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七情六欲快死了,全京城为我哭坟》 第1章 还有一年寿命,她快死了 “本宫赐你薛家女郎一杯酒,跪着喝下,此事就不再追究。但到底是薛四小姐喝,还是薛五小姐喝,不如由两位小薛大人决定?” 公主府里,池馆水榭,随着华阳公主一声令下,风中弥漫着一股闷热的窒息感。 二选一,选择瞬间有了答案。 “明珠体弱,不能饮酒。” 薛严、薛玉朗两兄弟,把薛明珠护在身后,用眼神逼视薛凝。 薛凝站在烈日下,却如坠冰窟。 公主的侍女落水了,错是堂姐薛明珠犯的,后果却要她来承受。 薛凝脸色煞白。 “大哥,二哥,这酒有毒,我刚刚在假山后看见了,宫女在酒里下了情丝蛊!” 情丝蛊是旷世奇毒,听说不会立刻毒发死去,而是让人逐渐失去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死的时候,会变成一具冷漠无情的木偶。 华阳公主眸光深深,却丝毫不心虚的冷笑了一下,“笑话!本宫堂堂皇女,还能公然触犯律法,毒死大臣之女不成?若是不敢喝便直言,你薛家这般没担当,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二哥薛玉朗看了一眼酒盏,闻了闻,跟薛严摇头表示无毒,然后厌恶的压低声音训斥薛凝。 “你为了脱责竟然撒谎成这样?不过是一杯酒罢了,明珠因为你受牵连,你不知愧疚,反而往她身上泼污水,还胆敢冤枉公主?” 薛凝心中刺痛,浑身颤抖挣扎,却被她的两个兄长,压着跪在了青砖上,膝盖被硌的生疼。 “不是我,哥哥相信我,酒真的有毒,不要让我喝......” 薛严蹙眉,看见了公主的不耐烦,华阳公主在京城嚣张跋扈惯了,又十分受天子宠爱,他绝对不能因为薛凝,而将整个薛家置于险地! “薛凝,喝下去,今日之事,我便不告知母亲,不会让你回家被责罚。” 薛严觉得,他这般说,已经是对薛凝开了恩了,毕竟往日里,薛凝最看中母亲如何看她,渴望家人的认可。 薛玉朗则是拿着酒杯,对准薛凝的唇,“大哥,还跟她废什么话,让她快点喝了。” “不......不要......” 薛凝挣扎不过身强体健的两个兄长。 一杯毒酒辛辣入喉咙, 公主见薛凝喝了酒,冷哼了一下,带着她身后的人走了。 薛凝趴在地上,明明青砖被晒的发烫,可她却觉得浑身刺骨冰冷,头疼欲裂。 薛玉朗蹙着眉,有些不耐烦,一副屈尊降贵的样子,给她把脉。 “薛凝,我说了酒里没毒,公主都走了,你还装什么?是不是又想装病,跟明珠争宠?这种把戏,你不腻,我都腻了!” 薛明珠看了薛凝一眼,垂眸的时候,唇角微微上扬,薛凝没有错过她的得意,但是她说出来的话,语气却充满了关心。 “凝凝,我扶你起来,别跟我生气了,就当是堂姐错了。” 薛玉朗生气道,“明珠,你有什么错?一带薛凝出来就没好事,她真是个扫把星,她愿意在这装病躺着,那就让她躺!我们走!” 薛明珠‘一脸无奈’的跟着二哥走了,而大哥则是沉声说了一句。 “薛凝,不要耍性子,我们在马车上等你一炷香的时间,你若是不出来,那便自己走回府。” 薛严说完之后,也走了。 整个水榭,只剩下了薛凝一个人,狼狈无助的躺在地上。 她此刻发现自己,不但身体动不了,竟然脸上的表情,都做不了,也说不出话,仿佛有无数条丝线,钻进她的脑中,疼的她直流眼泪。 窒息的疼痛感,让她濒临死亡,思绪飘散......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明明她才是他们的亲妹妹,堂姐是抱养在母亲膝下的! 可为什么,每次他们都无条件相信堂姐,护着堂姐,没有一次相信她。 明明小时候,他们对她那么好,可堂姐来了之后,他们说变就变了...... 她出生时也曾被全家疼宠,可她五岁那年,被人推着落了湖,三哥为了救她死了,堂姐薛明珠为救三哥,落下病根,常年体弱,至此全家都恨上她。 他们将本该给女儿、妹妹,所有的宠爱,全都投注在了薛明珠身上。 即使她努力的,像个赎罪的罪人,笑着对全家所有人好,渴望他们的亲情,最终也只是徒劳,她在他们眼里,比不得薛明珠一根手指头。 “小姐!” 薛凝不知道过了多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耳边是丫鬟忍冬的声音。 忍冬手里拿着帕子给薛凝擦汗,打扇,直到看见她醒过来,才眼眶通红的松了口气。 “这么热的天,大少爷他们怎么能把姑娘一个人留在这儿?” “我没事,别担心。” 薛凝这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哑的厉害。 她知道自己中了情丝蛊,应该还有不到一年的寿命,她快死了。 薛凝没有歇斯底里,她第一次明白,原来哀莫大于心死,是连找人倾诉的欲望都没有。 心如死灰,满脑子也只在想,她要怎么办,才能活下来。 她被忍冬扶着,顺着蜿蜒曲折的游廊,终于走到尽头。 公主府雕栏玉砌,薛凝眼神空洞麻木,无心欣赏,赴宴的其他官家千金,看见薛凝失魂落魄,小声议论。 府外马厩。 忍冬一脸着急,“小姐,马车怎么不见了,大少爷他们去哪儿了?我去周围找找!” 薛凝将她拦住,“不必找了,他们已经走了。” 第2章 他们半点不担心她死活 薛严说了,只给她一炷香的时间,不然就让她自己走回府。 在给她教训这一点上,她的两个兄长,还真是从不心软。 忍冬惊怒,红了眼睛,为薛凝委屈。 “他们这是扔下姑娘先回府了?公主府回薛宅,要走一个时辰,姑娘身娇体弱,他们怎能这般啊!” 哪家的兄长,能忍心这样磋磨亲妹! “忍冬,走吧。” 薛凝之前确实会觉得委屈,尤其是刚从姑苏,被接回薛家的时候,看着他们一次次偏向薛明月,她的心会一次次的疼。 但在她亲眼看着他们二选一,被灌毒酒之后,她对薛严还有薛玉朗,终于死心了,只剩下麻木。 薛凝走了半个时辰,她被烈日晒得虚弱无力,忍冬一边帮她擦汗,一边扶带着她往阴凉处走。 繁华的市井街道上,薛凝听见一阵惊呼,忽然有人纵马狂奔而来! 薛凝来不及反应,马蹄已然快要踩在她身上,忍冬腿上一软,连带着薛凝向后倒去。 薛凝吓得脸色煞白,千钧一发之际,她的纤腰忽然被强而有力的手臂捞起,与此同时,纵马之人的脖颈,血液飞溅! 薛凝堪堪站稳,在看清对面是何人的时候,娇躯吓得一颤。 救她之人,竟然是整个京都,人人畏惧,谈之变色的玉面阎罗,废太子封羡! 封羡穿着一身玄衣,衬的手腕冷白,骨节分明的手指从死人的脖颈收回一根琴弦,漫不经心的将琴弦缠在手腕,上面的血珠顺着琴弦滴落在地,无声弹奏着瘆人的乐谱。 “臣女薛凝,谢过殿下......” 薛凝看着那血珠,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自报家门。 副将邵晟在封羡耳边道,“殿下,这是礼部尚书薛有道的女儿,薛家五姑娘。” 封羡眸光深邃,“邵晟,备马车,你送她回去。” “是,殿下。” 薛凝不知封羡为何在此,却不敢反抗,只好跟忍冬上了马车。 东宫的马车做工精巧奢华,十分平稳,但薛凝的心被吊在嗓子眼,半晌都没平静。 就连忍冬,几次看着薛凝,想要开口,都没敢吱声。 薛凝也不怪她吓成这样,应该说京中之人,谁不怕封羡? 封羡出生就是太子,但皇后不得永顺帝喜爱,他不到五岁就被送往北齐为质,皇上原本就没想着让他活着回来。 可他不但回来了,今年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亲弟淮王,屠了王府满门,鸡犬不留,让所有人心生恐惧。 “姑娘,你看......那不是大少爷吗?” 忍冬像是看到了救星,“我们要不要下车,跟大少爷他们一起回府?坐殿下的马车,我总觉得不踏实。” 仿佛头上,还悬着一把刀,下车就能给她们两个斩了。 薛凝看过去,繁华的街道上,薛明珠正笑着,挑着面前精致的小摆件儿,她手里还拿着一个泥塑土偶,对着一身官服的薛严晃了晃。 “大哥,你看这个娃娃,像不像你,总是那么凶!我要买这个,放在身边,像是大哥一直保护我!” 薛严冰冷的眸子变得柔和,无奈道,“大哥对你,何时凶过?” 薛玉朗风流清俊的脸上,桃花眸拈酸吃醋,“明珠,那二哥呢?” 薛明珠又拿起一个,娇滴滴道,“我也要二哥,一起护着我。” 薛严跟薛玉朗,眼里的宠溺,是薛凝从未得到过的,只在他们看向薛明珠的时候,见过。 薛严对着摊贩说,“将我妹妹选中的样式装好,其他跟这两个相似的摆件儿,砸了扔掉。” 薛玉朗,“我妹妹喜欢的东西,其他人不配有。” 掌柜乐的接下银子,然后在他们临走的时候,还多送了一个不值钱的摆件儿。 “客官,您买了这么多,这就当是附赠品了。” ...... 薛凝将车窗的缝隙合上,五指紧了紧。 薛凝心中讽刺冰凉,在她被灌了毒酒,艰难走回府的路上,他们却在疼着哄着薛明珠,半点不担心她的死活,这就是跟她血脉相连的兄长。 她心中已做下一个决定,他们既抛下了她,那她也不要这两个兄长了! 只要她不在意了,就不会因为他们,再心痛煎熬。 马车快到薛宅的时候,薛凝轻声开口。 “大人,送到这里就好,劳烦大人停下马车。” 邵晟看了一眼,距离薛宅还有半条街,但薛凝想要提前下车,他也表示理解。 毕竟,以殿下那个名声,京都城的姑娘,谁敢跟他牵扯上关系?怕不是嫌命长! 薛凝下了马车,将手里的一串一百零八珠的沉香木念珠摘下,双手递给邵晟。 “臣女谢过大人送我回府。此佛珠已在天光寺开光,臣女献给殿下,望能庇护殿下福泽绵长,感谢殿下今日救命之恩。” “属下定会转达。” 马车走了之后,忍冬没忍住开口,“姑娘,这佛珠您不是要送给大少爷的吗?” 没有人比忍冬更清楚,这佛珠是薛凝在佛堂,千挑万选的上好沉水香,打磨之后,花费无数日夜,在上面刻下了佛经,再送到天光寺跪拜祈福开光,才做好的,就是为了给大少爷办差时护身。 薛凝看着不远处的薛宅门口,大哥薛严正扶着薛明珠下马车,关切的生怕她会磕碰到一点。 “这串不送了,以后也不送了,不值得。” 薛凝的声音很轻,一脸漠然。 薛宅门口。 “大少爷二少爷,怎么不见五姑娘?” 经门房提醒,薛严跟薛玉朗,这才想起被他们扔在公主府的薛凝。 薛严冷脸蹙眉,“她还未归?” 这都两个时辰了,走也应该走到了。 薛玉朗满脸不耐烦,抱怨道,“她是故意不走,等着我们担心,好回头找她吧?” 就在两个人犹豫担心,要不要派人回去的时候,听见薛明珠惊讶开口。 “凝凝!你也刚回?不会是一直在偷偷跟着我们吧?” 薛明珠眸底闪过嫉妒,薛凝长得太美了,眼下她鬓边被细汗弄湿了几缕头发,也不见狼狈,反而平添了一股让人心惊的破碎美感。 薛明珠清楚,这样的女子,若是有心,没有哪个男子能抵抗得住,她不停打压薛凝,只想将薛凝毁了! 否则日后,她跟薛凝站一起,谁还能看得见她薛明珠! 薛玉朗对其他人一向温和,可偏偏每次对上薛凝,都阴阳怪气的忍不住恶言相向。 “薛凝,你就知道装可怜,但凡你道个歉,又不会不让你上车!你偷偷跟着,这别扭又小家子气的样子,真是恶心透了!” 忍冬没忍住生气辩驳一句,“二少爷,我跟小姐是走路回来的,如何能跟得上你们的马车!” 要是往常,薛凝也会跟他们辩驳,但是现在的薛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们一眼,仿佛在看陌生人。 第3章 你哪点能比得上她 薛玉朗因为薛凝的态度,被气的下不来台,拉住她说道,“你就是这样对兄长跟堂姐的?这般没礼数,是想要让我把你今天惹的祸事,告诉母亲吗?” 他们每次用母亲警告威胁薛凝,她都会服软老实,因为她最看重母亲。今天却让他失望了。 薛凝甩开他,“随你们。” 薛凝没有回头,不再像以前那样,他们指责她一点,她就着急辩解,生怕他们不喜欢自己。 薛凝这样陌生而又漠视他们的态度,不知道为什么,让薛玉朗心里一阵生气,却发堵难明找不到出口。 “大哥,薛凝这是吃错药了?竟然敢这样无视我们?” 薛严也蹙眉看着薛凝,往日里薛凝最尊重他这个大哥,看见他就会很乖的喊一声‘大哥’,可薛凝刚刚连看都没看他,更别提打招呼了。 “不必理会,她明日就好了,今天的事情,一会儿晚膳时,不要与母亲说,我答应薛凝了。” 薛严想来,薛凝是刚刚被他逼着喝酒生气了,又在跟明珠吃味争高低。 他作为大哥,不将她的错处告诉母亲,已经算是善待她了,她还想怎么样? 薛玉朗不屑笑了一下,“也是,薛凝那个没骨气的,就是生气,也绝对不会超过第二天。” 他没再将薛凝放在心上,围着薛明珠说道,“明珠,委屈你了,今日之事,暂且不要告诉母亲。” 薛明珠极为懂事的附和,“我知道的,大哥二哥,我也不想凝凝被母亲责罚,我不会说的。” 薛严和薛玉朗一脸欣慰,心软的厉害,宠溺的揉了她的头,“薛凝要是像你这般善良懂事就好了。” 薛凝回到了自己的夕颜院。 忍冬安慰她道,“那姑娘先歇着,奴婢去找点开胃的吃食,今天姑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想必夫人一会儿定会来的。” 是啊,如果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母亲,母亲应该会为她做主的吧? 她日日陪母亲用膳,今日不去,母亲会发现她的反常吗? 薛凝心里做下决定,只要母亲来关心她,都算母亲心里有她。 那她就扑进母亲的怀里,告诉母亲她中毒快死了,信母亲会相信她。 毕竟灌她毒酒的是兄长,让她失望的是兄长,可母亲没有,她应该对母亲抱有期待! 薛凝坐着,等了又等,直到天黑,也并未有人来问。 忍冬一开始还会说,‘夫人会来的。’ 到后来,忍冬都不忍心,一脸心疼的看着她说,“姑娘,别等了,也许是老爷回来了,夫人正忙着。” 期望越大,失望越狠,等待让人煎熬绝望。 她嗓音哑的厉害,“忍冬,不必哄我了,她不来问,只是不关心我罢了。” 薛凝起身,不再等,晚上米粒未进,难受的心堵,半点不饿。 她在床上辗转难眠,绝望孤寂,整个薛宅都是她的血脉亲人,却无人信她,她只能自救了。 她白日里只听见了下毒的宫女说,这是‘情丝蛊’,喝下不会立刻毒发,而是缓慢毒发,直到一年半载死亡,没人会将她的死跟这杯酒牵连上。 但这蛊毒,会如何让她失去七情六欲,她还要查阅医书弄清楚,才好想办法解毒。 薛凝忽然想到了以前她为了讨好二哥,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的一本奇毒杂谈录,送给了他。 她打算明天早起,就去薛玉朗的院子,将她以前送给他的所有东西,都要回来。 翌日一早。 薛凝让忍冬将二哥以前送给她的所有礼物,都整理出来带着,然后她去了薛玉朗的杜若轩。 薛凝刚走进院里,就听见一阵笑声。 薛明珠穿着江南才有的莲纹烟罗,曼妙轻盈,是京中难得的好布料。 她的发髻上簪着时下最流行的流苏金簪,随着她巧笑嫣兮,温婉中透着俏丽。 “明珠恭喜二哥进入太医院,小妹提前祝你步步高升。” 薛玉朗眸光柔和,就在这时,小厮端着雕花加工,施以彩绘的木质底座进来。 底座之上,是红砂碧笼裹罩的泥塑土偶。 薛玉朗宠溺的说道,“明珠,这是二哥送给你的惊喜,就当是昨日之事,为你压惊了。” 薛明珠高兴的看着薛玉朗,“二哥,你对我真好!” 忽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二人循声看了过去,入眼就看见了薛凝! 薛凝打扮素静,身上的布料跟薛明珠的没法比。 她只冷淡的看着他们兄妹情深,如同陌生人。 薛玉朗不知怎么,有种被抓包的心慌,但也只是一瞬罢了。 薛玉朗随手将旁边的一个朴素的可怜的土偶,给薛凝递了过去,不自在的开口说道。 “我也不是只给明珠买了,你这般看着我作何?喏,这个土偶,也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薛凝的目光落在灰扑扑的土偶上,跟薛明珠手里的那个珍珠翡翠堆砌的完全没法比。 薛凝唇角嘲弄的动了一下,“不必了,这赠品我留着烫手。” 她不会认错,这就是昨日她在马车上看见的,掌柜给他们的赠品。 所以,薛玉朗压根就没想着给她压惊准备什么礼物,她能得到的,也只不过是,薛明珠不要顺带的,嫌弃的赠品罢了。 薛玉朗脸上闪过一丝被戳破的恼火,毒舌道,“你怎么这般不懂人情世故,给你就不错了,你有点自知之明,就你这般,处处跟明珠攀比什么?你哪点能比得上她?” 薛玉朗拂袖生气,却注意到薛凝手里也拿着的一个木盒,他脸上的怒意消退,转瞬又了然得意,嗤笑了一下,高高在上的仿若施舍道。 “薛凝,既然你是来主动送我升迁贺礼的,那我也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胡言乱语,不与你计较了。” 第4章 她不在乎了 忍冬没忍住瞪着他们,觉得薛玉朗的话,是在羞辱薛凝。 “二少爷,我家姑娘可不是来给你送贺礼的!” 他那样偏心,还真好意思大言不惭,以为薛凝是来服软给他送礼! 薛凝知道薛玉朗是误会了,没错过他们笃定不屑的目光。 “忍冬,把东西给他,他看了就明白了。” 薛凝语气冷淡,忍冬怒气冲冲,把木盒往薛玉朗的手里一推。 薛玉朗打开一看,在看清里面的物件的时候,整张脸都黑沉下去。 薛明珠凑过去看了一眼,闪过惊讶。 只见木盒里放着的,只有两个不值钱的簪子首饰,样式朴素,早就过时,可却半点磨损没有,能看出来曾经的主人,很珍惜。 薛玉朗咬牙,“薛凝,你把我以前送你的东西,拿过来是什么意思?!” 薛玉朗其实乍眼一看,差点没认出来,甚至觉得怎么这般寒酸,可还是认出了那个,当初他随便买来应付她生辰的礼物。 这些就是薛凝从姑苏被接回京都之后,他送给她的所有东西。 一盒子的价值,也比不过眼前送给薛明珠的一个土偶值钱。 薛凝不同于他的愤怒震惊,平静冷淡的让人心惊。 “你送我的东西,我都还你了。现在,你把我以前送给你的物件,也全部还给我,从此两不相欠。” 薛玉朗怒指薛凝,“你耍这把戏,是想跟我一刀两断不成?我可是你二哥!薛凝,你当我稀罕你这个品行低劣的妹妹?我这就让人把你送我的东西找出来,你现在就进去,点清楚!真当你送了什么好东西啊?我稀罕用!” 薛凝心无波澜,甚至满意薛玉朗的‘不稀罕’,让她省的跟他浪费时间。 书房内。 薛凝环顾四周,而薛玉朗沉着俊颜,眸光死盯薛凝。 薛凝看着小厮整理物件,最后在地上,拾起一本被用来垫桌角的医书,她松了口气,还好没被薛玉朗丢掉。 她送过的礼物,没有被薛玉朗好好珍视,但她此刻却毫不在意了。 因为,在他放弃她,选择薛明珠的那一刻,她已经不要他兄长了。 他是无关紧要的人,伤不到她。 “五小姐,就是这些物件,您看看......” 小厮心中一真复杂,他不懂为什么二少爷对五小姐有这么大的偏见。 明明五小姐平日里,待府邸的下人,最是真诚,谁有困难去找五小姐,她从来都是设身处地去帮扶,不在意人前人后。 反而是二少爷眼中善良的四小姐,才是表面和善,实际私底下...... 但他一个下人,又能跟主子多说什么呢? “不对,还少了一样。” 薛凝话落,冷淡的看向薛玉朗,“把你入神医谷学医时,我送你的玲珑灸针,还给我。” 薛玉朗双眸睁大,先是难以置信,紧接着五指攥拳,怒声咬牙切齿吼道。 “薛,凝!你再说一遍?你敢!” 所有人都知道,在他享有神医之名时,他手里的玲珑银制灸针,也被坊间传为至宝,薛凝不会不清楚,这东西对他的重要性!每次他施针时,都会引来同行的艳羡赞叹,也是他骄傲的资本。 薛凝讽刺,她当然知道这玲珑灸针如何难得,这是她当时花费无数心思钻研酿酒术,只为投其所好,终于酿出了让京都风靡,千金不换的美酒,她连着送了一年佳酿,才求得隐士大师出山制作。 这世间此后,只会有这一套玲珑灸针,再无其右。 薛凝不为所动,一字一句,“薛玉朗,还给我。” 薛玉朗真是被气急了,这辈子都没这样愤怒生气过。 他一把从腰间扯下锦袋,咬牙威胁道,“薛凝,玲珑灸针就在此,你有种就过来拿,拿走之后,我便没有你这个妹妹!” 薛凝没有一丝犹豫,直接上前扯过锦袋,无视薛玉朗指间的用力拉扯,不想放手。 她打开锦袋,检查了一下,确定是玲珑灸针之后,转身就走,一刻不留。 甚至没有看薛玉朗一眼。 他是否生气愤怒,是否被伤到,关她什么事? “薛,凝!” 薛玉朗怒喊薛凝,死死的盯着她,可她却没有任何回头的意思。 薛玉朗下意识追了两步,想要拦住她,总有一种预感,要是让她就这么走了,她可能真就不认他这个二哥了! 但薛玉朗的自尊心,又生生让他顿住,脸色憋的涨红,气得轻喘。 小厮上前一步,小声劝道,“二少爷,五小姐可能是因为珍珠土偶,气你偏心,不如将这土偶......” 薛玉朗没有立刻回绝,脸上竟真的闪过一丝犹豫焦躁。 薛明珠眸子睁大,却又迅速垂眸,遮敛住难以置信,二哥竟然动摇了! 那怎么行! 薛明珠计上心头,几步追上薛凝,紧紧的攥住她的手腕。 “凝凝,你要怪就怪我吧,我知道你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埋怨我,可二哥只是为薛家着想,你不应该怪他。妹妹哪有挑兄长不是的道理?” 薛玉朗冷脸嘴硬,“不用劝她!” 可实际上,他的眼神未曾离开薛凝,紧紧的看着她的表情变化。 薛凝不为所动,手臂却被薛明月掐疼,她冷眸看向薛明珠,打了薛明珠,随后用力将其推到地上! 薛明珠痛呼出声,当即眼泪汪汪。 薛玉朗急道,“明珠!” 他将薛明珠扶起来,认真的检查。 薛明珠露出被地面划出了丝丝血迹掌心,眼中含泪看着薛玉朗,好不可怜! 薛明珠哽咽道,“二哥不要责怪凝凝,我想她不是故意的。” 薛玉朗刚刚心里的七七八八,全都散了,只剩下对薛明珠的心疼,还有对薛凝的气愤。 他眼里满是厌恶,甚至要不是薛明珠拦着,他都想要对薛凝动手。 “薛凝,我会告诉母亲,让她罚你,送你去佛堂跪着自省!” 薛明珠眼里得意,却‘担忧’的对薛凝劝道,“凝凝,你跟我好好道歉,我就原谅你。快些跪下认错吧,不然二哥真的不会饶了你,母亲若知道,会对你失望的!” 薛凝不屑解释,眸光冷然,“我不会道歉。薛明珠,你再惹我,我还打你。收起你的小心思,你在乎的兄长,我不屑要,以后你也离我远点!” 之前忍着,是不想让他们加深对自己的不喜,解释也没人信她。 现在她都快死了,不想将时间,浪费在不在乎的人身上。 第5章 让她道歉 否则走向阎王殿,跟这些人还有牵扯的因果,来世又纠缠到一起,她都觉得晦气隔应! 薛凝转身离开了院子,没有回头,走的干脆。 薛玉朗眉心紧蹙,久久没有开口,心口发闷,至今都难以相信,薛凝竟然真的不在乎他了! 薛凝拿走了玲珑灸针,让薛玉朗无法自欺欺人,薛凝这次的生气,跟以往全然不同。 薛玉朗走神间,把受伤的薛明珠都给忘了。 薛明珠顿时升起了一股危机感! 不行!她可不能让薛凝,有一丁点让家人改观的苗头! 薛明珠故意缠着醒目的纱布,带着哭肿的眼睛,去了母亲温氏的院子...... 薛凝回到自己的夕颜院,迫不及待的将那本奇毒医录打开,上面的字被她一一扫过。 直到她的目光停留在‘情丝蛊’上面,神情凝重严肃,认真读起来。 情丝蛊,顾名思义,中毒的人会被抽离情丝一般,变得冷漠无情,再不会爱任何人。 每当受到激烈的刺激,绝望心痛的时候,就会引得蛊虫毒发一次。 每毒发一次,都会头疼欲裂,再醒过来会失去喜乐哀怒中的某个情绪。 等一年后七情六欲全部失去,人也行将枯木,走向死亡。 ...... 薛凝的手指紧紧的捏着医书,眼眶酸涩。 所以,她昨天已经第一次毒发了!但凡他们相信她一次,及时救她,她都还有活命的机会! 薛凝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七情中的哪一个,满脑子都是她快死了的慌乱绝望。 她不能再受到刺激伤心了,否则还会下一次毒发。 薛凝深呼吸一口气,尽量平复情绪。 如果生命只剩下一年,她还有很多事要做,替已死去的三哥孝顺父母,用来赎清自己的罪孽,还清因果。 还要安顿好忍冬还有嬷嬷,跟自己在意的人告别,选一块风水宝地,交代后事...... 暮色渐浓,晚膳时分。 薛凝还是如同往常那样,来到了母亲的芳华苑。 薛凝看见母亲温氏站在揽翠亭中,一身不菲的墨绿通袖罗袍,正拉着薛明珠的手,笑着的目光里,满是慈爱怜惜,母女亲密。 薛凝听不清薛明珠说了什么,只看见母亲溺爱的点头,答应的毫不犹豫。 “好好好,都依娘的囡囡......” 薛凝五指紧了紧,在这一刻,说不羡慕是假的,薛明珠虽然是被收养的,可母亲与她毫无嫌隙,胜过亲生,是薛凝这十几年来,渴望不可求的。 薛明珠听见动静,余光看见薛凝来了,她唇角翘起一抹弧度,扑进温氏的怀里,炫耀一般看向薛凝,热情开口。 “母亲,凝凝来了,我们快让她进来呀。” 温氏脸上的笑容没变,可眼神却让薛凝感觉到一股距离感。 温氏语气和缓,“既然来了,那便先进来,等你父兄到齐,一起用膳吧。” “是,母亲。” 薛凝从不忤逆,听话走了进去。 温氏与薛明珠坐在一起,两个人中间是金丝楠木雕花的如意炕几,并没有薛凝的位置。 薛凝坐在她们对面,母亲最看中的柳嬷嬷亲自端了茶。 薛凝面前的茶盏,是平日里普通客人上门时,用的统一釉下彩,她眸光随着柳嬷嬷的动作,落在了炕几上。 只见薛明珠拿起她专属的流金飞花盏,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凝凝,尝尝看,这是我特意孝敬给母亲的牡丹花茶,她喜欢的紧呢。” 薛凝心中觉得讽刺,从母亲的笑容还有茶盏,都让她觉得有些局促,像是一个外人。 薛凝沉默抗拒,一口没喝。 喜欢牡丹的是薛明珠,而她最讨厌牡丹了,因为误折过薛明珠的一珠牡丹,她曾被罚跪在佛堂三日。 “母亲,凝凝不喝,是不是还在因为二哥院里的那些事,跟我生气?” 薛明珠一脸无错,缠着纱布受伤的手,抓着绣帕,委屈的看着温氏。 温氏心疼的拍了拍她,随后看向薛凝,薛凝抿了抿唇,正想要开口跟母亲解释,却见母亲只是无奈摇了摇头,温声开口道。 “你妹妹许是不习惯喝花茶,柳嬷嬷,给她换一杯吧。” “是,夫人。” 薛凝心中一暖,母亲没有问责偏心,是不是说明,母亲心里其实还是有她的?哪怕,没有薛明珠多,但还是在意她这个女儿的! 没等一会儿,父亲薛有道带着两个兄长一起回来了。 薛凝连忙起身,恭敬孺慕的看向父亲薛有道。 薛有道步态从容,透着清流文官的威严风骨,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依旧眉宇轩昂,平添了一股儒雅风流。 温氏浅笑着,“夫君,今日怎回的这般晚?” 薛有道却眉心一蹙,严厉的目光扫向薛凝,沉声训斥道。 “还不是因为,他们兄弟二人,刚刚与我说了这两日,薛凝干的‘好事’!我自诩端方君子,家教严苛,怎就教出一个这样品行低劣的女儿!” 薛凝脸色一白,五指紧了紧,她开口解释,“父亲可是对我有误解,总不能只听他人的一面之词,我并无过错,明明是他们......” 没等薛凝的话说完,薛有道的手就拍的桌案一沉,让晚膳的气氛瞬间变得紧绷。 “说谎成性!昨日之事,那些官家子弟都看着,瞧着就是你得罪了华阳公主,险些害了我薛家名声,明明是你的错,还故意害你堂姐受累,事后不知悔改!” 薛有道冷声开口,“那杯酒你喝下便罢,你可倒好,反而装中毒,骗你兄长愧疚怜惜! 你二哥可是神医,如今进了太医院,他还能诊脉错了不成?他们不与你追责,你反倒耍性子,夺了你二哥的玲珑灸针,还推了你堂姐受伤!” 薛有道看着薛凝一脸失望,“你如此卑劣不堪,再不认错,就让你继续去佛堂罚跪,直到你知错,与你堂姐道歉,将灸针还给你二哥为止!” 第6章 偏心 薛凝心中刺痛,眼眶酸涩的有些模糊,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生怕太心痛引来第二次毒发。 可父亲,为什么永远只信他们的一面之词,从来不信她说的话呢? 是不是只有她死了,才能证明,那酒中真的有毒。 “好了,事情过去就算了,全家平安就好,有什么事,等用完膳再说吧。” 温氏轻言细语,给薛有道斟酒,薛有道瞥了一眼薛凝,“算你母亲给你求情,望你知道感恩,日后懂事一些!” 薛凝没有再解释,因为她清楚,没有人会信她,只会徒增悲伤罢了。 唯一让她心中温暖的,就是母亲刚刚的‘维护’,至少,母亲还是在意她的。 席间,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而薛凝则是闷声吃着碗里的白饭,甚至都没有夹菜,完全降低了她这个‘外人’的存在感。 薛凝的碟子中,夹来了一块鲈鱼脍,她抬头看过去,只见大哥薛严,冷淡的俊颜上有些不自在,低声说道。 “别只吃饭,吃些菜,莫得让旁人以为,薛家亏待你。” 他用这样的方式弥补自己的出尔反尔,但只怪薛凝今日跟二弟闹的太难看。 薛凝没有领情,面无表情的让丫鬟将碟子撤了,看着只觉得反胃。 她从来不爱吃鲈鱼,爱吃这道菜的,是薛明珠。 薛严捏着银筷的手指一僵,冷着的俊颜满是不可置信,似是没想到,薛凝竟然直接下了他的面子。 温氏关切道,“明珠今日怎吃的这般少?” 薛明珠咬唇,欲语还休,“母亲,我......” 她只看了一眼薛凝,就让薛凝收到了全家的冷眼。 而薛凝昳丽的脸上,此刻却没有丝毫的表情,只剩下冷淡麻木,无悲无喜。 她仪态娴雅的擦了擦唇,然后起身对着温氏跟父亲,淡淡行礼,再无声告退。 “薛,凝!” 薛玉朗没忍住,盯着薛凝的背影,叫住了她! 自打他进来,薛凝就没看他一眼,难道还真不打算认他这个二哥了? 他心慌又恼火,“一点礼数都没有,其他人都没走,你一个小辈,走什么?” 温氏还有薛有道,这才注意到薛凝,薛有道也有些生气,“她要走便让她走!她如今一来,竟是让全家饭都吃不好了!” 温氏拍了拍靠着她的薛明珠,两人对视一眼,温氏无奈点头,薛明珠眸光发亮。 随后,温氏走向薛凝,喊住了她,“凝凝,先别走,去我房里坐坐,母亲跟你说点知心话。” 薛凝不会拒绝母亲,甚至这一刻,她心里是有点期待的。 因为母亲从来都没有,主动跟她说过闺房私密话,她以前看见薛明珠在母亲的房里,她很是羡慕。 “是,母亲,我进去等您。” 温氏的房中,燃着好闻的云水香,是薛凝亲手调至的熏香,用来给母亲安神。 薛凝规矩的站在一边,娇颜染上了红霞,她做的熏香,母亲看起来是喜欢的。 片刻后,温氏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雕透刻丝的屏风旁,站着的娉婷之姿,清丽难掩的薛凝。 温氏眸光复杂,她承认她是个偏心的母亲,竟然每次在看见薛凝的惊艳容貌时,都会遗憾,为什么这张脸,没有长在明珠脸上? 即使薛明珠不是她亲生,但是多年的陪伴,也让她的心早就偏了。 “母亲!” 薛凝看见温氏的时候,水眸盈盈,满是孺慕。 温氏笑着走到她面前,拿出了京城芙蓉坊里最盛行的花露胭脂。 “凝凝,你如今也快及笄了,以后不要总是这般素淡,日常要精心打扮梳妆,好歹你也是官家嫡女,莫得丢了府上的脸面。” 薛凝紧紧的捏着精致的胭脂盒,她知道这一小盒胭脂价值不菲,风靡京都,看着温氏的眼神,更是依赖。 “谢谢母亲,凝凝很喜欢。” 薛凝看着温氏对她笑得慈爱,没忍住扑进她的怀里,汲取着多日来,唯一的温暖。 温氏身子顿了一下,眸底有些惊讶,似是没有想到,薛凝竟然主动跟她亲热,毕竟往日里,她对这个女儿,并不算亲近。 温氏的脸上,怜爱中有着些许的不自在。 她抬手拍了拍薛凝,接着说道。 “昨天的事情,母亲都听说了,凝凝受委屈了,是你兄长不对。不论如何,他们怎么能压着凝凝,喝下冷酒呢? 还有今日,他们也没主动来哄凝凝,你生气了,所以才要回送你二哥的东西,对吗?” 薛凝在温氏的怀里,抬头看着她,一直绷着的委屈,终于模糊了双眸。 “母亲,你信我......” 薛凝哽咽,之前她不能哭,因为没有人信她,但是现在,她仿佛也是一个有人爱着的孩子,她也有了告状说委屈的地方。 母亲没有跟父亲一样责怪她,这是不是说明......母亲的心里,是信她的,她要是告诉母亲,她中了情丝蛊,母亲会信她,帮她的对不对? “傻孩子,母亲当然信你。” 温氏说完之后,颇为无奈的哄着,然而下一句说出来的话,却让薛凝刚温暖的心,被泼了一盆冷水。 温氏说,“母亲想要家和万事兴,所以凝凝听母亲的话,别再跟他们置气。 明日,你就将玲珑灸针还给你二哥,还有啊,这几日你搬到佛堂住一阵,把你的夕颜院让给你堂姐,她马上要参加公主伴读的考核,她说你的院子幽静,适合她练琴。 凝凝是母亲最懂事的孩子,所以不会让母亲为难,对吗?” 薛凝眼眶的泪停住,空洞的看着她,“母亲......” 原来,母亲就是为了薛玉朗还有薛明珠,所以才这般哄着她的吧? 薛凝想到刚刚来母亲院子里时,温氏对薛明珠说的那句,‘好好好,娘都依囡囡......’ 所以,她的母亲,在那个时候,就答应了薛明珠,要把自己的院子,让给薛明珠练琴,是吗?! 薛凝心如死灰,抬手间,麻木的将冰凉的泪擦干。 温氏以为薛凝不乐意,心中不满她不懂事,眉心蹙了蹙,“你若是不愿......” 她刚想再说两句,却听见薛凝开了口,嗓音嘶哑。 第7章 让她搬走 只说了一个字,“好。” 薛凝眼里的光暗了下去,中毒的事,不必再提。 薛凝离开温氏的怀抱,对着她行了礼。 “母亲心愿已成,女儿就先行告退了。” 温氏捏着绢帕的手顿住,脸色灿灿,唇瓣嗫嚅了一下,想要喊住她,但是又不知道再与她说什么,甚至有点怕看见她眼里的失落,终究是没有拦住薛凝。 薛凝走出房门,脚步声明明很轻,可脚却如同被灌了铅,她脸色苍白,麻木的站在窗棂边上,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夜色中,柳嬷嬷进屋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薛凝还未离开。 她们的声音,隐隐约约透过窗棂,传入薛凝的耳中。 温氏对柳嬷嬷抱怨道,“薛凝那孩子,就是不如明珠讨喜,她若是不愿,直接跟我说便罢了,我对她嘘寒问暖,她也不知道给我一个笑脸,我瞧着就是个冷心的......” 柳嬷嬷劝道,“但五姑娘就算不愿意,也还是在意夫人的,很听话。” 温氏语气遗憾复杂,“若是三哥儿还在,他才是这家里,最孝顺听话的。” ...... 薛凝听见的每一个字,都觉得字字扎心。 是不是无论她怎么做,也永远都无法得到家人的认可?因为她是罪人,‘害死’了最好的三哥。 薛凝眼眶酸涩,看着月色,她试图笑一下,却发现唇角麻木僵硬的,根本无法上扬。 原来,她昨天第一次毒发,最先失去的是喜乐,她不会笑了。 所以,她注定无法当一个,让母亲满意的孩子了,往后也不用再奢求母亲的喜欢了。 以后对母亲,她只尽到责任,不再奢望感情,还清生恩,来世再不拖欠,她不想再做她的女儿了。 薛凝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夕颜院的。 忍冬看见她的时候,关切的问道,“姑娘,夫人给你做主了吗?” 薛凝声音很轻,微哑淡然,看向屋里,“忍冬,收拾一下东西,我们现在就搬去佛堂,院子让给薛明珠了。” 忍冬顿了一下,眸子瞬间就红了,“姑娘,我这就收拾,你在旁边坐一会儿,别累着了。” 薛凝看见忍冬偷偷抹泪,她走过去,锦帕擦了擦她的泪珠,叹声说。 “别哭了,都是我这个主子不好,连累你跟着我大半夜搬院子。” 忍冬心疼的抱住薛凝,“我只是心疼姑娘,明明姑娘什么都没做错,他们怎么就这样偏心呢?” “傻丫头,没事的,我不在意了。” 薛凝想要对忍冬笑一下,安慰她,却忽然想起,她不会笑了啊。 薛凝环顾夕颜院,只剩下了旧屋家具,她打开掌心中的那盒胭脂,淡淡的牡丹花香味扑面而来...... 薛凝心中讽刺麻木,她将盖子拧了回去,直接将这盒胭脂,也留在了梳妆台上。 这盒胭脂,和这个夕颜院,她都不要了。 翌日一早。 温氏跟柳嬷嬷说,“你去夕颜院看一眼,找几个人帮忙,省得这孩子觉得,我这个当娘的,不够关心她。” 柳嬷嬷应道,“是,夫人。” 可等柳嬷嬷来到夕颜院的时候,却发现院子跟屋里,早就收拾好了,甚至柜子里,属于薛凝的东西,也全都拿走了。 光秃秃的梳妆台上,那盒精致的胭脂,格外明显。 柳嬷嬷一眼认了出来,了然五姑娘已经搬去了佛堂。 她将胭脂拿起来,转身回温氏的院子,却抬头撞见了大少爷,连忙笑着打了招呼。 薛严俊颜微沉,“母亲真的责罚薛凝,让她去佛堂罚跪了?” 他刚刚听见下人说,薛凝大半夜带着丫鬟搬去了佛堂。 柳嬷嬷连忙说道,“大少爷误会了,夫人没有罚五姑娘,是因为明珠小姐要练琴,夕颜院幽静,所以五小姐就暂时去佛堂小住,腾个地方。” 薛严没再说什么,看着柳嬷嬷离开的背影,心中说不出的怪异感。 以前他并不觉得,家里多偏向薛明珠,但是这次,就连他都无法理直气壮的说出,全家对薛凝不差。 薛严蹙着眉心去上朝,头一次因为薛凝心绪不宁。 晚膳时。 薛玉朗的目光,一直盯着门口,看着菜都端了上来,有些心绪不宁。 薛玉朗‘抱怨’道,“薛凝怎么还没来,用个晚膳,还要全家都等着她开席不成?” 他等了一天,也没等来薛凝跟她道歉服软,将玲珑灸针还给他,他心中憋闷,甚至找人出去打听,当初制作玲珑灸针的大师住在哪儿,大不了自己重新定制,却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所以一到晚膳,薛玉朗迫不及待的,就来这里堵薛凝了。 薛严沉声开口,“不用等了,她应该不会来用膳了,毕竟佛堂离这边太远。” 果然,马上就有丫鬟走进来,跟温氏附耳说道。 “夫人,五姑娘说,她在佛堂那边吃,以后不来正院用膳了。” 温氏愣了一下,心中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习惯。 因为以前,薛凝不是没有被罚在佛堂小住,但家里并没有禁足她,她从来都不会嫌远,一直都很珍惜跟家人一起用膳见面的机会。 尤其是,在意她这个母亲。 可这次,薛凝却不来了,为什么? 温氏眉心蹙了蹙,只是一个院子而已,薛凝是在跟她这个母亲闹吗? 薛玉朗声音下意识拔高,“什么?薛凝住佛堂了?这是怎么回事?” 薛严几句话将事情说了清楚,薛玉朗张了张嘴,似是有些震惊。 “可家里这么大,又不是没有其他院子住......” 第8章 现在想起来是她兄长了?! 薛玉朗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立场,已经开始动摇偏移。  薛明珠咬了咬唇,眼眶红了,低头说道,“大哥和二哥,是在怪我吗?觉得是我矫情,占了凝凝的院子?如果是这样,大不了我将我的院子,让给凝凝算了。” 她哽咽道,“母亲信我,我真的只是压力太大,最近只有幽静的地方,我才能沉下心弹琴,我只是怕伴读遴选发挥不好,丢了父亲的脸。 我真不是故意为难凝凝的......” 薛明珠这么一哭,所有人连忙哄她。 就连薛玉朗也没有再提起,应该给薛凝收拾一个院子的事情。 唯独薛严沉默半晌,开口说道,“公主伴读的考核,对明珠确实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应该全力以赴,努力抓住,任何事都不应该让她在此时分心。” 他放下碗筷,直接起身,“母亲,你让人准备个食盒,我去佛堂走一趟,看看薛凝,省得她想不开胡闹,在这个节骨眼给家里添乱。” 温氏一脸欣慰的看着薛严,“我儿周全,全听你的。” 佛堂。 余嬷嬷的手艺很好,虽然食材没有主院那边丰盛,但是每道菜做的都很用心,全是薛凝喜欢的口味。 薛凝吃了这些天来,最开胃口的一顿晚膳。 小院里温馨异常,直到院门被人敲响,打断了这份温馨。 薛凝放下碗筷,见忍冬打开院门,全身戒备警惕,守在门口,却并没有放人进来。 “姑娘,大少爷来了。” 薛凝走到门口,看见薛严的那一刻,错愕了一顺,随后冷淡开口。 “这个时辰,你来佛堂,有何事?” 薛严在这一刻确定了,薛凝就是在跟他闹脾气,一直没叫他大哥,不是他的错觉。 薛严冰冷的俊颜,薄唇紧抿,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 “这是母亲让我送来的晚膳......” 薛凝没接,直接毫不犹豫的拒绝。 “不必了,我用过膳了。” 薛凝站在门口,没有放他进来的意思,她眉心轻蹙,已经有了不耐之色。 薛严几乎在薛凝想要关门的瞬间,再一次开了口。 “薛凝,你不应该辜负母亲的一番心意,佛堂虽然远了一些,但以前你能来,现在却不来,母亲难免会多想,觉得你在因为明珠怪她,所以你应该来用膳的。” 薛凝面无表情,“我如何做,与你无关,说完了吗?” 她甚至没看薛严一眼,只回头跟忍冬说,“忍冬,锁门。” “是,小姐!” 忍冬声音很大,木门‘碰’地一声摔过去。 薛严闷哼出声,手指震得发麻,推开了门,眸光盯着薛凝道。 “薛凝,如果你是因为那杯酒,还有我将此事告诉了父亲,所以与我这个大哥生气,那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 薛凝没有回头,大哥?她对于这个称呼,只觉得讽刺。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 院门被彻底关上,留下薛严站在原地,难以置信,脸色凝重,眉心紧蹙,半晌才抬步离开。 一想到薛凝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他心口微微发慌,隐约有种预感,似乎有什么要不一样了。 翌日一早。 薛凝好说歹说,才将忍冬劝住,没有跟着她一起出府。 因为她今天有件事要做,不方便带着忍冬。 薛凝思来想去,‘入土为安’是人生大事,她投胎不好,亲情路坎坷,眼下还有一年的寿命,她希望找个风水宝地,买副好棺材,来生投个好胎,别再跟薛家有牵扯。 可薛凝没想到的是,丧葬业的生意,倒是贵的离谱,怪不得不少平民百姓,都说要存棺材本儿。 因为薛凝看上的一个金丝楠木棺材,掌柜开价四万两,直接让她瞠目结舌。 薛凝顺道去了京都城里,最出名的书斋楼,这里是京都城最好的茶楼,也是才子雅士寄卖字画的地方。 而薛凝的刺绣,入了书斋楼的眼,在这里寄卖,掌柜定的价格很高。 “薛姑娘,正盼着你来呢,有个事要与你商量。你寄卖的这副,临渊羡鱼檀香木刻屏风,价值五千两,半个月前有客人下了订金,说是半个月后来取。 可昨日期限已到,却无人来,如今这订金三成,您看是按照行规留下,屏风重新上架售卖,还是再等一等?” 掌柜之所以犹豫,主要是订金不少,再加上下定的人,瞧着是个高门显贵的,他想昧下银子,却又忐忑惶恐,刚好让薛凝来做决定。 薛凝仔细询问,而她没有发现的是,此刻书摘楼的楼梯处,薛严跟他的官场好友苏湛,正在看着她。 “小薛大人,你刚刚还发愁,要用何物,送到宁远侯府那里贺寿,博个前程,没想到姑苏刺绣无双,竟然是令妹,还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苏湛拿着扇子指了一下屏风,笑说,“喏,你这寿礼,看来有现成的了。” 薛严看着那被诸多京都才子权贵,称赞过的苏绣屏风,他眸光复杂的看着薛凝。 他以前只道薛凝刺绣不错,她给家里不少人送过绣扇和香包,却没想到,她刺绣竟然这般好,传闻中的姑苏无双竟然是她...... 薛凝听掌柜说完之后,犹豫了一下,没等回答,就听见身后有人先开了口。 “掌柜的,这屏风,我们不卖了。” 薛严手里拿着折扇,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语气笃定。 掌柜停顿,“小薛大人,您这是......?” 薛严走向薛凝,冷眸倨傲,“我是她兄长,自然能替她做决定,我说这屏风我们不卖了,你将那订金退回吧。” 掌柜一脸不舍,还是看了一眼正主薛凝。 薛凝差点被薛严给气笑了,她绣出来的屏风,关薛严什么事?他有什么资格管她卖不卖! “薛凝,你有这般才气,之前怎么不与家里人说?” 薛严难得语气柔和,但薛凝却并不领情。 “这刺绣是我的,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薛凝冷漠的看着薛严,心中讽刺,她亲手绣过不少东西送给家人,但从未听过夸赞。 她还记得,当初曾一脸期待的送给大哥一条腰缎,大哥当时是如何说的? ‘这般小家子气的玩意,难登大雅之堂,还是多跟明珠学学琴棋书画吧。’ 他那般瞧不上,现在又是抽什么风? 薛严蹙了蹙眉,不太满意薛凝的态度,半晌开口说道。 “这屏风,我要用来给蒋老太君贺寿,日后我会用其他东西弥补给你,可好?” 第9章 不好了 “不好,这屏风我宁可卖给别人,也不会给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薛凝没理会薛严的满脸震惊,她回头跟掌柜开口说道。 “屏风正常挂出去卖,可以等一等,我不着急。” 掌柜暗喜,“好,薛姑娘您放心,我一定尽快售出。” “阿严,你妹妹跟你这是怎么了?” 苏湛一脸惊奇的看着薛严,京都谁不知道,薛凝总是围着两个兄长转,从不忤逆,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薛严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沉声咬牙,“薛,凝,你跟我过来!” 薛严觉得在好友面前丢了脸面,他拉住薛凝站到了一边。 “你怎么这般不懂事!薛家的脸面都不顾了?为了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还要跟我这个兄长闹到何时?不就是压着你喝了一杯酒而已,你是连我这个大哥都不想认了?!” 薛严威胁的口吻,他以为会等来薛凝的畏惧还有认错。 结果,他见薛凝甩开他的手。 她眸光冰冷的看向他,没有任何的孺慕之情,陌生的让他心惊。 “你说得对,从那杯酒开始,你薛严,不再是我大哥。所以,你没资格对我的绣品指手画脚。” 只是一杯酒,而已? 不,那是她的命。 “薛凝,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薛严低沉的嗓音气得发颤,深呼吸一口气,冰冷的看着她。 “我念在你初犯,这次可以不与你计较,你闹来闹去,不就是想要跟明珠争宠吗?我答应你,你这次乖顺一些,待我回家之后,自然会与父亲母亲,说你的好话。 屏风若是明珠绣的,她定然不会如你这般不懂事。” 薛凝漠然讥讽,“她懂事你就去找她绣,为何非要我的绣品不可?难道是因为你想打着兄长的名号,白嫖我的绣品,那未免也太贪婪卑劣了一些。” “薛,凝!” 薛严气得不轻,更让他不舒服的是,薛凝从乖顺尊重他这个大哥,到现在的反抗冷漠。 一切都在说明,他们之间,真的开始不一样了,她变了。 就在薛严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薛凝忽然听见门口有道熟悉的声音,她顺着看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翠绿色衣裳的丫鬟,正一脸着急的跟掌柜道歉,说着‘来晚了’之类。 “碧荷,你怎么在这?” 薛凝甩开薛严,直接走了过去。 丫鬟碧荷在看见薛凝的瞬间,眼眶急得通红,一把拉住了薛凝。 “五姑娘,您是主子,快帮我跟掌柜通融一下,看看能不能把屏风订金退我,我家县主不好了,等着这笔钱治病!” 薛凝心里咯噔一下,谢安县主是她在这京都城里,唯一的闺中好友。 她初来乍到,人人只知道薛家才女薛明珠,却都人云亦云唾弃她薛凝扫把星,只有谢安挡在她面前,帮她理论,像姐姐一样照顾她。 “别哭,快与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凝带着碧荷,去了楼上的雅间里细说,京都城人多口杂,难免被人听见徒生是非。 这世间,女子本就不易,流言蜚语会害死人。 雅间里。 薛凝十分担忧。 碧荷抹泪,“县主撞破了姑爷与他表妹的奸情,那表妹竟然也怀了身子,比我家县主月份还大!” 碧荷气的轻颤,“县主听见姑爷的盘算,他竟然想把表妹日后生下的孩子,趁着我家县主生产虚弱之时调换! 五姑娘是知道的,我家县主出身武将世家,脾气大藏不住事儿,当场就跟姑爷闹了起来,结果......” “结果......姑爷对她动了手,县主流了好多血,孩子也没了,县主悲愤之下一病不起,姑爷反倒好,只用府医搪塞将她关在院子里,任由她自生自灭!” 薛凝五指攥紧,“简直是欺人太甚,他怎么敢这般对谢姐姐!” 碧荷悲泣,“还不是因为,谢家满门战死,如今只剩下县主一人,他们仗着县主无人护着,所以才肆无忌惮。” 薛凝脸色沉了下来,“谢家荣耀满门,圣上赏赐万金,谢姐姐出嫁之时十里红妆,如今看个病,怎会连这三千两都拿不出?” 碧荷说道这里更生气了,“县主的嫁妆,一直在填将军府的窟窿,如今县主病了,老夫人直接把持了她的嫁妆,县主孤立无援...... 原本这屏风,是县主想要送给蒋老夫人贺寿,求她给二小姐主持及笄礼的,结果反而这订金,是目前唯一有希望赎回的钱,帮她买药请大夫。” 薛凝安慰道,“别担心,这订金我帮你要回来,我这里还有一些银子,你也先拿着,以备不时之需。至于那屏风,说来惭愧,是我绣的,以前并未与姐姐说过。 这屏风我会给姐姐留着,这两日我会找机会进将军府探望姐姐。” 碧荷拿着银子,一阵感动,“五姑娘,只有你是真心待我家县主的。” 谢家好的时候人人巴结,谢家凋零之后,谢安空有县主的名号,尝遍人间冷暖。 薛凝下楼之后,发现薛严竟然没走,一直冷着一张脸,等在门口。 薛凝将他无视,走向掌柜。 她跟掌柜抱歉,“屏风我不卖了,麻烦把订金退给她吧。” 掌柜心中一阵可惜,但还是照做了。 而站在一旁的薛严,听见薛凝这般说,原本冷着的脸色缓和了些许。 他想,看来薛凝刚刚不过是嘴硬,别扭耍性子博关注罢了。 但是说到底,她还是把屏风留给他了,既然她懂事,那等回府之后,他自会帮她美言几句,对她好一些。 薛凝出来之后,薛严指了一下不远处的马车。 “天热日头晒,你跟我一起回府吧。” 薛凝冷淡的看他一眼,“不需要。” 说完,她转身就走,她没有回头看一眼蹙眉盯着她的薛严。 她心中只觉得讽刺,那天薛严将她扔在公主府,日头比今日还晒,他却半点不关心,她是如何从公主府回到薛宅的,现在倒是反而关心了? 可惜,迟来的亲情比草贱,她已经不需要了。 第10章 她就这么见不得人? 薛凝走了几步,竟然在转角看见碧荷跟人撕扯,有人在抢碧荷手里的银票! 薛凝连忙走进,隐约听见她们的对话。 “二姑娘,这钱是县主的救命钱,你不能拿!” “碧荷,你不过是一个丫鬟,你少危言耸听,我今日才见过姐姐,她不过是小产伤心罢了,府里什么都不缺,能有什么性命之忧?” 薛凝挡在碧荷身前,她蹙眉开口,“谢莹,你姐姐一向报喜不报忧,她不与你说,只是不想你担心,但这钱你真的不能拿。” 谢莹看见薛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薛凝,你又算什么东西,在我面前说教?别以为往日里我姐姐给你几分好脸,你就真以为,你跟我能平起平坐了。 谁不知道,你不过就是薛家的扫把星罢了。” 薛凝知道谢莹不喜欢她,因为谢莹跟薛明珠的关系不错,平日在宴席上,最是喜欢跟薛明珠凑在一起。 不用想也知道,薛明珠伪善的,说了自己多少是非。 薛凝看在谢姐姐的份上,还是问了一句,“你要这么多钱,想做什么?” 谢莹不屑道,“当然是买一些首饰了,我马上要及笄了,自然不能像你这般寒酸。再说了,我又不是不关心姐姐。” 谢莹得意的看着薛凝说,“明珠姐姐已经答应我了,会让她二哥帮我姐姐看病,谁不知道薛二哥是神医,自然是会帮姐姐治好的。 薛凝,枉费我姐姐对你那般好,你连你二哥都请不动,最后还不如我这个外人,所以你少多管闲事,快点把钱还给我!” 薛凝冷着脸没给,而是让碧荷先走去医馆,气得谢莹直跺脚,看着薛凝喊着。 “我要跟姐姐告状,让她日后再也不要理你!薛凝,怪不得你全家都不喜欢你,你讨厌死了!” ...... 薛凝回府之后。 刚回夕颜院,就听见忍冬高兴的跟她说。 “姑娘,六哥儿从教场回来了,刚刚还让人传了话过来,说想要见你。” 整个薛家,要说谁跟薛凝最亲近,那就是她的六弟薛昭飞了。 薛昭飞贪玩,不似大哥薛严沉稳读书好,也不似二哥薛玉朗拜入神医谷,年少成名。 薛凝鼓励他习武,如今倒是去了京都教场,小有所成,就是平日都住在教场,不怎么会薛宅。 薛凝面上淡淡,可眸底染上了笑意,如果不是中了情丝蛊不会笑了,恐怕如今早就展颜。 “我这就去见他。” 薛凝也挺想六弟的,特意让忍冬拿了刚做好的糕点,一路走向六弟的院子。 只见院子里,柳树下,少年穿着一袭白衣,手里握着红缨枪,恣意而又俊朗。 “昭飞......” 薛凝声音柔和,想要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他,却见他原本笑着的脸上,忽然沉了下来,蹙眉看着她先开了口。 “五姐,公主府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快点跟堂姐道个歉,本来就是你连累了她。” 薛昭飞说到这,又埋怨的盯着她说,“那个侍女死了,京都城都传遍了,我这几日在教场,别人都笑我,有个杀人犯姐姐,我丢死人了。” “母亲说,堂姐因为你被人误会,这几日心神不宁,茶饭不思,琴都弹不好了,恐怕要耽误伴读遴选,这事本来就是你的错,你快些去认错,我可不想家宅不宁。” “还有,你日后再给我送东西,别说是你送,就说是堂姐给我送来的,反正你名声不好,我如今也需要跟日后同僚打好关系,身上不能有污点被人嘲笑。” 薛昭飞最后的这几句话,每个字如同细针刺入薛凝的心,密密麻麻扎的生疼。 薛凝半晌开口,看向他声音有点哑,“薛昭飞,我是跟你血脉相连的亲姐姐,对你而言,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面对薛凝的质问,薛昭飞心中闪过一丝心慌,但是很快就理直气壮的瞪了回去,声音比薛凝大很多。 “薛凝,你怎么就不丢人了?全京都城谁不知道,你是扫把星害死了三哥,平日里又总跟堂姐争宠,莽撞任性不知所谓。 我又没说不认你这个姐姐,在家里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但是我现在长大了,也需要注意脸面,在外面不想跟你走太近,这又怎么了? 你既然是我姐姐,就应该为我好为我着想,你现在又不高兴什么?要是堂姐,绝对不会让我为难......” “原来你就是这么想的?” 薛凝的心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 薛昭飞以前生气的时候,说话也很难听,但她觉得他毕竟小她两岁,心智不成熟,只是看似脾气差,可心眼是热的。 因为在全家都忘记她生辰的那天,薛昭飞半夜给她送来了长寿面,因为这件事,薛凝总是无限包容他。 可今天他说的话格外难听,字字戳心。 薛昭飞不满说道,“你跟我生气,还不是因为我夸了堂姐,你又嫉妒她了?我让你跟她道个歉,你东扯西扯,真是矫情。” 薛凝刚要说什么,见薛明珠从屋里走出来,身后的丫鬟端着茶盏。 薛凝没有错过薛明珠眼里的幸灾乐祸,她看着薛凝一脸歉意。 “凝凝,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吵架的,我只是刚刚过来,让人用晨露帮六弟泡杯茶,这才......” 薛凝了然,原来刚刚薛昭飞脸上的笑意,是对着屋里的薛明珠,而并非是因为马上要见到自己。 薛明珠走到薛昭飞身边,拿着绢帕帮他擦了擦汗,笑着说道。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人吵嘴,羞不羞?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公主府发生的事,休要再提。” 薛明珠叹口气,颇为无奈包容,“就当推侍女落水的人是我吧,六弟别再为难凝凝了。” 薛昭飞见薛明珠这般,他心里更是下意识维护薛明珠。 “怎么能当是你呢?本来就不是堂姐做的,全京都谁不知道堂姐最是良善,不与人计较!” 他瞪着眼睛看薛凝,“薛凝!你看看堂姐,再看看你,你有何颜面不与她道歉,不觉得亏心吗?!” 第11章 她没价值 薛凝五指攥紧,看了薛昭飞一眼,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转向薛明珠。 “薛明珠,到底是谁害死了人,你心中清楚,我不用你勉强承认,本来就不是我做的。我敢赌咒发誓,若是我害死了人,就让我此生青灯古佛,身败名裂嫁不出去,你敢吗?” 薛凝对于出嫁,其实并不看重,但是她心中清楚,对于薛明珠而言,出嫁是她最重要的事情。 无论是她一早营造的京都才女名声,还是父亲母亲包括兄长为她铺好的路,都是为了让她能高嫁出人头地。 所以,薛凝笃定她不敢用此事来发誓! 果然,薛明珠听见薛凝这样说,脸色晦涩难明,唇瓣嗫嚅了几下,咬唇没吭声,心中不服气。 薛昭飞见薛明珠没吭声,而薛凝却十分淡定,不由蹙眉着急。 “堂姐,又不是你做的,你怕什么,你就发誓又能怎么,你快说啊!” 到了这个份上儿,他还是笃定,是薛凝做的。 “我......” 薛明珠骑虎难下,就在她为难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也让她瞬间有了底气。 “逆女!有没有这件事,你名声原本也不好,本就难嫁,明珠跟你可不同,她是京中出名的好女娘,百家求娶不为过。 你自己扫把星,还想诅咒你堂姐不成?我怎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老天不开眼!” 薛有道沉着一张脸走进来,看着薛凝的眼神极具有压迫感。 “父亲!” 薛明珠一脸欣喜,得意的看了一眼薛凝,随后,她一脸受委屈的站在了薛有道的身后。 “明珠,你没事吧?” 温氏关切的看着薛明珠,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红着的眼眶,心疼坏了。 薛凝看着这样一幕,即使这样的场景,在过往的岁月里,发生了很多次了,可依旧让她觉得心痛。 她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对薛明珠相护,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薛凝孤零零的站在原地,薛昭飞围着温氏,抱怨薛凝作为姐姐,不体谅他,还不跟堂姐道歉,将刚刚发生的口角全都说了。 温氏不满摇头看向薛凝,“凝凝,你这回真的是有些过分了,我也不能帮你说话了。” 薛凝唇瓣动了动,倔强的看着他们,“不是我做的。” 可没有人信。 薛有道有些生气,“都到了这份上,你还不说实话?我看就应该罚你,上次我已经看在你母亲的份上饶过你了,这回绝对不会姑息! 薛凝,你现在就滚去佛堂,没有我的准许,你不许回来!” 薛凝讽刺,“佛堂?” 她看向温氏还有薛明珠,她们两人的脸色瞬间有些灿灿,看来父亲还不知道,她已经被母亲安排去佛堂,给薛明珠让路了,还以为送到佛堂,是给她的惩罚。 “父亲,我现在已经住进佛堂了,院子也让给薛明珠了,比起佛堂,现在我还有更好的去处。” 薛凝说完,转身就走。 她冷漠决绝的样子,却让人心惊,总感觉她要做出什么捅破天的事儿出来。 薛有道喊住她,“薛凝,你去哪儿?!” 薛凝没有回头,“公主府。既然全家都觉得,是我害死了人,污了薛家的名声,那么我现在就去公主府对峙,澄清污名,断不会害了薛家任何人。” 薛凝这句话,直接让他们脸色大变! 温氏,“凝凝,快回来,别任性!” 薛有道气的不轻,连忙喊人,“还愣着干什么,都去拦住她!” 薛凝被拦了回来,她眸光平静的看向薛有道,“父亲,为何拦我?还是说,您心中清楚,若是我执意对峙下去,结果恐怕并不会如您所愿?” 薛有道眸光沉沉,染着怒意,“薛凝,此事落定,你若还当你是薛家人,便休要再提再闹,耽误你堂姐伴读遴选的大事。” 薛凝脸色白了白,所以,跟她心中猜测的一样,试探出来了。 父亲不是没有怀疑过薛明珠,只不过在他看来,薛明珠比自己更有价值罢了。 所以,无论到底是不是她,也只能是她。 薛凝的眸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温氏没有看她,薛昭飞蹙眉复杂,薛明珠窃喜得意,父亲满眼警告...... 她讽刺麻木的扯了扯唇角,眸底的光暗了下去。 “既如此,女儿告退了。” 薛凝转身离开,他们的天伦之乐里,永远都没有她。 迎面撞见刚回来的大哥薛严,他开口喊住她,“薛凝,晚上一起用膳吧,大哥有话要说,会是你想听的。” 薛严想到屏风,决定帮着薛凝,在全家面前说好话,缓和一下跟薛凝的关系。 最好,让一切都回到之前,薛凝还是一如既往的,尊敬喜欢他这个大哥。 然而...... 薛凝看都没看他一眼,“与我无关。” 她跟薛严擦身而过,冷淡的像是对陌生人。 薛严眉心蹙了蹙,刚想说什么,又看向了院子里,父亲母亲脸色都不是很好,他猜到了可能是薛凝又跟他们闹了什么不愉快。 他最后还是没有多生事,阻拦薛凝。 “大哥,你来了!” 薛昭飞看见薛严,一脸欣喜,最是崇拜他这个大哥了。 薛严柔和,“六弟,大家这是怎么了?” 薛昭飞顿了一下,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大概,还多说了几句对薛凝的埋怨。 薛明珠一脸包容受委屈的说,“大哥,别怪凝凝了,我不生气的,就当是我的错吧。” 薛明珠以为能听见薛严责怪薛凝,结果,这次却不同。 薛严思来想去,直接把屏风的事情,告知了薛家众人。 “无论如何,薛凝愿意把屏风给我,让我给蒋老夫人贺寿,此事她对薛家有功劳,之前不愉快的事情,大家日后莫要再提了。 其实薛凝除了跟明珠争宠之外,对家里人还是不错的,父亲,母亲,六弟,你们觉得呢?” 薛昭飞别扭道,“五姐对我其实还不错,平时总往教场给我送东西,就是名声差了点,让我觉得丢脸。” 第12章 只是觉得她不配 温氏想到薛凝之前送给她的绣扇,确实挺好看的,但因为她隐瞒了是姑苏刺绣无双这件事,温氏心中有点不舒服。 她嘀咕道,“这孩子之前为何不与家里人说?” 矫情又别扭,即使会刺绣,却还是不及她亲手带大,会琴棋书画,从不跟自己藏心眼的薛明珠。 不是自己带大的孩子,到底是跟自己隔了一层。 薛有道难得缓和了脸色,“算她还识大体,知道一切以薛家为重。” 薛明珠攥着绢帕,差点揉碎了,低垂的眸底压不住的嫉妒。 薛凝竟然是姑苏刺绣无双?凭什么?她一点都不想薛凝这个名声,被人传出去,让全京城都知道,看着薛凝风光! 薛明珠开了口,“大哥,凝凝虽然刺绣很厉害,但我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要传出去比较好,若是被蒋老夫人知道,这刺绣是凝凝绣的,定会觉得你没诚意,从家妹那里得到的屏风,自然比不得费尽心思高价买来的好。 况且,若是京中人人都知道这件事,到时候他们求到我们这里,我们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毕竟凝凝的性子,并不一定会听话好好绣,到时再坏了事......” 薛有道点头说道,“明珠说的不错,此事不要外传,既然她自己都没有说,以后也不必说了。” 薛有道却是想到了另一层意思,以后他官场打点的时候,自然也可以让薛凝弄点绣品,别人也只会觉得是他高价所得,送出去也更有排面。 薛明珠心中松了口气,幸灾乐祸的想着,薛凝就算姑苏无双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因为自己几句话,就在家里被压的死死的。 翌日。 薛凝去了将军府,想要探望谢安县主,可结果却连将军府的门都没进去。 管家直接跟薛凝说,“老夫人说了,县主病了,不方便见客。况且薛五姑娘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来将军府这种地方,礼数应该周全一些。 你若是想来,也应该由你府中主母递上拜帖,约好了日子,再次前来,而不是莽撞过来,成何体统。” 薛凝被拒之门外,如此情况,她别无他法,只好先回去。 可离开之前,她瞥见了府内的几个婆子,正抬着身上带着鞭痕晕厥过去的碧荷,她着急看向门房。 “碧荷!她怎么了?” 管家不耐烦的回道,“将军说了,这丫鬟不好好在院子里伺候县主,倒是自己个儿出府倒卖县主的物件,如此叛主,自然要罚。 不过说到底,这些是将军府的家世,与薛五姑娘无关,还请你离开之后不要乱说,毁我将军府名声。” 薛凝五指攥紧,心中着急,她知道必须尽快想办法,进将军府见谢姐姐一趟,碧荷如今也出了事,想必药材还有大夫,更是顾不上谢姐姐了。 薛凝一路匆匆回到薛宅,打算请母亲帮她写一张拜帖,送到将军府上。 “五姑娘,夫人不在,这会儿正在夕颜院陪四姑娘练琴。” 柳嬷嬷笑着跟薛凝说完,还跟身后的小丫鬟说,“都当心点,这几个物件都是四姑娘常用的,快些送去夕颜院。” “五姑娘,你若是找夫人有事,不妨与我一道同去?” 薛凝点头,默默跟上。 她再一次回到夕颜院,一切物是人非。 只见院落旁边她最喜欢的秋千,已经被人拆了下来,而且夕颜花全都被挖了出去,温氏忙前忙后嘱咐,花匠在小心的种上牡丹。 饶是心中早就有了准备,但是薛凝看见这一幕,还是有些刺痛。 薛明珠喜欢的东西,所有人都看得见,而她明明在意的物件极少,却无人放在心上记得。 薛明珠看见薛凝,一脸错愕,随后像是怕她会找自己麻烦一般,扯住了温氏的衣袖,躲在她身后小声说。 “凝凝来了......凝凝,我不是故意换掉夕颜花的,只是......这些东西,母亲说寓意不好,夕颜花只开一夜就落败,不及牡丹富贵荣华,怕影响了院子里的风水,毕竟我还要练琴入宫参选伴读。” 薛凝没理会薛明珠,眸光看向温氏,没有笑容,平静淡漠。 “母亲。” 温氏有些灿灿,换了薛凝的院子,又挖了她喜欢的花,自觉理亏,但是作为母亲,她也不可能跟薛凝道歉,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温氏移开眸光,只找补了一句,“等明珠考上伴读之后,每日都会入宫陪公主,到时这院子不用了还你,你再折腾回你喜欢的样子。 不过,我瞧着你不变动也好,那夕颜花总归小家子气了一些,那秋千也是,有些破旧,拆了便罢,你也应该提高一下自己的审美。” 薛昭飞这会儿刚跑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抬着雕刻精细的木料。 他满眼笑意,朗声说,“堂姐,我帮你搭一个衬得上你的秋千可好?” 薛明珠笑意晏晏,“那就谢谢六弟了。” 说完,她还挑衅的看了一眼薛凝,“凝凝,这秋千你若是喜欢,我也可以借你,你随时都可以来玩呢。” 薛昭飞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薛凝,他抓着木料的手下意识缩紧,有些心虚。 “五姐......你,怎么来这边了?” 薛凝只是看着薛昭飞说,“我竟不知,六弟原是会搭秋千的。” 她院子里的秋千破旧,之前想换,家里其他人只道她不务正业,不好好学琴棋书画。 而当时她是找过薛昭飞的,薛昭飞只是不耐烦的说过,不会搭,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再帮她想办法。 结果,他不是不会,只是,觉得她不配。 薛昭飞俊颜瞬间涨红,有些被戳破的气急败坏,“薛凝,你翻旧账是何意,你既然是我姐姐,就应该让着我,不过一个秋千,你不会这般小气,与我计较,又与堂姐计较吧? 再说了,堂姐不都答应了你,你想玩随时能来玩,等她走了,还不是便宜你了......” 第13章 母亲的偏心双标 薛凝没有再看薛昭飞一眼,而是看向温氏。 “母亲,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有事想求您。” 温氏顿了一下,眉心蹙了蹙,还想说明珠跟昭飞也不是外人,但最后还是顺了薛凝的意思,没落她的脸面。 温氏走到薛凝身边,还以为她是因为刚刚的事情,才开口请求,心中不满。 “凝凝,如今明珠伴读遴选重要,你还是收敛一些你的性子,我都说了,等她这边一切顺遂后,母亲自然会将院子还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 没等她的话说完,却见薛凝打断,眸光平静,半点不见不甘与嫉妒。 “母亲,这些都不重要,院子如何,我不在意了,您高兴就好。我这次想要请求母亲,以您的名义,替我给卢远将军府的谢安县主,写一张拜帖。” 温氏没想到,薛凝所说的请求,竟然会是这样...... 不知道为何,薛凝半点都不在意院子,也不跟薛明珠争宠了,温氏没觉得欣慰,反而心里怪怪的,很不适应。 温氏眸光复杂,思索片刻,最后还是缓声开口说道。 “凝凝,不是母亲不帮你,而是眼下的时机不对。你父亲说,如今太子被废,却依旧掌握实权,而九皇子跟七皇子,也有望夺嫡,朝中山雨欲来。 所以,你父亲特意告诉过我,近来不便与京中其他女眷走动,难免有结党营私之嫌。你若是想要见谢安县主,不若等过阵子再说。” 薛凝心中着急,五指紧了紧,“母亲......” 谢安跟碧荷如今的情况,压根时间不等人,她又如何能等。 就在薛凝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见薛明珠在身后喊她们。 温氏对薛凝摇了摇头,无声拒绝,随后就笑着走向薛明珠。 薛凝不知道薛明珠站在她身后多久,又是听见了多少,薛明珠言笑晏晏,见薛凝要走,却忽然喊住她说。 “凝凝,过两日我要在府中办一场赏花宴,母亲帮我写了不少拜帖呢,咱们是自家姐妹,我就不特意给你发帖子了,到时候你若是想来,便来找我,刚好可以与京中贵女们结交一二。” 薛凝脚步顿住,没有看薛明珠的得意,而是眸光惊诧的看向温氏。 淡淡的一眼,却让温氏脸热心虚,唇瓣嗫嚅了一下,“凝凝,你堂姐情况与你不同,她......” 薛凝心中一阵刺痛,但没有再听温氏说下去,行了礼,转身离开了。 她觉得心中讽刺,温氏刚刚说,薛家不能有结党营私之嫌,所以她不帮自己写拜帖,但是到了薛明珠这里,却可以广发拜帖。 如此前言不搭后语,她真的很想问一句,母亲,到底我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呢? 为何,薛明珠想要的,你都给,而明明我想要的很少,你却毫不犹豫的拒绝。 薛凝站在院外,仰头看着天空,深呼吸一口气,是她错了,她就不应该来求母亲的,早就不应该再有什么期待了。 薛凝离开之后,并没有回佛堂,而是带着忍冬出府,去了京都城最出名的酒楼。 韩家酒楼。 薛凝熟门熟路走的后门,直接在后院看见了晒药材的姨母。 温如霜看见薛凝的瞬间,美艳的脸上,扬起了笑容,抬手招呼她。 “凝凝,你这小没良心的,都一个月了,才想起来看我。” 薛凝被她一把抱在怀里,她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衫,紧袖束腰,宝剑在侧,颇有股江湖侠女风范,她的怀抱也是温暖热烈的。 “姨母......” 薛凝在温如霜的怀里汲取温暖,她年幼被留在姑苏老宅的时候,温如霜也跟温家断了关系,成了温家的弃子。 这些年,温如霜从一个原本的高门贵女,进了江湖,虽不如以前富贵,却多了一股洒脱。 “瞧着怎么比之前又瘦了?薛家是没给你好饭吃吗?” 温如霜捏了捏她的脸,然后笑着说,“你姨夫一会儿回来,让他给你带一坛新酿的药酒,你回家自个儿喝了,补身体,别总惦记薛家那些没良心的,药膳跟药酒全都可着他们。” 薛凝仿佛只有在温如霜这里,才能体会到那种被偏爱的感觉。 薛凝直到晚膳后,才依依不舍离开,温如霜却在她走的时候,把刚刚写好的拜帖给了她。 “姨母,我......” 温如霜失笑,“凝凝,跟我还客气什么,你都打听到我这里,说明你遇到了难处,不用与我细说,但你永远记得,姨母能帮你的,都会帮你。 只不过,如今我的情况,只能帮你写一张蒋老夫人的拜帖,我跟她当初还算有些交情,希望她看完,能帮你一二,至于其他人,都是趋炎附势之辈,也不会给我颜面。” 薛凝心中一阵感动,她拿着拜帖,一路回到薛宅,心都是热的。 姨母跟姨夫,对她都很好,姨母不做千金,顶着压力断了关系,嫁给了江湖第一公子韩澈。 当初很多人唏嘘不看好他们,可是他们却活得肆意洒脱,没有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这些年,薛凝跟着姨母学了药膳,跟着姨夫学了酿酒,他们教了她很多秘方,她很感激。 翌日。 薛凝将拜帖送入了宁远侯府,蒋老夫人那里。 一切很顺利,她跟着一个带路的嬷嬷,走了进去。 “薛五姑娘,您在这稍等片刻。” “谢过嬷嬷。” 薛凝原本是在亭台边上等着的,但是没想到连廊处,走过来一行衣着华贵的千金公子哥们。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薛凝的身后响起。 “凝凝,你怎么来了?” 薛明珠一脸惊讶的看着薛凝,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不少人都将目光放在了薛凝身上。 谢莹站在薛明珠身边,嘀咕了一句,“薛凝,你不会是因为,蒋小姐邀请了明珠姐,心生嫉妒,所以跟过来的吧?” 其他瞧不上薛凝的人,也纷纷帮着薛明珠说话,阴阳怪气。 第14章 打脸 张家千金瞪薛凝,“明珠,你妹妹这脸皮还真是厚,无拜帖就敢来侯府,事事都要与你攀比,怪不得自打她回京之后,你都日渐消瘦了。” 陈侍郎的千金也帮腔,“攀比也就罢了,就怕有人愚蠢莽撞,总是闹出事端害人名声,蒋小姐可要注意了,别像公主府那日,莫得害了侍女性命。 咱们可要看紧了,别再被牵连出事,连累家族名声。” 薛明珠幸灾乐祸,面上却大度帮着薛凝说话。 “大家别这样说,凝凝不是故意的,我既然是她的姐姐,我会管好她,不给大家添麻烦的。既然凝凝想来,而且已经来了,那烦请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就让她加入吧。 蒋小姐,可以吗?” 薛明珠十分有礼貌的问了主人家的意思。 蒋小姐瞬间对薛明珠的印象极好,反而对薛凝心中很是不喜。 “既然薛四姑娘这样说了,我便给她一个脸面吧,但我宁远侯府规矩森严,若她无故害人,我可不会饶她。” 其他人纷纷说薛明珠大度有贤良,但对薛凝皆是鄙夷不屑的。 薛明珠上前笑着看她,“凝凝,还不过来?谢过各位宽宏大量。” 薛凝却没动,“我入宁远侯府,光明正大,又不是沾了你的光,我为何要卑躬屈膝谢其他人?” 薛凝对于薛明珠贴过来,心中有些厌烦,但想到一会儿要见蒋老夫人。 “薛明珠,我上次警告过你,我不屑与你争,你离我远一点,否则后果自负。” 薛明珠心中暗喜,巴不得薛凝对她再张狂一些,好让外人看看,她如何受委屈。 薛明珠一脸难过,“凝凝,你怎么能这般与姐姐说话?快别说气话了,往日你怎么对我都无所谓,可今日这么多贵人在,不是你能得罪的起的。 况且,你不是借着我的名义,来的宁远侯府,你又怎么可能进的来呢?蒋小姐并没有给你发请帖。” 薛明珠身边的那些人,又围了上来,帮着她说话。 “薛凝,宁远侯府可不是你这样的扫把星能来的,要不是因为明珠姐,谁能让你进来?!” 薛凝被一众人孤立在一边,柳树下,柳絮纷飞,她身上的衣裳首饰不及她们的华贵,却依旧姝色昳丽,美的让人心生嫉妒。 而在场的一些不发一言的公子哥们,有的则是盯着薛凝那张脸,多少起了点歪心思。 不由感叹,要不是薛凝的名声太差了,他们还真的想要下聘礼娶回家,要是薛尚书的官职差一些,但凡肯委屈嫡女,他们都可以当个平妻娶了。 薛凝眸光淡淡扫过众人,背脊挺直,半点没有被她们戳穿的怯懦羞愧,明明没有开口,气场却并不输。 直到一个穿着体面的老嬷嬷走向薛凝,蒋大小姐的脸瞬间变了色,竟然是祖母身边最看重的嬷嬷! 老嬷嬷虽然笑着,可却极有威严,“薛五姑娘,劳烦你久等了,老夫人特意备好了茶水,邀你品茗,这边请。” 话落,在场刚刚还嘲笑薛凝的人,脸色骤变,瞬间被打脸。 “有劳嬷嬷了。” 薛凝态度恭敬,声音也好听,让嬷嬷对她印象不错,然后将薛凝带着去了蒋老夫人那里。 等她们走了之后,要说脸色最难看的人,非薛明珠莫属了。 “明珠,原来薛凝还真不是特意来找你的啊......” 有人觉得丢脸,埋怨道,“薛明珠,既然事情都没弄清楚,就让大家帮你说话,又丢了脸面,搞清楚再说嘛......” 薛明珠脸色灿灿,咬了咬唇,心中暗恼,“对不起诸位,都是我误会凝凝了。” 谢莹见她委屈,还帮着她说话,“也不能怪明珠姐,都怪薛凝平日总是跟她争,谁知道薛凝是用了什么旁门左道的手段,进来的?” 蒋小姐却沉声阻止道,“休要胡言,既然是我祖母请过来的,那便是我宁远侯府的贵客,在府中若是再见到薛凝,其他人对她客气一些,否则便是没将我放在眼里。” 蒋家高贵的嫡女都这般说了,众人也纷纷应声答应了。 唯有薛明珠心中越发的不平衡,再联想到刚刚一众公子哥儿看见薛凝时,那惊艳的目光,更让她心中不忿。 薛明珠暗恼,母亲明明没有答应给薛凝拜帖,她又是如何来的宁远侯府? 薛明珠跟着众人看向戏台子,身边过来一道身影。 “表妹,这薛凝倒是出落的不错......” 薛明珠看向眸光中染着邪佞的赵潘,她蹙眉有些嫌弃,不动声色离远一些。 她一向看不上这个表哥,自从父亲出事死在流放路上,她被二叔薛有道一家收养之后,她很少再跟以前的表亲联系,这赵家是最近得了运气,在京中有了点小权势。 可赵潘这人,表面君子,实际上最是好色纨绔,她自然知道。 不过...... 赵潘这德性,要是瞧上了薛凝,薛明珠眼前一亮,心中有了算计。 ...... 薛凝看向上座,穿着一身华服,金钗环绕,满是威严的蒋老夫人。 蒋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薛五姑娘,老身曾欠温丫头一个人情债,既然她要我帮你来还,但我便应下了。不过我这几日头疼,不便见风。 如此,一切便等老身寿宴之后,再亲自陪你去卢将军府走一趟,看看谢安那丫头吧。” 薛凝心中一松,感激道,“谢过老夫人。” 蒋老夫人摆摆手,“罢了,我乏了,待我寿宴那天,温丫头若是有空,你随她一起来吧,稍后我让人给你送张请帖。” “是,我会转告姨母。” 薛凝退了出去,接过嬷嬷递过来的拜帖,这回带她出府的人,却是个年轻的丫鬟。 宁远侯府雕栏玉砌,薛凝并未多看,可走着走着,丫鬟忽然借口说是掉了东西,要回去找,让她一个人顺着那游廊尽头,便可出府。 薛凝心中疑惑,却碍于在侯府,不便说什么,最终谨慎的走在游廊,脚步快些,想要尽快离开。 可是,她一路走到尽头,却并没有出府,反而是走到了外院的假山处。 薛凝透过假山的缝隙,看见了水榭边上,站着的一道身影,顿时瞳孔一缩,心中一紧! 第15章 是在拒绝孤吗? 竟然是废太子封羡! 他穿着一身墨色锦衣,炎炎夏日,那俊颜上的笑容,却如同凛冬的阳光,表面温暖,实则刺骨的让人颤栗。 “既然侯爷选择了中立,那就不要把手伸的太长,否则晚节难保。” 封羡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腰间的刀柄,语气不轻不重,却充满威胁。 宁远侯一张老脸被气得涨红,“殿下,你如此行事,可曾将陛下放在眼里?” 封羡不以为然笑着说,“侯爷若是看不惯,尽管进宫在父皇面前告状,孤最不在意被人说闲话,只是最好不要当着孤的面讲。” 宁远侯气得拳头轻颤,他在朝中一向有地位,只有封羡没把他放在眼里,欺人太甚。 但一想到封羡的铁血暴戾手腕,他为了自己的门楣,最后还是冷然拂袖,铁青着脸不发一言。 薛凝心中暗道不妙,撞见了封羡跟宁远侯的对话,万一被他们察觉,恐怕会给薛家带来祸端。 就在薛凝打算悄然离开的时候,刚一转身,鼻息间却闻到了一股酒气,有人向她扑过来! “表妹,原来你在这儿呢,可叫我好找!” 赵潘一脸淫邪之气,借着酒劲儿,打算直接把薛凝抱住。 他从薛明珠那里,得了薛凝的一个帕子,届时就说薛凝私下约他相见,彻底毁了薛凝的名声。 左右,薛凝在薛家说话,也从来无人相信,再有薛明珠帮他作证,他娶薛凝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赵潘,你为何在这儿!” 薛凝脸色一白,暗暗着急,瞥见赵潘怀中露出的帕子,那上面的刺绣,正是她以前丢了的,迅速就将一切想了清楚! 赵潘一笑,“当然是表妹找我,我才来寻你的,放心,明日之后,我就去薛家提亲,不会让你受委屈。” 他也没想真的对薛凝做什么,不过两个人只要拉拉扯扯,一会儿被薛明珠等人撞见,薛凝的名声自然也就毁了。 到时候不得不嫁给他! 薛凝压低声音警告,“赵潘,你若是想活命,最好马上闭嘴,立刻离开,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潘狂笑出声,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不为所动。 薛凝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心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比赵潘更可怕的是,声音引来了宁远侯跟封羡! 这回,她想跑都来不及了。 紧接着,就传来赵潘的痛苦尖叫声,被人一脚踢在胸口。 赵潘没等愤怒,看清来人的瞬间,整个人脸色煞白,抖的跟筛糠似的,肉眼可见的害怕。 “太......太子殿下......臣见过太子殿下......” 封羡嗤笑了一声,“孤,已经被废。你如此称呼孤为太子,是将父皇置于何地?这般不把父皇放在眼里,还是说,你想冤枉孤造反?” 薛凝心道,不过是借口罢了,封羡若真这般想,也不会以‘孤’自称。 赵潘吓得直磕头,青砖砰砰直响。 “殿下饶命,是臣嘴笨说错话......” 封羡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薛凝,“薛五姑娘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孤,不行。” 薛凝被点到名字,浑身一僵,她不知道封羡只是单纯说赵潘,还是意有所指,只觉得如芒在背,心中打鼓。 “来人,将他拖出去,杖责一百,孤今日便替父皇,好好教训一下,不知所谓的臣子。” 封羡是笑着说的,但是宁远侯此刻对号入座,觉得封羡是说给自己听的,指桑骂槐。 宁远侯脸色更难看了,“殿下,你别太过分了,这好歹是老臣的府邸!” 封羡不甚在意,语调轻慢,“老侯爷放心,孤的锦衣卫很会办事,会将人拖出去在门口打,绝对不会脏了你的宅子。” 赵潘差点吓尿了,拼命摇头,可是没等说出一个字,就被人捂住嘴,直接拖了出去...... 宁远侯冷哼拂袖而去,薛凝咬唇,正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走出去几步的封羡,却回头瞥了她一眼,“薛五姑娘,可跟紧些,毕竟你是孤的人证,你可是亲耳听见他所言,并不是孤仗势欺人。” 封羡这样一说,薛凝只能认命,默默跟上,心中祈祷,希望他不要跟自己再深究。 宁远侯府门口。 薛凝全程站在封羡身后,听着赵潘的惨叫,赵潘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人也晕死过去。 赵潘这样一个纨绔子弟,被打了一百棍,还是封羡的锦衣卫亲自打的,能不能捡回一条命,都不好说。 薛凝脸色发白,心中害怕,总觉得封羡是在杀鸡儆猴,下一个是不是就要轮到自己了? 然而,她等了半天,却并没有等来封羡的惩罚。 反而...... 封羡挑开马车的帘子,盯着她说,“耽误薛五姑娘这么久,孤心中过意不去,亲自送你回府,当是补偿。” 薛凝还没开口,身体先做出了反应,迅速后退一步想逃。 “就不劳烦殿下了,臣女......” 封羡嗤笑,狭长的眸子满是威胁,“五小姐是在拒绝孤吗?孤的耐心有限,你想好了再说。” 薛凝咬了咬唇,“如此,便谢过殿下美意。” 如今,她不得不上车,因为她没有资格跟封羡谈条件。 薛凝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向薛宅。 封羡的马车木料奢华考究,散发着淡淡的檀木香,给人一种心神宁静的错觉。 但是薛凝,此刻心中却无法平静,坐在距离封羡最远的位置,低垂着眸子,心跳如鼓。 薛凝不吭声,封羡也只是靠着阖眼,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手腕上的手串。 不知过了多久,薛凝才鼓起勇气,悄悄的抬头看了一眼,见封羡假寐,似是乏了。 她心中松了口气,不知道封羡为何要送她,难道真的是出于好心?而且不跟她追究偷听? 薛凝怎么看,封羡都不像是会有好心的那种人,她第一次见他,他杀了人,第二次见他,他不甚在意的将人杖责上百...... 薛凝不禁想,他果然跟京都城中传闻的那样,俊美无俦却如同阎罗,让人畏惧。 薛凝刚要收回目光,却不经意注意到了封羡的手腕,只见那手腕上戴着的一串念珠...... 第16章 佛,从不渡他 薛凝错愕,竟然是她上次送给他的那串?! 她没想过封羡会真的戴着的,毕竟他天潢贵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么就真的会戴上她送的念珠呢? “五小姐,为何一直盯着孤看?” 封羡忽然睁开了眸子,看向薛凝,冷肆之中透着慵懒,让薛凝当即被抓了个正着。 薛凝五指紧了紧,连忙收回目光,重新低头。 在封羡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她白皙纤细的脖颈,漂亮至极的下颌线,阳光的落影斑驳,落在她身上,她轻颤的羽睫像是蝶翼。 封羡眸光深邃,盯着她半晌,才移开目光。 “孤问你话呢,哑巴了?” 薛凝只道,“臣女只是没想到,殿下也信佛。” 因为信佛,所以才戴着那念珠。 封羡却笑了,俊美的脸上,一半在阳光中,一半在阴影里,显得俊美又骇人,像是地狱里出来的阎罗。 “你这沉香木手串,倒是用了心的,混杂着佛堂檀香的气韵,孤杀人之后,用来安神,很是不错。” 薛凝刚放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不得不说,跟封羡说话,是挺吓人的。 封羡见她老实的跟个鹌鹑似的,薄唇勾了勾,两个人没再说话。 他可从不信佛,不过是弱者的寄托罢了,这世间若是真的有神明,为何从来不渡他? 到头来,还不是要他亲手报仇,所以只有鲜血,才能让被负了的人,安宁。 薛凝见马车马上就要到薛宅,心中也松了口气,声音很轻道。 “谢过殿下,前面街道人多,马车停在这里便好,不敢劳烦殿下。” 封羡嗤笑一声,却并没有应下,而是看着她说。 “孤难得日行一善,在五小姐看来,就这般见不得人?五小姐这般过河拆桥,是想惹孤不快?” 薛凝眸子睁大,看向封羡,“殿下,臣女绝无此意。” 封羡懒得跟她计较,“那便坐着吧。” 薛凝心中着急,但是不敢再触怒封羡,只好听话,想着希望一会儿下马车之后,他便离开。 马车停在了薛宅门口。 薛凝从东宫奢华的马车上面下来,无疑让薛宅门口的人,侧目多看了几眼。 薛凝对着封羡行礼,谢过。 不远处的薛明珠,刚好看见了这一幕,她嫉妒的咬牙,她不知道薛凝何时攀上了废太子封羡? 虽然太子被废了,可谁人不知,这废了的名头,跟摆设似的,封羡依旧大权在握,在京中无人敢惹。 薛明珠一想到刚刚,她带着人去‘捉奸’,结果听见了表哥赵潘出事,在宁远侯府门口,被封羡的锦衣卫,生生打得晕死过去。 薛明珠当场吓得脸色煞白,她倒是想要询问侯府中人,发生了什么。 但是此事一出,蒋大小姐直接将人散了,事关封羡,压根没有人敢多言一句,生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赵潘。 薛明珠这才急匆匆的赶回府,有些心慌,她生怕她怂恿赵潘这件事败露,尤其看着薛凝一点事儿都没有,还是从封羡的马车上下来。 “父亲!” 薛明珠在看见刚下朝回家的薛有道时,心中有了主意,满脸焦急的迎了上去。 薛有道关心道,“发生了何事?明珠,你脸色怎这般差?” 薛明珠指了一下宅子门口,“都怪我不好,没有管好凝凝。她刚刚也去了宁远侯府,然后......不知惹了什么祸事,如今我表哥赵潘,被太子殿下杖责一百晕死过去。 凝凝又是从殿下的马车下来,亲自送回的府邸,我就怕......凝凝跟殿下走的这般近,会不会影响爹在朝中的行事......” 薛有道脸色当即就变了,“真是个孽障!” 薛有道一肚子火气,直奔大门口走出去,薛明珠心中暗喜,想着她已经先下手为强,一会儿就算薛凝说了些什么,全家也无人会信她! 薛有道刚好看见马车上的封羡,原本想要责骂薛凝的气势,瞬间就被封羡的眸光,看的短了半截。 薛有道躬身,“臣的女儿薛凝,想必给殿下填了麻烦,殿下恕罪,臣这就带她回去,好好责罚。恳请殿下看在臣的份上,饶了她这一回。 日后,臣定当管好她,让她不再出现在殿下面前,惹殿下不快。” 薛有道几句话,就说清楚了来意,封羡讽刺的瞥他一眼,不愧是朝中文官里从不站队的老狐狸。 薛有道的意思,就是撇清薛凝跟封羡的关系,绝无高攀联姻的想法。 封羡居高临下的看着薛有道鞠躬,半晌才开口说道。 “薛大人确实有罪,嫡女受邀出门去侯府,连个马车都没有,不知是苛待嫡女,还是故意落宁远侯府的脸面,就连孤,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薛大人身为礼部尚书,可这礼节如此差强人意,孤当真有点怀疑,薛大人的能力了,如何为我大周尽心尽力?” 薛有道冷汗直流,本就躬着的身体,压的更低了。 “是臣失礼,谢过殿下指点之恩,臣定当改正。” 封羡嘲弄的轻笑,没再看他们一眼。 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街道,薛有道才直起身子,擦了擦冷汗。 他满脸怒容的看向薛凝,“薛凝,都是你惹的祸事!今日你为何去宁远侯府?你是不是偷偷跟着明珠去的?” 第17章 有点父爱,但不多 薛凝表情平静淡漠,只说了一句,“父亲此时,难道不是应该问我,到底发生了何事,殿下为何送我回来?” 她想,要是被封羡送回来的人是薛明珠,父亲早就帮着压惊宽慰了,而不是对自己怒目相向。 薛凝眸光扫向薛明珠,“我是堂堂正正去侯府拜见蒋老夫人的,此事薛明珠最是清楚,她没跟父亲说吗?堂姐就这般,想让父亲误会我?” 薛明珠面对薛凝的目光,没由来的一阵心虚,连忙看向薛有道。 “父亲,我只是刚刚着急,忘记说了......” 薛有道眉心蹙了蹙,看着薛明珠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难得头一次怀疑。 他脸上的怒意消散了些许,沉声开口。 “薛凝,到底发生了何事?我听明珠说,赵潘被打了,此事是否与你有关?” 薛凝平静的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薛有道的脸色惊变,复杂,夹杂着愤怒。 头一次,他作为一个父亲,因为自己的女儿受了欺负而生气。 “赵潘算什么东西,谁给他的胆子,欺负我薛有道的女儿!” 薛有道就算不喜欢薛凝这个女儿,但毕竟是自己的嫡女,若是不明不白的被人污了名声,简直是打他的脸。 况且那赵家,如今只是京都城里小小的官职,怎能给薛家相提并论! “父亲......” 薛凝神色动容,父亲信她,这是头一次,她说了真相,父亲没有下意识反驳。 薛凝甚至想,父亲平日里公务繁忙,在她跟薛明珠的那些小事上,也许只是忽略了自己...... 但是,发生大事的时候,父亲还是能明辨是非的,如果知道她中毒快死了,会不会护她疼她呢? 薛明珠见不得薛有道护着薛凝,“父亲,可赵潘往日里来薛家,一直君子守礼,他若是心悦凝凝,直接来提亲便是,何必又用这样损人不利己的方式...... 我,我不是不信凝凝,只是表哥他读书上进,人品可靠,以前也未曾有过不好的风评,也许是凝凝误会了......” 薛明珠这般说,就差是在说薛凝推卸责任,冤枉赵潘了。 果然,薛有道刚刚还要护着薛凝,想要替她做主的样子,瞬间又变了变。 他审视怀疑的打量薛凝,冷声说,“薛凝,是否如你堂姐所言,这次你又是为了推卸责任,污蔑他人?” 他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他这个女儿品行本就不堪,从姑苏回到京城,更是惹了不少祸事,每次教育她,她都说不是自己的错! “薛凝,若真是如此,我便让你母亲,压着你去赵家道歉!如此毁了赵家独子的大好前程,我薛家如何担待得起!” 薛明珠三言两语的挑拨,就将形势逆转。 薛凝心中一刺,声音有点哑,“父亲,您不信我?您觉得,我会用女子的名声,来污蔑别人吗?” 薛凝五指紧了紧,麻木的收回目光,眼里刚刚升起来的期待,散了。 “赵潘为何要这样做,那就要问问薛明珠了。” 薛有道蹙眉生气道,“此事又与你堂姐何干?薛凝,你真是一点长进没有,每次出府,回来都会攀咬你堂姐,你怎这般善妒恶毒!” 薛凝从袖中拿出了一个脏了的帕子,薛明珠在看见那个帕子的瞬间,脸上的心慌差点遮掩不住。 她说,“赵潘身上,为何会有我之前在府中弄丢的帕子?堂姐如今住了我的夕颜院,这帕子想必就是在那边捡到的,父亲若是想要弄个清楚,要问的不该是我,而是薛明珠。” 薛凝平静的眸底,酝酿着让薛明珠胆怯的风暴。 “堂姐最好祈祷赵潘不会醒来,否则想必,舅母那性子,不会善了,定会来薛家闹上一闹,会让你嫁过去作为赔偿。” 薛明珠瞳孔一缩,下意识还嘴,“母亲才不会同意!” 说完,她才觉得自己失语了,连忙一脸受伤红眼。 “凝凝,你为何这般冤枉我,我一直跟蒋小姐她们看戏,她们都是人证,我何时掺和过你跟表哥的事情?旁的事你推到我身上也就罢了,可事关女子名声,你真不该这样......” 薛明珠哭着看向薛有道,“父亲,真不是我,伴读遴选在即,我每日辛苦练琴,今日也是为了想帮大哥打听一二,我才去了宁远侯府,早知道凝凝会这般嫉妒我入侯府,我说什么也不会去的。” 薛有道一脸心疼的看着薛明珠,“为父当然信你,你一向品行端庄,自然不会是那样的小人。” “薛凝,此事暂时作罢,你莫要再拖明珠下水,你总是惹祸,从今日起,便不要再出府了!” 薛凝没再吭声,只是看着薛有道的直视的眼神,莫名让薛有道心中不舒服,竟是无法做到理直气壮跟她对视。 也许,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偏心是错的。 薛凝一路走回佛堂,身后追来一阵脚步声。 薛昭飞追了过来,“五姐!你等等!” 薛凝的手上,被他塞了一份糕点。 薛昭飞脸色不自然的说,“刚刚我出府,买回来的。” 薛凝心中一暖,看着薛昭飞眸光柔和了些许,之前她确实因为薛昭飞对薛明珠好,心中刺痛过。 但,薛昭飞对薛家的所有人,都赤城的像个小太阳,他温暖过自己,可太阳终究不会只围着她一个人转。 “昭飞......” 薛凝打开糕点包着的油纸,里面的糕点散发着牡丹花的香气,薛凝纤细的手指忽然顿住,终究没有落在糕点上。 她听见薛昭飞继续说,“你也不用太感动,我是想着堂姐爱吃,顺便才给你带了一份。毕竟,你什么都喜欢跟她争,发现我没给你买,你又要跟我闹,去欺负堂姐了!” 薛昭飞觉得自己给薛凝送了这么点不值钱的温暖,就有资格说她了。 “薛凝,我刚刚又看见堂姐哭了,我问她是不是你欺负她了,她还帮你说话。” 第18章 变的人是他 薛昭飞一个白眼,“去一趟宁远侯府,你又欺负堂姐!你为何总是这样,让人不喜!你现在跟我一起去给堂姐道歉,否则我以后再也不对你好了......” 没等薛昭飞的话说完,薛凝手里的糕点,就被她一把扔到了薛昭飞的怀里。 薛昭飞见薛凝冷漠离开,他有些不知所措,以往他这样的套路对薛凝,她每次都息事宁人,这回又怎么了? 薛昭飞不明白,他这次从教场回家之后,总觉得薛凝变的有些不一样了。 “薛,凝!我还没跟你说完话呢,你怎么变成这样!” 薛凝被薛昭飞拦住,她掰开薛昭飞抓着她的手指,一字一句,平静的让人心惊。 “薛昭飞,变的人是你,不是我。你已经长大了,应该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以前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会信我的是你,现在想要压着我道歉的,还是你。” 薛凝的话,让薛昭飞脸热心虚,想要还嘴却语塞,恼火想要说什么,却被薛凝下一句话彻底堵住。 “还有,我最讨厌牡丹,喜欢牡丹的是薛明珠,日后不用送我了,你的好意我受不起。” 薛凝这回离开,薛昭飞没有拦她。 薛昭飞看着薛凝的背影,烦躁难明,脑子很乱,想到了以前在府中,没人陪他玩的日子里,他调皮捣蛋,只有薛凝愿意陪着他哄着他,无条件包容他。 这样的薛凝,让他忘了付出,只想要索取,竟是连薛凝喜欢什么,一个都不记得。 晚膳。 薛家人用膳,几乎一声不吭,气氛有些沉闷微妙,各有心思。 薛有道匆匆放下筷子,说了句还有公文要看,就离席了。 薛明珠也匆匆告退,因为薛凝的‘威胁’,让她担心赵潘醒过来,到时候她那个不好惹的舅母,会来找薛家找她闹,那她多年的经营,可就全毁了。 薛昭飞提了一嘴,“二哥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薛严倒是顿了一下,“他如今在太医院,入宫不方便归家。” 他没有说的是,薛玉朗因为薛凝要回了玲珑灸针,所以这些日子,一直跑外面找当初制作的大师,想要重新做一副,他们这两兄妹互相都不服软。 这一点,在薛严看来,幼稚而又离谱,薛凝其实挺好哄的,对她好一分,她总不会不听话的。 就好比,他今日听好友苏湛说,瞧见薛凝入了宁远侯府,他想来薛凝八成是为了自己,想要了解蒋老夫人的喜好,再精细一下屏风上的刺绣。 “母亲,薛凝如今在佛堂住了几日了,家中难道还没收拾出合适的院子给她吗?” 温氏顿了顿,随后说道,“这几日忙着帮明珠办赏花宴,把这事儿忘了,等之后我再......” 薛严摇头,蹙眉看着温氏严肃说道,“母亲,别忘了,薛凝也是你的女儿。” 温氏脸上一热,有种被自己儿子戳穿的尴尬,“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我只是忘了,又不是不关心她。” 温氏抱怨道,“我之前送了她胭脂,还让她一起来用膳,都是薛凝自己不贴心,明珠就从来不会这样......” 她总是下意识的,将薛凝跟薛明珠放在一起比较。 “今日薛凝跟着明珠一起去了宁远侯府,明明没有拜帖,也不知道是怎么进去的,回来就惹了你父亲不高兴,明珠眼睛都哭红了,晚膳也吃得少,全家都让着她,她还想要怎样?” 温氏心中疑惑,薛凝又是用了谁的拜帖,进了宁远侯府呢? 薛严说,“听说她用的姨母写给蒋老夫人的拜帖。” 温氏一听,当即满脸的不悦,“什么?我是她母亲,她不找我,找别人作何?温家都跟那不争气的断了关系,她倒是贴上去,让别人知道了会如何想? 我不过是拒绝帮她写拜帖一次,她就记仇找了温如霜?这不是故意跟我置气吗?” 温氏心中泛酸吃味,当初没出阁的时候,她事事比不过温如霜,一直较着劲儿,后面温如霜跟江湖人士在一起,惹怒了父亲,跟温家彻底断了关系。 她的女儿求温如霜,她的心里不是滋味,又好像回到了闺阁,她事事不如温如霜的时候。 薛严不赞同道,“母亲,薛凝是为了我这个大哥,所以去的宁远侯府。她日后若是再找你写拜帖,你别拒绝就是。眼下,还是别寒了她的心,耽误了正事。” 温氏缓和叹了口气,“我也不知怎么,自打三哥儿出了事,我看着薛凝好好的,总觉得跟她亲近一点,就对不起三哥儿...... 罢了,我收拾个院子出来,到时候再去找薛凝吧。” 三日后。 温氏帮着薛明珠在府中大摆宴席,张罗的赏花宴,邀请了不少京中官眷。 她看着她们对薛明珠的夸赞,一脸欣慰,觉得自己多年对女儿的教养付出,没有白费。 然而,当席间有人提了一嘴问到,“薛夫人,我记得你还有个小女儿,宴席上怎没见到?” 温氏端庄的笑容,难得有了一丝裂痕,“她不喜热闹,不爱赏花。” 其他人听见温氏这般说,神色各异,面面相觑,心中更是笃定,这薛家五娘,在薛夫人这个母亲这里,都不受待见,上不得台面。 果然,她们还是得交好薛家四娘薛明珠,看来只有薛明珠才是薛家的掌上明珠,联姻应该考虑的对象,即使薛明珠是被收养的,可受宠跟名声,可都比薛凝这个嫡女强多了。 薛明珠一脸明媚的笑意,“辛苦母亲,帮我办宴席......” 温氏宠爱的点了她的头,“只要是你想要的,母亲何时没遂了你的愿。” 等人都走了,宅院安静下来之后。 温氏也不知道为何,忽然就想到了薛凝,她想到了薛凝眼巴巴看着她期盼的样子,想到了她小心翼翼请求自己的样子...... 她摇了摇头,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偏心的母亲。 翌日。 温氏一大早,带着柳嬷嬷,来了佛堂,结果却并没有看见薛凝。 第19章 宴席打脸 “你家姑娘呢?” 忍冬看向温氏,“姑娘不在,出府了。” 温氏眉心蹙了蹙,跟柳嬷嬷道,“这孩子就知道出去瞎跑,前几日我刚跟她说过,朝野动荡,让她不要乱走动结交,免得误了她父亲跟兄长的前程,真是不省心。” 柳嬷嬷宽慰着,“夫人,许是五小姐闹脾气,不喜欢住佛堂,这才跑出府的。等她回来,知道您重新给她安排了院子,想必就会乖顺了。” 温氏点了点头,可她们身后的忍冬听着,心里不是滋味,为自家小姐鸣不平。 薛凝只是结交谢安县主一人,可四姑娘昨日大摆宴席,给京中官家女眷请了个遍,若是真的误事,也不该是她家姑娘...... 薛凝去了姨母那边,把蒋老夫人的话转告过去,但是姨母不打算再出现在这样的宴席中。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跟京中官家这些人,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所以,薛凝接了蒋老夫人寿宴的帖子,打算一个人去赴宴。 一大早。 佛堂的院门再一次被敲响,这一回不止是温氏来了,而是薛家的所有人几乎都来了。 他们的穿着考究,明显是用心打扮过的。 薛昭飞最先不耐烦,“母亲,薛凝怎么还不出来?一会儿耽搁了时辰,我们去宁远侯府要是迟了,岂不是失礼?” 薛明珠上前一步,“我去喊凝凝。” 结果,等来的却是薛凝一早就出府的消息。 马车上薛有道一直沉着一张脸,训斥道,“明明知道今日是寿宴,她又去哪儿了?我还以为她刺绣屏风为薛家谋划,算是长进了,结果呢?真是不争气。” 薛明珠没忘了挑拨,“也许是凝凝自己又舍不得了,所以才......” 薛严薄唇抿了抿,心中对薛凝也是不满,但总觉得她对他这个大哥,不会那样无情。 那个屏风不是给他留的,还能给谁留? “父亲,也许薛凝先过去了,您先别急,毕竟她最看重家人,我想她不敢误事。” 等到了宁远侯府后,高门热闹非凡,来的都是京中显贵,络绎不绝的人送上了不少贺礼。 薛家的人在入席的时候,终于看见了薛凝的身影! 只见薛凝孤身一人,站的位置距离蒋老夫人不远,薛严松了口气,给了薛有道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薛凝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凝凝,你这孩子,怎么一个人先出了府,也不跟我们一起走,叫你父亲好等。” 温氏无奈摇头看着她。 薛凝见他们要跟她同座,她率先开口说道,“母亲,此次前来,我与薛家并不同路,所以,我不适合与你们同席。” 温氏眉心一蹙,“你这话是何意?” 就连薛明珠,都有点看不懂薛凝了,难道薛凝是用那个屏风,跟家里人拿乔? 侯府的宴席热闹了起来,不少人纷纷站起来上前,给蒋老夫人贺寿说吉祥话,献上寿礼。 薛严站在一边,看着其他人献上的寿礼,蒋老夫人虽然笑着,但神色淡淡,想来也没送到心坎上。 谁都知道,蒋老夫人一向喜欢收集名家刺绣,这些年尤其是喜欢苏绣。 薛严自信笃定,甚至在官场好友那边,大家也都得到了风声,说薛严拿下了姑苏刺绣无双的那幅临渊羡鱼,要投其所好。 在所有人送完贺礼,薛凝上前一步,让人将她准备的贺礼拿了上来。 众人在看见那张雕刻细致,绣工传神的屏风的时候,都倒吸一口冷气,有眼尖的已经认出来了,正是在书斋楼火边京城的知名绣品。 有人小声说,“没想到薛家这回是下了血本,其他人的寿礼,跟这屏风一比,也都没什么看头了!” “谁不知道薛家大公子薛严,任职京兆尹,一直想要调任,而宁远侯掌管着吏部,他投其所好,想必是想谋个更合适的出路。” 有人好奇,“可这贺礼,薛严跟薛有道不亲自上去,怎么让薛家五姑娘上跟前去了?真是有趣。” 就在众人不解的时候,薛凝开口说的话,直接解开了所有人的疑惑。 “薛凝见过蒋老夫人,此次前来,晚辈是替姨母温如霜送上贺礼,这幅临渊羡鱼的苏绣屏风,送给老夫人,祝老夫人福寿安康,年年有余。” 薛凝的话落,全场安静了下来,紧接着就是议论纷纷,甚至这一刻,薛家其他人的脸色,变得难看非常,简直成了笑话! 尤其是薛严,看见好友等人震惊的眼神,还有其他人的疑惑声。 “原来这屏风,不是薛家送的啊,温如霜是谁?是温家断了关系,入了江湖的那个千金小姐吗?还真是奇了怪了......” 薛有道面对几个同僚似笑非笑的眼神,此刻更是觉得脸上臊的慌,从未有过的丢脸。 就连往日里跟温氏交好的几个夫人,看向温氏,温氏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因为就在刚刚,她一路走过来的时候,别人问她送了什么,她还婉转的炫耀了一下这屏风。 结果,一切都被薛凝毁了! 蒋老夫人倒是笑了,对薛凝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还当着众人的面说。 “薛家倒是出了一个好姑娘,老身瞧着顺眼,来我身边用膳吧。” 薛凝上前一步,“谢过老夫人厚爱。” 宴席上。 原本在京中风光的薛家人,这会儿倒是一个个安静如斯。 薛昭飞年纪轻藏不住心事,刚刚被几个往日里瞧不上的奚落,他气得脸色涨红。 “父亲,薛凝这次太过分了!我们直接回府吧,我可不想在这里丢人了!” 第20章 将军府 温氏眼眶都有点红了,但是本着仪态,强装端庄,“老爷......” 薛明珠也急得抹泪,“还好父亲也准备了其他贺礼,否则我们空手而来,岂不是丢大人了?那我还有何颜面见人?凝凝这次真的太过分了,往日里这样对我也就罢了,她怎能对父亲母亲还有大哥也这般......” 薛有道眸光发冷,盯着不远处的薛凝,却无法立刻发作,只能转头看向薛严。 “这就是你说的,她是为了薛家,一定会把屏风以薛家的名义送出去!薛严,你是我的长子,你这般行事不谨慎,太让我失望了。” 薛严深呼吸一口气,五指攥拳,“父亲,都是孩儿鲁莽了,错信了薛凝。” 只是,薛严到现在,都无法相信,薛凝竟然没有将屏风给自己,那天她在书斋楼里,跟自己说的话竟然是真的! 薛凝把事情做绝到这个地步,是真的不想认他这个大哥了?一点都不在意他的前程了? 这怎么可能呢?