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算个什么东西?》 第1章 走错场子? 李南照没想到参加一次婚礼,竟然遇上这么狗血又恐怖的事。 她小舅家的表妹周燕结婚,早早给她发来请柬,在三人小群里叮嘱她和表姐周明柔来参加婚礼。 周明柔刚做了阑尾手术,还没出院,无法前来,托李南照帮她带礼金过去。 李南照工作忙,原本只想挤出半天时间去喝喜酒,但周燕再三恳求她来当伴娘。 李南照还是不太乐意,后来是外婆亲自打电话来让她去帮周燕撑一下场面,她才答应下来。 她是外婆带大的,跟外婆很亲,不忍心拒绝老人的要求。 没想到就因为她一时心软,差点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婚礼定在九月底,秋高气爽,不冷不热,挺好的天气。 出发前,李南照特意再跟周燕确认一遍她婆家那边有没有婚闹的恶习? 如果有,她是不可能参加的。 周燕肯定地说,没有婚闹,只会玩些小游戏。 周燕的娘家离婆家差不多两百公里,当天除了李南照,周燕娘家再没有其他人出席婚礼。 据说是新郎那边的风俗讲究婚礼不能让娘家父母、兄弟亲戚参加,寓意新娘安心去往婆家生活,不要再惦记娘家人。 婚礼前一天,李南照陪同周燕在她婆家附近一家酒店入住。 周燕已经怀孕三个月,李南照很照顾她,处处为她着想,什么都不用她操心,她只要当一个漂亮的新娘就行。 第二天一大早新郎来接亲,一切都还挺正常。 到了周燕在乡下的婆家,李南照和其他三个伴娘陪着新娘待在二楼。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李南照觉得奇怪,表妹周燕大喊道:“快关门!他们来抢新娘了!” 李南照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敲门抢新娘的环节在这儿等着呢。 几个伴娘手忙脚乱关门,可已经来不及了,一群男人像蛮牛一样撞开门,目测至少有十几个人。 伴郎们伸手过来翻找新娘的红色高跟鞋,竟然把一个伴娘的裙子掀起来。 有几个人捏着红包想塞进李南照抹胸裙的胸口处,她被吓得变了脸色,用披肩死死捂住胸口,厉声喝道:“停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有一个男人笑道:“瞧瞧,这个伴娘脾气挺大呢。美女,这是我们的婚礼习俗,我们给你发红包,你怎么还不高兴?” “就是!给你面子才给你塞红包,你别扫兴。” “结婚就是图个热闹,越热闹越吉利,你也不想给新人的婚礼找晦气吧?” 李南照脸色发白,连连后退,现场很混乱。 李南照趁机跑到表妹周燕身旁,怒声骂道:“周燕,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老公怎么不管管这些人?” 此时周燕拦在李南照身前,着急地大声喊道:“南照,不是......我也不知道,陈一鸣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婚闹的。停手,都停手!” 几个伴郎也大喊:“鸣哥呢?鸣哥,鸣哥,快过来,你老婆从哪找来的伴娘?这么不识趣,竟然不让闹婚,你倒是管管啊!” 这些男人你一言我一语,还端着一副义愤填膺的姿态,似乎伴娘们没有乖乖被他们欺负就是错。 就在形势失控时,一个陌生的高大男人挺身而出,强势制止了这一幕。 李南照有一瞬间呆愣,她挣扎着爬起来,扑过去死死抱住他:“大哥,冷静一点。” 众人了悟,原来是伴娘的大哥,难怪暴怒成这样。 明明说好新娘那边不能来人,谁也不知道这男人是怎么混进来的。当人家的面欺负人妹妹,这就说不过去了。 只有李南照心里清楚,她跟这男人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喊一声大哥,纯粹是因为男人看起来比她的年纪大。 程中谋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几秒后才缓过来。眼前的情景刺激得他眼底充血,勾起他最惨痛的回忆。 他昨夜通宵加班,一早驱车一百多公里来喝喜酒。因着时间紧张,他来不及吃饭,饿了一整夜。 进了陈家村,他开车碾过村道时就知道这地方的经济不太发达,挺落后的。 村口处扎了喜棚,挂着胡里花俏的彩带,地上还有散落的炮竹碎屑。 后厨正在热火朝天开着大锅灶炒菜,程中谋实在太饿了,他在后厨要了一碗鸡汤泡饭就蹲在路旁先垫肚子。 饭还没吃几口,他听到二楼传来一阵阵喧闹,声浪直冲天花板。 原本他不在意,直到他无意间听到有人喊道:“走啊,一起上楼去看闹伴娘脱衣服。” 就是这一句话让程中谋瞬间定住,他生平最恨欺凌女人的行为。 他扔下碗匆匆往二楼最热闹的地方跑,刚冲进来就看到这混乱又疯狂的一幕。 这里人挤人,他费了点劲儿才挤进来。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飞扑过来就开打,这会儿他真想宰了这些没有人性的玩意! 李南照紧紧靠着身旁的陌生男人,就像落水的人在极度绝望时,会下意识抓住救命的浮板。 程中谋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看都不看就掏出手机接通,阿三着急的声音传进他耳里:“谋哥,你哪儿呢?我这里酒席就要开始了,你怎么还没到?” 程中谋有瞬间呆怔,似乎反应不过来对方说了什么。 倒是站在他身旁的李南照听到手机里漏出来的声音,疑惑地抬头看他一眼。 阿三还在嚷嚷:“你到哪儿了?发定位给我,我这会就站在村口等你。快点啊,我再不进去,我老婆都有意见了。” 李南照又看了程中谋一眼,突然踮脚在他耳旁低声说:“这里的新郎叫陈一鸣。” 程中谋:“......” 阿三之前说他家就在村口,进村就能看到。 农村办酒席不像酒店里办婚礼那样在一楼门口竖一个喜牌注明新郎、新娘的名字,这里也没有竖立新人的婚纱照海报。 他进了村口看到喜棚就停车进来等吃席,刚刚他冲上二楼时只看到一片混乱,好几个男人都穿着统一的白衬衫黑西裤,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胸口处别着小红花。 他忙着救人,也没空挨个辨认,以为这些戴着小红花的都是伴郎。 刚才他心里还窜动着怒火,想着等会儿要揍死阿三,竟然纵容一群下流玩意这样婚闹,脸皮和廉耻之心都不要了。 没想到这里根本不是阿三的婚礼,这特么就很尴尬了! 现在该怎么收场? 新房里还有喧闹声和几个伴娘低低的啜泣声,程中谋在瞬间作出决定,这事他已经掺和了,不管也得管。 刚刚他大发雷霆有多爽,被拆穿后就有多惨。如果这会儿他说他是走错了婚礼场子,估计会被这些人涌上来群殴一顿。 他出场时那么勇猛,是因为他以为这是朋友阿三的婚礼主场。阿三敢这样胡闹,他连阿三都打,才不管他是不是新郎。 可现在这里没有阿三,程中谋有点心虚气短。 程中谋伸手去扶那三个坐在地上哭的伴娘,她们受惊一般往后缩,脸色惨白。 程中谋心里一紧,这种事大概会给她们留下很深的心理阴影。 他只好示意李南照去扶她们,顺便把手机、包包之类的财物都带上,至少先把她们带离这个地方。 程中谋并不觉得这三个伴娘软弱或者不扛事,在这种疯狂的场合,她们已经被吓懵了。 倒是李南照这种硬刚到底的物种很稀有,如果说那三个伴娘是水做的女人,李南照大概就是水泥做的。 程中谋身形高大健壮,一身肌肉就算隔着短t都能绷起流畅明显的线条。最显眼的是他胳膊上纹着一只气势汹汹的猛虎,这人看起来就不像善茬。 旁人看他这凶狠的模样,一时也不敢上前拦,只好声好气劝他不要闹了。 几个伴娘互相搀扶,李南照打头,程中谋断后,一起往楼下走。 程中谋催着几个女人赶紧下楼,他突然冲着前头喊了一声:“那谁,等一下。” 李南照颇有默契地立即回头:“大哥,有什么吩咐?” 程中谋快步走过去附在她耳旁说了几句,又悄悄往她手掌里塞了自己的车钥匙。 李南照点头,低声催着几个伴娘赶紧随她下楼。 程中谋就站在原地不动,直到这几个女人都出了院子,上了他停在院门处的路虎,车子还发出启动的声音。 程中谋回头看着身后一群男人,他逆着光,旁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活动手脚关节,眼神里是一片肃杀之意。 他摆了一个虚动作,倏然出手夺走一旁男人怀里的单反相机。 一般婚礼现场都有人扛着相机录像,这玩意可是最重要的证据,他怎么可能放过? 他刚刚就盯上了相机,就等着这会儿强抢呢。 抱着相机的男人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手,待众人反应过来时,程中谋已经像屁股上装了火箭一样咻地飞奔下楼了。 一群人追下去,程中谋已经跳上车,车子发出一声咆哮就驶离了这个地方。 新郎带着希冀盯着刚才抱相机的男人,男人眼神微闪,不敢看他:“鸣哥,都......都录了。” 刚刚闹伴娘这么刺激的画面,他怎么可能不录视频? 陈一鸣听说全录了视频,顿时脸色发白,心里的慌乱根本压不住。 这地方历来就有闹婚的习俗,他们也没有真的做什么,就是闹婚的尺度大了点,应该没啥责任吧? 车子开出村道,直接往县城跑。后面有几辆车追上来,似乎是想拦截他们。 飚车技程中谋不在怕的,他没费什么劲儿就甩了后面的几辆车子。 阿三打电话过来,再次催问程中谋到哪了? 程中谋不好当着几个姑娘的面说得太细,只说自己临时有事,暂时不能去吃席,晚点儿给他补个大红包。 阿三气急败坏骂道:“你大爷!我在这等你老半天,我老婆都怀疑我在等初恋情人。我就盼着你来给我洗清冤屈呢,你突然又说不来,我老婆说不定得怀疑我的初恋心虚不敢来了。” 程中谋被他逗乐:“不孝儿,你就是这样跟你爹说话的?” 被戳中痛脚的阿三气得破口大骂:“滚吧!带着你的礼金滚,老子不稀罕!” 挂断通话后,程中谋从内后视镜看了一眼,发现三个伴娘坐在后座紧紧挨在一起。她们的眼神惊惶而悲愤,脸上落满泪痕。 李南照坐在副驾上一直沉默,她神经质一般捏着手机,那支手机一直在震动,每次刚停歇又再次震动。 程中谋瞅了一眼,发现屏幕上写着“外婆”两个字。 察觉到程中谋的视线,李南照有点慌,她迅速将手机关了静音,连震动都不留。 车厢里是一片诡异的沉寂,五个在今天之前完全不相识的男女,因着这一场荒唐的婚礼而聚在一起,他们甚至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不知道对方来自何方。 到了县里的警局,程中谋领着四个女人走进去报案。 程中谋看那三个姑娘穿着男人的衣服,只能堪堪遮住大腿根,看着很可怜。他对李南照说:“你看着她们,我出去一下。” 李南照条件反射一般站起来拉住他:“你要走了吗?”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入眼都是陌生的人,她实在害怕。 哪怕她表现得比其他伴娘镇定而凶悍,但她终究也只是一个备受惊吓的女人。 程中谋被她突然拉手的动作吓了一跳,安抚道:“不走,我出去给你们买几身衣服就回来。” 一旁的警员打电话喊来两个女警陪伴几个姑娘,程中谋在她们眼巴巴的注视中走出警局,这些姑娘的眼神让他有一种自己是出门觅食的鸟妈妈,一窝小鸟在盼着他快点回来的感觉。 程中谋离开后,四个姑娘挤在一起,都保持沉默。 都看过彼此最难堪和屈辱的一刻,她们实在没有心情寒暄和客套,只盼着警员能帮她们讨回一个公道。 一会儿,李南照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又亮起,这回打电话来的是周燕。 李南照按下接听,她想看看周燕还有什么话可说。 手机刚接通,周燕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南照,你没有离开扶桑县吧?刚刚的事真是对不起,他们玩得太疯了。一鸣已经骂过他们,你就别生气了。你们现在在哪里?我让一鸣去接你们。” 李南照气得两手颤抖,这种话简直令人作呕! 闹伴娘到了周燕嘴里,就只是一句轻飘飘的“他们玩太疯了”! 李南照冷笑道:“周燕,我已经报警了。” 周燕急了:“李南照,你都毁了我的婚礼还不够吗?你也不想这事被奶奶知道吧?奶奶可是有心脏病的,你自己掂量掂量!” 第2章 暖心 李南照气得身体微微摇晃。 周燕的奶奶就是她的外婆,把她当宝贝蛋一样疼爱着养大的外婆。 就在这时,手机那头又响起新郎陈一鸣的骂声:“李南照,我们已经给你道歉了,你还要怎样?这是在我们的地盘,你一个外乡人还想跟我斗?识相的赶紧撤销报警,别给脸不要脸!” 李南照一句话没说,直接挂断、拉黑。 她坐着发呆,离她最近的一个伴娘碰触了一下她的胳膊肘,小声说了一句:“刚才谢谢你。” 李南照侧头看,发现她就是第一个被人摁倒在地的姑娘。当时李南照还用高跟鞋踹了那个中年油腻男,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两人一交谈才知道,这姑娘是周燕在外打工认识的工友,两人在厂区里住同一个宿舍,关系挺亲近。 周燕邀请她来当伴娘,她开开心心地来了。付出真心,随了礼金,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对待。 另外两个伴娘也听得掉泪,她们一个是周燕的高中同学,一个是周燕妈的娘家侄女。几个人都是真心实意来给周燕撑场子,没想到差点酿成大祸。 对她们来说,周燕的默许和冷眼旁观更让她们无法接受。 片刻后程中谋回来,将手头拎着的塑料袋递给李南照,道:“你带她们去换衣服。” 李南照道谢后,招呼其他三个伴娘一起去洗手间。 换衣服时,李南照才发现三个姑娘身上都是被那些人又掐又拧出来的红印子。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除了衣裙还勉强套着,胳膊、肩头上也挨了不少轻薄。 尤其是周燕妈的娘家侄女,一个叫小悠的姑娘,才十八岁。她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忍不住崩溃大哭。 李南照听得眼眶泛红,安慰了她几句,让她赶紧跟家人联系,让家人来接她。 一个伴娘对李南照说:“今天真是多谢你家大哥了,等我家人来接我,一定会找机会酬谢他。” 另外两个人点头附和。 李南照有些窘,说:“其实我也不认识他,他就是一个见义勇为的好人。” 三个人都惊讶地看着她,明显不信。 不认识,程中谋为什么这样卖命帮她们,还敢把车钥匙塞给李南照? 不怕她把车开走了? 一个伴娘好奇问道:“你为什么叫他大哥?我们都以为他是你的亲哥。” 李南照更窘:“他看着比我们的年纪大一点,叫大哥比叫大叔合适。” 几个人都后怕不已。 今天要不是程中谋突然冒出来,她们根本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谁会想到新郎这边的兄弟亲戚这么失德,新娘的行为这么恶毒呢? 几个人出了洗手间就走到程中谋面前,齐刷刷向他鞠躬:“谢谢大哥。” 程中谋愣了一下。 办公大厅里几个警员不约而同抬头看过来,他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整得他像黑大哥一样,他可是良民! 程中谋说这种事从固定证据、逮捕嫌犯到移送起诉、法院审理,大概得两个月,让她们不要着急。 李南照既不安又内疚,担心连累他这个救命恩人。 下午,另外三个伴娘都被家人朋友接走,她们临走时都留了程中谋的联系方方式。 李南照索性给五个人拉了一个小群,方便接下来跟进案情进展。 程中谋还要赶去喝阿三的喜酒,他看到只有李南照一个人坐在等候区不动,问道:“你怎么还不走?有没有人来接你?” 李南照道:“你先走,我一会就走。” 程中谋甩甩车钥匙,转身走了。 李南照的手机一直没停过,刚开始是周燕打过来,后来是她的养母、外婆、小舅妈、表姐周明柔...... 她捏着手机走出警局,站在墙角不起眼处,刚接通就听到李秀珍满是焦急和担忧的声音。 “青宝,你在哪呀?” 李南照听着外婆慈祥的声音和熟悉的昵称,眼泪唰一下就掉下来了。 她握着手机无声地哭,眼泪在脸上肆虐,气息却不敢波动半分,生怕老人担心。 片刻后,她缓和了情绪,才道:“外婆,我没事。” “燕子说你在她的婚礼上闹脾气打了她一巴掌,还带着其他伴娘跑掉了。你小舅妈跑到我这里跳脚发脾气,我才不信你会这样,我得亲自问问你是什么情况。” 李南照又被周燕的说辞恶心了一下,真是恶人先告状! 她哽咽道:“外婆,我是打了她,因为她犯贱。” 李秀珍沉默两秒,连声道:“好好好,青宝不哭。你从小就比她懂事,你打她,肯定是她该打。” 李南照被这句话暖到了。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真心疼爱她,无条件相信她,那肯定是外婆。 李秀珍又问:“那你还转道回来看我吗?” “外婆,下次吧,我还得赶回去上班。下回我接你过去我那里住,你陪我好不好?” 如果她这个时候回外婆家,肯定会被小舅妈那个泼妇撕扯,她实在没有心情应付这些。 李秀珍听她低落的声音,赶紧说:“行,你先回去上班,不用操心我。等咱家柿子红了,我再带柿子去看你,最大最甜的都给你带过去。” 两人又聊了几句才挂断通话,李南照刚转头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她身后。 她臊得脸色发红,刚刚她躲这哭来着,都被他听到了? 程中谋的手头拎着一个链条小包递过来,道:“你落在我车里的。” 李南照接过,道谢。 程中谋蹙眉问道:“没人来接你吗?你家人呢?” 李南照抿了抿唇,几秒后才答:“我没有家人。” 外婆是她的亲人,最亲最亲的人,但也不是她的家人。 “下午我会回临川市,带你一起吧。” 李南照抬头看他:“程先生,你怎么知道我要回临川市?” “喊了一天大哥,这会开始见外了?” 李南照被他揶揄得脸色发红。 “我比你大,你喊一声大哥我受得起。刚才登记资料时我看到你的通讯地址写了临川市,在那地儿工作吧?我也是。别多想,顺道而已,你要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 李南照赶紧说:“我没有不愿意,就是怕给你添麻烦。” “那行,我还得去喝喜酒,你要跟我一起去,还是在这开个钟点房休息一会儿?” “我在这里等你吧。” 她猜到程中谋跑错了场子,她实在是怕了那个地方,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陈家村半步。 虽然她在程中谋面前已经没有什么形象可言,但她还是需要一点私密空间处理自己身上的狼狈和脏污,还要调节备受惊吓的心情。 程中谋转身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回头说:“咱们之前是不是在见过?我觉得你特别面善。” 他的神情里带着一丝困惑,李南照愣了一下,摇头道:“应该没有,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如果见过,就算她不记得他这个人,肯定会对他胳膊上那只大老虎纹身有印象。 程中谋点点头:“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他转身又走了。 李南照去附近酒店开了一间钟点房,洗澡后就蜷缩在被窝里发呆。 她不敢睡觉,因为一闭上眼就想到在婚礼现场那一幕,她就会心跳加速、掌心出汗。 躺了片刻,她的手机又响起。 她没心情再应付谁,给程中谋发了酒店定位和房号后就开静音,将手机扔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突然被砰砰砸响。 真的是在砸,生生把眯过去的李南照从黑暗的噩梦里惊醒。 她摇晃着身体从床上爬起来,在门边问道:“谁?” “我。” 就一个字,李南照听出是程中谋的声音,赶紧拉开门:“你这就回来了?” 程中谋的脸色有些古怪:“再不走,待会儿到临川市会很晚。” 李南照掏出手机一看,才发现竟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她昨夜认床没睡好,凌晨四点就起来照顾周燕化妆、换衣服、帮忙收拾零碎物品,后来又大受惊吓,精神气消耗极大,一觉睡了这么久。 两人匆匆下楼,上车走人。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后来还是程中谋打破了僵局:“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估计对方会闹你们私了,说不定还会使一些下三滥手段给你们的家人施压。另外三个人的态度很关键。 李南照心里也没底,她们能坚持不松口吗? 夜里十一点两人才进入临川市地界,到李南照家时已经是十二点。 李南照跳下车,再次郑重地跟程中谋道谢。 一楼背光处突然走出一个男人,他盯着程中谋看了一眼,喊道:“南照,你回来了。” 李南照回头看到他时有些意外,嗯了一声。 程中谋也看了那男人一眼,长相俊秀、眉眼清隽,神色有些冷淡。 两人的目光对上那一瞬间,程中谋就知道这男人的身份,这是把他当情敌防备了。 他对着李南照摇手,丢下一句“再见”,车子就飞驰而去。 李南照刚想解释,张文焕便率先问道:“怎么不接电话?我很担心你。” 他的语气里没有责怪和生气,只有切实的担心。 李南照心里微暖,差点没控制住眼泪。 她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他,将脑袋埋在他胸口前。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主动亲近他。 张文焕抬手拍着她的背安抚她,可他的手在眼里看到她身上崭新的运动服时突然僵住。 两人靠得近了,他闻到她身上的香味,那是属于酒店里千篇一律的劣质沐浴露味道。 就在李南照抬手低头时,她本就宽大的衣领子扯开一些,露出她肩头上的痕迹。 月色混杂着路灯的光投射下来,张文焕清楚看到红的青的,很激烈的痕迹。 陌生的男人、新衣服、酒店的沐浴露、暧昧的痕迹...... 张文焕的心骤然一紧,下意识掐住了李南照的腰,问道:“刚才那个男人是谁?你今天去哪了?” 夜灯下,李南照瑟缩了一下,因为张文焕的问话又勾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回忆。 她松手放开他,吸了吸鼻子道:“上楼吧,上楼再说。” 张文焕伸手拿过她的链条小包,随着她进楼。 这是一栋旧楼,没有电梯,一楼的楼梯角处散发出一股潮湿的霉味。 楼道里,只听得到两人沉默的呼吸声。 月光从楼道的窗扇处照射进来,在李南照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 张文焕看不清她的表情,这一瞬间他想到刚才出现的男人,眼神冷厉又带着审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些心慌。 到了五楼,李南照掏钥匙开门,两人进了屋。 张文焕照例没有拖鞋穿,他看着自己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的脚丫,有些哭笑不得。 谁当男朋友的待遇像他的这样差? 别人的女朋友,就算还没同居,起码会给男友准备一双专属拖鞋。就李南照这人,好像她脑子里压根就没有恋爱那根筋。 他来这里几次,明示暗示几次,拖鞋还是没影。 下回他还是自备一双男式拖鞋过来吧。 李南照去厨房倒了两杯水出来,她自己咕噜咕噜灌了大半杯,似乎是为了平息情绪。 张文焕看她这副好像要谈大事的表情,心里更慌了。 李南照放下杯子,深呼吸几口气,就将自己今天经历过的事跟他说了。 只是那些细节她没有说得太细致,因为她自己也不想再回想。 她坦荡的态度让张文焕心里关于程中谋那点不快都消失,他越听脸色越难看,随即是愤怒:“这些人渣太可恶了,你有没有报警?” 李南照答道:“有,已经报警立案。刚才送我回来的那位大哥就是救我们的人,我打算找个机会向他道谢。” “应该的,多亏有他。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今天请假陪你去,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第3章 该出手时就出手 李南照的眼眶又红了。 昨天她问张文焕今天有没有空? 张文焕说他跟进的一个项目到了验收环节,很忙,她就不提自己要去扶桑县当伴娘这事。 如果文质彬彬的张文焕陪她去,大概也改变不了什么。 在那样混乱的场合,人性的恶被无限放大。要不是程中谋刚出现时那股凶恶狠厉的气势震住了那些疯狗,大概他们几个也不能这么顺利离开。 张文焕安抚了李南照一会,又想起她身上的伤,问家里有没有药油,他帮她揉揉,或者去医院做个检查。 李南照疲惫地说:“不用了。” 张文焕欲言又止,几秒后道:“南照,下个月初我父母来临川市玩,你要见一见吗?” 李南照愣了一下:“会不会太快了?” 他们才在一起三个月就要见家长? 张文焕握住她的手:“我好不容易才追到你,我是真心想跟你一起,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将喜讯跟家里说。我的父母都很高兴,他们就想着见见你。不用太紧张,就当是普通朋友一起吃顿饭。” “让我考虑一下行吗?过两天给你答复。” 现在她的脑子很乱,无法冷静思考。 张文焕有些难受,他以为李南照会很高兴。 可她脸上看不出半点欢喜和娇羞,他在想是不是自己的这个话题提得不合时宜? 毕竟她才经历那样可怕的事,大概没有心情考虑这些。 这么一想,他释怀了,笑道:“好,我等你。” 李南照说晚了,她要休息。 张文焕识趣地告别,出门前,他突然出声道:“南照,可以给我一把你家的钥匙吗?” 李南照的神情顿了顿:“我说过,我可能接受不了婚前那样。” 社会如何开放,别人如何抉择,她不在意。对于她来说,如果没有认定一个男人,没有结婚,她不会轻易交付自己。 张文焕有些尴尬,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南照,今天我打不通你的电话,在你家楼下傻站了三个小时,我都急得想报警了。如果我能进屋,至少我能知道你不在屋里,不是晕倒或者出什么事。” 李南照听得有些心酸,但还是摇头道:“以后再说吧。” 张文焕很失望,但也理解她的担忧,道:“没关系,南照,我等得起。” 他上高中时就认识李南照,那时他满心满眼都是这个隔壁班的女生,学习好、长得好还谦逊,一笑起来脸颊边就露出米粒般的梨涡。 这样又乖又甜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呢? 原本张文焕想跟李南照报考同一所大学,但高考时他发挥失常,只上了一所二本。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李南照的学校找她,却发现她身旁已经有了其他男生。 后来他才知道是误会,李南照一直没有谈恋爱,她的所有精力都投入在学习和做兼职上。 他跟她表白,但李南照说不想谈恋爱,只想努力读书。 那时他很难过,以为李南照是看不上他才说这些推托之词。 他也不差,李南照的拒绝多少让他觉得有些伤自尊,满腔热情都被这盆冷水淋湿。 后来张文焕还是会关注李南照,他按部就班读书毕业工作。同学聚会时,他偶然听说李南照一直单身,她回了家乡临川市卖命一般工作,混得还不错。 那夜张文焕失眠了,他发现自己还是忘不了她。 他放弃已经打拼来的事业基础,不顾一切来到临川市。他足足追求了一年,好不容易才打动李南照,才让她愿意跟他在一起。 这么多年他都熬过来了,不差眼前这一点时间。 她心里缺乏安全感,他该做的是努力对她更好,让她看到他值得托付,而不是强迫她。 张文焕的妥帖和善解人意让李南照心里暖洋洋的。 这一夜,李南照的手机被周燕两夫妻用不同的号码轮番轰炸。为了工作方便,她暂时不能换手机号,简直烦不胜烦。 她知道这两人急眼了,虽然陈一鸣嘴上吹得很牛,说他家在上头有人,但这种事证据确凿,谁也抵赖不了。 两天后是周末,张文焕跟李南照说好了一起约程中谋出来吃饭答谢他。 可在周五晚上张文焕跟她说周六临时要加班,能不能跟程中谋商量换到周日? 程中谋说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李南照坚持要答谢,他便答应了。 不料到了周六晚上,张文焕又收到通知说项目出现bug,他又被临时抓壮丁去加班。 李南照不好意思再改期,便说自己请程中谋吃饭就好了。 张文焕无奈,只好答应。他叮嘱她不要省钱,订个好点儿的地方,毕竟程中谋于她们几个有大恩。 他还特意取了三万块现金包了一个大红封,让李南照转交给程中谋。 如果没有程中谋,李南照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就算事后能追责,也很难抚平她的暗伤。 在这一点上,张文焕很感激程中谋,也很敬佩他不惧对方人多势众,临危出手救了几个弱女子。 既然要道谢,就拿出扎扎实实的诚意来,不玩虚的。 李南照将红封推回去,说自己已经准备了红封。 她安抚道:“你放心好了,除了红封,我还给他准备了惊喜。” 张文焕有些好奇,但李南照不想提前透露,他便不问,只叮嘱她注意安全。 晚上程中谋提前半个小时给李南照发微信,说自己现在从城南回去,等会儿经过她家楼下顺道接她。 李南照本来想打车过去酒楼,听他这么说就算了。 一会儿程中谋过来,李南照上了车才发现他今天穿着白衬衫和藏蓝色西裤,看起来像个正儿八经的社畜,不似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浑身透着黑大哥的气息。 她上车时,程中谋也忍不住飞快掠了她一眼。 她上身穿一件果绿色针织衫,下身是白色七分裤,齐肩发随意披着,整个人看起来像一颗嫩生生的小白菜,透着一股水灵清新的劲儿。 李南照跟程中谋表示歉意,说自己的男友张文焕临时被抓去加班,不能过来。 程中谋的眼睛盯着前面的路开车,嘴里说道:“理解,都是打工人,大家都不容易。” 他一句话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程中谋又道:“其实不用这么客气,你们的心意我领了。” 他出手帮忙时根本没想过回报,要不是李南照执意坚持,还说要去他上班的公司见他,他也不会应约出来。 “这是必须的,给你添麻烦了。” 程中谋笑了笑,两人又无话了。 李南照也有些想不通,她并不是内向寡言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程中谋面前就是不敢放肆,话都不敢多说,怕说多错多。 大概是初次见面时他的气势太吓人了吧。 恰好这时李南照的微信提示音响起,是外婆发来一长串的语音。 她点开一听,竟是周燕的声音。 李南照很担心,周燕竟然回去闹外婆了?不然外婆的手机怎么会落在她的手头上? 刚开始周燕似乎在忍着火气讲和,看她没回复又开始怒骂,用尽污言秽语咒骂她,后来又哀求她放过那些人,不然她在婆家的日子没法过了。 专心开车的程中谋突然冒出一句:“这傻叉还不拉黑,留着填粪坑吗?” 李南照一下子被他逗乐,道:“早就拉黑了,她换号码来的。” 一会儿周燕又用另一个号码打过来:“李南照,你不要以为拉黑我就能躲避这事,我就问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给个准话。” “一鸣说了可以适当给你一点赔偿,但是你必须写一份协议,保证以后不再追究这事。你还得负责说服其他三个人也不追究,我们可以一人赔偿五千块钱。” 李南照听得恶心欲呕,五千块,真好意思提! 周燕又道:“你非要追究有什么好?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你从小在我们周家生活,吃周家的住周家的,是我奶奶养大你,你不能这样忘恩负义!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我不利,我妈绝对不会放过你。现场也有其他人录了视频,你也不想我把这些视频发到网上去吧?” 李南照冷笑道:“周燕,我会告到底。五千块留给你们一家买馒头吧,去监狱里多吃点。” “你跟你妈一样只知道窝里横,你被陈一鸣当众扇耳光时怎么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在我面前耍什么威风?” 她的话瞬间就钉死了周燕。 周燕暴怒地咒骂她:“好过你一把年纪没男人要,老姑婆!你要是敢让我的男人坐牢,让我的孩子没了爸,我弄死你信不信?” “你有本事就多说点,我正在给你录音呢。” 周燕顿时哑口。 程中谋想到李南照的男友,露出玩味的神色。 这么有个性的姑娘怎么会没男人要?分明是悄悄恋爱,没跟家里说。 李南照又对手机那头的周燕说:“之前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会喜欢陈一鸣这种没本事、脾气还大的男人,现在我想明白了,因为你跟他半斤八两!” “烂蛋只能吸引苍蝇 你就只配得上这样的男人,你就只配嫁进这种恶心的婆家。你们俩可真是绝配,乌龟配王八,绿豆配芝麻,我祝你们俩天长地久!” 程中谋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骂得还挺有意思。 挂下电话,李南照心里也不安定。 她觉得还是要找个时间回去看看外婆,或者把外婆接出来。外婆做过心脏搭桥手术,万一周燕那一家子闹腾,她怕外婆受不了。 到了酒楼包厢,上过酒菜,吃得半饱时,李南照就从包里掏出红封恭敬地递过去。 程中谋抬手挡住,坚决不要。 李南照看他的态度毫无商量的余地,有些尴尬,只得暂时将红封放在桌面,又埋头在包里掏啊掏。 程中谋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发现她今天换了一个挺大的水墨画帆布袋,袋子鼓鼓囊囊的。 她掏出一堆跌打药酒、补品之类,说:“大哥,那天也不知道你有没有伤着,这些给你补补身体。” 程中谋:“……” 李南照又唰一下掏出一面鲜红的锦旗,手一抖展开,露出几个绣金线的大字:见义勇为、该出手时就出手。 大金字旁边还写了程中谋的大名。 他只看了一眼就被茶水呛住了,真是好大的惊喜! 包厢里,暖融融的灯光下,程中谋看着那面锦旗,有一瞬间在怀疑李南照是不是耍他玩儿? 可这姑娘一脸认真虔诚的表情捧着那块红布,似乎这不是一面锦旗,而是可以辟邪镇宅的宝物。 程中谋在掂量,这面锦旗要不要收? 收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收吧,锦旗上绣了他的名字,他怕李南照拿去做其他用,他丢不起脸。 最终程中谋还是收了,还好心建议道:“如果你下回送锦旗,记得送去单位,一般不会单独送给个人。比如给警察和医生送锦旗,都是送去警局和科室的,锦旗上也会带上单位名称。” 李南照呀了一声,脸色泛红:“不好意思,我第一次给人送锦旗,没啥经验。” 程中谋:“......” 李南照伸手要将锦旗拿回去,程中谋迅速缩手,将锦旗往身后藏:“送出去的礼还要收回去?” 李南照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道:“不是,我想明天给你送到公司去。” 程中谋气乐了,他就知道! 李南照越想越觉得自己确实考虑不周,她应该跟其他几个姑娘联名给他送锦旗,送到他上班的地方去。 程中谋看她一脸懊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光是想象一下这面“该出手时就出手”的锦旗被高调地送到公司去,就觉得心惊肉跳。 “不用麻烦,锦旗我收走了,你的心意我也收到了。” 他要带回家藏起来,决不能再让这玩意流落在外。 他的目光又转向桌面的红封和补品,似笑非笑道:“这些你带回去吧,我壮得像头牛,不用补。红包我更不能收,我帮你时没想过要钱,你不能拿钱来侮辱我。” 这一顶帽子扣过来,李南照无话可说。 她倒是巴不得有人拿钱侮辱她呢! 第4章 破锅配烂盖 傍晚,李南照的外婆李秀珍从山脚下的菜地回来,走向村尾的老式四合院。 她已经年迈,却是闲不住的性子,不但把家里拾掇得干净整洁,还侍弄了一片菜地,周边种了几颗李南照爱吃的果子树。 李秀珍刚进院门,就看到孙女周燕领着丈夫陈一鸣扑过来。 周燕一脸气势汹汹地质问道:“李南照呢?” 李秀珍瞅她一眼,将挑在肩上的粪桶放下,道:“你父母没教过你叫人吗?嘴长来是漏风的?去!把粪桶洗了,我就告诉你。” 周燕捂着鼻子一脸嫌弃,陈一鸣更是跳开几步,生怕被臭味熏到。 李秀珍也不搭理他们,洗手进了屋,自顾自忙活。 周燕走进去忍着气说:“奶奶,李南照在市区哪个地方工作,你就告诉我好不好?我真的有急事找她。” 李秀珍抬头看她:“你嘴里没有一句真话,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让你去给她添乱吗?” 周燕顿时气急,她没想到奶奶竟然当着陈一鸣的面也对她这么不客气。 “奶奶,我都说了有点误会,是她先动手打我的,我根本没怎么着她。” 李秀珍哼道:“既然是她先动手打你,你这么积极找她干什么?求她再赏你一巴掌吗?燕子,不是我说你,你越大心眼越坏。” “你两夫妻在婚礼上是什么嘴脸,自己心里没点数?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熊样?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在我这满口喷粪!” 周燕脸色大变,眼神飘忽,不敢看李秀珍。 随即她又暴怒:“是李南照给你看了视频对不对?这个疯子,她不觉得丢人吗?” 李秀珍脸色一肃,突然抬手狠狠抽了周燕一记耳光。 周燕惊呆了,捂着脸要哭不哭。 陈一鸣没想到老太太这么彪悍,说动手就动手。他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绷紧了皮。 周燕崩溃尖叫:“奶奶,你居然打我!” 尤其是李秀珍竟然当着陈一鸣的面打她,显得她的娘家人不待见她,太可恶了! 她还怀着孩子呢,亲孙女都下得了这样的重手,这老太太是人吗? 李秀珍啐了她一口:“打你就打你,难道还要先通知你?就算你爸来,我照样抡起捅粪坑的大棒打得他满头包!” 李南照从小坚强,对着李秀珍报喜不报忧,多苦都一个人咬牙捱。李秀珍那天听她在电话里哽咽,就知道十有八九是出了大事。 李秀珍知道问李南照肯定得不到答案,便打电话问大孙女周明柔。李南照跟表姐的关系好,两人又经常约着吃饭,周明柔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南照确实没瞒着周明柔,李秀珍听周明柔说了婚礼上的事后,简直要气炸了。 幸好菩萨保佑,有好心人出手帮忙,不然周燕这个缺心眼的蠢货,怕是要看着她婆家那些畜生毁了李南照。 李秀珍这阵子忙,没腾得出手收拾周燕,没想到她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李秀珍一想到那时还是自己出面喊李南照去给周燕的婚礼撑场子,就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当时她只想着结婚是大喜事,孙女还没凑够伴娘人数,便让李南照帮个忙,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要是李南照出点啥事,她也没脸活了。 周燕嚎啕大哭,又委屈又不甘:“奶奶,你一向偏心李南照,我才是你的亲孙女,你怎么只疼她不疼我?” “我偏心她怎么了?我生病住院是她没日没夜照顾,她一工作就按月给我发钱花,她有什么好吃好用的都想着我。你呢?你哪一点比得过她?你从小就会偷我的钱买零食,学着你妈骂我是老不死的,跟你妈一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不让你疼就不错了,还想让我疼你?你脸咋这么大呢?快赶上我的粪桶大了吧?” 周燕羞愤得脸色涨红,陈一鸣眼看事态失控,偏离了主题,赶紧讨好地说:“奶奶,这事确实是我们没注意分寸。我们那地方确实有婚闹的风俗,别人都闹,我们也得闹啊!” 李秀珍火了:“别人吃屎 你怎么不去吃?别人跳楼你怎么不去跳?” 陈一鸣被骂得无法辩驳,只好强调:“我们也没怎么着李南照,大家就是一时激动闹得过份了点。” “奶奶,我知道你疼李南照,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堂叔和几个堂兄弟都被抓了,家里快要闹翻天。奶奶,你行行好叫李南照回来,有什么条件咱们可以商量的。” 李秀珍呵呵冷笑:“一群男人压着几个女人扒衣服叫没注意分寸?你们把其他三个伴娘都扒光了,别人的闺女不是人?你们没扒着青宝就觉得你们没有错了?呸!你们这是犯罪!” “想让我叫青宝回来也不是不可以,你们俩脱光了绕着村口跑一圈,也让人录个什么视频给我捏在手里,让我得空时可以拿出来瞅瞅。你们办得到,我立即叫青宝回来。” 陈一鸣和周燕顿时脸色发白。 李秀珍刻薄地瞥他们一眼:“你们也不愿意是吧?你们也知道被扒光了不是什么好事,怎么就敢这样对待几个伴娘?” 要不是李南照够强硬,死死护住最后的裙子,又凑巧有人出手帮忙,恐怕她也会被扒光。 周燕恨得心肝肺都疼,她真是讨厌极了李南照,这个外来的野种把老太婆的心都拉偏了。 周家村历来重男轻女,这一代的周家男丁都是“青”字排辈,女孩子没有资格排。 李南照原本叫招弟,光是听名字就知道她的出身不讨喜。她是李秀珍的外孙女,还没满月就被她妈送回娘家。 李秀珍把她当眼珠子一样疼,不但把她的本名改了,还特意取了男丁的“青”字,小名宝儿,把她当男丁一样看重。 后来大家才知道这个“青宝”跟李秀珍的女儿没有半毛钱关系,她根本不是李秀珍的外孙女。李秀珍却认定了她,说自己养大的孩子就是自家人。 那年李南照脱离养父母家,给自己取名“南照”,也舍了周家觉得金贵无比的“青”字派,随了李秀珍姓李。 周家一串孙子孙女加外孙,就数李南照最有出息,考的学校最好,她还在市里买了房扎根安家。 一群人羡慕得眼红,周燕不止一次觉得李南照肯定是在市里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不然就凭她一个年轻姑娘,怎么可能挣得来一套房? 大概是在男人的床上卖肉挣来的吧? 眼看李秀珍不肯松口,陈一鸣噗通跪倒在她面前,抬手扇自己的脸:“奶奶,我们真的知错了,求你帮帮我们好不好?” 他心里觉得屈辱无比,只是不得不低头,他每抽自己一巴掌就在心里诅咒李秀珍早点死。 李秀珍冷眼看着他,看他把自己的两边脸扇得通红也不喊停。 倒是周燕心疼坏了,扑上来阻拦。 陈一鸣的脸疼得厉害,顺势停了手,两夫妻像一对苦命鸳鸯一样抱头假哭。 陈一鸣家最亲的叔伯兄弟几乎是一窝端,全被警员逮走。时间一天天过去,家里的女眷们都快急疯了,如果这些劳动力被判刑,不但是对家庭收入极大的打击,留案底还会影响后代考公参军。 刚开始陈一鸣的父母火冒三丈,怒斥他没本事,让他跟周燕回娘家找李南照好好说道说道,不然休怪他们不留情面撵走周燕这个孕妇。 可李南照就像茅坑里的石头般又臭又硬,她咬死了不和解,周燕是死是活她根本不在乎。 周家又做不了她的主,就算她的养父母拿了陈家给的好处,亲自给她打电话,她也照样拉黑。 陈家人慢慢就慌了,刚开始的硬气逐渐变成恐惧。要是几个伴娘真追究到底,一个家族里十几个男人坐牢拘留,他们以后还怎么见人,小辈怎么娶媳妇? 陈一鸣实在没办法才找上李秀珍,没想到李秀珍也是一个德性,她就是一块又臭又硬的老石头。 陈一鸣两口子又哭又求,李秀珍无动于衷。 陈一鸣跪也跪了,巴掌也往自己的脸上扇了,李秀珍只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珠子使劲瞅他,似乎要透过他的皮相看到灵魂里去。 后来周燕的父母也过来求情,李秀珍把他们也斥责了一顿,怪他们只生不教,把周燕都惯坏了。破锅赔烂盖,又找了一个坏心眼的男人,才闹得这么难看。 周父不敢反驳,倒是周母垂头时,眼里露出一丝恨意。 李秀珍把他们都骂了一顿出气,脸色缓和了一些,她叹气说她也不知道李南照的具体位置。 周燕自然不信。 李秀珍眼睛一瞪:“我又没进过城,不知道具体位置不是很正常吗?” 她又捂着胸口说:“你们在这吵吵,闹得我心口痛。先回去,我今晚问问青宝再说。” 周燕还想纠缠,陈一鸣赶紧揪住她。 好不容易盼得老太婆松口,可千万不要在这当儿又激怒她。 周燕的父母也怕把老人气出个好歹,赶紧把周燕拉走。 次日一大早,周燕两口子就赶来李秀珍家,却没遇上人。 周燕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周燕有些心慌,喃喃道:“奶奶不会是跑了吧?” 陈一鸣的心狠狠一跳:“不可能!她一个老太婆能跑到哪里去?” 两人绕着屋里转了一圈,周燕突然惊叫:“鸡窝里的鸡全都不见了!” 她急急跑到厨房打开橱柜,竟然发现装鸡蛋的竹筐也是空的。 周燕知道老太婆特意养了鸡,攒着走地鸡的鸡蛋,等李南照每趟回来就给她拎走。 现在鸡蛋没了,肯定是老太婆连人带蛋跑了。 周燕气急败坏骂道:“这个老不死的真跑了!她跑了!怎么办?一鸣,现在该怎么办?” 可恶! 难道老太婆能背着十几只大母鸡和那么多鸡蛋一起跑??? 陈一鸣额角的青筋噗噗乱蹦,眼前一阵阵发黑:“嚎什么?还嫌我不够烦?” 他焦躁得在原地转圈圈,脸色因为恐惧而青中带白,失去了血色。 片刻后,陈一鸣眼里闪过一丝狠意,道:“既然逮不住李南照,那就找其他三个伴娘,我就不信她们都像李南照这样没有弱点。只要她们三个松口,李南照算个屁!” 九月天的清晨已经有了凉意,程中谋开车去上班途中,下意识往李南照家的楼下瞅。 他住在城西,公司在城南,这条路他每天上下班经过很多遍,从未注意过周边任何景物。 自从认识李南照后,他每次经过这栋旧楼时总忍不住看几眼。 这种下意识的动作就像条件反射,快于他的理智做出肢体反应,让他有些恼怒。 他不愿意承认,虽然他跟李南照才见过两次面,但这个女人给他留下极深刻的印象。不管是她毫不犹豫地用酒瓶砸人,还是她憨憨地掏出锦旗,都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这天程中谋刚开到旧楼附近,就眼尖看到李南照站在路边的绿化带,她正伸长手臂拦出租车。 她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着急,程中谋再次控制不住自己,将车子滑了过去。 李南照看到他露在车窗后的脸时也有些惊讶。 “上车。” “不了,我打车就好。” “快点,这儿不让停车。” 李南照犹豫两秒,赶紧拉开车门上车。这个时候是上班早高峰,确实很难拦到出租车,她又心急着去车站接外婆。毕竟老人是第一次来市里,人生地不熟。 程中谋边启动车子边问:“去哪里?” “流花客运站,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 他打了转向灯进入左道,车子慢慢融入主流。 车厢里一时很安静,只听得到车载音响里传来的钢琴曲,是李南照很喜欢的《秋日私语》。 光听曲子不说话,李南照觉得有点尴尬,她无话找话说:“你是不是换了新的车载香水?” “嗯,檀木香,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 又无话了。 过了一会儿,程中谋开口问道:“你去客运站做什么?” “接我的外婆。” “她来看你吗?” “她可能要在这里住一阵子。” 程中谋停顿几秒,又问道:“你老家在哪个县?” “农山县。” “那挺巧,我也是农山县的。” 李南照有些惊喜:“真的?” “当然是真的,没必要骗你。” 李南照想到什么,又蔫了,道:“其实我的祖籍在外地,但是我从小跟着外婆生活,外婆在哪我就在哪,反正挺复杂的。” “活得开心最重要,其他都是次要的。” 聊到具体位置,程中谋说他家就在县城,李南照说自己所在的村子就贴在小县城的边上。 程中谋笑道:“县城就巴掌大,这么多年咱俩怎么没见过对方?” 李南照也跟着乐:“大概擦肩而过不相识吧。” 第5章 这人是一条大黄鱼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说起小县城这些年的发展,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 李南照重点说了她在小县城五小读书,学校门口的炸虾饼特别好吃,后来摊主突然就不来摆摊了。还有炸虾饼摊子旁的猪血豆腐,也是她忘不掉的美味。 程中谋的眼神微亮,脸上露出笑意:“没想到你也读过五小。” 也??? 李南照疑惑地看过来,程中谋笑道:“我也读过五小,我家就在五小附近。卖炸虾饼的是我妈,那玩意我从小吃到大,都快吃吐了。” “卖猪血豆腐的是我的邻居,她喜欢扎麻花辫子对不对?我上高中时我妈带我去滨市投奔亲戚,她就不出摊了。” 李南照惊呆了,这么巧的吗? “你别不信,等有机会让我妈给你做炸虾饼吃,你就知道就是那个味儿。” 李南照有些激动:“真的假的?我可不可以付费请你妈帮忙做几个虾饼?我外婆也爱吃炸虾饼,以前我放学回家经常会给她带两个饼。后来摊主不出摊了,外婆说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炸虾饼了。” “这好办,等我妈有空,我问问她能不能给你外婆炸几个饼。” 两人又聊起学校周边的美食和趣事,似乎转眼就到了客运站,程中谋有些意犹未尽。 他长大离开小县城去了滨市,如今也算是事业有成,但他始终忘不了小县城,那里是他的根,承载着他很多美好的回忆。 在小县城里时,他有爸爸妈妈,有妹妹。现在他只有一个妈妈了。 这些年他在外头闯荡,总会在不其然间想起家乡的一景一物、家乡的味道、亲切的乡音。离家太久,他常会恍惚,以为那只是自己的幻觉。 现在遇上李南照,两人聊起共同生活过的地方,那些久远的回忆似乎一下子就变得清晰又有实体。 车子穿过即停即走的临时停车场,李南照诚挚地道谢:“大哥,前面放我下去就行。今天麻烦你了,耽误你上班,真是不好意思。” 程中谋却没有停车,他一路将车子开到收费停车位,泊好车,跳下来甩上车门,道:“我来都来了,顺道捎你们回去,不然你带着老人打车不方便。” “这怎么好意思?” 程中谋笑了笑:“既然不好意思,那就中午请我吃饭吧。” 李南照还想推辞,但程中谋执意坚持要捎带她们回去,李南照只能听从。 两人肩并肩走向客运站的旅客出口处等候,等了十分钟,李南照就看到外婆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她激动地招手大喊:“外婆,我在这里。” 昨夜外婆给她打电话,说了周燕一家子来闹腾的事。外婆说要来跟她住一阵子,等那些畜生被判后她再回去。 李南照本以为外婆准备一番还得两天,没想到她一大早就接到外婆的电话,说已经坐上进市的客车了。 老太太还跟年轻时一样行动力极强,说走就走,衣袖都不带挥一下的。 李秀珍循声走过来,她后面还跟着客车乘务员,背着一个硕大的竹篓。 李南照一看那个熟悉的竹篓就知道是自家的东西,赶紧上前去接过来,跟乘务员连连道谢。 横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把竹篓从她手里夺过去,李南照抬头看,发现程中谋已经将竹篓背在他身上。 他穿着很正式的衬衫西裤,却背着一只土气的竹篓,看起来有点滑稽。但他的神态坦然自若,并没有半分不自在。 李秀珍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男人。 程中谋有瞬间犹豫,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老人,后来他也随着李南照打招呼:“外婆好,我是程中谋。” 李秀珍道:“哎呀您好您好,小伙子长得挺精神。” 这结实的身板,这甩竹篓上背的力气,绝对是挑大粪的好手,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李秀珍又转头看李南照:“青宝,这位是?” 李南照道:“外婆,婚礼上的事表姐都跟你说了吧?他就是当时帮了我们的大哥。” 李秀珍眼神一亮,立即上前攥住程中谋的手,道:“可巧!你帮了我们青宝,我前几天还寻思着得亲自进城跟你道谢,没想到今天就遇上了。” 她紧紧抓着程中谋的手,似乎怕他跑了:“正好我带了大鹅来,今天我给你做一顿铁锅炖大鹅,保管你吃了还想吃。” 程中谋被老太太的热情闹得哭笑不得,又不敢用力挣开,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李南照。 李南照也觉得尴尬,赶紧拉开李秀珍的手,道:“外婆,咱们先回去好不好?” 几个人上了车,李南照跟李秀珍坐后排聊天。 程中谋透过后视镜瞄了一眼,发现自从见到老人,李南照浑身疏离冷淡的气场就变得柔和而温软。她腻着老人撒娇时,甚至露出几分小女儿家的娇憨。 程中谋无法将眼前的乖巧的李南照,跟那天拿酒瓶砸人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他忍不住好奇,她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途中程中谋接了个电话,李南照敏感捕捉到他在接听前飞快瞥了她一眼。 程中谋安静听着那边说,嗯嗯应答,随后道:“我在开车,一会儿找你。” 李南照觉得大概通话内容是她不能听的,赶紧说:“大哥,你要是有事就去忙,我跟外婆打车回去。” “没关系,送你们到家再说。” 他又道:“外婆,等会儿吃不到你的铁锅炖大鹅了,下次有机会再来。” 李秀珍有些失望,道:“这样啊,那你晚上忙不忙?你要是晚上有空,大鹅我先炖上,等你过来吃。” 李南照赶紧说:“外婆,程大哥很忙的,咱们下次再请他吃饭。” “大鹅可是你水根叔亲自养的,喂养得精细,跟外头的大鹅不一样,下次可不一定能遇得上。” 程中谋看李南照那副着急的模样,突然就起了坏心思,他笑道:“外婆,我晚上不忙。” 不忙,有空来吃大鹅。 李南照:“......” 李秀珍眉开眼笑,赶紧道:“那可太好了,你一定要来。” 李南照摇了摇李秀珍的手臂,小声道:“外婆,我家没有大铁锅,炖不动大鹅。” 程中谋耳尖听到了,说:“我妈家有大铁锅,要不我送你们过去我妈那边炖大鹅,顺便让我妈给你们炸虾饼。” 李南照一脸黑线,再次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 李秀珍疑惑问道:“什么炸虾饼?” 程中谋将过去那段渊源说了,李秀珍兴奋得眼神都亮了几分,她一拍大腿笑道:“可巧了不是!咱们竟然还是老乡呢!这个使得,借你妈的铁锅用,我请她吃大鹅。我连老家的料头都背来了,保准她喜欢。” 事态失控,一发不可收拾。 李南照还在懵圈中,程中谋已经跟李秀珍约饭成功。方向盘一拐,车子果真往程中谋的妈妈家去了。 李南照贴着李秀珍的耳朵说:“外婆,这不太合适吧?” 李秀珍也压低声音说:“人家救了你,这份恩情比山重,就算拎厚礼上门谢他们全家都是应该的。” 李南照突然想到那句“我谢谢你全家”,有点窘。 程中谋已经跟自己妈打电话说了缘由,他将李南照两人送到家,说他妈这会儿正从农贸市场赶回家,让她们俩等等。 虽然李南照觉得不太妥当,但看他脸色着急,也不敢耽误他,让他赶紧先去忙。 程中谋的车子刚离开,李秀珍就拽着李南照走:“快快快,我刚才看到拐角处有一家挺气派的水果店,咱赶紧去买点水果。我只有大鹅,也没准备点好东西。我这有钱,咱捡好的买,别省钱。” 李南照感觉自己这会儿进退两难。 倒是程中谋赶去附近一家冷饮店,见到了朋友阿三。 刚才在车上时阿三说有事找他,程中谋就知道肯定是关于婚礼上的乌龙事件。他不想让李南照听到,便让阿三来这里等他。 高大健硕的阿三看过来时,眼神清澈,带着点少年人才有的天真和纯粹。 程中谋上前在他的肩上捶了一拳,阿三的脸上有些焦灼,道:“谋哥,你揍的那几个陈家人都验了伤,有一个达到轻微伤的标准。他们不愿意接受私下调解,除非几个伴娘愿意放弃追究他们的责任。他们说可以给予适当经济赔偿,两边相抵,互相放过。” 程中谋气笑了:“老子揍他们是轻微伤,连刑事责任都不用负。他们当众扒光几个姑娘,那是强制猥亵!起码得判有期徒刑,能拿来相抵吗?” 阿三知道他揍人时肯定也收了力,手下留情了,不然那几个渣滓怕是脑勺都要开瓢。 这人以前经常打架,下手时知道分寸,会避开要害。 也有当日在婚礼现场的其他人录了视频,阿三也看了视频。他看得出程中谋握着酒瓶跳起来时已经有点发狂,后来被李南照那么一抱,他突然就收手了。 就真的很突然。 阿三道:“话是这么说,他们要是咬死了不肯协商,你也会受到行政处罚和被要求经济赔偿,说不定还得拘留。你现在是润阳集团在临川市分点的负责人,要是真被拘留,估计会对集团产生负面影响。现在他们私底下递话过来,就是想拿这事要挟你,让你去劝几个伴娘放过他们。” 程中谋笑了笑,道:“要是上头知道我是因为那些狗东西猥亵妇女才动手打他们,你信不信老板会亲自会给我发大奖状?这事闹大了不见得是坏事,对我们企业的形象是加分项。” 当然他不希望闹大,毕竟会对几个姑娘产生负面影响。世人对女性多苛刻,要是知道她们在婚礼上被扒光,多少会说些冷言冷语。 阿三急得大声道:“你怎么还笑得出来?拘留可不是开玩笑的,说不定会影响你找对象。” “那我让公司给我分配一个对象。” 阿三对这人绝望了,嬉皮笑脸,对自己本就很让人着急的个人形象破罐子破摔。 就这自暴自弃的态度,注定是要当巨无霸光棍了。 程中谋好奇问道:“阿三,你也是陈家村的,怎么你结婚不闹婚?” 阿三的脸上浮起一抹厌恶:“我们村历来有闹婚的习俗,以前挺文明的,就是闹着让新郎唱歌、背诗之类,没闹过女人。这些年不知道怎么就变了味,都是那些出去外头打工学了花花肠子的年轻人回来,借着闹婚的由头占便宜。” “上回我堂哥结婚也有人闹婚,我堂哥当场就把闹得最凶的打趴在地,就没人敢闹了。我结婚时都不用自己出手,我的堂兄弟只要发现苗头不对,就把人请到后门抽烟,顺便教训一顿。” 程中谋听得直乐,阿三家世代习武,他曾祖父、祖父和父亲都是开武馆的,家族里大部分兄弟都是混拳脚功夫这一行,有特种兵、武校教练、运动员..... 阿三更是直接混成了职业拳手,要不是他因伤退役,说不定会有更大造化。 在这种尚武的家族里闹事,无疑是找打,难怪阿三的婚礼这么太平和谐。 阿三想到那天的乌龙,他也很意外当天陈一鸣也办婚礼。两家分别住村头和村尾,程中谋下了县道进了村尾的入口,一眼看到喜棚就进错了门,才有了后来的事。 此时阿三心里着急,偏偏程中谋一点都不急。他忍不住问:“谋哥,要不要我让我二叔去问问?他在局子里有点关系。” 程中谋赶紧阻止:“不用不用,那家人就盯着我,你二叔一出头,容易被人借题发挥。” “那怎么办?你不能真被拘留吧?” 程中谋笑了笑:“急什么?又不是非要以正压邪,想搞一个人有的是办法。” 阿三微顿:“你可别乱来。” 程中谋呵了一声:“看不起谁呢?我可是良民。” “可你一看就不像好东西。” 程中谋追着他要打,阿三迅速抬手格挡,目光灼灼:“你想找打吗?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程中谋听他这么说,突然也觉得没必要犯蠢,转而关心起他:“你的婚姻生活过得怎么样?” “还行。” “我没想到你会相亲结婚,还闪婚。” 阿三想起自己的老婆,似乎有些苦恼:“她这人挺好,就是有点害羞。我感觉两人还不太熟,还在谈恋爱。” 程中谋有些吃惊:“你们不太熟就敢结婚?万一合不来呢?” “她性子喜静,人也很好。我蛮喜欢她的,就是有时候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想哄她开心都不知道怎么下手。谋哥,你给我传授一点恋爱干货呗。” “干就完了,要什么干货?” 阿三:“......” 差点忘了这人是一条大黄鱼。 程中谋也觉得自己吓到了单纯的阿三,轻咳一声道:“要是你们俩都是内向的性子,就会慢热。你是男人,得主动。可能她不是害羞,而是不好意思对你主动。” 阿三表示受教。 第6章 你就是不中用 阿三离开后,程中谋有些惆怅。 连阿三这样的瓜娃子都有老婆了,他竟然还单着,这说不过去。 大学毕业后初恋跟他分手,后来他就一直单着。因为工作不稳定,也没钱,不敢谈。 现在他有一定积累,工作尚可,一切都刚刚好,他突然也想谈恋爱了。 想到找对象这事,程中谋的脑子里突然就跳出李南照的脸。 他踢了一脚地面的小石子,莫名觉得烦躁。 十点多,阳光暖洋洋地撒落长街。 旧城区属于早上的喧闹渐渐回落,李南照跟外婆刚拎着水果跑回到程家门口,程母就回来了。 李南照只看一眼就知道那肯定是程母,五官跟程中谋的很像。她衣着朴素整洁,眼神温和。 程母看到李南照两祖孙时也是一头雾水,程中谋在电话里只说有客人上门,让她帮忙招待。儿子还指定了用炸虾饼招待客人,其他什么都没交代。 程母乍一看如花似玉的姑娘站在那里,身形清瘦,皮肤白里透红,身上的白底绿点裙子被风一吹,整个人就像一株气质清雅的马蹄莲。 程母以为是程中谋的对象,心里狂喜。可她再看到李南照的外婆,又有些忐忑。 就算是程中谋带对象回来见家长,也不至于把老人带来吧?按照风俗,应该是男人先上女方家见家长,女方家对男方满意,男人才能把人家的姑娘往自家带。 这会儿女方的家长一起来,程母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李南照注意到程母疑惑和打量的目光,也感觉尴尬得头皮发麻,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怎么就让事态发展到眼前这种局面? 她言简意赅将事情缘由说了一遍,程母一听是老乡,还是登门道谢的,赶紧开门将人迎进去。 不是未来儿媳,她有点失望。但突然来了两个老乡,她又很兴奋。 之前程母丧夫,带着两个孩子去滨市投奔弟弟。 母子三人在那里是背井离乡的外地人,是在城市里艰难求生的底层。程母为了减轻儿子的负担,回了农村生活。 这些年程中谋有出息了,程母跟着进城定居。但城里到处都是钢筋水泥的商品房,哪有在老家的院子里晒太阳自在? 她年纪大了,又有点神经衰弱,商品房的楼上住户走路的声音对她来说都是折磨。 