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女改命日常》 第1章 这不合理 猛然睁开眼，苏卿头痛欲裂。 “大姑娘，是不是很难受？”丫鬟望梅心疼得眼睛都红了。 “是啊，二姑娘还说坠儿是不小心的，是无辜的。”拒霜愤愤道。 而苏卿却只有一个念头，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吗？爹在外面还有一个家，苏琪并不是自己的双生妹妹，弟弟苏瑞竟也是被换过的。 而自己的未婚夫平远侯世子周章成，在自己落水后，竟改娶苏琪。 对了，后来苏琪改名为赵琪，苏瑞承爵后，竟不顾赵敬德原本就是入赘南靖侯府，将苏姓改为赵姓。 想到这儿，苏卿的身子抖了起来，“改姓”朝廷也没个说法？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大姑娘怎么啦？”望梅赶紧坐到苏卿身后，将她拥进自己的怀里。 “奴婢去找大夫过来。”拒霜扭头就跑出了屋子。 感受着望梅的暖意，看着拒霜娇小的背影，苏卿渐渐缓了些神 或许，真的是一场梦呢。 可是什么梦，能这么真实，落水的窒息感……苏卿捂住了鼻子，又慌忙拿开手。 …… 苏氏一进门，便看到苏卿血红的一双眼睛，当即心疼得不行。 “卿儿，是不是疼得厉害？”苏氏疾步朝苏卿走了过来。 “娘……”苏卿看到活生生的苏氏，原本摁在胸口的手，不由得揪紧了。 梦里，她死后没几年，苏氏便病入膏肓，不治而亡。 额头和心里的剧痛同时袭来，苏卿晕倒在了苏氏的怀里。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望梅趴在床边睡着了，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应该是累极了。 外面似是有谁在说话，苏卿凝视细听。 “娘，坠儿从小跟着我一块儿长大，您能不能不要赶她出府？” “琪儿，你怎能如此好赖不分？你大姐还躺在床上呢。” “可是娘，坠儿又不是故意推大姐的，而且我每日睡觉都要坠儿陪着，她不在，我害怕……” “那娘再给你寻一个长你几岁，能陪你的丫鬟。” “我只要坠儿！” 苏琪？！听到熟悉的声音，苏卿的窒息感又涌了上来，二妹和母亲的对话，竟和梦里一模一样。 只是梦里自己心疼苏琪，所以坠儿并没有被赶走。 “大姑娘……”望梅并没有真的睡着，苏卿一动她便醒了。 苏卿冲着望梅勉强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接下来，应该是爹回来了。 这个念头刚落，门外便响起了男子的脚步声。 “老爷！” “夫人免礼！” “爹，娘要把坠儿送出府去，可是我舍不得坠儿，嘤嘤嘤……” 苏琪的哭声听得苏卿脑子里阵阵发痛，心里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那不是梦，那是自己即将要走的路。 那现在呢？自己如小说话本一样，重生了么？ 重生？那梦里便是前世，可那梦，也并不完整，比方说苏氏为何突然就病了，苏瑞为何能将南靖侯府改为赵姓。 还有，三妹苏黛一直未在梦里出现。 “琪儿你小点儿声，你大姐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琪儿，你娘说得是。不过夫人，卿儿也无甚大事，不如罚坠儿那丫头几个月的月银，就别赶出府了。” 前世，赵敬德也是这么说的，苏卿虽然心里有些不悦，但她从来不与家人计较，也没放在心里。 可现在，苏卿却很清晰地感觉到，她爹赵敬德对待自己和苏琪，千差万别。 “老爷也真是的，大姑娘您还躺着呢，仅只罚坠儿几个月的月银。”望梅都忍不住轻声抱怨了一句。 “老爷，这不合适。”一向温婉的苏氏，这会儿也忍不住出言反对。 “娘，您就是疼大姐不疼我……”苏琪又开始哭。 苏卿拍了一下望梅的手，冲她眨了眨眼睛，小声道：“哭！” 望梅一愣，然后点头，大声哭了起来：“大姑娘，大姑娘您怎么了？” “卿儿！” 苏氏第一个进了房，紧接着是赵敬德和苏琪。 苏卿捂着头，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娘，卿儿不孝，这辈子就……就陪您到，到……” “卿儿，你说什么胡话呀。”苏氏抱着苏卿哭了起来，然后冲着外面喊道，“快叫柳大夫进来。” 柳大夫是南靖侯府惯常用的大夫，之前就来诊过，说苏卿并无大碍，只是虚弱至极睡着了，苏氏放心了许多，但还是将大夫留在了府中。 一直到柳大夫进门，赵敬德和苏琪都是站在门边。 柳大夫重新给苏卿看了伤势，结论还是跟以前一样，这苏大姑娘虽然额头破了皮，但身体底子不错，只是失了血，身子虚。 可看到苏卿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大夫眼睛一转，叹了口气道：“夫人，大姑娘受伤太重，虽无大碍，但还是要细心调养，否则……” “否则如何？”苏氏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否则往后会头痛头晕，甚至会患失魂之症。”大夫眉头紧皱，看上去忧心忡忡。 “我的卿儿……”苏氏眼前一黑，差点儿晕死过去了，幸好跟过来的青妈妈及时扶住了她。 “夫人莫急，大夫在这儿呢，往后就留在府里好好调养便是了。”赵敬德上前安慰着苏氏道。 若在以前，苏卿觉得没什么，父母恩爱也是儿女的福气。 可那个梦却让苏卿心里五味杂陈，女儿伤了头躺在床上，却更加关心只是担心，并没有任何不适的妻子，这真的合理吗？这不合理。 “夫君说得是。”苏氏振作了些，握住苏卿的手道，“卿儿，你凡事莫多想，好好养病。” “多谢娘。”苏卿点了点头，再次闭上了眼睛。 睡着了，母亲才好处置坠儿的事。 这一世，苏卿不会再为坠儿求情了。 苏氏叮嘱望梅和拒霜好生照顾，又给赵敬德和苏琪使了个眼色，几人悄悄地退出了屋子。 等到院子里真正静了下来，苏卿再次睁开眼，看向望梅：“去打听一下。” 望梅见苏卿精神尚好，这才轻手轻脚出了门。 第2章 和二妹妹像吗 苏卿小眯了会儿，望梅便回来了，笑着说：“大姑娘，坠儿被赶出去了。” 苏卿松了口气，母亲是真心疼爱自己的。 跟过来的拒霜却道：“她害得大姑娘这样，赶出去算是便宜她了，照奴婢说，该打上十板子再赶。” 望梅瞪了拒霜一眼：“夫人做事由得你来评判？再回头传出去，给大姑娘招祸。” 拒霜缩了缩脖子，讨好地说：“知道了望梅姐姐，下回不敢了。” 苏卿笑了笑，梦里这两个丫鬟一直跟着自己，是值得信任的人。至于其他，都不重要了。 这时，外面响起小丫鬟的声音说二姑娘来了。 “二姑娘来做什么？”拒霜话音刚落，便传来了苏琪的声音：“大姐，你帮我跟娘说说情吧。” 拒霜的脸都变了，二姑娘这是怎么好意思。 望梅和拒霜都看向苏卿，心里却在叹气，大姑娘最是心软。 可却听到苏卿道：“拦住她，我要睡了！” 拒霜喜出望外：“奴婢这就去。” 苏琪在外面哭了一阵子，拒霜也只能不让她进门，直到青嬷嬷赶过来，才把她带走。 苏卿再次醒来已天光大亮，望梅和拒霜已经打好了热水。 照着镜子里的自己，苏卿问：“你们说，我和二妹长得像吗？” 望梅和拒霜对视一眼，不知道苏卿怎么突然这么问。 “大姑娘，若说二姑娘是人间的花，那您就是天上的仙子。”拒霜快人快语地回道。 也就是说，不像。 望梅拿来了一身豆绿的常服，因她病着，便只是绾了发，并没有簪任何首饰。 “瞧咱们大姑娘，哪怕是病中，都比西施更美。”拒霜一脸骄傲地拿来菱花镜，“大姑娘，您自己瞧瞧美不美。” 苏卿知道，拒霜是故意引她开心，也跟着笑了笑。 梳洗打扮完毕，两人又伺候着苏卿用了一小盏碧粳粥，几块如意糕，便又让她歇着了。 苏卿眼睛虽闭着，但脑子里想的，却都是梦里的事。 这些梦都是一些零碎的片段，有些并不清楚，比方说苏琪如若不是自己的双生妹妹，那她是谁生的？是父亲那外室的？ 可娘自己生一胎是否双生，她应该是清楚的，那自己的亲妹妹是被换了，还是没了？ 还有弟弟苏瑞，他若真的不是母亲亲生，那亲生的那个弟弟又在哪里，还在不在世上？ 且，两个孩子被换，母亲都完全不知？ 想到这儿，苏卿只觉后脊生出一股子寒意来。 苏瑞已经九岁，苏氏打算等到他十岁，上书给他请封为南靖侯世子。 “大姑娘，夫人和二姑娘过来探望您了。”望梅过来在苏卿耳边声道。 “请！” 苏卿一边说，一边在望梅的搀扶下去榻上半躺着了。 苏氏领着苏琪匆匆进门，看到苏卿急道：“怎地不在床上躺着，头晕不晕？” 苏卿朝苏氏行礼，却被她赶紧扶住。 “娘，在榻上歇着一样，还可以看看窗外的景儿。”苏卿笑着说。 “娘，我就说叫您放心，您瞧着大姐哪像是有事的样子，还穿得这么好看呢。”苏琪上下打量着苏卿，竟笑着调侃道。 “二妹妹觉得我应该怎样？被你的丫鬟害得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有出气没进气儿？”苏卿黑着脸道。 “娘，我没那个意思，您看大姐。”苏琪蹭着苏氏撒娇道。 “卿儿，你二妹妹没什么坏心思，你别想岔了。”苏氏安抚完苏卿，又对苏琪道，“痛在你大姐的身上，有没有事她自己才清楚，你哪儿知道。” 说完还示意苏琪别再开口了，苏琪不满地噘了噘嘴。 苏卿却不给苏氏的面子，盯着苏琪道：“有没有坏心思，只有二妹妹自己才知道。” 苏琪不解释，只扯着苏氏的袖子道：“娘，您看看大姐，她就不信我，像是我指使的坠儿似的。” “是不是你指使的，早晚会水落石出，坠儿只是被赶出了侯府，又不是死了。”苏卿冷笑道。 “你要干什么？”苏琪的声音尖利了起来。 “琪儿，你大姐还病着，小点儿声。”苏氏把苏琪往自己身后扯了扯。 “娘您就知道说我，大姐冤枉我您都不说她，莫非我不是您的女儿？”苏琪哭着跑出去了。 “琪儿……”苏氏喊了一声，便也就算了，回过头来看着苏卿，“卿儿，这件事是娘的不是，你想要什么补偿，你就说。” “那，我要娘的那块烟霞锦。”苏卿也抱着苏氏的胳膊撒娇道。 苏氏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苏卿居然只要一匹布，虽说那烟霞锦是贡品，光华灿烂，如彩霞万里，可苏卿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女子，再好看也不过是一匹布。 另一个，苏卿从来都没有撒过娇。这让苏氏有些不适应，但心里却又柔软了许多。 “行，我一会儿就叫人送过来。”苏氏拍了拍苏卿的后背。 苏氏对女儿一向用心，老南靖侯和侯夫人情深意重，一辈子无妾， 只得了苏氏这一个女儿，虽说招了赘婿进门，但跟别家比起来，总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尤其在苏氏连生两胎却都是女儿的那几年，她都懒得出门，直到儿子出生，才重新抬起头来。 纵然如此，苏氏也不想把这些难处传达给女儿们，自己招赘都有这许多难处，更何况她们以后都要嫁出去，在娘家的这些日子，是这辈子最为放松的时日了。 苏卿哪里是在乎一匹料子，而只是想跟苏氏亲近亲近。 “娘，把三妹妹从静心观接回来吧。”苏卿想到那个梦，或许只有被送到静心观的苏黛和自己才是一母同胞。 “你三妹妹……”苏氏说到时苏黛，眼圈便红了，自己身上落下来的肉，她也想。 想起这个苏氏心里就气闷，三年前，婆婆赵老太太想住进南靖侯府，说她身子不好，侯府福气大，可以护她周全。 苏氏不同意，当初她跟赵敬德成亲后曾将赵老太太接进府住过一段时间，那老太太是个极为难缠的人，而且她住进来后，会招惹一堆安阳老家的人，有的甚至不是亲戚。吃喝不说，还有撕扯小丫鬟的，弄得整个侯府乌烟瘴气。 忍无可忍之下，苏氏想法子把赵老太太送了回去，如何还能让她再来。 就在僵持的时候，赵老太太突然说，既然如此，那就选一个孙女去庙里替她祈福。 苏氏自是不愿，可偏偏那个时候，她突然就病得不省人事。 苏卿是长女，她主动站出来说要去庙里替祖母和母亲祈福，但赵老太太却说她做了个梦，说菩萨相中了三姑娘苏黛，旁人替换不得。 当时苏卿也就十岁，一边照顾母亲，一边抱着苏黛向赵敬德和赵老太太跪地求情，最后他们还是把苏黛送进了静心观。 “这事儿我想过许多次，可是每次都不能成行。”苏氏一声长叹。 第3章 长姐风范 三年来，每次苏氏说要接回苏黛，府里不是赵老太太生病，就是苏琪梦魇，或者赵敬德出门好好地会摔一跤。 这次，又是苏氏说已经三年的，可以接苏黛回府，于是苏卿便被坠儿撞倒，额头碰到了假山石上。 苏氏就算不顾忌赵老太太，可是对于赵敬德和儿女们，她却没办法无视。 因此面对苏卿的说法，苏氏眼泪喷涌而出，却没有开口。 以前苏卿也觉得无奈，现在却觉得这一切，应该是事出有因的。 为什么选三妹妹不选自己？因为自己是嫡长女，母亲格外看重。 三妹妹年纪小，早早地送到庙里，也反抗不了，同时还报复了母亲。但父亲不是与母亲一向恩爱有加吗？怎么会忍心报复她？ “娘，我是被坠儿撞倒的，与三妹有何干系？”苏卿看向苏氏，“至于祈福之事，到时候找庙里的大和尚算一下便是了。” 富贵人家也不是没有这样做的，那些体弱的姑娘，怕于婚事有碍，便特意找大和尚算一算，找个由头，说是福泽深厚，所以小时候才要受些折磨。 “你说得是，但你得先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娘带你先去看看你三妹。”苏氏哽咽道，都是她的女儿，她如何不心疼。 可偌大的南靖侯府是她在当家，况且赵敬德是个心思细腻的男人，越是如此，她越要顾忌他的想法。 夫妻和睦，家宅才会顺遂。 “都听娘的。”苏卿乖巧地应了。 见苏卿有些疲倦，苏氏便赶紧起身离开，让苏卿好好休息。 苏氏离开后，苏卿的脸色便是一沉。 梦里，苏卿没梦到过苏黛。 不过苏黛和苏卿长得都肖似苏氏，因此她们是亲姐妹应该是没错的。 倒是苏琪……苏卿脑子里又开始隐隐作痛，不由得伸手抚住了额头。 “大姑娘，万事以身子为重。”望梅见苏卿眉头蹙了起来，赶紧点了安神香。 “你说得是。”苏卿换了个姿势躺着，“一会儿你去跟娘说，我又头痛了，就说你听说四平街的杏林医馆的方大夫医术极高，请他回来与我诊治。” “大姑娘，何时认识的这位方大夫？”望梅不解地问。 “儿时识得。”苏卿闭上了眼睛。 梦里苏卿落水后傻过一些时日，因此周家才提出换人，后来是这位方大夫治的。 甚至苏卿后来难产，也是方大夫救了她一命。 方大夫于苏卿是大恩人，而且他人品学识都极为不错。 苏卿想快一点好起来，对于其他人，她已经不怎么信任了。 坠儿推自己的事，真的只是为了阻止苏黛回府？ 苏卿都怀疑有没有可能是赵敬德和苏琪想要除了她，这样苏琪就成为嫡长女，并顺理成章地接手自己的未婚夫，平远侯府世子周章成。 苏卿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一个拳头，望梅心疼地拿来热帕子给她敷上。 “我无事，你照我说的去办。” 望梅无奈，也只能先去办事。 方大夫医术虽好，但苦于年轻无人信任，因此来得极快。 检查了苏卿的情况下，方大夫告诉她身体已无大碍，休养些时日便可以了。 “可是方大夫，我偶尔会头晕头痛，还会想吐。”苏卿一字一句地说道。 “如此？”方大夫的神色凝重起来，“那怕是还有些淤血，不过也无大碍，喝些汤药就行。” 方大夫开完药方，苏氏便带着苏琪再次匆匆赶了过来。 苏卿看着二人，心里微微发沉。 以前苏卿并没有意识到，原来苏琪竟是整日和苏氏待在一起。 这样的前提下，她如果说苏琪不是苏氏生的，不说别人，苏氏自己都不会信。 “大姐，你怎么这么看着我？”苏琪往苏氏后面躲了躲。 “二妹，你怕我啊？”苏卿幽幽地问了一句。 “我只是不习惯你这么看着我。”苏琪低着头道，“妹妹若是做错了什么，大姐尽管开口便是。” “我是家里的长姐，你若做错了……我，我自是要说的，只是你……倒也不必硬往身上扯。” 苏卿说到这里看向苏氏，“娘，方大夫说我脑子里有……有淤血，往后怕是受不得气，受不得恼。” 方大夫拿着方子愣在那里，自己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不过，伤的毕竟是脑子，警醒些倒也无妨。 但这个说法却把苏氏吓到了，跟苏卿说话的声音都轻了许多。 “卿儿，要不你搬到我那儿去住，这样我好照顾你。”苏氏轻轻拥着苏卿。 苏卿瞥见到苏琪眸中的嫉妒一掠而过。 “娘，大姐一院子的丫鬟和婆子伺候呢，哪儿习惯跟您挤一个院子。”苏琪笑眯眯地说道。 “二妹说得是，我也好久没和娘亲近亲近了。”苏卿靠在苏氏的怀里，“娘，女儿听您的。” 苏琪眼睛不由得瞪大了，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苏卿好久没跟娘亲近了？她是怎么听的。 “好好好，那这就搬！”苏氏说着便开始张罗丫鬟们搬东西。 “也没什么好搬的，娘，在您那里我还有什么不习惯的。”苏卿跟苏氏说她先歇会儿，等会儿喝了药，叫个小轿过去便成。 “行，那娘回去让她们把东厢收拾干净，你就住那儿，离娘近。”苏氏握着苏卿的手道。 走出苏卿的雪兰居，苏琪的脸上便有些不悦。 “你又怎么了？”苏氏问。 “娘，您有没有觉得，大姐现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苏琪微微皱眉。 “你大姐是长女，一向懂事，只是人受伤的时候，自会格外地娇弱些。” 苏氏说到这里停住脚步看着苏琪，“琪儿，你大姐平时让着你，可现如今她在病中，你可要懂事些，说到底，你们俩是双生，她并没有比你大多少。” 苏氏说出这话的时候，都有些心酸。 明明一样大小，可所有的人都要求苏卿要有长姐风范，要顾惜弟弟妹妹，再长大些又帮着自己打理家事。 这些年，她也受了不少委屈，却从不多说一句。 “娘，您不会疼大姐，不疼女儿了吧。”苏琪走在苏氏耳边嘟囔着。 “方才还让你懂事些。”苏氏看着次女，暗自叹了口气。 “娘，是琪儿不好，琪儿不再说这样的话了。”苏琪缩了缩脖子。 “……乖！” 苏氏心里松了松，却忽略了次女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 第4章 阿弥陀佛 回到怡和院，苏氏让青嬷嬷从库房里拿些崭新的被褥，以及挑些好看的物件儿，把东厢好好地布置起来。 “照着卿儿的习惯置办。”苏氏特意交待。 “娘，女儿也累了，女儿也回去歇歇。”苏琪可怜巴巴地看向苏氏。 “好，晚间过来，娘让她们给你煮你喜欢的七菜羹。”苏氏笑着说道。 七菜羹是用春天的七种蔬菜放进高汤煮制，然后加上鲜虾烹饪，鲜香可口，一直是苏琪最喜欢吃的。 这隆冬时节，也就王公侯府能够吃上暖棚里出的新鲜蔬菜。 但像这种七菜羹，也不是时常能吃到的。 “多谢娘！”苏琪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笑意。 等到苏琪出了院子，青嬷嬷见苏氏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也明白是为了什么。 “二姑娘也在家里留不了几年，您何必多思多想。”青嬷嬷劝解道。 “唉，你说琪儿和卿儿明明一样大，也是一样教养的，怎地卿儿气韵天成，她却……”苏氏叹了口气，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小家子气”这几个字，还是没好说出来。 可每次因此教导苏琪的时候，她便总是一副“娘您是不是不喜欢我”的模样，这让苏氏都有些无处下手的感觉。 “要不，再收拾起一间屋子，干脆让二姑娘也住过来，咱们怡和院也热闹热闹。”青嬷嬷笑着道。 “你饶了我吧。”苏氏都被气笑了，“卿儿是过来养病的，可别让琪儿闹得病得更重。” 这都委委屈屈地，住到一个院子里，看到自己照顾苏卿，她不知道要怎样闹腾呢。 再者说了，姑娘大了，要用的东西多，丫鬟婆子也多，这怡和院虽大，但若是都住进来，也有些挤。 可苏琪虽没住进来，但却从此每天早上来得极早，晚上吃完晚膳才回去。 也因此，除了熬药，苏氏给苏卿准备什么，都要给苏琪准备一份，否则她便时时红着眼。 苏氏疼孩子，虽然觉得苏琪这样不合适，也不好说什么，只琢磨着回头再寻别的机会好好跟她说。 这一日，拒霜气鼓鼓地进来：“大姑娘，二姑娘居然把坠儿的妹妹珠儿收了当丫鬟，这不是故意让你没脸吗？” “珠儿？”苏卿皱了皱眉，这名字好像有些耳熟，但是她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娘同意了？” “怎能不同意，二姑娘说自从坠儿离开后，她夜夜睡不着，都瘦了。”拒霜噘着嘴嘟囔着，“奴婢是没见着她有哪点儿瘦了。” “大姑娘，这是厨房送来的血燕，是夫人让厨房炖的，您快些吃了。”望梅端着白玉盏走了进来，又给拒霜使了个眼色。 拒霜明白望梅的意思，这事儿已经定了，大姑娘也没法子。 可拒霜心里不服气，从小到大，大姑娘都让着二姑娘，这回都被坠儿害得头都破了，她还把坠儿的妹子拉到身边，这不是故意恶心大姑娘么。 可苏卿作为长姐，一向疼爱弟弟妹妹，从不与他们计较，拒霜再怎么替大姑娘憋屈也无用。 就在这时，拒霜听到苏卿问道：“拒霜，听说你哥哥好友多？” 拒霜不由得脸一红：“大姑娘，我哥那都是狐朋狗友。” 狐朋狗友，那也是人！ 之前苏卿虽替苏氏管了一半的家，但府外的事儿，她是不知的。 苏卿记得，拒霜的这个哥哥虽然不靠谱，但欺男霸女的事儿是不干的。 “我想让你哥哥帮我办件事。” 苏卿让拒霜靠近点，然后在她耳边小声叮嘱了几句。 “大姑娘……”拒霜眼睛瞪圆了，大姑娘居然让自己大哥找人跟踪二姑娘？ “如果银子不够，就找望梅要。”苏卿说道。 拒霜和望梅对视了一眼，大姑娘这是终于想明白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 拒霜都有些激动了，不愧自己早晚念一声“阿弥陀佛”，终于灵验了。 拒霜离开后，望梅轻声问苏卿：“大姑娘，您是觉得二姑娘背着您，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如若真是如此，那在府里也得警醒着些。 “是，二妹行事让人不解，府里明明有许多丫鬟，为何偏要在府外找？” “唉，我总担心她是被人蛊惑。” 苏卿知道，梦里的事情说出来没人会信，哪怕是望梅和拒霜。 对于苏卿的这个说法，望梅也表示认可：“二姑娘也确实有些过了，难怪拒霜生气，只是大姑娘，您身子要紧。” “我知道。”苏卿朝望梅笑了笑，“坠儿也好珠儿也罢，如果安安分分的与我无干，若要是还敢兴风作浪，那就让她上不了岸。” 望梅傻傻地看着苏卿，这是大姑娘说出来的话？大姑娘不是一向以和为贵吗？ “怎么了？”苏卿歪着脑袋看向望梅，“傻了？” “大姑娘您，您看出坠儿是故意在害你？”望梅压低声音道。 “假山旁边的路虽然不平，但她又不是我的贴身丫鬟，距离那么远，她若没有使力气，不可能把我撞到假山上，还磕破了头。”苏卿说道。 因为母亲招赘，作为长女，苏卿一直心疼母亲，也一直认为家和万事兴。 可前提是，这个人是家里人。 苏卿也相信，如果梦里的事情是真的，梦里的那个自己也不会放过赵琪和赵瑞。 想到这里，苏卿的眼里像是淬了一层冰。 苏琪一进门，便被苏卿吓了一跳。 “大姐，你，你没事吧？”苏琪站在门边小声道，又看向望梅，“望梅，是不是你没好好伺候大姐？” 望梅：…… “望梅很好，你身后跟着的是新来的丫鬟？怎么畏畏缩缩的？”苏卿朝苏琪身后看了一眼。 “大姐，这是珠儿！”苏琪躲开苏卿的眼神，扭头对珠儿道，“快来见过大姑娘。” “奴婢珠儿见过大姑娘。”珠儿上前一步，给苏卿行了跪礼。 “珠儿？”苏卿看着珠儿也不叫起，半晌才道，“你是坠儿的妹妹？” 苏琪神色僵了僵，她没想到苏卿居然会这么直接地说出珠儿的身份。 “回大姑娘，奴婢的姐姐正是之前的坠儿。”珠儿低着头回道。 “大姐，坠儿不在，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只能让和她长得像的珠儿进来伺候。”苏琪坐到苏卿身边，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怪我吧？” 第5章 禁足十日 虽然这样问，但苏琪能断定苏卿肯定是不会怪自己的。 不想苏卿却反问：“所以，你是在怪我？” 苏琪：“……大，大姐为何这样问。” 苏卿看向珠儿，仍然没有叫起：“坠儿害得我至今都没好全，你却把长得和她相似的珠儿弄到身边来伺候，所以，你是不满娘把坠儿赶出府？” “大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苏琪站起来，一脸委屈地看着苏卿，“我都说了，是因为我夜里睡不着，才让她进府的。” “琪儿！”苏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大姐正病着，你来吵她干什么？” “我只是来探望大姐的。”苏琪说到这儿，扭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苏卿，“大姐你是不是故意的？你知道娘要过来，所以才激怒我？” “我激怒你什么了？”苏卿叹了口气，“我们都在娘的院子里，说什么娘听不见，用得着激怒你？再说了我是神仙吗，怎么就知道娘要过来？” “你……”苏琪知道苏卿说得没错，可她总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只能回头看向苏氏，“娘，大姐说我让珠儿来伺候我，是故意气她的，我真的不是。” 说完这句，苏琪的眼泪如珠子似地往下坠。 “我说的是，你让坠儿的妹妹进来伺候，是不是不满娘把坠儿赶出府去。” “怎么能信口开河呢？二妹，你这个毛病可不好。” 苏卿板着脸来，一脸不认同地教训起苏琪。 “娘，大姐还骂我……”苏琪哭得更厉害了。 “琪儿，还要娘再说第二遍吗？你大姐这还病着。”苏氏瞪了苏琪一眼，然后冷着脸看向珠儿，“还不出去？” “是，夫人。”珠儿赶紧起身，但刚站起来，却身子一晃，又摔在了地上。 “娘您看看，大姐就是故意让珠儿跪这么久的，她这是让我没脸呢。”苏琪指着珠儿红着眼睛道。 “二妹，我被坠儿撞破头的时候，你为坠儿说话。” “如今只是让这丫头跪上一跪，你又为这丫头说话，看来你我姐妹之情，竟比不上一个丫鬟。” 苏卿一脸失望地摇了摇头。 “琪儿，你确实太不像话了。”苏氏对苏琪也颇为失望，扭头一脸嫌弃地看着珠儿，“跪这么一小会儿就站不住了，你这是做给谁看？给她身契，家去吧。” “夫人，奴婢不是装的……”珠儿脸色一白，咬咬牙，却膝行到苏卿面前，“大姑娘，您饶了奴婢吧，奴婢才进府不懂规矩，奴婢以后一定一定守好侯府的规矩。” 说完，便又是拼命磕头。 “来人，快把她拉出去，吵着大姑娘，我扒了你的皮。”苏氏见一个丫鬟居然敢如此作为，恼得不行。 很快，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便走了进来，给珠儿嘴里塞了条帕子，便拉了出去。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了，除了苏琪的哭声。 “你也别哭了，为了个丫鬟哭，有没有个侯府嫡女的样子。”苏氏气恼道看着苏琪气恼道，“把二姑娘带回去，禁足十日，好好反省反省。” “娘，我不要禁足。”苏琪气得直跺脚。 “带出去。”苏氏给青嬷嬷使了个眼色。 青嬷嬷也暗自叹了口气，这二姑娘再不管，确实不像话。 可偏这时，赵敬德走了进来：“又闹什么？” 苏琪看到赵敬德，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扑过去进他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怎么了？”赵敬德心疼得不行，没等苏琪开口，便皱眉看着苏氏和苏卿，“她年纪小，你们好好跟她说。” 平时苏氏也挺宠苏琪，但这会儿，却被赵敬德给气着了。 “你也不问缘由就指责我和卿儿？” “卿儿是在这儿养病，琪儿带着那个什么珠儿过来扰她做什么？我老远就听到她在这里又哭又闹的。” 苏氏说这话的时候，还刮了苏琪一眼。 “我只是来看看大姐，是大姐不喜欢珠儿嘛，珠儿又没害她。”苏琪不满道。 “是啊卿儿，那个坠儿已经被赶出府了，这珠儿只是她妹妹，你当姐姐的，可不能太斤斤计较。”赵敬德看向苏卿。 苏卿微微蹙了蹙眉，看了苏氏一眼，却见她似乎没察觉出什么来。 “爹可真是疼爱二妹，连她身边新进来的丫鬟都知道得这么清楚。”苏卿意味深长地朝苏氏笑了一下，“娘好像都不知道呢。” 苏氏心里不由得一痛，长女乖巧懂事，可夫君却并不甚喜爱她。 “我进门的时候无意中听说的。”赵敬德由此可见地有些慌了。 慌？他为什么会慌？苏卿微微有些喘不过气来，又为什么要撒谎？ 苏氏的脸也沉了沉，为了一个丫鬟撒谎，真是连体面都不顾了。 如果不是赵敬德同意，苏琪怎么会把珠儿放到身边，还带到苏卿这边来。 只是苏氏是个要脸面的人，赵敬告不顾，她却还不想扯开这层遮羞布。 “这家里的下人得治治了，一个丫鬟的事，居然就传到了前院。”苏氏面如寒霜。 苏卿知道，苏氏只是觉得赵敬德做法不妥，并没有意识到别的。 要怎样让母亲警醒起来？第一次，苏卿发现自己人手不够。 “夫人，倒也不必如此，府里进个丫鬟而已，又不是甚私密的事儿。” “若是要紧的，他们定是会守口如瓶。”赵敬德很快冷静下来，立即换了一张脸哄着苏氏。 态度够好，又是多年的夫妻，苏氏便也没再追究。 “爹娘，我不要禁足。”苏琪这时，怯怯地说道。 “那就……”赵敬德刚要开口，又看向苏氏，“夫人，要不就饶过她这一回？” “老爷，她都十三岁了，该知道些规矩了。”苏氏并不妥协。 “她一个小姑娘家的，你……”赵敬德无奈地看了苏氏一眼，又对苏卿道，“卿儿，你一向心疼你妹妹，你……” “啊！”苏卿捂着头喊了一嗓子，苏氏立即过来拥着她，“卿儿，又痛了吗？” “娘，您别担心，今日比前几日好多了。”苏卿白着一张脸朝苏氏笑了一下，笑得她眼圈都红了。 “都是你！”苏氏瞪着苏琪，“你是得好好反省反省，禁足十日算是少得了，再多言，便再加十日。” 第6章 干干净净 一句话，使得苏琪瞪着渐渐发红的眼睛，却不敢再开口。 赵敬德还要开口，却被苏卿打断：“爹，不是我不为二妹妹求情，她也该懂事了，否则这个脾气性格……我也是心疼她，她也不能总待在爹娘身边。” 苏卿一个姑娘家，有些话不好说，但苏氏是懂的，不由得连连点头。 十三岁正是说亲的年龄，苏卿已经说了人家，苏琪却是没有的。 “卿儿说得是，等开了春，我就得带着她们走动起来了。”苏氏给赵敬德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插手女儿的管教问题。 赵敬德也明白这一点，知道苏氏和苏卿也是为苏琪打算，因此也只能忍了。 苏琪的眼泪终于滚了下来：“你们……你们都不疼我……” 说完，苏琪便一跺脚，转身跑出了怡和院。 “琪儿……”赵敬德也跟在后面去了。 苏氏一脸失望地看着赵敬德的背影，长女还在病中，他居然问也不问一句。 双生女，怎地区别就这么大呢。 但明面上，苏氏还是要安慰苏卿：“卿儿，你爹是个男子，粗心大意的，你别在意。” 苏卿笑了一下，粗心大意？他对苏琪和苏瑞怎么不粗心大意。 “娘，您真的信爹么？”苏卿试探着问。 “你说的信，是指哪方面？”苏氏不解地问。 “您觉得爹对您，是真心地么？”苏卿直言道，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办，时间可是浪费不起的。 苏卿的这个问题，让苏氏一愣，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爹对我向来敬重，只是……”苏氏顿了一下才道，“因是招赘，你爹心里或许也有过不满。” 成亲多年，苏氏再不是当初的小姑娘，她知道有些事情会淡的，也知道有些事情是求不得的。 苏卿握住苏氏的手，她知道娘之所以这样说，肯定心里也是有些察觉的，只是把这些都归结到了“招赘”上头。 “可您当初也没逼着他入赘。”苏卿说道。 “自是没人逼他，可是人心啊，都是如此。”苏氏一声苦笑，“夫妻之间哪有完美无憾的呢？只看咱们家后宅干干净净的，便胜过其他人家了，你别想太多了。” 也有人跟苏氏侧面提过，让她给赵敬德纳一两房妾室回来，可为了自己的子女，苏氏拒绝了。 因怕赵敬德心里不悦，苏氏对许多事情睁只眼闭只眼，但在后宅之事上，她丝毫不让。 可苏卿听到“干干净净”四个字，只觉得嘲讽。 看着不过三十出头，依旧雪肤花貌的苏氏，苏卿心里一痛，不由得倾身抱住了她。 “都十三了，还像个孩子似的！”苏氏嗔怪道，但却立即回应了女儿。 “十三啊，难道不是个孩子么。”苏卿嘟囔着。 苏氏一笑，紧紧地拥住了长女。 爹不疼，娘就得多疼一些，这样才公平。 那边赵敬德追上苏琪，将她送回自己的院子，才安慰她道：“你先在院子里待几日，回头爹帮你想办法。 苏琪却噘着嘴道：“爹，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不会等女儿都出阁了，还……” “乖，快了！”赵敬德哄着苏琪，“等你弟弟请封了世子，大事可成。” 赵敬德虽入赘南靖侯府，但当初老南靖侯在圣上面前留了话，他不得承继侯爵，只有苏氏的儿子年过十岁，才可请封世子，年过十八，才承继侯爵。 而现在，苏瑞刚刚九岁，还有一年就可以让苏氏上书衣封世子了。 苏琪想想一年后自己才十四，还可以在家里住上两三年，于是脸色稍霁：“爹，那说好了，就禁足三日。” 赵敬德一脸宠爱地看着苏琪，嗔怪道：“还不信爹么，爹什么时候不是站在你这边的。” “爹，万一……”苏琪看了赵敬德一眼，才接着说，“万一她要给我说亲，可如何是好？” “在她心里，你是她亲生的女儿，定会为你说一门好亲。”赵敬德对这一点，还是很放心的。 白氏虽进京多年，但她认识的也不过周边的普通人家，如何能给女儿说个好亲。 “可是她偏心，您没看到吗？给我喝的只是一般的燕窝，给大姐的却是血燕。”苏琪没好气拍了一下桌子。 “别把手拍疼了。”赵敬德拿了块垫子垫在苏琪掌下，又道，“她再偏心，在亲事不会乱来，不是还有爹给你看着吗？定能让你满意。” 可苏琪却道：“能满意到哪儿去，能有周哥哥好么？” 周章成？赵敬德不由得一愣：“琪儿，你，你看上了周章成？” 苏琪脸一红：“周哥哥是世间少有的好男子……” “周世子是好，但是，你母亲不会答应的。”赵敬德哄着苏琪，“琪儿，京都好儿郎也不止周世子一人，你别……” 话没说完就被苏琪打断：“我只要周哥哥一人，都是姐妹，凭什么说给大姐。” “可当初是平远侯夫人看中了你大姐，才有了这门亲。”赵敬德无奈道。 “她肯定是故意的。”苏琪气恼地坐到了窗前，“她就是想让大姐被平远侯夫人选中，所以才让大姐出风头的。” 赵敬德知道事实并非如此，那日两家一同上香，平远侯夫人看景喝茶时突然心悸不已，苏卿和苏琪被丫鬟和婆子带着在不远处玩。 见此一幕，苏卿立即跑过去，在平远侯夫人手腕的位置按了一小会儿，便使得她缓解了许多。 平远侯夫人因此对苏卿甚是喜爱，没多久，就上门要结下这门亲，那一年，苏卿才六岁。 这件事情，跟苏氏毫无关系。 但见女儿心里不悦，赵敬德也就没再多说，她也是知道此事的，心里未必不清楚。 再说了，周章成也确实是京都有名的才俊，姑娘家对他动心也实属正常。 “总之你这几日乖一些，别再惹你娘不高兴，我才好在她面前说好话。”赵敬德叮嘱道。 “知道了，爹！”苏琪委屈得低下了头。 但在赵敬德离开后，苏琪却摔碎了好几个花瓶。 第三日，苏琪装晕，赵敬德趁机求情，苏卿也跟着说好话，苏氏才答应解了禁。 “大姑娘，您可真是好心。”拒霜叹了口气。 苏卿笑了笑，苏琪不出门，怎么知道她要去哪里呢。 第7章 记得别惹我 果不其然，晕了半日，苏琪便好了。 第二天说要出门买针线，苏氏向来不拘着女儿，只是多派了个护卫。 拒霜的哥哥陈良很给力，当天就传来消息，将苏琪去的地点和时间说得很是清楚，竟真的是去买针线的。 不但买了丝线，还给苏氏买了一包她喜欢吃的糖炒栗子。 苏氏吃了一颗已经凉透了的栗子，唇角却露出笑意，次女终于懂事了些。 “夫人，您快些喝口热茶。”青嬷嬷知道苏氏胃不好，赶紧捧上了茶盏。 “虽是冷的，但却也甜着。”苏氏笑着说，“琪儿心地是好的，回头咱们好好教就行了。” “是，都是您的孩子，自是好的。”青嬷嬷心里却默默补了一句，大姑娘才是真的好。 “月白，后日去静心观的物件儿可得要多检查几遍，尤其是大姑娘要用的。”苏氏扭头，又叮嘱月白。 “夫人您放心，奴婢去瞧过了，望梅连大姑娘的大氅都带了好几件。”一旁的品红笑着说，“大姑娘还说她呢，你这是要我摞起来穿不成，也不怕我累着。” 听品红说这话，苏氏也跟着笑了。 出门那日，苏卿早早地就过来了，正跟苏氏说着话，便见一团火闪了进来，定睛一看，竟是苏琪。 苏琪穿着一身石榴红，连大氅都是红色，花边上还镶了金线，那叫一个富丽堂皇。 “琪儿，怎地穿得这么亮眼？”苏氏皱了皱眉。 这是去庙里，又不是进宫。 “不好看么？”苏琪还转了个圈儿。 “好看是好看，但咱们这毕竟是去静心观。”苏氏很想叫苏琪换一身，但时间也来不及了。 “娘，难道三妹妹不想看到我们穿得光鲜好看么？”苏琪怏怏道。 “三妹是我们的妹妹，又不是我们的娘，娘才希望我们穿得光鲜好看。”苏卿开口道。 “娘您看大姐，她又说我。”苏琪摇晃着苏氏的胳膊。 “我是大姐，说你不是应该的么？”苏卿冷着脸道，“在三妹面前说话仔细些，否则我可不止是说你那么简单。” “大姐，我不就穿件衣裳么，您至于一大早地就教训我？”苏琪终于收起了委屈，口气也强硬起来。 “所以也没让你脱，只是让你收敛一些，不愿意就别去了。”苏卿说完，扭头对苏氏道，“娘，时间来不及了，走吧！” “我还没吃早膳呢。”苏琪急道。 “路上吃。”苏卿回了一句。 “把二姑娘的早膳带上，食盒温好。”苏氏上前拖住苏琪的手，“听你大姐的，时候确实不早了。” 苏琪想想她若还发脾气，苏卿不定真的把她留在家里，万一她们借此机会把苏黛接回来了怎么办。 是了，苏卿就是故意想气自己，让自己不要留下来的。 这么一想，苏琪便从善如流，跟着苏氏出了门。 南靖侯府门口，马车已经停了一排。 “这么多马车？”苏琪愣了一下。 “你大姐病才痊愈，多带了些。”苏氏解释道。 “那要不大姐不去了，我陪娘去。”苏琪依着苏氏撒着娇道。 “说什么胡话，快上车。”苏氏拍了拍苏琪。 其实上苏黛并不怎么理南靖侯府的人，除了苏卿。 如果苏卿不去，苏氏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见到她。 按惯例，出门的时候，苏卿和苏琪同一辆马车。 今日姐妹俩虽顶了几句嘴，但越是如此，越要多相处才行，于是苏氏给苏卿递了个眼色，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苏卿也没多说什么，上了另一辆。 苏琪见两人都没喊自己，撇了撇嘴，还是带着丫鬟上了苏卿的那一辆。 坠儿珠儿都被赶出去了，苏氏将怡和院的二等丫鬟胭脂给了苏琪。 上了马车，苏琪便开始吃早膳。 好在苏氏准备的都很是清淡，因此马车上并没有什么味道。 苏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然后抬头看着苏卿：“大姐，你怎地病了一场之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苏卿一边撩起车帘，看向窗外，一边回：“嗯，病了一场，被鬼上身了，以后记得别惹我。” “大姐，你不会以为是我让坠儿推你的吧？” 苏琪这话一说出来，自己都打了个寒噤，“大姐，你我再怎么吵闹也是姐妹，我怎么也不会做这种事的。” 这话苏卿听了直想笑，都懒得多回她一个字。 “大姐！”苏琪又喊了一嗓子，“外面就那么好看么？” “你最好闭嘴，我若看着你，怕会忍不住给你一耳光。”苏卿说道。 “你……”苏琪脸色一白，“大姐，你不要听别人乱说，真的和我无关，坠儿也不是故意的。” “乱说？谁乱说了？”苏卿扭头看着苏琪，吓了她一跳，“苏琪，那个位置她不冲过来撞不着我，坠儿是你的丫鬟，你认为我能怎么想？” “可，可真的不是我……”苏琪的眼圈又红了。 “就算不是你，那她始终是伤了我，但你却一而再地为她说话。” “你这样针对我，莫非……是因为周世子？” 苏卿还用得上苏琪，因此这会儿还不想让她起疑心。 “关，关周哥哥什么事？”苏琪脸一红，心头狂跳。 “周哥哥？叫得可真亲热，叫我猜对了？”苏卿冷笑道，“从小到大，我有的你都有，除了周世子还能是别的什么事？” 原来她是这样想的，苏琪松了一口气。 “你能和周哥哥订亲，只是你运气好罢了。”苏琪没好气地说，“但是我没让坠儿做那种事。” “你做没做，自是能查得出来，坠儿只是被赶出了侯府，又不是死了。”苏卿盯着苏琪。 苏琪方才还红着的脸颊，这会儿不禁有些泛白。 她要去找坠儿？苏琪眼珠子乱转。 苏卿一声冷笑，瞟向外面的余光却不由得一愣。 周章成？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看出是南靖侯府的马车，且是侯府规制出行，便知道应该是苏氏在车队里，于是周章成停在路边，拱手行了一礼。 马车停了下来，苏氏撩开车帘，周章成立即上前去请安，躬身说了几句话之后，退了一步，马车方再次启动。 苏卿的车帘并没有放下，只见周章成的一双眼睛深深地朝自己看了过来。 第8章 苏黛 以前苏卿以为周章成对自己是有情意的，后来才知道，他哪怕是看见狗，都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苏卿一脸木然，倒是苏琪方才还白着的脸，又红了。 南靖侯府的马车走出许久，周章成依旧站在路边目送。 “世子，马车都走远了，您还瞧着呢。”小厮子墨在一旁提醒道。 “听说苏家大姑娘受了伤，瞧她那模样，应该好了吧。”周章成露出担忧的神情。 “这都能出门了，应当是大好了。”子墨瞟了主子一眼，又道，“您放心，侯夫人已经往苏家送了礼。” “我也应该送一份的，你也不提醒我。”周章成眼前闪过苏卿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定然是生气了。” “苏大姑娘会生气？”子墨嘿嘿一笑，“小的从未见过苏大姑娘生气，倒是苏二姑娘是经常生气的。” 周章成也想起了苏琪鲜活灵动的模样，不由得唇角微弯，露出了笑意。 “世子，小的觉着苏二姑娘似乎也对您有意。”子墨在一旁朝周章成挤了挤眼。 “胡言乱语。”周章成瞪了子墨一眼，但也只是如此而已。 虽在京都早有佳名，但周章成也不过十六岁的少年，多个姑娘关注自己，他心里也是高兴的。 “世子您看，苏二姑娘在看您呢。”子墨抬手指了指前方。 马车拐了弯，这一侧马车的车帘被掀开，露出苏琪那张含羞带怯的芙蓉面来。 “世子，您说苏家这两位姑娘虽是双生，怎地长得不像呢？”子墨不解地问。 “也不是所有的双生都一模一样。”周章成回道。 “要说还是苏大姑娘长得好看些，可苏二姑娘却叫人更为亲近。”子墨一脸地遗憾，“如果苏家两位姑娘揉成一个人就好了，苏大姑娘的长相，配苏二姑娘的性子，那世子您可就有福气了。” “世家贵女岂能由得你在这里多嘴。”周章成瞪了子墨一眼，然后转身上了街道另一边的马车。 子墨嘻嘻笔着跟上了。 这一切，都落入街边茶楼二楼包间客人的眼中。 包间廊下这会儿正站着三个人，中间的那位一身玄衣，神采卓荦，皎如玉树临风。 两旁的侍卫穿着一身劲装，一看就都是善武之人。 “公爷，这周世子瞧着人模狗样的，但确不是个东西。”矮个那位撇嘴道。 “如何不是个东西？”高个子的那位不解地问。 “那苏家大姑娘是周世子的未婚妻，他竟任由自家小厮来说嘴。”矮个那位摇了摇头。 世家贵女，岂能由小厮翻来覆去的评论是非。 要是自家国公爷，那定是要打板子的。 “那别人家的事，由得你来说嘴？”萧慎瞟了元序一眼。 “公爷说得是。”元序低下了头。 “办正事要紧，你选一队人，远远地跟着南靖侯府的马车，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萧慎眸色微沉。 “是公爷，小的这就去办。” 元序离开后，朱律也颇为不解。 “公爷，南靖侯府自苏老侯爷过世后只一个女儿在世，与军中早无来往，苏家那位入赘的女婿也不过是个鸿胪寺左卿，一向谨小慎微，为何南齐会对他们动手？”朱律看向萧慎。 难不成，是认错了人？ “苏老侯爷……”萧慎一笑，“我小时候见过，极好的一个人。” 极好，但是也是一只老狐狸，他怎么会不为自己的独女留有后路呢。 也许这后路，便是被南齐觊觎的因由。 朱律一时间没明白萧慎的意思，苏老侯爷是极好的一个人，跟自己的问题有关？ 苏氏一行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静心观。 下了马车，苏氏的眼睛便红了起来。 三年了，苏氏最初经常来，苏黛对她极为冷淡。 后来，苏氏便来得少些了，或者说不敢来，一切都由苏卿来安排。 观主早已带着人在门口迎接，苏氏没看到苏黛，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 “三姑娘正在为您沏茶呢。”观主上前朝苏氏行了一礼，笑眯眯地说道。 “好，这几年有劳你教导了。”苏氏点了点头。 至于“沏茶”之说，苏氏是不信的。 “您这说哪里话来，这都是应该的。”观主说的是真心话。 虽不过三年，但南靖侯府送来的银子多，静心观众人才有好日子过。 观主最早的时候不理解，就凭南靖侯府这财力，都可以单独给这三姑娘建个道观修行了，哪里用到这儿来。 后来有人送银子来，让她好好“教导”苏家三姑娘，她才略微有些明白了过来，约莫是有人故意使了绊子。 不过那人送的银子，跟苏氏送来的比起来不值一提，因此观主虽收了，但也只是收了。 收两份钱，她乐呵着呢。 拜过各位仙尊，小道姑便领着苏氏一行进了早就准备好的厢房。 只是茶喝过了一盏，还是没见苏黛过来。 “娘，我过去三妹那里看看是怎么回事。”苏卿起身道。 “你身子还没好全，我们等会儿便好。”苏氏摇头道。 “方大夫医术高，女儿这身子都可以上山打兔子了，再说这大氅暖和着呢，您就别担心了。”苏卿行了一礼，便要往外走。 “大姐，我跟你一起去吧。”苏琪起身朝苏卿走了过来。 “你陪着娘便好。”苏卿说完，便带着拒霜走出了厢房。 看着苏卿的背影，苏琪气得一咬牙，却不小心咬到了舌头，当即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苏氏不知因由，以为苏琪又委屈上了。 “你大姐只不过去看看黛儿，劝劝她，你也值得放在心上？”苏氏原本心里就有些不悦，见苏琪这样，更没了以前的好脾气。 “娘，我是咬了舌头。”苏琪这回是真委屈上了。 但苏氏哪里能信，好好地连口水都没喝，咬舌头？这怎么能咬得上的。 但苏琪能这样说，说明她也知道自己不对，苏氏便还是将要说的话忍下去了。 苏琪心里却暗想：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娘，竟不多问一句。 这边苏卿到了苏黛的小院，却见她正坐在廊下发呆。 第9章 我要回家 “三妹！”苏卿喊了一声。 “大姐，你怎地才来……”苏黛立即站了起来，她好久没看到大姐了。 可真看到苏卿，却吓了一跳。 “大姐你怎地瘦了这许多？”苏黛眼里涌出了水光。 苏卿是苏黛唯一一个愿意亲近的苏家人，她记得当初只有大姐抱着她，哭着不让父亲和祖母送她来庵堂。 “三姑娘，我们家大姑娘被坠儿那个贱皮子给推到假山上撞破了头。”拒霜气鼓鼓地说，总觉得把坠儿赶出府反倒是便宜她了。 “坠儿？二姐的那个丫鬟？”苏黛小脸一冷。 “可不嘛。”拒霜头点头如同鸡啄米。 “那现在好了么？”苏黛上前仔细察看苏卿的额头，“头可还疼？” “不疼了，已经好全了。”苏卿凑近苏黛，让她看了个仔细。 “好像还有一点疤。”苏黛担心地说。 “无碍。”苏卿做了一回梦，感觉像是重活了一世，这点小疤她并不放在心上，“进去说话，你怎地站在这风口上，着了风寒可怎么是好。” 苏卿拉着苏黛的手便往里走，拒霜却拉住苏黛的丫鬟寒酥一起守在门外。 “大姐，你这……是真有要紧事？”苏黛第一次看到苏卿这样的神情。 “三妹，我不跟你兜圈子，不是娘不接你回去，只是每次她打算接你的时候，都会有事发生。” “我怀疑，这其中有诈。” 苏卿握着苏黛的手，将苏氏提到要接她回去后，家里发生的事一一告之于她。 以前苏卿是不说的，怕苏黛失望。 但现在苏卿却觉得不让苏黛知道，反而会引起更大的误会，甚至会让她明知有祸，却不知躲避。 梦里没有苏黛，也不知道是不是她…… “是父亲和祖母？”苏黛似乎并没有多伤心难过。 苏卿很惊讶苏黛居然一眼就看出父亲和祖母的问题，不禁松了一口气。 苏卿没直接回苏黛的话，只是道：“神神鬼鬼之说，我是不信的。” 既然不信神鬼，自然是人为。 一句话，叫苏黛红了眼睛，泪水滚了出来。 “哭什么？”苏卿拿出帕子给苏黛擦了擦。 “大姐，我就算知道你是信我的。”苏黛终于有了个孩子的模样。 “娘也是信你的。”苏卿轻声道，“只是娘太顾忌父亲了。” “父，亲。”原本应该是值得信任的两个字，却在苏黛的齿间仿佛被碾碎了一般。 她还记得被父亲送来静心庵的时候，他脸上那决绝的表情。 “三妹，你在这静心庵里也要仔细一些，不要轻易相信他人。”苏卿之前是心疼苏黛，现在却是实实在在的担恼。 “大姐，你们还不接我回去么？”苏黛悄悄地握紧了手。 “本来我是打算接你回去的，可是现如今……”苏卿看向苏黛，“你再熬些日子，等大姐把府里肃清了你再回。” “不，大姐……”苏黛眼泪又下来了。 “大姐答应你，顶多一年。”苏卿知道，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首先要找到赵敬德那个外室就不容易，他是个极为谨慎的人，每天下值了都会按时回府。 若是在外有应酬，都会告诉苏氏他在哪里，席间有哪些人。 这也是苏氏对赵敬德放心，且事事敬着他的原因。 可现在的苏卿想起来，成亲十几年了，还如此作为，反倒是有些反常的。 但这些也可以看得出来赵敬德的行事仔细到了什么地步，他外室那里，应该是不常去的。 其次是苏琪，一直在苏氏身边养着，想要证明她的身份更难。 不过苏卿心里隐隐觉得，苏琪的生母应该就是赵敬德的那个外室，否则他没道理弄个女儿到苏氏身边…… “大姐，我要回去。”苏黛抹了抹泪，目光坚定地说。 “三妹……”苏卿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苏黛打断，“我也是苏家人，不能让大姐一个人顶在前面，我要帮大姐。” “你还小。”苏卿心疼地看着苏黛。 “大姐也就比我长三岁，也不大！”苏黛扯了一下嘴角，“我帮不了大事，至少可以听大姐说说话呀。” 苏卿看着苏黛心情有些复杂，怕她受伤，但确实也如她所说，她也是苏家人。 已经在静心庵待了三年，苏卿怕苏黛继续待下去，对苏家会没有归属感，那她一辈子都会生活在怨恨中。 苏家，不是赵敬德的家，是苏氏和她们的家。 另一个，如果不在母亲身边教养几年，苏黛以后怕是也不好说亲。 “好，那你容大姐想想办法。”苏卿看着苏黛那张与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脸，“一会儿跟我去见娘，但她如果提出要带你回去，你别答应。” “为何不答应？大姐，你不是说要想办法带我回去吗？”苏黛不解。 “既要回去，自然就要风风光光地回，否则祖母又躺到床上，父亲会再一次将你送过来。”苏卿解释道。 “我知道了，就这样回去，他们脸上肯定又要出幺蛾子，说一切都是我招来的。”苏黛气恼不已。 “我们黛儿真聪明。”苏卿欣慰地笑了。 这么好的三妹，怎么梦里竟没梦见呢。 “大姐，我哪有……”苏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见苏卿还在笑，挽着她的胳膊道，“走吧，我们去见娘。” 虽是这样说，但真的到了苏氏面前，苏黛还是有些紧张。 “黛儿，快到娘这儿来。”苏氏一边说一边起身去迎苏黛。 苏卿见苏黛竟往后缩了缩，干脆把她推进了苏氏的怀里。 “娘！”苏黛这才低着头喊了一句。 “三妹这是怎地了，连自己的娘都不好意思？”苏琪在一旁明为打趣，实则嘲讽。 “要不二妹也到静心庵来住几年，或许能有所体会。”苏卿瞟了苏琪一眼。 “大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现在有了三妹，眼里更是没我的份了。”苏琪委委屈屈地回了一句。 苏卿没回苏琪的话，算是默认了。 苏琪：…… 两个女儿的嘴皮子官司，这些日子苏氏没少听，因此也懒得管，她这会儿心里眼里只有苏黛。 第10章 道心不稳 苏氏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苏黛。 “好似又瘦了，平日吃得好不好？她们有没有亏待你啊？” “手怎么这么凉，连手炉也没有吗？月白去问问，我平时给的银子她们用在哪儿去了。” “这衣裳……” 苏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苏卿打断：“娘，这衣裳是您让人送过来的。” 苏氏：“……我是说就这衣裳还行。” 苏卿抿着嘴乐了，苏氏这是心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看到苏黛的头发丝儿都觉得被亏待了。 “今日便跟着娘一块儿回去。”苏氏终于说出了今天的目的，这回谁阻止都不行。 “娘，这都快过年了，这会儿接三妹回去是不是不大好啊。”苏琪忙上前阻止。 “正是因为要过年了，所以才要接你三妹回家。”苏氏沉着脸道，“三年了，一家子人没好好地在一起过过年。” “可万一冲撞了……”苏琪低下了头。 “琪儿，黛儿是你三妹，她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谁若是能被她冲撞，那就别来我家。”苏氏气道。 苏卿知道，苏氏说的是心里话，但赵敬德若是好言好语地说几句，她便又会动摇。 “不纳妾”这一点，抵过了赵敬德所有的不是。 “是……”苏琪嘟囔着回了一声。 “娘，我现在不想回家。”苏黛缩回了手，“我在这儿待着挺好的。” “是吧，三妹也习惯在这儿了。”苏琪立即抬起头来。 “这儿有什么好习惯的？”苏氏凌厉地瞪了苏琪一眼，示意她不要开口了，扭头劝说苏黛，“祈福三年也够了，听娘的话。” “我不回去。”苏黛低着头，态度却很坚决。 “你这孩子……”苏氏急了，苏卿上前摁住她，摇了摇头，“娘，回头我好好地劝劝三妹。” 苏氏知道苏卿应该有别的意思，又看了苏黛一眼，也只能暂时应了。 吃午膳的时候，苏氏恨不得将所有的菜都堆到苏黛的碗里。 “娘，够了……”苏黛看着面前装菜的小碟子已经堆满了，真的产生了不想回家的念头，她怕被长成个球。 “娘，三妹饿不着。”苏卿也无奈地摇头。 这静心观是正一教，不禁荤腥，只是吃得相对少一些。 而且从这桌上的饭菜来讲，虽清淡，但味道还是不错的，所以苏黛并没有真的营养不良。 苏琪却紧紧地咬着下唇，她从来都没对自己这么好过…… 苏卿瞥见苏琪拿着筷子的手，骨头都有些泛白，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吃过午膳后，苏琪和苏黛都歇着去了，苏氏把苏卿叫到了身边。 “卿儿，你是不是对你三妹的事，有什么别的打算？”对于长女，苏氏格外地看重。 “娘看出来了？”苏卿朝苏氏一笑。 “你是我生的，我能不知道你？”苏氏嗔怪地点了一下苏卿的额头，又问，“究竟是怎么想的？” “娘，家里每次提接三妹回府，父亲和祖母都会把家里发生的意外算到三妹头上，这就算是把三妹接回府了，早晚也得送回静心观。”苏卿的话叫苏氏心里一沉。 “谁家里不出点儿事，难道黛儿在静心观的这三年，家里就没出过事？”苏氏这次是下定了决心要接苏黛回府，“你放心，这个家里究竟还是娘说了算的。” 甚至为了接苏黛，苏氏都没跟赵敬德提前打招呼，就是想着先斩后奏。 苏黛已经十岁了，如果还放在静心观，这辈子就毁了。 就算是为家人祈福，名声再好，你不懂规矩，人家也只会嘴头夸上一夸，谁愿意娶回家来。 “家里自是娘说了算的，只是如果能让三妹风风光光地回府，总比这悄无声息地接回去地要好些。”苏卿说道。 “这倒也是……”苏氏点了点头，又问苏卿，“你有法子？” “外祖父跟一尘大师是至交，听说一尘大师回寺了，不如娘去求求大师，让他给三妹算个命？”苏卿看着苏氏，目光清亮。 “你的意思是……”苏氏也笑了，“这倒也是个法子。” 苏黛只不过是个小姑娘，自己求上一尘大师，让他说上两句好话，应该也不难。 “不过娘，这事儿还是悄悄儿地，免得祖母那边又出幺蛾子。”苏卿这会儿不方便说赵敬德的不是，一应不好，全推到赵老太太头上。 “你说得在理，这老太太可真是能折腾。”苏氏叹了口气，但为了儿女的名声，也不能太过份，“前些日子，你爹还说老太太想来侯府一起过年，我给拒了。” 拒了？苏卿心里一沉，这怕是没用。 定了这个主意后，苏氏便放下心来，神情也有些倦怠。 “娘，您先歇会儿，回城的路上也很费神。”苏卿起身告辞。 “你也去歇着，这一路颠簸，确实也辛苦。”苏氏点了点头。 冬天的土硬，静心观距离官道也有些距离，还是苏氏后来修了一条路起来，但到底不如官道平坦。 当初老爷怎地把黛儿送到静心观来，苏氏微微皱了皱眉。 苏卿这会儿走到廊下，被冷风一吹，整个人更是清醒了几分。 “望梅，我们去见见观主。”苏卿说着，便朝观主住的院子走了过去。 静心观主刚刚闭上眼，听到说苏家大姑娘求见，赶紧坐了起来。 “苏家大姑娘？”观主把徒弟小道姑素心叫了过来，“快来给我把头发抿一下。” 苏家这大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一看就不是好应付的。 这好端端地过来，不定有事。 “师父，苏家大姑娘是苏家嫡长女，手头肯定松。”素心一边帮观主梳着头，一边说道。 “你个出家人，怎地眼里全是钱？道心不稳！”观主无奈地叹了口气。 “师父，您道心更不稳。”素心撇了撇嘴，并不怕观主。 “多嘴，好像到门口了，还不快去迎。”观主一边照镜子一边轻轻地踢了素心一脚。 她作为观主，还是矜持一些的好。 苏卿进门的时候，便见观主笑得过于热烈了些。 第11章 素璞仙姑 那一瞬间，苏卿忽然想起了自己儿时过年，收到压岁红封的情形。 “打扰观主清修了。”苏卿蹲身行了一礼。 “不打扰不打扰，不知道苏大姑娘找贫道可有要事？”观主笑眯眯地问。 “无事，只是母亲午休，我一时睡不着，便想来找观主闲聊几句。”苏卿也笑眯眯地回。 闲聊？观主可不信这世家贵女会找自己一个道姑来闲聊。 聊什么？聊三清真人吗？ “上茶！”观主朝素心眨了两下眼睛，这表示要上好茶，又转身对苏卿道，“苏大姑娘请坐。” “观主瞧着年岁也不大，似乎比我也大不了几岁。”苏卿真的闲聊了起来。 被这样一双晶亮而又美丽的大眼睛盯着 ，观主的一颗心瞬间就软了几分。 “我比你肯定还是要痴长好多岁的。”观主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今年都快二十了，做这观主也已经两年多了。” “两年多？我三妹送进来的时候，您还不是观主啊？”苏卿微惊。 “不是，那会儿观主是我师父。”观主说起她师父来，神色丝毫不见恭敬，反而还撇了撇嘴。 “那您师父呢？”苏卿像是没看见似的，一脸同情地看着观主。 “我师父……”观主说到这里打住了，瞟了苏卿一眼，“你问她干什么，她对你三妹有我对你三妹好吗？” “她欺负我三妹了吗？”苏卿气得站了起来。 “人为财死，鸟为……也没欺负多久，我不就当上观主了。”观主挺了挺胸膛，“我对你三妹，可是顶好的。” “顶好”两个字，被观主重重地说了出来。 那神情好懂得很，就是——快打赏！ “我三妹倒像是没吃过什么苦的样子，可却不愿意跟我们回家。”苏卿一脸沮丧地说。 “那自是不愿意的……”观主脱口而出，见苏卿看过来，又换了副嘴脸，“我的意思是说，她在这里待习惯了，自是不大愿意回去的，还是个孩子嘛。” “您之前的意思应该不是这样的。”苏卿眼睛眯了眯。 “我……”观主见苏卿的神情瞬间变了，不由得暗叹，果然是世家大族的嫡长女，这脸变得比川戏还快，“贫道便直说了吧，任谁被家里送到道观来，没点儿气性呢？您说是吧。” “是！”苏卿利落地点了点头，起身又朝观主行了一礼，“我还需要要隔段时间才能来接我三妹回家，这些日子，还是要麻烦仙姑多照顾。” “客气客气！”观主颇为敷衍地应付了一句。 虽然苏卿将“观主”换成了“仙姑”，但观主并不在意这些虚名。 没想到这时，苏卿又道：“仙姑，我想做一场大法事祈福，不知道可行吗？” “大——法事？”观主重复了一句。 “是的，大——法事！”苏卿点头。 “多大？”观主又问。 “贵观最大的法事，是多大？”苏卿反问。 最大的法事？观主想说，没做过呢。 但“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观主一咬牙：“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顶她们这静心观众人大半年的吃喝了。 观主心里不禁有些忐忑，会不会报高了价啊。 “望梅，给仙姑一百两银子。”苏卿爽快地说道。 “是！”望梅立即从荷包里拿出两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观主，素心在一旁忙接下了。 素心很了解自家师父，一沾银子就忘形，这会儿她可得先端着。 “那就麻烦仙姑了。”苏卿朝观主微微躬身，便转身离开，只是跨出门槛的时候，又回过头来说，“仙姑，你觉得素璞这个道号如何？” “极好！”观主的脑子里还在琢磨着这一百两银子的事，得请多少个同道过来帮衬。 “那仙姑喜欢便好。”苏卿朝观主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那叫一个行色匆匆。 直到苏卿没见了人影，一旁的素心才扯了扯观主的袖子。 “师父，苏大姑娘是什么意思啊？”素心幽幽地说。 “什么什么意思？”观主看向素心。 “她说素璞这个道号不错，是什么意思？”素心看向观主，“苏大姑娘也想入我教门？” “做梦吧你。”观主嘴角刚一咧便又僵住了，“我改名字了。” “改什么名儿了？师父为何要改名？”素心更加不解。 “自今日起，我便是素璞仙姑。”观主挺了挺后背，“你也改名，叫和心。” “师父，为何要改名啊？”素心，啊不，和心挺喜欢自己的名字。 “你若不改，我不就跟你成一辈了吗？”素璞仙姑没好气地说，真蠢死了。 “那您为何要叫素璞啊？”和心沮丧地问。 “因为，我被拿捏了。”素璞仙姑一脸沮丧地说。 真是丢脸啊，被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拿捏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成了她的人了？ 那，算不算也有个依靠了。 瞬间，素璞仙姑看着这静心观哪儿都觉得破败，得修修。 “和心啊，你说一百两银子，我是不是说少了。”素璞想哭。 “这还少啊？”和心的眼睛瞪成了个圆形，“师父您又贪了一些哦。” “我连名字都让出去了……”素璞一声叹，“飞颌传书，让师兄师姐们来帮忙吧。” “帮什么忙啊？”和心又问。 “蠢死了，人家出了一百两银子，不得多叫几个人来做法事啊。”素璞没好气地说。 但素璞还是觉得自己要一百两少了，可对方又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 可为什么十三岁的小姑娘那么有钱呢？因为人家是侯府嫡女啊。 素璞看了看天，老天爷你……算了！ 苏卿回到厢房，苏氏已经醒过来了。 “卿儿，你去哪儿了，没歇会儿？”苏氏见苏卿穿着大氅进来，便有些担心，没等她回话，又道，“别吹着风了。” “娘，我不冷。”苏卿将手塞进苏氏的掌心，“是不是暖和着？” 苏氏捏了捏，总算是放心了。 “可不嘛，大姐这大氅可是姨母送过来的，说是大表哥亲手猎的雪狐呢，当然暖和了！苏琪兴致勃勃地说道。 苏琪这话，苏氏听了都皱眉，听着就有歧议。 第12章 一个惊喜 “琪儿！”苏氏警告地看了苏琪一眼。 苏卿已经订了亲，年岁也十三了，哪怕是表哥，也是要讲究一下分寸的。 就苏琪这意思，得亏没外人，否则怕不是要多想。 “娘，怎么了？”苏琪却瞪着一双颇为无辜的眼睛看着苏氏，似乎没发觉自己说错了什么。 “原来二妹是想要表哥亲自猎的雪狐大氅啊，过几日姨母不是要来侯府与娘小叙么，到时候跟姨母说一声便是了。”苏卿淡淡地说道。 “我，我没有！”苏琪赶紧否认。 这个姨母是苏氏的堂姐，虽是旁枝，但与苏氏关系一向不错。 可也是奇了怪地，大苏氏很是疼爱苏卿，但对苏琪却是明显地不喜。 对于大苏氏，苏琪还是有些惧意的。 “大姐，你到时可千万别跟姨母说。”苏琪见苏卿没应声，不禁有些急了。 而且她当着苏氏的面儿叮嘱苏卿，苏卿若是还要提这事儿，苏氏只怕也不会允的。 “原来二妹不喜欢表哥猎的雪狐大氅啊？那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苏卿看向苏琪。 “我就是随口一说的嘛。”苏卿嘀咕道。 “你也不小了，凡事也要过过脑子再开口。”苏氏面对苏琪也有些累了。 自己的女儿也不想教训得太多，回头惹她厌弃，可苏琪确实越大越不像话。 苏氏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了，明明两个孩子是一起教养的，最后却性情大不相同。 因此虽然看到苏卿在怼苏琪，苏氏也没说话，长姐教育妹妹本也是应当应份的事情。 又坐了会儿，苏黛并没有过来，苏氏也没等。 不过来也好，免得双方都难受。 但苏氏还是问苏卿：“你真的跟你三妹说好了，一定回去过年？” “说了娘，让她在这里再多待些日子，一定会回去的。”苏卿上前扶住苏氏，“咱们快走，这天色看着不大好，不知道会不会下雪。” “那赶紧走吧。”苏氏的脸沉了沉。 如果雪下得大，一个时辰就能把路给盖了。 素璞得知苏氏要回去，便带着和心出门来送。 “夫人一路好走。”素璞朝苏氏行了一礼，又对苏卿大声道，“大姑娘拜托的事，素璞一定会好好办的。” 素璞？苏氏一愣。 “那便多谢素璞仙姑了。”苏卿朝素璞微微颔首。 终于上了马车，苏琪却有些心不在焉的。 “二妹，你怎么了？”苏卿一脸关切地问。 “没，没什么，或许马车里有些闷，头有些晕。”苏琪勉强笑了一下。 “那要不打开车帘透透气？”苏卿说道。 “不用了，外面冷着呢。”苏琪狐疑地看了苏卿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关心起自己来了。 事出反常必为妖！苏琪稍稍坐正了些。 马车没走一会儿，突然停了下来。 苏卿察觉到苏琪脸上露出既兴奋，又忐忑的神情来，所以她是知道的，但又怕自己被看出来。 不等苏卿吩咐，望梅下车去了。 “大姑娘，车轴坏了。”望梅在马车外面急道。 “车轴坏了？好好地车轴怎么会坏呢？”苏琪率先喊了起来，然后也跳下了马车。 苏卿用大氅将自己裹好，又拿了手炉才下马车。 这时，苏氏的马车也停了下来，然后也下了马车。 “娘！”苏琪迎了上去，指着马车道，“车轴坏了。” “这可如何是好。”苏氏问马车夫，“出门的时候没查看么？” “回夫人，出门的时候小的查得清清楚楚的，车轴好着呢。”车夫老李苦着脸道。 “娘，莫非是三妹……”苏琪的话没说完，便被苏氏呵斥住了，“你住嘴！” 苏琪低下了头，但却少见地没有委屈的神色。 不管苏氏怎样，达到目的就成了。 苏卿这时才开口道：“娘，无碍的，后面有空的马车。” “为什么会有空的马车？”苏琪扭头看向苏卿，“大姐，你不会早就知道这车轴要断，所以预备了马车吧？” “你是不是想说，这车轴是我弄断的？”苏卿一边说，一边往车队的最后面走去。 苏氏和苏琪也不由自主地跟在了苏卿后面。 “二姑娘，我们家姑娘给三姑娘带了一车东西，这大部分都卸在了静心观，自然能空出一辆马车来。”拒霜不敢给苏琪脸色看，但她解释的声音不小，因此越发地显得苏琪小人之心。 “我哪儿知道这些。”苏琪嘟囔着。 苏氏暗自叹息，一个嫡出的姑娘，居然被丫鬟拿话嘲讽，却只回了这么一句，唉！ 到了最后一辆马车，苏卿打开车帘看了一眼，虽小，但倒也干净。 苏琪瞅了一眼，便转身对苏氏道：“娘，我跟您一辆马车。” 苏氏看了苏卿一眼，苏卿道：“娘，这马车不大，就让二妹跟您一起吧。” “那行，你自己小心些。” 苏氏知道苏卿大概不愿意和苏琪同一辆马车，说完又吩咐前面的几辆马车等等，把苏卿的这一辆夹在中间，她才放心地带着苏琪回到自己的马车上。 只是没走出一会儿，便听到了马蹄声。 “娘，定是爹来接我们了。”苏琪高兴地说。 “你爹说过要来？”苏氏眉头微皱。 “呃，是啊娘，爹跟女儿提过一嘴儿，大概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吧。”苏琪瞥着苏氏，一侧唇角微微勾起。 “胡说什么，定是见天气不好，担心你们姐妹。”苏氏笑着说。 夫妻十几年了，苏氏也很清楚，赵敬德对她没有细心到这个地步。 很快，马车声便走近了，赵敬德身边的长随长栋的声音在外面传了过来：“夫人，老爷过来接您和姑娘们了。” 苏氏让车夫停车，然后挑开车帘道：“辛苦老爷了！” 很快赵敬德便赶了过来，笑看着苏氏和苏琪：“夫人辛苦了，琪儿可以吵闹你母亲？” 苏琪不满道：“爹，我哪敢！” 赵敬德看了看天色，走上马车道：“我和你们同坐一乘吧，正好说说话。” 上了马车，赵敬德便问起苏琪在观中可游玩了，午膳吃的是什么。 苏氏实在忍不住了，不满地说：“老爷，您怎地对卿儿提都不提一句？” 第13章 要的就是人命 苏氏的话，让赵敬德不禁有些尴尬，他真的没想到苏卿。 “娘，您心里只有大姐。”苏琪抱着赵敬德的胳膊，“让爹多疼我一点怎么了？” 苏氏见苏琪紧紧挨着赵敬德的模样，眉头不由得又皱了起来。 可有些话，也不好当着两人的面直说。 苏氏只能道：“你大姐身子还没好全，这一路颠簸着来的静心观，不应该多关心一些么？” 苏琪却一声冷哼：“她可以不来的啊，又不是非得她来不可。” “你三妹最喜欢你大姐，她不来你三妹得有多伤心。” “你但凡能多关心一些你三妹，她也不至于对你没个笑脸。” 苏氏的话让苏琪的脸色沉了下来，心里暗道，她和自己又不是亲姐妹，当然没个笑脸。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都是我的不是，回头我好好补偿卿儿。”赵敬德心疼苏琪被骂，赶紧和稀泥，“卿儿呢，她怎地不在马车上？” 这会儿才问，苏氏别过脸去不想搭赵敬德的话。 青嬷嬷见此，只得将方才车轴坏了的事告知了赵敬德。 “好好的车轴怎会坏了？这老李年纪大了，做事越来越不细心，夫人，要不换个壮年的车夫？”赵敬德看向苏氏。 见赵敬德居然琢磨怎么惩罚老李，而不是关心苏卿在哪辆马车上，有没有受伤，会不会受寒，苏氏心里不免一凉。 人，真的可以偏心到这个地步？ “老李在侯府驾了一辈子的车，不过一次小事罢了。”苏氏没好气地说。 而且车轴这事儿，苏氏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回去还是要细细查验才好。 见苏氏心情不好，赵敬德这才后知后觉地说：“卿儿呢？要不让她去我的马车上，虽不如你们的软乎，但也比下人的马车宽敞些。” 苏氏总算是看了赵敬德一眼，方对青嬷嬷道：“叫个小丫鬟去问一下卿儿。” “还是奴婢自己去说一声。”青嬷嬷起身去了。 苏琪却抱着赵敬德的胳膊道：“爹，女儿也觉得怪不得李叔，是三妹太邪性了……” “琪儿，娘方才怎么跟你说的？” 苏琪的话没说完，便被苏氏打断。 可是有赵敬德在，苏琪才不怕苏氏。 “娘，我的话又没错，李叔在侯府驾了这么多年的车，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那车轴又是怎么会断的呢？” 苏琪高高地抬起了下颌，扭头看向赵敬德，“爹，您说是吧？” 赵敬德瞟了苏氏一眼，在苏琪的额头上敲了一下：“听你娘的，别胡说，不过是车轴断了，碍什么事，总不能再不来看你三妹。” “老爷，我打算过年把黛儿接回府。”苏氏听了赵敬德的话，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也是应该的，毕竟过年嘛，一家子团圆。”赵敬德点了点头。 “爹，娘的意思不止是过年，是彻底把三妹从静心观接回来。”苏琪暗地里扯了扯赵敬德的袖子。 “夫人，琪儿说的是真的？”赵敬德看向苏氏。 “我确实是这么想的，黛儿已经十岁了，不能再放到静心观了。”苏氏的口吻十分坚决。 “可是夫人，黛儿这命数……”赵敬德一拍大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们做父母的自然不在意，只是这一家子老小也不能不在意。” “既然是命，那就改命。”苏氏坚定地说道。 “如何改？”赵敬德朝苏氏的方向倾了倾身子。 “访几个得道的高僧，或者是厉害的道长，谁能给我黛儿改命，我就信谁。”苏氏说得咬牙切齿的。 “也好，为夫也去打听打听。”赵敬德点头道。 苏琪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这时，外面响起了小丫鬟双喜的声音：“夫人，大姑娘说不用换马车了，天色不大好，还是快速进城的好，青嬷嬷在那边陪着大姑娘了。” “知道了！”苏氏应了一声，知道青嬷嬷是不想待在这儿，让她为难。 不过想到长女，苏氏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还是长女懂事。 突然外面双喜“呀”的一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 “这又是怎么了？”苏氏打开车帘看了过去。 “夫人，那边来了几匹马。”双喜指着不远处道。 “与咱们无关，你快些上车。”苏氏催促着双喜。 “是，夫人！”双喜应了一声，便朝后面的马车跑了过去。 可就在这时，一支利箭穿了过来，从双喜的肩头穿了过去。 驾车的马受了惊，纷纷嘶鸣起来，车夫人赶紧勒紧了缰绳。 “大姑娘，这是……这是怎么了……”望梅的脸都白了。 “坐着别动。”苏卿握住望梅的手，“别慌！” 苏卿虽然这样安慰着望梅，但她自己的脸也白了。 青嬷嬷则紧紧地将苏卿护在怀里。 这时那些人已经围住了车队，一玄衣人骑着马上前道：“这里，可是王家？” 王家？望梅都快哭了，原来是找错了人。 “回……回好汉，我们是苏家，不，不是王家……” 赵敬德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出来回话！”玄衣人冷冷地喊了一声。 很快，赵敬德便哆哆嗦嗦地从马车里走了出来，然后朝玄衣人深深地行了一礼。 “苏家是哪家？”玄衣人又问。 “南，南靖侯府，苏家。”赵敬德缩着脖子回道。 “南靖侯府？那你，便是那个赘婿？”玄衣人说完，和下属一起大笑了起来。 他们居然知道父亲是赘婿？苏卿眉头皱了皱，这不像是找错了人的样子。 “是，是在下……”赵敬德满面通红，但还是回了。 “你堂堂男子，为何要入赘呢？”玄衣人戏谑道。 “这是在下的家事。”赵敬德备受羞辱，声音大了一些。 “家事？”玄衣人和下属们又笑了。 “既然如此，那便不打扰了。”玄衣人说完，一夹马腿，勒住缰绳就要离开。 苏卿虽心有疑惑，但还是松了一口气。 “快，把双喜扶上马车。” 之前玄衣人一行在的时候，没人敢下车，这会儿青嬷嬷已经领着几个婆子跑过来了。 好在双喜伤在肩头，并无性命之忧。 几个婆子刚把双喜扶上了马车，可不远处的林子里又冲出一队人来，毫不迟疑地冲着玄衣人去了，且手起刀落，直接要的就是人命。 第14章 读书是好事 南靖侯府的马车疯狂地跑了起来，好在林子里的那些人并没有冲着苏家来。 直到进城后，大家狂跳的心才稍稍安稳了些。 这路上遇到的事情不简单，赵敬德直接去了刑部，苏氏带着众人回家。 总算是回到了侯府，大家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之感。 就连一向聒噪的苏琪，都没什么话说了。 “都先回去歇歇，晚膳都来怡祥院吃。” 苏氏命人将苏卿和苏琪送回各自的院子，然后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怡祥院。 苏卿等人一回到雪兰居，望梅便对拒霜道：“快去把安神香点上。” 拒霜见望梅的脸色也很是难看，又听见她说要点安神香，忍不住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莫不是被三姑娘给气着了？拒霜心里微叹。 每次提到接三姑娘回府，或者去道观里看她，似乎都要出点什么事情。 “你先把安神香点上，回头再跟你说。”望梅摇了摇头，“我这会儿做事也做不好。” 拒霜听见这话，赶紧带着小丫鬟忙活去了。 除了安神香，还让人煮了静心安神的药膳，甚至还叮嘱厨房第二天莫忘了炖个猪心给苏卿吃。 忙妥了这一切，望梅也缓了些，于是将路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拒霜。 “怎会如此，那三姑娘还能回来吗？”拒霜小声道。 望梅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大姑娘一直不信三姑娘命不好，会克家人的说法，可每次都发生这样那样的事情，这一次还见了血。 想到双喜那个模样，望梅的身子都不由得抖了抖，她往后怕是做不了重活儿了。 苏氏和青嬷嬷也在说着苏黛的事儿。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老爷和老太太怕是更不会让接回黛儿了。”苏氏叹了口气。 “夫人，暂时别想这么多了，歇会儿吧。”青嬷嬷心疼地说。 “是了，你也受了惊，咱们都歇歇。”苏氏虽这样说，但眉头却依旧紧锁着。 “老奴都这把年纪了，有什么受不受惊的。”青嬷嬷一边指挥着小丫鬟铺床，一边说道，“您若真的想接三姑娘回府，老爷和老太太也奈何不得，您何必多思多虑，伤了自己的身子。” 苏氏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此时，城郊的一栋大宅子里，定北公萧慎正在听着下属的回复。 “两拨人？”萧慎抬了抬眉，“这下就有意思了。” “公爷，这两拨人都是和苏家有关？”元序摸了摸下巴，“这苏家有什么？” 苏家在京都中最有名的，就是招了个赘婿。 “苏夫人足不出户，下一辈也没长成，都惹不得什么事。”萧慎看向朱律，“去查查赵敬德。” “公爷，您莫不是怀疑赵敬德靠着在鸿胪寺……”元序欲言又止，但这意思，都懂。 “你这脑子啊，还是不够灵光，回头从我书房里拿一本书去。”萧慎说道。 “又看书啊。”元序苦着脸嘟囔着。 公爷这是什么毛病啊，一个不小心就要让人看书。 那是看吗？看了还要背，背了还要默写，默写了还要写感想。 元序都觉得再过两年，自己也能去考个科举，不定能中个同进士回来。 “鸿胪寺虽是与别国打交道，但赵敬德能知道些什么？” “再者，便是他国想要发展奸细，也不会冲着咱们的鸿胪寺去。” 大梁的鸿胪寺是最不被永兴帝看重的，国之要事从不与鸿胪寺商议，也就有他国来使的时候，鸿胪寺会出面安置。 “那，公爷您让咱们去查赵敬德？”元序听萧慎的话音就觉得这是无功而返的事儿。 “有的时候越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越有猫腻。”萧慎瞥了元序一眼，“再多读一本书。” “啊……”元序的五官整个儿耷拉了下来。 朱律瞟了元序一眼，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你笑什么？”元序没错过朱律的神情。 “你又要进步了，我替你高兴。”朱律恢复到了之前的面无表情。 “公爷，小的看朱律也想要进步呢。”元序大声道。 “公爷，小的不想！”朱律飞快地回道。 “看书，不好么？”萧慎一脸无奈地看着二人。 二人默默地别开目光，各自看向一边。 “我怎么收了你们这两个……罢了，赵敬德去刑部说了什么？”萧慎又问。 “回公爷，赵大人去刑部也就将今日的事情说了一遍。”元序立即回道。 只是回得再快，看书还是不可免的，毕竟这是好事。 赵敬德拖着沉重的步子刚回南靖侯府，便有人过来，说夫人有请。 赵敬德在书案前坐着没动，直到长栋轻声提醒：“老爷，夫人请您过去。” “知道了……” 闭了闭眼睛，赵敬德这才撑起了身子。 到了怡和院，赵敬德的脸上又浮起了温和的笑意。 “夫人……” 赵敬德刚一开口，苏氏便迎了上来，“刑部那边可找到人了，可有说法？” “夫人莫急！”赵敬德将苏氏扶到椅子上，“这不是小事，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案，好在咱们家没有损失。” “如何没有损失？双喜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呢。”苏氏想到双喜缓缓倒在车旁的样子，都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夫人心善！”赵敬德笑着握住苏氏的手道，“为夫会时常去刑部查问的。” “嗯，也只能如此了。”苏氏点了点头。 “只不过，你看接黛儿回府这件事情……”赵敬德话说半句，然后看着苏氏。 苏氏张了张嘴，最后没再多说，她还是想接苏黛回来，但赵敬德的话音，似乎是不愿，于是便没再说出来。 至少，要等到能够为苏黛改命格的人。 私底下，苏氏几乎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去寻得道高僧。 没想到，第二天赵老太太便带着幺女赵敬柔上门了。 苏氏知道赵老太太这回过来，怕是又想赖下来了。 “夫人，您可想好对策了？”青嬷嬷一边帮苏氏梳头，一边问道。 “这快过年了，她若存心想留下来，也不好赶她走，年后再说吧。”苏氏说道。 苏氏想起昨天玄衣人的话，心里对赵敬德还是有些心疼，他想过年一家子团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第15章 就近照顾 梳洗完毕，苏氏带着月白去了花厅，赵老太太和赵敬柔已经坐在那里吃起了点心。 “这侯府的点心比外面是要好吃些。”赵老太太嘟囔着。 “娘，回头您想吃，便让厨房去做。”赵敬柔说道。 苏氏听了脸色微沉，果然是打算住下了。 这虽在她意料之中，可亲耳听到，终究不是那么愉快的事情。 看见苏氏过来，赵老太太立即放下了手里的小碟。 “见过婆母！”苏氏朝赵老太太行了一礼。 “免礼免礼。”赵老太太抬手道，她身边的桑嬷嬷立即扶起了苏氏。 “见过二嫂！”赵敬柔朝苏氏行了一个平礼，“许久不见，二嫂又好看了许多，这衣裳可真是鲜亮！” 衣裳？苏氏垂眸看了一眼，知道赵敬柔打的什么主意了。 苏氏今天穿的是敛云缎，她本没在意，这些新出的布料，宫里常常拿来赏人，也是常见的事。 可在赵敬柔眼里，却是少见的珍品了。 “今日婆母过来，想着穿得鲜亮些，婆母瞧见了想必也欢喜些。”苏氏看向赵老太太。 “你年轻，鲜亮些好看。”赵老太太警告地瞟了赵敬柔一眼，才一脸关切地问，“听说昨日出事了，可要紧？” “回婆母的话，只一个丫鬟伤着了。”苏氏淡淡地说道，“养十天半个月就好了，不打紧！” “虽是丫鬟，但也是条性命，见了血总不会是什么好事。”赵老太太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疼三丫头，但也还是要顾忌一下府里的其他人。” 果然，又是为了这件事情。 “婆母放心，这件事情我自会处置。”苏氏说完，握头对月白道，“去把前几日宫里赏了几匹布拿过来，一会儿给老太太和小姑奶奶带过去，过年做身衣裳走亲戚也气派。” 苏氏这话一说出口，赵敬柔便是眼前一亮，她已经说了亲事，对方是广化伯家嫡幼子。 这桩亲事是赵敬德为赵敬柔求来的，本就是高攀，因此赵敬柔整日担心嫁过去会不会被人看不起，衣食用度无一不要求精益求精，奈何赵家财力有限，她提得多，但满足她的却寥寥无几。 “那些好料子你留着给孩子们做衣裳，这马上都要过年了。”赵老太太摆了摆手，一副不把几匹料子看在眼里的模样。 赵敬柔急得直拧帕子，却不敢多哼一声儿。 “那便替孩子们多谢祖母了。”苏氏说完，便在一旁坐下了，也没再多问一句。 见此情形，赵老太太的脸色沉了沉。 苏氏如此，赵老太太就算有千般想法，也无计可策，若是强行说要留下来，也落了下乘。 “既然如此，那是老身多事了，这便回去了。”赵老太太说着便颇为艰难地站起身来。 “婆母若无要事，不如留下来用完午膳再回？”苏氏起身，慢悠悠地说道。 赵老太太抬头盯着苏氏，知道她只是客气话。 若这留下来，苏氏给上一桌子素菜，反倒是没脸。 “算了，老身也不缺这一顿饭。”赵老太太摆了摆手就往外走。 苏氏顿时松了一口气，她虽然已经做好了了赵老太太来侯府过年的打算，但却不想这么轻易答应。 偏这个时候，门外有个小丫鬟怯怯地说：“夫人，二姑娘病了。” 苏氏还没开口，赵老太太便着急忙慌地问：“好好地怎地病了？快带老身去瞧瞧，我的琪儿，怎地好好地竟病了。” 说完，赵老太太便让小丫鬟在前面带路。 小丫鬟居然看都没看苏氏一眼，便道：“老太太，请随奴婢来。” 苏氏目光微沉，对月红道：“去找大夫过来给二姑娘诊脉。” 月红明白苏氏的意思，转身匆匆去了。 赵老太太和苏氏一行到了苏琪的馨兰院，刚跨进内室，便听到苏琪娇娇的声音：“祖母，您可算来了！” 苏氏脚步微顿，苏琪怎么知道来的是老太太？ “哟，我的琪儿乖乖，你怎地病了呢？”赵老太太紧走几步，上前一把抱住苏琪。 “祖母，昨日太吓人了，把琪儿吓坏了。”苏琪紧紧地搂着赵老太太。 看到苏琪这模样，苏氏又心疼又心酸，明明是自己亲自带大的女儿，在自己面前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时候。 难不成，自己真的更加偏心卿儿？ “琪儿，你哪儿不舒服？”苏氏柔声问道。 “娘？”苏琪像是这才发现苏氏也在，赶紧从赵老太太怀中坐正了，“娘，琪儿觉得，觉得心慌，头晕，还，还脚发软。” “你有话好好说，别把孩子吓着了。”赵老太太没好气地瞪了苏氏一眼。 苏氏：……我怎地就没好好说了。 赵老太太又抱着苏琪哄了会儿，大夫便过来了。 大夫诊了半天，也没诊出哪儿不好来，可看到小姑娘惊惊慌慌的，脸色还些微发白的模样，只能说受了惊，开了些安神的药。 这样一来，赵老太太可算是找到留下来的理由。 不等赵老太太开口，苏琪便搂着她的胳膊道：“祖母，您陪着我好不好？”苏琪搂着赵老太太不撒手。 “可这是侯府，也不是祖母的家呀。”赵老太太一边轻拍着苏琪的后背，一边瞟向苏氏。 “婆母，既然琪儿离不开您，就麻烦您在府里多住两日吧。”苏氏叹了口气，为人父母的，有几个真的拗得过孩子呢。 “既然如此，那我便暂且留下吧。”赵老太太叹了口气，似是无奈地回道。 “月红，把东厢收拾干净，捡最好的铺盖铺上。” 苏氏这话一说出来，不仅赵老太太愣住了，就连苏琪都怔了一下。 “二嫂，让母亲住在这里？”赵敬柔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氏。 “婆母觉得这里不好？”苏氏并没有搭理赵敬柔，而是看向赵老太太，“我以为您想要就近照顾琪儿呢，是媳妇领会错了……” 苏氏的话没说完，便被赵老太太打断：“就住在这儿，挺好的。” 苏氏朝赵老太太行了一礼：“那便辛苦婆母了。” 说完，苏氏又叮嘱苏琪乖乖的，便领着月白忙活去了。 苏氏离开后，赵敬柔便在赵老太太耳边道：“娘，我觉得二嫂对琪儿似乎并无多少疼爱。” 第16章 什么声音 “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了。”赵老太太瞪了赵敬柔一眼。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娘原本就更喜欢大姐和三妹一些。”苏琪依偎在赵老太太怀里，“不过祖母喜欢琪儿就行了。” “那是自然，你长得最像祖母年轻的时候了。”赵老太太满意地看了苏琪一眼。 “哪儿像了，一个葵瓜子脸，一个南瓜子脸。”赵敬柔脱口而出。 “那不都是瓜子么，怎么就不一样了呢。”赵老太太推了一把赵敬柔，“你坐远点！” “您要这么说，那也行。”赵敬柔无奈地摊了摊手，“不过娘，您住这儿，我住哪儿啊？” 赵敬柔这才发现，方才被苏氏给糊涂弄过去了，她还没安置地儿住呢。 “侯府这么大，会没你住的地儿？就这馨兰院，都够你住的了。”赵老太太说道。 馨兰院？苏琪面色僵了僵，不会都塞到自己这院里吧，她可不喜欢自己院里人来人往的，跟菜市场似的。 偏在这个时候，品红领着小丫鬟过来铺床。 除了东厢，西厢也铺起来了，说是给四姑奶奶住的。 “四姑母也住这儿啊？”苏琪忍不住开口道。 “回二姑娘的话，四姑奶奶一向习惯跟老太太住一处，夫人怕别的地儿她也不习惯。” “再者说了，二姑娘病着，有老太太和四姑奶奶照顾着，夫人也放心。” 品红说着朝苏琪行了一礼，不等她回话，便带着小丫鬟们忙活去了。 看着品红等人十分麻利地铺完了床，甚至还拿了几个摆设过来，苏琪深吸一口气，也只能忍了。 就三日，三日后自己就“病愈”。 怡和院里，青嬷嬷正在劝解着苏氏：“您将老太太和四姑奶奶都放到馨兰院里，回头别扰了二姑娘清静。” “扰她清静？”苏氏一声冷笑 ，“她啊，根本就没病，只怕是早就知道老太太要来，故意装病给我看呢。” “啊？二姑娘如何知道老太太过来了？”青嬷嬷愣了一下。 苏氏看了青嬷嬷一眼，叹了口气，没回话。 “那二姑娘这是做什么呢？”青嬷嬷也摇了摇头。 “唉，无非是说我对她姐姐妹妹好，对她不好，也想找个人疼疼。”苏氏说到这里，眼睛都红了，“旁人不知，你是知道的，几个孩子中，她是最让人操心的那个。这孩子聪明，就是没用在正道儿上。” 有的时候苏氏都有些弄不明白，自己是不是真的偏心。 可就算是真的偏心，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对于苏琪，她决计是没有亏待的。 只是随着孩子越来越大，却好像越来越生份了。 这赵老太太一进门，苏琪便知道了，可想而知，她在这侯府里，也是有自己的人的。 想到这个，苏氏心里却很是难过，母女之间，何至于此。 “好了好了，您也不要多想了，那就让她跟老太太和四姑奶奶多亲近亲近。”青嬷嬷见苏氏如此模样，不禁又心疼上了，“等到二姑娘也当了娘，就知道您的辛苦了。” 会吗？苏氏苦笑着摇了摇头：“但愿如此吧，卿儿那边可还好？” 青嬷嬷立即回道：“已经按您的吩咐，让大夫过去诊过脉了，大姑娘心稳，好着呢。” 主仆二人正说着，小丫鬟说老爷回府了，苏氏立即站了起来。 服侍赵敬德换上常服，苏氏这才将赵老太太和赵敬柔过府的事情告之于他。 “母亲和四妹妹过来了？”赵敬德看向苏氏，“如何能让她们住在馨兰院，府里院子不是挺多的么？” “婆母心疼琪儿，要亲自照顾她。”苏氏说道。 “那也没有住在一个院子里的，没得琪儿没好，倒把她老人家累病了。”赵敬德摇了摇头。 “您放心好了，有丫鬟婆子呢，哪里真的会让婆母来照顾琪儿，不过是让她们祖孙多亲近亲近。”苏氏说着，便坐回了榻上。 赵敬德见苏氏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给他递上茶水，脚步顿了顿，便坐到了苏氏身边。 “好，都听你的，就让她们祖孙俩多亲近两日。”赵敬德说着握起苏氏的手，“怎地还不高兴了？你说我什么不是都听你的。” 青嬷嬷见此，赶紧使了个眼色，将屋里的丫鬟婆子们都带了下去。 如此一来，苏氏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您放心，总不会让老太太一直住在馨兰院的。” 至于坚持让赵老太太住在馨兰院，不过是为了给苏琪一个小小的教训，这话苏氏莫名地不想说给赵敬德知道。 谁知当天夜里，苏琪就受不了了。 “这是什么声音？”苏琪从床上坐了起来。 “二姑娘，怎么了？”睡在踏板上的胭脂也赶紧起身伺候。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苏琪一脸惊恐地看向胭脂。 “声音？”胭脂凝神细听，便听到悠扬的鼾声从外面传了进来，不禁有些尴尬。 “听见了没有？”苏琪都快哭了。 “二姑娘，这约摸是老太太的鼾声。”胭脂红着脸道。 “什么？老，老太太也会打鼾？”苏琪还是很小的时候，偷跑去厨房找听到的，听到过厨娘的鼾声。 苏琪一直以为，只有像厨娘那样的粗人才会打鼾。 打鼾的是赵老太太，苏琪总不能过去闹她，只能倒头继续睡。 只是没睡一会儿，苏琪又坐了起来：“胭脂，怎地又没有声音了，祖母她不会……” 想到赵老太太有可能死在自己的院里，苏琪只觉得后脊梁都是汗，眼泪都滚了下来。 好在这时，那鼾声又续上了，苏琪颓然倒进了被子里，胭脂也松了一口气。 这种鼾声对于胭脂来说不算什么，她住在后罩房，那边婆子们的鼾声此起彼伏，想断绝也是不可能的。 可这对于苏琪来说却是一种折磨，尤其知道了这是赵老太太的鼾声之后，她越发地睡不着，就这样睁着眼睛到天亮。 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那张脸，苏琪突然哭着问胭脂：“我怎样才能让祖母从我这里搬出去。” 第17章 休要拿话套我 苏琪虽总觉得苏氏偏心，可从小到大，却是未来都没有吃过苦的。 这经过了一夜的折腾，便很有些受不住了。 “姑娘，这，这可是大不孝的话，万万不能再说了。” 胭脂惊得手里的梳子差点儿落了地，哪家的孙女能这样说长辈的。 更何况老爷是入赘啊，老太太住进来是为了照顾二姑娘的，才住一晚就被赶走，这要是传出去了，她的名声都毁了。 胭脂已经跟了苏琪，她知道自己的命运跟二小姐是密不可分的，二小姐毁了，自己也毁了。 见胭脂如此，苏琪嘴一瘪，竟趴在梳妆台上哭了起来。 赵老太太才刚刚坐起来，听到这边的哭声，吓了一跳，脸都没洗就跑了过来。 “琪儿乖乖，怎地哭了，难受得紧么？”赵老太太小心翼翼地哄着苏琪。 苏琪抬起头来看着赵老太太，没成想被她的一口浊气差点儿给熏晕过去。 “祖母，我好了……”苏琪可怜巴巴地看着赵老太太，就只差补一句“您回去吧”。 “好了？”赵老太太不禁有些懵。 “娘，您和琪儿果真是祖孙情深，您过来住一夜，琪儿就好了。”赶过来的赵敬柔一脸欣喜地说道。 赵老太太看了幺女一眼，不由得抿紧了嘴唇。 苏琪生病的事本来就是假的，哪儿来的什么祖孙情深。 只是原本说好了要病上一段时间的，怎地这会儿就好了？ 赵老太太看向苏琪的眼睛不禁有些深沉：“琪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祖母说？” “祖母……”苏琪看向赵老太太，最终咬咬牙，“没有啊祖母！” 这样的后果便是，第二天夜里，苏琪又是一夜没睡，于是一大早就去给苏氏请安。 苏氏一起床看到苏琪这模样，不由得吓了一跳。 “琪儿，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苏氏原本断定苏琪是装的，可看到她这一脸憔悴的模样，不禁心里很有些愧疚，莫不是自己看错了？ “娘，我今日可不可以在您这儿待着？”苏琪少见地滚进苏氏的怀里。 “自是可以，怎地这般委屈的样子？”苏氏拥着苏琪哄着她道，“告诉娘哪儿不好了，娘叫大夫过来。” “哪儿都不好，跟娘在一起才好。”苏琪撒着娇道。 苏氏不由得笑了，想起小时候苏琪也是如此，只要自己跟卿儿亲近些，她便凑过来，一霸占便是几个时辰。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只争宠，但却不与自己亲近的？苏氏倒有些想不起来了。 “娘，您怎地不说话？莫不是嫌弃琪儿？”苏琪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看着苏氏。 “胡说，哪有当娘的嫌弃自己孩子的道理。”苏氏轻轻拍了拍苏琪的脸，“娘还没有梳洗呢。” “哦！”苏琪勉强坐直了身子，脑子里却回荡着苏氏的那一句“哪有当娘的嫌弃自己孩子的道理”。 真的，没有吗？ 正胡思乱想间，苏卿也过来请安，苏琪的眼中掠过一抹嫉恨，又把苏氏的胳膊给抱住了。 苏卿看到苏琪这样，不由暗道，这会儿，苏琪她到底知不知道真相，知不知道苏氏不是她亲娘的？ “卿儿过来了？”苏氏看到苏卿，眉眼都是笑意，“我不是说了，天冷就不用过来请安了！” “我也想过来跟娘亲近亲近。”苏卿瞟了苏琪一眼。 “大姐早！”苏琪不情不愿地起身，朝苏卿颇为敷衍地行了一礼。 得知苏琪想在怡和院待着，苏卿不禁笑了。 “二妹妹，祖母和四姑姑特意过府照顾你，你倒躲到娘这里来，这不是打祖母的脸么？”苏卿似笑非笑地看着苏琪。 “卿儿，你就别说她了，她身子不好。”苏氏朝苏卿递了个眼色。 在苏氏看来，孩子身子不好的时候，自然要格外恋娘一些。 苏卿却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卿是嫡长女，因此南靖侯府后宅的许多事情都是她帮着苏氏打理，对于馨兰院的事儿，她比苏氏更清楚。 什么想和娘亲待在一起，分明是被老太太的鼾声赶跑了。 从怡和院出来后，苏卿脚尖一转，便去了馨兰院。 “给祖母请安！”苏卿朝赵老太太行了一礼。 “快些免礼！”赵老太太忙拉起了苏卿，接下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面对嫡长孙女，赵老太太心里莫名地有些紧张，总觉得这孩子说话做事太正了些。 “祖母，我是来替二妹向您赔罪的。”苏卿一脸抱歉地看着赵老太太。 “赔罪？”赵老太太和赵敬柔对视一眼，“赔什么罪？” “二妹不懂事，一早便去了母亲那里，说……”苏卿笑着摇了摇头，“说想念母亲，打算在那里住下了。” “什么？”赵敬柔尖叫道，“我们还在这儿呢，她倒是跑了，这叫怎么一回事嘛。” “二妹年纪还小，不懂事，祖母和四姑姑肯定不会与她计较的吧？”苏卿一脸期待地看着赵老太太和赵敬柔。 “我们，怎会与她计较。”赵老太太尴尬地笑了一下，道，“既然如此，那我和你四姑姑便回吧。” “娘，这就走啊？”赵敬柔扯了一下赵老太太的袖子，却被她警告地看了一眼。 “是啊，这就走吗？”苏卿看着赵老太太和赵敬柔，一脸无奈地说，“原本是想留祖母和四姑姑的，但又怕旁人说闲话……” “说什么闲话？”赵敬柔瞪着苏卿，“二哥也是娘的儿子我的兄长，我们难道还留不得不成，谁能说什么闲话？” “可毕竟……”苏卿欲言又止，之后又笑道，“如果祖母和四姑姑不在意，我自然不会在意，侯府多的是院子呢。” “我们为何要在意？”赵敬柔朝苏卿翻了个白眼，“你这小姑娘心思一向多得很，休想拿话套我。” “四姑姑想多了，只是侄女想到四姑姑年后就要出阁，怕姑父家知道您在亲戚家待着，以为您不乐意在家里做嫁妆呢。”苏卿嘻嘻笑道。 这话倒让赵敬柔心头一凛，然后看向赵老太太，广化伯家不会真的这样想吧。 第18章 借祖母这个东风 赵老太太看到女儿这样，便知道她被自己惯得脑子都木了，不是苏卿的对手。 “卿儿说得在理，我们这边走吧，这里始终不是咱们的家。”赵老太太艰难起身，苏卿忙上前扶了她一把。 只是几人还没走出院子，赵敬德便急急地走了进来，苏氏和苏琪跟在他身后。 “卿儿，你这是做什么？”赵敬德疾言厉色地看着苏卿，“这世上哪有孙女会赶祖母离开的理？” “赶祖母离开？父亲这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苏卿扭头看向赵敬柔，“小姑母，我可有赶祖母离开？” 赵敬柔张了张嘴，要说什么，但又忍住了，最终道：“没有，二哥，卿儿没有赶我和母亲离开。” 苏琪看着赵敬柔不由得瞪圆了眼睛，小姑母居然会帮着苏卿说话？ 赵敬德也没想到赵敬柔会这样说，看向苏卿的目光略微柔和了些，但还是责怪道：“就算你祖母和小姑母要离开，你也应该留上一留。” “我留了，只是小姑母坚持要回去，对吧小姑母？”苏卿再次看向赵敬柔。 “呃，是啊……”赵敬柔气得直咬牙。 但是赵敬柔又怕自己如果不帮着苏卿说话，她回头在那些贵女面前说自己的不是，回头传到广化伯府。 虽然因为赵敬德的原因，赵敬柔偶尔也会参加一些贵女们的诗会和宴请，可主家五品顶天了，可苏卿参加的却都是京都王府公卿家的诗会和宴请。 “何事如此着急？”赵敬德皱了皱眉，又道，“娘的生辰快到了，不如就在侯府住着，等吃了寿面再回去，也让儿子尽一尽孝心。” 赵敬德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是看向苏氏的。 “夫君说得是，婆母不如先住下来，等寿宴过后再回吧。” 事到如今，为了赵敬德的面子，苏氏也只能附和着他的话说，然后朝苏卿使了个眼色。 在赵敬德再三挽留之下，赵老太太“终于同意”留在南靖侯府了。 而苏琪松了一口气之余，看向苏卿的目光里，也满是得意。 回到雪兰居，苏卿一坐下，便对拒霜道：“你去查，究竟是谁将老太太要离开的消息，告诉了我爹的。” 拒霜知道这件事情的厉害，赶紧去办，当天下午便有了结果。 “大姑娘，再想不到，居然是吴婆子。” “那吴婆子是得了二姑娘的赏钱，说她院子里但凡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去报老爷知道。” 拒霜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很是不是。 二姑娘能做这样的事，只一点，她笃定老爷是会站在她那边，帮她说话的。 可是凭什么呢？分明大姑娘为这个家付出得更多一些。 “找个由头，把吴婆子调到洗衣房。”苏卿说道。 “是，奴婢这就去办。”拒霜最喜欢干这种事情了。 只是没一会儿，苏琪便气咻咻地跑过来，问苏卿为何把她院里的人调走了。 “二妹真是稀奇，之前为了一个害我破了头的丫鬟求情。这会儿，竟又为了一个看门的婆子来我这儿闹。” 苏卿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厉声道：“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长姐？” 苏琪被苏卿吓得连连退了两步，又觉得丢了面子，不由得恼羞成怒：“大姐也是稀奇，怎地总跟我过不去，但凡我用惯的人，便要换走，你又是何居心？” “我是何居心？我管着这后宅，调动一个婆子能是什么居心？” “二妹心眼如果狭窄，只怕是得好好反省反省，这几日便不要出门了，在家好好陪陪祖母吧。” 苏卿说完，便不再搭理苏琪。 可苏琪却不愿意就此罢休，指着苏卿道：“你只不过是长姐而已，爹娘都在呢，你还想禁我的足不成？” 苏琪说完，便哭着跑开了。 “大姑娘，二姑娘恐怕又告状去了。”望梅叹了口气。 “不怕！”苏卿慢悠悠地喝着热乎乎的燕窝。 果不其然，晚上去赵老太太现居的迎鹤堂请安的时候，赵敬德和苏氏夫妇也在。 “大丫头，琪儿说你要禁她的足，是何道理？”赵老太太搂着苏琪，一脸不认同地说，“你是家里的长姐，更应该体恤弟妹，否则这严苛的名声传出去，于你也不利。” “祖母，我何曾说要禁二妹的足？”苏卿故作不知。 “你还说没有？”苏琪指着苏卿气恼道，“你还长姐呢，说话不敢认呢？” “那我说什么了？”苏卿气定神闲地问苏琪。 “你说……”苏琪突然怔住了。 “我说的是，让你这几日不要出门，在家里好好地陪陪祖母，有错？”苏卿似笑非笑地看向苏琪。 “你，你给我挖坑呢？”苏琪指着苏卿几乎是咆哮了起来。 “琪儿，哪有这样跟长姐说话的？”苏氏不满地看向苏琪，“你这个样子，倒真该待在院子里好好反省反省，让你陪陪祖母，也有错？” 这话说得赵老太太都有些心寒了，虽说事出有因，但说起来苏卿也是她孙女，可她一向却是把苏琪放在心窝里的，但这丫头…… 赵老太太深深地看了苏琪一眼，似乎不堪大用。 被苏卿摆了一道，苏琪整个晚上的脸色都有些不大好，只是强忍着没发作罢了。 甚至夜里睡觉，苏琪都是在骂苏卿的过程中睡着的。 “大姑娘，真的让老太太在府里住到她大寿之后？”望梅问苏卿。 “大姑娘，那恐怕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搞不得好住到年后。”拒霜摇了摇头。 “年后也有年后的事儿呢，节气多，宴请也多。”望梅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三姑娘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了。” “回得来。”苏卿笑了笑，“我得借祖母这个东风，把三妹妹接回来。” “啊？” 望梅和拒霜面面相觑，这怎么可能呢？ 老太太说三姑娘的时辰与她相冲，最不待见三姑娘，怎么可能同意把她接回来呢。 “你们照我说的去办，尤其是拒霜。” 苏卿把两个丫鬟叫到面前来，细细地叮嘱她们接下来要做哪些事。 第19章 我不是个好人吗 迎鹤堂在南靖伯府，仅次于苏氏的怡和院，早先是苏家太夫人的住处。 赵老太太每次住进来，下意识地便不想走。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把她在赵家住的地儿比成了灶屋。 “娘，女儿明年就要嫁了，您想办法在这儿长住下来吧。” “回头大哥和三哥家，也能和侯府常来常往，侄子侄女们说亲也容易许多。” 当然，更重要的是，自己在伯府也更有脸面一些。 赵敬柔的说法深得赵老太太的心意，她一个老婆子，难不成还真的看重这些身外之物，不过就是为了给儿孙谋些好处罢了。 偏苏氏不是个好相与的，从成亲到现在十几年了，也没接她过来住过几次。 迎鹤堂原本就有下人打理，赵老太太和赵敬柔住进来了，自然便一起伺候着。 赵老太太每天睁开眼，就有人伺候着梳洗，抬脚走几步，好饭好菜便在桌上等着。 吃完了早膳没一会儿，苏氏和赵敬德孙子孙女便过来请安，这样的日子，真的比神仙还要舒服自在，难怪那些老夫人看着一个比一个的年轻呢。 只是赵敬德是入赘，他当再大的官，也没办法给赵老太太请封诰命。 赵老太太也就遗憾一小会儿，只是没开心几天，便觉得不对劲。 夜里睡得好好的，总觉得像是有人在敲窗子，原本她以为是风，结果打开窗子一看，哪里有风。 可刚一躺下，又传来了敲窗子的声音，赵老太太再次起身，声音却又没有了。 第二天请安的时候，赵老太太问苏氏等人：“你们夜里，可有听到扣窗的声音？” 苏氏一愣：“婆母，没有啊，这已经近腊月了，夜里窗子还是要关牢一些。” 赵老太太想说，窗子关得牢着呢。 为了证明自己没错，赵老太太让苏氏过来陪着她住了一夜。 只是夜里苏卿说熬了燕窝，给赵老太太和苏氏一人一碗。 赵老太太喝得丁点儿都不剩，苏氏感念女儿的孝心，自然也是喝了个干净。 但这一夜，赵老太太又被吵醒了，苏氏却是睡得死沉，被赵老太太掐了胳膊才醒的。 “婆母，您这是做什么？”苏氏也黑了脸。 “你怎地睡得那么死沉死沉的，那外面的声音没听见？”赵老太太没好气地说。 苏氏知道自己今日睡得是沉了些，但一家子的事儿也不少呢，她凝视听了一会儿，今日连风声都没有。 “婆母，哪里有什么声音，这迎鹤堂又不止您一人，若真的有，怎会只有您一人听见？”苏氏觉得赵老太太就是故意折腾她。 第二日是，苏氏再也不过来了，赵老太太没办法，只能用布条将窗缝都给塞上了。 这一夜终于没什么动静，睡了个好觉。 但后一日夜里，那墙根底下，又好像有人在敲，声音像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 赵老太太起床叫人，可是等人来了，又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娘，哪有什么声音啊，您莫不是年纪大了。”赵敬柔也被折腾起来，打着哈欠说道。 侯府的床都要香软一些，赵敬柔觉得自己在这里睡得都要好些，哪里有什么声音。 “真的如此？”赵老太太喃喃道，又心疼赵敬柔没睡好觉，于让她跟自己一块儿睡。 赵敬柔以为赵老太太怕呢，便同意了。 可没睡一会儿，却又被赵老太太推醒：“柔儿，你听到声音了吗？” 赵敬柔闭着眼睛道：“听见了。” 赵老太太一听，顿时激动了：“我就说有声音吧，你听到的是什么声音？” 赵敬柔缓缓睁开眼睛：“您打鼾的声音呢。” 赵老太太：……为什么自己听得见，旁人却都听不见？ 如果说苏氏，赵老太太觉得她是故意的，可赵敬柔可是她嫡亲的女儿。 难不成，是自己过不得好日子？ 想到在赵家的时候，自己每天还是要干些活儿的，于是赵老太太午休后，便带着赵敬柔逛园子。 逛累了，夜里肯定能睡个好觉的。 绕过一个假山，却听到两个小丫鬟一边扫地上的落叶，一边闲聊。 “我堂姐大姑子家隔壁的老太太没了，听说那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不做好事，还苛待媳妇，生生是被吓死的。” “如何被吓死的？” “说起来也是奇了，那老太太上半年就有些不对劲，总能听到一些古古怪怪的声音，后来又看到一些古古怪怪的人。” “你快别说了，吓死人了，你故意吓我的吧？” “我吓你做什么呀，听说那没福气的人，身上阴气重，便能看到听到常人看不见听不见的东西。” “啊？咱们要不初一去上香吧。” “那听你的，往后初一十五咱都去。” 小丫鬟的话让赵老太太直接愣在当场。 直到两个小丫鬟扛着扫帚去了别处，她还走不动道儿。 “娘，怎么了？那小丫鬟胡说呢，您别放在心上。”赵敬柔轻轻推了推赵老太太，却把她吓得一抽抽。 “不，不是胡说，我就听见了，你们都没听见。”赵老太太都快哭了，“柔儿，我不是个好人吗？” “娘，您不是坏人。”赵敬柔说道。 “我问你我是不是好人。”赵老太太都急了。 “咱们谁能说是好人啊？”赵敬柔也急了。 “你……你这死丫头，你才不是好人。”赵老太太气得自己抚自己的胸口。 这时，一阵冷风吹过来，赵老太太倒退好几步，赵敬柔赶紧扶住了。 “回去回去！”赵老太太一边往回走，一边对赵敬柔说道，“去收拾行李，咱们回赵家去。” “娘，如果那两个小丫鬟说的是真的，您被邪崇缠上了，回赵家怕是也没什么用啊。”赵敬柔说道。 “倒也是……”赵老太太顿住脚步，只怕是她走到哪儿，那邪崇会跟到哪儿。 “不如跟二嫂实话实说，让她寻个法师或者仙姑什么的进门收一收，咱们还省了些银子呢，您说是吧？”赵敬柔晃了晃赵老太太的胳膊，“这些法师仙姑收的可不老少呢。” 现在赵家最要紧的是给她办嫁妆，一文钱最好都不要花在别的地方。 第20章 问题不大 找苏氏？赵老太太立即同意了这个提议。 “还是你年轻，脑子活，那你赶紧把你二嫂叫过来。” 苏氏听说赵老太太这边有要紧事，于是急急地赶了过来，谁知却被告知迎鹤堂有邪祟。 “老二媳妇，你，你得请个法师进府来看看，要不然恐怕就不止迎鹤堂这一个地儿了。”赵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心脏儿都在颤。 “婆母，这话可不能说，若是传出去了，圣上都要降罪的。”苏氏皱眉叮嘱道。 “圣，圣上还管这事儿？”赵老太太有些不信，但还是说，“那该如何？我每天夜里都听到有人不是在敲窗子，就是在敲墙根儿。” “你是不是认床啊？”苏氏问道，“南靖侯府立府百年，以武传家，专克邪祟，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 “可，可我确实听见了啊。”赵老太太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听见也就罢了，回头还要看见古古怪怪的人，想想赵老太太都觉得可怕。 苏氏看得出来，赵老太太不是故意找事儿，可寻法师这不是小事儿。 便是有人家请，那也是偷偷摸摸的，传出去别的不说，名声也不好听。 赵敬德听说此事，也跑过来问赵老太太。 “娘，您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跟儿子说，请法师这些，还是要慎重。”赵敬德以为赵老太太又有什么想法。 “没有，我就是想请法师来给我看看。”赵老太太说着凑近赵敬德，压低声音道，“老二，我真的被脏东西给缠上了。” 赵敬德眉头皱了皱，看他娘的模样，不像是假的，可总觉得这事儿有蹊跷。 先稳重赵老太太，赵敬德便把苏卿苏琪等人叫到怡和院。 将赵老太太的事情说了之后，赵敬德便道：“你们怎么看？” 苏氏听了很是不悦：“婆母是不是有什么心病啊？若真有，心病只怕还得心药医，但要说南靖侯府有邪祟，我是不认的。” “祖母，能有什么心病啊。” 苏琪的语气有些虚，她的想法和赵敬德一样，猜想赵老太太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念头。 可不能找别的理由吧，什么邪祟的，说出来都有些吓人。 “如果爹和二妹都不知道祖母有什么心病，那我和娘更是不知道了。”苏卿摇头道。 “不如，先把母亲送回赵家吧。”赵敬德说这话的时候，瞟了苏卿一眼。 苏氏刚要点头，却见苏卿皱了眉头。 “卿儿，你怎么看？”苏氏问苏卿。 “把祖母送回赵家，女儿觉得不是个好办法。”苏卿摇了摇头。 “大姐，真是奇了，你不是一向最不喜祖母的吗？怎地这回倒不愿意了？”苏琪从来都不给苏卿面子。 “父亲，娘，我的确不同意祖母在侯府长住，这也是为父亲的名声着想，可这次却与以往不同。”苏卿面色颇为凝重。 “如何不同？”苏琪看向苏卿。 “祖母口口声声说是被邪崇沾惹上了，这自然不是真的，可回赵家真的能好？” “若回去也没好，祖母会不会说在侯府沾惹上的？这话若是传出去，侯府的名声不要了么？” 苏卿说完这句，便看向苏氏。 “卿儿说得有道理。”苏氏不由得点头道，“还是得在侯府将这件事情给解决了。” 赵敬德原以为是苏氏和苏卿使唤了手段，可看她们的样子，又觉得并不是。 “难不成，真的有邪祟？”赵敬德自己都觉得好笑。 “自然不会是邪祟，如娘方才所言，应该是祖母心里有事，只是她自己也未必知道。”苏卿说道。 “那就只能真的做一场法事来安祖母的心？”苏琪摊了摊手。 “不成！”赵敬德首先反对，“当今圣上很是反感鬼怪之说。” 如果这事儿传出去，赵敬德这个官儿也不必做了。 “女儿倒有个想法。”苏卿这时开口说道。 “卿儿你说。”苏氏听苏卿这样说，莫名心安。 “不如请静心观的素璞仙姑上门，三妹在静心观修行，素璞仙姑下山办事，来侯府一趟，替三妹传话，也在情理之中。”苏卿说道。 “老爷，卿儿这倒是个好办法。”苏氏看向赵敬德，“您说呢？” 赵敬德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也只能点头同意。 只是赵老太太却不大乐意：“京都这么多道观，为何非得找静心观？” 苏氏也不恼，只是告诉赵老太太：“京都道观是多，只是其他道观的仙姑请回来，您能保证不传到外面去？若是因此影响了老爷的仕途，老太太您真的不在意？” 一谈及赵敬德，赵老太太便抿嘴不言。 赵家最有出息的便是赵敬德了，如果他这官都做不成了，那其他人还有什么指望。 第三天素璞仙姑便进了南靖侯府的大门，苏卿亲自在门口相迎。 “素璞仙姑又见面了。”苏卿朝素璞行了一礼。 “苏大姑娘免礼。”素璞赶紧回了一礼，然后凑近她道，“放心，一切交给我。” 头一日，苏卿便让人去找素璞打了招呼。 “那便有劳了。”苏卿也松了一口气。 素璞再不过来，她手头那点私房银子，买熬安神汤的药材都买光了。 这些日子，除了赵老太太能听见动静，其他人都睡得极为香甜，最重要的原因是，拒霜偷摸着在她们的羹汤里混进了安神汤。 包括那日苏氏喝的燕窝里，也有这个成份。 因为量少，所以睡得沉，却也能叫得醒。 而赵老太太的饮食里，则些微添加了一些醒神的成份。 这些，都是需要银子的。 苏卿带着素璞进了迎鹤堂，却被赵老太太赶了出来。 也不知道素璞跟赵老太太说了什么，最后竟是被她恭恭敬敬送出来的，且道：“三日后，老身便去观里上香。” 上香？苏卿朝素璞抬了抬眉。 素璞笑眯眯地朝苏卿行了一礼：“苏大姑娘莫要担心，老太太的事问题不大，在观里住上几日便成。” 苏卿顿时眉眼弯弯，果然找对人了。 对于赵老太太要去静心观住几日的事情，南靖侯府的说法是，老太太想孙女了，想过去陪几日。 第21章 服务至上 赵老太太去静心观这事儿，说起来也是大事。 “我陪婆母一起去吧。” 吃晚膳的时候，苏氏对赵敬德说道。 “可是侯府这许多事情，如何离得开你。”赵敬德倒不是跟苏氏客气，这是事实。 快过年了，迎来送往，包括给各家的走礼，都需要苏氏来安置，她如何能不在家。 “娘，我陪祖母去吧。”苏卿说道。 “大姐，你不得在家里帮娘么？”苏琪本能地就想反对。 “说得也对，那要不，你陪着祖母去？”苏卿看向苏琪，“只是静心观那边比不得府中暖和，不过祖母能扛住，你也一定能行。” 苏琪一听这话，立即缩了脖子。 大冷的天，哪儿都不如侯府暖和啊。 “我，我倒是没问题，只是怕祖母心里不悦，以为咱们二房不重视她呢。”苏琪脱口而出。 苏氏面色一僵，赵敬德也没说话。 既然入了赘，便如出嫁的女儿一般，赵敬德在赵家是不能排序的。 “二妹是不是吃多了？说话还是要仔细些。”苏卿瞟了苏琪一眼。 苏琪动了动嘴唇，看了苏氏一眼，最终闭嘴不言。 气氛一时之间，便有些尴尬，只有苏卿该吃吃该喝喝，丝毫都不受影响。 这在苏氏看来是大气，但在赵敬德看来，却是没心没肺，丝毫不把赵家人看在眼里。 这个女儿，算是白养了！赵敬德目光暗沉。 赵老太太这会儿也顾不上谁陪着她去，昨天跟素璞仙姑聊过之后，夜里便能睡个安稳觉了，她哪怕是一个人，也愿意去静心观的。 因此，听到苏氏说要安排一下，赵老太太赶紧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又不是那等诰命夫人，用不着！” 于是就两辆马车，拖着赵老太太、赵敬柔、苏卿和几个下人，便去了静心观。 赵敬柔原本不想过来的，可她是和赵老太太一起去的南靖侯府，如果不跟着来静心观，肯定会有人说她不孝的。 “娘，这大姑娘怎地会陪着您过来？” 马车上，赵敬柔不解地问。 “为了名声罢了。”赵老太太撇了撇嘴，“她是嫡长女，她娘不来，她也不来，传出去成个什么样子。” “那按理，大丫也应该来。”赵敬柔说的是赵家老大，赵敬宗的长女赵大丫。 “那丫头片子，能指望她？偷奸耍滑的。”赵老太太对孙女们都没什么好印象，除了苏琪。 “那倒也是……”赵敬柔也不喜欢一身反骨的赵大丫。 很快，赵敬柔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路上颠簸得厉害。 “娘，我骨架子都快颠散架了。”赵敬柔苦着脸道。 “你也是享了福，便忘了以前吃的苦了。”赵老太太白了赵敬柔一眼，“以往在乡下的时候，你坐牛车怎地没说颠呢？” 在赵敬德的帮衬下，赵敬宗在京都做小买卖挣了些银子，便把父母、妹子以及家人都接进了京都，赵敬柔这才过上了好日子。 当然，说是赵敬宗挣了银子，其实赵敬德帮衬了不少，苏氏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只要赵老汉和赵老太太别进南靖侯府，她怎么都好说。 赵老汉是个老实人，儿子入了赘，哪怕是侯府，他依旧觉得面上无光，请他都不愿意来侯府。 但赵老太太却心心念念地想来侯府长住，在她看来，入赘又怎样？侯府又没其他人了，自然还是自己儿子说了算的。 路再难走，也总算是到了。 素璞一直命人在山下守着，因此南靖侯府马车到的时候，她便能候在道观门口。 看到素璞的态度，赵老太太再一次感受到作为侯府老太太是多荣耀的一件事情，她以前在乡下也请过仙姑。 那仙姑的道袍都是破的，但却高高在上。 素璞抱着服务至上的态度，将赵老太太迎进了东跨院的厢房，苏卿却住在西跨院，观里唯二有地龙的，另一间是素璞自己住着。 “苏大姑娘，您要我怎么做？”素璞非常直接地问苏卿。 “既然到了您这里，法事自然是要做的。”苏卿看了望梅一眼，几张银票便放到了素璞面前，“该让您挣的，我不会少了您的。” “多谢苏大姑娘。”素璞也没推辞，直接收起了银票。 “我只有两点，一是想让老太太心甘情愿地接三妹妹回府，另一个，尽量让她远离侯府。”苏卿笑着说。 “容易！”素璞脸上的笑意更加真诚。 做自己能做的事，还有这么多的银子拿，素璞真的很开心。 只是这些古人真的太厉害了，十几岁的小姑娘做事如此缜密，素璞想想，身子都不由得抖了抖。 第二天开始，素璞就开始开道场做法事。 做法事的时候，赵老太太也得跟着跪拜，一天下来，老太太折腾得够呛，当天夜里睡得那叫一个香甜，对素璞越发地恭敬。 只是三天法事快做完的时候，素璞看着赵老太太欲言又止。 “仙姑，您有话直说。”赵老太太现在对素璞是格外地信任。 “老太太，法事是做完了，只是您今后……最好少去侯府。”素璞压低声音说道。 “为何啊？”赵老太太原本信任的眼里，有了些微的警觉。 “老太太，贫道不能为了挣银子，不跟您说实话。” “南靖侯府以武出身，历代侯爷身上可都是……唉，您老身子弱，压不住那煞气。” 这一番话，说得赵老太太面色发白，且深感有理。 可不嘛，听说南靖侯府原本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听说那老祖宗当初砍的人头，那都要用竹竿来抬，要不然哪里能封侯。 “怪道我一进侯府，便觉得哪儿都不舒服。”赵老太太一本正经地说道，忘了自己早先想方设法地要进侯府了。 “另一个，贵府的三姑娘是有福之人，她若在侯府，倒可以震慑一二。”素璞又道。 “三丫头？”赵老太太一双浑浊的老眼看着素璞，“仙姑，不会是我们家大孙女儿，跟您说了什么吧？” “老太太，您若是不信贫道，贫道便不多说了。”素璞说着便直起身子，“和心，把银票退还给老太太。” 第22章 苏黛回府 退钱？赵老太太看到素璞这样说，刚才的疑虑瞬间便没了。 那真正要坑你的人，怎么可能会退钱呢。 “仙姑，您别跟我老婆子一般见识。”赵老太太赶紧将银票塞回到和心的手里，“我一切都听您的。” “唉，赵老太太，贫道是真的不知您为何会这般想。”素璞一脸失望地摇了摇头。 “就是啊，苏三姑娘在我们观中，夫人给的赏银都不少，我们巴不得她不走呢。”和心撇了撇嘴，“我们仙姑就是心善，老太太您还在这儿疑东疑西的。” 和心这么一说，赵老太太便能够理解了。 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呢，苏氏对女儿那是没得说，如果是自己，也舍不得放过这么个大财神啊。 “是是是，是我老婆子脑子糊涂。”赵老太太不但这么说，还作势扇了自己一耳光。 当然，那手也就轻轻地在脸上抚过。 可没想到，苏黛却不回去。 “她想让我走就走，让我回就回么？”苏黛的白眼珠子都快翻到天上了。 “那我让她过来请你回去？”苏卿拉着苏黛的手道。 “大姐，你有这本事？”苏黛表示不信。 “且看着吧。”苏卿挑了挑眉。 “成，她若亲自来请我回去，我便给她一个面子。”苏黛说这话的时候，瞟了苏卿一眼。 毕竟是祖母，苏黛怕苏卿责备自己不敬长辈。 可苏卿却像是没听见似的，没有丝毫的指责。 这些日子，苏卿又梦到一些零碎的片断，赵老太太对于苏琪的事情也并非不知情，她不但知情，苏氏病重后她便住进了南靖侯府。 苏氏的死，赵老太太也不能说自己是无辜的，至少落井下石有她的份。 安抚好了苏黛，苏卿便去找赵老太太。 “她为何不回去？”赵老太太以为自己听错了。 苏氏一直想让苏黛回侯府的事，赵老太太是知道的，她一直以为是苏黛闹的。 “三妹妹说在观里住习惯了。”苏卿叹了口气道。 “这里能有什么习惯的？”赵敬柔也觉得难以理解，这静心观比赵家在京都的宅子是要大一些，但跟南靖侯府可是没法比的啊。 苏黛，她不会是忘了南靖侯府是个什么样子吧。 “你是做长姐的，你劝劝她，难不成真的要在这里待一辈子不成。”赵老太太觉得苏黛就是故意的，哪个小姑娘愿意住在道观里。 “祖母，孙女劝过的，可三妹妹说，她要为您祈福呢。”苏卿看向赵老太太，“要不，您去说说？” “你说什么，我一个当祖母的去请她？”赵老太太唇角一沉。 “当然不是您去请她，只是您慈爱。”苏卿一笑，“孙女也是为祖母着想，这三年来，满京都谁不知道她在观里为您祈福，您将她接回去，对您可也是好事。” “如何是好事？”赵老太太没怎么听明白。 “祖母，您想啊，好好的人谁会需要孙女去道观祈福呢？”苏卿瞟了赵老太太一眼，“偏赵家的姐妹都不行，非要三妹妹……” 苏卿欲言又止，赵老太太还是没大明白，但却能感觉得出来，似乎真的是对自己不大好。 而赵敬柔脸却白了，什么样的人需要孙女去道观祈福？那当然是道行不够的人啊。 当娘的德行不够，做女儿的……广化伯府知不知道这事儿？ “娘，您反正都到了，要不去三丫头那里走一下？要不外人说您苛待她呢。”赵敬柔扯了扯赵老太太的袖子，她可是一点儿坏名声都不能沾的。 可赵老太太依旧不松口，总觉得这事儿让自己太没有脸面了。 “祖母如果实在不愿意，那便罢了，顶多让母亲装个病，三妹妹难不成这还不回府。”苏卿说着，朝赵老太太行了一礼，便毫不迟疑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待苏卿离开后，赵敬柔却急了。 “娘，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三丫头肯定是要回侯府的，您就走一趟又怎么地了？”赵敬柔一脸责备地看着赵老太太。 “可我总觉得这事儿是不是有什么蹊跷，你说会不会都是大丫头布置下的圈套？”赵老太太眼睛眯了眯。 “您又来了，大丫头还能让素璞仙姑听她的？再说了，她才多大呀？” 赵敬柔没好气地说，“您若真如此想，之前素璞仙姑退银子的时候，您怎地不说？” 赵老太太：…… 在赵敬柔的软硬兼施下，赵老太太还是亲自去了一趟苏黛的院子。 苏黛原本也是想拿捏一下赵老太太，她既然亲自过来，自然就着台阶下了。 天越来越冷，还是早些回侯府的好。 下山后，赵老太太记着素璞的话，直接回了赵家，而苏黛则跟着苏卿回了南靖侯府。 苏氏没想到苏黛居然真的把苏黛给带回来了，眼泪流了一脸。 赵敬德回府的时候，正好看到苏氏抱着苏黛不撒手，不禁愣了一下，失声喊道：“黛儿？” “黛儿见过父亲。”苏黛冷着脸朝赵敬德行了一礼。 “你怎地回来了？”赵敬德脱口而出。 “老爷，您这说的是什么话，侯府是黛儿的家，她如何不能回来。”苏氏也有些不高兴了。 “我也是当父亲的，自然也是盼着黛儿能够回来，只是……”赵敬德说着想起什么似的，朝屋里看了一眼，“母亲呢？” “回父亲的话，祖母回赵家了，且道往后若无要事，不再来侯府了。”苏卿上前行礼回道。 “不再来侯府？”赵敬德的眉头皱了起来，“卿儿，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无礼之事？” “无礼之事？”苏卿的声音扬了扬，“父亲，女儿能对祖母做什么无礼之事？再说了，已近腊月，祖母过年想待在自己家里，也是人之常情。” 赵敬德眉头皱得更深了，母亲打定了主意要在侯府过年的，怎地又想回赵家了呢？ 再说了，京都赵家并非老宅，母亲并没有什么感情。 基于对赵老太太的了解，赵敬德总觉得这里面有事，不是苏氏，就是苏卿干的。 第23章 内情 赵敬德自以为将情绪收得很好，但苏氏跟他到底是多年夫妻，哪里看不出来。 “老爷，您若有什么想法，可直接去赵家问问老太太，怎能无缘无故便怪罪卿儿。”苏氏脸色冷了冷。 “夫人多虑了，我只是随口问一句。”赵敬德转而看向苏卿，“卿儿莫要误会了为父的意思 。” “父亲，女儿不会的。”苏卿笑了笑。 怎么会误会呢，赵敬德是什么意思，苏卿一清二楚。 自从做了那个梦以后，苏卿便再也没拿赵敬德当父亲看，更没有期待，反而将他的人品看得清清楚楚。 为了迎接苏黛，哪怕是晚膳，苏氏都让人做了满满一桌子美味佳肴。 看着苏氏不断地给苏黛挟菜，苏琪的脸都快拧出水来了：“娘，三妹在观里待了这么久，怕是吃不得这么多荤。” 赵敬德张了张嘴，正要附和，却听到苏黛说：“静心观是不禁荤腥的。” 不禁荤腥？苏琪一愣，她不知道这件事儿。 看着这一大桌子的菜中，荤菜是大多数，便知道苏氏和苏卿都是清楚的。 想到这三年来，苏黛虽然不在府中，但苏氏和苏卿不知道给她送了多少好东西，苏琪心里就酸得紧。 接连几日，苏氏都是围着苏黛转，一会儿没看到她，便要问一问下人，三姑娘在做什么。 感受到了苏氏的忽略，苏琪心里郁结，便以买丝线的名义出了门，但买完丝线后，却去了柳条胡同。 白氏正带着女儿和儿子在院子里晒日头，骤然看到苏琪，眉头便皱了起来：“琪儿，你怎么过来了？” 白氏的次女白瑶瞟了苏琪一眼，低着头继续整理丝线。 苏琪也没把白瑶看在眼里，只是问白氏：“怎地我不能过来？苏家没人在乎我，娘您也不在乎我？” 白氏被苏琪当头嚷嚷了一顿，不由得一愣：“你吃了朱砂不成，有话不能好好说，这又是怎么了？” 被亲娘这么一问，苏琪顿时委屈不已，将苏黛回府的事儿告知了白氏。 “大姐一直被看重，现在三妹又回来了，女儿……”苏琪说着，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滚了出来。 “你说什么？苏黛回来了？”白氏脸色一白。 苏琪抬起头来看着白氏，不由得心下悲凉，这是全天下的人都不在乎自己么？ “三妹的亲娘可不是您，您这么关心她，她会给您养老送终不成？”苏琪冷笑道。 “大姐，那苏三姑娘和娘有什么关系，娘关心她不正是因为关心你么。”白瑶忍不住抬起头来替白氏辩解。 “有你什么事？”苏琪没好气地瞪了白瑶一眼。 “我也是娘的女儿，你一进门便没好话，我怎么就不能替她说话了？”白瑶放下丝线，面对苏琪的话竟丝毫不让。 “好好好，你们是一家人，我是外人好吧？”苏琪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酸得不行，哭着道，“我在哪儿都是外人，你们都是一家人。” “你怎么不说你在侯府过着好日子呢？”白瑶却更来气了，“我和娘整日窝在这小院子里，你当我们日子好过呢。” “可你们到底在一起呢，偏我一个人在那边面对她们。”苏琪说着又哭了。 “你这孩子……”白氏叹了一口气，“我之所以问苏黛，是因为她许是见过我和你爹在一起。” “什么？”苏琪呆住了，白瑶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三年前我和你爹在外面碰到，便说了几句话，没想到苏黛正好从苏家大姑太太那边回府，半路上怕是瞧见了。”白氏说起这事儿，便有些忧心。 “所以，你们才要把她送到静心观？并不是真的要给祖母祈福？”苏琪的声音尖利了起来。 “你祖母好好的，哪里需要人给她祈福。”白氏皱眉道。 苏琪完全没想到真相居然会是这个样子。 “您和爹为何不跟我说呢？”苏琪跌坐在白氏之前坐的摇椅上。 “跟你说干什么，你不也是白担心，不过现在……”白氏看向苏卿，“你还是得想办法，把苏黛赶出侯府。” “赶出侯府又有什么用？”苏琪皱了皱眉，“娘，万一她没看见呢？否则，她不早就跟她娘说了吗？” “有些事情不提不会想起来，若是因为什么契机，不定就……”白氏总觉得苏黛在家里，还是不够稳妥。 “嘁，您和爹也是好笑得紧，既然如此，怎地还让她好好地活着回侯府。”苏琪咬着牙道，“这会儿倒将事情扔给我。” 白氏看了苏琪一眼，她不是没想过办法，但那静心观看着闲散得很，却滴水不漏，她一直没找到机会。 不过，这回苏黛回了侯府，不定是个机会。 想到这儿，白氏唇角露出一抹笑意，对苏琪说道：“你还未出阁，按娘说的去做便成，至于其他的，不用你去操心。” 苏琪看向白氏，过了许久，才点了点头：“好，娘我知道了。” 从柳条胡同回侯府后，苏琪便一直待在院里没出来。 “琪儿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苏氏对苏卿说道，“我一会儿去看看她。” “娘，我一会儿过去吧，您不是感染了风寒么？还是别出门了。”苏卿说着，给苏氏递上了一碗厨房刚送过来，热乎乎的银耳羹。 “也行！”苏氏虽不是很严重，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因此点了点头。 只是苏卿根本就没有去探望苏琪，而是问望梅：“赶紧去问一下，看二姑娘今日去了哪里。” 苏琪一向任性，不顾大局，望梅不疑有他，亲自出门去收集信息。 回来的时候，很是愣了一会儿，才告诉苏卿结果。 “二姑娘去了一个叫柳条胡同的地方，那边住着一个约摸年纪三十左右的妇人，带着一儿一女。” “奴婢晒了，这白家和我们府上并无交集，但二姑娘过去待了许久。” 望梅说完，便看向苏卿。 “柳条胡同？原来在柳条胡同啊。”苏卿喃喃道，“去准备车，明日我也要出门！” 第24章 卖花 这件事情关乎到苏卿的切身利益，她不能不亲自去看看。 这一夜，苏卿又没怎么睡，似乎梦到了很多，但醒来的时候，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大姑娘，您要不今日还是别出门了？”望梅看到苏卿眼圈都是黑的，不禁有些心疼。 “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苏卿说道。 闭了闭眼睛，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您才十三岁呢。”望梅轻声道，“大姑娘，有些事情您要不还是让夫人去做吧。” 望梅的眼圈都红了，哪个富贵人家的姑娘，像自家姑娘这么操心呢。 “娘已经很辛苦了。”苏卿想到梦里苏氏的结果，心里就堵得慌。 望梅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有什么办法，南靖侯府再富贵也是招赘，没个母舅依靠，叔伯那边也不厚道。 “等小公子长大了，您就好了。”望梅勉强说了一句。 小公子？苏卿眼睛眯了眯。 苏氏对苏瑞寄予厚望，因此去年就把她送到白鹤书院读书去了。 白鹤书院的杜山长收学生很是严苛，但老南靖侯对他全家有救命之恩，因此哪怕苏瑞资质一般也录取了。 “瑞儿也快回来了吧。”苏卿轻声道。 “过年总是会回来的，只是白鹤书院要求严着呢，怕是得在年边儿上才会回来。”望梅以为苏卿想念苏瑞了，又道，“大姑娘，您若想去看看小公子，杜山长不会说什么的。” 望梅说到这里的时候，不免有些可惜。 杜山长一直夸自家大姑娘，杜公子都尽有状元之才，如果不是跟周家有亲，自家姑娘嫁到杜家也挺好的。 想到这儿，望梅很是骄傲。 梳妆打扮之后，苏卿稍微用了些早膳，便去了苏氏那里。 苏氏对苏卿一向信任，而且她是长女，也有意将她当男子一般培养。 更何况周家也是要娶苏卿回去当宗妇的，因此对于苏卿出门之事，苏氏一贯不拦着。 今日亦是如此，苏氏只是叮嘱苏卿别太辛苦了，早些回来。 只是没想到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苏黛。 “大姐，我也要跟你一起出门。”苏黛抱着苏卿的胳膊。 “黛儿，大姐有事，回头再带你一起出门玩。”苏卿拍了拍苏黛的手。 “大姐，我不是想出门玩，只是想跟着你罢了。”苏黛看着苏卿，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你……”苏卿想了想，点头，“好吧，那就一起去吧！” “你啊，是不是不想娘缠着你？”苏氏一脸嗔怪地看着苏黛，没等她回话，便又对苏卿道，“你好好看着她！” “知道了娘！”苏卿看着苏氏和苏黛，眼眶有些潮意。 苏卿和苏黛刚出门，苏琪便到了怡和院。 本来苏琪是不想来的，但她不想苏黛一个人占着苏氏，因此磨磨蹭蹭地也过来了。 知道苏黛居然跟着苏卿一起出门了，苏琪气得直跺脚：“大姐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 苏氏一边看账本一边说：“你不在这儿，你大姐怎么带你。” “可以让丫鬟去叫我呀。”苏琪扭头看向苏氏，“娘，您是不是也不愿意让我跟着大姐？” 年底事多，铺子和庄子上的账也都送过来了，苏氏已经看了几日了，这本会儿都不想拿起来，又被苏琪这么一吵，更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你想出门，这会儿就去。”苏氏冲着苏琪摆了摆手。 “她们都走了。”苏琪嘟囔着。 她并不是真的想出门，外面那么冷，她只是不想让苏卿和苏黛一起出去罢了。 “不出门就坐下来，陪我一起看账。”苏氏示意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凳子。 “娘，我，我还有花要绣呢。”苏琪一脸为难地说。 “你……算了，你去吧。”苏氏摆了摆手。 “多谢娘！”苏琪立即转身离开。 看着苏琪的背影，苏氏不禁有些出神。 “夫人，喝碗燕窝吧。”青嬷嬷端着燕窝过来，见苏氏的目光还是没有收回来，不由得说道，“二姑娘您就别指望了。” “唉，你说得是，她能平平安安长大，好好嫁人就不错了。” 苏氏想起苏琪刚出生的时候，虽说和苏卿是双生，可一个白白胖胖的，一个瘦瘦小小。 也因此，苏氏的目光更多的投注在了苏琪身上，只是身子调养过来了，却发现这性子竟越来越让人失望。 “最要紧的，是您要保重身体，要不然姑娘们和小公子依靠谁来。”青嬷嬷哄着苏氏。 “这话可千万莫让老爷听见了。”苏氏一边说，一边接过了青嬷嬷手里的燕窝。 青嬷嬷应了，但心底里却觉得侯府就是苏氏在撑着的，赵敬德虽然入赘这么多年，但好像始终不是侯府的人。 这边苏卿带着苏黛去巡了几间铺子，又给她买了几家老字号的点心，便把她带到了南记茶社。 “你在这里坐会儿，大姐有事去办，不需多久就会回来。”苏卿一字一句地叮嘱苏黛，“你就在这儿待着，千万别走动。” 苏黛已经三年没回京都，苏卿怕她对京都不熟，回头迷了路都是件麻烦事。 见苏卿说话不留余地，苏黛也没缠着她，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家茶社是咱们家的，你想要吃什么，让小二去买便成了。”苏卿有些不忍心，又交代了一句。 “知道了大姐，你忙去吧。”苏黛笑眯眯地回道。 三年的时光，苏卿对苏黛的性子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她小的时候是个挺倔犟的小姑娘，未免她又有别的什么念头，还是留了一半的护卫给她。 走出南记茶社，苏卿深吸一口气，便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走动，等到苏卿再次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容貌秀丽的卖花姑娘。 卖的花，是一篮子极好的红梅。 拒霜也和苏卿一般打扮，她篮子里拎的是腊梅。 苏琪极喜欢梅花，因此苏卿猜想，或许这柳条胡同里住的人，也喜欢梅花。 主仆二人拎着篮子走进了柳条胡同，一边走一边喊：“梅花，刚从树上折下来的梅花！” 走到柳条胡同的尽头，便听到“吱呀”一声，一户人家的门从里面被打开。 第25章 被绑了 “小姑娘，等一下。” 从门里出来一个梳着双环髻的丫鬟，看着着苏卿和拒霜手上的梅花眼睛都亮了。 苏卿看了一眼，那门上挂着一个红灯笼，灯笼上用金绣绣着一个“白”字。 那妇人，原来姓白。 “姐姐，你要买梅花吗？”拒霜赶紧将手里的花篮递上。 “这梅花怎么卖呀？”那丫鬟在花篮里挑挑拣拣，却发现哪一枝都好。 “十文钱一枝。”苏卿说道。 “你这梅枝又不长，怎地要十文钱一枝啊。”那丫鬟摇了摇头，可又分明是很想买的样子。 苏卿知道，她只是想砍价罢了。 “姐姐，我这梅花可是刚从树上折下来的。”苏卿拿出一枝梅花递给丫鬟。 “你这……”丫鬟刚要说话，从门里走出一个妇人来，“把这两篮子梅花都买了吧。” 苏卿看着那妇人，脸色微变，果然是个绝色。 虽然衣着简单，但肌肤胜雪，唇若红樱，一双眼睛似乎能看到人心里去。 不还价，而且把两篮子的梅花都买了，就连苏卿都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 但人已经见到了，也算是不虚此行。 买 完梅花后，白氏和丫鬟便回了院子。 拒霜看向苏卿，小声道：“大姑娘，这生意还挺好做的，不过这是什么人家啊？” 拒霜不傻，苏卿好端端地扮做平民家的姑娘过来卖花，肯定是有她的用意。 但这用意，拒霜怎么也琢磨不明白。 苏卿想起昨天夜里梦里的一个片段，她最后的关头，拒霜还是守着她的，而望梅已经被赶出府了。 “回头我跟你细说。”苏卿回头看了一眼白家，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而白氏这会儿正看着那两篮子梅花发呆。 “夫人，奴婢去把花插进来。”小桃高兴地拎着篮子就要进门。 “等等！”白氏示意小桃放下花篮，然后道，“你没发觉有什么不对的么？” “有什么不对的？”小桃看着梅花，甚至还扯了一瓣闻了一下，然后摇头道，“夫人，奴婢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啊。” “这篮子太好了些。”白氏小声说道。 “篮子……”小桃拿起花篮，缓缓点头，“夫人说得是呢，这篮子不但好看，且用材上乘，都够买那两个姑娘那一身的衣裳了。” “而且，她们居然把篮子送给我们了。”白氏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然后看向小桃。 “夫人，奴婢明白了。”小桃放下梅花，闪身进了屋。 这宅子有个后院，后院的暗门可以通往另一个地方。 苏卿和拒霜走在胡同里，眼看着就要出去了，忽然眼前一花，后脖颈一凉，两个人全都栽了下去。 倒地的那一刻，苏卿盯着眼前的这双靴子，还没来得及想，便晕死过去。 再次醒来，苏卿发现自己被绳子捆得紧紧的，嘴上还塞着布。 “嗯，嗯……”拒霜也醒了，发现自己动不了，也不能说话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 苏卿轻轻踢了拒霜一脚，示意她别挣扎了。 绳子绑得挺紧，平白浪费力气不值得，但苏卿发现自己的胳膊虽然绑在身后，手掌却是可以动的。 自己的手可以动，那拒霜一定也可以。 苏卿颇为艰难地转了个身子，然后示意拒霜背对着自己，再伏下身子，将嘴里在了拒霜的手里。 拒霜顿时明白过来，将塞在苏卿嘴里的布扯了出来。 “姑娘，是谁绑了我们啊？”拒霜的声音都在抖。 作为侯府嫡长女的丫鬟，拒霜在丫鬟里可算是成功人士了，哪里见过这样的事情。 “不知道……”苏卿轻轻地摇了摇头。 “难不成，是见色……”拒霜心里一惊。 “不会，如果是见色起意，不会将咱们扔在这个地方。”苏卿摇了摇头，她仔细看过，这里应该是柴房。 “总不会是绑错了人吧。”拒霜小声道。 如果真是这样，也太倒霉了些。 “趁着还没有人过来，我们看看有没有可以出去的法子。” 苏卿看着便有些绝望了，门关得挺死的，原本不大的窗子还挺高。她们手脚都绑着，顶多只能在地上挪动，根本就站不起来。 两人也试着互相解对方的绳子，可绳子绑成了死结，且太紧了，一时之间根本解不开。 “大姑娘，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 “奴婢也就罢了，大姑娘一定得长命百岁的呀。” 拒霜说着说着便哭了，大姑娘这么好的人，长得又好看，这么早死可就太冤了些。 “胡说什么呢，什么叫你也就罢了，咱们都得长命百岁。”苏卿安慰着拒霜，“咱们留在胡同外面的护卫没看到人，肯定会来找我们的。” “对对对，还是大姑娘想得周到，奴婢怎地就没想到。”拒霜听到苏卿这样说，心里也安定了一些。 可苏卿知道，等着别人来救，不如自己先想办法自救。 苍天不负有心人，苏卿发现柴火堆的缝隙里，居然插着一把砍柴的刀。 “拒霜，看见那刀了没，咱们挪过去。”苏卿说着，便一点点地朝着那把刀的地方挪动。 就在两人已经拿到那把刀的时候，却听到了有人进院子的声音。 “我们得赶快把绳子割开，不定还有逃跑的机会。” 苏卿虽然明白，抓她们的人应该不会要她们的命，但万一呢。 把机会放在别人手上，还是太过冒险了。 “大姑娘，奴婢先割断您的绳子，您有机会就跑。”拒霜一边哭着说，一边艰难地拿起砍柴的刀给苏卿割了起来。 苏卿点了点头，这会儿也不是推让的时候。 好在那人似乎并没有立即进来，就在苏卿的绳子被割开的那一瞬间，柴房的门被推开了。 只见一个大汉走了进来，背着光，苏卿也看不见他的神情。 “怎地就接了这破事儿……咦，你俩嘴里的布呢？”那大汉立即警觉起来。 “我们蹭出来了。”苏卿解释完，又道，“大哥你放心，我们不会乱叫的。” 蹭出来了？大汉有些疑惑，但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个丫头，这么小的年纪面对这样的情况，应该不会说假话吧。 第26章 他是定国公 “这干的什么活。”大汉明显不高兴了。 “这位大哥，请问究竟为何要绑我们啊？”苏卿再次怯怯地问。 “我哪儿知道。”大汉嗡声嗡气地说。 苏卿和拒霜对视一眼，不知道？ 拒霜不禁有些慌，“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那，那你们要关我们到几时啊？”拒霜心里虽怕，但也鼓起了勇气，总不能让姑娘一直挡在自己面前吧。 “不知道。”大汉将二人脚上的绳子解开，“你们跟我走吧。” “要去哪儿？”苏卿故意缩了一下，一脸警惕地看着大汉。 “跟着我走就行了。” 那大汉压根没把两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因此都没有检查一遍就起身便走。 苏卿朝拒霜使了个眼色，两人艰难地起身，然后将后面已经解开的绳子捏在了手里。 终于走出了柴房，苏卿发现这里是个两进的院子，还没有她的雪兰居大。 垂花门可以说就在眼前，苏卿往那边走了两步，想看大门那边的情况。 大汉感觉到苏卿的步伐，回头看了一眼，冷笑道：“跟着我，别想跑，你还能飞出去不成？” 而苏卿趁着这一眼，便看到木门虽然上了门栓，但也只是上了门栓。 看大汉的方向，估计是个地下室之类的，苏卿感觉自己和拒霜如果被带过去了，下场就不好说了。 现在，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扯了一下拒霜，苏卿朝门那边使了个眼色。 拒霜点了点头，然后和苏卿一起悄悄地松开了绳子，一起朝院门跑了过去。 听到了脚步声，大汉回过头来，却发现两个小姑娘身上的绳子居然松开，不禁一愣。 “妈了个巴子！”大汉吼了一声，便朝苏卿和拒霜追了过去。 苏卿心里虽然紧张，但一直提醒自己要镇定，因此在大汉追到之前，便打开了院门。 可拒霜却被那大汉扯住了头发。 “拒霜！”苏卿心里一惊，却见拒霜反身抱住了大汉，大声叹道，“大姑娘，您快跑！” “拒霜……”苏卿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了。 “姑娘，走啊！”拒霜哭着冲苏卿喊道。 “你放手！”大汉见拒霜不撒手，抬手就朝拒霜的脖子劈过去。 大汉的膀子比拒霜的腰都粗，苏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搬起门边的一个腌菜缸就朝大汉砸了过去。 “你……”大汉难以置信地看着苏卿。 一口缸并没有让大汉的身子晃了晃，但却没有倒地，可他的手却控制不住松了。 “拒霜，走！”苏卿拉起拒霜就跑。 而拒霜已经吓傻了，除了跟着苏卿跑路，完全没有其他的神情和动作。 终于跑到了门外，却见有两个男子朝这边走了过来，并不是南靖侯府的护卫。 苏卿脸一白，这个宅子在胡同深处，那两个人只能是冲着她们来的。 进去肯定会被抓，离开……好像也离不开。 就在这时，大汉顶着额头上的血居然追了出来，且直奔苏卿而来。 “小娘皮……”大汉的手眼看着就要掐到了苏卿的脖子，却“啊”地一声。 苏卿看着一支短箭穿透了大汉的手掌，离自己的喉咙也就分毫，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来。 “姑，姑娘，您没事吧？”拒霜终于回过神来，抱着苏卿嚎哭了起来。 “你家姑娘没事，隔了这么远呢。”元序一脸无语地看着拒霜。 听到元序的声音， 苏卿也终于回过神来。 确实没事，但也确实没有隔多远。 “多谢这位小哥相救。”苏卿朝元序行了一礼，然后看向萧慎，“多谢公子，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很明显，这位应该是主子，自然也是他吩咐救的自己。 只是这人看衣着和气质，明显也是富贵人家。 可苏卿觉得他应该家不在京都，否则单就这格外出众的样貌和气度，她不可能不知道。 南靖侯府虽然不如从前，但侯府几代为国捐躯，若有宴请，帖子还是会递一份的。 对于京都世家大族，苏卿不说认识十成，七八成是知道的。 “我姓萧！”萧慎说道，“今日之事，苏大姑娘不必在意，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举手之劳？元序看了一眼自己的袖箭，他们都盯着这宅子多久了，怎地就是举手之劳呢。 元序正要开口，萧慎一个眼色过来，他便哑了。 而苏卿还在琢磨，萧？哪个萧家？难不成……是定国公府？ 