权,幼帝吗? 若是幼帝,左不过是从一个傀儡朝政,陷入另一个傀儡朝政,别忘了宫中还有夏云裳这个皇太后在蛰伏着。 太皇太后与余南卿相斗,最后有可能会让夏家坐收渔翁之利。 若不是幼帝,那又能将权放谁手里,大晋总不能没有掌权的人。 苏挽烟想问,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未来的事哪有固定的路,她只要在余南卿选择的时候,坚定的站在他这边就好。 “烟儿在想什么?”正想得入迷,余南卿的声音又响在耳边。 苏挽烟笑了笑:“不告诉你。” 余南卿闻言下是一笑:“话说,烟儿新制的武器,还未让我瞧过。” 苏挽烟回头:“这个也不告诉你。” 恭亲王府借着遇刺的由头,从中秋过后就已经闭门谢客,九月九重阳之时,馥城熙熙攘攘,重阳登山的百姓与游客络绎不绝。 但整个王府就像没了声息一般,从外面看十分冷清,就连出来采买的丫鬟小厮,也比平时少了一半。 十月,馥城的天气不见凉,白日还带了丝暑气,只有晚上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天气的变化。 恭亲王府,主院,房内灯火通明,苏挽烟穿着亵衣在摆弄着她那些瓶罐。 桌上放着几味白色的粉末,粉末底下用药纸垫着。 她用一根竹管取一点粉末,放到烧制好的药壳中,再抹上一层黏腻的药膏。 药壳不过黄豆大小,苏挽烟手中的竹镊子夹得稳当,待做好后,把药壳放到一个小白罐中晾干。 再看那小白罐,一眼望去已经做了小半罐。 秋叶抱着一席薄被进来,脚步声让苏挽烟抬眸看了一眼,见秋叶把门掩上,才又将视线放回到手中的药壳上。 四面窗门紧闭,屋里没有一点风。 秋叶脚步走得仔细,生怕扰了自家主子。 铺好被子,秋叶正想退下,就听苏挽烟抬头问道:“下元节是不是快到了?” 秋叶垂眸回道:“回娘娘,后天就是。” 苏挽烟点头:“下元节我们到街上逛逛去。” “是。”秋叶应着,见苏挽烟又埋头在忙,忍不住小声提醒:“娘娘,已经很晚了,您今日坐了一天,若是把身子熬坏了可怎么好?不如……明日再忙?” “嗯。”苏挽烟也没拂秋叶的好意:“做完这个就休息。” 秋叶露了笑容:“奴婢就在门口,娘娘可以随时唤奴婢。” “好。” 见苏挽烟应了,秋叶这才轻着手脚退下。 九月九重阳过后,余南卿就已经离开了馥城。 王府瞒下了余南卿离城的消息,城中的官员也不知道这事,每几日就会有折卷事务送到府里。 为了不让人起疑,苏挽烟仿了余南卿的字迹批了折卷,更着手处理了监州,巡防与学政送过来的要务。 当然,她也没有事事亲力亲为,凡事忌用力过猛,所以有些无伤大雅的事,她打回去让馥城的官员自行拿主意。 除了瞒着城里,府里的丫鬟小厮也不知道余南卿已经离开了馥城。 早在离开前,余南卿便早出晚归了一段时间,府里打杂的下人寻常本来就难以见到余南卿的身影,余南卿这番操作下来,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如今余南卿离开已经差不多一个月,府内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至于采买,放风,府内侍卫的调动与安排,苏挽烟趁着空余花时间全过了一遍,以防在出事时能迅速找到对应之策。 余南卿知苏挽烟不喜欢处理这些事,早在离开前就已经嘱咐她,只需在王府乖乖等他回来便可,其余的都交给王章善后。 苏挽烟嘴上应着,但实际不管是她还是余南卿,都知道她并非真的如表面上看的那样‘安守本分’。 而不得不说,在余南卿受伤的那几年,苏挽烟处理起这些事就已经得心应手,如今对她来说不过是‘重操旧业’罢了。 王章虽然管家管了好几年,但苏挽烟要执管恭亲王府,他一万个愿意,相比他,有些事苏挽烟处理起来更有魄力,更为果断。 若说谁能让他心服口服,在他心里唯有苏挽烟,就是他家王爷都要排他家王妃后面,无他,就是因为,是苏挽烟带着余南卿,带着恭亲王府在绝境重生的。 而他之所以能对管家一事得心应手,也全靠苏挽烟前些年的调教。 所以苏挽烟要怎么做,王章全程配合,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十月十五下元,苏挽烟大张旗鼓的去了一趟寺庙。 中秋那天她就是在寺庙遇刺,这次来她打着祈福的名头,其主要目的是在百姓面前露个脸。 寺庙还给她安排了听经的庙堂,苏挽烟差不多从早上待到中午时分,才在住持的恭送下离开寺庙。 烟满楼。 苏挽烟要了一个厢房,烟满楼的伙计将菜肴端上来,她刚拿起筷子,秋叶就给她布了菜。 苏挽烟握起她的手,拉着她一起坐下:“一起吃。” 在苏挽烟身边待久了,秋叶也没矫情,顺着苏挽烟的话就坐了下来。 苏挽烟给秋叶夹了道菜,秋叶忙用碗接着。 就在这时,苏挽烟才刻意放低了声音,说道:“黄叶跟落雪都准备好了吧?” 秋叶点头:“都准备妥当了,娘娘您什么时候行动都行。” 说着,她看着碗里的菜,欲言又止。 苏挽烟满意的笑了笑:“那就好。” 她埋头扒了口饭,肚子的饥饿感顿时缓和了不少,在庙里听经都听得她快睡着了,好几个哈欠她都差点没忍住。 “娘娘。”秋叶最终还是开了口:“您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已经考虑得够久了。”苏挽烟夹了口菜放嘴里。 秋叶张了张嘴,蓦地又合上。 苏挽烟笑道:“你倒是吃啊,正饿着呢,别愁着脸,要影响食欲。” 秋叶无奈,只能拿起筷子,把碗里的菜夹进了嘴里。 夜里,苏挽烟睡得正熟。 馥城的街道传来打更的声音。 不一会儿,房门嘎吱一声被打开,秋叶举着烛火出现在房内。 第533章 明争暗斗 只见她来到床前,轻唤了声:“娘娘?” 苏挽烟眼睛微动了一下,下一秒便睁开了眼,见房中亮起的那寸灯火,忍着困着起身:“到时辰了?” “嗯,已经寅时了。” 秋叶把房中的烛火一一点亮,对苏挽烟福礼道:“娘娘稍等,奴婢去打热水来。” 苏挽烟起身,到衣架前把衣服拿下,缓缓穿在身上。 片刻的功夫,秋叶已经打了洗漱的热水。 苏挽烟拂去仅剩的那点困意,用手捧起热水给自己洗了把脸。 秋叶给苏挽烟递过口檀跟香茶,又以着手给苏挽烟准备梳妆用的银钗首饰。 苏挽烟见到说了一句:“不用拿出来了,简单挽个髻就行。” “是。”秋叶闻言,又把刚拿出来的首饰放了回去。 馥城,城门。 高大的城门之下开了一个小门,落雪跟黄叶已经早早等在了此处。 苏挽烟从马车上下来,黄叶先行福了个礼:“按娘娘吩咐,一切都打点好了。” “嗯。”苏挽烟身着简便,看向秋叶跟黄叶:“院里的事就拜托你们两个了,有什么事就找王管家商量。” 馥州周围兵马调动频繁,余南卿那边若不能先下手为强,馥城就会陷入被动状态。 恭亲王府内的逃生密道苏挽烟已经告诉了王管家他们几个,真到了迫不得已,可以弃府而逃。 “是,娘娘放心。”秋叶应声。 从小门出了城门,便见明宇跟小步牵着四匹马等在了城门口。 见苏挽烟出来,两人双双恭首:“娘娘。” 苏挽烟没有太多的犹豫,拉起其中一匹马的缰绳,抬脚一蹬便跨上了马背。 马儿的身形因她的动作晃了晃,只见苏挽烟拉了拉缰绳,马儿就已经调转马头,只听驾的一声,马儿就如一阵风一般冲进了黑暗。 明宇,小步跟落雪见状不敢怠慢,纷纷跨步上马,只听“驾”的一声,落雪跟明宇先一步追了上去。 小步没有着急,看向出来送行的黄叶跟秋叶:“趁着天还没亮,你们赶紧回去,娘娘有我们护着,别担心。” “好,你们也要小心。” 小步冲她们点了点头,也“驾”的一声,离开了城门口。 余南卿脚程很快,时经两月,他已经秘密抵达了京城城郊。 京城的形势,比他们在馥城所听到的更为险峻。 余南卿在京城内的所有物产都已经被太皇太后管控起来,包括恭亲王府在郊外的院子,田地,庄园,城内的店铺,所管辖的地区,都能见到太皇太后的手笔。 美其名曰,为远在馥城的余南卿妥善保管。 百姓自是不知道这其中的水深火热,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太皇太后想要削余南卿的权。 余南卿因战功讨得馥城,远离京城后她仍旧不放心,怕余南卿养精蓄锐后会杀回京城,所以余南卿一走,头一年还沉得住气,现在是已经迫不及待的想除掉余南卿。 