老家离市区远,儿子的工作又忙,她不忍心让儿子两头跑着回家探望她,只能强忍着难受在城市里过活,但不开心是真的。 儿子孝顺,前些年花钱在城郊给她买了一套民房,特意劈出一块小院子,留了一块小菜地给她折腾。他还请人改装了厨房,砌了老家那种柴火大灶,架上大铁锅。 自从搬进这套旧房子里,程母那些说不出的难受毛病就无药自愈。 她很喜欢这里,现在又来了两个老乡,她别提多高兴,赶紧把家里存着的各种零食水果都搬出来招呼她们吃。 李南照去生火,李秀珍和程母一起处理大鹅。 程母的目光一直注意着李南照,看到她用干竹枝点火时动作娴熟,刷锅加水很麻溜,就知道她是个手脚勤快的人。 程母心里又欢喜几分,心想这要是儿子的对象就好了。 李秀珍和程母把大鹅放在大铁盆里,撒上盐和面粉揉去肉腥味。 李秀珍道:“这是隔壁邻居喂养的鹅,他听说我要进城来看孙女,凌晨四点就起床帮我杀鹅,就想让孩子吃个新鲜。” 程母赞道:“邻居真有心,还裹了几个冰袋在里头呢,你背过来很累吧?” “不累,邻居开三轮车送我去坐车,下车时大巴的乘务员帮我背着竹篓,这社会还是好人多。” 程母点头表示赞同。 只有李南照觉得坐立不安,浑身难受,因为程母时不时瞥过来的目光过份热切,让她觉得有点可怕。 揉好大鹅,程母站起来将大鹅拎到龙头下冲水,道:“这大鹅捏着就知道肉质紧实,在外头可买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李秀珍道:“是啊,我寻思着机会难得,刚好遇上你家儿子,可不得赶紧来一起吃。你是有福之人,养了一个品性好又孝顺的儿子,好日子在后头呢。” 程母听得眉开眼笑:“这是他该做的,谁见着这种事都会帮忙。老太太,你的福气也不小,我瞧你家孙女养得水灵,对你知冷知热。虽说你们隔了一辈,可她待你比那些亲闺女待老娘还亲。” 李秀珍心里欢喜,没提李南照不是她的亲外孙女,反正在她心里比亲的还亲。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夸着对方家的孩子,莫名其妙就觉得越夸自己心里越高兴,也不知道高兴个什么劲儿。 李秀珍一高兴就秃噜嘴,对程母说:“我把我的十几只大肥鸡都托在邻居家,他说哪天我想吃就现杀了用快递送过来。我从老家出来时他已经快递了一批鸡蛋和走地鸡在路上了,明天咱们还用这大铁锅炖鸡吃。” 程母被她逗乐,今天的大鹅还没吃,就约好明天吃鸡了。 两人脾性相投,越聊越开心。 李南照在一旁竖着耳朵听她们聊天,她心想难怪这次外婆过来不惦念着家里的鸡,原来都给安排明白了。 外婆是热心肠,人又爽朗,平日谁家有难她都主动帮忙,她在村子里的人缘很好。 隔壁水根叔的儿子五岁时掉进池塘里,是外婆跳进去将他救回来的。水根叔一家感激外婆,一向很关照她。 李南照每次回老家,也会大包小包给水根叔家送礼,就盼着自己不在外婆身旁时,能有人帮忙照应老人。 大鹅下锅后,程母就到自己的小菜地里摘菜。 李南照站在一旁看着,发现菜地虽然不大,但种上了好几种蔬菜,青蒜、秋葵、四季豆、胡萝卜...... 作为一个在农村里长大的人,她看到这些长势喜人的蔬菜,心里很踏实。 程母打电话问儿子,中午有没有空回来吃饭? 程中谋犹豫片刻,道:“有,不过得迟一点,你们先吃。” “难得来客人,如果不是很紧急的事,你就尽量早点回来。这俩都是你的客人呢,你丢给我算怎么回事?” 程中谋笑了笑:“好,我知道了,还要买什么回去吗?” 程母的言语间多了一丝试探:“你啥也没交代,我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标准招待你的客人。第一次见面,不知道要不要给红包?” 她心急,压低声音催问道:“那姑娘到底是不是你的对象?如果是,我得赶紧准备两个大红包,可不能让人第一次登门就空手回去。” 程中谋愣了一下,几秒后才道:“不是,她不是我的对象。” 程母低叹一声,非常失望:“这么好的姑娘,你就不能加把劲儿把她变成咱家的人?” 程中谋哭笑不得:“妈,缘分强求不来......” 程母不爽地打断他:“行了,你就是不中用,都三十好几了也没个对象,你怎么还好意思天天招摇出街?我都不好意思去公园打太极,就怕有人问起你的终身大事。” 程中谋无语,这年头三十好几没对象,都不配出街了吗??? “你看看买点什么当回礼合适?那姑娘还拎了几兜水果过来,都是进口货。人家自带大鹅来吃饭,咱们就出个锅,还让她破费买这贼贵的水果,我都觉得不好意思。” 程母刚挂下电话,程中谋就收到李南照发来的微信:大哥,你看群了吗? 程中谋:?群怎么了? 李南照:少了个人。 程中谋点进去两人共同的那个群一看,果然,本来五个人只剩下四个,少了那个十八岁的伴娘小悠。 看来陈家人也在背后运作,大概给了什么压力,让小悠不再跟群里几个人保持同一阵线。 程中谋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跳跃:回去再说,等我。 李南照的目光久久定在聊天对话框上,最后那两个字总让她觉得有点怪怪的。 程母摘了菜,眼看着大鹅在锅里炖上,便跟李南照两祖孙说她要出去一会儿,让她们帮忙看着锅。 李秀珍满口答应,李南照问:“阿姨,需要我帮忙吗?” 程母连连摆手道:“我出去买点东西,外头太阳大,你们在家待着。想吃什么自己拿来吃,把这当自己家。” 她快步小跑出去,又打电话把儿子骂一顿:“你赶紧滚回来!我这会儿要出去买小河虾,这么晚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得卖。家里也没面粉了,真是越忙越乱。” “都怪你,也不早点说。你看看你办的是什么事?直接把人拉来门口丢下就跑,你啥也不管。咱家就菜地里有点菜,什么都没有准备,你是打算让客人进屋喝西北风呢!” 程中谋笑道:“妈,不是你嫌弃我不定时查岗,硬是把我的钥匙收走了?” 他妈的血糖高,偏偏又管不住嘴,喜欢吃淀粉含量高的食物。 程中谋盯得紧,他每次回家就扫荡各个橱柜,把母亲藏着的超标食物扔掉。 程母恼怒地把给他配的钥匙抢回去,不让他再随意进屋。 这会儿被儿子反驳,程母气恼道:“反正你赶紧回来,不然我不管了。” 说是那么说,刚挂下电话,她的步伐又急了几分。 大菜硬菜来不及整,好歹得弄点附近有口碑的熟食来凑个数。 程母越想越气,难得来一次客人,竟然要用熟食待客,简直丢人! 都怪那混蛋不提前吱一声。 十二点出头,程中谋回来了,刚好赶上热乎出锅的大鹅。 他进门时看到李南照蹲在天井边的龙头处剥蒜,一粒粒蒜瓣褪了皮,白胖可爱,在她的掌心里滚动。 阳光下,肤色如玉的姑娘配着白底绿点的裙子,清新袭人。 她好像很喜欢穿绿色衣服,他也觉得这种颜色很适合她。 看着看着,他的喉头无意识滚动,突然想伸手过去摸摸她的脑袋。 程母从厨房里走出来就看到这一幕,自己的儿子目光像狼一样盯着别人家的姑娘,连招呼都忘记打,李南照的外婆坐在一旁看着呢! 程母上前用锅铲柄在程中谋的背上敲了一下,没好气骂道:“多大人了?进门不知道先跟长辈打招呼?” 程中谋这才回过神来,他一向厚脸皮,这会儿脸上难得闪过一丝赧色,赶紧跟李秀珍问好。 李秀珍乐呵呵道:“外头热吧?赶紧洗手,差不多可以吃饭了。” 程中谋将手头拎着的一些熟菜递给自己妈。 程母特意跑出去一趟没买着小河虾,看到这混球就没好气,狠狠瞪他一眼,接过菜又进了厨房。 倒是李南照听到动静抬起头来,一眼看到高大的男人背对着门口的光影站在不远处,本来亮堂宽敞的门厅因为他的存在,似乎一下子变得逼仄起来。 她莫名有些局促。 他不在时,她只当是随外婆来见老乡,相见甚欢。 他一回来气氛就不对,总感觉怪怪的。 吃饭时,餐桌摆在饭厅,可以听得到初秋的风吹过屋后林木的声音,还有啾啾的鸟鸣。 程母拌了几个凉菜,再摆上一盆炖大鹅,还有买来的酱肘子、油炸吹筒仔、水晶鸡、香辣鸭翅之类,摆了满满一桌。 李南照挨着外婆坐,右手边是程母。 熟悉的人,熟悉的大鹅味道,熟悉的风声和鸟鸣,她似乎回到了从小生活的老宅。 只是她一抬头看到对面的程中谋,那种局促感又来了。 程家用的还是老式的八仙桌,四方形的餐桌一人坐一边,李南照刚好就跟程中谋面对面。 李南照并不是初出校园的小姑娘,她平日跟异性相处挺自然,不知道为什么在程中谋面前她就是无法放松。 她总怀疑是第一次见面时,他的凶悍给她留下的后遗症。 程中谋用公筷给李秀珍夹菜,给自己妈夹菜,也给李南照夹菜。 李秀珍眉开眼笑地道谢,李南照也跟着道谢。 大鹅炖得很入味,程母对着这只为老乡聚会英勇献身的大鹅赞不绝口。 李秀珍听她夸自己带来的鹅就高兴,连声说明天还过来,让程母试试自己养的走地鸡,肉质柔韧不柴,炖山菌子最好吃。 程母也高兴道:“那你可一定得来,我今天没赶上小河虾,明天一早就去买虾仔给你炸虾饼,这玩意就得刚出锅热乎的才好吃。” 两人高高兴兴约饭成功。 李南照悄悄瞥一眼程中谋,意外发现程中谋正目光灼热盯着她,吓得她赶紧挪开视线。 她有些心神不宁。 是她的错觉吧? 为啥觉得那人的目光亮得有些惊人? 第7章 又凶又横 吃过饭,李南照抢着去洗碗,总不能让两个长辈去洗。 程中谋进了厨房,从墙上摘下挂着的围裙,道:“我来。” 李南照看他身上雪白的衬衫,说:“还是我来吧。” 程中谋不再说什么,而是迅速套上碎花围裙,抢先站到洗菜盆边。 他靠得太近,李南照下意识退开几步,就被他挤开了。 这会儿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索性跟他聊起小悠退群的事。 程中谋一边麻溜地刷碗一边说:“小悠年纪小,又是新娘母亲的娘家侄女,她们之间沾亲带故。” “这事要是闹大了,你和其他两个伴娘可以远离,小悠远不了。抬头不见低头见,她的家人肯定给她压力了,她坚持不住是意料之中的事。” 李南照点头,确实是这样。 才十八岁的姑娘,还在读高三,哪里扛得住家里人轮番洗脑? 要是那几个害人的畜生再许点好处和赔偿,小悠的家人说不定就算了。就算他们不愿意算了,陈一鸣那些人找不到其他伴娘,难道还找不到小悠家或者学校堵人纠缠? 李南照觉得心口发闷,道:“道理我都明白,就是心里不痛快。” 她实在太想将那些禽兽送进监狱去,让他们为自己的疯狂付出代价。 程中谋将洗好的碗放在滤水架上,又挤洗洁精洗净手,用擦手巾擦干。 他这才转身看她,目光平和而充满理解:“南照,做好自己就行,我们无法强求别人。” 李南照顿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那两个字从他嘴里冒出来,让她感觉好像带着微颤的回音。 她才发现这男人体格高大,看着凶悍,但他轻声说话时,声音低沉如同大提琴的音色,柔和又不显厚重。 程中谋又道:“这事确实很让人憋屈,我感觉自己白帮小悠了。但是如果再遇上那种情况,我还是会帮,不然我自己心里过不去。咱们管不了别人,管好自己就可以了。” 到他这个年纪,早已明白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就算是遇上同样的事,不同人的处理方式也未必相同。 就像李南照,她如此坚决反击,固然有她本身性格刚烈的原因,也是因为她最在乎的外婆坚定地支持她、站在她这边。 如果养大她的外婆寻死觅活阻挠她追究那些人,她又该如何自处,是继续坚持还是放弃? 李南照听了程中谋的话,心里松快一些。 午后李南照要带外婆回去,程中谋送她们。 他再次回到家,程母一把攥住他问:“你跟那姑娘到底啥关系?” “朋友。” 程母不信:“你看她的目光像饿了几天的狼狗,就只是朋友?” 程中谋失笑,谁家当妈的这样形容自己的儿子? 程母心急催道:“我看这姑娘挺好的,咱们农村人就得找这样踏实、性子好的媳妇,可伺候不来那些高高在上、脾气又大的公主千金。” 程中谋忍不住扬眉。 他妈是没见过李南照拎着酒瓶砸人的狠劲儿,要是见着了说不定就会对李南照有多远躲多远。 程母看他走神,气急盖了他的脑勺一巴掌:“你到底是什么想法?要是真看上她就用心点跟她试试啊!” 程中谋无奈叹气,这不是下手晚了么? 周家村。 周燕托自己妈求情,她妈把她骂一顿,也只好硬着头皮去替她出头。 她妈回娘家哥哥那里连恐带吓,说小悠还是个小姑娘,要是将事情闹大坏了名声,以后不可能找得到好对象。 都是这片地方的人,一点点风言风语都能逼死人。 恐吓过后周妈又给出甜头,各种道歉和愿意补偿。 小悠的父母只是地道的农民,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一鸣的亲戚又凑了三万块钱过来,小悠的父母就不顾小悠的抗议,半推半就收了钱,松口答应和解。 陈一鸣给钱后赶紧让他们在放弃追究的协议书上签名。 虽然三万块很肉痛,但陈家想到一下子折了十几个男丁进监狱,肉再痛也得掏钱,还得担心掏慢了小悠家里人会反悔。 周燕又给之前跟她同在工厂打工的同事打电话,想各个击破。可她发现自己被拉黑了,无论她换多少个号码拨打过去,同事都不接。 周燕攒了一肚子火。 她跟陈一鸣赶去工厂,却听说工友已经辞职,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现在还剩下一个高中同学赵婷婷,周燕跟赵婷婷以前同在县城读高中,知道她家住在隔壁镇子。 周燕两口子又马不停蹄赶去赵婷婷家,他们来得突然,赵婷婷来不及避出去,就被堵在家。 陈一鸣站在门外,周燕独自进去跟赵婷婷谈,被赵婷婷指着鼻子怒骂一顿。 周燕忍着气任由她骂,等她骂累了才说陈家这边愿意给钱补偿,求她放过陈家那些男人。 赵婷婷冷笑道:“行啊,五十万,少一分钱都不行!” 在门外偷听的陈一鸣失声惊叫:“五十万?!你抢劫啊!” 赵婷婷看到他就想起那些痛苦,脸色发白地嘶声吼道:“你滚!我不想看到你!” 周燕只好推陈一鸣出门,让她来跟赵婷婷谈。 室内只剩下两人,赵婷婷哽咽道:“周燕,你知道有多少个男人脱我的衣服、掐我的胸吗?绝对不只五个!我被他们这样对待,要五十万过份吗?” 周燕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她支支吾吾道:“婷婷,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揪着不放并没有意义是不是?倒不如拿点补偿实在,你说个实际点的数字,我这边尽量给你办成。” 赵婷婷压抑地哭了,道:“周燕,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你现在这样不痛不痒地说起这事,是因为针没扎在你身上,你不疼!如果你们不想掏钱,那就去县城天桥下找个流浪汉,让他扒光你,让他在你身上摸摸捏捏。你能做到我就和解,你做不到就快滚!” 赵婷婷那些话戳中了周燕的痛处,她当然做不到。要不是逼到极致,她甚至连赔偿都不想给。 被闹婚的伴娘多了去,别人不都忍下来了?就她们几个真他妈矫情,不就是摸了几把,当自己多金贵啊! 周燕连日来受挫,婆家轮番责怪,工友辞职,李南照躲起来。 现在赵婷婷又不愿意退让,真是处处不顺心,让她恼怒异常。 周燕的脸色有些狰狞,发狠道:“婷婷,你不要逼我。这事闹大了对你没好处,我记得你跟未婚夫的婚期定在元旦吧?” “你要是不答应和解,我们就把婚礼现场的照片发给你的未婚夫和公婆!就算我们这边的人坐牢,也得拉你们垫背。既然你不给活路,就别怪我们绝情!” 赵婷婷痛苦地嘶喊:“周燕,你这个疯子,你怎么这么 贱?” 周燕的心愈发冷硬,她残酷地沉声道:“随便你骂,我就问你答应不答应?答应和解,你就有补偿款拿,这事以后也不会有人知道。” “不答应,你就等着看你的照片被人围观吧!你的未婚夫和婆家可不会觉得你是被迫的,他们只会在意你已经被一群男人看光、摸光。他们只会觉得你脏了!” 赵婷婷哭了。 给周燕当伴娘,是她有生以来最后悔的一件事,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此刻周燕脸色阴沉、五官扭曲盯着她,明明是周燕对不起她,可这个女人这么多天从未对她道歉,现在还无耻地堵门威胁她。 这个女人怎么敢这样嚣张?! 赵婷婷抹着泪走到门外,周燕下意识跟出去。 赵婷婷面对着他们两夫妻,道:“周燕,你跟你老公一家真是我见过最恶心的狗男女,你们纵容亲戚猥亵我们这些伴娘,现在还逼上门恐吓、威胁我。你们这种人会有报应的,我就等着看你们的报应。” “你应该祈祷你肚子里怀的是儿子,要是女儿,将来你们做的恶一定会报应在她身上。她也会被好多个男人当众扒光衣服,男人会淫笑着在她身上摸摸捏捏......” 周燕的心跳骤然加快,她见鬼一般跳开几步远。 陈一鸣的脸色也很难看,眼里都是压抑的恨意。 他跟周燕一样想不通,不就是闹婚闹得过份了点吗?至于这样上纲上线,非要逼得陈家一家男人都吃牢饭? 赵婷婷趁着这两人愣神时,三两步跑进屋甩上门。 周燕这才发现上当,她恼怒地疯狂踢门、踹门:“赵婷婷,你有本事就开门谈,不然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对半分的木门门缝里传来赵婷婷的声音:“喂,1-1-0吗?我要报警,有人堵门威胁我的人身安全......” 周燕和陈一鸣变了脸色,两人慌张地环视一圈,发现周边已经有几个人在朝这么张望,他们赶紧转身逃之夭夭。 两人上了车开出几十米,周燕脸色发青,陈一鸣也烦躁地狂拍了方向盘几下。 赵婷婷是周燕上高中时的同桌,她性子怯懦,从来不敢反驳周燕。周燕无法接受赵婷婷现在的胆子这么肥,竟然敢这样诅咒她。 她越想越气,吼道:“调头回去,就不信治不了她。” 陈一鸣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倒是听话地立即调头。 回到赵婷婷家院子,周燕顺手捡起墙根边的半截砖头猛地砸向停在院子里的小轿车。 陈一鸣大吃一惊,赶紧拦住她:“你疯了?” 赵婷婷也趴在窗口大喊:“那是我哥的车,你不准砸!” 周燕推开陈一鸣,眼神阴狠地瞪着赵婷婷。要不是窗子装了防护网,她就要爬进去揍人了。 赵婷婷越急,周燕越兴奋,她疯狂地砸车玻璃、前盖、后尾箱,哐哐的声响让人听着心惊肉跳。 她一边砸车一边盯着赵婷婷冷笑:“赵婷婷,你出息了啊,敢跟我作对!你出不出来?你不出来,我就砸,你以为能躲一辈子?” 赵婷婷气急尖叫:“你是不是疯了?” 刚才她是假装报警,这会儿是真的。 她气得按屏幕的手指都在哆嗦,可周燕有恃无恐:“你报啊!谁怕谁?我告诉你,我现在是孕妇,就算警察来了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陈一鸣瞬间眼神一亮,他后退几步,双手环胸看着周燕发狂砸车,不再阻拦。 赵婷婷气哭了,一边哭一边报警。 直到警员赶过来时周燕还不肯停手,她嘶声吼道:“我是孕妇,谁敢抓我?” 赵婷婷主动对警方出示了家里的监控视频,之前有人潜进院子偷狗,她家安装了监控,正好将周燕的嚣张行径都录下来。 陈一鸣有些慌,但周燕完全不怕。她怒气上头,又逮不到赵婷婷,这会儿她心里只有砸车这种破坏欲得到满足的痛快。 她不觉得自己做错,她已经嫁给陈一鸣,就应该跟陈家共进退。 别以为只有几个伴娘恨她,她也恨她们。 婚闹事件之后,她在陈家被骂惨了。天天都有婶子、伯母、堂姐妹上门来骂她,她们说她是害人精,故意找了几个矫情的伴娘来害人,玩不起就别来当伴娘啊! 这些话说得多了,周燕心里的怨恨愈发深了。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这几个伴娘为什么不能接受现实退一步? 为什么就非要让她为难,非要逼散她的家庭? 她已经怀了孩子,娘家又指望不上,要是真离婚她能怎么办? 不是好姐妹吗?为什么这几个女人都不替她考虑一下? 直到被警员带到警局,周燕才知道孕妇犯法虽然不用拘留,可以取保候审,但前提是不致发生社会危害性。 她怒气上头的脑子稍微冷静下来,这才有点慌,不知道警员会怎么处理她。 陈一鸣再三说好话保证,警员经过综合考察后,同意他交保证金给周燕办理取保候审手续,但是周燕砸坏的车子必须赔偿。 两人一听就心疼得不行,警员没好气地数落道:“怎么的,你们以为砸坏别人的车子不要负责任吗?怀孕不是犯法的保护牌,那些判了刑期的孕妇生孩子过了哺乳期,照样得服刑!” 周燕的脸色渐渐发白,她以为怀孕是不用负任何责任的。 赵婷婷的父母和哥哥闻讯赶来,赵婷婷看到家人时瞬间泪崩,哭得厉害。 刚才周燕两口子穷凶极恶逼上门,要说她不害怕是假的,毕竟婚闹现场那些恶心的男人给她留下的阴影还在。 现在见着家人,她哭得浑身颤抖。 赵家哥哥拉住妹妹安慰,出了警局的大门,他说:“别难过,他们这么嚣张,咱们就告到底,非得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我那车子之前撞在承重柱上瘪了一块,还有好几处零件老旧的,也趁着这次修车一并换了。我跟维修店的熟人说全换好的,再来一波豪华套餐保养,不替他们省钱。” 赵婷婷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就被逗乐。 婚闹事件之后,她的家人要上周燕家讨说法,她实在厌恶和害怕再跟周燕打交道,没有同意。 她本来只想走司法流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没想到周燕两口子这么疯狂,竟然堵上门撒泼逞凶。 真是又凶又横还无脑! 第8章 她的秘密暴露了 过后赵婷婷主动加了李南照的微信好友私聊,李南照得知周燕的疯狂行为时也很无语,这真是人傻钱多往死里作。 赵婷婷问李南照,会不会跟陈家和解? 李南照说绝对不可能。 赵婷婷的心定了,道:“我也不甘心,但是我也怕她真的把婚礼上那些照片发给我的未婚夫。当时肯定不止一台相机在录像,还有其他人也会拿着手机在拍摄。” 李南照安慰道:“传播隐私照片也是犯法的,她要是敢传播,你就告她。” 赵婷婷苦笑:“可就算她犯法,她也不用坐牢。” 周燕可以发疯,她却不敢冒险。 李南照沉默片刻,确实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她思索几秒,道:“难道周燕就没有弱点吗?只要我们掌握了她的弱点,就能跟她抗衡。” 赵婷婷很苦恼:“我不知道她有什么弱点。” 放下手机,李南照又想到昨天群里另一个伴娘,也就是周燕的工友黄秋菊,也私底下加了她的好友。 之前周燕就威胁利诱过黄秋菊,黄秋菊不想跟她纠缠,就换了工作。 黄秋菊加了李南照的微信,跟李南照说她家在外地,不怕周燕闹,她是坚决要告到底的。 她也看到小悠退群,担心其他两个伴娘被说动,才加了李南照想问一问她的态度。 这样三个人都很坚定,李南照悬起的心放下大半。 李南照上高中时在学校寄宿,一个月才回家一次。后来她外出读大学、留在市区工作,她跟周燕的交集越来越少。 在她的印象中,周燕虽然有点自私自利、性子不讨喜,但也没有这么不可理喻。 现在的周燕在男人和婆家面前低到尘埃里,可在同性面前却跋扈得令人发指。 这种轻贱同性的女人,将来有的是苦头吃。 李南照又拉了个三人小群,在群里问其他两个伴娘,知不知道周燕有什么弱点? 周燕欺人太甚,她们不能总这样被动挨打。 三人商讨一番后,便有了主意。 另一边,周燕跟陈一鸣回家后,两人又大吵一架。 陈一鸣怪周燕冲动,砸车时有多爽,花钱赔偿时就有多痛苦。 当需要付出真金白银时,周燕才终于感觉到肉痛,她梗着脖子不愿意认错:“我是为了谁才这样?还不是为了你们陈家?你要是嫌我碍事,那我不管这事了,你们爱咋咋地!” 陈一鸣一听这话就蔫了,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片刻后,周燕突然接到消失的工友黄秋菊打来的电话。 她欢喜地按下接听键,黄秋菊开门见山地说:“周燕,听说你们愿意花钱和解,把手机给你老公,我要亲自跟他谈价钱。” 周燕赶紧将手机递给陈一鸣,还点开扬声器。 陈一鸣接过手机,喂了一声。 黄秋菊大声道:“你知道你老婆做过别人的小三吗?她肚子里的孩子指不定是谁的呢......” 这两句话就像响雷炸得陈一鸣外焦里嫩,周燕自然也听到那些话,她疯了一般抢过手机挂断通话。 陈一鸣的脸色恐怖而阴沉,他恶狠狠瞪着周燕逼问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周燕脸色发白,拼命摇头:“不是!不是!她就是想挑拨我们的感情。” 陈一鸣没有错过她眼里的慌乱,暴喝道:“那你为什么抢着挂电话,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周燕已经慌了,在陈一鸣噬人的目光里,她维持不住镇定和冷静,只剩下慌乱和支支吾吾。 她这样的态度无疑是不打自招,陈一鸣怒火三丈,气急甩了她一耳光。 他用尽理智控制住想暴打她一顿的冲动,猩红着眼逼问道:“你说,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周燕脸上挨了一巴掌,又被陈一鸣这样怀疑,她气急吼道:“孩子是你的是你的是你的!你当我是什么人?” 陈一鸣阴森森盯着她:“你是什么人,谁知道呢?你要是无辜,别人怎么会指着你骂?你给我一句实话,你到底有没有做过小三?” 周燕刚想说话,陈一鸣又道:“你想好再回答,做过的事就能查得到。如果你敢说谎骗我,我饶不了你!” 周燕刚要出口的话就缩了回去,她红着眼圈道:“我是被骗的!我跟那个男人谈恋爱时根本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 那年周燕高中还没毕业,她本就无心向学,母亲又逼着她去市里打工挣钱,她就辍学进了工厂。 她跟黄秋菊同龄,同在生产部装配组打包货品,又分在同一间宿舍,两人的感情不错。 半年后周燕谈了一个男朋友,就从宿舍搬出去跟那男人租房子同居。 周燕会跟黄秋菊分享恋爱时点点滴滴小幸福,后来周燕才知道那男人已经结婚,在老家有老婆孩子。 周燕失意痛哭时还是黄秋菊陪着她,黄秋菊自然知道她这段情史。黄秋菊还劝过周燕,让她快刀斩乱麻,不要再跟这个无良男人联系了。 可周燕听不进去,她不甘心,总会拿自己跟那男人的原配对比,觉得自己哪儿都不差,男人为什么不愿意离婚娶她?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周燕确实无辜,她也是受害者。 坏就坏在这事并没有结束。 周燕舍不下这段感情,她闹过一段时间,又跟男人和好了。 她开始软硬兼施逼男人离婚娶她,男人左右瞒骗,一天拖过一天。 周燕被磨得没了耐心,她跑去男人的老家闹他的家人。 男人的原配是地地道道的老式农村妇女,她一心一意在家伺候老人孩子,根本管不住男人。只要男人还往家里拿钱养孩子,她就睁只眼闭只眼。 可周燕执意打破她的平静生活,这个女人闹得太凶,登门辱骂讥讽她人老珠黄,没有感情了还死扒着男人不放。 原配气不过,一怒之下拉着两个孩子跳了河。要不是路过的乡邻施救,一家三条人命就没了。 原配的娘家人听说小三如此猖狂,冲到工厂里来撕扯周燕和那男人,差点就把周燕当众扒光了。他们还压着男人下跪自扇耳光道歉,这事在当时闹得挺轰动。 过后男人不声不响辞职去了外地,周燕很痛苦,她缩在宿舍里自暴自弃了一段时间,也是黄秋菊陪着她。 时隔多年,周燕早已忘记自己做过的亏心事,她更没有想到黄秋菊会在这个关头捅破这事。 此时面对陈一鸣的逼问,周燕哭得可怜,她拼命解释说当年她以为是正常恋爱,谁会想到男人是骗她的? 当然,她半个字都不敢提她去男人的老家逼宫的事。 她抱着一点侥幸之心,觉得陈一鸣不可能有闲心特意跑到男人在省外的老家去查证这事。 听完周燕的解释,陈一鸣的脸色阴晴不定。 在两人结婚前,这一段历史周燕从来没有对他提过,她甚至还言之凿凿说她没有谈过恋爱。 就连两人初次亲密时,她还是第一次。 现在突然冒出这种黑历史,陈一鸣脑子里想的远远比他听到的更多。 周燕跟其他男人同居过,她的第一次还在,离了个大谱! 说他们同居只是盖着棉被纯聊天,鬼才信! 那层玩意是花钱补的吧? 这个女人嘴里没有半句真话,谁知道她还骗了他什么?万一她肚子的孩子真是其他男人的,那他不就成了接盘侠? 陈一鸣越想越恼火,都当过小三的女人,竟然还敢跟他要十万块彩礼才肯嫁! 可他现在不能跟她翻脸,他还得依靠她来对付其他几个伴娘。用女人来对付女人,省心又省事。更何况周燕这个蠢女人好像比他更恨不得让几个伴娘不好过,她真是一把好使的刀。 等解决了正事,再来收拾周燕,这事没完! 周燕眼瞅着陈一鸣不吭声,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便从地上爬起来,讨好地拉住他。 陈一鸣甩开她,独自上了楼。 他得想办法验证一下,周燕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 就算是他的,他心里也闹得慌。 周燕跟其他男人同居过这事就像一根毒刺扎在他心里,让他浑身难受。他现在看周燕真是面目可憎,觉得她脏、谎话连篇。 另一边的黄秋菊挂下电话,心里也有些忐忑。 周燕刚开始算是受害者,但后来她跑去男人的老家逼宫,就是明显的知三当三。 时隔多年,要不是周燕咄咄逼人,黄秋菊也不想拿这事来攻击她。 黄秋菊几个人当伴娘被伤透了心,周燕自始至终没有真真正正跟她们道歉过,还这样一再逼迫,她们咽不下这口气。 既然要撕逼,那就来吧。 有了李南照和赵婷婷的态度,黄秋菊心里也定了。还有大半个月就开审,只要她们齐心协力力坚持到底,就不信这些人渣还能嚣张。 至于当初在婚礼现场冷眼旁观伴娘被恶意对待的周燕,就让她的渣男老公收拾她。 夜里十一点多,李南照匆匆从地铁站走出来,每夜她都是搭乘最后一班地铁到家。 她刚走出地铁站,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出站口。 “外婆,你怎么在这里?” 李南照又惊又喜,朝着外婆扑过去。 李秀珍捋了一下头上的白发,道:“你回来太晚了,不安全,我得在这等你。” 昨天在程家吃过大鹅,李秀珍就想问问李南照,她跟程中谋之间是什么情况? 可昨天程中谋刚把她和李南照送到家,李南照也飞快溜了。她说要去上班,晚上会很晚回来,让李秀珍自己照顾自己。 李秀珍昨夜等得太累先眯过去,一早起来发现李南照在房里睡觉。 李秀珍出去找程母耍了一趟回来,又扑了个空,李南照傍晚又出去上班了。 这种白天睡觉晚上上班的时间安排让李秀珍看得心惊肉跳,她一下子就想歪了,以为李南照真的像周燕揣测那样走上了歧路,可她又不相信自己精心养大的孩子会干出这种事。 今天早上李南照一醒,李秀珍就逮着她问起工作。 李南照哭笑不得,跟外婆解释说她是做直播行业的,自己开了个很小的传媒公司,招了几个员工搞直播带货。一般白天其他人要上班,晚上才有空看直播,他们为了迁就客户的时间,便调整为晚上上班、白天休息。 李南照还将自己上班时拍摄的视频给外婆看,答应找个时间带她去自己上班的地方现场考察一下,保证自己做的是正经职业。 李秀珍半信半疑,李南照道:“外婆,这份工作还是明柔表姐带我入行的,我刚开始的资源也是她帮我对接的。大舅妈家的服装公司也有专业的直播团队,我能攒下钱买房就是靠搞这个。” “就像以前村子里卖酒的酒行,每天等客人上门来买,肯定没有请人在门口吆喝卖得多。我这就是请人吆喝,专业介绍产品的特点,让客户更了解产品,多多下单购买。做这行很累,但多劳多得,赚的是清白钱。” 李秀珍一听说很累,立即心疼地说:“你还年轻,别拼坏了身体。这么晚才下班,会不会不安全?” “不会的,地铁站就在楼下不远处,出了站走几步就到家,没啥事。” 李秀珍还是不放心:“你怎么不买一辆车自己开?大半夜的坐地铁,我还是不放心。” 李南照不好意思说自己好不容易才首付了一套小两居,现在还没交楼,每个月要还房贷还要租房,她已经耗尽全力,实在没有余钱供车。 不过外婆这阵子来这里,她确实想买一辆二手车子,带外婆出行才方便。 李秀珍又问:“是不是缺钱?我这有钱,咱明天去买车。” 李南照毕业后每个月都定期给她转生活费,她舍不得花,都攒下来。她平日还种菜养鸡来卖钱贴补生活,想给李南照存点嫁妆,怕她将来结婚被夫家看低。 李秀珍这些年攒下来的钱,还是挺可观的。 李南照赶紧说:“不用不用,外婆,我有钱。” 她心里想着还是问表姐借点钱买车吧,不然外婆又得操心她。 第9章 白高兴一场 李南照没想到自己还没问借钱的事,外婆就大半夜不睡觉守在地铁站出口等她。 她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就像风雪夜归人突然看到家里那盏温暖的灯光,心里安宁又有力量。 她挽着外婆的手,外婆老了,手掌的皮肤松弛而粗糙,但掌心还是那么温暖。 有外婆在,李南照就觉得心里有依靠。她这辈子父母缘薄,只有外婆这个亲人。 两人并肩走回家,李秀珍迫不及待问李南照,跟程中谋到底啥关系? 李南照的回答跟程中谋的惊人一致:“外婆,我们只是朋友。” 李秀珍瞅她一眼:“我看这小伙子不错,眼里有活,手脚也勤快。” 李南照只好说:“外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李秀珍吃了一惊:“真的?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真的,我们是高中同学,才在一起没多久,我本来是打算等感情稳定一些再跟你说的。” 李秀珍沉默几秒,道:“找个时间领他过来,我想见一见他。” 李南照很意外:“才在一起几个月,会不会太快了点?” “快什么快?姑娘家的好年华能有几年?既然你们已经确定在一起,那就早点见才好,合得来就处,合不来就别互相耽误。” 李南照只得答应下来。 回到家,李南照给男友张文焕发微信,说了外婆想见见他的事。 张文焕打电话过来,明显有些紧张:“你外婆为什么突然想见我?” 李南照被他逗乐,只说外婆来陪她一段时间,听说她有对象,就想着见一见。 张文焕放下心来,道:“那我确实应该去见她的。你外婆喜欢什么,有什么忌讳?我先准备礼物。” 两人聊了一会儿,李南照一再说外婆很慈祥很好脾气,张文焕紧张的心才放松一些。 次日一大早,李南照眯着眼睛起床上厕所时,看到外婆已经在餐桌上摆上了小米粥和几样清爽小菜。 她说:“外婆,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不用给我准备早餐。” “人老了困觉少,五点多就睡不着,我吵醒你了?” “没有,我尿急起来。” 李秀珍笑骂一句:“那快去上厕所,可别憋坏了。” 这孩子从小就这毛病,一钻进被窝里就懒得动,非要憋到忍不住才会爬起来上厕所。 李秀珍等李南照出来,收拾好手袋,道:“我出去了,去找程家妈妈玩。” 李南照赶紧道:“等会儿,我换衣服送你。” 李秀珍连连摆手:“不用你送,她来接我呢。我说我自己坐公交车过去,她不同意,说反正她要来这个方向的农贸市场,顺道来接我,我们先去公园玩,再去逛菜市场。” 李南照没想到俩老人这么快就混熟了,隔了一辈好像并不影响她们之间的友情。 出门时,李秀珍又确认一遍:“你的男朋友是今天下午过来吧?” 李南照点头。 “那行,我晚点儿多买点菜回来。” “外婆,咱们出去外面吃吧。” “外面的东西不卫生,又贵,咱就在家里吃,想吃什么我来做。” 李南照说过不她,只得算了。 李南照送外婆下楼,果然看到程母已经候在楼下。 她跟程母打过招呼就上楼继续睡觉。 李秀珍看李南照走远了,就跟程母说:“凤娟,哪里卖汽车?你带我去买。” 程母瞪大眼睛:“买汽车?” “对,四个轮子的。”李秀珍指了指街上的小轿车,“就那样的。” 她拍了拍贴身小包里装着的银行卡,道:“我带了钱,不知道够不够?” 程母惊讶道:“老太太,你真的要买汽车?” “对啊,给我孙女买。她晚上下班太晚,一个人回来不安全,我得给她买一辆车子。” 程母朝她竖起大拇指,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可是程母也不知道哪里卖汽车,便打电话问程中谋。 程中谋听说两个老太要买汽车时也吃了一惊,后来听她们说是要给李南照买车,便说:“你们在哪里,我现在过去找你们。” 李秀珍有些不好意思:“哎,又耽误孩子的工作。” 程母道:“没事,没人管他,逃班几天都没问题。” 俩老太坐在马路牙子上啃油条,一边聊天一边等程中谋。 程中谋匆匆离开公司,出门时想到李南照,他的心情莫名雀跃。 十点多,程中谋来到李南照家楼下,跟两个老太太汇合。 他听了李秀珍想买车的理由,才知道李南照为什么选择租住这里的旧房子,采光不太好,楼房也是有多年房龄的旧楼,唯一的好处是靠近地铁站,是打工人的首选。 李秀珍说买车就买车,她想着李南照肯定不想花她的钱,先买了再说。 程中谋却想得更多,买车可不像是买几条大葱那么简单,好歹是一项固定资产,得多方考量。 车子是买给李南照开的,老太太也没问过李南照有没有驾照,她喜欢什么款式,她对车子有什么性能要求,她能接受的大概价位是多少? 而且老太太有多少积蓄?总不能真把老人掏空了吧? 李秀珍看程中谋在沉思,赶紧说:“你别告诉青宝,说了她肯定就不让买了。” 程中谋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一趟跑来领了个苦差,今天不买车子,老太太不高兴。买了车子花光老太太的钱,李南照不高兴。如果花了钱买的车子还不合李南照的心意,李南照估计得来找他打架,妥妥的招仇恨。 现在该怎么办? 程中谋想了想,对李秀珍道:“外婆,要不这样,我先找个机会问问南照的意见,看她有没有驾照,问她喜欢什么样的车子再买好不好?” 李秀珍是个急性子,想做什么马上就要做,她不想等。 程中谋道:“总得买一辆她喜欢的车子,她开着才高兴。你要是担心她下班不安全,这几天她下班我接送她,反正我从城南回来经过她的公司也顺路。” 李秀珍沉默几秒,低声道:“我家青宝有对象了。” 程中谋顿了一下。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他听懂了,李秀珍也知道他听懂了。 她说李南照有对象了,怕他剃头担子一头热,白高兴一场。 她也怕程中谋过于热情,会给李南照惹来非议。 程母听了这话也很意外,心里遗憾。怪只怪自己的儿子没福气,认识李南照晚了。 程中谋的心思在几瞬间千回百转,最终只化成释怀的笑意,道:“外婆,我跟南照是朋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不说那些。” 他没有否认,那就是默认了他对李南照有意思。但他把两人的关系止步于朋友,只能这样了。 李秀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知道程中谋这样说是为了让她宽心,这么善解人意还踏实的小伙子多难得,可惜了! 在程母的劝说下,李秀珍同意再等等,等程中谋问过李南照的意见后再买车。 俩老太结伴去公园溜达,程中谋给李南照发信息,问她方不方便接电话? 李南照回复过来:你抬头看。 程中谋抬头,一眼看到李南照穿着小熊睡衣站在三楼的小阳台边盯着他。 他有点尴尬,冲她笑了笑。 李南照又发信息过来:你们三个在楼下密谋什么? 程中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回复:见面说,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李南照:等我三分钟。 一会儿,李南照从单元门处跑出来。她换了一身衣服,果绿色吊带连衣裙,外面罩着白色针织短衫,像森林里的女妖一样轻盈灵动。 程中谋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她的脚吸引了,木质编织底的人字拖,上面是黑色镶碎钻的两根细绳,有一种禁欲的美感,强烈的色彩对比衬得她的脚背白得晃眼。 他费了点劲儿才强迫自己把目光挪开,看着她越跑越近,他的心就像胀满了肥皂泡泡,在阳光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快乐。 相见恨晚,确实有点遗憾。 但是要说感情多深,倒也不至于。趁着还没深陷赶紧抽身,当朋友也挺好的。 程中谋在想自己是不是单身太久,有点空虚?不然他看着李南照时,怎么脑子里经常会想歪? 这个苗头有点危险。 也许他该找一个单身女人,认认真真谈一场恋爱。不要肖想别人的对象,太没品! 他心里又有些酸溜溜的,妒忌李南照的男友,能拥有这么有个性又讲义气的女友。 那天李南照在婚礼现场的种种反应似乎还在他的眼前,哪怕在她自己那么狼狈的时刻,她也没忘记关照其他伴娘。 这样好的姑娘,可惜不是他的。 李南照跑过来在程中谋面前站定,她因为急跑而喘息,脸色绯红。 程中谋的目光下意识在她起伏的胸口处扫了一眼,又赶紧挪开,心里默念着《金刚经》。 佛祖宽恕,刚刚他心里有邪念,他有罪! 李南照问起刚才三个人在聊什么,程中谋犹豫两秒,在得罪外婆和得罪李南照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他照实说了,说完还补上一句:“你知道就行了,可别跟外婆说是我说的,不然她要收拾我。” 李南照有些哭笑不得,道:“外婆还挺豪啊,一出手就要买车。” 程中谋看她笑,也自然而然露出笑意:“你对她好,她自然也心疼你。对了,你有没有驾照?” “有,前两年拿到证了,但是实操经验少得可怜。” 程中谋又问她有没有买车的意愿,如果有,那就买吧。反正迟早都得买的,早买早享受便利。 李南照道:“肯定想过买车,不然就不会考驾照。但是这几年手头紧,就一直拖着,打算等宽裕点再说。” 她说起经济窘迫时坦坦荡荡,没有半点回避,让程中谋又想起以前的自己也是这样窘迫着过来的。 努力上进又孝顺的人,让人总想拉拔她一把。 程中谋道:“你有没有想过要买什么车型?大概价位是多少?我有朋友在品牌车行工作,如果你有考虑过,可以去试车。想买二手的车子也行,有些二手车挺不错的,也可以考虑。” 李南照想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安排,接下来几天都没空,便说:“那你帮我问问你朋友现在有空吗?我想去车行看看。” “有客户上门,他必须有空,我陪你过去。” “会不会太麻烦你?” 程中谋笑道:“说这话就见外了。” 虽然两人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李南照也看得出他这人说什么是什么,不爱虚礼那一套,便说:“那就麻烦你了,不过我可能得上楼换一双鞋子。” 她有些局促,察觉到他的目光,她的几个脚趾头还往后缩了缩,像是在害羞。 程中谋看得想笑,道:“没关系,去吧,我在这等你。” 李南照上楼后,程中谋就给自己的朋友打电话,说一会儿带人过去看车。 朋友笑嘻嘻道:“好嘞,多谢谋哥帮衬。” “如果她看中车子,给个最大折扣吧。” 手机那边顿了一下,笑道:“优惠之后再打一折都可以,你补够差价就行。” 程中谋也笑。 他补差价没问题,关键是李南照未必愿意接受。 一会儿李南照下来,两人上车出发去车行。 李南照收到一条信息,看后似乎有些紧张。 程中谋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便主动聊起自己第一次买车时的种种。 那年他的工资不高,家里负担又大,但是他确实需要车子代步,便买了一辆很老的二手车,连车带办手续总共花了两万块。 开了没多久他就发现车子不太行,经常在马路上跑着跑着就熄火,再启动也难。 有一次他的朋友带女友出去玩,他自告奋勇当司机接送他们,没想到车子在半路熄火,还得朋友两口子帮忙推车。 这样的窘迫经历过几次后,他就发誓以后一定要买一辆全新的好车。 李南照想象一下那种情景,被逗笑了:“那你的梦想实现了,你现在的车子蛮好的。” 程中谋看她笑,悬起的心放松下来,也跟着笑:“现在的车子说不上多好,代步足够。年轻时多少有点虚荣,到现在这个年纪就知道普通人的车子再好也是代步工具,除非是富豪家庭收藏限量版车子来增值。” “其实当年是我被人骗了,买了一辆非常差劲的车子。后来我也换过另外的二手车,有些二手车挺好的,只是车主的经济条件好就把它换了,车子本身并没有严重损耗的历史。如果预算不够,可以考虑买这种二手车,等以后条件好了可以换更好的。” 李南照心里浮起一丝暖意,原来他说起自己过去的糗事,只是为了铺垫这几句话,怕她伤自尊,委婉告诉她二手车也很好,适合自己的就是好的。 相同的生活背景让她面对他时很放松,她也坦诚地说:“我的预算确实不够,扣除每个月要付的房贷和房租,还有三万块钱应急。我跟表姐借了七万,打算买十万价位的车子,新车或者二手车都行。” 程中谋又问了她对车子的品牌有没有要求,得到回答后他心里有底了,觉得这一趟看车大概能成,成不了他就私底下补差价。 第10章 较劲 直到下午一点多,两人终于结束行程从车行离开。 如程中谋所料,李南照早就了解过喜欢的车子品牌,她看着价钱合适、车子合适,很快就定下来了。 这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倒是挺像她的外婆。 程中谋帮她争取了最大折扣,还磨着朋友送了不少车内配饰当礼品,能省一点是一点。 离开车行时,李南照很高兴,非要请程中谋吃饭。 程中谋笑道:“没想到你这么果断,说买就买,我以为你要逛十几家车行才能定下来。” “我那是相信你,也信你的朋友。” 她无心的一句话瞬间让程中谋心里泛起了波澜。 这种无意识的肯定才更勾人,他明明想着只做朋友也好,可他现在怕自己把持不住。 就在这时李南照接了个电话,她接通后,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笑道:“你这么快就到我家了?我还在外面呢。不知道外婆回来没有?她说要多买点菜,做好吃的招待你。” 程中谋心里那点波澜瞬间变成中心空落落的旋涡,一秒钟被现实从天堂抛到土坑里。 李南照有男朋友,他们都要见家长了。 有他什么事! 瞎乐呵! 如果李南照跟男友见家长成功,他们是不是就要结婚了? 这么一想,程中谋瞬间感觉一股酸涩涌上心头。这种涩意后劲绵长,冲得他心口发麻,浑身难受。 李南照挂断通话,程中谋问道:“有事?” “什么事都不影响咱们吃饭,都这个点了,饭必须得吃。” 原本想放她离开的某人,突然又不想让她走了。 确实快两点了,就吃一顿饭能占用她多少时间? 他才不要当善解人意的舔狗! 程中谋坏心眼地将李南照带去远离市区的一家私房小厨吃饭,来回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再加上吃饭,两人相处了两个半小时。 席间,程中谋仔细观察李南照的神态,发现她没有半点敷衍和不耐烦,陪吃陪聊都很用心。 他又觉得自己挺小人的,吃过饭不再留她,送她回去。 回到李南照家楼下,程中谋看着李南照下车说再见,看着她一步步走上楼,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下车拉住她,问问她,他有没有机会? 可是理智劝他忍住,毕竟李南照看他的眼神没有半点波澜,她就真的把他当成一个纯粹的热心大哥。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一点都不纯粹,他看到她时满脑子都在放飞自我。 终于,李南照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再也看不见。 程中谋收回目光,给助理打电话:“小何,安排一下今晚的机票和住宿酒店,我要去滨市总部参加季度会议。” 何飞讶异,这人昨天明明还说不想去开会,谁也别想叫他去,今天就变卦了? 他赶紧道:“好的,程总,我这就安排。” 程中谋又看了一眼李南照家所在的楼层,想象着她跟男朋友相亲相爱陪同外婆一起吃饭,他心里涩得厉害。 李南照上楼,果然看到张文焕已经在家里了。 茶几上放满了他拎来的礼品,他本人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有些紧张。 外婆从厨房里探头出来喊道:“青宝,你怎么才回来?快洗点水果给客人吃。” 李南照应了一声好,她低声对张文焕道:“你先看会儿电视,我去洗水果。” 她进了厨房,发现外婆在做几样拿手菜,好吃是好吃,就是工序多、费劲。 李南照也顾不上水果了,赶紧接过外婆手头的莲藕削皮,道:“外婆,下回咱们还是出去外面吃吧,弄这些太累。” 外婆慈爱地说:“又不是天天弄,客人难得来一趟,怎么能不用心招待?” 李南照心里暖洋洋的,自己喜欢的人得到家人的重视,她忐忑的心放下大半。 她叫张文焕过来帮忙洗水果,她要帮着外婆做菜。 张文焕走过来洗了苹果和车厘子,随后对着硕大的榴莲沉思。 李南照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他大概无从下手,便小声提醒道:“洗点提子,外婆爱吃。” 张文焕撇下榴莲,把提子拎到龙头下冲洗两遍,装进果盘里要端走。 李南照看到他的举动,眼疾手快将果盘抢过来。 她将提子放进大海碗里,加一小勺盐,又加两勺淀粉,再轻柔地搅动大碗里的水和提子。 张文焕有些尴尬,手足无措。 李南照轻声道:“淀粉可以吸附提子上的脏东西,淡盐水可以杀菌,这样洗会干净一些。” 张文焕点头:“好,我知道了。” 李南照道:“你还是出去看电视吧,把水果端出去,先吃点垫肚子。” 饭菜做好后,摆了满满一桌。 外婆热情地给张文焕推荐自己满意的菜式,张文焕赶紧道谢,连连夸好吃。 外婆笑得一张脸像绽放的菊花,道:“好吃就多吃点。” 她对张文焕的印象挺不错,小伙子长得俊秀儒雅,有一股书生气。 他很有礼貌,说话时温声软语,脾气应该不错。就是人瘦弱了些,皮肤太白,看着就不像是能干活的人。 李秀珍想着李南照的脾气犟,要是跟这么一个脾气温和的男人在一起互补也挺好。 她不动声色地借着闲聊的机会问起张文焕家的情况,张文焕说他是独生子,父亲是大学教师,母亲是xx部门的妇女主任,打算这两年提前内退。 李秀珍点了点头。 这种家庭养出来的孩子,难怪不会干活。 她问道:“你的家庭条件这么好,你父母对青宝是什么想法?” 张文焕笑道:“我父母听我的,我喜欢南照,他们也喜欢她。” 李秀珍看到一对小年轻对视而笑,她又问:“你的父母家在省城,你自个儿跑来临川市工作,他们有没有意见?” 张文焕顿了一下,道:“外婆,我父母确实希望我回省城发展,但是我有自己的想法。南照在哪,我就在哪。” “而且我们一家本来就是临川市人,我跟南照还是高中同学。只是后来我父亲的工作调动到省城,我们才跟着搬过去,我这算是回家乡发展。” 李秀珍又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都是老乡,风俗和观念各方面的分歧就会少一些,以后相处起来没那么累。 张文焕看了一眼似乎挺满意的李秀珍,壮着胆子说:“外婆,我父母这几天刚好就在临川市,要不我约着让两家见一见?” 李南照看了张文焕一眼,张文焕垂下头不敢看她,只是左手在餐桌下讨好地挠了挠她的掌心。 李秀珍抬头看他:“哦?你父母过来了?” “是的,他们早就想见见南照。刚好您也在这里,我就想着让两家一起吃顿便饭。” 李秀珍点头:“这个使得,你们俩已经确定关系,双方家人见一见是应该的。” 李南照赶紧喊道:“外婆......” 李秀珍抬手打断她:“青宝,听话,早晚都得见的。” 李南照想反对的话就堵在喉咙口,没有再说出来。 饭后李南照去洗碗,外婆累了,坐在沙发上吃提子。 张文焕小心翼翼挤进厨房里,隔着磨砂玻璃门,他讨好地从背后抱住李南照,在她脖颈上亲了亲。 “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就是别生气好不好?” 李南照用脚后跟轻跺他一下,没好气地说:“快撒手,外婆在外面看着呢。” 张文焕不舍地放手。 她扎着围裙,围裙两条带子将她腰部纤细的轮廓勒得清晰无比,看得他心口发热。 真想立即结婚,将她娶回家,从身到心都完完全全拥有她。 李南照小声道:“你明知道我会生气,为什么还要在外婆面前提双方见面的事?” 张文焕小声道:“南照,我们是真的在一起吗?我总觉得不太真实。我喜欢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在一起,我想将你介绍给我所有的亲人朋友,想跟你一直走下去。” “咱们现在谈结婚还早,但是可以先让双方家人见一见,互相了解,有助于咱们磨合。” 李南照心软了,他说得也有道理。 他这么积极主动促成双方家人见面,其实也说明了他对待这段感情的态度很认真。 她点头道:“好了好了,我就是觉得见家长早了点。咱们俩的家庭条件相差也大,我担心你父母会看不上我。既然你都跟外婆谈好了,那就见吧。” 得到她的允许,张文焕高兴极了,飞快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你放心吧,我父母说了我喜欢谁,他们就喜欢谁。” 两人在厨房里腻歪了一会,又出去陪着外婆看电视。 九点多时张文焕离开,外婆坚持陪着李南照送他下楼,还给他塞了早就准备好的家乡特产和一个大红包。 张文焕不敢接红包,赶紧推辞。 李秀珍坚持要给,李南照也劝他收下。 上了楼,李秀珍问李南照明天有没有空,如果有空就陪她去置办点见面礼,到时双方见面时送人。 李南照为难地说自己明天很忙,李秀珍便说:“那算了,你先忙,我找凤娟一起去逛街。” 凤娟,是程中谋的母亲。 李南照想了想,说:“外婆,我买车了,定金已经交了。” “真的?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跟程大哥一起去买的。他的朋友还给我打了折,送了不少小礼品。” 李秀珍点头赞许道:“挺好的,程小子办事我放心。你要是钱不够花,我这还有。” 两天后的傍晚,张文焕开车过来接李南照和外婆去酒楼。 出门前,李南照发现外婆换上一身崭新的红褐色绣金线对襟衫,银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显得精神十足。 李南照还没见过她这么慎重的模样,觉得有趣。 李秀珍横她一眼,道:“你也得好好打扮,等会儿不管聊得如何,该有的礼数你不能少。但是你得少说、多听,知道吗?” 李南照乖巧地点头:“知道了。” 约见的地方在本市最出名的酒楼,李南照心里稍安,这至少证明张家是重视这次会面的。 到了包厢,门刚推开,张文焕的父母已经快步走过来迎接。 双方寒暄过后,李南照才敢偷偷打量张家父母。 张父无论身形还是五官都跟张文焕很相像,他身上也透着着一股文质彬彬的书卷气。 张母体型圆润,颧骨微高,就算笑着时也让人感觉有些严厉。 李南照觉得这大概跟他们的职业有关。 人到齐后,服务员陆续上菜,大部分都是李南照和外婆爱吃的菜。 外婆心里定了几分,看来张文焕也是一个有心人。 有心就好,好好调教还是不错的。 席间多是张父跟李秀珍作为家长代表在聊,张母偶尔补充几句。 聊得深了,李秀珍才知道张父的祖籍跟她的娘家是在同一个地方,后来张家先祖为了躲避战乱搬离老村,一家人在外头定居,再也没有回去过。 算起来他跟李秀珍还是沾亲带故的远亲。 气氛一下子就热烈起来,两人聊起老村有说不完的话题。 张父刚才客气的态度一下子变得恭敬而亲热,他亲自站起来给李秀珍倒茶夹菜,一口一个老姨喊得可带劲。 他说到他这个年纪,父母长辈差不多都离开了。乍然看到老姨,觉得很亲切。 这句话触动了李秀珍心底某个按钮,这些年她眼里看着同龄人一个个离开,心里也充满了难言的滋味。 他们聊得愉快,张文焕跟李南照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稳了。 倒是张母对着张文焕笑着斥了一声:“你这孩子真是,该你给长辈倒茶啊,还傻坐着等你爸替你表现!” 张文焕憨憨地笑,赶紧站起来抢过父亲手头的茶壶给大家满上。 张母笑道:“我这儿子就是呆了点,他这人像他爸,心思都放在在学习和工作上,平时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我这辈子就是劳碌命,专门伺候他们两父子的。” “老太太,你这孙女养得真好,一看就知道贴心又勤快。文焕对家务不精通,以后小两口一起生活,南照可得多多包涵文焕啊。” 这话一出,张父微微皱眉,李南照心里也咯噔一下。 李秀珍脸上的笑淡了一些,只有张文焕毫无察觉,还在乐呵呵地当斟茶工。 李秀珍轻笑道:“害!你太高看她了。现在的年轻人都是家里精心培养出来的,都想着出人头地,哪有心思放在家庭里?他们的心气高着呢,忙起工作顾不了家。我看年轻人这么卖命打拼,我心疼啊!” “我就想着以后孩子们结了婚,咱们两家人怎么都得搭把手帮他们带娃娃做家务,减轻年轻人的负担,让他们腾出手打拼。可惜我这身老骨头实在熬不动了,你比我年轻,又经常照顾文焕两父子,有经验。以后得劳烦你多多费心,帮年轻人一把。” 张母的笑僵在脸上,脸色隐隐发青。 第11章 这次又是闹了什么? 外婆不动声色怼了张母后,包厢里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 张父继续热切地张罗喝茶吃菜,李秀珍也礼数周全地有来有往,但李南照还是敏感察觉到外婆的不快,张母脸上的笑也有些敷衍。 唯有一个张文焕还在傻乎乎地乐呵。 李南照自幼没有父母在身旁护着,哪怕外婆再用心照顾她,她在学校里也受了不少白眼和欺凌。这种复杂的经历让她有着一颗非常敏感的心,能敏锐察觉到别人的情绪变化。 此时面对张母绵里藏针的话语,她也有些懵。 张母的态度,怎么跟张文焕说的不一样? 餐后,李秀珍朝李南照使了一个眼色。 李南照会意,将外婆准备好的礼品送给张家父母。 张父欢喜地连声夸她,随后他发现自己的妻子什么见面礼都没准备,他尴尬得要命。 就连张文焕这个不在状态的直男也终于察觉到不对,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妈,说:“妈,你不是说给南照和外婆准备了礼物吗?” 张母歉意地笑道:“哎呀都怪我,今天出门太急,礼物忘带了。你们别介意啊,下回我一定补上。” 在场几个人都尴尬得想抠脚趾头,这玩意还能下回补??? 张母又从名牌手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过来,道:“小年轻们挣得不多,花钱又大手大脚,还是给他们红包实在,可以补贴生活。” 李南照看着那个红包,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张文焕心急地抢过红包塞进她手里,道:“南照,这是给你的,快拿着。” 李南照目测那红包挺厚实,但她心里还是觉得不是滋味。 她将红包塞回张母的手里,态度无比坚决,张母一时没反应过来。 随后李南照后退几步站在外婆身旁,道:“谢谢阿姨,我花钱不大手大脚,我也不缺钱花,不需要补贴。” 张母的脸上闪过一丝被人拆穿小心思的狼狈,难堪得脸色都变了。 她没想到李南照看着温温柔柔,竟然直来直往将球踢回她身上,这让她心里非常恼怒。 张父背着众人狠狠瞪了一眼张母,尴尬地对李南照说:“南照,阿姨不是那个意思。她这人就是不会说话,她没有恶意。” 李南照点头,微笑道:“叔叔,我明白的。” 有没有恶意不好说,但张母的态度膈应人是明摆的。 倒是李秀珍自始至终都笑眯眯的,没有任何异常。 聚餐后,张文焕送李南照跟外婆回家。 进了屋里,外婆去洗手间,张文焕心急地小声对李南照说:“南照,对不起。我妈真的准备了礼物,我亲眼看到的。” 李南照嗯了一声,她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心情绝对算不上愉快。 她第一次见家长,也没有跟张母这个年纪的长辈打交道的经验,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情绪对不对,还是先冷静一下再说。 张文焕看她聊天的兴致不高,只好说:“南照,你跟外婆先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找你。” 他心里憋不住事,想马上就去问问自己妈,到底怎么回事? 张文焕离开一会后,李秀珍从洗手间出来,她走到沙发边拍了拍空位,喊李南照过来坐。 李南照像小时候那样坐在地毯上,把脑袋靠在她的膝盖上,问道:“外婆,今天......你感觉怎么样?” 李秀珍叹气:“说真的,感觉不太好。张文焕这小伙子还不错,就是眼里没活。他来咱家时你在外头,就我跟他在,我在厨房忙得汗流浃背,他自己坐在沙发上发呆,也不知道过来帮忙。” “我看他那家境,估计他从小就没有做过家务。在他心目中,家务活是女人的事,他脑子里就没有一起分担家务这种意识。宝儿啊,有些人谈对象挺不错,结婚就要慎重。跟这样的男人生活,以后受累的是你。” 李秀珍又道:“你想想,以后你俩都忙工作,回家来他往沙发上一坐,什么家务都等你做,你累不累?这要是有了孩子,别说指望他搭把手,说不定你伺候完小的还得伺候大的,怎么受得了?” 李南照愣住,她倏然明白了这才是外婆坚持要在家做饭招待张文焕的原因。 不是为了省钱,也不是为了炫耀那几道拿手菜,而是想借着一顿饭看一看张文焕在家庭生活中会是什么反应。 不幸的是,张文焕的表现不太好,让外婆失望了。 李秀珍又叹气:“青宝,你从小没跟着父母生活,你不知道一个家庭里是要男女配合的。你外公又去得早,家里都是我张罗,你大点就知道心疼我,会帮忙。但是谁都不是铁打的,一个家不能只有一个人在当牛做马干活,另一个人在躲懒,时间久了心就凉了。” 李南照听在耳里,但她没有经历过正常的家庭生活,确实对这方面感触不深。 李秀珍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张文焕这小伙子挺好的,今天吃饭时他特意放在我面前的那盘子玻璃青提,我上次多吃了几颗他就记住了,是个有心人。这孩子脾气也好,我本来觉得他好好调教一番也能行,可看了他妈,我心里没底。” “你看吃饭时他爸说一句,他妈跟着插嘴顶一句,处处显摆存在感,这种人强势、爱出风头,喜欢拿腔作势和干涉别人。将来在这样的婆婆手底下讨生活,你的日子难过呐!我看张文焕就是像他爸,做学问挺行,在家里估计就是性子直、不管事,都是老婆说了算。” 李南照没想到外婆的眼睛这么毒,只见一次面、吃一顿饭竟然能看出这么多门道来。 “外婆,那我该怎么办?” 李秀珍顿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只凭见一面的观感就否定别人,断了这段感情,未免太武断。 李秀珍问道:“你是什么想法?” “不知道。” 李秀珍心里有数了,李南照舍不得张文焕。 她隐隐担忧,李南照这人性子犟,认死理。她讨厌一个人,就会一辈子不原谅。她喜欢一个人,也不会轻易放弃。 一会儿李南照去洗澡,表姐周明柔打电话过来,李秀珍接了。 “奶奶,听南照说你们今天去见她男友的父母了,感觉怎么样?” 李秀珍走去阳台听电话,将刚才对李南照说的那番话跟大孙女说了。 周明柔表示非常赞同,她自己就嫁了一个懒得要命的老公,受够了男人的懒惰,婚姻也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 李秀珍又遗憾地说:“我瞅着青宝身旁有一个小伙子挺好的,可惜青宝没看上他。” 周明柔顿时来了兴趣,问她是哪个小伙子? 李秀珍将程中谋的大概情况说了,特意强调了第一次见面吃大鹅的情景。 吃饭时程中谋既照顾他妈,也照顾她,可见他是个孝顺长辈的人,而且眼里不会只看得到自己的家人。 他还处处注意同龄的李南照,她需要纸巾、酱料时他会第一时间递上,可见心细又熨帖。 这些事他做得自然而然,没有半点勉强或者刻意。 饭后程中谋还抢着洗碗、收拾桌子,那个熟练程度绝对不是第一次表现。 李秀珍活到这把年纪,见过太多男人把自己的家人当宝,巴不得老婆的娘家人滚远些别拖累他。 她也见过很多男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上了桌挑拣自己爱吃的使劲吃,完全不管老婆。 细节见人品,程中谋这样不厚此薄彼的男人,便尤显难得。 倒是周明柔听奶奶说了程中谋的基本情况,赶紧喊道:“奶奶,打住打住,这个凤凰男更不能要!” 李秀珍糊涂了:“啥是凤凰男?” “就你现在说的这个,他家穷得叮当响,靠自己的努力在城市里扎根是吧?这种人最可怕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以后他家三姑六婆全都是他的责任。谁家有点屁事都要找他出钱出力帮忙,南照要是跟他在一起,就是拿后半辈子给他们家扶贫了。” “还有你说他只有一个守寡的母亲是吧?这简直是雷区啊我的天!他妈没有老公只有儿子,儿子就是她唯一的依靠,这种妈妈最容易死死拽着儿子,把儿子当老公。儿子儿媳亲近一些,她都能为了争宠哭上几天几夜。” 李秀珍哭笑不得:“凤娟不是这种人。” 周明柔急声道:“奶奶,你别不信,这种情况实在太多了。你想想啊,原本凤凰男两母子过得好好的,突然来了一个儿媳妇抢走她儿子的注意力,她能答应?” “奶奶,你得空时去年轻媳妇带娃遛弯的公园里听听,就知道这种凤凰男有多可怕了。这种男人张嘴闭嘴都是我妈不容易,你就不能让着我妈一点?我亲戚以前帮过我,我不能忘恩负义。” 李秀珍听了这话,神情也有些严肃。 她活到这把年纪,这种事自然是听过不止一次的,只是之前没想到这茬。 老家村子里就有这么一个寡妇,吃尽苦头才将儿子拉扯大,本以为儿子娶上媳妇日子就能好过,没想到家里三天两头吵。 后来大家才知道这寡妇看不得儿子对儿媳好,她一看到儿子跟儿媳多说几句话就要哭。她夜里还得跟儿子睡同一房,不然就喊着头痛、膀子酸,这不舒坦那不舒坦。 儿子想分开单过,寡妇不乐意,骂他有了媳妇忘了娘,哭着罗列养大他的艰辛,动不动就闹着要跳河上吊。 儿子这么多年黏着妈妈,其实他也离不开老娘,只能算了。后来儿媳忍受不了提出离婚,这儿子后头又娶了两个老婆,都因为寡妇的搅和过不长久。 现在两母子就一起过,村民们对他们指指点点,说他们白天是母子,夜里是夫妻。 李秀珍一想到这事就觉得心里好像吞了一只苍蝇,连带着对程中谋的热切也冷了一些。 哎,还是再考察考察,不着急下定论。 周明柔也劝道:“奶奶,南照是有主意的人。咱们只能看个表面的皮毛,谁好谁不好,南照感受得比我们深,让她自个儿选择吧。” 李秀珍点头应是。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可以给建议,但不能干涉和控制。 就像周明柔,当初她妈非要她嫁给现在这个男人,说他千好万好。 后来周明柔小两口每次吵架,她都怨恨她妈,说自己被推进火坑里,被逼出抑郁症了。 程中谋到了滨市,次日总部开季度总结会议,他在会上大出风头。 他所在的临川市分点原先是作为润阳集团里一个替补性质的补给站点,到了他手里一年,就被他大刀阔斧料理得整整有条。 再加上这一年建在临川市的中转库业务走上正轨,程中谋日夜投身公司里四处拉业务,总体营业额一下子被拉拔上去,临川市分公司一跃成为所有分公司中排行第四的黑马。 助理何飞在会上与有荣焉,他心里美滋滋地想,头儿今年的绩效奖金大概要翻倍了,他们在他手下做事自然也少不了实在的好处。 会后,程中谋的老板兼好友裴麟问他,想要什么奖励? 程中谋道:“该给的给到位就行,别整虚的。现在先把车子借给我,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裴麟将车钥匙丢过来,又陪程中谋下来车库。他说他老婆的外套还在车里,他得带回去。 程中谋看一眼车子就乐了:“没想到你换了新车还是同款保时捷。” 之前裴麟出过车祸,车子毁了,他天天蹭老婆的车,非要老婆接送他上下班。老婆嫌他烦,让他再不买车就走路去上班。 程中谋以为他换新车会换别的品牌,没想到他换了一辆一模一样的车。 裴麟笑道:“男人的老婆和车不能随便换。” 程中谋立即扭头走,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他现在最烦秀恩爱的人,屠杀单身狗,没人性! 程中谋启动车子时,裴麟追过来说:“车子好像没有多少油了,你要是开远路记得加油。” 程中谋从车窗处探头出来:“我就说你怎么这么爽快给我借车,就是想我掏钱帮你加油吧?” 裴麟哈哈笑:“我每个月给你那么多油费报销额度不够用?” “谁会嫌钱多咬口袋?” 程中谋一脚油门下去,车尾甩了一个漂亮的弧度飘走了。 一个小时后,裴麟接到程中谋打来的电话,他吞吞吐吐地说:“老板,跟你说个事儿,我叫人来拖车了。” 裴麟感觉脑勺子嗡了一下,拖车? 这么严重??? 这个死货每次只有闯祸需要他擦屁股时才会喊老板,这次又是闹了什么? “程中谋,你到底搞了什么?我那是新车啊卧槽!” 第12章 想别人的女人 此刻程中谋看着被灌了一油箱柴油的保时捷,他也觉得很蛋疼。 刚刚他在高速行驶时,李南照给他打电话问了一些小问题。 通话挂断后,他的心思也飘了,脑子里一直想着跟她相处过的点点滴滴。 到了油站,他去自助机操作,因着心不在焉,他误把柴油当成汽油加进油箱。幸好油站员工经过看到自助机屏幕上显示的字样提醒他,不然一旦启动车子,很容易损坏发动机,严重时会产生爆震。 这会儿程中谋已经先斩后奏让人把保时捷拖到维修点,再跟裴麟说这事。不拖不行,车子不能开。 面对裴麟抓狂的质问,程中谋硬着头皮说了缘由。 裴麟沉默两秒,道:“中谋,你不是粗心的人,我很好奇加油那时你在想什么?” 程中谋心口一窒,脸上火辣辣的。 他在想女人。 想别人的女人。 真特么够惨的! 这么丢脸的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修理工过来将油箱里的柴油抽出,清洗油箱和油路,更换掉汽油的滤芯。 程中谋在一旁盯着,再三确认柴油已经被彻底清理干净,才让人加入汽油。不然才开不到几个月的新车报废,裴麟会宰了他。 车子弄好后,程中谋也没有心思再做别的事,直接将车子开去滨江边看日落。 程中谋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尤其是因为一个女人而失控,多少让他有点恼怒。 这样患得患失的自己,让他自己都瞧不起。他失态了,李南照带来的影响让他烦躁。 这次是加错油,下次呢? 天边橘红的大片云霞渐渐被云层吞噬,天色慢慢暗下来。 程中谋坐在江堤边,耳里听着江水拍打堤边石头的声音,嘴里啃着油炸小麻花和香辣鸡爪。 这是他从裴麟的车子储物箱里掏出来的,十有八九是裴麟老婆私藏的零食。 管它呢,他现在心情不好,吃了再说。 高中时母亲带他来这座城市投奔舅舅,他在这里读完高中、大学,在这里认识裴麟和许多朋友,在这里开始人生第一段恋情,这座城市里留下他很多回忆。 去年他从这里离开回到临川市,阴差阳错遇上李南照。他没想到这个女人就像烈酒,初遇时没感觉,再回味时愈发上头。 只可惜这瓶烈酒是属于别人的,他只能眼巴巴看着,心里总归是有些不甘。 横插一脚,又不是他的风格。 更何况李南照跟她的男友两情相悦,没他什么事儿,他连争一争的资格都没有。 吃完零食,程中谋双手往后撑着身体,看着夕阳发呆。 如果他早一点遇见李南照,他们之间会不会有故事? 虽然这个假设很扯淡,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去想。 尤其是听说李南照跟她的男友在一起才三个月,程中谋就无法遏制这种愚蠢的假想。他总想着如果那场婚礼提前几个月,他早一点认识李南照,是不是他也有机会? 这种想法就像无孔不入的空气,又像生命力旺盛的藤蔓,不停地缠着他,在他的脑海里每个角落肆虐。 他觉得自己大概疯了。 他已经不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这些年经历的事越多,他的心越冷硬,爱情于他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生存下去和保护家人,才是他最重要的目标。 滨市的十一月已经很凉,远比临川市凉。 程中谋觉得有些冷,他缩了缩脖子,回头上车离开。 忘不掉就不用刻意忘,不打扰不妄想,顺其自然吧,但是失态这种事绝对不能再出现。 夜里,程中谋在三人小群里约朋友裴麟和唐安出来喝酒。没人应约,那两人都说要陪老婆。 程中谋很不爽:那你们什么时候有空?我后天就要回去了。老子一年才来一次,你们见我可比见你们的老婆难多了。 裴麟:明天老婆要出门,我有空陪你。 唐安:明天我老婆也要出门,我也有空。 程中谋气乐了:尼玛!找借口能走心点吗?你们的老婆有空跟没空还搞同步? 裴麟发了一个呵呵的表情:你怎么知道?我老婆跟他老婆明天约着去逛街,所以我俩明天都有空慰问你这只单身狗。 程中谋:“......” 什么叫自取其辱,他这就是! 程中谋愤愤骂道:有老婆了不起啊! 唐安回复:没啥了不起的,关键是你没有,就有一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嫌疑。 程中谋:小安子,爷的手机里有你的裸照,你说话小心点。 唐安:那些照片送给你了,等你有老婆,你俩可以在床上一起欣赏我的好身材。 程中谋有一种想摔手机的冲动。 他是脑勺里灌了芝麻糊,才会在床上跟自己的女人欣赏别的男人。 果然结了婚的男人就是不一样,曾经单纯天真又内敛的唐安,已经被婚姻这个大染缸染成大黄鱼,都会开黄腔了。 裴麟:哈哈哈,中谋,发几张照片过来,我有个朋友也想看唐安的好身材。 程中谋:滚!无中生友! 这天没法聊下去了,程中谋让助理何飞去买酒,顺带买些下酒货。 何飞好奇地问:“程总,你为什么不去酒吧喝个痛快?我听说滨市的奇幻酒吧挺不错。” 程中谋睨他一眼,笑道:“小子,你还是年轻啊!酒吧里鱼龙混杂,一块奥利奥饼干都有可能是加料的。没有特殊情况,我一般不去酒吧,更不会碰酒吧里的东西。” 何飞恍然大悟。 难怪他从来没有见过程中谋抽烟,这人就算应酬喝酒也是要挑在他熟悉的地方,大概是怕别人给他加料吧? 何飞刚要出门,程中谋又喊道:“算了算了,不要买了,酒店的健身房在几楼?” “十六楼。” “换衣服,跟我上去玩。” 何飞瞬间脸色扭曲,这算加班吗?给加班工资吗? 他不敢反抗,乖乖随程中谋上楼。 别的单身男人出差时可能会搞一些特殊服务,程中谋这位老总的爱好就很一言难尽,他喜欢逮助理到健身房一起锻炼。举铁、拳击、龙门架锻炼、罗马椅......他玩啥啥都溜。 每次何飞被他虐得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程中谋就要训他:“男人就要有力量,不然结婚要公主抱时,你都抱不动自己的老婆。” 何飞腹诽,操这心,等你找到老婆再说吧。 双方家人见面的第二天,李南照中午刚睡醒,就接到张文焕打来的电话。 他说他跟他父母已经到楼下了,想上来坐坐。 李南照和外婆都觉得很意外,但来者是客,她们赶紧换衣服下楼接人。 这一次张母非常热情,一个劲儿夸李南照。 她把拎来的礼品塞过来,说:“之前就为了两家相聚准备的见面礼,但昨天忘了带,都怪我这脑子不记事。昨天是我失礼了,今天赶紧来登门赔罪,老太太不会怪我吧?” 她笑眯眯地看着李秀珍,神态里看不出半分异样,就像昨天真是她一时疏忽。 李秀珍也笑得很真诚:“怎么会怪你?谁都有粗心的时候。难为你们还亲自跑来一趟,有心了。” 李南照又一次被张母的态度搞懵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李秀珍看得暗暗叹气,这孩子从小跟着她生活,很少接触婆婆妈妈这些事。张母又是专门做妇女工作的,那张嘴能把蛤蟆说上天,李南照大概根本弄不懂她在玩什么把戏。 李南照大概只适合找一个没爹没妈的男人。 至于张家父母第一次见面就失礼,绝不是一句“疏忽”就能糊弄过去,只能说张母看不上李南照。 至于她今天态度大变是为了什么,只有张家人知道了。 张家父母约李南照和外婆一起吃午饭,李南照以自己一会儿还有事婉拒了。 张家父母先离开,张文焕留在李南照家。 李南照去厨房做饭,张文焕也挤进厨房,他从随身带来的精美购物袋里掏出几个鸡蛋和番茄,李南照看得眼睛都直了。 张文焕有些尴尬,道:“南照,我知道这两次见面大概让你和外婆不愉快,对不起。我问了好几个朋友,差不多知道我的问题出在哪里。我说过是真心跟你在一起,我没有骗你,缺哪差哪我就弥补。” “你放心,以后我会跟你一起分担家务,你不要因为这点放弃我好不好?不会的我就学,一次不会就学两次三次四次。我妈的态度你也不用在意,我是我、她是她。我爸也很喜欢你。以后我跟你在临川市生活,不跟父母一起住。” “我已经攒了一些钱,到时再跟朋友借一点,首付买房没问题。以后我也会努力工作供房,不用靠家里,我不会让你看谁的脸色受委屈。昨天我去朋友家学习了一道番茄炒蛋,今天做给你和外婆尝尝好不好?” 李南照看着他手指上切菜弄出的细小伤口,眼眶微热,久久说不出话来。 之前她确实是对他妈有怨气,可在他这样诚意满满的举动下,那些怨气就随风散了。 李秀珍假装在厨房外的橱柜处倒水喝,竖着耳朵偷听里头的动静。 她暗暗叹气,娃是好娃,就是张家妈妈的心眼子恁多,让人提不起劲儿。 张家父母下了楼上车,张母就像突然换了一张脸皮,脸上的笑意陡然收了。 张父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说:“儿子好不容易找着一个他喜欢的姑娘,你怎么就给他拖后腿?咱们得相信儿子的眼光,而且李南照的外婆你也看到了,很开明宽厚的老太太,这样的人养出来的姑娘不会差。” 张母在儿子面前说他喜欢谁,她也会喜欢,偏偏在李南照这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让张父觉得无法接受,未免太虚伪了点。 张母撇嘴道:“你才见那老太太两次,怎么就知道她开明宽厚?” “我看李南照待人接物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倒是你第一次见面就给小辈上眼药,实在是太没风度。老太太也沉得住气,没当面让你难堪,人家两祖孙的教养人品明明白白摆在那里。” 张母听了这话怎么不对劲儿:“你这意思是我没教养没人品?我这身份这地位,难道还要让我去讨好两个乡巴佬不成?” 张父赶紧说:“你看你,你看你,每次一急就口不择言。她们是乡巴佬,难道我们天生就比人高贵一等?你别忘了咱们也是从农村里打拼出来的,做人不能忘本。” “对啊!咱们那么辛苦才从农村里打拼出来,好不容易将儿子托举得比我们的起点高,他却找了一个起点更低的女人。将来咱们的子孙后代都被拉了后腿,咱们不是白努力了吗?凭什么呀!” 张父安抚道:“李南照也不差,你看她自个儿努力上进,懂事又孝顺。这样的姑娘对老人好,对其他长辈也不会差。” 张母愤愤道:“什么狗屁上进?做直播算什么正经职业?你看电脑上做直播那些女人把脸涂得像猴屁股,对着不认识的男人搔首弄姿,几个是正经的?收入也不稳定。她要是能考个公务员还差不多,说出去也体面。” “而且你没听文焕说她是外婆养大的?她父母是什么情况,文焕自个儿也说不清楚,分明是李南照捂着不敢跟他提。这样家庭复杂、背景不明的姑娘,哪个当亲家的不担心?万一她有个当小三的妈或者烂赌的爸怎么办?我小心谨慎点也有错?” 张父被说得一时无言。 确实,张文焕提起李南照的家庭时语焉不详,他们也不好当面去问这些事。作为父母,对女方的家庭情况一无所知,搁谁不操心? 次日晚上八点多,裴麟和唐安出来陪程中谋喝酒,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文质彬彬的同龄男人。 程中谋一看那男人嚯地站起来,瞪圆了眼:“傅洵?” 男人眼里都是温暖的笑意,他朝着程中谋说:“是我,老同学,好久不见。” 傅洵身穿浅灰色针织衫、卡其色长裤,偏西式打扮。他长身玉立,看在程中谋眼里就是浑身透着一股斯文败类的气息。 程中谋激动地冲上前去捶了他一把:“我以为你要在外国吃炸鸡吃到老呢,怎么舍得回国?” 傅洵哭笑不得:“我在外国不吃炸鸡,只爱吃榨菜蒸肉饼。” 程中谋白他一眼:“我信你个鬼!这么爱吃榨菜肉饼,当初为什么非要出国?说走就走,连个告别都没有,把兄弟们当什么了?” 傅洵眼里闪过一抹痛色,连笑容都虚弱几分:“当时不敢告别,是怕你们群殴我一顿。” 裴麟适时岔开话题,道:“我就说傅洵是你的老相识吧,唐安非不信。” 程中谋奇道:“裴麟,你是耗子吗?滨市哪个犄角旮旯发生点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我跟傅洵就大一同住一间寝室,后来再也没有联系过。他回来我们都不知道,你竟然知道我俩相识?” 裴麟哈哈哈笑:“你见过我这么帅的耗子吗?忘了说,我跟傅洵小时候住同一个大院的,我认识他比认识你还早。” 程中谋啧嘴:“我感觉滨市随便拎个人出来都跟你有点关系,你们是蛇鼠一窝。” 第13章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 几个人都被逗乐,裴麟问:“对了,跟雪湖的合作进度怎么样?” 程中谋有些苦恼:“他们家的总部在海城,老板很少来临川市分部,一年才来一两次,行踪不定,也不接受预约。” “分部负责人说他们吃不下这么大的项目,除非总部愿意扶持。一旦谈成,几乎就是雪湖和我们润阳占了临川市同类竞品九成市场。” 裴麟点头:“嗯嗯,不着急,这事慢慢来。” 程中谋道:“我不急。我的心不贪,只要你不倒,我就有饭吃。我每天睡醒第一件事就是祈祷你长命百岁,顺风顺水,我的下半辈子就靠你养了。” 裴麟笑骂他一句,抬手作势要打他,程中谋飞快避开。 冷风从临江的窗口灌进来,凉得人一哆嗦,提神醒脑。天幕是墨蓝的,星子寥寥无几,倒是月光温柔撒落江面,波光浮动。 几个人排排坐在沙发上,有服务员敲门进来上酒,裴麟站起来给大家倒酒。 唐安瞅了瞅程中谋,又看傅洵,道:“他俩真的一看就不搭嘎。” 一个痞里痞气像混黑社会的渣子,一个看着温文尔雅像富家公子,很难想象他们会是朋友。 程中谋不乐意了:“怎么就不搭嘎了?小安子,你说话小心点,不然我就群发你的裸照。” 唐安叹气:“你就只会这一招,盯着男人的身体有什么用?没追求!难怪到现在还单身。” 程中谋:“......” 这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程中谋扭头看傅洵:“你有对象吗?” “干嘛?要给我介绍?” 裴麟道:“傅洵有女朋友,明年结婚。” 程中谋闭嘴了。 自从他想谈恋爱后,就感觉这个世界充满恶意,处处都是成双成对的人,就他一个单着。 就连这男人的聚会,四个人里三个有老婆,他恁倒霉了! 喝了几杯后,唐安压住裴麟的酒杯,不让他多喝。 “裴总,我现在有老婆了,没空顾得上你,你还是少喝点吧。” 在座几个人中就数裴麟的酒量最差,每次喝醉都要人送到家,不然他摸不着家门在哪。 裴麟只得眼馋地放下酒杯,对程中谋道:“傅洵在临川市注册了公司,明年他的事业重心转移到那里,你俩有的是机会合作和叙旧。” 程中谋又惊了一下,看向傅洵:“你不是滨市本地人吗?临川市也不是商业大市,你怎么突然想去那里发展?” 傅洵似笑非笑道:“我说对你念念不忘,想去那里跟你多相处,你信吗?” 程中谋送他一个白眼:“当初咱俩住上下铺,你对我爱搭不理的,天天嫌弃我在上铺摇床吵你,怎么离开后就对我念念不忘了?可别是为了初恋情人去那里的吧?” 傅洵抿了抿唇:“没有的事。” 一个小时后裴麟和唐安提前离开去接逛街的老婆,留下傅洵和程中谋。 城市发展日新月异,万家灯火绵延不绝,织成了一张绚丽的灯光网格。 傅洵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回头时眼神带着些许探究看向程中谋,道:“明天咱们班有聚会,你知道吗?” “嗯,在班群里看到了。” “不参加?” 程中谋点头:“我明天早上回临川市。” “我听说任洁这些年过得不太好,她还跟其他人打听过你的消息。” 程中谋端起酒杯一口喝光,笑了笑不答话。 傅洵感叹道:“没想到你俩会分手,当初你俩算是学校里呼声最高的一对儿,郎才女貌。我一直以为你会娶她,你不知道我听说你俩分了时有多震惊。” 程中谋有些恍惚。 他是真的想过娶她,想过很多次,可惜两人没能走到最后。 “你俩为什么分了?” 程中谋摇头,表示不想答。 傅洵试探地问:“你现在对她是什么想法?” 程中谋了然笑道:“她找你了?” 傅洵有些尴尬,道:“嗯,她想见见你。” 程中谋的脑子里突然跳出李南照的脸,他摇头道:“没必要,分了就是分了,再联系也没有意义。” “你心里有其他人了?” 程中谋愣了一下:“算是吧。” 傅洵心想难怪,旧人已成往事。就像翻开发黄的信笺,字字句句的情意不变,但没有以前那种感觉了。 他又好奇地凑过来问:“是什么样的姑娘,我认识吗?” 程中谋摇头:“你应该不认识,她有男朋友。” 傅洵惊讶得瞪大了眼:“那你打算怎么办?抢过来?” 程中谋被逗乐:“都是成年男女,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多角恋没有意义,又不是十几岁的热血青年要死要活的。” “我跟她认识不过一个多月,算是有好感吧,没到爱情那程度。世上女人那么多,我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傅洵欲言又止。 感情这事一向是说得洒脱,做起来身不由己。尤其是程中谋这人表面不正经,其实骨子里很长情。 傅洵回国就听其他室友说这两人分手后,程中谋颓丧了将近一年,看着人都要废了。 无论谁问起他们分手的原因,他们都不说,旁人倒是好奇得要命。 后来任洁很快有了新男友,那男人的经济条件挺不错,大家便猜想程中谋被甩了。 任洁遇到困难时,程中谋悄悄托其他室友出面帮她一把。 几年前小聚会上有人说了任洁一句不好听的话,过后程中谋跑去跟那人打了一架,维护的意味谁都看得明白。 这些年程中谋也一直单着,大家都以为他还忘不了任洁。 傅洵觉得大概任洁也是这样认为的,才会托他来探程中谋的口风。没想到程中谋心里有了其他人,只能说都是命,注定要错过。 两人边喝边聊,不知不觉就过了子夜。 傅洵已经醉意上头,反应有些迟钝。程中谋的眼神还是清明的,只有脸色微微发红。 他不动声色试探,问道:“傅洵,你去临川市开展什么业务?” “跟几个朋友开发软件。” “润阳主打快消品,好像跟你的软件业务对接不上。” 傅洵狡黠地笑:“你们老板说可以,那就可以。” “你去临川市,是为了见谁?” 傅洵的表情一顿,没想到程中谋单刀直入,直插心口。 酒精让傅洵的反应慢了半拍,他的神情有些恍惚:“去见一个人。” 程中谋直觉他要见的是女人。 “你明年都要结婚了,还想见谁?傅洵,听我一句劝,要是前任就算了,别见。” 别让往事影响以后的幸福。 当初傅洵出国,跟国内所有人都断了联系,分明是不想再回来了,可他现在又回来了。 程中谋觉得这一次回来,大概是傅洵的劫难。 傅洵苦笑,颠三倒四喃喃道:“我在国外就很后悔,我控制不了.....想回来见她,可我是一个懦夫......” 程中谋无语,这他妈还结什么婚?玩儿过家家吗? 他目光灼灼盯着傅洵:“要我揍你一顿让你清醒吗?” 傅洵已经醉倒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程中谋简直怀疑他是装的,一说揍他一顿就马上睡着,恁识相! 所谓劫难,便是明知难过,还是得过啊! 程中谋再次回到临川市,冷风迎面扑来,他觉得这个地方连空气都比滨市暖和几分。 还是自己的家乡好啊! 这一趟外出他调整好心态,也决定将自己对李南照的那点心思扼杀在萌芽状态。 他投身工作,想着要赚多多钱,浑身都是干劲。 爱情是什么呢? 是吃不饱、穿不暖还让他患得患失犯蠢的奢侈玩意。 李南照这几天也很忙,婚闹案子已经走到了尾声,她焦灼地等待法律给她一个公正的结果。 男友张文焕经常下班后不辞劳苦到她的住处给她展示新学的菜式,用实际行动来表达他有诚意一起过日子的决心。 外婆李秀珍几次欲言又止。 夜里程中谋从公司离开,他下意识抬手看表,步伐都急切几分。 李南照还没有提车,程中谋听自己妈说李秀珍每晚都要去地铁站出口等李南照,老人年纪大了熬不住,白天精神不济。 今晚他鬼使神差往李南照的工作室这边的岔路来,车子一路加速,就像他的心跳。 到了李南照公司附近,他终于还是控制不住给她打电话。 “程大哥,有事么?” “下班了吗?” “差不多了,你找我有事?” 听到她说差不多,程中谋就知道她还在楼上,他紧绷的呼吸无意识松弛下来。 “我刚好经过,你要是忙完,就顺道捎你一程。” 手机那头沉默,程中谋赶紧说:“如果你不方便就算了,我是看顺路才问问你。” “好,那麻烦你等我五分钟。” 挂下电话,程中谋忍不住想扇自己一巴掌。 说好不再靠近,又来发什么疯? 可是他再怎么唾弃自己,也压抑不了即将要见到她的那种喜悦。 他抬手搓了一把脸,低声哀叹:“程中谋,你个没出息的东西!” 李南照从楼上下来时,穿一身白色带蕾丝边的裙子,一双光裸的长腿在夜色里很勾人,女人味十足,看起来清纯中透着诱惑。 程中谋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李南照上车后先问好:“程大哥好。” 程中谋装模作样轻咳一声,道:“不用这么客气,喊我名字就行。” 李南照愣了一下:“好的,谋哥。” 程中谋:“......我看起来很老?” 为什么就非得跟“哥”过不去? 李南照懵了一下,不明白话题走向怎么就拐弯了。 她盯着程中谋看了几眼,老老实实摇头:“不老,皮肤保养得不错,身材也好,看着挺显年轻的。” 程中谋快要被她那个认真的神情打败,她真的很努力在找证据证明她说的是真话。 他哭笑不得:“不老,那你怎么老喊我大哥?听起来像四五十岁的男人” 李南照恍然大悟,赶紧说:“我是为了表示对你的尊敬,再说你比我大几岁,喊哥是应该的。” 程中谋无话可说了。 他又想起李南照给他送锦旗和补品时的一本正经,突然觉得他不该跟李南照认真。 她不是经常认真的人,一认真就很吓人。 车子悄无声息滑上道,程中谋无话找话说:“你今天的打扮跟平时不一样。” “好看吗?这些都是拍照时的样品,懒得换了,直接穿回家。” 其实是怕他久等,慌慌张张收拾好东西就下来了。 “很好看。” 察觉到李南照在笑,他侧头看她一眼:“我说真的。” 李南照也认真地点头:“嗯,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过了一会儿,程中谋又问:“不穿裤子不冷吗?” 李南照揪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拉起一层薄薄的纱,道:“我穿了保暖袜,这是光腿神器,看着好像没穿一样。等你有女朋友你就懂了,这些都是女人的小心机。” 程中谋看了一眼她的大腿,感觉口干舌燥。 他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禽兽啊禽兽,稳住! 为了转移注意力,程中谋一边开车一边无话找话说:“你又知道我没有女朋友?” 李南照道:“我猜的。” “猜得挺对,你有没有好人选,给我介绍一个。” 李南照一下子来了兴趣,她的身体左倾微微侧向他:“你是不是来真的?我们工作室还有几个姑娘单着,我可以给你们牵线,你喜欢什么样的?” “你这样的。” 李南照愣了一下。 这话……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程中谋的眼角余光瞥到她呆住,顿时暗恨自己心急,说秃噜嘴了。 他赶紧说:“就比照着你的条件来找,像你这样漂亮、性子好、容易沟通的。唔……还得孝顺老人,最好还能像你这么彪悍,可以拎酒瓶跟男人干架。你知道的,我工作忙顾不了太多,女孩子也要学会保护自己。” 李南照莫名红了脸,总觉得他在夸她。 她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程中谋看她那个傻乎乎的样子,感觉心尖尖痒得厉害。 这个女人看着彪悍,其实有时候挺憨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话题里绕不过婚闹案子。 程中谋知道李南照也盼得心里焦灼,在这期间她那个新娘表妹一直没有放弃过用各种陌生号码骚扰她,咒骂、恳求、利诱、威逼...... 就连李南照的养母也三不五时打电话过来刷存在感,这些都是程中谋从自己妈那里听来的。俩老太太合得来,每天都要凑一起耍。 就算李南照不说,程中谋也知道她顶着极大的心理压力,这桩案子尽快尘埃落定,她才能从肉体到精神都得到安宁。 第14章 最近好像不太平啊! 一路回到李南照家,程中谋看到李秀珍站在楼下等。 他将车开过去停好,赶紧下车走过去,说:“外婆,外头冷,快上去。我说了接南照一起回来,就不会骗你,你不用在这守着。” 李秀珍欲言又止。 刚才程中谋确实给她打电话,说他接上了李南照,让她不要再去地铁站出口守着,早点休息。但是李秀珍想着张文焕最近夜里下班时不时会过来,她担心这三个人撞上会尴尬,这才坚持等在楼下。 李南照心里松了下来,她以为是外婆托程中谋接她一起回来的。 三人上了楼,程中谋陪着聊了几句就说太晚了,让她们早点休息。 李秀珍想了想,道:“阿谋,冬天黑得早,青宝一个姑娘家这么晚回来,我实在不放心。这段时间能不能麻烦你顺道接她回来?你放心,等她提了车子就好了。” 李南照和程中谋都听得一愣。 惊讶过后,程中谋心花怒放,他咧嘴笑得很开心:“外婆,当然可以。” 李南照有些犹豫:“不用了,谋哥,这样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反正我每天也差不多这个点回来,又是顺路。” “那行,就这么决定了。青宝,别任性,个人安全不能马虎。” 李南照听外婆这么说,只得算了,不然显得她矫情似的。 “那先谢谢你。” “别客气,你们早点睡,我走了。” 程中谋离开时带动一股轻微的风,李秀珍怔怔看着他的背影,表情若有所思。 李南照合上门,赶紧说:“外婆,这样不合适吧?” 李秀珍淡淡看着她:“怎么不合适了?就顺路搭你一程。你要是怕欠他的人情,大不了我多炖点大鹅给他吃。” 李南照哭笑不得:“外婆,不是这个。我有男朋友,每天让另一个男人接送,这样不太好。” 李秀珍呵了一声:“怎么不好?张文焕要是能每天接送你,我就不找阿谋,他帮不上你还不兴别人帮?” 李南照蹙眉,张文焕的公司离这里十几公里,来回得一个多小时,接她上下班不现实。 李秀珍又道:“青宝,只要你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别人说?那些都不是事儿,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你每天那么晚回来,我总惦记着你,无法入睡。等你回来我又过了困劲儿,更无法睡。” 李南照一听就心疼了,再看到外婆最近明显憔悴的脸,她赶紧说:“好好好,外婆,这阵子我先搭谋哥的顺风车,你可得好好睡觉。” “那我明天不等你了啊,你得听话。” “好,我听话。” 李秀珍走进房门时,突然又扭头道:“青宝,你跟张文焕说我们都知道他想学好厨艺的决心了,不用再大半夜过来,怪累的。” 李南照连声答应下来。 进了屋里,李秀珍躺在床上叹气。 张文焕空有一腔热情,办事办不到点子上。就算他想展示厨艺,也犯不着隔三差岔五下夜班后来家里,在厨房噼里啪啦忙活,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大半夜来家里剁馅包饺子,那一下下啪啪砧板的声音,让她的心脏也跟着蹦个不停,根本没法睡,还招来楼下邻居投诉。 他辛苦,事儿也没办对。 有这闲功夫不如干点实事,比如接送李南照上下班,虽然离得远有困难,但解决困难也是对他能力的考验。 关键是这憨娃子的心目中根本就没有这种意识和想法,他跟李南照谈恋爱三个月,根本就没有想过李南照这么晚下班会不会不安全,要不要买辆车子,或者有什么其他办法可以解决? 只知道嘴皮子上说爱,爱能当饭吃还是咋的?踢一脚才动一下,李秀珍真是看得干着急。 张母心疼儿子,想找个人接过保姆的担子伺候她儿子。 李秀珍也心疼自己的孙女,谁有那个精力用一辈子去帮人教儿子? 李秀珍看到程中谋会接李南照下班,会陪同李南照去买车,会帮她留意案子进度,给予实实在在的建议和帮助。他做事前还会主动跟长辈报备,既照顾李南照的人,又照顾她的心情,不让她为难。 张文焕怎么就没有这种机灵劲儿,光整那些胡里花哨的招式有什么用? 李秀珍还是觉得程中谋好,踏实、会来事儿。她承认自己偏心,就是想给程中谋一个机会,让他跟李南照接触接触。 还没结婚,那就有竞争的机会。没准儿李南照就能看清楚到底谁才是适合过日子的人,光整那些情情爱爱有什么用? 临近婚闹案子的最后期限,新郎陈一鸣的家人急红了眼。 陈家有八个男人要接受刑罚,还有三个被民事拘留后已经获得自由。 被程中谋打成轻微伤的是陈一鸣的堂弟陈益,陈家人发了狠,让他也去告程中谋。 陈益却眼神躲闪,死活不愿意。 陈一鸣气坏了,质问他为什么不愿意? 陈益愁苦地说:“前阵子有人找我,让我识相点,别动不该动的人,不然就将我去年吃回扣的事捅出去。” 他是某私企的采购部员工,去年采购一批员工劳保物资时吃了几万块好处,这事要是捅出去,他在这一行就没法混了,说不定还得吃官司。 陈一鸣听了这话,气得眼都红了。就这么放过程中谋,他实在不甘心。 他阴沉着脸,脑子里思考着要不要搏一把,先让周燕放出几张伴娘们衣衫不整的照片。反正周燕是孕妇,传播隐私照片这种罪名不算太严重,大概率是不用坐牢的。 陈一鸣进了屋里,他刚要跟周燕商量这事,突然就发现周燕直勾勾盯着他。 他心里本就窝着火,被周燕这样审视中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得更火。他一脚踹翻了凳子,骂道:“你有病啊!看什么看?” 周燕指着手头上三个人合影的照片,问道:“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陈一鸣只看了照片一眼就僵住,背脊窜起一阵寒意。 照片上的三个人,是他抱着一个小男孩,他的手还环住一个年轻女人的肩。 周燕站起来,一步步逼近他:“你以前结过婚,还跟她生了一个儿子,是不是?” 陈一鸣被她逼得下意识后退几步,心脏狂跳,心里涌起一阵慌乱。 她怎么知道这事? 周燕有备而来,证据确凿,他已经没有辩解的意义。 周燕将照片摔在他脸上,疯了一般抓挠他:“你怎么能骗我?我怀着孩子也没闲着,在家当牛做马伺候你父母,你就是这样对我的?你说你一个月只能挣四千,其实是用剩下的三千养那狗杂种两母子了吧?” 陈一鸣额角的青筋抽了抽:“你的嘴巴放干净点,说谁是狗杂种?” 周燕猩红着眼狠狠瞪他:“我说的就是你在外头跟人生的狗杂种!你当初是怎么骗我的?你说一辈子会对我好,只爱我一个,不然就你这样没房没车的窝囊废,我能看上你?” 这话刺得陈一鸣脸色涨红,他也暴怒道:“难道你就没有骗我?你还说你没有谈过恋爱呢!你他妈都被人睡烂了,装什么纯情!” 周燕脸色发青,暴涨的气势萎了一些。 她梗着脖子嘶声吼道:“那又怎样?我跟人睡过,难道你没睡过?你都不干净,凭什么要求我纯洁无瑕?我再怎么跟人睡,也不像你这样睡出个狗杂种来!” 她一口一个狗杂种,刺激得陈一鸣的眼底发红,怒火中烧。 陈一鸣狠狠一巴掌扇过去:“你骂谁?你他妈骂谁?那是我儿子!女人能跟男人比吗?这世上只有女人是破鞋,男人睡多少次都无所谓!” 周燕被他一巴掌扇得摔倒在地,她恼怒地尖叫一声,以无比勇猛的势头跳起来扑向陈一鸣,连抓带挠,手头抓到什么都往他身上砸。 陈一鸣被砸得抱头鼠窜,他怒声吼道:“我警告你,你够了!” “你有什么资格警告我?想打我是不是?” 周燕挺着已经隆起的孕肚凑到他面前:“来呀,有本事就冲这打,你不打我都看不起你!” 陈一鸣被她激得青筋暴跳,差点就控制不住一脚踹过去。 看他忌惮她怀孕,周燕愈发得意。 她惨笑着说:“陈一鸣,你哄骗我在前,利用我在后。你想利用我对付几个伴娘,帮你陈家的男人脱困后再来收拾我是吗?我告诉你,你做梦!” “我已经用你的手机将婚礼上扒伴娘衣服的视频发出去,哈哈哈,传播隐私照片,你等着坐牢吧。还有那几个贱人,就让大家一起欣赏她们赤身的样子,真刺激啊!” 陈一鸣恐惧得变了脸色,嘴唇发白。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周燕,赶紧扑到床头柜处拿起自己的手机,可他越急越慌乱,手抖得根本点不开锁屏密码。 好不容易打开手机,他看到周燕果然在微信群里发了婚闹那天的现场视频,群里已经传疯了。还有不少熟人给他发私信,让他赶紧将视频撤回,群发这种视频是会被追责的。 陈一鸣疯狂点撤回,可已经超时了,撤不回来。 他眼前发黑,他完了! 周燕看他害怕的模样,觉得痛快无比。 她坐在地上哈哈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 这疯癫一般的场景让陈一鸣看得毛骨悚然,周燕嚣张的笑声又刺激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从跟这个女人结婚开始,他就没有过过一天舒心日子,全他妈是她害的! 现在她还要毁了他,彻底毁了他,这是什么女人?分明是疯狗! 狂烈的恨意让陈一鸣失去理智,他冲上来一脚踢在周燕的肚子上。 周燕没料到他突然来这么一下,被踢得惨叫一声摔趴在地,一阵剧痛从她的腹部传来,她的脊背上瞬间沁出冷汗。 周燕害怕了,她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颤抖着哀求、认错。 陈一鸣已经打红了眼,周燕叫得越惨,他越兴奋。 都怪她,都怪她! 陈一鸣冲上去拽起周燕,周燕害怕得撕心裂肺大叫:“不要!求求你不要!一鸣,我还怀着你的孩子,你冷静一点。” 不提孩子还好,一提孩子陈一鸣就想到周燕做过别人的小三,这个孩子是谁的还说不定。 愤怒让他失去理智,伴随着周燕尖利的叫声和一声闷响,她的身体被摔在地上,随后止不住惯性往阶梯下咕噜噜滚下去。 那几秒钟对于周燕来说就像一生那么漫长,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身体撞击阶梯的钝痛在刺激着她的痛感。 她滚到阶梯最下层,整个人像一条丑陋的胖蛆一样捂着肚子在地上挣扎。她涕泪横流,哀哀地哭。 刺眼的红让陈一鸣混沌的脑子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惊恐地想:这回,是真的完了! 陈家父母刚才就听到二楼的动静,但是他们懒得理。婚闹一事闹得这么大,陈家最亲近的叔伯姨舅家的小辈几乎都被牵连了。 本来他们指望着周燕带来的伴娘,她能解决,没想到她屁用都没有。事情越闹越大,喜事变坏事,全家被骂惨了。 偏偏周燕还仗着怀孕各种作,他们早就看这个儿媳不顺眼,想着儿子教训她一下也未尝不可。 直到周燕那声凄厉的惨叫传来,刺得他们的心肝猛颤,赶紧上楼来看个究竟。没想到就看到这恐怖的一幕,周燕奄奄一息躺在楼梯转角处,鼻青脸肿,身下全是血,眼看着像是没气了。 罪魁祸首陈一鸣呆呆站在楼梯上,一脸茫然。 陈家父母吓坏了,这要是真把周燕打出个好歹来,陈一鸣也保不住了! 二老赶紧打急救电话,救护车呜哇呜哇开进村子里,惊动了附近邻居。 众人惊疑不定,陈家最近好像不太平啊! 陈家父母听陈一鸣说了传播敏感视频的严重性,吓得赶紧报警。 警方介入后,迅速联系社交平台系统删除视频,但还是不可避免有部分视频流传出去,在网络上引发热议。 陈一鸣浑身发冷,脸色苍白。 视频传播越广,这件事闹得越大,他的罪越重。 陈家父母也恨毒了周燕,这女人的疯狂超乎他们的想象,这是自个儿不好过,就想让所有人给她陪葬啊! 陈家父母问周燕为什么发疯? 陈一鸣眼神躲闪,嗫嚅着说:“她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我结过婚有儿子,就......” 陈家父母也吃了一惊。 陈一鸣以前跟一个外地女人谈恋爱,两人奉子成婚,只摆了酒席,没领结婚证。 那女人生了儿子后,两人因为性格不合,成天吵架,后来就分开了。孩子随那女人,陈一鸣按月给抚养费。 这事陈家人瞒得紧,对外宣称陈一鸣未婚,不然挂着二婚有孩子的名头不好找对象。 不知道是哪个多嘴多舌的家伙在周燕面前嚼舌根,惹得她暴怒失控。 第15章 我跟她不合适 下午周燕的情况总算稳定下来,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子宫也严重受损,失去了生育能力。 周燕的父母来医院里揪着陈一鸣厮打,陈家父母护儿心切,两对亲家大打出手。 陈一鸣因为故意伤害被民警带走,周燕也没好得到哪里去,她躺在病床上以泪洗面。一想到她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她就绝望得想死。 陈家父母求周燕放过陈一鸣,周燕面目狰狞地嘶吼:“做梦吧你们!他把我害得这么惨,别说坐牢,去死都是应该的!” 婚闹视频的传播给几个伴娘造成极大的心理伤害和精神压力,虽然在这场悲剧中,李南照是被众人赞扬肯定的一个,但她并不愿意这些难堪被熟人看到。 网络上大多数人都对这事义愤填膺,同情几个无辜的伴娘,但还是有一些下流的声音对着她们被迫外露的身体评头品足。 这事给几个伴娘的生活造成了极大影响,十八岁的伴娘小悠因为风言风语不敢去上学,已经订婚的赵婷婷虽然得到婆家的理解,但她一想到连婆家那些亲戚都看到她衣不蔽体的模样,她就觉得没脸见人,恨透了始作俑者周燕两夫妻。 还有坚强的女工黄秋菊,她已经辞职,无处可去,只能借住在李南照家,等待结案再做打算。 李南照这几天也没有去上班,她暂时线上办公,不想面对任何人同情的目光。 张文焕来了几次,李南照都不让他久留,只说等她调整好心态,过一阵子再找他。 她不敢想象张文焕看到那些视频时是什么心情,她只要一想到当日的情景就觉得头痛欲裂。那些难堪和无助的痛苦就像小虫子在她身上爬,让她浑身难受。 这个时候她最不想见的就是张文焕,谁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保持着最好的状态和形象呢? 那天程中谋过来,他乍一看李南照时也吓了一跳,她的脸色很苍白,眼睛睁得大大的,正无神地看着阳台外发呆。 外婆悄悄跟他说,李南照这几天瘦了,没什么胃口,也不怎么说话。 晚上两祖孙一起睡,把另一间小一点的房让给黄秋菊住。李秀珍明显感觉到李南照难以入眠,时不时翻身。 程中谋每天打着看望外婆的旗号过来待一会儿,今天说帮他妈送酱菜来给外婆,明天说他妈做了炸虾饼送过来,后天说他妈炖了鸡请外婆吃...... 李秀珍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拆穿他,反而盼着他多来。 张文焕的父母也看到了视频,她对着丈夫生气地说:“我看这个李南照就不是个安分的,好端端的当个伴娘都能闹成这样。” 张父皱眉:“你怎么能这样说?这是她愿意的?” 张母恼了:“她不愿意又怎样?你看她当众被这么多男人摸摸捏捏,以后要是咱们将她介绍给亲戚,让人认出来还怎么见人?全世界都知道你儿媳被这么多人摸过,你脸上很有光?” 张父愕然,被她说得动了气:“枉你还是个吃公家饭的,你这满脑子封建思想哪来的?这是犯法的事,就是那些男人瞎胡闹,跟几个姑娘有什么关系?这要是你的闺女,你还能说出这种话?你以前不是这么冷血的人,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张母被他劈头一顿训斥闹得没脸,她刚想反驳,张父已经不想理她,起身气咻咻去了书房。 张母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全记在了李南照的头上。 那天两家见面,她没有给李南照准备见面礼,儿子回来发了好大一通火。 她从来没有见过儿子这么生气,也被吓着了。 张文焕说他就认定了李南照,希望父母能看在他的份上善待李南照,不然就别怪他不讲情面。 张母又惊又怒,她不想伤了母子之情,只得第二天拎着礼品去李家主动讲和。但这不代表她心里乐意,被迫向小辈低头,这对她来说是一种屈辱。 现在连丈夫都因为李南照而训斥她,她心里更是难受。 李南照这个惹祸精,还没进门就闹得她母子离心、夫妻不和,以后还不得把家搅散了? 只是她也明白不能再跟儿子硬碰硬,不然会输了儿子的心。 这些年她的工作最常用的便是怀柔手段,她才不会去对付李南照,她只会顺从儿子,默许他们在一起。 谈恋爱可以,谈多久她儿子都不吃亏,就看李南照能拖几年。 想结婚免谈,除非她死。 几天后进入十二月,婚闹案已经判了,陈家八个男人分别获刑几个月至两年。 网络上关注这事的人们一片欢腾,这件事算是给所有婚闹案例一个警示,触犯刑法是要追究法律责任的。 李南照和黄秋菊听了这个消息,欢喜得相拥尖叫。 她们盼了整整两个月,终于盼到了一个公道。两人赶紧发微信告知给另一个伴娘赵婷婷,跟她分享这个好消息。 黄秋菊悄悄说,得找时间攒个局请恩人大哥吃饭,李南照跟赵婷婷都表示赞同。 压在她们心头几十个日夜的巨石终于挪开,现在就等着追究周燕两口子传播视频的责任了。 次日是周末,程中谋又不请自来。 李秀珍赶紧将他迎进家里。他每次来都带着小玩意哄人,两个姑娘看到他,心情就会好一些。 他也有分寸,不会久待,李秀珍对他很放心。 此时还是早上九点,李南照刚拉开房门就看到程中谋站在门口,她懵了一下,啪一声把门甩上。 准备敲门的程中谋也没想到会看到她穿着睡衣迷迷瞪瞪出现在眼前,直到门被甩上,他才反应过来。 他的脸有些热,心里模糊想着她刚才......好像没穿内衣? 她那身睡衣是白色丝绸材质,色淡且质软,就很容易显露出某些弧度。 想了想他又觉得自己真特么不是人,就这么两秒钟,他的目光竟然脱离他的大脑控制,从她的脸溜到胸口。 一会儿李南照穿戴整齐出来,她看程中谋神色如常,心里松了一口气。 就那么一瞬间,他应该没有看到什么吧? 这阵子程中谋每天都过来,有时外婆还会留他一起吃饭。 李南照看到他时也没有太大反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程中谋在婚闹那天也在场,她最狼狈的一面他都见过,她在他面前没有那么讲究。 程中谋带来了李南照爱吃的柿饼,香甜的柿饼咬一口,里头的果肉就融化在口腔里。 李南照吃了一个还想吃,程中谋按住她的手,道:“别多吃,一会儿吃酸汤鱼。” 李南照的眼神暗淡下来:“不想出去。” “我在家做。” 李南照讶异地抬头看他,程中谋微笑道:“不相信我会做酸汤鱼?我把鱼拎来了,我妈一大早去市场买的。” 他从外婆口中得知李南照喜欢吃酸汤鱼,特意照着美食教程在家练习几次,觉得成品还行才敢来她面前表现。 程中谋陪着外婆在阳台择菜时,李南照和黄秋菊在餐桌边吃他带来的早餐,普通的豆浆油条配皮蛋粥,热乎乎的食物熨帖了她们的心。 黄秋菊咬着油条,微抬下巴朝着程中谋那边示意了一下,问道:“这大哥真不是你亲生的兄长吗?” 李南照有些愣:“他姓程,我姓李,怎么可能是亲兄妹?” “我总感觉他像是你外婆的亲孙子,就算你亲哥都未必有他这么好。知道你不开心,他天天来哄你开心,你那个男朋友都没有他这么上道。” 李南照被逗笑:“那不一样。” 黄秋菊好奇问道:“怎么不一样?” 李南照叹气道:“咱们那天那么难堪,谋哥都见过,在他面前不用装。他是个君子,看到也会当作没看到。但是男朋友......怎么说呢?就是我还想给自己留点体面吧。” 她说这话时,丝毫不知道某个“君子”此刻心不在焉,满脑子都回放着刚才她穿睡衣的那一幕。 程中谋的精神开小差惹得外婆非常不满:“你这个小谋子怎么回事?干活不专心,把我好好的豆角都掐没了。” 程中谋被训得一激灵,他低头一看,可不是! 那么长一根豆角,本来只需要掐头去尾再分段,现在全被他掐得零碎扔到垃圾桶里去,难怪外婆要骂他。 黄秋菊瞥了坐在阳台边的程中谋一眼,对李南照道:“这倒奇了,别人有什么事肯定是让男朋友分担,你却不敢让他跟你一起面对,要么是感情不够深,要么是你俩还没谈多久。” 李南照点头:“确实没谈多久。” “难怪!真羡慕你,有帅气的男朋友,还有这么好的大哥。话说你对这个大哥真没意思?” “说什么呢。” 黄秋菊眼神发亮,道:“那你看我跟大哥合适吗?” 李南照又是一愣。 黄秋菊问出那句话后,李南照就怔了怔。 小阳台的玻璃门开着,有风从防护网的缝隙使劲穿进来,阳光也不甘寂寞跟着撒落一地。楼下有汽车驶过,时而响起一声滴滴的声音。 阳台那里传来外婆絮絮数落程中谋的声音,还有程中谋讨好地告饶说下次不敢了。 这些声响让李南照有瞬间呆愣,似乎她刚才听到黄秋菊的那句话是错觉。 黄秋菊盯着李南照又问了一遍:“你觉得我跟大哥有可能吗?” 李南照想了想,道:“这个你得问谋哥。” 黄秋菊偏头看了程中谋一眼,叹气道:“总感觉遇上这样的好男人就像做梦,长得好又有钱,为人还随和仗义。我只是一个在流水线上做装配的女工,感觉我跟他没可能。” 李南照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笑笑。 “南照,要不你帮我问问大哥?” 李南照啊了一声,有些迟疑。 黄秋菊摇着她的手恳求,她只好说:“好的,我问问。” “那先谢谢你了。” 午饭是程中谋做的,李南照给他打下手。 这套房子本来就小,厨房更小,人高马大的男人一进入厨房,空间顿时显得拥挤逼仄起来,似乎转个身两人都会碰上。 李南照小心翼翼凑在洗手盆边洗菜,程中谋站在她身旁杀鱼,黄秋菊则扒在厨房门口看他们忙活。 程中谋带了两条鱼过来,打算一条做酸汤鱼,一条做红烧鱼。他杀好鱼,撒盐、倒料酒腌了一会儿,就开火准备煎鱼。 他拎着鱼要下锅时想起什么,喊了一声:“南照,帮我切几根大葱,一会儿焖鱼要用。” 李南照赶紧蹲下来,在地面的塑料袋里翻找大葱。 她洗好葱按在砧板上准备切,这种大葱又圆又粗,还有一点粘手,滚来滚去不听使唤。 突然从她背后伸来一只手抢过菜刀:“我来,你按好葱。” 李南照愣了一下,总感觉他靠得太近了。 程中谋手起刀落,啪啪几下将大葱拍扁,大葱滚不动了。 “行了,切吧。” “哦,好。” 李南照埋头切葱,程中谋熟练地将收拾好的大鱼下锅,油锅响起热油沾上鱼身上水分爆出的呲啦啦声音。 黄秋菊心想,这男人还会做饭,挺勤快,又多了一个优点。 啥都好,就是眼里看不到她,只看得到李南照。 一会儿,黄秋菊看到外婆扫地,赶紧跑过去抢扫把,道:“外婆,你坐着,这些粗活让我们年轻人干。” 李南照看到黄秋菊跑开,便凑近程中谋说:“谋哥,问你个事。” “你说。” “你觉得秋菊怎么样?” 程中谋正在用锅铲给鱼翻身,李南照这句话让他的手一抖,煎得微微焦香的鱼啪一下又摔回锅里,死不瞑目啊! 李南照低呼一声,抬手捂住眼睛。 程中谋赶紧放下锅铲问:“是不是被油星子溅着了?” 李南照点头,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松手,让我看看。” 她摇头不肯。 程中谋哄了几句都不行,简直拿她没办法,索性伸手去拽开她的手。 她的右眼皮上有两点红,看着还好,眼泪还在不能自控地往外冒。 程中谋松了一口气,抽纸巾想帮她擦泪,又觉得过于暧昧,便将纸巾塞在她手里,让她自己擦。 李南照吸了一口气,用纸巾抹了抹泪,追问道:“谋哥,你咋想的?” 程中谋心里有点难受,看来李南照对他当真没有想法,不然也不会给他跟其他女人牵红线。 他没好气地说:“我能怎么想?我跟她不合适。” “哪不合适?” “哪都不合适。” 第16章 谋哥不是坏人 这话李南照没法接了,难道要她原话答复黄秋菊? 好像有点伤人。 几秒后,程中谋又道:“以后你不用给我介绍对象了。” “为什么?” “我觉得还是自己挑放心点。” “切!你就是要求太高!” 程中谋笑笑不辩解。 他要求高吗? 就想要眼前这一个,可惜要不起。 饭菜做好后,四个人团团围在小饭桌旁吃饭。 程中谋拿了一双公筷,挽起袖子给大家夹菜。他这人有一种奇异的能力,本是客人的他一坐下来,举手投足间的派头比主人还像主人。 很诡异的是大家也对这种奇奇怪怪的状态觉得理所当然。 黄秋菊咬着筷子尖看程中谋忙活,她突然出声道:“大哥,我也想吃鱼肚。” 大家都愣了一下。 程中谋才发现自己把红烧鱼两边软嫩无刺的鱼肚都夹走,一边给了外婆,一边给了李南照。 黄秋菊这么一说,程中谋有些尴尬,暗恨大鱼只长了两面。 那条大鱼瞪着发白的眼睛跟程中谋对视,若是它能说人话,必定要问一句:只长两面,怪我咯? 李南照赶紧将自己碗里的鱼肚给黄秋菊,道:“都给你,快吃快吃。” 黄秋菊瞅了程中谋一眼,觉得这花臂大哥窘迫时的样子竟然有点可爱。这男人将来要是成家,必定是既孝顺老人又疼老婆的主。 李南照有男友还有暗恋者,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啊。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李南照低声道:“这个时候谁会来?” 程中谋已经放下筷子抢先去开门。 门刚拉开就露出张文焕的脸,屋里屋外两个男人对视,都有些惊讶。 李南照赶紧跑过来迎张文焕进屋:“怎么过来也不说一声?” 张文焕从看到程中谋那一刻,心里就掀起惊涛骇浪,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在这里? 他还留在这吃饭,他什么时候跟李南照和外婆这么熟了? 两人擦身而过时,张文焕率先跟程中谋问好:“大哥好,经常听南照提起你,感谢你照顾她。” 李南照愣了一下,她经常提起程中谋吗? 应该没有吧? 程中谋笑道:“您好,过来吃饭吧。” 就这么一句话稀松平常的话,让张文焕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程中谋像主人招呼客人一样招呼他。 都是男人,只消一个目光就能看得明白彼此的意图。 张文焕心里很清楚,程中谋出现在这里绝对是不怀好意,这是挥着锄头上门挖他的墙脚来了。 想了想他心里又发涩,李南照最近不愿意见他,倒是愿意见这个男人,还一起吃吃喝喝。 他不动声色将胸口的酸意压下去,上前跟外婆问好,跟黄秋菊打招呼,表现得无懈可击。 他很清楚一旦他表现出介意,他就输了。 从张文焕进门后,程中谋的话就少了,他不再给李南照夹菜,只专心照顾外婆,添饭盛汤不用外婆说就给办好。 这一顿饭吃得黄秋菊消化不良,外婆很淡定,李南照的胃口也挺好。 黄秋菊给她数着,这憨货竟然在这种暗流汹涌的气氛下还能喝三碗鱼汤,完了还夸一句:“谋哥,你的手艺真不错,可以去开餐馆了。” 张文焕又惊了一下,这道菜是程中谋做的?他来这里下厨??? 气氛有点微妙,黄秋菊怀疑大家是不是都有特异功能屏蔽了周边的诡异,为啥只有她一个人坐立不安,还是说她修行不够? 饭后黄秋菊抢着去洗碗,逃离现场。李南照和张文焕收拾桌子,程中谋跟外婆告别就离开了。 一会儿张文焕也告辞,李南照送他下楼。 他一把将她拉进防火门后的楼梯间,双手抱紧她的腰问道:“南照,那个大哥......经常来吗?” 一顿饭下来,他看到程中谋拿纸巾、餐具、调料都是直奔目标而去,可见对李家有多熟悉。 李南照点头:“嗯,他来看外婆。” 张文焕一阵气闷。 他记得李南照说过婚礼那时才认识程中谋,这男人跟外婆哪有那么深的交情? 李南照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张文焕有气也只能憋着。 他看得明白,程中谋对李南照有企图,但李南照对他没那意思。 李南照性子慢热又直接,做事也直来直往。张文焕怕自己戳破这事,反而把不开窍的李南照推向程中谋,可是闷在心里真要把他憋疯了。 他仔细斟酌着语言,道:“南照,以后还是少让外男到家里,毕竟你是女人,外婆年纪又大了,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 李南照下意识反驳:“谋哥不是坏人。” 张文焕呼吸一窒,谋哥? 喊得这么亲热??? 他看李南照神色不愉,赶紧说:“我不是说那位大哥是坏人,我只是......” 李南照有点不高兴,道:“如果当日没有他,我们几个伴娘都不知道会遭遇什么。说句难听的话,当时另外三个伴娘都被扒光了,我也很狼狈。谋哥啥都看着了,但他坦坦荡荡,相处多日从未让我们感觉一丝难堪,他是我见过最光明磊落的人。” 尤其是当日那么多人在冷眼旁观,唯有一个程中谋在出手相助后,还记得扒几件旁人的衣服给她们裹身体。这个细节微不足道,却给了她们被尊重、被爱护的温暖。 张文焕看李南照真的动了气,不敢再说什么,赶紧道歉。 传播敏感视频事件立案后,虽然周燕再三狡辩,但她撒谎时的生理反应骗不了测谎仪。 而且视频发到群里的那个时间点,陈一鸣正在楼下跟人争执,被对门小商店门口的监控拍下。 再加上警员在陈一鸣的手机上也获取到周燕的指纹,传播视频的人是周燕已经毋庸置疑。 当警员来到医院让周燕配合做调查时,她终于害怕了,脸色惨白。 现在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没有这道护身符,她犯下的罪都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尤其是在得知视频泄露后,她的舅家表妹小悠承受不了压力割腕自杀,她更清楚意识到问题大了! 虽然小悠被及时抢救回来,但那些流传的视频让她大受刺激,精神恍惚。医生诊断她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这种患者有超过三分之一的人会发展成病情慢性化,甚至是终身不愈。 周燕妈的娘家哥嫂疯了一般来医院撕打周燕,他们好好的女儿去当一回伴娘就落得这种境地。之前他们接受陈家赔偿的几万块,是因为孩子还小,还在读书,他们想让这事尽快过去,将影响降到最低。 没想到周燕这个疯子把视频发出去,害得小悠在学校里被人嘲笑,害得她想不开寻短见,这是给多少钱都无法弥补的伤害。 小悠的母亲才不管周燕被家暴后又失去孩子还虚弱,她冲上去揪着周燕就是一顿打,边打边哭。要不是医护赶来拉开她,周燕指不定得被揍成什么样儿。 小悠的父母恨毒了周燕,扬言要跟他们一家断绝关系,非要送周燕去坐牢不可,绝不和解。 对于周燕来说,身体的痛还是次要的,心理上的折磨才更煎熬。 她想到那天陈一鸣恐惧的表情,她终于体会到陈一鸣当时是什么心情。 害怕,怕坐牢,怕得要命。 陈一鸣打她,让她失去生育能力,给她造成不可逆损伤,他已经犯了故意伤害罪。只要她咬死不松口,他铁定要坐牢。 而她传播敏感视频,不但有违公序良俗,还给当事人的生活造成恶劣影响和严重后果,她也完了! 她有些想不通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种地步? 周燕的母亲也急坏了,她孕育过三个孩子,老大和老二都因为意外夭折了,只留下周燕。 周燕是她老年唯一的依靠,绝对不能让周燕坐牢。而且现在周燕和陈一鸣闹成这样,婚姻肯定维持不下去了,要是周燕坐牢,将来还怎么嫁人? 周母情急之下想起婆婆李秀珍,她知道老太太有私房钱,这些年李南照有出息,肯定给了她不少钱。 只要有足够钱补偿小悠,她父母就会松口。而且老太太养大李南照,只要李南照也松口,就解决了两个障碍,另外两个伴娘她再慢慢想办法。 这么一想,周母赶紧掏出手机给婆婆打电话,好一通哭诉。 此时李南照和黄秋菊在客厅里对着手机学习剪花,程中谋连着来了几天,每天带点吃的玩的,这俩姑娘的心情平静很多,竟盼着他快点下班过来。 李秀珍端了小板凳坐在阳台,她特意拉上玻璃门才接通小儿媳的电话。 听着小儿媳诉苦说周燕可能要坐牢,李秀珍心里钝痛,就像被一只大手掌掐住心脏,喘不上气。 待周母哭罢,李秀珍叹气道:“这事我管不了,燕子做的孽,该还!” 周母听了这话,顿时尖利地哭喊起来:“妈,你是亲奶奶吗?这说的是人话?燕子要是坐牢,她这辈子就毁了啊!” 李秀珍心里也难受,说:“她差点毁了四个好姑娘,这四个姑娘都是好心给她撑排面当伴娘的,可燕子是怎么对她们的?事情发生后燕子不但不道歉,还跟她男人一个鼻孔出气,对几个伴娘一逼再逼。现在逼得小悠差点没了命,你问问燕子她做的是不是人事?别家闺女的命不是命,就你闺女金贵吗?” 第17章 我看你是白日做梦! 周母被噎得顿了一下,继续哭道:“妈,燕子知错了,以后我会好好教育她。我听说那个女工就住在青宝家,你让她和青宝不要告燕子好不好?燕子才是你的亲孙女啊,你帮她这一回行吗?” 无论她如何恳求,李秀珍都不松口。 周母恼怒道:“妈,你不帮燕子,就别怪我们不认你!以后就算你死了,我们都不不会看你一眼!你大儿子死了,二女儿远嫁,你要想清楚你还能依靠谁?” “青宝不过是外人,难道她能带着你出嫁,哪有男人愿意娶这种拖着老外婆的女人?你以为她会给你养老?我看你是白日做梦!” 李秀珍知道跟小儿媳再扯皮也扯不出什么有意义的话,索性主动挂断通话。 她在阳台坐了一会儿,有点冷,便拉开玻璃门回了屋里。 李南照眼尖看到外婆从阳台走进来,径直往卧房里走,平日挺直的脊背此刻看着竟有几分佝偻。 她心下一沉,将手头的剪刀放下,对黄秋菊道:“我去看看外婆。” 进了卧房,李南照看到外婆坐在床上,怔怔地发呆。 她走过去拥住外婆,问她怎么了? 李秀珍摇头,说:“我有点累,歇一会儿。” 李南照想说话,但看外婆这疲累的神态,只好压抑着好奇道:“那你休息,吃饭时我叫你。” 李秀珍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着周燕。 到底是亲孙女,周燕落得这个境地,她怎么可能不心痛? 李秀珍回想自己这一生,就像一个悲剧。