明明薛凝,最是看中他这个大哥了。 薛家的人都不知道是怎么等到宴席结束的,他们见有人走了,一行人第一时间起身,灰溜溜的离开了宁远侯府。 薛明珠火上浇油,伪善道,“父亲,天色晚了,不等凝凝一起走吗?” 薛有道忍着怒意沉声说,“她能耐大,想必也不用坐薛家的马车,她喜欢走,就让她一个人走回府,今日谁也不准等她!” 而薛家人以为的,薛凝会走夜路回府,这种事压根就没有发生。 因为,薛凝最后是坐蒋老夫人准备的马车回府的。 薛凝直接回了佛堂,并没有要过去给薛家人一个说法的意愿。 薛有道通过门房,得知薛凝在半个时辰之前就回来了,整个人更是气的不轻。 薛凝被喊到主院,眸色平静冷淡,不同于他们的气愤。 “嘭——” 桌子被薛有道拍的响,“薛凝,你为何不与家里人说一声,就私自做主,将那个屏风送了出去?你大哥没有与你说过,要将这个屏风,用来贺寿吗?” 薛凝开了口,“父亲,我从未答应过,将这个屏风给他,替薛家贺寿。当时他与我说的时候,我就与他说清楚了。 这刺绣是我的,我有权处置。我不懂为何父亲会生气,父亲也从未与我说过,想要我这个屏风。” 薛有道眉心紧蹙,看向薛严,“是她说的这样吗?” 薛严脸色冷硬,薄唇紧抿,却问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觉得不知所谓的话。 “薛,凝,你当真不打算认我这个大哥了?” 薛严回薛宅的一路上,脑中反复想起的,都是薛凝小时候,还有刚回府之后,围着他转的样子,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许孺慕的喊他,‘大哥’。 以至于,薛凝忽然对他冷了心,他竟然比屏风让他丢脸,更让他难以接受。 薛凝没有看薛严,全程漠然忽视,她倦了,之前该说的话,已经跟薛严说够了。 薛凝行了礼,“父亲,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告退了。” 薛严看着薛凝离开的背影,整个人难以置信,下意识想要拦住薛凝,却被薛有道喊住。 “不知所谓的孽障,谁也不许理她!” 不为薛家所用,对于薛有道来说,薛凝就是弃子,本就对她淡泊的亲情,因为这件事,更让他觉得,一心培养薛明珠没错,只有薛明珠识大体,会为薛家着想。 薛凝回到佛堂之后,很快便睡了过去,还特意告诉了忍冬。 “明日早点喊我起来,蒋老夫人会派人来接我去将军府,我不能让人久等。” 忍冬替她高兴,“是,姑娘这回总算是得偿所愿,能去见县主了。” “嗯。” 薛凝点头睡去,希望明日的行程顺利。 翌日一大早。 薛凝跟着蒋老夫人,去了卢远将军府。 卢老夫人不待见薛凝,但是却不能不把蒋老夫人放在眼里。 “老夫人,一早就知道您要来,我这特意准备的新茶跟永寿居的糕点。” 蒋老夫人落座,淡笑着喝了茶,不说话的样子威严尽显,让一向能作妖的卢老夫人也并不敢造次。 “谢安那丫头,我许久未见,听闻她病了,老身特意来瞧瞧,上次见太后,她还与我提起了谢安,等谢安好了,让她进宫看看太后吧。” 卢老夫人擦汗,“是,这都是县主的福气,她如今就在院子里养病呢,我带您去瞧瞧。” 薛凝跟着蒋老夫人,终于走到了院落,见到了谢安姐姐! 蒋老夫人只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就让薛凝留下,跟谢安说点体己话,薛凝心中感激。 “姐姐,看到你无事,我心中这才安稳。” 薛凝瞧见谢安靠着床头,除了有些虚弱,气色还尚可,终于能放下心来。 谢安对着她笑着,“你呀,关心则乱,别听碧荷那丫鬟胡说,我真没事的,让你破费了。” 可薛凝还是从她红肿强颜笑着的眼中,看见了心酸不容易。 “姐姐,身子可好些了?药材跟大夫,可都跟得上?” 谢安握着她的手,“将军不敢把我怎么样的,我毕竟还是县主,他关着我,是怕我入宫告状......” 谢安说道这里,又自嘲,“可是他多虑了,如今我谢家满门凋零,谁又会给我撑腰?凝凝,你不必担心我,必要时,大不了我跟他同归于尽,总不会让他真的欺负住了。 倒是你,瞧着瘦了,这段时间在薛家,有没有被人欺负?等我好了,再帮你撑腰......” 第21章 忘恩负义 薛凝眼眶酸涩,到了这时候,谢安还惦记着自己,总是让她感觉到温暖。 两个人又说了点体己话,等薛凝走的时候,院子门口撞见了谢莹。 谢莹白了薛凝一眼,“你怎么又来了?我都说了,我姐姐没事!薛凝,你那个屏风,害明珠姐跟薛家哥哥丢了人,我要是你,都没脸再走街串巷!” 薛凝眉心蹙了蹙,想到谢姐姐这会儿刚睡下,她不想吵醒,只是看了谢莹一眼,没有再多言什么,转身离开。 “薛凝,我跟你说话呢!你站住!” 谢莹见薛凝没有理她,满脸的不高兴,一把扯住薛凝说。 “薛凝,我警告你,不许再欺负明珠姐,否则就算我姐姐向着你,我也不会饶了你!” 薛凝掰开谢莹的手指,看着她说,“我要是你,与其关心一些并没有把你放在心上的人,不如去关心自己的亲姐姐。如今谢姐姐病还没好,你还是多陪陪她。” 谢莹恼羞成怒,“薛凝,你就是一个扫把星,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只会害自己的亲人吗?我对我姐姐当然好,用不着你多说! 都到了这时候,你还想挑拨我跟明珠姐的关系,我就知道,你嫉妒她,总想着害她。” 薛凝无话可说,“那就希望,薛明珠能对你一如既往的好,等哪天真的遇到事,你才会醒悟。” 薛凝走了,谢莹气得直跺脚,“明珠姐才不会是你说得那般!” 可是,谢莹此刻并没有想到,薛凝会一语成谶,而且报应来的这么快。 - 晌午,薛凝坐在佛堂里,看见忍冬从府外回来,拎着不少东西。 薛凝放下手里的刺绣,拿着帕子擦了擦忍冬脸上的细汗。 “天这么热,你还要出去,买了这么多东西,累坏了吧?” 忍冬摇头,“奴婢不累,这些都是姑娘爱吃的,况且若是不买,等晚膳的时候......” 薛凝见她欲言又止,心中顿时了然,半晌开口说,“是母亲那边,停了佛堂的月利吗?” 忍冬怕她担心,安慰道,“姑娘,许是老爷因为屏风的事情,还没消气,夫人也就是做做样子,心中还是有你的,那日她还特意来过,说是想要给你换个院子,只不过你出府了。” 薛凝已经过了,会对母亲期盼伤心的时候,也许是因为情丝蛊,让她失去了喜乐的同时,也看开了不少。 有些事,强求不得。 “是我连累你了,让你跟着吃苦。” 薛凝看着忍冬,明明年纪也不过十五,因为跟了她这个主子,在薛家处处忍气吞声,但又是最为她着想的人。 正是因为这样,薛凝才不想把自己中毒的事情,告诉忍冬跟嬷嬷,她们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担心的,去跟父亲母亲磕头求情,求他们救本就没有希望的自己吧? 忍冬红了眼眶摇头,“能跟姑娘在一起,奴婢一点都不苦。只是......刚刚奴婢出府,听见了一些流言蜚语......” 薛凝,“发生了何事?” 忍冬欲言又止,知道说出来薛凝又会着急担心,但是又不能不说。 “这两日京城传遍了,说谢安县主流产,是因为肚子里怀的是个野种,是县主跟府中医师偷情才有的,所以卢远将军才对她动手,将孩子打掉了...... 原本将军是不想将丑闻说出去的,但是听说那日蒋老夫人上门之后,将军心中憋闷醉酒,跟县主又吵了起来,将这件事翻出来说,被府中下人听见了,眼下这件事,已经传遍了京都城的大街小巷!” 薛凝眸光一顿,“什么?这怎么可能!谢姐姐不可能做出那等事出来,忍冬,你确定这件事,就是这两日传入来的吗?” 忍冬点头,“奴婢这两日都出府采买,在姑娘跟蒋老夫人一起去将军府的时候,大街小巷还没有此等传闻。” 薛凝神色彻底冷了下来,凝重担心,“那看来,只能是将军府故意传出来的了。” 忍冬惊呼,“他们怎么敢?那可是县主啊......” 薛凝道,“他们没什么不敢。正因为谢姐姐是县主,所以他们着急给她身上泼污水。” 薛凝心中一阵后悔,“都怪我,要不是我让蒋老夫人跟我一同前去,老夫人说了谢姐姐身体好了之后,入宫面见太后,他们恐怕还不敢如此所为!” 如今,谢姐姐的情况,一定很糟糕,女子在这世间本就不易,满身污名被京都城传遍,要是寻常女子,恐怕都要上吊自尽了! 但是,谢姐姐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出来,薛凝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因为卢远将军府,看来是打着想要吃绝户的心思,昭然若揭,巴不得谢安姐姐死了! 名声毁了,这样就跟将军府没有关系了。 忍冬,“姑娘,那现在如何是好?” “谢安姐姐有危险,必须找熟知的大夫,尽快给她看病,否则......” 否则她很可能在将军府,死的不明不白! “熟知的名医,那二少爷倒是合适......” 忍冬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想起来薛凝上次跟薛玉朗的关系,闹的很僵。 薛凝五指紧了紧,没有再说其他。 下午的时候,她原本打算出府打听一二,但刚走到佛堂门口,就撞见了一脸怒气,推开佛堂院门的薛昭飞。 “薛,凝!你害死我了!” 薛昭飞指着薛凝说,“瞧瞧你往日里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你跟谢安交好,结果她现在人尽可夫,京都城都传遍了! 我今日一早去教场,结果被同僚笑话个遍,又是因为你让我丢脸,我怎么这么倒霉,有你这样的姐姐!” 薛凝因为薛昭飞的话,气闷到轻颤,她深呼吸一口气,看着他说。 “薛昭飞,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是怎么进的教场?大周朝野,文官跟武官一向不合,父亲是文官中的翘楚,武官一向跟父亲不对付。 但是你年纪轻轻,就能进入京都教场,从指挥史门下,是占了谁的光?!” 第22章 薛凝不可能不认他这个二哥 薛昭飞被薛凝说得,顿时面红耳赤,他当然记得,当时是薛凝帮他走的关系,他还围着薛凝说了好几遍,‘五姐对我最好了’。 可此刻他依然恼火,跟薛凝怒目而视。 薛凝说,“要不是因为谢安姐姐帮了你,你是不可能从武如此顺利的,你眼下不但不感激她,反而人云亦云,说出这般难听的话!” 薛凝眸光冷然,“你记着,谢安姐姐不是那样的人,我了解她,我也感激她,你薛昭飞承了她的人情,更是应该维护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给她泼污水。 你若是真的半点瞧不上谢姐姐,那就辞了教场的官职罢了,如此也能跟她彻底撇清关系!” 谢安出身武将世家,在京中教场,还有往日里的不少叔伯在,即使门楣凋零,后面他们跟她淡了关系。 但谢安当初因为薛凝,还是硬着头皮去开口求人了,这份恩情,薛凝感激,可薛昭飞却如此白眼狼,让薛凝寒心。 “我......” 薛昭飞恼火,“薛凝,你是我亲姐姐,你怎么能不把我的前途当回事!我这就去找父亲跟母亲说理,让他们好好管管你,让你也少跟她联系,免得牵连薛家!” 薛昭飞气得转身跑了,薛凝拉不住他。 薛凝深呼吸一口气,情绪平静下来之后,她回到院子里,将之前从薛玉朗那里要回来的玲珑灸针,找了出来。 忍冬欲言又止,“姑娘?” 薛凝捏紧袋子,到底还是带着忍冬,走向了二哥薛玉朗的院子。 如果带一个合适的人进将军府,给谢姐姐看病,她思来想去,眼下没有比薛玉朗更合适的人选。 因为太医院的其他人,她不认识,别人也未必给她脸面。 但是薛玉朗背后是薛家,如今在太医院有了官职,不像她只是不受宠的嫡女,将军府多少还是会给些脸面。 薛凝走到院子门口,刚好看见了薛玉朗的小厮。 “五小姐,您来了?” 小厮一脸高兴,连忙说道,“二少爷昨日才回府,眼下正好在院子里喝茶呢,您跟我来。” 薛玉朗听见动静,抬头看了过去,在看见走进院子里的人是薛凝的时候,他眸底先是惊讶,随后唇角翘了翘。 自从那日,薛凝跟他断了关系之后,薛玉朗这些时日,总觉得日子过得不对劲,往日里薛凝总是过来烦着他,给他嘘寒问暖送东西。 现在他倒是清净了,可是一想到薛凝对他的冷漠,薛玉朗就有些烦躁不习惯。 而现在,薛凝的出现,让他多日来的焦躁心慌,终于平静了下来。 “薛凝,你怎么来了?” 薛玉朗挑眉看了她一眼,语调戏谑,“不是不认我这个二哥吗?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来我院子作何?” 他嘴上这样说,但是心里却舒坦,一直等着薛凝跟自己服软,终于等到了。 昨日他归家,薛明珠还有母亲围着他转,往日他会高兴,但是他却一直在等薛凝。 薛凝五指紧了紧,随后从袖中拿出了装着玲珑灸针的锦袋。 薛玉朗看见玲珑灸针的瞬间,唇角的上扬止不住,他就知道,薛凝不可能不认他这个二哥! “薛凝,你知道错了?这么长时间,才来跟我道歉,也亏的我宽宏大量,要是大哥,可不会轻易原谅你。” 薛凝接下来说的话,却让薛玉朗顿住。 “此次前来,有个交易想要跟你谈。” 薛玉朗蹙眉,“交易?薛凝,你什么意思?你不是来跟我道歉的?” 薛凝面色冷淡,薛玉朗这才察觉,她进门这么久,怎么对自己一个笑脸都没有? 薛凝说,“你明日可否跟我出府,去卢远将军府给谢安县主诊病,只要你治好她,这玲珑灸针我就作为诊金,给你报酬。” 薛玉朗听完之后,眉心更是紧蹙了,气急指着她,音调拔高。 “这玲珑灸针,本就是你送给我的,如今你倒是又拿过来跟我谈条件?薛凝,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二哥当回事? 你如今不跟我道歉也就罢了,还用这灸针威胁我,给那么一个人尽可夫的女子看病!你是想让全京城都笑话我吗?难道你不知道,如今跟谢安传奸情的,就是之前的府医!” 薛玉朗就快气笑了,“这样的人,你有什么可结交的,倒是还真掏心掏肺。薛凝,你对自家人,怎么不见这般真诚!” 薛凝不想辩驳浪费时间,只看着他说。 “薛玉朗,这玲珑灸针的珍贵,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这比交易,你绝对不亏。你若是还想要这灸针,明日就跟我去将军府。 你若是不去,我现在就用这灸针,去太医院找别的太医,跟我做这笔交易。我想,总归是有人愿意的!” 薛凝话落,转身离开。 薛玉朗见薛凝已经走到了门口,他咬牙喊住她,“薛凝,你站住!” 薛凝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平静冷淡的看向他。 薛玉朗怒极反笑,“好,交易!那就交易!明日我帮你看诊,然后你就将灸针给我,日后也不必再用灸针来威胁我,让我记得你的恩情! 薛凝,你不是要谈交易吗?那以后我与你之间,也不必再谈亲情,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你没有我这个二哥了。” 薛玉朗以为这样说,会看见薛凝脸色发白,解释一二。 薛凝不但没有,反而赞同,“如此甚好。” 薛凝离开,薛玉朗盯着她的背影,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直接气笑了,真的想敲她的脑袋问问她,到底怎么想的,放着他这个二哥不要,反而去帮一个外人! 她若是乖顺一些,像以前一样,好好求自己,他也不一定拒绝她! 不管怎么说,薛玉朗绝对不能让玲珑灸针,落入外人手里,那他以后在太医院如何立足! 有一句话薛凝是说对了,那就是这段时间,他没少找其他办法,复刻一副玲珑灸针,但越是找人,越是发现,当初薛凝制作这幅灸针,确实是用了心思的,很难再做出第二幅。 第23章 失信于她 一夜过去。 翌日一大早,薛凝再一次去找薛玉朗,想着让他尽快跟自己去看谢姐姐,生怕迟则生变。 她站在院门口,小厮进去通传,她等了半晌,也不见薛玉朗出来。 薛凝看了小厮一眼,小厮连忙低头说,“二少爷昨夜喝了酒,睡的有点晚,奴才这就去催催。” 薛玉朗人未到,声音却先到了。 “催什么催,滚一边去。” 薛玉朗蹙眉看向薛凝,音调虽然高,但他此刻俊颜有一丝僵硬,并没有跟薛凝对视。 薛凝拿着手里的玲珑灸针,平静开口,“时辰不早了,我想着早去早回,也不用耽搁你太久。” 薛玉朗神色不耐,跟薛凝走了几步,却最终还是停在了院门口,并没有真的跟她出院子。 薛凝疑惑的看向他,眸光充满审视。 薛玉朗莫名心中一慌,随后理不直气却壮。 “薛凝,你看我作何?” 薛凝眸光敛了敛,“薛玉朗,倒是我应该问你,我们昨日说好的,你这般磨磨蹭蹭作何?” 薛玉朗索性直接把话给她挑开,“虽然我昨日跟你说好了,但我最近一直在宫中,并不知道京城中传闻,已经到了那般严重的地步。 昨晚上,父亲特意跟我交代了,让我不要跟卢远将军府那边走动,现在整个京都城,你也不看看,谁愿意跟谢安县主有瓜葛?”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失约变卦没有错,错的只能是薛凝! “薛凝,我不可能因为一个交易,就赌上自己的前程。你总不能心思这般恶毒,因为跟我闹了别扭,就想把我给毁了吧? 你将玲珑灸针给我,此事我也不是不帮你,等谣言散了,我再帮她诊病就是了,想来她也不差这么几日。” 薛凝呼吸一窒,五指攥紧手里的锦袋,可谢姐姐,等不了。 她看着薛玉朗丝毫不退让,“昨日说好的,若是你不跟我交易,那么,我现在就去找别人。” 她不能等下去坐以待毙。 而薛玉朗眼看着薛凝走了出去,他被气得脸色铁青,因为灸针的缘故,下意识就追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薛玉朗声音很大,气愤的看着她说。 “薛凝,你是不是疯了?为了一个外人,是不把薛家的名声放在眼里了?” 他冷嘲,“你这般不识大体,也怨不得全家都不喜欢你,都喜欢明珠,你自己也不看看,你哪儿能跟她比!” “薛玉朗,松手!” 薛凝掰开他的手指,没有让他抢走灸针,两个人推搡之间,一行人走了过来。 薛明珠惊呼出声,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母亲,你瞧,凝凝在掰二哥的手指,她怎么能......二哥可是神医,手指是用来诊脉的,若是有个好歹......” 薛玉朗看见薛明珠个母亲之后,更是有了底气。 温氏蹙眉,着急的护在薛玉朗身前,不赞同的看着薛凝。 “这是怎么了?薛凝,快松手,你一个女子,不尊兄长,成何体统!若是让人传出去,你也想跟谢安一样,沦为京都城的笑柄吗!” 自打上次蒋老夫人生日宴,薛家因为薛凝丢了脸之后,温氏一直有意冷落薛凝,想要让她主动认错。 可是,薛凝竟然一直没有来见她这个母亲,给她赔罪,温氏这几日不知怎么,倒是越发的心堵,头一回跟这个女儿堵着一口气。 偏生,薛凝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见她一点不高兴,就眼巴巴主动过来认错了。 “母亲。” 薛凝抓着灸针的手指,被温氏拍开。 薛明珠一副内疚自责的样子,红着眼眶说,“凝凝,二哥真的不能去给谢安县主诊病,事关他的前程。你若是怪二哥失信于你,那你不如就怪我吧。 都是我不好,我担心他往后在京中被人嘲笑,说他跟谢安县主有染,我也是为了薛家好......” 薛明珠着急的擦了擦眼泪,薛凝却在她的眼中看出了得意。 “凝凝,若是你一定要出口气,那就发泄在我身上,反正你针对二哥,也是因为二哥对我好,你心中难受罢了。” 薛明珠看着薛玉朗说,“二哥,以后有凝凝在,我......我不见你了,这样她就高兴了,会将灸针还给你的。” 薛玉朗见薛明珠这样,心疼坏了,心中对于失信薛凝的心虚,瞬间冲散了,只剩下了怨恨。 他护着薛明珠说,“明珠,你胡说什么!你是我妹妹,薛凝又算什么?是她不认我这个二哥的,你不用委屈,全家对你好,是因为你值得,不像薛凝!” 温氏头一回当着众人的面训斥薛凝。 “凝凝,这次你做的过分了,原本我是给你准备了新的院子,但你如今这般不知错,就罚你在佛堂跪着自省,三日内不许出府!” 薛凝只觉得心中讽刺,她不在乎薛玉朗说了什么,因为她早就当没有这个二哥了。 但是母亲,一如既往,只要她跟家里的其他人发生矛盾,她永远都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唯一一次,她以为站在她这边了,就是上一次,哄她让出院子给薛明珠。 薛凝将玲珑灸针的锦袋,从温氏的手里扯过,她垂眸说。 “母亲,这灸针是我的。” 薛玉朗气急,温氏见她不依不饶摇头,“凝凝,别任性,还给你二哥。” 薛凝却并没有听话,丝毫不让,沉默半晌对温氏说,“女儿告退。” 她不能再留在这里耽搁下去了。 薛凝这么一走,温氏心中总觉得发慌,生怕出什么事。 “快,瞧瞧她又想做什么!若是惹了祸,等你们父亲回来,又要生气。” “是,母亲。” 薛玉朗跟薛明珠追了上去。 可没等他们对薛凝说些什么,门口就传来了一阵声响。 门房看见薛明珠,顿时擦汗说道,“四姑娘,谢安县主的妹妹谢莹,在大门口呆着不走,说要见您。” 薛明珠一听谢莹的名字,顿时眉心蹙了蹙,但很快收起了眸底的不耐烦。 第24章 错把鱼目当珍珠 薛凝听说谢莹来了,脚步更是快了几步,心道一定是谢姐姐出事了,不然谢莹不会匆忙来薛府! 薛明珠刚出现在门口,就看见谢莹双眼哭的跟核桃似的,在看见她的瞬间,薛明珠心中一阵嫌弃。 这谢莹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在这个节骨眼,来薛府找她,若是被别人瞧见了,还以为她跟谢家关系多好! 薛明珠可不想自己的名声有损,哪怕是一丁点的可能性,都会被她扼杀在摇篮里。 “明珠姐姐,你总算出来了!刚刚我跟门房的人说,是你的闺中好友,他偏生不让我进,还问我有没有拜帖。” 谢莹看见薛明珠,像是看见了主心骨似的,习惯的对她伸着手,想要得到一丝安稳。 但是薛明珠却在她靠近的那一刻,瞬间向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笑意,也有些生硬。 “谢莹,往日我们不怎么联系,今日你怎么忽然来府中找我了?” 薛明珠是故意这样说的,就是想让有心人听见了,也不会觉得她跟谢莹关系有多近。 谢莹哭着的脸上,有些错愕,“明珠姐姐......” 她们往日里关系最好了,怎么就不常联系了? 但谢莹还是没往坏处想,她听见身后大街上路过的百姓,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看向她们。 谢莹到底是脸皮薄,“我们还是进府里再说吧,我有事相求。” 薛明珠却不乐意了,故意看了门房一眼,让门房关上了半扇门。 “谢莹,你有什么话,我们就在这里说吧,府中来了贵客,不方便让外人进来打扰,父亲会怪我的。” 谢莹信了她说的话,然后凑到她面前,忽然抓住薛明珠的手,哭着轻颤说。 “明珠姐姐,之前你答应我的,会让薛二哥替我姐姐诊病,能不能现在就让他跟我入府啊?我姐姐不好了,真的不能等了......” 薛明珠眸光敛了敛,声音越发温柔,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半点没有宽慰谢莹。 “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我二哥,如今在京郊呢,你知道的,我上次与你说过,凝凝跟二哥发生了矛盾,抢走了玲珑灸针。 我二哥这阵子,一直在京郊那边,走访大师傅,想要重新做一副。” 薛明珠叹口气,“所以,我也是爱莫能助......要不,等我二哥回来,我再帮你问问?眼下你先回去吧。” 薛明珠说完,转身就往回走,示意门房将门关上,不要放谢莹进来。 而薛玉朗则是听见了她们说话的动静,自然也在一门之隔的位置,没有露面。 可薛凝却一把推开了宅门,“谢莹,我去找大夫,你带我去见谢姐姐。” 谢莹刚刚在看见薛宅大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心中充满绝望。 她从小经历了门楣凋零,见惯了见风使舵的人,她来之前以为薛明珠不会这样对她,可是薛明珠的敷衍保持距离,她又怎么看不出来? 谢莹只觉得心寒,可是却万万没想到,有人喊住了她,义无反顾的要帮她。 偏偏,这个人是薛凝,是她曾经最看不起的薛凝! “薛凝......” 谢莹红了眼眶,“你真的愿意帮姐姐?” 姐姐的名声,是被将军陷害的,但是外人不会信的。 谢莹见薛凝没有犹豫,昳丽的脸上澄澈坚定,“当然。” “薛凝,谁让你出府的?母亲刚刚说的话,你都忘了不成!你跟她们联系什么,就不能像明珠一样,为薛家着想吗!” 薛玉朗没忍住后对着薛凝吼了一句,怒火中烧。 他下意识以为,薛凝说的找大夫一起去,就是在逼他跟着,除了他以外,薛凝还能找到什么医师? 薛凝没有看薛玉朗,而谢莹则是眸子睁大,看向薛玉朗还有薛明珠。 “薛二哥在府......那明珠姐......” 谢莹见薛明珠移开了目光,没有跟她对视,被戳穿之后,更是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薛明珠扯了一下薛玉朗的衣袖,“二哥,别在门口跟她们争辩这个,不若先将门关上,把此事告知母亲吧。总不能让薛凝在门口,逼着你去诊脉,毁了你前程吧?” 薛玉朗觉得薛明珠事事为他着想,真是他的好妹妹,不像薛凝! 薛玉朗一挥袖子,门房将大门关上了。 谢莹看着薛明珠,没有再看自己一眼,她忽然自嘲的笑了,“薛明珠,枉我以前当你真的良善,是我眼瞎识人不清,错把鱼目当珍珠!” 而此刻愿意雪中送炭的人,只有薛凝! 两厢对比,谁好谁坏,谢莹只觉得往日里对薛凝说的那些难听的话,让她羞愧难当。 “薛凝,往日是我对不住你,等救了姐姐,我再跟你赔罪!” 薛凝看着她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将谢姐姐眼下的情况,长话短说,我带了银子,眼下时间紧迫,先去最好的医馆请大夫走一趟。” 忍冬说,“姑娘,走小巷子有近路,脚程可以快一些。” 她们一边走,一边听谢莹说了,那日薛凝带着蒋老夫人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不配当我姐夫,卢远也不配当将军!那些污名,你们别信,都是他故意泼冷水,听说是二叔欠了赌债,他们想着吃姐姐的绝户! 姐姐若是死了,嫁妆都是将军府的了,而卢远可以将他表妹纳进门,我听见了他们的谋算......” 谢莹眼眶一红,“他想着等姐姐死了,就抬表妹当正妻。这污名是他故意的,毁了姐姐,这样就没有人能怪他,对谢家忘恩负义,辜负谢家当年的提携之恩了!” 忍冬都没忍住,“他们怎能做出这样人面兽心的事!” 忍冬往日只觉得自家姑娘,在薛家的日子苦,之前还想着日后姑娘嫁人了,一切都好了。 但是,谢安县主的例子,让忍冬头一次对婚嫁产生了恐惧。 要是遇上了一个还不如薛家的,那姑娘往后可怎么办?! 就在薛凝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听见窄巷尽头,似是有兵器打斗的声音,她脸色瞬间一变! 第25章 孤日行一善 “啊——” 有人惨叫出声,但声音没来得及放大,就被人狠狠勒住,呼吸断断续续,充满了窒息感。 “孤,可不养叛主的畜牲。” 明明声色春风和煦,可三分漫不经心的笑,透着难以言喻的戾气,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没等薛凝她们跑开,一个副将拿刀逼着她们走了出来。 薛凝低着头,地上的尸体,穿着城防司护卫的锦衣,面色青紫,明显刚被人勒死。 薛凝咬了咬唇,在看清对面是何人的时候,她本就苍白的脸,更是血色尽失! 竟然又是封羡!算上这回,是她第三次撞见封羡了,其中两次都见过他杀人。 薛凝生怕封羡一个不乐意,就让人杀了她们灭口!至于忍冬跟谢莹,更是直接吓得腿软,要不是身后的锦衣卫扶着,恐怕直接瘫软在地。 她们都是闺阁大户人家的姑娘,哪里见过杀人满地是血的场面! 封羡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抬起头来。” “臣女薛凝,见过......殿下......” 薛凝看着那血珠,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封羡看她怕极了,却还强装镇定的样子,直觉好笑。 他一边抬手任由身边的医师为他包扎伤口,一边对着薛凝嗤笑了一声。 “孤倒是不知,薛有道那君子自居的老古板,养出来的女儿,这般喜欢听人墙角。五小姐,这是第二回了,你说,孤还应该放了你吗?” 薛凝垂眸,“殿下,臣女无意路过此地,什么都没见到也没听到,求殿下饶过臣女等人。” 谢莹更是一个劲儿磕头,吓得直哭,往日里天不怕地不怕,可是面对封羡,她吓得直哆嗦。 “嘶——” 封羡的手臂一疼,闷哼出声,不悦的瞥了一眼身边穿着白袍的年轻医师。 “方信,你这爪子是不想要了?” 那人却半点不怕封羡,而是直言道,“殿下,这可不能怪我,匆忙之间,我身上也没有灸针,能帮你止疼封住穴位,现在血流不止,所以才这般疼。” 薛凝瞧着这医师莫名眼熟,在他开口的瞬间,她终于想起了这人是谁! 这不就是当初薛玉朗拜入神医谷的时候,跟他不对付的,那个师兄吗?! 薛凝眸光涌动,五指捏紧袖中的锦袋,几个呼吸间就做下了决定,迅速上前一步。 她双手递上玲珑灸针,“臣女带了灸针,愿意献给殿下。” 方信眼前一亮,没等封羡说什么,就接过袋子打开,然后仔细看着灸针,连连称奇。 “还真是玲珑灸针啊,这东西不是薛玉朗的宝贝吗?你是他妹妹,当真愿意给?” 薛凝点头,“臣女愿意。” 方信用玲珑灸针,帮封羡止血止疼,封羡的情况大好,方信在他耳边说。 “殿下,这可是好东西,不说别的,止疼点穴是一流的,殿下的旧伤顽疾,可用这个......” 封羡看了一眼薛凝,“五小姐是想用这灸针换你们的命,还是另有所图?” 薛凝跪下,对着封羡行礼,然后开口说道,“今日之事,臣女绝不会与他人说起。玲珑灸针献给殿下,出自本心,但臣女确实有一事相求。 想求殿下将方神医借我一用,让他随我去一趟将军府,救谢安县主一命!” 薛凝知道自己得寸进尺,跟封羡谈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况且他很可能杀了她们灭口。 但是,薛凝不得不赌一把,因为若是有方信在,谢姐姐就有救了! 忍冬跟谢莹,也跟着磕头,哭着说,“求殿下救命......” “薛五小姐,孤在你眼里,是什么救世主吗?孤看上去很闲?” 薛凝心中打鼓,但已经没有退路,她抬头看向封羡。 只见封羡眸光深邃,盯着她笑了,可这笑在薛凝看来,更像是催命符! 封羡把玩着灸针,“既如此,还是送她们一程吧。” 薛凝心里咯噔一下。 “殿下的意思是要......” 副将邵晟抬手放在脖子上,横着动了一下,‘灭口’两个字没等说出来,就被封羡踹了一脚。 “邵晟,这里是京都,不是你乱杀的北齐,你怎么比孤杀气还重?” 封羡说完,转身上了马,“备马车,找几个锦衣卫送她们过去。” 话落,封羡扯下一个腰牌,扔给了方信,“你跟着她们去。” 薛凝紧绷的心终于松了下来,“臣女替谢安县主,先谢过殿下救命之恩。” 薛凝也没想到,封羡真的愿意答应她,也许,封羡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充满戾气毫无人性。 封羡上马,居高临下看着她说,“孤留着你的命,可不是听你说这种不值钱的话。听闻五小姐是姑苏刺绣无双,几个月后,太后寿辰......” 薛凝心中明白了封羡的意思,“殿下放心,臣女定当为太后的喜好,尽心尽力准备绣品,助殿下一臂之力。” 封羡看着薛凝离开,直到身影消失,才收回眸光。 “殿下,太后似乎也不是很喜欢绣品啊,您今日这作风,不像您啊,要是往常,您早灭口省心了。” 邵晟是封羡打小的亲信,自然不像其他人说话那么畏缩,透着亲厚。 封羡气笑了,“孤就不能日行一善?” “殿下说这话,您自个儿信吗?要不先把您袖子上的血,擦擦?” 封羡给他一脚,“今晚抓不到跑了的那个细作,孤拿你是问。” 封羡直接将人打发了,自己却站在原地没走,看着手腕上的佛珠,眸光深邃,让人猜不透在想些什么。 - 薛凝跟谢莹还有忍冬,身后跟着锦衣卫的人,终于快步赶到了将军府。 将军府此刻却并没有大门紧闭,而是开着门,门口竟是连门房都不见了,让人心中起了疑惑。 就在薛凝刚要走进去看看的时候,将军府中却出来一行人。 几个小厮抬着一个草席,上面蒙着白布,他们一边走,还一边说着“晦气”。 薛凝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而谢莹在看见草席之中,露出来的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腕,看着上面的玉镯,整个人直接轻颤,崩溃一般冲了过去! 第26章 她眼眶酸涩到不敢看 “你们在干什么!抬着的人是谁!” 谢莹扯住其中一个小厮,眼眶猩红一片。 小厮看见谢莹的瞬间,有些心虚道,“二小姐......你,你还是进府,问老夫人吧,奴才不清楚......” 谢莹却不信,撕扯让她们将人放下,几个小厮早就得了命令,草席里的尸体,他们不到京郊,是不能打开的。 但是所有人心中,都清楚里面死了的,到底是谁。 “放开!我让你们放开!” 谢莹被挣不过,直接被推开差点跌坐在地上。 薛凝将她一把扶住,然后跟身后的锦衣卫说,“麻烦几位大人,将他们拦住。” 锦衣卫一出手,高下立见,几个小厮手稳不住,将草席跌落在地上。 “你们是谁?将军府也是你们能私闯的地方?等将军回来,要你们好看!” 锦衣卫冷言少语,直接亮了腰牌,让他们瞬间闭了嘴。 “锦衣卫......” 这京中,无人敢惹,因为锦衣卫两厂都是东宫废太子封羡的人马,他们连皇上的话都不听命,只听殿下一个人的。 谁人不知,别说是他们这些小厮了,就是朝中大臣,他们也敢当街杀死,事后给扣个谋反的帽子。 地上的草席,一点点铺开了,露出了里面的人...... 薛凝看见熟悉的裙摆,眼眶一阵酸涩,甚至有些不敢看了...... 就在这时,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县主!别丢下碧荷!” 丫鬟碧荷身上还带着伤,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她紧紧的抓着谢安县主的手。 “都怪奴婢不好,是奴婢没有守在你身边,才让你被他们害了命,呜呜......” “姐姐——” 谢莹不敢相信,姐姐就这么死了,还是死的不明白! 薛凝指间轻颤,看着地上没了气息的谢安,她蹲了下来,眼眶一阵通红。 “谢姐姐......” 薛凝看向方信,“方神医,求你看看,谢姐姐还有没有救......”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方信,满是期盼,希望能出奇迹。 然而...... 方信的手指落在谢安的脖颈还有鼻息上,然后叹了口气摇头,“人已经死了有半个时辰了,没救了。” 薛凝心中刺痛,都是她不好,来晚了,终究是来晚了,一切都迟了。 若是今日没有耽搁,不,若是昨日,她就直接找好大夫,先来看一眼,也许谢姐姐还有救。 她脑中都是当初,谢安对她的好,音柔笑貌,好似还活着。 几个小厮见事情藏不住了,眼尖的人早就进院子里,跟老夫人禀告了。 卢老夫人带着一行人走了过来,看见薛凝的时候,眉心蹙了蹙,冷声说。 “来人,先将二小姐带下去。至于薛五姑娘,将军府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未出阁的来插手,速速离去。” 几个小厮在卢老夫人的示意下,又要将尸体抬起来,谢莹疯了一般撕扯。 “放开,你们要带我姐姐去哪儿!把她放下!” 卢老夫人有些不耐烦,看了身后的嬷嬷一眼,两个嬷嬷将谢莹拉开。 “人死了,自然要快点找个棺材下葬,放在府中多晦气,谢莹你安分一点,从今日起,没人护着你了。你若是听话,将军府还能留你一口饭吃。” 谢莹挣脱不开,声音喊到嘶哑,“你们这是草菅人命!是你还是卢远,害死了我姐姐!我要告状,我要入宫面见太后!” 谢莹没等说完,就见卢老夫人脸色一沉,更是让身后的人捂住了她的嘴。 “薛五姑娘还在这里,是不想要你自己个儿的名声了?当真要为这般人尽可夫的女子出头不成?” 薛凝知道她在威胁自己,这京中所有闺阁女子,都在意名声,但是薛凝知道,有些情谊,远比名声重要! 薛凝看着他们说,“将谢安县主放下,否则我现在就报官。” 薛凝的话,让卢老夫人脸上一沉。 “报官?凭什么?她虽然是县主,可如今已经是我卢家妇,之前做出那般丢人的事,我卢家没追究也就罢了。如今是她自个儿不争气,被人发现人尽可夫之后,羞愤郁结于心,死了也不关将军府的事。 我儿是将军,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我看何人敢管我将军府的闲事!” 薛凝身后的锦衣卫不为所动,直接亮了腰牌。 卢老夫人被怼了一脸,心中气愤,却不敢跟他们对着来。 “薛姑娘,我知你跟谢安感情深厚,可是她死了,与旁人无关。我儿这段时间,并没有回府,更是跟她没有任何接触。 她在自己的院子里气绝身亡,我能给她下葬了事,已经算全了情义了。她如今的名声,大办丧事是不可能的,想必她自己都不愿意让京城看笑话。” 薛凝却丝毫不退让,“谢安县主是皇亲国戚,是否名声有污点,死的是否与他人无关,此事将军府应该是没有资格下定论。 卢老夫人,您若是为了将军着想,更是不能让谢安县主草草下葬,否则日后,太后想起来了,恐怕将军府难辞其咎!” 卢老夫人脸色一变,思索再三,又看向旁边拿着刀的锦衣卫。 她深呼吸一口气,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谢莹,都是谢莹将人招来的! 她之前还真不知道,谢莹还有这本事,认识东宫的人了? 卢老夫人并没有觉得,锦衣卫是薛凝带来的,毕竟薛凝要是有这本事,之前也不会连拜帖都没人给写。 最后,卢老夫人让人将谢安县主抬了回去,冷声看着薛凝说。 “薛五姑娘的本事,今日我领教了。一切等我儿回府之后,再议。眼下我就不留薛姑娘了,你速速离府!” 第27章 别怕,她在 卢老夫人示意小厮,将谢安的尸体抬进去,但是他们没等动手,就听见薛凝开口。 “老夫人,谢安县主的尸体,你们不能动。” 卢老夫人气急,“薛凝,你还有完没完,我给你几分脸色,你别蹬鼻子上脸!” 薛凝却对着锦衣卫说,“大人,谢姐姐虽然出身谢家,但是满门荣耀护我大周,如今她死的不明不白,既然曾经被封为县主,那就是皇亲国戚。 所以,麻烦大人,暂时将她体面的护送到京兆尹,死因还需要官家定论。” 锦衣卫有点为难,他们虽然听从殿下的意思,过来帮薛凝,但说好的是诊病,如今死了人,后面的闲事...... 也不知道殿下的心思,到底是何,若是他们办错了差事,那可就糟了! 几个锦衣卫看向方信,寻求意见,心知方信虽没官职,却是殿下的府医跟幕僚,很有地位。 方信捏了捏玲珑灸针,看着薛凝,思索片刻说,“就听薛姑娘的意思,先将县主抬走吧。” 薛凝心中松了口气,对方信行了礼,“谢过先生。” 卢老夫人见锦衣卫真的将尸体抬走了,脸上惊慌,“住手!你们快点将人放下!我儿子可是将军!” 可是,锦衣卫半点没有给她脸面,直接将人抬走了。 卢老夫人对薛凝咬牙切齿,指着她气得手指轻颤,“薛凝,你简直不知所谓!等我儿回来,我定让他去你薛家,找你算账!” 卢老夫人瞪了一眼谢莹,狠狠的扇了谢莹一巴掌,“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我卢家若是出了事,你也得陪葬!” 卢老夫人不敢将薛凝怎么样,却杀鸡儆猴,当着薛凝的面,让人打谢莹。 可是,没等她第二个巴掌落下来,就被薛凝拦住了。 薛凝的眸色透着寒意,“卢老夫人,殿下的锦衣卫,既然已经将县主的尸体送去了京兆尹,那么你应该知道,县主的死因,很快会对簿公堂。 眼下,若是谢莹在你府中也出了事,恐怕有灭口嫌疑,要是谢家最后的两个香火,都死在你卢家,卢将军的名声还有官位,恐怕是保不住了!” 卢老夫人脸色变了变,倒是冷静了不少,虽然看向两人压不住的怒意,最后还是沉声说。 “将军府是清白的,县主是自己羞愧而亡,与我将军府何干?薛五姑娘,话可不能乱说。” 卢老夫人知道眼下再对峙下去,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然后拂袖离开,但是却让人盯紧谢莹。 谢莹脸被打肿了,狼狈憔悴,双眸通红,像是快疯了一般。 直到她被人松开,她看向薛凝,眼泪直流,抓着薛凝的手说。 “薛凝,我......我该怎么办?姐姐死了,姐姐不会自杀的,都怪我,我之前怎么就那么粗心......” 谢莹知道,全天下对她最好的人死了,往后她再也没有姐姐,再也没有家了。 她一夜之间,被迫长大。 她眼里满是恨意,“等卢远回来,我就跟他同归于尽,杀了他!姐姐就是被他害死的!” 不能报仇,她也不想活了,因为她往后留在卢家,也没好日子过了。 薛凝的手落在她的脸上,擦掉了她的眼泪。 薛凝红了眼睛,轻颤的语调却坚定,“谢莹,不要冲动,若是谢姐姐活着,最希望的就是你过的好。她有多疼你这个妹妹,我知道,你也知道。 所以,你更不能辜负她。” 薛凝拍着她的后背,“别怕,还有我在......” 谢莹因为薛凝的这句话,终于绷不住,浑身都而防备愤怒消散,却哭的撕心裂肺。 这一瞬间,薛凝让她仿佛看见了,姐姐还活着,姐姐还在,奇迹般的被安抚下来,却心中更痛了。 薛凝轻声说,“我不会让谢姐姐白死,所有害她的人,都会得到应有的报应。无论是她的嫁妆还是被污了的名声......我都会,帮她讨回来!” “薛凝......” 谢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却难。 姐姐有薛凝这样的闺中好友,此生无憾! 往日里姐姐总说她识人不清,原来当初真的是她眼瞎,看不见薛凝的好。 薛凝看了一眼身后几个想要偷听的嬷嬷,她压低了声音说。 “这几日你暂且留在将军府,定有事发生,到时候你让人传消息到薛宅佛堂后门,那边薛家的人不会注意。” ...... 薛凝安顿好谢莹之后,一行人离开了将军府。 薛凝再次对着方信道谢,“谢过先生,劳烦先生转告殿下,大恩薛凝铭记于心。” 方信扬了扬手中的灸针说,“好说。薛姑娘,既然报酬我都拿了,自然不能没帮上忙。况且你不用担心,殿下对自己人一向好说话,不过是将人抬到京兆尹,算不上什么大事。” 薛凝不知道,方信是不是误会了她跟封羡的关系,她跟封羡,可不是自己人! 最后,她还是厚着脸皮再次道谢,这才离开。 - 薛凝带着忍冬回府之后,很快就有了动作。 “忍冬,拿着这些银子,去城隍庙那边的乞丐那里,传出去一个消息,就是这般......” 忍冬附耳倾听,然后眸色凝重点头,“放心吧姑娘,奴婢会办好的。” 两日后。 京城大街最出名的酒楼醉风居。 封羡坐在雅间里,手指慵懒的捏着酒盏,似笑非笑,眸色沉沉,看上去浑身煞气,让他身边的几个锦衣卫,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这时,楼下说书人,讲了一个男子薄情寡义的故事,倒是喧嚣的酒楼,不少人都在仔细听。 听完之后,讨论的热火朝天。 “这故事意有所指啊,谁都听出来,是在说那忘恩负义的卢远将军!” “什么?卢远将军怎么忘恩负义了?前几日满京城都在同情他,说他娶了县主,结果那县主跟府医偷情有了孽种,简直是家门不幸!” 另几个人立刻说,“你这消息都过时了,这事情有了反转,我有个亲戚是卢远将军府的下人,听说那将军才是跟表妹偷情之人,反而倒打一耙!” 第28章 跪下,她可知错! “据说当初谢家同意让女儿下嫁给卢将军,是因为他立誓不纳妾,此生只与县主举案齐眉,结果他跟家道中落的表妹暗通款曲......” “啧,他想要那富贵权势,又舍不得青梅,背后偷情,那表妹听说肚子都大了,被县主撞破,结果几人吵了起来,县主这才被推搡之间流产,后面又被泼了污水,名声尽毁......” 不少人一阵唏嘘。 “这要是真的,那县主可太惨了!可是,这都是传闻吧,当不得真,没准是皇家为了压下县主的丑闻,才这般说卢将军的!” 此刻楼上的封羡,听了个七七八八,原本沉着的脸,却忽然嗤笑了一下,俊颜脸上的阴沉,一扫而光。 邵晟没忍住问自家殿下,“殿下,您笑什么啊?可有什么好玩的事?” 他心道殿下刚从大理寺出来,上刑罚杀了人,现在又变天高兴了? 封羡玩味的说,“小猫儿也会亮起利爪挠人,倒是不笨,还知道以牙还牙......” 邵晟反应过来,“殿下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这次为何帮薛五姑娘趟这浑水?” 邵晟挠头,“难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要是这样,也说得过去,毕竟薛姑娘长得确实极美,轮美貌这一点,配得上自家殿下。 封羡笑骂了一句,“孤看你是在北齐时间久了,脑子都坏掉了。你好好想想,谢安的尸体如今在那儿?那卢远在朝中,又是谁的人?” 邵晟拍了一下脑袋,“原来殿下是想着,拖薛家和宸王下水,一箭双雕啊!” 卢远将军是宸王的人,是殿下夺了这天下,最大的障碍。 而薛姑娘的大哥薛严,如今正是京兆尹! 薛宅,佛堂。 “姑娘,如今京城大街小巷,都在讨论谢安县主跟卢远将军,每天都有百姓去京兆尹那边,打听会不会审县主死因这个案子......” 忍冬说完,还拿出了一张纸条,递给薛凝。 “这是刚刚,谢莹姑娘差人送来的。” 薛凝打开纸条,上面一行字。 ‘卢远这几日在京郊天安寺,打着给姐姐超渡祈福的幌子,跟他表妹在禅房私会。’ 薛凝捏紧纸条,然后让忍冬烧掉,她眸光凝重,思考片刻,已经有了决定。 “忍冬,帮我收拾一下,准备去天安寺小住。” 忍冬点头,“可是姑娘......去天安寺住上几日,老爷跟夫人那边,恐怕不会让你出去......” 忍冬眸光复杂,这些日子,夫人停了佛堂这边的月利,一直在等着姑娘服软,老爷更是迁怒姑娘,一直等着姑娘服软。 眼下,他们又怎么会同意,姑娘离开薛宅呢?! 薛凝起身,听见有人敲了院子里的门,她已经起身开口说。 “不必担心,出府的时机已经到了,一会儿你不用跟着我过去,尽快收拾东西就好。” 话落,佛堂的院门被推开,来人是温氏身边的柳嬷嬷。 柳嬷嬷神色凝重,“五姑娘,老爷跟夫人,在主院等你过去。” 薛凝点头跟上,没有问是何事,倒是让柳嬷嬷多看了她几眼,心道莫非五姑娘不晓得,是去受罚的,怎么还这般从容? 主院。 薛有道拍了桌子,眸光沉沉看向薛凝。 “孽障,跪下!你可知错!” 薛有道气不打一出来,见薛凝站在院子里,没有吭声,他训斥道。 “薛凝,你每日不惹出一个祸事出来,你心中难受是吗?简直就是我薛家的孽债!你不顾大哥的前程让全家丢脸,前几日又差点毁了你二哥的名声,让他去将军府!” 薛有道差点背过气去,“你胆子倒是大,还跟殿下扯上了关系,带着锦衣卫带走了谢安县主的尸体,这也就罢了,你怎么能送去京兆尹!你难道不知,这是给你大哥添麻烦,是在把我薛家放在火上烤吗?!” 薛凝一直没有辩解什么,没有吭声,越是一言不发,越是让薛有道生气。 薛有道拍了桌子,“殿下跟宸王夺嫡,闹的满朝风雨,我薛家一直独善其身,你可到好,因为你这举动,直接得罪了宸王,你可知那卢远是谁的人?那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宸王!” 在薛有道看来,要轮夺嫡成功,宸王的赢面比封羡大,因为谁人不知,陛下并不喜欢太子,否则也不会将他送到北齐为质十年之久,没有人想过他能活着回来,也没人知道他这十年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屈辱。 眼下的封羡,在薛有道看来,就是个满身戾气的疯子,喜怒无常,报复朝野,他可不想跟封羡扯上关系,那是不要命了! “卢家如今找上我薛家,薛凝,你还有何话要说!我看光让你在佛堂下跪自省,这惩罚实在不够!我若是不重罚,实在无法给卢家一个交代!” 薛凝就在这时,才抬头开了口,对着薛有道躬身。 “父亲,那便罚女儿,即刻去天安寺,青灯古佛吧,此事不了,薛凝绝不回京。” 薛有道脸色变了变,倒是没想到,薛凝自己倒是识趣,原本他想好的惩罚,倒是轻了。 毕竟,在闺中女子看来,没有什么比逐出家门,要严重,这被外人听见了,也都会嘲笑,是被家族厌弃不喜,犯了大错,有损名声。 温氏却眉心蹙了蹙,“老爷,那天安寺在京郊,又是山上,不若让她在佛堂......” 温氏也不知怎么了,这段日子薛凝不再围着她转,她反而开始注意薛凝,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被京中其他夫人,觉得她苛待亲女,偏爱养女。 薛有道拂袖,“薛凝,既如此,你即刻就动身,事情没了,你别会家!” 薛凝却心中得偿所愿,半点没有不情愿,“女儿告退。” 薛有道沉声跟温氏说,“她走了也好,免得这段时日惹出事端,再将薛家牵连进去。若是她再不老实,便不用回来了......” 薛凝走出了主院,回了佛堂,忍冬已经将东西收拾好了。 两个人准备立刻出府去天安寺,然而,刚走到薛宅大门口,薛凝就被人喊住了! 第29章 那杯酒 “薛,凝。” 薛严刚从衙门回府,撞见薛凝,他眸色凝重,容色冰冷却复杂。 薛凝抿了抿唇,却并没有想跟他说什么,脚步只是顿了一下,就想要继续上马车。 薛严本就蹙着的眉心,因为薛凝的动作,越蹙越紧,他上前一步,捏住薛凝的手腕。 “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好好谈谈。” 薛严沉声说,“薛凝,这几日我一直都想不通,你为何忽然之间,就变成了这样,不再把家人放在眼里,上次屏风的事情,你不觉得应该给全家一个交代吗?” 尤其是给他一个交代! 薛凝眸光冷淡,“我与你无话可说。” 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她不知道薛严怎么了,当初她围着他这个兄长转的时候,他从来不会主动跟她说话。 现在反倒是,一次两次的,想要跟她谈谈,真是稀奇。 薛严深呼吸一口气道,“既然你不想认我这个大哥,为何还将谢安县主的尸体,送到京兆尹?这京中谁不知道,她的死如今就是个烫手山芋,无人会管。 但是你之所以把人送到京兆尹,不就是仗着我是你大哥,所以你才敢如此!” 薛严眸光一沉,“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如今还逃避与我谈话,薛凝,你真以为,这案子我会受理?如今这件事满城风雨,你将薛家置于何地?” 薛凝看向他,“正是因为所有人都在关注此事,若是你不受理,才是真的将薛家放在火上烤。” 薛严气笑了,她果然跟以前一样,做任何事都有目的有心机,从不像明珠那样单纯! “卢家不会善罢甘休,我大可以直接将案子给大理寺,如今大理寺宸王与太子殿下一分为二,我想来宸王定然愿意接这个案子。” 薛凝眸光敛了敛,“你到底想要与我谈什么?” 薛严沉默半晌,盯着她才开口,“我今日只是想要你一句真心话,你跟我闹,跟玉朗闹,跟父亲母亲闹,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才会像以前那样,乖顺一点? 只是一个刺绣,你以前从来不会跟我这般,为何......不再喊我大哥了?” 薛凝心中讽刺,终于知道为什么薛严,三番两次纠缠她刨根问底了。 原来是因为不习惯,可以后,他都要不习惯了。 薛凝平静开口,没有任何期待,“我说了,你就会秉公办理?因为那杯酒......” ‘有毒’两个字没等说完,就见薛严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薛严冷着的脸上满是怒意,“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死性不改!原来说到底,你就是因为嫉妒明珠,我与你二哥确实在二选一的时候,选了明珠。 可明珠体弱,不能饮酒,她为何会体弱,你是不是忘了?是因为当初三弟救你,溺死在了湖中,而明珠则是不要命的去救三弟......” 薛严觉得薛凝实在是不懂事,对她失望至极,他总以为,薛凝说的这杯酒不过是气话,因为以往更过分的事情,又不是没有,也没见薛凝变过。 看来,是他想错了,薛凝就是死性不改。 薛凝在听见他提起三哥的时候,平静的脸上有了波澜,五指紧了紧。 三哥是她此生无法偿还的亏欠,可当时她是被人推着落了湖,事后与家人说起,却无人信他。 所有人都说是她任性贪玩,才害了三哥。 而她‘害死’了三哥,薛明珠却差点救了三哥,所以从那天开始,薛家的所有人,都对她不好了,包括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罪,想要对家人好,赎罪,替三哥尽孝。 薛严说,“薛凝,你太让我失望了,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如今看来,你就是换了一种手段,想要引起家人的关注,就像小时候一样任性,连累他人,愚不可及!” 薛严见薛凝没有看他,一直不吭声,更是心中愤怒,联想这几日被朝中友人嘲笑屏风的事情。 他说出了最伤人的话,“薛凝,全家为何都对明珠好,那是因为,所有人都在想,为何当初死的人不是你,偏偏是三弟!” 薛凝苍白的脸色,声音很轻,自嘲嘶哑。 “放心,我就快死了,会让你们称心如意的。” 薛严只觉得薛凝说的是气话,半点都没有相信,她一个活生生,能给全家气成这样,找了不少麻烦的人,怎么可能快死了? 不过又是她争宠的手段罢了,薛严又带上了以往的偏见,却站在府门口,眸光一直盯着薛凝薛凝上了马车,消失在街口,他这才拂袖回府。 薛严也不知道怎么了,虽然明知道她在赌气乱说话,可心中下意识有种不安,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刚刚薛凝没有说完的话,那杯酒...... “大哥,你怎么一直站在门口,不进来?” 薛严抬头,看见了薛玉朗,他走了过去,耳边是薛玉朗说着太医院都在讨论,谢安县主死了这件事。 薛玉朗蹙眉说,“这薛凝还真是能给全家找麻烦,又是她惹的祸,还好那日明珠关了门,将那谢莹赶了出去,否则薛凝八成要磨我,让我去给谢安诊病。” 薛严却并没有接他这个话茬,而是忽然开口问了一句,“那日公主府中,薛凝喝下的那杯酒,你确定没事吗?” 薛玉朗顿了一下,随后笃定道,“当然了,你还不信我的医术吗?薛凝现在不是活蹦乱跳吗,那酒中能有什么毒?怎么,她又跟你说这件事了?” 薛玉朗想到玲珑灸针,心中再次不爽。 薛严摇了摇头,他就知道,是他想多了,薛凝能出什么事? 第30章 天安寺 天安寺在京郊,路不是很好走,马车颠簸。 薛凝坐在马车上沉默不语,微微挑开帘子,看着漫山遍野的柳絮,思绪仿佛回到了,当初她在姑苏的那几年。 那时候薛家所有人都怪她害死了三哥,将她留在老宅的佛堂里自省,她才五岁。 她在姑苏的那几年,一开始还好,后来许是全家都将她忘记了,老宅那边见京城再也没了书信。 他们开始苛待她,先从吃食,后面又是衣裳,小孩子长的快,有一年寒冬,薛家的那些旁支亲戚,给她的棉衣,穿着一点都不保暖。 她还被其他人欺负,扔到了庄子上,她小小的身板哭的厉害,很快就冷的晕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救她的是一个极为俊朗的少年郎,差点让她以为自己死了,看见了天上的小仙君。 他明明有些狼狈,却周身气质矜贵,指着她破了的棉衣,漫不经心的说,“柳絮做成的冬衣,可是会冻死人的,怪不得你哭的跟个花猫儿似的......” 薛凝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忽然就想起这些往事。 如果当初她就冻死在姑苏,也许薛家的人,也只会道一句,合该是她的命。 她死了,他们也就得偿所愿了。 “姑娘,我们到了。” 薛凝点头,跟忍冬下了马车。 薛家的人将薛凝送到天安寺之后,跟住持说了些什么,又留下了一点香火钱,就离开了。 薛凝被安排在了一间禅房。 “谢过小师傅。” 忍冬见人都走了之后,这才小声跟薛凝说,“姑娘,我们接下来要如何?” 薛凝眸光动了动,“你去瞧瞧,随便跟住在这里的香客聊上几句,从她们口中,不难知道卢远住在了哪间禅房,暂时别打草惊蛇,我也出去转转,与你分头行动。” 卢远来天安寺祈福,眼下都成了百姓讨论的茶余饭后,所以薛凝笃定,他为了名声做给其他人看,更是会大肆旗鼓的为亡妻诵经祈福。 忍冬,“姑娘,我这就去。” ...... 入夜。 寺庙的夜风中,伴随着清浅的木鱼声,还有师傅在诵经。 这几日恰逢方丈悟心坐化,京中来了不少达官显贵的家眷,住在了寺庙,虔诚祈福诵经,送方丈最后一程。 薛凝已经打听了卢将军住的禅房位置,也听忍冬说了,他那表妹,倒是也跟了过去,只不过白日里住在更偏远的禅房,撇清关系。 接下来,薛凝只需要将人直接引过去,让所有人亲眼看见,他们私会,那直接就坐实了是他对谢家忘恩负义,辜负逼死谢安县主! 薛凝首先要做的,就是让卢远身败名裂,谢姐姐尝过的苦,这人面兽心的,也要亲自尝尝,才能告慰她在天之灵。 薛凝看向忍冬,“我先过去,一会儿你直接将住在禅房的香客,引过来。” 忍冬点头,“放心吧,姑娘。” 薛凝来到了禅房,距离不远不近,她躲在树后,夏夜闷热,禅房的窗户开着,昏暗的烛光晃动。 薛凝看见房间之中的卢远,身边的女子正为他宽衣解带,两个人抱在一起。 卢远正低声宽慰着怀中之人,女子将他的手放在了怀孕隆起的肚子上,他眸光柔和期待。 薛凝咬了咬唇,眸光却一冷。 卢远在期待这个孩子的时候,可曾想过,谢姐姐肚子里也怀了他的骨肉,却被他活生生推的流掉,让谢姐姐一病不起,含恨而终! 薛凝左等右等,却不见忍冬将人带过来,而就在这时,她瞧见有人过来,敲了敲禅房的门。 “将军,是宸王传来的消息,说有要事!” 卢远的脸色变了变,随后匆忙穿衣服。 薛凝心中着急,若是卢远走了,她不知道还要等何时才有这般好的机会。 就在这时,之前的那些夫人们,一股脑冲了起来,其中一个踹开了禅房的门! 那夫人高声喊了一句,“我到要看看,是哪个狐狸精,勾的你这个老东西不回府!” 这夫人是京中出名的悍妇,丈夫一向喜欢寻花问柳,结果他们却抓错了人,无意中撞破了卢远跟他表妹衣衫不整...... “卢......卢将军,怎么是你......” 众人脸上惊诧,一个个又将目光看向他怀里的女子,脸色更是精彩非常。 卢远眸光一冷,“你们是何人?滚出去!” 他表妹吓得躲在他怀里,脸色发白捂着肚子,“表哥,我肚子好疼,孩子......” 卢远立刻喊人,“来人,快点叫大夫!” 卢远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可眼下不能撇清关系,不管表妹,毕竟怀了他的孩子。 他倒是想让所有人都把嘴闭严了,威胁了几句,至于灭口,在天安寺是不可能的,他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触犯律法。 他眼看着这些人走了,心中却焦躁愤怒,不用想也知道,明日京中会会对自己如何评价,终是要变天了...... 薛凝眸光敛了敛,等这些人散去,她心中却是一沉。 不好,忍冬呢! 她虽然达到了目的,但是事情的走向,却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薛凝转身,迅速走回自己的禅房,若不是出了事,忍冬不可能中途跑开,没有将人引过来。 薛凝几乎是跑着会拆房的,她着急的额角溢出了细汗,却顾不得擦。 第31章 孤又没罚你,这就吓哭了? “忍冬!” 薛凝在跑回自己的禅房时,看见了忍冬倒在地上。 她心下一紧,连忙蹲下将忍冬抱起来,轻声唤着,可忍冬并没有反应。 薛凝的手指轻颤放在她鼻息上,感觉到了她平稳的呼吸,还有她身上曼陀罗的花香,她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迷药。 她正打算扶着忍冬回禅房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就在不远处! 薛凝五指紧了紧,不知道忍冬的晕倒,是何人所为,是这两人吗?! 薛凝放轻了脚步,躲在树后的阴影里,向不远处看去。 只见亭子里,穿着一身玄色锦袍的男人,背对着她,让她看不清脸。 而他对面,是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暗卫,半跪下行礼说。 “殿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那陈夫人引了过去,想必明日京中,会有热闹。”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手腕上的佛珠,笑意发冷。 “让人盯着他跟宸王这两日的动作,必要时,卢远底下的人也不用留着了。” “是,殿下。” ...... 树后的薛凝,几乎屏住呼吸,生怕呼吸声被封羡听见。 她怎么也没想到,又撞见了封羡...... 原来刚刚的人,是封羡的暗卫引过去了,那忍冬...... 想必也是他们迷晕的,也许是忍冬过来的时候,撞上了他们。 薛凝看着暗卫轻功离开,而封羡也起身,她看着封羡的背影逐渐远了,她才敢呼吸。 薛凝这一晚上的跌宕起伏,让她身子有些发软,就在她要扶着忍冬回禅房的时候,却忽然又听见背后响起一道声音。 “五小姐这听墙角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薛凝背脊一僵,回头就看见月色下的封羡,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眸光让人琢磨不透。 薛凝按理说应该害怕的,但是此刻却被他看得脸上一热。 “臣女没有偷听,只是碰巧......” 也许是撞见封羡的次数多了,让薛凝下意识觉得,他应该是不会杀她。 “那五小姐与孤,碰巧的次数有些多。” 她站的脚有些发麻,她垂眸轻声说。 “殿下,若是没有其他吩咐,臣女先行告退了,殿下恩情臣女没齿难忘,今晚的事,臣女不会与任何人说。” 可薛凝刚走了两步,手腕忽然被封羡攥住,她差点惊呼出声,脚上一软,直接往后倒去。 她却并没有摔在地上,耳边听见一道闷哼声,紧接着她脸颊顺着纤细的脖颈,绯红蔓延。 她竟然撞到了封羡的怀里! 自古男女授受不亲,薛凝有些慌了神,正怀疑封羡是不是孟浪的时候,却见他眸色发冷,沉声说了一句。 “乱跑什么?” 薛凝挣脱不开他禁锢的手,试图跟他讲道理,“殿下......” 封羡一把揽住她的纤腰,“抓紧孤。” 薛凝没等反应过来,就直接被他抱起来,轻功上了房檐,她差点吓得惊呼出声。 封羡见她脸色煞白,轻颤却又慌忙咬着唇瓣,不敢吭声的样子,薄唇轻佻。 “五小姐,今晚就可以为孤报恩。” 薛凝刚想要说什么,就看见了不远处的火光,还有隐隐约约传来的脚步声,天安寺彻底乱了套。 “忍冬!” “放心,你那个侍女,不会有事。” 薛凝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禅房里。 在有官兵搜查,敲开她禅房门的时候,薛凝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怦怦直跳。 “大人,臣女是礼部侍郎薛有道之女,不知大人们深夜来访,打扰臣女休息,是所为何事?” 薛凝半推开禅房的门,看上去平静冷淡,语气确实透着愤怒不悦的。 几个人听她这般说,态度倒是客气了一些。 “薛小姐,我等唐突了,只是宸王被行刺,有逆贼逃到了天安寺,我等奉命追查,每个禅房都会搜,并不是针对小姐。” 薛凝心中惊涛骇浪,封羡刚刚直接躲了,想必宸王被行刺这件事,八成跟他有关系! 她面色不变,“虽然是禅院,可如今是我住的闺房,起能让你等说搜救搜,事关我的名节,容大人见谅。” 其他人对视了一眼,今晚他们来这天安寺搜逆贼,几个禅房里,遇上的官眷,不止薛凝一人。 “薛姑娘,我们可以不进去,烦请你将门打开一些,大家站在门口瞧瞧,这禅房没有屏风,里面有没有人,一目了然。” 薛凝打开了另一边的门,他们的目光一一扫过,直到停留在床上的隆起的锦被时,薛凝心跳如鼓。 就在有人开口要问薛凝的时候,匆匆敢来的侍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薛姑娘,我等告辞,望海涵。” 薛凝看着他们离开了,这才深呼一口气。 薛凝将房门关上的时候,手指还有点发颤,脸色发白。 等她回头的时候,却看见封羡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烛光下,薛凝昳丽的脸上,双眸有些发红泛着水汽,在封羡看来,像是受了委屈。 封羡盯着她嗤笑了一声,矜贵的坐下,随后倒了两杯茶,修长的手指推到她面前一杯。 “孤又没罚你,胆子这般小,吓哭了?” 还真是,越看越像小猫儿。 薛凝心中很乱,自己都没发现,就这样接过了封羡递给她的茶杯喝了下去。 喝完之后,她才察觉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越了规矩,封羡的身份,她怎么能让他给自己斟茶! 第32章 赌上性命,你敢吗? 薛凝捋了捋思路,瞬间想通了今晚发生的所有事的关联。 怪不得封羡当时同意了,让锦衣卫跟着她去了谢安县主那里。 原来是因为,他一早就看卢远不顺眼,想要除掉卢远,正所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虽然她发现了封羡跟暗卫的谈话,但是想必现在,她对于封羡来说,还是有利用价值的,所以封羡不会杀她。 想太多也没用,因为封羡若是真的想要杀她,她也没有反抗的机会。 “臣女求殿下,为臣女指一条明路。” 薛凝忽然看着封羡,眸光坚定。 封羡捏着茶杯,打量了她一眼,俊颜却并没有惊讶,似是早就猜到了,她会这样说。 “薛凝,你想要为谢安申冤,可这条路不好走,而且注定满是荆棘,会碍了这朝中某些人的眼,没准会因此丧命,也求助无门,也许是条绝路......” 封羡挑眉,声音温润却没什么感情,“所以,你当真要为了她,做到如此吗?你敢用命去赌,为她申冤,让害她的人付出代价吗?” 封羡没等薛凝回答,就嗤笑了一声摇头说,“孤看你啊,还是就此打住罢了,孤今日心情好,可以不要你的命,只要你管好你的嘴,别出去乱说。” 封羡直接起身,正打算推开禅房的门离开,却见薛凝忽然在他身后开口说道。 “殿下,薛凝敢赌。求殿下指一条明路。” 封羡脚步顿住,侧颜回头看她,“如今这件事,闹的满城风雨,你以为天家不知道吗?他们都知道,无论是皇上还是太后,所有人都知道。 但你想想,为何无人提起这件事,你那大哥身为京兆尹,却也迟迟没有审理这个案子,就说明这件事本身,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你为何觉得孤,会管呢?” 薛凝觉得,封羡这句话,是在给她挖坑。 她要是说了,听见了他跟暗卫的谈话,他想要卢远死,自然是最好的证据,所以他会管。 可是她若是承认了,就说明,她全都听见了,那他日后想要跟自己算账,随时可以取了她性命...... 薛凝几个呼吸间,还是做下了决定。 “殿下恕罪,臣女听见了殿下与暗卫的谈话,也从父亲口中得知,卢将军是宸王的人,而殿下与宸王,一向对立,所以殿下会管。 而臣女,愿意当殿下手里的一把刀,刺向卢远,让殿下与臣女,都得偿所愿。” 薛凝垂眸,余光却看着封羡,将他站在门口,落影拉长,半晌才听见他笑了。 封羡开口说,“薛五姑娘,往日里喜欢看什么书?” 薛凝不知道封羡,为何忽然问这个,像是答非所问,却听他接着说。 “大周律法,可熟读?里面有一条,是谋逆之罪......” 薛凝眸光一顿,心跳飞快,迅速想通了原由,然后对着封羡行礼。 “谢过殿下。” 封羡,“你所求就在律法之中,若是还能留下一条命,再来谢孤吧。” 薛凝看着封羡离开,消失在夜色中。 她五指紧了紧,律法,她确实熟读,因为当初三哥还活着的时候,总是说想要当大周第一提刑官,想要为天下受冤枉的百姓申冤翻案。 在三哥死了之后,薛凝一直熟读律法,三哥喜欢的,三哥想做的,薛凝都在努力做。 薛凝这晚睡的并不踏实,锦被中似是还带着一股沉香木混杂着龙涎香的气息...... 她一想到是封羡留下的,她就脸热的厉害,最后将锦被推到一边,没有再盖。 翌日。 忍冬醒了,有些发懵的看着薛凝。 “姑娘,昨晚奴婢......” 薛凝并没有将跟封羡的事情,告诉忍冬。 “没事的,许是这段日子你太累了,晚上吃的又少,斋饭也没有油水,所以你累晕了。” 忍冬着急道,“那姑娘,卢将军那边......” 薛凝说,“一切都很顺利,有人误闯了进去,这件事,想必今日京都城,已经传遍了......” 忍冬放下心来,“那姑娘,如今我们在天安寺里,已经达成所愿,可老爷那边,是罚您来天安寺的,眼下我们要一直留在这里清修小住吗?” 薛凝摇头,“收拾一下东西,今日我们就离开。” 忍冬利落的将东西收拾好了,薛凝主仆二人,租了一辆马车,从京郊回到了京都城。 直到薛凝开口,让他们在韩家酒楼停下。 “姑娘,我们不回薛府吗?” 忍冬话落,又叹了口气,“姑娘暂时不回去也好,否则让老爷跟夫人知道了,又要罚你......” “只是又要麻烦姨母了,先住在她这边。忍冬这两日开始,我有要事要做,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再惊讶,也不要拦着我,知道吗?” 薛凝认真的语气,不知道为何,让忍冬心中一阵发慌,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那姑娘,到底要作何......” 薛凝眸光看向了皇城不远处,那早就落了灰烬的高台。 她语气很轻,却坚定不改,“我要去敲,登闻鼓。上高台,告权贵。” 忍冬一把抓住薛凝的手,“姑娘!那可是登闻鼓!奴婢就算是读书少,却也知道轻重,非官身若是敲了登闻鼓,没等陛下亲自审案,就要先打八十大板!” 忍冬着急的都快哭了,“姑娘身体娇弱,这八十大板下去,焉能还有活路啊!姑娘,你别冲动,也许还有其他的法子,能帮谢安县主的......” 薛凝轻声说,“忍冬,众人欺她满门凋零战死,既然无人为她做主,那就由我捅破了这天,谢姐姐,她值得我这样做。” 第33章 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薛凝从酒楼伙计的口中得知,姨母温如霜跟姨夫韩澈,这两日有事要办,并没有在酒楼。 薛凝直接住在了酒楼的小后院,这里被布置的很温馨,因为温如霜特别喜欢走江湖行侠仗义,所以并没有买下固定的宅子住所。 这酒楼,就是她来京都城之后,薛凝的另一个家。 暮色将至,薛凝坐在院子里,终于等到忍冬回来了。 忍冬额角满是细汗,手里抓着一张褶皱到不行的书信,然后红着眼眶递给了薛凝。 “姑娘,我刚见过谢莹姑娘,这是她给我的,说是在县主的被子里发现的,想来这封遗书,是她早就写下的。 莹姑娘说,这是县主一共就写下了两封信,给她一封,给你一封......” 忍冬说完之后,似是想到了刚刚谢莹身上的伤,有些不忍道,“莹姑娘往日里虽然娇纵,但其实也就嘴坏了点,曾经那般骄傲的一个人,如今被他们关在院子里,折磨的瘦了一大圈......” 薛凝捏着书信,五指紧了紧,低垂的眸光看见了信上熟悉的字体。 ‘吾妹薛凝,见字如晤。’ 薛凝只是看着这八个字,眼眶就已经湿了,她打开信函,谢姐姐的字潇洒,可却写得极为匆忙,能看出来她写的时候,在强撑着身体。 ‘凝凝,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已经出事。卢远污我名声,让我死了无颜面见满门。 是我错了,当初就不应该嫁给他,错信了他。他早在几年前,就对我的饮食做了相克处理,我身子越发的不好,更是在这次小产之后,差点丢了命。 凝凝,我此生已过,父兄死了之后,我亦存了死志,所以你不要为我报仇,死了对我而言,也许是最好的解脱。 我唯一的遗憾,还有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跟阿莹,我还未看见你们嫁给良人,总是担心你因为当年的事,锁住自己的心,赎罪一般无底线的,让家人欺负受苦。 凝凝,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三哥既然舍命救你,说明你对他而言,就是最重要的人,往后余生,你要活得好些,才能让他高兴,解开心结。 我给你留了一份嫁妆,首饰盒被我藏在了天安寺的桃花树下,姐姐以后不能再护着你了,希望这份嫁妆,能替我保佑你,往后余生,平安喜乐,健康顺遂,因为我的凝凝,就是这京都城里最好的小女娘。 我死后不入卢家穴,宁可挫骨扬灰,若是可以,凝凝,你帮我扬了骨灰,就让我随风吹到漠北,那里有我的父兄母亲,是我此生回不去的故乡,再也到不了的远方。’ 薛凝的眼泪,滴落在信纸上阴湿,她嗓音嘶哑轻颤,“谢姐姐......” 薛凝心中悲痛,她全天下最好的姐姐,死了。 薛凝苍白的脸,唇瓣近乎干涸,忍冬也在一旁跟着抹泪,“姑娘......” 薛凝带着忍冬,来到了院子里的梨花树下,半晌才开口道,“忍冬,这树下我埋了两坛酒,帮我一起挖出来吧。” 忍冬知道,这两坛酒,是当初薛凝从姨夫韩澈这里,学会酿酒术之后,酿出来的最好的两坛酒。 京城中千金难求的韩家酒楼梨花白,每月限购,是薛凝酿出来的,但却只是次品,而上品,名为千层雪。 因为是梨花树下,花瓣落尽,一醉入梦的酒。 薛凝打开了其中一坛酒,对着谢安给她留下的遗书,她红着眼睛,将这坛美酒,倒在了土上。 她说,“谢姐姐,薛凝以此酒立下誓言,定会让你沉冤得雪,待一切结束之后,送你回漠北。” “姑娘,你真的要上登闻鼓吗?奴婢害怕,万一你有个好歹......” 忍冬知道,自家姑娘,虽然看着性子软,待人真诚,可是一旦有了决定,无论有任何困难,都会走到底。 薛凝垂眸,轻声说,“忍冬,谢姐姐想回漠北,我不能让她等太久。” 就算是条死路,那又如何呢?反正,她也命不久矣,她没什么输不起的。 人人都怕沾了谢姐姐的案子,会得罪宸王,得罪陛下,丢了性命。 但是薛凝,一无所有,刚好,又可以不要命。 翌日。 薛凝雇了马车,一路行驶,到了京都城的官衙,酿酒司。 薛凝提着一坛酒,将酒带进去的时候,刚好看见了几个正八品掌坛,大周朝开设之后,历代君王,上到权贵,下到百姓,都对饮酒十分热衷。 所以,从先帝开始,就设立了中枢机构,酿酒司坊,用来掌管大周朝所有的酒品酿造。 没有得到酿酒司认可的酒品,若是私下偷摸买卖,是触犯律法的。 “薛姑娘,还真是你,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怎么来了?” 薛凝行礼,“见过大人,大人安康,这是薛凝前阵子酿出来的新酒,特意给你带了一坛过来......” 赵司正接过她手里的美酒,见薛凝脸上的郑重,他已经猜到了一二,原本绷着的脸上,却马上笑逐颜开了。 “薛姑娘既然来此找本官,看来是想清楚,我之前与你说的了?” 薛凝点头,“往日是薛凝不识抬举,请大人宽恕,日后有劳大人照料担待了。” 赵司正捋了捋胡须,拍了拍美酒,“好说好说。” 薛凝又说,“只是眼下,小女遇到点难事,有些着急,上次大人与我说的,掌坛的位置,不知还有没有空缺,这两日可否就让我过了明路......” 薛凝因为酿酒买卖,跟赵司正有了交集,而之前赵司正一直感叹她酿酒极好,想要破格让她当掌坛女官,主动提了出来,她却一口回绝,闹的赵司正不太愉快。 酿酒司这里,八品以及以下,是可以有女子当官的,但薛凝一旦当了掌坛,就不能再给韩家酒楼提供酒品,以后酿出来的酒,只能供给宫里。 第34章 上高台 所以,当时薛凝拒绝了,而赵司正一直愁的就是,宫里的美酒,这两年没什么新意,陛下已经训斥了他几次,薛凝能帮他破局升官,可薛凝却拒绝了,直接让赵司正跟她差点撕破脸。 司正思考了片刻,“这般着急的话,只能先给你一个九品女官的官职,你可愿意?” 薛凝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谢过大人,日后薛凝一定努力酿出佳酿,报答大人今日恩情。” 赵司正见薛凝这么客气,他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再对这女娃严厉了。 “行了,之前的不愉快,本官不放在心上,稍后我会让人带着你,过了明路,明日开始,你就是我酿酒司的人了。” 薛凝直到拿着刻上了自己名字的,酿酒司掌坛的腰牌,才放心下来。 她临走之前,却回头看了一眼官衙门,手指捏紧了腰牌,不知道明日,是福是祸,可她没得选。 希望,她不会牵连到酿酒司。 薛凝再一次回到酒楼的小院之后,跟忍冬说了很多话。 “忍冬,之前我酿酒还有绣品,赚的那些银子,你都记得放在哪儿吧?明日你偷偷回薛宅佛堂,走侧门,将银票拿出来带走...... 你跟余嬷嬷的卖身契,你们不用担心,若是我真的出了事,我会让薛家放你们离府,定不会将你们留在那里,让薛明珠磋磨......” 忍冬越是听薛凝说,眼泪越是忍不住,头一回对着自家主子闹脾气。 “姑娘,奴婢不要听,奴婢不听,姑娘会没事的,等姑娘出来了,姑娘带着奴婢拿银子......” 忍冬生怕是薛凝在交代后事。 薛凝叹了口气,帕子擦了擦她的眼泪,“别哭,人总会有一死的,况且,我也未必会死。” “呸呸呸......姑娘不要说‘死’,奴婢不要你死......” 忍冬哭的差点背过气去,她不是薛家的家生子,从小被重男轻女的父母贱卖出去,给兄长娶了媳妇。 忍冬一开始被专卖给两个大户人家,遇上的主子都不是良人,对她非打即骂,她性子有倔。 直到她被第三次被专卖给了薛凝,她在薛凝这里,体会到了什么是家,有她家姑娘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薛凝抱着她轻拍着,没有再说其他。 因为忍冬啊,我早晚要跟你交代这些后事的,还有不到一年,我就要死了。 翌日一大早。 薛凝跟忍冬说,想要吃街尾的桂花糕,忍冬这才松手,去给她买糕点,否则忍冬是打算拉着她,不让她出门的,生怕她会出事。 “姑娘,奴婢一会儿就回来。” 薛凝想要跟她笑一下,却只能麻木的看着她,唯有那双眸子,温暖澄澈。 “去吧,别着急,天热,你走的慢些,若是半路饿了,就吃点桂花糕,你平时最爱偷吃这个。” “姑娘,你又取笑奴婢......” 忍冬离开,脚步却很快,生怕回来晚了,看不见薛凝,对她这样好的姑娘,她希望长命百岁才好,这样她就能一直有家了。 薛凝却在忍冬走远之后,五指紧了紧,随后转身,将剩下的那坛千层雪,放在了小院的阴凉处,然后留下了一封书信,写着‘姨母亲启’。 薛凝走在大街上,脚步不快不慢,却步履坚定,终于走到了,京都城皇宫下,那搭起来的高台...... ...... 韩家酒楼小院里。 忍冬买完桂花糕之后,不知道为何,眼皮跳个不停,往日里她最喜欢趁热吃桂花糕,但是今日,却一口没有偷吃,快步跑了回去。 温如霜风尘仆仆,刚从京城外回来,正站在那坛酒旁边,拆开书信。 ‘......姨母,若是我回不来,在我死后,那千层雪,你们想我的时候便饮一口,醉了就能见到我了。抱歉,也许今生,无法报答姨母的恩情,凝凝下辈子,想投生成你的女儿,伴你膝下承欢,为你尽孝......’ 在她看完书信之后,脸色迅速一变! 与此同时,忍冬也跑了回来,“夫人,姑娘人呢?” 温如霜一把抓住忍冬,凝重道,“快,快些去找薛家的人,去拦住凝凝,她恐怕是要出事!” 皇宫外,高台。 薛凝看着那满是灰烬,多年都未曾有人再登上的高台,她走上前。 烈日当头,潮夏闷热。 可是当她走上去的时候,却感觉到一阵风吹来,伴随着一股淡淡的花香,是往日里谢姐姐最喜欢的香气。 薛凝不会笑了,但眸底却坚定温柔,那拿起鼓槌,她知道,这是谢姐姐给她最后的呵护。 谢姐姐,凝凝不怕的,因为有些事,有些情义,大过性命,士为知己者死。 “咚——” “咚——” “咚——” 薛凝看似娇弱,可手中的鼓槌,却用尽力气敲响,鼓声鸣鸣,响彻京都! 京城中的百姓,瞬间被吸引了过去,有人惊呼出声。 “快看!有人敲登闻鼓了!” “真的假的,瞧着这敲鼓的人,还是个女子,她不要性命了吗?上一个敲登闻鼓的,可直接被打死了,根本没挨过那八十大板!” 第35章 登闻鼓 而宫门守门的侍卫,则是迅速的将此事禀告。 登闻鼓敲响,得见天颜,要不是有莫大的冤情,这天下间,根本无人敢敲登闻鼓,因为审理的代价,很可能是一命换一命。 京中的百姓聚集,就连一些达官显贵,听闻有人敲响了登闻鼓,也不少人出来看热闹。 一时间,城楼下面的高台,人潮拥挤,无数人抬头,看着站在高台之上的薛凝。 凝妆登高台,敲响登闻鼓。 “臣女薛凝,为友鸣冤,状告镇守将军卢远,以残害忤逆皇室之罪,求陛下亲自审理,荣安侯之女,谢安县主的冤案!” 女子本弱,但此刻她却很强,因为心中有了想要守护的人。 清风吹过,伴随着鼓声,将薛凝的话,迅速的传开,满京城哗然。 有人原本是站在下面看热闹的,但是此刻却震惊非常。 “这......这位官家小姐,竟然是为了谢安县主敲了登闻鼓!” “我看敲得好!谢家满门为了镇守漠北战死,何等荣耀,他们放在掌心上的嫡女,最后的血脉,怎么能就被人欺辱到死!” 因为卢远跟表妹偷情这件事已经传遍大街小巷,所以不少女子都觉得谢安可怜,更是会共情,觉得谢安若是真的被污了名声的,那得死的多冤枉。 “说的到轻巧,平头百姓私下里为县主鸣不平的多了去了,可是谁敢敲登闻鼓啊,不要命了!” 有人说,“这姑娘瞧着眼熟,好像是礼部尚书家的千金啊......” 薛凝敲着鼓,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刚刚的话,并没有停下,即使烈日很晒,但是她不能停,也不敢停。 半个时辰过去了,她的唇瓣有些发白缺水,却依旧在重复着刚刚的话。 仿佛,只要不受理,那她就会一直敲下去! 而高台之下...... “姑娘!” 忍冬眼眶通红,捂着嘴看着薛凝。 温氏跟薛明珠,则是站在了温如霜身后,她们在看见薛凝敲响登闻鼓的时候,对于她们的震撼,是无法言说的。 因为在这一刻,薛凝再不是闺阁之中,只能躲在别人身后,等着别人呵护的小女子。 “凝凝......你,你快下来啊......” 温氏声音轻颤,甚至有些头晕目眩,心中为薛凝着急,好歹是她的亲生女儿,哪怕不是她最偏爱的孩子。 薛明珠眸子动了动,忽然又觉得这是件好事,薛凝自己送死,今日之后薛凝死了,日后薛家就只有她一个嫡女了,再也不会碍她的眼了! “母亲,凝凝也太冲动了,做事之前也不考虑一下后果,她如今上了登闻鼓,陛下一旦受理,她可是要挨板子的,且不说她结果如何...... 父兄今日也上了朝,一会儿凝凝面见陛下,又让父兄有何颜面啊!” 温氏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对薛凝性命的担忧,瞬间慌了神,“对,我们赶紧让人,守在宫门口,问问侍卫,有没有法子,传信给你父亲! 万不能让薛凝,连累了整个薛家!” 温如霜听见了温氏说的这些话,她本就冷艳的脸上,更是透着一股凌厉,一把抓住她这个偏心眼的妹妹。 “你要去哪儿!凝凝如今还在高台上,你是她母亲,将她唤下来才是正事,在你眼里,你女儿的性命,就比不得你丈夫儿子的前程?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功利......” 温氏脸上臊的慌,也有些怒意,如今她再也不是事事不如温如霜的妹妹了。 “温如霜,我好歹是尚书夫人,你一个江湖女子,凭什么这般说我!我自己的家事,不用你管!我看就是薛凝往日里与你走的太近了,才让她这般叛逆不知轻重!” 温如霜拂袖而去,甚至遮挡着脸,不想让在场的百姓认出自己,说到底,她还是觉得薛凝今日所为,丢了薛家的脸面。 她们着急的去找熟人,还给薛玉朗传消息去了。 薛凝敲了半个时辰,已经有百姓着急道,“敲了这么久,宫门都没开,莫不是陛下不想受理这案子吧?” 有个读书人开口说道,“陛下一向宠爱宸王,而这卢将军跟宸王的渊源颇深,所以陛下当然不想断了宸王的左右手,朝中那些大人们,都知道这个道理,自然也没人敢管闲事......” 有人叹了口气,为谢安县主,也为当初守卫大周的谢家满门抱不平,可平头百姓又能怎么样呢? 直到皇宫的大门,终于打开了,里面的内监大人,身后带着一行侍卫。 “陈公公!” 陈公公是皇上的亲信,他既然出来了,就说明代表了陛下! 陈公公面无表情,只是瞥了一眼高台上的薛凝。 “陛下问,是何人敲响登闻鼓啊?” 薛凝走下高台,上前一步,背脊挺直,仪态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娇养出来。 她躬身行礼,“臣女薛凝,恳请陛下,受理谢安县主之死的冤案。” 陈公公没有半点意外,因为他来的路上,自然已经有人,把薛凝的身份告诉了他。 “薛大人的千金,竟然有此等勇气敲登闻鼓,倒是让人敬佩。只不过,薛姑娘可知,这敲响这登闻鼓的规矩呢?” 陈公公的威胁,薛凝听懂了,是想要将她吓退。 薛凝那张昳丽的脸,平静无波,眸光坚定。 “臣女知道,此心不改,有劳公公,带薛凝面圣。” 陈公公多看了薛凝几眼,眸光有些复杂,不只是他,如今整个朝野,今日都因为薛凝的登闻鼓,而惊到了。 “既然薛姑娘不改心意,那便跟咱家过来吧。” 薛凝跟上陈公公的脚步,这是她第一次走入宫门。 她回京之后,宫中有几次宴席,父亲倒是带着全家受邀赴宴,但是却一次都没有带她来过。 只因为,在出门之前,薛明珠弄丢的首饰,出现在了她的院子里,薛明珠伤心哭的厉害,全家都觉得,薛凝是为了跟薛明珠抢风头。 如此任性高调,生怕她进宫赴宴,会闹出什么笑话,连累他们。 第36章 面圣 薛凝看着恢宏的皇宫,终于来到了这里,却再也没有当初,心中对这里的期盼了。 她来了,却不是薛家带她来的。 大殿门口。 台阶之下,薛凝被陈公公安排站在烈日下。 “薛姑娘,在陛下受理之前,你还不能进大殿,先在这儿跪着吧。” 陈公公走入大殿,而大殿之中,大门开敞,薛凝站在大殿之外。 不少官员,弓着身面对上首高座的永顺帝,但是有的人余光已经悄悄往后看了两眼。 永顺帝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可看过去一眼,却充满了威严,在看见薛凝跪在殿外之后,眸光瞬间沉了沉。 陈公公,“陛下......” 所有人都在等着永顺帝开口。 永顺帝的手瞧着玉玺,忽然开口说道,“谢安的尸体,如今何在?” 薛严心中紧了一下,上前一步,恭敬说道,“回禀陛下,如今谢安县主的尸体,在京兆府衙,正是微臣管辖。” 此刻朝堂中的大臣们,都知道这是陛下在明知故问,明显是不太想管,不然也不会,任由那薛家五姑娘,敲了半个时辰的登闻鼓,也不宣见了。 他们不由将目光看向了薛有道,心道这薛家五姑娘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敲起没完,这才让陛下,不得不受理。 永顺帝,“那敲鼓鸣冤之人,又是何人?” 薛严额角冷汗直流,直接跪下,“陛下,敲鼓之人,是臣的妹妹薛凝。” 永顺帝眸光看向薛有道,却并没有阻止薛严的下跪,他不紧不慢的说道。 “哦,原来是薛爱卿之女啊,既然是你薛家女,怎么这点耐心都没有,不等着京兆尹审理出结果,反而心急的敲那登闻鼓呢?” 薛有道直接跪下,脸色难看,“臣有罪,是臣教女无方,恳请陛下赎罪,求陛下看在臣尽忠职守的份上,让臣带薛凝回家好生管教,再不儿戏。” 往日里薛有道的政敌,却无人在这时候踩一脚,因为大家都心明镜的,这就是永顺帝想要找个台阶下了,而不再受理此案。 也算薛有道这老狐狸识趣,一眼看明白。 永顺帝叹了口气,“罢了,薛爱卿有功之臣,朕总不能看着你白发人送黑发人,仅此一次,将人带回去好生管教吧。” 薛有道,薛严,“谢陛下之恩。” 两个人快速走到了大殿门口跪着的薛凝身边,两个人脸色难看,有着怒容。 薛有道一把扯住薛凝的胳膊,“逆女,快点随我回去!” 薛严容色发冷,一向面不改色的他,今日肉眼可见的慌乱脸色发白。 “薛凝,难道你非要让全家因为你的任性,给你陪葬,你才满意吗?” 薛凝并没有起来,依旧跪在殿前,“我不是以薛家之女的身份,敲登闻鼓鸣冤的,所以父亲可以放心,若是真出了事,一卷草席,京郊乱葬岗,薛凝认了,绝不会连累薛家。” 薛严震惊的看着她,“薛凝,你!” 薛有道此刻都被薛凝吓到了,他没想到,到了这个份上,薛凝还是要告到底。 就在两个人对视一眼,也顾不得难看,想要直接将人拖着带出去的时候,却听见薛凝掷地有声的喊到。 “薛凝为友鸣冤,状告卢远将军,残害谋逆皇室,恳请陛下审案,将他绳之以法。” 薛凝的话,响彻大殿,而此刻大殿之上的所有大臣们,大气都不敢出,仿佛针落地,都能听个清楚。 永顺帝眸光发冷,在沉默声中,他看向大殿之外,给他磕头,却并不卑微退缩的小女娘。 他不知为何,在她身上,仿佛是看见了故人的影子,竟然有那么一瞬间,想到了封羡的母后。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恹恹开了口。 “你既然敲了登闻鼓,可知道大周朝的规矩?要朕审理此案,你一个小小女子,没有官身诰命,天子审案之前,你要先承受八十大板,如此你依然要继续吗?” 薛凝从袖中拿出一块腰牌,然后双手奉上,恭敬不卑不亢道。 “陛下,臣乃酿酒司,九品掌坛女官,臣拜见陛下,若卢将军无罪,臣愿意按照我朝律法,受斩首之刑,恳请陛下亲审此案。” 薛凝的话,直接让满朝哗然! 就连永顺帝,看薛凝的眼神,都动了动。 因为没人能想到,这小女子,竟然熟读律法,也有这等胆识与义气,愿意为了挚友而赌上性命! 她有了官身,自然就不用受这八十大板了! 一时间在场的官员们,看着薛凝的眼神也有些复杂,君子之交淡如水,男子尚且为挚友做不到如此,可是薛凝,却有此等义气。 试问,谁不想要一个这样的挚友呢?在自己出事之后,拼尽一切,为自己击鼓鸣冤天下知! 往日人人都觉得薛凝,是不被薛家宠爱的嫡女,被唾弃的扫把星。 但这一刻,人人都在羡慕谢安,因为谢安,有薛凝这样一个挚友。 他们的目光,让薛有道跟薛严,也有些复杂难明,薛凝有这样的气节义气,是他们也不曾想到的。 永顺帝半晌沉声道,“既如此,朕便亲审此案,若是没有冤情,即日你便斩首。” 陈公公,“宣,酿酒司掌坛薛凝,入大殿!” 薛凝叩首,“臣谢过陛下。” 第37章 车裂五马分尸 永顺帝微微颔首,“既然按照律法,那大理寺卿何在?你也在旁协同审问吧,朕就在此看个结果。” 大理寺卿上前一步,“是,陛下。” 而此刻,一直心跳如鼓,愤怒到有些慌乱的卢远,则是越过众人,终于走到了朝堂前站定。 卢远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薛凝,冷声说道,“薛姑娘,我知你往日就会花言巧语,在我妻子身边给她出馊主意,导致我跟她之间的感情一直不好。 而今日你又闹了这么一出,简直是荒唐至极!你倒是说说看,本将军何罪?那谢安死的时候,我连着几日一直在京郊教场,并未回宅子。” 卢远说完之后,不屑道,“区区一个女子,一时冲动,就想要害人性命,我看薛姑娘倒还真是如同京中传闻那般,品行低劣。” 要是其他女子,被当红大臣,当着天子的面,这般指摘,想必早就羞愤的晕过去了。 但是薛凝,却始终面无表情,并没有看他,只当他是秋后蚂蚱,蹦不了多久。 而薛严跟薛有道,这会儿心中却不是滋味,甚至眉心紧蹙,薛凝说到底也是薛家人,被其他人这样说,还不是丢了薛家的脸面?! 薛有道想到这里,脸色更是沉了下来,跟薛严对视一眼,最后站在了朝堂一侧,等着看结果。 “父亲,薛凝根本不懂律法,她能说明白什么?不若我站在她身边,毕竟我是京兆尹,免得她太丢薛家的脸?” 薛严也不是想帮这个妹妹,只是文武势不两立,他们薛家还轮不到卢远来说。 薛有道却摇头,“不必插手,眼下已经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了,别忘了薛凝跟陛下,刚刚立下的誓。” 薛严心中一颤,是啊,若是薛凝输了,那就是死! 大理寺卿,是宸王的人,自然也帮着卢远说话,左大人见薛凝上前一步,刚要开口,他却率先阻止了薛凝。 “薛姑娘,不知对大周律法熟悉多少,律法之中有一条,丈夫跟妻子发生争执动粗,导致妻子死亡,并不会判死刑,情节严重的,也顶多流放十年。 亦或者,可以雪花白银抵罪。谢安嫁入卢家,那就是卢家妇人,况且先不说人并不是卢将军直接打死的,就算是,那也只是家事。” 左大人语气充满威严,忽然拔高声音道,“只是家事,你就敲登闻鼓,耽搁陛下上朝,这也未免太过儿戏,不将皇家威严放在眼里!” 薛凝却并没有被他吓到,看着两人,终于开了口,声音不如左大人那般洪亮,可却在安静的大殿里,让每一个人都清晰的听见,不卑不亢,却坚定冷静。 “大人说错了,臣敲登闻鼓,不为家事,是为国事。” 左大人蹙眉不屑,“国事?你倒是说说看,怎么能算到国事上面?” 薛凝对着永顺帝行礼,然后说道,“陛下,谢安县主,是在谢侯爷亡故,谢家满门战死之后,先帝怜惜,感念侯爷的忠烈,故而封谢安为县主。 谢安县主,是上了皇家玉牒的县主,是钦天监选了日子,在城宣武大殿上,举行的册封。虽然她比不得嫡公主尊贵,但皇家玉牒已上,就说明谢安县主,皇室身份实至名归!” 薛凝的话,让在场的人一片哗然,不少人确实是将这件事给忘了。 但是,谢安就算是上了皇家玉牒,那又怎么了?一时间,不熟悉律法的大臣,都没有反应过来。 可左大人跟宸王,此刻脸色却是一变!终于认真打量薛凝,这场交锋,他们不得不认真了,她还真的有点见识。 薛凝接下来说的话,直接解开了所有人的疑惑。 “左大人,大周律法,可有一条是忤逆皇室之罪,故意残害皇室成员受伤,其罪当斩,而导致皇室成员惨死,蓄意谋杀,其罪按谋逆论处,应判刑,玄武门车裂五马分尸之刑,让全城百姓围观!” 卢远脸色骤变,“什......什么......薛凝,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竟然还想让我车裂分尸!你算什么东西,你空口白牙,就能危言耸听了?!” 卢远越是表情激动,薛凝越是平静冷漠,“左大人,臣是否说错,大周律法之中,是否有这样一条?” 左大人脸色难看僵硬,他跟宸王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看向永顺帝。 “陛下,薛掌坛所言不错,大周律法之中,确实有这样一条。若是谢安县主真的上了皇家玉牒,那便算是正经的皇室......” 永顺帝都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遭,毕竟是先帝册封的,他登基之后,早就将谢家抛诸脑后了。 永顺帝面无波澜,“卢将军,既如此,你可还有什么辩驳?” 卢远心中发慌,但嘴硬重复,“臣没有伤害谢安,更没有蓄意谋杀,臣只是跟谢安发生了口角,推了她一下,是她自己流产,身子弱,后面又郁结于心不吃药,这才亡故,臣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卢远开始装可怜,一副受害者姿态,他捂了捂脸,眼眶发红道。 “说来惭愧,臣的家事,闹出了不少丑闻,谢安跟我府中的府医,关系不清不楚,所以臣才与她发生了口角,那日之后臣就没有再回府,京郊教场的人都可以作证。 所以谢安死了,与臣根本没有关系!” 左大人也反应过来,随后看向薛凝说道,“如今谢安县主的案子,既可以属于家事,也可以属于国事,两相放在一起看,卢将军跟她发生口角情有可原,后面虽然动了手,导致她流产......” “陛下,臣觉得,卢将军罪不至死,但该罚,却可以按照白银抵罪或者流放来罚。除非,薛姑娘有证据,证明谢安县主,就是因为卢将军害死的。” 左大人这么一说,宸王跟卢远都放下了心,他们笃定,薛凝不会有什么证据。 薛凝从袖中拿出了谢姐姐留给她的遗书,还有一张官书供词,上面也画了押。 第38章 遗臭万年 陈公公将两张纸郑重的呈上去给永顺帝,永顺帝看完之后,眸色变了变,随后一摆手,让陈公公将两张纸,公布于众,给在场的所有大臣看。 仅是两张纸,可是却倒尽了无数冤屈不甘,全场哗然。 这两张纸终于传阅到了宸王还有左大人的手中,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与此同时,薛凝上前一步,在此开口。 她的眼眶,此刻才微微泛红,声音清晰透着轻颤,说出来的而话,却无不让在场的人动容。 “谢家满门忠烈,当年漠北守城,大周闹了灾荒,没有银子援救。是谢家军,用骨血守住了雁门关,三千将士对战敌军万人,明知是死战,谢家儿郎却无一人当逃兵。” “这样忠勇的镇国将军,唯一留下的嫡女,却在嫁人之后,被奸佞磋磨致死,谢安县主到死,都在念着漠北,想要见她的父兄......” “而谢家的气节,谢安县主又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男盗女娼,鸡鸣狗盗的事情?!不过是有人既舍不得谢家在武官那边的威望人脉,不想让自己成了背信弃义之人。 却又谋划了,妄图让区区一个罪臣之女的外室生下的孩子,将谢安县主的孩子调换,混淆皇室血脉,其罪可诛!” 薛凝眸光一冷,看向卢远,“卢将军,谢安县主遗书,是你日日用相克的食物,将她的身子彻底毁了,此种行径,不亚于下毒谋杀!” 卢远脸色一白,薄唇紧抿,几次想要辩驳,可是谢安的遗书,就留在这里。 “你......你胡说,这遗书,不可能是谢安留下的,对,不可能是她!她明明已经病的不能动了,又怎么可能有力气写字!” 卢将军的话音一落,再一次让满朝堂的人倒吸一口冷气,甚至有人蹙眉摇头,心道这卢将军果然是武将出身,莽夫一般,几句话就被薛凝套了话,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薛凝说,“卢将军不在府中,又是如何得知,谢安县主不能写字的?知道先帝赐婚的县主妻子,病成这样,你却并没有回府照看,反而让人锁了院子,也不找太医,任由她自生自灭,看来卢将军早就存了谋逆皇室的心思,就等着县主身亡。” 卢远大声高呵,“本将军没有!” 他又对着永顺帝下跪,“陛下,臣没有,请您不要相信她的信口开河,这遗书无法验证真伪。” 薛凝却说,“陛下,往日里,谢姐姐曾在天安寺亲手写下了佛经,一直放在天安寺祈福。而这遗书的字体,两厢对比,一验便知真伪! 另一份供词,是将军府内,谢二小姐跟县主的贴身丫鬟的供词,陛下让人查验便知。” 薛凝看向左大人,“大人,如今人证物证聚在,按照大周律法,又应该如何判刑?” 左大人额角直接溢出了冷汗,他擦了擦汗,然后看了一眼宸王,只见宸王脸色难看的厉害,却威胁一般的看了他一眼。 左大人心下一沉,看来宸王的意思,就是让他帮着卢远到底了,可现在若是帮了卢远,明日朝堂上的事传出去,别人还指不定如何说他这个大理寺卿,是个佞臣小人,不为谢家遗孤做主! “这......薛掌坛,人证物证在,可动机还不明,少了动机,是说不通的。卢将军也为我大周立下汗马功劳,又得先帝赐婚,他一向忠君,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区区外室,就残害高门显贵的妻子呢?” 左大人磕磕绊绊的说完,在场的其他大臣,有的人却点头开口说道。 “是啊,宠妻灭妻本就让人嘲笑,况且卢将军前程大好,总不能因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而舍弃前程吧?” 卢远磕头说道,“陛下,臣冤枉,臣真的没有谋杀的动机......” 宸王在这时候开了口,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父皇,儿臣觉得,卢将军在此事,就算有过,但也罪不至死,就当是功过相抵罢了。 再者,食物相克这件事,当朝也没听说,谁因为这个真的吃死了,那谢安跟他成婚这么久,要是死早就死了,还能熬过这些年? 不过都是危言耸听罢了,按照儿臣说,就应该像刚刚左大人说的那般,罚卢将军十年的俸禄,可好?” 永顺帝眉心蹙了蹙,并不满意宸王的话,但眸底却透着一股无奈纵容,语气看似训斥,实则还是向着他。 “审案岂能儿戏!朕看你还真是闲得慌,什么闲事都想管一管!这案子,是大理寺卿审理,决策还是得看左大人怎么说。” 左大人心下一沉,看来陛下这是舍了他的名声,护住宸王了。陛下看来,并不想让宸王失去卢将军这个助力。 左大人咬了咬牙,“陛下,依臣来看......” 没等左大人的话说完,朝堂的一侧,忽然响起一道冷肆而又漫不经心的声音。 “父皇,儿臣前日审了一个犯人,这个人在酷刑之下,招供了。张阁老的死因,就是他导致的,他不过是一个小厮,我当时还好奇,他武功都不会,往日里也恭敬,到底是如何行凶的呢?” 封羡穿着一身玄色锦袍,走了上去,明明是笑着,却让人心底生寒。 他看了一眼卢远,“结果审问之下,倒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此人名叫张间,跟卢将军那个外室,是亲兄妹,他说祖上有本奇书,写满了相克的菜谱。 这菜谱吃上个三五年,身子就弱了下来,不出五年必死,若是中间受了伤,那死的就更快了......” 卢远的脸色一变,彻底惨白,而在场的其他人,一个个也都心明镜了,这样来看,直接证据确凿了! 封羡玩味的说道,“父皇,不若将卢将军那个外室送来,孤亲自给她轮上一遍酷刑,想必她也嘴硬不到哪儿去,立刻就能招了,也算是儿臣为你分忧了。 毕竟,这登闻鼓的冤案若是处理不好,御史记录下来,可是遗臭万年啊。” 第39章 狗急跳墙 永顺帝刚刚还面对宸王的好脸色,此刻瞬间冷了下来,肉眼可见的阴沉充满厌烦。 “封羡,你可有把握,而不是屈打成招?” 朝堂大臣,都能听出他对废太子的不喜。 可偏偏封羡本人,却仿若没有察觉,不甚在意,嗤笑了一声,“父皇,这大理寺里,屈打成招的人还少吗?也不差儿臣屈死的一两个臭虫吧? 况且,薛掌坛的人证物证聚在,儿臣不过是锦上添花,想着尽快破案,毕竟谢安之死,全京城的百姓都在关注,想来流言蜚语,不日就会传到漠北边城......” 永顺帝瞳孔顿了一下,即使再看封羡不顺眼,眼下也不能再明目张胆的帮着宸王。 因为漠北的百姓都给谢家的人立了长生碑,若是知道谢安之死,恐怕边城会乱。 天子威严,拍的龙案一响,众人纷纷低垂着头。 永顺帝冷声说,“来人,将那外室女送去大理寺,由封羡亲自审问,至于卢远,废除将军名号,同样关入大理寺。” 宸王有些着急气愤,“父皇!” 那卢远是武官又有兵权,他刚好可以用来跟封羡的锦衣卫抗衡,若是失去了卢远这个助力,他确实损失惨重。 永顺帝却没有再向着宸王,“待大理寺查清之后,卢远若是如同薛掌坛所言这般,蓄谋残杀皇室成员,那么,就按照大周律法判刑吧。” “陛下......” 卢远刚刚还意气风发,此刻却直接跌坐在了地上,脸色煞白,完了,一切都完了...... “宸王殿下,救......” 卢远剩下的话没等说完,就见皇上不悦的摆了摆手,陈公公立刻会意,然后一行人捂着他的嘴,直接拖了出去,他的脸上,终于满脸死灰,绝望瘫软。 他被拖走的最后一刻,眸光狠毒的看向薛凝,忽然迸发出一股戾气,他知道陛下这是让宸王舍弃自己了,他没有活路了。 既如此,与其五马分尸,不如杀了薛凝这个仇人报仇,来的痛快! “薛凝!” 薛严跟薛有道,一直注意这边的情况,下意识惊呼了一声! 众人眼瞧着卢远,宽大的手掌直接对着薛凝纤细的脖颈抓了过去,想要直接将人拧死! 可是陛下,却并没有示意御前侍卫去帮薛凝,只是眸光沉沉看向她这边。 薛有道一向揣摩圣心,心中一沉,看来这个女儿,即使是登闻鼓出尽风头,答应了官司,却也只能舍弃了,因为她已经碍了陛下的眼,陛下心思深沉,却暇眦必报。 就如同,当年陛下登基稳定朝中局势之后,第一个灭的,就是封家。 薛凝脸色一白,下意识往后退,可是她并不会武功,身子直接退到了柱子上,磕的背脊发疼。 可薛凝面对卢远,却并没有胆怯,而是平静的,毫不后悔的冷意。 “薛凝,我就算是下地狱,也不会放过你!你不是跟谢安好吗?那我也送你下去给她做个伴儿!” 卢远恶狠狠,“你现在就是后悔,也晚了!” 凭什么他要狼狈赴死,明明有大好前程,他真的恨不得给薛凝千刀万剐! 可那双要人命的手,却并没有落在薛凝的脖子上,卢远一声惨叫,紧接脖子就被一根琴弦缠住勒紧。 “啊——” 薛凝眸光睁大,是封羡! 她这是第二次看见,封羡用琴弦杀人了。 与此同时,周围的大臣们,站在朝堂上,看着卢将军原本那样人高马大的一个人,却在几个呼吸间,封羡好似并没有怎么用力,而是居高临下的,欣赏着人死之前绝望挣扎的样子。 他的脸上还带着两分薄凉的笑意,让在场的所有人胆寒! 整个大周,也只有废太子封羡,能这么疯,在朝堂上一言不合就杀人! 永顺帝脸色难看,尤其是在看见他最偏心的儿子宸王,此刻竟然被封羡吓得脸色发白,他更是心中有了一股怒意。 “封羡!快点放手!朕还在此,你就这般草菅人命,你到底想要作何!” 而冲过来的而御前侍卫,刚靠近封羡,就见他松了手,只不过卢远在他松手的同时,已经彻底瘫在了地上,虽然眼睛还睁着,可几乎没什么气息了。 封羡唇边带着一抹厉色,“卢远刚刚所为,已经招供,儿臣不过是先行一步行刑罢了。” “诸位大人都在,难得人齐,孤提议,直接将这逆贼送到玄武门,五马分尸,刚好大家也都能看个热闹再退朝。” 永顺帝眸光扫向薛凝,沉声说,“薛大人还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 薛有道冷汗直流,“陛下赎罪......” 永顺帝拂袖离去,朝堂散了,明显登闻鼓这件事,后续他也不想管了。 封羡的副将邵晟,带着锦衣卫直接将卢远捆住拖了出去,动作粗鲁,丝毫没有将他当人看。 薛凝从靠着的柱子上起来,娇躯轻颤了,劫后余生。 封羡嗤笑了一声,开口说道,“薛五姑娘,今日胆子倒是挺大,命也大,要是还能走的话,可以亲眼看见卢远被行刑,但你若是害怕那五马分尸的场面......” 薛凝行了礼,郑重说道,“殿下的恩情,薛凝铭记于心,日后定当报答。” 第40章 罪有应得 封羡用锦帕擦了擦琴弦上的血迹,漫不经心的说,“孤若是没记错,薛姑娘已经欠了孤五条命了。”他笑了一下,看着她说,“那薛五姑娘的命,就留好了,孤随时都可能来取。” 薛凝不知为何,此刻却并没有怕封羡,若是之前,她也许会人云亦云,觉得他嗜血暴戾。 