苏卿说完，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定国公府在京都可是一本有名的烂账，定国公嫡长子意外过世后，但庶次子格外出色，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世子这位应该落到庶次子身上的时候，国公夫人却又生了个嫡四子。 庶三子是个纨绔，没人把他看在眼里，因此满京都都在看着这庶次子和嫡四子，究竟谁能承继侯府。 这嫡四子出生就受万千宠爱，但却听说脾气不大好，且霸道成性，定国公一气之下，将他送到了自己幼时学艺的山上。 听说此后定国公夫人天天都哭，哭得眼睛都瞎了。 大家都以为定国公不会将世子之位给嫡四子，否则怎么会送出京都，难不成让他做个没有任何人脉，不学无术的闲散国公？ 若家中实在无人也就罢了，可庶次子很明显是人中俊杰，而且还比嫡子大了近二十岁。 可偏偏在嫡子十五岁的时候，定国公猝死，且在皇上那里留了书信，将国公之位传给嫡四子。 而其嫡四子由此回京继承爵位，但却因此成为了皇上手里的刀，执掌黑云卫。 没人知道黑云卫是干什么的，似乎什么都不干，又似乎什么都干。 也因此，若说南靖侯府被边缘化，那么定国公府应该说是被人故意遗忘了。 而苏卿之所以觉得眼前这人不是现在的定国公萧慎，是觉得萧慎在山中长大，应该不会有这样超绝的气质。 因此苏卿说道：“萧公子虽然这么说，但救命之恩，怎能不在意，只是不知萧公子现居何处，来日定上门致谢！” 一个姑娘家，总不能直接问你是哪家的。 “定国公府！”萧慎朝苏卿微微恭身，“不知可否请苏大姑娘借一步说话。” 他是定国公？苏卿这回是真的呆住了。 第27章 不满 “苏大姑娘？”萧慎再次喊了一声。 对于这样的场景，元序和朱律见得多了，只是萧慎的态度却在他二人意料之外。 自家公爷什么时候对姑娘家这样好言好语过，难不成是觉得这苏大姑娘太可怜了？ 说起来倒也是，如果不是因为南靖侯府无子嗣，苏夫人就不用招婿，凭她的身份、样貌和才情，只怕会被几大国公府，甚至王府聘回去成为当家宗妇。 那样的话，苏大姑娘的身份，可以说是贵不可言了。 但换了爹，那个苏大姑娘还是这个苏大姑娘吗？ 元序正胡思乱想，便见苏卿朝萧慎行了一礼：“都听定国公的。” 萧慎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应该只是想单独问些事情，苏卿没理由的拒绝。 “出了胡同便有一家茶楼，我在那里等着苏大姑娘。”萧慎说着，便转身离开。 苏卿自然也不会在这边多留，万一屋里还有人就麻烦了。 因此苏卿也毫不迟疑地抬脚离开，只是距离萧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刚走出巷口，苏卿便看到自家马车以及护卫，猜想应该是萧慎安排的，不由得对他既感激，又保持着警惕。 为何定国公，对自己会如此关注？两家以往也没什么来往。 不对，他关注的肯定不是自己，应该也不是母亲，那是父亲，还是白氏？ 苏卿琢磨着一会儿见到定国公，如有机会再探一探他的说法，可就在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苏大姑娘！” 是周章成？苏卿身子微僵。 和周章成的亲事是一定要解除的，但苏卿暂时没顾得上他。 “周世子！”苏卿回过身，木着脸朝周章成行了一礼。 周章成一脸不满地看着苏卿的一身布衣，她是要给自己做世子夫人，未来的平远侯府宗妇，可这…… “苏大姑娘这是从何而来，为何穿成如此模样？”周章成皱眉看向苏卿。 苏卿瞟了周章成一眼，心里暗自惊奇。 做了那些梦之前，苏卿对自己和周章成的婚事从来没有过什么想法。 对于周章成，苏卿虽说不上喜欢，但这京都有几个女子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或者说又能有自己喜欢的人。 更何况，苏卿是南靖侯府的嫡长女，除了自己的人生，还要负担一半南靖侯府。 平远侯在皇上面前能说得上一些话，自己如果嫁过去，对于南靖侯府来说，也是一种扶持。 而且周章在世家大族中，也颇受赞誉，往后的前程应当是不错的。 可现在，苏卿却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周章成对自己的不满。 但她，不在意了。 “我去了一趟我这丫鬟的家里，怕惊着旁人，因此便特意装扮了一番。”苏卿瞟了周章成一眼，“些微小事，不劳周世子挂心。” 该解释的解释，但态度还是要表明。 些微小事？周章成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些，很明显苏卿的说法是不满意的。 可两人虽订亲了，但来往并不多，而且苏卿也是世家贵女，并不是周章成可以随意呼喝教训的人。 “是，苏大姑娘还小……” 所以，难免会有些孩子的天性……但这话，周章成不大愿意说出来，甚至产生了怀疑，自己真的要娶苏卿为妻？ 她除了样貌姣好，或者说不止姣好，还有什么可以打动自己的地方？ 周章成记得小时候，他的同伴中有一个打趣了南靖侯府几句，苏卿便拿着竹条猛抽人家，蛮横得很。 周章成觉得同伴只是说事实，南靖侯本就没有子嗣，如何就说不得了。 可母亲平远侯夫人却说她被苏夫人教养得很好，端庄大气堪为宗妇。 孝字当先，周章成也只能应了。 只是现如今看来，哪里端庄大气，那只不过是在人家装出来的样子罢了。 “周世子若无他事，小女便先行告辞了。”苏卿朝周章成行了一礼，便转身朝自己的马车走了过去。 “世子，您看苏大姑娘明明很着急的，但却一步没乱。”子墨在一旁小声感慨，“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呢。” 虽都身着布衣荆钗，但谁是主子谁是丫鬟，已经很明显了。 而且那小丫鬟长得可爱又喜庆……子墨不由得心里一动，以后可以近水楼台了。 偏在这时，周章成竟瞪了她一眼：“多嘴！” 子墨缩了缩脖子，自己夸不得苏大姑娘？ “世子，您不喜欢苏大姑娘啊？” 子墨有些意外，男子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可苏大姑娘作为正妻，不论是家世还是人品，还有什么可不满的呢。 在子墨心里近乎完美的苏卿已经回到了马车上。 “姑娘，奴婢帮您梳妆。” 拒霜哆哆嗦嗦地帮苏卿换衣裳，又重新绾了发，虽不像在家里那般精致，但好在苏卿样貌出众，因此倒也看不出失礼来。 苏卿整理好了之后，便再次下了马车，朝旁边的茶楼走去。 只是苏卿没想到，周章成居然没有走远，而是一直等着她的马车离开。 见苏卿去了茶楼，且被小二迎上了包间，周章成愤而去了对面的饭庄。 一个大家闺秀去丫鬟家里本就不妥，可事情办完了，居然不立即回府，实在不像话。 周章成寻了个二楼的包间，直盯着对面茶楼的大门。 “世子，要不小的干脆过去看看苏大姑娘有何事要办？”子墨在一旁小声建议。 子墨也有自己的都是，周苏两家的婚事侯夫人是定下来了的，断不会再改，可回头如果世子和世子夫人不睦，他们这些下人的日子却是最为难过的。 可周章成却道：“去叫壶茶来。” 他倒要看看，苏卿要在外面待多久。 在酒楼叫茶，子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有银子好办事，也不是办不成的。 苏卿一到二楼，便看到元序和朱律。 虽然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可他二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黑一白，一个明显话多，一个甚至比定国公都要沉默，想让人忘记都难。 看到苏卿，元序立即迎了上来：“苏大姑娘，请随小的进来。” “多谢！” 第28章 利用黑云卫 苏卿跟着元序一起进了包厢，但拒霜却被朱律拦在了门外。 “我不能让我们家大姑娘一个人在里面。”拒霜鼓起勇气对朱律说道。 “公爷救了你家大姑娘。”朱律的一句话让拒霜没了脾气。 如果定国公真的要害自家姑娘，那就不会救她。 理由挺充足，况且，拒霜知道自己打不过朱律。 最重要的是，苏卿应该是听到了外面的对话，她并没有说什么，那拒霜也只能在这边等着了。 苏卿进了门，便见萧慎在窗边闲闲地坐着，手中还把玩着一个茶杯，贵气逼人。 如果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还以为是哪家的闲散公子哥儿。 可定睛细看，便会发现那茶杯里居然还有茶，他竟能玩得一滴水都没洒出来。 看来这定国公在山上，是学了些真本事的。 “见过定国公，不知道国公找小女子有何事要问？”苏卿恭恭敬敬地站着。 “坐！”萧慎朝桌旁的椅子瞟了一眼。 苏卿本不想坐下的，那椅子离萧慎有些近，显得二人多年好友似的。 可如果萧慎要问的多，站着辛苦不说也尴尬，最终苏卿还是坐下了。 萧慎目光稍缓，便示意元序离开。 “我……” 元序指了指自己，见萧慎点头，才一脸不解地开门退了出去。 奇了，公爷居然愿意和一个女子独处一室？他在山上的时候，连自家小师妹都保持一丈远的距离。 如果不是成年累月地待在一起，元序真的都怀疑萧慎是不是有龙阳之好，否则怎会对女子无半点好奇心，且退避三舍。 不过听着里面传来的说话声，元序还是颇有些欣慰的。 公爷声音竟意外地温柔，难不成他对这苏家大姑娘，有些好感？ 这个念头让元序有些激动，虽然公爷已经承爵，可府中真正掌家的却是庶出的二夫人呢。 室内，萧慎默了会儿才问：“苏大姑娘可知道，今日之祸因何而来？” 这一点，苏卿也想知道，甚至她觉得，或许萧慎比自己更清楚些。 “小女不知，不知定国公可否指点一二？”苏卿坦诚以告。 “不知？”萧慎抬眼看向苏卿，“那你为何要假扮民女去卖花？” “我若说是兴之所致，定国公信吗？”苏卿反问。 “自是不信。”萧慎抿了一口茶，“如果苏大姑娘不想说，自也不会勉强。” 苏卿沉默了，她明白萧慎的意思。 萧慎是不会勉强，但她也什么都不知道。 “回公爷，白氏，是我爹的外室，我打听到她喜欢梅花……”苏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心里一松，“我只是想看看她是什么样子，又是怎样的性情。” 这件事情一直放在苏卿的心里，她谁都没有说过。 原本苏卿以为这没什么，自己是嫡长女，有些事情就是该承受的。 可是这些话说出来，继而却又有着莫名的委屈。 自己娘亲世家贵女，样貌才情谁人不赞，父亲对她也一直敬重有加，可背地里，他竟有了外室。 苏卿不想伤苏氏的心，可赵敬德……隐隐中，她甚至希望，自己如果不是赵敬德的女儿就好了。 但苏氏的为人苏卿很清楚，她不可能做出违背道德的事情来。 “你如何知道，她是你父亲的外室？”对于这一点，萧慎颇有些意外。 “我知道便是知道了，如何知道的定国公又何必多问。”苏卿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竟是如此。”萧慎突然笑了一下。 “定国公是对我父亲感兴趣，还是对白氏感兴趣？”苏卿不禁有些紧张。 赵敬德虽私德有亏，但他只是个五品，又不需要养家糊口，他能做出什么能牵动黑云卫的事情？ 至于白氏，也只是一个女子。 就苏卿对赵敬德的了解，他喜欢的人应该是那种娇弱，且楚楚可怜的那种。 而白氏的外形，也符合苏卿对于她的想像。 “我对他们都不感兴趣。”萧慎懒洋洋地回瞟了苏卿一眼，又道，“你可知，你们前些日子出城，面对的那些刺客是什么人？” 刺客？苏卿的身子不由得抖了一下：“您说的是……” “从树林子里出来的。”萧慎稍微坐正了些，“那是代国的探子，他们为何会替你们南靖侯府解围？” “什么？代国的探子？”苏卿不由得站起身来，脸都白了。 说个不该说的话，被代国的探子刺杀，都比被代国的探子解围要好。 “定国公，我们府上与，与代国并无任何往来。”苏卿的声音都在颤抖。 “有没有任何往来是我来查的，并不由你来说。”萧慎依旧不紧不慢的，见苏卿小脸儿皱白，又道，“苏大姑娘也不必太过在意，毕竟靖南侯府现在也没什么可通敌的。” 这话……苏卿的脸色变了变，可也是实情。 只是现在被人用这种话来安慰……如果不是萧慎脸上的神情过于认真，苏卿会认为他这是故意羞辱，虽然也是事实。 “多谢定国公宽慰。”苏卿深吸一口气，又问，“会不会是那些代国的探子看错了人？” “苏大姑娘，那是探子。”萧慎扯了扯嘴角，“你这话若是被代国的皇上听见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苏卿不由得脸一红，但她能怎么办呢。 “定国公，那您以后便盯着南靖侯府吧。”苏卿一脸真诚地看着萧慎。 萧慎不由得一愣。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萧慎皱眉看着苏卿，“苏大姑娘这是把我黑云卫当成侯府的护卫来使？” “不，不敢！”苏卿扯着嘴角笑一下，“只是觉得既然事出寻常，定国公自是不会懈怠，我，我只是代表侯府表明一下态度。” 这话萧慎相信，但他也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心思，可不那么简单。 敢利用黑云卫，满京都的闺秀，恐怕也只有她一人了。 这时，萧慎扔给了苏卿一块黑乎乎的牌子，上面刻了一个祥云的模样。 “以后若有事，可着人去黑云卫寻我。”萧慎说道。 “可是定国公，黑云卫在哪儿啊？”苏卿小声问道。 第29章 知书懂礼 没有人知道黑云卫在哪里，他们可能很长时间不出现，也有可能突然出现在某一个地方。 除了知道萧慎执掌着黑云卫，大家甚至都不知道黑云卫的其他人是谁。 黑云卫出现的时候，总是戴着一个黑色的面具。 “不用找，你拿出这块牌子的时候，自会有人找你。”萧慎回道。 这个答案让苏卿毛骨悚然，拿出牌子就行？ 可，一句都不敢多问。 “定国公若无他事，小女便先行告退了。”苏卿轻声说道。 “嗯！”萧慎点了点头。 苏卿起身朝萧慎行了一礼，然后逃也似地离开了包间。 萧慎看着门边的那一抹裙摆，微微皱了皱眉，自己很可怕？或许是吧，可今日自己应该是温和的。 苏卿一离开，元序和朱律便走了进来。 “公爷，南靖侯府可有问题？”元序问道。 “目前看，问题不大。”萧慎淡淡地回道。 “也是，苏夫人虽算不上孤儿寡母，但让人感觉也差不多了，养活一家子都不容易了。”元序摇了摇头。 作为上门女婿，赵敬德虽为官身，但并不受人尊敬，官运也很是一般。 不过元序觉得，那赵敬德还是能力问题，除了一张脸，哪里都平平，成功地把自己活成了隐形人， 哪里来的机会。 “与你无关的事，不要多想。”萧慎瞟了元序一眼，又喝了一杯茶才起身离开。 周章成看着苏卿离开，心里松了一口气，可总觉得哪里不对。 “世子，苏大姑娘约摸只是渴了，便到茶楼来喝一杯。”子墨在一旁陪着笑说道。 “只是为了喝一杯茶？”周章成摇了摇头，“南靖侯府不至于落魄到，马车里连一壶茶都备不上。 “……那也，也是！”子墨看向茶楼，“苏大姑娘进茶楼这么快就出来，应该是有事？那要不，再等等！” 虽这样说，子墨却暗道，难不成苏大姑娘还能出来见什么情郎不成。 这个念头一起，子墨自己都觉得荒谬。 就在这时，周章成脱口而出：“定国公！” 子墨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位穿着紫色锦袍的男子，带着两个随从从茶楼里走了出来。 紫色不论男女，能穿得好看的都不多。 可偏穿在定国公萧慎身上，却韵质天成，气宇高华。 明明是个富贵公子的模样，可身边的两个随众，一个持剑，一个挽着小弓。 若不是这遥遥而视，子墨都觉得自己是不敢与之对视的，他说的是那两个随从。 “世子，您不会怀疑苏大姑娘是与定国公……” 子墨这话还没说完，便发现定国公似乎朝这边看了一眼，赶紧躲到了周章成的身后。 周章成不满地回头看了子墨一眼，萧慎就算是千里眼，也不会穿墙透壁，有什么可怕的。 但周章成却道：“不许胡说，跟定国公沾惹上是什么好事情不成。” 心底里，周章成琢磨着，回头是不是应该跟岳父提一提，让他约束一下苏卿。 只是刚走出包间，便听到女子惊喜的声音：“周大哥？真是好巧啊！” 周章成抬眼看去，也颇有些意外，苏琪？ “苏二姑娘。”周章成朝苏琪点了点头，“你是来找令姐的？” 苏琪原本是的，她见苏卿不带自己，便哄着苏氏让她也出门了。 方才看到南靖侯府的马车停在这里，以为苏卿在酒楼吃喝，因此便上来寻人。 不知道的是，她刚进酒楼，南靖侯府的马车便离开了。 此刻见到周章成，苏琪就立即把苏卿忘到脑后去了。 “我不是来找我大姐的，只是……只是出来买针线，我娘喜欢吃这兴德楼的乌梅仔骨，便想买一份回去给我娘尝尝。” 苏琪拧着手指，一脸娇羞地说道。 “苏二姑娘年纪不大，但出门都能想着长辈，着实知书懂礼。” 周章成夸得真心，他也是个有孝心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同意与苏卿的亲事。 因此看到苏琪， 更是觉得她单纯可爱又善良，比苏卿强了不少。 “周大哥说哪里话来，为人子女的，不都是如此么。”苏琪说着耳根子都红了。 都是如此？那苏大姑娘可是空着手从茶楼出来的，她难道看不见兴德楼？还是她根本不知道苏夫人喜欢吃乌梅仔骨。 想到这里，周章成心里更是一凉。 “周大哥又怎会在此呢？”苏琪说完，又自顾自地说，“周大哥莫不是来给平远侯夫人买酱肘子的？” 苏琪的话让周章成惭愧不已，他不是。 “苏二姑娘知道我娘喜欢吃酱肘子？”周章成有些意外，又有些感动。 “我还知道周大哥喜欢吃吉祥园的桂花糕呢……”苏琪说到这里，已经面红耳赤。 “多，多谢……”周章成又不是个傻子，哪里还能不明白的，但内心还是有些小骄傲。 这时，已经陆续有食客进门，两人站在原地，不但尴尬，而且还会招人耳目。 “今日得遇苏二姑娘也是难得，不如苏二姑娘进包间等候，在下去买了乌梅排骨和酱肘子过来。”周章成说道。 “那，那就多谢周大哥了。”苏琪一边说，一边将荷包塞进周章成的怀里，“这是排骨的银子。” “不必了苏二姑娘，就当是在下的一番孝心。”周章成忙道。 苏夫人是自己未来的岳母，自己买一份排骨也没什么不成的。 “周大哥要是表孝心以后吧，今日可不能抢了我的功。”苏琪说完，便躲进了包间里，还让丫鬟将门给关上了。 周章成愣愣地看了一眼包间的门，又看了一眼手里绣着并蒂莲花样的荷包。 “世子，这荷包……要不要送回去？”子墨在一旁小声道。 哪怕是未来的小姨子，接了荷包也不大好吧。 “门已经关上了，一会儿再说吧。”周章成无奈地摇了摇头。 子墨想想也是，当着众人的面拍门，传出去也不好听。 苏卿回到马车上，心才略微定了定，闭着眼睛道：“拒霜，今日之事，别告诉夫人。” 以苏氏的性子，若是知道自己见了定国公，不定又要担心。 拒霜苦着脸道：“奴婢不说，可那些侍卫……” 第30章 药膳 侍卫？苏卿让马车停下来。 “你去找个护卫过来，我问几句话。”苏卿吩咐拒霜。 既然是萧慎安排的，他应该已经找好了理由，苏卿只是好奇他是怎么说的。 “回姑娘的话，那个小爷说……说大姑娘玩性大，玩累了要在这边喝茶，小的们便立即赶过来了，刚到您就出来了。” 至于大姑娘玩了些什么，侍卫不知道，也不敢问。 而见苏卿从胡同出来，换了衣裳便去了茶楼，正好佐证了那位小爷的话，侍卫便深信不疑了。 苏卿也松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回去跟夫人回话的时候，注意着点儿。” 侍卫一脸地为难，但还是点了点头。 “拒霜。”苏卿朝拒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打赏，又道，“夫人事多胆子又小，要是被吓着了，这年终的月例银子不定都要拖到年后去发了。” 这话让侍卫眉头抖了抖，南靖侯府年终的月例银子都比平时要多一些，也是为了让大家能够过个好年。 许多人都等着这银子置办年货呢，侍卫家里也是。 苏卿见侍卫的头又低了低，知道他虽不敢在苏氏面前胡编乱造，但应该会尽可能地往轻了说。 安排好这一切，苏卿才真正松了下来。 可眼睛刚闭上，苏卿又坐直了。 之前一直被定国公带着走，倒忘了问他知不知道今天绑自己的人是谁了。 算了，下次……苏卿不敢肯定下次能不能碰到萧慎，而且就算如果碰到了，他又会不会和自己说。 拒霜见苏卿神色不定，虽然一肚子的问题，这会儿也不敢多说一句。 接上了苏黛，苏卿的脸色才好了些。 苏黛一上车，便塞给苏卿一包热乎乎的糖炒栗子。 见苏卿脸色不大好看，赶紧道：“大姐，我没有乱跑，是叫小二去帮着我买的。”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苏卿剥了一个栗子，“很甜，谢谢三妹。” 苏卿是真心的，那梦越来越多和现实契合，她现在只想和苏黛亲近，对于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提起了心。 见和自己无关，苏黛松了一口气，却又瞟了苏卿一眼：“大姐，你干什么去了，怎么瞧着累极的样子？” 或许是在观中生活了几年，因此苏黛习惯了看人的脸色，心思格外地细致。 “约摸是这些日子身体不大好，因此出门一趟便累了。”苏卿赶紧安慰苏黛。 好不容易回了家，苏卿希望苏黛开开心心的，不要为旁的事情烦心。 “那大姐，你这些日子就别出门了。”苏黛抱着苏卿的胳膊，一脸心疼地说。 “好！”苏卿点头笑着应了，她也不想再出门了。 只是没想到，回到侯府，苏黛便开始给苏卿煮药膳。 看着眼前红乎乎的一碗汤羹，苏卿很是意外：“三妹，你怎么懂这些啊？” “是素璞师父教我的。”苏黛把碗推到苏卿面前，“大姐你试试看？” 其实素璞师父还说了，苏家人似乎不大想管苏黛，让她学点东西，万一以后遇到了变故，也能活命。 苏黛怕苏卿问素璞师父怎么说的，这原话说出来，不定会伤大姐的心呢。 苏卿喝了一口，甜甜滑滑的，竟意外地好喝。 “这是用什么做的？”苏卿问道。 “木耳、红豆、红刺、枸杞和桑葚。”苏黛见苏卿喜欢，喜滋滋地说，“我原以为这时节不好买桑葚呢，没想到府中便有。” 苏卿听着不由得有些心酸，有些药材外面的药材铺里都不一定有，但各世家大族可是可以买到的，只是苏黛不知道。 “望梅，你去跟府里看守库房的人说一声，往后三姑娘若是需要药材，直接给她便是了。” 苏卿也希望苏黛有些事做，免得她在家里不适应，“要什么药材若府中没有，便去娘的私库里找，只需跟青嬷嬷、月白或品红说一声便成。” “大姐，我知道了。”苏黛又往苏卿这边坐了坐。 苏黛对此做药膳倒是挺感兴趣的，只是她每天煮的汤只给苏氏和苏卿两边的院子里端，尤其是苏卿的药膳，用料格外地丰富。 苏琪知道这件事后，气得跑到苏氏面前哭诉。 “娘，三妹妹是不是不喜欢我啊，怎地她就给大姐和您熬药膳，不给我和父亲熬呢？” 苏琪不满地坐到了苏氏身边，晃得她字都写歪了。 “你又不喜喝那些。”苏氏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笔。 “我喜不喜是我的事，熬不熬是她的事。”苏琪不觉得自己有错。 而且，就算苏氏不是她亲娘，但她跟苏卿和苏黛可也是同一个爹，也是姐妹。 “约摸三姑娘是怕您不喜欢，浪费了食材。”青嬷嬷说着自己都心疼，侯府的药材可都是极好的。 “就连青嬷嬷都不帮我说话，我就那么让你们厌烦么？”苏琪的眼睛都红了。 “三姑娘这是说哪里话来……”青嬷嬷对于苏琪的眼泪，也颇为无语，只能看向苏氏。 “琪儿，别胡说了，你若想要吃什么，自己去跟黛儿讲好了……”苏氏的话还没说完，苏琪便道，“我自己要来的，又算什么。” “要不我给银子你，你自己去外面买你喜欢吃的？”苏氏看向苏琪。 青嬷嬷看了苏氏一眼，世家贵女偶尔新奇一下也就罢了，可没有总在外面吃的道理。 但苏氏也确实是忙，青嬷嬷也心疼她，便也没说什么。 可苏琪却仿佛没瞧见苏氏的脸色一般：“我不要去外面吃，谁知道干不干净。” “不干净？”苏氏没好气地说道，“那你昨日带回来的乌梅排骨，可都是自己一个人吃了个干净。” 苏琪脸一红，那排骨她带回来确实拿回了院子，可那是周章成买的，她舍不得拿出来给别人吃。 “娘，我不是……我回来及累了，便没想起来这事儿。”苏琪瞟了苏氏一眼，又道，“后来，后来又太晚了，我便……” 苏氏看到苏琪为难成这个样子，又心软了。 “你以为娘是想吃你那排骨不成？傻瓜，夜里吃那么多荤腥，别消化不了。”苏氏说到这里，对青嬷嬷道，“让人给她煮一壶消食的茶。” 苏氏原本是想让苏琪得个教训，但到底是不忍心。 第31章 姐妹 虽说不省心，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 可苏琪却并不知道苏氏的这番心思，反而嘟囔着：“娘都知道关心我，可三妹妹却不知道。”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那……” 苏氏深吸一口气，还是说道，“姐妹如何能跟亲娘比？你们出了门子之后，姐妹都是亲戚，所以你也别责怪黛儿，你是当姐姐的，对她多关心一些，她自然知道你的好。” “我对她怎么不好了？”苏琪不满道。 “那你又怎么对她好了？”苏氏反问。 “我……”苏琪一个字都回不出来，因为她对苏黛确实没有一丁点儿的关心。 甚至在白氏的影响下，苏琪想的都是怎么让苏黛回不来，怎么可能会关心她。 见苏琪低下头说不出话来，苏氏也没有紧追猛赶，而是道：“好了，你姨母家送了贴子过来，说府里的梅花开了邀请你们姐妹过去玩，你好好地带着黛儿，别让人欺负了她。” 苏氏是独女，平时来往最多的也就一个堂姐大苏氏，她最希望的莫过于自己的女儿们能够和睦相处，将来互相帮衬。 可苏琪却脱口而出：“那大姐呢？” 苏氏脸一沉：“……你大姐做的事还少么？你若不愿，交给你大姐也行。” 正说着，品红拿着几个账本进来，说大姑娘已经看过了。 苏琪看着那账本，若有所思。 “娘，要不然，我也帮你看账本吧，这样也替大姐分担一下。”苏琪一脸乖巧地看着苏氏。 苏氏虽不大信任苏琪，但孩子想上进总是好事。 “那行吧，你先拿个账本去瞧瞧。”苏氏拿出最简单的一个铺子的账交给苏琪。 “娘，这里面写的是什么？”苏琪一打开便懵了。 苏氏倒也很仔细地讲给苏琪听，可没说几句她便开始打哈欠，再问她，前面的却又不记得了。 苏氏暗自叹气，想着苏卿说一遍她便明白了，甚至有些不用自己说，她都能自己捋清楚。 明明是双生姐妹……算了，不提这个了！ “娘这里还有事，让品红跟你说吧。” 苏氏让人叫来品红，叫她今日什么事都别干，就陪着苏琪看账。 可这一日下来，品红眼圈都黑了，苏琪才勉勉强强弄明白了账应该怎么看。 明白是明白了，但拿着这一本账，苏琪只觉得困倦。 “娘，这些账掌柜的和账房都做好了，咱们又又何必多此一举。”苏琪懒洋洋地坐到苏氏身边。 “怎能说是多此一举呢？平日里自是他们做，可咱们也不能完全放任不管，一年两次的账还是要查的。”苏氏细细地讲给苏琪知道，“这么多铺子，难免会有心术不正的人，这在账上头最能看得出来。” “可是娘，不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么。”苏琪噘着小嘴道。 “你不愿意看账便直说，何必说这些有的没的。”苏卿和苏黛一起走了进来。 “娘，您看大姐又要骂我。”苏琪不满道。 “卿儿，你好好跟她说。”苏氏朝苏卿使了个眼色。 自从被坠儿害得破了头之后，苏卿对苏琪的态度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苏氏倒也能够理解。 但到底是姐妹，而且苏卿是老大，苏氏总希望她对弟妹们能够更加宽容一些。 坠儿虽是苏琪的丫鬟，但苏氏始终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是苏琪指使，或者说与她有关。 “娘，我能说什么？”苏卿看了苏琪一眼，“不想看账便不看，不是非她不可，又何必说什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话。” “我说的有什么错，书上都是这样说的。”苏琪回道。 “人是会变的，当初用了，就得信任一辈子？信任是靠一件一件的事堆积起来的。”苏卿见苏琪居然回嘴，更是冷了脸，“年中年末看账本就是应当应份的事，你这话若是传出去的，那些掌柜的和账房会怎么看娘？” “自己家里说的，怎会传出去。”苏琪虽然还是在反驳，但声音却低了很多。 “在家里会说，在外面一不留神也会脱口而出。”苏卿丝毫脸面都不给苏琪。 苏琪的身世想要查明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但苏卿不会允许她败坏南靖侯府的名声。 “娘，您就在一旁瞧着，不管管么？”苏琪委屈地看着苏氏。 “你大姐也是为你好！”苏氏叹了口气。 “她哪里为我好了……”苏琪说着就站了起来，却听到苏卿道，“你敢走人，这次就别去参加姨母家的花宴。” 苏琪刚要抬起的脚，又放了下来。 苏琪其实也不是很愿意去大苏氏家，可是大苏氏嫁的英国公府，虽不是当家宗妇，但哪次办宴，不是贵客云集。 这样的机会，苏琪是万万不想错过的。 而且快过年了，这应该是年前的最后一次花宴了。 见苏琪这样，苏氏心里松了一口气，再一次感慨苏卿不愧是长女，她能管事得住弟妹，自己也能松快些。 苏琪气哼哼地坐了下来，苏黛“扑哧”一声乐了。 “你笑什么？”苏琪瞪着苏黛。 “二姐，我笑还不行啊？我瞧着娘和大姐心里欢喜，不能笑么？”苏黛在静心观待了三年，早就养成了无拘无束的性子。 “你，也不知道哪儿养得这伶牙俐齿的性子。”苏琪没好气地说，“回头可别惹了祸事，连累我和大姐。” “好了，黛儿怎会惹什么祸事？”苏氏瞪了苏琪一眼，然后对苏卿道，“明日刘巧针过府来，你们的衣裳都做好了，你领着两个妹妹试一下，若有不合适的还可以改。” “知道了娘！”苏卿应了，苏黛却道，“我也有吗？” “自然是有的，我给你选的样式和料子。”苏卿笑着说。 “大姐选的一定好看。”苏黛看向苏卿的眸子里都是光。 “敢情大姐早就想好了要接三妹回来呢，衣裳都做好了。”苏琪撇了撇嘴。 “是啊，姨母也说了，要我们家姐妹一起去的，好在祖母心善，提前把三妹接了回来。”苏卿说着朝苏黛笑了一下，“明年开春，花宴更多，到时候大姐带你去玩。” “大姐，都是姐妹，你怎地就对三妹那么好？”苏琪觉得自己就算是个瞎子，也看出区别来了。 第32章 她想要毁了我 苏卿真的不明白苏琪是怎么做到问出这句话来的，如果她是大姐，她会喜欢像她自己那样的妹妹吗？ 只是这话如果真的问出来，估计苏氏又要伤心了，不定还会说自己做大姐的不够包容。 “如果你也去静心观住三年，我自然也会偏向你的。”苏卿盯着苏琪说道。 “我……”苏琪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别的事情也就罢了，让她去静心观住三年，这不是开玩笑呢吗？ 别说住三年，三天也不成。 静心观原本就跟几个人，荒得不行，屋顶的瓦都是破的，也不知道赵老夫人是怎么找到这种破观的。 如果不是赵敬德跟赵老夫人趁着苏氏病了，强行把苏黛送过去，恐怕这事儿都成不了。 只是苏氏每次说要拉苏黛回来，或者说把她换个地方，就会病一场，或者家里人出事。 渐渐，苏氏也有些怕了。 不过苏黛过去后也就一年的时间，静心观竟越来越好了，大殿和厢房都修缮得不错，香火也旺了起来。 但即使是这个样子，那和南靖侯府也是没办法比的呀。 苏琪觉得，这肯定跟苏氏有关，心里也为此有些不平。 在苏琪心里，苏氏的东西以后都是她的，苏氏为苏卿和苏黛花钱，花的都是自己以后的银子，她当然不舍了。 “偏心就是偏心，还拿我做不到的事情来说话。”苏琪冷哼一声，“我是做不到，难道大姐可以去静心观住三年不成？” 说出这话的时候，苏琪心里一动。 如果苏卿也去静心观住三年，外面再有一些于她不利的流言，那她和周大哥的婚事还能成吗？ 若成不了，没有平远侯府护着，苏氏和她的两个女儿还有什么可悚的。 只是苏琪还没想明白要怎么做，便被苏氏斥责道：“又胡说了，你大姐都十三了，如何能去观里？再者说了，以前呢？你大姐对你不好吗？” 多久以前，苏氏相信自己不说，苏琪也是明白的，坠儿是这个节点。 可苏琪并不后悔，只是可惜苏卿伤的额头竟没有留下疤来，真真是命好。 “行，看在三妹在观里三年的份上，我不计较总行了吧。”苏琪撇了撇嘴道。 “我对谁好是我的事，用得着你计较？”苏卿直接回了一句。 苏氏一脸地无奈，最后也只是一声叹息。 她知道长女不是个心窄的，之所以这样，定是心里的怨气还没有出。 因此晚膳后，苏氏让苏琪和苏黛先行离开，把苏卿单独留下来说话。 走出怡和院，苏琪瞟了苏黛一眼：“娘最看重的还是大姐，你别以为娘这几日处处关照你，你不可以越过大姐去。” “二姐这话说得我怎么不明白呢？大姐就是大姐，我怎么会想越过她去？”苏黛突然一脸惊讶地看向苏琪，“二姐是想越过大姐去？但是可惜呀，谁叫你晚出生那么一点点呢。” 苏黛用手指比了一下，以示可惜，然后转身就走。 “真是可恶，连她都欺到我头上来了。”苏琪气得直跺脚，然后推了胭脂一把，“你为何不帮我？” “奴婢……”胭脂低下头，“奴婢不敢！” 她一个下人，哪里敢对主子说三道四的。 “不敢？我看你胆子大得很，回去在院子里跪着。”苏琪怒道。 胭脂的身子不由得晃了晃。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苏卿知道苏氏把她留下来，肯定是要说苏琪的事。 “娘，这么晚了，您还是早些歇息吧。”苏卿想到梦里苏氏是病逝的，便很是心疼。 “我无碍，就是想跟你说说话。”苏氏拍了拍苏卿的手。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不行吗？”苏卿知道她若将梦里的事说出来，苏氏不会信。 果然，苏氏给苏卿递了一杯山楂熬的消食茶之后，便道：“你能不能对你二妹好一些？她确实不懂事，我也很是忧心，你当长姐的多教教她。” “娘，二妹不是比我小几岁，她只是比我小一盏茶的时间。”苏卿摇了摇头，“我不是不教她，而是娘啊，您觉得她会听我的教导么？” “可怎么办呢？她是你们的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往后若是不好了，不也会连累你们么？”苏氏看着长女，眼睛也红了，“娘也不只是为了她。” “她，我明白您的心思，只是二妹……”苏卿握住苏氏的手，“您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了。” “卿儿，你这是何意？”苏氏心头一跳，虽有准备，但听到苏卿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娘肯定是明白我的意思的。”苏卿握着苏氏的手紧了紧，“我的伤，一定一定是二妹指使坠儿的。” “你为何如此断定？”苏氏要缩回手，苏卿却没有放。 “娘，您是真的不相信，还是不敢相信？我好歹是嫡长女，坠儿她怎么敢？”苏卿盯着苏氏的眼睛，“那个地方，怎可能不是故意的？” “卿儿……”苏氏的声音都在抖了，“琪儿她，她为何要这么做？” “为了周章成。”苏卿毫不迟疑地回道，“她在意周章成，所以想要毁了我。” “怎可能……”苏氏脱口而出，却又止住了。 没可能吗？是有可能的。 苏氏的脑海里浮现仅有的几次苏琪和周章成见面的神情，欲语还羞，分明是有情。 而自己当时，只觉得她年纪小，见外男有些不好意思。 “二妹若真是想嫁给周章成，直接跟我说便是，我退了亲也没什么，可……”苏卿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苏氏打断，“不成，平远侯府要的是当家宗妇，琪儿她不成。” “平远侯府要什么我不管，但周章成若对二妹有意……”苏卿咬了咬牙，道，“娘，那我便要退亲。” 民间男子退亲一句话便成，而女子退亲极为不宜，除非男方有极大的过错。 但南靖侯府再落魄也不是一般人家，若周章成有错在先，南靖侯府想这门亲，也不是不可以。 可退亲容易，再把苏琪嫁到平远侯府，两家的脸面都没了，苏氏想都没想就否了。 第33章 约束苏卿 苏氏不答应，相信平远侯府也不会答应的。 “卿儿，你别急，我找时间好好问问她，不管是不是你以为的这样，娘都会告诉你，这事儿不成。”苏氏的态度很是坚决。 苏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她知道苏氏其实是在维护她，可是她并不是很想要这份维护。 “娘，我觉得那周世子对我，并不在意。”苏卿勉强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不喜欢你？”苏氏倒是颇有些意外，“你为何会如此说？” 在苏氏的心里，自家长女是满京都最出色的姑娘，周章成只要不是瞎了眼，就不可能不喜欢她。 苏卿正要开口，却传来小丫鬟的声音：“夫人，大姑娘，老爷回来了。” 苏卿不想当着赵敬德说这事儿，便起身道：“娘，那女儿先回去了。” “好，你早些歇息，我们明日再说。” 苏氏点点头，也跟着起身准备去迎赵敬德。 而赵敬德这时正好走了进来，身上有着淡淡的酒气，看到苏卿还在，颇有些意外。 “见过父亲。”苏卿规规矩矩地行礼。 赵敬德点了点头，却忍不住将苏卿和苏琪在心里进行了对比。 长女是个美人胚子，且为人端方，规矩也是没有丝毫的错处，但对自己似是不像是父亲，更像是上官。 而且为人无趣得紧，将她配给章成那孩子……也不怪章成不喜。 “嗯，怎地还没回去歇着？”赵敬德虽问的是苏卿，但却看向苏氏。 “我留她说会儿话。”苏氏说完笑着对苏卿道，“夜深了，卿儿你早些回去早些睡。” “那女儿便告退了。”苏卿退到门外，才转过身去。 苏氏看着长女的背影，一脸地得意。 但耳边却传来了赵敬德的声音：“夫人，往后你还是多约束约束卿儿。” 卿儿？苏氏转身一脸意外看向赵敬德：“老爷，您说的是约束卿儿？” 在苏氏看来，苏卿哪里需要约束，她自己就把自己约束得极好。 无数次，苏氏在心里感慨，长女为何不是长子呢。 “没错，别让她总是出门了，姑娘家，还是在家里待着为好。”赵敬德在椅子里坐下， 月白立即奉上热茶，由苏氏递了过去。 “老爷为何突然说起这个？”苏氏知道无风不起浪，苏卿一直是她在教养，赵敬德无缘无故的，不会说这些。 “下值的时候，章成找到我，跟我说了一些话。”赵敬德接过苏氏手里的茶抿了一口才道，“他们昨日在街面上碰见了，闹得不大愉快。” “章成说什么了？”苏氏想到苏卿的话，不由得心里一紧。 苏氏想到苏卿在她面前说周章成并不在意她，心里不由得一紧。 章成莫非在卿儿面前说喜欢琪儿？可千万别也看上了苏琪，那样的话，真个丢大人了。 赵敬德示意苏氏坐到自己身边，对她说：“章成告诉我，卿儿竟穿着棉布素裳，穿街走巷的去丫鬟家里玩，这如何能成？” 这事儿苏氏也知道，侍卫说大姑娘和丫鬟偷摸着玩去了。 苏氏也没多想，长女一直帮自己打理这个家，但说到底，她也就是个十三岁的孩子。 “老爷，卿儿跟拒霜自小一块儿长大，虽是主仆，但却亲如姐妹，去她家里玩会儿，我倒觉得也不打紧。”苏氏说着，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 见此，赵敬德眉头皱了皱，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夫人累了便歇着去吧。”赵敬德温言道。 “老爷，关于卿儿的事……”苏氏想了想，才又道，“她原本性子就沉稳得过了些，活泼一些，我觉得倒也是好事。” “我何尝不是如此，只是毕竟章成说话了，咱们总得有个说法。”赵敬德解释道，“至少约束几日，让他知道。” “章成不过是个晚辈，为何他说话了，咱们就得给个说法？”苏氏不满地看着赵敬德。 “毕竟他是平远侯府的世子嘛。”赵敬德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笑着回道。 “我南靖侯府不也是侯府？他一个世子就到你面前说三道四的。”苏氏气恼不已，“下回看到他，我可得好好说说他。” 苏氏自幼也是金尊玉贵地长大，周章成的行为让她觉得很是无理，自然也没察觉到赵敬德的脸色。 “行，夫人说的是，我先洗漱去了。”赵敬德说着便起身去了后面的浴室。 苏氏一愣，自己这是说错话了？ 这时，青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 “青嬷嬷，老爷是不是有些不高兴？”苏氏刚才没看到赵敬德的脸色。 “像是有些。”青嬷嬷也没太在意。 对于这个入赘的姑爷，青嬷嬷总觉得他虽然看上去和和气气的，但十几年了，自己也没真正看清他，因此一向敬而远之。 见苏氏面色沉沉，青嬷嬷安慰道：“您也别太在意了，您持家也辛苦，老爷也不能说你什么。” “青嬷嬷说得在理。”赵敬德的声音突然在青嬷嬷身后响起，“夫人确实辛苦，我每日回来饭饱衣暖，孩子也有你照料，实在是惭愧，还能说夫人什么！” 苏氏不傻，自然能听出赵敬德话里的不满。 正要替青嬷嬷解释一二，便见赵敬德从怀里拿了个精致的小木匣子：“今日饮了些酒，倒忘了把这个拿出来了，那日跟同僚闲逛，看到这个好看，便想买来赠予你，只是当时被旁人买走了，因此另外定制了一支，你看看喜不喜欢。” 赵敬德把小木匣子送到苏氏身边的茶几上，也不等她打开盒子，便转身再次去了浴室。 这回连青嬷嬷也不敢多说什么了，虽然赵敬德没说她什么，但她觉得句句都是在指责自己，自己也这把年纪了，多少还是要些脸面的。 苏氏将小匣子拿在手上，发现上面的雕花都极为精致，且都是鸳鸯戏水，花开并蒂之类的图案。 打开匣子一看，竟是一支金步摇。 金步摇这东西苏氏不稀罕，可这支步摇上的蝴蝶打得极为精致，蝴蝶颤颤悠悠，竟是展翅欲飞之状，如真的一般。 第34章 做寿 苏氏伸出手指碰了碰蝴蝶的翅膀，它立即扇动起来。 “夫人，这步摇怕是花了不少银子。”青嬷嬷笑着说。 只要老爷对夫人好，自己被指责几句又能怎样，况且还没真正说什么呢。 青嬷嬷想得开，她没儿没女，早就把苏氏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一般，因此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是每天过来亲自伺候着。 “是，应该花了不少银子。”苏氏笑了笑，却又忍不住道，“老爷这是，有事要求我？” “夫人，可千万别说这话，伤夫妻感情。”青嬷嬷说着，还朝身后看了一眼。 “是，不说。”苏氏将步摇放进了小匣子里交给青嬷嬷收起来。 只是嘴里不说，但心里苏氏却没办法排除这个念头。 赵敬德给苏氏送的礼从来都不贵，成亲十四年了，他送过钗子，送过布料，送过书，但都不金贵。 其实苏氏并不计较这些，赵家本就是一般人家，否则他也不可能入赘。 可却有几次，赵敬德也送过贵重的。 记得把苏黛送到静心观的那次，赵敬德给她送的是一套红宝石的头面，苏氏还找人问了，她怕赵敬德是用不当的手段得来的。 后来得知，那是赵敬德把祖传的玉佩卖了。 那玉佩的玉质极好，传了百来年，苏氏不忍心，又通过关系给买了回来。 …… 可这次，赵敬德从浴室出来后，竟没提旁的事，只是问了明日去赵家可安排妥了。 明日是赵老太太的生辰，原本她是打算在南靖侯府办的，现在她自己不敢过来，只能作罢，但赵敬德和苏氏肯定是要带着儿女一起去的。 苏瑞在书院，但苏卿三姐妹还是要去的。 苏氏跟赵敬德说了说，她原以为赵敬德是不是有什么说法，结果赵敬德只是道：“你办事一向细致周到，能有你为妻，是我的福气。” 说完，赵敬德握住了苏氏的手。 黑暗中，苏氏不禁有些责怪自己小人之心了。 第二天一早，苏卿便带着苏黛过来请安。 赵敬德看到姐妹二人进来，不由得往外面看了了一眼：“你们二妹呢？” 苏卿朝赵敬德行了一礼：“回父亲，二妹还没过来。” 赵敬德看向苏卿，笑了一下：“知道了！”尔后，又问苏黛回来可还习惯。 “回父亲，挺习惯的。” 苏黛说完，往苏卿身边躲了躲。 如果说对于苏琪，苏黛是不喜欢，那对赵敬德，她则是害怕。 每次看到赵敬德，苏黛都会觉得心里些毛毛的，连头都不敢抬。。 赵敬德看到苏黛这个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你们姐妹俩先坐会儿，喝盏茶，你们母亲很快就会过来。”赵敬德笑着说道。 “爹！” 这时，苏琪清脆又亲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琪儿！”赵敬德眼睛里的笑意是从心底里透出来的。 “哟，大姐三妹已经到了呢？怎地就没叫我呢？”苏琪习惯性地噘起了嘴。 “那二姐为何不去找大姐呢？”不待苏卿答话，苏黛立即反问。 “找大姐？难不成你去了大姐那里？”苏琪不信，觉得苏黛是故意讹她。 苏黛在静心观呆了几年，苏氏心疼她，便把离怡和院近的院子拨给她住。 如果苏黛去兰雪居，那是要走许多冤枉路的。 可苏黛却点头道：“对啊，我在观里早起习惯了，左右无事，便去大姐的院里等她一起过来的。” “我不信。”苏琪指着苏黛道，“你肯定是骗我的。” “我为何要骗你啊，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苏黛摊了摊手。 “黛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赵敬德突然开口道。 苏黛不解地看着赵敬德，就连苏卿也皱起了眉头，难不成赵敬德硬要偏向苏琪？这件事情很明显是苏琪无理取闹。 “父亲，我，我怎么不是了？”苏黛怯怯地问。 “不管是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姐妹之间都要互敬互爱，不要欺瞒。”赵敬德说着又看向苏卿和苏琪。 姐妹三人起身应道：“女儿知道！” “好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赵敬德颇为欣慰地说。 “侯爷又在教孩子呢？”苏氏笑着走了出来。 “夫人！”赵敬德上前扶住苏氏。 苏氏看向赵敬德的目光，叫苏卿心头发冷。 苏卿难以想像，如果有一天苏氏发现赵敬德外面有外室，且生了一子一女……暂且这么说吧，不知道她会怎办。 想到这里，苏卿不由得看了苏琪一眼。 苏琪感受到苏卿的目光，朝她看了过去，却发现她并没有看自己。 一家人算是其乐融融吃了一顿早膳，赵敬德先去衙门，而苏氏则带着孩子们前往赵家。 苏氏看着三个女人如三朵花儿一般，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今日苏卿姐妹三人都没怎么打扮，她们平常的衣裳，都比赵家姑娘的要好很多。若是刻意打扮，反倒不好。 苏氏说了一些规矩，母女四人便出了门。 门外停了几辆马车，苏氏原本想带着苏黛，但苏黛却想要和苏卿一辆马车，因此苏琪便跟苏氏一辆马车。 “娘您看见了吧，她们俩就不把我放在眼里。”苏琪一上马车就告状。 “你三妹才回来，有些黏你大姐也是有的。”苏氏劝解道，“你做姐姐的，别跟她一般见识。” “您怎么不让大姐别跟我一般见识，她如今看到我就没句好话。”苏琪气恼道。 “你要是能好好地跟你大姐赔礼道歉，你大姐也不会跟你计较。”苏氏说道。 “我又没错，为何要赔礼道歉。”苏琪扭过身子。 苏氏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一声叹息，今日是老太太的寿辰，还是别多事吧。 终于到了赵家，只见门开着，不断地有下人来来往往，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人。 进了后宅，赵老太太正坐在正房跟赵老大的媳妇王氏说话。 见苏氏带着女儿们过来，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祖母，怎地这会儿家里便有这许多人？”苏琪亲昵地坐到了赵老太太身边。 “不请人来办宴，那如何办？你大伯母一个人如何忙得来。”赵老太太瞟了苏氏一眼。 第35章 意外之客 苏琪看了苏氏一眼，安慰地笑了一下。 “祖母，你别怪我娘了，我娘又不住在这儿，再说这不是也来了么。”苏琪看似在帮苏氏说话，可苏氏和苏卿的眉头却都皱了起来。 来了又怎样？挽起袖子下厨不成。 赵敬德是入赘的，苏氏说起来算是跟女婿差不多了，算起来是亲戚了，跟女婿也差不多，你看哪家女婿上门还得干活的。 就算苏氏自己提出来要干活，赵老太太也应该拦着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说着些阴阳怪气的话。 “是啊祖母大寿，我们岂能不来。”苏卿说着对拒霜道，“你去看一眼，有什么可帮的。” “可是大姑娘，奴婢走了，谁来伺候您啊。”拒霜一脸地为难。 “还得伺候？我老婆子半辈子没人伺候，不也好好的。”赵老太太嘟囔着，“就是矫情。” “原来祖母不想要人伺候啊，那倒是母亲多事了。”苏卿看向苏氏，“要不这次就把陈嬷嬷带回侯府吧。” 陈嬷嬷原本是南靖侯府的，赵老太太过去住了几日，正好是陈嬷嬷照顾，她便旁敲侧击地想要陈嬷嬷，苏氏也没当回事，便让陈嬷嬷跟着去了。 陈嬷嬷没得选择，但无时无刻不想回侯府。 因此听到苏卿这么说，陈嬷嬷眼睛一亮，如果能回侯府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哪怕在侯府烧火，都比在这里当什么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强啊。 陈嬷嬷“扑通”一声，便朝苏氏面前一跪：“多谢夫人！” 赵老太太吓一跳，苏氏一脸地尴尬。 “陈嬷嬷，您应该谢祖母才是啊，又不是母亲要带您走的。”苏卿朝赵老太太那边撇了撇嘴。 “多谢老太太。”陈嬷嬷立即爬起来，朝赵老太太那边磕了一个头。 “你，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了。”赵老太太急了，她已经习惯了有陈嬷嬷在身边端茶倒水了，身边没个人如何能行。 “祖母，您不是说有人伺候是矫情么？”苏卿声音弱弱的。 苏氏知道苏卿是故意的，但听到她这样弱弱地说话，仍然心疼得不行。 “母亲，您要是不满陈嬷嬷，我便带回去，您回头自己再买个合用的。”苏氏不等赵老太太开口，便对陈嬷嬷道，“你先去帮忙，回头再跟我一起回侯府。”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陈嬷嬷感动得都要哭了。 “苏氏，你到底是不是来给我做寿的……”赵老太太急了，指着苏氏就要发脾气，只是刚一开口便被苏氏打断，“自然是来给母亲做寿的。” 说着苏氏打开海棠递上来的礼盒，里面是一尊金佛。 “男拜观音女拜佛，祝母亲福寿安宁。”苏氏恭敬地递了过去。 赵老太太呼吸都要停住了，老天爷，这可是一尊金佛啊。 双手接过了金佛，一时之间竟不知往哪儿放好。 如果是世家大族，布置个佛堂，倒也不是难事。可赵家的这个地儿，鱼龙混杂的，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家里供着一尊金佛，只怕小偷强盗什么的少不了。 但这毕竟是金佛，赵老太太也不敢说苏氏有什么坏心思，最后想想，放到了衣柜最深处，然后锁上，钥匙系在腰间。 看着这一切，苏卿心底冷笑。 这金佛虽是苏氏送的，但却是苏卿置办的，是金的，但却是镀金的，她算定赵老太太不会拿出来日日烧香供着。 苏琪瞧着也觉得哪儿不对，但哪儿不对呢？她也说不上来。 金佛是苏氏送的，苏氏一向不是小气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当眼睛瞟向苏卿的时候，苏琪明白了，苏卿居然这么安静，不大像是她啊。难不成是因为祖母已经损失了一个嬷嬷？她可怜祖母？可一个嬷嬷怎么能跟金佛比。 还没等苏琪想明白，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娘，我们来了。”一个女子洪亮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苏卿听着直皱眉，不用问，是赵家大姑来了。 赵大姑是赵老太太的长女，她嫁人早，因此并没有随赵家进京。 苏黛却拍了拍胸口，吓了她一跳，不禁在苏卿耳边嘀咕：“怎么会有女子这么大的声音。” 苏卿在苏黛耳边小声道：“那是大姑母。” 大姑母？苏黛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不过没关系，跟着大姐就行了。 “慧娘来了？”赵老太太一时激动，猛地站了起来，身子竟晃了晃。 “娘！”一直不吭声的王氏这会儿赶紧扶住了婆婆。 “快，快迎上他大姑。”赵老太太急急忙忙地朝门外走去。 刚跨过门坎，却见不止长女，连幼子赵敬安都跟着过来了，更是激动了。 “你终于舍得过来了？”赵老太太拍了赵敬安一把。 当年赵敬安想娶邻家的姑娘，赵老太太死活不答应，邻家姑娘一怒之下嫁了人，赵敬安因此几乎与赵老太太断了关系。 “娘！”赵敬安懒懒地行了一礼。 “你还在怪娘呢？”赵老太太见儿子这态度，眼睛都红了，自己做这恶人又是为了谁。 “娘，您怎么眼里只有您儿子呀，我不是您生的呀？”赵敬慧在一旁也红了眼睛。 “胡说些什么，多大人了还跟你弟弟计较这个。”赵老太太看向赵敬慧，“怎地瘦了？” 苏黛看了苏卿一眼，这还瘦呢？都有自己三个宽了。 “餐风露宿的，吃不好睡不好哪儿能不瘦，咱们青阳离京都可太远了。”赵敬慧回了赵老太太一句，然后看向苏氏，“二弟妹，好久不见，你可好，你一家子可好？” “大姐！”苏氏朝赵敬慧行了一礼，“家里都好，你家里也都好？” “好着呢。”赵敬慧乐呵呵地说，“我家这大小子终于娶了亲，我这不便急匆匆地赶过来了么。” 这事儿苏氏知道，还托人带了一份礼回去。 看到赵敬慧笑得这么真诚，苏卿猜想那礼她应该是极为满意的。 “快过来呀，见过你们二舅母。”赵敬慧把儿子媳妇推到苏氏面前。 王氏顿时黑了脸，自己还是大舅母呢，自己才是赵家的嫡长媳。 第36章 京城居大不易 只不过王氏黑不黑脸的，也没人在意。 “外甥祖耀（外甥媳丽娘）见过大舅母。”赵敬慧的儿子周祖耀儿媳余丽娘朝苏氏深深地行了一礼。 “真是佳儿佳妇，恭喜大姐了。”苏氏一时也没准备，只能从头上拔下一支金钗递给余丽娘。 王氏看着那支金钗，不由得心里一紧，这会儿她倒不想提自己是大舅母了，恨不得自己是路人。 虽说今日苏氏过来也只是日常打扮，但这寻常的一支金钗对于王氏来说，便是压箱底的好东西，她哪里舍得拿这样的东西出来给别人。 因此当周祖耀和余丽娘向王氏行礼的时候，王氏将手上的银镯子褪下来给了她。 如果没有苏氏的金钗，余丽娘应当是高兴的。 可有金钗在先，银镯就显得轻薄了许多，尤其这镯子还是细细的一根，余丽娘当时便有些落了脸，道谢的声音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这么多人，一时之间竟有些冷场。 赵敬慧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然后指着苏卿三人道：“二弟妹，这三个闺女都是你家的吧？个顶个儿的跟仙女儿似的，真是好看。” 那眼里的欢喜，都快溢出来了。 “过来见见你们大姑母和三叔。”苏氏一个个地给赵敬慧和赵敬安介绍，“这是卿儿、琪儿和黛儿，卿儿和琪儿是双生。” “双生啊？这可是吉祥得很。”赵敬慧像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不要钱的好话不要钱似地往外滚。 可赵敬慧给每个人的见面竟礼是一副小银手镯，那手镯小的吧，只有婴儿能戴，而且连个银铃铛都没有。 赵敬慧的解释是：“你们出生的时候我没进京，这才头一次见，就当是大姑母给你们的满月礼。” 满月礼？这连苏琪都崩不住了：“这满大梁，恐怕也就我们姐妹三个人十几岁了才收到满月礼吧。” 苏琪一说完，苏黛便“扑哧”一声乐了。 赵老太太舍不得说苏琪，瞪了苏黛一眼：“你笑什么？” 苏黛往苏卿身边一躲，苏卿替她回道：“祖母今日大寿，我们哪个人不都得笑着才好。” 赵老太太：……她敢断定自己但凡说个不字，这死丫头能在这儿哭一场。 不知道为什么，赵老太太看到苏卿，心里总有些悚。 赵老太太也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把苏卿当个孩子看了，而且总觉得她时时都有可能开口和自己讲道理。 那些道理吧，应该是有道理的吧，反正自己许多时候都听不太多，因为听不懂便也不知从何反驳。 可自己不是当祖母的吗？但也没用，总是搞不赢她。 见自己亲娘大好的日子被孙女怼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苏氏也没言语，赵敬慧便明白了，这老二家的长女是个说得上话的。 “是是是，卿儿说得在理，娘的寿辰嘛，大家都得笑起来。”赵敬慧说完，自己“哈哈哈哈”地先笑为敬。 不得不说，笑得很尴尬，但也总比不笑好，于是大家都尴尬地笑了。 “快快快，进屋。”赵老太太调节起来也很快，招呼着儿女进门。 这会儿，赵老太太有些后悔了，这如果在南靖侯府办得有多热闹，不像这会儿，自己一家人都挤得慌。 赵老太太突然回过头来冲着苏氏道：“老二媳妇，家里小，辛苦你们娘儿几个了。” 赵老太太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原本苏氏是打算给赵家买个五进的院子的，可刚谈妥，就发生了苏黛被送到静心观的事。 苏氏不相信赵敬德会干出这样的事儿来，认为肯定是赵老太太教唆的，一气之下，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此赵老太太说这话，苏氏心里半点儿愧疚都没有。 “是啊母亲，京城居大不易呢，就这宅子若是回到青阳，只怕能买十座五进的宅子呢。”苏氏叹了口气，又笑道，“但好歹是自己的宅子。” 这宅子落在赵家老大的头上，苏氏知道赵敬德是出了不少银子的，但也没说别的。 男人有钱就变坏，家里不指望赵敬德，他的银子不花在这里，就会花在别的地方。 “二弟妹，你这话的意思，侯府难不成不是自己的宅子？”赵敬慧忍不住开口道。 “大姐，侯府是圣上赐的，我们哪儿买得了这么大的宅子。”苏氏摇了摇头。 “那要不……租出去？”赵敬慧突然眉梢一挑，“要不然你租给我吧，我瞧着这边也住不下。” 租？苏氏万没想到，赵敬慧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大姐，租侯府御赐的宅子，您不怕圣上蹲大狱啊？”赵敬安突然开口道。 “为何租个房子会蹲大狱？”赵敬慧瞪了赵敬安一眼，“你就唬我吧。” “如何不会，你想想，圣上给别人赐的东西不少吧，如果房子可以租，那平时赐的那些个金的银的布料什么的，是不是也可以卖啊？反正都是得利嘛。” 赵敬安的一句话让赵敬慧哑了火，她有想法归有想法，但是不想下狱啊。 苏氏低头笑了笑，虽说也没有赵敬安说得那么严苛，若真是御赐的不能卖，那反而是个累赘。只是有特殊意义的，价值非常的，才不能卖，如宅子。 但这会儿，苏氏就是个聋子，什么也没听见。 赵敬慧看向苏氏，希望她能够邀请自己过去住，可苏氏一声不吭。 于是赵敬慧又看向赵老太太一眼，赵老太太却朝她摇了摇头。 赵敬慧不明所以，但还是识趣地没提。 倒是余丽娘忍不住，一脸害羞地轻声道：“我还没有见过侯府呢，只怕是住得都比别地儿舒坦。” “那自是舒坦！”赵老太太抢话道，又冲着王氏不满地说，“怎地你妹子还没回？” “娘，我……”王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赵敬柔只不过出门买个点心，这都一个多时辰还没回，不就是不想干活吗。 赵老太太也清楚自己女儿的德性，于是又问：“老大呢，他也没回？他是不是不想给我这个老太婆做寿，一个两个的都不回。” 第37章 长女做妾 王氏心想，你儿女不回来，问我做什么，我是帮你带孩子的嬷嬷么。 但脸上一点没露出来，还笑着回：“娘，应该快回来了！” 就在这时，赵敬宗和赵敬德两兄弟竟一起进门了。 看到两个儿子，尤其是赵敬德一身官服，赵老太太心里就满意得紧。 当初赵老太太原本是想让长子读书，可长子捧起书就想睡，后来又让三子进学，结果却是趁着送饭旁听的老二反而学得更好些，无奈才让他去上学的。 当然现在这些，赵老太太是忘得干干净净了的，常说自己当年独具慧眼，就知道老二是个能学会学的。 “怎地才回来？”赵老太太装模作样地埋怨了一句，便让人去叫赵老爷子。 赵老爷子在后园种菜，家里人一多，赵老爷子就本能地紧张，担心菜不够，粮不够。 对于这一点，赵老太太形容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天生在地里扒活的命。 只是赵老爷子都洗干净手过来正屋了，赵敬柔还没回来。 “你们剥去子是怎么回事，老大，你去找找。”赵老太太吩咐赵敬宗。 “是，娘！”赵敬宗刚一转身，便见赵敬柔一脸灰白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怎么了这是？”赵老太太赶紧上前扶住女儿。 “娘……”赵敬柔的嘴瘪了瘪，最后竟“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刚才苏卿还说今天是好日子，大家都得笑着呢，可赵敬柔却哭得惊天动地。 自己的女儿，赵老太太也顾不上忌讳，赶紧问究竟出什么事了，可赵敬柔却只是哭。 “你们当嫂子的就在一旁干瞧着？”赵老太太自己没办法，只能拿儿媳们出气。 苏氏给赵敬德行了一礼，赵敬德会意，对赵老爷子和两个兄弟说：“要不咱们去东屋里坐坐，让小妹和母亲及嫂子们说说话。” 赵老爷子一脸担心地瞧了赵敬柔一眼，然后摇着头走了出去。 “她谁啊？”赵敬柔却一眼瞧见了余丽娘。 “这是你外甥媳妇，也是自己人。”赵敬慧赶紧说道。 以前赵敬慧对赵敬柔可没这么好的脾气，但她知道小妹即将要嫁入伯府了，态度上当然要改改。 “让她也出去，一个晚辈在这里做什么。”赵敬柔嗡声嗡气地说。 “那行吧，你们几个都出去。”赵敬慧指着苏卿几人道。 苏卿已经猜到了是怎么一回，因此都没停留一下，抬脚就走，苏黛也紧跟着她。 倒是苏黛迟疑地看了赵老太太一眼，见她没理自己，这转身离开。 几个姑娘走到外面，便见赵大丫带着妹妹二丫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苏卿这才发现，原来厨房里忙活的，竟然是这姐俩。 赵敬宗只有一个儿子，送到了什么书院读书，管得很严，今天都没让回来。 看到苏卿，赵大丫和二丫赶紧过来了。 “卿妹，你们早就到了吧。”赵大丫疲惫地笑了一下。 “卿姐姐。”赵二丫朝苏卿腼腆地笑了一下。 赵敬德是入赘的，所以苏家姐妹都不入赵家的齿序。 “大丫姐和二丫妹妹眼里心里只有大姐呀。”苏琪跟在苏卿身边冷哼了一声。 “琪妹说哪里话来，只是先看到了卿妹罢了。”赵大丫朝苏琪笑了一下，“琪妹又好看了许多。” 饶是苏琪，听了这样的话，也不好意思再多说别的了。 接下来，赵大丫和赵二丫又跟其他人打了招呼，才解释说：“我和二丫改名儿了，我以后叫赵明珊，她叫赵明瑄。” “咦，怎地改名儿了，又找人算过了？”苏琪说完便笑了。 因为赵敬德五个也是改了名字的，据说以前在大壮二壮和三壮，赵敬慧和赵敬柔叫大妞和二妞的，后来遇到了个算命先生，要改运得改名，为此还收了十两银子。 但自赵敬德中进后，赵家人便对这个很是相信，赵敬宗的儿子便取了个好名字，叫赵明瑜。 “我爹找人算过了，说我们姐俩改了名字，会……会有好运道。”赵明瑄快人快语，却又脸一红，大家都猜到了，应该是好姻缘吧。 可赵明珊神情却黯了黯，勉强笑了一下。 苏卿却注意到，赵家这一辈的字里，都带了一个王字旁，苏琪和苏瑞也是，除了自己和苏黛。 原来，这一切都是有蛛丝马迹的。 再看向苏氏，苏卿只觉得胸口发闷。 等到屋里再叫进的时候，赵敬柔已经没再哭了，但眼睛里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光彩，赵老太太的唇角也耷拉了下来。 原本应该是热热闹闹的寿宴，竟吃得很是潦草。 不过赵家人只是没心情说话，却没少吃，听着赵家人此起彼伏吧唧嘴的声音，苏卿扒了几口饭就歇了。 就连一直黏在赵老太太身边的苏琪，都没怎么吃。 找了个理由，苏卿走到屋外想寻一个人，不想却被赵明珊叫住。 “卿妹。”赵明珊竟也跟着从屋里走了出来。 “明珊姐，有事？”苏卿往旁边让了让。 赵明珊见苏卿改口得如此利索 ，不由得暗叹，果然是大家闺秀，凡事都不过心。 “卿妹，你可不可以救救我？”赵明珊眼睛一红，泪水突然就滚了出来。 “怎么了？”苏卿之前听见赵明珊姐妹改名字，就觉得怕是亲事这方面有了动静，看赵明珊这个模样，只怕是不大好，“明珊姐，你有话直说，虽然我未必帮得了你。” “我爹，要把我送给人做妾。”赵明珊也不知道苏卿能不能帮，但她真的没人可说，“我不想做妾，我宁愿回青阳种地，我不想做妾。” 赵明珊死死地压着自己的声音，但眼泪却不要钱似地往外滚。 做妾？苏卿也被惊了一下。 赵家人的样貌确实都长得不差，要不然苏氏当然也不会看是赵敬德，赵明珊明媚，赵明瑄娇憨，哪怕穿着布衣，依旧能让人眼前一亮。 可是，在赵敬德的帮衬下，赵家的日子也能过，怎么也没到要让赵明珊做妾的地步。 更何况，赵明珊是长女。 第38章 总说自己是赵家人 长女的婚事，很大程度决定了这个家的基调，因此大多不会让长女去做妾。 但赵家却这样做了，苏卿很是不解，赵敬德也同意？ 虽说赵敬德排行第二，且已入赘。可他是入赘侯府，又是官身，因此在赵家说话的份量还是挺重的。 “大伯要让你去哪家？”苏卿问赵明珊。 “说是，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赵明珊含着泪道。 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苏卿脑海里没这么一个人，可能坐到这个位置，应该年纪也不小了吧。 况且，不论怎样，那是做妾呀。 “明珊姐，婚姻之事也不是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管得了的。”苏卿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没有强求你的意思，只是……”赵明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轻声道，“只是跟你说说，心里舒坦些。” “不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你都不愿意嫁吗？”苏卿又问。 “嫁？做妾而已，哪里说论得上是嫁。”赵明珊一声冷笑，“哪怕是皇子和圣上，我也不愿意做妾。” 可笑完了，泪意又涌上来了，她不愿意又有什么用，谁在意她的不愿意。 “明珊姐，我帮你去打听打听吧，反正怎么着也不会在年前让你去的。”苏卿看到赵明珊的神情，不由得心软了。 这世道，姑娘家真的挺难的，否则她娘也不用招赘了。 可即使招了赘，如日中天的南靖侯府，也瞬间落魄了下来。 “你，愿意帮我？”赵明珊有些意外。 相对来说，赵明珊跟苏琪更熟一些，她时常会带些点心过来看赵老太太，可赵明珊总觉得自己跟她之间没话说，反倒苏卿更像是姐妹。 “尽我所能。”苏卿回道。 “我懂，但还是多谢。”赵明珊朝苏卿行了一礼。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苏琪走出门外，正好看到这一幕。 赵明珊不禁有些慌张，不知道该怎么回才好。 “什么做什么？姐妹间闲聊而已。”苏卿淡淡地应了一声。 “闲聊？闲聊大丫姐会向你行礼啊？”苏琪明显不信。 “应该叫明珊姐，你好好记着。”苏卿看着苏琪一字一句地说，“另外，明珊姐不是向我行礼，姐妹间闹着玩儿而已，你用得着如此大喊大叫。” “我哪有大喊大叫。”苏琪瞟了赵明珊一眼，见她眼睛红了，更加不相信苏卿说的话。 难不成她是为了做妾的事，来求苏卿的？ 可苏卿能干什么？她也就能坐在屋里算算账罢了。 苏琪朝赵明珊一脸不屑地摇了摇头，转身又进了屋，懒得跟她们待在一处。 “卿妹，琪妹她……”赵明珊怕给苏卿带来麻烦。 “不用管她。”苏卿笑着说，全不在意。 赵明珊不禁有些惊奇，她早就看出苏琪对苏卿心怀不满，只是苏卿以前一直是长姐风范，从不计较，赵明珊也不想当坏人。 可现在，苏卿的态度跟以前却是两个样子。 “你终于看明白了？”赵明珊压低声音道。 “嗯！”苏卿其实不明白赵明珊的意思，但还是点头道，“明珊姐以前怎么不跟我说？” “我怎么跟你说啊，你们是亲姐妹，我要说琪妹对你不满，你那会儿怕不是得说我挑拨你们姐妹之间的感情。”赵明珊说道。 “以前是我糊涂了，往后若有什么事，明珊姐只管跟我说。”苏卿一脸认真地看着赵明珊，“安阳大街的绣庄是我家的，往后明珊姐若有事不方便去侯府，去那里传话也行，离你这儿也近。” 赵明珊倒没想到苏卿会如此郑重其事，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其实我也不明白，你们是一母同胞，为何琪妹却总是对你们不满！” 而且这种不满对于赵明珊来说，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这时，赵明瑄跑出来对赵明珊道：“大姐，娘叫咱们进去收拾碗筷呢。” 赵明珊叹了口气，对苏卿道：“你歇会儿，我先进去忙了。” 苏卿点了点头：“好！” 赵家姐妹收拾了碗筷进厨房，赵明瑄忍不住抱怨：“大姐，都是孙女，怎地苏家姐妹就可以闲着，咱俩就得一直忙活。” “你闭嘴，以后万不可以说这样的话。”赵明珊轻轻戳了一下赵明瑄的脑袋，“傻不傻，她们姓苏，又不是赵家人，那是客。” “可……”赵明瑄还要辩解，却被赵明珊打断了，“大姐的话你不听了么？往后可别再提这事儿了。” “知道了大姐。”赵明瑄怏怏地低下了头。 只是小孩子藏不住心事，看向苏卿三姐妹的时候，神色冷冷的。 “刚刚还姐姐地叫着，怎地这会儿干点活儿就不理人了。”苏琪用帕子作势拍了一下赵明瑄的脑袋。 “烦死了！”赵明瑄瞪了一下苏琪。 “你还瞪我？”苏琪气着了，之前是开玩笑的，这会儿却有几分当真了。 “我就瞪你，你总说自己是赵家人，怎地也不干活？”赵明瑄不说苏卿和苏黛，只盯着苏琪，因为苏琪来得多，跟她熟。 可这一句“你总说自己是赵家人”，赵明瑄是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儿说的，因此众人俱是面色一变。 “你个死丫头说什么呢？”王氏把赵明瑄往外推了一把，“这里不用你收拾了，去洗碗。” “我又没说错，她明明就这么说过。”赵明瑄喊了一句，才一脸愤愤不平地转身去了厨房。 苏氏的脸色难看得吓人，赵敬德的神色也有些尴尬。 倒是赵家人其他人，都是一脸地不在意。 “娘……”苏琪怯怯地走到苏氏身边，但苏氏却笑了。 苏氏在家里也没少笑，可这会儿却叫苏琪瞧着心里有些悚。 “你若喜欢赵家，想改姓赵也不是不行，你跟娘说便好了。”苏氏一脸温和地看着苏琪。 “娘，我没有这个意思。”苏琪赶紧否认，“是二丫妹妹瞎说的。” 苏琪是想改姓赵，但却不是这个时候。 可王氏却不满了：“琪儿，你这话说得就不实在了，明瑄虽不懂事，但她却不撒谎的，你说这话的时候，老太太和老爷子可都听见了的。” 第39章 赵家人 王氏的话，便让对话的性质产生了改变。 “哦？”苏氏再次看向苏琪，“既然你大伯母都这样说，看来你是真的喜欢这儿，要不然你今日起便留在这边？我让人把你的东西送过来？” 王氏听了不禁一喜，苏琪如果真的住到赵家来，她的那些衣服和首饰肯定也会跟着一起送过来，到时候明珊成亲，想法子找她借几样充个门面也是好的。 而且苏氏不可能不管自己的女儿，她出手大方……想到这儿，王氏的心里便热切了起来。 “娘，我只是随口说着哄祖母的，哪里想真的住这儿啊。”苏琪都快急哭了，“我姓苏，我是苏家人。” 住什么赵家啊，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真的住到赵家来的。 “夫人，苏琪年纪还小，说说她便成了。”赵敬德在一旁帮着苏琪说好话。 “娘，爹说得是，二妹的性子您还不知道么？”苏卿坐到苏氏身边安慰着她道，“她怎么可能真的想离开南靖侯府啊。” “卿儿说得是，夫人你别跟一个孩子计较了。”赵敬德没听明白苏卿的意外之言，反而少见地给了苏卿一个赞许的眼神。 这时，却听到苏卿又道：“只是也不知怎地，二妹虽说是苏家人，可咱们苏家，二妹好像只在意父亲。” 苏卿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在赵家人的面上扫了一圈儿，赵老太太和赵敬德的目光有些躲闪，其他人倒似是不知道苏琪的真正身份。 原来，赵老太太是清楚的啊，那她一定要也知道那个外室的存在。 那赵敬柔知不知道？她饭吃到一半，就说心情不好，离开了。 “大姐，我哪有只在意父亲？倒是娘，只在意你。”苏琪气鼓鼓地说。 苏黛：……合着都不在意我？ 这念头刚起，手便被握住了，一股暖流自掌心传来，苏黛心里一松，只要大姐在意我就行了。 “所以你是真的想成为赵家人，倒是我误会了。”苏卿看着苏琪一叹，又一笑，“不过倒也是，祖母也喜欢你。” 赵老太太倒没想真的留下苏琪，苏琪留在南靖侯府对于她来说只有好处，这样的娇小姐到了赵家，不得一家子人都得供着她。 只是苏琪之前说的那句只是哄祖母开心的话，让她有些不高兴了。 因此苏卿这么一说，赵老太太便不由得朝苏琪看了过去。 “祖母她……”苏琪话到嘴边又咽下，改口道，“那让祖母住到南靖侯府去便成了，反正侯府那么大。” 苏琪根本不知道赵老太太为什么不再回侯府，以为是被苏卿拿话赶回来的。 “是啊娘，侯府那么大，您住那边多宽敞。”赵敬慧也在一旁帮腔，还扯了一把赵老太太的袖子，仿佛南靖侯府是赵家的。 “我不去。”赵老太太一口回绝了，“那是苏家，这儿才是赵家。” 赵敬慧被赵老太太一句话回得有些没脸，只得转头对苏氏道：“这孩子亲近赵家也是应当的，毕竟是老二的血脉，二弟妹，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我没说不应当啊，这不正在问她呢吗，她愿意的话，改姓归宗也不是不成。”苏氏瞟了苏琪一眼。 苏卿知道，苏琪这是触及了苏氏的逆鳞。 当初招赘的时候，苏氏受了多少冤枉气，自己生的女儿却说赵家才是家，叫她如何能不气恼。 “娘，女儿错了……”苏琪直接跪到了苏氏的面前，“女儿以后再也不胡乱说话了。” 看到苏琪这样，赵家人虽也能理解，人往高处走嘛，更何况她原本就是身在高处的人，可见她跪地认错，心里还是有些不悦。 “瞧瞧，把孩子逼到这个份上。”赵老太太舍不得说苏琪，便把气撒到了苏氏身上。 “祖母，我娘哪有逼二姐，这不是在问她意见吗，难道您不想二姐回来？”苏黛像是看不懂这其中的波涛汹涌似的，一脸不解地看着赵老太太。 赵老太太：……这话要怎么回。 苏琪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人是苏氏，也知道苏氏在意的是什么。 “娘，您要是不原谅琪儿，琪儿就住到静心观去算了。”苏琪抱着苏氏的腿大哭了起来。 “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娘也没说什么别的。”苏氏到底心软了。 这原本也在苏卿意料之中，苏氏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但失望的次数多了……到那个时候，看苏琪还有什么办法。 揭穿苏琪身世这件事情，苏卿思索再三，还是决定让苏氏自己来，只有让她先产生怀疑，再慢慢去查，对她的打击才是最小的。 这辈子，苏卿想要一个健健康康，长命百岁的娘亲。 见苏氏不再提这事儿，苏琪终于松了一口气，却把赵明瑄恨得要死。 偏这时，赵明瑄在外面来了一句：“往后骗人的话就不要说了，当赵家人都是死的呢。” 苏琪气得心头都要呕血了，但苏氏没开口，她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只能先忍了。 到这份上，这寿宴也没法吃了，苏氏随便寻了个借口，要带着女儿们先行离开。 “我也正要去衙门，送你们一程吧。”赵敬德起身道。 “二弟和二弟妹可真的是伉俪情深啊。”赵敬慧笑眯眯地说，这一句还是她儿子成亲的时候，偷学来的。 赵老太太这会儿也没兴致留了，只能冲着他们摆了摆手。 走出正房，苏氏想起陈嬷嬷的事，脚步顿了顿，但也没说什么。 直到上了马车，等到赵敬德和南靖侯府的马车分开，转道去了衙门，苏氏才对苏卿道：“你回头着人过来问一声，陈嬷嬷还愿不愿意回侯府。” 苏琪抬眼看着苏氏：“娘，您还是要把陈嬷嬷带走啊？” 苏卿却给苏氏剥了一个桔子，才对苏琪道：“二妹，是祖母自己不需要人伺候的，陈嬷嬷是侯府的人，自然是要回到侯府。” “可祖母，那分明是气话啊。”苏琪情不自禁地帮赵老太太说话，“她已经用惯了陈嬷嬷，再说咱们府上也不缺一个嬷嬷啊。” 第40章 侯府不能去 苏琪一开口，苏氏便朝她看了过去，不由得有些失望。 苏氏并不是认为自己的儿女就应该跟赵家少来往，但苏琪这样明目张胆，哪里还将她和南靖侯府看在眼里。 “气话？我们好好地去祝寿，祖母为何要说气话？”苏卿抬眼看向苏琪。 “我……”苏琪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总不能说赵老太太原本就不喜苏氏和苏卿姐妹吧。 “二妹既然说不出原由，也不用妄加猜测，咱们府上不缺一个嬷嬷，养一个嬷嬷更是不在话下，又何必非要陈嬷嬷待在赵家呢。”苏卿一字一句，有理有据地反驳着苏琪。 苏琪张了张嘴，又想着何必为这事儿得罪苏氏，干脆什么也不说了。 可是苏卿并没有因此放过苏琪：“二妹啊，我有的时候真的很是不解。” “不解什么？”苏琪见苏卿这个神情，立即像只刺猬似地，浑身的刺都张了起来。 “你好像不像娘，也不像爹，像谁呢？”苏卿好笑地问。 苏琪听到苏卿说这话，本能地瞟了苏氏一眼。 偏这时，苏黛来了一句：“像祖母呗。” 说完，苏黛自己“扑哧”一声乐了，苏氏亦莞尔，苏卿却乐不起来，她知道苏琪并不像赵老太太。 苏琪有的时候是故意装的，而赵老太太却是单纯的自私自利，真要糊弄起来也不难。 回到南靖侯府，姐妹三人将苏氏送回怡和院，便回各自的院里歇着。 却不知这时，赵敬德转身又回了赵家。 赵敬德过来的时候，赵敬慧正在问赵老太太为什么不去南靖侯府住。 “娘，这会儿您还想要什么脸面不成？二弟都已经入赘了，咱们家若是丁点儿好处都要不到，那几个孩子都白姓苏了。”赵敬慧双手一拍，一脸懊恼地说。 早知如此，自己就早些进京。 “丁点儿好处都要不到？如果不是二哥入赘了南靖侯府，咱们一家子能进京？”赵敬安“嘁”了一声。 “你帮谁说话呢？”赵敬慧拍了一把赵敬安。 “帮良心说话。”赵敬安让了一下，眼睛一闭，躺在炕上将身子转过去，懒得看她们。 “你们别吵了，我不去南靖侯府是有原因的。”赵老太太幽幽地回道，“不但我不去，你们也别去。” “为何我们也不能去？南靖侯府怎地啦？”赵敬慧顿了一下，突然颤声道，“娘，不会我那弟妹下毒害您吧。” 赵敬慧想起戏台上唱的那些个桥段，侯门深似海呢，瞬间老实了许多。 “她敢？”赵老太太眼睛一瞪，“侯府又怎样？没个后的侯府就是那拔了牙的老虎，她还敢给我下毒？回头让你二弟把儿女都带出来，叫她哭死去。” “那您为何不住那边啊？”赵敬慧放下心来，心思又多了，“照我说，我们一家子都该住那边，都是一家子人。” “你这个没脑子的，你当那南靖侯府是什么地儿？”赵老太太突然压低声音道，“那南靖侯世袭的侯爵，是一代代的侯爷砍人头砍出来的，听说那人头一串串的，跟糖葫芦似的，靠着这个才封了侯呢。” “砍……砍人头啊……”赵敬慧的脸瞬间白了白，她顶多也只敢杀鸡，猪都不敢。 “可是外祖母，南靖侯也不是在侯府里砍的呀。”余丽娘突然插嘴道。 “倒也是，侯府它不是凶宅呀，您怕什么？”赵敬慧被自家儿媳给提醒了，不由得朝她赞许地点了点头，周宗耀也挠了挠媳妇的手心。 余丽娘脸一红，是兴奋的，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住到侯府去了。 如果不是冲着南靖侯府，余丽娘打死也不会嫁给不学无术的周宗耀啊。 “可是南靖侯住在这儿啊，你想啊，你要是被砍……”赵老太太说到这里停住了，换了个说法，“你想那被砍了头的是不是冤魂，他们死了之后不会找砍他们头的人报仇么？” “娘，您这样说，倒也有理。”赵敬慧的身子不由得抖了一下。 “可冤有头债有主，那南靖侯已经没了呀。”余丽娘又道。 “是啊，他杀了那么多人，已经没了，那些冤魂可不就在侯府里住下了么。”赵老太太长叹了一声。 “外祖母，若真是如此，那也是父债子还，为何二舅父和二舅母以及表妹们都无事呢？”余丽娘故作不解，实则是在引导。 奈何这些素璞仙姑已经都跟赵老太太说得极清楚明白了。 “我们能跟他们比么？他们都是官身，有官位有诰命有朝廷的气运护佑着，否则哪个人敢为朝廷办事呢？我们是平头百姓，无人庇护。” 说到这里，赵老太太摆了摆手，“还是远着点儿吧，保平安！” 至于自己在南靖侯府怎么被吓着的事，赵老太太见外孙和外孙媳妇也在，感觉有些个没脸，便没说出来。 “娘您这样说，倒也是的，什么都没有命要紧。”赵敬慧点了点头。 “你这话在理，要不前几次我过去住，总觉得身上这儿那儿不舒服呢。”赵老太太越说越觉得这事儿极有道理。 余丽娘颇为失望地瞟了周宗耀一眼，却见他低着头在一旁玩腰带。 正说着，赵明珊在外面道：“祖母，二叔回来了。” “怎地又回了，是落了什么，怎地不叫长随过来拿。”赵老太太一边念叨着一边迎了上去。 “娘，柔儿是怎么回事。”赵敬德一进门就问。 “柔儿……”赵老太太想到小闺女的事便愁上了，多好的一门亲啊。 若是这门亲事毁了，一家子人不就只有仰着苏氏的鼻息过日子么。 “娘，快些说来，我还要赶着去衙门当值。”赵敬德催促着赵老太太。 “柔儿不是说要去买些今日待客用的点心么，结果正好碰到……”赵老太太说到这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碰到什么了？”赵敬德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但还是问道。 “碰到伯府那小子和一个男的在一起。”倒是赵敬慧眼睛一闭，直接说了出来。 第41章 我嫁 “什么？”赵敬安都从炕上坐了起来。 “莫不是看岔了？”赵敬德又问。 “没有看岔，你妹妹也是个谨慎的，跟了一段路呢。”赵老太太说着眼睛都红了，原以为自家终于要翻身了，儿子入赘到侯府，女儿也要嫁到伯府。 可嫁给了一个断袖，怕是连个后都没有，翻什么身啊，就凭她是个女的吗。 “怎会如此。”赵敬德皱着眉道。 “怎会如此？二哥莫非不知此事？”赵敬安却毫不客气地问。 “三弟，你这是何意？”赵敬德将手背在身上，官威瞬间便上来了。 赵老太太和赵敬慧等人心里不由得突突了一下，肩都耷拉了下来。 可赵敬安却毫无所觉，甚至道：“大哥寻常接触不到伯府的人，不是二哥牵线，柔儿怎会与伯府结亲？” 赵敬安的话句句在理，而且这也是事实。 “是我牵线的没错，可我怎知那小子是个……”赵敬德张了张嘴，最终“断袖”两个字还是没说出口。 “不知？”赵敬安一声冷笑，“二哥是中了进士的人，怎会不知门当户对这个理？伯府家的公子，好好地为何要娶我们家的姑娘。” “我们家的姑娘怎么了，她和我是一母同胞，比谁差了不成。”赵敬德瞪着赵敬安。 “比谁差了不成？二哥平时骗骗自己也就罢了，这要紧的时候，还说这样的话？”赵敬安毫不示弱地回瞪赵敬德，“二嫂的确出身名门，身份高贵，二哥也是夫凭妻贵，可与我们赵家有何关系？” 这话听了很是刺耳，赵敬德都有些站不住了。 “臭小子，你胡说些什么？”赵老太太再疼幼子，这会儿都忍不住拍了他一把。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咱们乡下那财主的儿子都不会娶平常庄户人家的女儿，更何况是伯府。”赵敬安一声嗤笑，“就为了看上他的脸面？” “你妹妹长得好看啊。”赵老太太嘟囔着。 “那是在咱们乡下，京都哪家的闺秀差了？”赵敬安回道。 被赵敬安这样毫不留情地反驳一顿，赵老太太也没话说了，不由得在心里也有些埋怨赵敬德。 到底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赵老太太也不想她这一辈子都当活寡妇。 这时，赵敬慧嘟囔了一句：“便是断袖又怎样了。” “大姐，你说什么？”赵敬安看向赵敬慧，“你可是大姐，想把小妹往火坑里推吗。” “我是大姐怎么了？我们家就是小门小户的，柔儿能嫁到伯府是她的福气。”赵敬慧干脆也不装了，“断袖怎么了？不定什么时候他又变了呢，就算不变，到时候过继一个，当亲生的一样养，不也是有个后，她一样是伯府的夫人。” “就非要嫁到伯府不可？”赵敬安盯着赵敬慧问。 “有何不可？”赵敬慧反问，“那可是伯府，真正的富贵人家。” 看着赵敬慧，赵敬安忽然觉得很无力，又看向其他人：“你们也觉得是这样的？” 赵老太太的眼睛有些躲闪，赵敬慧却梗着脖子道：“我就觉得柔儿应该嫁。” “要嫁你去嫁。”赵敬柔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你们想要前程自己去挣，少拿我做跳板。” “我倒是想，可也要人家要我呀。”赵敬慧翻了个白眼。 一直在旁边默默无语的周姑父，这会儿才抬头看了赵敬慧一眼。 “总之我是不会嫁的。”赵敬柔气得身子都在抖。 一时之间，内室有些静。 这时，赵老爷子背着手走了进来：“不愿意就不嫁，我早就说了，那伯府不是咱们家攀得上的。” “你说不嫁就不嫁啊？”赵老太太冲着赵老爷子可没这么好的脾气，“这出阁的日期都订好了，人家伯府好说话，还让柔儿在家里过个年再嫁……” “也不想想，人家伯府为什么好说话。”赵敬安嘲讽道。 “有你什么事儿？”赵老太太瞪了赵敬安一眼，又看向赵敬柔，“你说不嫁，你自己想想这事儿应该怎么整吧。” “我，我不知道……”赵敬柔眼里含泪，又看向赵敬德，“这门亲事是二哥牵的线，自得二哥去说，我不嫁！” “你二哥为你好还做错了？”赵老太太拍了一把女儿，又舍不得拍重了。 “为我好？”赵敬柔别过脸去，“我可承受不起。” “娘，既然柔儿不愿意嫁便不嫁吧，我去跟伯府说。”赵敬德一声叹，“时候不早了，我得去衙门了。” “老二你等等。”赵老太太喊住赵敬德，“你跟娘说实话，这事儿对你，有没有影响？” “娘，南靖侯府不比别的侯府，苏氏说不上话……”赵敬德说到这里，又笑了一下，“没事，顶多仕途上不能更进一步罢了，官位还是在的。” 赵敬德说着就要出门，却被赵老太太死死地拉住。 赵老太太心里很清楚，一家子人靠的就是二儿子，二儿子若受到了影响，这一家子人也没好日子过。 这门亲，不能断。 赵老太太深吸一口气，给赵敬德使了个眼色：“你先去衙门，我们再商量商量。” 赵敬德明白了赵老太太的意思，点了点头，便出门去了。 “这事儿没什么可商量的，我就是不嫁。”赵敬柔已经打定了主意，“你们硬是要我嫁，我就死给你们看。” “你真的是，不管这一家子人了？”赵老太太眼泪汪汪地看着赵敬柔，“你是要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这一家子人，继续回去地里刨食？” “以前可以，为何现在就不成了。”赵敬柔的眼睛都红了。 “老大，你说句话。”赵老太太突然看向赵敬宗。 “娘，儿子能说什么。”赵敬宗摊了摊手，自从二弟入赘侯府后，他这个当大哥的就成了“弟弟”，何时有说话的份儿了。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呗。”赵老太太朝赵敬宗使了个眼色。 “唉，小妹，你是想嫁到伯府享福，还是想嫁回咱们村的二狗子？”赵敬宗问了一个连赵敬柔都愣了的问题。 “我，我谁都不嫁！”赵敬柔气上心头，“你舍不得断了这门亲，你为何不让你女儿嫁？” “好啊，我嫁！”赵明珊突然出现在门口。 第42章 不可反悔 谁也没想到赵明珊会突然出现，且来了这么一句。 赵敬柔更是喜出望外，真是老天助我。 “大丫，你真的愿意嫁？”赵敬柔立即起身过去握住赵明珊的手。 虽然赵敬柔也没想过，不嫁伯府就回安阳，但如果赵明珊愿意嫁，她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小姑姑，我叫明珊。”赵明珊抽回自己的手。 “是，明珊明珊，是小姑姑的不是。”这会儿让赵敬柔叫姑奶奶她都愿意。 “大……明珊，你真的愿意？”赵老太太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这大丫吧虽说愿意干活，可也是个有脾气的，她怎么会这么好。 “大丫，你有没有听到方才的话……”赵敬安跳起来就冲着赵明珊喊道，却被赵敬慧打断，“又有你什么事。” “怎么就没我的事，她叫我三叔。”赵敬安同样冲着赵敬慧吼道。 “我听见了三叔，不就是断袖吗。”赵明珊说到这里还笑了一下，好歹是正室，比做妾总要好许多。 见赵明珊如此上赶着，赵敬柔不禁有些迟疑，抛开宋禹行是断袖这一点不说，也确实是门好亲事呢。 “明珊，你胡说什么呢，快跟我回去。”赵敬宗说着便上前打算将赵明珊推出正房，却被赵敬柔给拦住了。 “大哥，你这是何意？既然我们不能断了跟伯府的亲，明珊又愿意，为何你却不愿？”赵敬柔不由得双手叉在了腰上，“怎地，你心里只有女儿，我这个妹子就是外人呗。” “小妹，这事儿跟你说不清楚。”赵敬宗说完又要赶赵明珊离开。 “既然明珊也愿意，那便依了她呗。”王氏这会儿幽幽地来了一句。 在王氏看来，给五城兵马司做妾，哪有给伯府嫡幼子当正妻的好，还是女儿头脑清醒，及时抓住机会。 赵敬柔一脸狐疑地看着王氏，却听到赵敬宗指着王氏的鼻子骂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赵敬柔翻了个白眼，走到赵老太太身边哭着道：“娘，您看大哥，难道我是没有爹娘疼爱的人么。” “怎地就没爹没娘呢，你这咒你爹娘呢？”赵老太太瞪了赵敬柔一眼，又对赵敬宗道，“敬柔不愿意明珊愿意，怎地你又不成了？” 将赵明珊送给五城兵马司做妾的事，赵敬宗只跟王氏提了一嘴儿，还没来得及跟赵老太太说。 这会儿当着众人的面，赵敬宗也不好提，毕竟是做妾，他也拿不准家里人的态度，万一不同意，反而不美。 “爹，我知道您心疼女儿，可小姑姑一直娇生惯养的，她便是到了伯府，若是受不了那个气反而让两家生了嫌隙。” 说到这里，赵明珊抹了抹泪，“女儿皮糙肉厚的，在哪儿都一样。” “我的大丫啊！”王氏听得心里有些难受，抱着赵明珊哭了起来。 “那事情就这样说定了，明珊，这事儿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可不能反悔。”赵敬柔说完又觉得自己作为姑姑，这样好像有些不大厚道，于是又道，“我脾气也确实不大好，不适合嫁到伯府去。” 从前，你可从来没这样说过，整天摆伯夫人的架子。王氏暗道。 可为了女儿能顺利嫁到伯府，王氏只能忍了又忍。 “那就这样吧。”赵老爷子终于开口了，许多人心里松了口气。 虽然赵老爷子寻常不开口，但到底是一家之主，他既然定了，便是赵敬宗也不好反驳。 除了赵敬宗和赵敬安，所有的人都觉得这件事得到了圆满的解决，赵老太太甚至立即叫人去给赵敬德送信，让他去跟伯府问一声，能不能换个庚贴。 送信的人出了门，赵老太太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赵敬安却摇头道：“你们卖女儿还乐成这样儿，也是奇闻。”说完，便甩着袖子去了西厢。 “这臭脾气哪儿来的。”赵老太太嘀咕着，但到底是自己宠大的，也怕他一气之下跑回安阳，因此倒也不敢大声训斥。 但这会儿，赵敬柔却怏怏不快。 “你这又怎么了？”赵老太太看到赵敬柔眉目不展的，心里直突突，生怕她又出什么幺蛾子。 “娘，明珊和大嫂都不是个傻的，为何却要替我嫁到伯府呢？”赵敬柔看向赵老太太。 “因为她们不傻，你傻啊。”赵老太太瞪着赵敬柔，“再怎么着，那是伯府，你当是咱们村里的土财主呢。” “就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赵敬慧也在一旁撇嘴道。 “那……”原本嫌弃的亲事有人抢了，赵敬柔又有些迟疑了，“娘，要不……” “你闭嘴着，真个没脑子的。”赵老太太打断了赵敬柔的话，“事情都到这地步了，你要做甚？” “小妹这是后悔了呢。”赵敬慧一声冷笑。 “后悔什么？回头你一个嫂子是侯府的，一个侄女是伯府的，你的亲事能差得了？”赵老太太戳了一下赵敬柔的额头。 “对啊！”赵敬柔如醍醐灌顶，抱着赵老太太好一阵撒娇，“还是娘对我好！” 赵敬慧也高兴，如赵老太太所说，一个弟妹是侯府的，一个侄女是伯府的，再加上亲妹如果也嫁得好，自己的日子定然也错不了。 不过仍然有遗憾，赵敬慧叹道：“娘，您怎地这么早就把我给嫁了呢？” 赵老太太白了赵敬慧一眼：“你不嫁又能怎地？你年纪一大把了进京来嫁个老鳏啊？” 赵敬慧：……倒也是，但如果鳏夫是个王爷侯爷什么的，也行。 母女三个想得正美呢，大房那边便传来吵架的声音，三人一反常态地闷不吭声，哪怕瓷瓶儿碎了，赵老太太都没吭声儿。 只是没一会儿，陈嬷嬷过来辞行，说南靖侯府派人来接了。 “老太太，照顾您那么久，也是有感情了，老奴也舍不得……”陈嬷嬷话没说完，赵老太太忙道，“那就别走！” “可您不是嫌弃老奴么，老奴哪有脸再待下去。”陈嬷嬷说着便向赵老太太行礼走人。 但，走得却极慢。 第43章 我家有女初长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陈嬷嬷是个什么心思。 只是赵敬柔不在意，陈嬷嬷走了，她的事儿不就多了么。 赵敬慧刚要开口，就见赵老太太拉住陈嬷嬷：“我哪有嫌弃你，你可别听信她们胡说，就在我这儿待着。” “这……老太太，夫人那边说我照顾您有功，回去要给我涨月银呢。”陈嬷嬷按照无忧点拨胡诌道，“我家里也有儿孙要贴补，只能对不起您老人家了。” 陈嬷嬷说着，便拿起帕子抹起了眼角。 “唉，都不容易。”赵老太太想着之前家里闹那一场，还是自己寿辰的时候，不由得感同身受起来。 “老太太，要不您还是再买一个好用的嬷嬷吧，虽说不像老奴这样知根知底，调教个一两年也是得用的。”陈嬷嬷赶紧把话题拉回来，还给出主意，看着挺真心实意的。 调教个一两年？赵老太太想想就觉得时间漫长，她这把年纪了，最宝贵的就是时间了。 “那边儿，她给你加多少啊？”赵老太太问道。 陈嬷嬷一咬牙：“五百文！” 五百文？赵老太太迅速在脑子换算了一下得买多少个鸡蛋。 或许是迟疑太久了，陈嬷嬷再次行了一礼：“老太太，老奴这就走了，您老多保住，记得那安神汤得多炖些时候，马上过年了，别受累！” 这一句实在击碎了赵老太太的心理防线，是啊，要过年了，家里的事儿挺多的呢。 陈嬷嬷在的话，还可以帮着干活儿，她不在了，许多活儿不得自己来了。 “我给你六百文，你留在我这儿。”赵老太太深吸一口气道。 真的给我加钱了？陈嬷嬷暗道一声，大姑娘神了。 “这……”陈嬷嬷故作为难。 “怎地还不行？”赵老太太心里已经在滴血了。 “倒也不是，您这样使得旁人还以为奴婢是为了银子呢。”陈嬷嬷抹了抹泪，“奴婢实在是不放心您啊。” “那就留下来，六百文。”赵老太太说着从荷包里摸出碎银塞到陈嬷嬷的手中，“这是你上个月和下个月的月例银子，我提前给你。” 见赵老太太挺有“诚意”，陈嬷嬷被“感动”了，只能去回了侯府过来接的小油车。 “娘，您可真大方，一开口就是六百文。”赵敬慧想到自己这一路上吃个肉包子都心疼，都觉得寒酸。 六百文，得买多少个包子啊。 “你娘我这把年纪了，好不容易有个得用的人，加六百文怎么了？她能让我多活几年呢。”赵老太太是真的想得开。 赵老太太都这样说了，谁还敢说什么，再说不就是不孝么。 而且今天还是赵老太太的寿辰，总不能不让她多活几年吧。 赵敬柔到底进京见过世面，也没觉得陈嬷嬷有多过份。 赵敬慧看着陈嬷嬷却很是嫉妒，甚至对赵老太太说，要不把银子给她，她来伺候。 “你伺候你娘还要银子？”赵老太太一句话给骂回去了。 “那陈嬷嬷不也要银子么。”赵敬慧嘟囔着。 “她夜夜睡在踏板上伺候我，你能行？”赵老太太瞥了长女一眼。 下人拿银子办事，女儿拿了银子只知道偷懒，赵老太太看得透透的。 赵敬慧想了一下，自己确实做不到夜夜睡踏板，在老娘这里被怼回来了，她便又开始找陈嬷嬷的茬。 可陈嬷嬷是在侯府待过那么多年的人，虽说现在侯府清静，老侯爷在世的时候，那可也乱过一阵子的。 赵敬慧的小心思对于陈嬷嬷来说不值一提，使几次手段，她就没法子了。 倒是赵敬德那边有了好消息，广化伯府同意换人，娶一个不愿意嫁进来的姑娘，伯府也不愿意。 赵明珊自己愿意，还更年轻一些，听说样貌也更好些。 但，还是要相看一下，堂堂伯府怎能由着人说换就换。 赵家给苏氏传信，希望她能够作陪，苏氏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换个人嫁？” 苏卿在一旁道：“听陈嬷嬷说，小姑姑打听到那宋四公子是个断袖，因此死活不愿意。” 苏氏一脸复杂地看着苏卿。 “娘，怎么了？”苏卿在脸上摸了一把，是不是早上香脂没有抹匀。 “卿儿，这陈嬷嬷是你故意留在赵家的吧？”苏氏低声问道。 “娘既然猜到了，我便也不瞒着您，我给她加了份月例银子，让她替我们看着那边。”苏卿说到这里笑了一下，再加上陈嬷嬷在赵老太太那里又忽悠的五百文，日子比旁人可要富裕很多了。 “你，你给她加了银子，让她留在赵家？”苏氏轻声问道。 “娘，您不会怪我吧？”苏卿往苏氏身边挪了挪，小声回，“娘，女儿也是迫于无奈，赵家到底是父亲的母家，万一有事您也不能不管，但总要心里有个数才好。” “我知道了。”苏氏知道长女做得对，只是她心里有些难过。 哪个当娘的不想女儿快快乐乐地长大，她觉得自己已经用尽了心力，可终究还有顾不到的地方，需要女儿来操心，她才十三呢。 另外，苏氏想起一件事来，方才卿儿嘴里说出“断袖”两个字，好像并无丝毫羞涩之意。 卿儿她……苏氏抬眼看着苏卿，眉目如画，肤如凝脂，一丝日光从窗缝透进来，正好照在她面颊上，如同泛着一圈佛光。 “娘，您看什么呢？”苏卿抬眼看向苏氏。 “看我的女儿啊。”苏氏不由得握住苏卿的手，欣慰道，“我家有女初长成，美若神女，当娘的高兴着呢。” 再过几年正值花期，恐怕容色更盛，幸好已经订了亲，否则反而不好做。 姑娘家长得太美，想让她能有幸福快乐的一生，其实也不容易。 苏卿被苏氏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更是美不胜收。 苏琪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心里一酸，不由得大声喊了一句：“娘！” “怎么了？”苏氏吓一跳，放开苏卿的手看着苏琪，“出什么事了？” “娘，后日我们去上香吧。”苏琪坐到苏氏身边，抱着她的胳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后日？”苏氏不由得看了苏卿一眼。 第44章 坦白了 赵家和广化伯府重新相看，便是定在后日的安华寺，说是请苏氏一定要去，这不巧了么。 “你想去哪儿上香？”苏氏看向苏琪。 “当然是安华寺啊。”苏琪脱口而出。 安华寺供着佛祖舍利，寺中景致又好，四季皆有景致，因此不光是寺庙，也可以说是景点。京都富贵人家不论是参拜，还是相亲，都习惯安排安华寺。 只是，苏琪怎地也要去安华寺。 “你为何突然要去上香？”苏氏怀疑苏琪是知道这件事情，想要跟着，又怕自己不同意，才曲线救国的。 “昨天夜里做了个梦，心里直跳，女儿就想去庙里拜拜菩萨，静静心。”苏琪依着苏氏娇声娇气地说起昨天晚上的梦来。 苏氏看向胭脂。 “夫人，二姑娘早上醒来的时候，还哭了呢。”胭脂昨夜当值，早上就是被苏琪给哭醒的。 胭脂都这么说，苏氏便不疑有他，只当是巧合。 苏卿深深地看了苏琪，一眼，昨天夜里她也做梦了。 但苏卿却不这么认为，但她也猜想，应该和赵家无关。 “卿儿，既然如此，那你和黛儿也跟着一起去敬敬香。”苏氏对苏卿说道。 “娘，我被惊着了，怎地大姐和三妹也要去啊。”苏琪立即反驳道。 “你这孩子，既然要出门，一起去敬敬香又怎么了？马上就过年了，求菩萨保佑家宅平安，大家健健康康。”苏氏别过脸，“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苏琪知道再说也没用，只能气鼓鼓地离开了。 “你二妹这个样子，往后可怎么办才好。”苏氏一脸忧心地说，这性子嫁到别人家，她都心里不安。 “娘，您生我和二妹的时候，是不是在什么庙里给抱错了？”苏卿似笑非笑地问。 苏卿这话，把苏氏都听笑了。 “胡说些什么呢，好好地跑到外面生孩子做什么。”苏氏想起那会儿，脸上的笑意却也藏不住，那是她最美好的时光，充满了希望和期待。 那时候，夫君待自己也好……苏氏不由得愣了一下，现在也好，可总觉得有哪儿不一样了。 “那娘，您一开始就知道怀了双胎吗？”苏卿问。 这个问题把苏氏给问住了。 “时间太久了，我也有些记不住，不过自诊出喜脉后，你爹每个月都会请大夫回来给我诊平安脉，一开始就说我应该怀的是双胎。” 苏氏想到这里不自觉地将手放到小腹上，“不过你和你二妹倒是乖巧，我并没有很难受，肚子也不大。” 苏卿心里一沉，看来极有可能母亲并没有怀上双胎，只是被骗了。 如果那大夫是有意的，一开始就说是双胎，母亲应该也不会疑心。 “娘，当时大夫说什么您就信什么？”苏卿故意问，“我和二妹出生的时候，都不小呢，肚子怎会不大？” “我也问过大夫，大夫说有的羊水多，明明是单胎，但看上去像是怀了双胎。但也有的羊水少，明明是双胎，却不显。”苏氏笑着回。 “再怎么，也是两个啊，能小到哪儿去。”苏卿嘀咕着。 “虽说肚子不大，但你们两个在我肚子里面可不老实，半夜都给我翻醒了。”苏氏想起那个时候，脸上露出的慈爱，叫苏卿都有些不忍心。 见苏卿不说话，苏氏又道：“怎么，你担心遗传了娘啊？放心，到时候娘会早早地给你寻好大夫、稳婆和奶娘，不让你操一点儿心。” 苏氏疼爱地揉了揉苏卿的脸颊。 “那为何娘当时要用爹找的大夫啊？”苏卿趴在苏氏的怀里问。 苏氏以为苏卿是嫌弃赵敬德在京都没什么人脉，寻的大夫不好。 “你爹也是关心我，我怎能不领情，再者说了，那李大夫也是京都名医，诊个脉安个胎什么的能有什么问题。”苏氏回道。 “哦，既然如此，为何我们家现在惯常用的是柳大夫？”苏卿抬起头来问道。 王府公卿之家，有的有府医，就算是没有府医，也会有经常来走动的大夫。 南靖侯府苏氏当家，赵敬德去衙门后一整日不在府中，请个府医在家也不合适，因此是后一种。 “李大夫说老母身体不好，思念家乡，便闭了馆，领了一家人回老家去了。”苏氏说到这里，还有些遗憾。 怀双胎是极危险的事情，苏氏认为自己能够平安度过，都是李大夫的功劳。 “李大夫家在何处啊？”苏卿又问。 “在南边，叫什么……”苏氏想了一下才道，“叫青，青阳县吧。” “青阳？”苏卿目光微沉。 “怎么，你想寻到青阳去把他请回来啊？”苏氏打趣道。 “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苏卿故作害羞。 但是回到雪兰居，便让拒霜出门去找镖局的人帮着打听，南边是不是有个青阳县，那个县里是不是有个李大夫。 “大姑娘，您寻这李大夫做什么，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啊？”拒霜急道，“不行让夫人请太医吧。” 苏氏深得太后喜欢，平日虽不进宫，但若有要紧事，请个太医诊诊脉也是可以的。 “太医？”苏卿不由得暗道，难道母亲当年没有请太医进门来瞧瞧？ “大姑娘？”拒霜见苏卿脸色微变，心里一急，都快要哭了，“您到底哪儿不好了？” “没哪儿不好……”苏卿看着拒霜，半晌才道，“把望梅叫进来，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好！”拒霜都要哭了，红着眼睛把望梅拉了进来，又吩咐廊下的小丫鬟都离远些。 苏卿要两个丫鬟帮着办事，自然要跟她们说清楚，终于将自己梦中的事说了出来。 “什，什么？”拒霜结结巴巴地说，“大，大姑娘梦到了……” 该说是前世，还是来世？拒霜也说不好了。 “我本以为只是寻常的乱梦，结果许多事情一一应验。”苏卿说到这儿，也不免有些伤感。 “原，原来是这样，那……”望梅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事儿让她太震惊了。 “那大姑娘，我呢，我嫁人了没，那人丑不丑？”拒霜一边抹泪一边问。 第45章 真好看 望梅扭头看向拒霜，都忘了抹泪。 苏卿也没想到拒霜会问这个，回忆了一下，才一脸抱歉地说：“拒霜，我死的时候，你好像还没成亲呢。” 拒霜的眼泪突然就喷涌而出。 “拒霜，你……这么想嫁人吗？”望梅吓一跳，平时也没听见她说啊。 “大姑娘，您怎么，怎么死了呢？”拒霜想起见不到苏卿，心里就像是被谁剜了一刀似的。 “那是梦里，现在我争取不死。”苏卿将拒霜的手放到自己脸上，“你看，是不是热的？” 拒霜红着眼睛，使劲地点头。 “那我是不是活的？”苏卿又问。 拒霜再一次点头，却又哭了起来。 这回苏卿也没办法了，只能看向望梅。 “大姑娘，让她哭吧，一会儿就好了。”望梅哽咽道。 果然，没一会儿拒霜深吸一口气，哭声戛然而止。 “姑娘，以前是不知道，现如今知道了，奴婢和望梅一定不会让您死的。”拒霜说完，还扯了一下望梅，“你说是不是？” “那自然是的，奴婢死也不会让大姑娘……”望梅说到苏卿，便觉得那个字不吉利了。 “好了，往后大家都不许说死，咱们不但要活着，还要活得好。”苏卿朝两个丫鬟笑了笑，“现在，来说正事儿可好？” “正事儿……”拒霜回想了一下，才道，“姑娘，您的意思是坠儿害您是二姑娘吩咐的，您出事了，她可就出头了。” “最要紧的是，那样她就可以顶替我嫁到周家了。”苏卿一声冷笑。 “原来二姑娘是这个心思。”望梅恍然大悟，“可这也不能害人呀。” “可她就是害了。”拒霜咬牙道，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大姑娘，您让我哥去查坠儿的下落，是要查问她？” “不需要查问，我能断定是苏琪的主意！”苏卿闭了闭眼睛，“主要是娘不信，所以我需要找到坠儿。” 苏琪只怕是当天就把坠儿送走了，可她一个姑娘家能送到哪儿去，所以她背后肯定有人帮她。 是谁呢？她们的爹，赵敬德？ “可是大姑娘，就算夫人相信是二姑娘指使的，但那又如何？”望梅叹了口气，“除非让夫人知道，二姑娘不是她亲生的。” 但二姑娘是夫人抱在手中养大的，这得要怎样的证据才能让她相信。 望梅怀疑就算是李大夫站到苏氏面前证实这件事情，她都未必会信。 最坏的结果是，李大夫是真的因事回乡，并非被胁迫，苏氏也是真的怀了双胎。 “咱们不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苏卿鼓励着两个丫鬟，“事情总是在变化当中的，现在不知将来的事，不用现在就着急，或许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就算说服不是苏氏，也要让她知道，苏琪人口的低劣。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苏氏骤然受到打击，伤害到身体。 苏氏是家中独女，身子不错，苏卿怀疑她前世早逝，要么是中了毒，要么就是精神受到了重击，一时没扛住。 “大姑娘您放心，您让奴婢干什么，奴婢就干什么。”拒霜挺直了腰身，“奴婢这就去寻镖局。” “让你哥哥陪着你去，别自己一个人，安全要紧。”苏卿叮嘱道。 “奴婢知道。”拒霜说完就出门去了。 “大姑娘，您受苦了。”望梅的眼睛还红着。 “是梦里受苦了，现在我们都好好的，一切都还来得及。”苏卿朝望梅笑了一下。 望梅知道，如果苏卿没个好结果，她和拒霜只会更惨。 除了背主，否则丫鬟和姑娘其实是一体的。 可背主的，又有几个有好结果的。 “大姑娘，奴婢需要做什么？”望梅再次抹了抹泪，“奴婢拼死也要护大姑娘周全。” “方才我已经说了，不要说死不死的话，相信你家大姑娘，不会像梦里那样蠢的。”苏卿拍了拍望梅的胳膊，“去准备我们后日去敬香要用的东西，我估摸着周家应该也会去，衣裳鲜艳些。” 衣裳鲜艳些？望梅以为苏卿是为了跟苏琪争周章成，因此将那天的衣裳和首饰尽量精致华贵。 第二天一早，去怡和院请安的时候，所有的人看到苏卿俱是一愣。 浅粉色的禙子，绣着海棠花样，滚着石榴红的边，缠枝莲绣纹的披肩缠缠绕绕地搭在苏卿的肩头，显得她清新雅致之外，又多了几分娇俏，却又毫不艳俗。 头上首饰不多，但一支轻轻巧巧的红宝石步摇便胜过他人满头珠翠。 苏琪见那步摇轻轻巧巧的，但雕花精巧如同活物，更衬得戴步摇的人贵气天成，心里便闷闷的。 当时苏氏打了三支步摇，三姐妹一人一支，苏琪嫌弃红宝石的太过打眼，于是选了镶白玉的。 可这会儿看来，红宝石的才最是好看。 “卿儿，来，坐到娘身边来。” 苏氏身边的位置，一直是赵敬德和长女苏卿，也没人会说什么。 但苏氏今天对苏卿的赞许，也是肉眼可见的。 苏琪的眼里却掠过一抹妒意，但唇角却还是强行扯出一抹笑意。 “今日去庙里敬香，卿儿……是不是应该素淡些？”赵敬德却道。 “小姑娘家家的，穿件粉色的没什么不可的。”苏氏觉得苏卿这样打扮好极了，以往那样是素淡得过了些。 别的事上苏氏会给赵敬德的面子，可姑娘打扮上，他一个男人懂什么。 听到苏氏这样说，一旁的拒霜恨不得跟一句，夫人有理！ 以前拒霜就觉得自家姑娘小小年纪，明明好看得紧，却给人的感觉总是老老的，忙起来了就簪支银钗，真可惜了这么好的样貌。 今日，才是未出阁的世家贵女应有的模样。 赵敬德见此，也是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吃过早膳上了马车，苏氏便带着女儿们先行去安华寺。 至于赵家，已经说好了去那边会合。 苏氏刻意出门晚了些，但仍然比赵家人早到，侯府马车出行，大多数马车和百姓都要避让，而赵家出门，却是要避让大多数人，自然会晚到。 第46章 那就成全? 下了马车，苏氏一行敬完香后，被迎进了后面的厢房。 喝了一盏茶并几块点心，便有婆子过来说，赵家老太太和姑娘们已经到了。 “卿儿，这会儿安华寺的梅花应当开了，你们带着两个妹妹去后山赏梅去。”苏氏朝苏卿使了个眼色。 苏卿知道，那边相看，她们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在场也不大好。 “娘，那我们先去了。”苏卿起身行了一礼。 “去吧，一会儿要走了，我自会让品红去叫你们。”苏氏点了点头。 安华寺的梅花是京中盛景，桃粉台阁、朱砂梅、玉蝶梅、绿萼梅应有尽有，甚至还培育出整个大梁只有独一株的雪舞梅。 走出内院，苏琪便开始四处张望。 “二妹妹在寻人呢？”苏卿好笑地问道。 “没有啊，只是想知道从哪条道儿去梅山最近罢了。”苏琪上下打量了苏卿一番，“倒是大姐，穿成这样儿过来上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来相亲呢。” 早晨在马车上，苏琪才知道赵家换人嫁广化伯府的事儿。 当时苏琪便暗自一声冷笑，这会儿才发现人不对？真是不自知，你是什么样的人家，人家好好的伯府嫡子为何要娶你啊。 “穿成这样儿？二妹是觉得哪里不好了？”苏卿好脾气地问。 这苏琪却说不上来，苏卿的衣着并无过分之处，只是她容色太盛，略微精致些的衣裳，便显得格外华丽。 苏琪一扭头：“还是早些去梅山吧，别回头连坐的地儿都没有。” 事实上，没什么人。 快到年边儿上，大家都忙得很，有几个人能有空跑到庙里来赏梅花。 再加上寺院知客知道侯府的姑娘们是贵客，寻常人自不会往这边带。 梅山上建了个竹屋，苏卿没有赏梅的兴致，干脆坐下来歇着了。 苏卿不走，苏黛也不想走，大姐在哪儿她就在哪儿，苏琪也只好跟着坐下。 竹屋的知客极有眼色，立即让人送来了茶水和安华寺特有的梅香糕，然后远远地站着。 晴空万里，梅香阵阵，偶尔传过一两钟声。 “大姐，这样的日子可真好过。”苏黛感慨道。 安华寺在这竹屋里放着的是躺椅，上面还铺了厚厚的锦垫，旁边火盆也烧起来了，因此一点儿都不冷。 有吃有喝有花赏，可不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可苏琪却依旧左顾右盼，苏卿懒得理她，闭上眼睛小憩。 只是刚在半梦半醒之间，便被身边苏琪惊醒。 “周哥哥，真是巧，你也过来赏梅吗？”苏琪起身，朝院门口小跑了过去。 苏卿皱了皱眉，不大想搭理那人。 躲在这儿也能遇见，真是孽缘。 “大姐，那什么周哥哥是谁啊？”苏黛扭头看向苏卿。 “三姑娘，是平远侯府的周世子，我们家大姑娘的未婚夫婿。”拒霜怕苏卿自己不好说，赶紧上前解释。 只是“未婚夫婿”这几个字，拒霜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大姑娘说，这周世子后来娶了二姑娘的。 拒霜说完，便看向苏卿，大有自家大姑娘一声令下，她就上前去把周世子抢过来的架势。 苏黛自然知道苏卿已经订了亲，只是她初听到苏琪这么叫，便没往这上头想。 “那二姐她是不是太热情了些。”苏黛的话刚说完，便听到苏琪高亢得如乌鸦一般的声音，“大姐，周哥哥来了。” 周章成原是和同伴路过，这回不得不进来行礼了，而苏卿也只能不情愿地起身相迎。 “周世子。” “苏大姑娘！” 周章成行完礼，才注意到苏卿今天的穿着，不由得皱了皱眉，到庙里敬香，怎能穿得如此艳俗，像是要……唉！ 当着众人的面，周章成不好说什么。 苏卿也瞟了一眼周章成，雪青色的锦袍，腰上勒着同色的腰封，衣领袖口绣着简单的万字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寒门子弟。 心里都不满意，因此都没有开口，一时之间明明主子加下人一群人呢，竟莫名地安静。 “这是，我未来的大姐夫？”苏黛走到苏卿身边小声道，“我怎么觉得大姐夫跟二姐才像是一对儿呢。” “三妹，你说什么呢？”苏琪面颊上飞起一团红晕。 “你看你们两穿的。”苏黛指了指周章承和苏琪。 站在周章成身边的苏琪，穿的竟也是雪青色，俩人还真像是一对儿。 苏卿目光闪了闪，那就成全？ “苏大姑娘，令妹说话着实欠缺些分寸。”周章成顿时黑了脸。 “我三妹天真纯善，有什么说什么，周世子莫怪，她没有歹意的。”苏卿不但没怪罪苏黛，还朝她笑了一下，又问苏琪，“二妹不生气吧。” “三妹寻常就是这样说话的，我生什么气呀。”苏琪巴不得大家都觉得她和周章成是一对儿，怎么会生气。 见苏家姐妹皆是如此，周章成的眉头又拧紧了几分。 苏卿瞅了眼，再拧，就要打结了。 “三妹不用放在心上，你二姐心善，一向疼爱你。”苏卿拍了拍苏黛的手背，“莫怕！” 苏黛不由得瞪圆了眼睛，大姐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糊话么。 苏琪也没明白苏卿是唱哪一出，她这些日子，什么时候夸过自己，莫不是想在周哥哥面前装好人？ “苏大姑娘，你作为长姐，应该教导幼妹，怎能明知有错却不纠正，你这样如何……”周章成想说，如何成为当家宗妇。 可想着苏卿还没嫁过来，便又将话吞了回去。 “周世子，我三妹又没有说什么有损你颜面的事，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苏卿也冷了起来。 “大姐，你别和周哥哥吵了，他也是为你好。”苏琪赶紧上前做好人。 “我说的有什么错么？”苏卿看向苏琪，“你惯会做好人，里外不分了？” “苏大姑娘，这件事情与苏二姑娘何干，是你我之间的事。”周章成觉得苏卿太没道理了。 苏黛也觉得苏卿有些没道理，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呀。 “这里很是热闹啊。”一个苏卿听得有些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侧身一看，竟然是定国公萧慎，旁边依旧跟着他那两个别具一格的随从。 第47章 直言 萧慎今天穿着鸦青色团花金丝束腰箭袖，外罩同款的大氅，分明看上去既沉稳又贵气逼人。 也有可能是太过逼人了，周章成那一群儒生瞧见了，好几个都不自觉地退了两步。 只有周章成迎上前去行了一礼：“在下见过定国公。” 定国公？苏琪神色微凛，呼吸都调慢了些，暗道，这就是定国公啊，倒比周哥哥更出色些。 但那又如何，这样的男人不是谁能够得到的。 就算是嫁了他，那日子……苏琪不由得抖了抖。 “嗯，怎么都聚在这儿？”萧慎环视一眼，最后落到苏卿脸上，又看向了周章成。 “回定国公，在下与苏家乃世交，不巧遇见，便过来见见礼。”周章成躬身回道。 “不巧遇见？”萧慎一笑，便转身离开，其他人似乎透明的一般，他连余光都懒得扫。 但萧慎可以这样，别人却不敢。 “送定国公。”周章成和他那一群好友忙不迭地躬身行礼。 其实也不需如此恭敬，只是这行礼之中，也有着实希望他快些离开的愿望。 这定国公太渗人，他在这儿，大家手脚好像都没装对地方似的。 直到萧慎三人彻底不见了，他们才彻底直起身子，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定国公虽然年纪轻轻的，但好大的威势。” “年纪轻轻也不妨碍他成为人上人，威势都是养出来的。” “唉，我等勤学苦练，早起贪黑的，反倒许是一辈子都见不到圣颜。” “你学得朝向不对，你得学这些。” 说话的那人躬着腰，朝天地作了一揖，一脸地谄媚。 几人说话也没避着苏家姐妹，大概是觉得女子听见也就听见了，反正也听不明白。便是听明白了也不打紧，她们哪敢朝外说一个字。 周章成没有跟着附和，但也没阻止，还适时地笑了一下。 “几位好歹也是读书人，背后道人是非，算是什么正人君子。”苏卿不屑地瞟了几人一眼。 拒霜看向苏卿，大姑娘这是做什么啊？当着未来姑爷的面，斥责他的朋友？ 而且，大姑娘以前最是有礼，怎会…… “苏大姑娘此言何意？”有人受不住，指着苏卿责问。 “何意？我说得多明白啊，几位瞧着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怎么还听不懂人话？”苏卿直言道。 “苏大姑娘，慎言！”周竟成转身看向苏卿，一脸地不认同。 不是不认同她的话，而是认同她在这个时候开口。 “周世子也是稀奇，这些背后说人是非的你不叫他们慎言，我这实话实说的反倒要慎言？”苏卿瞟了周章成一眼。 周章成没想到苏卿居然当着众人的面顶撞她，顿时面红耳赤，只觉得颜面全无。 苏琪见周章成如此，心里的跃雀都快控制不住了。 “大姐，你少说两句。”苏黛扯了扯苏卿的袖子轻声道，这往后还要一起过日子呢。 “是啊大姐，周哥哥也没说错，男子说话，我们女子插什么嘴。”苏琪说完，还一脸抱歉地朝周章成行了一礼。 周章成见此，心里略微平复了些，抬手回了苏琪一礼。 “苏二姑娘果然是秀外惠中，真乃京都女子典范。”立即有人不遗余力地夸赞起苏琪来。 之前苏卿的话，虽有人不满，可知道她是周章成的未婚妻，因此也不好说什么。 这会儿苏琪开口了，借着捧她踩苏卿一脚，这胸口的闷气终于出了一半。 “男子说话，女子就不能说话了？”苏卿好笑地看了苏琪一眼，“二妹可要记得自己的话，往后有男子在场的时候，可切莫开口。” “苏大姑娘，你是长姐……”周章成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苏卿打断，“周世子，我怎么当长姐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教授。” 周章成没想到苏卿对自己竟如此不客气，原本面红耳赤的脸，这会儿便气成了猪肝色。 “三妹，这里乌烟瘴气的，我们走吧。”苏卿说着看都不看周章成一眼，抬脚便走。 苏黛自是一息都不多停，跟在苏卿后面就离开了。 若苏琪和苏卿一母同胞，再怎样她也不会如此当众落她的面子，姐妹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苏琪不好了，人家只会说苏家的姑娘不好。 可既然下定决心要赶苏琪出苏家，那在众人面前与她切割得越开越好。 看着苏卿和苏黛一起离开，苏琪一脸地为难，委屈又带着娇意地对周章成道：“周哥哥，我也要跟着过去了，我大姐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脾气不好，但心是好的。” 周章成见苏卿对苏琪没个好脸色，她却还为自己长姐说话，不由得暗自感慨既是双生姐妹，可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苏二姑娘不必介怀，我不会与她计较。”周章成微微颔首。 苏琪红着脸又行了一礼，才恋恋不舍地去追赶苏卿。 “周兄，在下瞧着，这苏二姑娘比苏大姑娘可不止强上一星半点儿。”之前说得最厉害，也等同于被苏卿骂得最厉害的士子走到周章成旁边道。 他一开口，其他人忙跟着附和。 “王兄说得在理，苏二姑娘才可为贤妻。” “不知这苏二姑娘年方几何，可有订亲？” “贤妻管三代，可惜我家门第攀不上，要不然厚着脸皮我也得上门求娶。” 苏琪走得慢，将这些话都听进了耳朵里，终于也有人夸赞自己，贬低苏卿了，这十几年的郁气终于徐徐吐了出去。 周章成却暗自摇头，母亲给自己订的是苏大姑娘，苏二姑娘再好又有何用。 但，周章成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苏琪的背影，不由得暗道，比之苏大姑娘还是差了些。 只是娶妻娶贤，母亲当初为何就瞧上了苏大姑娘呢。 作为平远侯世子，周章成觉得苏琪更适合当宗妇，苏卿虽然容色过人，但太娇纵了些。 而苏卿一行离开了竹屋，也觉得胸口畅快了些。 “大姐，你是不是不想嫁给周世子啊。”苏黛小声问道。 “嗯？”苏卿没想到苏黛居然感觉到了，“为何这么问。” 第48章 谁敢跟黑云卫抢人 苏卿有的时候觉得苏黛敏锐得惊人，也问过她，她说都是观主教的。 苏黛没察觉到苏卿眼底的微澜，只是摊着手道：“你要是真想嫁，又怎会一直气周世子？似乎他不喜欢怎样，你便要怎样。” 说完苏黛便斜眼看着苏卿，一副“我可有猜对”的模样。 “可是三姑娘，我们家姑娘猜到周世子今日要来，特意穿得这么好看呢。”拒霜怕苏黛误会苏卿，从中坏事。 “傻拒霜，说不定周世子不喜欢你家姑娘穿得这么好看呢。”苏黛说着都笑了，“这周世子怕是有点毛病，见不得美物。” 听苏黛这么说，拒霜觉得倒是极有可能的，那周世子看到自家姑娘就皱眉，全天下也就他一个人有这毛病。 就连那汗毛好似都不会动的定国公，看到自家姑娘，毛孔都会松一松。 姐妹几个边说边走，便见拒霜脚步一顿，这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前面的白玉拱桥边儿上，站着的，可不就是定国公。 白桥黑衣，格外地好看，但也格外地……拒霜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最终觉得怪可怜的。 “大姐，定国公不会是等你的吧？”苏黛碰了碰苏卿的胳膊。 苏卿也觉得是，这边没有别人，萧慎总不会是站在那桥边吹冷风玩儿吧。 苏卿刚要开口，便见元序小跑了过来。 “苏大姑娘，我家公爷有请。”元序笑嘻嘻地说道。 苏黛立即朝苏卿挤了挤眼。 “我过去一下，你们去那边赏梅吧。”苏卿盯了苏黛一眼。 “大姐放心，我们会认认真真赏梅的。”苏黛立即带着丫鬟转身进入了梅林。 这姐妹的官司没逃过元序的眼睛，他不禁暗道，啧，这苏家姑娘不会以为自家公爷对她们哪个有意吧？ 想到这儿，元序不由得一愣，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公爷这辈子跟女子说话最多的也不超过一只手，这苏大姑娘就是这一只手里面的。 不过，好像苏大姑娘已有未婚婿了，那要不要…… “定国公，是有事找我？”苏卿打断元序的胡思乱想。 “呃，小的不知。”元序嘻嘻笑着站到一边，示意苏卿自己过去。 苏卿走近萧慎，却规规矩矩站在三丈开外的地方。 “你是怕你我之间的谈话，旁人听不见？”萧慎说道。 萧慎的声音明明不大，但苏卿却听得一清二楚，于是无奈地朝前走了几小步。 “定国公有事请吩咐。”苏卿再次说道。 见苏卿一副有事快说，没事就放我走的表情，萧慎内心好笑，反而不那么想快点说事了。 “你这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黑云卫的人。”萧慎慢悠悠地说道。 “黑云卫，也有女子？”这着实超出了苏卿的认知。 “黑云卫收有本事的人，与男女无关。”萧慎背着手又朝苏卿走近了两步。 苏卿被萧慎的话惊着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堂堂黑云卫，居然会有女子，而且萧慎居然说与男女无关。 南靖侯府苦“男女有别”久矣，萧慎的话，让苏卿眼圈都有些红了。 怎地别的地方，不能“与男女无关”呢。 也因此，竟没发现自己和萧慎之间，只有一丈的距离了。 待回地神来，想要退开的时候，便听到萧慎开口道：“你的人太无用了。” “我的人？”苏卿一时没明白萧慎的话，“定国公何意啊？” 苏卿自认为一个闺阁女子，她的人和萧慎能有什么交集。 况且，她能有什么人，日常面对的都是南靖侯府的丫鬟婆子。 有那么一瞬，苏卿觉得有些没意思，虽然她以前立志要做全京都最有能耐的宗妇，给母亲争光。 这会儿却又觉得，做人人称颂的宗妇，就能给母亲争光了？这太可笑了。 “你是不是让人去寻你们府中的那个丫鬟？”萧慎问道。 “坠儿？”苏卿脱口而出。 “像是。”萧慎点头，“可这不像是你做出来的事情。” 苏卿这回听明白了，等人都走了再去找，这是蠢蛋才能干得出来的。 “我当时病着，后来想找她的时候，人已经找不着了。”苏卿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不免有些羞愧。 “骗鬼呢？”萧慎一声冷笑，“不过是手头没人罢了，否则你哪怕是弥留之际，也不可能反应这么慢。” 苏卿：……这嘴长得好看，说出来的话却难听。 “所以，定国公知道坠儿在哪里？”苏卿小心翼翼地问，还笑了笑。 看着苏卿挤出来的一团笑，萧慎忽然想起母亲萧老夫人院里养的那只巴儿狗，它想吃骨头的时候，那模样跟这苏大姑娘一模一样。 眼睛闪亮亮的，摇着尾巴，让你情不自禁地想去摸一把。 苏卿见萧慎好好地，突然笑了一下，不禁有些紧张。 听说这种刀口舔血的人平常不笑的人，一旦笑起来，就是要人命的。 要自己的命应该不至于，但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苏卿拿着帕子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却听到萧慎道：“人，在我那里。” “啊？”苏卿一脸惊讶地看着萧慎。 “我说，你要的人，在我那儿。”萧慎觉得这苏大姑娘怎地有的时候聪明，有的时候又呆呆地呢。 居然真的在萧慎那里？坠儿究竟犯了什么事。 “那，那我不要……”苏卿沮丧地低下了头，真个倒霉。 “为何又不要了？”萧慎莫名地有些来气，虽是顺带手的事，但人都给她抓到了，竟又不要？当自己是什么闲来无事的懒汉不成。 “谁敢向黑云卫要人啊。”苏卿嘀咕着。 原来如此！萧慎再一次笑了，但在苏卿抬头之前，又赶紧收住了。 “回头我把人给你送过来，你用完了，再还给我就是了。”萧慎说道。 还可以这样？苏卿看向萧慎的目光瞬间亮了起来，晃得萧慎竟躲了躲。 “那多谢定国公了。”苏卿忙朝萧慎行了一个大礼。 “不客气，不过作为回报，你要答应我一件事。”萧慎又道。 唉，就知道没这么好说话，否则怎么能是让人闻之色变的黑云卫呢。 第49章 不劳你操心 “定国公请说。”苏卿一脸警惕地看着萧慎。 苏卿打定了主意，萧慎的要求如果太过份，那自己就不要坠儿了。 白氏既然想坐到侯府主母的位置，不论苏琪是她的女儿，还是她要利用的人，总不可能永远按兵不动，到时候自己再抓住把柄，也一样会有机会。 虽说，这个机会目前看着有些虚无缥缈。 “我要在你院里安排个人。”萧慎面前飘来一枚梅花瓣，他抬手便捉住了，然后细细地捻碎。 苏卿看着那萧慎指尖的汁液，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心被他拧了一下似的。 “为，为何？”苏卿的话说出来，便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抖。 “我没时间派人暗地里盯着南靖侯府，在你院子里安个人刚刚好。”萧慎抬眼看向苏卿，“当然，苏大姑娘也可以不答应。” 苏卿看着萧慎，他要在雪兰居安插个人？ 不同意？不同意他就不会盯着了吗？还是一样会的。 而且这京都世家大族，不定都有黑云卫的眼睛，可就算是如此，苏卿也不想这么轻易就答应。 “我倒没什么，只是我院里的人我娘看得紧，寻常人进不来。”苏卿说道。 “这就不劳苏大姑娘操心了，我自有办法。”萧慎的一双桃花眼朝梅林里看了一眼，“有人来了。” “啊？”苏卿本能地就想躲，萧慎却纹丝不动，继续说着他的事，“给你的人会武，擅医，你当自己的丫鬟一样来使便是。” 那我还占便宜了呢？苏卿气得反而想笑。 “那身契呢？”苏卿看向萧慎，如果没有身契，是定然进不了南靖侯府的。 “身契自然会给。”萧慎将手背在身后，往后退了两步。 苏卿也觉得自己问了一句蠢话，身契对于黑云卫来说，算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么，他们可以给一个人造出一百张身契来。 这时，苏黛和苏琪从梅林里走了出来，一看就知道这俩人又吵架了。 气鼓鼓的苏琪看到苏卿和萧慎，当即惊叫起来：“大姐，你怎会在此私会外男？” 苏卿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苏琪：“谁私会外男，跑到这随时都有可能让人瞧见的地方？是你你会这么蠢？” 是我？我才不会和这定国公私会。 “就算不是私会，订了亲的人还是要注意些的。”苏琪瞟了萧慎一眼，又瞟了一眼，“大姐，你可不能吃在碗里看在锅里。” “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掌你的嘴？”苏卿沉着脸道。 苏琪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她信！ “分明是你做错了。” 苏琪很有些不忿，为什么好的男子都围着苏卿打转？ 那周哥哥虽说瞧着对苏卿不满，但那也只是想让她更好，却并没有真正将自己看在眼里。 眼前这位，更是余光都不朝自己这里挪一眼。 “我做没做错，都由不得你来断。”苏卿斥责完苏琪，又朝萧慎行了一礼，“舍妹言行无状，定国公莫怪。” 如果要怪，就怪苏琪一个人，千万别迁怒南靖侯府。 “好，看在苏大姑娘的份上，便不怪她。”萧慎以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回道。 看到苏卿像见了鬼一般瞟了他一眼，更是闷声笑了一下。 苏琪对两人的关系更是怀疑，这定国公好像只在看到苏卿的时候像个活物。 就连苏黛都兴致勃勃，甚至动手将苏琪往后拉了一下。 萧慎没那个时间与这些闺阁姑娘们多费口舌，朝苏卿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 “可真是傲气。”苏琪嘀咕着。 “你快闭嘴，你自己作死不打紧，小心给家里惹祸。”苏卿没好气地说。 “大姐，他虽是公爷，但咱们家也是侯府，用得着怕成这样？”苏琪白眼珠子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若在以前，苏卿肯定又要说她，但现在翻就翻吧，翻过去转不回来才好。 “你真不知道他是谁？”苏卿眼睛眯了眯。 “定国公啊。”苏琪方才听到周章承跟他打招呼了。 “他不止是定国公，他还执掌着黑云卫呢。”苏卿在苏琪耳边小声道。 “什，什么？”苏琪压根不知道这件事情，但她是知道黑云卫的名声的，这些人就像黑云一般，来无影去无踪，只要他们出现的地方，那便是要命的事。 只要出现……苏琪身子一软，他这不就出现了吗。 “大姐，你，你救救我……”苏琪可怜巴巴地抱着苏卿的胳膊，眼泪不要钱似地往下淌。 苏卿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苏琪，她在自己面前，一直要么趾高气昂，要么故作委屈，却从来没有这样怂过。 “他……”苏卿刚想继续吓吓苏琪，却听到身后又传来周章成的声音，“你又欺负她了？” 又？呵，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苏卿回过身来，却见苏氏和周章成站在一起。 听到周章成这一句，苏氏也看向他：“章成，何出此言？” 周章成被苏氏问得不禁有些尴尬，毕竟苏卿待苏琪如何，这是苏家的私事。 可自己也不是外人，苏卿早晚是自己的妻子，自己有教导她之责。 想到这里，周章成挺了挺腰身，朝苏氏行礼道：“岳母，知彰几次看到大姑娘对二姑娘不贾辞色，因此情急之下才……望岳母谅解！” 知彰是周章成的字。 苏氏皱眉看着周章成，对于自己的女儿，她很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卿儿绝不会无故斥责琪儿，倒是琪儿可能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故意装委屈。 但不管怎样，也由不得一个外人指指点点。 “知彰，我知道你是好心，但她们姐妹的事，不劳你操心。”苏氏黑着脸道。 周章成：…… “岳母，是知彰僭越了。”周章成艰难地朝苏氏弯下身子，行了一礼。 “好了，多谢你带我过来找到她们，便不耽误你，你忙自己的去吧。”苏氏对一个晚辈，尤其自己未来的女婿，也用不着太好的脾气。 方才苏氏让品红来寻苏卿三姐妹，品红问过知客，却发现她们不在竹屋里，怕苏氏等急了，只能回去先禀明了情况。 第50章 福泽深厚 赵家与广化伯府宋家的相看已经结束了，宋家对赵明珊极为满意，当场就给她套了一对实心的大金镯子，把赵老太太和王氏喜得都有些控制不住了。 宋家有事先行离开，苏氏却觉得丢脸得很，因此不想和赵家人多待，便故作紧张地要出来寻人，正好碰到周章成，主动说要带她过来。 三个姑娘在一起，而且是在庙里，能出什么事，苏氏并不是真的担心。 但周章成是自己的未来女婿，总要承他的情。 而且知道周章成已经见过苏卿等人，苏氏也没在意，过两年就要成亲了，多见几次婚后小两口在一起相处更和睦些。 谁知周章成竟来了这么一句，哪怕把他赶走了，苏氏依旧觉得胸口发闷。 见苏琪有气无力地靠着胭脂，苏氏皱眉问：“你这又是怎么了？” 苏琪这会儿慌得不行，见苏氏口气也不大好，只觉得自己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无依无傍。 但性命要紧，苏琪还是将方才的事说了，又问：“娘，这定国公不会要把我抓起来吧？” 苏氏内心一叹，问：“你莫不是做了亏心事？” “没，没有啊。”苏琪拼命摇头，“娘，我，我……” “既然没有你怕什么？那定国公是人又不是神仙，是人就有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苏氏见苏琪实在怕得紧，只好牵起她的手，边往外走边说，“我们南靖侯府也不比哪家差，但也没有犯事的条件，不怕！” 南靖伯府就赵敬德一个男子在外面行走，可他一个五品鸿胪寺的官员又能干些什么。 有了苏氏的安慰，苏琪总算是安定了许多。 “那，那为何定国公会跟大姐熟识？”苏琪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二姐可真是操心的命，这才回过神来吧，就来着急大姐了。”苏黛在后面嘀咕道。 苏氏不禁苦笑，三个女儿三个脾气性格，以前苏卿最是聪明，也最为温和，可现在也变了。 不过苏氏对苏卿是信任，对苏黛却是心疼，她在观里待了三年，对家里人都有成见，自然不会有好言语，只能慢慢地暖她的心。 苏氏舍不得苛责苏黛，只能握紧了苏琪的手。 “你大姐跟定国公熟识有什么奇怪的，小时候定国公还抱过你大姐呢。” 苏氏这话一说出来，苏卿的眼睛都瞪圆了，自己小时候被萧慎抱过？ 苏氏想起这事儿便忍不住想笑。 “那会儿你大姐才三个月，定国公也只有五岁，成天想要妹妹，于是萧老夫人便带着她来到我府上……”苏氏说到这里顿住了。 苏卿本能地觉得苏氏的话没说完。 的确是没说完，苏氏也不好意思当着闺女的面说，三个月的她，尿了萧慎一身，导致他再也没有要过妹妹。 一行人走到殿前，正好碰到赵家人出来。 “你们都跑到哪儿玩去了？姑娘家家的，别玩得太疯了。” 赵明珊和广化伯府的亲事已经定了，赵老太太觉得自己的腰杆子又直了起来，于是端起了祖母的架子，但很明显，姓苏的三个孙女没一个听进去了。 就连赵明珊这会儿也很明显，在想别的。 不但苏家姐妹没说话，就连苏氏也没开口。 “娘，这姑娘们难得出来一趟，忘了时间也是有的，您就别气恼了。”赵敬慧在一旁乐呵呵地打着圆场，“二弟妹，要不带着孩子们去家里用膳？” “不用了大姐，这快年边儿上了，家里一堆事儿，改天吧。”苏氏客气地回拒了。 “那，那就不耽误二弟妹了。”王氏赶紧往旁边让了让。 可苏氏再忙，也不可能抢在赵老太太前面上车，只能忍着陪在一旁慢慢往前边走。 一行人走到半道儿上，正好遇到安华寺的方丈一尘大师。 老南靖侯和一尘大师有些交情，以往还不时地来安华寺上香，顺便手谈一局，苏氏也是知道的，因此立即上前见礼。 一尘大师不是个话多的，目光在苏家姐妹身上扫过以后，突然开口道：“果然是福泽深厚之人，只是凡事别太过执着，以免慧极而伤。” “大师，您说的是……”苏氏也在自家女儿身上扫了一眼。 “贫僧说的是谁，谁心里有数便成。”一尘大师向苏氏双手合十，便笑眯眯地继续走自己的路。 “福泽深厚之人？”赵老太太目光锁定了苏黛，静心观的仙姑也是这么说的。 道僧两家都说她有福气，这死丫头……哦哟，菩萨莫怪道爷莫怪，这丫头的命会怎么个好法儿呢。 赵老太太又看了苏黛一眼，然后上前握住她的手：“黛儿啊，你在外面住了三年，祖母想你的很，要不你跟祖母去赵家住些日子？” 啊？苏黛一脸惊讶地看着赵老太太。 “祖母，您想我怎地不去静心观看我。”苏黛用力抽回手。 “祖母也想去，可是年纪大了，走不得山路。”赵老太太苦着脸道，还捶了捶腰。 “我娘和我大姐也娇生惯养，也走不得山路。”苏黛欣赏了一下赵老太太的脸色，才又道，“都是坐马车的，祖母您这么有诚意，一直想着是走路去呢？” “可，可不呢嘛，去三清祖师那里，自然是要走着去的。”赵老太太说得一本正经的。 “啧啧啧，看来祖母对三清祖师比对西天菩萨要好。”苏黛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赵家的马车，“您这马车都坐到寺门口了。” 赵老太太：……这话说的，菩萨莫怪菩萨莫怪。 这死丫头……赵老太太念头刚起，便听到苏黛说道：“祖母您不要在心里骂我，我可是福泽深厚的人，谁骂我是会反噬的。” 赵老太太只觉得心都梗住了，作孽啊，自己做什么要跟她套什么近乎。 自己儿媳妇是侯府嫡女，孙女马上也要嫁到伯府，自己也是福泽深厚的人。 想明白这一点，赵老太太没再搭理苏黛，转身便上了马车，就连苏氏服侍她上车，都没让她心里乐呵一点。 第51章 说亲 把赵家一行送走，苏卿和苏黛都挤进了苏氏的马车。 苏琪见此，迟疑了一下，也跟着上去了。 侯府马车大，又只是三个小姑娘，倒也不显得太挤。 苏氏也愿意跟女儿们在一处，笑了笑，也没说别的。 只是坐稳了后，苏氏戳了一下苏黛的额头：“你这个猴儿，要是让你爹知道了你这么捉弄祖母，看他不怪你。” 苏黛笑着说：“娘，爹就算不怪我，不也就那样。” 所以怪不怪的，也就那样了，苏黛也懒得去想。 倒是苏卿见苏黛和苏氏之间的关系又比以前好了一些，不由得也笑了。 至于赵敬德，苏卿原以为他对自己不够亲热，是因为自己是长女，可他对苏黛也一样不冷不热的。 有的时候苏卿都有些不理解，别的不提，自己和苏黛不也一样是他的女儿吗。 难道是因为，他不喜欢母亲，所以也不喜欢母亲生的孩子，若真是如此，这十多年倒真是难为他了。 苏卿看着苏氏笑着跟苏黛说话的样子，心里很是难过，她分明也是如花美眷，凭什么为一个男人生儿育女，却得不到他半点真心。 “大姐，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啊？”苏琪靠近苏卿问道，“莫不是也觉得三妹这样做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苏卿反问。 苏卿没注意到苏氏和苏黛聊了些什么。 “三妹那样跟祖母说话，不是捉弄祖母吗？”苏琪看着苏黛叹了口气，“若是传了出去，外面的人还会说我们苏家的姑娘没有教养，母亲你说是吧？” 苏琪的话不禁让苏氏有些尴尬，觉得她说的，也有些道理。 作为母亲，苏氏应该是要规范儿女的言行。 苏氏尴尬地笑了一下，正要开口，苏卿却说了：“我倒觉得三妹说得没错，祖母的言行传出去还不知道会得罪谁呢，比起来，我们的名声的又算什么。” “祖母？祖母说什么会得罪人的话？”苏琪琢磨了一下，又问，“得罪谁啊？” “在佛家夸赞道家，你说会得罪谁？”苏卿的话让苏氏都微微皱眉。 那世家大族的老夫人们，大多都是信佛的，当然也有信道的，可一惯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如果有人打破这种平静，自然大家都会怪罪那个人的。 不过，赵老太太又不是苏家人。 而且，一个平头百姓而已，谁会在乎。 苏氏知道苏卿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想借此教训苏琪的挑拨离间罢了。 “大姐，你就唬我吧，祖母说的话怎可能会传到谁家去。”苏琪将身子挪得离苏卿远了些。 “既然祖母的话不会传到谁家去，那三妹的话又怎么会传到外面去，让人说我们苏家的姑娘没教养？”苏卿说完便闭上了眼睛，懒得与苏琪多说。 苏氏忧心忡忡地看着苏卿，她原本还希望苏卿以后多帮衬苏琪，毕竟是双生姐妹，可瞧这个样子，已然是水火不容了。 再多的话，苏氏也不愿意讲，为了二女儿逼迫长女，她也做不出来。 偏这时，苏卿又开口道：“坠儿，我找到了。” “什么？”苏琪一下子便坐直了。 “卿儿，你找坠儿做什么？”苏氏看向苏卿，不由得手头一紧。 赶出去的人又找回来，苏卿这是发现了什么？ “是啊，大姐，你找坠儿做什么？”苏琪想故作不紧张，可她年纪还小，神情还是有些控制不住。 “就是想问她一些事情。”苏卿说着便闭上了眼睛，不再多说一句话。 苏琪也不敢多说什么，怕多说多错，于是睁着眼睛一路晃到了南靖侯府。 马车一停下来，苏卿便睁开眼睛，跳下马车等在一边伺候苏氏下马车。 苏黛也跟着下了马车，在另一边候着。 苏琪看着二人，暗道，真会拍马屁，正要抬脚下车，却听到一个颇为严厉的声音道：“咱们家的二姑娘是病了还是怎地？姐姐妹妹都下了，偏她在车上。” “大姨母！”苏卿和苏黛在外面一起见礼。 “大姐？”苏氏心里一喜，又扭头看向苏琪，低声道，“还不快下去给你大姨母请安！” “大姨母又不喜欢我。” 苏琪嘀咕了一句，还是下了马车，刚好看到大苏氏一脸欣慰地冲着苏卿左看右看，且道：“我们家卿儿隔几日没见，又好看了几分。” “大姨母过奖了。”苏卿不由得红了脸。 “大姐，你怎地过来了？”苏氏好奇地看着大苏氏。 大苏氏虽是旁枝，但在闺中的时候，和苏氏关系甚好，因此哪怕嫁人了，也时常走动。 但毕竟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能在各种宴席上碰面算不错的了，像这样直接过来的，还真是不常见。 “我……”大苏氏看了苏琪一眼，抓着苏氏的手说，“进屋再说吧。” 苏氏隐约知道大苏氏要干什么，便把苏卿姐妹打发走了。 进了屋，大苏氏便道：“你托我的事，我帮你寻摸了，礼部左侍郎家的小郎君，年方十五，正好大两岁，自幼熟读诗书，定是个出息的 。” “是新从下面调上来，姓尚的那个礼部左侍郎？”苏氏问道。 “正是那家，孩子我瞧过了，长得极周正，单名一个致字，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大苏氏说着又叹了口气。 “怎么，哪里不好？”苏氏不由得有些紧张，难不成是婆母难伺候？ “哪儿都好，极懂礼的一家，我隐晦地问了，她们也乐意，只是……”大苏氏瞟了苏氏一眼，“我跟你也不收着藏着了，我只是觉得这孩子配卿儿才好。” 反过来说，苏琪配不上人家。 苏氏哭笑不得，她一直知道大苏氏喜欢苏卿，不喜欢苏琪，但没想到竟偏宠到这个程度。 “大姐，卿儿已经说了亲的。”苏氏摁了摁大苏氏的手。 “是啊，要不然我……”大苏氏瞥了苏氏一眼，“周家那孩子也不错，你说怎地好孩子都要往你们家来了。” 周家那孩子……苏氏不由得蹙了一下眉头。 第52章 又搭进去一个 大苏氏和苏氏姐妹多年，对她很了解，见此便知道怕是有些不妥。 “怎么，出什么事了？”大苏氏压低了声音。 “就是觉得周家那孩子似是没有小时候那般……”苏氏摇头，也找不到个合适的词儿来形容。 “读书读的吧，有些认死理儿，也……唉！”大苏氏贵为公府媳妇，自然也是见过周章成的。 苏氏不说，大苏氏自然也不会说周章成不好。 已经订了亲的，若没有要紧事，哪家都不会退亲。 可这要紧事，常常也不是什么好事，能不经历还是不经历的好。 苏氏见大苏氏说这种话，便知道她大概也看出点儿什么来了，于是抓着她的手问：“大姐，你若知道些什么可千万别瞒着。” “那你知道了还能退亲不成？卿儿的名声不要了？”大苏氏苦笑道。 “若真有什么极为好的事儿……名声总比不上卿儿的一辈子要紧。”苏氏叹道。 一辈子，真的是太长了！ “说起来这事儿吧，咱们觉得要紧，在其他人看来许也是不放在心上的。”大苏氏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就是上回梅祭酒家的老夫人做寿，一个小丫鬟不巧落水了，只那周章成一个人偶尔经过遇见了，他竟也不救。” 大苏氏叹了口气，虽然是个小丫鬟，但也是条人命不是。 “怎地不救呢？”苏氏心头一跳。 “他说男女授受不亲，救了那小丫鬟，那不是得把人家纳回来做妾？他不愿纳一个小丫鬟做妾。”大苏氏瞟了一眼苏氏的神色，才又道，“我倒不是说别的，他但凡去喊个人呢，府里做寿呢，来来往往的，哪儿没人。” “他就，那么看着？”苏氏声音都抖了。 “倒也没看着，径自走了。”大苏氏摇了摇头，“若不是有人瞧见了，他怕是还不会说出来，便是说出来了，也没觉得自己有丝毫的错处。” “那小丫鬟没了？”苏氏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攥成了一个拳头。 “他走后正好就有人路过，倒是救上来了，却痴痴傻傻的，听说那小丫鬟的爹早早地就过世了，就她娘带着她和弟弟，实在是揭不开锅，便瞒着家里自卖自身进的梅家。”大苏氏说着眼圈都红了。 苏氏心里也是一沉，她自是希望自家女婿洁身自好，可谨慎到无视人命的地步，却又让人心寒。 如大苏氏所言，大喜的日子，想救一个落水的女子，并不是什么难事。 何至于……唉！ 这事儿让苏氏更加忧心忡忡，之前同意这门亲事，也是看中周章成会读书，又能承袭爵位，往后的日子定然差不了。 可谁知这书读得多了，人性也跟着没了不成？不说小丫鬟，便是个什么旁的活物落了水，又能看着不管？ “淑娘，卿儿是个好孩子，你……要不要再看看，别太早把她嫁过去。”大苏氏握着苏氏的手道。 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门亲”，大苏氏这个做大姨母的，也实在是心疼苏卿，才对苏氏说的这话。 “大姐，我知道你是为卿儿好。”苏氏点点头，“我会放在心上的。” 大苏氏也知道，平远侯府不是什么平头百姓，订的又是世子，这亲事哪是说退就能退的。 可没想到，第二日跟苏琪一说了尚家的事，她竟看不上了。 “你都没相看过，又怎么他就不好了？”苏氏没想到苏琪会断然拒绝。 礼部左侍郎家的嫡公子，和苏琪也算是门当户对，甚至可以说苏琪高嫁。 毕竟南靖侯府在许多人看来只是个空壳子，赵敬德也只是个五品。五品人家的女儿，许多档次略高些的宴会都去不得。 “娘，怎地大姐就要嫁侯府世子，偏我就要去嫁给什么侍郎家的。”苏琪不满道。 如果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苏琪还会勉强去看一眼。 苏氏被苏琪的话气得倒仰，　如果不是平远侯夫人喜欢苏卿，苏卿也未必能与平远侯府的世子订亲。 