管控他京城的物产,无非就是想控制余南卿的资链,从而达到钳制余南卿的效果。 不仅是在京城,知道恭亲王府有两条商路,一南一北,商队从一开始的两条扩展到十余条,太皇太后早在年前就已经派了人去使了奸计。 恭亲王府的十余队商队,其中有五条就中了太皇太后的奸计,商队损失惨重不说,还折兵损将,让当时掌管商队的卫祥一下失了方向,不得已前往馥城面见余南卿汇报情况。 还有许多大事小事,在平静祥和的表面下,太皇太后与余南卿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未停止,包括最近一次的中秋寺庙刺杀,也是太皇太后下了死命令,必取余南卿苏挽烟那项上人头。 此事之后,虽然馥城府尹查不出什么,但余南卿又怎么可能放过? 而也正因如此,太皇太后才越来越急,她使尽浑身解数,却伤不到余南卿分毫,使得她在对付余南卿的事上越渐偏激,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余南卿覆灭馥城白家一事,太皇太后曾以此在朝中大作文章,欲借此将余南卿除之后快,却因余南卿上呈的证据确凿,又有朝臣拦着,太皇太后不得不咽下这口气,再次按兵不动。 此次馥州调兵,又派刺客刺杀余南卿跟苏挽烟,一是确实想取他们性命,二则是想逼余南卿动手,只要余南卿先动手,剿灭恭亲王府,她就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 “太皇太后,臣有事要奏。” 宫里,早朝。 一名位于后列的朝臣出列,低垂着眉宇掩不住他在朝中那洪亮的声音。 上位,是一身明黄龙袍的幼帝。 只见他已经一脸麻木,面对朝臣的话,他坐得端正,却无动于衷。 帝位之后隔着珠帘,太皇太后的话稳稳从珠帘内传出:“何事?” “禀太皇太后,冬季将临,今年棉絮火炭之物出现短缺之象,城中百姓无棉可买,而这其中,有商户借机囤货,坐地起价,乱象频出,望太皇太后立下旨意,平怨百姓,限制商户棉物火炭售价,以叫百姓安全度过茫茫凛冬。” “司市何人?”太皇太后闻言唤了一声。 户部司市署,是专门管理京市物价的部门。 朝臣中立即有另一名官员匆匆出列:“微臣在。” “可有此事?”太皇太后声音透着威严。 司市不敢怠慢,禀道:“回太皇太后,城中确有此事,但……也属实无奈。” 他恭着身子说道:“冬日御寒之物不只有京城短缺,就是周边的城镇也出现了无棉可买的情况,棉少,炭少,商户所进价格便高,断不是商户虚报售价,若非董大人提起,今日微臣也是要将此事上奏,望太皇太后明察。” “一派胡言!”话才刚落,先禀奏的董大人就呵斥道:“原价不到2文一斤的棉絮,如今卖10文一斤,翻了足足数倍不止,棉匹原价再贵不过3两一匹,如今却要百姓花10两购买,普通百姓一年才几两银?赳大人是以为本官没查过棉物进价不成?” 第534章 朝堂忠奸难辨 那赳大人噗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微臣执掌司市署多年,一直兢兢业业,从不敢玩忽职守,董大人不过几日调查,哪里弄得清这其中门道?望太皇太后明察!” 董大人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正想说什么,太皇太后的声音便从珠帘内响起:“好了。” 朝堂顿时安静了下来。 只听太皇太后下令:“冬日将临,百姓为重,赳爱卿,本宫给你半月时间,尽快解决百姓冬日御寒之事。” “是!微臣领命。” “众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话落,便见大殿又出来一人:“禀太皇太后,臣有事要奏。” “说。” “冬日御寒之物短缺的问题,若处理不及时,会引发不可估量的灾难,微臣斗胆,南方调兵一事是否可以暂缓而行,调出银资以作预备,先助百姓度过寒冬。” 此话一出,珠帘内的太皇太后眉心顿时拧了起来,语气不满:“吾国国库充足,此事不劳朱大人费心!” 那朱大人眉头也拧了起来,垂着头禀道:“军事调动,或御外敌,或平内藩,微臣敢问,太皇太后频频调兵是为哪方?”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朝堂众人顿时都摒起气息,替朱大人捏了把汗,太皇太后怒意明显:“你放肆!” 珠帘之内,隐隐能看到太皇太后的身影站了起来,指着殿中的禀奏的大臣:“你敢质疑哀家!” “嘘——”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个声音十分不合时宜的响起。 珠帘内除了有太皇太后的身影外,还有一个高挑而修长的身影,只见他食指比在唇间,散漫的笑意带着一股视人为蝼蚁的淡漠:“太皇太后莫要动气,臣好不容易给您调理好的身子,要好好注意才是。” 笑辰生的话落,整个大殿似乎都充斥着一股莫名的怒意,殿堂之内,安静得出奇。 说话间,笑辰间细长的眸子从珠帘的缝隙睨向上奏的大臣:“太皇太后若不高兴,此人不如交给臣来处置?” 朱大人一听,抬头间眉眼一横:“我堂堂大晋,富载千秋,却不曾想有朝一日,会被妖医惑众,祸乱朝纲!” “太皇太后!”朱大人撩袍一跪:“微臣对大晋一片忠心,日月可鉴,望太皇太后不要被妖医之言迷惑,葬送大晋百年江山!望太皇太后明察!” 太皇太后已经生了怒,笑辰生的作用,他们这些庸臣哪里会知道他的价值! 这些奸臣逆臣,从她掌权开始就对她各种不满,明里暗里的制衡她,忤逆她,如今又想借着笑辰生是妖医的言论与她作对,岂有此理! 要不是笑辰生,这群奸臣不会这么听话呢! 她袖袍一指,拧眉怒喝:“拉下去!送到国师府上!” 此令一下,大殿之外顿时就有两名士兵上前,二话不说就把人押了下去。 朱大人气不打一处来,高声大喊:“我朱子笺对大晋忠心可鉴,此妖医不除,国运休矣!” 朝堂之上,没有人是不气愤的。 他们本就对太皇太后执权不满,如今又听信妖医谗言,祸乱朝纲,这其中还生出一众阿谀奉承的腐败奸臣,许多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无言的怒气。 然而,他们现在不得不沉住气,幼帝无能,奸臣当道,妖医惑众,现在跟太皇太后硬碰硬,只会得不偿失。 “退朝!”经过刚才的事,太皇太后心中怒意难压,袖袍一挥,下令退朝。 众臣只能垂眸恭首:“恭送太皇太后,恭送皇上。” 幼帝从帝位上缓缓起身,在太监的引领下,像一只没有思想的木偶,离开了金銮大殿。 朝堂上发生的事,不过转眼就传到了百姓耳中,神奇的是,对于这一幕的发生,百姓没有义愤填膺,也没有对笑辰生的谩骂。 反而是嘲笑朱子笺的不自量力。 在百姓眼里,笑辰生可不是什么妖医,而是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医,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都能把人从阎王殿拉回来的活菩萨。 笑辰生愿意给他们百姓治病,太医院里的那群太医愿意吗? 不说太皇太后不会处置笑辰生,若真对笑辰生动手,百姓恐怕第一个不愿意。 京郊外的别院,已经被太皇太后派了军队把守,余南卿藏身在郊外的一处山坳坳处,山林之下是临时搭建的住所。 朝堂的事一传十十传百,不用刻意去查,就已经被余南卿知晓。 当田中把这件事告诉余南卿时,余南卿没有过多的表情,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另一件事上:“城中棉絮与火炭短缺?” 他从馥城一路赶来,都未曾听说过这事,还是说消息查漏了? 田中恭首回禀:“我们的人调查来报,京城周边的城镇确实出现了御寒之物不足的情况,但尚且还在控制范围内,棉物与火炭的价格波动与幅度也不大,倒是京城……” 说到这里,田中拧了眉:“京城棉絮与棉锦价格虚高数倍不止,火炭更供不应求,价格亦是水涨船高,京城周边的城镇都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照理,京城御寒之物的价格也不应如此之乱。” 