幼年丧父,十几岁丧母,被表舅妈骗来农山县,说是走亲戚,实质是把她卖给了周家。 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孤女,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战乱频起,她能怎么办呢? 虽说都还在临川市,但她无依无靠,老家的房产田地又被宗族里的男人霸占。那个年代农村里吃绝户是被视为理所当然的事,女人没有继承家产的权利,哪怕这些家产是她父母留给她的。 家成了她回不去的远方,她就这么在周家村扎根下来,一过就是一生。 这个地方的人淳朴也愚昧,他们守着祖辈流传下来的条条框框,极度重男轻女,这里的女人地位极低。 她那个死鬼丈夫,好吃懒做还爱对她动手。得亏这男人短命去得早,不然她还要受更多折磨。 在这个地方生活久了,李秀珍常会想起父母。她的父亲一生刚强,行得正坐得端,踏实又爱惜妻儿。她的母亲是一个顶顶好的人,说话温声细语,做事不疾不徐,把她当男孩一样看重。 李秀珍以为所有人都跟她的父母一个样儿,可现实一次次鞭打得她渐渐清醒。 李秀珍孕育了三个孩子,年轻时家里是公公说了算,婆婆受了半辈子磋磨,一朝当上婆婆,便将半生受的气都往她这个儿媳身上撒。 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活儿都是她做,她却没有半分话语权,就连孩子怎么养自己说了也不算。 她的两个儿子被公婆和丈夫纵得不成样子,哪怕她极力维护女儿,也抵不过周边环境持续不断对儿女的影响。 那个年代是不可能离婚的,就这么过着、熬着。好不容易熬死两个老的,男人也去了,她终于可以当家做主。但她的三个孩子都大了,定性了,她无力回天。 她的大儿子混得挺好,娶了个城里媳妇。只是这媳妇挺自私,只知索取,从不感恩。那些年她倒贴劳力帮忙带孙女周明柔,儿媳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还觉得婆婆就该出力带孩子,动辄对她呼呼喝喝,骂她是乡巴佬。 后来大儿子在外头有了人,生了男孩,跟儿媳闹离婚。儿媳才终于正眼看她这个婆婆,哭着求她主持公道。但儿大不由娘,纵然她极力反对,大儿子还是离婚娶了新妇。 李秀珍坚决不承认新来的儿媳和孙子,一次也不肯见他们,甚至拒绝让他们进宗祠、入族谱,哪怕她被大儿子记恨也无所谓。 村里人都说她犯蠢,她从来不听,只孤独坚持着自己认为的正确准则。 几年后李秀珍的大儿子因为车祸去世,无论新旧儿媳都不跟她来往,唯有她巴心巴肝养了八九年的孙女周明柔还惦记着她。她的心总算没有凉到底,付出的真心和感情总算还有人记得。 李秀珍的二女儿,青宝的养母,她从小在这样糟糕的环境里成长起来,没有得过亲爸的呵护,只有爷奶和亲爸的冷言冷语。这孩子在外头打工时随便就被男人的花言巧语哄走,远嫁他乡。 她是重男轻女风俗的受害者,可她当了母亲后便摇身一变成为施害者。彼时她不知道青宝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她乍一看是女娃,一口母乳都没给孩子吃,就把孩子送回娘家托付给母亲。而她自个儿专心养身体,想早点备孕生儿子。 李秀珍的小儿子性子怯懦,偏偏娶了一个相当强势的媳妇,说一不二又自私自利,把好好一个闺女周燕养歪了。 李秀珍回顾自己这一生,有太多无能为力。旧时代走过来的女人,一生充满了眼泪和折磨,唯有一个青宝给了她很多安慰。 青宝被送来家里时,虽然李秀珍的丈夫还没去世,但公婆不在了,她有了少许话语权。 她精心养着这个孩子,用父母对待自己的方式来对待她。她把当初没养好三个儿女的遗憾,都弥补在青宝身上。 旁人取笑她把一个丫头片子当宝贝,养大了还不是要给别人家当媳妇,何必呢? 李秀珍从来不反驳。 男人去世后,李秀珍更是带着青宝搬到村尾独居,远离人群,也远离那些风言风语。她专心养育这个孩子,从青宝的成长中一点点修正她偏航的人生。 她也羡慕青宝生在一个好时代,女人的地位高了,能外出挣钱了,过得不幸福可以离婚,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只是李秀珍现在想到周燕,就像看到自己的三个儿女,难免心痛,却无能为力。 时也运也,都是命。 下午李秀珍缓过劲儿来,恰好程中谋带来一把竹藤编的躺椅,说放在客厅里,让她躺在屋里就能隔着玻璃晒太阳。 李秀珍看他摸遍躺椅每个角落,细心检查有没有断口,生怕扎着她。 她心里对他更满意几分。 小伙子像极了她的父亲,踏实勤快,心思活络,也知道心疼人。 她知道程中谋对青宝有意思,她也知道感情不能勉强,她只能为程中谋争取一个机会,并不能替青宝决定她的感情走向。 弄好躺椅,程中谋看了看李南照的眼皮,发现被油星子溅到的地方有一处已经破皮,另一处不算严重。 她又疼又痒,总忍不住伸手去抓。 他特意带了药膏来让她擦,还叮嘱她仔细别碰到眼睛。 黄秋菊在一旁笑看着这两人,心想李南照怎么就看不出程中谋对她有意思呢? 程中谋离开后,黄秋菊忍不住问李南照这个问题。 李南照一脸莫名其妙:“说啥呢,他又不傻,怎么可能明知道我有男朋友还喜欢我?他每次来家里给外婆带这带那,是因为他妈跟外婆投缘。” “他给我带什么也给你带什么,你怎么不说他喜欢你?上回他过来还给我的男朋友带了一瓶酒,你怎么不说他喜欢我的男朋友?” “对了,他对外婆更好,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要是外婆年轻二十岁,你是不是要说他喜欢外婆?” 黄秋菊差点没笑吐,遇上这种女人,活该程中谋吃苦受累。 感情是无法控制的,也有可能程中谋对李南照的感情没到喜欢那么深的程度,但好感是肯定有的。 这个男人很精明,不敢一上来就给李南照出与众不同的待遇,很容易引起李南照的警惕。 就这么日日在她面前刷存在感,慢慢温水炖青蛙。等炖得半熟,青蛙就跳不出他的锅了。 黄秋菊又羡慕李南照被外婆保护得很好,骨子里有一种不易察觉的单纯,热血又善良。 不像她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看多了冷眼,听多了嘲讽,最擅长察言观色。 婚闹案子结束,三个伴娘请程中谋吃饭,感谢他当日出手相助。 这次聚餐李秀珍和赵婷婷的家人都出席了,众人才知道女工黄秋菊是孤儿,她孑然一身在城市里飘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李秀珍看着她就想到自己的前半生,对她多几分怜惜。 中途程中谋去结了账,弄得大家都不好意思。 黄秋菊搬离李南照家,程中谋把她介绍去朋友的公司当仓管,叮嘱她用心学,空闲时可以自考提升学历或者考职业资格证,将来还能往上提,有什么困难可以给他打电话。 不用再在生产线加没完没了的班,还能有空闲做自己的事,黄秋菊感动得哭了。那场婚礼给了她非常糟糕的体验和让她留下阴影,但也让她认识了一群热心的好人。 要不是这大哥喜欢的是李南照,她必定要试试争一争的。但是婚礼当日李南照帮过她,李南照未来的男人,她不会碰。 别问她为什么觉得李南照跟程中谋一定会在一起,她觉得程中谋这种男人,咬住的肉就不会放。 日子回归平静,李南照的表姐周明柔说这几天就要回临川市。 周明柔去上海出外差两个多月,她听说奶奶李秀珍就住在李南照家里,心里早就着急想见老人,更想见一见李南照的男友和奶奶大力推荐的凤凰男程某人。 两姐妹在手机里聊天时,周明柔说她买的股票最近走势不错,赚了一笔,回来要请李南照和奶奶吃大餐。 李南照好奇问道:“赚了多少?” “不多,大概十万吧,够买一辆车。” 李南照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叫不多?我每天累死累活也没挣着一辆车。我就说我为什么一直负重前行,原来是有人替我岁月静好啊。” 周明柔被她逗乐,道:“你上回订了什么车?只要不超过十万,姐送你!” “别别别!你把我的胃口惯大了,这回你送车,下回我就想你给我送房子了。” 周明柔笑道:“我要是有能力,送你一套房又如何?要是周燕那个鳖孙子,我送她两脚还差不多。” 虽说周明柔跟周燕是真正的堂姐妹,但她向来跟周燕互相看不顺眼,倒是意外跟李南照特别投缘。 李南照毕业后留在临川市,也得周明柔多次帮忙才顺利扎根城市。 看到两姐妹感情好,李秀珍心里很欣慰。 第18章 怎么就欠了谁的债? 那夜程中谋接李南照下班,他说朋友开了一家火锅店,问她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李南照同意了,十二月的天气呵气成霜,这样的深夜真的很需要一些温热的食物来安慰肠胃。 两人喝了几杯,随便闲聊。 李南照的脸上浮起绯红,一双眼眸在灯光下好像浸了水的琉璃,波光莹莹。 程中谋不敢多看,总觉得那眼睛像深潭,会将他溺毙。 后来话题不知道怎么的就说到程中谋找对象的事上,李南照好奇问他以前有没有谈过? 程中谋点头:“谈过,后来分了。” “为什么?” 程中谋喝了一口酒,半晌才说:“缘分不够。” 基于他分手后一直单着,李南照猜测大概不是他见异思迁导致的分手。 这些年她听过很多男人提起前任时,都会把分手责任归咎于前任,她还是第一次见着分手后不说前任坏话的男人。 此时此刻,程中谋想起初恋,心里也难免有些酸涩。 故事不长,也不难讲。相爱一场,没能修成正果,仅此而已。 两人喝了酒,离家不远,索性将车子留在这里,走回去。 夜风将两人身上那些烟火气吹散,月色朗朗,长街寂静。 程中谋巴不得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可惜再长的路都有尽头,他送她到家,又折身回火锅店,找了个代驾回家。 程中谋刚出电梯就看到一个人影站在他家门口,吓了他一跳。 傅洵瞪着他道:“你怎么才回来?打电话也不接,存心让我等。” 程中谋才想起傅洵中午跟他说要过来临川市一趟,他热心邀请傅洵住他家,省点房费,两人还能一起喝酒。 没想到他晚上见了李南照就将这事忘了个干净,难怪傅洵要骂他。 进了屋,两人换了一身家居服又喝上了。 傅洵低叹道:“那天聚会你没来,任洁很失望,哭得挺伤心。” 程中谋沉默片刻,道:“当初是我对不起她。” 傅洵的心猛地一跳:“你背叛了她?” 程中谋捶他一拳:“想什么呢?我要是背叛她,她不得恨死我?” “也是,我就觉得你不是这种人,你俩分手肯定是她甩了你。但是她哭得那么伤心,可见对你还是有情。你俩之间要是有误会,就好好谈一谈解开,别留遗憾。” “没有误会,也没有情了。” 傅洵叹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转移话题,问道:“你现在心仪的姑娘,是什么样的人?” 程中谋沉默片刻,道:“蛮好的一个人,很坚强。一个人在城市里挣扎,让人看了心疼,总忍不住想拉拨她一把。” 傅洵瞬间变了脸色:“你把她当成任洁的替身了?” 程中谋没反应过来,抬头看他。 傅洵叹气道:“你俩当初分手前是什么状况,你自己心里清楚。中谋,你不能把一个无辜的人当成任洁来弥补你的遗憾!” 傅洵说出那番话后,程中谋半晌没吱声。 他喝多了,脑子有点木,反应迟钝。 傅洵也没催他,只是劝道:“你再好好想想,任洁是任洁,别人是别人,你别搞混了。” 程中谋的思绪又回到过去,他曾经狂热地爱过任洁。就像每一个青春期的热血青年,他也曾为心爱的姑娘做过很多中二的糗事,比如在她的寝室楼下捧着玫瑰花当众告白,在聚会时唱情歌给她听,带她在雨里狂奔嬉戏...... 两人的家境都不好,他做兼职挣来的钱和努力争取的奖学金,部分给了母亲贴补家用,部分给任洁充饭卡。哪怕他自己经常吃素菜,也要让任洁顿顿有肉吃。 两人曾度过很美好的校园恋情时光,在他毕业那年,他疼爱的妹妹被凶徒杀害,本就身体不好的母亲更是垮了精神气,整个人衰败如秋日的落叶。 他忍着心里的悲痛玩命般挣钱,不然母亲的医药费没着落。最艰难的时候,他在酒吧里接一些擦边的业务,在灰色地带混饭吃。 任洁苦劝他找一份正经工作做,只有努力才能为未来的生活打算,不然连她父母那一关都过不了。 这些道理程中谋都懂,可是缺钱迫使他连轴转,根本停不下来。一旦停下来他就可能失去母亲,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他也知道混迹酒吧不是长久之计,可对于他这样没有背景没有助力的外地人来说,酒吧是他那时唯一能来钱快的渠道。 因为这一点,任洁多次跟他吵架,每一次都是她冷战、他沉默收尾。 随后他求和,维持着这段颤巍巍的感情。 他挽回很多次,却无法给出一个保证。任洁在那样无望的日子里,被眼泪泡得渐渐冷了心。 两人的联系越来越少,确切地说,是任洁联系他越来越少。有时候他打电话过去,她的态度很冷淡,不是说在忙就是说睡觉了。 她生日那天,他揣着刚领的工资,捧着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去找她,却看到她跟一个男人在车里接吻。 那一刻他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早有预感,还是痛彻心扉。 就这样他也没想过分手,他恳求她再给他一点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任洁哭得很伤心,反过来求他:“中谋,你放过我吧,我跟着你完全看不到未来。其他同学在家庭的帮助下不是找到好工作就是买了房,我们俩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根本指望不上原生家庭。” “我没有办法了,真的!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我每天都加班到很晚,赚的钱永远不够花。你知道一个人孤零零乘坐最后一班地铁回家是什么滋味吗?孤独、无望、害怕。有一次一个醉汉在地铁上抱住我就亲,我真的......” 她说不下去了,蹲在地上捂脸哭,那声声悲泣让他听得肝肠寸断。 “这个城市太大太冷,我看不到希望,我太累了。我只是想找个人依靠,怎么就那么难?你永远在忙,还是无意义的忙。我被涨价的房东撵出来是一个人,生病住院也是一个人,失业换工作也是一个人。最需要你时你不在,你跟你妈借住在亲戚家,连跟我租房子的钱都掏不出来。” 任洁哭道:“别人的男朋友车接车送,我连见你一面都难,我也不比她们差啊!你妈一直生病卧床,将来咱们结婚总得有个人照顾她吧。咱们就算结婚生了孩子,她也帮不上忙,你让我怎么办?我读书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在家里当保姆照顾婆婆和带孩子的吗?我不甘心!” “那个男人确实什么都不如你,可他是本地人,他有房有车。他可以每天接我下班,可以让我不用在出租屋里流浪,可以让我看到未来的希望。中谋,是我对不起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她一直哭,每一句话都像锋利的刀子一样切割着他的心。 那些无能为力的现实就像皮鞭一样狠狠抽打着他的自尊,他最终把玫瑰花和身上仅有的钱都给了她,沉默着离开。 给不了她幸福,只能还她自由。 那段时间他颓丧得不成样,缩在出租屋里昏睡酗酒,从不抽烟的人也疯狂抽烟。如果不是牵挂着母亲,他大概撑不下来。 后来裴麟找到他,扶了他一把。裴麟托了家里的关系送他母亲去北京就医,还给了他一个工作机会。 如果没有裴麟,程中谋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儿,大概还在泥潭里挣扎吧。 命运给了他一个转机,他狠狠抓住舍不得放手。别人一天工作十个小时,他能干十七八个小时。别人不愿意做的苦活累活危险活,他从来不挑。 再苦也没有缺钱苦,再累也没有眼睁睁看着亲人生病却没有条件医治那样心累。 程中谋觉得自己能有今天的成就不容易,贵人相助,他自己也未曾放弃,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苦过方知慈悲,他对任洁怨不起来。 因为他知道生活这样难,她只是选择了一条相对容易的路走。他设身处地想过,如果将来他的女儿跟着他这样让人看不到希望的男人,他也是不乐意的。 当日种种已随风散去,时过境迁,他对任洁亦不是当初的心境。 次日傅洵醒来就看到程中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浓眉大眼的男人穿着月白色棉质家居服,少了几分平日的冷淡疏离,多了几分柔和。 傅洵问:“跟谁聊天呢,对着屏幕也能笑得像一朵花。” 程中谋听到声响,赶紧在微信上答复了李南照的问题,才抬起头来说:“昨夜我想了很久,我分得很清楚,任洁是任洁,她是她。” 傅洵不甚信任地看着他,道:“你确定你心仪她,不是因为她现在就像当初苦苦挣扎的任洁?你确定不是因为你现在有能力,想为当初无能为力的自己弥补遗憾?” 程中谋笑了笑:“我确定,我没那么无聊弥补什么鬼遗憾。错过就是错过,哪有那么多理由和借口?她很坚强,她就只是她,跟其他人无关。” 他跟任洁在一起的每一天都问心无愧,他也挽留过很多次,努力过,无憾了。 李南照在婚礼当日的种种表现时常在他的脑子里回放,他从未见过一个女人这样坚韧且充满抗争的勇气。那时的境况对她非常不利,但她一直在反抗,不曾放弃,才坚持到最后。 一旦被她抓住机会反扑,她半点不心软。在那样狼狈的时候,她也没忘记尽力照应帮助同胞。 自助者天助,助人者人助。 这样个性鲜明又独特的她,岂是别人能比得上的?更别说是谁的影子与替身。 傅洵耸耸肩,道:“行吧,你分得清楚就好。我倒是很好奇,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你这样看重?” “你过了年不是要长待临川市?如果有缘可以让你们见一见。” 傅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你呢?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明年真要结婚?” 傅洵点头:“嗯,在国外认识的,是我的华人同学。” “她没跟你回来?” 傅洵微微蹙眉,声音低落下去:“她不愿意回国。” “那你抛下父母和女朋友回国,是为了什么?” 傅洵沉默。 程中谋一直盯着他,等他一个答复。 傅洵的目光移向窗外,飘向不知名的远方:“为了还债。” “情债吗?当初你在滨市读书时没见你谈恋爱啊,怎么就欠了谁的债?” 傅洵的笑容有些发苦,他扯了扯嘴角,不想再谈。 程中谋也不再问。 第19章 你也不嫌折腾 周末,表姐周明柔带女儿乐乐来拜访李南照,六岁的孩子扎着两个团子头,粉雕玉琢一般可爱。 她很有礼貌地喊太婆,把手里的零食塞给太婆,把李秀珍乐得合不拢嘴。 李秀珍陪着重孙女在小阳台玩,教她剥豆子,李南照跟周明柔进了房里聊天。 刚拉上门,周明柔的表情便垮下来,她将自己重重摔在李南照的床上,恨恨地说:“妈的!我想离婚!” 李南照吃了一惊:“怎么了?” 周明柔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也知道,邵凯在家里就是一条蛆,除了吃喝拉撒啥也不干,家务孩子全是我和我妈管。就这他还有脸催我生二胎,说他妈想要孙子,可去他娘的!想要孙子让他妈给他生啊!” “我生乐乐后婆婆就像死了一样,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我们,还说就该外婆带孩子才不会有婆媳矛盾。乐乐现在上小学,她就闹着要来我家带孙女,想得可美!孩子就是头几年最难带,大人最辛苦。我妈劳心劳力带大乐乐,她来抢现成的劳动成果。” 李南照看她是真的气得狠了,平日温和的人连粗口都爆出来了,赶紧安慰她几句。 周明柔痛苦地捂着脑袋说:“青宝,你知道我出差回来看到家里一团乱七八糟是什么心情吗?真的要疯掉!那两母子只知道吃,完全不收拾家里,我有洁癖你知道吧?我看到婆婆在沙发上吃饼干,饼干屑懒得收拾,她竟然直接推进沙发缝里,我的天!真绝了!” “邵凯趁我不在,把我妈撵回走给他妈腾窝,我妈那个死心眼的居然也听了。现在婆婆就常驻我家催生,关键是这几年邵凯发福了,他在床上不太好使。以前我就听人说男人的肚腩大一圈,那玩意就短一寸,没想到真是这样。我这么给你形容吧,他就像送牛奶工,送到门口就走了,就这他还想要儿子,真敢想!” 李南照听得脸色绯红,想笑又不敢笑。 李南照本以为周明柔只是像往常那样发泄一顿,毕竟她的日常就是吐槽老公和婆婆。 没想到周明柔说,这次她是真的想离婚。她有工作能养得起孩子,她妈也能帮她带孩子,那个男人在床上床下都不好使,要他有什么用? 李南照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一丝罕见的坚定,忍不住问道:“真的决定不忍了?” “嗯,他们两母子要孙子的态度非常坚决,我真的不知道我再生一个孩子意义何在。我那时为了生孩子带孩子,放弃工作升迁。如果再生二胎,我的事业又得倒退几年,我和我妈又得为了照顾孩子疲于奔命,当背奶妈妈那种滋味太痛苦了。” “邵凯心情好时还陪一陪乐乐,他妈就真的看不上孙女,这样的婆婆凭什么要求我给她生孙子?就算我愿意生,也不能保证二胎就是男孩啊。如果还是女儿,你觉得他们会不会管孩子?会不会还逼我生三胎?” 李南照叹气道:“离婚你妈能答应?” 周明柔又痛苦地搓脑袋:“她肯定不答应,她总说女人离婚不好再嫁,男人随时可以再娶。” “青宝,我真的很羡慕你可以一直跟着奶奶。你知道吗?我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十岁前跟奶奶待在一起,每天都很开心。我现在很压抑,没有一个理解我的人。” 李南照听得脑瓜子嗡嗡的,这就是真实的婚姻吗? 这么多烦人的事,这么多无能为力,结婚到底是为了什么? 周明柔吐槽一番后,问道:“对了,你那个男朋友怎么样?” “就那样,他家条件挺好的,我感觉他的父母看不上我。” 周明柔瞪大了眼:“凭啥呀?你这么好,居然还看不上你?” 李南照尴尬地笑笑。 当日见面会时张母的一举一动似乎还在眼前,她虽然搞不懂张母为什么前后两次对她的态度迥异,但她感觉得到张母似乎不喜欢她,因为张母看她的眼神里没有温度,只有疏离冷淡的客气。 她问过张文焕,张文焕说是她想多了,他妈很喜欢她。 周明柔突然问道:“你有没有问过你男友家,他们对于将来结婚生孩子是什么态度?他是独生子,可别也要让你生到儿子为止。” 李南照:“......我们还没考虑过这些。” 周明柔一听就急了:“这得考虑啊,可别跟他谈几年拖老了,才发现他家有皇位要继承,你能保证给他生儿子?上回我听奶奶说你的男朋友不会做家务?好像父母挺娇惯的,那可不行!不信你就看看我现在,生不如死啊!” “结婚必须找个能过日子的男人才行,懒惰自私的绝对不能要,再帅也不能要。男人长得再好看也就那样,上了三四十岁胖得像头猪,床上那点功能也慢慢退化。咱们努力工作多挣点钱就能买肉吃,没必要自个儿养猪啊!” 李南照沉默了。 她想说张文焕跟姐夫不同,姐夫完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张文焕不一样,他愿意为了她改变。 可是面对周明柔,她说不出口,有点炫耀的嫌疑。 周明柔又道:“青宝,我不是干涉你,如果你的男朋友真像邵凯那样四体不勤,或者他父母不好相处,你还是再好好考虑。” “不然以后你要是生病躺在床上,别指望他照顾你,说不定他还得怪你没做饭给他吃,他父母怪你没伺候好他们的宝贝儿子。” 听了周明柔的话,李南照有些茫然,莫名对婚姻产生一种畏惧感。 她努力回想自己身旁有没有幸福的婚姻,却发现她从小跟着外婆过,村子里那些男男女女的婚姻生活大多充满争吵和埋怨。 她的工作室里有十几个员工,都是跟她一样的未婚青年。她身旁最亲近的已婚者就是周明柔,可周明柔的婚姻状态实在是让她生不出期待之心。 如果结婚就是为了牺牲自己的空闲时间,去生一个随男方姓的孩子,跟男人一样养家之余还得承包所有家务,还得忍受公婆的挑剔,连自己的生育权都要被旁人指手画脚,那婚姻的意义何在? 李南照努力回想张文焕的父母,光是想到张母那张笑意不达眼底的脸,她就觉得压抑。将来要是跟他们居住在一起,那会是怎样让人头皮发麻的光景? 幸好张文焕答应婚后不跟他的父母一起住, 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一晚睡觉前,张文焕照例给李南照打视频电话聊天。 两人虽然同在临川市,但因为隔着一个小时车程,张文焕又是做it的,经常加班,两人经常一周才能见一次。 两人聊了一会儿,张文焕突然问:“南照,你有没有想过来我这边开工作室?” 李南照愣了一下,道:“暂时没想过,你那边是高新科技区,办公楼租金高,民房的租金也高,物价也比我这边高。而且我工作室的员工都在这边租房,我要是搬过去,他们会很不方便。”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咱们这样聚少离多,跟异地恋差不多?我入职的公司是大企业,福利挺好的,离开可惜,你那边暂时没有比较适合我的企业。你的工作室就不一样,规模小,你又是老大,在哪里营业你说了算。” 李南照还是不乐意。 她现在的团队虽然小,但那十来个员工都是刚毕业就跟着她一起干,大家磨合得很好,现在已经进入最佳工作状态,非常默契。要是她把工作室开到张文焕那边,这些人不愿意跟她一起走,她得全部换人。 张文焕又劝道:“南照,只要出得起价钱,什么优秀员工招不到?真的,你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来我这边。我会努力在这里买房,以后咱们的孩子可以就读这里的学区名校,教育资源比你那边好很多。” 李南照知道他说的在理,但还是很犹豫。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嘛。 她的房子就买在这里,她安身立命的工作在这里,她不怎么想挪窝。 张文焕看她不吭声,忍不住问:“是因为那个程大哥,你才不愿意过来吗?” 李南照愣住,有些莫名其妙:“跟他有什么关系?” 张文焕意识到自己心急了,赶紧说:“没关系,我以为你是担心上下班不方便,觉得这边没有顺风车可以搭乘。南照,你要是过来,我每天接送你上下班。” 李南照被他逗乐:“你那么忙,哪有空送我?” “我先送你回家,再回公司里加班。” “无聊,你也不嫌折腾。” 她嘴里嗔着,心里甜滋滋的。 张文焕想的却是,只要能让她不跟程中谋接触,再累也得接送她。 他问起李南照什么时候提车,李南照说下个月。 张文焕觉得太久了,这就意味着李南照还得跟程中谋接触大半个月。 第20章 现在怀孕,怎么怀? 周日上午李南照去医院拿体检报告,意外得知自己体内的巧克力囊肿已经膨大到4公分。 那个妇科女医生建议她尽快手术治疗,或者进行试管受孕,不能再拖了。 李南照不太懂,两年前她就查出有巧囊,那时才2公分,她有遵医嘱吃药控制。平日里没有什么特殊症状,就是容易痛经,例假也不规律。 医生解释说巧囊是靠子宫内膜逆行来生长的,之前巧囊小的时候,可以通过服药抑制月经,抑制子宫内膜的脱落来控制巧囊发展。 现在她的巧囊已经膨大,再继续发展可能会损害卵巢组织或引起压迫症状导致不孕。 李南照恍惚记得两年前也是这个医生给她看的报告,当时医生建议她尝试怀孕。因为孕期孕酮升高,会抑制异位子宫内膜,让它在一定程度上缩小。而且产后哺乳大概还有半年时间不会来月经,巧囊不能趁机膨大,能让身体彻底得到休养。 当时李南照听听就算了,她那时没有男朋友,上哪怀孕去? 再加上她一直有按时服药,也听过别人说巧囊比较常见,就没怎么当回事。 没想到才短短两年,她体内的巧囊已经发展到需要手术的程度。 女医生又说:“李小姐,巧囊这东西就像刺猴,抠了还会长。你可以在手术后半年内尽快怀孕,先尝试自然受孕,不行就试管。也可以现在就进行试管受孕,争取在巧囊长更大前怀孕。” 李南照完全傻了,现在怀孕,怎么怀? 她鬼使神差地问:“医生,现在自然受孕不行吗?” 女医生的眼里闪过一丝怜悯,道:“你现在这种情况,amh值太低了,自然受孕的几率跟中彩票的几率差不多。你这个不能拖,拖久了可能就真的再也怀不上了。” 李南照走出医生的诊室时路过高大的恒温饮水机,她感觉心跳很快,砰砰的律动似乎就在耳边炸响。 她走过去接了一杯水,试图通过喝水压一压失控的心跳。 她接了水,坐在候诊区慢慢喝。 这里人来人往,大多面带愁苦,神情麻木,少见几个欢喜的。 旁边一个女人瞅了一眼李南照的诊断报告,问道:“你也是来看巧囊的吧?” 李南照点头。 女人笑了笑,那笑里有些苍凉:“难啊!十个来看这毛病的女人,九个怀孕艰难。我也手术过,术后试管没成功,巧囊又复发了。我现在就是在妇科和生殖科反复跑,我只是想要一个孩子……我这辈子也没做什么坏事,怎么就要受这种折磨?”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 李南照笨拙地试图安慰她:“你别哭,别哭啊,要不要喝水?我给你倒一杯水吧。” 女人哭过后,坐着发呆。 也许她并不需要人安慰,她只是压抑得厉害,情绪崩了。 李南照脚步虚浮,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 医院大堂外的风很大,晌午还有阳光,可这阳光的暖意一点也到不了她的心底。 她觉得很冷,这种冷就像穿堂风钻进骨头缝里,让她的心在发抖。 她连x生活都没有过,突然让她试管受孕,真的很难接受! 在经过一个下午的自我消化后,李南照的心情平静下来。 她打电话给张文焕,跟他说了这事。他们是情侣,将来有可能是夫妻,他有知情权。 张文焕那边似乎在忙,他听着,偶尔还得抽空答复别人的问话。 片刻后,他说:“南照,没事的,就按医生的建议去做。别怕,现在医学技术已经很发达,这些都是小毛病,没问题的。” 李南照知道他还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只好言简意赅地说:“医生的建议是尽快试管受孕或者接受手术,手术后也要趁着半年黄金期尝试怀孕。” 总之说来说去,就是逃不过怀孕。 张文焕那边无声几秒,随后背景安静了很多,大概是他换了一个适合聊天的地方。 他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南照,你打算手术还是试管?你说,我都照办。我尊重你的选择,无论如何我都会跟你一起面对。” 李南照茫然地咬紧下唇,她要怎么做? 她也不知道。 张文焕在手机那头喊道:“南照,南照?等我一会,我现在过去找你。” 一个小时后,张文焕带着疲惫和憔悴出现在李南照家楼下。 李南照奔过来,他一把抱住她,抱得很紧,又在她发鬓边吻了一下,道:“没关系,别害怕。” 李南照一贯坚强,此刻她也控制不住眼泪,那些温热的液体浸湿了他肩头处的衬衫。 张文焕抱住她哄道:“没关系的,就算没有孩子也没关系。南照,我只要你,以后我们可以收养一个孩子。” 李南照的迷茫和恐慌,被他话里的淡定温柔治愈了。 她本来担心他知道她的情况后会退缩,没想到他的表现让她吃惊。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抹去眼泪:“收养的事再说吧,咱们先努力。” 她曾经想过,如果外婆离开,在这个世界上她就只剩下一个人。 她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她生命延续的孩子,让她在离开世界时可以留下一点念想。 张文焕用自己的外套裹住李南照,又牵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两人慢腾腾压马路。 有心爱的人在身旁,再冷也觉得心里暖呼呼的。 他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李南照犹豫几秒,道:“我想接受手术。我听说过好几个熟人做试管的过程,不是那么容易的。我想试一试手术,清理掉巧囊,用一个比较理想的内环境来孕育孩子。” 还有一点她没说,她现在完全没有生育孩子的欲望,对于婚姻也没有多少信心,她下意识抗拒试管受孕,能拖一天是一天。 “那行,你跟医生预约好什么时候手术就跟我说,我安排一下工作。外婆年纪大了,护工照顾也未必尽心,我来照顾你。” 李南照的眼圈又红了,她一头扎进他怀里,鼻端间都是他的气息。 只有这样,她才能汲取一些力量,让自己有勇气面对突如其来的磨难。 李南照小声道:“你要不要跟你父母告知一下这事?” 张文焕想了想,道:“暂时不用,等手术后再说吧,当务之急是手术,养好身体,其他都可以慢慢来。” 李南照点头。 之前她觉得婚姻生活离她还很遥远,她还有很多事没做,她想等交楼,快点把房子装修好,让外婆在临川市跟她一起长住。 她的工作室最近打算开发新的业务,她正在努力写脚本、找演员,打算拍短剧。 她想考研来着,夜深时见缝插针看辅导书。 她还没出国旅游过,世界这么大,她想带外婆去看看。 ...... 她有太多梦想没有实现,就要面对婚姻和生育的难题了吗? 生孩子,是婚姻跨不过去的坎么? 李南照决定接受手术后,就连续加班几个夜晚,提前将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工作安排好。 幸好周明柔回来临川市,她做的也是直播方面的自媒体运营,有经验,李南照不在时她可以帮忙看顾一下工作室。 还有外婆这边,李南照没有瞒她,简单跟她提了几句,说自己的身体出了点小问题,需要住院接受一个小手术。 本来婚闹案子结束,李秀珍就想回老家去。她怕自己呆在这里会给李南照添麻烦,几个男人乐意娶一个拖着老外婆的女人呢? 现在李南照要住院,李秀珍忧心忡忡。幸好有周明柔在一旁安慰开解,她才略微放心。 李秀珍想得更多,李南照这事怕是还有波折。若真是小事,按李南照的性子,连提都不会跟她提。 既然提了,事实肯定比她说的严重。 李秀珍现在很担心张文焕家人的态度,更担心这段感情会伤到李南照。事关生育,哪家父母不在意? 李南照又打电话给车行里跟她联系的工作人员,歉意地说她因为最近经济吃紧,暂时不打算买车了。 不只是因为要治病,还有手术后复检、保养,甚至是做试管都要花钱,能省则省。 车行那人吃了一惊,挂下电话就立即将这事告知程中谋。 程中谋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李南照。 这事李南照没跟他说,说明不想让他知道,可他担心她遇上难处一个人硬扛。 李南照将方方面面考虑周全后,就跟医生预约时间去做手术。 手术前夜,她将近十二点才忙完工作。本以为要打车回家,没想到她从楼上下来时,看到程中谋那辆黑色的车子沉默地等在楼下里。 他没在车里,而是站在外面倚着车门玩手机,时而跺跺脚,大概是他在车里坐久了,出来松一松筋骨。 似是有感应一般,程中谋这时刚好转过头来,两人隔着夜色对视。 李南照的心莫名一跳。 她觉得他的目光深邃又沉厚,还有些压抑。她看不穿、看不透,本能地想逃避。 不过一瞬间他便收了那种神色,似乎她刚才看到的只是错觉。 程中谋缓步走过来拉开副驾车门,道:“上车吧,回家。” 李南照扫了一眼周边,发现街上只有偶尔经过的一辆车,没有行人,就算要打车也不容易。 她要是这个时候说不坐他的车,打车回去,自己都觉得太矫情。 李南照上了副驾,程中谋回到主驾刚发动车子,他似是想起什么,又停了车下来。 李南照看他绕过车头朝副驾这边走来,不知道怎么的心跳有点乱。 程中谋伸手拉车门,没开。 他敲了敲车窗,李南照开锁,他再拉门就开了。 月色下,他俯身在副驾前的储物小抽屉里不知道翻找什么东西,李南照感觉他离得很近,近得触手可及。 她的鼻端都是他清冽的气息,发茬很短的脑袋就凑在她身前。他翻找东西时,手肘甚至差点撞到她的胸口,她不得不拼命往后贴近座椅靠背。 程中谋找出一个盒子丢给李南照,道:“别人送的,我和我妈用不上。想着你可能还没下班,过来碰运气,你帮我带给外婆。” 李南照低头看怀里的盒子,发现是一盒灵芝,她赶紧推辞。 程中谋唇角勾起,微笑道:“又不是给你的,你拒绝什么?” 李南照:“......” 车子重新启动,走得一程,李南照鼓起勇气道:“谋哥,以后不用来接我。” 程中谋微微偏头瞥她一眼:“这话你前阵子说过了,我记着呢。最近都没找你,今天是例外。” 李南照硬着头皮说:“我担心男朋友会不高兴,如果他每天开车带一个异性,我也会不高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程中谋嗯了一声。 他来这里没想过要怎么样,从前阵子李南照提出不再坐他的车,他就知道了她的态度。 她是否察觉到他的心意? 不好说。 但她选择跟他保持距离,肯定是为了维护她的爱情。 他还能说什么?只能怪自己出现晚了。张文焕好与不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才是一对儿,李南照拒绝旁人介入。 程中谋减少跟她接触,这阵子都没有联系她、不见她,不想给她造成困扰。 她希望保持距离,那就这样吧。 他自己想得好好的,明明那天还对着墙赌咒发誓再也不来见她,可一听她可能遇到困难,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第21章 这混蛋真是不干人活儿! 一路回去两人都沉默,到了楼下,程中谋才问:“南照,你是不是遇到了难处?怎么突然不买车了?” 李南照迟疑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今晚他顺道等她、送礼品给外婆都是幌子,他想问她要不要帮忙才是真。 她突然想起黄秋菊说程中谋喜欢她。 当时她毫不犹豫地反驳了黄秋菊,此刻她有些不敢确定了。 程中谋两母子跟外婆交好,顺带照拂她、接她回家,这些都说不上不对。 但他对她好,时刻关注着她的需要,还怕这份好给她负担,每一个举动都小心翼翼,就很难让人不想歪。 什么情况下,一个男人会对一个女人如此用心? 夜色里,他静静看着她,等她的回答。 李南照头皮发麻,她特别怕程中谋会冲动说出什么话来破坏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她扯出一个笑,道:“确实遇到一些难处,不过我能应付,车子可以以后再买。” 话已至此,程中谋道:“行,你回去吧,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李南照点头,道谢下车。 有需要也不会找他了。 她有男朋友,如果明知道程中谋对她有意还找他帮忙,那她成什么人了? 程中谋开着车继续前行,原本他是要直行的,但在等信号灯时,他突然打了右转灯,拐向右边的道。 车子一路开向郊区的海边,开向了度假村的停车场。 二十几公里外的机车俱乐部,守夜的老刘看到程中谋突然冒出来,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程中谋没有多说,只埋头挑了一辆黑色重型机车,随后穿戴上全套护具,开出滨海大道。 机车像一匹融入夜色的骏马,带着呼啸的气势飞驰在空无一人的道上。 猛烈的寒风抽打在身上,他似乎毫无察觉,只一味向前。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纵使他有舟可渡海,有山路可行,可她对他关闭了心门,他注定是无门可入。 这一夜有人安睡,有人失眠,还有人在飞驰的道路上追逐失落的心。 次日是周六,阴天。 十二月的天气本就阴冷,再下点细雨,那种冷似乎能沁入骨头缝里,让人发抖。 外婆和周明柔坚持要陪李南照来医院,张文焕也来了。 周明柔看到张文焕时眼前一亮,悄悄对李南照说:“你这男朋友不错,看起来清秀干净,没有普信男那种油腻恶心。” 李南照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给周明柔介绍自己的男友,此刻大家都没有什么心情寒暄。 李南照昨天已经按照医生的吩咐去做了各种术前检查,等会儿要做全麻前的准备。 她担心外婆,叮嘱周明柔带外婆回去,她很快就好,张文焕留在这里就够了。 周明柔叹气道:“怪不得奶奶疼你,你都这样了还惦记奶奶。行了行了,多大点事,一会儿就出来了,我们都在这等你。” 在手术室门外等待时,李秀珍一直沉默,只是紧紧攥着周明柔的手。 周明柔安抚道:“奶奶,没事的,只是一个小手术。” 李秀珍没有说话。 她的目光掠过张文焕,再想想张文焕那个心眼子多的母亲,她心里有些凉。 她刚才借着去上洗手间的时机,拿李南照的检查报告去问过妇科医生。医生说要相信医学技术,只是将来要孩子可能有些困难。 李秀珍躲在厕所里,眼泪怎么都控制不住。 她想着青宝这孩子怎么命这么不好,每次在她快要触到幸福时,命运就给她踹一脚? 李秀珍觉得自己老了,陪不了青宝多少年,她盼着青宝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能有一个男人护着她。 原本李秀珍看不中张文焕,更希望青宝跟程中谋在一起。现在看来怕是两个男人都没戏,毕竟他们都是家里唯一的孩子。 哪个当妈的愿意让自己的独子娶一个生育艰难的妻子呢? 哭过后,李秀珍抹去眼泪,若无其事走出洗手间。 期间她看到周明柔的手机响个没停,最后一次她大发雷霆,冲着手机吼道:“是不是我不在你们都不活了?你们是断手断脚还是智障,照顾一个六岁的孩子有多难?我没嫁给你时,你和你妈都不吃饭了吗?怎么就非得我回家做饭,什么毛病!” 李秀珍听得忧心不已。 以前周明柔也是一个明媚的小姑娘,现在被婚姻磋磨得脾气越来越大,邵凯竟然还有脸说她越来越像泼妇。 三个孙女,个个都让李秀珍操心。女人一进入婚姻就身不由己,遇上的男人厚道还好,遇上不厚道的,日子都是苦水里泡出来的。 张文焕沉默坐在一旁,时而安抚李秀珍几句。 两个多小时后,术后的李南照被送进病房休养。全麻的药效还没过,她还在昏睡中。 周明柔担心李秀珍的精力跟不上,苦劝她跟自己回家歇着。 李秀珍本来不愿意,周明柔说:“奶奶,我不知道青宝喜欢吃什么,你跟我去超市买食材给她做点吃的吧。” 李秀珍就随她离开,还想着要请护工照顾李南照。 张文焕赶紧拦住,说自己能行,不用请。 他知道自己平时离得远、工作忙,如果他这会儿还不知道表现,那要他这个男朋友有何用? 李秀珍看他态度坚决,只好说:“有任何情况一定得跟我们说,我过来陪她。” 李南照醒来时天幕已经全黑了,室内依稀能听到北风穿过窗户缝隙时的呼号。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张文焕守在身旁,她的眼泪一下子落下来,根本控制不住。 张文焕心疼地问道:“是不是很疼?要不要叫医生?” 李南照摇头,此刻她的意识是模糊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哭。 病房里有三张床,靠墙的那张床空着,中间床上躺着一个年约六十的大妈。 大妈一张圆月脸上透着一种丰衣足食的喜庆感,她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正常的了,打了麻药后有些人会恶心呕吐,有些人会控制不住哭,过几个小时就好了。” 张文焕伸手想抱李南照,又担心碰到她的刀口,只能紧紧拉着她的手问:“你要不要喝水?” 李南照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一片白蒙蒙的,张文焕的声音时近时远,她很努力撑着意识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她咬着牙摇头,又点头,头更晕了。 隔壁床大妈听到张文焕问李南照要不要喝水,赶紧说:“医生没交代家属吗?她全麻后不能这么快喝水和吃东西的。” 张文焕有些尴尬,手足无措。 他工作忙,负责的项目又到了要紧阶段,请三天假已经是极限。术前各种检查都是李南照一个人去做,她不让谁陪同,他自然不知道医生交代了什么。 张文焕出门去找医生,大妈对着李南照感叹道:“你对象对你真上心,你昏睡时他一直拉着你的手舍不得放。” 李南照意识涣散,只觉得耳边呱呱的有什么在吵闹,她抱着脑袋嘟囔道:“我再睡一会。” 没过多久她又眯过去了。 医生过来检查过,说没问题,又叮嘱了一遍术后护理各种要点。 张文焕打电话给李秀珍说李南照醒了,不用担心。 李秀珍哪里坐得住,她又让周明柔陪她来医院一趟。 可李南照一直在睡觉,周明柔担心老人熬不住,再次把她劝回去。 在路上,李秀珍忍不住念叨:“我担心张文焕照顾不好青宝。” 周明柔一边开车一边说:“如果他连自己的女朋友都照顾不好,那还谈什么恋爱?正好趁这次机会考察他行不行。” 李秀珍不吭声。 张文焕自幼娇生惯养,怕的是他有心无力啊! ...... 八点多,张文焕接到同事打来的电话,说源数据出了点问题,让他回去排查bug。 张文焕说自己走不开,同事为难地说:“林总说只要你还能喘气就必须过来,这一块数据只有你会搞,你不来,全组人都得等,咱们离交期已经很紧迫了。” 张文焕看了病床上的李南照一眼,陷入激烈的心理挣扎。 他俯身唤了李南照几声,发现她没反应,只好托护士帮忙联系一个女护工过来,他匆匆赶回公司处理工作。 那一刻,他下意识选择隐瞒李秀珍。 外婆年纪大了,让她过来陪夜不现实。周明柔有家庭有孩子,也不太可能大半夜抛下孩子过来。 张文焕担心外婆会找程中谋过来照顾李南照,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心里实在是很忌惮这个男人。他想着先找护工顶替一会儿,他争取快点回来。 护工陈姐过来时,张文焕已经离开了,他只在床头柜留下自己的号码。 陈姐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妇女,她给张文焕打了电话,他叮嘱说李南照一醒来就通知他。 陈姐答应了。 挂下电话,陈姐无事可做,玩了一会儿手机,又仔细端详熟睡中的李南照。 没过多久,走廊处一道亮光从门缝漏进来,程中谋推开了李南照的病房门。 他看到一个挂着护工胸牌的陌生女人坐在李南照的床边休息,再无其他熟悉的人。他顿时蹙起眉头,胸腔里隐隐窜动着怒火。 陈姐听到动静抬头时看这男人脸色阴沉,眼神很冷,吓得搓着手说:“先生,从我进来这里,这位李小姐就在睡觉。” 言下之意,不是她偷懒,而是她根本就没有表现的机会。 程中谋嗯了一声,问道:“找你来的人去哪了?他有没有交代什么时候回来?” 陈姐讷讷道:“是护士小姐找我来的,我来这里就没见着其他人。” 程中谋算了一下李南照动手术的时间,大概知道她的麻药药效还未完全过去,他心里怒火更盛。 张文焕就是这样照顾病患的,把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李南照丢给一个陌生人看顾? “我在这里,你先去休息吧。” “啊?” 陈姐愕然,这不太好吧?来抢她的饭碗? 程中谋侧头看她,眼里压抑着暴躁和怒气,那表情似乎在问:你有意见? 被程中谋的冷眼一扫,陈姐不敢吱声,默默离开。 程中谋朝着她的背影补了一句:“别走远,工钱照付。” 陈姐顿时喜形于色,应道:“得嘞,我就在走廊的沙发歇一会儿,你随时可以喊我。” 隔壁床的大妈白天补眠多了,晚上瞪着眼睛睡不着。她从程中谋进门那时就醒了,就着床头小灯的光亮发现又来了一个男人,跟傍晚那个不一样的男人。 她心里觉得稀奇,忍不住悄悄打量程中谋。 程中谋感觉到她的目光,侧头小声道:“阿姨好,我吵醒你了?” 大妈摇头道:“没事没事,你忙你的。” 程中谋在床前坐下,大妈还在盯着,他不好意思拉上帘子,显得他居心不良想干点啥似的。 白天他在邻市出差,朋友阿三给他打电话,说在医院妇科见到李南照。 程中谋才知道阿三的老婆怀孕了,他陪老婆做产检,产科和妇科在同一个楼层。婚闹事件过后,阿三也看了婚礼现场视频,一遇上李南照他就认出来了。 程中谋想到李南照说的经济吃紧,心里咯噔一下,她是因为生病用钱才不买车的吗? 他忍不住多问几句。 阿三很上道,跑去打听后回来告诉他,说李南照今天要动手术,她的家人和男友陪着她。 虽然程中谋知道她有人陪,不需要他,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立即抛下工作赶回来。 本来这个时候不能再进入住院区探望,他是托了朋友的关系才混进来的。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她生病了。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什么,人已经出现在这里。 进入楼层电梯时,他想着来看她一眼,看一眼就走,没想到这里只有一个陌生的护工在陪着李南照。 程中谋知道肯定是张文焕信誓旦旦要照顾李南照,不然外婆不会放心让护工看管还没清醒的李南照。 这混蛋真是不干人活儿! 夜里的住院区很安静,偶尔能听到开门的咿呀声。 程中谋就着暗淡的灯光看到李南照的嘴唇很干,还起皱皮。病房里开了空调制暖,湿度不足。 他去饮水机前接了温水,用棉签沾湿后小心翼翼帮她润唇。随后他又将她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掖了掖被角。 他的动作惊醒李南照,她迷糊睁眼看了他一下,又一下。 几秒后,她迷蒙的视线努力聚焦在他身上,似是有些疑惑,问道:“谋哥?” “嗯,累就睡吧。” 李南照确实累,浑身乏力,她侧了一下头又睡过去。 程中谋去浴室拧了温热的毛巾过来帮她擦脸、擦手、擦后颈。 李南照感觉得到有人在摆弄她,她努力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很沉重。 她无意识挥了挥手,程中谋抓住她的手腕,又将她整条胳膊塞回被窝里。他把她的枕头调整到舒服的高度,随后才坐在床前。 隔壁床的大妈从帘子缝隙里偷看这两人,发现程中谋一直不错眼地盯着李南照,盯了十几分钟,眼皮子都不眨一下,而且还有继续盯下去的趋势,好像怎么都看不够,又像是怕她消失了。 他不碰她,也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但他那眼神分明是看心爱之人的缠绵。 大妈有些糊涂了,下午来的男人牵了李南照的手,这个男人的举动也很像李南照的对象,到底哪个是正主? 夜色越来越深,程中谋担心张文焕回来看到自己会不高兴,他不想让李南照难堪,便让护工打电话问张文焕什么时候回来。 陈姐问了,张文焕在那头歉意地说有点急事还走不开,大概得天亮后。 他问陈姐是不是有事?是不是李南照醒了? 陈姐刚说没有,他就急急拜托陈姐用心照顾李南照,等他回来再说。 陈姐将张文焕的话转述后,程中谋没有说什么,又回病房里的陪护椅边坐下。 陈姐明白他的意思了,自动自觉窝回走廊的沙发上,今夜不用她操心了。 次日李南照醒来时程中谋已经离开了,他不想让她尴尬,凌晨五点多离开的。 离开前他特意叮嘱陈姐照顾好李南照,他说了十几条注意事项,细致到几点几分给李南照喂水,必须喂温水。 隔壁床大妈听了他的交代,心想这才是有经验的陪护者,不像昨天那个呆头鹅啥都不懂,纯粹是来凑人头的。 李南照睁眼后没见着一个熟人,只有陌生的护工在。 她问起时,陈姐说昨夜陪她的那个男人有事,刚才离开了。 李南照以为陈姐说的是张文焕。 她有些恍惚,隐约记得自己昨夜好像梦到了程中谋? 第22章 胖南瓜 年轻的护士过来检查了一下李南照的情况,笑着说她特别能睡,一般人麻药劲儿四到六个小时就解了,想吃东西。没想到她睡得这么沉,一夜不吃东西也不饿。 被她这么一说,李南照真觉得饿了,胃里一阵痉挛。 护士跟她说可以喝点水或者牛奶,等到肠道恢复排气或者解大便后就可以吃点流食,还要多吃点新鲜水果蔬菜,有助于肠道蠕动。 李南照道谢后,让陈姐从她带来的行李袋里找出牛奶。 陈姐倒了半杯牛奶在玻璃杯子里,李南照刚要接过去,陈姐又缩回手,说:“李小姐,我去微波炉热一热牛奶,昨天那位先生可是特意叮嘱不能让你吃寒凉的东西,入口的食物必须是温热的。” 李南照愣了一下。 不会是张文焕,他注意不到这样的细节。 似乎有真相要破土而出,她不敢问,生怕后果她承担不起。 陈姐端着温牛奶回来,眼看着李南照喝了,她又问:“李小姐,需要换衣服吗?昨天那位先生说你出了点汗,怕你难受,让我等你醒后问问你要不要换一身衣服?” 李南照胡乱摇头。 半个小时后张文焕匆匆赶来,李南照没有问他去哪里,他倒是主动道歉,说他昨晚临时有事回公司救急。 李南照看他熬得眼睛都冒红血丝了,自然不会责怪他。 只是她不明白,程中谋怎么会知道她在医院,昨夜又刚好来了这里? 陈姐从外头回来就看到张文焕拉着李南照的手在嘘寒问暖,顿时露出跟隔壁床大妈同款的迷惑表情。 她就出去洗个杯子,男人就变了? 昨晚明明不是这个人的! 一会儿周明柔带着李秀珍过来,她将拎来的保温桶打开,倒了一碗粥出来晾着。 李南照饿了十几个小时,此刻饥肠辘辘,眼馋地盯着粥。 周明柔笑道:“等会儿,粥还烫。” 李秀珍坐在床头拉住李南照的手,絮絮叨叨问她感觉怎么样?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李南照的脑袋靠着她的手背,小声道:“疼。” 李秀珍叹气道:“遭罪了,不容易。你姐给你煲了黑鱼粥,对伤口愈合有利,等会儿你多吃点。” 李南照哼哼唧唧点头,像没骨头一样靠在外婆的腿上。 周明柔取笑她这么大了还撒娇,心里却羡慕她这么大了还有人可以让她撒娇。 陈姐眼巴巴瞅着这几个人聊天,从他们的言语间拼凑出张文焕是李南照的对象。 她糊涂了,怎么会是这个男人? 明明昨晚那个更像是李南照的对象。 李秀珍看到一旁的陈姐,再看看张文焕憔悴的脸,歉意地问:“文焕,陪夜累了吧?” 张文焕的脸色微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 陈姐和隔壁床大妈都目光炯炯盯着他。 张文焕最终还是扯了扯嘴角,模棱两可地笑笑道:“还好。” 他知道外婆特别疼李南照,他怕说真话会惹恼外婆。 李南照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一会儿周明柔惦记着孩子,又带着李秀珍匆匆离开。 一会儿张文焕要给李南照喂粥,李南照红了脸,赶紧推辞:“我自己来。” 张文焕哄道:“我难得有机会表现,你别跟我抢。” 李南照被逗乐,道:“你熬了一夜,还是回去休息吧,这儿有陈姐。你休息好了再来找我,可别我还没出院你就累倒了。” 陈姐盯着两口子打情骂俏,又想起昨夜那个男人沉冷的目光,明明那个更像原配。 李南照的善解人意让张文焕心里暖呼呼的,他确实太累了,道:“那你吃粥,吃饱我顺便把保温桶洗了。我在医院旁边的酒店开个钟点房睡一会,下午过来陪你。” 李南照嗯了一声,不再推辞,他要喂就喂吧。 陈姐心想一个两个都抢她照顾人的活儿,那她干啥呢?光拿钱不干活可不是她的风格! 张文焕在喂粥,陈姐闲不住,她将床头柜上杂乱的花束、食物、用品整理好,又拿一条抹布将柜面和床沿边擦得亮晶晶的。 啪的一声,抹布不知道扫着什么东西滚落在被面上。 张文焕顺手捡起来,是一管草莓味润唇膏。 他笑道:“你们女人即使住院也是爱美的啊。” 陈姐心直口快道:“这是早上……”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南照截断:“我嘴唇干,早上托表姐带来的。” “哦,这样,是我想得不够周到。应该是我来准备才对,劳烦表姐操心。” 李南照笑笑不说话。 陈姐垂头继续干活,心想那唇膏明明是昨夜那个男人送来的,他凌晨五点离开后没多久又复返,带来唇膏和一套护肤品,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梳子、橡皮筋、拖鞋、洗脸盆、巴掌大的加湿器…… 周明柔将李秀珍带回家,又匆匆赶去超市买菜回家煮粥。 奶奶年纪大了,忙活不来这些事。医院的饭菜又不好吃,她只能多受累点。 邵母看到儿媳一回来又钻进厨房里煮粥,阴阳怪气地说:“女人哪,当人老婆当人妈就得知道自己的本分,一天到晚往外跑不顾家,算什么女人?” 周明柔懒得理她,只当她是放屁。 邵凯四十岁,一张脸像发酵过度的白面馒头,把五官挤得微微变形。发胖后他的眼睛更小了,一笑起来只剩下一条细缝,完全没有了年轻那会儿的风流潇洒。 此刻他像滚筒洗衣机一样圆滚滚的身形堵在周明柔面前,眉毛皱得能夹死苍蝇,问道:“你中午还得去医院?” “嗯。” “下午还得去?” “只要青宝没出院,一日三餐都得去送饭。” 邵凯不满地数落道:“不就是表妹住院吗?你至于这样卑躬屈膝地伺候到位?你是她家保姆还是咋的?家里你就不管了?” 周明柔抬头瞪他一眼:“卑躬屈膝?我送个饭就叫卑躬屈膝了?上回你小舅住院,你妈恨不得让你在医院里扎个帐篷给他陪护,又出钱又出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亲爹住院呢。我要是算卑躬屈膝,你那算奴颜媚骨了吧?” 邵凯被周明柔噎得哑口,他强行挽尊道:“我小舅是长辈,孝顺长辈是应该的。” “是啊,你妈是扶弟魔,你不过是接过她的光荣火炬,将她的扶弟魔精神发扬光大。” 邵凯自知理亏,不敢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只死死咬住周明柔不顾家、不管孩子发难。 周明柔一边剁排骨一边问:我怎么不顾家了?我不在,家是散了还是塌了,不还是好好的?” 邵凯气急道:“昨晚和今早我们都是叫外卖,孩子还小,怎么能老是吃地沟油?你当妈的不能这样不负责任!” “呵!你把我妈撵走,叫你妈过来鸠占鹊巢时不是说以后由你妈照顾乐乐吗?她啥也不干,连做几顿饭给孩子吃都办不到,那她来这里干嘛?家里缺祖宗供着啊!” 邵凯冷不丁被呛了一顿,他脸色涨红,快速扫了一眼厨房外,赶紧伸手拉上玻璃门,生怕自己妈听到。 他也没了耐性,压低声音质问道:“你怎么说话呢?这么尖酸刻薄,简直像泼妇。我就问你,中午饭谁做?” 明明她以前温柔贤惠,把家里料理得井井有条,现在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 牙尖嘴利、不尊重长辈、偷奸耍滑...... 周明柔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激怒了:“谁爱做谁做!我没嫁给你之前你们全家是吃西北风过日子的吗?凭什么就得我做?” “这些就是女人的事,你结了婚当人老婆就得做!” “行,那离婚吧。你给我等着,晚上我就来起草离婚协议书,谁不离谁是孙子!” 本来她还想着等李南照动手术这事过去才好好考虑离婚,可这胖南瓜非得逼她一天都过不下去。 周明柔摔门而出,邵凯瞠目结舌。 他没想到周明柔出差一趟出回来气性这么大,之前两人也经常因为类似的问题争执,但都没有这次这样上升到离婚的层面。 难道她出差那段时间,在外头找到备胎了? 不然为什么突然提离婚? 下午,程中谋带着自己妈过来医院看望李南照。 恰好周明柔有事离开,没见着她心心念念好奇的凤凰男。 程母看过李南照后,给她塞了一个红包,说是去晦气、祝康健的,必须收下。 李南照心里浮起暖意,小声说:“谢谢阿姨。” 程母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好孩子,谢什么?好好养身体,出院后我给你做好吃的。” 李南照重重点头,眼圈有点红。 无论生母还是养母都对她吝啬母爱,程母是除了外婆之外,唯一一个让她感觉到有类似母亲的慈爱和关怀的人。 张文焕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虽然没有跟自己父母说李南照的具体情况,但提了一嘴说李南照在住院。他盼着自己的父母能来看看李南照,按照两家长辈都过了明面的交情,这是应该的礼节。 可他们毫无反应,听过就算了。 程母出去走廊外陪着外婆叨磕,张文焕看到程中谋还在,他如临大敌,一直守在李南照的床前,占据着最佳位置。 护工阿姨和隔壁床大妈的眼睛像探照灯,轮流在他们三个人身上来回扫。 程中谋将拎来的水果和鲜花放在床头柜上,站得离床边几步远,看着李南照问道:“南照,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 张文焕伸手过来,与李南照十指相扣。 程中谋看了一眼他们相交的手,脸上波澜不兴,道:“那你好好休息。” 他没有多余的话,转身出去。 李南照没有说什么,目光落在面前的被子上。 被单是医院里统一的样式,白色底,浅蓝色细条纹,让人一看就会想到蓝色的天空和白沙滩,很熟悉的感觉。 她努力想,在哪里见过呢? 窗外的走廊边,李秀珍跟程家母子在聊天,两个长辈面对着窗户站着,程中谋则背对窗户。 李南照只看到他的背挺拔如白杨,她倏然想起来,这白底蓝条纹被单,像程中谋经常穿的衬衫图样。 恰好这时程中谋回头,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李南照赶紧偏移视线,意外发现外婆和程母也在含笑看着她,大约她们正在说起关于她的话题。 张文焕看李南照的目光投向窗外,问道:“在想什么?” 李南照收回视线,笑了笑道:“有点累,想睡觉。” 窗外的程中谋看到李南照躺正了,张文焕给她盖好被子,又飞快俯身在她额上吻了一下。 李南照脸色泛红,似是嗔怪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臂。 程中谋收回目光,深深呼吸一下,才缓缓呼出一口郁气。 他笑着说公司还有事要忙,得先走一步。 李秀珍赶紧撵他:“那你快走,办正事要紧。” 张文焕的目光余光瞥到程中谋离开,他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 就在这时医生走进来,跟李南照说术后要打针gnrh针剂三至六个周期,预防巧囊的复发。 医生看了一眼张文焕,和蔼地说:“如果你们近期有怀孕计划,那我建议你们打完针尽快试孕。先尝试自然怀孕,不行就试管。只要术后恢复正常,大概1-2个月就可以怀孕。” “如果过了黄金期半年,怀上的概率就会很低。如果巧囊复发,会对卵巢功能造成进一步损伤,以后怀孕更难。” 李南照问道:“不能靠药物抑制复发吗?” “药物不建议长时间使用,因为有可能引起雌性激素下降,诱发更年期症状提前出现,比如心慌、头痛、失眠、耳鸣之类,还容易造成情绪波动和焦虑不安之类。” 