自家虽是侯府，但今非夕比啊，苏琪居然还瞧不上侍郎家。 苏氏很想问一句，你论样貌和品行，哪一样能跟你姐姐比？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这话在心底里滚几滚又给吞下去了。 “真不去？”苏氏又问。 “不去，要去就让大姐或三妹去。”苏琪犟声道。 “胡说！”苏氏叹了口气。 回了怡和院，苏氏再一次觉得惋惜，卿儿已经订亲了，黛儿才十岁，五岁虽然不算隔太远，可这就出去相看，倒叫人看低了。 “算了，是她没福气。”苏氏摇了摇头。 “夫人，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品红略有些迟疑地朝苏氏走近了一步。 “有话你直说便是。”苏氏说道。 “昨日在安华寺的时候，奴婢去找姑娘们，无意中听到周世子身边的那些公子们在打趣，说二姑娘对周世子有意。” 品红说完便朝苏氏跪了下来，“夫人，奴婢不是有意要中伤二姑娘，只是听到了这些，想着该让您知道，请您斟酌。” 品红的话把苏氏说愣了，琪儿真对周章成有意？这死丫头…… “起来，你是我的丫鬟，这本就是你职责所在，哪里又做错了什么，早该跟我说才是。”苏氏抬了抬手，但想到女儿们，只觉得脑子都炸了。 大苏氏说的那些话苏氏倒没有多难受，只是后悔给苏卿订亲订早了，谁能知道好好的孩子，几年就变了。 主要的是苏卿早就跟苏氏表明了心意，她想要退亲的，只要苏卿不难过，苏氏就可以接受。 可万没想到，苏琪竟有可能对周章成有意。 如果救出一个女儿，又搭进去一个女儿，苏氏自然是不愿的。 想了想，苏氏把苏黛叫了过来。 昨日三姐妹在一处，苏黛应该知道些什么。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苏氏也知道三女虽然时常像一只小刺猬，但她实则头脑却足够清醒，只是因为自己照顾不周，所以她才不够信任。 果然，听到苏氏的问话，苏黛难以理解地看着苏氏：“娘，二姐对周世子的喜欢都那么明显了，您是真看不出来，还是您故意不信呢？” 第53章 定国公比周世子要好 苏黛一脸惊讶的神情，把苏氏也给惊着了。 “黛儿你……”苏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才十岁的小姑娘，“他们也没见过几面，你就能看出有意了？” “我哪儿知道他们见过几天，反正我就瞧出来二姐对大姐夫有意。”苏黛无所谓地玩着手上的九连环。 七上八下的，随后就解开了，然后自己打乱，很快又解开了。 苏氏的心思却全在那什么“二姐”和“大姐夫”这几个字上面，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苏氏听着苏黛故意喊重了几分，格外地刺耳。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苏氏抚了抚太阳穴。 “娘，我和大姐还不够好么？人不能要得太多。”苏黛嘻嘻一笑，“要不，就让二姐嫁给周世子算了呗，反正她和大姐是双生，赵家都可以换，咱们也换一换。” 苏氏看着苏黛，心里微叹，小丫头什么都不知道，赵家那行为也就广化伯府没办法才会答应。 不过广化伯府也不是个好的，自家孩子有那个毛病，居然瞒着。 南靖侯府虽然没落了，但也不能行那赵宋两家之事。 “你这馊主意给我烂到肚子里，这事儿也千万别往外说。”苏氏少见地对苏黛严厉了一回。 “娘，我又不认识谁，能往哪儿说去？”苏黛冷哼一声道。 “是娘的不是，娘给你赔礼。”苏氏上前抱住苏黛，苏黛倒也没挣扎，反问，“那您会给大姐退亲吗？” “你也不喜欢周世子？”苏氏看着苏黛，周章成真就差到这个份上？ “我为何要喜欢他？”苏黛撇了撇嘴。 苏氏知道苏黛是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但同时也表明了她的态度。 “好了我知道了，你大姐就算退亲，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别跟你两个姐姐讲。”苏氏再次叮嘱苏黛。 “娘，我嘴很严的。”苏黛跳下罗汉床，便出门去了。 苏氏以为自己又惹苏黛生气了，于是让人又送了一些机巧玩意儿去沁兰院。 可苏黛离开怡和院就直接去了雪兰居，苏氏知道后，只觉得头都大了。 “大姑娘心里是个有数的，她早就想退亲，知道了也不会难过。”青嬷嬷安慰苏氏道，“除非，您不想让大姑娘退亲。” “我是不想让她太操心了。”苏氏心疼地说，“没得让她操心府上的事，还要操心自己的婚事。” 青嬷嬷想说，您心疼大姑娘，奴婢也心疼您啊。 一个家本该是男子撑起来的，可这个家却硬是让女子撑起来了，大姑娘若不帮着，谁帮呢。 可青嬷嬷原是苏氏奶娘的妹子，她奶娘身子不好回家休养去了，不放心她，便让自己的妹子进来伺候她，这一晃眼也二十多年了。 可时间再长也是下人，真要说这句话，就僭越了。 “可这真的要退亲，由头呢？”青嬷嬷也没个好法子，这世道女子想要退亲何其艰难。 更何况周章成在众人眼里，谁不道一声“好儿郎”，书读得好，长得又周正。 这样的人都退了，往后谁还敢娶。 苏卿听到苏黛的话，却眼前一亮：“娘真的这么问你的？” “大姐，我要是有个录影石，我就录下来给你听。”苏黛颇有些委屈地说，亮晶晶的眼睛也添了些湿意。 “什么录影石，你这脑瓜子想的就是比别人多。”苏卿揉了一把苏黛的发顶。 “是素璞师父说的，她的家乡有一种录影石，别人什么样子说什么都可以录下来，这就是证据。”苏黛暗叹了一声，好想去素璞师父的家乡啊，肯定很好玩。 “素璞仙师……是个奇人。”苏卿觉得自己对素璞也怎么看得透，但只要她能为自己所用便成。 “素璞师父还说大姐困于后宅可惜了呢。”苏黛说起这个，又蹭到苏卿身边，“大姐，我觉得定国公比周世子要好。” “定国公？”苏卿还在想素璞的事，听到“定国公”愣了一下，回过身来，赶紧抚额道，“我的祖宗，你可千万别说这话了。” “怎么了嘛，定国公那样的大姐还看不上？”苏黛不禁惊了，压低声音道，“大姐，你是不是看上哪个皇子了？” “皇……”苏卿捂住苏黛的手，“不要命啦，有的话能说，有的话真不能说呀。” 现在皇上正值盛年，最大的皇子也就和苏卿一般大小，那是皇长子，虽不是嫡出，但也不可能娶苏卿这样没有倚仗的贵女。 “大姐，我知道的。”苏黛冲着苏卿一笑，“不能说的话，我只在雪兰居说，我自己的沁兰院我都不说。” 苏黛原本是随口一句，苏卿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三妹，沁兰院有何不妥的吗？”苏卿在苏黛回来之前，已经把沁兰院给梳理了一遍，应当没什么问题才是。 “也没什么，我就觉得不踏实。”苏黛摊了摊手，“可能是习惯了待在静心庵里。” “三妹……”苏卿刚一开口，便被苏黛打断，“大姐，你不要跟娘一个样子，我在静心庵虽然前一年不大好，可后两年素璞师父成了庵主，我过得不要太开心。” 苏卿这倒是看出来了，苏黛被静心庵养得不错，性情疏朗大方，但也敢爱敢恨。 “说起来你身边只有寒酥一个人，是不是也少了些人。”苏卿沉吟一下，说道，“明日我跟娘说一声，给你加个人吧。” “大姐，我有寒酥就够了。”苏黛忙道。 “你是侯府嫡出的姑娘，一个寒酥怎么会够呢？回头你出门去定要带着寒酥，家里谁照看？”苏卿的一句话提醒了苏黛，觉得甚有道理。 “那要大姐帮我挑。”苏黛娇声娇气地说。 “好，我帮你挑。”苏卿也不推辞，对于弟妹她一向宽和，两辈子都是。 家里的丫鬟和婆子苏卿心里都有数，哪些人放在哪些位置，哪几个是可以提上来做大丫鬟的。 能够提上来做大丫鬟的，都在雪兰居的暗中观察中，至少半年的时间。 这件事情妥了，坠儿和萧慎塞人的事情，就可以办了。 第54章 救命大恩 坠儿的事情，苏卿可以自己做主，但萧慎塞人的事，她只能配合。 “那二姐会不会也要啊。”苏黛记得苏琪也只有一个丫鬟胭脂，而且她对这个胭脂好像还不满意。 “那就让她也添一个。”苏卿不在乎地说。 苏黛和苏琪身边都加了人，自己帮着母亲打理内务，身边再多一个人，才是理所应当的事。 想了想，苏卿又扭头对苏黛说道：“小时候不要太计较，这样别人才会相信你是一个公道的人。” “那不是太吃亏？”苏黛靠在苏卿的肩头道，“素璞师父说，不是我的我不要，是我的一分一毫也不能让。” “素璞师父说得没错，只是世间许多事情都不是非此即彼的，你得会算大账。”苏卿摸了摸苏黛的小肉脸。 虽然已经十岁了，但苏黛的脸软乎乎的，人后苏卿很喜欢捏一捏。 苏黛也不恼，自顾自地说：“我会算的大姐，定国公夫人肯定比世子夫人强。” 这丫头怎么就绕不开萧慎呢？苏卿叹了口气：“女子生活在后宅，不能光看那一个人，那定国公府老夫人不当家，现如今当家的是庶长媳，这些年下来，谁知道又是个什么样子。” “那大姐是不是说，定国公还是很好的呢？”苏黛朝苏卿眨了眨眼睛。 “三妹啊，我说了这些，可见你是半个字儿也没听。”苏卿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我听了呀……”苏黛嘟囔着，“不能光看那一个人”这话不就是大姐说出来的么。 事情也确实如苏卿所料，禀明苏氏后，她给苏黛添了个丫鬟青枝，于是苏琪也吵着要加一个。 苏琪的丫鬟苏卿没管，让她自己去挑，她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帘儿进来。 苏氏不是很满意，但手头事情太多，见苏卿也没反对，便由着她去了。 “大姑娘，二姑娘自己挑的丫鬟怎能放心？”望梅小声提醒苏卿。 “我是特意要让她自己挑的，这样的她才能用得放心。”苏卿将头上的绢花取下来，一头乌发如瀑布倾泄下来。 “大姑娘，您是想让二姑娘做错事？”望梅明白了苏卿的意思。 “果然是我的丫头，一点就通。”苏卿赞许地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反正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那倒也是。”望梅又轻松了起来，“姑娘真是能干，一切都在姑娘的眼底。” 望梅一边说一边帮苏卿绾了个松松的发辫，心里不由得感慨，大姑娘才十三，这头发又多又黑又亮，真是羡慕死人了。 苏卿听着望梅又说起了府内的事务，却想起了萧慎的黑云卫。 自己将后宅打理得井井有条自然是好，可黑云卫的女子却能像男子一般建功立业，也着实令人羡慕。 如果自己也可以走出家门，能干些什么呢？ 提枪上马是不行的，自己捏把梳子还行，但若说诗书文章，只怕也没有出头之日。 苏卿自懂事起就帮着苏氏理家，如何能跟那些连米水都恨不得由人喂着进嘴，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士子们相比。 拒霜进来的时候，看到苏卿靠在窗前发呆，不禁问道：“大姑娘想什么呢？” 苏卿笑看着她：“你说若是男女都可以同朝为官，这打理后宅的女子，又能有什么官位？” “啊？”拒霜没想到苏卿会问自己这个，想了一下，道，“当然是做宰相啊，大姑娘您想啊，这后宅要管账，要管各院的用度，要把那个婆子和丫鬟放到合适的位置，奴婢瞧着跟那宰相一模一样。” 拒霜的话很好地愉悦了苏卿，原来自己还有宰相之才呢。 唉，那人说把人送过来，怎么还没动静呢？ 有些事儿不经念叨，苏卿这一念叨，第二天萧慎的人便以一种她意想不到的方式，站到了她的面前。 事情说来也颇为惊险，苏瑞终于可以离开书院回家过年了，苏氏也派了侍卫去接。按理应该是顺顺当当的，可那马突然受了惊，使劲地狂奔，将护卫和下人都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护卫骑马要追，可那些马也不知怎么回事，竟脚发软，怎么也跑不快。 而苏瑞的那辆马车过桥的时候，竟将那桥震塌了。 马车卡在桥中间摇摇欲坠，若是来一阵风吹落一块砖，都有可能掉下去。 这大冬天的，河里面的水都结了厚厚的冰，连人带马车的掉下去，保不齐会摔出个好歹来的。 偏这时，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个疯婆子，竟拿出一块砖朝那桥砸了一下，那马车终于连人带车的掉了下来。 苏家的护卫好不容易赶过来了，却来不及救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车往下掉。 原本冰上有一群看热闹的百姓，可当侯府硕大的马车掉下来的时候，大家竟吓得四散开来。 马车摔了个七零八落，护卫们吓得心肝儿都裂了，小公子可是南靖侯府唯一的男丁，哪怕是瘸了，他们也担当不起，更何况……真真不敢想。 可当护卫们下到冰面上的时候，却发现小公子竟被一个纤瘦的女子抱在怀里。 原来那女子在马车落下之后，把还没压住的苏瑞，硬生生的拉了出来。 护卫们过来之后，那姑娘原本要走，却被护卫拦住了工，说她救了小公子一命，苦求她一定要跟着回侯府一趟。 姑娘没办法，只能跟着过来了。 “多谢姑娘救我儿性命。”苏氏白着脸便要给那姑娘行礼，却被她直接托住了，“苏夫人不必如此在意，不过是举手之劳。” “姑娘的举手之劳，却救了我南靖侯府于水火，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苏氏不敢想如果苏瑞真出事了，自己会怎样，于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狠狠报恩的。 “回夫人，我叫归筝，家乡遭了灾，主人一家都因时疫没了，我也没了去处。”归筝说着便低下了头，看着很难过，并不想提及的样子。 苏氏一时之间也愣住了，没想到这姑娘也是个丫鬟，而且连家主都没了。 第55章 把南靖侯府一口气吞了 虽是个丫鬟，但说话有条有理，言行坦坦荡荡，竟比自家次女都要强上些。 苏氏不愿意这样想，可又不得不这样想。 “不知姑娘年岁几何，若是不嫌弃，不如就留在我家如何？”苏氏对归筝，很是喜欢。 “回夫人的话，奴婢今年十六了。”归筝立时便改了口，自称奴婢，且又道，“夫人愿意给奴婢一个安身之所自然是好，只不知夫人希望奴婢伺候哪位主子？” “瑞哥儿是你救的，要不你便跟着瑞哥儿，你看如何？”苏氏觉得这是最好的安排。 苏瑞身边现在只有一个小厮长生并一个周嬷嬷，还是得有一个年长些的丫鬟照顾着比较好。 可归筝却摇了摇头：“夫人，不是奴婢不愿意伺候小公子，只是奴婢从南边逃难过来，对京都和府中事物都不甚了解，小公子不比姑娘们，他得在外行走，奴婢怕是不大合适。” 归筝的话叫苏氏听了也不由得点头称是，哪怕在府内照顾，也是要牵扯到外面的人情客往。 这更是确定了归筝是个不错的姑娘. 又如归筝所说，苏瑞是要在外行走的，苏氏对他颇有期待，归筝再好，若不清楚京都的习俗而办错了事，不定就会让苏瑞得罪人。 “那你要不跟着二姑娘吧。”苏氏不舍得把归筝放到别处用，而她身边都是用惯了的，也不想加人。 可苏琪和归筝见了面之后，却是脖子一缩，这丫鬟的眼神怎么这么渗人。 “娘，我都已经选好人了，不想再换。”苏琪抱着苏氏的胳膊撒娇道，“翻过年我都十四了，给自己挑个人还是行的吧？” 苏琪这话说得也没错，十四岁都要说亲的年纪了，回头嫁人就要当家做主，看人选人也是极为要紧的。 “那就随你吧。”苏氏只是有些替苏琪惋惜，归筝真的是个不错的姑娘。 “娘，要不归筝给我吧。”苏卿顺着苏琪的话说。 “大姐，你又要比我们多一个啊？”苏琪立马觉得这事儿对自己不公平。 “你要觉得不妥，就把我手里的活儿接过去，那归筝就去你院里也成。”苏卿淡淡地回了一句。 苏琪有些讪讪，苏卿手里的活儿和归筝她都不想要。 苏氏瞟了苏琪一眼，一锤定音：“归筝就跟着卿儿吧，倒是琪儿，你再不能懒散下去了，明日起跟着我学管家，一早便过来，不得懈怠。” 其实在苏琪十岁的时候，苏氏便让她跟着学管家，奈何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苏氏见她这个性子，想回头找个好人家的嫡幼子嫁了，只管着自己院里那一小摊子，平平顺顺过一辈子便好。 可现在，苏琪的心大了，便是不嫁周章成，恐怕也想攀上别的高枝儿。 攀不攀得上另说，但该学的还是要学起来。 安排完苏琪，苏氏又看向苏黛。 “娘，我跟大姐学。”一直没说话的苏黛赶紧说道，“我离大姐那儿近。” 苏氏心里虽然有些失落，但苏黛和苏卿亲近，也是她乐意看到的。 “傻子，你才十岁，学什么管家。”苏琪“嗤”了一声。 “艺多不压身，多学点儿有什么不好的，像你那样无所事事，又有意思啦？”苏黛毫不迟疑地反驳回去。 “你管我有没有意思？我是你二姐，你说话小心点儿。”苏琪瞪了苏黛一眼。 “好了好了别吵了，你们有没有去看过弟弟？”苏氏打断女儿们的话。 苏瑞其实并没有受伤，但受了惊吓，因此见过苏氏之后，便回自己的院子歇着了。 苏瑞？苏卿心里一沉，这个弟弟她本是极其看重的，没想到却是…… 深吸一口气，苏卿起身道：“娘说的是，我们一起去看看瑞哥儿吧。” 苏琪不情不愿地起身，苏黛自然是跟着苏卿的，怎么都好。 姐妹三人到了前院的致雅斋，门口看门的小厮便立即进去禀报。 进了内室，苏瑞已经坐起来了，看着倒还好，只是面色有些苍白，没什么精神。 “瑞哥儿！”苏卿喊了一声，便坐到时床边，尽量表现得一如往常。 “大姐、二姐、三姐！”苏瑞坐在床上朝三个姐姐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你可好些了？”苏卿柔声问道，还在他的被子上摁了摁，怕他受了寒。 “回大姐，我没事，就是总想着落马的那一刻，心里还是有些慌。”苏瑞说着又咳嗽了一声。 “怕是还着了凉。”苏卿吩咐长生，“大夫可看过，开了方子？” “回大姑娘，大夫瞧过了说是受了惊，开了安神的方子，已经熬好了，公子说等稍凉些再喝。”长生今年十岁，比苏瑞大一岁，但个子却没他长得高。 “汤药还是要趁热喝。”苏卿又问了些苏瑞平时生活的细节之处。 “大姐，你也别担心了，瑞哥儿从那样的地方都可以活命，想是个好命的人。”苏琪想回去歇着了。 苏卿瞟了苏琪一眼，见她神色淡淡的，猜想她莫非并不知道苏瑞的真实出身。 也是，以赵敬德的谨慎，就苏琪的这种性格，应该不会告诉她。 可为什么要告诉苏琪她的真实出身？是怕她真以为苏氏是她娘，回头白生了个女儿？ 那，苏瑞知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怕也是知道的，白养了个女儿也就罢了，若是白生了个儿子，才更加让人揪心。 苏瑞若是知道……想到这儿，苏卿深深地看了一眼偎在床上的小少年，不由得心头发冷。 这是真的想把南靖侯府一口气吞了呢，既然如此，那就一个一个来吧。 回到雪兰居，苏卿在榻上闭目凝视了半个时辰，才睁开眼。 “这几日，二姑娘可去瞧过坠儿？”苏卿问拒霜。 “回大姑娘，瞧过呢，但都被婆子们拦了，不过半夜还是偷摸着让屋里的帘儿去了一回。”拒霜压低声音道，“昨日，二姑娘又去了一趟柳条胡同。” “去吧，最好多讨些主意。”苏卿看了看天，起身道，“我也去看看娘！” 第56章 对质 到了怡和院，苏氏正好闲下来。 “瑞哥儿可好？”苏氏看着苏卿问。 “娘，您这么不放心瑞哥儿，就让他住到您院子算了。”苏卿笑着说。 “不放心归不放心，但他都十岁了，怎能住到我院里。”苏氏嗔怪地瞪了苏卿一眼。 这个道理苏氏知道苏卿明白，但她还是想告诉苏卿，南靖伯府的荣耀得靠苏瑞撑起来，切不可娇惯。 苏卿也明白了苏氏的意思，但她忍不住在想，是不是因为母亲对苏瑞太严了些，所以才导致他成年后，不顾一切改苏为赵。 “娘说得是，瑞哥儿都快十岁了。”苏卿跟着说了一句。 苏瑞和苏黛一个年头一个年尾，说是只隔一岁，实际上苏黛大了苏瑞快两岁。 “十岁的男孩子，便又是一个模样了。”苏氏颇为欣慰地笑了笑，“眼下看来，瑞哥儿还算争气，山长的信里，也在夸赞瑞哥儿。” 说到这里，苏氏再一次对归筝充满了感激，她难以想像，如果瑞哥儿出事了，她得有多痛。 之所以十岁才给苏瑞请封世子，苏氏也是怕他小小年纪扛不住这么大的福份，有个什么闪失便不好了。 只是苏氏这慈母之心，赵敬德和苏瑞未必会领情。 “娘，您不会打算年后就给瑞哥儿请封吧？”苏卿试探着问。 “你说呢？”苏氏还没定下来。 “要不还是等生辰过了吧，这好好地从桥上落了下去，女儿总觉得……”苏卿给了苏氏足够的想象空间，“等瑞哥儿生辰过了，总要踏实些。” “你说得也在理。”苏氏并没有那么执着要给苏瑞请封，早晚都是他的，有什么可着急的。 “娘，您打算什么时候见见坠儿？”苏卿又问。 “娘这几日忙得很……”苏氏的话刚说完，便被苏卿打断，“娘会一直都忙的，那就不见了吧。” “卿儿……”苏氏听苏卿这样说，反倒惭愧起来。 苏氏的确是在逃避，苏卿为什么找到坠儿，坠儿为什么又需要“找”，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闭了闭眼睛，苏氏想起父亲老南靖侯说的话，军中最讲究赏罚分明，否则再多的人，也是败军之相。 “娘，坠儿她……”苏卿的话没说完，便被苏氏打断，“卿儿，把坠儿带进来吧，娘听听她怎么说。” “娘愿意见她了？”苏氏试探着问。 “见一见吧，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的，我需要面对，你二妹也需要面对。”苏氏叹了口气，“是我教坏了孩子，是你二妹做错了事，得给你一个交待。” 把坠儿赶出侯府，这不是交待。 “娘，二妹的性子与您无关，她天性如此。”苏卿握着苏氏的手，有心算无心，自己“梦里”不也被骗了个彻底。 “怎会无关，我生的我养的，自然是我的错。”苏氏拍了拍苏卿的手，“你去安排吧，再把你二妹三妹都叫过来。” “是！”苏卿朝苏氏行了一礼，然后将话传到了馨兰院和沁兰院。 苏黛来得很快，苏琪却姗姗来迟。 “娘，又有什么事啊？”苏琪感觉自己才回去，就又被叫了过来。 “把坠儿带进来。”苏氏这一开口，苏琪瞬间清醒了。 坠儿被带了上来，跟之前在南靖侯府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整个人不论是血肉还是精神气像是都给谁抽走了似的。 “娘，之前不是已经查清楚了，才把她送走的吗，怎地又要查问？”苏琪盯着苏氏。 “上次是你们查问清楚了，我还没查呢。”苏卿看向苏琪，“二妹，我这个苦主，也有问话的权利吧？” “当然了，那大姐就问吧，我今日身子不适，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苏琪说着就要起身。 “琪儿，你若身子不适，便躺到榻上去。”苏氏瞟了苏琪一眼。 苏琪没有像以往那样反驳，而是乖乖地又坐了回来，苏氏收回目光，唇色都有些发白。 苏卿没搭理苏琪，只是对无忧点了点头。 “坠儿，你为何要对大姑娘动手？”无忧一开口，苏琪就跳出来了，“大姐，为何她来问？坠儿不是有意的，怎地问她为何要对你动手？” “因为她就是有意的。”苏卿说道。 “怎会是有意的呢？”苏琪急了，“大姐，你莫要血口喷人。” “坠儿，你说呢？”苏卿看向坠儿。 “大姑娘，奴婢……”坠儿看了苏琪一眼，“奴婢……奴婢是冤枉的，奴婢真不是有意推大姑娘的。” 说完，坠儿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苏卿目光深深，坠儿在萧慎那边的时候，分明是什么都招了，这会儿却又改口了。 “大姐，我就说了她不是故意的，这都快过年了，何必弄得家宅不宁的。”苏琪摇了摇头。 “委屈求全换不来家宅安宁。”苏卿起身朝苏氏行了一礼，“娘，不如我们去假山那里走一趟？” “娘，我身子不适……”苏琪刚一开口，便被苏氏打道，“加件披风，陪着你大姐走一趟。” 苏琪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她想像以往那样撒撒娇，或者哭诉苏氏“偏心”，但却又知道，今日没用。 当一个人在乎你的时候，你撒娇也好哭诉也罢，都有用。 当一个人不在乎你的时候，你怎么着，她都是看不见的。 所以……苏琪看着苏氏的背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剜了一下似的。 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怏怏地跟在众人身后。 到了苏卿滑倒的那个地方，那里已经立了一个和苏卿一般大小的草人。 苏卿让无忧把坠儿放到她推自己的时候站的地方，然后把稻草人放在自己经过的地方。 “娘，您看看，若不是故意，这样的距离，她便是整个人倒下来，也碰不到我。” 苏卿说完回头看向坠儿，不由得心头巨震。 “坠儿，坠儿你怎么了？”苏琪上前扶住脸色青白，整个人往下滑的坠儿。 “快，请大夫。”苏氏也惊了。 大夫赶来的时候，坠儿已经闭上了眼睛，脉搏都没有了。 第57章 惊惧而亡 这突发的情况，便是苏氏也是第一次见。 “坠儿……”苏琪抱着坠儿向苏氏哭诉道，“娘，大姐把坠儿逼死了。” “什么叫你大姐把她逼死了，分明是她居心叵测，自己吓死的。”苏氏狠狠地瞪了苏琪一眼。 都这会儿了，还把事情往大姐身上推，苏氏对苏琪彻底失望了。 虽说坠儿没了，但苏氏不是没脑子的人，哪里看不出来这其中的关窍，尤其被品红点明苏琪心悦周章成之后，一切都很清楚明了了。 “娘，报官吧。”苏卿扶着苏氏道。 “报什么官了，坠儿只是一个犯了错的下人，有何好报官的。”苏琪有些慌。 “青嬷嬷，你亲自跑一趟，咱们侯府不能不明不白地没了人。”苏氏说道。 “不行！”苏琪喊住青嬷嬷，又对苏氏道，“娘，好好地咱们家没了一个人，传出去人家会怎么说我们？” “随便她们怎么说，我们南靖侯府早就被人瞧不上了，还差这点儿？”苏氏对苏琪的耐心已经用到了极点。 这个女儿，她何曾真的考虑过侯府的处境。 官府的人来得很快，仵佐当天就验明了死因，确实是惊惧引发心疾没的。 “没这个胆子，竟还要做这样的恶事。”苏氏摇了摇头，给来报信的差役封了一个大红包，又拿了银票，让苏琪去处理坠儿的身后事，以及她家里的事。 “娘，为何要我管。”苏琪缩了缩脖子。 “你之前不是对她颇为维护，怎地这人没了，就不管了？”苏氏冷着脸问苏琪。 “可她又不是我害死的，是被大姐吓死的……”苏琪的话没说完，脸上便被苏氏扇了一耳光，“罢了，在自己院子里抄经吧。” “娘……”苏琪捂着脸，她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被苏氏扇耳光。 “把库房里的经书都给二姑娘搬过去，每一本抄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出来。”苏氏就像没看见苏琪眼里的泪水似的。 “娘，您……”苏琪喊了一声，晕死过去了。 “送回馨兰院，叫大夫给她看看。”苏氏别过脸去，泪水终于滚了下来。 苏氏的做法也在苏卿的意料之中，苏卿和苏黛都还待字闺中，苏琪不能有一点不好的名声传出来。 而且，怀胎十月，苏氏也是心软的人，她做不出更严厉的惩罚来。 苏卿不怪苏氏，因为梦里的她像极了苏氏，对自己的血脉亲人没有任何防备。 更何况，在苏氏心里，苏琪是她的孩子。 但没关系，坠儿死了，单就这一点，就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二姑娘真真是命好，这要紧的时候，坠儿怎地就没了呢。”拒霜只觉得可惜。 “该是二姑娘动的手。”无忧皱眉道。 “是惊惧而亡，又不是中毒。”拒霜叹了口气，哪怕是把实情说出来之后再死呢。 “惊惧而亡？她真的胆子这么小，当初又怎么敢对我动手。”苏卿一声冷笑。 “那……还是二姑娘的手段？”拒霜看向苏卿。 “不是她，她没有这样的手段。”苏卿摇了摇头。 “那会是谁？”拒霜想不明白了。 无忧看了苏卿一眼，暗道，不会吧。 苏氏一整日米水未进，一直躺在窗前的榻上发呆。 “夫人，只怕真的是巧合，二姑娘就算是有这个狠心，但也没这个胆子啊。”青嬷嬷并不是偏帮苏琪，而是这事儿不像是闺阁女子能够干得出来的。 苏氏没说话，依旧看向外面的天空。 琪儿干不出来，但是有一个人却能够干得出来的。 “老爷若是回府，让他立即过来一趟。”苏氏幽幽地说道。 “夫人，您怀疑是老爷？”青嬷嬷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外面，也该到下值的时候了，“老爷为何要这么做？” “青嬷嬷，你该问的是，老爷为何对琪儿如此偏爱。”苏氏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青嬷嬷心口微跳，夫人又是在怀疑什么？ 这若是男子还有可能怀疑不是自己的血脉，可二姑娘是夫人自己生的呀。 苏氏却没有如青嬷嬷这么胡思乱想，只是疲惫，三个女儿，就只有最让人失望的那个让他如此地偏爱，是他的问题，还是自己的问题？ 赵敬德知道苏氏找自己，官袍都没换，便径自来了怡和堂。 “夫人，听说你找我？”赵敬德一进门便笑着问。 苏氏睁开眼睛看着赵敬德，一眼不眨地看着。 “怎地啦？”赵敬德一脸奇怪地问。 “自你我成亲，如今十四年了，好像你每次回来都是如此，唯一不同的是，当初的少年郎，成了现如今的美蚺公。”苏氏声音清冷，就像是在叙说别人的事。 “夫人是说，我老了？”赵敬德坐到苏氏身边，感慨道，“少年夫妻老来伴，不知不觉就要一辈子了。” 赵敬德说着便上前握住苏氏的手，青嬷嬷赶紧退出屋外。 苏氏没躲，反而看着那只握住自己的手。 “老爷，那件事情，是您做的吧？”苏氏轻声问道。 那原本还在摩挲自己手背肌肤的大拇指，瞬间便顿住了。 “夫人，指的是什么事？”赵敬德温言道，看向苏氏的眼睛里，满是询问。 苏氏不禁有些恍惚，究竟是自己想多了，还是他藏得太深？ 这疑问一从心底里浮起来，苏氏只觉得眼前有些恍惚，赵敬德虽坐在她对面，但却像是离了她有五尺远。 “坠儿的事，是老爷您做的吧？”苏氏再一次问道，见赵敬德要张口，赶在他前面又补了一句，“老爷若不承认，我也是能查得出来的。” 赵敬德看着苏氏，半晌才道：“夫人要查我？你打算查我什么？” 苏氏同样看着赵敬德，毫不回避：“查坠儿是怎么死的。” “坠儿？”赵敬德拧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那个丫鬟？她死了？” “老爷莫要装了，你当我真是那等无知小儿？”苏氏冷冷地抽回了手。 屋内一片寂静。 “若是……”赵敬德终于开口道，“我说若是，夫人查出与我有关，又该当如何呢？” 第58章 依旧是个外人 赵敬德脸上的神色似笑非笑，说他是承认，又像是在开玩笑。 苏氏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赵敬德，她很不喜欢他这个样子，又觉得，或许他就是这个样子。 “若是老爷自己说，该如何处置可以再商议，若是我自己查出来的，我便要……”苏氏紧盯着赵敬德，最后半句到底没说出来 。 “夫人便要如何？”赵敬德逼问道。 “便要……”苏氏深吸一口气，终于吐出那两个字来，“休夫！” “休夫？”赵敬德倏地站了起来，冷笑道，“我倒是忘了，我是赘婿，夫人自是可以休夫。” 赵敬德说着便要转身离开，苏氏却在身后道：“你站住！” 赵敬德停了下来，眼底掠过一抹得意，回头看向苏氏。 “夫人又有何吩咐？”赵敬德故作气恼，“夫人若要休夫随时可以提，又何须再寻理由。” “老爷还没说，这件事情究竟是不是你做的。”苏氏所问，却非赵敬德所想。 “是我做的又如何？”赵敬德回转身，再次走到苏氏面前，“夫人，琪儿是做错了事，但她也是你的女儿，你怎地就不能维护她一二，非要查出个子丑寅卯来？” “我对她维护得还不够？”苏氏摇了摇头，“姐妹三个她最是计较乖巧，我一而再再三而地原谅她，她却对她长姐动起手来，还要维护？” “她是不对，可毕竟是你十月怀胎生的女儿。”赵敬德叹了口气，又坐到了苏氏身边，“我实在是不忍，若让坠儿说出个什么来，她这辈子就毁了。” 赵敬德的话说完，便见苏氏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己。 “夫人，我又说错什么了？”赵敬德微微挺直了些身子。 “那卿儿呢？琪儿是我十个月怀胎生的女儿，那卿儿呢？卿儿就不是我十月怀胎生的女儿了，就不是老爷您的女儿了不成？”苏氏一连串地责问，问得赵敬德不由得别过了脸。 “我何曾说过卿儿不是我的女儿。”赵敬德的声音终于低了下来。 “是吗？可在您的心里，我没有看到半点儿对卿儿和黛儿的关爱。”苏氏终于说出了心里的话，只觉得通体舒畅。 “女儿们我一样疼爱的，只是卿儿是长女，她一向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我便忽略了些。”赵敬德挤出一丝笑来，“卿儿，她不会有什么事的。” “她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也把家中弟妹照顾得很好，所以就要让她受尽委屈？”苏氏摇头，“这不公平！” “这世间哪有那许多的公平。”赵敬德突然烦躁起来。 公平？有的人一出生就成了皇子或世家公子，而自己勤学苦读十几载，最后却落得成了个赘婿，哪怕披着一身官皮，也被人瞧不起，这公平吗？ 同是女子，苏氏是侯府嫡女，是这里的当家主母。而白氏年纪轻轻就跟着自己，生了几个孩子却是个见不得天日的外室，这公平吗？ 这世道，哪里有什么公平。 “旁人我不管，卿儿的公平我就要尽可能地给她。”苏氏别过脸去。 “可琪儿也是你的女儿，况且你不是已经让她禁足了？”赵敬德皱眉道。 “卿儿的命都没了，一个禁足能交代得过去？”苏氏深吸一口气，“再说了，琪儿这个性格若继续下去，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样的祸端。” “亲姐妹用得着如此计较？”赵敬德见苏氏不答话，又问，“那你待如何？” “年后，让她去静心庵住上两年，只说接替黛儿给祖母祈福。”苏氏琢磨了一下午这个事儿，“她妹妹回来她再过去，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不但不会多说，甚至对她们姐妹的名声都有好处。 “静心庵？”赵敬德摇头，“我不同意，琪儿年后就十四了，到了该说亲的年纪，怎能去什么静心庵。” “就她这样便是嫁了，也未必是我南靖侯府的幸事。”苏氏平日里极好说话，但认定的事情，便格外地固执。 可赵敬德心里有鬼，觉得苏氏一反常态，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否则她这么疼爱孩子的人，又怎么会把苏琪送到静心庵去，她怎么舍得。 “夫人，当初送黛儿的时候你千般不愿，如今琪儿怎地……她身子也不好，别落下病来。”赵敬德还在试图说服苏氏。 “黛儿当时还是个孩子，而且生性纯良，我自是不愿。”苏氏想起这事儿，对赵敬德和赵老太太的怨气便压不住，“琪儿现在是犯了错，她该承担的。” “你不后悔？”赵敬德开始在屋里转起圈来。 “黛儿在那里住了三年，老爷可曾后悔过？”苏氏不想跟赵敬德吵，深吸一口气道，“静心庵的素璞仙姑是个好的，黛儿在那里待了三年，她教养得极好。” 苏氏知道七到十岁对于女孩子来说，是顶重要的，苏黛虽说话有些粗放，但禀性纯良，完全是素璞的功劳。 将苏琪和苏黛暗自比较了一下，苏氏甚至觉得有些对不起素璞仙姑。 “我不同意！”赵敬德甩着袖子坐到一旁，也不搭理苏氏。 “我已经决定了。”苏氏的语气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赵敬德：…… 成亲十四年了，这也是赵敬德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这个家里的当家人，其实是苏氏。 虽然苏氏对他一直很尊重，每日早送晚迎，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做足了一个贤妻该做的一切。 但，南靖侯府的当家人，是她苏婉淑。 想到自己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是几个孩子的爹，却依旧是个外人，赵敬德只觉得心里空空的，倍感凄凉。 “夫人既然已经决定了，去做就好，又何须要问我什么呢。”赵敬德陡然道。 看到赵敬德这个模样，苏氏本能地心里一软，但想到坠儿的死，刚刚软的那么一寸心肠，立即又消失了。 坠儿的确不是个好人，但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今年才十二，他是怎么能够直接要了她的性命的。 “你对坠儿，做了些什么？”苏氏的声音有些微颤。 第59章 当家女子，不能心肠太软 苏氏也恨坠儿，因此当着苏琪的面是把坠儿赶出去了，私底下却吩咐青嬷嬷把她贱价卖到了一户动辄喜欢打骂儿媳的人家，她能替那家儿媳受些苦，也算是她为自己赎了些罪过。 可万没想到，坠儿却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苏氏也问过苏卿是怎么找到坠儿的，苏卿说是被人扔到自己面前的。 这事儿苏氏相信苏卿，她不会撒谎，也不用撒谎。 只是究竟是谁扔的，苏氏怎么也没想明白，她让人去了买坠儿的人家，那婆子说有人出了一笔银子把坠儿赎了出去了，又送了一个过来。 这么好的事情，那婆子自是乐意，只是还抱怨了一句，送来的那个也太霸道了些。 “花了五两银子赎的呢。”青嬷嬷在苏氏耳边小声道。 五两银子赎出坠儿，又买一个送过去……苏氏这会儿看着赵敬德，不由得暗道，难不成是他？ 可是赵敬德为什么要这么做？但除了他，又会有谁这么用心。 苏氏心里纷纷扰扰，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不会是知道卿儿在找坠儿，怕坠儿乱说害了苏琪的名声，所以想要利用卿儿…… 想到这儿，苏氏心里寒意顿生。 如若卿儿真的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不就成了杀人犯了？ “哪里对她用了什么，只是给她吃了哑药，那孩子许是原本身子就不好，因此引发了恶疾。”赵敬德摆了摆手，“不说这事儿了，人都已经没了，官衙也结案了，你又何必多想。” 苏氏深深地看着赵敬德，坠儿虽然死不足惜，但她不希望是自己身边的人动的手。 更何况，苏琪竟对长姐的那般用心，他竟然说自己“何必多想”？ “老爷，我是多想吗？琪儿是想要卿儿的命。”苏氏说出这话，都觉得牙齿在颤抖。 “你言过其实了，琪儿只是小孩子心性，应该也只是想捉弄一下卿儿，哪里就想要害卿儿的性命，只是坠儿那坏事的下了重手。” 赵敬德压着脾气劝解道，但脸上的不悦很是明显。 “捉弄？她十三了，不是三岁，一个捉弄就能差点儿要了她姐姐的性命？” “不管老爷是什么意思，送琪儿去静心观的事，定了！” 苏氏别过脸去，不再看赵敬德。 “夫人是一家之主，自是夫人说了算。”赵敬德起身冷着脸道，“我去看看琪儿。” 看看琪儿？受伤的不是卿儿吗？她只是现在好了而已。 “夫人，您怎地跟老爷吵起来了。”青嬷嬷进门，一脸心疼地问。 再没有人比青嬷嬷更希望苏氏夫妻和睦的了，可她也知道，这件事情触碰到自家夫人的底线了。 苏氏没回话，只是盯着赵敬德的背影，直到瞧不见了才道：“嬷嬷，自今日起，盯着老爷。” 盯着老爷？青嬷嬷心头微跳，有些心颤，但同时也有些欣慰。 当家女子，不能心肠太软了。 青嬷嬷记得她初进府来伺候苏氏的时候，那时候她还是个整日红衣烈马的小姑娘。 瞧着这样的小姑娘，青嬷嬷当时很紧张，怕这小姑娘不讲理脾气差，结果她每次同自己说话，都是温言细语的。 但有一回，外院有个管事调戏她，小姑娘却拿着金鞭把那管事的手腕都快抽断了。 那根金鞭，已经放在特制的箱子里十几年了，因为老爷是文官，老爷不喜欢。 夫人不是为了讨好老爷，而是她知道自己肩负的责任，她知道自己成亲后，便不可再肆意妄为，她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侯府，等着看笑话，等着侯府分崩离析抢夺家产。 “夫人您放心，奴婢帮您盯着南靖侯府所有的人。”青嬷嬷声音都哽咽了。 “嬷嬷你这是做什么，爹说过不打无准备的仗，准备起来总不是坏事，又不是真的要出事。”苏氏故作轻松道。 “夫人您就是嘴硬心软，方才还吓老爷说什么休夫，奴婢听着都吓死了。”青嬷嬷见天黑了，上前替苏氏取下头上的首饰，只留一根素钗。 “我不是吓他。”苏氏的声音淡了下来，“嬷嬷该是知道我的，我对得起任何人，但凡事有个度，过了这个度弃了便弃了。” 弃了便弃了？青嬷嬷不禁有些恍惚，好像许久以前，她也听过这一句话。 在赵敬德之前，苏氏也是订过一门亲事的，青梅竹马的两个人，临到要成亲了，那人却说他喜欢上了另一个女子。他可以成亲，但想要带着那女子进门做平妻。 南靖侯大怒，但还是忍着过来问女儿的意见，毕竟两人的感情非同寻常。 当时，苏氏只有一句：“不真心待我的人，弃了便弃了。” 也是因为退了亲，又要人上门入赘，所以苏氏的婚事当时格外地艰难。 可再一次听到这一句，青嬷嬷眼睛都红了，她不想听到这样的话，她希望自家夫人有枝可依。 “嬷嬷，我很好！”苏氏拍了拍青嬷嬷的手，“只要孩子们好，我就很好的。” “是，大姑娘和三姑娘都是极好的姑娘，小公子也争气。”青嬷嬷看着镜子里苏氏年过三旬仍然姣好的面容，“我家夫人的福气，是谁也比不上的。” “我也觉得我会是个有福气的人。”苏氏也笑了。 但在青嬷嬷离开后，苏氏的眼角却落下一串泪来。 “送我去静心观？她怎么这么狠心？”苏琪听到赵敬德说出这件事后，吓得脸色煞白，“爹，您也不为我说话吗？” “我怎地没为你说话，你瞧我这一身官服都没来得及换。”赵敬德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苏琪的发顶，“她这回下了狠心，你也确实过了些，她毕竟是你长姐。” 前一个她，指的是苏氏。 后一个她，指的是苏卿。 听到苏氏和苏卿在赵敬德的嘴里只是一个“她”，苏琪的心里好过了许多。 “可是爹，我不想去静心观，那里太冷清了，而且……”苏琪想起观主素璞仙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我也不喜欢那个素璞仙姑。” 第60章 道在心中 苏琪想到那素璞仙姑看自己的眼神，总是似笑非笑的，好像什么都能看透似的。 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苏琪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说了年后才送你去，还有些时日，爹再看看能不能有转机。”赵敬德沉默了一下，小声道，“或许，让你弟弟去劝劝你娘。” “瑞哥儿？哼，他哪里会帮我说话，就知道讨好大姐。”苏琪知道爹娘都看中弟弟，因此也只敢嘟囔一声。 “他会为你说话的。”赵敬德沉声道，见苏琪看了过来，又道，“这几日你也要乖巧一些，该抄的经书也别懈怠，抄整齐些。” “抄整齐些就能不去静心观 ？”苏琪将手中的手炉往桌上一扔。 “你这脾气……”赵敬德一声轻叹，“你哄哄你娘，她一心软，再加上你弟弟和我敲敲边鼓，不定就不用去了。” 不定就不用去了？苏琪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但还是勉强回了一句：“知道了爹！” 只是赵敬德离开后，苏琪嘀咕了一句：“瑞哥儿？” 脑海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但想到静心观，苏琪满心满脑的只有焦躁。 在去静心观之前，苏琪一直处于被禁足的状态，南靖侯府似乎安静了许多，苏卿都能品味出岁月静好来了。 苏黛每天会到苏卿的院子里来，美其名曰：跟长姐学管家。 那天，苏黛看完了账，问苏卿：“大姐，听说望梅很会做桂花糕，松而不散，甜而不腻，好吃得紧，你让她教教我呗。” 桂花糕？苏卿记得苏瑞是喜欢吃桂花糕的。 “三妹，你喜欢吃桂花糕让望梅做给你吃便是了，何须自己动手。”苏卿眼睛没离开过手中的书。 “大姐，我不是做给自己吃的。”苏黛皱着一张小脸道，“瑞哥儿昨日和同窗赏梅回来，给我带了一把腊梅枝，并一盒梅花酥，我总得回点儿什么。” 梅花酥？苏瑞给几个姐姐都带了腊梅，包括禁足中的苏琪，不偏不倚，但却只给苏黛带了点心？ 见苏卿神色不对，苏黛忙道：“大姐，你自是不用回礼的，这些年你在侯府对他照顾得够多了。” “你说得没错，他的衣食住行大多是我打理的，我自是不用回什么，不过你也没放在心上。”苏卿放下手里的书，“他单独给你一盒梅花酥，应该是念着你这几年不在府里，心疼你了！” 心疼？苏黛眨了眨眼睛，自己又不是去什么天高水远的地方，若真是心疼，怎地一次也没去看过。 “大姐，你是说，你们都没有，瑞哥儿特意给我一盒梅花酥？”苏黛靠着苏卿，把她手里的书挤到一旁，“他为何要这么做？” “你都从静心观回来了，这么老大个姐姐在他面前晃，他就想起来了嘛。”苏卿只好说道。 “这样……我就说嘛，他难不成突然发现与我投缘？原来谁在他眼前，他就看得见谁？倒是个近视眼儿。”苏黛说到这儿笑了一下。 “近视眼儿？”苏卿看了苏黛一眼，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说法，“你说的是短视吧？” “嗯，就是短视，素璞师父说是近视眼儿，我觉得这个说法挺有意思的。”苏黛嘻嘻笑道。 “嗯，确实有意思。”苏卿也不由得跟着笑了，“素璞仙姑还真的不像是一个修道之人。” “素璞师父说了，没有谁规定修道之人应该如何，道在心中。”苏黛回道。 道在心中？苏卿看了苏黛一眼，她只听说过“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不过也是一回事。 “你要是想素璞师父了，可以回去探望她的，多带些护卫便可。”苏卿很感激素璞仙姑，她虽然看着没什么章法，但胸口却自有丘壑。 “我打算大年初二就去看师父。”苏黛想了一下，又问苏卿，“大姐，瑞哥儿是不是跟二姐交好啊？” “那倒没有，他倒是一向对我这个大姐挺敬重。”苏卿想起苏瑞那张明明很稚气，却又没有几分笑意的脸，心里又沉重了几分。 “我对大姐也挺敬重。”苏黛将脸整个儿窝进苏卿的胳膊肘里，很舒服的模样。 “别讨好我了，午后便让望梅教你做桂花糕。”苏卿拍了拍苏黛的脑袋，“别想太多，做你自己能做的，其他的多用眼睛看，总会有定论。” “知道了，我就知道大姐对我最好了。”苏黛的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儿。 姐妹俩正说着闲话儿，外面却响起了小丫鬟的欢呼声。 “下雪了呢。” “下雪了，下雪了……” 苏黛不由得坐起了身子，脸上满是担心。 “三妹，怎么了？”苏卿关切地问。 “大姐，每年下雪的时候，山上的日子都挺难过的，大家都挤到观主的院子里，素璞师父便让厨娘做好吃的，有人骂老天爷下雪太冷了，素璞师父还说她呢。” “和心师姐说，素璞师父骂鸡打狗，就是不骂老天爷。” 苏黛说到这里，又笑了，眼里满是眷恋，又喃喃道，“瞧这雪乍一下下来就挺大的，不知道素璞师父和师姐师妹们冷不冷。” “你放心，前些日子我就让人送了炭去山上。”苏卿说道。 其实去年也是送了炭的，只是没有这么多。 苏氏做事一向极有分寸，苏黛的衣食用度府里给得都是足足的，另外又给观里添了许多香火钱，四时八节皆有礼，夏有冰冬有炭，已经够够的了。 再多，反倒会让人滋生恶念。 不过今年不一样，一来苏氏将府里用炭的采买交给了苏卿，二来素璞帮着苏卿做了事，自然要比往常更丰厚些。 对待外人和对待自己人怎么能一样呢，苏卿相信，素璞仙姑也是明白的。 “多谢大姐！”苏黛居然朝苏卿行了一礼。 “你跟我客气什么。”苏卿扶起苏黛，心里酸酸的。 苏卿知道苏黛第一年是吃了苦头的，虽说苏氏给得不少，但前观主是个贪心的，这些都私下克扣了，观里众道姑们的日子如同以前一样清苦。 是素璞施计赶走了前观主，大家的日子才有所改变，也因此大家对素璞仙姑格外地敬重。 “大姐，我一直当观主是师父的，替师父谢谢姐姐也是应当的。”苏黛解释了一下，也不再多说。 苏卿便也不问，只是让拒霜去跟大厨房说，今天下雪了，各院里都添个暖窝子，除了馨兰院。 晚膳后，苏卿就要睡了，便接到了两个消息。 一个是馨兰院又砸东西了，苏卿点头：“随她砸，不用补了！” 另一个是小公子那边送来了一盒子山药枣泥糕，说是消食的，又说暖窝子极好，多谢大姐！ 就连望梅都忍不住道：“小公子真是个细心人儿。” 第61章 一如既往 苏瑞被换的事，苏卿还没跟望梅和拒霜说，怕她们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会产生惧意。 现在南靖伯府上上下下的底气，都是因为自家有个小公子。 见苏卿只是笑了一下，并没有多说，望梅以为是因为苏琪的事情，让她对弟妹不再倾心以待。 本想劝劝，但一张嘴，望梅又咽回去了。 劝什么呢，几年后大姑娘出阁，和家里的兄弟姐妹其实都是亲戚，客气一点儿也是好的。 否则以大姑娘的脾气性格，怕是要操劳一辈子，可哪个婆家喜欢儿媳妇一心想着娘家的。 因雪下得大了，大苏氏婆家魏国公府来信说，赏梅宴暂时取消了，待春后再办。 苏卿看着漫天雪花，心里古怪得很。 前世，便是因为去了魏国公落了水，痴了一段时间，因此周章成改娶苏琪的。 原本苏卿还琢磨着这一次该怎么处置才是，她不想再落水了，因前世落水，导致她身子寒气入体，生育上很是艰难。 可如果趁机与周章成断了婚姻，倒也是好事。 没想到，苏卿自己还没做出决断，老天爷倒是先帮了她一回。 不去也好，以后见机行事吧。 一眨眼就到了腊八节。 苏氏头天就让人泡好了豆子，第二天天没亮便根据食材的不同，炖了几个时辰，又软又糯，甜丝丝的。 南靖侯府的腊八粥一直是上午送给济善堂和伤残的兵士人家，晚间等赵敬德下了值，一家人才团团坐在一起喝腊八粥。 外面还下着雪，一碗腊八粥下了肚，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这粥确实熬得不错，怎地也不让琪儿来喝一碗？”赵敬德看向苏氏。 虽是询问，却又实在恭敬，没有丁点儿责怪。 “送了一碗过去，在她院里喝是一样的，清静。”苏氏回，相较赵敬德却冷淡许多。 “可今日不同，让她出来和全家人一起喝碗腊八粥也不成？”赵敬德的脸终于沉了下来。 苏氏放下筷子，苏瑞却突然开口道：“爹爹，二姐做错了事，自该在院里反省，否则家规何在。” 赵敬德拧眉看向苏瑞：“瑞儿，琪儿是你二姐。” “爹，儿子自是知道，可二姐确实做错了事，饶过她，置大姐于何地。”说完，苏瑞起身朝赵敬德跪下磕头，“儿子冲撞了爹，求爹责罚！” 苏氏看着懂事的儿子，眼泪都红了，伸手扶住他道：“好孩子！” 可苏瑞却只是看向赵敬德，并没有起来。 “唉，你说得也在理！”赵敬德朝苏瑞抬了抬手，“起来吧，倒是我的不是了。” 听到赵敬德这样说，苏瑞才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了与他年龄相仿的，甜甜的笑。 苏卿在一旁看着，暗道，若是以前的自己，恐怕和母亲也是一样的心思。 可苏瑞才九岁，他真的有如此心机？ 看着苏氏一脸地欣慰，苏卿心里越发地沉重。 从怡和院出来，苏瑞叫住苏卿：“大姐，怎地这一次回来，你好像不与我亲近了？” 看着苏瑞的小脸上满是委屈，苏黛倒是先忍不住了，替苏卿解释道：“瑞哥儿，大姐身体不好，你别怪罪她。” “三姐说哪里话来，我怎会怪罪大姐呢。”苏瑞说完，便朝苏卿行了一礼，“大姐，都是我的不是。” 看到苏瑞这样，苏卿心里不由得一声暗叹，真是，我竟连个小孩子都不如。 “瑞哥儿快起来，是大姐忽略你了。”苏卿抚了抚额头，“自从上回受了伤之后，时常察觉到精力不济，这年下又是最忙的时候，你莫往心里想。” 听到苏卿这样说，苏瑞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是瑞哥儿不懂事了，知道大姐一如既往，瑞哥儿就放心了。”苏瑞往苏卿这边走近了两步，但碍于男女之别又停住了。 “胡说，我们姐弟血脉至亲，怎能不一如既往。”苏卿说到这里，又打趣道，“瑞哥儿不会有什么事瞒着大姐，心里才会如此不踏实吧？” “大姐，我在书院里日日苦读，若真有什么事，恐怕先生早就修书一封告之母亲了。”苏瑞说着摊了摊手，一脸地愁苦。 “原来是不愿意读书啊，那我回了母亲，让你离开书院便是。”苏卿一边走一边笑着说。 “大姐，我不是这个意思……”苏瑞挠了挠头，“若真要这样，母亲只怕会被气得坐了病。” “你倒是有孝心。”苏卿停住脚步，示意前边的岔路说，“天冷了，快回去歇着。” 前边不远处就是隔着前后院的垂花门，穿过垂花门不远的地方，便是苏瑞的迎风堂。 “大姐，我先送你和三姐吧。”苏瑞抬起头看向苏卿。 “不用了，趁着这会儿雪小了点儿，快些回去。”苏卿朝苏瑞笑了一下，又摆摆手，示意他快走。 “瑞哥儿你就快回去吧，要是受了风寒，我们整个侯府怕是都过不好这个年了。”苏黛也笑着说。 “那……好吧！”苏瑞朝两位姐姐作了一揖，便无奈地转身离开。 看着苏瑞的小身子消失在黑暗中，苏卿和苏黛才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只是没一会儿，苏瑞再一次出现在月亮门处。 “公子，怎么了？”丫鬟玉尺朝苏瑞看的方向瞧了过去，只看到了自己手持灯笼所照身处，纷纷扬扬的雪花。 “以前，大姐都会先送我到院子里，才回去的。”苏瑞小声道。 “许是大姑娘见公子年岁大了，才会如此。”玉尺在一旁劝解道，“公子，过了年您就十岁了，夫人就会为您请封世子了。” 苏瑞略显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但瞬间又消失无踪：“母亲要做什么，岂是你能够随意揣度的，自己领罚去吧。” “是，公子！”玉尺微微蹲身，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不悦。 第二天一早，拒霜服侍苏卿的时候，总有些魂不守舍。 “怎么了？”苏卿看向拒霜。 “大姑娘，没什么，只是有件事儿，奴婢有些想不明白。”拒霜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 “何事？”苏卿也觉得好奇，还有拒霜想不明白的事情？ 第62章 不急于一时 拒霜脸红了一下，又把在房里伺候的小丫鬟支出去。 “大姑娘，奴婢方才打水的时候，看到小公子屋里的玉尺，走路古古怪怪的，奴婢以为她来月事了，打趣一句，但她却说不是。” “后来，她离开的时候，奴婢瞧见地上有几滴血迹。” 拒霜说到最后，小脸儿也紧绷了起来。 苏卿一时之间也没想明白，玉尺也十三了，小姑娘之间若是来月事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说不是，便应该真的不是。 如果苏瑞年纪大些，苏卿或许还会有别的猜想，但他才九岁。 “盯着点儿那边。”苏卿看了一下迎风堂的方向。 难不成，是玉尺犯了错？ 玉尺是苏氏在苏瑞五岁的时候就挑好了的，先放到自己身边看了两年，才在苏瑞七岁搬到外院的时候，让她跟着一起过去伺候。 这样的丫鬟，能犯什么被罚到这种程度的错。 按理，就算是有错，也不能私下惩罚。 这个弟弟，还真是小小年纪，便让人不能轻视啊。 第三天，拒霜总算是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原来玉尺月事有些不调，她怕别人说，所以才忍着了。 “那就请个大夫过来瞧瞧。”苏卿说道。 “奴婢也说了请个大夫，可玉尺说不用，她歇几日就好。”拒霜叹道。 “这什么道理，她既然在府里伺候公子，怎能身子不适也不看大夫？这都快过年了，别整年府里晦气。”苏卿冷了脸，“拒霜你亲自带了大夫过去，她若不愿，就出府吧，侯府用不起。” 拒霜没想到苏卿生了恼，又感叹大姑娘明明是好意，却当恶话来说。 安排好房里的事情，拒霜便立即去办了。 给个丫鬟诊脉，不需要多好的大夫，知道是侯府要请，都抢着过来。 拒霜很快就回了消息：“大姑娘，那大夫说玉尺是失血过多，有些气虚。” 失血过多？这还真的是判断不出来，月事不调确实会造成失血过多。 “你瞧着，可有不同寻常之处？”苏卿又问。 “奴婢就是觉得玉尺走路的样子，不大对劲。”拒霜看了苏卿一眼，压低声音道，“她那模样儿，倒像是受了痛，可又不是那种痛……” 拒霜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 “知道了，盯着迎风堂的衣食用度，有任何不妥的，都来报之于我。”苏卿说道。 拒霜没想到苏卿对这件事情会这么重视，但想到苏瑞是南靖侯府唯一的男丁，便觉得也能够理解。 不过南靖侯府的人却不大够用，再几日就要过年了，下人们走路都是跑着的。 除了准备过年的一应物件，各院的都得挂上大红灯笼，该裹上彩绸的也得裹上，光“吉祥如意”“岁岁吉祥”这类贴在门窗和树上的小对子都不知道写了多少，窗花也由两个婆子并两个丫鬟剪了两三天。 “不如，奴婢去吧。”归筝说道。 “啊？”拒霜一脸惊讶，然后看着苏卿。 让归筝去查迎风堂的衣食用度，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拒霜你忙你的去，我跟归筝说几句话。”苏卿给拒霜使了个眼色。 拒霜悄声退下，还将门给带上了。 “归筝，你知道我为何要查迎风堂？”苏卿直接问道。 对于归筝，苏卿一直是放养的状态，养着她，但是没用她。 “大姑娘要查，自然有要查的道理，至于为何，奴婢不知。”归筝说得不卑不亢。 “如果你来查，会比拒霜好到哪种程度？”苏卿又问。 “拒霜会查小公子和玉尺姑姑娘的不妥之处，奴婢会查他们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说了什么，神情如何，出门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归筝说得很细，细到苏卿都觉得这不可能办到。 不过，苏卿没有这样说。 “你既然这样说，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这些琐事……”苏卿用手托着下巴，“你家的公爷也会看得如此仔细？” “回大姑娘，公爷说过只要奴婢把不妥之处指出来便成。”归筝终于看了苏卿一眼，“如果大姑娘需要，归筝也可以。” 这不是跟拒霜一个意思吗？苏卿一笑，不是一个意思。 拒霜指出来的不妥之处，是她只看到了这些不妥之处。 而归筝指出来的不妥之处，是她通过种种细节分析出来的。 若真的能为我所用，倒也真的是个宝。 苏卿不怕苏瑞不是苏氏亲子的事情被萧慎知道，他既然对南靖侯府上了心，迟早会知道，倒不如完全摊开了让他看。 因此苏卿对于归筝，很是期待。 期待归期待，年还是要过的。 腊月二十九，侯府大门上的对联宫里终于赐下来了，于是全侯府的人都在忙着这事儿，但主要贴对联的是苏氏、赵敬德带着苏瑞一起。 南靖侯府每年的对联都是宫里赐的，这也是眼下朝廷表示没有忘记功勋老臣不多的方式之一了。 不过对联虽是御赐，但并非皇上亲自写的，但也不打紧，能得皇上墨宝的，也就王府相府和定国公府那几家。 纵然如此，贴对联的时候，也有许多百姓过来围观。 也有人指指点点，大概是说，这家里没个男丁就是不成，要不怎么苏夫人自己要出来贴对联呢。 每年的这个时候，苏氏心里都是五味杂陈，既感念皇上没有忘了南靖侯府，但对于百姓的议论纷纷又觉得直戳心窝子。 可大过年的，轰人走吗？大过年的。 年岁久了，现在又有了苏瑞，苏氏的手脊梁也挺直了些。 转眼就到了除夕，这日一大早，苏卿便带着苏黛来给苏氏和赵敬德请安，没一会儿苏瑞也到了。 “娘，我们今日几时吃团年饭？”苏瑞刚问出口，便见苏琪也进了院子。 “怎地她也来了？”苏黛在苏卿耳边嘀咕，不过声音也不小。 “黛儿，今日是除夕，一家团圆的日子，怎能少了你二姐。”赵敬德说得一脸和气。 苏氏朝苏卿抱歉地笑了一下。 苏卿猜想是一大早，赵敬德的主意，否则苏氏不会不跟她说。 苏卿朝苏氏回一个笑，又摁下了苏黛，既然是要送到静心观去，便不缺这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第63章 不用迁就 苏琪一进门，就见大家都不说话了，便知道他们刚才说的，肯定和自己有关。 不过这会儿，苏琪知道她只能忍，不但要忍，还要一脸和气地忍。 “给爹娘请安，大姐好，三妹和瑞哥儿都好！”苏琪的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低一些。 苏氏看在眼里，有些心疼，但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卿儿说得对，说得再多都没有用，只有痛了，她才知道是什么感受。 “琪儿快起来，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赵敬德却亲自扶起苏琪，又看向苏氏，“夫人，你说呢？” “老爷说得是。”苏氏看向苏琪，“好歹是过年，今明两日以及初五家里新春宴，你可以出来走动。” “多谢娘！”苏琪再次行礼，并没有因此表现出任何不妥来。 苏氏暗叹，总算是懂事了些。 但苏琪心里想的却是，加起来也不过就是三天，能顶什么事。 苏卿的目光在苏琪、赵敬德和苏瑞的脸上扫过，神色最为平常的，看不出异常的竟是苏瑞。 可在这个时候，越是平常，便是越不平常啊。 闲说了几句，一家子人便准备启程去赵家。 京都是晚上吃团年饭，赵家为了能让赵敬德一家子过去吃团年饭，便改为了中午。 最初苏氏是有些迟疑的，但毕竟是新婚，耐不过赵敬德唉声叹气的就同意了，现如今已经十几年了，倒成了惯例。 而赵家人的态度，从最初的感激，也变成了现在的稀松平常。 虽然出门够早，但今日算是过年最后一天采买了，有些头一天才因此路上的人比往常更多些，而且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 等到马车到了赵家门口的时候，已经午时五刻了。 “怎地才过来，菜都冷了。”赵老太太一开口就是抱怨。 “我们已经辰时六刻便动身了，街面上到处都是人，马车也走不动。”赵敬德一边解开大氅，一边笑着解释。 “辰时六刻？那就不能早些过来，我老婆子卯时三刻就起来了。”赵老太太依旧不满。 “侯府事多，来不了太早，母亲若是觉得耽误了大家吃饭，那往后我们不来便是了。”苏氏冷声道。 今日不止赵家要吃团年饭，南靖侯府一样要吃，苏氏卯时初刻就起来了，一直到出门就没个歇的时候。 这也是苏卿心疼苏氏的缘故，除了府内，还有外面的铺子、庄子以及人情客往，都需要她来打点。 有的事情，是苏卿这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替代不了的。 而赵老太太听到苏氏的话不由得一愣，这个侯府儿媳虽说是个有脾气的，但常常为了面子忍着。 摸透了这一点，赵老太太于是常常在苏氏面前摆个小脸色，但今日苏氏突然冷脸，却是她没想到的。 只是这么多人瞧着，赵老太太觉得自己的面子也很重要。 “苏氏，我这又说错了什么不成？家里为了迁就你们，将团年饭都改到了中午，你怎地还如此不知足？”赵老太太说着，还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母亲，老爷是入赘南靖侯府，原本就没有回来吃团年饭的道理。”苏氏说着便站起身来，“既然母亲如此不愿，倒也不用迁就，那我们回去便成了。” 苏氏都站了起来，苏卿也跟着起身，苏黛自然是紧跟着苏卿的。 苏琪回过神来，也跟在了苏氏身后。 “好好好，你们……”赵老太太扭头看向赵敬德，“老二，你不管管？” “管？老太太您要他怎么管？”苏氏没等赵敬德反应，便开口道。 赵老太太：…… 是啊，怎么管，自己儿子他是赘婿啊，他是能打还是能骂，还是能休妻啊？ 想到这儿，赵老太太嚎啕大哭起来：“我命苦啊，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儿子，好好地养大了读了书，竟去别人家招亲，让老娘受气啊。” 赵老太太与其说是哭，倒不如说是唱，只是声音不大好听，不甚优美。 苏卿有幸见过几回，不由自主地转了个身子，免得耳朵受罪。 苏黛却是第一次见，瞧稀奇似的盯着赵老太太。 “老爷，大过年的老太太这样不吉利，我带着孩子们先回去了。”苏氏看了赵敬德一眼，转身就走。 “要走你走，孩子们留下来。”赵老太太的哭声戛然而止。 “孩子们自然要跟着我走，他们姓苏。”苏氏说话的时候只是顿了顿，脚步都没停下来。 “母亲，儿子不孝，先回去了。”赵敬德跪下来，朝赵老太太和一声没说话的赵老太爷磕了三个响头，便也转身出去了。 赵老太太的哭声越发的嘹亮起来。 很是过了会儿，赵老太爷才道：“人都走老远了还哭呢？没得晦气。” “晦气？你方才怎地不说。”赵老太太抹了抹泪，“我三儿两女，竟被她欺负成这样，你是死的？你们都是死的？” “娘，大过年的您嘴里说什么呢，什么死啊死的，能不能忌忌口啊。”赵敬慧皱着眉道。 赵老太太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的言行在这大过年的确实是不大好。 但认错？那是不可能的。 “明儿才过年呢，今儿不算。”赵老太太嗡声嗡气地说。 “今儿明儿不都一样么，您说好好的日子……”赵敬慧叹了口气，“这把人都给哭跑了，您乐意了？” “你这死丫头向着谁呢？谁是你娘？”赵老太太指着门外，“你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点儿才过来，这瞧不起谁呢？” “娘，人家是侯府嫡女，若不是因为二哥，别说瞧不起了，都看不见我们。”赵敬柔忍不住说道。 “你这个死丫头，也帮着她说话？”赵老太太捂着胸口，只觉得气闷。 “什么叫也帮着啊，我和大姐可不一样。”赵敬柔瞟了赵敬慧一眼，“大姐是想占二嫂便宜，我只是实话实说。” 可偏这实话实说最是气人呢。 “二丫头说得对，当初入赘也是你同意的，他一个赘婿能怎地。”赵老太爷说着起身便要出门。 “死……你去哪？”赵老太太急了。 “晚上再吃团年饭，我去地里转转。”赵老太爷背着手回了一句。 “怎地晚上吃，这菜都凉了，再热不成剩饭了？”赵老太太没好气地嚷道。 “剩饭？”赵老太爷回头看着赵老太太，“这大鱼大肉的饭菜若在往年，别说中午做了晚上吃，便是头年做了第二年吃，你都不嫌弃是剩饭。” 说完赵老太爷再次转身离开。 “这天寒地冻的，那破地里有什么可看的。”赵老太太嘟囔了一句。 这时王氏急匆匆地进门。 第64章 回到正轨 看到王氏这样，赵老太太心里一跳，莫不是真出了什么事？又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叫你乱说话。 可王氏说的却是：“娘，怎地二弟一家子又走了呢？饭都上桌了。” 王氏年后还要嫁女呢，如果和侯府闹了矛盾，谁给女儿撑腰啊。 “被娘哭跑的。”赵敬柔一边剥花生，一边指着赵老太太说道。 “娘，大过年的，您哭什么呀。”王氏顿时有些不乐意了，小姑子说得好听是哭，不好听就是骂吧。 骂自己也就罢了，那是侯府的媳妇也是你能骂的人？ 老二已经入赘了，那等于就是嫁出门的姑娘，老二媳妇等于就是姑爷。 家里住着一个周姑爷呢，百事不问只知道吃，怎么不骂骂？ 只是王氏的胆子也就足够支撑她在心里嘀咕几句，是断不敢在面儿上说的。 赵老太太刚被二儿媳气，这会儿大儿媳又来指责自己，这哪里能忍。 “我想哭就哭，有你说话的份？”赵老太太拍着桌子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为着你，饭菜那么早上桌做什么。 王氏：……当谁乐意做饭呢，早知道这团年饭我就不做了。 “算了算了，都是一家子人，我瞧着二弟妹也不是那起子小心眼儿的。”赵敬慧端出了长姐的架子，“过几天咱们带着孩子去拜年，把话说开了就成。” “大姑母说得太简单了吧。”赵明珊穿着蓝色的粗布大褂，系着围裙从外面走了进来。 虽然赵明珊已经和广化伯府订了亲，但赵家人还是像以前那样使唤她，她也没吭声。 在嫁出去之前，赵明珊不想有任何变动，可今天这事，她得说一句。 她不能跟苏家姐妹相提并论，赵家，怎么着也是她的娘家。 “明珊，有你这么跟大姑母说话的吗？”赵敬慧没好气地说。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大姑母约摸不知道，以前祖母比这更难听的话都说过，为何二婶都忍了，或者说不予理会？”赵明珊说出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一抹嘲讽。 赵老太太见了心里火气，想教训几句，但想到她要嫁到伯府，又硬生生忍了下去。 “为何啊？”赵敬柔不解地看向赵明珊。 “那是因为二婶敬重二叔。”赵明珊看了赵老太太一眼，“现在她不想忍了，又为何呀？” “她不敬重二哥了？”赵敬柔脱口而出。 “她凭什么……”赵老太太一开口，便被赵明珊打断，“祖母也别说凭什么的话了，凭她是侯府嫡女，凭她有财有势，凭她想进宫就可以进，凭她闺中密友都是诰命夫人……” 赵明珊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话说多了，真是有点累的。 “当初祖母难道不是因为这个，才同意二叔入赘的？怎地现在倒忘了。”赵明珊说完，又转身走了出去。 赵家人被赵明珊点醒，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才好。 南靖侯府的马车上，苏氏和赵敬德同坐一辆马车，四个孩子则挤在另一辆马车上。 今日知道路不好走，因此苏家尽可能地挤一挤，但这会儿，却没一个人敢与苏氏和赵敬德同坐。 “大姐，娘今日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啊？”苏琪忍不住弱弱地问了一句。 苏瑞看向苏琪，低下了头。 “娘为何就不能发脾气？”苏卿反问苏琪，“我们本就不该去赵家吃团年饭不是吗。” 初二，才是苏家人去赵家的日子。 “可这大过年的……”苏琪小声道，“我以为娘总是会给爹一些脸面。“ 苏琪的话说出来，她自己没什么反应，苏黛和苏瑞却是面色一僵。 而苏氏和赵敬德这一路上，却一直都在沉默。 快到南靖侯府了，赵敬德才叹了口气道：“淑娘，你还在怪我？” 一句“淑娘”叫苏氏鼻头一酸，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赵敬德这个称呼了，她甚至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赵敬德开始称她为“夫人”，而她唤他“老爷”。 以前，她叫他什么来着？相公，还是夫君？ “我……”苏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回什么才好。 不怪吗？还是怪的，但怪什么呢？苏氏又说不上来。 赵敬德所做的事，在苏氏看来，不是一件小事情，用“怪不怪”来说，过于轻巧了些。 怪我自己吧……怪自己什么呢，看错了人？苏氏内心微颤，她真的不愿意这么去想。 “好了，这件事情是我的错，我也是太关心琪儿了。”赵敬德握住苏氏的手，“我保证，再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 苏氏深深地看了赵敬德一眼，抽回了手，然后看向窗外。 突然一个骑着马，一身铠甲的人从窗外一掠而过，苏氏眉头颤了颤。 好像，一个故人！ “你究竟要我如何？”赵敬德的声音在苏氏身后响起。 苏氏叹了口气，觉得有些倦了。 “不用如何！”苏氏转身看向赵敬德，“可我又做错什么了呢？老爷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我何曾咄咄逼人？”赵敬德摊着手无奈地问。 “有的时候，以退为进也是一种咄咄逼人。”苏氏摇了摇头，“夫妻多年，说这些真的就没意思了。” “你……”赵敬德也说不出什么来，苏氏做的只不过是她的本份罢了，“今日过年，你对母亲应该客气些才是。” “可是她对我客气了吗？”苏氏坐正了身子。 “她是我的母亲。”赵敬德再次说道。 “老爷，我不止是你的妻子，我还是宁安乡君，我免了赵家所有人的跪拜之礼，我领着孩子们跟你一起回赵家吃团年饭……”苏氏抬了抬眉，“你为赵家所做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计较，可不能因为她是你的母亲，就可以对我不客气。” “淑娘，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赵敬德有些错愕。 “老爷，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不代表那是对的。”苏氏深吸一口气，“我和你，苏家和赵家，还是应该走到正轨上来才好。” “正轨？什么是正轨？”赵敬德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 第65章 似乎没有人喜欢自己 赵敬德看着苏氏，像是不认识她一般。 “老爷果真不明白，回头我可以请个老儒给您讲讲。”苏氏这次没有回避赵敬德，直接说道。 “不必了！”赵敬德生硬地回道。 苏氏也不再多说什么，再看一眼窗外，人潮汹涌，哪里还见那人的踪迹，她抬手把车帘拉上了。 “青嬷嬷，去买些点心给姑娘们和小公子吃吧。”苏氏吩咐道。 “夫人，奴婢已经让小厮去买了，一会儿就到。”青嬷嬷坐在马车前面，笑着回，“奴婢瞧着还有您最喜欢的桂花糕，也让那小子一并买了。”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听得苏氏只觉得眼圈发热。 马车终于到了南靖侯府，苏卿领着弟妹先下马车，紧走几步到前面伺候苏氏和赵敬德下马车。 虽然两人看到孩子们都笑着，但苏卿看到赵敬德这一次没有主动去扶苏氏，苏氏也是主动将手伸到她的手里。 他们……吵架了？苏卿竟有一丝欣喜。 只是片刻之后，苏卿又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所笼罩，这世上应该没有她这样的人吧，居然盼着父亲和母亲不睦。 回到侯府，下人们瞧着主子的脸上都有些不悦，猜想估计是在赵家那边受了气，因此走路都踮着脚。 原本应该热热闹闹的除夕，一时之间，整个侯府竟悄无声息起来。 到了怡和院门口，苏氏笑着对苏卿道：“你带着弟弟妹妹们先回自己院里歇，午膳一会儿让婆子们送到你们院里用，夜里再一起吃团年饭。” “知道了娘，您和父亲也歇会儿！”苏卿朝苏氏行了一礼。 “别操心我们了，去吧！”苏氏点点头，朝苏卿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来。 目送苏氏和赵敬德进了屋，苏瑞便朝三个姐姐行了一礼，直接回前院看书。 “大姐，我和你一起去雪兰居。”苏黛明目张胆地黏着苏卿。 “大姐，我也想去雪兰居。”苏琪弱弱地看向苏卿，这个时候讨好一下苏卿总是没错的。 “你又不喜欢大姐，你来雪兰居干什么？”苏黛没好气地说。 “三妹，我也是你的姐姐，是大姐的妹妹，怎地你可以去，我不可以？”苏琪气恼不已。 “我喜欢大姐，你喜欢大姐吗？”苏黛撇了撇嘴。 “你少拿我来卖乖。”苏琪嗤了一声，又看向苏卿，“大姐，你瞧三妹那嘴，在道观里养得不懂规矩，你得盯着她点儿，没得给家里惹祸。” “嗯，有理。”苏卿点了点头。 苏黛和苏琪都一脸诧异地看向苏卿。 “回头我跟娘说一声，让她派个嬷嬷跟着你，每日学一个时辰的规矩，免得忘了往后说亲事都难。”苏卿朝苏琪笑了笑，“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大，大姐，我不是这个意思。”苏琪慌了，赶紧解释道。 去静心观就让人难以接受了，还要带上一个礼仪嬷嬷？真不让自己活了不成。 “今儿个除夕，不说这个了，回去歇着吧！”苏卿说着便朝自己的雪兰居去了。 苏琪看着苏卿的背影，直到身子觉得冷了，才往自己的院子走。 “姑娘，可千万别受了寒。”帘儿塞了个手炉到苏琪的手里，“您得顾惜着些自己的身子。” “帘儿，你说大姐会不会知道了我的身份？”苏琪将手炉捂在怀里，都还是觉得冷，“她以前对我，不是这样的。” “要不要跟白夫人说一声？”帘儿停住手里的活儿，看向苏琪。 被帘儿这么一说，苏琪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还是再看看吧，许是因为坠儿的事情真的伤了她的心。”苏琪看向帘儿，“别拿这没影的事儿让我娘烦心。” 一个不小心，她又要骂人。 苏琪忽然觉得，好像除了爹以外，似乎没有人喜欢自己，在意自己。 不论是家里的这个娘，还是外面的那个娘，对自己都是不满的，甚至姐妹和弟弟，对自己也是不喜。 为什么？苏琪看着窗外乌沉沉的天空，真的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二姑娘，您怎地哭了？”胭脂诧异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苏琪抹了一把泪，一手的水。 “我，没哭！”苏琪咬牙道。 “哦……”胭脂放下食盒，从里面拿出饭菜来，“夫人说今日回来得晚，厨房也来不及做，午膳便吃得简单些。” 苏琪本来没什么胃口，可看着桌上的菜心里顿时火起，将饭菜全部扫落在地。 “什么来不及做，是不是只对我来不及？我不信大姐吃的也是这样。”苏琪说着，又将桌上的茶杯摔了下去。 胭脂看着青菜、 小炒肉和龙井虾仁全都混在了一起，不由得可惜了起来。 别的不说，那青菜可都是菜芯儿，这青菜的菜叶子都是脆嫩清甜，菜芯儿肯定更好吃，就这么毁了。 “怎地，你舍不得？舍不得你就吃了。”苏琪瞪着胭脂。 “奴婢不敢。”胭脂赶紧低下头。 “不敢还不赶紧收拾？”苏琪倒也不敢真的让胭脂去吃这地上的饭菜，要是让苏氏知道了，又要被她念叨。 南靖侯府对待下人以仁为本，便是罚也是罚月银，严重了打板子，再严重赶出府或者发卖了，刻意羞辱人是不可以的。 苏琪摔了菜盘子的消息传到雪兰居，苏卿和苏黛刚刚吃完，正在喝茶漱口。 “这就入不了她的口了？我最初在静心观的那一年，许多时候都是咸菜就馒头呢。”苏黛打了个饱嗝儿。 “快喝一口。”苏卿递了杯果茶给苏黛，见她的嗝儿止住了，才握住她的手道，“都是大姐的不是，没照顾好你。” “大姐，你那会儿又有多大。”苏黛全然不放在心上，“其实我知道娘也送了许多东西到观里，只是那老东西都拿回去让自己儿女花用了。” 苏卿知道苏黛说的是之前的观主，原姓贾，人称贾仙姑。 这事儿苏卿觉得不大对劲，这贾仙姑得了苏氏的好处，怎么又对苏黛不好呢？ 难不成，是受了谁的指使？ 第66章 二姑娘晕过去了 苏卿曾问过素璞贾仙姑去了哪里，素璞说只是将她赶走了，至于去了哪里，则没有过问。 苏卿也让陈良去找过，却依旧没有任何踪迹。 这倒让苏卿有些怀疑上了，她儿女都在京郊，她能去哪里？ 为此苏卿让人通知素璞小心些，她也还在继续寻找，只是一直没有音讯。 想到这儿，苏卿对拒霜说：“等过了年，我想个法子，让你哥哥干些正当的营生。” 既然自己以后肯定要经常用到陈良，便应该让他有个较为稳定的生活，使得他能够信任自己，并依靠自己。 新营生？拒霜的眼睛一亮，接着又是一黯。 “大姑娘，我哥能干什么正经营生啊，能帮您帮帮腿儿就顶不错的了。”拒霜对自己这个哥哥挺不满的。 “你哥也不是什么坏人，他一不嫖二不赌，只是不爱读书罢了。”苏卿笑着说。 拒霜进侯府的时候，家里确实穷，后来她爹做了点儿小营生家境不错了，曾还来赎过她，只是她不愿意出府。 拒霜的爹陈老汉曾经想让陈良去上学，可没上几天就被先生给赶出来了，几个学堂都是这样，最后才熄了这个念头。 可做生意，陈良也也不成，心思不在这上头，守不住店。 因此拒霜一家子对这个儿子，都觉得是烂泥扶不上墙。 “那，大姑娘想让我哥做什么呢？” 拒霜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倒不是她对她哥有什么期待，而是觉得跟着大姑娘做事总是没错的。 “我想买些驴车，让你哥和他的几个兄弟在城里做一个运货运人的营生。”苏卿说道。 “运货也就罢了，还运人？”拒霜没听说过。 “我觉得可行。”苏黛在一旁说道，“我以前也跟着素璞师父进过城，她就抱怨大梁的京都居然没有公交，去哪儿都得腿儿着去。” “公交？”苏卿看向苏黛，“什么是公交？” “我也问过素璞师父，她说是公共交通，我还是没懂。”苏黛一脸地沮丧，“大概就是把人从这儿运到那儿的事儿，如我想从平安街去青云巷，给一个铜板就可以。” “那竟和我不谋而合了。”苏卿不由得笑了，“不过这也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咱们隔壁的东陵，便已经有人在做了。” 东陵国力在大梁之上，听说东陵国都比大梁京都要大上一倍，车道都要宽上许多，驴车运人也是应时而生。 “不过也有一个问题，就是大姐你若是做得好，也会有旁人想做，那回头路全都是驴车了。”苏黛提醒苏卿道。 车多了，路上会更堵，朝廷肯定是要出面的，到时候就不知道是个什么结局了。 当时苏黛也让素璞师父来做这个，她觉得素璞师父是顶厉害的人。 可当时素璞师父却摊了摊手：“我只是一个道姑，没权没势做什么？做不好了吃亏，做得好了自有富贵人家接手，我就血本无归了。 素璞说着，又揉了揉苏黛的头发：“这天下的银子是挣不完的，挣自己能挣的就行了。” 苏黛点了点头：“那素璞师父能挣的银子是什么？” 素璞没说话，却朝苏黛一笑，笑得她浑身不自在。 现在听苏卿说起，苏黛便觉得可以做了，南靖侯府也算是富贵人家了，不过京都最不缺的也是更富贵的人家。 “你说得倒也有道理……”苏卿点了点头，“是得想个法子。” 拒霜在一旁听到苏卿和苏黛的闲聊，心里更加火热，恨不得马上就回家告诉爹娘。 可这念头刚一起，便见苏卿盯着自己道：“这事儿，你先别跟你家里人说。” 拒霜一惊，赶紧蹲身道：“奴婢不说。” 大姑娘不让说，拒霜便一个字儿都不会透露。 “至于馨桂院那边，二妹妹既然不饿，下午晌的点心也就免了吧。”苏卿对拒霜道，“你去跟大厨房说。” 果然，苏琪没吃午膳，饿得不行，于是让胭脂去大厨房拿糕饼，却被告知得了大姑娘的吩咐，二姑娘不饿，便不用浪费点心了。 “怎么，大姑娘的吩咐她们就听，我饿着就不管了？”苏琪气得眼睛都红了，“大过年的都不让我吃饱？我一定要告诉娘，看这回娘会不会帮她。” 胭脂刚要张嘴，帘儿却抢先道：“二姑娘，还是别提了，大姑娘肯定会提前跟夫人说的，您没得又白挨一顿训。” “便是不说，夫人难道不知道么？不过是不说罢了。”帘儿又道。 “那我就这样让她欺负着？”苏琪受不了这个憋屈。 帘儿却没有回苏琪的话，只是回头对胭脂道：“胭脂姐姐，麻烦你去给二姑娘煮杯热茶暖暖胃可好？热茶总是可以喝的吧。” 胭脂知道帘儿这是想支开自己，因此看向苏琪。 “还不快去！”苏琪瞪着胭脂。 “是，奴婢这就去。”胭脂朝苏琪行了一礼，苏琪却又道，“让外面的人都离远点儿。” “是，奴婢知道了。”胭脂再次行礼，并且让外面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只除了她自己。 眼看着天渐渐黑了，怡和院那边也终于也有丫鬟过来，说请姑娘们前去吃团年饭，饭后一起放烟花，贺新年。 每年除夕，大梁各家各户都要放鞭炮，一会儿全城都会炸翻天。 团年饭之后，便是各大家人家放烟火的时间，王府放得最好看，时间最久，其次是公府，最后是伯府。 当然，大多伯府已经没落，因此也没几家。 因此苏卿和苏黛去怡和院的路上都是挺高兴的，只是人都到齐了，苏琪都还没到。 “琪儿怎地还没过来？”赵敬德问青嬷嬷。 “回老爷的话，奴婢已经让小丫头过去请了。”青嬷嬷看了一眼门外，“奴婢还是亲自跑一趟吧。” “哪里用得着你，再叫个人过去催催便是了。”苏氏没好气地说，“她若是不想过来吃团年饭，那便不等她了。” “怕是有要紧事，怎地就不吃团年饭了。”赵敬德说道。 没等青嬷嬷的人出去，之前过去传话的小丫鬟便匆匆来报：“夫人老爷不好了，二姑娘晕过去了。” 第67章 情急之中 晕过去了？苏氏吓了一跳。 赵敬德则直接站了起来：“怎地会晕过去？” “说是……”小丫鬟瞟了苏卿一眼，“说是饿的。” “简直笑话，大过年的堂堂侯府的姑娘会饿晕过去？”赵敬德急得就要往外走。 “她中午没吃午膳不成？”苏氏起身跟在赵敬德身后，却看向青嬷嬷。 “二姑娘嫌弃午膳不好，把碗碟都砸了，大姑娘说二姑娘既然不饿，那下午晌的点心就免了。” 青嬷嬷早就知道这事儿，只是见苏氏这两天忙得很，心情又不好，便没跟她说。 况且，青嬷嬷觉得二姑娘太娇纵了些，大姑娘的做法也没什么错处。 “那也不至于没个点心就饿晕了去，那些丫鬟是做什么的。”苏氏没好气地说。 “夫人，话可不是这样说的，丫鬟不也是听命行事。”赵敬德看向苏氏身后跟着过来的苏卿，“卿儿做长姐的，怎能如此不体恤弟妹，点心都不让吃。” 苏卿：……这是听了前因后果，但却只顾后果，不讲前因？ 况且，谁一顿不吃会直接饿得晕死过去。 “父亲说得是，那二妹下回把盘子砸了，我再让大厨房给她做一桌子，让她砸着玩儿。”苏卿木着脸回了一句。 “你妹妹这会儿还生死……还不知怎么个情况，你还有理了？” 赵敬德还要再说，却被苏氏开口拦住了，“老爷，还是先去看看琪儿要紧。” “你也知道琪儿要紧。”赵敬德说着朝馨桂院的方向疾走。 苏氏跟了几步没跟上，也就算了。 “夫人，您看老爷这……”青嬷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老爷先行过去了，回头二姑娘瞧见了，又会说夫人不疼爱她了。 “随他们去吧。”苏氏也颇为无力，只回头对苏卿道，“要不你在这儿等着吧，我跟你爹过去看看就回。” “娘，我是长姐，这事儿又与我有关，还是跟您一起去瞧瞧吧。”苏卿上前扶住苏氏。 否则，不知道苏琪又要胡乱攀扯些什么。 这也就罢了，可不能让她找借口逃过了去静心观这件事。 苏氏原想着苏卿一过去，苏琪恐怕情绪会更激动，又觉得哪能饿一顿就能晕过去，早膳她也没少吃，回来的路上还吃了点心，肯定是装的。 这死丫头也就卿儿能制得住，苏氏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苏黛是苏卿去哪儿她跟哪儿，因此哪怕一声不吭，却也一步不落。 苏瑞看了看，又叹了口气，却也只能跟着了。 到了馨桂院，屋子里的人瞬间多了起来，苏氏才道：“怎地都过来了？” 苏卿道：“三妹和瑞哥儿也是担心二妹，都过来瞧瞧她也好，大过年的，叫她心里更舒坦些。” 苏氏想到苏琪那喜欢攀比的性格，叹了口气，对苏黛和苏瑞道：“那你们在外间候着吧。” 进了内室，见苏琪躺在床上，脸色蜡黄，苏氏不由得紧走了几步。 “琪儿这是怎么了，还没醒？”苏氏走到赵敬德身边，要上前去摸苏琪的脸，却被赵敬德抬手推到一旁，“你别碰她。” “老爷？”苏氏难以置信地看着赵敬德，“您这是何意？” 赵敬德这会儿也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合适，深吸一口气道：“夫人莫怪，我，情急之中失手了。” “父亲，二妹也是娘的女儿，您怎地像是怕她害了二妹似的。”苏卿抱怨完，又扶住苏氏，劝解道，“娘，父亲心里这会儿只有二妹，您别在意。” 苏卿的这一句，倒叫苏氏冷静下来，深深地看了赵敬德一眼，再次看向苏琪。 苏琪面色很不好看，但呼吸却是均匀的，这叫苏氏略微放心了些。 “大夫可叫来了？”苏氏问青嬷嬷。 “已经去叫了。”青嬷嬷赶紧道。 今天除夕，柳大夫早早地就关了医馆，因此很是过了会儿，才气喘吁吁地拎着药箱赶了过来。 诊过脉之后，柳大夫也一筹莫展，这苏二姑娘脉相很是平稳，但，怎地会不醒呢？ 这时，柳大夫突然想到方才进门的时候，迎过来的小丫鬟好像说过她家姑娘没吃午膳？ 大过年的，一般人家寻常小毛病都不请医，免得不吉利，南靖侯府对这位二姑娘倒是极为看重。 “二姑娘一向体弱，又进食不及时，因此……”柳大夫话说半句，又笑着说，“无妨，喝些参汤，再精心调理调理便好了。” “那赶紧去熬参汤。”苏氏赶紧道。 好在今日是除夕，因此大厨房原本就备有参汤。 喝了参汤，苏琪果然睁开了眼，见一屋子人都盯着自己，眼泪便淌了下来。 “爹，娘，你们来看我啦？” “莫哭莫哭，爹在！”赵敬德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了拍苏琪的被子。 “你这傻孩子，怎地在家里，还能让自己饿着？”苏氏嗔怪道。 “是大姐……”苏琪瞟了一眼苏卿，又缩了缩脖子。 “是我让她们不给你点心的，可是你的丫鬟帘儿不是拿了四块杏仁酥过来么？”苏卿说完，扭头看向帘儿，“有你这么做丫鬟的？自家主子饿着，你竟拿了点心自己吃？” 帘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心里百思不得其解，大姑娘是怎么知道自己拿了四块杏仁酥过来的？ 那杏仁酥是她前几日出门的时候买的，今日也是偷偷包着拿过来的。 苏琪也吓了一跳：“大姐你……” 刚要否认，却发现帘儿朝自己摇头，苏琪便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苏卿既然说这话，肯定是有证据的，自己若是否认，不定会被她揭穿自己在装晕。 “老爷夫人，是奴婢的错。”帘儿趴在地上，“二姑娘没吃午膳，奴婢也没吃，后来实在是饿极了……” “你知道自己饿极了，不知道你主子饿了？”苏氏怒道。 “奴婢以为，以为大姑娘是在惩罚二姑娘呢，因此，因此不敢……”帘儿战战兢兢地说道。 “我也以为大姐是在罚我！”苏琪“嘤嘤”哭了起来。 “你太过分了……”赵敬德话没说完，一巴掌便扇在了苏卿的脸上。 第68章 除夕夜 四周一静，苏卿只听到了耳边“嗡嗡”的声音，只看到苏琪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 “你凭什么打卿儿？”苏氏怒视着赵敬德。 “啪”的一声响起，五个掌印出现在了赵敬德的脸上。 “你，你竟……”赵敬德指着苏氏的手指微微颤抖。 苏氏也愣住了，自己刚才这是……苏氏的举动就连苏卿都没想到，她一向对赵敬德都很是敬重的。 苏氏的手是麻的，这种麻从手指传到掌心，又从掌心传到了四肢八骸，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娘，您怎么可以打爹啊？”苏琪的声音尖利起来。 “苏淑宁，我是你夫君，你居然跟我动手？”赵敬德难以置信地盯着苏淑宁，竟有一种她是不是被鬼附了身的错觉。 “打了又如何？”苏氏被赵敬德盯得心头火起，“老爷，您是我夫君，但您也别忘了，我是您的妻主。” “每天请柳大夫过来给二姑娘诊脉，一日三餐盯着她吃，这几天就别出门了。”苏氏留下这一句，便拉着苏卿出门了。 “夫人从小脾气急，老爷莫怪！只是也请老爷莫忘了，作为赘婿，本就该以妻为天。”青嬷嬷朝赵敬德行了一礼，便跟着出去了。 苏琪看着苏氏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 是的，苏氏偏心，可苏琪知道自己再也喊不出那一句“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苏氏和苏卿出了门，苏黛眼睛泛红地赶紧跟了上去：“大姐，你脸不疼吧！” 而苏瑞似乎呆住了，竟坐在那里，眼睛都不眨一下。 直到苏氏出了院子，苏瑞的肩膀才耷拉了下来，然后缓缓走进内室。 “爹，你就为了她，得罪娘？”苏瑞一脸失望地看着赵敬德。 “你说什么，她是你姐姐。”赵敬德难以置信地看着苏瑞。 “但她这么蠢，唉……”苏瑞摇了摇头，“爹，您该真正把什么样的人放在心里头，真的不清楚么？” “瑞哥儿，你竟然教训父亲？”苏琪冲着苏瑞嚷道，“而且我怎么蠢了？我不这么做，真的去静心观不成？”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不去？不但非去不可，而且娘若是跟爹产生了隔阂，往后谁为你求情，接你回府？”苏瑞的话让苏琪只觉得后脊发凉。 赵敬德也慢慢地坐回椅中。 “爹，您现在应该回去哄哄娘才行。”苏瑞看着赵敬德，“今日可是除夕。” “苏瑞你还有没有良心，爹被打了，你还让爹去哄娘？”苏琪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苏瑞。 “你是没听见方才青嬷嬷说的？”苏瑞冷冷地看了苏琪一眼，然后走到赵敬德耳边，轻声道，“爹，大丈夫有所作为，当能屈能伸。” 赵敬德颇为艰难地抬起头来看着苏瑞，他分明还是个孩子，可他说的话，怎地……就连赵敬德都觉得寒意四起。 “爹？”苏瑞皱起了眉头。 “知道了……”赵敬德站起身来，回头盯着苏琪，“你好好养身子，爹先过去一趟。” “爹，你真的要去……”苏琪想起那个“哄”字，都觉得是耻辱。 可，爹是赘婿啊！ 想到自己刚刚看到苏氏等人进门的那一刻，心里涌起的那股子暖意，苏琪都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好，爹！”苏琪的眼泪流了下来。 “傻瓜，不就是挨一巴掌么？没事！”赵敬德朝苏琪笑了笑，又示意她躺好，这才拉着苏瑞一起走到门外。 “爹，我扶您！”苏瑞上前扶住赵敬德的胳膊。 赵敬德本能地缩了一下，但也只是瞬间。 苏氏领着苏卿和苏黛回了怡和院，然后整个人就瘫倒在榻上。 “娘，都是女儿的不是，让您为难了。”苏卿上前跪在苏氏面前。 “起来，与你有什么关系。”苏氏拉起苏卿，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我只是没想到你爹会……” 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会掌掴赵敬德。 今天是除夕呀，这个年，可真是难过！ “娘做得没错。”苏黛突然走进来道。 苏氏和苏卿都抬起头来看着她。 “我，我说的是真心话。”苏黛走到苏卿旁边，看着苏氏道，“娘，爹眼里只有二姐，不分青红皂白，大姐每天帮着您打理这个家多辛苦啊，况且也没做错什么他就动上手了，若不加以制止，往后大姐还能活吗？” 这话说得苏氏肝儿直颤。 她想的不是能不能活的事，而是被父亲掌掴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苏卿的名声也没了。 人家可不分问明缘由，只有一句，被亲生父亲直接掌脸，定不是个好的。 想到这儿，苏氏的腰又挺直了，迅速看了青嬷嬷一眼。 青嬷嬷点了点头，表示已经交待过了。 “不过夫人，二姑娘那边却是没办法阻止的。”青嬷嬷提醒苏氏。 “那就让她在静心观里多待些时候。”苏氏闭了闭眼睛。 正在这时，赵敬德和苏瑞走了进来，苏卿和苏黛赶紧退到了一旁。 苏瑞看了赵敬德一眼，赵敬德深吸一口气，走到苏卿面前道：“卿儿，之前是爹的不是，你别放在心上。” “爹教训女儿，也是应当应份的事情。”苏卿加重了“应当应份”四个字。 赵敬德脸色微变，他教育苏卿是应当应份的，那么苏氏教训他也是应当应份的。 赘婿，本来就不好当。 “老爷，我方才也冲动了些，你也莫放在心上。”苏氏也淡淡地说了一句。 “夫人说哪里话来，我一个男子……又有什么承受不起的。”赵敬德脸上挤出一抹笑意，“时候不早了，咱们开始吃团年饭吧。” 团年饭是要吃的，但这个团年饭也注定是吃不好的。 虽然大家脸上都带着笑，可没一个人的笑意是直达眼底的。 吃完了晚膳，照例是放烟花。 看着夜空中明明灭灭的烟火，苏卿有些恍惚，不知道这条路自己需要走多久。 要不要跟娘说？苏卿回头看向苏氏，却瞥见一丝白发。 苏卿赶紧收回目光，刚好天空一亮，旁边的苏黛惊喜地问：“大姐，那是谁家的烟花，好大啊！” 第69章 怎会如此 苏卿摇了摇头，每年除夕都是满天的烟火，哪知道哪一朵是哪家的，因此也从来没问过。 “那是定国公府的。”苏氏扭头看向两个女儿。 “娘，您怎知那是定国公府的？莫不是他家的烟火最大最响？”苏黛一脸好奇地问。 “不是，定国公府每年都会放一朵蓝色的烟火。”苏氏看着方向那朵烟火的方向，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是老定国公特意为老夫人叫工匠特制的烟火，老定国公离世后，定国公也照着旧例，年年燃放。” “真的？”苏黛眼睛发亮，“那老定国公一定是个大好人。” 大好人？苏氏看着苏黛笑了：“你这丫头，放烟火就是好人？” 苏黛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回道：“老定国公肯定很中意老夫人，否则怎么会为她定制烟火。” 苏卿想说，中意还生出了庶长子？但当着父母的面，这话说出来怕是又会被骂。 应该说，会被赵敬德骂。 果不其然，苏卿念头刚落，赵敬德便道：“你跟姑娘家说这个做什么？” 苏氏淡淡地回了一句：“有何不能说得的，知道得多了，以后才不会被人给骗了。” 赵敬德：…… “娘，为何定国公要定制蓝色的烟火？”苏卿问。 “因为定国公夫人姓蓝。”苏氏瞥见苏黛的眼睛更亮了，又补了一句，“老定国公对他的妾室也好，年年在他妾室的生辰，为她放孔明灯祈福。” “啊？”苏黛眼睛里的亮光，像是被人吹了一口气的蜡烛，“扑”地一下就灭了。 苏卿低下头，忍不住抿着嘴乐了。 “娘，我们家的烟火。”苏黛指着最近的烟火开心地说，圆圆的大眼睛里又重新燃起了火树银花。 她应该一辈子都这么开怀……苏卿将身上的大氅裹紧了些，想那定国公年纪轻轻，不也挑起了一府的事务，自己未必不行。 等到烟火终于渐渐稀疏了，苏氏起身道：“一年就这样过去了，时候不早了，快回屋吧。” 虽然都穿了大氅，拿了手炉，但到底是在户外，停了半天的雪，又开始纷纷扬扬地飘了起来，还是挺冷的。 就在众人转身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呯”地一声，天空中燃起了比定国公府更大的烟花，而且是夺目的正红。 “这又是哪家放的？”苏黛诧异道。 不过这回，苏黛没有了之前的惊喜了，甚至希望别是哪个院里又是一窝小妾，跑来给正妻放的。 “这回娘是真的不知道了，或许哪家有喜事吧。”苏氏笑着说。 也好，有一朵这样的烟花结尾，希望这一年大家都顺顺遂遂，红红火火。 进了屋里，一家人守在一起又说了些话，直到宫里的响起了一年一度的新年钟声，丫鬟婆子们又开始忙碌起来，一碗又一碗的饺子端了上来。 每个人的碗里都有十个拇指大小的饺子，象征着十全十美，虽不大，但却包得格外地精致好看。 吃完了饺子，苏氏便开始赶孩子们回院里歇息：“回去路上小心点儿，今天夜里戴着眼罩睡，屋里的灯千万不能熄 。” 苏卿等人自然是应了。 离开怡和院，苏黛又蹭在苏卿身边撒娇：“大姐，今天是除夕，我不要一个人住，我要跟你一起。” 看着这样的苏黛，苏卿哪里还拒绝得了，只能拖着这个人形压裙禁步往雪兰居去了。 “大姑娘，奴婢来扶着。”寒酥在一旁要拉过苏黛，但她紧紧地搂着苏卿的胳膊，哪里扯得开。 “算了，就这样吧。”苏卿伸手干脆圈住了苏黛。 只是到雪兰居的时候，苏黛眼睛都睁不开了。 “怎地困成这样？”归筝从里面迎了出来同，又问，“这是睡着了？” “年纪小觉多，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腿儿还能动。”苏卿把苏黛塞给归筝，顿时松了一口气。 归筝将苏黛安置在了东厢，苏卿也已经困得不行了，洗漱完，几乎是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原以为今晚定是一夜好眠，毕竟已经很久没做那个梦了，而且今日确实累了。 可梦里的烟花却再次亮起，看着夜空中硕大的，蓝色的烟花，苏卿不禁想起苏氏的话。 这是定国公府的烟花？怎么离自己这么近呢？ “卿儿，你大着肚子呢，快回去。”一个柔柔的，老妇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这是谁？与此同时，苏卿听到自己说：“娘，我无事，我只是想看看烟花！” 娘？不，这不是母亲的声音。 “有什么好看的，还是要小心些才是。”老妇人叹了口气，“若是惟其看到你这样，也会心疼的。” 为何会心疼？惟其又是谁。 眼前一晃，便出现了楼梯的样子，苏卿这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并非南靖侯府，而是在邀月楼。 邀月楼？这是哪家的？ 苏卿不解，于是四处打量，却发现除了近处，其他的地方都是一片雾色。 无意中，苏卿瞟见自己硕大的肚子，不由得吓了一跳。 偏在这时，脚下竟是一滑。 “呀！”苏卿眼睛一睁，才发现自己又做梦了，撩开帐帘，外面还是漆黑一片。 “大姑娘？”望梅急急走了过来，“又梦魇了？” 苏卿看着望梅，喘了几口气，才问：“望梅，你可知邀月楼在何处？” “邀月楼？”望梅琢磨了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也是，梦中的邀月楼明显是在哪家府内，望梅一个丫鬟如何知道。 府内能有两层楼的府邸不是王府便是公侯之家，但京都这样的人家并不少，南靖侯府也有。 不过，那邀月楼的地势似乎格外地高一些……听那老妇人的言辞，那应该是自己的婆家。 是了，以往的梦里，周章成和自己退亲后娶了苏琪，自己又重新嫁了人，可嫁的是谁却没有梦到。 苏卿又将那老妇人的话细细地琢磨了一番，竟得出一个结论，自己夫君早逝，怀着遗腹子？！ 想到自己是难产而亡，苏卿的身子不由得抖了抖，怎会如此。 第70章 谁不公 “大，大姑娘，怎么了？”望梅见苏卿脸色发白，不由得急了。 “没事，就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在一个叫邀月楼的地方看烟火。”苏卿觉得太阳穴有些发涨，“许是昨天夜里受了寒。” 嗓子也有些哑了。 “奴婢这就去熬姜汤。”望梅出门让拒霜进来陪着苏卿。 苏卿闭着眼睛，察觉到昨天夜里的梦还有不同寻常之处，这梦里自己不再是个旁观者，而是亲历者。 她不再是像以前那样，看着梦里的自己，而她就是那个人，可她对梦里的一切却一无所知。 甚至说的话，都是脱口而出，不假思索的。 所以自己和梦里的那个自己，融为一体了？ 胡思乱想中，苏卿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这一回她梦到了自己拜堂时的场景。 手中拿着红绸，耳边全是恭喜声，苏卿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红色，大红的盖头隔开了她和外界。 苏卿知道旁边有人在牵着她前行，可却不知道是谁。 那其他人呢？苏卿想找出些微耳熟的声音，来判断自己究竟嫁到了哪家。 可下却突然一空，苏卿再一次惊醒。 醒来后，苏卿看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他扶了自己？他的胳膊很结实，应该是可以稳稳地扶住她的。 那种感觉，尤如实质。 “大姑娘吓着了吧，是咱们侯府在放开门炮呢。”望梅轻轻地拍了拍苏卿的被子。 “嗯，该起床了。”苏卿看了一眼桌上的碗，“是了，你熬的姜汤还没喝。” “这都冷了，一会儿奴婢热了再给您拿过来。”望梅说话间，归筝便和拒霜领着小丫鬟进来伺候了苏卿起床了。 大年初一，是要去庙里上香的。 往年，苏氏是带着她们去安华寺，今年则说要去静心观。 苏氏猜想素璞仙姑应该是很高兴的，苏氏明显就是送钱过去的，那是她喜欢的。 洗漱完毕，苏卿正要让人去看苏黛起来了没，便听到她在外面喊道：“大姐，你起了吗？” 声音里的雀跃藏都藏不住，或许她也没藏。 “起了，进来吧。”苏卿笑着回，苏黛便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看到苏卿穿着一身玫瑰红万字流云妆花小袄，白梨花缎面挑线百合薄袄裙，一双眼睛顾盼生辉，灼灼明华，苏黛都看呆了。 “咱们大姑娘就是好看，把三姑娘都看傻了。”拒霜在一旁打趣道。 “我是高兴呢。”苏黛走过来趴在桌上盯着苏卿道，“都说我长得像大姐，以后肯定也像大姐这般好看。” “三姑娘应该说是长得像夫人，您和大姑娘都像夫人。”望梅将小丫鬟刚热好的姜汤端了上来。 “可是娘虽然也甚是美貌，但还是没有大姐美。”苏黛说到这儿，眼睛落到了姜汤上，“怎地一股子姜味儿，大姐，你病了吗？” “我若病了，你又该如何？”苏卿接过姜汤，抿了一口，真辣！ “那，那便不去静心观了，等年后我再去观里跟素璞师父说一声便是。”苏黛说到这里，已经预想到肯定会被素璞师父骂一顿的。 这说了去，又不去，她定不高兴的，再没有比素璞师父更喜欢睡懒觉的了。 “逗你玩儿呢，哪里就不能成行了。”苏卿喝完姜汤，又潄了口，便拉起苏黛的手道，“走吧！” 这大过年的，肯定是要在怡和院用膳的。 而这会儿，苏氏和赵敬德为苏琪的事情又起了争执。 “你为何非要琪儿去静心观？她就在府里禁足不成吗？”赵敬德指着馨桂院的方向，“她都已经病了。” “她究竟是不是病，你真不清楚？” 那柳大夫也说苏琪是饿了，苏氏还能不明白吗？为了不去静心观，使出这种手段，传出去，外人会怎么议论南靖侯府，她是丁点儿都不管。 偏赵敬德拿这个来说事，苏氏更是怒从心头起：“你是不知，你只知道宠，她们的衣食住行你哪儿知道？谁哄着你高兴，你就喜欢谁罢了。” “你听听，你说的这是自家女儿么？”赵敬德将手中的茶杯重得地放到一旁的茶几上。 “自家的女儿也有好有歹，也得教。”苏氏看向赵敬德，“你昨天那样对卿儿，又是对自己的女儿所为？” 赵敬德反驳不得，只能别过脸去。 “若是你没有那样对卿儿，这件事情还可商量……”苏氏深吸一口气，“事到如今，没得商量了。” “那是我的错，我向卿儿赔礼可好？你却为何要把这件事情落到琪儿头上？”赵敬德拧着眉看向苏氏。 看到赵敬德的那张脸，苏氏忽然觉得有些陌生，曾经的那个风流倜傥的探花郎哪儿去了？这横眉凸眼的男子，真的是自己的夫君？ “向卿儿赔礼？老爷，你这是不把卿儿的名声踩到烂泥里去不罢休？琪儿但烦在府里，你昨晚掌掴卿儿的事，她定是要透露出去。”苏氏摇了摇头，“我断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卿儿身上。” “琪儿也是你的女儿。”赵敬德说道。 “老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卿儿是南靖侯府的嫡长女，我倚重她，对她一贯严格要求，同时我也必须要护着她，你们谁也别想动她。”苏氏咬牙道，“琪儿不成，你也不成！” “宁娘，我们有瑞儿了，卿儿她是要外嫁的，你不要把她当成嫡长子来对待。”赵敬德提醒苏氏。 “老爷可还记得瑞儿出生的时候，小猫儿一般，我一直以为他养不大……”苏氏的眼泪涌了出来，“所以，我一直把卿儿当嫡长子一般来养的。” “可瑞儿长大了，他已经十岁了。”既然说到了这里，赵敬德顺势问道，“琪儿的事也就罢了，你打算何时为瑞儿请封？” “老爷这是急什么，难不成我就要死了么？”苏氏气恼不已。 “夫人，你对几个孩子太过不公了。”赵敬德沉声道。 “难道不是因为老爷对孩子不公在先？你一直维护琪儿，那卿儿和黛儿便不是你的女儿了？”苏氏叹道，“若我与你一般，卿儿和黛儿该如何自处？你想要我一视同仁，那你便也要一视同仁。” 赵敬德回过头来盯着苏氏，苏氏也毫不示弱。 第71章 初一焚香 余光瞟到苏卿和苏黛相携而来，赵敬德终于松口：“这件事是我的不是，我……我改！” 这话一说出来，苏氏只觉得浑身一松，但满腔的委屈也汹涌而来，她招婿上门是想求一个依靠，并非是想与之为敌。 可听到 院里女儿跟丫鬟说话的声音，她硬生生的将泪意收了回去。 苏卿察觉到苏氏眼睛都红了，她故作没看见，一如往常地给苏氏和赵敬德行礼。 苏琪的事情没有解决，谁能像以前一样，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爹娘万福！”苏黛看了苏卿一眼，也垂下眸子，朝苏氏和赵敬德行了一礼。 “黛儿，你跟你大姐学学，怎地行个礼都如此慌张。”赵敬德皱眉看向苏黛。 苏黛回府后没感受到赵敬德的关爱，倒被他提点，不由得就有些不高兴了，暗道，我是不是成了素璞师父说的背锅侠？那可不成！ “父亲，我在观里住了那么久，也没人教我。”苏黛撇了撇嘴，“您要觉得不好看，那我以后不行礼便是了。” “这说的什么话？”苏氏赶在赵敬德变脸之前瞪了苏黛一眼，又对苏卿道，“卿儿，等开春了，把佩嬷嬷再请进府来，让她好好教教你三妹。” 苏黛的脸一白，这不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吗。 “娘，回头我让人去看佩嬷嬷有没有回京。”苏卿笑着应了。 苏黛扭头看向苏卿，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那静心观连礼仪都……”赵敬德看向苏氏，苏氏却像是没听见他说什么，只是问青嬷嬷路上要用的东西，可安置妥当了。 赵敬德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忍住了。 等到苏瑞过来，一家人吃过早膳便动身启程去静心观。 马车上，苏卿方告诉苏黛：“三妹，我知道你不喜欢学规矩，可是谁又喜欢呢，但还是得学。” “大姐我知道，我是侯府贵女，出门代表着侯府的脸面。”苏黛瘫倒在马车车厢内的椅垫上，“还是在观里好。” “观里有观里的好，家里有家里的好，你若真觉得观里好，又怎会对娘心怀怨念。”苏卿拍了拍苏黛，“许多东西用不用的往后再说，都学会了，本事是自己的有什么不好。” “那大姐学了什么？”苏黛颇有兴致地看着苏卿。 “该学的都学了。”苏卿回。 “那，下厨做饭也学了？”苏黛觉得苏卿这个肯定没学。 “回头我给你做几个好吃的。”苏卿笑看着苏黛。 “竟真的会啊？”苏黛惊愕地看着苏卿。 在苏黛心里，大姐每天行也优雅坐也优雅，就连看个账本都是一幅美人图，居然会下厨？ “黛儿，人这一生长着呢，谁也说不好下一刻会是怎样，下厨是一定要会的，再苦再难，能给自己做口吃的，便能活命。”苏卿一边说，一边给苏卿剥了个桔子，“这果子不用吃多，寒气重，但也要吃。” “大姐，知道了……”苏黛喃喃道，感觉大姐像是个老夫子。 而此刻，静心观门口等着一排人，正望眼欲穿的看着门口的那条路，尤其是素璞。 倒不是因为有多想念南靖侯府的人，而是等在这大门口，实在是太冷了。 素璞又往后退了退，避开大门口。 “怎地还没过来。”素璞扭头看向和心，“确定已经快到了？” “你，过来说说！”和心指着一旁的小道姑，“人确定已经快到了？” “确定啊。”小道姑连连点头，“我都看到马车了。” 说着小道姑还跑到了路口去看，这路口地势高，能看到远处有没有人。 这也是静心观虽然偏僻，但却一直安然无恙的原因。 “那怎么还没到。”素璞裹了裹身上的大袄子。 大冷的天，起这么早，她容易吗。 “师父，您要不进屋去？您堂堂观主，哪里需要这样迎着。”和心一边说，一边将手塞进了袖子里，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得迎着。”素璞只说出了上半句，下半句是，那可是金菩萨。 面对金主，正确的态度是很有必要的。 可这话说出来有损形象，她好歹是一观之主，便不说了。 “师父，来了来了！”小道姑开心地跑了回来。 “都站直了，打起精气神儿来，蔫头耷脑地鬼都不怕还驱鬼呢？谁会信你们？”素璞瞬间挺直了腰身。 和心默默地看了素璞一眼，方才是谁带头缩起来的？ 终于等到了南靖侯府的马车，和心要迎上去，却见素璞原地不动地站着，便又缩了回来。 等到南靖侯府诸人下了马车，苏黛朝素璞小跑着过来，她故作严肃的脸上终于绷不住露出了笑意。 “素璞师父，我可想你了。”苏黛跑到素璞面前，紧紧地抱住了她。 “我也想你……哎哟祖宗，你松开点儿……”素璞感觉到自己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和心眼师父都快翻白眼了，赶紧上前拉开苏黛。 苏氏见到这一幕，心里再一次愧疚起来，明明是自己的女儿，但跟自己却不是最亲的。 偏这时，赵敬德在一旁叹气道：“夫人，黛儿的规矩还是……唉！” “她在自己是师父面前，她师父都不说她，咱们父母还有什么可指责的？”苏氏脸一冷，“大过年的，老爷能不能不要再挑女儿们的毛病。” 苏氏知道赵敬德想借着苏黛的事，说明静心观的教养不行，不要把苏琪送过来。 可送苏琪过来，是为了让她学规矩的么？不是，是为了让她改性子的。 赵敬德扭头看向苏氏，她这是怎么了，吃朱砂了不成。 “夫人老爷，观中已经备好了高香，请随贫道来。”素璞不卑不亢地在前面引路。 赵敬德比苏氏更快一步，且带着苏瑞烧完香以后，便直接下山回了城。 这地方，他不喜欢。 而苏氏则留下来跟素璞说话，只是“说话”的时候，所有人都被支开，只有苏氏和素璞二人在内室详谈。 “大姐，娘不会把二姐一辈子留在静心观吧？”苏黛问苏卿。 “你愿意吗？”苏卿反问。 第72章 一点儿都不丢人 “不愿意。”苏黛立即回道，“就她那样会找事儿的人，素璞师父会很累的。” “三妹，你真的是个好姑娘。”苏卿上前握住苏黛的手，“你素璞师父肯定会有办法的。” 一个懂得感恩的人，不论男女，都会是个很好的人。 苏氏和素璞大概聊了半个时辰便出来了。 “夫人，观中有些小点心，您尝尝？”素璞落后苏氏半步，笑着说。 “好，听黛儿说静心观的点心好吃得很，我早就想尝尝了。”苏氏笑着回。 点心很快就上了桌，苏氏愣了一下，苏卿发现都是自己没吃过的点心。 苏卿拿起一块圆形中间有蛋液的点心，发现外酥内软，极为香甜可口。 “这点心叫什么名字？”苏卿好奇地问。 “大姑娘，这叫蛋……蛋杯。”素璞微微颔首。 “蛋杯？”苏氏点了点头，“我还是第一次吃到甜的蛋羹，滑嫩得很，不错。” 接着小道姑们又端出了蛋糕等物，每一样都是苏卿没有吃过的。 眼看着时候不早了，素璞朝苏卿使了个眼色，便对苏氏道：“夫人稍坐，贫道得去念一会儿经了。” 苏黛忙跟着站了起来，苏氏知道她想和素璞师父亲近亲近，便没提回府的事：“师父且忙去，我坐会儿便要回城了！” 坐了会儿，苏卿也起身道：“娘，我吃得也有些多了，出去转转消消食。” 苏氏叹了口气，点头：“好，别耽搁太久了。” “知道了，娘！” 苏卿走出厢房，便朝左拐进了月亮门，果然见一个小道姑在那儿等着。 “苏大姑娘，我们观主请您西院一叙。” “请带路。” 跟着小道姑去了西院，便看到苏黛正在跟素璞说话，眼里满是崇敬之意。 看到苏卿过来，素璞一边起身，一边对苏黛说：“你先出去找你师姐们玩会儿，我跟你大姐说会儿话。” 苏黛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师父，您和大姐说话，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你听也听不懂。”苏卿上前拉过苏黛，把她交给身边的小道姑，“等你长大了再说。” “大姐，你不也就大我三岁。”苏黛不大愿意。 “对，所以我是大人，你还是个小孩子。”苏卿回道。 “这是什么道理，也就三岁，我怎地就是孩子了。”苏黛虽不满，但还是出去了。 素璞：……在我看来，你们都是小孩子。 不过这古代的小孩子，可真的不能小视。 “素璞仙姑，好久不见。”苏卿朝素璞行了一礼。 “苏大姑娘好久不见。”素璞赶紧回礼，“请坐！” “素璞仙姑找我来，是有话要跟我说。”苏卿坐到了素璞对面。 “苏大姑娘冰雪聪明，当然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素璞倒了一杯茶放到苏卿面前，“不知苏大姑娘对于令妹来观里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仙姑已经收下了二妹，又何必来问我的看法。”苏卿抿了一口茶，口感一般。 素璞听到苏卿这么说，心里再次感慨，这古代的小孩子果真鬼精鬼精的。 苏夫人给那么多银子，别说把苏琪放在这里住上一年，便是一辈子，她也是愿意的。 “如果苏大姑娘不乐意，我也可以不收。”素璞却回道。 “为何？”苏卿抬眸看向素璞。 因为你的将来更有潜质，大腿更粗啊。素璞暗道。 “因为，我最早便是跟苏大姑娘有了默契，不是吗？”素璞笑得眉眼弯弯。 “是！”苏卿也笑了，“那就麻烦仙姑好好教教我二妹。” “怎么教？”素璞直接问。 如果是苏黛，苏卿会说，让她懂得感恩，这于她一生有益。 可是对于苏琪，苏卿笑了笑：“让她，知道自己是谁便成。” “知道自己是谁？”素璞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要求，“那她，究竟是谁？” “仙姑，我能信您吗？”苏卿压低声音问道。 “你或许可以试一试呢。”素璞回看着苏卿，片刻后又道，“你还是不试的好，喝茶喝茶！” 真是想给自己一耳光啊，侯门深似海，知道这些门第的秘密是什么好事不成。 “我信仙姑。”苏卿的话叫素璞一愣，没等她回过神来，又道，“她不是我亲妹妹。” 这回素璞是真的愣住了，不是亲妹妹？ “你们不是双胞胎吗？”素璞脱口而出。 “也可以是假的。”苏卿想笑，却比哭都难看。 “也是……”素璞喃喃道，这时代没有b超，全凭大夫的一张嘴。 但应该母体是有感觉的吧，两个孩子呢，但如果都比较小，一个动一个静……素璞正胡思乱想，便听到苏卿激动地问：“仙姑觉得，这件事情……是合理的？” 苏琪不是自己亲妹妹这件事情，苏卿觉得如果不是落在自己身上，任谁来说她也是不信的。 但素璞仙姑居然说“也是”，哪怕只有两个字，也是一种认同。 而且这种认同，与望梅和拒霜的盲目信任是不同的。 素璞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合理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前世的宅斗小说是白看的吗。 “存在，即合理。”素璞也不好解释，干脆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 “仙姑明白就好。”苏卿拿出两张银票塞到素璞手上，一共两百两，“我们都是明白人，相处起来也很是轻松愉快。” “那自是愉快的。”素璞忙应道，拿着银子都不愉快的人……至少不会是自己。 但片刻之后，素璞又问，“这银票，是你自己的？” 莫名的，素璞想到了前世那些打赏主播的熊孩子们，如果到了手上又送回去，还不如现在就不收。 “……仙姑放心，我十岁的时候我娘便拨了两个铺子在我名下，收益皆归我自己所有。”苏卿回道。 “也归你自己处置？”素璞是个谨慎的人。 “自然！”苏卿点头，“而且收益颇丰。” 苏卿早就看出，这素璞仙姑人品不错，但也极为贪财。 见苏卿不像是撒谎，素璞终于放心地接过了银票，在哪一世，银子都是好东西。 被银子拿捏，一点儿都不丢人。 第73章 不可得罪小人 只不过拿着别人的银子，总要做个交待。 “这银票我好好地去买几本经书，一定会让贵府二姑娘知道什么叫命中注定。”素璞掷地有声地说。 这银票，应该不止买几本经书。 “命中注定，我喜欢这个词。”苏卿笑得很是灿烂。 “我也喜欢。”素璞赶紧附和，但心里默默地跟了一句，但我不信。 咱们道家，讲的是逆天改命，不过那苏二姑娘应该是出不起这个银子！ 和素璞相谈甚欢，苏卿又轻轻松松地喝了几杯茶。 “仙姑，你这茶确实不大好喝，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些好茶来。”苏卿将茶杯放到桌上。 “我喝这个便成了，苏大姑娘若是喝不惯，下回自己带来些。”素璞原本想说，你还不如给我银子呢，但手指触摸到那银票，又忍住了，做人不能太过分了。 “那行吧……”苏卿说到这儿，顿了一下，“仙姑，静心观的人好像比以前多了些？” “是多了些，有的小姑娘没爹没娘，有的快被家里人搓磨得快死了，看在三清真人的份上，我便让她们暂时在这儿住着。”素璞摊了摊手。 “仙姑慈悲。”苏卿心里一动。 “我……”素璞想说自己是个懒人，也不是很乐意，可又确实不忍心，“怪可怜的！” 苏卿想了想，又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放到素璞面前。 “你这是？”素璞诧异地问，又是一百两啊，这不是小钱。 “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苏卿见素璞不接，又道，“我这也是想借着仙姑做做善事，还望莫推辞。” “你这……”素璞想说，你这样弄，我如果不养着她们，不是对不起你了？ 可又一想，就算不接这银子，自己难道还能把那些姑娘赶出门去不成。 苏卿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自己这样，会不会反而把素璞仙姑架在火上烤。 “若是仙姑……”苏卿刚一开口，便见素璞将银票拿了过去。 “你想说什么？”素璞看向苏卿。 “没什么，只是想说，仙姑大义，以后一定有好报的。”苏卿一字一句地说道。 “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素璞是个职业的道姑，引人向善是应该的。 但，希望真的有好报吧！ “师父，外面又来了两个姑娘。”和心慌慌张张地跑起来道，旁边还跟着苏黛。 “师父，您现在要收那么多弟子啊。”苏黛也问。 素璞欲哭无泪，我也不想的，银子留着自个儿用不好吗！ 虽然表情不是很舒坦，但素璞还是立即站起身来。 “我也去瞧瞧。”苏卿说道。 对于金主，素璞自然没什么话可说。 到了山门口，便见两个姑娘穿着极为单薄地跪在那里，看到素璞出来和苏卿一块儿出来，愣了一下，甚至将目光落到苏卿身上的时间更久些。 “你们是何人？”素璞问道。 那两位姑娘的才看向素璞，通过她的衣着，知道她才是观主。 “回仙姑，我们是逃难过来的，身上实在是没银子了，又饿得慌，不知道可否在观中借住些时日？”年长的那位小心翼翼地问。 “逃难？逃什么难？”素璞冷冷地问。 苏卿笑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 “仙姑，我们是从阳城来的，那边夏天旱灾，冬天又是雪灾，实在是没办法活下去了。”那姑娘说完便“嘤嘤”地哭了起来。 阳城夏天烈日炎炎，酷暑难当，冬天有的时候无雪，有的时候雪极大。 “怎么活是你的事，找贫道做什么。”素璞说着便转身要进观，但腿却被那姑娘抱住了，“仙姑，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和心见素璞居然拒绝了这姑娘，不禁很是不解。 但见那姑娘抱着素璞的腿，赶紧上前把她往外拉，却发现她力气大得很。 “我都说了我是贫道，你缠着我干什么？”素璞一脸无奈地看着那姑娘，“贫道帮你算过了，你二人洪福齐天，不会死的。” 素璞的话，把那两姑娘都说得一怔。 “我们，我们走到这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后来听说这里有个道观，便找了过来，实在是没地儿去了。”那姑娘赶紧解释道。 “可我也穷得很。“素璞翻着自己袖口给那姑娘看，想了想，又指了指东边，“要不你们去别家看看？那边有几户别院，里面管事的腰都比我粗。还有那边，有几座庙，那菩萨都是金身，也比我们观有钱。” “仙姑是把我们当成乞讨的了？”那姑娘泪盈于睫。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当祖宗的吗？”素璞忍不住道。 “仙姑真的见死不救吗？”那姑娘盯着素璞。 那眼神让素璞有些胆寒，这姑娘若是就这样赶走了，万一哪天翻身，不定会反咬自己一口。 可留下来，好像也不像是个安分的。 素璞正要开口，苏卿却道：“道观里都是修行的人，这两位姑娘若是真的只想吃口饭，城郊有个慈幼局，正缺给孩子们洗衣裳的人，你们可以去那儿。” 那两位姑娘对视一眼，年长的姑娘道：“可是我们已经两天没吃饭，如何去得了。” 和心眼睛都瞪圆了，两天没吃饭还这么大力气？ “无事，我们也要回城，带你一程又何妨。”苏卿说着对归筝道，“你带她们去吃几口点心，然后送到慈幼稚局。” 归筝躬身，弱弱地回了一句：“是，奴婢知道了。” 归筝将那两个姑娘带走后，苏卿则和素璞再一次回到了内室。 “仙姑方才想要留下她们？”苏卿开口便问。 “苏大姑娘应该也看出来了，这两位怕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不是怕得罪她们么。”素璞无奈地摊了摊手，“我这一观的姑娘们呢。” 苏卿觉得素璞考虑得也有道理，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她们有没有可能是冲着您来的？”苏大姑娘问。 “不会！”素璞回得很是利落，“我谁也没得罪过，也不认识几个人。” “若是如此……”苏卿想了想，“我看能不能请个武师傅，来教观里的道长和姑娘们习武如何。” “这自然是好。”素璞立即回道，但又摆手，“我年纪大了，就不习了。” 苏卿看了素璞一眼，十八了，是不大合适了。 却不知素璞内心狂吼，你这是什么眼神？我真的年纪大了吗？我还是个高中生的年纪。 第74章 温柔如水 离开静心观的时候，苏卿给素璞留下了几个侍卫。 “你这不是胡闹吗？那静心观里都是姑娘，传出去多难听。”苏氏一脸责怪地看着苏卿。 “可您不也应允了。”苏卿笑着回。 苏氏能不应允吗？苏卿要给，那素璞仙姑忙不迭的应了。 她若不应，要真的是出了什么事，她心里也过意不去，可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娘您放心好了，传不出去的，留下来的侍卫都是咱们侯府的老人儿，静心观的姑娘真不会外传，她们名声不要了么。”苏卿轻声安慰着苏氏。 苏氏点了点头，心里却琢磨着，万一真的传出去了，就说自己过去看女儿。 而苏卿想的却是，万一真的传出去了，就说是守护苏琪的，至于苏琪的名声，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 不过想到昨晚第二个梦，苏卿倒想着，不如就让苏琪再次嫁给周章成，喜欢一个人，嫁两次，受两次罪，她想必是很高兴的吧。 所以，得等她嫁到了周家，再揭开她真实的身份，那一定很有趣吧。 正在这时候，外面响起了马蹄声。 苏卿将车帘撩开一条缝朝外面看了过去，只见一个人影一掠而过，但她目力极好，还是看出了那人竟是六皇子。 他来这里干什么，这地方除了静心观，还有几户当朝重臣的别院。 只是大过年的，谁会到别院来，要不然那两个女子也不会求到静心观去。 不论那两个女子是谁，苏卿都相信素璞的话，她们应该不是过来找素璞麻烦的，去那里，大概也是因为偏僻好藏身。 细细地听了听马蹄声，苏卿陷入了沉思。 进城前，归筝先行下车，将那两名女子送到了慈幼局。 因为过年，许多来慈幼局帮助的都回家了，正是缺人的时候，因此二话没说便收了人。 苏卿又叫来两名侍卫，以看守孩子的名义留了下来。 归筝私下告诉过苏卿，这两名女子不会武。 苏卿觉得自己或许太过小心了些，她们或许只是太过精明了些罢了，但不过两个侍卫，侯府不缺这几个人。 终于回到了南靖侯府，留下来看家的望梅小声说：“大姑娘，二姑娘出了一次门，今日初一，便没让陈良他们守着。” 望梅有些懊恼，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苏琪居然还想着溜出去。 “没事，猜想也知道，肯定是去了柳条巷。”苏卿说道。 “他们团，团年去了？”望梅一愣。 “父亲和瑞哥儿呢？是不是也没回来？”苏卿问道。 “没……没呢。”望梅脸色一白，“老爷，居然带着小公子去和她们过年？那小公子……” 望梅捂住了嘴，小公子是夫人的命啊。 苏卿看了望梅一眼，望梅立即回道：“奴婢知道，奴婢谁，谁都不会说的。” 而拒霜整个人都已经呆住了，好半天才说：“小小小，小公子他，也也也……” “莫怕。”苏卿温柔地看着两个人，“咱们把他们一个个地，从侯府赶出去就成了。” “嗯！”望梅傻傻地点了一下头。 “所以，二姑娘去静心观，算是赶出去了？”拒霜的声音还在抖。 “不算。”苏卿摇了摇头，“当他们不姓苏的时候才算。” “知道了大姑娘。”望梅手心都攥出汗来。 “归筝回来的时候，让她来见我。”苏卿对拒霜说道。 “哦，好的大姑娘。”拒霜也有些恍惚。 苏聊不由得叹了口气，就知道她们会难以接受，但总得接受。 苏卿在观里吃了东西，便倒在榻上小睡了会儿，只是这一觉，等到归筝把自己叫醒的时候，都没梦到什么。 “归筝，回来了？那边可安置好了？”苏卿懒懒地问。 “大姑娘放心，都安置好了，不会有什么事的。”归筝说道。 这一点苏卿是相信的，归筝虽然跟在自己身边，但却是萧慎的人。 那两个姑娘但凡有点儿异动，归筝的那些同僚想必瞟一眼便能知道。 “辛苦你了。”苏卿顿了一下，刚要开口，便听到归筝又道，“大姑娘，公爷想要见你一面。” “见我？”苏卿有些诧异。 “是的！”归筝点点头，“公爷说，初五府里请年客，他会过来。” 这意思就是说，得给他下个帖子。 “好，知道了！”苏卿想了想，又问，“定国公想见我，有何事？” “应该是要紧事，公爷一般极少主动去见一个人。”归筝觉得这件事肯定非常重要。 归筝的表情使得苏卿也有些紧张，希望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苏卿坐了会儿，又去看了一回苏琪，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她这个做长姐的，总是要多关心关心弟妹。 苏琪少见地，没有怼苏卿，乖得可怜。 见她眼睛红红的，苏卿猜想估计在那边受了气。 “二妹快别生娘的气了，哪有当娘的不疼爱自己女儿的，今日去静心观里，娘还特意叮嘱观主，让她好好照顾你。”苏卿也是少见地温柔体贴。 “我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女儿。”苏琪喃喃道。 “自然是啊，咱们俩可是双生，哪儿会有假。”苏卿一脸痛心地看着苏琪，“二妹，你懂事一点，娘再疼你，可精力也是有限的，你别把自己的福气给闹没了。” 苏琪一脸迷茫地看着苏卿。 “你都要到说亲的年龄了，难道不想嫁个好人家吗？”苏卿的声音温柔得像水一般，苏琪不由自主地顺着她说的去琢磨了。 是啊，自己马上十四了，却要被送到观里待一年，等自己出来，周哥哥肯定都娶了苏卿了。 所以……苏琪飞快地瞟了苏卿一眼，上次坠儿如果力气再大一点点，那一切就不一样了。 没了苏卿，谁还会挡在自己面前，娘又怎么会送自己去静心观呢。 “二妹你好好想想，我先回去了。”苏卿见苏琪眼珠子乱转，满意地离开了。 只是走出馨桂院，苏卿不禁暗自思量，年前没去成大姨母家，那一次落水也就避开了。 这回家里请年客，不知道……要不，自己制造一点动静？ 第75章 同窗有难 回到雪兰居的时候，望梅说老爷和小公子已经回府了，夫人让去怡和院，今日早些吃晚膳。 到了怡和院，已经换上绛紫色常服的苏瑞正坐在榻上剥糖炒栗子。 苏卿微微眯了眯眼，他是真的喜欢吃糖炒栗子，还是因为母亲喜欢吃？ “大姐，你也想吃栗子吗？”苏瑞说着伸手给苏卿递了个栗子。 “瑞哥儿真是个好孩子。”苏卿走到苏瑞身边，揽着他道，“大姐不喜欢吃栗子，你不知道吗？” 苏瑞的脸色变了变，然后一脸羞愧地低下了头。 “大姐，都是瑞哥儿的不是，大姐对瑞哥儿这么好，瑞哥儿都忘了你不喜欢吃栗子。”苏瑞说着眼眶都红了。 “你大姐逗你玩儿呢。”苏氏撩开门帘走了进来，“你大姐可喜欢吃栗子了，娘只喜欢吃糖炒栗子，她是什么栗子都喜欢。” “大姐，原来你喜欢吃栗子呀。”苏瑞松了一口气，然后把栗子都塞进了苏卿的手里。 苏卿接过栗子，见苏氏一脸欣慰地看着苏瑞，捧着栗子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小小年纪被捉弄了，居然没有丝毫的委屈，瞬间做出了最讨人喜欢的行为，多难得。 唉，可惜了！ 慢慢地剥了个栗子，苏卿塞进嘴里，又甜又糯，食物永远是最诚实的，甜就是甜，香就是香。 “大姐，你怎么只吃一个就不吃了？”苏瑞有些担心地看着苏卿。 “一会儿要吃晚膳呢，你也少点点儿。”苏卿笑着拍了拍苏瑞的脑袋，却见他的眉头微微抽了抽。 哦，原来不喜欢别人拍头呢。 苏卿手有点痒，又拍了拍，一脸地疼爱。 苏氏看到长女和小儿子，心里也颇为欣慰，又想，琪儿有这么乖巧就好了。 “瑞哥儿，听说你那书院里有位同窗，年前家里受了难？”苏卿像是随口提起般地问起。 “大姐怎知此事。”苏瑞抬眼看向苏卿，眼底有着少年人没有的凝重。 不过是随口一提，他竟如此警觉。 这个消息是归筝查来的，那位同窗是个寒门，年纪比苏瑞也就大一岁，家境虽不好但学业不错，因此被山长破格录取了。 苏瑞和这位同窗一向交好，只是年前同窗的父亲受了伤，家里缺了劳动力，因此他面临着休学的可能。书院里家境不错的学子，许多人都捐了银子，只是同窗却不收，执意要退学。 而苏瑞不但没捐银子，且竟与之疏远了许多。 “大姐虽是闺阁女子，但也有知交好友……”苏卿只解释了这一句，便对苏瑞道，“你与那同窗交好，他家里遇到了难事，你想必也不会袖手旁观，手头的银子可够用？” 苏卿说完，便静静地看着苏瑞。 “大姐，我没有帮他。”苏瑞却开口道。 “为何？”这是苏氏问的。 南靖侯府一门忠烈，是为忠君，也是为了大梁的百姓，苏氏为独女上不得疆场，可也有一颗慈悲心，京郊的慈幼幼局，便是她私下开办。 “娘，大姐，书院那些给秦兄捐的银子他一文钱都没收，我既与他交好，又怎能拿银子去羞辱他。”苏瑞回道。 “这倒也有理。”苏氏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怎能说是羞辱。”苏卿摇了摇头，对苏氏道，“娘，我倒有个主意，不如让秦母去慈幼局帮忙，同时让那位秦小公子与瑞哥儿同行同住，一切用度都由我们南靖侯府来出，您觉得如何？” “这自是极好……”苏氏的话没说完，苏瑞便道，“秦兄不会同意的。” “为何不能同意？”苏卿看向苏瑞，“他不收受钱财是无功不受禄，现在让他来照顾你，南靖侯府负担他的一切，那便当之无愧。” “可秦兄怎会愿意成为书童？”苏瑞还是摇头。 “不是书童，你年纪小，拜托他看顾你一些。”苏卿对苏氏听，“女儿听说这位秦小公子功课极好，有他陪在瑞哥儿身边，只有好处没坏处。” “你大姐说得不错，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至于秦小公子那边，你便不用操心了。”苏氏笑着说。 秦家这个情况，那秦小公子唯一的出路就是读书，让他看顾一些苏瑞，只是找个由头，又不是让他入奴籍，一样可以考科举，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大丈夫能屈能伸，如果这样都觉得是受辱，那也没有帮他的意义了。 见苏氏只听苏卿的，便将这件事情定了下来，苏瑞只觉得心头憋闷得很。 之前苏瑞确实与秦士昭关系不错，但那是因为他学业不错，以后或许可以互相助力。 秦父出事后，秦士昭曾找苏瑞借过银子，苏瑞不但没借，反而迅速疏远了他。 银子，向来是救急不救穷的，秦父出了事，秦家无人可支撑，秦士昭是不可能有财力继续读下去的，自己借一次银子事小，往后呢？还能一直养着他不成。 可现如今，母亲和大姐竟真的要一直养着他。 那秦士昭但凡有点儿骨气，应该就不会答应大姐的提议。 “娘，您事情多，新春宴后我去秦家看看如何？”苏卿对苏氏说道。 “那就辛苦你跑一趟。”苏氏也确实没时间去办这种小事，家里的管家手头也是一摊子事，“若真是个好孩子，你多劝劝，多少银子都好说。” 多少银子都好说？苏瑞的手紧了紧。 银子是就这样随便用的么？在苏瑞的心里，南靖侯府是早晚上他的，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文钱都是他的，因此他花一文钱都小心翼翼的。 但他知道，这会儿他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 尤其是今年，他十岁了。 请封世子的事父亲肯定会提的，如若母亲拖到年尾请封，则是一整年的时间。 想到这儿，苏瑞有些心浮气躁。 与此同时，赵敬德在书房连写了几十张大字才渐渐静了下来，堆起一张笑脸进了怡和院。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原本好好的，不知不觉间好像哪儿都不对了。 翌日大年初二，南靖侯府的马车再一次停在了赵家门口。 听到这个消息，赵老太太差点儿晕死过去，赵老太爷的烟袋都差点儿拿不稳了。 第76章 新春宴 往年南靖侯府这边的一家子都是大年三十过来吃团年饭，初二便不过来了。 可今年大年三十团年饭没吃便走了，却在初二这天回来了。 大年初二，那可是女儿回娘家的日子。 “她这是，这是故意气我，拿我老婆子的脸往地上摁呢？”赵老太太气得将拐杖直接地上杵。 其实赵老太太身子健朗，并不需要拐杖，只是有一年南靖侯府办宴，看到别家的老夫人拿着拐杖很是威风，于是也让赵敬德给她做了一个。 倒是不用，就拿在手边，哪个不听话直接一拐杖，挺方便。 看着这拐杖，王氏的心里一颤，上前道：“娘，您今日可千万要忍住……” 王氏的话没说完，便被赵老太太抽了一拐杖：“我是长辈，你竟让我忍住？你这个不孝的，我让老大休了你。” 大近年的，被婆婆拿拐杖打，王氏想到自己也是要做岳母的人了，任劳任怨的，却还要受这个气，眼泪顿时涌了出来。 “那我又是为了谁啊？我是为了我自己个儿吗？再过两个月明珊就要嫁到广化伯府了，到时候老二那一家子若是不回来……” 想着女儿在那样的婆家没人撑腰，受了委屈自己也没办法替她出头，王氏心里哭得更厉害了。 “这样的大事，她敢不回来？”赵老太太虽然这样说，但底气到底没有之前那么足了。 “怎地不敢？她是侯府嫡女，她爹可是上阵杀敌……”王氏将赵老太太之前跟她们讲的话，又回了过去。 “这不还有老二在呢嘛。”赵敬慧怕大过年的把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赶紧出口打圆场。 “我瞧着二哥在二嫂面前说不上话。”赵敬柔却撇了撇嘴。 “有你什么事儿？”赵敬慧瞪了赵敬柔一眼。 “早知道这样，当初我便不答应把明珊嫁到伯府了。”王氏揉了揉方才被杖打的胳膊。 “大嫂，这可是明珊自己提出来的，我可没强迫她。”赵敬柔立即回了一句。 “是我自己提出来的，我没说后悔。”赵明珊撩开帘子走了进来，扶着王氏说，“娘，您说这么多做什么，等我嫁到了伯府，自有你好日子过。” 赵明珊这话，让赵老太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儿的。 “怎地还没嫁，便在娘家长辈面前要起脸来了？”赵老太太怒斥着赵明珊。 “祖母，我过上了好日子，然后让我娘过上好日子，有什么不对的？”赵明珊瞟了赵敬柔一眼，“若是小姑姑嫁得好，她自然也是想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这话是没错，但听着就是很刺耳。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了，而那边苏氏等人已经进了垂花门。 赵家小，一眼就看了个底朝天。 赵敬辉和赵敬安陪在赵敬德身边，兄弟三人看着倒是和睦，如果忽略赵敬安的那张木板似的脸的话。 “行了别吵了，人都已经到了，还能赶出去不成。”赵老太爷说着，便起身进了内室，一副谁都不想搭理的模样。 虽然心里伤得不行，但看到苏氏的那一瞬间，赵老太太还是弯起了嘴角。 忍吧，总有云开雾散的那一日！赵老太太深深看了二儿一眼。 这一顿饭，勉强算是吃得和睦，赵老太太被王氏和赵明珊一激，知道现在还不是猖狂的时候。 回侯府的马车上，苏氏暗自感慨，果然人善被人欺呢，以往老太太可从来没有儿子是赘婿的模样。 接下来几天，苏氏和苏卿都很忙，每日都有过来拜年的，每日都需要待客，一上午便过去了。午膳后休息会儿，便要开始准备初五的新春宴。 大梁每一年年后的新春宴，俗称“请年客”都要持续一个来月，家世好的都会在正月十五之前，家世一般的便在正月十五以后。 南靖侯府在祖上开始就是在大年初五宴请，盛极的时候门庭若市，自老南靖侯过世后，便一年比一年冷清，但苏氏还是坚持要在初五办。 越是这样的时候，越看得清人心。 拟请帖的时候，苏卿对苏氏道：“娘，今日给定国公府也下个帖子吧。” “定国公府？”苏氏有些不解地看向苏卿，“我们南靖侯府与定国公府无甚往来，这好生生的……” “娘，我查到外祖父和老定国公其实私交甚笃，只是怕宫里猜忌才疏远了，如今外祖父已经不在了，那是不是就不用避嫌了？”苏卿解释道。 “可毕竟是祖上的事……”苏氏皱了皱眉，低声道，“那定国公掌着黑云卫，我怕来往多了不好。” “娘，您是不是太小心了些？别家也就罢了，咱们家除了爹之外，都是女子及孩童，有什么可怕的？”苏卿见了一眼苏氏的神色，又道，“老定国公在战场上还救了外祖父一命呢。” “还有这件事？”苏氏都不知道。 “女儿也是整理书房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外祖父与老定国公的信才看到的。”苏卿说着一声轻叹。 这事儿，还真的是意外的收获。 只是那封信上还写了一件事，两家不如亲上加亲……这一点，苏卿自然是不会跟苏氏讲的，她将这封信收到了自己放私房钱的木匣子里。 “既然如此，那就给定国公封下个帖子，至于他们来不来是他们的事，但咱们要做到。”苏氏示意苏卿把定国公府给添上。 苏卿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初五那天，天还没亮苏卿就起身，洗漱完毕之后，便去了怡和院。 刚走出院门，便见苏黛领着青枝过来了。 “这么早，你过来做什么？”苏卿握了握苏黛的手，还好，暖和着。 “我就知道大姐要起早忙活着，我也帮帮你啊。”苏黛说完还打了个哈欠。 “你还小呢，正是睡觉的时候。”苏卿心疼地轻轻推了一下苏黛，“快回去再睡会儿。” “不睡了，大姐你前几天不还跟我说，要我多学学本事嘛。”苏黛挽住苏卿的胳膊，“快走吧，外面挺冷的。” 苏黛态度坚决，因此苏卿也没再多说，赶紧带着她去了怡和院。 没想到，这一大早的，苏琪竟然比苏卿和苏黛还要先到。 第77章 一团和气 看苏琪打扮得格外俏丽，苏卿便知道，她这是早早地过来等着平远侯一家子了吧。 作为姻亲，平远侯一家应该是来得早的那一拨人，但这也太早了些，不过也足以说明苏琪的心情有多迫切。 一过正月十五就要被送去静心观，苏琪应该是想在这之前，给自己寻一条出路。 “二妹今日倒是来得早。”苏卿笑看着苏琪。 “今日娘和大姐都忙，我也想过来帮一帮。”苏琪一脸地乖巧。 “帮忙添乱吗？”苏黛嘟囔了一句，只有苏卿能听得见。 苏卿就当没听见，外面已经有管事嬷嬷过来了，今天都不清闲。 看到三个女儿都在，并且和和睦睦的，苏氏很是欣慰，若她们能一直这样，自己便是再辛劳几分又何妨。 吃完早膳后，苏氏对苏琪和苏黛说：“你们俩帮着大姐，她让你们干什么便干什么，不可添乱。” 苏黛立即应了，苏琪也难得地没有多说。 好不容易告一段落，苏氏对三人道：“你们先回去换身衣裳再过来迎客。” 苏卿看了苏琪一眼，说：“娘，回去换衣裳的话，万一有客人来，会不会来不及？” 苏氏刚想说，这么早过来的，也没必要非得几个姑娘去迎，苏琪却道：“娘，我不用换衣裳，我在这儿陪着您。” “那你二人回去收拾一下吧。”苏氏对苏卿和苏黛说道。 苏黛倒还好，苏卿的袖子上都不小心沾了两滴墨迹。 回到雪兰居，望梅、拒霜和归筝都忙活起来了，把早就选好的几身衣裳都拿出来让苏卿挑。 “就这一身儿吧！” 苏卿选了那件烟霞缎做万字流云妆花小袄，这烟霞缎光泽极好，在日光下霞光流转，再戴上红宝石步摇及耳坠…… 望梅几个人都看呆了，拒霜甚至小声道：“大姑娘，您以后不要进宫吧，万一被皇上看上了……” 拒霜想到进宫就出不来，都打了个寒噤。 “放心好了，苏家有个娘娘了，不会再选我的。”苏卿低头笑了笑。 如果外祖父在世，为了牵制侯府还有这个可能，现在不会了。 苏卿知道，自己还没有美到那种可以让人失去神魂的地步。 “那就行，以后大姑娘日日都这样穿可好？”拒霜的眼睛落在苏卿的身上，都舍不得挪开。 “大姑娘穿什么，由得你说道。”望梅提醒了拒霜一眼，“小心让夫人听见。” 拒霜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 今日是南靖侯府今年的第一次大宴，因此几个丫鬟细心地给苏卿打扮，一根发丝都不容出错。 苏卿也不急，闭上眼睛，由着她们去折腾。 终于打扮好了，拒霜突然又来了一句：“大姑娘成亲那日，得有多好看。” 苏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笑了，穿红色确实很抬人。 “妥了便去母亲那里。”苏卿起身道，“望梅带着荷香和藕香看着院子，拒霜和归筝跟着我去迎客。” 三个丫鬟忙应了。 到了怡和院，果然平远侯府的人已经到了，今日随平远侯夫人过来的是三姑娘周玥和四姑娘周玟，两个姑娘今年都是十三，都到了正在说亲的年纪。 苏琪这会儿，正异常乖巧地坐在苏氏身边，脸上带着一抹羞涩的笑。 “卿儿来了。”平远侯夫人见到苏卿便笑了。 苏琪脸色微变，自己说了那么多话，都讨不到平远侯夫人一个笑脸。 苏卿还没行礼呢，平远侯夫人倒先跟她招呼上了。 “见过平远侯夫人。”苏卿规规矩矩地行礼。 “快起来快起来。”平远侯夫人没等苏卿腰弯下去，就扶起了她，“瞧瞧我们卿儿，越长越好看了，苏夫人，你什么时候把她给我呀？” 苏琪只觉得呼吸一促，手指几乎钻进了掌心。 “周夫人您急什么，我才养了她十三年，得多陪陪我几年。”苏氏笑着指着周玥和周玟，“你一左一右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呢。” “苏夫人，我们姐妹两个，可也抵不上苏姐姐一个。”周玥笑着说道。 大家听着都乐了，大过年的，自然都是说好听的，谁也不会当真。 况且家宅和睦才是兴旺之兆，因此世人在外，为公为私都会一团和气。当然，平远侯府也有想叫苏氏放心嫁女的意思，大家都对苏卿都喜欢着呢。 只是苏氏想到苏卿和大苏氏对周章成的说法，心里便又是一沉。 女子嫁人，婆家诸人自然也是重要的，但最重要的还是夫婿要好，唉，怎么就不能两全齐美呢。 正说着话，大苏氏也过来了，身边跟着嫡女宋昕雅，她比苏卿大一岁，已经订亲，今年年底不定就要出阁了。 给长辈见过礼之后，苏卿便朝宋昕雅走去：“昕姐姐。” “卿儿，我回来才听说你受了伤，可好些了？”宋昕雅一脸担心地问。 去年年底宋昕雅跟着婶母回了一趟祖宗，腊月底才回京都。 两人自幼关系就好，听说苏卿的事之后，宋昕雅当天就要过来，被大苏氏拦住了。 快过年了哪家事不多，苏卿又是苏氏的左膀右臂，哪有时间来待客。 “你看，无事了。”苏卿把头发撩起来，给宋昕雅看。 “无事便好。”宋昕雅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姑娘家若是留下了疤倒是不好了。 两人说话声音极小，也没有碍着旁人说话。 可偏苏琪突然来了一句：“宋表姐和大姐只怕前世就是姐妹，这一见面都说个不停，我们想插嘴都插不上了。” 说完，苏琪便嘻嘻笑了。 苏琪是亲妹妹，宋昕雅是表姐，开个玩笑不打紧，可坐着的还有周家两姐妹呢。 这不免就让周家姐妹有些尴尬，说起来，苏卿还是她们未来的嫂子呢。 之前也不觉得，被苏琪这一说起来，好像是不搭理她们似的，因此脸色便有些难看起来。 “二妹自小就喜欢开玩笑，我有些日子没见到昕姐姐了，确实忘了形。”苏卿检讨了一句，又道，“那便拜托二妹帮着多陪周家妹妹说说话。” 苏氏不由得看了苏琪一眼，这老毛病当真是改不了？ 第78章 别哭了 若不是赵敬德昨天求情，又见她确实乖巧了许多，还抄了经书送过来，苏氏原本没打算让她出来的。 不过，苏氏也怀疑苏卿也有些故意不想亲近周家人。 “说说笑笑的姑娘们感情更好些，我这儿也没什么意思，卿儿琪儿，你们带着姐妹们出去玩儿吧。”苏氏压着心底的担心，笑着说。 虽说冬天没什么可看的，但南靖侯府也有自己的梅园。 这会儿梅园没有腊月里开得盛，但园子里还设了赏景阁，赏景阁的窗子都是从南洋那边运过来的玻璃，比琉璃更清透些，在里面吟诗作诗，烤肉吃瓜都成。 “走，我带你们去赏景阁。”苏卿起身招呼大家。 只是苏卿到底是主家，在赏景楼没待一会儿，便又要过来招待客人。 苏黛是要跟着苏卿的，因此只能把苏琪留下来待客。 临走前，苏卿看了宋昕雅一眼。 宋昕雅会意，笑着说：“你去吧，这儿有我看着呢。” 