余南卿闻言眯了眯长眸。 田中继续道:“王爷,属下怀疑有人刻意扰乱京城棉絮与火炭的售价,又或者是商户刻意囤棉囤炭,造成棉絮与火炭短缺之象,此事,我们的人还在进一步调查。” 田中的汇报,印证了朝堂中董大人的话是对的,棉絮与火炭的进价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这些东西在京城的售价却不知为何莫名虚高。 余南卿伸手,食指轻抚着竹桌上,竹子与竹子间的那条细缝,微垂的长眸沉淀着多年来所积累的睿智,良久,才淡淡吐出一句:“查宫中皇银的流向。” 田中怔,下意识拧眉。 这跟宫中皇银的流向有什么关系? 查宫里皇银的流向,那就是……查国库! 疑问归疑问,只犹豫一瞬,田中恭首领命:“是。” 另一边,京城,回国师府的路上。 第535章 现实与幻境 笑辰生十分惬意的躺在马车里,明明从马车的外面往里看什么都看不到,马车的外面却还罩着一层黑纱。 隔着窗口的帘子,能隐隐看到里面有轮廓浮动。 初冬的风轻轻拂过,将窗口的黑纱掀起一角,一股淡薄的白烟从缝隙溢出,却又在转瞬间像有意识般收了回去。 “国师大人,救命啊!快救救我儿吧!” 快到国师府大门的时候,一对夫妇抱着怀里的孩子冲到马车前,嚎叫声将整个街道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马车前的护卫兵立即上前将那对夫妇拦住。 只见马车里伸出一支细长的烟斗,将车帘缓缓掀开一条缝隙,笑辰生那苍白又泛着诡异的脸映入眼帘。 脸上还是那个勾得夸张又熟悉的笑容。 他瞅了一眼被夫妇抱在怀里的小男孩,涌在嘴旁的鲜血已经干涸,肩膀凹塌一大块,从表面上看已经没了声息。 笑辰生放下车帘,声音从马车内传出:“带他进府。” 笑辰生的话落,就有随从从夫妇手里抱过孩子,国师府的规矩他们懂,只接待病患,其余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即便是这样那夫妇也已感恩戴德,连连磕地叩首:“谢谢国师大人!谢谢国师大人!” 护卫队将夫妇驱赶到一边,马车这才又徐徐前进。 国师府府邸,就建在长公主府的旁边。 本来太皇太后想直接把长公主府改建成国师府,赐给笑辰生居住,要不是群臣拦着,长公主府怕是已经不在了。 长公主虽然生前作风为人诟病,但他们也不能容忍一个祸乱朝纲的妖医践踏长公主府。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太皇太后最终是没拗过这群大臣,只能作罢。 国师府的一间房内,病重的小男孩子已经被脱光躺在床上。 脸上的血迹已经被下人清理干净,肉眼可见的,那凹陷的肩膀,是被什么东西重压形成的。 笑辰生微微偏头,那凹陷下去的形状,像是家畜类的蹄子。 是被牛踩了? “弟弟真厉害,只看一眼就知道他是怎么受的伤。”蓦地,耳边传来如银铃般的少女声。 只见姚天惟像是幻化的一般蹲在床脚,眉眼雀跃的给笑辰生小鼓着掌。 笑辰生脸上的假笑在此时多了一分真心。 不错,他沉浸在苏挽烟给他制造的象中,当时的他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却不愿意走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以为他会在幻境中就这么死去时,他突然恍然,为什么他一定要破坏这份美好? 为什么一定要分清现实与梦? 致幻药是他传授给苏挽烟的,他能以内力催动幻术,在这方面他应当比苏挽烟更胜一筹。 幻境?现实? 根本没那么重要。 所以,他一边破坏了苏挽烟给他制造的幻境,又一边对自己催动幻术,最终造就了如今这副场面。 现实与梦共存。 惟姐姐不会再消失,他也再次拥有了现实,两全其美。 “他好像没气息了,还能把他治好吗?”姚天惟的声音又飘渺传出。 “能。”笑辰生笑应。 至于治好后是什么样子,他可管不着。 只见他长烟斗放到嘴边轻吸一口,轻烟徐徐缭绕而出,在内力的催动下,转瞬从小男孩子七窍侵体而入。 “哦~”笑辰生突然慵懒的吐了一声:“今日在朝堂上顶撞太皇太后的那个朱大人,是个鲜活的,用他最好。” 姚天惟不知何时从床脚消失,转眼出现在床边,捧着小脸蛋,听到笑辰生的话,歪头眨了眨眼睛,对笑辰生的话回应着。 十一月初,大晋各地天气越渐寒凉。 临近黄昏时分,苏挽烟在一处驿站落脚。 从馥城到京城,快马赶路大约只需二十来天,若是千里马,不到半月就能抵达。 千里马难寻,但找几匹快马还是能做到的。 虽然苏挽烟心里着急,但越是着急,她就越要沉住气,不能操之过急。 脚程走得太快,一是她身体会吃不消,到时候到了京城什么忙都帮不上,二则是只有她一个人往前冲,没有明宇跟小步的保护会十分危险。 苏挽烟很清楚自己的长处在哪里,短处在哪里,她必须扬长避短,规避风险。 初雪覆盖,冬日的夜晚比白天还要冷上几分。 一行人做了一番乔装,没有人能认得他们是谁。 房内,落雪从外面端来干粮与吃食,山路所建的驿站吃喝住行原就不太方便,刚热起的食物在端来的这片刻就已经凉了下来。 苏挽烟也不在意,撕下一块干巴巴的大饼就放进嘴里。 房里燃着不算好的暖炭,落雪给苏挽烟倒了杯水:“夫人仔细噎着。” 苏挽烟掰下一块给落雪:“你坐着,我们一起吃。” “谢夫人。”落雪没有矫情,她也确实补充体力。 落雪接过,却没急着开吃,问道:“夫人,此处离京郊大约还有四五日的路程,可要将你进京的事告诉王爷?” 落雪是觉得,苏挽烟一个人跑来京城太危险,没经传召便擅自进京,太皇太后若是知道定会想方设法把她抓起来。 苏挽烟又不会武,若是单打独斗,他们有把握能保护好苏挽烟,但如果太皇太后是派军队围剿,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通知余南卿,也是为了多一层保障。 苏挽烟微微一笑,抬头看向落雪:“我比你更清楚我的弱点在哪,你觉得此刻我跟余南卿汇合,给余南卿带来的是助力还是麻烦?” 落雪握着饼块的手微紧,立即起身跪地:“奴婢多嘴,望夫人恕罪。” “你跟着我的时间短,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没关系。”苏挽烟伸手将她拉起:“余南卿在境内的情报点明宇与小步都知晓,如果我要告诉余南卿,不必等到现在。” 为了隐瞒行程,不给余南卿添麻烦,她这一路都没有让明宇跟小步动用恭亲王府的情报网,所有的消息都是沿路实时打听。 “是,奴婢知罪。” 从前她听过苏挽烟的事迹,但也只是听说过,并未亲临现场。 第536章 深夜传召 在落雪眼里,那些于苏挽烟展开谈论的功绩,虽有几分真,但更多的是被夸大的成分。 唯一让她相信的是苏挽烟的医术。 毕竟馥城妙生堂,与曾经在村寨经历过的事,都是她亲眼所见。 当然,这一层,她断不会当着苏挽烟的面质疑。 “对了。”苏挽烟笑道:“有句话其实一直想对你说。” 落雪狐疑:“娘娘请说。” “你的招式很美。” 此话一出,叫落雪顿时愣住。 一时竟不好意思红了脸,却又很好的将转瞬的情绪掩下:“谢娘娘。” 杀人的招式……美? 她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 正想着,就听苏挽烟又接了一句:“像在月光下开的花一样。” 苏挽烟第一次见落雪的杀招,是在寺庙的那次刺杀上,软剑在她手里宛若游龙,出手便将刺客团团包围,泛出的阵阵寒光,就像展绽开的银色花朵。 忽略后面尸血横飞的场景,真的很漂亮。 “……”若说刚刚落雪还稳得住,这次是彻底红了脸:“谢娘娘。” 越是局促,说出来的语气就越是僵硬冷淡,连常挂在脸上的可爱笑容都不见了:“娘娘若没什么事,奴婢忙去了。” 苏挽烟奇怪:“今日不是明宇盯哨吗?” “……”落雪一时找不到借口。 还在苦想之际,苏挽烟笑了笑:“那你去吧,辛苦了。” “谢娘娘。” 京城,皇宫。 