可现在,薛凝却总觉得,封羡也许跟她一样,都是被名声所累罢了。 至少今日在薛凝眼里,他是个好人,因为他帮了谢姐姐报仇,也救了她自己。 薛凝见封羡要走,她上前几步跟上,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艳阳之下,像只偷偷跟着影子的小猫儿。 封羡忽然顿住脚步,薛凝差点撞在他的后背上,引得薛凝脸上一窘,封羡却嗤笑出声。 “五小姐就这般急着送死,想把命给孤?不然一直跟着孤作何?” 薛凝垂眸,“殿下,我想亲眼看着卢远,被五马分尸。” 薛凝这话一出,倒是让封羡沉默半晌,眸光落在她身上,“不怕吗?” 薛凝看着他,“不怕。因为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他该死,这世间,如他一般的人,也都该死。” 封羡忽然笑了,那张俊美的脸,在阳光下,有些晃眼。 “五小姐还真是有趣,这话说得,孤甚喜,你说得对,这天下间,有些人,无论死的多残忍,也都是他们应得的。 如此,那便跟过来吧。” ...... 薛凝跟着封羡,一路顺利的登上了城楼,站在城楼上,俯瞰宫门口。 此刻,玄武门聚集了不少百姓,甚至刚刚退朝的不少大臣,还真有几个人,可以放慢了步子,显然就是想要在这里看个‘热闹’。 薛凝看着卢远,被人绑住了四肢还有头颅,五匹战马拖着麻绳,有人拍了马鞭。 马声嘶鸣,而五匹马疯了一般向五个方向跑去...... 卢远痛苦挣扎的惨叫,却并没有来得及喊出来。 玄武门血迹一片,只剩下了一些依稀可见的残肢。 京城的百姓一阵惊呼,有的人甚至看完之后,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而一些大臣们,则是脸色惊变,眸光看向城楼上,漫不经心,看着众人像是在看着蝼蚁的封羡。 他们心中惶恐不安,在今日后,他们会更加惧怕封羡,连陛下都对封羡退其锋芒,有所顾忌。 所以,若是有一日废太子封羡真夺了这天下,恐怕大周要变天了! 他一定会是个暴君吧,简直是个疯子! 薛凝看见卢远彻底死了,眼眶这才泛红,身子轻轻颤动。 封羡撇了她一眼,“怕了?” 薛凝那张昳丽的脸抬了起来,看着封羡,眸子发红,她却在摇头。 “不,臣女是高兴。高兴罪有应得之人,受以极刑,谢姐姐在天之灵,终于能安息了。殿下,不知张家外室女,你还会否捉拿审问?” 封羡挑眉,“你倒是记仇,孤还没看出来,你也是个瑕疵必报的,怎么,卢远死了还不够,那个外室听说还怀着孕,你也想让孤杀了? 五小姐瞧着娇柔,倒是个心狠的,还真是让孤,刮目相看。” 薛凝却说,“殿下,臣女只是想知道,害谢姐姐这件事,她有没有参与,若是她参与了,还提供了相克的食谱,那她也同样有罪。” 封羡见她,明明娇弱昳丽,受委屈的时候跟个小猫儿似的,可此刻说出来的话,却并不像她的外表那样柔弱。 亦如,她用最纤细的胳膊,敲响了登闻鼓,勇气可嘉,胜过了世间男子。 薛凝眸光看向不远处,“殿下,若是有人害了你的至亲,你会妇人之仁,放她一马吗?” 薛凝之前无限包容薛家的人,是因为她觉得欠了三哥,是全家的罪人。 她如此,其他人也应该如此,犯了错就应该赎罪。 封羡嗤笑了一下,似是想到了宫里的那些人。 他忽然笑得有些残忍,眸光透着一抹戾气,“孤,当然绝不会留下祸患,孤最喜欢的,就是灭门了,只有全死了,才算终了,省得冤冤相报。” ...... 薛凝出来的时候,在皇宫的门口,再一次遇见了陈公公。 “薛姑娘,太后有旨,赏赐你白银千两,以表彰你帮谢安县主沉冤得雪。太后说,念在你与县主的情义,县主的葬礼会按照皇室的规矩来办,而薛姑娘你可以走一趟将军府,将县主往日喜欢的物件,带出来,也算是留个念想。” 薛凝领旨谢恩,“谢过太后恩典。” 京中谁人不知,谢安县主大婚的时候,十里红妆? 眼下,卢远死了,卢远的母亲还有家眷,却并没有被牵连,说明陛下还是留着情面的。 可太后让薛凝去一趟将军府,无疑是并不想让谢安县主的巨额嫁妆,落在卢老夫人的手里,便宜了卢家。 故而,太后不好直接博陛下的脸面,就直接让薛凝去了,而薛凝得到了这些遗产,才算是给她最大的奖赏。 薛凝因为有宫中的侍卫保驾护航,进入将军府的时候,并没有人阻拦。 薛凝刚走过去,就察觉到了将军府的不对劲,不少小厮跟丫鬟,都拿着包袱四处逃窜。 而卢老夫人站在院子里,更是没有了往日里的嚣张气焰,通红着眼睛,吼着他们。 “我儿是大将军,他死了,我要你们这些奴才,全都给我儿陪葬!我不能让他孤零零的上路!” 第41章 期待薛凝回家 薛凝看向身后的御林军,“诸位大人,麻烦了,有劳你们帮我将库房打开,好将县主的遗物整理好。” “是,薛姑娘。” 一行人动作迅速的,直接撬开了库房的钥匙,而卢老夫人想要阻拦,却大势已去。 “卢老夫人,谢莹在哪儿?” 薛凝平静开口,声音却极冷。 卢老夫人狰狞疯笑,“那个贱人,也要给我儿陪葬!薛凝,我是没本事能拿你怎么样,但是我告诉你,谢安生是卢家的人,死是卢家的鬼! 我儿没有与她和离,那就要合葬在一起!谢安不是县主吗?那按照规制,一定会风光大葬,我儿也要进皇陵,我要她这个害人精,死了也要接着在阴间伺候我儿,被我儿压!” 卢老夫人曾经也是勾心斗角的硬茬儿,所以她知道,薛凝的痛点是什么!她就是故意隔应薛凝,不想让薛凝好受! 薛凝眸光一冷,“卢老夫人,卢远没机会了。县主不会下葬在京都城,她的葬礼,有清风相送到漠北,而卢远,注定尸骨无存,死后只能被野狗啃食。 所以,他们下辈子,不会再是夫妻,此生永别,再无来世。” 卢老夫人听见薛凝这么说,整个人都要疯了,想要上前抓着薛凝,却被眼尖手疾的侍卫抓住。 “薛凝,你说什么!我儿怎么会尸骨无存?他的尸骨是卢家的,你凭什么处置!” 生老病死,下葬对于大周来说,是一件不亚于出生的大事。 薛凝眸光淡淡,“就凭,他是大周的逆贼罪臣,玄武门五马分尸之后,只配让百姓唾弃谩骂,无人收尸,是此等极刑不成文的规矩。 卢老夫人,与其你还在这与我说话,不如老实交代,谢莹在哪儿,否则太后怪罪,你的命也保不住了。” 卢老夫人脸色一白,失控的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谢莹被关在了柴房里,整个人消瘦了一圈,但人却并没有受什么伤。 “薛凝......” 谢莹眼眶通红,看见薛凝的那一刻,直接扑进了她怀里。 薛凝轻轻拍了拍她,“我帮你叫个大夫?” 谢莹摇头,“我没事的,他们只是不怎么给我饭吃,但是并不敢真的对我怎样,想来是你那日的威胁起了作用。” 说到这里,谢莹满脸都是泪水,忽然又推开薛凝。 紧接着,薛凝看见谢莹,在她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薛凝眸底怔动,“你......” 谢莹给薛凝磕了头,然后阻止她拦着自己,她郑重的说。 “薛凝,若是没有你,我此生都没办法报仇,我曾想过磨刀,想要跟卢远同归于尽,想过无数种办法,却根本没有那个本事...... 说实话,上次你说让我等你,你会帮姐姐讨公道,我......我不敢尽信,可在我最绝望,差点做傻事的时候,你敲响了登闻鼓......” 谢莹一边笑,一边哭,有些滑稽,却又悲泣,“薛凝,往日里姐姐总说,我不如你,我从不服气,但今日,我服你了。姐姐虽死,可此生都会有人羡慕她,因为她有你这个知己。 你知道吗?如今一句话传遍了京都城,交友当交薛五娘,为友鸣冤天下知。” 薛凝将她扶了起来,“谢莹,太后仁慈,你收好姐姐的嫁妆,日后有什么打算?” 薛凝并没有告诉谢莹,太后的本意,是将谢安的遗产留给自己,因为她想,谢莹如今无依无靠,最需要这些钱财傍身。 而她,还有一年寿命,快死了。 谢莹看着远方喃喃,“我要完成姐姐的遗愿,带着她的骨灰,去漠北生活。” 薛凝道,“到时,与我说一声,我在城门,最后送谢姐姐一程。” ...... 晚膳时分,薛家。 薛严看了一眼小厮,“薛凝还没回来?” 小厮跑的满脸汗,随后摇头,“门房说,五姑娘未归,佛堂那边也没动静儿。” 薛严薄唇紧抿,而坐在他旁边的薛有道,脸色更加凝重。 自打两个人退朝之后,原本想在城门将薛凝一起接回家,但是却看看薛凝跟封羡去了玄武门! 薛有道当即就做出决定,拂袖而去,没有再等薛凝。 只不过,他心中疑惑,薛凝何时与封羡有了交情?上次也是封羡将她送了回来...... 薛有道心中不悦,笃定了封羡也许是利用薛凝,想要逼着薛家站队,就相当于掌握了一部分文官的势力! 饭桌上气氛太沉默,温氏也没了胃口,在薛有道回来的时候,听他说了大概,她此刻满脸愁容,心中焦虑。 只有薛明珠,一无所知,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 “父亲,大哥,你们别因为凝凝气坏了身子,凝凝她虽然没本事又冲动了一些,但索性她没事......” 薛有道却‘嘭’地一下拍了桌子,冷声说,“她没本事?我就没见过,比她还有本事的女娘了!她一声不吭的敲登闻鼓,还全身而退,往日里我这个当父亲的,还真是小瞧她了!” 薛明珠捂嘴震惊,“全身而退?怎么......可能......” 她以为薛凝就算是告御状成功了,卢远死了,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但是薛凝肯定是要挨板子的,没回家没准是被宫里的人罚了。 薛明珠心中着急,想要知道发生了何事,但是却发现,这会儿全家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头一回被这般忽略,她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但是一想到薛凝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她又有点幸灾乐祸。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声音。 众人齐刷刷看过去,从未有过的,期待薛凝回家。 第42章 原来薛凝为他付出这么多 然而,走进来的人,却是风尘仆仆的薛玉朗...... 薛玉朗竟然从他们的脸上,看见了一丝失望,他满脸不解。 薛玉朗落座之后,连着喝了两大杯茶,这才缓过来。 温氏关心的问了一句,“玉朗,你这是怎么了?” 薛玉朗说,“我去马坟坡,找到了薛凝之前给我做灸针的大师傅,结果出了点意外,我摔了一跤。” 温氏急道,“你去那边作何?那边可是有马贼的,乱的很,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 薛玉朗脸上有些复杂,喃喃了一句,“是啊,确实挺危险的。” 所以,他也从来没想过,薛凝为了给他做出来这个玲珑灸针,是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花了不少心思,才打动的大师傅给她制作。 薛玉朗上次憋着一股气,一直都没有放弃自己找人制作灸针,他就不信了,难道他还不如薛凝,找不到更好的?免得以后再被薛凝威胁! 可是,薛玉朗真的找到这个大师傅,这人性格古怪,压根不要钱,他好话赖话说尽,对方只说了一句。 ‘当初你妹子,是送了我一年的极品梨花白,我念在小姑娘真诚,亲手为我酿酒,我才帮她制作的。至于你,既然灸针丢了,那就是没这个缘分,日后不必再寻老夫!’ 薛玉朗就这样被打发了,因为大师傅的话,让薛玉朗回来的这一路上,一直在胡思乱想,心中乱的很。 说实话,他得知薛凝给那人送了一年的极品佳酿,他确实是有点震惊心中撼动的。 因为他比谁都知道,薛凝在薛家不受宠,往日里除了最少的月利以外,哪儿能有什么多余的钱呢? 他甚至在想,薛凝也许是用卖刺绣的钱,加上所有的月利,才从别人的手里买来的佳酿,为了给他这个二哥做灸针,就这样紧巴巴的过了好几年。 否则,薛凝平日里穿的衣裳,也不会都是旧了的款式了,不像薛明珠,永远只传时下最时兴的...... 他对薛凝改观了不少,但是却也没信,薛凝会酿酒?八成是骗老师傅的,薛凝能会个刺绣都顶天儿了。 “母亲,薛凝呢?她还在佛堂吗?怎么不见她来用晚膳?” 薛玉朗想见薛凝。 薛玉朗却没注意到,他这一句话,直接让在场的所有人,再一次沉默。 薛玉朗自顾自的说了,老师傅说的那些话,说完之后,几人神色各异,似是没想到。 薛玉朗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薛凝为了我做了这般多,也许正因为是付出的多,所以很在意,我总是护着明珠,没护着她吧?” 日后他打算对薛凝好一点,跟薛凝说清楚,他重新当她的二哥,虽然不能做到完全不偏心,但至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说话难听。 薛明珠咬唇,心中不是滋味。 “二哥都怪我,日后凝凝若是再欺负我,我不用你护着了,凝凝为你做了那般多,你别寒了她的心......” 薛明珠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有些发红,像是在提醒众人,她往日里受的委屈。 薛玉朗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次薛明珠的眼泪,有些怪怪的,但还是不忍心,习惯性的心疼她。 “明珠别哭,二哥永远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只是觉得,薛凝也许并不是那般品行低劣,也不是完全耍心机,说到底,也不过是想要全家的关心罢了。” 薛玉朗说道这里,又问了一遍,“薛凝呢?” 薛严这才沉声开口,表情有些凝重,“玉朗,薛凝今日去敲登闻鼓了,你归来进城的时候,没听见有人讨论吗?” 薛玉朗当即音调拔高,“什么?薛凝去敲登闻鼓了?” 薛玉朗急得一把抓住薛严的袖子,“那还有命在?” 薛严摇头,紧接着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震惊的话。 “薛凝没事,也没受罚。因为她当上了酿酒司女官,九品掌坛。今日她是带着官身去敲登闻鼓的,大周规定,有官身的人,不用打板子。” 薛明珠音调拔高,“怎么可能!” 薛凝怎么可能当女官呢! 许是因为薛明珠这句话震惊的有些失控,不符合她往日里的良善,其他人纷纷看向她。 薛明珠这才发现自己失语,“不是父亲,我......我只是担心凝凝......” 薛有道却说,“薛凝此次谋定后动,在朝堂上的表现,出口成章,熟悉大周律法,确实让人刮目相看。但终究太年轻气盛,最主要的是,她从未考虑过,会对薛家会造成什么影响!” 薛有道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在想,薛凝的勇气还有谋略,在朝堂上面圣的勇气,怎么就不是个男子呢? 若是男子,这般气节,一定会被全天下的文人盛赞其风骨,也许未来可期,会给薛家带来荣耀。 可偏偏...... 薛玉朗却神色有些激动,“掌坛女官?她还真的会酿酒......” 那么也就是说,大师傅说的全是真的,薛凝亲自酿酒,为了他,酿了一年的佳酿! 薛玉朗此刻迫切的想要见到,这个他曾经并没有瞧得上的妹妹! 第43章 薛玉朗等她 薛凝真的会酿酒! 原来薛凝真的给那个大师,亲手酿制了一年的佳酿...... 薛玉朗眼下满脑子都是薛凝,薛凝为他做了这么多,说明薛凝以前很在意他这个二哥,所以...... 他心中做下决定,等见到了薛凝,他主动与薛凝示好,想必她就会像以前一样,在乎他了。 薛明珠心中不是滋味,一直搅着帕子,就快要把帕子揉烂了! 她再一次充满了危机感,她还没幸灾乐祸,就发现薛凝当上了女官,女官这样的身份,在大周朝虽然不算罕见,却也在世家贵女这里尤为金贵,算是给自己身上镶了金。 等到他日议亲事,也能高嫁!这也是薛明珠一直想要当上公主伴读的原因。 可眼下,她的伴读遴选还没有着落,薛凝却先她一步,这怎么能行!薛明珠心中一阵着急,暗恼薛凝竟然出了风头。 “明珠,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温氏嗓音有点哑,却还是注意到了薛明珠脸色的异样,不由关切了一句。 温氏自然的伸出手,摸了一下薛明珠的头,可没等触碰,手指就顿了一下。 没由来的,温氏忽然想到了,今日温如霜对她的质问,说薛凝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怎能这般偏心不管薛凝的死活?! 温氏有些恍惚,“凝凝她......” 薛明珠脸上的委屈僵硬了片刻,“母亲,我与你一样,都是在担心凝凝,见她敲登闻鼓,我都吓得心悸了,还好她没事,否则我们薛家可如何是好啊!” 薛有道脸色沉了沉,“等薛凝回来,让她来见我。” 待众人散去。 薛有道又看向温氏,“你是她的母亲,往日里还是要多关切她一些,知道吗?” 薛有道心中自有考量,不出意料,过几日整个京都城都会传遍薛凝敲登闻鼓的事,这般逆转冤案的义气与风骨,定会给薛家带来不错的名声。 就连他离开皇宫的时候,几个同僚都有些复杂的感叹了一句,说薛家女郎,有一颗赤子之心,实在难得。 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上,薛有道可不想薛家传出去什么偏心养女的传闻。 温氏心中压着的慌乱委屈,这一刻终于绷不住,眼眶发红。 “老爷,你怎么也这般说我?凝凝是我女儿,我怎么不关切她了?她往日里犯了错,总是欺负明珠,你们都要重罚她,还不是我心疼可怜她。 在这个家里,我对她算是最好的了,她不应该埋怨我这个母亲!” 薛有道抬手按了按眉心,揽住她哄着,语气还是和缓了下来。 毕竟,温氏跟薛有道,是京都城里出名的夫妻恩爱,一直被不少官家夫人羡慕,因为薛有道从不纳妾。 当年姑苏才子,俊美风雅,一朝点中探花郎,让诗礼簪缨的温家嫡次女,芳心沦陷,下嫁给他,终成一段让人艳羡的佳话。 “如娴,我不是怪你,只是薛凝她心思深沉,不像明珠单纯,无论是刺绣无双,还是酿酒绝伦,我们是她家人,她都跟我们藏了心思。 否则,今日登闻鼓这样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薛凝的锋芒,是个双刃剑,虽有好名声,但更多的是将我薛家置于风口浪尖之上,况且她跟废太子封羡,像是相识......” 薛有道话说到这份上,温氏也都听懂了,心中的郁结也解开了。 “你是她母亲,总比我这个父亲,有些话方便说,你平日里多盯着点,免得她再闯出什么大祸......” “是,老爷,都听你的。” ...... 当晚,薛凝没有回府,她跟姨母住在了一起,好生保证,日后不会再这样冲动,姨母才放心下来。 姨母如同她小时候那般,抱着她轻拍,喊她‘囡囡’,哄她入睡。 这还是在谢姐姐死了之后,薛凝头一次,睡得这般香甜踏实,贪恋姨母的温暖。 翌日,一大早。 薛凝还是回了薛宅,进入佛堂之后,余嬷嬷关心的抱着她,说了几句。 薛凝吃了早膳,跟忍冬说,“将我之前绣好的上品帕子与绣扇,全都拿出来吧。” 忍冬麻利的将东西收拾好了,“姑娘,都在这儿了。” 薛凝轻抚绣扇,“一会儿随我出府,给谢莹送去吧,这些往日里都是谢姐姐最喜欢的,希望这些物件,能陪着谢姐姐的骨灰,一路到漠北。” 忍冬擦了擦眼睛,“姑娘,往后你可别再吓奴婢了,你若是出了事,奴婢可怎么办啊......” 薛凝失笑,擦了擦她的泪珠,但那双昳丽温柔的眸子里,却满是复杂。 可忍冬,你早晚要习惯,因为我也不知道,还能护着你多久了。 薛凝想着,她要在死之前,将忍冬跟余嬷嬷的卖身契要回来。 两个人收拾妥当,薛凝带着忍冬,出了佛堂。 “薛凝!” 薛玉朗站在佛堂门口,等了她许久,他这一晚上没怎么睡好,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起早就去问了门房,得知薛凝回来了,马上就过来了。 相比薛玉朗,薛凝脸色淡淡,充满了疏离感。 薛凝一想到,薛玉朗失信于她,导致她去将军府晚了,她心中就充满自责,对薛玉朗更是不想多言。 薛凝带着忍冬,脚步只是顿了一下,就不曾停留,继续往前走,直接将薛玉朗忽略彻底! 薛玉朗着急了,跟小厮直接挡住了她的去路。 “薛凝,我有话跟你说,你没听见吗?” 薛玉朗眉心蹙了蹙,抱怨了一句,“你一个姑娘家,昨日不住家里,像什么样子?就算是你住在了温家姨母那边,那也不好,毕竟她都不是温家人了,跟我们这些高门显贵的人家,已经断了关系......” 薛玉朗自说自话,自以为他心中想跟薛凝和好了,他们就能回到从前,他是二哥,自然有资格说教。 薛凝眉心蹙了蹙,直到听见他提起姨母,薛凝的才看向他,眸色倏尔冷了下来。 “薛玉朗,姨母如何选择,与你无关,她是长辈,请你放尊重一点。” 第44章 别再来烦我 薛玉朗心中不悦,“她算什么长辈,不过是个外人,我才是你亲二哥......” 薛玉朗见薛凝面无波澜,他的桃花眸闪了闪,转身从身后小厮手里的木制托盘上,拿起一个精致的珍珠木偶,递给薛凝。 他嗤笑了一下,“薛凝,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我昨日见了张大师,知道了你为了给我做玲珑灸针,花费了不少心思,还特意学了酿酒.....” 薛玉朗俊颜倨傲,可眸底却紧紧盯着薛凝,“你之前不就是因为我给明珠买了这个,没给你买,所以你才与我生气吗? 你放心,日后我给她买什么,都给你带一份,你也别总嫉妒她欺负她,我自然也不会说你什么,我们还想以前那样......” 让他认真道歉,他有点下不来台,毕竟他是二哥,以前都是薛凝围着他转。 这已经是薛玉朗觉得的,给薛凝的台阶了。 薛玉朗见薛凝看见土偶,脸上没有喜悦,也并没有接过去的意思。 更要命的是,薛凝冷冷瞥了他一眼,随后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薛玉朗蹙眉急道,“薛凝,你站住!我都跟你示好了,你还想怎么样?我都说了,以前那些,还有那杯酒,日后我都不会那样做了。 你的目的达到了,你要是再闹下去,我可就真的不管你了!” 薛玉朗想要跟薛凝和好,却偏偏还摆出一副等她感恩戴德的样子,见她走了,也只会用这样的话威胁。 薛凝心中讽刺,要是以前的她,也许还真的会被威胁到,因为她太想要家人的亲情了,太想要赎罪,太想要回到从前,儿时没有薛明珠,三哥没死的时候...... 可是,现在她不会了。 薛凝冷淡的看向他,在薛玉朗克制期待的目光下,只说了一句。 “我不需要,薛玉朗,以后别再来烦我。” 薛凝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薛玉朗的身上,她带着忍冬,直接出了府。 薛玉朗就这么被薛凝扔下了,他整个人脸上满是震惊,难以置信到愤怒! “薛,凝!”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薛凝用这样陌生无情的眼神看他的时候,他竟然有些心慌着急。 他回头看向小厮,吼了一句,“她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我可是她二哥!她不是最想要我对她好了吗?我都让她如愿了,她还想怎么样!” 小厮被薛玉朗吓了一跳,但是不敢多言,只是低着头,托着木盘上价值不菲的土偶。 薛玉朗气到拂袖而去,小厮觉得手上的土偶烫手,“二少爷,那这土偶......” 薛玉朗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转身也出了府。 小厮只好小心翼翼的,将土偶重新带会二少爷的院子。 而走的一路上,许是这土偶过于精致,毕竟是薛玉朗花了重金买下的,引来了不少下人的侧目。 不远处的薛明珠,身边的丫鬟惊喜的说道,“四姑娘,你快看,那土偶真漂亮,是二少爷身边的小厮吉福,他往这边走,一定是特意买来给你的吧?” 薛明珠原本因为薛凝出风头,而阴沉的脸,此刻也得意的笑了一下。 “二哥一向对我最好,应该是怕我昨日,被薛凝敲登闻鼓吓到了,所以特意买来给我压惊了。” 毕竟,每一次她说身体不舒服,他们都会给她买东西哄她。 昨日二哥对薛凝改观了,结果又如何?二哥还不是有什么好东西,都先可着自己,压根想不到薛凝! 薛凝就是没家人爱的贱命,注定争不过她! 薛明珠身后的丫鬟跟上,而宅院里的其他下人,也都一脸羡慕的看着薛明珠。 薛明珠很享受这种感觉,声音柔和道,“吉福,这土偶是二哥特意让你送来的吗?你回去跟二哥说,我很喜欢,但以后他不用这样特意送我,只有我有,凝凝没有,她会不高兴的......” 薛明珠茶言茶语说完之后,示意身后的丫鬟,将这个土偶拿走。 可此刻吉福却汗流浃背了,没有松手,而是后退了一步,避免被其他人接触到这个土偶。 吉福低着头小声说,“四姑娘,这土偶......是二少爷给五姑娘买的,小的只是路过,让姑娘误会了,求姑娘赎罪。” 吉福是知道的,薛明珠这个主子,瞧着良善大度,实际上私下里,最是容不得人。 有两个丫鬟夸薛凝长得比她美,被她无意听见,当即就沉了脸。 事后,找了个由头,就将这两个丫鬟给发卖了,这可是真小人,所以他态度很恭敬,生怕得罪。 果然,薛明珠脸色一沉,甚至有点恼火,可是碍于人多,她也不可能说什么。 “原是如此,那最好不过了,凝凝从来没用过这样好的土偶,而我已经有许多了,让给她一个也不得紧。” 薛明珠柔声说完,转身带着丫鬟走了,但是五指捏紧丫鬟的手腕,让丫鬟疼的差点落泪,却死死咬着唇瓣,不敢发出声音。 薛明珠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就气得将东西砸了。 就在这时,丫鬟来传话,打断了房中的压抑。 “四姑娘,大少爷回了,在院子里等您。” “大哥?” 薛明珠眼前一亮,连忙出去,二哥如今心中已经对薛凝改观,她可不能让大哥也这样。 薛严看见薛明珠,穿的光鲜亮丽跑向他,不知为何,他满脑子想起的,都是薛凝穿着最简单样式的罗裙,却清理无双的站在高台上,敲响登闻鼓的样子...... 薛严眸底有些复杂,说出口的一句话,却让薛明珠的眸子暗了下来。 “明珠,你可知,今日薛凝去了哪儿?” 薛明珠心中委屈,却还装的柔善,“大哥这是在故意笑话我吗?明知道凝凝最不喜欢我,我又怎会知道,她去了哪儿......” 薛严眸光看向远处,“谢安县主的骨灰已经烧好了,薛凝去城门口了,亲自送谢二小姐与县主的骨灰出城......” 第45章 送别 薛严复杂的看了薛明珠一眼,“往日里,你不是跟谢家二小姐最是交好?如今全京城的百姓,都护送县主离京去漠北,你......不去送一程吗?” 薛严下意识就将薛明珠跟薛凝,再一次比较,薛凝为了谢安,舍命鸣冤登闻鼓,传遍京都城,如今已经成了一段佳话。 而薛明珠以前跟谢莹那般交好,可在谢莹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却毫不犹豫的舍弃了谢莹。 薛严心中沉沉,甚至胡思乱想,若是薛家有朝一日出了事,明珠会像薛凝那样,不要命也要帮着薛家吗?她要是这般势利冷心的话...... 薛明珠心中一慌,眼眶迅速红了,“大哥......我,我当然想去送谢莹,那日要不是因为二哥,我是不会赶谢莹走的,我也想帮她的,但是她虽然是我的挚友......” 薛明珠擦了擦眼泪,有些委屈的说,“我却永远做不到像凝凝那样,可以毫无顾忌的为别人出头,因为在明珠心里,薛家是最重要的,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人,为了你们的名声前程,让我做什么,牺牲舍弃什么,我都愿意的......” 薛严脸上瞬间柔和不忍,“明珠,大哥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了,我只是在想,现在满城风雨,京都城谁都知道你与谢莹曾经交好,在这个节骨眼,你若是不去送她,难免被人诟病。” 薛明珠松了口气,但脸上却还是受了委屈的样子,“原本,我就想着去送她的,可这两日我受了惊,所以不知道谢莹离京。 大哥,既然误会解开了,那你能答应明珠一件事吗?” 薛严心软的厉害,“明珠,你说,只要大哥能做到,都答应你。” 甚至,他这一刻心里是有愧疚的,是他不对,刚刚怎么能那样想明珠呢? 薛明珠可是他从小就疼爱的妹妹,怎么会不如薛凝呢?! 就算薛凝再有义气,可这义气也没为了薛家,薛明珠倒是提醒他了,薛凝在做这些出格的事情时,压根就没考虑过薛家的死活! 薛明珠说,“大哥以后不要再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也不要拿我与凝凝比较,不然我会难过的......” 薛严的心彻底偏向了薛明珠,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明珠这般好,都是大哥的错,以后不会了,她本就不如你,大哥不应该拿你跟她比较。” 薛明珠心里这才满意舒服了,瞧,她只是略施小计,随意挑拨几句,大哥就站在她这边了,如同以往一样! 所以,二哥的动摇,她也不应该为此烦心,找个机会,她就会让全家更加讨厌薛凝,只喜欢她! ...... 京都城门。 薛凝让忍冬将包袱递给了谢莹。 薛凝说,“这些都是谢姐姐喜欢的,你带着吧,清明的时候,烧上一些以寄相思。” 谢莹红着眼眶,紧紧的将包袱抱住,曾经不可一世的谢家二小姐,如今家破人亡,只剩下了姐姐留下的嫁妆。 就在谢莹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声响。 “谢莹!” “谢莹,我们都来送你了!” 薛凝跟谢莹回过头去,竟然看见了以蒋家千金为首的,往日跟谢莹交好的那些闺阁千金,官家子弟们。 一行人浩浩荡荡,他们穿的跟往常一样光鲜亮丽,身后跟着仆从。 而随着他们的到来,城门口也聚集了不少百姓。 百姓们自发的喊了一句。 “谢二小姐,我们来送送县主!县主沉冤得雪,大伙儿感恩谢老侯爷当初守住了雁门关,守住了大周,我们也来送县主最后一程......” 谢莹红了的眼眶,没忍住掉下泪来。 她心中一热,热血充斥着全身,这一刻她忽然理解了,当初为何父兄高义,一定要守住雁门关,用命护住大周。 原来,人固有一死,但有的人死,重于泰山,而不是轻于鸿毛。 她以谢家为荣,以姐姐为荣,她谢莹,是谢家人,所以,她要去漠北,她继承父兄的遗志! 她哽咽着,“谢谢......谢谢大家......我姐姐,我父兄在天有灵,也会感动欣慰的......” 谢莹这一刻,忽然找到了未来的人生方向,想要走跟父兄一样的路,护住百姓,守住谢家的荣耀,即使是女子,也未来可期。 蒋小姐一行人,大包小裹的,递到了谢莹的马车上。 “谢二小姐,这些东西虽然不值钱,但你路上带着,等到了漠北,想来也不是很好买。” 蒋小姐对谢二小姐拱手,“此去一别,不知何年还能重逢,谢莹,若是你在漠北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与我互通书信。” 薛凝听见蒋小姐这样说,她不由多看了一眼,心中沉思,她记得当初在她去侯府的时候,遇见蒋小姐与薛明珠她们。 当时的蒋晴可压根没将谢莹放在眼里,对她说话也是极为傲慢,怎么这会儿颇有点姐妹情深的意味? 蒋晴一脸真诚,甚至伸手想要抓着谢莹的手,可谢莹却在她靠近的瞬间,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谢莹神色淡然,没有往日里半点上赶子围着她恭维的样子。 蒋晴将眸底的不悦羞恼敛藏,心中恼火,若不是出门时,母亲再三叮嘱,让她跟谢莹做好姐妹情深的戏码,给全城的百姓看,博个好名声,她真的半点不想来。 可偏偏,薛凝为谢安鸣冤之后,全京城的百姓,都在说薛凝的士为知己者死的气节,一时间将薛凝过往是扫把星的名声,都扭转了。 蒋晴一直自视甚高,她未来是要当一国之母的人,无论是封羡还是宸王,谁登基,皇后也只会是她蒋晴,她这才来挣个名声,总不能被薛凝抢了风头! 薛凝并不知道蒋晴心中所想,只觉得谢莹的反应,有点出乎意料。 谢莹开口说道,“谢谢你们的好意了,但是我姐姐与我说过,不能白白受人恩惠,我与诸位如今身份云泥之别,谢莹自知不配与各位为友。 道不同不相为谋,故而,诸位的礼物还是拿回去吧,我此去漠北,山高水远,永无归期!” 第46章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谢莹不喜京城,京城如同魔窟,姐姐死了,父兄再也不能归来,只有漠北是自由的...... 其他人听见谢莹这么一说,脸色灿灿的,都有点难看。 但是今日来做戏的,八成也都是被长辈逼过来的,蹭个高义的名声罢了。 谢莹却在这时候,一把抱住了薛凝,将她紧紧搂住。 薛凝没有谢莹长得高,她随了谢侯爷,天生高挑,从小也有习武,只不过懒惰后面学着京城的千金,改学琴棋书画了。 薛凝先是错愕的顿了一下,随后眸底失笑,柔和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她柔声说,“路上需要的日用品我都准备好了,我雇了一队镖师,在京郊那里等你,你一个人去漠北,我不放心。 不过你放心,我只是看在谢安姐姐的面子上,才照顾你的,所以你没欠我人情债,我只是对谢安姐姐好,你拿着这些可以心安理得......” 没等薛凝的话说完,谢莹就哭了,在她耳边说。 “凝姐姐,我以后可以这样叫你吗?姐姐死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你,我就感觉,你也是我姐姐,姐姐还活着。 凝姐姐,我讨厌京城,但我喜欢你,你怎么这般好啊?薛凝,我姐姐说得对,你就是这京都城,最好,最好的,女娘...... 姐姐有你这个知己,此生无憾了。” 以后薛凝,就是谢莹在京都城,仅剩下的惦念了。 薛凝心中也一热,嗓音有点哑,“好了,你啊,还是跟以前一样坏,就这么恩将仇报,想看着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出来?” 谢莹连忙摇头,随后她送给薛凝一把匕首,“这匕首送你,凝姐姐,你要好好保护自己,等我在漠北混出个人样来,我给你当靠山!我要当女将军,我要让薛家的那些人,再也不能欺负你!” 谢莹要跟她的阿姐一样,护着薛凝,给最好的凝凝,当靠山! 薛凝眸底澄澈认真,语气很轻,但是却给了谢莹莫大的鼓励。 她说,“谢莹,我相信你能做到的,谢姐姐常说,谢家满门,就属你武学天赋最高,你要是用心,想来很快就能成为大周赫赫有名的女将军。 谢姐姐在天上看着你,你的父兄也会保佑你,你会前途坦荡,而我也会在佛前,替你诵经祈福。” 薛凝很想说,她会跟谢姐姐一样,照顾谢莹,若是有事,可以给她传书信。 可是这句话,却被薛凝生生的压在了喉咙中。 因为,她快死了,做不到的事情,她无法给别人期许。 但她会在死之前,绣一个最漂亮的平安符,送给最喜欢臭美的谢莹。 真希望谢莹能永远肆意,真希望谢姐姐还在,真希望......她没中毒,还能活下去。 就在这时,一道柔弱的声音,在两个人的身后响起。 “莹莹,我来送你了......” 薛明珠人还没走到谢莹面前呢,就已经哭的梨花带雨了。 薛凝嘲弄,要不是她不会笑了,此刻真的要讽刺笑出来。 因为薛明珠实在是太做作了,哭的比正主儿谢莹都厉害,不得不说,她还真是会做戏。 谢莹脸色却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完全没给薛明珠好脸。 “薛明珠,我不需要你送,呵,薛家四姑娘,我可高攀不起,我与你不熟!” 薛明珠脸色难堪,她知道主动过来,一定会被谢莹奚落,但是她不得不来。 要是不来,没法跟大哥交代,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薛凝会来,那她可不会错过这么一个,设计薛凝的好机会! 薛明珠脸上满是伤心愧疚,看着谢莹说,“莹莹,我知道你是在与我生气,气我那日撒谎,没让我二哥去给县主看诊。 但是,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与你十载相交,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这些年对你如何,你最是清楚,我怎么可能对你那般绝情呢? 只是那天,凝凝惹了二哥,所以二哥原本就不打算去,我若是告诉你,二哥就在府邸,带你见二哥,那二哥一定会把对凝凝的生气,都撒到你身上,让你下不来台难堪的......” 薛明珠一边说一边抹泪,“你不知道,你那边刚走,我就跪下求我二哥了,让他消气了,带着他去将军府找你,可是,那时候你们已经走了......” 薛明珠满脸愧疚,“后来得知,县主已经死了,我更是无颜见你了,莹莹,都怪我不好,你不原谅我也无妨,可薛凝当时敲登闻鼓,也是我劝住了母亲,家里这才...... 莹莹,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我不求你原谅,今日只是来见见你,只求无愧于心,日后你若是有事,可以......” 没等薛明珠的话说完,谢莹直接一个白眼。 “薛明珠,你可省省吧!我才不信你!孩子死了,你来奶了,有用吗?!交友也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算是什么知己?你跟薛凝与我姐姐的友情相比,你什么也不是,你只有假情假意!” 薛明珠脸色难看的厉害,一时间心中恼火,谢莹原来在她看来就是个草包,一直那她当枪使,这会儿怎么又清醒了? 往日里她只要装可怜,随口挑拨两句,谢莹就会针对薛凝! “凝凝.....是不是你与谢莹说了我什么,让她误会我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 薛明珠还在那装模作样,想让不明真相的百姓,以为她受了委屈,她心思善良被薛凝嫉妒针对,如同以往那样,给薛凝泼污水。 但是,这一次薛凝却看都没看薛明珠一眼,而是拉着谢莹,仔细小声嘱咐着,她路上的注意事项。 第47章 珍重 薛明珠有些下不来台,她听着身后百姓看着这边,指指点点,她心中更是焦急不快,恼恨起来。 “莹莹,难道你非要我给你跪下,你才能原谅我吗?我真的不想失去你这个密友,曾经我们那般交好,只是因为一件事,你就真的要舍弃我们的感情了吗?” 薛明珠试图道德绑架,但是谢莹却不吃她这一套,谢莹完全不顾及周围百姓还有官家千金公子哥的围观。 谢莹像是故意恶心薛明珠一般,大声说道,“薛明珠,你与我有什么友情可谈?别人的密友是雪中送炭,而你往日里也不曾为我锦上添花,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当机立断跟我划清界限。 怎么,如今我姐姐沉冤得雪,所有人都想起来我谢家忠义的名声,你也想过来与我做戏,得个好名声?!” 谢莹这句话,一时间让刚刚过来送她的那些千金公子哥们,也都脸色灿灿,被周围人看的脸热。 谢莹如今要去漠北了,自然也不在乎得罪多少人,她先舒爽了再说,此后就做一个心中畅快,毫不扭捏之人! 谢莹眸光看向薛明珠,忽然让薛明珠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让薛明珠觉得今日过来就是自取其辱,就是个错误。 薛明珠后退了一步,犹豫要不要抹泪离开,但是谢莹却没给她机会,大声接着说道。 “薛明珠,往日是我错把鱼目当珍珠,看你做戏哭一哭,就以为是薛凝对你不好,总是嫉妒欺负你!但是经此一遭,我也算是开眼了!” 谢莹冷笑了一下,嘲弄的看了一眼蒋晴等人,她说,“往日里,你们听信薛明珠谗言,都以为薛凝任性胡闹不知轻重,总是连累她这个薛家养女。 但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劝你们还是擦亮眼睛,好好瞧一瞧,你们眼前这个薛明珠,到底是不是佛口蛇心,挑拨是非!” 薛明珠脸色一白,彻底没了脸,捂着脸泪流不止,差点瘫软在丫鬟的怀里。 周围的百姓听见了,更是对着薛明珠就是指指点点,背后议论了起来。 薛明珠只觉得眼前一黑,她的名声,要完了! 谢莹不薛明珠死活,指着城门口不远处的高台,她眼眶微红,却骄傲挺胸,护在薛凝身前说道。 “诸位好好看看,是薛凝,为我姐姐敲响了登闻鼓,是薛凝,为谢家满门出了口气。我谢家荣耀时,门庭若市,趋炎附势者我见多了...... 但在父兄战死之后,谢家只剩下了我与姐姐二人,再无靠山,这几年我见惯了世态炎凉,我也不得不趋炎附势,讨好你们。” 谢莹忽然高声,“可薛凝,是这京都城里,唯一一个,无论姐姐是风光无两,还是满身污名,她都当姐姐是知己,义无反顾,为她登上高台!” 谢莹说完之后,脸上已经落下了热泪,嘲弄大笑出声,“你们啊......此生都不会有这样的挚友!因为心不明,眼不亮,错把鱼目当珍珠之人,不配拥有这样的知己!” 在场的诸位千金公子们,从一开始觉得臊的慌,到现在忽然认真的审视谢莹,还有她身后的薛凝...... 他们眸光复杂,有那么一刻的动容不假,就算谢莹说的话难听,但是这一刻,他们看见了谢家当初的将门豪气。 不得不说,薛凝的这份情义,珍重的让人羡慕,嫉妒,是他们这些世家子弟,此生都恐怕无法拥有的存在。 因为他们背负了太多,从小就知道,即使交心,也还是趋吉避害的...... 可薛凝,有他们这些人,没有的赤城。 薛凝眉眼柔和,抬手轻轻拍了拍谢莹,轻声说,“好了,好了,时辰不早了,早点出发,天黑之前能到京郊......” 谢莹倒是没再开口,但是走之前说这些话,却是也出了口恶气,同时也明白了,当初姐姐为何,总是忍不住护着薛凝。 谢莹瞪她一眼,“你在我走了之后,要厉害一点知道吗?要是被人欺负了,就传信给我,我好好练武,回来就帮你报仇!” 薛凝眸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说不出的温柔,“好。” 薛凝送走了谢莹,心中不舍,却也期盼着,她此生肆意快活,漠北是自由的,那边的百姓都爱戴谢家的人,她会过得比京城好百倍。 谢莹自由了,可薛凝,她的自由,不知道在何方...... 蒋晴眸光复杂的看了一眼薛凝,忽然开口,“薛五姑娘的气节,蒋晴受教了,来日若是有空,希望能来我侯府坐坐。” 蒋晴主动说了这一句话,让其他人也连忙跟着给薛凝示了个好。 他们的扭转,是因为登闻鼓,薛凝的气节,让他们不得不高看一眼。 谢莹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们若是再不做点什么,恐怕这京都城的百姓,指不定要怎么传了。 薛凝不卑不亢,容色淡漠的点了点头。 就在其他人要走的时候,薛明珠却急了! 薛凝名声变好了,其他人也名声无损,总不能这次送行最亏的,就是自己吧?! “凝凝......” 薛明珠一把抓住薛凝的手,不让她走,哭着跟她说。 “以后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无所谓,我什么都可以让给你,可是凝凝......你能不能帮我跟莹莹解释,我真的不想失去她这个密友。 你知道的,我也求了二哥,是我最要带二哥去给县主看病的,要不是你后来......” 薛明珠纯真柔弱的脸上,良善而又委屈,今日的装扮透着一股楚楚可怜,就像是往日里,总被薛凝欺负似的。 薛凝冷眸看向她,“薛明珠,我没空与你做戏,你离我远点,否则......” 她的话没等说完,薛明珠眸底阴鸷滑过,随后她抓着薛凝的手推向自己,她倒是向后仰倒过去...... 第48章 薛凝,你是特意来接我的吗 “啊——” 薛明珠痛苦出声,这是她最擅长的,往日里,她最是知道,用怎样的角度,让薛家的人看见,薛凝是如何欺负她的。 然后,薛凝无论怎么解释,薛家所有人只会相信‘眼见为实’,笃定她欺负自己,谁能信她? 薛凝敲登闻鼓又如何?薛明珠就是要让所有人看清楚,薛凝品行低劣,不配让他们说她高义! “凝凝,你......” 薛明珠一脸难过的看向薛凝,许是薛明珠往日里给自己的形象竖立的太好了,毕竟良善的经常给乞丐施粥...... 一时间,不少人沸沸扬扬说起了话来。 蒋晴眉心蹙了蹙,看向薛凝,心道这薛凝,莫非是个蠢得?这么多人在这里,就算是再怎么嫉妒讨厌薛明珠,也不应该...... 恍然之间,蒋晴想起了刚刚谢莹说的话,错把鱼目当珍珠...... 蒋晴往日在侯门里,最是瞧不上那些妾侍,争宠故意陷害的手段,而眼下,薛明珠倒是有点像,一时间她眸光复杂,没有如同往常那样,主持公道,而是静观其变。 “明珠,你没事吧?” 有几个人将薛明珠扶了起来,然后瞪了薛凝一眼,她们才不信谢莹胡说八道的。 “我没事的,凝凝,你要是还不解气,可以继续,可是......我只求你,将莹莹还给我,她是我的密友,我不希望因为你产生的误会,让她终生恨我......” 薛明珠一副为了好友,难过到不行的样子,让其他人看的,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哄,来回在她与薛凝之间徘徊。 就在这时,城门口有人骑着一匹马,飞奔而来,坐在马上的少年,俊朗的喊到。 “五姐姐,你怎么在这儿?是知道我今日归家,特意来接我的吗?” 薛凝回头看过去,入眼就看见了她的六弟薛昭飞。 薛昭飞对着她笑,语气亲昵,而薛昭飞身边,还跟着几个同样骑马,穿着教场兵服的少年郎。 薛凝心中知晓,这些人都是薛昭飞的同僚。 薛凝唇瓣动了动,刚要开口,却又停住了声音,没有如同往常那般,叫他的名字。 因为薛凝忽然想起,上一次薛昭飞跟她说,让她往日不要去教场找他,就算是送了东西,也别说是她送的,只说是薛明珠送的。 他觉得她这个五姐姐,给他丢人了,她见不得人。 薛凝刚有所动的面容,再一次冷淡下去,恢复了平静。 薛昭飞下了马,像没事人似的,围着薛凝说,“五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你都特意来接我了,怎么也不对我笑一笑?” 薛凝垂眸看了一眼,他挎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她抚开之后,淡淡说。 “我不是特意来接你的,你误会了。” 薛昭飞脸上的笑意一顿,被身边偷看这边的同僚,看的有些下不来台,蹙眉恼火,语气却更像是跟姐姐撒娇。 “五姐姐,你还跟我生气呢?又在说反话,你不是来接我的,你怎么会站在这里?好了,你别跟我闹了,被人瞧见了,这不是给我丢脸吗?你往日最疼我了!” 薛昭飞见薛凝不再说话,他挑眉得意的看了一眼同僚,似是再说,看吧,我就说,我与我五姐姐感情最好,她最疼我了! 薛昭飞往日确实是嫌弃薛凝丢人的,但是薛凝登闻鼓的事情,传遍了京都城,一时间在武官那里,对薛凝的评价很高。 整个教场,更是都在夸赞薛凝的高义,帮谢家洗刷了冤屈,让所有人再一次想起了谢侯爷。 也正因为如此,薛昭飞一向爱脸面,在教场之后,逢人就说,他与薛凝感情最好。 薛昭飞更是说,薛凝能为谢安舍命相护,更能为了他这个六弟,一时间不少人都羡慕薛昭飞,有这样一个气节风骨的姐姐。 薛昭飞头一次以薛凝为荣,所以离老远,看见薛凝,就喊着打招呼,来不及显摆了。 以至于,薛昭飞跟同僚,全都看着薛凝,竟然把跌坐在一旁,默默哭的梨花带雨的薛明珠给忽略了! 薛明珠更是捏着帕子,眼眶通红,擦着眼泪,但是却在帕子遮住脸颊的一瞬间,眸光阴鸷充满嫉恨! 薛昭飞怎么也高看薛凝了!那怎么行!薛家的所有人,只能爱她才对! 薛明珠小声啜泣,故意让身边的人怜惜不忍心。 果然,总是有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薛凝,你快点跟明珠道歉!”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把刚刚薛凝‘推了’薛明珠这件事,当着薛昭飞的面,全都说出来了! 薛明珠身边的人说,“你就是明珠的六弟吧?往日里,我们没少听她夸你,瞧着她也是真心疼你的,她对你那般好,你就没看见,她被薛凝推到在地,手腕都红了吗?!” 薛昭飞双眸睁大,难以置信的看着薛凝。 “五姐,你......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又欺负四姐?” 薛昭飞见身边的同僚,都在用异样的眼神看他,他心中的火气算是压不住了。 刚刚还觉得薛凝给自己争脸,炫耀这个姐姐,现在又开始嫌弃她欺负人丢脸,让自己被别人嘲笑了! 薛昭飞音调都拔高了,“薛,凝!你快点跟四姐道歉!” 第49章 拒绝道歉,不如坐实了 薛凝心中觉得讽刺,所以,薛昭飞刚刚对自己热情,也是为了蹭个好名声? 一旦发现,自己被人围观,名声有了污点,他就又开始向着薛明珠,逼着自己道歉了。 薛凝曾经是很在意她这个六弟的,可是随着薛昭飞,这几次的所作所为,薛凝发现自己,逐渐对他失望了下来。 她麻木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开口,但这样的眼神,让薛昭飞感到陌生,心中有点发慌不自在,甚至移开了目光,没有继续跟薛凝对视。 但也只是一瞬间,薛昭飞又瞪向薛凝,“我让你道歉!只要你道歉了,我就不把你欺负堂姐的事,说给母亲听了!” 本来就是薛凝的错,她凭什么用那样失望冷淡的眼神看向自己?! 他是她亲弟弟,反正无论他说都难听的话,薛凝也依旧是他姐,永远会对他好,他有恃无恐。 薛凝走向薛明珠,薛昭飞满意的扬了扬下颌,他就知道薛凝一定会听话,况且这么多人,她总不会不顾及他的脸面。 可就在薛昭飞以为,会听见薛凝道歉的时候,却见薛凝做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的举动! 薛凝冷眼看她,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薛明珠轻颤了一下,眼眶通红,心中却迫不及待。 “凝凝......你......你抓疼我了,刚刚那一推,还不够让你出气的吗?” 薛凝平静开口,声音却极冷,“你说我推了你,弄伤了你的手,是吗?” 薛明珠一脸委屈包容,为难的说,“凝凝,你若是不想道歉承认,那就算了,我是你堂姐,原本也会包容你的,只是......这么多人都看见了,是你推了我,只希望今日之事,不要传遍京城坏了你的名声才好......” 薛明珠茶言茶语的,看似为薛凝着想,实际上拱火。 果然,周围不明真相的人,立刻帮她说话。 “薛凝,你太过分了!你刚刚推了明珠,我们都亲眼所见!” “推了人还不道歉,果然如同传闻中那般,品行低劣!” 薛昭飞脸上臊的慌,少年郎正是爱脸面的年岁,一时间更是吼了一句。 “薛凝,你若是不跟堂姐道歉,我就不认你这个姐姐了!” 他以为他这个威胁,最是有用。 但是却没有想到,薛凝只是顿了一下,随后却直接抓着薛明珠的手,将她整个人用力推到了地上。 “嘭——” 这回薛明珠脸色惨白,真的是痛呼出声了,就连额角都溢出了冷汗。 “好疼,啊......我的手,我的手......薛凝!” 薛明珠刚刚生怕跌倒的时候,会脸着地,有损容貌,情急之下,直接用双手垫了一下,结果两个手腕,这会儿都有些红肿。 薛明珠眼眶通红,震惊嫉恨的看向薛凝,心中在咆哮,薛凝怎么敢! 这会儿,薛明珠算是彻底慌了,因为马上就要伴读遴选了,九公主最看中琴技,原本她的琴技是最引以为傲的,但是手腕若出了事...... 薛凝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的看着跌倒在地的薛明珠说。 “既然你说我推了你,那我就直接坐实了,这回你满意了吗,薛明珠?” 薛明珠当即傻眼,根本没想到薛凝会这么干,她原本也就是想冤枉薛凝一次,就跟以前的无数次一样。 但这回手真的受伤了,简直是得不偿失,那可是她渴望已久的前程! “薛,凝!你......” 薛昭飞将薛明珠扶了起来,又气又是难以置信,根本没想到,他那样威胁之后,薛凝欺负的反而更过分了! 难道她不想要他这个弟弟了?! 薛凝直接打断了薛昭飞的话,相比他的激动愤慨,她从始至终的平静。 她那双清丽的眸子,眸光疏离,看向他说。 “薛昭飞,你想告状都随你,左右我承不承认,你都会告状,也不会信我,我如今直接坐实了,也算是成全了你们两个。” 薛凝说完之后,转身走了,背脊挺直,不曾有丝毫的停留。 薛昭飞却因为薛凝的话,心中震动,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想反驳。 “才不是那样......” 可下一刻,薛昭飞的话就咽了回去,脑中不知为何,想起了之前在薛宅,每次看见堂姐跟他说,被薛凝欺负了,他都不问青红皂白,就直接逼着薛凝道歉。 回忆一下,薛凝确实说过很多次,说她没有做过,可是他从来都没有信过,哪怕一次...... 薛昭飞头一回,因为薛凝的举动,心中烦乱,有些想不清楚。 “昭飞,我的手好疼......” 薛明珠眼睛通红,看向薛昭飞,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堂姐,我这就带你回家,让二哥帮你看看手,一定没事的!” 薛昭飞扶着薛明珠,上了马车,然后自己骑着马,追着薛凝的方向过去...... 晚上,薛宅。 薛明珠的院子里,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琴声,音调有些不成样子,断断续续。 “哐当——” 薛明珠直接将茶盏砸了个干净,阴鸷气愤的整个发抖。 而她身边的两个丫鬟,都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薛明珠咬牙说,“二哥还未回府吗?” 丫鬟摇头劝说,“四姑娘,二少爷正在给兰妃娘娘守候看诊,故而虽然着急,却不能立刻回来为你诊病,但刚刚陈太医来了,帮你看过了,说你的手腕虽然有些红肿,但只要修养二十日,日日涂上药酒,就好了。” 薛明珠心中不忿,抬手就给了丫鬟一巴掌。 “你一个下贱的奴婢,懂什么!陈太医是整个太医院里,水平最一般的,宫里得宠的娘娘,谁用得上他医治?他也就给一些没家世的秀女,还有你们这样的奴才看病罢了!” 第50章 她有官职在身 薛明珠关上房门,贴身丫鬟面前,从来不收敛自己的性子,左右她们一家老小都捏在她手里,她们可不敢胡乱说话! 薛明珠不满道,“二哥的医术那么好,没准能让我三日就恢复了,薛凝那个贱蹄子,我要是公主伴读的选拔耽搁了,我不会放过她!” 两个丫鬟捂着脸,跪在地上,却不敢多说什么,心中委屈的眼眶发红,却连哭也不敢。 她们觉得自己命苦,一开始刚来到薛家的时候,她们争着抢着,想要去伺候最受宠,名声最好,出了名良善温柔的薛家四姑娘。 当时薛明珠选中她们,所有人都说她们运气好,在薛宅前途无量,日后四姑娘一定会嫁入高门,而她们跟着一起过去,没准以后还能抬个妾侍。 两个人对以后的日子充满憧憬,却没想到,四姑娘这般佛口蛇心,薛家的所有人都被她骗了! 反而,薛明珠身边的这些人,最羡慕的却是那个清贫月利少的忍冬...... 因为她们见过,忍冬在院子里,被薛凝笑着喂桂花糕调侃的样子,有这样对自己亲厚的主子,让人羡慕的要命。 薛明珠又砸了一些东西之后,晚膳都没去吃。 结果,温氏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薛明珠坐在窗边,看着琴,默默的擦眼泪。 温氏心疼的厉害,“可怜见的,囡囡这是怎么了?跟母亲说说,晚膳都没来用,谁惹你了,母亲帮你做主......” 温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薛明珠也没有想到的是,薛昭飞归家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告状,而是先去找薛凝了。 “母亲......” 薛明珠扑进她怀里,“母亲,凝凝对我误会颇深,今日我去送谢莹的时候,不知道凝凝与谢莹说了什么,谢莹对我说了好多难听的话,我羞愧死了,被人那样轻看,我往后可怎么活......” 她一边说,一边举起手,露出红肿的手腕,“凝凝怎么对我都好,可是她明知道我马上伴读遴选,如今我的手腕伤成这样,我可怎么办啊...... 母亲,你帮帮我,我要是选不上,丢脸死了,无言见人了......” 温氏一听,失控的捂了嘴,“什么?你是说凝凝她......她又欺负了你,她怎么敢这般明目张胆.....” 薛明珠心中嫉恨薛凝,敛去眸底的恶毒,在温氏的怀里说。 “那母亲会为我做主吗?” 温氏心疼的说,“当然会,你可是我从小疼到大的。” 温氏说完之后,却顿了一下,脑中忽然想起了,那日薛凝也扑在她怀里,一脸期待,渴望她相信,为其做主的样子...... 温氏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心中一阵复杂,想起薛凝第二天,没有带走的那盒胭脂...... 是自己这个母亲做的过分吗?不,她不过分。 可是受了委屈的是明珠,她根本不可能开口,在明珠最委屈的时候,让她想让院子。 温氏的五指紧了紧,嗓音忽然有些发哑,“明珠啊,你今日累了,好生睡一觉,明日等你父兄回来了,再将此事告知,如何?” 薛明珠一脸震惊,“母亲......” 温氏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就带着她去找薛凝,让薛凝罚跪,为她做主?! 薛明珠不知道温氏现在,有点怕独自面对薛凝,好像显得她这个母亲,尤为不合格,她一点都不想承认。 “好了,你先用点晚膳,我特意让人给你做的,吃一些便早点休息。” “明珠知道了,谢谢母亲。” 薛明珠五指攥紧,死死攥拳,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自打那日公主府回来之后,薛凝就变了?! 薛凝一定是在欲擒故纵,用这样疏远全家的方式,让他们反而对她关注包容起来! 明明之前薛凝一直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翌日。 薛有道跟薛严,有些疲惫的回到了府中,一进院子,就看见了薛明珠对花垂泪,而温氏看着他们,叹了口气,将发生的事情说了。 薛有道脸色一沉,有了怒意,看了一眼小厮,“你去将薛凝,给我带过来!” “是,老爷。” 薛严蹙眉,关心薛明珠,“父亲,看来必须要重罚薛凝了,她此等作为,就算是有点风骨气节,却总是害薛家名声。 眼下九公主的伴读遴选,多少人都眼热,原本明珠的可能性是最大的,薛凝太任性了,若是因为她,明珠错过了前程......” 薛有道最是看中前程,声音里带着怒意,“今日,就罚她跪在院子里,跟明珠好好道歉,磕头认错!” 薛明珠心中舒服了,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薛凝给自己下跪出口气。 然而......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小厮跑了过来,但身后压根没有薛凝的影子。 薛有道脸色一沉,“薛凝呢?” “老爷......忍冬说,五姑娘一大早就去了酿酒司,如今五姑娘有官职在身,每日都要去府衙办差事的。” 薛有道跟薛严对视了一眼,神色变了变。 最终,薛有道脸上的火气,倒是消散了一些,“知会她院子里的人一声,让她回来见我。” “是,老爷。” 薛明珠咬唇,她知道父亲改了态度,是因为提醒了父亲,薛凝女官的身份。 薛明珠心中更恨了!她一定要当上公主伴读,不能让薛凝的身份,比自己矜贵! 第51章 薛掌坛,不好了 酿酒司。 薛凝将手里的一坛美酒,放在了赵司正面前,她躬身行礼,郑重说道。 “大人,薛凝以此酒作为赔罪,上次薛凝有所隐瞒,用着酿酒司掌坛的身份,去敲了登闻鼓,对整个酿酒司,对司正大人您,实在是不公平。 薛凝侥幸活命,故而第一时间,便过来给大人请罪,若是大人担心薛凝日后会牵连酿酒司,薛凝这就辞去掌坛的职位,绝对再给大人添麻烦。” 薛凝言辞诚恳,赵司正凝神看她半晌,就算之前他得知薛凝去敲登闻鼓,确实吓得不轻,生怕自己会被牵连。 但是现在,他心中的气倒是消了一半,最终叹口气说道。 “起来吧,薛掌坛不用如此大礼。本官一向很敬佩谢侯爷的忠烈,为百姓守城的高义,而我那岳丈,之前在漠北任职的时候,也受过侯爷的恩情。 薛掌坛大义,本官坐得正行得端,没有把柄,自然也不怕被牵连,你不必请辞,便在酿酒司好好干吧,太后寿辰将至,你暂且研究一款,适合在宫宴上进献的美酒吧。” 薛凝心中松了口气,感激的说道,“大人放心,薛凝一定不负大人期待。” 赵司正虽然在仕途上有功利心,但为人还是正直的,所以心中也不忍,让薛凝离开酿酒司。 京中人势力,他自然清楚,眼下他若是辞退了薛凝,薛凝恐怕日后在京都城,不会好过。 薛凝送走赵司正之后,直接去了酒窖,开始用心试着研究一款果酒,更适合宫中的太后与娘娘喝。 薛凝酿酒,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天色渐晚。 就在薛凝刚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她抬头看去,只见掌管酒窖的刘掌坛,一脸惊慌害怕的说道。 “薛掌坛,不好了!宸王忽然来了酿酒司,对着赵司正发难!还让你过去走一遭......” 刘掌坛却直接给薛凝带到了后门,着急说道,“赵大人跟宸王说,你已经回薛府了,眼下你快些从后门离开回府吧! 别走正门,免得跟宸王撞上了......” 薛凝脸色一变,却并没有立刻离开,“可我若是走了,赵司正怎么办?你说宸王对他发难?前院到底情况如何了?” 刘掌坛侧脸移开目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赵司正被宸王罚跪,说他用人不当,监管酿酒司不利,还翻出了三年前外臣宴席,咱们酿酒司进献美酒失利的旧账...... 明显,就是故意找茬。” 薛凝五指紧了紧,深呼吸一口气,即使心跳如鼓,却并没有半分的退缩。 “麻烦刘掌坛,带我去过去。” 薛凝心中已经做下了决定,是她给酿酒司带来的麻烦,赵司正今日若是护着她,日后宸王难免会继续针对赵司正。 她登闻鼓的时候,已经利用一次酿酒司了,不能因为自己,再次牵连别人。 “薛掌坛?!” 刘掌坛没有想到,薛凝竟然不走,反而是要过去。 “你......京中之前都传遍了,说你登闻鼓的时候,得罪了宸王殿下,如今宸王找来,你若是过去,恐怕不会有好果子吃......” 薛凝声音很轻,却清晰坚定,“可我若是不去,日后酿酒司都会被我牵连,我宁可宸王针对我一个人,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不是一再牵连他人。” 薛凝说完之后,快步往前院走去。 月色下,薛凝的背影纤瘦窈窕,背脊挺直,这般柔弱,可内里却有着许多男子都没有的担当。 刘掌坛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微微震撼,他在酿酒司这衙门里,这些年也见惯了大大小小的事情。 所有同僚,哪个不是趋炎附势,有好处往上冲,可一旦被牵连,跑的比谁都快。 可薛凝只是一个女子,风骨高义的,让他忽然感叹,也是,想来只有薛凝这般女子,才能敲响那登闻鼓,惊了全京都吧...... - 赵司正跪在青砖石上,“殿下赎罪,臣日后一定黔潜心钻研美酒,为宫宴奉上佳品,恳请殿下宽恕,薛掌坛酿酒技术真的很好,是酿酒司眼下最需要的人才。 故而,臣愿意赌上名声发誓,臣在用人这方面,真的没有徇私枉法。” 赵司正一边说,一边给宸王叩首。 而坐在上座的宸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里无波无澜,整张脸透着一股邪佞,冷笑道。 “赵司正,你一个巴掌大的小官儿,你真当本王放在眼里过?你谁本王今日为何会出现在你酿酒司,只要你答对了,让本王满意了,本王自然也就放过你了。” 宸王说到这里,威胁道,“赵司正,你应该知道,跟本王作对的下场是什么!” 宸王满肚子火气,只想好好收拾薛凝,他失去了卢远这个助力之后,这两人身边没有一个可用的武官。 结果就是,他好不容易在教场那边积累的人脉,如今那些武官,又不少人站在了封羡那边,怎能让他不恨! 封羡的母家,原本就是大周的武将世家,有着兵权,也正因为如此,封羡即使不受皇上待见,却依旧让皇上不得不忌惮。 赵司正跪的双腿打颤,却还是咬牙说道,“殿下,薛掌坛在酿酒司并没有犯下大错,臣没有理由辞退薛掌坛,恳请殿下饶过酿酒司。 况且,薛掌坛只是一个弱女子,而殿下这样的身份,她不配让殿下计较......” 宸王冷笑了一下,随后对着赵司正就踹了一脚,赵司正倒在地上,痛苦的蜷缩。 “一介女子,却敢与本王作对,酿酒司今日若是不把薛凝交出来,你赵司正也只是个开头,本王今日刚好得闲,有的是功夫,陪你们酿酒司的这些人,慢慢玩......” 他倒是不信了,这些人还能不要命,护着薛凝不成? 第52章 薛凝你不识抬举 就在宸王对着身后的人使了一个眼色,随后那人就走向赵司正,明显是要殴打他。 宸王脸上带着一股戾气,原本他也不会做的这样毫无顾忌,但是一想到,封羡都被废了,却还敢在朝堂上杀他的人。 那他明明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以后他会继承大周的皇位,凭什么封羡做得,他却要忍气吞声?! 薛凝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赵司正脸上淤青,倒在地上,她瞳孔一缩,连忙上前一步,挡在了赵司正面前。 “宸王殿下赎罪,薛凝来晚了,此事与赵司正无关,还请殿下饶了司正,都是薛凝的错。” 薛凝的语气不卑不亢,明明脸色发白,却没有半点退却的意思。 宸王阴鸷的目光,落在薛凝那张昳丽的脸上,盯的她毛骨悚然,半晌他冷笑了一下。 “薛掌坛何错之有,倒是与本王谢罪,好好说一说,若是说的让本王满意,放了这些人,也不打紧。但本王若是不满意,你可就没有那日登闻鼓的时候,那样好运了......” 薛凝行礼,思考了一下,平静说道,“殿下恼薛凝为谢家申冤,其罪为一;谋逆之臣卢远被五马分尸,殿下没能就他,薛凝其罪为二;赵司正秉公执法,聘用薛凝为掌坛,让薛凝有了官身去登闻鼓鸣冤,其罪为三...... 故而,薛凝自知得罪了殿下,可除开殿下,薛凝却对得起苍天,对得起良心。” 宸王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嘭’地一声,直接打碎了桌案上的瓷器,碎片掉落一地,崩裂的碎片,割伤了薛凝的裙摆,她却半点没有动。 宸王怒极反笑,指着薛凝说,“好一张利嘴,本王倒是不知,薛尚书竟然养出你这么个胆子大的!薛凝,你的意思是说,你无罪,倒是本王,仗势欺人,压着你认错了?” 薛凝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而她这样的话还有举动,如同她预想的那般,让宸王被更加激怒了。 “薛凝,你以为,本王真的不敢动你?” 宸王直接拔出了腰间的利剑,对准了薛凝的脖颈,她的羽睫轻轻颤动了一下,白皙昳丽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情。 “殿下若是想杀我,薛凝无法反抗,但殿下杀我之后,想必离开了这酿酒司,要给我父亲,还有整个京都城一个交代了。 臣女不才,眼下刚好是京都城的‘名人’,昨日刚在百姓的万众瞩目之下,送走了县主的骨灰。” 薛凝眸光平静,却如同一抹剑芒,看向宸王,“殿下可以杀了臣女,却堵不住天下百姓的悠悠众口,待谢莹到了漠北,所有百姓知道薛凝是因为帮县主申冤,而被殿下杀死。 那么,薛凝之死,死得其所,可殿下的一时解气,却会成为一个不可磨灭的污点,被载入史书。” 薛凝赌的,就是宸王怕这一点,因为宸王跟封羡不同,他往日里没少造势,营造自己的好名声,这是他最大的倚仗,民能载舟亦能覆舟。 果然,刚刚还震怒想要杀了薛凝的宸王,倒是冷静了下来。 “哐当——” 宸王将利剑一把扔在了青砖上,头一次认真打量薛凝。 “看来是本王错了,薛掌坛这样的女子,确实不是几句话,就能吓得腿软求饶的。本王忽然改了主意......” 宸王笑得邪佞,那种像是看着猎物的延伸,让薛凝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他说,“薛掌坛,你让我损失一门大将,本王就给你一个机会,你不就是想当女官吗?不妨投在本王门下,日后为本王出谋划策,甚至是可以当本王的人...... 将你自己赔给本王,倒也不失一个主意......” 宸王虽然这样说,却并不是被薛凝的与众不同打动,而是他忽然想到了,那日在朝堂上,封羡看似是杀了卢远,但那样不计后果,也让他有点怀疑,封羡是不是对薛凝有意? 宸王冷笑了一下,要是真的如此,他玩弄一下薛凝,可算是在封羡这里,出了口恶气! 薛凝面不改色,不卑不亢,“殿下,臣是酿酒司的人,不会投入殿下门下。殿下若是真的想罚臣,眼下臣却也没有犯错。 刚刚殿下来酿酒司的事情,眼下已经传遍了京都城,臣但凡在这里被抬着出去,赵司正等人出了事,恐怕对殿下的名声都会有损。” 宸王眸光敛了敛,怒极反笑,“不识抬举的东西。” 宸王冷声说,“薛凝,你说你是凭实力进入的酿酒司,那本王就循规蹈矩监督查看,这天下男子这般多,本王不信,找不出一个比你酿酒技术好的,过来当掌坛? 而赵司正用你这么个女官,你的能力若是不比男子强,那就说明赵司正徇私枉法,否则为何用平平无奇的你?” 宸王冷笑道,“薛凝,本王给你七日,要你酿出一坛堪比那传闻中的千层雪的美酒,你若是不行,赵司正就是渎职之罪,而你薛凝就是用不法手段买了个女官,欺骗朝野。 你这个女官的身份保不住,那就要受回敲登闻鼓的代价,那八十大板,早晚要轮到你身上!” 薛凝眸光一顿,心道,原来这才是宸王的目的,就是想要找个理由,重新打死她,还能出口恶气! 赵司正心中着急,看向薛凝摇头,“薛凝!” 不能答应!那千层雪,谁都不知道是怎样的酒,只是传闻,薛凝就算真的酿出极品,宸王依旧会找借口不承认。 况且,只有七日的时间,怎么可能酿出来!薛凝要是答应了,那才是真的完了! 第53章 薛凝当妾如何 薛凝眸光动了动,开口说道,“殿下,是不是只要我酿出了,堪比千层雪的美酒,就算考核合格了,殿下日后,就不会再来酿酒司找麻烦?” 宸王讽刺笑出声,“那也好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薛凝,你可想好了,若是你酿不出让本王满意的酒,那本王就亲自让人,压着你在登闻鼓前面,行刑那八十大板!” 薛凝心中自有计算,淡然说道,“殿下,不是薛凝不答应,而是臣又如何相信,酿出来的酒,会得到殿下公平的品评呢?” 宸王笑得阴冷,盯着薛凝说,“那就要看,本王那日的心情了,薛凝,你生在官家,自然应该明白,这世间,与下位者来说,本就没有公平可言。 本王,说公平,那就是公平,本王不公平,你薛凝,也得受着,这就是你跟本王作对的代价!” 薛凝讽刺,这大周朝的皇室权贵,某些人从骨子里,早就烂了,但是可悲的是,底层人的命运,从未在自己的手中。 就在薛凝眸光一冷,要开口的瞬间,忽然衙门口传来了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 “孤竟不知,皇弟在孤不知道的地方,已经登基为天子了?” 封羡冷散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让人害怕的寒意,他虽然是笑着的,可是却莫名让人背脊发冷。 薛凝看向封羡,双眸动了动,有些惊讶,不知道封羡,怎么会来此?但转瞬恢复如常,她对着封羡恭敬行礼。 “见过殿下。” 封羡的眸光,直接将薛凝略过,也没说让她起身,而是直接将她忽略的彻底。 随着封羡的到来,整个酿酒司,所有人近乎大气都不敢喘。 宸王身上的气焰,瞬间收敛了一半,冷着脸看向封羡。 “皇兄,有些话可不能乱说,父皇身体康健,还尚在人世,你这样给本王扣上一个谋逆的帽子,安的是什么心思?未免也太昭然若揭了!” 封羡直接坐在了上座,随手拿起茶杯,眸子微微阖上,轻慢的让宸王觉得他不可一世的看不起自己! 封羡直接轻笑出声,“刚刚是谁说,是这世间的公平?就是这大周的天?能做到如此的,只有当朝天子,啧...... 这般大逆不道的言论,从你的口中说出来,孤可是听的清清楚楚。” 话落,封羡随意的抬了抬手指,“邵晟,去把御史王大人喊过来,将刚刚的这些话,让他记下来,明日给父皇好好看看。” 邵晟点头,语气很欠揍,“是,殿下。”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让宸王脸色更沉了下来。 “皇兄来酿酒司,是作何?” 宸王说到这里,忽然冷笑了一下,看了一眼旁边的薛凝,奚落道。 “皇兄不会是......与薛掌坛幽会的吧?皇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周的女子,可不比塞外,你若是真心喜欢,不若本王帮你个忙,明日让父皇为你赐婚,将她只给你为妾算了。” 薛凝心中一紧,冷冷的看向宸王,女子的名节大过天,宸王用这样的话羞辱她,想必是彻底想要将她的名声毁了! 封羡却嗤笑出声,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 “孤,可没想成婚。” 宸王幽幽试探,“皇兄既然不喜欢薛掌坛,那本王喜欢,不如就直接让给弟弟如何?本王的府中,也缺一个这样有趣的小妾。” 薛凝五指攥紧。 封羡只是勾唇笑着,不甚在意道,“那就要看,皇弟接下来,还有没有红袖添香的心思了。” 宸王听见封羡这么说,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像是回应一般,门口他的人忽然跑了进来,一脸慌乱。 “宸王殿下,不......不好了......” 附耳过去,宸王听了,脸色难看之中,带着一抹焦急,狠戾的看向封羡。 宸王此刻恨不得杀了封羡,但最终还是深呼吸一口气,牙齿快要咬碎了说道。 “皇兄好手段,本王领教了。” 宸王说完之后,就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等人都走了之后。 封羡才开口说道,“还傻愣着作何?还不过来。” 薛凝半晌抬头,才意识到封羡似乎是在跟自己说话。 她心中不舒服,尤其是刚刚被宸王羞辱的时候,封羡的态度,让她觉得她像是一件随意的物品。 连带着薛凝对封羡的态度,也冷淡疏离的很。 “薛凝见过殿下,不知殿下来此,是有何事?” 似是察觉到薛凝的变化,封羡盯着她,玩味的轻笑出声。 “五小姐是失忆了?还欠了孤五条命的人情债,孤过来,当然是让你还债了。” 薛凝疑惑看着他,“殿下想要我的命?” 封羡的手指冰凉,却对着薛凝的眉心弹了一下,冷肆恶劣的说了一句,“笨死算了,孤可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封羡起身就走,“还不跟上?” 薛凝连忙亦步亦趋,跟在封羡的身后。 可封羡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停下脚步,看了邵晟一眼。 邵晟点头,“薛姑娘,你跟我走后门。” 薛凝听话的跟上了,而封羡则是从大门口直接离开了酿酒司。 马车上。 邵晟一边驾马,一边跟薛凝说,“五小姐,殿下不让你跟他一起走,是为了你好,宸王若是知道,你是殿下的人,日后一定会接着针对你,与你来说是危险。” 马车里的薛凝,脸上一热,“我......” ‘我不是殿下的人’这句话,薛凝想要说出口,最后却还是没说。 她现在欠了封羡人命债,在还清之前,封羡就算是要她死,也是她应该清算的报酬。 所以,要是按债主的话...... 邵晟脸上高兴傻乐,要不是他,薛姑娘恐怕还误会殿下呢!殿下刚刚那么说,还不是不想让薛姑娘陷入危险! 薛凝下了马车的时候,发现竟然来到了九公主府! 邵晟说,“薛姑娘,你先进去,稍后殿下会来,是方神医说,需要一种酒,浸泡玲珑灸针,为殿下疗伤。所以,才将姑娘接来,不过这事,姑娘还是要保密。” 第54章 溺水 “若是他人问起,你只说是意外与九公主结识,公主相邀便可。” 薛凝这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大人放心,薛凝晓得了。” “薛姑娘,跟着奴婢,往这边走。” 公主府的侍女,站在薛凝两侧,为她引路。 薛凝点头,“有劳。” 这还是薛凝头一次认真打量公主府,这次来的是九公主的公主府,不同于上次她被灌了毒酒的华阳公主府。 九公主跟废太子封羡,是一母同胞,而可笑的是,永顺帝对于封羡的出生,十分不喜,在封羡五岁的时候,直接送出去当质子。 所有人都以为,永顺帝不喜欢皇后,将皇宫幽禁,可是,永顺帝却对后出生的九公主,疼爱有加。 除了跟宸王一母同胞的华阳公主,如今的九公主,就是陛下唯二疼爱的女儿了。 薛凝思绪盘旋,知道薛明珠之所以想要当九公主的伴读,就是因为陛下疼爱九公主。 就在薛凝想着前朝后宫这些事儿的时候,忽然见凉亭那边冲出来一行人,惊慌失措的喊了起来。 “不......不好了!快来人!公主落湖了!” 其他人脸色一变,原本为薛凝引路的两个宫女,又惊又慌,手里的提灯都直接掉在了地上。 薛凝眉心紧蹙,立刻跟着她们一起跑向湖边。 薛凝看见,已经有宫女跳入湖中,似是想要帮忙将公主捞上来。 但是却都失败了,其中一个会水性的宫女挣扎着喊道。 “不好......水中有东西,缠住了公主的脚!我水性不够好,无法憋气那么久,解不开!” “还有谁会水性,快点下去救公主!要是公主死了,我们都得掉脑袋!” ...... 大周朝除了水乡以外,会水的人少之又少。 就在众人脸色煞白,看着公主近乎头完全埋入湖中,没了挣扎的时候,所有人均是一颤,差点瘫软在地。 千钧一发之时,一道娇弱的身影,直接跳入了湖中,‘扑通’一声,湖面有了波澜! 侍女们一惊,“薛姑娘!” 她们心中着急,若是薛姑娘也出了事,那她们可能赔上性命都不够,一个是公主,一个是重臣嫡女! 薛凝在水中,迅速游向了九公主的方向,她的眼睛睁开,在水中不是很舒服,害怕的轻颤,动作却又极为冷静,一心想要救人。 薛凝是怕水的,因为当初五岁落湖,三哥就是为了救她死了,往后的岁月里,姑苏老宅的那个湖,就成了薛凝的梦魇。 后来,薛凝一个人在老宅,最怕水,却又克服一切困难,学会游水,因为她还天真的以为,能从湖里,将三哥救出来。 薛凝游到了九公主身边,公主身子小小的,她发现公主的脚,被下面的一些丝线缠绕住了。 薛凝弹出水面,深吸一口气,然后进入水中,几次折返,终于将公主脚踝上的丝线扯开了。 岸上的人喊到,“快看,公主......公主被薛姑娘救了......” 薛凝带着九公主,刚想游出去,却发现自己的脚踝被缠住了,她的腿怎么蹬,怎么用力,都无法甩开! 薛凝的脸色苍白,弹出的头越来越少,最后只能用力将九公主推向其他人。 而她自己,却溺水了,沉了下去...... 薛凝恐惧的让她拼命挣扎,五岁溺水的噩梦,跟现在重叠交错。 她在水中,无法呼吸,最终要沉下去的时候,她近乎失去了意识。 薛凝忽然就不挣扎了,她想,反正她也是将死之人,其实早一天,晚一天...... 她早就会游泳了,但是真正想要救的人,却再也救不到了。 就如同她如何想要活命,终是枉然。 岸边上。 “咳咳咳——” 薛凝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腹部一疼,随后呕出去几口水。 她费力的睁开眸子,看见封羡的俊颜,在她眼前放大。 封羡浑身湿透,墨发垂落两侧,水珠滴落在了薛凝的脸上。 “殿......殿下......” 封羡看了一眼薛凝,眸光复杂沉沉,让人猜不透情绪。 随后,在其他人过来的瞬间,封羡将一边的披风,盖在了薛凝身上。 “薛凝,孤有时候看不懂,你是真的不怕死?还是一心求死,嗯?” 封羡叹了口气,“不然为何,每次孤遇见你,你都狼狈成这样?” 薛凝低垂的眸子,上面还挂着水珠,在月色下,让封羡看来,像是掉落的珍珠,可怜极了。 薛凝声音有点哑,“薛凝又欠殿下一条命了。薛凝怕死,但落水的人是九公主,薛凝还是救了,因为她是殿下一母同胞的妹妹,原本我是想着,救了九公主,也算是还了殿下一条命。” 封羡听完薛凝的逻辑,差点被她气笑了。 “薛凝,孤又没催命,让你抵债,但一命抵一命,如此,你还是欠孤五条命。” 薛凝一时间,有点无奈,垂眸没再吭声。 但是她忽然想问,为何是封羡亲自将她救上来的?封羡竟然没让侍卫救她?是因为事关名节? “薛姑娘,您随奴婢来,方神医在那边等您。” 第55章 半夜未归家 薛凝点头,跟着侍女往旁边的院落走...... 而留在原地,浑身湿透的封羡,手中捏着几根柔韧的丝线,眸光一沉,透着一股戾气。 “殿下!您身上的伤还没好,怎么能沾水呢!方神医看见,又要叨唠了......” 邵晟匆忙敢来,给封羡递上披风,他看着殿下此刻的样子,没忍住嘀咕了一句。 “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封羡冷声说了一句,“胡说八道什么呢?” 邵晟,“臣可没胡说,落水的要不是薛姑娘,殿下您救吗?” 封羡将手里的丝线扔到了邵晟怀里,“孤看你是戏本子听多了,她救了小九,孤才救她。去查查,这丝线的来历,有人故意引小九落湖,这丝线在水中,触碰就会被缠上,越是挣扎,越是挣脱不开,真是好算计。” “孤倒要看看,到底是何人的手笔,是冲着孤来的,还是冲着小九来的。” 邵晟也收起了嬉皮笑脸,“殿下,我这就去办。” ...... 薛凝站在铜镜前,身上穿着的是千金难求的蜀锦,白色锦缎,上面是暗金色的刺绣,在袖口还有裙摆之间,随着走步,隐隐有金光浮动,十分华贵漂亮。 就连站在薛凝身边的侍女,都忍不住称赞道。 “姑娘穿这身衣裳,真是好看极了,这蜀锦用来当及笄服,最合适不过。” 薛凝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鬓边簪着流苏玉,莹润的珍珠随着金穗子晃动,摇曳生姿。 薛凝有些错愕,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穿过的,最漂亮的衣裳,之前在薛宅的时候,她曾羡慕过薛明珠及笄时,母亲特意让人制作了半年的华服还有首饰。 她也曾幻想过,等她及笄的时候,母亲也会这样用心,毕竟她是母亲的亲生女儿。 但是,越是临近她及笄,全家所有人似乎都遗忘了。 薛凝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锦服,“这衣裳实在华贵,薛凝恐怕承受不起,不若还是帮我找一件平常的衣裳就好,毕竟九公主还未醒来,用她的衣裳,恐怕不妥当。” 两个侍女对视了一眼,随后轻笑道,“姑娘放心,这衣裳不是九公主的,而是太子殿下让人拿来,给姑娘穿的。” 薛凝震惊,“殿下?” “当然是殿下了,而且只能是殿下,因为这是蜀锦啊,如今全京都城的蜀锦,都在织室司,是归殿下管的。” 薛凝见两个侍女打趣笑着偷看她,她脸上微微发烫,莫名想到了刚刚被封羡,从湖中抱起来的事情。 等薛凝出来的时候,已经看见方信等在那里。 “薛凝见过方先生。” 方信有些着急道,“薛姑娘,我需要一种酒,来泡玲珑灸针......” 薛凝仔细听了他说的话,然后认真思考了片刻说。 “先生,薛凝倒是可以酿制这种烈酒,但是需要一些时日,恐怕至少要半年。” 方信眉心紧促,有些着急,“半年之久,这可不行,薛姑娘你看,能不能减短一下,毕竟人命关天。” 人命关天? 薛凝眸光顿了顿,最后并没有多问,只说道,“薛凝愿意尽力而为。” 说到这,封羡走了进来。 “薛凝,孤要你一个月内,酿制好,是一定,而不是尽力。只要你做到,可以抵消你欠我的一条命。” 薛凝有些为难,“殿下,臣女倒是很想做到,但方先生需要的酒中,有一味极为难得的果子,此时并不是季节,一个月实在困难。” 封羡坐在了一边,慵懒冷肆的开口,“需要的材料,孤会帮你解决,你只需要一个月内,酿制成功便可。” 封羡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薛凝也无话可说,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殿下,时辰不早了,薛凝告退。” 封羡却抬手阻止了她,阖上的眸子,忽然睁开,看向薛凝,“今晚,你留在公主府,明日孤会安排小九的马车,送你回去。” 薛凝眉心微蹙,“殿下,此事不妥。” 封羡见她有些娇弱又警惕的样子,不由嗤笑一声。 “薛凝,若是不想死,今晚就别出公主府。” 薛凝刚走一步的脚,顿时僵在原地,最后无奈,只能留在公主府。 她总感觉,住在这里,算是彻底跟封羡扯上了关系,至少在外人眼里,会留下蛛丝马迹的怀疑。 薛凝轻叹口气,忽然又失笑,她都快死了,瞻前顾后,又能改变什么? 她还是在死之前,还清所有的人情债,将在意的人安顿好,才是正事。 至于其他,顺其自然吧。 - 薛宅。 餐桌上的佳肴,却并没有人动筷子。 薛有道,薛家兄弟,包括温氏,脸色都不是很好。 薛明珠近乎快要压不住嘴上的笑,低垂着头半晌,这才抬头一脸关心的说道。 “父亲,母亲,我们还是出去找找凝凝吧,这个时辰了,就是酿酒司,也早已休息,可凝凝还没有归家,她一个女子,深更半夜若是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薛有道拍了桌子,已经有了怒容,“她若是出了事,就当我薛家,没有这个逆女!原以为她当了女官,总归能识大体一些。 这般时辰未归,身为女子,半点名声都不顾及,枉为薛家人!” 薛严蹙眉冷声说了一句,“母亲,等她这次回来,你还是不要给她求情了,她先是推了明珠,如今半夜不归,丝毫不顾家人的脸面!” 就在温氏愁容满面叹气的时候,薛昭飞从门口跑了进来,气喘吁吁。 “父亲,我刚刚遇见同僚,听说太子殿下今日也去了酿酒司!你们说薛凝一直没有回来,会不会是跟殿下在一起?” 薛明珠眸底闪过一抹嫉色,就算封羡是废太子,可大权在握,也不是没有机会登上皇位,她总是看不得薛凝跟封羡走的近,万一爬到自己头上可怎么办! 薛有道脸色一白,“逆......逆女......”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薛明珠擦着眼泪,着急道,“父亲,我们还是将凝凝找回来吧,她做事一向没有轻重,万一给薛家带来祸端,可怎么办啊?” 第56章 公主府来人了! 薛有道眸光一厉,“若真是如此......” 没等薛有道的话说完,管家匆忙进来,开口说道。 “老爷,公主府来了两个嬷嬷,还带着一行人搬了几个箱子过来了......” 众人连忙起身,一脸震惊。 薛有道迅速整理了仪容,然后带着薛家所有人,往前院走去。 两个穿着考究的嬷嬷,看见薛有道,不卑不亢的行了礼。 “见过薛大人,我等是奉九公主的命,过来知会一声的。” 薛有道心中惊讶,九公主府的人,难道是冲着薛明珠来了? 薛有道脸色和缓许多,回头看向薛明珠,“明珠,既然是九公主府的嬷嬷来了,那你就上前一步一起听听吧。” 薛明珠脸上满是喜色,因为她一直都想要当九公主的伴读,她之前去了两次宫宴,也算是跟九公主有过相交。 她自诩是京中才女,九公主最是喜欢弹琴好的,而她的琴艺,可是京都城的翘楚! 所以,这次公主府的嬷嬷过来,没准就是说,让她提前当伴读的事儿?亦或者是九公主看好她? “明珠见过嬷嬷,嬷嬷安康。” 薛明珠行了礼,端庄淑婉,刻意注重了仪态,想要留下好印象。 薛明珠看了一眼,两个嬷嬷抬着的箱子,还有那古琴,实在惹眼,更是笃定了,这是给她准备的! 两个嬷嬷对视了一眼,没有开口,却听见温氏先开了口。 “二位嬷嬷,小女明珠,是得了公主的赏赐吗?快来人,别累着嬷嬷,带着物件送去四小姐的夕颜院。” 所有人一脸期待,就连薛严,也与有荣焉的看了一眼薛明珠,觉得自己的妹妹,很优秀,他真心为她高兴。 可就在这时,两个嬷嬷说出的话,直接让场面变得尴尬起来。 “薛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老奴不是很明白。老奴这次过来,是替薛五姑娘跑一趟的,薛姑娘救公主有功,公主将她留在府中住下了。 公主殿下怕薛大人担心,故而才派老奴过来说一声。还有这些东西,可不是给四小姐准备的,这都是公主赏赐给五小姐的。” 嬷嬷说完之后,见薛家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对劲,都是宫里出来的人,自然是看出了名头,猜到了薛凝在这家里,不受待见。 这父母兄长,恐怕也都是个偏心养女的,嫡女半夜未归家,他们一听是公主府的人来了,还一脸喜色出来迎接,脸上倒是半点看不出对嫡女的担心。 “薛大人,公主还等着老奴回去复命呢,您倒是让人带个路,五姑娘住在哪个院子?我等这就亲自送过去。” 嬷嬷这么一问,更是让薛有道跟温氏,脸色一遍。 薛有道眸光凉凉的看了温氏一眼,温氏心里咯噔一下,随后说道。 “嬷嬷,天色不早了,不若直接将东西留下,我会亲自安排人,给凝凝送过去的。” 嬷嬷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并没有让薛家的小厮,触碰这些物件,开口透着威严。 “薛夫人,老奴既然奉命而来,只会亲自将东西送到薛姑娘的院子里,才能复命,您还是带路吧” 温氏有些灿灿,端庄的脸险些绷不住,最后嗫嚅了一下,才开口说道。 “凝凝......不住在这边,她住在西边的小佛堂里,比较远,路不是很好走,所以......” 两个嬷嬷脸上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讽刺,“无妨,带路便是。” 都是宫里出来的人,自然是嘴严的,但是对于他们这种偏心养女,苛待嫡女的,要是传出去,在整个大周朝,恐怕都要遭到鄙夷。 薛有道瞪了温氏一眼,见两个嬷嬷走远,他沉声开口。 “上次与你说了,好好对薛凝,至少不能让外人看出来,你是如何做的?这么些天过去,你竟然还让她住在佛堂里,我薛宅是没有其他的院子,养不起一个女儿吗?!” 薛有道其实压根不关心薛凝住在哪儿,但是不能损坏他的名声! 温氏心中委屈,眼圈发红,“老爷,我这些天也没看见凝凝,况且她还推了明珠,这两日我都在照顾明珠的伤,也不能都怪我......” 要怪,只能怪薛凝这个女儿,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没有再来看她这个母亲? 明明以前薛凝,最是喜欢她这个母亲了,就算是让薛凝忍让委屈一点,薛凝也从来不会耍性子。 为何现在,薛凝要计较? 薛有道沉声说了一句,“明日等薛凝回来,就算是罚她,可院子你要收拾一个出来,总不能让外人,看我薛家的笑话!” 温氏擦泪点头,而薛有道则是快步跟上,还示意管家准备了两个荷包,里面都装了银子,打算一会儿给两个嬷嬷,就算是封口费吧。 而薛昭飞则是站在原地,眼里的震惊还没有消散,半晌才说了一句。 “堂姐,跟九公主交好的,不是你吗?这些东西,不是九公主给你的?反而是给薛凝的?怎么会这样......” 薛明珠觉得薛昭飞说这些话,无疑是如同一个无形的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让她丢脸无比! 薛明珠眼眶彻底红了,看了一眼大哥跟母亲,然后捂着脸哭着离开了院子。 可是这回,却没有人去追薛明珠哄她。 温氏还在因为薛凝没有主动‘求和’而抱怨,薛严则是蹙眉陷入思考...... 看来薛凝当了女官之后,确实不可同日而语了。 第57章 掉脑袋秘闻 公主府。 “薛姑娘,公主醒了,要见你。” 薛凝点头,“有劳带路。” 这一夜,薛凝许是换了地方,所以睡的并不踏实,早上原本是想要直接走的,但思来想去有些不妥,还是等了九公主的传唤。 薛凝走进了公主府的大殿,雕栏玉砌,里面摆着的都是宫中赏赐过来的官窑,各种精美的摆件琳琅满目。 薛凝不由多看了两眼,眸底是单纯的欣赏,却并没有贪婪。 坐在上首的九公主,穿着一身红色的锦衣罗裙,鬓边是流苏发髻,步摇随着她抬头,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你就是薛凝?” 薛凝闻声抬头,看了过去,入眼就看见了容貌娇俏精致,但透着一股娇纵的九公主封嫣。 封嫣抬着下颌,“本宫听说,你昨日为了就我,毫不犹豫的跳了湖,还差点死了?” 封嫣轻哼了一下,“这公主府的下人,是越来越不中用了,竟然没有都跳下去救本宫,等本宫见到父皇,定要狠狠惩罚他们!” 明明是极为娇纵的语调,还是要惩罚人,但在薛凝听来,却并不觉得害怕,许是因为九公主年龄还小,只有十岁。 所以音色还点稚气,薛凝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眸底微微染着笑意,却面色如常。 她不由在心中对比,都说九公主跟封羡是一母同胞,但是两个人的气质,倒是南辕北辙。 “薛凝,她们胆小害怕,不够忠勇,但是你胆子大,只有你救了本宫,你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薛凝弯腰行礼,“九公主,臣女并不需要什么赏赐,看见公主安康,臣女也可放心离开了,就不叨扰殿下了。” 薛凝想走,但封嫣一听,小脸立刻急了起来,“薛凝,本宫一向赏罚分明,从不丢父皇跟皇兄的脸面。你既然救了本宫,那......本宫就赏你......” 封嫣的小手点着下颌,有了主意,“就赏你当本宫的伴读吧!你看如何?” 封嫣想到了她到了年岁,需要两个伴读,听宫里的那些娘娘们说,不少官家千金,都想要当她这个伴读。 封嫣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读书,两个伴读,也不过是想找两个玩伴罢了。 但既然所有人都想要在她身边‘镀个金’,到时候能谋个好名声高嫁,她不如就把这个位置给薛凝吧,她看薛凝也挺顺眼的。 “伴读?” 薛凝眸光顿了一下,倒是有些走神,这伴读的身份,是薛明珠一直都想要的。 有那么一瞬间,薛凝还真是很想知道,她若是当上了九公主的伴读,抢了薛明珠最在意的,薛家的那些人,会是怎样的反应? 但,薛凝也只是想了一瞬间,就放弃了,因为她并不想把自己为数不多的日子,放在宫墙之中。 就在封嫣以为,薛凝一定会答应的时候,却见薛凝行礼开口道。 “薛凝感恩殿下抬爱,可是臣如今在酿酒司任酒品掌坛,如今每日有要务在身,实在是无法给殿下当伴读,侍奉左右。” 封嫣一脸难以置信,“你,拒绝?” 随后封嫣蹙眉说道,“这么一个香饽饽,你不想要?本宫可是听了昨日去你薛宅的嬷嬷说了,你那父亲还有母亲,全都偏心那个养女。 你如今连个像样的院子的都没有,住在巴掌大的小佛堂里,都比不得本宫身边的一等侍女。你若是当了本宫的伴读,本宫许你一直跟在本宫身边,到时候再给你指一个好姻缘,你确定要拒绝本宫?” 薛凝没有犹豫,“殿下抬爱了,是薛凝没有福气。” 封嫣有些生气,像是小孩子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顺眼的‘朋友’,可对方却并不想跟自己玩,她当即就耍起了性子。 封嫣桌子上难得的贡品瓜果,全都被她扔在了地上。 “薛凝,既然你不想搭上本宫,为何不要命救本宫?别说你真的是无欲无求那般忠义!” 封嫣从小在宫中,见惯了趋炎附势,每个人即使豁出命忠于主子,也都是为了自己的好前程。 所以,她头一次遇见薛凝这样的人。 “臣女救殿下,是因为......” 薛凝的语气顿了一下,直接说是因为太子殿下,恐怕又不是很妥当,这里人多眼杂。 封嫣却毫不在意,“哦,你是因为皇兄?!” 封嫣气鼓鼓的坐在地上,摘了手上的镯子,“又是皇兄,你们所有人接近本宫,都是因为皇兄,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一个人,是因为本宫是封嫣,而忠于本宫吗?” 封嫣生闷气的样子,在薛凝看来,有点可爱,莫名想到了以前在姑苏的时候,后院里养的那只小猫。 “若是没有皇兄,你也不会救本宫,是吗?” 薛凝蹲下来,在九公主身边,像是一个温柔的姐姐,她柔声说道。 “殿下,虽然我是因为太子殿下来到的公主府,但救殿下的时候,却并没有想那么多,因为是殿下,所以臣女愿意舍命相救,因为臣女知道,溺水的滋味,很不好受。” 薛凝当时跳入湖中的时候,其实有那么一刻,救的不止是九公主,更是童年时候的自己。 封嫣脸色有点发白,然后点头说道,“溺水确实很难受,湖水好冷,所以......” 封嫣忽然双眸通红,有些激动,小手抓住了薛凝,“母后......母后会不会冷......” 封嫣这话一出,守在她身边的几个宫女,连忙一脸凝重的围了上去。 薛凝看见封嫣忽然情绪激动到抽搐,她吓了一跳,好在公主身边的人,动作熟练,立刻给公主喂了药,公主很快就睡了过去。 两个嬷嬷看着薛凝正色道,“薛姑娘,劳烦此事,莫要与外人说起,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薛凝点头,“嬷嬷放心,臣女知道轻重。” 薛凝是坐着公主府的马车回的薛宅。 一路上,她脑中想了很多,想起了坊间流传的,关于皇后死因的秘闻。 当时,都说永顺帝厌弃皇后,所以在将太子送去为质之后,直接将皇后打入了冷宫。 第58章 夫人饶命 永顺帝昭告天下,皇后是病死的,但是看九公主刚刚的反应,很可能皇后是被人谋害,溺水而亡,否则她也不会患有癔症。 薛凝知道了这么大一个秘密,心跳有点发快,看来又有一个把柄,落在封羡手里了。 却也又感叹,怪不得封羡如今这般戾气,许是因为,心中有着杀母之仇,母族近乎被灭门之仇,换作是谁,都不能和解。 薛凝刚走进薛宅,就见门房十分恭敬的说道,“五姑娘,夫人一直在等你,让你回来之后,先去她的院子一趟。” 薛凝脚步顿了一下,随后了然,眸色淡淡。 “嗯,我知道了,我先回一趟佛堂,稍后会去见母亲。” 薛凝并没有直接去见温氏,而是先回了佛堂。 如此举动,在薛家的下人看在眼里,都着实有些惊讶。 因为以前,只要是温氏想要见薛凝,过来通知她的下人,都能看出来,她脸上的喜色。 而且,无论她要在做什么,都会立刻放下手上的事,没有什么比温氏这个母亲,对薛凝重要。 可如今......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薛凝没有立刻见温氏这件事,就在薛宅的下人这里,传的沸沸扬扬。 “五姑娘竟然没有先去见夫人?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另一个人小声嘀咕了一句,“可人心都是肉长的,许是夫人这些年偏心四小姐做的太过了,这才伤了五小姐的心。 这人啊,心冷了,可不就以前当回事,以后可就不一定了!” 几个丫鬟在这嚼舌根,却一下子被温氏院子里的柳嬷嬷听了个正着! “放肆!主子的是非,也是你们几个贱丫头能议论的!我看就是老爷跟夫人,平日里对你们太体恤了,才让你们这般没有礼数,胡言乱语!” 几个小丫头吓得脸色一白,连忙跪下,“柳妈妈,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妈妈饶了我们这一次,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柳嬷嬷心中生气,“不罚你们,如何立规矩!一人打二十个戒尺板子,才算完!” 她们当即就哭红了眼,求个不听,手若是被打肿了,她们干活儿就不利索了,到时候完不成每天的任务,会被扣月利的。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打破了哭求。 “柳嬷嬷,这是怎么了?你罚她们作何?” 薛明珠掺着温氏,刚好走到了花园,看见了这么一幕。 薛明珠叹了口气,一脸不忍的跟温氏说道,“母亲,瞧她们哭的,若不是什么大事儿,就别让嬷嬷罚她们了。毕竟这日子,各有各的难......” 温氏拍了拍薛明珠的手,脸色一柔,“你啊,就是心太软,谁也舍不得罚,等你日后嫁了人,当了主母,我真是不放心。” 薛明珠撒娇道,“明珠才不要嫁人,明珠要守着母亲一辈子!” 温氏摸了她的头,满脸的笑意,然后看向柳嬷嬷,这才开口,“到底是发生了何事,让你这个老成的,也发了怒?” 柳嬷嬷一脸犹豫,“夫人......” 而几个丫鬟,更是吓得不敢吱声,身子轻颤。 柳嬷嬷不想让夫人听了难堪,直接说道,“夫人,还是别听了,不过是几个下贱皮子,嚼舌根罢了。” 温氏眸光敛了敛,端庄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威严。 “她们说了什么?重复一遍!我到要看看,在我薛宅里,你们能乱嚼舌根到什么地步!” 温氏护在薛明珠面前,心中有了猜测,而薛明珠见几个丫鬟,畏畏缩缩,心虚不敢看自己的样子,心中也有了一股怒火。 薛明珠五指攥紧,“母亲,她们是不是在说昨晚,公主府来人,让我没脸的事?” 薛明珠眼眶一红,“母亲,我丢死人了!我不要活了!” 温氏连忙拦住她,“明珠,不过是几个嚼舌根的,等我发卖出去,日后家里也不会有人敢说你什么。别担心,你琴技这般好,这京都城的女娘,找不出第二人。 九公主一向喜欢琴艺,等伴读遴选的时候,我儿定会出类拔萃,被选中的,到时候你用实力,堵住所有的流言蜚语。” 薛明珠一脸担忧道,“可是,凝凝一向不喜欢我,她如今又与九公主交好,我怕她心中怨恨我,已经跟公主说了我的坏话,公主若是对我有了偏见,我可怎么办......” 温氏眉心蹙了蹙,眸底复杂也跟着有点担心,“囡囡别怕,有母亲在,定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我会跟薛凝好好谈谈的。” 薛明珠心中放下了心,扑在温氏的怀里撒娇,她的眸光却一直瞥向不远处的院子门口。 薛明珠勾起一抹冷笑,一会儿等薛凝进来,她就让薛凝好好瞧瞧,母亲从来只疼自己! 温氏沉声道,“柳嬷嬷,你将我屋子里,她们的卖身契拿出来,今日便发卖了吧,也算是给这宅子里,嚼舌根的人,一个警醒!” 柳嬷嬷点头,“是,夫人。” 几个丫鬟连忙磕头,这会儿也顾不得其他了。 “夫人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没有说四姑娘的坏话,也没有说公主府昨日来人的事!” “夫人,求您饶了奴婢,奴婢发誓,没有说四姑娘......” 她们一个个赌咒发誓的样子,倒是让温氏眉心紧促,疑惑了一句,“你们没有说明珠,那柳嬷嬷为何,说你们在院子里嚼舌根?” 几个丫鬟唇瓣嗫嚅了一下,还是有点不敢说实话。 温氏沉声,“还不说实话?!” 她们只能开口说道,“夫人饶命,奴婢只是说了,五小姐回府了,明知道夫人要见她,她却依旧先回了佛堂,没有像以前那样,什么都可着夫人来,许是因为夫人偏心,冷了心所以才...... 奴婢们就是说了这事儿......” 温氏脸色瞬间一变,心脏仿若是被人抓了起来。 “你们说什么?!薛凝是何时回来的?” 温氏看向柳嬷嬷,柳嬷嬷不敢跟温氏对视,小声说道,“夫人,五姑娘许是周折劳顿乏累了,所以才不是第一时间来见您的。” 第59章 对她的母爱是有代价的 温氏的心口忽然很不舒服,一开始薛凝疏远她,她还能安慰自己,只是耍性子。 可是现在呢?薛凝自打进了佛堂之后,就再也没像以前那样,对她这个母亲嘘寒问暖。 “都把嘴闭严了,说了这样挑拨的话,薛家是不能留你们了。” 温氏眸光一沉,无论是说薛明珠,还是说自己偏心,这样的丫鬟,她都不能留了。 索性,这些话还没再府中传开...... 就在柳嬷嬷让人压着几个丫鬟,往出走的时候,却忽然惊呼出声,整个人吓了一跳! “五......五小姐......” 温氏心中‘咯噔’一下,随后回头看过去,果然看见了薛凝,平静冷淡的站在院子门口。 温氏不知道薛凝站了多久,又听见了多少,脸上一阵燥热,又是心虚又是觉得恼火。 “凝凝,快些进来,让母亲好好瞧瞧,昨日你未归家,好生让家人惦念。” 温氏脸上的笑意有些不自然,但还是主动走了过去,抬手想要牵起薛凝。 可没等温氏触碰到薛凝,就见薛凝微微侧身,跟她拉开了些许的距离。 “薛凝见过母亲。” 薛凝的脸上,没有笑容,平静疏离的,让温氏最近每次瞧见,都有些说不出的别扭难受,似是很久没见过她对自己笑了。 温氏有些尴尬的收回手,以前都是薛凝想要跟她亲近,她不习惯,现在她主动,这孩子反而这样冷冰冰的,让人心寒。 温氏眉心蹙了蹙,但一想到夫君跟她的嘱咐,她还是语气柔和的接着说道。 “凝凝,之前母亲让你住佛堂,是想着给你布置一个更合适的院子,毕竟那夕颜院有些小而且偏。你啊,之前不是最喜欢落霞院了,母亲已经让人把那边收拾好了,你今日就搬过去吧。 原本是想着,等你及笄的时候,再让你搬过去的,那院子风景最好,母亲一直都给你留着的。” 薛凝听了温氏的话,眸光动了动,不由凝视了温氏一眼,可她的眼里,却没有丝毫因为母亲关爱的欣喜,反而是透着思考。 那落霞院风景是美,却也是薛明珠住够的院子,薛明珠夏日嫌这院子晒,之前都是两个院子换着住的。 可就算是薛明珠不住够的,在薛凝看来,薛家的人也不会这么大方,让给她住。 不是薛凝看轻了母亲,而是一次次被伤透,心逐渐冷了麻木之后,反而越发的冷静了。 薛凝深知一个道理,母亲对薛明珠的爱,是没有条件的,但是对自己的爱,似乎每一次,都有代价。 比如上一次的关爱,是为了让她将院子给薛明珠。 温氏见薛凝不开口,“凝凝,怎么不说话?不会是高兴傻了吧?” 温氏原本以为,能等来薛凝的欣喜,跟她这个母亲的亲热。 可结果...... 薛凝从头到尾的冷淡,凝视问道,“所以,母亲这一次,又想让我做什么,不妨直说。” 温氏脸上的笑瞬间僵硬,有被说中的心虚,也有一闪而过的恼羞成怒,音调没控制的拔高了几分。 “薛凝,我是你母亲,我对你好照顾你,能想让你做什么?在你眼里,母亲就是这样的人吗?是不是你又听了何人背后挑唆嚼舌根?!” 温氏总觉得,之前百依百顺的薛凝,怎么就忽然变了呢?只能是被人挑唆了。 温氏话落,眸光看向一旁跪着的几个丫鬟,那凌厉的眼神,吓得几个小丫鬟轻颤直哭。 “母亲叫我过来,只是想说院子的事情吗?那薛凝心领了,若是无事,我先告退了。” 其实薛凝来的时候,刚好听见了丫鬟最后说的话,说了母亲偏心薛明珠。 但薛凝心中并无波动,许是因为中毒之后,她又看开了一些,许是随着毒发,她的七情六欲逐渐失去,越发的心冷了。 