宋家也是公府，宋昕雅开了口，敢多事的人应该也不多。 苏卿离开了赏景阁，便去了二门迎客，人到得差不多了，她便借口要去官房，让苏黛在这里。 苏黛虽年纪小，但真的需要她的时候，她也是能顶上的。 在后宅拐了几道弯，来到一座院子前，苏卿径直走了进去，果然见萧慎静静地坐在石桌旁喝茶。 喝茶？苏卿停住脚步。 “苏大姑娘，茶和水都是我自己带来的，要不要喝上一杯？”萧慎慢条斯理地说道。 “不必了。”苏卿立即拒绝。 “是好茶。”萧慎又补了一句。 “那，好吧。”苏卿说好，却只是走到了桌边，并没有坐下来。 萧慎不解地看着苏卿，便见拒霜匆匆进了内室，抱出一包东西出来，先在石凳上垫了两个圆形的锦垫，在苏卿坐下来后，又给她的腿上搭上了毯子。 苏卿虽已坐下，但拒霜的脸色却还是极其担忧的样子。 萧慎：“……苏姑娘有暗疾？” 苏卿抬眼看向萧慎，没好气地说：“没有！” 大过年的，便是定国公，也不能这样说话吧。 “那你们家石凳当初是浸了毒吗？”萧慎感觉自己都有些坐不住了。 “这石凳，太过寒凉。”苏卿明白过来，勉强解释道。 姑娘家的事，跟一个男子说，实在是有些别扭。 可萧慎不知道是见过稀奇古怪的事太多了，还是过于缜密，苏卿都怀疑，如果自己不说清楚，他会不会真的把石凳搬回去查验。 对于苏卿的说法，萧慎想说点什么，可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黑云卫里的女子他都是一视同仁，从来没想到过这些。 “不知道定国公找我，有何事？”苏卿问道。 萧慎没有立即回苏卿的话，苏卿也不催。 “你可知，你们那次去静心观遇袭的那伙子人，与你父亲有关。”萧慎说道。 “不可能，我父亲无论如何不可能与敌国的探子勾结。”苏卿站起身来，她记得萧慎说过那些人的身份，“我父亲只是个鸿胪寺卿而已。” 苏卿倒不是在维护赵敬德，只是若真的与敌国探子沾惹上了，整个南靖侯府都别想好过 “苏大姑娘，别说鸿胪寺卿了，便是小小的京都百姓也有他的路子。”萧慎也站了起来，“不过我说的不是敌国的探子，而是第一批想要袭击你们的人，与你父亲有关。” 这件事情，苏卿已经猜到了，所以她低下头没说什么。 “看来苏大姑娘是心有所觉，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父亲为何要这么做？”萧慎又问。 “难不成和敌国的探子有关？”苏卿的声音都在颤抖。 “应该是，敌国的探子，为何会找上你父亲的那些人。”萧慎双手背在身后，捏着一串菩提子转着。 “为，为何？”苏卿白着脸问。 “父亲的那些人，与诚王府又有些牵扯。”萧慎说道。 “诚王？”苏卿对于诚王只有一个印象，据说他生母是宠妃，成年后就被迁往封地，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过。 “赵家只是普通人家，我父亲怎会……”苏卿对于这一点，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或许，诚王看上了你父亲的才干。”萧慎摊了摊手，“谁知道呢。” 不过这会儿不知道，不代表以后不知道。 “诚王一直没有进京，我父亲和我母亲成亲后便没有出京。”苏卿已经猜到诚王既然进入了萧慎的眼中，估计也不是个干净的。 而一个王爷不干净，能是什么好事。 “诚王究竟有多少人谁知道呢，这些人当中有多少在京都，又有多少在岭川，又有谁知道。”萧慎看向苏大姑娘，“你胆子挺大。” “我……我是苏家长女，胆子不大，如何保住家中诸人？”苏卿深吸一口气，“定国公既然跟我说得这么明白，可是有事要我做？” “我倒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你想要护着家人，得做些什么才行。”萧慎又抿了一口茶。 茶冷了，他眉头皱了皱，瞧着，只是个世家贵公子。 那些传说中的铁血手段，跟他怎么也挨不上边儿。 “定国公，我手头人太少，能不能麻烦你……”苏卿话没说完，便被萧慎打断，“你的目的是什么？” “什么目的？”苏卿不解地看向萧慎。 “你要人的目的，是为了把你二妹赶到静心观，让你父亲疼爱你和你三妹？”萧慎抬了抬眉，整张脸瞬间生动起来。 莫名的，苏卿想到了周章成，自己以前怎么会觉得他长得还行的呢。 “这不是我的目的。”苏卿摇了摇头，“我的目的是让我娘同我爹和离。” “不要爹？”萧慎唇角多了一抹笑意。 “不要爹，不要二妹，不要小弟。”苏卿一个字一个字地将这些吐了出来。 这回，连萧慎都沉默了。 半晌，萧慎才又问：“为何？” “因为，他们不是我的家人。” 苏卿的眼泪涌了出来，然后轻声抽泣起来。 苏卿知道自己不应该，她本和萧慎也不太熟。 可又偏偏只有在他面前，自己可以肆无忌惮一些，因为他不会说出去，他只会要人的命，但不会乱传话，也不会因此多话。 “别哭了！”萧慎沉声道。 苏卿被萧慎这一吼，吼得整个人僵住了，顶着满脸的泪看着他。 看到苏卿这模样，萧慎的心里突然像是被谁揪了一把似的。 第79章 大姐在意定国公 “擦把脸吧。”萧慎转过身去。 苏卿拿出帕子在脸上摁了摁，心里倒是舒坦多了。 “叫定国公见笑了。”苏卿朝萧慎行了一礼。 “想要做什么跟归筝说便是了，你以为我把她给你，真的是端茶送水的吗？”萧慎皱着眉道。 这还是第一次有女人在他面前哭的，之前即使是抄家，那女眷哭之前，也会被人塞上嘴。 “多谢定国公。”苏卿朝萧慎行了一礼。 这时，归筝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姑娘，鱼上钩了。” 萧慎不解地看向苏卿，苏卿冲他行了一礼：“定国公，我还有急事，若没有别的要说的，便先行告辞了。” 萧慎深深地看了一眼，半晌才点头：“好！” 苏卿转身就走，却发现萧慎也跟了上来。 “定国公？”苏卿不解地看着他。 “好像是有好戏看，我平生最喜看戏的。”萧慎说得很是真诚。 归筝低下头，真的是第一次听说。 苏卿心道，鬼才信你。 只不过这会儿时间来不及了，只好领着萧慎去了自远轩。 自远轩之前是南靖侯府后宅的书房，因位置偏僻，南靖侯府的人又少，便没有再用了。 也不知道老祖宗是怎么想的，除了从前院可以进之外，后院也有个小门可以进去，而且可以直接进入书房的里间，不惊动外面的任何人。 最妙的是，里间有个极其隐蔽的小窗可以看到外面，但外面却看不到里面。 除了小门，还有地道可以进。 原本苏卿是打算从地道进的，这样万无一失，但萧慎跟着，她便不想暴露这一点，改走进小门了。 但萧慎是习武之人，这一路上对于避人这件事情，倒格外地顺畅。 两人刚站定，便听到外面的门被推开，苏卿和萧慎不约而同地靠近小窗看了过去。 归筝无奈地看着这脑袋都快挨到一起的两个人，明明都是聪明绝顶的人，这会儿倒像是两个孩童。 “苏二姑娘，他们人呢？”周章成正一脸不解地看着苏琪。 “我明明听到说是在这里的。”苏琪也急了，“周大哥，不定我们早到了，不如我们先等会儿，正好抓个现行。” 周章成皱着眉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之所以信苏琪说的话，是因为周章成也听到两个小丫鬟说，好像看到定国公和大姑娘在一起。 周章成联想起来在茶楼以及安华寺梅园两次遇到定国公萧慎的时候，正好苏卿也在，心里便起了疑。 而苏琪又一脸严肃地说，她知道定国公和苏卿在哪里私会，他便毫不迟疑地跟着过来了。 可，人呢？ 难不成真的如苏琪所说，他们还没到？ “周哥哥，你总不想娶一个身上有污点的正妻吧？”苏琪在一旁轻声劝说道，“如若这件事是假的，也就等一会儿的事，也不碍着谁。” 周章成觉得苏琪说得也在理，又觉得每次苏卿见了自己都神色淡淡的，甚至带着不满，很想知道，自己这样的夫婿，她到底有哪里不满的，便点了点头。 苏琪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又觉得机会难得，不如这会儿跟周章成表明心意，一会儿等到苏卿和萧慎到了，自己正好顺水推舟说可以替苏卿嫁到周家。 其实苏琪也不知道苏卿和萧慎究竟是什么关系，甚至不相信两个人有什么私情，只是无意中听到这个消息，便心里一动，想借机行事。 总比自己设计让苏卿落水的好，那样她虽然失了颜面，但自己万一露了馅，怕是要在静心观呆一辈子。 “周哥哥，其实我大姐一直心悦的是定国公。” 苏琪这话一说出来，周章成眼睛一缩，果真如此。 而里间的萧慎却扭头看向苏卿，苏卿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表示没有。 可偏偏苏琪还在说：“我说的是真的周哥哥，我大姐在家里时常说起定国公，说他年纪轻轻就是国公爷，长得又好看，还是朝廷重臣，满京都再找不到这么好的男子了。” 萧慎再次看向苏卿，苏卿这回连摆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如果眼睛可以盯死人，苏琪这会儿已经灰飞烟灭了。 “这话，不像是苏大姑娘能说得出来的。”周章成皱眉道。 苏卿这一次主动扭头看向萧慎，连连点头，可他却并没有看向自己。 “周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大姐在闺阁之中是怎样的？便是今日，你也没想到她会来私会定国公呀。”苏琪又朝周章成走近了两步，双眸含泪，“我知道周哥哥也喜欢大姐，你们都喜欢大姐，只有我是个没人疼的。” 说着苏琪竟小声抽泣起来。 虽说苏琪容貌不及苏卿，但却颇有另一番娇弱之态。 “苏二姑娘，没有此事，你别多想。”周章成心里一软，安慰起苏琪起来。 “没关系的周哥哥，你可以不喜欢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我在意你……” 苏琪面颊飞红，但还是鼓起勇气地说道，“我从小就在意你的，只是老天爷也不喜欢我，竟把不在意你的大姐许给了你。” “不在意你的大姐”这一句深深地刺痛了周章成，他冷着脸道：“若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怎会……”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周章成脑海里浮现了苏卿的那张虽没什么表情，可却依旧如桃花含春般的脸。 余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周哥哥，大姐配不上你。”苏琪咬了咬牙，“我知道我也配不上你，可大姐她……往后你若是娶了他人，我也还是会为你祈福的，会祝你和新夫人和和美美，白头到老的。” 苏卿心里直呵呵，得亏自己也不在意周章成，要不然不得气死。 这亲还没退呢，“亲妹妹”便祝自己的未婚夫婿与别人白头到老了。 这时萧慎朝苏卿嘲讽一笑，笑得苏卿莫名其妙的，他这是在笑什么？ “你，难道不觉得定国公比我更好？”周章成问道。 苏卿不自觉地瞟了萧慎一眼，却发现他竟毫无反应。 男子，不都是挺在意自己在女子心中是什么样子的吗？ 第80章 我的清白不用你还 “定国公再好，又岂是我能嫁得了的人……” 苏琪说到这里，顿住了，又赶紧道，“周大哥，听说定国公杀人如麻，我听到他的名字都要吓死了，如何会想到要嫁给她呢。” 苏卿撇了撇嘴角，如果没有前面那一句，还真信你了。 这时，萧慎拉了苏卿一把，两个人悄悄地退到了外面。 “有人来了！”萧慎指了指前院。 “知道了。”苏卿点了点头，正要绕到前院，便听到萧慎问，“要哭吗？” “啊？”苏卿被萧慎问懵了。 “未婚夫婿被抓到和亲妹妹私会，心里应该很难过的吧？”萧慎又道。 “倒也，没那么难过。”苏卿老实回道。 苏卿说的是真心话，但萧慎却朝她扔了一块帕子过来。 苏卿下意识地接过，同时又尴尬起来，她从来没碰过除家人以外男子的东西，就连周章成身上的物件儿，她都没碰过。 “想哭的时候，用这帕子擦擦眼睛就行了。”萧慎说道。 想哭的时候……这帕子难不成不是一般的帕子？ 苏卿拿起帕子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只觉得一股子不知道什么味儿直冲天灵盖，眼泪当时就涌了出来。 “这会儿是不是早了些。”萧慎眉头皱了皱，别过脸去。 “多谢定国公。”苏卿喜上眉梢。 这帕子太好了，而且是素白的，也看不出是男子用的。 时间不等人，苏卿带着归筝便去了前院。 萧慎在那里站着，元序却突然从后面摸了过来。 “公爷，您是不是也想去演一出？”元序一脸兴奋地指了指前院。 “多嘴。”萧慎瞪了元序一眼，却站在那儿没动。 自远轩内室，苏氏和平远侯夫人一脸惊讶地看两人，都不知道该说哪一个字好。 还是周章成先开口：“母亲，你们怎会来此……” 话音还没落，便听到“啪”地一声，平远侯夫人直接扇了周章成一耳光：“你们这是做什么？” 周章成长这么大，一直是家里的骄傲，还是第一次被母亲掌掴，脸上顿时通红一片，也不知道是羞愧还是被扇红的。 “琪儿，你说。”苏氏盯着苏琪，脸色难看得吓人。 “我……”苏琪往周章成身后一躲，“周哥哥……” 苏氏看到苏琪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苏琪！”苏氏咬牙喊道。 “这是怎么了，怎地都在此处。”苏卿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出现，所有的人身子都僵了僵。 “苏大姑娘……“周章成刚一开口，身后便再次响起了苏琪像小猫似的声音，“周哥哥！” 这时，苏卿走到了苏氏身边，看向周竟成和苏琪：“你们，怎会在此？” 平远侯夫人首先回过神来，拉着苏卿的手道：“卿儿啊，我们走累了，正好碰到他们俩，便叫着一起过来歇歇脚。” 说完，平远侯夫人一脸祈求地看向苏氏。 苏氏知道，平远侯夫人一直很喜欢苏卿，有这样的婆婆，确定能叫她放心许多。 可，这件事情不能瞒着苏卿。 “不是的。”苏氏闭了闭眼睛，“平远侯夫人听到这边有人私会，告之于我，于是我们赶了过来，没想到……” 说到这里，苏氏眸色沉沉地看向周章成和苏琪。 “苏卿，不是这样的。”周章成将苏卿的本名脱口而出，“我和苏二姑娘没有私会。” “周世子还是叫我苏大姑娘的好。”苏卿纠正周章成，之后又道，“那你和我二妹是在做什么，闲谈风月？” “我……”周章成不知道该从何解释才好。 “与周大哥无关，是我……”苏琪刚一开口便被苏卿打断，“二妹，我知道你心里有周世子，没想到周世子也对我二妹心向往之啊，可‘父母之命，媒妁之间’，你们想要在一起，也应该先跟我退了亲才是。” “与苏二姑娘无关，是我听到说你，你和定国公私会，才过来的。”周章成勉强解释道。 “我也是听到了，才过来的。”苏琪也跟着解释。 苏氏听了面沉如水，压根儿就不信。 平远侯夫人则看向苏卿：“卿儿，你与定国公认识？” “侯夫人，我乃南靖侯府的嫡长女，从小到大，参加过的宴请不知凡几，与定国公认识有什么不妥的么？” “难不成，因为和定国公认识，就要被胡乱攀扯？” 苏卿毫不迟疑地回了过去。 平远侯夫人皱了皱眉，没想到儿时温婉大方的苏卿，居然变得如此咄咄逼人。 “周世子，卿儿说得没错，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出来，攀扯卿儿，这手段实在是拙劣。”苏氏黑着脸道。 “苏夫人，我的儿子我清楚，他不是这等没有分寸的人，这件事情还是查查的好。”平远侯夫人看着苏氏说道。 “平远侯夫人要查什么？”萧慎清冷如金石穿空的声音，突然出现众人身后。 苏氏和平远侯夫人心头一跳，立即转身看了过去。 只见萧慎身着一身金丝滚边墨色暗花袍，白玉腰封勾勒出劲瘦结实的腰身，闲闲地立在日光下，犹如神只，却又不带一丝温度，让人心中发冷。 “定国公！”苏氏和平远侯夫人都朝萧慎微微躬身行礼。 “苏夫人免礼。”萧慎朝苏氏回了一礼，却问平远侯夫人，“平远侯夫人想问什么？” “我……”平远侯夫人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既然有人看见说苏大姑娘和定国公在一起，总得查一查，好还定国公和苏大姑娘的清白。” “我的清白不用你还。”萧慎声冷如铁，“元序，去抓十个八个过来证明给平远侯夫人看，我在何处。” “不，不用了。”平远侯夫人忙道。 今日来南靖侯府做客的，哪个不是为官做宰的，抓过来给萧慎做证人，人家不敢埋怨萧慎，只会将怒气撒向平远侯府。 “不用？”萧慎抬了抬眉。 “不用不用。”平远侯夫人后脊梁惊起一层冷汗来。 “那，是谁在私会呢？”萧慎看向了周章成。 这会儿周章成也明白过来，自己只怕是被设计了，是苏卿，还是……苏卿似乎没这个必要。 周章成看向了苏琪，她为了和自己在一起，所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第81章 两全齐美不好吗 苏琪被周章成看得不由得退了两步。 “是，是苏二姑娘约的我。”周章成一字一句地，盯着苏琪说道。 在这种形势下，萧慎想要一个交待，总得要人出来顶着，否则平远侯府面临的麻烦谁都料想不到。 虽然周章成知道这样说不大厚道，但又觉得这也是事实，这个地点原本就是苏琪说的。 而且为了保住姑娘的面子，撒了一个小谎，应该是值得原谅的吧。 “原来如此。”萧慎点了点头，“既然是苏二姑娘约的你，那你说听到有人说我和苏大姑娘私会，就是故意攀扯？” 这话一说出来，平远侯夫人都快站不住了。 “是我的错。”周章成竟朝萧慎跪了下来，然后狠狠地扇了自己几耳光。 “成儿……”平远侯夫人的眼泪一滴滴地落了下来。 看着从小引以为傲的儿子，居然跪在萧慎面前自扇耳光，平远侯的心像是被人剜去了一般疼。 “看在周世子诚心悔过，又是南靖侯府新春宴的份上，这件事情我便不计较了。”萧慎退了两步，“至于苏大姑娘计不计较，在下便不过问了。” 苏卿朝萧慎行了一礼，便走到苏氏身边道：“娘，前边儿还有客。” 说完，又拿起帕子摁了摁眼睛，眼泪立即涌了出来。 “卿儿……”苏氏心疼得说不出话来，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想着顾全大局。 萧慎看着苏卿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暗道一声：真丑！ 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我们，也先回去了。”平远侯夫人颇为艰难地对苏氏说道。 “好，来日再叙。”苏氏知道这件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楚的，是需要单独抽出时间来的。 待到平远侯夫人带着周竟成离开后，苏氏黑着脸道：“送二姑娘回房。” 青嬷嬷立即出门叫了两个仆妇过来，苏琪倒也没反抗，很主动地跟在了仆妇身后。 只是路过苏卿的时候，苏琪竟朝她笑了笑。 苏卿也朝苏琪笑了笑，真当周章成是个什么好东西呢。 勉强把所有的客人送走，苏氏已经如虚脱了一般。 “夫人，喝口参汤吧。”青嬷嬷早就让人炖上了。 “辛苦你了。”苏氏喝了一口参汤，又问赵敬德在何处。 “老爷今日高兴，喝多了些，已经在外院歇下了。”青嬷嬷回道。 后宅的事情，苏氏让人死死地把着二门，不让人传到前面去，而赵敬德关完客后也没往后院来。 “把苏琪带过来。”苏氏闭着眼睛道。 “夫人，要不您歇会儿？“青嬷嬷心疼地劝解道。 “不审完这个孽障，我如何歇得下来。”苏氏挥了挥手，“去吧！” 青嬷嬷点了点头，出门让人去把苏琪提过来，又另外叫人去通知苏卿。 青嬷嬷看出苏卿并不难过，不由得暗叹，还是大姑娘眼明心亮，二姑娘这是自踏火坑而不自知。 周章成之前的表现，就连青嬷嬷都一眼看透了他的为人。 苏琪很快就被带了过来，脸上却丝毫不惊惧难过，反而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娘！”苏琪在苏氏面前老老实实地跪了下来。 “你为何，要攀扯你大姐？”苏氏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娘，我没有攀扯大姐，我是真的听到有人说大姐和定国公在那边叙话。”苏琪立即反驳。 “即使你说的是真的，那又为何要带周世子过去？”苏氏说到这里，心里都冷了半截子，“你是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凭什么好的都给大姐。”苏琪很是不服，干脆承认了。 “好的？你真的觉得那周章成好？他若真的好，会将所有的错都推到你身上？”苏氏恨铁不成钢地怒斥着苏琪，“你大姐都琢磨着要跟他退亲，你却往火坑里跳。” “大姐早就要退亲？”苏琪一喜，“既然如此，那我与周哥哥订亲，岂不两全齐美？” “你若不是我的女儿自是两全齐美。”苏氏气得胸口疼。 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女儿。苏琪咬了咬牙，才没把这句喊出来。 “娘，您也太偏心了些，周哥哥好的时候，您让他和大姐订亲。现如今大姐不喜欢他了，您就说她不好，您心里只有大姐。”苏琪说完，将脸别到一边去。 “他是不是真好，你不会用眼睛看，用耳朵听吗？哪个有担当的男子会把过错推到女子身上？”苏氏指着苏琪问，“你的脑子是被狗吃了？” “本来就是我让周哥哥跟我一起过去的，他不过是实话实说，只不过……”苏琪脸一红，“只不过是私会罢了。” “你还只不过……”苏氏气得眼前发黑。 “娘，既然二妹妹这么想嫁，就让她嫁好了。”苏卿从外面走了进来。 苏琪听到苏卿的声音心头一跳，却又听到她竟为自己说话，不禁猜想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算计。 “卿儿！”苏氏不满地看着苏卿。 “娘，这件事儿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就算您想瞒着……”苏卿瞟了一眼苏琪，“您猜二妹妹会不会自己传出去。” “我自然会，我要让京都所有的人都知道，周哥哥在意的是我，不是大姐。”苏琪的话没说完，脸上便“啪”地一声，出现了一个红掌印。 “娘，您又打我？”苏琪的手捂在脸上，眼泪涌了出来。 “我疼你我才打你，要是能打醒你，我还会再多打你几掌。”苏氏瞪着苏琪，心里都在滴血。 “那您打吧，您打死我吧，只要您不打死我，我就要嫁给周哥哥。”苏琪干脆放下手，并且朝苏氏面前走了两步。 “这是做什么？”赵敬德终于匆匆赶来。 看到苏琪脸上的红掌，又见她眼泪汪汪的，赵敬德心里不由得火起，抬手就要朝苏氏脸上扇过去。 “娘！”苏卿扑到苏氏身上。 赵敬德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苏卿的肩上，她不由得“啊”了一声，回头死死地盯着赵敬德，他居然用这么大的力气。 赵敬德一巴掌拍到苏卿的背上，便后悔了，怎么这么不理智呢。 可看到苏卿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赵敬德心里一紧，却更为恼火。 第82章 那就如他所愿 “老爷，你放肆。”苏氏抱着苏卿，怒视赵敬德。 “放肆”两个字戳中了赵敬德的肺管子。 “你……”赵敬德将苏琪拉到自己身边，“我放肆？琪儿也是你的女儿，你为何对她下此重手？” “她，该，的！”苏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 “你……你不可理喻！”赵敬德怒不可遏。 “我不可理喻，你不问问她究竟干了什么？”苏氏对青嬷嬷道，“青嬷嬷，你跟他说。” “是！”青嬷嬷上前一步，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告知了赵敬德。 赵敬德也怔住了，没想到后宅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回自己真的是冲动了。 后悔之余，赵敬德居然脱口而出：“那，那琪儿也是好意。” “好意？”苏氏一声冷笑，“她好意在哪儿，她巴不得卿儿与周章成解除婚约，由她顶上。” 即使苏卿真的退亲了，与苏琪有何干系。 “大姐方才也说要成全我，为何娘就是不答应。”苏琪哭道。 “答应你？我们南靖侯府的姑娘就非得盯着他周家不成？”苏氏怒道。 “周家怎么了？周家就是比南靖侯府强，咱们家说是侯府，出门谁瞧得上。”苏琪不管不顾地说。 “你……”苏氏直接气晕了过去。 “娘！” “夫人！” 苏卿和青嬷嬷都上前扶住了苏氏，而赵敬德和苏琪却不约而同的退到了门外。 柳大夫很快上了门，诊脉之后，说是急火攻心，倒无大碍，只是日后还是要心平气和些才好。 苏氏悠悠转醒，一行清泪从眼角滚落下来。 “我这是……什么命……”苏氏喃喃道。 趁着青嬷嬷出门端药，苏卿在苏氏耳边轻声道：“娘，我梦到苏琪不是我亲妹妹。” 苏氏一声苦笑：“我倒希望她不是呢。” 苏氏只当苏卿是厌极了苏琪，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她不怪长女，谁碰到这样的妹妹能不头疼。 苏卿还想要再解释，却见赵敬德和苏琪见苏氏醒了，又一起进来了。 “娘，是女儿的不是。”苏琪跪在了苏氏榻前，“女儿只是太喜欢周哥哥了，喜欢了好多年，这才口不择言。” 说完，苏琪泣不成声。 “是啊夫人，琪儿这心思以前也跟我说过，我一直压着她的，她也一直克制，这回……”赵敬德叹了口气，“这只，她确实是情难自禁，所以才……你就原谅她可好？” 苏氏这会儿头还晕着，身上也没什么力气，便闭上了眼睛。 “爹，娘都这样了，您还在这儿跟她说情难自禁？”苏卿难以置信地看向赵敬德。 苏氏心里一颤，是啊，自己这还躺在床上呢，这父女俩可没一个人问自己好好受，难不难过，不免心寒。 被苏卿说破，赵敬德不免暗道疏忽了。 “卿儿，你是长女，怎能如此挑事？”赵敬德皱眉看向苏卿，“你娘的心结在你二妹，你二妹的事情办妥当了，她的身子自然就好了。” “哦，那爹觉得二妹的事情，怎样才算是办妥了？”苏卿冷眼看着赵敬德。 对于苏卿的这种眼神，赵敬德很是不喜。 可是当着苏卿的面，让她把这门亲事让给苏琪，这话赵敬德也有些说不出来。 “卿儿，你自己是如何打算的？”赵敬德反问苏卿。 苏卿没想到赵敬德居然还能想到问自己一句，那就如他所愿吧。 “事已至此，我和周世子已再无可能，但求早些退亲。”苏卿说得干脆利落。 苏琪不由得一喜，一脸期待地看向赵敬德。 赵敬德却有些迟疑了，他虽不喜苏卿，但却知道这个女儿一向冷静，她看不上的人，还是要再仔细斟酌一番的好。 可苏琪心里这会儿烧得如同滚开的水一般，见赵敬德不开口，直接道：“爹，娘……” 没等苏琪开口，苏氏便厉声道：“你闭嘴！” 青嬷嬷看不下去了，在一旁劝解道：“二姑娘，便是您真的想嫁给周世子，那也得他家来求亲才是，难不成让夫人和老爷去周家开口。” 在苏琪看来，这有何不可的？ 虽都是侯府，但自家这个侯府跟平远侯府能比的吗？平远侯在朝中可是礼部侍郎，当朝三品。 可苏琪也知道，这会儿如果硬逼着苏氏，只会适得其反。 “爹，娘已经很累了，我们先退下，让她歇会儿吧。”苏卿起身道，“这件事，过几日再说吧 。” 过几日？苏琪一刻都不想等。 可，也只能等。 赵敬德原本还想跟苏氏私下说几句话，可苏卿却看着他，他不走，她也不动。 赵敬德忍着气，转身去了前院。 “你也先回去歇歇，明日再过来。”苏氏看向苏卿，但没有看苏琪一眼。 “知道了娘。”苏卿给苏氏摁了一下被子，看了苏琪，“走吧！” 出了怡和院，苏琪叫住了苏卿。 “大姐，你是真的想退亲吗？”苏琪还是有些不信。 在她看来，能嫁给周章成，是苏卿的福气，她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是。”苏卿非常肯定地回道。 “为什么？”苏琪想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我看不上他。”苏卿回道。 “难不成你还真的看上了定国公？大姐，你的心也太大了些吧，定国公夫人那个位子不是公府千金便郡主，甚至是公主的。”苏琪嗤笑道。 “定国公三个字你信口就来，不怕夜里被人偷偷地割了舌头？”苏卿冷冷地瞟了苏琪一眼。 苏琪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不会吧。 这时苏黛匆匆赶了过来，她今天喝果酒喝多了些，回去就睡了，醒来才知道这边出事了。 方才听到苏卿和苏琪的对话，便知道原来事情出在这里。 “二姐，你是不是勾引周世子了？”苏黛开口便问。 “你胡说什么？我和周世子清清白白的。”苏琪红着脸道，但却没有多生气。 清清白白？ 谁家好人说这话？苏黛暗自冷哼，那就是真的搞到一起了。 “你喜欢周世子便自己去想法子，大姐嫁给谁，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苏黛站到苏卿身边，“再说，我大姐怎么就心大了？我大姐连皇子都配得起。” “黛儿，别胡说。”苏卿瞪了苏黛一眼，皇子什么的，挺晦气的，还是别沾的好。 第83章 性命要紧 苏琪白了苏黛一眼，苏卿退亲了之后，只会越嫁越差，还配皇子呢。 可这话苏琪忍着没说，她怕提醒了苏卿，苏卿又不愿意退亲了。 “大姐就是最好的。”苏黛说着瞥了苏琪一眼，“你想嫁给周世子自己想法子去，大姐才不会跟你抢。” 这话说得苏卿抬了抬眉，也不是不会抢，是要看什么事情。 男人就不用抢了，用得着抢的男人，想来也没什么意思。 苏黛拉着苏卿就走，看着她们的背影，苏琪信心满满。 回到馨兰院，苏琪让帘儿和胭脂拿出她所有的衣裳，这几日周家定是要来人的，她每天都得打扮起来。 忙活了好一阵子，胭脂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二姑娘，奴婢也瞧着，这周世子不是个良缘。” 今日的事情，哪里能真的压得住，像胭脂这样的一等丫鬟，都有自己的人脉，哪怕没过去也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说什么？”苏琪寒着脸看向胭脂。 胭脂心里一紧，可是她若不说，苏琪真的嫁过去了，她作为一等丫鬟也是要跟过去的。 “二姑娘，周世子当着众人的面将过错推到您头上……”胭脂的话没说完，脸上便挨了一掌，“就凭你，有什么资格将周哥哥挂在嘴上说三道四。” “是奴婢的错。”胭脂赶紧跪了下来。 看着胭脂脸上的掌印，苏琪心里莫名地舒畅了许多。 “别跪在我面前，碍眼。”苏琪冷冷地说。 “那就请胭脂姐姐去廊下跪着吧，这样二姑娘就看不见了。”帘儿笑眯眯地说道。 “是！”胭脂起身，乖乖地跪到了外面的回廊里。 天已经渐黑了，正月的京都还冷得很，胭脂没跪一会儿，便打了一个喷嚏。 “吵死了。”苏琪皱眉道，“堵住她的鼻子。” 终于没再听到胭脂打喷嚏的声音。 只是没一会儿，便有小丫鬟一脸紧张地进来道：“二姑娘，桑嬷嬷过来了。” 桑嬷嬷也是从小跟着苏氏身边的嬷嬷，虽不在苏氏身边近身伺候，但却掌管着后宅丫鬟婆子的赏罚之责，因此没哪个小丫鬟见到她不怕的。 “她来做什么？”苏琪其实也怕。 小时候看到桑嬷嬷的那张脸，苏琪就想哭。 “二姑娘，只怕是为了胭脂来的。”帘儿话音刚落，便听桑嬷嬷求见的声音。 “进来。”苏琪深吸一口气。 小丫鬟立即撩开门帘，桑嬷嬷顶着她那张皱纹遍布，尤如刀刻般的脸走了进来，苏琪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二姑娘，胭脂究竟有何错处？”桑嬷嬷问道。 “桑嬷嬷，我的丫鬟有何错处，非得告诉你么。”苏琪反问。 “倒也不是，只是府里有规定，不得私自惩罚下人，胭脂若是有错，奴婢自会惩处，哪里用得着二姑娘动手。”桑嬷嬷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堂堂侯府嫡出的姑娘，惩罚自己的下人都不成了？”苏琪一直都觉得这个规矩太不合理了。 “您是堂堂侯府嫡出的姑娘，哪里用得着自己惩罚。”桑嬷嬷身子躬了躬，“夫人也是为了保护姑娘们，像胭脂这样跪在廊下，于二姑娘的名声也有碍。” 桑嬷嬷虽然脸冷，这话也算是苦口婆心了。 其实府里哪个主子真的要罚下人，也不是不行，不太过份的，自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可这大冷的天，罚跪在外面，在桑嬷嬷看来，有伤天和。 “二姑娘若觉得奴婢是无理之言，奴婢便去怡和院去请示夫人再说。”桑嬷嬷见苏琪没有丝毫缓和的意思，也不再多费口舌。 就在桑嬷嬷要转身的时候，苏琪终于开口了：“你把她带走吧，好好地教训教训。” “是，奴婢知道！” 桑嬷嬷朝苏琪行了一礼，出门便带走了胭脂。 苏卿听到回话，终于松了口气，胭脂是她安排过去的，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心里也不安。 “算了，让胭脂离开馨兰院吧。”苏卿说道。 “那万一二姑娘有异动……”望梅颇有些担忧地说。 上回得亏了胭脂听到了苏琪密谋假晕之事，苏卿才有了准备，否则苏氏心里一软，不定就让她得逞了。 “只是胭脂回来了，其他人不还在吗？让她们事无巨细地都报过来，总能找到蛛丝马迹。”苏卿说道，“性命比什么都要紧。” 望梅听到苏卿的这一句，便知道自己跟对了主子。 第二天，胭脂便以患了风寒为名，告了假。 苏琪这会儿也没心思管胭脂，她一心在等平远侯府来人，可平远侯府却一直没来人。 其实，平远侯府也不平静。 当天夜里，平远侯一回来，便来到了后宅。 “你究竟做了什么混账事？”平远侯指着周章成鼻子骂道。 “侯爷您息怒，这其实是一个误会。”平远侯夫人赶紧上前拦平远侯。 “误会？我都知道了。”平远侯怒视周章成。 “可事已至此，这门亲事怕是保不住了，你再骂他有何用？”平远侯夫人叹了口气，“多好的儿媳妇。” “娘，我与苏二姑娘清清白白，为何亲事保不住？”周章成却道。 “你这是何意？”平远侯夫人不解地看向周章成。 “说闲话的是苏家的丫鬟，引着我过去的是苏二姑娘，我……”周章成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你还有脸说，你不知道避嫌，好好地跟着苏二姑娘跑什么？”平远侯怒道。 “他也是情急之中。”平远侯夫人见不得儿子被侯爷斥责，帮着解释道。 “再情急之中，也不能不顾人家姑娘的闺誉，不顾自己的名声。”平远侯瞪着周章成，“而且居然还攀扯定国公，你真是……” 平远侯想起萧慎看他的那一眼，汗毛都竖起来了。 “爹，娘，我是真的听到两个小丫鬟说定国公和苏大姑娘在那里私会。”周章成跌坐在椅子上。 “可，可定国公怎么可能和苏卿私会？他那人……”平远侯夫人也觉得儿子在这事儿上没脑子。 “那为何……”周章成一开口，便愣住了。 第84章 破釜沉舟 “你又想到了什么？”平远侯没好气地问。 “会不会是苏琪安排的？”周章成喃喃道。 “定然是她，她对成儿有意，便故意设了这个局让成儿钻呢。”平远侯夫人气得一拍桌子，“这个小蹄子的心机可深得很。” “若真如此，那你待如何？”平远侯看向周章成，想起他之前说的话，又问，“你不想解除与苏大姑娘的婚约？” 周章成还没回话，平远侯夫人便道：“那便不解除，这事儿说来说去，都是苏家的错，下人没管好，姑娘也没管好。” 说到这儿，平远侯夫人脸上掠过一抹嫌弃之色。 “即便如此，但要娶人家的姑娘，姿态还是要低一些的好。”平远侯想了想，道，“你带着他过去赔个礼。” 朝中已经开印了，平远侯作为礼部侍郎手中一堆事，而且赵敬德虽清闲，却只是个鸿胪寺卿，等闲只怕也不敢擅自离开衙门。 再者，如平远侯夫人所说，错在苏家，他们赔礼是看在苏卿的面子上，也不用他过去。 “成，明日……后日再去了。”平远侯夫人点头应了。 “等等，记得再给定国公府送一份礼。”平远侯又交待。 “明儿就送。”平远侯夫人想到周章成那一跪，心里那个别扭。 苏琪眼窝子都盼深了，终于盼来了平远侯夫人和周章成。 听说此事，苏琪顾不得禁足之令，强行去了怡和院，谁知竟在门口碰到了苏卿。 “大姐来得也够快的，莫不是又舍不得周世子了？”苏琪轻笑道。 苏琪的故作轻松，实际上却紧张的不行，苏卿了然于胸。 “二妹能从馨兰院出来不算真本事，能嫁进周家，才是！”苏卿说完便走了进去，没再与苏琪多说什么。 “真本事？我就知道你又反悔了。”苏琪咬了咬牙，发誓今日一定要将事情办成。 这会儿平远侯夫人正拉着苏氏的手说话。 “孩子们吵吵闹闹的也是常事，说起来也是一场误会。”平远侯夫人觉得自己已经很大度了。 苏氏却抽回了手，脸上的神色并没有丝毫的改变。 她查过，那日南靖侯府的小丫鬟各司其职，根本就没有什么小丫鬟说了什么“定国公和大姑娘私会”的话。 苏氏不知道的是，那两个小丫鬟并不是南靖侯府的人，而归筝从外面带进来的。办完了这件事情，自然又以最快的速度送出去了。 见苏氏态度如此，平远侯夫人的心也冷了些。 这时周章成站起来朝苏氏行了一个大礼：“岳母大人，我当时不该当众揭露苏二姑娘引诱我的事，还望岳母莫怪。” 苏琪跟在苏卿身后，一走到廊下便听到了这一句，身子晃了晃，帘儿赶紧扶住了。 苏卿回头看了苏琪一眼，苏琪立即站稳了身子。 “她引诱你？”苏氏深吸了一口气，“那你那日说什么听到两个小丫鬟说的话，又是何意？你一时说我家大姑娘和外男私会，一时又说我家二姑娘引诱你，周章成，你若对这门亲事不满，直说便是，何必出言污蔑，毁我女儿清誉。” 这个帽子一压下来，平远侯夫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苏夫人，话不是这话说的。”平远侯夫人脸色颇为难看地说，“这件事说起来，是你们南靖侯府起的头。” “平远侯夫人此言何意？”苏氏知道苏卿打定了主意要退亲，自然也不会留有余地。 “说闲话的是你们府里的丫鬟，引我儿过去的是你们府里的姑娘，怎地错能全怪在他头上呢？”平远侯夫人一脸隐忍地说，“当然，这件事情他也有错，他不应该轻信苏二姑娘，卿儿是个好姑娘我们都知道的。” 卿儿是个好姑娘？苏琪抬眼看向平远侯夫人，难不成他们家不想退亲？ 难怪苏卿说什么，要看自己的真本事，原来……苏琪的手不由得攥成了一个拳头，觉得所有的人都骗了自己。 “我的女儿当然是个好姑娘，只是与周世子无缘。”苏氏冷言道。 见苏氏的态度很是决绝，平远侯夫人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岳母大人，一切都是小婿的错。”周章成竟朝苏氏跪了下来。 “你……”苏氏吓了一跳，“快起来吧，我可受不起。” 周章成这一跪是苏氏没想到的，平远侯夫人也是一脸地心疼。 “周世子这真是演得一出好戏。”苏卿走进了内室。 “卿儿，你说什么？”平远侯夫人皱眉看向苏卿。 “见过平远侯夫人。”苏卿朝平远侯夫人行了一礼，才道，“我们府上昨日查过，根本就没有什么说闲话的丫鬟，倒是周世子，反倒在人前表露出对我不满之意，分明早就有退亲之意，这会子又来这一出，意欲何为？” “对你表露不满之意？”苏氏看向苏卿。 “我没有。”周章成抬起头看向，脸一沉，“他说了什么？” “他说，苏大姑娘娇纵任性，只是父母之命，不敢不从。”苏卿每说一个字，周章成脸色便白了一分。 “可有此事？”苏氏看向周章成。 “岳，岳母，那只是同窗之间的戏言罢了。”周章成这话一说出来，平远侯夫人便闭上了眼睛。 “戏言？我南靖侯府嫡出大姑娘的名声在你看来，居然可以用来儿戏的？”苏氏字字如刀，周章成被逼得一退再退。 苏琪也看出来了，苏氏根本就没有打算将她嫁到周家的意思。 而周家，完全都不看她一眼。 既然如此，那便只有破釜沉舟一搏了。 咬咬牙，苏琪走到周章成身边道：“娘，您不要再逼周哥哥了，他就是不喜欢大姐，他喜欢的是我。” “苏琪！”苏氏盯着苏琪，捂住了胸口，“来人，把她给我带出去。” “送二姑娘回房。”青嬷嬷示意月白去喊人，又赶紧将泡好的定神茶给苏氏端上。 “娘，我还没说完呢。”苏琪急道。 “苏二姑娘，有些话，是不能信口开河的。”平远侯夫人不喜欢苏琪，哪怕是要与苏卿退亲，她也不想自己的儿子娶苏琪。 这满京都没了姑娘不成，偏要娶她苏家的姑娘。 第85章 烂白菜 平远侯夫人的不喜欢，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包括苏琪自己。 可越是这样，苏琪越想自己，只是她证明自己的方式，是嫁给周章成。 “大姐说得没错，那日的确是没什么丫鬟说闲话，并不是定国公与大姐私会，是我与周大哥私会。” 苏琪说到这里，扭头看向周竟成，“周大哥，你就承认了吧，我也是侯府嫡女，我比大姐也不差什么。” 这一次，苏卿笑了，她很真诚地希望平远侯夫人相信，苏琪比她不差什么。 “你，你满口胡言。”周章成一脸惊讶地看着苏琪，自己何时说过喜欢她的话。 “周大哥，我满口胡言？”苏琪的眼泪涌了出来，“我与你有仇吗，拿自己的闺誉去害你？我图的又是什么？” 这话，就连平远侯夫人都觉得没错。 一个姑娘家，即使是苏琪，也不会拿自己的闺誉来信口开河的，平远侯夫人不相信有这样的人。 “你自然有所图，图的就是想代替你长姐做平远侯世子夫人。”周章成倒是说中了本质。 “周章成，你不要欺人太甚。”苏氏怒视周章成，“苏琪是我南靖侯府的嫡女，她至于为了一个世子夫人的位置，将自己的脸面放到地上踩？” 平远侯夫人也不满地看向周章成，哪怕婚姻不成，也不能得罪人吧。 “成儿！”平远侯夫人朝周章成摇了摇头。 “周哥哥，我的确是在意你，可是……”苏琪抹了抹泪，“可是你若对我无意，为何会听我的？为何我说什么你便信什么？即使如你所说，可我俩到了自远轩之后，看到没有大姐和定国公，你为何不走？” “因为你们本来就是在私会，根本就和我无关。”苏卿及时将自己撇清。 苏琪本能地想要反驳苏卿，可眼睛才刚瞥过去，意识到她其实是在帮自己说话，便又赶紧收回了。 周章成看着苏琪，心里在怒吼“不是这样的”，可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躲在门外偷听的苏黛，这会儿暗自嘀咕了一句：男人不自爱，就是烂白菜！谁叫你随便跟女子来往的。 “娘，平远侯夫人，事已至此，唯一的办法就是，我和周世子退亲，二妹和周世子订亲，这样的话，两家的颜面也都保住了。”苏卿说道。 两家的颜面都保住了？苏氏和平远侯夫人一起看向苏卿，这是两家的颜面都丢了吧。 苏氏和平远侯夫人都没开口。 很是过了会儿，苏氏才道：“先退亲吧！” 退亲也容易，当初年纪小，原本也没有大办，双方把庚贴换过来就行了。 苏琪眼里的失落一闪而过，但她也知道，今天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办完，苏卿和周章成退了亲，事情便成功了一半。 只是苏琪觉得这件事情太顺利了些。 “帘儿，大姐好像真的对周哥哥毫不在意。”苏琪回到馨兰院后，对这件事情有些不解。 “莫不是大姑娘真的看上了定国公？”帘儿说道。 “只怕是真的。”在苏琪看来，什么觉得周章成人品不好的话都是苏卿的借口，“那我就等着看她的好戏。” 想嫁到定国公府，除非天上下红雨。 第二天，平远侯府就把苏卿的庚帖送了过来。 这一刻，苏卿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情终于解决了，接下来便是苏琪了。 可苏氏和平远侯夫人都非常有默契的没提这件事情，一个不愿意女儿嫁，一个不想要儿子娶，只是世事却常常不从人愿。 京都酒肆茶坊间渐渐有传言，说是平远侯府的世子其实是和南靖侯府嫡出的二姑娘订亲，并不是大姑娘。 也有人说，原本是订了亲的，两家已经退了亲了，可立马有人反驳，说是谣传。 这件事情越传越广，就连大苏氏都亲自上门来问。 “淑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苏氏生怕苏氏被平远侯府给欺负了。 苏氏将事情的经过大概地跟大苏氏说了。 “退了也好，大姐你上次不也说那孩子不好么。”苏氏说道。 “那，那尚家的小公子，你瞧着如何？”大苏氏抓着苏氏问，她真的觉得那孩子极好。 苏氏也心动了，但她觉得是不是太快了些。 “我回头问问卿儿，她这才退亲，又说这事儿……”苏氏有些迟疑，“再说了，也要跟尚家将事情说清楚。” 退过亲了，名声上多少有些不好，有的人家是在意的。 更何况这一回，苏氏决定擦亮眼睛，一定要给苏卿选一个好人家。 “那自然是要说个清楚明白的。”大苏氏说到这里，又看了苏氏一眼，“那，琪儿你怎么打算？外面都传遍了。” “传遍了就传遍了，难不成因为传遍了，就要把她嫁到周家。”苏氏现在说起苏琪心里就不悦。 “可你总这样留在家里也不是回事，她若铁了心，留来留去留成仇。”大苏氏叹了口气，“这俩姐妹的性情，真的是大不一样，卿儿是像你的。” 那苏琪像谁呢？自然是赵敬德了。 想到赵敬德，苏氏心里又沉了沉，长女退亲，他竟像没事人一般，连句宽慰的话都没有。 其实赵敬德并不是没想到要宽慰苏卿，只是他这段时间也是焦头烂额的。 回到侯府，苏琪逼着他去跟周家商量亲事。 到了柳条巷，白氏也在说周家是门好亲，跟周家联姻，往后好处多着呢。 这一点赵敬德也是明白的，平远侯官居三品，周章成也是才俊，苏琪嫁过去自是千好万好。 可，苏氏不同意。 自那次吵架之后，苏氏的那句“我是你的妻主”，总是浮现在赵敬德的脑海里。 苏氏不同意，他也无法。 “真的不再想想？”赵敬德问白氏，“苏氏可是不愿意苏卿嫁过去的，说周家那孩子人品不好。” “老爷，周家那孩子好不好的，您不清楚么？”白氏一声冷哼，“苏姐姐人在后宅，哪里知道什么，她定是听到大姑娘说了周世子不好的。唉，不是我说，苏姐姐这般作为，没得惯坏孩子。” 第86章 都愿意结这门亲 “你说得，倒也有道理。”赵敬德点了点头。 以前得知周章成是他的女婿，哪个不是交口称赞的。 这么好的女婿不要了确实可惜。 “我回去，再跟她商量商量。”赵敬德说道。 “老爷，您可务必要上心，这关乎着琪儿的一生。”白氏抱着赵敬德的胳膊，像是只柳条儿似地缠着他得心都酥了。 可白氏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有她知道了。 “可就算苏氏同意，平远侯府也未必愿意。”赵敬德叹了口气，“那平远侯夫人一向喜欢苏卿，对于琪儿……” 哪怕这是后宅之事，赵敬德也知道平远侯夫人对苏琪并不待见。 “平远侯府必须得愿意，这事儿我去办，由不得他们不上门提亲，您只要保证苏姐姐答应这门亲事便成。”白氏说道。 “你就不担心，那平远侯夫人往后对琪儿不好？”赵敬德看向白氏。 “可这世间的事哪有十全十美的……再说了，只要琪儿进门后能生个大胖小子，那平远侯夫人还能对她怎么不好了？” 白氏笑着敬了赵敬德一杯酒，“老爷，您不知道这妇人间的事儿，有几个当婆婆的会喜欢自家儿媳妇的？您当大姑娘嫁过去，平远侯夫人就会喜欢她？嘁，您家老太太喜欢哪个儿媳来着？” 白氏这么一说，赵敬德竟哑口无言，自家老太太说起哪个儿媳，确实好像都是一脸地嫌弃。 赵敬德终于被白氏说服，打算回家就跟苏氏商量商量，而苏氏也在琢磨着大苏氏的话。 若尚家的孩子真的可以，倒也不必等什么，只是跟周家退了亲而已，难不成还要为他服丧不成。 “夫人。”赵敬德一进内室便看到苏氏在发呆，也没多想。 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谁不觉得疲惫。 “老爷回来了。”苏氏懒懒地应了一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赵敬德回来的时候，苏氏不再上前帮他宽衣送茶，他知道是什么原因，却只觉得苏氏世家贵女的脾气犯了。 甚至赵敬德觉得，苏氏得感谢苏家没有男子，否则她若是嫁出去，就这样的性子，几个男人能受得了。 摁下心头的浮想，赵敬德看向苏氏：“夫人可知这几日外面有关琪儿和周家那小子的传言？” 苏氏看了赵敬德一眼：“老爷，我虽身在后宅，又不是个瞎子聋子，如何会不知道。” 赵敬德被呛了一下，心头一梗，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那夫人如何打算？” “打算？”苏氏不禁好笑，“老爷这话问的，琪儿若是招婿，我便上门去求亲，可周家怕是不乐意。” “夫人，你我之间是不是已经不能好好说话了？”赵敬德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氏。 “我哪一句话不是在好好说话？那老爷又是何意呀？”苏氏反问赵敬德。 赵敬德：…… “我倒不是指责夫人，只是外面传得那般难听，事关琪儿的闺誉，总得想个办法才是。”赵敬德又重新坐了下来。 想个办法？苏氏看了赵敬德一眼，知道他的意思应该是，想个办法让周家来求亲。 这一刻，苏氏忽然想明白了，好像除了她，所有的人都愿意结这门亲。 赵敬德愿意，苏琪愿意，连苏卿都愿意，那自己还坚持什么呢？ 其实也不为什么，只为着自己是当娘的！ 苏氏叹了口气，又想起大苏氏的那句“留来留去留成仇”。 “我没有法子可想，你要是有办法让周家来提亲，我便应了。”苏氏现在什么也不愿意想了，累了！ 赵敬德面上一喜，又觉得事情成得太顺利了些。 “夫人是怎么想通的？”赵敬德试探着问。 听到“想通”两个字，苏氏便知道，赵敬德并不明白自己担心的是什么，或者他认为这不是什么问题。 “我没有想通，你要问我，我还是不愿，周家不是良配。”苏氏看了赵敬德一眼，“只是琪儿想嫁，你也愿意，我又何必。” “你是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又担心卿儿以后不好与琪儿相处。”赵敬德叹了口气，“只是她们成亲后又能见着几面？实在是不愿意，不来往也不是不行，你说呢？” 苏氏愣了一下，她还真的没这样想过，深深地看了赵敬德一眼：“是，老爷说得是。” 赵敬德对于苏氏的温驯很是满意，当即握住她的手道：“夫人这些日子也辛苦了，别再多想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该好好地放松放松。” 看着赵敬德握着自己的手，苏氏皱了皱眉，好险没有抽出来。 这一刻，苏氏有些迷茫，自己对赵敬德怎么竟……她再一次看了一眼眼前的人，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皱。 “怎么了？”赵敬德见苏氏脸色不大好，赶紧问道。 “没事，就是觉得胸口发闷，想吐。”苏氏回道。 “想吐？难不成……”赵敬德脸上露出喜色，“快请大夫！” “不必了，老爷想什么呢，咱们都多久……”苏氏不免有些难堪。 “都是为夫的不是。”赵敬德也知道自己是想岔了，也有些尴尬。 没想到，第三天平远侯夫人便下了帖子，邀请苏氏去南山茶舍叙话。 苏氏知道是为了什么，这几天越传越不像话了，甚至都说周章成脚踩两只船了。 明年周章成要下场了，还得有保人，这件事情若不压下去，他这些年的书不是白读的吗。 虽说平远侯府不缺一个进士，可不缺和拥有，这却是两个概念。 “应了吧。”苏氏叹了口气。 这事儿对于南靖侯府，也不是什么好事。 也巧得很，那日苏卿也要出门，说是有个铺子上的布匹出了些问题，她去看看。 苏卿十岁那年，苏氏给她的铺子中，有一家就是布匹店。 “行，你忙完了去春来酒楼，咱们在那里吃完了饭再回来。”苏氏说道。 “好！”苏卿笑着应了。 目送苏氏进了南山茶舍，马车一拐，进了南山茶舍的后门，眼看着归筝翻身进了茶舍的后院，苏卿才去了布匹店。 这一回确实是出了点问题，连着几日有人来苏记布匹闹事，说穿了之后，身上出了疹子。 第87章 遇故旧 一开始掌柜的没在意，将剩余的布料包括那件衣裳都收回，退钱便是了。 可渐渐便有了传言，说苏记布匹的料子是来自东陵的安城，安城今年夏季有瘟疫，这些料子上面带有瘟疫。 这种说法就很可笑，如果料子上面真的有瘟疫，那就不止是一个人身上出疹子了，且肯定不仅仅只是出疹子的事。 况且，一个人身上出疹子而已，怎么可能会有流言出来。 苏卿察觉到了不一样的讯息，赶紧过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可还有人说身上出了疹子？”苏卿问方掌柜。 方掌柜是个女子，今年三十三，算不上美貌，但银盘大脸，观之可亲，做事也极其利落。 是苏卿接手苏记布店后让原本只是打杂的她做了掌柜，这几年方掌柜也将苏记布店打理得极好。 “回大姑娘，昨日又来了一个，也说是身上起了疹子。”方掌柜说着，眉头便皱了起来，“我寻大夫去看了，疹子是真的，但咱们店里的布料不是做里衣的，可那人偏说里衣穿了多年，只有外裳是新近做的。” 方掌柜也是个能干人，但在这件事情上，却是毫无头绪。 “你理一下，把这两个人的住在哪里，家里有几口人，平时关系如何都细细地写出来，后日之前给我。”苏卿说道。 “是，大姑娘！”方掌柜应了。 之前方掌柜虽聪慧但大字不识，是苏卿逼着她在半年之内苦学识字，如今眼界大开，做这些自不成问题。 苏卿又去库房看了看那一匹料子，待了近一个时辰才出来，却也没看出任何不妥来。 “我先回去，后日拒霜会过来拿东西。”苏卿说道。 “大姑娘放心。”方掌柜回道，她本就查了，只是没有理出来而已。 马车拐出苏记布店，刚到南山茶庄附近，归筝便跳了上来。 “说了什么？”苏卿急问。 “直接就说了订亲的事，平远侯夫人跟夫人约好了遣官媒上门的时间，便告辞了。”归筝想说得再细一些，但确实只有这么些了。 苏卿听了唇角露出一抹笑来，看来母亲对苏琪是真的心冷了，因此并不愿意多谈。 “哦对了，夫人还说了打算让二姑娘去静心观住段时间的事。”归筝说道。 “平远侯夫人怎么回？”苏卿笑意越来越深。 不管平远侯夫人答不答应，但苏氏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这对于苏卿来说，是件极大的好事。 “平远侯夫人说夫人做得好，二姑娘去修身养性也是她的福气。”归筝回道。 “平远侯夫人真会说话。”苏卿坐直了身子，“走吧，去春来酒楼。” 苏氏在春来酒楼已经很是等了会儿了，看到苏卿进门，心里终于舒畅了些。 苏卿装不知道地问：“娘，平远侯夫人说了什么？” 对于长女，苏氏也不想瞒着：“就是订了媒人上门的时间。” 苏卿一笑：“二妹怕是高兴坏了。” “她就是个傻的。”苏氏摇了摇头，又道，“不提她了，那边的布又是怎么回事？” “恐怕是有人故意陷害。”苏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苏氏，“如果真的是安城那边的瘟疫，这一路上经过了那么多地方，过了那么多人的手，早就传开了。” 更何况，京都比边境更冷一些，现在虽是春季，但天气还没有转暖呢。 苏氏见苏卿看得清楚明白，也放心了些，但还是问：“那你如何打算？” “我目前还没有打算，先让方掌柜去查一查。”苏卿握住苏氏的手，“娘您放心，不会有事的，大不了铺子不开了，您又不是养不起我。” “那倒是。”苏氏听到苏卿这样说，心里也高兴。 三个女儿，苏氏都愿意好好地养着。 几乎将春来酒楼的特色菜都点了，苏卿吃得都撑着了，依旧是满满一桌。 “让他们送到南靖侯府。”苏氏看着有些没动的饭菜，对月白说道。 “是！”月白立即应了，这种事儿苏氏也没少干。 只是小二进来收拾的时候，门口却停住了一位花枝招展的妇人，后面还跟着两位姑娘。 “真是巧啊，没想到居然在这儿碰到了苏夫人。”那妇人不等招呼，便私自走了进来。 苏氏缓缓起身，对苏卿道：“卿儿，见过清河郡主。” 清河郡主？苏卿脑子里没这个人，猜想应该是远嫁的，那是最近进京回娘家？ “见过清河郡主。”苏卿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这是你的女儿？长得像你，但比你又要美上几分。”清河郡主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苏卿，又看着苏氏道，“也不过十年的时光，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清河郡主一脸同情地看着苏氏，但眼底的幸灾乐祸也很是明显。 “侯府事多，自不比清河郡主清闲。”苏氏笑着回道。 “也是，苏夫人可是当家做主的人。”清河郡主瞟了苏氏一眼，“难不成赵大人不管侯府之事？也是，赘婿嘛！” “我家夫君是衙门的人，拿着俸禄自然上要对得起天子，下要对得起民心。”苏氏看向清河郡主，“郡主气色倒是好，与未出阁的时候也差不多，想来也是没什么心可操的。” 听了苏氏的话，清河郡主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苏卿目光动了动，难不成这清河郡主没有生养？那这两位姑娘……看着确实长得也不像她。 只是苏卿还是第一次看到苏氏有这么锋利的一面，她对许多事情一向都是一笑置之。 “苏淑宁，你得意什么，你不知道你南靖侯府已经成为京都笑柄了吗？”清河郡主终于撕下了之前的面具。 “我有什么可得意的。”苏氏叹了口气，“孩子多，难免有个把不争气的，笑便笑吧，当娘的又能怎么办呢。” 这话在旁人听来，是无奈，可在清河郡主听来，又成了炫耀。 还说不得意，话里话外都是她有孩子，所以哪怕成为笑话，也是开心的。 清河郡主眼里渐渐漫上泪光，握紧了手，自己的肚子为什么就是这么不争气呢。 第88章 我也不喜欢你 清河郡主的人生有两大憾事，一个是当初看上了赵敬德，却被苏家抢先了一步，另一个就是多年不孕。 “郡主，你别想多了……”苏氏刚一开口，便听到清河郡主大声道，“你闭嘴，我不用你跟我说什么！” 就在这时，小二小心翼翼地上前行礼：“苏夫人，您没吃完的菜已经全部打包妥当，是这会儿就给您送到府上？” “是，有劳了！”苏氏朝小二和善地道了声谢。 “没吃完的还要送回府上？”清河郡主身后的一个圆脸小姑娘不解地问，“母亲，京都贵人们都这般节俭？” “不是京都贵人，是只有你眼前的这位苏夫人才如此。”清河郡主冷笑道。 “今日我们点多了些，也免得浪费。”苏氏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带回去给身边的下人尝尝鲜，她们也高兴。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清河郡主瞪着苏氏，不等她回话，便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一张清高的脸，好像谁都看不上似的，你是真的看不上吗？你看看你都有白头发了，你真的不在乎，你会这么辛苦这么憔悴吗？” 苏氏想说，谁说我不在乎，我在乎我的孩子们。 但看了一眼清河郡主不自觉护着肚子的手，又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你不喜欢我，我也没那么喜欢你。”苏氏朝清河郡主行了一礼，“既然如此，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不待清河郡主回话，苏氏便转身离开。 清河郡主站在二楼回廊，看着苏氏和苏卿的背影，最后目光落在了苏卿身上：这是他的女儿啊，如果自己和他成亲了…… 想到这里，清河郡主不由得笑了笑。 一旁的陆婉淇看到这一幕，不知道嫡母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不是不喜欢苏夫人吗，怎么又笑了？ 只是嫡母的心思就像婴儿的脸，一会儿乐一会儿哭的，寻常谁能弄得清楚明白呢。 陆婉涓倒没任何感觉，只是觉得那苏夫人和她的女儿都长得好生美貌，都说自己长得美，但在她们面前，都有些心虚呢。 “母亲，您也饿了，不如去吃点东西？”陆婉淇在一旁轻声道。 陆婉涓这会儿才回过神来，是哦，自己还没吃呢。 “是啊是啊，母亲您别跟她们一般计较了，您不还有我和三姐吗？”陆婉涓话都说完了，才发现陆婉淇在跟她使眼色。 陆婉淇都不明白，嫡母为什么会选陆婉涓到她名下，这死丫头就是个憨的。 嫡母心里的刺在哪儿不知道吗？还提到自己，回头别被她害死。 “你除了吃还知道什么？”清河郡主瞪了陆婉涓一眼。 陆婉涓暗道，还知道你带我们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嫁给定国公啊。 可这件事情应该是很辛苦的，不吃饱怎么行。 苏氏回家的路上，也将清河郡主的情况跟苏卿说了一下，又交待她，以后遇到清河郡主可以离远一点。 “她脾气大，但却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也不必害怕，只是到底麻烦。”苏氏说道。 “娘，我不怕。”苏卿笑了笑，又问，“只是您为何不朝她行礼？” 苏氏成亲的时候，朝廷给她封了三品夫人，但清河郡主是一品郡主。 “我可以不朝她行礼。”苏氏想到这儿笑了，悄悄地凑近苏卿道，“是太后允准的。” 当年清河郡主在苏氏和赵敬德订亲后，曾经闹过一阵子，想让苏氏退亲，结果惹怒了太后，不但罚了她，还特意下旨，免了苏氏向她行礼请安。 苏卿见苏氏说得轻松，但也清楚，当年应该没这么云淡风轻，否则纵然不是自己的血脉，面子上，太后也不可能罚清河郡主。 见苏卿明明很想知道，却使劲地忍着不问，苏氏不由得笑了。 “不过是让她当众向你父亲表明心意罢了。”苏氏说完凑近苏卿，“若有人不喜欢你，你别跟她急跟她吵，没用，打蛇要打七寸。” “那她究竟做了什么，让娘这么生气？”苏卿忍不住问道。 就苏氏的脾气，寻常的挑衅，她应该不放在眼里的。 “她呀，竟敢诅咒我没有儿子。”苏氏回道。 苏卿终于明白，为什么太后要下那个懿旨了。 对于别人来说，都够恶毒的，而南靖侯府是为了大梁，家里才男丁凋零，清河郡主代表着皇室，如果宫中不罚，不是让人寒心么。 再者说了，南靖侯府代代良将辈出，皇上和太后对于苏家的后代未必没有寄予厚望。 “娘做得对，她该的。”苏卿说道。 母女俩相视一笑。 方掌柜的动作快，隔天就把两个身上出疹子人的详细情况送过来了，苏卿对比一看，两人一个城南一个城北，祖上似乎都没什么交集。 唯一相同的是，两个都到苏氏布店买过料子，做过衣裳。 另一个，都是富户，当然这也不算什么特别的，不是富户也买不起苏氏布店的料子。 “出疹子的情况呢？”苏卿对拒霜说，“你再跑一趟，查清楚这两人发病的过程以及症状，越细越好。” 见苏卿面色凝重，拒霜立即云办。 结果是，这症状居然也是一模一样，连起病的时辰都是相差无几，苏卿的心情沉重了些，难不成真的是瘟疫？ “把归筝叫过来。”苏卿揉了揉太阳穴。 归筝以为苏卿有话要带给定国公，一个铺子对于女子来说是往后在婆家安身立命的本钱，而且现在苏卿手上的开销，许多都是来自这几个铺子，哪一个都疏忽不得。 可苏卿却是让她带着拒霜一起，去查查行脚商，询问清楚安城瘟疫的情况。 “或许，可以在定国公那里问问。”归筝建议道。 “归筝，事情我是让你去办，你怎么办是你的事，但我不欠这个人情。”苏卿淡淡地说道。 不是不能欠萧慎的人情，而是不能轻易欠。 人情这个东西，次数是有限的。 自己能办到的，何必求人。 归筝也明白了苏卿的意思，低着头退出了内室。 第89章 临河别院 归筝收集的消息很快就递了过来，安城瘟疫的症状居然和那两个人的症状极为相似。 苏卿的心里一沉，难不成，真的是瘟疫？如果真的是，那肯定是人故意来做这件事情。 可为什么要选择苏记，是无意中选中的，还是有所图谋？ 苏卿看着外面的天空，如果是人为，她知道这件事情不是她能够解决得了的。 那，跟谁说呢？ 苏氏是内宅妇人，告诉她，搞不好反而会吓着她。 至于赵敬德，苏卿根本就没想过要告诉他，他肯定是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而且苏卿也不相信凭赵敬德的能力，能解决好这件事情。 至于南靖侯府其他人，早在南靖侯还在世的时候，便想谋算家产，被南靖侯整个儿赶回了老家陵阳，已经多年没有在京都出现过。 其他的亲戚也没一个靠得上的，南靖侯离世后，就没几个正常来往的亲戚，除了大苏氏，可她也是个内宅妇人。 “归筝，这件事情告诉定国公吧。” 苏卿闭了闭眼睛，忽然发现除了萧慎，自己竟没有别人可以说了。 “是，大姑娘。”归筝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立即出门去办了。 “大姑娘，布店的事……”拒霜告诉苏卿，方掌柜的那边还等着答复呢。 “好好地跟对方谈，看对方要的是什么，至于那批货……”苏卿原本想说拉到城外烧了，最后还是道，“全部封存！” 归筝将话传过去 了，萧慎也没有消息过来。 苏氏也没再过问布店的进展，她在忙着苏琪与周章成订亲的事，虽说不乐意，但也要做给外人看，总得先准备准备。 但在此之前，清河郡主派人送了帖子过来，邀请苏氏和苏家姑娘去临河别院赴宴，正好在苏琪和周章成订亲后的那一日。 “还给我送了一份？难不成她不知道我已经与平远侯府退亲了吗？”苏卿笑了笑。 “您是咱们府上的嫡长女，单独有您的一份也是应该的。”望梅想到帘儿那张得意的脸，心里就气闷。 只是苏琪竟也是那么想的。 “大姐，如果那日让人知道，你已经与周哥哥订了亲，你会不会难堪啊？”苏琪笑看着苏卿。 “你猜，如果我让母亲那天不让你去，你说你会不会难堪？”苏卿同样笑看着苏琪。 苏氏也没打算让苏琪过去，但平远侯夫人却让人带了话过来，说苏琪即将成为侯府的媳妇，希望她能够一碗水端平，给她一些脸面。 这很明显，就是想让苏氏带苏琪过去。 清河郡主这一次办宴几乎把能请的都请了，去了不会引起多少人注意，但没去一定会让人议论，更何况苏琪即将要去静心观。 平远侯夫人已经答应了结这门亲，别的不说，苏琪的名声她一定要好好维护。 在这种小事上，苏氏也不想惹得平远侯夫人不高兴，以后还得做亲家呢，只能带上苏琪，并让苏卿好好儿看着她。 “娘，您放心吧，她没胆子在那边闹事。”苏卿宽慰着苏氏。 “她脑子糊涂，你还是看着她点儿的好。”苏氏拍了拍苏卿的手，虽然知道自己这也是白叮嘱，苏卿肯定会看着她的。 那天，苏氏带着三个女儿掐着时间点儿到了临河别院，她们到的时候，已经到了一大半的宾客。 下马车的时候，苏氏笑了一下，这么多人，清河郡主她自己都忙得脚不点地的，肯定也没多少工夫来为难自己。 可万没想到，见过面之后，清河郡主居然让苏氏帮着她待客。 “我？”苏氏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清河郡主。 “就你啊，我也就跟你熟一些，你说你怎么来得这么晚。”清河郡主还抱怨上了。 “我跟你熟……倒的确是熟，但没有关系好到要帮你待客吧？”苏氏也不客气地回。 “可我和别人的关系更差啊。”清河郡主摆了摆手，“我这都忙死了，你别跟我说这些，忙完了咱们再掰扯。” “我都帮你忙了，你还跟我掰扯什么？”苏氏没好气地说，但正好这会儿客人来了，清河郡主推了她一把，她只能去了。 这时，清河郡主又对着苏卿道，“你和你两个妹妹也别闲着，帮着婉淇一起待客。” 苏卿：……这也太不拿我们当外人了。 只是清河郡主真的是忙，忙得没时间看苏家母女的神色。 “苏大姑娘，那日一见，便观之可亲，我们对京都不熟，今日辛苦苏大姑娘了。”陆婉淇朝苏卿行了一礼，“我排行第三，不知道这两位姑娘怎么称呼。” 于是苏琪苏黛和陆婉涓也彼此行了礼，认识了一下。 苏卿睡苏琪比陆家姐妹要小半岁，不过也才刚认识，还没到要叫姐姐妹妹的份上。 “我是和陆三姑娘虽说字不同，但却同音，也是缘份。”苏琪笑着握住了陆婉淇的手，很明显想与陆婉淇交好。 “确是缘份。”陆婉淇笑意不变，却指了指前边道，“早些过来的姑娘们都在那边水榭玩，我们过去？” 同时，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待苏家姑娘一过去，水榭的声音便静了静，看来都听说过苏家二女争一男的事情，只是不知真假。 “卿儿！”宋昕雅看到苏卿过来，赶紧起身招呼她。 苏琪脸色变了变，你就一个表妹不成？ “陆三姑娘，这是我宋家表姐，是安国公府嫡出的六姑娘。”苏卿介绍道。 “见过宋六姑娘。”陆婉淇赶紧朝宋昕雅行了一礼。 “陆三姑娘多礼了。”宋昕雅其实之前见过陆婉淇，只是她对不上人，因此这也算是正式见面了。 “苏大姑娘，你们家姐妹长得可真是好看。”陆婉涓在身后眼睛放亮地说道。 宋昕雅不禁一愣，这陆四姑娘长得娇憨可人，这容貌在京都怎么也在前三之列，怎地倒是夸上别人了？ 第90章 心里本就没他 “陆四姑娘才真正是美人呢。”宋昕雅年岁最长，虽惊讶，但却不露声色。 可陆婉涓却点头道：“我知道啊，我们都是美人！”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唯独苏琪脸色难看了些，她刚才好像看到陆婉涓的眼睛在自己脸上扫了一下，她莫不是觉得自己不配称为美人？ 站在这些姑娘面前，苏琪心里是有些自卑的，不过也没人在意她是怎么想的。 姑娘们坐着聊了会儿，又有一些姑娘走了过来。 说说笑笑间，有个姑娘突然开口道：“听说苏家二姑娘最近订了亲呢，真是恭喜！” 这句恭喜一说出来，四周便是一静。 南靖侯府和平远侯府早先订了亲的事大家都知道，但所有的人都以为是苏家大姑娘，可最近却传出是苏家二姑娘。 当初两家也只是换了庚帖，并没有大张旗鼓，因此也没个人能说出究竟是谁来。 不过这事儿，也不好直接问出来，那不是打人家的脸么。 订了亲，自然是要道喜的。 “恭喜了，苏二姑娘。” 有人开了头，道喜之声此起彼伏，苏琪故作害羞，却又一一谢过，并且还得意地看了苏卿一眼。 苏卿脸上笑意不减，可在苏琪看来不过是强颜欢笑。 宋昕雅却是看不下去了，只是事关南靖侯府的颜面，她也不好当众揭穿。 “卿儿，我要去一趟官房，你陪我？”宋昕雅拉了一下苏卿。 “好！”苏卿起身，却给苏黛使了个眼色，让她看着苏琪。 苏黛朝苏卿一笑，抬了抬眉，请她放心。 看到苏黛这个模样，苏卿感觉不大好，但想想这丫头应该不会让自己吃亏，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把望梅留了下来，自己带上了归筝。 离开了水榭，宋昕雅吁了一口气，牵着苏卿的手道：“卿儿，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苏卿笑着回：“昕表姐放心吧，我和周世子退亲是好事呢。” 宋昕雅也听她娘大苏氏说过周章成的事，当然知道是好事，只是苏卿毕竟和周章成订亲有几年了，她担心苏卿心里不好受。 “你真的，把他放下了？”宋昕雅小声问道。 “嗯，本来也没放在心上，又何谈放下。”苏卿反握住宋昕雅的手，“虽然不知道往后会怎样，至少现在我是很开心的。” “这就好！”宋昕雅松了一口气，“我这几日可担心死了。” “有什么可担心的，周章成背信弃义，和苏琪暗通款曲，我若稀里糊涂地嫁过去，才是真的冤枉呢。”苏卿回道。 就在这时，归筝突然扔了一颗石子儿，朝两人身后的灌木丛扔了过去。 “何人在此偷听？”归筝怒道。 “不，不是偷听……”灌木丛后面转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是国子监祭酒章家的嫡次子章宗翼，另一个正是周章成。 这章宗翼是个不成器的，文不成武不就，就喜欢做生意，据说气得章祭酒几次要把他逐出家门。 周章成跟他在一起，恐怕是有求于章祭酒。 章宗翼一看到苏卿便呆住了，这小姑娘长得也太好看了吧，比家里年画上的仙子都要好看，毕竟那是个死物，这个眼睛还会眨巴眨巴看着人呢。 周章成的脸色却难看得吓人，他很想问苏卿一句，什么叫“本来就没放在心上”。 订亲几年了，自己在京都的名声也是有口皆碑，在她嘴里，却成了本就没放在心上的人。 章宗翼看了一眼周章成，往旁边让了两步才解释道：“是我们先过来的，你们后过来，只是你们说话的时候，我们没吭声儿罢了。” “这是后院，你们为何在此？”宋昕雅皱眉问道。 “大嫂，清河郡主今日也请了男客，说了以这排花树为界，那边是女眷的地儿，这边是男客的地儿。”章宗翼指着面前的灌木丛说道。 苏卿顿时明白了，这种情况也是有的，毕竟后院的景致更好些，提前划分好界线就行，今日可也是巧了，居然在这儿遇上了。 “你胡叫什么。”宋昕雅脸一红，然后道，“可别说出去。” “定不会说的，大嫂放心。”章宗翼像是没听见宋昕雅的话，说完便乐呵呵地走了，竟把周章成给抛下了。 苏卿这会儿才想到，宋昕雅的未婚夫便是章家的嫡长子。 章家虽只是个祭酒，可家风清正，男子若是无后，可过继，但不可纳妾。 而且章大公子为人端方，明年便下场，以他的学问，很有可能高中的，对于疼爱女儿的人家来说，这是门再好不过的亲事。 “昕表姐，虽说章二公子为人跳脱，可却看得出来，为人却是良善。”苏卿道，从章宗翼远离周章成的行为就可以看出。 “你说得是。”宋昕雅一个没过门的媳妇，面对别人夸婆家人不好谦虚，也不好骄傲，因此红着脸拉着苏卿道，“我们去那边。” 从始至终，两人就没搭理过周章成。 看着苏卿的背影，周章成站了许久，直到子墨小心翼翼地问：“世子，那边的公子们请您过去作诗呢，定国公也过来了。” 周章成的心头一阵烦躁，却又不能不去。 苏卿和宋昕雅随意转了转，便见一个小丫鬟匆匆过来，说章夫人来了，夫人请她过去见见。 “卿儿？”宋昕雅红着脸看向苏卿。 “昕表姐快去吧，我也要去回那边瞧瞧了。”苏卿指了指水榭的方向。 “那行，我们一会儿再聊。”宋昕雅说着便转身，匆匆去见自己未来的婆婆了。 苏卿却并不想回水榭那边，随意走了走。 “归筝，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周章成他们？”苏卿问。 “是，大姑娘。”归筝老老实实地应了，就该让他听到大姑娘心底的话。 “往后，你若再自作主张，我可不敢用你了。”苏卿轻声道。 “大姑娘，是奴婢的不是。”归筝赶紧回道，“下回奴婢再不敢了。” “今日你做得对，只是应该跟我说一声。”苏卿一笑，“我可以让他气得更狠些。” 归筝终于松了一口气，却见苏卿朝湖边的一个凉亭走了过去。 这边临近男客，因此别院这边的丫鬟极少会把女眷往这边带的，倒格外地清静。 天气还有些凉，凉亭里的帘子并没有撤，里面还有个贵妃榻，榻边还有个火盆，应该是之前有人在这里歇过，苏卿干脆过去躺了下来。 此刻，四周俱寂，只隐隐有丝乐遥遥地传来，倒显得更为宁静。 眼前的柳树显出了淡淡的烟绿，又有归筝守着，因此苏卿心里一松，便闭上了眼睛。 苏卿再次进入了那个梦境，梦里她再次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然后腹中巨痛。 第91章 看定国公 苏卿不想死，她还不知道母亲怎样了，她还有南靖侯府要护着，还有黛儿以及那个不知在何处，亦不知死活的弟弟。 “救命！” 苏卿从梦中惊醒，却看到一样蹙着眉，亦让人面红心跳的脸。 “定，定国公？”苏卿几乎是从贵妃榻上弹了起来。 萧慎一个不防，居然被苏卿碰到了额头，他下意识地捂住了额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苏卿。 而苏卿也同样，难以置信地看向萧慎。 “你为何不躲啊？”苏卿这会儿才意识到，她的额头也疼，声音中也带着一丝委屈。 “我……”萧慎抿了抿嘴唇，他觉得为了这样的事情去解释，有些可笑。 “大姑娘，您的速度太快了。”归筝在一旁轻声道，实际上，她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可是心里，真的好想笑啊。 第一次看到国公爷像个孩子似地捂着额头，这真的……哈哈，他居然捂着额头。 “可，定国公不是会武功的吗？”苏卿倒不是怪萧慎，她只是纯粹地好奇罢了。 “是会武功，不是会仙术。”萧慎终于开口了。 也是，武功再好，也是有限度的。 “定国公，是小女的不是。”苏卿规规矩矩地朝萧慎行了一礼。 萧慎本能地退了一步，他很不喜欢苏卿这个样子，觉得还是之前的样子更可爱一些。 可爱……萧慎一滞，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无碍！”萧慎瞥了一眼苏卿的额头，红红的一片，不知道会不会肿。 但她自己，好像毫无察觉。 “定国公怎会在此，可是有事？”苏卿看向萧慎。 “自是有事。”萧慎回道。 若无事，来寻她做什么。 能让定国公亲自前来，应该是有要事，苏卿的心里不由得突了突，难不成苏记布店的事情很麻烦？ “刘李二人我已经以朝廷的名字秘密接到了黑云卫，这两家也已经派人严密监控了起来，不过……”萧慎顿了一下，才道，“我猜想此事应该是细作所为，至于是哪一方的目前尚不得而知。” 又是细作？苏卿的心里紧了紧。 为何会跟细作扯上，梦里的那一世好像并没有。 “我该怎么做？”苏卿问道。 萧慎颇为赞赏地看了苏卿一眼，如果是其他姑娘，估计这会儿已经哭哭啼啼的了。 “要格外小心，万一细作发现了刘李两家的异常，估计会从苏记布店下手。”萧慎说道。 那为什么要让他们发现异常呢？苏卿觉得自己是信任萧慎的，才……可回头再一想，这也有些强人所难了。 细作之所以能成为细作，自然并非常人，听说西周有位将军，曾一夜之间，被细作灭了门。 而萧慎再厉害，也只是个凡人，更何况对方在暗处。 “那万一真如国公爷所言，我该怎么办？”苏卿小声问道。 萧慎看着苏卿分明害怕得厉害，却强自镇定，不由得心里一软。 “如果你愿意，苏记布店也可以安排进黑云卫。”萧慎说道。 苏卿看了萧慎一眼，低下头半晌没开口。 如果可以，苏卿不想跟萧慎以及他的黑云卫扯上关系，可现在已经越扯越深了。 既然自己身边都是他的人，布店再多一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好吧！”苏卿点了点头，但却看向萧慎，“国公爷，不管怎样，希望您能保住我家人，以及铺子里掌柜伙计等人的性命，哪怕铺子没了都成，他们都是无辜的。” “你不无辜？”萧慎有些意外地看着苏卿。 “我，我当然无辜。”苏卿一脸惊讶地看着萧慎，“我没惹任何人。” “……知道了！”萧慎说着便起身离开。 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归筝好像看到他唇角露出了笑意。 苏卿没想到萧慎居然说走就走，但却也松了一口气，偏在这时，听到外面响起银铃般的声音：“你就是定国公萧慎吗？” 有点耳熟。 苏卿想了想，躲在里面反而不好，于是走出了凉亭，便见陆婉涓一脸惊讶地看着她：“苏，苏大姑娘，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啊。” “我饮多了酒，想进来歇歇，看到苏大姑娘，便打算另外再找地方。”萧慎淡淡地说道。 “可我老早就看到这凉亭了，走到这儿来，你才出来啊。”陆婉涓指了指自己来的方向，的确是一眼就看到凉亭了。 “我和苏大姑娘相熟，便打个招呼，多说了几句。”萧慎蹙了蹙眉，“有问题？” “没没没，没有问题。”陆婉涓赶紧摆手，“你们要不要再多说说话，我让人送茶水点心过来？” 苏卿：……这陆四姑娘是不是热情得有些过头了？ “不必了。”萧慎说完便抬脚就走，去了男客那边。 陆婉涓看着萧慎的背影，愣了半晌。 苏卿顺着陆婉涓的目光看了过去：“陆四姑娘？看什么呢？” “看定国公啊。”陆婉涓回头看了苏卿一眼，又看向萧慎，“是不是很好看啊，这肩，这腰……” 这肩，这腰……苏卿脸一热，肩宽腰细腿也长，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去看一个男子的背影，原来这样看也很好看呢。 “苏大姑娘，你是不是也喜欢定国公啊？”陆婉涓又问苏卿。 什么？苏卿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在说什么？ 就连归筝都控制不住，一脸惊愕地看向陆婉涓。 “你看你这个样子，你肯定也喜欢定国公的对不对？”陆婉涓抿嘴一乐，“这样好看的男人，不喜欢才怪。” “你，你喜，喜欢他？”苏卿说起这个话题，还是有些羞涩。 “当然啊，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啊，不过……”陆婉涓的眉头皱了起来，“我娘是郡主，你爹是侯爷，咱们俩都不可能当妾啊。” “我爹不是侯爷。”苏卿扯了扯嘴角。 “啊？你家不是侯府吗？那你伯父是侯爷？”陆婉涓又问。 一旁的丫鬟翠翘听着都急了，郡主虽然没有特意说南靖侯府如何，可这几天郡主骂那苏夫人的话，四姑娘是半点儿都没往心里去不成？ 第92章 特别的理由 “四姑娘，苏夫人啊……”翠翘忍不住在陆婉涓耳边小声道，免得她把人得罪完了。 “哦，是了，你爹是入赘哦。”陆婉涓还是把想的说了出来。 “四姑娘……”翠翘都要哭了。 “没事，陆四姑娘说的也是事实。”苏卿笑了笑，别人怎么说赵敬德，她一点儿都不在意。 “苏大姑娘，我挺喜欢你的，这样吧……”陆婉涓深吸一口气，“如果定国公喜欢你，那我就成全你，而且不嫉恨你，如何？” 看到陆婉涓一脸地认真，苏卿终于回过神来。 “陆姑娘，我想你是误会了，我跟定国公清清白白的，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苏卿说道。 “我没说你们不清白啊。”陆婉涓觉得是不是自己说得不是很明白，所以苏卿还没理解自己的意思，“你没听懂就算了，但我们可说好了，若是定国公喜欢的是我，你不可以与我翻脸。” “那是自然。”苏卿赶紧说道。 “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不过我三姐的话，我就不好说了。”陆婉涓说着又摇了摇头，“没事，你也不用太担心，你还是小心一点你那个二妹我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人呢。” 苏卿的脑子还在琢磨着陆婉涓的三姐，应该就是陆三姑娘陆婉淇，难道她们姐妹进京，是冲着萧慎来的？ 但听到后半截儿，她竟又说起了苏琪。 “陆四姑娘怎么……这么看呢？”苏卿看着陆婉涓，她这应该是第一次看到苏琪。 难不成，苏琪在那边又出 什么幺蛾子？ “你一离开她就说你坏话啊。”陆婉涓学着苏琪的语调道，“大家不要怪我大姐和昕表姐，她们……性子有些孤傲。” “性子，孤傲？”苏卿一时竟没明白苏琪自己和宋昕雅性子孤傲的原因在哪。 “就是啊，我就问她来着。”陆婉涓说到这里笑了一下，“她说，其实你们并不是去官房，而是不耐烦和我们待一块儿。” 陆婉涓说到这里撇了撇嘴。 苏卿抬了抬眉，苏琪真的是无时无刻地不在给自己挖坑。 自己和昕表姐究竟有没有去官房，这件事情一查就知道，官房那边都是有伺候的丫鬟和婆子。 可苏琪不说，谁会去查这事儿，但她既然说了，不定陆家真的会去问一下。 “我和昕表姐的确没有去官房。”苏卿说道。 “什么？”陆婉涓看着苏卿，过了会儿道，“你一定是有特别的理由。” 听到陆婉涓这么说，苏卿不禁有些动容。 “陆四姑娘今日与我才见过两次，如何会如此信我？”苏卿好奇道。 “我也不知道啊，但我爹说过，涓儿喜欢的人，那一定是好人。”陆婉涓看向苏卿，“后来我才知道，我会看眼睛，是不是好人，我一看眼睛就知道了。” “眼睛里有什么？”苏卿更好奇了。 “眼睛里有很多东西啊。”陆婉涓觉得解释起来麻烦，于是挽起苏卿的胳膊，“你还没告诉我，特别的理由是什么呢。” “苏琪的未婚夫，曾经是我的未婚夫，算不算特别的理由？”苏卿回道。 “那倒是算的。”陆婉涓蹙起了眉头，“不过，你不应该会喜欢那样的人啊。” “陆四姑娘对周世子也熟？”苏卿倒是有些意外。 “不熟！”陆婉涓连连摇头，“只不过他能舍弃你选你二妹，又能是什么好人呢。” 苏卿没想到陆婉涓的理由居然在这里，这也算是另辟蹊径。 “你说得没错，我不在意他，可是昕表姐怕我难过，又不想在外人面前起争执，所以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把我拉走了。”苏卿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你表姐也是个好人。”陆婉涓说道。 “我昕表姐的确很好。“苏卿想了想，又问，“陆四姑娘，你觉得人只分好坏吗？” 这个问题问出来，陆婉涓沉默了好一会儿。 “应该，也有不好不坏的吧，但是……”陆婉涓说着又笑了，“但是那又有什么要紧的呢，我觉得好的就是好的，坏的就是坏的啊。” 苏卿仔细琢磨了陆婉涓的话，越来越觉得极有道理。 就像苏琪，自己觉得不好，可赵敬德却觉得她极好的。 每个人或许都有好有坏，只需要看那人对自己好不好便成了，或者他对别人的坏，是不是自己能够接受的。 就像萧慎，也有许多人说他不好，甚至害怕他。 可在苏卿看来，只要他办的案子是利国利民的，那便是好事，甚至说忍辱负重都不为过，谁愿意做恶人呢。 怎么会想起萧慎来了呢？苏卿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远方的天空，几片白云悠悠地飘着。 这一刻，可谓岁月静好！ 两人来到了之前的凉亭，姑娘们已经散了。 “应该是去飞花阁了。”陆婉涓眼睛一亮，拉着苏卿便道，“我们快去，今日母亲准备了好多吃食。” 看着陆婉涓毫无心机的脸，苏卿发自真心地希望她能够永远如此单纯快乐。 可也知道，很难！ 到了飞花阁，果然姑娘们都在，比之前更热闹一些。 只是苏琪和苏黛虽然还是坐在一起，脸上也带着笑，可很明显，两人应该不大对付。 看到苏卿过来，苏黛像是乳燕投林一般，一脸欣喜地起身走了过来：“大姐！” “大姐！”苏琪也不得不起身打个招呼，但还是忍不住道，“大姐怎地这会儿才来，昕表姐呢？” “昕表姐去大姨母那边了。”苏卿回道。 这时，一个颇为尖利的声音道：“苏大姑娘，你再不来，你这两个妹妹可要吵起来了。” 苏卿朝那姑娘看过去，是周章成的表妹秦润月。 秦润月一直心仪周章成，只是秦父不过是个大理寺少卿，她还不够格成为平远侯府的世子夫人。 但在秦润月看来，赵敬德还是五品呢，凭什么苏卿就可以。 现在苏卿退亲了，换成了苏琪，估计她心里已经呕得吐了几次血。 这会儿看到苏卿过来，秦润月便迫不及待地挑拨离间了。 第93章 把自己个儿守好 是个人都看出秦润月的意思，但大家都以为这是平远侯府对苏琪不满，因此也只当看笑话。 “姑娘家说说笑笑，吵吵闹闹的，哪家不是呢。”苏卿笑着看向众人，“我在家里，也与她们吵吵呢。” 这云淡风轻的一句，叫众人都不由得莞尔，虽说姐妹一心，可私底下争风吃醋什么的，哪家没有？ 如果这里面坐的是夫人们，估计还会在意，可都是姑娘家，性子还没有修炼得那么好，万一自己也不小心露出了些什么呢，因此，都没有太计较。 可偏偏苏琪来了一句：“什么姐妹说话吵闹，明明是苏黛没把我当姐姐，大姐你怎地在外面还偏向她？” 一句话，等于把苏卿推到了众人面前。 作为长姐，最要紧的便是爱护家中弟妹，苏琪的埋怨，从另外一面也说明苏卿处事不公，做不得宗妇。 都到这份上了，再没有人会和稀泥了，一个不好说不定还会惹祸上身。 即使是和苏卿关系好的姑娘，这会儿也不好随便开口，那毕竟是人家亲姐妹之间的事情。 “二妹这样说可冤枉死我了，你们都是妹妹，我能如何偏心。”苏卿说着把苏黛拉到身边，“黛儿才回府没多久，对家里和京都不熟，我自然会多看顾些。” 苏卿这话，大家都不由得点头称是。 作为长姐，这才是应该做的，如果这也是偏心，那就是苏琪太计较了。 “大姐，难不成她对我不敬，她没规矩，你也要护着？”苏琪不满地说道。 “黛儿性子简单，有什么说什么，不是对你不敬，哪里谈得上规不规矩的。”苏卿笑着对苏琪道，“好了好了，回头我让她给你做糖蒸糕吃，就当是赔礼可好？” 苏黛乖乖地坐在一旁，脸上还带着几分委屈，似乎真的不知道苏琪为什么这么说。 而苏琪却看向苏卿：“糖蒸糕？她会做糖蒸糕？我可从来都没吃过，大姐你还说你不偏心？” “这不是大姐偏心，要说，也该是说我偏心吧。”苏黛终于开口了。 “黛儿，你做的糖蒸糕没给二姐送一份吗？”苏卿看向苏黛。 “想送来着，可我做什么二姐都说不好，想必我做的糖蒸糕她也不会喜欢的，别回头扔给狗吃了。”苏黛小声道。 扔给狗吃了？苏琪院子里可没狗，那这狗……苏卿抿了抿嘴角。 “你可真会想，随口便是一句想必，将过错推到我头上来。”苏琪越想越生气，“你们才是亲姐妹，我……” 说到这里，苏琪顿住了。 苏卿瞟了她一眼，这是说出了心里话，然后把自己也吓了一跳吗。 “好了，有话回去再说。”苏卿瞪了苏琪一眼，“你做姐姐的，跟黛儿计较什么。” “大姐你只会说我，如果我不跟她计较，那你往后是不是事事也不跟我计较？”苏琪句句不让。 苏琪其实也有自己的打算，她已经跟周章成订了亲，周家已经退了一次亲，不可能再退一次，那样周章成也没脸。 而苏卿和苏黛却还没有着落，如果当着众人的面让她们颜面扫地，她们也说不到好亲事。 至于往后姐妹守望相助什么的，苏琪是不指望的，因此想到苏卿和苏黛往后都要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地说话，她心里别提多畅快。 “大姐还没让你吗？连未婚夫都让给你了，还要怎么让啊？”苏黛突然暴起。 素璞师父说，有位伟人说过，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苏琪脸一白，她没想到苏黛居然会这么直接地说出这件事情来，这对她有什么好处不成？ 但很快，苏琪便镇定下来，也好，这要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回去又要被苏氏说嘴。她现在要做的，只需要挽回自己的名声便是。 而苏卿注意到，苏黛话一说出口，平远侯府的姑娘们便悄悄地离开了。 “让什么？周世子本来就心悦于我，当初的订亲，本来就是一个错。”苏琪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苏卿，而忽略了别人的目光。 谁家订亲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苏琪的这一句话，便是否定了两家的长辈。 “二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时候也不早了。”苏卿看向一旁的陆婉淇，“陆三姑娘，是不是该开席了，可别耽误大家。” “是是是，该入席了。”陆婉淇赶紧说道。 方才陆婉淇其实也是想多知道些京都的事情，便没多嘴。 懂事的已经起身，准备去偏厅，那边席面应该已经摆好了。 可秦润月却道：“今日可是开眼界了，原来这就是南靖侯府的教养啊。” 方才还一脸温婉的苏卿，这会儿看向秦润月，却目光如刀：“我南靖侯府教养如何与秦姑娘何干，难不成，秦家长辈会教你在外随意评判他人是非？” 秦润月没想到苏卿这会儿，居然还有精力来指责自己。 “苏大姑娘，自己的未婚夫婿都守不住，哪里来的颜面冲着我说三道四的。”秦润月一声冷笑。 “我能不能守住什么是我的事，秦姑娘把自己个儿守好就行了，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自己心里最是清楚，往后呢还是收好自己的帕子，别随意乱扔，回头坏了自己的名声。” 秦润月听到苏卿说起“帕子”不由得脸色一白，难不成自己给周表哥送帕子的事被她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那帕子总不会在她手上。 “你胡说，我何曾乱扔过帕子？”秦润月仰着脖子道。 “那是我记错了？天青色的底，绣着白色的月牙色，下面还……”苏卿的话没说完，便被秦润月打断，“你闭嘴。” 这话一说出口，秦润月的身子便晃了晃。 其他姑娘们的目光也不由得低声轻语了起来，那帕子下面还绣着什么呢？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吧。 其实只是绣了一个望月的姑娘，只是在秦润月的眼里，那姑娘代表着自己，因此一听到苏卿要说出来，心里一急，本能地就出言阻止。 可这一阻止，便是变相地承认了。 秦润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借口身子不适，匆匆离开了。 苏琪看着秦润月的背影，扭头问苏卿：“你是怎么知道她给周世子塞过帕子的？” 第94章 有何不同 苏琪的疑问，也是大家的疑问，这种私密的事情苏卿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周章成跟苏卿透露的？可苏琪不是说，周章成不在意苏卿，又怎么会跟她说这个。 不过，也有可能是苏琪说谎，这苏二姑娘一看就不是个省事的。 “你在说什么？我何曾说过她给周世子塞过帕子？只是有一回在千珍楼里，无意中看到她的帕子落到了地上，便瞧了一眼，所以才好心提醒的。”苏卿一脸不赞成地看着苏琪。 苏琪、众人：…… 有秦润月的欲盖弥彰，以及苏琪的“直来直去”，没有人会相信苏卿的解释。 “你，你是这个意思？”苏琪更是不信。 “这怎能会有别的意思？二妹，你不要胡乱猜测别人，事关名声，这样不好。”苏卿摇了摇头。 苏琪恼得不行，可当着众人的面，她也还要点脸面，只能强行忍了。 而秦润月后来听到苏卿的解释，差点儿气得吐血，竟把苏琪给恨上了，她居然当着众人的面，把自己跟周表哥扯到一起。 在临河别院用完午膳，苏卿便带着苏琪和苏黛回府了，再待下去，不定还会出别的事。 苏氏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把苏卿单独留了下来。 “卿儿，告诉娘，你的理由呢？”苏氏盯着苏卿。 “娘，什么理由？”苏卿看向苏氏。 “你可以很好的解决这件事情是不是？但现在你二妹的名声自是不好，苏家姑娘名声也跟着……”苏氏叹了口气，“这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么？” “娘，您是不是高看我了？”苏卿看向苏氏，“二妹咄咄逼人，誓要把我拉下水，您觉得我躲得开？” 苏氏沉默了，她知道苏琪不是个好的，可已经这样了，又何必把其他人搭进去呢。 在苏氏看来，她已经放弃苏琪了，过几日送到静心观住上一年，然后一副嫁妆嫁到周家，她对这个女儿也尽到了为人母的责任。 可苏卿要的不只如此，苏卿要的是苏琪自食恶果，当真相出来的那一天，苏家姑娘的名声自然可以撇得干干净净。 只是这些，现在就算跟苏氏说，她应该也是不信的。 “娘，您有没有想过，二妹真的不是您的女儿？”苏卿还是问了出来，她想赌个万一。 万一母亲信了呢？那一切是不是就好做很多。 “卿儿，你……唉！”苏氏握着苏卿的手，“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我也不希望琪儿她是这个样子，可她又怎能不是我的女儿呢？” 苏氏说着眼睛都红了，两个肉团子似的小女娃她一点点地抚养长大，一直期待她们能够相亲相爱互相扶持，可现在呢，却近乎水火不容。 “娘，这世上调包的事也不少见，或者是旁人家的女儿羡慕咱们侯府的日子，所以给抱过来故意说是双生呢？”苏卿虽然脸上带着笑，但一颗心却是提着的。 “要真是这样倒好了。”苏氏苦笑道。 “为何就不能是真的，娘……”苏卿的话被苏氏打断，“卿儿，我知道你不喜欢琪儿，但你们也十四了，在家里也待不了几年，我明日就送她去静心观，可好？” 苏卿除了点头，又能怎样。 回到雪兰居，苏卿发了会儿呆，居然睡着了，这回梦里出现了一个男子回头的样子。 那样年轻的脸上，满是血迹。 苏卿惊醒的时候，天都黑了。 “大姑娘，二姑娘在那边闹呢。”望梅进来小声说道。 “随她去吧。”苏卿摆了摆手。 应该是母亲告诉她明日就去静心观的事，就连平远侯夫人都不反对，这件事情便是断无更改的，苏琪再怎么闹，也于事无补。 苏卿的心里终于舒畅了些。 “拒霜，你明日给方掌柜带几句话过去。” 苏卿让拒霜告诉方掌柜，这两天会有人上门找活儿干，让她收下便好，其他的不用问。 刘李两家既然已经被萧慎盯着了，暂时布店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翌日一早，苏卿便去了怡和院，赵敬德还没出门。 看到苏卿，赵敬德面色微沉：“卿儿，你过来，为父有话跟你说。” 赵敬德说着，率先去了偏厅，苏卿默不作声地跟了过去。 “卿儿，你是长女，我和你母亲都很是看重你。” 赵敬德坐了下来，示意苏卿也坐，然后才道，“你理当爱护弟妹，你二妹已经订亲了，能不能跟你母亲说说，不要送去静心观了，哪怕就让她待在馨桂院不出门。” “父亲，我是长女，自然是爱护弟妹的，所以去静心观有什么不好呢？三妹在那里待了三年，还是父亲亲自送过去的，怎么三妹可以待三年，二妹一年都不成？”苏卿淡淡地说着。 “那能一样吗？你二妹已经订亲了。”赵敬德恼了，“我跟你说你二妹的事，你扯你三妹做什么？” “一样去静心观啊，怎么两个女儿就一个是福一个是祸呢？”苏卿抬眼看着赵敬德，“父亲，偏心的是您呢。” “我说了她订亲了，你怎么就听不见呢？”赵敬德急了，连桌子都拍了起来。 “订亲了又如何？父亲就没想过，如果平远侯府不同意，母亲又怎么会坚持要把二妹送到静心观？”苏卿看着赵敬德笑了一下，“父亲，您关心则乱，但也太过关心了些。” “你在教训我？”赵敬德瞪着苏卿。 “女儿不敢！”苏卿站起身来，顿了一下，又道，“只是实话实说。” “苏卿……”赵敬德盯着苏卿，半晌又软了下来，“卿儿，你二妹和你们不同。” “有何不同？您又要说她身子弱了，可是父亲，她已经被娘调养得很好了。”苏卿深吸一口气，“除此之外，还有哪儿不同？难不成，她不是娘的女儿不成！” “苏卿！”赵敬德终于怒了，而苏氏也散着头发走了进来。 “一大早的，你们父女俩吵吵什么？”苏氏只觉得头胀。 “都是你惯的，她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父亲。”赵敬德怒视着苏卿。 “父亲的心里，也没我这个女儿。”苏卿回道。 第95章 温存玉 “卿儿，你少说两句。” 苏氏摁住苏卿，可那边赵敬德却又道，“你就惯着她，早晚有一天，会惯出祸来。” “老爷慎言！”苏氏的脸色也变了。 一个姑娘家能惹出什么祸来，传出去成什么了。 “你们别吵了，不就是想让我走吗？这个家容不下我，我走便是了。”苏琪站在门外嚷道。 “琪儿……”苏氏回头看到苏琪衣衫单薄地站在那里，赶紧青嬷嬷拿衣裳过来。 “琪儿，你这是做什么。”赵敬德心疼得不行，好在青嬷嬷及时拿了披风过来，将苏琪裹住了。 这一闹，苏琪发烧了，去静心观的日子又推迟了。 “二姑娘还真是有法子，照她这样，猴年马月才去得了静心观啊。”拒霜没好气地说。 “那就在家里烧着嘛，不也挺好的。”苏卿安抚着拒霜。 拒霜一怔，倒也是，发烧作不得假，那也挺不好受的。 “大姑娘，李大夫找到了。”归筝这时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喜意。 “找到了？”苏卿激动地站了起来，“可问出了什么？” “人已经在进京的路上，大姑娘可以自己问。”归筝笑着回。 “太好了。”苏卿眼睛都红了，她等这一天等太久了，“多久能到京都？” “约摸还有一个月。”归筝说道。 黑云卫只是顺带着办这件事情，还有别的事情没办完，因此得缓一缓。 苏卿也明白这个道理，再急也只能先摁住。 “大姑娘，明日去千珍阁穿这一身可好？”望梅拿出一身轻粉色长裙问道。 宋昕雅出阁，苏卿在千珍阁订了一枚金钗添妆，明日是约好去拿金钗的日子。 “就这身儿吧。”苏卿点了点头。 天气已经渐渐暖了，粉色看着也柔和。 “粉色好看。”归筝难得地评论了一句。 “大姑娘穿什么都好看。”拒霜笑着道。 想到明天又可以看到温姐姐，苏卿的唇角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温存玉是千珍阁东家温家的嫡次女，她虽是商贾之女，但却灵秀大义，且容色过人。 十一年前，五岁的温存玉和三岁的苏卿一同在元宵夜被拐子拐走，一起在黑屋子里待了一天一夜。 苏卿太小，哭着要娘，一直是温存玉哄着她的。 苏氏感念温存玉，家里有什么好东西，也会给温家送一份，而温家更是如此，两家因此突破了门第之间，竟走动起来，温存玉和苏卿更是比姐妹更为亲近。 只是温存玉自幼便喜欢跟着父亲温老爷行商，这次又出门大半年了，前几日才回来。 第二天苏卿早早地就出了门，可当她的马车到千珍阁的时候，温存玉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温姐姐，你怎么在外面站着。”苏卿赶紧上前，拉着温存玉便往里走。 虽然天气转暖了，可早晚还凉着呢。 “迫不及待地想见你呢。”温存玉拉着苏卿左右打量了一番，“不愧是我的卿儿妹妹，又美貌了几分。” “温姐姐倒是又黑了几分呢，再不能出门了，得好好用牛乳养养。”苏卿不满地摇了摇头。 “出门？我还想着出海呢。”温存玉朝苏卿眨了眨眼睛，“ 听说海那边，宝石多着呢，你要是不要？” “要！”苏卿实在回道，“可出海是不是很危险？” “自然是要找相熟的人带着，你便放心好了。”温存玉笑着说，“我二哥也去。” 听到温存晖一起，苏卿便放心了。 “可是温姐姐，你一个姑娘家这样奔波着，回头还怎么嫁人啊。”苏卿觉得这也是一件大事。 在温存玉面前，苏卿觉得自己好像说什么都没关系。 “没有人嫁，那便不嫁。”温存玉笑了，“我们温家，又不是养不起我。” “那你老了呢？”苏卿又问。 “老了又怎地，我没有丫鬟婆子么？温家又不是没人，她们还敢欺负我不成。”温存玉回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苏卿笑着回。 “你也不想嫁？”温存玉倒是一愣，皱眉看着苏卿，“你不会，心里还有那个周世子吧？苏琪也太过分了，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温存玉一回来就打听苏卿好不好，听说这事儿，气得半宿没睡好。 “温姐姐，不是这个！”苏卿想了想，还是把梦里的事告诉了温存玉，“你说，这些事儿没弄妥当，我如何能嫁人？” 温存玉明白了，这不是小事，等弄妥当了，这个年纪还能嫁谁去。 “卿儿，你确定梦里的事，是真的？”温存玉真的没遇到过这样稀奇的事儿。 “确定，验证了好多次，才确定的。”苏卿沉默了半晌，才又笑着说，“总归是好事。” 若还像前世那般，才是真的苦。 “你有此奇遇，说明老天爷待你不薄呢。”温存玉安慰着苏卿，“顶多我不出海了，陪着你好不好？” “你该出海就出海，回头年岁大了，可没这精力了。”苏卿倚着温存玉道，“我不需要你陪。” 温存玉拍了拍苏卿的肩，眼睛里好像进了沙子似的难受。 “好，我们俩个都不嫁，回头住到一处，我有钱你有权，看谁敢动我们。”温存玉红着眼睛，嘻嘻一笑。 “那就说好了，拉勾。”苏卿伸出白嫩出葱的小指，温存玉笑着勾了上去，认认真真地盖了一个章。 两个姑娘说了好一阵子话，才让人拿来金钗。 这金钗不重，可却是镂空的，精致别致，里面还藏着一个溜圆的东珠，滚动起来格外地可爱。 “这个是可以拧开的。”温存玉将钗尾拆开给苏卿看。 “这里面也是空的？”苏卿拿着金钗细细瞧了，又笑道，“昕表姐别说我偷工减料才好。” “那可就枉费了你我的一片心意了。”温存玉一边将钗尾装上去一边说，“你放心好了，国公府不缺财物，这钗子轻便，你表姐日后定是常戴着的。” “真是多谢你了。”苏卿很是感激，她当初只说要轻便，又要好看。 很明显，这一切都是温存玉的心思。 “谢什么，你表姐不也等于是我的表姐。”温存玉笑着将钗子放进木匣子里递给苏卿。 这时，楼下传来了颇为嘈杂的声音。 第96章 我是瘟疫么 “怕是有人闹事，你且等等我。”温存玉说着便要起身。 “温姐姐，让掌柜的去吧。”苏卿看着温存玉那张脸，有些担心地说。 虽然黑了，但却多了几分野心，苏卿看着就担心。 温存玉想了想，点点头，又坐了下来。 可楼下越闹越厉害，温存玉看向苏卿：“掌柜的怕是压不住，我还是去看看，我温家也不是谁都能欺负得上的。” 这话苏卿倒是相信，能开金银楼的，自不是一般商贾可比。 温存玉起身朝外面走了过去，苏卿闲着也无事，便也跟上了。 可两人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那一刻，楼下便静了静。 “世上竟有这么美的女子！”一个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温存玉面色微冷，这几人身形高大，面目黝黑，披发，戴着异族的抹额，耳上还有夸张的耳饰，应该是北狄人。 而中间那位格外精瘦，目光如刀的，其他人都看他的眼色行事。 只是北狄距离大梁京都，隔了几千里，因此京中极少有北狄人出现，他们究竟是什么人，进京做什么。 见温存玉心中疑惑，苏卿在她耳边轻声道：“温姐姐，九月，是万寿节。” 万寿节是皇上生辰，皇上今年四十九，大梁有做九不做十的说法，因此今年的万寿节必将大办一场，各国定是要派使臣来朝的，在封地的藩王也会进京。 届时京都，必将极为热闹。 只是苏卿没想到，北狄人居然这么早就进京了。 “我叫贺拔允，北狄的六王子，不知姑娘是哪家的？”那精瘦男子颇有兴致地看着温存玉和苏卿，最终落到了温存玉脸上。 已经十六的温存玉跟着温老爷一起见过不少世面，虽不及苏卿惊艳绝俗，可眉目间的风情与异于寻常女子的英气，却能引起贺拔允的兴致。 温存玉如何看不明白贺拔允眼底的意思，不由得心底微沉。 这时，却听到苏卿道：“南靖侯府家的，若是柜上得罪了六王子，小女向您赔个不是。” 苏卿又侧身交待掌柜的，不论北狄六王子提出什么要求，能满足的尽量满足。 这些话，是当着贺拔允的面说的，纵然他是北狄的王子，也不能在京都乱来。 说完，苏卿和温存玉又朝贺拔允行了一礼，便转身回房了。 贺拔允深深地看了一眼楼上的包间，将带过来断了的步摇换了一个，便离开了。 走出千珍楼，贺拔允的随从乞塔忍不住问道：“王子，这就算了？” 贺拔允昨日在千珍楼买了些京都时兴的首饰，准备送给京都高官勋贵，可他手粗，弄断了一根步摇，为此上门大闹，想先入为主，逼得掌柜换个好的步摇，再弄一些补偿。 这只是换了步摇，补偿还没拿呢。 “你没听到说，南靖侯府？”贺拔允瞟了乞塔一眼。 “哦。”乞塔心里有些不悦，一个侯府罢了。 可乞塔也知道，北狄国力远不如大梁，这是在京都，纵然只是个侯府，也不是他们王子能惹得起的。 上了马之后，贺拔允道：“去查查，这千珍楼究竟是谁的产业。” 乞塔：“王子，不是南靖侯府的么？” 贺拔允一笑：“那就去查查另外一位姑娘是谁。” 说着，贺拔允一挟马肚子，黑色的乌骓马在街面上疾驰起来，引得路人纷纷躲避，北狄人却笑得很是开心。 千珍阁的包间里，苏卿安慰着温存玉：“温姐姐莫怕，这是在京都，北狄人不敢惹我南靖侯府。” 虽说是个什么王子，可北狄的王子不要太多，但只有正妻嫡出的，才是真正受人尊敬的。 但正妻嫡出的王子，耳饰上都会有明亮的黄色，以示身份尊崇，可那贺拔允耳饰上却并没有。 “嗯！”温存玉笑着点了点头，但心里却像是压了一颗石头般。 苏卿说的话都没错，但她到底是侯府嫡女，她不怕北狄人，可温家是商贾，在这些世家大族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深吸一口气，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何必多思多想，让人忧心。 “时候也不早了，你再不回去，苏夫人要着急了。”温存玉示意了外面的天色。 “我跟娘说了，中午与你一起在外面吃饭，你不会没时间吧？”苏卿虽这样问，但她笃定，温存玉肯定是有时间的。 “我时间大把的，只是你们这些世家贵女好像出门时间长了点儿，就像鱼儿离了水似的。”温存玉说道。 “你知道，我不是你嘴里的‘这些世家贵女’。”苏卿起身道，“听说春来酒楼又出了新菜，我都等不及了。” 酒足饭饱之后，温存玉也快将贺拔允忘干净了。 可没想到走出包间，正好遇到了周章成。 这才多久没见，他竟是瘦了一圈。 而周章成看到苏卿，也恍若隔世，他原以为是他的妻，结果却成了大姨姐，想想就很是荒唐。 且退了亲之后，周章成竟夜夜都会梦到苏卿，导致他强迫自己看书到天明，但眼睛只要一瞌上，便是苏卿的样子。 如今看到了人，周章成却又以为自己在梦里。 “苏大姑娘……”周章成朝苏卿走近了两步，归筝却拦在了两人中间，“周世子请自重。” “自重？”周章成看向苏卿，“即使退了亲，也是亲戚，说几句话也不成么？” “周世子有话请说。”苏卿冷冷地看着周竟成。 面对这样的苏卿，周竟成满腹的心思竟无从说起。 说什么呢，说自己夜夜梦到她？她会不会笑话自己，会不会认为自己……周竟成眼里掠过一抹痛楚。 “无事，苏大姑娘请便。”周章成又退了回去。 苏卿立即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周竟成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我是瘟疫么？” 旁边一个人附和道：“在她看来，或许。” 周章成吓了一跳，扭头看了过去，便见萧慎一身皂衣地站在自己身后，眼睛看的方向，却是苏卿。 怎么又是他？ “定国公，为何你总是出现在苏大姑娘出现的地方？”周章成目光黯了黯，“莫不是，你在意她？” 萧慎不禁好笑，自己今日过来是和人约好了，有要事相商罢了。 可，用得着跟周章成解释？ 第97章 逑不逑 萧慎坐在这个位置，见惯了各种各样的脸，哭的笑的谄媚的害怕的都有，他都无动于衷。 唯独面对周章成这张脸……真是讨厌。 “不知道周世子是用什么身份来质问我？”萧慎一笑，“前未婚夫，还是妹婿？” 前未婚夫，还是妹婿？周章成只觉得胸口像是受了一记重拳。 “所以，定国公也是在意苏大姑娘的？”周章成咬着牙问道。 萧慎皱眉看着周章成，想说不是，可想到周章成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便心生不悦。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萧慎说完，便转身下了楼。 楼下，南靖侯府的马车已经缓缓离开了，萧慎看到车厢的一角挂着琉璃质地的铃铛，上面应该是小羊的形状，她属羊。 元序在萧慎身边轻声道：“公爷，您真的要逑？” 萧慎看向元序：“逑什么？” “君子好逑嘛。”元序站直了身子，“公爷，这个您应该不大擅长，小的可以搜罗一些……” 话没说完，脑袋上便被拍了一巴掌。 “办点儿正事。”萧慎说着朝与南靖侯府马车相反的方向走去。 “娶国公夫人这事儿，不正吗？”元序看向朱律，这多正啊。 “是不是，得公爷说了算。”朱律木着一张脸道。 “公爷说了算？”元序“嗤”了一声，小声道，“这事儿要是让公爷说了算，国公府猴年马月才会有国公夫人，等到国公夫人进了府，后宅都被那女人把持住了，她得多辛苦啊。” 朱律正要开口，便见前面的萧慎转过身来，他赶紧闭了嘴。 元序脚一抖，便听到萧慎道：“抄十页论语。” 元序：……上回多抄的《三字经》用不上了？没事，早晚会有用到的一天。 转眼间，宋昕雅出阁的日子到了，苏卿和苏黛提前一天过去添妆，干脆留在了魏国公府。 苏琪既然病了，自然不用出门，免得过了病气给新人。 这天夜里，宋昕雅一定要和苏卿陪她睡，大苏氏心疼女儿今日之后就为人妇，想偷懒也没法子了，因此赶紧应了，甚至还给苏卿塞了个红包。 上了床，两位姑娘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忽然便有些伤感。 “卿儿，咱们往后是不是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宋昕雅闷闷地问。 “也不是啊，往后姨母生辰的时候，你回来住上一日，我也过来，可好？”苏卿扭头看向宋昕雅。　　“你也过来？”宋昕雅戳了戳苏卿的额头，“你都十四了，没两年也要嫁人了……” “昕表姐，我不大想嫁人。”苏卿小声道。 嫁人干什么呢？怀孕生子，难产再死一回？苏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宋昕雅的眼睛都红了，都是周章成害的。 虽说周章成不是个好的，不嫁给他是好事，可退了亲的女子，本就不好再说亲了。 想到这儿，宋昕雅暗自咒了周章成一句，这辈子也不得良缘，得不到个真心人。 “不嫁就不嫁，回头有好的再嫁。”宋昕雅到苏卿的身边，抱着她，在她后背拍了拍，“嫁人也没什么好的。” “昕表姐，别担心，你会很好的。”苏卿安慰着宋昕雅。 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不好呢。 只可惜，苏卿零零碎碎的梦里，并没有宋昕雅半点儿消息。 “知道了！”宋昕雅面颊有些泛红。 “昕表姐，你可真香。”苏卿窝在宋昕雅怀里笑了。 “小时候，你也这样说过，记得吗？”宋昕雅说起两人儿时的趣事。 想起那些真正无忧无虑的日子，不知不觉间苏卿竟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丫鬟婆子过来唤宋昕雅起来洗漱，负责上妆的喜娘已经到了。 苏卿看着忙忙碌碌的众人，不由得笑了，这是她能梦到前世以来，睡得最沉的一晚。 “醒了？”宋昕雅扭头看向苏卿，眼神清亮如天上的星子。 “嗯，昕表姐昨夜睡得可好？”苏卿趴在床边看着宋昕雅。 宋昕雅笑了，原本以为会一夜无眠，谁知竟睡得极好，还做了个好梦。 “好着呢！”宋昕雅起身走到苏卿身边，摁了摁被角，“你再睡会儿，还早着呢。” 天还没亮，苏卿只是客人，不需要起那么早的。 “我也睡不着了，起来陪陪你吧。”苏卿掀开被子下了床，望梅和归筝立即捧了衣裳过来。 现在苏卿只要离开苏家，便会带着归筝，且自己单独给她另加一份月例银子。 穿戴完毕，苏卿便坐在宋昕雅旁边看着她梳妆。 “把这个钗子戴上。”宋昕雅拿起苏卿送的金钗。 “昕表姐，这平时戴着玩儿就算了，今日是不是不合适啊？”苏卿笑着说，这金钗虽有小巧，但到底不够隆重。 “我喜欢便戴了，有什么不合适的。”宋昕雅的手指在金色的纹饰上抹过，又晃了晃里面的珠子，“好看着呢。” “是温姐姐叫人做的，估计也是她想的心思。”苏卿说起温存玉，眼里都是笑意。 “知道你喜欢你温姐姐，我让人给她下了帖子，她送了礼，却不过来。”宋昕雅笑着摇了摇头，但也在她意料之中。 “温姐姐过来也不自在。”苏卿低了低头。 宋家是国公府，过来的自然都是高官勋贵家的贵女们，温存玉过来只怕也会被人笑话，虽然她的见识比许多贵女都强。。 宋昕雅也明白苏卿的意思，她感念温存玉对苏卿的照顾，所以才会给她下了帖子。 与苏卿交好，又有宋昕雅的善意，温存玉在温家的日子也定不会难过。 宋昕雅能为温存玉做的，也就如此了。 等到宋昕雅梳妆完毕，这边也涌进了一些别家的姑娘，苏卿便让出了自己的位子，找个角落坐了下来。 “大姐，娘叫您过去一趟。”苏黛走到苏卿身边，小声道，“估计是让您见客，她和几位夫人说得很是开心呢。” 苏黛年纪小，之前过来见姑娘们说着都是的姻缘有关的话儿，便干脆去了苏氏那边。 几位夫人？苏卿微怔，但也没放在心上，这种事儿也是常见。 只是见到尚夫人的时候，她似乎格外地热情，这让苏卿感觉有些不同寻常。 第98章 带句话给定国公 当着众人的面儿，苏卿也不好问，只能规规矩矩地行礼，规规矩矩地陪在苏氏身边。 “淑娘，你可真是会教女儿，苏大姑娘虽年纪不大，但这一身气度在整个京都都不多见。”尚夫人看着苏卿，眼里有说不尽的欢喜。 见尚夫人真心实意，苏氏也松了一口气。 其实苏卿一直帮着苏氏打理侯府的事儿，京都许多夫人都知道，曾有不少人因为平远侯府捷足先登还懊恼过。 可周章成和苏琪的事儿一传出来，那些看上苏卿的人家，竟全都退了。 苏氏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给苏卿寻一个好夫君，让她这一生能够平安喜乐。 尚家门风一直不错，尚夫人也很是随和，单这两方面，苏氏就很是满意。 “尚夫人过奖了，也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平日里话少些，显得规矩些罢了。”苏氏谦虚道。 “这还不懂事呢？苏夫人这话说得，我们家里的姑娘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教了。”尚夫人乐呵呵地说道。 一旁的平远侯夫人冷冷地瞧着这一切，她也是做娘的人，看到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不免有些微的失意，这儿媳妇本来是她先看中的。 想到这里，平远侯夫人先是埋怨周章成一心只读圣贤书，对于苏琪的手段居然毫无防范。 接着又恨毒了苏琪，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成为世子夫人。 但苏家毕竟也是侯府，已经退了一次亲，再退一次……平远侯夫人的手紧紧地握成了一个拳头。 苏卿陪着夫人们坐了会儿，便又被支出来了，有些话，小姑娘听着是不大好的。 “苏大姑娘！”陆婉涓的声音突然在苏卿身后响起。 苏卿回头看了过去，陆婉涓和陆婉淇只见姐妹俩都站在廊下，冲着自己嫣然一笑后齐齐行礼。 “陆三姑娘，陆四姑娘！”苏卿也朝二人回了一礼。 “我们一直在找你呢，没想到你倒躲在这里来了。”陆婉涓上前道。 夫人们待的地儿，陆婉涓是能躲就躲，陆婉淇也不好独自多留。 “你们去过昕表姐那边了？”苏卿问道。 “自然是去过了。”陆婉涓说到这里又感慨这京都的姑娘可真是多，宋六姑娘的院子也算是大的，居然都挤满了。 几人闲聊了几句，有姑娘来找陆婉淇说话，于是陆婉涓便把苏卿拉到了另一旁。 “我方才看到定国公了。”陆婉涓一脸激动地说。 苏卿不解地看着陆婉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个，都是国公府，萧慎过来也不奇怪。 “你没听到我说什么吗？”陆婉涓皱了皱眉头。 “呃，听到了，你见到了定国公，然后呢？”苏卿问道。 “然后……他看都没看过我一眼。”陆婉涓咬了咬牙，又道，“你不是和他很熟吗，你可不可以帮我传句话呀？” “什么话？”苏卿心里微微发热。 “你就帮我问问定国公，他愿不愿意娶我。”陆婉涓说道。 “啊？”苏卿听着都觉得胸口跳得厉害，她不知道陆婉涓是怎么说出这句话来的。 “成不成？”陆婉涓晃了晃苏卿的胳膊。 当然不成啊，这话我怎么帮你问啊，我怎么好帮你问呢，我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萧慎。 “你就帮帮我嘛，我在京都除了你也不认识什么人。”陆婉涓轻轻地撒着娇，那声音就像是小猫似的哼哼叽叽的，“我又不要你现在就问，什么时候见着了，便什么时候问嘛，他若不成，我也好再寻别人。” 若不限时间，倒也好像不是不行……苏卿琢磨了一下她和萧慎认识以来，见了多少次。 按这样来说，应该也不需要多久。 苏卿心里一万个拒绝，哪个世家贵女会做这种事呢，可嘴里说的却是：“若是见着了，便帮你问问。” “真的？”陆婉涓喜出望外，抱着苏卿便道，“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 苏卿把陆婉涓从自己的身上扒拉下来：“我比你还小呢……”你能不能别跟我撒娇。 “是了，你比我小。”陆婉涓瞪大了眼睛，“为何你看着这么……这么，像姐姐呢？” 苏卿：……因为我活了两世？ “你可别把希望全放在我身上，我家和定国公府没有亲，平时也不来往，说不定也见不到了呢。”苏卿又道。 “嗯，知道，我若是自己见着她，也会问的。”陆婉涓点了点头。 苏卿很好奇，她这样的性格是怎么养成的。 “陆四姑娘，你是在谁身边长大的？”苏卿知道自己不应该问，但既然陆婉涓那么过份的要求都提了，那自己这是不是也算还好呢。 “我在母亲身边长大的呀。”陆婉涓乐呵呵地说，“虽然母亲才把我落到她名下没多久，但我姨娘一生下我就过世了，母亲便把我带回去了。” 陆婉涓这么一说，苏卿便明白了。 清河郡主虽然把陆婉涓带过去了，但肯定也没怎么管，她都不管了，下人怎么会用心教导。 而陆婉涓明面上是在清河郡主身边养大的，旁人对她也会更加谨慎些，倒养成了她天真不知事的性格。 “陆四姑娘，京都人心浮动，你平时说话做事要慢一些，多想想，想好了再说出来。”苏卿轻轻对陆婉涓说道。 “得……这样吗？”陆婉涓明亮的眸子瞬间黯了下来。 苏卿不禁觉得，自己是不是残忍了些？ 可陆婉涓真的要在京都嫁人，这些都是她要经历过的，就她现在的性子，回头怕不是要给人卖了。 苏卿也只会说这一次，如果陆婉涓听了，也是结个善缘。 若是陆婉涓不听，便是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或许她命好也不一定。 “走了，看热闹去。”苏卿拍了拍陆婉涓的胳膊。 众人热热闹闹地把宋昕雅出了门，大苏氏眼睛都哭红了，苏氏和苏家姐妹留到最后才回去。 一回到南靖侯府，苏氏便忍不住问苏卿，觉得尚家如何。 “娘，一定要嫁人吗？我可不可以不嫁？”苏卿一脸期待地看着苏氏。 第99章 相看 “不嫁人？”苏氏心里一紧，看向苏卿的眼神有些痛心，“卿儿，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周家那孩子也没那么好。” “娘，跟周章成无关。”苏卿知道苏氏必然会这么想，自己这话就是多余一说。 “既然跟他无关，那尚家这事儿娘不说要你同意，你至少要相看一回。”苏氏说道。 “娘，如若不是为了苏家的血脉，如若您是嫁到别家，现在这样的日子，真的是您想要的吗？”苏卿看着苏氏问。 苏氏愣住了，现在这样的日子是自己想要的吗？自己没有成亲前，对婚姻也是有期待的。 但，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过了许久，苏氏点头：“至少，有你们四个孩子，我是开心的，做什么都值得。” 苏卿：……那如果连命都没有了，也值得吗？ 而且，苏卿还有许多事没做完，自己到底是不是双生，亲弟弟是生是死，都等着她去做。 嫁了人，就要事事以婆家为先，这辈子只怕也做不成了。 可这会儿，苏卿知道，说服不了苏氏。 那便只能答应，回头说看不上就成了，母亲总不能硬逼着自己嫁。 “卿儿，你给自己一个机会，可好？”苏氏握紧了苏卿的手。 “好……”苏氏点了点头。 苏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只要苏卿开始相看，哪怕不与尚家结亲，也会有人上门。 与尚家相看的时间定在五日后，依旧是安华寺。 春天的安华寺桃花灼灼，但却多了几分绿意，且风轻水柔。 只是苏卿第一眼看到尚家的小公子尚淮恩的时候，整个人如遭雷击，他……他怎么会是梦里的那个人。 难不成，自己嫁的居然是他？不行，绝对不行！ 苏卿再次瞟了尚淮恩一眼，浓眉入鬓，眼亮如星，是个极好的少年郎。 可，是个少年郎啊。 面对这样的尚淮恩，苏卿有一点下不去手的感觉，也不知道上辈子是怎么成的。 “苏，苏大姑娘，你要不要桃花啊？”尚淮恩红着脸问。 今日，尚淮恩也是被尚夫人押着来的。 对于苏家大姑娘，尚淮恩以前听周章成说起过，美则美矣，却如阁中木雕，不声不响的。 这不就是个木头美人吗？尚淮恩自从会走路开始，便坐不下来，要与这样的一个人过一辈子，想想都是不可忍的。 可是这会儿看到了苏卿，尚淮恩又觉得，也不是那么不能忍的。 祖父墙上的美人图，据说瞧了一辈子呢。 更何况，这苏大姑娘还会瞧人，那眼睛水汪汪的，瞧一眼，让人心头一颤。 只是尚淮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苏卿要不要桃花，他只是觉得苏卿抱着一捧桃花，应该很美。 至少，比自己妹妹要好看得多。 桃花？苏卿一脸疑惑地看向尚淮恩，带回去插瓶？ 桃花不比别的花，这会儿剪了回到家插瓶，怕是花瓣会颠散一半的吧。 “不用了。”苏卿礼貌地朝尚淮恩笑了一下，笑得他心神一荡。 “那你要什么？”尚淮恩傻里傻地地问。 我要的你给不了，苏卿看到尚淮恩这个样子，想着还是说清楚的好。 “尚公子，我……我家里的情况你知道，我还不想出阁。”苏卿说着朝尚淮恩行了一礼。 “不不不，不用现在就出阁的。”尚淮恩连连摆手，“我可在等你。” “……我的意思是说，可能我以后不嫁人也不一定。”苏卿干脆把话说得更明白些。 “你，是不是没看上我才这么说？”尚淮恩自幼就被夸到大，虽喜欢习惯，但文章也学得好，因此一向眼高于顶，从来没想过会被拒绝。 他娘尚夫人是怎么跟他说的，这苏家大姑娘长得貌美，而且是嫡长女，可当宗妇的，你以后有了出息，家里不得个好好的媳妇来操持。 那会儿，他还觉得母亲想多了。 可现在，被苏卿拒绝了，尚淮恩只觉得心里闷得厉害。 见尚淮恩脸色难看得很，苏卿赶紧道：“是我的不是，我不该来……” “你，没有……”尚淮恩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深吸一口气才道，“你应该也是被苏夫人逼着来的……要不，要不就说我还不想成亲。” 苏卿知道，尚淮恩这样说，是想为自己解围。 否则你一个退了亲的姑娘，还看不上尚家的小公子，回头谁还会上门。 这倒是如了苏卿的意，可在苏氏那里应该会很难过。 “多谢尚公子。”苏卿朝尚淮恩行了一礼，“会不会让你太为难？” “不会不会。”尚淮恩连连摆手，顶多让母亲打一顿罢了。 见尚淮恩这样说，苏卿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算是我欠了尚公子一个人情。”苏卿说道。 既然上辈子能在一起，说明他是看得上自己的，只是自己没拒绝罢了。 “不欠不欠。”尚淮恩摇头，“你就当我也没瞧上你……” 这话说得，是不是有问题？ 苏卿“扑哧”一声乐了，难怪自己上辈子会嫁给他，秉性纯良，也是极为难得的。 事情既然已经说开了，便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苏卿朝尚淮恩点了点头，便告辞离开了。 只是现在回去，似乎早了些，苏卿干脆去了另一处水边的小亭里坐会儿。 “大姑娘，李大夫进京了。”归筝过来说道。 “真的？”苏卿激动得站了起来。 “是，大姑娘如果相见的话，明日便可。”归筝也笑了。 “那就明日 。”苏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甚至觉得今天都是个好日子。 看时候差不多了，苏卿便去了苏氏那里，既然亲事相不成，那就没必要留下来一块儿吃饭了。 苏卿到的时候，尚夫人已经不在了，苏氏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卿儿，可累了？”苏氏一脸心疼地握住苏卿的手，“可冷？” “娘，这都什么天气了，怎还会冷。”苏卿目光闪了闪，“只是尚家公子，似乎对女儿并不在意。” “没事，我的女儿用得着让别人在意么。”苏氏眼圈都红了。 第100章 可愿意娶她 “娘，您不用担心我的。” 苏卿反而担心的是苏氏，她如果知道苏琪不是她的女儿，她会怎么想。 不管怎样，第二天，苏卿还是要去见李大夫的。 那李大夫也不知道是被黑云卫怎么了，看到门被打开都哆嗦了一下。 苏卿看向归筝，归筝摊了摊手：“没动他，只是在行动的时候让他看了一眼。” 苏卿只是担心李大夫说不出话来，其他的倒不打紧。 “李大夫，终于见面了。”苏卿坐到了李大夫面前。 “你是，何人？”李大夫白着脸问，他这一路过来，倒没有被打被骂，可这是黑云卫呀，光听到名字就去了半条命了。 “我是南靖侯府嫡出的大姑娘。”苏卿发现她报出自己句号的时候，李大夫的瞳孔缩了一下，“您是想起我来了？” “我，我不认识苏大姑娘，如何会想得起来。”李大夫讪笑道。 “看来李大夫对南靖侯府挺熟的。”苏卿笑了一下，“那我便直接问了，我二妹是谁家的姑娘？” “什，什么……我，我不知道。”李大夫转过身去。 “李大夫，能麻烦黑云卫把你带回京都，你觉得这是你否认就可以的吗？”苏卿叹了一口气，“看在你与我父亲也有来往的份上，我才来问您的，若让黑云卫来问，你觉得结果会如何？” 黑云卫？李大夫的身子不禁抖了抖，他这一路过来，对于黑云卫的手段可是见识了不少。 就自己这身板，哪怕有一样用在自己身上，自己的命都不在了。 苏卿又加了一句：“或许，你是觉得我那入赘的父亲，能在黑云卫手里救下你？” 听到这一句，李大夫心死了。 他原本还有一丝念想，苏卿会不会是赵敬德派过来试探她的，这连“入赘”两个字都说出口了，那这对父女…… “苏大姑娘，您想问什么，便问吧。”李大夫闭着眼睛道。 “谁告诉你，我娘怀的是双胎的？”苏卿正色问道。 “是，是赵老爷。”李大夫小声的道。 “我娘明明只怀了我一个，他为何要让你说怀的是双胎？”苏卿又道。 归筝听到这一句，不由得看了苏卿一眼。 “苏大姑娘，老朽真的不知，赵老爷拿银子给老朽，让老朽怎么说，自然就是怎么说了。”李大夫苦着脸道。 只是多说一胎，比起那些动辄就要害人性命的人家来说，算是好多了。 “你何时离开京都的？”苏卿又问。 “苏夫人生下双胎，便离京了。”李大夫小声道。 “除此之外，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苏卿拿出一张银票放到桌上，“只要老老实实地交代，不但这银票是你的，而且不会有人再找你麻烦。” 李大夫看向苏卿，这对父女还真的是大方。 拿过银票，李大夫又道：“我知道当年苏夫人的接生婆其实姓王，并非苏夫人之前找的，已经过世了的魏婆子。” “王婆子可在京都？”苏卿又问。 “这老朽便不知了，只知晓她当年住在烟袋胡同。”李大夫回道。 烟袋胡同？苏卿看了归筝一眼，归筝立即点头去了。 “还麻烦李大夫在京都多住几日。”苏卿说着站起身道。 “苏大姑娘，要……要住几日？”李大夫实在不想在这一不小心就多个人，或者少个人的京都待了。 “等我娘来见过你，你就可以走了。”苏卿走出门外，又吩咐人看着房间，不准李大夫走出一步。 只是拐过楼梯，便看到萧慎闲闲地倚在栏杆处，像是无所事事的富贵公子。 “定国公！”苏卿不由脱口而出，“您等我的？” 萧慎看向苏卿，她凭什么认为自己就是在这儿等她的呢。 “不……”萧慎否定的话刚要说出口，便打住了，“李大夫进京的时候，一直有人盯着，你注意着些。” “盯他做什么？”苏卿想了一下，“又是细作？” “这回倒不是。”萧慎想告诉苏卿，又怕吓着她了，“总之你注意着些便是了。” 苏卿只觉得头发有些发麻，能让萧慎这么关注的，定不是一般人。 但纵然如此，也得进行下去，自己家的事不能不查。 “多谢定国公。”苏卿见萧慎没别的事情要说，便告辞先行回府。 但转身后，忽然又想起陆婉涓拜托自己的事。 这会儿说这个是不是不大合适？可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萧慎呢。 而且，苏卿也不知怎么地，她也很想知道。 “定国公……”苏卿转身的时候吓了一跳，萧慎居然盯着她的，“定国公您……” “有事？”萧慎的手背在身后，淡定地看向苏卿。 唯独身后的元序和朱律一起看向萧慎的手指，公爷紧张的时候，就会搓手指。 公爷……紧张？两人对视一眼，觉得颇有些不可思议。 “有人托我问您一句话。”苏卿忽然有些心虚。 “有人？”萧慎眉头皱了皱，但还是点了点头，“说！” “清河郡主的女儿，陆四姑娘托我问您，可，可愿意娶她……”苏卿问完，头不由得低了下来。 萧慎没回话，明明楼下人声鼎沸，但苏卿却觉得四周安静得有些诡异。 过了许久，萧慎都没开口，苏卿琢磨着，自己还是走吧。 苏卿刚动了动脚尖，萧慎便道：“不愿！” 不愿？苏卿看向萧慎，心里莫名地一松。 “好，我回头告诉她。”苏卿朝萧慎行了一礼，“小女告退！” 说完，像是后面有鬼追一般，忙不迭地离开。 还是第一次看到苏卿匆忙得忘记了闺训的样子，萧慎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偏这个时候，元序道：“公爷，苏姑娘为何帮别人问您这事儿啊，她莫不是对您毫无心意？” 元序话说完了，才发现朱律死死地瞪着他。 怎么了？元序朝朱律做了个口型。 朱律用手朝脖子上划了一下，元序倒吸一口凉气。 “你说，她为何帮别人问我这事儿。”萧慎却没有生气。 元序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问的这话，大概也是主子正疑惑的。 朱律则一脸紧张地看着元序。 第101章 真相 元序正要开口，忽然觉得这句话里面是不是有坑呢？ 为什么帮别人问？和陆家四姑娘是好友？元序瞟了萧慎一眼，感觉到这句话说出来，自己的结局应该不会太好。 “小的觉着……”元序又瞟了萧慎一眼，才道，“小的觉着约摸应该是苏大姑娘自己也想知道。” “她为何想知道？”萧慎又问，神情比之前严肃了些。 “约莫是苏大姑娘在，在意您？”元序说完，默默地退了几步，然后默默祈祷自己押对了，就算不对，也抄《三字经》。 下一刻，却见萧慎转身朝前走。 “我说对了？”元序一脸喜意地看着朱律。 “不知！”朱律摇了摇头，他是真的不知。 苏卿回到家里，原本要去怡和院，却听说赵敬德回来，也去了怡和院只好忍住了。 直到第二天，赵敬德去了衙门，她才去找苏氏。 “娘，我，前几日遇到一个人。”苏卿斟酌地说道，“就是以前您怀着我的时候，给您诊脉的李大夫。” “李大夫？”苏氏回忆了一下，看向苏卿，“他回京了？你又怎么会认识他？” 李大夫在苏卿出生没多久便回了老家，苏卿怎么会认识呢。 “无意中听别人说起这个李大夫，想起听到您说过，便打听了一下。”苏卿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苏氏的神色。 “你找出什么蹊跷来了？”苏氏看着苏卿，叹了口气，“是不是又要说苏琪不是我生的？” “不管怎样，娘，您能不能去见见他？”苏卿抓紧苏氏的手。 苏氏将苏卿的手握在了手里，细细地抚摸着。 “既然你想让我去，我自然会去的。”苏氏看着苏卿，“傻孩子，你是我的女儿，不用担心什么。” “好！”苏卿于是又道，“那您，今日可有时间去？” 夜长梦多，苏卿不敢冒险。 “好，现在就去，行不行？”苏氏知道苏卿从小性子就稳，她这么急，应该是有些情况的。 看到苏氏这么信任自己，苏卿只觉得鼻子发酸，这么好的娘，她不应该被欺骗。 一行人坐着马车到了李大夫住的客栈。 看到苏氏，李大夫叹了口气：“苏夫人，我都会说的，但能不能我说完后，把我送回去？” 这京都，李大夫这辈子都不想再来了。 “好，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如果是真的，我便把你送回去。”苏氏说道。 “定无虚言。”李大夫肿着眼睛说道，他这几夜都没睡好，生怕谁深更半夜会来偷袭。 接着，李大夫便说起了当年的事情。 当年，李大夫或许是医术不精，但确实没诊出有双生的脉象，是赵敬德找到他，说南靖侯府情况特殊，特别想要个孩子，因此希望他说夫人怀的是双胎。 “老朽当时也说过，夫人您未必会信，怀双胎孕相不同。可是赵老爷说，家里没有长辈，您是头胎，自己也不知道。” 李大夫说到这里，朝苏氏行了一礼，“老朽考虑不周，再加上赵老爷给的银子着实多，这才说了虚言，是老朽对不住夫人。” 苏氏紧盯着李大夫，半晌之后，眼睛微微泛红。 “可，说怀双胎有何用？生出来是不是双胎一目了然。”苏氏说道。 “老朽也是这么说，可赵老爷说，若是孩子好，便说另一个没救活，若是孩子不好，便在外面抱一个来，说还活了一个，总之不让您伤心太过。”李大夫说道。 “可结果是，我娘生了双胎。”苏卿看向李大夫，“这又是为何？” “这老朽便不知了，生产之事不归老朽管。”李大夫缩着脖子道。 “当年的接生婆姓桑，后来说是病重，因此黛儿出生便没找她……”苏氏闭了闭眼睛。 诊脉的大夫回乡，接生的稳婆病重，苏氏便再不信，这会儿也不得不起疑。 再加上苏琪的一言一行，苏氏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青嬷嬷道：“去找桑嬷嬷！” “是！”青嬷嬷这会儿不知道擦了多少次眼泪了，当时夫人要生产的时候，她病得厉害起不来床。 而伺候夫人身边的都是小丫鬟，自己都慌得很，因此是赵家老太太领着桑嬷嬷并几个妇人进产房伺候的。 也因为赵老太太在姑娘出生的时候说了一句：“怎么竟是个丫头片子。”让夫人一直不喜。 可万没想到，这其中，居然会有这么大的隐情。 青嬷嬷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桑嬷嬷，亲自问问她，二姑娘究竟是不是夫人生的。 从李大夫这里出来，青嬷嬷便没上马车。 “娘，李大夫的话，您信吗？”苏卿轻声问道。 “卿儿，你跟娘说实话，你是怎么找到李大夫的？”苏氏看向苏卿，“他分明是被关起来了。” “娘，有些事我说不清楚。”苏卿低下了头。 “卿儿……”苏氏加重了语气。 “娘，我真的不能说，您只要知道卿儿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便是了。”苏卿坐到了苏氏身边，然后靠在她的肩头说，“卿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娘，为了南靖侯府。自然，也是为了自己。” 最后一句，让苏氏刚打开的口，又合了上去。 回到南靖侯府，苏氏喝了一盏茶，便去了馨桂院。 看到苏氏过来，苏琪很是诧异：“娘，您怎么会过来？” “过来看看你！”苏氏突然一阵咳嗽，“昨天夜里没睡好，梦到你和你姐姐出生的时候，她白白胖胖的，你瘦瘦小小的，像是在胎里没养好一般。” 苏氏注意到她说这话的时候，苏琪的手抖了抖。 “娘，您可不嘛，就是偏心……”苏琪低着头勉强笑了一下。 “琪儿，你觉得娘不好吗？”苏氏盯着苏琪问。 “好，好啊！”苏琪有些不敢看苏氏。 好有什么用，又不是自己亲娘。 苏琪不想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哪怕被亲娘骂，那样也安心 。 …… 走出馨桂院，一阵凉风袭来，苏氏不由抱了一下胳膊。 明明天气就要转暖了，可偏偏这风还是这么凉，苏氏看了一眼天空。 回到怡和院，苏氏一直呆坐着，直到天都要黑了，她仍然不让人点灯，就这样一直在黑暗里，等着赵敬德回来。 第102章 可否给她一个身份 看着黑暗中的苏氏，赵敬德吓了一跳。 “夫人，你这是在做什么，怎地也不点灯。”赵敬德说完，便皱眉喊人点灯。 房间亮了起来，赵敬德看到苏氏是从未见过的憔悴模样，眉头不禁皱了皱。 “夫人，你是哪里不舒服？可请了大夫？”赵敬德坐到苏氏身边，想要伸手探她的额头，却被她躲开。 “心里不舒服，大夫治不好的那种。”苏氏却揉了揉太阳穴。 赵敬德皱眉看着苏氏，本能地想要离开。 “夫人，你……又怎么了？”赵敬德揉了揉手指，暗自琢磨着计划是不是要提前了。 “没怎么，只是想问你，苏琪究竟是谁的女儿？”苏氏扭头盯着赵敬德，“你别想找理由，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赵敬德起身看着苏氏，“你就算不喜欢琪儿，也不能如此说她。” “李大夫就在京都，他说是你让他说我怀了双胎。”苏氏再一次问赵敬德，“是要我全部说出来，还是你来说？” “夫，夫人……”赵敬德听到苏氏说到李大夫，心里不由得一慌。 “说吧！”苏氏盯着赵敬德。 “我，我知道夫人极想要个孩子，那会儿夜里时常做梦，所以……所以才让他说这话的。”赵敬德说的话和李大夫说的倒是一致。 “那苏琪，究竟是谁的孩子呢？”苏氏再一次问道。 “是，是我一个同窗的女儿，夫人生产的时间与他夫人生产的时间相同，他夫人难产而亡，他一个男子……我不忍心，便把孩子抱到了夫人身边。”赵敬德的目光有些躲闪。 “你可真是好心，那你的同窗呢？”苏氏盯着赵敬德，“他在何处？” “没了。”赵敬德只觉得额头都要渗出汗来，自他娶苏氏的那一天开始，就知道她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可满京都，又有谁能像她那样，家里只有独女的。 虽说赘婿难听，可是没有岳父岳母的赘婿，却是未来可期。 好在，他确实有这样的一位同窗，区别是，同窗夫人因难产一尸两命，而同窗也因此心碎神伤，没几年就没了。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从来不跟我说？”苏氏冷冷地看着赵敬德。 “我，我怕夫人说琪儿是不祥之人，因此……”赵敬德扯出一抹苦笑，“都是为夫的错，夫人怪，就怪为夫吧。” “老爷，你可真会办事。”苏氏咬牙道。 赵敬德的解释无懈可击，苏氏也未必全信。 “当年也是一念之差，夫人想要怎么罚都行。”赵敬德低着头道。 “之前的事，我便不追究了，但是苏琪，我不可能再认她当我的女儿。”苏氏冷言道。 “夫人不可，琪儿在侯府长大，您不认她当女儿，她，她这一生……再说还有平远侯府，平远侯府又岂会再娶她？”赵敬德赶紧说道。 “老爷，我白白养了她十四年，还要顾及她的一生？”苏氏看着赵敬德，“骗人不成她爹娘对你有救命之恩不成？你竟对她如此维护？” 赵敬德也知道，自己对苏琪太过宠爱，事情又如此暴露出来，苏氏难免会起疑心。 “只是夫人，她，爹娘都不在了，您不认她当女儿，她该何去何从？”赵敬德可怜巴巴地看着苏氏。 “老爷若是舍不得，那便与她一起走，我相信以老爷对她的疼爱，她的日子应该过得不会差。”苏氏说道。 “夫人实在不接受，便让她去赵家，只是夫人也要想想，这件事情若传出去，只怕于夫人的名声不利。”赵敬德说道。 苏氏看向赵敬德，不由得握紧了双手。 “不如，收她为养女，如何？”赵敬德轻声道，“只是给她一个身份，这也是夫人宽宏大量。” “老爷真的是能言善辩，你以为我在乎这些名声吗？”苏氏闭上眼睛，“我累了，老爷还是去馨桂院，把该说的话说了吧。” “是，为夫这就过去。”赵敬德缓缓站起身来，朝苏氏行了一礼，才朝门外走去。 走出院门，一个丫鬟提着灯笼追了过来：“老爷，夫人让奴婢送你去馨桂院。” 赵敬德瞟了那丫鬟一眼，居然只是个三等丫鬟。 “好，有劳夫人了。”赵敬德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天边只有寥落的几颗星子。 到了馨桂院，苏琪看到赵敬德过来，不由得脸上一喜。 “爹，您都好几天没过来看琪儿了。”苏琪上前扶住赵敬德。 “老爷，夫人说，该说的话您可莫忘了说。”提灯的丫鬟朝赵敬德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爹，说什么呢？”苏琪瞟了一眼那丫鬟的背影，没好气地说，“娘不会又要把我送到静心观了吧？” “进去说吧。”赵敬德把所有的丫鬟都赶到了外面，父女俩进了屋，他才道，“你娘，永远都不会再把你送到静心观了。” “真的？”苏琪喜上眉梢，“爹，还是您有办法，只是早几日便好了。” 宋昕雅出阁，苏琪还是很想去的，国公府嫁女，想也知道那阵仗有多大。 “早几日晚几日都一样。”赵敬德坐到了桌旁的玫瑰椅上，看着苏琪道，“跟你的丫鬟说一声，把屋里该收拾的收拾一下，能带走的都别落下。” “爹，不是说不去静心观吗？”苏琪一脸狐疑地看着赵敬德，“难不成又要把我送到别的地方？她就那么容不下我。” “是，她容不下你了。”赵敬德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跟苏琪说才好。 “那这又是要把我送到哪里去？”苏琪气鼓鼓地说，“送到哪儿我都不去，难不成她还会把我扔出家门？” 赵敬德欲言又止。 “爹，到底出了什么事了？”苏琪这会儿也察觉出情况不对。 “她都知道了。”赵敬德揉了揉太阳穴，“你这几日好好收拾一下，暂且搬到赵家去住。” “知道什么了？”苏琪摁着胸口，脸色煞白。 “知道你不是她的女儿，我告诉她你是我同僚的女儿，同僚夫妻都没了。”赵敬德见苏琪身子都快站不稳了，忙扶住她。 “她为什么会知道？”苏琪红着眼睛道，“我，我不想离开侯府，爹，我不想！” 第103章 真真假假 看到女儿哭成这样，赵敬德心里也是一痛。 “琪儿莫哭，你暂且先住到那边去，早晚会回来的。”赵敬德说道，“你娘她现在只是气头上，我会说服收你为养女的。” “娘？她都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不成的爹，我若住到赵家，不就等于告诉所有人，我不是南靖侯府的嫡女？” 苏琪摇了摇头，“那平远侯府怎么看？周哥哥肯定是要与我退亲的。” 平远侯府再怎样，也不可能娶一个养女做正妻。 “放心，平远侯那里爹自有办法，你先住到赵家去，就说老太太病了，你过去侍疾。”赵敬德安抚着苏琪。 “爹，没用的，大姐一定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而且……”苏琪的眼睛突然露出了狠意，“这件事情一定跟大姐有关，娘整天那么忙，她怎么有可能关注到这件事。” “你说得在理，是我小看你大姐了。”赵敬德目光黯了黯，“只是现在……” “我现在就去找娘，我去找她，我去求她把我留下来。”说完，苏琪便狂奔着去了怡和院。 “琪儿……”赵敬德追了出去，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脚步又慢了下来。 怡和院这边青嬷嬷也回来了。 青嬷嬷没找到桑嬷嬷，她已经过世三年了，但却找到了她的侄女桑娘子。 当年的苏琪，便是桑娘子抱来的。 “谁抱回来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苏氏看向青嬷嬷，“你觉得老爷说的是真的吗？” “听着，倒不像是假的。”青嬷嬷也没从中察觉出有什么不妥来，但纵然如此，欺骗就是欺骗。 “可这事儿太巧了些，怎地就和我同时生产。”苏氏眉头皱了皱，“我至今都记得，那就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且瘦瘦小小的。” “得亏大姑娘与您长得像，否则还分不清了呢。”青嬷嬷想起这个，便不由得心里发紧。 “你说得是……”苏氏的后脊梁也惊起一层汗来。 “不过夫人，老爷说得也是，再怎么也养了十四年，若真的把二姑娘赶出去，恐怕与您与侯府的名声不利。”青嬷嬷劝解道。 “那留下？”苏氏不甘心。 “留下又如何？不过是养女，也就一两年的事，到时候一副嫁妆打发了便是。”青嬷嬷说道。 苏氏想到苏琪给自己带来的那些麻烦，心里都窝着火。 可偏这时，外面传来了月白的声音：“二姑娘，您不可以进去，夫人已经歇下了。” 其中，还夹杂着苏琪的哭声。 “让她进来。”苏氏起身走到了外间。 苏琪几乎是扑了进来，看到苏氏，跪在了地上：“娘，爹说，您要赶我走吗？” “我不是你娘。”苏氏居高临下地看着苏琪，“你不是我的女儿，这么些年你都说我偏心，我累了！” “娘，都是我的错。”苏琪哭着说道，“我再怎么也是您养了十四年的女儿，您怎么忍心赶我走呢？我叫了您十四年的娘啊。” 苏氏看向苏琪，目光渐渐变冷。 “所以，你早就知道你不是我的女儿？”苏氏坐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苏琪。 “不，我不知道的呢，我不知道。”苏琪慌了，“我是刚才听到爹这么说，我才知道的。” “他不是你爹，你爹另有其人，他还活着呢。”苏氏说道。 青嬷嬷不由得看了苏氏一眼，这事儿，自己都不知道，夫人是从哪里听说的。 “爹，不是我亲爹？”苏琪眼睛不由得瞪大了，“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骗我的，你肯定是骗我的。” 如果爹都不是亲的，那自己究竟是谁的女儿，自己还能回到侯府吗？那是不可能的。 苏琪不由得恍惚了起来，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看看，你才是你应该有的样子。”苏氏扯了一下嘴角，“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骗了我多久？” “我，我不……”苏琪原本想说自己不知道，可她知道她骗不过，“娘，是爹告诉我的，他……他说你偏心是有原由的，所以才……” 苏琪支支吾吾地找着理由。 “什么时候？”苏氏又问。 “七，七岁的时候。”苏琪不敢抬眼看苏氏。 “呵……”苏氏摇了摇头，“笑话，这简直是个笑话。” 原来早在那么多年以前，苏琪就知道了自己不是苏家血脉，所以她仍然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偏心，而毫无感恩之心。 这真是一个白眼狼。 “夫人，您……您别太伤心了。”青嬷嬷扶住苏氏，很是心疼地说。 “我不伤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知道为着她的教养，我费了多少心神。”苏氏看着苏琪，心里真的有着莫名的轻松，她一直担心这个女儿是个搅家的祸胎，现在终于不用操这个心了。 这会儿，苏氏终于知道为什么刚出生的时候，苏卿和苏琪差别那么大了。 这时赵敬德也走了进来，苏琪立即抬头看着他：“爹，我亲爹不是你，她还活着？” 赵敬德一愣：“琪儿，你此言何意？” 