此时的太皇太后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今天朱子笺在朝堂上说的那些话,让她心情烦躁,久久不能平静。 许是想得太多,脑袋出现了隐隐的疼痛,她气闷的起身,抬手扶上额头。 守在床边的嬷嬷立即转醒,透过幔帐,轻声福礼:“太皇太后可是睡不着?可要奴婢拿国师大人给您配的清神露来?” 这位老嬷嬷便是太皇太后最信任的贴身嬷嬷,宫里人都尊她一声付姑姑。 太皇太后揉着眉心,闻言抬手:“不必……” 然而话才刚落,殿外却突然传来急促的声音:“太皇太后,急报!” 付姑姑立即警觉,快步上前打开殿门。 只见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恭首将手中的密报奉过头顶:“禀太皇太后,馥州急报!” 太皇太后眉心一拧,付姑姑下一秒便将密报呈了过来。 她打开看了一眼,立即下令:“传哀家懿旨,急召国师进宫。” 付姑姑微怔,这个时候? 这都已经三更天了。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已经应声:“是,奴婢这就去。” 国师府,笑辰生房中烟雾缭绕,房中烛火未燃,却能听到屋里传来轻微的谈话声。 当笑辰生听到太皇太后深夜急召的旨意时,没在黑暗中的他没有太多表情,只深深的又抽了一口,这才缓缓用长烟斗敲了敲床头桌的桌角,抖净里面的灰。 笑道:“我还以为事情在白日已经了了。” “要去?”姚天惟趴在他身上,双手托着下巴,天真的问道。 “嗯哼~”笑辰生声音透着慵懒。 “弟弟心情不错。”姚天惟笑得灿烂。 笑辰生也没否认:“我预感,有好事发生。” 当笑辰生出现在太皇太后宫里时,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笑辰生姗姗来迟,太皇太后却没有丝毫生气,摆弄着花瓶的她眯着眸眼:“老了,不中用了,这花瓶上的图案,从前看还是十分清晰,现在是越渐模糊。” 笑辰生堆着他的职业假笑:“是花瓶做得太小。” 说话间,狭长得不同寻常的眉眼轻轻瞥过殿中的付姑姑,付姑姑心头顿时发寒,她对这个怪异的人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边想着,边已经低着头伸手接过花瓶:“这花瓶不好,奴婢给太皇太后换个好的来。” 太皇太后也没生气,就这么任她把花瓶拿走。 待付姑姑彻底出了内殿,才道:“如今整个朝堂,也就只有国师大人能这么顺着哀家了。” 笑辰生笑着,不说话。 纤细得如同一根竹杆的身形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在殿中,若非大殿烛火燃得敞亮,这副身形在黑夜中恐要吓坏不少人。 太皇太后把床头桌上的密报拿了起来,递给笑辰生:“你先看看这个。” 笑辰生微微迈步上殿,看起来比寻常人要修长的手臂将她手中的密报接过,再淡淡退到殿阶下,才慢悠悠的垂眸,看向手里的密报。 密报里只写了一句:恭亲王不在馥城。 笑辰生眯起眸子,眼底映着微不可见的兴奋。 余南卿动作一向快,行事果断狠辣又雷厉风行,密报从馥城传到京城再快也需十日左右,算上前后的时间,余南卿会在哪里? 这份密报,到底是余南卿故意透露,还是当真是他们实实在在探查到的? 若是余南卿故意放出的消息,那就证明,余南卿已经做了十成的准备。 想到这里,笑辰生堆在脸上的笑容莫名更甚。 “今日朝中,朱子笺的话让哀家彻夜难眠。”笑辰生的表情没有丝毫遮掩,太皇太后看在眼里,开口询问:“此事,你怎么看?” 特意得到今日朝中一事,就是想给笑辰生给一个满意的答复。 笑辰生自然也是听出了太皇太后话里的意思,微一抬头,假笑满面:“馥州乃恭亲王监管,如今恭亲王不在馥城,定已出事,未免酿成大祸,太皇太后当立即发兵馥城,探清始末真假。” 太皇太后笑:“虽是这么说,可馥城现在到底是没出什么事,贸然发兵,那群大臣怕是又要掀杆反对。” 笑辰生不以为然:“太皇太后叫臣来,不正是因为能用到臣吗?” “呵呵呵!”太皇太后忍不住发出几声满意的笑,又问:“那你说说,哀家若立即发兵馥城,胜算有多少?” 这才是她真正顾虑的点。 她虽然恨不得生吞了余南卿,但也没忘记余南卿手里的龙骑军。 “有臣在,太皇太后还有何顾虑?”笑辰生悠悠吐出一句。 “哀家自是相信你的实力。” 笑辰生轻吸了口烟,烟雾从他嘴角缓缓溢出,却没有飘散,而是丝丝缕缕的围在了他身体周围。 第537章 博弈 下一秒,笑辰生还是回答了太皇太后的问题:“太皇太后若想除掉恭亲王,只能发兵。” 太皇太后想要一个正当的发兵理由,他余南卿也是。 不管对方暗地里使了多少阴谋诡计,一旦搬到明面上,便需要名正言顺的理由。 太皇太后不动,余南卿就不会动。 笑辰生看向手里的密条,笑着上前缓缓递给太皇太后:“既然终有一战,太皇太后又何必再犹豫?正当的理由,现下不是有一个么?” “哼。”太皇太后一声冷哼:“你说得不错,再拖下去,余南卿的龙骑军只会越渐壮大!” 不管是哪一种,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说完这话,她深深叹了口气,伸手接过笑辰生手里的密报,拧眉:“只是哀家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心里恨意难宣。” 余南卿为什么会不在馥城? 他坐拥龙骑军,心思缜密,行事果断,不可能这么容易就着了她的道。 她心里清楚,要么,就是余南卿在给她下套,正等着她往里头钻呢,要么,就是已经启程京城,现在恐怕已经在来的路上。 若真如此…… 太皇太后眯着的眸眼迸着十足的杀意,她动作也要快点才是。 抬眸:“来人!” 付姑姑下一秒从殿外进来:“太皇太后?” “传苏将军觐见。” 远宁侯二少爷苏时栩。 付姑姑愣了愣,太皇太后今夜先后传了笑辰生跟苏时栩,总觉得会有什么事要发生。 联想只在片刻,便已经垂眸领命:“是!” 苏时栩来到太皇太后宫里时,刚好碰上从宫里出来的笑辰生,脸上顿时起了厌恶。 在经过笑辰生身旁时,冷冷的“哼”了一声。 苏时栩本就生性高傲,想他四处征战才能得到的荣耀,笑辰生却动动嘴皮子,讨得太皇太后高兴就能轻而易举的得到,心里一股无名的怒火往脑袋直窜。 给他甩了脸色还不解气,又狠狠回头,对着笑辰生的背影“呸”了一声:“旁门左道的东西!” “弟弟,他看不起你。”姚天惟趴在笑辰生的肩膀上,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笑辰生只笑了笑:“不必理会。” 苏时栩在太皇太后宫里待了约莫半个时辰,就见他离开时脸上透着兴奋的杀意。 另一边,山坳处。 天还未亮,余南卿就被田中的禀报声吵醒:“王爷,宫里有消息。” 苏挽烟不在,余南卿睡眠极浅,一丝轻微的细响都能让他警醒,所以田中还未开口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田中的脚步声。 “进来。” 田中忙推门进去,将手中的纸条递了过去:“王爷,这是我们的人在凌晨截获的消息,是从宫里送出去的。” 余南卿不急不忙,先给自己倒了杯水,缓缓喝下,待放下茶杯,才接过田中手里的密信,打开看了一眼。 ‘余南卿馥城失踪,发兵围剿,一探究竟。’ 一行简单的字下,盖的是皇家玺印。 这是太皇太后亲令。 馥州军队早已集结,只要此令一到军将手中,军队就会立刻朝馥城进攻。 “太皇太后分了三路将密信送出,如今已全被我们的人截获。”田中恭首:“王爷!下令吧!” 太皇太后已经出手,不敢想若没有把这密报截获,身在馥城的王妃跟其他百姓会遭受怎么样的苦难。 余南卿将密信蜷进手心,再摊开时,密信已经成了灰烬。 开口:“继续盯着。” 田中微噎,太皇太后已经动手,王爷还不还击吗? 但转眼,又醍醐灌顶。 是了,他们将太皇太后的密信截获,所以才知道太皇太后要对馥城出手,明面上太皇太后还未有任何动作,他们此时对太皇太后出手,便会立即扭转局势,成为被动的一方。 想通这一层,田中立即恭首领命:“是。” 十一月初二,密报送出去的第七日,京城突然涌现一则传闻。 