温氏见薛凝要走,着急开口说道,“凝凝!我......” 薛凝看着她,倒是让温氏有点不敢跟她对视,但最后还是理直气壮的说道。 “你之前推了明珠,害她手受伤了,此为一错,敲登闻鼓的时候,半点没考虑过父母的感受,此为二错,这些也都罢了,母亲都没有罚你什么,反而还担心你住的不好,让人给你收拾了院子。 薛凝,如今你救了九公主,与她结识,母亲只要求你一点,即使你不想帮你堂姐说好话也无妨,但是也别添乱嚼舌根,害她耽搁伴读遴选,你懂母亲的意思吗?” 温氏又是叹了口气,教导的口吻说,“明珠的前程,也事关薛家的前程。明珠若是当上了九公主的伴读,日后她嫁入高门,与你也是一个助力,你们姊妹之间,总是能借上力的,凝凝你也别太任性了......” 温氏对柳嬷嬷使了一个眼色,“带凝凝去看看新布置的院子吧,找几个小厮,帮着她搬搬东西。” “是,夫人。” 可薛凝却没跟着走,在温氏说出口的那一刻,有一种真的猜中的讽刺感。 果然,这一次对她好,依然是有代价的,还是为了薛明珠,生怕自己害了她前程。 薛凝眸光清冷,淡淡开口,“不必了,日后我都会住在佛堂,不用劳烦母亲分心了。” 温氏还没等着急,旁边的薛明珠倒是急了。 “凝凝,你别跟母亲置气了,我什么都可以让给你,只求你别因为嫉恨家里人对我好,就坏我的前程,好不好?我真的很在意这次伴读遴选......” 薛明珠眼眶都红了,拿着帕子擦泪,但实际上,她牙都要咬碎了,对薛凝恨的要命。 薛明珠对于薛凝会不会说自己坏话这件事,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但是薛明珠知道一点,只要薛凝答应了温氏,那么就一定会做到,不会再说自己坏话了。 可是,为什么薛凝,连母亲都不在意了?! 第60章 过了那个时间,就不想要了 温氏见薛明珠哭红眼的样子,她又是一阵心疼,眉心蹙了蹙,看了一眼薛凝,心道薛凝怎么就这般不懂事! 都说她疼爱明珠,可薛凝怎么不看看,明珠往日里,是如何善良大度的? “凝凝,你堂姐因为你,已经好几日都没有休息好了,你当真这般不懂事吗?若是让你父兄知道了......” 没等温氏的话说完,就被薛明珠拉住了手,摇头看她,“母亲,都是我不好,别说凝凝了,我知道她想要什么,不就是气我拿了她的院子吗?我让给她就是了......” 温氏深呼吸一口气,看向薛凝,“这下你满意了吧?你堂姐都愿意把院子让给你了,你也要记得,莫要坏她前程。” 薛凝此刻觉得,要不是自己不会笑了,没准还真的会气笑了。 薛凝看着温氏的那张端庄温婉的脸,半晌才开口说道。 “母亲,你还记得吗?我儿时最喜欢糖葫芦,每次你们带着我上街,我都嚷着要吃,但是你说对牙齿不好,不让我吃。 可后来,你们将我一个人留在姑苏,从此以后多年,每逢过年佳节,我看着别的孩子手里的糖葫芦,我羡慕的梦里都想要阿娘抱着我买给我吃......” 薛凝说到这里,语气很轻,眸光看向远方,那遥望不到的过去。 “可等我来京城之后,随时都能吃到糖葫芦了,可我却再也不想吃了。” 温氏不知道为何,原本是想要打断薛凝,觉得她说的话,半点不相关,可听着听着,却有些心口发慌。 忽然,薛凝重新跟她对视,眸光平静无波,却仿若能穿透她的心。 薛凝说,“所以母亲,你懂吗,有些东西,过了那个时间,就再也不重要,也不想要了。” 院子是这样,情分也是。 薛凝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了,那院子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想住了。 母亲只知道她喜欢落霞院,但却不知道,她为何想要这个院子,羡慕过薛明珠。 那是因为,这个院子离他们都很近,她曾经站在院子的门口,见过温氏还有父兄他们,一家人围着薛明珠,在院子里品茗看日落,温馨的让薛凝像一个外人,只能偷窥别人的亲情。 曾经她很想离薛家的人近一些再近一些,渴望他们的爱,但是现在,她只想住在佛堂,清净一些,就这样慢慢跟他们断了关系,还清生恩,从此也就两清了。 “凝......凝凝......” 温氏下意识追了两步,看着薛凝那纤瘦的背影,她不知为何心口发颤,慌的厉害。 就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眼眶发酸,脑中一闪而过,想起了当初还没收养薛明珠的时候,她曾经也是如珠如宝的,疼爱过自己的小女儿。 抱着薛凝,哄着薛凝,说等她长大些,就给她买糖葫芦吃。 “母亲!薛凝不要这个院子,可怎么办呀?这是不是变相说明,薛凝会去九公主那里,说我的坏话?我要是选不上伴读,我丢死人了,无颜见人了!” 薛明珠在这边哭,而温氏心中却乱乱的,最后嗓音都有点哑。 “明珠,你先回去吧,薛凝应该不会这样做的的,她若是真的这样做了,对她能有什么好处?她不敢的,除非她不想认薛家了......” 温氏敷衍的安慰薛明珠,但是说完之后,心中却晦涩难明。 薛凝真的不敢吗? 温氏想到了薛凝敲登闻鼓的样子,一时间觉得,至少那一刻,薛凝是从未想过薛家的吧? 温氏心口发堵,别人也就算了,难道她连自己这个母亲,都不想想吗? “柳嬷嬷,你说薛凝,院子不要,胭脂不要,她刚刚说那番话,是不是......连我这个母亲,也不想要了?” 温氏忽然就红了眼眶。 柳嬷嬷心里叹口气,但只能安慰,“夫人,五小姐一向最尊重在意您了,母女俩哪儿有什么隔夜仇,老奴将这些嚼舌根的发卖出去,宅子里肃静了,定然什么都好了。” 温氏点头,瞬间不觉得是自己的错了,直接把毛头指向了几个丫鬟。 “对,尽快发卖了吧!日后这薛宅,可要好好立立规矩了!” 接下来一连几日。 薛凝都忙着酿酒,因为上次宸王说想要一坛,不比千层雪差的佳酿,对于她来说,时间确实紧迫。 但也不是不能完成。 因为千层雪就是薛凝酿制的,薛凝打算去姨母的酒楼里,将之前自己弄好的酒引,带到酿酒司里。 再用以前的酒,好好调配一下。 许是因为薛凝这段时间一直去酿酒司,再加上薛家的人,没有见过九公主的人,再来找她。 所有人从一开始的担心,到彻底放下心来。 很快,就到了清佳节宫宴的日子,这一天所有正五品以上的大臣都会带着官眷入宫。 而巧合的是,这一天,也是九公主伴读遴选的日子。 故而,薛明珠跟薛家的人,倒是要一同入宫了。 马车上。 “凝凝今日是去了酿酒司吗?我们这就去宫宴,不带她,是不是不好?” 薛明珠一脸纠结的开口,于心不忍的样子,实则心里幸灾乐祸。 薛有道则是蹙眉说道,“薛凝不过是九品女官,自然是没有资格赴宴的,作为官眷,我倒是可以带她入宫,但她上次还与你母亲置气,心胸狭隘。 如此这般,此次还是不要带着她了。” 薛严也点头冷声说道,“嗯,如此也好,毕竟事关明珠伴读遴选,万一薛凝来了,见到了九公主,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害了明珠,丢了薛家的脸面,我们赌不起。” 薛明珠彻底放下心来,而已经开始在期待,她当上公主伴读之后,会是如何的风光了! 至于薛凝,等她嫁到皇家,无论是哪个皇子,薛凝日后都要对她跪拜!这辈子都要被她踩在脚下! 第61章 宫宴 皇宫里。 “薛掌坛,你在这边候着,凭你的身份,按理说是不能来清佳宴的,但既然是宸王特意安排的,一会儿陛下来了,你可得体一些,免得让咱家为难。” 掌事太监,不轻不重的点了薛凝两句,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薛凝站在眸光敛动,手中提着两小坛酒,穿着一身酿酒司的官服,站在殿外,沉静的打量着里面的情况。 她被掌事太监,安排站在宫女太监这边,十分突兀。 她知道,这是宸王故意给她安排在这个地方,觉得她是一个女子,一定很在意颜面,觉得丢脸,先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因为今日,就是她进宫献上佳酿美酒的时候了,也是宸王一早就给她准备好的‘鸿门宴’。 而每一个走进来的大臣还有身边带着的官眷,有的是诧异打量她,但更多的,则是有些嘲讽不屑,尤其是往日里与薛明珠交好的那些人。 “薛凝,你怎么在这儿站着?不跟薛大人一起入席吗?” 蒋大小姐看了薛凝一眼,而她身后的几个千金则是嘲弄说道。 “我刚刚在宫门口遇见薛大人了,瞧着他是带着夫人还有明珠一起来赴宴的,至于薛五姑娘啊......” 她嘲笑捂嘴,奚落道,“跟一大堆奴才站在一起,看来薛五姑娘,这回是嫉妒明珠今日来参选公主伴读,为了也来宫宴,大费周章,打通的渠道却是当奴才?哈哈哈......”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阴阳怪气了几句。 蒋大小姐眉心蹙了蹙,“好了,都不要在这说玩笑话了。” 蒋晴不知道为何,见薛凝面对众人的奚落,面容平淡,波澜不惊的样子,总是让她心升忌惮。 相比薛明珠,她更觉得,薛凝有勇有谋,还长得这般美貌,还听说薛凝与太子封羡有所关联,若是也起了想要与她争的心思...... “薛五姑娘,想来是不会与大家计较的,对吗?我们还是先入席吧。” 蒋晴开口,仪态端庄,眸光若有似无的看向皇子会入席的位置,见宸王还有太子都来了,她也不想站在门口浪费时间。 却不成想,薛凝却开了口。 “站住。” 薛凝看向刚刚几个嘲笑她的千金,语调平静,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心中均是一惊。 “下官不才,区区正九品官职,可却也是这大周朝,正儿八经的女官,是朝廷承认,有公文身份的。” 几个千金蹙眉,心中嫉妒,下颌却轻轻抬起,“那又如何?薛凝,你不过是一个九品芝麻官,也配跟我们摆谱?我们的父兄,谁的官职不比你大,你跟我们炫耀,真是笑掉大牙!” 薛凝没理会她们的嘲笑,接着说道,“诸位的父兄既然都是大周朝的栋梁,那应该都熟读律法,大周律法之中,有一条,没有诰命官身的百姓,若是开口嘲笑辱骂朝廷命官,那么按照情节轻重,从二十大板到八十大板不等。” 薛凝的语调依旧很轻,却平静的让几个人脸色一变。 “故而,刚刚诸位对下官的辱骂,将朝廷命官比做‘奴才’,诸位是否应该与我道歉,求得我的谅解?这天下间,可只有当朝天子,才能说臣是奴才。敢问诸位,可有官身诰命在身?” 赵侍郎的千金,脸色灿灿,“你......薛凝......” 而其他几个往日里捧着薛明珠的人,这会儿脑子也都清醒了过来。 她们知道理亏,但这是宫宴,这么多人都看着,人来人往的,让她们站在大殿门口跟薛凝道歉?那往后还有脸见人吗?! “薛凝,你少拿律法唬人了,我们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这般斤斤计较!” “就是啊,你真的是不如明珠大度!” 薛凝今日,却非要计较,无关任何人,她被羞辱,是宸王乐于看见的,既然如此,她更不能让他顺意。 因为有一就有二,她们开了头,这宫宴后面,宸王还会安排怎样的欺辱,犹未可知,薛凝必须要将一切隐患,扼杀在萌芽中。 薛凝看了一眼陆续走来的大臣,隐约还看见了薛有道还有薛严的身影。 “官声对于每一个朝臣来说,都比性命重要,士可杀不可辱,诸位小姐莫不是连这样的气节都不懂?你们若是不与本官道歉,那么接下来,我会亲自与你们的父兄,辩驳一番,计较到底。” 薛凝的话,让几个人脸色彻底白了白,其中有人慌了神,但是更多的是恼怒。 往日里她们也没少跟着薛明珠,说薛凝的坏话,可是薛凝何时像现在这般,寸步不让了? 薛有道跟薛严,身边带着温氏,一同走了过来。 温氏还说着,“明珠已经去了九公主那边,听说有大儒会进行点评,伴读的遴选,分为三次选拔,明珠被安排在了第一轮,也不知道会不会顺利。” 薛严想到薛明珠,眸光柔和,“明珠从小就苦练琴棋书画,放眼整个京城,明珠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才女。” 薛有道眸光里满是对女儿的赞许,可转眼间,却在宫宴大殿门口,看见了另一个......他从未想着带来宫宴的女儿! 第62章 那可是敲登闻鼓的薛凝 “薛凝!” 薛有道沉声开口,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凝凝?” 温氏蹙眉,顺着薛有道的目光看过去...... 薛严脸色一变,“薛凝怎么直接过来了?她还穿着官服,她官职低微,不可能被邀请,不会是因为明珠来参选,所以她故意过来,想要捣乱的吧?” 三个人对视一眼,均是脸色一沉,都直接笃定了,薛凝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嫉妒薛明珠。 毕竟,之前薛凝那么多次,都被他们看见,跟明珠争强。 随着他们的走近,刚好听见了薛凝开口说的话。 “下官不才,区区九品,这官身却也是够敲登闻鼓面圣的。” 薛凝的话,算是彻底击碎了几个未出闺阁的千金的心。 她们脸色又红又白,慌了神看着薛凝说道,“薛凝,我们不过是帮明珠说了几句,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有人阴阳怪气道,“好好好,知道你薛凝会敲登闻鼓,难道你还要因为这点小事,接着状告我们吗?” 她们心里其实早就怕了,可是碍于脸面,就是僵着不想道歉。 薛严走了过来,刚好听见了‘明珠’两个字,脸色一沉,挡在薛凝面前说道。 “薛凝,果然你是来害明珠的,是吗?” 薛有道脸色难看,咬牙说道,“逆女,谁准你来的?” 薛有道只觉得薛凝跟一大堆太监站在一起,实在是丢人现眼,引得不少人侧目。 薛凝面无波澜的说道,“宸王殿下,邀请我来的,我是代表酿酒司而来,不牢两位大人挂心。” 薛有道跟薛严,在听见薛凝说‘宸王’二字的时候,脸色均是一变。 就连薛严扯着薛凝的手,都松开了。 薛凝见那几个千金,想要趁着她与薛家的人说话溜走。 薛凝再一次喊住了她们,“诸位不打算跟下官道歉吗?那么,我只好去亲自问问,你们的父兄,向几位大臣讨教一二了。” 薛有道蹙眉看了薛凝一眼,却不知道薛凝葫芦里卖什么药。 而赵侍郎等人,终于注意到了自家女儿,一直站在大殿门口,似乎有点不对劲。 赵侍郎先赶了过来,看见薛凝的时候,还差点没反应过来是谁。 只见薛凝恭敬的拱手行礼,“下官酿酒司九品掌坛薛凝,见过赵大人,关于大周律法,侮辱朝廷命官这一点,想与大人讨教一二,毕竟事关下官名声,也关乎小姐清誉。” 赵大人面色不善,“发生了何事?” 薛凝几句话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甚至面无表情的,将她们说的话一个字不漏。 赵大人听完之后,只觉得太阳穴直突突,然后咬牙沉声训斥了自己的女儿。 “还不跟小薛大人道歉!” 赵玲一脸不甘,但是不敢忤逆,只能含着眼泪说,“薛凝,对不起!行了吧!” 其他千金看这情况,这只要硬着头皮,都跟薛凝道了歉。 临了。 赵大人入席的时候,还训斥女儿,“你惹她干什么?她是你们这些只知道琴棋书画,没什么见识的闺阁女子吗?” 赵玲一脸不服,“薛凝怎么就不是了?她还不如我呢,至少我比她有才华,她在京都城,除了扫把星,还有什么好名声!” 赵大人冷笑一声,说道,“她可是薛凝,敢豁出命敲登闻鼓的薛凝,敢面圣,跟大理寺叫板,不畏惧宸王的薛凝。 你们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又算什么?她会的是律法,就凭这一点,已经跟你们不是一个层级。我劝你日后少个那个薛明珠交好,少惹薛凝。” 赵大人只说了薛凝登闻鼓的事情,也许这件事,在闺阁之中,有些女子目光短浅,看不长远。 可对于朝堂上,见过薛凝辩驳的人来说,都知道,此女子未来犹未可知。 不说是女官敲登闻鼓的勇气,更重要的是......薛凝跟废太子封羡,似乎相识,仅凭这一点,就不能招惹,否则是不想要命了! 薛有道脸色变了变,盯着薛凝说道,“既然是宸王邀请你来的,为何还不进去?” 薛凝淡淡,“父亲还是带着家眷入席吧,今日臣是官身而来,不会连累薛家,父亲不用担心。” 薛有道气不打一出来,最后盯着薛凝半晌,只能拂袖而去。 薛家人入席之后,眸光却总是落在大殿门口,他们不知道薛凝到底为何来宫宴,还站在门口不入席。 宸王一早就让人打听到了这边的情况,他眸光一敛,冷笑了一下。 “倒是个牙尖嘴利的,一帮废物。” 很快,永顺帝带着一众嫔妃,一起入宫宴。 “参见陛下,陛下万安,娘娘千安。” 所有朝臣官眷起身,随后恭敬的行礼。 永顺帝坐在上首的位置,随意的抬了抬手,“都起来吧,就当是家宴,都随意一些吧。” “谢陛下。” 所有人落座之后,宸王率先上前一步,与永顺帝笑着说道。 “父皇,儿臣近日听说了,京都城里流传了一种美酒,名叫千层雪,说是堪比琼浆玉露,是那天上的神仙,才能喝的美酒。 儿臣不才,想着神仙都能喝,父皇为何不能喝?故而,儿臣特意去了酿酒司,让人酿制一种,比千层雪还好的佳酿,就在这清佳节,进献给父皇!” 永顺帝一向喜欢美酒,见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心中时刻惦记着自己,严肃的脸上,难得柔和几分。 “你有心了。” 永顺帝话落,眸光一转,就看见了坐在宸王对面,慵懒不顾及任何人,喝着酒吃着葡萄的封羡。 永顺帝脸色冷了下来,封羡这个儿子,半点不如宸王贴心,如此佳宴,也不知道过来,亲自给他敬酒,只顾着自己吃喝,果然是个白眼狼,喂不熟的。 宸王看了封羡一眼,勾唇说道,“说来有趣,这立下军令状,愿意给父皇酿美酒的,刚好是与皇兄相识的那位薛掌坛。” 封羡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酒杯,冷酒滑过薄唇,他眸光冷肆散漫,却并没有丝毫变化。 宸王接着说道,“父皇,如今那薛掌坛就在大殿门口等着呢,不若宣她进来,看看她手中的酒,是否称得上是琼浆玉露,若是她欺骗父皇,那可真是该死当罚!” 第63章 薛凝,你欺君之罪 薛家众人,眸底均是一颤,脸色变了变! 温氏的手下意识抓住薛有道的衣袖,“老爷,凝凝她......” 薛有道目光凝重,看向大殿门口的薛凝,只有片刻的纠结,就放弃了。 “她自己惹出来的祸,只能她自己担着。” 薛严蹙眉,眸底一阵失望,“那可是传闻中的千层雪,薛凝怎么可能酿制出比那更好的美酒?这般大言不惭立下军令状,实在太过自大冲动。” 薛严虽然为薛凝这个妹妹,有那么半点担心,但是更多的,则是怕薛凝惹出更大的麻烦,牵连薛家。 因为从薛严看见薛凝出现在宫宴的那一刻,心里就不是很舒服,笃定了薛凝,就是为了跟薛明珠争,所以赌气来了宫宴。 薛凝终究是不及明珠...... 永顺帝眸光敛了敛,“那便让宣她入殿吧。” 永顺帝对于薛凝的印象,还停留在她登闻鼓面圣,非要自己给谢安主持公道的执拗,不识抬举上。 他作为君王,到不至于为难一个臣女,但总归对薛凝,也谈不上什么好印象。 陈公公喊,“宣,九品掌坛薛凝觐见。” 众人目光看去,只见薛凝穿着一袭官服,腰间系着白色的锦缎,周身并无其他的装饰,十分的素净。 可是,深红色的暗纹官服,却将她的肌肤衬托的冷白似玉,昳丽的脸上,眸光澄澈淡然,清丽难掩,好似一身傲骨,却淡然出尘的雪上梅。 “臣薛凝,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永顺帝晾着薛凝半晌,才开口说道,“起来吧。朕听宸王说,你酿出了比千层雪更好的佳酿,可有此事?” 薛凝恭敬的将两坛酒奉上,递给了陈公公开口道。 “陛下,这世间美酒千万种,却实则是各花入各眼,每个人的喜好不同,自然给美酒的排序也不同。臣确实不敢妄言说,这佳酿比千层雪更好。 不过,臣可以保证,此美酒的浓度还有入口的回甘,确实是比千层雪更胜一筹。” 永顺帝瞥了一眼陈公公,陈公公了然,先是倒了一杯,自己试了试,然后眸光一亮,对着陛下点了点头。 永顺帝这才拿起美酒,小酌一口,原本他是没把薛凝这个女官当回事的,一直觉得一个女子,能酿出什么好酒? 他看那酿酒司是越发的不中用了,什么人都放进来,要不是薛凝有女官的身份,也就没有后面登闻鼓那些事了,那卢远那个不中用的,也就不用死了。 可永顺帝只是喝了一口,却眸光动了动,有些复杂的看向薛凝,似是有点不信,又是连着喝了两口。 他放下酒杯的时候,还有些不舍,杯中酒却已经见了底。 “这酒,当真是你酿制的?” 薛凝点头,“不敢欺瞒陛下,确实是臣亲自酿制,酿酒司众人,都可以为臣作证。” 永顺帝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这酒到底是好喝还是不好喝,在场的众人都垂着头,却一直看着热闹。 “朕听宸王说,你可是立下了军令状,毕竟这千层雪,就连朕,都只是听闻却没有喝过,也许不过就是民间杜撰罢了。 这酒倒是堪堪入口,可朕眼里可容不下沙子,你说这酒比千层雪好,又如何证明,并没有欺君呢?” 在场的人,都听出了皇上似乎,对于薛凝并不是很满意,也许还记着她敲登闻鼓的仇,正好找个借口发作罢了。 要是寻常女子,恐怕早就吓得跪下,难以自证了。 薛凝却始终淡定,开口说道,“陛下,臣没有欺君,这酒确实比千层雪更香浓,陛下要臣自证,想来,臣也只能将千层雪进献给陛下,陛下对比一二,便可知道,臣没有说谎。” 永顺帝倒是来了兴致,“千层雪?传闻中的美酒,没听说售卖过,你真的有?” 薛凝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瓷瓶,递了上去。 “陛下,这千层雪,如今天下间,只余这一瓶。” 宸王却快了一步,从陈公公手里拿走了瓷瓶,他晃动了一下,冷笑打开瓷瓶,很快,酒香弥漫在整个大殿里。 在场的不少人,闻到了这股透着一股梨花的酒香,有种沁人心脾的舒感。 有人小声的开始议论,“这酒香跟传闻中描述的一样,薛五姑娘手中的,没准还真的是千层雪......” 有人嗤之以鼻,“怎么可能呢?那千层雪多少权贵都没买到,薛凝又怎么可能得到?我看她是怕被责罚,一早就准备了别的酒,反正是传说中的美酒,谁又真的尝过?” 而宸王示意身边的人试毒,见没什么问题,这才倒出来喝了一口。 宸王眸光一变,微微蹙眉,随后却沉声说道,“大胆薛凝,你竟然敢诓骗本王,面对父皇,你也巧言令色,拿着假的的千层雪献给父皇,如此欺君,你该当何罪!” 永顺帝坐在上首,却并没有拦着宸王,冷眼旁观,也没有开口。 薛凝知道,宸王给她准备的‘鸿门宴’,这才算是真正开席了。 薛凝并没慌,“宸王殿下,臣并没有欺君,这千层雪货真价实。殿下说这不是千层雪,有何证据?” 宸王则是开口说道,“你与本王立下军令状的时候,本王一早就觉得,你这女子,实在是不够老实本分,夸大其词,巧言令色善于骗人。 本王一直都怀疑,你薛凝压根就没有什么酿酒的本事,不知道用了什么旁门左道,进了酿酒司。本想着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结果你还真的没让本王失望,说谎成性!” 宸王拍了拍手,身后早就等着的人,上前两步。 一个穿着小厮装扮的男子,对着永顺帝跪下磕头。 “草民王成,见过陛下。” “父皇,此人乃京都商会的王掌事,他是唯二不多,喝过那千层雪的商人。当初他得了千层雪,机缘巧合,献给了儿臣。故而,儿臣有幸,喝过那么一杯。 而千层雪是何等美酒,与薛凝献上来的,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第64章 因为这酒,是臣所酿 话落,宸王又将薛凝新酿制的美酒,倒了一杯喝下,眸光动了动,随后冷声说道。 “这酒,也比不得千层雪,薛凝你又是食言,又是欺君,如此行为,本王看你实在是难堪掌坛大任,应该立刻将你搁置查办!” 宸王勾唇,对着永顺帝行礼说道,“儿臣请父皇,罢免她的官职,惩罚酿酒司渎职之罪,既然薛凝根本就没有当掌坛的能力,那就不应该当上女官。 故而,之前她敲登闻鼓时的官身,也不应该作数,父皇应该打她八十大板,以儆效尤!” 在场的所有人,在听见宸王的话时,都倒吸一口冷气! 这会儿,所有人也都看明白了,宸王这是秋后算账,薛凝性命难保! 薛严眸光睁大,跟薛有道对视了一眼,而温氏则是吓得捂嘴,大气不敢喘。 他们都同时看向了薛凝,眸光复杂,隐隐担忧,但是却无一人想过,在此时站起来,帮薛凝说话,为薛凝出头。 就连其他大臣家眷,此刻的目光,都若有若无的看向薛有道一家,看的他们脸上一阵红白。 薛有道咬了咬牙,眸光沉沉瞥了薛凝一眼,“丢人现眼。” 甚至不止是看向薛有道,不少人还看向了废太子封羡,只不过他们看封羡,可不敢这样明目张胆。 还有人小声说着,“之前有传闻说太子殿下与薛家五姑娘似是相识,没准她是殿下的人,可眼下,殿下压根没有救她的意思,看来也不过是谣传罢了......”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薛凝要完了,却见薛凝不慌不忙,冷静开口,可开口的瞬间,就让在场的所有人,惊呆了。 “宸王殿下,您说你喝过千层雪,还是此人给你进献的,那么臣只能说,殿下上当受骗了,因为千层雪,不曾卖给任何人。 整个京都城,这酒唯有京都商会的陈会长喝过,却只饮过一杯,没有留给他人的可能。” 宸王直接气笑了,“薛凝,你为了脱责,瞎话倒是编的一套一套的,你这般说,有何证据?难不成,你先告诉本王,你见过那千层雪?” 宸王一脸鄙夷,而宸王的党派,在坐的不少大臣家眷,这会儿都发出了轻浅的嘲笑声。 薛凝无视嘲笑,眸光认真,“殿下说的没错,臣不但见过,而且还喝过那千层雪。” 话落,宸王大笑出声。 “哈哈哈......薛凝,本王从未见过,你这般能吹牛的女子!父皇,你说该如何罚她?对了,她不是张口闭口就大周律法吗?本王看,就按照欺君之罪,将她先打了板子,再关押如何?” 永顺帝眸光淡淡,并不在意薛凝死活,开口说道。 “薛凝,你又如何证明你的言辞?若是你说谎,朕也只能按照律法来办,你可要想好了,接下来如何自证。” 永顺帝也不在意,将薛凝处理了,给宠爱的儿子消气,也算是给封羡一个警告。 只不过...... 他眸光看了一眼酒杯,心道终究是可惜了,这酒确实是好酒,甚至比他宫中的所有珍藏加一起,都好喝。 要不是薛凝敲了登闻鼓,实在是碍眼,这等人才,他定然会奖赏酿酒司的。 薛凝行礼,随后开口说道,“陛下,臣没有妄言,因为那千层雪,乃臣亲手所酿,全天下仅有两坛,一坛臣在倒入了黄土,敬给了县主。 而另一坛,则是在韩家酒楼,留给了臣的姨母还有姨夫,他们已经喝完,而陛下手中的,就是那坛酒中,分出来的最后一瓶。” 薛凝的话,直接让满场哗然,所有人震惊的看着她,但大部分人都是不信的。 “不可能吧?薛凝酿制出了千层雪?” “我才不信,薛凝要是有这么大的本事,那可直接就是个金疙瘩,薛家还能偏心薛明珠?” 这些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的,传入了薛家的人耳中。 就连薛有道等人,脸上的震惊,都难遮掩,他们比其他人更震惊。 宸王直接嘲笑出声,根本没信,甚至看向薛有道开口。 “薛大人,薛凝说是她酿制的千层雪,你们薛家人,知道吗?你们可想好了,若是说谎,便是欺君!” 薛有道额角溢出了冷汗,他跟薛严一起上前,对着永顺帝行礼,然后开口。 “陛下,老臣不曾知道,薛凝会酿酒,更不曾知道这千层雪......” 薛严眸光复杂,“臣亦是。” 他不可能为了薛凝,欺骗圣上,他们薛家的人确实都不知道。 不过...... 他们是知道,薛玉朗上次回家说过的,薛凝为了给他制作银针,给大师送了一年的佳酿,是亲手酿制的。 因为他们的证词,更是让全场的人都笃定了,薛凝不可能是酿制千层雪的酿酒大师! 薛凝站在大殿上,身后是无数人的鄙夷,旁边是亲人的背刺,还有虎视眈眈,想要要她性命的宸王。 薛凝却一脸平静,心中甚至有些麻木,无悲无喜,若是以前,她会难过在意,但是现在,中了情丝蛊之后,七情六欲逐渐淡了,她心无波澜。 宸王居高临下呵斥,“薛凝,你还有何话要说?!” 第65章 天下第一酿酒大师 薛凝将腰间挂着的玉坠解了下来,看向宸王身边的王掌事。 “这位掌事,宸王殿下说你是京都商会中人,那我问一句,你可认得此物?” 王成一直哈着腰,一介商人,能来宫中赴宴,全靠趋炎附势跟对了人。 宸王就是他的主子,他自然乐得当狗咬人,看向薛凝。 王掌事接过玉坠,心中鄙夷,并没有将她这个小女子当回事。 “薛姑娘,你这玉坠雕工不错,但在下不懂,与酿酒有何关系?” 可薛凝接下来的话,却让王掌事瞬间变了脸色。 她说,“王掌事好生瞧瞧,那玉坠的形状是琼浆酒壶的形状,下面还刻着字,若你是京都商会的掌事,却不认得此物......” 薛凝眸光一冷,对宸王说道,“看来宸王殿下,被此人诓骗了,因为京都商会上到陈会长,下到八大掌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是古法八印之一的琼浆印。” 王掌事用力揉了揉眼睛,然后抓着玉坠的手微微一颤,玉坠印在手背上,果然出现了商会的印章痕迹! 王掌事有些发慌,“这......这......” 宸王不悦的瞪了他一眼,他这才在大殿上开口解释道。 “京都商会成立以来,一直掌管大周朝的商行,而八大掌事则是掌管不同的商行类别,比如衣食住行。 为了古法技艺的传承,我们会将印子送给各自行当中的传承大师,一是商会的认可,二是技艺共享......” 薛凝平静开口,“没错,这印章是陈会长亲自赠予我的,他认可了我酿出的千层雪,也让我受商会庇护。” 其他人算是听懂了,有人低呼出声,“据说上一个得到灶王印的可是京都第一厨神,薛凝说的要是真的,难不成薛凝还真就是大周朝当之无愧的第一酿酒大师?!” 大部分人震惊之余,却依旧不信,“怎么可能!薛凝要是酿酒大师,薛家的人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吧?” 薛有道看了一眼薛凝,薄唇抿了抿,复杂的移开了目光。 他是越发,看不透这个从未看好的女儿了,要说以前,他是半点都不信的,但现在...... 他承认,他对薛凝,已经看走眼几次了。 薛凝看向宸王,“宸王殿下,如此,可否能证明臣的清白?” 宸王脸色沉了沉,薛凝却丝毫不让,“千层雪,臣酿制的;酿酒司,臣实至名归。” 宸王不知为何,薛凝明明是一个他一把就能掐死的蝼蚁。 她是那样的柔弱不堪一击,可是,就是这样的薛凝,却让宸王第二次感觉到,被她逼入困境! 宸王恼怒的看了一眼王掌事,“你瞧仔细了吗?那玉坠能是真的吗?” 王掌事冷汗直流,最后咬牙,硬着头皮说谎道,“殿下,草民从未见过此物,想来是薛姑娘照猫画虎,自己做出来唬人的......” 薛家的心中咯噔一下,看向薛凝...... 果然如此,他们就说,薛凝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本事? 宸王冷笑道,“薛凝,既然你无法证明你自己,还当众欺君,来人,将她拖下去,先打八十大板......” 宸王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在薛凝这张平静昳丽的脸上,看见她痛苦的挣扎求饶了。 所有跟他作对的人,都该死。 可薛凝再一次让他失望了,薛凝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平静的让宸王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一直看热闹的封羡,忽然开了口,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封羡自顾自的起身,将刚刚陈公公拿走的酒壶拎了起来。 他将酒倒入杯中,一饮而尽,薄唇湿润,在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有一种别样的张力。 “今日倒是巧了,孤也带了一人入宫,是京都商会的陈会长。他听闻薛掌坛馨酿制了好酒,献上了无数珍宝,求到孤面前,想要有品酒的机会。” 封羡挑眉看向宸王,“结果不成想,倒是又能帮上皇弟一次,到底是你身边之人说谎,还是薛掌坛说谎,一目了然鉴忠奸。” 宸王脸色彻底一黑,眸底酝酿着怒意,看向了薛凝,怪不得薛凝一直都很有底气,也不慌不忙。 原来,又是他这个皇兄,跟薛凝串通好了!就是为了看他白白折腾一场,还在文武百官面前,丢了颜面?! “草民陈鸣见过陛下,回陛下,薛掌坛所言非虚,那千层雪是她亲手酿制而出,草民可以作证......” 陈明话落,看向王成,“至于王掌事,他许是不知,上次商会例会,已经罢免了他掌事的位置,故而,他不知晓也是正常。” 一句话点名了,王成在商会中,并不是被中用的地位。 眼下,是非已经明了,宸王算是彻底白白算计一场! 他看向薛凝的眸光透着一抹杀意,但脸上却是笑着的,开口说道。 “既如此,那看来是本王误会了薛掌坛,都是这小人乱嚼舌根,来人,将他拖下去以儆效尤。” 王成的嘴瞬间就被堵住拖了下去。 永顺帝眸光沉沉,看向封羡,又看向了宸王。 一个是他最讨厌的儿子,一个是他心上人给他生的儿子。 永顺帝五指紧了紧,心中一抹淤塞,他不想承认的,就是宸王不如封羡。 他透过封羡的脸,似是想到了他母后...... 永顺帝嗓音发哑,半晌开口,“薛凝,你刚刚献上的酒,叫什么?” 众人心中了然,看来永顺帝是彻底认可了薛凝,掌坛的身份了。 那也就是说,薛凝的脑袋,至此才算是保住了,再也不会有人,说她名不副实,压着她打板子了。 薛凝淡然开口,“此酒名为,花间酒。花间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永顺帝念了一遍薛凝说的话,无人知晓帝王想到了什么。 “倒是美酒,赵司正倒是为朕,为整个大周,招了一个好掌坛。来人,赏......” 第66章 若是薛明珠,你们也会这样吗 永顺帝提前离场,而宸王更是气得拂袖而去。 整个宫宴上,朝臣也都带着女眷,识趣的起身离开。 只不过,薛凝眼下成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薛有道跟薛严,甚至是温氏,这会儿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喜悦,反而有些难言的尴尬僵硬。 实在是围着他们的人,说了不少话。 “薛大人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小小年纪就当了女官,有这样的能力,有才华却内敛成这样,就连你们跟她同住一个屋檐下,都半点不知晓!” 赵侍郎挤兑道,“薛大人,这培养子女,我可能不及你,但关心子女,看来你不及我,竟然连亲生女儿,都不信任,也不了解,看来薛大人还真是一心为了大周,心思都在朝堂,完全忽略了家里......” 李大人帮腔道,“薛大人哪里是不关心子女,今日我还瞧见他亲自带着养女来参选九公主伴读呢,薛大人啊,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该不会只偏心养女,不管嫡女吧?” 薛有道老脸一热,眸光沉沉,这几个人往日里就算是他的政敌,眼下可算让他们抓住机会奚落嘲笑了。 薛有道拂袖恼怒,“夏虫不可语冰。” 话落,他就带着薛严还有温氏,匆匆离开,走到了大殿外。 温氏见薛有道走的快,她差点没跟上,“老爷,我们这是去哪儿?” 薛有道低声呵斥,“还能去哪儿?脸都丢够了,当然是回家!” 温氏一脸犹豫,“可是......我们答应了明珠,会去看她参选,接她一起回家。况且,凝凝也在......” 薛严蹙眉,示意他们看过去,“父亲!我们要不要等薛凝?” 三人回头,刚好看见了薛凝与封羡站在一起,似是在说着话。 薛有道眸光一沉,总觉得薛凝接连出风头,却没有一次是对薛家有利的,眼下又跟封羡纠缠到了一起。 就冲着刚刚封羡,将那个商会的陈会长带在身边,说薛凝跟封羡没什么关系,怎么可能! 薛有道深呼吸一口气,“暂且等一等她。” 这女儿,他是应该好生敲打管教了,不为薛家所用,不为薛家着想,那也就是废棋。 薛凝轻声开口,“谢过殿下。” 封羡瞥她一眼,轻嗤了一声,“薛五姑娘的道谢,孤可听不出什么诚意,还是你觉得,欠孤的债多了,也就不压身了?孤瞧你,如今利用起孤来,是越发的顺手了......” 薛凝脸上一热,被他说的耳根发烫,宸王通知她入宫赴宴,她就猜到了宸王会找她的麻烦。 所以,一早就求了封羡,让陈会长跟着一同来了。 薛凝小声说,“殿下可以继续记账,我没有赖账,会还的。” 封羡轻笑,眸光敛着,让人看不透情绪,“薛凝,你可知这次,孤帮了你,在其他人眼里会如何想?你跟孤这样的人扯上了关系,你就不怕?现在后悔,也没有回头路了。” 薛凝忽然抬头,眸光清澈,“我为何要怕?殿下这样的人,有何不好?” 封羡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串,有些嘲弄,“你倒是说说,孤是什么样的人?” 他想过,会听见薛凝说他杀人不眨眼,喜怒无常,锱铢必较...... 却不成想,他听见她说。 “殿下,信佛之人,心中总是会有一丝善念慈悲的,与薛凝而言,殿下是善人,是恩人,永不会变。” 封羡的俊颜,倏尔笑了,之前的笑意不达眼底,眼下却潋滟风华。 “你又错了,孤可从不信佛,只信自己。” 封羡走了两步,“今日的债,就用你新酿出来的酒来赔,日后你酿出的酒,都要先送到孤这里来,算是利息。” 薛凝唇瓣嗫嚅,想说那酒极为麻烦,可谁让欠债,只能应下。 封羡瞧她这幅样子,薄唇轻轻上扬了些许,“跟上,与孤一起去看看小九,她这两日,总是念叨你。” 薛凝想到了九公主,那日发病,之后也不知身子如何了。 “好。” 薛凝跟封羡往外走,却在大殿门口看见了薛有道三人。 薛凝原本柔和的眸子,冷淡了下来。 薛有道碍于封羡在场,只能拱手行礼,随后说道,“殿下,不知可否让臣与自家女儿,说上几句,就不牢殿下送她回去了。” 封羡却一句话,直接让薛有道面红耳赤。 “薛大人家中,莫非只有一辆马车?薛掌坛可是走着来宫宴的,如今你那马车,装得下养女,还能装得下嫡女吗? 孤瞧着,她若是不用孤送,恐怕又要走回去了。” 薛有道五指攥拳,咬牙道,“殿下,臣家中之事,就不牢您费心了。” 他回头看向薛凝,眸光沉沉满是警告,“薛凝,父亲有话要与你说,还不过来!” 薛凝却并没有丝毫的畏惧,平静的看向封羡说,“殿下,劳烦等臣女片刻。” 封羡走远之后,薛凝瞬间被薛家三人围住了。 薛有道质问薛凝,“你这么会酿酒,为何从来不与家中人说?之前刺绣是这样,酿酒又是如此!这些也便罢了,今日这么大的事,你也不与为父商量! 你到底有没有将薛家,放在心里,薛凝,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难道我看错你了!” 薛有道心中不爽,不习惯的是,以前这个他从未看在眼里的女儿,虽然让人不喜,却是最尊重他这个父亲的。 薛凝事事以薛家为重,一直让他很放心,可是现在,薛凝似乎不再将薛家放在第一了,完全变了! 薛严也要跟着开口,可刚张开嘴,就对上薛凝冷漠的眼神,让他瞬间僵硬了一瞬。 至于温氏,自打上次听完薛凝说的话,就有些心慌,害怕与薛凝对视。 薛凝不管薛家的人心中在想什么,她只平静的说了一句。 “父亲,你问我之前,我也想问你一句,今日在大殿上的人,若是薛明珠,你们也会那般笃定的,与陛下说从不知道我会酿酒吗? 若是换了人,父亲还会毫不犹豫的,撇清关联吗?” 第67章 本宫才不要她当伴读 薛有道不知为何,因为薛凝的话,张了张嘴,未出口的话却全都堵在了口中。 没由来的,在面对薛凝平静的质问,却让他有种被戳破的心虚感。 薛有道恼羞成怒,在反应过来的时候,见薛凝已经转身离开,并没有跟他们继续纠缠。 “薛,凝,我是你父亲,你给我回来!谁准许你这样跟我说话的!” 薛有道咬牙,看了一句,眼睁睁看着薛凝走向封羡,却并没有回头。 薛严却看着薛凝的背影,心中一阵复杂,竟然还真的想了一下,若大殿上的人,换成明珠...... 那他,还是否能那样肯定毫不犹豫的,说她不会酿酒呢? 几个人的沉默,让答案早就在他们的心里写好了,只不过全都不愿意承认罢了。 “老爷,这里人多眼杂,有什么话还是回家再说吧,先去看看明珠吧,她的伴读考试,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了......” 温氏躲避一般,不想再面对薛凝。 温氏劝着薛有道,三个人倒是默契的,直接去了薛明珠那里。 只不过,他们走过去的一路上,却没有再聊天说话,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复杂凝重。 薛凝虽然没有跟他们一起走,但他们这一路上,都在想薛凝。 琴阁之中。 九公主坐在水榭凉亭里,喝着茶水,娇俏的脸上,已经写满了不耐烦。 身边的奴才说道,“公主,接下来是礼部尚书大人家的千金,薛明珠。” 九公主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薛明珠?” 她轻哼了一下,就是那个被薛家偏心的养女? 薛明珠行礼,“臣女见过九公主,殿下金安,臣女准备的曲子是《春江夜雨》......” 薛明珠的手,上面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但这首曲子她却极为自信,听了其他人的弹奏之后,她也终于放下心来,笃定这次非她莫属。 就在这时,永顺帝从御花园走了过来,九公主直接起身,将薛明珠扔在了一边。 “父皇,你今日不是说要办宫宴吗?怎么来看儿臣了?” 封嫣高兴的抓着永顺帝的衣袖,一脸娇纵。 永顺帝看着封嫣的脸,严肃的面容柔和了几分,笑着说道,“嫣儿今日选伴读,日后你也要入太学了,父皇特意来看看,你听不听话,免得等入了太学,再气坏了太傅。” 封嫣撇嘴,“父皇,儿臣才没有呢!儿臣都按照你的意思,公开选拔伴读了,就算再无聊,儿臣也没提前走啊。” 永顺帝落坐之后,看了一眼一直行礼站着的薛明珠,他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都继续吧。” “是,陛下。” 薛明珠莫名紧张了起来,这还是她第一回当着皇上的面演奏,但是她更多的,却是兴奋,对权利的贪婪渴望。 她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让永顺帝夸奖她的琴技,她会证明她是当之无愧的京都第一才女,她不比薛凝差! 流畅悠扬的曲调,从薛明珠的指间滑落而出,她无论是坐姿还是弹奏,都力求完美端庄。 而与此同时,薛有道还有温氏他们,也已经走到了这边,旁边还有着几个遴选伴读的官眷。 在大周朝,关于伴读的选拔,力求公正性,是准许被观看的。 温氏眼前一亮,“老爷你瞧,我们明珠多出息,这曲子弹的多好!” 薛有道见旁边的几个官僚,也跟着他客套了几句,夸赞了薛明珠落落大方,京都才女典范。 薛有道与有荣焉,眸光柔和的看着薛明珠。 就连薛严,冷峻的脸上,也染着笑意的,“明珠这次选拔,一定会通过的。” 他们都笃定,薛明珠不会输。 可就在曲子弹到高潮的时候,九公主封嫣,却半点不高兴的,直接将眼前的果盘砸了,扔到了地上。 她不高兴的说了一句,“行了,都别谈了,难听的吵死人了,就这么个水平,也想给本宫当伴读?真是丢人现眼!” 薛明珠脸色一白,听了九公主的话,整个人差点急得晕过去。 “公......公主......臣女弹的,哪儿让公主不满意了,臣女可以改?臣女自认琴法弹奏,没有错处......” 薛明珠一脸委屈,眼眶通红,似是站都要站不稳了,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 也因为九公主的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一脸震惊。 官眷那边更是小声说道,“之前都说华阳公主喜怒无常,可眼下来看,九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刚刚还好好的,不知道薛家千金,是怎么得罪公主了!” 薛家的人脸色一黑,‘得罪’两个字,传入他们的耳中,他们瞬间想到了一个人。 薛凝! 是了,明珠跟九公主往日无冤无仇,明珠又这般有才学,九公主没理由这样羞辱人,除非是薛凝跟她说了什么闲话! 永顺帝面不改色,自然是不动声色的注意到了其他人的动静,他看了一眼封嫣,有点头疼的说道。 “嫣儿,休要胡闹!这是伴读遴选,你是帝姬,做事要公平,既然是公开遴选,你不喜欢,自然要给别人一个理由,否则,就不堪为优,难当皇室大任。” 封嫣听见父皇的训斥,一脸不高兴,随后她指着薛明珠说。 “儿臣就是不喜欢她,儿臣才不要她给儿臣当伴读!” 封嫣往日里最是讨厌宸王还有华阳公主了,因为母后当年的死,还有父皇的偏心,都让封嫣对一切,鸠占鹊巢的,还有父母偏心不作为的,有一定的抵触。 所以,当封嫣从嬷嬷的口中,得知薛凝家里,全都偏心薛明珠这个养女,而薛凝过的连自己的院子都没有了,只能住在小佛堂里。 封嫣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当初,她一开始与母后住在冷宫里,被人欺负的日子。 永顺帝眉心蹙了蹙,想要训斥她,但是看着她与皇后相似的那张脸,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罢了,那嫣儿想要让谁当你伴读,不妨说出来,让父皇听听。” 第68章 父皇,儿臣要她 永顺帝对皇后从来不好,但当年他们也有青梅竹马的日子,只不过他登基之后,更爱权利,觉得封家的人,挡了他的路。 他也不是完全厌恶皇后,他厌恶的,可能是当初只能看封家脸色行事的自己,可当封家被灭之后,对皇后他是有亏欠的,只不过不能承认。 而这份亏欠,就落在了封嫣身上,每次他对封嫣好一些,就觉得自己不欠皇后什么了,算是弥补。 “儿臣都十岁了,自然有自己的想法,有想要的伴读,只不过......” 封嫣说道这里,又是气鼓鼓的,想到了薛凝拒绝了她,她傲娇的冷哼了一下,随后又坐下了。 永顺帝失笑摇头,只觉得封嫣许是还没长大,娇纵了一些,不想上太学,故意不选伴读,跟他作对。 “朕看你就是喜欢说谎,不想去太学,朕该罚你,让张祭酒给多上几天课,学学礼法责任。” 封嫣不服,“儿臣才没说谎,儿臣有想要的伴读......” 话说到这里,封嫣听见一阵脚步声,抬头看过去,刚好看见了不远处。 男子穿着玄衣锦袍,女子昳丽淡然出尘,两个人站在一起,似是说着话。 “皇兄!” 封嫣眼睛一亮,随后就将永顺帝扔在一边,跑了过去,她高兴的又拉住薛凝,下颌抬了抬,傲娇的说道。 “薛凝,我就知道,你早晚会后悔,还是会来参选当本宫的伴读,对吗?” 薛凝,“公主......” ‘误会’两个字,薛凝还没等说出口,就见九公主直接拉着她,站到了永顺帝面前。 “父皇,儿臣想要的伴读,就是她,薛凝!” 永顺帝在看见薛凝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恢复了严肃,而在看见封羡的时候,他的脸更是肉眼可见的沉了沉。 薛凝行礼,“臣见过陛下。” 永顺帝笑意收敛,半晌开口,“九公主要你当伴读,薛掌坛可是愿意?” 薛凝听懂了帝王真正的意思,透着警告,点了她的身份,显然是不想让她接近九公主。 “陛下,臣侥幸已经当了九品掌坛,自然不敢再贪心,得陇望蜀,只能辜负公主厚爱了,臣一人无法担任两职。” 永顺帝见薛凝拒绝了,脸色缓和了一二,摆了摆手。 可是薛凝的回答,直接让薛明珠险些崩溃,她心心念念想要的伴读身份,却是薛凝直接拒绝不要的。 这就仿若是一个巴掌,直接扇在了她的脸上! 薛明珠虽然没有回头,但是仿若是已经听见了,今日之后,其他人会对她的嘲笑还有指指点点。 薛明珠眼眶一片通红,咬着唇,像是看仇人一般,看向了薛凝。 随后,薛明珠做出了一个,让薛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的举动。 薛明珠上前一步,跪在了公主还有永顺帝面前,她一副宁折不弯的屈辱样子,却还是勇敢的据理力争。 “公主殿下,明珠不服,陛下说过,这场伴读的遴选,是公平公正的。明珠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殿下这般羞辱。 薛凝根本不会琴技,公主却选她当伴读,我们这般苦练琴棋书画,认真参选的人,那又置于何地?” 薛明珠脑子一热,确实是冲动了,但是她想着,薛凝当初都能凭借登闻鼓博得一个好名声,在皇上面前刷了个‘好’印象。 她薛明珠怎么就不行了?就算是伴读参选失败了,她也不能灰溜溜的回家,至少让所有人知道,她宁折不弯。 温氏吓得捂住嘴,心揪成一团,“明珠!” 薛有道额角青筋直跳,满是不赞同,觉得薛明珠这次冲动了,多少有点失望。 但是薛严则是着急道,“父亲,我们也过去吧,明珠单纯,面对不公冲动了些,我们去求个脸面,总不能看着明珠被罚。” 薛有道眉心蹙了蹙,最后还是做下决定,“好,见机行事,你也莫要冲动。” 薛凝看见薛有道还有薛严走了过来,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在看见他们跪下,异口同声开口,“求陛下饶恕小女\/小妹的冲动,臣这就带她离开。” 薛凝看着他们挡在薛明珠身前的样子,心中平静无波,已经讽刺麻木的没有感觉了。 她这一刻不受控制的想,若是自己,他们绝对...... 绝对不会冒险相护。 永顺帝开口道,“薛爱卿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吧,小辈有疑问也是好的,既然有人问了,小九作为公主,也应该给一个答案。 嫣儿,你就说说,你为何这般不公平?可是听了何人的挑唆?” 永顺帝眸光不善的瞥了一眼封羡,他倒不觉得薛凝能掀起什么风浪,但他这个一直跟自己作对的儿子,没准还真的另有所图。 薛明珠并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她只觉得自己勇敢质问这一步,赌对了! 薛明珠眼眶通红的说道,“陛下,臣女想来,是臣女的妹妹薛凝,与公主说了什么,此事定然是与公主无关的。” 薛明珠看向薛凝,“凝凝,你心知我一直想要当公主的伴读,为此努力着,我什么都可以让给你,为何你这次,又要跟我抢? 平日你这样对我也就罢了,可泥人尚且有三分气,今日之事,我只想求个公道......” 薛明珠心中冷笑,她薛凝能敲登闻鼓求公道,她薛明珠同样能,而且会将薛凝踩在挑唆的耻辱柱上! 而薛家的其他人,此刻也都看向了薛凝。 他们一边心疼薛明珠,一边用仇视的目光看向薛凝,薛有道瞪着她,薛严冷眼逼视她,温氏则是一脸失望。 薛凝眸光环视,淡淡看向薛明珠,没等她开口说什么,九公主却先开了口。 “薛明珠,本宫为何不要你当伴读,本来没想直接说出来,是你非要闹个没脸!” 封嫣话落,冷着脸,明明只有十岁,却毕竟出身皇家,威严的口吻,让薛明珠心中咯噔一下,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甚至想要阻止九公主接下来的话! 第69章 鸠占鹊巢罢了 封嫣用力拂袖,居高临下的看着薛明珠,冷声说道。 “薛明珠,你是不是忘了,你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封嫣只是一句话,就让薛明珠变了脸色,而在场的其他人,也都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你不过是罪臣之女,你亲生父亲被父皇流放,你被薛大人收养罢了,但说到底,你并不是名正言顺的薛家嫡女。” 封嫣高傲的说道,“而本宫乃是本朝唯一的嫡公主,身份尊贵,往日里本宫无论是吃穿用度,父皇都是让内务府先送来,由本宫先选,才能轮到别人。 本宫自然无论是什么,都只要最好的,但你薛明珠,不过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养女罢了,本宫还未追究,你薛家为何送她来参选,她倒是有脸追究本宫不公平!” 封嫣冷哼了一声,“所有人都知道,本宫最讨厌名不正言不顺的,其他大臣家来参选的千金,都是正儿八经的嫡女,你薛明珠跟他们相比,又算什么?!” 薛明珠脸色瞬间煞白,“公......公主......” 她双眸猩红一片,浑身的血液如同被凝固住了,整个人在崩溃的边缘。 她万万没想到,九公主竟然用这样的理由来羞辱搪塞她! 就连薛有道还有薛严,此刻跪在递上,都脸上一阵青白,觉得受到了羞辱,却又不敢顶撞。 因为有一点,封嫣到时没有夸大其词,那就是她这人十分看中出身,往日里其他家眷的庶女,若是往她身前靠,她都没有好脸色,说罚就罚了。 所以,要是这个理由,她讨厌薛明珠,也不是不可能。 薛明珠捂着脸直哭,整个人近乎快要晕厥过去。 封嫣半点没理会快要哭断气的薛明珠,而是挑眉看了一眼薛凝,抬了抬下颌。 薛凝若是跟着她,她一向护着自己的人,薛明珠算什么,她随时都能帮薛凝出气。 封嫣跟永顺帝说,“父皇,儿臣之前在府中,落湖差点死了,还好薛凝救了儿臣。所以,你说这伴读遴选,儿臣哪里有错?错的明明是她薛明珠,自己没有半点认知,就往儿臣眼前凑。 儿臣又不是他薛家的,错把鱼目当珍珠,儿臣要这个鱼目作何?儿臣只想要薛凝!” 永顺帝在听见封嫣说‘落湖’两个字的时候,眸光变了变,他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而且这件事的牵扯颇多,是他宠爱的妃子还有儿子,干出来的好事。 但,是人都是偏心的,他最偏心的,还是宸王。 永顺帝装作一脸不知情,“嫣儿,何时落湖了?让父皇瞧瞧,如今可还有大碍?” 封嫣一脸天真的看着永顺帝,“父皇,儿臣无碍,您别担心。” 永顺帝看着她眼中的孺慕,心中叹了口气,最后语气柔和道。 “嫣儿,为何只想要薛凝当你的伴读,只是因为救了你吗?” “因为儿臣想要与薛凝相交,如今这京都城里的女子,谁不想要有薛凝这样的挚友,大家都羡慕谢安呢......朋友不在多,薛凝一个顶十个,不,百个千个......” 封嫣有点不耐烦,然后央求永顺帝说,“反正儿臣,只想要最好的,无论是伴读还是挚友,儿臣只要好的!” 永顺帝眸光复杂,看向薛凝,那登闻鼓的事情,倒是让薛凝忠义为友奔走的事情,成了京都城里的佳话。 然而,就算他知道薛凝无错,可他依旧对薛凝是有偏见的,不想让薛凝当封嫣的伴读,有太多的机会入宫。 永顺帝声音沉了沉,“此事容后再议。” 话落,永顺帝直接转移了话题,心中的不满,自然要有人承担后果。 他眸光看向薛有道的瞬间,就让薛有道心中咯噔一下。 “薛爱卿,朕看此事,错处在你,一来教女无方,让她不知轻重;二来你家风尚需严苛律己一些,百姓都知道养儿要一碗水端平,你只让你养女来参选,却不让嫡女来,莫非是不将皇家放在眼里,以次充好?” 薛有道冷汗直流,“陛下,都是臣的错,是臣家教不严,恳请陛下赎罪。” 永顺帝摆手,“罢了,你作为礼部尚书,更应该严于律己,莫得日后的偏心,被御史弹劾,至于你的养女,既然身份不正,日后入宫这样的场合,你该知道轻重。” 薛有道俯首,“是,陛下。” 而薛严则是跟他一起跪着,心中大惊,担忧不已,他的余光有些担心的看向薛明珠。 只见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委屈的薛明珠,这会儿已经哭的晕了过去。 因为永顺帝的一句话,直接击碎了薛明珠嫁入高门的梦!公主还有皇上都说了,她身份不正,日后高门显贵的人家,谁还能娶她为正室,她该怎么办! “罢了,都退下吧。” ...... 薛有道还有薛严,掺着薛明珠,还有眼睛都快哭肿的温氏,一行人灰溜溜的离宫。 薛有道路过薛凝的时候,瞧见薛凝平静淡然,薛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就跟个没事人似的,他心中更是生气了! “薛,凝!逆女,还不跟着一起上马车回府,还没丢够人吗?!” 薛凝原本平静的脸上,倏尔冷淡下来,她却没有动。 她看向薛有道,“父亲,丢人的不是我。” 薛有道心中一梗,瞪了薛凝一眼,但是这句话却无从反驳。 经过薛凝这么一提醒,其他人也算是回过味了,整个宫宴,最丢人失去前途的是薛明珠。 而丢脸的是薛家三人,而薛凝从头到尾,都并不丢人,反而再一次名声大噪! 无论是酿酒大师的身份,还是大周朝最尊贵的嫡公主,亲自说想要与薛凝相交,想要薛凝当伴读非她不可。 哪一点,都是给薛凝脸上贴金。 要是其他人家,出了这样的女儿,早就喜上眉梢了。 可薛有道脸色却难看的厉害,沉声说,“薛凝,若不是因为你,我薛家今日也不会失了圣心,你今日的风光,也是在践踏你堂姐之后,得来的!” 第70章 若不是因为你 薛有道低声训斥,“我自诩家教严苛,却不成想,交出你这样一个不顾及家族荣誉还有手足的白眼狼! 若是你还想认我这个父亲,现在就老实一些,上马车回府!” 薛凝眸光敛了敛,心中一阵讽刺,没等开口,却被身后跑过来的宫女叫住了。 “凝姑娘,请留步。” 薛凝回头看去,面熟的很,反应过来,此人正是九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 “姑姑有何吩咐?” 宫女笑了一下,“公主在那边等姑娘,闹着要跟你说几句话,才肯回公主府,劳烦姑娘跟我跑一趟,稍后公主会安排马车,送您回去。” “如此,便有劳姑姑了。” 薛凝声音轻柔,让人如沐春风。 几个宫女心中对薛凝印象都不错,心道怪不得公主喜欢,她们也愿意跟薛凝说话。 薛凝转身离开,没有与薛家的人说其他。 薛有道脸色更是铁青,太阳穴气得直突突,而薛严却眸光复杂,看着薛凝的背影,心中即使是更加偏爱薛明珠这个妹妹。 但是薛严这一刻终于清楚的意识到,似乎薛凝这个他从不看好,一直觉得莽撞嫉妒成性的妹妹,却一点一点的脱胎换骨,比他们看好的薛明珠,要出息的多。 “父亲,薛凝她......” 薛有道听见宫门外其他人的窃窃私语,只觉得丢人。 “别管她!回府!” ...... 薛凝此刻正被九公主抓着胳膊,九公主扬起娇蛮的小脸,丢给薛凝一个玉牌。 “薛凝,这是本宫的令牌,日后你想要来公主府见我,就拿着令牌直接来,无人会拦你。” 薛凝虽然不会笑了,面色平静,但那双清丽的眸子,含笑莹莹,似是秋水,真诚的让人看着就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臣女谢过公主,日后若是得空,我会去的,公主可有喜欢的点心?京都城里有家桂花糕做的特别好吃,我的丫鬟就很喜欢偷吃这个......” 小孩子藏不住事,封嫣才十岁,正是好奇心重的时候,她往日里很喜欢民间百姓的吃食,也想要溜出去看看。 但是皇兄还有父皇都不准,所以她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宫里,就是出宫,也只能去公主府还有太子府。 “我当然喜......” 可话说到一半,她又瞪着薛凝,“好哇,薛凝,你大胆,竟然把本宫比做丫鬟!” “臣女不敢,那日后不给公主带了。” 封嫣轻哼一声,傲娇死不承认,“本宫才不稀罕,不过你既然答应了本宫,下次必须要带来,否则本宫就罚你!今日你也看见了,本宫是这宫里,除了父皇还有皇兄以外,最威风的那个! 本宫知道你在薛家过的不好,本宫为你出气,本宫对自己的人,一向都很讲义气,跟你一样!” 薛凝心中一暖,虽然封嫣是公主,但是她却觉得,她不像宫里的人,因为她很赤城天真。 “今日之后,臣女也将公主当成自己人,公主若是有事,可以随时来薛家的小佛堂找我。” 封嫣有点嫌弃,“那个佛堂,你还住什么,不如跟本宫一起住公主府。” 薛凝摇头,封嫣像是刚交到好朋友很新鲜的小孩子,很想要缠着薛凝陪她玩,见薛凝怎么也劝不动,她又气鼓鼓的。 最后,薛凝还是坐了公主府的马车,回了薛宅。 直到下马车之后,薛凝看着眼前熟悉的门,她眸底的暖意,才散去。 门房一看见薛凝,立刻说道。 “五小姐,老爷让你去主院一趟,别让小的为难。” 这回小厮像是怕薛凝不去似的,倒是几个人一起跟在薛凝身后,大有一副她若是不去,他们直接压她过去的意思。 薛凝五指紧了紧,她知道,一定是父亲下的命令。 薛凝没有说什么,沉默的走向了主院。 暮色沉沉,天空闷响,惊雷划过。 薛凝站在院子门口,抬头看了看天色,要下雨了。 “薛凝,还不跪下!” 薛有道在看见薛凝进来的瞬间,直接呵斥出声,眸光狠厉的看向她。 他印象里,每次他生气惩罚薛凝,薛凝都不会忤逆他。 但是这一次,薛凝让他失望了。 薛凝就这样平淡的站在院子里,明明距离不远,可却偏生跟薛家的所有人都拉开了距离。 仿若,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父亲,薛凝何错之有?” 薛凝的话一出,薛有道直接砸了一个杯子,瓷器碎片擦着薛凝的裙摆滑过,直接划出口子,细嫩的肌肤多了一丝血痕。 薛凝眉心蹙了蹙,腿上一疼,却并没有吭声。 “你如今还不知错?你倒是说说,今日之事,明珠被公主羞辱至此,这里面,到底有几分你的手笔?!” 薛有道冷声道,“若不是你与公主说了什么,她怎会这般?之前九公主明明很喜欢琴技,宫宴上与明珠有过一面之缘,她对明珠的印象明明很不错!” “薛凝,你之前就嫉妒明珠,全家都生怕你会害了她,原本你母亲说,在大是大非上,你上次答应了,不会使坏,我们才放心,可结果呢? 你怎能恶毒至此?” 第71章 我为何要嫉妒薛明珠? 薛凝五指紧了紧,天空闷响的轰鸣,让一闪而过的闪电,骤然照亮薛家每个人的脸。 薛凝不知为何,这一刻她心中充满的厌倦,麻木,她脑中想起的,是回京之后,无数次相似的情景,他们每一次都只相信薛明珠,为了薛明珠不听她的解释,惩罚她。 明明是家人,可在她的眼中,不知从何时起,也开始变的面目可憎。 薛有道还有薛家众人,见薛凝一直沉默没有解释的,他们眸底是失望还有压不住的火气。 薛严冷声说,“薛凝,明珠刚刚睁开眼睛,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无颜再活着,是你害她如此,为何你总是这般不认错。我原本以为,你走上仕途,性子会改,可结果你本性难移,天生坏种。” 温氏看着薛凝直摇头,“凝凝......认错吧,你毁了你堂姐的前程,那日你与我说的话,原本我还在自责之前忽略了你,没想到只是你为了转移我的注意,不与你纠缠,好让你有可乘之机,去跟公主挑唆,你太让母亲失望了......” 薛有道阴沉着脸看她,不像是在看女儿,反而像是在看着仇人。 “薛凝,跪下。明珠一日不醒,你一日都别想起来!直到她原谅你!” 薛凝忽然觉得挺可笑的。 但最后可笑的还是自己,不爱她,又为什么要生下她呢?这是薛凝放在心里,无数次的疑问。 薛凝嗓音微哑,“父亲,你是大周朝正三品大臣,早年在姑苏当过知府,你熟读律法,更应该知道,拿人捉赃,定罪要讲证据,动机。 你们都说我有罪,可我的动机是什么?” 薛凝讽刺,眸光冷淡,直射在每个人的脸上。 “我薛凝,当朝为数不多的九品女官,御前面圣两次,无畏权贵敲响登闻鼓,只为了一句公道话。你们又凭什么觉得,我会嫉妒一个,无才无德无品的薛明珠! 若说嫉妒,也应该是她嫉妒我,我从未将她放在眼里。” 薛凝的话,如同一记狠厉的耳光,扇在了三人脸上,让他们觉得恼羞成怒的同时,又脸热的厉害。 因为薛凝说的是实话,可薛明珠是他们捧在手心里,细心教导多年培养长大的,他们都觉得薛明珠就应该被所有人称赞。 可偏偏是他们最看不好的薛凝......如今被所有人称赞的人,是薛凝,这无疑是在说,他们没有眼光。 就连薛严,话到嘴边,都被薛凝堵住了。 薛严下意识开口,“那是因为,你嫉妒明珠受父兄母亲宠爱,全家都喜欢明珠,而你总是让所有人不喜,你嫉妒她得到了全家的关爱,这就是你害她的动机!” 可薛严说完之后,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可看见薛凝冷淡嘲讽的眸光,他又觉得有些心虚脸热。 很快,薛凝接下来的话,就让薛严直接下不来台。 薛凝冷声说,“三哥死了,我早就没有兄长了,母亲还有父亲,就算以前我有过不该有的期待,我也可以保证,以后我对你们,不会再有期待了。 你们如何对薛明珠,我都不在意,我会一直住在偏远的佛堂,不会来主院碍你们的眼,若是薛家容不下我,只要说一声,我也可以离开。” 温氏心中一惊,“凝凝,你在胡说什么!你是我的女儿,你不住薛家,你又能住哪儿?你还没有出阁,你莫要学你那姨母,是不是她带坏了你!好好的官家千金不当,难道你还想跑江湖不成!” 薛有道冷眼看薛凝,他是不屑的,只觉得薛凝在装腔作势。 过往薛凝有多在意这个家,薛有道是知道的,他一直很自信,这个女儿对自己是充满孺慕之情的,无论他怎么对她,她也会死心塌地留在薛家。 可薛凝眼里的冷淡疏离,却半点不像是说谎话。 薛有道冷笑,“薛凝,看来是薛家对你太好了,让你无法无天,半点礼数都没有,这是家里,不是你班门弄斧的朝堂,你以为你会点律法,就能跟你父亲说教了吗? 在薛家,我说是你的错,你就是有错,让你跪下认罚,你就要认罚。” 薛有道觉得自己的权威被薛凝挑衅,所以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让薛凝认错下跪。 哪怕,这件事不是薛凝做的,那又如何?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局面,他一心想要出口气。 薛凝只觉得讽刺,这就是他的父亲,把利益跟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薛凝却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听话让步,她半步没退,平静却充满力量。 “可父亲,你忘了,我如今身有官职,按照律法,除非我犯下罪责,交由朝廷处理,否则,无故打官者,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今日父亲若是让我跪了,打了我,在薛家我不会说什么,但明日,我会去吏部状告礼部尚书薛有道,无故欺辱殴打酿酒司九品掌坛。 就是不知父亲,是否能舍得下这脸面!” 薛有道脸色变了变,整张脸因为薛凝的话,被气得涨红一片,他咬牙捏着手里的茶杯。 “逆女!” 许是薛有道的脸色太骇人,让薛严回过味儿来,当即拦住了他。 “父亲,不可!” 薛严身为京兆尹,自然是熟读律法的,他知道,薛凝说的没错,就算是涉及了孝道,可律法面前,永远是律法排在道德之前。 薛有道气笑了,“我薛家还真是出息了,养出了薛凝这么个张口闭口律法的女官,我倒要看看,你还真敢去告你老子不成! 来人,将她压着跪下!” 可薛凝不敢吗? 无疑,她连登闻鼓都敢敲,还真没什么不敢的。 自从薛凝不认薛严这个大哥之后,薛严心中极为不习惯,但眼下,他却比所有人都清醒,笃定薛凝真的能干出来。 “父亲!” 薛严对着薛有道一直摇头,他还算冷静,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丫鬟小厮。 “都滚出去,今日之事,若是被我发现谁敢嚼舌根,立刻就发卖了。” 第72章 你别装可怜了 下人们吓得一激灵,连忙说道,“是,大少爷。” 薛凝看着薛有道,为了帮薛明珠出口气,失了理智,却一心护着薛明珠的样子。 她五指刺疼了掌心,所以他不是没有父爱,只不过爱的不是她这个亲生女儿罢了。 薛凝只觉得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面目可憎,在电闪雷鸣下,如同恶鬼,她累了,也倦了,不想跟他们纠缠下去了。 薛凝一阵恍惚,只觉得头中似有万根针刺痛,许是因为情绪的波动,让她濒临情丝蛊的毒发。 薛凝脸色越发的苍白,直接转身离开,不再多言。 “薛,凝!你给我站住!” 薛有道喊她,但是薛凝并没有回头。 “老爷,你消消气,我去看看,劝劝她,让她回来认错。” 温氏担忧的看了一眼薛有道,随后就追了过去。 她也不知道为何,看着薛凝那完全失了血色的脸,隐隐觉得有股说不出的怪异还有心慌感。 温氏走到长廊,看见薛凝扶着旁边的扶手,走得有些缓慢。 “凝凝......” 温氏几步追上,然后一把拉住薛凝的胳膊。 薛凝本就难受,被温氏这么一拉扯,整个人直接摔到地上。 “你......” 温氏先是一阵心虚,而后又很快压下了心中的担心,反而蹙眉不悦说道。 “凝凝,你跟母亲,不用装可怜,弄出这般柔弱的做派出来,我只是拉你一下,又没推你,你在地上不起来,还想怪母亲吗? 之前的事情,明明是你的错,母亲没错,你父兄往日为整个薛家,做了太多,就算他们忽略了你,可从未少你吃穿,你还是薛家的千金小姐。 听母亲一句劝,你回去与你父亲认个错,你也与母亲说句实话,今日明珠被公主嫌弃,是不是你挑唆的?” 薛凝浑身有些发麻,跌倒的时候,竟然也没感觉出疼,除了头有些刺痛嗡鸣,脑子有些不清醒。 她听见温氏说了什么,却始终面无表情。 薛凝的声音很轻,脑中的回忆,翻江倒海,似是让她看见更痛苦的回忆,一遍遍刺激她毒发。 薛凝声音很轻,像是再一次回到了五岁那年,被全家指责害死了三哥,他们抱着薛明珠哭,说薛明珠是好孩子,拼了命救三哥。 而她被全家仇视,他们瞪着她,‘薛凝,你从小就这般善妒,要不是你嫉妒我们带着明珠游湖,任性非要闹着也去,三哥儿就不会死了!’ ‘薛凝,你就是个扫把星!你永远对不起薛家,是你害死了三哥儿!’ ‘薛凝,从此以后,你留在姑苏老宅,佛前自省,我们不会带你回去,你就在这儿日日给三哥儿守灵吧,也算他往日没白疼你一场。’ 薛凝躺在潮湿的青砖上,冷汗直流,发丝粘在脸上,空洞而又麻木,衬的那张脸,好似是个木偶。 她轻声呢喃着什么,温氏听不清,就弯下腰来,蹙眉侧耳听着。 “薛凝,你说什么,你大点声!” 薛凝呢喃,却并不是对温氏,双眸看着天空,雨水滴滴落下。 她说,“三哥,对不起,以后我可能无法替你尽孝了......” 但,凝凝很快就会去陪你了,等凝凝处理完身边的事,了无牵挂,就去找你好不好? 温氏在听清薛凝说了什么的时候,心脏莫名被人猛的揪住! “凝凝......你在胡说什么?你为何以后不尽孝了?” 温氏呼唤薛凝,却见她并没有什么反应,仿佛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温氏心中越发慌了神,但却不觉得薛凝是生病了,薛凝往日里身体最好了,总生病的也只有明珠,因为明珠为了救三哥儿落水有顽疾,身子弱。 可薛凝,身子又不弱,为何又弄出这样要死不活的样子,莫得让她担心? 温氏很快就压下了心慌,笃定了薛凝是在装病。 她气恼的看着薛凝,拉着她的手,让她快点起来。 “薛凝,我知道了,往日里你也装过病,跟明珠争宠,你今日是怕了,所以才又装病对吗?你太让母亲失望了! 你给我起来,随我去给你父亲道歉!明明是你错了,难道你还要因为你的错,日后不认父母了吗?” 温氏根本不想相信,薛凝说的不尽孝了,是真的,薛凝怎么可能不认她这个母亲呢! 就在此时,忍冬惊呼一声,带着油纸伞跑了过来! “姑娘!” 忍冬连忙把薛凝扶了起来,一看薛凝的样子,她心中就难受的厉害,不知道姑娘刚刚又受了什么气,被怎么折腾责罚了,不然怎么狼狈成这个样子? 忍冬将薄荷香的荷包放在薛凝的鼻息间,红着眼睛,半晌才见薛凝眸光有了神采。 薛凝恢复过来,头不疼了,但身子还是发虚。 她已经不想再看温氏了,她声音哑的厉害。 她说,“若真是我做的,那我今日就不会拒绝九公主伴读的身份了。母亲,薛明珠想要的,我都不屑要了,无论是名利,还是你们......” 薛凝说完,扶着忍冬,“忍冬,我们回去。” 忍冬哽咽,“嗯。” 细雨淅淅沥沥的落下,薛严追了出来,给温氏撑起一把伞。 与此同时,温氏有些发慌,看着薛凝过于纤瘦的背影,见她走路有些慢,这才看清她裙摆上的点点血迹,她惊呼道。 “凝凝的腿,怎么......” 第73章 薛凝,听说你病了 薛严捏着油纸伞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后说道,“许是刚刚父亲砸碎的瓷器,误伤到了薛凝......” 他们这才想到,若是一早薛凝就被伤到了,她当时为何不说呢? 温氏跟薛严脸上都有些复杂,有一个想法,谁也没说,但又心照不宣。 薛凝一开始回京城的时候,受了委屈,也都是立刻就跟他们说的,可每一次,似乎得到的,都是他们的训斥跟埋怨。 温氏竟然有些恍惚,想不起薛凝多久没有跟她说过委屈了,好像无论发生多大的事,薛凝都不再来找她与她说了。 就连登闻鼓那种,要命的事儿,她都没有告知自己。 温氏眼眶有些发酸,心中不习惯薛凝这样,莫名有种心慌委屈。 “刚刚薛凝与我说什么,以后不能尽孝了,你说她是什么意思?是说的气话,还是真的因为今日的事情,不打算认我了?” 薛严冷峻的脸上,多了一丝苦涩,手指下意识用力捏紧伞柄。 薛严沉默,是因为薛凝还真的,就不认他这个大哥了。 他半晌才开口说道,“母亲,刚刚薛凝说的话,我听见了,若真不是她挑唆的,那我们这般,她许是会记仇吧。 上一次在公主府,我压着她替明珠喝了那杯酒之后,她就开始不认我与玉朗了,再也未喊过我大哥。 所以母亲,薛凝也许真的,对你也会......” 薛严的话还没等说完,温氏下意识音调拔高,打断他。 “不可能!凝凝还喊我母亲,她不可能不认我的,她犯了错,只是一时想不开,早晚会认错的,就跟以前一样。” 是了,薛凝离了薛家,又能去哪儿呢?薛凝最看中家人了,永远都不可能不要她这个母亲。 薛严莫名有点扎心,眉心蹙了蹙,没再吭声。 温氏想到薛凝腿上的伤,开口说道,“玉朗去哪儿了?让他回来,给你妹妹看看。” 她只要关心一下薛凝,薛凝就会像以前一样在乎她了。 薛严开口,“之前他被急招去了避暑山庄,给太后诊脉,想来明日也应该回来了。” ...... 佛堂小院。 忍冬拿着帕子,把薛凝脸上的雨水擦干,然后又去烧了热水进来。 “姑娘,身子好些了吗?我去找个大夫吧?” 薛凝脸色有些苍白,但已经回过神来,“忍冬,别去,我没事。” 她的毒,无药可医,忍冬跟余嬷嬷知道了,也是徒增悲伤罢了。 明明刚刚发生的一切,应该让她心中刺痛,但是薛凝的心,却如同一潭死水,毫无波澜了。 她所有的情绪,七情六欲似乎又失去了一些,她五指紧了紧,这次没有毒发,是她命大。 看来日后,她一定要保持心静平和,再不能受刺激。 忍冬拿着药瓶,帮她涂了腿上的伤口。 翌日。 薛凝没有去酿酒司,直接让忍冬去帮她告了假,赵司正一听薛凝病了,爽快的批了休假,还嘱咐让她好好休息。 毕竟,在别人看来,薛凝这次入宫面圣,第一酿酒师的身份算是彻底奠定了,如今整个京都城都传遍了,薛凝是酿出千层雪的大师! 下午的时候,薛凝在院子里,院门被敲响。 “五姐,是我,我听说你病了,严重吗?” 门外传来了薛昭飞的声音,薛凝顿了一下,随后让忍冬将门打开了。 薛昭飞的俊颜,此刻满头大汗,他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 薛昭飞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推到薛凝面前说。 “我今日去了酿酒司,一听你病了,我连忙去街头,买了你最喜欢的梨汤药膳,这会儿还热着呢,你快些喝了,一定是昨日淋雨着凉了吧?” 薛凝唇瓣动了动,手上一阵温热,是薛昭飞送来的药膳。 若是以前,她得到六弟送来的温暖,恐怕早就展颜笑着看他了。 可此刻,梨汤的温暖,也只是一瞬,就迅速让薛凝冷静了下来。 她半晌开口,语气淡漠,“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薛昭飞因为薛凝的话,脸上一阵涨红,直接理直气壮的大声说。 “五姐,你就这般看我?我就不能是因为担心你病了,所以来瞧瞧你?你忘了以前,每次你生病还是生辰,哪一次我没理你? 全家就属我对你最好了!” 薛凝微微抿唇,倒是没有反驳,她见薛昭飞气得有些红眼,这才叹了口气说。 “昭飞,你有心了,谢谢。” 薛昭飞因为薛凝淡淡的一句道谢,他原本还气恼的脸上,唇角没忍住翘了翘。 他起身在薛凝的院子里转了一圈,然后有些嫌弃的说道。 “这院子也太小了,要我说,你还是别跟父亲母亲置气了,换到落霞院那边住不好吗?那边地方大风景好,你若是搬去那里,我也不是不能给你搭个好看的秋千......” 阳光下,薛昭飞对着薛凝侃侃而谈,说了很多话,如同两个人以往那样。 少年人藏不住心事,薛昭飞小时候淘气,不如薛严还有薛玉朗优秀,在家调皮捣蛋,在兄长面前,他这个幼子完全没有优越感。 所以,每次都很喜欢找薛凝聊天,他可以肆无忌惮的炫耀,五姐永远都会包容他。 “堂姐伴读落选,昨日的事儿,已经传遍了京都城,连带着我也被同僚笑话了几分......” 薛昭飞蹙眉抱怨,看向薛凝,“所以五姐,堂姐倒霉,真不是你挑唆的吗?” 第74章 宫中传旨 薛凝眸光看向薛昭飞,“我说没有,你信吗?” 薛凝说完之后,又有些自嘲,没等薛昭飞回答,她就起身,“罢了,东西你拿回去吧,我乏了。” 薛昭飞见薛凝起身,他连忙开口道,“五姐,你说没有,我这次就信你还不行吗?这回是父亲过分了,我相信你没有挑唆。” 薛凝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向薛昭飞,心中这一刻确实是有一丝动容的。 因为这还是头一回,她说没有,薛家有人信她。 薛昭飞被薛凝看的有些不自在,“薛凝,我这回选择信你,所以你也别总说我,没有一次相信你的。之前的事,我们扯平了好不好?你别跟我生气了,我以后也试着信你还不行吗?” 薛凝眸光之中的冷淡,消散了一些,昭飞,她的六弟,真的信她吗? 她已经决定要冷漠看淡不属于她的亲情了,可薛昭飞却在这时候,又来关心她...... “好。” 薛凝终于还是给了他回应,有时候太渴望一样东西,有一点希望,就让人想要抓紧。 人在病中最脆弱的时候,被人关心,难免动容。亦如,薛昭飞的相信,还有这药膳,只有薛昭飞关心她。 “那五姐,我们就说好了啊!你要像以前那样对我好,我可是你唯一的弟弟!” 薛昭飞说完之后,压在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 就在薛凝动摇的这么一刻,薛昭飞忽然开了口。 “五姐,他们都说你是酿酒大师,我以前也不知道你这般厉害,别人也就罢了,你为何不告诉我啊?” 薛昭飞无赖道,“我不管啊,你要帮我酿一坛酒,我在教场那边,已经把话吹出去了,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让你给我酿酒的,我要带过去给大家喝,让他们见识见识! 五姐,你不会让我丢脸吧!” 薛凝眸底刚刚的柔和,瞬间淡了几分,她将手臂从薛昭飞的手中抽了出来。 她有时候觉得挺可笑的,薛昭飞的这一丁点温暖,她记了这么久,但到底这份温暖里,有几分亲情在,薛凝忽然有点看不清了。 薛昭飞不亏是薛有道的儿子,一切利益至上,之前觉得自己名声不好,所以一次次都帮着薛明珠。 如今他说信自己,恐怕更多的原因,是薛明珠让他在同僚里失了颜面,他才想起来自己的酿酒术了。 谁有利,他信谁? 薛凝的沉默,让薛昭飞觉得她默认同意了。 薛昭飞还没察觉到薛凝的表情发生了变化,他从头到尾像是被宠坏的孩子,有恃无恐。 “薛凝,既然你答应我了,你可要帮我酿一坛桃花酿,我现在是王将军麾下,他最是喜欢喝这个酒......” 薛昭飞习惯性的使唤薛凝,还有些埋怨道。 “我听二哥说,当初你为了帮他做灸针,可是酿酒送了大师一年呢,他对你还不及我对你好,你有这酿酒技术,为何不帮我打通关系? 我不管,你帮他送了,那你也要帮我送,我要是给王将军送一年佳酿,没准来年开春,我能升到指挥史......” 薛凝开口,直接打断了他,“薛昭飞,这酒你何时要?” 薛昭飞脸上高兴,他就说薛凝不可能不认他这个弟弟,对他最好了。 “越快越好。” 薛凝点头,就在薛昭飞以为,薛凝会为他的前程,也酿酒一年的时候,却听见薛凝接下来的话,直接打散了他脸上的喜悦。 “一坛酒,还你那年的长寿面,以后两清了,你走吧。” 薛凝知道,她对这个家,就不应该有什么期待。 薛昭飞心中一堵,“你说什么?薛凝,你什么意思......” 薛凝,“忍冬,送客。” 薛昭飞还想说什么,却被忍冬推了出去,他心中气急了,站在门口还喊着。 “薛凝,不就是让你帮我酿几坛酒,你就这般小心眼,不想给我就直说,什么两清了?” 就在忍冬要将院门关上的时候,却见薛昭飞的小厮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六少爷,五小姐,宫里来人传旨,老爷让所有人前院领旨。” 薛凝也顾不得再与薛昭飞说其他,忍冬扶着她,“姑娘,走这么快,腿还疼吗?” 薛凝摇头,但其实是疼的。 前院里。 薛凝站在一边,眸光浅淡,刚好看见温氏正一脸心疼的,看着薛明珠。 “见过母亲。” 薛凝的话音一落,温氏刚刚抬起来,要落在薛明珠脸上的手,就这么顿住,心虚的收了回去。 “凝凝......” 温氏一想到昨日薛凝的话,她还是有些心堵,可以说是自打她让薛凝搬进佛堂开始,薛凝就仿佛跟她离了心。 薛明珠一看见薛凝,眼眶就发红,一副受尽委屈,怕薛凝继续伤害她的样子。 “母亲.....” 可薛凝却在薛明珠的眼里,看到了几分得意,她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一凝,薛明珠的表现不太对劲,按理说她这会儿应该是要死要活,让温氏给她做主惩罚自己才对。 温氏对着薛明珠摇了摇头,看着薛凝说。 “凝凝,宫里传旨,一会儿行礼,你可莫要与你堂姐耍性子,闹出什么笑话。” 第75章 薛凝,你不如不去 薛凝冷淡的脸上,不发一言,对于温氏说这些话,早已经麻木,伤不到她了。 很快,宣旨意的人来了,薛凝刚好认识。 徐嬷嬷看了薛凝一眼,自带威严的脸上,多了一丝柔和,“薛五姑娘,近日可安好?” 薛凝上次处理谢安县主的遗物的时候,太后就是让徐嬷嬷来传口谕的。 她低头扶了扶身子,“谢嬷嬷关心,薛凝一切安好。” 温氏见薛凝竟然连太后身边的亲信都认识,不由心中有些惊讶,就连薛昭飞还有薛明珠,都多看了薛凝一眼。 薛明珠眸底的嫉妒一闪而过,但想到了今早收到的那封信函,她眸底又透着一股志在必得的期许。 薛凝有什么可得意的?她以为这就能毁了自己吗?她很快就会让薛凝难受! 徐嬷嬷将手里的请帖递给了温氏。 温氏连忙恭敬的低头双手接过,她虽然是礼部尚书的夫人,可是却也不敢得罪太后身边的人。 徐嬷嬷脸上的柔和淡了几分,自带威严的开口说道。 “薛夫人,老奴来传太后的口谕,三日后会在皇家别院提前办秋日宴,虽然眼下还是夏日,但太后觉得闷热无聊的紧,故而打算让官家这些千金跟公子哥儿们,都陪着她老人家热闹热闹。 她老人家最是喜欢看这些小辈的朝气了,瞧着就赏心悦目。” 温氏心中高兴,脸上染上了一抹喜色,但还是端庄得体的回道。 “有劳嬷嬷走着一趟了,就是不知,这请帖之中,是邀请了我家的哪几个小辈......” 温氏也不是第一回去秋日宴了,虽然太后每年都会发请帖,可是皇家别院说到底,对身份的说道还是挺多的。 像是那些府中嫡庶子女成群的,也不可能都带过去,今年不知她薛家,是轮上了几个名额。 徐嬷嬷的眸光落在薛明珠身上,薛明珠眸底的期待还有喜色,已经快要压不住。 徐嬷嬷不咸不淡的开口说道,“太后近日与陆侯夫人品茗,倒是听说你薛家四姑娘马术惊艳,特意点名了让她过去,好组织一场女子马球,可要务必让姑娘跟去。” 薛明珠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连忙上前一步,笑得温柔大方。 “明珠谢过太后娘娘赏识,明珠定然会去的,小小心意,劳烦嬷嬷因为明珠,特意跑了一趟。” 徐嬷嬷自然的接过了薛明珠递过来的金叶子。 薛明珠则是唇角勾起,挑衅一般的看了一眼薛凝,太后亲自邀请她去秋日宴,等那日她风光无两,在马球赛上大放异彩,受到嘉奖。 所有人都会忘记上次九公主给她的羞辱,至于薛凝? 薛明珠冷笑,薛凝根本没有资格,去秋日宴! 薛凝在听见‘陆侯爷夫人’几个字的时候,想到了什么,捏着锦帕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却面色如常。 温氏点头说,“嬷嬷放心,这几日我定然好好养着明珠,让她打一场精彩的马球赛,不辜负太后娘娘的期许。” 温氏与有荣焉的看向薛明珠,眸光越发的柔和。 随后她接着说,“那嬷嬷,我家小六,之前也都跟着去秋日宴的,上次在皇家别院狩猎,还得了三甲,这回不知,他能去否?” 徐嬷嬷点头,“自然,六公子也是应去的。” 温氏左边是薛昭飞,右边是薛明珠,一儿一女伴在身侧,一脸高兴,拉着他们的手。 很自然的,她并没有提起薛凝,甚至是在这会儿,已经忘了她还有个女儿,并没有询问薛凝能不能去。 但若是邀请的人没有明珠,她倒是会主动问一问。 就在温氏以为徐嬷嬷要离开的时候,却听见她接着开口,说了一句让几个人都意外的话。 徐嬷嬷看向薛凝,“五姑娘,太后娘娘说,上次秋日宴人多,没见着你,这回你可要好好跟她老人家请个安,她可是早就想见一见,这传闻中的京都奇女子了。” 薛凝知道,这是太后给她的颜面,她自然恭敬说道。 “太后赏识,是薛凝的福气,三日后,薛凝定然出席。” 徐嬷嬷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等徐嬷嬷走后,薛明珠咬着牙,狠狠瞪了薛凝一眼,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薛凝怎么可能去秋日宴?去年的秋日宴,明明没有受邀,况且薛凝的马术那么差劲! 大周朝的贵族官家小姐,都是从小培养骑射跟琴棋书画的,而薛凝自小养在姑苏,回到京城之后,第一次出现在这种狩猎的场合,她直接丢了脸。 父亲给薛凝找过一个师傅教她骑马,明明说薛凝愚钝,无法继续教下去! 就连温氏,都下意识看向薛凝说道。 “凝凝,你不擅骑马,更别提打马球了,你若是去了,在赛场上若是太不成样子,那岂不是丢了你的颜面,害了薛家的脸面?” 温氏更是觉得自己说的没错,蹙着眉心,完全没有因为薛凝能去秋日宴而高兴,反而是愁容满面,复杂犹豫的说道。 “既如此,你不如不去,万一有个好歹......” 温氏这样说,还有其他的私心,那就是薛凝跟明珠如今若是一起出现,难免被其他人诟病上一次九公主对明珠的羞辱。 这样的话,又如何扭转薛明珠的名声呢? 薛凝眸光冷淡,心寒嘲弄的看了她一眼,“母亲就这般不想让我去吗?到底是担心我不善骑马丢了人,还是怕别人看见了我,会想起薛明珠‘鸠占鹊巢’这件事?” 温氏脸色瞬间变的难看起来,灿灿而又羞恼,音调都拔高了几分。 第76章 不想当他们的家人了 “薛凝,我是你母亲,你怎能这般与我说话?你就这般看我,觉得母亲偏心吗?你是我亲生的,我怎么可能不为你着想? 我若是不关心你,又怎么会一大早就让你二哥去找你,用宫里的好药给你治腿伤?你还要母亲如何关心你,你才不觉得偏心? 我不让你去,还不是为了你好,毕竟以前多少次,你在宴席上都闹出了笑话,这秋日宴不比其他,那么多高门显贵的都会去!” 温氏怒其不争的看着薛凝说,“到时候你再任性,丢了脸面,被所有高门夫人记住了,那你是彻底没法嫁个好人家了!” 薛凝眸光淡淡,她还没有吭声,她身边的忍冬,却有些忍不住开口道。 “夫人,二少爷明明......” ‘没有来’这三个字,没等说完,就被薛凝打断了。 薛凝摇了摇头,“忍冬......” 忍冬为自家姑娘委屈,愤愤不平,夫人话说的好听,可二少爷何时来帮小姐看腿伤了? 薛凝看向温氏,平静开口,“母亲,太后旨意难为,无论如何,我都回去。若是母亲怕我丢了脸面,那日我可以不与薛家同去。” 薛凝说完,面无表情的行了礼,随后就带着忍冬转身离开。 即使温氏在她身后,气的喊她,她的脚步也没有顿一下回头。 薛凝带着忍冬,走回佛堂小院。 刚进院子,忍冬终于忍不住,替薛凝抱不平说道。 “姑娘,刚刚您为何不让我说出来?夫人说谎,明明二少爷没有来,您的伤是奴婢给你上的药......” 薛凝眸底没有丝毫的波澜,“因为,不重要了。” 她的声音很温柔,可落在忍冬的耳中,却莫名的更加心疼姑娘。 “忍冬,以后莫要因为我,与他们争辩了,我不在意的,等找个机会,我会想办法把你跟余嬷嬷的卖身契赎出来,到时候你们脱了奴籍,就在京城大街开一间糕点铺子吧,我会帮你们打点好一切。” 薛凝拿忍冬当妹妹的,她快死了,但是在死之前,要安顿好忍冬的。 忍冬却半点不开心,反而有些揪心,“那姑娘你呢?你不想要奴婢了?奴婢不走,姑娘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我要永远跟着姑娘......” 薛凝拍了拍忍冬的头,安抚着,她眸光温柔,脸上却没有表情。 可有些地方,她不能让忍冬跟着了。 她说,“等我还清薛家的债,就去找你们。” 薛凝近日,已经整理出来了账本,她进京之后的这五年,她一共花了薛家多少银子,她甚至把吃住这些,也都算了进去。 她要还清这些,她死后......不想留在薛家了,来世不想当他们的家人了。 忍冬不解,却见薛凝已经不想在说这些。 忍冬想到了秋日宴,不免有些担心疑惑道。 “姑娘,陆侯爷夫人,为何会帮着四姑娘说话?就算她帮着说话,也应该帮着您说话啊,毕竟你跟陆世子才是......” 没等忍冬的话说完,薛凝就拍了她一下。 “忍冬,我与陆世子之间的事,日后莫要再提了,若是让其他人听见了,恐怕要嚼舌根。” 忍冬替她委屈鸣不平。 薛凝知道忍冬为何忍不住问,因为没有人比忍冬清楚,她与陆侯爷之子陆怀瑾的相遇。 三年前,薛凝为了给薛玉朗做灸针酿酒,经常去一个竹林采集上好的竹叶。 就是那一次,她遇见了被蛇咬伤晕厥的陆怀瑾,她救了陆怀瑾。 此后,陆怀瑾一直对她很好,即使薛凝一直谨记男女有别,可陆怀瑾还是跟她再三表示。 若是她及笄之后,并没有心上人,他愿意亲自来尚书府下聘,娶她为妻。 陆怀瑾这两年去江南书院游学,一路上多了很多见闻,也会给她传书信,送上一些路上遇见的小玩意摆件。 陆怀瑾算得上相貌倜傥,名门公子,品行又君子典范。 薛凝在没有中毒之前,确实是想过,若是日后嫁给陆怀瑾,相敬如宾也未尝不是好日子。 可后来,直到一次宴席上,陆怀瑾因为自己,结识了薛明珠之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那年书信再也没有来过,也没有了小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送来。 他们之间,彻底生疏了下来,她已经不记得,他们多久没有说过话了。 薛凝眸光淡淡,“忍冬,替我准备骑马的衣裳吧,之前做的,恐怕有些小了。” 不是没有背刺的感觉,但是,不重要了。 因为相比薛家的人,陆怀瑾不是第一个,她已经麻木了。 ...... 主院。 薛明珠扑在温氏怀里,还在委屈着,“母亲,凝凝也去秋日宴,我怕到时候,她又针对我,可怎么办...... 她已经害我一次,为何这次,她不能不去?母亲再劝劝她好不好?” 温氏心疼的看着薛明珠,可是听见她最后说的话,她又不自然的垂下了手。 她自然是拉不下脸面,去找薛凝的,以往都是薛凝主动找她。 更何况,她连着在薛凝面前,被薛凝落下面子,她半点都不想去碰壁! 就在此时,薛昭飞还有薛严,也一起进了院子。 薛昭飞也一脸高兴,边走边喊道,“堂姐,陆侯夫人夸了你,太后也亲点你去秋日宴,你可真厉害!等到了那日,弟弟我去狩猎,姐姐你去打马球。 且看我们薛家姐弟大杀四方!” 薛严也替薛明珠高兴,眸光柔和道,“明珠,你何时结交的陆侯夫人?大哥竟然都不知道。” 薛明珠眸光动了动,只是羞涩的笑笑没说话。 薛家的人都不知道,当初薛凝救了陆怀瑾,而她知道此事之后,借着薛凝,与陆怀瑾相识了,她自然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他们。 温氏见她害羞了,则是宠溺的打趣了一句,“囡囡长大了,这般优秀,自然是好女百家求......” 薛严挑了眉,原来陆世子?他对明珠......? 第77章 忽略了薛凝 薛明珠一脸小女儿家的羞涩,任由其他人误会,她自然不会解释。 若是在遴选公主伴读之前,薛明珠还有野心,想找一个比陆怀瑾家世更好的男子,但经此之后,她如今的名声...... 薛明珠咬了咬牙,如今,她不能当伴读,经常入宫,自然也无法结识宸王等人,陆怀瑾好歹是侯门嫡子,虽然陆家如今没落了些许,但眼下已经是她能够得着的最佳选择! 薛明珠扑进温氏怀里撒娇,“母亲,女儿才不嫁人呢,女儿要一辈子陪着母亲......” 温氏心里一软,轻轻拍着薛明珠,“竟说傻话,这回好在陆世子帮你信你,有了去秋日宴的机会,太后娘娘又夸赞指明了让你去,如此一来,你的名声一定会扭转的,母亲也就放心了。” 薛明珠一脸担忧,“可是母亲,凝凝她也去,我总是担心......” 果然,薛明珠再一次提起薛凝,顿时让薛家的三人脸色变了变。 薛昭飞年纪轻,脸上藏不住心事,有些生气埋怨道,“也不知道薛凝是怎么了,最近小气的厉害,别说是堂姐了,就连我这个弟弟,她都不依不饶! 我不就是对堂姐好一丁点吗?她至于这么嫉妒?就连帮我酿坛酒,都张口闭口,要跟我两不相欠的!” 薛昭飞踢了一下凳子,“她也不想想,今日她病了,除了我,谁去看她了!明明全家我对她最好了,她还有脸跟我耍性子?等我也不理她了,我看她怎么哭!” 薛昭飞一想到薛凝,心中就堵的厉害,刚刚他在来找薛明珠之前,他还不死心的去了佛堂。 结果薛凝直接让他吃了闭门羹!他怎么能不生气! 温氏却因为薛昭飞的话,脸色一变,顺势看向薛严,眸子睁大。 “阿严,昭飞说的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只有他一人去看了薛凝,你没让玉朗去给薛凝看病吗?” 薛严冷峻的脸上,僵硬了一分,有些不自然的开口说道。 “母亲,我与玉朗说话的时候,明珠哭的厉害,我们就先去看明珠了......” 温氏没有问后续,因为他们都清楚,后续八成就是,他们把薛凝给忘了。 可温氏的脸色有些难看,尤其是脸上臊的慌,她刚刚还理直气壮的跟薛凝说,她关心薛凝,让薛玉朗去给薛凝看病了。 结果...... 薛玉朗压根就没去,怪不得刚才薛凝的表现不太对劲,但她为什么不与自己争辩了呢? 温氏心里充斥着一股怪异,抓心挠肝的厉害,仿若是丢了什么东西,心慌慌的。 薛严不是第一次忽略薛凝,但是这一回面对母亲的眸光,他心中头一回有些心虚。 薛严抿了抿唇,“等玉朗回来,我跟他一起去看看薛凝,顺便劝劝她,最好别去秋日宴。” 温氏的脸色和缓了几分,“也好,你去劝劝她吧,不让她去,也是为她好,毕竟她马术之前就闹出过笑话。” 薛明珠心里却舒服了许多,还好全家在她跟薛凝之间,依然是向着她的! 等秋日宴之后,她一定要一鸣惊人,压过薛凝! 一连几日。 薛凝都没有去酿酒司,她腿上涂了药之后,思来想去,最后带着忍冬出了门。 九公主府。 薛凝将手中的玉牌递了过去,侍卫看了一眼,恭敬的打开了门。 “薛姑娘请进,劳烦在这儿稍等片刻,我等去禀告公主。” “有劳了。” 薛凝不是第一次来公主府了,所以对于公主府的奢华,翠林环绕,并没有太大的惊讶。 但是忍冬却多看了几眼,没忍住小声说,“姑娘,九公主府建的真好,奴婢还没见过这么美的荷塘......” 薛凝眸光柔和,“公主府的厨子做的糕点也好,一会儿你多吃些。” 忍冬脸上一红,“姑娘!” 就在此时,九公主封嫣,带着一行人走了过来,小小的身板,却气势十足。 封嫣看见薛凝,下颌轻抬,小脸红扑扑的难掩高兴,却故作傲娇道。 “薛凝,你来找本宫,是有何事?遇到麻烦了吗?哼,本宫就说,你早晚会求到本宫。” 薛凝失笑,声音温柔,“是,殿下,臣女今日前来,确实有事相求。” 封嫣眼睛一亮,“是要本宫帮你出气吗?本宫现在就可以陪你回薛家,帮你收拾他们!” 薛凝知道她小孩子心性,就是喜欢看热闹,摇头说道。 “公主,臣女听闻,你在京都城有一个马场,不知道可否带臣女去一趟,三日后的秋日宴在即,臣女受太后之邀,恐马术生疏,想要提前熟悉一二。” 薛凝其实是会骑马的,薛有道之前找过一个马术师傅,她学的很认真,因为不想给薛家丢了颜面。 可后来,她学骑马的时候,薛明珠跟她起了冲突,马术师傅觉得她欺负了薛明珠,直接告诉了父亲。 最后,全家都说她不成器,蠢笨嫉妒薛明珠马术高超。 在那此后,薛凝再也没有骑过马。 封嫣拉着薛凝,“秋日宴你也去?那可真好,到时候你就与本宫坐在一起,刚好做个伴儿。” 封嫣高兴的说,“我们这就去骑马,本宫可以教你,本宫的马术,可是皇城里的第一,谁也比不过我!” 封嫣一脸骄傲,拍着小胸脯保证,薛凝点头配合,“如此,就有劳公主,教教臣女了。” 第78章 抱紧 薛凝在公主府用了午膳之后,就坐上了公主府的马车,与九公主一起去了京郊的马场。 等到了马场之后,忍冬也眼前一亮。 “姑娘,这儿的风景真美,就连这里的马儿,瞧着都很自由......” 薛凝吹着轻风,看着远方,“是,很自由。” 封嫣让人牵着几匹马过来,她翻身骑上去一匹,然后对着薛凝招手。 “薛凝,你选一匹,这三匹马儿,都是漠北那边,进贡过来的好马驹,千里马也不为过!” 薛凝见眼前的三匹马儿,高大壮硕,一看就是良驹,可这样的马儿,在大周朝实属矜贵,不是她这样的臣子,能享用的。 封嫣见薛凝没选好,她直接拉着她选了一匹白马。 “薛凝,你快点上马,我们比比,本宫可以让你一圈!” 薛凝没再推拒好意,翻身上马。 “驾——” 马儿跑了起来,薛凝很久没有这种自由飞驰的感觉了,一时间好像是多日来心中的郁结,也都消散了不少。 封嫣的骑术确实很不错,很快就追上了薛凝。 “薛凝,本宫超过你了,你快来追本宫!” 封嫣的马儿在与薛凝擦身而过的同时,嘶鸣了一声。 紧接着,薛凝的这匹马,像是比激起了战意,顿时不受控制的加速跑了起来! 薛凝抓着缰绳,身子被闪了一下,紧接着堪堪抱住马脖子,差点摔下来。 而封嫣跑在前面,还没发现薛凝的异状,直到她身后的护卫惊呼出声。 “公主!薛姑娘的马儿不受控制了!” 封嫣拉住马儿,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薛凝!” 就在这时,薛凝的手几乎要抓不住了,纤瘦的身子轻轻一颤,眼看着就要掉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马场里忽然跑过来一匹烈马,风驰电掣一般。 马上的墨袍男子,一把将她弯腰抱起,放在了自己的马上。 薛凝的心脏怦怦直跳,耳边听见了封羡冷肆而又漫不经心的声音。 “别乱动,抓紧孤。” 马儿很快停了下来,封羡下了马,骨节分明的手,在阳光下冷白似玉,伸向她。 “扶着,下来。” 封羡话落,还拍了拍有些躁动不安的马儿。 他轻嗤了一声,“莫非还要孤抱你不成?” 薛凝心有余悸,就算没缓过劲儿来,也迅速的扶着封羡的手腕,下了马,堪堪站稳。 “谢过殿下......” 封羡见她小脸吓得发白,羽睫轻颤的,瞧着可怜,他轻笑了一下。 随后封嫣也跑了过来,“皇兄!多亏有你,薛凝才没事,你今日怎么来马场了?” 封羡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孤若是不来,薛五姑娘,恐怕要摔成残疾了。” 封嫣心虚,有些后怕,抓着薛凝的手,“薛凝,我不是故意的......” 薛凝安慰道,“公主莫怕,臣女无事。” 封羡看了一眼身后的方信,方信上前一步,然后翻了翻马儿的眼皮。 半晌方信开口说道,“殿下,这马儿臣先带下去。” 马匹有些问题,但方信没有当着公主的面说出来,生怕刺激到公主,在犯了癔症。 封羡脸上是笑着的,可眸底闪过一丝戾气,“先带下去。” 随后,他看了一眼封嫣,“秋日宴之前,这三日你不许再出府,孤会让人盯着你。” 封嫣瞪大眸子,一脸不高兴,“皇兄!可是我答应了薛凝,要教她骑马的!” 薛凝不好插嘴,但是她是想说,不教她其实也行...... 封羡摆了摆手,已经有人带着封嫣走了,封嫣气呼呼的,还在跺脚。 “皇兄最讨厌了!” 等封嫣走了,薛凝觉得自己站在这里,也有些尴尬,她行了礼,打算也直接走了。 但封羡却直接喊住了她。 “你过来。” 薛凝有些不解,“殿下?” 封羡见她一脸谨慎,不由失笑,随手牵过自己的马儿,牵到了薛凝眼前。 “不是要学骑马吗?上去,孤教你。” 薛凝的手中,被他强制塞进去缰绳,“殿下繁忙,其实不用管臣女的,不过是九公主的戏言,臣女没有当真......” 封羡站在薛凝身后,薄唇轻嗤了一声,近乎是贴着她的耳朵,酥沉的嗓音,让她心跳加快,耳根一阵发麻。 薛凝的脸上,多了一抹红晕,没等再拒绝,她就听见封羡说道。 “怎么,孤的骑射技术,还不入薛五娘的眼?放眼这京都城,你若是想骑马,在秋日宴夺魁,除了孤,想必没有其他人,可以三日内,教你成才了。” 薛凝眸光动了动,捏着缰绳的手指微微抓紧,心中的紧张倒是放松了下来。 “殿下为何帮我?秋日宴上,殿下有何需要薛凝做的?” 薛凝一向聪明,很快就想通了原由,她一向不会自作多情,觉得封羡帮她,肯定是有其他的原由。 封羡眸光落在她身上许久,半晌才开口道,“那也要看,薛五姑娘能否在三日内成才,帮上孤,还清债。” 薛凝下定了决心,“臣女会尽力,求殿下赐教。” ...... 薛凝也没想到,一连三日,她都跟着封羡在马场学了骑马。 一开始她还有些不习惯,会在马儿飞驰的时候,心中紧张害怕。 可后来,她已经开始习惯,享受那种风驰电掣的自由感了。 很快,到了秋日宴这天。 第79章 母亲只是忘了,下次一定 薛宅门口。 马车早已等候。 温氏则是看着薛明珠,温声细语的嘱咐着她。 薛明珠今日穿了一件红色的骑马装,整个人也比往日里娇俏了不少。 “母亲,这件衣裳总算是做的快,还好有你帮我盯着。” 温氏笑道,“一件衣裳,就这么高兴?你若是喜欢,我再让京都纺的人过来,再给你做几套。” 两个人刚说到此,就看见薛凝也走了出来。 薛昭飞在看见薛凝的瞬间,眉心蹙了蹙,然后小声不高兴的嘀咕了一句。 “秋日宴这样好的日子,薛凝怎么穿的这般素净,好像是故意让所有人都觉得,咱们薛家苛待她似的......” 薛昭飞话落,也没注意到温氏脸色的不对劲,“母亲,等到了皇家别院里,你还是劝劝薛凝,别让她上场了,不然闹出什么笑话,同僚又要笑话我了!” 温氏的目光,落在薛凝的素白骑装上,这衣裳倒是不新不旧,薛凝人长得好看,就算是再素淡的衣裳,不但不显寒酸,反而有种淡然超脱世俗的灵韵。 “凝凝,你这衣裳,还是换一身骑装吧......” 温氏摇了摇头,就算好看,可也不难看出,这衣裳应该是改过大小的,被旁人瞧见了,有些不妥。 马车里的薛有道挑开帘子,沉着脸看向薛凝,“薛凝,你穿成这样,是不是故意想打我薛家的脸?让所有人都觉得,薛家欠了你?” 薛凝眸光冷淡,“父亲倒是说说,我这身衣裳,有何不妥?” 薛有道声音冷了下来,“别以为我不清楚你那点心思,不就是故意穿成这样,站在明珠身边,好让别人继续误会,看轻明珠吗? 薛凝,此次秋日宴事关重大,不容你任性,你害了明珠一次,这次我这个父亲,绝不准许再来一次。 你现在立刻,马上回去换一身,否则,薛家的马车,我看你是不用上来了。” 忍冬站在薛凝身边,心中实在是忍不住,替自家姑娘委屈。 “可老爷,这身衣裳,已经是姑娘唯一的一套骑装了,还是三年前的衣裳,奴婢连夜改了又改,这才合身,老爷跟夫人,都让姑娘换衣裳,可姑娘上哪儿去换呢?” 忍冬气得眼眶通红,即使是心里害怕老爷跟夫人的威严,但还是挡在薛凝面前,说出了不平。 “大胆奴婢!你......” 薛有道训斥了一下,“薛凝,你就是这般管教自己的丫鬟的?没有半点规矩,真是随了你,日后你嫁人,如何当起当家主母? 一件衣裳而已,家里何时缺过你吃穿!” 话落,他作势就要让人责罚忍冬。 薛凝眸光冷淡,挡住过来的小厮,看向薛有道,眸光里的疏离平静,却让薛有道心中有股气愤异样。 他想要薛凝驯服,跟以前一样用孺慕的眼神看他,薛凝越是不服,越是挑战他的权威。 “是父亲忘了,你已经一年没给过我月利了。” 薛有道脸色一顿,“我何时?” 薛凝平静无波澜,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不自在。 “就在去年薛明珠生辰那日,想要我绣了一年,要送给谢安县主绣鞋,我不给,你们责罚了我,说我小气善妒,自私自利,罚我去了佛堂,说什么时候我把绣鞋给了薛明珠,她什么时候去知会管家,给我院子发月利。” 薛凝后面的话不用说下去了,所有人都知道,她自然是不会给薛明珠的,毕竟眼下所有人都知道她跟谢安县主的情义。 怎么可能,把给谢安的东西,给薛明珠呢? 但,薛凝一直倔强不给,大家并不意外,可薛明珠她怎么,就真的揪着这件事不放?怎么可能? 温氏难以置信的看向薛明珠,“明珠,你没让人给薛凝发月利?” 之前府中管家中馈,温氏是自己管的,但是薛明珠生辰之后,她为了教导薛明珠日后成为合格的主母,则是将府中的中馈,暂时让她管着。 薛有道跟薛昭飞,也看向了薛明珠,那眼神看的薛明珠心里发虚。 “母亲,父亲,我......我早就将此事忘了,从未怪过凝凝,事后我还反省,都怪我不好,不应该以为那是凝凝送给我的生辰礼物,羡慕她把其他人当姐姐,偏生不把我看成姐姐......” 薛明珠咬了咬唇,眼眶又红了红,“都怪我疏忽,不若凝凝现在就去我的院子,我把身上这套新衣裳,补偿给凝凝可好?” 温氏叹了口气,并没有怀疑薛明珠。 薛有道自然是不会承认,自己误会了薛凝,直接将马车的帘子挡住,沉声说了一句。 “行了,一点小事罢了,衣裳就别换来换去了,明珠,你今日要好好为薛家争光彩,快些上马车吧。至于薛凝,你本来骑术也不佳,回去换身常服,一会儿便不要下马场了。” 温氏倒是赞同点头,松了口气,跟薛凝温声说,“凝凝听话,去换身衣裳,你腿不是还伤着吗?莫得严重了,女子容貌何其重要,别因为一时意气之争,影响姻缘前程。” 话落,她上前一步,看着薛凝不新不旧的骑装,后知后觉,抬起手想要抓住薛凝,安慰道。 “凝凝,怪母亲不好,因为你还病着,不会下马场了,所以只给你堂姐做了衣裳,等下次的,母亲会让京都纺的人,多给你做几件......” 温氏有些脸上发热,最后一句话声音都小了,“母亲不是偏心,下次一定......” 薛凝的脸上平静,并有像以前那样,因为他们只给薛明珠,不给自己,而理论征讨。 她也没有因为温氏的保证,而满眼期待孺慕。 甚至,薛凝后退一步,躲开了温氏的触碰。 “不必了,我不在意。” 第80章 三哥确实好,但是只对薛凝好 薛凝确实不在意了,情绪逐渐收敛,变的麻木冷淡,对薛家所有人都是。 这里只剩下她没还清的生恩养恩,她在等,什么时候,他们将这最后的恩情消磨殆尽,她还清了三哥死了的这笔债。 此后,再也不想相见了。 “凝凝......” 温氏五指紧了紧,心口发慌。 