苏琪指着苏氏道：“她说，你不是我爹，我爹还活着。” 赵敬德看向苏氏，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老爷，夫人是诈姑娘的。”青嬷嬷看向赵敬德，“只是老爷，您那么早就告知了二姑娘真相，却一直瞒着夫人，这做法可不实在。” “原来是骗我的……”苏琪跌坐在地上。 “不骗你，你不依旧来骗我么。”苏氏冷冷地说。 “琪儿……” 赵敬德想说什么，但却被苏琪一把推开，然后扭头跑了出去。 “你为何要如此伤她？”赵敬德一脸无奈地看向苏氏。 “老爷自己做错了事，怎地现在来怪夫人？”青嬷嬷拦在了苏氏面前。 “我倒是想问，老爷当初跟苏琪说的真相又是什么？既然说明了真相，她为何知道我不是她亲娘，却认为你是亲爹？”苏氏看着赵敬德，抬了抬眉。 “我，我怕她伤心，就编造了一个谎言，说……说她是我在外面的女儿。”赵敬德低下了头。 第104章 当年事 外面的女儿？青嬷嬷和苏氏对视一眼，这同窗难不成是对他有救命之恩不成，居然连这自毁名声的事都做。 “可我又怎么知道，你跟她说的不是真话呢？”苏氏盯着赵敬德，表面上看着情绪毫无波澜，可喉间的咸腥之气，却一次又一次地涌了上来。 “夫人可以去查，我那同窗姓马，姓名以及乡籍都可以告之于你。”赵敬德倒是一脸坦然地看着苏氏。 马举人是赵敬德当年就想好了的人，一切都办得妥妥当当，根本就不怕苏氏去查。 “我自然是要查的，毕竟这么多年了，老爷一直都瞒着我在行事呢。”苏氏看着赵敬德笑了一下，“老爷还不去追女儿？早就心急如焚了吧？” “在侯府里，她能出什么事。”赵敬德叹了口气，“当年马兄于我有恩，因此我才……夫人若有疑心也是应该的，一切都是为夫的不是。” 青嬷嬷见苏氏的手都在抖，上前轻声道：“老爷，夫人累了，不如让她歇会儿可好？” 赵敬德点了点头：“夫人宽厚，为夫都记在心里，你且好好歇着，这件事情定不会再叫你为难。” 说完，赵敬德便起身离开了。 “夫人，您别再想了先睡一觉再说。” 青嬷嬷说完，月白和品红便端来了热水盆和棉皮帕子。 青嬷嬷拧干了帕子，给苏氏敷了敷脸，但打算给她擦手的时候，却发现掌心的指甲印里已经渗出了血迹。 “快去拿药来。”青嬷嬷心一颤，给月白使了个眼色。 “是！”月白喉咙都哽咽了。 一直到上床，苏氏都没再说句话。 从内室走出来，品红在青嬷嬷耳边道：“嬷嬷，大姑娘过来了。” 青嬷嬷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幸好家里还有个大姑娘。 苏卿一直帮着苏氏打理内宅，怡和院这边的动静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她猜不到赵敬德会找出怎样的理由来敷衍苏氏。 青嬷嬷到西侧间的时候，苏卿正歪在那里闭目养神。 “大姑娘！”青嬷嬷都有些不忍心叫醒她。 “青嬷嬷，辛苦了！”苏卿起身迎上去，“我娘可好？” “不好，点了安神香，但也睡着了。”青嬷嬷看向苏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谁能好呢。” “青嬷嬷，坐下说，我爹说了什么？”苏卿问道。 青嬷嬷见苏卿一句便点到了关键处，便把赵敬德前前后后说的，全都告之于她。 “同窗之女？”苏卿不由好笑。 “大姑娘不信？”青嬷嬷看苏卿这神情，心里不由得一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大姑娘好像知道的比别人都要多，这李大夫的事，也太巧了些。 “不信！”苏卿摇了摇头，“青嬷嬷，我知道还有一个人。” 苏卿将白氏的事情告诉了青嬷嬷，然后抬头看着她。 “什……什么……”青嬷嬷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这件事情对青嬷嬷的打击，比苏琪不是苏氏亲生的都要大。 看到青嬷嬷这样，苏卿的心里便沉了沉。 青嬷嬷都受不了这个打击，母亲又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至少现在不能。 这个念头刚起，苏卿的手便被青嬷嬷握住了：“大姑娘，这事儿不能跟夫人说，不能！” 苏卿看着青嬷嬷，点了点头：“我知道！” 青嬷嬷握着苏卿的手却没有放下，反而越握越紧，泪水淌了一脸：“夫人的命，怎么这么苦。” 苏卿闭了闭眼睛，干脆道：“青嬷嬷，您有没有想过，除了苏琪，瑞哥儿……” “大姑娘！”青嬷嬷打断苏卿的话，一脸惊恐地看着她，“不要说了。” “青嬷嬷？”苏卿看着青嬷嬷，“您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明白大姑娘的意思。”青嬷嬷摇了摇头，“你可知道，为何苏家旁支，都回了乡？” “是外祖父让他们回去的。”苏卿听说过这事儿。 “没错，是老侯爷让他们回去的。” 这事儿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青嬷嬷说起来，脸上恨意依旧。 原来老南靖侯夫人生苏氏的时候伤了身子，不能再生育，于是苏家旁枝隔三岔五地便塞人进来。 侯夫人原本就伤心，又因此备受煎熬，哪怕南靖侯对于这些女子一个都没受用，甚至赶了出去，她也受不了这样的精神压力，甚至想过自尽，让南靖侯再娶。 虽说南靖侯再三保证，自己不会纳妾，也不会再娶，可那时边境也不稳，他时常出征在外，因此侯夫人在族人的步步紧逼下，最终郁郁而终。 苏氏当时为了护着自己的娘，与族人也撕破了脸，可是当娘没了，爹又在外的时候，她一个小姑娘撑着侯府，便颇有些艰难了。 为此南靖侯向宫里讨了一个嬷嬷，又四处寻了好的丫鬟放到苏氏身边，太后也时常召见苏氏，这才让苏氏的日子稍微好过了些。 可纵然如此，苏家旁枝依旧没消停。 “他们最后居然想要我们姑娘的命啊，如果不是道嬷嬷，姑娘就没了。”青嬷嬷想起往事，痛哭不已。 道嬷嬷便是那位宫里来的嬷嬷，那次苏氏生辰，苏家二太太给她送来寿礼，寿礼里面有一个香囊，说是里面的香草，能保证大姑娘好喝好睡，平平安安。 原本扔在一旁便是了，可这么普通的香囊送过来，里面定是有蹊跷，于是道嬷嬷翻开来看，却被里面的针给刺着了。 那针上，淬着从西域来的剧毒。 此毒无解，道嬷嬷因此没了性命。 南靖侯大怒，而此时，二房太太居然上吊没了。道嬷嬷即使是太后赐的人，也只是个下人，一个当家太太都拿自己的命抵给她了，便是宫里也没话可说。 也因此，南靖侯进宫请了旨，便是他不论此后有无子女，爵位只传给苏氏的儿子。 苏家旁枝终于消停了，南靖侯又使了些手段，终于将这一支给逼回了老家。 苏卿没想到，当年竟如此惊心动魄。 “他们，怎么敢呢？”苏卿难以置信地问青嬷嬷。 “奴婢也不知。” 青嬷嬷只是个下人，她能看到的，只有苏氏好不好。 第105章 赤焰令 “因为，他们背后站着不止是他们。”苏氏穿着一身月白色里衣，突然出现在门口。 “娘！” “夫人！” 苏卿和青嬷嬷都惊得站了起来。 “娘，您，都听到了？”苏卿既希望苏氏听见，又希望苏氏没听见。 “听见了，全都听见了。”苏氏走了进来。 或许因为不施脂粉，又或许里衣太过宽松，苏卿发现苏氏瘦得惊人，整个人竟像是飘着进来的。 “当年，道嬷嬷是故意的。”苏氏坐到了桌边，“她如果不这么做，旁支的把柄又怎么能这么快就拿在了手里。” 姑娘家的花期有限，等到苏氏嫁了人，一切就都晚了。 苏卿听了震惊不已，道嬷嬷居然是明知有难，而故意为之。 “只是道嬷嬷也没想到，二太太居然会上吊。”苏氏用手指轻轻抹去眼角的泪，厉声道，“其实是我要她死的，她若不死，我就会不顾一切地要了她儿子的命。” 苏氏话说到这里的时候，眼里的狠意，也让苏卿感到陌生，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母亲。 “我还只当是二太太为了给苏家其他人脱罪……”青嬷嬷喃喃道。 “脱罪？”苏氏冷笑道，“其他人不认罪，拿他们又有什么办法，顶多不过是将二太太关进家庙罢了，过两年就放出来了，在他们眼里，死的只不过是一个嬷嬷。” “可是夫人，若不是道嬷嬷，而是您呢。”青嬷嬷当时是苏氏身边的贴身丫鬟，想起此事，仍然觉得心惊。 “他们的目的，应该就是道嬷嬷而不是娘，杀鸡儆猴。”苏卿开口道。 “卿儿说得没错。”苏氏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有道嬷嬷在，他们轻易动不了我，因此便想先剪去我的臂膀。” 死了一个道嬷嬷，想要再从宫里要个人，就没那么容易了。 “要我说，侯爷就该心狠些，早些将旁枝赶回去。”青嬷嬷一直觉得南靖侯心软。 “寻常是赶不回去的，他们去朝堂中人早就有了勾结，道嬷嬷先死，接着是我，然后只要我爹……”苏氏说到这里顿住了。 “可那些人又是为了什么？”青嬷嬷不解，“侯爷可是为了百姓守边疆的，他们这样做，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许以重利，谁不想要。至于戳脊梁骨的事，没当着他们的面，便当没有。”苏氏对于这一切，看得透透的。 也因此，这么多年，苏氏竭尽全力想要维护一个全家和睦，其乐融融的景象来。 “可是娘，难道能捂一辈子吗？”苏卿轻声道。 “你刚才想说瑞哥儿什么？”苏氏却扭头看向苏卿。 “娘，我怀疑爹有外室，苏琪和苏瑞都是那外室生的。” 到了这个时候，苏卿不想再瞒着苏氏了。 苏氏死死地盯着苏卿，嘴唇都抖了起来。 “大姑娘！”青嬷嬷抱着苏氏，不认可地看着苏卿。 “娘……”苏卿看到苏氏这个样子，上前抱住了她，“娘，您就当女儿说了个玩笑话。” “卿儿，地，地址给我。”苏氏将帕子捂在了脸上。 “就在柳条儿胡同，顶头的那一家。”苏卿说道。 “你早就知道了？为何不早说？”苏氏拿下帕子，顶着通红的眼睛问苏卿。 “李大夫没有进京之前，我说什么，娘也不会信的。”苏卿苦笑着摇了摇头。 “是，确实不会信。”苏氏不得不承认，这么大的事，单凭苏卿一面之词，她信不了。 可是现在，揭起锦袍看到了一个虱子，你便很难相信，真的只有一个。 “夫人，您……”青嬷嬷已经泪流满面，她真的怕夫人撑不住。 “我没事。”苏氏白着一张脸，冲着青嬷嬷笑了笑。 只是在起身的时候，苏氏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苏卿守了苏氏一整夜，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苏氏才醒了过来。 “娘！”苏卿见苏氏要起身，立即上前扶住她。 “卿儿，你怎么在这儿？”苏氏冲着苏卿笑了一下。 “娘身子不适，我不放心。”苏卿说着端了一碗参汤过来。 “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那梦里……”苏氏叹了一口气了又住了，然后猛地看苏卿，“那，不是梦吧……” 苏卿摇了摇头：“娘，不是梦！” 苏氏重重地靠在了大引枕上，闭上眼睛，苏卿也不催。 只是眼瞧着参汤要冷了，苏卿便让月白先拿走的时候，苏氏终于睁开了眼。 “给我喝了。”苏氏伸出手来。 “娘，我喂您。”苏卿端着参汤说道。 “娘还没老呢，哪里用得着你喂。”苏氏接过参汤，居然一口气喝光了。 “除了卿儿，都退下。”苏氏轻声道。 直到所有的人都离开了，苏氏才看向苏卿。 “你是猜测，还是确定瑞哥儿不是你弟弟？”苏氏问道。 “确定。”苏卿眼里发涩，“可是我不知道我亲弟弟如今身在何处，我查过，但毫无头绪。” “傻孩子，你说起来才十三，十四岁的生辰还没过呢。”苏氏摸了摸苏卿的脸。 “可是娘，我不替您扛着，谁替您扛呢。”苏卿轻声道。 “也是，如果你弟弟他……这个家也是你来当……”苏氏说不下去了，只示意苏卿看她的手。 苏卿只见苏氏的手伸向床边，往外一拉，床居然拉出一条缝来，手再伸进去摁了几下，那里便弹出一个小匣子里，匣子里面放着五块红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似乎是火焰一般的纹饰。 “记住我按的顺序和方位吗？”苏氏问。 “记住了。”苏卿点了点头，那是一个北斗七星的图案。 “那就好，你记着，这个是根据时辰来的，每个时辰的方位都不一样。”苏氏告诉了苏卿的打开匣子的诀窍，又从中拿出一块红色的令牌给苏卿，“这是赤焰令，你明日便拿着这块令牌去沧川的良溪村见里长，他会给你一队人进京调用。” 苏卿目瞪口呆地接过令牌，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一队人？ “娘，这些都是什么人？”苏卿小声问道。 第106章 发生了大事 苏卿都能听到自己胸口狂跳的声音，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队人马，自己竟两世都没听说过。 “是你外祖父练的兵，名叫赤卫军，共用十队，而我们府上只能用其五，用的便是这赤焰令。若是想十队齐出，须得两块赤卫令相合才行。”苏氏说道。 “女儿从未听说此事。”苏卿声音都不敢大了，这不是件小事。 “你自是没听过，如果瑞儿真是我的儿子，你这辈子或许也不可能会知道。”苏氏看向苏卿，“这件事，只有苏家的家主和皇上才知道。” “那万一，弟弟找回来了呢？”苏卿拿着赤焰令，只觉得很是沉重。 弟弟……苏氏心里一酸，但还是尽量压下去了。 “就算找到了他，也得靠你扶持不是，你什么都没有，怎么扶持？”苏氏看向苏卿，“我一直希望你能无忧度日，可是事到如今，你得担起来了。” “卿儿啊，是娘对不住你了。” “娘，我是您的女儿啊。”苏卿拥住苏氏，这一刻，她的心里很踏实。 虽然知道会有很多事需要自己去做，但她终于不那么孤独了。 “好！”苏氏含泪点了点头。 这一夜，苏卿便歇在了怡和院，歇在了苏氏身边。 只是苏氏一夜未眠，看着女儿的脸，她泪眼朦胧。 苏氏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苏卿的身子好，因此她一直是嬷嬷在带，自己的眼睛一直盯着一个不小心就会发热咳嗽的苏琪。 原本因怀孕而身材丰腴的她，短短半年的时光，竟比未出阁的时候还要瘦。 越是如此，苏氏心里越恨。 恨赵敬德也恨苏琪，最恨的还是赵敬德。 其实赵敬德养外室的事情，苏氏虽不知道，但也未必没有所察觉，只是她一直自欺欺人，只要他不说她便当不存在。 说到底，赵敬德养不养外室，苏氏并不是很在意，她只要南靖侯府阖府平平安安的就行，哪怕他在外面生了十个八个，也无所谓。 苏氏，要的是苏家的血脉，为此她愿意忍着赵敬德，给孩子们一个爹。 也因此，赵敬德可以为官，但他的官位也就如此了。 可赵敬德居然把苏琪送进了南靖侯府，这是苏氏没想到的，也是她不能接受的。 因为苏琪，她竟将自己亲生的两个女儿放在了后面，如果不是如此，卿儿怎会心里藏着这么多事都不说出来。 黑暗里，苏氏抹去眼泪，眼神渐渐冷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苏黛发现苏卿居然在怡和院过了一夜，眼睛都瞪大了。 “大姐，怎么你在这儿啊？”苏黛颇有些委屈地问，“怎地不带我呢？” “跟娘说话说晚了，你也想跟娘一起睡吗？”苏卿笑着问。 “我……”苏黛靠近苏卿，“我想跟大姐一起睡。” “好，今晚你跟我睡吧。”苏卿爽快地答应了。 今日准备一天，明日她就打算去沧州了，这在路上都要一日的时间，来回再加上办事，怕是要三到五天的功夫了。 苏氏从里间出来看到两个女儿，不由得很是欣慰，自己的两个女儿多好啊。 越是这样，苏氏越觉得愧对两个女儿，于是早膳让厨房多做了几份点心。 正吃着，苏琪过来了。 苏黛看到苏琪吓了一跳：“二姐，你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了？” 苏琪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苏氏瞟了苏琪一眼，却面无表情。 “娘，是我错了，您罚我吧，怎么罚都行，可是别不要我……呜呜……”苏琪朝苏氏跪了下来。 “大姐，她这是怎么啦？”苏黛悄悄地问苏卿。 “没事，有娘在呢。”苏卿给苏黛的碗里夹了个水晶虾饺。 苏琪瞟见了，目光微闪，曾经只要有她在，怡和院的早膳必定会有水晶虾饺。 其实，自己也曾经被偏爱过吧。 “苏琪，你爹跟我谈过了，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养女。”苏氏看了青嬷嬷一眼，“麻烦你去帮二姑娘收拾一下，今日便去静心观。” 苏黛刚吃了一口饺子，嘴就这么被撑着，然后瞅着苏卿。 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娘……”苏琪可怜巴巴地还要开口，却被苏氏喝止，“不愿意住到静心观，就住到赵家去伺候老太太。” 苏琪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宁愿住到静心观，也不愿意去赵家。 “是，女儿愿意去静心观。”苏琪有气无力地说道。 至少在静心观那是修行，回头出了观，不定还能捞一个好名声。 况且苏黛在静心观的日子好像也挺好过的，并不是那么难熬，这么一通自我安慰，苏琪心里也没那么难过了。 苏琪是被青嬷嬷带走了，离开侯府的时候，苏琪来跟苏氏拜别，苏氏却没有见她。 苏黛跟着苏卿回了雪兰居，迫不及待地问：“大姐，是不是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是啊。”苏卿点头，“大事！” “什么大事啊，为什么都瞒着我？”苏黛有点儿小受伤。 “没有瞒着你，只是你睡着了，还会把你叫醒来吗？”苏卿拉着苏黛坐下，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什么？所以她不是娘生的啊？”苏黛一惊，又是一喜，“难怪我看到大姐就喜欢，看她就不高兴呢，不过大姐……” 苏黛说着，又有些迟疑起来。 “想起什么了？”苏卿看向苏黛。 “我也不喜欢瑞哥儿，他是不是也不是娘生的？”苏黛凑近苏卿小声道。 苏卿：……你真相了啊。 “嗯！”苏卿点了点头。 “大姐，你嗯，是什么意思？”苏黛摁着胸口。 “他也不是……”苏卿握住苏黛的手道，“我要出门几日，所以这几日你没事就跟着娘，知不知道？” “大姐，有人要害娘吗？”苏黛现在和惊弓之鸟没什么区别了。 “这是侯府，谁敢轻易害娘啊？”苏卿相信经过这件事情，苏氏会更加注意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怕娘胡思乱想，你好好哄哄她。而且这些事儿，别跟人说。” “原来是这样啊，大姐你吓死我了。”苏黛拍了拍胸口，“你放心好了，我保管不乱说，保证不让娘胡思乱想……大姐，你要去哪儿？” 第107章 究竟是什么人 “有要紧事，这会儿不能跟你说。”苏卿看了苏黛一眼，“你在家乖乖的。” 见此，苏黛也不多问，素璞师父说了，不是每个人都要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你的，最亲最近的人都不行。 苏卿见苏黛果然不再多问，又心疼上了，承诺给她带好东西回来。 只是到了沧川，才发现这里根本就没什么好东西。 沧川虽说离京都不是很远，但却真的很穷，只有一条街道，两边的店铺只是日常所需。 “大姑娘，我们在这儿落脚，还是直接去良溪村？”拒霜看着沧川县唯一的客栈问。 这客栈简单的两层楼，可拒霜都怀疑她三个人走上去，楼会不会塌掉。 这次苏卿来找赤卫军，要严格保密，因此素衣简从，只带了归筝和拒霜。 “先在这儿落脚。”苏卿毫不迟疑地进了客栈。 要了一间临街的房，又让掌柜的送三碗面到房里，苏卿朝身后看了一眼，才跟着小二上楼。 进了房间，苏卿发现破败也是有好处的，不用推开，那宽大的窗缝就能看到楼下的街景。 “归筝，那个人是不是一路跟着我们？”苏卿问身边的归筝道。 “没错。”归筝点了点头。 “什么？有人跟着我们？”拒霜只觉得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们跟着我们干什么？” 苏卿和归筝对视一眼，归筝便转身出了房门。 “大，大姑娘，归筝干，干什么去呀？”拒霜已经脑补了无数凄惨的场面，从持刀绑票，到血洗客栈，越想越害怕，越琢磨越惊心。 一会儿归筝回来了，朝苏卿点了点头，正好小二把面送上来了。 吃完面，归筝又单独行动，苏卿则带着拒霜打听良溪村在哪个位置。 问了好几个卖菜卖鸡蛋的小贩，居然都没有听说过良溪村。 “难不成，没有这个地方？”拒霜看向苏卿。 “不会。”苏卿摇了摇头。 这种事情肯定不会弄错的，或许，是那村子改名字了？ “那要不去衙门问问？”拒霜提议。 “嗯，只有这个办法了。”苏卿也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 只是两人走到衙门门口，却都怔住了，这是衙门？ 苏卿虽没离开过京都，但也知道，如果大梁的县衙都是如此破败，那恐怕离亡国也不远了。 苏卿还没开口，便见一个人从县衙门口探出头来，一脸兴致地问：“两位姑娘可是有冤要伸？” 伸冤至于让他如此高兴？苏卿想到了那句“有钱无钱莫进来”，如果能够用银子打听个消息，倒也省事。 至于其他，也不是苏卿能管得了的。 拒霜见苏卿点了点头，便上前问道：“这位小哥，我们想打听一下沧川县有哪些村庄，不知找哪位合适？” “哪位都合适啊。”那皂衣男子走出衙门，冲着苏卿和拒霜上下打量了一番，道，“进去吧！” 明明眼前是衙门，可却被这男子说得像是进鬼门似的。 “小哥可否用纸写给我们，我们就在外面等，少不了小哥的好处。”苏卿说道。 “写给你们？我哪儿会写字啊。”那小哥打了个哈哈，“这是衙门，你们怕什么呀。” 被一语叫破，拒霜怯怯地看向苏卿。 “那我们不问了。”苏卿说着转身便走，却听到那位皂衣男子在身后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住客栈不一定是好事。” “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客栈？”拒霜好奇地问。 “你们不是说了京都来的吗？不住客栈住哪儿啊？”皂衣男子好笑地回。 “走吧！”苏卿给拒霜使了个眼色。 “记得有事找我啊，我叫吴鸣，大家都认识我。”皂衣男子在身后喊道。 “无名？这是名字吗？”拒霜嘀咕道。 “口天吴，口鸟鸣。”吴鸣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大姑娘，他不会听见了我说话了吧。”拒霜心里一紧。 苏卿眉头紧了紧，如果真的如此，那只能说明这小小的沧川县衙藏龙卧虎，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藏得下赤卫军吧。 苏卿隐约感觉到这次沧川之行，没那么容易。 回到客栈，归筝也回来了。 “归筝，你干什么去了？”拒霜问道。 归筝没有回拒霜，只是朝苏卿摇了摇头。 “没追到人？”苏卿道。 “也不是没追到，追到一栋废弃的民居前便没了方向。”归筝说到这里，心里一沉，“对方不像是一般习武之人，倒像是……” “像是什么？”苏卿也有些不安。 “不是细作就是斥侯。”归筝说道。 “细作和斥侯跟着我们干什么？”拒霜忽然觉得有些冷，赶紧去关窗，却发现这窗户也是关不紧的。 苏卿不禁想起似乎一直以来，自己和“细作”两个字便有些若隐若无的关系。 从在静心观回来的路上，到布匹店，再到这一次……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一直跟着自己。 或许，是跟着南靖侯府所有的人？ 如果是，母亲不是不提醒自己，要不就是她没发现？ 但梦里，好像并没有这些。 “暂时不要去找良溪村了。”苏卿说着走到窗边朝外面看了过去。 人不多，看着都是本地的居民，或者是摊贩，而那些摊贩看得出来，应该也是普通百姓。 “大姑娘，奴婢这两日再出门去转转。”归筝说道。 “不用了。”苏卿摇了摇头，“就算是细作，我们也无能为力。” 苏卿的手触及到赤焰令，难不成是为了这个来的？ 但是不应该啊，按母亲的说法，赤卫军只有家主才知道，除了外祖父就是母亲，现在多了个自己。 而且母亲跟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第二人在。 可除了赤卫军，自己又有什么值得这些细作盯着的呢？ 想不明白苏卿干脆就不想了，该出现的总会出现的。 但，归筝不能离开自己，苏卿甚至琢磨着，要不要再想法子买几个武婢放在身边。 母亲和黛儿身边最好也要有一个。 “大姑娘，那个是不是之前衙门的那个人，叫什么鸣的？”拒霜指了指窗缝。 第108章 是个会办事的 “归筝，去打听一下这个人，在衙门里是做什么的。” 虽然油滑了一些，但如果暂时能为自己所用，也不是不行。 很快归筝就上来了，说这吴鸣是沧川县有名的滑子，吃着上顿没下顿，但没有他不知道的事，进县衙跟进自个儿家门似的，有的时候饿了，甚至干脆犯点事儿，到牢里住几天。 “滑子是什么意思？”拒霜问道。 “就是无所事事，为人滑头的意思。”归筝解释道，“这是本地的说法。” “倒是挺贴切。”苏卿笑了，“找个机会把他叫上来。” “是！”归筝也没找机会，竟直接下楼了。 苏卿：…… 很快，门被敲响，归筝在外面说道：“大姑娘，卖老鼠药的上来了。” 归筝说完，便听到正好上来送水的小二笑了一声，都知道吴鸣是什么人，他何止卖老鼠药。 吴鸣赶紧道：“小的身上什么药都有，老鼠药蚂蚁药臭虫药，一药一个死。” 苏卿不禁失笑，归筝还真是有法子。 “进来吧！” 门一推开，吴鸣看到苏卿和拒霜，不由得露出惊喜的神情。 “两位姑娘可真是有缘啊，又见面了。”吴鸣嘻笑着上前行了一个大礼。 “你，真是卖老鼠药的？”苏卿扬声问道。 “我什么都卖。”吴鸣乐呵呵地回道。 “人命呢？”苏卿问。 吴鸣不由得一个腿软，这么美的姑娘，怎么问出这么要命的问题来。 “小的贱命不值钱，姑娘要命的话，小的可以给您介绍要命的来，不知道姑娘要谁的命，出多少银子？”吴鸣搓着手道，不知道是高兴的，还是紧张的。 “开玩笑的。”苏卿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我们初来，对沧川不熟，想雇你几日。” “姑娘想雇几日都成。”吴鸣笑眯了眼，“不过得先出银子。” 沧川才多大点儿，半日便逛完了，得多要些银子才是。 “多少银子？”苏卿问道。 “一天……”吴鸣看向苏卿，“一天五百文。” 五百文，省点儿够他吃半个月的了。 “好，买你五天。”苏卿说道。 “五……”吴鸣这回是真的兴奋了，“那那那，那说好了，不，不退的。” “不退。”苏卿点头应了。 直到银子到了手，吴鸣使劲地捏了捏，他真的好久没见到过银子了。 “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吴鸣躬着腰问道。 “我姓卿，公卿的卿，跟她们一样，叫我大姑娘便是了。”苏卿说道。 “大姑娘这个姓真是少见。”吴鸣赶紧道。 “原来，你识字啊？”苏卿瞥了吴鸣一眼。 “只，只认识一点点。”吴鸣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下。 苏卿笑了一下，都认识“卿”这个字了，应该不是只认识一点点了。 “行了，你先回吧。” 苏卿话音刚落，拒霜便站到了吴鸣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那小的明日再来？”吴鸣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 “嗯，明日一早过来，给我们寻个早膳做得好吃的地儿。”苏卿回。 “好嘞，小的给您寻的地儿，定是沧川最好吃的。”吴鸣信誓旦旦。 只是一转身，吴鸣的脸便皱了起来。 沧川能有什么最好吃的地儿啊，要说人多的，就是老欠头的馄饨摊儿了。 就这么定了！ 吴鸣走到楼下，掌柜的正在打算盘，看到他翻了个眼皮子：“怎地，骗到我这儿来了？” “万掌柜的瞧您说的，这哪能是骗呢，之前就认识，说是让我带着在沧川转转。”吴鸣说完，摸了摸荷包里的碎银，心疼地拿了一块塞到万掌柜的手中。 “拿回去。”万掌柜没要，一边打算盘一边说，“你自己脑子要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那是那是，必定是知道的。”吴鸣点头哈腰地回道。 “嗯，明儿夜里来我家坐坐，我们爷儿俩喝点儿小酒。”万掌柜的又道。 吴鸣面色一僵，接着一脸喜气地应了。 第二天一早，吴鸣天刚亮就过来了。 看到一身娥黄色裙装的苏卿，不由得眼睛一亮，立马迎了上去。 “大姑娘，您穿得这么好有些不合适，您不知道外面那些人，一个个的跟狼似的。”吴鸣指了指外面没有一个人的街道。 苏卿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寻常的棉布而已，不过三人穿的都是新的，或许格外打眼了些。 “那你去买几身旧衣裳过来。”苏卿说道。 “是，小的这就去。”吴鸣见苏卿明白自己的意思，也很是高兴，办事也爽利许多。 “大姑娘，他不会是故意讹我们银子吧？”拒霜看着吴鸣的背影小声道。 “他的说法是有道理的，但银子估计也是会讹的。”苏卿笑了笑。 只不过吴鸣讹的那几个铜板对于苏卿来说，可以忽略不计了。 很快，吴鸣就抱了一大堆的衣裳过来。 “不是偷的抢的吧？”苏卿看向吴鸣。 “小的不敢，都是买来的。”吴鸣苦着脸道。 他是真的想偷和抢来着，但这卿姑娘是马上要穿出门的，因此咬牙花了两百文买了几个妇人的。 “多少银子？”苏卿问。 “三，三百文。”吴鸣眨了眨眼睛。 苏卿没说话，拒霜立即把铜板数给了吴鸣。 吴鸣看着这实打实的铜板，本能得心里一虚，可下一刻便昂首挺胸起来，这可是自己正经挣来的。 只是当苏卿再次下楼的时候，吴鸣还是觉得不妥。 “你总不能让我们大姑娘穿个破烂儿吧。”拒霜瞪着吴鸣。 “我明白了，卿姑娘太好看了，天仙儿似的，就算穿个破烂儿都好看。”吴鸣故意做出一脸的无奈来，“那就只能这样了。” 苏卿笑了笑，也没再换衣裳了。 三人跟着吴鸣去了老欠头的馄饨摊儿，刚一坐下，馄饨就上了桌。 这么快？苏卿看向吴鸣。 “大姑娘，小的昨天就跟老欠头说了，他方才远远地看到我们过来，馄饨便下了锅，这也不耽误您的时间不是。”吴鸣说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苏卿。 “不错，是个会办事的。”苏卿笑着说。 “给大姑娘办事，不会的自然都会了。”吴鸣如果后面有个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老欠头，是本地人？”苏卿挟起一个馄饨随口问道。 第109章 有人约你，你就来吗 “老欠头啊，来沧川已经十多年了吧。”吴鸣回道。 “哦，挺好！”苏卿继续吃馄饨。 吃完了馄饨，苏卿便在城中开始闲逛起来。 “大姑娘，您为何问老欠头住哪儿啊，是不是馄饨合您的胃口了？”吴鸣随口问道。 自己的胃口？苏卿不禁笑了，南靖侯府的馄饨都是清早现杀的猪肉，取其最好的梅花肉，煮馄饨的水，是玉泉山上的泉水，哪里是这摊儿上的馄饨能比的。 “我家有个极亲的长辈，说是幼时被拐走的，只记得是沧川的某个村子里，却忘记了村子的名字，所以便问问。”苏卿回。 “啊，啊？”吴鸣面色有些不大自然。 “怎么了？”苏卿看向吴鸣。 “没，没什么。”吴鸣别过脸去，摆了摆手。 接下来，吴鸣没怎么说话，明显心里有事。 “你喜欢沧川吗？”苏卿突然问道。 “沧川？挺好的，您看……呵呵，是吧……”吴鸣想夸一夸沧川，却没找出什么好来。 “如果你想离开沧川，我帮你。”苏卿看向吴鸣。 “离开，沧川？”吴鸣的眼神少有的正经起来，甚至带着渴望，但却似乎又不大敢。 “对，但关键是要看你值不值得。”苏卿一边说，一边看向四周的店铺，包括行走的路人。 “可是，我怎么知道您能帮我呢。”吴鸣压低了声音。 “我或许不能改变什么，但是带一个你离开沧川，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苏卿冲着吴鸣笑了笑，“信不信在你，人生嘛，许多时候都是要赌一赌的，如果不敢赌，那你便认命吧。” 吴鸣没回话，他不知道该不该姓这位卿姑娘。 如果真的能离开这个鬼地方，这辈子或许就不一样了。 可万一她是骗自己的呢？她既然提了要带自己离开作为交换，肯定是要问一些不得了的消息，到时候她一走了之，自己怕是连命都没了。 不过一个姑娘家，应该也做不出什么翻天的事来吧。 那她又怎么能带自己出沧川？ 吴鸣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炸开了，眼睛突然瞟向拒霜和归筝。 这位卿姑娘说话的时候，她的两个丫鬟都护在身边，却一个字儿都没吭一声。 而且这位归筝姑娘瞧着是个会身手的，女子会武的人可是不多，能有这样的人在身边，出身肯定不一般。 “大姑娘，小的信您了。”吴鸣几步追上苏卿，“您有什么要问的便问吧。 ” “也没什么要问的……只是为何，我提拐卖之事，你便如此紧张？”苏卿看向吴鸣。 “大姑娘，您是真的不知道啊？咱们沧川，就没几个姑娘能留在家里。”吴鸣一声微叹。 “被拐了？”苏卿脸色变了变。 吴鸣没说话，便是认可了。 苏卿步子渐渐慢了下来，却越琢磨越心惊。 如果姑娘们都被拐了，那沧川的人口哪儿来的？所以媳妇都是买进来的？所以，卖姑娘的银子，比买媳妇的要贵，而且要贵很多。 那姑娘卖到哪儿去，会贵很多呢？ 青楼吗？不对，青楼只收长得好看的姑娘。 那又是谁在干这些事情，为何能干……不知不觉中，苏卿只觉得掌心都是汗。 “大姑娘，您要找哪个村里的不如告诉小的，小的去问问，您自己就别找了。”吴鸣好心提醒。 苏卿看了吴鸣一眼。 “我也不记得了。”苏卿摇了摇头。 她要的是吴鸣对自己好用，而不是自己对吴鸣坦诚以对。 赤卫军之事，对任何人都不可能坦诚。 回到客栈，拒霜都忍不住问：“大姑娘，咱们不是过来买药材的吗？咱们家是谁从这儿被拐走的啊？” 拒霜一路上把南靖侯府的亲戚都想遍了，也没琢磨明白哪个像是被拐走的。 “姑娘随便找个借口罢了。”归筝拍了一把拒霜，然后朝她使了个眼色。 主子想说就听，不说就照办，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拒霜吐了吐舌头，暗道，我是个丫鬟，又不是暗卫。 可也只敢在心底里默默地腹诽，当面是不敢说的。 尤其看到苏卿一直沉着脸，拒霜更不敢说什么了，走路都踮着脚。 “归筝，你夜里跟着吴鸣，看他有没有去什么旁的地方。”苏卿刚吩咐完归筝，便从窗外飞进来一个小石子儿。 归筝捡起石子儿，上面包着一张纸。 “姑娘，应该是给您的。”归筝没看，直接递给了苏卿。 苏卿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戌时三刻城东树林见。 戌时三刻？那会儿天都黑了吧。 “归筝，你还是别跟吴鸣了。”苏卿将纸条递给归筝，“跟我！” “好！”归筝点头。 “姑娘要去？”拒霜也凑过来看了一眼。 “去！”苏卿颇为坚定地说，但又问归筝，“你一个人能对付几个吴鸣？” “二十个。”归筝回道。 拒霜的眼睛都瞪圆了，归筝这么厉害的吗？不过吴鸣也确实太瘦了些，小鸡仔儿似的。 夜里，苏卿和归筝提前了一刻钟到东边的树林。 这树林子并不茂密，或者说没什么隐蔽性可言。 “怎地约在这里，目的何在？”苏卿皱着眉。 “主要是这没人。”萧慎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定国公？”苏卿吓了一跳。 归筝见是萧慎，立即退到了听不见他们说话的范围。 反正有公爷在，出什么事都有他扛着。 “有人约你，你就来吗？” 萧慎一身黑，虽然提着灯笼但也只照见他窄窄的腰，脸上是什么神情是瞧不见的，可声音却凉凉的。 这是什么话，不是你约的我吗？ “不是有归筝吗。”苏卿压下自己的不满。 “归筝虽然会武，但若对方人太多，她也未必能护你周全。”萧慎说道。 原来，竟是关心自己。 “那，定国公为何又要在这个时候约我在林子里见面？”苏卿四周瞟了一眼，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恨不得把归筝叫到自己身边来。 萧慎唇角微弯，瞧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却怕鬼？ 第110章 是不是喜欢我 “我说了，这里没人。” 萧慎将灯笼挂在对上，苏卿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说的就是他吧。 “看什么？”萧慎转眼看向苏卿。 “灯笼。”苏卿指了指树上的灯笼，“好看！” 灯笼好看？萧慎眉头皱了皱，这有什么好看的。 “你为何要来沧川？”萧慎皱眉问道。 “我家铺子上想进一批药材，掌柜的都办不妥，因此我过来瞧瞧。”这是苏卿明面上的理由。 “什么药材值得你亲自跑一趟。”萧慎不由得有些生恼。 “越是常见的越没有，才叫人不信任呢，回头就没生意了……”苏卿朝萧慎走近了一步，“定国公，是不是沧川有什么蹊跷？” “你觉得能有什么蹊跷？”萧慎反问。 苏卿盯着萧慎，没有蹊跷你怎么会到这儿来，难不成是京都的案子不够你办的？ 只是这话，苏卿不敢当着萧慎说。 “我，我这两日在沧川走了走，觉得这里的人行事都格外地谨慎，走路都沿着边儿。”苏卿说到这里皱了皱眉，“按理，沧川离京都不远，不应该是如此模样。” “嗯！”萧慎应了一声。 苏卿深吸一口气，忍了忍，又道：“另外，我花钱都买不到药材，他们这些药材又是送往哪里？” 苏家铺子上买不到药材是事实，苏卿过来处理这件事情，也是事实。 “所以，你查了？”萧慎问。 “没呢，昨日才过来，今日就随便走了走，觉得不对，没敢问。”苏卿回道。 这一切萧慎自然是知道的，这几天沧川发生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不由得赞许得点了点头。 “药材的事我自是会帮你打听，你先回去，这里不适合你待。”萧慎说道。 先回去？苏卿目光闪了闪，好像也是个法子。 黑云卫办事的地方，的确是不适合自己，就眼下这个境况，留在沧川好像也办不成事。 “好，都听定国公的。”苏卿朝萧慎行了一礼，“夜深了，没事小女就先回去了。” 虽这样说，苏卿还是看了萧慎一眼，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话说，如果就这件事情，让元序过来知会一声不行了。 可就这一转身，苏卿脚踩到了一根树桩子上，整个人都栽到地上去了。 倒是没落地，萧慎把她可抱住了，但脚踝却是实打实的扭了。 只是如果没有萧慎这一抱，估计会扭得更厉害些，可纵然是这样，苏卿也痛啊，眼泪不要钱似地往下淌。 “很……疼吗？”萧慎不大敢动，可这样抱着一个姑娘，他身上莫名地觉得燥热。 “嗯，疼！”苏卿实话实说，怎么能不疼呢。 萧慎更是手足无措，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有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 怎么能哭成这样呢，跟脸上长了两条小河似的。 远处的归筝看着灯笼下的萧慎和苏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过去瞧瞧，可万一……归筝“嘶”了一口气，还是不过去的好，这两人都不是能吃亏的主。 想了想，归隐决定还是待在原处，等公爷或者大姑娘喊一声再过去。 “那我，先把你抱到马车上去，成不成？”萧慎问道。 “我，我自己去！”苏卿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萧慎好像过于亲近了些，不觉得脸红了红。 “你的脚不能用力，否则会伤得更厉害。”萧慎不等苏卿开口，便将她直接抱了起来，“没人看见，归筝什么都不会说。” 归筝是不会说，但她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公爷居然，居然抱着大姑娘？还当着自己的面……以后大姑娘会不会成为自己的主母？归筝想得有些远。 等到萧慎走近了，归筝才意识到应该是有情况。 “公爷，怎么了？”归筝赶紧问道。 “苏大姑娘脚崴了。”萧慎回道。 “那快上马车。”归筝立即把马车车门打开。 苏卿总算是离开了萧慎的怀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却见他竟跳了上来。 “定国公，你……”苏卿刚一开口，便见萧慎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当即往后一缩，脚不小心用了力，差点儿痛得晕死过去。 “我说了，不能用力！”萧慎皱眉看着苏卿，他不喜欢头脑不清醒的人。 “我没，没想用力。”苏卿没好气地说，“你为何，解，解开腰带！” 萧慎拿着腰带的手一顿，看了苏卿一眼，然后竟蹲下身子，半跪在苏卿面前。 苏卿没明白萧慎要干什么，便见他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脚踝。 “你不是说，不能动吗？”苏卿之前痛过一回，这一次再不敢动了。 萧慎什么也没说，手里的动作也没停。 只见他用腰带裹住了苏卿的脚腕，一股冰凉之感沁入脚踝，确实舒服了许多。 “这腰带，是冷玉的？”苏卿问道。 “嗯！”萧慎拿着腰带有些愣神。 腰带长了许多，他干脆拿出刀挑断了线，把腰带给拆了，然后又在冷玉外面裹了一层布。 “脚好了以后，帮我弄好。”萧慎将已经被割得凌乱不堪的腰带扔到了苏卿的手上。 苏卿拿着腰带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才好，这是他的腰带……可自己的腰上也裹着他的腰带呢。 “好……”苏卿低着头应道。 “垫高些。”萧慎又扔了个小抱枕给苏卿，“回头我会让元序给你送药，抹了就不会痛。“ 说到这里，萧慎有些后悔，今天怎地没带在身上。 “定国公，你不会是喜欢我吧？”苏卿看着萧慎突然开口问道。 萧慎原本还想叮嘱句什么，被苏卿这么一问，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什，什么？”萧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苏卿总觉得不合理。 “苏大姑娘，看来我确实对你太好了些。”萧慎脸一沉，跳下了马车。 苏卿吓了一跳，觉得自己的胆子确实太大了些。 第111章 被劫 苏卿这样问，也是有些小心思的，就南靖侯府现在的情况，如若有萧慎相助，那更让人安心些。 更何况，萧慎对南靖侯府也颇为了解，除了赤卫军他不知道之外。 如果一定要嫁人，不如嫁给萧慎。 最要紧的是，萧慎对自己似乎真的是不一样啊。 可现在看来，恐怕是自己多心了。 苏卿的心里还有点小遗憾，但站在萧慎身边的元序双股都开始发抖了。 公爷是不是被苏大姑娘给气着了，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呢？ 可公爷向来面不改色，就一个苏大姑娘能气着他？元序有些不敢信。 上马后，元序刚一夹马肚子准备离开，却听到萧慎说道：“把灯笼拿回来。” 灯笼？一个灯笼而已，还要拿回来。 若在平时元序还要问一下，那灯笼是不是有什么妙处，可今日他不敢，硬生生调转了马头去拿灯笼。 只是灯笼拿回来后，萧慎瞟了一眼，却道：“好看吗？” 元序想摇头，这是沧川最普通的灯笼，能有什么好看的。 可既然公爷这么问，那这灯笼肯定不一般，元序头摇到一半，又硬是点了点头。 萧慎没再说话，那灯笼元序也不敢扔，没事就跟朱律一起琢磨，这灯笼有什么奇妙之处。 苏卿回到客栈是归筝抱上楼的，有了冷玉牌敷着，脚腕好歹没有继续肿着，但她也回不了京都了，只能暂且在客栈继续住着。 倒是朱律连夜送了冰过来。 “替我谢谢定国公。”苏卿非常客气地说。 既然萧慎拒绝自己了，那自然更要客气些，没有谁是应该对你好的。 朱律捧着一碟子点心回了住处，元序眼睛一亮，立即追过来问哪来的。 这沧川没什么人，自然除主食之外的点心也没人会想这个心思去做，元序觉得自己的嘴巴都寡淡了许多。 “苏大姑娘赏的。”朱律把点心递给了元序，他不爱吃这些。 元序接过点心，想了想，转身就要给萧慎端过去。 “你做什么？”朱律拉住元序，公爷从不吃点心，他这端进去不是找骂吗。 “可是公爷不吃，我才能安心吃呢，哪怕被骂。”元序说完不理朱律径直去了里间。 朱律忍不住跟了过去，走到门口侧耳偷听。 “公爷，这是苏大姑娘赏给朱律的点心，怪香的。” “拿来做什么？” 朱律听到这儿不由得一笑，看吧，公爷根本就不吃点心。 “公爷，您要不吃，小的便拿去当宵夜了。” 朱律撇了撇嘴正要离开，却听到萧慎说：“放下！” 放……放下？朱律揉了揉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直到看到元序空着手出来，朱律才知道自己没听错，公爷真的把那点心给留下了。 老天爷，公爷喜欢吃点心了？ 和元序一起回了房，朱律拉了一下他：“要不要再请个厨娘，会做点心的那种。” 元序摇头：“没用，别人做的点心公爷不会吃的，苏大姑娘的才行。” 朱律张了张嘴，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明白了。 于是只要萧慎忙事情吃不下饭的时候，朱律就往苏卿那里跑一趟，拿点吃食回来。 这个习惯，一直保持了很多很多很多年。 苏卿现在没办法出门了，顶多从房间走到外面的走廊下，无聊地观察一下的客人，然后又回房。 这天，苏卿吃完午膳，便在拒霜的搀扶下去外面散了散，正好三个女子要投店。 其中一位妇人瞧着气质不错，旁边的姑娘也白嫩清丽，两人似是母女，而负责订房的妇人则穿着很是普通，脸上也是风尘仆仆。 拒霜瞟了一眼，便道：“大姑娘，公爷说了您不能站久了，要不回去躺着？” “嗯！”苏卿虽然点了点头，眼睛却没离开过那三个女子。 偏这时，那位妇人突然抬头朝苏卿和拒霜看了过来。 苏卿本能地就想躲，那妇人的眼神，让她的感觉很不好。 进了内室，正好归筝拿了水果进来。 “大姑娘，这是公爷让给您带的。”归筝也搞不明白了。 大姑娘现在提起公爷客客气气的，公爷提起大姑娘好像总有些生气。 可偏偏两人互送东西倒是勤了许多。 “归筝，你再去找一下定国公……”苏卿说起了方才进门的三个女子，“她们不正常，我也不知道于定国公有没有用，你过去说一声便是。” “大姑娘是瞧出什么了？”归筝过去，总要有话说才行。 “那妇人的穿着打扮瞧着像是大户人家的当家人，规矩也还行，可却不经细看。” “而那位姑娘，原本正是青春好年华，却暮气沉沉的。” “至于那仆妇，却丝毫没有把两位主子放在眼里……” 苏卿想起吴鸣的话，似乎沧川有许多拐卖女子的现象，但这几位却是投店的。 如果真的和沧川有所勾连，怎么着也会有住所的。 苏卿想不出所以然来，而萧慎到了沧川应该也不是为着小事，不如跟他说一说，万一有用，也算是自己的一份功劳。 当知道萧慎对自己无意之后，苏卿便琢磨着，让他觉得南靖侯府也有有用的人，总是好事。 独木难支，京都许多家族都是守望相助。 南靖侯府没有男子，这样的事，便只能由苏卿来做。 归筝听到苏卿这么说，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 归筝离开后，苏卿有些困了，干脆躺下来，人一倒下，眼睛就不可抑制地闭上了。 苏卿是被颠醒的，她心里一惊，睁眼一看，竟是在马车上。 拒霜坐在自己对面，嘴里塞着帕子，还在昏睡中。 苏卿动了动，手和脚都被绑着，或许是知道她脚腕受了伤，怕弄醒她，因此是绑着小腿的。 苏卿用另外一条腿踹了拒霜一下，总算是把她给踹醒了。 拒霜双眼无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看到苏卿才清醒过来。 “唔唔……”拒霜想站起来，但刚又坐了下去。 苏卿朝拒霜摇了摇头，这是无用功，不如留点力气看能不能做别的。 这时，外面传来了说话声，苏卿侧耳听了过去。 第112章 还在做梦啊 “兰姐，我瞧着这姑娘虽然穿着一般，但不像是个小门小户家的姑娘，不会出事吧？” “真正大户人家的千金，谁会到沧川来，而且身边也没个护卫。” “倒也是，只是觉得这言行举止，极有风范。” “便是如你所说，应该也是落魄了，刘婶儿，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小了。” 苏卿不能不说她们分析得倒是没错，如果不是因为赤卫军，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来到沧川这个地方。 如果不是怕人多口杂，暴露了赤卫军的事，苏卿也不可能一个护卫都不带。 这时，苏卿看到了拒霜头上有一串小米珠做的珠花，示意她到自己面前来。 拒霜虽然不知道苏卿要做什么，还是照她说的做了。 等拒霜到了眼前，苏卿示意她低一下头，然后转过身去动了动自己的手掌。 拒霜艰难地挪到了苏卿的背面，几乎是将头塞进了苏卿绑在身后的手里。 苏卿取下拒霜头上的珠花，将其扯烂，又塞回到拒霜的手里，示意她从马车的缝隙里洒下去。 主仆多年，苏卿一个眼神，拒霜便知道是什么意思。 得亏这也不是什么好马车，拒霜很轻易地就把小米珠，一路走一路洒，直到到了那两位妇人打算关押她们的院子。 小米珠极小，就算是撒在那妇人面前，她们也瞧不见。 但，归筝应该是能看见的吧？毕竟，她是黑云卫呀，苏卿暗自祈祷。 马车门被打开， 果然是之前见到的那位妇人和仆妇。 那叫兰姐的，应该就是肤白个子略高的这位，刘婶儿自然是那矮胖的仆妇了。 “姑娘们莫怕，我不会害你们的，是接你们去更好的地方，过更好的日子。” 苏卿一听这声音愣住了，兰姐居然是矮胖的这位？ “唔唔唔……”拒霜瞪着那两人，可那两人却一脸的笑意。 很明显，这样的事情，她们见得多了。 苏卿脚不方便，因此那兰姐居然将她们解了绑，且让拒霜扶着她。 “我就说了，我们是个好人，你们别不信。”兰姐笑眯眯地说道。 态度这么好，至少眼前应该不会吃苦头。苏卿心里松了一口气。 可万没想到进了内室，却还要进地道。 那地道里灯光很是昏暗，拐了几个弯，才进到一间内室。 内室里点了几盏灯，家具竟都是紫檀木的，一切都是按大家闺秀房内布置的，甚至还有一扇假窗，窗外还有几丛修竹。 窗外居然很是亮堂，难不成，这又转到了外面？可苏卿总觉得有古怪。 进了内室，那些人也不怕苏卿和拒绝叫喊，竟解了她们的绳子，以及嘴里的帕子。 “这是哪里？”拒霜瞪着那刘婶子。 “密室啊。”刘婶子说完，笑看着苏卿，“这位姑娘放心，在这里安全得很，只要您乖乖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说完，刘婶子规规矩矩地朝苏卿行了一礼，便出门了，连门都没关。 拒霜追了出去，却发现门边站着两个五大三粗极为壮实的婆子。 “你们是什么人啊？”拒霜冲着那两个婆子问道。 那俩婆子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听不见。 听不见，所以里面怎么叫嚷哭喊，她们都不会心软。 “拒霜过来，这两个婆子应该只是负责看门的。”苏卿示意拒霜走到自己身边。 “大姑娘放心，地道门口奴婢也撒了两粒小米珠。”拒霜凑近苏卿耳边小声道，“奴婢也知道这会儿喊什么都没用，只是怕她们起疑。” 苏卿点了点头，但愿归筝今天找到这里来，但愿这边的婆子懒一些，别扫地。 “大姑娘，您说这些都是什么人？”拒霜坐到苏卿身边，颇为沮丧地说。 “拐子。”苏卿回道。 “可哪个拐子会这么客气啊。”拒霜看了一眼这个屋子，卖一个姑娘挣多少银子，能换回来这么个屋子。 “所以，她们定是要把我们卖给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苏卿轻声回道。 “了不起的大人物？”拒霜又看了一眼这屋子，顿时通了。 那……只能等归筝找到这里了。 苏卿又看了一眼那窗，然后走到了窗边，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还是在地下，之所以亮堂，是因为做了夹层，外面这一层点了灯，那蓝天白云也是画的，所以苏卿才会觉得假。 至于那竹子，苏卿摸了一把，竹杆是刷了绿漆，竹叶是用布做。 哈……真是用心良苦！ 又过了会儿，刘婶儿带着个哑婆过来送饭。 饭菜虽然不及侯府，但也精致，比客栈强上不少。 “姑娘们好好吃，可千万别亏待了自己，咱们女人啊，到了什么时候，都得对自己好点儿。”刘婶儿依旧一张菩萨脸。 苏卿没想到居然能从她嘴里听到这番话。 刘婶儿离开后，拒霜看向苏卿：“大姑娘……” “吃吧！” 苏卿说着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不管刘婶儿是什么目的，她说的话没错。 吃完饭，苏卿便睡着了。 等到两人再次醒来的时候，拒霜骂道：“竟把我们迷晕了？” 苏卿点头：“放心，她们既想拿我们卖给大人物，定然不会是伤身子的，应该是类似安神的秘药。” 况且又逃不出去，还不如晕过去时间过得快些。 又这样吃过了一顿饭，苏卿再次睡着了，梦里很乱，醒来的时候她只记得自己躺在小船上，晃晃悠悠的。 嗯？还在小船上？ 这是醒了，还是没醒？ 苏卿看着在眼前晃悠的蓝天白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梦中梦。 “醒了？”萧慎低头看向苏卿，只见她面颊绯红，双眼迷蒙，如山水间的晨雾，不由得气息微乱。 “定，定国公？”苏卿听到萧慎格外温柔的声音，又是一阵迷茫。 药劲还没完全散去，导致苏卿竟更加确定自己还是在做梦了。 “你怎么到我梦里来了？快来救我啊。”苏卿有些嗔怪地说道，梦里的她好像格外地脆弱。 “我为何要救你？”萧慎问。 第113章 男女授受不亲 “好，好歹我也是个美人啊……”苏卿不满地嘟囔着。 “嘁！”萧慎表达了一下嫌弃，眼睛却又不由自主地在苏卿的脸上扫了一下，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定国公，你是不是断袖啊？”苏卿蹙眉问道。 “不在意你的美貌，就是断袖？”萧慎站定了。 “倒也不是……”苏卿兴致勃勃地问，“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你在做梦？”萧慎却问。 “嗯！”苏卿点了点头。 “有！”萧慎回。 “那是怎样的女子？”苏卿想笑着，装作不在意地问，可喉头却莫名地一酸。 “美貌的女子。”萧慎冷冷地回。 “哦，那你不是断袖！”苏卿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干脆闭上眼睛继续睡。 下一刻，苏卿猛地睁开眼睛，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脸，原本已经有些褪红的脸上，立即又起了一团红润。 “你这是做什么？”萧慎眉头拧到了一起。 “不不不，不是做梦啊。”苏卿只觉得天都塌了。 “当然不是！”萧慎心情飞扬了起来，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所，所以……”苏卿挣扎起来，“你快放我下来，男，男女授受不亲！” “我在办案。”萧慎抱着苏卿的手更紧了，“别动，你脚踝还伤着呢。” “办案就可以男女授受不亲了吗？”苏卿捶打了一下萧慎，“你都有喜欢的女子了，怎么还能抱着我呢，快放我下来。” 可这好像也不大对劲，苏卿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怎么做才正常了。 “你确定要我放你下来？”萧慎示意苏卿看一眼马车的方向。 苏卿沉默了，她的马车距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呢，她总不能单只脚跳过去吧。 “归筝呢？”苏卿扭头看向四周，没看到人。 “归筝首先是黑云卫。”萧慎回。 所以，归筝现在是办差去了。 那些都是女子，她去办也合理。 “那拒霜呢？”苏卿话音刚落，拒霜便苦着脸从萧慎身后走出来，然后几步到了苏卿面前，低着头，“大姑娘，奴婢，奴婢抱不动……” 她试过了的，真抱不动。 苏卿看到拒霜那小胳膊小腿儿，那真的是指望不了。 没法子了，苏卿只能闭上眼睛。 好不容易到了马车上，苏卿抬头问萧慎：“你们黑云卫女子那么少？”非得要归筝？ 萧慎看了苏卿一眼，倒也不是，只是他当时没想过要让归筝来抱苏卿上马车。 这对于他，也就是顺手的事。 想起苏卿曾问自己是不是喜欢她，为免她误会，萧慎只说了一句：“好好养伤，不必胡思乱想。” “不会的！”苏卿说完又补了一句，“今天的事你知我知……还有拒霜知，不会传给别人知道的。” 苏卿本来想说，不会让你心上人知道的，又觉得这样说话显得过于轻佻了些。 “嗯！”萧慎点了点头，放下车帘。 其实，还有很多黑云卫也看见了，但还是别让她知道了。 这女子的头脸那么小，怎么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 “大姑娘……”拒霜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都是奴婢没用。” “跟你有什么关系。”苏卿拿起帕子抹了抹拒霜的眼泪，“吓着了吧？” “不是，奴婢如果像归筝那样就好了，就不用定国公来抱着您上马车了……”拒霜抽抽哒哒的，“那定国公都有心上人了，您还被他抱过……” 这不是让定国公占了便宜了吗？可他也算是救了大姑娘和自己的命，拒霜知道怪不得萧慎，只能怪自己。 被拒霜这么一提，苏卿的心情都有些低落了。 “反正也没人知道不是吗？”苏卿勉强笑了一下。 拒霜想说，这与别人知不知道关系不大呀，是大姑娘被占便宜了啊。 但这样说出来，大姑娘会更难过的吧。 “大姑娘说得是，奴婢就是那锯嘴的葫芦，不会跟任何人说的。”拒霜抿了抿嘴角。 自这一日起，拒霜每天非常勤奋地早起，跟着归筝站桩打拳，用她自己的话说，不求有多大本事，只求抱得动大姑娘。 后来望梅都不理解，为何要抱得动大姑娘？大姑娘以后只怕是要招赘了，出阁也不用抱啊。 就算真的小公子找回来了，也是小公子送上花轿，再怎么也轮不到一个丫鬟吧？ 拒霜有苦说不出，反而拉着望梅一起练。 苏卿和拒霜回到客栈，天都已经快黑了，吴鸣从里面跑了出来：“大姑娘，您脚都这样了，还出门呢？” 苏卿看了吴鸣一眼：“嗯，外面的风景好。” 风景？吴鸣看了一眼天边的晚霞，倒是不错。 进了客栈，掌柜的抬头看了苏卿一眼，然后很明显愣住了。 “吴鸣，你跟我上楼，有话问你。”苏卿说道。 “好嘞！”吴鸣赶紧跟在了苏卿身后，就连掌柜的朝他使眼色都没看见。 目送苏卿一行上了楼，掌柜的没办法，只能自己出门了，他不知道的，他刚一离开客栈，便有两个人跟了上去。 进了房间，苏卿对吴鸣说：“我是被人迷昏带走了。” “什，什么？”吴鸣脸一白，“您被带走了，那您怎么……” “怎么能回得来是吧？”苏卿一笑，“这是本姑娘的本事，这客栈有多少姑娘被带走过？” “但凡有点姿色的都被带走了。”吴鸣见苏卿着实不像是没能力的人，于是也没收着藏着，“带走的，都没回来过。” 吴鸣说到这里，情绪也颇有些低落。 “这会儿，掌柜的是不是告密去了？”苏卿说道。 “应，应该是吧……”吴鸣支吾起来，“大，大姑娘要不快逃吧，我知道后门儿有条路。” “那路通往哪里的？”苏卿问。 “通往我家的。”吴鸣小声道。 客栈的后面的路为何是通往吴家的？苏卿看了吴鸣一眼，点头：“行，那去吧！” 苏卿看着自己的脚，又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挪上楼，又要挪下去？ “大姑娘，小的本来是打算给您送轮椅过来的。”吴鸣说着跑到外面，从外面推了一张轮椅过来。 只是那轮椅瞧着有些年头了，把手的地方都磨得有些放光了。 第114章 聪明人 “哪儿来的？”苏卿问道。 “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您瞧瞧，还是极好的。”吴鸣说道。 苏卿左右看了看这轮椅，又瞟了一眼吴鸣，这祖宗应该是有大材的，可这孙子却好像有些跑偏了。 看着这轮椅很是沉默了一会儿，苏卿最终叹了一口气，还是坐了上去。 拒霜却喜不自禁，有这轮椅她就轻松多了。 到了楼梯处，两人便一起抬了下去。 小二看到苏卿过来，赶紧上前问道：“不知卿姑娘要去何处？” 苏卿瞟了他一眼：“我去何处用得着跟你说吗？你是谁啊？” 小二：“……只是卿姑娘受伤了，因此掌柜的让小的多关照关照。” “这样啊。”苏卿拍了拍轮椅的扶手，“我去后院转转去，你来抬吧。” 一听这话，小二后悔了，如果只是去后院不出门，那就不打紧了。 可话已经说出口了，小二只能把苏卿推到了后院，然后马上离开了。 这卿姑娘瞧着不是个好说话的，万一要自己留下来陪她呢。 以前有个极美的姑娘，后来得了某位大人的宠后，把得罪过她的包括她看不顺眼的，都抓去砍胳膊卸腿儿了。 见那小二扭头就走，苏卿知道他一时半会儿应该是不会来后院了，于是看向吴鸣：“去哪？” 吴鸣却推开柴房的门，又把柴禾搬开，发现那后面便有一个小门，刚刚够轮椅过去。 走出柴房，眼前便是一条青石小苍，左右没什么人，铺子都上了板，有的连板都摇摇晃晃的，随便推一下就掉下来了。 不过不得不说，沧川的景致还是不错，店铺旁边是一条沟渠，沟渠清澈见底，两旁垂柳依依。 因此哪怕是时间走得久了点儿，苏卿都觉得心情挺好的。 在客栈住了几日，又被关起来睡了一天，苏卿现在格外地精神。 吴鸣家是个两进的宅子，只是家里没人收拾，确实烂得可以，而且院子里的草除了走路的地儿，都齐膝高了。 “你这草也不打一下。”拒霜瞧着头都大了，像是进入了什么荒地。 “那个……家里也没什么人，我怎样都行。”吴鸣挠了挠头，又对苏卿道，“大姑娘，要不您在来这儿坐着。” 吴鸣把苏卿带到了倒座房，那边有一个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致。 “你家是不是就这儿，还有你的卧房干净点儿？”苏卿忍不住问。 “大姑娘过奖了，就这儿干净点儿。”吴鸣嘿嘿笑道。 “过奖？你哪句话听出我们大姑娘是在奖你啊。”拒霜都听不下去了。 “拒霜姑娘，我这不是脸皮厚嘛，就当是奖了。”吴鸣也不生气，进屋干脆用袖子把桌上的灰擦了擦，又问，“大姑娘，您怎地真的就随小的过来了呢？您不怕小的也跟他们是一伙儿的啊。” 苏卿暗道，就萧慎那个性子，如果自己被救出来，还让人再次掳去了？他不要脸了吗。 所以苏卿断定，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肯定有黑云卫的人。 如果吴鸣对自己有什么歪心思，首先他不可能把自己从客栈带出来，其次他会死得很惨。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苏卿慢悠悠地说道，“你是个聪明人，待在这地儿，哪有跟着我一起去京都的好。” “大姑娘您说的是，小的这辈子就指望您了。”吴鸣说着搓起手来，“这天都黑了，要不小的去给您做点儿吃的来？” “你做吃的……”拒霜看了苏卿一眼，“大姑娘，要不你在这儿坐会儿，奴婢去给您做。” 苏卿明白拒霜的意思，吴鸣做出来的饭菜，谁敢吃，于是点了点头。 可等到吴鸣和拒霜一走，苏卿心里不免有些毛乎乎的，外面有人家挂起来灯笼，但不多，照得外面昏昏暗暗的。 这屋里虽然点了灯，但也不亮，而且这墙壁也没刷漆，黑不溜秋的……苏卿缩了缩脖子，暗道，拒霜你可快点儿。 这时忽然“咚”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掉下来了，苏卿还没看清楚，眼前一个什么东西窜了过去，吓得她心肝儿都抽抽了。 应……应该是老鼠？ 偏这时，门“吱嘎”一声响了，苏卿倒吸了一口凉气，朝那边看了过去，却见飘进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来。 “啊！”苏卿一声尖叫，可又不敢闭上眼睛，只能使劲地眯着。 “怎么了？”那黑影也停了下来。 “定……定国公？”苏卿听到萧慎的声音，瞬间整个人都松了下来，“你怎么像……”个鬼一样。 “你胆子不是挺大的，都敢跟着一个不熟悉的男子到这儿来。”萧慎走到苏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很不高兴的样子。 “你，不是派了黑云卫跟着我吗？”苏卿反问。 “跟你说了归筝办差去了。”萧慎回道。 “除了她，没别人了？”苏卿不由得张大了嘴。 “黑云卫不是你家的侍卫。”萧慎没好气地说。 “我……”苏卿深吸一口气道，“那个客栈的掌柜看着就不简单，否则我们两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大白天的被迷晕带走，所以我跟着吴鸣过来，是想帮着你引蛇出洞。” 原来居然没有黑云卫跟着，那自己这不是白折腾一顿。 萧慎看着苏卿，没错，那掌柜的回来发现她不见了之后，确实慌了神，因此暴露了他们的联络方式，黑云卫办案也顺利了许多。 可萧慎的心情依旧不大好，他把苏卿送回客栈的目的，就是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那些人见苏卿依旧在掌控中，会慌，但不会动她。 这次萧慎带的人并不多，哪怕是县衙，他都觉得不安全。 苏卿见萧慎这神情，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没抓到把柄啊？这次是我的不是，下次不会如此自作主张了。” 况且，没有黑云卫跟着自己，万一吴鸣也是他们的人，那自己不是自投罗网，再被萧慎救一次，自己这辈子都没脸见他了……不对啊，他怎么来了。 第115章 真正的沧川县 苏卿抬起头来看着萧慎，逆光的他看上去棱角分明，看不见的眸子深不见底，没得叫人心慌。 苏卿赶紧低下头：“那有没有可以补救的法子？要不把我再送回去，那个兰姐，你们肯定有办法让她配合的吧……” “不必了！”萧慎生硬地打断苏卿的话，“事情已经办完了。” “事情办完了？”苏卿松了一口气，“还好没给你们添乱！” 萧慎看着苏卿，她也只是个小姑娘，就不考虑自己的安危不成？ “掌柜的回来后见你不在了，便放了信鸽，信鸽里有与对方联络的暗号。”萧慎说道。 “那就好……”苏卿笑到中途停住了，既然如此，那萧慎丧着一张脸干什么，“定国公，您是不是有话没说完？” 萧慎皱眉看着苏卿，然后抬手拍了她一脑门子：“小小年纪，不可胡思乱想。” “我……”苏卿看着萧慎，不知道他所说的胡思乱想指的是什么。 或许吧，自己在他看来就是个小姑娘，所思所想皆是没有章法的。 “大姑娘，饭好了！”拒霜愉悦的声音传了过来。 拒霜是真没想到吴鸣居然是真的会做饭，还做得挺好吃，大姑娘一定也很惊讶。 只是推门进来，便看到屋内多了个男子，拒霜立即跑到苏卿面前拦住了。 但定睛一看，居然又是定国公，拒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悻悻然放下了手。 “拒霜，你们先退下。”苏卿给拒霜使了个眼色。 拒霜没法子，只能拉着吴鸣又拎着饭菜出去了。 吴鸣之前没开口，可出门后声音却传了进来。 “屋里的男子是谁啊，是心悦咱们大姑娘的吗？长得跟戏里的神仙似的，倒是般配。” 苏卿听了这话，不由得红了脸。 “你身边的人怎么满脑子都是这些？”萧慎鄙视道。 “那，那又怎么了。”苏卿最是护短，这会儿硬着头皮辩解道，“圣人都说，食色性也！呃，不提这个了，拐我的人究竟是谁？” “应该是负责给一些大人物买姑娘的。”萧慎回得非常简短，这不是小姑娘能听的。 “为何到沧川来？”苏卿又问。 萧慎原以为苏卿会说，这不是买，这是拐。 或者，义正辞严地斥责一番。 “因为，沧川是他们的中转地。”萧慎跺了跺脚，“这下面，才是真正的沧川县。” “什，什么？”苏卿的脸白了，“我那日进的密道……” “没错，那只是地下沧川的一小部分。”萧慎说道。 这回苏卿真的觉得自己是在小舟上飘摇了，外面看着平平静静的，可是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沧川。 看到苏卿脸上的惧意，萧慎不由得心里一软，脱口而出：“有我在，总能护你周全的。” 苏卿抬起头来看着萧慎，点了点头，勉强笑了一下。 不是不相信萧慎的话，而是苏卿害怕赤卫军也和这件事情有关，沧川成为现在的模样，总不会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和一个知县衙门能办得了的。 看到苏卿依旧忧心忡忡，萧慎没由来得有些烦躁。 “你如今也不好再回客栈，不如去我的住所。”萧慎说完了之后，便又有些后悔。 这苏大姑娘看着就娇弱得很，回头磕着碰着了……算了，在这沧川，她好像在哪里都让人不放心。 “多谢定国公！”苏卿点头道，到这会儿，自然是性命要紧。 “先吃饭吧。”萧慎坐了下来，他方才闻到那丫鬟拎来的饭食似是不错。 苏卿没想到萧慎居然打算在这里用膳，不过也是，都这种情形了，也讲究不了那么许多。 只是吴鸣有些不情不愿的，他只做了三个人饭，萧慎一来，他的份额就没了。 更何况，拒霜方才还说这什么公爷早已有了心上人，这在吴鸣看来就不大地道。 因此把饭食送进去之后，吴鸣便拉着拒霜道：“那定国公不是有了心上人么，怎地还与大姑娘一个桌子上吃饭？” “大姑娘有什么办法，人家是公爷还能赶走不成。”拒霜撇了撇嘴，自己添了小小的一碗，然后都让给吴鸣吃。 “你吃吧，我饿习惯了，向来不用晚膳。”吴鸣摇头道。 “那怎么成，你可是男子，哪能不用晚膳呢。”拒霜把饭碗塞进吴鸣手里。 “我真不吃，那鸡……我养了好些时候……”吴鸣别过脸去。 拒霜万没想到，吴鸣居然会为了一只鸡难过，他这人……还怪好的。 吴鸣难过的其实是自己养了这么久，一会儿不知道能不能喝口鸡汤。 拒霜很体贴地把鸡肉吃了鸡汤喝了，然后从包裹里拿了一小包点心塞给吴鸣：“你吃这个吧，不吃饭可是不行的，身子会垮掉的。” 吴鸣拿着这点心，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没什么目的，就拿东西给他吃。 屋里，苏卿当着萧慎的面，都不知道怎么把饭塞进嘴里。 “定国公，我已经十四了。”苏卿小声提醒萧慎。 苏卿猜想萧慎是把自己当成小姑娘了，所以才没想着要避嫌。 “好好吃饭。”萧慎瞟了苏卿一眼，又胡思乱想了。 “可是定国公，我……”苏卿的话没说完，萧慎便道，“食不言，寝不语！” 苏卿只能默默地低头用膳，对面的萧慎都看得沉默了。 姑娘家吃饭都是这么慢的吗？这是一粒粒往嘴里数饭？怪道这么瘦！ “你可以多吃几粒。”萧慎忍不住道。 “啊？”苏卿没想到萧慎居然会管她怎么吃饭。 “男子也好，女子也罢，最要紧的是身子要好。”萧慎指了指苏卿面前的饭，“这么一小碗，你要吃到何时去？” “定国公是不是管得太多了些？”苏卿嘟囔着。 “你不跟我一起走吗？”萧慎问道。 是了……苏卿下一刻，便几口扒完了饭菜，然后放下筷子道：“我可以了！” 萧慎：……她方才是装的？ 等苏卿跟着萧慎回了他在临时住的沧川的宅子，刚刚回来的元序和朱律都愣住了。 老天爷，国公爷居然把苏大姑娘接到这儿来了？ 第116章 桂花糕 第章 萧慎所住的位置其实在城郊，宅子不大，不过是两进，外面看上去很不起眼。 而且这宅子下面也有密道，因此萧慎身边的人大多是从密道出入。 这会儿，苏卿也见识到了萧慎所说的地下沧川的说法了，这沧川的下面竟是四通八道，不过对方人数有限，并不能全都兼顾。 或许也是因为日子久了没出事，便也大意了。 萧慎住主屋，苏卿住在东厢，或许白天睡得太多了，她有些睡不着。 今日月色溶溶，苏卿干脆起来推开了窗，却见萧慎屋里还亮着灯。 这么晚了还不晚？苏卿不禁有些愣神，这么辛苦吗？ 正好朱律推门出来，看到苏卿在窗边站着，月光打在她的脸上，如神仙妃了一般，不由得怔了怔。 苏卿见朱律盯着自己，微微点了点头，便要关窗，却见朱律疾步朝自己走了过来，像是有事要说。 果然，朱律到了窗前，小声道：“苏大姑娘，小的可不可以求您件事？” 苏卿点点头：“你说！” “公爷晚膳吃得少，小的让人做了些点心。”朱律挠了挠头，“能不能以您的名义送给公爷？” “为何要以我的名义？”苏卿不解。 “这个……您是客，您送的公爷不好意思不吃。”朱律怕苏卿尴尬，强行扯了个理由。 “大姑娘，您醒啦。”这时，拒霜也揉着眼睛走了过来。 “你把点心送过来，我给公爷送过去便是了。”苏卿觉得让朱律送有些假。 “好嘞，多谢苏大姑娘。”朱律喜出望外，苏卿亲自送过去，公爷定然是会全部吃光的。 只是当朱律把点心送过来之后，苏卿沉默了。 “这是……你们做的点心？”拒霜在一旁忍不住开口道。 其实拒霜想说的是，这也叫点心？ 苏卿也想说，难怪萧慎不吃呢。 “要不，我重新去做一份吧。”苏卿说道，反正她也睡不着。 “苏大姑娘会做点心？”朱律喜出望外。 苏卿笑了笑，没回话，做为南靖侯府的嫡长女，可以不做，但不能不会。 “可是大姑娘，您的脚还没好呢。”拒霜在一旁小声道。 “你帮我便是了。”苏卿道。 拒霜见苏卿心意已定，便也没再多说。 朱律一脸感激地带着推着苏卿的轮椅，将她和拒霜带去了厨房。 苏卿见厨房虽然简陋，但该有的倒是都挺齐全的，因此在拒霜的搀扶下起身开始筛粉。 朱律见苏卿站在那里做事，倒也影响不到脚，便也放心了。 小半个时辰后，一笼香如蜜、白如雪的桂花蒸糕终于出炉了。 “苏大姑娘做的桂花糕瞧着就好了。”朱律喜道。 “我准备了好几份，这一份给公爷送过去，剩下的你和其他兄弟们分了吧。”苏卿说道。 虽说自己的脚受伤与萧慎脱不了干系，但被掳的事却与脚伤无关，因此对于萧慎，苏卿还是感激的。 苏卿留下拒霜将剩下的桂花糕粉过筛蒸了，自己则被朱律推着去了正房。 门被推开，萧慎受到打扰，抬手就扔了一本书过去：“滚！” 朱律赶紧上前替苏卿挡住了，但也松了一口气：“公爷，是苏大姑娘给您送点心来了，小的敲过门了，您没应声儿。” 萧慎再次抬头，果然见门槛外的苏卿一身素衣地坐在轮椅里，手上还捧着一碟子点心。 “这深更半夜的，做什么点心？”萧慎皱眉道。 “白日睡够了，反正也睡不着。”苏卿笑着将手里的点心递给了朱律。 朱律接过点心，给萧慎送了过去。 “天亮后把门槛锯了。”萧慎说道。 “是！”朱律赶紧应道。 走到门外，朱律弯着腰问苏卿还困不困。 苏卿看了看当空的明月，本来就不困，这又忙活了一阵子，更精神了呢。 “不困，不知能不能找公爷借两本书看看？”苏卿虽是对朱律说的，眼睛却朝萧慎瞟了一眼。 “我的书不外借。”萧慎的声音传了过来，苏卿也能够理解，“那不打扰公爷了……” “要看就在这儿看。”萧慎又道。 “苏大姑娘，小的推您进去看书。” 朱律不由分说地走到苏卿后面，双手一使劲，将竟轮椅连带着苏卿直接抬了起来，然后跨过了门槛。 苏卿一脸惊讶地看着朱律，他这么大力气的吗？ “朱律你可太厉害了。”苏卿由衷地赞道。 “苏大姑娘过奖了……”朱律的话没说完，萧慎便道，“还不去办事！” “小的这就去。”朱律将苏卿推到了萧慎面前，掉头就走。 “公爷，这么晚了，还有事要办啊？”苏卿惊道。 “有些事，只能晚上办。”萧慎说道。 苏卿点了点头， 同时真的觉得萧慎和他的人都挺辛苦，不由得很是感动。 “定国公，要不您尝尝看？”苏卿示意了一眼自己做的桂花糕。 萧慎没回话，但拿起点心尝了一口，不由得一怔。 “不好吃吗？”苏卿不由得有些紧张，“桂花应该是去年的，是不是不香了？” 现在，不是桂花飘香的季节。 “香！”萧慎看向苏卿，“你亲手做的？” “是！”苏卿松了一口气，其他的她还是相信自己的水准的。 只是这会儿，苏卿不由得想起了苏氏说给她听的话。 “你这手不是用来做点心的手，往后只准做给爹娘和你夫君吃，知不知道？” “那公婆呢，小叔和小姑子呢？” “都不用管，你这个不知羞的，什么话都问得出来。” 想到这儿，苏卿不由得有些酸涩，娘是心疼她才这么说的。 可是今日，苏卿第一回给外人做的点心，既不是夫妻也不是公婆，但她觉得是应该的。 “想什么呢？”萧慎递了一块桂花糕给苏卿。 “我不饿。”苏卿往后倒了倒。 “你太瘦了，吃了。”萧慎手一直伸着。 苏卿都怀疑自己如果不接过来，他会直接塞到自己的嘴里。 看着苏卿将点心塞进嘴里，萧慎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桂花糕，心里不由得涌出一股莫名的情绪来。 第117章 令主 吃完点心，萧慎又递了本《大梁风物志》给苏卿看。 也不知看了多久，苏卿竟睡着了，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居然已经躺到了床上。 “谁抱我过来的？”苏卿问坐在一旁的拒霜。 “大姑娘，是，是定国公。”拒霜低下了头，也觉得定国公对自家是不是太过亲近了些。 苏卿：…… 之前不知道萧慎有心上人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心里总觉得别别扭扭的。 怎地被他抱回来都没感觉呢？苏卿皱了皱眉，昨天夜里，也没有梦到什么呀。 除非在做特别的梦，否则苏卿原本是个觉轻的人，一点动静就会醒。 住了几日，苏卿很想知道事情的结果，但又不大好问。 直到看到元序和朱律一脸笑意地坐外面走了进来，苏卿忍不住问：“是不是事情办完了？” 元序摇头：“没有！” 朱律也道：“还得几日！” 苏卿不好意思地说：“见你们脸上喜气洋洋的，以为办好了呢。” 这话说得元序和朱律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大姑娘，是您和拒霜做的饭菜，让他们尝到滋味儿。”一旁的归筝一语中的。 竟是这个原因，苏卿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就在苏卿以为这次沧川之行毫无所获的时候，厨房李婶儿的头巾引起了她的注意。 “李婶儿，你这头巾上绣的花绣得挺好的，是自己绣的吗？”苏卿装作不在意地问道，实则手都有些抖了。 “随手绣的罢了，手艺糙得很，得姑娘夸奖了。”李婶儿摆了摆手。 “很不错了。”苏卿深吸一口气，对一旁的拒霜道，“我忽然想吃馄饨了，你去老欠头那儿给我买一碗回来。” “好，奴婢这就去。” 对于拒霜来说，天大地大自家大姑娘最大，因此立马扔了只揉了一半的面团出门买馄饨去了。 拒霜一出门，李婶儿便看向苏卿，苏卿也看向李婶儿。 李婶儿突然笑了：“大姑娘若想吃馄饨，我也是会的。” 苏卿摇了摇头：“不想，只是想知道，你这头巾上是什么花。” 李婶儿面色稍凝重了些：“火焰花，我老家那边种了有，红色的，极焰。” 苏卿深吸一口气，终于找到了，她缓缓地摸出赤焰令来。 “赤焰令，终于出现了！”李婶儿说着便要朝苏卿跪下来，却被她扶住了，“不必了，该做什么做什么。” “是！”李婶往火塘里又塞了一把柴火，“大姑娘有事？” “你们现在，在哪里？”苏卿问道。 “大姑娘不知道？”李婶儿不解地看向苏卿。 “我自是知道的。”苏卿抬了抬眉。 “是属下僭越了，我们都在良溪村。”李婶儿回。 原来良溪村，而不是蓝溪村，难怪自己打听不到呢。 “除了你，这里还有谁有？”苏卿又问。 “这里只有我，其他人有的在村里，也有的在别的地方。”李婶儿道。 “你来这儿，就只是为了做工？”苏卿想起沧川的境况，眉头皱了起来。 “是为了做工，也是为了查那些人的行踪。”李婶儿看向苏卿，“没有令主发话，我等不敢动。” “那你们都知道些什么？”苏卿又问。 李婶儿将沧川是怎么成为现在这个模样，全都告知了苏卿。 苏卿惊讶得都快合不拢嘴了，原来沧川竟一直在赤卫军的眼皮子底下产生的变化。甚至都有几户人家的姑娘都被拐走了，但没有令主的令牌，却没人敢动。 “你们保护自己的妻女，这也需要令牌？”苏卿难以理解。 “那些人不是一般人，万一暴露……”李婶儿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军令如山！” 苏卿心里像是堵了一块棉花一般。 “好，那我就以令主的身份告诉你，把你们知道的，以你们最好的办法让定国公知道。”苏卿相信，赤卫军里一定有德才兼备，能好好处置此事之人，否则隐藏不到现在。 “是！”李婶儿眼里隐隐有了泪光。 “还有些姑娘藏在何处？”苏卿又问。 “她们，都扮作了男儿。”李婶儿哽咽了。 “李婶儿，您是赤焰军的一员，还只是军属？”苏卿看向李婶儿，觉得她的言行举止，有别于普通妇人。 “回令主，属下是赤焰军中的青焰的指挥使！”李婶儿目光坚定地看向苏卿。 “原来……”苏卿真的惊到了，“不知该如何称呼才是？” “回令主，属下姓李名瑕，怎么称呼，您随意。”李婶儿说道。 “那我还是叫您李婶儿吧，您叫我大姑娘便是。”苏卿想了想又问，“您家中还有什么人？” “除了一个老头子，便没人了，他是橙焰的。”李婶儿说着眼睛便潮湿了，“原本有个女儿，可是……” 苏卿沉默了许久，才道：“她会回来的。” 虽然这一句话显得有些苍白，但李婶儿的眼中却出现了亮光，大概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番话。 “李婶儿，我想见总指挥使。”苏卿说道，“可是我现在没办法去良溪村。” “我来想办法，总指挥使过来一趟。”李婶儿毫不迟疑地说道。 “在定国公眼皮子底下，合适吗？”苏卿让李婶不要小瞧了萧慎。 赤卫军的事情，苏卿连拒霜等人都不能说，更何况是萧慎。 “定国公这几日大概要收网了，他总会出门的。”李婶儿说道。 “那，那就拜托了。”苏卿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果然第三日，萧慎便要出门一趟，留下归筝护着苏卿。 苏卿正在厨房烧火的时候，一个满脸沟壑，穿着褐色短打的老汉担了一担柴禾进来，他看着后背都佝偻了起来，可那柴禾却稳稳地落了地。 苏卿往旁边让了让，老人却道：“属下见过令主。” “您是总指挥史言将军？”苏卿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此刻不便行礼，言将军见谅。” “属下不敢。”言越一边摆柴禾一边轻声道，“不知令主有何事。” “侯府有倾覆之危，我需要一支赤卫军进京。”苏卿也没有拐弯抹角。 第118章 回京 “倾覆之危？”言将军也吓了一跳。 “至于因由，我不能跟老将军说，望见谅。”苏卿说着朝言将军行了一礼。 “使不得使不得。”言将军思索再三，又问，“不知姑娘要的人，是要做什么？” 苏卿想了想，回了两个字：“刺探!” 言将军闻之一笑：“那就是青焰，正好你跟李婶儿也熟，便把她带回去，其他的人会各自分头进京。” 这时，拒霜从外面端了菜进来。 苏卿又坐回轮椅里，而言将军也刚好将柴禾码好。 “大姑娘，您要不要起来走动走动？”拒霜看着苏卿，“奴婢都怀疑您不会走路了。” “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儿。”苏卿指了指地上散落的枯枝。 现在苏卿看到这些，心里就有些悚。 “奴婢这就来收拾！”拒霜看着也笑了。 吃饭的时候，苏卿特意多吃了几口素肉。 接下来，苏卿对素肉情有独钟，整得拒霜都去找李婶儿打听素肉怎么做，但却被告之，这是李家秘方。 “就一个素肉还秘方呢。”拒霜嘀咕着，“就不信京都没有会做素肉的人。” “有，但是味儿都不一样。”苏卿回道。 拒霜觉得李婶儿做素肉并没有那么好吃，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找到李婶儿做得更好吃的素肉。 只是还没等回到京都，苏卿便说要把李婶儿带回去。 “大姑娘，那李婶儿除了素肉，也没别的菜做得好吃啊。”拒霜有点儿理解不了。 就那素肉，其实拒霜都没觉得好吃。 其实苏卿也不觉得有多好吃，她都吃腻了，但是怎么办呢，为了把这位带回去，总得想个法子啊。 “别的菜不有别的厨娘做吗。”苏卿淡淡地回道。 “所以就为了个素肉把李婶儿带回去啊？”拒霜觉得这一点儿都不像大姑娘的风格，倒像是个纨绔。 苏卿没再说话，只是看了拒霜一眼。 拒霜抿了抿嘴角，低着头，没敢再多说。 萧慎倒不觉得有什么，侯府嫡出的姑娘，要个厨娘回去也算不了什么。 只是自那天起，萧慎的每一顿也要点素肉，整得李婶儿都有些骄傲了，或许自己真的是有天份的，这破沧川，要不然自己开个摊子，不定早发财了呢 赤卫军只是不能暴露自己，不是不让发财啊。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当萧慎说要回京的时候，苏卿便毫不迟疑地把李婶儿捎上了。 沧川的事不是萧慎这几个人就能办得了的，拿到了要拿到的人证和物证，快速回京才是上策。 至于后续，自然是朝廷派人过来。 一个小小的沧川，被黑云卫摆到了桌面上，有谁会傻到去保它呢，它被发现的那一刻，就只有被弃一条路。 一路疾驰回到了京都刚好是正午，熟的感觉扑面而来，苏卿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在家千般好。 只是没想到，到了南靖侯府，正好碰到赵敬德也刚好回府。 看到苏卿，赵敬德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卿儿，你这究竟是去了哪里？” “见过父亲。”苏卿朝赵敬德行了一礼，“铺子里的药材出现了短缺，出门瞧了瞧。” “铺子里不还有掌柜的么，你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赵敬德眉头拧到了一处。 “父亲，铺子里的事您不是很明白，不如回府去女儿跟您细说？”苏卿笑着朝赵敬德走近了一步。 细说？赵敬德不由得一声冷笑，便是情意最浓的时候，苏氏都没把家里的生意跟他说过一句话。 因此苏卿的这句话，在赵敬德看来就是在告诉他，他是赘婿，这苏家的生意与他无关，别自找没趣。 这个女儿，似是与自己毫无关系的。 “生意是生意，为父说的不是这个事。”赵敬德又道。 苏卿知道赵敬德已经没拿她当女儿，这样做就是让她没脸。 她不开口，就是认定赵敬德说的是对的。 她若开口，便是不孝，哪有女儿与自家父亲顶撞的？赵敬德就算是入赘的，也是她的父亲。 就在苏卿快要忍不了的时候，萧慎骑着马走了过来：“赵大人很喜欢府外教女？” “定国公？”赵敬德没想到萧慎会多这个嘴，但还是朝他行了一礼，“在下只是太过担忧了些，叫定国公见笑了。” “太过担忧？”萧慎朝四周扫了一眼，骑在马上伏下身子道，“赵大人是身在鸿胪寺，若连在哪里教女儿更合适这个道理都不懂……呵，多话我也不便说，赵大人自己斟酌。” 说完，萧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与定国公熟？”赵敬德问苏卿。 “认识罢了。”苏卿低着头回道。 “女子与人交往，得仔细着些。”赵敬德说完，便转身进了府。 苏卿看着赵敬德的背影，为什么这个人竟是自己的父亲？是不是上辈子自己欠了他什么？ 站了站，苏卿才进府。 二门处，月白已经在等着了：“大姑娘您终于回府了，夫人日日都在念叨着您呢。” “母亲这些日子辛苦你们照顾了，拒霜，回头把礼给月白姐姐送过去。”苏卿说完，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细棉布，“我换身衣裳便过去。” “夫人说不必了，请您这会儿便过去，她等不及想见到姑娘呢。”月白听了大姑娘出门还给自己带了礼，心里很是高兴。 不管是什么礼，这都说明大姑娘心里有自己。 既然这样说，苏卿便也没再坚持，就这样风尘仆仆地去了怡和院。 一进门，便见苏氏在廊下踱步。 看到苏卿进来，苏氏赶紧迎了上来：“卿儿啊，你可算回来了。” “娘，您怎么还哭了？我没事。”苏卿抹了抹苏氏脸上的泪，“这也没多少时间呢。” “还没多少时间，你看看这都快十日了，若不是你叫人送信回来，我定是要派人过去的。”苏氏轻拍了一下苏卿以示惩戒。 苏卿缩了缩脖子，这信还是麻烦萧慎的人送过来的，若是别人，自己这身份不定就暴露了。 第119章 金大腿回来了 苏卿左右看了一眼，发现少了个人。 “三妹呢？她怎地不在您这儿？”苏卿还猜想苏黛看到她会不会大哭一顿，结果连个人影都没有。 “我特意把她支出去了。”苏氏拉着苏卿的手往里走，明显是有话问她。 进了内室，苏氏便盯着苏卿，却不大敢开口。 赤卫军是南靖侯交到苏氏手上的，可是她一直都没动过。 “娘，我见到了言老将军。”苏卿说道。 “见着了……”苏氏喃喃道，手不由自主地摁在了胸口。 苏卿将赤卫军的情况大概跟苏氏说了一下，又说了一下李婶儿的事。 “李婶儿的事你知我知便可，再不能跟其他人说。”苏氏说道。 “女儿明白。”苏卿点了点头，又问，“这些日子， 家里可好？” “多少些日子？不也就十来日，你倒还不放心我来了。”苏氏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苏卿心里一酸，在沧川的时候，她又做了几回梦。 有的时候都分不清梦和现实了，可越是如此，她越是珍惜现在的日子。 如果可以，她愿意替母亲操一辈子的心。 “娘……”苏卿正要开口，便听到了苏黛的声音，“大姐，你回来了？” “这丫头，叫她去剪花呢，怎地这么快就回来了。”苏氏起身走到外面，“我先出去，我怕吵。” 苏氏其实是故意让姐妹俩在一起说说话，她们姐妹一心，比什么都强。 苏黛一进门，便看到苏氏往外走，赶紧行了一礼，眼睛却瞟向了苏卿这里。 “瞧你这礼行得乱七八糟的。”苏氏扶额，“也别在这里装模作样了，快去你姐姐那里吧。” “大姐，我好想你！”苏黛说着，便朝苏卿扑了过去。 苏卿往后挪了挪，整个人靠在了大迎枕上，才伸手接过了苏黛。 “黛儿，你又重了。”苏卿说道。 “大姐……”苏黛立即坐直了身子，“真的吗？都怪素璞师父。” “跟素璞师父有什么关系，你又去静心观了，还是素璞师父给你送好吃的了？”苏卿问道。 “大姐，你还不知道呢？”苏黛眼睛瞪圆了，“娘没告诉你啊。” “何事啊？”苏卿正色道。 “你离家的第三天京都便下了一场大雨，少见地下了好几日，然后静心观后山的泥松了，把静心观给压塌了。”苏黛说起这个，想到素璞师父领着师姐们进门时那狼狈模样，都心有余悸。 “没出人命吧？”苏卿的声音都在抖。 “那倒没有，大姐你别担心。”苏黛看了苏卿一眼，才又道，“只是素璞师父和师姐们没地方住，娘就让她们都住到府上了，包括，苏琪。” 还真是赶不走的蚂蝗啊，那就别走了吧。苏卿的眸子冷了冷。 看到苏卿这样，苏黛缩了缩脖子，大姐这样好可怕，自己还是要听话一些的好。 “大姐，这个是素璞师父做的炸鸡，你尝一个？”苏黛打开自己拿过来的食盒。 一股子异香扑鼻而，苏卿朝食盒里看了一眼，只见四坨金黄色的饼子在那里，形状倒是像鸡翅和鸡腿。 “这，怎么吃？”苏卿问道。 “就这样……”苏黛拿起一旁一块白色的细棉布抓住鸡腿直接啃了一口，“大姐你快尝尝，还是热的，冷了就不好吃了。” 苏卿这才注意到那里还有一摞细棉布。 苏卿听到苏黛嘴里发现脆脆的声音，又看到咬开之后露出的鸡肉，这是把鸡腿做成了锅巴肉？ 学着苏黛的样子，苏卿拿了一只鸡腿咬了一口，鲜嫩的鸡肉和炸得脆脆的外皮一起，那肉香几乎瞬间从口腔顺着喉咙滑到了肠胃，都让人觉得日子没那么难了。 就是……嗯……声音大了些……听着有点不合规矩。 不过自家姐妹面前，就不讲究这个了。 于是姐俩美美地吃了一顿炸鸡腿炸鸡翅，只是叫丫鬟进来收拾的时候，半天没来人，还是苏黛跑出去叫人的。 原来青嬷嬷觉得姐妹俩这模样实在不宜让其他人看见，因此把丫鬟们都支使得远远的。 “吃了这个顿，我再也用不上别的了。”苏卿说着便不由得打了个饱嗝，赶紧拿帕子捂住了嘴。 “可不嘛，娘肯定让厨房给大姐做了好多好吃的。”苏黛说完，也打了个饱嗝。 姐妹俩相视一笑。 好在青嬷嬷看到姐俩吃了那么多炸鸡，便让厨娘把饭菜挪到了晚上。 “大姐，吃得好饱，我们慢慢地走回去。”苏黛摸了摸肚子，被苏卿拍了一把，“别这样摸。” 苏卿想起在那梦里，自己有孕后，好像经常就是这样摸肚子的。 春末时节，是南靖侯府后花园最美的时候，走到半道儿，苏卿干脆找了个凉亭坐着赏花喝茶，又让寒酥去看看素璞观主愿不愿意出门。 愿意的话，便一起过来喝茶。 “素璞师父一定愿意的。”苏黛靠着苏卿道，“素璞师父可喜欢大姐了，问了几次你什么时候回呢。” “那也是爱屋及乌，素璞师父喜欢你，才喜欢大姐的。”苏卿笑着回。 但私底下，苏卿却觉得素璞观主念叨自己未必是因为喜欢自己，应该是有事。 果然，没一会儿素璞便带着和心过来了。 “大姑娘，好久不见！”素璞看到苏卿眼睛一亮，金大腿回来了。 “仙姑，好久不见。”苏卿看素璞行了个平礼。 素璞赶紧回了一礼，她在观中没这些礼节，差点儿都忘了这一茬。 而且这声“仙姑”，叫得素璞原本弯着的腰，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些。 “大姑娘这次出门的时间，还挺长的呢。”素璞是有些意外的，不是说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么。 而且看苏黛，似乎也是这样的，没见她出过什么门。 金大腿果然是金大腿，就是不一样。 “是，出门办了点事，只是没想到观里会发生这样的大事。”苏卿一脸关切地问，“仙姑若需要什么，直接开口便是。” “大姑娘真是个爽快人，不过夫人已经派人过去修缮了，只是需要在贵府打扰一些时候。”素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不打扰不打扰的。”苏黛赶紧道，“我和我娘大姐都会欢迎师父在府中长住的。” 第120章 这居然是亲爹 素璞听到苏黛只提到了她自己、苏氏和苏卿，笑了笑。 “黛儿说的是，仙姑尽管放心，若有人敢说三道四的，只管与我说便是。” 苏卿这是在替苏黛打圆场，也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 “多谢大姑娘了，你往后也别叫我仙姑了，叫素璞便是。”素璞对于“仙姑”这个名称还是有些不习惯。 “既然如此，那以后我私下便称你素璞，你也叫我苏卿，可好？”苏卿从善如流。 “那就这样说定了。”素璞见苏卿对自己的态度没变，也松了一口气。 能不能在苏家待下去，素璞看得出来，不在于苏氏，而在于苏卿。 苏氏能让自己在苏家住着，但苏卿却能让自己在苏家好好住着。 好不容易重生一回，素璞自然是想好好住着，而不是苟且偷生。 “大姐，你回来了？” 苏琪的声音突然响起，原本很融洽的氛围瞬间被打破。 素璞看了看天空，虽然依旧是蓝天白云，但是好像都没有方才好看了。 “你也回来了？”苏卿瞟了苏琪一眼。 “大姐，素，素璞师父和三妹应该跟你说了吧，是静心观被埋了，我才不得已……”苏琪低下了头。 苏卿看了素璞一眼，素璞无奈地耸了耸肩，表示她也不知道后山坍塌的具体原因，究竟是人为还是天灾。 “那就在自己的院里好好待着，乱跑什么？”苏卿冷冷地说道。 “卿儿，她好歹也是你妹妹，你就不能好好对她？”赵敬德出现在苏琪身后。 赵敬德原是得了匹好料子，想到苏琪这些日子不大高兴，于是拿回来亲自送给她，去了馨兰院没看到人，便寻到这儿来了，却没想到正好听到苏卿冷言冷语的样子。 “父亲，对于一个骗了我们这么多年的人，我不能好好对她。”苏卿说完这句，才起身朝赵敬德行礼。 苏黛也跟着不情不愿地行了一礼。 赵敬德看着姐俩，目光微黯，方对苏琪道：“琪儿，走，爹给你看好东西。” “是！”苏琪怯怯地看了苏卿一眼，方跟着赵敬德身后去了。 直到俩人走远了，素璞忍不住小声道：“这是你们亲爹？” “肯定是我们亲爹啊，素璞师父您说什么呢。”苏黛左右看了看，“师父您说话小心点儿，我和大姐也就罢了，若是让外人听见不得了了。” 苏卿无奈地看了苏黛一眼，什么叫“我和大姐也就罢了”，素璞亲还是娘亲啊？但知道素璞是无心的，便也没说什么。 素璞看着苏黛，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在这古代有些不合适，古代女人贞节事大。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怎么瞧着这二姑娘挺像是赵老爷亲生的闺女。”素璞赶紧解释。 “素璞师父果然是灵慧过人。”苏卿赞了一句。 素璞的眼皮子抽了抽，自己真的说对了，这赵老爷的胆子可是真肥啊，把自己的私生女养到正妻名下？ “那，夫人就此忍了？”素璞想了想苏氏，是挺温和的一个人，但是这么包子的吗？ “这件事情有些牵扯，得暂且等等，早晚会解决的。”苏卿也不好跟素卿说得太细，毕竟她是个外人。 被南靖侯赶回老宅的苏家那一支，家中也出现了得意的弟子，据说明年就会下场参加春闱，约摸今年下半年就会进京。 这个时候，赵敬德的事情若被揭开，那些人不定又要到侯府来闹，除非苏氏去办绝户，否则按大梁律，他们怎么着也是能分一杯羹的。 可是办了绝户，两个女儿怎么办？苏氏不能不为她们打算。 这些事情，一句两句说不清楚，眼下只能先稳着他们，若是那个孩子还在世的话…… 又在园子里坐了会儿，三个人才各回各的院子，素璞的院子名为流风轩，这春末夏初时节格外凉爽，离雪兰居很近，于是两人便一同回去了。 苏黛午觉没睡好，有些困了，便也没跟着。 苏卿给拒霜递了个眼神，她便拉了一把和心，往后退了几步。 “素璞，你打算在侯府待多久？”苏卿看向素璞。 “你不会是在赶我吧？”素璞笑了。 “我怎会赶你，十个你也住得下，只是我觉得你像是在躲什么。”苏卿说到这里的时候，脑海里不禁出现那次从静心观下山的时候，偶遇五皇子的那一幕。 素璞的面色僵了僵，没有回话。 “我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人，侯府也愿意护着你，但希望你也能护着侯府。”苏卿一脸认真地看向素璞。 “你放心，我不会给侯府带来祸患的。”素璞少见地认真。 “我信你！”苏卿拿出一把钥匙递给素璞，“这是我的一栋宅子，你拿去用。” “你的，宅子？”素璞看着那钥匙，并没有去接。 “宅子不大，三进，但位置好。”苏卿将钥匙塞到素璞手里，“静心观这么多道姑在侯府住着不合适，让她们都去那边住着，我再寻几个可靠的过去看守便是。” 素卿握着手里冰冷的钥匙，有些说不出话来。 的确，静心观的那些道姑是素璞的心病，她原本孑然一身，可不知不觉中竟有了许多的牵绊。 “苏卿，多谢！”素璞朝苏卿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你寻个可靠的人过去帮你看着，毕竟都是女子。”苏卿说完，看了素璞一眼，又道，“你这礼节也实在是不行，回头跟黛儿一起学学，如何？” “好！”素璞有些无奈，但适者生存。 到流风轩，苏卿跟着素璞进去，好好地给丫鬟婆子紧了紧皮，才回到自己的雪兰居。 虽然才离开十多日，却像是离开了好久一般。 歇了几日，苏卿这几日让李婶儿在京都转了转，先了解一下，然后便是忙着安置青焰进京的成员。 苏家包括苏卿名下的铺子都将人塞了进去，然后在慈幼局也放了两个人，那边缺人是缺得最厉害的。 倒是之前从静心观那边带过去的主仆二人，一直在那里待着。 苏卿交给李婶儿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找到当年和苏瑞换的孩子。 第121章 是不一样的 总算是把事情都处理妥当了，苏卿也松了一口气，却接到温存玉递过来的信，约她到千珍阁一见。 温存玉很少主动约苏卿，苏卿不由得有些紧张，难不成有什么要紧事？ 第二天，苏卿早早地去了千珍阁，温存玉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见小二进来换茶，苏卿便知道她已经等得有些时候了。 “温姐姐，我来晚了。”苏卿坐下道。 “不是你来晚了，是我来得太早了。”温存玉看向已经有些泛红的东边天际，“睡不着，不过来坐坐。 “温姐姐有事？”苏卿面色微凛。 “我可能要嫁人了。”温存玉看向苏卿，脸上的神情一声苦笑。 “其实你不想嫁人？”苏卿问完又道，“我记得你说，你想出海。” “是啊，我想出海，可是……”温存玉摇了摇头，“我们姑娘家，哪里是自己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呢。” “究竟出什么事了？即使如你说的那样，也不会这么快就要嫁人。”苏卿的喉咙突然就像是被堵着一般。 温存玉想冲苏卿笑一下，最后却也只是扯了扯嘴角。 “北胡的那位六皇子……”温存玉看向苏卿，“他说，他想娶我。” “什么？”苏卿站了起来，“这……” 苏卿想说这不行，可是她知道，这没什么不行的，温家只是一个商贾罢了，如果皇上赐婚，哪怕北胡不是求了娶，只是温存玉去当丫鬟，也没什么不行的。 “他去皇上那里求圣旨了吗？”苏卿又问。 “暂时还没有，但是早晚会有。”温存玉低声道。 “只要没有求圣旨，便是有机会。”苏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总会有办法的。 “我爹，想要把我嫁给安乐侯府的二公子。”温存玉又道。 “那个纨绔？这不行！”苏卿听了直摇头。 安乐侯府的二公子纪云迤谁不知道呢，不学无术，每天招猫逗狗的，看着和温存玉也不像是一对人啊。 “你还说不行呢，你当我温家是什么人家，温存玉是什么了不起的姑娘吗？”温存玉说着自己都笑了，“他们图的是温家的银子。” 温存玉一说，苏卿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纪家有位娘娘在宫里，正好又生了个儿子，今年十岁了，正是需要花银子的时候，花大量的银子。 所以用个纨绔出来换银子罢了，至于般不般配，谁管呢。 说起来，那纪云迤也是被家族放弃的人，从这个角度来说，也是两个可怜人。 “我，我去找定国公，请他想想办法。”苏卿说道。 “定国公？”温存玉当然知道定国公萧慎，“卿儿，定国公可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怎地你像是跟他极熟似的。” “也，也不算是极熟，只是可以求一求罢了。”苏卿莫名地有些心虚。 “你不会是……”温存玉看向苏卿。 “温姐姐，我以前是想过，如果我嫁给他，那么就不怕老宅的那些族老们生事了，可是……”苏卿微叹，“他已经有意中人了，据说还极为貌美。” “还能美得过你去？”温存玉表示不信。 “美不美得过我又怎样，在不在意一个人又不是光看脸的。”苏卿摇了摇头，又道，“成不成的我试试，反正不过是脸皮厚一点罢了。” 温存玉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暂且按苏卿说的办。 这事儿必须抓紧办，苏卿一回到侯府，便让归筝给萧慎带了话。 萧慎没说不行，只回了两个字“知道”。 “知道？知道是什么意思。”苏卿嘀咕着。 “依奴婢对公爷的了解，知道的意思就是，他会去办。”归筝说道。 “这样啊。”苏卿立即笑了，“那还真是多亏了他，归筝，你说我该怎么感谢他才好呢。” 归筝看了苏卿一眼，只见她肤光胜雪，目如明星，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这等小事，以前的公爷才不会管呢。 “怎么感谢……”归筝嘿嘿一笑，却没说话。 “归筝，你有话直说便是。”苏卿觉得归筝比自己更了解萧慎。 “大姑娘产，定国公府缺个当家主母。”归筝说道。 “现在定国公府是谁当家？”苏卿随口问道。 “是大少夫人。”归筝道。 “大少夫人？怎地不是老夫人？”苏卿觉得好奇。 老夫人还健在，年纪也没有很大，就算是让长媳帮着打理，也应该是“帮”。 “老夫人身子不好，一心吃斋念佛呢。”归筝叹道。 吃斋念佛？苏卿摇了摇头，不明白这些老夫人辛苦了一辈子，为何老了老了不好好享受，便要去吃斋念佛。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给定国公找个夫人？”苏卿没等归筝开口，便笑道，“你不知道吗，定国公有心悦的人。” “什么？”归筝还是第一次听说，“大姑娘听谁说的？” “我不是那等信口开河的人，自然是听定国公自己说的。”苏卿回道。 归筝顿时愣住了，公爷已经有了心悦的人，为何又对苏卿这么好呢？ 归筝想了想，还是把这话传回了定国公府，万一其中有误会呢。 就连元序都觉得这其中有误会，传话的时候笑道：“苏大姑娘还说是您亲口说的呢，定是听岔了。” “没听岔。”萧慎抿了一口茶，“是我说的。” “啊？”元序大受打击，自己天天跟着公爷，怎地不知道他有了别的什么意中人，“公，公爷，谁啊？” 元序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能力了，作为亲近侍卫，怎地连这个都不知道。 “你不必知道。”萧慎慢悠悠地回了一句。 “公爷，您可要想清楚自己心悦的究竟是谁。”元序皱眉道。 “多嘴！”萧慎手一挥，元序赶紧退到了门外。 可偏在这个时候，朱律急急地走了进来。 “公爷，嘉敏郡主进京了。” 嘉……元序看向内室，公爷心悦的人不会是嘉敏郡主吧？ 可是，公爷对苏大姑娘和对嘉敏郡主是不一样的啊。 究竟哪里不一样，元序也说不上来，但肯定是不一样的。 第122章 嘉敏郡主 “进京便进京了，特意过来说什么。”萧慎拿起书，翻了一页。 朱律和元序对视一眼。 他们曾经还以为嘉敏郡主会成为自家未来的国公夫人呢，毕竟公爷身边出现的姑娘也就一个她，另外一个便是小师妹。 小师妹出身低了些，但嘉敏郡主却是刚刚好。 更何况，嘉敏郡主前年被萧慎救下后，才发现原来嘉敏郡主的母亲明王妃，跟萧老夫人还是拐着弯儿的亲戚。 按理，嘉敏郡主得叫萧老夫人一声表婶。 可是这会儿，公爷很明显好像没那么待见嘉敏郡主了。 或者说，其实一直以来公爷对嘉敏郡主都是如此，只是跟苏大姑娘比较起来，就显得一般了。 两人默默地退出书房，元序碰了碰朱律的胳膊：“你说，如果说的是苏大姑娘，公爷会怎么说？” “苏大姑娘本来就在京都。”朱律瞟了元序一眼，“你可别多嘴，回头又要受罚。” “不怕，我都提前写了好多大字了。”元序得意地冲着朱律眨了眨眼。 “公爷总有对付你的法子的。”朱律建议元序不要想得太好了。 正说着，便见二门那边的婆子拿着帖子匆匆往老夫人的院子那边去。 “吴婆，手上拿着什么呢？”元序冲着吴婆喊了一嗓子。 元序嘴乖，看谁都说好话，又是公爷身边的人，因此在公府前院后宅都如鱼得水。 “是嘉敏郡主给老夫人递了帖子过来，说是明日上门来给老夫人请安。”吴婆回道。 “哦，那您快去，走路慢点儿。”元序挥了挥手。 “放心吧，一会儿到吴婆这儿来，给你留了好吃的。”吴婆冲着元序说完，脚步不停地去了。 “听说吴婆家的小女儿正在说亲。”朱律朝元序眨了眨眼睛。 “真的？”元序打了个寒噤，“我三年之内不会去吴婆那里吃点心的。” 既然萧慎连嘉敏郡主进京的事情都不在意，那她来府中给老夫人请安这事儿，元序和朱律也就没跟他说。 于是第二天萧慎去给萧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在园子里正好碰到嘉敏郡主，他才知道人进了公府。 “慎哥哥，好久不见啊。”嘉敏郡主看到萧慎心情格外地好，几乎快扑到他面前了。 “嗯，好久不见。”萧慎皱了皱眉，退了两步。 嘉敏郡主察觉到了萧慎的疏离，目光闪了闪。 “慎哥哥，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嘉敏郡主眼泪不由得涌出了泪光。 “我事多，没时间想起外人。”萧慎回道。 “外人？原来我在慎哥哥眼里，是个外人……”嘉敏郡主垂下了头，“我知道了，不过没有关系，我们一定还会像以前那样好的。” 以前？萧慎一脸不解地看向嘉敏郡主，以前他们很好吗？ 面对嘉敏郡主的自说自话，萧慎也懒得接话，径自朝萧老夫人的静安堂走去。 嘉敏郡主赶紧跟上，又在旁边问：“慎哥哥，我这回回京就不走了，父王说了，我们一家子都不走了。” 萧慎看了嘉敏郡主一眼，皇上趁着万寿节让这些王爷都回京，只怕是想撤藩。 明王倒是识时务，只怕诚王不会甘心。 嘉敏郡主见萧慎没说话，但眉头却皱了起来，心里一喜，柔声道：“慎哥哥放心，虽说背井离乡的，但我喜欢京都。” 因为这京都，有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萧慎看了嘉敏郡主一眼，觉得她有些聒噪，但想到来者是客，还是忍着了，最后“嗯”了一声。 嘉敏郡主也习惯了萧慎的冷淡，便自顾自地说起进京路上的见闻。 忍无可忍之下，萧慎说了一句：“母亲她喜欢安静。” 嘉敏郡主以为萧慎是在提醒自己，心里一喜：“知道了，慎哥哥！” 总算是进了静安堂，萧慎跟萧老夫人行了礼，小坐了会儿，便起身告辞。 “慎哥哥，你这就走吗？”嘉敏郡主站起身来，不由得有些急。 “我还有事。”萧慎终于看向嘉敏郡主，说的却是，“早就说过，还是叫我萧表哥的好，或者定国公也行。” 嘉敏郡主：…… “你萧表哥就是这性子，你别放在心上。”萧老夫人神色倦倦地说。 “我，我知道。”嘉敏郡主扭头看向萧老夫人，“表婶，慎哥哥他忙，回头我常常过来陪您” “唉，他说了要你叫萧表哥，你就听他的。”萧老夫人见嘉敏郡主面露受伤之色，拍了拍她的手道，“他就是这么个性子，你不依着他，回头发起脾气来，吃亏的还是你。” 听到萧老夫人这么说，嘉敏郡主的神色变了变。 “表婶，不会的，表哥不是这样的人。”嘉敏郡主为萧慎辩解道。 “你觉得他好便成。”萧老夫人笑了笑，然后抬起手，“走，我好久没出屋子了，扶我去园子里走走。” 静安堂的人见萧老人如此善待嘉敏郡主，心里便有数了，态度上也热情许多。 嘉敏郡主在王府长大，也不是那百事不知的人，因此好话不要钱似地往外淌。 一时之间，定国公府后园竟少见地欢声笑语。 不远处的明月楼上，大少夫人周氏笑看着这一幕，对身边的丫鬟道：“雪莺啊，咱们府上怕是又要准备喜事了，你跟雪雁提一句，有些事情得提前准备着。” “大少夫人，这新人进门可就是国公夫人了。”雪莺小声道。 “是啊，这定国公府早晚要交出去的。”周氏一脸温婉地说，“咱们得好好帮着国公夫人打理后宅才是。” “是！”雪莺低下了头。 萧家这边风起云涌，苏卿也在迫不及待地等萧慎这边的动作。 可万没想到是，萧慎居然把纪云迤给吓得直接逃出了京都。 “逃婚？”苏卿看向归筝。 “公爷说，只要纪家小公子不愿意娶，温家姑娘自然就不用嫁到纪家。”归筝回道。 “那，北胡六王子那边呢？”苏卿又问。 “北胡六王子并没有向皇上请求赐婚，不定没这事儿。”归筝看了苏卿一眼，“公爷会有办法的。” “我信他……”苏卿点了点头，但温家可就未必了。 第123章 过好自己的日子 如果温家因为纪云迤逃婚，又给温存玉重新找了一户人家，这不就是白干的么。 不过，一般门户根本拦不住北胡六王子，反而还有损温存玉的名声，重新再找能和纪家相提并论的人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想到这儿，苏卿松了一口气，将这件事写了封信给拒霜，让她送给温存玉。 只是没想到，几天后，却传来温存玉和安乐侯府嫡长子纪云帆订亲的消息。 “纪家这真的是为了银子，什么都不顾了？”苏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大姑娘，这亲事怕是定了。”拒霜轻声说道。 苏卿点点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一个商贾之女能嫁给伯府嫡长子，不出意外，就是未来的世子夫人，哪怕纪云帆是个傻子，在外人看来也是桩极好的亲事。 更何况，纪云帆不但不是傻子，而是在京都也排得上号的青年才俊。只是安乐侯府是靠女儿进宫成为宠妃起家的，因此世家大族都不大愿意与其走近，才没有周章成那般的风头。 “温姐姐怎么说？”苏卿看向拒霜。 “温姑娘说她也是愿意的，且道多谢大姑娘费心。”拒霜低下头。 这话确实是温存玉说的，不过拒霜也看得出来她似乎不是那么开心，但事已至此，又何必说出来让自家大姑娘也跟着忧心呢。 “另一个，温姑娘说她会暗自打听小公子的消息。”拒霜又道。 “温姐姐，真的如我亲姐姐一般。”苏卿喃喃道。 温存玉订婚的日子很快就定下来了，苏卿带着拒霜去了一趟温家，温太太亲自领着儿媳温大奶奶在门外迎着。 “温伯母，温大嫂！”苏卿朝温太太行了一礼。 “大姑娘免礼。”温太太赶紧扶起苏卿。 “妹妹一直等着大姑娘呢。”温大奶奶一边回礼一边笑着说。 一路上，苏卿没什么话说，温太太欲言又止。 穿过垂花门，温太太终于开口道：“大姑娘，还麻烦您劝劝存玉，她虽然答应了这门亲事，但到底……唉！” 温大奶奶也跟着说：“是啊大姑娘，妹妹这是门极好的亲事，咱们相熟的那些人家，羡慕得眼睛都绿了呢。” “温姐姐都已经答应了，大奶奶急个什么劲儿？”苏卿看了温大奶奶一眼，“哪样的亲事，是温姐姐配不起的呢？” “是！”温大奶奶讪讪应道。 苏卿的话温大奶奶虽不认可，一个商贾之女，能有多大的能耐呢，可却也不敢反驳。 “前边儿就是存玉的院子了，我们就送大姑娘到这儿了，你们好好说说话。”温太太赔着笑道。 “温伯母，今日您定然事多，且忙去，不必管我。”苏卿说完，便带着拒霜去了。 看着苏卿的背影，温太太叹了口气。 “娘，您就别唉声叹气的了，妹妹命好，能结交到侯府嫡姑娘，又嫁到侯府，这是凤凰命呢。”温大奶奶上前扶住温太太。 “我女儿的命自是好的，回头在嫁妆上，可不能亏待了她。”温太太抬了抬下颌。 “那自是不能亏待。”温大奶奶赶紧道。 “你懂得这个道理便好，我们温家也没错娶你。”温太太看向温大奶奶，“你且记住了，你们这一代，存玉好了，温家才会好，你们才能过上真正的好日子。” “是，儿媳知道了。”温大奶奶悻悻低下了头。 苏卿进了温存玉的临玉院，便见她穿着一身樱粉色的长裙坐在廊下发呆，旁边只有一个小丫鬟伺候。 温存玉一贯不喜欢红的粉的这些，但今日是她订亲的日子，这是必须要穿的。 “温姐姐？”苏卿扬声道。 “卿儿，你来了。”温存玉笑着冲苏卿招了招手，“过来，我有新到的好茶。” 温家豪富，且全国各地走商，温存玉有的东西，苏卿还真不一定有。 “果然我才是对温姐姐最好的，我可是第一个到呢。”苏卿笑道。 “瞧你这嘴……”温存玉揉了揉苏卿的脸，“我也没有叫旁人，没得闹腾，听着头疼。” 温存玉说的，苏卿也能明白。 那些商贾家的姑娘哪里明白温存玉的心思，只觉得能嫁到侯府，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届时羡慕者有之，阿谀奉承者恐怕也不少。 但凡温存玉显出一点儿不满，恐怕就会被要诟病。 “若真是欢喜，应付也无碍，可这亲事你不欢喜，自是不耐烦去应酬。”苏卿轻声道。 “还是你懂我。”温存玉叹了口气，又笑了，“无论如何，总比嫁到北胡要好，是吧？” “是！”苏卿点头，“日子是人过出来的，那纪大公子我打听过，是个好学上进的，家里也没有通房小妾。” 对于许多人家来说，这也算是不错的了。 “那你有没有打听到，他有个青梅竹马呢？”温存玉看向苏卿，笑了一下。 “你知道了？”苏卿正琢磨该怎么跟温存玉说这事儿，“那柳姑娘是罪眷，她回不来京都。” “是回不来，但也永远留在了心里呢。”温存玉轻声道。 “一根刺罢了，要么拔了去，要么长成了骨肉，不动也不会痛。”苏卿看了温存玉一眼，“只是这刺是长在旁人的心里，他若不让动任谁也是无法。温姐姐，我们只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卿儿？”温存玉没想到苏卿能够说出这番话来。 “父母也好家人也罢，许多事情我们是无能为力的，只能做好自己该做的，能做的。”苏卿握着温存玉的手道。 温存玉沉默许久，眼角落下一滴泪来，又用手指轻轻抹去。 “卿儿你说得对，管他人做什么，温家也好纪家也罢，我只过我自己的日子，他心里有没有人与我有什么相干。” “再者说了，这世上又有几个女子，能够真正觅得自己中意的人呢？便是中意，日子久了，也免不了三妻四妾，与他心里有个人，有何差别。” 温存玉似是在与苏卿闲聊，其实也是在说服自己。 便是苏卿，她是侯府嫡女又如何，可不也是……既然女子的命都是如此，那嫁给谁不是一样的呢。 第124章 打便打了 “是，我们可别忘了这句。”苏卿是附和温存玉，但同时也是对自己说的。 “对了，上次不是听说苏夫人在给你说人家，没有相中么？”温存玉问，她心底里，还是希望苏卿比自己过得更好些。 “没有！”苏卿摇了摇头，“我不想这么早就订亲，还有许多事没办完呢。” 温存玉明白苏卿的意思，如果真正的苏小公子没找到，那么苏卿不定也是要招赘的。 只是苏卿招赘比苏夫人应该更难一些，哪有人家代代都招赘的，除非苏家真的全族没人了。 想到自己嫁到安乐侯府之后，不定对苏卿以后有些帮助，温存玉心里竟好过了些。 订亲不需要温存玉出面，因此苏卿在这里陪了她几乎一整日。 温存玉现在被温家贡着，或者说，是被整个京都商贾圈儿贡着，能嫁到侯府，不止是温家的荣耀，更是整个商贾阶层的荣耀。 如果因为温存玉，官宦阶层愿意娶商女为妻了，那整个商贾就等于打了个翻身仗。 这个道理温家明白，纪家也明白，纪家会因此受益良多，但在京都世家大族中的地位估计比以往更差，那谁来承受这些呢？当然是温家的金钱，以及温存玉这个人。 苏卿回府的路上，都在琢磨着温存玉这件事情。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北胡的六王子，如果不是他的话，温家也不至于这么急着将温存玉嫁到纪家。 苏卿和温存玉来往多年，对温家人还是有些了解的，商贾逐利，可他们心里也未必真的就没有父子亲情。 且婚事不是一天就定下来的，纪家肯定早就过来提起这事，只是温家一直没答应，原因应该就在纪云迤身上，谁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纨绔呢。 下了马车，刚进后门，一个小丫鬟便匆匆过来，朝苏卿行了一礼：“大姑娘，望梅让奴婢过来迎您。” 苏卿上了小轿，才问：“有事？” “是。”小丫鬟紧跟在小轿旁边，低声道，“二姑娘在夫人那里闹呢，说是周世子家的通房有孕了。” 一直以洁身自好而倍加受人称赞的周世子，居然让通房怀孕了？ “知道了！”苏卿看了怡和院一眼，苏琪啊，她还真当自己是之前那个倍受宠爱的二姑娘呢，居然去闹。 苏氏这会儿的想法和苏卿一样。 蠢，果然是蠢的，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苏琪还在喋喋不休地哭诉着：“娘，他们周家就是故意的，这种事儿悄悄地处置了便成，却特意传到女儿这边来，您可要为女儿做主啊。” “你能想明白周家是故意的，总算是有些脑子了。”苏氏看了一眼品红拿过来今日晚膳的菜单子，道，“加一个水晶虾仁，黛儿喜欢吃。卿儿中午在温家差不了，夜里给她吃得素一些，用清清的鸡汤煮碗汤面就好了，加些青菜心儿。” 鸡汤想要清亮又有鲜味，这可是极费工夫的。 苏琪眼睛瞬间便红了，以前家里吃什么，苏氏总觉得她身子不好，首先想到的便是她。 “娘，您不疼我了吗？”苏琪可怜巴巴地看着苏氏。 以前苏琪这样看着苏氏的时候，不管做错了什么，都会得到原谅。 但这会儿，苏氏却只是瞥了她一眼：“你有自己的亲娘，为何要我心疼？” “娘，我，我是您养大的，我一直当您是亲娘的。”苏琪起身跪在苏氏面前，甚至趴在了她的膝头，“娘，在我心里，只有您才是我亲娘。” “我可不敢当。”苏氏挪开膝头，然后用手捏住了苏琪的下颌，“你如果聪明的话，要么忍。要么去求你的亲爹。我听到你的这些破事儿，只有替你开心的份儿。” “开，开心？替我开心？”苏琪喃喃道。 “是啊，还没成婚，便有了儿女，多好的事儿。”苏氏一脚踢开苏琪，“至少，你还知道那不是你亲生的，而我呢？我把你当亲生的女儿养了这么多年。” 苏氏并没有踢多重，但苏琪却起不来，她甚至都不知道哪儿痛。 “二姑娘，您还是回去吧。”月白上前扶起苏琪，“夫人这几日饭也没怎么吃好，您何必还要来惹她不开心呢。” “我……我是来求母亲替我做主的。”苏琪说完，终于嚎啕大哭了起来。 月白吓了一跳，在她的记忆里，苏琪的哭从来都是委委屈屈的。 原来，是没有真正到伤心的时候啊。 最终，苏琪被怡和院的人送回了馨桂院，听说一直在哭，直到赵敬德从外面回来。 赵敬德直接去了馨桂院，半刻钟后，便气势汹汹地去了怡和院。 那会儿，苏卿和苏黛正在陪着苏氏用晚膳。 “苏氏，你不帮她出头也就罢了，如何还能欺负她？” 赵敬德不顾苏卿和苏黛在，当着她们的面指责苏氏。 “父亲，您不能这样跟娘说话。”苏卿站在了苏氏面前。 “我跟你母亲说话，与你有什么相干？”赵敬德怒视苏卿，“你也是我的女儿，为何总站在你母亲那边？” “我还以为父亲的女儿只有苏琪呢。”苏卿冷笑道，“母亲好心收留苏琪当了养女，她受了气还要母亲去为她出头？父亲的这个道理，女儿可从来没有听说过。” “不出头也行，那为何要打骂她？”赵敬德看向苏氏。 苏卿颇有些意外地看向苏氏，她猜想应该是不小心碰到了。 可万没想到，苏氏却道：“打便打了，哪有什么为何不为何的，你若看不过，把她送回她自己亲娘身边好了。” “你……”赵敬德想过苏氏会辩解，甚至干脆否认。 甚至赵敬德想过，有没有可能是苏琪故意说的，他只是想先发制人，然后再退一步，使苏琪以后在苏家的日子好过些。 但没想到的是，苏氏居然承认了，这倒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你，你说什么？”赵敬德像是不认识似地看着苏卿。 第125章 失了踪迹 “我说我打了。”苏氏抬头看向赵敬德，“如何？” “你，你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赵敬德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氏。 “我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你不是应该很清楚么？”苏氏别过脸去，却朝苏卿和苏黛使了个眼色。 看到苏氏头脑清醒，苏卿也松了一口气。 “父亲，娘，你们好好说话，女儿和三妹先回去了！”苏卿朝二人行了一礼，拉着苏黛的手转身就走。 只是离开了怡和院，苏黛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 “大姐，父亲会不会欺负娘啊？” 和苏卿一样，苏黛喊苏氏娘，却喊赵敬德父亲。 “不会，他不敢！”苏卿牵着苏黛的手道。 两个女儿离开后，苏氏的态度便软了下来。 “老爷，你去跟苏琪说，叫她寻常不要到我面前来，我不会少她吃少她穿的。”苏氏红着眼睛道。 “我知道这件事情委屈你了，也会跟她说的，只是……”赵敬德压低声音道，“她到底是我恩人的女儿，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对她好些如何？” “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能留她在府中？”苏氏瞪了赵敬德一眼，“可你呢？你却冲我吹胡子瞪眼的。” “是是是，都是为夫的不是。“赵敬德见苏氏的态度有所转变，也松了一口气，立即陪着笑道。 “你看在她爹娘的份上对她好也成，只是别忘了，卿儿和黛儿才是你嫡亲的女儿。”苏氏盯着赵敬德说道。 “夫人，为夫若是不知这一点，还是人么？”赵敬德叹道，“我只是可怜琪儿罢了，又因为卿儿和黛儿是我自己的女儿，所以未免严厉了些。” “老爷这么说，我自是信你的，可她们到底是女儿家，用不着太苛求。”苏氏说道。 “你说得是，都听你的可好？”赵敬德说着，便伸手要去揽住苏氏。 苏氏身子一抖，本能地就想离赵敬德远一些，甚至离他近了，都感到恶心。 “老爷，我身子不适……”苏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赵敬德打住了，“夫人，为夫都快成和尚了。” 和尚？苏氏看了赵敬德一眼，真把自己当傻子呢。 “都是我的不是！”苏氏默默地低下了头，然后抹了抹泪，“也不知怎地，最近这些日子，身子总是没劲，提不起神来。” 听了这话，赵敬德目光闪了闪，但也只是一瞬。 “好了好了，为夫是逗你的，一会儿我就去前面书房歇息。”赵敬德说道。 赵敬德说到做到，又陪着苏氏闲聊了会儿，便起身离开。 苏氏松了口气，对青嬷嬷说：“卿儿托太医开的养元汤，给我煮一碗来。” 演这么一场，真的挺费神的。 “夫人，您打算什么时候摊牌？”青嬷嬷了解苏氏，她不可能就这样过一辈子。 “等老宅来了人，看看再说。”苏氏躺在了榻上，“老宅那边可来信了？” “来信了，说是四老爷会陪着六公子进京。”青嬷嬷轻声道，“到时候，是让他们住在侯府，还是府外？” “早已经分家了，自然是住在府外。”苏氏闭着眼睛回，“也不能不管，就把他们安置在以前住的宅子里。” 那宅子因为南靖侯设计，二房三房的人无法，只能卖了宅子回了老家，只是他们应该没想到买家却是苏氏。 青嬷嬷点点头，彻底不管也不行，谁知道他们会在外面做什么，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的好。 “过几日便是您生辰了，奴婢瞧着大姑娘和二姑娘都在准备生辰礼呢，小公子怕是也要回来的。”青嬷嬷提醒苏氏。 “知道了！”苏氏睁开眼，眼里闪过一抹痛。 苏瑞一直是苏氏的底气，年纪虽不大，但极为聪明，且懂事有孝心。 可这样一个孩子，居然不是自己的…… 苏氏找人去查过，当年给她接生的接生婆全家都搬离了京都不说，连老家都没有回去，可想而知，这里面肯定是有猫腻的。 “杏黄找到了吗？”苏氏问青嬷嬷。 “还没有，应该快有音讯了。”青嬷嬷回。 当初苏氏生产，青嬷嬷病重，因此守在产房的是杏黄。 只是孩子生出来后，杏黄竟也一病不起，且久治不愈，苏氏干脆放了她的籍，由她的父母家人把她领出去了。 后来，听说杏黄全家也离了京都。 苏氏也能够理解，杏黄一家本是逃难来的京都，所以才被她买了来，现如今日子好了，想回乡也是应该的。 可是没想到，杏黄居然还会牵扯到“狸猫换太子”一事。 “这事儿若真的是杏黄干的，她就是丧了良心。”青嬷嬷忍不住道，“若不是您买了她，又多给了银子，她们一家哪里还能有活路。” 苏氏叹了口气，她不相信杏黄会干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可是现在，连身边人都是如此狰狞的面目，还有谁可以信呢？ 除了两个女儿和青嬷嬷，苏氏谁都不敢信了。 而苏黛正在愁送什么礼物给苏氏。 “大姐，你说我给娘送什么寿礼好呢？”苏黛已经琢磨了好些时候了。 苏氏有头风痛的毛病，因此苏卿给苏氏送的是自己亲手绣的抹额，这让苏黛很为难，她对于女红真的没什么天份。 为此，苏黛还去找过素璞师父，结果素璞却摊着手道：“别问我，这事儿我都愁了两辈子了。” “大姐，你说素璞师父还说两辈子，她不会真的是仙子下凡吧？”苏黛目光灼灼地看着苏卿。 “她也许只是打个比方而已。”苏卿扯了扯苏黛的小辫子，“娘那里什么好东西没有，你不用想着送太稀奇的……要不，你给娘做道她喜欢的菜吧。” “那娘喜欢吃什么？”苏黛立即问道。 “你自己去打听，找青嬷嬷和月白或品红打听。”苏卿点了点苏黛的额头，“自己想法子去。” 苏黛正打算离开，便见望梅捧了两个匣子过来。 “大姑娘三姑娘，这是老爷让人送过来的，说是给两位姑娘买的。” 望梅笑着将一个刻着花开富贵的放到了苏卿面前，另一个刻着喜鹊登梅的，放到了苏卿的面前。 第126章 就要嫁 苏卿和苏黛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稀奇。 不说苏黛吧，便说苏卿这个长女，赵敬德也就在过生辰的时候送过礼。 苏卿都怀疑那是为了给苏琪送礼，好歹对外称是双生，不能差别太大了。 “真是给我和大姐买的？”苏黛瞧了瞧那匣子，“他不应该只给苏琪买么，是不是苏琪挑剩下的？” 自从知道苏琪并非苏氏所生以后，苏黛私下便没叫过她“二姐”。 “奴婢打听了一下，并没有往馨桂院送呢。”望梅回道。 “管是什么，先打开看看。”苏卿说道。 苏卿和苏黛一起打开首饰匣子，居然是一枚金簪，一个上面刻着花开富贵，一个刻着喜鹊登梅，都是时兴小姑娘喜欢的样式。 只是苏卿和苏黛的首饰都是苏氏亲手打理，苏氏对女儿很是舍得，因此首饰都是极为精致，且大多是自己请画师画好了样子的。 可以说苏家女眷引领着京都首饰的走向，这种大家都戴的，她们向来是不戴的。 “至少是个金子。”苏黛叹了口气。 苏卿却把钗子左右看了看，又在手里掂了掂，笑了。 “包金的。”苏卿随后递给望梅，“好生收着。” 望梅：……这往哪儿收啊，哪儿都不配。 若赏人吧，到底是老爷送的。 若戴头上吧，没得叫人笑话。 苏黛也撇了撇嘴，将钗子将给望梅一并处置。 “传出去，就说父亲给我和三妹送了金钗过来，我姐妹二人极为喜欢。”说完，苏卿又让望梅把自己的首饰匣子拿过来，从中挑出两根金钗，一根插在自己头上，另一根插在苏黛头上。 “大姐，您这是在替父亲圆呢？”苏黛摸了摸金钗，这钗子很明显比赵敬德送的好多了。 “这是大姐送给你的，你回头戴着出去走几圈儿。”苏卿朝苏黛眨了眨眼睛。 “嗯，知道了！”苏黛立即眉开眼笑。 午膳都没吃多少，苏黛便戴着金钗出门摘花儿了，天气已近端午，为了气苏琪，她也不怕热。 果不其然，赵敬德下值回家，刚进门便被苏琪的人截了过去，第二天便又有一个匣子送到了苏琪面前。 苏琪被禁足，这会儿她不敢惹怒苏氏，便戴着金钗只在院子里走了走，偏苏黛过来了。 看了一眼苏黛头上的金钗，苏琪眼里妒意一闪，父亲这是不喜欢自己了吗？苏黛的金钗比自己的更粗，但却也更精致，上面还有一个红宝石。 “哟，这便是父亲给你送的金钗啊？啧啧，难看死了。”苏黛“啧啧”两声，然后拔下了苏琪头上的金钗。 “苏黛，你干什么？”苏琪站起身来。 “你急什么，还以为我会要你的钗不成？”苏黛白了苏琪一眼，然后又拔下自己的金钗比了比，“哎呀，真是不能比呀，越比越难看。” 说完，苏黛便把苏琪的金钗还给她了，然后转身走了。 “她，她这是故意过来羞辱我的？”苏琪气得身子都抖了。 “二姑娘，您别跟她一般见识。”帘儿在一旁小声道，“您且忍忍，回头等您嫁到了平远侯府，看谁求谁。” 平远侯府？想起这个，苏琪的心里又是一痛。 苏氏不愿意为苏琪出头，平远侯府不但没有把那个通房送走，反而让她做了姨娘，为了这个，苏琪的眼睛都哭肿了。 可现在，就连赵敬德都不疼爱她了。 “忍忍？这要忍到什么时候？”苏琪一转身，又趴到枕头上哭了起来。 “等到明年就好了。”帘儿劝解道，“也就一年的时光。” 毕竟是两家都是侯府，总不能像小户人家一般，没到十五岁便嫁人吧，嫁得太早，人家责备的是母家不疼女儿。 苏琪一抬头：“派人去门口等着，父亲下值后让他过来一趟，我现在就要嫁到周家。” 帘儿想了想，还是道：“二姑娘，要不再等几日？” 这首饰才送过来，又要去拦，帘儿怕赵敬德不高兴了。 若连赵敬德的疼爱都没有了，那苏琪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自己的日子也好过不起来。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苏琪扭头看向帘儿，“你的主意可不是一般大，敢指使我做事？” “二姑娘，我……”帘儿无奈，只能照着苏琪说的去办。 只是没等帘儿去拦，苏氏便首先把人拦去了。 赵敬德有些懵，成亲这么多年，苏氏这还是第一次拦他。 “夫人，有事？”赵敬德笑逐颜开地进了门。 “有事？”苏氏将两枚包金的钗子放到赵敬德面前，“就是你给两个女儿送的礼？老爷，您可以不送，为何要送包金的？” 赵敬德只觉得脑袋炸了一下，在他看来，包金和实金并没什么区别，怎地她们竟一眼就认出了？ 不过这会儿，否认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夫人，我想着她们都是小姑娘家，戴个包金的玩儿便成了。”赵敬德笑着说，“往后的嫁妆难道还能少了她们的。” “老爷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这与嫁妆有何干系？我南靖侯府的嫡女出门还要戴着包金的，没得叫人笑话。” “再者说了，都是小姑娘，怎地苏琪是真金？” 苏氏盯着赵敬德，“我生的女儿，反倒不如你同窗的女儿？便是恩人，也不至于这般掏心掏肺。” “夫人多心了，实在是因为是自己的女儿，才随意些罢了。”赵敬德收起那两枚钗，“回头我再去买一对真金的便是。” 听赵敬德这么说，苏氏的脸色才缓和了些。 “老爷当知道我的，你对我怎样，我不在意，但对两个女儿……”说着苏氏拿起帕子来擦了擦眼角。 于是第二天赵敬德回府的时候，不但给苏卿和苏黛换了真金的金钗，而且还给苏氏买了个头面。 苏琪知道这个消息后，又哭了大半宿。 不过苏琪想早点嫁到周家的事情，苏氏倒也没拦着，跟赵敬德实话说了。 “那，夫人，你觉得呢？”赵敬德探身看向苏氏。 “她担心的也有道理，到底不是我生的，若再等一年，只怕夜长梦多。”苏氏叹了口气。 “可，卿儿还在家……”赵敬德眉头皱了起来，怕别人说苏琪不敬长姐。 第127章 送寿礼 见赵敬德迟疑，苏氏放下手中的茶。 “老爷，卿儿我是想要多留几年的。”苏氏看向赵敬德，“您若愿意，等卿儿嫁了，再嫁苏琪也行，侯府几百口人呢，多养她一个也不算什么。” 赵敬德眉头皱了皱，最终还是笑了。 “我也是怕卿儿被人垢病，既然如此，那还烦请夫人跟平远侯府提一提。”赵敬德赔着笑道。 “这事儿我恐怕说不上，老爷不是往常都与周世子有来往么？”苏氏又端起茶杯，“您定然是有法子 让他愿意主动上门提亲的吧。” “夫人，您这是不愿意为琪儿出一点点力？”赵敬德脸色也冷了下来。 “没错，不愿意！”苏氏也不收着藏着，“我也不指望她来报我的恩。” 赵敬德抿了抿嘴角，知道苏琪继续留在侯府，也不会被苏氏待见，还不如嫁到平远侯府去。 也不知道赵敬德是怎么办成的，平远侯夫人居然亲自前来请期。 “夫人放心，虽然年纪小，但我也不会亏待她的。”平远侯夫人笑着说些场面话。 “亏不亏待的，她嫁到你家，就是你儿媳妇，是你家的人。”苏氏笑看了平远侯夫人一眼，“便是亏待，亏的也是你家的人。” 这话说起来像是为苏琪说话，可最重要的一点是，南靖侯府愿不愿意为苏琪撑腰。 如果愿意的话，这就是威胁。 如果不愿意，这意思就是说，人嫁到你家，你家要怎么办，我可管不着。 平远侯夫人看着苏氏，眸色深深：“苏夫人，似乎不待见这个二女儿？” 苏氏也笑了：“侯夫人说笑了，我好歹也养了她十四年呢，便是小猫小狗儿的……唉，说这些做什么，好歹也是老爷恩公的女儿，您说是不是？” 这谁能说不是，可这语气怎么瞧着，也不像是真的把苏琪放在眼里的样子。 平远侯夫人闭了闭眼睛，事到如今，还能怎样？希望事情真如赵敬德所言吧。 苏氏瞟了一眼平远侯夫人那双快把帕子拧破的手，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苏琪的亲事订在了中秋节后，平远侯夫人说得好听，留苏琪在家里，跟娘家人一起过个节。 苏卿却觉得，平远侯夫人是想自家人好好地过个中秋节吧。 平远侯夫人离开后，苏氏问青嬷嬷：“老爷最近可有何异常？” 苏氏实在想不明白，平远侯府为什么要听赵敬德的，按理，他们巴不得退了这门亲才是。 可青嬷嬷却摇了摇头：“夫人，并无异常。” “那就继续盯着。” 苏琪的事儿定了下来，苏氏的生辰也到了。 苏瑞头一天便赶了回来，见苏氏对自己虽也关心，但好像没有以前那般亲热，猜想她应该是这段时间累着了，便也没多想。 第二日便是苏氏的生辰，虽不是整寿没有大办，但一些近亲还是到了的，包括大苏氏、平远侯夫人等人，甚至清河郡主听说之后，都带着女儿赶到了。 苏卿带着苏黛并怡和院、雪兰居的丫鬟婆子，天没亮就起来忙活，不让苏氏操 一丁点儿心。 直到客人都到得差不多了，苏卿和苏黛才重新换了身衣裳前往怡和院拜寿。 看到苏卿，大苏氏便心疼道：“可真是个好孩子，累坏了吧？瞧瞧打理得如此周全妥当，比大姨母那会儿可是强多了。” 大苏氏这么一说，有些人便动了心思，虽说退了亲，可苏大姑娘理家的本事在京都却是排得上名号的，这才是实打实的好处。 “大姨母过奖了，娘可是说过，大姨母当年十一岁就当家做主呢。”苏卿笑着回。 说起来这个，大苏氏眼睛就有些涩。 “谁想呢，唉！”大苏氏摇了摇头。 大苏氏亲娘早逝，父亲没多年便娶了后母，后母尖酸刻薄，她没办法只能带着弟妹夺了后母管家权，否则他们姐弟三个哪有活路。 当年也多亏了大伯母，也就是苏氏亲娘相助，连嫁妆她都出了一大半，因此大苏氏和苏氏虽是堂姐妹，但却同亲姐妹一般无二。 “大姐莫伤心了，现在可都是好日子。”苏氏笑着对大苏氏道。 “可不嘛，都是好日子。”大苏氏也笑了。 大苏氏夸赞苏卿的时候，苏琪咬咬牙，知道自己如今是比不了的，只得瞟了苏黛一眼。 可苏黛哪有什么别的心思，别人夸苏卿，她都恨不得在一旁点头称是呢。 傻子！苏琪暗骂。 眼看着时辰到了，赵敬德拿出一方上好的端砚递到苏氏面前。 大苏氏瞧着眉头皱了皱，哪有女子的生辰送砚台的理。 原是赵敬德根本就没想起苏氏的生辰，事到临头再出去买也来不及，而且给三个姑娘买金钗也费了不少银子。 虽说赵敬德入赘多年，但苏家的生意可是没从他手上走过的，对于这一点，苏氏也是清楚的。 平远侯夫人似笑非笑地瞧着，清河郡主却干脆“嗤”了一声。 “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一笔好字，现如今为了家务琐事都有些荒废了，都是为夫的不是。”赵敬德将端砚放到苏氏面前，“为夫愿夫人今年见，明年重见，春色如人面。” 苏氏接过端砚，笑容如花：“多谢老爷。” 愿今年见，明年不再与你见。 赵敬德送完后，苏卿也送上前送上自己做的抹额：“愿母亲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 这一句，叫苏氏喉咙都堵了起来，亲自扶起了苏卿：“多谢卿儿！” 众人惊叹了一番苏卿的绣工，便看向苏琪。 苏琪不免有些窘迫，她和赵敬德一样，成天琢磨着与周家的亲事，根本就没想起来苏氏的生辰，甚至暗自埋怨苏氏过生辰都没什么动静，临了却请了这些人过来，莫不是故意叫人看自己的笑话。 万般无奈之下，苏琪只得将自己桌上的炕屏拿了过来。 那炕屏是有一年苏琪生辰，白氏送给她的，她跟苏氏说是自己在外面看到中意的，便买了。 第128章 芝麻和西瓜 不管是什么理由，拿这个出来，对于苏氏来说便不够尊重。 可苏琪却道：“母亲，这炕屏女儿极为喜欢，日后，愿它陪着母亲，就像女儿陪着您一样。” 苏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真诚些，若在以往，不论她送什么，苏氏都是说好。 可现在，苏氏神色淡淡，苏琪最后都说不下去了。 “这炕屏，我记得是你十一岁的时候，从一个杂货摊子上买的吧？难为你还喜欢着。”苏氏扯了扯嘴角，“也不怪你，我今年原是不打算办的。” “淑娘，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到底不是自己生的。”大苏氏笑着劝解苏氏，说的话却极为扎心。 苏琪见大苏氏居然当众叫破自己的身份，不禁脸色尽失。 “大姐……”赵敬德刚一开口，苏氏便朝他看了过去，眼里满是警告，生生将他要说的话堵在了嘴里。 “哟，不是双生吗，怎地一个是亲生一个不是？”清河郡主大惊小怪地嚷嚷了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她是我家老爷同窗的女儿，当年救了我们家老爷一命，后来家里出了事，老爷便将她留下来了。” 苏氏看了苏琪一眼，“最初怕孩子心思重，因此瞒着没说，现如今她都要嫁人了，总也要让她知道自己家真正的祖宗是谁。” 苏氏这番话说得不可谓不体面，但明眼人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真的要说，私底下告诉她就成了，没必要当着众人的面儿。 不过这女儿也是，拿这么一个用过了的炕屏来当寿礼，可见是个没良心的，倒也没必要给她留脸面。 “苏夫人心慈，二姑娘也当苏夫人亲娘一般，这送礼上也就没太讲究。”平远侯夫人笑着帮苏琪打着圆场，苏琪名声不好，对于周家也没什么好处。 “可这也太没讲究了，就送一个自己用过了的东西。”清河郡主看着苏氏道，“苏夫人，你莫不是区别对待，让这孩子心里有了疙瘩吧？” “郡主，你可冤枉死我了。”苏氏指了指苏卿、苏琪和苏黛头上的金钗道，“你瞅瞅，都是老爷送的，她的比姐妹的可要好呢。” 别的不好说，这明晃晃的证据，足以证明苏家并没有亏待苏琪。 “你们的金钗是父亲送的？”苏琪朝苏卿和苏琪的头上看了过去，又问苏黛，“那你前几日去我院儿里，头上戴的那金钗呢？那不是父亲送的？” “说什么呢二姐，那是大姐把自己的送给我了……”苏黛说到这里捂住了嘴，“二姐，难怪那天父亲回来你跟他哭闹来着，难不成，你以为那是父亲送给我们的？” 苏黛的这番话让众人就不大好想了，你一个养女，居然跟人家亲生的女儿攀比，且到了这种地步。 “黛儿，你也十一了，稳重些。”赵敬德看了苏黛一眼。 “黛儿，听你父亲的，琪儿毕竟是你姐姐。”苏氏也附和道。 “父亲，黛儿年纪小，有什么说什么，女儿会好好教她的。”苏卿说着又朝苏氏行了一礼，“娘，今儿是您生辰，咱们要不说些高兴的事儿？” 苏琪再傻，这会儿也听明白了，苏家母女这是要让自己在众人面前没脸呢。 “你们就是故意的。”苏琪怒道。 “琪儿，什么故意的？”苏氏一脸惊讶地看着苏琪。 苏卿和苏黛也是一脸地不解。 苏琪却指着苏黛道：“你故意戴着那金钗到我院儿里，就是为了让我误会那是父亲送给你的，是不是？” 苏黛吓了一跳，怯怯地躲到了苏卿后面。 “二妹，你既然说是误会，那三妹就应该没说那金钗是父亲送的，那可不就是你误会了么。”苏卿一脸无奈地看着苏琪，“今儿是娘的生辰，你别闹了。” “我闹？你们这是做合子让我钻呢？”苏琪看到众人瞧自己的眼神不对，尤其是平远侯夫人脸色阴沉，她越发地想要解释清楚。 “二妹，你说话怎地这般难听？你被禁足，黛儿好心去陪陪你，你怎能这样误解她？”苏卿满脸不认可地看着苏琪，“她总不能戴个首饰还要跟你解释那是谁给的吧。” “大姐，父亲给你们两个送了金钗的事，是不是也是你故意放出风声，叫我知道的？”苏琪又看向苏卿。 “父亲这是明着让人送来的，谁不知道呢，用得着我放出风声？”苏卿叹了口气，“二妹，你心思真的太重了，这可不好。” 其实苏琪在禁足，如果不是苏卿故意让她知道，她还真的就不知道。 “禁足？二姑姐小小年纪，居然就被禁足啊？”清河郡主一开口，就直指要害。 “是，因为我不是母亲生的，所以才将我禁足的。”苏琪眼睛一红。 “琪儿，母亲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你不是我生的……”苏氏红着眼睛摇了摇头。 “你怎地……”苏琪刚要辩解，便被赵敬德打断，“琪儿，不可顶撞你母亲，来人，送二姑娘回去。” 即使再心疼苏琪，赵敬德也知道，苏氏的说法是对他最有利的，否则他的品行恐怕就要受到质疑。 “爹？”苏琪难以置信地看着赵敬德。 “乖，你身子不好，早些回去歇着。”赵敬德看着苏琪温言道。 “这身子又不好了？啧啧啧，平远侯夫人，你家娶的这是什么儿媳哟。”清河郡主摇了摇头，“只听说过捡西瓜扔芝麻的，没听说过捡芝麻扔西瓜的。” 苏卿：……谁是西瓜。 苏琪这个芝麻更加不乐意了，可是她不乐意也没用，面对清河郡主，她可不敢出言反驳。 “郡主，这婚姻之事性情相投方能百年好合，哪有芝麻与西瓜的说法。”平远侯夫人说着，顺手掸了掸衣裙。 “原来，周世子和苏二姑娘性情相投啊。”清河郡主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平远侯夫人明白清郡主在阴阳怪气些什么，苏琪是个什么样子大家可都是看见了的，可她也不能反驳，性情相投是她自己说的。 平远侯夫人心里懊悔得不得了，又把苏琪暗自骂了一顿。 第129章 他骂我 眼看着平远侯夫人都快绷不住了，苏氏给大苏氏使了个眼色。 大苏氏会意，忙道：“黛儿，你给你娘送什么礼呢？” 苏黛眼睛一亮，冲苏氏行了一礼道：“娘，我做了您最喜欢清水白菜。” 趁着这个机会，赵敬德让人将苏琪不动声色地带走了。 而苏氏却是一愣，这清水白菜名字一般，可却要下十成十的功夫，便是经年的厨娘也是未必做得好。 便是这清水，都用鸡肉、鸭腿、猪蹄、火腿鸭等炖制，再用肉糜共煮，使其清透如水，光是这道工序，就要费许多时间和心力。 而白菜也只取晨间第一缕日光照射过的白菜，先剪成荷花状，先高烫煮熟再泡冰水，也是极需要花些心思的。 这时，寒酥端着白玉盘走了进来，玉盘中放着一朵如荷花花苞状的白菜，青枝则拿了一壶清汤进来。 玉盘放到苏氏面前的桌上，苏黛接过青枝手里的壶，苏氏赶紧道：“小心些，别烫着。” “娘，不碍的。”苏黛想说，她煮废的白菜都把厨房的嬷嬷们吃腻了，这点小事又算得上什么呢。 只见苏黛抬手将壶悬起，那清汤淋在了白菜上，白菜便如同荷花一般慢慢绽开，众人响起一声惊叹。 “这清水白菜以前倒是听人说过，却没想到今日能亲眼得见，黛儿真是有孝心的好孩子。”大苏氏对苏黛赞不绝口。 “大姨母过奖了，这都是应该的。”苏黛朝大苏氏行了一礼，又对苏氏道，“娘，您尝一尝。” 苏氏挟了一片白菜，含着泪吃了一口，然后那泪便含不住了。 “黛儿，好吃！”苏氏握住了苏黛的手。 “娘，好吃您怎么还哭了呢？”苏黛开心得脸都红了。 “好吃得哭了。”大苏氏笑着附和了一句，众人都笑了起来。 “来，分一分，给夫人姑娘们也尝尝。”苏氏将玉盘递给品红。 很快，白菜便分了下去，夫人姑娘们吃了都是眼睛一亮。 原本以为只是看着不错，没想到是真的不错，这汤鲜得舌头都要掉了，却丝毫不见油腻。 苏卿见此也松了一口气，自己的心思总算是没白费。 苏黛在观里住了几年，任苏家再怎么维护，在众人的心里，总还是要差上一筹。 大梁讲究“治大国如烹小鲜”，厨艺在众人心中的地位，不比琴棋书画差，如今有了这道清水白菜，苏黛的形象便会瞬间改观。 接下来便是苏瑞的寿礼，他写的是一幅字：山色既无尽，公寿亦如山。 以苏瑞这个年纪，这字确实写得很是不错，可在苏黛的清水白菜面前，就显得清水了些。 而且苏氏才不过三十二岁，这祝寿词也不大恰当。 但众人依旧夸赞了几句，苏氏也高高兴兴地接了，苏瑞的笑却明显有些勉强。 苏卿知道，苏瑞性子要强，目的直接指南靖侯府的爵位，因此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字输给了一道菜。 这时，大苏氏道：“淑娘，黛儿的那一片白菜吃得我都饿了，是不是该开席了？” 苏氏立即起身道：“时候也快到了，请大家去开云轩。” 开云轩是南靖侯府专门用来宴客的，苏卿特意从郊外花圃买了些花草回来，因此众人走进后，仿佛若走进了小江南，对苏卿又是赞不绝口。 倒是陆婉宜没吃几口，就放了手中的筷子，信步到后园找了个亭子猫了起来。 苏卿想起陆婉涓说过的话，不由得跟了过去。 “陆五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何不适？”苏卿俯身问道。 陆婉涓有些不满，怎地这都跟过来。 但想到这毕竟是在苏家，苏卿过来问问也是应该的。 “我的不适你也没办法的。”陆婉涓看向苏卿。 “那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给你瞧瞧？”苏卿也不好打听陆婉涓究竟哪里不好。 “不必。”陆婉涓摇了摇头，“我心里不适，找谁都没用。” “心里不适？”苏卿终于明白了陆婉涓的意思，“那你歇歇，我让人送些点心和茶过来，我便不打扰了。” 苏卿转身正要离开，却又被陆婉涓给拉住了。 “你陪我说说话可好？”陆婉涓叹了口气。 “……好！” 苏卿本不想留，可她想起陆婉涓说清河郡主带她和陆婉淇进京，似乎就是为了嫁到定国公府，便又不由自主地坐下了。 陆婉涓看着苏卿：“我跟你说的话，你不会跟别人说的吧？” 苏卿摇头：“不会，我忙着呢，哪有时间跟他人说三道四的。” “那倒也是。”陆婉涓点了点头，靠着苏卿坐了坐，“苏大姑娘，我在京都也没什么至交好友，你可以成为我好友吗？” “可，以！”苏卿从来不知道，原来做朋友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那我叫你苏卿可好？”陆婉涓笑看着苏卿，“你叫我婉涓吧！” “好，婉涓！”苏卿还真的从来没有结交过这样的贵女，当真有些不适。 “既然都是好友了，我便告诉你吧，我喜欢上了一个人。”陆婉涓说道。 “哦，定国公嘛，你说过的。”苏卿想起萧慎，心情不由自主地落了落。 “我不喜欢他了，他还骂我，我为什么要喜欢他。”陆婉涓没好气地说。 “他骂你？