李南照听得一颗心直往下沉,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生育并不如她想象中那么轻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想生娃就生。 医生离开前又回头说:“你还是未婚吧?我从专业角度出发,真的强烈建议你恢复后尽快怀孕。如果做试管,必须出示结婚证,你们自己考虑一下。” 李南照感觉自己的脑子duang 了一下,这是......要结婚吗? 傍晚周明柔过来送饭,李南照将医生说的话跟她说了。 周明柔喊道:“张文焕,你能陪奶奶下楼逛一逛吗?” 住院部楼下有一片小花园,住院的患者只要行动方便的,都喜欢在这里溜达。 张文焕看了李南照一眼,心里明白周明柔支开他,是想跟李南照说点悄悄话。 他答应下来,领着李秀珍离开。 周明柔拿起床头柜边的小刀,一边削苹果一边问李南照:“你怎么想的?真的要结婚?” 李南照叹气:“我不知道,太突然了。” 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周明柔说:“我看张文焕挺可以的,对你好,也细心。那天我太忙了,你说住院就住院,我没来得及帮你准备什么。你也是没经验的,只带几套衣服就光身就过来。我看张文焕准备了很多实用的小零碎东西,挺细心。” 李南照心口一窒。 这些实用的零碎东西不是张文焕准备的,而是程中谋准备的。 她下意识保持沉默,回避这个话题。 周明柔又道:“就是张家父母那边实在不懂做人,你住院他们连露一脸都没有。如果是张文焕没跟他家里提这事,那就是他不懂做人做事。” 李南照依然沉默。 周明柔叹气。 旁人只看到李南照跟张文焕谈了两个月对象,以为他们感情不深,但周明柔最了解李南照,她性子慢热,进入状态慢,抽离状态更慢。 一颗种子萌芽,在肉眼见不到的地方,根系已经深深扎在泥地里。 在正式谈恋爱之前,张文焕必定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打动了李南照,让她慢慢放下心结接纳他。 突然让李南照放弃,很难。 周明柔又道:“结婚可不是小事,等你出院两家人再合计合计,别着急。” 李南照点头。 她也不想急,第一她抗拒结婚,第二她现在心里很乱。 张文焕昨夜因为工作没陪她,事后也第一时间跟她说明情况并道歉,她不怪他。都是职场人,种种身不由己她能理解。 但她不能理解张文焕为什么要对外婆撒谎,冒认功劳? 当时她不想让他当众难堪,没有说出来,事后她也叮嘱护工不要多嘴,但这一点在她心里过不去。 李南照问周明柔:“你赶时间吗?如果不赶时间,能不能帮我洗个头、擦擦澡?昨天出了一身汗,浑身难受。” 周明柔笑道:“让张文焕帮你呗,你都有男朋友了,还想使唤我?” 李南照有点尴尬。 她跟张文焕,没到那一步。 周明柔看她的神情,眼里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慢慢就敛了脸上的笑,问道:“你是不是没跟张文焕提过你和你父母的情况?” 李南照垂下眼帘,点头。 “为什么不跟他说?你怕什么?” 李南照有些茫然。 怕什么? 她这样的原生家庭,她实在羞于跟任何人提起。 周明柔叹气道:“青宝,你不信他。我不知道是他没有给你足够安全感,让你不能安心跟他交底,还是你不能信任任何男人可以接纳你的全部。我觉得无论前者或是后者,这个时候都不适合谈婚论嫁。” “你们这样的状态不对劲,你现在不说,将来他总会知道。而且他的父母是什么态度?你们结婚不可能绕得过他的父母。” 李南照的手指抠着床单,半晌才艰难地说:“我会找机会跟他说清楚。” 周明柔离开后,李南照唤来护工陈姐,让她帮自己擦身体。 虽然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在陌生人面前脱下衣服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颤栗,脸色发白。 第23章 一步错,步步错 陈姐看着她雪白后背上布着的一大片疤痕,心里也有些惊骇,忍不住问道:“李小姐,这是烫伤吗?” 李南照抖了一下,咬牙道:“嗯。” “造孽哟,怎么伤得这么厉害?那时候很疼吧” 李南照咬着下唇不吭声,神情有些恍惚。 确实很疼,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还会颤抖。 疼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伴随着疼痛的那份恐惧,一直如影随形跟着她,让她不得解脱。 李南照洗好澡,刚好张文焕抱着笔记本电脑走进病房。 他看到她披着湿漉漉的头发,有些讶异地问:“可以洗头了吗?” “嗯,问过医生了,我就躺在床上,陈姐打水帮我洗的。” 张文焕脸上闪过一丝挫败的神色:“我是不是很没用?明明想着来照顾你,可是好像帮不上什么忙。” 李南照笑笑道:“你大概从小就没照顾过谁,没经验很正常,以后多学习就好了。” 她突然又想到程中谋,他这么细心、会照顾人,是在前任身上积攒出来的丰富经验吗?还是他对谁都这样嘘寒问暖、照顾周到? 张文焕急声道:“你多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学。” 陈姐听了这话,瞥他一眼。 现在来学是不是有点迟了?早干嘛去了?跟昨夜那个男人比,他明显不是一个段位的嘛。 陈姐暗暗叹气,提醒道:“先生,你要不要帮李小姐吹头发?” 张文焕赶紧答应下来,他去护士站借吹风机,端了把椅子坐在床前给李南照吹头发。李南照斜着躺在床上,脑袋垂在床外,方便他吹头发。 张文换按开按钮,挨个试过热风档的三个按键,问李南照温度可以吗? 李南照选了中档,他的指尖穿过她的发丝,很耐心地一点点吹。 陈姐在一旁指导,看着觉得这小伙子还行,不算呆到底。 从小父母不教,这会儿一对比差距就出来了,好在还算有心学。 陈姐收拾浴室,张文焕压低声音道:“南照,我这阵子太忙了,没顾得上你,你会不会怪我?” 李南照道:“为了工作忙可以理解的,好过不思进取。” 她想到过去的张文焕就心软。 张文换原本在省城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有师兄引荐,他自身能力也过硬,读书时拿过两项国家级大奖,他在那家公司混得很不错,被破格提为项目副总。 后来他为了她来到这座城市,这里的发展跟省城自然是没得比的,计算机行业也不算强项,张文焕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专业对口的大企业稳定下来。 以前他确实只要有空就来找她,为了让她吃上喜欢的小吃,他搭乘城巴过来,一路将餐盒捂在怀里。见到她时,那些食物还是温热的,带着他的体温和赤诚的心意。 在那段某种疾病肆虐的日子里,人心惶惶,她偏偏低烧呕吐,自己都吓得半死。 他不顾她的反对和公司不批假的强硬规定,愣是撇下工作不顾安危跑来陪着她。 那时她看着他风尘仆仆的脸,一向冷硬的心裂开了一条缝。 在孤单的冬夜,他就像一束阳光照进她的心里。 幸好她只是着凉,可事后两人被隔离十四天,他的工作丢了。 好在他工作能力强,得到客户公司的赏识,换了工作。他现在这家公司工作强度大、压力大,他又是项目组长,非常辛苦。 李南照曾问过张文焕,为什么这么拼命? 以他的家境,他是有资本比同龄人过得轻松的。 张文焕说,他想靠自己的努力给她挣好生活,不用靠家里,将来就不用被家人管束太多,两人可以自由自在。 李南照理解他的不易,也敬佩他的心气高。 两人聊起高中时的趣事,张文焕说李南照那时候神情清冷、不苟言笑,就像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别说男生,女生都不敢多跟她说话。 李南照被他逗笑:“我那是害怕,不敢跟大家交流。” “怕什么?” 李南照抿唇,几秒后才道:“总之就是怕。” 张文焕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而是笑着说:“没想到你是这样色厉内荏的人,我应该早点追你的,白白浪费好几年。” 李南照也笑。 高中时是他主动靠近她,跟老师要求跟她同桌,主动提出帮她补习理科,工作后也是他不顾一切奔向她。她习惯了被动,如果张文焕不主动,两人之间确实不会有故事。 李南照又想起张文焕建议她搬迁工作室的事,如果两人能修成正果,那就搬吧。 他向她走了九十九步,她也得挪动一步,在感情里不能总是坐享其成。 黄秋菊走进病房时就看到吹头发这温馨的一幕,她拎了一兜水果过来,站在床边喊了一声:“南照。” 李南照正斜躺着玩手机,刚好背对着门边,她听到声音微微侧头看,道:“你来了,今晚不用加班吗?” “听外婆说你住院,我请了假过来看看。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 李南照大概跟她说了一下病情,黄秋菊似懂非懂,只安静听着。 程中谋帮黄秋菊介绍工作,她搬离李南照家后,还一直跟外婆联系。 她自幼失去父母,吃百家饭长大,没有感受过多少家庭温暖。住在李南照家那段时间,是她有生以来最开心的日子。 一听说李南照住院,她赶紧跑来看望。 张文焕帮李南照吹好头发,又去走廊外的阳台收李南照的衣服。 黄秋菊一直盯着他忙活,此时看到他离开,她赶紧凑过去问:“南照,程大哥知道你住院吗?” “嗯,他来过了。” “那他怎么不喊我和婷婷一起?没义气!说好咱们几个都是朋友嘛。” 婚闹事件过后,十八岁的伴娘小悠退出群,其他三个伴娘跟程中谋还一直保持联系。 李南照被逗笑:“谋哥跟他妈妈一起来的,你跟他妈妈不熟,凑什么热闹?” “是是是,我跟他妈不熟,你跟他妈最熟了。” 她左一句“他妈”,右一句“他妈”,听起来像骂人。 李南照被逗笑,伸手假装要掐她。 两人插科打诨闹了一会儿,黄秋菊看李南照面有倦色,赶紧提出告别。 接下来几天,黄秋菊每天都抽空过来一趟看李南照,周末更是长待病房抢着干活,弄得张文焕一看到她就满脸幽怨,护工更是无语。 连路过的护士都打趣李南照,一人住院三四个人照顾,病房都快装不下她的支援人手了。 黄秋菊眼里看着张文焕照顾李南照越来越熟练,越来越顺手。看起来娇生惯养的男人,现在帮李南照梳头、扎头发、穿外套、洗脸洗头...... 除了李南照擦澡是护工负责,其他都是张文焕包了。就连李南照换下来的衣服也是他抢着洗的,内衣裤也不例外。 李南照睡着时,他就拿出笔记本电脑见缝插针工作。护工劝他多休息,因为他晚上还要起来几次看看李南照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有时李南照只是咳嗽一声,他也会惊醒立即跳起来给她拍背顺气、倒水。 原本笨拙的男人为爱努力,有护工在一旁提供技术指导,他照顾女友渐渐得心应手。 李南照也从来不挑剔他,总是温和鼓励他,夸奖他的一点一滴进步。 黄秋菊感慨万分,多好的男人,可惜已经名草有主。 多好的李南照,连张文焕这样呆的男人都被她调教得这么好。 ...... 程中谋自从那一次跟他妈来看李南照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李南照出院回家休养,两人都没有再联系。 有些事不用明说,彼此已经明白各自的态度。 李南照有些淡淡的惆怅,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上次说话太直接伤了他。失去这个朋友,她觉得很可惜。但是她已经知道程中谋对她有意,就不能再不明不白地拖着他,这样对张文焕也不公平。 晚上张文焕一下班就赶过来陪李南照,他这几天的表现,外婆都看在眼里,当初对他的不满意也渐渐消散。 吃过饭,外婆下楼溜达,李南照躺在沙发上,张文焕坐在她身旁陪她聊天。 灯光暖融融撒落在两人身上,气氛正好,张文焕想吻李南照,被她抬手格开。 “文焕,我有话跟你说。” 张文焕又凑近一点,问道:“说什么?” “那天在医院,外婆问你陪夜是不是很累,你模棱两可默认了。” 张文焕的脸唰地红了:“对不起,当时我怕外婆生气,所以......” “我不是兴师问罪的,过去就过去了,但是下不为例。” 这几天张文焕的表现无可挑剔,她不能揪着他一点错,就否定他所有付出。 张文焕点头:“好,我保证下不为例。” 两人之间沉默,他又叹气:“我总担心我做得不够好,你就不要我了。” 他说话时语气低沉,声音有些失落。 李南照抬头看他,疑惑道:“怎么会?你对我好,我都记得呢。” 张文焕垂着眼睑,心里有些莫名的苍凉感。 他一下一下抚着她的手背,那些深埋在心里的话冲到了喉咙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窗外北风呼号,室内却是难得的静谧。 片刻后,张文焕突然出声道:“那夜,你跟他去吃火锅,我看到了。” 李南照微愣,随即想起是哪一夜。 那时程中谋接了她下班,说朋友开了一家火锅店,邀请她一起去吃。 当时天气冷,她也有点饿,便随他一起去了。 张文焕轻声道:“那天我来找你,你的手机一直关机。我不好贸然上楼,怕吵醒外婆。太冷了,我就沿着马路边跑步热身,看到你们一起从火锅店走回来。南照,我跟了你们一路,你一直没有发现我。” 他的声音更低下去,握着她手腕的手掌微紧,就像要抓住即将失去的美好。 李南照心口重重一沉,她想象一下那种情景,难过夹杂着愧疚瞬间盈满胸腔。 那么冷的夜,他跨了半个城来找她,却联系不上人,还看到她跟其他男人在一起,他是什么心情? 她仰头,撑着身体坐起来跟他对视:“对不起,那天手机没电关机了,而且那个时候我......” 她想起什么,又停口。 那个时候她不知道程中谋对她有意,对于他的邀约,她以为是顺便。 后来她知道了,便疏远他。 只是现在当着张文焕的面,她不能说这些,有一种践踏着程中谋的心意洗白自己的嫌疑。 张文焕笑了笑,笑容里有些发苦:“我知道,我不该怀疑你,你不是这种人,是我太小心眼。” 其实是程中谋给他的威胁感太强,这个男人成熟笃定,看起来比他事业成功,有钱有闲,闲得天天绕着他的女朋友打转。 这么一个优秀异性出现在李南照身旁,张文焕自个儿又很忙,他难免担心。 那一夜他们从火锅店走回家,路上经过一排景观树时,有枯叶落在李南照的头上。 程中谋伸手去帮她捡走落叶,李南照仰头向他道谢。 虽然隔着一点距离,但张文焕总有一种直觉,那个时候程中谋怔怔的,像是,想吻她。 张文焕心里升腾起强烈的危机感,他不顾项目到了要紧关头,坚持请假想来亲自照顾李南照。 他以为自己请了假,可以全心全意陪伴,所以拒绝请护工。 谁会想到工作上突然有急事? 他这么一离开,又怕程中谋趁虚而入。外婆问起陪夜的事时,他难免慌张,鬼使神差默认,便失了分寸。 一步错,步步错。 事后他从护士闲聊中得知他不在时,另一个男人来陪了李南照一夜,他不用猜也知道是程中谋。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连老天都不帮他。 先爱上的人最卑微,他甚至不敢当面质问李南照,为什么程中谋要这样阴魂不散、见缝插针缠着他们不放? 这个男人明知道李南照有对象,还要理直气壮打着朋友的幌子来接近她,嚣张得近乎无耻。 张文焕为了工作疲于奔命,还得提防有人挖他的墙脚,他想到程中谋就觉得心累,真的好累。 世上的女人千千万万,为什么程中谋就要盯上他的女朋友? 每次程中谋一出现,他就下意识戒备,做出一些宣誓主权的蠢行为。事后他也觉得自己挺傻,明明他才是李南照的正牌男友,李南照也不是朝秦暮楚那种人,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张文焕叹气道:“南照,其实陪夜这件事也一直压在我心里,只是一直没有勇气说出来。我会尽快跟外婆说清楚,对不起。” 李南照心里很难受,她握着他的手道歉:“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不好。” 她也察觉到最近张文焕常常做出反常的举动,他一看到程中谋就紧张。 明明他之前是一个意气风发、干净清爽的男生,如今陷入这种难过又无能为力的愁绪,责任在她。 因为她迟钝,没有察觉到程中谋的心思,导致她跟异性接触时没有注意分寸。张文焕才这样没有安全感,患得患失。 她设身处地想,如果是她半夜抱着一腔热情奔赴高新区去见张文焕,却发现他电话不接,还看到他跟一个异性去吃火锅、压马路走回家,她会是什么心情?当真一点怨气都没有吗? “文焕,我们之间,只要你不放弃,我也不会放弃。” 次日是周末,张家父母又过来临川市,用张文焕给的备用钥匙进了他家。 张文焕住在公司提供的统一单身公寓里,这是主管级别以上的员工才能享受的福利。房子虽然不大,但有地方落脚,带一厨一卫也很方便。对于想攒钱买房的张文焕来说,可以省掉一笔租房的费用。 张母看到儿子回来,赶紧招呼他吃饭。 在餐桌上,张母突然问起他跟李南照最近怎么样? 张文焕一边夹菜一边说:“上次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她身体不舒服住院,你们就当没听见一样。” 他的语气里夹着一丝埋怨,张父听出来了,有些尴尬地说:“这些交际的事都是你妈在操心,我不太懂。” 张母不在意地喝了一口汤:“我那几天忙,走不开......” “忙什么?忙着跟你那些老姐妹打麻将还是逛街做美容?” 这话刺得张母脸色一寒,她啪一下将筷子拍在桌面:“你什么意思?这么阴阳怪气是针对谁?我是你妈,你怎么能这样跟我说话?” 张文焕不吭声,垂头扒饭。 张母看他那个样子就来气:“当初你高考失利,大学四年为了弥补遗憾,你有多拼命自己都忘了吗?毕业时你已经考了国外的学校深造,我们也安排好了给你铺路,可临出国时你又死活不乐意出去,转头就签了公司上班。后来你去参加一次同学聚会回来,就非要抛弃省城的好工作来这个地方,我们虽然无法理解,也尊重你的选择。”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就是想一步步靠近李南照。你为了跟她在一起,把以前的努力都抛了,连大好前程都不要了。别人一步步往上走,你却一步步往下跌,我们当父母的看着痛心!” “你坚持要跟李南照在一起,我也同意了,你还要我咋样?你想让我去把她当祖宗供起来吗?感情是相互的,不是光靠你一个人傻乎乎付出,你为她做这么多,她为你做过什么?” 张文焕愣了一下。 李南照为他做过什么? 好像……真没有。 第24章 没见过这样傻的 张文焕看着自己妈认真地说:“妈,南照从来没有逼我为她付出什么。我喜欢她,为她做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我不想让这些成为她的负担,你以后不要再提这些话。” 张母听得血压蹭蹭飙高,见过傻的,没见过这样傻的,真是纯纯的恋爱脑,被李南照耍得团团转。 张文焕也有些难受,从小他觉得自己的父母很好相处,也很开明。 小时候父母想送他去学奥数,他坚持要学围棋,父母同意了。 高考时父母希望他学金融,他坚持学计算机,父母同意了。 毕业后父母希望他出国深造,他不愿意,父母退让了。 他放弃省城的工作来临川市,父母也默许了。 每一次面临选择,父母虽然唠叨,但最终都会尊重他的意愿,他一直以自己有这样开明的父母为傲。 直到双方家长聚餐那一次之后,他思考了很多,才发现在他的婚姻大事上,父母是不会轻易妥协的。 他妈确实不再明火执仗反对他跟李南照在一起,但他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他妈的消极对抗? 若是真心同意,真心把李南照当自己人,怎么会这样冷处理? 张文焕闷头吃饭,不想激怒母亲,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话跟他们说。 昨夜李南照还跟他说了她家里的事,有点复杂。 张文焕自己倒是无所谓,他喜欢李南照这么多年,就像绕着太阳转的向日葵跟着她走。 李南照的家庭是什么样儿,他真的不太在乎,但是他担心过不了自己父母这一关。 张文焕记得昨晚李南照说完那些往事,他久久沉默。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态度让她忐忑,她自嘲地笑笑:“是不是吓到你了?” 张文焕才回过神来,心疼地握住她的手:“没想到你以前吃了这么多苦,要是我能早点认识你多好。” 李南照的眼圈红了:“有外婆护着,我不苦。我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的家庭是指望不上的,给不了咱们任何助力。还有就是外婆是我的责任,将来我得给外婆养老。” “没问题没问题,这是应该的。” 李南照看他态度真诚,似乎放松了一些,道:“你也跟你父母也提一提,看看他们是什么想法。” 出院那时医生对两人千叮万嘱,让李南照休养好后尽快受孕,不要拖到以后无法怀孕再后悔。 当时张文焕也劝她,说两人感情稳定,以后他会更努力挣钱养家、对她好。如果早一点怀孕能少一些波折,如果两人早晚会结婚,那早一点跟晚一点有什么区别? 李南照终于松口,说听听他父母的意见再说。 昨夜李南照又主动跟他说了她家的情况,张文焕立即明白李南照开始考虑两人婚嫁的事。他心花怒放,恨不得原地结婚。 饭后,张文焕跟父母提了结婚和备孕的事,没想到父母的反应都非常激烈。 张家父母在上次见面后,已经托人去查过李南照的家庭情况,简直只有一个词能形容:乱七八糟! 李南照的亲父母不认她,养父母也长期抛弃她,她的养父还坐过牢。现在李南照的养母又跟一个丧偶的光棍厮混在一起,她的养父也知道这事,却是默许的态度,这在当地就是一桩丑闻。 李南照的养母还有两个儿子,没一个成器,浪浪荡荡、游手好闲。这些人将来会不会拉扯着李南照成为扶弟魔,不好说。一个女人再好,她的原生家庭和父母这么一言难尽,实在不是良配。 张文焕的曾祖父、祖父、父亲都是搞学问的,张家好歹算是书香门第,如果跟李南照这样烂糟的家庭结合,真真是自降身价。 就算张父原先挺看好李南照,得知她的家庭背景后,他也沉默了。 哪怕不能门当户对,也不能找一个家庭背景这么稀巴烂的姑娘啊!跟这样的人家做亲戚,往后糟心事多着呢。 得知了李南照的家庭背景后,张母下定决心绝不同意他们之间的事。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在儿子说李南照住院时充耳不闻。 既然已经不可能做亲戚,何必再浪费感情去维系表面的和谐,给出不该有的希望? 偏偏张文焕像被灌了迷魂汤,他坚持说李南照是李南照,她的家庭是家庭。他爱的是她这个人,她跟她的父母也几乎不联系,那些家人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活。 张母觉得他真是读书读傻了,天真得可笑! 尤其是张文焕要求先结婚再备孕这事,更是让张母相当抵触,她恼怒地数落儿子:“你是不是傻?万一领了结婚证,你们做试管也不成功,那怎么办?” 张文焕道:“关键是没有结婚证就做不了试管,不试试怎么知道会不会成功?” 张母气坏了,斩钉截铁道:“反正这事我不同意!” 张文焕定定瞅着她:“妈,你不是说过会尊重我的选择吗?你不是说只要我开心幸福,你就高兴吗?” 张母被噎得顿了顿。 她是说过,可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往火坑里跳啊! 眼看两母子要吵起来,张父适时打圆场,道:“文焕,你看能不能这样。医生不是还说了先尝试自然受孕吗?那你们先试试,怀上再说。正好你们也能借这个机会试婚,看看彼此是不是真的合适。” 张文焕脸色微红,道:“南照有她的底线,她不接受婚前x行为和未婚先孕。” 张家父母一听这话都变了脸色。 张父皱眉:“这意思是必须先结婚她才愿意尝试怀孕?她要是怀不上,咱们只能自认倒霉?” 张文焕点头。 张家父母都觉得无语,这种家庭出来的姑娘,怎么有勇气提出这样的要求?生生拖累别人一家子,试问哪个当父母的能同意? 张母冷笑道:“你这傻子,被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忽悠得找不着北!如果你们结了婚还是怀不上,那你这辈子就被她套牢了吗?就像你要买的车是劣质次品,不让试开,还要说不接受售后要求。她安的什么心,明知道自己生不了,还用这样的条件来逼你,不就是吃定你喜欢她吗?” 张文焕叹气:“怀不上也没办法,这是命,我认。” 张母太阳穴边的青筋突突乱蹦,简直要被这个傻儿子气死。 “文焕,晴姨你记得吧,我那个年轻时很漂亮的姐妹,也是有巧囊这毛病。你以为像李南照这样剥离巧囊就万事大吉了?巧囊剥离术对卵巢也有伤害,复发一次多伤一次,怀孕更艰难。晴姨为了要孩子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她现在都五十多了,我估计她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 “我不强求你将来生儿生女,但你明明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为了李南照这么个女人放弃自己当父亲的机会,她是仙女下凡还是咋的?” “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说这种话有考虑过父母的感受吗?你是独生子啊,你要是没有孩子,你让我们怎么办?你怎么这么自私?” 张文焕眼圈微热。 他怎么没考虑过? 他不是一时头脑发热,从医生说李南照怀孕艰难,他就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真的没有孩子,他肯定会遗憾。但是如果没有李南照,他更受不了。 张母失望地说:“李南照这样烂糟的家庭,她本人还有可能无法生育,谁愿意装圣母谁就给自己儿子娶回家,我就不信这世上有几个女人敢拍着胸口说很乐意自己的儿子找一个这样的女人,反正这事我不同意。” 张父看妻子气得哆嗦,赶紧将她劝走。 张母摔门而去,下楼冷静冷静。 张父看着身形挺拔的儿子,以前那个坐在他肩头撒娇的小男孩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有了自己的坚持。 爱情这样美好,引诱着年轻人飞蛾扑火。但张父已经过完半生,他看得比张文焕清楚明白,他觉得自己的儿子跟李南照真的不合适。 两人的生存背景相差那么远,三观不同,相融困难。大部分爱情经过生活的消磨后,都会变成亲情。现在他们有爱情支撑,自然有万般勇气,觉得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将来呢?当爱情消失后,他们还能靠什么来支撑婚姻? 张父叹气道:“儿子,我也是从年轻过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真的。我承认李南照确实很好,你看人的眼光很不错。” “但是文焕,李南照的原生家庭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说不定哪天就将你的生活引爆。你现在一腔孤勇不在乎,将来呢?当她的家人像水蛭一样附在你们的小家庭上疯狂吸血,你能忍受多少次?将来如果你们频繁为了生育这个问题争吵,你能退让多少次?” “无论李南照愿不愿意承认,她跟她养父母的法律关系是成立的,她抛不掉这些家人。我和你妈不是想要你找一个家庭条件多么好的女人,我们不需要卖儿求荣。但是你得理解一对父母的心,我们只是舍不得你吃苦受累。你妈嘴上说话不好听,但她这些年做的桩桩件件事,哪样不是为你打算?” 张文焕沉默。 确实,他妈刀子嘴、豆腐心,她这些年虽然因为工作上升迁而有些膨胀,说话做事不自觉带上优越感,但作为一个母亲,她确实是尽心尽力为他打算。 张父又道:“你可以去问一问你身旁的人,如果是他们像你这样的情况,他们的父母是反对还是赞成?我这么给你说吧,但凡是赞成的父母,不是脑子有毛病就是刀子没扎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将来你也是要当父亲的人,如果你的儿女要找这么一个对象,你心里会怎么想?” 张文焕怔住。 如果是他的儿女,他自然是不乐意的。 原因无他,只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选择一条艰难的路去走。作为父母,谁不盼着自己的孩子过得轻松一点? “文焕,婚姻不是只靠爱情就能维系,这是两个家庭的融合,你好好想想吧。” 张父转身要走,张文焕有些慌,拉住他道:“爸,南照的家庭我能接受。她不是那种毫无底线纵容无理行为的人,我相信她将来不会为了家人,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 张父也叹气,这儿子怎么这么死心眼? “行,你退一步,我们也退一步。如果李南照能生孩子,你们的事我做主同意了,将来我也绝对不会亏待她。如果怀不上,你也别逼我们。” “我们也只是普通的父母,希望你将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希望你老了可以享受天伦之乐。孩子不只是你生命的延续,也是我们将来的精神慰藉,是一个家族的传承。这一点是我们的底线,没有商量的余地。” 夜里十二点多,张家父母还愁得睡不着觉,相对无言。 张文焕犯犟非要跟李南照结婚,张家父母真是头痛欲裂,心烦得要命。 片刻后,张父低叹着对妻子道:“你以后说话要注意方式,不要这么死杠。明明是好意为儿子着想,偏要放狠话,吃力不讨好。” 张母愤愤道:“拉倒吧,我以前不是好好说话的吗?他有听过吗?他从小就软硬不吃,主意大着呢!” 张父无言以对。 张文焕表面看着温和好说话,但他确实很执拗,跟人意见相左时他不吭声,只悄悄憋坏招。 每次父母说父母的,他做他的,我行我素,真能气死人。 张母越想越气:“李南照凭什么啊?她的家庭背景烂成那样,本人也不是多优秀。我就算不是偏袒自己儿子,把他们俩的条件摆出去,谁不会觉得她跟文焕根本没得比?” “我最恨的是文焕巴心巴肝对她,她还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糟践谁呢?真是看她一处不顺眼,处处都不顺眼。” 张父也心疼儿子总是拿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叹气道:“千金难买儿子乐意,有啥法子?我之前在大学里也做过学生处的工作,发现很多学生高考报志愿时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不拿生活费时根本不想跟父母联系。” “很多父母跟我沟通时也责骂孩子是白眼狼,想不通孩子为什么想逃离他们?其实就是他们说话做事时伤害了孩子,却还要打着为孩子好的旗号进行道德绑架。” “你就是太急性子,明明是为了儿子好,为什么一直戳他的心呢?我们都知道他们两个不合适,但是没必要评价李南照,也没必要为难别人家的孩子,只要想办法让文焕看清楚事实就行。” 张母心里微动,这些年儿子确实跟她有些疏远,平时不怎么愿意跟她交流。 她难过地说:“儿大不由娘,我们以前就是太惯着他了,让他以为不管做什么父母都该支持他、顺从他。” “他这种单纯的性子根本应付不了李南照那帮吸血鬼家人,我真想让他穿越到几十年后看看,他跟李南照真的不合适。” 张父闻言,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 周日这天黄秋菊又去找李南照,经过一楼回廊时,她无意间听到张文焕的声音。 她探头一看,发现张文焕站在露台边打电话,他穿一身白色羽绒服配卡其色裤子,浑身透着干净清新的气息。 他一手随意搭在围栏上,一手拿着手机在讲电话,满嘴飙英文。 黄秋菊站在那里看着他,听着他的声音顺风传来。他的音色略微明亮,发翘舌音时特别好听,不疾不徐,让人如沐春风。 不像程中谋的嗓音那样微微低沉,莫名带着撩人的性感。 黄秋菊不是故意想偷听,只是走不动脚步。她只听懂了几句“ok”,其他都听不懂。 这一刻,这个男人站在阳光下,他的眼里有细碎的笑意,神色笃定而从容,似乎整个人都在发光。 黄秋菊想,男人沉浸于工作时真是...... 这该死的魅力啊! 她忍不住羡慕,为啥好男人都是李南照的? 原本她觉得程中谋比张文焕好多了,盼着李南照跟程中谋在一起。现在她又觉得张文焕也不错,他跟李南照本来就是一对儿,就这么幸福地在一起也挺好。 爬楼梯时,黄秋菊忍不住跟赵婷婷聊微信,实名羡慕李南照拥有两个好男人的喜欢。 赵婷婷回复过来:因为南照也很好啊,长得漂亮、学历高、能力强、性子好、会挣钱,这么优秀的人,她的男人当然也得优秀,不然怎么配得上她? 黄秋菊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想想自己,长相还算不错,性子.....也还行吧。除此之外,她好像样样都比不过李南照,难怪她吸引不了这么优秀的男人。 哎,没那个命。 上了楼,黄秋菊将自己拎来的水果放在茶几上。 李南照道:“你又带水果来,都说了不要破费,非不听!” “行了,虽然我挣钱不多,但请你吃水果还是请得起的。你明天要回去上班了,我今天得再来蹭一顿饭吃。” 李南照被她逗乐:“你放心,饭管够。” 李南照不是不感动的,从她回家休养,黄秋菊只要有空就往这里跑,抢着帮忙做家务,生怕家里一个病号和一个老人忙不过来。 她也坦荡荡地跟李南照说,她这么积极热情不是冲着她的男人来,而是冲着外婆来。 黄秋菊一边剥橘子一边说:“南照,我看到你的男朋友了,他在楼下打电话。我听了几句,妈呀!全是英文!没想到他这么牛,高材生吧?” 李南照笑道:“他们做软件的不懂英文怎么行?电脑提示的bug都看不懂怎么混?文焕本来要出国深造,特意找了外教一对一狂补英文。现在他们公司也有跟外国人合作的业务,经常要用到英文。” 也正是因为张文焕的这门特长,再加上他的专业技能过硬,才能迅速在一家新公司站稳脚跟。 黄秋菊看她说起张文焕时,眼睛似乎在发光,忍不住问道:“南照,你真的不理程大哥了吗?就算做朋友也不行吗?” 第25章 太自私了吧? 黄秋菊问出那句话,李南照就怔住了。 不过一瞬她便笑道:“秋菊,爱情是很自私的,容不下第三个人。如果我继续跟谋哥联系,对我的男朋友很不公平。” “如果我男朋友身边也出现一个女人,默默对他好,而他明知道那女人的心意却装作不知道去接受,那我绝对不能容忍,大概所有女人都无法容忍这一点。” 三个人的感情里,对一个人仁慈,就势必要对另一个人残忍和狠绝。 同时周旋在两个异性之间,那是缺德,也是玩火。 黄秋菊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她想得这么多这么长远。 李南照和张文焕既然彼此认定对方,他们就不会差,不然吸引不了对方。现在多了一个程中谋,这段感情里没有渣男和渣女,只有情深缘浅的遗憾。 李南照不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淡薄的阳光发呆。 最近连续几天都是淅沥沥的小雨,雨势不大,却十分烦人,天气也更冷。 阳光如此难得,快过年了啊,希望来年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次日一大早李南照就去医院,咨询试管事宜。 医生有些奇怪地看着她问:“为什么不先试试自然受孕?试管可是要遭罪的。” 李南照脸色绯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医生温和地问:“是不是有什么困难?还是男方那边有顾虑?” 李南照垂头道:“没有,是我自己想做试管,先来了解一下流程。” 医生耐心地将自然受孕的优点和试管的流程说了一遍,强烈建议她先尝试自然受孕,若是能成功,省钱省事、皆大欢喜。实在不行再尝试试管,这一步可以作为后续辅助手段。 李南照离开医院时忍不住回头看,医院的门楼高大气派,墙上的镜面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站在这楼下却只觉得冷,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会是什么样儿。 年前一段时间对张文焕来说非常煎熬,除了没完没了的加班,还有心里的压力。 他将自己父母的意见告诉李南照,说家里退让的条件是她先试试自然受孕,才能领证结婚。 李南照一下子就白了脸色。 她定定看着他问:“如果我不能怀孕,是不是就永远不能嫁给你?” 张文焕疲惫地揉了揉额角说:“当然不是,无论怎样我都娶你。” 李南照执拗地说:“既然无论怎样都会娶我,那为什么就不能先结婚再怀孕?不结婚,我不可能跟你那样。” 张文焕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劝。 他是了解李南照的,她决定好的事,绝无通融的可能。但是父母养他二十年,他也不忍心在父母的心口插刀。 起码得先试试,无论什么结果他都接受。连试都不愿意试一下,就一味跟父母杠到底,只会让父母更反感李南照。 两人都不再说话,室内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夕阳一点点偏移,终于慢慢消失,两人就这么枯坐了大半个小时。 临出门前,张文焕回头问了一句:“南照,如果现在是我不能生育,你外婆以死相逼,要求必须先试试有孩子才能答应咱俩在一起,你会为了我跟她决裂吗?” 李南照脸色微变,说不出话来。 张文焕看她的表情就明白了,他苦笑着转身离开。 转换身份,她也做不到为了恋人去伤害最亲的人呢。 都是父母生养的,如果他一味为了爱情伤害父母,那他枉为人子。假设李南照为了跟他在一起而伤害养大她的外婆,他也会觉得她可怕。 最重要的是,他父母嫌弃的不只是李南照生育艰难,还有她的家庭。 能不能生育他都可以接受,但她的家庭是无法改变的,他父母也是不可能轻易妥协的。 谈恋爱以来,两人第一次不欢而散。 张文焕离开后,李南照怔怔坐在沙发上,半晌没回过神来。 要说她不期盼着张文焕不顾一切跟她在一起,那是假的。可当张文焕假设那个给他们设置障碍的人是外婆,她发现自己竟然也无法做到排除万难奔向他,她也做不到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牺牲所有。 原来她也是自私的,自己做不到的事,却盼望着对方为自己做到。 大概……是偶像剧看多了吧。 李南照打电话给周明柔,跟她说了这事。 周明柔大怒道:“凭什么他们家提出让你先怀孕再结婚的要求,这是把你当什么了?” 李南照又将张文焕的假设说了,假设是他不能生育,外婆阻拦,她能不能为了他跟外婆硬刚? 周明柔听了这个假设瞬间蔫了,不吱声。 要是李南照找了这么一个家庭条件不好,自身还生育困难的男人,她当然是马上劝分啊! 凭啥为不能生育的男人牺牲自己做母亲的权利? 周明柔沉默的态度让李南照明白了,掉转个儿,谁都是自私的,几个人有那么伟大? 她心里很难过,似乎已经预见这段感情的结局,也能预见她将来的生活会平添很多磨难。 周明柔知道李南照是一个很骄傲的人,绝不会答应先试孕再结婚的要求,问她有什么打算。 李南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的手摸过玻璃窗,室外阴寒,室内微暖,便逼出许多雾气。 爱情就像这雾气,只是在某个特定的时间空间里产生,它终将走向灭亡。 腊月廿二,李南照给工作室里的员工放年假、发奖金。忙活一年,该好好休息了。 这几天她跟张文焕虽然还有联系,但没有见面。打开两人的聊天框,里面只剩下吃饭了吗?睡觉了吗?晚安...... 他们都小心翼翼维持着这种平衡,根本不敢多聊,就怕戳破了那层和谐的表皮,露出狰狞的现实。 就连外婆也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冷淡,几次问起张文焕最近是不是很忙? 腊月廿三,张文焕所在的研发部聚餐。这次项目成功收尾,直属上司透露说项目组成员的奖金丰厚,一众人喜气洋洋。 压力骤松,又临近新年,大家自然都欢喜地敞开了喝,吃饱喝足后又去娱乐城k歌。 张文焕也喝醉了,他感觉头有点晕。他知道自己的酒量快到临界点,便拒绝再喝,无论谁来劝酒都不接。 此时他靠在沙发上微眯着眼休息,屏幕上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五颜六色的光影,有点恐怖,却无法掩盖他清隽的气质。 旁边有几个人在玩骰子,不知道谁用手肘撞了他一下,道:“张工,一起玩呗。” 张文焕摇了摇头,笑道:“你们玩吧,我歇一会儿。” 他摸出裤兜里的手机看了看,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信息。 他苦笑,不过短短几天,他跟李南照竟然已经走到无话可说的地步,都不敢主动联系对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文焕被阵阵喝彩声惊醒,他睁开眼睛,才发现同事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正好有人输了,被赢家问跟女朋友的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张文焕饶有兴趣地盯着那人,想看看他如何回答。 那人想蒙混过去却没成功,只得老老实实招供,一群人被逗得直乐。 张文焕围观了一会儿,觉得头晕胸闷,便出去包厢的阳台透透气。 恰好外头也围了几个同事在聊八卦,看到他来,那些人便将他拽进圈子里去。 张文焕听了一会儿,发现都是家长里短、男女痴缠那点事,他想离开,冷不丁被人点了名:“张工一直不说话,不能光听不说啊,有什么有趣的事说来让大家开心开心。” 张文焕心里一动,装作不经意道:“我有个兄弟,女朋友的家庭比较复杂,家境比他的差。女朋友生育困难,他父母不同意他跟女朋友结婚,说除非他的女朋友能怀上孩子,但是他的女朋友坚持要先结婚再怀孕......” 一道声音突然打断他的叙述:“这女的也太自私了吧?” 众人一愣。 那个声音脆生生的,又道:“咱就是说,女的这种条件,搁在哪家父母都不太可能同意。本来家庭条件就差,明知道自己生育困难还逼着男方必须先结婚才愿意尝试怀孕,这不是甩锅嘛。” “说不定她早就知道自己不能生才提这样的条件,存心让人绝后的吧?我要是这女的,能怀就怀;不能怀我也不拖累男朋友,感情不是靠逼迫和求人施舍来的。” 几秒后,有人道:“任何一个正常女人都不可能答应男方这种无理要求吧?要是最后结婚不成,不是白白被人睡了?既然相爱,结婚有什么困难?难道能生孩子才配结婚?不能生孩子她就不是她了吗?” 马上有年纪大一点的男人反驳道:“不能生孩子的女人谁要啊!年轻时爱情至上,上了年纪就会明白没有孩子是什么都弥补不了的遗憾。” 负责图纸整理的大姐道:“这事分人吧,世上比生孩子有意义的事多了去,没必要拿生孩子来衡量一个人的价值。” “呵呵,红姐,你儿女双全,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你问问身旁的人,哪个愿意明明自身可以生孩子却为了对方不要孩子?你愿意?还是你?你?你?” 这人的手指转了一圈,每个被他指中的人都笑嘻嘻地拍开他的手,摆明了都不愿意。 男人又道:“事儿落在别人身上当然好说,落在自己身上就受不了,假大空的好听话谁不会说?” 大姐不吭声了。 第26章 你以为你儿子是病毒吗? 有人附和:“我也觉得是这样,你们看那些丁克的夫妻,大部分男人最后都会离婚或者偷偷在外头生孩子,除非实在生不了。其实很多丁克的女人年轻时过得滋润,年纪大了后怕孤独,看着别人儿孙绕膝也后悔,喜欢拽着侄子侄女外甥之类凑热闹,蹭别人的天伦之乐。” 负责数据统计的小美嘟嘴道:“都怪男人太势利太现实了,年轻时哄着女人丁克,老了就翻脸说要孩子。” 有人反驳道:“自己本身不想丁克的女人,却被男人哄着丁克,只能说没有主见,太蠢,怪不得别人。也别说男人现实,难道女人就不现实?换作男人不能生育,几个女人能放弃生育权利陪他到底?这年头别说男人不能生育,光是男人在床上表现得不能满足女人,女人都分分钟想换对象了,谁比谁高尚?” 又有人说:“没有孩子虽然遗憾,但是如果这个男人听父母的话抛弃女友,那我真鄙视他。这种家庭的父母控制欲太强了,谁嫁谁倒霉。妈宝男最可怕,有多远滚多远!” “呵呵,你们可真逗,女人听父母的话不嫁不合适的男人叫及时止损,男人听父母的话不娶不合适的女人,你们就骂人家是妈宝男。在你们心目中,啥错都是男人的责任,男人是原罪呗,生了男孩的父母也是罪呗。” “对对对,去年行政部赵赵,本地独生女非要找一个外地穷男人,赵赵妈上蹿下跳闹自杀逼分手,你们都一致叫好。女人的父母为女儿好阻挠恋情那叫可怜天下父母心,男人的父母为儿子好阻挠恋情叫棒打鸳鸯、控制欲强,你们女人的双标说辞挺恶心的。” 在座几个女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驳斥道:“事实上确实是控制欲强的婆家比较多啊,听过太多男人和父母合伙欺负儿媳的,儿媳单挑婆家一家人的很少吧?女人才是弱势群体。” 话题走向渐渐歪曲成性别之争..... 大家的讨论张文焕都听了,他发现听了后心更乱了。 每次一说起家庭那点事就容易引起男女对立情绪,挺没意思的,老是拿极端事例吵架。 为啥不能客观点就事论事,为啥就非要辩论出一个对错? 他就只是想要一点实用的建议,可惜没有人能给他。 他觉得有点冷,便紧了紧外套往回走。 包厢里还是那么吵闹,心烦。 他索性离开包厢往楼下走,回家。 李南照是不是自私,他不知道。反正他已经认定了这个女人,等年后职能部门上班,他就拿身份证去办独立户口,这样不用跟父母拿户口本就能跟李南照领证。 父母就他一个孩子,但愿将来会谅解他。 ...... 年尾程中谋也很忙,唯有让自己更忙一些,他才能忘掉心里那些失落。 傍晚,程母给程中谋打电话,让他去花开富贵酒店接她。 程中谋有些莫名其妙:“你又跟李家外婆溜出去了?” 程母道:“你快来,我这儿东西可多,拎不动了,等你来当搬运工。” 到了酒店,程中谋在门口没找着人,他妈打电话过来说了房号,他隐约意识到什么。 上了楼,程中谋进了包间,果然看到一对跟他妈年纪相仿的夫妇,陪着一个年轻姑娘坐在包厢里。 那姑娘身体圆润,脸盘子圆圆的,皮肤很白,眼睛弯弯,天生笑相。 程中谋觉得这姑娘长得真讨喜,像年画上咧嘴笑的胖娃娃,难怪能讨中老年妇女的欢心。 他全程表现得彬彬有礼,端茶倒水夹菜都很积极,但绝对算不上热情。 程母夸那姑娘是小学教师,性子活泼人品好,工作稳定,特别适合过日子。 程中谋点头附和,不发表任何意见。 他消极互动的次数多了,那对夫妇大约也看出点什么,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急得程母在桌布底下狠狠掐程中谋的手臂。 一顿饭吃得不尴不尬,那一家三口告别而去,程中谋还送了他们一程。 回到家程母就爆发了,她瞪着儿子想骂又不知道怎么骂,气得脸色涨红。 倒是程中谋率先道:“妈,以后你不用费心再哄我去相亲,你儿子是什么德性你还不知道么?别祸害人家好姑娘。” 程母气不打一处来:“那你想祸害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盯上了李南照!” 程中谋叹气,算是默认了。 程母苦口婆心道:“李南照这孩子确实好,但是她有对象了,你现在是干什么?抢劫吗?就算你乐意,李南照乐意吗?人对象乐意吗?你怎么就这么招人嫌呢?” “妈,我不会抢,我最近都没有跟她联系。” 程母眼一瞪,骂道:“你是我儿子,我还不了解你?你就是一头狼,现在不抢,不代表能一直憋着不抢,指不定你哪天就发疯。我跟李家外婆这么要好,李南照也不会乐意你横插一脚,我求求你不要惹事行吗?” 程母也见过李南照的对象,那个男孩看起来就很乖,温和又有礼貌。程中谋要是真想搞事,这种三好青年根本抵不住他折腾,怕是要搅弄出一番风雨。 程中谋喜欢有主的姑娘,还老爱凑近乎,在道德方面他就站不正,就是横插一脚搞破坏,程母真怕自己儿子会闹得大家都难堪。 程中谋摊摊手道:“我说了不会抢,你非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想要我信,你就老老实实找个对象好好谈、认真谈,不要成天吊儿郎当的给人制造恐慌。” 程中谋被逗乐:“妈,你以为你儿子是病毒吗?我怎么就制造恐慌了?” 程母狠狠剜他一眼:“你现在出门去李家,李家哪个不怕?我一看到你拿手机就怕,看到你开车出去更怕,就怕你去堵李南照。” 程中谋有些恍惚,他已经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了吗? 李南照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程母说自己托了亲戚邻居朋友,尽全力广撒网给程中谋介绍对象,如果他还当自己是他妈,就老老实实去相看,别耍花样。 程中谋只能叹气。 他只剩下这么一个亲人,能怎么办呢? “妈,你要这么说,我不去相看是不给你面子,必须去!但是人姑娘能不能看上我,我说了不算,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能怪我。” 程母一听就心花怒放:“你只管去见,我儿子这外貌这身板这条件,谁会看不上?” 程中谋暗自苦笑,李南照就看不上。 “妈,这话你可千万别在外头说,丢人。” “怎么就丢人了?我是夸大事实还是胡编乱造了?我儿子差哪里了?当妈的人哪怕是生一个屎壳郎,也觉得自己的崽玩屎的花样特别有趣。” 程中谋被她的理论打败,要论天下最自恋的生物,非老母亲莫属。 程母趁热打铁,次日一天内又安排了三场相亲宴。 奇怪的是三场相亲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每个姑娘看了程中谋的照片都含羞带怯,表示愿意见上一见,见了后完全没有打起一点水花。 程母气坏了,揪着程中谋的耳朵质问他是不是搞了破坏? 程中谋一边躲一边自辩:“我哪有?你让我约在哪我就约在哪,你让我几点过去就几点过去,我端茶倒水、抢着结账不知道多积极,人家看不上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人民币,怎么可能个个都看上我?” 程母的怒气微微回落,疑惑地瞅着他。 程中谋打开电视,找几个热门综艺节目给她看:“妈,现在的审美风向变了,女人都喜欢这种清秀型的,我这种人高马大的不吃香了。” 程母想起满大街的明星海报,确实都是不男不女、涂脂抹粉的小年轻。她有点不甘心,半天才憋出一句:“这种小白脸中看不中用,别担心,妈另外给你找几个识货的好姑娘。” 程中谋看自己妈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显露出一种老鸨拉皮条的感觉,他叹气道:“妈,过完年再说吧。我这几天要忙年会,抽不出空。” 事关安身立命的工作,程母只得暂时算了。 程中谋躲回房里,朋友阿三给他发信息:怎么样?阿姨是什么反应? 程中谋:她想宰了我。 阿三不胜唏嘘:你确实该!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我也想大义灭亲。 程中谋:“......” 这三场相亲宴他都带了阿三出场,两人穿着铆钉皮衣配掉裤裆的萝卜裤,到了包厢里把外套一脱,袖子一 撸,露出胳膊上张牙舞爪的纹身,再搭配紧身t恤下的一身肌肉,活脱脱一个混子。 阿三染了一头黄毛,冲着相亲的姑娘咧嘴道:“嫂子好,我是谋哥的小弟。以后谁敢惹你,你告诉我,我去给他开脑瓢,咔咔就能让他的脑浆子爆出来。” 他扬手做了一个用刀劈的动作,吓得姑娘们花容失色。 包厢里气氛很微妙,相亲就没了下文。 阿三又问:谋哥,我看中午那个穿红毛衣的姑娘挺好看,你为啥看不中? 程中谋突然很想抽烟,他有些烦躁,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回复过去:不喜欢,太乖了。 阿三:你喜欢玩得疯的?一周给你戴七天绿帽子那种? 程中谋被噎得想打人。 阿三:谋哥,下回还有这种好事继续找我啊,出场一个小时, 免费请我做头发造型,包吃还给发工资,我就靠你提携来发家致富了。 程中谋气笑:知道你表现优秀了,滚! 阿三:我就是一个打辅助的,吓唬人的主力还得靠你。你看你脸一板,纹身一露,看着就不像个好东西,像街头收保护费的大哥。 程中谋:呵呵,以貌取人,肤浅! 阿三:不是我说你,你这年纪老大不小,真该安稳下来了,别让你妈操心。好女人多的是,没必要盯上有主的花。世上哪有那么多爱得死去活来的爱情?合眼缘就可以了。男人到了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事,不能太任性。 阿三是个实在人,说的也是实在话,但程中谋听着就是觉得烦躁。 世上女人那么多,可李南照只有一个。 他目前就只对这个有兴趣,其他的入不了眼,也入不了心。 他不是没有想过保持距离,他甚至想过很多次要断了联系,他也对自己发狠过,可最终还是身不由己。 第27章 讨不了便宜 腊月廿六,伴娘小组里的赵婷婷举行婚礼,邀请其他几个人来参加。 赵婷婷的婆家在小镇上,离市区两百多公里,李南照和黄秋菊都没车,赵婷婷自然而然建议她们跟程中谋同行,既方便又安全。 李南照有些犹豫,她问张文焕能不能陪她一起去? 张文焕歉意地说他今天有事,抽不出空。 李南照只得算了。 挂下电话,她有些失落,不知道这是张文焕的推托之词,还是确有其事? 李南照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跟程中谋保持距离,她想自个儿乘车去小镇。 黄秋菊不赞成地瞪她:“搞什么嘛,这样刻意不是更尴尬?哪怕不能做朋友也不用做仇人吧?程大哥怎么着你了?就算路上你不见他,去到婚礼现场不是照样会见到?再说你一个人转三趟车去小镇,我们怎么放心?你别担心,要是路上他敢对你怎么样,我帮你打他!” 李南照被逗乐:“你又打不过他。” “我等他喝醉了用麻袋套着他打,打到他亲妈都认不出他是谁才罢手!” 李南照心里暖洋洋的,她知道黄秋菊是为了减轻她的心理负担,便同意了。 早上出发前,两人下楼看到程中谋的车子已经等在楼下。 黄秋菊先上车,她拉开后座车门率先钻进去,喊了一声:“程大哥好。” 程中谋点点头:“秋菊妹妹好。” 黄秋菊乐了,扒在前座的椅背上问他:“你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帅?你这样去喝喜酒,新郎会有压力的。” “难道你没发现我天天都这么帅吗?” 黄秋菊哈哈笑。 笑过后她又感慨,程中谋平日里话不多,眉眼间充满疏离的距离感。他绷起脸时能吓哭小孩子,绝对不是平易近人的主儿。 今天他这么配合活跃气氛,为了谁不言而喻。 大概是怕李南照尴尬吧? 李南照默不作声坐进车里,程中谋道:“南照,早上好,你们两个扎好安全带。” 李南照跟他打过招呼,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一路上都是黄秋菊跟程中谋在聊天,李南照就像锯嘴葫芦一样,偶尔陪着笑笑。 虽然黄秋菊已经尽全力找话题聊天,奈何这两人心怀鬼胎,她实在拉不动。 车子上了高速平稳前进,没过一会儿,车厢里就传来黄秋菊轻微的鼾声。 她晚上加班晚,这会儿车子里开着暖气,她就舒舒服服睡过去了,那对别扭的男女爱咋咋地吧。 玩手机的李南照无意间抬头时,惊觉程中谋从内后视镜里看她。 她神色有些慌张,迅速撇开视线。 程中谋一边开车一边轻声问道:“南照,我让你有压力了?” 李南照头皮发麻,赶紧摇头道:“没有。” 程中谋对她有意思这个结论是她自己推测出来的,她没有求证过,程中谋也没有跟她说过任何逾越的话。 她并不是外向的性子,也不擅长掩藏自己的情绪,在人际关系里做不到游刃有余。她无法若无其事去面对他,只能逃避。 越逃避,面对他时就越不自在。 程中谋看着李南照涨红的脸,心里发苦。 果真是给她造成了困扰,她才像受惊的鹌鹑般紧张不安。 李南照感觉得到,从她答话后,车厢里的气压莫名低了下来。 他似乎......在生气? 张文焕没有骗李南照,他前两天就答应父母,要在今天陪他们出门。 张母对着儿子唠叨:“早就让你买一辆车代步,又不是买不起,这么节省干嘛?你要是缺钱,就先把你爸这辆车拿去开。” 张文焕不好说自己要攒钱买房,只能笑笑不答话。 上车后,张父开启手机导航,就让张文焕驾车。 张文焕随口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张父漫不经心地说:“你自从工作后就老是忙,难得有空几天,今天我们出去玩。” 一家三口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到了一处叫“观音镇”的地方。 小镇不大,风景倒是挺不错。镇子依山傍水,有一条主干道直通观音山,山上有一座观音庙,据说求签很灵验,香火不错。 张文焕将车子开过主干道,道:“这条路两旁的房屋外观都是新刷的,颜色格局都一样,我看十有八九是新近才搞的形象工程。” 张父笑道:“确实,看破不说破。” 车子绕着盘山公路上了山,巍峨高大的观音庙就立在接近山顶的空旷平地上。只是这观音庙看起来也特别新,明显不是老庙宇。 张父说,这是本地一个外出挣了钱的富商捐款修建的,打着千年古庙翻新的旗号,想将自己的家乡打造成旅游小镇,拉动经济发展。 张文焕点头,心想是个厚道人,自己发达了也没忘记拉拨乡亲。 停好车,三人下车走向观音庙。站在庙前的平台边可以俯瞰山脚下的美景,群树环抱着一汪清亮的小湖,景致宜人。 临近年关,来拜观音的人不多。 张母坚持要去上香,张文焕不太信这些,但拗不过母亲,只得陪着她过去捐香油钱,从小沙弥手里得了三根小儿臂般粗的供香。 张母点了香,跪在观音大士座下的蒲团上闭眼念念有词,随后又站起来将香插进香炉。 她拿了签筒求签,张文焕安静陪在一旁,脑子里的思绪却飘远了。 若是观音大士真有灵,他想问问他跟李南照的感情能不能有一个好结局? 若是观音大士真有灵,他想求一求这救苦救难的菩萨,让他和李南照的未来无风无浪,厮守一生。 张母求了签后又去解签,听庙里的大师讲佛法。 张父就坐在庙下的草木丛中摆出自带的简易茶桌茶盘喝茶,水是庙里接的山泉水,泡茶特别清冽甘甜。 待张母忙活完后,已经到了中午一点多。 张文焕早就饿了,催着父母快快下山找一处餐馆吃饭。 一家三口下了山,张文焕不挑食,想随便找一处吃饭。 张父不乐意,车子走走停停好一会儿,他终于指着一家小饭店说:“就这儿吧,墙上写着特色菜豆酱焖跳鱼,咱们去试试。” 张文焕停好车,几人进店点菜吃饭。 饭菜上来,张文焕吃了几口,忍不住发牢骚:“就这还特色菜呢!小鱼煎得零零落落,老鸭汤里找不到几块肉,汤喝起来像涮锅水。” 张父微笑道:“出门在外不要太挑剔,这地方是新开发的旅游小镇,做的就是一次性生意,没指望过咱们当回头客。” 张文焕没吃饱,又唤来店员加一份烧鸡、一份香辣蟹。 守店的老板娘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她脸上涂着一层厚厚的粉,眉毛是纹过的,透着一种突兀的暗青色。 她开口说话时,张文焕下意识抬手遮住碗,总担心她脸上涂得不均匀的粉末会掉进自己的碗里。 此时老板娘裹着油腻腻的围裙跑过来在菜牌上加了菜,又懒洋洋走到后厨门口,啪一下将菜牌丢进去,道:“三号桌加菜。” 里头一个嘶哑的嗓音唔了一声,再无其他话。 门口坐着一个眼神淡漠、腿脚残疾的老年男人,他阴鸷的眼神一直盯着老板娘。在老板娘经过身前时,他突然伸手在她的屁股上捏了一把。 老板娘低头呸了一声嫌恶地扭身离开。 张文焕恰好看到这一幕,顿时感觉有点恶心反胃。 吃过饭,老板娘拿着菜牌来收钱,张口报出一千五百块。 张文焕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多少?” “一千五百零八,抹去零头,一千五。” 张文焕顿时明白这是遇上宰人的黑店了,气得据理力争:“一个炒青菜、一个老鸭汤、一个豆酱焖跳鱼,一份烧鸡、一份香辣蟹,了不起就八百,怎么可能这么贵?” 他觉得自己还说多了,就按菜式的水准和份量,说五百都嫌多。 女人刚才懒洋洋的神色陡然一收,眯了眯眼,尖刻地说:“小伙子,你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跳鱼是我们观音山里特产的银丝鱼,在别处吃不到,市场进货价都得五百多块钱一斤。你们吃一斤半,不得小一千啊?” “还有螃蟹也是观音山里的特产绿毛蟹,烧鸡是我们养的走地鸡,跟外头那些饲料鸡能是一个价么?” 女人说这话时嘴皮子一张一合,麻溜得就像豆子般咯嘣脆,可见这番说辞她已经重复过很多遍。 张文焕掏出手机要报警,女人脸色突变,厉声喊道:“金宝、元宝快来,这里有人吃霸王餐还想闹事!”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两个人高马大的年轻男人,他们气势汹汹握着手臂粗的木棒冲进来,明显来者不善。 气氛一触即发,张父按住张文焕按手机的手,叹气道:“文焕,算了,出门在外不用太计较。” 张文焕还想再说,张父已经亮出二维码付账,随后张母收拾手袋,两夫妻将儿子硬拽出去。 上了车,张文焕余怒未消,坚持要报警。 张父道:“你先开车,在别人的地盘上讨不了便宜。” 第28章 赔钱,不然就别想走! 张文焕启动车子,冬天天气冷,预热车子等了两分钟。他脚下刚踩下油门,车下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犬吠声。 他浑身一哆嗦,一时僵住不敢动。 这个意外震得张父张母也变了脸色,让他赶紧下车看看是怎么回事。 刚才宰过他们的小餐馆老板娘杀猪般嚎叫着冲出来:“造孽啊,你碾死了我的狗!” 女人麻溜地往车子的轮子前一躺,喊道:“赔钱,不然就别想走!” 她的两个儿子听到动静也飞扑过来,冲到车前砰砰砸着奔驰的车前盖吼道:“下车!赔钱!” 他们两眼发亮,搓着手的模样看不出半分难过,倒是透出一种被生活恶意磋磨过的底层人士特有的刁滑和狡诈。 张文焕僵立当场,他有一种莫名的预感,今天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张文焕一家三口依着车子,无奈地看着餐馆老板娘躺在地上撒泼,她的两个儿子也手握木棒虎视眈眈。 