余南卿于半月前馥城失踪,至今下落不明,馥城恭亲王府数日闭门谢客,恭亲王妃于十月十五中元节出现在寺庙后,同样不见踪影。 传闻才在京城出现苗头,太皇太后在当日的早朝上就发号施令,余南卿馥城失踪,下落不明,因此特下旨意,派军前往馥城,一探究竟。 此令一出,朝堂顿时一片议论。 当下就立即有大臣出列阻止:“太皇太后,馥城离京城甚远,其中缘由还未查清,贸然派兵只怕不妥,况且,恭亲王妃于十月十五中元节出现在寺庙,至今不过才过去半月,消息尚未确定,望太皇太后三思!” 这传闻突然就在京城传开,连个准信都没有,太皇太后怎么就确定他们失踪了? 再者余南卿就算真的失踪,从朝中派出钦差前往探查才是最妥当的做法,何故要直接派军队前往? 难道馥城有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朝中的大臣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余南卿大战东海一事才过去两年不到,太皇太后此时对馥城下手,就不怕为大晋臣民诟病? 馥州乃大晋富饶之地,商贸尤为发达,称它为大晋的钱囊都不为过。 重要的是馥州至今也没犯过什么错,哪怕是表面上的,也不应该直接发兵前往,太皇太后此举让整个朝堂过半大臣都拧紧了眉头。 “臣附议!”前面的大臣刚说完,后面就又有大臣出列,真不是他们要维护余南卿,而是此事过于离谱,无缘无故的,任谁都觉得蹊跷。 然而,当出列的大臣刚要恭首进谏,一缕轻烟突然缭绕在他周围,轻淡得叫人无从察觉。 只见他突然“噗”的一声,刚要说话的喉咙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朝中众人顿时一惊:“韦大人!韦大人!” 有人眼疾手快,一把将他要瘫倒在地的身体接住:“韦大人?” 珠帘很好的掩住了太皇太后的神情,只见她语气没有太大的惊讶,开口:“抬下去,唤太医。” 太皇太后一旁,笑辰生悠闲的站着,唇角溢着一丝烟雾。 第538章 威慑 这一幕,让朝中的众臣都懵了。 太皇太后却很淡定:“还有爱卿对哀家的决定有异议吗?” 群臣心底微颤,太皇太后不说这话,他们不会多想,然而这话一出,仿佛刚才的事就是太皇太后做的一般。 太皇太后根本没打算隐瞒,她就是在威慑这帮大臣! 还未想清楚怎么回事,就有头铁的不怕死,恭首出列:“望太皇太后收回……” “太皇太后心系恭亲王,派兵前往馥城一探究竟乃情理之中,微臣鼎力支持!”上一个大臣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个高昂的声音嘎然打断。 是昌国公府大公子代锦安。 昌顺两家老国公已久不上朝,如今继承两家国公府体钵的是昌国公的大公子,与顺国公府的二公子。 依着昌国公府的声望,代锦安的话一落,原本有些嘈杂的朝堂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那名希望太皇太后收回成命的大臣不解,疑惑的看着代锦安的背影。 “臣附议。”顺国公府二公子许念和昂首出列,恭首附议。 昌顺两家靠着太皇太后争权时的及时站队,在太皇太后面前得以重用,哪怕他们两家曾经跟恭亲王府走得近,也未让太皇太后对两家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这不仅是因昌顺两家在站队的那一刻及时切断了与恭亲王府的联系,两家更用实际行动让太皇太后明白,当时跟恭亲王府联手,不过是不想家族没落。 顺昌两家之前是何景象,太皇太后并非毫不知情。 所以太皇太后一直以为昌顺两家与余南卿走得近,不过是把余南卿当作往上爬的踏板罢了,如今他们想要的荣华与权利只有她能给,她根本不担心昌顺两家会背叛她。 许念和的话刚落,已经位列左丞的苏时檐也从队伍中出列:“恭亲王馥城失踪,滋事体大,太皇太后集军前往馥城,臣与代大人一样,必鼎力支持!太皇太后圣明!” 眼见朝中三个巨头都已经同意,其余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纵使不理解是为什么,但到底没人再出来反驳。 其余攀附太皇太后的奸臣更不必说,自也要出列附议,卖弄一番。 太皇太后很满意今天早朝的结果。 她知道必会有大臣跳出来反对,笑辰生的作用,便是把那些反对的大臣一一处理干净。 一个不行便两个,两个不行便三个,只要震慑住朝臣,他们总会妥协。 只是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她原以为会有一番硬仗要打。 下朝后,代锦安与许念和的脚步走得飞快,后面有大臣想要追上两人,将朝中的事问个清楚,何奈根本追不上。 “两位大人请留步。”后面那位大臣还跑得气喘吁吁,苏时檐就已经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一身朱红官服的苏时檐看上去神采奕奕,许念和跟代锦安微微揖手:“苏大人。” 苏时檐微回一礼,才笑道:“二位大人不介意一起走?” 代锦安回了个笑容:“苏大人请。” 三人走在一起,脚步倒比方才缓慢了许多,后面的大臣追是追上来了,可看到左丞跟他们走在一起,就知自己是难以掺插进去,一步一脚印的跟在了三人后面。 “太皇太后派兵馥城一事,两位大人怎么看?”苏时檐先一步开口。 代锦安笑容不变,彬彬有礼:“苏大人为何这么问?太皇太后圣明,如此做必有她的道理,我昌国公府必誓死追随。” “难怪太皇太后如此信任代大人。” “苏大人此言差矣,朝中众臣均为国之栋梁。” “我知道代大人与许大人的妹妹,与恭亲王妃感情甚笃,若代大人与许大人知道馥城的消息,不知能否告知一二?在下也实在是担心妹妹。” 代锦安跟许念和听到这话,眸光不约而同的动了动,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笑道:“家妹府中事务繁忙,我已许久未曾问候,苏大人若担心恭亲王妃,何不写家书一封,送去馥城?不管怎么说,苏大人与王妃娘娘一脉相承,娘娘总不会不理你这个哥哥,太皇太后也必理解苏大人的苦心。”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宫门。 代锦安不给苏时檐回话的时间,恭首:“告辞。” 许念和也朝苏时檐恭首,说出来的话相比代锦安要柔和一些:“苏大人,没什么事我也先告辞了,以后有空再到府上拜访。” 许念和之所以跟苏时檐这么客气,是因许意暄的夫君邱公子如今在宫中任内丞一职。 而内阁上一任的内丞正是苏时檐,苏时檐晋为左丞前,有权力举荐下一位内丞。 虽然邱学士府在朝中声望地位很高,但当时正逢帝权更变,与余南卿有过联系的要职官员与世家都被太皇太后打上了记号。 许意暄与苏挽烟的情谊京城人人皆知,太皇太后自然也有芥蒂。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许意暄嫁去学士府,顺国公府哪怕权力再大,能干涉的也极为有限,且当时国公府也是被太皇太后打上记号的一派。 而苏时檐从一开始便是紧随太初帝,帝权更变后又坚定的站在太皇太后一边,从始至终远宁侯府的地位在朝中就没有动摇过,所以在当时,苏时檐对邱公子的举荐就尤为重要。 只要邱公子功成名就,许意暄才能在夫家过得好。 在这一层,许念和还是十分感激苏时檐没有因他们与苏挽烟走得近,而故意为难学士府一家。 “许大人客气,他日有空,必登门拜访。” 许念和回之一笑,拂袖离去。 苏时檐看着两人的背影,一股难言的直觉涌上心头。 幼帝年幼,无法拢权,而太皇太后掌权,他也从一开始就不看好。 他爬到左丞这个位置,无非就是想要分太皇太后的权罢了。 他与苏时檐一个文,一个武,重权在握不过迟早的事,却不曾想他苦心经营,半路竟杀出一个笑辰生。 太皇太后对笑辰生的信任,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今日朝中一幕众臣所见,当时若他也站出来反对,太皇太后会不会也让笑辰生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他? 