为何要骂你啊？”苏卿抬了抬眉，她认识的萧慎或许不会搭理人，甚至会把人架走，但却不会骂人。 “前些日子我无意中碰到他，便向他说明了我的意思，他不愿意便不愿意嘛，还退得老远的。”陆婉涓说到这里，手还在扶手上捶了一下。 “那骂什么了？”苏卿实在想不出萧慎骂人的样子。 “这还不是骂吗？”陆婉涓看向苏卿，“我好歹也是个美人吧，他退得那么老远，还不是骂？” 原来这也算骂啊？苏卿忍俊不禁：“那你又喜欢上谁了呢？” “我也不知道，无意中碰到的。”陆婉涓蹙起了眉头，然后又抱着苏卿的胳膊，“我这人生地不熟的，你能不能帮我找到那个人啊？” 第130章 没规没矩 “婉涓，我也是闺阁女子，如何能找得到人啊。”苏卿拍了拍陆婉涓的手，“若是有缘，总能再见的。” 对于陆婉涓这想起一出是一出的脾气，苏卿也没当回事，不定过两天又不喜欢了呢。 “什么叫有缘才能再见啊？那老天爷也忙着呢，万一把我给忘了呢。”陆婉涓说着便靠在了苏卿的肩头，“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你也是闺阁女子，我得想别的法子去。” “你，你打算想什么法子啊？”苏卿听着都觉得不靠谱。 “还没想好呢。”陆婉涓叹了口气，“总会有办法的。” “那要不你告诉我在哪儿见的，那人是什么模样，万一我碰见了呢。”苏卿说道。 话音刚落，陆婉涓便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那纸上画着一个男子的样貌，剑眉星目很是俊朗。 苏卿惊呆了，这就把一个男子的画像直接揣在怀里了？ 不过不得不说，陆婉涓画得倒真是惟妙惟肖，苏卿相信，如果自己再见到这个男子，一定能够认出来。 “可否给我的丫鬟们也瞧瞧？她们在外面的时候倒是比我更多些。”苏卿其实是想给归筝看一眼。 “没事你拿着，我家里还有呢。”陆婉涓的脸一红，难得她还能脸红。 “你这事儿，你家里会同意吗？”苏卿靠近了陆婉涓。 “定国公那里有我三姐呢，你不知道，她为定国公都快魔怔了。”陆婉涓摇了摇头，“可她又不跟定国公说，那就么放在心里琢磨着，瞧着都怪累的。” 陆婉涓看不懂陆婉淇，喜欢就说，不喜欢就放后，多简单的事。 苏卿却知道，陆婉淇的做法才是大多数闺秀会做的选择，有几个像陆婉涓这样莽撞的。 那，自己呢？苏卿不由得怔了怔，她那日可也是直接问出萧慎是不是在意自己，感觉和陆婉涓似乎也没什么两样。 想到这里，苏卿不由得脸一红。 “你脸红了，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陆婉涓眼睛一亮，“我们不是好友了么？你快告诉我，是谁啊？” “真的没有。”苏卿没说假话，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喜欢上萧慎了。 “是不是定国公？你喜欢他，那他呢，也不喜欢你吗？你这么美他都不喜欢？”陆婉涓只是随口一问，因为京都男子她只记得萧慎这个人。 “我没有喜欢他，而且他也有心悦的女子了。”苏卿说道。 “那是我猜错了……”陆婉涓皱了皱眉，“这事儿要是让我三姐知道了，不知道她会不会哭一宿。” 苏卿好奇地看着陆婉涓，她难道不应该问自己，萧慎心悦的女子究竟是谁吗？当然，她就算是问，自己也不知道。 总之，陆婉涓的言行一直在苏卿预料之外，倒让她觉得很是有趣。 陆婉涓一直没再问萧慎喜欢的人是谁，反而一直追问苏卿喜欢的人是谁，任苏卿再怎么否认，她也是不信的。 “你方才脸红了，肯定是有喜欢的人了。”陆婉涓断定，“总不会你还对那个周世子念念不忘吧？” 陆婉涓进京也这么久了，对于苏卿和周章成的事也了解得差不多了。 “放心好了，我下辈子都不会喜欢他的，哪里来的念念不忘。”苏卿苦笑道。 “那你喜欢的到底是谁？”陆婉涓又绕回来了。 就在苏卿觉得头都被她问炸了的时候，突然见平远侯夫人竟黑着脸，从假山后面绕了过来。 “原来苏大姑娘早就中意他人了？”平远侯夫人一脸失望地看着苏卿。 如果不是提到了周章成，平远侯夫人也不会露面，可苏卿那话，真的让她气恼。 “周夫人，并无此事。”苏卿正视着平远侯夫人，“只是周夫人这样问，不觉得冒昧么？” “就是啊周夫人，苏卿现在是您儿子的大姨姐，您来问她这话，好像不大合规矩。”陆婉涓这会儿已经拿苏卿当自己好友了，因此毫不迟疑地帮着她说话。 只是听到“规矩”两个字从陆婉涓的嘴里说出来，苏卿不由看了她一眼。 见自己竟被两个晚辈斥责，平远侯夫人脸色愈加难看：“无意中听到两位姑娘说话，开口闭口便将意中人放在嘴里，我也觉得很是没有规矩，不知道你们两家的大人是怎么教的。” 说完这句，平远侯夫人便转身离开，看样子，像是去苏琪的院子。 这时陆婉涓冲着平远侯夫人的背影喊了一句：“平远侯夫人，我们俩的教养不劳您操心，您可别在外面乱说哦，您若乱说，我也要乱说的。” 平远侯夫人身子晃了晃，但跟晚辈一般见识也太过掉身份了，最终还是忍住了。 而且平远侯夫人知道清河郡主这个人，也是一样的没规矩，不但没规矩还很护短，她在京都的时候，也就在苏氏面前没讨到便宜，其他人对她都是敬而远之。 只是没想到，清河郡主把个庶女也护得这样没规没矩的。 陆家，也不过如此。 平远侯夫人这样想着，心里才好过了些。 到了馨兰院，平远侯夫人见门口的小丫鬟看到她就跑进了内室，不由得沉了脸，一个院子也能管成这样，以后侯府还能指望她？ 苏琪听到小丫鬟通传说平远侯夫人来了，赶紧出门迎接。 “见过侯夫人！”苏琪疾步走到平远侯夫人面前行了一礼。 “起来吧。”平远侯夫人绕过苏琪进了内室，径自坐到了上首。 见此，苏琪心里不由得颇为忐忑，不知道她究竟是要干什么。 苏琪刚跟进去，便听到平远侯夫人问：“你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竟拿着自己用过的炕屏做寿礼？” 苏琪没想到平远侯夫人问的是这个，赶紧解释道：“回夫人的话，自从我身世大白之后，便被禁足在这院子里，实在是没有法子。” 苏琪也知道，不能说忘了苏氏的生辰，这样显得她太没有良心了，平远侯夫人也未必会喜欢。 可她现在的这个回答，平远侯夫人也并不喜欢。 第131章 侯府是你的 “没有法子？你是禁足了，你的丫鬟和婆子们也禁足了？”平远侯夫人不满地看着苏琪，“你父亲对你可是极为用心的，你便是托他给你置办一份，又有何难？” 平远侯夫人越说越觉得苏琪担不起侯府主母之责，连给养了自己十几年的娘送寿礼都如此糟糕，表面功夫都不会做，还能指望她什么。 平远侯夫人跟苏氏也做过几年的亲家，苏氏是个什么禀性她是清楚的，她不可能真的苛待苏琪。 “我，我知道错了！”苏琪心里都有些恍惚，不知道平远侯夫人这次过来是为什么，难不成就是为了斥责她一顿。 还是想借着这个机会退亲？这是不是太过荒唐了些。 其实平远侯夫人是来给苏琪撑腰的，到底是她侯府要娶的人，如果苏琪在苏家的日子过得太难堪，也是打周家的脸。 因此平远侯夫人此举，既是做给苏氏看的，也是做给苏家下人们看的。 可瞧着苏琪那模样儿，她好像并不明白自己此举的深意。 忽然之间，平远侯夫人有些意兴阑珊，想着既然非娶不可那就娶吧，实在不行，休了她想必苏氏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这么一想，平远侯心里的烦躁反而抚平了些。 只是休妻再娶，必定比不上初娶，平远侯夫人心里的火气又来了。 “行了，我也是关心你才说的这些，你以后脑子里多想想事儿，侯府当家主母不是那么好当的。” 平远侯夫人将说完，帘儿便上了茶水。 “侯夫人，您，喝茶……”苏琪怯怯地说。 “你……”平远侯夫人想说你说话做事大气些，但最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苏琪是什么模样，平远侯夫人是知道的，所以从来就没想过要聘她为媳，可真是造化弄人。 越想越烦躁，平远侯夫人干脆起身离开了。 苏琪将平远侯夫人送到院门口，最终也没明白她过来的目的。 “是不是苏卿又在她面前说了什么？”苏琪的脸都扭曲了，连丫鬟婆子们态度上的变化，都没有察觉出来。 平远侯夫人的目的，苏卿和苏氏也猜到了，但也懒得阻止。 南靖侯府内宅的事情，哪里是平远侯夫人能管得了的，只是苏氏不屑于做那些龌龊的事情。 如果不是为了稳住赵敬德和苏瑞，她早就将苏琪赶出侯府了，每看到她一次，苏氏就觉得自己蠢了一回。 将客人送走后，苏卿发现自己的脚都累得有些走不动道儿了。 “你且回去歇着，好好睡一觉，晚膳也不用过来了。”苏氏心疼地说。 今日晚膳怎能不过来呢，苏卿虽这样想，但却没有明说。 “娘，都听您的。”苏卿说完，又看向苏瑞，“瑞哥儿也跟我一道儿走吧，让娘也好好歇着。” “是！”苏瑞说着便向苏氏行了一礼，“娘，儿子跟大姐先回去了。” “嗯，好！”苏氏一脸慈爱地朝苏瑞点了点头。 只是在苏瑞转身之后，脸上的笑意便消失殆尽。 苏瑞心里总有些不踏实，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苏氏那张木然的脸，母亲真是累着了？ 走出怡和院，苏瑞心事重重，不由得想去问问苏琪，究竟是怎么回事。 “瑞哥儿，你去哪儿？”苏卿喊住苏瑞。 “大姐，我，想到处走走。”苏瑞本能地找了个借口。 “果然还是个孩子，不知道累。”苏卿笑着摇了摇头，对他说，“前面有个凉亭，陪大姐坐会儿？” 苏瑞看出苏卿有话要说，因此乖巧地点了点头。 苏卿让下人都退下，才看向苏瑞：“瑞哥儿，你也快十岁了，有些道理该让你明白了。” 苏瑞坐正了身子：“大姐有话直管说。” “苏琪不是娘亲生的事，你可知晓了？”苏卿看向苏瑞。 “知道！”苏瑞点了点头。 苏瑞回来的当天夜里，赵敬德便将这事儿跟他讲了，他震惊之余又庆幸苏氏没发现他的身份。 因此面对苏卿的问话，苏瑞越发地小心翼翼。 “父亲是好心，可是苏琪哪怕是被娘教养多年，依旧是秉性不改。”苏卿忧心忡忡地看着苏瑞，“将来侯府是你的，娘一直盼着你将侯府发扬光大，可别一时心软，让她坏了侯府的名声。” “大姐，我知道。”苏瑞抬起头来，一脸坚定地看着苏卿。 “知道？”苏卿叹了口气，“你方才是不是心软了，想过去瞧瞧苏琪？” 苏瑞眉头微微抖了抖，这话该怎么回呢？大姐不会发现什么，故意试探自己的吧？ “你也别想着否认，我是你大姐，还不知道你是个心软的么？”苏卿盯着苏瑞，“你当然可以去看她，但是一定要记得，别让她坏了侯府的名声，侯府以后是你的。” “大姐放心便是，我定不会让她坏了南靖侯府的名声。”苏瑞眼睛眯了眯，精芒一闪而过。 “大姐也是白操心，你比别人更懂事些，自是叫人放心的。”苏卿说到这里，又感慨道，“外祖父若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会很欣慰的。” 夸了苏瑞几句，苏卿便放她去找苏琪了，甚至让他好好劝劝苏琪，别闹了。 因此苏瑞进了馨桂院的时候，看到苏琪坐在树下乘凉，旁边还摆着冰盆，不由得有些恼了，这哪有个禁足的模样儿。 “瑞哥儿？”苏琪看到苏瑞，也没起身，只是睁开眼喊了一声。 “二姐，你不是禁足的么？”苏瑞皱眉道。 “是啊，我这不禁着的么，送个生辰礼还被赶回来了呢。”苏琪不满道。 “分明是你自己的不是，还要怪娘么？”苏瑞声音大了些。 “我怎么不是了？我这禁足了难道还能出去置办寿礼？”苏琪看向苏瑞，“你也不当我是你姐姐了不成？我虽不是娘生的，但也是在侯府长大的，你们便如此对我？” 说到这里，苏琪的声音也哽咽了。 苏瑞原本还念着苏琪与自己是一母同胞，见她这个样子，不由得庆幸这件事情没跟她说破。 “来人，把她的冰盆撤了。”苏瑞懒得与苏琪多说，现在还没到盛夏，哪里就用得上冰了。 “你干什么？”苏琪站起来怒视着苏瑞。 第132章 砸伤了 由于赵敬德的宠爱，苏氏对苏瑞又管得严，苏瑞因此也没把他看在眼里。 现在苏瑞居然开口就是指责，苏琪愤怒中甚至带着一丝被羞辱的感觉。 可苏瑞到底是个孩子，他脑子里现在只有苏卿说的那一句，不要让苏琪败了家，侯府是他的。 “干什么？你觉得热便回屋里去，侯府的银子不是大风刮来的。”苏瑞毫不示弱地盯着苏琪。 苏琪当然知道侯府的银子不是大风吹来的，可怎么来的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又不会给她。 甚至苏琪都能猜想到，苏氏连嫁妆都不会给她多少，最后靠的肯定还是赵敬德的一点私房银子，可赵敬德又有多少银子。 想到自己最后带着不多的嫁妆去赵家，苏琪气得都睡不着觉，恨不得把侯府的银子败光了才好。 “哈？你这还没当上世子呢，就在我面前摆当家作主的款儿？”苏琪指着苏瑞嚷道，“用一盆冰怎么了？我想用就用。” 苏琪原本是在琢磨平远侯夫人今日过来的目的，生怕婚期有变，越想越烦燥，便让人端一盆冰过来。 其实苏琪也只是随口发个牢骚，今日苏卿当家，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用冰呢，可没想到丫鬟居然真的端了一盆过来。 既然端来了，那就用啊，她才不会替南靖侯府省着。 可没想到，居然被苏瑞给教训了一顿。 苏瑞没跟苏琪多话，只是喊了一句：“都是死人吗？把这冰给我撤了。” 丫鬟们一抖，正要去端冰盆，却又听到苏琪喊道：“我看谁敢动手。” 这院子毕竟是馨桂院，苏琪才是主子，丫鬟们又停住了，却拿眼瞟着苏瑞。 “我说撤就撤，谁敢不动手，就禀报母亲全都发卖了出去。”苏瑞怒气上头，大有如果丫鬟婆子们不动手，他就自己动手的架势。 这回没哪个敢不动手了，小公子虽然年纪小，但这侯府可是他的，自己可要在侯府干一辈子呢。若被发卖了，哪儿找现在这么好的差使。 苏琪见冰盆撤得连滴水都不剩，顿时气得抄起手边的茶碗就朝苏瑞扔了过去。 苏瑞没想到苏琪会突然发疯，没来得及躲，那茶碗便直接砸到了他的额头上。 随着丫鬟们的一声喊，苏瑞呆住了，接着只觉得一股热意淌了下来。 苏瑞抬手摸了一把，眼前一片腥红，当即眼睛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苏卿听说苏瑞的头被苏琪打破了，都有些怔住了，居然闹得这么大的么？ “走，看看去。”苏卿起身，又对望梅道，“去怡和院跟夫人说一声。” 如果是以前，苏卿是会让人瞒住苏氏的，免得她担心，可是现在就没这个必要了。 苏卿到的时候，苏氏也到了，怡和堂比雪兰居离苏瑞这儿更近些。 “怎地好好地被砸成这样儿了？”苏氏哭着喊道。 苏卿都顿住了脚步，娘这演得是不是太过了些，她以前哪会这样哭。 快走几步，苏卿上前扶着苏氏道：“娘，您快别伤心了，回头让瑞哥儿操心您可就不好了。” 苏氏听出了苏卿的弦外之音，点头道：“你说得是，你陪瑞哥儿说会儿话，我去问问苏琪，她究竟要干什么。” 说完，苏氏便冲了出去。 “大姐……”苏瑞看向苏卿。 “没事，大夫马上就过来了。”苏卿看了一眼苏瑞额头上的伤，伤口并不深，苏琪的力气还是小了。 “大姐，我额头上会不会留疤？”苏瑞担心地问。 如果脸上有疤，就算考得再好，殿试上若让皇帝不喜，也不会入前三甲之列。 而苏瑞，他可是想要考状元的。 之前苏氏听到苏瑞的志向，激动不已，虽然侯府世子不需要状元来锦上添花，可苏瑞身子弱，不可能行武，他只能走读书的路子。 苏氏的骨子里还是希望家族兴旺，那自然要出栋梁之材才行。 可现在苏瑞再好，苏氏也不稀罕，苏卿更不稀罕了。 看着苏瑞，苏卿比苏琪更谨慎些。 苏琪没脑子，又被赵敬德管坏了，可苏瑞是个男子，苏氏管得严，赵敬德也没有宠着，他自己也上进……小小年纪便心机深沉，不可小视。 “瞧着不像是会留疤的样子，不过瑞哥儿你从小肤质便有些不同，倒是难说。” 苏卿一脸忧心地看着苏瑞，“可还记得你五岁的时候摔了一跤，那腿上的疤现在还留着呢。” 苏瑞当然记得，不由得脸一白，腿上也就罢了，脸上若有疤，那是影响前程的。 “大姐，我不想留疤。”苏瑞抓住了苏卿，都快要哭了。 “放心，从小到大，大姐不是一直在帮你的吗？”苏卿拍了拍苏瑞的胳膊，又叹道，“苏琪也真是的，就算不是一母同胞，下手怎能这么狠呢，这是丝毫没把你当成兄弟。” 想到苏琪，苏瑞恨不得现在就拿着砚台过去砸她一脑门子。 大夫很快就过来了，苏卿让到了门外，又让望梅伺候着，把玉尺叫了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苏瑞以为苏卿是要叮嘱玉尺好好照顾自己，没也没多想。 玉尺一脸忐忑地跟着苏卿到了门外。 很是过了会儿，苏卿才看向玉尺：“你辛苦了！” 玉尺一脸震惊地抬起头来看着苏卿：“大，大姑娘……” “你别怕，我不会说出来的。”苏卿盯着玉尺，“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跟母亲说，让你去别的院子……。” 苏卿的话没说完，玉尺便摇头道：“大姑娘，不用了，奴婢挺好的。” 苏卿盯着玉尺：“真的愿意？” 玉尺点头：“奴婢愿意跟着小公子，小公子对奴婢很好，劳大姑娘费心了。” 这丫头竟被苏瑞的皮鞭子收服了，原来，那是很好啊！ “好！”苏卿看着玉尺笑了，“母亲果然没有看错你，这我就放心了！” 说完，苏卿拿出一个小金钗插到玉尺头上：“赏你的，一定要好好伺候小公子，往后有你好日子过。” 第133章 恨毒了苏琪 玉尺没想到居然如此峰回路转，幸亏自己对小公子忠心耿耿，要不然……她不由得摁住了胸口。 “进去伺候吧！”苏卿笑着说。 只是玉尺进屋后，苏卿脸上的笑意便渐渐消失了。 大夫诊过苏瑞的伤后，说并不严重，开了方子，然后留了些药膏。 大夫离开后，苏卿把方子和药膏都交给望梅，让她拿去给苏氏，让太医瞧一眼，看可有何不妥之处。 这本不是要紧的毛病，大夫的做法也没什么偏差，太医自然看不出什么问题。 见此，苏瑞也松了一口气。 只是方子吃了，药膏抹了，苏瑞旬休回来的时候，额头上的伤却还没有好。 “怎会如此？”苏氏很是担心。 “儿子也不知，眼看着是好了，可又总是不能好全。”苏瑞被额头的这个疤也弄得极为烦躁，反反复复的，最近都没心思好好学，被先生斥责了好几次。 “母亲，要不换个大夫来瞧瞧？”苏卿看向苏氏。 “成，那就换个大夫吧。”苏氏点头。 只是换了几个大夫，做法也都相差无几，苏瑞额头上的伤依旧好好坏坏。 眼看着就到了夏天，天气炎热，书院里讲究“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是不可能用冰盆的，原本快好了的伤，被汗淌过后，竟又严重了起来。 “那要不请个长假回来好生养养。”苏氏心疼地说。 “不成啊母亲，先生说了，不能轻易请假。”苏瑞决定还是要坚持下去。 可苏瑞额头的那块伤竟出现了脓头，甚至开始腐烂，原本跟他要好的同窗，也渐渐疏远了他。 唯有秦士昭，因为收了南靖侯府的银子，倒是一直在照料着苏瑞，甚至忍受着他的坏脾气。 苏卿知道这个消息后，又给秦士昭加了银子，甚至让他妹妹进了自己名下的铺子做工。 等到夏天终于过去了，苏瑞额头上的伤也终于好了，却也留下了一个非常明显的疤。 苏氏知道后，送去了宫里去疤的药膏，可苏瑞用了之后，额头又有些作痒，再好的药膏他也不敢用了。 赵敬德费尽心思从太医那里拿了一瓶药膏回来，苏瑞一看，这不跟母亲给的那瓶一模一样吗？ 但知道赵敬德也是真心为自己，苏瑞便也没多说，只是放着没用。 等赵敬德问起效果如何的时候，他只说没有效果。 这便让太医也束手无策，只说苏小公子的肤质许是与他人不同，与苏卿的说法倒是合上了，苏瑞越发地绝望，也因此恨毒了苏琪。 中秋节后的八月十八，便是苏琪出阁的日子。 虽然苏瑞这会儿对苏琪没有半点儿好感，但还是要回来送亲的，因此向书院告了假，中秋节前便回来了。 中秋节那日，即使苏瑞对苏琪有着压抑不住的恨意，可也不能不让她上桌吃饭。 苏琪比苏瑞先到，苏卿叮嘱她：“你一会儿只管吃饭别说话，莫惹了瑞哥儿不高兴。” “他不高兴与我何干？”苏琪过两日就要嫁了，也不再顾忌什么，“我劝大姐也别白费心思了，就他那个样子，还真的能把侯府发挥光大不成，这京都又有几个能跟周郎一样？” 周哥哥已经变成周郎了，苏卿失声笑了。 苏琪见此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到苏瑞在她身后喊道：“苏琪，你别太过分。” 苏琪吓一跳，她没想到苏瑞居然跟在后面就到了。 但回过神之后，苏琪也没在怕的。 “我过分什么？我说的难道不是么？”苏琪瞟了苏瑞一眼，“你看看你，眼睛瞪得跟牛似的，哪儿有一点世家公子的贵气。” 这话苏卿听着想笑，原本就不是世家公子，当然没有世家公子的贵气。 苏瑞若不知道自己的出身也罢了，可偏他知道，因此这话便戳中了他的肺管子。 “你害得我破了相，还出言嘲讽，你真当你嫁了人，便不需要娘家维护了不成？”苏瑞怒视着苏琪。 “我害你破了相？明明是你自己肤质不好，竟还来威胁我要不要娘家？”苏琪翻了个白眼，“到时候谁求谁还不知道呢。” 在苏琪看来，周家人再不喜欢自己，自己也是正室，也是世子夫人，能对自己差到哪儿去。 听到苏琪这样说，苏瑞不由地抬起了手，却听到赵敬德一声断喝：“吵什么？” 苏琪和苏瑞互瞪一眼，总算是住了嘴。 谁知赵敬德一进门，没说苏琪和苏瑞，竟指责苏卿：“卿儿，弟妹争执，你当长姐的竟也不出言相劝？” “父亲，您觉得我这弟妹谁会听我的？”苏卿无奈地叹了口气。 苏琪一声冷哼，苏瑞却认为苏卿其实是在维护自己，因此对苏琪更加厌恶，觉得她还不如苏卿对自己好。 这时，苏氏也从里屋走了出来。 “夫人在屋里？那怎能由着他们吵吵？”赵敬德又看向苏氏。 苏氏喝了口茶没说话。 “老爷，夫人这几日胸口不适，方才差点儿都快气得晕死过去了。”青嬷嬷说着不满地瞟了苏琪和苏瑞一眼。 “娘，您可还好？”苏瑞一脸关切地问。 苏氏看着苏瑞，五味杂陈，若这是自己的孩子……可是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她更想知道的是自己的孩子现在何处，若还活着，他这会儿在哪里过中秋呢？ 为此，苏氏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些，倒真像是病得厉害。 “现在好些了。”苏氏朝苏瑞笑着点了点头。 苏琪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她做不来这等虚伪的事情。 因为苏琪和苏瑞不对付，因此这顿团圆宴吃得火花四溅。 吃完之后，苏卿便打算带着苏黛去看中秋灯会。 苏琪过几日便要出阁，因此是不可能出门的，为这事儿，苏黛计划了好几天。 赵敬德看着苏卿道：“你们就不能在家里陪陪琪儿？” “父亲，我觉得苏琪应该是不想我们陪的。”苏卿瞟向苏琪，“你想吗？” “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苏琪懒洋洋地回道，让苏卿陪自己，还没自己一个人待着自在。 “我们自然爱去灯会。”苏卿拉着苏黛，“走，大姐给你买好吃的去，听说今年的灯会可好看了。” 苏氏也说难受，捂着胸口回了内室，偏厅只赵敬德、苏琪和苏瑞三人。 第134章 不愧是我儿 看着自己的一对儿女，赵敬德暗叹，他们怎么就不能好好的呢？ 尤其看到苏卿和苏黛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赵敬德不明白，怎么苏琪和苏瑞就跟仇人似的。 虽说苏琪刁蛮任性了些，她只是个姑娘家，在家能待几日，而且苏瑞知道她是自己亲姐姐，他为什么就不能让着自己姐姐。 “瑞哥儿，你怎能跟你姐姐计较，她过两日就要出阁了。”赵敬德给苏瑞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给苏琪道歉。 可苏瑞却道：“幸亏过两日就要出阁了。” “瑞哥儿，你这是何意？”赵敬德眉头皱了起来。 “爹，您为何只说我呢，明明次次都是她的不是。”苏瑞看着洋洋得意的苏琪，心里更加恼火。 “你还说，是不是爹说的你都不听？”赵敬德瞪着苏瑞。 “不是……”苏瑞刚一开口，便被苏琪打断，“瑞哥儿，爹娘还年轻呢，你莫不就以为你是家里唯一的嫡子不成？” 苏瑞看向苏琪，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睛眯了眯，最终居然住了嘴。 这时，月白走出来朝赵敬德行了一礼，道：“老爷，夫人请小公子进去说话。” 不等赵敬德开口，苏瑞便起身走进内室，甚至还朝苏琪甩了甩袖子。 “爹，您看他像什么样子。”苏琪恼得不行。 “好了，你以后难道还真的不要娘家兄弟了不成？后日就要出阁了，好好养养精神。”赵敬德对帘儿道，“扶你家姑娘回去歇着。” 苏琪却并不买账，离开前，还嘀咕一句：“爹您就是偏心儿子。” 赵敬德看了一眼内室，也不知道苏氏跟苏瑞说的什么，但想想还是没有进去打扰，径自出门去了前院书房。 内室苏氏的面前放着一个小箱子，里面都是银票以及地契和店铺的房契。 “琪儿她到底不是我生的，而且脾气性格古怪，往后你们只怕是也靠不上她。”苏氏咳嗽了两声，又道，“这次我没给她什么嫁妆，但你父亲却有贴补。” “娘……”苏瑞盯着这匣子，脑子里嗡嗡作响，他知道南靖侯府有钱，但没想到会有这么有钱。 这银票和地契房契，居然是一撂撂摆放的，竟都是用箱子来装的。 苏瑞不知道的是，这只是南靖侯府的一部分。 南靖侯府以武起家，将在外攻城掠地，怎么可能什么都上交。若真是如此，皇帝也不会如此忌惮。 有一呼百应的能力，但也要有一呼百应的财力，才会让皇帝放在心上。 “你二姐为这个跟我闹呢，你说，给不给呢？”苏氏看向苏瑞。 “当然……”苏瑞咬咬牙，“这些都是娘的，自然是娘说了算。” “现在是我的，可往后也是你的。”苏氏叹了口气，让月白收起来，又对苏瑞道，“你还小，我现在帮你收着罢了，若这些真的给了你，你父亲……唉！” “娘可是有何为难的事儿？父亲他对不起您了吗？”苏瑞问这话的时候，手不由自主地气球成了一个拳头。 “目前倒是没有，只是我看得出来，你父亲心里……”苏氏说到这里，微微倾了倾身子，“本不该与你说，可你是我唯一的嫡子。” “娘，您有话尽管告诉儿子，儿子肯定是站在您这边的。”苏瑞挺直了身子。 “我怀疑，你父亲养了外室。”苏氏小声道。 “什么？”苏瑞站了起来。 “你坐下。”苏氏待苏瑞重新坐下后，才又道，“原本男人三妻四妾也没什么，只是你父亲若是纳了妾，这妾室生的孩子姓什么呢？难不成也姓苏？” 苏瑞的目光闪了闪，但手却被苏氏握住了。 “怎地手这么凉？”苏氏一脸关切地看着苏瑞。 “娘，无事……”苏瑞低下了头。 “你当然得无事，你若有事，娘……”苏氏说到这里鼻子一酸，眼泪落了下来，“娘怕的是护不住你，回头你父亲当家作主让那外室进了门，她若无子也就罢了，若有子……” “娘您放心，便是有子于儿子也无碍！”苏瑞试探着说了一句，便感觉到手被苏氏紧紧地握住了。 “瑞哥儿，你真的太小了。”苏氏摇了摇头，“这可是侯爵呀，谁不心动？世上只闻新人笑，他定要对那外室的孩子更加疼爱一些。” 苏氏的这番话，若苏瑞是她亲生的，定要怪她胡思乱想，毕竟赵敬德除了多疼爱苏琪一些，并没有别的不好。 可苏瑞不是，而且他早早地就知道了自己亲娘是谁，因此苏氏这话他听了只觉得心惊肉跳。 苏瑞不禁想起他见白氏的时候，白氏对他更多的讨好，而她亲自教养的次子却是打心眼儿里的疼爱。 “你也上了学，当知道太后武姜和郑庄公的典故，虽比得不大恰当，可也大差不离。”苏氏说到这儿，又拿起帕子抹了抹眼泪，“娘今日跟你说这些，也不为别的，只是觉得这些日子身子有些不好，总想跟你多交代一些。” “娘，您不会有事的。”苏瑞终于有些慌了。 “我也想过给你请封，可请封之后，不正好……”苏氏说着打了一下自己的嘴，“不行，我不能胡思乱想。” “娘，您只是身子不适而已，叫大夫进来瞧瞧便成了。”苏瑞说完，便冲着外面喊道，“青嬷嬷，去请大夫。” “不用了！”苏氏摆了摆手，“只是看你二姐，我越发地害怕，你爹他对一个故人之女都是如此，若真有外室……儿啊！” “娘，有我在，没有外室能进南靖侯请的门。”苏瑞咬牙道。 “你还是个孩子呢，能做什么。”苏氏叹了口气，“我只是让你知道罢了，万一……” “没有万一！”苏瑞打断苏氏的话道。 “不愧是我儿。”苏氏终于欣慰地笑了。 苏瑞待苏氏睡着了，才走出内室。 回到迎风堂的时候，赵敬德竟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父亲！”苏瑞一脸冷漠地朝赵敬德行了一礼。 “你还在责怪父亲？”赵敬德看着苏瑞，“你知道，她毕竟是你姐姐。” 第135章 种下一根刺 见赵敬德又提到苏琪，苏瑞心里很是不悦。 “在父亲的眼里，儿子比不上二姐？”苏瑞冷着脸问。 “你这是什么话，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又有什么谁比得上谁，又比不上谁的。”赵敬德不满地回。 “那大姐和三姐，不也是您的孩子么，您怎地就喜欢二姐比她们多？”苏瑞反问。 “那能一样么，你和你二姐都是你娘亲生的，我跟你们的娘才是真正的情深意重。”赵敬德盯着苏瑞，道，“你为何会有如此古怪的念头，是不是你娘挑拨的，她跟你说了什么？” 赵敬德这接连两个“你娘”，前一个指的是白氏，后一个指的是苏氏，不过苏瑞倒是理得挺清楚。 “爹，您这话说来也是可笑。”苏瑞真的冷笑道，“我娘若是知道我的身份，挑拨也就罢了，她当我是亲子，又能挑拨什么？” “可她知道你二姐不是她亲生的。”赵敬德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听着沉闷的敲击声，苏瑞的心情越发地不好。 “那又如何能是挑拨？二姐不过是个女儿，一副嫁妆也就打发了，更何况父亲还有贴补。”苏瑞没好气地说，声音里还颇有些怨言，“娘只是心里不踏实罢了。” “她心里为何不踏实，你二姐再过两日便嫁了，如你所言，不过一副嫁妆也就打发了，她又有何不踏实的？” 赵敬德也有些恼了，觉得苏瑞竟帮着苏氏说话，是不是不知道谁是亲娘了。 苏瑞想说苏氏怀疑赵敬德有外室的事情，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在苏瑞看来，苏氏现在还当他是亲儿子，唯一的嫡子。 可赵敬德呢？他还有一个儿子呢，而且那个儿子更得白氏喜欢，他方才说了，和白氏情深意重。 想到武姜偏宠次子，苏瑞心里便是一阵不安。 虽然年纪不大，但苏瑞因过早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因此心思格外地多，难免便多想了些。 “有话就直说，跟爹还有何不可明说的。”赵敬德再一次敲了敲桌子。 “娘只是觉得您对二姐太好了，担心您以后纳妾。”苏瑞闷声道。 “因为我对你二姐太好了，担心我纳妾？这是何道理？”赵敬德一时没明白。 苏瑞也不过勉强找个理由，见此，也只能继续扯。 “您对她比对亲生的女儿还要好，她自然认为你其实在意的不是她，故而担心你纳妾。”苏瑞低声道。 “纳妾？”赵敬德听着这两个字都给气笑了，“我纳妾？生了子女跟谁姓？” “所以，这便是你不接我娘进门的理由？”苏瑞小声道。 “你娘肯定也不愿意就这样进门。”赵敬德一只手摁在了苏瑞的肩头，“你放心，总有一日，我会风风光光地将你娘娶进门的。” 可这句承诺，却叫苏瑞听了心慌，亲娘进门，真的会向着自己吗？ 自己既然可以“狸猫换太子”，那小弟是不是也可以说是苏氏流落在外的孩子？苏瑞相信赵敬德和白氏肯定会有办法的。 “爹，那，娘呢？”苏瑞问。 “我不是说了……”赵敬德回头看着苏瑞，突然明白他指的应该不是白氏。 苏瑞低下了头，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难过。 “瑞儿，你看看你二姐，苏氏她只疼爱她亲生的孩子，她对你好只是因为她以为你是她亲生的。”赵敬德这一次说完就走了，一步都没有停留。 赵敬德心里有些害怕，有些事情他得加紧一步了，他怕晚了，自己会把白氏的儿子给弄丢了。 而苏瑞则在想，那就让苏氏一辈子都只以为自己是她亲生的，不就行了？ 这一夜，苏瑞都是辗转反侧，脑子里一会儿浮现苏氏的泪眼，骄傲地说：不愧是我儿！ 一会儿，又是赵敬德郑重的告诫：她只疼爱她亲生的孩子。 一会儿又是白氏抱着二弟，一脸地亲昵，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很是疏远。 “为什么我不是她亲生的孩子。”苏瑞喃喃道。 苏卿不知道苏氏在苏瑞心里种下了什么，她出了南靖侯府，便带着苏黛去看了灯会。 只是人太多了，苏卿不放心，便把苏黛安置在了茶楼，让归筝守着她。 “黛儿，我去办点事儿，办完了回来找你。”苏卿对苏黛轻声道。 “大姐……”苏黛看着苏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归筝，一定要看好三姑娘。”苏卿叮嘱完归筝 之后，便带着茶楼一个叫水月的小姑娘去了自己名下的一个宅子。 从沧川跟着进京的赤卫军，都是住在这个宅子里。 院子虽在城中，但因为旁边有一个凶宅，因此隔壁几户都搬离了，倒成了真正的闹中取静。 对于赤卫军来说，却恰恰正好，不用跑太远的路，又能很好的隐蔽起来。 可苏卿不是啊，大晚上的走在这条巷子里，她心里还是有些毛毛的。 好在水月好像习惯了，脚步很是轻快，这让苏卿心里也松了些。 况且，自己好歹也是死过的人了，怕什么，有什么可怕的。 刚松一口气，苏卿便“啊”一地声，然后捂住了嘴，她好像看到一个黑影飞了过去。 可下一瞬间，那个黑影便稳稳地落在了自己的面前这时，居然是李婶。 “大姑娘，您怎地也没等下属呢。”李婶儿还有些嗔怪，坐马车比自己用轻功跑过来自是要舒服多了。 “哪有出门带着厨娘的？”苏卿叹了口气，当初应该让李婶儿当自己身边的贴身嬷嬷。 “也是！”李婶儿和水月一左一右护着苏卿。 有这一左一右两个祖宗，苏卿的心里总算踏实了些，甚至还有闲心思来看看天上的星子。 突然苏卿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问水月：“你的武功怎样……” 苏卿话音未落，水月会蹿上了墙头，然后又跳了下来：“大姑娘，我轻功比令主还好呢。” “光轻功好有什么用。”李婶儿虽摇头，但却又欣慰地笑了，水月可是她徒弟。 “水月回头来我身边做事吧。”苏卿说道。 归筝毕竟是萧慎的黑云骑，有些事情让她去办，总是不大合适的。 第136章 中秋灯市 苏卿的话一说出来，水月和李婶都没声音。 “怎么了？”苏卿看向水月。 “大姑娘，我去您身边是可以的，就是……”水月抿了抿嘴角，“我不会伺候人，也不懂规矩。” “那就学。”苏卿以不带商量的口吻道，“总不会比你习武还难。” “我宁愿习武。”水月赶紧回道。 “好吧，是我的错。”苏卿看了水月一眼，“那你就回沧川吧。” 如果不能听命于自己，那干脆就不用。 “别啊大姑娘，我去还不成么。”水月看了李婶一眼，却被李婶瞪了一眼，自己都当厨娘了，她当大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怎么还挑上了。 水月其实不是不想待在苏卿身边，那可是侯府哦。 可还是同样的理由，那可是侯府哦，规矩肯定很严的，她怕像戏文里演的那样，一个不小心被打死了。 但既然是非去不可的，水月便也接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三个人总算是到了小巷的尽头，小小的门脸儿，上面挑着两个灯笼，灯笼上写着一个“青”字。 “以后，这里就叫青园吧。”苏卿说道。 “是，都听大姑娘的。”李婶回道。 进了院子，青焰能到的都到了，李婶让他们每个人都进来说明情况，最后综合成了一条信息就是，苏氏的儿子还活着，现在名叫李颉。 至于人有哪里没找到，因为他应征入伍了。 “什么？他才十岁，怎地就进了军中？”苏卿的脸都白了。 “大姑娘，他会养马，因此淮阳军路过的时候，便把他带上了。”青焰的一名成员一脸无奈地说。 “大姑娘，淮阳军这会儿已经在北边儿，而且淮阳军军纪严明，一时半会儿，只怕不大好查。”李婶小声道。 “我知道。”苏卿点了点头，然后对李婶道，“派两个人过去，想办法打听，打听到了，暗自保佑他。” 只要能保证亲弟弟还活着，苏卿的心便落了下来。 现在要做的事一方面是保证弟弟的性命，另一方面，是把家里肃清了，否则他回来也有危险。 苏卿瞟了一眼天上的月亮，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去接三妹。” “那大姑娘，我们这些人怎么办？”李婶儿看向苏卿。 “分几个人去查查我爹和那个白氏，其他的人暂时别动。”苏卿回道。 “知道了大姑娘。”李婶在南靖侯府也待了这么些天，知道侯府的两位主子，恐怕也是面和心不和的。 反正目前国泰民安，正好拿这些事儿来练练青焰的那些人，也是好事。 只是这会儿李婶没想到，这件事情并非是她以为的家长里短。 苏卿带着水月回到茶楼，苏黛正和一个人聊得很是热闹。 苏卿看了眼苏黛对面那个男子的背影，感觉有些眼熟。 “大姐，你回来啦？”苏黛眉眼变变，“我跟尚公子聊了好一会儿了。” 听到这一句，尚淮恩赶紧起身，身子颇有些僵硬地转过来看着苏卿。 “苏，苏大姑娘，好久不见。”尚淮恩说出这话的时候，耳根子都红了。 “是啊，好久不见。”苏卿倒是坦然。 只要这辈子不跟尚淮恩在一起，自己便性命无忧。 想到这儿，苏卿心里又是一松。 “黛儿，要不要下去走走？”苏卿看向苏黛。 “好啊好啊！”苏黛立即起身朝苏卿走了过来。 “我亦无事，不知可否与两位姑娘一起赏灯？”尚淮恩鼓足了勇气问道。 今日京都通宵观灯不宵禁，想逛到什么时候才可以。 苏卿还没回，苏黛便点头：“好啊！” 几人走出茶楼，便好像淌进了人流灯海里。 京都中秋千灯照认，万街千巷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苏黛紧紧地抱着苏卿的胳膊，归筝、青棠和寒酥则紧跟着两位姑娘，尚淮恩和小厮宏安则站在苏卿的另一侧。 “大姐，看，那里有烟火。”苏黛眼中也像是点着灯一般，一簇簇地发着光。 苏卿也不急，看到什么好玩的，便停下脚步。 青棠看着长长的平阳大街，和寒酥无奈地对视一眼，这要逛到头，怕是要到后半夜去了。 这时，旁边有人高兴地说：“前边在赏金瓯酒呢，咱们饮一杯去。” “大姐，什么叫金瓯酒呀，好喝吗？”苏黛一脸地好奇。 “那是皇上赏的御酒，不论贫富贵贱，过去都能吃一杯，但一人只能一杯。”苏卿回道。 “那咱们也去吧。”苏黛靠在苏卿身上撒着娇。 苏卿想着金瓯酒度数不高，于是便答应了。 好不容易到了赐酒的端门，那边已经排起了长队，队伍的末端等着排内的亦是人山人海，苏黛都傻眼了。 “这要轮到咱们，得到猴年马月去呀。”苏黛沮丧地说。 “我，我去想办法！”尚淮恩忙道。 不等苏卿回话，尚淮恩便拖着宏安离开了。 “公子啊，咱们能有什么办法啊。”宏安苦着脸道。 公子一时兴起，苦的还不是他这个当下人的，公子自己能有什么办法不成。 尚淮恩知道这会儿也靠不上宏安，在他耳边道：“你说我过去抢一杯怎样？” 宏安翻了个白眼：“抢一杯还不是买一杯呢。” 尚淮恩一拍宏安的肩：“有理！” 可这是御酒，尚淮恩出再多的银子也没人卖，倒也不是不心动，是怕万一落了个不敬皇上的罪。 “咱俩去排队，一人一杯。”尚淮恩道。 “那咱们可得去跟苏家姑娘说一声，要不还没等咱们排到呢，她们便走了。”宏安说道。 尚淮恩觉得有理，可这会儿他们离苏卿她们已经有些距离 了，再挤过去接着排队，白耽误时间。 “咱们先去买两个酒杯，再把御酒倒进来，回头送到南靖侯府不就得了。”尚淮恩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宏安觉得好像也只有这个法子。 可就在两人在队伍中已经走出几丈远的时候，却瞟见苏卿和苏黛的手中一人拿着一杯金瓯酒，而她们的对面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玉树临风的男人。 “那人是谁啊？”尚淮恩的声音都变了。 第137章 羞辱 哪怕只是看到一个背影，都能让尚恩淮像刺猬一般，他感觉到了危险。 好在那人很快就离开了，尚恩淮不由得轻吁了一口气，看来，那人也不是很在意她。 或者，那是苏卿的族兄或表兄？ “小公子，那咱们还排队吗？”宏安在尚恩淮旁边轻声问道。 这么好看热闹的灯市却用来排队，讨的酒还不是自己喝，宏安有苦说不出。 “还排什么排啊，想灌醉苏大姑娘不成？”尚恩淮低斥道。 宏安神情一松，便见自家小公子已经朝苏大姑娘巅了过去。 那模样，不禁让宏安想起了家里六姑娘的哈巴狗儿。 “苏大姑娘，我正排着队，发现你已经吃上酒了。”尚恩淮一边喘着气儿一边说。 “嗯，是啊！”苏卿的目光不禁有些躲闪。 南靖侯府与萧家并无往来，苏卿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尚恩淮解释，似乎，也不必解释什么。 苏卿不说，尚恩淮也不好再问。 “尚公子，天色不早了，你不要与家人会合吗？”苏卿看了一眼天边的月亮。 尚恩淮知道，自己这一路跟着，也不合适，毕竟两家并没有亲。 “是，时候也差不多了，要不在下先送苏大姑娘和三姑娘回府？”尚恩淮目光灼灼地看着苏卿。 “不必……”话刚说出口，苏卿便听到身后传来周章成的声音，“苏大姑娘这是又换了人？莫非定国公你也看不上？” 苏卿回过头去，只见周章成目光清冷地盯着自己，脚步却有些虚浮，似是喝多了。 扶着周章成的同窗有些尴尬，但也未必不想再多听听，这男女之间的风流韵事最是好听。 “我劝周世子说话还是要三思，我一个弱女子拿你没办法，但定国公是什么人，也是你能够随便议论得了的？”苏卿的声音比周章成更冷。 苏卿的提醒让同窗的身子也跟着抖了抖，定国公哦，光听名字都想敬而远之。 “苏大姑娘莫怪，周兄他喝多了才信口开河的。”那同窗赔了个不是，又对周章成道，“周兄，在下送你回府如何？” “我喝了酒，可是没醉。”周章成瞟了一眼尚恩淮，“他有什么好的？是家世比我好，还是长得比我好？嗯？” 听了周章成的话，苏卿只觉得可笑。 只不过这世道对女子苛刻，与他在此纠缠于他只是风流韵事，于自己却没有任何好处。 苏卿不再搭理周章成，调头就走。 尚恩淮见此，瞪了周章成一眼，也跟着去了。 可周章成却冲着苏卿喊道：“你回答我，否则你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 之前灯市吵闹，再加上大梁的中秋和元宵原本不禁男女交往，大家看了也不过一笑置之，因此也没人在意。 但周章成的这一声喊，旁边的人可都是听到了的，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最是吸引人，因此都纷纷转过身来。 苏卿不能再置之不理，她回过头来朝周章成走了过去。 尚恩淮瞧着苏卿那模样都退了两步，可周章成却盯着苏卿，就连同窗想拉他都没拉动。 周章成不信苏卿能拿自己怎样。 可这个念头还没落，便听到“啪”地一声，什么声音？周章成看向同窗。 “苏，苏大姑娘，你……”同窗指了指苏卿，又指了指周章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干什么？”周章成木木地看向苏卿。 “我扇了你一耳光啊。”苏卿笑了，“我见过无耻的人，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 “我无耻，你明明和其他男子在一起，还说我无耻辱？”周章成这会儿脑子有些晕，似乎忘了他已经跟苏卿退了亲，后日要娶苏琪。 “我和尚公子清清白白，你不是问他哪儿比你强吗？别说他了，这目之所及哪个男子不比你强？”苏卿指着周章成道，“你是不是忘了，你虽然曾经是我的未婚夫，但却在我家和我家的养女勾搭在一起了，我成全你们，你们后日就成亲了，你居然还来倒打一耙？” 苏卿的这番话说得又响亮，又清晰，跟她扇出的耳光一样。 “你，我……我是被冤枉的。”周章成终于想起来了，当即怒道。 “谁冤枉你了？”苏卿瞪着周章成，“被冤枉的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当时不说，那你现在说，你是被谁冤枉的？” “是，是你二妹引着我去那里的。”周章成事后越想越觉得是苏琪设的局，为的就是嫁给他。 但同时，苏卿的放手，也让周章成恼羞成怒，自己在京都也是有名有姓排得上号的，她凭什么因为这件小事，说不要就不要了。 “你的意思，是我二妹冤枉你的？” 苏卿说到这里唇角露出一抹笑意，周章成看着胸口一热，却又听到她说，“那你呢？你对她若没有旁的心思，我二妹不过是我家的养女，她若真的是冤枉了你，你还娶她？” “苏大姑娘说得句句在理，我看你是当时晕了头觉得那养女千好万好，这会儿脑子清醒了，才知道谁是真的好，但你懂不懂什么叫覆水难收？” “你说我如何倒不打紧，但却恼羞成怒，对苏大姑娘口出恶意，污蔑羞辱……啧啧，周家祖宗知道了，怕是也要气得半夜来你的梦里家法伺候。” 尚恩淮早就忍不住了，只是这件事情是周家和苏家的事，都是世家大族，他不便多说。 可这会儿，尚恩淮恨不得自己的嘴变成火炮，轰死这姓周的。 “此事与你何干？”周章成怒视着尚恩淮。 “这会儿你说与我何干了，方才又是怎么污蔑我的？”尚恩淮指着周章成的鼻子骂道，“莫非就仗着你家是侯府，你就能如此目中无人？” “这事儿我可以作证，方才这周公子说那位小公子哪儿也不如他。”人群中有一人大声喊道。 苏卿朝那里看了一眼，竟是元序，他喊得还挺开心。 “你一个始乱终弃，马上要成亲了都不安份的人，凭什么和我比呀？”尚恩淮拍着胸脯道。 “就是啊，自己做出对不起别人的事儿，还在这大街上纠缠不休，好有脸。” “瞧瞧长得人模人样的，怎地倒做出这种事来。” “人不可貌相，听说这些世家公子，可没几个好东西。” …… 周章成凭借一己之力，拉低了整个大梁世家公子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不少世家公子都为之恼恨。 “苏卿，你……”周章成刚一开口，话没说完，便被人拉走了。 那同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要不看周章成是侯府世子，谁爱搭理他。 “真是不要脸！”尚恩淮啐了一口，一转身，却见苏卿急急地转身离开了。 “小公子，苏大姑娘好像奔着个男人去了。”宏安扯了扯尚恩淮的袖子。 尚恩淮见四周还有人在，忙道：“那是她表兄。” 可心里却酸酸的，这又是哪个男人啊？ 第138章 是她吗 尚恩淮朝着苏卿的方向跑了几步，但却还是没追上，不由得有些怅然。 “公子，您怎么连苏大姑娘的表兄都认识啊？”宏安觉得奇怪，他整天和小公子待一会儿，怎地不知道这事儿呢。 “没脑子！”尚恩淮瞪着宏安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开了。 “小公子，我娘说了，太有脑子的当不好下人。”宏安赶紧朝尚恩淮追了过去。 苏卿则不紧不慢地跟着纪云帆，猜想他身边的这位姑娘会不会就是他的青梅竹马，那位柳姑娘。 不过，那柳姑娘不是罪眷吗？不是回不来京都吗？ 那就不是柳姑娘？可是看这两人的神情，关系亦非寻常。 苏卿死死地盯着两个人，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她觉得纪云帆既已经跟温存玉订亲了，就不能再跟其他人牵扯不清。 若是真的如此情深意重，那还不如像纪云迤那样逃了呢。 眼看着纪云帆给身边的姑娘买了个小兔子花灯，又领着她去了捏泥人儿的摊子，苏卿气得直咬牙。 但就在苏卿打算继续跟过去的时候，胳膊却被人拉住了。 “归筝……”苏卿以为是归筝，只有她有这么大的力气。 可扭头一看，竟然是萧慎。 “定，定国公？”苏卿瞪着萧慎，今天见到他两次了，灯市的人这么少吗？ “你要做什么？”萧慎冷着脸问。 “那是纪云帆啊，我看他到底要做什么。”苏卿冷着脸道。 “与你何干？”萧慎说道。 “怎会与我无关，他现在是温姐姐的未婚夫，却跟别人一起来逛灯市。”苏卿说着又忍不住朝纪云帆的方向瞪了一眼。 “你是打算过去教训他一顿？”萧慎站到苏卿的面前，“你这样做，确实你那温姐姐会喜欢？” 苏卿当然是不确定所以才会一路跟着，要不然她早就冲上去了。 方才打周章成那一耳光，虽然手有些疼，但是很爽啊。 想温存玉那天的话，苏卿又泄了气，其实温姐姐已经想得很明白了，恐怕纪云帆把这青梅纳回家当贵妾她也会不在意的吧。 “好了，各人有各人的缘，你管好自己便是了。”萧慎说着，手往身后一伸，元序立即递上了一个花灯。 萧慎将花灯送到苏卿面前，苏卿不由得眼睛一亮。 这是莲花灯，花瓣一层一层的，栩栩如生，比纪云帆给那姑娘买的兔子灯要好看多了。 “给我买的？”苏卿笑着接过花灯。 “不是买的，宫里赐的，我没有妹子，便宜你了。”萧慎淡淡地说道。 元序不由得抬眼瞟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背影。 公爷是没有妹子，可是有侄女儿啊，还不只一个呢，回去送给哪个，哪个不高兴呢？偏要来做不值钱的样子扔给苏大姑娘。 切！ “这花灯怕是神仙做的。” 苏黛怕自己说错话给大姐添乱，因此一直默不吭声儿的，看到花灯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宫里的巧匠做的，一个花灯得做上一个月。”萧慎眼睛盯着苏卿拿着花灯的手。 这花灯说是赐的也是，但这是萧慎找皇上要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为什么要了又来找苏卿，但这会儿却非常坚定地觉得，既然苏卿拿了，那就不能给别人，哪怕是她妹妹。 之所以担心，是知道如果苏卿真的要送给妹妹，萧慎也不会说什么，他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好在苏卿只是把莲花灯放到了苏黛的眼前，让她细细瞧着，并没有直接给她。 “这位姑娘跟慎哥哥相熟？”一个婉转中又带着一丝清冷的声音从苏卿身后响起。 苏卿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慎哥哥？她没有转身看那位姑娘，反而是一脸震惊地看向了萧慎，难不成这是他的心悦的那个姑娘？ 想到这儿，苏卿才扭头看向嘉敏郡主。 确实算是花容月貌，但比自己还是要略逊一筹或者两筹，不过瞧这眼高于顶的模样，恐怕出身极好。 苏卿打量嘉敏郡主的时候，嘉敏郡主也没闲着，长着一张这么肆意张扬的脸，一定不是慎哥哥喜欢的人，可为何慎哥哥对她那么好，还送花灯给她。 想到这儿，嘉敏郡主心里一慌，不由得扭头看向了萧慎，却见他皱眉盯着苏卿，也看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这花灯可真好看。”嘉敏郡主抬手就要去拿苏卿手里的花灯，却被她闪身躲过了。 萧慎瞥见这一幕，唇角弯了弯。 但嘉敏郡主却很是不悦，她好歹是郡主，除了公主，她要的东西谁敢不给。 “慎哥哥，这位姑娘是谁啊？”嘉敏郡主瞪了苏卿一眼，然后一脸娇嗔地看向萧慎。 “不会自己问吗？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下人？”萧慎瞟了嘉敏郡主一眼，“上次说过 ，你还是叫我萧表哥，或者萧指挥使，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嘉敏郡主：…… 苏卿顿时明了，这位姑娘不是萧慎心悦的那个人。 “定国公，若没事的话，我便先回去了。”苏卿朝萧慎行了一礼，却拿着灯笼朝纪云帆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究竟是回哪去，萧慎眉头皱了皱，苏卿到底要干什么？ 嘉敏郡主见此不禁怒了：“你给我站住，你还没说你是哪家的呢？” 苏卿回头看向嘉敏郡主：“你也没问啊，而且，你又是哪家的？” “我们家姑娘是明王府的嘉敏郡主。”嘉敏郡主的丫鬟凝香抬着下颌道。 青棠眨了眨眼睛，真是丫鬟随主子，不知道这样人家都看不到脸，只能看到鼻孔吗？ “我们家姑娘是南靖侯府苏家嫡出的大姑娘。”青棠朝嘉敏郡主行了一礼，余光都不给凝香闪一个。 凝香见青棠那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不过是侯府的姑娘，傲什么傲。 “原来是苏大姑娘啊……”嘉敏郡主声音拖得老长，苏卿一听就又退了一步，她可不想在无谓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原来是嘉敏郡主，有礼了！”苏卿朝嘉敏郡主行了一礼，又道，“定国公，嘉敏郡主，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苏卿便匆匆转身离开。 第139章 意兴阑珊 萧慎看着苏卿的背影，好险没忍住伸出手再去抓住她的冲动。 而嘉敏郡主见萧慎目光不善，顿时松了一口气，这苏大姑娘确实天香国色，但慎哥哥好像并不喜欢。 在嘉敏郡主看来，虽然萧慎也不喜欢自己，但只要他没有喜欢的人，那自己便还有机会。 这时，萧慎低下头跟朱律说了句什么，便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慎……”嘉敏郡主刚一开口，便不见了人影。 “郡主，还是早些过去吧。”凝香在一旁小声提醒。 今日嘉敏郡主原是应了清河郡主的邀，一起出来看花灯的，她看到萧慎在这边，便赶了过来。 “凝香，你说慎哥哥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个苏大姑娘？”嘉敏郡主的眉头蹙到了一起。 “回郡主的话，奴婢倒是没瞧出来。”凝香看了嘉敏郡主一眼，又道，“不过定国公从来对女子都是不假辞色的，可却跟她说了那么久的话……”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对她还是有些意思的，对吧？”嘉敏郡主眼睛眯了眯。 “或许，定国公是觉得苏大姑娘在身份上与他相配。”凝香小声道。 “你的意思是，本郡主跟他不配？”嘉敏郡主瞪着凝香。 “不是的郡主。”凝香忙道，“郡主您出身高贵，又岂是苏大姑娘能比的，奴婢猜想，定国公是不是不知道您的意思，所以他才一而再地提醒您叫他表哥？” “有理，他定然是以为我真的拿他当哥哥了。”嘉敏郡主说到这里不禁有些后悔，“方才应该跟他说清楚些……都怪苏卿，如果不是她，我又岂会乱了方寸。” 回到清河郡主的包间，嘉敏郡主的脸色依旧不大好看。 “你这是怎么了？”清河郡主看着小堂妹脸色不大好看，知道估计又是对什么不满了，而不是被人欺负了。 “堂姐，你可知道南靖侯府？”嘉敏郡主坐下手便直接问道。 “南靖侯府怎么了？”清河郡主不动声色地看了嘉敏郡主一眼。 “我方才看到南靖侯府的苏大姑娘和定国公在一处，那模样儿瞧着关系不一般呢。”嘉敏郡主瞟了陆婉淇和陆婉涓一眼。 陆婉淇像是没听见似的，但拿着筷子的手却顿住了。 陆婉涓倒是朝她看了过来，可吃东西的嘴却没有停住。 “你的意思是说，定国公看上了苏卿？”清河郡主目光冷了冷，怎地她当年跟自己争，她女儿也要跟自己的……女儿争？ 想到这儿，清河郡主瞟了一眼两个庶女，见她俩都闷不吭气的，不由得恼了。 原本庶女能不能嫁到定国公府，清河郡主也不在意，那是她父亲诚王和陆家的意思，但她对这些男人的游戏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可是现在，就是女人的游戏了，清河郡主精神突然就上来了。 “小姨母和定国公很熟吗？”陆婉淇故作不解地看向嘉敏郡主。 “熟，前几年我出了事，若不是定国公恐怕命都没了，他于我有救命之恩。”嘉敏郡主说到这里，脸上泛起一团红晕，“从那时候开始，我便下定了决心，要嫁给他。” 嘉敏郡主这话一说出来，四周一静，就连清河郡主都没想到，她居然就这么直接地说了出来。 “嘉敏，你一个姑娘家怎好说这样的话。”清河郡主的脸色冷了冷。 “那有什么不好说的，我都是郡主了，连这个都不好说，这郡主当得也没甚趣味。”嘉敏郡主瞟了陆婉淇一眼。 这话，清河郡主听得很是耳熟，好像……是自己说过的话？ “难怪说女子就像是花圃里的花，有小姨母这样率真的，也有像母亲这样温婉的，母亲时常跟我们说，我们世家贵女当为世间女子表率。”陆婉淇说到这里笑了笑，看向陆婉涓道，“我和五妹都不知道该听谁的才是。” 陆婉淇的话刚一说出口，清河郡主便向她看了过去。 “堂姐真是会教女儿，居然敢点评起长辈来了。”嘉敏郡主看向陆婉淇，饮了一杯果酒，又道，“当然是要你们母亲的，你们不过是我堂姐的庶女，想像我这样儿率真，怕是在这京都没有立锥之地呢。” 嘉敏郡主很嚣张，陆婉淇赶紧起身行了一个大礼：“婉淇不会说话，请小姨母责罚。” “责罚？”嘉敏郡主一笑，“我为何要责罚你？你这样儿，自有人会责罚。” 这一切，清河郡主像是没听见，没看见似的，径自闲闲地吃着瓜子儿喝着茶。 心里却不禁好笑，自己当年也像嘉敏这样任性，可那又怎样？ 在父母的庇荫下当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是女人总是要嫁人的，离开了父母，再嚣张的人都得收敛着。 清河郡主又瞟了一眼两个庶女，她没有自己的孩子，也不是那么想将别人生的收在名下，但这是夫家的意思，也是父亲诚王的意思，她只能听从，带着她们先进回京。 其实不论是陆家的姑娘还是嘉敏，任谁嫁到萧家，日子肯定都不会像以前那么好过。 定国公府，从来都是腥风血雨的。 想到这里，清河郡主有些意兴阑珊，忽然觉得还是苏婉宁好，招婿上门，就算被别人说几句又怎么了，又不少块肉，可能在男人面前直起腰杆子来。 嘉敏郡主见清河郡主在出神，不禁好奇得很，听说这堂姐当年可也是光头无两的，如今却像是抽了筋的老虎似的塌了架。 嘉敏郡主顿觉得无趣得很。 而苏卿则是跟了那纪云帆和那位姑娘一阵子，然后低头跟拒霜嘀咕了一句什么，拒霜立即转头去办。 没一会儿，一个穿着棉布的妇人便朝纪云帆及那位姑娘走了过去，眼看着就要错身而过，她忽然一转身朝二人撞了过去。 还没等纪云帆和那位姑娘回过神来，便直接坐在地上嚎哭了起来。 “哎哟，好疼，我起不来了。”那妇人拿了银子，又有银子讹，因此演得格外卖力。 纪云帆和那位姑娘很明显没遇到这样的事情，因此都慌了。 第140章 清清白白 “大婶，你怎样了？”纪云帆半躬着身子问道。 “我腿断了，你得赔钱。”妇人大声道，差点儿将腿伸到了纪云帆面前。 “可，这是你自己撞上来的。”纪云帆看着妇人颇为强悍的模样，不禁有些慌。 “我一个妇人怎么好去撞你这位公子哥儿？明明是你眼里只有这位姑娘，不好好走路，撞到我了。”妇人一边说，一边用手拍着地哭诉着。 虽说明明是胡说八道，可那位姑娘的脸却红了，倒像是印证了妇人的说法。 “那你说该如何？”纪云帆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自己，便打算花些银子了事。 “赔钱，我要……二十两。” 妇人说出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抖了，她一点事都没有，要二十两不会把她抓去见官吧。 可，可之前的那位姑娘说可以要这个数，妇人算了一下二十两能干多少事，眼睛一闭，见官也值了。 “什么？”纪云帆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二十两他有，可就这样给这妇人，他不甘心的。 只是为了跟云霜多说几句话，所以纪云帆并没有带小厮，他若与这妇人当街吵闹起来，便有些不像话了。 “你，你这妇人胡搅蛮缠，明明是你先撞上来的。”云霜也觉得妇人过份了些。 “你不给？”妇人一听这话，当即再次干嚎，围观的人更多了。 中秋佳节的灯好看，但这灯市上发生的一切都好看啊，反正大家都有时间。 看到这情形，云霜都有些慌了，她虽不是大家闺秀，但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被人这样瞧着，实在是觉得面上无光。 “纪大哥！”云霜一脸慌张地看向纪云帆。 “你这妇人……” “这是安乐侯府的纪大公子吧。” 纪云帆也急，他也是要脸的，偏话没说完，便见一个身着樱粉色蜀锦长裙，灯下好看得不像真人的小姑娘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且一言叫破了自己的身份。 “这位姑娘是？”纪云帆不由得也有些微恍神，当即柔声问道。 “纪大哥的红颜知己还真是多。”云霜酸溜溜地说道。 “这位姑娘你可别胡说啊。”苏卿故作恼怒，“我与纪大公子也没见过几次的。” 没见过几次？纪云帆不禁有些恍惚，难道自己之前见过这位姑娘？可按理，以她的美貌，自己应该见一次就会记得的。 “听说纪大公子的未婚妻姓温，这位姑娘莫非便是温姑娘？”苏卿看向云霜，云霜脸色一沉，“我怎会是那个商贾之女。” “这位姑娘原来看不起商贾之女啊？”苏卿说这话的时候，还看了纪云帆一眼，“那纪大公子，是不是也看不起？” “这位姑娘长得貌美却说出如此不动脑子的话来，莫非是个草包美人？人家若是看不起商贾之女，又怎么会订亲的呢？”人群中一个姑娘大声道。 说话的这位也是商贾之女，因为温存玉与侯府世子订亲了，给了一众商贾莫名的信心，因此没人会允许温存玉的名声有一丁点儿的损害。 苏卿眉头皱了皱，这是好事，但也不好，若有一日温存玉不如他们所想，恐怕这些人也是最先攻击她的人。 “倒也是，那这位姑娘莫非是纪大公子的妹妹或表妹？”苏卿再次看向纪云帆。 “我是谁，与姑娘又有何干系？”云霜不满道。 “瞧这位姑娘说的，我家与纪家有亲，你若是纪家人亲戚，我自然是人见礼的。”苏卿倒也没说假话，温存玉已经和纪云帆订亲，她叫他一声姐夫也不是不行。 云霜听见苏卿说是纪家的亲戚，不禁有些紧张，再次看向纪云帆。 “不知姑娘贵姓？”纪云帆朝苏卿行了一礼，自家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亲戚了？ “我姓苏，南靖侯府苏家的。”苏卿说完，才朝纪云帆回了一礼，然后又指着那位妇人道，“纪大公子若没有带银子，我替你垫了便是。” 说完，苏卿便让拒霜给银子，却被纪云帆拦住了，他哪儿能要一个小姑娘帮自己给银子，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只是纪云帆怎么都没想明白，自家和苏家到底有什么亲。 那妇人接了银子，十分麻利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胖胖的身子朝人群中挤了进去，瞬间就不见了。 围观的人见都是熟人，没有热闹看，因此也就各自散去了。 “纪大哥，她就是讹人的，她腿根本就没伤。”云霜一脸幽怨地瞟了苏卿一眼，“都是她！” “与我何干？是纪大公子与人为善。”苏卿夸了纪云帆一句，又看向云霜，“姑娘是谁还没说呢。” 云霜见苏卿咄咄逼人，本能地觉得她恐怕也是对纪云帆有意，于是提了一口气，没好气地回：“我姓云。” “姓云？”苏卿皱了皱眉，“京都世家大族，可没有姓云的。” “苏姑娘，云姑娘是我一位好友的表妹。”纪云帆低声道。 “好友，还是红颜知己？”苏卿试探着问了一句，果然，纪云帆眼神闪了闪，很有些不自然。 “苏姑娘，你便是纪家的亲戚，是不是也管得太多了些？”云霜在一旁小声道，苏卿差点儿没听明白。 “我怎会管呢？”苏卿扭头看向纪云帆一眼，“纪大公子可是订了亲的人，若行事再不小心些，恐怕损失的就不是二十两银子了。” “什么？”纪云帆看向苏卿，半张了嘴，“方才那妇人……” 苏卿没回纪云帆，只是说：“温姐姐是我干姐姐，她若被欺负了，我南靖侯府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说完这句，苏卿还瞟了云霜一眼。 “苏姑娘误会了，我和云姑娘清清白白。”纪云帆挺了挺后背。 “最好是清清白白。”苏卿笑了笑，“只是这中秋月圆夜，孤男寡女地走了这一路，有些事情实在是说不清楚的。” 说完这些，苏卿转身就走，懒得与纪云帆多言。 只是没走出多远，竟又碰到了萧慎，她不免有些心虚。 苏卿并不是要多管闲事，而是知道以温存玉的性格，有些话她是不会多说的。 温家是商贾，说了谁又能为她做主呢。 第141章 小心些 “定，定国公，我只是小小的警告了一下他。”苏卿指了指纪云帆的方向。 萧慎朝苏卿走近了一步，低头看着她。 就在苏卿都被萧慎盯得有些不自在的时候，听到他说：“知道我为何要阻止你吗？” 苏卿没想过这个，但还是摇了摇头，的确是有些不明白。 “纪家人沾不得，他们懦弱却自私，心机颇多，而且行事没有章法。”萧慎知道纪妃在宫里是怎么上位的，因此才不想苏卿与纪家沾惹上。 “可温姐姐我当亲姐姐一般。”苏卿小声道，说完又抬起头来笑看着萧慎，“我会小心的。” “嗯！”萧慎点了点头，他比旁人更清楚，人在京都，其实想独善其身是不大可能的。 萧慎想着自己还有事要做，正要退开一步，天边却是一亮。 “大姐，烟火！”苏黛看着头顶炸开的火树银花，一脸地兴奋。 其实是有一段距离的，只是今天的烟花颇大，因此才感觉是在头顶，确实好看。 “听说这是京都十三行为了贺温家大姑娘与纪世子订亲放的。” “可不嘛，商贾之女竟嫁得侯府，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听说纪世子长得好也有才，不定能中进士呢。” “人家姐姐在宫里，便是不中进士又如何？那前程还少得了？” 原本也很开心的苏卿听了这些话，心不免冷了冷，京都十三行如此高调，置温姐姐于何地。 这时，苏卿忽然被拉开，一个不小心撞进了萧慎的怀里，同时听到“啪”地一声，一枚鞭炮在她裙边炸响。 “啊！”苏卿不由得喊了一声，却被萧慎又往怀里带了带，然后鞭炮踢得老远。 时间好像就此停滞了，苏卿僵在了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萧慎也愣住了，他想推开苏卿，可偏又没有动作。 苏黛和归筝等人都呆呆地看着二人，这是什么情况？ 直到元序低声道：“公爷，陈副指挥使过来了。” 陈旭初是五城兵马司的副使，与萧慎私交不错，满京都也就他能与萧慎开几句玩笑。 萧慎轻轻地推开苏卿，半晌说了一句：“小心些！” “我，我知道这只是一个意外！” 苏卿的脸红了到了脖子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萧慎如此亲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 可话一说完，苏卿察觉到了明显的疏离感，萧慎好像有些不高兴了。 正要再加一句什么，却听到萧慎道：“我也是意外碰到苏大姑娘罢了。” 苏卿抬起头来看着萧慎：“我知道啊。” 萧慎想说，他说的意思是在这里碰到苏卿是意外，并不是特意来干涉她的，方才的提醒也是善意的。 只是萧慎一惯懒得解释，最终只说了一句：“小心些！”然后便骑马离开了。 “大姐，定国公跟你说了两次小心些。”苏黛走到苏卿旁边伸出食指和中指道。 苏卿想告诉苏黛，那只是定国公不愿意说话罢了，并没有旁的意思，可却听到苏黛又问：“大姐，京都这么危险吗？” 苏卿刚要脱口而出的话拐了个弯，变成了：“少出门便不危险，即使出门也要多带几个护卫。” “知道了大姐。”苏黛连连点头，可之后又凑近苏卿道，“不过大姐，我还是觉得定国公是很在意你的。” 苏卿脚下一顿差点儿被绊倒了。 “祖宗，快上马车，别胡说八道了。”苏卿把苏黛推上了马车。 可上了马车之后，苏黛还是坚持自己的说法。 苏卿没办法，只能将沧川的事情捡些要紧的告诉了苏黛，说明他俩只是相熟，所以萧慎才对自己格外关照些。 “大姐，你也说了定国公对你格外关照。”苏黛抬了抬眉。 “你这丫头，都说了是因为沧川的事情。”苏卿瞪着苏黛。 “那为何定国公在沧川要对您格外关照呢？还是不一样的。”苏黛摊了摊手。 “那我在沧川好歹也是南靖侯府的姑娘，也帮了他的忙，他关照些怎地不成了？”苏卿戳了戳苏黛的额头，“小小年纪，整日想这些有的没的。” 苏黛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但那晶亮的眼睛很明显告诉苏卿，她不说，不代表信了她的话。 “可不许在外面胡说八道。”苏卿警告苏黛。 “大姐，我又不傻，这种事又怎会在外面乱说，你放心好了。”苏黛说着还冲苏卿眨了眨眼睛。 “娘面前也不许说。” “不说。”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至于苏黛心里会怎么想，这也不是苏卿管得了的。 到了南靖侯府，已经月上中天了，青嬷嬷领着小丫鬟在门口等着。 “阿弥陀佛，姑娘们总算是回来了。”青嬷嬷念了一声佛，赶紧迎了上来。 “母亲是不是等急了？”苏卿笑着问。 “可不嘛，奴婢说让护卫去寻，夫人又说不急，让你们多玩会儿。”青嬷嬷笑着应了。 姐妹俩刚下马车，便见赵敬德的马车也到了，因此只能站在一旁相迎。 赵敬德下了马车，姐妹俩立即行礼：“见过父亲！” “嗯！”赵敬德点了点头，眼睛却看向拒霜手里的灯笼，不禁问道，“哪儿来的？” “回父亲，买的。”苏卿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是宫中御制的灯，你哪里买来的？”赵敬德皱眉道。 “哦，许是今年宫灯做得多。”苏卿回道。 这倒也有这个可能，宫灯做得多的时候，会拿出一些来卖，以图个与民同乐。 赵敬德今日一直与同僚在酒肆，因此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一家人进了门，将喧嚣关在了外面，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 赵敬德停住脚步看向苏卿：“不管是不是买的，你一个姑娘家，还是要仔细些才是，有些地方看着富贵荣华，并不是那么好待的。” “父亲，女儿知道了。”苏卿应了一声，却暗道，有些地方？他指的是哪些地方？ 难不成，他怀疑这宫灯不是自己买的？而是被别人送的？ 所以，赵敬德是怀疑自己和哪个皇子有牵扯？但他又怎么会那么好心来提醒自己。 在他的心里，不是只有白氏生的才是他的骨肉吗。 苏卿觉得这其中，肯定另有因由。 第142章 你没那个能力 两人又去见过了苏氏，被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问题，才放她们回自己的院子。 苏卿回到琼陶院，便把归筝叫了过来：“你从现在开始，就盯着我父亲，我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归筝进侯府本来就是要盯着赵敬德的，只是苏卿这次格外地慎重，意思就是让她专心盯着赵敬德，暂时不用做别的事情。 而赵敬德也没歇着，回到书房便眉头紧锁，然后把长随叫了过来：“长荣，五皇子今日可出现过？” 长荣无意之中，几次看到了五皇子在南靖侯府四周出现转悠，因此跟赵敬德提了一嘴。 当时赵敬德便猜想是不是跟苏卿有关，毕竟侯府中，苏琪马上就要嫁出去了，苏黛年纪还小，只有苏卿。 “回老爷，今日倒是没有出现过。”长荣回道。 今日没出现，定是一起约着去逛灯市了。 “我要去见一见主子。”赵敬德站起身来。 “主子说了，老爷这几日想见，随时可以去见。”长荣躬身道。 “走吧！”赵敬德起身道。 京都某处小楼里，赵敬德在一黑衣披发的男子身前恭身而立。 黑衣男子身形魁梧，极为慵懒地躺在榻上，身边的小几上放着一杯茶和几碟子点心。 喝了一口茶，又吃了一口点心，像极了纵情山水间的雅士。 这时，黑衣男子不小心喝了一口茶叶，眉头微皱，轻轻一吐，茶叶便穿过灯台上的蜡烛，四枝蜡烛，当即灭了一枝。 赵敬德的后背弯得更厉害了些。 “你怀疑老五看上了你们家的大丫头？”黑衣男子极为悠闲地问道。 “是，否则五皇子好好地，没道理跑到属下家外转悠。”赵敬德小心翼翼地回道。 “你家？”黑衣男子笑了笑，瞟了一眼赵敬德有些微泛红的面颊，才才道，“你担心的也有道理，那你，是不愿意？” “主子，若是那丫头嫁给了五皇子便是皇子妃，岂不是更不好拿捏？”赵敬德轻声道。 “拿捏？即使是这会儿她没嫁，你又能拿捏得住她？”黑衣男子略微坐正了些，“她愿意嫁就让她嫁，拿不拿捏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若你家大丫头嫁给了他，咱们再透些消息出去，你说他会不会找苏氏要我们想要的东西呢？” “主子，您的意思是，把五皇子当成鱼饵，钓出苏氏手里的东西？”赵敬德恍然大悟。 “苏氏手里的东西没那么好钓。”黑衣男子一笑，“否则，你都这么些年了，怎地还没有丝毫的进展。” “是属下办事不力。”赵敬德心里一慌，跪倒在地。 “嗯，你的确是办事不力。”黑衣男子敛起笑意，“为了一个女儿，居然跟苏氏闹到如此地步，你这个事儿确实办得不够好。” “主子教训得是。”赵敬德的身子又低了低。 “你啊，脑子得清醒些，否则别说白氏生的女儿，便是白氏那一窝子都留不得。”黑衣男子朝赵敬德那边微微倾了倾身子。 “主……主子，下属，下属再也不敢了。”赵敬德几乎是匍匐在地了。 “不敢就好，就怕做久了侯府赘婿，胆子大了不听话。”黑衣男子说到这里，抬了抬手，“起来吧！” 赵敬德在长荣的搀扶下，终于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 黑衣男子挥了挥手，赵敬德明白这是让自己离开，于是再次行礼，然后慢慢地往后退。 但就在赵敬德即将转身的时候，身后却又传来黑衣人的声音：“敬德啊，我得再跟你说一声，可别有了皇子女婿，便想着脚踩两只脚，你没那个本事，最终是会翻船的。” 赵敬德被这句话吓得转身赶紧跪到了地上：“主子，敬德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我没说不信你，只是提醒一两句罢了。”黑衣人再次摆手，“走吧，天都快亮了。” 说完，黑衣人打了个哈欠，赵敬德的后背却起了薄薄的一层汗。 离开了小楼，赵敬德被冷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老爷，可是冷？”长荣将自己的外套解下来披在了赵敬德身上。 赵敬德摇了摇头，一个字都没说。 当天回来没多久赵敬德便发烧了，天亮后苏琪听说了，哭着去了前院书房。 “爹，女儿明日就要出阁了，您怎地还病了呢？”苏琪红着眼睛看着赵敬德。 “琪儿，爹病了，你就不问一句？”赵敬德看着苏琪，不禁有些失望。 “爹，都是女儿的不是，女儿太慌了。”苏琪泪眼朦胧地解释完，又看向一旁的长荣，“你是怎么照顾我爹的，这天气也不冷，怎地还发烧了？” “二姑娘教训得是。”长荣低头致歉。 苏琪噘了噘嘴，心里还是担心明日出阁的事情。 就算赵敬德能坐起来，可脸色也不好看啊，别让周家误会了才是。 “爹，怎地大姐和三妹也没过来探望您呢？”苏琪说着抬起头来看向长荣。 “二姑娘……”长荣刚要开口，苏卿和苏黛便站在了门口。 “大姐和三妹可真是，比我离得更近，倒比我来得还要晚一些。”苏琪瞟了二人一眼道。 “我们给父亲炖汤去了。”苏卿看向苏琪，“二妹空着手就来了？” “我，我着急嘛，哪像你们还有这个闲心思。”苏琪翻了个白眼。 “这么着急，倒还有心思找我和三妹的茬儿？”苏卿瞟了苏琪一眼，“你有没有听过养恩大于天啊？” “我会好好孝敬爹的，比你们都孝敬。”苏琪想着等到自己嫁到了周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我们便等着了。”苏卿听了一笑。 “她来了便是了，我这病了，也吃不下。”赵敬德有气无力地说。 “这样啊？那端回去吧！”苏卿给望梅使了个眼色，“父亲吃不下，那你们拿回去自己吃了吧。” “你……”赵敬德瞪向苏卿，但想主子的话，目光又渐渐温和了起来。 “爹知道你是好心，等爹好些了，一定喝你的汤。”赵敬德说着，还扯了扯嘴角。 “父亲倒也不必勉强。”苏卿看向赵敬德，“我问过大夫了，不过是受了凉，父亲昨儿夜里还是回来得太晚了些。” “你说什么？”赵敬德心头一凛，差点儿坐了起来。 “大姐，爹什么时候回来，由得你在一旁指三道四的？”苏琪不满地指着苏卿道。 第143章 看见她就手痒 苏卿死死地盯着苏琪，苏琪被她盯得发毛，不由得站起来，然后默默地退了两步。 但就在这时，苏卿突然抬手扇了苏琪一耳光。 “你干什么？”苏琪尖叫道，然后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脸。 “苏卿，你……”赵敬德急得下了床，但身子晃了晃，又坐了下来。 一气恼，赵敬德更加头晕，哪有力气做别的。 “干什么？”苏卿没搭理赵敬德，只是盯着苏琪，“你是我娘养大的，却对我呼三喝四的，你有一丁点儿感恩之心吗？” “我……”苏琪想说她也是赵敬德的女儿，可她知道如果真的这样说出来 ，明日都不知道能不能好好地嫁出这南靖侯府，苏卿肯定要给自己使绊子。 “苏卿，她已经是南靖侯府的姑娘，是你妹妹，你是长姐……”赵敬德的话没说完，便被苏卿打断，“父亲，不要再跟我提长姐这两个字，她对我这个长姐可有半分尊敬？” “你……”赵敬德刚要开口，又被苏黛打断，“父亲是不是要说她还没长大？可她马上就要出阁了，都赶在大姐前面了呢。” 赵敬德的话被苏黛说了，他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况且，苏卿提到昨天晚上的事情，让赵敬德心里还有些不安。 “父亲，您昨天夜里跟同僚喝酒到那么晚回来，定是先热后凉，受了风寒。”苏卿叹了口气。 赵敬德顿时一松，原来她说的是这个，还以为……也是，她一个闺阁女子，怎么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去了哪里的。 真是被主子一吓，便有些疑神疑鬼的了。 赵敬德在额头上揉了揉：“你说得是，往后再也不能如此了。” 其实赵敬德昨天夜里是先去了白氏那里，然后才去的酒肆，为的就是沾染上一些酒气，免得苏氏起疑。 “苏琪，你不是有孝心吗？看到父亲如此难受，还不快扶他上床？”苏卿冷冷地瞟了苏琪一眼。 苏琪暗道，你怎地不扶？ 可眼下苏家只有赵敬德一人站在苏琪这边，她除了讨好，还能做什么。 暗自嫌弃地将浑身发烫，且又因出汗，体味颇重的赵敬德扶到了床上，苏琪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很是委屈地说：“爹，那大姐打我的事就这么算了？” “打你是为了让你知道好歹。”苏卿拦在赵敬德前面说道，“这是在苏家，你若在平远侯府，恐怕就不是被扇一耳光这么简单了。” 苏卿昨天夜里梦到时，当她得到苏瑞将南靖侯府改为赵姓后，立即赶回来，却被苏琪当头扇了一下耳光，因此看到苏琪，她就手痒。 “我在平远侯府是世子夫人，谁还敢在我面前作威作福不成？”苏琪说到这个，底气又上来了，“谁会像你一样像个泼妇一样，抬手就扇人。” 苏琪说这话的时候，又后退了一步，生怕苏卿又要掌掴自己。 “世子夫人？”苏卿一声冷笑，“你能坐得稳这个位子才好。” 苏琪还要说什么，却被赵敬德喝止：“琪儿，给我倒杯水喝。” “父亲果真还是最喜欢二妹，那就有劳二妹了。”苏卿朝赵敬德行了一礼，“女儿还有事，便先忙活去了。” “你有何事啊？”苏琪哪里愿意伺候人，她也不会伺候啊。 “二妹如果不愿意也行，那我就坐在这儿伺候父亲。”苏卿笑着转身。 “卿儿你忙你的去。”赵敬德瞪了苏琪一眼，在苏卿离开后，才忍不住道，“琪儿，你得学会动脑子，你明日出阁，她是为了谁忙活的。” 苏琪听到这儿，才噘着嘴没反驳。 “琪儿，你大姐这个人，你还是不要轻易得罪的好。”赵敬德说着咳了几声，苏琪往旁边挪了挪。 赵敬德倒不是真的良心发现，而是想到苏卿和五皇子的事情，不想让苏琪把苏卿得罪狠了。 朝廷之事风起云涌，最终如何，谁都不好说。 “知道了，你们都护着她。”苏琪说着眼圈便红了。 “没良心的丫，我一直护着谁，你心里不清楚？”赵敬德叹了口气，“我若不是赘婿……” “爹，您若不是赘婿，我也不用受这个气了。” 苏琪相关如果赵敬德不是赘婿，自己也是家里的嫡长女，也可以像苏卿一样耀武扬威。却没想过，如果赵敬德不是赘婿，她便是赵家的嫡长女，又有什么可以耀武扬威的。 回到雪兰居，苏卿问归筝：“你可看出什么了？” 归筝摇了摇头：“回大姑娘，奴婢什么也没看出来。” 苏卿眉头轻蹙，那昨天夜里那个黑衣男子是什么人，居然能让赵敬德如此毕恭毕敬的。 这个发现，让苏卿有些不安，赵敬德是苏家赘婿，他若做了什么要命的事，苏家也逃不脱干系。 可惜归筝看出那人会武，因此并不敢靠近，只是模模糊糊地看到了身影。 归筝离开后，水月便被带了进来。 当着众人的面，苏卿对水月说道：“看你会武的份上，除了陪着我出门之外，其他的活计也不用你做，平时往厨房那边跑跑腿，或者买些针头线脑的便成了。” 水月一听确实没什么要紧的，当即喜不自禁：“是，大姑娘，我一定好好做。” 望梅在旁边听不下去了，提醒道：“你得自称奴婢。” 苏卿摆了摆手：“随她吧！” 水月又是一喜，只是嘴还没咧开，便听到望梅道：“可是大姑娘，她不称奴婢，若让旁人听见了，会说咱们府上没规矩的。” 规矩？水月心情忽地一下又落了回去，想到她娘的交代，只得开口道：“那我就称奴婢吧，反正就一个称呼而已。” 娘说，作为青焰，能忍常人不能忍之忍，一个称呼又算得了什么。 苏卿知道望梅说得在理，最要紧的事，她以后要带着水月出门，若是被别人抓住了规矩上的漏洞，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了。 “望梅，回头你好好教教水月。”苏卿叮嘱完望梅，又对水月道，“好好学，于你总是没有坏处的。” “大姑娘说的是，我……奴婢记住了。”水月朝苏卿行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礼，把苏卿和望梅都看笑了。 “你这样儿可没办法跟大姑娘出门。”望梅笑道。 “那以后就拜托望梅姐姐啦！”水月朝望梅行了一礼，“我不怕苦的。” 这一点苏卿是信的，怕苦的如何能练武，更进不了青焰。 望梅离开后，苏卿给水月的第一个任务，便是让李婶安排个人去赵敬德夜里去的那个宅子。 第144章 耿嬷嬷回来了 李婶很快就有回复，这件事情似乎不大好办。 “我娘说那边的下人全是哑的，也不跟人打交道。”水月听着她娘说这事儿，都觉得那边的情况不大寻常。 “那就注意一下他们府上每天吃的喝的用的。”苏卿叮嘱道。 “是，我……奴婢这就去跟我娘说。”水月说完就起身去了。 走到门边，正好望梅进来，两人差点碰了头。 “你走路慢些。”望梅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望梅，你都有些像嬷嬷了。”拒霜跟在望梅身后，见此不由得笑了起来。 “嬷嬷怎么了，咱们俩早晚会成为大姑娘身边的嬷嬷。”望梅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的。 说起嬷嬷，苏卿倒想起一个人来。 “耿嬷嬷可回京了？”苏卿看向望梅和拒霜。 “大姑娘，才回来没几日呢，您要见她？”望梅小声问道。 耿嬷嬷是苏卿的奶嬷嬷，去年秋耿嬷嬷的公爹过世了，一家子送公爹回乡，说了今年回京过年的。 耿嬷嬷在的时候，一向管着雪兰居的大小事儿，望梅和拒霜都有些怕她。 因此虽然知道耿嬷嬷回来了，但望梅和拒霜都不约而同地没跟苏卿说。 毕竟她们就算不说，估计休整几日，耿嬷嬷自己也会回来的。 苏卿没回望梅的话，只是在脑子里琢磨着。 梦里耿嬷嬷是没有跟着自己出嫁的，她一直留在南靖侯府，可是她作为自己的嬷嬷，为什么能留在南靖侯府，还能好好地过日子呢？ 虽然苏卿梦里没有直接梦到耿嬷嬷做的事情，可单凭这一点来说，便不同寻常。 “要不要见的，不都得见。”苏卿淡淡地回道。 如果是一般的嬷嬷也就罢了，赶出府去也不过就那么回事，可耿嬷嬷是苏卿的奶嬷嬷，从这一点来看，是不能轻易处置的。 望梅和拒霜对视一眼，约摸知道了苏卿的态度，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说来也巧了，偏这会儿，外面传来小丫鬟的声音：“大姑娘，耿嬷嬷回来了……” 小丫鬟话音未落，耿嬷嬷便挑开门帘走了进来。 苏卿朝耿嬷嬷看了过去，也不过隔了一年的时间，但却像是隔了一世似的。 耿嬷嬷被苏卿看得一愣，但还是很快回过神来，笑着朝苏卿行了一礼：“见过大姑娘，一年没见了，大姑娘可好？” “好，劳嬷嬷惦记了。”苏卿给望梅使了个眼色，“给嬷嬷端把椅子过来。” 望梅立即搬了把圆凳放到了耿嬷嬷身后，耿嬷嬷满满当当地坐下，又看着苏卿欣慰道：“大姑娘可真是长大了，一年前还是个小丫头，现如今成了个大姑娘呢。” 这话说得望梅的眉头都抽了抽，再怎么说，耿嬷嬷也是个下人，是不应该以长辈的口吻来如此跟大姑娘说话的。 “人嘛，吃着五谷杂粮总是会长大的。”苏卿抬了抬手指，又问，“嬷嬷可去见过母亲了？” “还，还没呢！”耿嬷嬷立即站起身来，“奴婢这就去给夫人请安！” “好。”苏卿点了点头，便对望梅和拒霜说道，“给嬷嬷把屋子收拾一下。” 耿嬷嬷听着苏卿的话心里有些微的不悦，可要说哪里不是，似乎也没有。 走出内室，耿嬷嬷把一贯心直口快地拒霜拉到一旁，问道：“大姑娘怎地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拒霜看着耿嬷嬷眨了眨眼睛：“大姑娘长大了啊，那自是有些不一样了。” “不是这个。”耿嬷嬷淡黄得几乎看不见的眉头皱了皱，“大姑娘没发生什么事吧？” “怎地没有？大姑娘被二姑娘身边的珠儿害得差点儿没命了呢，头都打破了呢”拒霜说起这个就气恼，忍不住看了耿嬷嬷一眼，“亏得您以前还说二姑娘好呢。” “你都说了是那珠儿，与二姑娘何干。”耿嬷嬷说到这儿，又问，“那珠儿呢？” “便宜她了，当时只是赶出府了……”拒霜话说到一半，望梅便从里面走了出来，“嬷嬷还没去夫人那里呢？拒霜，大姑娘叫你进来说话。” 拒霜应了一声，便朝耿嬷嬷笑着说：“嬷嬷我先进去了，回头再说。” 耿嬷嬷点了点头，目光却黯了黯，自己回去不过一年而已，这雪兰居倒像是变了个天。 望梅这蹄子，莫非以为自己不在，她便可以掌着这雪兰居了？ 耿嬷嬷一声冷哼，便朝着怡和院走了过去。 到底是苏卿的奶嬷嬷，苏氏也没说什么，只是问了几句家里可好，赏了几匹布，便让她接着回雪兰居伺候了。 一进门，耿嬷嬷便问苏卿：“大姑娘，明日二姑娘出阁，今日应该是添妆的日子，怎地到现在还没人过来？” “一会儿应该会有人来的吧。”苏卿一边说，一边看着手上的《大梁风物志》，暗叹，什么时候能像男子一样出去走走就好了。 越是如此，苏卿越是替温存玉遗憾。 “可是大姑娘，这都快正午了。”耿嬷嬷皱眉道。 “嬷嬷，人家来不来添妆是人家的事，难不成咱们要上门去抢人不成？”苏卿放下书看着耿嬷嬷，“此事不劳嬷嬷操心了，倒是府内新进了些小丫鬟，不如嬷嬷帮着调理一二？” 调理小丫鬟的事情耿嬷嬷自然是乐意做的，可她想想还是对苏卿说道：“大姑娘，要不奴婢先把库房盘一盘，再去调教小丫鬟？” 调教小丫鬟可是很费精力的事儿。 “库房好好儿的，不用盘。”苏卿说完继续看书。 耿嬷嬷还要说什么，望梅上前一步道：“嬷嬷，我和拒霜都是您教出来的，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正是因为是你们我才不放心呢，你们最是爱卖乖躲懒的。”耿嬷嬷感觉到苏卿对自己已经不够信任，于是黑着脸道。 “你们有话出去说。”苏卿又翻了一页纸。 这一句很明显便是偏帮着望梅的，耿嬷嬷的心里不免又沉了沉，她回头看了苏卿一眼，还是撩开帘子出去了。 第145章 一条路 苏卿放下书，看着耿嬷嬷的背影，笑了笑。 没一会儿，果然来客了，竟是宋昕雅。 “我今日来给苏琪添妆的，你一会儿陪着我去？”宋昕雅这回过来主要是想苏卿说说话的，自然是想跟她多待会儿。 “昕表姐，真的没想到你会来。”苏卿实话实说。 “我是过来透口气的。”宋昕雅无奈地笑了笑。 “怎么了？”苏卿神情不由得严肃了起来。 “也没什么，只是在家里待着怪闷的。”宋昕雅怕苏卿担心，冲着她笑了笑。 “昕表姐，你笑得比哭还难看呢。”苏卿抬手像小时候一样，揉了揉宋昕雅的脸。 “真的吗？”宋昕雅说着眼圈便红了。 原来宋昕雅成亲的第二个月，她夫君身边的通房便被提了姨娘。 这在哪家哪户来说都没什么值当提的，三妻四妾多正常啊，谁不是夜里抹了眼泪，白天依旧笑脸对人的，可宋昕雅的心里却过不去。 “有些话也只能跟你说说，说完了，日子还得过。”宋昕雅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眼睛看着苏卿，“你还没出阁呢，其实我也不应该跟你说这些。” 看一向冷静自恃的宋昕雅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苏卿很是心疼。 若是以前，苏卿估计也会惊惶无措，如宋昕雅所说，自己还没出阁呢，哪里知道嫁人后该怎么过日子。 可在梦里，苏卿已经过了一世了。 “昕表姐，别怕！”苏卿握住了宋昕雅的手，“倒不如想想，若你这会儿已是白发苍苍的老夫人，你求的是什么呢？” “那自是……”宋昕雅想说“儿孙满堂”，可又有些不好意思。 但就在这么一瞬间，宋昕雅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自己要的既然是儿孙满堂，又何必管他是不是纳妾呢？ 况且，既然早晚要纳妾，又有什么区别？要自己想要的，能想得到的便成了。 宋昕雅“想通了”，心里总算是舒坦了些。 “我今日算是来对了。”宋昕雅握着苏卿的手道，“往后，也不知道谁能娶了你去。” 可娶了又怎样，男人这德性……宋昕雅忽然谁要是辜负苏卿，便是谁眼瞎的感觉来。 但自己也是个好姑娘啊，既然如此，那便是他眼瞎。 想到这儿，宋昕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终于知道什么叫长大了，可是她并不想这么快就长大。 “表姐，我，我还没嫁呢。”苏卿微微红了脸。 “是，还没嫁呢，能晚些嫁就晚些嫁吧。”宋昕雅拍了拍苏卿的手。 姐俩又说了会儿话，便一起去了苏琪那里。 苏琪在哭呢，今日添妆，到现在还没有人过来，她也觉得面上无光。 “二姑娘，您把眼睛哭肿了，明日可怎么出门子？”帘儿拿了热帕子过来，“快敷敷，回头叫姑爷瞧见了心疼呢。” 被帘儿这么一说，苏琪又有些不好意思。 偏在这时，小丫鬟通传说，宋家的表姑娘过来添妆，苏琪还愣了一下：“她怎么会过来？” 帘儿轻轻推了一下苏琪：“二姑娘，这总归是好事。” 这当然是好事，苏琪赶紧起身相迎，却见苏卿也跟着过来，心情瞬间便不好了。 宋昕雅说了几句客套话，便拿出了自己的添妆礼，一对金镯子。 按理说，这也足够可以的了，苏琪又不是苏氏亲生的，只是个养女罢了，还是个关系很一般的养女。 可苏琪却觉得宋昕雅是看不起自己，当即咧了咧嘴，故作开心地说：“多谢宋表姐，这镯子可真是好看，我们家三个姑娘，表姐是不是准备了三对镯子啊？” 这意思宋昕雅哪里听不出来，是觉得自己的添妆礼少了。 “不是！”宋昕雅的脸冷了下来。 苏琪见宋昕雅并没有再解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只觉得尴尬得厉害。 宋昕雅便是没说，但还不明显吗？她给苏卿和苏黛的添妆肯定不是这些，公府嫡女随便拿出什么来，不比这个强。 “昕表姐，你这一路过来也辛苦了，去我那儿坐坐吧。”苏卿携了宋昕雅的手，两人不再搭理苏琪，茶都没喝一口，便离开了馨桂院。 “她这是来添妆的，还是来给我受气的呢？”苏琪想把这镯子砸了，但到底没舍得。 之后陆陆续续也有人过来添妆，但竟都不如宋昕雅的金镯子。 真正有身份的人知道苏琪的出身，以及苏氏的态度，都懒得过来。 而有些想攀附未来世子夫人的，家境也很是一般。 因此苏琪的院子说起来也算是热闹了一天，但仔细看看，却没几个上得了台面的。 “这些人，欺软怕硬，回头有你们求我的一天。”苏琪咬牙道。 “姑娘说得是。”帘儿在一旁附和道。 可谁知第二天苏琪早早地起来梳妆，等到的却是周章成病了，没办法亲自过来迎亲的消息。 为这事儿，苏氏把苏琪叫了过来，当着满堂宾客的面问她：“我可听说周世子昨日夜里还在与人饮酒，是病了还是醉了或者是不愿意来也有可能，他们这般作贱我南靖侯府我是断不能忍的，你如何看的呢？” 苏琪的脑子这会儿一片空白，听到苏氏问她，半晌才道：“我，我不知道！” “我好歹养了你十四年，便给你指条路，退了这门亲，我给你另找一户好人家……”苏氏话没说完，苏琪便惊恐道，“不，我不退亲。” “你若不退亲，今日出了这门，日后也与我南靖侯府无关。”苏氏气恼得不行。 但苏卿却看得出来，她娘这是在挖个坑儿给苏琪跳。 说是坑，也不完全。 苏琪不愿意这样嫁到周家，苏氏既然已经当众说了不会亏待她，自然怎么着明面儿上也会过得去。 可苏卿和苏氏都很了解苏琪，她肯定会愿意嫁过去的，而苏琪的表现也果如人所料。 “娘，世子定然是真的病重，您何必与他一般见识？”苏琪朝苏氏跪了下来。 “真的病重？那我这会儿请了太医，一起上门为他诊脉可好？”苏氏冷声道。 第146章 断亲 听得懂话的这会儿都明白，苏氏的意思，这件事已经没办法转圜了。 大苏氏也在一旁帮腔：“说得在理，若真的病到了这个地步，也该早些过来说一声才是。” 周家的这个做法整个大梁也没见过，因此苏氏怎么发脾气，大家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的。 倒是周家过来迎亲的人，见苏氏说人上门诊脉，脸色微变，赶紧上前道：“苏夫人，家里已经请过大夫了。” “我不与你说话。”苏夫人只看着苏琪，“你今天只有一个选择，平远侯府还是南靖侯府，选一样。” “我……”苏琪一咬牙，“我既已与世子有婚约，别说他只是病了，哪怕是……我也会嫁过去的。” 苏琪说得深情款款，周家人却暗自啐了一口，什么“哪怕是”，哪怕是什么？真是晦气。 苏氏听苏琪的话，身子晃了晃，谁都看得出来她气极了。 “娘，您没事吧？”苏卿赶紧上前扶住苏氏，“您可千万要撑住啊。” 苏氏原本还想安慰一下苏卿，但听到后一句，便知道女儿知道自己没事。 这时苏黛走到了苏氏的另一边，哭着道：“娘，您可别被气病了，我和大姐还有瑞哥儿会乖乖听话的。” 苏黛这番话说得大家听着都觉得心酸，好好的一家子，竟被一个养女给坑得脸面全无。 “淑娘，有些事靠的就是一个缘份，也莫强求了。”大苏氏一声轻叹。 “夫人，是我对不起你。”赵敬德终于开口说了一句。 “你确实对不住我。”苏氏瞪了赵敬德一眼，然后又看向苏琪，“你可想好了，真不后悔？” “我……”苏琪刚要开口，赵老太太却开口道，“你何必逼一个孩子呢，那边的孩子病了，琪儿不离不弃，也算是有情有义了。” “老太太若是愿意，可以与周家以姻亲身份来往。”苏氏看着苏琪一声冷笑。 赵老太太顿时乐开了花，如果能与侯府以姻亲的身份来往，那是可是赵家的福气。 可是苏琪不愿意，周家也不愿意。 “苏夫人，周家是与苏家结的亲，怎能与他姓以姻亲的身份来往。”周家过来接亲的媳妇勉强笑了一声道。 “与苏家结的亲？可周家哪里把苏家当成了姻亲。”苏夫人不再看周家人，而是问苏琪，“你说呢？” “娘，您真的不要我了么？”苏琪眼泪汪汪地看着苏氏。 “我养你到十四岁，你有看上的人，我便满足你，可周家如此作为，你竟然……竟然丝毫不顾南靖侯府的体面，是你不要南靖侯府，不是我不要你。”苏夫人说到这里，难过地闭上了眼睛。 “周家确实不像话，可是夫人，事到如今……”一旁的赵敬德也是一脸地为难，看了一眼苏琪，似乎有话也说不出口的模样。 “苏夫人，我们家世子确实是病了呢。”周家媳妇上前朝苏氏行了一礼，赔着笑道。 “要我说呀，苏夫人要不您就多体谅体谅，周世子这生病了也是没办法的事。”这时一位夫人也开口帮腔。 苏氏看了一眼，那位与周家有亲。 这时，南靖侯府的侍卫长上前朝苏氏行了一礼：“夫人，属下方才去平远侯府瞧过了，周世子并没有生病。” 侍卫长的话一说出来，之前的那位夫人勉强笑了一下，道：“那，那许是太高兴，喝多了吧。” “喝多了就喝醒酒汤，实在不行摁在冷水缸里泡一泡也就成了，也不能不来迎亲啊。”清河郡主看着那位夫人，一声冷笑，“若是醉得冷水缸都泡不醒，我看这周公子也只是名声在外罢了，这平远侯和夫人也不管管。” 清河郡主只差没明着说平远侯府家教有问题了。 那夫人见清河郡主居然开口了，便不敢再多说一句。 清河郡主当年的名声谁不知道呢，别看她这会儿说话柔声细语的，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就撕破了脸。 而且许多人也看得出来，这清河郡主只怕是就是想看苏夫人没脸吧。 经过清河郡主这一出，更没有人敢轻易开口了。 况且在这个时候，侍卫长又来了一句：“周世子并未酗酒，还在自己书房和同窗一起赏画呢。” “什么？简直是岂有此理！”苏氏拍案而起，“苏琪，你长了耳朵可是听见了，还是要嫁？” 苏琪这会儿也是心乱如麻，她万万没想到周章成居然不亲自过来迎亲，这在大梁也是头一回吧，这不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么。 可，不嫁吗？如果真的不嫁，自己在苏家也没有容身之处啊。 苏氏说得好听，什么重新寻一门好人家，那能有多好，能好得过周家吗？ 况且，苏琪知道苏氏对她已经没有多少母女情份，她怎么可能全心全意为自己寻门好亲事，就算是有好的，也只可能给苏卿。 难不成，又捡苏卿不要的？苏琪打死都不愿意。 “琪儿，你要想清楚。”赵敬德叮嘱苏琪。 “我嫁！”苏琪抬起头来看着苏氏，“我想清楚了，今日既然已经穿上嫁衣，我便一定要嫁到周家。” “好！”苏氏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颤声道，“正好今日亲朋好友都在场，也给我做个见证，我养了苏琪十四年，她不顾我侯府颜面，执意要嫁到周家。那自今日起，我南靖侯府与苏琪断亲，苏琪不得再踏进我苏家大门，夺其苏姓。且，我南靖侯府与平远侯府，亦不再来往。” 苏氏的话一说完，四周静得吓人。 这样的事情，许多人一辈子都没遇到过。 况且就算是听到说不能来迎亲的，那也是事先双方都知道的，可纵然是那样，也是小门小户人家干的事。 因此苏氏这样做，许多人是能够理解的。 “还算你有点儿骨气。”清河郡主一声轻笑，“这才是我认识的苏淑宁啊。” 偏清河郡主的这番话，在其他人看来，这是捧杀吧。 赵敬德一直没怎么说话，他觉得这样也未必不好，南靖侯府早晚要覆灭，苏琪不来往，往后也不会被连累。 “那，那我姓什么呀？”苏琪一脸无措地看向苏氏。 第147章 抬嫁妆 苏氏居高临下地看着苏琪，唇角总算是露出了一抹笑意，只是大家都觉得她是苦笑。 “你是老爷抱回来的，姓什么便由老爷说了算吧。”苏氏说完，扭头看向赵敬德，“你那同窗，好像是姓马？“ 赵敬德原本想说，若不姓苏，便跟自己姓好了，可万没想到苏氏居然还记得同窗姓马。 但赵敬德还是对苏琪道：“你若愿意姓马也行，或者……” “或者？”苏氏看向赵敬德，“老爷，这姓什么还有什么或者可言的？难道一个人可以认几个爹？” 当着众人的面，赵敬德发作不得。 一个赘婿，当众在妻主面前发脾气，他的前程也别要了。 “那，那就姓马吧。”赵敬德别开脸去。 赵老太太想开口，却被赵敬安给阻止了：“娘，您真要为这事儿得罪二嫂？” 赵老太太想想，不过一个丫头片子，赵家也不缺，便没再作声。 苏琪则死死地盯着赵敬德，见他居然让自己姓马，心里气极。 “好，那自今日起，我就叫马琪了。” 那个马字，几乎要被苏琪……现在应该叫马琪几乎给嚼烂了。 “那就恭送马姑娘出门吧。”苏氏摆了摆手。 赵敬德也知道，苏氏是不可能再喝马琪一杯父母茶了，因此给苏瑞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送一程，可苏瑞却别过脸去。 最终马琪就这样孤孤单单地，自己拎着裙摆出了南靖侯府大门，只是万没想到苏家的侍卫居然跟在了花轿后面一起去了周家。 这边，苏卿站起身来，冲着众人行了一礼：“今日难得大家相聚一堂，我家园内桂花亦开得正好，回家我让丫鬟们做成桂花酿，每家送去一罐可好？” “不好！”陆婉涓站起身开口道，“我要自己去摇桂花。” “我也想去摇桂花。” “可以摇桂花吗？我也想。” 大家闺秀们纷纷开口，就连宋昕雅眼里都满是兴致。 “卿儿，那你带着姑娘们去摇桂花，回头让厨娘把桂花做成桂花糕或桂花蜜，让姑娘们带回去慢慢尝。”苏氏笑着说道。 一场喜宴，最后变成了花宴，说起来都荒唐。 但看到自家女儿都很是高兴，也就没人再说什么了，甚至还道苏家办事体面，毕竟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边马琪进了平远侯府，倒没闹出什么幺蛾子，周章成亲自在门外迎接，跨了火盆拜了天地，然后送进了洞房。 也是到这会儿，帘儿才告诉马琪，南靖侯府的侍卫跟着过来了的事情。 “爹定是怕我过来被欺负了。”马琪想到方才已经与周章成拜了天地，心里喜滋滋地，幸好没听苏氏的话。 若是这会儿还留在南靖侯府……马琪不由得抖了一下，想想都不寒而栗。 不过，马琪转念一想，南靖侯府的侍卫赵敬德根本调动不了，所以应该还是苏氏让侍卫跟过来的。 “难不成，是娘心里还是放不下我？”马琪想到这里，脸上浮起一层笑意，“我毕竟嫁进侯府就是世子夫人，她哪里会真的与我断亲，不过是当众下不来台罢了。” “可不嘛，小公子还小呢，侯府靠着夫人一人撑着也是辛苦，哪能真的不认世子夫人您呢。”帘儿好话立即送上，喜得苏琪眉开眼笑。 只是没笑一会儿，便有个小丫鬟很是慌张地跑进来道：“世子夫人不，不好了……” 马琪皱眉看着那小丫鬟，帘儿当即怒斥道：“胡说什么呢，大好的日子，什么不好了，会不会说话。” “是，是奴婢不会说话。”小丫鬟指着外面道，“可是苏家过来搬嫁妆了，侯夫人让您过去瞧瞧。” “什么？什么搬嫁妆？”马琪冲到了小丫鬟面前，“搬什么嫁妆？” “奴，奴婢也不知。”小丫鬟虽在侯府当差，可也从来没见过今日这类的事情。 世子成亲居然不亲自迎亲，世子夫人都嫁过来了，可娘家却又要把嫁妆搬回去，这些谁能看得明白啊，她怕说错了一个字回头都是罪过。 “快带我去。”马琪急了，苏家这是要干什么。 跟着小丫鬟匆匆赶到了前院摆放嫁妆的地方，发现侍卫们居然已经在动手了，跟着过来的还有苏氏身边的青嬷嬷。 青嬷嬷过来，很明显就是苏氏的态度了。 看到马琪过来，平远侯夫人沉着脸怒道：“苏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哪有嫁妆抬过来还有抬回去的道理。” 青嬷嬷朝平远侯夫人行了一礼：“平远侯夫人，奴婢多句话，贵府的世子夫人现在姓马。” 马琪万没想到这事儿居然是真的，冲到青嬷嬷面前道：“青嬷嬷，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马姑娘，我们来抬自家的东西罢了。”青嬷嬷说完，回头冲着侍卫们道，“抬你们的。” “这是我的嫁妆！”马琪大声道。 “这些妆是我们夫人给府里二姑娘的陪嫁，既然马姑娘已经回归本家，都不姓苏了，这些嫁妆自然也不会是您的。”青嬷嬷朝马琪微微颔首道。 “苏家，简直是欺人太甚。”平远侯夫人怒视青嬷嬷，“你家夫人可知道她这么做的后果？” “回平远侯夫人，我们夫人说了，南靖侯府势弱，不像平远侯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因此也只敢要回自家的财物，赔偿便罢了。” 青嬷嬷朝平远侯夫人行了一礼，“我们夫人还说了，若是平远侯府想强行霸占，她也会到皇上和太后面前去求个公道。” 太后？平远侯夫人眼眶抽了抽。 太后一向疼爱苏淑宁，这是谁都知道的，只是苏淑宁成亲后，便极少进宫，可她在太后面前还说不说得上话，谁也不知道。 “娘就这么心狠吗？嫁妆都抬过来了，还要再抬回去？”马琪看向青嬷嬷的眼圈都是红的，她有没有想过自己以后怎么做人。 “马姑娘，您说这话也太没良心了，夫人这十四年来的锦衣玉食，就换了您一句心狠？”青嬷嬷一脸失望地摇了摇头。 第148章 白眼狼 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已经有不少宾客过来围观了，原本觉得苏氏做得过份，可听到马琪和青嬷嬷的对话，又觉得似乎能够理解。 富贵也好，贫贱也罢，对于不懂感恩的白眼狼，又有什么可心软的呢。 “十四年的锦衣玉食？那是因为她以为我是她生的，否则她会对我这么好？”马琪瞪着青嬷嬷，眼泪含在眼窝里。 马琪这话一说出来，立即便有人皱了眉。 “马姑娘这话说得奴婢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青嬷嬷一声苦笑，“奴婢便问在场的夫人，哪位会无缘无故地去养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孩子呢？你就因为这个，不但不感恩，反而出言埋怨？” “说得在理，谁好好地去养别人家的孩子。” “就是，不管是因为什么，总归是把她养大了，她这不是白眼狼么。” “我可是认识苏夫人的，她小时候身子不好，对她比对大姑娘还要细心许多。” 青嬷嬷听到这里，朝那位夫人行了一礼，道：“夫人说得没错，二姑娘小时候体弱，夫人总觉得是自己亏待了她，但凡好吃好穿的，都先紧着二姑娘……” “你胡说，她明明最喜欢大姐的。”马琪打断青嬷嬷的话，“出门的时候她带大姐最多，对我管教最多，小时候姨母拿来的枣糕，她全给大姐和三妹吃了，独没有我的份儿。” “有这事儿？”青嬷嬷颇有些意外地看着马琪。 “怎地没有，我八岁的时候发生的事儿。”马琪记得清清楚楚的。 “过了这么些年，二姑娘居然还记得那个枣糕，那你知不知道为何咱们府上从来没有枣糕啊？”青嬷嬷说到这里一声叹，“因为你吃不得枣糕，你两岁的时候吃过，起了一身的疹子，所以为了你，大姑娘和三姑娘也从来都没吃上。” 马琪张了张嘴，她完全没想到是这个原由。 因为小时候没吃上枣糕，所以后来马琪看到枣就厌恶，因此也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 “这么这么小的事情马姑娘都记得，那您还记不记得您发烧了，夫人守了您一夜？您记不记得夫人为了求神医给您调理身子，大雪天的夜里去神医家门口站了一个时辰？您还记不记得因为您喜欢光华锦，大姑娘便再也没有穿过，所有的光华锦都送到你房里了……”青嬷嬷说到这里，都哽咽了。 为了这个外室之女，夫人吃了多少苦，她居然还满腹怨言。 “不必再说了，既然是来要嫁妆的，抬回去便是了。”这时，周章成黑着脸走了过来。 马琪看着一身喜服的周章成，心里不由得一跳，方才些微的愧疚又给压了下去。 “是，你们不是来要嫁妆的吗？我给你们便是了，说这些有的没的不就是故意让我没脸么？还当真的对我多好呢。”马琪一声冷哼。 “原来周世子果然没有生病，没有喝醉。”青嬷嬷看着周章成笑了一声，然后转身道，“抬走吧！” 当着众人的面，头一天送进来的嫁妆，又一抬一抬地抬了出去。 不但抬了出去，而且还一样请了吹拉弹唱的，甚至在南靖侯府门口，还设置了火盆，每一抬嫁妆都跨过火盆，去了晦气才进了侯府。 “嫁妆也要跨火盆？”马琪气得头都晕了。 “这样也好，往后您不与那边来往，也没人能说您什么。”帘儿安慰道。 “倒也是，她们做得绝，我还能舔着脸上门不成。”马琪咬牙道，“这事儿肯定是苏卿干的。” 这倒是让马琪猜对了，这事儿还真的是苏卿的意思。 事情闹得越大，马琪再次找上门来的可能性越小，她在平远侯府的日子也越没那么好过。 这个世子夫人，看她到底当得痛不痛快。 “卿儿，你怎知提前让护卫过去平远侯府呢？”苏氏看向苏卿。 毕竟周章成不过来迎亲这事儿，是谁也没有料到的。 “娘，我是诓她们的，没想到一诓一个准。”苏卿说到这里就笑了。 “你胆子大。”苏氏也笑了，虽然她当时发那么大的脾气，也是料定了周章成不可能是真的病了，但却没想到苏卿的这个法子。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苏卿回了一句。 “这话，倒是有理。”苏氏点了点头。 “素璞师父说的。”苏卿想起这几天忙着苏琪……不，马琪的事，倒几日没跟素璞见面了。 不得不说，跟她说说话，自己的眼界似乎都开了许多。 把马琪送走之后，看着满院子的嫁妆，苏氏和苏卿心里都舒坦多了。 但这时赵敬德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苏氏，你这是做什么，你就缺这么点儿嫁妆？” 苏氏脸一沉：“我缺不缺的，与老爷何干？” “这嫁妆都抬过去了，你再抬回来，琪儿还怎么做人？”赵敬德指着苏氏骂道，“你怎地如此地歹毒？” “那老爷之前怎么不对你的琪儿说，她硬要嫁到平远侯府，我怎么做人？”苏氏毫不示弱地看着赵敬德，“老爷若是认为我歹毒，离开苏家便是了。” 这一刻，苏氏也气极了，差点儿忘了苏家旁枝即将进京的事来。 可赵敬德听到苏氏这一句，瞬间清醒过来，如果自己离开了苏家，主子那边如何交待。 深吸一口气，赵敬德咬牙道：“是，是我冲动了。” 苏氏不禁抬了抬眉，她没想到赵敬德这么快就能服软，看来他的底线还可以再低一些。 “老爷也别这么说，你心里疼爱马琪，我是清楚的。”苏氏指着那些嫁妆道，“这些，都是我陪送的，老爷的嫁妆我可一样都没拿回来。” 听到“马琪”两个字，赵敬德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同时后悔早知苏氏这番作为，自己应该多陪送一些的，他的那些嫁妆就算是一般人家的姑娘，都嫌少了些。 “那，后日回门……”赵敬德说完这几个字，见苏氏直直地看了过来，便知道自己错了。 “老爷要是不忍心……”苏氏顿了一下，赵敬德不免又开始燃起了希望，却听到她又道，“不如让她回门去赵家吧。” “夫人，你莫要太过分了。”赵敬德又有些忍不下去了。 第149章 温文有礼的周哥哥哪儿去了 过份？苏氏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 “我过分？老爷也是朝廷命官，还是不要信口开河的好。” 苏氏慢悠悠地说，“我说的有什么错？再怎么着，你这个爹马琪还是会认的，赵家说起来，也是耕读传家，她总不应该看不起吧。” 这一句话倒说得赵敬德不由得深思了起来，是啊，该把赵家托上来了。 苏氏说得在理，赵家虽比不上世家大族，但也是耕读传家，哪朝哪代都没人敢小瞧了。 “若是如此，后日还请夫人也跟我一起回赵家。”赵敬德看向苏氏，怕她拒绝，又道，“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好，既然去，那就把孩子们都带上。”苏氏说道，她觉得苏卿和苏黛应该是想过去瞧瞧的。 至于苏瑞，马琪一出门，他便去了书院，深以这个姐姐为耻。 赵敬德深深地看着苏氏，想着毕竟是夫妻，她应该是并不想真的跟自己闹僵，心里顿时松了松。 离开怡和院，赵敬德便让人给周家传话，说了去赵家回门的事。 “这像什么样子，我们堂堂侯府，跟赵家结亲？”平远侯夫人怒道。 “事到如今，还说这个做什么？”平远侯瞟了平远侯夫人一眼，“你们办的什么事，居然不上门迎亲。” “侯爷，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不愿意去迎亲，我能押着他去不成？”平远侯夫人也恼了。 “如何不成？就该押着他去。”平远侯怒道。 “你……”平远侯夫人深吸一口气，但还是没压下心底的气恼，“若是侯爷回来得早一些，便可以押着他去迎亲了，那侯爷又是做什么去了，竟一夜未归。” “我自是有事。”平远侯甩了甩袖子，面色竟有些不自在。 平远侯夫人心里虽有疑虑，可平远侯不说，她也没别的办法。 “事到如今，难不成真的要去赵家回门？”平远侯夫人看向平远侯。 “那难不成去马家？”平远侯没好气地说。 那马家父母知道儿子儿媳没了之后，没多久也病故了，哪里还有人在。 可若连个回门的亲都没有，平远侯府不得被人耻笑，这可不是什么庶子媳妇，而是世子夫人。 “只要家世清白便无碍，顶多往后多提携提携。”平远侯说道。 “他们家读书人也只有入了赘的赵敬德，还能提携谁去。”平远侯夫人叹道。 “他们家老大不还有个儿子正在读书？”平远侯说道，“年纪虽不大，但也不急，慢慢来。” 平远侯夫人叹了口气，话到说到这份上了，那也只能这样办，早知道真的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押到南靖侯府去。 也因此，平远侯夫人看到过来请安的马琪，气不打一处来，如果当初不是她勾引了自己儿子，何至于此。 因此在第二日马琪和周章成过来请安的时候，平远侯夫人便没好气地说：“小声小气的，你的喉咙是被谁掐住了不成？” 马琪没想到自己才请个安就被斥责一顿，顿时眼泪漫上了眼眶：“母亲……” “做这个倒霉样子给谁看？”平远侯夫人拍着茶几道，“我们周家造了什么孽，要娶你这样的儿媳妇。” “母亲，儿媳做错什么了？”马琪一脸委屈得看向周章成，希望他能帮自己说几句话。 可周章成在一旁喝着茶，像是没听见似的。 “世子，您说句话呀。”马琪只能喊了出来。 “我拿你怎么着了不成？居然当着我的面儿，就如此作为。”平远侯夫人手中的茶杯朝马琪扔了过去。 “母亲熄怒，为了她气坏了自己身子不值当。”周章成这才起身，然后给平远侯夫人倒了一杯茶。 看到儿子如此，平远侯夫人才略微消了些气，可却又更因此心疼起来，自己这么好的儿子，居然配这样的女子，实在是亏得很。 “去外面站着，看着你就晦气。”平远侯夫人瞪了马琪一眼。 马琪咬着牙不动，自己从进屋到现在又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了不成。 “世子夫人，您且先到外面站站，等夫人气消了再进来赔个不是便成了。”平远侯夫人身边的嬷嬷说是哄着马琪出了门，其实却是推着她出去的。 “你瞧瞧你娶的这是个什么东西。”平远侯夫人死死地瞪了周章成一眼。 “娘，是儿子眼瞎。”周章成倒丝毫没有辩解。 听得外面的马琪，泪珠子不要钱似地往下滚。 马琪这一站，便站了大半天，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脚都弓不过来了。 可一进门，看到周章成躺在榻上看书，眼泪又来了。 “周哥哥……”马琪喊了一声，喉咙便像是塞了团棉花似的。 “嗯。”周章成看都不看马琪一眼，余光都没往这边瞟一次。 “世子，我的腿都要废了，母亲她为何要这样对我？”马琪好不容易挪到榻上，与周章成面对面坐了下来。 “你一个新媳妇，居然背后指责婆母，是何道理？”周章成终于拿开了书，可一开口就是斥责。 “我，我哪里有指责，只是实在不明白母亲为何要这样对我罢了。”马琪一边抹泪一边说道。 “不明白你就去问母亲去，在我这儿胡搅蛮缠些什么。”周章成皱眉道。 问母亲？那不是又讨一顿骂么，自己这站得还不够吗？ 马琪看着周章成，他完全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那个俊秀夺人，温文有礼的周哥哥哪儿去了？ “周哥哥，你心里是不是还有苏卿？”马琪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自己都后怕的话。 “苏氏，你是不是觉得日子太好过了？”周章成将书扔到了桌上，怒视着马琪。 马琪吓了一跳，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周章成，方才，他是不是想要对自己动手？ “我，我……”马琪想解释，可又解释什么呢？最后却来了一句，“我现在姓马！” “所以，我以后要叫你马氏？” 周章成弯下身子盯着马琪，突然笑了，最后竟笑得停不下来，弯下了身子。 “周，周哥哥，你怎么啦？”马琪颤声道，早知道她就不问了。 第150章 打了也是她不懂事 曾几何时，周章成对于自己要娶苏卿是不满意的。 苏家虽是侯府，可侯府与侯府却也是不同的，曾经战功赫赫的南靖侯府，现如今在京都是极不起眼的存在。 周章成觉得苏卿是配不上自己的，可亲事是自己亲娘定下来的，他也只能听从，却又因为不甘心，因此对苏卿处处苛求，总觉得她再好一些才好。 但现在看着自己的妻子，周章成只觉得过往的自己真正是世间最可笑的人。 看到周章成都快笑出眼泪来了，马琪不由得有些害怕。 “周哥哥，你到底怎么了，我，我错了……”马琪想过去扶起周章成，可却被他抬起的眼神吓了一跳。 “我怎么了，我高兴啊，我终于成亲了，我高兴啊！”周章成最后竟然是吼出来的。 到了这会儿，周章成才忽然明白，自己原来是期待娶苏卿的。 看着这个新房，周章成又想笑。 因为期待娶苏卿，所以才会早早地就寻好成亲的院子，这边离前院很近，过了垂花门就到了。 这个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也是他亲自去寻的，只因为苏卿无意中说过，花草需要时间才能长成最好看的样子。 甚至连婚书他都早早地求大儒写好了，只等着去官衙盖章。 那个时候，周章成告诉自己，这些只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并不是因为苏卿。 可现在他才知道，这些是必须要做的事，可没必须到要提前这么久去做，他之所以这样做，都是因为苏卿。 苏卿啊……周章成想起这个名字，便觉得心窝子里都是痛的。 抬起头看到马琪，周章成一巴掌扇了过去：“都是你！” 当平远侯夫人知道周章成对马琪动手了之后，把他叫了过去：“明日就要回门了，你打她做什么？” 周章成淡淡地说：“一下失手罢了。” 他也不想，如果是苏卿……周章成闭了闭眼睛。 失手罢了？平远侯夫人看着儿子，不禁有些恍惚，他怎地居然对女人动手了？ 但很快，平远侯夫人找到了理由，谁娶这样一个女人进门心情会好呢，若能让苏琪……马琪知道些分寸也好。 “你说得倒是轻飘飘的，明日怎么见人？”平远侯夫人一声叹。 “嘁，不过是赵家那些人罢了，打了便打了，他们还敢有何怨言不成。”周章成一声冷笑。 “可你那便宜岳父跟你爹承诺的事儿……他若瞧见了，怕是不高兴。”平远侯夫人说道。 “让人想个法子，看不出来是掌印便成了。”周章成说道。 “用得着你说？”平远侯夫人瞪了周章成一眼，“我已经让人去给她敷了，但娘还是要提醒你，打人不打脸，你可不能再这样明晃晃地拿着把柄给别人抓。” 周章成目光闪了闪，笑了笑：“知道了娘！” “不过你岳父这么宝贝这个养女，倒是奇了。”平远侯夫人看了周章成一眼，“莫非，她是外室女？” 周章成的脸色更沉了，娶个养女也就罢了，好歹是清白人家，外室……他不由得咬牙。 “你也别恼，若真是如此，总有法子的。”平远侯夫人脸色也变了变。 虽然处理了，但多少还是能看出印子来，因此赵敬德看到马琪脸上的伤，当时脸便沉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赵敬德看向周章成。 “回岳父，夫人她对侯府不熟，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周章成不慌不忙地说着谎。 “走路不小心能撞到这个地步？”赵敬德恼了，这是把自己当成傻子么？ “夫人，岳父不信我，你说呢？”周章成看向马琪。 “爹，真的是女儿自己撞的。”马琪想到周章成昨天夜里的温柔，不由得脸一红，当即便决定替他遮掩。 如侯夫人说的，周哥哥定是喝多了酒还未醒，他平时那么温柔有礼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打女人呢。 尽管马琪记得，当时周章成是清醒的，但她还是告诉自己，或许只是自己当时没闻出来。 赵敬德虽然心里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但见马琪这样说，也不好再追究，人已经抬起了平远侯府，还能怎样。 这会儿，赵敬德忽然有些理解苏氏的想法了。 不过赵敬德只以为是平远侯夫人做的，想着女人本来就心窄，娶了这样出身的儿媳做嫡长媳，甚至嫁妆都搬走了，也是情有可原。 为此，赵敬德又恨上苏氏做得太绝，却没怀疑到周章成。 不过赵敬德怎么想的，苏氏根本就不在乎，她看着马琪的脸甚至笑着说：“可不嘛，这新婚燕尔的，怎么可能会动手呢。” 怎么不可能动手，那脸上的印子现在没消，即使不明显，但一看就是男人的掌印。 若是以前苏氏肯定心疼得不行，但这会儿，她的心已经被赵敬德的欺骗和马琪的无耻伤得没有丝毫的怜悯，甚至生出些愉悦来。 赵老太太也道：“可不嘛，你可真是想多了，再者说了，若真的被打了也是她不懂事，人家侯府不是那不讲理的人。” 这句话说得马琪不由得抬起头来看着赵老太太：“祖母，您说什么呢？” “夫人，祖母是长辈，长辈说话，咱们好好听着便是了。”周章成看向马琪，“你说呢？” “世子说得是。”方才眼睛还瞪圆了的马琪，立即温驯得像只哈巴狗儿似的。 赵老太太见周章成居然向着自己说话，当即高兴得不得了，将他狠狠地称赞了一顿，都忘了他们还没行礼呢。 还是王氏提醒，周章成和马琪才上前敬茶。 只是轮到苏氏的时候，马琪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娘。 而周章成却上前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见过岳母大人。” “我们已经断了亲，所以你倒不必这么叫我，我们今日只是陪着老爷回来凑个热闹罢了。”苏氏朝二人一笑，想了想，说，“叫我苏夫人便是了。” “是，苏夫人！”周章成苦涩地喊了一句。 马琪却死死地盯着苏氏，叫了多年的娘，她怎么也喊不出“苏夫人”这三个字来。 第151章 回门 马琪现在怎么做，苏氏并不在乎。 或者说，只要她不叫自己娘，苏氏别的都可以接受。 “把姑娘们都叫过来吧，这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倒不用避着。”苏氏对月白说道。 赵家太小，因此苏卿和苏黛，以及被叫回来的赵明珊都在西厢歇着。 可这也只能避一时，除非不出来，因此也没必要把女儿们都困在那小屋子里。 “是！”月白应声去了。 很快，苏卿几个便来到正房。 苏卿今日特意穿了一身银红色的光华锦，头上还戴着红宝石的头面，整个人尤如一朵盛开的牡丹，光彩夺目。 马琪见周章成看着苏卿都失了神，当时差点背过气去。 “大姐！”马琪朝赵明珊行了一礼。 赵明珊不由得愣了，以前马琪还是苏琪的时候，只叫她“大丫姐”，改了马氏，自己倒成了“大姐”。 “琪妹妹。”赵明珊跟马琪互相行了一礼，伸手不批笑脸人，为了赵家她也不能得罪已是周家世子夫人的马琪。 轮到苏卿，马琪极为不耐烦地喊了一声：“苏大姑娘。” 周章成立即黑脸，当着众人的面便瞪了马琪一眼。 苏卿却笑意深深，这样叫，就让人舒坦多了。 “马姑娘好！”苏卿一副看到马琪很愉悦的样子，却叫马琪心里生恼。 “今日苏大姑娘穿得可真是夺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回门呢。”马琪故作不屑地上下打量了苏卿一番。 “这里都是熟人，哪个还会那么眼瞎，不知道这个？”苏卿抬了抬眉，“莫不是马姑娘又看上了这光华锦，不过这回，却是不能给你了。” 马琪听出这弦外之音，她不是苏家的姑娘了，这光华锦自然不会再给她了。 呵，自己现在是堂堂平远侯府的世子夫人，还缺了那一匹光华锦。 马琪正要开口，苏黛却惊叫道：“呀，马姑娘这脸上是怎么了？” 马琪立即慌得捂上了脸。 “如此一惊一乍的，没有规矩。”赵敬德皱眉斥责苏黛。 “她年纪小，有什么说什么，也是关心马姑娘。”苏氏一脸宠溺地朝苏黛招了招手，等到她到了身边，才道，“马姑娘那脸是不小心撞到的。” “啧，怎么摔成了个巴掌印，也是稀奇了，我还没见过。”苏黛啧啧称奇。 “我也没见过。”赵老太太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这哪里就是巴掌印了？”马琪瞪着苏黛一眼，“你眼睛要是不好抠了便是，胡说什么？” “我哪有胡说，你怕是也没仔细瞧过，要不我给你画出来？”苏黛指着马琪的脸道，又支使大房最小的小子去拿笔墨来，那小子竟真的兴冲冲地要去拿笔墨，被王氏给拦住了。 二房的事，与他们无干，看热闹就成了。 “谁要你多事？”马琪气得不行，“今日我回门，你们跑过来干什么” 这句是马琪故意的，她觉得苏卿她们就是想过来看自己笑话的，可是又不敢直接说苏氏和苏卿，便找苏黛发脾气。 “我……”苏黛回头看着苏氏，“娘，马姑娘好像不是很欢迎我们。” “那我们便回去吧！”苏氏说着站起身来，反正该看的也看到了，她也没这个兴致继续留下来吃饭。 “这，这怎么就走了呢，家里的菜都备好了呢。”王氏赶紧上前拦着。 马琪成了侯门媳妇，她不在乎南靖侯府，可自己在乎啊。 王氏也看得出来，赵明珊在广化伯府应该过得也不算太好，太好的婚事也到不了她头上来，所以她谁都不想得罪。 有这些侯府亲戚在，至少赵明珊的日子会好过些。 “是啊是啊，二弟妹且吃过午膳再回去可好？”赵敬宗也起身劝阻。 见苏氏还没有留下来的意思，赵老太爷终于开口了：“留下吧，你才是我赵家正经的媳妇。” 这一句话说得马琪的脸都白了白，周章成想说什么，但看了苏卿一眼，还是闭了嘴。 “夫人，吃了饭再回去吧。”赵敬德也道。 “既然如此，那便听公爹的。”苏氏这才坐了下来。 “听清楚了？这是祖父留我们的，与你无关。”苏黛在马琪耳边嘀咕了一句。 “小人得志！”马琪一声冷哼。 快要吃午膳的时候，宋书宁也赶过来了。 这是苏卿她们第二次看到宋书宁，第一次是在赵明珊成亲的时候。 宋书宁一进正屋，朝便直接朝苏氏行了一礼，道：“见过姨母！” 这称呼说起来也是有渊源的。 魏国公府与广化伯府祖上是亲兄弟，都跟着太祖一起打了天下，并且一起加封了国公，当时可谓鲜花着锦，荣光无限。只是俩兄弟一家人才辈出，另一家却子嗣不丰，且浑浑噩噩，还有一代犯了大事，直接从国公降到了伯府。 魏国公府的嫡媳大苏氏和苏氏是堂姐妹，因此广化伯府与南靖侯府也算是沾了亲。 只不过，按理，宋书宁应该跟着赵明珊叫苏氏二婶的，可他却叫了“姨母”，不得不令人意味深长。 赵老太爷面色变了变，赵老太太却一脸不解地直接问道：“怎地叫姨母？” 宋书宁不慌不忙地解释了前因后果之后，赵家人也没话说，难不成要当着苏氏的面争这个理？人家公府侯府伯府之间的事儿，哪是一个赵家能比得了的。 倒是见宋书宁说话颇有条理，对赵明珊也很是维护，王氏的一颗心微微落了地，赵老太太心里却有点酸。 虽然孙女婿也是至亲，但到底不比女婿亲啊，更何况大丫和自己这个祖母也不亲。 赵敬柔倒还好，一个断袖而已，她才不稀罕。 不过赵敬柔的亲事现在还没着落，她虽然嫌弃宋书宁是断袖，但到底是跟广化伯府议过亲的，一般人家她还看不上。 可真正那有家世的，再怎么看，也不会看到赵家头上来。 万没想到吃午膳的时候，赵明珊忽然就吐了，整个人都差点儿晕倒，得亏苏卿在一旁扶住了。 宋书宁紧张得不行，整得原本想让赵明珊回房待着的赵老太太，都没好意思把这话说出口，一顿好好的午膳最后吃得很是潦草。 第152章 喜脉 赵家胡同外面就有医馆，大夫很快就请了过来，竟诊出喜脉，赵明珊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什么？”赵敬柔惊叫起来，指着宋书宁道，“他不是断袖吗，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在场所有的人都看向赵敬柔，这是个傻子么？但也有同样的疑问。 不过即使是断袖，为了给家里留个后……也能够理解。 王氏也这样以为，甚至还想着，至少女儿有了自己的孩子，总比过继的好，因此还是高兴的。 可这时，宋书宁却上前一步，厉声道：“请小姑母慎言，书宁堂堂男子，如何会是断袖？” “你，你不是……”赵敬柔的脸色看着比鬼都难看，“你怎么可能不是，我亲耳听到的……” 赵明珊唇角露出一抹笑来，王氏更是喜出望外，甚至还瞪了赵明珊一眼，这死丫头怎地也不说。 赵老太太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既然宋书宁不是断袖，那当初赵敬柔为何说他是断袖？她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不管怎么说，赵明珊有孕，便没有再继续待在赵家的道理。 “姨母，内子有孕，书宁先带她回去了，姨母莫怪。”宋书宁恭恭敬敬地朝苏氏行了一礼赔罪。 “那自然是明珊要紧，路上稳当些。”苏氏说着便站起身来，“我们也该走了！” 只是一行人刚走出正屋，还没下台阶，便听到后面传来“砰”地一声响，好像是碗砸了。 “你当时不说他是断袖么？”赵老太太瞪着赵敬柔，“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敬柔这会儿也是懵的，她也想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呢？ 如果宋书宁是个傻的，丑的，赵敬柔当初可能都未必退亲，可偏偏他是个断袖。 现如今，如果宋书宁是个傻的，丑的，赵敬柔可能也未必这么难过，偏偏他文质杉杉，眉目清朗。 “我不知道……”赵敬柔大哭了起来。 “当初你又是听谁说的，咱们找他去。”赵老太太恨不得将那个剥皮抽筋。 “我哪儿认得。”赵敬柔哭得更大声了。 王氏送完女儿女婿回来，看到这模样，哪里还不明白。 方才王氏找机会问了赵明珊，知道女婿真的是个好儿郎，只觉得走路都有些飘了。 这会儿见赵老太太和赵敬柔的脸上像是刷了一层白灰，更是高兴。 “小姑子这是怎么了？”王氏故意问道。 “大嫂，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宋书宁不是断袖？”赵敬柔抬起头来直接问王氏。 “哎哟，这话可冤枉死我了，那宋家一直是娘在打交道的，我哪儿去知道他不是断袖啊。”王氏摊着手道，“明珊回门后便没再回来，你们也知道的，我去哪儿知道？我和你们一样，今日才知道的。” 说就说吧，王氏还差点儿笑出声来，那开怀的样子遮都不遮一样。 赵敬柔咬牙道：“这些都是白说，说你不知道谁信呢，你不知道赵明珊为什么要嫁给一个断袖？” “为什么要嫁当初不是说了么？她那也是被她爹逼的，当初她爹要送她去给别人做妾，她死活不愿才答应嫁到宋家的，你们当时不是巴不得的吗？” 女儿怀上了伯府的孩子，王氏觉得自己腰杆子也硬了起来，说话比以往底气足了许多。 “我们哪儿知道他不是断袖……”赵老太太懊恼不已。 “娘，明珊也是您孙女儿，您就算是偏心小姑子，也不带这么偏的吧？” “合着好的就给小姑子，不好的就给明珊，这现在明珊运气好，误打误撞了，您倒不高兴成这个样子了，您是打算往后让小姑子给您养老不成。”王氏说完就撩开门帘子出去了。 原本王氏是打算进来收拾碗筷了，但被赵老太太母女一气便不想干了，又琢磨着自己的外孙那可是堂堂正正的那可是贵不可言呢，自己还要来做这些活计，不给外孙丢人么，干脆往后也不干了。 “娘，那我怎么办啊？”赵敬柔可怜巴巴地看着赵老太太。 “大丫都怀上了，你说能怎么办？好好的亲事被你给推了出去。”赵老太太没好气地说，又想到王氏说养老的事，心里更是烦躁。 “娘，要不您去求求二嫂，她在京都认的人多，定能给我说门好亲。”赵敬柔抱着赵老太太的胳膊撒着娇道。 “若求她有用娘早就去求了，你不知道你二嫂对咱们家是什么态度不成？她一直都瞧不起赵家。”赵老太太想到苏氏就恼。 好好的一个儿子搭出去了，竟没落到半分好处。 “那不是以前么，这会儿您再去求求没准就行了呢。”赵敬柔见赵老太太还是没应，红着眼睛道，“娘，我若嫁不到好人家，大嫂的气以后够您受的，您听听她方才说的话，而且这碗筷都不管了。” 赵老太太看着这一桌狼藉，也不想去叫王氏，便让陈嬷嬷和家里的粗使婆子一块儿收拾了。 陈嬷嬷皱了皱眉头，她这双手哪里干过这种粗活。 可想到双份月银，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那婆子做事倒是利索，乒乒乓乓地地就干了起来，快倒是快，可听得赵老太太心惊胆跳的。 “你轻着点儿，这可是从南边儿来的细瓷，缺了个口子都不成的。”赵老太太心疼地说。 如果不是为了招待周世子，赵老太太都舍不得拿出来用。 只是话刚落音，便听到“啪”地一声，陈嬷嬷这边却先摔了一个盘子。 “太，太滑了……”陈嬷嬷苦着脸看向赵老太太。 “你捏紧点儿不成吗？这好好的一整套的呢。”赵老太太只觉得心里的肉都给剜了一坨，“你得赔我。” “哎哟老太太，奴婢哪有银子赔哟，您若硬逼着要奴婢还，奴婢只能回侯府了。” “奴婢也不是故意的，奴婢在侯府的时候，也不干这些粗活儿的。”陈嬷嬷一脸委屈地说，“哪家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会亲自来做这些粗活儿呢？奴婢是下人，可也是您的脸面啊。” 赵老太太听着竟觉得有理，于是起身就朝外面冲了过去：“老大家的犯什么懒呢，也不收拾，桌子上的饭菜等着喂猪狗呢？” 第153章 再次说亲 王氏以前没觉得，这会儿只觉得赵老太太粗鄙不堪。 “娘，什么猪啊狗的，叫别人听了笑话。”王氏站在门边冲着这边喊了一嗓子，便捂着头又道，“我今日头疼，辛苦您和小姑子了。” 说完，王氏便回了自己的屋子，然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方才这番话，王氏用了许多力气才说出来的，原来这么爽快。 赵家现如今不是那个刚进京的赵家，也不是买不起人，可赵老太太只舍得雇一个打下手的婆子，且只让她做些砍柴扫院子烧火的粗活，说她做饭小女孩吃，洗碗怕她摔了碗。 王氏想再雇个会做饭的厨娘进来，赵老太太却死活不愿意，说家里有人，还废那个银子做什么。 这个人，便是王氏。 王氏一度很绝望，二弟媳是侯府嫡姑娘还是招赘，不可能来做家务，老三一直说不成亲，任老太爷老太太怎么催都没用。 眼看着自己就要干到老死了，结果女儿居然成了广化伯府的嫡媳，还怀上了，真是老天有眼啊。 想到这里，王氏的眼泪都淌了下来。 而赵老太太气得不行，越发地觉得女儿刚才说的话是对的。 这大丫才怀上呢，居然就不干活了，真生了，她还不上天。 “这富贵人家的孩子都金贵，等落了地你再猖狂也不迟。”赵老太太说着朝那边“啐”了一口。 “娘，您这是在咒明珊的孩子呢？”王氏从东厢冲了出来，“明珊的肚子里怀的可是广化伯府的骨肉，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值得您这么恶毒地去骂她？” 赵老太太本来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竟被王氏如此曲解，顿时有些慌了。 “我没那个意思，你还不快来把这桌子收拾了。”赵老太太怒道。 “我头痛脚痛肚子痛，收拾不了。”王氏说完，又回了东厢。 赵老太太突然发现自己对王氏竟然毫无办法。 休了她？那不可能，广化伯府也会过来问一声的，伯母被休，女婿的面子呢？ 那……给老大纳个妾？赵老太太这念头一闪，又摁下去了，家里不够住，除非重新买栋宅子，那怕是要掏空了自己手头的那点儿银子，想想她就舍不得。 赵老太太只能自己起身去收拾碗筷，同时觉得赵敬柔说得在理，因此第二天便去了南靖侯府。 苏氏听到赵老太太上门，不禁觉得稀奇，她不是不敢过来么。 但毕竟是自己的婆婆，因此苏氏还是好好地招待了她。 可听明了赵老太太的来意，苏氏都想笑。 这是想找个比广化伯府更好家世的，不能比宋书宁差的女婿，可真敢想呢。 可若直接拒绝，赵老太太搞不好要撒泼打滚，可能明日还来。 得想个办法，绝了她这个念头才好。 苏氏看着赵老太太笑了一下，求人办事，赵老太太也赶紧回了苏氏一个笑。 “老太太，我不是不帮你。” 苏氏这话一说出来，赵老太太的脸就垮了。 “你怎地都没有试过，这一开口就是推辞？”赵老太太气哼哼地说，“虽说老二是入赘，但你不也要叫我一声娘，柔儿也是你小姑子。” 这番话说完，赵老太太突然发现，苏氏好像没叫过她“娘”，心里更加恼了。 “我这不也是为了小姑子好么，我招赘上门，平日里也不好意思出门，哪儿知道哪家的公子好不好。” 苏氏说到这里也不由得一声苦笑，“其实您找我不如找您儿子，他在外面行走，哪家的家世如何，公子人品怎样，都门儿清。” “清是清的，可……”赵老太太有些迟疑。 不是瞧不起自己儿子，赵老太太就算是个乡下老太太，也知道五品官儿，是没办法跟侯府嫡女相提并论的。 原本还想着娶了侯府嫡女搞不好能官居一品，可现在三品都没有，想到这儿，赵老太太就本能地瞪了苏氏一眼。 苏氏当没瞧见似的，又道：“你们若非要我找，我也不会不答应，只是我眼光一般，否则也不可能给卿儿说了周家。” “周家不好么？”一直没说话的赵敬柔回了一句。 如果周家不好，马琪为什么要硬抢过去。 “好吗？”苏氏意味深长地看了赵敬柔一眼。 被苏氏这么一问，赵敬柔也不由得多想了些，尤其是马琪的那张脸上的印子，那好像……也没那么好。 “娘，我觉得二嫂说得也在理。”赵敬柔给赵老太太使了个眼色。 “那，那便等老二回来，我问问他。”赵老太太也不敢赌上女儿的前程，已经退了一次亲，如果再没说好，这辈子就毁了。 “老爷一向怕麻烦，老太太若是心疼他……唉！”苏氏话说半句，抿了一口茶。 “这帮的是亲妹子，有什么怕麻烦的。”赵老太太给赵敬柔一个眼神，示意她安心。 见赵家母女被自己说动了，苏氏立即让人去把赵敬德叫了回来。 赵敬德还以为自己的娘和妹子到侯府来闹事了，结果却是这么一回事。 “娘，这说亲的事儿，还是让苏氏来说的好，她们妇人之间说说话儿事情就办成了。”赵敬德以为是苏氏不帮忙，琢磨着怎么哄哄她才是。 “你亲妹子你怎地还推托？她给自己找女婿都不行，还能给你妹子找到什么好的夫婿。”赵老太太没好气地说。 “怎地不行了，那周世子不好？”赵敬德皱眉看着赵老太太，两个姑娘都在抢呢。 “好什么好啊，勾引妻妹。”赵敬柔嘀咕了一句。 “那是……”赵敬德刚一开口，又咽了回去，总不能说那是马琪故意勾引的吧。 “我不管，你妹子这事儿就靠你了。”赵老太太见二儿子眉头皱了，又软了软声音，“你妹子嫁个好人家，对你也有好处不是？若让你大哥去忙活，回头送人做妾了，或者嫁个商贾，你觉得合适？” 这话让赵敬柔的身子不由得抖了抖，同时也让赵敬德上了心。 赵敬宗当初想把赵明珊送人做妾的事，赵敬德也是知道的。 侄女给人做妾也就罢了，如果妹子也做妾或者如赵老太太说的那样嫁给了商贾，那往后如何来往。 第154章 终于上门了 苏氏眼光不好这个说法赵敬德是不同意的，但如果苏氏不想管，这事儿交给她，她也不会用心去办。 左思右想，赵敬德决定还是管了这件事情。 “成，我来琢磨琢磨。”赵敬德回道。 “别琢磨啊，你给个准话儿。”赵老太太瞪着赵敬德。 赵敬德的意思在官场上那就是已经同意了的，可赵老太太不懂，赵敬柔也不懂。 “就是啊二哥，我已经这个年纪了，你还琢磨呢。”赵敬柔皱眉道。 “成，我答应了。”赵敬德抚了抚额。 得到这一场儿肯定，赵老太太的心里终于舒坦了，可赵敬德的心里不舒坦，他这个妹子心比天高，这亲事可不好管。 正好这时小丫鬟过来说花厅已经摆好了饭，请赵老太太和赵敬柔过去用膳。 “娘，你和敬柔先过去用膳，我这边还有事，就在书房用了。”赵敬德淡淡地说道。 赵敬德也知道，自己上有长兄，下有幼弟，爹娘并不是很在意，可他想要真正的出人头地，家里不说帮忙，至少不能成为拖累。 赵老太太也没想着要跟赵敬德一块儿吃饭，看他那张脸就够了，一天到晚没个笑意。 只是在去花厅的路上，赵老太太心里忽然就毛毛的，渐渐就不大想留下来了。 “我还是回去吃吧，家里都做好了。”赵老太太迟疑道。 “啊？娘，这里也做好了啊。”赵敬柔不想回去，家里哪里比得上侯府的饭菜。 见女儿不愿意走，赵老太太心一软，只好硬着头皮去了花厅。 谁知苏氏也没过来，说是突然头痛，大姑娘和三姑娘都过去那边侍疾了。 眼看着饭菜都上了桌，赵老太太也没说要去看看，只是这时，突然一阵风吹了过来。 “这风吹得怪冷的……”赵老太太原本想让丫鬟把窗子关了，却发现窗子并没有开。 还没等赵老太太再开口，又一阵风吹了过来，这回她仔细看了，正在低头摆饭的丫鬟，前面刘海儿都没动一下。 “啪”地一声，赵老太太放下了筷子。 “怎么了娘？”赵敬柔不解地看着赵老太太。 “柔儿，你不冷吗？”赵老太太颤声道。 “怎么会冷呢？”赵敬柔更加不明白了，反而觉得赵老太太这模样怪吓人的。 赵老太太盯着赵敬柔，合着大家都没感觉到，就自己感觉到了？这是盯着自己来的吧。 这哪里还能待得下去，赵老太太伸手拉着赵敬柔就走。 “娘，去哪儿啊？”赵敬柔不解地问。 “回家去。”赵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往外疾走，恨不得跑了起来。 事后赵敬柔听到赵老太太说完了前因后果，也觉得很是瘆人。 在赵老太太一再宣扬下，南靖侯府在赵家人心里，成了能不去就不去，去了最好也别乱说话的地儿。 苏卿听到小丫鬟说完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赵老太太感受到的那股子风，其实是天窗上吹下来的。 老南靖侯冬日喜欢吃锅子，可开窗又冷，为了通风，花厅的顶有几个风口，类似于搭了两层的那种，下面看不见，上面的风吹到窗户那边形成对流。 可今天窗子关上了，顶上的风吹到窗户上，又拐到了赵老太太身上。 因为吃饭的人不多，只开了一个通风的窗子，所以只有赵老太太感受到了，坐在她另一侧的赵敬柔并没有什么感觉，倒没想到误打误撞，叫她以为自己撞到鬼了。 “这样也好。”苏卿笑着说，要不然赵家人总是过来，看着都碍眼。 说话间，望梅进来朝苏卿行了一礼：“大姑娘，三房的四老爷和六公子过来给夫人请安了。” 苏卿心里一个“咯噔”，终于到了。 苏卿赶到前厅的时候，苏四老爷和六公子已经到了。 “这是卿儿大？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苏四老爷看到苏卿一脸地笑，然后命人送上了见面礼，居然是一只玉镯子。 这玉镯质地上乘，苏卿一看，便知道他们肯定是有求于苏氏。 只是不知道是苏家旁支有求，还是苏四老爷自己。 “四哥多礼了，她一个小孩子，哪里戴得上这样的镯子。”苏氏说完又道，“环哥儿倒是不错，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成就。” 苏四老爷见苏卿手里戴的红宝石的镯子，比这玉镯品质还要好上许多，知道苏氏不想收这镯子，倒也没有强求。 “五妹妹可别夸他，回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苏四老爷指着苏卿笑着对苏环道，“还不快见过你卿表妹，得当亲妹妹一样护着她，可记得？” “父亲，儿子记得了！”苏环说完向苏卿行了一礼，“卿表妹好。” “六表哥好！”苏卿回了一个平礼。 “四哥和环哥儿现居何处？”苏氏看向苏四老爷。 “现住在福来客栈。”苏四老爷回道。 “今年万寿节办得极为盛大，京都的客栈比往年贵了三成，要不……”苏氏说到这里顿了顿，苏四老爷眼睛一亮，苏氏又道，“要不住到花桥那边的宅子里？当年你们回去的时候，我把那边买了下来，就想着或许你们有回来的一日。” 苏氏的话让苏四老爷听得目瞪口呆，当年的宅子她买下来了？ “那宅子……”苏四老爷都有些呼吸不畅了。 苏四老爷是在花桥那边的宅子里出生的，可也是他一直盼着搬离的宅子。后来回了老家，苏四老爷还时常会梦到那里，只是他没想到有生之前还能再住回那里。 原本苏四老爷是想着住到南靖侯府来的，可听到花桥这个宅子还在，他便有些迟疑了。 “姑母，环儿倒是想与五姑母亲近亲近。”苏环见苏四老爷不说话，抬起头来笑看着苏氏道。 “那你每天过来，五姑母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苏氏淡笑着说。 从花桥到南靖侯府虽然不远，可是走路需要三刻钟，坐马车又容易堵，也省不了多久。而且一来一回耗费的时间太多了，苏环明年可是要考科举的。 第155章 顺势而为 孰轻孰重苏四老爷还是分得清的，但凡他们旁支有一个做官的人，当初也不会被赶回了老家。 “多谢五妹，我们便不过来打扰了。”苏四老爷说完又对苏环道，“你虽有心，但到底还是要以学业为先，等你高中进士再来孝敬五姑母不迟，想必你五姑母也会为你感到高兴的。” “父亲说得是。”苏环低头乖巧地应了。 苏氏又留了苏四老爷和苏环吃了饭，才让管家派了马车送他们前往花桥老宅，为了让他们安心住下，里面甚至重新粉刷了一遍，还摆放了新鲜的花草。 现在已经是秋末了，这些花草也摆不了多久，而且价格还不便宜。若不是有心，谁还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不过苏四老爷也没觉得这是苏氏对他们父子有多好，而是认为苏瑞还小，苏氏不敢轻易得罪旁支罢了。 管家离开后，苏四老爷看着这些花草，不由得暗叹：“到底是女子，你五姑母还是心软，又撑不起事来。” “心软？撑不起事？”苏环一声冷笑，“爹，您是不是太小看五姑母了。” “怎么，你还看出什么了？”苏四老爷知道儿子从小就聪明，因此也是真心发问。 “爹，您看这些下人，有哪个是我们的人？”苏环指着那些手脚勤快，正帮着收拾的几个婆子。 苏四老爷被苏环问得一愣，这宅子是苏氏的，苏氏让人过来伺候，这有什么不对的。 “当年，侯爷把旁支全都赶回老宅，不可谓闹得不大。”苏环笑了一下，“五姑母却能心无芥蒂，宅子给我们住不说，还派来这些下人，如此胸怀的女子可是世间少有。” “你的意思是，她是故意的？”苏四老爷眉头皱了皱。 “爹，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苏环看向苏四老爷，“可五姑母却事事周到，这里是我们家的老宅，又布置得哪儿都好，极为妥帖，我们不搬过来都对不住她的一片苦心。” 苏环的目光从天井看了上去，正好一只落单的大雁从头顶飞过。 “所以她这是把我们放到她的眼皮子底下看着？”苏四老爷的脸色沉了沉。 “是啊。”苏环说到这里笑了笑，“也不打紧，她想看到什么，便让她看到什么便是了，不过有些事情，也不是她一个坐在宅中的妇人能够控制得了的，她便是知道又如何。” “那倒也是，你五姑母也就命好得了个儿子，要不然我们这会儿就住到侯府去了，便是侯爷在世也不能说什么。”苏四老爷说到这里，还颇有些遗憾。 尽管如此，南靖侯府在他们父子眼里也不过是早晚的事，难不成他们进京真的只是为了春闱不成。 在苏四老爷父子看来，赵敬德是个赘婿，不过是用来生孩子的。 至于苏瑞，十岁的娃娃能干些什么？ 苏卿和苏黛更可以忽略不计的，两个丫头罢了。 当苏氏知道苏四老爷广结京中官员，几乎每天都在宴请的时候，不禁问苏卿：“他这是要干什么？难不成想靠着这些人，夺了我们南靖侯府。” 苏氏说得自己都笑了。 苏四老爷请的这些人三品的都不多，能干成什么事。 “娘，四舅父不是在春风楼便是在迎客轩，您没看出这其中有什么问题？”苏卿拿出一张单子，“这是李婶儿那边查的，您看这菜单子，可都不便宜。” 苏氏看了一眼，几乎每顿都有几个菜是从南边运来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们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苏氏摇了摇头，“这不正常。” 当初他们虽然被逼着离开了，但苏氏相信，他们无时无刻不想着要回来，但凡有法子，那宅子都不会卖。 所以他们现在手头的钱，只可能是回去后挣来的。 做什么生意，能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积攒这么多的财富。 苏氏看了苏卿一眼，苏卿笑了笑：“明白！” 苏氏朝苏卿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些：“卿儿，你弟弟那边可有消息了？” 知道自己的亲儿子还活着，苏氏激动得几天都没睡好，她恨不得自己亲自跑到淮阳军里去找人。 “娘，这才多久啊。”苏卿能理解苏氏的心情，可有些事情急不得。 苏氏也知道，二十万淮阳军里去找人，这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 “好，我等着便是了。”苏氏说着便扭头看向了外面，树叶都黄了，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娘，过几日瑞哥儿便回府了。”苏卿看向苏氏。 今年万寿节大办，因此书院便将授衣节推迟到了跟万寿节一起，头尾有近一个月的假期。 “回就回了……”苏氏现在心里只有自己亲生儿子，想到他在西边儿受苦，心里对苏瑞就越发地不喜。 “娘，您有没有想过，四舅父他们会对瑞哥儿下手？”苏卿看向苏氏。 