薛明珠连忙拉住温氏的手,“母亲,父亲有些生气了,我们莫让他等久了。” 薛有道直接开口道,“她若是不换,不去更好,省得全家跟着她一个人提心吊胆。都上车出发,不用管她。” 薛有道觉得,薛凝这个女儿,虽然眼下瞧着是优秀了几分,可是越发的挑衅他的权威。 他想要薛凝变回以前,变回那个总是孺慕眼神看着他,事事都听他话,从不顶嘴的女儿。 所以,他这回是铁了心的,要收拾薛凝,让薛凝服软! 薛凝看着薛家的马车,从大门口走过,不再停留,却并没有波澜。 “忍冬,我们走。” 马车上。 温氏有些担心,“老爷,皇家别院路远在京郊,薛凝不坐马车,怎么去?我这心口发慌,总怕要出什么乱子......” 薛有道闭眸小憩,声音沉沉,“不必担忧,阿严处理完公务,半个时辰就会回府,她若是听话,自然会带着她来的。 只是小惩大诫,警告她日后听话一些罢了,她若是像明珠一样懂事,我也乐得做个慈父,说到底,还是太纵容她了。” 温氏放松下来,可是一想到薛凝的旧衣裳,心中还是不是滋味,再看着薛明珠身上,江南特有的锦缎,她恍然间才察觉到。 自己这些年,似乎,也没怎么给薛凝做衣裳,从来没有像给明珠这样,细心挑选过...... 温氏捂着心口,面色愁容,难道真的是她做错了吗?所以薛凝这段时间,才再也不跟她这个母亲亲热? 薛明珠一向了解温氏,她咬了咬唇,可不能让温氏对薛凝心软。 薛明珠捂着帕子,呜咽了一声。 温氏,“明珠,你怎么了?可是马车太颠簸了?” 薛明珠红着眼睛摇头,“母亲,我没有,只是忽然有些伤心罢了。瞧着凝凝今日穿着白色的骑装,我忽然想到了三哥,小时候三哥最喜欢穿的也是白色骑装,会带着我跟凝凝,教我们骑马......” 薛明珠面上难过,心里却恶毒,一句话之间,果然让薛有道跟温氏,脸色都变了变。 温氏刚刚对薛凝的恻隐之心,也瞬间因为想到了三哥儿,而消散了。 温氏喃喃道,“是啊,三哥儿最好了,对谁都好,无论是妹妹,还是兄长,包括所有长辈都喜欢他,若是他还在,定然很出息,要不读书科举中第,要不骑马习武建功立业......” 是了,她对薛凝冷淡,是因为薛凝害死了她最喜欢的儿子,都怪薛凝太任性了。 薛明珠点头,“是呀,明珠每每想起三哥儿,就难过的紧,只恨自己当初,没能救三哥儿的命,我宁可死的是我,这样母亲就不会难过了......” 温氏擦了擦眼角,“瞎说什么胡话,你也是母亲最喜欢的女儿。” 薛明珠扑进她怀里,“母亲!” 薛明珠却说谎了,她想到三哥儿的时候,心里只有绵绵的恨意还有嘲弄。 温氏有一句话说错了,所有人都喜欢三哥儿,但是她一点都不喜欢。 因为当初全家所有人,都说她温柔懂事,比任性娇纵的薛凝强。 可是,唯有三哥,他的眼里只看得见薛凝那个妹妹,三哥确实好,但是只对薛凝好,只是薛凝的兄长。 就连骑马,他也只抱着薛凝,只教薛凝,从来不教她。 三哥活着的时候,每次蹙眉看她,都有种看穿她,让她心慌的心虚,还警告她,让她收起心机,她只是养女,别想越过薛凝。 所以,三哥死了,薛凝难过,全家难过,唯有她薛明珠,很高兴。 - “姑娘,还好你做了准备,早就租了一辆马车!” 忍冬好奇的打量这马车里的金丝楠木,然后有些咋舌。 “姑娘,这马车是不是租赁很贵?外面瞧着不起眼,可这里面的木料何其珍贵,可是要不少银子!等会儿下车,咱们能付得起吗......” 忍冬平日里帮着薛凝管钱,不由捏了捏荷包,有些担心。 薛凝失笑,捏了捏她,“放心吧,不用担心,不贵的。” 薛凝没有说的是,何止是不贵,实际上,这马车是封羡给她的。 薛凝知道要去秋日宴,为了预防之前没有马车的窘迫,她提早去租赁马车,可以说她对薛家的人,如今基本上也没什么指望跟信任了。 可结果,因为租赁马车,去马场晚了半个时辰,她一到马场,就看见封羡虽然笑着,但让人害怕。 她解释之后,封羡脸上不耐,随后就让邵晟,给了她一辆不用的马车。 甚至,连车夫都配好了。 路上颠簸,但是车夫的技术很好,马车也很稳当,让薛凝并没有感觉半点不适。 皇家别院里。 秋日宴汇集了京都城的高门显贵,有头有脸的,都来了这秋日宴。 薛凝从马车上下来,一举一动,恬静淡然,明明安静极了,可所到之处,却异常引人侧目。 不少人看着薛凝,交头接耳,小声低语。 第81章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薛五姑娘,近来可好?” 蒋晴眸光看向薛凝,笑得端庄得体,却暗自思量。 薛凝淡然轻声,“谢蒋小姐挂心,一切安好。” 蒋晴身边的人,有几个愤愤不平瞪了薛凝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 “有些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来参加的秋日宴,可千万别下马场,要是跟她一组,那可倒霉了。” 赵侍郎的千金嘲笑道,“可不是,希望我能与明珠姐姐一组,我还记得前年,某人骑马闹出来的笑话,比京都城十岁的孩童还不如呢,还不如回乡下去......” 赵紫月自打上次宫宴,在薛凝这吃了瘪,一直都气不过,但因为父亲的警告,让她没有点名道姓说薛凝。 张御史的千金也笑了,阴阳怪气道,“姐姐可别乱说话,免得被人压了女官的名头,来威胁你让你闭嘴呢......” 薛凝听出来他们的讽刺,但却并不在意,孤立无援也没有丝毫露怯。 赵紫月不屑的看了一眼薛凝,“再能摆官威又如何?还不过就是一九品,身边连个知己都没有,可见人品一般,自己也不找找原因,为何大家都与明珠姐姐交好,偏生讨厌你呢?” 薛凝眸光淡淡,看向赵紫月,“如同圣上所言,薛明珠‘鸠占鹊巢’,实属身份不堪,你与她交好,倒也合的上‘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赵紫月脸上一阵红白,“薛凝,你胡说什么!” 赵紫月原本并不是嫡出的,她的娘亲是妾侍,但生产的时候死了,她从小一直被养在大娘子身边,早就入了祠堂变成嫡出。 但她还是对于自己的生母,隐隐难以启齿,如今被薛凝这么说出来,她当众气得眼睛通红,却因为‘圣上所言’四个字,不敢瞎说什么,生怕在秋日宴给家族惹来祸端。 “蒋姐姐,亏你好心与她说话,你瞧瞧,她就是这样对你身边的友人的,何曾把你放在眼里?” 赵紫月看向蒋晴,眸光一转,想让蒋晴帮她出头,毕竟蒋晴家世显赫,不是她能比的。 蒋晴面不改色,有些无奈,看了一眼薛凝,心中虽然对薛凝不满,但赵紫月拿她当枪使,她也打心里瞧不上。 “薛五姑娘,不若你也少说两句,秋日宴贵人多,人多口杂,免得祸从口出。” 蒋晴一脸好心的看着薛凝,点了她,又给自己立了威。 薛凝虽然跟蒋晴不熟,但几次相交,都觉得蒋晴心机深沉,不动声色,非薛明珠那般浅陋能比。 她不想深交,也不打算得罪小人,正在转身要离开,不想多言的时候。 薛凝身后的一道声音,忽然喊住了她。 “薛凝!快来本宫这边!你怎么才来,本宫等你好久了,等的花儿都要谢了!” 九公主封嫣,今日穿着一身红色的骑马装,十分显眼,腰上还带着流苏装饰,珠翠环绕,娇蛮可爱。 “臣女见过九公主......” 蒋晴一行人连忙对着封嫣行礼,封嫣可是永顺帝唯一的嫡公主,身份尊贵,又得圣心。 她们半点都不敢怠慢。 尤其是在众人看见,封嫣对薛凝这般亲昵的时候,心下都迅速掂量一二,甚至跟薛凝作对的赵紫月,脸色更是有些发白。 蒋晴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紧了紧,若有所思的多看了薛凝一眼。 随后,蒋晴抬手,笑着帮封嫣把落在头上的柳絮,摘了下来,温柔开口道。 “今日又见到公主了,臣女欢喜,上次与我还与父亲说起您,何时有空,再来侯府一续,您上次跨过的小鸭子,至今还被养在湖中呢......” 封嫣看了一眼蒋晴,虽然不是很乐意,她太靠近自己,不过一提到小鸭子,她倒是兴致勃勃,多说了几句。 但很快,封嫣还是拉着薛凝,“薛凝,你今日不要与薛家坐在一起了,与本宫坐在一起,我们一起玩!我们快些过去,本宫的营帐位置可好了,周围都是五颜六色的花儿,刚刚还抓了一直小鸟......” 薛凝眸光柔和的看着封嫣,“好,都随公主。” 薛凝跟封嫣离开了。 而蒋晴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看着薛凝的背影,五指在袖中再一次紧了紧,心中不悦。 封嫣身份尊贵,娇纵傲慢,惯常是瞧不起其他臣女的,原本封嫣只与她一个人还算相熟,她也一直营造温柔的形象,设法与她交心,但进展都不算顺利。 蒋晴眸底一沉,如果薛凝也是因为,封嫣是封羡的皇妹,所以靠封嫣走封羡这条路,那就别怪她,注定要成为她的敌人了。 薛凝被封嫣拉着,来到了她的营帐这边,布置的很精巧,虽然只是一天的宴席,这里也铺上了上好的羊绒毯子在地上。 两个人在花野中说话,封嫣兴冲冲的展示了自己抓到的小鸟,玩累了之后。 封嫣忽然想到了什么,直接一个白眼,“薛凝,我以为你会跟薛家的那些人一起来,刚刚特意去了门口等你,结果啊,看见薛家的马车,我刚走过去,就看见了薛明珠!” “你那父亲,属实脑子有病,你这样的好女儿不要,偏偏宠那么一个作呕的,薛明珠看见本宫,竟然还做出一副惊喜的样子,问本宫是等她的吗?她可真是脸皮厚!” 封嫣说到这里,噗嗤笑出声,看着薛凝说,“你猜本宫怎么说的?本宫当场就让她没脸,还质问薛有道,把你这个女儿弄哪儿去了,若是你今日不来,本宫就让太后治他的罪! 当即就给他吓得,一个劲儿跟本宫保证,你马上就来了,会跟你大哥一起来......” 封嫣想起薛凝是自己来的,不由疑惑,“所以,你那大哥,没有送你一起来吗?好啊,他也是坏人,欺负你,本宫这就帮你去收拾他!” 第82章 薛凝,我不会让你伤害明珠 薛凝见她替自己抱不平,连忙拦住她,“公主不可,今日是秋日宴,重点不在臣女这里,况且就算薛严想要带我来,我也不想与他同路。 原本,臣女就是准备好了,自己一路。” 封嫣挥了挥小拳头,“那好吧,但若是他们欺负你,你可要第一时间告诉本宫,本宫会帮你打他们的!” 封嫣说到这,“尤其是那个薛明珠,本宫最讨厌她了,你上次归家之后,她有没有欺负你?瞧她今日穿的花枝招展,丑死了! 竟然穿了与本宫一样的红色,凭她也配!哼,她若是敢惹你,今日本宫就让她当众没脸,看来上次宫宴,本宫给她的教训还不够!” 封嫣话落,盯着薛凝的衣裳,眨了眨眼睛,一把拉住她说。 “薛凝,本宫有一个好主意,你快随我来......” 薛凝被封嫣拉着,进了营帐,然后封嫣让侍女拿出了另一套骑马装。 红色的骑马装比封嫣身上的这一件,做工还要精致,上面的云纹暗压,却在光线之下熠熠生辉,不难想象,一会儿在马场,迎着阳光的时候,会是怎样的流光溢彩。 “这身衣裳是进贡的贡品,皇兄前日送给了本宫,但本宫穿着有些大,漂亮的却又舍不得,故而这次带了过来。 本宫瞧着这大小,与你的身量刚刚好,不若就送给你吧。” 薛凝知道这衣裳的珍贵,千金难求,她推拒,“公主,这怎么使得?尤其还是太子殿下送给你的,臣女不能要。况且,公主不是很喜欢这衣裳吗?” 封嫣点头,“本宫是喜欢,送给别人舍不得,但你不一样啊,因为你是薛凝,本宫当然舍得。” 封嫣迫不及待推着她,“快些换上,一会儿你与本宫都穿红色的骑马装,让别人都好好瞧瞧,薛明珠注定要东施效颦了!” 薛凝拒绝不过,还是换上了这骑马装,她被封嫣拉到了铜镜前,看着京中的自己,不由错愕。 红衣瑰丽似火,衬的她更加的凝妆雪肤,整个人鲜活充满了生命力。 封嫣笑得小脸通红,贴在薛凝的耳边说,“薛凝,你真好看,这要是被京都城的公子哥儿瞧见了,得多少人去你家提亲! 本宫觉得,整个京都城也没一个能配得上你容貌的,那些男子全都丑死了......” 封嫣话落,又捂嘴,眨着眼睛认真说,“其实也不是,我皇兄倒是跟你不相上下......” 薛凝耳根发红,“公主,此话可不能乱说,臣女身份地位,普通之姿,怎么能与太子殿下相提并论。” 薛凝一想到封羡,还有她身上这身骑装,也是封羡‘送’的,心跳的就飞快,不要意思极了。 封嫣眼下对这方面还没开窍,“这有什么的,本宫说的不过是实话,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皇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你们两个容貌本就是天生一对......唔......” 薛凝羞涩着急的,连忙用手捂住了封嫣的小嘴,“公主,您可别再说了,不然臣女今日就不与您一起了。” ...... 半个时辰后,薛凝穿着这身骑装,离开了公主营帐,她眸底的柔和褪去,只剩下了冷静沉着。 她在思考着,封羡交代她的事,不知道今日的进展,会不会顺利。 薛凝深呼吸一口气,看了一眼远处的马场,无论如何,都要尽力一搏。 就在她往旁边走得时候,手臂忽然一疼,整个人直接被身后的人,拉扯到了树荫后面。 薛凝心下一惊,没等叫出声,就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薛凝,是我。” 陆怀瑾声音低沉,看向薛凝。 “陆世子?” 薛凝后退一步,跟陆怀瑾拉开了距离,她看见陆怀瑾的时候,有那么片刻的停顿。 一年未见,陆怀瑾比她印象中,晒的硬朗了一些,整张脸还是俊朗的,好似原本的温润公子,经过周边游历增长了阅历见识,而让他多了一股自信与内敛的锋芒。 “世子找薛凝,是有何事?” 薛凝的语气平静疏离,谈不冷淡,也谈不上热络。 陆怀瑾眉心蹙了蹙,薛凝对他的态度,与他印象里很不一样,以前的薛凝乐于助人,她总是笑着看着他,与他谈天说地。 陆怀瑾收回了僵在半空中的手,“我前些日子刚回京,来不及与你打招呼,刚刚听人说,你来了九公主这边,所以就想着来与你叙叙旧。 却不成想......” 陆怀瑾说到这里,蹙眉看着薛凝,语气中充满了指责。 “我无意中听见了,你与九公主说明珠的坏话,你们还想对付欺负她?薛凝,一年未见,你怎变成了这个样子? 还是说,原本的你,就如同外界其他人说的那般,总是欺负明珠,因为嫉妒她,所以处处与她作对?” 陆怀瑾有些生气道,“薛凝,你若是这般,我真的是看错你了。明珠原本会成为九公主的伴读,你从中使坏,导致她落选不说,还险些名声扫地。 如此这般,你还不打算放过她,还在九公主这里挑唆,今日你还想害她吗?” 陆怀瑾眸光一冷,“若是如此,薛凝,今日我会一直盯着你,不会让你有机会伤害明珠的。” 第83章 就当不相识 “原来,你一直都是这般看我的......” 薛凝心中只觉得讽刺,救命之恩,相交三年,不及薛明珠与他相识一次。 陆怀瑾原本的说教,却忽然顿了一下,薄唇抿了抿,眉心紧蹙。 薛凝的眸光平静,淡然开口,“陆世子,我自认为与你相交相识一场,我并不欠你什么,我也从未狭恩图报,让你偿还什么,对吗?” 陆怀瑾盯着薛凝,总觉得有些不习惯,不习惯她用这样冷淡没有情绪的语气,与自己说话。 “薛凝,救命之恩,我一直记着,是我欠了你,我也与你说过,等你及笄之后,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去你府上提亲。” 话说到这里,陆怀瑾很自然的接着说,“只要你今日,莫要再伤害明珠,我对你的承诺,就依然作数,只是薛凝,你日后若是要成为世子妃,你的品行要端正,做错了事还不认,并不坦荡。” 陆怀瑾就是觉得,自己日后会娶薛凝,所以说教起来也理直气壮。 “薛凝,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不是这样......为何现在变的这样不堪?” 难道真的是像明珠所说,还有他周围人所说的那样,薛凝是一个充满心机的女子,当时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救了他? 只是为了想要嫁入高门,但本质上,并不如薛明珠良善? 薛凝以前在薛家,最难的时候,是想过嫁给陆怀瑾的,他也曾温暖过她。 但现在,薛凝只觉得,当初还不如救一条狗。 薛凝没有解释,因为不屑解释。 她平静开口,“陆世子,戏言而已,当不得真,那便不作数吧,日后我们就当从不相识,至于我是怎样的人,以后要走怎样的路,也都与世子无关。” 薛凝转身就走,陆怀瑾却心下一慌,难以置信的看着薛凝,想要拉住她。 “薛凝,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婚约不作数了?” 薛凝摇头,补充道,“陆世子慎言,你我之间,根本没有婚约,又何谈作数?世子往后喜欢什么样的女子,都不应该喜欢薛凝这样的女子。 世子,男女授受不亲,臣女就先走了。” 陆怀瑾咬了咬牙,“薛,凝!” 可薛凝已经走到了人群中,陆怀瑾已经不好再喊住她了。 毕竟,他们两个人以往相识这件事,除了他的几个亲信友人知道,其他人也并不知晓。 甚至包括薛家的人,薛凝也从未与薛家说起,这一点,他是满意的。 陆怀瑾因为薛凝的变化,让他沉着一张脸,而没等他走几步,陆侯夫人,就对着他笑着喊了一句。 “怀瑾,还不过来,有人可念叨你半天了......” 陆侯夫人捏着帕子,捂了捂嘴,然后眸光落在了身侧,穿着一袭华丽骑马装的华阳公主身上。 陆怀瑾在看见华阳的瞬间,压下了心中的情绪,温润疏离的开口。 “臣见过华阳公主,公主金安。” 华阳公主那张原本冷艳傲慢的脸上,出现了小女儿家的娇羞与柔和。 “陆世子与本宫多年相交,何必这般客气?当初我们还一起在太学读书,本宫的字,还是你启蒙的,你可比太傅教的好多了......” 华阳公主提起儿时,眸光更是一直落在他身上,半点都不想移开。 “公主谬赞了,臣如何与太傅相提并论?” 陆怀瑾心不在焉,听着华阳公主与他说起以往在太学的趣事,陆侯夫人则是在一旁,跟着一起笑着,偶尔插一两句嘴。 可是,陆怀瑾却并没有再插话,他的目光一直在看着不远处,原本是眉心紧紧蹙着,但在看见那道红色的身影的时候,他紧蹙的眉心,柔和了些许。 “陆世子?” 华阳公主见陆怀瑾走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一眼,就让她眸底如同淬了毒。 只见不远处,薛明珠正站在薛昭飞前面,接过一捧花,笑得温柔,一举一动,刻意做作的,让人作呕。 华阳公主心中一沉,她对陆怀瑾的这颗心,她不信陆怀瑾察觉不到,但是他从来都君子守礼,甚至在她及笄之后,刻意回避自己。 原本,她以为,陆怀瑾不过是碍于自己公主的身份,不想当驸马,失去了在朝堂当高官的可能。 毕竟,大周朝的规矩,就是驸马不能掌控大权,一旦当了驸马,虽然是天子女婿,可却失去了前程。 故而,陆怀瑾这样心中有抱负,而且才华横溢的,自然是不愿意。 “陆世子在看谁?哦......原是本宫九妹,瞧不上的那个薛家养女啊......” 华阳公主语气满是不屑,她一早就查出了,陆怀瑾与薛家女郎互通书信,她不晓得是薛凝还是薛明珠。 故而,上一次在公主府,她下了情丝蛊,反正无论是她们谁勾引了陆怀瑾,跟她争抢,也只有死路一条。 陆怀瑾有些不赞同,“公主在太学的时候,一向明圣贤的道理,不过是流言挑唆罢了,怎能因此,而害了其他女子名声?” 华阳公主五指攥紧,“陆世子,这些流言又不是本宫说的,是九公主与薛凝说的,你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扫了今日的兴致?” 陆侯夫人连忙打圆场,“怀瑾,还不与公主道歉,我看你是在外游历太久,宫里的规矩都忘了。” 陆怀瑾起身,淡淡行礼,“公主恕罪,是臣僭越了,君臣有别,臣还是不打扰公主与母亲说话了,这就先退下了。” “薛姑娘,正盼着你来呢,有个事要与你商量。你寄卖的这副,临渊羡鱼檀香木刻屏风,价值五千两,半个月前有客人下了订金,说是半个月后来取。 可昨日期限已到,却无人来,如今这订金三成,您看是按照行规留下,屏风重新上架售卖,还是再等一等?” 掌柜之所以犹豫,主要是订金不少,再加上下定的人,瞧着是个高门显贵的,他想昧下银子,却又忐忑惶恐,刚好让薛凝来做决定。 第84章 薛凝,我是为了你好 陆怀瑾说完,转身就走,他心知华阳公主对他有意,然而他从未想过做驸马。 陆怀瑾原本是挑选一匹马儿的,却刚巧听见了几个公子哥儿的对话。 “那薛家五姑娘,容貌确实过人,尤其在今日......”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他们也都到了议亲的年纪,这会儿对于这秋日宴里,未出阁的姑娘,也都有些好奇的。 其中一人说道,“我母亲说,她虽然在薛家不及薛明珠受宠,但她如今当了女官,若是娶她为正妻,也不失一段良缘。” 陆怀瑾一听别人讨论薛凝,他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果然,他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刚巧看见了薛凝站在不远处,红裳随风,裙摆微动,腰肢纤细。 阳光下,更是将她本就昳丽的脸,衬托的白皙无暇,让人惊艳的移不开眼睛。 陆怀瑾眉心蹙了蹙,莫名心中有了一股淡淡的怒意,冲动之下,走向了薛家的方向! 就在此时,薛明珠身边的薛昭飞,注意到了。 “堂姐,那就是陆世子吧?他怎么过来了?是来找你的吗?” 薛明珠脸上一红,“别胡说,男女有别,世子最看中规矩了。” 薛明珠嘴上是这样说,心中却一片雀跃。 所有人都觉得,陆怀瑾是来找薛明珠的。 随着他的靠近,薛明珠心跳的厉害,娇羞的看着他,小声说了一句。 “明珠见过陆世子......” 陆怀瑾的脚步一顿,这才把目光,从薛凝身上移开,看向了薛明珠。 而与此同时,薛昭飞识趣的,站在了一边,既不离两人太远,也同时没有走开,免得被其他人看见他们单独说话,容易落人口实。 陆怀瑾看着她点了点头,心中着急与薛凝说话,但是想到了薛明珠心中与他所说的话,他的语气还是柔和了下来。 “明珠,你手上的伤,可好些了?” 薛明珠眸光看他,微微点头,“嗯,好些了。” 话落,薛明珠眼眶微微泛红,“之前的事,我不怪凝凝的,我知道世子为人一向公正,想要帮着我,也想要帮着凝凝改正品行。 可是,世子与凝凝,还是莫要提起我了,如今我能来这秋日宴,证明自己,已经是承蒙你之恩了。若是凝凝知道了,又要......” 薛明珠一脸害怕,甚至还瑟缩了一下,样子可怜极了。 陆怀瑾看着她开口说道,“明珠,虽然我与薛凝相识在前,与你相交在后,但你的品行还有学识,我很欣赏,都是薛凝不好,她不应该这样对你...... 女子本就不该善妒,你就从来不会像她那般,我只希望她日后能改,这样才能当得侯府主母。” 陆怀瑾这话一出,自然是让薛明珠眸光敛了一丝恶毒。 薛明珠心中嫉恨薛凝,如此好命救了陆怀瑾。 “凝凝她,日后一定会明白,你与我的苦心的,我不会怪她,我们都是想让她变的更好......” 薛明珠声音温柔,她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接近的陆怀瑾,她知道陆怀瑾这样的男子,最是讨厌心机深沉,故意攀附权贵接近他的。 陆世子也算是京都城里,数一数二的好儿郎,多少官家千金,想要嫁给他。 可偏偏,他怎么就看上薛凝了? 薛明珠这么久的挑拨,陆怀瑾虽然信她,却还是没有放弃娶薛凝,这怎么能行? 陆怀瑾点头,“她若是像你这般懂事,就好了......” ...... 薛凝抬头,就看见陆怀瑾走了过来,她眸光瞬间淡了淡,刚要转身,却被陆怀瑾沉声叫住。 “薛凝,你若是不想被他人瞧见,引人注意,最好听我把话说完。” 薛凝眉心蹙了蹙,她是不想听陆怀瑾再说什么,但想到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最后还是不动声色,没有闹出什么动静,引人注意。 陆怀瑾见薛凝停下脚步,心下松了松,然后开口说道。 “一会儿我让母妃,给你准备一身其他衣裳,你快些将身上的骑装换下来,也不瞧瞧,成什么样子!我是为了你好,你懂事些。” 太过招摇,陆怀瑾不喜欢别人都盯着薛凝看。 薛凝差点气笑了,“陆世子,这身衣裳,我为何穿不得?” 薛凝想到了什么,眸光刚好落在穿着红衣的薛明珠身上,心中了然。 她冷淡开口,“世子未免管的太宽了一些,若是不想让薛明珠与我穿同色,大可以给她重新准备。你的好意,还是留给其他人吧。” 第85章 薛明珠是红颜知己 陆怀瑾脸色一沉,“薛凝,你如今还未出阁,待嫁闺中,我还没有与你提亲,你就穿得这般招摇,非要惹得所有人看你,你才满意? 你须知,我陆家是侯府高门,三代簪缨,主母必端庄得体,你现在如此高调,故意穿与明珠一样的红装,实在是大错特错。” 陆怀瑾看着薛凝那张昳丽的脸,被红色骑装衬托的越发清丽难掩,美到让他有股说不清的心慌危机感。 这样的薛凝,不应该被其他人看见,只能被他看见,只应该属于他,他可不想其他人先他一步去提亲。 陆怀瑾气不过,“你就不能像明珠那般,端庄懂事吗?为何你这般善妒,却不知道学学她呢?她乃京中女子典范......” 薛凝眸光一冷,嘲弄讽刺,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陆世子,莫要毁人清誉,你这般欣赏薛明珠,她这般好,不若你刚刚的话,与她说正合适。想来,她一定能当的好你陆家的高门主母。” 薛凝话落,看着他一字一句,清冷却认真,“陆世子,我救你一场,你一向是君子,想必不会做恩将仇报的丑事。 今日我便最后认真与你说一次,往日你我之间说过的话,全不作数了,只当是戏言。你想要迎娶谁都好,但那人,绝不会是薛凝。” 薛凝说完,冷淡转身,她刚要走,陆怀瑾就着急了。 “薛凝,我与明珠只是知己,我惜她才华,你莫要嫉妒吃味,与我说这样的狠话,我可以容你一次,不代表可以容你第二次。” 陆怀瑾不信薛凝不愿意嫁给自己,因为薛凝在京中的名声,就算是现在好转了一些,可总归还是有不少人觉得她是‘扫把星’,毕竟‘克死’了她三哥。 所以,高门显贵的人家,条件样样好的,也未必能看得上薛凝。 陆怀瑾笃定了,“除了我,你在这京都城,不会有比陆家更好的人家,给你提亲了。你因为嫉妒明珠,还要继续与我闹到何时?我都没要求你给她道歉,她的手腕,还有如今的名声,哪样不是你连累的?” 他是世子,生来尊贵,他能娶薛凝,她应该知足惜福,早点做到,他要求的样子。 如此,他才能去下聘礼,说服母亲,否则母亲多少还是不愿意的。 薛凝刚要说什么,就看见薛明珠走了过来,眼眶通红的站在陆怀瑾身边。 “世子,不要因为明珠,与凝凝争吵了,若是凝凝如此在意,那......” 薛明珠眼眶一红,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看着陆怀瑾说,“那明珠与世子,日后就不再往来,虽然明珠与世子相交为知己,可终究男女有别,是明珠没有福气,毕竟凝凝对你而言,比我重要......” 陆怀瑾听薛明珠的话,说的可怜极了,尤其是她眼下的柔弱还有不得已跟自己‘断交’的难过。 再相比之下,薛凝站在一边,倔强清冷的,没有丝毫道歉的意思,让他半点都下不来台。 陆怀瑾怜香惜玉,当即就挡在了薛明珠面前,“薛凝,跟明珠道歉!你瞧瞧,你都把你堂姐逼成什么样子了?饶是这么多人与我说,你推了她,她受尽委屈,却也没有说你半点不是。 反倒是你,如此这般,让我颜面无光。” 薛凝差点气笑了,他陆怀瑾,有什么资格,让她给薛明珠道歉?! 薛凝看着他与薛明珠,“那还真是难为世子了,如此为我操心。但免了,薛凝受不起。你们也不用在我面前如此难舍难分。” 薛凝话落,看着薛明珠,开口说了一句,让薛明珠脸上燥热,气得差点心梗的话。 “薛明珠,你总是这般,喜欢捡我不要的,还沾沾自喜,薛家如此,他也如是。是我心者,你抢不走,能抢走的,于我而言,也不值得放在心上。” 薛凝的话,陆怀瑾听懂了,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极了。 “薛,凝,你什么意思?” 陆怀瑾不信,薛凝的心里没有她了。 三个人站在一起,还是太过显眼了,导致就连薛家的人,还有旁边的一些达官显贵,也都注意到了,纷纷侧目。 薛明珠眸光敛了敛,她见薛凝要走,故意红着眼睛,放大了声音,拉住薛凝。 “凝凝......堂姐知道,就因为今日我穿了红色的骑装,你不喜欢,所以故意也穿了一件这样的,对吗?凝凝,我不怪你,但求你不要在这里闹,别让父亲与母亲为难...... 若是你惹出了祸,要我如何与他们交代?” 薛明珠一副委屈极了的样子,“等我参加完马球赛之后,就把这骑装换下来给你,日后再也不穿了,好不好?堂姐求你,别再任性下去了......” 薛凝眸光一冷,看着薛明珠,而不少人看见这一幕,也纷纷咋舌,用异样鄙夷的眼神,看向薛凝。 就如同以往的每一次,薛明珠在人前,惯用的手段,让所有人唾弃薛凝,她就应该是万人嫌。 陆怀瑾看薛明珠梨花带雨一般可怜,更是心疼了。 “薛凝,要换衣裳,也是你换!” 他看了一眼薛明珠道,“明珠,我看今日,她敢让你换这衣裳?她若是如此逼你......” 陆怀瑾沉着眸子扫向薛凝,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威胁意味却满满,警告薛凝。 第86章 薛凝让他失望了 薛凝中毒之后,大部分时候,情绪都很淡然,她为了防止毒发,也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绪。 可今日,许是这两人太贱了,让她心底也有了怒意。 “薛明珠......” 没等薛凝的话说完,身后却传来一道冷傲的声音。 “本宫还道是何人在外,如此喧哗吵闹不知礼数,打扰了本宫与陆侯夫人说话,原来是老熟人啊......” 华阳公主哂笑嘲讽的看着薛凝与薛明珠,“看见薛家四姑娘与五姑娘,本宫倒是不觉得奇怪了,若是其他官家的千金,还真的做不出这样争抢吵闹的事儿来......” 陆世子眉心蹙了蹙,“公主......” 他见华阳的目光,落在薛凝还有薛明珠身上,他不着痕迹的挡在了两人面前。 “公主恕罪,都是臣不好,说话的声音大了些,还望公主海涵。” 华阳公主挑眉,袖中的五指却紧了紧,面上不显,却叹息一声说道。 “陆世子离京一年,许是不知道前一阵,公主府办了一场宴席,却无故落湖死了一个侍女,那侍女是本宫身边的一等女使,与本宫也是有些感情在的。 原本,她到了年岁,本宫是愿意放她出宫的,她还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本是一桩好事,结果啊......” 华阳惋惜,脸上不忍,眸光却看了一眼薛凝和薛明珠。 “就因为宫宴上,薛四姑娘与五姑娘,无故争吵,互相推搡,结果本宫的侍女好心去劝,却落了湖,才双十年华,就这般死了......” 陆怀瑾脸色变了变,这件事他确实还不知道,他在外一向看中名声,骨子里就是喜欢纯真善良的女子。 所以,薛凝救他,他当时身上没有什么值钱能证明身份的物件,如此更显出薛凝纯善的可贵。 薛明珠亦是如此,相处之间,她良善对待下人,知书达礼。 可他如何能想到,她们这里,还害了一条人命! 薛明珠满脸愧疚解释道,“公主恕罪,当日都怪我这个姐姐不好,有错也是我的错,请您饶了令妹,若是那日的酒,您还未消气,那也便惩罚明珠吧......” 薛明珠的话,让陆怀瑾高看怜惜,更加心软,想要护着她。 他眸光复杂的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垂着头的薛凝。 他更是笃定了,那日公主府内,一定是薛凝欺负薛明珠,才害了其他人的性命!他心里对薛凝一阵失望。 而薛凝此刻,低着头,将所有的情绪收敛,没有让人看出异样。 实则,她是怕一抬头,满腔恨意,会被华阳公主发现。 说到底,华阳公主下了那杯酒,害得她性命只剩下一年,可是这情丝蛊是矿石奇毒,就连薛玉朗当时都没检查出来。 她就算是说出来,别人也只会当她是疯了,胡乱攀咬当朝公主,又有谁会给她做主? 薛凝不动声色,五指刺疼掌心,却迅速冷静了下来的。 不急,那日之仇,今日,必报! 陆怀瑾开口说道,“公主慈悲,怜悯下人,可天道无常,有时候人的命运,穷苦人更是多舛,也许那侍女此生能在你身边伺候,已经耗尽了她最大的运气。 死在湖里,他日投胎不不在为奴,只是意外,怪不得旁人,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公主也就莫要再责怪薛家姑娘了。” 华阳公主见陆怀瑾说话的时候,一直不动声色的挡在薛明珠身前护着她。 华阳公主的眸底,仿若是淬了毒,看了一眼薛明珠,眸光转了转。 “陆世子,你知道的,本宫在儿时,就连看见宫里的鸟儿被欺负了,都会难过落泪的,最是慈悲,又怎么可能怪他人? 只不过,感叹一句命运无常罢了。不过,也许也正因为如此,让本宫与薛家两位姑娘结识......” 华阳公主话落,笑着看向薛明珠与薛凝。 “本宫刚刚听见,你们二人似乎是因为身上的这件骑装而争吵?” 她不屑的轻笑了一下,“本宫的营帐里,倒是准备了不少骑装,刚好本宫还未换骑装,你们二人不若就与本宫一起过去。 你们服侍本宫换骑装,本宫也赏你们一人一件,也算是全了这段缘分。” “陆世子,你觉得呢?” 华阳公主看着陆怀瑾脸上的表情,生怕会错过,她察觉到了陆怀瑾对薛家千金的不同。 但陆怀瑾的心上人,到底是薛明珠还是薛凝,她要好好试探一二。 无论是谁,都别想跟她争! 陆怀瑾心下一松,华阳虽然平日里傲慢,但也不会明面难为人。 他点头,“如此甚好,那臣便先去马场,准备狩猎了。” 华阳眉眼含笑,温声说,“不知世子,可还愿意为本宫抓小兔子?那次秋日宴本宫没来,你儿时欠我的兔子,可就一直没有兑现。” 陆怀瑾听见她说起以前的事,沉着的脸也柔和了些许道。 “好,臣定不辱命,原为公主抓一只漂亮的野兔。” 华阳公主笑得眉眼弯弯,直到看见陆怀瑾走了,她脸色瞬间冷傲不屑,看向了薛凝与薛明珠。 “薛四姑娘,薛五姑娘,随本宫过来吧。” 薛明珠脸色发白,她自然是不想去的,上一次是她的侍女,及时通知了薛严跟薛玉朗他们。 他们压着薛凝,替她喝下了那杯酒,谁知道这一次,华阳公主又会如何? 薛凝却低垂着眸光,通过华阳公主与陆怀瑾的话,她终于明了,当时华阳公主为何初见她时,就让她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敌意。 甚至,还在那杯酒里下了毒!原来,是因为陆怀瑾...... 第87章 你们选谁穿上 薛明珠下意识回头看向了薛家的人,可他们这会儿都忙着去马场,看薛昭飞下场狩猎了。 薛明珠咬了咬唇,骑虎难下,但她眸光瞥了一下薛凝,心中又有了其他的主意。 上一次她能让华阳公主惩罚薛凝,压着她喝酒,这一回薛凝也注定只能是为自己挡刀子的命! 薛明珠温柔顺从,“是,公主。” 薛凝默不作声跟上。 华阳公主高傲不屑的看了两人一眼,带着一行人到了营帐中。 薛凝进入营帐,只见两侧的侍女手中已经捧着一排骑装,还有琳琅满目的华贵首饰。 甚至,华阳公主的营帐,薛凝不难看出,她用的物件,比九公主还要奢靡。 怪不得是皇上最宠爱的淑贵妃生下的***,除了不是嫡出,往日在宫中,倒是处处压其他人一头。 华阳公主挑眉,拿起了一件骑装,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件骑装,是本宫的皇兄,亲自从辽国为本宫带来的,上面的玛瑙石也珍贵的很......” 话落,她眸光一转,“薛五娘,你觉得皇兄的眼光如何?” 薛凝心下一沉,华阳公主的皇兄,可不就是宸王,华阳如今这样问,明显是故意刁难她,或者让她心中隔应,却也不得不谄媚保命。 薛凝面不改色,让她夸赞宸王,她是说不出口的。 她淡然开口说道,“此骑装华贵,却并不衬公主。” 华阳眸光一冷,“你是何意?本宫乃大周朝最尊贵的公主,有何华贵是本宫撑不起的?” 薛凝走到骑装旁边,看着那上面瑰丽似血的玛瑙石说,“辽国广阔,无论男女都善于骑射,他们崇尚力量,甚至觉得人血兽血之中,存在着强大的力量。 故而,所有的红色玛瑙石,做成骑装之前,都会先浸泡在血液之中至少十日......” 薛凝,“可大周朝一向觉得见血乃不祥之兆,公主若是穿此骑装,恐怕一会儿的比试,会有血光之灾。” 华阳公主面色一冷,“大胆薛凝!竟敢诅咒本宫!” 薛凝却道,“公主,臣女只是把知晓的话尽数告知,臣女对公主一片诚心,担君之忧,臣女若是不想为公主着想,大可以说假话夸赞,看着公主将这套衣裳换上。 公主,请莫要寒了臣女的诚心,就算是在御前,臣女也不会改初衷,忠君为主乃臣的本分......” 华阳公主在听见‘御前’两个字的时候,眸底的怒意倒是压下了不少,她这才头一次正视薛凝,打量起来。 半晌,华阳公主轻笑嘲弄,“如此说来,本宫不但不该罚你,反而还应该赏你?既如此,本宫倒是有个主意。 你们二人刚刚不是因为骑装争吵吗?本宫答应了陆世子,要为你们二人解决此事,这衣裳华贵,刚好又是红色,不若就赐给你们,你们谁来换上呢?” 薛明珠一开始是看着那衣裳眼热的,但是一听薛凝如此说,就连公主都忌讳不想要了,她当然也不想触霉运。 薛明珠连忙开口道,“谢公主赏赐,这骑装还是留给凝凝吧,如此华贵,她定然喜欢。” 薛凝冷眸看了一眼薛明珠,饶是知道她卑鄙,眼下也算是恶心到她了。 而薛明珠这副样子,薛家的人看不见,背地里只会隔应自己。 华阳公主勾唇,她恶毒傲慢的看着她们,一股恶趣味。 “薛五姑娘,为何不说话?” 薛凝一把捏住薛明珠的手腕,然后往华阳公主面前一扯。 薛明珠手腕上带着的,各种金银细线混合红线带着的玛瑙手串,小巧而又精致,虽然谈不上华贵值钱,却构思精巧。 华阳公主眸底却一阵嫌弃,“这是何意?本宫可不缺这样的穷酸玩意......” 薛明珠心口却突突直跳,看了薛凝一眼,心中‘咯噔’一下。 薛凝一字一句道,“公主,臣女不适合您赏赐的骑装,因为堂姐戴着的手串,刚好与这骑装的玛瑙,能凑成一套。” 薛凝话落,语调很慢,但接下来说的话,直接让华阳公主变了脸色。 “这手串上的三根线,出自江南姑苏城,臣女自幼在那边长大,最是了解那边的风土人情。这线还有另一个名字,叫‘三生线’,带上了红玛瑙,许诺缘定三生,盼望来世也要相遇。” 华阳公主五指紧了紧,江南姑苏!她眸光瞪向了薛明珠。 陆怀瑾这一年游学,在江南最出名的书院读书,那书院就在姑苏城! 薛凝有些稀奇,看着薛明珠说,“堂姐一直在京都城,从未离开去姑苏,这手上的手串,却是今年才有的,也不知道是在哪儿买来的,我从未在京城瞧见有卖的。 看来是独一份,只被堂姐一人买到了,怎么能不算是缘分呢?手串如此,这骑装也应如是。” 薛凝意有所指,每一句话,都让华阳公主心中愤怒难明。 华阳公主一把将她手腕上的手串,直接拉扯下来,虽然是金银红线制成,可蛮力拉扯,直接让线断开的同时,也让薛明珠手腕一阵火辣辣的疼! 薛明珠疼的眼眶发红,呜咽出声,委屈却不敢在公主面前造次。 华阳公主面色一沉,盯着她问,“说,你这手串如何得来的?” 是不是陆怀瑾送的! 薛明珠不知华阳公主为何如此,心跳如鼓,就算是猜到她对陆怀瑾有意,可眼下她想要推给薛凝,已经是不可能,只会越描越黑。 薛明珠只能咬牙否认,“公主,臣女只是在铺子里偶然碰见,瞧着好看就买了,根本不知道薛凝说的寓意。” 话落,她一脸委屈道,“公主,您可能不知晓,家妹对我有偏见,故而可能说些谎话,这掌柜从未与臣女说过,许是家妹故意毁我名节罢了......” 第88章 薛凝,你嫉妒成性 公主冷笑了一下,联想到刚刚薛明珠就是用这副柔弱的样子,让陆怀瑾一直挡在她面前。 反而,刚刚她并没有看见,陆怀瑾护着薛凝什么,似乎是因为想要帮薛明珠出口气,所以才针对薛凝。 如此的话...... 华阳公主眸底复杂的看了一眼薛凝,那上一次那杯酒,她倒是下错了人。 但她也只是可惜了一下,可惜了那旷世奇毒,但是却半点没有可惜薛凝这条命。 华阳公主既然已经排除了薛凝,自然是不会让薛明珠好过。 薛明珠一脸无辜,“这手串只是京都买的,不知公主为何生气,是臣女做错了什么?” 薛明珠也是聪明,她知道,就算华阳公主真的喜欢陆怀瑾,也断然不会亲口承认。 毕竟,天下女子都要脸面的,哪儿有未出阁,就先与男子表明心意的?况且还是九五至尊的公主。 华阳公主冷眸淬了毒,笑了一下,“不过是瞧着,那玩意太下作低劣,进了本宫的营帐,本宫都嫌脏。薛五姑娘日后还是擦亮眼睛,莫得留一些,本就属于你的东西......” 薛明珠低头,“谢公主教诲。” 薛凝心中讽刺,冷淡面无表情站在一边,她知道接下来没她什么事了,就看着华阳公主收拾薛明珠。 果然,华阳公主很快就找了一个借口,让薛明珠上前伺候她梳妆打扮。 “你二人服侍本宫梳妆,本宫听闻薛四姑娘乃京中才女,想必自然是什么都会,你便跪着给本宫穿鞋吧。” 薛明珠咬牙,心中嫉恨,“是,公主。” 她倍感羞辱,但是却只能咬牙忍下,但薛明珠跪下的那一刻,捧着华阳公主的鞋子,却迟迟没有等来她穿上。 薛明珠只能保持这个姿势,一直跪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华阳公主才将脚伸了过去。 可很快,薛凝就听见薛明珠的一声惨叫! 只见华阳公主一脚踢在了薛明珠的脸上,让薛明珠痛苦倒地,脸上一片红肿,可见是用力踹了。 华阳公主冷笑了一下,“什么东西,本宫给你脸面,让你给本宫穿鞋,饶了你怠慢本宫之罪责,你反而差点害本宫摔倒,真是该死!” 薛明珠一脸愤恨难以置信,“公主!” 华阳公主看着她红肿的脸,心里的怒意倒是消了一些,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见薛明珠一会儿丢脸了。 “不过也罢,你好歹是尚书之女,本宫有赏有罚,那衣裳,你现在便换上吧。” 薛凝看着薛明珠被两个嬷嬷,粗鲁的压着扯开衣裳,然后给她换上,根本不容她反抗。 如此在一众侍女面前,要是一般的闺阁千金,恐怕要羞愤而死了。 薛明珠从小到大,从未受到如此屈辱,她一脸恨意的看向了薛凝。 薛凝,“......” 薛凝觉得薛明珠应该看看脑子,害她的人是华阳,她反而充满恨意看着自己,还真是蠢货。 华阳公主很满意,然后将手里的一根簪子,扔给了薛凝。 “本宫赏了她一件衣裳,自然也赏你一件首饰,如此,你们便退下吧。” “是,公主。” 薛凝与薛明珠离开了公主的营帐。 但薛明珠眼下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红色骑装,衣衫有些凌乱,她脸上也一片红肿,看着着实有些难看。 薛明珠捂着脸,恶狠狠看向薛凝,“薛凝,你这般设计我,等父亲母亲知道了,不会饶了你!” 薛凝冷淡的瞥她一眼,没有开口,却已经让薛明珠心中嫉恨难明,尤其是自己如此狼狈,却看着薛凝好好的站在这里。 薛明珠捂着脸,也不怕闹大,故意让所有人看个够,跑向了薛有道跟温氏那边...... 温氏一开始都没认出来是薛明珠,随后就惊呼差点晕过去。 “明珠!你怎么了!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薛明珠擦着眼泪,“母亲,公主让我与凝凝进营帐,然后......” 薛明珠看了一眼薛凝,“凝凝与公主说了些话,华阳公主许是对我有了误会,所以罚了我,母亲,今日如此,我无颜见人了......” 薛有道一听,脸色彻底沉了下去,怒意翻涌,甚至上前一步,看着薛凝无动于衷的脸,他没忍住高高抬起手。 薛凝却冷眸看他,没有躲,只说了一句,“父亲,这是想在这秋日宴上,当众打朝廷命官吗?” 薛有道的手僵硬在半空,想到了上次薛凝的话,若是打了她,她转身就去告御状,反正她不怕敲登闻鼓。 薛有道气得差点更出一口血,“逆女!” “家门不幸!我就说,你这般不应该跟过来,你偏偏要来这秋日宴,就是为了再伤害你堂姐一次是吗?你怎能嫉妒成性到这个地步!你还想要薛家如何待你! 你非要毁了薛家的名声,你才罢休吗?!” 薛有道看见薛明珠脸被打,又哭的委屈,自然信了她。 就如同往日里的每一次,他都无条件站在薛明珠那边,护着薛明珠。 薛凝没等开口,温氏倒是先开了口。 “凝凝,你还想解释什么?你还想说这次也不是你做的,不能怪你吗?上一次母亲信你,那这一次又怎么说?薛凝,你太让我失望了。” 第89章 薛凝,你发誓 薛明珠余光看向薛凝,眸底是泄愤后的得意。 她就算是今日被别人看着出了丑,可事情闹大之后,所有人也只会同情她,让她的名声变好。 毕竟,都是薛凝的挑唆,她可是个好姐姐,是替薛凝挨了巴掌! “母亲,这里人多眼杂,还是不要在这儿为难凝凝了,虽然她对我不好,可我毕竟是她的姐姐,她毁了我一人也便罢了,总不能让她将薛家的名声,也毁了去,被其他人看笑话......” 薛明珠一脸为全家着想的样子,更是让薛有道还有温氏,觉得心疼,想要护着她。 “薛凝,你看看你姐姐,如今你还是不肯认错吗?” 温氏眼眶发红,看着薛凝,对于这个女儿,她多日来压着的复杂情绪,此刻全都化为失望了。 温氏更是在心里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都是薛凝不良善,所以她才一直偏向明珠。 薛明珠满意了,如此就好,让所有人都唾弃薛凝,全京城都瞧不上薛凝! 然而,薛凝从始至终,情绪平静,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这场闹剧,而有什么波动。 因为,早就冷了的心。 薛凝忽然开口,“确实不怪我,父亲母亲不是想要听缘由,等着我解释吗?那我就说给你们听,你们其实应该问问薛明珠,为何华阳公主在看见她今日带着的玛瑙石手串的时候,就容颜大怒,直接罚了她。 这手串,到底是何人相送呢?而且还是用了姑苏那边才有的,定下姻缘的三生线制作而成,莫非是有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心上人,让公主瞧见都嫌那物件脏......” 薛凝此话一出,薛有道跟温氏,脸色大变,就连薛明珠,也没想到薛凝竟然敢当众将此事说出来! “薛凝,你......你疯了......” 薛明珠难以置信,这会儿脸色煞白,倒是真的哭了出来,看向了温氏。 “母亲,凝凝她怎能如此胡说,想要污蔑我青白,我从未与他人私定终身......” 温氏心中一惊,就连薛有道也满脸怒容,沉声看着薛凝道。 “住口,莫要再胡言!此事到此为止,你们先与我去薛家的坐席,马上就要下场比马球了,你们姐妹两人闹,也要有个限度,日后莫要在争吵。” 薛有道直接将此事定性为,两姐妹吵架胡乱攀咬,他自然知道,这世道对女子的苛刻。 一旦薛明珠的名节不保,那才是真的让整个薛家丢人。 “明珠......” 温氏低头看了一眼薛明珠,欲言又止,这手串......姑苏! 温氏心中马上了然,想来是陆世子送的,她心中既高兴,陆世子那般优秀的人物,心悦她最喜欢的女儿。 可终究,没有定下名分,下聘礼之前,是万不能被人传闲话的,否则被说成私定终身,是高门大户最忌讳的,那女子的名声就毁了,是被人唾弃的浪荡。 薛明珠哀求,“母亲......” 温氏闭了闭眼,然后她走向薛凝,温声说道,“凝凝,既然是误会,我与你父亲总不会再怪你。但此事不但关乎明珠的名节,也同样关乎你的。 她是你姐姐,总归会在你前面出嫁,若是她的名声出了事,那你这辈子也别想嫁个好人家,兹事体大,有些事你莫要任性。” 薛凝眸光淡淡,没有开口。 温氏面对她的目光,只觉得脸热,甚至心中有一丝暗恼,她是母亲,却要这般伏低做小与薛凝商量,哪有这样的道理? 可总归,因为她刚刚对薛凝说的话太伤人,让她自己都失了底气。 “凝凝,母亲是为你好,母亲要你发誓,此事不会再与其他人提起,知道吗?” 薛凝心中讽刺,这就是她以前最看中,最在意,最渴望过的母亲。 母亲却从没有一次,站在她这边,每一次温言细语,都是为了薛明珠。 薛凝看着温氏,“母亲就不怕,有朝一日,你对薛明珠的纵容,让她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连累我的名声? 母亲与其让我发誓,不如管好薛明珠,莫得害了别人。” 薛凝话落,不再看她们一眼,转身就走。 薛明珠咬牙,脸上红肿,双眸一片猩红,彻底恨上了薛凝。 今日的耻辱,她不会忘记了,日后早晚都要还给薛凝! 温氏看着薛凝的背影,唇瓣张合,几次想要开口,最后却都顿住。 薛凝的话,确实让温氏心中有了隐隐的不安。 温氏回头看向薛明珠,“明珠,你与母亲说实话,那个手串,是不是陆世子送给你的?” 温氏的心被提了起来,在等一个答案。 薛明珠眸光闪躲,盯着自己有些发红的手腕,最后小声,“嗯......” 然而,是薛明珠说谎了,这手串是确实是陆怀瑾买的,可却不是给她的,而是要送给薛凝的。 要怪只能怪薛凝蠢,男人不都是喜欢温声细语说话顺着他的?薛凝那么倔强,自己才是与陆怀瑾最匹配的女子。 她与陆怀瑾相识开始,她变与陆怀瑾说,她与他是知己,自然不畏惧人言,但是薛凝不同,他若是想要娶薛凝,与薛凝走得太近,会被旁人说三道四,毁了薛凝名声。 陆怀瑾家教严苛,一向很看中名声,自然觉得薛明珠说的有道理。 在此之后,薛明珠愿意当他跟薛凝的传话人,他将一些趣事还有物件,都送到她这里,但是她压根没有跟薛凝分享。 几次传信之后,就让陆怀瑾知道了自己的委屈,还有薛凝往日里对自己的‘欺负嫉妒’。 陆怀瑾从一开始信里还提起薛凝,道后来他与她的话题越来越多。 薛明珠眸光是志在必得,“母亲,女儿晓得的,万不会做出有损薛家名声的事情,母亲若是不放心,大不了日后,女儿不与陆世子来往罢了。” 薛明珠一脸难过道,“女儿只是看父亲在朝堂辛苦,大哥又还没有站稳脚跟,故而想要嫁个好人家,为薛家找个盟友,后盾罢了。 我一心想要为薛家好,事事都会以薛家为先的,若不是有母亲还有父亲,女儿早就死了,何来这样的好日子呢?” 第90章 何人骑术了得 温氏看着薛明珠这般,她心下一软,然后抱着薛明珠拍了拍,柔声说。 “母亲不是不信你,只是担心你吃了亏,毕竟你是女子,总归要万般小心,莫得耽搁了名声前程。母亲问你,这陆世子既然送你这样寓意的手串,是否表明过想要娶你? 你虽然是养女,可在薛家,你就是嫡出的大小姐无人能质疑,他陆家虽然是侯门,可若是嫌弃你的出身,想要让你当妾,那是万万不能的!” 薛明珠垂眸看似羞涩,然而眸底却满是野心。 “母亲,您放心,女儿绝不为妾的,世子他心中有我,我会让他亲自下聘,娶我为世子妃的!” “如此便好。” 温氏放了心,她想着一会儿要与夫君说明此事,也好让他心中有个数。 薛明珠却半点不觉得心虚,因为在她看来,男女之间就根本没有什么纯粹的友谊。 既然陆怀瑾这样怜惜她,在她与薛凝之间,也都是护着她帮着她,说明他心中也早就对她有意,只不过碍于道德颜面罢了。 她只需要在合适的时间,让陆怀瑾对薛凝彻底失望,那陆怀瑾定然愿意娶她为妻! 薛凝可以,她薛明珠更可以!她就是想要做人上人! - 薛凝站在马球场,手中拿着一根球杆,手中的锦帕,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 她眸光冷淡,无所谓人言,周围的小声低语,那些闲话,她如同并没有听见。 薛凝听见了一阵嘈杂声,紧接着抬头看过去,看见了穿着宫装锦衣华服的一众贵人,由远及近的走来。 在场的其他人纷纷恭敬的行礼,站在了两边。 薛凝的眸光看向了为首的,充满威严,面容却不乏慈善,手中拿着一串佛珠的太后。 还有太后身边,两侧站着的人。 左边的淑贵妃穿着一身蓝色的公装,头上珠翠环绕,尽显奢华,即使已经生育过一儿一女,可却依旧保养得当,怪不得是帝王最宠爱的妃子。 而太后右边站着的,则是高傲不可一世的华阳公主,她下颌轻抬,此时眸光在看陆怀瑾,至于其他人,她半点没有在意。 薛凝五指捏紧了手中的马球杆,想到了之前太子封羡,教她骑马的时候,最后那日说的话。 ‘薛凝,你只需要将这药粉,擦在马球杆上,你欠孤的命债,就算是还上了半条。’ 薛凝当时直到快要落日,也没等到封羡开口说另一半是想要她做什么。 后来,是封羡轻笑看了她一眼,“至于欠的后半条命债,也要看薛五姑娘有没有本事,坚持打到第二场,等华阳下场,与她打一局,再来问孤。” 薛凝当时猜不透封羡的目的,但刚刚她被华阳公主,强行带到营帐的那一刻,一切都有了答案。 那就是华阳公主营帐之中用的香料,还有她身上那些骑装上,都有的一股淡淡的香气,刚好就是一价难求的雾金香。 而薛凝擦在马球杆上的药粉,与华阳身上的香料融合,会让人失神片刻。 在骑马的时候,这可是要她命的! 薛凝不知道封羡为何要让华阳坠马,但是不得不说,这一次又很凑巧,他们又有了同一个敌人。 薛凝眸光冷静沉着,心中的坚定还有意念,支撑着她弱小的身影,却不能半点折腰。 众人给太后行了礼。 太后坐在高台上座,眸光看了一眼众人,语气柔和中带着威严。 “都不必拘礼,今日是哀家想要提前瞧一瞧,咱们皇城里的这些人杰们,能不能有一场精彩的狩猎。 让这些小辈们尽兴便好了......” “是,太后。” 话落,没一会儿的功夫,又有不少人上前去拜见太后。 薛凝抬眸,其中就有蒋晴为首,她端庄得体,站在太后身边说着话。 太后满意的看了她一眼,还打趣了几句,让蒋晴脸上一热,却不难看出,蒋晴与太后之间的亲昵。 所有人都是眼尖的,自然也都心中比较,觉得蒋晴没准是未来的太子妃。 无论是宸王还是封羡继承大统,蒋家的势力,蒋晴无疑都是最佳当皇后的人选,况且太后还有淑贵妃,对蒋晴都很满意。 太后环视了一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上次哀家与陆侯夫人打趣,说这京都城里,何时才能出第二个,与她一般骑术了得,打一场精彩马球,让哀家大饱眼福的人,恐怕是没了。 陆侯夫人却说,有一人比她骑术好,倒是让哀家好奇......” “快让哀家瞧瞧,被陆侯夫人夸赞的,那位薛家女娘,到底是何样子,上前些来!” 太后的话音刚落,无数人的目光,看向了薛家的位置! 薛有道还有温氏,脸色却有些复杂,既有高兴,却又有些不自然。 温氏看了一眼薛明珠,“明珠.....还不上前,莫得让太后久等。” 温氏小声提醒,这才让薛明珠打起精神。 薛明珠咬了咬牙,恼火自己的脸肿了,即使刚刚扑了厚厚的粉,却依旧只能勉强遮掩一二,在阳光下近距离瞧着,还是有些明显。 “薛家四娘,薛明珠,见过太后,太后金安,福寿安康。” 太后瞧了一眼薛明珠,她脸上的伤痕,太后自然是瞧见了。 可太后却并没有问起,只是面色如常的打量了她一圈,随后忽然回头,看向陆侯夫人。 “瞧哀家这记性,上次你与哀家说起的,是薛四姑娘吗?哀家怎么记得,是薛五姑娘?” 陆侯夫人脸色有些尴尬,“太后娘娘,臣妾说的确实是四姑娘,臣妾见过她骑马,至于薛五姑娘,想必跟她是姐妹,应该也是不差的。” 太后笑说,“既如此,将你薛家五姑娘,也一并唤上前来,让哀家瞧瞧吧。”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看向了薛凝! 第91章 赏赐二选一 薛凝步履端庄,挑不出丝毫的错处,走到太后面前。 与此同时,薛家的所有人,心都被提了起来,生生捏了一把冷汗。 温氏七上八下的,“老爷,凝凝她不会闯祸吧,这可是太后面前......” 薛有道脸色沉着,凝眸看着薛凝,“小声些,莫要让旁人看笑话。” 温氏这才察觉,是自己食言了,不应该在此时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可是,薛有道也是这般想的,他们全都盯着薛凝,生怕她会害了全家。 “臣女薛凝,见过太后,太后娘娘万福金安,福寿安康。” 太后看了薛凝一眼,语气柔和,“起身吧......” 太后上下打量薛凝,心道这就是跟封羡那疯小子,最近走得很近的女娘吧?看着倒是个守规矩娇柔听话的,怎么会跟疯小子扯上关系?只要别是个有心机,故意接近的...... 她半晌开口,“瞧着就是个伶俐的,哀家听闻你酒酿的好,既然也穿着骑装,想来马术也不差的,一会儿你们这些小辈,就一起下场好好打打。 也让哀家瞧瞧,青春少艾,鲜衣怒马,人老了,总是喜欢瞧个新鲜......” 周围人又是符合道,“太后娘娘凤体康健,怎会老呢,太后千岁万福,又苍天庇佑......” 太后摆了摆手,“行了,今日凑巧,哀家把人叫到前面来,不如直接添个彩头,也让你们这些丫头,都努力些。” 话落,太后看向薛凝还有薛明珠,看了一眼身后的嬷嬷。 紧接着,有人抬上来赏赐的彩头,不少人纷纷看过去,只一眼,就让人惊讶的移不开眼睛。 太后看向众人,开口说道,“这彩头,有大有小,马球赛分两队,取最优者领这大彩头,其他人领小彩头。 至于输了的,今儿个回去,明年再好好练练,毕竟我大周朝,女子也要善骑射,总不能输给那些蛮夷......” “谨遵太后教导。” 在场的所有女子们,都恭敬的行礼,眸光却一直看着赏赐之物。 就连薛凝,也没能例外,看着上面的一个物件,若有所思。 而薛明珠,更是眸子都亮了,眸底满是志在必得。 只听见嬷嬷开口说道,“这鸾琴是先帝曾经赠予太后的定情之物,如今太后将琴送出,希望夺魁的小姐,日后也能有个好姻缘,琴瑟和鸣。 至于另一个大彩头,则是极为珍贵的龙骨,可入药也可泡酒,对身体也是极为滋补,功效回春,女子容貌最为重要,面若桃花些,日后也盼夫妻和睦。” 有人不是第一次来秋日宴了,看着这两个赏赐,就算是没有胜算的,此刻都暗自努力,想要夺魁争上一争。 “往日里都是只一件夺魁的赏赐,这次怎么有两件?” 就在其他人沸沸扬扬的时候,嬷嬷又说道,“太后说了,夺魁者,可以在这两件赏赐之中,二选一件,这也是太后给诸位女娘上的一课。 人生何能处处圆满,太过贪心,只能不足蛇吞象,往后诸位女娘,都会是未来大周朝野的栋梁夫人,更要谨记此点,才能为家为国,保持本心。” 所有人心中明了,纷纷恭敬行礼,“臣女定当谨记太后教诲。” 薛凝多看了一眼龙骨,说是龙骨,实则就是动物的骨化石,但却是一味难得的药材,可用来入药,也可用来泡酒。 最重要的是,这龙骨除了滋阴补肾,还有压惊驱邪的功效。 薛凝想到了九公主上一次的癔症,她眸光敛了敛,多了一丝沉着与坚定。 也许这龙骨她用来酿酒,再询问一下方信神医,没准能缓解公主的癔症。 她这个人就是如此,即使自己过的不算好,可别人对她有一点温暖,她总是想加倍的回馈,因为太过珍惜,这份出自本心的善意。 大家都换上了骑装,然后开始纷纷抽签,准备分组下场,开始打马球。 而华阳公主则并没有下场,因为每年她都仗着自己的公主身份,只会在决赛的最后一场登场,抢了彩头。 薛明珠看向温氏,眼里是藏不住的兴奋。 “母亲,那可是鸾琴,传闻是先帝最宠爱太后娘娘的时候,送给太后的,如今太后愿意拿出来当彩头......” 薛明珠心中一阵希冀,甚至有那么片刻是在做梦,总觉得太后是在暗示,谁得到了这鸾琴,就能成为下一任太子妃! 她又觉得自己,已经被太后看好,不然太后也不会赏赐这琴,整个京都城谁不知道,她薛明珠琴艺最好! “母亲,我一定要努力,定要夺魁,拿下这鸾琴,为薛家争光彩!” 温氏笑着,柔和的看着她,“好好好,娘等着,明珠一定可以做到的,那鸾琴与我家明珠,配极了。” 薛有道也看好她,嘱咐道,“以往你的骑射,就很有天赋,每年秋日宴的时候,你都没让人失望,这一回只要你稳下心神,定然能夺魁。” 而薛昭飞原本要开始狩猎的,但碰巧回来取东西,倒是看见了刚刚那一幕。 薛昭飞见他们都在说那鸾琴,刚刚跑过来脸上都是汗,眼下却看着他们有些不好开口,但是却又不甘心不说。 温氏注意到他,“昭飞,你怎么了?这会儿跑过来,满头是汗的。” 薛昭飞藏不住事,直接看着温氏还有薛明珠说,“母亲,这次能不能让堂姐把彩头选择的机会,让给我?堂姐不要选那鸾琴,选择龙骨行不行? 那龙骨是极为难得的药材,入药有很大的功效,我上峰王将军,一直有多年的暗伤,我之前听人说,他四处在找龙骨......” 薛昭飞着急道,“眼下我马上就面临分到皇城守门,还是留在教场升官,我当然是想要留在教场,日后有机会领兵打仗当将军的! 这件事王将军说的算,我若是能把这龙骨给他,对我仕途定然极好,日后会有个好前程!” 第92章 你跟堂姐比不得! 温氏听薛昭飞这样说,倒是有些犹豫了,毕竟薛昭飞是男孩,以后若是建功立业会有大出息。 但明珠她...... “明珠,你怎么想?” 薛明珠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难以置信看了一眼薛昭飞,但见父亲还有母亲,都在认真思考薛昭飞的话,看来是动了心的。 薛明珠垂眸,压下一抹愤怒恨意,说是最宠爱她,实际上她比得上薛凝,却比不上他们的亲儿子! 一个破药材,怎么能跟她的鸾琴相提并论!这鸾琴,很可能是一国之母的象征!她得了鸾琴,没准日后就有机会,有了天生凤命的传闻! 薛明珠若是能嫁给封羡或者宸王,她当然不会再勾引陆怀瑾。 薛明珠再抬头,脸上有些为难,但还是宠溺的看着薛昭飞说。 “好,只要是为了昭飞好,为了薛家好,我当然愿意的。父亲,母亲,等我夺魁之后,你们让我选什么,我就选什么。 明珠只想要为薛家争光,自然得到的,也都是薛家的。” 薛有道一阵欣慰,不愧是他疼了这么多年的女儿。 薛明珠嘴上答应了薛昭飞,实际上心里烦死了,她当然不会错过鸾琴,到时候她再找其他理由便是。 薛昭飞却很高兴,他围着薛明珠转,眸光却不经意间,看见了旁边站着的薛凝。 薛昭飞想到了这几日薛凝没给他好脸色,他当即心里也来了脾气,故意大声夸赞。 “堂姐就是最好的,是全天下最好的姐姐,我真的是三生有幸,有堂姐这样为弟弟,为薛家着想的姐姐。不像某些人,我当她弟弟,也是倒霉,什么都要斤斤计较......” 薛明珠笑着说道,“昭飞自幼与我长大,是我瞧着你长大的,自然想要帮着你。可昭飞你不能用对我的标准,来要求其他人,毕竟凝凝与你,相处的年头太少了。 人有私心都是正常的,就如同太后的教诲,只要我们守住本心便是了。明珠不求太多,只希望父兄与昭飞都仕途顺遂,这样便能护着明珠一生了。” 薛昭飞立刻保证,认真的说道,“堂姐放心,等我当了大将军,建功立业,定然会护你一生,当你的倚仗的!” 薛昭飞说得认真,声音却也是故意放大,薛凝听见了,却面无表情,毫无波澜。 薛凝转身,不想再听,她知道薛昭飞这人一向幼稚,熊孩子脾气,可这一次,她不能像曾经那样包容。 因为,人心都是肉长的,刺骨的次数多了,自然只能挖去腐肉。 可这句话,让薛凝还是心中难评,她脑中想到的,是几年前,她托谢姐姐,费了不少力气,终于给薛昭飞铺路,送他去教场习武。 那时候,薛昭飞在她的小院子里,冬夜里捧着一袋热乎乎的糖栗子,送到她门口。 月色下,少年双眸发亮,看着她说,“阿姐,你对我真好,日后等我建功立业,定然护你一生,是你最大的倚仗,我永远不会忘记阿姐对我的好。” 薛凝转身,背影萧瑟,跟薛家的一家和睦的气氛,格格不入,像是外人。 薛昭飞不知为何,看着薛凝的背影,咬牙跟了上去,一把扯住薛凝说。 “薛凝,我再问你一次,等堂姐夺魁之后,得了那龙骨,你能不能帮我拿一部分酿酒,我也一起送给王将军?” 薛昭飞有些别扭,却理直气壮道,“你若是帮我,这次我便原谅你,不再与你计较,日后还当你是阿姐,不过你不能再与堂姐攀比,在我这个弟弟心中的份量。 毕竟堂姐,为了我,愿意放弃鸾琴,自幼就与我交好,而你只是后来才回薛家,就算是全家偏心一点,也很正常,你本就不该斤斤计较!” 薛凝冷眸看向薛昭飞,随后甩开了他拉扯自己的手,许是因为薛凝的眸光太冷,让薛昭飞即使习武力气大,却都错愕的被薛凝挣脱开了。 薛凝的眼神,让薛昭飞看着不舒服,甚至有些发慌,因为他似乎很久没有看见,四姐对他的包容和妥协了。 薛凝一字一句的告诉他,“薛昭飞,你是否拿我当姐姐,我不在意,往后你也不用拿我与薛明珠比,谁对你好。 因为日后,我不会再如曾经那般,还有一点,马球还未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你怎就确定,薛明珠能夺魁?” 薛凝转身离开,薛昭飞心中愤怒,薛凝什么意思,他都给她台阶了,她竟然还跟自己闹! 薛昭飞气急了,“堂姐不夺魁,难道还是你薛凝夺魁吗?薛凝,你别笑死人了,你是不是忘了,三年前你骑马,那狼狈差点摔倒,连累堂姐的样子,被京中多少人嘲笑!” 薛凝冷淡的看他一眼,不发一言,拿着马球杆,背脊挺直,走向一匹马,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马。 动作娴熟漂亮的,就像是常年上战场,才习惯的动作。 薛昭飞张了张嘴,薛凝什么时候,上马的动作这么漂亮了? 薛昭飞有些不信,蹙眉跑了两步,看见薛凝骑着马,已经进入了马场中央。 薛凝骑着马的样子,让人丝毫无法将她跟三年前的狼狈,联想道一起。 薛昭飞甚至有那么一刻,觉得薛凝刚刚说的话,是想要夺魁? 很快,薛昭飞就嘲弄的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谁夺魁,也不可能是从姑苏过来,从小从未学过骑马的薛凝啊! 第93章 跟薛凝一组真倒霉 第一局比试,开始。 有宫人直接分组抽签,迅速给所有下场的女眷,手臂上带上了丝带,将队伍分为了两组。 “明珠姐,我跟你都是红队,真是太好了!” 赵侍郎的千金赵紫月,拿着手里的丝带,笑着高兴。 而没有跟赵紫月一样,分到薛明珠那组的,王御史家的千金,满脸的不高兴,回头还瞪了一眼薛凝。 “扫把星,谁要跟她一组!之前她马都不会骑,没本事还要下场,连累别人,真是烦死了!” 她的话,刚好让薛明珠听见了。 薛明珠心中一阵愉悦,眸底得意,嘴上却看着薛凝道。 “凝凝,一会儿你多注意些,还是莫要骑马乱跑,免得连累了队友,你要是与我一组还好,我尽可能照顾你,现在,只盼你懂事些,莫要让父亲颜面无光。” 薛明珠又是一脸担忧,大度,即使是被薛凝‘欺负’了,却还是良善可人,让所有人一阵惊叹。 这秋日宴,在薛明珠看来,本就如同搭了一个戏台子,只要戏唱好了,就名扬万里百家求娶。 而薛凝,注定是她踩着上位的台阶罢了! 薛凝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拿着马球杆,镇定全神贯注,看着周围。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薛明珠一眼,目光落在马球上,还有场地的大小,进球的方位。 她脑中一遍遍模拟着,之前封羡与她说过的,最佳的进攻位置。 薛凝直接将她们无视,反倒让她们有些尴尬没脸。 王御史的千金跺了跺脚,然后翻身上马,“薛凝,今日你若是连累我们输,你就是罪人!” 其他人也纷纷上马,战局很快开始。 马场中,薛明珠率先抢到了马球,然后驾马飞奔,意气风发,而守着薛明珠的人,却并没有防住她,甚至在跟薛明珠对上的一瞬,有些退怯。 只因为薛明珠这次的速度太快,若是强行阻拦,她们对自己的马术水平并没有信心,万一若是摔了...... 赏赐虽好,但她们本就金尊玉贵的,不能锦上添花,却也不会影响富贵的日子。 “好球!” 在台上看着比赛的陆侯夫人,倒是笑着说了一句,然后眸光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华阳公主。 华阳公主听见耳边的欢呼声,所有人都在为薛明珠叫好,甚至还有不少人在夸赞她。 华阳公主眸底发冷,盯着薛明珠如同淬了毒。 而陆侯夫人,自然是注意道了华阳公主的变化,她却笑得越发真诚起来,像是对薛明珠极为满意。 实则,陆侯夫人并没有瞧得起薛明珠,此次愿意帮儿子替她说话,也不过就是没得办法,不想跟亲儿子吵架生分。 可陆怀瑾离家一年多,刚回来就帮薛明珠说话,陆侯夫人半点看不上,心知定然是薛明珠用了手段,勾引她儿子。 就凭薛明珠的身份,也妄想进入陆家?就算是正儿八经的嫡女薛凝,陆侯夫人眉心蹙了蹙,只是摇了摇头。 薛凝瞧着倒是个好的,但薛家说到底还是家世浅薄了一些,比不得陆家三代簪缨。 陆侯夫人看了一眼华阳公主道,“公主,一会儿你若是下场,是打算与薛家四姑娘一队,还是与那五姑娘一队?” 华阳公主的手指捏了捏,“侯夫人, 本宫近年来又精练了骑射,自打有秋日宴以来,本宫就从未输过。 所以本宫与谁一组,都无妨的,谁与本宫一条心,本宫就不会亏待。” 华阳公主笑着说的,以往她对陆侯夫人,虽然自己是公主,却也都摆出小辈的姿态,毕竟她心悦陆怀瑾。 可今日,陆侯夫人替薛明珠说了话,她心中半点不是滋味,若是不识抬举,她总要敲打一二。 陆侯夫人眸光敛了敛,应声道,“公主说的极是,与公主交好,是福气。” 陆侯夫人面不改色,心中的儿媳人选,却也不是华阳这个高傲狠毒的公主。 但是,她愿意利用华阳公主,除掉薛明珠,亦或者是薛凝...... 没有人能阻拦她儿子,未来的康庄大道。 华阳公主满意了。 周围欢声四起,薛家的人直接站了起来。 薛昭飞大声喊着,“堂姐真厉害,堂姐就是薛家的骄傲!” 薛有道也捋了捋胡须,然后对其他恭维的大臣,点头笑了笑。 至于温氏,则是在与几个夫人,说起教育女儿的心得。 果然,明珠才是能给她争脸的女儿。 薛明珠进了一球,然后看向了薛凝,眸底是压制的挑衅与得意。 薛凝,你这辈子都不会如我! 薛凝捏着缰绳,刚刚跑了一圈,也算是熟悉了整个马场的地形,还有就是观察到了薛明珠的进球路数。 薛凝耳边似是想起了封羡说,每个马球精湛的人,都有自己惯用的进球方式,她只需要在对方习惯性动作的时候,找准切入的时机,抢走马球,甚至给对方致命一击! “薛凝,都怪你!你刚刚做什么呢!所有人都冲过去拦着明珠姐,就你傻愣在一边,我看你要是来白混,还不如现在就下场!” “就是啊,跟薛凝一组真是倒霉!薛凝你为什么要下场!你到底会不会打马球啊!” ...... 薛凝的身边,几个队友都是京都城里,往日与薛明珠有所往来的人。 若是平时,她们会顾忌薛凝女官的身份,可现在,秋日宴这么多高门显贵的瞧着。 她们输了球,丢了脸,总归要找一个人‘顶罪’,而薛凝,无疑就是这个最佳人选。 所以,不是她们打的不好,而是倒霉跟薛凝一组! 看台上,温氏旁边的李夫人,捂嘴笑着说道。 “薛夫人,你这两个女儿的培养,似乎是没端平一碗水,你瞧啊,你那小女儿,打的不好,正被其他人埋怨呢。” 温氏脸色灿灿,这一刻仿若是回到了薛凝刚从姑苏来京的时候,每次薛凝闯了祸,自己都会被京都城的其他夫人嘲笑。 第94章 薛凝竟然这般厉害 温氏最是看中脸面,笑得勉强说道。 “凝凝这孩子,有时候就喜欢说大话,她刚回京才多久,不擅长骑射也正常,但好在刻苦,也一直在学着,只是没有明珠那么有天分,倒是让你们见笑了,可别再说我偏心了。 她们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怎么可能偏心呢?都是我的女儿......” 几个夫人点头,“玩笑话,薛夫人莫要当真。” 但实际上,她们心中嘲弄,真当别人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话里话外,都是夸赞养女,贬低自己亲女儿。 看来这薛家五姑娘,还真的是没什么前程可言,就算是求娶,她们也不会考虑了。 薛凝耳边嘈杂,但是她却集中精神,直接打断了她们,抬头看向了与自己一组,却一直没有说话的柳大人的女儿。 “柳姑娘,听闻你自幼学武,想必臂力惊人,若是我将马球在空中打成三段式,你可否能在最后一下助我?” 柳如云寡淡的脸上,有了些许的波动,“可以,但......” 她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并没有再说,但其他人却都听懂了弦外之音。 王御史千金王芳菲,最先不信,瞪了一眼薛凝。 “你开什么玩笑!少说大话了!我们现在分数已经落下了,现在又是她们进攻,想要守住本就难,你还想要反守为攻! 三段式这招,就连明珠姐都做不到,你薛凝想要做,别笑掉大牙了,给我们全队丢人!” 其他人也纷纷不信,看着薛凝一阵嘲讽,但是柳如烟却没说什么。 薛凝淡然看向远处,眸光笃定,“柳姑娘,麻烦你为我断后。” 柳如烟点了点头。 她往日里也没少听过薛凝的传闻,以前别人都唾弃薛凝的时候,她对薛凝也没什么印象。 反而现在,今日她才认真打量薛凝,也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薛凝并不是传闻中说的那样不堪。 毕竟,薛凝有着为友申冤敲登闻鼓的气节,所以,她愿意信薛凝一次。 薛明珠带着自己的这队人,想着薛凝飞奔而来,马球随着她一次次挥舞球杆,而在场中有节奏的跳跃。 “明珠姐,这次看你的了!” “明珠姐,再进一球!” 薛明珠备受鼓舞,自信笃定的用出了自己最自信的招式。 可就在这一刻,“当”地一声! 紧接着,薛明珠难以置信的看着薛凝,“薛凝,你!” 只见薛凝,球杆在薛明珠挥舞出去的同时,率先抢到了马球,从薛明珠的手上抢走了! 薛凝面色沉着冷静,一身红衣,鲜衣怒马,在马场飞奔而来,像是那寒冬之中,凛冽绽放而出的红梅,淡然出尘。 在一众白雪之中,惊艳了岁月。 “是薛凝!竟然是薛凝......” 薛昭飞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眸光动了动,脑中回想起的,是刚刚薛凝与他说的话。 原来薛凝真的擅长骑术,会打马球,甚至......从薛明珠最引以为傲的球技下,夺走了她的骄傲! 太后看了一眼陆侯夫人,倒是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 “看来不是哀家记错了,倒是陆侯夫人说错了,比你更擅长马球之人,非这薛五姑娘莫属了。 这三段式的马球绝技,哀家上一次看见,已然是二十年前了......” 陆侯夫人脸色变了变,袖中的五指攥紧,面上僵硬的对着太后笑了笑。 “是啊,真是让人怀念,想当初臣妾也是这样,被皇后娘娘,用三段式打发,抢走了马球......” 陆侯夫人一想到姜皇后,她心中就是一刺,当初姜朝月就是她最嫉妒的存在,让她有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 明明自己在京都城大出风头,可偏偏,只要姜朝月出现,所有人都喜欢姜朝月,再也看不见自己。 皇子如此,甚至连她的丈夫陆侯,当初也心悦姜朝月。 还好,姜朝月嫁入宫中之后,并不幸福,也死了,再也没人跟自己争风头了。 陆侯夫人眸光看向薛凝,淡淡道,“只是不知,这薛五姑娘,是何时会了这球技,没想到京都城还有这样好的马球师傅。” 其他人也是好奇,因为印象里薛凝还不善骑射。 但太后就心中了然,知道了是封羡教的薛凝,因为这招,除了姜丫头以外,也只有封羡小时候跟着学过。 可太后一想到姜皇后的死,她又叹了口气,捏着手上的佛珠,都是皇家造的孽。 薛凝拼尽全力,将马球打了出去,而与此同时,柳如云也骑马跑到了位置。 柳如云带着马球躲开了追过来的一行人,也挡住了她们的进攻。 然后在薛凝骑马到她身边的时候,马球再一次回到了薛凝的球杆上。 薛凝骑着马,快速带着马球,动作流畅,让人拍案叫绝。 就连一开始不看好薛凝的人,这会儿都纷纷给薛凝叫好。 高台上,不少人夸赞薛凝。 薛明珠听见这些声音,脸色气得涨红,就连之前的伪装,都险些挂不住了。 “薛,凝!” 薛明珠咬牙,薛凝怎么可能会这个球技!薛明珠不信邪,再一次追赶薛凝,想要赢。 可此刻,马球已经打了进去。 记录分数的宫人喊到,“薛五姑娘进球,反守为攻,一杆进球,加五子,领先红队。” 一句话,直接让全场沸腾了。 “薛凝!你.....你你,你竟然真的会!” 王芳菲倒是没觉得刚刚奚落薛凝打脸,反而像是见了鬼似的看着薛凝。 最主要的是,薛凝竟然赢了她们从未觉得,有谁能挑战成功的薛明珠! 薛凝没有说话,眸光只看了一眼高台之上的华阳公主。 所以,接下来就到华阳公主下场,她才开始今天真正的布局! 薛凝此刻面色平静,落在其他人眼里,自然变成了荣辱不惊。 这会儿,不少人都在小声议论着薛凝。 就连薛家的人,此刻都面色复杂,难以置信的看着薛凝,没有人再看薛明珠。 第95章 手下败将 薛明珠最引以为傲的球技,被薛凝打击,整个人都红了眼。 “明珠姐......” 薛明珠身边的人,见情况不对,小声跟她说,“刚刚都是薛凝运气好吧,明珠姐,你别被薛凝左右,我们全队可就靠你了,你一定能赢的,对吗?” 薛明珠咬了咬牙,盯着薛凝的方向,“当然!” 可是,紧接着的战局,却并不如薛明珠所愿。 甚至连薛家的人,在看见薛明珠接下来的两次,在进球的时候,都输给了薛凝,他们脸色慢慢变了样子。 薛昭飞没忍住,“母亲,薛凝什么时候学的打马球?是你们又给她请了新的师傅?” 温氏一脸复杂,跟薛有道对视了一眼,彼此却都清楚,在薛家,他们对薛凝到底投入了多少...... 似乎这些年,他们从未在教导薛凝上,给薛凝挑选师傅上,尽心尽力,在他们印象里,薛凝就是不如薛明珠的。 反而,薛明珠是他们耗尽心神,无论是琴技还是骑射,都聘请了京都城里最好的先生。 薛有道看着薛凝,声音低沉道,“安心看比赛,不要多言。” 薛有道不知为何,越是看见薛凝这个女儿优秀,变得比薛明珠优秀,他心里就有一股难明的怪异感。 原来,人都是偏心的,即使薛凝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却依然不想看着薛明珠输给薛凝。 “薛凝,薛凝!” 薛凝的队伍,这会儿所有人都围着她,高兴的喊着她的名字,就连一开始跟她作对的王芳菲,这会儿都给了薛凝好脸色。 王芳菲喜上眉梢,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会儿赢了之后,如何领赏赐,在家中被父母夸赞,赢了这场秋日宴,这可是光耀门楣的荣耀,日后她也能嫁个好人家。 薛凝再一次从薛明珠手中抢走了马球,进球之后,眸光冷静沉着。 在宫人宣布上一场比赛结束,薛凝这队暂时领先的时候,薛明珠脸色彻底涨红。 可薛凝却并没有看薛明珠一眼,从始至终,这场比赛,她的目标也不是赢薛明珠。 薛凝越是这样漠视,越让薛明珠心中几乎快要绷不住。 片刻后,华阳公主穿着一身骑装,从看台上走了下来。 以薛凝还有薛明珠为首的两支队伍,分别站在一侧。 “公主,这次的秋日宴,你要选择哪个队伍?” 公主的目光,落在薛凝还有薛明珠身上,眸光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带着一抹高傲与敌意。 最后,她看向了薛凝,勾唇冷笑道,“今日本宫,就与薛四姑娘,好好切磋一二,你打马球刚刚的招式,在场别人可能不熟悉,可本宫却熟悉的很......” 华阳公主选择跟薛明珠组队,站在了薛凝的对立面,这让薛明珠松了口气。 因为她可不想,再多一个强大的敌人,既然华阳公主选择了跟自己一组,那么...... 薛明珠眸光透着嫉恨看向薛凝,那这次的秋日宴,薛凝必输无疑! 华阳公主马球打的好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就是她一向明着耍阴招,每次犯规,宫人也不敢多言。 而看台上的其他人,则是看不清楚,可跟华阳公主对上的人,可都是实打实的吃亏,受伤都是轻的,之前还有一年,有人不服气,被害的落了马,至今还是残疾。 薛明珠上前一步,虽然是笑着,可眸底却带着一抹挑衅。 “凝凝,这一次,你可就不会那么好运了,若是一会儿受伤,不如现在认输。” 薛凝眸光冷淡,说出来的话,却让薛明珠直接恼羞成怒。 “手下败将,管好你自己算了。” 薛明珠眼睛都气红了,“薛凝,你!” 薛明珠咬唇,带着身后的人上了马,随时备战。 而华阳公主则是漫不经心的,牵着马。 薛凝同样,也没有动。 华阳公主打量她半晌,嗤笑了一声,“薛凝,你那球技,糊弄她们还行,可本宫却半点不会放在眼里,不过是输给我母妃的手下败将,玩过的球技罢了...... 那人讨厌,你薛凝,本宫也讨厌,收起你的眼睛,否则本宫是看你,还想让本宫赐你一杯酒......” 华阳公主嘲弄笑出声,半点没将薛凝放在眼里,但是心中却冷然,就算陆怀瑾有意的是薛明珠,可薛凝也让她不爽。 谁让陆侯夫人,刚刚夸赞了薛凝,就连太后似乎都对薛凝,有不错的印象...... 华阳公主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从一开始,看见薛凝的第一眼,就讨厌她,巴不得她死。 因为薛凝那张脸,实在是太过出众,不过一个不得宠的大臣之女罢了,凭什么比她这个公主,长得还要貌美! 薛凝身上的那股子淡然出尘的劲儿,总是让华阳公主,想到儿时,见到姜皇后的时候,那股自惭形秽的自卑感。 还好,最后是她母妃赢了,那个女人死在了冬日里的湖中。 华阳公主翻身上马,而薛凝眸光却敛了敛,上马之后,还在思考刚刚华阳说的话。 所以,她会的这个球技,是先皇后的绝技? 薛凝捏着缰绳的手,下示意收紧,怪不得,封羡当时教她的时候,与她说过,只要学会了这招,秋日宴进到第二场,不成问题。 这一局,是薛凝防守。 而华阳公主为首,薛明珠等人一起冲了过来! 华阳公主的球杆,所到之处,像是故意一般,打在了王芳菲还有柳如云的腿上。 柳如云倒是还好,躲避及时,但是王芳菲差点从马上摔下去,脸色煞白,直接不敢再挡,惊慌失措的让开。 华阳公主冷哼了一声,“废物。” 她声音虽低,但还是让人听见了,让薛凝全队的人,脸色都有些难看,可她们有所顾忌,最终只当没听见这个羞辱。 华阳公主见薛凝面不改色,直接向她奔了过来。 “薛凝,本宫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京都城最好的球技,就算是大周朝的男子,也未必有几人能胜得了本宫!” 第96章 要掉下去了! 华阳公主自信满满,而薛凝在外人看来,招式如同之前阻拦薛明珠一样,反守为攻的同时,还将球在空中打出三段式,直接让分数拉开差距。 华阳公主直接拦住了薛凝,球杆在空中发出了‘嘭’的一声撞击声。 薛凝眸光敛了敛,可那眸光之中的寒意,却让华阳公主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了一丝退意。 但很快,华阳公主就恼怒,薛凝算什么东西,也配让她退! 可就在华阳公主用出引以为傲的,克制薛凝招式的球技时,却见薛凝骑着马,在她球杆过来的同时,整个人仰着身体,侧身掠过...... 紧接着,全场的人一阵唏嘘轰鸣,因为没有人想到,薛凝竟然躲开了华阳公主,从未输过的招式! 薛凝将球从她身边带走,这一刻华阳公主的颜面,像是被薛凝踩在了地上。 薛凝打出了一球,直接记分。 薛凝眸光淡淡,“可谁说,臣女只会刚刚那一招?公主承让了。” 华阳公主脸色一变,随后怒极反笑,“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不过是个短命的......” 华阳公主见薛凝,听见两个字的时候,眸光变得越发冷了,她冷笑了一声,随后骑马走了。 她笃定了,薛凝上一次在她府邸,说看见她的宫女下毒了,可那又怎么样?就算是薛家的人,也没有人信薛凝。 就算薛凝现在找大夫,也诊脉不出来,她华阳就算是杀人,也不会落下把柄,薛凝注定会死。 薛凝坐在马上,拿着帕子擦了擦球杆,似是并没有被华阳公主影响。 她的寿命只剩下一年,但现在有个机会,能让她报仇。 华阳,你这般草菅人命,很快你也没什么可得意的了...... 这次是薛凝带队进攻,先阻拦她的人是薛明珠,薛凝这次没有再保留实力。 在其他人眼中,此刻的薛凝,如同逆风绽放的雪中红梅,傲骨铮铮,明明纤瘦,可却带着一股势不可挡的意志。 薛明珠本来做足了准备,却没想到,半点都没阻拦住薛凝,让她承认薛凝的骑术还有马球,都比自己强,让她半点不能接受。 薛凝终于再一次跟华阳公主对上了,原本喧嚣的看台,此刻也都鸦雀无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里。 有人为薛凝捏了一把冷汗,也有人眸光复杂,没有想到,竟然还真的有人,敢无畏惧皇权,在秋日宴跟华阳公主对上,半点不输阵。 “薛,凝!” 华阳公主手中的球杆,用力对着薛凝挥舞过来,看着不像是争抢马球,反而更像是...... 想要毁了薛凝的脸!亦或者将薛凝从马上打下来! 动作太过惊险,就连马儿都开始嘶鸣,而薛凝队里的其他人,更是在一边,压根不敢再向前。 就连王芳菲都没忍住,“薛凝......你......若是不行,就回来吧......” 柳如烟她们眼下确实都为薛凝着急,即使一开始看薛凝不喜,可现在跟她当了队友,看她并不像传闻中所言,她对秋日宴的认真,都远胜过其他女子...... 有人惊呼出声,随后不敢再看! “薛凝不会掉下去吧!” 看台上,已经有人没忍住开了口。 薛家三人,也都捏了一把冷汗,薛昭飞着急道,“父亲,薛凝好像要摔下去了......” 薛有道见薛昭飞要起身,直接按住了他,“不急,她并不蠢笨,既然冲动与公主对上,若是赢了,那就是一场豪赌,若是输了......” 薛有道眸光沉了沉,“输了,也只是她太过任性莽撞,不知轻重。明珠与她各自为一队,一开始的时候,明珠还想着要带她一起,是她不顾及薛家的颜面,在马球场跟明珠闹成这样,外人看了这么多笑话。 她若是不争气,还有明珠会赢,总归薛家,都是赢家。” 薛昭飞长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不敢忤逆父亲。 千钧一发之际,薛凝的手,死死的抓着缰绳,躲开了华阳公主的攻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薛凝会放弃,总归不能为了一场秋日宴,拼上了自己的性命。 可却看见薛凝,单手用力挥舞出球杆,拼尽全力,直到看着那球杆,得了分...... 全场一片叫好声,此起彼伏,没有什么比看一场逆风翻盘,更让人大快人心了。 而薛家的坐席上,三人也都松了口气。 华阳公主眸光却如同淬了毒,看向了薛凝! “驾——” 华阳公主却并没有等下一局开始,而是直接策马,气得追向薛凝! 与此同时,薛明珠眸光动了动,也悄然跟上,她深知一点,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而她今天唯一的机会,就是在华阳公主与薛凝争斗的时候,自己率先进球,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再一次拉回自己身上!她要当今日的魁首! “薛凝,小心!” 薛凝听见柳如烟对她喊了一声,薛凝回头看去,入眼就看见了华阳公主,挥着球杆,眸底满是戾气杀意,对着她跑了过来。 马声嘶鸣,紧接着,两匹马忽然跟疯了似的,竟然相撞一起。 就连华阳公主,都有些措手不及! 薛凝死死捏着缰绳,却并不觉意外。 而薛明珠却尖叫出声,“啊——” 她万万没想到,便宜没占到,可马儿到了这两人身边,跟疯了似的。 紧接着,看台上的人都乱套了。 “不好,她们要从马上掉下去了,不太对劲!” 第97章 他甩开了薛凝 温氏在听见薛明珠尖叫的时候,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温氏着急的站了起来,连忙拉住薛昭飞说,“昭儿,你马术好,快骑马过去救她们......” 薛有道也催促了一句,五指捏紧了手里的茶杯,看着马场的方向干着急。 宫里的侍卫虽然第一时间就过去救人了,但是他们首先要救的也肯定是华阳公主,虽然也会救他的女儿,可耽搁那么半刻,可能都会出事...... 温氏急红了眼,抹了抹泪,“老爷,你快看,明珠都要掉下去了,可怎么办啊......” 薛有道面色凝重,安慰着她,“明珠一向良善,苍天会保佑她的。” 这会儿,两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薛明珠身上,因为薛明珠尖叫的很大声,算是整个马场里,最引人注目的。 可是,他们却忘了,有些人不喊疼,不是因为不够危险,只是习惯了一个人抗下所有。 薛家的人,没有个人,注意了此刻在薛明珠对面,脸色苍白,手指抓着缰绳,都摩擦出血痕的薛凝。 薛凝一声不吭,但是马儿剧烈的挣扎,让她颠簸的厉害。 即使她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终究是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她的手指掌心撕扯疼的血肉模糊,全凭着求生的意志力没有松手。 她想要自救,却慌慌不得法,就连华阳公主,眼看着都要人仰马翻。 华阳公主见侍卫过来了,大声喊到,“快点滚过来,救本宫!本宫若是出了事,本宫要将你们所有人抄家灭门!” 华阳公主愤怒而又惊慌,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死亡离她这么近,饶是她平日里强身健体学过一些拳脚,可控制这有些疯了的马儿,也十分吃力,几乎要控制不住。 侍卫们最先赶了过来,而三个人的位置,侍卫刚好最靠近薛凝还有薛明珠。 几个侍卫稍微犹豫了一下,只要顺手就能先控制住她们的马儿。 薛凝的求生欲,让她刚要开口,让侍卫救自己。 但只是一瞬间,就听见华阳公主咬牙切齿下了死命令。 “谁也不准救她们,本宫要她们死!” 华阳公主将一切,都怪到了薛凝还有薛明珠头上。 侍卫们没敢耽搁,目不斜视,直接先靠近华阳公主。 可华阳公主的马匹,是三个人的马儿之中,最狂躁的一匹,像是发了疯,眼下十几个侍卫,竟然无法将马儿控制住。 因为稍有不慎,公主若是掉落下去,他们就得以死谢罪。 薛明珠大喊大叫,“你们就我,我是礼部尚书......之女......啊......只要你们救我,我父亲跟兄长,都不会亏待你们......” 薛明珠眼下顾不得其他,张牙舞爪,在马匹上颠簸的形象全无,再加上她脸上被打的红肿。 她此刻还不知道,她这会儿的样子,虽然危险的叫人唏嘘,但还是让看台上的不少高门显贵的,蹙了蹙眉,觉得她的表现不够端庄上不得台面。 毕竟,无论是华阳公主,还是薛凝,面对危机的反应,都比薛明珠强太多。 薛明珠在一个颠簸之后,姿势倒是比之前好了一些,她的马儿似乎逐渐要安静下来,至少比薛凝的马儿好控制了。 薛凝咬着唇,脸色苍白,唇瓣几乎溢出鲜血,手掌跟薛明珠相比,更是触目惊心的红。 就在她几乎抓不住,陷入绝望的时候,听见了身后的马匹声,飞快的奔过来。 薛昭飞喊了一声,他的骑术一向出众,速度很快,而且比那些侍卫,擅长御马之术。 “堂姐,薛凝!” 薛昭飞满头是汗,十分着急,他的位置,离薛凝最近,他也眼看着薛凝脸色发白,手指颤抖的不成样子,几乎快要掉下来了...... “薛,昭,飞......” 薛凝用尽全部的力气,喊了他的名字,眸底满是希冀还有求生欲。 她想,薛昭飞就算大部分都站在了薛明珠,还有利益上。 但总归,是整个薛家,让她最先感受到温暖的人,即使后来让她失望了,可现在薛昭飞踏马而来,喊着她的名字...... 至少,他应该是想要救她的。 薛凝额角满是细汗,因为太过用力,眼眶蓄着水汽,原本是绝望的眸子,在看见薛昭飞的那一刻,也亮了起来。 薛昭飞着急的看着她,“薛凝,伸出手,抓住我!” 薛凝松开了一只手,将另一只手伸向了薛昭飞。 她眼看着薛昭飞马上就要拉住她,在触碰她手指的那一刻,耳边却是撕心裂肺的声音...... “啊——” “六弟,救我!” 薛明珠也同时松开了一只手,看着薛昭飞还有薛凝的方向,眸光通红,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嫉恨不甘。 “昭飞,帮我告诉父亲母亲,明珠不能再尽孝了,只能来世还清他们的恩情了......” 薛明珠彻底松开了双手,整个人直接像后倒去,而她的马儿其实已经不再乱动了。 “堂姐!” 薛昭飞听见薛明珠这般说,浑身的血液充斥,脑子一热,眼睛都红了! 薛昭飞一把甩开了薛凝伸过来的手,然后策马从薛凝的身边而过。 这一刻,他没有想过,他不拉住薛凝,薛凝会是怎样的下场,他满脑子都是薛明珠会死。 至于薛凝...... 薛凝一声不吭,还能坚持,但堂姐已经坚持不住了,他不能看着堂姐死! 薛昭飞将薛明珠拦腰抱住,迅速的带上了马儿,让薛明珠完好无损,最先获救。 薛明珠一边哭,抓着薛昭飞哭诉,抱紧他,“六弟,还好有你救我,不然我以为我会死的......” 薛明珠故意挡住了薛昭飞的视线,她眸光挑衅,看向了薛凝,眼看着薛凝要从马上掉下来了...... 薛凝,你看啊,薛家的所有人,无论是谁,在我跟你之间,永远都只会选我! 这一回,还是我赢了,而你输了,代价就是去死,或者终身残废,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跟我争了! 第98章 不想要来生了,活着太痛 薛凝眼里的光,逐渐暗了下去。 有绝望,有讽刺,还有那被背刺的愤怒哀伤,强烈的情绪,临死的不甘,充斥着薛凝,让她气血翻涌...... 烈日的阳光,晒的人眩晕,薛凝头疼欲裂,浑身开始麻木,痛苦...... 仿佛有无数根针,刺入了薛凝的脑中,她看着薛昭飞抱住薛明珠之后,只顾着抱着薛明珠安慰,直接将她这个血脉至亲的姐姐遗忘...... 薛凝脑中想起了,初次见到薛昭飞的时候,他虎头虎脑,围着她转,在薛家最先跟她示好的样子。 他说,“阿姊,你长得真好看,我要告诉所有人,我阿姊是全天下最美的女子,最好的阿姊!” 在她与薛昭飞偷溜出府,因为他顽皮闯了祸,被父亲训斥时,她挡在了薛昭飞面前,说都是自己的错。 最后,她被关在了佛堂里,薛昭飞半夜偷偷给她送吃的,眼睛哭的跟核桃似的,拉着她的手说。 “五姐,你是对我最好的人,往后我在薛家,也会是对你最好的人,我们永远不离不弃,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放弃你!” 薛凝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眼前是薛昭飞头也不回,甩开她看着她去死的画面,耳边却回响起薛昭飞从武那天,拿着缨枪,意气风发,信誓旦旦的说。 “阿姐,等我学武有所成,我定然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你受伤,你若是出了事,我肯定第一个救你!” ...... 薛凝明明不会笑了,可此刻却讽刺,嘲弄的,唇瓣轻颤,像是勾起了一抹哀莫大于心死的嘲笑。 嘲笑自己,这些年来,掏空真心,却换不来一个亲人爱她。 她脸上冰凉,眸光麻木,清冷绝望。 情丝蛊随着她剧烈的情绪波动,再一次毒发,算了,反正她也快死了,早一天,晚一天,都会死。 来生,算了,她不想要来生了,活着太痛苦。 只是...... 大仇未报,不甘心。 薛凝两只手彻底松开,眼看着要掉落之时,她眸光看向的是华阳公主的方向。 她脚用力,踢在了马上,让本就狂躁的马匹,直接对着华阳公主的方向,奔了过去。 薛凝仰着头,看向天空中的太阳,眩目的光,让她满脸麻木。 马匹为何与封羡说的反应不一样,她也不想追究了,为何她的马匹,也开始发狂。 薛凝这一刻麻木平静的,对所有人都失去了信任。 就连封羡,也是利用她,让她害了华阳之后,灭口吗? “薛,凝!” 不远处九公主喊的声音嘶哑,眼眶通红,“快去救她!本宫让你们救她!” 九公主带着一众人,声势浩大,温氏还有薛有道,也脸色一变,惊的直接站了起来,跑向了马场。 “凝凝......” 温氏心中发慌,这一刻才注意到了薛凝的处境。 薛昭飞在听见的瞬间,僵硬的回头,刚好看见了薛凝从马上跌落的一幕! “五姐......” 薛昭飞连忙将薛明珠放下,可是骑马过去,这距离也来不及接住薛凝了。 薛昭飞眸底映照着,薛凝最后的样子,双手松开,昳丽的脸上,苍白平静的,仿佛对全天下都绝望了。 薛昭飞心口慌的厉害,“五姐,我来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薛昭飞伸出手,却抓不住薛凝,而他这才看见,他手上那刺目的血迹,是刚刚薛凝伸手时,留下的! 薛昭飞顿了一下,血液仿佛被凝固,薛凝原来受了这么重的伤,情况比薛明珠严重这么多...... 他刚刚,怎么就松开薛凝的手了! 薛凝没有闭上眼睛,看着天空的太阳,她在阳光中,彻底坠落。 就在摔在地上的那一刻,她闭上了眸子,耳边只剩下了风声。 下一刻,剧烈的疼痛,却并没有出现在她身上,她没有坠落,反而被人一把抱进了怀中。 薛凝头疼的已经睁不开眼,看不清明。 可她的耳朵,却清晰的听见,他着急而来,喘息的气息,让她的耳朵一阵炙热酥麻。 他说,“别怕,孤来了,没事了。” 封羡眸光透着一抹戾气,看向了看台之上的某处。 紧接着,华阳公主的方向,薛凝刚刚的马匹,像是疯了一般,冲撞到了华阳公主的马! 周围的侍卫根本无从下手。 伴随着华阳公主一声惨烈的尖叫,她整个人跌落下马的同时,还被马匹踩在了腹部,脸上! “啊——” “本宫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华阳公主喊完了这句话,就痛苦的蜷缩着。 所有的侍卫全都咯噔一下,顾不得其他,连忙将公主从马匹之下救了出来。 可是华阳公主受伤严重,此刻已经有气出没气入了! 封羡身后的锦衣卫来了。 “殿下?” 锦衣卫手中拿着兵刃,黑压压的一片,让看台上的众人,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开口。 封羡眸光看向华阳,像是看一个死人。 “杀了吧,害人的畜牲,就该杀。” “是,殿下。” 刀光剑影,锦衣卫直接将那疯了的马匹,瞬间割头分尸。 整个马场充斥着血腥,让人胆战心惊。 第99章 先给谁诊病? 薛昭飞见薛凝被封羡抱着,薛凝的背影纤瘦娇小的让人心疼。 封羡抱着薛凝转身离开,身上玄色的披风随风摆动,给夏日带来了一丝寒意。 薛昭飞着急,下意识追了两步喊到,“殿下,放下薛凝!” 封羡的脚步没有停顿,眸光是冰冷的,语调漫不经心,“你说什么?她是你何人?” 薛昭飞脸色涨红,这才想起来大周朝一向很看中尊卑排辈分,薛凝明明是他的嫡姐,可是他这些年,却很少在人前喊她姐姐。 他一口一个薛凝的喊着,肆无忌惮,因为薛凝永远都会包容他。 “殿下,臣说......请放下家姐,感谢殿下救命之恩,但五姐由臣来照顾,薛家的人全在,就不劳烦殿下了。” 薛昭飞话说到这里,温氏还有薛有道,也满头是汗的跑了过来,他们是亲眼目睹这一幕的,薛凝差点就死了。 可那时候,所有人都只关注了薛明珠,为她的平安松了口气。 封羡薄唇启,“家姐?薛少将的家姐,不是好端端的在你身后站着吗?孤倒是不知,你还有何家姐?” 薛昭飞脸色涨红,“臣......那确实是臣血脉相连的五姐......” 封羡却摇头,盯着他眸子里的寒意,下意识让他有种封羡想要杀了他的错觉。 薛昭飞脸色一白,听见封羡开口说。 “孤见过太过的阴谋诡计,阳谋装良善,但孤却从未见过,有人会大义的,在血脉至亲命悬一旦的时候,却推开了她,选择相救一个毫无血缘干系之人......” 封羡的每一个字,都让薛昭飞此刻心中慌乱,脸上窘迫涨红,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若是其他人,薛昭飞还可以恼羞成怒,但是封羡是整个大周朝的禁忌,他根本不敢僭越。 “臣.....臣......” 封羡步伐不急不缓,却慷锵有力,他语调平静却无情。 “既然是你推开的,不要的姐姐,那日后,想必你也没有五姐了。” 薛昭飞咬了咬牙,心中咯噔一下,脚步上前,却终究无法追上封羡。 薛昭飞此刻眼眶满是血丝,心跳的飞快,慌的如同小时候闯祸的惊慌失措。 薛有道喘着粗气,喊住封羡,“殿下,薛凝是臣的女儿,臣感谢殿下救小女一命,但还请殿下将人放下,免得坏了小女的名节。” 薛有道话落,见封羡只是居高临下,并没有开口,他低头看着薛凝,骨节分明的手,抱着薛凝的姿势却轻柔充满呵护。 薛有道心中一沉,咬牙道,“薛凝,还不从殿下的怀中下来!” 薛有道只知道薛凝被封羡救了,却并不知道,此刻埋在封羡胸口的薛凝,脸色苍白脆弱,闭着眸子快要碎了。 温氏也鼓起勇气小声说,“殿下,还是放下凝凝吧,凝凝你快下来,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就在温氏上前一步,想要扶着薛凝下来的时候。 温氏刚靠近,却被封羡身后的锦衣卫直接亮出利剑拦住,吓得她脸色煞白,身子哆嗦了一下。 “老爷......” 薛有道将人扶住,声音里有了些许的怒意。 “太子殿下,您这是何意?难道光天化日之下,您还想强抢臣的女儿不成?” “薛凝,你别不懂事,现在下来,父亲可以既往不咎,否则......” 没等薛有道的话说完,就听见封羡嘲弄的叹了口气。 他的手指似有似无的从薛凝的发丝划过,“怪不得孤每次见你,你都这般狼狈,明明已经活得这般可怜,却还见不得天道不公,为别人豁出性命......” 他就没见过,比薛凝还傻的姑娘,就像是那只,寒冬里快要冻死的小猫儿,却还用小爪子,护住同伴,为同伴取暖。 薛有道脸色一凝,听出了封羡的嘲讽,薛凝是礼部尚书之女,是大臣嫡女,有什么可怜的? 封羡是在说,他们薛家对薛凝不好,薄待了她吗?! 薛有道脸色涨红,可紧接着,封羡再一次开口,直接让他脸上一片粲然之色。 “薛大人,枉父皇总说你清流门第,心思最是七窍玲珑,可你与孤说话这般久,难道就没发现,薛五姑娘一动未动吗?” 话落,温氏还有薛有道,这才顺着目光,看见了薛凝那张惨白的脸,他们心中咯噔一下。 封羡讽刺道,“薛大人,就算孤将薛五姑娘现在给你又如何?孤记得,你薛家可只有一个太医,那么如今,薛家二郎,是给薛四姑娘压惊,还是给薛五姑娘诊脉救命呢?” 薛有道整个人身子一顿,五指攥拳,“臣当然先救性命之危的,偏心不过是谣言,臣治理家风一向公正严谨......” 可温氏此刻,眼眶却一阵酸涩,捂着帕子,她看着薛凝苍白的脸,不知为何,想到了之前。 似乎每一次,薛凝说身子不舒服,她们总是下意识觉得,她是装的,是故意跟薛明珠争宠。 而薛玉朗自然一直都帮着薛明珠调理身体...... 就连上一次,她明明看见薛凝腿受伤了,让薛玉朗帮薛凝看病,可阴差阳错,最后还是只顾着给明珠压惊了...... “凝凝......” 温氏下意识上前,声音有些发颤,“这次母亲信你,不是装的,母亲让你二哥先给你看病......” 薛有道自然是不会承认,之前的偏心,他一直认为自己做的就是对的。 封羡抱着薛凝,而方信提着药箱也走了过来,微微颔首。 “殿下,都准备好了。” 封羡直接带着薛凝离开。 “薛大人,孤这是日行一善,看在薛五姑娘救过九公主的份上,今日救她一命,算是两不相欠。孤身边的方信,想必会比你那,心中只有四妹没有五妹的薛二郎,诊治的要仔细的多,也不用等着瞧完别人,再来瞧她......” 薛有道还想说什么,却对上了封羡嘲弄的冷笑。 第100章 也对薛凝好些 “薛大人,偏不偏心,你骗骗自己也就罢了,但骗孤,可是欺君之罪,你薛家的那些事,与孤无关。 孤只是看在小九的面上,帮薛五姑娘一把,你莫要再碍事,除非你想她死。” 薛有道脸色一沉,最后弓着腰,没敢再开口,而是后退一步,同时按住了温氏。 “臣,谢殿下救小女之恩。” 封羡走出马场的时候,看台上的众人,没有一人敢随意走动。 因为秋日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华阳公主如今眼瞧着快要不行了,太后也发了怒,整个太医院都在轮守。 封羡在艳阳下笑着,眸光却透着让人生寒的冷意。 “孤倒是要瞧瞧,这京都城里,谁敢传孤的闲话,孤若是日行一善,救人一命,不得善终,那嚼舌根的人,刚好舌头割了,给畜牲下饭。” 其他人纷纷垂着头,半点不敢多言。 “殿下仁慈,臣等定然不会毁殿下清誉,坏薛五姑娘名声。” 他们心中此刻都有了一杆秤,之前京都城就谣传,薛凝与废太子封羡,似乎相识,更有甚者说,薛凝已然是太子的人。 但此刻,没有人敢乱说,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况且,封羡这人一向心狠手辣,他们何曾看过,他‘日行一善’救人?!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所以,此刻薛凝在封羡心中的地位,所有人要重新估量。 所有人看着封羡,抱着薛凝离开了,可这要命的谣言,没有人敢传。 蒋晴看着封羡的背影,还有被他抱在怀里的薛凝,她五指攥紧,险些将手中的核桃捏碎。 “姑娘,仔细您的手。” 蒋晴这才松开,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 蒋母看了一眼她,轻声宽慰道,“不过是昙花一现,成不了什么气候,你啊,如今的心思,不要放在儿女情长上。” 蒋母捏着她的手,凝声说,“母亲知你心,但那人太危险,你莫要因为一时之气,与那薛凝争斗,失了身份,你的位置,只会是宫中最高的那个。 现在有薛凝,日后还会有李凝刘凝......争风吃醋,是最愚蠢的。” 蒋晴点头温声说,“母亲教训的是,女儿受教了。” 蒋晴比薛明珠聪明,更有野心,从小就励志要当皇后。 她有一个秘密,那就是在封羡回京的那年,京郊桃林外,与封羡有过一面之缘。 封羡那样的男子,没有女子不会动心,只是不敢罢了。 可封羡的心太冷了,充满了戾气,她想也许此生,都不会有人走进封羡的心里。 她不行,别人也不行,也没什么不舒服。 可眼下...... 蒋晴低垂的眸底,遮掩不住的嫉妒,为什么,偏偏是薛凝...... 若是薛凝可以,她当初对他示好,他为何又无动于衷! - 营帐中。 薛昭飞低头看着手掌上的血迹,满脑子都是薛凝惨白的脸,还有血淋淋的手。 薛昭飞声音发颤,“父亲,母亲,我......我不是故意推开薛凝的......” 温氏张了张嘴,眸光复杂,“不怪昭儿,当时没有人会想到,薛凝她也会掉下去......” 薛昭飞并没有被安慰,反而心中更慌了,在营帐里走了一圈有一圈。 “可是,我亲手推开了薛凝,等薛凝醒过来,会不会真的如同殿下所说,她会怪我,我再也没有五姐了......” 薛昭飞直接要出去,“不行,我要去太子殿下那边,去找薛凝,等她醒过来,我亲自跟薛凝解释清楚,我不是故意不救她的...... 对,不能怪我,谁让以前薛凝总是与堂姐争,堂姐骑马她也骑马,堂姐坠马她也坠马,明明......她只要不来,就没事了,偏生让我内疚惶惶不安......” 温氏喊住了他,“昭飞,住口,别说了,都别说了......” 薛昭飞内疚,可此刻的温氏,心中的内疚还有惶惶不安,不比薛昭飞少。 因为,她在看见薛明珠坠马的那一刻,满脑子都是薛明珠,甚至连薛昭飞推开了薛凝,在二选一的时候,直接救了薛明珠的那一刻。 温氏竟然是松口气,还好明珠没事...... 可一转眼,薛凝差点死了,这种触目惊心,还有封羡刚刚的话,看似是在说薛有道,温氏却觉得‘偏心’两个字,打在了她的脸上。 温氏在说薛昭飞,也是在说自己。 “昭飞,薛凝不会的,她一向在意这个家,这次你亏待了她,我们也亏待了她,日后好好弥补就是了,只要我们让步一点,薛凝就会跟以前一样的,一定会的......” 会吗? 温氏心里,却不确定。 可薛昭飞却因为她的话,安分了下来,“母亲说得对,等堂姐醒了,我们一起去看薛凝,将薛凝从太子殿下那里带回来。” 温氏却摇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还没醒的薛明珠,她说。 “就别带着你堂姐了,薛凝一向不喜欢她,若是带着,她又会觉得我们偏心了。 往后,我们待薛凝好一些,公平一些,你堂姐有的,也给薛凝一份,她就不会怪我们了.....” “母亲说得对。” 薛昭飞跟温氏出去之后。 躺在床上的薛明珠,睁开了眸子,整个人气得轻颤。 这个结果,并不是薛明珠想要的,她刚刚见情况不对,薛家的人都想着薛凝内疚,她直接装作难受晕了过去。 可是这一次,母亲却并没有,直接让二哥过来给她诊治。 母亲竟然让人去请了随行的府医,还让人传话,让二哥尽快去看看薛凝! 第101章 她脉象奇怪 梦里。 薛凝再一次回到了,被大哥跟二哥,压着喝下毒酒的那天。 她拼命的挣扎,却还是辛辣入喉,她满心委屈。 她想要告诉母亲,却见母亲笑着对她说,‘凝凝,你把院子让给明珠,搬去佛堂吧......’ 那天薛凝失去了七情六欲里的欢喜,她再也不会笑了。 潮夏的夜里,她浑身冰冷刺入,仿佛回到了五岁时,那年的湖水跟现在一样冰冷刺骨,她拼命挣扎,眼看着三哥因为救她溺死在水中。 三哥临死之前,用力推了她一把,将她推上了岸边,‘凝凝,活下去......’ 她活了下来,可记忆里阖家欢乐的姑苏城,却成了她无法再去的故乡,那天她成了罪人,所有人扔下她走了。 薛凝没有家了。 这些年承受的委屈,被误解的难过,一心想要赎罪,想要替三哥尽孝的薛凝,回家了,却不再是她记忆里的家。 父兄的训斥,母亲的偏心,六弟的失望...... 她头疼欲裂,近乎万根针刺痛,烈日悬空,光明温暖,她身手想要触碰,却看见薛昭飞一把推开她血淋淋的手。 他说,“我要救堂姐,她不能死。” 所以呢? 薛凝这些年对弟弟的好,成了一个笑话,这个她以为会永远对她好的弟弟,在她与薛明珠之间,同样选择了薛明珠。 薛凝的心口发麻,躺在床上,禁闭着的眼角,划过了一串无声的泪珠,打湿了丝绸。 封羡的手指落在她的眼角,指间湿意冰凉,俊颜无声,眉心蹙了蹙。 他回头看向方信,“她怎么还没醒?孤将她抱住的时候,她除了手指受伤,按理说受惊吓也不该几个时辰未醒。” 方信再一次诊脉,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若有所思。 “奇了怪了,她的脉象很乱,像是将死之人,可身体却并无大碍......” 方信说到这里,蹙眉思索,嘀咕了一句,“莫非真有人会惊蛰吓死?” 封羡脸色一黑,沉声到,“看仔细了,到底怎么回事,孤要她醒过来!别告诉孤,你这般无用。” 方信一脸无奈行礼,“殿下赎罪,小的这就好好给薛姑娘诊病。” 就在这时,薛凝睁开了眼睛,身体也能动了,她的手指下意识摸了摸眼角,感觉一阵痒意。 封羡对上薛凝那双清丽淡然的眸子,还有脸上的疑惑,他手指发烫,耳根红了红,却面色如常,起身说道。 “醒了?身子可还有不适?孤让方信给你好好看看。” 薛凝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哑,却淡淡的,“谢殿下,臣女不敢劳烦方神医......” 薛凝只看了封羡一眼,就移开了眼睛,因为刚刚马场发生的一切,即使她再一次被封羡所救,可却无法忘记,那坠马的恐惧。 是了,原本就是她僭越了,仗着跟封羡合作一次,仗着封羡对她好一点脸色,就让她差点忘了,什么叫‘与虎谋皮’。 封羡给她的药粉,根本不会让马儿动作迟缓,反而会让马儿疯狂,甚至连自己都算计了进去。 薛凝不懂,既然如此,他为何又大费周章救她?为何不让她就那么死了。 但她累了,不想思考了,也不想追究什么,要是之前,薛凝会有种背刺的愤怒感。 可现在的薛凝,发现自己无论是想起薛昭飞,薛家的人,还是封羡对自己的欺骗,甚至是薛明珠多年的陷害...... 她心无波澜,一点都不生气愤怒,平静麻木的像是木偶。 薛凝唇瓣动了动,第二次毒发,她失去了七情六欲中的愤怒。 想来,以后都不会再生气了。 这样也好,没有什么事能再刺激到她了。 这样也好,她甚至开始期待,失去全部的七情,至少在死去的那一刻,无悲无喜,了无牵挂了。 “薛姑娘,不麻烦的,您还是让我诊脉吧,不然殿下生气,我的小命可就没了。” 方信说完,再一次诊脉,脸上的表情又变了变。 随后方信疑惑道,“奇怪了,这脉象如今又与正常人无意了,难道是我刚刚诊错了?不太可能啊,我自打七岁开始,就没诊错脉象了......” 薛凝五指紧了紧,抽回了手。 “薛姑娘,你身子可有不适?之前是否发生过这样的事,具体与我说说?” 薛凝垂眸,轻声开口道,“劳烦殿下与神医费心,薛凝无碍,刚刚只是做了一场梦,索性殿下相救及时,薛凝还活着。” 薛家的人,她都指望不上救她,她又如何指望一个,骗过她,差点让她送死的封羡? 京都富贵迷人眼,权贵玩弄权术,而她薛凝,身在局中,却不想跟他们玩下去了。 方信思考了片刻,起身挠头,“那也许是我赶路着急,诊错脉象了,薛姑娘身子有些虚弱,想来平时吃的太过素淡,我给她开一个调理身体的方子吧。” 封羡点了点头,抿着唇,一言不发。 方信识趣的出去了,营帐里只剩下了薛凝还有封羡。 薛凝有些不自在,不知道封羡为何不走,她犹豫片刻,就要起身对他行礼。 第102章 薛凝,你走吧 封羡眸光发冷,“是厉王,孤的那个,出身卑微,却满肚子算计的庶兄。” 薛凝对封羡的心结,解开了一些,但一想到自己快死了,还要被纠缠在这些权谋算计里,薛凝只觉得累了。 她说,“殿下,其实你不用与臣女解释太多的。臣女今日,拼尽性命,也算是完成了殿下相托之事,所以......” 封羡的眸光一沉,盯着她问,“所以,你想说什么?孤教你骑马,孤救你数次,你口口声声说投靠孤,愿意为孤排忧解难,还清人情债。 如今,人情债未了,你就想当逃兵了,是吗?” 薛凝咬唇,沉默不语,半晌还是掀开了被子,她不想要留在封羡的营帐里。 她身子单薄,在烛光中惹人心生怜爱,可那般瘦弱的娇躯,骨子里却傲骨铮铮,从不为权势折腰。 薛凝声音淡淡,“殿下,臣女谢过殿下今日不舍弃之恩,可无论如何,薛凝也算是为殿下,几乎丢了一条命。 臣女想来,上一次也救过九公主一命,臣女不想问殿下,为何想要害华阳公主,也不想要知道其他人的筹谋算计。 臣女只想说,这次可否算臣女全部还清,此后与殿下,两不相欠?” 封羡冷肆的靠在榻几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佛珠一颗又一颗的转着,指间却微微用力。 “薛凝,孤对投靠之人,一向以诚相待,你有何不满,可以与孤说出来,甚至与孤争吵,孤今日可免你僭越之罪。 上次小九差点溺毙,就是华阳的手笔,孤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也许在你眼中,孤就是一个残忍狠辣之人。 可是,是天下人负孤,孤为何要善待这天下?” “你怕孤?” 封羡声音低沉暗哑,“薛凝,你走吧。” 这天下尽是鸡鸣狗盗之辈,趋炎附势之徒,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 封羡生来尊贵,嫡出太子,却从小去北齐为质,母后惨死,母族被削弱殆尽,他承受了太多,本不该承受的痛苦。 大周这样腐朽的世道,官官相护,骨子里早就烂了。 他不在乎别人说他手段狠辣,人人怕他,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也会怕他。 所有人离他而去,薛凝,也亦如是。 薛凝的脚步微微一顿,打还是打开了营帐,心中不知为何,有些酸涩,却并没有回头。 她知道,她今日离开了,封羡是不会再与她纠缠什么,甚至以后有事,她也不能再去求他,就算是彻底切断了后路。 但薛凝没有什么后悔的,将死之人,只想要安顿好身边人,将这些年在薛家的花销全部还清,找个山清水秀之地,等死便是了。 不是她不想自救,那情丝蛊是旷世奇毒,除了第一次毒发,仔细诊脉能瞧出来门道,之后除了死前最后一次毒发,否则都查不出缘由。 就算是方神医,刚刚也没有察觉她的蛊毒,此毒是前朝之物,天下无解,必死无疑。 薛凝顺着月色,看见了薛家的营帐还亮着,她不想回薛家,浑身充满抗拒。 可是,天大地大,却并没有她薛凝的家,没有她的容身之地,而她的忍冬还有余嬷嬷,还在等她。 就在薛凝快要走到营帐的时候,忽然一道人影拦住了她。 人影是冲过来的,那股冲击力,差点将她撞倒,她的手臂被人捏住,她闷哼出声。 薛凝抬头看去,入眼就看见了满眼愤怒的陆怀瑾。 “薛凝!你为何让太子殿下当众抱着你离开!我就说让你换掉这身衣裳,你偏不肯,招摇过市,被其他男子当众抱着,你就从未想过你的名声以后会如何? 就从未考虑过,我会如何?我母亲原本就觉得你出身低微了一些,我想娶你为妻,本就要说服家中长辈,我为此努力。 可是你呢?你这般不自爱,不知轻重!我真是看错了你!” 陆怀瑾满脸的愤怒之色,怒其不争的看着薛凝,一想到薛凝被其他男子抱过,陆怀瑾心中就一阵难明的醋意还有愤怒,甚至这会儿看着薛凝的衣裳,也觉得肮脏。 薛凝眸光一冷,用力甩开了陆怀瑾。 “陆世子,请你自重。薛凝如何,与你无关!以往薛凝觉得,陆世子君子之风,也是个明事理的读书人。 可眼下却觉得,世子的书也许是读到了狗肚子里。敢问世子,薛凝今日命悬一线,若不是殿下相救,我早就死了?世子又有何机会,在这里对我说教? 敢问世子,莫非就是想要看着我死?我与太子殿下清清白白,我不畏惧人言,只懂感恩之心。” 薛凝讽刺看他,“陆世子莫不是忘了,若不是薛凝当日不顾名节救你性命,你如今也早就是一捧黄土了!可薛凝不成想,救世子一场,倒是救出个白眼狼!” 陆怀瑾气得浑身轻颤了一下,指着薛凝说,“薛凝,你能不能讲点道理,若是事实真如你说的那般,我怎会这般怨你? 明珠都与我说了,明明就是你故意激怒了马匹,导致三匹马都发了疯!当时明珠命悬一旦,明明你六弟先救她,你老实一些在旁等着,就无事了。 可你偏偏,瞧她要坠马,你赌气也松手坠马,任性嫉妒之过错,穿着招摇,才惹来其他男子肌肤相亲,简直是......简直是半点不自爱!” 陆怀瑾没觉得自己有错,只把薛凝看做所有物,她被其他男子抱过,日后他再娶她,心里也有根刺。 “薛凝,你这般不堪,又如何当得陆家主母!都是你自己的错!” 第103章 薛凝真的不想嫁给他了 薛凝眸光冷淡,疏离冰冷的让陆怀瑾莫名心中一顿,后面更难听的话,没有再说出口。 “陆怀瑾,你如何看我,我不在意,因为你对我而言,是无关轻重的人。日后你也莫要再说想要娶我这种话......” 薛凝眸光正色,“因为我薛凝此生,都不会嫁给你这种人,宁愿青灯古佛。” 薛凝现在的感觉,很奇怪,若是以前听见陆怀瑾这样说,她一定会很愤怒,但是现在,毒发之后,她发现被背刺,这些难听的话,已经伤不到她了。 她的心仿佛被冰冻了起来,冷漠麻木,再难共情喜悦还有愤怒。 许是因为薛凝的表情太过平静冷漠了,对他就像是对陌生人,不是说气话,而是真的半点不在意他了。 “薛凝......” 陆怀瑾开口喊她,但是薛凝却并没有回头,直接跟他擦身而过走开。 陆怀瑾唇角张合,看着她的背影,想要追,可是大半夜的,再往前面就有侍卫,若是让人看见了,无论是薛凝还是他的名声,都会有损。 理智告诉陆怀瑾,他不应该追,可是薛凝刚刚的眼神,让他心里慌的厉害,难道她是认真的? 薛陆怀瑾咬了咬牙,还是追了上去,挡住薛凝。 “我话还未与你说完,你别走!你刚刚是什么意思?薛凝,你知不知道,这京都城,除了我以外,你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家世,肯娶你为正妻的了,你莫要与我说气话了!” 陆怀瑾自说自话,“薛凝,这次是你不对,就算是我刚刚的话,说的难听了一些,可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我都是为了你好。 你听我的,你这次连累你堂姐受惊吓,就是这样,她刚刚还喊着你的名字,担心你担心的直落泪,你还是好好与她道歉,日后莫要再因为嫉妒,做这种危险与她相争的事情了!” 陆怀瑾见薛凝没吭声,更是觉得她听进去了,他心中松了一口气,极为自信笃定的说道。 “你以后别总与我耍性子,我不是每一次都这样好脾气的,你知不知道,但凡换一个女子,我都不会原谅。之后的这段时间,你辞了女官,莫要再出门了,等今日的丑闻淡下去,我再找个合适的机会,让我母亲去你府中提亲......” 薛凝讽刺,没等陆怀瑾的话说完,直接大步走向不远处的侍卫把守区域。 火光照亮,所有卑劣遁藏无形,陆怀瑾脸色一变,“薛凝,你要作何?” 薛凝看着他,冷声说,“我与陆世子无法沟通,看来你得了癔症,听不懂人话,白日做梦还玷污我名声,既如此,你便与我在宫中侍卫统领面前辩论一二,我会请侍卫统领将能主事的人请来。 无论是太后,还是太子殿下,想必,总归会有人管的......” 陆怀瑾满脸怒容,涨红一片,咬牙压低声音,“薛凝,你莫不是疯了?我与你好好说话,你倒好......好啊,还说你与那太子殿下只是救命之恩,你当着我的面,要请他来,莫不是真的瞧上他了?!” 陆怀瑾心中不是滋味,愤怒仿若被背叛的人是他,他想到了刚刚薛明珠与他说的话。 ‘凝凝似乎之前就与太子殿下相识,而且曾经在宫中,当着父亲的面,他们就拉拉扯扯,陆世子,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可惜你一片痴心,我怕凝凝辜负了你......’ 陆怀瑾怒吼,“是我看错你了,薛凝,原来你也是那种趋炎附势,满是心机的女子!是你说不嫁给我的,往后你莫要后悔!” 陆怀瑾生来就是侯门嫡子,世子身份,他也有自己的骄傲,觉得薛凝如今的做法,让他遭到了践踏。 陆怀瑾拂袖而去,薛凝见他没有纠缠,苍白的脸上,却长舒了一口气。 薛凝被风吹了一路,有些头疼,想来是情丝蛊毒发第二次的后遗症。 薛凝单薄纤瘦的背影,走进营帐,但是她没有看见的是,她身后默默跟着她的暗卫,在她进入营帐之后,才转身消失。 太子营帐中。 暗卫跪下,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的禀告封羡。 封羡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随着烛火明灭,明明生了一张极为温润君子的脸,可是此刻却阴沉冰冷的骇人,让整个营帐里的侍卫,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半晌,封羡才开口说道,“孤只是让你送她回去,她既离孤而去,谁羞辱她,与孤何干?滚出去领罚,孤看你这暗卫统领当的,话太多。” 暗卫不敢辩驳,“是,殿下。” 可暗卫刚掀开营帐,却又听见封羡开口说道。 “罢了,这几日不太平,孤便送佛送到西,当一次好人,善始善终。你这几日跟在她身边,直到她回府。” 暗卫领命。 ...... 薛凝刚回到营帐,就看见了哭的眼睛都肿了的忍冬。 “姑娘!” 薛凝被忍冬围着,忍冬仔细看了又看,哽咽说着,“姑娘,你可吓死奴婢了!你身子如何了?可受了伤?奴婢刚刚本想去太子殿下那边找你,可是老爷夫人不让薛家的仆人离开营帐,奴婢急得直打转......” 薛凝抬手,摸了摸忍冬的头,帮她擦掉了额头的细汗,看着她着急的脸,轻声安慰道。 “别担心,我没事。只是受惊晕倒罢了,如今已经好了,等明日之后,我们就回府。” 忍冬红着眼睛点头,说到底也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她甚至比薛凝还小半岁,却跟着薛凝吃了不少苦。 薛凝拉着忍冬坐下,“瞧你急得,是不是连晚膳都没吃?” 薛凝话落,将桂花糕打开,递到她嘴边,“快吃,你家姑娘还需要你照顾呢,我的忍冬,可要好好的......” 好好的活着,好好的替她,看她以后见不到的风景,感受她没有体会过的自由。 薛凝是真的将忍冬,当成妹妹看的,若说整个薛家,她还有什么家人,可能只剩下忍冬还有余嬷嬷了...... 第104章 你赢了,薛凝 忍冬见薛凝没事,这才放下心来,小手抓着糕点,吃了起来,狼吞虎咽。 忍冬满眼亮着,看向薛凝,“姑娘......唔......姑娘也吃......” 薛凝给她倒了一杯茶,“你吃慢些,你啊,被我惯坏了,等以后离开了薛家,你自立门户,往后遇到事,可莫要火急火燎的干着急。 你记得,无论发生何事,都要谋定而后动,切记关心则乱,人的一生很难永远顺遂,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你总要学会淡然处之,女子本不易,尤其是你嫁人之后,凡事多想想,省得在婆家受欺负......” 忍冬满不在乎的说,“奴婢才不用想这些,忍冬有姑娘在,忍冬要一辈子跟姑娘在一起,姑娘是全世界最好的主子,奴婢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善事有功德,所以这辈子才能守在姑娘这般菩萨一般的仙女儿身边......” 忍冬并没有注意到,薛凝眼里的哀伤,只听见她家姑娘,说话的语气比往日里还要温柔好听。 “总有一天......你啊,罢了,我会给你留足够的银子,让你安身立命。” 总有一天,她会死的,薛凝在毒发的第二次,已经能平静的面对死亡的倒计时了。 但,她却不知道,如何告诉忍冬,余嬷嬷,姨母还有姨夫...... 他们知道,会伤心的吧,她不想看见他们落泪。 “我有些乏了,先睡一会儿。” 忍冬连忙给她铺床,“姑娘快躺下,奴婢给你守夜,一定不让任何人打扰你。” 薛凝看着她拍着胸脯保证的样子,有些好笑,“这大半夜的,谁会来打扰我?” 薛凝嘲弄道,“在薛家这些人眼里,我一向是透明的......” 薛凝想到了刚刚陆怀瑾说的话,想必薛明珠这一天,没少闹腾,装成受惊吓的样子,让全家人关心。 若是以前,薛凝对比自己的处境,确实会心寒难过吧,但是现在,她心麻木没有波动。 薛凝躺在床上,这情丝蛊,倒是让她在清醒活着的时候,就得到了些许的解脱。 曾经因为家人的刺痛,夜不能寐,难过隐忍,将所有委屈独自承受的心酸,这一刻,全都得到了解脱。 她不会笑了,也不会愤怒了。 下一次,又有谁,会让她失去什么? 总有一天,她会离开这个家,永无归期。 忍冬掖了掖薛凝的锦被,眸光有些复杂,唇瓣嗫嚅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咬了咬唇,没有说其他。 刚刚老爷还有夫人,甚至包括六少爷,都来过营帐一次,问她薛凝有没有回来。 还让她在薛凝回来之后,立刻去知会他们一声。 可忍冬一想到六少爷推开了姑娘,只顾着救四姑娘,却对自家姑娘视若无睹,忍冬就气得浑身颤抖。 忍冬眼眶发红,愤怒而又为薛凝不平,他们这般对姑娘,她才不要告诉他们,小姐回来了! 姑娘一定不想见他们!忍冬直接掀开营帐,守在了外面。 她要让姑娘睡个好觉,无论是谁来打扰,她都会死命拦着! ...... 薛凝睡的不算踏实,梦中的她一直在逃,却在黑暗中找不到出路。 她全身疲惫极了,耳边听见了一阵吵杂的声音,将她唤醒,让她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可是眼皮却沉的厉害,睁不开眼。 营帐外。 天蒙蒙亮。 “忍冬,你让开,我要见薛凝!既然薛凝昨晚就回来了,你为何不告诉我?你被薛凝惯的,太没规矩了!等薛凝醒了,我要让她罚你!” 薛昭飞满脸不悦的看着忍冬,在营帐门口大呼小叫。 忍冬气得脸色涨红,几次想要僭越主子,捂住六少爷的嘴,堵住他的声音。 “六少爷,姑娘昨日受了惊吓,这才睡过去一个时辰,你有什么事,等她醒过来再找她不行吗?!” 薛昭飞却并没有觉得自己错,不在乎的说道。 “我都听侍卫说了,昨晚是薛凝自己走回来的,那说明太子殿下找的御医,肯定给她看过,她没受伤,一点事儿都没有! 往日里薛凝一向起早,从不贪睡,会在早上给全家做些药膳,或者采集晨露给母亲泡茶用。” 薛昭飞说道这里,语气更是笃定,“所以,你就别挡着了,她既然没事儿,那一定早就醒了,就是故意跟我赌气,不见我! 我不管,我要见她!” 薛昭飞在营帐外喊着,“薛凝,我知道你醒了,你别装睡了!你不就是气我昨日推开了你,先救了堂姐吗?但你现在不是没事儿吗? 你瞧你能走能跑的,一点事儿都没有,堂姐却不像你,就算被我救了,她也惊蛰噩梦到无法起来,已经一整日未进食半点了。 母亲跟二哥,只能用参片吊着她的力气,她一醒来就哭个不停,说是对不起你,怕你怪她,她宁愿掉下马没人救的是她......” 薛昭飞越说下去,越是理直气壮,“所以,你若是要怪,就怪我吧,薛凝,我与你道歉,都是我武艺不精,不然我能将你们二人全都救了。 薛凝,你别与我生气了,你是我五姐,平日里你最是包容我了,我以后都先顾着你,还不行吗?你赢了,薛凝......” 薛昭飞确实有些愧疚在的,也担心了薛凝一整天,但是自打听说薛凝昨日,活蹦乱跳自己走回来的,他心里又多了点生气。 薛凝回来了,都不知道告诉他一声吗?不知道他在担心她吗? 他就算有错,她是姐姐,就应该包容他!况且,他没错,对,他没做错,现在就是最好的结果...... 第105章 薛凝为了个奴婢 忍冬见薛昭飞站在营帐外喊个不停,她着急的眼眶通红,气得身子直抖。 忍冬咬了咬牙,冒着被主子惩罚的风险,用力推了薛昭飞一把。 薛昭飞并没有设防,况且所有的心思都在与薛凝说话上,还真的让忍冬推了个趔趄。 “狗奴才,你敢推我!我这就让母亲将你卖身契给我,找个人牙子把你卖了!” 薛昭飞当着不少侍卫的面,被这么一个瘦不拉几的小丫头推到,他堂堂教场少将,简直丢了大脸! 薛昭飞脸色涨红,怒意横生,他一把将忍冬提了起来,抬手就要掐住她的脖子。 “死丫头,跟我道歉,跪下认错,不然我现在就让你好看!薛凝平时太懦弱了,你这样的丫鬟都能骑主子头上,我今天就替她立立规矩!” 忍冬挣扎着,憋的气闷,双眸通红,可发红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求饶。 “六少爷......你......你没权利处置奴婢,奴婢是小姐的人,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反正我不会让你进去,脏了姑娘的眼!” 忍冬眸子里的恨意,让薛昭飞半点下不来台,他在薛家一向所有人都让着他,偏生这几次,薛凝给他难看也就算了,可忍冬又算什么东西! 薛昭飞脸色难看,愤怒涨红,确实想要直接捏死忍冬,但他前程大好,当然不能当众做这种事,莫得落人口实。 可忍冬激怒与不服软,又让他骑虎难下。 薛昭飞咬牙,“忍冬,你别以为我不敢!我一会儿就让薛凝,收拾你!五姐一向疼我,总不会为了你这个奴婢,跟我再生嫌隙!” 忍冬被他松开扔在地上,剧烈的咳嗽之后,看着薛昭飞讽刺说道。 “六少爷今日若是杀了奴婢,奴婢知道,姑娘就算是登闻鼓,也会还奴婢一个公道。但六少爷你,昨日将姑娘抛下,差点将她害死,你有何脸面,说起姑娘往日最疼你? 忍冬虽然是奴婢,没读过太多书,但却也知道,什么是白眼狼!” 忍冬声音哽咽,“当初姑娘为你挡过多少次责罚,奴婢也就不说了,就你如今的武官前程,也是姑娘费尽心思为你求来的......” 忍冬一字一句,“六少爷,天理昭昭,人在做,天在看,当初是你口口声声说,日后会保护姑娘,保护她这个阿姐,不再受任何委屈。 可现在,姑娘此生最大的委屈,就是你六少爷给的!我替我家姑娘委屈,她不说,我说!就算是一死,也要让世人都看看,你是如何对我家姑娘的!” 薛昭飞听见旁边的侍卫,还有一些走过的其他世家的人,即使并没有明目张胆的看向这边,可热闹却也瞧了个清楚。 薛昭飞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偏生辩驳的话,却迟迟说不出口。 薛昭飞恼羞成怒,直接怒喝一声,从旁边拔出了一把刀,对准忍冬,想看着她跪下磕头求饶。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营帐被一只素手掀开。 薛凝走了出来,几根墨发垂在脸颊,原本苍白的脸色,此刻腮边若桃红,却有点异常红润。 “薛昭飞,住手!” 薛凝眸光冷淡,直接将忍冬扶了起来,心疼关切的帮她拍掉了身上的土,然后询问她有没有事。 至于薛昭飞,薛凝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除了一开始的冰冷警告。 薛昭飞在看见薛凝出来的那一刻,他不知为何,竟然有点手足无措,下意识将手里的刀,放了回去。 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薛凝,直到见薛凝直接带着忍冬转身回营帐,他才跺了跺脚。 “薛凝......” 薛凝的眸光冰冷,面无表情,却疏离至极,只一眼,就让薛昭飞张了张唇,然后改口说道。 “五姐......我......我刚刚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薛昭飞见薛凝没有开口,他急到,“我说昨日之事,我与你道歉,你能不能别总斤斤计较,上次的事情也是这样...... 这次是我做的不妥当,但你总归是我姐姐,你应该包容我......” 薛凝开口,平静冷淡的,像是对陌生人。 “从今日起,不是了。” 薛昭飞,“什么?” 薛凝眸光未变,“我不是你姐姐了,日后你如何,我都不会再让着你。就像现在......” 薛凝话落,扶着忍冬,一字一句盯着薛昭飞,眸光充满威压。 “薛昭飞,你如今虽然在京都教场,名头好听是小小少将,可实际上,你还未通过教场的考核,也就是说,你是没有通关文牒,证明官身的。” 薛昭飞蹙眉,刚刚的话正让他生着气,现在又听薛凝说些有的没的。 几次想要打断薛凝,可是因为昨日的事,他心中并没有底气,最后涨红着脸,跟薛凝对峙。 薛凝说,“而我已经是九品掌坛女官,身份文蝶聚在,你白衣之身,妄图闯入女官营帐,还险些草菅人命杀了我的侍女。 在场的侍卫都是人证,你手中的刀子就是物证,我现在要你赔偿忍冬的医药费,还有鞠躬道歉求她谅解。 否则,待我回京之日,就是与你对簿公堂之时。薛昭飞,你可要想好再说,我没空与你说些不值钱的感情话。” 薛昭飞觉得薛凝变了,变得让他陌生,他之前在薛凝的眼中,多少还是能看见,薛凝对他的在意的。 因为在意,所以生气,所以赌气,可是现在,薛凝平静冷淡,竟然连他的官生都不顾了! 薛昭飞咬牙切齿,指着忍冬道,“薛凝,你疯了吧!你是我五姐,我跟你血脉相连......” 他指着忍冬,“她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一个奴婢,你向着她,不向着我!凭什么!” 从薛昭飞小时候起,薛凝就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人,而不向着他帮着他。 整个薛家,每每遇到事,只要他肯开口,薛凝都会为了他而让步,就算是对父兄孺慕,对母亲渴求,但也总不想伤他心,会站在他这边。 第106章 发卖了吧 薛凝看着忍冬青紫的手腕,一阵心疼,挡在她面前。 “她对于我而言,是家人,但你薛昭飞从此以后,与我无关。你若是不照做,那我们就公堂上见。” 薛昭飞气笑了,指着薛凝,“好好好......薛凝,我看你是换了个法子,继续跟我赌气是吗?亏你还是我姐姐,告就告,你以为我怕! 我才不要跟这个奴婢道歉,薛凝你等着,我要让母亲将她发卖了,我看你如今与全家对着干,没准儿就是身边的下人,太能挑唆!怪不得母亲总是说,最近家宅不宁 你以为我想要你这个姐姐!我有堂姐,谁要你!你也不看看,全家谁喜欢你!” 薛昭飞见薛凝面无表情,口无遮拦伤人,却也不觉得解气,因为薛凝听见他都这么说了,怎么还不伤心生气呢? 难道是真的不在乎他了? 薛昭飞此刻的心情很奇怪,有争强好胜赌气,也有心慌,幼稚的用这样的方式,企图看见薛凝在乎他这个弟弟。 薛凝没什么波动,看着忍冬说,“先回去,一会儿我找个大夫,给你瞧瞧。” 薛凝一阵摇头,“你啊,昨日我还与你说,日后莫要冲动,今日你怎么......” 忍冬红着眼睛,委屈一个字不说,只说,“奴婢就是不想让他吵姑娘休息。” 实际上,她不想将昨日的事再说一遍,扯开姑娘心里的伤疤。 薛昭飞见薛凝头也不回,他下不来台,“薛,凝!父亲母亲一早都等着你呢,你就算跟我闹,难道连父亲母亲,也都不顾及了? 他们好歹担心了一夜,你既然没事,就应该过来尽孝,与他们一起吃个早膳,请个安。” 忍冬犹豫了一下,“姑娘......” 薛凝拍了拍她,“不必理会。” 担心她一夜? 薛凝只觉得这几个字,连在一起,挺好笑的,但,她不会笑了。 薛家的人出了事,父亲跟母亲一定会担心一整夜,但前提是,这个人不是她。 薛凝第二次毒发,那个心痛刻骨的梦,让她过往的岁月,回忆变得更加清晰。 薛凝看着天空云卷云舒,天大地大,自在逍遥。 是啊,万事莫强求,天上的云,强求不了飘散的方向,而她也强求不了,生她的父母,都爱她。 因为不是每一个父母,生来都爱自己的孩子的。 薛凝就是那个不幸运的,强求不来。 但还好,这缘分很快就散了。 - 薛昭飞气冲冲的跑着回了薛家的营帐,一闯进去,就看着温氏还有薛有道说。 “父亲,母亲,我刚刚去找了薛凝,我看她是疯了!昨日的事就算我有责任,但当时的情况,我不那样做,难道看着堂姐死吗? 你们不知道,薛凝面色红润,跟堂姐满脸苍白相比,她一看就是个没事的,没准儿昨天,她又是跟往常一样,为了跟堂姐争,所以才...... 陆世子都这样说,八九不离十,我们又不欠她的,母亲,你将她身边的忍冬发卖了吧,那丫鬟没大没小,竟然让我没脸,更过分的是薛凝,让我给一个丫鬟赔礼!” 薛昭飞心中实在是不爽,直接将刚刚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们,甚至多少还有点添油加醋。 薛有道听完,眉心蹙了蹙,脸色沉了沉。 “她真的半点事都没有?脸色也如常?” 薛昭飞,“何止是如常,我瞧着比平时脸色都好,可能是太子殿下救了,觉得自己能攀龙附凤了......” 薛昭飞不屑诋毁道,“她不就是瞧着,陆世子来关心堂姐,堂姐日后可能是世子夫人,她就想要找个更有权势的,就是婚嫁,也要与堂姐攀比...... 薛凝就是最讨厌的人了,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姐姐......” 薛昭飞说的话越是难听,脸色越是生气,气得拳头紧紧攥着,可脑中想的,却是薛凝以前对他笑起来温柔的样子。 薛昭飞摇了摇头,心中更气了,所以薛凝,怎么能因为其他事,就对他不好了呢!他不信! 他就要看看,所有人都不理薛凝了,到时候整个薛家,还不是只有他关心她,她只能对他好求着他哄着他这个弟弟! 大哥二哥都不喜欢薛凝,薛凝若是再得罪了他,日后出嫁,薛凝一个撑腰的娘家人都没有,薛昭飞不信,薛凝不要他! 薛昭飞越是这样想,越是想要跟薛凝较劲儿,早晚有一天薛凝会先低头。 至于他...... 他昨天是吓坏了,以为薛凝差点死了,可薛凝不是没死吗?脸色还那么好,而堂姐那么脆弱,他当然要救堂姐了。 薛昭飞很快,就将之前的那点子愧疚,心虚却理直气壮的,压了下去,笃定了薛凝会回头找他。 温氏却松了口气,“凝凝她......真的无事?” 薛昭飞阴阳怪气,“她能有什么事,不信你让二哥给她看看,所有人都因为她,担心的一夜没睡好。 可是薛凝倒是好,全家属她睡的最好,我看我们真的是多余担心她......” 薛有道沉声说,“她以前还没有现在这般不懂事,最近也不知道闹什么,越发的跟明珠攀比,昨日既然已经回来,也不知道与我们知会一声。” 话落,薛有道看向温氏说,“昭飞说的那个丫鬟,确实要收拾一下,昨日我可是与她说了,薛凝回来,她必须来禀告。 主子不像主子,丫鬟不像丫鬟,成什么样子!夫人费费心,好生管教,让薛凝身边的人,肃清一些。” “是,老爷。” 温氏点头,半晌开口,“那老爷说,要如何处理?凝凝那丫头,你也知道,看着听话,实则是个倔的,若是罚狠了,她恐怕会与我心有嫌隙,之前她对我这个母亲,本就......” 薛有道不甚在意说道,“直接发卖了吧,换两个听话的,平日里她做了什么,也好提前告诉你,免得闯下大祸。” 第107章 薛凝,你等着 薛凝给忍冬上药,“疼吗?你忍着点,先涂点药止疼,等会儿我找个机会,给你请个大夫。” 忍冬摇头,手腕一片青紫,可是看着薛凝却说,“奴婢不疼,姑娘......” 她眼眶红着,有感动,但是也有担心,“姑娘刚刚这样护着奴婢,六少爷少不得又要在老爷夫人那里告状,到时候他们若是因为我,来怪罪姑娘......这可怎么办......” 薛凝叹了口气,指间在她的额头轻轻点了一下,“你啊,以后做事,莫要太冲动了,如今是我护着你,日后......” 日后我不在了...... 忍冬却说,“姑娘会永远护着奴婢的,奴婢也永远护着姑娘,谁伤姑娘,奴婢会跟谁拼命的!” 薛凝眸光温柔却有点复杂的看着忍冬,“你总要学会长大的,傻丫头,没有谁能护着谁一辈子,人这一生,最后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忍冬不知为何,对上薛凝有些哀伤却温柔的眸子,她心中总是有点慌慌的。 “姑娘为何不能陪着奴婢一辈子?姑娘,你到底怎么了?” 忍冬起身围着薛凝转,“姑娘,你身子可有大碍,我瞧着你脸色有些不对劲。” 忍冬抬手,摸了一下薛凝的额头,惊呼了一声,“这般烫手,姑娘这是着凉了,姑娘不用管奴婢了,奴婢这就去找御医......” 薛凝一把将她拦住,“别去。如今外面不太平,况且我只是礼部侍郎的千金,宫里的正主那边,御医恐怕都不够用,我如何能请,还是算了,一切等回府再说。” 忍冬从薛凝的口中,听出了些许的不对劲,“姑娘,按理说秋日宴昨日就结束了,为何我们一直住在营帐里,往些年奴婢听说,就算是喜欢狩猎的,待够三日也都走了,第一日基本上大半的人家,也早就回京了......” 薛凝眸光敛了敛,耳边听见了营帐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她说,“因为马场出了事,而且不止是马场,就连那些皇子们的狩猎区,听说梁王的独子也坠马了,故而两起事故,实在巧合,华阳公主现在生死未卜,宫中扣下所有人,大底是要彻查此事。 而且想必,一会儿我们还有的忙......” 似是验证薛凝的话,很快营帐被人掀开了。 为首的太监看向薛凝,阴阳怪气的轻哼了一声,“薛五姑娘,咱家奉了淑贵妃的命,前来请你过去,配合谋害公主案子的审理。” 这太监是淑贵妃的人,自然没把薛凝当回事,在他看来,薛凝很快就要死了。 以往他放出‘淑贵妃’这个主子的名头,其他人不是巴结,就是畏惧,他以为会在薛凝的脸上,看见恐惧。 可却见薛凝缓缓起身,面不改色,淡然开口说道,“这位公公,敢问你手中可有圣智,亦或者是太后还有皇上的口谕? 在或者可有大理寺的配合调查的文书?” 刘公公嗓音拔尖,“薛五姑娘,你这是何意?你听不懂话吗,是淑贵妃要你过去!” 薛凝不急不缓,“可薛凝不是一介白衣的薛家五娘,薛凝是有官书文蝶的当朝女官,敢问公公如今在大内是何品阶? 公公对本官如此无力,可有想过犯了对官员不敬的律法?薛凝做人做事,一向不违法乱纪,同时熟读大周律例。” 刘公公原本以为薛凝就是个不得宠的嫡女罢了,这会儿没想到是遇见了硬茬子。 “薛五姑娘,你说着这些话,是在威胁咱家不成?淑贵妃只是邀请你过去,并没有说要将你怎么样,难道你要拒绝淑贵妃不成? 你口口声声说律法,但天恩皇权可不是你一个小小女官能拒绝的,就算是罚,你也要跪着当赏领了!” 薛凝还是那句话,“公公今日若是不将圣旨亦或者是文蝶拿出来,恕薛凝无法前行。因为公公放在所说,可不是普通的邀请,而是要薛凝配合调查。 既然将薛凝锁定为谋害公主的嫌疑人,那么当然要先拿出证据,在让薛凝去大理寺配合,而不是淑贵妃一人,不用律法,就私下审问当朝女官。 莫非淑贵妃,是想要后宫干政不成!若是如此,那薛凝,即使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也定要朝前与御史王大人,参贵妃一本。” 刘公公脸色彻底变了,“你......你你......你敢!好啊,反了天了,不过就是个芝麻大的小官儿,还在咱家和贵妃上面摆官威了!” 薛凝,“公公今日若是将薛凝强行带走,那么这一路上遇见的所有人,都将成为薛凝的人证,薛凝别的本是没有,但只有一条,敢赌命,登闻鼓薛凝敲的起,击鼓鸣冤罢了!” 刘公公指着薛凝,“你还威胁上了,你等着,咱家倒是看看,你一会儿要如何收场,这可都是你自己选的死路!” 刘公公带着身后的几个侍卫,黑着一张脸直接离开了营帐。 他倒是想直接用侍卫将薛凝押走,原本贵妃就是这样吩咐的,故意想要羞辱薛凝。 但是,他没想到薛凝这般牙尖嘴利,若是真的闹到了登闻鼓,或者是王御史参这么一本,那贵妃不会饶了自己。 因为王御史一母同胞的妹妹,如今可也在宫里,为德妃。 自打姜皇后死后,淑贵妃虽然最得宠,可每次皇上说起立后,都被太后否决打了回来,太后可是扶持的德妃。 年轻时候的帝王,贵妃闹一闹,他还帮着贵妃去找太后说一说,后面皇上也烦了,再加上再美丽的女子,随着岁月,帝王终究也会有其他人。 现在,皇上都不再提起这件事了,甚至今年太后说起德妃立后,皇上竟然也没反对,这让淑贵妃如临大敌。 刘公公思忖着,若是真的压着薛凝离开,薛凝但凡不死,去找王御史,给淑贵妃扣一个后宫干政的帽子,那淑贵妃不死也掉层皮,还不得活剥了他这个奴才! 第108章 薛凝被带走了 刘公公雄赳赳气昂昂的来,沉着脸灰溜溜的跑回去...... 忍冬吓得小脸发白,还有点哆嗦,抓紧薛凝,“姑娘,昨日的事情,原本你也是受害者,贵妃是想要惩罚你,来平息公主的愤怒吗? 那可如何是好......眼下可怎么办啊......” 薛凝拿起茶杯,喝了一杯水,随后放下,眸光看向营帐之外,“总有办法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忍冬,帮我熟悉打扮,换身衣服。” 薛凝起身,换上了带来的衣裳,颜色素雅端庄,不争风头,却也不会过分素净,显得不够重视。 薛凝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戴上了一根金簪子,点了点胭脂。 薛凝在赌,也在等,她利用后宫中,如今错综复杂的宫心斗角,既然她明面上已经彻底得罪了淑妃。 那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她赌,总会有人愿意救她的,比如说...... 果然,在刘公公灰溜溜离开之后,再一次有人来了。 薛凝抬头,看见了熟人,连忙起身,恭敬的行礼。 太后身边的嬷嬷,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她笑着看向薛凝,打量了一二,心中了然。 “薛五姑娘,果然如同太后娘娘所说,是个聪明伶俐的主儿,太后娘娘有情,薛姑娘可愿意前去一叙?” 薛凝点头,“薛凝愿意,应该给太后请安的。” 薛凝跟上嬷嬷,一路走向太后的营帐。 而一路上,引来不少人侧目,很快薛凝营帐这边发生的事情,传遍了整个马场。 “听说那薛家五姑娘要完了,刚刚淑贵妃的人已经过去找她了,想来是要拉着她给公主陪葬了......” “哎呦,这话可得小声些说,华阳公主的身体,可不是我们能私下议论的,但昨日那马蹄子,都踩在她身上了,流血一地,想想都觉得疼......” “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儿个晚上,太医院都忙坏了,所有人都在公主的营帐,为她疗伤,据说用百年人参才堪堪吊住性命,公主如今只剩下一口气!” “那淑贵妃还不得生吞活剥了薛凝?可那天出事,靠近公主的,也不止薛凝啊,不是还有薛明珠吗?” 几个人说起这,倒是打趣八卦了起来,“还不是那薛家偏宠着养女,全都护着,但总归要有个替死鬼,八成他们会将薛凝推出去,救一个舍弃一个吧......” “真是可笑,亲生女儿不好好养,倒是养一个养女,要我说那薛家五娘,虽是女子,可气节高义,瞧着就是个好的,真是可惜了......” 就在几个人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最后说话的人,忽然被一股力气提了起来。 只见匆匆赶回来的薛严,脸色难看至极,“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薛家何时要舍弃薛凝了?” 其他人脸色灿灿,“小薛大人,大家也不过是胡乱编排几句,你若是不爱听,我们不说便是了,可别在这里动手,怪难看的......” 薛严冷着脸,最后将人松开,“我薛家对她们两个,从来都是一视同仁,你们莫要诋毁薛家门风,否则我绝不轻饶。” 薛严转身走了之后,其他人又是一阵唏嘘不屑,看着他的背影说。 “呸,整个京都城,如今谁不知道,他们只偏心养女,昨个儿还不是推开薛凝,选择救薛明珠?薛家这几个,瞧着就是道貌岸然的,没劲!” ...... 薛严五指攥拳,抿唇不发一言,终于走进了薛有道的营帐。 温氏看见薛严,连忙问了一句,“阿严,昨日你被困狩猎场,可有受伤?那坠马之事,可有牵连到你?” 薛严摇头,“母亲别担心,我无碍,但是刚刚回来的路上,听见了不少人在说薛凝还有明珠......到底发生了什么?” 薛严昨日因为狩猎场那边也出了事,所以无暇顾及,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只知道华阳公主也出了事。 温氏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但是却刻意忽略了薛昭飞推开薛凝的事情,因为她觉得没脸,在那一刻,她也如同薛昭飞一样,只顾着担心薛明珠了。 温氏半点都不想再想起来,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偏心的母亲,只能自欺欺人。 薛严听完,脸上有了一丝焦急之色,“那父亲,薛凝被人带走了,你可知道?” 薛有道放下手中的书,也有点惊讶,“你说什么?她又被谁带走了?太子殿下?” 薛严蹙眉,“此事与太子殿下何干?是华阳重伤难愈,如今淑贵妃想要替女儿出口气,直接让人将薛凝喊过去......” 薛严说到这里,欲言又止,“父亲不知,如今这京都城,传我们薛家的闲话,都在说我们偏心养女,不管嫡女,薛凝若是真的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恐怕有损薛家名声......” 薛有道两眼一黑,气得直接拍了桌子,“逆女!就她事多,刚刚惹了你六弟不快,如今又闯祸被人贵妃的人带走! 家门不幸,生出这样一个女儿,从小就是扫把星,克死了三哥儿,如今还将我们架在火上烤!” 薛严心中复杂,这一刻,他脑中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薛凝当初的一句质问,‘若是薛明珠,你们也会这样吗?’ 薛严下意识想,如果是明珠被人带走,父亲一定是先着急救人吧...... “父亲,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先将人救出来吧,薛凝还未出阁,好歹还是薛家人,要是被人知道,我们在这时候无动于衷,那往后京都城的流言蜚语,还指不定要传成什么样子!” 薛有道深呼吸一口气,“罢了,去看看,大不了我面圣跪着,抓人也是要讲证据的,薛凝现在被带走,是打我薛家的脸。 我在朝堂中一向中立,只忠于国君,如今朝野党派分崩离析,正是向皇上表衷心的时候!” 就在此时,门外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好了,老爷,出事了!四小姐她......” 第109章 塌天大祸 薛明珠的营帐里。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家姑娘!” 丫鬟已经尽量挡在薛明珠面前,但是并没有用。 眼前,正是刚刚去而复返,再一次回来找麻烦的刘公公。 刘公公看了一眼身后的侍卫,对薛明珠更是没有半点客气。 “薛四姑娘,淑贵妃娘娘邀请你过去配合一下,关于公主被谋杀之事的调查,你这般不配合,莫不是心中有鬼,公主昨日被人暗害,此事是不是你做的!” 薛明珠吓得脸色煞白,“我......与我无关,怎么可能是我呢......公公莫要开玩笑了,我如今还惊吓不能起床,今日实在是不能去见贵妃娘娘...... 待我好一些了,我再去拜见,求公公今日放我一次......” 薛明珠虽然往日里暗害薛凝,肆无忌惮,那是她知道,薛家的人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她有人护着。 可是,全京都城谁不知道,华阳公主最是恶毒傲慢,而她的母妃淑贵妃,更是人美心毒,但凡得罪她们的,没有一个好下场。 薛明珠自小在京中长大,已经见过好几个,也是官家的女眷,就因为一些小事得罪了她们,最后一个被人污了名节,一个京郊遇害...... 薛明珠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如今她只能依靠父兄了,希望他们现在来救自己! 丫鬟直接跑了出去,刘公公压根没放在眼里。 营帐门口不远处。 “六少爷,你快来,淑贵妃的人,无故要带走四姑娘问责,四姑娘不好了......” 薛昭飞脸色一变,“什么!” 薛昭飞立刻拿着红缨枪,一路冲进了薛明珠的营帐里。 他掀开营帐的那一刻,耳边忽然听见薛明珠凄厉哭诉的话。 “你们抓我这个什么都不知道人作何?为何只盯着我一个,是不是薛凝与你们说了什么!贵妃就是问责,也应该是问责薛凝,昨日明明是薛凝与公主争执,而我可是与公主一队的!” 薛昭飞的脚步顿了一下,他似是没想到,往日里包容善良,什么都帮着薛凝说话的薛明珠,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他也来不及想太多,因为眼看着薛明珠被两个侍卫提了起来,作势就要将人压着带走。 薛昭飞直接对着人出了手,“放开我堂姐!” 薛昭飞武功不错,可却依旧不是大内侍卫的对手,人少也不及人多,最后狼狈的被打在地上。 薛昭飞喘着气,满脸怒意的说道,“公公,就算是贵妃,也不能随意带走大臣之女吧?况且,你们带走薛凝还不够,如今竟然连我病中起不来床榻的四姐,也要带走! 是否太过欺人太甚了!我薛家好歹也是堂堂近臣世家,就算是贵妃,也不能一手遮天!” 薛昭飞刚刚来的路上,可是听见了其他人说,淑贵妃的人,去找了薛凝,薛凝恐怕要出事。 既然薛明珠这边都混乱成这样,那看来薛凝八成也是被这样带走的。 薛昭飞想到这里,心中莫名更觉得着急气愤,想要与刘公公理论,甚至想让他们放了薛凝。 刘公公直接一个白眼,阴阳怪气道,“薛小少将,你可莫要冤枉了咱家还有贵妃娘娘,你家薛五姑娘那是何等人中龙凤,可是九品芝麻粒大的女官呢,好大的官威! 咱家可是客客气气的要她配合,可她张口闭口,给贵妃娘娘扣了一个后宫干政的帽子,仗着自己是个芝麻大小的官,咱家可惹不起......” 刘公公眸底满是阴冷,看向了薛明珠,冷笑道,“薛五姑娘有官职在身,张口闭口律法压人,没有大理寺的公文,不能配合。 咱家可没有动她,但是薛四姑娘,你应该还是白衣之身,贵妃要你过去配合调查,你若是不去,那就是以下犯上,不尊敬贵妃娘娘! 莫非这薛家,不将贵妃,还有宸王放在眼里?可是好大的胆子!” 话落,刘公公已经失去了耐心,直接让人带走薛明珠,而薛昭飞刚要动,却被刘公公的话,弄的站在原地。 “薛小少将,你若是着急,也应该去找你父亲大人,而不是如今这样不知轻重,以下犯上,莫得给你薛家创下塌天大祸。 眼下还只是薛四姑娘一人之责,你若再犯,那就是整个薛家不敬皇恩之罪!” 薛昭飞不敢惹祸,也不敢冲动之下,毁了自己的前程,倒是因为刘公公的话,冷静了下来。 他咬牙,五指攥紧,对,要把这一切,都告诉父亲!他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救不了人。 薛明珠见薛昭飞不动了,她整个人更是慌了,“六弟,救我,你在干什么......难道你要看着我去死吗?” 薛明珠这回是真的怕了。 刘公公蹙眉嫌弃的看了她一眼,“薛四姑娘,若是不想这一路上,都成为笑柄,最好还是跟着咱家一起好好走,否则失了颜面与名声,可就要毁终身了。” 薛明珠身子轻颤,低垂的眸底满是愤怒嫉恨,埋怨薛昭飞是个废物,埋怨薛有道还有温氏,为什么不快点过来救她! 最埋怨最恨的,还是薛凝! 凭什么自己要被带走,而薛凝就无事!不过就是一个女官,不过就是个女官而已...... 为何自己不能,偏生薛凝能! 薛明珠被带走之后。 薛昭飞急匆匆的跑出去,迎面就遇见了薛有道等人。 他们看看了营帐之中的一地狼藉,被打碎的茶壶倒了的桌子,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温氏两眼一黑,“明珠......明珠她如何了?” 薛昭飞快速的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全都讲了一遍。 薛有道眸光一沉,“你是说,薛凝无事,刘公公先去见了薛凝,然后放过了薛凝,却转头抓走了明珠?” 薛有道这句话,瞬间让在场的所有人,脸色变了变。 薛严蹙眉,眸光复杂,又是薛凝吗?薛凝就当真这般恨明珠? 第110章 用薛凝换薛明珠 “父亲,那我们眼下如何?” 薛有道咬牙,“先去贵妃娘娘的营帐,有我在,自然不会让明珠有事,既然刘公公提起了贵妃还有宸王,那我心中就有了计较。 他们不过是想用明珠,来换得将我诏安,逼我为宸王效力......” 薛严也同时想到这一层,“我与父亲同去。” 几个人直接走出了营帐,可是薛昭飞却想起了什么,忽然开口说道。 “那薛凝呢?父亲,我们不去找薛凝,问问她到底说了什么?或者将她带过去,让她澄清说堂姐的坏话?” 薛有道眸光动了动,脑中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他是不想投靠宸王的,因为天下未定,谁知道封羡会不会赢? 万一是太子赢了,太子做事一向狠辣,想必但凡为宸王效力过的,一概不会有好下场,他不想赌。 可如今骑虎难下,若是...... 若是有一人,能顶替明珠...... 薛有道想到了这里,薛严也同样,甚至还有温氏,三个人都沉默不语,面色复杂沉重。 薛有道半晌开口,“你去将薛凝带过来。” 薛有道已经做出了选择,而薛严却眸子睁大,“父亲不可!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若是用薛凝去换明珠,那薛凝往后,会恨薛家的所有人,再无转圜,还有父亲,如今京中,所有人都在说,我们偏爱明珠,不管嫡女,这名声也有损,若是再这样,那恐怕......” 薛有道蹙眉,有些不悦长子的反对不识趣,同时恼火长子点破了他心中的卑劣。 薛有道低声训斥他说,“我且问你,你上一次,在公主府,为何让薛凝替明珠挡下那杯酒?怎么你可以用薛凝救明珠,我就不行? 薛严,你是我长子,更应该以家族为重,你可知道,今日若是不能平息贵妃的怒火,我薛家随时面临塌天大祸,他们这是在逼我,逼你,甚至是玉朗,昭飞,全都投效宸王,日后我们跟他就是一根绳子上的。 夺嫡赢了还好,却也不见得我薛家会不会被过河拆桥,若是输了,我们薛家满门,就完了......” 温氏长了张嘴,心中发慌,脑中想起了薛凝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样子,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要失去那个女儿了。 当时的那股子心悸,她现在又出来了,可是看了薛有道一眼,最后还是没敢开口说什么,因为她不懂政治。 薛严五指攥紧,‘那杯酒’不知为何,现在每每薛严想起来,都压抑的厉害。 原本没觉得有所谓的,可是自打那次之后,薛凝就再也不认他这个大哥了,薛严不得不承认,他开始有些不习惯了。 尤其是,生活里处处细节,都让他忽然发现,薛凝曾经对他这个大哥的关注,还有贴心,就像是他每次在京兆尹府,熬夜审案子卷宗,府中小厮会送来一份十分可口的药膳夜宵。 他只以为是母亲的吩咐,可最近才知道,原来是薛凝做的,薛凝似乎也从不邀功,可能是自己曾经对她太过冷脸。 “父亲,可薛凝万一出了事,我们总不能看着她......” 薛有道沉声说,“最多是受点刑罚罢了,她死不承认,与她无关,我再打点一二,总会放她出来。至于明珠,身子太弱,若是明珠经历这些,恐怕没命回来,她有那么要脸面。 但薛凝不同,她自小身体好,平日里跟明珠整争抢,也都是她害明珠受伤。难道你想要看着明珠受惩罚吗?” 薛严张了张嘴,头一次,竟然在薛凝还有薛明珠之间,他犹豫了,这要是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他心中有一股怪异感,慌的晃神。 “可父亲,薛凝也刚从马背上差点掉下来,如今的身体......” 薛昭飞却着急道,“薛凝面色好着呢,我看我们还是快些去救堂姐,让薛凝跟着一起去也没什么,父亲与我们都在,就算是贵妃,也不会将事情做绝。 顶多就是罚跪罢了,我刚刚还见过薛凝,她真的面色红润,半点事都没有,还有力气跟我吵架呢!” 薛昭飞话落,就直接去了薛凝的营帐,喊着,“薛凝,你出来!你惹的祸,父亲让我带你去见贵妃恕罪!” 薛昭飞倒不是真的想要看薛凝倒霉,只是一想到今天薛凝那般对自己,他就想着等到了哪儿,薛凝一定会害怕的。 薛凝怕了,求饶了,求救还能对着谁?只能是自己,她只能对自己低头! 结果,薛昭飞趾高气昂的来,却发现营帐之中,压根没有人。 薛昭飞脸色一变,从旁边的侍卫口中才知道,薛凝早就被太后的人给带走了! 薛昭飞心中着急,赶回去将此事告诉了薛有道。 “薛凝被太后带走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祸!父亲,我们如何要如何?” 薛有道面色一白,险些没站稳,倒不是因为担心薛凝,只不过太后若是也插手此事,万一是想要找个替罪羊...... 那无论是薛凝还是薛明珠,只要有一个定罪,他薛家也不会有好果子吃,薛家的名声还有基业,都要完了。 “快......我们动作快些......快去宫中营帐那边......” 薛严连忙找来马匹,几个人迅速去了宫中营帐那边。 他们刚走过去,就听见了几个人刚好在说起他们薛家的笑话,说他们偏心养女这件事...... 温氏的脸上一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薛有道则是脸色沉了沉,咬了咬牙,薛严跟薛昭飞都是在乎前程的,自然也觉得丢脸,全都看向他。 “父亲......” “父亲,如今所有人想必都知道了,太后带走了薛凝,贵妃带走了明珠,那如今我们先救谁,恐怕......稍有不善,就会让流言蜚语恶化,传的整个京城都是。” 流言蜚语,若是太过,可是会让人元气大伤,害死人的。 第111章 万事不可贪 薛有道闭了闭眸子,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最后沉声开口说道。 “阿严,你与我一同去见贵妃救明珠,昭飞你去太后那边,打探一下情况,谋定而动,若是情况不对,你冲进去替薛凝认罚。” 薛昭飞脸色一变,“父亲,我?我一个人,如何面对太后娘娘的雷霆之怒......父亲为何不让大哥去救薛凝,而让我去?” 偏心大哥,不喜欢他?他心中委屈不平衡,这一刻忽然共情了薛凝。 所以在这个家里,除了薛凝以外,他们最不喜欢的,就是自己了! 可这一刻他忘了,他让薛凝大度对薛明珠,现在他却不能大度对别人。 薛有道见薛昭飞要闹,额角青筋凸起,训斥道,“你懂事些,难道你想要看着明珠出事,你才满意?不让你过去,还不是因为你如今对于宸王来说,并没有利用价值。 你大哥是京兆尹,而你现在教场那边,并没有大建树,我让你大哥过去,不过是胜算大一些,非要我将话说的这样直白吗! 你不想去管薛凝,你倒是平日里争点气,早日混个侍卫军统领,也让人能高看一眼!” 薛昭飞脸色又红又白,瞬间没了底气,最后梗着脖子,咬牙切齿,“去救薛凝就去,反正我把话说前头,若是太后真的将她怎么样,我总不能跟着她一块儿送死,父亲跟大哥最好快些来找我......” 薛昭飞带着满腔的怒火,气冲冲的往薛凝的方向来。 刚刚薛有道的话,再一次勾起了他童年里,被父亲与大哥二哥比较,他事事都不如他们这件事。 当时,他是有些自卑的,越是不如人,越是闯祸淘气求关注,他不想变成薛凝那样,最后被全家人忘记。 他只有在薛凝这里,才能找到些许的优越感,也只有薛凝会对他耐心充足,帮着他规划前程,让他去学武。 薛昭飞走到太后营帐门口的时候,人也冷静了下来,心脏怦怦直跳,“薛凝......” 薛昭飞咬了咬牙,即使再年轻气盛,可如今还是没有面对皇上与太后,这般人物的淡然勇气。 “什么人!” 侍卫将薛昭飞拦住,询问之下,他们先去汇报,稍后有人跟他说。 “薛五姑娘在面见太后娘娘,你可以在此等她,但太后没有召见你,不得入内。” 薛昭飞被带了进去,距离有些远,营帐里的屏风挡着,他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但整个营帐中,却安静的可怕,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营帐之中。 “起身吧。” 薛凝跪着半晌,听见太后开口,她这才站了起来,她行礼端庄,进入营帐之后,也并没有四处乱看,微微低头。 “快些,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薛凝听见一道充满笑意的声音,抬头看见太后身边,坐着的是一个珠翠环绕,端庄贵气雍容的中年女子。 只一瞬间,薛凝心中就有了猜测,猜到了她是谁。 德妃打量了薛凝几眼,“本宫瞧你,脸上也没有半点害怕,就不怕是要因为公主受伤之事罚你?” 薛凝来的这一路上,旁敲侧击的与嬷嬷说了几句,自有思量。 “臣女拜见太后娘娘,德妃娘娘。昨日马场突逢大难,薛凝侥幸不死,承蒙天恩,可意外之事是天命,并不是人祸,臣女也是受害者,实在是不能承担的了如此罪责。” 德妃娘娘眸光深了深,看着薛凝脸上的笑意未变,而太后则是在一旁喝着茶,似是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那依薛五姑娘看,公主受伤,只是意外?” 薛凝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是,只是意外,薛凝亲眼所见这场意外。” 德妃笑了,“好,母后你瞧,臣妾刚刚说什么来着?这薛家五姑娘,能当女官,想来定然是个伶俐明辨是非的......” “薛五姑娘,你可要记住你刚刚说的话,待回京之后,若是淑贵妃还要让大理寺查下去,你可是意外的见证人,本宫想来她是爱女心切,眼下糊涂了,乱抓人攀咬,只想着给公主出气...... 可这天下,是要将公理的,怎好过冤枉了他人,不是吗?” 薛凝恭敬道,“臣女自然是愿意当这个人证。” 她来的路上,就想到了德妃与淑贵妃在争皇后之位,再结合昨天封羡说的话,昨天出的意外,想来是有人借刀杀人,真正想要害死华阳公主的,可不止是她与太子殿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德妃想必就是那个黄雀。 德妃也育有一子,贵为梁王,平日里说是身子虚弱,并没有掺和朝堂之争,可焉知是不是韬光养晦,想要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眼下,她不想要参与这些朝党之争,要是轮真的查起来,她与封羡也不干净,倒是跟德妃合作,咬死是一场意外,脱困才是最明智的。 德妃看着薛凝再次开口道,“太后与本宫宣召你过来,你可知是为了何事?” 薛凝知道,德妃这是不想让她把刚刚说的话,告诉外人。 薛凝上前一步,对着两人弯腰行礼,“臣女感谢太后娘娘与德妃娘娘的赏赐,昨日臣女赢了那马球赛,厚颜来求个赏,今年秋日宴的魁首,不知可是臣女?” 德妃笑出声,就连太后也低笑了几句。 太后对着德妃说,“你倒是看人准,这般聪明伶俐的人儿,确实该赏。” “来人,将东西拿过来......” 薛凝很快就在抬着托盘的公公手里,看见了太后之前拿出来的赏赐。 这上面有薛明珠想要的鸾琴,也有薛凝想要的龙骨,还有一些其他的首饰玉石赏赐。 太后开口说道,“哀家一向说话算话,既然你是这秋日宴的魁首,这赏赐你且挑选着,鸾琴与那龙骨,你可二选一。 还记得哀家说过的话吗?” 薛凝正色道,“臣女记得,万事不可贪,知足常乐。” 第112章 除了我,谁还救你 太后眸光深深,盯着她补了一句,“哀家听说你与小九交情不错,小九自小母后早逝,她与宫中其他姊妹关系也不好。 但是她与你倒是投缘,哀家希望你待她之心,像是姐姐一般呵护着,而非旁的,薛五姑娘可懂哀家之意?” 薛凝表明,“臣女不敢僭越,臣女与公主,只会是君与臣的关系,不敢高攀,谨遵太后教诲,知足常乐。” 太后点头,倒是瞧着薛凝顺眼了一些,挥了挥手,“罢了,其他的物件儿,你喜欢的,就全带走吧,哀家赏赐你一回,望你记住今日之说辞。” 薛凝只拿了龙骨,其他的东西,却并没有拿走,因为她不能拿,焉知不是太后的试探,想要看她到底有没有贪婪之心。 太后无非警告她,她可以厚着脸,照顾九公主,私下里可以当阿姐,却万不可能是嫂子。 因为太子殿下昨日救她,想必已经引起了太后的不满。 太后说是让她带走所有的赏赐,可她若是拿了,会被她们觉得贪婪,现在是贪图富贵,人一旦有了贪心,下一步就想要权势。 即使她并没有攀附太子之意,但在其他人眼中,已经有了不同。 薛凝拿着龙骨出来,刚好看见了薛昭飞。 薛昭飞因为距离太远,根本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只听个大概,是薛凝领了赏赐,二选一。 “薛凝,你果真拿了龙骨?” 薛昭飞脸上划过一抹喜色,有些傲娇的看了她一眼,“算你有良心。” 薛昭飞原本过来救薛凝,他心里还有点不是滋味,还跟大哥攀比,但是看见薛凝选了龙骨这个贵重的药材。 他顿时什么负面情绪全都没了,只觉得薛凝选了这个,是为了他。 因为他之前可是说过,想要拿龙骨,给上峰王将军治疗暗疾,况且薛凝酿酒名声正盛,这龙骨酿药酒,他再给王将军送去,想必这次秋后,他定能武官加身,至少能去侍卫军当个统领。 薛昭飞心里高兴,到时候他可是要全家都高看他一眼,谁说他不如大哥二哥的? 薛凝眸光淡淡,并没有理会薛昭飞,但是薛昭飞在她耳边喋喋不休,让她心生厌烦。 薛凝忍不住开口,冷声说道,“你为何在这里?” 薛昭飞当即理直气壮,看着薛凝说,“还不是因为你闯了祸,全家都听说了你先是差点被贵妃的人带走,后面又被太后娘娘的人带走了? 薛凝,你可知,因为你的话,直接让堂姐被贵妃的人抓走了,如今父亲大哥都去救堂姐了,而二哥在太医院,连夜给公主诊治......” 薛昭飞说到这里,嘟囔了一句,“所以除了我,谁还能来管你?薛凝,也就我来救你了,我已经来了,你可不能再因为上次我先救堂姐,再与我生气了。 毕竟,我这次不是先来救你了吗?” 薛昭飞觉得眼下很好,薛凝没事,他也来‘救’薛凝了,算是彻底还清了上次欠她的,他也不用再内疚什么了。 薛凝却说,“薛昭飞,我不用你救,况且,你也确实没救我什么,犯不着在自己脸上贴金。” 薛凝的话,又让薛昭飞心里不爽,薛凝没有等他,直接往前走,薛昭飞咬牙跟着,脸上有些恼火,但一想到薛凝手里的龙骨,还是没有对着薛凝真的发火。 他说,“薛凝,你去哪儿!” 薛凝的路被薛昭飞拦住,冷眼看他,“与你无关,让开。” 薛昭飞却说,“那怎么行!你现在是没事了,可堂姐还有父亲他们,还在给你收拾烂摊子,我们快些过去看看吧,没准能帮上忙。” 薛凝面色更加冷了下来,转身就走,没打算去。 薛昭飞拉住她的手腕,下意识用力,就将薛凝的手腕捏红了,连带着手里的龙骨都掉了出来。 薛昭飞连忙松手,有些灿灿的看着薛凝,“我又不是故意的,就是想说,你能不能别这样没良心,你就算再不喜欢堂姐,可我这回是先选择了你。 而堂姐还在贵妃那里受苦呢!你有官身,又不怕被贵妃责罚,所以我们去看看又何妨? 你看我来救你,我还没有官身,还不是单枪匹马来了,这就是家人才会有的保护欲,薛凝,你是薛家人,应该与我们守望相互,这样才讨喜,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薛凝冷眼看他,“薛昭飞,将龙骨捡起来,这是御赐之物,你对御赐之物不敬,可是要治罪的。至于你说的那些,讨不讨喜,我早就不在乎了。” 薛凝让他当着众人的面,将东西捡起来,薛昭飞脸色难看,可是这御赐之物的帽子扣下来,他压根不敢不做。 最后,薛昭飞咬牙将东西捡起来,扔到了薛凝怀里,吼道,“你总是这样,怪不得所有人都不喜欢你!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我懒得再帮你说什么。 我现在就去救堂姐,你不去就算了......” 要是之前,薛昭飞还可能会压着薛凝过去,但是现在,他还是有所收敛的,不是因为与薛凝吵了架,主要是因为薛凝手里的龙骨。 薛昭飞再不高兴,可一想到薛凝的龙骨,会给自己留着送礼,他还是念着薛凝的好的。 薛凝并不知道薛昭飞想什么,因为她并不关心,她拿着龙骨,回到了营帐。 忍冬一看见她,连忙关切围着,“姑娘,可有事?身子怎么样了?” 忍冬摸着她的额头,惊呼一声,心疼的眼眶发红,“姑娘,快些躺下,奴婢去给你找大夫吧,发了热,可不能耽搁了。” 薛凝却拦住她,“无妨,你与先去见九公主。” 第113章 薛凝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九公主的营帐。 “薛姑娘,公主这会儿刚醒,精神不是很好,要不......您等回京之后,再来公主府找她?” 九公主的贴身侍女,看着薛凝欲言又止,脸色不是很好看。 薛凝一眼就察觉出了异常,她思忖了一下,担心道,“可是公主又发病了?” 侍女眼眶急得通红,原本是不应该说这种秘密的,但薛凝上一次在公主府,见到过九公主犯了癔症。 况且,薛凝与九公主的关系,还算交好,侍女也就没有再瞒着她。 侍女声音轻颤道,“昨日那马儿受惊之后,九公主原本是着急想要去救你的,但......但她去找太子殿下的路上,狩猎场那边的马儿还有野兽像是疯了一般,扑向公主...... 公主当场癫痫发作,整个人轻颤不止,虽然我们及时将公主带回营帐,但还是有几个看见的,事关公主名声,公主吃了方神医开的安神药之后,知道此事,已经有些崩溃......” 侍女看着薛凝说,“薛五姑娘,别看公主平日里趾高气昂,可最是看中脸面,一直以嫡公主为荣,如今出了这等糟心事,往后宫里的其他人,指不定怎么编排公主...... 等您见到她的时候,还是劝劝她......” 就在薛凝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营帐中传来了一道有些发蔫有气无力的声音。 “是薛凝吗?” 薛凝跟侍女对视了一眼,侍女最后还是掀开了营帐,让薛凝走了进去。 但是薛凝将忍冬留在了营帐外。 薛凝看见封嫣小小的脸上,此刻眼眶通红,整个人气鼓鼓的,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轻颤了几下。 她红着眼睛看薛凝,“薛凝,你也知道我有病对吗?本宫问你,若我不是公主,你是不是会嫌弃我,也觉得我很可怕,没有人会喜欢,得了癔症,随时会疯的人...... 但你放心,本宫就算是以后有一天真的疯了,也不会害你的,你别怕我好不好?” 封嫣说完之后,又像是怕薛凝拒绝,又怕在薛凝的脸上,看见嫌弃与害怕,就如同一开始她身边照顾她的侍女,知道她有癔症的时候,看着她那小心翼翼,却又骨子里嫌弃的眼神。 哪怕是可怜她,封嫣也受不了,她是尊贵的嫡公主,怎么能让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呢! “算了,本宫也不在乎了,你不想当本宫的朋友,本宫也不稀罕,就算所有人嘲笑本宫,本宫也是尊贵的公主,谁敢笑我,我就让皇兄斩了他!” 薛凝已经走到了封嫣身边,她的手指温柔有力量,落在封嫣纤瘦的肩膀上,她靠的很近,声音很轻,却莫名安抚了封嫣心中的慌乱。 薛凝说,“公主,薛凝能与你相交,被你视为朋友,是薛凝此生之幸。感谢公主昨日为了薛凝,去找太子殿下救我。 圣贤说,士为知己者死,薛凝跟公主保证,往后岁月,任何人诋毁公主,薛凝都不会,我会永远站在公主这边,挡住那前方的流言蜚语。 薛凝愿意为谢姐姐敲登闻鼓,为知己敢为天下不为,同样,薛凝也愿意为公主,拼尽全力,治好你的癔症。” 薛凝的话,让封嫣的眼眶中,蓄满了水汽,昨日的难堪,封嫣当着众人的面,都忍住了没有哭。 封嫣只一个人悄悄的哭,但薛凝的话,莫名让她心中温暖,让她想到了母后还在的时候,原来,真心真的可以,换来真心。 所幸,她第一个交出真心的朋友,是薛凝。 封嫣的眸子亮晶晶的,看向薛凝,“薛凝,本宫是除了谢安县主外,在你心里的,第二个知己吗?” 封嫣高兴极了,看着薛凝,又抢话不让她说,“我不管,我就要当你心里的第二名,本宫不与谢安争,但是其他人不行! 薛凝,那我们拉勾,你要与我做一辈子的知己......” 薛凝的手,轻轻放在封嫣的手中,又哄了封嫣一会儿,她倒是来了精神头,还嚷着饿了,让人送来了不少好吃的。 薛凝因为有些发热,没有什么胃口,简单的陪着封嫣吃了一些。 她看着封嫣,喜怒皆于色,人生肆意,忽然有些新生羡慕,她想,这就是她最喜欢封嫣的地方吧。 因为封嫣身上,有着她从来不能拥有的自由与肆意。 “对了,薛凝,你刚刚说,你要努力治好我的病,是真的吗?方神医也说过,可是,我还是偶尔会犯病......” 封嫣跟薛凝吐槽嘟囔着,“也不知道方信是不是骗子,皇兄信他,可他开的药苦极了,还不是没治好我,我都不想信他了...... 薛凝,你可有什么法子?” 薛凝从袖中拿出了锦盒,打开之后,里面的龙骨药材,散发着淡淡的气息。 “这次秋日宴,薛凝侥幸夺得魁首,得到了太后赏赐,这龙骨是极好的泡酒药材,能安神,我以前偶然寻到过一本医术杂谈。 我想着将龙骨酿成药酒,再去与方神医研究一二,想来为公主专门酿一坛药酒,将这药效发挥到极致。 希望对于公主的癔症有所帮助......” 封嫣虽然听不懂薛凝说的什么,又是药材又是酒的,但是薛凝的声音很好听,让她很喜欢跟薛凝亲近。 而且,封嫣真的好喜欢,看着薛凝关心她的样子,特别真诚,让她心里暖暖的。 薛凝的手臂被封嫣抱着,听见她说,“薛凝,你真好,你对我这样好,不若我也送你一件礼物吧,你想要什么? 我这营帐之中,带来的物件,你选选? 还是算了,不若等回京,你来公主府,我再把父皇赏赐给我的首饰给你,不过皇兄送来的更好看......” 薛凝眸光柔和看着她,“我没什么想要的,公主安好,我变心安。” 封嫣说,“那怎么行,你必须想想,你想要什么!” 薛凝被封嫣围着,她想了半天,最后倒是真的想到了一个物件。 “若是公主真的想要送我,不若送我一件兵器吧,我想要一把宝剑。” 第114章 薛凝值得最好的 薛凝忽然想到,姨母的嫡子,表哥韩时夜这个月生辰,他在江湖中颇有地位,特别喜欢仗剑游天涯。 封嫣拉着薛凝起来,“好,你随我来......” 薛凝被封嫣拉着,一路出了营帐,引来不少人的侧目,因为别人还没见过,一向眼高于顶的九公主,对谁这么亲密。 “公主,慢点,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封嫣朗声说,“狩猎场那边,每年啊,都会从武器库拿出不少武器出来,他们除了狩猎,兴致来了,还会比试一二。 今年出了事儿,那些武器想来,还没有人选过碰过呢,本宫保证,你看上什么,直接拿走便是。” 忍冬看见薛凝出来,连忙跟上,“姑娘......” 薛凝看出了忍冬眼里的担心着急,是关切她发热的病情,她摇了摇头,示意忍冬不要多言。 忍冬最后只能小心的跟上,跟在薛凝身边忙前忙后。 狩猎场那边因为出了事,武器等物件,最后都搬走了。 “公主,那些武器,如今都在宫中营帐,太子殿下与宸王殿下中间的地界上,您看,是否要奴才带路?” 封嫣下颌轻抬,“带路吧。” 话落,她与薛凝小声说,“我知道你与那宸王有过节,但不必担心,我皇兄既然也在那边,断然不会让我们被人欺负了去。 就算是遇见了宸王与淑贵妃,也不能拿我们如何!” 薛凝原本有些退却了,因为并不想在如今,博什么眼球。 况且,薛凝想到了封羡,那日她与封羡,几乎是撕破了脸...... 可封嫣脚步没停,薛凝也是劝不住的,已经拉着她走了过去。 禁卫统领看见封嫣,连忙行礼,“臣见过九公主。” 封嫣随意的摆摆手,“去把这里所有的宝剑,都拿过来,本宫要好好挑选一二......” “是,公主。” 没过一会儿,薛凝就看见了一排宝剑,封嫣示意她挑选,薛凝也不再矫情,拿起了一把,落在手上沉甸甸的,剑鞘镶嵌着三颗宝石,样子却并不浮夸,反而透着一股古朴的神秘感。 “薛五姑娘好眼光,这把宝剑名叫‘斩风’,是前朝大战的时候,从敌寇手中缴获的,这把剑之前的主人,是前朝的崔巍将军,他那一手剑诀出神入化,听说是连风都能斩开。” 侍卫统领对于这宝剑,倒是侃侃而谈,极有兴趣的说,“之前这宝剑入了国库,总是有江湖人士不知死活,前来盗宝,竟然有一半人的人,都是为了这个宝剑。 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谣言,说得斩风宝剑者,得天下,宝剑一出,谁与争锋...... 现在不但是江湖,就连咱们军中,都有不少将军,少将,惦记着宝剑呢,想要建功立业讨个赏......” 薛凝一听,顿时觉得这宝剑有些烫手,就算是好物件,可是她也不想要被这么多人惦记上。 可她刚要将宝剑放回去,却听见封嫣双手一拍,“好,就这把宝剑!薛凝,你拿着吧,本宫送你,当然要送最好的!” 薛凝拗不过她,最后收下了宝剑,这般烫手,也不知道给表哥送去,会不会惹来祸事。 九公主毕竟年纪还小,围着薛凝又是玩了一会儿纸鸢,最后困了,回去睡了。 薛凝去见了方神医,方神医一听她要酿药酒,就来了精神,跟她讨论了一会儿,觉得方案可行。 薛凝带着忍冬,先回了营帐,然后等着方神医开好药材方子,还有酿酒下药的比例,再给她过来,她就可以实施酿酒了。 没过一会儿,薛凝的营帐里来了人,是刚刚跟在方信身边的学徒。 “见过薛五姑娘,这是我师傅写好的方子,他临时有事,不能来了,姑娘看看这方子,有何不懂的地方,可以与我说说......” “好,有劳了。” 薛凝接过药方,开始仔细看了起来,期间与他说了几次话,又细心的写了字记下了。 ...... 另一边。 薛有道还有薛严,搀扶着被打了板子的薛明珠出来,薛明珠脸色苍白,已经晕了过去。 温氏一看见薛明珠的样子,险些晕过去。 “明珠!娘的囡囡啊......” 薛有道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不在这里哭丧了,明珠无事,只不过回去你要仔细些,帮着照顾一二。” 薛昭飞匆匆赶过来,“父亲,宸王还有贵妃,可是还要追究堂姐?” 薛有道一想到刚刚的对话,他跟薛严对视一眼,明显克制了怒容,最后沉声说。 “无事,原本就与明珠无关,不过是误会一场,你们日后也莫要再提起此事。” 话落,薛有道想到了什么,眉心一蹙,看向薛昭飞,“薛凝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薛昭飞气闷道,“她没事,太后没有罚她,叫她过去,是因为秋日宴她得了魁首,不但没有惩罚,还赏赐了薛凝。” 薛有道沉声说,“那她人呢?” 薛昭飞一顿,“我怎么知道......她不跟我来,我又不能强行将她压着过来......” 薛有道咬牙,闭了闭眸子,“真是个讨债的,因为她闯下祸事,全家受到牵连,她可到好,还有脸领赏!先回去吧。” 薛昭飞长了张嘴,还想要问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敢,因为大哥的脸色也很不对劲。 薛昭飞这一刻忽然有一丝侥幸,还好刚刚他没有跟着父亲一起来救堂姐,否则受牵连的,弄不好就是自己了。 薛昭飞这会儿脑子里想的都是薛凝,她得到了龙骨,总会给自己酿酒送礼吧?可他们刚刚吵架了...... 薛昭飞压下心中的慌乱,直接笃定,他可是她亲弟弟,她不帮着自己,还能帮着谁? 就在薛昭飞往前走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侍卫统领跟几个侍卫的对话。 “什么?那把‘斩风’宝剑,九公主赏赐给了薛五姑娘?我的老天爷,那么好的宝剑啊,竟给了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 第115章 薛凝,还给我! 薛昭飞眸光一亮,激动的直接让身边的薛严,蹙眉不悦看他。 “明珠受着伤,你这会儿上蹿下跳成什么样子!” 薛昭飞眼下哪里还顾得上薛明珠,“大哥,你刚刚听见了吗?他们说,九公主将‘斩风’宝剑赏赐给了薛凝!那可是所有习武之人,都想要的宝剑!” 话落,薛昭飞还感叹了一句,“大哥,薛凝还真是变了,以前觉得她事事拿不出手,比不得堂姐,可是这次秋日宴,她马场夺魁,就连太后娘娘都高看她一眼,她如今又是女官,与九公主交好......” 薛严承认薛昭飞所言,薛凝确实跟自己印象里变了,变得很优秀,尤其是那次登闻鼓,让他心中也赞叹薛凝的气节。 可是,薛严现在听见别人夸赞薛凝,心中有股异样的不适。 薛严下意识看了一眼,不远处被丫鬟扶着,脸色苍白的薛明珠,他心中一疼。 “六弟,你四姐也很优秀,只不过这次运气不好罢了,你以后夸赞薛凝,可莫要忘了明珠,别忘了,她往日里对你多好,可不要寒了她的心。” 薛严生怕薛明珠听见这些,更加难过了,连忙制止了薛昭飞。 薛昭飞眸子转了转,有些不服气,最后气闷看见了母亲还有父亲,看他透着寒意的眼神。 薛昭飞瞬间就泄了气,“我就是想说,薛凝现在手里得到的两个赏赐,都是旁人得不到的贵重宝物,对我的前程大有帮助。 一会儿我先去找薛凝,将东西要来,她既然选了这两样,说明本来就是要给我准备的。” 薛昭飞上前一步,“父亲,母亲,大哥,你们误会我了,我不是那等捧高踩低之人,只不过我想着,要早日出人头地,我好了,才能不辱没薛家的门楣。” 薛有道难得没有再说薛昭飞,而是沉声说道,“你脚程快,那你便先去吧,薛凝旁的不行,却惯是会借花献佛的。 刚好,你叮嘱她,今日不要再离开营帐,等一会儿明珠醒了,我们抓紧回去。” 薛昭飞脚步一顿,“回去?之前禁卫军不是将整个马场包围了吗?如今大家都能离开了?” 薛有道脸色不是很好,抬手按了按眉心,“梁王遇刺之事,已经有了结果,华阳公主遇难,也是一场意外,所有人都会回去。” 薛有道跟薛严,难得再一次凝重严肃,此刻天空艳阳高照,可两个人的心里却乌云笼罩,他们对视了一眼,都知道,这朝野不太平,恐怕很快就会变了天了。 ...... 薛凝将手中的龙骨,递给了方信的徒弟,开口说道。 “如此,有劳先生跑一趟了,这龙骨在酿酒之前,还是要按照方神医所说,先将药材处理一下,才好酿酒,发挥药效。 故而,这处理药材的工具,恐怕要先放在我这儿。” 对方挠了挠头,“薛五姑娘客气了,这方子用来压惊镇静,最是合适了......” 话落,他又将身后的一盒子贵重药材,放在了桌上。 薛凝,“这是......?” “薛五姑娘,这是太子殿下私库中的良药,这次带来狩猎场的并不多,殿下说了,这些也全都给你,你为公主殿下调理身体,尽心尽力,但姑娘你自己,也要有力气酿酒才行。 故而,殿下他将这些,全都让我带来了......” 薛凝五指紧了紧,“其实,我用不上的,也受不起,这些你还是带回去吧......” “那怎么行,薛五姑娘,殿下的命令,我可不敢违逆,东西我放在这儿了,您若是实在不想要,还是亲自还给殿下吧,求姑娘莫要为难我......” 薛凝伸出去的手,只要落回,那锦盒中放着的,不止是药材,还有一张药方,上面也写了一个调理气血的方子。 薛凝眸光落在那纸上的字,走笔游龙,看似君子之风,却自带一股锋芒气运,是不再遮掩的傲然威严。 她笃定是封羡写的。 她有些出神,不知为何,瞧着眼前的字体,有些眼熟,很像是...... 儿时在姑苏,那场冬雪,救过她的锦衣少年郎,教她写过的字。 薛凝又摇了摇头,她怎会将封羡和小哥哥联想到一起,明明是长得半点没有丝毫相似的人,可莫名,从骑马,到这张纸上的字体,都透着一股让她有些错愕的熟悉感。 最后,薛凝只将这些,归咎与多想了,看来还真是,发热昏了头。 方信的学徒已经走了,薛凝忙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松口气,这才觉得头晕眼乏。 忍冬连忙给她端来姜茶,“姑娘,快先喝些,奴婢也没带伤风的药,可怎么办啊,要不奴婢还是先去找......” 忍冬急得只转,却被薛凝轻声喊住了。 “忍冬,别去,我没事,喝了这姜茶,睡上一觉,发发汗就好了,许是昨日骑马受了风,不打紧的。” 薛凝没让忍冬去找大夫,是因为薛凝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因为伤风,还是因为第二次毒发,导致的后遗症。 就在这时,薛凝的营帐,一下子被人掀开了。 薛昭飞满脸怒意的冲进来,看向薛凝,咬牙道,“薛凝,你将龙骨给了谁?我刚刚可是听见了,你与那个大夫说了什么? 你要将龙骨,给九公主酿酒?那我呢?这龙骨原本不就是给我送礼的,你怎么能将我的龙骨给别人!” 忍冬直接一个白眼,气得整张小脸涨红,瞪着薛昭飞。 “六少爷,这是我家姑娘搏命换来的龙骨,何时就变成你的了?” 相比忍冬的生气,薛凝的脸上,却始终平静冷淡,毫无波动。 因为此刻,薛凝是真的不在乎这个弟弟了,也不会生气了,心无波澜,让她前所未有的平静,也能抛开感情,理智看待一切了。 比如,如今越来越能发现,薛昭飞的心思还有嘴脸,异常的难看丑陋。 以前她有着亲姐姐看他的滤镜,总是觉得他不坏,只是说话难听,但对自己的心是好的。 第116章 我不是你姐姐了 现在,什么都看的清明,薛昭飞那种骨子里只为了自己的自私,倒是跟薛明珠如出一撤。 “这龙骨,原本就是为九公主选的,从头到尾,都与你无关。薛昭飞,我不知你是如何来的自信,在做出差点将我害死之后,还理直气壮的让我给你酿酒,给你龙骨。” 薛昭飞脸上一红,但梗着脖颈,压下心虚,“薛凝,你还说你不在乎,我看你就是太在乎了,你就是怪我,但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况且,我刚刚不是也去救你,没管堂姐吗?这不就扯平了!” 薛凝起身,看着薛昭飞,一字一句,“你的解释,对我来说无关痛痒。我也没有怪你不救我,因为从那一刻开始,你以后的亲姐姐,就是薛明珠了。 薛昭飞,我不是你姐姐了,我也没有义务管你的前程,你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我这样说,你懂吗? 我只希望,你别再来烦我,也希望你要一些脸面,不要再过来,显得这般不值钱,像个笑话。” 薛凝从来没有对薛昭飞说过这样狠心绝情的话,而且薛昭飞从薛凝的眼中,真的看不出半点的赌气。 薛凝越是平静,薛昭飞越是心口发慌。 薛昭飞不信,根本不敢信,他没有出去,反而在薛凝的营帐里,试图找到,薛凝还在乎他的证据。 薛昭飞看见了不远处放着的宝剑,他眸光一亮,直奔而去。 忍冬眼疾手快,直接挡在了宝剑前面,一把将宝剑护在怀里。 “六少爷,你作何!这可是公主赏赐的御赐之物,你若是硬抢,可是大不敬!我家姑娘可以敲登闻鼓告你的!” 薛昭飞沉着一张脸,“滚开!” 他越发的讨厌薛凝身边的这个丫鬟了,等回去之后,就让母亲给发卖了,没准就是忍冬一直在薛凝身边挑唆,才让薛凝对自己不好的! 薛昭飞看向薛凝,指着那把宝剑,咬牙道,“薛凝,龙骨的事情,你不先与我说,我可以不与你计较,就当是那天我先救了堂姐,至此我们扯平了。 但是!九公主为何赏赐你这把宝剑?还不是因为,你把龙骨给了她,所以她用其他物件,来与你交换? 薛凝,全家都说你心机深,我觉得你这笔买卖做的也没亏本,但原本你就是把本来属于我的龙骨,给了九公主,那你现在换来这把宝剑,总归应该是给我的吧!” 薛昭飞将这一切看的理所当然,他不是没有听见刚刚薛凝说的,要跟他断绝关系的话。 但是薛昭飞此刻,眼红这把宝剑,想着总不能没了龙骨,连宝剑都没了吧?他早就将这两个东西,看做自己的私有物了。 薛昭飞见薛凝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如她所说,觉得他是个跳脚的笑话。 薛昭飞面红耳赤,受不了薛凝这样的眼神,怒吼之中甚至是带着点委屈的。 “薛凝,你以前从来不这样对我的!我是你亲弟弟!只有我好了,你才能好,不是吗?你以前都帮着我,让我习武,送我去教场。 你都栽培我这么多年了,怎么现在说变就变了?你是不是昨天差点摔傻了!你眼看着我就能有所回报了,这会儿你跟我断绝关系,薛凝,我看你是疯了!” 薛昭飞上前一步,盯着忍冬,“我不管,这宝剑,就是我的,薛凝,今日无论你说什么,这宝剑,我都要拿走!” 忍冬推他,“六少爷,你不能这样!” 营帐之中的争吵声音太大,就连营帐之外的人,也都听了个清楚。 薛有道几人刚回来,就听见了争吵声,还有昔日同僚,看见薛有道的时候,似有似无的讽刺。 “薛大人,这秋日宴过的,属你薛家最是热闹,想必大人比平日里上朝,都累吧?可快些去看看吧,莫得让儿子与女儿,再打起来......” 薛有道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自然是听出了往日政敌的冷嘲热讽。 薛有道咬了咬牙,看了薛严一眼,然后让人去安顿薛明珠,随后三人直接进了薛凝的营帐。 入眼,就看见了薛昭飞与薛凝,忍冬争执的一幕。 薛昭飞的手高高抬起,像是要打忍冬,而薛凝则是挡在前面护着,冷眸凌厉的看向他。 针锋相对的,半点不顾及血脉之情。 薛有道重重拍了桌子,“住手!” 薛有道将桌子掀了,姜茶的茶盏落在羊绒地毯上,发出闷响。 但是,不得不说,随着他们的到来,薛昭飞倒是冷静了下来。 薛昭飞看向温氏还有薛有道,“父亲,不是我的错,都是薛凝!薛凝快要气死我了,还扬言要跟我断绝关系!” 薛昭飞将刚刚发生的事情,都跟薛有道他们说了,简明扼要的,说是薛凝不想为薛家着想,明明是给自己的东西,但因为赌气,现在不给了。 温氏却忽然开口着急问道,“什么?凝凝刚刚去见了太后,已经领了赏赐,拿了龙骨?” 随后,温氏看向薛凝,“是这样吗?凝凝,那龙骨呢?” 薛凝抿唇,没有出声,眸光落在温氏的脸上,她的母亲此刻眼里满是焦急。 薛凝冷静麻木的,听她说出下一句话。 “凝凝,既然你有龙骨,你惦记着救外人,虽说是公主,但总归也是外人。可眼下你堂姐,受惊过度,还被打了板子,正是需要这龙骨压惊的时候。” 温氏一想到薛明珠刚刚的样子,就心疼的厉害,抹着眼睛,看着薛凝说。 “凝凝,那龙骨,你拆下来一些酿酒,也是不打紧的,不如将拆下来的,给母亲可好?母亲拿去救你堂姐的命,母亲知道你往日与她不合,可是她这次无妄之灾,说到底,与你也有关系......” 温氏还想要继续说下去,可是对上薛凝冷淡疏离的眸子,她不知为何,后面的话,终究有些没了底气。 温氏求救一般看向薛严,薛严扶住她,看向薛凝,“薛凝,若是明珠没有受伤,赏赐也许也当得,所以,你分她一些,她受罚这事,大家都不追究了,可好?” 第117章 逼薛凝救薛明珠 薛昭飞眸光动了动,连忙插话说道,“对,薛凝你额外再拆出来两部分,一部分给堂姐,一部分给我,我拿去送给王将军。 反正那龙骨那么大,少那么一些,只要你不说,公主也不会发现的,你对外人也不用那么实在,反而跟家里人倒是斤斤计较!” 薛昭飞最后这句话,倒是直接说到薛家的几个人心里了。 他们眼热薛凝得到的赏赐,想要逼着薛凝交出来一些。 就连薛有道也动了心思,那龙骨珍贵,多分一些,留在家里,万一日后生病需要,也是个保命难求的药材。 薛有道开了口,看了一眼薛凝身边的忍冬,沉声命令道。 “还不将你家姑娘身后的龙骨,拿过来,现在大家就分一分......” 忍冬愤愤不平,怀里抓着宝剑,又去护着锦盒中的龙骨,眼眶急得通红,不肯让步。 她岁数小,平日里也是怕老爷跟夫人的,毕竟她的卖身契还在两人手里。 可是...... 就是再怕,为了薛凝,忍冬也什么都不怕了。 “老爷,这御赐的赏赐,是我家姑娘的,你们怎能惦记姑娘的东西?” 忍冬声音哽咽鸣不平,“平日里什么好东西,你们都可着四姑娘,从来想不到我家姑娘,现在姑娘凭着自己的本事,得到的赏赐,你们又凭什么来抢!” “忍冬......” 薛凝握住忍冬的手,对她摇了摇头,“不必与他们说这些的。” 因为,没有意义。 她以前不是没有争论过,看不清明,可现在她懂了,不在意你的人面前,说再多委屈,也只是笑话罢了。 薛凝眸光冷淡,看向一个个眼红她赏赐之物的人,她一字一句说道。 “我不会给薛明珠用一丁点,也不会把宝剑给薛昭飞,我的东西,我做主。你们若是抢,那我就去公主与太后娘娘面前恕罪,是我护不住御赐之物。 父亲与母亲,若是能丢得起这个脸面,那就去做吧。” 温氏脸色一白,有些发慌的看向薛有道,一脸伤心极了的样子。 “老爷,我嫡亲的女儿,竟然为了点物件,要去告我这个娘亲,还有你这个父亲,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下了她......” 薛有道声音发寒,盯着薛凝说,“你母亲十月怀胎将你生下来,这些年我薛家也没对你缺吃少穿,你能活这么大,如今长本事当女官,得到御赐之物,哪一样不是因为你是我薛有道的女儿,你才有的今天。 薛凝,在这个薛家,如果我要追究到底,你又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你自己的?” 薛有道高冷的语调中,透着一股不屑威压,“你这段时间,真的是闹够了,我没倒出功夫教训你,你倒是先是与你母亲,大哥二哥耍性子,又是与你六弟断关系,期间你欺负你堂姐数次...... 薛凝,这满京都城,也找不到第二个,如你一般的逆女,你有本事就去告!我倒要看看,你堂姐因你重伤未醒,你能救却不想救,如此恶毒,但凡你走出去,全京城的百姓,都会唾弃你!” 世人都看中名声,尤其是女子,在这世道本就艰难,薛凝之前‘害死’三哥,名声就是扫把星,人人唾弃,如今刚好转,薛有道不信,薛凝敢把自己的名声赌上去。 薛凝的五指紧了紧,她看着薛有道,声音平静,说出来的话,却让薛有道整个人微微僵了一下。 薛凝说,“父亲,有时候我真的很想问你一句,到底我是你的亲生女儿,还是薛明珠是?” 薛有道随后恼羞成怒,“胡说八道什么!你是你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明珠是我大哥大嫂的孩子,我看你是疯了!” 薛凝麻木讽刺的看着在场的所有人,所有逼着她交出赏赐的人,她以前期待过全家一起来找她,羡慕过薛明珠。 但讽刺的是,有朝一日,她终于梦想成真,全家人几乎到期了,主动一起来找她看她。 可却是为了逼她,交出赏赐,让给薛明珠。 “是吗?可是父亲还有母亲,你们所有人,让我感觉不到,我是亲生的。你们在逼着我交出赏赐,欺瞒公主的时候,可有想过我的死活?这可是欺君之罪。 九公主备受皇上宠爱,又是嫡公主身份尊贵,太子殿下的亲皇妹,太后也日日照拂她,这般尊贵的人,你们曾经多么期望薛明珠能当她的伴读,与她交好,不惜重金为她聘请名师教她。 我薛凝生在薛家,是我命不好,但我与九公主结交,与她交好,是老天可怜我薛凝。” 薛凝平静的看向他们所有人,眸光所到之处,就让他们不自禁的移开眼睛,不想与她对视。 “若今日得了赏赐的是薛明珠,若今日与九公主交好的是薛明珠,你们可会为了我,让她欺骗公主,交出赏赐呢?” 温氏唇瓣嗫嚅,“凝凝......母亲,母亲当然会的,你与明珠,在我心里,都是我的女儿......” 她话虽然这样说,可是说道后面,脸上却臊的慌,自己都心虚的自欺欺人。 至于其他三人,则是面色涨红,被薛凝说的,自觉理亏,可却又不想承认。 因为,他们在薛凝面前,从未弯过腰,是啊,从来都是薛凝围着他们,舔着他们,他们在薛凝这里,怎么可能有错!只能是薛凝的错,从来都是薛凝的错! 薛有道声音很大,“简直是无理取闹!薛凝,你除了牙尖嘴利外,心思就从来都不正。你是觉得我们偏心明珠,那是因为你生来恶毒,你愚蠢任性。 你是不是忘了,你当初是如何一意孤行,非要去游湖,最后害死了你三哥!明珠从来不像你那样,事事争辩,现在她危在旦夕,病成那个样子,你还想怎么样?你非要害死她,你才满意是吗!” 薛有道话落,看了一眼薛严,沉声说,“阿严,你去,将那龙骨拿来,必要时动手,谁让她不听话,吃我薛家喝我薛家,用她一点药材,她就心疼成这样!半点不知道孝顺!” 第118章 血落如红梅 薛严眸光复杂,看了看薛凝,上前一步,他其实觉得这次父亲确实做的有失公允了。 但...... 薛严一想到薛明珠,刚刚那可怜的样子,只能咬牙上前。 薛严还是有羞耻心在的,脸热不自在的说,“薛凝,就当大哥这次欠你一次,我会少拿一些龙骨,够给明珠压惊就行,其他会给你放回去,日后我会补偿你的。” 薛严刚伸过来的手,却被薛凝拍开,她眸光冰冷,明明不会生气愤怒了,可是因为这些人的威逼,薛凝心口发麻,声音有些哑。 “不问自取,是盗也。薛严,你书都读到狗肚子了吗?身为京兆尹,你可还知道,你在做什么!我说过,我不同意,你若是拿了,那我们就公堂上见。” 薛严被薛凝当着众人的面,落了面子,也不好看,他僵硬着脸,冷声说。 “你连‘大哥’都不会叫了吗?非要闹的全家都不高兴,你才满意?薛凝,昨日因为你与华阳公主相争,连累明珠差点坠马,今日又因为你的躲避,她才挨了板子。 明珠是替你受累,如今你倒是好好的,面色红润的站在这里,可是明珠呢?你知道她现在伤成什么样吗?你就没有半点愧疚心吗?非要这般恶毒? 我以为你当了女官,敲过登闻鼓,是改变了一些的,没想到你骨子里,还是那般低劣。” 薛昭飞也冲过来说,“薛凝,堂姐因为你病了伤了,这龙骨就应该赔给她治病!你自己独吞留着作何?你别把话说的好听,说是给公主用,实际上我看你是自个儿想要留着一部分吧!” 薛凝的耳边,充斥着他们对她的诽谤。 因为昨日刚第二次毒发,加上伤风高热,她的脑子被吵的有些昏沉,脸上越是发热,眸光却越是冰冷麻木的,看着这几个,她所谓的亲人。 她的表情是有些麻木的,但凡多关心她一点,就会发现,她现在的状况,现在的脸色,不太对劲。 可是,没有人发现这一点,只觉得她是罪人,什么都是她的错。 忍冬察觉道薛凝的不对劲,直接挡在薛凝面前。 忍冬看着他们,红着眼睛喊到,“薛明珠昨日被六少爷护的好好的,一点都没受伤,我家姑娘的双手都磨破出血了,你们是看不见! 薛明珠身体还不好?她身子弱?可明明我家姑娘,才是身子弱的那个,永远是最单薄的棉衣,吃最没有油水的饭菜,每次伤寒病了,薛明珠也故意病了,怎么每次都那般凑巧? 而你们视而不见,全都关心薛明珠,说我家姑娘在装病!” 忍冬将这些早就压在心里的委屈,全都说了出来,回头看薛凝,抬手落在薛凝的额头上,滚烫的让忍冬心惊胆战。 “姑娘!” 其他人这才注意到,薛凝的不对劲。 薛严跟薛昭飞距离最近,刚要靠近一步,却被忍冬吼道。 “你们别过来!不要靠近我家姑娘,谁敢打她,我会与谁拼命的!” 薛昭飞嘀咕一句,“死丫头你少唬人,薛凝是不是看堂姐病了,她也装病......” 薛家的其他人,一脸了然,因为在他们看来,薛凝之前确实这样干过。 薛凝在薛昭飞扯向忍冬的时候,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忍冬护在身后,挡在她身前。 结果,被薛昭飞这么一拉扯,薛凝头晕目眩,直接晕了过去,鼻子也开始流血,落在营帐里的白色羊绒地毯上,点点成了红梅,触目惊心。 忍冬哭红眼,抱住薛凝,看着他们字字愤慨,“老爷,夫人,两位少爷!你们看不见,我家姑娘的脸色,一直不对劲吗? 她从小到大气血亏空,何时面色红润过?面色日日红润,天天有燕窝吃的,那是薛明珠! 可笑的是,我家姑娘,头一次面色红润,结果还是因为伤寒,却被你们数落了一天! 这龙骨就是用,也应该给我家姑娘用,为何要用她搏命换来的赏赐,去救薛明珠!” 忍冬看着温氏,“夫人,就当你可怜可怜姑娘,好不好?姑娘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帮姑娘请个大夫,好不好,忍冬这就给你磕头...... 若是主子们要罚,就罚忍冬,等姑娘醒了,你们随便发奴婢......” 温氏看着小小年纪的忍冬,给自己的额头都磕红了,她脸上一阵难堪,她在京中自诩端庄良善,出了名的好主母。 可眼下,竟然被对比成了恶毒之人,一个连亲生女儿病了,都看不出,还威逼她交出赏赐救养女的,恶人...... 温氏连忙将薛凝扶了起来,“凝凝,母亲这就给你请大夫......” 薛严跟薛昭飞,刚刚的气焰,也都弱了下来。 就连薛有道都眉心蹙了蹙,没再说什么,“你们二人先随我出来,去将明珠的大夫喊过来,给薛凝也瞧瞧,是不是真的病了。” 薛严点头,想到薛凝刚刚晕过去之前,了无生趣,对所有人冷淡麻木的表情,让薛严心口一阵发慌。 有那么一刻,薛严是觉得,薛凝似乎,不止是不在乎他这个大哥了,连父亲与母亲,好像都不在意了。 薛凝,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了,不在意到,没有求生欲,不想活了,因为太失望了。 “父亲,我去喊大夫过来。” 薛严不想面对,只能逃也似的先离开了。 而薛昭飞看了一眼营帐,眸光还落在缝隙里看见的锦盒,跟薛有道欲言又止。 “可父亲,那龙骨还有宝剑......” 薛有道不悦看他,“瞧你这点出息,真比不上你大哥,这般沉不住气,薛凝还能跑了不成?” 薛有道觉得心烦,尤其是被薛凝质问,是不是他亲生女儿的时候...... 薛有道也不想留在这里,“罢了,薛凝眼下跟疯了似的,理智全无,若是你真的拿了,她没准还真的去找公主和太后告状。 如今我薛家太过瞩目,不易再添是非。龙骨也就罢了,但那宝剑,她又不习武,不是给你准备的,还能是给谁的?你有点耐心便是。” 第119章 薛凝说谎装病 薛有道根本不信,薛凝会不理薛昭飞,因为在他印象里,薛凝自打从姑苏回来,就一直与薛昭飞关系最好。 薛凝顶多是嘴硬,赌气薛昭飞先救了明珠,不过,薛凝最是无底线包容六弟,薛家的所有人都知道。 薛昭飞点头道,“父亲说的也是,那我就等两天,也不急于一时......”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 原本留在薛明珠那边的大夫,匆匆提着药箱子,来了薛凝的营帐。 温氏站在一边,催促道,“快些,你给她瞧瞧,看看是怎么了......” 陈大夫是薛家的府医,平时经常给‘体弱多病’的薛明珠调理身子,在薛玉朗不在府里的时候,都是他给薛家的其他人瞧病。 温氏见陈大夫给薛凝把脉,眉心蹙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半天没有说话。 看的温氏有些着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如实说,薛凝是病的很严重吗?” 温氏一想到刚刚薛凝晕倒,流鼻血染红地毯的样子,她就一阵心悸。 忍冬也跟着一起着急,眼巴巴的看着陈大夫。 陈大夫却摇了摇头,看着温氏,先是行了礼。 “夫人,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温氏不悦,“陈大夫,你也是我薛家的老人儿了,说话有何吞吞吐吐的?直说便是。” 陈大夫半晌开口道,“夫人,我这也是为了五小姐的名声好,原本是不想说的,但现在......罢了,夫人既然问起,那我就直说了。 五小姐身子好的很,应该是这两日补品吃多了,比如参汤之类的,有些上火,不打紧的。要说真的病的虚弱的,是如今还受惊没有醒过来的四姑娘......” 温氏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凝凝这一次,又是在装病?她没有伤风,头晕流鼻血,都是因为吃了大补之物,身子上火罢了?” 陈大夫点头,“实话就是如此。五小姐没什么事,我也不必开什么药方,这几日她吃的清淡些,自然就好了。” 温氏脸色难看,看了一眼床上还未醒过来的薛凝,她刚刚还有些担心的眸底,眼下却染上了一股被欺骗的怒意。 温氏从怀中掏出了一点银子,直接递给了陈大夫。 “陈大夫,今日之事,劳烦你与以往一样,不要外传,毕竟是家丑。” 陈大夫点头,擦了擦汗,“我晓得的,也是夫人不易,这五小姐她,唉......” 后面的话没说完,任是谁也都能听出来这话里话外,是对薛凝的不赞同与鄙夷,更是衬托了真正需要全家关心,生病的是薛明珠这件事。 “你先出去,接着照顾明珠吧。” “是,夫人。” 温氏先是让陈大夫走了,可忍冬匆匆忙忙,端着一碗重新熬好的热姜茶进来,就听见了最后两句。 “陈大夫,你别走,我家姑娘是真的病了,你为何要那般说,还不给她开药?” 忍冬急了,好不容易来了大夫,却不管她家姑娘。 温氏冷声呵斥忍冬,“站住,一个丫鬟,主子还没发话,你乱跑什么!” “陈大夫,不必理会,你且去吧。” 陈大夫提着药箱子,一个劲叹气摇头的,直接王薛明珠的营帐走,被薛昭飞还有薛严瞧见了,询问一二之后,两个人的脸色,彻底黑了下去。 他们看向不远处薛凝的营帐,纷纷露出一副,‘她果然如此’的表情,刚刚心里的那些内疚,再一次消散无形,随后全都理所当然的,去看薛明珠了。 薛凝的营帐里。 忍冬还在跟温氏争取,“夫人,我家姑娘真的病了,陈大夫一向听四姑娘的话,所以才这般诋毁我家姑娘,您还是再给她找个大夫吧......” 温氏用了几分力气,才从忍冬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这一用力,差点给自己的腰闪到,当即脸色满是怒意。 “啪——” 温氏用了几分力气的,打在了忍冬的脸上。 温氏沉声说道,“好啊,平日里想来就是你这个奴婢,日日颠倒是非,挑拨明珠与薛凝的关系,才让薛凝学坏了,总是装病,想要与她堂姐争。 等回去的,回去之后,我再收拾你......” 忍冬脸上被打红了,见温氏要走,她咬了咬牙,然后冲过去拉住温氏的手,向薛凝的额头伸过去...... 温氏大惊失色,“死丫头,你放开我!你算什么东西!你竟然敢以下犯上!” 温氏体面了一辈子,还从来没有被哪个奴婢,这样不敬重过,对于她来说,这样拉拉扯扯,很失体面。 可下一刻,温氏的手指落在了薛凝的额头上,额头的滚烫,让温氏的手骤然缩了缩,脸色变了变。 忍冬红着眼睛看着她说,“夫人,您只要摸一摸姑娘的额头,就知道姑娘没有说谎,奴婢也没有骗人...... 姑娘的额头这样烫,怎么可能只是因为上火?她是真的病了,夫人,救救姑娘吧,她不吃药,会烧糊涂的......” 忍冬见温氏脸色有所缓和,复杂的,将自己的手,再一次伸向薛凝,竟然有些畏缩不前。 “凝凝......” 温氏这一刻,心中忽然有些发慌,凝凝若是真的病了,那陈大夫刚刚,为何要那样说? 温氏想到了忍冬刚刚的哭着的,像是血泪的控诉。 ‘姑娘每次生病,四姑娘都也恰好病了,最后姑娘只能硬生生一个人扛着,没有药吃,所有人都说她装病,可她是真的病了,为何你们都不信她......’ 难道明珠真是故意的? 温氏这个想法一出,竟然背脊一阵发寒,但很快,她又压下了心中的想法。 不会的,明珠是她自小看着长大,精心培养的,最是像自己,所以,怎么可能不善良,跟薛凝争宠呢? 可眼下,薛凝的病,又是怎么回事...... 温氏觉得自己有些糊涂了,绕不清了,忍冬的话将她拉了回来。 第120章 薛凝是真的病了 “夫人,若是再不给姑娘请大夫,奴婢就算冒着大不敬的罪名,也要去闯九公主的营帐,求公主救我家姑娘,到时候,夫人与老爷的脸面,恐怕也不好看......” 忍冬是真的豁出去了,得罪薛家的任何人,她都不怕,她只要薛凝好。 温氏指着忍冬,直接被气到了,“你......好啊,你个牙尖嘴利的,薛凝是我女儿,我怎么可能不管她?我会让来看的,但你记住,刚刚陈大夫说的话,你给我烂肚子里,否则,等回去,我便将你发卖了!” 温氏转身就走,有些心神不宁,说是去请大夫了。 忍冬一遍一遍的帮薛凝擦着头和手降温,声音有些轻颤。 “姑娘......” 忍冬替薛凝委屈,夫人不让说陈大夫的话,是为了什么?就算她愚笨,她也听懂了。 是为了四姑娘的名声,就算夫人猜到,可能是四姑娘搞的鬼,但夫人还是先护着四姑娘,委屈薛凝。 薛凝脸上的发丝贴在脸上,被忍冬小心翼翼的擦了擦。 “姑娘,奴婢以前总是与你说,奴婢这辈子都不发愿,因为不想拖欠任何人,哪怕是佛祖菩萨。可如今,奴婢发愿,愿意用我下辈子,下下辈子转世,来换姑娘今生平安喜乐,幸福顺遂...... 我的姑娘啊,为何这般苦,明明你这样好......” ...... 温氏刚走进薛明珠的营帐,想要质问陈大夫,就看见了薛严还有薛昭飞,满脸焦急的围在床前。 “堂姐!你怎么了!” “明珠,别吓大哥!你快醒醒!” 温氏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过去推开两人。 她入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厉害,双眼无神空洞,好似听不见任何人说话的薛明珠。 “我的囡囡,这是怎么了?” 温氏立刻抹泪,心疼的抱住了薛明珠,而在一旁的陈大夫,则是看着三人说道。 “夫人,大少爷还有六少爷,如今四姑娘的情况,不是很乐观,因为她太在意脸面,这回受了刺激,接连生死劫,她惊蛰到了。 现在的情况,就像是坊间所谓的‘丢了魂’,急需要压惊的良药,才能将她的‘魂’找回来,再细心调养,才能恢复神志。 否则,有不少人在受到巨大刺激之后,就疯了,浑浑噩噩终了此生......” 三个人一听,脸色都变了。 薛严眸光一冷,“你说什么?我妹妹好好的,怎么会疯?” 陈大夫的脖领子,都差点被薛昭飞提起来,怒视他。 陈大夫擦了擦汗,连忙说道,“两位少爷,冷静一些,实在是四姑娘生性太过单纯,从未遭过这样的委屈...... 再有就是,其实上一次四姑娘在宫里,被五姑娘害的颜面尽失之后,她的精神状态,就有些郁结恍惚了,她找我私下里给她开过一些安神的药。 四姑娘还叮嘱我不要将此事与你们说,说是怕你们知道了,去责怪薛凝,她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 陈大夫感叹了一句,“如今,四姑娘原本的病就没好,又受了刺激惊吓,这才成了现在这样子......” 