第539章 布棋 苏时檐脸上神情平静,根本看不出他此时内心的波涛。 余南卿失踪,他是不信的,他直觉此事没那么简单。 据苏时栩所说,太皇太后早就在馥州暗中集结兵马,若太皇太后要对馥城动手,余南卿不可能毫不作为,更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不见。 余南卿可要夺权? 马车里,苏时檐紧了紧拳头,哪怕帝权再次更迭,他也绝不能让远宁侯府就此倒下。 远宁侯府与恭亲王府之间的矛盾一直未解,余南卿夺权,是好事,也是坏事,如今最重要的是要做两手准备,让远宁侯府不管在哪一方落败都不会被牵连。 “苏大人是恭亲王妃的哥哥?”突然,马车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女音。 苏时檐心头猛地一颤,却没立即叫停马车。 他微微掀开窗帘,只见马车旁随着一个穿着斗篷的女子,苏时檐看不清她的模样。 街道百姓熙熙攘攘,没有人注意到她。 见苏时檐掀了帘子,那女子又轻声开口:“今晚亥时,城南渃湖见。” 说完这句,女子就溺在了人群中。 苏时檐面上没有太多表情,缓缓放下帘子。 另一边,苏挽烟等人已经抵达京郊城外。 京城地界内的驿站肯定是不能用的,苏挽烟停留在京郊外的一个小村落里,借了其中一个村民的民房落脚。 她刚安顿下来,太皇太后要发兵馥城的消息就传到她耳中。 “夫人!”小步从门口进来,身上还带着冬日的寒气。 借住的房子,其实是村民用来放置工具的工具房。 苏挽烟一行人做了一番乔装,刚进村求助的时候鲜少有人搭理,也是其中一个村民见天色实在是晚了,考虑到大冷天的她们在野外会遭遇不测,才同意苏挽烟跟落雪留下。 但是民房没有多余的房间,用来放置杂物的工具房不大,搬开木板上的杂物,铺上稻草,又给她们拿来一床棉被,这样还能对付一晚。 苏挽烟没有挑剔的资格,她跟落雪还有小步三人伪装成兄妹,明宇则隐在暗处。 只见小步进来,小声禀道:“大哥来消息,京城地界内的所有关卡都设了重兵盘查。” 说到这里,他又将声音压低了一个度:“太皇太后可能已经发现我们到了京城。” 苏挽烟沉默的想了片刻,才开口:“她不一定知道是我们进了京,也有可能是为了防余南卿。” 他们现在依旧处在暗处。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脚步声。 谈话戛然而止,落雪站的位置,恰巧把苏挽烟掩在了身后。 来人是收留他们的村民,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手里提着一个炭炉进来,说道:“这些炭你们先用着,若是不够,可以再过来拿。” 小步上前接过:“多谢。” 苏挽烟示意了一下,落雪拿出几两银子递到老人家手里。 老人家见他们给钱,犹豫了一下,问道:“看你们几个,是想进城?” 落雪跟小步相视了一眼,沉默片刻,才见苏挽烟从临时搭建的床沿站起:“爷爷为什么要这么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听说现在城里查得厉害,具体的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若想要进城,最好就做好心理准备。” “谢爷爷提醒。”苏挽烟堆了个亲切的笑容。 “天冷,一床被子你们怕是不够,回头我再给你们拿两床来。” 这回苏挽烟亲自从腰间拿出两枚银子:“谢谢爷爷,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人家见她又递了两枚银子,顿时连语气都好了许多,掂了掂手里的几枚银子,又寒暄了几句,这才笑呵呵的离开。 除了京城地界内的关卡设了重兵,小步还查到城里的炭价虚高不止,这事已经传到城外,太皇太后下令重查,想要知道这件事并不难。 “夫人,我们要进城吗?”小步问了一句。 苏挽烟抬眸,点头:“进。” 小步眉头动了动,就像刚才那老人家说的,城门设兵盘查,想要混进京估计没那么容易,一旦被发现很容易打草惊蛇。 只是苏挽烟说要进,哪怕十分艰难,他也一定要完成苏挽烟布置的任务。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苏挽烟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我们要用另一种方法进城。” 小步跟落雪不约而同的相视了一眼。 苏挽烟朝他们招了招手:“你们靠过来些。” 十一月初十,深夜,一则急报送到太皇太后手中。 密报上禀,集结在馥州的军队收到太皇太后的旨意,立即前往馥城,还未有所动作,守城军见是朝廷的军队,压根没有反抗,直接打开的城门。 军队长驱直入,恭亲王府现已被查封,府中众人一应抓获,但是未见恭亲王与恭亲王妃的身影。 “哈哈哈哈!”看到密报所禀,太皇太后睡意全无:“好你个余南卿!你也有今天!” 付姑姑给太皇太后倒了杯茶,太皇太后却伸手扶开,看着密报心情大好:“好!很好!” 太皇太后身心大悦:“这一次,是哀家抢占了先机!来人!” 宫里立即进来一个太监:“太皇太后?” “传哀家懿旨,恭亲王与恭亲王妃不明所踪,恐遇不测,立即命各地张贴寻人启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遇贼人,可就地正法!”她眸眼一眯:“现在就去!” 那太监听了,立即恭首:“是。” 只有太皇太后身边的付姑姑紧拧着眉头,犹豫:“太皇太后,此事蹊跷,您小心为上才是。” 她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事情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恭亲王是这么好对付的主吗? 付姑姑心里突突的跳,又补了一句:“您别忘了,恭亲王还有三十万龙骑军在手呢。” 查封了恭亲王府,抓获了一众家丁奴仆,那军队呢? 余南卿失踪,军队是留在了馥城,还是随余南卿一同不见了? 这件事,密报上可没有说。 可此时的太皇太后哪里听得进去付姑姑的话:“密报从馥城传回京城需要时间,龙骑军的消息或许过几日才会到。” 第540章 入侵皇宫 所谓的寻人启事不过掩人耳目,她真正要做的是搜捕余南卿跟苏挽烟,天赐良机,断不能再让他们活着出现。 京城地界之内,她已命苏时栩布下天罗地网,一旦发现余南卿的踪迹,可先斩后奏! “太皇太后。”付姑姑莫名心慌:“奴婢还是觉得……” “好了。”太皇太后挥手打断:“哀家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如今天时地利人和,赢的定会是哀家!” “报——”话才刚落,一声急促的长报就在宫外响起:“太皇太后!大事不好了!” 许是太皇太后今夜心情好,听到这声急促的长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怎么回事?” 付姑姑忙吩咐宫人开宫门,不多一会儿,便见一个身穿盔甲的小兵急匆匆的跑进大殿:“太皇太后,大事不好了!城内……城内出现了叛军!” 太皇太后眸光一沉:“你说什么?” 语气里带着质疑,很明显并不相信小兵的传话。 她如今重权在握,朝中有谁敢叛? 转念之间,眼神由不相信转为阴鸷,不管是谁,敢忤逆她,便只有死路一条! 见太皇太后不说话,付姑姑生怒质问:“胡说八道!京城里怎么会出现叛军!是谁领的军?” “是……是恭亲王!” 此话一出,太皇太后猛地从座上站起,满脸的惊悸与怒意:“不可能!余南卿怎么会在京城?” 她怒指着传话的小兵:“你当真看清楚了?” 小兵急促:“回太皇太后,千真万确,恭亲王领兵从城北长驱直入,城中巡防毫无招架之力,恐怕……恐怕再过不久便会直抵宫门!” 话才刚落,一阵刀枪碰撞的声音立即在皇宫上方响起。 太皇太后这才一阵惧意,脸上怒意滔天,咬牙:“余南卿!” 