苏氏沉默不语，苏卿知道她又有些心软了，毕竟她养了苏瑞那么久，一切的错事都是赵敬德干的，苏瑞他还是个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娘，我昨天夜里又做梦了。”苏卿叹了口气，“我梦到苏瑞不但将南靖侯府改为赵姓，而且还给您下了药。” 下药的事是苏卿编的，她并没有梦到，这只是她的怀疑罢了。 但苏氏的眼睛却瞪圆了，她相信苏卿，自己的女儿从小就良善，不可能凭空污蔑苏瑞。 “那既然如此，就让他们下手好了。”苏氏的眼睛露出一抹寒光，“派人盯着，留他一条命便是了。” 在亲子回来之前，苏瑞还是有用的。 “娘，我知道了。”苏卿握住苏氏的手，“要不要让大夫来给你诊个脉。” “你放心好了，我好得很。”苏氏拍了拍苏卿的手。 自从苏卿说出她做的梦之后，苏氏的饭菜便吃的饭菜向来是做两份，她吃的是青嬷嬷的那一份，而青嬷嬷等人则每人多要一些，再均分。 至于另一份饭菜，则直接送了出去。 第156章 离间 苏氏每天的饭菜，都被送到了京都各医馆，这样除非是神仙来了，否则谁也动不了手脚，是不是真的有毒，一目了然。 事实证明，确实每天的饭菜都有问题，要么是有微毒，要么就是食物相克。 这种微乎其微的毒，长年累月下来，对身体的损伤却是不可估量的。 想到这个，苏氏对赵敬德的恨意又加深了几分。 之前苏氏还想着，早早地把赵敬德休了，后来觉得让他活都对不起自己，现在又感觉让他死都便宜了他。 深吸一口气，苏氏定了定神，对苏卿道：“卿儿，你想干什么就去干，需要娘的地方直说便是，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娘我知道了。”苏卿靠着苏氏，“有您在我身边，我就很知足了。” 苏氏心疼地拍了拍苏卿的后背，也很欣慰，女儿比自己强多了。 没过两天，苏瑞真的就回来了，而且刚进城，便被苏四老爷给截住，并且吃了他一顿宴。 “娘，四伯父还真是处心积虑。”苏卿一得到好消息，就赶紧告诉苏氏。 苏四老爷这段时间可忙了，他明着是结交朝中官员，实际上却早早地就派人去打听苏瑞什么时候回来，赶在那之前买通了车夫，又在进城门前弄坏了车轴。 苏瑞正想着要不要再租一辆马车回府，于是可亲可敬的苏四老爷便及时出现，且一脸惊讶地发现被困住的人居然是自家外甥。 “还租什么马车，到四舅父马车上来。”苏四老爷没等苏瑞想明白哪里来的舅舅，便将人直接拎到了马车上。 苏瑞脑子再灵活，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还是无能为力，只能在被拎上马车之后，扯开帘子大声喊车夫。 “小公子莫怕，这位真的是四老爷。”车夫安慰着苏瑞。 这车夫是苏家老人了，他都说是，苏瑞便没再怀疑。 “瑞儿见过四舅父。”苏瑞起身朝苏四老爷行了一礼。 “一家人，这般客气做什么。”苏四老爷摆了摆手，又亲切地问了苏瑞的学业如何。 这一来二去的便进了城，见日头高悬，苏四老爷便又挟着苏瑞去了春风楼。 苏瑞有些忐忑不安，苏氏对他一向管得紧，从来不会带他来这些豪奢之处。 “四，四舅父，我得先回府给我娘请安。”苏瑞瞟见几位穿紫袍的大人物进了一个包厢，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莫怕，我知道你娘管你管得严，一会儿四舅父亲自送你回家去，保管她不会说你什么。”苏四老爷说着，往苏瑞的碗里挟了一块鲍鱼，“快尝尝，这是从南边运来的，可鲜了。” 苏瑞吃了一口，然后眼睛立即亮了起来。 这一顿吃得苏瑞晕晕乎乎的，好像发现了另外一个世界。 到了南靖侯府，苏瑞还是有些害怕，苏四老爷也说到做到，亲自送他回去。 看到苏氏，苏瑞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开口想解释，可苏四老爷却赶在他前面说：“五妹，别怪孩子，是我半道儿碰到了他马车坏了，好些年没见着了，便硬拉着他一块儿吃了顿饭。” 他们在春风楼吃饭的时候，苏氏便知道了，因此心里早就有了准备。 “四哥这是说哪里话来，瑞哥儿是你外甥，他这么个小人儿，你还请他吃饭是多看得起他。”苏氏说完，又看向苏瑞，“瑞哥儿，可谢过你四舅父了？” 苏瑞以为苏氏只是当着外人的面，才如此和蔼可亲，赶紧起身道：“娘，谢过了。” 苏四老爷也说谢过了，但苏瑞还是再次转身，当着苏氏的面向他恭身道谢。 苏四老爷赶紧扶起苏瑞，但内心却是一紧，小子年纪不大，却被教导得这般懂礼，等他再长大些，定是能够撑得起这南靖侯府的。 想到这儿，苏四老爷的笑意更深了深：“瑞哥儿，可听见你娘说的了？我是你舅父，与你最是亲近不过了，若再如此生疏客气，舅父可是要生气的。” “瑞哥儿不敢。”苏瑞又行了一礼。 “这孩子……”苏四老爷一脸不认可地看着苏氏，“五妹，瑞哥儿才多大，你管教得太严了些。” “唉，五哥你也知道，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我哪里舍得。”苏氏说到这里，眼睛红了红，看了苏瑞一眼，才又对苏四老爷道，“我原是不懂如何教导男儿，还多亏了老爷在旁边提点。” “五妹，这为兄就得说说你的不是了，妹婿是农家出身，想要出头自是要格外地用功些才成，可咱们是什么人家？是侯府。” 苏四老爷说到这里，一脸怜爱地伸手在苏瑞的脑袋上拍了拍，“科考对于农家和寒门来说，自是出人头地，但对于咱们这些人家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你怎地糊涂了呢？” 苏四老爷的这番话说得苏氏沉默了许久，苏瑞也有些迷糊，甚至觉得四舅父说得甚有道理，自己往后是要当世子，当侯爷的，原本就是要授官，又何必去参加什么科考。 “四舅父，那外甥该如何做才是？”苏瑞抬头看向苏四老爷。 “这里面的学问啊，那可多了。”苏四老爷笑得更深了，“你娘若同意，回头四舅父好好跟你说说。” 苏四老爷越是这样说，苏瑞越是心痒难忍，想知道世家公子究竟是怎么做的。 苏瑞一脸期待地看向苏氏，苏氏却仍然沉默着。 这也在苏四老爷的预料之中，他知道苏氏心里的顾虑，但她同不同意都不打紧，苏瑞难道还不出门了不成。 但为了绝后患，苏四老爷还是说道：“五妹，你想想看，伯父当年可是参加过科考的？那不也是成为天下人的英雄？满京都的世家公子，又有几个人真正的在意那个，上学也不过是拘着些性子罢了，但瑞哥儿比旁人要好上许多，可别埋没了他的天性。” “唉，四哥说得也有些道理，以往许是我目光短浅了。”苏氏说到这里，笑看着苏瑞，“瑞哥儿，往后我会跟你爹说，让他多带你出门的。” “五妹这是信不过四哥？五妹婿虽好，但他的出身……唉！”苏四老爷摇了摇头，一副看不上赵敬德出身，却又不好说的模样。 第157章 南靖侯府是我的 苏四老爷的话叫苏瑞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他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自己亲爹的身份在大家看来，是这么地不堪。 “四哥，老爷的出身是一般，但他毕竟是官场中人。”苏氏抿了一口茶，又对品红道，“这茶叶尚好，包一包茶叶让四老爷带回去喝。” 苏氏这话说得温温柔柔的，但听在苏四老爷的耳朵里却很是刺耳，什么叫赵敬德毕竟是官场中人，这是嘲讽自己吗？ “五妹，你这是瞧不上四哥，觉得四哥不是官儿？”苏四老爷黑着脸道。 “四哥，这怎么就能说是瞧不上了呢？”苏氏笑了笑，“我只是说了一句实话罢了。” 这话，苏四老爷倒也反驳不得，况且现在也不是与苏氏翻脸的时候。 看了苏瑞一眼，苏四老爷叹了口气：“你说得倒也是，幸好你们这房只有瑞哥儿一个男丁，要不然的话，还是得上进。” 这话让苏瑞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想起苏卿曾经说的那句，如果父亲纳了妾，又有了其他的孩子……现在赵敬德虽然没有纳妾，或许将来也不可能会纳妾，但却依旧有其他的孩子。 最要紧的是，赵敬德之所以入赘，并不是看上了苏氏，而是看上了南靖侯府。 苏瑞虽然年纪小，但赵敬德希望他早点立起来，因此很早就开始给他灌输这些。 想到这儿，苏瑞淡淡的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 苏卿瞟了苏瑞一眼，心里暗叹，自己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苏家人都是浓眉大眼，赵敬德也不是这样的眉形，他肯定是像了别人。 这个别人，只能是他亲娘。 一发觉不对之后，便处处不对，甚至苏瑞的头发都不像她。 苏氏将目光转向苏四老爷，拿起一杯茶一饮而尽：“四哥，就算是妹妹我说错了话，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就当是赔礼可好？” “倒也不必……”苏四老爷的话没说完，苏氏又道，“至于瑞哥儿，还是由老爷管教吧，你不知道，我们家老爷心思重。” “那可不，当赘婿的有几个心思不重的。”苏四老爷冷哼了一声，“但你放心，有四哥在，总不能叫他欺负了你去。” 苏瑞没说话，他也知道赵敬德为什么心思重，侯府岂是那么好谋算的，心思不重怎么成。 可，南靖侯府是我的！苏瑞悄悄地攥紧了拳头。 抬头看了苏氏一眼，苏瑞心里悄悄地下了一个决定。 苏四老爷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苏瑞在怡和院待了许久，直到赵敬德回来了，他都还没走。 “瑞哥儿回来了？”赵敬德看到苏瑞心里很是高兴，“一路可平安？” “老爷还说呢，叫您去接您不去，这路上车轴断了，得亏是四哥把他送回来。”苏氏说完，一脸疼爱地看了苏瑞一眼，“要不然啊，还不知道会怎么着呢，这天都冷了，想想我就心疼。” 赵瑞德皱了皱眉，没想起来苏氏什么时候跟自己说过要去接苏瑞。 可苏氏应该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说谎，大概是说过自己没听见，或者没放在心上。 “这段时间万寿节，为父忙得不可开交，瑞哥儿是个有福气的，竟碰到了四舅兄。”赵敬德笑着说。 有福气？有福气车轴能断？苏氏笑了笑。 “瑞哥儿你要不先回院子歇歇，等过儿再和你们姐姐一起过来吃晚膳？”苏氏看向苏瑞。 “娘，儿子好久没看到您了，想和您亲自亲自。”苏瑞不但不回去，反而站起身来，转到苏氏的背后，轻轻地给她摁起了肩，“娘，我摁得可舒服？” “力度刚刚好，瑞哥儿可真是孝顺。”苏氏颇为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赵敬德看着苏瑞像亲儿子一样伺候着苏氏，心情很是复杂。 趁着苏氏闭上了眼睛，赵敬德示意苏瑞停下来，没必要如此，可苏瑞却像是没看见似的。 赵敬德只好说：“夫人，瑞哥儿的手是用来写字的。” 苏氏睁开了眼睛，一脸寒霜地看向赵敬德：“老爷，瑞哥儿的手是用来写字的，可却不是只用来写字的。” “这是何意？”赵敬德一时没明白苏氏说的话，“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苏氏却没回赵敬德，只是问苏瑞：“瑞哥儿，你将来想要做什么？” 苏瑞听到苏氏的声音有些冷，不由得暗自有些埋怨赵敬德，自己好不容易哄得娘高兴，他又多什么事。 走到苏氏面前，苏瑞道：“娘，我要当官。” “嗯，好孩子！”苏氏脸上露出了一脸笑意，又问，“如果当不了官呢？” “如果当不了官，我就当个好侯爷，也能为百姓做事。”苏瑞说道，心里却想，如果自己当上了侯爷，这侯府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了，那就再也不用熬夜苦读了。 “老爷可听见了？”苏氏扭头看向赵敬德。 “在下愚钝，不明白夫人何意。”赵敬德觉得苏瑞以后要做什么这件事情，是大家的共识，有什么必要再提。 “瑞哥儿将来最想要做的是当官，就算当不了官也要做个好侯爷，为民请命。”苏氏一笑，“他可没说过要靠写字为生，他的那双手可以拿笔，也可以当官印，甚至在有必要的时候，拿起长枪也不是不行，他做什么都有可能，唯独不会靠写字为生。” 苏氏的这席话，说得苏瑞都有些热血沸腾了，他侯府嫡子为何要拿一辈子笔呢？抄书还是卖字？ “娘说得是，儿子是要承继侯府的。”苏瑞挺直了腰身大声道。 “既然如此，那给当娘的摁摁肩膀，又有何不可？”苏氏看着赵敬德一声叹息，“老爷，你的眼光啊，还是要看得长远些，孝道两个字，也是很重要的。” 苏瑞听到这席话，又要去给苏氏摁肩，却被她拦住了：“瑞哥儿，不必了！” 苏瑞不禁有些失落，甚至有些抱怨地看了赵敬德一眼。 赵敬德都以为自己看错了，这孩子怎么…… 第158章 记住自己的出身 吃过晚膳，赵敬德亲自将苏瑞送到他自己的院子，但却没有走，而是坐下来看着他。 “爹是有话要说？”苏瑞也正视着赵敬德，没有丝毫的躲避。 “瑞哥儿，你对苏氏是不是太好了些？”赵敬德看向苏瑞，“你可要记着自己的出身。” 赵敬德是怕苏瑞忘了白氏，那自己和白氏的一切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而且苏氏以前对苏瑞要求极严，现在倒好像比以往要慈爱了许多，这让赵敬德心里有些不安。 “爹，马上过生辰我便十岁了，娘以前说过十岁便给我请封世子的，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哄哄她吗？” 苏瑞的一张小脸儿绷得紧紧的，差点儿说出来与苏氏一样的话，你眼光可得放长远些。 赵敬德看着儿子像个大人似的脸，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可赵敬德离开后，苏瑞却砸了一把他最喜欢的茶壶。 什么记住自己的出身，自己的出身怎么了？ 什么出身？自己在南靖侯府长大的。 什么出身？自己叫苏氏叫了十年的娘。 什么出身？谁都知道自己是南靖侯府唯一的嫡子。 玉竹听到声音赶紧走了进来，却看到一地的碎瓷，不禁吓了一跳。 老爷方才离开的时候神情只是有些落寞，小公子怎地突然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瞟了一眼苏瑞的脸色，玉竹不敢多问，只是低下身子来清扫碎片。 但捡到苏瑞脚边的碎瓷时，手却被他一脚踩在了瓷片上。 玉竹刚想喊，最终却紧紧地抿住了嘴。 直到玉竹手指的血将瓷片都浸透了，额头上痛得汗珠子都滚了下来，苏瑞才放开了脚。 居高临下地瞟了玉环一眼，苏瑞面无表情地说：“你可知道应该怎么说？” “奴婢知道，是奴婢自己不小心割破了手。”玉竹白着一张脸道。 “嗯，出去吧，好好包起来。”苏瑞摆了摆手。 玉竹用帕子捧着一捧碎瓷走了出去。 “呀，玉竹姐姐，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被瓷片扎了。” “老天，你把小公子最喜欢的茶壶打碎了？小公子没怪你吧？” “怎会，小公子最为和善的了。” 苏瑞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自己是侯府唯一的男丁，嫡出的公子，岂是这些下人可相提并论的。 可万一有一天……自己是跟玉竹一样，还是跟四舅父一样，或者跟街上那些衣不蔽体的乞丐一样？ 苏瑞越想越心惊，导致一夜乱梦，第二天要起床的时候，竟刚坐起来就又一头栽了下去。 玉竹手一探，不由得一惊：“小公子发烧了？” 苏氏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命人去请大夫，然后匆匆赶到了迎风堂。 哄了一番苏瑞之后，苏氏冲着下人大发雷霆：“你们是怎么伺候公子的？他若有个好歹的，你们全家人的命都填不上。” 经过了一夜的惶恐，苏瑞听到苏氏这番话并没有觉得异常，反而更加害怕自己的出身被揭穿。 四舅父说得没错，自己不能读死书，还得要有见识，这样苏氏才会真正地把南靖侯府交给自己。 “好好地怎地会发烧，莫不是吃坏了东西？”苏卿说完，看向归筝，“老爷昨天夜里送苏瑞回去，停了多久？” “大约停了半刻钟。”归筝回道，想了想，又道，“不过，老爷离开后，小公子把自己最喜欢的茶壶给摔碎了。” “这气性还挺大。”苏卿笑了笑，又问望梅，“玉竹怎样？” “回大姑娘，手破了，说是割伤的。”望梅回。 “明明是扎破的，为何要说是割伤的？”拒霜看向望梅。 “就是想让有心人知道，不是割伤的呗。”水月补了一句。 拒霜恍然大悟，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丫鬟们说话的时候，苏卿只是笑着听。 接下来的几日，苏氏和苏卿姐妹对苏瑞呵护备至，生活上无一不精，确保他能快速好起来。 苏瑞从小就是精养着长大的，身体本就不差，因此两三日的功夫便与往常一般无二了。 刚好起来，苏瑞便说要出门去买笔墨纸砚。 “要不让小厮去买，你在家里歇歇？”苏氏一脸不放心地看着苏瑞。 “娘，我自己要用的东西，还是自己去买更加放心些。”苏瑞朝苏氏走近了两步，“况且，墨香斋说近日有新到的纸和墨，我也想去瞧瞧。” “唉，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吧，早去早回别累着了。” 苏氏说着，又拿了一张银票给苏瑞，“想买什么便买，别太省。” “多谢娘。”苏瑞眼睛一亮，双手接过了银票。 但在苏瑞临走前，苏氏又交代，如果遇到了四舅父，避着点儿。 “你爹不喜欢他，别让你爹操心。”苏氏说完，又叹了口气。 “娘，四舅父是个好人，爹他只是五……只是长期待在鸿胪寺，哪里知道这些。”苏瑞叫苏氏放心，自己心里有分寸。 呵，都开始嫌弃自己五品的爹了？不知道赵敬德知道了，会是怎样的感受。 “好孩子！”苏氏一脸欣慰地看着苏瑞。 苏瑞离开的时候，苏氏一直目送着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苏卿让李婶儿派人跟着苏瑞，他的一举一动，包括吃了什么自己都要知道。 果不出苏卿所料，苏瑞几乎是一出侯府，苏四老爷便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几天，苏瑞的日子被苏四老爷安排得满满的。 正遇万寿节，京都天天人声鼎沸，不要太热闹，而苏瑞跟着苏四老爷去了酒楼茶坊之后，又被带去了戏园子。 甚至连赌坊都光顾了一两次，倒是都赌得不大，用苏四老爷的话说，小赌怡情。 其间，也被苏氏拘着在院子里看过一两回书，但却时常发呆。 第二天，苏瑞又找到了出门的理由，无外乎是买书，和同窗约好了，有新笔到货等等。 苏瑞每天去了哪里，苏卿都一清二楚。 除了苏瑞，赵敬德之前去的那个宅子，也一直被她盯着。 “大姑娘，这是那个宅子里这些日子送进去的东西。”水月递了一个单子给苏卿。 第159章 你真的不管? 自从赵敬德夜探城郊的那个宅子后，每隔五日，青焰便会送来一张单子，里面是这些日子那边的一些日常用品。 苏卿细细地看过，品类倒都是极为寻常的衣食用度，但每一样都是精之又精，细之又细，连喝的水都是每日从山上接下来的泉水。 “这满京都，恐怕也只有皇上会如此吧。”苏卿指了指泉水那一项。 “大姑娘说得是，就连丞相家里，都是每隔三日去打一次泉水。”水月回道。 “丞相家里你们也知道？”苏卿抬起头来看着水月，“可别乱来。” “大姑娘放心，新月和相府夫人身边的三等丫鬟的妹子熟，听她说的。”水月笑道。 苏卿点了点头，青焰既然负责刺探，肯定有自己的手段和方式方法，自己倒也不便问得太细。 “还有这个……”苏卿刚指着单子的一处正要说话，望梅便匆匆在门外道，“大姑娘，老爷把小公子从府外拎回来了，似是气恼得很。” 苏卿一眼天色，这还没到下值的时候呢，是出什么事了不成。 苏卿让望梅进来回话。 “可知道是怎么回事？”苏卿看着望梅问道。 “老爷一回来就把小公子拎到了怡和院，奴婢还没来得及问呢。”望梅轻声回。 苏卿猜想是苏瑞在外面做了什么让赵敬德忍受不了的事情，拎到怡和院，这是又要找娘的不是？ “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过去陪娘一起用膳了。”苏卿起身道。 “大姑娘也别急，老爷在夫人面前也讨不了好的。”望梅笑着安慰着苏卿。 “倒也是。”苏卿也笑了，自己这是关心则乱。 去怡和院的半道儿上，正好碰到了苏黛，于是姐妹俩一起过去了。 进了怡和院，便见丫鬟和嬷嬷都在院子里站着。 看到苏卿和苏黛，廊下的丫鬟正要去禀报，苏卿食指在嘴上比了个手势，她刚转过去的身子便又转了回来。 于是一院子的人就好像没看到苏卿和苏黛似的，任由她俩光明正大地趴在窗边听起了墙角。 “老爷，我这困着呢，你一回来就把我叫起来，头都疼了。”苏氏叹了口气。 苏卿不禁抿嘴一乐，看起来母亲在内室磨蹭了一会儿，这才刚出来呢。 “夫人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睡呢？”赵敬德说完指着苏瑞道，“你怎地就知道睡，儿子也不管了。” “瑞哥儿不是挺好的么，还要管什么？”苏氏看向苏瑞，“起来吧别跪了，那地上多硬啊。” “夫人，慈母多败儿，你怎能如此？”赵敬德是真的生气了，“你就不问问他今日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呀？无非就是买些笔墨纸砚，和同窗喝喝窗赏赏花罢了。”苏氏看向赵敬德，“再者，老爷为何非得我问，你有什么不满的，直说不行？” “你……好好好，我告诉你，他今天居然跟你那个好四哥一起，去了赌坊。”赵敬德一说起这个，便觉得心窝子都是痛的，“他这才多大年纪，居然就去赌了，长大了还得了？” 长大了当然就不得了了，可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么，苏氏垂下眼眸。 “原来是为了这个。”苏氏揉了揉太阳穴。 “这还不算要紧的？”赵敬德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氏，“就这，你还不管？你以往可不是这样的。” “孩子一年年地在长大呢……老爷，他身上没几个银子，赌不了多大的。”苏氏说着又看向苏瑞，“你银子还剩多少？” “娘，是四舅给的，也就几百文。”苏瑞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作为将来的侯爷，若连京都的赌坊都没见过，说出去没得叫人笑话。 如娘所说，自己赌的又不大，这点儿分寸自己还是知道的。 “这是多少银子的事么？这是你小小的年纪就敢进赌坊的事。”赵敬德几乎咆哮了起来。 “爹，那我多大可以进赌坊？”苏瑞抬起头来看向赵敬德。 “多大？多大都不可以进赌坊。”赵敬德冲着苏瑞吼道。 “那往后我若是做官，赌坊里犯了案子，我对里面一无所知，该如何断案？”苏瑞再一次问赵敬德。 这一次，苏瑞一直被赵敬德引以为傲的聪明劲儿，差点儿把他给气死了。 “谁说做官就一定要断案了？谁说断案就一定与赌坊有关了？”赵敬德伸手就要朝苏瑞扇过去，只见他一躲，到底没舍得，最终拍到了桌子上。 手掌一麻，赵敬德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万一呢？”苏瑞却道。 “万一……”赵敬德指着苏瑞，“你这个，这个逆子，怎地如此不明辨是非？” 说到这儿，赵敬德忽然觉得不对劲，扭头看向苏氏：“夫人，你真的不管？” “瑞哥儿，快向你爹赔礼道歉！”苏氏看着苏瑞正色道。 “爹，都是儿子的不是。”苏瑞赔礼的速度倒也快，可赵敬德却皱着眉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便是如此了？”赵敬德看向苏氏。 “那老爷还要如何？”苏氏也看向赵敬德，“总不能动用家法吧？” 赵敬德想到苏家的家法是那近乎一人高的木棒，最终还是没舍得松口。 “下次若让我看到你再进赌坊，我打断你的腿。”赵敬德放了狠话。 “不会了爹！”苏瑞小声道，眼底却满是不以为然。 苏卿和苏黛对视了一眼，见里面没声音了，这才一起进去行礼。 “你们怎么过来了？”赵敬德觉得她们是过来看热闹的，心里颇为不满。 “爹，我们过来一起用晚膳啊。”苏卿回道。 “爹是不是不想见到我和大姐啊？”苏黛直接问道。 “胡说，我哪有说这样的话。”赵敬德心里实在是不悦，因此起身道，“你们吃吧，我去书房还有点事，便在那里吃了。” 走之前，赵敬德还瞪了苏瑞一眼，又叮嘱苏氏好好教导他，否则将来他如何担得起南靖侯府的重担。 苏卿笑了笑，暗道，又不是我的儿子，为何要担起南靖侯府的重担。 第160章 侯门深似海 不过既然要我教导，那我便好好教！ 眼看着赵敬德出了院子，苏氏便一脸心疼地说：“方才跪了那么久，膝盖可疼了？” “娘，不疼！”苏瑞乖巧地坐到时苏氏身边，“娘，您头疼好些了么？” “你这么乖，娘的头不药而愈。”苏氏给苏瑞递了一块点心，“快填填肚子，别饿坏了。” “瑞哥儿，那赌坊是怎样的，真的好玩么？”苏卿也兴致勃勃地看向苏瑞。 啊？苏黛看着苏卿眨了眨那眼睛，大姐为什么这么问？ 苏黛原本想斥责苏瑞几句的，最终还是将要说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苏瑞被赵敬德拎回府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挺忐忑的，可现在却几乎就像众星捧月似的，竟有些疑惑。 爹差点儿发了大脾气，可娘和姐姐们却在安慰自己。 可爹是亲爹，娘和姐姐却不是亲的，谁究竟是真的为自己好。 苏卿瞟见苏瑞的神色，不由得暗叹，还真的是聪明。 “唉，瑞哥儿，你可得快点儿长大。”苏卿突然握起了苏瑞的手。 “大姐，你，你怎么了？”苏瑞吓了一跳。 苏瑞不是个傻子，他能感觉到大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对自己生疏了许多。 或者说也不叫生疏，而是没有之前的那种期待了，甚至连母亲也是。 难不成，她们知道自己的身世了？想到这里，苏瑞的手不由得抖了抖。 “四舅父和六表哥已经进京了，你知不知道他们进京是为什么？”苏卿轻声问苏瑞。 “为了春闱。”苏瑞早就听苏四老爷说过了。 “还有呢？”苏卿又问。 “难不成……”苏瑞眉头皱了皱，“难不成他们还想着要谋夺咱们侯府？” 苏家嫡支与旁支的争斗，苏瑞也听赵敬德讲过的。 “他们或许不想，但苏家其他人呢？”苏氏看向苏瑞，“你四舅父是个好的，自小他就护着我，可别人就不好说了。” “所以你得快点儿长大，在外行走的时候得多看看多想想，别人是怎么结交的，又是如何相处的。” “唉，你身在侯府，没办法像其他人那般慢慢来，大姐想起来就心疼。” 除了“心疼”，其他的苏卿说的倒都是心里话，唯一不妥之处，便是苏瑞的年纪还小。 又因为苏卿说的是心里话，所以苏瑞之前的疑虑竟烟消云散。 果然还是爹目光短浅了些，他竟然看不到这一点，唉！ “娘，大姐，你们放心，瑞哥儿肯定会跟着四舅父好好学的。”苏瑞起身，端端正正地朝苏氏和苏卿行了一礼。 苏氏和苏卿对视一眼，一脸欣慰地笑了。 吃晚膳的时候，苏氏叫人煮了羊肉锅子，给苏瑞碗里添了许多羊肉。 只是吃完晚膳出来，苏卿和苏黛慢慢地往自己的院子走，苏黛格外地沉默。 “三妹，怎么了？”苏卿都有些不适应了。 “大姐，我怎么觉得你和娘好像有哪里怪怪的。”苏黛皱眉道。 “哪里怪了？”苏卿淡笑着问。 “你们以前不是这样对瑞哥儿的。”苏黛往前走了一步，看着苏卿道，“他才十岁，现在跟着四舅父学这些不早了么？况且，我也不觉得四舅父真的是个好人。” “三妹，四舅父是不是个好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做的事对于我们来说有用处。”苏卿看着苏黛。 “为何？”苏黛更加不解了。 苏卿不是没想过告诉苏黛实情，但自己和苏氏所做所为到底不大光明正大，她怕苏黛接受不了。 而且苏黛年纪还小，何必把她拉入这个泥潭呢。 “三妹，你现在还小……”苏卿的话没说完，苏黛便打断道，“我最不喜欢这一句话了。”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现在还小，该玩的时候就玩，等我回头嫁人了，你帮着娘理家，自然有你忙的时候。” “到那时候，有些事情你不想知道都不成。” 苏卿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然后牵起苏黛的手。 感受着长姐掌心的温暖，苏黛心里一软，想对自己说，既然长姐希望自己怎样，那便怎样吧。 可到底心里的事还横在那里，不问清楚怕是觉都睡不好，于是回去的时候，苏黛直接去了素璞的院子。 将自己心里的疑虑告诉了素璞，苏黛抓着素璞的手问：“师父，我娘和我大姐是不是有事没告诉我？” “哎哟真是头疼。”素璞闭上了眼睛，捶了捶自己的脑袋，“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啊？”苏黛看着素璞那模样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师父您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这是你们侯府的事情，你不需要告诉我的。” 而且我也一点儿都不想知道！素璞可怜巴巴地看着苏黛。 一入侯门深似海，素璞在这海边儿上待着都觉得累得慌，这小丫头还想把自己拉进去，开玩笑呢吧。 这静心观也是奇了，难不成自己穿越不是老天爷的意思，这怎么修着修着就垮了，修着修着就垮了，害得她不得不在南靖侯府一直住下去。 素璞也想住到苏卿给的那个宅子里，和其他的道姑一起，可一提要走苏黛就哭。 而且，苏卿也很“恶毒”，每天往她这边送的饭菜都不一样，每一样都很好吃，害得素璞下不了决心。 好在没人管素璞，因此她想什么时候出门便成，比侯府的两个正经的姑娘倒都要自在些。 但苏黛过来说的这些，明显是有大问题啊。 苏氏和苏大姑娘看着都是个精明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家的继承人要怎么教育呢？这分明就是捧杀嘛。 为什么要捧杀？这儿子不是自己的？ 不对，赵敬德是赘婿，这儿子是苏氏自己生的啊，又不是侧室生的，怎么会不是自己的。 素璞懒得多想，只扭头看向苏黛：“小丫头想那么多干什么，你大姐不要你管你就别管，往后有你管的时候。” 苏黛看着素璞，半晌才道：“师父，您说的话怎么跟大姐说的一模一样的呢？” 第161章 为你好 一模一样？素璞听到这里就放心了。 “那你就按我们说的做便成了。”素璞交待苏黛，“你大姐说得没错，你年纪还小，还在学习的时候，好好听好好看。” 小学还没毕业，搞什么宅斗，回头长不高白头发都出来了，后悔都来不及。 “知道了师父。”苏黛怏怏道。 “记得看完了自己用脑子琢磨……不过别用笔记下来，脑子记。”素璞忍不住叮嘱道。 纸上的东西搞不好就成为证据，还是不要留的好。 素璞闭了闭自己，封建社会真的是个大染缸，自己也被染了。 “哦！”苏黛懵里懵懂地点了点头。 好吧，既然大姐和师父都是这么说，那自己便照做好了。 想不明白的就不想，大姐和师父都是值得相信的人，因此苏黛倒是很利索地放下了心里的事，开开心心地离开了，素璞却有些挠头。 这南靖侯府明显就是有问题，搞不好那苏瑞真的不是苏夫人生的，可苏卿好像又不大愿意自己离开。 素璞看得出来，苏卿比她娘苏氏更大方，这金大腿还是要抱稳些。 素璞不是不想自力更生，可她一个哲学系毕业，一穿越就成了道姑的人能做什么？她在现代都找不到工作，更何况在古代，只能抱大腿。 好在还有金大腿……偏在这个时候，素璞的脑子里却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速速离开，不准再出来！” 素璞敲了敲脑子，然后使劲地闭上了眼睛。 这辈子，素璞只想当一个可以吃肉的道姑，什么情啊爱的她都不想搭理。 要不然，干嘛非要抱紧苏卿的大腿，不就是为了永远有肉吃吗，毕竟一个有良心的道姑钱不是那么好挣的。 苏黛离开素璞这里的时候，苏卿也得知苏瑞上吐下泄。 “大姑娘，小公子只怕是吃多了羊肉不消化。”拒霜在苏卿耳边轻声道。 而那些羊肉，都是苏氏和苏卿给他添的。 苏卿没回拒霜的话，只是问：“请大夫了吗？” “请了。”拒霜点了点头，“夫人要去看小公子，但被青嬷嬷拦下了。” “娘身子不好，我去吧。”苏卿说着便起身穿上了夹袄。 “大姑娘，您身子又好到哪儿去了。”拒霜一边抱怨一边给苏卿又系上了一件披风。 虽还没有入冬，但京都深秋的夜里还是很冷的。 到了迎风堂，玉尺正趴在床边伺候着，看到苏卿，立即起身行礼。 “免了，小公子怎样了？”苏卿急切地问。 听到苏卿的声音，原本就没睡好的苏瑞坐了起来。 “大姐怎地来了？”苏瑞有气无力地问道。 “快躺下，你病着呢，不用如此！”苏卿坐到床边忧心忡忡地看着苏瑞，“可好些了？” “谢大姐，好些了。”苏瑞靠在枕头上，唇角发白。 “怎地会如此呢？我们吃的可都是一样的东西。”苏卿一脸心疼地看着苏瑞。 “许是羊肉吃多了，不消化。”苏瑞闭了闭眼睛。 “唉，都是大姐的不是，想着天冷了，多吃着羊肉暖暖身子，免得受了风寒扛不住……”苏卿说着便抹起泪来。 “我知道大姐是为了我好……”苏瑞话说一半，大夫过来了，只能先诊脉。 诊断的结果自然是没什么大问题，如苏瑞自己说的一样，羊肉吃多了不消化，吃几顿清淡的，再熬些消食的药喝了便是了。 赵敬德和苏氏赶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大夫的话，顿时脸都黑了。 “夫人并不是刚生养孩子，怎地如此不精心？”赵敬德对苏氏开口就是责备。 赵敬德一开口便后悔了，可苏瑞是他寄予厚望的孩子。 “老爷你说什么呢，我对瑞哥儿不精心？” 苏氏说着眼圈都红了，开始从苏瑞出生说到现在，一桩桩一件件，说得赵敬德都觉得自己方才的那句话有些过分。 苏卿却低着头，如果是女子应该就看得出来，如果苏氏是真的关心苏瑞，这个时候哪有精神会说这些。 “夫人，我方才并不是有意的。”赵敬德朝苏氏行了一礼，“还望夫人莫怪。” “老爷，瑞哥儿是我生的，你为何对我如此生分，还怀疑我？”苏氏拿起帕子在眼角拭了拭。 “夫人，瑞哥儿以后是要承继侯府重担的，因此我便严厉了些，想必夫人能够明白我的苦心。“赵敬德说道。 “我不明白。”苏氏竟摇了摇头，然后嘲讽一笑，“老爷这话说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南靖侯府姓赵呢。” 苏氏这句话，说得赵敬德脸色隐隐发白，勉强回了一句：“夫人说笑了！” “嗯，是说笑的。”苏氏坐到床边对苏瑞道，“你啊，就是脾胃太虚弱了些，你大姐和三姐也没少吃羊肉，你大姐还能过来看你呢。” “娘，是儿子不中用。”苏瑞低着头委委屈屈地说道。 “没事，估摸着是在书院吃坏了肚肠，回头好好调养便是了。”苏氏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下说，“往后，还是别去书院了，就在国子监读书吧。” “娘，国子监不是十一岁才能进吗？”苏瑞隐隐中有些期待。 “是十一岁，但你学问好，娘去跟秦祭酒说说，也不是不行。”苏氏没把这个当成一回事，“原先叫你去书院，不过是因为你年纪太小。” 苏瑞听了这一句，不由得看向赵敬德。 父亲一直跟他说，如果他不好好读书，就去不了国子监，日后肯定会被世家子弟们嘲笑。 最初的时候，苏瑞常常在梦里被这句话吓醒，于是天没亮，便开始读书。 原来，竟不是如此？竟是娘的一句话就可以办成的事？ 赵敬德感受到儿子的眼神，不由得心里一惊，感觉有什么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苏瑞在府中歇了几日，苏氏办事也极为利索，第二天就让人去白鹤书院把他的行李全部拿了回来，甚至连秦士昭都带了回来。 “他是你的至交好友，读书成绩又好，我也让他来国子监考试，若能考上，也可以继续照顾你。”苏氏一脸疼爱地看着苏瑞。 第162章 家法 苏瑞知道，有南靖侯府举荐，秦士昭是肯定能够考得上的，他每次学考，都比自己更稳定。 而且因为苏氏给银子，所以苏瑞不明白的会直接去找先生，夫子也会讲解得很是详细。 秦士昭却是不行，他连个铜板都送不起，夫子们虽然没有对他特别地苛待，但也从来没有私下为他讲解过。 这样一比较，秦士昭的学问，就比苏瑞的要强上许多。 甚至苏瑞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秦士昭考上进士，也是早晚的事情。 即使如此，苏瑞也不认为秦士昭是他的好友，他不喜欢秦士昭。 “瑞哥儿，可不能这么想。”苏氏这段时间一直颇为慈爱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小秦公子是个好孩子，也是清白人家出身，你可得好好向人家学。” 苏氏每说一句，苏瑞的脸色便难看几分。 可苏瑞也知道，苏氏的主意是不可能变了，因此也只能咬牙接受。 但当苏瑞发现秦士昭的住处居然就是自己旁边的院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苏瑞跑进凝墨轩将苏氏准备的笔墨纸砚都砸了，甚至连博古架上的花瓶也砸了好几个。 秦士昭就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看了，直到苏瑞砸累了，他才坐了下来。 “你怎么不说话？”苏瑞看向秦士昭。 “这些都是南靖侯府的东西，你砸自己家的东西，我有什么可说的。”秦士昭无所谓地回道。 “既然知道这是南靖侯府，你为何要进来？”苏瑞怒视着秦士昭。 “因为苏夫人请我进来，给了银子的。”秦士昭白了苏瑞一眼，他知不知道银子有多好啊。 有了银子自己可以读书，娘亲和妹妹也不用干那么多活。 而且听侯府下人说，苏夫人人好，年前还会发布料，那样就能给娘亲和妹妹做一身新衣裳了。 想到这儿，秦士昭不由自主地扯了扯嘴角。 苏瑞见秦士昭居然还笑，肯定是在嘲讽他，心里一怒抄起手边的砚台就朝他砸了过去。 秦士昭没想到苏瑞居然突然会这么做，他平时再恼，也不过是给个冷脸罢了。 这再躲也来不及了，秦士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砚台直冲自己面门而来。 苏瑞也没想到秦士昭竟然不躲，顿时小心肝儿也是一颤，脸都白了。 就在砚台快要砸到秦士昭的时候，突然“当”地一声响，一颗石子儿朝砚台砸了过去，秦士昭“啊”地一声捂住了脸。 砚台虽然裂开，有细碎的小石还是飞到了秦士昭的脸上。 “苏瑞，你干什么？”苏卿出现在门口。 “大……大姐……”苏瑞的声音也在抖，本能地就说，“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难不成你还拿着砚台玩儿不成？”苏卿厉声道，然后快步走到秦士昭身边：“小秦公子，你怎样了？” 秦士昭缓缓地放下胳膊，露出一张脸。 苏卿瞧着不由得心里一紧，秦士昭的脸上被划了好几道血口子。 “快去请大夫。”苏卿对拒霜道。 “是，大姑娘。”拒霜应声跑着出去了。 而苏瑞见此，松了一口气，腿也有些发软。 还好……还好砚台没砸到秦士昭头上，否则，这人只怕是命都没了，自己会不会下狱啊。 大夫检查了秦士昭的伤口后，表示没事，养养就好了，但苏氏还是非常生气。 这一回，苏氏竟对苏瑞动用了家法，赵敬德赶回侯府的时候，十板子已经打完了。 “夫人，何至于此？”赵敬德看到苏瑞都快晕死过去，也差点儿一口气没缓过来。 苏瑞赌博苏氏不管，这打了一个人而已，居然还上了家法。 “何至于此？如若不是卿儿正好带着归筝过去，小秦公子的命就没了。”苏氏瞪着赵敬德。 “瑞哥儿定是无意的，好好地赔偿小秦公子便是了。”赵敬德忍着气道。 “赔偿？一条命你赔得起？”苏氏盯着赵敬德。 “他这不是没事么？”赵敬德声音也大了起来，“夫人，既然瑞哥儿不喜欢他，多给些银子，让他回去便罢了。” “不成！”苏氏斩钉截铁地回道，“这世上哪能事事皆如他的意，若让小秦公子回去了，往后他岂不更是嚣张，抬手间就要人性命，我南靖侯府早晚会毁在他手上。” “不过一个农家子，夫人……”赵敬德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苏氏打断，“老爷别忘了自己是什么出身，前些日子又是谁说耕读传家的。” 赵敬德胸口一滞，还要再辩驳，苏氏却让人直接把他请了出去。 阴着脸看了一眼苏氏的背影，赵敬德甩开袖子，直接去了迎风堂。 苏瑞看到赵敬德，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爹，娘为何为了秦士昭打我这么狠？” 赵敬德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因为他也觉得这件事情难以理解。 “你娘她，许是心情不太好。”赵敬德叹了口气。 “心情不好就打我？”苏瑞咬了咬牙。 “爹，娘怎么可能是因为心情不好就打瑞哥儿呢？”苏卿拿着药膏走了进来。 “你来做什么？”赵敬德本能地皱了眉头。 “来给瑞哥儿送药。”苏卿回了话，将药膏放到苏瑞枕边，看着他道，“娘是为了你好，你冲着自己同窗都一言不合就动手，若是在外面惹了祸可如何是好？得长长记性了！” “我只是不喜欢他罢了。”苏瑞不服气地说。 “你不喜欢的人多了，个个都要用砚台砸人？”苏卿说道。 “可他们也没到我们家里来。”苏瑞回。 “那是娘请回来的，你不满娘就要别人的性命？”苏卿看向苏瑞，“若真是如此，我可是要去跟娘说的。” “没，没有啊大姐。”苏瑞不禁慌了。 “苏卿，瑞哥儿都成这样了，你何必还要斥责于他，可有一点长姐风范？”赵敬德朝苏卿挥了挥手，“送了药便走吧。” 苏卿看了赵敬德一眼，朝他行了一礼，转身便离开了。 苏瑞看着苏卿的背影，眉头却皱了皱。 第163章 生辰 苏卿离开迎风堂，又去了凝墨轩，人是她请来的，一开始脸就被伤了，她总不能不闻不问。 凝墨轩已经清理干净了，笔墨纸砚重新买了一套，博古架上也重新摆上了古董。 秦士昭正在伏案写字，竟没察觉到苏卿过来了。 看到秦士昭，苏卿不由得有些恍神，不禁想到了远在军中的亲弟弟，他若在侯府长大，应该便是这个模样吧。 秦士昭感觉到有人过来，一抬起头来，便看到苏卿正看着自己发呆，那神情，像是看着自己的，又不像。 “苏大姑娘。”秦士昭起身朝苏卿行了一礼。 “别多礼了。”苏卿抬了抬手，又看向他的脸，“可还疼？” 脸上的伤没那么容易好，但秦士昭好像并没有那么放在心上。 “还好。”秦士昭也笑了，这么一点伤对于他来说，跟抱柴禾划伤的也差不多。 “这个你拿去。”苏卿拿出一瓶药膏来，却递给了她带过来的小厮。 “这位是……”秦士昭终于有些迟疑了。 “他叫明舟，以后就是你的小厮，有什么事就让他去替你办。”苏卿说道。 “小厮？”秦士昭后退一步，“苏大姑娘，我，我不需要的。” 秦士昭觉得自己进府就是为了照顾苏瑞的，能够不入奴籍，能够接着读书考科举他就已经很感激了，哪里还能要小厮呢。 “你又不是下人，你是我们南靖侯府的客人。”苏卿说完，便扭头对明舟道，“好好照顾秦公子，一日抹三次，千万不能留疤。” 其他的话，苏卿已经跟明舟说得很清楚了。 比方说，如果明舟照顾得好，秦士昭真的愿意留用他，把他的籍书交给秦士昭也不是不可以。 虽说在侯府说起来荣耀，但如果秦士昭能够考上进士，成为他身边的人，总比在侯府碌碌无为的好。 侯府就一个小公子，近身伺候的人，是轮不到明舟的。 就冲着这一点，明舟也会尽心尽力。 秦士昭见苏卿说得清楚明白，也知道自己便是反对也无用，便也不再多说。 “多谢苏大姑娘，只是苏兄似乎不喜欢我近身，这往后……”秦士昭一声叹。 “秦公子，这就看你的本事了。”苏卿朝秦士昭笑了笑。 “在下明白了。”秦士昭微微躬了躬身。 如果事情很简单，苏家也不用请他了，满京都这么多士子，找谁不行。 苏卿离开后，秦士昭接着读书，直到黄昏时分，才去了迎风堂。 “你来干什么？”苏瑞看到秦士昭，只觉得浑身都疼。 “来看看苏兄。”秦士昭说着坐到了苏瑞面前。 “看我？”苏瑞突然一笑，“我终于知道为何我娘非要让你来跟着来侯府了。” “为何？”秦士昭看向苏瑞，心里却道，居然不知道是你大姐请我来的？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能够呆下去，只说明一个问题，你是我娘请过来给我磨性子的。” 苏瑞说到这儿笑了，“既然想在侯府待着，那便随你，也许你这辈子可能也只有这一次机会 了。” “瑞哥儿你说什么呢？”苏黛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她本来闲着无事，看到厨房在给苏瑞炖了汤药，想到苏氏和苏卿对苏瑞的态度都有些古怪，素璞师父又让自己多看多想，便主动送了过来。 谁知刚走到门边，便听到这一句，顿时觉得苏瑞很是无礼。 “三姐？”苏瑞看了苏黛一眼，只是打了声招呼，并没有放在眼里。 “哪有你这么跟客人说话的？”苏黛瞪了苏瑞一眼。 “这与你无关。”苏瑞没好气地回。 “你……”苏黛有一种想揍人的冲动。 “苏三姑娘，无碍的，苏兄身子不好，脾气自然也不会太好。”秦士昭起身笑着看向苏瑞，“我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也不等苏瑞回话，便转身离开了。 苏黛指了指秦士昭的背影，对苏瑞说道：“莫欺少年穷，你这会儿看不起人家，回头不定人家比你高一截呢。” “三姐就这么瞧不上我？”苏瑞瞟了苏黛一眼。 对于苏卿，苏瑞还有些惧意，但苏黛他是真的不放在眼里，不过是个有些任性，且在外面待了三年没教养的小丫头罢了。 “我瞧不瞧得上你，你怕是也不在乎。”苏黛放下汤药便离开了。 对于苏黛的说法，苏瑞是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自己心里的话，居然被苏黛一句话就点出来了。 不过正如苏黛所说，他也不在乎。 等到苏瑞的伤好了，他的生辰也到了。 十岁挺重要的，因此苏氏几乎请了大半个京都，光帖子都写了好几天，这是南靖侯府第一次大规模地请客。 苏瑞心里也很激荡，觉得苏氏对自己是真心在意的。 生辰的头两天，苏瑞说要去庙里敬时，苏氏允了。 其实从安华寺转了一圈出来，苏瑞便去见白氏了。 白氏看着苏瑞，半晌才道：“瑞哥儿，其实今天才是你真正的生辰。” 苏瑞比苏氏真正的儿子早出生两日，幸好只早出生两日，再大些抱过去就装不成了。 苏瑞看了白氏一眼，没说话，只是跪下来给白氏磕了几个头。 “快起来，你我是亲母子，何必如此客气。”白氏赶紧上前扶起苏瑞，含着泪道，“十年了，终于等到你十岁了。” 苏瑞脑子莫名地抽了抽，身子不由得往后倾了倾。 “是，等过了生辰，我便让苏氏为瑞哥儿请封世子。”赵敬德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牵着白氏的小儿子，年方五岁的赵瑜。 白氏看到赵瑜，笑容便不由自主地溢出了眼眶。 那一刻，苏瑞忽然就明白了许多，他在白氏的眼里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情形，但以前在苏氏的眼里是看到过的。 想到这儿，苏瑞起身道：“爹娘，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府读书了。” “今日是你生辰读什么书。”赵敬德冲苏瑞摆了摆手，“坐下来，陪你娘吃了饭再走。” 苏瑞看了赵敬德一眼，又默默地坐了下来。 白氏心里感觉有些不大好，轻声问：“瑞哥儿，你心里是不是有事啊？” 第164章 我才是大姐 苏瑞被白氏一问，只觉得脑子一炸，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心事，但就是心虚。 “娘，没，没事……”苏瑞低下了头。 “真的没事？”白氏眉头皱了皱。 赵敬德也放下了筷子，看向苏瑞，其实他也觉得儿子有点问题，但究竟哪里有问题，他没敢问，甚至不大敢想。 “什么事啊，不过就是身在富贵乡，便不打算认亲娘罢了。”马琪突然领着帘儿走了进来。 “你怎地过来了？”白氏看向马琪，并没有起身相迎。 “娘，今天是瑞哥儿生辰，我不该回来么？”马琪看向白氏，心里略有些不满。 马琪自觉现在好歹也是永平侯府的世子夫人，可她娘白氏对她的态度，却一如既往地冷淡。 或许也不叫冷淡，究竟是什么感觉，马琪都有些说不出来。 “不是说你不该回来，只是怕被人瞧见了。”白氏耐心解释道。 “那瑞哥儿回来，你们怎不怕被人瞧见？”马琪自顾自地坐到了白氏对面。 “琪儿，你娘也是为你好。”赵敬德给马琪使了个眼色。 “好了，今日好不容易我们一家子聚齐了，大家说些开心的吧。”白氏看了苏瑞一眼，挤出一个笑来。 “怎么我一回来，就不开心了呢？”马琪看了一眼放在院子里，自己带回来的礼盒，想走，可又有些不甘心。 “大姐，你每次回来娘都要高兴好几天呢，你再说下去，娘就要伤心了。”十二岁的赵瑶说着，起身给马琪倒了一杯茶。 自己每次回来，娘都要高兴好几天？马琪看向白氏，却见她红着眼睛在抹泪，不由得心里一软。 “娘，都是我不好，我……”马琪想说自己在侯府受了气，可想想还是没说。 “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说不开的。”赵敬德将自己面前的燕窝放到了马琪面前，“今日是瑞哥儿的生辰，你也是为此回来的吧。” “是啊，我哄了侯夫人好几日，她才放我出门一趟。”马琪想到成亲后的这些日子，不由下心下黯然。 “我儿受苦了，快尝尝娘给你做的菜，好不好吃？”白氏往马琪碗里挟了一块红烧羊肉。 马琪嘴角抽了抽，她并不喜欢吃这个，这时节最好吃的是白白嫩嫩的白菜芯儿，用开水烫一下，再调些料汁儿浇上去，清爽又好吃。 这羊肉，腻了些。 但最终，马琪还是咽了下去。 这时白氏握住了马琪的手：“娘看着你们四个，分明都是我的儿女，可是你姓马，你二妹和小弟姓赵，瑞哥儿又姓苏……我们一家人竟如此四分五裂的。” 说完，白氏便嘤嘤哭了起来。 这一哭，就连苏瑞心里都软了几分。 “娘，我十岁了，她说过了十岁就给我请封世子的，很快我们一家人就能团聚了。”苏瑞的看着白氏轻声说道。 “我可以当世子吗？”百事不懂的赵瑜突然开口道。 苏瑞脸色一沉，赵瑜吓得缩了缩脖子。 “瑜儿，可别胡说。”白氏瞪了赵瑜一眼，然后将他抱在了身上，才又对苏瑞道，“好孩子，娘就盼着你能出人头地。琪儿，你是我们家的长姐，可也要带着弟弟妹妹们。” “娘，您放心好了，有我一口吃的，总饿不着他们。”马琪淡淡地说。 白氏笑意深深，却不达眼底，她要的不是饿不着。 “你们快来给长姐行礼。”白氏给几个孩子都使了个眼色。 “长姐！” 赵瑶率先起身，苏瑞也跟着起来了，赵瑜最小，自然也跟着哥哥姐姐们一起行了礼。 长姐？马琪不由得想到了苏卿，是啊，自己也是长姐。 “一家人何必多礼，坐下吧！”马琪抬了抬下颌，又扭头对白氏道，“娘，我有事儿要跟你商量。” “好，但咱们还是先吃完饭吧，一会儿瑞哥儿就要回去了。”白氏很是温柔地对马琪说道。 马琪想着自己也不着急，反正侯府也没人等着自己，因此点了点头。 苏瑞看了马琪一眼，想到苏氏和苏卿都不喜欢她，便也没多问。 吃完饭后，苏瑞便要回府了，马琪拉着他叮嘱：“瑞哥儿，你可别忘了究竟谁才是你生身之母，别在那边待久了，真的当那里是家了。” “那里，不本来就是我家吗？”苏瑞淡淡地看着马琪。 “你说什么？”马琪瞪着苏瑞。 “娘，那里，是不是咱们的家？”苏瑞看向马琪身后的白氏。 “瑞哥儿说得对，那里，才是咱们真正的家，总有一天咱们会一起搬过去的。”白氏看向苏瑞的眼睛里，满是慈爱。 马琪心头一滞，说起来倒也是，如果真有那一日倒好了。 “有志气是好事，但是娘……苏氏对你极好，愿意宠着你，但那苏卿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马琪提醒苏瑞。 “我知道，多谢二姐教导。”苏瑞不由得一笑，“我不会蠢到与大姐为敌。” 再说了，苏家是谁的？不是爹的，也不是苏卿的，是苏氏的，别人再厉害又有何用。 “我才是你大姐。”马琪瞪了苏瑞一眼。 苏瑞却不再回复马琪，只是向白氏行了一礼，然后和赵敬德一起离开。 “娘，您就这么惯着他？”马琪不满地看向白氏。 “你放心，瑞哥儿是个心里有数的人，倒是你，又怎么了？”白氏眼里掠过一抹不耐烦，马琪却没注意到。 “娘，世……世子到现在还没碰我呢，这可如何是好？”马琪有些不好意思说，但又不得不说。 “什么？你们成亲也有些日子，怎地还没……”白氏说这里顿住了，“他为何不动你？” “我也不知道啊，所以我想问问娘，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马琪抱着白氏的胳膊撒着娇，但却红着脸不敢看她。 也就因此错过了白氏颇为嫌弃的眼神。 “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儿。”白氏叹了一口气。 “可不嘛，而且……而且我闻到世子身上有脂粉味儿，不定是在外面碰了别的人。”马琪说到这里眼圈都红了。 她是真的在意周哥哥的，但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嫌弃呢。 第165章 进侯府 一个成年男子不碰自己的妻子，那是肯定在外面有了人吧。 “唉，儿女生多了都是债，我给你想想！”白氏拍了拍马琪的胳膊，低头再一看，她居然已经睡着了。 这么嗜睡，难不成怀上了？ 白氏的手指搭在了马琪的手腕上，并没有喜脉，倒是身子虚得很，这就算是圆了房，恐怕也不好怀上。 让赵瑶和帘儿一起将马琪扶到床上，又把帘儿叫到隔壁问话，白氏才知道，原来成亲后，永平侯夫人一直在给马琪立规矩。 “夫人，永平侯夫人很不喜欢我们世子夫人，一起床就要看到我们世子夫人，夜里她没睡下，世子夫人是不能回来的……” 帘儿说着说着，发现白氏的神情很是淡定，并没有丝毫的心疼。 “夫，夫人？”帘儿看着白氏，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嗯！”白氏抬眼看了一眼窗外，赵瑶冲着她眨了眨眼睛，便对帘儿道，“我知道了，你先去伺候你家世子夫人吧。” 帘儿赶紧退了出去，赵瑶则从外面走了进来。 “瑶儿，有事？”白氏面对赵瑶，却是另外一个神情，眼里满是疼爱。 “娘，要不您跟大姐说一声，我跟着她去永平侯府。”赵瑶眼睛发亮地看着白氏。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跟着过去做什么？胡闹！”白氏吓了一跳，想都没想便直接拒了。 “娘，那可是侯府啊，让她这么一个废物给占了世子夫人的位子，您甘心吗？”赵瑶噘着嘴道。 “那你能如何？”白氏摇了摇头，“你就算跟着她去了永平侯府，难不成，还能取代了她成世子夫人？” “事在人为，有什么不可以的？”赵瑶朝白氏笑了一下，“等瑞哥儿封了世子，主子又坐了那个位子，一切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白氏听到赵瑶这么说，不由也陷入了沉思，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那你以什么身份跟着她过去？”白氏问道。 “当然是丫鬟啊，对她有救命之恩的丫鬟。”赵瑶笑了笑，“回头我成了姨娘，再被扶为正妻，不就成了？” 白氏再次沉默了。 “娘，难不成您想把我嫁到一般人家？那样的话，我这辈子也没有出头之日了。”赵瑶抓着白氏的胳膊道。 “你真的想好了？这事儿也未必就能成，那你一辈子就只是个姨娘了。”白氏看着赵瑶说道，“那是侯府，到时候想要脱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那又如何？就算只是个姨娘，也比嫁到一般人家家里做正室强上许多，那可是侯府。”赵瑶急道。 “你既然已经想好了，那就这样吧！”白氏叹了口气，“这可能就是我们母女的命。” “娘，别这么说，我们只是想要过上好日子罢了。”赵瑶靠在白氏的肩上说道。 “娘过不过上好日子不打紧，你和弟弟们能过上好日子就成了。”白氏拍了拍赵瑶的手。 马琪醒来的时候，发现日头已经西斜了，顿时吓了一跳。 “帘儿，你怎么也不叫我起来。”马琪一边说一边起身。 “世子夫人，夫人心疼您，说让您多睡会儿。”帘儿在一旁急道。 “娘是心疼我，但你不是不知道，这回去了侯夫人肯定又要骂我了。”马琪一边说一边穿衣裳，差点儿把头发都扯了。 “都已经晚了，你再急也没用。”白氏走了进来，“先坐下来，我有事儿跟你说。” “娘，我没时间坐了。”马琪为难地说道。 “我难道是不为你着想的人？”白氏看着马琪，“你放心好了，保管不会让你为难。” 马琪看了白氏一眼，心里哪怕再着急，也还是坐了下来。 白氏将赵瑶的意思跟马琪说了一遍，当然，她只说是自己的意思，没说是赵瑶自己想。 “让，让瑶儿进侯府？”马琪一时之间，有点接受不了。 “唉，家里现在最有出息的是你。”白氏握着马琪的手道，“你现在都还没有圆房，娘心里着急得很，瑶儿是你亲妹妹，她自是会帮你的，除了她，别人我也不放心。” 马琪终于明白了白氏的意思，心里不由得很是感激。 想着如果是苏氏，她肯定不会让苏黛这么帮自己的，亲娘到底还是亲娘。 “那瑶儿以什么身份来帮我呢？”马琪问。 “就说，是马家的远房表妹，你觉得如何？”白氏到底舍不得赵瑶去当丫鬟。 “表妹啊……”马琪有些迟疑，“侯府会不会相信啊？” “他们为何不信？”白氏朝马琪笑了一下，“他们肯定会信的，便是要去查问，你爹也会帮你说话的。” “那我这一出门就碰到了表妹？”马琪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些儿戏。” “你走路的时候崴了脚，正好碰到了表妹，她既是你的表妹，又是救命恩人，如今举目无亲，自然要跟着你一起回侯府了。”白氏看着马琪，“这有何儿戏的？” “可是娘，亲戚也没有常住的道理，况且我在侯府又不得宠。”马琪说着便低下了头。 “那，那你说该如何？”白氏瞟了马琪一眼，声音冷了冷，“你若是不愿，那这事儿便不提也罢。” “我没有不愿，要不然……”马琪凑近白氏，“要不然就说她是个进京逃难的孤女，正好救了我，我便让她做我的贴身丫鬟？” 白氏一怔，这是她们原本的打算……或许，真的是命吧。 但既然是崴了脚，总不能来假的，马琪看着台阶心里有些悚，却被赵瑶猛地推了一把，“啪”地一声，她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赵……赵瑶，你……”马琪痛得说不出话来。 “大姐，我是在帮你啊。”赵瑶蹲在马琪身边，“我跟你进侯府，不就是做你做不了的事么？” 马琪瞪着赵瑶，也不能说她是错的。 就这样，马琪痛得一头大汗，在医馆包扎了一下，便带着救命恩人丫鬟召瑶回了永平侯府。 马琪终于不用去立规矩了，但也因此错过了苏瑞的生辰宴。 “世子夫人，你去那里做什么，受气么？”赵瑶看着马琪摇了摇头，“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和世子圆房。” 赵瑶的这话说进了马琪的心里，可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小丫鬟，开口闭口把圆房挂在嘴上，她总觉得这个妹妹自己不一定拿捏得了。 第166章 抢媳妇 苏瑞的生辰宴办得极大，这是南靖侯府多年以来少有宴请的时候，因此能来的都来了。 苏瑞跟着赵敬德一起迎客，小小年纪接人待物分毫不乱，受到了许多人的赞赏。 苏四老爷和苏环见此情形，不由得相视一笑。 “你五姑母为了今日，怕是费尽了心思。”苏四老爷在苏环耳边低声道，“你可都准备好了？” “父亲，儿子做事您还不放心么？”苏环轻轻地抿了一口酒，“只是总得让姑母和表弟先高兴高兴，毕竟是大好的日子。” “说道得在理，那爹便等着了。”苏四老爷笑得见牙不见眼，看见的人还以为他为外甥高兴呢。 苏瑞看到苏四老爷，眼睛一亮，立即跑了过来。 “四舅父，环表哥。”苏瑞朝二人行了一礼。 “瑞哥儿，四舅父听到好多人夸你呢，四舅父听着也与有荣焉。”苏四老爷笑着拍了拍苏瑞的肩膀。 “还多亏了四舅父带着我见世面。”苏瑞这番话说得很是真诚，苏四老爷也是一脸地感慨，“瑞哥儿是个懂得感恩的人，这就极为难得了。” 苏瑞被苏四老爷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正好这时赵敬德喊他去见客，他才匆匆离开。 看着苏瑞大方有礼，应对自如，苏四老爷的笑容淡了下来，暗道，这小子若让他就这么好好地长大，往后还真的不大好对付呢。 “其实再过些日子是最好的。”苏环在苏四老爷耳边小声道。 “可你那五姑母早就说了，等他十岁生辰后，就给他请封世子。”苏四老爷说到这里，脸色沉了下来，“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被封世子。” 如果被封了世子，在皇上那里挂了名号，事情就更麻烦一些了。 苏四老爷觉得自己是个善心人，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不想伤及性命，只希望苏环能够取代苏瑞。 “娘，四舅父那边已经安排好人了，咱们只需要看戏便成。”苏卿在苏氏耳边轻声道。 “是啊，咱们府上好久没有看戏了。”苏氏问苏卿，“那戏台子若是唱得好，回头好好赏他们。” “知道了娘。”苏卿笑了笑。 苏氏已经将南靖侯府的库房都交到了苏卿的手上，今日这一场生辰宴，也是苏卿置办的。 “淑娘，卿儿还真是不错，瞧这宴办得，处处周到。”大苏氏看到苏卿就喜欢，见她与尚家相亲也没了结果，便动了别的心思。 “是我没用，要不然也不用这么辛苦她。”苏氏看到苏卿在贵女中与人闲话，从容大方，心里也很是骄傲。 经过这一场宴席，许多人应该都知道苏卿的能干，真正有些眼力介儿的，便不会在意她退亲的事情。 退亲而已，跟一个能当家主事的媳妇来讲，就不值一提了。 “淑娘，我们公府的五公子，我瞧着倒是与淑娘挺般配的，你觉得呢？”大苏氏轻声问道，“淑娘也快十五了。” 苏氏听到这里，不由得沉默了。 “我知道淑娘配他有些埋没了，只是我私心，想和她一处。”大苏氏笑了笑，“这么好的女儿，我也想要呢。” 大苏氏生了三个儿子，只得了宋雅昕一个女儿，现在女儿出嫁了，她只觉得空日无聊得很。 如果苏卿能嫁到魏国公府，大苏氏便觉得此生也圆满了。 苏氏知道大苏氏这样说一方面是真心疼爱苏卿，另一方面，苏卿被退了亲，到底不如从前，能嫁到魏国公府其实并不算真的辱没了她。 “大姐，卿儿也大了，又是个极有主见的，她的亲事想看她自己的意思。”苏氏也跟大苏氏实话实说。 “你说得没错，那自然要问问卿儿的意思。”大苏氏点头道。 “那，魏国公府你瞧着是乐意的？”苏氏有些不放心。 “我试过四嫂的意思，她也是极喜欢卿儿的，你也知道她是个好相处的。”大苏氏让苏氏放心，她待苏卿如亲女，总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魏国公府的四夫人，苏氏也极为了解，那是个忠厚老实的人。 再说有大苏氏照看着，苏氏自然是极为放心的，也觉得这门亲事不错，打算回头跟苏卿好好说说。 姐妹俩正说着，尚夫人走上前来，握着苏氏的手道：“苏妹妹，过几日我们庄子上的梅花开了，要不你带着大姑娘去庄子上住几日？” “尚夫人，你们庄子上的梅花这么快就开了？”大苏氏一脸好笑地问。 “不信你也跟着去瞧瞧，都打了花骨朵儿了。”尚夫人说道。 “这打了花骨朵儿离花开，怕是还得等上一个月吧。”大苏氏毫不客气地戳穿尚夫人，“你莫不是想让我外甥女去你那庄子上住上一个月？” “别说住一个月了，她想什么时候去，想住多久都行。”尚夫人倒也没有丝毫的尴尬，抢媳妇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 大苏氏心里一个咯噔，这回去可得跟四嫂说说，她怎么好巧不巧的，今日生病了。 自从有了想让苏卿嫁到魏国公府的心思，大苏氏可就不让着尚夫人了，第一次相亲没看上，哪里还能再有机会。 如果苏卿和大苏氏的儿子年龄相差太大，她肯定要让苏卿当她儿媳的。 “回家我问问卿儿，这一家子里的事儿都是她在张罗，也不知道她怎么打算的。”苏氏自然不会直接拒绝，这些都是女儿的机会。 一家有女百家求是好事，但也不能太过傲慢。 “好好好，你好好问问，我家庄子上还有温泉呢，姑娘们泡泡温泉对身子最好。”尚夫人笑眯眯地说。 苏卿并不知道自己成了那个被抢的人，只是觉得尚家姑娘对自己格外和气，都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了。 “瞧瞧尚四姑娘，跟大姐那么紧，别人都不知道谁是大姐的亲妹妹了。”苏黛没好气地说。 “当然你才是亲妹妹，别人也没那么傻。”陆婉涓乐呵呵地说。 “我这不是打个比方么。”苏黛噘着嘴道。 “你若是觉得尚家小公子可以当你姐夫，你就别拦着。你若是不愿意，你就把她给截下来。”陆婉涓朝苏黛眨了眨眼睛。 第167章 你觊觎苏大姑娘? 听了陆婉涓的说法，苏黛琢磨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是这意思？”苏黛皱眉看向陆婉涓，有些不信。 “要不还能是什么意思？”陆婉涓一脸好笑地看向苏黛，“难道那尚四姑娘突然发现你大姐是个好人？” “那尚小公子……”苏黛咬了咬牙，“我瞧瞧去。” 苏黛年纪尚小，随便找个理由去前院，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我也去。”陆婉涓立即说道。 “你去干什么？”苏黛扭头看向陆婉涓。 “我也得为自己打算打算啊。”陆婉涓理直气壮地说，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看到那么多京都男子的机会，说不定可以找到那个人。 苏黛想想也有道理，素璞师父说过，人千万不能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偶尔违背一些小规则，做一些有利于自己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 那陆五姑娘这应该就是如此的吧……反正，与自己无关。 只是苏黛没想到，居然在前院看到了定国公萧慎。 他来做什么？不会是抢大姐的吧？苏黛的眼睛瞪圆了。 萧慎也看到了苏黛，见她如此表情，以为她找自己有事呢，便让元序把她带了过来。 “找我有事？”萧慎看向苏黛，“又有人欺负你大姐了？” 苏黛忽然心里一阵心酸，眼眶都红了，一个外人都知道大姐经常被欺负。 萧慎见此情形，心底没由来的一阵恼怒，站起身朝苏黛走了过来。 “怎么就认为苏大姑娘一定会被欺负呢？”陆婉涓颇有兴致地看向萧慎，“定国公，你这么紧张，莫不是心里很在意苏大姑娘？” 萧慎看向陆婉涓：“你是何人？” 这回陆婉涓也瞪大了眼睛，他居然问自己是何人？他就算不喜欢自己，但也不能这么羞辱自己吧。 “我，我是你……”陆婉涓想说我是你姑奶奶，但到底没敢，气得扭头就走，不过就走了一步，还是忍不住回头指着萧慎说，“就苏大姑娘那样的，谁能欺负得了她，也就你如此紧张，你可别说你不在意她。” 说完，陆婉涓也不需要萧慎回复，再次扭头走人了。 “那样的？”萧慎看向元序，“她什么意思？” “公爷，您问的是什么意思？”元序都有些无力了。 这陆五姑娘前些时候还拦着公爷表明心迹呢，他居然问人家是何人，这别说是人了，是个鬼也会被气得再死一次。 “她说，苏大姑娘那样子的……”萧慎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好像有些傻，但他是真的好奇，苏卿是长得美貌，但这陆家的好像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大概，陆五姑娘的意思是，苏大姑娘是个冰雪聪明的人，没人欺负得着她，让您不用担心。”元序拱手回道。 “陆五姑娘？”萧慎眉头皱了皱，“你为何知道她是谁？” 这真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元序深吸一口气，提醒道：“公爷，春末的时候，在桂香坊……” 春末？桂香坊？萧慎看向元序：“李家的案子？”他记得那日为了查李家的案子，他去了桂香坊。 “公爷，与公务无关的事，您是一丁点儿都想不起来啊。”元序摇了摇头，“那日在桂香坊，陆五姑娘说她心悦您，您把她给骂哭了。” 萧慎是真没想起来，但他觉得元序应该不会撒谎，因此点了点头。 啊？陆五姑娘心悦定国公？那她是跟着我一起来见定国公的？苏黛顿时很愤怒，自己不是被她利用了。 “你到前院何事？”萧慎再次问苏黛，这才是要紧的事，若苏卿有事，还来得及。 “我，我来看看尚小公子。”苏黛小声道。 “为何看他？”萧慎虽这样问，但却坐了下去。 “不是吧苏三姑娘，你才多大，就出来看小公子啦？”元序笑着问。 “我是来替我大姐看的。”苏黛朝人多的地方瞧了一眼，“尚夫人可喜欢我大姐了，尚四姑娘一直黏着我大姐，尚小公子之前就跟我大姐相亲来着，后来没动静，这只怕是还没死心呢，我来瞧瞧尚小公子是个怎样的人。” “你大姐瞧上尚小公子啦？”元序问完话，回头看了萧慎一眼，当即吓了一跳，公爷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我大姐瞧没瞧上也不重要吧，只要尚小公子的娘看上我姐了，我娘看上尚小公子了，这不就成了么。”苏黛回道。 “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元序默默地退到萧慎身边。 萧慎心情很不好，但还是对元序说：“去，把尚小公子叫过来。” 元序眼睛转了转，暗道，不愧是公爷，厉害啊。 尚淮恩被叫过来一脸懵，但知道苏家三姑娘找自己，还是有些紧张。 “苏三姑娘，您找我？”尚淮恩尽量想让自己表现得温和一些。 “你，你不用对我用敬语。”苏黛觉得这尚小公子的脑子是不是不大好使，不禁有些害怕。 “哦，那你找我有事？”尚淮恩毕恭毕敬地问道。 “也没，没什么事，就是……就是想看你长得什么样子的。”苏黛勉强笑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当着萧慎的面，苏黛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看自己长什么样子的？是不是苏大姑娘在家里说过自己呢？尚淮恩这么一想，心里便不由得微微发热。 尚淮恩挺了挺身子，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得蹲下来，这样苏三姑娘才看得更清楚些。 萧慎见此，不由得一声嗤笑。 “定，定国公？”尚淮恩好像这会儿才看到萧慎，“见过定国公。” “免礼！”萧慎懒洋洋地抬了抬手，“苏三姑娘为何要见你？” 尚淮恩看了苏黛一眼，暗道，这不是应该问苏三姑娘吗？ “没什么大事，我就来瞧一眼。”苏黛连连摆手，然后匆匆朝萧慎和尚淮恩行了一礼，便转身朝二门跑去。 “这苏三姑娘果然没什么规矩啊。”一位公子走到尚淮恩身边小声道。 “与你何干。”萧慎和尚淮恩一同出声。 那公子吓了一跳，尚淮恩身形高大，因此他真的没发现定国公也在此。 战战兢兢地打了声招呼，那公子立即掉头就跑。 尚淮恩其实心里也有些悚，正抬手想要行礼，然后扭头走人，萧慎却开口说话了。 “尚淮恩，是吧？”萧慎不等尚淮恩点头，便道，“你觊觎苏大姑娘？” 第168章 好意 觊觎？尚淮恩皱了皱眉，这个词儿可不大好听。 “回定国公，在下心悦苏大姑娘。”尚淮恩这话一说完，便觉得四周发冷，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你们家打算何时提亲？”萧慎又问。 尚淮恩颇有些不解地看了萧慎一眼，这定国公为何会问这个，他看着也不像是会过问这等事情的人啊。 “并未打算。”尚淮恩老老实实地回道。 “既然心悦人家，自该请长辈去提亲，也免得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萧慎冷冷地说道。 “定国公，在下也想去提亲，只是……”尚淮恩挠了挠头，“只是在下不知道苏大姑娘对在下是不是在意，总不能让她为难。” 尚淮恩其实想说苏卿好像对他并不在意，但他好歹是个男人，这样说多少有些没脸。 对于尚淮恩的说法，萧慎也没觉得有哪儿不合理的，只是他的心情却莫名地有些郁闷。 “你问过她？”萧慎又问。 这回连元序都忍不住侧目，公爷，您这样真的不大好啊。 “定国公，这……”尚淮恩拧着手指，但还是回，“问过，之前苏大姑娘说她暂时不想考虑婚姻之事，这都过了小半年，我琢磨着或许她又能考虑了。” “你觉得你现在有机会了？”萧慎的手指在扶手上无意识地敲了敲。 “至少，我跟苏大姑娘认识得久一些，她若知道我一直在心悦她，不定就松口了呢。”尚淮恩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笑意，“我娘说好女怕缠郎！” “你娘？”萧慎再次看向尚淮恩。 “我们家都喜欢苏大姑娘。”尚淮恩说这话的时候，还挺了挺胸口。 “女子嫁人，品行很重要，什么缠郎，听着就不是好东西。”萧慎摆了摆手，“忙你的去吧。” 尚淮恩一听这话如蒙大赦，身子一松，恨不得飞起来，只要远离萧慎就好。 但，定国公说缠郎听着就不是好东西，那还要不要继续缠苏大姑娘？尚淮恩觉得很是为难。 “公爷，您想知道苏大姑娘是不是心悦尚小公子，直接问她便是了。”元序在一旁提议，“您跟苏大姑娘比他熟。” 萧慎朝元序瞟了一眼，没开口。 但元序却察觉到自己这话，公爷喜欢听。 “母亲今日可有过来？”萧慎开口道。 “回公爷，没呢，是大夫人带着两位姑娘过来的。”元序说道。 大夫人是萧慎的大嫂周氏，虽是庶子媳妇，但萧老夫人不喜理事，因此定国公府里里外外都是她在打理。 而且萧慎的大哥，萧家庶长子萧恃已是四品广武将军，周氏也有打理的底气。 “嗯，知道了。”萧慎神色淡淡的，元序也没看出来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等到日头已经偏西，南靖侯府的宴席也已经进入了尾声。 宴罢，大家正喝着茶，忽然一位妇人问道：“苏夫人，之前听说你家小公子满了十岁，便给他请封世子，搞不好年前，我们还要来喝一次喜酒呢。” 苏氏瞟了那夫人一眼，礼部右侍郎史家的，与她来往不多，但鸿胪寺在礼部治下，不定是赵敬德授意。 一直默不作声的赵老太太听到这句，不由得眼睛一亮。 赵老太太在这些贵妇人面前，一惯不大敢开口，怕因此惹了贵人们的嫌弃。 可给苏瑞请封世子这事儿，她觉得定然不会有错。 但就在赵老太太打算附和一两句的时候，清河郡主却率先道：“别人家的事情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这可是郡主娘娘，赵老太太刚打开的嘴，又瞬间闭上了。 清河郡主没有孩子，因此听到这话便有些不高兴，一个礼部侍郎家官位也不算低了，竟也巴结苏氏，还要不要脸。 史夫人的确是得了史大人提醒，让她在宴席上提一提封世子的事儿，她也没觉得这事儿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只是凑个趣儿罢了，谁家不想要喜事多多呢。 而且南靖侯府就得这一个儿子，肯定是巴不得早封世子，谁知竟碰到了清河郡主这个爆仗脾气的。 但史夫人早先做闺女的时候曾受过清河郡主的气，这会儿她是侍郎夫人，而清河郡主的夫君却没有官位，因此腰杆也直了。 史夫人当即便道：“清河郡主，这是好事儿，我说一下又怎么了？哪儿有管南靖侯府的事了？便是苏夫人不想请封世子，我还能拉着她不成上书不成。” “史夫人和清河郡主都是好意，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可别为了瑞哥儿起了争执，他小小年纪，可受不起。”苏夫笑眯眯地说。 好意？史夫人有些恼了，清河郡主是好意？她说得好听，但分明是见不得苏家好啊。 好意？清河郡主也不由得看向了苏氏，她自己都没觉得自己是好意。 如若旁人，清河郡主还有可能觉得是为了奉承自己，但苏淑宁不会的，那她这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她是真的不想现在请封世子？ “至于瑞哥儿请封世子的事……”苏夫人这话刚一提起来，便有人竖起了耳朵，偏在这个时候，月白匆匆进来道，“夫人不好了，外面有几个人闹着要见小公子，瞧着不像好人。” 见月白如此，有几家夫人眉头便皱了起来，不像好人？那这丫鬟为何不私下禀报，南靖侯府已经这么没规矩了吗？ 清河郡主却看向苏氏，她的丫鬟不可能这么没规矩。 清河郡主小就不喜欢苏氏，却又因此成了最了解苏氏的人。 “究竟是什么人？”苏氏低声问道。 “是，是说来要赌债的。”月白急得声音都抖了，“大姑娘过去了，那几个人瞧着可厉害了。” “什么，卿儿过去了？”苏氏一急，也站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快随我去瞧瞧，可别让他们伤了卿儿。” 众人面面相觑，但却又不约而同地跟在苏氏身后一起朝门外走了过去。 这会儿了，也可以离开了。 苏卿手上拿着一摞单据，黑着脸看着那几个要债的：“你们究竟是何人，我弟弟才十岁，如何欠了这许多？” 第169章 是非不分 “苏大姑娘，我们也不想惹你们侯府，可那都有你家小公子的手印呢。”要债的大汉手一摊，“这些银子对于你们侯府来说不算什么，可我们却是要养家糊口的。” “多少银子？”苏氏从里面出来看向苏卿。 “娘，五百两。”苏卿叹了一口气。 这个银子对于南靖侯府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可对于十岁的孩子来说却是很多。 尤其是赌钱输的，尤尤其今日还是苏瑞的生辰，尤尤尤其他方才表现得还那么好，这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惊住了。 那样的孩子，居然是个赌鬼？十岁就赌了？ 清河郡主不由得瞟了史夫人一眼，史夫人不禁面红耳赤，恨不得马上回去将史大人的耳朵拧上一圈，什么人没搞清楚就要自己帮着说话。 随后赶出来的赵敬德和苏瑞脸都白了，怎会如此。 “爹……”苏瑞抓住了赵敬德的袖子，却被他红着眼睛瞪了一眼。 “瑞哥儿，这真的是你摁下的手印？”苏氏扭头看向苏瑞，满眼的失望。 “娘，怎，怎会有五百两？”苏瑞不信，自己是借过银子，但怎么可能会欠这么多。 “那你自己看吧。”苏氏将那一摞单子递到了苏瑞手里。 苏瑞一张张地看着，每一张确实不算多，连五两银子都有，最多的二十两，可加在一起竟真的有五百五十两。 “这……”苏瑞的身子晃了晃，耳朵里嗡嗡作响。 怎么会有这么多呢？可每一张确实都是他自己摁的手印。 “瑞哥儿你怎能如此，太让我失望了。”苏氏说着，便控制不住般，低声哭了起来。 “淑娘，瑞哥儿还小，他定是能知错便改的。”大苏氏心疼地扶住了苏氏，又对苏瑞道，“快过来给你娘赔个不是。” “娘！”苏瑞蹭到了苏氏面前，却听到“啪”地一声，脸上一痛。 “苏氏你干什么，你居然打我的孙子？”赵老太太看到苏瑞脸上通红的掌印，心疼得不行，立即上前护住苏瑞。 赵老太太倒是想上前对苏氏动手，但归筝在明，水月在暗，哪里有她动手的机会。 这时，苏环上前，一脸痛心地看向苏瑞：“瑞表弟，你怎能如此啊。” 苏四老爷则拉了苏环一把，瞪了他一眼：“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你快一边去。” 苏环被自己亲爹教训了，只能摇头叹息，默默地退到一旁。 “就是你带坏我儿。”赵敬德指着苏四老爷怒道，“你还在这里装什么好人，往后你莫来我家？” “什么？”苏四老爷像是听错了一般看着赵敬德，“妹婿此言何意？我一个当舅舅的为何会害外甥？” “你当然会，我孙子没学好，你就可以趁机拿了南靖侯府。”赵老太太对苏家的事情也是有所了解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来怕贵人怕得要死，就是不怕苏氏。 “这可真是冤枉啊，我此番是带着我家环哥儿进京赶考的，哪里有觊觎侯府之意呀。”苏四老爷拍着大腿喊着冤枉。 当年苏家的事情并没有传开，因此苏家旁支的名声并不算太坏，这也是当年旁支离开京都的条件之一。 “赶考？我呸，考上了进士能跟侯府比？” 赵老太太进京这些日子别的不懂，但却看明白了，这些进士在王府公侯之前什么都不是，也就戏台子上把这些进士吹到了天边儿上。 “你，你……”苏四老爷也没想到会突然杀出赵老太太出来，他扭头看向苏瑞，“瑞哥儿你自己说，四舅父可有带着你去赌？再者说了，你真的缺银子你跟四舅父说，四舅父怎会不给你？” 说完，苏四老爷从怀里掏出一摞银票来，数了五百五十两出来塞给那几个大汉：“不就是这点儿银子么，值当你们上门来？” 那大汉拿了银票立即变了一张脸：“这位老爷，小的们也不敢，只是这些日子找不到苏小公子，只能今日上门来堵人了。” 生辰这几日苏瑞一直被苏氏拘在屋里读书练字，就没出过门。 看到苏四老爷帮自己付了银票，苏瑞松了一口气，上前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四舅父，瑞哥儿往后一定不赌了。” “好好好，不赌了好，你是个好孩子。”苏四老爷叹了口气，摸了摸苏瑞的头，又看向赵敬德，“侯府现在是我五妹的，往后是瑞哥儿的，妹婿想不让我上门，呵呵！” 苏四老爷呵完了，便带着苏环转身离开。 苏瑞看着苏四老爷父子的背影，既感动，又愧疚。 感动的是，当着这么多人他丢尽了脸面，只有四舅父帮自己还了债，还说自己是个好孩子，谁是真心待自己一目了然。 愧疚的是，四舅父这么好，爹居然还不让他上门。 赵敬德见苏瑞如此，气得只觉得心里梗着痛，他上前把苏瑞拉开：“你竟如此是非不分？” “爹，我没有是非不分。”苏瑞退后一步，“四舅父对儿子一直极好。” “你……”赵敬德指着苏瑞，气得手指都在抖，但当着众人的面他还有一丝清明，想着给儿子留个面子，因此拎着他往府里走，“回去再说！” “哟，苏淑宁，你这真是招赘婿？人家好像也没把你放在眼里。”清河郡主瞟了一眼赵敬德的背影，一声冷笑。 这声冷笑既是给苏氏的，也是给清河郡主自己的，当年自己怎么就看上他了呢？现在瞧着，哪哪儿都很是一般。 不过自己家的那位，也没哪儿好的，这女子一辈子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清河郡主不禁有些迷茫，但许多人却被她提醒了，觉得赵敬德确实没有做赘婿的认知，居然还赶起舅哥起来了。 “老爷如此，也是为了侯府着想。”苏氏温温柔柔地回道，但却瞟见人群外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动作一顿。 他回来了吗？可，回来了又怎样。 苏氏深吸一口气，又回到了之前的模样，满面温柔的笑意，却又透着无奈。 第170章 请家法 事情出了，也解决了，热闹也看了，总不好接着再堵到人家门口，因此大家纷纷告辞。 苏氏朝众人行了礼，便带着苏卿和苏黛回了府内，总不能母女三个一直在门外这么站着，成什么样子。 只是跨过门槛的那一刻，苏氏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但那个身影却没再看到了。 难不成，是自己眼花了？苏氏暗道。 赵老太太想想，也跟着苏氏身后进来了，她怕赵敬德把她的好孙子给打了。 苏氏就当没看见似的，领着几人进了正屋，苏瑞正跪在赵敬德面前。 看到苏氏进来，赵敬德怒道：“今日我非动用家法不可。” 苏氏一脸发愁地看着苏瑞，却并没有出言阻止。 “拿家法来。” 赵敬德一声厉吼，苏氏也吓了一跳，倒也不用演了。 品红听话，很快就领着人把那木棒子拿了过来，且递到了赵敬德手上。 赵敬德拿着木棒指着苏瑞道：“你可知错？” “儿子知道错了。”苏瑞低着头道，“儿子再也不敢了。” “那你可认罚？”赵敬德又道。 知错还要罚？苏瑞抬起头看着那木棒，半晌不敢出声，那可是铁木。 见此情形，赵老太太拦在了苏瑞面前，冲着赵敬德怒道：“你想干什么？” “娘您让开，他小小年纪居然就敢赌成这样儿，侯府还能指望他？”赵敬德朝赵老太太使了个眼色。 奈何赵老太太跟赵敬德向来不对付，竟没看明白他的意思，拦得更厉害了。 “我不管侯府不侯府的，我只知道他我孙子，你就不打他。”赵老太太像只母鸡似的，将苏瑞护在了自己的翼下。 “瑞哥儿，你真的要被你祖母这么护着？”赵敬德指着苏瑞问道。 从赵敬德的口吻里，苏瑞明白了他的意思。 “祖母，我做错了事，就该被罚，您让开吧。”苏瑞拍了拍赵老太太的胳膊。 “我不让，他要打就先打死我。”赵老太太不但没让，反而抱住了苏瑞，且还扭头盯着苏氏喊道，“不是你儿子，你就不心疼吗？就不拦一拦？” “娘！” “祖母！” 赵敬德和苏瑞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赵敬德手上的棒子都快拿不住了，苏瑞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我，我……”赵老太太也慌了。 “老太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什么不是我的儿子，我亲自生下来的儿子还有错了？” 苏氏死瞪着赵老太太，“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知不知道你这话若叫外人听去了，会引起怎样的风波，瑞哥儿这世子还要不要了？” “我方才也是说溜嘴了。”赵老太太也后悔得不行，陪着笑道，“我的意思是，怎地好像不是你亲生的，你也不拦着点儿，这么大的棒子打上去，你不也心疼嘛。” 赵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情不自禁地有些躲闪。 苏氏一声冷笑，虽然早就猜到了，但还是不免心冷，这一家子合着从马琪到苏瑞都是一清二楚的呢。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苏瑞抱过来的时候就弄死自己呢？ 难不成，是怕旁支过来找麻烦？应该也不会，不论自己在不在，旁支对付苏瑞都是一定的。 苏氏一时之间想不明白，但心里却暗道：既然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这么想待在南靖侯府，可以啊，那就替我儿子好好受着由旁支带来的阴谋算计吧，看你能承受到什么时候。 深吸一口气，苏氏的眼泪在眼眶里打断：“打在儿身痛在娘身，我怎么会不心疼呢？可是瑞哥儿这样，又怎能担得起侯府重任？” “侯府能有什么重任啊，不就是承个爵嘛。”赵老太太嘟囔着。 “不就是承个爵？所以老太太以为只要是个儿子就行？”苏氏一声冷笑，“瑞哥儿若没有出息，我便是请封了世子，皇上也未必会准。就算是准了，这爵位也未必就一定能世袭，不定就三代而终了。” “什么？还有这回事？”赵老太太一懵，合着请封了皇帝还会不同意？这爵位还是可以降的啊。 “平宁侯府家中没有出息的子嗣，现如今已是子爵，下一代就什么都没有了。”苏氏说到这里，一声长叹，“老太太您就惯着吧。” 说完，苏氏起身就走，赵老太太想拦，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只能看向赵敬德。 赵敬德手里拿着铁木棒，正打算放下来，苏卿却又匆匆赶了过来。 “爹，您要对瑞哥儿动用家法？”苏卿看着像是吓了一跳。 “你胡说什么，你爹哪有说要对瑞哥儿动家法。”赵老太太瞪了苏卿一眼。 “没有啊，那最好了，瑞哥儿年纪还小，不过五百两银子罢了犯不着。”苏卿上前扶起苏瑞，又对赵敬德道，“可是爹，苏家的家法可不是随便拿出来玩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赵老太太瞪着苏卿，“难不成非要你弟弟挨打不成？你这存的什么心啊。” “老太太，我能存的什么心啊？这是苏家的家规，家法一出必定要见血的。”苏卿叹了口气，“爹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那就随便拉个下人好了。”赵老太太不在意地说。 “祖母，这是南靖侯府的家法，下人如何有资格承受。”苏卿的眉头皱了起来。 “那，那我老婆子来替他总成了吧？”赵老太太说着便走到赵敬德面前，下颌高高抬起，“你打吧！” “娘……”赵敬德一脸无语地看着赵老太太。 别说见血了，便是一棒子，赵老太太只怕也得去见阎王。 这会儿赵敬德也知道苏卿说得没错，南靖侯府确实有这个说法，他也有些后悔了，不该气极之下就去请家法，完全没考虑过后果。 现在，倒真的是骑虎难下了，赵敬德又瞪了苏卿一眼，真是多事提这一句。 苏瑞不自觉地往赵老太太身后缩了缩，祖母扛不住，可他这小身板儿也扛不住啊。 一时之间，居然就僵在这儿了。 这时，管家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叹了口气。 第171章 以身代子 见赵敬德没有想动手的意思，管家忍不住了。 “老爷，小的说句不该说的话，子不教父子之过。”管家朝赵敬德行了一礼，“家法已经请了出来，您若不罚小公子，只能以身代子。” 赵敬德听了这一句，不由得后退了两步，子不教父之过？以身代子？ “爹……”苏瑞不由得喊出声来，见赵敬德和苏卿都看着他，一咬牙跪了下来，“爹，儿子犯的错，儿子自己来受。” 说完，身子情不自禁地抖了起来，看得赵老太太心都碎了。 “祖母，您先回去吧，别瞧着了，孙儿怕您心里难受。”苏瑞贴心地建议道。 “不行，你才多大啊，挨了这几棒子还有命在？”赵老太太抱着苏瑞不撒手。 苏卿那句“家法一出必见血”，赵老太太可是听进了耳朵里的。 苏瑞对于赵老太太来说，可是正经的金孙，他以后可是侯爷啊，到时候请个大法师来侯府做个法，自己不就可以住进这侯府，成为高高在上的老夫人了吗。 因此，赵老太太决不允许苏瑞受一丁点儿的伤。 “小的也觉得小公子不合适……”管家说着，便看向了赵敬德。 “老二，你也不成。”赵老太太虽这样说，但却并没有任何行动。 “如果不成的话，那老爷怕是在苏家留不得了。”管家躬了躬身。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一个下人，还想赶你们家老爷走不成？”赵老太太瞪着管家。 “回老太太的话，小的如何敢？只是南靖侯府家规在此，祖上也有请了家法却没有动手，最后被驱逐出府的事情。”管家一边说一边叹，又看了赵敬德一眼，再次摇头。 苏卿这会儿已经断定，管家其实是她娘叫过来的。 苏家的族谱赵敬德是没资格看的，因此管家说的这件事情他并不知道，也无从求证。 但赵敬德却知道，如果他不答应，估计是真的会被逐出去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赵敬德总觉得苏氏现在对他，好像很是疏远，不是那种闹脾气的疏远，而是想将他赶离侯府的疏远。 哪怕是赶出去几日，自己在这京都也混不下去了，最要紧的是，主子那边估计也会失望。 “好，我替瑞哥儿受了。”赵敬德闭了闭眼睛，然后睁眼看向苏瑞，“瑞哥儿，你今日好好瞧着，回头若再犯，这棒子必定是打到你的身上。” 说完这番话，赵敬德竟生出一股子勇气来，替儿受过，也是为父的责任。 “来吧！”赵敬德朝前一步。 “来人！”管家喊了一嗓子，立即进来两个五大三粗的护卫，一看下手就不会轻。 “你，你这是存心要把你们家老爷打出个好歹来吧？”赵老太太指着管家骂道，“你就是个坏了心肠的，回头换了你。” 赵老太太的话其实说进了赵敬德的心坎儿里，他早就想换了管家，可这管家是家生子，祖祖辈辈都服侍着苏家，忠心耿耿，若不是犯了大错，没有人能换得动他。 “老太太，您误会小的了，这两位下手虽重，可却能尽快见血呀。”管家十分贴心地解释给赵老太太听。 “这……这……”赵老太太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其实这木棒也是有机关的，如果实在不应该受重罚，里面会弹出一根银针来。 但这一点，只有苏氏和管家二人知道。 赵敬德趴到板凳上，果然如管家所言，三棒子下去，裤子便渗出血来。 可这三棒子下去，赵敬德的屁股都快被打烂了，不出意外的话，得在床上躺上两个月。 赵敬德给抬到了床上，苏氏才抹着泪赶了过来。 “怎地打成了这样？”苏氏一边看一边哭。 “还不是你们家那个劳什子家法闹的。”赵老太太也在一旁哭着说。 “老太太，南靖侯府的家法是祖上定下来的，若没有严厉的家法，苏家只怕如今也不过就是普通耕读人家，如何会成了侯府？” “您对我南靖侯府的家法不敬，儿媳便只能把您请离苏家了。” 苏氏的哭声戛然而止。 苏氏这话听得赵敬德心头一梗，赵家一直自诩耕读人家，她这不分明是在嘲讽赵家。 可赵敬德这会痛得说不出一句话来，赵家虽是一般人家，可他是个读书人，赵老太太对他太淡泊，对他也没有打骂过。 甚至可以说，这是赵敬德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痛。 “我，我说不过你，我只知道我儿子受了苦，受了大苦了。” “我不走，我要留在这儿照顾他，免得他被人给害了去。” 赵老太太一边哭一边拍着床，偶尔手指还蹭到了赵敬德，痛得他汗珠子都滚了下来。 “你不走也可以，但别再胡说了。”苏氏等赵老太太哭得差不多了，才对一旁的苏瑞道：“瑞哥儿，你爹这可都是为了你，你给你爹跪下来，他不叫起，你不准起。” “是！”苏瑞老老实实地跪在了赵敬德面前。 赵老太太差点被赶出去了，这会儿也不敢再说话了。 况且，跪一下也不打紧。 可接下来却发现，赵敬德一直趴着，并没有叫起。 过了一刻钟后，赵老太太忍不住推了推赵敬德：“老二，瑞哥儿还跪着呢，您快叫他起来。” 原本就痛得有些迷糊的赵敬德这会儿更痛了，当即晕了过去，可却也没人发现。 “瑞哥儿，你起来，祖母说了算。”赵老太太又去扶苏瑞。 “瑞哥儿，你自己姓什么，是哪家的人心里要有数。”苏氏冷冷地看着苏瑞说道。 “是，娘，我知道！”苏瑞忙道，跪得比之前更端正了。 苏氏说完，又坐了会儿便离开了，毕竟侯府那么多事儿呢。 赵老太太心想她离开了正好，瑞哥儿也不用跪了。 可苏瑞不敢，屋子里的人来来往往的，有父亲的也有母亲的，他不敢让他们任何一个人认为自己不孝顺。 谁知赵敬德这一睡，直到快凌晨了才醒，而苏瑞便一直这么跪着。 第172章 都怪瑞哥儿没出息 赵敬德略清醒的时候，见苏瑞跪了那么久，颇为欣慰，终于让他起来了。 苏瑞的脚却抬不起来了，没办法，只能让人抬着回了迎风堂。 又过了三日，赵敬德才略微清醒了些，而赵老太太也一直都没离开，但她不敢单独住，便住在了赵敬德养伤的书房。 刚好了些，趁着苏氏过来探病，赵敬德便提出了上书给苏瑞请封世子的事。 苏氏看了赵敬德一眼，不知道他是怎么好意思提出来的，苏瑞做了什么他心里不清楚吗？ 不管他是什么目的，明知做不成的事情，竟也要去做，以前怎么没发现赵敬德这么没脑子。 “老爷，我比你更想给瑞哥儿请封，可生辰那日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这会儿上书不是让皇上觉得咱们家不懂事么？”苏氏叹了口气，“依我看，还是再等等吧！” “那……”赵敬德看向苏氏，“夫人打算等到什么时候。” “总是等过些日子，大家都忘了这事儿吧，否则只要一提出来，就会有人反驳的，那又是何必。”苏氏说道。 赵敬德心里有些不悦，但也知道苏氏说得不无道理，只能作罢。 苏氏离开后，赵老太太立即坐到了赵敬德身边：“老二，她不会是知道了什么，故意不给瑞哥儿请封吧？” “不会！”赵敬德摇头道，“她说得没错，这会儿便是上书，皇上也未必会批，搞不好还会申斥。” 爵位虽是苏家的，但也是皇上给的，苏瑞名声受损，却还是在十岁就请封，这不是打皇上的脸么。 苏氏是内宅妇人，她寻常不出门，宫里对她又格外宽容。 而赵敬德在鸿胪寺，虽官位不高，但却时常能见到皇上，真的有申斥，他才是最直接的受害者。 赵老太太听了这些，眉头却皱了皱。 过了半晌，赵老太太还说道：“老二，我总觉苏氏对瑞哥儿没有以前疼爱了。” 赵敬德听到这里一声冷哼：“就瑞哥儿这样，小小年纪不学好，我都……唉！” 过来探病的苏瑞刚好听到这一句，不由得往后缩了缩，父亲这是对我失望了？他想干什么？ 苏瑞正迟疑要不要这会儿进去请罪，偏在这个时候，听到赵老太太说：“老二，有没有办法把瑜哥儿弄进府来？我瞧着瑜哥儿比瑞哥儿更得人疼一些。” “娘，噤言……”赵敬德一激动就要坐起来，当即痛得都快抽抽了。 “你说话就说话，动个什么劲儿。”赵老太太上前扶住赵敬德，可她本不是个会伺候人的，弄得赵敬德更是不适。 “娘，往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赵敬德看着赵老太太深深地叹了口气， 道，“瑜哥儿都五岁了。” “要不，就直说瑜哥儿是你在外面生的？”赵老太太越说越兴奋，“这样白氏她们不也能进府来么。” “那也是姓赵，苏氏不会让他姓苏的，又有何用？”赵敬德摇了摇头，“而且苏氏也不会让她们进府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没点儿办法？唉，都怪瑞哥儿不争气。”赵老太太没好气地说，“我看那苏环也是个坏的，他不定想抢这苏家的爵位呢。” “他们早就想抢了，还用问么。”赵敬德闭了闭眼睛，“娘，我想歇会儿。” 躺在这儿什么也干不了，赵敬德只觉得心急如焚。 赵老太太见此也没办法，只能起身离开。 苏瑞转发就跑，原来祖母并不是真的疼爱自己，她心里喜欢的也是瑜哥儿。 苏瑞脑子发热，就这样一直跑回了迎风堂，却见秦士昭站在门口。 “你在这里干什么？”苏瑞停住脚步瞪着秦士昭。 “来给你讲讲书。”秦士昭面无表情地说。 “不必！”苏瑞推开秦士昭进了院子。 “好！”秦士昭点了点头，扭头就走。 苏大姑娘说了，一切按苏瑞的心意来，他愿意就给他讲，他不愿意就算了。 苏瑞扭头盯着秦士昭的背影，咬咬牙，喊道：“你回来，给我讲。” 都说我没出息？我就有出息给你看看。 只是想归想，但真的坐下来，苏瑞却又有些静不下心来。 “秦士昭，你为何要这般认真地读书？”苏瑞推开书本问道。 “我家境贫寒，不读书怎么让母亲和妹妹过上好日子。”秦士昭看了苏瑞一眼。 为了让母亲和妹妹过上好日子？苏瑞更是迷茫了。 不论是苏氏还是白氏，过的日子都不差。 为了让生母成为侯府的女主人？苏瑞却发现白氏对她，似乎还没有苏氏对他好。 而且读书能让白氏成为侯府的女主人吗？苏瑞一声冷笑，自己就算是考上了状元都未必。 秦士昭看了苏瑞一眼，不管他有没有听，继续给他讲书，至于他能不能听进去，就是他的事了。 但秦士昭也小小地走了一会儿神，他想到苏卿跟他说过的话，发现苏大姑娘对自己的这个弟弟的关爱，好像有点儿蹊跷。 不过这些世家大族的事儿，也不是自己能够弄得清楚明白的。 赵敬德在家里躺了五日，便强撑着去了衙门，现在是鸿胪寺最忙的时候，但也正是在人前露脸的时候，主子肯定不希望自己闲着的。 而温存玉和纪云帆成亲的日子也到了，他们中间有些礼节能省的都省了，一个急着嫁，一个急着娶，一拍即合。 苏卿头一天去温家给温存玉添妆，见她神色颇为憔悴，心里很是难过。 “温姐姐，明日你就要出阁了，可千万别委屈了自己。”苏卿握着温存玉的手道。 “放心，没有人能让我受委屈的。”温存玉笑着说。 “你心里还是要有所准备的，安乐侯府……怕也不是好待的地儿。”苏卿说道。 “没事，他们既然想要银子，就得对我好一些。” 温存玉正拿着金剪刀修剪桌上的芙蓉花盆景，一朵开败了，她毫不迟疑地剪了下去，“商贾挣银子做什么，不就是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些么，如果能用银子换来好日子，我不会吝啬。” 第173章 争执 听到温存玉这样说，苏卿既放心又担心。 温存玉活得太通透了，通透的人有的时候会把日子过得极好，但有的时候，也因为过于清醒，而分外痛苦。 “温姐姐，明日我便不过来了，我去安乐侯府等着你。”苏卿捏了捏温存玉的手。 “知道了。”温存玉笑着点了点头。 安乐侯府肯定会给苏家下帖子的，不论从哪个角度讲，苏卿都应该去那边的。 而苏卿想的却是，明日安乐侯府对于纪云帆娶温存玉这件事情，肯定会有人不满，甚至会有人趁着这个机会给她一个下马威。 因为温存玉的事，苏卿才了解一下纪云帆，才发现他在贵女中其实还是有些名声的。 只是安乐侯府靠女儿起家，京都真正的世家大族以及清流都不大瞧得上，因此贵女们再有什么心思，也只能摁下。 可自己嫁不了的人，却娶了一个商女，估计有许多人的心都要碎了。 自己去了安乐侯府，不定可以帮上一把。 翌日，安乐侯府一早就张灯结彩，嫡长子大婚，婚宴办得极为热闹，光戏台子都有两台，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但苏卿看得出来，许多人其实都是在看热闹。 堂堂侯府嫡长子居然娶一个商女，除了为了银子还是什么？那嫁妆肯定不少。 温家也的确如大家所料，十里红妆，第一抬嫁妆进了门，最后一抬还在温家院里摆着，每一抬都沉甸甸的。 反正是侯府的嫡长媳，宫里还有宠妃，隆重一些也没什么。 “这温家可是疼女儿，光这些嫁妆怕不是把半个温家都陪送过来了。” “这是疼女儿吗？这分明是借女儿巴结安乐侯府。” “也就商贾人家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来，不怕人笑话。” 也就商贾人家？苏卿听了这话都想笑，世家大族这样的事也没少做，有几家联姻真是为了儿女好的。 “谁笑话，你们在笑话吗？”苏卿看着那两个说闲话的女子，“笑话温家陪嫁多，还是笑话安乐侯府爵位高啊？” “关你什么事啊？”个子高的那位瞪了苏卿一眼。 “那人家嫁娶又关你什么事啊？跑来吃宴席就好好吃，开开心心地说一声恭喜，乱嚼什么舌根子。”苏卿盯着那两个女人，直言不讳。 “你……”那位还要说，却被另一个拉了拉袖子，“别说了，你看她的穿戴，应该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 安乐侯府或许是怕被别人议论，因此但凡有点儿关系的都请了，导致过来的宾客从五品到超一品的王府都有。 可京都宴请，三品以上和三品以下的人家常常是互不来往的，瞧着热热闹闹的，实则许多人都不相熟。 “大姐！”苏黛拎着裙子急急地走了过来，“你跟人吵架了吗？” “没事，你吃饱了吗？”苏卿问苏黛。 苏黛起得晚，等她吃完早膳就来不及了，想着安乐侯府应该吃的也不少，所以苏氏便拿了些点心放在车上。 车上的点心吃完了，苏黛进来没坐一会儿便又饿了，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所以苏卿便带她过来吃点儿点心。 苏黛见苏卿神色没什么，知道便是吵架了，自己大姐也没输，这才放心了。 “吃饱了，都怪娘点心拿得太少了。”苏黛抱怨道。 “毕竟是在马车上，颠得慌，吃多了对身子不好。”苏卿替苏氏解释道。 “知道了大姐。”苏黛一向看得开，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指着西边说，“大姐，我在那边看到了陆五姑娘，她正在找你呢。” “哦？那我们过去吧。”苏卿想着也没什么事，跟陆婉涓在一起也要热闹些。 可刚到苏黛指的地方，便见她和陆婉淇正站在嘉敏郡主面前，似乎起了争执。 “大姐，我们要不要过去啊。”苏黛看向苏卿，眼睛亮亮的。 在马车上的时候，苏氏一再交待她，不要凑热闹，看到别人争吵，与自己无关的便不要多嘴。 但苏黛这模样，很明显是想过去的。 “过去瞧瞧。”苏卿看到陆婉淇和嘉敏郡主，便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走近了些，便瞧见嘉敏郡主用打量货物一般的眼神瞟着陆婉淇。 “陆三姑娘可真是看得起自己，就凭你，居然肖想当定国公夫人？”嘉敏郡主当着众人的面，丝毫不给陆婉淇颜面。 苏卿不由得抬了抬眉，嘉敏郡主是怎么知道陆婉淇的心思？ 陆婉淇可不比陆婉涓心直口快，她什么都放在心里，脑子却恨不得转上一百八十转。 不过，果然是为了萧慎啊。 他如果知道两个贵女为了他，当着众人的面，连脸面也不要了不知道会怎么想。 想到萧慎那张动不动就皱眉的脸，苏卿唇角不由得弯了弯，但瞟了一眼四周的贵女们，又立即收住了。 “嘉敏郡主，您这话究竟是何意，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要当定国公夫人了。”陆婉淇说到这里，面颊绯红。 “没说过？那你想不想啊？”嘉敏郡主高高在上地盯着陆婉淇问道。 “嘉敏郡主，你……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何必如此羞辱我？”陆婉淇说到这里，眼眶里都是泪。 “羞辱？我只是想提醒你，自己的身份自己要清楚，一个庶女，你凭什么盯上那个位子。”嘉敏郡主看着陆婉淇那张我见犹怜的脸越发地讨厌，冷笑道，“脑子不行，就好好琢磨琢磨，别到处丢人现眼。” “我已落到母亲名下，我是……”陆婉淇正要说自己是嫡女，却被嘉敏郡主打断，“自欺欺人罢了，自己是谁的血脉自己不清楚么？” 苏卿看了陆婉涓一眼，她竟跟自己一样，好像只是看热闹的，并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里。 这热闹苏卿也不想看下去了，对苏黛道：“走吧，我带你转转去，看看别的地儿还有没有好吃的。” 这安乐侯府的宴虽然办得乱糟糟的，但点心却还不错，这后花园里，每一处凉亭都摆着不同的点心，是很懂得享受的人家。 可苏卿才一转身，便听到嘉敏郡主的声音：“苏大姑娘，我方才说的可在理啊？” 第174章 预定贵妾 怎么扯上自己了？苏卿叹了口气。 回头看向嘉敏郡主，苏卿问道：“郡主方才说什么？” 嘉敏郡主脸一沉：“你给装蒜？” “不是。”苏卿一笑，“我才过来，没听见。” “你明明早就过来了。” 嘉敏郡主死死地盯着苏卿，她记得中秋节灯会上，萧慎就是跟苏家这位大姑娘在一起的。 当时看着没什么，可嘉敏郡主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后来她也去查过，南靖侯府的这位大姑娘退过亲，或者说她未婚夫被她家的养女给抢了。 至于萧慎，和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交情，顶多只能算作是认识。 这也寻常，都是世家大族，都样貌不俗，不认识才有鬼。 嘉敏郡主想了好久，才知道问题在哪儿，这两人的距离不对，萧慎什么时候和一个姑娘家离得这么近过。 哪怕是救自己那回，都是让朱律背着她，他恨不得离了八丈远，平时见面也会下意识地退两步。 这个苏卿，居然能让萧慎和她站在一起说那么久的话……嘉敏郡主知道萧慎对她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同时，她也不觉得他对别人会产生特别的感觉。 只是从那之后，嘉敏郡主再也没见过苏卿，因此一直没找到机会深入地“了解”她。 “我早就过来了吗？”苏卿看向苏黛。 “没有啊，我们方才过来的。”苏黛脸上一派天真。 众人听了也有些懵，苏卿过来的时候，嘉敏郡主正在骂陆婉淇，倒真没几个注意到了她。 而注意到她的，谁会出来指证呢， 这不是没事找事吗，苏卿再怎么，也是侯府嫡长女。 嘉敏郡主知道，自己如果继续跟苏卿纠结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听明白自己说的话，只会让旁人觉得自己不讲道理，胡搅蛮缠。 她倒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但如果传到定国公府……今日，定国公府好像也来人了呢，虽然不是萧老夫人。 “没听见就没听见吧。”嘉敏郡主忍着气道，“我也不是非要你回话。” 回话两个字，就将两个人的身份地位给定死了。 苏卿也不在意，也不气恼，而是向嘉敏郡主行了一礼，便带着苏黛转身离开了。 “等等我！”陆婉涓小声喊了一句，赶紧跟了上去，“方才可吓死我了。” “你吓死了？”苏卿表示自己没看出来，她多淡定啊。 “真的吓死了，她突然喊住你了。”陆婉涓拍了拍胸口，“我这小姨母，好像非嫁定国公不可呢，也不管定国公是不是看得上她。” 说起萧慎，苏卿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今日是怎么闹起来了的？” “唉，早晚的事！”陆婉涓叹了一口气，“今日嘉敏郡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跑到我们家来，说要跟我们一起过来，结果下马车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定国公。” 苏卿眉头微挑，萧慎也到安乐侯府来凑这个热闹？ 陆婉涓见苏卿没接话，只好继续说：“我三姐许是多看了定国公两眼，落到了我那小姨母的眼睛里，就成了天大的罪过。” 说到这里，陆婉涓摊了摊手，表示事情的经过就是这么简单。 “这可是……”苏卿也不知道这事儿该怎么评，或者说，她也不想评。 “你也觉得难以理解吧？定国公长得那么好看，看几眼也是应该的吧。”陆婉涓摇了摇头，也就看两眼，再多看看也不敢啊。 “嗯！”苏卿点了点头，不想再提萧慎，于是问道，“你可遇到画像上的那位公子了？” “没有。”提起这个，陆婉涓就没什么精神了，“他好像消失了一般，我就见到过那么一次。” 想到这儿陆婉涓觉得有些无趣，定国公她不敢沾惹了，看上的人又没什么音讯，还不如回云州去呢。 两人随便走着，却不想竟听到了前面有说话的声音，于是对视一眼想要离开，可那说话的声音却让二人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姑娘您别哭了，大公子不是说了吗，等到娶了亲之后，会提您做贵妾的。” “他说是这样说，等真的娶了新妻，哪里还会想起我来。” “新夫人不过是个商贾之女，说起来身份还不如您呢，怎会想不起您来？” “早上我本来想给大公子送一碗银耳汤过去润润，结果连院门儿都没进。” “那新夫人的丫鬟也太过嚣张了些，回头定要让大公子治她的罪。” 苏卿听了这些话，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这女子应该是被温存玉身边，先行过来归置屋子的云珠给拒了，竟跑到这儿来哭。 “新娘子还没进门呢，这就许上贵妾了？”苏卿几步走到那两人面前冷笑着说。 陆婉涓跟在苏卿身后，听到这一句不由得吓了一跳，这是苏卿？ 就陆婉涓对苏卿的了解，她是一个谨言慎行的人，当然这也能够理解，作为南靖侯府的长女，想的自然比自己要多一些。 自己就想着要嫁怎样的人，她好像从来就不关心这个，甚至不嫁人才好。 可现如今，这又是为了什么？这两人再过分也不关她的事啊。 听到苏卿的声音，那说闲话的两个人也吓了一跳。 见苏卿气度不凡，衣裳首饰无一不精，知道这不是她们得罪得起的人，当即腿一软就跪下了。 “我，我们也只是闲聊，贵人，贵人莫怪，当不得真的。” 说话的这姑娘穿着粉色的衣裙，衣掌倒不是什么上好的料子，但头那支钗的珍珠虽然不大，但却是东珠。 苏卿觉得这女子像是在哪儿见过，眼睛眯了眯，倒是想起来了，这不是中秋灯会那日，跟在纪云帆身边的女子吗？ 她好像，姓云？ “云姑娘，这又见面了？”苏卿一声冷笑。 “你是……”云霜心里一紧。 这会儿云霜也想起来了，这是在中秋灯会上遇见的那位南靖侯府的姑娘，后来听纪大哥说，她是苏家的嫡长女，身份尊贵得很。 这苏大姑娘好像不大喜欢自己，难不成，她也心悦纪大哥？ 第175章 怎么哪儿都有你 云霜心里有些慌，但很快又安定了下来，甚至有些骄傲。 “苏大姑娘，您与我为敌又是何必呢，纪大哥的正妻又不是我，我可没挡您的路。”云霜轻声说道。 苏卿的眉头皱了起来。 “苏卿，她的意思应该是，你喜欢纪大公子……”陆婉涓说到这里顿住了，不禁看向苏卿，不会是真的吧？ 那纪云帆陆婉涓也是见过的，长得倒是一表人才的，但不像是个有担当的。 喜欢他还不如喜欢定国公呢，至少定国公比他好看，身材也比他好。 “胡说八道，我大姐怎么可能喜欢纪大公子，温姑娘跟我大姐可比亲姐妹都亲。”苏黛说到这里，不由得心里酸溜溜的。 “原来，你是为了温姑娘啊。”陆婉涓心里也有些闷闷不乐。 “果然是心脏了，看什么都是脏的。”苏卿居高临下地看着云霜。 “苏大姑娘，您虽然出身比我高贵，可我也是良家女子，您为了好姐妹就对我出言羞辱，是何道理？”云霜红着眼睛满脸委屈地看着苏卿。 “良家女子也有好有歹的，哪个良家女子会没名没份地住在别人家里。”陆婉涓嗤了一声。 “我，我是纪家姑娘邀请我过来住 的。”云霜脸一红，但还是出言为自己辩解。 “你说出言羞辱？那你且说说，哪一个字羞辱了你？”苏卿俯下身子盯着云霜。 云霜盯着苏卿，嘴唇抖动得厉害，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云霜不是没话说，她想说自己不是那等攀龙附凤的轻贱女子，她与纪大哥情意相投，是温家拿了银子把女儿硬嫁进来的。 “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但没有温姐姐，你以为纪云帆就会娶你做正妻吗？” 苏卿在云霜的脸上打量了一番，算不上很美，只是有一股我见犹怜的气质，“你和柳若轻是表姐妹，所以，你长得很像她？” “你如何知道我……”云霜气息微滞。 云霜知道自己和柳表姐长得像，但她从不去想纪云帆是不是因为柳若轻才亲近自己的，他叫自己云霜，而不是若轻，他知道自己是谁。 云霜心里一松，抬眼看着苏卿：“苏大姑娘是想为温姑娘出气的？或者，您怕我以后对付温姑娘？” “啧啧，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陆婉涓听不下去了，“你以为你是谁啊？苏卿要是有什么担心的，把你弄没了也没人会追究，你信不信？还在这儿说怕不怕的。” “你……”云霜脸色一白。 “侯门深似海，没听说过吗？”苏卿拿下云霜头上的珠钗，“这钗子是纪大公子赠予你的吧？” 苏卿看了一眼，然后笑着又插回了云霜的头上。 云霜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苏卿会毁了这支钗，可就这一低头，她看到苏卿鞋上镶的东珠都比她头上戴的这个大，顿时面红耳赤。 “你做不做妾，是你的事，但如果你让温姐姐不开心，就是我的事了。”苏卿给云霜扶了扶她头上的钗，“我不会做害人性命的事，你放心！” 不做害人性命的事？可云霜听了更是胆颤，生不如死吗？听说这些公府侯门都有许多秘药。 “是……”云霜低声应了，全身的力气像是被谁卸走了一般。 “大姑娘，花轿已经到了。”水月走到苏卿耳边轻声道。 苏卿站起身来，低头看了一会儿云霜，这才转身离开。 “苏卿，我们做好友吧。”陆婉涓追在苏卿身后说道。 “陆五姑娘，这话你好像说过。”苏卿一边走一边回。 “可是我知道你还没拿我当好友啊，都说了你叫我婉涓，你还叫陆五姑娘。”陆婉涓跟在苏卿身边，叨叨个不停，“我以后每个月问你一次，可好？” 苏卿听到这儿，不由得“扑哧”一声乐了。 “咱们一个月也未必能见一回。”苏卿回。 “你不见我，我就去侯府找你啊。”陆婉涓乐呵呵地说道。 “行，你如果有时间就来。”苏卿看了陆婉涓一眼，凑近她耳边小声道，“只不过，你嫡母好像不大喜欢我娘，你确定你过来她会乐意？” 陆婉涓面色一僵：“真的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呢，我嫡母虽然说话不大好听，但我觉着她还是挺喜欢苏夫人的。” “不信啊，那你回去问问，看清河郡主让不让你过来。”苏卿笑了笑，然后道，“咱们去新房那边等着，一会儿新娘子该过来了。” 虽然很想看到温存玉和纪云帆拜堂，但苏卿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倒也不方便去正常凑这个热闹，但新房还是可以去的。 新娘子嫁过来，那边也需要人凑热闹。 “好！”陆婉涓也没见过京都闹洞房，连连点头。 苏卿和陆婉涓赶到凝翠院的时候，却发现嘉敏郡主也在。 陆婉涓凑近苏卿：“要不咱们还是去别的地儿？谁知道我这小姨母又要做什么。” “要不你去别的地儿玩吧，我得在这儿待会儿。” 苏卿一边说一边进了新房，然后朝嘉敏郡主行了一礼。 陆婉涓叹了口气，也只好跟着走了进去。 “苏大姑娘还真是喜欢凑热闹，怎么哪儿都有你？”嘉敏郡主冷冷地瞟了苏卿一眼。 “嘉敏郡主说得是。”苏卿倒也不否认。 嘉敏郡主一拳像是在打在了棉花上，一口气顿时上不来下不去的，脸色极为难看。 “苏大姑娘隔段时间没见，瞧着又好看了几分。”一个妇人笑着说。 苏卿看了过去，竟是定国公府的大夫人周氏。 “萧大夫人！”苏卿朝周氏行了一礼。 “快别多礼了，我呀，看到你们这些小姑娘就喜欢。”周氏笑眯眯地回道。 苏卿故作害羞地低下了头，但心里却暗自一哂，这萧大夫人不喜欢嘉敏郡主？ 也是，有一个这样的郡主做弟媳，这往后的日子总是会热闹几分的，萧大夫人应该是不喜热闹的。 “萧大夫人很喜欢苏大姑娘？”嘉敏郡主也察觉到了，于是开口问道。 第176章 交杯酒 若旁人这样问，应该只是好奇，但嘉敏郡主这样问，这意思就很明显了。 “苏大姑娘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又长得花容月貌的，谁能不喜欢呢。”周氏回了嘉敏郡主，顿了一下，又笑着说，“只是苏大姑娘不常出门，还没有我见到郡主您的次数多。” 周氏这话说得很是圆滑，既夸了苏卿，又告诉嘉敏郡主与她的关系其实更近一些。 而在苏卿眼里，周氏是长辈，这话怎么也不算过分。 苏卿笑了笑，嘉敏郡主正要开口，却听到外面有人喊道：“新娘子过来了！” 苏卿一喜，赶紧朝外面看了过去。 最先进门的是纪云帆，虽然穿着喜服，但脸上无喜亦无悲。 很快温存玉也在丫鬟和婆子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且被扶着在床沿上坐下。 “大嫂，这新郎官儿好像不怎么高兴啊。”嘉敏郡主对周氏直呼大嫂，周氏看了她一眼，倒也没反驳。 “郡主慎言，百年好合的喜事，哪儿能不高兴呢。”周氏脸上依旧带着笑，眼里却出现了一丝冷意。 周氏知道嘉敏郡主没把安乐侯府放在眼里，说什么也不在意，但何必把她扯起来。 作为不受宠的庶子，萧恃能官至广武将军，付出了多少努力，她绝对不能给他拖后腿，这满京都的亲贵，哪一个她都不想得罪。 这边小声说着话儿，那边已经揭了盖头，发现新娘的脸上的神色也是淡淡的。 大家不免有些诧异，原以为新娘子应该是高兴的，毕竟就她那样的身份能嫁到侯府，那是怎样的气运，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苏卿却是心里一痛，温姐姐一点儿都不高兴，她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 纪云帆看到温存玉的模样，不由得愣了一下，没想到她居然如此貌美，眉头微皱。 女子过美，容易惹是非！ 如南靖侯府的那个苏大姑娘，便不是个让人省心的，牙尖嘴利心思又多。 这边的新人各怀心事，喜婆子却已经将吉利的话说了个遍，又将两杯酒塞到了新人的手中。 “交杯共饮合卺酒，同心同德共白头。” 共白头？温存玉心里一窒，但还是接过了酒杯。 只是酒一入口，温存玉便觉得喉咙像是被刀子割了一般，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这酒太烈了。 丫鬟宝珠着急地她身后抚了抚，想安慰几句，却又不大敢。 “哎哟，这交杯酒都没喝完，可不是好兆头啊。”有人轻声嘀咕道。 大梁京都有个说法，交杯酒要一口气喝完，且顺顺利利地喝完才好，否则这婚事便会有阻碍。 只是即使这样，当面说出来，也是很不给面子的。 “有的人做了一辈子人，都还没学会好好说话，许是安乐侯府的酒格外地烈呢？凡事都有例外，倒也没什么。”苏卿瞟了那妇人一眼，然后倒了一杯茶递给了宝珠，让她伺候温存玉喝下。 温存玉终于缓过来了，看着苏卿无奈地笑了，然后冲着她微微摇了摇头。 她不想苏卿为了自己，与京都贵人为敌。 苏卿却瞟了纪云帆一眼，这交杯酒分明有问题，温存玉喝了一杯，脸上便红成了那样，难道他看不出来？居然一言不发。 “水月，你去跟云珠说一声，让她准备一些醒酒汤。”苏卿轻声叮嘱水月道。 纪云帆不满地看了苏卿一眼，然后给自家小妹使了个眼色。 “这哪里敢劳烦苏大姑娘操心呢。”纪六姑娘立即笑着对苏卿说道，“您是做客的，只管歇着便是，我家嫂子自有人照料的。” “你先去办吧。”苏卿说完朝水月使了个眼色，又对纪六姑娘道，“我与温姐姐情如姐妹，见她如此，格外地心疼，六姑娘莫怪！” 纪六姑娘看了纪云帆一眼，这苏大姑娘明摆着要给新大嫂撑腰呢。 只是这不只是温存玉成亲，也是纪云帆的，因此纪六姑娘还是忍住了，正要说些圆场的话。 谁知纪家旁支的一个嫂子听到苏卿说与温存心亲如姐妹，以为她也出生商贾之家，竟上前道：“这位姑娘也托大了些，哪有娘家姐妹跑到婆家来指手划脚的。” 纪六姑娘听了，瞪了那嫂子一眼，却听到温存玉开口道：“我妹妹给我要一碗醒酒汤就是指手划脚了？这酒也不知道是谁备的，竟是烈酒，不知安的什么心呢。” 新娘子都开口了，屋内顿时一静，就连纪云帆都没想到温存玉会这时候开口，心里更是不喜。 “外面还有宾客等着，夫人稍坐，我先过去了。”纪云帆说了一句，拱了拱手便要出门去。 这话听着客气，可在温存玉点明了烈酒的事，还置之不顾，可见他已经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夫君是侯府嫡长子，自然是要好好招待宾客的，倒是我不中用，这才一进门，就给夫君丢脸了。” 温存玉缓缓站了起来，然后朝纪云帆行了一礼，又对众人说道，“我不知道这酒是谁拿过来的，许是拿错了，许是有意的，许是不知道我喝不得烈酒，只是若真的不知，也该问一声我家相公的。” 温存玉这话说完，纪云帆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她。 这些话，让纪云帆的头脑渐渐清醒过来，他既然已经娶了温存玉，那便夫妻一体，温存玉在今日受了辱，自己也没多少面子。 “这酒，是谁备的？”纪云帆转过身来，黑着脸问道。 “是……是奴婢……”一个嬷嬷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又急忙解释，“奴婢许是弄错了酒，真的不是有意的，大爷大少夫人饶了奴婢吧。” 纪云帆抬脚就朝那嬷嬷踹了过去，说道：“大喜的日子不宜见血，关她三日不准吃喝。” “大爷，大爷求您了，奴婢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那婆子吓得身子都抖了起来。 苏卿眉头微皱，虽说三日不准吃喝很难，但害怕到了这个地步？她不由得再次担心地看了温存玉一眼。 “把她拖下去！”纪云帆厉声道。 第177章 隔墙有耳 闹到了这个地步，众人也没有继续留下去的兴致了，纷纷告辞离开。 嘉敏郡主是和周氏一块儿离开的，两人携手同行，不由得令人忍不住猜测，莫不是萧家要与嘉敏郡主结亲？ 周氏的长子也正要说亲，但萧家还有个国公爷没说亲呢。 只不过周氏的长子怕是配不起郡主，可定国公那性子，嘉敏郡主能受得了？ “我三姐怕是……”陆婉涓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可没一会儿又细声道，“不过，她也是个不服输的。” 苏卿看了陆婉涓一眼，笑了笑没回话，只是给水月使了个眼色。 水月立即转身离开，陆婉涓瞧了一眼，笑道：“你对你那个温姐姐可是好得让人嫉妒。” 苏卿上前挽住陆婉涓的手：“她与我们不一样，她的身份在这侯府容易吃亏。” “我也是……”陆婉涓扯了扯嘴角，又道，“你放心，我不会吃醋的，早晚你也会对我这么好的。” “那是！”苏卿笑着点头。 “我们快些，别开席了什么都吃不上了。”陆婉涓抬脚急急地朝办宴的正厅走去。 陆婉涓转身的时候，苏卿的笑意淡了淡。 纪家的宴席自是丰盛，一个时辰过去了，仍然有新菜端上来。 水月匆匆过来，在苏卿耳边嘀咕了几句。 “怎么了？”陆婉涓立即凑过来问。 “没事，那嬷嬷被关进柴房了。”苏卿小声道，“唉，我也是白操心，其实什么也干不了。” “那可不，这毕竟是在安乐侯府，你便是公主又如何？”陆婉涓同样小声道，“日子还是得靠你温姐姐自己来过。” “你说得是。”苏卿点了点头。 其实水月说的，是那嬷嬷虽说被关进了柴房，但柴房里却有很多刑具，可见纪云帆说的不仅仅只是饿三天的事情，要不然那个嬷嬷为什么怕成那个样子。 苏卿又坐了会儿，便找了个借口走了出来，对水月道：“这个消息你去跟云珠她们说一声，让她们提醒一下温姐姐，往后在纪家说话做事小心些。” 水月走开，苏卿叹了口气。 “大姑娘您别难过了，您若不为温姑娘出头，纪家也未必会对她好的。”拒霜以为苏卿是在后悔。 苏卿倒是有些意外地看着拒霜。 “拒霜，你有长劲呢。”苏卿笑着说道，“纪家是为了利益才娶的温姐姐，只有利益才能牵制住他们，这一点温姐姐懂，我其实也是白操心。” “温姑娘从小就聪明的。”拒霜笑着回。 苏卿点点头，想起小时候两人一起被拐的时候，温存玉的冷静理智。 她那么小就算知道自救，现在肯定也不成问题的，苏卿对于温存玉一向有信心。 两人坐了会儿，也懒得再去宴席上，干脆找了个略偏些的地方窝着，等时候差不多了再去和苏氏以及苏黛会合，一起离开。 不得不说，这安乐侯府真是懂得享受，处处移步换景，又很是周到，即使一个很小的凉亭，也挂了帘子放了火盆，火盆上还温了茶水，放了点心。 火盆旁有两个放了锦垫的贵妃榻，躺上去就能看到远处隐隐露出来的林子，应该是梅林，只是现在还没有开花。 按理，这里有火盆，怎么着也有人看守，可却一个人都没有。 “这里太偏了，估计小丫鬟溜到别的地方瞧热闹去了。”拒霜笑着说。 “那正好。”苏卿回道。 苏卿拿起一块点心抿了一口，又让拒霜也坐下来吃，反正这儿也没人瞧见。 拒霜本就是个嘴馋的，因此扭捏了一下，便也坐到了一旁的小圆凳上。 主仆二人一个靠角落坐着，一个躺着，又有帘子遮掩，就算是走近了也看不出有人来，除非进到亭子里。 吃了两块点心，苏卿将帕子遮到脸上，打算好好地晒晒日头。 拒霜也被晒得有些晕头晕脑地，于是双手撑着打盹儿。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苏卿被拒霜推醒了，还以为时辰到了，却见她指了指后面。 凝神细听，便听到有人似乎在边走边说话。 “定国公若真的娶了嘉敏郡主进门，哪里还有你说话的余地。” 苏卿抬了抬眉，竟是平远侯夫人的声音？又提到定国公，难不成跟她说话的，是萧慎的大嫂周氏？ 周氏是平远侯老侯爷的庶女，当初嫁给定国公府庶长子，也算是门当户对。 “嫂子放心，我怎么可能让嘉敏郡主进门。”周氏一声冷笑，“只是也不好得罪她罢了，总得想个法子让她知难而退。” “要说想法子，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你们家老夫人直接把定国公的婚事给定下来。”平远侯夫人说道。 “老夫人寻常不出来，也不让人打扰，我也好些天没看到她了……”周氏沉吟一下，“但小叔毕竟是她亲儿子，总不能真的不过问他的亲事，不过，她好像也挺中意嘉敏郡主的。” “那就想法子，找个她不喜欢的理由。”平远侯夫人小声出着主意。 奈何离凉亭太近了，竟还是让苏卿听见了。 “下个月我们老夫人寿辰，要不说服让她也办个寿宴，到时候……”周氏说到这儿顿住了，又道，“只是，又定什么样的姑娘呢？” “你看媛成如何？”平远侯夫人看向周氏。 周媛成？苏卿抬了抬眉，她才多大啊，和萧慎？ “媛成自然是好，侯府嫡女，可她才十三呢……”周氏轻声道，“年纪是不是小了些？” “媛成年纪是小，过几年再成亲也不是不行。”平远侯夫人笑了笑，“就定国公那性子，我瞧着他也未必愿意早成亲。” “就怕老夫人不同意。”周氏也有些为难。 “那便等她明年十四先嫁了也成，只是她年纪小，你们家得体谅着些。”平远侯夫人说道。 “我是她亲姑姑，能不护着她么。”周氏忙道。 “好了，回头等你的消息，我还有些事要找安乐侯夫人，你自己散散吧。” “好，大嫂您忙您的。” 周氏看着平远侯夫人扶着丫鬟的手，朝安乐侯夫人的院子走了过去，不禁唇角露出一抹笑来。 第178章 六皇子 “大夫人，您真的想要说动老夫人将周大姑娘娶进来？”丫鬟雪莺轻声问道。 “你觉得呢？”周氏的声音无悲无喜，苏卿都听不出她真实的想法。 等到周氏也离开了，苏卿和拒霜才从亭子里走出来。 “大姑娘，她们……是不是在谋算定国公啊？”拒霜看向苏卿。 “是吧！”苏卿喃喃回道。 只是萧慎怎么可能是一个受别人摆布的人，更何况这是婚姻大事。 不过，男人对别的事情精明，对后宅却糊涂得很，或许他并不认为婚姻是什么大事，只需要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便可……那不然呢？ 苏卿都有些迷糊了，自己如果嫁人，求的是什么？ “大姑娘，怎么了？”拒霜见苏卿脸色阴晴不定，不由得有些担心，大姑娘可别乱想啊。 “没什么。”苏卿安抚了一下拒霜。 算了，这事儿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哪怕是娶个母夜叉回去，也是他的命。 那，要不要提醒一下他？好歹相识一场呢。 苏卿的脑子里回回转转的，一时之间，也没个主意。 “大姑娘，那边好像散席了。”拒霜探着头看了一眼，湖的另一面，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赏锦鲤呢。 这安乐侯府的池子里居然引的是温泉水，因此不但锦鲤活蹦乱跳的，甚至荷叶还是绿的。 也难怪看上了温家，一般人家哪里供得起纪家这样的消耗。 苏卿带着拒霜正准备去找苏氏和苏黛，陆婉涓却带着丫鬟匆匆走了过来。 看到苏卿，陆婉涓心头一喜：“苏卿你也在啊。” “方才在这里坐了会儿，我正准备去找我娘。”苏卿回道。 “还没呢，平遥长公主还没走，苏夫人她们都在陪着说话呢。”陆婉涓上前挽住苏卿的手，“你陪陪我。” 陆婉涓一边说，一边朝另外一条道上瞟着，分明是有事。 “回头再陪你，我觉着这时间也差不多了，走吧。”苏卿想走，却被陆婉涓紧紧地拉住，“你陪陪我嘛，就一会儿，我就看一眼。” “看什么呀？”苏卿瞪着陆婉涓，“你放开我！” 这会儿要是水月在就好了，苏卿和拒霜都不会武，力气也没陆婉涓大，竟是被她拉着动弹不得。 苏卿深吸一口气，明日起，我也要练力气。 “来了来了！”陆婉涓一脸激动地说，眼睛直盯着前方。 “你，放开……”苏卿咬牙道。 “不好意思啊。”陆婉涓赶紧松开苏卿，这会儿再拉拉扯扯的，两个人的名声都没了。 “定国公，好久不见。”陆婉涓行了一礼。 定国公？萧慎？苏卿身子微僵。 转过身，苏卿正要与陆婉涓一样行礼，却发现陆婉涓虽然朝萧慎行礼，但眼睛却盯在他身边那位身着锦袍，头戴白玉冠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的身份似乎更为贵重，这是哪个皇子？ 因为不知道身份，因此苏卿只是低头行了一礼。 “两位姑娘是……”六皇子看着二人，，一双桃花眼里像是溢满了春水一般。 “臣女南靖侯府大姑娘苏氏，见过贵人。”苏卿再次行礼。 陆婉涓一脸疑惑地看着苏卿，她为何这般恭敬？ “臣女云州陆家三姑娘陆氏见过贵人。”陆婉涓有样学样。 “哦？苏大姑娘怎知我是贵人？”六皇子笑看着苏卿。 “贵人气质高华，一眼便能认出。”苏卿虽这样说，但心里却道，能让萧慎一个国公后退半步的，整个大梁也没几个人。 不是皇子还能是谁？只是对方没说，苏卿也不便直接说出来。 “倒是目光如炬。”六皇子扭头看了萧慎一眼。 萧慎点了点头：“这是六皇子。” 苏卿再次行了大礼：“见过六皇子！” 陆婉涓也跟着袅袅婷婷地行了一礼，“婉涓见过六皇子。” “嗯！”六皇子却神色淡淡。 苏卿不由得看了萧慎一眼，外传六皇子身子不好，一向不愿意出门，也不参加宫宴，朝中官员见过他的都不多，更别谈闺秀了。 萧慎冲着苏卿点了点头，苏卿立即垂下了眸子。 方才的那一眼，苏卿发现萧慎另一侧也站着一位公子，长得与他有五分像。 也就是说，只有萧慎五分好看。 如果自己猜的没错，这应该是他的侄子，也就是周氏的嫡长子。 除了他们之外，苏卿发现这人群里还有两个熟人，周章成和尚淮恩居然都在。 只是这两人看到苏卿，一个喜一个忧，一个脸黑，一个笑逐颜开。 尚淮恩看到苏卿可谓喜出望外，他娘答应他尽量找机会与苏夫人多亲近亲近，一定要把这门亲事说成。 想到这儿，尚淮恩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一步，但最后还是生生忍住了。 “这里景象甚至好，不知两位姑娘可否一起游玩？”六皇子虽这样说，但目光却是落到了苏卿身上。 萧慎眉头皱了皱，也看向苏卿。 “回六皇子，臣女母亲自在等着臣女，臣女给六皇子赔罪了。”苏卿说着，朝六皇子行了一礼。 陆婉涓急急地看向苏卿，你不陪我想陪啊，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陪？！ “那就不打扰苏大姑娘了。”六皇子退了一步，让苏卿过去。 “多谢六皇子。”苏卿从六皇子身前从容走过。 陆婉涓没办法，也只能跟着她离开。 只是苏卿离开的时候，想到周氏和平远侯夫人的话，不由得看了萧慎一眼，可眼下分明不是说话的时候。 陆婉涓一直噘着嘴跟在苏卿身后，等到那群人走远了，才抱怨道：“你明知道我的心思，怎地就不能陪着我一起走走？” “你可以找机会去陪，可是我不想。”苏卿说道。 “哪里还有机会。”陆婉涓嘟囔着。 苏卿停住脚步看向陆婉涓，害得她差点儿撞了上来，赶紧也停住脚步，一抬眼，却吓了一跳。 “不是吧苏卿，你怎么……这么生气？”陆婉涓后退了半步。 “婉涓，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希望你得偿所愿，但逾矩的事情我不会陪着你做的。”苏卿正色道。 第179章 多管闲事了 陆婉涓看着苏卿，心里有些难过。 “苏卿，都是世家公子，我们也不是那等攀附权贵小门小户的人家。”陆婉涓深吸一口气道，“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你说得也没错，若是偶遇了打个招呼自是没什么，陪着游玩却是不行。”苏卿盯着陆婉涓，“因为，他是皇子。” 和六皇子同游，传出话来，不知道会有多少猜测。 而且现在东宫悬而未决，哪个不是卯足了劲儿往里钻，陆婉涓怎么想的她管不了，但苏卿自己压根儿不想沾惹上这些。 “我，我知道了！” 陆婉涓以前看到的苏卿都是笑意溶溶，还是第一次看到苏卿这么严肃的样子，心里也不由得有些发紧。 看着陆婉涓这个神情，苏卿的神色也软了软。 “婉涓，你的婚姻怎样是你的缘份，我不会多说什么的，可是我希望你也能够尊重我。”苏卿压低声音道。 “我没想过不尊重你……”陆婉涓说完，朝苏卿行了一礼，“方才强行把你留下来，是我的错，可我当时真的没想这么多，只想有个人陪着我。” 陆婉涓说到这里的时候，眼尾发红。 “你，真的很喜欢六皇子？”苏卿眉头微皱。 “是啊，看一眼就喜欢了。”陆婉涓扯了扯嘴角，“他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苏卿看着陆婉涓，想说，世家贵女哪有那么多喜欢不喜欢的呢。 更何况陆婉涓虽记到清河郡主名下，但在其他人的眼里，始终还是个庶女，她若在云州，求的也只是一般人家的公子，不定凭借她父亲的宠爱，还能如愿。 可现如今已经到了京都，清河郡主将她姐俩记到名下，又带她们进京的目的也早已经说明了。 这些，陆婉涓难道不清楚？苏卿又深深地看了陆婉涓一眼。 “走吧，我娘她们怕是等晚了。”苏卿朝陆婉涓笑了笑。 “嗯，快走吧！”陆婉涓也有些急。 苏卿不打紧，苏氏娘待她如珠似宝，可陆婉涓却不敢让清河郡主等的。 到了花厅，还好夫人们都在闲聊，苏卿等人寻了个角落的地儿，慢慢地坐下来等。 可偏在这时，一个小丫鬟进来倒茶的时候，竟将茶水不小心泼到了苏卿的裙摆。 “对不起苏大姑娘。”小丫鬟赶紧拿出帕子出来给她擦拭，然后小声道，“苏大姑娘，有人想见您。” 有人？苏卿目光微闪。 “算了，带我去更衣。”苏卿起身道，然后给水月使了个眼色，让她跟着自己。 陆婉涓看着苏卿的背影，暗自嘀咕，怎地对一个丫鬟都比我和气呢。 苏卿更完衣出来，便跟着那小丫鬟拐进了一处竹林，便见萧慎站在林中，如竹枝般俊秀绝伦。 这地儿……得亏有水月跟着，又是萧慎约见，否则苏卿还真的不敢来，谁知道会不会被谁祸害了。 见苏卿过来，萧慎直接问道：“你有话要跟我说？” 苏卿：……自己就看了那么一眼，他怎么就知道了。 不过时间紧迫，苏卿也没多琢磨，直接将平远侯夫人和周氏的对话告之了萧慎。 萧慎听了之后，脸上也没什么变化。 苏卿看着萧慎，渐渐脸色发白，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我也是多嘴白提一句，时候不走了，小女告辞了。”苏卿说完，便匆匆转身离开。 她生气了？萧慎本能地喊住了苏卿：“稍等！” 苏卿顿住脚步，却并没有回头，她是生气了，不过是气自己多事。 萧慎朝苏卿走近了两步，说道：“你放心，她们做什么都是白费功夫。” 白费功夫？看来他早就有打算了。 苏卿并没有因此松了一口气，或者心里好过些，她只是想，是啊，他早就说了有心悦的人，自然会办得妥妥当当。 想到这儿，苏卿脸上火烧火燎的，更觉得自己多事。 “我，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我以后不会再多事了。”苏卿说完这一句，便匆匆离开。 萧慎想说你慢点儿，可最终也只是往前走了一步。 “公爷，苏大姑娘这是怎么了？”元序原本在旁边守着，见苏卿没说两句就跑着，赶紧过来问问。 这要是吵得厉害了，公爷回头发了脾气，又是他遭殃。 “生气了。”萧慎回。 “为何生气啊？”元序看着苏卿远去的方向，苏大姑娘好像极少生气啊。 “不知！”萧慎摇头。 “那，那您不叫住她问清楚？”元序看向萧慎。 萧慎：……他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 “公爷，咱们抄家那自是人家哭着喊着找咱们，可，可那是苏大姑娘啊……”元序嘟囔着。 萧慎想说是苏大姑娘又如何，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走到花厅，苏氏正好带着苏黛从里面出来。 看到苏卿白着一张脸，眼尾发红，苏氏心里不由得一惊，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卿儿，你怎么了？” “娘……”苏卿看着苏氏一张关切的脸，这才镇定了些，勉强笑了一下，“没什么呀，就是……就是怕娘等急了，时候不早了。” “是啊，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苏氏不相信苏卿的话。 但苏卿已经这个样子的，苏氏也不可能再待下去了。 走出安乐侯府，苏氏给苏黛使了个眼色，然后把苏卿拉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卿儿，到底出什么事了？”苏氏柔声问道。 “娘，怎么了？”苏卿也不知道苏氏为什么要这么问。 “你还问我呢，你看看你的脸色。”苏氏摸了摸苏卿的脸，她从来没有看到女儿的脸色这么差过。 “很难看吗？”苏卿双手捂着脸，想了想，将在湖边碰到六皇子一行的事情告诉了苏氏。 “六皇子？”苏氏眉头皱了皱，又看了苏卿一眼。 猜想有些话苏卿可能不好说，但她这个做娘的却不能不防。 “你放心好了，只要你不愿意，娘绝对不会答应的。”苏氏将女儿 揽进怀里，“娘在宫里这点儿脸面还是有的。” “多谢娘！”苏卿笑了一下，也没告诉苏氏，其实是陆婉涓喜欢六皇子。 眼前忽然掠过萧慎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苏卿赶紧闭上了眼睛。 第180章 这两人怎么搅和到一块儿去了 为免苏氏再看出什么来，苏卿干脆窝在苏氏的怀里不起来。 苏氏笑了笑，女儿虽然聪慧过人，行事比许多成年人还要老道，但有些时候还是能看得出来，她就是个小姑娘。 但苏氏心里却还是沉了沉，五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都到了要聘王妃的年龄，一般来说都是一正妃二侧妃，估计这段时间京都又要热闹起来了。 虽说疼爱姑娘的人家大多不愿意女儿嫁进皇家，但更多的人家女儿就是用来联姻的，与谁联姻能比得上跟皇上联姻。 不过任他们怎么热闹，自己的女儿也不进宫，苏氏将苏卿紧紧地拥进了怀里。 只是没两天，苏氏又听说不止三位皇子，就连北狄的六王子贺拔允都要带一个王妃回去，而且这个王妃不拘公主还是贵女，只要瞧着喜欢就成。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苏氏眉头蹙了起来：“真是不像话，合着咱们大梁的好闺女任由他挑不成。” 可一个姑娘，在皇上的眼里，怕是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南靖侯府为了守护北疆，折了多少人，想必皇上也不会让苏家的姑娘和亲。 想到这儿，苏氏松了一口气，那便只需要担心皇子那边了。 “要不，就别让大姑娘进宫了。”青嬷嬷说道。 “不进宫有什么用，你当真的是看脸的不成。”苏氏苦笑道。 “可咱们侯府现在也没什么那些皇子看得上的。”青嬷嬷又道。 这话，也就青嬷嬷敢说了，但苏氏却还是摇了摇头。 宫里的复杂程度，又岂是青嬷嬷能够知道的。 不是所有的皇子都会想娶身份高家世好的王妃，也有专门去娶那出身平平，或者家里没有实权勋贵家的姑娘，这样才不会引起皇上的猜忌。 这样的皇子有的是真的不在意权柄，只要逍遥度日，但也有的是心机深沉，大招在后头。 苏氏不想让苏卿去赌这个未来，她自己这辈子就够辛苦的了，自然希望女儿的日子能够过得安稳踏实些，寻一个能够护得住她的夫君便成了。 “实在不成，那便给大姑娘把亲事定下来好了。”青嬷嬷凑近一步道，“尚家和宋家，奴婢瞧着都挺有诚意的。” “尚家是好，只是那孩子瞧着没长大似的，虽比卿儿年龄上要大些，可总觉得护不住她。”苏氏摇了摇头，卿儿容貌太盛，尚家不成。 “那宋家呢？奴婢瞧着大姑奶奶说得极为笃定，那可是国公府。”青嬷嬷说道。 “大姐自然是真心，但大姐和四夫人其实都是做不了主的，真正做主的是老夫人。”苏氏还是摇头。 青嬷嬷也没话说了，宋家的老夫人看人的眼光颇高，苏家如今势弱，苏卿又退过亲的，她定然是看不上的。 但苏氏还是有些期待，万一大姐和四夫人真的说服了宋家老夫人呢，四房的那个孩子倒是不错。 这时，月白从外面走进来笑着说：“夫人，纤云阁的王金针到了，说是给您和姑娘们做的衣裳好了，拿过来给您和姑娘们试穿一下，不合身也好改。” “好，先穿衣裳。”苏氏深吸一口气，笑着说，“快去把两位姑娘都叫过来。” 这次万寿节，三品以上的官员和家眷都要进宫赴宴，京都针线坊、布匹坊、胭脂坊和首饰坊都忙得不可开交，好在纤云阁是自家的，苏氏早早地就跟王金针说好了。 王金针领着人走进来，给苏氏行了一礼，才开口道：“夫人，这衣裳的料子如您所言，用的是略微好些的蜀锦，做的样式也很是一般，只是……” 说到这里，王金针有些迟疑。 “你有话便直说。”苏氏看着王金针道。 “只是京都其他富贵人家的衣裳，可华贵多了，许多人寻了香绫缎，我怕的是……”王金针欲言又止。 香绫缎十两银子一尺布，再加上上好的丝线和工钱，那衣裳穿在身上，跟穿着金子似的。 “我知道，你怕的是败坏了咱们纤云坊的名声。”苏氏笑了笑，“没事，你们针线好便成了，至于其他，都是锦上添花，真正懂行的人都是知道的，你也不用太过放在心上。” 只要女儿好，哪怕纤云坊关门了，苏氏都不在乎。 “夫人说得是。”王金针也放下心来。 东家有东家的打算，她提醒到了便成，哪还能再管更多。 很快苏卿和苏黛都过来了，两人的个子又长了些，还好王金针预料到了这一点，特意做长了一寸，这会儿穿倒是刚刚好。 又讨论了一番该配哪些首饰，苏氏这才放王金针离开。 苏卿和苏黛陪着苏氏吃了午膳，才回了雪兰居，却见拒霜站在廊下转圈儿。 “这是怎么了？瞧你那样儿，就像是偷不着油吃的耗子似的。”苏卿抿嘴笑了。 “大姑娘可真是的，奴婢这儿有要紧事呢，您还说奴婢是耗子。”拒霜噘着嘴道。 “要紧事？”苏卿看了拒霜一眼，进了内室，坐了下来，才道，“说吧！” “大姑娘，奴婢瞧见素璞仙姑和五皇子了。”拒霜说出这话的时候，仍然摁着胸口。 “什么？”苏卿吓得站了起来，“谁和谁？” “素璞仙姑和五皇子啊……”拒霜苦着脸道。 “你不会看错了吧？”苏卿知道拒霜认识五皇子，但那也是几年前跟着她进宫见过的。 “奴婢不会看错的，虽说过了几年，但五皇子长成那样，也就定国公能与他可论一二，哪儿能看错呀。”拒霜解释道。 “他们在哪儿啊？”苏卿又问。 “在琉璃坊那边儿呢。”拒霜想了想又道，“素璞仙姑手上还抱着两个瓶子，瞧着挺乐呵的模样。” 苏卿抚了抚额头，这两人怎么搅和到一块儿去了。 又想起吃午膳的时候，母亲说宫里三位皇子和北狄六王子都要选妃，身子都不由得抖了抖。 “大，大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拒霜见苏卿脸色发白，不免有些紧张。 “我得去问问她。”苏卿说着便要出门，却被拒霜拦住了。 “大姑娘，您这过去好问吗？毕竟那是五皇子。”拒霜提醒苏卿要冷静一下。 “我知道，可她现在住在侯府。”苏卿无论如何都要去问一问。 第181章 不可能 素璞的身份是进不了宫的，万一宫里以为她和五皇子在一起，是南靖侯府指使的…… 宫里做人做事最是无理，许是当时不会说什么，但往后小鞋穿个不断，次次都会是一不小心就能要人性命的事。 到了素璞的院子，和心竟在廊下生火。 看到苏卿过来，和心上前行了一礼：“苏大姑娘过来了，我师父正在午休，我叫她去。” “你生火做什么？”苏卿却好奇地问。 “师父想吃烤肉了，说她睡一觉起来便烤肉吃。”和心乐呵呵地说。 她倒是会享受。苏卿暗道。 素璞被和心叫了起来后，迷迷糊糊走出内室，看到苏卿坐在桌边，身子一软便趴在了桌上。 “苏卿，你怎么来了？”素璞说话的时候眼睛还闭着的。 “你至于困成这样？”苏卿看着素璞这模样，都觉得自己来的太不是时候，真是罪过。 “怎么不至于啊，中午不睡，下午崩溃。”素璞继续闭着眼睛，“你是不是知道我一会儿想要烤肉，这才过来的，原本也是想去叫你的。” 苏卿看着素璞，就她这样儿实在看不出来一会儿是要烤肉的。 “我哪儿知道你要烤肉。”苏卿凑近素璞，“我只是想问你，你和五皇子是怎么回事。” “什么，皇子……”素璞撑了撑眼皮子。 “拒霜说看到你和五皇子在琉璃坊，你还买了两个瓶子，乐得不行。”苏卿说道。 “琉璃坊……”素璞突然坐直了身子，“五皇子？你们说他是五皇子？” “你不知道啊？”苏卿揉了揉太阳穴。 “不知道啊，他不是叫赵澈吗？我以为他……”素璞眨了眨眼睛，还是说了出来，“以为他只是个有钱的冤大头呢。” 冤大头？苏卿瞥着素璞，不知道谁是冤大头呢。 “他没跟你说他是皇子，你也没看出来？”苏卿问完，就知道自己这话是废话，那自是一个没说一个没看出来。 果然，素璞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 “那，那你们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苏卿看向素璞。 “也没怎么一回事，就是……”素璞顿了一下才道，“就是他之前无意中去过静心观躲雨，我好心借了个雨衣给他就认识了，后来进了京，偶尔又见到了，我发现他对古玩什么的有些研究，就，就向他讨教了一下。” 素璞的私心没好意思说出来，她其实琢磨着，买几个好的古玩放到手边，万一她又穿回去了，不定可以带着呢。 