张文焕低头看了一眼车底下,发现一只黄毛小狗被车子碾压过身体。它挪动前肢,匍匐着一点点往外爬。此时它实在爬不动了,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眼睛翻白,眼角边还有泪。 张文焕看得眼眶微热,不管这是他的疏忽造成意外,还是餐馆一家人给他设套,终究是伤了一条无辜的生命,他觉得痛心。 他急声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兽医?赶紧找兽医来看看。” 两个年轻男人对视一眼,叫金宝的男人凶横地说:“没有!我们这里是小地方,没有兽医。我家的狗被你碾伤,眼看着就没命了,就算叫神医来都没用,你们得赔钱!” 张母看着那只还在挣扎的小狗,有些不忍心,道:“我们可以赔钱,不会耍赖,但是这只狗还活着,快点找人来救一救,没准儿能救活。” 一边年轻一些的元宝听了这话,突然冲上前一脚狠狠碾在小狗微微起伏的腹部。 小狗凄厉地惨叫一声,剧烈抽搐,随后口鼻沁出血来,渐渐停止颤动。 张家三人目瞪口呆,根本来不及阻拦。 元宝踢了踢小狗,哼道:“死得透透的了,它活着也是痛苦,我让它早点解脱,赔钱吧。” 不过几瞬间就虐杀一条生命,他的神情没有一丝波动,残忍得让人心惊。 张文焕觉得心里非常不适,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他问:“多少钱?” 金宝伸出一根手指:“一万。” 躺在地上的女人一骨碌爬起来,啪一下拍开他的手:“这只小狗是亲戚家的名贵狗配种来的,哪里是普通狗能比的?至少得三万!” 张家人忍不住惊呼。 这分明就是一只非常普通的小土狗,看不出哪里名贵了。 张文焕冷下脸来:“三万绝对不可能,再说这狗被车碾压后还没死,是你们自个儿踩死的。” 金宝听了这话登时翻脸:“你想赖账是不是?” 元宝更是气势汹汹扑上来揪住张文焕的衣领,恐吓意味不言而喻。 张母护儿心切,赶紧上前想扯开元宝,却被元宝反手一个胳膊肘撞开。 张母哎哟一声,一时没站稳跌坐在地,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看样子是崴了脚。 张父赶紧俯身去扶妻子。 张文焕脾气再好也被激出了血性,他一拳砸向元宝:“你敢打我妈?” 金宝、元宝一看不得了,他们的蛮脾气顿时上头,双双扑过来就开打。 张文焕吼了一声:“爸,快报警。” 他后退一步摆出防备的姿势,随即先发制人,飞起一脚踹翻扑上来的元宝。 金宝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文弱的男人竟然会主动进攻,打架也不含糊。 老板娘看张父掏手机,冲过去扬起两手就往他脸上挠。 张父一辈子养尊处优,是受人尊敬的学者教授,哪里见识过这种市井泼妇的架势?他毫无防备就被挠出几道血痕,脸上火辣辣的。 张母人前讲究体面尊荣,但儿子和老公是她的软肋,此刻她看自己两个最重要的男人都被欺负,哪里受得了? 她不顾脚伤跳起来,跟那老板娘扭打成一团。 警员赶来时,这一群人多少都挂了彩。 金宝和元宝没想到张文焕看着弱鸡,打起架来不要命一样,身手也挺灵活。两兄弟二打一没占着便宜,倒是因为轻敌被踹了几脚,元宝的脸都被打肿了。 张文焕狠狠往地面吐了一口唾沫,口水里含着血丝。他的嘴角破了,眼睛青了,腹部也挨了几拳。 他是独生子,家庭条件好,脾气温和,从小就是校园坏小子喜欢盯上的对象,那些人最喜欢把他堵在墙角抢零花钱。 张父为了保护儿子,特意送他去学跆拳道。这些年练习下来,虽说他不能像武松那样打老虎,一般的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警员将一众人带回警局,张文焕不想再跟这些刁民扯皮,直接在网上预约一个本地律师赶过来应对。 老板娘母子三人看他如此强硬作派,心里有些不安,耷拉着脑袋挨警员的训。 他们看张家人穿着打扮价值不菲,开的车子是好车,人看着文质彬彬,一看就是惜命的有钱人。 他们本来只是想宰客,张家父母出手大方付了饭钱,镇子里的饭馆都这么干。老板娘灵机一动,立即让人把天生瘫了后腿的小狗塞进车轮底下,制造出碾压小狗的现场碰瓷。 没想到张文焕这么刚,闹到进警局。 有了律师这个专业人士的介入,事情顺利多了。折腾到下午五点多,小餐馆老板娘三母子被拘留、罚款,还得退回大半餐费。 张家人离开经观音镇时,张父抢着开车,因为张文焕脸色煞白,看着状态很不好。 他坐在副驾上一声不吭,一直情绪低落。 中途在服务区下车休息时,张父拍拍张文焕的肩,道:“儿子,我们这一趟出门的用意,你都看明白了吧?那三母子就是李南照的养母和弟弟。” 张文焕眼里闪过一丝痛苦。 就算他刚开始不明白,看到餐馆老板娘签名时写下周姓,他就明白了,李南照的母家就姓周。 父母不惜大老远带他来陌生的观音镇,特意挑了这么一家餐馆吃饭,用意不言而喻。 张父叹气道:“我们让人查了一下这一家人的情况,只是想让你来接触一下李南照的原生家庭,没想到他们闹了这么一出。你都看到了,我也不多说。” 李南照的养母一家此番碰瓷,对他们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 张母也道:“儿子,之前见面时,我对李南照不喜,没有给她准备见面礼,是我不对。那时你跟我说了她的家境,我是一万个不乐意,没有哪个当妈的人愿意自己的儿子娶这样的女人。” 对于这样的说辞,张文焕不能接受:“妈,你不喜欢南照,可以从一开始就直接跟我说,摆明了说。你为什么在我面前说我喜欢的你都喜欢,又在两家见面时让她难堪?” 被儿子当面抢白,张母的脸上挂不住,她有些羞恼,道:“行行行,这事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现在你也看到了她的家庭是什么样儿,刚才坐在门口的残疾男人就是李南照的养父,在厨房里炒菜的就是她妈的姘头,三人一起生活。这样私生活混乱、心术不正又狡诈无耻的人家,你确定要跟他们做亲戚吗?你确定后半辈子要跟这么一个岳母和两个小舅子纠缠不休吗?你希望你的孩子将来有这样的外婆和舅舅吗?” “咱们家体面清白做人,他们却是坑蒙拐骗,毫无廉耻之心。将来如果这些吸血鬼跑去你上班的单位闹事,你的岳母往公司门口一躺撒泼,你的两个小舅子冲进去喊打喊杀,你能顶得住吗?” 张文焕想象一下那番情景,更觉得心里痛苦无比。 他从小接受正面教育,父母教他正直宽厚,与人为善,他以为大家都是这样的人。 李母那一家子的作派真的让他觉得恶心且不齿,尤其是元宝将小狗活生生碾死那一幕对他的冲击太大。毫无人性、残忍冷酷,简直颠覆他的想象。 他们对待小动物尚且如此,对待人呢? ...... 程中谋一行人去喝喜酒,按照原本的计划,差不多下午五六点就能回临川市。 但计划总不如变化快,一行人耽搁在小镇,因为程中谋喝醉了。 此时李南照和黄秋菊都待在赵婷婷家的客房里守着程中谋,这个喝得酩酊大醉的男人还在打呼。 黄秋菊简直想扇他一巴掌,不知道他抽什么风,在婚宴上疯狂喝酒,就像酒不要钱似的。一群伴郎看他那副拼命的模样都露出戒备的神情,以为他是来砸场子的。 赵婷婷的婆家热情挽留他们住一晚,说明天带他们去周边的景点转一转。 黄秋菊只想回去,她还差几天就熬满一个月,如果明天请假,她这个月的全勤奖就泡汤了。 李南照静静坐在一旁玩手机,听黄秋菊对着熟睡的程中谋骂骂咧咧。 半个小时后,程中谋爬起来去厕所吐了一次。 黄秋菊以为他吐完就醒酒了,没想到他又倒回床上睡觉。 她气得半死,跟李南照抱怨道:“这个臭男人不负责任,明明说好接送我们喝喜酒的,结果自己喝高了。就这熊样,你不喜欢他是对的。” 她话音刚落就察觉李南照的脸色有点不对,扭头一看,竟然发现程中谋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睛,对她怒目而视。 黄秋菊吓得一激灵,僵着脸嘿嘿道:“程大哥,我开玩笑的。” 第29章 我们去领证结婚吧 程中谋发出一个低沉的鼻音,嗯了一声,道:“再等会儿,我朋友过来开车送我们回去。” 他又睡过去,黄秋菊吓得背上冒出冷汗。 她悄悄对李南照说:“感觉到处都是他的朋友,看吧看吧,这种男人就像天女散花一样处处留情。” 李南照笑着压低声音说:“不要在背后说他坏话,小心又被他抓包。” 黄秋菊吐吐舌头,老实了。 一会儿赵婷婷的老公端了几杯酸奶过来,让两个女人给程中谋喝点儿,说这样胃里能舒服一些。 黄秋菊捅了李南照一下,李南照装作没听到,扭过头去。 黄秋菊只得跳下沙发去往床边喊程中谋,这人闭着眼不吭声,眼皮底下的眼珠子却在转动。 黄秋菊知道他醒了,分明是像小孩子害怕吃药那样装睡,她故意道:“南照,程大哥睡得这么沉,你过来掐住他下巴,我把酸奶给他嘴对嘴喂进去。” 这话一出,不只是李南照惊得瞬间呆住,就连程中谋也迅速跳起来,阴沉着脸瞪她。 黄秋菊哈哈两声:“不好意思,开玩笑,开玩笑哈。程大哥你真不够意思,醒了就自觉起来嘛,还要我吓你。” 程中谋的脸上闪过一丝赧色,他揉了揉眉心,掩饰自己的窘迫,不想承认自己刚才真是被黄秋菊的“豪言壮语”吓着了。 程中谋的朋友赶过来,开程中谋的车子把三人送回临川市。 最先到的是黄秋菊,她在工厂宿舍区下车。李南照暗自庆幸车里还有程中谋的朋友,不然就她跟程中谋待在一起,太尴尬了。 回到李南照家楼下,车子停了,她说:“这位大哥,谋哥,谢谢你们送我回来。” 程中谋的朋友笑了笑,道:“不用客气。” 李南照下车刚走到楼下,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开车门的声音,她下意识扭头看。 程中谋跟着下车,快步跑到她面前,沉沉盯着她。 夜风拂过,树叶发出纷乱的沙沙声。偶尔经过的车子没有停留,谁也没有注意到旧楼这一处站着的一对男女。 李南照的心提起来,莫名觉得很紧张,愣愣盯着程中谋:“有......有事吗?” 程中谋突然张手抱住她。 李南照猝不及防撞进他怀里,整个人都傻了。 不过两秒,程中谋的右手在她背上轻拍了两下,道:“南照,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新年快乐。” 他说完就放手,转身大步走向车子钻进副驾,随后车子绝尘而去。 李南照呆呆站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身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耳旁似乎还回响着他压抑隐忍的声音,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很难过。 深夜时李南照听到门外有声响,起床出去看,发现是外婆坐在沙发上发呆。 小夜灯下,外婆的眼角有泪一闪而过。 李南照知道她是在为表妹周燕伤神,周燕的判决结果今天下来了,多个微信群传播视频,造成恶劣社会影响,导致十八岁的学生不堪压力自杀。虽然小悠最终被抢救回来,但患上难以治愈的精神障碍。周燕主观恶性极强,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零三个月。 李南照得知这个结果时,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周燕这个蠢货以为怀孕就可以逃避刑罚,真是天真。孕妇犯法时,司法部门虽然不会监禁、拘留孕妇,但重罪是不能减免的,生育期、哺乳期后照样要服刑。 有些轻罪的可操作空间比较灵活,哺乳期可能会被计入缓刑期。而且周燕流产失去孩子,她已经不是孕妇了,该受的刑罚都得扎扎实实受着。 李南照趴在外婆的膝盖上,安静地陪她。 外婆摸着她的脑袋,说:“青宝,你往后要好好的,燕子这性子是没救了,明柔怕是也很难过得好。” 李南照错愕:“为什么这么说?” 外婆叹气:“明柔心里都是记别人的坏,不记别人的好,难啊!” 李南照不懂,明明表姐那么好,热心又热情。 外婆也不愿意多说,起身回房:“青宝,早点睡吧。” 这一夜李南照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到程中谋那个拥抱和那句“再也不来打扰你”的话,就更烦躁。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张文焕过来找李南照。 外婆出去溜达了,李南照还没起床。 她昨夜一直翻烧饼,直到凌晨五六点才迷迷糊糊睡去,这会儿还爬不起来。 张文焕很有风度地坐在沙发等她,给她时间梳洗准备,没有突然闯进去让她慌乱。 一会儿李南照出来,她坐在餐桌边吃张文焕带来的早餐,问他是不是有事? 张文焕的脸色有些憔悴,他笑了笑道:“你先吃饱再说。” 李南照吃过早餐,收拾餐盒丢去垃圾桶,漱口洗手后回来坐下,道:“说吧。” 张文焕看着她,她脸色沉静,神色隐隐有些紧张,大概以为他是来找她分手摊牌的吧?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本子放在桌面,道:“这是户口本,南照,我们去领证结婚吧。” 李南照吃了一惊,愕然抬头看他。 张文焕盯着她,再次重复:“我们结婚,有没有孩子我都接受,你的家庭是什么样儿我也接受。南照,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李南照傻了,结结巴巴道:“怎么......这么突然?” “你只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 李南照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她傻愣愣看着他,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我觉得......太突然了,咱们还是再等等。”她突然想到什么,慌张地说:“你来提结婚,你父母知道吗?他们不会同意的吧?” 张文焕看着她道:“他们同不同意,我都想娶你。你呢?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李南照觉得哪里不对,她抬手扶了一下脑袋,道:“让我想想,你让我想想。” 张文焕上前两步抱住李南照,将她揽进怀里。 李南照瞬间僵硬,突然想起昨晚程中谋也是这样抱着她。 她用力摇晃一下脑袋,都这个时候了,程中谋还跑来她脑子里捣什么乱? 张文焕进,她退,直到她的后背抵在墙面,退无可退。 李南照有点慌,她觉得张文焕有些不对劲。 她努力推拒他,却推不开。 张文焕想吻她,她下意识躲开。 张文焕却难得执拗,右手从她的毛衣下摆探进去,温热的指节覆盖上她的后背,她就像被毒蝎子蛰了一般惊跳起来。 她拼命推张文焕,张文焕用了点力不愿意放手。 李南照才发现他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但真发狠时也不好惹,男人的力气总归是比女人的大很多,她挣不开。 她慌乱地恳求张文焕放手,张文焕停下动作,但没有放手。 他看着她问:“南照,之前我问过你,这些疤痕是怎么来的,你说以后会告诉我。现在可以告诉我吗?” 李南照脸色发白,眼神飘忽不敢看他。 张文焕恳求道:“告诉我好不好?” 他靠得太近,李南照突然猛力推开他,冲进厕所里呕吐。 安静的室内,只听得到她干呕的声音和马桶抽水声。 张文焕垂眼站在那里,眼睫微微颤动,脸色渐渐变得惨白。 李南照从厕所出来时,脸色也很不好,她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不太舒服。” 张文焕坐在餐椅边,离她大概一米距离,看着她问:“南照,在你心里,有没有哪怕一刻想过要跟我走到最后?” 李南照脸色微变。 “没有,对不对?” 他苦笑,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微蜷起,眼里涌动着温柔的悲伤:“你从来不信任我,不敢对我交心。之前你不愿意说你的过去,我尊重你,就不问。我以为时间会证明我对你的诚意,以为我可以把你的心捂热。” 李南照眼圈发红:“对不起。” 张文焕摇头:“对不起什么呢?我就想问问你,是我没有给你足够安全感,还是你压根没有想过跟我长久?南照,你有没有真正喜欢过我?” 他那样悲伤的语气,让李南照的眼泪控制不住落下来。 怎么会没有喜欢过?不喜欢,怎么可能答应跟他在一起? 张文焕的眼圈也红了,声音微颤:“昨夜,我看到你们在楼下拥抱,你没有推开他。” 李南照脸色煞白,没想到昨夜被他看见。 张文焕现在想起那一幕还觉得难受得要命,他们那样深情相拥,就像生离死别一般。 如果他不是当事人之一,他也会觉得这是一对般配的璧人。可被抱的是他的恋人,明明他才是男朋友,却像是沦为不讨喜的第三者,何其荒唐! 张文焕抬头看李南照,眼里水光微闪:“南照,我用了整整一年才能靠近你,牵你的手,让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可你跟他才认识几个月,他抱你,你没有推开他。甚至在他走后好久,你都还是一脸难过站在原地。换作其他男人这样对你,你早就一巴掌抽过去了吧?” 李南照哑口无言。 第30章 她真是活该! 张文焕感觉胸腔里像是被人塞满了破棉絮,堵得难受。 谁能想象他白天在观音镇遇上李南照的养母一家受到巨大冲击后,夜里回到临川市又看到李南照跟程中谋在楼下相拥,他是什么心情? 李南照对着程中谋离开的方向长长久久发呆那种失落,让他特别绝望。 从前他每次看“心痛如绞”这个词就觉得矫情,现在他才发现一点都不夸张。 真的,太痛了。 李南照的眼泪落得更急,她一声声说对不起,更惹得张文焕难受无比。 他自嘲道:“我情愿你骂我胡说八道,骂我冤枉你,也不愿意你用对不起来间接承认你对他动了心。” “我有时在想,是不是你那时孤单无援,而我刚好出现,你就答应跟我在一起。不然我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快就变心喜欢他人?” 他的语气里没有恶意,李南照却依然觉得无地自容。 好像就是从程中谋抱她那一瞬间,有什么冲破朦胧光影的禁锢,变得清晰。 看着他离开,她特别难过,难过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张文焕抬头看她:“南照,只要你说一句愿意跟我长久,我什么都不在乎。南照,你愿意吗?别再见他,我们结婚好不好?” 他今天偷了户口本来,是想逼自己一把,也逼她一把。 继续还是放弃,全在她一念之间。 此刻他觉得自己很卑微,卑微得想乞求她,给他一个长相厮守的机会。 面对他澄澈的眼眸,李南照说不出话来,她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如果他没有看到昨夜那一幕,再给她一点时间,她会把所有关于程中谋的一切忘记。 可是现在真的办不到。 最重要的是关于张家父母,李南照觉得张父很好,但张母势利。她实在没有信心在还没磨合好之前就嫁进张家。哪怕张文焕再三保证将来不会跟他的父母住,她还是怕。 遇上这样势利的婆婆,她一直顺顺利利还好。一旦落难,怕是张母先踩她两脚。 其次,她不能践踏着张文焕的感情,带着对另一个人的奇怪念想立即跟他结婚。婚姻是神圣的,不容开玩笑。 可就算她想解释,也不能当着张文焕的面说他妈怎么的,更不能雪上加霜说自己确实对程中谋有些异样的情愫,她只能闭嘴。 李南照的沉默就像狠厉的耳光,重重扇在张文焕的脸上,挫伤他的自尊心。 他苦笑:“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李南照摇头:“不是,你很好。” 真的很好。 哪怕他一开始不懂照顾人,付出不在点子上,后来他慢慢进入状态,从笨拙到熟练,她不能昧着良心抹杀掉这份心意。 张文焕又道:“如果你对我的感情是感动,是因为我对你好而衍生的感动,那他呢?你又怎么知道你对他不是因为感动?” 李南照再次脸色发白。 张文焕看她那惊疑不定的表情就觉得崩溃,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简直要命! 他之前就隐隐察觉到李南照在工作生活中非常果断、雷厉风行,但她对于感情既迟钝又被动,黏糊得让人着急。 张文焕逼视着她:“你可真是会折磨人!别告诉我,你搞不明白你对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也搞不明白你对他是什么感觉。” 李南照说不出话来。 她确实无法用明确的文字来定义这些情感,但感情是确实存在的,她不能自欺欺人。 张文焕喘息了一下,努力平息胸腔里那股汹涌的涩意,随后他慢慢站起身往外走。 李南照下意识追过去,张文焕抬手拦了一下,眼圈红得厉害:“别过来,如果你不爱我,别再给我希望。” 不要再碰他,不然他会忍不住攥紧她,再也不愿意放手。 李南照惶恐地站住,不敢再动。 张文焕看她那个神情又觉得不忍,道:“对不起,现在我心里很乱。如果你能做到不再联系他,忘了他,我可以等你清空你的心。如果你做不到,就别再找我了,行吗?” 他视爱情如信仰,现在信仰崩塌,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维持风度不去责怪。 如果不能全心全意爱他,就别再折磨他,放他一条生路。 李南照的眼泪汹涌而下。 程中谋说不会再来打扰她了,张文焕说别再找他了,她真是活该! 到了消防通道,防火门合上,张文焕终于再也承受不住,他靠在墙上重重呼吸。 从前他看爱情剧《梁祝》时就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梁山伯抢走马文才的未婚妻,骂名还要落在马文才身上?世人在称颂梁祝情深时,可曾想过这段感情来路不正,可曾想过马文才做错了什么? 人人幻想自己是梁祝,幻想自己拥有感天动地的爱情,可拿到马文才剧本的人,就活该当炮灰吗? 张文焕离开后,李南照跌坐在沙发上。 她快要被强烈的羞耻感淹没,明明有男朋友,却跟别的男人拥抱。这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是她听了必定要鄙夷的行为,可她竟然允许程中谋这么做了。 她也觉得自己特别像渣女。 夜晚的临川市依然热闹,临近新年,街上采买年货的人很多。霓虹照亮了城市,在每棵树下投下斜斜的影子。 张文焕所在的公司今晚办尾牙宴,他知道今晚少不了喝酒,没有开车来。 这会儿宴席结束,他踉跄着走出酒店,站在马路边拦出租车。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突然在他身旁响起:“张工,那个不能生育的是你的女朋友吧?” 张文焕侧头看,发现是数据整理组的孙小美。 之前他对她没什么印象,自从上次孙小美在聚餐时说女人要求先结婚再怀孕太自私,他就记住她了。 讨厌她,这样说李南照。 孙小美又上前一步问道:“张工,那个不能生育的是不是你的女朋友?她不珍惜你,你何必为了这种女人难过?” 张文焕蹙眉,冷淡地说:“关你什么事?你觉得你有什么立场说这种话?” 孙小美脸色涨红,眼里的泪欲滴不滴,她鼓起勇气挽住他的手:“我喜欢你,从你来到卓科就喜欢你。” 张文焕一把甩开她,声音更冷:“别犯贱。” 孙小美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极有风度的男人会说出这么刻薄的话,她眼里的泪顺着脸颊滑落,看起来楚楚可怜:“我就只是喜欢你,我做错了什么?” 张文焕盯着她,一字一顿道:“你明知道我有女朋友还凑上来,打着喜欢的旗号介入别人的感情,不是犯贱是什么?” 孙小美脸色涨红又发青,羞愤交加。 张文焕不再搭理她,转身往人行道走,完全不想再跟她多说一句话。 他不需要谁可怜,更不需要见不得光的暗恋,他的感情起得坦坦荡荡,就算散也要散得明明白白。 ...... 外婆念叨了几次想回老家过年,李南照担心周燕的判决结果刚出,小舅两口子要来找麻烦,劝外婆再等等。 其实她私心里更希望外婆能一直跟她在一起,老人独自待在老家,她不放心。 幸好还有程中谋的妈妈家可以让外婆消遣,只是自从李南照察觉张文焕介意程中谋的存在,她就再也没有去过程家。 黄秋菊自从搬离李南照家后,还是一有空就往这里跑,她特别羡慕李南照有一个好外婆。老人经历几十载风浪起伏,看透世事,睿智豁达。 她跟外婆聊天能懂很多道理,有些她多年想不通的事,经过外婆点拨就不执着了。 她在这座城市里孤身一人,没有其他朋友亲人,每天下班回宿舍便给外婆打电话聊天。李南照很忙,黄秋菊的主动热情弥补了外婆晚上一个人在家的孤寂。 周末有空时,黄秋菊还跑到李南照家里教外婆玩智能手机,教她刷某音,帮忙做家务。 外婆对这个自来熟的孤女也很怜惜,每次做好吃的都捎带她一份。 黄秋菊去找外婆的次数多了,她跟周明柔也混熟了。 周明柔也很喜欢这个大大咧咧的姑娘,经常把一些别人送的新衣服、水果给黄秋菊。本来她还担心黄秋菊多想,没想到黄秋菊没有那么矫情,她每次都真心实意感谢这个大姐姐。 腊月廿九,李南照在出租屋里搞大扫除,完后她做了一桌好菜,请周明柔和黄秋菊过来吃晚饭。 席间,周明柔随口问起张文焕怎么没来? 李南照顿了顿,道:“他有事忙。” 周明柔不满道:“明天都除夕了吧,他还这么忙?” 李南照有些慌乱地拿起汤碗,假装喝汤掩饰自己的难过。 外婆温和地说:“吃饭就吃饭,这么多话。” 周明柔笑道:“奶奶,我就是随便问问,你还不高兴了。大过年的都不知道过来刷存在感,如果男人恋爱时不殷勤,难道能指望他结婚后殷勤?” 她又看着李南照道:“可别是他以为吃定你,就不想花心思陪你了吧?照我说就不能对男人太好,给他点好脸色他能上天,就不能惯着。” 李南照的眼泪差点落下来。 她确实迷茫,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第31章 还是太天真 吃过饭,李南照便将事情前因后果都说了,把自己心里的顾虑也说了,想听听表姐和黄秋菊的意见。 前几天张文焕说要去领证结婚,李南照拒绝,他离开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联系。 李南照没有主动联系他,她甚至觉得这一天终于来了,这把悬在她头顶的刀终于落下来了。 她失落,但也压力骤松。 张文焕问她有没有喜欢过他,那是必然喜欢过的。 在同意跟他在一起之前,她想起他就心生欢喜,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对于每一次见面都抱着期待之心。 如果这都不算喜欢,那怎样才算? 不图钱不图其他,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何必跟他在一起? 李南照想起张文焕问她,有没有想过跟他长久? 她确实不想,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敢。 张文焕的家境太好,他太天真,她并不觉得他能承受她生命里背负的那些沉重和罪恶。 之前张文焕说要带她一起出国念书深造,她不同意,他生气了好一段时间。 他只想着在一起,从未考虑过如果出国,她的外婆怎么办? 如果出国,她要靠什么谋生,难道要跟他一起靠着他家里供养? 就像她夜半搭地铁归家时,外婆考虑的是她的安全问题,张文焕第一反应想到的是她为了省钱,才蹭程中谋的顺风车。 他甚至给她转账让她打车,正是这一个举动让李南照深刻意识到两人之间巨大的鸿沟。 他的不接地气,他常常露出“何不食肉糜”的天真,让她不敢对他说出自己的秘密。 现在两人有爱,他可以委屈自己迁就她,将来呢? 一次次面对生活的鸡零狗碎,他会不会怨恨她拖累了他? 李南照觉得自己确实有错,错在程中谋给出那个拥抱后她失态了。 她面对程中谋时的感情很复杂,敬佩、感激、不安、愧疚、难过......甚至还有害怕。 程中谋这人一看就是强势肆意的性子,她怕程中谋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把她的生活搅起风浪。 张文焕一上来就逼问她背后疤痕的秘密,她心神大乱,脑子里一片空白。 随后他给她定了罪,说她不信任他,言之凿凿指证她变心,更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他说得这样笃定,痛苦的质问情真意切,让李南照有一种真的对不起他的错觉。她甚至也在怀疑,是不是她确实对程中谋动了心却不自知,伤害了张文焕? 这两天李南照的脑子没停歇过,只要空下来就仔细分析三个人之间的感情。她很努力回想自己哪里变了心,她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这段感情的事? 她没有骗张文焕,她对程中谋的感情确实很复杂,紧张不安里夹杂着焦虑和内疚,语言无法形容。 张文焕当时的表情让她也误以为,是不是自己对程中谋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张文焕察觉到了,而她自己没发现? 这个问题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张文焕突然这么提,她忍不住也这么思考。 经过两天深思熟虑,李南照确认自己对程中谋矛盾的感情里,没有男女之间的喜欢,也没有脸红心跳的期待。 前阵子她察觉到张文焕介意程中谋的存在和察觉到程中谋的心意后,她已经自动自觉跟程中谋保持距离,这一点她问心无愧。 程中谋抱她那一下,李南照自问没有给出哪怕一点点回应,当时她已经震惊得傻掉,没有欢喜,也没有激动。 不过短短两秒钟,她反应过来要推开程中谋时,他已经跑了。 她受过程中谋很多恩惠,却没有回报他一星半点。想到这么一个给过她很多帮助的人,以这么不体面的方式断绝联系,她鄙视自己。 闹到这种尴尬的局面,李南照觉得对不起程中谋。 她意识到自己为了迁就张文焕,再一次抛弃底线。就因为张文焕不乐意,她对一个帮助过她良多、现在又几乎不联系的人如此绝情。 程中谋离开后,她长长久久发呆,难过得不行。 难过的不是程中谋的离开,而是她为了张文焕,变得面目全非。但是这种难过不能让张文焕知道,这无异于扇他耳光。 她既没有享受程中谋的拥抱,也没有回应这份亲密。可是对于张文焕来说,她没有第一时间推开程中谋,没有赏程中谋一巴掌,这就是她的错。 张文焕指责她时那种痛苦的神情,让她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李南照比张文焕现实,她很清楚一旦她真的跟他去结婚,将来他父母将会是怎样恨她,会认为是她用尽心机撺掇张文焕做出这样的事。 她也很清楚张文焕的眼里不揉沙子,就算她跟他结婚,将来程中谋这个拥抱也会是他心里的一根毒刺,永远过不去。 之前李南照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两个人之间总是感情不同步? 现在她想明白了。 张文焕从小顺风顺水,要什么有什么。他爱一个人时什么都不用考虑,只需要燃烧所有热情来爱。 她不一样,她没有这个底气和资本。她始终不敢在爱情里用尽全力,怕自己全盘皆输后活不下去。 在这段感情里,张文焕小心翼翼,她何尝不是? 想明白这一点后,李南照不再联系张文焕,她觉得自己永远不可能做到像他那样在爱情里一往无前。 需要踮脚才能够得着的爱情,能坚持多久? 听完李南照的心里话,周明柔和黄秋菊久久沉默。 在感情里反射弧长、反应慢也是罪过啊,看看这乌龙闹的! 她们都觉得太讽刺,李南照没有喜欢上程中谋,倒是张文焕非要把这个罪名给她坐实了。 如果程中谋知道,估计得给张文焕送一面锦旗,感谢他大力助攻。 尤其是周明柔想到张文焕竟然逼问李南照背后疤痕的来源,她就恨得不行,这样挖人伤疤真不是个东西! 男朋友就可以这样不顾别人的感受戳人伤痛吗?不告诉他就是不爱他?他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他要是在日常相处中真能让李南照感觉到安心、放心,李南照怎么会不告诉他? 每个人对感情的感知程度不一样,张文焕凭什么觉得他付出多少爱,李南照就必须同时回馈他多少? 李南照本就是这样慢热的性子,心里又有伤,需要更多耐心和温暖捂热她。张文焕却只想要速食快餐爱情,谈恋爱不到半年就希望李南照爱他死去活来,怎么可能? 片刻后,周明柔拍着李南照的肩道:“别想了,张文焕就是自私,就是不够爱你。如果真的像他嘴上说的那么爱,哪怕排除万难也要争取在一起。他给我感觉就像施舍,喜欢你时一股脑对你好,还是乱七八糟、自以为是的好,根本不管你真正的需要。一有点不满意就要死要活的,说狠话、闹分手。” “你看他多会说好听话?嘴上说只要你愿意长久,他什么都不在乎,事实却是他在乎得要命。我们都知道马上答应结婚是很不现实的、荒谬的,他完全看不到这些,只知道逼你,逼不动就翻脸,什么别碰我、别再找我。尼玛是不是脑残爱情剧看多了?有病吧?” “这种男人,就算你跟他结了婚,以后还会遭遇各种各样的困难,你怀孕艰难啦、他父母不喜欢你啦、你的原生家庭啦......就他这种一言不合就说放弃的德性,动不动就让你反省好之前别联系他的行为,妥妥的冷暴力不合作。得了吧!你能哄他一时,你能哄一辈子吗?” 黄秋菊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男人这样我也会没有安全感的。不过要说自私,我觉得还好吧。怎么说呢?如果小张同学是我的闺蜜,我会骂死他,恋爱脑、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太傻了。我觉得他已经很有诚意,他付出那么多还要说他自私是不是不太客观?不能因为他是男人就要求他事事完美吧?” 周明柔哼道:“你们还没经历过婚姻,对男人有不切实际的期待,还是太天真。” 她似乎不喜欢这个话题,去跟奶奶聊天了。 第32章 大耳刮子扇醒他的白日梦 周明柔跑开后,黄秋菊问道:“南照,你打算怎么办?” 李南照道:“会跟文焕说清楚,不会再在一起。” 张文焕这一次激烈的反应,将她之前觉得两人也许可以磨合成功的幻想彻底打碎。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她也不想再解释什么,说多错多。 黄秋菊忍不住问李南照,有没有想过跟程中谋在一起? 李南照愕然:“怎么可能?我又没毛病!” 她再怎么发神经,也不可能当着张文焕的女朋友,却想着跟程中谋在一起。 黄秋菊好奇问道:“那为什么小张同学说你变心了,你不解释?” 李南照叹气:“你觉得他要的是我的解释吗?他要的是我的保证。他要我保证以后跟谋哥绝交,要我用答应结婚证明给他看,我说什么他都不会信的。” 当时张文焕那样斩钉截铁给她定罪,让她觉得自己解释像是狡辩。 张文焕在短短一个小时内,提结婚、指责她变心、提出分开......一环扣一环,李南照全然没有心理准备。 她被他的一顿乱棒打下,蒙圈了。他的声声指责牵着她的思维走,让她觉得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推开程中谋就是最大的罪,是渣女行为。 可现在李南照冷静下来将一切想清楚想透彻,她只觉得疲惫。 张文焕要的不只是她百分百的爱,他还想借这件事逼她承诺从此与程中谋一刀两断。他认定她不跟程中谋绝交,就是对程中谋有意思,就是给他留机会。 张文焕甚至偷换概念,认为她不能给他百分百的爱,是因为她想私藏部分留给程中谋,真是可笑。 关键是程中谋没有出现时,她也不会给张文焕百分百的爱,她的生活背景注定她不可能为了爱情倾尽所有爱一个人。 如果将来张文焕又忌惮她身旁的其他男人,她是不是要挨个绝交? 李南照苦笑道:“秋菊,不瞒你说,我现在根本不想见到这两个男人。如果他们出现在我眼前,我恨不得揍他们一顿,让他们滚。” 黄秋菊忍不住想笑。 程中谋喝多了发癫,突然伸手抱李南照一下,无端端给她的生活掀起这么多风波。 张文焕貌似深情,其实他在感情里非常计较得失,而且自以为是,不考虑李南照的难处。 黄秋菊挺同情李南照的,看似两个男人喜欢她,其实两个都没有多深的感情,都是说走就走了。 她也觉得李南照有点冤。 在这之前李南照对程中谋注意保持距离,客气疏离得连黄秋菊都看不过去。 李南照很在乎张文焕的感受,他不喜欢的事,她就不去做。感情出现问题,她主动解决,多次为了张文焕妥协。 反观张文焕的行为,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更多的是希望李南照迁就他、照顾他的心理需求。 李南照为了张文焕疏远程中谋,连程妈家都不去了。除了赵婷婷办婚礼这一次,其他有程中谋的聚会李南照都不参加。 她为了张文焕忍受他的母亲,哪怕张母对她诸多不喜,当面就让她难堪,她也从未在张文焕面前说过他父母一句不是。 可张文焕对李南照,这段感情一旦不能让他满意,他分分钟送上西天,一秒都不带耽搁的。 看似深情,实质有点残忍。 黄秋菊凑在李南照身旁,道:“南照,别想太多,男人再好也没有钞票好。如果不知道怎么选择将来的路,那就不要选了,顺其自然吧,咱们努力搞钱。” 李南照点头,靠在黄秋菊的身上:“嗯,再也不想了。” 张文焕追求极致完美,让她想起一些很不愉快的回忆。这种完美情结让她觉得痛苦,压力很大。 没过一会儿,黄秋菊突然感觉被李南照的脸贴着的肩头有些湿热,她的心颤了一下。 一段恋情谈得两人都这样累这样辛苦,何必呢? 黄秋菊觉得还是钞票好啊,钞票虐她千百遍,她待钞票如初恋。 傍晚周明柔下班又过来李南照家陪她和奶奶,因为次日是除夕,她得随丈夫回他的老家过年,要到正月初八才能再过来。 黄秋菊下班后也匆匆赶来蹭饭,她听说李南照和外婆不回老家过年,欢喜得不行,打定主意要在这里蹭年过了。 饭后几个人在闲聊,周明柔喝了不少酒,脸颊边晕红,话也多了不少。 黄秋菊听说周明柔月薪一万多,两个直播账号每个月的兼职收入四五万,她的眼珠子差点突出来。 她在仓库里每天辛勤干活,一个月连带加班费也不过挣四千五,扣掉社保、吃饭住宿之类,到手才三千多。 她省着点花,一个月能攒下三千,她已经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没想到竟然有人一个月挣的比她一年的工资还多。 黄秋菊再听说周明柔的老公在某个500强企业担任职能部门老总,年薪过百万。一家人住着大平层,夫妻俩开着奔驰和宝马,她更吃惊了。 她第一次意识到人跟人之间的差距这么大。 周明柔被黄秋菊那一脸震惊到分裂的表情逗笑,她说之前也挺难的,那时邵凯的收入还没有这么多,她也还没有开始做直播,夫妻两人苦哈哈供房供车,既要上班又要照顾孩子,公婆不愿意帮忙,真是累得每天回家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 黄秋菊好奇问道:“那你们现在经济条件好了,可以轻松一些了吧?” 周明柔愣了一下,凉凉地笑:“钱多了,感情更少了,连陌生人都不如。” 黄秋菊不懂,为什么没钱时想要多多钱,钱多多了还会过不好? 她觉得自己要多跟这些优秀的人打交道,沾点好运气,学习一下别人的生财之道。 周明柔又提起张文焕,问李南照有没有跟他联系? 李南照道:“他没有联系我,不过我早上给他打了电话,说想见面谈一谈,他说他跟父母回省城过年了。年后我会跟他说清楚,这几天就不说了,让大家都好好过年。” 她想到通话时张文焕那个懒洋洋的声音,就觉得心悸。 他问她:“你知道自己错哪了吗?如果没有反省够,就继续反省。什么时候能做到跟他绝交,咱们才有继续谈一谈的意义。” 他这次是铁了心要李南照将程中谋踢出她的生活,哪怕他知道他这样的言辞语气会让李南照受伤,也顾不得那么多。 李南照果然沉默了几秒,道:“你没发现我已经一个多月没跟他联系了吗?这次参加婚礼,我问过你能不能陪我去,你说你没空。我是跟秋菊一起坐他的车去,回来时车上还有他的朋友,不是单独跟他相处。我说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伸手抱我,你信吗?” 她是真的不知道程中谋为什么突然发疯,他之前表现得彬彬有礼,从来不会让她感觉到威胁。 张文焕沉默,明显不信。 李南照明白了他的态度。 他不会信她,他要的也不是解释,而是她的臣服。 李南照又问道:“文焕,我不肯跟你立即去领证结婚,你真觉得问题是出在谋哥身上吗?” 张文焕继续沉默,莫名有些心虚。 李南照说:“从我察觉谋哥的心思,就没有联系他,他也没有再找我。我们之间的问题不在他身上,在于现实差距。” 张文焕冷声道:“现实算什么困难?我已经知道你的原生家庭是什么样儿,我都不嫌弃你,你为什么不愿意试着跟我为幸福赌一把?既然你爱我,为什么不能嫁给我?难道你不是因为他而犹豫?” 他根本不想听她解释,啪地挂下电话。 李南照只能叹气。 她确实不会全心全意爱张文焕,并不是说她会同时喜欢几个异性,而是她不能像张文焕那样只考虑感情,不考虑其他因素。 对于她来说,工作和挣钱比爱情更重要,她要分大部分的心去想怎样赚钱生存。因为她还有自己和外婆要养,没有人为她的人生兜底。 她要考虑两人之间的现实差距、父母的意见。她再怎么爱张文焕,也不可能不顾他父母的挑剔马上结婚,不然将来婚姻家庭不会成为她的港湾,而是给她拖后腿,消耗她的精力。 而张文焕想要的就是她不顾一切、燃烧所有的热情,比如为了他远离一切他不喜欢的人,为了他不顾世俗压力结婚,为了他搬迁工作室去不合适的地方…… 他想要的爱情就像童话,只需要尽全力爱、狠狠爱,其他什么都不用考虑,婆媳矛盾、父母压力、家境悬殊、孩子、工作、她的外婆……通通都不要想。 这种至真至纯的爱,她给不起。 她这辈子大概再也不会遇到一个男人,能给予她这样毫无保留的爱。 回馈不起,便成了负担。 黄秋菊听李南照说已经主动联系了张文焕,她暗暗松了一口气,故意羞李南照,道:“昨天是谁说再也不要联系他了?” 李南照被她取笑得脸色发红,兀自嘴硬道:“谁在气头上不放狠话啊,他还说没反省好前别再找他,让我放过他呢。” 她嘴上发狠说再也不联系了,但冷静下来后还是主动联系了张文焕,毕竟逃避不是办法。 看到李南照情绪低落,周明柔道:“还说啥呀?这种男人就应该让他有多远滚多远。还有那个程什么的凤凰男,你也别指望他,农村凤凰男的心机最深了。” 黄秋菊眼巴巴看着这两姐妹,忍不住道:“我觉得跟小张同学还是要说清楚,感情里留这种没必要的误会,对你们俩都不公平。” 李南照点头。 确实是说清楚好一点,不然张文焕总觉得是她移情别恋,将来他再谈恋爱,看每一个对象都像是想移情别恋。 张文焕对她好过,即使两人不合适,她也不想给他留暗伤。 连黄秋菊这个局外人都看明白了,李南照伤心难过的不是张文焕指责她变心。张文焕看到女友被别个男人抱住,他有情绪是很正常的。 李南照伤心的是感情遇到危机时,张文焕的应对方式如此简单粗暴,让她看不到希望和未来。 黄秋菊觉得如果不说清楚,李南照在张文焕心里就得永远背着变心的黑锅,真没必要。 她其实很能理解李南照,因为她跟李南照是同一类人,背后没有倚仗,只能靠自己。 谁特么跟她说要全心全意爱他,什么都不要考虑,马上去结婚,她保证一个大耳刮子扇醒他的白日梦。 爱能养她一辈子还是咋地? 第33章 猝不及防相亲 程中谋帮过黄秋菊,黄秋菊忍不住想为他正名。 她弱弱地说:“我觉得程大哥也挺好的,他很有能力,钱都是靠自己挣的,他不是吃软饭的凤凰男。” 周明柔一听这话就下意识反驳:“妹妹,你还是太天真了。凤凰男的钱是自己挣的还是吃软饭得来的,他怎么可能有脸跟别人说实话?男人谈恋爱时为了哄骗女人,什么鬼话说不出来?他们殷勤得像条哈巴狗都是为了哄女人,一旦哄到手就不会再珍惜。” 黄秋菊不敢吱声,这说着说着是不是跑题了??? 周明柔又道:“我这么给你们说吧,男人是最现实的生物,什么都想要现成的,结个婚就希望女人能承担他所有的负累,想让女人给他伺候父母,给他生孩子、照顾孩子,给他做家务,还得貌美如花能赚钱。” 黄秋菊看周明柔激动,理智劝她不要硬杠,但冲动让她还是忍不住小声道:“其实女人也现实啊,我也希望找一个男人有经济实力,能有房有车减轻我们以后的压力,最好他还能体贴顾家,能像偶像剧男主那样能赚钱,还能当完美奶爸照顾孩子做家务,我只要貌美如花就好了。” “这种想法大家都会有的,想得美又不犯法,谁不想过得轻松一点?只不过有些男人比较无耻,会在行动方面赤裸裸表现出来。我觉得还是有很多人的婚姻是幸福的,不能因为少部分人不好,就一杆子打死一船人吧?” 黄秋菊觉得哪怕是自己这样不被生活善待的人,也没有周明柔这么偏激。 其实她早就想说,周明柔不能因为自己老公不好,就要抹黑所有人的老公;不能因为她的婚姻不幸福,就觉得所有人的婚姻都不幸福。 黄秋菊虽然是一个还没经历过婚姻的姑娘,但她很小就出来混社会,见识的人和事多了,有自己的想法。她觉得周明柔每次提起婚姻就特别激动且想法很负面很消极,太敏感了! 越敏感就证明她越在意,求之不得,心性有些扭曲,只是她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但是求生欲让黄秋菊不敢将这种话说出来。 周明柔再次被黄秋菊反驳,她的脸色有些不悦,正要再接再厉给两个未婚姑娘好好掰扯一番婚姻生活的残酷,李秀珍突然在房里喊道:“明柔,过来帮我找一下剪刀,我找不到了。” “好嘞,奶奶,我这就来。” 当夜黄秋菊没回工厂休息,就赖在李南照家过年了。 李南照和外婆也很高兴,过年图的就是人多热闹。 除夕一早,三人吃过早餐就商量着去逛花街买点年货、鲜花。 外婆躲进房里给程中谋的母亲打电话,之前两人就约好要一起办年货,但外婆现在觉得不太方便,想跟程母说一声。 这几天李南照的情绪低落,外婆都看在眼里。她有些后悔当初不该让程中谋接送李南照,才会让几个年轻人搅和得越来越乱。 以后李南照想喜欢谁就喜欢谁,哪怕她以后不想嫁人,她也尊重她的选择。 有什么能比孩子平平安安活着更重要呢? 程母接通电话后,笑着说她跟儿子在滨市亲戚家过年,不在临川市,她不能陪老太太去办年货了。 外婆暗暗松了一口气。 晚上黄秋菊陪着外婆聊天,老人精神头差,没一会儿就困了。 黄秋菊敲门找李南照,才发现她躲在卧房的小书桌前看书做题。 她讶异道:“都过年你还这么努力啊,给别人一条活路走吧。” 李南照被她逗笑:“年后就要考试了,不能偷懒。” 黄秋菊感慨:“你们已经很优秀了,还这么努力,让我这种人怎么混?” 李南照欲言又止,片刻后道:“秋菊,你想过将来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吗?” 黄秋菊脸上的笑也淡下来:“肯定想过啊,但是好像想了也没什么意义。无非是找一个差不多条件的男人嫁了,然后生孩子,两人辛辛苦苦拉扯孩子长大,帮忙带孙子孙女,差不多就这样了。一眼能看得到头的日子,一辈子为钱发愁苦到老,很没劲。” 李南照点头:“嗯嗯,我们普通人的日子差不多都这个样儿,不过还是可以尽力在工作生活之余,让自己过得更有趣一些。比如明柔表姐喜欢下厨,她自己开了一个美食账号,两三天才更新一次,现在这个账号比她另一个认真经营的账号收益还好。我读书时学的是服装设计,这方面算是专业对口。除了公司里的带货账号,我也以个人名义经营了一个日常穿搭账号,偶尔发一些穿搭分享。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事半功倍。 “秋菊,咱们还年轻,未来有无限可能。或许你可以试着找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去做,没准儿会有意外收获。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我能帮得上忙的会帮你。” 黄秋菊眼眶微热,她赶紧垂头掩饰,道:“那先谢谢你了,等我考虑好了就来问问你们的意见。先过年吧,过年就是摆烂休息的,暂时不要这么卖命。” 黄秋菊第一次有了倾诉的冲动,跟李南照说了她的身世。 她是母亲未婚先孕生下来的,年轻天真的漂亮姑娘,进城务工时爱上了上司,有了身孕。 后来姑娘才发现上司有家室,她的肚子已经大了,只能将孩子生下来。她跟男人好一番扯皮,得了几千块钱补偿。 后来她嫁人,便将孩子塞给自己妈,她自个儿嫁到山高水远的异乡。 黄秋菊也是被外婆带到七八岁大的,可惜她没有李南照好命,她的外婆对她非打即骂,怨恨她是拖油瓶。 后来外婆因病去世,亲生父母都不要她。她在村子里靠吃百家饭长大,靠九年义务教育的福利读完初中,就出来闯荡世界了。 她在餐馆后厨洗过碗、在面馆烫过面条、在宠物店当过小工...... 脏活累活干了不少,钱却没挣着几个,遇过坏人,也得过善心人的帮助。她每天想的就是活下去,哪有空想什么梦想和未来? 这些年她的父母就像死了一样,没有来看过她,也没有给过一分钱生活费。 在她心里,也当他们死了,当自己是孤儿。 所以在遇到周燕被有家室的男人蒙骗了时,黄秋菊比周燕本人还急,苦口婆心劝她赶紧跟这种男人断了。她就怕周燕傻乎乎地又走上她母亲的老路,生下一个无辜受苦的孩子。 可惜,周燕用恶心的婚闹来回报她曾经的苦心开解和安慰陪伴。 现在李南照突然提起往上窜这事,黄秋菊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有人愿意指点她、拉拔她一把,她必须珍惜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找准定位,往上爬一爬,不然她这辈子就这样了。 ...... 此时在滨市的程中谋,确实跟他妈在舅舅家过年。 喝了赵婷婷的喜酒之后,他和他妈当夜就被朋友送来滨市。即使休年假他也没闲着,回集团总部汇报工作、约见老友、拜访大学时给过他帮助的老师...... 唯有忙起来,他才能不去想李南照。 那天开车送程中谋回家的朋友将他抱李南照的情景录像下来给他看,程中谋没想到自己喝多了犯浑,竟然干出这种事。 人渣啊! 禽兽啊! 强抱一个有对象的姑娘,这特么是骚扰,李南照大概恨死他了吧? 更绝的是他上车后逼逼叨叨着“再也不会打扰你了”,果断将李南照的微信删了。 鬼知道他都醉成那样,怎么还能精准找到李南照的微信删除好友的? 朋友说起这事时都快笑死了。 程中谋已经好些年没有喝醉得这么厉害,当日他接送李南照和黄秋菊一起去喝喜酒,李南照在车里那种戒备又小心翼翼的神情刺痛了他的心。 他没想到她对自己防备到这种程度。 那天他真的忍不住,心里太难受,喝醉了就什么都不用思考了。 他醉酒时有多牛叉,现在就有多后悔。他想跟李南照道歉,但微信已经删了。他加了几次好友,李南照已经把他的微信拉黑,不肯再通过他的好友申请,连带他的手机号码也拉黑了。 真是越想越蛋疼! 程中谋有点慌,既想马上搭乘飞机回临川市跟李南照道歉,又担心李南照不愿意见他。如果是后者,他再次出现无疑会更招人嫌,原地消失、不再打扰才是最佳选择。 除夕这天程中谋终于能闲下来吃年夜饭,他妈神神秘秘地叮嘱他今天有客人要来,让他醒目点,别抽疯找揍,不然墙上挂着的那把楠竹痒痒挠就是为他准备的。 滨市跟临川市的风俗不同,这里的年夜饭在下午三点就开席,吃完年夜饭还有大把时间访友拜年。 餐后没多久客人就上门了,一对上了年纪的中老年夫妇陪着一个年轻姑娘过来。 程中谋的舅舅两口子热情地拿水果零食招呼客人,程母悄悄捅了一下程中谋的腰眼子,道:“过去坐,好好表现。” 程中谋就这么猝不及防被卷入相亲现场,他这次毫无防备,没有带他的御用王牌小弟阿三。而且这么多长辈在场,他也耍不了花样,不然他妈当场就能用痒痒挠抽他。 长辈们欢欢喜喜地寒暄,自以为不动声色,但他们的表情出卖了他们荡漾的内心。 聊了一会儿,程母突然道:“儿子,你之前在这里读书,对这地儿熟,你带梅小姐出去转转吧。” 在埋头刷微信群的程中谋刚想婉拒,梅眉突然笑道:“程先生,我听说理工大美食街的东西很好吃,你能不能带我去那儿看看?” 程中谋愣了一下,忍不住抬眸看她一眼。 程母大喜道:“那可巧了,他以前就在理工大读书,对那地儿熟得不能再熟。” 面对五个长辈殷切的目光和梅眉笑吟吟的脸,程中谋只得答应下来。 “走吧。” 两人相伴走出家门,程母追出来喊道:“儿子,你喝了酒,别开车。” “知道了。” “好好玩,晚点回来也没关系。” 程中谋有点囧,第一次见面的两个人,能怎么玩? 第34章 比天上掉人民币还不可思议 .程中谋和梅眉下了楼,才傍晚六点多,天色已经黑透了。 除夕夜,街道上洋溢着喜庆的气息,行人热热闹闹逛年街,附近商场更是灯火通明。 程中谋刚想说话,梅眉抢先道:“程先生,别说咱俩不合适这种话,还没试试你怎么知道不合适?你要是在这里把我撇下,我会上楼跟你妈告状的。” 程中谋有点意外,台词被她抢了,反而打得他措手不及。 她笑吟吟说着威胁的话,秀丽的瓜子脸上全是俏皮,让人厌恶不起来。 程中谋才发现她挺漂亮,属于娇小玲珑那一挂,穿一身版型挺括的短款羊绒外套,搭配米色线裙。她的脖子上围着带流苏的菱格围巾,看起来温婉可人。 他也笑道:“梅小姐,我有喜欢的人。” 梅眉似是没想到这一点,她微微愣了一下,道:“你妈答应让你相亲,证明你们名分未定。既然你们还没在一起,能不能给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程中谋又一次被她惊着了,他再次深深看她一眼,还是没印象。 “梅小姐,难道你对我一见钟情?这种戏码好像不流行了。” 梅眉苦笑道:“你果然不记得我了,我也是在滨市读的高中,一中。我记得你在三中,以前还跑来我们学校跟裴麟约架。裴麟你记得吧?以前在我们学校很张狂的那个坏小子。” 程中谋猝不及防被人揭了老底,吓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明明是裴麟先去三中挑衅他,落在旁人眼里,他却成了主动约架的那个。 程中谋瞥了梅眉一眼:“当然记得,你说的坏小子现在是润阳集团的老板,他现在也很张狂。你跟我相亲前,没打听一下我的工作背景吗?我现在就在润阳分公司上班,给裴麟这混蛋打工。” 梅眉:“......” 这样说自己的老板,真的好吗? 梅眉面红耳赤,道:“我刚回国,偶然在商场遇见你。刚好我妈有个朋友认识你舅舅的邻居,他们就给咱们牵线了。我听他们说你在一家大公司做事,没想到是在润阳集团。” 程中谋嗯了一声,心里有底了。 这姑娘看着挺精明的,原来也是个马大哈,应该不难打发。 他问道:“就因为我打架就看上我?难道我打架时的姿势特别优美?” 梅眉被他逗笑。 程中谋努力回想一下自己以前打架是什么样儿,好像每次都是跟裴麟互掐成一团在地上翻滚,手脚并用、灰头土脸,像两只精力过剩的狗熊。 呃......不忍直视。 这姑娘什么眼神? 梅眉问道:“咱们能不能找个地方坐?这样站着腿酸。” 程中谋垂眼看到她脚上蹬着七八厘米高的高跟鞋,默许了。 两人就近找了一家咖啡馆,侍者上了两杯咖啡,做了一个慢慢享用的手势就悄声离开。 梅眉一边搅动小茶匙一边说,她记得程中谋,是因为他帮过她。 高一那年她的狗丢了,这只狗是她最在意的伙伴,她跑遍了周边都没找到。后来她终于在一个废弃的建筑工地那里找到了自己的狗,但小狗掉进了类似深井的坑里。 当时下着大雨,小狗恐惧地狂吠,她捂着嘴不敢哭,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时程中谋就在那里,他握着一截断口很新的树枝趴在坑边,一次次尝试着想用树枝将小狗救起来。 雨很大,响雷阵阵,他的短袖校服全湿透了。雨水顺着他极短的发茬往下滑,他时而甩甩头,想甩去滑到眼里的雨水。 后来小狗救上来,他看到她紧紧抱着小狗放声大哭,问了一句:“这是你的狗?” 她疯狂点头,喉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他拍拍手扔开树枝,一句话不说就离开了。 听完梅眉的叙述,程中谋有点印象了:“原来是你。” 怪不得他没认出人来,当时下那么大的雨,夜色深沉,时而有闪电劈过。那个女生穿一身白色衣裙,全身淋得透湿,头发像鬼片里演的那样贴着头皮和惨白的脸。 他本来趴在地面,一抬头从下往上看到一个水淋淋、披头散发、一身白的身影,差点没被吓尿。 梅眉看他有印象,兴奋地说:“你还记得,对不对?” 程中谋道:“当然记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儿救这只狗?当时我的家庭条件你也知道吧?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这只狗挺肥壮的,我想着捡到就是我的,带回家能炖一锅香喷喷的狗肉。” 梅眉脸色大变,瞬间压制不住反胃的冲动,捂嘴干呕起来。 程中谋面不改色,道:“当时你说是你的狗,我就算了,不然这只狗肯定是要进我的肚子里的。” 梅眉干呕得更厉害了了,她的脸色惨白如纸,看他的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 程中谋微笑道:“梅小姐,你想找当年救助你家小狗的英雄,对不起,我不是。对了,以前咱们都在下雨打雷的天气还逗留在室外,太蠢了,以后可不能再这样。” 他起身去前台结账就离开了。 到了咖啡馆外面,程中谋忍不住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呕! 他才不爱吃狗肉! ...... 李南照这个新年过得不太好受,张文焕没有联系她,她给他发的祝福短信,他没回。 幸好有黄秋菊在,扒着她聊天、一起用电脑看电影,不给她难过的机会。 年初七张文焕回到临川市,约了李南照出来见面。 两人进了李南照家附近一家茶楼,李南照将外婆给他准备的手工零食递过去,张文焕原本紧绷的表情缓和下来,道:“替我谢谢外婆。” 店员上了茶水,包间里茶香袅袅,桌面的竹编小篮子里散发出油炸春卷的香味。 李南照率先道:“关于那天咱们争论的事,我这几天想得很清楚。那天我的脑子很乱,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你,对不起。” 张文焕看着她:“为什么乱?因为程中谋?” 李南照不闪不避,看着他的眼睛道:“因为你问我伤疤的秘密,我......不想说。” “为什么?难道我不值得你信任?” 李南照的脸色渐渐发白,握着茶杯的指节也泛白,嘴唇微微抖动。 张文焕被她的反应吓着,赶紧说:“南照,我不问了,你别怕。” 李南照的眼圈有点红,她咬着牙,似乎想鼓足勇气说出来,但最终还是泄气了。 她抬手捂脸,哽咽道:“对不起,让我缓一缓。” 张文焕起身走过来抱住她,她的身体一直在抖,像凄风苦雨里被冻坏的小鸟。 他心里有些模糊的猜想,很后悔,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过了很久,李南照推开张文焕,跑出去洗手间。 一会儿她回来已经恢复正常,只有眼圈还微微泛红。 再次坐下,两人相对无言。 张文焕想说什么,又担心会勾起她的难过,只敢小心翼翼看着她。 片刻后,他鼓起勇气道:“南照,要不要去看心理医生?” 李南照脸色泛白,垂眸道:“我没病。” 张文焕欲言又止,他的右手焦躁地搓着裤腿,努力想着要怎样说服李南照。 李南照没有对这事解释的打算,她快速地说:“之前我不知道谋哥的心思,跟他相处过程中没有注意分寸,让你觉得不愉快,对不起。那天去参加婷婷的婚礼回来,谋哥抱了我不是出自我的本意,我很抱歉。” 张文焕想起那一幕还是觉得难以忍受,他微微嘲讽道:“你要说的就只是抱歉?” 李南照拿起手机将程中谋的号码从黑名单放出来,拨号,开扬声器。 接通时,程中谋的声音响起,明显带着一丝惊喜。 李南照问:“谋哥,年前你为什么突然抱我?” 手机那头沉默,张文焕蹙眉。 他没想到李南照会开门见山直逼重点,这样的问题问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尴尬,更别提李南照本人该有多难堪。 几秒后,程中谋问道:“是他逼你打这个电话自证清白?” 李南照这么多天不理他,一联系就是问这种问题,可想而知是张文焕给了她压力。 可真不是个东西! 李南照赶紧说不是,是她自己想问。 程中谋冷冷呵了一声,明显不信。 他酒后失态是他的错,张文焕大可以来骂他、揍他一顿,他都认。可这个男人丝毫不敢跟他对上,只知道逼李南照。 想必李南照已经解释过多次,张文焕不相信,不然李南照不会打这个电话。 男人跟女人处理问题的方式不一样,女人遇事会抓紧自己的男人,男人遇事会扞卫自己的领域边界。 程中谋以己度人,如果有男人来挖他的墙脚,腿都给打断。他绝对不会像张文焕这样缩在背后,只知道拿女人出气。 听到程中谋那一声冷呵,张文焕的脸皮火辣辣的。 虽然不是他直接逼的李南照,但也是间接。他的不信任逼得李南照走投无路,才当他的面打这个电话求证给他看。 程中谋道:“南照,对不起,那天我喝多失控了。我知道醉酒不该成为借口,早就想跟你道歉,但是我拉黑了你的微信,你又拉黑了我。南照,都是我的错,等我回临川市会亲自找你道歉,你要打要骂都行。” 张文焕听得脑瓜子嗡嗡的,程中谋先拉黑李南照??? 比天上掉人民币还不可思议。 第35章 可怕的婆婆 挂断通话后,李南照道:“文焕,这就是你认为的结婚障碍,解决掉了。自从我察觉他的心思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他,不信你可以查看我的手机通讯记录和微信记录,你也可以去营业厅拉通话记录清单,看看我有没有撒谎。这个解释我已经说过三遍,以后我不会再说了。” 李南照仔细回想她跟程中谋相识以来的相处,那时她拿他当朋友,他陪她去买车,她请他吃饭回报。还有就是他接她下班,持续不到十天就被张文焕发一个转账中止了。 在医院那一夜程中谋守着她,她当时麻药未退,精神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梦。第二天她才从种种迹象推断出这个结论。 除此之外,两人几乎没有其他单独相处,每一次都有第三人在场。无论精神或是肉体,她都没有享受过暧昧。 张文焕言之凿凿指证她,他已经给她定罪,她再怎么解释对他来说都是狡辩。 她认下边界不清的罪名,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 在感情里付出关怀的是张文焕,但每一次遇事儿他都逃避,要她一次次哄他来维护感情,难道她的心意和诚意不算付出? 一段感情要靠她苦苦乞求信任才能维持下去,她也会累。 面对李南照的难堪,张文焕脸上有些动容,他把她逼到这个地步了吗?