他怎么会在京城! 她已布下天罗地网! 不可能连一点踪迹都没发现! “太皇太后!”付姑姑连忙开口:“您快躲进密道里去,保命要紧啊!” 太皇太后怒不可遏,一把推开上前搀扶的付姑姑:“哀家是大晋的太皇太后,手掌朝中重权,余南卿胆敢带兵杀进皇宫,谋权篡位,哼!哀家正愁没法子治他!” 太皇太后怒瞪着那小兵,咬牙下令:“传哀家旨意,立即调派御林军抵御外敌,传令苏将军,立即回宫护驾!捉拿余南卿!命司将军领兵将皇宫包围!不许放走一个叛军!” 余南卿!你既跟哀家玩阴的,那哀家就来个瓮中捉鳖! 看到底是你的龙旗军先破局,还是哀家先取你性命! “是!”小兵顿时领命,匆匆退下。 太皇太后咽下心中怒意,想到刚刚收到的消息,难不成,是余南卿知道馥城攻破的消息,按捺不住才杀进京城? 她凛着眉,眸中威严尽显:“付容!去请国师,让他速速进宫!” 笑辰生,是她对付余南卿的杀手锏! 付姑姑愁着眉眼:“是。” 此时,皇太后宫里。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皇太后夏云裳,从床上腾身而起,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禀报的宫女。 “恭亲王……带兵闯进皇宫了。” “呵——呵哈哈哈哈哈!”夏云掌迸出一声笑,随即像控制不住般大笑起来。 “太好了!我们的机会到了!”夏云裳被太皇太后幽禁在这宫里都快要疯了,外界的消息她一点都听不到。 就连夏家现在是什么样子,她也无从得知,明明自己的儿子带了皇帝,可她却要在这里生不如死! 她真恨不得亲手了结了那个老妖婆! 当初苏挽烟让她忍,她这一忍就是两年! 现在好了,余南卿杀进皇宫,来取那老妖婆的命来了! 然而转念一想,笑声又戛然而止,不对! 余南卿带兵闯进皇宫,定是来夺位的! 他若夺位,那她儿子怎么办? 她怎么办? 她如今什么势力都没有,要怎么从余南卿手中夺权,难不成……换了个人她还要忍? 夏云裳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快!快给我宽衣!” “娘……娘娘,外面有太皇太后的人看着,您出不去的。” 夏云掌攥紧拳头,怒从心来:“该死的老妖婆!” 蓦地,她猛地跑到梳妆台,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塞到宫女手里:“你去!到宫外找我父亲,立即让他倒戈恭亲王,助他讨伐太皇太后!现在宫里混乱不会有人注意你的!快去!” 余南卿来得突然,夏家不一定能反应过来! 一定要保住夏家!不然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那宫女听了,拧眉不敢去接夏云裳塞给她的东西。 其实她原本就是太皇太后派来监视夏云裳的,从一开始,太皇太后就把夏云裳身边的亲信都处理了。 给夏云掌提供消息,不过是夏云裳给了她好处。 时隔两年,太皇太后已经不怎么关注夏云裳这边。 她给夏云裳提供些消息也无关紧要,只要夏云裳还在这宫里,闹不出什么大动静就行,可如今,让她到宫外给夏家递消息,还说要讨伐太皇太后,万一事后被太皇太后知道…… 夏云裳咬牙:“恭亲王坐拥三十万龙旗军,从小南征北战战功赫赫,你以为太皇太后真能对付得了他?若真对付得了如今就不会被余南卿杀到皇宫里,京城要变天了你知不知道?你只是个宫女而已,太皇太后根本没把你放心上,可若此时站错了队,别怪恭亲王秋后算帐,届时你还想保命就晚了!” 那宫女被说得心慌,犹豫之下,拧眉一狠:“我去就是。” 只是传个话而已,像夏云裳说的,宫里现在混乱,而太皇太后怕也是已经忘记还有她这一号人,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 “快去!”夏云裳催促。 那宫女拿了夏云裳塞的东西,转身匆匆离开。 皇宫,余南卿率千余精锐杀进皇宫,如今已抵中门。 御林军迅速集结,与余南卿所率领的龙旗军缠斗。 然而在余南卿的势如破竹下,御林军节节败退,就在龙旗军将冲破中门欲长驱直入时,一方战戟突然从天而降,冲着余南卿的门面直击而去。 第541章 开战 察觉杀气,余南卿眸光微沉,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 一方重达百斤的战戟直直的插在地面上,碎石飞溅,四周因这一记重击扬起一阵旋风。 下一秒,只见一个身影从天而降,又是“嘭”的一声巨响,重重落在了战戟旁边。 一身银盔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银光,跟余南卿的玄色铠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扬尘消散,只见苏时栩一脸蛮气,怒目而视,他一把握住战戟,猛地一挥,掀起的石板猛地朝余南卿门面砸去。 余南卿的眼神透着居高临下的睥睨,长剑微扬,几道剑光就把砸过来的石板击个稀碎。 “呵!”苏时栩这时才一脸冷笑,战戟直指余南卿:“恭亲王!好久不见!” 苏驰恩一马当先,挡在了余南卿面前:“王爷先走!我来对付他!” 苏时栩一听,神情顿怒,一个闪身间就来到了苏驰恩面前:“小杂种给老子滚开!” 横扫而来的战戟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苏驰恩眼疾手快,与余南卿飞身一跃,两人双双躲开。 “交给你了。”余南卿没有废话,大手一挥,身后龙旗军紧随其后,直入中门。 苏时栩眉头一拧,一声冷哼,就要上前挡住余南卿的去路。 却猛地,一个身影在眼前一晃而过,只听见“咣”的一声,苏驰恩的刀锋离苏时栩的脖子只差毫厘。 若非苏时栩格挡得快,恐怕就要交代在这一招之下。 苏时栩也没想到苏驰恩竟然会有这等身手。 当下不敢再大意,他跟苏驰恩拉开距离,怒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龙旗军十三军少将!苏驰恩!” “!”苏时栩愕了一下。 随即忍不住大笑:“哈哈哈!我当是谁!原来你就是苏挽烟收留的那个小杂种!” 唤他杂种还以为他是小喽啰,没想到他还真是个杂种! “正巧!”苏时栩怒目:“苏挽烟害死我妹妹的账!我还没跟你们算呢!” 怒吼之下,苏时栩一个箭步,就来到了苏驰恩面前! “报——”金銮大殿内,太皇太后抚摸着眼前的龙椅。 金色的帝座雕刻着象征着身份与权力的金龙,在通明的烛光下熠熠生辉,扶手的龙头张着嘴巴,宛如下一秒就能喷出火焰来。 外面隐隐传来的刀剑声似乎与她毫无干系,精致而威严的妆容,让她如今看起来像个真正的上位者。 听到来报,她连眉眼都没抬一下:“如何?” “恭亲王……恭亲王已经到内门了!” 太皇太后扶着椅背的手一紧:“苏将军还未到吗?” “苏将军已提前赶到,但被恭亲王手下牵制,苏将军所带领的军队还在往城里赶……恐怕……”来不及了! “一群不中用的东西!” 传令小兵战战兢兢,又想到另一件事,忙禀道:“司旸将军已调兵前往支援……相信很快就会抵达。” “国师呢?”太皇太后又问。 “臣在~” 笑辰生不知何时出现在大殿门口,他轻轻倚靠在门柱上,嘴角轻吐着烟,整个人好像都笼罩在一层薄纱里。 看到笑辰生那一刻,太皇太后心神总算松了些。 她微微抬手,传令小兵立即恭首退下。 笑辰生百无聊赖的看着那小兵离开,蓦地,耳边传来太皇太后的声音:“没想到余南卿这么快就到了京城。” 余南卿的行踪消失在馥城,还以为是躲起来了,没想到…… 太皇太后紧着袖中的拳头:“哀家倒是小看他了。” 笑辰生回眸,便见太皇太后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原本属于幼帝的龙椅上。 带着威严的神情,居高临下的看着殿下的笑辰生:“不管如何,这一仗哀家只能胜,不能败,仇人近在咫尺,国师大人该清楚现在应当做什么才是。” 余南卿灭了他的百幽谷,笑辰生攀附朝廷,便是为了取余南卿性命,一雪前耻。 不管是太皇太后还是笑辰生,只要有共同的敌人,那他们就是朋友。 