薛严看了一眼床上脆弱不堪的薛明珠,心疼的厉害。 就连薛昭飞的脸上都有了怒意,“薛凝怎么这样?上一次就害堂姐至此,不然公主的伴读就是堂姐的了,堂姐一直都很努力,是京城出名的才女。 如今真是无妄之灾,薛凝这般,我们没追究她责任,偏生她还不知足,还与我们置气,那龙骨,她就应该拿出来......” 薛严咬了咬牙,抬手摸了一下薛明珠的额头,“明珠放心,只要是能救你,大哥无论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这一刻,薛严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就算跟薛凝的关系,再闹僵又能闹到哪儿去? 但明珠的命,不能等。 温氏连连点头,“对,那龙骨,龙骨能救囡囡的命......你们快去找薛凝,让她......算了,她现在也病着......陈大夫,你随他们一起去吧......” 话刚说到这里,温氏才想起来,薛凝眼下也‘病着’呢。 薛昭飞跟薛严对视了一眼,薛昭飞跟温氏说道。 “母亲,你就是太心软好骗了,我们都被薛凝骗了。刚刚陈大夫已经给薛凝看过了,她根本没生病。” 薛昭飞说到这里,生气道,“我看她就是去巴结九公主,吃了太多补品了,之前她还被太子殿下救走,没见过好东西,使劲儿吃补品,什么都想要,就是太贪心了。 要我说,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堂姐被她坑成这样子,她自己也是先写捡回一条命,她还不好好自省检讨,反而还有心大吃大喝?” 薛严薄唇抿了抿,沉声道,“薛凝,确实太冷血了一些。明珠刚被六弟救起来,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抓着我的手,问薛凝好不好...... 明珠关心家里的每一个人,而薛凝,如今却仇视家里的每一个人,觉得所有人都欠了她。” 这最后一句话,倒是直接入了温氏的心,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温氏抹着眼泪说,“真是冤孽,都怪我,生下她,我怎么欠了她了?还要我这个母亲如何对她?明明是她带走了我的三哥儿,如今还想带走我的明珠不成...... 她怎么这般狠心,一点都不像我的女儿......” 温氏发泄了这些天心中的不平。 薛昭飞咬牙,“这次我去,就算是抢,也要让她把龙骨给我!” 温氏却又看向陈大夫,“刚刚我摸薛凝的额头,她也发热不轻,所以,你刚刚说她只是上火,可是诊断错了?你再去给她瞧瞧,开些退热的药。 就算她再不对,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能在这时候与她计较什么了......” 第121章 庸医 温氏觉得自己这样做,拿走她的龙骨,就算是扯平了,填补了原本的那点心虚,也让她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她的注意力都在薛明珠身上,自然没有看见,陈大夫此刻脸色的不对劲。 陈大夫随后立刻拿上药箱,一脸不情愿的说道,“夫人,您知道我的医术的,就是二少爷这样的小神医,也是肯定我的医术的,只是上火,又不是什么害人命的疾病,我怎会诊断错? 至于夫人说,薛五姑娘额头有些发烫,我之前说过,她应该是服用了上好的参汤,太过贪嘴导致的,身体发烫,血热,才会流鼻血。” 陈大夫说完之后,摇了摇头,“但既然夫人心善,我还是走着一趟,帮五姑娘开些去火的方子吧,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四姑娘的病,可等不得......” 温氏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话落,温氏看向薛严,“阿严,薛凝如今是听不进我这个母亲的话,你是他兄长,好好教导她一番,让她通情达理,若是她闹,必要时,你也先带回来一部分龙骨,给明珠才是最重要的......” 薛严冷峻的脸上,少有的严肃,“母亲放心,我不会让明珠出事的。薛凝那边,我会处理,就算是恨,也便让她恨我吧......” 薛严若是以前,说出这样的话,心中不会有任何的波动,但自从那杯酒之后,薛凝不再认他,他确实有些不习惯,甚至很多时候,下意识的去关注薛凝。 但现在,薛严从陈大夫口中知道,薛凝在明珠命在旦夕的时候,没有良心,大吃大喝补品,才导致的晕倒。 两厢对比,薛严笃定了薛凝,依旧像儿时一样,自私拙劣,没心肝。 这样的妹妹,他没有...... 那便没有吧。 薛严多日以来,微微摇摆不定的心,在看见床上虚弱的薛明珠的那一刻,彻底坚定。 “六弟,与我同去。” 薛昭飞点了点头,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大哥放心,一会儿那个丫鬟若是再碍事,我不惯着。” 两个人还有陈大夫,风风火火的往薛凝的营帐走去...... 而营帐中。 薛凝睁开眼睛,嗓子发干,头还有些昏沉,“忍冬......?” 薛凝强撑着起来,发现忍冬并不在营帐里,她眉心蹙了蹙,想到了刚刚最后混乱的场面,还有薛家人逼着她将龙骨给薛明珠的狰狞嘴脸...... 薛凝心中一沉,忍冬去哪儿了?不会出事了吧? 薛凝出了营帐,刚要开口询问,却听见忍冬跑来的声音...... “姑娘,你醒了?你还病着,怎么一个人就出来了?” 忍冬一脸担心,看着薛凝,她手里还端着热水。 薛凝看见忍冬没事,松了口气,“醒来见你不在,我担心你,就出来看看,还好你没事。” 忍冬眼圈一红,“奴婢能有什么事,就是刚刚,那个陈大夫,又帮着四姑娘满口胡言冤枉你,说姑娘你装病,你明明是风寒,他却说你......” 忍冬几句话将刚刚薛凝晕过去之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薛凝。 忍冬说,“姑娘别担心,夫人答应奴婢了,会让大夫过来给你重新诊脉看病的,你如今还发着热,还是躺下吧,奴婢用帕子帮你擦擦。” 薛凝却并没有躺下,思索片刻,然后将桌子上的锦盒还有那把宝剑,给了忍冬。 她开口说道,“忍冬,你现在带着东西,去见九公主,暂且将这些东西,都放在公主那里,旁的话不用多说。” 忍冬一顿,“姑娘是担心,他们一会儿会来抢?可这些都是御赐之物,他们怎么敢......” 薛凝讽刺,“为了薛明珠,他们没什么不敢的。” 每次她生病的时候,薛明珠都会弄出来一个比她还严重的动静出来,让全家人都围着,而忽略了薛凝。 “快些去吧,从后面走,别走前面的路......” 薛凝不知道薛明珠是真病假病,但是却笃定一点,那就是薛明珠一定会想方设法,要这个龙骨。 忍冬将东西抱好,“姑娘,我这就去。” 忍冬刚刚就想去找九公主了,但她了解薛凝,薛凝一向不喜欢欠人情,极少求人。 属于求人一分,会还十分。 但眼下,薛凝让她去见九公主,那她也顾不得什么,只想求着公主,给姑娘请个大夫过来。 忍冬刚走没一会儿,薛凝的营帐,就被人掀开了。 “薛凝,我就知道你没事!好好的在这儿坐着,被我撞个正着吧!就知道你是装病的!” 薛昭飞先开口,看了一眼薛凝,不满的瞪了她一眼。 而薛严面容冷峻,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薛凝,随后开口说道。 “母亲让陈大夫过来,给你重新诊脉开药,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关心,那你的目的达到了。” 话落,薛严看了一眼陈大夫,示意陈大夫上前帮薛凝先看病。 薛昭飞欲言又止,但是却被薛严制止住了。 “先让她看病,其他事一会儿再说。” 薛严冷静的,站在一边,如同曾经那样,居高临下的,俯视这个,他一直笃定心机深沉的妹妹。 就算前几次让他觉得薛凝好像变了,但这次薛凝装病,一切都有了答案。 薛凝就是欲擒故纵,只不过方法比以前高明了不少,让他,乃至全家,都差点上了当。 陈大夫将药箱子放在桌子上,发出一阵沉响,阴阳怪气道。 “五姑娘,又是哪儿不舒服,您直接说吧,我给你开方子。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没病不要乱吃药,是药三分毒,别总想着装病,到最后却害了自己。” 陈大夫刚想要给薛凝诊脉,却见她眸光冷淡,直接起身,并没有理会他。 “庸医就不必给我看病了。” 薛凝的态度,让陈大夫脸色带着怒容,想要争辩,却不知为何,对上薛凝的眸子,下意识闭了闭嘴。 第122章 你还想要全家一起被你害死 这样的气势态度,还是曾经那个他随意几句话就能摆弄的薛五姑娘吗? 薛凝看了一眼薛严,“你们来我的营帐,所为何事?若是诊脉,那这样的关心,我不需要,你们可以走了。” 薛严眸子一沉,她没让陈大夫看病,他更笃定了,那说明薛凝就是装病的。 “薛凝,明珠因为你,如今命在旦夕,得了离魂症,你手中的龙骨能救她,你让出一部分,给她入药,条件你开。 你在薛家想要什么,可以说出来,只要能救明珠,我愿意与你做这笔交易。我们先礼后兵。” 薛凝眸光扫过他与薛昭飞,平静冷声开口,“你的意思是,我最好同意,这样还能得到点好处,我若是不同意,你们就明抢了是吗?” 薛严抿唇,没有出声,但眸光与薛凝对视,是势在必得,直接默认了。 薛昭飞也说道,“薛凝,你将东西交出来,我还拿你当五姐,不然往后,你再出事,谁还会去救你?” 薛凝讽刺,薛昭飞也好意思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 “我何时用你们救过?我薛凝,如今只欠三哥一条命,但你们,你们每一个人,都没有救过我,从未......” 薛凝的话,让薛严还有薛昭飞脸色变了变,是从心虚到被戳破的恼火。 “龙骨我不会给你们,也不在我手中,你们若是想要抢,上演不要命的兄妹情深,豁出命大可以去九公主那里去要,就怕你们没这个胆子。” 薛凝直接打开营帐,眸光平静却冰冷至极,“出去,否则不用你们去,我大可以先去,在太后娘娘面前评评理。” “薛凝,你!” 薛严与薛昭飞,两个人咬牙,尤其是薛昭飞,几次想要冲过去拉薛凝,质问她宝剑跟龙骨在哪儿。 “大哥,她一向心机深沉,诡计多端,怎么可能真的将赏赐的东西,又给公主送回去?我才不信,定然是被她藏在营帐里了! 我这就搜搜!” 薛昭飞撸起袖子,就将营帐翻了个底朝天,而这边弄出来的动静,也瞬间引来了不少人注意。 薛严脸色晦涩难明,他最是不喜欢成为八卦中的焦点,自诩家风严苛,可眼下薛昭飞的动静,无疑是自打颜面。 但薛严想到了薛明珠,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动作快些。” 薛严默许了。 薛凝没有阻拦,她站在营帐外,就这样眸光淡淡的,像是看陌生人,不,像是看牲口一样的眼神,落在他们身上。 薛凝庆幸,自己的第二次毒发,失去了愤怒,甚至在想,也许在七情六欲全都消失的那一天,她死之前,也许并不会再有什么痛苦。 薛昭飞见薛凝半点不着急,他故意闹出来的动静更是大,翻的凌乱,砸了东西,宣泄心中的不满。 他想要看薛凝跟他服软,想要薛凝将赏赐的宝物都给他,明明他是她最喜欢的弟弟,原本她什么好东西,都应该是他的。 他就想要薛凝看清楚,只有重新与自己和好,全家她才有依靠,他站在她这边帮她,她才有好日子过。 薛昭飞找了一会儿,什么东西都没找到,甚至薛凝的营帐里,连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他都不知道砸点什么来威胁,刺激薛凝,引起薛凝注意。 “什么破烂,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薛凝,你到底还是不是女子......” 薛昭飞不满嘟囔了一句,包裹那般严实,打开却也只是一件普通至极的玉簪子罢了。 薛凝在看见薛昭飞拿出这个的时候,她眸光一冷,看向身后守着营帐的侍卫。 “侍卫大哥,可敲清楚了?介时麻烦在公堂上,为下官做个人证。” 侍卫拱了拱手,“薛掌坛放心。” 两人的话,让薛严的脸色变了变。 他咬牙道,“薛凝,你又想做什么?” 薛凝冷声开口,“你作为京兆尹,应该熟读律法,你说,你们如今的行为,羞辱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薛严快要被薛凝气笑了,“薛凝,就算你是女官,可你首先也是薛家女,如今你还未与薛家断了关系,只当宅子里的这点事,你就算闹上去的,也不会有人管。” 薛凝眸子平静,说出来的话却让薛严心中一沉。 “强抢御赐之物,是对天子不敬,罪大恶极会株连九族。” 薛严咬牙,“薛,凝!你还想要全家一起被你害死?一个三哥儿还不够?” 薛凝五指紧了紧,三哥终究是她心里破了的一个洞,每次听见这样的话,薛凝永远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她欠了三哥,但不欠薛严与薛昭飞。 “你可以看看,我敢不敢。” 薛凝越是平静,不知为何,越是让薛严心中发慌,脑中忽然想起了敲登闻鼓的薛凝。 他还真怕薛凝冲动起来,将事情闹大。 硬的不行,他又来软的。 “薛凝,你就当看在,当初明珠拼命救过三哥儿的份上,你把龙骨分出来给她一些,让她活过来,也是替三哥儿祈福了。 若是他还在,他一定会救明珠的,因为他是最侠肝义胆之人,心软赤城,你也不想三哥儿还欠过明珠吧?” 薛凝五指刺疼掌心,明明不会愤怒了,可这一番话,还是让她心中血气翻涌。 她眼眶发红,一字一句道,“她没见到薛明珠救三哥,她说什么,你们都信?三哥不欠她,永远不欠!” 薛严呵斥,“薛,凝!” 薛严也真的生气了,薛凝又是这样,以前儿时,薛凝害死了三哥儿,回家之后,母亲哭晕过去。 明珠那么瘦弱,脸色苍白,落下病根,她昏迷着还说着,‘三哥,我来救你,别怕,明珠不要命也救你......’ 反观薛凝,被救过来之后,还往湖的方向跑,拼命跑,险些让下人都抓不住。 全家都乱成那样子,薛凝还添乱,从小就自私恶毒,三哥儿死了,还惦记着她落入湖中的纸鸢。 薛凝若是知道薛严这般想,定然会觉得可笑。 因为当时她受惊过度,失语了近乎半年,她只想要重新回湖里,她的三哥还在等她,她想要找三哥,后来她下人心疼她,哄她学会了游水,就能救回来三哥了。 她拼命学,可却再也不能带回最想要见的人了。 第123章 救命之恩 薛昭飞上前一步,拉扯薛凝,“薛凝,你快点交代,你将龙骨还有宝剑放哪儿了?” 就算薛凝威胁他高官,薛召飞也没信。 因为薛昭飞习惯了薛凝对他无限包容,薛凝不可能真的不顾他前途,与他对簿公堂。 “放手!” 薛凝闷哼一声,眸光发冷,当初谢莹离开时候送给她的匕首,被她拿出来划了薛昭飞的手臂。 薛昭飞的衣服被划破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薛凝,“薛凝,你疯了吧!我可是你弟弟,你为了那点东西,对我也能下得去手?!” 薛昭飞彻底怒了,他性子一向冲动,薛严见状,没等阻拦薛昭飞,就见薛昭飞已经想要对薛凝动手。 可没等薛昭飞靠近薛凝,他整个人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薛姑娘,你没事吧?” 薛凝回头看去,只见方信的小徒弟,带着两个侍卫,刚好赶了过来。 薛凝摇头,“谢过小神医,我没事。” 薛昭飞不服,起身还要想要动手,薛严却低声训斥了他。 “这是太子殿下的侍卫,六弟,莫要僭越。” 薛昭飞愣了一下,随后气得脸色涨红,却也只能作罢。 “薛姑娘,刚刚碰巧,我遇见了忍冬姑娘,她说你病了,托我过来给你诊脉,那眼下我就不耽搁了......” 薛凝的手腕,被他捏了起来,他观察了薛凝的面色,眉心蹙了蹙...... 他也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薛凝的脉象有些奇怪,但是却又看不出章法。 而站在一边的陈大夫,这会儿开了口说道,“这位小神医可是有口难言?其实直接说出来便是,我之前为她诊脉,就说了她只是上火,五姑娘不太懂事,偏要装病,但老夫的医术,从未诊断错过......” 陈大夫的话没等说完,就被打断了。 方信的徒弟直接给陈大夫一个白眼,“谁说她装病了?她如今伤风正发着热,至于你说的上火,更是无稽之谈,那是我师傅方信,在她受惊差点死了那天,特意给她用的百年参片,这才将她唤醒。你还说你从未诊错过,我看你就是个庸医吧......” 陈大夫顿时被说的面红耳赤,几次想要辩驳,可是却碍于是太子的人,最终怕惹来祸端。 话落,小神医蹙眉看着神色怪异的薛严还有薛昭飞说道。 “你们可是薛姑娘的家人?她死里逃生一回,你们为何不好好照顾她?本来她好好休息,病情也不会这样严重高热。 眼下,她必须要好好休息,素净一些,否则会落下病根。薛五姑娘救九公主有功,可是我家殿下特意让我来为姑娘调理身体的,你们若是影响她康复,出了什么责任,我会如实跟殿下禀报。” 薛严薄唇抿了抿,就连一向冲动的薛昭飞,此刻都瞪大眸子,看着薛凝,却一言不发。 等薛凝送走小神医之后,陈大夫因为刚刚的事情,自觉没脸,思忖半晌,还是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五姑娘,许是因为那参片,让我误诊了,我以为你只是上火没病,实在是因为以前你总是......” 陈大夫欲言又止,对上薛凝冰冷的目光,他脸色讪讪,闭上了嘴。 “大少爷,一会儿我回去,会与夫人告罪的,既然五姑娘没事了,那我就先去盯着四姑娘了,她眼下离不开人......” 薛严沉声道,“去吧。” 得了薛严的首肯,陈大夫跑的比谁都快。 而薛昭飞见营帐里没了其他人,这才开口,有些别扭道,“薛凝,你真病了?那天......刚刚那人说的是真的?你差点醒不过来?” 若是薛凝一点事没有,薛昭飞当然可以理所当然的没有负罪感,但若是薛凝也像薛明珠那样,差点...... 薛昭飞有些心慌,再一次想到了他推开薛凝时,薛凝那磨破出血的双手,还有错愕失望麻木看着他的眼神...... “与你们无关,刚刚你们也听见了,若是再打龙骨的主意,太子殿下也不会放过你们。” 薛严五指紧了紧,最后看着薛凝,神色难辨,有些复杂,半晌才开口说道。 “这几日,你好好调养身子,之前我们都不知道你是真病了......罢了,今日应该会回京了,你也收拾一下。” 薛严直接将薛昭飞带走了,两个人趾高气昂的来,最后却灰溜溜的离开,没有再提龙骨的事情。 薛凝喝了药,睡了一会儿,整个人出了点虚汗,头晕的症状得到了缓解。 但许是累着了,她困的厉害,最后只记得是忍冬扶着她上了马车,在马车上也睡的沉,直到回到了薛宅,她熟悉的小佛堂里。 接连几日,小佛堂都十分的安静,没有人再来打扰薛凝。 “姑娘,今日身子可好些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忍冬见薛凝今日脸色好多了,心中才松了口气。 薛凝开口说道,“今日可是十五了?” 忍冬笑了一下,“姑娘过糊涂了,今儿都十七了......” 薛凝喃喃了一句,然后起身,“帮我梳妆吧,今日我出府一趟。” 薛凝梳妆打扮了一下,换上了青黛色的罗裙,腰间只用一根银丝素裹的锦带束着,一根碧玉色的青簪,淡雅出尘。 她要去酒楼一趟,将宝剑送去,看来她是错过了表哥的生辰,只能补上了。 薛凝带着忍冬,刚走出院子,往大门的方向走,在满是牡丹花的园子里,就听见了若远极近的声音,有女子的啜泣声,还有男子的心疼叹息。 薛凝抬头看去,眸光淡了几分。 “明珠,你这是作何,快些起来!” 陆怀瑾一把扶住几乎要给他跪下的薛明珠,他双手抓着她的臂弯,满脸的心疼。 薛明珠啜泣着,“世子救命之恩,明珠不知道如何回报,我都听父兄还有母亲说了,要不是你送来了压惊的良药,我是醒不过来了...... 如果那边浑浑噩噩一生,给家里增加负担,我还不如死了。还好世子救了我,怎能不受明珠一拜?” 第124章 相忘陌路 薛明珠说到这里,侧颜有些羞涩道,“常言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可明珠知道世子与凝凝......所以,明珠无以为报,也只能用这样愚笨的方式,表达我的感激了。” 陆怀瑾笑的温润,声音柔和,低头看她,“你啊,心思怎么就这般纯然,只是一根参罢了,不必如此。我视你为知己,你出了事,我当然会尽全力相帮。” 陆怀瑾说到这里,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眉心紧蹙,“若是薛凝像你一般,我也不至于这样头疼。若她是你,想必我早就......” 陆怀瑾抿唇,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薛明珠眸子一亮,却是听懂了。 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她抬头看他,用男人最喜欢的怜人姿态。 “世子,若是当初救你的人是我,你会不会也想要娶我......明珠无数次午夜梦回,只要一想到世子当初,遇难的时候,我没有相救,心中就内疚难受,几次湿了枕头。” 薛明珠欲语还休,“只怪我,与世子相遇太晚,恨终生......” 陆怀瑾作为男人,自然看懂了薛明珠眼中的情义,薛明珠这样端庄娇俏的才女,心悦与他,极大的满足了男子的自尊心。 若是其他女子攀附他,他可能觉得对方有心机,令他生厌,但薛明珠是不同的,他半点不反感,毕竟他恨欣赏她。 陆怀瑾叹了口气,无奈看着她道,“明珠,你说这些有些不是时候。” 薛明珠却步步紧逼,“世子,明珠只是想求一个答案,若是当初救你的人是我,你会不会也想要娶我?就如同,现在为了责任,想要娶薛凝一样?” 薛明珠半点不承认陆怀瑾喜欢薛凝,直接扣在了责任上。 陆怀瑾看着双眸含情,可怜又悲伤的薛明珠,他下意识抬手,帮她擦了擦眼泪。 他话到嘴边,刚要说,“也许我......” 没等‘会’字说出口,陆怀瑾的动作忽然一僵,随后迅速后退一步,跟薛明珠拉开了距离。 陆怀瑾有些发慌,却故作镇静的看向一边,“薛凝,你怎么在这儿......” 薛明珠这才回头,看向薛凝,她咬了咬唇,低垂的眸底,却满是嫉恨,还有故意。 “凝凝,你别误会,我与陆世子没什么的,我只是感激他的救命之恩......” 薛凝听出来,薛明珠是故意说给她听,但她脸上无波无澜,并没有半点在意,眸光从始至终的冷淡。 忍冬跟在薛凝身后,有些气不过,瞪了陆怀瑾一眼。 “忍冬,我们走。” 薛凝让忍冬跟上,她的脚步并没有为任何人停留。 陆怀瑾有些着急,追了上去,“薛凝,你不要这般小心眼,实话与你说吧,我这次被你兄长相邀来薛府,实际上我是听说你病了,故而来瞧瞧。 况且我救明珠,还不是因为你连累了她,你不救她,不让出龙骨,我只要帮你救她,还不是为了你才平的事儿......” 陆怀瑾咬牙,“薛凝,你就半点话都没有要与我说的吗?我还没怪你,你与太子殿下走的那么近,他府中的大夫,为何帮你瞧病?” 薛凝耳边是陆怀瑾喋喋不休,她被吵的烦了,脚步站定,忽然看向陆怀瑾。 陆怀瑾也闭了嘴,与薛凝对视,他这才细细打量起薛凝...... 他刚刚看见薛明珠的时候,是挺喜欢薛明珠身上那股子怜人的样子,让人想要保护。 但眼下与薛凝相比,陆怀瑾已经再看不见其他人。 “薛凝,我们别吵了好不好?只要你听话,等我说服了母亲,会来提亲......” 薛凝同时开了口,“陆世子,我救你那日,你曾经说过,愿意许诺我一个条件。我只想说,从今日起,希望与你相忘,此后陌路,再不相识。” 薛凝跟忍冬走了,陆怀瑾见过生气的薛凝,也见过与他争辩的薛凝,就算是上一次,薛凝至少看他的眼神里,是有着生气的。 但现在,薛凝真的彻底将他放下了。 “薛凝......” 陆怀瑾咬牙,即使自尊心不允许,可眼下也只想要追上薛凝。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跌倒的声音,还有薛明珠啜泣的声音。 “凝凝,你别误会,要怪就怪我吧,世子是君子,你应该相信他,他从未将我放在眼里过......” 薛明珠的喜欢这样卑微,对比薛凝的冷漠无情,让陆怀瑾想要追薛凝的脚步,生生顿住。 “明珠,起来,不要这样说自己,你在我心里,自然是比得上任何人,尤其是自大而又没有自知之明的女子......” 陆怀瑾笃定,即使不追,薛凝也会后悔的。 他将薛明珠扶起来,看着薛凝的背影,冷声说道,“薛凝,好啊,我如你所愿,日后你若是后悔,就是来求我,我也不会理你。 与我相忘,以后是陌路人,本世子答应你便是!薛凝,是你自己将我与你的这点恩情,磨没的!” 陆怀瑾故意说的声音很大,但是薛凝却并没有回头。 而薛明珠心中倒是高兴了,她眼下只想要抓住陆怀瑾,日后嫁入陆家,也算是一个好出路。 谁让薛凝毁了她的名声,让她没有嫁入皇家的机会的?都怪薛凝...... - 薛凝先是去了公主府,探望了就公主,然后拿走了斩风宝剑。 随后,她就去了韩家酒楼,去见姨母...... 与此同时,薛明珠他们闹出来的这点动静,也让温氏听见了。 薛明珠再一次晕倒,让温氏担心的够呛,在心里也更加埋怨了薛凝几分。 而从教场匆匆回府的薛昭飞,一回来就问道,“母亲,薛凝人呢?” 第125章 宝剑赠英雄 温氏抬手按着眉心,一脸头疼的样子。 “不知道她又出府作何了?” 薛昭飞顿了一下,“薛凝病好了?出去了?” 温氏蹙眉道,“应该是好了吧,原本也不重的,至少没有明珠严重。不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关心她,她这身子刚好些,就在府中与你堂姐起了争执...... 算了,不提也罢,你若是要找她,还不入去门房那边问问。” 薛昭飞嘟囔了一句,“堂姐刚被陆世子救回来,住的院子又与薛凝距离远,怎么又吵起来了?这家里真是日日不得消停。” 温氏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许是她瞧见陆世子与明珠说话,心中难受了吧,毕竟她眼瞧着也要及笄了,到了说亲的年纪,自然不想自己的亲事差人一等。 况且,她又事事愿意与你堂姐计较......” 薛昭飞眸光一亮,“母亲,你的意思是说,堂姐可能会嫁入陆家?那可是侯府!” 温氏低头笑了笑,想到这里还是极为满意的,“别出去乱说,八字没一撇呢,但我听你大哥说,陆世子与他打听明珠的情况,一听明珠病了,立刻送来了上好的药材。 想来,他心中应该是高看明珠一眼的,至于后面这事儿成不成,我们陆家,还是要矜持一些。毕竟你父亲,可是清流门第......” 薛昭飞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了用锦帕包裹的玉石。 “母亲,你看......” 温氏看了过来,入眼看见了两块羊脂玉,只不过有一块质地看着极为温润,几乎也没有什么瑕疵,另一块则是有点瑕疵,虽然也算上品,但比不得好的那块儿。 温氏赞叹道,“我儿这是从何处弄来的羊脂玉,质地真不错,我在京城的铺子里,也没瞧见过这般好的,若是让人打磨一下,说是宫中御赐之物,也是不遑多让的......” 薛昭飞昂首挺胸,一脸骄傲的说道,“母亲,这可是我在教场立了功,王将军赏赐我的,我就拿回来了......” 薛昭飞说到这里,眉心又蹙了蹙,埋怨道,“王将军是我的上峰,一向看好我,但鲁士郎家的小儿子,也在教场,与我是一批。 如此,我与他谁能最后谋得最好的职位,全看王将军一句话。所以,都怪薛凝,要是薛凝将龙骨给我酿酒,王将军一定会选我的......” 薛昭飞一脸不悦,“母亲,这两块玉你挑一块给堂姐吧,另一块我给薛凝送去,她这个做姐姐的不够体贴,但是我不能在这时,再与她计较了。” 薛昭飞想着,给薛凝送去一块玉,全家之前应该也没什么人,给薛凝什么值钱的礼物。 他作为弟弟,已经仁至义尽了,是对她最好的人了,她看见了,自然会感恩,不再与他闹下去。 温氏拿着那块好一些的羊脂玉,爱不释手道,“就留这块给你堂姐吧,都说玉养人,她受惊过度,刚好这个灵玉给她养养身子......” 话落,温氏又说,“凝凝那边,你先将这玉石拿去,虽然这与没有给明珠的通透,但胜在大了一圈,你给她时不必提起明珠这块,免得她又心眼小。” 薛昭飞点头,“知道了,母亲,我这就打听一下薛凝去了哪儿,我要将东西送过去......” 温氏点头,“快些去吧,将她接回来,不要成天往外跑。” 薛昭飞握着手里的玉石,从门房的口中得知,府中的马车送薛凝去了韩家酒楼。 薛昭飞一脸不屑,韩家那是走江湖的下九流人家,姨母既然不知廉耻与外祖家脱离了关系,那便不应该再是他的亲戚。 薛昭飞不懂,薛凝怎么就跟他们,这些年还相处的不错,只觉得薛凝在犯傻。 韩家酒楼外。 薛凝将手中的宝剑,递给了面前穿着一袭白衣,冷峻公子打扮的男子面前。 她说,“表哥,我知你归京,却错过了你的生辰,实在是心有愧疚。这宝剑我算是借花献佛了,望宝剑赠英雄,伴随表哥仗剑走天涯。” 韩时夜俊美冷淡的脸上,看着薛凝的时候,眉眼微微柔和,他接过宝剑,看见上面的宝石时,眸光顿了顿。 “这是......‘斩风’?” 韩时夜武功高强,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威望,认识这宝剑,再正常不过。 薛凝点头,像是怕韩时夜不要一般,开口说道,“是九公主送给我的,我又不会武功,自然也用不上。表哥就当是替我解决一个烫手山芋。 这宝剑我可听说,以前都有人想去宫中盗取,这般让武林中人争相追逐之物,我可不敢留在受理,表哥就当救救我了......” 韩时夜薄唇抿了抿,看着薛凝的眸光,却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让他冷淡的脸上,如同冰雪消融。 “生辰礼物,我收下了。待你及笄,到时候我再好好给你准备贺礼。” 薛凝站在韩时夜面前,乖巧点头,她这个表哥,在她小时候也算照拂几次,只不过表哥算是武痴,后面拜师学艺,更是神出鬼没的,他们也是挺久未见了。 “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韩时夜话落,送薛凝往回走,可没等薛凝上马车,就见不远处薛昭飞咬牙切齿的喊到。 “薛凝,你在干什么!这宝剑明明是要给我的,你怎么给了他!” 薛昭飞跑了过来,手中还捏着那块被温氏挑剩下的汉白玉,看着薛凝,委屈而又愤怒,仿佛薛凝做了什么对他背信弃义之事。 没等薛昭飞抓住薛凝的手腕质问,韩时夜就先他一步,剑柄直接怼在了他的胸前,直接将他推了出去。 薛昭飞感觉到那剑柄之上,似是有一股高手的气息,他堪堪才站稳。 薛昭飞彻底怒了,“韩时夜,你竟然敢对我出手!我弄死你!你一个商贾走江湖的,算什么东西!” 薛昭飞自诩武艺少年有所成,在教场也很难遇见敌手,只觉得刚刚是自己一时不察罢了。 第126章 玉碎恩断 但薛昭飞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对韩时夜出手之后,却越来越发的心惊,因为他拼尽全力,却也不能碰到韩时夜半点,韩时夜却打的并不费力气。 薛昭飞狼狈的靠在马车上,握着剑的手,虎口阵阵发疼。 他难以置信的等着韩时夜。 薛凝却忽然开了口,“表哥,你没事吧?你袍子脏了......” 薛凝记得姨母跟她吐槽过,说韩时夜从小就洁癖,总是喜欢穿白色的衣衫,有一次比武比到一半,衣裳脏了,他直接弃权,回家换衣服去了。 薛凝的小手,指了指韩时夜的衣角,韩时夜摇了摇头,“无碍,我送你回去。” 薛昭飞盯着韩时夜,又忽然转头怒气冲冲的对薛凝喊到。 “薛凝,你看不见吗?是我受伤了!我手都被他伤到了,我才是你亲弟弟,你不关心我问我,反而问他算什么意思! 他不过就是个断了关系的表亲,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伤我?你还是不是我阿姐!” 薛昭飞这会儿是真的有些委屈了,甚至都倒不出空来找韩时夜的麻烦了。 因为以前他小时候,只要受一点伤,薛凝都会很心疼,以前院子外的大黄狗差点咬到他,薛凝都心疼够呛,会挡在他面前。 现在为何,为了一个外人...... 薛凝看都没看薛昭飞一眼,直接上了马车,冷声说,“薛昭飞,我不是你阿姐,你阿姐在宅子里呢。” “表哥,不用送我了,你先回去。” 薛凝示意韩时夜离开,他眸光冷冷看了一眼薛昭飞,最后握着剑,开口说道。 “‘斩风’是我的,无论是武艺还是品行,你都不配。若是不服,尽管来抢。” 韩时夜转身离开,薛昭飞快要气死了,双眼通红,死死的盯着韩时夜,但自知也不是对手,闹下去也只会被人笑话。 薛昭飞只能放下狠话,“你等着。” 薛凝回到薛家,刚从马车上下来,就看见了薛昭飞。 薛昭飞脸色冷着,双眸通红,看着她,不同于往日的冲动作闹,而是透着一股狠劲儿。 “薛凝,你刚刚说的,是认真的吗?你当真不认我这个弟弟了?” 薛凝表情没有波澜,冷淡至极,薛昭飞死死的捏着手里的汉白玉。 月色下,汉白玉透着莹润的光泽,薛昭飞说,“薛凝,你好好瞧瞧,这原本是我要送你的,之前你不是与我说过,最是喜欢汉白玉了吗? 但既然你不认我了,你将宁可斩风送给不想干的人,也不给我帮我,那我也不要你这个阿姐了,日后你别后悔!” “薛凝,我与你,如同此玉!” 薛昭飞用力将玉石砸在了地上,玉石四分五裂,而薛昭飞的手背,被飞起来的碎玉擦红出了血丝。 薛昭飞双手攥拳,看着薛凝,像是赌气,像是在等薛凝低头,那红着的眸子里,有置气还有委屈。 如同以往,每一次他只要这样说几句狠话,薛凝都会包容他。 但这次,没有。 薛凝从始至终淡淡的,与他擦肩而过,只留下了四个字。 “最好如此。” 薛凝对于跟薛昭飞断绝关系,十分满意,甚至不想与他再多言。 忍冬也瞪了他一眼,跟在薛凝身边,两个人走远,薛昭飞却还是能听见,忍冬由远及近的声音。 “姑娘,这种白眼狼,您可莫要再心软......” 在忍冬看来,无论是薛昭飞还是陆世子,都不值得她家小姐的真心。 再远一些,薛昭飞也听不见了。 他眼眶猩红一片,不知道站在原地多久,才听见下人喊他。 “六少爷,您怎么还站在门口?夫人说,你若是回来了,去见她。” 薛昭飞看着薛凝离开的方向,“薛凝,这都是你逼我的。” 薛昭飞转身,大步流星往温氏的院子走...... “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差?” 温氏看着薛昭飞,关心的问了一句。 薛昭飞则是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全都告知了温氏。 “母亲,我看薛凝是真的变了,对全家都充满了敌意,原来她不是这样的,我思来想去,估计就是她身边的那个丫鬟撺掇的...... 上一次父亲不是说过,要将薛凝身边的人发卖了,重新换几个,让母亲好好盯着她,免得惹下大祸吗?我看,母亲要抓紧一些才行,莫得到时候她连对你,也都是仇视的......” 温氏一想到上次忍冬看自己的眼神,她心里也不舒服,每次仿佛都在提醒她,她忽略了薛凝无数次,没有尽到母亲的职责。 温氏淡然开口,却十分无情,“你说得对,这件事是不能拖下去了。明日我就找人牙子上门,将那丫头换掉,也是时候让薛凝在家,好好学学规矩,当个大家闺秀。 女子就算是做官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嫁人,相夫教子才是最重要的。” ...... 翌日。 忍冬出去采买,薛凝直到晌午,还没看见忍冬。 薛凝站在院里,端着药膳的余嬷嬷刚进来,就连忙说道。 “姑娘,这日头大,你快些回去,喝了药膳好午休,莫得晒的头疼。” 余嬷嬷腿脚不是很好,却满脸慈爱的看着薛凝,实际上她一开始入府的时候,被分到伺候薛凝,她也是不满意的,总觉得没有四姑娘有前途。 再加上,当时府中的所有人,都说薛凝命硬,克死了兄长,是扫把星,伺候久了要倒霉,夫人与老爷也不喜欢薛凝。 谁愿意跟着一个没有前途的主子? 但后来,余嬷嬷越是与薛凝相处,越是心疼她,只想要对她好,生怕自己老了不中用被换掉,以后谁还能护着薛凝? 薛凝擦了擦汗,然后说道,“嬷嬷,今日我有点心慌,忍冬出去快三个时辰了,还未回来,不太对劲。药膳我先不喝了,我先去门房那边问问......” 余嬷嬷要跟着,薛凝没让,自己一个人走出佛堂。 薛凝一路上,遇见了不少府中的下人,她发现了有点不对劲,就是这些人看见她,一个个都下意识低头不敢对视,等她走远几步,他们却又窃窃私语。 第127章 你就是从犯 薛凝故意去而复返,听见了刚刚那几个丫鬟的对话。 “忍冬也太惨了吧?那西街口的王婆子,可是出了名的黑心人牙子,忍冬被发卖给了王婆子,那以后八成会会送到烟柳巷里,这辈子算是不清白了......” 另一个人一阵唏嘘,“还不是因为忍冬跟错了主子,那五姑娘在薛家一直都不得宠,就算姑娘对她再好又能如何?” “这府里,五姑娘是做不了主的,他们主仆二人都得罪了六少爷,四姑娘因为五姑娘,也又病了,夫人急得是生气,老爷也发话了,这才将忍冬迅速卖了!” “就算是发卖,也不至于在大门口就卖了吧,也太不体面了?” “嘘,小声些,可别让主子们听见了,看来夫人是要整顿府里的风气了,忍冬就是例子,我们可莫要步她后尘。” 薛凝脸色一变,几步上前,将人拉住,“王婆子如今将忍冬,带去哪儿了?什么时辰带走的?” 几个丫鬟唇瓣嗫嚅着,抖的跟筛糠似的,“五......五姑娘......奴婢,奴婢们也不知道,求您别难为我们了,我们的卖身契也在夫人那,若是夫人知道,是我们嚼舌根,我们就完了......” 一向对府中下人十分友善的薛凝,此刻眸光冷的让人升寒,“说,什么时辰带走的?” 几个人不敢与她对视,小声道,“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府中都传遍了,但是夫人压了下来,不让大家嚼舌根。” “五姑娘,您可千万别告诉夫人,是我们与你说的,求您了......” 她们求情的话没等说完,就见薛凝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往府外走去。 薛凝走了之后,几个丫鬟面面相觑,还一脸担忧害怕。 薛凝拿好银子,急匆匆的出去,打听了一下西街口王婆子的铺子,就直奔过去。 她一口气走了很远的路,本就虚弱的身子有些不适,但脚步却不敢停,甚至五指攥紧到发白,一路上都不松手。 “姑娘,瞧见那个婆子了吗?她就是人牙子发家的王婆子,这老虎婆可坏的很,你与她交涉可小心些,莫让她给骗了......” 有好心的百姓提醒了薛凝一句。 薛凝道谢之后,直接走了过去,只见王婆子穿金戴银,脸上更是涂抹的花枝招展,但组合在一起瞧着并不是太协调,周身透着一股市侩。 “呦,这是哪里来的姑娘?怎么,你找老婆子我,是来发卖别人,还是自己卖身?” 王婆子见惯不惯,只是斜眼看了薛凝一眼,觉得薛凝不像是官家小姐,因为身上并没有什么首饰,可这张脸却极为漂亮,她不由打起了几分精神头。 薛凝冷眸看向她,“一个多时辰之前,薛家卖给你的一个叫忍冬的丫鬟,人如今在哪儿?” 王婆子脸色当即变了变,盯着薛凝半晌,心中倒是有了几分猜测,随后她客气了几分。 “您是薛五姑娘吧?之前那个小丫头就是你的丫鬟?官小姐,我可是遵守律法的平头百姓,虽然做的是买卖人口的行当,但都是看卖身契的。 你薛家的主母,将那丫头卖给了我,刚好有其他人来收,我就直接转卖了出去。” 王婆子笑嘻嘻的说,“嗐,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她就是当丫鬟,也干不了什么重活,薛五姑娘放心,薛夫人还在我这,买了几个壮实听话的丫鬟,到时候绝对比之前那个服侍的好。 就算你都不喜欢,到时候还可以再来找我,我保证给你找到一个更合心意的。” 薛凝声音发冷,“你将人卖到哪儿去了?带我过去,将人赎回来,多少钱,我双倍给你。” 王婆子眸子动了动,却并没有答应,直接摇头。 “薛五姑娘,实话告诉你吧,来不及了,您也别问我了,我这行就是这样,我也不是针对你,跟钱过不去。而是一行有一行的规矩。 我王婆子立的规矩,就是交易之后,绝对不能赎回,也不怕告诉姑娘一些肮脏事,这些大户人家里,谁家有不想再带回来的丫鬟,奴才,侍妾,都是经我的手处理的。 那些大人物啊,要的,就是我将人带走,再也没人能带回来的利落劲儿。我不可能因为你那点钱,而坏了多年的口碑。” 薛凝心中着急,尽量保持冷静,可心乱如麻。 她深呼吸一口气,“你把人卖到哪儿去了?现在说出来,免得后面我公堂立案,你备受牵连。” 王婆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大笑出声,“薛姑娘,你逗我呢?莫要说笑了,就算你去告,去敲登闻鼓,我也是合理做生意,卖身契也在的,就是律法也没说不让买卖奴婢。” 薛凝接下来的话,却让王婆子脸色一变。 “你既然知道我敢敲登闻鼓,就应该猜到,我来找你,也是有准备的。你可能不熟悉律法,有一点是,在审案子之中,涉及的重要证人,在对簿公堂作证之前,是不可以被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发卖身契的。 若是有人做了这勾当,按照律法,一律按灭口人证之罪责处理,轻则五十大板,重则入狱斩立决。” 王婆子确实不懂律法,但看薛凝的样子,半点都不像是跟她开玩笑。 王婆子眸子动了动,口气也变了一分,“小薛大人,我真是良民,就算是到了青天大老爷那里,我也是被冤枉的! 那小丫头是你母亲还有你家六少爷,亲自将卖身契给我的,我给的价格也不低,说好了不赎回。那个叫忍冬的丫鬟,是什么案子的人证? 我一概不知情啊......” 王婆子忌惮的是薛凝真的敲过登闻鼓,面圣对峙,最后可是让大将军都车裂五马分尸了。 所以,她还真的被薛凝几句话,就给吓住了。 薛凝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衙门,“两日前,我递交过诉状文书,备案。如今还没开始审理案件,忍冬就被发卖了,恐怕有灭口嫌疑,而你就是从犯。 还不速速招来,她到底人在哪儿,若是找回来也就罢了,若是没有......” 第128章 薛凝一纸诉状 薛凝眸光一冷,看的王婆子脸色发白。 “若是没有,那王婆子也好好与家人告个别吧,也许就是此生永不复见了。” 王婆子腿软,差点没站稳,还是有点不信,“哎呦,冤枉啊!小薛大人,如果你真的立案,说要去告,那你母亲还有六弟,也难辞其咎,毕竟这发卖的,也不是我一个人。 这买卖,我一个人也做不成啊......” 薛凝五指刺疼掌心,脑中是忍冬笑着吃桂花糕的样子,她声音嘶哑,却坚定。 “你又怎知,我不会去告?” 王婆子咬了咬牙,实在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最后小声说了一句。 “她被京郊的刘大官人买走了,至于能不能保得住,这可怪不得我老婆子......” 薛凝脸色一白,京都城里关于这刘大官人的传闻不少,因为他七老八十了,却还娶了三十多房小妾。 说是信了道士,娶年轻的处子,可以补自身阳气续命,这些小妾,大部分过门不到半年,就都给折腾死了。 薛凝看着王婆子的眸光,透着冰冷,转身离开,现在不是跟她算账的时候,抓紧找忍冬重要。 王婆子见薛凝走了,她站起来看着薛凝的背影,“啊呸!不过是个不得宠的丫头罢了,上我老婆子这摆什么谱!” 王婆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你跑快点,去薛家报个信儿,将她刚刚与我说的那些话,全都告知薛夫人。 这可是他们薛家自己闹起来的,与我没有干系,我就不信了,一个丫头,还真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 薛凝还没走到韩家酒楼,就看见了拿着剑,从外面回来的韩时夜。 “表哥!” 薛凝喊住了他。 韩时夜脚步顿了一下,随后见是薛凝,点了点头。 薛凝生怕耽搁了,便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告诉了韩时夜。 韩时夜思考了片刻,答应了下来,“你放心,我一会儿找几个人,打听一下,若是她没事,趁着夜里,再想办法先将你的丫鬟救出来。 但江湖这些手段,毕竟算不得光明正大,忍冬的卖身契,恐怕还在那个刘大官人手中,没有卖身契,她就是出城,都没有文蝶。 她恐怕只能偷偷离开京城,亦或者我将她送到青竹山庄,那是我的产业......” 薛凝却摇头,“表哥,只麻烦你帮我救她,其他的事情,我自有打算,不必送她离开京城,只要将她藏起来三日便可。 我会让她光明正大的,回来的。” 韩时夜薄唇抿了抿,淡然的点了点头,“好,你一向自有思量,我就不劝你了,但小心一些,若是需要我,直接来酒楼找我。 我这半个月,都不会离开京城。有了忍冬的消息,我会让人传信给你,你且回薛家等着吧。” 薛凝还是有些担心,但因为韩时夜的帮助,让她心神定了定。 随后,薛凝直接去了衙门。 京都城的衙门,京兆尹府,是薛严办公的地方。 薛凝来了,“薛五姑娘,你怎么来了?” 薛严的下属看见薛凝,连忙放下手里的文案,开口说道。 “薛大人刚刚离开,应该还没走远,用我帮你去喊他吗?” 薛凝以前总是来京兆尹,给薛严送药膳,还有一些自己做的吃食,因为薛严审案子时候,时常宿在衙门,不回府。 而薛凝也因此,被京兆尹的不少人认识了,大多数人都吃过她送来的吃食,所以还算客气。 薛凝摇头,只开口说道,“陈司正,前日我呈上了一分诉状,作为备案,送来了京兆尹。不知可否看看,何时能审理此案。” 陈司正愣了一下,“薛姑娘这是......你递交上来的诉状?” 薛凝点头,“嗯。” 陈司正连忙翻了翻,直到看见积压的公函,最后才找到了一封,上面写的是,‘酿酒司九品掌坛薛凝,有诉要状。’ 陈司正有些疑惑,不知道薛凝怎么就写诉状到京兆尹了,待他打开看了一眼诉状的内容之后,双眸直接瞪大,不敢置信的看向薛凝。 “薛五姑娘......你......你要状告你的六弟薛昭飞?小薛少将?他......” 薛凝说,“陈司正,我只需要问你,这诉状是否是两日前已经记录在案,等待审理?” 陈司正看了一眼日期,“确实如此。” 但他心中却有了不好的预感,薛凝要是状告薛昭飞,那不是薛家闹天大的笑话了,那薛严大人,岂不是丢脸到家了,还是京兆尹亲自审理? 陈司正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了,“那......这......要不你先冷静一些,我去将薛大人喊回来?你跟他说说?你们都是一家人......” 薛凝直接打断了他,“陈司正,这诉状写的很清楚,薛昭飞如今并无官身,却在秋日宴上,明目张胆的闯入我的营帐,用刀子对我的丫鬟行凶。 当时,锦衣侍卫也有愿意作证的,我状告的,就是薛昭飞对当朝官员,不敬之罪......” 薛凝一字一句,“而我的丫鬟忍冬,是此次案件的重要证人,薛昭飞知道我要追究,故而先行将人证忍冬发卖。 他有妨碍律法公正,害人灭口之嫌,故而,我申请京兆尹,对人证忍冬进行保护,直到案件审理结束!” 第129章 薛凝又要对簿公堂?! 陈司正抬起袖子,没忍住擦了擦额角溢出的冷汗。 “薛五姑娘,若是你真的要状告,那大人虽然是京兆尹,恐怕也不能审理此案,因为要避嫌,毕竟你们都是一家人...... 要不,左右我这案子还在排期,还没有走公堂的流程,不若我去将薛大人喊回来,你们私下聊一聊,若是能私了最好,也免得弄出一些对你跟薛大人都不利的传闻......” 陈司正还想要继续劝,但却对上了薛凝冷淡丝毫不退让的眸光。 “不必,我身为当朝女官,只要求你们京兆尹尽快提审,按照律法规定,涉及官员的案子,最迟不能超过七日,必须公堂第一次会审。 陈司正,算上今天,已经过去了三日,明日我还会来找你。但我要求你今日,就通知涉案人员,提前准备公诉那天对簿公堂!” 薛凝拂袖,站在公正严明的牌匾之下,眸光冰冷,“我薛凝,绝对不撤案!” 薛凝走后,陈司正彻底慌了,一个劲儿嘀咕,“这......这可如何是好......” 他印象里,薛凝一直都是个柔弱一心体贴兄长的好妹妹,也最是看中薛家的那些人,如今怎么......说变就变了? 陈司正咬了咬牙,手里的案子也不看了,直接往薛家走。 薛宅。 温氏亲手服侍薛有道擦了手,然后他们一家人坐在一起。 “摆膳吧。” “是,老爷。” 薛有道环视了一圈,发现人不全,开口问道。 “怎么就你们几个人,明珠怎么没来?” 薛严也看向了温氏,关心补了一句,“她前日不是服下了陆世子送来的人参,好多了吗?前日还能起来与我说笑,今日怎么没来用膳?” 温氏叹了口气,也放下了筷子,满脸愁容,而薛昭飞则是在一边抢话,一脸阴阳怪气道。 “还能是因为什么?原本堂姐的身子是好了的,可是她感谢陆世子,与世子说话的时候,碰巧被薛凝瞧见了。 也不知道薛凝有说了些什么,嫉妒堂姐,见不得她好,所以堂姐又被气病了,昨个儿开始,就吃不下饭,连累母亲又要跟着担心了......” 薛有道脸色沉了沉,“又是薛凝?刚回来,她就不消停,每次家里出事,都是因为她,真是个逆女!我看是应该给她一个教训了......” 话落,他看向温氏说道,“上次与你说的,给她身边的人都换掉,办的如何了?” 温氏点头,“我已经将忍冬发卖了,但刚刚听下人说,凝凝几个时辰前急匆匆出了府,也没人拦着她,唉,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希望她能明白我得一番苦心,是为了她好。” 薛昭飞一脸解气,挑眉说道,“那丫鬟实在是不长眼,连我都敢惹,早就应该发卖了,也就薛凝傻,连个下人都把她哄的团团转!” 薛严捏着筷子的手指,却顿了一下,薄唇抿了抿。 他心中是有些惊讶的,甚至想到薛凝,眸光复杂,他知道全家都担心明珠,想要为明珠出口气,包括他也是。 但...... 他没想过将火气,最后撒在一个下人身上,更何况,那还是跟了薛凝几年的丫鬟,他竟然还有些于心不忍。 但事后又想,薛凝如今连他这个大哥都不认了,会不会接受不了,他也管不了太多了,谁让薛凝这般心冷,只此之后,也能让她长个教训。 薛凝若是肯来求他,他也不是不能,帮她说上两句好话,但前提是,以后她都不许再欺负明珠了。 “嗯,那丫鬟是应该发卖,回头你再找几个老实可靠的,每日好好看着薛凝,再找个嬷嬷教她规矩,她也不小了,以后嫁了人,才会懂事,知道家里对她不错了。” 薛有道只是不想薛凝再给家里添乱,至于这个女儿会不会伤心,过的好不好,他从来没有设身处地想过。 甚至,他发卖了丫鬟,更多的也是因为,薛凝还有那丫鬟,几次三番,触碰了他的权威,活该受罚。 就在他们刚吃了几口饭,门房的人跑了过来。 “老爷,夫人,五姑娘回府了。” 温氏紧了紧帕子,“她回来时,可有说了什么?没来主院吗?” 她虽然发卖了忍冬,但面对薛凝,多少有些亏心,若是薛凝来闹,也最好是现在来闹,也让大家都说说薛凝,反正不是她这个母亲的错。 门房摇头,“五姑娘一言不发,直接回了小佛堂。” 温氏悬着的心,松了口气,但又觉得怪怪的。 “薛凝那丫头,一向敏感,忍冬一直没回来,她肯定是知道了,但她竟然没有找我们闹?” 薛有道却没当回事,“不过是一个丫鬟,她不来闹,说明认清了自己如今的处境,以为当几日女官就威风了?也不过就是一个九品小官罢了。 她最后还不是要靠着薛家?发卖一个丫鬟,只是一个警告,她心机深,想来会懂我得意思,以后都不会再与家里对着干了。” 女子的靠山,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薛凝离开了薛家,什么也不是。 薛昭飞也笑得张扬,“薛凝吃了亏,这次没敢来闹,因为也害怕了吧?” 他一想到薛凝说,不再是他姐姐,薛昭飞就气得几日都没睡好,薛凝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今日将那丫鬟卖了,那丫鬟还恶狠狠的瞪着他,他想想就来气,活该! 他总算是出了口气。 薛严却放下了筷子,眉心蹙了蹙,不知为何,总觉得薛凝没有过来质问,这其中可能有其他的事儿。 就在薛昭飞得意的说着,忍冬被带走时候的惨样子时,院外忽然进来一个人...... 陈司正擦着汗,“小薛大人......大人啊,我可找到你了,大事不好了!” 薛严眸光一敛,“发生了何事?” 就连薛有道都看向了陈司正,一副等着他说清楚的样子。 陈司正先是给薛有道还有温氏行了礼,然后才组织了一下语言。 “薛五姑娘刚刚来了京兆尹,她前日递交了一个诉讼备案,今日来要求开堂提审!” 第130章 这个家容不下她,她也可以离开 薛严眉心蹙着,“她又要对簿公堂?她这次又是为了什么?要状告何人?” 陈子正他眸光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薛昭飞,有些磕磕巴巴。 其他人的目光也看向了薛昭飞。 薛昭飞一脸疑惑,“看我作何?难道薛凝对簿公堂,还与我有关系?别开玩笑了,我可是她弟弟!” 温氏跟薛有道,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薛严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陈司正下一句话,犹如巨石投入湖中,炸的四面八方都是水花。 “薛五姑娘,以当朝女官的名义,状告薛六少爷,在秋日宴携刀闯入营帐,意图对她行凶,她的丫鬟忍冬还有营帐门口的锦衣侍卫都是证人。 而丫鬟忍冬作为重要人证,却在回京之后,被六少爷心虚着急发卖,有遮掩罪过的之嫌......” 陈司正索性全说了,虽然说上峰的家事,像是看笑话不太好,但眼下也顾不得太多了。 “大人,您是京兆尹,最是熟悉律法,若是薛五姑娘要求对簿公堂开审,那六少爷定罪无疑,轻则衙门口打五十大板,重则关入牢狱一年半载...... 她已经提案了,她有官身在,按照京兆尹的规矩,七日内必须第一次开审...... 所以,大人要不劝劝,若是开审,恐怕对大人你的官声不好,全京城的百姓,也会看这个热闹......” 薛有道眼下已经气得脸色沉沉,“她的诉状书,你可带来了?” 陈司正连忙点头,“带来了,大人您看。” 薛严跟薛有道将诉状书看了,两个人都身在朝堂,见惯了太多这类的文案。 薛有道看完之后,跟薛严对视了一眼,两个人肉眼可见的,满脸严肃。 只有薛昭飞‘腾’地站起来,一脸不信的吼道,“不可能!薛凝怎么可能状告我!不过就是一个丫鬟罢了!她是连我的前程都不顾了吗! 我也有资格参加秋日宴,我又没真的把她怎么样,她不能给我定罪,不过就是虚张声势罢了!” 薛昭飞不信,扯过那个诉状,匆匆看了一眼,然后生气不屑道。 “不过就是虚张声势罢了!让她告,我不信她能把我如何!” 薛有道却直接踹了薛昭飞一脚,起身摆手,“陈司正,让你见笑了,还望这件事不要与外人说。这事我们薛家自己会处理,不会真的对簿公堂的。” 陈司正擦汗,“那是最好了,我家大人的官声重要。” 薛严送走陈司正之后,回到院子里,就看见薛有道拿着藤条,在打薛昭飞。 而温氏则是抹泪哭着,帮着挡着,薛有道一把推开温氏,险些让她坐在地上。 薛有道满脸怒容道,“一个丫鬟,你有那么多种处理的方式,偏偏选了最极端的一种,给薛凝那狼崽子惹急了,如今我薛家正是风口浪尖,你们真是不想让我消停半点......” 薛昭飞还一脸不服,“我才不信!这不过就是一张破纸罢了,大哥还是京兆尹,大哥说了算,到时候让薛凝告不成就罢了!” 薛有道气笑了,指着薛昭飞,“我怎有你这样的蠢货儿子。” 他看了一眼薛严,“你告诉他,薛凝的诉状,写的如何?” 薛严表情凝重道,“条理清晰,公文格式半点挑不出错处,竟是比科考心来的举人,写的文书都好。这文书......走正式流程,但凡京兆尹不审理,薛凝证据完整,直接就可以敲登闻鼓,状告京兆尹因私渎职......” 薛有道就算不喜欢薛凝这个女儿,也不得不承认,薛凝确实是混官场的好苗子,但凡是个男孩...... 每次一想到这里,薛有道就感叹,若是三哥儿还活着,没准比薛凝出落的更聪明优秀,毕竟他们兄妹两个,从小关系要好,也最是相似。 薛昭飞这才有些发慌,“什么?那......那你们的意思是......只要薛凝与我追究起来,我还真的要跟她对簿公堂不成?” 薛昭飞连忙抓着温氏,“母亲,要发卖丫鬟,也不是我一个人要发卖的,是你同意的,父亲之前也说过了。 总不能打发了一个丫鬟,薛凝要对簿公堂,就攀咬我一个人吧?” 薛昭飞愤愤不平,“她就是看我好欺负?以前家里,就属我对她好,我要找薛凝!她怎么敢!” 薛昭飞接受不了,没有看见薛凝失去忍冬之后哭的可怜,最后服软来求他和好的样子,反而他自己现在要倒霉了! 薛昭飞起来,就要往佛堂的方向跑,薛有道也起身,“按住他,别让他火上浇油。” 薛有道摇了摇头,这个小儿子,真是空有一身蛮力,性子冲动,蠢得很。 他看向正在抹泪的温氏说,“你去让人喊薛凝过来,我们在这里等她。” 话落,他脸色沉沉,“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平和的,与她将这件事私了。” 薛有道其他的话没有再说下去,但薛严却明白,尤其是他们那日为了救薛明珠,与淑贵妃还有宸王,说的那些交换条件...... 他们薛家,眼下千万不能出事!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下人就跑着回来了。 可柳嬷嬷身后,却并没有薛凝。 温氏面色一顿,“凝凝呢?” 柳嬷嬷讪讪道,“五姑娘她......她说不来,说有什么话,对簿公堂的时候再说,她还说......还说......” 薛有道拍了桌子,脸色越发难看,“她还说了什么!说清楚!” 柳嬷嬷低着头,“五姑娘还说,若是这个家容不下她,她也可以离开。” 温氏脸色发白,“老爷......” 温氏委屈又心中憋屈,薛凝是她的女儿,却为了一个丫鬟,说出这样的话来伤她! 难道在薛凝的眼里,那个丫鬟,比她这个母亲还重要吗! 第131章 孽障 薛有道脸色生寒,“孽障,真是个讨债的!” 薛有道‘腾’地一下起身,动作之大,将桌子都掀翻了,给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就连薛昭飞都哆嗦了一下,几次不服气,却都闭上嘴没敢顶嘴。 温氏,“老爷,你这是......” 薛有道沉声说,“都随我一起去。” 薛昭飞一脸不情愿,“去哪儿啊?” 薛有道深呼吸一口气,踹了他一脚,“都随我去找薛凝!就让我这个当父亲的好好瞧瞧,她还能摆多大的谱儿!” 话落,其他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因为薛有道在薛家,一向是说一不二的存在,最是看中自己的威严,还从来没有谁,能让薛有道主动过去见。 他们这些小辈,哪个不是来主院见薛有道的? 结果薛凝,却能让薛有道亲自去见!薛凝多大的脸面啊! 薛昭飞连忙跟上,随后温氏还有薛严,也都跟着一起走。 佛堂小院。 “姑娘,你先吃些东西吧?” 余嬷嬷心疼薛凝,心中还担心忍冬,得知出了事之后,一整天都恍恍惚惚的,心慌的厉害。 薛凝原本是不想吃的,但是余嬷嬷心疼她,端着碗喂她,她只好接了过来,简单吃了几口,却味同嚼蜡。 薛凝站在院子里,月上柳梢头,她在等韩时夜的消息,希望表哥顺利将忍冬救出来。 墙角处传来了几声猫叫,薛凝眸子动了动,直接走到了墙根边上。 她轻轻咳嗽了两声,对面的人与她一墙之隔,迅速开口说道。 “薛五姑娘,我家主子让我来告诉你,忍冬姑娘暂时安全,但人受了点伤,被鞭子抽了一顿,现下被刘员外关在了地牢里,我们营救需要点时间。 但主子说,姑娘你放心,不会让忍冬姑娘出事的。” 薛凝心中难受,忍冬受伤了?她眼眶一阵酸涩,忍冬对于她来说,就像是一个贴心护着她的好妹妹。 她平日里从来不会舍得惩罚忍冬一丁点,虽然忍冬跟着她有时候比不得其他丫鬟,没有那么的锦衣玉食,她也没有太多的银子赏赐。 可她将忍冬保护的很好,从来没有受过伤。 就在薛凝嗓子发哑,想要再问两句的时候,忽然听见院门口一阵剧烈的拍门声。 就连余嬷嬷有点耳背的,都给惊动了,连忙跑过来。 薛凝压低声音道,“谢过,你先回去,有劳表哥了。” 话音刚落,院门就被人踹开了。 薛有道为首,薛家的人几乎都到齐了。 薛凝站在院子里,冷漠的看着他们,脸上没有半点畏惧之色。 这般冷静的样子,让薛有道眸底敛了敛。 薛凝没有先开口,薛有道也没有,薛昭飞可是憋了许久,看见薛凝就开口质问。 “薛凝!你为了个丫鬟,要告我是吧!说出你的目的,你到底想要如何!” 薛严上前一步,思量片刻,开口说道,“六弟就算之前冲动,惹恼了你,可你也不应该直接递交诉状,况且还是送到了我的衙门里......” 薛严脸色复杂,“薛凝,你可知,若是你真的状告了,会让薛家陷入多大的不堪之中......” 薛凝看向薛有道,知道这满院子,最后能做主的人,也只有他。 所以,其他人对于薛凝来说,无关痛痒。 薛有道被薛凝的气势,直接气笑了,他指了指薛凝道。 “好好好,我还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这点心机,全都用在了对付家里人身上!薛凝,你说吧,不要耽搁时辰,明说,你到底想要如何? 怎样做,你才能撤案,不要再提及此事。” 薛凝冷声开口,“我要忍冬,平安无事,没伤到一丝一毫的回来。还有她跟余嬷嬷的卖身契,都给我。从此以后,她们二人,与你们薛家,再无干系。” 薛有道直接落座,看了一眼温氏,“余嬷嬷可是薛家的家生子?” 温氏点头,“余嬷嬷这卖身契可是死契,她全家子,丈夫还有儿女,都是薛家的家生子奴婢,他们的卖身契,家生子的卖身契,大户人家没有人会给出来的,这可是坏了规矩。” 温氏说完,看向薛凝说,“凝凝,你一直没有跟我学习如何理财掌管中馈,所以这驭奴之术你不了解。高门大户,这家生子就相当于死侍,生是这家的人,死是这家的鬼,世世代代都是这家的奴才。 所以,余嬷嬷的卖身契,实在是没办法给你,就算我同意,恐怕她的丈夫张德子也不会答应。” 余嬷嬷拉着薛凝,眼眶通红,一个劲儿的摇头。 “姑娘,不用为我争取什么,只要你跟忍冬都好好的,就好了。” 余嬷嬷想说,她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什么奔头了,明明还不到五十的年纪,可看上去却像已经六七十岁。 她的耳背也不是因为年纪导致的,而是因为丈夫酗酒,醉酒打人,对她更是非打即骂。 她就连婚姻,都是主子安排好的,她的儿女也都被捏在夫人的手里,她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此生想必也无法脱离这魔爪。 温氏点头,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余嬷嬷,蹙了蹙眉,“你倒是个识趣懂规矩的,这些年你伺候凝凝,虽然没什么用处,但也无过错。 你只要安分些,自然会安度余生。” 温氏心里还是不喜欢忍冬,但是为了自己的小儿子,她只能走向薛凝。 她抬手想要拉住薛凝,却见薛凝后退一步直接躲开了。 “凝凝......” 温氏的手上一空,脸色讪讪,让她热脸去贴薛凝的冷脸,她作为长辈的自尊心有些受不了。 但温氏还是硬着头皮,尽量声音柔和道,“忍冬只是犯了错,并没有将她怎么......你只要把案子撤销,母亲答应你,会尽量帮你将她找回来的。 凝凝,你小时候与你六弟的感情最好了,为了一个下人,而伤了至亲血脉的心,不值得的,就算你真的告了,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第132章 以牙还牙 那你以后,可还怎么嫁人?所有人都会觉得,你对亲人不好,好人家都不会敢来提亲的......” 薛凝冷冷的看着满院子的人,她一字一句道。 “血脉至亲?” 她的声音透着一股麻木讽刺,“可对我而言,血脉至亲,也没有忍冬和余嬷嬷真心向护。薛昭飞是我血脉至亲,可这个弟弟,我不要了。 忍冬与我没有血缘关系,可忍冬于我而言,就是我的亲妹妹,比薛昭飞重要。” 薛凝的话,直接让薛昭飞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咬牙切齿。 “薛,凝!” 薛昭飞没有想到,他竟然比不过一个下人,一个丫鬟,在薛凝的心里重要! 薛凝看向薛有道,“若是没有其他事,你们就回去吧,此事没有再谈的可能。” 薛有道这时候却开了口,看着薛凝气定神闲,“薛凝,忍冬的卖身契,我可以做主给你。你将案子撤了,甚至我还可以给那丫鬟一笔银子。 但余嬷嬷的卖身契,就算我给你,你问她敢走,敢离开薛家吗?” 薛有道威胁道,“余嬷嬷,你的那双儿女,你是都不顾及了吗?” 余嬷嬷红着眼睛,直摇头,直接对着薛有道跪下。 “老爷,求你饶了忍冬,别再伤姑娘的心了。这些年,姑娘心中一向敬爱你这个父亲,还有夫人,您忘了吗?平日里但凡您说一句喜欢的香料,姑娘都会为你制香。 那些熏香,方子瞧着简单,可姑娘做好,都要熬多少个夜晚,还有大少爷,平日里姑娘为你做药膳,你吩咐一句,姑娘无论多困难也会做到。” 余嬷嬷看着薛昭飞,“六少爷,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忘了,之前姑娘对你多好,多照顾你吗?” 余嬷嬷哭着说,“求你们放了忍冬吧,若是忍冬回不来,这院子里,姑娘以后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了......” 余嬷嬷不想管自己,只想要薛凝还有忍冬好,她被拿捏在薛家,早就失去期望了。 “嬷嬷,起来,不必求他们。” 薛凝将余嬷嬷扶起来,帕子给她擦泪,薛凝关心余嬷嬷的样子,又刺红了温氏的眼。 薛凝一字一句道,“你们将忍冬带回来,天亮之前,卖身契给我。” 薛有道虽然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但眼下是多事之秋,他必须压住薛凝,不能让她去衙门里闹。 薛有道沉声说,“可以,但你要撤诉。” 薛有道话音刚落,旁边的薛昭飞挑衅一般的看了一眼薛凝。 薛凝你看啊,就算是我欺负了你,给你的丫鬟发卖了,可父亲母亲,还不是站在我这一边! 整个薛家,都会帮着我的,谁能帮你! 薛昭飞甚至有些得意,但薛凝接下来的话,让他整个人都难以置信。 薛凝说,“天亮之前,忍冬平安无事,不少一根汗毛的回来,这是其一,还有其二,那就是,忍冬若是受了伤,那始作俑者薛昭飞,必须十倍还之! 忍冬在这一天里,受了多少委屈,他薛昭飞,就要在薛宅门口负荆请罪,让忍冬还回去。否则,那就衙门见。” 薛昭飞难以置信,音调都拔高了,“薛凝,你疯了!我可是你亲弟弟!忍冬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一个奴婢!她又不是什么矜贵的人,还能跟我相比!” 薛凝根本没有理会薛昭飞,看着薛有道说,“父亲大人,这交易你可答应?我薛凝说到做到,只要你做到了,这案子就可以撤。 但若是你做不到,那薛凝也保证,我会将案子在京兆尹,走完全部的流程......” 她环视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的表情晦涩难明,尤其是薛昭飞,怒意横生,但却被薛严死死的按住了。 温氏欲言又止,“凝凝......为了一个丫鬟而已,你......母亲再给你买更好的丫鬟,不行吗?” 薛凝语气坚定冰冷,“时辰不等人,你们可要想清楚,我没有开玩笑,因为毕竟,我连登闻鼓都敢敲,所以区区京兆尹,我薛凝,去得,也回得,更不会在意其他人的眼光。” 薛有道咬牙,沉沉拍了桌子,“薛凝,你真是好得很!” 薛有道直接起身,对于这次谈判,薛凝只是要回忍冬,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事儿,不过就是一个奴婢罢了。 只不过对于薛有道来说,他的权威受到了挑衅,越发的看不惯薛凝这个,不再对他孺慕乖顺的女儿了。 薛有道呵斥道,“还不跟上,还在她这白眼狼这里作何?亏她日日诵经念佛,住在佛堂,天生坏种,就算是住在菩萨庙,也改不了这无药可救的黑心!” “薛凝,你且等着,一个丫鬟而已,薛家赎回便是,但你这般不为薛家考虑,日后你也别怪家里人,只对明珠好,都是你不争气!” 薛有道话音刚落,薛昭飞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父亲,你怎么能答应薛凝!你怕薛凝去京兆尹闹大哥,但让我跪在薛家门口,我的脸面就不是脸面了吗?你不能偏心!” 薛昭飞一直都心里不平衡,全家偏心大哥二哥,这会儿又分不清轻重,闹了起来。 温氏见薛有道脸色不对,连忙拉住薛昭飞说道,“你这孩子,别再气你父亲了,薛凝说的是那丫鬟若是受了委屈,才让你在薛家门口负荆请罪。 但左右不过是一下午的功夫,一个小丫头又不是什么天香国色的长相,能出什么事,受什么委屈?八成也就是被卖出去干了点粗活罢了。” 温氏的话,让薛昭飞好受了一些。 薛有道直接拂袖离开,对薛严说道,“此事交给你办,盯着点你母亲还有六弟,他们是不成事的。” 薛严点头,“放心吧,父亲。” 第133章 忍冬回来了 佛堂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嬷嬷,别担心,我没事的,忍冬也会没事......” 薛凝坚信,忍冬一定会没事的。 忍冬忽然被发卖,薛凝心中很是自责,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忍冬。 明明从秋日宴回来的时候,薛凝就已经猜到了,薛家的所有人,不会让她消停。 但薛凝没想到,他们先发卖了忍冬,即使她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将诉状送去了京兆尹府衙备案。 薛凝从始至终,想要的就是在这次回来之后,拿回忍冬的卖身契,她的时间不多了,在她死之前,一定要安顿好忍冬还有嬷嬷。 “姑娘,我就是心疼你,这些年过的,叫什么日子......” 余嬷嬷红着眼睛,抓着薛凝的手说,“姑娘你听我说,你还年轻,往后日子还长,左右你也快熬出头了,等及笄宴办妥之后,姑娘就能谈婚论嫁了。 虽然夫人跟老爷心是偏的,但多少还会顾及薛家的颜面,总不会给你找个差的人家。” 余嬷嬷说,“等姑娘嫁了人,嫁个好姑爷,就能离开薛家了。姑娘,听我一句,凡事不要再与他们硬着来,这些年都过去。 等忍冬回来之后,让她陪着姑娘出嫁。我啊,这辈子能看着姑娘出嫁,我就心满意足了,姑娘不要为了我再操心,不值得的。” 余嬷嬷这些年过的也不容易,薛凝对于她来说,是主子,也是亲人,她愿意为了薛凝做很多很多,但不希望薛凝为了她,承受太大的代价。 她只是一个下人而已...... 薛凝帮余嬷嬷擦了擦眼泪,温柔却坚定,“嬷嬷于我而言,跟忍冬是一样的,是家人。嬷嬷等等我,不用太久,我就会想出法子,为你赎身,甚至是和离,只要嬷嬷想,我都愿意为你做到。” 薛凝永远会记得,有一年京城很多人家都得了伤寒,死了人,传闻骇人,那股伤寒是会传染的。 当时,薛凝因为薛明珠,被罚在佛堂,跪了三日,寒冬腊月,就此伤寒。 薛家的人只让大夫送来了药,全家没人来照顾她,甚至还封了佛堂,说是怕她得了传染病,再把全家都传染了。 当时,只有忍冬还有余嬷嬷,不顾安危,亲自照顾她。 薛凝发热最严重的时候,是余嬷嬷不眠不休,一直为她换着帕子,敷着额头,将她照顾好。 “嬷嬷,我有些饿了,帮我弄些吃的吧。” 薛凝开口,余嬷嬷连忙起身,“好,我这就去,姑娘可要多吃些,这一整日都没下饭了。” 薛凝其实不饿,但知道余嬷嬷留在这里也是干着急,不如让她找点事做,还能分散一下注意力。 而薛凝自己,则是一直在小院子里,寸步没有离开,抬头看着月色。 “忍冬......” 薛凝五指紧了紧,她就在这里等着,天明之前,薛家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人给她还回来! ......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晨露落在荷叶上,蝉鸣的声音,在清晨尤其明显。 余嬷嬷推开了院门,“姑娘,忍冬回来了,人已经到了大门口。” 薛凝起身,余嬷嬷给她盖上了披风,两个人直接往大门口的方向走。 薛宅门口。 薛昭飞脸上已经挂了彩,而薛严面色也不是很好,他们身边跟着的,还有京兆尹府的捕快和人牙子王婆子。 王婆子一边走,一边还喊着,“大人,我冤枉啊,就算是对簿公堂,我也是冤枉的,我只是一个人牙子,好人家的姑娘谁能卖到我手里? 是你们说人发卖了,结果现在又埋怨我卖的人家不好,将那丫头的皮子打坏了,还让我赔偿,哪有这样的道理!” 王婆子也是折腾了一宿,完全没有睡觉,大半夜的时候,她就被京兆尹的捕快闯入弄醒,压着她来刘大官人的府里,说是白日发卖的丫鬟。 王婆子是怎么卖的,就怎么把人重新赎回来! 王婆子一开始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架不住捕快还带着刀,她这多年的信誉,算是毁在薛家这些出尔反尔的人手里了。 薛昭飞一脸不快,直接踹了王婆子一脚。 “你个腌臜的东西,小爷我是让你发卖,但我可是说了,你拿她当粗使丫鬟卖了便罢,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本就是你这个老东西搞的鬼!” 薛昭飞心情很糟糕,身上挂的彩,也是因为刚刚大哥带着人,与他一起闯入刘大官人府中,交涉带走忍冬时候,出的一点意外。 刘大官人在朝堂中,也是有后台的,听说是德妃娘娘的远房亲戚,所以即使薛严身份京兆尹,他也没有丝毫畏惧。 薛严沉声,威胁的看着王婆子说,“一会儿你见了我妹妹,与她说清楚,都是你一个人的主意。跪下求她的原谅便是,若是你说错了话,怪到我母亲还有六弟身上...... 你可要想好了了,日后在这京都城,可还有安身之处!” 薛严越是快要到家,越是心绪不宁,因为父亲将此事交给他来处理。 而他没想到,在闯入刘大官人府中的时候,忍冬已经浑身被鞭子打伤了,更要命的是,他们说是来晚一步,那刘大官人,恐怕就要把忍冬...... 薛严脑中想起的,就是薛凝最后说的那句话,忍冬若是受了伤,那么都要薛昭飞十倍奉还! 还真是......家宅不宁! 薛严只能想办法,将一切的错处推到王婆子身上,让薛凝只怪王婆子一个人,总不能真的让薛昭飞跪在门口吧! 王婆子自然是不服的,但碍于得罪不起薛严,只能牙咬碎了往肚子里咽下去。 她也没想到,薛凝一个不受宠的,竟然还真能为了一个丫鬟,掀起风浪! 难道传闻中,都说薛家只疼爱养女,不疼嫡女,是假的?! 薛严身后,下人推着的平板车上,有些昏厥的忍冬忽然醒了,她嗓音有点哑,若有似无的声音,传入两个人的耳中。 第134章 薛昭飞,跪下! 薛昭飞停下了脚步,居高临下的看向忍冬。 “醒了?你这死丫头,倒是命大!瞪我作何?发卖你,就是因为你不敬主子,不然你也不用遭这个罪,都是你自找的!” 薛昭飞半点没觉得自己有错,在他看来,今日的事情,从头到尾都让他难以置信。 只是一个下人,一个丫鬟啊,薛凝竟然折腾他这个亲弟弟如此! 忍冬睁开眸子,双眸通红瞪着他,“畜牲!” 这回声音清楚了不少,薛昭飞听见了,薛严也听见了,两个人的脚步都是一顿! 薛昭飞当场就急红了眼,撸起袖子,“你说什么?贱婢,你敢骂我!你算什么东西!刚刚要不是本少爷救你,你早就残花败柳了! 你不知道感恩我,反而骂我,你跟薛凝一样,都是白眼狼!” 忍冬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在绝望的时候,她被救了回来,但是她知道,薛家的人之所以大费周章,付出了不少钱,最后才从刘大官人手里带走。 都是因为她家姑娘,一定是姑娘费了很大力气,才救了她。 忍冬一字一句,死死盯着他说,“奴婢说,六少爷,就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牲!亏当初姑娘对你那么好,你在危机关头,舍了姑娘的命,现在又一而再三的伤害姑娘! 你连个官身都没有,你也只会拿我这个奴婢撒气,窝里横罢了!我不怕死,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到了阎王殿,我也不该辩词!” 薛昭飞脸色气得青紫,刚想要抬手,就被薛严训斥了。 “六弟,别耽误事!马上到家了,别忘了,这件事还没完,若你不想被父亲责罚,现在就冷静一些!” 薛严眉心蹙了蹙,看着忍冬,冷峻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同情心,只淡淡开口说道。 “忍冬,这次虽然是薛凝,用了一些不恰当的法子,威胁到了父亲,让父亲同意将你带回来。但出了这样的事,归根究底,还是你做奴婢的,说了不该说的话。 就算你一心向着薛凝,可你别忘了,这里是薛家,别说是你,就是薛凝的前程还有命脉,也都掌握在薛家,父亲手中。” 薛严眸光淡淡,“有些时候,人贵有自知之明。忍冬,你生来是奴婢,薛凝待你好些,你却也不应该忘了自己的身份,僭越主子,受罚也是应该。 我与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好好想想,一会儿回府之后,与薛凝要如何说。” 话落,他话音一顿,透着一股薄凉的威胁,“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如实说,毕竟你又不是真的出了事,只是受了些皮肉伤罢了。 其一对你名声不好,其二,你也不想薛凝因为你一个下人,而彻底在父亲那里被厌弃吧?你可别忘了,薛凝还没嫁人,她是薛家女,她的前程婚嫁,可还都捏在父亲的手中。” 薛严入仕为官这几年,一向懂得什么是恩威必施,所以轻而易举的,拿捏住忍冬的命脉。 果然,忍冬小脸一白,“你们想要对姑娘如何?姑娘的婚嫁,你们不能乱定下......” 薛严开口说道,“只要你息事宁人,等这件事过去,要不了多久,薛凝也就办及笄宴了,到时候她出嫁,我可以给你立下承诺,准你跟着薛凝一起离开薛家。 但前提是,今日之事,你不准与薛凝细说,只说你身上的伤便罢了,还有,往后你对六弟尊敬一些,且不可再僭越。 你也不想,薛凝总是因为你,而与家人争吵吧?” 薛严扔下这句话,也不再看忍冬,而是警告的看了一眼薛昭飞,“你也消停一些,一会儿见到薛凝,忍着些。” 薛昭飞不服气,“凭什么我要忍让?明明薛凝在这个家里才不受宠,薛凝是姐姐,就应该忍让我!凭什么让我......我这一晚上,折腾的还不够吗?!” 薛严冷声开口,“就凭你,斗不过她。” 薛昭飞被薛严堵住了嘴,虽然还是满脸不服,但最后终于闭了嘴,因为他们一行人,已经走到了薛家门口。 薛昭飞那不服气的样子,在看见冷冰冰站在大门口,没看他一眼的薛凝身上,他心里的那股子气,忽然矮了一截。 多少,在想到忍冬的遭遇之后,薛昭飞还是有些心虚的,即使他并不愧疚。 “薛凝,人我带回来了,想必这件事,你白日也问的清楚,就是被这王婆子,卖给了刘大官人导致的,她是个黑心的人牙子,此前母亲与六弟,是全然不知情的,都是这王婆子自作主张,母亲原本只是说,将忍冬卖给其他大户人家罢了。 不信,你可以问王婆子......” 薛严移步,让出身后的平板车,他指了一下躺在车上的忍冬。 “忍冬受了点轻伤,被抽打了几鞭子,我也托人去了宫里,二弟那边会给她准备一些上好的外伤药,不会留疤。 此事已了,卖身契在这里......” 薛严将卖身契递给薛凝,“拿了这卖身契,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难得,薛昭飞在此,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再说。 薛凝却径直走向平板车,下人将车子停稳,薛凝一把抱住忍冬,仔细的检查着,声音微微哽咽。 “可是伤到了脚,所以不能走路了?除了被人打了鞭子,可还有其他?” 忍冬之前受了委屈,也死死咬着,半点没哭,可直到见到了薛凝,这才委屈哭红眼。 “姑娘,奴婢......没事......” 忍冬一个劲儿的摇头,她被姑娘救出来了,姑娘为她已经付出了太多,她不想姑娘再因为她而再生事端。 薛凝摇头,“你被打了,怎么能算没事?” 话落,薛凝回头看向了薛昭飞还有薛严,她的目光,直接让两人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薛昭飞,我要你跪在门口,给忍冬负荆请罪,她受了几鞭子,你十倍奉还!否则,我们就在京兆尹对簿公堂!” 第135章 鞭刑 “凭什么!薛凝,我是不是太给你脸面了!你的丫鬟我都带回来了,你还想让我因为她,给你跪下?你别不知好歹!” 薛昭飞气得脸色涨红,直接站在门口吼了起来。 “姑娘......!” 忍冬看着薛凝,满眼的感动,她没想到她家姑娘,能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 虽然她也恨透了六少爷,可终究......她只是一个奴婢啊! 这全京城,恐怕之后她家姑娘,把身为奴婢的她,看的比主子还要重要,让忍冬头一次有了,人生而平等的错觉。 “忍冬,别怕,你受的委屈,我会帮你讨回来。” 薛凝没有退让,看向薛严,直接拿走了忍冬的卖身契,然后说道。 “按照之前我与父亲说好的,忍冬既然受了伤,薛昭飞必须在薛宅门口,负荆请罪,承受鞭刑,否则我们就公堂上见。” 薛严脸色难看,很呼吸了一口气,沉沉看向薛凝,半晌才开口说道。 “当真要做到如此地步,你才能罢休吗?哪怕......他是的弟弟,我是你的大哥,你为了一个丫鬟,都不在乎了,是吗?” 薛严的目光,将薛凝紧紧攫住,没有错过一点,她脸上的波动,哪怕她有一丝的犹豫,都说明心中还有他们。 可是...... 薛凝,没有半点犹豫,冷声开口,目光坚定,“是。” 薛严心中的最后一丝希冀,也彻底灭了,他心中复杂,哪怕薛凝一次次的提醒他,不在乎他了。 可薛严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心里是更在意明珠这个妹妹的,明明之前他对薛凝这个妹妹只觉得麻烦上不得台面。 但没想到,薛凝每一次说不认他了,他的心里,都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薛严回头看了一眼管家,只见官家已经将东西送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薛家的护院壮汉。 “大少爷,东西都准备好了。” 薛严点头,随后冷声开口说道,“将这些东西,给六少爷换上,压着他跪下,受鞭刑。” 薛严的话,直接算是在整个薛家,炸开了锅。 即使是一大清早,天蒙蒙亮,街口来往的行人并不多。 可薛家的不少下人,因为家主的吩咐,一早就等在了这里。 “大哥,你......你怎么也......你竟然帮薛凝,不帮我!” 薛昭飞难以置信,在他看来,薛凝在薛家,不可能赢得过他! 所以,他才会在薛严下令的那一刻,如此崩溃。 薛严眸光沉沉,“按住他,堵住他的嘴。” 护院们都是训练有素嘴严的,当即就压着薛昭飞,麻利的扯开他的上衣,将准备好的荆条背在了他的身后,压着他跪在了大门口。 而薛凝则是带着忍冬,站在了台阶上,薛凝眸光冰冷,没有丝毫感情的看着薛昭飞。 薛昭飞挣扎,他看见街口已经有人看向这边,交头接耳,他愤怒之余,心中慌乱。 “不......不行!我不能在这里!” 薛昭飞最是要脸面的,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他以后在教场还怎么做人,怎么出人头地,所有人都会笑话他的! “大哥,别在这里,我听话,就算是负荆请罪,也让我进去行不行?我不要在这里当笑话!” 薛昭飞练过武,挣扎起来,四五个护院按着他,还有点费劲儿。 薛严脸色也不好看,他自然也是觉得丢脸的,但如今顶多是丢薛昭飞一个人的脸面,若是薛凝闹到了京兆尹,最后连他自己的脸面,也不用要了! 薛严看向薛凝,“你如何看?让他进去,可以吗,就当是看在以往......你与他感情还不错的情分上......” 薛昭飞抬头,充满希冀的看向薛凝,“薛凝,你让我进去,我错了还不行吗,你以前最是疼我了......” 薛凝看向薛昭飞,“让你在这里挨打,很难受对吗?” 薛昭飞以为薛凝心软了,连忙点头,“是,难受,薛凝你......” 没等他的话说完,就被薛凝无情打断,“难受就对了。因为只有你不好受,你才会长记性,才能弥补忍冬的痛。 薛昭飞,我与你,早就没什么情分在了,看着你难受,我却觉得好受,不要再耽搁了。” 薛昭飞脸色巨变,咬牙切齿,“薛凝,你!” 他直接被护院堵住了嘴,压着他跪在了大门口。 “啪——” “啪——” 另一个护院,拿着鞭子,抽打在薛昭飞的身上,一下有一下。 薛昭飞双眸猩红一片,恶狠狠的看着薛凝还有忍冬,甚至包括他的大哥。 这一刻,他心里充满了恨意,觉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薛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忍冬在她身边,通红着眼睛,盯着薛昭飞,这一刻心里的所有委屈,消散了不少。 虽然忍冬还是有些害怕,后怕,可是,她不后悔,为了她家姑娘,这样好的,为她出气的姑娘,她做什么都值得的。 薛昭飞的后背上,已经打出了血痕,薛严都有些不忍直视了,半晌开口,看向薛凝。 “薛凝,够了吗?你适可而止些......” 薛凝一字一句,“不够,十倍还之,还差二十下,我会数着,一下都不能少。” 薛严眉心紧蹙,他平日里知道薛凝有些倔强,却不知道她倔强如此,没了感情之后,半点都不退让。 明明以前,她对于全家,最是好说话的...... 越是比较,薛严心里,越不是滋味。 直到鞭子打完,薛凝直接转身,带着忍冬离开。 “我扶着你,慢点走没关系的。” 薛凝叮嘱忍冬,要注意些。 忍冬像是小妹妹一般,粘着薛凝,眼巴巴的,“姑娘......” 而他们身后,同样被人搀扶着走进来的薛昭飞,他死死的看着薛凝的背影,像是要看出一个窟窿出来。 他咬牙,声音嘶哑,“薛凝,你对我当真狠心至此!你宁可要一个贱奴当妹妹,也不要我这个亲弟弟,你好得很! 总有一天,我要你求我!求我原谅,我也不会再给你半点好脸色!” 第136章 薛凝领旨 薛昭飞快要气疯了,他平日里再厉害,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半大的小子,这些年在家里也被宠坏了,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薛凝却没有回头,压根没有理他,依旧与忍冬说着话。 薛昭飞的耳中,是薛凝轻声细语的关切,可这关切,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这一刻薛昭飞忽然委屈,委屈到无以复加,薛凝,我受伤了,你看不见吗! 那贱奴身上的伤,都没有我严重,你是瞎了吗,竟然真的一点不担心我! 薛昭飞终于有点慌了,他以前觉得,薛凝顶多是与他拌嘴,就算争吵最凶的时候,他也不信薛凝真不要他。 可这一次,鞭子打在自己身上,让他清楚的认识到,薛凝变了,变得冷血无情了,变得......不要他这个弟弟了。 薛凝带着忍冬回了院子里,余嬷嬷忙前忙后。 薛凝请来了大夫,给忍冬上了药。 薛凝给她擦了擦汗,“忍冬,除了这些鞭子的伤,可还有其他?” 忍冬脸色一白,眼眶红了,身子发抖,一想到差点发生的噩梦,她就浑身僵硬,吓得说不出话。 “忍冬?” 忍冬拼命摇头,“姑娘,我没事的,只是被关了起来,打了几鞭子,后面大少爷带着人来了,将我救出去了。” 忍冬不想让姑娘再因为自己,与薛家的人对上,她扑进薛凝的怀里。 “姑娘,我没事的,真的没事。” 薛凝拍了拍她,声音温柔,半晌开口说道,“你的卖身契,我拿回来了,明日就带着这卖身契,去官衙给你消掉奴籍。 忍冬,明天开始,你就自由了,不必再跟着我,留在薛家了。” 忍冬抬头,“姑娘,我哪儿也不去,我要给你当一辈子的奴婢,姑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傻丫头,你总不能跟着我一辈子,你以后的路还长......” 而我...... 薛凝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 接下来的几日,忍冬卧床,而薛家也消停的很,薛昭飞挨打这件事,被薛严用了一些手段,挡住了不少流言蜚语。 “姑娘,今儿天好,我们出去走走吧?” 忍冬笑着看向薛凝,她这几日有点心口发慌,就连给薛凝守夜,都寸步不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打那日薛凝说要放她自由,她就担心的厉害,生怕薛凝会不要她。 薛凝起身,“那便梳妆吧,今日你陪我去酒楼一趟,看看表哥。” 上一次,她拖韩时夜保护忍冬,还没来得及感谢他。 薛凝往大门口走,路上却看见府中不少下人,在挂灯笼,张灯结彩,还有人手里拿着碎银子,十分高兴。 下人们看见薛凝的时候,却表情顿了顿,有些不自然。 “见过五姑娘。” 薛凝眉眼淡淡,“嗯,府中可是要办宴席?” 眼下多事之秋,她想不到她那个最是谨小慎微的父亲,在这个节骨眼,会大办宴席,让其他朝臣来府中走动。 其他人面面相觑,然后低头,有人小声说了一句。 “是夫人为四姑娘办的宴席,因为四姑娘身子大好,大病初愈,求了山上的老道儿,说是要办宴席,用喜气压住之前的厄运,故而,一大早就准备了......” 他们心里打鼓,生怕薛凝会觉得心理不平衡,而再惹出什么事端,比如与四姑娘争宠,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下人。 薛凝却面色淡淡,并没有放在心上,只点了点头,随后带着忍冬离开了。 薛凝走了之后,下人们松了口气,七嘴八舌。 “这四姑娘看来是真不在意偏心了,要是以往,她恐怕心里会难受,会追问下去。” “说来也是怪,原本这灯笼,压根不用挂到这儿来,毕竟宾客也看不见,这条小路,也就四姑娘会从佛堂经过,平时都没有人来的......” “嘘,别说了,这可是六少爷特意吩咐的,八成是因为因为上次的鞭子,嫉恨上了,想让五姑娘心堵难受呗......” - “姑娘,你当真不在意了?” 薛凝点头,“忍冬,我不在意了,你日后也莫要再为我抱不平,因为无关痛痒的人,不必追究。” 薛凝还想说什么,刚走到门口,却看见了宫里来了人,迎面刚好撞见,来的还是两个老熟人! 淑贵妃身边的陈公公,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薛凝,冷笑道。 “呦,薛五姑娘这是要去哪儿?还真是巧了,咱家来传旨,你却要出去,可恐怕不能如你愿了,这旨意,可是给你宣的。” 话落,陈公公看了一眼皇上身边的惯用的总管太监,他点头哈腰,可话里话外,却对薛凝阴阳怪气。 “公公,您可要告诉薛五姑娘一声,您是来传陛下懿旨的,这天下百官,可都归陛下管,所以薛五姑娘这个九品芝麻官,也得遵旨不是?” 陈公公看薛凝,“咱家这次,只是顺路,薛五姑娘可莫要再给贵妃娘娘,扣什么后宫干政莫须有的罪名了,就算你牙尖嘴利,乱说话,在陛下面前,也是要掉脑袋的!” 薛凝眸光敛藏,面不改色,随后说道。 “公公请宣旨,薛凝领旨。” 薛凝知道,这次恐怕来者不善,既然陈公公跟着来了,想必淑贵妃已经给皇上吹了枕边风,要开始针对自己了。 “不急,咱家这旨意,也不止是给薛五姑娘一个人宣的,便一起进薛家吧。” 薛凝若有所思,那看来,还有薛家的其他人...... 薛凝来到宴席上,她的突然出现,让在场的不少人都窃窃私语,看向了她。 尤其是薛昭飞,在看见薛凝的那一刻,原本沉着的脸,眸光一亮,放下手里的酒杯。 “我当时谁来了,某些人倒是不请自来?真是晦气,扫把星就是老道儿口中的厄运吧?半点自知之明没有!” 薛昭飞觉得薛凝来了,一定是知道他们给明珠姐办宴席,所以心里难受了,他要的就是薛凝难受,嫉妒,忍不住过来自取其辱! 第137章 扫把星和福星 温氏抬头看了一眼薛凝,眸光复杂,原本是要让她入座的,但一想到那老道儿与她说的话,她脸色淡了几分,开口问了一句,“凝凝,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与守院子的打声招呼。” 这一句话,算是打脸了薛凝,让在场的宾客,心中都知道,薛凝在薛家,果然不是很受宠。 不然,堂堂嫡女,来亲生母亲的院子,还要通报一声,才能进来? 温氏看向其他人,端庄的笑了笑,“让大家见笑了,我这小女儿自小没养在我身边长大,京城里的规矩不是很了解,我夫君贵为礼部尚书,对子女严苛,家风严谨,薛凝平日里也极少这般不懂礼数的。” “薛夫人哪里的话,五姑娘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入席吧,听闻她酿酒极好,可是连圣上都夸赞过的。” 有几位夫人互相看了看,打了圆场,对薛凝和善,也算是有意示好。 毕竟,薛凝能在秋日宴上大出风头,得罪了淑贵妃,还能全身而退,她们心中笃定,薛凝与太子封羡扯上了关系,难保有一天,飞上枝头了。 温氏听见她们提起秋日宴,脸上的笑意,又淡了几分,连忙关切的看了一眼身边的薛明珠。 “明珠,可是累了?若是不舒服,你就先回去休息一二。” 温氏担心这些人提起秋日宴,让薛明珠再一次受惊,病情复发,况且薛凝来了,她也怕薛凝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刺激到薛明珠。 在她看来,薛明珠就是需要她呵护的女儿,但显然忘了,大病初愈的人,还有薛凝,却并没有得到她半点的关切。 薛明珠笑的温顺,脸色有些苍白,往温氏身边靠了靠,眸光看向薛凝,开口说道。 “母亲,我没事。凝凝既然也来了,让她坐在我身边吧......” 话落,薛明珠还冲着薛凝招了招手,“凝凝,怎么还不过来?” 薛明珠咬了咬唇,有些为难的说道,“母亲为我办这个宴席,只是为了我的身体冲喜罢了,你别多想,快些入座吧。” 这一出戏,又让在场的人,瞧了个七七八八,眸光在薛明珠还有薛凝之间,来回看。 想必,宴席一结束,又会有关于薛家的流言。 温氏眉心蹙了蹙,有些不悦的看向薛凝,“凝凝,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等宴席散了,你再来找母亲,可好?” 温氏不想让薛凝来这宴席,薛家最近糟心事多,温氏总觉得不顺,就找了个老道儿。 那老道儿说,是扫把星入宅高悬,薛家原本运道极好,却也被耽搁压制,坎坷不断。 而整个薛家,除了薛凝,还有谁能是这个‘扫把星’? 但好在,老道儿说的福星来了,压制住了这扫把星。 薛家所有人都笃定,这福星定然是薛明珠,毕竟薛凝在姑苏没回京的时候,他们薛家可没有这么多的糟心事。 薛昭飞阴阳怪气道,“薛凝,这是为堂姐办的宴席,你来作何?又想要欺负堂姐?我真是瞧不起你,就差把嫉妒二字,刻在脸上了。 一听全家为堂姐办了宴席,就眼巴巴来搅局,你丢不丢人!” 薛昭飞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这般说,半点没给薛凝好脸,谁让薛凝之前让他丢了大脸! “阿昭,不要胡言!” 温氏象征性的训斥了一下薛昭飞,但说到底也没惩罚什么,毕竟上一次薛凝为了个丫鬟,让她这个母亲还有薛昭飞没脸,她多少还是有点生气的。 就在薛昭飞一脸得意的看着薛凝的时候,却见薛凝挪了几步,让出了身后不远处的位置,她恭敬的看过去,淡漠却并不卑微,开口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的传入所有人耳中。 “公公,让您见笑了,是我薛家礼数不周。人齐了,您现在就可传旨了。” 永顺帝身边的大内总管太监陈公公,上前一步,身后跟着的是淑妃的亲信刘公公。 这两个人的出现,让在场原本坐着的宾客,瞬间全都如坐针毡,立刻站了起来。 虽然只是两个太监,可这两人背后代表的主子,可是能随时要了他们性命的。 “见过陈公公,刘公公......” 不少人纷纷打了招呼。 而温氏脸色一白,立刻起身,显然是吓了一跳,再联想到自己刚刚‘摆谱’的样子,也不知道被这二位看见了多少。 薛昭飞嘴巴长大,随后脸色一片涨红,薛凝她......她怎么带着宫里的人进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而薛凝最后说的那句话,无疑是在狠狠打了他的脸! 薛凝根本就不是因为薛明珠来的,薛凝不在意他们是否偏心,把一直紧紧盯着薛凝的薛昭飞,衬托的像是一个笑话! “母亲......” 薛明珠脸色白了白,尤其是看见淑贵妃身边的刘公公,那一刻她想到了自己毫无尊严,在秋日宴被压着走了一路,带入营帐的屈辱。 温氏拍了拍她,“别怕,母亲在,你父兄也很快便回来了。” 陈公公不亏是永顺帝身边的老人儿,面部改色上前一步,手中拿着圣旨。 “陛下有旨,咱家来宣旨,命酿酒司掌坛薛凝,明日上朝觐见! 命薛家四姑娘薛明珠,明日前往长乐宫面前淑贵妃娘娘。 时辰不得有误,钦此。” 薛凝恭敬上前,不卑不亢,“薛凝领旨。” 薛明珠却吓得浑身颤抖,还是温氏催促她,“明珠,还不快些接旨!” 薛明珠这才红着眼眶,忍着害怕,颤颤巍巍的说道,“薛家四娘薛明珠,领旨。” 陈公公宣旨结束,只看了一眼温氏还有薛凝道,“如此,咱家就先走了。” 众人,“恭送公公。” 淑贵妃身边的刘公公,则是看了一眼薛凝,还有抖的跟筛糠似的薛明珠,冷笑道。 “咱家也在明日,恭候两位姑娘入宫了。” 刘公公的话,所有人都听懂了,明显是要让薛凝还有薛明珠,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看来她们今日还真的没有白来这薛家,看了一场热闹,只是这薛家花费心思的养女,怎么在领旨的时候,浑身的小家子气。 第138章 托付 对比薛凝的冷静沉着,薛明珠显然在她们看来,有些上不得台面。 而众人也在这时候,纷纷找了借口,离开宴席,十分有眼色。 很快,原本热闹的宴席,就此消沉。 薛凝身边的忍冬,有些担心,小声说,“姑娘,明日......” 薛凝对她摇了摇头,忍冬接下来的担忧,没有再说出来。 “走吧,先出府一趟。” 薛凝带着忍冬转身就走,却被薛昭飞还有温氏,同时拦住。 “薛凝,站住!” 温氏上前几步,看着薛凝,捂着心口,指着她道,“你......是不是你,你做了什么,为何陛下宣你上朝面圣?同时还叫了明珠? 是不是你又连累了她?” 薛明珠又怕又恨,看了一眼薛凝,随后红着眼睛,装柔弱,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 “母亲,我怕......” 温氏连忙心疼的抱住薛明珠,而薛昭飞也护在她面前,瞪着薛凝。 “薛凝,今日你若是不说清楚,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可没等薛昭飞靠近,薛凝一句话直接止住了他的脚步。 薛凝冰冷的看向他们,开口说道,“你又敢如何不让我离开?莫非你要抗旨,让薛家株连九族不成?” 薛凝一字一句,“陛下圣旨,明日宣酿酒司掌坛薛凝上朝觐见,你薛昭飞,一介白衣,又是敢如何拦我?我倒是要看看。” 薛昭飞觉得被薛凝羞辱,面红耳赤,愤怒交加,再一次想到了薛凝用官身,还有要与他对簿公堂威胁他,最后逼着他下跪受了鞭子的屈辱! 薛昭飞咬牙怒吼,“薛,凝!” 然而,他却站在原地,终究没有敢阻拦薛凝。 温氏脸色也不好看,脸上有着怒意,唇瓣却嗫嚅着,“凝凝,你......在如何,他也是你弟弟,况且,我们也只是问你,明珠这次被宣入宫,到底是不是因为你......” 温氏总觉得,刚刚薛凝的话,看似在说薛昭飞,却也是在警告自己!她是母亲,竟然被自己的亲生女儿,警告了! 可薛凝接二连三,就连全家威严薛有道,都不得不妥协,也让温氏忌惮,终究没敢将事情激化。 薛凝脚步停顿,却没有回头看她,只冷淡开口道,“母亲若是想知道,这圣旨为何宣薛明珠入宫,不妨问问父亲,为了救她,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薛凝的话,让在场的三个人,神色各异,却无人敢拦着她,眼睁睁看着她带着忍冬,离开了主院。 而薛凝刚走,薛明珠就急到,“母亲,我可怎么办啊?我不想入宫,上一次淑贵妃还有华阳公主,就险些要了我的命!” 温氏也一脸担忧,她慌了神,一边安慰着薛明珠,一边催促薛昭飞。 “阿昭,你还愣着作何,还不快些去找你父亲,不,你先去京兆尹,找你大哥,让他们尽快回府......” 薛昭飞咬了咬牙,“母亲放心,我这就去!” ...... 府外。 薛凝已经带着忍冬,走到了韩家酒楼。 “忍冬,今日你就不必与我回府了,你就留在酒楼里,如今你是自由身,我会让姨母还有表哥,给你安排个住处,你且留在这里安身。” 薛凝话落,轻轻抬手,拂了拂她褶皱的衣角,温声道,“我会让人送些银子过来,若是我明日回不来,你不要回薛家找我,因为毫无用处。” 忍冬急红了眼,“姑娘,奴婢不走,奴婢哪儿也不去,姑娘别不要奴婢!” 忍冬急得,想要与薛凝一起入宫,若是陛下要罚,一定要有人死了才能消气,那便让她这个奴婢,替姑娘死吧! 薛凝却摇头,“傻丫头,别哭了,我只是说了最坏的情况,往好了想,也许我没事,到时候我还会来接你的。” “薛凝,这是出了何事?” 院子里,韩时夜穿着一袭白衣,腰间是薛凝送给他的斩风宝剑,清冷出尘。 薛凝回头看去,“表哥,上次之事,还未谢过你,这次前来,又有事要麻烦你了。” 薛凝将忍冬带上前,“忍冬的奴籍已经消了,如今是自由身,麻烦你暂且让她留在酒楼里,给她一个安身立命处,照顾一二。” 薛凝眸光复杂,声音却依旧温柔,“若是我回不来,表哥就帮我照拂忍冬,直到她出嫁良人吧。我在姨夫的酒窖里,酿了十坛佳酿,这酒还有五年会酿成。 这些......就当是薛凝厚颜,送给表哥的谢礼吧,礼轻情意重。” 韩时夜眸光紧了紧,薄唇抿着,半晌才开口,“到底发生了何事?” 忍冬心中难受,第一时间就将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韩时夜。 “表少爷,求你救救我家姑娘吧,您不是武功高强吗?不行,就带着姑娘逃吧,我不想看着姑娘出事......” 忍冬说,“姑娘,到时候就让奴婢留在薛家,若是有人怪罪,奴婢会替你顶罪,姑娘你快些跑吧......” 韩时夜瞳孔缩了缩,随后眉心紧蹙,看向薛凝。 “明日你要入宫面圣?” 薛凝点头,“表哥不必担心,若是我命,就顺应自然,只是姨母大恩,薛凝恐怕无以为报了。” 韩时夜开口说道,“可是需要我帮你,忍冬说的虽然危险,但胜算大,你这次入宫,明眼人都知道,来者不善。” 韩时夜看着梨花树旁站着的薛凝,簌簌而过的花瓣,将她衬托的经昳丽恬静,却有股温柔的力量,破土而出。 薛凝说,“我没什么可怕的,表哥,世间有公理,我问心无愧,无人可冤枉我,我亦不是自暴自弃之人,你们莫要担心了。” 第139章 薛家从不会是她的靠山 薛凝离开的时候,忍冬紧紧的跟着她,红着眼睛,死活不放手。 最后,还是韩时夜让忍冬晕了过去,命人将她带回院子,薛凝才重新回府。 韩时夜望着薛凝的背影,想到她刚刚说的话,冷俊的脸上,眉心紧蹙,复杂难明。 “主子,我们已经在京都城耽搁数日了,上次更是因为凝姑娘的嘱托,让你暴露了原本埋好的眼线,你剑伤未愈,我们还是速速回名剑山庄为上策。” 韩时夜的手指,落在那把宝剑上,手指上的剥茧,轻轻摩挲着剑柄,沉默半晌,才开口说道。 “既已暴露,那就破釜沉舟一试,眼下京城时局混乱,正适合浑水摸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韩时夜身后的黑衣护卫,欲言又止,随后咬牙半跪,“可主子......究竟是为了大业,还是因为凝姑娘?主子可莫要感情误事。” 韩时夜冷淡的眸光,却让人不寒而栗,周身似是带着一股剑气,冷漠的伪装下,是锋芒毕露的凌厉。 “你僭越了,这样的话,我不希望再听见,管好你的嘴,也不要去我父亲那里乱说,你自行下去领罚。” ...... 薛凝回到薛宅之后,天色渐晚。 她从大门口往佛堂小院的方向走,路过前院的时候,刚巧看见了薛家的所有人,围着薛明珠在嘘寒问暖。 薛严轻声说,“明珠别怕,大哥与你保证,明日你入宫,淑贵妃不会为难你的。” 薛有道也开口说道,“你放心,一切父亲自有定夺,你只需要按照为父交代你的,去做便是。你在长乐宫之时,你二哥也会在宫中,时刻陪着你。 明珠,你只需记得,你的身后是薛家,有薛家护你,薛家不倒,这宫中无人再敢明面上欺辱你,否则父亲也不会善罢甘休!” 薛明珠原本是有些担心的,但是听见他们这样说,焦躁害怕的心,逐渐安静了下来。 她乖巧点头,满脸孺慕的看着他们,“还好有父亲大哥疼我,若是没有你们,明珠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薛昭飞去找薛严,回来的路上,也从大哥的口中,知道了些内幕,他还对着薛明珠挤眉弄眼,有些高兴的说道。 “堂姐,实际上某些人还不知道,你这是因祸得福,明日你去了,与家里的扫把星,自然待遇不同,你不用担心的!” 薛明珠心下高兴,脸上的笑意刚抬起来,眸光就看见了安静站在不远处,眸光冷淡面不改色的薛凝! 薛明珠连忙上前一步,“凝凝......你怎么来了?你也知道父亲与大哥回来,担心明日的面圣吗?” 薛明珠一副好姐姐的样子,故作亲昵的想要拉住薛凝说道。 “凝凝,你快些与父亲认错,前几日你惹了父亲生气,但父亲总不会不管你的,只要你认错,让父亲消气了,父明日面圣,父兄定能帮你的!” 薛严的脸色却变了变,“明珠!” 他下意识开口叫住了薛明珠的名字,阻拦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还好,‘单纯’的薛明珠,并没有把他们与她说的那些事,告诉薛凝。 薛凝见薛严一脸谨慎警惕,防备自己的样子,只觉得讽刺,心中却无半点愤怒波澜。 从始至终,她的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 薛有道看着薛凝,冷声呵斥道,“明日入宫,你可知道,你要大祸临头了!可想好了要如何做?你可莫要仗着你是薛家的女儿,就胡乱妄为。 