逼得她要用这种屈辱的方式证明自己没有在感情里迷失? 想了想他又有些内疚,程中谋从来没有挑明,他是什么鬼心思,之前李南照未必知道。 如果李南照是那么敏锐感应到爱意的人,当初也不会让他苦恋几年而毫无反应。 两人沉默片刻,李南照又道:“文焕,我说我没有喜欢上他,你信吗?” “那就跟他绝交,跟我结婚。” 李南照定定看着他:“文焕,到底是我跟谋哥之间不干不净让你不高兴,还是你本身忌惮他,才这样迫切要求我跟他绝交?” 张文焕瞬间变了脸色,眼里闪过一丝被人看穿的狼狈和怒意。 那样一个张扬肆意又强势优秀的男人,如果成为竞争对手,谁会不怵? 李南照不想让两人更难堪,她快速岔开话题,道:“我以后不再见他,不再联系他都可以,但是如果他有需要我帮忙的一天,我该还他一份恩情。文焕,我还是想说,我们之间的问题不在谋哥身上,在我们自己身上。” “我承认,我不能像你那样用百分百的心意爱一个人,大概是这一点让你没有安全感,谋哥的出现又让你感觉到危机。文焕,你有你的优势和优点,没必要非要跟其他人比。你的家境好,有父母为你保驾护航,你有试错的资本,有家庭给你兜底。我如果也像你这样用尽全力去迁就你,融入一个公婆不喜欢我的家庭,搬迁做得好好的工作室,万一将来工作室受到影响,你想过我和外婆要靠什么生存吗?” 张文焕急切地说:“我养你,我挣的钱都交给你。” 李南照苦笑:“你父母能答应你养我,连我的外婆也一起养了?你不觉得自己太天真了吗?” 张文焕被她怀疑的眼神气着了:“那还谈什么呢?你根本就是还惦记着程中谋,故意扯这些当借口。南照,我到底哪里不够好,你为什么不愿意?” 李南照不答反问:“昨天我让你带户口本过来,你带了吗?” 张文焕掏出户口本放在桌面,嘲讽道:“你知道昨天我听你说带户口本,我有多兴奋吗?我以为你终于想通要嫁给我,没想到你只是逗我玩儿。” 李南照没有辩解,伸手跟他要手机,让他打开微信。 张文焕以为她要查手机,配合地打开,还道:“我的手机也经得起查。” 李南照拍了户口本发到他跟他父母的家庭群,还发了一行字艾特他的父母:我今天跟南照去领证结婚。 这句话刚发出去,张母就打电话过来。 张文焕要将手机拿回去,李南照不让,她也直接按下通话键和开了扬声器。 张母气急败坏骂道:“儿子,你是不是疯了?你什么时候把户口本拿走的?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李南照平静地说:“阿姨,我是李南照。我跟文焕是真心相爱,求你成全。” 张母瞬间爆发了:“李南照,是你教唆文焕的对不对?你怎么这么贱?世上男人这么多,你为什么就盯上我儿子来祸害?你这个有娘生没娘教的杂种,你怎么能这样害我们......” 张文焕几次想抢手机,却被李南照冰冷的眼神吓得不敢强硬行动。 张母大约是气到极致,体面都不顾了,把她毕生所学的脏话都飚出来。 张父也抢过手机连声喊张文焕的名字,苦口婆心劝道:“文焕,你在不在旁边?别冲动,你听我说,你们要是真心相爱,可以先办婚礼,但不要领结婚证,你不能这么自私不顾我们的感受。” 张母又夺过手机大骂:“办个屁婚礼?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想进我家的门!李南照,你这种女人我见得多了,以为躺床上两腿一张就可以实现阶层跃迁。你这种农村凤凰女一肚子心机阴谋,净想着靠出卖肉体勾引男人改变命运,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儿子?我给你十万够不够?拿着钱赶紧滚!” 张文焕羞得脸色发红,他听不下去,抢过手机挂断。 他父母还是锲而不舍打过来,他不得不暂时关机。 李南照胸口微微起伏,也在极力压着怒气。 她定定看着他,眼里全是悲伤:“现在你还觉得我说的生活现实和差距是借口吗?你还觉得我能不顾一切跟你结婚吗?” 室内死一般寂静,窗外依稀传来几声零碎的炮竹声。早春的寒意顺着半开的窗格沁进来,让人浑身一凉。 面对李南照了然的眼神,张文焕感觉自己的嘴就像被人捏住,想说什么,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听到自己母亲骂出那些话,也震撼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在他的印象中,母亲一直是一个讲究体面的人,在工作方面软硬兼施、游刃有余,对待亲戚朋友时热情好客,在面对他时有严厉也有慈祥。 他从未想到他的母亲竟然能对他的女朋友说出这样恶毒至极的话,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李南照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嘲讽地笑笑:“不敢相信你妈是这样的人对不对?我告诉你为什么吧,因为她有很多副面具,对待不同的人就要戴上不同的面具。我是她瞧不起的人,她在我面前连装都懒得装。” “文焕,你妈第一次见面就让我难堪,你一直强调她只是疏忽,才没有给我准备见面礼。说实话,我不在乎见面礼,她不准备是她失礼,是她不懂做人,丢的是她自己的脸。但是她第一次看我的眼神是冷冰冰的、没有温度的。就是这样的眼神让我害怕,我跟你提过一次,你根本不信。我虽然算不上聪明人,但一个人对我有没有恶意,我还是能感觉得出来的。这就是我不敢轻易答应跟你结婚的原因,你妈让我没有信心。” 李南照长这么大,爱她的人不多,给予她恶意的人却有不少。 她遇上爱和善意时不敢轻易相信,持保留态度,但那段黑暗的经历让她对恶意几乎有一种本能的感应能力。 可是后来张母又变了一副面孔,笑盈盈又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说很喜欢她,文焕喜欢的姑娘她都喜欢。 李南照糊涂了,她一时分不清张母的意图,也有些怀疑初次见面时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张文焕下意识想反驳李南照的话,想说自己妈不是这样,会不会有误会? 但面对李南照看透了的那种清澈眼神里,这种虚伪的话他说不出口。哪怕他再如何巧舌如簧,也无法解释他妈刚才在通话里那种恶意满满的言辞是出于什么心理? 甚至连他自己都处于震惊的状态中,很难想象说出那种毒辣又刻薄的话的人,会是他的母亲。 李南照苦笑道:“你能想象一下,假如那天我真的跟你去领结婚证,你妈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吗?在她心目中,我们不是两情相悦,而是我用尽心机计谋,不要脸地勾引你。对于她来说,我跟你在一起不是正常恋爱,而是我为了往上爬,把你当跳板。” “未来婆婆对我带着这样先入为主的偏见,万一咱们真的结婚,你觉得她会怎么对待我?如果我没有猜错,她会抓住我生育艰难这个痛处,反复在我的伤口上撒盐,还要想方设法拆散我们。哪怕我们命中有缘真的有了孩子,在我产后最脆弱的时候,你觉得她会善待我吗?” 张文焕说不出话来。 这些他没有想过,太长远了。 “南照,这些都是你单方面的想象,不代表事实,你想得太悲观了。你先别急着否定我,我回去跟我父母沟通一下行吗?” 李南照道:“这不是毫无根据的臆想,而是我身旁就有活生生的例子,我的表姐生孩子后就经常被婆婆折腾得痛哭,我不得不多考虑一些。你现在看看,谋哥的存在跟你父母的激烈反应,哪个更有可能成为结婚的阻碍?” 张文焕的脸色涨红,说不出话来。 李南照叹气道:“你确实应该回家跟你父母沟通,至少得告诉他们,是你强烈要求结婚,而不是我教唆你、撺掇你。” 张文焕羞愧得耳朵和脖子都红了:“南照,相信我,这事我会处理好,对不起。” 李南照道:“事已至此,你们怎么沟通处理对我来说意义不大。哪怕你父母不嫌弃我的种种,我也嫌弃这种公婆。” 张文焕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 第36章 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张文焕匆匆离开,李南照也回了家。 她进了房里就不想出来,满心都是疲惫。别说张文焕,连她自己也被张母的爆发惊着了。 张母除了第一次见面时阴阳怪气之外,后来几次见面都表现得对她很热情、很喜欢。 她和张文焕又不是张母肚子里的蛔虫,哪里想得到张母是这样两面三刀的人? 李南照没想到张母这么讨厌她,那听起来咬牙切齿的语气,阴毒的言辞,简直算得上恨了。 真是可笑,一对正常恋爱的男女,落在张母眼里,却是她用尽心机勾引她单纯天真的宝贝儿子。 还有张父说的那句话,如果真心相爱,可以先办婚礼,不要领结婚证。 呸!欺负谁呢? 不领结婚证,那不就是履行着婚姻的义务,却享受不到婚姻的权利? 李南照能理解老两口为儿子操碎了心,他们看不上她很正常,她并不觉得别人就非得看中她。 他们不想让张文焕跟她在一起,大可以跟自己的儿子沟通,或者直接说看不上她,让她知难而退。 她也不是死缠烂打那种人,谈不拢就不谈,可他们都把火力对准她算怎么回事? 张母是真小人,张父是伪君子,偏偏养出一个如君子兰一般心性纯稚又热血的儿子,不得不说他们把儿子保护得太好了。 李南照第一次见面感觉到张母的敷衍和淡淡的恶意,但张母后来伪装得很好,她不敢确定,只是本能地戒备。 那时她就隐约觉得跟张文焕这段感情,大概不是那么合适。只是两人好不容易在一起,她不能因为一点主观的怀疑就轻易给这段感情判死刑。 她在张文焕身上是扎扎实实付出过感情的,张文焕对她的好也没得说,一朝说断怎么舍得? 后来她住院、两人吵架冷战,事儿一件接一件,她来不及思考,就被命运推到了目前这个境地。 隔在两人之间深深的沟壑,终究是越来越清晰。 黄秋菊在门外喊李南照,说外婆要做面食了。 李南照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才拉开门出去,她顺口问黄秋菊,怎么还不开工? 黄秋菊说她上班的工厂是小企业,年假十五天,要到年初十才开工。 李南照道:“那正好,这几天你要是有空,帮忙陪一陪外婆,我下午就得去上班。” 程中谋的母亲去了滨市,李南照担心外婆一个人无处消磨时间会无聊。 黄秋菊笑嘻嘻道:“这种事直接吩咐我就得了,我巴不得赖在你家里呢。等我跟外婆处好感情,你可别吃醋外婆疼我多过疼你。” 李南照被她逗乐:“想争宠啊,那得看你的本事了。” 外婆带两人用面粉做十二生肖造型的面食,黄秋菊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忍不住推开李南照,道:“你一边歇着去,我来。” 她之前很佩服李南照,一个原生家庭稀巴烂的姑娘在城市里扎根买房买车,活成了她的偶像。 可惜偶像一动手就自动粉碎光环,这双手像鸡爪子一样,做手工真是一言难尽,好好一条龙被她捏得像头营养过剩的大肥猪。 外婆也笑道:“青宝就只会做衣服,做其他啥玩意都不行。” 黄秋菊对李南照道:“这样我就心理平衡了,不然你什么都会,别人没活路了。” 外婆很有耐心,黄秋菊也有认真学的劲儿,很快就将外婆捏面人的手艺学了个七七八八。 外婆感叹道:“秋菊啊,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以后你要是找不到工作,可以去街上摆摊捏泥人。” 李南照看黄秋菊捏出来的十二生肖动物,点上食物色素后果然很好看,她也忍不住大力夸赞。 黄秋菊笑道:“我以前在陶艺店打工,也捏过各种小动物。手工对我来说没多少难度,最穷时我还买了小铁丝和网纱,自己绞了铁丝做各种绢花卖,也用铜线做过各种工艺品卖给工艺店。” 外婆和李南照听得心里酸酸的,这姑娘真的像她的名字一样,是一株很坚韧的雏菊,再多苦难也打不倒她。 睡午觉时,外婆长吁短叹,跟李南照说:“青宝,秋菊这孩子不容易,以后你要是能帮她一把就帮帮她。” “嗯,外婆,我会的。” 她心里想的是,如果没有外婆护着,大概她会过得比黄秋菊更辛苦。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她希望外婆能健康长寿,一直陪着她。 下午四点,李南照到了工作室。 小小的工作室处在写字楼的十二楼,本是租用了一个大空间,再用玻璃和板材隔出三室一厅。三个小房间里一个作为李南照的办公室,两个作为直播室,大厅作为公共办公区。 李南照开门开窗透气,给窗台上的水培植物浇水,又调试电脑和直播设备,为第二天的正式上班做准备。 傍晚六点时,有快递员给她送来一束花,紫色风信子。 李南照看到花时微微愣了一下,她探头从玻璃窗处往楼下看,果然看到程中谋的车子停在楼下。 风信子的花语:对不起,请原谅我。 李南照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这人怎么知道她在工作室? 她咬唇,掏出手机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她匆匆抓了一张纸写了两句话塞给送花的快递员,让他带下去给程中谋。 坐在车里的程中谋一直握着手机等,快递员敲开车窗将那张便签条给他时,他还有些惊讶。 展开便签条,上面写了一段娟秀的字:花收到了,我原谅你了。如果将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我欠你一个人情。 短短几行字,程中谋看了几十遍。 他明白李南照的意思,原谅他了,但是其他话也不必多说,继续保持距离吧。 程中谋只能苦笑。 楼上的李南照也在叹气,看看这事闹的,大家都难堪。 她想不出程中谋会有什么需要她帮忙,但该有的态度得有。 其实程中谋没走远,他驾车离开工作室楼下,拐个弯就近找了个适合停车的地方停下来。 他划开手机屏幕几次,忍不住想问问李南照,就非得这么生份吗? 想了想,还是算了。 本就是他的错,何必再让她难做? 就在这时有电话进来,程中谋看了一眼,是陌生号码。 他没接,直接将手机扔在中控台,任由铃声继续响。 打电话的人也不屈不挠,响到自然停后又打来。 接连三次,程中谋有点烦了,按下接听键:“喂,哪位?” “你怎么才接电话啊。” 程中谋愣了一下,这声音有点耳熟。 “你忘了我是吧?我是梅眉。” 程中谋才想起来,是那个找小狗的姑娘。 他吊儿郎当问道:“怎么的,要请我吃狗肉吗?” 梅眉切了一声:“你别骗我了,我问过你妈,她说你从来不吃狗肉。” 程中谋有点尴尬,失策失策。 梅眉活泼地笑道:“你觉得丢脸了吧?没关系,我不会笑话你的。程同学,我刚到临川市,人生地不熟,你请我吃晚饭呗。” “没空。” “你妈说你出门前还说没事,出去散散心。来嘛,你请我吃饭,我陪你散心。我到人民广场的喷泉池边了,你快来,等不到你我是不会离开的。” 她似乎是怕他拒绝,迅速切断了通话。 程中谋有些无奈,第一次遇上比他还无赖的人。 这地方离人民广场不远,想了想,他启动车子过去了。 李南照忙了一会儿就接到表姐周明柔的电话,周明柔说自己明天就从邵凯老家出来了,带了一些土特产和腌货,问她还想要什么? 李南照知道周明柔的婆婆是决不可能帮她准备土特产的,都是周明柔自个儿去买来做人情,便道:“你带点外婆爱吃的芋泥糕吧,我要盐焗鸡爪,真空袋那种。” “行,不过你得盯着奶奶,芋泥糕甜腻,不能多吃。” 李南照满口答应,又问她在老家过年怎么样? 周明柔叹道:“还能怎么样?烦死了,跟婆婆相处一天我能短命一年。这回在老家就更绝了,我婆婆伙同七姑八姨一起上阵催生二胎,真是闲得慌!我生孩子他们又不出钱不出力,催得那个积极,好像催成功了她们有奖金领,孩子跟她们姓似的......” 李南照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一看是黄秋菊打来的,赶紧跟周明柔说自己这会儿有事,空了再聊。 随后李南照接了黄秋菊的电话。 “南照,你哪儿呢?赶紧回来回来,张文焕的父母来家里闹事了,快点回来!” 李南照惊讶得变了脸色,张家父母跑到她家里去了? 她赶紧打电话通知张文焕,随后匆匆赶回家。 张文焕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不敢想象自己的父母到底想做什么? 本来上午他跟李南照在茶室分开就要回家找父母,但客户公司突然打电话请求支援,有一台价值上百万的机器出现故障,请他过去帮忙调试软件支撑的程序。 整个中午下午他都很忙,没空接父母的电话,没想到父母等不及,直接冲到临川市来了。 李南照打车回家,刚进门就看到黄秋菊陪着外婆坐在沙发上,张家父母坐在沙发对面的塑料凳子上跟她们对峙。 张母一看到李南照就嚯地跳起来,厉声喝道:“李南照,你把我儿子藏哪去了?他为什么不接电话?” 张父赶紧按住她:“冷静一点,好好说。” 张母激动地一把拂开他:“他们俩都要领证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外婆也愣了一下,疑惑问道:“青宝,你和文焕要结婚?” “结婚”两个字戳到了张母的肺管子,她苦心栽培的儿子优秀单纯,却被李南照这么一个原生家庭烂糟到极点的心机女哄骗得团团转,她怎么能不恨? 她的儿子,本该找一个门房户口的姑娘,享受着两家的共同助力,过着轻松的生活。而不是跟李南照这样的女人在一起,现在委屈自己迁就她,将来剥皮割肉贴补她的无底洞娘家。 张母越想越气,扑上来揪住李南照就要打。 李南照没想到她平日里摆着贵夫人的谱,竟然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第37章 戳穿的恼怒 眼看张母的巴掌就要甩到李南照的脸上,李南照敏捷地侧身闪开,张母收不住势,一下子扑在电视柜上,身体不稳摔倒在地。 李南照冷冷看着她,没有扶她一把的意思。 张母恼羞成怒,还要撒泼。就连张父都看不下去了,赶紧摁住她怒声喝道:“别闹了,到底还要不要谈?不想谈就直接回去!” 张父很少发脾气,一旦拉下脸张母也有点怵他,她怒气上头的脑子终于冷静了一点。 张父也很无奈,摊上这么一个脾气火爆、做事顾前不顾后的妻子,这些年他没少跟着擦屁股。 说到底,两夫妻都是农村出身,当年经过一番苦读才有今天的成就。他本性温和,在校园里工作,环境和职业要求让他如今修炼得愈发好脾气。 而张母本就是泼辣的性子,再加上工作方面没少跟人扯皮,哪怕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压制她了表面的泼辣,也压不住她骨子里的张狂。 张父再次跟李南照的外婆道歉:“老姨,对不起。” 外婆不吭声,不表态。 张母实在太生气了,气得脑子一片空白,气得失去理智。 她就张文焕这么一个儿子,对他寄予厚望。她实在想不通儿子为什么这么想不开,找了这么一个女朋友? 就算李南照再好,她家的那群烂人是他们招惹得起吗?再说她也没觉得李南照有多好,不就是长得漂亮一点,这世上缺漂亮的女人吗? 李南照这才注意到外婆的头发有些凌乱,对襟褂子的领子有些歪了,眉骨上有一道明显的抓痕。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张母问:“你对我外婆动手了?” 张母被她那样冰冷的眼神一盯,突然就像被毒蛇盯上,心里咯噔一下。 外婆沉冷地说:“青宝,我没事。” 黄秋菊哼道:“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外婆。” 刚刚张母一进门确实气势汹汹逼问李南照和张文焕的下落,外婆好声好气问她到底怎么了?张母直接上手推搡外婆,抓着外婆的衣领子撕扯,指甲刮伤了外婆的额头。 黄秋菊从小在外头混生活,被人打过,也打过别人,论打架她不在怕的。当初在婚闹现场是她被一群男人撕扯衣裙吓懵了,这会儿只有张母一个动手,她可不会跟张母客气,一巴掌就朝着张母那张保养得当的脸抽过去。 要不是张父眼疾手快伸手挡住,那巴掌就不会是落在张父的胳膊上,而是落在张母的脸上。 饶是如此,张父也感觉被黄秋菊扇过的胳膊那片皮肉又麻又痛,看不出一个小姑娘手劲儿这么大。 要不是外婆抱着黄秋菊的胳膊,黄秋菊怕把老人拉倒,她还要冲过来收拾张母。 张母看黄秋菊比她还凶悍,她又被张父斥责了几句,只得按捺脾气等李南照回来。 此刻面对李南照的质问,张母昂着头,绷着脸道:“是她不愿意说出你在哪里,我才......” 她话音未落就感觉眼前一花,李南照就像疯了一般扑倒她,随后骑在她身上用拳头砸她。 屋里几个人都惊呆了。 张母也没想到看起来向内又寡言的李南照突然发飙时这么疯狂,她抱头尖叫,嘴里叫骂不停。 她骂得越厉害,李南照就越想起早上她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这个女人满嘴喷粪,为老不尊,辱骂她是有娘生没娘教的杂种,辱骂她想靠着出卖肉体勾引男人改变命运。 她越想越怒,下手愈发不留情。 张母被打得嗷嗷叫,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场面一度混乱到失控,张父护着妻子,黄秋菊拉开李南照时还趁机拧了张母两把。 张文焕匆匆赶来时就看到这么一副情景,简直突破他想象力的天花板,这是什么人间喜剧? 张母看到儿子来,刚刚汹涌的屈辱感都变成暗搓搓的惊喜:“儿子,你都看到了,这一家子人你真能受得了吗?” 如果能让儿子看清李南照的真面目,她挨几下打又如何? 李南照坐在地砖上,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就连唇色也是惨白的。 她抬头看张文焕,面无表情道:“看到了吗?如果跟我结婚,这就是你未来的婚姻生活,婆媳互不相融,掐得你死我活。我不会因为她是长辈就让着她,你是帮我还是帮她?你能调解一次两次三次,你能调解一辈子吗?” 张文焕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这样修罗场一般的情景,哪怕让他做梦都梦不出来。 李南照说:“文焕,你妈对我外婆动手,我也打了你妈,我们之间没有以后了。” 她的表情很冷,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张文焕的脑子嗡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妈,你怎么能......” 他心里冒出一丝绝望,那绝望夹杂着寒意慢慢窜遍他全身。 张文焕认识李南照这么久,他比谁都清楚外婆养大李南照,她是李南照的软肋,李南照可以为了外婆放弃任何人、任何事。 面对儿子惊愕的质问,张母气得落泪:“我为什么不能?她们是我什么人?凭什么要求我对她们以礼相待?我好好的儿子被李南照忽悠得团团转,像疯了一样不管不顾要娶这么一个女人,我维护自己的儿子有错吗?” 李南照看着她露出一个冰冷的笑意:“阿姨,这么宝贝你的儿子,怎么不买一条链子把他拴起来?” 张家父母又惊又怒,这是暗讽他们的儿子是狗??? 张文焕心里难受得要命,他感觉得到李南照此刻很不冷静,她竖起了浑身的刺抵御外界的敌意。谁想伤她,她会加倍反击回去,就像他初识她时那样疏离冷漠狠绝。 他恳求道:“南照,你别生气,求你不要这样。” 他想到李南照背后那些伤疤,想到她的应激反应,心里越来越慌。 那些慌乱夹杂着痛苦,他只是想好好爱一个人,为什么要闹出这么不体面的难堪? 张母伸手去拽儿子,看不得自己意气风发的儿子在一个女儿面前这样低声下气。 李南照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她出了气,站起身来拍拍手,道:“文焕,对不起,我们相爱过一场,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但是咱们真的不合适,别让我和你父母都为难,带你父母走吧,到此为止。” 她又扭头对张母道:“阿姨,我跟文焕没有领结婚证,你不用这么拼命来对付我。” 张母大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南照又道:“你不喜欢我就直说,不用拖着我。你之前故意说喜欢我,故意对我热情,是怕文焕记恨你吧?如果不是你装得这么像,给了我们坚持的勇气和希望,说不定我跟文焕早就分手了。可惜你一被激就满嘴飙脏话,露出真面目,你不觉得自己很虚伪吗?你真好命,这么虚伪还能养出一个品性纯良的好儿子,文焕没长歪真是奇迹。” 如此尖锐且毫不客气的话,就像狠厉的巴掌扇在张母的脸上,让她瞬间变了脸色。 张父的脸上也火辣辣的。 成年人,谁没有几张面具呢? 可是作为父母,维护自己的孩子,为孩子未来要走的路清除障碍,难道他们做错了吗? 试问他们这样家境的人,有几个愿意找李南照这样的儿媳? 李南照的外婆也站起来,她的脊背绷得笔直,对张父道:“张家爸爸,两个孩子的事就算了,上赶子不是买卖。你们看不上我的孙女,我把她当宝。文焕是个好孩子,是我们青宝没福气,你们走吧。” 张父和张文焕更觉得难堪。 同为长辈,外婆跟张母的言行举止,高低立现。 张文焕看今日这番闹腾,也知道强留没有意义。他只得跟外婆道歉,劝父母离开,想着沟通好后他再来赔罪。 离开李家,张家三口人就近找了一家茶室。 张母第一件事就是跟儿子讨要户口本,张文焕掏出来递给她,道:“以后我会独立一个户头,不跟你们一起。” 张家父母都愣了一下,随即张母气哭了:“你什么意思?翅膀硬了要飞是不是?” 张文焕没有被她的眼泪泡软心肠,道:“妈,我成年了,独立是必须的。我只是独立出一个户头,又不是跟你们断绝关系。” 张母气道:“你就是记恨我们不接受李南照!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张文焕的脸色很淡:“妈,同样的话我只说一次,以后不会再提。我要娶的人,必定是我自己喜欢的。就算我不娶南照,也绝不会接受你们给我塞一个你们认为合适但我不喜欢的女人。” 他想到李南照,心里满是痛苦夹杂着难言的疲惫。 张母大怒,气得嘴皮子都在哆嗦:“我们辛苦养大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 张文焕冷静理智得可怕:“妈,咱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要说这种斗气话。你们生我时,没有问过我的意见。你们养大我,是你们作为父母的法律责任。你们对我付出感情,我都记在心里不敢忘,也很感恩你们为我用心付出的一切。 “将来我也会赡养你们、敬重你们、爱你们,咱们是双向付出,我没有占你们的便宜,你们大可不必拿养育之恩来要挟我,更不要想着生养我一场就能替我的人生做决定。妈,你一直都明白的,你想掌控我的感情和婚姻,我不想让你掌控,我一直在拒绝和反抗。你奈何不了我,只能朝南照伸手,你不觉得自己欺软怕硬的行为很没品吗?” 张母脸色青了又白,脸上是被人戳穿的恼怒,心里却更恨李南照。 第38章 分手不快乐 张文焕又道:“爸,妈,不要玩这种道德绑架的花招,对我没有用。我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你们手头的牵线木偶,请你们允许我按自己的想法去生活。你们不愿意也没关系,父母子女的感情也是靠双方共同努力维系的,一味逼迫只会让我离你们越来越远,你们不信尽管可以试试。” 张家父母彻底失声,心里是泠泠的寒意。 张文焕道:“爸,妈,你们不喜欢南照,我能理解,毕竟双方家境差距太大。但是你们对她恶意满满,说出那样难听恶毒的话,做出上门撒泼撕扯老人的事,真的有失身份。” 张家父母的脸色很难看,此刻理智回笼,他们也意识到自己的种种冲动。 张母更是难堪得眼神躲闪,她抱着一丝侥幸之心,嘴硬道:“我不就是说不喜欢她吗?肯定是她在你面前搬弄是非了吧?” 张文焕带着一丝怜悯瞥了她一眼:“早上通话时你骂南照那些话,我都听到了。因为我的手机开着免提,我就在旁边一字不落听到了,需要我给你重复一遍吗?” 此刻的他就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用一种看穿、看透了的淡淡眼神盯着母亲。 张母的脸色唰地白了,整个人傻了一般不敢动。 那时她看到群里的户口本图片快气疯了,李南照一出声,她以为是李南照偷拿了张文焕的手机挑衅示威,根本控制不住怒火。 她努力回想自己说了什么,可越急越想不清楚。 抑或是,不敢想清楚。 张父看妻子被儿子逼得脸色涨红又发青,差点要哭出来,他只得出声喊道:“够了,文焕!” 身为教育者,他的儿子养育得很成功,有底线、有原则、有坚持、不偏不倚、是非分明。 身为父亲,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养废了。 儿子想做什么就勇敢去做,不会因为他们是他的父母就退让半分,父母亲情对他来说并没有半分震慑力。 他已经跳脱出感情之外,用一种超乎年龄的冷静成熟看待父母子女之间的关系,拒绝捆绑和掌控。 张文焕离开后,张母羞愤难当,伤心地低声啜泣。 张父安慰了她几句,看她没完没了地哭,没好气地说:“你委屈什么?难道你就没有错?” 张母咻地抬头瞪他:“我错什么了,不就是说话难听一点吗?” 张父无奈叹气:“只是难听一点吗?说实话,月娇,连我都不敢相信你会说出那种话,比街头泼妇更泼,比鹤顶红更毒。你用床上那点子事来揣测一个未婚姑娘,用父母攻击一个亲父母不明的人,真的太过了。” 张母被张父当面戳破,心里更是愤怒。 她的鼻翼抽动,眼里全是泪,激动地尖叫:“我到底是为了谁才这么做的?还不是为了儿子好?” 张父沉默片刻,道:“你这几年有点膨胀了,性子越来越骄横,唯我独尊。不是我说你,你真的该收敛一些,不然早晚得惹出祸事。我知道你是为儿子好,不想让他们结婚,那就管好儿子。你冲着李南照骂那些话,实在是不堪入耳。” “咱们明明说好去李家好好聊,问出文焕的下落就行,结果你上去就朝老太太动手,我拦都拦不住。你这是私闯民宅行凶,老太太年纪大了,万一被你弄出个好歹来,万一李家报警,你想过后果吗?” 张父越说越心烦:“本来咱们反对儿子跟李南照在一起,别人也挑不出错来,咱们是占理的,谁家父母也不能答应儿子娶这种人家的姑娘。可你看看现在闹的,于情于理都是咱们的错,嚣张跋扈到冲上门打老人,说得过去吗?一旦曝光出去,咱们一家人的工作还要不要了?” 张母这才感觉到后怕,心里一阵阵慌乱。可她强横惯了,哪怕心里慌了,嘴上也决不服软,依然梗着脖子不吭声。 张父又道:“你现在还看不清楚形势吗?是咱们的儿子非要跟李南照在一起,李南照已经对这段感情失望了。” 张母又难受起来,厉声骂道:“她凭什么呀?她算个什么东西,咱们文焕哪里不如她?” 张父被她突然尖利的发声吓了一跳,他真有点怒气上头,想一巴掌扇掉她的顽固。 “月娇,你别老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说话行吗?早晚得招祸。放下你那可笑的优越感,该给人道歉就道歉,这事才有可能解决好。说实话,我并不在乎也不关心李南照的想法,因为她不是我的什么人。但是我在乎儿子的感受,我不想因为一个李南照就跟儿子闹得离心。哪怕他们真要分手,也不该闹腾得这么难看,让儿子往后每次回想起这段感情就难受,就恨我们。” 张父想起育儿二十几年的种种,忍不住感慨:“我们希望文焕幸福,也希望他以后过得轻松,这两者之间并不矛盾。你要是继续这么冲动暴躁、做事不顾大局,你可能会失去儿子的信任和敬重,甚至是让他厌恶记恨一辈子,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张母微微变了脸色。 张父看她听进去了,道:“你这样张狂逼迫,万一李南照一气之下就是要跟你作对,非要跟文焕搅和到底,你上哪儿哭去?人家一个年轻姑娘都比你大气,都愿意好聚好散了,咱们是不是也该拿出长辈的气度,好好把这事解决了?” 张母又怒了:“又想让我去道歉是不是?上回我没给她准备见面礼,你也是逼我跟你去道歉。这回我都挨了她一顿打还要道歉,凭什么啊?我就该捧着她、惯着她吗?她算个什么东西!” 被人摁在地上掌掴,她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种屈辱,足够她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还让她去跟李南照道歉,是想逼死她吗? 张父看她又炸起来了,彻底无语,合着他苦口婆心说这么一大通都是放屁! 她就是钻牛角尖跟李南照过不去,根本看不清形势。 罢了,罢了,不指望她。 张父出了茶室就给张文焕打电话,说想备一份厚礼去李南照家道歉。 道歉是为了全双方的面子,更是为了让儿子不那么难堪。 张文焕疲惫地说:“爸,别费劲了,现在我跟南照在面谈,晚点儿再说吧。” 张父有点忐忑,有心想探一探他的口风。 张文焕难过得语带哽咽:“你们上门闹事时,有想过给我留后路吗?现在再问还有什么意义?” 张父被噎得哑口无言。 挂下电话,张文焕迅速抬手抹去眼角的泪。 他侧头时透过玻璃窗看到坐在包间里面的李南照,心里难过得要命。 他从茶室离开后就约李南照出来聊一聊,李南照答应了。 虽然张文焕刚才已经预感到这段感情的命运,但亲耳听到李南照说出分手,他还是感觉心如刀割。 他的母亲对外婆动手,逼得李南照果断凌厉斩断这段感情。 李南照生怕他拖泥带水不够狠,直接上手扇了他妈的脸,断了他的后路。 他能跟一个抽他妈的女人在一起相亲相爱吗? 好像挺不是人的。 她们真狠啊! 有没有人在乎过他的感受? 新年还没过,城市的夜依然热闹,张文焕却感觉不到一丝丝喜意,心里只剩下难受。 那种难受说不上多痛,就是眼睛和心脏都酸胀,想一下眼泪就控制不住,心里就难过。心境潮湿得像春天的雨季,淅淅沥沥全是水汽。 他以为爱一个人就是全心全意对她好,竭尽所能让她开心,可他没想到爱也会成为一种负担。 张文焕调整好情绪后推开小阳台的玻璃门走进包间,神色如常。 两人相对而坐,沉默不语。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走廊外有人喊了一声什么,似乎惊醒了沉思中的李南照。 李南照看着他说:“文焕,除了外婆,没有其他人像你这样对我好过。我并不是单纯因为你对我好才跟你在一起,你给了我很多快乐和幸福,教会我怎么喜欢一个人,怎么回馈一个人的喜欢。” “但是很遗憾,我们不得不承认这段感情不但让我很不愉快,它也让你承受了很多压力,让你难过和为难。我们都很努力弯腰去迁就对方了,还是不行。如果一段感情不能让我们变成更好的自己,那就算了吧。” 张文焕眼角微红,手掌死死捏住茶杯,指节泛白。 道理他都明白,但心里还是难受。 他说不出让李南照理解原谅他父母这种无耻的话,他也做不到让父母扭转想法接受李南照。 他今年二十七岁,李南照是他从十七岁就暗恋的姑娘。整整十年,暗恋的卑微和小惊喜在岁月里开出幸福的花。 可这花儿在生活在现实面前如此不堪一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枯萎化成灰,一点办法都没有。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太让人绝望了。 他们明明相爱,为什么不能有一个好结局? 李南照看着张文焕极力遏制痛苦的脸,突然控制不住眼泪,她赶紧垂头掩饰,将眼泪憋回去。 片刻后,她说:“文焕,咱们算了吧,不要再让我为难。你会遇上一个合适的姑娘,跟你一样家境好、性情好、很温暖的姑娘。她不会让你在她和父母之间难以取舍,也不会让你委屈自己踮脚去迁就她。真的,你相信我,你值得这样好的人。” 她何尝没有想过,如果她跟张文焕门当户对就好了,他们就能开心在一起,可是她无法选择自己的家庭和命运啊。 其实她比谁都清楚,自身弱,承受来自外界的恶意就多,怨不得谁。如果她的家境好、自身发展也好,张母未必对她如此穷形尽相,未必会激发出这么大恶意。 她现在太弱了,欺负她没有成本,张母自然有恃无恐。她要做的是放手,而不是继续勉强自己凑过去受别人的恶意,也不是继续让张文焕难受。 这段日子她看着张文焕夹在她跟父母之间为难,一边是恋人,一边是至亲,他受的煎熬可想而知。 这些他原本可以不用受的。 换作是她,她能承受得了这么多压力吗?能承受多久?能为了他抛弃外婆吗? 她不忍心继续将他推进众叛亲离的深渊里,清清楚楚说出心里话,明明白白分开,是给这段感情最后的体面。 唯有抱歉,希望他未来幸福圆满,她才能安心。 张文焕抬手捂脸,搓了搓脸,眼圈红得厉害。 他太了解李南照,她去意已定,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可以抵抗住来自父母的压力,但是他扛不住李南照的恳求。她放弃了,他一个人坚持不下去。 第39章 有钱人的烦恼 李南照以为自己够刚强,承受得起失恋的难过,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那一夜她跟张文焕提出分手,两人友好分开,彼此都无奈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临走前,张文焕突然伸手抱住她,他抱得很紧,温热的眼泪落在她的脖颈处,烫得她浑身一抖。 他很快放开,转身大步离去,背影有些仓惶。 李南照知道这一别就是山高水远,从此是陌路人。 她一直看着他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蹲下来嚎啕大哭。 许久后,她给黄秋菊打电话,语无伦次恳求道:“秋菊,你能不能来接我?来接我,我走不动了。” 黄秋菊后来说,来见到她时快要被她吓死,哭成那样,还以为她被人非礼了。 后来的后来,李南照再也没有为失恋哭过,怕外婆担心她。可是偶然看到张文焕送的各种小玩意,心里还是会猝不及防痛一下。 她病了一场,本是小感冒,不知道怎么的发展成发烧并发肺炎,又在医院里折腾了七八天。 程中谋的母亲来医院看过李南照,她的眼神很柔软很慈爱,神情有些恍惚。 李南照想,大概程母透过她,看到某个人的影子了吧? 程中谋再也没有在李南照的生活里出现过,就像两个人从来没有认识过。 出院后,李南照便将张文焕送的东西全都收拾起来,用一个小箱子装好。 这是他曾经付出的心意,合该得到珍惜,而不是遗弃。只是他们终究要向前走,不能再回头看,不然日子怎么过呢? 外婆在一旁看她收拾,忍不住出声道:“青宝,别怨他,他也不容易。” 李南照红了眼圈,道:“外婆,我不怨他,我也不怨他的父母。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有人喜欢吃橘子,有人喜欢吃苹果。他父母想要苹果,不愿意接受橘子,我也不能强塞给他们。不能因为别人不选择我就恨他们,他们没有义务必须接纳我。” 她讨厌的只是张母出口成脏辱骂她和动手抓伤外婆,张家父母不乐意要她当儿媳,她没有资格恨,这是人家的自由。 外婆听得差点掉泪。 多懂事的孩子,她的心得经过多少次磨砺和失望,才能悟透这些别人可能用一辈子也想不透的道理? 贪念生嗔,这世上有多少人的怨或恨来自于自己的爱而不得? 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别人不珍惜,那就不要再傻乎乎付出,而不是奢望别人良心发现。 以后当陌生人挺好的,无爱也无恨,各生欢喜。 早春的暖意才来几天,又接着来了几阵寒流,这座城市的街道上出现了一种奇景,有人穿毛衣和羽绒服,也有人穿针织衫和短t。 一座城承载了大家的一年四季,承载了众人努力活着的烟火气。 外婆这段时间没有出门,只要有空就陪着李南照,念叨她小时候经历过的趣事。 黄秋菊也爱凑在一旁听,越听她越觉得不对劲,问道:“南照,你小时候真皮啊,像个男孩子,怎么现在这么沉闷?” 外婆笑道:“是啊,她小时候可顽皮了,越不让干什么她就越爱干,没少闯祸。现在长大了,懂事了,没有小时候活泼。” 外婆心里酸酸的。 孩子长大了,知道看人脸色、眼色,知道自己背后没有依仗,所以不敢任性,变得很乖巧。 她真担心自己闭眼前看不到李南照有个依靠,女人不是不能靠自己,只是这社会,一个女人孤身挣扎活着太难了啊! ...... 程中谋这阵子很忙,他所在的公司润阳集团一直想跟本地另一家大企业雪湖集团合作开发新项目,但雪湖那边总是含糊其辞,推脱吃不下这么大项目,得总部点头。 但对方总部的老板联系不上,也不接受预约。程中谋从朋友的小道消息得知对方最近要来临川市,便铆足劲儿为这事做准备。 元宵节过后,程中谋的老友傅洵在临川市创建了自己的软件公司。程中谋得知他的公司选址时,半晌说不出话来,竟然就跟李南照的工作室在同一栋办公楼。 这算缘分吗? 他已经尽量从她的生活里消失,偏偏又有了交集,上天是非要考验他的自制力吗? 这阵子梅眉追程中谋也挺紧,在程中谋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应聘进了润阳做事。 程中谋得知这事时,梅眉笑嘻嘻道:“我可是通过正规招聘渠道进你们公司的,就算你是老总也不能无故炒掉我,不然我会去劳动局告你们的。” 程中谋有点无奈:“都说了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你怎么就不听?” 这种不谙世事的人间富贵花,太娇贵太脆弱,经不起风浪,也接受不了他经历过的黑暗和残酷。 梅眉乐呵呵道:“你跟我试试呗,说不定你就会发现我这种类型也挺好的。咱俩正式认识一个月了,你身旁没有其他女人,说明你喜欢的那个人不喜欢你,你还坚持什么?” “我犯贱呗,你也要学我?” 梅眉被他噎得一顿,这话她没法接,她做不到像他这么死皮不要脸。 “你看看我嘛。” “别这样,女人撒娇对我没用,会激发我想暴打你的冲动。” 梅眉:“......你可真是骨骼清奇,天赋异禀!” 程中谋不作声,随她怎么说。 梅眉又小声道:“程同学,我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我的诚意。” 她转身跑开,高跟鞋踩在地面哒哒哒响,吵得程中谋心烦。 他喜欢的那个人就不会穿高跟鞋,她总是穿各种平底单鞋,网纱的、镶水晶的、黑金色网面的、白色缎面的...... 她站在他身旁,比他的肩头高一点点,刚刚好。 可惜,再合适也不是他的。 就在他出神回忆跟李南照相处过的点点滴滴时,梅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回来,突然从背后抱住他。 程中谋惊了一下,一把推开她:“你这是办公室骚扰知道吗?” 梅眉仰脸看他,他脸上似笑非笑,但眼神极冷。 她没见过程中谋这样的表情,心里有点怕。 程中谋冷冷扔下一句:“别任性,我不会惯着你。” 他转身离开,心里却全是苦涩。 原来被不喜欢的人抱住,没有欢喜,只有惊讶、困扰、心烦…… 那时他也让李南照这样不愉快吧? 程中谋下午就直接通知人事部门将梅眉调去负责门店工作,离开办公楼。 梅眉打电话气哼哼地把他骂了一顿,随后程母也骂了自己儿子一顿。 她苦口婆心劝道:“你还惦记着南照是不是?别想了,人有对象。咱们做人不能太自私,另外找一个好好谈。” 程中谋哭笑不得:“就算我另外找也不一定非要找梅眉啊,两人根本不在同一个世界,鸡同鸭讲有什么意思?妈,我这人没什么大志向,钱我可以自己挣,我没想过靠老婆飞黄腾达。我就想找个知冷知热的,跟咱俩都聊得来的,不行么?” 程母沉默了。 确实,梅眉偶尔也打电话跟她聊,但梅眉说的那什么包包牌子、进口化妆品,她一个字也没听懂。 她说春天该播种油菜和茄子了,梅眉也听得一头雾水。 日子恍恍惚惚过,转眼就到了三月初,周末时周明柔带着女儿乐乐来李南照家。 自从她婆婆来家里,有假期时她不乐意回娘家,更不乐意待在自己家,就喜欢往李南照这里跑。 得知李南照跟张文焕分手,周明柔乐见其成,张罗着要帮李南照介绍几个好对象。 外婆一边给乐乐剥花生吃,一边对周明柔说:“你把自个儿的日子过明白就行了,青宝不着急找对象。” 周明柔不乐意了,蹭到她身旁道:“奶奶,你是不是舍不得青宝,想多留她几年?那可不行,张家父母那么嚣张,说不定分手后就等着看青宝的笑话呢。咱们必须给青宝找一个比张文焕更英俊、更有钱、条件更好的男人,气死他们。” 外婆无奈地笑笑:“分都分了,谁有空管你过得好不好?日子过得舒不舒心,自己知道就行了,何必做给别人看?” 黄秋菊蹲在一旁剥红薯吃,她听到这话时忍不住朝外婆竖起大拇指,说得真好。 这话似是触动了周明柔,她脸上的笑淡下来:“也是,鞋子合不合穿,自己的脚才知道,旁人只看到光鲜亮丽,知道什么呢?” 外婆问道:“你跟邵凯最近怎么样?” 李南照瞥了乐乐一眼,不想让孩子听那些负面的事,伸手过来拉她:“乐乐,小姨带你下楼去玩好不好?” 乐乐欢喜地点头。 李南照带着孩子离开后,周明柔脸上的表情垮下来,道:“奶奶,我想离婚。” “咋了?” 周明柔看她很淡定,不是第一反应就激烈反对,她心里呼一下松了一口气。 “邵凯跟他妈逼我生二胎,简直到了疯魔的地步,我不想生。” 老太太提起喷壶浇花,边忙活边道:“那就跟他们好好说,不想生。” “关键是他们说不听啊,好像脑子里进了屎,就非要我生,不生他们是执意要闹到底。你都不知道我婆婆有多恶心,三天两头装病,在家里哭衰卖惨,说别人都有孙子,她没有,她死不瞑目啊。” 老太太扭头看她:“你的路有两条,要么生,继续过日子;要么不生,离婚,扯淡其他都没用。” 周明柔的眼圈红了:“我不想生二胎,他们太过分了,我该怎么办?” “邵凯指望你让步,你也指望他让步,你说怎么办?” 周明柔的心急剧往下沉,表情有些茫然。 黄秋菊在一旁听明白了,周明柔并不想离婚,至少她对婚姻还未完全死心。 不死心,那为啥经常把离婚挂在嘴边?好玩么? 黄秋菊是真想不通周明柔除了生二胎,还有什么必须离婚的理由?夫妻俩收入高,有房有车,家里还有阿姨做家务。 她不懂有钱人的世界,怎么还有这么多烦恼? 第40章 唯一的幸存者 李南照没想到会在楼下遇见程中谋。 她带乐乐下楼,乐乐熟门熟路走向附近的便利店,闹着要买零食。 孩子到了便利店门口就欢喜地一头扎进去,李南照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冰柜时,看到里面多了几款新口味雪糕。 她探身拿了一根乌龙白桃味雪糕,跟小店老板说一会儿一起付账。她站在店门口,一边吃雪糕一边等乐乐。 恰好一辆黑色路虎滑到她面前,车窗降下时,她跟程中谋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 后座的车门打开,程母带着笑意下车,道:“南照,我远远瞅着像是你,没想到还真是。” “阿姨好,谋哥好。” 程中谋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程母道:“哎呀,你才刚出院没几天,怎么能吃雪糕?” 程中谋的目光落在李南照的雪糕上,眼神莫名带着一点凶。 李南照下意识将手往身后缩。 程母道:“南照,我刚炸了热乎的虾饼给你们送过来,你要不要先试一个?” “好啊。” 李南照赶紧将雪糕丢进垃圾桶里,又跟小店老板要了一个塑料袋裹着手,从程母打开的袋口探手进去拿了一个虾饼。 咬一口,又脆又香。 程母笑眯眯问道:“味道怎么样?” “好吃!” 程母眉开眼笑:“好吃就好,我这就给你外婆送上去。” 她又侧头对程中谋说:“儿子,你去忙你的事吧,我一会儿搭公交回去。” 程母脚下生风离开,留下两个人面对面,有点尴尬。 李南照分手后,外婆和黄秋菊都默契地没有对程中谋两母子提起这事,因为李南照需要时间疗伤,她们不想让程中谋介入,以免越掺和越乱。 程中谋并不知道李南照分手了,他只是觉得她瘦了,下巴愈发尖了,眉眼间也有些愁绪。 他贪婪地多看了她一眼,不敢攀谈,借口自己还有事就离开了。 转过街口拐角,他找个地方停下来发呆。 之前程中谋从自己妈口中得知李南照肺炎住院,想过好几次去看她,偷偷看一眼也好。 最终他还是没有去,既然已经答应过不再打扰她,大男人得言而有信。 最近他常常想抽烟,心里烦得难受时就有这种欲望。 他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好男人,打架、纹身、为了生存做过一些擦边的事,游走在黑暗边缘里。他二十出头那会儿压力极大,烟酒不离身,心里很压抑时就会疯狂抽烟酗酒。 后来他的身体发出警报,他想着自己是母亲唯一的依靠,便戒了烟,尽量少饮酒,并坚持健身。 至少他得活着给他妈养老送终。 自从不再见李南照后,他就总是想抽烟,也醉酒了几次。 程中谋有点想不通,他跟李南照认识才半年,相处的时间更短,要说感情多深,不至于。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就是入了眼、入了心,总在不经意间跳出来在他的脑子里刷存在感。 他是一个成熟理智的男人,早就明白爱情远远不如生存重要。为爱情要死要活这种事,他做不出来。但是失之交臂的难受就像慢性后遗症,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日子悄悄流逝,进入三月底,天气逐渐暖和起来。 三月三,风筝节。 临川市历来有农历三月初三放风筝的习俗,把病痛灾难写在风筝上,随风放出去,再剪断绳子,让它们被风吹走。 现在这个节日就只是一个单纯的欢乐节日,尤其受小孩儿们的喜欢。 三月三这天,天气意外的好,一扫连日乌云罩顶,露出明媚的阳光。 临川市机车俱乐部东边是一片大海,银浪细沙,景致不错。西边有一片河滩,连接着河滩的是大片草地。 此时青草冒头,绿茵茵的份外可爱,河滩边、草地边聚了三三两两的人群踏青、野餐。 程中谋坐在在河边的柳树下钓鱼,在他身后立着一个帐篷,帐篷边有矮几、小凳、钓桶...... 他刚感觉到钓杆有异动,不远处突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惊得河面的鱼儿四处逃窜。 这种喝彩声反复几次,程中谋放下钓杆,循声走去。 河边围了一圈人,都在盯着一只毛色油光水滑的大狗。大狗体型精瘦流畅,精神抖擞,一看就知道平时主人照顾得很精细。 只见这只大狗几步助跑,突然如离弦的箭一样飞窜出去,竟轻松飞跨过三米宽的河面。 众人又是一阵大声喝彩,程中谋也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喝道:“优秀的马犬!” 马犬的弹跳力和爆发力都很惊人,是近年大热的军警用犬品种,这种狗可以轻松越过三米高的墙,爬树爬墙不在话下。 程中谋曾想过养一只马犬,但一直没遇上合眼缘的。这会儿他看别人家的马犬如此出色,忍不住多看几眼。 那只大狗似乎知道众人是在夸它,傲娇地昂了一下脑袋,两只三角形耳朵竖起,那神态别提有多嘚瑟。 大狗又在河岸两边反复跳跃几次,出尽风头。 一道清冽的男声突然响起:“火锅,回来。” 大狗摇着尾巴跑向不远处的墨绿色帐篷,程中谋才发现那里的折叠椅上躺着一个年轻男人,他戴着墨镜在晒太阳,皮肤很白,侧脸线条锋利。 哪怕他一声不吭,正在懒洋洋地撸狗,他身上露出的气势也不容小觑。更别提他身后还站着几个黑衣黑裤的壮汉,明显是保镖。 男人身旁不远处有一个年轻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在挖沙坑,三人玩得不亦乐乎。 程中谋走过去,对年轻男人说:“您好,你的狗真厉害。” 男人抬头看他:“谢谢夸奖。” “有没有兴趣去机车俱乐部玩玩?” 男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年轻俊美的脸,他嘴角微挑,似笑非笑道:“你在这里垂钓三天,不就是等我上钩?” 程中谋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点裂,竟然是他! 润阳集团一直想跟雪湖合作,但程中谋迟迟约不到雪湖总部莫氏的老总。他好不容易托人搭上线,雪湖的联系人只说这位老总每年春天都会来临川市机车俱乐部玩。 程中谋在这里守了三天,怎么都没想到守来一个这么年轻的老总,看起来比他还年轻。 男人率先伸手道:“程总,久仰大名,我是莫锐。” 大狗蹭过来莫锐身旁求摸摸,莫锐揉了一把它的脑袋,道:“自己玩。” 大狗又蹭蹭蹭跑远了,它顶着一只皮球扑来扑去,刚才的帅气都变成了疯批。 莫锐突然道:“程总,上赛道跑一圈,你赢了我,咱们再谈合作。” 程中谋听得脖子上起了一层细汗。 要是跑输了呢? 程中谋看着眼前这位跟他想象中相差甚远的老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雪湖集团的总部莫氏在海城,这几年俨然成了海城发展最好的企业。程中谋偶尔从媒体上看到一些关于莫氏掌权人的报道,报道本来就少,拍的照片更是没有露过人物正面。 程中谋没想到莫氏的掌权人这么年轻,年轻得像时下流行的小鲜肉。这人笑眯眯逗狗时显得人畜无害,半点不像传闻所说的那样心狠手辣、行事作风凌厉果断。 这会儿莫锐突然提出赛车,程中谋脑子里快速思索着他的意图。 真上了赛道,他赢了,莫锐没面子。他输了,估计合作也泡汤,真是为难。 莫锐看着不远处的机车俱乐部,眼里露出怀念的神色,道:“三年前俱乐部原来的老板欠下赌债跑路,我本来想将俱乐部盘下来,可惜来晚了一步,没想到俱乐部是被你捡漏入了股。这里是我跟我老婆的定情之地,对我来说意义非凡。程总,有没有打算割爱?我可以加价。” 程中谋摇头:“暂时没有这个打算,你们想来玩随时欢迎。” 太阳升高,空气里有些黏糊的热。 莫锐突然又问程中谋:“你所在的润阳集团老板是姓裴吧?他好像是宋警官的大舅哥?” 程中谋愣了一下,他记得裴麟是独生子。 后来他又想到裴麟的父母有一个干女儿徐小白,她嫁的男人就姓宋。 程中谋试探着问:“你说的宋警官是宋文略?” 莫锐眼睛微眯,懒洋洋嗯了一声。 程中谋看他的神情,很明显他跟宋文略是认识的。 程中谋有点吃不准莫锐突然提起裴麟跟宋文略的关系是什么意思,索性不发表意见。 机车俱乐部有独特的优势,附近有一条公路,绕河一圈大约有四十公里路程无人少车,非常适合机车骑行。这里还有专业摩托车赛道,是周边城市骑友们喜爱的打卡地点。 尤其是春季繁花盛开,公路两旁成片的樱花、桃花灼灼绽放,机车飞驰而过时就像在花海里穿行。冷硬的机车跟甜美的鲜花混合,视觉冲击极大。 俱乐部有机车租赁、买卖、寄存等业务,程中谋租赁俱乐部周边的地皮改造成农庄,加上大海长河,这里便成了远近闻名的游玩景点,农庄和俱乐部互相带动营业额。 程中谋将这里的产业交给老刘打理,他有空才会过来处理比较重要的事。 他记得俱乐部里有一辆黑色复古机车长期放在那里,老刘对这辆车非常重视,平日看管得紧,说有人托了车子在这里寄存保养,不让人碰。 之前程中谋还觉得车主太奢侈,这么贵的车子一年才来开几次,太浪费。 现在他联想到传闻说莫锐每年都过来玩机车,他大概能猜得到那辆黑色机车的车主是谁了。 莫氏集团的老板,区区一辆机车对他来说确实算不得什么。 在莫锐的强烈要求下,程中谋只得换上装备跟他上了机车赛道。 两辆车如同利刃一般切开空气,风萧萧扑面而来。一路上两辆车咬得很紧,几乎是全程并行着跑完。 到了终点,莫锐摘下头盔,眼尾扬起,脸上的表情不辨喜怒:“让我?” 程中谋摇头:“到极限了。” 莫锐笑笑,不置可否,道:“看来你没少玩。” 程中谋龇了龇牙,算是默认了。 他年轻时曾被朋友带来俱乐部玩过,从此就迷恋上那种飞驰在路上的感觉,所有压力、不快、痛苦、难受通通都随风散去。 前些年他给裴麟卖命搞潜伏,过得如履薄冰,收入也颇丰,裴麟上任后更是一次性给他补足潜伏几年的绩效奖金。 当时俱乐部老板跑路,资金链断裂,甩下俱乐部这个烂摊子。程中谋敏锐察觉到商机,他用自己的积蓄再加上跟朋友借的一笔钱,迅速入股俱乐部。 这几年在他和老刘的管理下,俱乐部蒸蒸日上,盈利很不错。有不少人想抢这块肥肉,都被老刘挡了回去,他不出面。 现在莫锐直接开口想买,程中谋也是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幸好莫锐没有再说什么强人所难的话,他只是遥望着远方的路,表情带着一丝挣扎。 片刻后,他道:“我见过一个人,跟你长得很像。” 程中谋的心猛地一跳,神情渐渐凝重。 莫锐回头看他:“不好奇我在哪里见过吗?” 程中谋笑道:“这世上相像的人很多,你见过像我的人也不奇怪。” 莫锐笑笑,眼神锐利又带着审视:“当年缅甸烟货案,你爸是卧底人员中唯一的幸存者。” 程中谋瞬间脸色大变,整个人如出鞘的利剑一般气势肃杀。 第41章 她的维护 两个男人默默对峙。 莫锐摘下机车手套,甩了甩手,道:“别紧张,我爸也在跟那桩案子时死了,连尸首都没找回来。我爸的遗物里有一张照片,两个男人。还有一个烟盒壳子,上面用铅笔画了两个人的简笔画肖像,不用我说画上的两个人是谁了吧?” “我来临川市前收到你托人送来的邀约,现在润阳这边的分公司你说了算,我了解过你的情况。看到你照片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了,你跟你爸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我爸的上司说,你爸后来被人活埋在泥坑里,脚筋被挑断,没想到他还能爬出来,捡回一条命。” 两个人的父亲隶属于不同的组织部门,因为同样的目标当了卧底,又在多次合作中猜出对方的身份。在长达几年时间里,两人互相掩护,几次在对方的帮助下死里逃生。 后来莫锐的父亲以身殉职,他的遗物也因为种种原因没有第一时间交给家属,而是等莫锐长大后才交到他手里。 莫锐便是从父亲的遗物里,断断续续拼凑出父亲在另一个战场上,跟生死之交携手拼搏的故事。 程中谋的神情有点难受,他眉头紧蹙,像是被人掐住五脏六腑,呼吸不畅。 他没想到会突然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听到关于父亲的消息。 在他的印象中,父亲话不多,常常会突然消失一段时间,他在家的时间很少。有一次父亲归家就再也没有离开,因为他少了一条腿,另一条腿也无法走路。他浑身是旧伤,成了没有劳动能力的残疾人。 父亲更沉默寡言,他的身体非常孱弱,甚至连村子都出不了。但是他对两个儿女很好,耐心又温和。 村子里的人都说程父不学好,以前在外头当混混杀人放火、作奸犯科被人废了腿。 作为混混的孩子,程中谋跟妹妹从小被人欺负孤立,村子里的大孩子甚至将口水吐到他的脸上。 困苦变故让人早熟,程中谋远比同龄孩子想得深、想得远。 他无法跟别人解释他的父亲很好,不是坏人。甚至连他自己都怀疑父亲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没有一份正经工作,还被人打断了腿? 父亲的归来给这个家庭带来的是耻辱、痛苦、轻视、鄙夷...... 程中谋曾经问过父亲,如果他是好人,被坏人打断了腿,为什么不报警抓坏人? 父亲只是沉沉叹息,什么都没说。 他又问父亲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父亲说,他在一个很黑暗的地方做事,那里很冷,看不到太阳,但是他知道太阳一定会升起来。 从前程中谋不懂,等他读懂这句话,每每想起便觉得心如刀割。 那时程母常常以泪洗脸,既心疼两个孩子受累,又怨恨丈夫没有担当。她一个女人要拉拨孩子,还要养家,生活的重担压得她弯了脊背。 她在愁苦的日子里早早熬出了白发,怨恨过、哭过,最终都变成沉默的坚韧。 后来他们全家在父亲朋友的帮助下搬离熟悉的村子,换了身份信息进县城安家,才算过了几年安定日子。 程父在病痛的折磨里咽气,他至死都没有为自己解释过一句。直到几年后烟货案子告破,程中谋接过组织里的人送来他父亲要求托管的徽章和证书,他才知道父亲是那样伟大的人。 他们是一群在黑暗里孤独前行的勇者,为了给别人带来光明,他们受着夺命的危险,还得忍受别人的误解和唾弃。生前没有荣誉,死后没有荣光。 程中谋无法想象父亲是怎样拖着残躯千里迢迢赶回家来,面对妻儿的怨恨和痛苦,他又是怎样忍受下来的? 哪怕程父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他也注定不能公开身份,不能回归岗位。因为这样会置他的家人于险境里,说不定会招来疯狂报复。 他至死都带着世人的误会和唾弃,离开这个他无怨无悔洒过热血的人世间。 得知真相后,程母狠狠哭了一场。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程中谋知道她悔恨自己误解了丈夫。 后来程家母子再也没有提起这个男人,他们将他刻在心里,不对任何人说,以免招惹祸端。 程中谋每次想起父亲都觉得庆幸,幸好那三年父亲回来了,哪怕他的躯体残缺不全,哪怕他给家人带来不幸和羞耻,但父亲回来了,短暂给了妻儿一个完整的家,后来给了儿女一生的精神支柱。 这些年,父亲的面容在程中谋心里越来越模糊,他甚至有一种恐慌,就快要抓不住父亲留下来的痕迹了。 现在莫锐突然出现提及父亲,程中谋想听他多说一点,这样他记忆里的父亲就又多了一点。 长路无尽头,两个男人坐在路边拧开矿泉水瓶盖喝水,时而有飞鸟从他们的头顶掠过。 莫锐苦笑道:“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按时间推算,你爸比我爸多活了几年,你应该有跟你爸相处过。我还没出生我爸就没了,我没有见过他,只看过他的照片。” 程中谋沉默良久才憋出一句:“这么说我确实比你幸运一点。” 至少他爸还抽空跟他妈多造了个人,给他生了一个妹妹。虽然现在妹妹也不在了,但兄妹相处过的美好回忆就像闪闪发亮的宝石,温暖他的一生。 莫锐又小心翼翼问道:“你爸有没有提过我爸,或者有没有留下什么跟他有关的东西?” 程中谋感觉心口重重一窒,这种难受,只有共同经历过的人才会懂。 在父母缺席情况下成长起来的孩子,终其一生都在追寻父母的痕迹。哪怕没有见过他们,也想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人,他们有过怎样的故事。 ...... 李南照再次站在妇科诊室,查看复检结果。 一晃眼她术后已经过去四个月,上次给她做检查的医生问她,备孕得怎么样? 李南照垂着头道:“暂时不会备孕了。” 女医生蹙眉:“为什么?是有什么顾虑吗?” 李南照想起张文焕,心里还是会有一丝钝痛。好在过去三个月,有工作要忙,有外婆和黄秋菊陪着,她已经习惯了没有张文焕的生活。 她轻声道:“我跟男朋友分手了。” 女医生似乎并不意外,也许这种情况她看过太多了。 她只是叹气,道:“还能挽回吗?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跟他聊聊。” 