毕竟，她不是魂穿，她是整个人落到了静心观啊。 这不定什么时候又能“飞”回去呢，也不求多，哪怕带上一两个好的古玩回去，自己这辈子不就可以躺平了么。 唉，没人知道一个学哲学的日子有多难过，除了忽悠忽悠那个傻子，还能干什么用。 素璞一脸地幽怨，她还觉得这是老天给她的机缘呢。 苏卿看着素璞，默了默又道：“你确定你没有想过太过简单？宫里可是已经准备给五皇子选正妃的。” “不可能。”素璞猛地抬起头来，见苏卿皱眉看着自己，又道，“我说的是我不可能进宫，那是人待的地方吗？我要是进去恐怕第二集，啊不，第二天命就没了。” “也没有那么夸张，而且婚事若是定了，五皇子应该就会封王建府，也就年节或者宫里的娘娘传诏才需要进宫。”苏卿说道。 “那也不行。”素璞继续摇头，“王爷也不行，那三妻四妾的我可受不了。” “也没有三妻四妾。”苏卿发现自己说这话的时候，素璞总算抬起头来，于是继续道，“是一妻多妾，而且听说这回应该是一正妃两侧妃一起选，当然，侧妃会在正妃大婚后方进府。” 只是就素璞这……侧妃都不用想了，看能不能有个夫人做。 而且凭苏卿对素璞的了解，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果然，素璞连连摆手：“饶了我吧，这样的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 苏卿也松了一口气，她知道素璞是聪慧的，但她的聪慧用在后宅，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值得。 见素璞的态度是坚决的，苏卿也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苏卿真的觉得像素璞这样的女子，待在静心观都比待在王府强，她不希望素璞被束缚住，也不想南靖侯府卷入其中。 “我明日还是得出去一趟，趁机跟他说清楚再不见他，那……”素璞看着苏卿扯了扯唇角，“那你能不能陪着我走一趟？” “你逛琉璃坊的时候怎么没说让我陪着，这会儿却叫我陪着了。”苏卿瞪了素璞一眼。 “好姑娘，陪陪嘛。”素璞朝苏卿眨了眨眼睛，“之前我又不知道他是王爷，而且你忙得很，我也不能打扰你啊。” 素璞下定主意，一定要把苏卿拉上，这样万一自己说错了话，苏大腿还可以帮自己圆一下。 “你像不像话，你还比我大四岁呢。”苏卿都觉得没眼看了。 “也差不多。”素璞嘿嘿一笑，这古代的姑娘能用年龄来算的？她如果不退亲，都差不多要嫁人了。 素璞从来都没觉得四岁是个什么障碍，她都恨不得叫苏卿姐了。 “行吧，我正好也要去千珍阁看一下首饰。”苏卿说道。 “你太好了。”素璞上前抱住了苏卿。 苏卿还是第一次被一个人这么热情地拥抱，她都有点儿不适应了，以前素璞也不这样儿啊。 “明日也给你买些首饰。”苏卿说道。 素璞也不是整日要做道士装扮的，不做法事，不在观中的时候，可以同寻常人一般。 “算了算了，首饰太重了，压得脖子不舒服。”素璞摆了摆手。 “可是首饰不是金子就是玉的，值钱呀。”苏卿朝素璞眨了眨眼睛。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素璞嘿嘿一笑。 连首饰什么的都要贪，那自己得舔她舔成什么样良心才安，素璞想想还是决定放心了，钱嘛，够用再有点儿积蓄就行，不用太多。 况且，现在苏卿会单独给一批钱来养静心观的道姑们，素璞的压力小多了。 第182章 他便要定了 第二天一早，苏卿简单吃了个早膳，便去了素璞的院子，她却还没有起床。 “不是，有事么？”苏卿看着和心，“你师父怎地还没起？” “师父她约人各来不会约太早。”和心笑着道。 太早？苏卿看了一眼日头，都升得这么高了，还早？ “观主让大姑娘进来。”一个小丫鬟从里面走出来，笑眯眯地说。 这是苏卿特意给素璞配的丫鬟，名叫蝉儿。 有个了解侯府的丫鬟在，素璞做事更方便些，也免得被那些捧高踩低的欺负了，她一个做客的也不好说。 苏卿进了内室，素璞还趴在床边，要醒不醒的模样。 “你昨天夜里很晚睡？”苏卿虽然这样问，但却是看向蝉儿。 蝉儿有些紧张，但却看向素璞。 苏卿一愣，但又笑了，蝉儿现在是素璞的丫鬟，当然得听她的。 “也没有太晚……”素璞睁开一只眼道，比现代睡觉要早多了，主要是怕眼睛给熬坏了，这儿可没有近视眼镜。 “那……要不我先回去，你再睡会儿？”苏卿说道。 “那倒也不必，睡太久也不好。”素璞伸了个懒腰，瞬间就清醒了许多。 在蝉儿的服侍下，素璞终于把衣裳穿好了。 洗潄之后，又用发带给自己绾了个发，便算是妥当了。 苏卿看着素璞这速度，有些瞠目结舌，她第一次看到一个女子洗漱这么快的。 不过也好，她们今天去见五皇子，是要看他对素璞是不是有别的心思，如果有的话，还是尽早让他灭了这个念头的好。 素璞的早膳品种不多，但份量大，她一个人吃了苏卿十个人的量。 “吃……这么多？”苏卿问完又赶紧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怕你撑着了。” “早晨吃饱，中午吃好，晚上吃少。”素璞说完接着吃。 这南靖侯府的早餐比酒店自助都丰富，趁现在吃饱点儿，长胖些，万一哪天被赶出去了，过冬也可以扛扛。 唉，像她这样的穿越人士太可怜了，无依无靠的，说多了都是泪。 看素璞吃得这么认真，苏卿都在反思了，自己是不是吃得太少了些。 正琢磨着呢，素璞抬起头来看着苏卿：“你现在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得多吃些。” “哦，好！”苏卿点了点头，“那明日，我让她们多做几样来。” 嗯？素璞看着苏卿，想说够了，可多几样……眼睛立即眯成了一条缝：“多谢多谢！” 总算是吃完了，两人径自去了素璞之前就和五皇子约好的茶楼。 素璞选了一个两间可以打通，也可以关上的包间。这样苏卿在一边，自己在另一边，万一说得不好，她就可以马上过来救自己。 苏卿身边那个归筝和水月，眼高于顶，手上有茧，一看就是会武的。 素璞和苏卿刚坐好没多久五皇子便到了，素璞暗道一声好险，他居然早到了。 “素璞姑娘你来得好早，我们是先喝会儿茶，还是直接过去？”五皇子说道。 今日他们约好去琉璃坊的另外一家店，据说那家店今天有宝贝过来，价值不菲，素璞说买不起也可以欣赏一二，反正她也没事。 曾经觉得没有家人约束也挺好的素璞，这会儿只想离五皇子远一些，她惜命着呢。 “赵澈，我不跟你去了，我们以后也不要再见面了。”素璞说道。 “为，为何？”五皇子愣住了。 素璞瞟了一眼五皇子不自觉抓紧的拳头，又往后靠了靠。 “男女有别啊，虽说我没有家人，也不好跟你这样出门的。”素璞勉强笑了一下，“你莫不是忘了我还是个道姑。” “你不是正一派的么。”五皇子又问。 正一派是可以结婚生子的，不做法事的时候也可以吃荤。 “是不是南靖侯府知道了，她们说你了？”五皇子眼睛眯了眯。 “跟南靖侯府有什么关系，这是我自己的事。”素璞的眉头也蹙了起来。 “就你这样的性格，如果不是南靖侯府，你根本就不会在意别人怎么看。”五皇子一脸笃定地说。 素璞不说话了，定定地看着五皇子。 “我就知道是南靖侯府。”五皇子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这会儿，素璞才突然明白过来，什么叫龙子凤孙，平时看着和气，但一旦发怒，还是叫人心里慌慌的。 慌过之后，素璞的腰身又挺了起来，这是自己的事，可不能让南靖侯府跟着倒霉。 “关南靖侯府什么事？我是卖给南靖侯府了还是怎么回事，一出事情就往别人身上扯？” “再者说了，我之前不在意别人怎么看，现在在意了不行吗？” 素璞的脸也落了下来，悚是悚，但怎么也没办法像大梁人一般，对皇权顶礼膜拜的地步。 “她们定是在你面前说我不好的话了，你才会如此……”五皇子的话没说完，便被素璞打断，“你一个堂堂皇子，她们敢说不好的话？” 素璞这话说出来，两个人都愣住了。 隔壁的苏卿也慌得不行，活祖宗，三两句话就把实底儿给兜出来了。 “我就知道，定然是她们知道了。”五皇子捶了一下桌子。 “那你想瞒我到什么时候？你一个皇子，追捧你的人肯定不少，我们好别好散，成不成？”素璞摊了摊手。 哪怕是在现代，素璞也不想跟一个这种级别的人做朋友啊，攀不上的关系硬攀，最后搞不好摔死。 “我不需要别人的追捧，我……我要你做我的女人。”五皇子直勾勾地看着素璞，若说以前还有些摇摆不定，这会儿说出来了，他便要定了。 素璞看着五皇子，她之前确实因为五皇子的样貌，对他有些许好感。 后来，又因为他对古玩如数家珍，便琢磨着借他的眼力淘一两件好货，但从头到尾，两人也就出门两次。 而且这两次，素璞都离五皇子有一丈远的距离。 “你说要就要吗？”素璞面无表情地说。 “你，不愿意？”五皇子不由得有些惊讶。 素璞的脑海里出现了一系列的霸总语录，不由得笑了。 第183章 美人 五皇子的面色也缓了缓，但接着便听到素璞说：“你不会想要娶我的。” 娶？五皇子从来都没有想过，不是他不喜欢素璞，而是素璞的身份不合适。 但五皇子听得出来，素璞有别的意思。 “你可是有话要说？”五皇子问道。 “我家在非常非常远的地方，我也不记得是怎么来到这儿的……”素璞的话没说完，便被五皇子打断，“我不在乎。” 作为妾室，出身太好倒逼正室反倒不是什么好事，甚至会是乱家之源，只要不是青楼出身便成。 “打断别人的话不礼貌。”素璞皱了皱眉。 “那你，接着说。”五皇子也知道素璞的脾气，抿紧了嘴。 “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娘家，所以更没有嫁妆。”素璞看向五皇子。 “我也不在乎。”五皇子立即回道，一个妾室要什么嫁妆。 “最要紧的是，我家乡有一个规定，一夫一妻不能有妾。”素璞压低声音道。 隔壁的苏卿听了眼睛一亮，这是个什么地儿啊，真好。 可五皇子的眉头却紧紧地皱了起来，不能有妾，这是什么破规定，他甚至都怀疑是素璞自己胡说的。 “那只是你家乡的规定，姑娘出嫁从夫，自然算不得数的。”五皇子柔声道，他是真的喜欢素璞，从见她的第一面就喜欢。 “我的家乡可能跟别的地儿不一样，我……我是我们家乡的圣女，我不能做妾室，娶了我的人如果纳妾，会有报应的。”素璞盯着五皇子的眼睛，又幽幽地来了一句，“会很惨的。” “有……多惨？”五皇子的声音已经在发抖了。 亏妻者百财不入，你就可怕不可怕？但素璞知道，这一点五皇子可怕也不怕，他可是花钱如流水。 没有真正失去过，便不会怕。 “会全身流脓而是镪。”素璞一脸担忧地说，“我知道你们皇子不但要娶正妻，还要娶侧室，否则会被人瞧不起，所以……” 素璞说着站起身朝五皇子行了一礼，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五皇子整个人都懵了，居然会有这回事？ “可你不是说，你不记得家乡在哪里了吗？”五皇子抬头看着素璞。 另一边的苏卿听到这儿也笑了，五皇子总算是明白过来了，素璞这明显就是瞎说。 “我只是忘了我是怎么出来的，又不是忘了家乡的事。”素璞回道。 “那你家乡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找找。”五皇子不大相信素璞说的话，但万一是真的呢。 想放手，又舍不得，毕竟是一见钟情的女人。 可是娶作正妻父皇肯定不会答应，而且还不能纳妾，自己不得被几个兄弟笑话死。 所以最好的，就是能够证明素璞说的是假话。 “我家乡的名字叫柴那。”素璞毫不迟疑地回道，暗道，你能找到我叫你大爷。 “柴那？”五皇子眉头皱了起来，确实没听说过，但看素璞那样子，又不像是心虚。 “五皇子没听说过？”素璞一脸诚恳地看向五皇子。 “确实没听说过，但只要有名字，总能找到的，你放心。”五皇子的心里软了软。 “好，我相信五皇子。”素璞松了一口气，又朝五皇子行了一礼，“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虽然目前没找到你家乡，但也不我们去逛琉璃坊啊。”五皇子急道。 素璞脸上的笑僵住了，我有病才会接着跟你去逛琉璃坊，回头让你的王妃因妒生恨来害我吗？ “五皇子，我还是不去了，真的没有心情了。”素璞叹了口气。 见此，五皇子也不好拦，只能点了点头。 素璞带着蝉儿默默地走出了包间，然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然后赶紧下楼上了马车。 又过了会儿，五皇子才从楼上下来，只不过苏卿今天的马车并没有南靖侯府的族徽，因此他并没有在意。 等五皇子离开后，苏卿才从茶楼里走了出来。 苏卿吁了一口气，五皇子不离开，她还真的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没想到这一幕，居然落入两个人眼里。 今日，萧慎和赵敬德都在茶楼对面的酒楼应酬。 赵敬德不由得握紧了茶杯，苏卿居然真的跟五皇子有首尾？听说宫里要借皇上万寿节选皇子妃，而且极有可能直接封王开府。 苏氏若有了个王爷女婿，她便不再怕苏家旁支的骚扰，自己一个不留神，搞不好就要被休了。 不行，无论如何不能让苏卿成为五皇子妃。 萧慎目光闪了闪，然后低头吩咐了元序几句。 元序呆呆地看着萧慎，想说，公爷，这是不是不大好啊？ 不过萧慎眼睛一瞪，元序滚得比球还快。 苏卿上了马车，素璞立即问道：“苏卿，我这事儿算不算就解决了？” “未必！”苏卿摇了摇头，“唉，只怕是没这么容易。” “你是觉得，他不怕死？”素璞看向苏卿。 “他如果真的很在乎你，也相信你的话，那他可以不娶你，也不纳你为妾，直接将你关起来。”苏卿摊了摊手道。 素璞的脸刷地就白了，就说这些古人很可怕吧，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那，那我该怎么办？”素璞声音都在抖了。 “要么他对你一往情深，坚持要娶你为正妻，要么你逃……”苏卿说出这话自己都觉得不可能，那是皇子，即将的王爷，不是寻常人家，能逃到哪儿去。 “要么，让他对你兴致全无。”苏卿看着素璞道。 “就我这样的人，他为何会喜欢我啊？”素璞指着自己鼻子道，真的难以理解啊。 苏卿盯着素璞，半晌没说道。 “你怎么了？”素璞见苏卿这样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心里有些发毛。 “素璞，你不知道你其实很美吗？”苏卿看着素璞笑了。 “你，你别这样。”素璞捂了捂脸，“虽然我知道我长得一般，但我还是会高兴的。” “我说的也是真的，但美人常常也伴随着许多的身不由己。”苏卿叹了口气。 见苏卿说的不像是假话，难不成，自己真的很美？ 第184章 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过了会儿，素璞才发现自己的注意点好像发生了偏差。 现在是好像不是关注自己美貌的时候，虽然素璞真的不认为自己是那种，可以让人不顾一切的女人。 但该冷静的时候，还是要让人冷静一下。 “你放心，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不出门，就待在南靖侯府。”素璞朝苏卿做了个手势，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形成一个圈。 苏卿也看不大明白，但她知道素璞不是那种心里没数的人，也就放心了。 只是没想到回到侯府后，坐下来刚喘口气，望梅便过来道，说是赵敬德让她过去一下。 “去哪？”苏卿看向望梅。 “去前院书房。”望梅回道。 “他找我能有什么事？”苏卿有些不明白。 几乎从出生到现在，赵敬德都没把苏卿找到哪里单独说过话，他的眼里只有苏……马琪。 但不管怎么说，父亲有话要说，总不能不去。 苏卿又喝了一盏茶，才慢悠悠地朝前院赵敬德的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赵敬德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差点儿打算派人去催了。 “父亲。”苏卿就像没瞧见赵敬德的脸色一般，朝他行礼请安。 “怎地要这么久才过来？”赵敬德没好气地说。 “那，父亲觉得应该需要多久？”苏卿抬起头来看着赵敬德。 赵敬德目光沉沉地看向苏卿，分明也是自己的女儿，而且容貌惊人，但怎地就让人喜欢不起来？ “不说这个了，你今日去了哪里？”赵敬德问道。 “早先母亲去千珍阁订了首饰，我今日过去取。”苏卿回道。 “除此之外呢？”赵敬德又问。 “去茶楼喝了一盏茶。”苏卿已经猜到赵敬德要说的是什么了。 “和谁一起去的。”赵敬德的语气已经非常不好了。 “和素璞师父。”苏卿回道。 “素璞？”赵敬德的眉头皱到了一起，“苏卿，为父已经看到了，你还要说谎？” “父亲看到什么了，我又说了什么谎？”苏卿不解地问。 “你明知故问，我亲眼看到你跟五皇子前后从茶楼出来。”赵敬德沉着脸道。 “父亲，那茶楼客人多，和女儿前后出来的应该不止五皇子，难不成，您觉得我跟那么多人约着一起去的茶楼？”苏卿说到这儿笑了。 苏卿的穿上笑落在赵敬德的眼里，便是嘲弄，他眉头抽了抽，很明显是在隐忍。 苏卿不禁觉得好奇，如果赵敬德真的认为自己和五皇子有什么牵扯，他难道不应该是高兴的吗？ 虽然赵敬德没说什么，但他一直想往上爬的野心，苏卿还是看得出来的，否则，他为何要入赘。 “卿儿，为父也是为了你好，皇家可不是好嫁的。”赵敬德看着苏卿的眼神，竟少见地出现了一丝慈爱。 “父亲说得是，可我并没有和五皇子一起去喝茶，更别提要嫁给他。”苏卿淡淡地看着赵敬德，“父亲，这话若是旁人说，您就该大嘴巴抽过去，若真的是您亲眼得见的，那也应该问明女儿，而不是一开口就来定女儿的罪。” “我也是为了你着想，你竟如此不领情，还知不知道点儿好歹？”赵敬德怒视着苏卿，企图用父亲的威严压倒苏卿。 “父亲为我着想也不能枉顾事实。”苏卿朝赵敬德行了一礼，然后便转身离开。 “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赵敬德在苏卿身后喊道。 “您心里不是早就没有我这个女儿了吗？”苏卿回。 说完，苏卿抬脚便走，她和赵敬德这种人也没什么可说的。 赵敬德指着苏卿的背影，半天才放下来，捂了捂胸口。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女儿。”赵敬德叹了口气喃喃道。 这时，长荣从外面走了进来，赵敬德立即变了脸色。 “老爷，您怎地跟大姑娘发这么大的脾气？”长荣笑着问。 “她这脾气你不是不清楚，什么时候好好地跟我说过话呢。”赵敬德用手指揉了揉眉间，就不该把她叫过来。 “老爷可问过大姑娘与五皇子的事？”长荣又笑着问。 “问过了，她说她与五皇子没什么关系，那日也不是跟五皇子一起去喝茶的。”赵敬德说着，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原来是这样。”长荣自语道，片刻，又抬起头笑看着赵敬德，“老爷，这就有些遗憾了，您也知道，主子其实还是挺愿意看到大姑娘成为五皇子妃的。” “知道，只是这事儿也要看五皇子的意思。”赵敬德看了长荣一眼，“夫人不出面，我哪里敢在皇上面前提这个。” “您说的是。”长荣笑着上前拿起茶壶，“老爷，茶凉了，小的再给您泡一壶。” 苏卿没想明白赵敬德的目的，干脆去了一心堂，将这件事情跟苏氏说了。 一时之间，苏氏也没想明白赵敬德的目的，反倒问苏卿：“你是真的跟五皇子没什么吧，真的只是巧合？” 苏氏不是不相信苏卿，也是真的觉得这个确实有些太巧了，而且事关皇子，万寿节马上就要到了，她不能不谨慎。 “娘，我跟五皇子真的绝无私情。”苏卿不能说真的是巧合，但没有私情这一点是可以保证的。 至于素璞的事，苏卿觉得自己不应该跟其他的任何人说，哪怕是亲娘。 见苏卿说得斩钉截铁的，苏氏也放下心来。 “既然如此，那就别管你爹了。”苏氏又跟苏卿商量了一下进宫的事，便放她回去了。 素璞接下来几天真的没出门，但她在自己的院子里也过得挺开心的，甚至觉得一辈子都这样也不是不行，只可惜这不是自己家。 “师父，五皇子又约您见面。”和心一天都要抓好几只鸽子。 “好想烤了吃。”素璞看着鸽子，眼前出现了金黄酥脆的模样。 但好歹是信鸽，这样吃了太可惜了。 “继续放到笼子里。”素璞叹道，“他要总这样，我都养不起鸽子了。” 素璞没想到的是，她不出门，五皇子便拦住了苏卿。 第185章 一盏花灯 素璞不出门，但苏卿没办法不出门，侯府的许多事情都得她声音去办。 看着眼前的五皇子，苏卿暗自叹了口气。 “素璞呢？她为何不见我？”五皇子看着苏卿，面色阴沉。 “五皇子，您觉得在这大街上问我这个合适？”苏卿轻声问。 “去茶楼！”五皇子黑着脸转身就走。 到了茶楼，五皇子继续黑脸盯着苏卿。 “五皇子，我好歹也是南靖侯府嫡出的大姑娘，也没招惹过您。”苏卿抿了一口茶道。 这些龙子凤孙的确是高人一等，可也不能没缘由地冲着人发脾气。 不止世家大族的人要名声，皇族的人一样需要。 “是我的不是，向苏大姑娘赔罪了。”五皇子勉强朝苏卿低了低头，又问，“素璞她为何不出门。” “五皇子，您是真的心悦素璞吗？”苏卿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是！”五皇子毫不迟疑地回。 “不，您并不心悦她，或者说，您并没有您以为的那么心悦她。”苏卿却摇了摇头。 “苏大姑娘，我敬的是你南靖侯府，不代表你可以在我面前胡说八道。”五皇子沉着脸道。 苏卿暗道，这五皇子的脾气一向不大好，以前没怎么接触，现在看来果然不好。 “我自是不会胡说八道，您若真的心悦素璞，又怎会问出她为何不出门这句话来？若她是丞相府千金，尚书府千金，哪怕是侍郎府千金，您会这么问吗？”苏卿的话很是犀利，问得五皇子竟哑口无言。 五皇子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是觉得素璞无人约束，她不出门，肯定是她自己的原因，肯定是她不想搭理自己了。 五皇子想了一下苏卿所说的可能，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 “那，那素璞打算何时出门？”五皇子又换了一种方式。 “五皇子，素璞跟我说了那日她提出来的问题，您是有答案了？”苏卿盯着五皇子。 “她果然什么都跟你说，那我五皇子的这个身份，是不是你告诉她的？”五皇子反问苏卿。 “是我。”苏卿笑了笑，“素璞现在住在南靖侯府，我们对她有照护的责任，难不成五皇子想一直这样瞒下去？” “并末，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才好。”五皇子略低了低头。 “那岂不正好，我帮您说了，您也就不用纠结如何跟她讲了。”苏卿说完继续慢悠悠地饮茶。 五皇子很不喜欢苏卿这样一副高高挂起的模样，素璞分明当她是好友，她竟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我该怎么说，自有我的决断。”五皇子冷冷地看着苏卿，“倒是苏大姑娘，太自作主张了。” “我该怎么说，也自有我的决断。”苏卿抬眼看着五皇子，“既然五皇子认为我自作主张，又何必来寻我问话。” “她当你是至交好友。” “所以五皇子是有答案了吗？” 苏卿和五皇子如同斗鸡似地盯着对方，都不示弱。 “你……”五皇子气恼不已，“素璞不知道，难道你也不清楚？我是五皇子，如何能娶她。” “可她的意思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不做妾，也不接纳夫君有妾，如果五皇子做不到的话，何不放手？”苏卿知道自己有些烦了，但也知道有些话还是要替素璞跟五皇子说清楚。 如若让素璞自己来，五皇子好像并不能够真的听得明白。 “不，我放不了。”五皇子摇了摇头，“我从未见过她这样的女子，我也从未对一个女子如此……我绝不放手。” 如此怎样，五皇子不是不说，而是他形容不出来。 一想到素璞心里就充满了欢喜，就想见她一见。若见不到她，尤其知道她不愿意见自己之后，心里又委屈又愤怒，恨不得把整个京都都给砸了。 “我爹娘有个养女，她从来都不喜欢我，在我的记忆里她一直跟我作对，我觉得我是姐姐得包容她……” 苏卿说到这里，被五皇子打断，“我没兴趣知道你家姐姐妹妹的事。” 五皇子甚至猜测，这苏卿是不是有别的心思？她若想做五皇子妃也不是不可以，至少这样，她会对素璞好的吧？素璞应该也会愿意进皇子府。 “你若对我有意，我会向父皇请旨，想必父皇也会同意。”五皇子说道，南靖侯府的嫡长女与自己身份倒也匹配，“不过，你得答应以后得好好地对素璞。” 姐妹相争的事情，五皇子在宫里见得多了。 苏卿看向五皇子愣了愣，接着道：“后来我才知道，我那个二妹妹不喜欢我，只是因为三岁元宵节的时候，姨母家送了两盏花灯过来，我娘让我先挑，而我挑的那个正好是她喜欢的。她找我要，我没给，她便恨上我了。后来我问她，她已经不记得那个花灯了，但却记着了对我的恨意。” “你说这些做什么，我说过我不感兴趣。”五皇子皱着眉道。 “我想说的是，五皇子，你对素璞是不是也是如此？她对于你来说，或许只不过是一盏花灯罢了。”苏卿看着五皇子顿了一下，又道，“至于五皇子妃，如果圣上有旨我自是不敢不从，但我自己，并不想成为五皇子妃。” “为何？”五皇子没想到苏卿会拒绝自己。 五皇子身份贵重，博览君书，容貌在京都也算是顶尖的，被一个退了亲的女子拒绝，他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其实，我的希望和素璞一样啊，但我有父母家人，所以我没办法，没得选。”苏卿回得很是坦然。 那天听到了素璞和五皇子的对话，苏卿便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但她也知道，这样的一份“想”是奢望。 所以如果是圣旨，苏卿肯定会遵旨。 但要问她自己想不想，她不想！ 甚至哪一个男子苏卿都不想嫁，哪一个男子后宅没有几个人呢，看着其他的女子带着自己夫君身上的味道来向自己请安，或者炫耀？嘁，这样的日子若不是没办法，谁稀罕。 想到这儿，苏卿脸上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抹嘲讽。 第186章 说的什么话 五皇子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所以，不论是你和素璞，都不愿意嫁给我？” “对啊，不愿意，除非你请旨，那样的话的确是没有人能够拒绝得了！”苏卿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叹了口气道。 听到这里，五皇子竟松了一口气，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是不会这么做。 只要素璞答应和自己在一起，哪怕用一些特殊的手段，也不是不可以。 可就在这时，却听到苏卿又说：“就算是那样，将来的日子，也绝不会如您所愿。” “怎会不如我所愿。”五皇子的手又攥紧了些。 “五皇子，看来您真的是不了解素璞啊。”苏卿笑了笑，“您信不信，您如果是用这种手段让素璞进了您的后宅，她会把您的后宅闹个天翻地覆。” “只有她一人，她怎么……”五皇子说到这里，不由得愣住了。 五皇子发现有与苏卿说话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只有素璞。 就算是为了让素璞进府，娶苏卿当个挡箭牌，也根本就不会动她，只是想着把她供在那里罢了。 而后宅什么的，后宅只有素璞一个人，她还能怎么闹呢。 “只有她一人？”苏卿发现了五皇子话里的漏洞，“如果只有素璞一个人的话，您怎么跟皇上交代呢？” “我后宅之事，自然由我自己做主。”五皇子说到这里，脑子里灵光一现，一脸激动地说，“我纳她为妾，不娶正妻不就成了吗？” 苏卿看着五皇子，气得别过脸去了。 “我不可能成为储君，父皇未必会管我。”五皇子看着苏卿道，这会儿对着苏卿，他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高高在上。 苏卿有些话，的确是能够给他一点提醒。 “素璞若是正妻，或许皇上不会管，但您也说是未必。”苏卿看着五皇子摇了摇头，“另外一个，您有没有想过皇后和贵妃娘娘，她们……” “这你放心，皇后从不管我，母妃一切以我为先，也不会逼我的。”五皇子打断苏卿的话。 苏卿真的不明白，男子为什么前朝精明，而在在后宅的事情上，就会变那么地蠢笨。 说到底，不过是没当回事罢了。 这话，苏卿在自己肚子里转转，又咽了下去。 “您确定子嗣大事，皇后不会管，贵妃也任由您胡为？”苏卿好笑地说。 “怎是胡为，素璞难道不能生子不成？”五皇子说到这里，一脸狐疑地问苏卿，“素璞她不能……没事，就算她不能生养，我也不在乎。” “她没说过她不能生养，只是她就算生养了，也只是庶子，您确定皇后愿意？贵妃愿意？素璞她自己愿意？” “再者说了，皇后为了您的体面，贵妃疼爱您，她们都不找您的麻烦，您确定她们也不会去找素璞？” “您若真心在意素璞，自然要将这些琢磨清楚，然后全都摊到她面前，问她能不能答应。” 苏卿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跟五皇子说子嗣和生养的事，因此噼里啪啦地将自己要说的全都说了出来，以便尽早结束这个话题。 可说完了，看到五皇子木呆呆的样子，苏卿后背不由得惊起了一层细毛汗。 天啊，自己都说了些什么？皇后和贵妃也是自己能编排的？若是传了出去，自己不死也要脱层皮。 “五，五皇子，我方才说的那些您……您就当没看见，可好？”苏卿弱弱地说了一句。 “可，可你说的好像是有道理的。”五皇子说着便低下了头，难不成是自己真的不在意素璞？ 不，不是的，自己真的心悦她。 那，是自己太蠢？五皇子对于这个答案也觉得难以接受。 “有道理归有道理，但您能不能不要将我说的这些话告之外人？”苏卿勉强扯了个嘴角，说话真的不能不过脑啊。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母后和母妃的。” 五皇子终于为苏卿考虑了一回，他好歹也是宫中长大的，知道皇后和宫妃的一句话，对于世家女子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听到五皇子这么说，苏卿恨不得给他磕一个。 “既然如此，那臣女先告退了。”苏卿起身朝五皇子行了一礼，不等他回应，便转身离开。 只是打开门后，苏卿傻住了。 “定，定国公？”苏卿看着萧慎，一时没想明白，他怎么会在门口站着。 “又来喝茶？”萧慎淡淡地问了一句，眼睛往里瞟了一眼，然后便定住了，五皇子？ 而五皇子也看到了萧慎，两人对视了一眼，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还是萧慎最先反应过来，越过苏卿，走到五皇子面前行了一礼：“见过五皇子。” “定国公免礼。”五皇子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苏大姑娘和五皇子怎会在此？”萧慎看着二人道。 五皇子首先不懂了，自己和苏大姑娘怎会在此，跟他有什么关系？这都是他黑云骑该管的事么。 “正好遇上了，便说说话。”苏卿回道。 “没错，随便说说话。”五皇子赶紧道。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理由有些拙劣。 但拙劣也是一种理由，就是不想告诉你，一般识趣的人都不会再问了。 而定国公虽不是识趣的人，也不需要识趣，但是他忙啊，肯定也不会再问了。 可事实是，萧慎又问：“说什么话？” 嗯？五皇子看向萧慎，忍不住道：“定国公，这也得说？” 问完这一句，五皇子觉得自己肝儿都有些颤了，不会是父皇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吧？可是自己什么也没干啊。 想到这儿，五皇子又补了一句：“我，我这些日子都和苏大姑娘来往，并没有做旁的事。” 苏卿不由得扭头看向五皇子，自己什么时候跟他有过来往？虽然有过几次，但怎么也称不上“这些日子”吧。 五皇子冲着苏卿扯了扯嘴角，意思是你就担待一下，他不敢说出素璞，那是一个没人靠的可怜人。 而南靖侯府不一样，定国公再厉害，也拿南靖侯府没办法。 第187章 不嫁 这样一来，在萧慎的眼里便成了你来我往，挤眉弄眼，心里不由得有些恼火。 男女之间，成何体统。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萧慎却扭头问苏卿。 “我，我知道啊。”苏卿点了点头，竟莫名有些心虚，可五皇子和素璞这事儿又不好说。 苏卿为难地不行，恨不得地上有道缝，自己马上遁了。 “看来定国公和苏大姑娘还有话说，那我先走了。”五皇子说完扭头就走，像是后面有鬼在撵他一般。 五皇子离开后，萧慎随手竟将门关上了。 门外的元序：……公爷，咱们不是还有公务么。 “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萧慎皱眉看着苏卿。 “五皇子啊。”苏卿不明白萧慎为何这么问，自己好歹每年也是经常参加宴请的，只要在京都经常露面的皇子，还是能认识的吧。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与他来往？”萧慎眉头越拧越紧，“难不成，你想成为皇子妃？” “我不想。”苏卿老老实实地回道。 萧慎听到这个回答，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对于苏卿说的话，萧慎自然是相信的。 “既然如此，便不要与他有过多的接触。”萧慎说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与他……”苏卿抚了抚额，倒还真的说不清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时间长了难免会让人碰到，若传到宫里，一纸圣旨下来，你不想也只能允了。”萧慎看着苏卿说道。 苏卿不由得愣住了，这倒也是。 “我也是为了旁人才与五皇子接触的，多谢定国公提醒。”苏卿说着便朝萧慎行了一礼。 萧慎看着苏卿，有些迷茫，自己为什么要提醒她？ 其实站在南靖侯府的角度，站在苏卿的立场，如果真的嫁给五皇子也没什么不好的，有五皇子站在身后，她和她娘都会轻松很多。 至少赵警告和苏家旁支想要动心思，得先掂量掂量了。 “你为何不愿意嫁给五皇子？”萧慎这样问出来之后，心里隐隐又有些后悔。 苏卿看着萧慎，想着他是不是有些过界了？难不成，是五皇子真的有什么问题？那还是得跟他撇清些好。 虽然不解，但苏卿还是说：“因为我想要嫁的人，不是他那个样子的？” “那你想要嫁给怎样的人？” 萧慎问这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他轻轻地将手背在身后，握成了一个拳头。 “嫁给一个……”苏卿的脸有些红，但为了打消萧慎的疑虑，她还是说，“嫁给一个不欺我，不害我的人。” “仅此而已？”萧慎不由得愣住了。 “仅此而已！”苏卿低下了头。 不欺不害很简单吗？其实很难啊，苏卿都不大奢望自己这辈子能找得到。 其他的，更不用想了。 “你其实可以要得更多。”萧慎又道。 “不要了！”苏卿笑了笑，道，“定国公若没有别的话，那我便先行离开了，家中还有事。” 萧慎点了点头，但就在苏卿即将跨过门槛的那一刻，他又喊住了她。 苏卿回头看着萧慎，他怔了会儿，却又道：“没事了，你走吧！”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差点儿说出“要不我娶你”来，萧慎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竟觉得娶了她也不是不行，不欺不害，有什么难的。 茶水已经凉了，但萧慎反倒觉得这样正好，头脑更清醒了些。 这时元序从门边蹭了过来，瞟了萧慎一眼，然后又瞟了一眼。 “有话就说，支支吾吾的做什么？”萧慎有些不耐烦。 “公，公爷，您喝的这个杯子是苏大姑娘用过的。”元序闭着眼睛说道。 元序也不想说的，可是公爷向来极爱洁净，万一后来发现这是苏大姑娘的茶杯，说自己没提醒，又要抄三字经。 萧慎整个人都僵住了，从小到他，他从来都没有用过别人的东西。 哪怕是做客，都要自己带一套茶具，更别提喝别人喝过的水杯。 可，为什么心里竟不讨厌？ 萧慎看着手中的茶杯，明明很是普通的白瓷而已，质地也一般，可为何却有些不想放下？ “既然是爷喝过的……”萧慎站起身来，将茶杯塞进了袖子里，“都买了。” “是，公爷！”元序看着萧慎的后背。 买便买了，那为何那只您要自己拿着？那可是个杯子，不硌得慌？ 和五皇子以及萧慎说了一通话，苏卿脑子转得太多，只觉得浑身乏力，匆匆将事情办完便回了侯府。 “望梅，去跟夫人说一声，就说我累了，今日不去请安了。”苏卿躺到了榻上，手指尖尖都不想动一下。 脑子里不断地回想着萧慎的那句话，你想要嫁给怎样的人。 嫁给怎样的人哪里是由自己能定的？如果可以，苏卿不想嫁，那可不可以不嫁呢？ 苏氏听说之后，以为苏卿病了，为怕自己担心才不说的，因此立即赶了过来。 “怎么了卿儿？”苏氏抚了抚苏卿的额头。 “娘，我可不可以不嫁？”苏卿看向苏氏。 “你……”苏氏想说怎么可以不嫁呢，哪有女子不嫁人的，但看到苏卿原本灿若星子的眼睛，这会儿都没什么神了，不由得点头道，“好，你不想嫁便不嫁了。” 苏氏不由得暗自思忖，自己这几日倒是跟青嬷嬷提过几回，难不成是被卿儿听见了？她以为自己嫌弃她了不成。 想到这里，苏氏不由得暗自心疼，卿儿十岁便帮着自己打理南靖侯府，这里也是她的家啊。 “娘，您说得是真的？”苏卿不由得激动起来。 “是真的，你说不嫁便不嫁，再有人过来提起婚姻之事，娘全都回了。”苏氏一脸认真地说。 “多谢娘。”苏卿说着抱住了苏氏的腰，可不过片刻，她又叹了口气，“可是娘，我却不能不嫁啊。” 苏黛还小，弟弟还没有回来，这个家靠母亲一个人撑，太辛苦了。 自己已经退亲了，如果到了年纪还不说亲，母亲在人前恐怕又会成为笑料了。 “没什么不能的，咱们关起门来过日子，关别人什么事。”苏氏拍了拍苏卿的后背，“有娘在呢，别怕！” 第188章 有个帅哥 这一句话，说得苏卿的眼眶都热了。 这辈子，有娘在呢，那就不嫁……到时候再说。 想到这儿，苏氏整个人都松快起来了，至于明天的事明天再说，至少现在她是开心的。 苏氏眼睛也红了，女儿这是第二次跟自己说不想嫁了。 万寿节眼看着就到了，五皇子却递了个消息进了南靖侯府，他希望素璞能以苏卿侍女的身份进宫一趟。 这五皇子……苏卿不由得抚额，但她还是决定要去问一问素璞，这件事她没办法替素璞做决定。 可苏卿将五皇子的意思说出来后，素璞沉默了半天。 “你到底愿不愿意？”苏卿忍不住催了一下。 “苏卿，你说五子皇为何要让我进宫？”素璞问苏卿。 “想，让你看看宫中的富贵？”苏卿试探着说。 “应该是了。”素璞点了点头。 “那你去不去？”苏卿又问。 “我……”素璞看了苏卿一眼，不由得叹了口气，“我当然不愿意啊，哪个傻子愿意进宫呢，万一一句话没说完，不被当场打死去。” “那就不去好了。”苏卿其实也不大赞成素璞进宫，她虽然也跟着学了礼仪，但还是不够规范，万一行差踏错的，真的会如她所说，搞不好会得罪人。 “可是五皇子那样的人，我只有进一次宫，然后告诉他我对这些不在意，他才有可能会死心。”素璞挠了挠头，“怎么就遇上这烂桃花。” 素璞说的是“有可能”，而不是一定。 “如果你觉得自己应该进宫一次的话，那还不如这次呢。”苏卿说道。 “为什么？”素璞看着苏卿，没等她回，又道，“因为皇上万寿节，所以就算我犯了错，也不至于会没了性命？” “没错。”苏卿点了点头。 素璞这么快就想明白了，苏卿又放心了，她自保的能力或许比自己想象的强一些。 “行，那我就跟你去宫里见识一下。” 素璞暗道，进了一回宫，又有大佬护着，就当是出门旅游一回。 而且万寿节宴请的客人多，出错的人肯定也多，宫里不会真的抓得那么严，自己浑水摸鱼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不过，我若去了，你岂不是就少带一个人？”素璞有些歉意地说。 “没事，宫里很多事情都得靠自己，丫鬟也不是哪里都能跟着，只是你得给我做一天的丫鬟了。”苏卿靠近素璞道。 “我可以长期做你的丫鬟。”素璞说得是真心话，主子长得好看事少钱多，这样的丫鬟就算是在现代她也愿意干。 可苏卿却只当素璞说的是笑话，丫鬟是奴婢啊，谁愿意入奴籍。 就自己身边的这几个，苏卿回头也是打算放出去的。 既然是丫鬟，素璞的衣裳倒也不用特意准备，只不过苏卿让之前进来教马琪和苏黛规矩的嬷嬷，加班加点给她强化了一下宫里的礼节。 到了万寿节进宫领宴头一日，苏卿让望梅给素璞送去了安神香，让她夜里睡前务必点上。 “大姑娘可真是贴心！”素璞接下香夸了一句，但却觉得自己应该用不上。 哪怕是当年高考，素璞都没有失眠。 没想到夜里躺下后，素璞竟真的半天睡不着，进宫果然跟高考不一样，这是搞不好要命的事儿。 素璞忽然有些后悔了，想要拒绝五皇子，也未必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还是自己贪玩了，好奇害死猫啊。 最后素璞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第二天去雪兰居的时候，精神还是不错。 看到素璞这样，苏卿也放心了，精神好的话脑子够清醒，便不容易出错。 吃过早膳，苏卿便带着素璞和归筝去了怡和院和苏氏会合。 苏黛这两天来了月事，这次便没随着苏氏和苏卿进宫。 让素璞随自己进宫的事，苏卿已经跟苏氏讲了。 苏氏想想素璞做事也颇为妥帖，再说这次进宫人多，宫里允许大家去的地方也不多，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便点头应了。 但今日见到素璞，苏氏还是一脸温和地交待了一句：“进宫不比旁的地方，少说话少跟其他人置气便成。” “是，夫人放心！”素璞微微屈身应了。 上了马车，素璞便坐得有些板正。 “没必要如此。”苏卿轻轻拍了拍素璞，又将车帘挑开一条缝，“你瞧外面多热闹。” 万寿节自是全国同庆，地方或许只有府衙会热闹一下，但京都却各处早几日便开始张灯结彩，夜里还会再办一会灯会，据说还有焰火可看。 进宫的马车虽多，但五城兵马司和各府衙门的人都出来维持秩序，因此马车虽慢，但也没有停下来，正好让各府姑娘们看看街景。 苏卿还好，有的清贵家中规矩严，姑娘们从小长到大，也没出过几次门。 “苏卿，你看那个人长得真好看，看背影就是个大帅哥。”素璞碰了一下苏卿的胳膊。 苏卿还没看着那人，听到素璞这么一说，便猜想到了。 顺着素璞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到萧慎一身劲装骑在乌黑的马上，整个人看上去冷峻如松。 “啧啧，那肩，那腰，那腿，啧啧……老天，他看过来了，真好看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苏卿听着素璞的话都觉得面热，这是说人呢，还是说吃食呢。 苏卿当然知道萧慎长得好，但听到素璞这么说，不由得又朝他看了一眼，却见他正好往这边瞟了过来，心一慌，赶紧放下车帘。 那一刻，她不禁愣住了，自己慌什么呀。 “看看又没关系，你们这些小姑娘真是……”素璞眼前突然被帘子罩住了，不免觉得遗憾。 “我手抖了，你想再看就接着看。”苏卿故作镇定地说。 苏卿说完，便见坐在对面的归筝竟朝自己抬了抬眉。 老天，合着自己这是带了两个祖宗进宫。 “不看了，他去别的地儿了。”素璞说道。 “帅哥，是什么意思？”苏卿看着素璞问道。 帅是元帅？哥……苏卿暗自琢磨，就是说好看人当中的元帅？ 第189章 宫道相遇 果然，素璞回道：“就是非常好看，比所有人都好看的意思。” 苏卿点了点头，倒也合适。 马车终于到了宫门口，大家都要在这里下马车，品级高的会有步辇或小轿，其他人都得走着去摆宴的正殿。 苏氏有小轿，但苏卿却只能走路。 苏卿跟在苏氏的小轿旁边，不想却碰到了宋昕雅，姐妹俩见了面，格外地高兴。 见过礼之后，苏氏笑着道：“你们姐俩说话，我便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苏氏便让抬轿的太监走快些。 这宫道上，就凭苏卿和宋昕雅的身份，也出不了事。 “姨母她……”宋昕雅苦笑道，“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呢，还避开。” “那我们可得好好说说，别辜负了娘的一片心。”苏卿打趣完，又将素璞介绍给了宋昕雅，才问，“昕表姐，你这些日子可好？” 苏卿一直记挂着宋昕雅的事，只是这个在信里也不好问，也不好托人带话。 而且宋昕雅已经成亲了，她不方便轻易出门，苏卿上门还得递帖子找理由，因此两个人想见面，比以前是难多了。 “凡事想开了，日子就好过了。”宋昕雅朝苏卿笑了笑，小声道，“你别替我担心，一个姨娘而已，她能拿我怎么办，我不松口她连孩子都生不下来。” 宋昕雅虽然在笑，但苏卿的心里却沉了沉。 “宋表姐，那姨娘怀上了？”苏卿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不免有些来气。 “怀了，又打掉了，大夫说以后想要生养，怕是难了。”宋昕雅淡淡地回道。 “那你得仔细着头，别回头把这罪责怪到你头上。”苏卿说道。 “又不是我让她打掉的，是老夫人让的。”宋昕雅朝苏卿笑了一下，“至于她怪不怪地，我又怕么？” 苏卿点了点头，是啊，她若是没办法做得这个姨娘，以昕表姐这性格，不会为难她。可她若是心大，昕表姐到底公府出身，总不会让她欺了去。 虽不再担心宋昕雅，苏卿又想到自己的那个梦，不禁有些意兴阑珊。 宋昕雅以为是自己的事情让苏卿多想了，正要说话，却听到前面传来喝斥声。 “我是你姨母，更是郡主，你给我让路不应当？摆个脸子给谁看。” “姨母说得是，是婉淇的不是。” 听这声音，苏卿便知道是嘉敏郡主和陆婉淇，这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宋昕雅和苏卿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这个热闹，她俩都不打算凑。 又说了会儿话，等到人群渐渐散去，才发现陆婉淇竟跪在了路这，陆婉涓和她的丫鬟正拉她起来。 陆家姐妹抬头的那一刻，正好看到苏卿和宋昕雅。 陆婉涓眼睛一亮，可陆婉淇却面露尴尬之色。 苏卿和宋昕雅对视一眼，颇为无奈，但也没放到心上。 这宫道上今日来来往往的，看到这一幕的人也不少，陆婉淇要是计较，只怕计较不过来。 只不过陆婉淇的名声不好听，嘉敏郡主的名声又能好到哪儿去。 “苏卿，好巧啊，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真叫人高兴。”陆婉涓放开陆婉涓跑到苏卿面前一脸惊喜地说。 宋昕雅笑看了苏卿一眼，没想到她与这位陆姑娘相熟。 而且这陆姑娘说话还怪有意思的，没想到？大家进宫的时间差不多，又只有一条路，没碰到才是真的没缘份呢。 这陆姑娘端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说着这样一句讨人喜欢的话，往后的前程怕是不小呢。 “我与你可不是常常都有缘份的。”苏卿和陆婉涓行了个平礼，又朝陆婉淇的方向行了个平礼，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这位是……”陆婉涓看向宋昕雅。 “这是我表姐。”苏卿将宋昕雅的身份大概地说了一下，陆婉涓便上前握住了她的手道，“宋姐姐是苏卿的表姐，等于也是我的表姐了。” 宋昕雅：……我可不想当这么多人的表姐。 但当着众人的面，宋昕雅一个公府千金，也不会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只是笑。 陆婉涓却当没瞧见似的，依旧笑逐颜开，倒是陆婉淇，这会儿才过来行礼。 原以为陆家姐妹会和自己一起走，但陆婉涓却道：“我们便不打扰你们姐妹叙话了，一会儿若是能坐到你们旁边，这才是缘份呢。” 这倒是让宋昕雅有些意外，笑着点了点头。 离得远了些，宋昕雅才在苏卿耳边轻声道：“这陆四姑娘看着娇憨，倒是个眼明心亮的。” 苏卿点了点头：“她啊，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往上爬，倒也没关系，不伤着人就行。” “你心里清楚就好。”宋昕雅看着苏卿一脸地欣慰，“你真的是长大了，我以后也用不着担心你了。” “怎么能不担心呢，我可是你最好的妹妹呀。”苏卿往宋昕雅这边靠了靠，虽不失仪态，但却让宋昕雅心里一软。 两人走了一路说了一路，但都没有找素璞说话，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个丫鬟。 可万没想到，居然会碰到马琪。 “哟，这都把静心观的观主带进宫了，大姐，你可真是好心，也不怕给侯府带来祸事。”马琪张嘴便将素璞的身份嚷嚷了出来。 好在她们身边都带了丫鬟，这瞧着就是自家熟人要说话，识趣的人，自然会离远些。 “马琪，你这样嚷嚷就不怕给平远侯府带来祸事？”苏卿冷着脸道。 “我带来什么祸事？”马琪见苏卿这样说，本能地有些慌。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如此大吼大叫成何体统。”苏卿朝马琪走近了两步，逼得她连连后退，“而且，你猜我为何要带她进宫，你以为你叫破了她的身份，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苏卿说的这点，马琪真的没想过，她就没想要得到什么好处，而只是本能地看不惯苏卿罢了。 但经苏卿这么一提醒，马琪顿时也明白过来了，是啊，好好的她为什么要带一个观主进宫，难不成是哪个贵人要找她？ 第190章 宫宴 马琪看了苏卿一眼，想着她不会是糊弄自己的吧。 可这是宫里，苏卿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吧。 想到这儿，马琪心里一紧，宫里哪个贵人都不是她能得罪的。 今日能进宫，还多亏了赵瑜出的主意，真出了事，平远侯府根本就不会保自己。 “知道了！”马琪恶狠狠地瞪了苏卿一眼。 而苏卿的目光却瞟向了马琪身后，那个做丫鬟打扮的人。 赵瑜？马琪居然带着她进宫，她们姐妹俩又是什么目的？ 察觉到苏卿的目光，赵瑜不由得低下了头，但片刻之后，她又抬头瞟了苏卿一眼。 大姐？她说起来应该是自己的大姐，而不是马琪的大姐。 赵瑜想在苏卿的脸上找到一点自己的影子，却并没有，两个人长得都像自己的娘，并无共同之处。 可偏偏因为娘的不同，所以她们俩的命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看到往这里瞟的人越来越多，苏卿和宋昕雅对视一眼，不再搭理马琪，径直朝摆宴的凌华殿走去。 马琪看着苏卿的背影，咬了咬牙，正要赶上去，却被赵瑜拉住了：“大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知道，用你多嘴？”马琪瞪了赵瑜一眼，“你别忘了你是个丫鬟，哪家的丫鬟会跟主子这么多话的。” 便是那素璞，堂堂观主，都一直乖巧地跟在苏卿身后。 “知道了世子夫人。”赵瑜低下了头，眼里却掠过一抹戾色。 到了凌华殿，丫鬟们都在偏殿待着，那边也会有饭食，只是比正殿当然要差上许多。 “素璞，你跟着归筝就不会吃亏。”苏卿又让归筝注意着些，别让素璞中了别人的道儿。 归筝是黑云卫，这点事儿自是不在话下。 见此，苏卿才放下心来，跟着宋昕雅进了正殿。 很快各家夫人和姑娘都陆陆续续地过来，被宫女领到自己的位子上，苏卿的下首正好坐着陆家两位姑娘，而宋昕雅和马琪竟也坐到了一块儿。 就在这时，苏卿眼睛一亮，她看到温存玉竟也进殿了。 作为安乐侯府的长媳，温存玉也的确有进殿的资格，只不过在满堂老夫人和贵夫人面前，她们这些年轻媳妇和姑娘坐得比较靠后，倒也自在许多。 苏卿起身走到温存玉面前：“温姐姐，终于又见面了！” 温存玉出阁后，苏卿也打听过她的消息，一切都挺正常，但还是有些担心。 看到苏卿，温存玉顿时心里大定：“卿儿，总算是看到你了。” “我也才到一会儿。”苏卿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去见娘娘了？” 苏卿说的是纪妃，她虽只是妃位，却宠冠后宫，如果不是贵妃之位已经有人，她定然是要被封贵妃的。 也为了补偿她，纪家竟被封为安乐侯。 “是，说了会儿话，便把我打发出来了。”温存玉小声道。 “你在温家这些日子可好？”苏卿又问。 “你放心，他们对我都好着呢。”温存玉笑了笑，“我可是财神爷，纪家那就是个无底洞，只要这个洞填满，那我就有好日子过。” 什么时候填满呢？纪妃所出的十一皇子登上高位？可十一皇子年方十岁，还没成年呢 不管十一皇子的未来如何，温存玉现在的日子，总让人觉得有些憋屈。 “没事，钱能换好日子就不错了。”温存玉捏了捏苏卿的手。 “嗯！”苏卿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温姐姐，一会儿东西少吃些。” 温存玉虽然见的世面多，但还是第一次进宫，许多事情肯定不知道，纪家也未必会跟她讲。 果然，温存玉一脸不解地看向苏卿：“少吃些？” 苏卿小声道：“今日进宫的人多，咱们算不得什么，坐的这个位置离门近，冷得也快。” 苏卿这么一说，温存玉便明白了，之前还有些忐忑的心也踏实了。 人这么多，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因此进宫来见个世面便成了，没必要太把自己当回事。 两人又说了会儿，苏卿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陆婉涓朝苏卿展颜一笑：“苏大姑娘，可见我与你还是有缘的。” 苏卿也笑：“我方才不就说了吗，我与陆四姑娘常常有缘。” 陆婉淇看了苏卿一眼，见她往这边瞟了过来，勉强笑了一下。 “苏卿，你说今日六皇子会不会来啊？”陆婉涓压低声音道。 “应该会来。”苏卿点了点头。 这可是万寿节，六皇子再怎么无欲无求，孝心两个字他也不能不求。 只不过就算他过来了，陆婉涓也未必能见得到他。 之前苏卿在冬至的时候，也曾随着苏氏进宫领过宴，那时男女都是分在两个殿。 今日皇上万寿节，为了热闹，因此都安排在了最大的凌华殿，只是朝臣和女眷之间，用一排硕大的屏风隔了。 人这么多，声音估计都听不清楚，更何况是见人，除非约好了一同溜出去。 陆婉涓也知道自己只是想想罢了，但跟苏卿这么聊了几句，她心里倒是好过了许多。 但苏卿琢磨着，陆婉涓不管是不是真的在意六皇子，她的愿望怕是能够成真的。 这么明目张胆地喜欢一个人，哪怕看在清河郡主的面子上，也会给个名分，只是正妃怕是难了。 虽说是过继到了清河郡主名下，但到底是姨娘所出，区别还是挺大的。 而陆婉淇却双眼无神地看着门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卿内心微叹，陆婉淇却是比陆婉涓都不如，虽说清河郡主也没管什么，但陆婉涓名义上却是在嫡母膝下长大的。 陆婉淇却是跟在她姨娘身边长大的，可她的心却大得很，竟盯上了萧慎，嘉敏郡主对她没什么好脸色也是意料之中的。 正胡思乱想，一群贵妇们走了进来，珠光宝气的，顿时晃花了众人的眼，她们都是从皇后和贵妃那边请安过来的，自然需要盛妆打扮。 同样的道理，年轻姑娘们进宫，除非后宫的贵人们召见，否则是没有资格过去的请安的。 第191章 找人 嘉敏郡主在这些人当中，倒是落在了后面，只是路过陆婉淇的时候，却瞪了她一眼。 “嘉敏！”闵王妃声音虽轻声，但看向嘉敏郡主的眼神却没那么和善。 苏卿无意中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目光闪了闪，这眼神可不像是亲娘对着亲女儿的。 不过世家大族秘辛多，自己家的事儿都不少，因此苏卿也没放在心上。 到了这会儿，姑娘们说话的声音便低了下来，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落个仪态不佳的名声。 而屏风那边也一直有人进来，只不过男子比女子向来自在许多，他们谈笑声不时地传过来。 苏卿也没有特意去听，但有的时候声音太大了，却也是没办法。 比方说有个颇为粗犷的声音突然响起：“定国公，你年纪轻轻便领了这么重要的差使，何时，娶个媳妇回家疼疼啊？” “多谢梁大人关心。”萧慎的声音凉凉地传了过来。 听着像是生气了，可苏卿却没感觉到怒意。 也是，到了这个年龄了，也该说亲了。 “苏卿，你说这定国公最后会娶怎样的女子啊？”陆婉涓在苏卿耳边轻声说道。 “你觉得，我是会和你讨论这样话题的人吗？”苏卿看着陆婉涓。 “好吧，是我错了，你日子端庄不说人闲话的京都闺秀。”陆婉涓叹了口气。 苏卿笑了笑，不是不说，只是不和你说罢了。 陆婉涓这个人不坏，但苏卿和她就是莫名地亲近不起来，虽说明知道她也不是个什么话都往外说的人，可就是不想跟她交心。 隔壁那边再没传来别的话，大概也是觉得像萧慎这样的，就算是开玩笑，也没什么趣味。 况且万一没说好，被他惦记上了，不定什么时候给穿个小鞋呢，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那么在意他。 很快，后妃们便过来入了席，大家又齐齐起身行礼相迎。 好不容易落了座，一口茶还没抿下肚，皇上和皇后便也拥着太后走了过来，众人再次起身行礼。 直到皇上在正中间的御座坐下，太后和皇后一左一右坐好，大家这才真正的坐稳了。 皇上说了几句吉祥话之后，随着总管太监的一句“开宴”，菜肴便像流水一般端了上来，又有舞姬过来献舞。 一曲舞终，便从大皇子开始敬献寿礼。 大皇子敬的是从北海极地猎来的熊皮，据说在冬日里披在身上，便可抵万件棉衣。 “父皇近年来，一到冬日便肩头酸痛，儿臣敬献此礼，祝父皇圣体安康，万福千寿。”大皇子祝完寿，便一揖到底，整个人几乎都匍匐到了地上。 “有心了。”皇上点了点头，然后让大总管替他收好放好。 放好？大皇子手一紧，后背都起了虚汗，父皇不喜欢自己的礼？ 苏卿这无事，便坐在角落里暗自琢磨着，哪个男人愿意服老啊，什么近年来眉头酸痛，不就是说皇上老了么？ 这会儿，皇上心里肯定是不高兴的。 再过若干年，身体真正不行的时候，怕是才能够想起大皇子的好来。 接下来皇子们的寿礼都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出彩的，但也绝对不会出错。 又坐了会儿，太后困了，皇上和皇后一起便送她回宫，大家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各家也开始攀谈起来。 苏卿瞧见有几位夫人坐在苏氏身边闲聊，不时地往这边看，心里不由得一紧，不会又是在说亲吧？ 这时，一个宫女进来，在温存玉耳边说了些什么，她便起身离开了。 原本苏卿是打算在大殿坐到最后的，可是看到这一幕，她也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 “你干什么去呀？”陆婉涓抬头问苏卿。 “我去更衣。”苏卿回道。 “我也要去，正好一起。”陆婉涓开心地站起身来，又问陆婉淇，“三姐姐去吗？” “我不去了，你们去吧。”陆婉淇笑了笑。 苏卿也没办法阻止陆婉涓去更衣，只好跟她一起出了正殿。 走到外面，有几个闺秀站在那儿说话，大概也是觉得里面闷，出来散散。 苏卿四周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温存玉的身影，也不知道被那宫女叫到什么地方去了。 “苏卿，不是要去更衣吗？”陆婉涓好奇地看着苏卿。 “是啊，这就去。”苏卿再次打量了一番，还是没看到温存玉，只好跟着陆婉涓一块儿去了。 不过纪妃是宠妃，在这宫里，应该不会有人动温存玉吧。 从更衣房出来后，从殿中出来的闺秀越来越多了，陆婉涓也不大想回去，于是拉着苏卿问：“要不我们去那边散散吧。” 陆婉涓指的地方是凌华殿旁边的小花园，虽然是冬季，但因为要摆宴，因此里面摆上了各色花草。 苏卿求之不得，立即点头道：“好，那我们过去走走。” 走进小花园，苏卿便眼前一亮，这边摆的花草，除了梅花盆景之外，连春季才会开的牡丹都有，只不过为了不让花草被冻住，每盆花旁边都摆上了外壳是琉璃，内里却是铜制的火盆。 苏卿瞧着都有些咋舌，单就这一项就得耗掉不少银子吧。 这万寿节光宴都要摆上好几天呢，苏卿还没来得及心疼，便听到陆婉涓道：“咦，这个法子我小的时候去外祖家，也看到有过，没想到京都也是用这法子暖花呢。” 陆婉涓的外祖是诚王，她说的就是诚王府了。 连一个王府都用这种法子，那宫里似乎好像也没什么不可的。 苏卿再不管这些，只是拉着陆婉涓满园子逛了起来。 最后陆婉涓都气喘吁吁了，也没找到温存玉。 温姐姐究竟去哪里了？苏卿的的眉头皱了起来。 “苏卿你逛个园子怎么也这么快啊，我累了，回去吧。”陆婉涓气喘吁吁地说。 “好，回吧。”没找到人，苏卿也不愿意在外面待了。 难不成，是被纪妃单独叫过去了？苏卿觉得很有这个可能。 只是两人刚出园子，便看到安乐侯夫人脸色十分难看地带着人匆匆离开，她身边还跟了一群妇人，这些妇人中，居然还有清河郡主。 “我娘这是干什么去呀。”陆婉涓的眼睛直了。 第192章 祸乱宫闱 陆婉涓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苏卿。 “苏卿，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陆婉涓对宫里不熟，她很想过去瞧瞧，但还是想问问苏卿的意见。 “你若不去，心里能踏实？”苏卿朝那边望了一眼，方才安乐侯夫人的脸色好像很不好看啊。 “自然不踏实，那可是我嫡母，不会出什么事吧。”陆婉涓的声音很是坚定。 “那咱们便远远地跟过去？”苏卿回。 “嗯，就这么定了。”陆婉涓说完就疾步朝前走去。 苏卿朝门柱后面点了点头，然后紧走几步，追上了陆婉涓。 两人虽远远地落在后面，但还是能听到吊了个尾的年轻妇人在说话。 “听说那边出事了，有人……这不是祸乱宫闱么。” “这回，怕是要出人命了。” “万寿节呢，人命应该不会，不吉利。” “也只是这几天不会罢了，押后再审不行吗？” 苏卿越听心越凉，难不成是温姐姐着了别人的道。 要真是这样，怎样才能保下温姐姐，苏卿想了想，脚步又慢了下来，朝身后某处看了一眼。 “你怎么这么慢啊。”陆婉涓上前便拉住苏卿的手。 这在旁人看来，倒成了她拉着苏卿过去的。 “我们好歹是姑娘家，不好让人家看见的。”苏卿一边解释一边跟着陆婉涓的手往前走。 “那儿。”陆婉涓指了指不远处的假山，“我们去那上面，没人看见我们，又看得清楚。” 苏卿：……我能爬上去？ 但陆婉涓已经行动了，苏卿一咬牙，也跟着爬了上去。 “苏卿，你好厉害啊，没想到你居然能爬上来。”陆婉涓一脸赞赏地看着苏卿。 苏卿：……不是你让我上来的？ 不得不说，陆婉涓这个主意还真的挺不错的，站在这上面可谓一览无余。 安乐侯夫人刚到，便有几个嬷嬷上前去拍门，那衣裳瞧着也是寻常，似是哪位夫人带进来的，可苏卿看得清清楚楚，那几个嬷嬷是早就在那里等着的。 门一直紧闭着，已经走到门这的夫人们都站住了，看那模样，里面应该传出了不大好听的声音。 “这肯定是被陷害的。”陆婉涓轻声道。 苏卿没回话，自然是被陷害的。 不论是谁，再怎么着，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私会，这不是找死么。 门拍不开，于是一个粗壮的嬷嬷一脚把门踹开了，里面传出一声惊叫，以及怒吼声。 “苏卿，你说这里面的人究竟是谁啊？”陆婉涓小声问。 “不知！”苏卿摇了摇头。 陆婉涓也发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这事儿谁能知道呢。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众人的眼珠子都快落到地上了，从里面踱步出来的男子身形高大，并非中原人。 北狄的六皇子贺拔允？他之前就对温姐姐有意，难不成……苏卿只觉得头皮都有些发麻。 就在这时，从里面跑出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想要离开，可哪里有路。 “是宫女啊！”陆婉涓轻声道。 苏卿心里一松，不是温姐姐。 “你们都是什么人，本王找个屋子歇息歇息，竟被你们给扰了。”贺拔允看着众人大声斥责。 “你又是什么人，今日是皇上的万寿节，你好好地怎能在这里，且与这……”平远侯夫人的话还没说完，脸上便被抽了一耳光。 “本王为何在这里，又在这里做什么，用得着跟你一个妇人说？”贺拔允不屑地看了平远侯夫人一眼。 平远侯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贺拔允：“我乃堂堂平远侯夫人，你说动手就动手？” 贺拔允也是愣了一下，他是真的没想到，一个侯夫人怎么会这么傻。 “那你待如何？我乃堂堂北狄六皇子。”贺拔允摊了摊手，“顶多，回头我向你们皇上赔个礼。” 向皇上赔个礼？平远侯夫人看着贺拔允，想跳起脚来骂他一顿，可最终，还是闭了嘴。 若真的因为自己与北狄交恶，自己的这条命就会变得很不值钱了。 此刻，平远侯夫人后悔不已，她多这个嘴干什么，却忘了她之前为什么想开这个口。 平远侯夫人并不是那种侠义之人，她只是想着这是在宫里，自己维护大梁名声的事若传了出去，皇上一开心，哪怕只是口头道一声好，往后儿女的路也能好走些。 却没想到，贺拔允居然嚣张到了这个地步，明知道入宫赴宴的夫人都是有身份的，居然抬手就是掌掴。 他这是完全没却大梁放在眼里，但虽然心里这样想，可平远侯夫人哪敢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放肆，这是我大梁的地界儿，岂能由你胡为？” 这边平远侯夫人一忍再忍，而清河郡主却指着贺拔允怒斥道。 苏卿和陆婉涓对视一眼，都有些难以置信。 清河郡主往日都是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模样，但这是北狄的六皇子为了贺皇上万寿节而来，一个字没说好，不定就会影响到两国的关系。 贺拔允走到清河郡主面前，想故技重施，但清河郡主又不是傻，既然开口说话了，又怎么可能还让他得逞。 贺拔允刚要伸手，便被清河郡主身边的嬷嬷紧紧握住了手腕，他动了动，手腕却好像是被铁环给锁住了似的。 “你……”贺拔允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嬷嬷，一个嬷嬷而已，居然能毫不费力地拦住自己？ 这时，苏卿看到纪妃带着人赶了过来。 看到温存玉竟在纪妃身旁站着，苏卿笑了，就知道温姐姐是聪慧的。 “苏卿，你笑起来真好看。”陆婉涓看着苏卿，一副看痴了的神情。 “纪妃过来了，一会儿不定皇后和贵妃都得过来，我们先走。”苏卿给陆婉涓使了个眼色。 陆婉涓点了点头，两人不动声色地从假山上爬了下来。 “公爷，苏大姑娘好像不是很会爬山。”元序站在萧慎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卿和陆婉涓从假山上溜下来。 平时瞧着比牡丹和芍药都要娇艳的苏大姑娘，爬山的时候居然笨手笨脚的，元序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193章 谁让跪的 但很快，元序就笑不了来了。 “公，公爷，我只是觉得苏大姑娘她很，很可爱……”元序小声解释道。 “她不会爬山？这也叫山？”萧慎瞟了元序一眼。 “公爷说得是。”元序低下了头，公爷的嘴比自己还毒。 “苏大姑娘是大家闺秀，自然是不会做这种粗鄙的事。”朱律在另一边补了一句。 元序见萧慎的脸色好了许多，不由得瞪了朱律一眼，就你会拍马屁。 原来公爷的意思，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啊。 “走吧，轮到咱们下场了。”萧慎转身下了揽月阁。 若是能提审这六皇了就好了，好久没有审过北狄人，萧慎都觉得手痒了。 苏卿和陆婉涓刚回到凌华殿，便遇上了马琪：“你们去哪儿了？” 苏卿原本懒得搭理她，但想了想，还是指着后面道：“平远侯夫人在那里呢。” 马琪一脸不解地看了苏卿一眼，她为何要说这个？难不成，婆婆出事了？ 想到这儿，马琪心里一喜，自从成亲后，那死老太婆对自己就没有过好脸色，她出事了才好。 可面上，马琪却不敢表露出来，但想想，还是朝着苏卿说的方向去了。 快到凌华殿正殿的时候，宋昕雅迎了上来：“你们去哪里了？” “昕表姐，我们更衣去了，见那园子里的景致不错，便过去逛了逛。” 一样的问话，这回苏卿回得可仔细了，见宋昕雅神色不对，又道，“欣表姐，你好像很着急？这是宫里，我没事的。” “就因为是宫里我才急呢，听说那边出事了，我就怕你们……”宋昕雅拍了拍胸口，“还好不是。” “昕表姐这是打算找我们的？”苏卿上前挽住宋昕雅的手道，“这是在宫里，昕表姐可别为了我，把自己给搭进去了，自保为上。” “道理说的是，难不成你能做到？”宋昕雅看着苏卿笑了一下。 苏卿也笑，应该也做不到吧。 这时，两人听到正殿好像传来了喝斥声，不由得对视一眼，朝正殿走了过去。 谁也不知道被喝斥的人是不是自家的亲族，大庭广众之下，若能帮一把却是要帮的，世家大族之间的守望相助往往就在这个时候。 “听着，像是我小姨母的声音。”陆婉涓小声道。 苏卿和宋昕雅不由得对视了一眼，难不成，又和陆婉淇有关。 想到这儿，苏卿和宋昕雅都不由自主地看了陆婉涓一眼。 陆婉涓摊了摊手，表示她什么也不知道，但她还是进了正殿。 苏卿和陆婉涓一起过来的，这会儿如果不进去，倒好像是特决避开似的。 而且，嘉敏郡主难不成又是为了萧慎在骂陆婉淇？苏卿倒是很想去看一眼。 进了内殿，便见陆婉淇竟当着众人的面跪在嘉敏郡主面前，而嘉敏郡主则好像是气得脸都涨红了。 苏卿和宋昕雅一进去，便撞到苏氏的目光，她朝两人摇了摇头，示意她们别招惹。 于是苏卿和宋昕雅默默地站到了人群后面，陆婉涓则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小姨母，三姐姐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自己没脸没皮，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嘉敏郡主瞪着陆婉淇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吃了似的。 “嘉敏郡主，小女不敢。”陆婉淇哭得身子抽得厉害，像是随时都会倒下去似的。 “嘉敏郡主，您是郡主，就别跟她计较了。”一位老夫人劝解道。 “我什么时候跟她计较了？”嘉敏郡主瞪着那位老夫人冷声道，“邓老夫人虽是我姨外祖母，可也不能是非不分。” “你……”邓老夫人没想到嘉敏郡主竟半点脸面都不给她，当即沉了脸，也没再说话。 苏卿了一眼，清河郡主方才跟着安乐侯夫人过去了，闵王妃也不在，这俩人又是怎么闹起来的。 局面就这样僵住了，并不是嘉敏郡主让陆婉淇跪的，她自然不会叫起。可她不叫起，陆婉淇便一直跪着。 这情形，只有闵王妃或清凉郡主过来能解了。 “苏卿你帮我看着，我去找我嫡母。”陆婉涓在苏卿耳边小声道。 “好。”苏卿点了点头，陆婉涓立即去了。 “这你也能答应？”宋昕雅瞪着苏卿，“你倒是说说看，这事儿你怎么看着？” 看到宋昕雅就差把“你别多管闲事”写到脸上了，苏卿笑着小声道：“她的意思是让我回头说给她听。” 跟陆婉涓交往了这么久，苏卿对她还是有些了解的。 宋昕雅：“……若是这样，倒也无妨。” 闵王妃那边应该也有人出去禀报了，很快，外面便传来了脚步声，听着人还不少。 只是谁都没想到，跟着进来的，居然是皇后，闵王妃和清河郡主都跟在后面。 贺拔允被定国公带走了，皇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往后就看皇上和内阁怎么处置了，却听到这里又闹起来了，干脆过来看一眼，若是出事了，回头又要怪罪到自己头了。 这一路走过来，皇后心里便有了怒意，好在旁边的男客都跟着皇上去上林苑看安罗国为了贺寿送来的大象去了。 看到皇后黑着脸进来，众人都心里一沉，纷纷起身行礼，谁也不敢冲了她的霉头。 “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后坐在上首，看着嘉敏郡主和陆婉淇。 “回娘娘，嘉敏也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这陆家的三姑娘便跪着不起来了。”嘉敏郡主瞟了陆婉淇一眼，不屑地说。 这要死不活的样子，做给谁看。 “娘娘，我们家这三丫头虽是个不争气的，资质平平，可也不会没什么事儿便喜欢当众下跪的贱人。” 清河郡主排众而出，朝皇后行了一礼，又道，“娘娘，若真是蠢到了这个地步，还把她带进宫来，那便是臣妇这个当嫡母的错了。” “清河姐姐，难不成你的意思是，我让她下跪的？”嘉敏郡主看向清河郡主，却被闵王妃往后拉了一把。 “嘉敏啊，我哪一字哪一句提到你了？”清河郡主瞟了嘉敏郡主一眼，“平时你们小打小闹的也就罢了，今日着实有些过份。” 第194章 承认 清河郡主前一句说跟嘉敏郡主没关系，可后一句却又是责怪，是个人都听得出来，哪一句是她的心里话。 这因为是庶女，要是亲生女儿，就她的脾气，怕是没这么好说话了。 不管怎么说，大家都知道，陆婉淇下跪这事儿怎么着都跟嘉敏郡主脱不了干系。 “我只不过说她不要脸，追着定国公罢了，谁知她竟就跪下了。”嘉敏郡主想到这个就气得不行。 嘉敏郡主自觉是个有分寸的人，因此也就跟陆婉淇说了那么一句而已，谁知平时再过分她也能忍，可今日却跪下了，分明就是故意让自己没脸。 “你来说。”皇后看向陆婉淇。 对于嘉敏郡主和陆婉淇，皇后其实都不喜欢，一个没脑子，一个心思太深。 “回皇后娘娘，此事与嘉敏郡主无关，是臣女心里惶恐。”陆婉淇弯下身子给皇后行了大礼，又朝嘉敏郡主磕了一个头。 见此，苏卿不由得精神一振，这是有话要说？憋了这么久，终于打算放大招了？ 果然，陆婉淇高高地抬着下颌道：“皇后娘娘，臣女确实对定国公有意，可却毫无逾矩之说，至今见面不到三回，只说过两句话，可是嘉敏郡主却为此缕缕为难臣女，臣女……” 陆婉淇这样，倒让皇后有些惊讶，她居然就承认了？ 苏卿心里却一沉，陆婉淇当着皇后的面承认了，看在她外祖父诚王的面子上，皇后就算不让她嫁到定国公府，搞不好会让她做个妾。 皇后亲自开口的妾室，那可不是一般的贵妾能比的，往后这定国公夫人的位子，怕是难坐了。 “你还说？当着皇后的面你都承认了，你就是不要脸。”嘉敏郡主再次指着陆婉淇的鼻子骂道，而陆婉淇只是哭。 “承认又怎么了？”清河郡主看向嘉敏郡主，“定国公并未娶妻，男未婚女未嫁的怎么就不行了？倒是嘉敏啊，你这么生气，可是也有别的心思？” 嘉敏郡主的心思，谁人不知？但清河郡主这样问，她倒不好承认了。 若承认自己对定国公有意，那她比陆婉淇还不如。 若不承认，这可是当着皇后的面，她往后也不可能再进定国公的门了。 所有的人都在等嘉敏郡主的答复，闵王妃却笑着上前道：“清河，这种事情怎么能叫姑娘们当众说呢，还要不要脸面了？好了好了，婉淇快起来吧，你积善成德你小姨母一向脾气急，她也是为你好。” 对于闵王妃的说法，苏卿都想给她鼓个掌，这一席话，倒把嘉敏郡主架到了陆婉淇长辈的份儿上。 陆婉淇若继续跪着，便是对长辈不敬了。 “说得也是，三丫头你起来吧。”清河郡主凉凉地回了一句，“你小姨母啊，自己的事情都不管，倒先来管你的事儿，你快过去道声谢吧。” 陆婉淇眼里掠过一抹笑意，袅袅婷婷地走到嘉敏郡主面前：“婉淇谢过小姨母。” 嘉敏郡主赶紧后退了两步，一口银牙咬碎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皇后看着这两人，知道如果定国公的亲事不定下来，以后肯定还会有事儿。 “萧大夫人，定国公也到年纪了吧，今年多大？”皇后朝周氏看了过去。 “回皇后娘娘的话，国公爷今年十八了。”周氏低声道。 “十八？虽说男子晚些成亲也行，但像定国公这样的，还是早些吧。”皇后娘娘说到这里，自己也笑了笑。 就凭萧慎这样貌，如果不是领了黑云卫这差使，京都不知道多少闺秀会为他心碎神伤呢。 高官权贵家亲事，时常会求到皇上或皇后面前来，皇上和皇后也以此来恩赏臣下，可若成了怨偶反倒不美。 “娘娘说的是，只是家有老夫人，国公爷也有自己的打算，因此……”周氏说到这里，又弯了弯身子，“臣妇一定将皇后娘娘的话告诉国公爷。” 皇后也知道，有老母在堂，萧慎的亲事怎么着也轮不到一个庶房的嫂子来打点。 “倒也不必那么麻烦，趁着今天是皇上的好日子，把他叫过来，本宫问问他。”皇后觉得今天是万寿节，出了几桩糟心事儿，皇上要是知道了会烦心，还是得来桩喜事冲一冲的好。 萧慎这会儿正靠在廊柱上喝茶，元序和朱律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虽然萧慎一个字都没说，但元序和朱律都知道他心情不好，这会儿谁招惹他，那是自己找不自在。 那北狄的六皇子也真的太嚣张了，居然说那宫女和他是两情相悦，他还打算把人带回北狄做个侍妾。 偏偏把那宫女叫过来问话，竟也承认了是自愿的。 既是两情相悦，顶多只能说他们在宫里胡作非为，是不敬君上，但到了这个层面，就不是萧慎能定得，那是内阁和皇上的事儿。 这时，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元序和朱律不约而同地退了一步。 “定，定国公，皇后有请。”小太监一边抹汗，一边说道。 “皇后？”萧慎回头皱眉看着小太监，“何事？” “定国公去了凌华殿就知道了。”小太监说完了话，行了一礼，便又跑开了。 凌华殿？这会儿应该只有女眷在，究竟何事要找自己去？ “去打听一下，是不是苏大姑娘出事了。”萧慎吩咐元序。 “……公爷，为何苏大姑娘出事了，会叫您去啊？”元序小声道。 倒也是…… 萧慎没再说话，抬脚便走。 “那我要不要去打听啊？”元序看向朱律。 “你还没公爷走得快呢。”朱律说完，便跟上了萧慎。 “谁说的！”元序不服气地冲着朱律嚷嚷了一句，然后扭头就走。 也不知道元序是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赶在萧慎进凌华殿正殿前，将事情打听清楚了。 萧慎听了元序的禀报，唇角掠过一抹冷笑。 自己的婚事，就这么碍人眼了吗？ 等萧慎的这段时间里，皇后跟着几家夫人闲聊，而家里有姑娘的则心里颇为忐忑。 第195章 定国公的意中人 皇后这意思很明显是要赐婚啊，国公府自然是个好去处，萧老夫人整日吃斋念佛，瞧着也不像是个会搓磨儿媳的，萧大夫人这个妯娌一向名声极好，也是好说话的。 唯独定国公萧慎……唉，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但那性子想想就让人心里发紧，自家那个娇生惯养的，哪里受得住。 苏卿这会儿心里也乱七八糟的，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总算是让自己定下心神。 皇后如果要赐婚的话，萧慎会不会直接表明自己有意中人？ 对于萧慎的这位意中人，苏卿琢磨过，应该是出身不高，否则他年岁也到了，又是个能为自己做主的人，为何还不过去提亲呢。 正胡思乱想间，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苏卿没有回头看，便知道那是萧慎。 “臣萧慎，见过皇后娘娘。”萧慎上前便朝皇后行了一礼。 今日萧慎穿着靓青色梅花暗纹箭袖，外罩佛头青刻丝白貂皮袄，整个人看上去清贵矜持，俊逸绝俗，姑娘们只瞟了一眼便红了脸。 就连皇后，脸色上的神情都松了许多，只可惜自己没有年龄适当的公主……算了，这样的人皇上是不会让他做驸马的。 “定国公，听你长嫂说，你今年十八了，却未定亲？”皇后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 “娘娘说得是，臣还未订亲！”萧慎点头回道。 “那你可有意中人？”皇后看着萧慎笑了笑，“你若有意中人，本宫今日便当着众人的面承诺，会求皇上为你们赐婚，可若是没有……” 没等皇后的话说完，萧慎便道：“娘娘，臣已有意中人。” 什么？皇后愣住了，又觉得很是好奇，定国公这样常年嘴角都懒得弯一弯的人，居然有了意中人？ 他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是精灵古怪的小丫头，还是世家千金？ 而其他人，心思便复杂多了。 嘉敏郡主死死地盯着萧慎的侧脸，他有了意中人？是自己吗？不是吧，他都没对自己笑过。 可是，萧慎是什么人，他又不是那等不知事的纨绔公子，就算喜欢一个人，也不会表露出来的吧。 陆婉淇那个小蹄子那么喜欢他，也就跟他说过两句话，说不定其中有一句是个“滚”字呢。 嘉敏郡主又默默地在心里回忆了一番，自己呢？他跟自己说过几句。 掐着手指算了算，嘉敏郡主心里头漫出一丝甜蜜来，至少，比陆婉淇多。 陆婉淇的手指也拧紧了，她知道这个人肯定不是自己，但皇后应该会看在诚王的份上，让自己做定国公的侧室吧。 “苏卿，定国公果然有了意中人。”陆婉涓碰了碰苏卿的胳膊，庆幸自己及时抽身了，“你茶水怎么泼了？” “你碰的啊。”苏卿将杯子扶好。 他果然会在皇后面前说出意中人来，难不成，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不管他那意中人出身有多低，有了赐婚，谁还敢小瞧她一眼不成。 他这样的人筹谋到了这个地步，也算是难得。 “哦，你的意中人是哪位？她定是个好姑娘。”皇后眼里满是兴趣，但却没再说赐婚的话。 皇后突然警觉起来，萧慎这个人做事向来剑走偏锋，万一他喜欢的是个青楼女子，若给赐了婚，自己这皇后只怕也成为了笑柄。 也因此，如果萧慎的意中人清清白白，那么“她定是个好姑娘”便是赞赏。 若不是，那就是警告了。 “娘娘说得没错，她是个好姑娘。”萧慎朝皇后拱手行了一礼，又道，“只不过，她并不知道臣心悦她，贸然说出来，臣怕吓坏了她。” 萧慎这么说，皇后也沉默了。 萧慎的这一句，无疑是说他的意中人也在这凌华殿中，那自然是好人家的女儿不说，家中父兄还是有一定品阶的。 两情相悦也就罢了，若那姑娘并不喜欢萧慎，自己贸然赐婚，倒成了怨偶。 “那行吧，今日本宫便不逼你说了，不过本宫给你一个期限。”皇后指了指萧慎，“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去跟姑娘家说清楚，否则本宫便找个人给你指婚。” 皇后虽然是笑着说的，但一国之母，谁敢说她真的是在开玩笑。 而且指婚是喜事，就连太后和皇上都不会干涉。 “臣，遵旨！”萧慎一掬到底。 此刻，松一口气的人有之，为之失望的人也有。 “行了，你们说话吧，本宫乏了，先回宫了。”皇后笑着站起身来，。 “臣妇送皇后。”闵王妃等人起身道。 “不用了，你们难得进宫一回，淑宁跟我过去坐坐吧。”皇后看向苏氏。 “淑宁遵旨。”苏氏立即走上前去扶住了皇后。 大家见此，心思各异。 苏淑宁年轻的时候就得太后喜欢，经常进宫来，和皇后处得也如同姐妹一般。倒是成亲后，极少进宫，再深厚的情谊来往少了，自然也就淡了。 可却没想到，皇后对苏淑宁，倒似是一如既往。 凌华殿离坤宁宫不远，皇后也不想做步辇，于是和苏氏边走边走。 “淑宁啊，好多年没跟你这样好好说话了，你即使进宫来，也是吃完了就走，唉！”皇后一脸嗔怪地看了苏氏一眼。 “您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的，您不会怪我的可是？”苏氏笑看着皇后。 “我倒是想怪你呢。”皇后瞪了苏氏一眼，可是看着她，又好像看到了当初那个古灵精怪的少女，不由得眼眶都有些湿润了，“我们都老了！” “娘娘还年轻着呢。”苏氏又往皇后这边靠近了些。 “谁还能真的年轻呢，为了儿女操不完的心，淑宁也是吧？”皇后握紧了苏氏的手。 “我那叫操什么心，跟娘娘比起来，不算什么。”苏氏叹了口气，“可惜帮不上您。” “谁说帮不上，我给你找个好女婿怎样？”皇后看向苏氏，“你觉得定国公如何？” “定国公？”苏氏站住了，“娘娘，他不是已经有了意中人么？” “只要你愿意，他有意中人又如何，还能抗旨不遵？”皇后轻松一笑。 第196章 不孝啊 皇后这句话，苏氏自然没办法反驳。 定国公再怎么桀骜不驯，他也不可能抗旨不遵，可这日子过得好不好，跟圣旨却是无关的呀。 “娘娘抬爱，是卿儿的福气，只是娘娘已经答应了定国公一个月的期限……”苏氏朝皇后行了一礼，小声道，“若是强行降旨，就定国公的性格，反而适得其反。” “你说得倒也有道理。”皇后不由得点了点头，“也是，那就再等一个月，若他心仪之人……” 皇后深深地看了苏氏一眼，意思是，如果萧慎的意中人不合她的心意，那么她就会强行赐婚。 苏氏知道她必须要表态了，而且这是不能由她拒绝的表态，毕竟万一萧慎的意中人，也能让皇后接受，赐婚便不能成。 偏偏这种，是不能拒绝的，事情都还没定下来你就拒绝，是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吗？ “一个月后，自是听凭娘娘的意。”苏氏轻声道。 “嗯，我也累了，先回去了，你就送到这儿吧。”皇后看着苏氏和颜悦色地说，“卿儿还在等你呢，你且放心，若真的能够赐婚，本宫自不会亏待她。” “谢娘娘恩典。”苏氏赶紧朝皇后行了一礼。 “这还没赏呢，你倒先谢上了。”皇后笑道。 尽管皇后尽力想像以前那样，可她和苏氏都清楚，孩子长大了，她们首要的身份就是母亲。 凌华殿这边，苏卿找到了温存玉，红着眼睛小声道：“温姐姐，吓死我了！” 温存玉紧紧地握着苏卿的手：“卿儿，这次我欠你一条命。” “别说这样的话。”苏卿深吸一口气，“我当你是我的亲姐姐呢，说这话就见外了。” 温存玉闭了闭眼睛，身子都在微微发抖，她不知道这件事情是谁干的，或许是宫里的哪个妃子，想借着自己让纪妃没脸。 也或者是其他的原因，但温存玉能够肯定，不是她的原因。 在嫁给纪云帆之前，温存玉只是商贾之家的女儿，她和这些贵人从来都没有过交集。 今日，如果不是苏卿让归筝去把自己救出来，将守在门口的宫女打晕替了自己，如果……如果真的被人堵在门口，发现自己和贺拔允在一起，自己这条命就没了。 一个宫女，和一个宗妇意义是不一样的，皇上必然大怒，安乐侯府有纪妃保着，可温家呢？定然不复存在。 越想，温存玉越后怕，甚至感觉到了绝望。 在权力面前，商贾真的不堪一击。 苏卿见温存玉脸色难看得很，知道她心里的恐惧，只是这会儿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做什么，只能继续握着她的手。 不想马琪却凑了上来，一脸嘲讽地说：“纪大少夫人这是怎么了？不过也是，第一次进宫嘛，没见过世面都这样。” 苏卿抬起头来看着马琪：“怎么，平远侯夫人都先行离开了，你这个儿媳妇居然还在这儿待着，不去伺候婆婆？” 苏卿的声音不大，许多人朝这儿看了过来。 “你要做什么？”马琪瞪了苏卿一眼，“你这是在说我不孝吗？” “这还用问吗？平远侯夫人都回府了，你这个当大儿媳的还在这儿待着？”苏卿看着马琪，一脸失望地摇了摇头。 “你，是我婆婆让我留下来的，与你有什么关系？”马琪涨红了脸。 苏卿相信马琪说的，应该是平远侯夫人让她留下来的，否则她也不敢。 “你若不是我苏家养大的，我也不会这么说你。”苏卿瞟了马琪一眼，“也确实是我多嘴，苏家养了你，还陪送了嫁妆，都被逼得与你断了亲，我还看在什么一同长大的份儿上，真是可笑。” “你，你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你巴不得我出丑才是。”马琪指着苏卿说道。 “平远侯世子夫人，这是在凌华殿，不是任谁都能撒泼的地方？”苏卿说完，便扭头对温存玉道，“我们去那边。” 一些闺秀早就看不惯马琪一个养女，居然成了侯府的世子夫人，而且还是周章成的夫人。 她凭什么啊。 “苏大姑娘说得没错，这是凌华殿，她当这是什么地方呢，大呼小叫的。” “还是个没良心的呢，一出生就在苏家长大，现在对长姐没有半点儿尊敬。” “真是不明白周世子怎会娶了她呢。” …… 听着这些议论，马琪心里的怒火就上来了，可她知道自己再怎样，也不能在这儿发。 可是这些人难道没眼睛看，没耳朵听吗，明明是苏卿在斥责自己的。 只不过，苏卿虽然说得严厉，但是声音不大，因此在众人看来，她只是站在长姐的角度，教导妹妹而已。 甚至有的人还觉得苏卿太厚道了，马琪都和南靖侯府断亲了，还管她做什么。 马琪原本还想着跟这些夫人和千金们拉近一下关系，这样一来，她却连再待下去都难了。 “苏卿，总有一天，我会叫你知道我的厉害。”马琪咬牙，最终也提前回府了。 皇后都已经不在了，女眷们若想离开，自然是随自己的心意。 温存玉也不想再待下去了，苏卿安慰她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温姐姐你别多想，实在是难受得紧，就回温家待几日。” “嗯，我知道了！”温存玉点了点头，“你呢？你不走吗？” “我等我娘呢，她送皇后回坤宁宫了。”苏卿回道。 “那我便先行离开了。”温存玉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苏卿是侯府嫡女，这满堂宾客，也没几个出身比她更好的，温存玉不用担心她。 不过温存玉倒也不羡慕，自己头一次进宫，就面临这样的危险，苏卿从小找到大，可想而知面临过多少危险。 温存玉离开后，宋昕雅也过来向苏卿告辞。 偏在这个时候，嘉敏郡主竟也走到了苏卿面前：“苏大姑娘，你可知道定国公的意中人是谁？” 苏卿摇头：“不知！” “嘉敏郡主，卿儿整日在后宅待着，如何知道定国公的意中人？” 宋昕雅面如寒霜地看着嘉敏郡主。 第197章 嫁我吗 嘉敏郡主的身份确实高贵，但宋家却是有实权的，因此宋昕雅在她面前，丝毫不怵。 可嘉敏郡主却不听宋昕雅，只是问苏卿：“苏大姑娘和定国公不是相熟吗？” 见宋昕雅脸色极为难看，又要为自己辩解，苏卿赶紧道：“是相熟！” 就嘉敏郡主这性子，苏卿不想宋昕雅为了自己与她交恶。 嘉敏郡主这才瞟了宋昕雅一眼，却又听到苏卿道：“都在京都，日常碰见确实会打声招呼，如果郡主说的是这个，确实相熟的，至于其他，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真的不知？”嘉敏郡主不大相信，可苏卿的眼神却很是坦诚。 “确实不知。”苏卿摇了摇头，她自己都很想知道呢。 “那今日便放过你，但别让我知道，你明知道是何人，却不告诉我。”嘉敏郡主说完便转身离开，都不看苏卿是怎样的反应。 “她可真是嚣张！”宋昕雅摇了摇头。 “随便她吧，总之没有伤到我。”苏卿笑看了宋昕雅一眼。 听到这一句，宋昕雅不由得一怔，想起了儿时的一件事来。 那时苏卿才五岁，曾经有段时间跟她一起在宋家的族学里学习，可有一回，三婶家的五哥骂她，她没什么反应，又说姨父是赘婿，可她还是没什么反应。 直到那小子说南靖侯府之所以没有儿子，是因为犯了太多的杀孽，结果苏卿突然就像只小老虎似地扑了过去，将大她两岁的宋五摁在地上胖揍了一顿。 也因为这件事情，姨母将她接了回去，再也没让她回过宋家。 “你啊，仔细着些，若有事也不要蛮干。”宋昕雅小声叮嘱苏卿。 “我知道了昕表姐。”苏卿让宋昕雅放心，自己心里有数。 宋昕雅离开后，陆陆续续又有人离开，苏氏还没过来，苏卿干脆又去了凌华殿旁边的小花园。 “这么好看的花，就赏一天，可惜了。”苏卿捧了捧花朵，干脆在旁边的秋千上坐了下来。 有火盆在旁边烘着，倒也不觉得冷。 只是坐在秋千上晃着晃着，苏卿便有些困了。 也不知晃了多久，苏卿觉得身子一空，她直接吓醒了，但下一刻，后背却被人扶住了。 转过身一看，竟是萧慎站在自己身后，而他自己的手，这会儿还摁在自己肩上。 “定定定……定国公。”苏卿迷迷糊糊地看到萧慎，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当即有些心慌。 “都结巴了？”萧慎看着苏卿，她不是第一次看到自己，怎地吓成这个模样。 想到这里，萧慎往后退了两步，手也跟着松了。 苏卿整个人原本整个人还晕着，萧慎这手一松，她再一次往后仰了过去，幸好萧慎手快，再次扶住了她。 “能坐好吗？”萧慎无奈地看着苏卿，但声音里却没有不耐烦，似乎真的只是在询问。 “可，可以的！”苏卿这会儿也清醒了过来，坐正了身子，“定国公有事找我？” 萧慎这会儿也看出来了，苏卿刚才应该是睡着了，他不由得看了一眼这千秋，在这上面也能睡着？真当自己练了武不成。 “你的丫鬟呢？”萧慎问道。 “我……我今天没带自己的丫鬟，一个是归筝，另一个是静心观的观主。”苏卿这会儿也没办法瞒着萧慎了。 甚至苏卿有些担心，萧慎来找自己，不会是素璞出事了吧。 “归筝帮我办点事去了，很快就会回来。”萧慎说到这里，好看的眉头又拧紧了些，“怎地把静心观的观主给带来了。” 其实萧慎不关心静心观的观主，只是觉得苏卿居然一个真正的丫鬟都不带，实在太过冒险了。 这种冒险，着实让人……萧慎想到这儿，自己也有些迷茫，但想到要跟苏卿说的事，也不琢磨了。 “今日，我在殿中的话，你可听到了？”萧慎问道。 “听到了。”苏卿老老实实地点头，自己又不瞎不聋的，怎么会没听到了。 “那，那你愿不愿意嫁给我？”萧慎说完，将目光从苏卿的脸上挪开。 “什么？定国公何出此言？”苏卿都听傻了，他在问自己要不要嫁给他？ “你，愿不愿意嫁给我。”萧慎又道。 “为何？你不是有意中人吗？”苏卿说到这里，压低声音道，“她的身份，不合适？” “不是，我没有意中人。”萧慎没好气地说，“你觉得我有时间去念着一个女子。” 其实也不是没有……萧慎看着苏卿，心里不由得有些恼，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些恼。 “可你之前也跟我说……”苏卿撇了撇嘴，“所以你是骗我的？” 苏卿并没有怀疑萧慎，他如果真的喜欢上了哪个女子，皇上也答应赐婚了，他怎么着也会试一试的。 “你答不答应？”萧慎看了眼天色，已经不早了，苏夫人很快就会过来。 “有什么好处？”苏卿反问。 “你若能嫁给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萧慎看着苏卿一脸认真地说，“除了名声或许不会太好听，你将什么都有。” “什么都有？金银珠宝？”苏卿朝萧慎挑了挑眉。 “不止，房产田契都交予你打理。”萧慎说道。 交予我？我打理好了，最终还是归你？我这么辛苦做什么。 像是看明白了苏卿的想法，萧慎又补了一句：“都落入你名下。” “可万一和离了，我可是要带走我名下的财产。”苏卿目光闪了闪。 “嗤，我不会再挣么？”萧慎一副看不上那点儿财产的样子。 见萧慎说的是认真的，苏卿的态度也认真起来。 “这些我都不要，我要……”苏卿抬眼看着萧慎，“我要定国公护我南靖侯府周全。” 苏卿下定了决心，只要萧慎答应她，她便嫁了。 萧慎定定地看着苏卿，心里微微有些刺痛。 “你只是一个还没有及笄的小姑娘……”萧慎叹了口气，“你若嫁我，南靖侯府如定国公府一样，都在我的肩头。”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萧慎的这一句，苏卿只觉得哪里一松，整个人好像都没了筋骨一般。 第198章 她嫁 苏卿身子一晃，萧慎立即单手托住了她。 见苏卿这些，萧慎想说，如果她不乐意也没关系，却听到她说：“好！” “嗯？”萧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声音实在是太小了。 “我说好，我嫁！”苏卿将身子的重量压在了萧慎的掌中。 虽然只是一只手，但他扶得好稳，苏卿莫名心安。 但萧慎却怔怔地看着苏卿，她居然答应了？她是真的答应了？ 这个念头一起，萧慎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没想到苏卿会答应的，甚至他还琢磨着，实在不行，一个月之后抗旨也不能娶别的女人。 顶多，这黑云卫的差使交给旁人去做，总比早晚对着一个令人厌恶的女人强。 还好，苏卿说，她嫁！ 萧慎摁了摁胸口，这边又跳得有些不正常，他眉头抽了抽，似乎是已经习惯了。 “你，可还有话要说？”萧慎觉得苏卿应该还有什么条件吧。 “嗯……我还要到明年春天才及笄，所以……”苏卿有些脸红，自己说自己的亲事，真的不是很好开口的。 可该说的也得说呀！ 而且，苏卿也觉得自己心慌得很，脑子里都有些不清醒了，也不知道还要说什么话才好，目前就是觉得自己年纪还小，嫁人还太早了些。 另一个，弟弟还没有找回来，赵敬德和苏瑞都还在南靖侯府。 在这个时候，苏卿自然不能抛下母亲和妹妹一嫁了之，总得把家里料理清楚了才行。 “你若愿意，自然是先订亲，至于何时成亲，及笄之后或者十六十七，都随你的意。”萧慎说道。 随我的意？我还不想嫁呢……苏卿看了一眼萧慎，又觉得自己是有些贪心了。 不嫁是不可能的，南靖侯府群狼环伺，自己必须寻个靠山。 对于苏卿来说，萧慎是最好的选择了，所以自己往后也要对他好一些才行。 就像……就像那些掌柜的和小二对自己一般。 “公爷，大姑娘，夫人快过来了。”归筝闪身进来。 素璞则站在院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苏卿看向萧慎：“我，我回府后会跟我娘说，若她娘没有意见，便让归筝去给您传话。” “不需要用敬语。”萧慎看着苏卿。 “啊？”苏卿愣了一下。 “既然说好要成为夫妻，你我之间便不需要用敬语。”萧慎回道。 不需要吗？苏卿回想了一下，不论是大姨母还是母亲，对大姨母父和父亲，都是用敬语的。 即使赵敬德不干人事，在人家，苏氏对他也还是用敬语。 但是苏卿也明白，萧慎的意思是不同的。 苏卿脸一红，心里却是格外地欣喜：“好，我知道了！” 这时，苏氏正好路过，看到萧慎和苏卿在一起，不由得心头一跳。 这一幕肯定会传到皇后的耳朵里，那赐婚的事情只怕是就要定了。 “见过苏夫人。” 既然和苏卿表明了心意，萧慎对苏氏便格外地敬重，因此行了晚辈礼。 “定国公多礼了。”苏氏有些诧异，萧慎是国公，又执掌黑衣卫，他也就在皇上面前会行大礼。 “晚辈还有事，便不打扰苏夫人和苏大姑娘了。”萧慎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苏氏看着萧慎的背影，又想起了皇后说的话。 其实孩子是个好孩子，长得好又得皇上重用，就是性子冷淡了些，名声不大好听，且家里是庶嫂当家……越想，苏氏的心里越发地沉重。 “卿儿，等久了吧。”苏氏朝苏卿伸过手去。 “难得进宫一趟，这里的景致也好，正好多看看。”苏卿上前握住了苏氏的手。 “嗯，还暖和着。”苏卿捏了捏苏卿的手，“我已经跟娘娘说辞行过了，咱们回府吧。” 一直到出宫，苏氏都没说什么，直到坐上自家的马车，才看着苏卿叹了口气。 “娘，您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苏卿看苏氏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皇后肯定跟她说了什么，心里不由得也有些紧张。 “是，你大概也应该猜到了。”苏氏将皇后的意思告诉了苏卿，“你说你，好好地在宫里跟定国公说什么话，落在皇后的眼里……唉！” “娘，您是不是不喜欢定国公啊？”苏卿小心地看着苏氏。 如果母亲不同意自己嫁给萧慎，那自己便不嫁好了，只是皇后那边又该怎么办呢。 “他又不是我家子侄，我也不了解他的品性，哪里来的喜欢或不喜欢。”苏氏摇了摇头，只有年轻的姑娘，才会因为男子的一张脸……嗯？ 苏氏抬起头来看着苏卿：“卿儿，你是不是也心悦定国公？可他当着皇后的面，说他有意中人的。” “我……”苏卿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但最终还是将萧慎的意思告知了苏氏，反正早晚都要说的，“娘，您同意吗？” 苏氏愣愣地盯着苏卿：“他，说想要娶你？他说他没有意中人？” 苏卿点头：“是，他是这么说的。” 苏氏又问：“你也是真心想嫁给他？” 苏卿知道，如果自己说是为了南靖侯府，母亲肯定会不乐意的。 “娘，我倒觉得定国公跟其他人比起来，虽性子冷些，但却颇有担当。”想了一下，苏卿又道，“之前在沧川的时候，也多亏了他，否则女儿都不一定能回得来。” 这一席话在苏氏理解来看，就是在沧川的时候，女儿已经对定国公情根深种了。 至于定国公，他应该是不想娶一个陌生的女子，所以才看上了女儿。 这倒不是苏氏妄自菲薄，实在是萧慎的样子，任谁看来都不像是哪个女子感兴趣的样子。 这世间就有这样的男子，他会娶妻生子，但他不会为任何一个女子所困。 苏氏认为萧慎就是这样的男子，嘉敏郡主和陆婉淇为他闹得再厉害，他眼里都是没有丝毫波澜。 “卿儿，你有没有想过，你未必真的喜欢他，只是因为救过你而已。”苏氏拍了拍苏卿的手，“救命之恩未必要以身相许的。” 第199章 承继侯府 话本子害死人，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报，什么穷秀才富千金，真的如此，有几个是能到头的。 苏氏死死地盯着苏卿，怕她也被这些话本子给坑了。 “娘，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愿意嫁给他，并不是因为这个。”苏卿说着又笑了，“定国公又不是娶不到妻室，又哪里会挟恩图报。” “也是，可是卿儿，你得想清楚了，嫁给定国公，往后举案齐眉这样的闺中乐事，怕是不会有了。” 苏氏紧紧地握着苏卿的手，希望她能够想清楚，“你也不用怕皇后的旨意，顶多母亲去求求太后，小儿女间的亲事，太后肯定不会强迫的。” 萧慎顽劣之名自幼有之，这么多年不在京中长大，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过来的。 “娘，我是真的愿意。”苏卿很是坦诚地对苏氏道，“女儿认识的男子中，唯有他，是女儿愿意嫁的。” 苏氏看着苏卿，唉了口气：“你之前不是说不想嫁人吗？” 苏卿笑了：“娘啊，难道还真的能不嫁么？” 苏氏：“不嫁又如何，娘说了可以不嫁，便能不嫁。” 苏卿明白，不嫁的前提，其实就是抗旨，皇后不一定会要了自己的性命，但搞不好会让自己青灯古佛。 娘呢，拼尽全力，也只能保证让自己在家里建个家庙修行，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也因此，苏卿知道，苏氏虽然这样说，但她的心里恐怕也在纠结。 “娘，我真的愿意嫁的，定国公……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苏卿说得很真诚。 甚至苏卿想起早先，自己还问过萧慎是不是心悦自己。 当时萧慎那眼睛像是看一个傻子，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居然还是要嫁给他了，想到这儿，苏卿不由得笑了。 苏氏一看女儿这样，分明就是喜欢得紧，所以才会说到他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地笑。 “好，你若是真的愿意，娘自然也依你。”苏氏说完，心里便有了不舍。 “娘您放心好了，定国公说了，只是订亲，至于什么时候嫁过去，都随我的意。”苏卿在苏氏耳边小声道，“还说，我若想回来陪您，也可以随时回来。” “胡说，嫁了人怎好随时回来，还有婆婆在呢。”苏氏嗔怪地瞪了苏卿一眼，又不放心地说，“可是卿儿，那嘉敏郡主和陆三姑娘对定国公……” 苏氏想到那她人当众为了萧慎争执，眉头又情不自禁地拧了起来。 “我若是与定国公订亲了，她们再如此便不合适了。”苏卿想了想，又道，“再者，人这一辈子不是这种事儿就是那种事儿，真正顺风顺水的又有几人。” “你才多大啊，居然说出这般老成的话来。”苏氏听到苏卿这样说，便没由来得心疼。 “娘，这是我的福气啊，多少人要伤心伤肺了之后才看透呢。”苏卿说着偎进了苏氏的怀里，“我这会儿就看明白了，省了多少事儿。” 这么一想，苏卿也觉得是老天在眷顾自己，所以才有了这些梦。 苏氏发现自己已经说不赢女儿了，只能紧紧地拥着她，同时也颇为欣慰，女儿比自己强多了。 苏卿和苏氏商量完了婚事，也到了南靖侯府，却见赵敬德已经在门口踱步。 “老爷怎地在门口不进去？”苏氏的脸不自觉地冷了几分。 “瑞哥儿一早出门，这会儿还没回来，我让人去寻了。”赵敬德看了一眼天色，又一脸不解地看向苏氏，“你不担心？” “老爷，瑞哥儿也已经十岁了，身边也是跟了小厮的，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苏氏看向赵敬德。 赵敬德很想说，是不是因为不是你的儿子，所以你就不操心？ 可再一想，苏氏并不知道苏瑞不是她的儿子。 “十岁也还是个孩子，今日人多，还有许多是他国的，万一起了冲突可如何是好？”赵敬德叹了口气。 “我爹十二岁的时候就进了军营，半年后就上了战场。”苏氏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老爷若对瑞哥儿如此呵护，他将来如何担得起我南靖侯府？” “瑞哥儿如何能跟岳父比？岳父是武官，瑞哥儿走的是文官的路子。”赵敬德觉得苏氏还是不够关心苏瑞。 “那也不至于在京都还要担心出事吧？这几日万寿节，夜里还有灯会，他如何会这么早回来？”苏氏看着赵敬德，“老爷今日怎地这么早就回府了？” 赵敬德被苏氏这么一问，顿时有些面红耳赤，嘟囔了一句：“事情做完了，便下值回府还不成？” 说完，赵敬德便没再纠结苏瑞的事，而是转身进府了。 苏氏看着赵敬德的背影，冲着刚迎出来的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弯腰点了点头。 而门外拐角处，苏瑞呆呆地站在那里不动。 “小公子，不进府吗？”小厮安顺小声问。 “我们再出去逛逛。”苏瑞转头就走。 “去哪儿啊，小公子我们在外面都玩一天了。”安顺都有些累了。 “你没听到娘说，外祖父十二岁就从军……”苏瑞皱了皱眉，轻声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母亲觉得，我胆小怯懦，扶不起来，是个在京都不敢出门的人。” 安顺不明白苏瑞为什么这么想，不管怎么着，家里就他这么一个嫡子，夫人再怎么看，他这爵位也跑不了啊，何必置这口气。 算了，主子有主子的想法，不是自己这种下人能看得明白的。 进了府，苏氏问苏卿：“卿儿，你夜里要不要出门逛逛。” 苏卿摇头道：“不了，已经很累了，我去看看三妹。” 苏黛每次来月事，人都要去了半条命，苏卿也没办法抛下她，自己去逛灯会。 苏卿给素璞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自己一会儿去找她，便去了苏黛那里，要不然小姑娘又要闹了。 苏卿这边姐妹情深，温存玉却陷入了梦中不得醒转。 直到门“砰”地一声被打开，温存玉才被突然惊醒，身上起了一层虚汗。 回头一看，只见纪云帆一脸阴沉地站在身后。 第200章 我脾气不好 温存玉定神看了一眼，丫鬟们都不在，应该是被他赶到门外去。 “大爷，可是有事？”温存玉挣扎着坐起身来，靠在了大迎枕上。 “不是我有事，而是你有事。”纪云帆走到了床边，死死地盯着温存玉，“你今日在宫中，是不是差点儿……” 纪云帆咬了咬牙，有些话他说不出口，但是他希望温存玉能够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差点儿什么？”温存玉也同样回望着纪云帆，脸上冷淡得很。 纪云帆看着温存玉，想的，她一个女子，面对这种事情，是怎么能够做到无动于衷的。 对于寻常女子，只怕早就闹着要跳湖了吧。 “你是不是差点儿被那个北狄的六皇子玷污？”纪云帆凑近温存玉瞪着她，压低声音怒吼道。 温存玉看着纪云帆，不由得一声哂笑，他生气的应该是，自己为什么不去死，给他心里的那个人腾位置吧。 自己偏不如他的意。 “大爷说什么呢，那么多人瞧着呢，我可是跟在娘娘身边的。”温存玉冷言道，“大爷若是不信，去问侯夫人好了。” “骗骗旁人也就罢了，难道我们不知道你为何跟着娘娘？”纪云帆盯着温存玉的喉咙，恨不得掐上去，“在宫里，你也不能安分些吗？” “骗骗旁人？”温存玉一声冷笑，盯着纪云帆，“那大爷想说的是什么？你想说我失贞？还有，我在宫里怎么就不安份了？” “娘娘已经跟娘说了，你和那个北狄的六皇子……”纪云帆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温存玉打断，“大爷说话还是仔细着些的好，我与那北狄六皇子若真有个什么，你安乐侯府又能独善其身？” 纪云帆被温存玉戳中了心思，如果不是有这个顾虑，他又何必如此窝囊，头上差点儿就戴了绿帽子，却只能一声不吭。 “还有，你以为我想进宫吗？你以为我想在宫里受些羞辱吗？难不成那些人是因为我的缘故坑害我的……”温存玉话没说完，脸上便是一痛。 纪云帆竟扇了她一耳光。 温存玉抬头朝纪云帆看了过去，就在他眼里的嘲讽一闪而过时，也抬手抽了他一耳光。 “你……”纪云帆被温存玉扇得头都偏到了一旁。 温存玉并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她每年最少要跟着温老爷出门一次。 最初是温存玉自己赖着想出门见世面，后来是温老爷渐渐离不开温存玉，她眼光好，话不多，但都能说到点子上。 有温存玉跟着，货物往往卖得快，利润高。 又因为经常要出门，温存玉很注重锻炼身体，她已经错过了习武的年龄，便每日提壶悬铁，增加手部的力量。 “你竟敢打我？”纪云帆难以置信地看着温存玉。 “大爷能掌掴我，我为何不能？”温存玉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抚了抚，“大爷大可以继续上手，但你得好好想想，能不能打得过我。” 纪云帆不由得退了一步，温存玉的这一掌，打得他头都有些晕，力度可是不小。 “你，你可还有个女人的样子？”纪云帆指着温存玉道。 “女人的样子？什么才是女人的样子？由着你们欺凌的样子？”温存玉盯着纪云帆的手指一声冷笑，“还没告诉大爷，这样指着我说话的人我见得多了，但都被我折过手指头。” 纪云帆赶紧收回手指，白着一张脸盯着温存玉：“你居然敢威胁我？” 温存玉不由得一声嗤笑，威胁又怎样，你也是怕了吗？ “没有，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罢了。”温存玉淡笑着道，“大爷不信，可以试试。” “你现在是纪家的媳妇，我不信你真的敢。”纪云帆说得恶狠狠的，但那手却收在了身后，“你就不怕我休了你？” “不怕！”温存玉继续摇头：“可不可以休了我，从来都不由你说了算，除非，你不想要这侯府的世子之位了。” “自从娶了你，我这世子之位就摇摇欲坠。”纪云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痛得一抽一抽的。 原本今年，父亲就要给他请封世子的，可现在都快过年了，都没再提。 但纪云帆也知道，他爹不会让他休了温存玉的，不止是因为温家，还有温存玉自己，她是一个极会做生意的人。 就在昨日，安乐侯还说，家里娶一个会生金蛋的母鸡。 她给纪家生了金蛋又如何，大家都高兴，可苦的却是自己一个人。 可是纪云帆再不满，也不能拿他父母如何，更不能拿宫里的娘娘如何，只能找温存玉来撒气。 只不过，温存玉看着温柔婉约，可却像是上架上了铜骨一般。 “好，好……”纪云帆怒极反笑，“我此生都不会碰你，你一辈子都没有子嗣，我看你能得意几时。” “没有子嗣？”温存玉扬了扬眉，发自内心地笑了，“那多谢大爷了。” 和这样的人诞育子嗣，这一辈子就和他有了牵扯，想想就让人不开心。 谢？纪云帆死死地盯着温存玉，见她好像真的一丁点儿都不在意自己，手不由得攥紧了。 纪云帆深恨温存玉的嚣张，但也知道自己拿她没办法，至少目前，纪家离不开温家。 不止温家，甚至连温存玉，都是纪家的宝。 温存玉嫁过来的第二天，安乐侯便将一个铺子试着交给她打理，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利润居然就提了一成，她还曾言，一年后可以翻一番。 这个消息，让安乐侯欣喜不已。 纪云帆失望地发现，只要温存玉能挣银子，她即使真的没有子嗣，父亲也会把她供起来的。 况且，她没有子嗣，自己便没有嫡子，那如何承继爵位？难不成，要将爵位让给那个逃婚出京，至今还没回来的二弟不成。 纪云帆颓然地发现，他拿温存玉没办法，这种感觉让他很难受。 但，他是个男子，是不会轻易妥协的。 “温存玉，你厉害，你好自为之吧。”纪云帆说完，扭头就走。 “纪云帆。”就在纪云帆即将跨出房门之际，温存玉叫住他，“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但是，别寻我的霉头，我脾气不好。” 第201章 嚣张 纪云帆回头狠狠地瞪了温存玉一眼，毫不迟疑地调头离开。 温存玉在屋子里呆呆地坐着，直到外面响起了宝珠的声音，她才发现自己竟真的什么都没想。 “怎地都出来了，大奶奶若是醒了，喝口水都没人伺候不成？”宝珠显然很生气。 “宝，宝珠姐姐，是大爷过来了，让我们都出来。”小丫鬟怯怯地回。 温存玉虽然高嫁，但她认亲那日的见面礼便将纪家人都镇住了，因此在纪家，她从不低声下气，宝珠和翠珠也能挺直腰杆子做人，丫鬟和婆子们对她俩也很是敬服。 小丫鬟这样说，宝珠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再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你只牢牢记着，自己是伺候谁的。” 进了屋，一眼便看到温存玉脸上的掌印，宝珠手里的托盘差点儿都掉地上了：“大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很难看吗？”温存玉抚了抚面颊，对丫鬟道：“收拾东西，我要回温家住上几日。” 宝珠眼睛都红了：“大爷怎么可以这么做，从小到大，老爷和太太都没碰过您一个手指头。” “没事，大爷从小到大，也没人碰过他一个手指头。”温存玉笑了笑。 “啊？”宝珠怔了一下，尔后才明白过来，“您把大爷也给打了？” “嗯，我何时吃过亏？”温存玉淡淡地说。 宝珠眨了眨眼睛，那倒是，姑娘哪怕小时候被拐了，都把那拐子折腾得个半死，还顺带着“拐”了个侯府嫡姑娘当妹妹。 算了，反正都已经打了，难不成让自家姑娘吃干亏。 “进来几个人！”宝珠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 “让她们收拾，你去跟侯夫人说一声。”温存玉说道。 “是，奴婢这就去。”宝珠叮嘱完小丫鬟们要收拾哪些物品，便起身去了正院。 等到侯夫人身边的王嬷嬷赶过来，这边已经收拾出了好几只大箱子。 “大奶奶，您这是打算回去住多久啊？”王嬷嬷心里暗道一声不好，这一走，怕是得哄着回来了。 温存玉听到这一句，抬眼看着王嬷嬷。 “是侯夫人要问，还是嬷嬷自己问的？”温存玉轻声细语的，王嬷嬷却不由得喉头一紧。 这自然是她自己问的，但侯夫人肯定也是想要知道的。 可侯夫人没问，她若说是侯夫人问的，这不是假传主子的令么？侯夫人看着和善，却是个心思多的，若传到她耳朵里，对自己可没什么好处。 但自己一个下人，哪怕是侯夫人身边的人，也没资格问主子的行踪啊。 “大奶奶，是奴婢自己个儿想问的，若是住得时间长，侯夫人只怕也得备些礼给您带回去。”王嬷嬷赔着笑道。 “那倒不必。”温存玉拒绝了，却还是没说什么时候回，但王嬷嬷也不敢再问了。 这大奶奶是府里的财神爷，别说自己了，就连侯夫人说话都得先带一声笑。 温存玉以极快的速度回了温家，只留了一个带来的嬷嬷在安乐侯府看着院子，那嬷嬷样貌凶恶，还有一把子力气，寻常三个男子都近不得身。 安乐侯夫人听了王嬷嬷的转叙，脸色难看得很。 “还真是丝毫都没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安乐侯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 “大奶奶行事，确实毫无顾忌。”王嬷嬷附和了一句，又小声道，“不过夫人，奴婢瞧着大奶奶脸上一个掌印呢。” “什么？”安乐侯夫人看向王嬷嬷，怒道，“赶紧把大爷给我叫过来。” 都知道纪云帆在府里，因此便叫了个小丫鬟去叫，可小丫鬟居然没叫回来。 “你亲自去请！”安乐侯夫人真的气着了，“他们这一对夫妻合着都不把我看在眼里？” 王嬷嬷见安乐侯夫人竟将自己亲儿子都骂了，几乎是小跑着去了前院。 可是看到纪云帆的那张脸时，不禁愣住了，大爷这脸上为何也有掌印？难不成是自己扇的？ “大，大爷，您脸上这是……”王嬷嬷的话被纪云帆打断，“嬷嬷何事？” “夫人请您一定要过去一趟。”王嬷嬷只好说道。 纪云帆阴着脸看着王嬷嬷。 “您若不去，只怕夫人会亲自过来。”王嬷嬷也没办法，这人若是都请不回去，往后侯夫人还怎么给自己安排差使。 纪云帆也知道，以他对他娘的了解，王嬷嬷说得大概是真的。 到了正院，纪云帆刚行完礼，便被安乐侯夫人看出了端倪：“你脸上是怎么了？” 到底是男子，脸皮厚，这会儿已经散了许多，看不大出来是个掌印。 纪云帆也不好说自己被一个女子掌掴了，这回头自己还要不要做人。 “没事，刚趴在桌上睡了会儿，被书本压的。”纪云帆木着脸道。 王嬷嬷一听有些懵，难道自己方才是看错了？ “你媳妇回娘家了，你可知道？”安乐侯夫人问道。 “什么？”纪云帆看看安乐侯夫人，“她居然还回娘家？” “可不，拦都拦不住。”安乐侯夫人不满地瞪了纪云帆一眼，“你自己的夫人，你管管，就派个丫鬟过来说一声，然后拖着十几只箱子回了温家，她当咱们侯府是什么？” 管管？纪云帆听着都想笑了，自己管得了？ “娘，她得父亲的喜欢，我哪儿管得了。”纪云帆懒洋洋地说。 “胡说些什么？传出去成什么样子？”安乐侯夫人这会儿也看出儿子对温存玉也着实一般，不由得很是头疼。 “怎么，你对为父不满？”安乐侯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很快便走了进来。 “爹！”纪云帆站起身来，朝安乐侯行了一礼。 “你的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现在吃的喝的用的，你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安乐侯的手指都快戳到了纪云帆的额头。 “爹，你不知道她有多嚣张……”纪云帆话没说完，安乐侯便摆了摆手，“你若不满，就把她手里的铺子接过来，只需一个月，能保持同样的盈利，我就听你的如何？” 第202章 我并不是个好人 纪云帆看着安乐侯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倒是想呢，可挣钱这种事情，是他想就能有的吗？ “爹，为何您一开口就是银子？”纪云帆忍不住道，“我已经把人都娶回来了，难不成还要把她当祖宗一样供着不成？” “难不成？”安乐侯一声冷笑，“不止是你，咱们家都得把她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老爷……”安乐侯夫人忍不住替儿子感到委屈，“他能娶温氏已经是一退再退了，您就原谅他，可好？” “自己的儿子，我还能怎么着？”安乐侯叹了口气，看向纪云帆，“不过，你得去温家，把温氏给接回来。” “什么？”纪云帆站起身来盯着安乐侯。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安乐侯的脸也沉了下来。 “爹，她……”纪云帆很想告诉安乐侯，自己被温存玉给打了。 可下一刻，纪云帆又觉得以安乐侯的态度，就算他说出来了，又有什么用？他不定还会说是自己做得不对。 “好，我现在就云接。”纪云帆咬了咬牙。 “那倒也不必，过几天再去，让她在娘家多住几日。”安乐侯摆了摆手，又对安乐侯夫人道，“你好好劝劝，让他别太任性。” “知道了侯爷。”安乐侯夫人无奈地应了。 儿子委屈，她又不委屈么？自己堂堂侯夫人，对儿媳还要陪着笑。 “云帆，你姐姐在宫里花销不少，咱们行大事不拘小节，且忍一忍吧。”安乐侯夫人拍了拍纪云帆的胳膊，“你一向最是稳重的，接回来不打不骂地晾她一阵子也就是了。” 不打不骂地晾着她？纪云帆暗自一笑，这恐怕对于温存玉来说，并不算是什么惩罚。 不过纪云帆这会儿也懒得多说什么，只是点头应了。 安乐侯夫人这会儿也顾不得去琢磨纪云帆怎么想的，但还是在絮絮叨叨地说道：“你也别晾得太狠了，到底还是要个嫡子的。” 听到“嫡子”两个字，纪云帆的眉头便不由得皱了起来，他甚至有些后悔，怎么没像二弟那样直接逃了呢。 “娘，我都已经娶了温氏，为何父亲还不给我请封世子？”纪云帆抬眼看着安乐侯夫人。 “你以为娘不想吗？你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安乐侯夫人声音越说越小，但还是道，“你放心，我会跟你爹提的。” “不用了娘，爹的心思这阵子都在桂姨娘那里，我的事情我自己来办。”纪云帆说完，朝安乐侯夫人行了一礼，便要出门，却被叫住了。 “云帆，娘说句话不好听，但你且听听。”安乐侯夫人说着沉默了一下，又道，“既然你爹喜欢温氏，不如让温氏去说？” 她……纪云帆原本想说，温氏如何会听自己的，可她是个商人，不定会听呢。 “我知道了娘，您别操心了，我明日便去接温氏回来。”纪云帆说道。 安乐侯夫人终于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又在琢磨在外面还没回来的二儿子，她心里对温存玉也是咬牙切齿的，但又能怎样。 第二天纪云帆去温家接温存玉的时候，连人都没见到。 温老爷的话说得很客气：“存玉被我们惯坏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地管教她的，管教好了，再让她回去。” “岳父客气了。”纪云帆勉强笑了一下，违心地说，“夫人她，很好！” “很好？”温老爷一脸地诧异，“怎会？她若很好怎会带着掌印回府？女婿你别为她遮掩，我温家的女儿，温家自会教导好。” “爹说得没错。”温大爷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纪云帆说道，“母亲让我来跟妹婿说，存玉从小娇生惯养的，毛病甚多，你先回去，她自会好好教导妹妹。” 话说到这个份上，纪云帆也知道，这人，他今天怕是接不回去了。 这次接不回去，自然只能过两天再来接一次。 可是温家怎么敢这么对自己？自己堂堂侯府嫡长子，能来温家接人，就已经很给他们脸面了。 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可能强行把人接回去。 “那，我可否见夫人一面？”纪云帆问道。 “这……”温大爷看了温老爷一眼，才对纪云帆道，“苏家妹妹在跟妹妹说话，怕是不便。” 苏家？南靖侯府？纪云帆的心思便又动了动。 之前就听说温存玉和南靖侯府的大姑娘亲如姐妹，她这一回来，苏大姑娘便过来探望，看来关系是真的好。 南靖侯府虽然已经势微，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许多人眼里，是他们这些新贵们拍马都比不上的。 如果温氏真的跟苏大姑娘交情匪浅，不定在父亲那里，能够有不少加分。 想到这儿，纪云帆目光动了动，起身朝温老爷行了一礼：“岳父大人，是云帆唐突了，明日我再来接夫人回府。” 说完，纪云帆又朝温大爷行了一礼，才缓缓地转身离开。 看到纪云帆这个样子，温家父子对视一眼，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爹，他明明之前就有些不耐烦，听到苏大姑娘之后，态度便转变了。”温大爷说道。 “去提醒一下你妹妹，她和苏大姑娘是她们自己的事情，可不能做别的。”温老爷叹了口气，“感情是最经不起利用的。” “儿子知道，一会儿就去跟妹妹说。”温大爷笑了笑。 苏卿这会儿正歪倒在温存玉闺房的软榻上，懒洋洋地晒着日头。 “卿儿，我给你送只猫吧。”温存玉道。 “为何啊？”苏卿有些不解。 “我瞧着你这个样子，旁边就应该卧着一只猫。”温存玉笑着说。 “温姐姐，你是想说我像一只猫吧。”苏卿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你如果要送，就送只黑猫给我。” “黑猫？”温存玉有些意外，“姑娘们不都喜欢白猫？” “黑猫抱在怀里，谁不怕我。”苏卿这么一说，竟真的想养一只了。 温存玉给宝珠使了个眼色，便躺在了苏卿的身边。 “卿儿，其实，我并不是个好人。”温存玉在苏卿耳边小声道。 第203章 你病一病 苏卿抬眼看着温存玉，尔后笑了。 “难怪我和温姐姐亲如姐妹呢，我也不是个好人。”苏卿叹了口气，“做好人太累了。” “可不嘛。”温存玉笑得见眉不见眼，抓着苏卿说道，“卿儿你不知道，打他那一耳光的时候有多爽。” 本来在宫中经过那么一场，再心大的人，也会吓个半死，但纪云帆过来不但没有安慰，却满口的指责。 虽然温存玉也没指望纪云帆，但他过来聒噪就很惹人厌。 苏卿看着温存玉笑得那么真心实意，脑子里不由得出现了萧慎的那张脸，自己这辈子怕是没有这个体验了。 况且那张脸，打出一个掌印？想想都心疼。 “想什么呢？”温存玉推了苏卿一下。 “没，没想什么！”苏卿目光闪了闪。 和萧慎的亲事关乎着宫里，还没个定数，苏卿不想现在就告诉温存玉，免得让她跟着担心。 见苏卿不说，温存玉也没再多问，倒是说起了昨日的事情。 “那日还多亏了归筝，如果不是她，我这会儿怕是都没有命在这里跟你说话了。”温存玉想到这里，不由得身子抖了抖，“说到底，还是要谢你。” “你我姐妹，说这个没得伤感情。”苏卿摇了摇头，“不过温姐姐，你身边还是带几个会武的丫鬟好些。” “你说得在理，可这样的丫鬟哪里找去呢。”温存玉皱了皱眉头。 “想法子寻，总是能寻到的。”苏卿说到这里，觉得应该不止温存玉缺这样的丫鬟，不免又笑了，“不如，我们做这个生意可好？” “你说说看。”温存玉看向苏卿，也来了兴趣。 “我们把那些有习武资质的丫鬟买回来，再请几个人教她们武艺和如何做丫鬟伺候人，不比她们做寻常的丫鬟强。”苏卿说到这里，眼睛都亮了。 “你说得在理，这样的丫鬟，主家怎么也不会随意处置了，我回头就去办。”温存玉也有些激动，她脑子里已经有了具体的做法，“买人和院子归我了，你身边的人规矩好，这些归你。” “好，武艺师傅暂且可以让水月过去，至于归筝，我要跟她商量一下才行。”苏卿说道。 “水月也会武？”温存玉有些惊讶。 “我身边也就她和归筝会武。”苏卿看着温存玉，“如果温姐姐愿意的话，我可以拨一个人过来在你身边待着，往后你有合适的再还给我。” “那我先谢你了。”温存玉自己本来就不弱，再有一个会武的丫鬟跟在身边，自然是万无一失。 “不谈谢，不过温姐姐，这会武的丫鬟品行可是要牢牢把关的，否则就是个祸害。”苏卿摁在了温存玉的手上，“要不我跟我娘说一声，看能不能寻到从宫里出来的嬷嬷来掌掌眼。” “那自是再好不过的事。”温存玉想着这事儿如果真的成了，她得亲自登门道谢。 苏卿在温家过得极自在，留在温存玉的这边吃过了午饭才回南靖侯府。 只是刚到二门，便被素璞截了去。 “你跑哪儿去了？”素璞气鼓鼓地问。 “去温家了。”苏卿实话实说。 “你都不找我的吗，你都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吗？”素璞对于苏卿重那个友，轻这个友的事情，非常地不满。 昨天在宫里素璞是丫鬟的身份，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她都没机会跟苏卿说几句话。 进宫这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找人倾诉一下啊，这里又没有朋友圈，又没有微博什么的。 “昨天你一回来就睡了，今早日上三竿了还没起来，怨我不成？”苏卿戳了戳素璞，“你能这么睡，想必也没什么大事。” “我只是心大而已。”素璞叹了口气。 “心大是福。”苏卿朝素璞假笑了一下，又问，“五皇子去找你了？” “嗯，找了。”素璞点了点头，态度坚定地说，“我也非常非常明确地跟他说了，我不想进宫的。” “可是他不愿意，他不听？”苏卿接话道。 “你怎么知道？”素璞吓一跳，“你听到我们说话了？” “我都不知道你在哪儿，只是猜想的罢了。”苏卿笑了笑，说道，“这些皇子们啊，都一样，越得不到的越想要。” “所以，我就让他得到，然后等着他抛弃？”素璞说着自己都笑了，我贱不贱啊，“要不我找个人嫁了？” “那得另外再找个皇子。”苏卿回，否则，除非嫁给萧慎这样连皇子都不大敢惹的人。 “那还不如嫁给五皇子呢，至少熟一些。”素璞说着都有些沮丧了，抱着苏卿，“给我想个法子呗。” “入佛门？”苏卿说道。 “不行，我想吃肉。”素璞断然拒绝。 “那……在那些来参加万寿节的外邦使团中挑一个？”苏卿又说。 “不成，盲婚哑嫁要不得。”素璞再次拒绝。 “你起来坐直了。”苏卿把素璞推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说，“那你除了一死，真的没别的路了。” “不，不能说我跟他的属相什么相冲吗？”素璞小声道。 “五皇子就算要你跟他，你也只是个侧室，不会拿你的庚帖与他合婚的。”苏卿摇了摇头。 “没事，合不合婚的不要紧，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吗？我是道姑啊。”素璞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不过你得配合我。” “你想干什么？”苏卿不禁有些好奇。 “必要的时候，你病上一病，我就说家中有邪祟，最后算出我和五皇子八字不合，不就成了。”素璞说道。 “我家中有邪祟，为何会算出你和五皇子八字不合？这是怎么扯得上的？”苏卿觉得这中间隔了十万八千里吧。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反正我能扯上就行。”素璞信心十足地说。 生病？苏卿有些迟疑，京都女子可是不敢轻易生病的，怕被别人说身子不好，不好说亲。 苏卿倒不怕这个，而是不想让苏氏担心。 不过这也关乎着素璞一生，她似乎真的非常不愿意进五皇子后宅，于是点头道：“好吧，都听你的，你让我何时病，我就何时病。” 第204章 不喜欢她 还没等素璞准备好，苏氏便把苏卿叫了过去。 “卿儿，清河郡主传来消息，说那北狄的六皇子说想要娶你为正妃。”苏氏说出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抖。 “什么？”苏卿吓了一跳，“他疯了吧。” 算起来，苏卿也不过就在千珍阁与贺拔允见过一面，而那时，贺拔允明显是对温存玉更感兴趣。 在宫里的时候，苏卿在假山上，那贺拔允并没有见过她。 “卿儿，我琢磨着只能让定国公提前跟皇上提他和你的亲事了。”苏氏之前还有些顾虑，这会儿彻底没有了。 把苏卿嫁到北狄，还不如当初把她嫁给周章成呢，萧慎比起来，更是千好万好。 “娘，我知道了，我这就让人给定国公传消息。”苏卿也有些慌了，事关两国之间交易，并非她一个小女子能左右的。 “你，能够随时给定国公传消息？”苏氏一脸狐疑地看着苏卿。 “娘，其实……归筝就是定国公的人。”苏卿说到这里，便将那日从静心观回来遇袭，那波人是探子的事告诉了苏氏。 “所以归筝救苏瑞其实都是一场局？”苏氏的脸黑了黑。 “我不敢跟您说，怕您担心。”苏卿想了想，又道，“定国公只是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所以才让归筝进府，并没有别的意思。” 苏氏看着苏卿，半晌叹了一口气：“你也不用多想，娘也没什么意思，定国公想在哪家安插人，方法多得很，归筝进来，至少还可以护一护你。” “娘，您好像从来都不会责怪我。”苏卿想着苏氏前世的遭遇，不由得泪眼朦胧。 “你是我女儿啊，而且你也是为了侯府好，定国公要干的事情，别说是你了，就算是娘也拒绝不了。”苏氏安慰着苏卿。 黑云卫不是萧慎的黑云卫，而是皇上的黑云卫啊。 而且，那奸细如果跟赵敬德无关也就罢了，若是有关……苏氏咬咬牙，一旦卿儿的亲事定下来了，就要开始收拾他们父子了。 “娘，清河郡主为何要给您传消息啊？”苏卿抬起头来看着苏氏。 “年纪大了，谁还真的在乎年轻时候那点儿意气之争。”苏氏笑了。 苏卿笑了笑，这是因为彼此都有欣赏吧，如自己和马琪，这辈子都不可能和解。 从怡和院回来，苏卿便让归筝去了定国公府，当日萧慎便进了宫。 “公爷说，皇上的原话是，此事，且等一等。”归筝一脸担忧地看着苏卿。 “知道了！”苏卿的心里沉了沉。 “大姑娘，三日后是嘉敏郡主的生辰，邀请您过去赴宴。”望梅拿着帖子走了进来。 苏卿皱着眉拿来了帖子，嘉敏郡主为何要给自己下帖子，她分明并不喜欢自己。 但帖子既然下了，自然是要去的。 “帮我准备一套适合出门裙装，素一些。”苏卿说道。 望梅不禁有些不解，以前大姑娘在家里的时候，都要穿得素一些。出门为了脸面，才会穿得喜庆些，现在倒反过来了。 三日说到就到了，苏氏有些不放心。 “嘉敏郡主那个脾气，你当时该拒了的，称个病也就是了。”苏氏担心地说。 “她既然请我过去，必定是有原由的。”苏卿安慰着苏氏，“大庭广众之下，她还能对我怎样，闵王妃也不会任由她胡为。” 自从做了那些零碎的梦之后，苏卿很不喜欢被蒙在鼓里，胡乱猜测的感觉。 而且，就嘉敏郡主那个脾气，如果自己不去怕是又会得罪了她。 再加上贺拔允的事，今日去闵王府的闺秀必然不少，不定能得到一些消息。 带着拒霜和归筝去了闵王府，苏卿被直接引到了闵王府的落梅轩。 这落梅轩两层，占地近五亩，就建在闵王府的梅花林中，此刻，梅林中有些早花的品种已经开了，刚走近便闻到阵阵幽香。 看来，这京都闵王府被打理得很好。 进了落梅轩，苏卿意外地发现，陆家姐妹居然也在。 陆婉涓在也就罢了，陆婉淇居然也过来了，那邀请自己过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嘉敏郡主坐在上首，被一群姑娘们团团围住，看到苏卿看来，似笑非笑的。 “嘉敏郡主！”苏卿让拒霜送上自己的生辰礼，一柄蜀绣的团扇，“愿您多享乐，常安宁！” “多享乐，常安宁？”嘉敏郡主接过团扇，只见上面绣着一朵芍药，芍药上面停着一只蝴蝶，下面趴着一只猫，栩栩如生。 “呀，这团扇莫非是王金针绣的？”一名闺秀不由得惊呼出声。 “刘姑娘好眼力。”苏卿笑着应了。 为了不让嘉敏郡主羞辱，苏卿送了不值一提的团扇，但却特意让王金针绣了花，这礼算不得很重，可却也是用了心的。 嘉敏郡主深深地看了苏卿一眼，将团扇递给身边的丫鬟：“苏大姑娘有心了，你的祝词我喜欢，你的团扇我也喜欢，你这个人嘛……” 嘉敏郡主笑了笑，没有说下去。 但谁都听得出来，苏卿这个人，她应该是不喜欢的。 苏卿也不在意，甚至眼皮子都没颤一颤，便坐到了一旁。 嘉敏郡主只觉得心里头窝着一团气，她的确是不喜欢苏卿，或者说，不喜欢苏卿这样的女子。 她们在京都出生，京都长大，学识和规矩都比自己要强上许多。 甚至想到闵王妃早晨的叮嘱，让她多学着些京都贵女的作派，谨言慎行，端庄有礼，她就对苏卿更看不顺眼了。 就像现在，自己都说得这么明显了，她还好像没听见似的，就为了维持那可笑的端庄优雅的模样。 心里纵然一百个不高兴，但嘉敏郡主也知道，自己如果还接着找苏卿的岔，那么就显得自己不在理了。 “嘉敏郡主！”一个脆响且带着满腔喜悦的声音传了进来，苏卿不由得皱了皱眉。 马琪看到苏卿也很惊讶，嘉敏郡主虽然没跟苏卿有什么过节，但万寿节宫宴的时候，分明每次看到她的时候，都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怎么会请她来？ 第205章 赶出王府 嘉敏郡主请谁不请谁，也不是马琪能够决定的，她只是不服罢了。 不过，马琪也很快就给自己找好了理由，苏卿不就因为是南靖侯府的嫡长女，所以嘉敏郡主再不喜欢也得请啊。 她若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恐怕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只是苏卿自己心里没数吗？人家虽然下了帖子，但未必喜欢她来，真是喜欢凑热闹。 不过顷刻，马琪的脑子里便琢磨了许多，冷哼一声朝嘉敏郡主行礼道：“祝嘉敏郡主生辰吉祥如意。”然后让赵瑶送上了一个礼盒。 嘉敏郡主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支镶了红宝石的金钗。 “这钗，好看！”嘉敏郡主拿出金钗左右晃了晃，顿时金光四射。 马琪的下颌高高抬起，却没注意到其他闺秀的脸色。 不过是个寻常的生辰宴，居然就送这么贵重的礼，不是傻的么？ 虽说嘉敏郡主请的都是世家权贵这的千金，但并非所有人家都送得起一支金钗。就像文御史家，谁都知道清贫得很，一家子人也不过才两个下人，别说红宝石的金钗，便是寻常的金钗，他们家怕是也送不出来的。 另一方面，这生辰礼送红宝石金钗，等到嘉敏郡主出阁呢，岂不是要送整套红宝石头面添妆？许多姑娘自己都没有呢。 嗤，也不知道是这马琪自己的，还是拿的平远侯府的。 苏卿却知道，为肯定是马琪自己嫁妆里拿的，而且是赵敬德私下塞给她的，这类的嫁妆应该也不多，她不过是为了攀嘉敏郡主这个高枝。 平远侯夫人没这么蠢，也没这么大方。 只不过，马琪这金钗只怕是白送了不说，还添堵。 也是，以往母亲理家的时候，让马琪过去跟着学，她去过一两回便嫌辛苦，后来总是以身子不适推了。 久而久之，母亲也就没再要求她，理家再要紧，也没有女儿的身体要紧，顶多以后给她说亲，别是世家宗妇便成。 苏卿想到这里不禁笑了，母亲大概也想不到，马琪居然无知到这个地步。 只是，这赵瑶像是个聪明的，她也不劝阻？ “苏卿，你说这周家的世子夫人，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陆婉涓低声在苏卿耳边小声道。 “嘉敏郡主瞧着挺喜欢的呢。”苏卿回，这个层面来讲，马琪也达到目的了。 陆婉涓撇了撇嘴，得礼的人怎么会不喜欢的，她若是送给自己，自己也喜欢。 送了礼之后，便有闺秀提议吟诗作画，马琪不免有些兴奋，她自认为诗才是不错的。 闺秀们作诗的时候，苏卿和陆婉涓便一直在旁边坐着。 有人看到她俩闲着，便招呼她们也过去。 “我可不会做诗，你们都是知道的。”苏卿笑道。 “那就画画，我可是知道你画儿画得极好的。”文家姑娘笑看着苏卿道。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苏卿便随手画了一幅腊梅图。 这时，听到有人嘻笑道：“苏大姑娘的画画得是真好，莫不是北狄六皇子看上了你的画，所以才向皇上求娶的。” “你说什么？”马琪比苏卿似乎更在意，立即问那位闺秀，“北狄六皇子看上我大姐了？” “我可不是你大姐，南靖侯府与你已经断亲了。”苏卿一脸冷静地说。 “行，那我重新说，原来北狄六皇子看上了苏大姑娘呀，那可真是门当户对呢。”马琪脸上的兴奋都掩饰不住。 苏卿放下画笔，用帕子擦了擦手，下一刻，却一耳光扇在了马琪的脸上。 “你，你凭什么打我？”马琪瞪着苏卿，“你都说了我不是你妹妹，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凭你是谁，我都可以打你。”苏卿冷眼看着马琪，“大梁和北狄如何是你可以置喙的？门当户对？你当你是什么人？” 苏卿这番话，说得马琪脸上血色全无。 是啊，便是那北狄六皇子对苏卿有意，可皇上还没下旨呢，她有什么资格说“门当户对”，她能替皇上下旨不成。 况且，大梁一直自称是天朝上国，自己居然来一个门当户对……想到这儿，马琪腿一软。 “把她们赶出去，想死别累连了我们。”嘉敏郡主指着马琪和之前提了北狄六皇子的闺秀道，尽管这件事情原本是她暗示的。 “我是平远侯府的世子夫人，你赶我？”马琪瞪着嘉敏郡主，“我方才还送了你一支金钗，红宝石的。” “一支钗而已，本郡主要多少有多少！”嘉敏郡主将钗几乎扔到了马琪脸上，“赶出去！” 赵瑶上前接过了金钗，然后扶住马琪：“世子夫人，咱们先回吧。” 苏卿看得真真切切，赵瑶脸上的不满一闪而过。 马琪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带着满腹的诚意而来，居然就这样被赶出了闵王府。 “这往后，谁还会请我赴宴啊。”马琪喃喃道。 “世子夫人，我再三跟你说过了，不要在这个时候针对苏大姑娘，你先站稳脚跟更重要。”赵瑶瞟了马琪一眼，不满道。 站稳脚跟？如果不是为了这个，自己为什么要送这红宝石的金钗给她。 “你跟我说过？”马琪抬手了赵瑶一耳光，“你应该自称奴婢，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赵瑶怒视马琪，很想调头就走，可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就马琪这蠢货，这世子夫人的位置，她坐不久。 马琪离开了，苏卿大概也知道贺跋允向皇上求娶这件事情应该也传开了，她得琢磨琢磨应该怎么办才好，顿时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嘉敏郡主，我这些日子身子有些不适……”苏卿目光一闪，露出愁容，“礼已经送到，便先回去了。” 身子不适？嘉敏郡主半个字也不信，分明是因为要嫁到北狄心情不好罢了，这倒让嘉敏郡主心情极好，于是也格外地宽容些。 “行了，那你便先回吧，日后再聚。”嘉敏郡主露出了自她认识苏卿以来，最温和的一个笑。 大概，也是嘉敏郡主这辈子对苏卿笑得最为和善的一次。 第206章 苏大姑娘中邪了 走出闵王府，苏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去哪里才好。 还没上马车，便见闵王府走出几个人来，其中一人正是贺跋允，真是冤家路窄。 苏卿让到一旁行礼，贺跋允却站到了她面前：“苏大姑娘？” 苏卿目光闪了闪，缩着脖子细声细气地说：“贺，贺六皇子……” 贺跋允眉头紧了紧，怎地如此胆小？ “温姑娘真的和你她情同姐妹？”贺跨允又问，就温姑娘那样爽直明媚的人，怎么会和这样胆小得像只鹌鹑的人情同姐妹。 原来，是因为温姐姐的缘故？苏卿顿时明白了，贺跋允娶不到姐姐，就要娶个妹妹回去？脑子里不知装的是什么。 “回，回贺王子，温姐姐确，确实把我当，当妹妹照顾。”苏卿的声音到最后，竟似蚊子一般嗡嗡的。 如果不是贺跋允耳力不错，都听不清苏卿说的是什么。 贺跋允嘴角露出一抹轻笑，这当妹妹照顾，与情同姐妹，可是有些区别的。 不过大梁人一向狡猾，贺跋允眼睛死死地盯着苏卿，奈何她低着头，她脸上的神色看不出分毫，最后也只能一声长叹。 上了马之后，贺跋允再次看了苏卿一眼，却发现她还在低着头，顿时便没了兴致。 这样的女人，真的要娶回去？ 不过也无甚关系，正妻只是负责生嫡子的，找乐子哪里不可以，她还敢说什么不成。 而且这苏大姑娘是南靖侯府嫡出的姑娘，想到北狄和几代老南靖侯战场相逢，竟没赢过一场，贺跋允心里便觉得再不喜欢，也得把苏卿娶回去。 等到马蹄声走远了，归筝才在苏卿耳边道：“大姑娘，走远了。”她这才抬起头来。 上了马车，拒霜忍不住道：“大姑娘，想想法子吧，您可不能嫁到北狄去。” 就连拒霜都看出来了，这贺跋允对自家大姑娘并没有多深的情意，这真的嫁过去了，不得被搓磨死。 况且北狄那地方乃不毛之地，风雪甚多，自家姑娘哪受得了这个苦。 苏卿点了点头：“嗯，不能嫁。” 拒霜还要说什么，见苏卿闭上了眼睛，也住了嘴，但眼泪却跟水线似地往下淌。 “别哭了，乖，现在还没到哭的时候。”苏卿闭着眼睛道。 “奴婢不哭。”拒霜一边抹泪一边说，“奴婢也使劲地想想法子。” 可拒霜不论怎么眨眼睛，也没想出个她觉得可行的主意来。 回到南靖侯府，归筝轻声对苏卿道：“大姑娘，我出门一趟。” 苏卿看了归筝一眼，点了点头。 进了侯府，苏卿先回自己的院里换了一身衣裳，才去怡和院见苏氏，不想苏氏那里有客，让任何人不得打扰。 “谁？”苏卿轻声问在门外守着的品红。 “清河郡主！”品红轻声道。 苏卿点点头，想了想，便去了素璞的院子。 “脸色怎么这么差？被人欺负了？”素璞给苏卿端上了一杯茶。 “不是，遇到鬼了。”苏卿说道。 “什么，真，真有鬼？”素璞吓了一跳。 “你不是道姑么，你怕鬼？”苏卿难以置信地看着素璞，“你坑蒙拐骗啊。” “这不是很正常……不是，大梁国泰民安，我，我见得少……”素璞强扯了一句，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卿于是将遇到贺跋允的事告诉了素璞。 “这人啊，有的时候比鬼都可怕。”素璞叹了口气，看向苏卿，“看来咱们才是亲姐妹，怎么碰到了同一件事。要不，也说你和那位北狄的六皇子八字不合。” “他们不信这个。”苏卿摆了摆手。 “那，说你克他呢？”素璞又道，“男人有的时候说不信，其实极信。” “你这个法子，或许，有用……”苏卿笑意深深。 单说自己的八字克那姓贺的估计不成，但如果在中间搅和和一下呢？只是这人应该是用赤焰军，还是厚着脸皮找萧慎？ 苏卿想想还是找萧慎，他不是想娶自己吗。 于是第二天苏卿就病了，病得很古怪，来势汹汹，竟起不来床。 苏氏请了许多大夫过来，竟没一个看得出来苏卿病因的，但却又不像生病，脉象乱得很，人也很难清醒，时常胡言乱语。 只是到了深夜，萧慎便身着夜行衣，跳窗而入，从怀里拿出一粒红色的药丸塞进苏卿的嘴里。 这半日巅可让人精神散去半日，陷入半死状态，但却必须每天夜里服一粒解药。 这解药原本也可以让归筝来给苏卿服用，但萧慎不放心，因此自己每日夜里都会前来。 等苏卿眼神渐渐清明，看清来人，不由得伸出手去。 萧慎看着苏卿素手盈盈，竟是呆住了。 “萧慎……” 苏卿直呼萧慎姓名，这是很不恭敬的，却让萧慎心跳如鼓，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叫自己，叫得他脑子都糊涂了，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她的手。 小姑娘的手握在掌中，小小的一团，柔柔的，竟让人舍不得松开。 “无事。”萧慎坐到了苏卿的床边，“莫怕！” “嗯！”苏卿朝萧慎笑了一下，然后闭上了眼睛。 等苏卿气息平稳之后，萧慎又坐了会儿，才放开她的手，轻手轻脚地跳窗离开。 又过了会儿，苏卿缓缓睁开眼。 光装病是不够的，只有继续加重自己在萧慎心里的份量，他才会真正不遗余力地把自己留在身边。 苏卿起那只被萧慎握在掌中的手，脸不由得赤红，赶紧塞进了被子里。 望梅进来给苏卿喂水，见此情形，不由得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探了一下苏卿的额头，见并没有发热才松了一口。 “脸怎么这么红呢？是那药的原因？” 望梅喃喃道，放下托盘，出门跟归筝商量。 听着外面的议论声，苏卿的脸更红了，等望梅再次进来的时候，发现自家姑娘已经侧过身睡着了。 太医都诊不出来的病，那只能是中邪了。 于是南靖侯府的大姑娘中邪了的这件事情，很快便在京都传遍了，一方面是这件事情本就稀奇，另一方面，少不了有心人的渲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