薛家不会包庇任何藏有祸心之人,所以,你最好掂量清楚自己的份量,丑话说在前面,我与你大哥,不会助你什么,必要时,你做好认罪让皇上与淑贵妃消气的打算!” 薛明珠听见薛有道这么说,心中得意非常,越是高兴,越是一脸纯善的看着薛凝,她太想要看见薛凝的嫉妒,还有崩溃了。 要是以前,每次薛家人对她与薛凝之间,惨烈的对比时,薛凝可都是会难过委屈的争辩上一二的。 可现在...... 薛凝的脚步停顿,平静冷淡的看向薛有道,开口说道,“父亲,若是你当真如此怕被我牵连,不若现在,去将家族中的三叔等长辈叫来祠堂,在族谱上划掉我的名字。 如此,无论明日发生何事,父亲都不会被我牵连了。” 薛有道脸色气得涨红,指着薛凝,“你......你个逆女,你以为我不想吗!若不是看在你是我亲生女儿的份上,早在当初,你害死三哥儿的时候,就应该舍弃你了! 你虽然白眼狼,可薛家却不能被人戳脊梁骨,只能自认倒霉,明日是福是祸,你有自知之明些,若是犯了错,薛家护不住你!” 薛凝五指紧了紧,看着他们,月色下,清冷昳丽的脸上,冷淡麻木的,让人触目惊心。 她说,“父亲放心,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薛家只是薛明珠的靠山,却永远,不会是我薛凝的。故而,明日旦夕祸福,薛凝身后,无一人可靠,此生唯有靠自己。 故而,父亲的长篇大论,还是留给其他人吧,薛凝早就受教了。” 薛凝话落,直接转身离开。 她的一番话,却让薛家在场的其他人,脸色各异,复杂难明到竟然有一丝的心虚! 薛昭飞长了张嘴,直到看着薛凝彻底离开了,他才嘀咕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以前,薛凝早就生气愤怒,质问我们,与我们不依不饶了,可现在...... 薛凝到底是怎么了?为何无论多难听的话,她那张脸上,都看不见波澜了?” 薛昭飞很想质问薛凝,她为何,半点不生气呢? 薛昭飞发疯一样,想要通过让薛凝生气,证明薛凝还在乎他这个弟弟。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薛凝不会愤怒了,因为是他亲手,葬送了薛凝,七情六欲中的愤怒。 此生,她都不会在因为他们这些人,愤怒交织,难以入眠了。 第140章 薛凝上朝觐见 薛明珠冷笑,觉得薛凝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温氏却愁容满面,“老爷,当真不能保全我们两个女儿吗?虽然凝凝她不懂事,可她毕竟也是我的女儿......” 温氏总是这样,在薛凝与薛明珠之间,选择薛明珠后,却又一脸愧疚,做些并不会改变什么,毫无意义的举动。 安抚的并不是薛凝,而只是她的这颗良心吧。 薛有道揽住她,宽慰道,“夫人莫要担心,薛凝好歹是女官,就算是面圣,顶多是受罚受刑,亦或者被撤职罢了,总归陛下看在我忠心耿耿的面子上,也不会真的要薛凝的命。 但说到底,华阳公主如今半身不遂,好好的人变成了残疾,只怪薛凝当日与她争锋,否则明珠也不会被她牵连,遭受这些罪......” 薛有道心疼的看了一眼薛明珠,“明珠别怕,有父亲在前朝,淑贵妃不会再为难你什么。明日你好好打扮些,许是你的好日子,为父不会让你丢了脸面。” 薛明珠心中一阵兴奋,已经猜到了父亲话中的意思,没想到她还能因祸得福。 反观薛凝,这辈子就不会有如此好运了。 翌日。 薛凝一大早,便换好了官服,随后站在了薛宅门口。 薛明珠则是穿着一身华贵内敛的罗裙,就连佩戴的首饰,也尽显端庄得体。 温氏还在她耳边轻声嘱咐着,“一会儿要当心,若是害怕了,就拿起荷包闻一闻,这里面是配好的药材,能给你压惊的,你二哥也会护着你的......” 薛明珠满脸春光,“母亲,不用担心,我定不会给薛家丢脸。” 温氏还想要关切的说些什么,回头却看见了薛凝,她脸色瞬间讪讪,下意识开口。 “凝凝,你也莫怕,谨慎小心些,莫要再惹祸。” 可说完,温氏又觉得有些不自在,因为后面的话实在无法说下去了,只能体现她的偏心。 薛凝面色平静,只淡淡的行礼,一言不发,随后上了马车,并没有与薛家的人同路。 而薛明珠也上了马车,挑开车帘,挑衅一般的勾唇,与眸光冷淡的薛凝对视一眼。 直到薛凝走了,温氏才回头跟薛有道抱怨,“这孩子,还是怨我吧,对这个家里充满怨恨,若是明珠,绝对会体量你我。” 薛有道却并不当回事,只说了一句,“你也别总想这些,薛凝一个小辈,原本就没有挑父母不是的道理!况且,明珠上次病的厉害,差点醒不过来! 就算是重新来过,我们还是会优先保住明珠,而薛凝命硬,她定能扛过去的。” 温氏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再多言什么,不得不承认,若是再来一次,她选择先护住薛明珠,也并不后悔。 毕竟薛凝,身体好,就是受罚,也不会出事,但是明珠不行的,明珠因为儿时拼命救三哥儿,身子太脆弱了。 天蒙蒙亮。 马车停在了宫门口,薛凝跟着喘着官服的诸多大臣,手中拿着腰牌,直接往大殿走去。 她这个女官的身影,直接吸引了百官注意,大家并没有主动与薛凝打招呼,但是却彼此对视一眼,都知道今天上朝,会有大事。 薛明珠身边的刘公公,讽刺的说道,“薛五姑娘,你还在这儿磨蹭什么?你又不是女官,总看人家这些大人作何? 你啊,还是跟咱家,往后宫的方向走吧,人贵有自知之明,有些人,天生贱命。” 薛明珠听见刘公公对她的贬低,心中愤怒,但是却不敢造次,只能低头跟上。 她却咬牙,暗暗发誓,她总有一日会比薛凝厉害,将薛凝踩在脚下的! 还有淑贵妃身边的这个阉人,呸,算什么腌臜的东西! 她就等着,今日之后,薛凝会如何倒大霉! - 大殿之上。 陈公公喊到,“上朝!” “臣等见过陛下。” 永顺帝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随口拿起奏折,说了起来。 “漠北今年自然灾害,刚刚立秋,风雪却将至,内忧外患,北齐虎视眈眈,而漠北几座山峰之内,马贼泛滥,几次劫了官道,导致漠北百姓苦不堪言......” 薛凝因为官位低微,所以并没有资格,站在大殿前面,她则是站在百官最后面,甚至已经站在了大殿之外,受风吹日晒,等候皇上传唤。 薛凝不知过了多久,就连她前面站着不远处的薛严,都不动声色的回头看了她一眼,眸底敛藏着一丝担忧。 薛凝并不如薛家父子那样紧张,越是快要上朝结束,她的心反而越是平静。 因为,将死之人,她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只是刚刚陛下说的奏折,还有这些大臣讨论的事情,让薛凝眉心蹙了蹙,心中有了一丝担忧。 漠北雪灾,内忧外患? 薛凝想到了谢姐姐的妹妹,谢莹还在漠北,当时临别,还历历在目,她也不知道谢莹过的如何了? “宣,酿酒司九品掌坛,薛凝觐见!” 薛凝终于听见了传唤的声音,随后上前一步。 薛凝不卑不亢行礼,“臣薛凝,见过陛下。” 永顺帝眸光扫向薛凝,眸底却让人看不清情绪,仿若是故意让薛凝跪着,跪了许久,他半晌才开了口。 “漠北雪灾,如今那边的城防司正,大周边防军上奏,不但需要雪灾的棉衣物资,还需要数名酿酒师,前去为百姓将士,酿造一种耐寒体热的酒水。 可粮食矜贵,就算是救灾,也数量有限,故而朕想着,朝廷确实应该出一人,解开眼下迫在眉睫。” 宸王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薛凝,高声说道,“父皇,这全京都城,整个酿酒司,恐怕也找不到第二个,比薛掌坛更合适的人了! 毕竟,这薛掌坛,上次可是与儿臣堂前对峙,是传闻中的酿酒大师!既如此,父皇便将机会给薛掌坛,若她不能解了当地百姓困顿,那边是空有虚名,华而不实,该罚!” 第141章 薛凝领旨,震惊朝野 永顺帝看向薛凝,开口说道,“薛凝,宸王所言,你如何看?可是愿意去漠北,助当地的百姓将士,一臂之力? 朕记得,当日你登闻鼓,为谢侯爷之女谢安鸣冤,想来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如今那漠北,可是谢安出生之地。” 薛凝来的路上,猜想了很多,但从未想过,皇上对于她的‘处罚’,竟然是想让她去漠北! 薛凝几个思索的功夫,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她刚要开口上前,却有人先她一步。 “陛下,那漠北是苦寒之地,薛掌坛也不过是一介弱女子,况且又是薛大人的千金,臣想来,整个酿酒司,兴许有比她更合适之人。 毕竟,在百姓之中,还有军营里穿梭,还是男子更加方便,也更加让人信服,觉得得到陛下的重视,才会感恩,守住漠北。” 薛凝听见这道声音,有些略微惊讶,低垂的头,眸光看见了此刻,上前谏言的人,竟然是陆怀瑾! 永顺帝眸光敛了敛,落在他身上,“陆世子,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但眼下你可有更合适的人选?” 陆怀瑾擦了擦冷汗,“这......臣刚回京城,所幸得陛下青眼相待,这才初入朝堂,酿酒司那里,臣还不算熟悉。” 陆怀瑾是因为薛凝,一时冲动,上前谏言,他也不知道为何,明明知道,薛凝此刻麻烦缠身,而上一次他们的见面,也不欢而散。 说好了,两个人以后形同陌路,再无干系。 可自从那日薛凝与他恩断义绝之后,陆怀瑾这些时日,总是走神,会想到薛凝,哪怕是薛明珠在身边与他下棋谈天说地,他也总是想问问,薛凝最近过的如何? 听见薛凝过的好,他心中不愉,可眼下薛凝要倒大霉,他也跟着担心,他不想让薛凝去漠北,遭这个罪。 宸王嗤笑一声,随后讽刺说道,“陆世子,什么都不知晓,倒是敢莽撞谏言,承蒙陆侯爷祖荫庇护,否则啊,你这般才学,本王倒是不知,凭你自身,又有几分可能站在朝堂之上。” 宸王与陆怀瑾,原本是没有不对付的,但宸王并不喜欢陆怀瑾,因为觉得他窝窝囊囊,又自视甚高,配不上他妹妹华阳公主。 尤其是这会儿子,竟然敢当众帮薛凝说话,无疑是在打他的脸,他当即就说了几句重话,半点没给脸面。 陆怀瑾面红耳赤,不服气的看着宸王,却不敢与他对上。 陆侯爷连忙上前几步,威胁的看了一眼陆怀瑾,“莫要胡闹!” 陆侯爷跪下,“陛下,老臣有罪,是我教子无方,他平日里在书院,就是个死读书的,不知变通,放入朝堂,又初生牛不怕虎,思虑不周才大胆谏言。” 永顺帝不甚在意,戏谑的说道,“那依陆侯,朕此事安排的,是否妥当?这薛掌坛,可能担此大任,为这边关百姓走着一趟?” 陆侯爷一向精明,滴水不漏,一句话就将原本对着自己的矛盾,甩了出去。 “依老臣看,陛下周全,也是好心给薛掌坛一个机会,毕竟女子为官,她若是做好了,怎能不说是给天下女子一个表率呢? 可薛掌坛是否有这个能力,老臣不知,但却觉得,陛下倒是可以问问,薛大人的意见,毕竟这薛掌坛,可是薛大人的嫡女,到底如何,薛大人恐怕最是清楚!” 永顺帝来了兴致,随手一挥,“薛爱卿何在?你来说说看,薛掌坛,去不去漠北?” 薛有道心里咯噔一下,迅速上前行礼,但路过薛凝的时候,阴沉的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薛凝就知道,她这个父亲,恐怕在这会儿,是恨透了自己。 薛有道忽然‘噗通’一声跪下,“陛下,薛凝虽然是臣的嫡女,臣说实话,她一介弱女子,去漠北苦寒之地,臣确实心有担忧,为父者,是不愿意的。 可臣忠君之忧,臣感念陛下皇恩浩荡,整个薛家,也都感念皇恩,她是女儿,却也是女官,既然陛下愿意给她机会,那她就应该为陛下分忧解难!” 薛有道这话一出,在场的不少大臣都沉默了。 他们用复杂异样的眼神看着薛有道,所有人都知道,陛下让薛凝去漠北办差是假,让她不好过,给华阳公主出气才是真! 可薛有道,作为一个父亲,这会儿半点担当没有,没有护着女儿,反而将她推了出去...... 但不得不说,薛有道这一招,直接让永顺帝满意了。 永顺帝笑了,“薛爱卿,朕就知道,只有你这样大义之人,才能养出敲登闻鼓的好女儿。” 薛有道擦了擦冷汗,知道他自己是不会被薛凝牵连了。 他狠下心,没有回头看薛凝一眼。 “既如此,薛掌坛,你可愿接旨,随后去往漠北?” 薛凝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害怕,从头到尾的淡然。 女子本弱,却傲骨铮铮,纤瘦之姿,站在了男子权利的中心。 “臣薛凝,领旨,愿意去往漠北,助边关百姓将士,一臂之力,万死不辞。” 永顺帝眸光顿了顿,这会儿看向薛凝的目光,才认真打量。 他不信以薛凝的聪慧,看不出今日他不过是借个由子,惩罚她罢了。 所有人都以为,会看见薛凝害怕,求饶,哭诉,不想去漠北,等同于被流放。 可偏偏,薛凝一身正气,宁折不弯的,领了旨! 永顺帝看着薛凝,再一次想到了皇后,她们两个人的身上,都有着其他女子少有的傲骨义气。 半晌,他开口说道,“好!既领旨,那便是立下了军令状,酿酒司掌坛薛凝听旨,朕命你三日后即刻出发,前往漠北,为边关饱受雪灾之苦的百姓与将士,酿制驱寒圣酒。 直到雪灾结束,战事平息,你才可归京!但朕念在你义薄云天,气节大义,又身为女子,若是你能做到,待你回来,朕愿意给你一个恩典,准你一个心事。” 薛凝领旨,“臣,叩谢皇恩,定不辱命。” 第142章 你想离开薛家,还清恩情了吗! 薛凝是抱着必死的心,前去漠北的,她总归要一死,若是在死之前,能看看,谢姐姐口中,自由自在的漠北,她也圆满了。 这对于其他女子来说,可能是惩罚,但是对于薛凝来说,却又何尝不是一个解脱?更像是一场临别前的礼物。 薛凝领旨了,震惊了整个朝野。 直到退朝,不少人还纷纷侧目,在说起这件事。 “薛凝,你站住!等一会儿,与我们一同回家!” 薛有道沉着脸,看了薛凝一眼,眸光有些复杂。 薛严也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只是看着薛凝,欲言又止,半晌才说了一句。 “薛凝,父亲刚刚,不是不想保你,而若是不这样说,恐怕不止是你,整个薛家,也承受不起帝王之怒。 如此,你只是去漠北走一圈,已经比昨日我们预想的结果,都要好了。” 薛严看薛凝没有开口,继续宽慰道,“你且放心,到时候薛家会救济你的,你随着朝廷的人一起走,不会有事。 等你回来,陛下与淑贵妃的怒意也消了,甚至宸王,也不会再揪着你不放。” 薛有道冷声开口,“你与她说这些作何?知道为人父母的苦心,她也半点不会体谅。” 薛凝只淡淡看着两人道,“我与你们不同路,就此别过,我还要回去整装待发。你们若是担心,陛下刚刚的说的而‘恩典’,我活着回来会抢薛明珠什么东西,那你们多虑了。” “父亲放心,你刚刚的话我听懂了,军令状已下,最坏不过是我死在漠北,但有一点,绝对不会给影响薛家什么。 毕竟父亲,刚刚在朝堂上,也相当于舍弃了我,我还是那句话,若是不放心,你们便把我在族谱上的名字,划掉吧。 这样,我就再也不是薛家女,彼此都省心了。” 薛凝明明说的是实话,可是薛有道听了,却控制不住的恼火,仿佛她说了多么大逆不道的话! “薛凝,你以为薛家想要你这个女儿!你想离开薛家,那你倒是先把生恩养恩还清!你欠了薛家这么多,薛家让你享受了十几年的千金日子,什么都不偿还,哪有这样的好事!” 薛有道咬牙道,“薛凝,你且记住了,只要我不同意,你生死都是薛家女,我是你父亲,这辈子都有资格教训你!你污泥长辈,我打你都天经地义!” 薛凝脸色白了白,只觉得讽刺,她享受了十几年的千金日子? 可她过的日子,苦的,根本谈不上享受,不成想,在这些人眼中,她还是欠了薛家。 薛凝五指紧了紧,没有再说其他,转身离开皇宫。 薛严上前一步,“薛凝......” 却也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最终没有去追。 薛有道说,“不管那逆女,先去找二郎,将明珠接回来。” 薛严正色,“是,父亲。” 他们在追薛凝,还是接薛明珠之间,半点没有犹豫,亦如之前的每一次。 长乐宫里。 薛明珠面前,摆着一堆金银首饰,还有华丽的布匹,旁边还有精致的古琴。 薛明珠两眼放光,看着这些东西,满是对权利的贪婪之色。 淑贵妃半点瞧不上她这样不上台面的,但眸光敛了敛,脸上却是笑着的,半是威严半是笑意的说道。 “薛五姑娘,上次之事,本宫与你有些误会,现在水落石出,你与华阳受伤这件事,毫无干系,这些东西,就是本宫给你补偿赏赐,之前之事,便一笔勾销,也莫要记仇才是。” 薛明珠连忙谢恩,“贵妃娘娘厚恩,明珠哪里敢记仇,明珠盼着娘娘好,盼着公主安康,明珠受些委屈不打紧,只要误会解开便好。” 淑贵妃说道,“听闻你之前一直想要当九公主的伴读,可有此事?” 薛明珠脸色一顿,不知道淑贵妃此话,可有深意。 她连忙摇头,“贵妃娘娘,以前明珠是想的,也为此努力,觉得能给公主当伴读,是明珠莫大的荣耀,但现在,明珠不想了,九公主那样的人,明珠不敢高攀。” 薛明珠笃定,淑贵妃与九公主关系不好,毕竟九公主可是皇后生的。 淑贵妃笑意加深,让人将她扶了起来,然后说道,“既如此,本宫与华阳,都欣赏你的才华,你给九公主当不成伴读,却可以给华阳当伴读的,你可愿意?” 薛明珠眸子一亮,脸上的野心,差点没有藏住,喜形于色。 “贵妃娘娘当真?真的要明珠给华阳公主当伴读吗?明珠当然是愿意的。” 淑贵妃心道,真是个蠢货,半点比不上那个薛凝,也不知道薛家的人,是怎么瞧上这个鸠占鹊巢的玩意。 淑贵妃目的达到,挥了挥手,让身边的宫女,将旨意还有那些赏赐,给了她。 “你既然愿意,从今日起,你就是华阳的伴读了,她日后的功课,还有身为一个公主的责任,你作为伴读,也就是亲信,自然是要身先士卒,帮她分忧的,你可知晓?” 薛明珠谢恩,“明珠知晓,定然会为公主肝脑涂地。” “你且退下吧。” 淑贵妃让薛明珠离开之后,才起身,进了内殿。 淑贵妃刚走进来,就听见了床上,有人砸碎了瓷器的声音。 “母妃!你为何让薛明珠那个蠢货,给我当伴读!” 华阳公主双眸猩红,抓着淑贵妃的手说,“母妃,我不要她当伴读,我要她死!我要她不得好死!” 淑贵妃看着她半个身子跌倒在窗边,双手用力捶地,腿却半点没有知觉的样子,一阵心疼。 “吾儿别急,母妃会为你报仇出气的,无论是薛明珠,还是那个薛凝,她们都不会有好下场,会为你的这双腿陪葬,付出代价的!” 华阳公主如今是个半身残废之人,能捡回一条命醒过来,都算是命大,花费了无数名贵药材续命。 华阳一脸恨意,“既如此,母妃为何让薛明珠,给我当伴读?还赏赐她那么多东西!” 第143章 家宅不宁 淑贵妃拍着华阳,“华阳,那蠢货不过是替你受过罢了,你应该知道,北齐这两年一直在漠北边境发难,你父皇一直想着用联姻的手段,换取数十年的和平......” 华阳公主微微一顿,随后眼眶红着,“母妃的意思是说,父皇想让我去和亲?父皇怎能那样狠心,不可能的,他最是疼我了......” 淑贵妃心疼的看着华阳,咬牙说道,“吾儿,这皇家哪有什么真的疼爱,就算是我被你父皇宠爱了多年,最后还不是没有当上皇后? 皇家本就是最看中利益无情之家,之前你身份贵重,又优秀,你父皇自然没想过让你去和亲。 可眼下,你身子残废,再加上德妃的挑唆,你如今与你父皇而言,已经是弃子,他想要将你送去联姻,也是利益最大化......” 淑贵妃心中有悲鸣也有恨意,觉得自己多年的深情,帝王的宠爱,也不过是个笑话。 世人都说永顺帝爱她,可淑贵妃自己却清楚,他每次对她侧目,夸赞她的时候,都是她在有意无意,扮演另一个女人,那就是姜皇后。 帝王薄情,真是可笑,永远惦记那个得不到的,也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薄凉与错误。 “华阳,你记住,如今这世上,只有一人能让我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就是你哥哥。等他登基那天,才是我们真正出头之日! 所以,你莫要任性,那薛家对于你兄长,目前还有用处,但这薛明珠,过两日,你就知道,母妃会将她安置在哪儿了...... 吾儿残废了,旁人自然也不会好过,定要比你过的辛苦才是!” 华阳一想到薛明珠,满眼的嫉妒恨意,“就是要她死!” 华阳这些日子醒过来,在宫中是生不如死的,原本就想着拉薛明珠还有薛凝陪葬。 薛凝那边,有兄长还有父皇,薛凝注定会死在漠北。 华阳在床榻病着,最难受的时候,一直期待着陆怀瑾,能关心她来看看她。 可是,陆怀瑾没有只言片语,华阳让人查探了陆怀瑾最近在作何,却发现,薛明珠之所以没死,是被陆怀瑾救了! 这对于华阳来说,是天大的打击,她恨不得让薛明珠立刻去死! “母妃,我不要去北齐联姻,我要招驸马,我要陆怀瑾当我的驸马!” 淑贵妃哄着,“吾儿瞧上他,是他命好,就算他不愿意,你兄长让他吃些苦头,他也就愿意了。放心,母妃会让你如愿的......” - 小佛堂。 “嬷嬷,帮我收拾一下行囊,三日后,我会出发去漠北。” 薛凝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 而她的话,却吓坏了余嬷嬷。 “姑娘!你别吓老奴,好端端的,你怎么要去漠北那等苦寒之地?京都城的百姓都传遍了,说是漠北乱了,要打仗了,内忧外患的,又遇上了十年不遇的雪灾...... 你身子娇弱,之前的病,还没养好,往那种地方去,这怎么行!” 薛凝知道余嬷嬷担心她,她柔和的看着嬷嬷,随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盒子,将里面的银票递给了她。 “这是圣旨,我不能违逆。嬷嬷,此后山高水远,我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有归期。这里的银子,我交给你了,足够你与忍冬安身立命了。 只是可惜,你的卖身契,我眼下还没有法子,可这些银钱,你藏着些,也足够你与你的儿女,安度余生了。 我走之后,你在家里,莫要为我鸣不平,也别靠近薛明珠等人,想来他们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余嬷嬷擦着眼泪,“姑娘,我不留下,让我跟着你吧,我跟你一起去漠北,这一路上没人照顾你,你可怎么办!我与你一块儿去,不然我不放心......” 薛凝摇了摇头,她坐在院子里,院中花瓣随风飘摇,亦如眼下的她,身如浮萍。 “姑娘,我这就去置办行囊,得需要一些厚实的衣裳才行,我去买棉花,多给你做几件,旧了的衣裳,我怕不够厚实,去漠北会冻着你......” 余嬷嬷红着眼眶,离开的佛堂,姑娘身边就只剩下她一个老奴了,就算是熬夜,她也要把衣裳做出来,求姑娘带她一起走。 薛凝也起身,“我与嬷嬷,一起去吧。” 刚好,她也要去酒楼,与姨母表哥他们道别,还有忍冬...... 薛凝还有余嬷嬷,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一阵喜悦的笑声,不同于小佛堂这边的凄凉的气氛。 薛昭飞笑着说,“堂姐,你如今因祸得福,可真是薛家的福星!要我说,母亲就应该为你大办宴席,邀请京都城的高门显贵,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喜事!” 薛明珠笑着,而温氏也满是慈爱的看着她说道,“我的囡囡,总算是出息了,母亲就知道,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你这般优秀,早晚会出人头地。 等你父兄回来了,我就与他们一起商量,这两日就为你办宴席。” “谢谢母亲,母亲对明珠真好!” 薛明珠话落,抬头就看见了走过来的薛凝,她眼里尽是得意,心中越是高兴,脸上的惊讶越是做作。 “凝凝,你怎么也出来了?” 话落,她又做出一副有点害怕薛凝的样子,往温氏身后躲了躲。 “母亲,还是不要给我办宴席了,上次宴席,凝凝就有些不高兴,我不想让家宅不宁。” 温氏看向薛凝,唇瓣动了动,似是在看见薛凝的这一刻,她才想起来,今日进宫的,不止是薛明珠,还有薛凝! 她刚想要问薛凝,进宫如何,可是有事?但转念一想,薛凝好端端的都回来了,说明无事发生,毕竟老爷还在朝堂,总不会真的看着薛凝出事。 薛凝的眸光冷淡,让温氏越看越不舒服,她宁可薛凝像以前那样,跟薛明珠围在自己身边争宠。 第144章 此去无归期 “凝凝,你这孩子,母亲与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偷听是非,这在大户人家里,是最上不得台面的行为。 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瞒着你,我打算后日为明珠大办宴席,你若是懂事,便也穿的得体一些,来恭贺你堂姐。 你堂姐日后好了,自然也会照拂你的,别总因为嫉妒她,而闹的所有人都不高兴。” 温氏蹙眉说完,看着薛凝直摇头,薛凝以前看见她还会行礼,现在是越发的不把她这个母亲当回事了。 薛凝眸色淡淡,开口说道,“母亲不必忧心,后日我不得闲,不会来这宴席,也不会影响薛明珠什么。” 薛凝直接带着余嬷嬷,径直往前走,可薛昭飞却直接拦住她。 “薛凝,你说你不会去,可谁信啊!堂姐现在是华阳公主的伴读,你与她一同入宫,她领了赏赐,还得了名声回来。 你呢?薛凝你灰溜溜的回来,想必嫉妒堂姐嫉妒疯了吧?我可警告你,后日的宴席,是给堂姐一个人准备的,你可不许再欺负堂姐,否则全家都不会放过你的!” 薛凝没有看他,一言不发,直接让薛昭飞更生气了。 “薛凝,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吗!” 薛凝眸光冷淡,“我只与人说话,畜牲的话,我听不懂。” 薛凝觉得,薛昭飞就是个白眼狼,可不就是喂不熟的畜牲? 薛昭飞气疯了,想要拦住她,可没等抓住薛凝,就被余嬷嬷挡住了。 “六少爷,你别欺负我家姑娘了,姑娘还有事,时间紧迫,真的没闲工夫,再与你争辩了。” 余嬷嬷红着眼睛,看了一眼夫人还有薛昭飞,更是为薛凝心疼。 他们要为薛明珠办宴席,可是,却不曾关心过一句,姑娘可是要去漠北啊!那等苦寒之地! “嬷嬷,不必理他,我们走!” 薛凝带着余嬷嬷离开,而薛昭飞则是恶狠狠的盯着她的背影。 薛凝越是不理会他,他越是愤怒,愤怒之余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慌。 他拼命引起薛凝注意,可去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他不信薛凝真的不在意! “母亲,薛凝真是越发不懂规矩了!也不知道今日上朝,她有没有闯了什么祸!” 薛昭飞跟温氏告状,温氏只觉得头疼,“薛凝应该无事吧,瞧着牙尖嘴利的,枉我昨夜还为她担心了一二。” 薛明珠眸光动了动,却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薛有道与薛严回来了,身边还跟着多日未见的薛玉朗。 温氏笑着迎上去,连忙说了喜讯,“老爷,明珠领了赏赐回宫的,如今是华阳公主的伴读,日后明珠也能入宫去太学了,真是给我们薛家争了脸面。 我想着,后日就大办宴席,让京都城的好人家都知道,我们明珠出息了!” 温氏以为会得到薛有道的赞许,可却见薛有道一听,脸色就一沉。 “胡闹!” 薛有道直接将官帽扔在了桌子上,重重拍了桌子,这态度直接吓了温氏一跳。 温氏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一脸委屈,看向了两个儿子,“我这是怎么了?你父亲要这般待我!” 原以为薛严还有薛玉朗,会为她做主。 可结果,薛严脸色凝重,看着她开口说道,“母亲,这件事你做得太过了,这宴席,万万不能办。” 而薛玉朗也一脸疲惫的说道,“母亲,就算薛凝不讨喜,可在这个节骨眼,为明珠办宴席,恐怕也太让人寒心了。 这宴席一办,整个京都城的人,都会戳碎我们薛家的脊梁骨,这件事是你考虑不周了。” 温氏心里咯噔一下,“我......只是一场宴席,又有何考虑不周?到底发生了何事?” 薛有道冷着脸,一言不发,而薛严则是半晌开口,“母亲,薛凝没有回家吗?你刚刚......没看见她?她没有说吗?” 温氏心中一紧,“可是凝凝,出了事?” 薛昭飞却直接不屑打断,“薛凝能有什么事?她好端端的回来了,比堂姐回来的还早!兄长,你可莫要吓唬母亲了!也别被薛凝骗了!” 薛昭飞笃定,薛凝能有什么事啊...... 可下一刻,薛严的话,直接让温氏还有薛昭飞,整个人顿住。 薛严眉心紧蹙,眸底染着若有若无的担忧,“薛凝她......今日面圣,立下军令状,三日后即刻出发漠北,为边关百姓将士,酿制耐寒的药酒。” 薛玉朗五指攥拳,声音有些发涩,“薛凝她......要走了,去漠北了......此去危险,不晓得何时能回来......” 温氏手中的茶盏掉落在地,碎裂的声音刺耳,却不及她忽然拔高的音调。 “什么!你们胡说!薛凝怎么可能去漠北!她不会磕头求饶吗?她一个弱女子,去漠北酿什么酒!就算是酿酒司真的要出人,也轮不上薛凝啊!” 温氏这会儿倒是眼眶发红了,想起薛凝是她的亲生女儿了,薛明珠当伴读的喜悦,瞬间消散了。 薛昭飞也难以置信,“薛凝要去漠北?你们是说......薛凝领旨了!三日后就要离京了!” 三个人的沉默,让温氏跟薛昭飞,就算不想相信,也只能相信。 薛昭飞喃喃自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可她刚刚为何不说?不与我说,也不与母亲说,她连哭都不会了吗?” 第145章 无能的父兄 薛昭飞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听的心堵,仿若是敲打在他们的心头,让他们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从何时开始,薛凝受了委屈,不再跟家中哭闹,从何时开始,薛凝看着他们,只剩下满脸麻木。 没有欢喜,也没有愤怒,没有悲伤,他们在她的脸上,再也看不见任何的情绪。 温氏跌跌撞撞站起来,“凝凝......凝凝......” 薛有道蹙眉,看着已经跑到门口的温氏,声音低沉,“你去哪儿?” 温氏红着眼眶,捂着心口说,“老爷,我心慌的厉害,我要去看看凝凝,她要去漠北了,发生这么大的事,竟然也没有跟我这个当母亲的说起...... 这会儿子她会多难过害怕,老爷,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薛凝一定要去漠北吗?” 薛有道沉着的脸上,僵硬了片刻,最后有些颓然无力,似是想到了今日他在朝中的无能,还有利益取舍,舍弃了薛凝。 没人知道,下朝之后,薛有道这一路上,遇见的同僚,那种异样看着他的眼神,让他如芒在背,每个人的交头接耳,都仿佛在说他薛有道冷血无能,为了安稳,只能出卖自己的女儿,简直是奇耻大辱! “站住,别去!” 薛有道自己不想面对薛凝,也不让温氏去。 薛有道开口说,“你以为若是有其他的法子,我不会在朝堂上想办法吗?那可是圣旨,是军令,薛凝既然接了,那就没有反悔的道理。 除非,她现在就想被军棍乱棍打死,自古以来,还没有人能立下军令状之后反悔的!” 薛昭飞心跳的飞快,唇瓣嗫嚅半晌,还是难以置信,“军令?薛凝怎么就接了军令状,她活腻了?她怎么敢的...... 父亲,薛凝接军令状的时候,你与大哥没有拦着吗?没跟陛下求求情吗?” 薛严还有薛有道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薛严闷声不坑,薛有道则是恼羞成怒,开口训斥。 “你懂什么!华阳公主残废了,天子震怒,这等怒火,总要有一个倒霉的替死鬼,这人不是薛凝,还能是谁? 无论是梁王德妃,还是太子殿下,又哪个是如今淑贵妃能动的?最后,还不是只能拿我薛家撒气! 要怪,就只能怪薛凝争强好胜,你母亲都说了不让她去秋日宴,她非去不可,结果惹出这样的祸事出来!” 薛有道发泄道,“她不能怪我这个父亲,也不能怪她大哥二哥,要怪,只能怪她自己,我们薛家待她不薄,仁至义尽了。” 话落,他看向温氏说道,“明日,等我上朝之后,你再去瞧瞧她吧,总归是我薛家的嫡女,她去漠北的一路上,我会打点好一切,你也为她准备一些过冬用的衣物干粮。 我会写信托人,让同僚在漠北,帮我照顾一下薛凝,你叮嘱她,莫要再惹事,她顶多被罚个三年五载,也就回来了,就算是吃苦,她也只能当个教训!” 薛有道拂袖离开,薛严忧心忡忡,只看着温氏开口说道,“母亲,明珠那边,我稍后去安抚一下,万不能在这时候,给她办宴席了。 就算是办,也要等薛凝安全到达漠北之后,否则,外人会如何看待我薛家?” 薛严不想被其他人戳脊梁骨,说他是个冷血,偏心养女的兄长。 而薛玉朗也眉心紧蹙,心绪不宁,跟着一起起身,“大哥,我与你一起去看看明珠吧,等看完明珠,我们也去看看薛凝吧?” 薛玉朗上一次跟薛凝不欢而散,但是心中却记着,当初薛凝为他求来的灸针,这段时间,他虽然没有回府,一直在宫里当差。 可是,薛玉朗却越发的想起薛凝,以前那些不起眼的小事,在这段时间,逐渐显现。 比如他以前一直从药材铺买的药材,掌柜总是将最好成色的上品给他,他以为一直如此,直到前段时间,他买来的药材不对劲。 他让小厮去质问掌柜,这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薛凝曾经用绣品,跟掌柜的娘子置换,让他们多给他一些成色最好的药材。 而现在,薛凝没有再继续跟药材铺的掌柜搭交情,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对薛玉朗优待。 薛玉朗声音发涩,“毕竟,她也是我们妹妹,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问问,她需不需要帮什么忙......” 薛凝原来为他这个二哥,做了这么多,他要是早知道,当初就对她好点了...... 薛严冷峻的脸上,有些僵硬,点了点头,“嗯,先去看明珠吧。” 薛严不是不想去看薛凝,可他又有点无法面对薛凝,他眼下又能帮上什么忙? 今日在朝堂,在薛凝被逼着领命,父亲将薛凝推出去的那一刻,他这个大哥在作何? 他站在原地,战战兢兢,一言不敢发,甚至还不如看在薛明珠面子上,帮薛凝说话的陆世子! 等所有人走了之后,温氏才哭出声。 “夫人,您莫要伤心了,这不是还有三日?明日一早,老奴就陪你一起去见五姑娘......” 温氏一个劲儿的摇头,抓着柳嬷嬷的手说,“她怨我,我知道的,她怨我这个母亲,什么委屈都不与我说了,是觉得我没用了......” ...... 佛堂。 “嬷嬷,今日的汤做得真好。” 薛凝看着余嬷嬷,声音温柔,月色下,是她们主仆二人,还有满桌子丰盛的菜肴。 余嬷嬷忍着泪,笑着说,“姑娘喜欢,明日一早,我还给姑娘做,姑娘还爱吃什么,这几日我都做好了,姑娘多吃些。 这样姑娘才有力气,舟车劳顿去漠北,等到了那边,缺东少西的,恐怕就不方便做汤了。” 余嬷嬷已经打定主意,跟着薛凝一起出发了,她这条命不打紧,若是有事,谁敢欺负姑娘,她还能挡在姑娘面前。 若是死了,她也值了。 可她还是心疼薛凝,尤其在知道薛明珠当了公主伴读,薛家要给薛明珠庆祝,却无人管,马上要孤身去漠北的薛凝。 想想,就让人心寒,人怎么能偏心到这个地步呢? 第146章 她早就不需要了 薛凝其实已经吃饱了,但看着余嬷嬷关切的样子,她又多吃了一些,好让她安心。 在余嬷嬷收拾碗筷的时候,院门被敲响,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余嬷嬷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挡在薛凝面前,走到了门口。 “是何人?” 半晌,门外才想起沉沉的男声。 薛严,“薛凝,是我。” 薛玉朗声音发哑,“薛凝,我与大哥过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此去漠北,可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 你银子可还够用,若是不够,二哥这里有,可以给你,不用你还的......” 这还是头一回,薛玉朗对薛凝,说话这般小心翼翼,生怕她拒绝。 哪怕上一次薛凝没给他好脸,但他自打知道薛凝为他做的事情后,心中动容,是想要回这个对他很好的妹妹的。 薛凝声音淡淡,并没有开门,“不需要,你们走吧,不必再来。” “嬷嬷,锁门。” “是,姑娘。” 薛凝直接回了房,心无波澜。 若是以前,这两个兄长,眼巴巴的来找她,问她需要什么帮助,她恐怕早就感动的一塌糊涂了。 但现在的薛凝,不需要了,一切都太晚了。 院子外的薛玉朗,脸色发白,抬了抬放在门边上的手,还想要敲门,却迟迟没有落下,他看向薛严。 “大哥,现在如何?” 薛严眸光复杂,摇了摇头,“她怪我们,也许还恨着我们,罢了,明日母亲会来看她。” 薛严回外院的路上,发现院子外原本上好的青竹,全都蔫了,小厮在处理,将一捆捆坏死的青竹扛走。 薛严脚步一顿,拦住了他们,“这是怎么回事?这些青竹怎么挖了?” 几个小厮一看是薛严,连忙行礼,随后说道。 “大少爷,这些青竹坏了,这品类本就难得,是从姑苏那边运过来的,往年都是五姑娘亲自打理,所以才长得挺拔。 现在五姑娘已经许久没有来看过了,小的之前去找过五姑娘,问她如何养?五姑娘却说......” 小厮支支吾吾,薛严薄唇紧抿,脸色更冷了,声音发哑,“她说了什么?如实说。” 小厮不敢看薛严的脸色,低着头说小声说,“五姑娘说,原本就不应该出现的青竹,挖了便是,日后都不用养了,因为她不会再管。” 薛严五指攥紧,心中莫名一阵刺痛,半晌开口说道,“将这青竹留下,先放着,明日再说。” 小厮们面面相觑,最后不敢多言,放下青竹之后,一个个灰溜溜的离开了。 几个人走远了忍不住吐槽了几句。 “这大少爷也怪奇怪的,平日里不是最讨厌五姑娘了吗?这五姑娘种的青竹,以前都不敢告诉他,生怕他会嫌弃,这会儿子大少爷怎么还将坏了的青竹留下了?” 另一人说,“小声点,莫让人听见了,之前那个忍冬,不就是因为嚼舌根被夫人差点发卖了吗?主子们的是非,我们可不能说。 不过,也许是因为五姑娘要去漠北,这辈子都见不着了,所以大少爷留个念想,毕竟也是亲妹妹啊......” 他们不知道,他们此刻的对话,薛严一字不漏的听了个清楚。 薛严脸色更加难看了,却并没有追究下人,他这一刻有些自嘲,看着院子里的青竹。 他自诩公平,对薛凝不错,但也只是自认为,因为就连下人,都以为,他讨厌薛凝至极,薛凝自己恐怕也是这样以为的。 否则,她为何对自己做了那么多好事,却并没有告诉自己? 可这一刻,薛严忘了,薛凝不是没有说过,而是说了,得到了他的训斥,说她做点应该应分的小事,就妄图跟明珠争宠,事事挂在嘴边计较。 后来,薛凝再也不说了,什么都不说了。 “薛凝......” 薛严喃喃,随后五指攥紧,看着满地的青竹,竟然有一丝的羞愧。 这一刻他才懂了,他们自以为威胁薛凝,不再对她好之后,薛凝那冷淡麻木的表情,是为何? 是因为,恐怕薛凝只觉得他们是个笑话,他们到底又对薛凝好在哪儿? 薛凝与他这个大哥二哥,甚至六弟决裂之后,薛凝的生活没有丝毫的改变,反而是他们,失去了曾经薛凝对他们的点滴好处。 ...... 翌日,一大早。 院子的门,被人敲响。 薛凝一边打开门,一边温声说,“嬷嬷,可是忘了带伞,刚刚我还想着,要去给你送伞,莫得待会儿淋雨着凉......” 薛凝后面的话没等说完,脸上的柔和就消散了,冷淡的看着院门口,站着的温氏。 “母亲,有事?” 薛凝冷淡的态度,让温氏的眼眶,又红了红,唇瓣嗫嚅了一下。 薛凝对余嬷嬷,都温声细语,而对她这个母亲,她已经不记得,薛凝多久没用这样的口吻与她说话了。 “凝凝,母亲才知道,你马上要出发去漠北了,昨日你是在与母亲生气对吗?你放心,这几日母亲都会紧着你的事情,不会给明珠办宴席的。 凝凝,母亲没有偏心,这三日,你想要置办什么,直到你离开京城,母亲都陪着你,可好?” 温氏上前一步,还想要将薛凝抱住,可没等她靠近,薛凝就后退了一步。 薛凝没有如同温氏印象里,看着她满眼如沐的笑,也没有因为她的偏心而愤怒不平。 薛凝越是平静,越是让温氏扎心。 “不必了,母亲不用因为我,改变原本的计划。母亲想要做什么,尽管去做,紧着薛明珠便可。 因为,我早就不需要了。” 温氏有些失控,“凝凝,我......我是你母亲,你怎么能不需要我?你受了委屈,天大的委屈,这时候,最是需要我的时候,你有什么委屈,就应该都与我说......” 薛凝下一句话,却让温氏僵硬在原地。 第147章 她要走了,母亲哭什么? 她眸光清冷,无悲无喜,毫无波澜,却冷漠到没有情绪翻涌。 她说,“说了又能如何?母亲,还是算了吧,以前我受了委屈,母亲都不能为我改变什么,让我好受一些,如今只剩下三日,母亲又能做什么呢? 置办行囊,我有嬷嬷,我不需要母亲了。” 温氏听薛凝的话,听的难受极了,还想要与薛凝说什么,可薛凝却不想听了,直接关上了院子的门。 一门之隔,薛凝背靠着院门,昳丽的脸上,清冷麻木,无悲无喜。 她需要母亲,想要安慰的时候,母亲将她的院子,给了薛明珠,让她搬来佛堂。 也许,那一刻开始,她就对母亲死心了吧。 但母亲为何要表现的伤心呢?她只是要去漠北而已。 若是母亲知道,这次离别,也许是永生,她马上就快死了,母亲又会如何? 薛凝摇了摇头,有些自嘲,罢了,无需多想。 因为早一天,晚一天,无非是生离亦或是死别,她们注定,没有机会再做一对亲母女了。 温氏几乎是轻颤哽咽着,离开了薛凝的小院,被柳嬷嬷一路扶着。 温氏这一上午都浑浑噩噩的,一想到薛凝,心口就堵的慌,明明薛凝不是她最喜欢的孩子,可为何眼看着要离京,又让她这般不安呢? “母亲,这是怎么了?我听柳嬷嬷说,这个时辰了,你还没用午膳,还好我一大早就出去,为你买了药膳回来。” 薛明珠温声说着,然后从丫鬟提着的食盒里,端出了药膳。 温氏看着薛明珠,唇瓣动了动,不知怎么,看着这药膳,就想到以前,薛凝每天早上都会给她送来的药膳。 薛凝会早起两个时辰,为她精心制作,尤其是每年换季的时候,薛凝生怕她身子不适。 薛凝做的药膳很好吃,饶是温氏这般挑嘴的人,都忍不住惦记着,竟然胜过了京都城里最火的药膳坊。 以前这些,都是温氏唾手可得,从未觉得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但温氏这会儿盯着这药膳,却莫名的怀念,以前那个对她百依百顺,掏心掏肺对她好,如今却不再理会她的女儿薛凝! “凝凝......凝凝......” 温氏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看着药膳,喊着薛凝的名字,在其他人的眼中,无疑是温氏有些魔怔了,竟然对着四小姐喊了五小姐的名字。 薛明珠整个人僵硬在原地,脸色涨红,五指捏紧瓷碗,“母亲......” 这还是头一次,明明薛凝不在,却让薛明珠在薛家人中,感觉到了不被重视的羞辱! 明明温氏最疼自己了,如今又为何! 温氏心里还是想着薛凝,抹着眼泪,一时间并没有立刻与薛明珠说些什么,满脸的忧思抑郁。 薛明珠却轻呼出声,随后手中的瓷碗掉在桌子上,弄出来的声响,就是温氏,也不得不注意到。 温氏这才注意到,薛明珠端着瓷碗的手指,有些发红,“明珠,你的手这是怎么了?” 薛明珠摇头,挤出一个有点难堪的笑,“母亲,我没事。” 没等温氏继续问,薛明珠身后的丫鬟,就上前一步,带着哭腔说道。 “夫人,姑娘的手是因为,为你亲手熬制药膳,导致的烫伤,奴婢让她上药,她也不肯,生怕手上的药味,混淆了这药膳的香气,莫得让夫人不爱吃了。 可姑娘的手是弹琴的手,以后还要入宫当公主的伴读,夫人您快劝劝姑娘吧......” 温氏连忙将薛明珠拉过来,仔细看着她的手,关心的说着,“明珠,你的孝心母亲都懂的,你是最懂事的孩子。 柳嬷嬷,快去把尚好的烫伤药拿来,我亲自给囡囡上药......” 薛明珠摇着头,眼眶红着,委屈却对着她满脸孺慕,“母亲,你最疼明珠了,明珠不想让你分心。” 温氏一向了解薛明珠,摸着她的头看着她,语气越发的柔和。 “是不是因为,昨日你大哥他们,与你说了,暂时不给你办宴席了,所以你心中难过委屈了?明珠,眼下不是时候,况且凝凝她......” 温氏又哽咽了一下,薛明珠刚刚给她转移的那点注意力,如今又消散了。 薛明珠却也抹着泪,“母亲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与凝凝争宠?我也是担心她的,我不是因为凝,我只是......” 后面的话薛明珠没有说,丫鬟却替她开口,给温氏跪了下去。 “夫人,今日一早,奴婢与姑娘去买药材,为夫人做药膳,遇见了刘大人家的千金,她们几人奚落嘲笑了姑娘,说姑娘在秋日宴丢了人,以后都没前途了。 姑娘不想给薛家丢脸,说了自己马上是公主伴读,可她们不但不信,还嘲笑姑娘,说若是真的,薛家早就大办宴席了,还奚落姑娘,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姑娘这才伤心了......” 薛明珠训斥丫鬟,“住口!这些话,谁准你与母亲说的?” 薛明珠看着温氏,勉强笑了笑,一脸脆弱坚强,“母亲,我没事的,你莫要听她胡说。如今凝凝才是最重要的,她被罚去漠北,我也不想办这宴席。 若是被凝凝知道了,她孤身去漠北,我却大摆宴席,我成什么人了?我不想当坏阿姐...... 我也担心薛凝,我甚至想要帮母亲一起,为凝凝准备行囊,送行,我真的好担心她。” 温氏看着她,又是一阵心疼,最后叹了口气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明珠善良,最是像我,她若是有你一般柔和,别那么倔强,也不会将路走到这般。可毕竟是我的女儿,为人母者,无论孩子如何,却也总是为其忧心,明珠能理解吗?等以后,母亲在为你补上。” 薛明珠目的达到了,可却又不是那么的畅快。 但一想到薛凝马上去漠北,以后大概率是死在外面了,她又觉得解气,最后赢的人,还不是她! 第148章 为薛凝准备的送行宴 等晚膳的时候。 薛家人郑重的坐在一起,眸光都若有若无的,看向门口的方向。 薛有道半晌开口,“去喊她过来了吗?” 温氏点头,“嗯,柳嬷嬷亲自去的小佛堂,凝凝平日里不来,可今日是全家为她准备的送行宴......” 温氏笃定薛凝会来,因为她今日猛然想到,薛凝从姑苏回来之后,这些年,他们似是忘了,还从来没有特意为了薛凝,准备过一场宴席。 薛凝以前还与她央求撒娇过,眼巴巴的羡慕过为薛明珠办的宴席。 当时温氏是怎么说的? 温氏说,‘薛凝,你刚回京,规矩都不懂,若是大办宴席,莫得闹出笑话,丢了薛家的脸面。等你长大一些再说,你多与你堂姐学学规矩。’ 薛凝满脸失望,但是并没有顶嘴,而是说会努力学规矩,不给家里丢脸。 可后来,薛凝的仪态也端庄的落落大方,甚至昳丽出尘的,比薛明珠还有气质。 温氏却依旧偏心的,没有为薛凝办过宴席,哪怕是一场。 温氏心慌的捂着心口,“她会来的,一定会的,这可是她最想要的宴席,哪怕不是邀请了宾客,可也是全家郑重准备的,凝凝以前最想要这个了......” 薛严没有说话,而是起身,重新让小厮将捧着的小箱子拿来。 薛明珠见薛严,如此看中这个箱子,立刻眸光动了动,靠近问了一句。 “大哥,可是准备了什么宝贝,要送给我?昨晚上你可是答应我了,说宴席不办了,却要送给我其他礼物弥补,大哥对我真好!” 薛明珠笑着,想要转移话题,不想让他们都提起薛凝,哪怕只剩下两日,薛明珠也不愿意! 可薛严的脸色却顿了一下,随后没有看她,手指打开了箱子,却也不让其他人动,而是自己认真的检查翻阅,里面的书简,如此的小心翼翼。 他说,“明珠别闹,这是我给薛凝准备的,等她去了漠北,许是要遇上各种难事,昨夜我一夜未眠,想了很多,将她这一路上,可能会发生的事情,都想好了对策,写了下来。 这些,一定能帮到她,解燃眉之急的......” 薛严没有说的是,他准备这些,是因为那片死了的青竹,让他忽然意识到,他不想失去薛凝,这个曾经对他这般好的妹妹。 他知道自己偏心薛明珠,可以前他总觉得,还有很多机会,弥补薛凝,让薛凝让步,让她等一等。 可现在,薛凝马上去漠北,归期不定,万一,他没有这个弥补的机会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薛严就心慌的睡不着觉,难受的厉害,迫不及待的,想要用自己的方式弥补薛凝。 想要在薛凝临走之前,让薛凝不再怪他,他不想再愧疚难眠。 薛明珠的脸色一变,五指紧了紧,“是这样啊,那大哥准备这些,是应该的,凝凝定然会放在心上,如获至宝的。就连我,都开始羡慕凝凝了,大哥对她真好......” 薛严却并没有如同往常一般,给薛凝什么,就保证加倍给薛明珠更多。 而是,他眉心蹙了蹙,有些复杂的看着薛明珠道,“明珠,别跟薛凝比,现在要离开的是薛凝,你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你有她之间,全家都选了你,薄待了薛凝。 这几日,我们都应该对她好一些,至少,能让所有人良心上过得去......” 薛明珠眼眶都红了,她看向了其他人,却见温氏走神,只看着门口,而薛有道也沉默不语。 薛明珠委屈,看向一向最偏心她的薛玉朗。 “二哥......” 薛玉朗抬头,却也让身后的小厮,拿出了药匣子,“明珠你看,这些药丸做的如何?闻上去药香味怎么样?不苦吧?” 薛明珠根本没心情闻这个,勉强的摇头,“二哥,我......” 没等她说出委屈,就听见薛玉朗‘啪’地一声合上了药匣子,然后郑重的松口气道。 “还好是你们女子也喜欢的药香味,我记得薛凝小时候,最是怕苦了,也不喜欢闻着发苦的药味,我特意为她做了不少药丸。 想着若是她在那边病了,不方便找医师,也能服药,免得耽搁了病情,那边雪灾严重,风寒可是会要人命的!” 薛明珠眼眶里的委屈,彻底无处发泄,她垂眸的一瞬间,敛藏了狰狞嫉恨。 薛凝,又是薛凝! 薛凝都要走了,马上要去送死了,你们倒是想起对薛凝好了,有什么用! 薛明珠心中充满恨意,还有讽刺,只觉得他们是疯了,既然已经失去薛凝了,那就更加应该加倍对她好,难道她们还想失去两个吗?! 就在薛明珠沉默不语,以为这场闹剧要结束了,门口传来一阵动静,以为来的人是薛凝时候。 结果,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下,门口走进来的人,却是薛昭飞! 薛有道蹙了蹙眉,“昭飞,你扛着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薛昭飞将裹着的布打开,露出里面的兽皮袄子,然后擦了擦汗,气喘吁吁说道。 “父亲,这可是我特意跟教场的同僚,置换的兽皮袄子,听说这是最耐寒的物件,在京都城不一定受欢迎,因为显得笨重。 但这东西,在漠北,可是价值千金!薛凝马上要去漠北,我废了很大力气,才从同僚手里,赢了这袄子!” 薛昭飞自信,轻哼了一下,想着这些东西给薛凝,薛凝一定会感动哭的,会内疚之前对自己不好! 他是想要继续跟薛凝置气的,但这两日翻来覆去睡不着,尤其是想到那日,他讽刺薛凝,故意要给堂姐办宴席刺激她。 他是真的不知道,薛凝要去漠北了,否则,他就算再不懂事,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说那种话...... 他只是想要薛凝后悔那样对自己,但没想过,要薛凝去送死啊。 第149章 薛凝,收下家人的好意吧 薛明珠嫉妒的眼睛都红了,紧紧的盯着那件兽皮袄子,她想到了自己去年冬天,想要一件雪狐披风,当时薛昭飞还信誓旦旦,说他们教场比试的时候,总能有兽皮当奖励。 明明...... 薛昭飞答应她了,说好了要给她雪狐皮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把好不容易赢来的,给了薛凝! 薛明珠手指搅着帕子,更加用力了,一下子疼的出声,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明珠,你这是怎么了?” 薛玉朗连忙问了一句。 薛明珠有点发红的手指,就这样暴露在人前,她低着头,也没吭声。 温氏这才把话接过来,开口说道,“都是因为我,明珠为了给我做药膳,所以手指烫伤了,二郎刚好在,给她瞧瞧吧。” 薛明珠抬头,红着眼眶摇头说,“母亲,我不疼的。其实这手指,也不完全是因为烫伤......” 话落,薛明珠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帕子,然后说道,“我原本是不好意思拿出来的,昨日我为凝凝在帕子上,绣了一个平安符。 我还想着给她做两件衣裳,有些赶工,还没有做好,但瞧着兄长还有昭飞,都为凝凝准备了礼物,我真的高兴,一会儿我也与你们一起,把礼物给她......” 薛明珠还一脸担忧的说着,“希望凝凝,不要因为我也准备了礼物,所以,跟大伙儿不高兴。” 薛有道赞许的看着薛明珠说,“薛凝如今要走了,全家为她办宴席,她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明珠别担心,你的好,全家都清楚。 如今薛凝要离京,一夜间成长些,日后也会明白家里的一片苦心。” 薛严跟薛玉朗,甚至薛昭飞,这会儿都放下了手里原本要送给薛凝的礼物,关切的与薛明珠说话。 无疑,薛明珠‘善良’的举动,再一次让他们心软的厉害。 就在薛家人满怀期待的,等了许久,门口终于再一次来了人。 薛昭飞‘腾’地站起来,其他人则是郑重的坐直。 结果进来的人是柳嬷嬷,而柳嬷嬷的身后,再无一人! 温氏脸上的温和顿住,着急道,“柳嬷嬷,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凝凝呢?” 柳嬷嬷此刻不敢看主子们的目光,低头小声道。 “夫人,老爷,五姑娘她说,她已经与余嬷嬷吃过晚膳了,就不来了,让老爷夫人自个儿吃。” 温氏刚刚好点心情,再一次绷不住了,直接哭了出来,擦着眼泪。 “老爷,我们都退让到这步,凝凝为何还是不来?这可是她盼了几年的宴席,全家人只为了她,守着她开的宴席,她怎么就不来了......” 温氏心里发慌的厉害,薛凝不来了,薛凝真的不在意了,薛凝怎么就,不在乎她这个母亲了? 薛有道脸色冷了下来,有点恼羞成怒,直接将碗筷摔了,训斥道。 “不来便不来!都要走了,还耍性子给谁看?她宁可跟个老嬷嬷吃晚膳,都不知道过来尽孝陪父母,难道还指望着,我这个当父亲的,亲自去请她哄她不成! 简直是倒反天罡!” 薛有道直接起身,饭也不吃了,转身去了外院书房。 温氏哭个不停,薛家三兄弟面面相觑,脸色难看。 唯有薛明珠心里高兴,暗骂薛凝蠢,这时候不来,那最后让全家怜惜她的时机,也就没了,活该薛凝斗不过自己! 薛严却直接起身,“母亲,你早些休息,我与玉朗他们,一同将东西,给薛凝送去,你且放心。” 温氏也起身想要跟着去,但终究还是没去,她怕再一次面对薛凝的冷脸还有拒绝。 “那你们一会儿,别与薛凝吵架,就算她发脾气,这会子你们也让让她,毕竟......” 温氏哽咽着,“毕竟她马上要离京去漠北了,再回来,也不知道是何时了!” 薛严郑重点头,就连薛昭飞都不不情不愿的保证了,“我不会乱说话的,大不了不说话,只剩下这两日,我能忍住!” 薛明珠,“大哥,我与你们一起去吧,我也想看看凝凝。” 薛明珠与他们一起去,是想要看薛凝的笑话的。 小佛堂里。 “姑娘,刚刚的宴席,你不去,老爷夫人,会不会责怪你。” 余嬷嬷说完之后,有些希冀的看着薛凝,“若是,若是姑娘服个软,老爷在朝堂,会不会有法子,救姑娘?” 余嬷嬷红着眼睛说,“姑娘,若是老爷与大少爷,能帮上你,让你别去漠北,就算是让我磕头求他们,跪上三天三夜,我也愿意!” 薛凝摇头,“嬷嬷,他们在朝堂,没有这个影响力。嬷嬷别再操心,这两日我瞧你都没睡好,难道是想要我离京之后,还要担心嬷嬷吗?” 余嬷嬷拼命摇头,就在还要说什么的时候,院子的门响了。 薛凝眸色淡淡,示意余嬷嬷去看看。 余嬷嬷刚打开院门,只见薛严,薛玉朗还有薛昭飞,就率先冲了进来。 他们身旁,还跟着怯怯像是有些怕薛凝的薛明珠。 薛凝坐在院子里,并没有动,脸色却彻底冷了下来,“有何事?” 薛严将书简放下,“薛凝,你此去漠北,我将你可能遇上的困难,都罗列整理了应对之策,希望这些锦囊,能保你平安归来。 你放心,至多三年五载,我升官之后,定然会想办法,让你回京。” 薛玉朗神色复杂,郑重的放下那一盒子药,“薛凝,之前玲珑灸针的事情,我不知道你为此付出诸多。这些都是上好的良药,你去漠北用得上,莫要在嘴硬任性,因为一时意气,让自己吃亏。 当初......当初你若是再乖顺一些,不要总是与明珠争辩,我也不至于......” 薛玉朗有些讪讪,道歉的话,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不出来,但难得毒舌的他,头一回跟薛凝,主动低头。 薛昭飞将兽皮袄子放下,语气硬邦邦的,有些僵硬,“这袄子你带走吧,你斤斤计较,但我不与你一般见识,反正你都要走了!” 第150章 薛明珠,跪下 薛昭飞余光还偷偷看薛凝,想要看薛凝的反应,然而,他只看见了薛凝,从始至终的平静。 他们送的这些东西,薛凝无动于衷,没有欢喜,没有感动。 薛明珠这会儿上前一步,将那帕子还有丫鬟背着的旧棉衣棉被放下。 薛明珠故意恶心薛凝道,“凝凝,时间实在是来不及了,这些虽然是我盖过的被子,但我记得当初,你因为母亲特意给我做的软被,你还与我争抢想要过。 如今,这些东西,我都让给你,我只求你收下我一片好心,收下兄长们的关心吧...... 你若是要怪,那就怪我吧!” 薛明珠将那棉衣,往薛凝旁边推了推,棉衣上面,袖口的位置,还浅浅带着两个洞,在薛凝看清的瞬间,眸光彻底冷了下来。 薛凝扯住薛明珠的手,用力一推,“薛明珠,带着你的东西,滚出去。” 薛凝还看向薛严他们,“你们也一样。” 薛明珠作势往后倒去,“凝凝,我只是好心......” 薛明珠被薛严扶了起来,她内疚而又难堪的看着他们说,“都怪我不好,非要跟着你们,凝凝不喜欢我,所以连带着,兄长们的礼物,她也不要了。” 薛严眉心蹙了蹙,其他人脸色也不好看。 “薛凝,明珠也是一番好心,你别任性,这些东西,我们放在这里,既然你不想看见我们,那大家就先走了。 等你走那天,我们都会亲自给你送行的。” 薛凝只看了余嬷嬷一眼,“嬷嬷,这些东西都扔出去。” 余嬷嬷护在薛凝身前,一想到薛严跟薛玉朗,在宫里都未曾帮过自家姑娘一把,她对他们就难有好脸色。 余嬷嬷用力擦了眼睛,将那些箱子,都推了出去。 “少爷们,莫要让老奴难做,这些东西,我家姑娘不缺,大少爷若是真的这般关心姑娘,当初就不应该眼睁睁看着姑娘立下军令状去漠北!” 余嬷嬷甚至想问,若是四姑娘,大少爷也会那样无动于衷吗? 薛严薄唇紧抿,脸色难看,“你!” 薛昭飞也不耐,“薛凝,你怎么这般,不知好歹呢!我们今日过来,可是对你好,你分不清好坏吗!” 薛玉朗欲言又止,“薛凝,这次真不能再嘴硬了,东西我们放下,这就走,你别闹了,你哪有银子!漠北那边缺吃少穿的......” 薛玉朗直摇头,三个人拉着薛明珠要走。 可薛明珠不走,她忽然跑过去求薛凝。 “凝凝,到底要如何,你才能收下这些东西呢?我的东西,你不想要没关系,但兄长跟昭飞的一片心意,我求你别辜负。 你生气,堂姐让你出气,你想要我怎样都行,就是别伤了兄长的心,亏待了自己啊!” 薛明珠的‘善良美好’,再一次,在薛家的人眼里,跟薛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心中的那些内疚感,随着薛明珠的话,消散了些许,隐隐看薛凝的目光,有些不满。 “堂姐,你别与她说了,她油盐不进,我们仁至义尽了,不必再管她!” 薛昭飞这就要拉着薛明珠走,薛明珠顺势抹泪,还一脸自责不忍。 就在薛明珠以为自己的目的再一次达到,恶心了薛凝一把,全身而退的时候,薛凝却忽然开了口。 “薛明珠,你若是能在佛堂这颗柳树前,跪上两日,直到我出发去漠北,你这棉衣,我便收下。” 薛明珠脚步一顿,难以置信的看着薛凝,“你......说什么?” 薛凝冷淡的眸底,是让薛明珠骑虎难下的嘲弄。 “怎么,你不愿意?那看来,你刚刚所言,也并没有几分诚心在,既如此,就莫得再道德绑架别人,末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薛明珠僵硬站在原地,“我,我没说不愿意,只是......” 薛明珠没想到,薛凝竟然真的让她跪!薛凝怎么敢的! 薛明珠眸光一转,“我只是不知凝凝为何,让我在这颗柳树前跪着,凝凝,我可以在佛堂里跪着,为你祈福,为全家祈福诵经......” “明珠......” 薛玉朗不赞许,却心疼极了。 薛凝没有错过薛明珠眸底的恶意,是在等着她亲自揭开伤疤,但薛凝不在乎。 她一字一句,说出来的话,却让薛家三兄弟顿住。 “薛明珠,这颗柳树下,埋着守佛堂的小黄狗,这条命,是你欠的。 当时你说丢了簪子,全家都怀疑是我嫉妒偷的,大过年将我罚跪在佛堂。 这条狗,因为护着我,咬坏了你的棉衣,你说狗欺负你,就让人将狗打死。事后却发现,你的簪子并没有丢。” 薛凝明明已经不会生气,不会哭了,可想到当初,给她带来温暖的小狗,最后却因为自己,被薛明珠打死。 薛凝认出了,那棉衣上的牙洞,就是当初被咬的那件。 薛凝看向薛明珠,强势冰冷的,让她心中莫名胆怯。 “薛明珠,跪下。这是你求的!” 薛明珠觉得被薛凝羞辱,心中气急了,她当然不想跪,但一想到,若是跪了...... 那全家,再也不会觉得亏欠薛凝了,只会关心自己! 薛明珠咬牙,赌一把,直接眼泪汪汪,跪在了柳树前。 薛严薛玉朗,“明珠!” 薛明珠,“凝凝,你对我有诸多误会,我知你不喜欢我,若是我跪了,能让你好受一些,那我便跪下,只希望你离京的时候,心中畅快一些,不要再与家人赌气了!” “信女薛明珠,愿为家妹薛凝祈福,望她此去漠北,一路顺遂,早日平安归来!” 薛明珠心中却说,薛凝,你再也回不来了,就死在漠北吧! 你死了,以后你的父亲母亲,兄长弟弟,就是我一个人的了!再也无人能跟我争了! 薛严看着薛明珠,眼眶发酸,“明珠,你无需这般......” 薛昭飞急吼吼看着薛凝,“薛凝,不过就是为了一个畜牲,一条狗罢了!你至于记仇这么多年吗!” 第151章 为了母亲,什么都愿意做 月色下,薛凝眸色清冷,一字一句。 “在这宅子里,于我而言,小黄狗胜过了这里的大部分人。我薛凝唯有一点,对我好的,我会感恩,跟我有仇的,我睚眦必报。 你们说我心机也好,恶毒也罢,于我而言,你们如何看我,我不在意了。 而这次,薛明珠,是你自己要跪的!” 薛严跟薛玉朗,脸色难看,既有些恼火,又有些难受。 薛凝什么意思?是觉得他们以前对她不好,所以现在,才这般记仇,不忍他们这个兄长吗?! “明珠,别跪,回去吧。” 薛严沉默半晌,还是开了口,只不过脸上从一开始的希冀,变得如常冷漠,却唯有对薛明珠的时候,语气透着柔和。 “大哥,我不回去!凝凝让我跪,那我就跪!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问心无愧,我只想要全家都好,我愿意跪在这里祈福!” 薛明珠带着泪珠,楚楚可怜,与此刻强势倔强站在那里的薛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二哥,你快些带着大哥,六弟,一起回去吧。我今晚就跪在这里,直到凝凝消气为止,她马上要离京了,如果这就是她最想要的,那我让她如愿便是。 你们不要告诉母亲,母亲本就担心凝凝,我不能让母亲再因为我,更加操心了......” 薛严还有薛玉朗,拦不住薛明珠,想要拉扯她起来,但是她却再三拒绝。 最后,薛昭飞怒极反笑说道,“我们都走!薛凝,你若是真敢让堂姐在这里跪上一夜,那明日父亲跟母亲,都会要你好看! 就算你要离京了,但你这辈子都不想回来了吗?没有薛家护着你,你永远都没有根!” 薛昭飞不信,薛凝这会儿敢真的过分,除非薛凝想众叛亲离,日后再也无法回京城! 他笃定了,薛凝就是嘴硬,闹一闹罢了,只不过这次闹的,依旧不讨喜! 三人离开了院子,薛玉朗还有些担心,开口说道。 “明珠的手还伤着,不若我等会再过来劝劝吧。” 薛昭飞却摇头,“二哥,你不必耽搁,薛凝不过是拿乔罢了,看我们全都哄着她,可不就让她如愿了,所以故意拿乔。 她让堂姐跪一跪,实际上就顺理成章,借着堂姐,将我们送的东西留下了,否则面子上过不去,一如既往的任性!” 薛玉朗倒是松了口气,直接信了,“那确实像是薛凝会做出来的事。既如此,想必一会儿明珠就会回去了,我们也不必担心。” 薛严的脸色好了许多,他也赞同了薛昭飞的说法,薛凝嘴硬不想原谅他们,但实际上,心里也是想要他们的关心的。 明珠一向善良,定是看懂了这一点,所以才跪了,让他们快些离开。 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 薛凝竟然真的让薛明珠一直跪着,直接跪了一夜。 翌日一大早。 薛明珠脸色苍白,整个人一副快要碎了的样子,跪在柳树前。 她的膝盖疼的轻颤,她没想到薛凝竟然让余嬷嬷,压着她一直跪着,她原本只是想做做样子,让全家心疼的! “薛,凝!” 薛明珠咬了咬牙,她要忍住,等过了早膳,母亲还有大哥他们,发现她一直没有回院子,定然会过来的。 到时候,他们看见自己这样,一定会责怪薛凝,什么愧疚之心,都没了! 早膳的时候。 温氏还忧心忡忡,眼睛肿着,一看就没睡好。 饭吃了半晌,她才后知后觉问了一句,“今日明珠,怎么没来?” 与此同时,薛明珠的丫鬟,着急的跪了进来。 “夫人,不好了!四姑娘被五姑娘压着,跪在佛堂小院里,一夜未归,整个人都要晕过去了!” 丫鬟带着哭腔,“求夫人,救救四姑娘吧!再这么跪下去,四姑娘会死的,她本就大病初愈,如何能经得住这样折腾!” 温氏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一变,“什么!” 温氏连忙站了起来,“去,快与我去佛堂,你快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 温氏走向佛堂的时候,遇见了从外面刚回来,提着一笼点心的薛严。 薛严今日沐休,没有上朝,他想着将东西送去佛堂,缓和一下昨夜的关系,毕竟说到底,薛凝马上走了。 结果,薛严见温氏脸色不对,关心了几句,待知道发生了何事的时候,脸色一变。 “明珠一夜未归?薛凝怎么敢!” 丫鬟点头,“四姑娘的膝盖,都要跪废了,几次快要晕过去,可五姑娘不依不饶,我家姑娘明明身子受不住了,可为了让五姑娘顺气,收下大少爷们的礼物,她...... 她就默默忍受了这些,姑娘太心软了,饶是这样,还不让我告诉大少爷跟夫人,可奴婢不敢,若是四姑娘出了事,奴婢也活不成,这才来找夫人......” 丫鬟抹泪着急,越说,也让两个人眉心紧蹙。 等他们走到佛堂小院的时候,入眼就看见了,几乎快要趴在地上的薛明珠...... 薛明珠听见身后的动静,双眸含泪,虔诚祈福,“信女薛明珠,保佑家妹薛凝,平安顺遂,保佑父亲母亲,兄长六弟......” 薛明珠的声音很轻,却还是让温氏听见了,温氏当即心口一酸,声音哽咽,快步走过去。 温氏将薛明珠抱住,“明珠,我的囡囡,一日不见,你怎么就憔悴成这样,听娘的话,别跪了,快起来。你傻不傻,为何要在这里跪着......” 薛明珠哭着,“母亲......我就是见全家都担心凝凝,我好想为你们做些什么,只有这样,凝凝才愿意接受你们的好,才不会伤母亲的心。 明珠为了母亲,做什么都愿意......” 温氏因为薛明珠这番话,内心震动,对比之下,原本对薛凝的那些担心难受,全都化作了愤怒。 温氏让柳嬷嬷,迅速将薛明珠扶了起来,送回院子里。 随后,温氏与薛严对视一眼,两个人凝重沉着脸,推开了院子的门。 第152章 为薛明珠大办宴席 “薛凝!” 温氏与薛严,声音里透着怒意责怪。 然而,她们喊了半天,出来的人只有余嬷嬷。 “见过夫人,大少爷。” 温氏不悦,“四姑娘人呢?” 余嬷嬷背脊挺直,没有往日里,对温氏的恭敬,语气冷淡。 “姑娘一早出去了,与家人道别。” 温氏声音拔高,“家人?她的家人都在宅子里,昨日为她践行的宴席,她不来,她哪个家人要出去见?” 余嬷嬷,“姑娘去见韩夫人了,此行去漠北,不知道何时还能尽孝,故而要郑重道别,望夫人见谅。” 余嬷嬷是大宅子里的老人儿,相比忍冬的快言快语,她的话婉转的多,但却又在指桑骂槐,故意给温氏添堵。 因为余嬷嬷为自家姑娘鸣不平,以前她恭敬,是总盼着夫人能对姑娘好一些,让姑娘高兴一些,哪怕只是小小的温暖,姑娘都会知足。 可是现在,余嬷嬷看透了,姑娘都要走了,危在旦夕,可夫人却是因为四姑娘,与姑娘置气。 所以,夫人在姑娘与四姑娘之间,永远都不会原则她。 温氏戳心,“韩夫人?她一个被我父亲逐出家门的江湖女子,有什么资格让我女儿尽孝! 薛凝怎么这般不懂事,自己母亲不理不睬,却去与外人道别!兄长堂姐,哪个对她不好,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温氏将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发泄了不满与委屈,最后气得拂袖而去。 “等薛凝回来,让她来见我!” 薛严这会儿也对薛凝有意见了,所以薛凝是去见姨母,还有韩时夜了? 薛严脸色沉了沉,他这个大哥,也没见她郑重道别,反而跟外人,倒是亲的很! “阿严,我们去看看明珠,既然薛凝不需要我们,那我们也不用热脸贴着她那张冷脸!明珠的委屈,我不会让她白受的!” 温氏已经决定了,照顾好薛明珠之后,好好补偿她。 这次是薛凝做错了,她这个母亲没有半点错处,若是薛凝回来认错,看在她要离京的份上,她也不会再多加苛责。 可若是薛凝,依旧对她这个母亲,不理不睬...... 温氏觉得寒心,如此这般,完全不能怪她偏心。 薛凝晚膳时才回佛堂,身后还跟着红着眼,死死抓着她衣袖不松手的忍冬。 薛凝有些无奈,“忍冬,今日我不走,你不用跟这样紧。” 忍冬却摇头,哽咽道,“姑娘要去漠北了,奴婢要跟着姑娘一起走,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奴婢都要跟着姑娘,照顾姑娘一辈子!” 薛凝眸光柔和,揉了揉她的头。 余嬷嬷将白日发生的,告诉了薛凝。 “姑娘,且要去夫人的院子?老奴陪你一块儿?” 薛凝摇头,脸色淡了,“不必,后日就动身了,没必要了。” 余嬷嬷欲言又止,“也许夫人,是想要与姑娘郑重道别的......” 可薛凝,不在意了,她也不想,与薛家的人道别。 而另一边。 温氏从门房那里,得知了薛凝回来了,却依然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温氏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薛凝对她的态度,压断了心中的最后一根稻草。 温氏不甘,嫉妒,愤怒,尤其是觉得,薛凝将对母亲的孺慕,依赖,全都给了温如霜,而彻底不在意她这个母亲了。 温氏觉得心寒,慌的厉害,最后全都化成了一腔怒意! “柳嬷嬷,备笔墨!” “夫人这是要作何?” 温氏捏着笔说道,“明日府中,要大摆宴席,为明珠庆祝,得到华阳公主的青睐,成为公主伴读。我薛家,好久没有喜事了!” 柳嬷嬷有些欲言又止,“夫人不与老爷商量一二?” “不商量!这宴席,就要明日办!” 温氏恼怒的眼眶通红,“我给薛凝精心准备的宴席,她半点不领情也不来。如此,那我便将这些,全给明珠,若是她嫉妒难受,那也是她自己作的! 她还想要我这个母亲怎样!” 况且,薛凝对明珠做出了这样的事,今日明珠还哭着求她,不让她将此事告诉老爷。 温氏想想就心疼薛明珠,更想要补偿她,给她一场盛大的宴席,为她正名,挡住京都城的流言蜚语。 是不是唯有这样,薛凝才会意识到,她这个母亲的重要性,才会变回以前那样,围在她身边孝顺讨好,知冷知热! 温氏并不担心薛有道不赞同,因为但凡薛有道知道,薛凝让明珠跪的膝盖乌青,想必都会为明珠出口气! ...... 翌日。 薛凝与忍冬在院子里。 “姑娘,府中的池塘里,养着的莲藕好了,我去摘一些,然后多做一些莲藕饼,我们带着路上吃!姑娘最喜欢这个了!” 忍冬笑着,她今日很开心,比在酒楼的时候,开心的多。 即使跟着姑娘,可能会遇见危险,但是忍冬不怕,只要能跟着姑娘,比什么都重要!哪怕吃苦,对于忍冬来说,都是甜的。 薛凝看着她,语气柔和,“是我还吃,还是你这个小馋猫爱吃?” 忍冬脸上一红,“姑娘!” 两个人走到府中的池塘边上,忍冬摘了一部分的莲藕。 烈日下,薛凝为忍冬擦了擦汗。 两个人又说笑了几句,气氛不亦乐乎。 在此期间,府中丝竹乐声入耳,府中的下人陆陆续续的走动,很难不让薛凝看出来,他们是在大办宴席。 “姑娘,今日这个宴席,我刚刚在厨房听她们说,是夫人特意给五姑娘办的,说五姑娘当上了公主伴读!” 忍冬有些气鼓鼓,“他们怎么能这样厚此薄彼......” 薛凝,“莫要理会,不重要的人。不是喜欢莲藕吗,那就多摘一些。” 而宴席那边。 温氏正站在人前,满脸慈爱的看着薛明珠,周围其他人的恭贺,让温氏脸上难得有了喜色。 薛明珠的孝顺贴心,更让温氏理所当然的偏心,心里的内疚,彻底散了。 但她还是没忍住,问了柳嬷嬷,“薛凝可是过来这边,瞧过?” 柳嬷嬷摇头,“夫人,五姑娘没来,听下人说,一直在跟她的丫鬟忍冬,在池塘那边采莲玩儿。” 第153章 薛明珠惨了 温氏心里不是滋味,但憋着一口气,总想着是薛凝犯了错,既然薛凝不会主动来找她这个母亲,那她也不必再关心。 旁边的几位夫人,看着温氏说,“薛夫人,你家明珠出落的真好,之前我就瞧着是个有福气的,眼下又当了华阳公主的伴读,可是前途无量!” “是啊,这薛四姑娘,一直都是京都城出名的才女。” 薛明珠笑得温润,但脸上是止不住的得意,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薛凝的嫉妒了。 可还是有人,疑惑问了一句,“这薛四姑娘,既然都当了华阳公主的伴读了,大摆宴席,怎么也不见公主的赏赐送过来? 往常公主还有皇子的伴读,第一次开宴席,主子都少都会给些脸面的,难道说......薛四姑娘,之前在秋日宴,跟公主之间的误会,还没解开?” 薛明珠脸色顿了顿,心中恼怒,但她确实不得华阳公主青眼相看,这次当上伴读,也都是淑贵妃的恩赐。 所以,薛明珠并没有敢去求这个恩赏。 就在这时,却见门房的人,满脸喜色的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行人,抬着不少箱子。 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当即满脸震惊艳羡。 薛明珠眼睛一亮,满是喜色,“母亲,那可是宫里来的人?” 温氏也有些惊讶,但随后笑得更加慈爱,“是,看来是明珠出息争气,许是淑贵妃还有公主,为你送来的贺礼,给你抬颜面的!” 薛明珠也笃定了,那一定是给她的赏赐!今日她就是全京都城,最让人艳羡的女娘! 温氏觉得脸上增光,连忙让柳嬷嬷准备打赏的银子。 “公公有礼了,这些东西,可是给我家明珠准备的?” 陈公公点头,但表情淡淡,“薛夫人,咱家今日来,是给薛四姑娘宣旨的,陛下有旨。” 薛明珠连忙上前一步,“公公,薛家明珠在此。” 薛明珠连忙跪下,而在场的其他人,也纷纷行礼,安静下来听着圣旨。 一个个心中所想,这薛家四姑娘还真是不简单,瞧着要一步登天了,一个小小的伴读宴席,能让赏赐跟圣旨都送来,真是天大的福气! 看来,他们这些有头有脸的而人家,是要考虑一下,要不要主动与温氏交好联姻了。 “陛下有旨,薛家四姑娘薛明珠,端庄有才学,是京中贵女典范,堪当华阳公主之伴读......” 薛明珠脸上满是喜色,可没等她得意看向众人,后面的话,却直接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陈公公顿了一下,随后接着说,“华阳公主乃朕之爱女,心系天下百姓,乃公主典范,然,她的封地漠北,子民备受内忧外患之苦。 原本她的职责,是要出使漠北边境的北齐,弘扬大周国文化,与北齐和谈,免受两国战乱之苦。 然,公主如今身体有恙,不能亲自出使,而薛家四娘薛明珠,既为她最亲信的伴读,自然该忠君之忧......” 薛明珠越听越不对劲,心中慌乱的厉害,下意识看向温氏。 而温氏的表情,也是有些震惊难掩,心中咯噔一下。 紧接着,她们就听见,最不想听见的话! “朕封薛家四娘薛明珠,暂为九品女官,替公主出使北齐,弘扬大国文化,进两国之交好。待边关战事稳定,再回京陪伴公主左右。 为此,赏赐薛家四娘,五箱绫罗绸缎,琴棋书画,白银......” 薛明珠吓得脸色苍白,下意识瘫软在地上,“不,不要,我不要......” 她不要去北齐,那地方比漠北还要吃人,华阳公主不去,就让她去?! 薛明珠这会儿终于明白,不是公主不记仇,而是淑贵妃坑了她一把,直接让她替公主去北齐,怪不得,淑贵妃那日,那般好说话! 陈公公脸色一冷,“薛女官,你这是不想领旨谢恩吗?若是要违抗圣旨,你也要看看,你薛家,能否经得起这代价!” 薛明珠看着那圣旨,还有那些赏赐,如同是洪水猛兽,她根本不想要! 薛明珠踉跄后退一步,而温氏则是一把将她扶住,眼眶通红,却咬牙轻颤说道。 “明珠,先领旨!一切等你父兄回家再说!” 薛明珠饶是再不想领旨,也只能哭着跪下,颤颤巍巍领旨。 “薛明珠领旨!” 薛明珠咬牙,“谢主隆恩!” 陈公公将圣旨给她,然后发话道,“薛四姑娘,淑贵妃口谕,这些赏赐你拿好了,北齐那边虽说不是缺衣少穿,可难保你到了那边,不得宠不被人待见,故而这些东西,也算是你这辈子的指望了。” 薛明珠脸色发白,充满恨意,但却不敢与陈公公对上,直到宫里的人都走了。 在场的众人,眼见事情不对,也都纷纷离开宴席告退。 薛明珠看着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有可怜同情,也有幸灾乐祸,更多的是看笑话。 窃窃私语,“怪不得她得罪了华阳公主,不受罚,反而还当了公主的伴读,原来是因为,有更惨的惩罚,等着她受着!” “这么一看啊,那薛家五姑娘去漠北酿酒,反而比四姑娘的惩罚,要轻一些。漠北那地方,最起码还是咱们大周的地界,可那北齐,听说兄弟同妻,乱的很啊...... 这薛四姑娘说是去北齐弘扬文化,没准就是送去给当个玩物,算是卖好缓解战事的......” 薛明珠快要气疯了,止不住的哭,“母亲,我不要去北齐!父亲跟大哥,明明说了,让我当伴读,是对我好,怎么反而出了这样的事!” 没等她笑话薛凝送死,没想到她也要去送死了! 温氏心中着急,“我这就让人给你父兄传话,你先别怕。” 薛家一团乱。 薛凝却并不知情,因为圣旨闹出来动静的时候,她已经带着忍冬,回了佛堂。 忍冬跟余嬷嬷,准备了一大桌的菜肴,都是薛凝爱吃的。 她们很珍惜在京都城的日子,哪怕只剩下几日。 第154章 明珠若是有好歹,薛凝你陪葬! “姑娘,你多吃些,尝尝看......” 薛凝尝了一口,对上忍冬满眼希冀的脸,她眸光柔和,“好吃,你们别都顾着我,也多吃些。” 就在小佛堂其乐融融的时候,佛堂的院门,忽然被人“嘭”地一下,一脚踢开了。 忍冬跟余嬷嬷吓了一跳,连忙护着薛凝,他们抬头看过去。 只见薛有道沉着一张脸,身后跟着薛严还有温氏等人,他们无疑不是满脸的怒容,愤怒,恨不得要薛凝去死。 薛凝却只眸光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冷漠至极,像是在看陌生人。 薛有道指着薛凝质问,“薛凝,你堂姐要被送去北齐,是不是你做的!” 薛凝冷声疑惑,“薛明珠要去北齐?” 薛昭飞没忍住,瞪了薛凝一眼,“你还装不知道?今儿个宫里来人传旨,闹的整个宴席都听见了,到了下午,更是传遍了京都城! 你那般恨堂姐,怎么可能不知道,堂姐如今这般,定然是你害的!你知道自己要去漠北,再无归期,你临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可凭什么要害堂姐!” 温氏也指着薛凝,愤怒哽咽,“薛凝,明珠昨日本就因为你,跪了一夜,你这般待她,她还为你在佛前祈福,而你呢? 你反而,要害她与你一起上路,我怎会有你这样恶毒的女儿?明珠那么善良,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忍心......” 薛凝只是疑惑问了一句,就收获了全家人的质问谩骂,她有些讽刺。 “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我害的她,证据呢?我这两日,并未进宫,况且,我自己都自身难保,你们太高看薛明珠在我心中的份量了。 她根本不值得,我浪费任何心思。” 薛凝眸光冷淡,“我没做过,随你们信不信,既然是圣旨,父亲若是不满,大可以去面圣。” 薛凝唇角勾起讽刺,“圣上下旨,让我去漠北,父亲当机立断,就将我推了出去,如今怎么到了薛明珠这里,父亲又不愿意为君分忧了? 也是,我薛凝,在父亲眼里,一向不如养女,我不是你的女儿。” 薛有道脸色涨红,是被薛凝说中的恼羞成怒,直接抓起一个瓷瓶,砸在了薛凝身侧。 瓷器四分五裂,崩向薛凝,余嬷嬷跟忍冬,将她护的紧紧的,没有让她伤到分毫。 这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薛严,却眸色凝重,看着薛凝开了口。 “薛凝,你可知,朝中都在传,送女史出使北齐,来缓解两国战事的计策,是何人献给陛下的?” 薛凝眸色淡淡,是何人也与她无关。 然而,薛严说出来的人,却让她整个人顿了顿。 薛严凝重,“是废太子封羡!” 薛昭飞指着薛凝说,“那日在秋日宴,殿下都将你抱住了,他封羡是何人啊,那可是五岁就被送到北齐当质子,还能杀出一条血路回京城的杀星! 整个京都城,谁不知道他狠戾的手段,一夜血洗王府,鸡犬不留!这样浑身戾气的人,无缘无故,为什么会在秋日宴匆匆敢来,偏生那么巧,又救下了你!” 薛昭飞想到那日封羡对他的羞辱,他就愤愤不平,只能将所有的矛头,对准薛凝! “薛凝,一定就是你,不知道用了什么媚上的手段,让他给陛下出了这样的计策!就是你害了堂姐!” 薛凝这才明白,这些人今日为何出现在这里,因为薛明珠要去北齐,而一个个对她充满仇恨。 薛凝想到封羡,最后与她的对话,她心中复杂酸涩,半晌开口道。 “我身份卑微,根本没有与殿下有私,殿下救我,是因为九公主,你们若是再诋毁殿下,坏我名声嚼舌根。 那我薛凝,也不建议在去漠北之前,再敲一次登闻鼓,与你们殿前辩驳。” 薛凝眸光发冷,却背脊挺直,“我薛凝再不济,也是圣上钦点,要去漠北为边关将士百姓,驱寒酿酒的掌坛司官。 你们在这是诋毁我,又诋毁太子殿下,父亲,你确定不算是包藏祸心?” 薛有道气得脸色发紫,“薛凝,忤逆不孝!恶毒没心肝!我把话放在这里,明珠若是去北齐出了事,你薛凝,害她至此...... 她回不来,我薛家,也不必再救你,我不需要这般歹毒的女儿!” 薛有道拂袖,“都走,我倒要看看,她能嘴硬到什么时候,从现在开始,薛家所有人,都不许再给薛凝,一丁点的帮助! 她不是口口声声说,不要你们给的东西吗?那就盯着她,在出发那日,也不许带走薛家的任何一件东西!” “薛凝,这都是你自找的,除非你认错!你去求太子殿下,放了明珠!否则,这就是你该得的!” 他们对薛凝,充满失望,恨其不争的离开。 而薛凝,却面无波澜,从始至终的平静。 甚至,薛明珠要去北齐送死,与她而言,也无所谓好坏了。 因为薛凝,早就将这一家人全都放下了,再不想看一眼。 她看向天空,喃喃,“谢姐姐,漠北真的会自由吗......” 谢姐姐,我马上就要去漠北,见识你说的自由了。 能离开这里,死在漠北,真好。 相比薛凝,薛家的其他人,一整晚都不能平静。 温氏红着眼,“明珠可是睡下了?” 柳嬷嬷点头,“给她喝了安神茶,四姑娘才睡下了。” 温氏擦着眼睛,看向薛有道,“老爷,我怎么这般命苦,两个女儿,都要去漠北,明珠要是有个好歹,这不是要了我命吗?” 话落,温氏有些埋怨,“老爷,之前不是你说的,淑贵妃不但不会罚明珠,还会给她体面,可眼下,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啊!” 薛有道脸色难看,五指攥拳,“朝堂的事情,你懂什么!这次,是我被摆了一道,但我薛有道的女儿,也不是他们随意用来当弃子的! 你放心,我自会想办法,保住明珠!” 薛有道只说了保住薛明珠,却只字未提薛凝,似是忘了,薛凝才是他的亲生女儿。 第155章 假死 “不好了!四姑娘挂白绫了!” 天还没亮,温氏跟薛有道就被吵醒了,院子里冲进来的丫鬟嬷嬷,哭天喊地,直接给两个人吓醒了! 温氏立刻披好衣服,“你说什么?明珠她......” 温氏话还没说完,直接急得晕了过去,还以为薛明珠已经死了。 “夫人,老爷,四姑娘被救下来了,但她如今不吃不喝,一心求死,奴婢们劝不住,老爷夫人还是快去看看吧......” 薛有道爱女心切,喊醒温氏之后,他们匆匆去见薛明珠。 因为薛家几个院子动静闹出来的太大,连带着连薛严他们三兄弟住的外院,都惊动了。 夕颜院。 “明珠啊......你怎么这般想不开?你爹爹说了,会救你的,母亲也不会真的看着你出事,你若是死了,你这是在要母亲的命啊......” 薛明珠一脸苍白,扑进温氏的怀里,“母亲,明珠无法厚颜活着,若是出发去了北齐,被那些贼人凌辱,我宁可现在就上吊去死! 我定不会辱了薛家的清白!” 薛有道一阵摇头,恨其不争,但又担心她,“明珠,你糊涂!你若是现在上吊了,无疑是将薛家放在火上烤,你死了,淑贵妃不会善罢甘休,而陛下也会认为是我薛家不满圣恩,是在挑衅皇权! 最后,连带着整个家族,都要牵连!” 薛明珠轻颤了一下,但是心中却充满的不甘,她当然知道,但是她若是没救了,薛家的人若是不救她,那就大家一起死,她没有任何的愧疚。 她心中还是埋怨的,埋怨薛有道不能救她! 薛明珠委屈的直落泪,“当初是父亲还有兄长,劝我入宫,保证我无事的,可如今,就是薛凝,都比我处境好,难道被父亲越是护着,处境越是堪忧吗?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薛有道被怼的脸色涨红,若是薛凝说出这般话,他早暴跳如雷了。 但看着薛明珠可怜的样子,最后还是闭眸沉了沉,缓声哄道。 “明珠,你且放心,父亲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明日定然会想办法,不会让你真的走到北齐那一步。” 薛明珠心中有了希望,“真的吗?我就知道父亲,不会舍弃我的,父亲最疼明珠了......” 薛明珠眼下也只能指望薛有道救她,但她想了想,也不能完全将希望,赌在薛家人身上,谁知道他们有没有能力! 但薛明珠还是做出一副感动孺慕,十分依赖的样子,甚至还没忘记,给薛凝上眼药。 “父亲,母亲,我知道这圣旨,跟凝凝有关。但你们别怪凝凝,她一直都觉得,是我抢了她的,这一次,就当我全都还给她了。 我有你们当家人,此生无憾了。” 温氏,薛有道,“明珠......” 这一刻,他们对薛明珠,心软的厉害,他们怎么这般好命,有这样好的女儿,不像薛凝...... 他们不放心薛明珠,一直守着,直到天刚亮,薛有道就去上朝了。 而一大早,薛昭飞还有薛严,薛玉朗,三兄弟匆匆敢来。 “明珠,你身子如何了?我们听下人说了,快要吓死了,你可莫要再做傻事!” 薛明珠脖颈上还有着伤痕,再加上哭哭啼啼,还一个劲儿说着,“你们别怪凝凝,都是我命不好......” 三个人听的火大,对薛凝的不满,瞬间忍不住了。 “堂姐,我这就给你出气!” 薛昭飞说完,一路跑着,踹开了薛凝的院门。 “薛凝,堂姐那般受苦,你却还有脸跟丫鬟在这说笑,你怎能这样恶毒!” 薛玉朗眸光复杂,盯着薛凝蹙眉说道,“薛凝,你快去求太子殿下,放了明珠,不然父亲不会饶了你。” 薛严眸光发冷,“今日无论如何,就算是压着你去,你也要去,否则明珠这条命,就要断送了。你可知,她昨夜自杀未遂?你当真没有半点同情心?” 薛凝看着他们,只觉得可笑,声音发冷。 “你们若是敢对我动手,那就朝堂见,我一向说到做到。” 薛昭飞怒喝,“薛凝,你不知好歹,我就没见过,比你还恶毒的女子!为了堂姐,今日我还真就动这个手了!不会让兄长被牵连!” 薛昭飞刚要对薛凝动手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薛有道的声音传来。 “成何体统,大呼小叫,简直是笑话!” 薛有道看了一眼陈公公,“让公公见笑了。” “无妨,咱家左右是来宣旨的,薛大人家,这么频繁的领旨,也是这京都城,头一份了。” 薛有道脸色讪讪,瞪了薛凝一眼,如同仇人,却并没有说其他。 “薛五姑娘,圣上有旨,命你在出发之前,去赵丞相那里领命,边关告急,眼下正是朝廷用人之际,赵丞相暂代兵马司,掌管军需。 薛掌坛既是要去边关酿酒驱寒,那刚好,提前去丞相大人那里,听个教训,省的到了漠北,不知所谓,耽搁了大事。” 薛凝知道,眼下就算是鸿门宴,她也必去不可了。 薛凝面无波澜,背脊挺直,“薛凝领旨。” 至少,去漠北之前,没有人敢杀她,顶多是折腾她罢了。 陈公公看着薛凝的目光,有些复杂,他这辈子见惯了宫里的趋炎附势,对于薛凝这样有风骨气节的,是尊重的,最是难得。 甚至,他在薛凝的身上,似是看见了姜皇后的淡然傲骨。 真是可惜了...... 陈公公走了之后,薛有道看了薛严一眼。 “薛凝,与我们一同入宫,赵丞相在议事偏殿,代陛下传令,既然发话让你过去,你必须去!” 薛凝眸光淡淡,看了薛有道一眼,说出来的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今日的旨意,是父亲为薛明珠去求的,这般想让我入宫,是想用我,去换薛明珠吗?” 薛有道有种被戳中的恼羞成怒,最后脸色沉沉,咬牙看着薛凝说。 “原本是有两全其法,但你恶毒,不肯去求太子放人,那薛凝,若是薛家有一人要去北齐,这人绝对不能是明珠。 谁让你是罪魁祸首!你现在还有机会,只要你肯低头!” 第156章 薛凝,跪下求饶 薛凝讽刺,眸光越发冷淡,“父亲,是不是昨日上吊的是我,你才会畅快?放心,父亲很快就会如愿了。” 薛明珠是假死,但薛凝,却是真的要死了。 薛有道快要气死了,“薛凝,你胡说八道什么!少说气话,我可不是让你去送死,你只要保住明珠,我定然也会护住你。 你们都是我的女儿,但你不听话又恶毒,如今这些,都是你自己作践的!” 薛凝没说话,直接上前。 薛有道却说,“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愿意与我去太子府,我会去见赵丞相,不必让你再去。 但你若是不听话,你可要想清楚了。” 薛有道眸光沉沉,原本他也没想着让薛凝真的出事,无论他哪个女儿送去北齐,他脸上都不好看。 但薛凝太倔了,真的应该好好治一治,让她害怕,才会听话老实。 薛凝头也不回,“公公,有劳带路,我这就入宫。” 薛严下意识快步,看着薛凝的背影,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能说什么。 薛有道冷声,“今日她会哭着求我的,待她回来,自然会服软。” 薛有道今日去见了宸王,饶是再不想要站队,眼下也是为了薛明珠,亲自去了。 宸王逼他站队,甚至逼他动用实权,助他一臂之力,薛有道看了一眼宸王递过来的,科举作假的名单,他冷汗直流。 薛有道是礼部尚书,刚好掌管这次的科举,可陛下对这次的科举极为看重,正是严查结党营私之时。 薛有道权衡再三,最后还是没有答应。 宸王冷笑说,“薛大人,若是想要救爱女,那么就要找另一个替代,你的两个女儿,二选一,注定有一个人,会送去北齐。 但本王给你一个机会,会告知我舅舅赵丞相,待会儿薛凝入宫,会给她一个错处惩罚。 到时候,你哪个女儿去北齐,你大可以掂量掂量,别说本王没给你机会。” 薛有道闭眸,深呼吸一口气,随后拂袖,“你去见玉朗,跟他打听一下,宫中的消息,让他守在殿外,若是薛凝出事,让他再来回禀......” 薛有道的心,早就偏了,跟薛家的人一样。 薛凝入宫。 宫殿外。 青砖被烈日烤的烫人,站在外面的奴婢们,额角也都溢出了汗珠。 而眼下众人,却没有一人离开,全都低着头,监视着青砖上,被罚跪的女子。 薛凝跪在青砖上,赵丞相拿出她多日未去酿酒司,疏忽酿酒手艺,不把边关将士百姓当回事的错处,先是罚跪。 让她殿外候着,跪满两个时辰,才能觐见。 若是她不跪,那她在酿酒司的所有同僚,都会受到牵连。 薛凝不得不跪,但却不卑不亢,宁折不弯。 大殿里的所有人,都眼瞧着这边的情况,没有人敢为薛凝说话。 薛凝先是被晒的头晕目眩,忽然天空又雷声鸣鸣,暴雨落下,让人猝不及防。 宫中的奴婢,都伺候主子,去取了伞。 “丞相,那薛凝,还在外面跪着呢,这雨下的这般大,我们要不要,让她进来跪着,万一得了伤寒,明日可就有了借口,延缓出发去漠北了......” 赵丞相捏了捏胡须,不屑开口说道,“她便是死了,也要去。” 谁让薛凝,得罪了他的妹妹还有外甥,他总归要给一个教训。 大雨瓢泼,淅淅沥沥。 薛凝被雨水湿透了,从一开始的热,到了现在的冷,她娇躯轻轻颤抖。 忽然有个路过的奴婢,小声迅速的说道。 “薛姑娘,薛太医让奴婢告诉您,若是您跟薛大人服软,同意去见太子殿下,那他愿意救你出去。” 薛凝麻木冷淡,声音很轻,却坚定没有丝毫改变的意思。 “不需要。” 而大殿之外,不远处的薛玉朗,急得直跺脚。 “薛凝!都到了这时候,还这般倔强!你真是死性不改,就算是死,也不想让明珠好!既然如此,我不管你便罢了!” 薛玉朗转身就走。 可就在这时,他看见薛凝,轻颤的身子,几乎要跪不住,倒在地上。 旁边的太监却训斥道,“薛五姑娘,你这是在受罚,宫里的规矩,你若是受罚不够,可是要加罚的! 丞相大人说了,要你跪上两个时辰,如今时辰未到,你可不能晕过去啊!否则,那可是要重新跪着的!” 薛凝双眼模糊,清冷而又发冷。 就在她意识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忽然头上被人撑起了一把伞。 薛凝却并没有力气,回头看过去了。 薛凝恍惚之间,听见了那个熟悉,却又温润好听至极的声音。 “孤倒是不知,几日未回宫,赵丞相倒是比父皇,权利还大了?竟是能做主,给女官用刑了?” 是他...... 薛凝心中原本紧绷的那根弦,在听见是封羡的那一刻,忽然放松了下来。 不知为何,他每次的出现,都刚好救了她,让她有了一种,不该有的,奢望中的安全感。 大雨模糊。 封羡在薛凝倒在地上之前,用披风将她包住,然后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薛凝在晕过去之前,睁着眼睛,只看见了被雨水模糊双眼的封羡。 薛凝这一刻,心中振动,她也不知道为何,原本从不在意的那些委屈,忽然在顷刻间爆发。 “殿下......” 薛凝声音很轻,微微哽咽,却在封羡听来,像是被暴雨淋湿,找不到避风港的小猫儿,瑟瑟发抖。 薛凝明明只是看清了封羡的下颌,却好似看见了他温润轻笑,又漫不经心的样子。 薛凝没有看见的是,此刻封羡那笑意从不达眼底的双眸,此刻的复杂深深。 半晌,薛凝只听见了他的一声叹息,似是无奈,若有若无,更像是她听错了。 薛凝闭上了眸子,羽睫轻颤。 封羡垂眸看着她,指间轻轻擦掉她眼尾的雨滴。 他指间冰凉,“看来薛五姑娘,离开了孤,这日子过的,并不怎么样,一转眼的功夫,又差点被人欺负死了。” 第157章 有人护着薛凝 雨中。 “殿下,不可!这是丞相要罚的人!” 内监官眼看着封羡,要将薛凝直接带走,下意识追了一步。 可他刚追了一步,对上封羡似笑非笑的冷眸,瞬间又打了个寒颤,后知后觉,抖的跟筛糠似的,扑腾一声就跪下了。 “殿下,奴才也是......也是依丞相大人的吩咐,办事,殿下恕罪。” 话落,大殿之内,赵丞相等人也都听见了屋外的动静,走了出来。 赵丞相脸色沉了沉,但却并没有如同旁人那样,害怕封羡,毕竟他可是国舅爷! “殿下为何会出现在老臣这里,这薛掌坛犯了错,甘心受罚,此事老臣可不劳烦殿下插手。” 赵丞相话落,抬了抬手,身后的侍卫,倒是走了过去。 “殿下,稍有得罪。” 他们抬手就想要带走薛凝,然而没等靠近封羡,就听见封羡嗤笑了一声。 “邵晟,有人不长眼,这眼睛,孤瞧着也不必留着了。” “是,殿下!” 邵晟上前一步,几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就在邵晟朝着一人眼珠子伸过去的时候,赵丞相怒了。 “封羡,你别太过分了!别人怕你,老臣可不怕你,你不过是已经被废了的太子,就连出现在宫中,都应该听陛下是否准许! 今日你若是带走了薛家女娘,那也别怪老臣不客气,就算是闹到陛下那里,老臣也有道理!如今这漠北的军需官,全都归老臣统领。” 赵丞相冷笑道,“殿下若是越权,难道不怕被陛下知道,生有异心,结党营私吗?” 封羡那张冷白似玉的脸上,笑得温润,然笑意却不达眼底,莫名透着一股狠戾的疯劲儿。 赵丞相心里骂封羡是疯子,但挺了挺背脊,他自以为势均力敌,然而下一刻,封羡说出来的话,却让赵丞相整个人都难以置信! “邵晟,赵丞相冒犯了孤,按理说,孤就算杀了也不为过,毕竟皇权不容冒犯,但孤体恤赵丞相年迈,不若就掌嘴二十吧。” 封羡淡淡,“仔细着点,别把人打聋了。就劳烦丞相跪在这雨中,好好受着,孤可是会数清楚的。” 邵晟动手麻利,直接狠狠踹了赵丞相的膝盖,压着他跪下。 邵晟声音调高,“殿下放心,臣定然是不会偷懒,一巴掌都不会打少的!” 赵丞相身边的那些大臣,都是文官,想要拦着,可是却又害怕下一个遭殃的是自己,毕竟封羡动起手,就算是在宫里,也一向没有顾忌,就跟疯子一样! “殿下,不可啊!丞相大人怎能受这样的屈辱?” “殿下,您这样,是想要被御史参上几本,被天下百姓不耻吗?” ...... 几个文官颤颤巍巍的劝着,而封羡却不紧不慢,轻笑了一声,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 他微微抬眸,“不耻?这天下的百姓,因为孤去北齐为质,才换来了十年的安稳日子。孤倒要看看,哪个白眼狼,敢对孤不耻? 被孤听见了,杀了便是。你们以为,孤会在意?” “啪——” 赵丞相的脸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赵丞相眸光欲裂,咬牙死死盯着封羡,“封羡,别忘了你已经被废了!你不是太子了!凭什么打我!给我定下这个莫须有的罪名,要是按律法,你如今都不是皇室之人! 我就是臣子,也是陛下的臣子!” 封羡散漫开口,声音发冷,“邵晟,手慢了。” “殿下恕罪,臣这就快点打,赵丞相,臣要打你了,还是把嘴闭上了,莫得我打的太用力,再让你闪了舌头,若是咬舌自尽了,可与我家殿下无关......” “你,你们......” 赵丞相这辈子也被这样羞辱过。 最后,邵晟三下五除二,将赵丞相的脸,打的红肿满是血痕。 赵丞相指着封羡,手指颤颤巍巍的,还在含糊不清的喊着,“臣要面圣......状告......” 而其他的文官,也都看不过去了,纷纷围着赵丞相,要一起面圣,非要给个说法。 这会儿,封羡在不紧不慢的,将手里的圣旨,扔给了邵晟。 “比狗都吵,给他们好好看看。” “是,殿下。” 邵晟打开圣旨,放在他们面前,一字一句说道。 “各位大人,可要好好瞧瞧,如今站在你们面前的,可不是废太子。 圣上亲自下旨,漠北边关战事吃紧,刘将军前日阵亡,边关告急......” 赵丞相眸子睁大,看着那圣旨,脸色瞬间就白了,迅速的看下面的内容。 “废太子封羡,自幼去北齐为质,为大周立下汗马之功,如今愿意为朕解忧,亲自前往漠北军营。 虽之前他有诸多错处,然,如今功过相抵,若是能守住漠北,战胜北齐,待封羡回京,便是重新恢复太子之位之时!” 赵丞相瘫软在地,“陛下,殿下......” 封羡若是能活着回来,恢复了太子的身份,那宸王怎么办? 赵丞相心知肚明,若是封羡登基,那他这条命,算是保不住了! “看来丞相虽老,却还没到了老眼昏花的地步,孤如今掌管整个漠北军营,丞相就算是军需司,也不过就是一个代管。 孤这人,眼里容不下沙子,孤手下的人做事,从不出错,丞相大人可要仔细着些,若是为了一己私欲,给他人莫须有的罪名,内讧影响漠北的战事......” 封羡冷笑,“那丞相大人的罪过,可就大了,边关战死的将士,还有无辜的百姓,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了丞相。” 封羡话落,直接抱着薛凝,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丞相不跟着孤一起吗?刚好可以去大殿,去父皇那里,参孤一本。” 赵丞相咬牙,跪拜没有抬头,“老臣不敢,是老臣冒犯了殿下,今日之事,是老臣一时糊涂,处事不公,稍后会送些补偿,去薛掌坛那里,望殿下莫要追究。” 封羡嗤笑,“丞相大人,还真是跟哈巴狗一样,懂事极了。” 第158章 惹不起薛凝了 封羡抱着薛凝走了,直到背影消失不见。 赵丞相死死的盯着青砖,最后直接哽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众人惊呼,“丞相大人!” ...... 而不远处,目睹了一切,整个人还处在震惊的薛玉朗,眸光复杂,喃喃自语。 “薛凝,竟然真的跟太子殿下有私......” 不行,他必须快些回去,告诉父亲,告诉薛家! 更主要的是,封羡竟然与薛凝一样,立下了军令状,只要平乱成功,那就会恢复太子身份! 朝中的局势,会瞬息万变! - 薛凝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马车里。 驾马车的人是邵晟,她掀开了帘子。 “薛姑娘醒了?” 邵晟咬了一口手中的酥油饼,迅速狼吞虎咽吃完。 “让姑娘见笑了,可跟着我家殿下,这一整日,我都没吃东西了。” 薛凝五指紧了紧,想到了晕过去之前,是封羡为她撑伞,挡住了漫天的细雨,还有那声似有似无的叹息,都让她耳根莫名发红。 “邵副将,殿下呢?还有,马车是要去哪儿......” 邵晟说,“殿下军中事物繁忙,眼下整装待发,明日便会出发去漠北平乱......” 邵晟说道这里,笑了一下,“薛五姑娘,如此这般,路上倒是可以有个照应,我也厚着脸皮,在漠北也要跟薛掌坛讨杯酒喝。 还有我家殿下,他最是喜欢喝姑娘酿的酒了,只不过剩下的喝完了,又要面子,才没跟姑娘要......” 邵晟又止住了嘴,“嗐,薛姑娘别在意,我就是个粗人,说话不把门的,不像你们这些斯文人。薛姑娘,马上就到九公主的府邸了。 殿下说,让你在公主这里,住上三日再出发,毕竟淋了雨,要修养一下,莫得在路上病了,再拖累他人照顾。” 邵晟觉得自家殿下就是嘴硬,明明是关心薛五姑娘,不然废什么劲儿,偏偏要在宫里,绕一大圈。 邵晟一开始还真以为,自家殿下是去偷听丞相密谋的,结果却是去英雄救美的...... 薛凝眸子睁大,“那怎么行?圣旨让我,明日就出发的。” “没事的,如今漠北军营,归殿下统领,至于掌管军需的赵丞相,他眼下自顾不暇,不会找茬这点小事的。” 邵晟没说的是,赵丞相如今,估计没个一两个月,可能都下不来床,哪有空管薛凝。 薛凝在路过一个馄饨摊的时候,忽然说道,“邵副将,麻烦停下,稍等我片刻。” 没过一会儿,邵晟看见薛凝,提着一个篮子出来。 薛凝将食篮子递给他说道,“副将莫嫌弃,这馄饨摊虽小,可是掌柜的我认识,味道是这京都城里最好的,也很干净......” 邵晟一笑,接过来挠头,“薛姑娘有心了,我正好没吃饱,你不知道,我家殿下忙起来,都不让人吃饭的,我跟着他,每日不带几个饼子,我都心慌,真是被饿怕了...... 这馄饨闻着就香,一会儿就坨了,我直接在这儿吃了吧,我吃东西快......” 然而,没等邵晟的话说完,薛凝就咬唇,耳根通红,小声阻拦道。 “邵副将,别......” “这里面,还有我给殿下带的一份,劳烦帮我带一句话,薛凝记得殿下大恩,等去漠北,会回报殿下。” 薛凝说完,已经急匆匆上了马车,放下了帘子。 邵晟有些讪讪,“姑娘放心,我定然给殿下送过去。” 瞧吧,这就是嘴太馋,多尴尬!怎么就这么贪吃呢! 薛凝来到九公主府邸。 封嫣早就等在门口了,看见薛凝,连忙使唤身边侍女。 “快把她身上湿透的披风,脱下来,换上本宫的!” 封嫣刚想说,是谁的披风,这么长,颜色也不适合女子,结果一看暗纹,瞬间闭上了嘴。 哦,是她皇兄的啊,那没事了。 “有劳公主了。” 薛凝小脸苍白,身上湿漉漉的,让人看着心生怜惜。 封嫣说,“这几日你就住这里,本宫会好好照顾你的!你若是不想去漠北,不若我再去求求皇兄,他一定有法子......” 薛凝却摇头,“公主,莫要再为我操心,此去漠北,是圣上下旨,不能有违背。” 薛凝让人去薛宅,给忍冬放了消息,让她跟余嬷嬷莫要等她。 薛凝这一晚,被照顾的很好,难得出发前的放松。 入夜,薛凝却辗转反侧,有些睡不着觉,脑中一会儿想到上次与封羡的不欢而散,一会儿又想到了跟他的几次相遇。 不知道为何,封羡总给薛凝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薛凝却确定,她之前跟封羡,不可能有交集。 薛凝这边,休息的倒是好。 但是薛家那边,却已经乱作一团。 薛明珠哭天抹地,而薛家其他人,脸色凝重。 “父亲,我打听了,殿下用自己的马车,送薛凝去了九公主府。今日怕是不会回来了......” 薛玉朗眸光复杂,眉心紧蹙。 没有人比他的冲击力更大,因为他是亲眼目睹了,封羡护着薛凝的一幕。 他看着封羡带薛凝走的时候,不知为何,心中是松了口气,但同时,也担心薛凝的清誉,下意识想追上去,可脚步却沉的厉害。 身体的反应诚实,那种对上位者的畏惧,让他不敢真的对上封羡,生怕会落得赵丞相的下场。 薛有道闭了闭眼,憋的脸色涨红发紫,随后睁开眼,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几岁。 他声音发哑,“明珠,父亲尽力了,如今这北齐,你必须去,你若是不去,恐怕会牵连这个薛家。你也听见了,那封羡如今大权在握,若是漠北平乱成功,回京之日,他便会恢复太子身份。 眼下,皇子夺嫡,我薛家万不能受到牵连......” 薛有道脸色僵硬,没有看薛明珠,生怕在妻女的脸上,看见失望。 他移开脸,沉声说,“现在开始,所有人莫要招惹薛凝,她是个没心肝的,不会想着薛家,若是她再去太子殿下那里上眼药,所有人都会落得一身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