笑辰生勾唇,笑了一声:“自然。” 他缓缓进殿,步上台阶,云淡风轻的站在太皇太后身旁。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大。 太皇太后脸上神色淡定,未透半分慌张。 “嘭——” 一声巨响,一道身影砸在了大殿的门框上。 太皇太后眸眼微沉,还未看清,便见一道玄色的身影闪进金銮大殿,带起的飓风将周围的烛火都吹熄了一半。 余南卿面上杀伐之气尽显,手中长剑在杀气的加持下发出阵阵戾鸣,寒光直逼太皇太后门面,似乎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然而,还未来到太皇太后面前,金銮大殿的四周突然出现数道黑影,掷出的弯刀如圆月一般,直击余南卿门面。 不过转瞬之间,余南卿猛地转了攻势,旋身躲过了四面八方而来的攻击。 紧接着,便是数十黑影齐攻而下。 余南卿眉眼蓦地一沉,手起刀落之下,寒光如银花绽放,夹带着强大的内劲,只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齐攻而下的黑影顿时被震飞出去。 这一切,发生不过在刹那之间。 余南卿似乎失了耐心一般,泛着杀意的眸子透着血腥般的通红,就在众人晃神之际,他的身影已经来到太皇太后面前,手中长剑朝着她脖颈直斩而去,没有丝毫留手的意思。 太皇太后不敢相信的瞪着眼睛,握着龙手的手下意识收紧,心脏后知后觉的发出一阵惊悸,惊慌大喊:“笑辰生!” “咣——” 一声碰撞,火花四溅! “臣在~”笑辰生青衣浮动,脸上笑容咧得诡异,手中烟斗刚巧抵住了剑锋,将余南卿的攻击挡了下来。 嘴角,溢出丝丝青烟。 余南卿眸光冷凛,迅速屏住呼吸,转瞬便与笑辰生拉开距离,稳稳落于大殿中央。 笑辰生转着手中的长烟斗,笑眯眯的落在余南卿对面:“恭亲王,别来无恙。” 大殿四周布满了黑衣人,他们一个个面戴铜色面具,手持弯刀,凶神恶煞的堤防着余南卿。 第542章 对峙 就在此时,殿外涌进大批龙旗军,手执长矛与殿中的黑衣人对峙起来。 “呵呵呵呵。”太皇太后从龙椅上站起,居高临下的看着殿下的余南卿:“恭亲王,没想到吧?知道你来,难不成哀家会连一点准备都没有?” 她大手一挥,凛声笑道:“这是先帝在位时所创办的秘影,如今已为哀家所用,而为了对付你……” 她微微摊手:“哀家更将百幽谷谷主奉过国师,恭亲王,这一战,你一点胜算都没有,识趣的,便乖乖降伏于我!” 余南卿唇角微勾,轻出一声嗤笑:“降伏?” 他抬眸看向太皇太后:“本王自请馥州,远离京城,太皇太后还不是痛下杀手?今日本王降伏于此,他日,恐怕便是身首异处。” 太皇太后眸眼狠厉:“余南卿,你率兵逼宫乃大逆不道,若还执迷不悟,即便哀家怜悯也断不可饶恕!” 余南卿闻言不语,只微微抬了抬手。 龙旗军中顿时有一将领出列,卷轴一摊,夹着一丝内劲的声音传遍宫里宫外:“太皇太后薛沁云,听信妖言,杀害忠臣,倒反天罡,幽禁皇太后,控制大晋天子为其所用,未经天子授意,擅自派兵攻打馥城,挑起大晋内战,更私自囤兵买马,致国库空虚,用以奸臣,趁冬季来临抬高京城炭价,欲以充战争之需,数罪证据确凿——” “太皇太后薛沁云,祸国殃民,罪不可赦,今,吾等受天子之诏,奉命前来将太皇太后等一干奸臣捉拿归案!” “哈哈哈哈!”此言一出,太皇太后忍不住大笑,冷声怒喝:“一派胡言!哀家在这里,你们奉谁的命?又是谁召的你们!” 她咬牙切齿的指向余南卿:“幼帝年幼,哀家年事已高,却依旧为大晋江山鞠躬尽瘁,若非哀家早有防范,大晋江山岂不毁于你们手里!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 太皇太后眼里泛着对权力极致的渴望,腥红的眸子怒瞪着余南卿,喝声下令:“给我杀!一个都不许放过!” “住手!”一个略带稚气却又沉着的声音在这紧张的氛围中突兀的响起。 太皇太后瞳孔骤然一聚,只见一身明黄龙袍的幼帝沉着眉眼,一步一个脚印的从殿外走进。 而他的身后,跟着的是负责教习他的帝师,燕太傅! 只见幼帝那带着清明与冷凛的眼神里,根本没有一丝混沌与迷茫,而且眉心间还隐隐散着一股震慑之气。 他来到余南卿面前站定,眼神毫不畏惧的扫视了一遍周围,最后目光落在太皇太后身上,直视着她的眼睛:“皇祖母似乎忘了,谁才是大晋的天子。” “皇帝,你这是在做什么?”太皇太后眯着狠厉的眼睛:“难不成你要跟这群叛军一起造反?” 眼前的余景安完全没了平日如死偶般的沉寂,那直勾勾瞪着她的眼神,让太皇太后心里升起莫名的不安。 说话间,她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大殿之外,才发现不知何时,原本清晰可闻的打斗声音已经消失。 袖中拳头忍不住攥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朕乃天子,天子下令,何来造反?”幼帝看向周围的的铜面黑衣人:“朕所知秘影只听君王调遣,父王将皇位传于朕,朕便是你们的主子,可却不知,如今你们竟对太皇太后唯命是从,你们可知罪!” 余景安昂首挺胸,哪怕在这一众人里他个头最小,可说出来的这番话也中气十足,一点怯意都没有。 这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幼帝吗? 顿时,秘影众人一时也出现了犹豫。 一开始便是因为他无法出面,诸事由太皇太后代掌,所以他们也只能听命于太皇太后。 犹豫归犹豫,但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放下武器。 “哈哈哈哈!”太皇太后见此情形更是得意:“皇帝啊皇帝,你还是太年轻,若非哀家替你守着这江山,你以为这个位子还有你半分位置?” 她眸眼微眯:“来人,送皇帝回去,让他好生歇息!” 然而,她话语落,殿中也没一个人敢动。 一股怒气顿时从心口涌上,凛声:“付容!” 付姑姑恭敬的从侧殿进来:“太皇太后?” “送皇帝回宫。” “……”付姑姑也不敢犹豫,领命:“是。” 她走到余景安面前,福礼:“皇上,夜深了,奴婢带您回宫。” 余景安眸光突然一狠,手中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一把匕首,朝付姑姑的脖子一抹,顿时鲜血喷溅! 只听见“唔”的一声闷哼,付姑姑捂着自己的脖子,不敢相信的瞪着眼睛,张着嘴还来不及说话,就已经瘫倒在地! 血迹渗到了大殿的红毯上,瞬间融为了一体。 太皇太后心底猛地一窒:“余景安!” 那可是付容! 是她的贴身宫女! 余景安胆敢…… “你们谁若还敢听命太皇太后,这就是你们的下场!”不等太皇太后说话,幼帝顶着一脸血迹怒声喝道! 他抬手猛地指向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滥用职权残害忠良,听信妖言祸害百姓!恭亲王是奉了朕的命令,率军回京捉拿叛贼,诸位放下武器,朕既往不咎,违者!杀无赦!” “余景安!哀家看你是反了天了!”太皇太后眼睛通红,咬牙:“给我杀!” 对峙的声音回荡在金銮大殿内,殿中秘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哐当一声,有人首当其冲放下了武器! 紧接着,便是第二声,第三声! 太皇太后恨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笑辰生!把他们都给我杀了!都杀了!” 笑辰生微眯了眯眼睛,抽了一口烟,笑得肆意:“是~” 烟雾从他的嘴角徐徐散出。 “所有人!屏住呼吸!”余南卿身边的将领立即下令! 然而,已经晚了。 幼帝只觉眼前一阵眩晕,脚步踉跄的扶着起额头,就是殿中的军队,也开始体力不支。 余南卿反应迅速,第一时间冲向笑辰生,长剑朝着他脖子直砍而去,速度之快,让笑辰生根本来不及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