李南照摇头。 女医生又叹气:“术后半年的黄金备孕期已经过去四个月,你当时的情况又比别人的严重一些,可不能再拖了啊。如果只是情侣之间的吵架,还是尽量沟通试试。来我这里就医的人,有不少年轻时不当回事,上了年纪要不上孩子后悔莫及。如果你喜欢孩子,我真的建议你再好好考虑。如果对象值得,女孩子先讲和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李南照胡乱点头,谢过医生离开。 她不是不愿意讲和,只是讲和了又怎样? 李南照到家时,表姐周明柔和黄秋菊都问她,复检情况怎么样? 李南照如实转述了医生的话。 黄秋菊安慰道:“医生也只是说术后半年备孕最好,没说过了半年就一定怀不上,先不要自己吓自己。” 李南照喝了一口水,道:“我打算再给自己一点时间,清空心里后就相亲。” 黄秋菊和周明柔都吃了一惊。 周明柔率先反对:“你就为了生孩子胡乱找男人?” 李南照顿时脸色一白。 周明柔有点生气,瞪着她说:“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匆促之间找的男人不好,以后日子怎么过?像我的婚姻这样闹心就好吗?南照,我一直以为你很坚强,不落俗套,没想到你也会为了孩子产生这种糊涂的想法。没有孩子又怎样?多少人没有孩子不也一样潇洒过日子?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李南照不辩解,只沉默以对。 黄秋菊看她难过,心里也酸酸的,赶紧说:“明柔姐,你别这样。其实我能理解南照,真的。我也是孤身一个人过日子,我也盼望着能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明柔姐,你想想啊,万一以后外婆去了,南照又没有孩子,她一个人怎么办?男人能陪她一辈子吗?有个孩子好歹是念想啊!” 周明柔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黄秋菊又道:“再说我觉得要不要孩子都是个人自由,有人喜欢孩子,喜欢到宁愿拿命去博一个孩子;有人无所谓,自己能过好就行。这都是个人选择,没有谁比谁高贵,想要孩子怎么就是糊涂俗套呢?南照想要孩子又没碍着其他人,怎么就低人一等了?怎么就是不坚强不潇洒了?” 其实黄秋菊觉得周明柔多少有点儿站着说话腰不疼,她自个儿有孩子,当然可以说没孩子也没关系。要是让她离婚不要女儿,以后也不能再要其他孩子,看她还能不能这么洒脱? 再说李南照只是说相亲,又没说为了生孩子胡乱找男人,干嘛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这何尝不是一种期望值绑架? 黄秋菊就希望李南照快快忘记张文焕去相亲,既然已经分手了,就该收拾好心情开始新生活,总不能像言情剧里那样单身十几年怀念前任吧? 黄秋菊一急之下把周明柔怼了一顿,她对李南照的维护之意太明显,让周明柔有点吃惊。 周明柔脸上有点不自在,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 这世上确实有人爱自己胜过孩子,在乎自己胜过孩子,也能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明明白白,并不打算承担起要孩子的沉重。 但大部分人还是想要孩子,毕竟孩子那么可爱,能给人无与伦比的幸福感体验。 周明柔是被婚姻磋磨怕了,习惯性在李南照身上投射自己的期望,盼望着李南照能活成坚强、不落俗套的大女主。 可她却忘了李南照有自己的想法,并没有义务按她的期望去过日子,她也没有权利用自己的想法去剥夺李南照想要孩子的自由。 三人都沉默,没有男人怎么生孩子? 这真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第42章 糊涂账 外婆从外头回来时就看到三个人面面相觑,奇怪问道:“你们怎么了?” 李南照率先答道:“我们在思考今天晚饭吃什么菜?” 外婆被逗乐:“那你们思考出结果没有?如果还没有,今晚就吃番薯叶和红烧茄子吧。都是新鲜货,凤娟刚从地里给我拔的。” 李南照赶紧上前接外婆手头拎着的几个袋子,她咦了一声:“哪来的海鲜?” “阿谋给的,他刚好在家就送我回来,还送了一些海鲜给我,说是朋友给的,他们吃不完。菜多,明柔也留下来吃饭吧。” 周明柔笑嘻嘻道:“奶奶偏心,这意思是如果菜少就不留我吃饭了?” 外婆轻斥:“有好东西我想着你,你怎么就能解读出那样的意思?多把别人往好处想,日子会过得舒心很多。” 周明柔愣住,总觉得老太太话里有话。 饭吃到一半,周明柔的老公邵凯就打电话来催她回家,说孩子哭闹哄不住。 周明柔气急斥了几句:“既然明知道哄不好孩子,为什么要惹她哭?乐乐平时那么乖,是不是你妈又跟她说什么了?” 邵凯听了这话不乐意了:“你怎么说话呢?怎么就是我妈惹她哭?” “因为你妈的嘴巴不干不净,上次就是她在乐乐面前胡说八道把孩子吓哭了。你妈有前科,我这是合理怀疑。” 邵凯听了这话有些心虚,不敢再纠缠,只是虚张声势让她快回来看孩子,他要出去应酬了。 周明柔气得又数落一顿:“你这种男人真恶心,家不管、孩子不管,动不动就往外跑。喝喝喝,喝死你算了。” 邵凯也急眼了:“对对对,我恶心,你还跟我这样恶心的男人过日子,你更恶心!” 他骂完就挂断,把周明柔气得肝疼。 李南照跟黄秋菊都听得干瞪眼,孩子哭的原因还没弄明白就引发夫妻俩的互相指责,战火起得不明不白,明显是积怨已深。 外婆不好留周明柔,让她吃饱快回家看看孩子。 周明柔也觉得有些丢脸,强颜欢笑道:“姐走了,别想姐。这他妈就是婚姻,都不知道过个什么劲儿。” 她拎着挎包匆匆离开,室内的三人都沉默了。 李南照和黄秋菊都觉得有点尴尬,不敢吱声,倒是外婆淡定吃饱后,说了一句:“千人千面,每个人的婚姻不一样,你们俩别放在心上。” 周明柔回家刚打开门,乐乐听到声响就哭着飞奔出来喊妈妈。 邵母阴阳怪气道:“哟,你妈一回来你就娇气上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妈不在家时我怎么着你了呢。” 周明柔本就一路窝着火回来,她听了这话更是火冒三丈,道:“乐乐,别哭,告诉妈妈,是哪个神经病惹你了?” 邵母一听这话就变了脸色,怒声道:“你骂谁呢?” “妈,我骂惹哭乐乐的神经病,你干嘛对号入座?不会是你故意惹哭乐乐的吧?你说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成天跟个小孩儿过不去?” 邵母火冒三丈:“对!就是我惹哭她,怎么的?我不过是跟她说她都这么大了,该让妈妈给她生个弟弟了,这话说错了?别人家至少有一个男孩儿,咱们家屁都没一个。前几年你说经济条件不好,生了养不起。现在条件够好了吧,你还不愿意生二胎,你分明就是故意想断我们邵家的香火!” 她说得唾沫横飞,声色俱厉的模样又吓得乐乐大哭。 周明柔将孩子推回房间,关上门才对婆婆说:“要我生二胎不是不可以,但是谁能保证二胎就是男孩,如果又是女孩呢?” “是女孩也不怕,你想要就生下来,又不是养不起,不想要就流掉。” 周明柔听着她理所当然的语气,顿时感觉浑身发凉,这意思是如果没生到男孩,她就必须一直生下去? 那是一条生命啊! 而且不想要就流掉,对她身体的损伤谁来负责? 周明柔看着一再逼迫的婆婆,冷冷地说:“妈,不是我不想生,是你儿子不行。他在床上三分钟都撑不住,还想要儿子,做梦呢!” 邵母先是一惊,随即是暴怒:“你疯了?这种话是能乱说的?” 周明柔也豁出去了:“你问问你儿子,不就知道我是不是乱说了?怕是他都没脸跟你说真话吧!” 她说完就扭头回房,压根不想看婆婆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脸。 不一会儿房外就传来婆婆的叫骂声,想必是她儿子死不承认某些事实,她又在借机撒气。 周明柔只当听不见,放热水给乐乐洗澡,随后讲故事哄她睡觉。 乐乐睡前拉着她的手小声问道:“妈妈,你和爸爸生了小弟弟,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怎么可能?妈妈不生小弟弟,即使生小弟弟也绝对不会不要你。你是妈妈的宝贝,永远都是,谁也不能取代你的位置。” 乐乐迟疑了一下,说:“可是奶奶说如果有了小弟弟,我就得把房间让给他。” 周明柔恨不得冲出去撕烂婆婆那张造孽的嘴,她费了一些劲儿,好不容易才安抚好孩子,心里已经恨得想打人。 偏偏邵凯又打电话来朝她大吼大叫,质问她为什么要在他妈面前胡说八道? 周明柔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他的恼羞成怒,冷笑道:“邵凯,我怎么胡说八道了?我说三分钟还是四舍五入给你了,你顶多就两分半钟!” 手机那头沉默两秒,狠狠挂断了。 周明柔离开李家后,李南照和黄秋菊吃饱饭,收拾好厨房餐桌,就回了房间聊天。 黄秋菊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南照,明柔姐家条件这么好,他们为什么还要离婚啊?就算生二胎,他们也养得起。我都想象不出年入百万的家庭要怎么花掉这些钱,他们怎么还有烦恼呢?” 李南照被她逗乐,笑道:“钱不是这么算的,我们觉得年入百万很多,花不完,但对年入百万的人来说,钱还是不够花。比如我们日常用的护肤品可能是几百一套,但表姐她用的是几千甚至是几万一套。我们背的包是几十块、几百块,我记得明柔表姐前年去德国出差,入手了一个十八万的包给自己当生日礼物。” 黄秋菊听得眼睛发直,不敢想象十几万的包背在身上是什么感觉。 李南照又道:“我们日常吃的水果就是普通的水果,十几块钱一斤居多。表姐家的水果基本都是进口水果或者绿色生态产品直供。咱们租房住,她家的大平层月供过万,还有车子、物业管理费各种支出。表姐的女儿乐乐读的是国际双语幼儿园,孩子九月要入读的小学也是双语贵族学校,学费几万至十几万一年。乐乐一岁多就上早教学习益智课程,这两年一对一钢琴、书法、舞蹈训练,都是一笔大支出。他们家里还有固定的钟点工做家务,这些都需要金钱支撑。” “有钱人跟我们的收入不一样,花费开销也不一样。他们的交际关系维护、应酬的标准、日常耗费都比我们的成本大得多。对于一般的有钱人来说,他们的钱也是不够花的。有了房子想住大平层,有了大平层想住别墅,有了别墅想买下一片山头,那种很有钱很有钱,钱多到几辈子花不完的人就不在咱们的讨论范围之内了。” 黄秋菊半晌沉默,是她狭隘了。 李南照也知道她听明白了。 人跟人之间最大的差距就是见识格局差距,大部分人都习惯性用自己的生活标准去衡量别人的生活,觉得别人的生活太假,其实不过是见识限制了自己的眼界。 不管什么阶层的人,活着都会有自己的烦恼。 片刻后,李南照又道:“秋菊,不管表姐说什么,你听听就好,尤其是不要对她的婚姻发表意见。” 黄秋菊咻一下抬头,疑惑地看着她。 李南照笑笑,道:“她心里难受,有时需要发泄。咱们当个倾听者,不必太在意。” 周明柔把离婚挂在口头几年,一直没动真格的。 以前李南照还傻乎乎地问她,既然过得这么痛苦想离婚,为什么不离? 周明柔有点尴尬,顾左右而言他。 从那之后李南照就没有再劝过她离或是不离,只安静听就好。 因为李南照从周明柔和身旁多个喜欢抱怨的熟人的婚姻里悟出一个道理,千万不要劝人离婚或者复合。一个人过得不好还不愿意离婚,极有可能是婚姻里还有让她留恋的东西。是因为他们在婚姻里得到的东西比离婚能得到的多,分开后失去的东西他们承受不起。 周明柔两夫妻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搭配,邵凯很懒,但他舍得往家里花钱。结婚头几年他的收入是交给周明柔管的,后来两人闹得不愉快,他才将自己的工资卡收回去。 饶是如此,他对家里花钱还是很大方,无论是给周明柔投资工作室、花钱买流量扶持她的账号、给她买包买车,还是给乐乐投资教育,给周明柔娘家妈妈盖房子,他都很乐意。 李南照觉得周明柔嘴上叫得狠却迟迟不愿意离婚,是因为离婚后会失去邵凯这部分经济来源,她的生活标准会大大缩水。将来生活开销会增大,全压在她一个人身上,乐乐的教育成本也维持不了现在这个水平。 而且两人从结婚熬过来十年,如果没有周明柔和她妈照料家庭孩子,邵凯不可能腾出空打拼事业。周明柔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一朝说放弃,多少有些不舍得,也不甘心让出家庭劳动成果给别人。 而邵凯骂骂咧咧却不离婚,也是因为一旦离婚他得把一半身家分给周明柔,又要从头走一遭结婚、育儿、维护双方亲戚关系这个过程,这也是巨大的成本付出,他不乐意。 如果离婚比维持婚姻更好,更有优势,婚姻里没有感情的男女早就离了。 现在李南照不管听谁抱怨婚姻都不会再劝,当事人心里门儿清呢,他们知道怎样才是对自己利益最大化。谁都不是傻子,心里都有一本账会算。 只抱怨不离婚,不过是暂时不想离,又期望对方按自己的想法去改变罢了。 跟李南照聊了一会儿,黄秋菊觉得自己的思维僵局一下子被打开,思考问题换了一个新角度。 这些在过去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但李南照一个未婚姑娘,在同样的问题上就是看得比她清楚,想得比她透彻。 黄秋菊觉得也许读书攒学历不一定能挣大钱,但看待问题的深度和广度和善于思考这种能力多少会有些差距吧? 夜深了,黄秋菊离开李家,噔噔噔下楼准备搭乘地铁回家。 即将进入地铁站口时,她大步走过去。走几步她又突然停止,倒回来走到一辆车子旁边,趴在侧边车窗处往里瞅。 随后她转到车头看了看牌照确认,轻轻拍打着车前盖。 程中谋无奈降下副驾处的车窗,道:“你的眼睛是抹了孔雀胆么,这么毒?” 他都停在角落里,混在一堆车子之中,车子的颜色也很低调,这都被黄秋菊发现。 黄秋菊咧嘴笑:“你这车子的款式我喜欢,还有你的车子牌照全是8,见一次就忘不了。” 她扒在车窗边问:“程大哥,怎么有雅兴来这里晒月光?” 面对她的揶揄,程中谋厚着脸皮装作没听懂:“对啊,月色好,晒晒更健康。” 黄秋菊懒得跟他打太极,问道:“你是在这里等南照吗?” 程中谋苦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能说他最近只要有空都跑来这楼下晒月光么? 高兴时、不高兴时、心里烦时、压力大时就会下意识来这里,哪怕就待在这里离她近一点,心情也会很快平静下来。 偶尔幸运时,他还能看到晚归的李南照从地铁站出来走回家,他的目光就追随着她的身影进了楼。 看到人时,他会高兴一整晚。看不到时会有点失落,但下次还是会控制不住来这里。 有些事不必说得太明白,他跟黄秋菊都心知肚明,解释便是掩饰。 黄秋菊突然想起李南照说要相亲,这不就是现成的男人么? 活的,人长得也不赖。 瞧瞧他这一身疙瘩肉,身强体健,生孩子那方面的机能应该没问题,李南照何必舍近求远呢? 第43章 以为我想跟你表白? 黄秋菊有瞬间冲动,想将李南照已经分手几个月的事告诉程中谋。但她想到李南照说要等心里清空,又担心自己瞎掺和出乱子。 可是看着程中谋这样蠢乎乎来楼下守望,这种无望虐恋的感觉让她好想当助攻啊! 李南照既然想相亲,跟陌生人相和跟程中谋相没区别吧?都是男人,可以试试嘛。 大约是黄秋菊的表情过于纠结,程中谋突然开口道:“秋菊妹妹,你再这样看着我,我会觉得有点害怕。” 黄秋菊瞬间笑喷:“想啥呢?以为我想跟你表白?想太多!” “不是,你这表情很像想上厕所却找不到地方,我担心你会当场拉在裤子里。” 黄秋菊:“......” 她跳起来伸手进车窗想打他,却够不着人。 程中谋看她像兔子一样蹦跶就想笑:“腿短的忧伤。” “哼!我不跟你贫,你会后悔今天得罪你菊爷!” 她决定了,就不告诉他,让他多急几个月,他活该! 程中谋快要被她的“菊爷”笑到发癫。 好不容易停下笑,他说:“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要!你的车是某人的专属座驾,我才不稀罕。” “你别坐副驾就行。我说真的,挺晚了,省点车费吃雪糕不好么?” 黄秋菊想想也对,谁跟钱过不去谁是傻逼。 黄秋菊拉开车门爬上后座,程中谋倒车开出楼下停车场,用一种拉家常的语气问道:“南照最近怎么样?” 坐在后排的黄秋菊朝他的后脑勺翻了一个白眼。 呵呵! 她就知道怎么可能有免费车坐这么好的事?这狗男人是想从她这里打探李南照的消息。 她懒洋洋道:“南照好着呢,她跟小张同学每天都要煲电话粥秀恩爱。” 就要戳他的心肝,看他还笑话她! 程中谋的眉头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没说话。 黄秋菊又扒在驾驶座的椅背上问他:“程大哥,如果,我是说如果哈,南照要是跟小张同学分手,你会追她吗?” 程中谋半晌不吱声,黄秋菊又催问了一遍,他才道:“可惜没有如果。” 前头的车灯光影扫过来,明明灭灭,黄秋菊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这寂寥的语气,她就感觉心里颤了一下,有点酸涩。 她也不说话。 她一直坚强地活着,觉得一个人过日子也很好,可是这一刻她突然也想有一个男人这样把她放在心上。 爱情是什么感觉呢? 周日黄秋菊没有排班,她早早就来了李南照家。 上次李南照给她细细掰扯了一番关于将来和梦想,她果断选择了备战自考,提升学历。 她读书时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的,后来没条件继续读书是她心底最大的遗憾。别人自考也许只是为了拿个文凭,她不是,她就单纯是想圆梦,想多学点东西。 之前她在影楼打过工,非常喜欢看造型师给客人化妆。原本长相普通的人,经过造型师的巧手设计上妆,颜值提升了一个层次。 黄秋菊爱极了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感觉,那时她就经常端茶倒水缠着造型师请教,造型师心情好时便会提点她几句。 黄秋菊也经常刷美妆类小视频,自学了不少化妆技巧,她偶尔还免费给结婚或者外出约会的工友化妆。 李南照觉得她手巧,又是真心喜欢化妆,建议她往这个方向发展。化妆不仅仅可以化现代妆容,也可以考虑拍小视频,专门往古典妆容的方向发展,但是这就需要有比较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历史知识积累。 李南照还拿自己跟周明柔的工作给她分析,李南照自个儿的工作室主要分两块业务,一块是服装设计,专门设计一些古典服饰,如汉服、旗袍、礼服,走的是高端路线。但市场上大部分人没有高端的经济条件,工作室也承接改良旗袍、传统婚服的设计工作之类。 李南照读书时就很刻苦,拿过国家级专业奖项。现在她的工作室在业内小有名气,她只负责幕后设计,抓工作室发展大方向,诸如写文案、售前咨询、当模特展示服装成品、直播中讲解产品参数、售后处理都是工作室其他员工完成。 李南照的个人账号主要走亲民路线,做的是穿搭分享。她会拍下自己日常穿搭的视频发布在平台上,还细心分为职场通勤风、日常生活风、闺蜜聚会风等系列。 虽然她本人从来不在视频里露面,只用一个可爱的狗头遮挡脸部,但她穿搭的单品大多是百搭且价格亲民的基础款,且她的穿搭功力确实出色,这种分享类视频颇受欢迎,经常有人在评论区追着要服装链接。这样她的账号不但有带货的收入,也有广告商投放广告的收入。 李南照道:“秋菊,单单做直播是行不通的,就算你吆喝别人来看你的直播,推销你的产品,别人不一定愿意来,来了也不一定愿意买。你看每年有多少人想做直播,但真正靠直播活下来的人不算多。有些人坚持不住,就急功近利走擦边路线,把自己搞得低俗又下流。想在直播界活下来,你得有料、有特色,才能走得更长远。” “想让客户掏腰包,就得让客户产生掏腰包的欲望。要么你让客户看到你的产品可能让她产生良性变化,比如我教她们怎样用这些衣服穿搭出更好的效果;要么让客户看到你的产品有用,比如明柔表姐做美食时不经意间带入她想推销的厨具、某某品牌食材等,这就是软广告植入。总之就是一句话,你得让人感觉有用,别人才愿意买单。” 黄秋菊明白李南照的意思了,赚钱需要建立在跟客户互相成就的基础上,不能光靠吆喝。 她经过慎重考虑,选择了读艺术设计学专业。反正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用攒钱给谁花,自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她也在李南照的指点下注册了自己的视频账号,李南照让她抽空去自己的工作室,找当模特的员工给她练手,看看她化妆的技术如何,可以拍一个妆前妆后对比视频。 黄秋菊有点迟疑,总觉得自己没有正儿八经学过化妆,担心搞不好。 李南照鼓励她:“秋菊,你想想,如果你的化妆事业做得好,不但可以分享化妆小技巧,可以带货推荐化妆品,将来也可以往你喜欢的古典美妆类发展,说不定等你红了就能成为明星们的御用妆容设计师。” “你看过87版《红楼梦》吧?里面每个人物的妆容都是独一无二,让人过目不忘的。美女那么多,却各有各的特色,成就了一部不可复制的经典。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做到。咱们先定一个小目标吧,凑够百美图好不好?” 黄秋菊有点心慌:“什么是百美图?” “就是还原一百个古典美女。” 黄秋菊的脑子嗡了一下,这叫小目标??? 她怕不是对“小”有什么误解! 李南照又道:“我觉得先讲生存再求生活,先吃饱饭再来谈理想。你先学习现代妆技巧,尤其是清透轻薄职场妆,应该很有市场。等你学厉害了就可以往古典美妆发展,研究古典美人的妆容,比如四大美女、历史上有名的其他女人。你可以拿我工作室的员工当模特给她们设计妆容,给她们设计服装。” “这就需要你了解人物的生活背景、性格特点、所处朝代的流行元素,需要查阅大量资料和美女画像。在这个过程中,你会学习到很多东西,会有一定提升。如果你需要,在服装方面我可以尽力给予支持。当然这只是一个目标,慢慢来。” 黄秋菊听得眼眶发热,李南照连目标、路线都帮她选好了,还都是为她量身打造、符合她心意的阶段目标,她有什么理由拒绝努力呢? 天地辽阔,搞事业、追梦的感觉这么好,女人不是只有婚姻这条路可以走。 第44章 不准偷看 程中谋自从上次跟莫锐面谈后,润阳集团跟雪湖的合作正式进入考察阶段。 莫氏总部派了专业审计团队入驻润阳集团的临川市分公司,考察润阳够不够资质合作。 对于这一点程中谋倒是不太在意,为了这次合作,他整整准备了一年,经得起审。 之前他就听说另一家企业想得到莫氏的投资,给出的合作条件也很丰厚,但莫氏审计团队入驻足足审了一个月,最终宣布放弃合作,可见莫氏对于合作有多谨慎。 为了这次审计,润阳分公司的职能部门员工二十四小时轮值,程中谋更是直接住在公司,反正公司里有他的专属休息间。 一周后,审计顺利通过,莫氏总部正式对外宣布跟润阳集团临川市分公司合作。 当晚,程中谋在酒楼设宴招待莫氏审计团队,领头人周华峰看着程中谋笑吟吟道:“程总,这是我们莫氏审计进度最快的一次。我们出发前,莫总可是特意交代了要速战速决。” 程中谋赶紧表示感谢,心想莫锐多少还是因为私人交集给了几分面子。 他得找个空去一趟海城,把莫锐心心念念的东西给他送过去。 周华峰在话语间好奇打听程中谋跟莫锐的关系,程中谋滴水不漏地圆过去。 这个周华峰在业内威名赫赫,内审员工贪污,外审合作企业资质,是一个非常不好惹的人才。 一晚上觥筹交错,好不容易将这些财神爷顺顺利利送走,程中谋已经喝趴了。 助理何飞开车要送他回家,可到了分岔口,他却非要往右边去。 何飞记得程中谋家是往左边这条路的,他只当程中谋是喝醉记错,不理他,继续掌着方向盘要左拐。 不料程中谋突然发脾气:“往右边去,听到没有?我要去找南照。” 何飞:“......” 南照是谁? 程中谋瞪着眼睛看过来,何飞只得打了右转灯,往右边去。 “程总,南......南照在哪里?” “直走,到第三个路口右转,再过两个路口左转。转过去后马上开进地铁口附近的停车场,贴着墙根边开十五米,就到了。” 何飞听得一头雾水,好在他记性好,心里默念着程中谋的话照办。 到了目的地,程中谋道:“好了,就停这儿。” 何飞忍不住又问道:“程总,南照在哪里?” 程中谋斜眼睨他:“在前面啊,你没看见?” 前面不远处是李南照所住的楼栋,这个位置可以看得到地铁出口和楼栋进口。 何飞循着程中谋的目光往前看,只看到一根挺直的电线杆。 这......就是传说中的南照??? 不能吧! 何飞忍不住又问:“程总,你是不是喝多搞错了?” 程中谋不耐烦地伸手往前指了指:“没搞错,南照在那里。” 何飞再看,还是只有那根电线杆。 领导真会玩,还给电线杆取上名儿了! “好吧好吧,咱们看到你的南照了,可以回家了吗?” 程中谋闭眼不语,很久后,就在何飞以为他睡着了,他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呢喃:“真想再抱抱你。” 何飞听得毛骨悚然。 尼玛! 电线杆有什么好抱的?也不怕被电成木乃伊! 程中谋让何飞走,不准偷看他的南照。 何飞赌咒发誓自己对那根电线杆真的半点想法都没有,但程中谋不信,非要他快下车,滚。 何飞跟醉鬼说不通,他哪敢将一个喝醉的人丢在这里?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的上司,除非他不想混了。 何飞劝不动程中谋,他一启动车子程中谋就瞪他。 他没辙了,只好试探着问:“程总,要不你给南照打个电话?” 程中谋反应慢半拍,侧头定定看着他。 何飞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刚想说话,程中谋摇头道:“不行,她会不高兴。” 何飞再傻也猜到南照大约是程中谋的心上人,程中谋现在处于爱而不得的状态。 何飞有些忧愁,不能一直在这儿耗着吧? 好在过了凌晨一点,程中谋突然想通了似的,道:“回家。” 何飞愣了一下,这就走了? 他将程中谋送回家,握着他的手指刷开指纹密码,进屋将他放在卧室床上。 程中谋躺下就睡,不吵不闹,跟刚才闹脾气的模样判若两人。 何飞觉得单身狗真可怜,喝成这样也没个人照顾,他就勉为其难留下来照顾他吧。 次日程中谋从卧室走出来时看到躺在沙发上的何飞时有点惊讶,才隐约想起昨夜似乎是何飞送他回来。 他上前啪了何飞的胳膊一下:“起来,回你家去。今天好好休息,不用去上班。” 何飞没睡够,脑子胀痛。 他看到程中谋换好衣服,似乎是要出门。他脑子一蒙就秃噜嘴,问道:“程总,你要去找南照吗?” 程中谋倏然回头盯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何飞吓得一激灵,睡意飞走大半,支支吾吾道:“昨晚......无意间听你说的。” 程中谋有一瞬间慌乱,但表面不动声色:“回去吧,管好你自己就行。” 何飞悄悄在程中谋背后撇嘴。 昨夜要不是他把这位爷带回来,估计他还在“南照”楼下看电线杆呢。 何飞离开后,程中谋迅速下楼去车库,在自己的车子里调行车记录仪的录像。当听到昨夜他跟何飞的对话时,他有一瞬间想撞墙。 尤其是那句“真想再抱抱你”,丢人! 太他妈丢人了! ...... 上次周明柔在婆婆面前捅破邵凯的秘密,邵凯罕见地大发雷霆,回家摔砸东西闹了一通。 周明柔心里有点后悔,她不是故意想让邵凯难堪,但婆婆逼得太紧,邵凯又含糊其辞,不但不帮她说话,还跟婆婆一个鼻孔出气逼她。 婆婆便以为是她不愿意生二胎,恨上了她。她当时情绪有点崩,婆婆那副刻薄的模样又刺痛了她的心,她一气之下就说出那些话。 邵凯这人平时脾气还算好,但他极其爱面子。这回他恼羞成怒,直接搬去书房睡,完全不想搭理周明柔。 周明柔觉得本来就不是自己的错,也拉不下面子去哄他,两人就这么陷入莫名其妙的冷战。 周六,邵母破天荒起了个大早给全家做早饭,周明柔起床时还以为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她嫁给邵凯第一天,婆婆就直接说当长辈的没有伺候小辈的道理,以后做早饭的活儿就交给周明柔这个儿媳。 那时周明柔还是一个实心眼的新儿媳,被婆婆拿捏不好意思反抗。后来她生了孩子,婆婆怕带孙女,跑得比野狗还快,溜回老家躲懒。 她偶尔再来周明柔家想摆婆婆的谱,周明柔已经不吃她那套了。这么多年婆媳表面客气,但背地里都不屑于跟对方打交道。 如果就这么相安无事还好,周明柔不指望婆婆搭把手帮忙,只要这婆子不给她找事就行。 偏偏婆婆来了,一天天阴阳怪气折腾孙女,撺掇儿子要生孙子,把周明柔气得浑身是火却无处发泄。 这会儿婆婆主动做早饭示好,周明柔便也顺台阶下,主动跟婆婆打招呼。 邵母一脸亲热地问乐乐要吃什么,邵凯从书房里出来看到婆媳两人和乐融融时愣了一下,随即走过来摸了摸乐乐的脑袋。 乐乐仰头说:“爸爸,快去刷牙,今天有你爱吃的煎饼。” 邵凯笑着嗯了一声:“那你可别吃完了,给爸爸留点儿。” 他转身去洗漱,出来后一家人吃早餐,几天来的低气压在几个人刻意的维护下终于消散。 孩子是最敏感的,她察觉到大人之间的冷漠消融,高兴得多吃了一碗粥,话也多了很多。 吃饱饭,邵母清了清嗓子,道:“明柔、邵凯,有件事跟你们商量一下。” 周明柔的心陡然提起,她就知道婆婆突然献殷勤,绝对没好事。 邵母端着姿态道:“邵凯,咱家三代单传,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香火在你这儿断了,你们必须要一个儿子。” 周明柔怒极冷笑,不吱声。 邵母瞥了周明柔一眼,道:“有条件得生,没条件创造条件也得生。我听人说自然怀孕艰难就可以做试管,你们也去试试吧。” 周明柔气急道:“妈,你以为做试管是那么容易的吗?要打针吃药调理,合着针没扎你身上,受罪的不是你,你说话就轻松啊?” 邵凯瞪眼:“你这是什么态度?哪有这样跟长辈说话的?” 邵母的脸色很难看:“周明柔,你觉得我轻松?我这一天天为你们操碎了心,怕你们百年以后没儿子摔盆送葬。我要是有个老公这么有能耐挣钱,我就自己生了,还用得着看你脸色求你?你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女人能生孩子?” 周明柔是真的理解不了婆婆的脑回路,就算婆婆说得有道理,但没人送葬摔盆的是她,她都不急,婆婆急什么?有孙子也不跟婆婆的姓,婆婆催生个什么劲儿? 邵母又道:“周明柔,我也给你把话放在这里了,没有儿子是万万行不通的。你不愿意生,外头有大把女人愿意生,你别霸着茅坑不拉屎。” 邵凯一把搂过乐乐捂住她的耳朵,道:“妈,你在孩子面前胡说什么?” 邵母怒声道:“我说错了吗?你看看她那个德性,生个女儿当宝一样捧着惯着。女儿养得再好,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有什么用?我就看不惯她这个样儿!” 邵凯冷冷啪了一下餐桌面,气道:“看不惯你就别看,女儿也是我的种!” 邵母吓了一跳,她还想争辩,却看到儿子的眼神极冷。 她怔了怔。 随即她意识到乐乐是头一个孩子,邵凯第一次当父亲的兴奋和新鲜感都体现在乐乐身上,他还是很疼乐乐的。 邵母心思急转,不能跟他杠。等他有了儿子,就不会这么宝贝丫头片子了。 这么一想,她换上一副悲戚的神色:“儿子,我刚才是一时气急说错,我这张嘴,该打。” 她毕竟是亲妈,又这么放低姿态,邵凯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邵母又道:“乐乐很好,可你们还得有儿子啊,不然以后乐乐娘家没有兄弟,还不是一样被夫家欺负?你们俩要是去了,你半辈子挣下来的家业可不得被乐乐的夫家全都吞了?” 邵凯的脸色有些难看,这话精准戳到了他内心那点不甘。 第45章 你喜欢她? 这顿饭吃得周明柔消化不良,饭后邵凯去上班,周明柔实在没有心情应对婆婆,她拉着乐乐去了李南照家。 到了那里,自然又是一顿疯狂输出。 本来早起在刷题的李南照和黄秋菊都被迫倾听她的吐槽,好不容易挤出来学习的宝贵时间被占用,甚是无奈。 李南照实在没办法,只好说工作室有点急事,她得赶过去处理。 黄秋菊也找了个借口溜下楼跟李南照汇合,两人一起去工作室继续学习。 周明柔对着奶奶不好吐槽,只得气鼓鼓地陪着老人一起剁馅包饺子。 乐乐倒是很高兴,她喜欢太婆,因为太婆总是笑眯眯的,有好吃的就给她。 不像她的奶奶,当着爸爸的面对她笑,背着人时就拧她的耳朵,骂她是赔钱货。 乐乐不敢跟爸爸妈妈说这事,因为奶奶说了,如果她敢告状,就让她爸妈离婚,把她送去孤儿院关起来,每天吃不饱还挨打。 李南照两人搭乘地铁去工作室,这会儿刚过了早高峰,人不多。 恰好电梯来了,两人走进去,李南照垂眼按楼层按键,黄秋菊突然讶异喊了一声:“程大哥。” 李南照的手一抖就按错了楼层,手忙脚乱连按几次取消按键。 她抬头看,果然是程中谋。 他挤进电梯里来,眼里也带着惊诧之色,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黄秋菊抢先答道:“我来南照的工作室玩,你呢?” “我来找朋友。” 黄秋菊挤眉弄眼嘿嘿笑。 程中谋无奈摊手,道:“真的,我朋友在十八楼,博文科技老板。” 李南照暗暗松了一口气。 电梯门合上,李南照跟程中谋打过招呼,三人就沉默。 小小的空间里,气氛有些压抑,三人都不自在。 程中谋暗暗呼出一口郁气。 最近他有空就过来找朋友傅洵,因为傅洵的公司刚成立,很多事琐碎事需要处理,人手也在招聘中,他得空时过来帮他。 他是知道李南照上午休息,下午晚上才上班,所以他特意避开她上班的时间,来这里几次都没遇见过她。 没想到今天刚来就撞上她,幸好有黄秋菊在,不然李南照说不定又要躲他。 他实在害怕她那种避之不及的举动,心里会特别难受。 到了十二楼,李南照两个人先出电梯,说了再见离开。 程中谋紧紧盯着李南照离开的背影,直到电梯门合上,再也看不见。 到了十八楼,忙得快要冒烟的傅洵就丢给他一堆活干。 程中谋拿这人没办法,在国外待久了的呆子,创立公司时重点招聘了一堆技术员,偏偏忽略了最基础的文职,导致公司刚投入运转时乱成一团,基础性的数据收集统计工作没人做,还得他带一个帮手来帮他看简历招人。 中午傅洵请程中谋在一楼的茶餐厅吃饭,饭吃到一半,傅洵有事先走,程中谋一个人慢慢吃饱才走出茶餐厅。 他沿着餐厅外的马路走了十几步,突然就看到李南照站在前面不远处打电话。 她穿着白色八分裤配天蓝色短袖针织衫,整个人看起来很清爽,让人想到舒展的蓝天白云。 此时她正垂头看着脚下的鹅卵石小路,脚尖有意无意地碾着小石子,脸上带着微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程中谋就这么定定看着她,舍不得挪开目光。 他有多久没有见到她笑了? 好像很久了。 从她回避他之后,就再也没有对他笑过。 他有时候甚至很妒忌张文焕,妒忌他能得一个女人这么死心塌地对他,可惜张文焕不珍惜。 张文焕疑她伤她,给她压力。 撇开私心不说,程中谋觉得这两人本质上就不合适,哪怕他们再相爱,将来也会被生活的琐碎磨平爱情。 程中谋正在出神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他耳旁响起:“你喜欢那个女人?” 他吓了一跳,侧头看,竟然是几天没见的梅眉。 自从上次他将梅眉调去门店工作,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没想到竟然会在这儿遇见。 梅眉似乎是看出他在想什么,微笑道:“程同学,不是凑巧,是我特意去你家找你,你妈说你在这里。” 程中谋蹙眉,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对你没意思。” 梅眉看了一眼李南照:“怕她听见?” 程中谋的眉心跳了跳,眼里隐含警告:“别闹!” 梅眉苦笑:“你觉得我是死缠烂打那种人?” 程中谋不吭声,眼里神色不明,但他的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李南照的动静。 直到看到李南照挂断通话,慢慢走远,他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梅眉道:“之前你说你有喜欢的人,我一直以为是搪塞我,没想到你还真有。” 程中谋松了一口气:“我骗你做什么?梅眉,你想找的只是一种情怀,但于我来说不过是心血来潮救了一只狗,无关痛痒,更无关风月。” 梅眉的笑容里泛着一丝苦意:“行了,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的。” 一个对小狗都如此温柔在意的人,心底肯定是柔软的。 两人的条件差不多,他刚好也长在她的审美点上。这么一个合适的男人可遇不可求,她主动出击追他。只是没想到他说心里有人是真的,倒显得她不识趣给人添乱了。 程中谋站在这里看了李南照多久,梅眉就在一旁看了他多久。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梅眉确实不信这么一个在商场上狡诈强势、颇有手段的男人,会露出那样柔软到让人心疼的眼神,似乎呼吸重一点都怕惊扰了那个女人。 他大概很喜欢、很喜欢那个打电话的女人吧? 梅眉朝程中谋伸出手:“程同学,不跟我谈对象是你的损失,咱们以后做朋友吧。” 程中谋松了一口气,握住她的手。 梅眉抖了抖手,又摇了摇,道:“好了,握手言和,我跟你和解了。你不喜欢我,我就回家去了。” “你家在哪?” “省城。相亲后我追来临川市,家里都不同意。现在正好回去,免得他们担心。” “不急着走的话,晚上我请你吃饭,算是给你饯行。” 梅眉气得拧起眉头:“我都还没说什么时候走呢,你就这么巴不得立即打发我回去?” 程中谋笑笑,不否认。 梅眉又问道:“请我吃什么?宝珠楼可以吗?我听说那里的菜式不错,就是死贵。我都要走了,你请我搓一顿呗。” 程中谋啼笑皆非:“行,今晚就请。” 吃完赶紧回家去,别在他眼前晃。 夜里十一点多,梅眉下了高速。 她一路开车一路哭,两个小时的车程,她的眼泪就没停过。 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忘记过那一天,暴雨天,可怜的小狗,脸色冷峻、浑身透湿的少年,那是她的少女情怀,也是她的梦。 她以为勇敢一点就能谱写一个浪漫的童话,可惜梦碎了。哪怕她在程中谋面前表现得再洒脱,心里也是难受的。 伤心,也觉得丢脸。 好在她狠狠宰了他一顿,总算能给她少许弥补。 突然砰地一声巨响,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刺入耳膜,走神的梅眉因为惯性身体往前冲,安全带勒得她胸口痛,脑袋也一阵阵眩晕。 梅眉看着前面跟自己相撞的车子,浑身僵硬, 脑子里一片空白,两腿虚软。 在高速上她一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哪怕哭也时刻注意路况。下了高速,她的精神有点松懈,一走神就出乱子。 几秒后,一个年轻男人敲开了她的车窗,脸色不悦,皱眉质问道:“小姐,请问你是怎么开车的?你的驾照是买来的吗?” 面对男人的质问,梅眉手脚冰凉,说不出话来。 她的驾照当然不是买来的,在回国前,她就抽空回来先把驾照考下来。但是她在英国读书生活几年,早已习惯了开车靠左。刚才下高速有几个分岔口,她兜来兜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逆行了。 另一个男人从对面车子下来,喊道:“何瑞,什么情况?” 何瑞生气地说:“二哥,这个女人逆行了,你还赶时间呢,真晦气。” 男人走过来看了一眼梅眉,突然发现她满脸是泪,正咬着唇无声地哭。 他眉头轻蹙,叹气道:“美女,又不是我们讹你,你哭什么?逆行很危险知道吗?” 他又侧头说:“何瑞,报警吧,尽快处理。” 何瑞还在生气,男人劝住他:“算了,她也吓坏了。” 何瑞道:“二哥,你先叫铭哥来接你过去。回头处理好事故,我再找地方给你修车,别担心。” 男人嗯了一声,走到一旁去打电话,还扭头叮嘱何瑞别为难梅眉。 男人一走,梅眉看着吊儿郎当靠在她车门上的何瑞,有点紧张。 何瑞瞥她一眼:“得亏我二哥人好,不然今天就冲你这懵头懵脑撞上来的蠢劲儿,我非得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你看你从高坡逆行冲下来,我们根本来不及避开。你速度再快点可是要出人命的,你这是谋杀,谋杀懂不懂?” 梅眉大气都不敢喘,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可怜巴巴地认错。 何瑞看她态度这么谦卑,也不好意思再数落她。 他拍着前车盖道:“你还不快下车?万一后车刹车不及撞上来,你连人带车都得磕脑勺子!” 梅眉打了双闪灯下车,跟他站到护栏后面去。 闲极无聊,何瑞问她:“刚才你撞我们那么猛,怎么还吓哭了?” 梅眉不吭声。 她能说自己是因为失恋伤心才哭的么? 第46章 别折磨自己了 程中谋摆脱了梅眉,心情松快,只是一想起李南照就又变得情绪低落。 不能去见打扰她,他只能变着法子给李南照的外婆送东西,算是间接发泄自己对李南照蓬勃的思念。 周日傍晚,李南照和黄秋菊在外婆的强烈要求下回家吃饭,因为外婆做了李南照最爱吃的水晶鸡。 周明柔带着乐乐在这里待一天了,自然也有口福一起享用水晶鸡。 周明柔边吃边问:“奶奶,这鸡真香,不是菜市场买的吧?” 外婆摇头:“当然不是,菜市场哪能买到这样的好货?这是阿谋去乡下办事时带回来的走地鸡,全是玉米谷子喂大的。” 周明柔嗤笑一声:“阿谋?又是那个凤凰男?话说这人老是献殷勤,图谋什么啊?” 外婆有些不快:“有肉你就多吃点,想啥呢?” 周明柔道:“不是.....我说真的,一个男人老这样示好,不觉得可怕吗?反正我是看透了,男人没一个好心眼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就像邵凯这两天破天荒帮忙做家务,还给她炖了花胶汤,这可是她生乐乐住院时才能享受的待遇。 结果呢? 这死男人当夜就摸上床来,想扒她的裤子造二胎,想屁吃! 外婆的脸色淡了下来,看着周明柔道:“那你说阿谋送这送那是图啥呢?总不能是图我这把老骨头吧?” 黄秋菊和李南照同时噗地笑出声来,周明柔也被逗乐:“奶奶,你明知故问,凤凰男就是冲着青宝来的。” 外婆摇头,叹气道:“人跟人之间是相互的,就算阿谋想图谋点什么,那他妈呢?凤娟经常给我送这送那,我也没藏着掖着,经常过去教她做这个菜式那个小吃,我养在老家的大鹅也送了大半给他们。明柔,在你心目中,人跟人之间就只有利用和利益的关系吗?” “当初在婚礼上阿谋跟几个姑娘素不相识,他还是热心出手帮忙,他图啥呢?就算他真是第一眼就看上青宝,那他为什么要帮其他三个姑娘?这样不是白费功夫吗?明柔,你分析分析这个问题。” 这话说得有点重,周明柔脸色微变。 李南照和黄秋菊也敛了笑,不敢吱声。 尤其是李南照,被人当众讨论程中谋对她有意这事,她的脸色渐渐泛红,连脖子都红了。 黄秋菊看这几个人窘迫,赶紧给外婆夹了一个鸡翅,道:“外婆,快吃肉,不然被我吃掉鸡翅你别后悔。” 外婆看着黄秋菊笑眯眯的圆脸,到底还是不忍心让周明柔太难堪,便顺台阶下了,道:“还是秋菊懂事。” 在她心里,周明柔越活越拧巴,确实不如秋菊这个读书不多、混得也不太好的小姑娘懂事。 好好的气氛就这么被破坏了,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 饭后外婆回了房,用手机听京剧,黄秋菊跟李南照收拾残局。 两人挤在厨房里,一个刷碗一个用抹布擦流理台。 黄秋菊问道:“南照,你打算什么时候相亲啊?” 她得探探口风,帮程中谋占个前排座。 李南照刷碗的手顿了顿,道:“下个月。” 黄秋菊的眼神咻地一亮:“真的?” 现在离下个月只有三天了。 李南照笑笑:“嗯,工作室里一个妹子说她堂哥下个月出差回来,可以介绍我们见一见。” “南照,我问个问题,你别介意啊。” 李南照被逗乐:“我介意你就不问了?” “那不行,必须得问。南照,你就没有考虑过程大哥吗?他是什么心思咱们都知道,我觉得与其跟别人尝试,不如看看他啊,他不比别人差。” 李南照神情微顿,道:“他就算了,不考虑他。” 黄秋菊急了:“为什么?” 李南照有些恍惚:“因为他很好。” 黄秋菊糊涂了,这算嘛子理由? 很好就被淘汰出局? 纯纯的欺负人不是! 周明柔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厨房门口将她们的对话听了个七八成,她出声道:“我也不赞同考虑凤凰男,跟凤凰男在一起的女人就没有几个有好结果的,结婚后哭都没处哭。” 黄秋菊据理力争:“程大哥不是凤凰男,他的经济条件比我们的好多了,根本不需要图南照的钱。而且不是每个农村人都是凤凰,我们也都是农村出来的,但是我不觉得我们是凤凰女。” 周明柔有点不高兴:“你觉得这男人好,怎么不自己追啊?干嘛一直怂恿青宝跟他好?” 黄秋菊嘟囔道:“他看不上我嘛,不然我早就追了。外婆最清楚,程大哥真的很好。” “呵呵,拉倒吧,这世上大部分男人的好都是带着目的性的,婚前特别会伪装,婚后就会露出真面目。你们还没结婚,对婚姻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太天真。等你们结婚后就知道了,爱情就像笑话,枕边人才是让你哭得最惨的那个。” 外婆突然在房里喊了一声:“明柔,过来帮我找东西。” 周明柔进了李秀珍的房里,李秀珍指着床边的塑胶椅子让她坐。 她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周明柔的心莫名就晃悠悠往下沉。 李秀珍上前把门关了,才转身看着周明柔道:“明柔,假如现在给你换一个男人,你觉得自己还能过得好吗?” 周明柔有些愣,怎么突然这么问? 李秀珍又道:“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是喜欢教未婚姑娘做人,喜欢指手画脚恐吓别人,说婚姻怎么可怕,男人怎么没良心,你要怎样怎样。明柔,你看看你自己,像不像以前坐在村头树桩下喷着口水说人是非的长舌妇?” 周明柔的脸唰地红了,下意识辩解:“奶奶,我只是怕青宝被男人骗......” “你是觉得青宝是傻子,还是觉得她看男人的眼光很差?别的不说,哪怕是已经分手的张文焕,也比你家邵凯好几百倍。你要搞清楚,差劲的只是你的男人,不是天下所有男人。就算青宝真被男人骗了,那也是她的命,让她吃一堑长一智。你怎么就非得要她听你的话,按你说的去做呢?你这跟控制她有什么区别?你要是真心为她好,就多跟她讲讲怎样选一个靠谱的男人,讲讲在婚姻里的相处之道,别整天对着两个未婚小姑娘倒垃圾,说一些斗气话吓唬她们。” 周明柔有点茫然,她在李南照和黄秋菊面前是倾倒负面情绪垃圾吗? 李秀珍又道:“以前我就说过邵凯这人看着就不像是会疼人的主儿,他就是大老爷作派,人又懒。但是邵凯这人不坏,也舍得往家里花钱。你既然图邵凯当时有能力买房,嫁给他就得接受他的缺点,不能净想着要好处。就算当初是你妈逼着你嫁给他,你不点头你妈也不能硬拉你去结婚,你多大人了?不要总说你妈逼你这种推卸责任的话。”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周明柔的脸色隐隐发青。 李秀珍看着她:“明柔,你过得不开心,我也不好受。你要离婚,我支持你,但是你喊着离又不离,天天骂骂咧咧像话吗?邵凯挣得多,你想图他的钱就好好图,把他当老板当领导供着,别想其他的。你要是想找一个经常陪你、哄你、听你话的男人,那就跟邵凯离了,找一个合你心意的,可你偏偏又舍不得邵凯的钱。你又要老公钱多多,又要老公时时刻刻惦念着你,皇上也做不到。” 周明柔猝不及防被这些话戳中心里的委屈,眼泪就掉了下来。 邵凯这人没什么温情,他的精力除了在外头上班挣钱就是呼朋唤友吃喝,剩下一点点温柔都给了乐乐。 周明柔这个妻子无论精神和还是肉体都得不到老公的滋养,渐渐荒芜。偏偏这些她又无法对外说,憋屈死了。 谁不想生活顺心顺意?作为男人,为家人提供优渥的生活条件和给予足够的爱不是应该的吗?为什么就非得要她在钱和爱之间选择一个? 周明柔哭道:“他要是不逼我生二胎,我也能勉强过下去。奶奶,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李秀珍叹气:“我说了,邵凯跟他妈就非要你生二胎,你能接受就继续过,你不能接受就分了,干嘛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周明柔抹着泪道:“可是我不甘心,我们好不容易盼得条件好了,就这么离婚,总觉得便宜了他。他逼我生二胎是强迫我,还指定要男孩,我很难接受。” 李秀珍拿她的执拗没办法:“你觉得可能吗?要说强迫,这么多年你要求邵凯回家必须换睡衣才能上床睡觉,要求他洗澡后必须把拖鞋挂在鞋架上,不然你就要吵闹。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种种要求,恨不得画个框框让他照着做。你们天天因为这些小事吵架,你这不也是强迫?” 这些年周明柔家不知道换过多少个保姆,都呆不长久,因为她们都受不了周明柔的洁癖和强迫症。 她会要求每个人都严格按照她的指令去做,就连一家人的漱口杯都要统一将有图案的一面朝外摆放,差一点都不行,她会难受。 保姆留不住,只能找钟点工帮忙收拾家里,大部分琐碎的事还得周明柔自个儿做,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做得让她满意。 李秀珍说过周明柔很多次,让她睁只眼闭只眼,但她不行,就是浑身难受。谁要是弄乱了家里一点点,她能唠叨一个晚上,进而情绪失控。 此时李秀珍再提起这个话题,周明柔怔了怔:“奶奶,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们俩都是为了自己的痛快,要求对方必须按自己的标准去做。你强迫邵凯十年,他跟你吵你还觉得是他不讲卫生、邋遢随意。现在他强迫你,你怎么就不高兴了?这种被人逼迫的感觉不好受,对吧?” 周明柔不吭声,对奶奶的话并不认同。 她觉得那些生活细节都是小事,生二胎却是大事,何况婆婆还要求她生男孩。 李秀珍又说:“明柔,现在我担心的不是你生不生二胎、离不离婚这事,而是你的心态不正常。你怨气太大了,都不知道你交的是一些什么朋友,怎么我从你嘴里听到的全是不好的婚姻、差劲的男人、恶毒的婆婆?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身旁的朋友就是什么样儿,你也会被她们影响成什么样儿。” 周明柔心里咯噔一下。 现在她身旁哪有什么交心朋友?跟她聊天最多的就是李南照,但是李南照还没有经历过婚姻的磋磨,共情不了她的痛苦。 她最爱的还是跟同城妈妈群里的群友们聊天,大家心情不好时就一起吐槽老公和公婆。 周明柔委屈地说:“奶奶,难道全是我的错吗?明明邵凯才是最大的错,你怎么不说他?” 聊了这么一会儿,李秀珍有点累了。 她揉了揉眉心,道:“我不是说邵凯没错,我是说你俩都有错,看看能不能好好沟通,斗气是没用的。邵凯是我什么人啊?你要是跟他离婚,我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过得好不好,是生是死,我压根不在乎,我没有权利也没必要去管教他。但是明柔,你是我的孙女,我希望你能过得好,我得管你。现在你心里全是怨气,你这种心态是不可能跟人沟通得好的。 哪怕给你一个好男人,你眼里也看不到别人的好,你看到的全是你想象出来的算计。” “就像阿谋,你一次都没有见过他,他没招你没惹你,可你对他恶意满满,带着偏见说他这不好那不好,人家送点吃的你也说非奸即盗。你这种心态很危险,你都不相信幸福了,你觉得你还能过得幸福吗?偏偏你又离不开男人,这不是自己跟自己较劲么?你想离就离,我拼着一把老骨头帮你带乐乐。你要是不想离,起码把人往好处想,别折磨自己了。” 周明柔哭得更厉害,被李秀珍一针见血的话激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第47章 我啥都缺 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好,李南照和黄秋菊在外头都隐约听到周明柔的哭声和“离婚”的字眼。 两人惊疑不定,黄秋菊想敲门进去瞅瞅怎么回事? 李南照拦住,她觉得周明柔可能并不想让她们看到她的失态。 两人蹑手蹑脚下楼闲逛,各自买了一支雪糕,边吃边压马路。 走得一程,黄秋菊感慨道:“生活真难啊,结婚后也很难将婚姻一直和和美美维持下去。明柔姐有钱缺爱,你有钱有程大哥喜欢却缺孩子。我除了不缺心眼,啥都缺,看来我最惨。” 李南照被她逗乐。 黄秋菊突然看过来,道:“南照,虽然我也很希望你能尽快生一个孩子,但是如果匆促找错了男人,就算有孩子也过不好,还不如不找。” 李南照的脸色淡淡的:“嗯,我知道。” 随即黄秋菊又笑笑:“其实有没有男人也就那样吧。换作我是你,有房子有收入,说不定也会赶紧找个男人生孩子。将来两人能不能过长久无所谓,至少孩子是我的。多少男人离婚时不想要孩子,甚至巴不得跟前妻老死不相往来,不想给抚养费。这不正好?借个种生个娃,各取所需。以后我会卖命挣钱好好培养孩子,送孩子出国去。狗男人想靠我的孩子养老,想得美!” 李南照抿嘴乐,点头表示赞同。 黄秋菊看她那表情,脚下微顿,惊讶道:“不是吧?你也这么想过?” 李南照点头:“是啊,心急时会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我也想过找一个优秀男人生孩子,能不能过长久无所谓。毕竟嫁给谁都不能保证过长久,但把握住机会生孩子,至少对我来说是一个慰藉,因为我真的喜欢孩子。” “可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首先是优秀男人不好找,其次是哪敢跟不熟悉的男人随便上床?怕他有病,也怕将来纠缠不清。我更怕自己能力不足,在养孩子的过程中遇到困难,会把怨气发泄在孩子身上。” 黄秋菊大大松了一口气:“你这么想就好,我就说你这种理智的性格,就算想借种也不会行动的,吓死我了。” 她可得帮程中谋把这块香饽饽守好了。 李南照也在沉默。 不行动,是因为还没有逼到极致。 她总归是抱着一点幻想,觉得医生只说术后半年是怀孕黄金期,没说半年后就一定怀不上孩子。 她还是幻想着能找一个可心人,等感情水到渠成再生孩子。她也不知道自己这种赌一把的心理,最后会不会一场空?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后悔? 黄秋菊叹气:“哎,人活着为什么就非要结婚呢?我就不想结婚。” 李南照道:“我听过不少人说成长于单亲家庭的孩子人格不健全,但我看到的并不是这样。不合格的父母养出来的孩子,人格才不健全。生活实苦,普通人都在挣扎求生存,有多少人能做到耐心温柔对待孩子?不把生活不如意的怨气发泄在孩子身上就不错了。” “你看那些经济条件很好的女强人,她自身不但具备母性的柔软,也具备父性的坚强,有没有男人她都可以给孩子做出好榜样。她还有良好的经济条件,可以花钱请人解决掉育儿过程中大部分困难,她腾出精力时间给孩子高质量陪伴就可以。” 黄秋菊糊涂了:“你是想当女强人,自己养孩子,不要男人?” 李南照摇头笑道:“我是想说,你越弱,生活就越欺负你,就连给你的男人也是差劲的。咱们想要更好的男人,想让孩子有更好的爸爸,就得先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黄秋菊哈哈笑:“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鸡汤大师,今天这碗鸡汤我干了。” 李南照又陷入沉思。 世上最难的大概就是经营婚姻了吧? 要两个人情投意合、三观同步,又要双方的家庭条件差不多,彼此能接受,婚后能磨合。 真挺难的,难怪世上痴男怨女这么多。 这些日子,李南照的心里全是煎熬。 她想要一个跟她血脉相连的孩子,想把自己这辈子求而不得的所有都送给孩子。但是她做不到单单为了生孩子就随便接受一个男人和一段婚姻,做不到心里带着张文焕的影子,去跟另一个男人谈恋爱。 她也想过生一个孩子,去父留子,但是真能从一个优秀的男人手中把孩子抢过来吗?不优秀的基因她又不想要。 哪怕离婚得到孩子的抚养权,将来不会缠夹不清吗?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她的希望也一点点被搅碎,每一天都是焦灼。 留给她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她的身体条件这样,原生家庭这样,还有那些乱七八糟、不能对人言说的黑暗过往,让她对未来的婚姻没有什么信心。 哪怕是相亲,大概也不会顺利。 屋里的周明柔还在小声啜泣。 李秀珍道:“明柔,你爷爷是怎么对待我的,你还记得吧?不是打就是骂,动不动就揪着我的头发往墙上撞,比惨你能比得过我?这么多年,除了你爷爷这个短命砍头鬼,我有没有骂过其他男人不是人?你没发现这种心态会让你看谁都不是人,怎么过都不开心吗?” 这话一出,周明柔的脸色由红转白,羞愤里夹杂着惭愧。 她不得不承认奶奶说的是对的,她所有的哭闹争吵不是为了离婚,而是为了逼迫邵凯按她的心意去改变。 邵凯也同样,他和婆婆各种短暂示好、打一棒子给一颗糖的骚操作也是为了逼她生二胎,还指定要男孩。 李秀珍看她哭,心里也难受,道:“明柔,你想等邵凯让步,他也想等你让步,拧巴别扭对你自己没好处,也会影响乐乐。邵凯妈想要男孩,确实不能惯着她,又不是点菜,凭什么她要啥就点啥,点不成还掀桌子?” 周明柔的哭声小了一些。 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意深想,不愿意接受这个让人无力的现实。 现在李秀珍把这些都掰扯开逼她看,逼她面对,她躲无可躲。 李秀珍又道:“明柔,我知道你心里苦,你发泄几次就差不多了,别长时间抱怨,除了惹人烦,没有任何意义。谁不想要条件好、人品好又知冷知热的男人?关键是你找的男人就不是那块料。就算现在让你遇上一个好男人,你觉得你这种怨气冲天的状态,人家能看上你吗?” “你找了个番薯,非要把他改造成大萝卜,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就算你跟他死磕一辈子,他还是一个番薯。要么你就接受他,要么就把他换了。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地球不是按你的心意去转,你自个儿想想吧。” 李秀珍想起周明柔谈婚论嫁那时,有几个对象都挺合适她。但周明柔和她妈都说图爱情没用,结婚后都会变得没有爱情,不如图房子实在。邵凯有能力买房,以后能过得轻松一点。 可结婚后,周明柔得到了经济条件的好处,又开始怨天怨地,觉得男人不体贴、不疼她,觉得日子过得太痛苦。 本来就没有感情的两个人,因为这样那样的条件权衡后在一起,难道还指望婚后睡出多少感情? 既然当初选择了钱和房子,结婚后就不要叽叽歪歪索取这样那样。 李秀珍活到这把年纪,看过太多人和事,早就看淡了。 她叹气道:“明柔,你要是一直这么硬杠下去,我担心你憋闷出毛病来。你要是不想生二胎就趁早离婚,你是当妈的人了,现在你怎么做,乐乐就怎么学,你要是不想乐乐将来像你过得这么拧巴难受,你真该好好考虑一下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周明柔浑身一凛,就像被晴天霹雳劈醒一样,脑子里的混沌都散去。 她是万万不愿意宝贝女儿过成自己现在这个样的。 她抹去眼泪,道:“奶奶,我会好好想的。” 五月初,李南照按照约定去相亲。 她临出发前,黄秋菊有点慌,特别担心她跟相亲对象看对眼,那程中谋就没戏了。 她试图再劝一劝李南照,李南照叹气道:“秋菊,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相亲吗?因为这是最快了解彼此的方式。虽然很尴尬,但两人都把自己的条件和要求摆出来,能接受再尝试看看能不能进一步。自由恋爱当然也可以,但是耗时长,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等。多过一天,我的希望就小一点。” “相亲不代表胡乱将就,也不代表饥不择食乱挑男人。如果我觉得对方还不错,对他有感觉,我会在正式交往前说清楚我的情况。生育艰难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很多普通家庭是难以接受的。如果我隐瞒到在一起后再说,这是欺骗。” 黄秋菊有点难过,她本想安慰李南照不要太悲观,但很明显李南照想得比她长远,看得比她透彻。 李南照这种情况,真正打从心底不在乎的男人和婆家有几个? 黄秋菊设身处地想过,如果她不了解李南照,如果她的儿子想娶一个李南照这样的姑娘,大概她也是不愿意的。 李南照一直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她什么都考虑好了,她不需要谁的怜悯。 黄秋菊难过的是,这么好的李南照,为什么会遇上这种事? 李南照又说:“谋哥的条件确实很好,他本人也很优秀,但我不能因为一个男人的条件好就跟他谈对象。我对谋哥确实没有动心的感觉,所以不会考虑他。秋菊,你明白吗?” 她不考虑程中谋,除了不动心,还有一些不能言说的原因,她不想说得太明白。 黄秋菊有点慌,明白是明白,可昨晚她已经偷偷告诉程中谋,李南照今天要相亲。 这可麻烦了! 这么好的程中谋,为什么李南照不考虑呢? 最最最难过的是,李南照看不上的男人,却是她高攀不起的,哎! 第48章 她好像捅了马蜂窝! 相亲地点是李南照定的,就在工作室楼下的茶餐厅。见面后不管成不成,她还得上楼工作。 她穿了一身藕荷色连衣裙,脚上是米色单鞋,中规中矩又不失端庄。 到了地儿,李南照远远看到五号卡座那里凸出一个脑袋,明显男方先到了。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守时是美德,而且看这男人满头黑色发茬,幸好不是秃顶。 服务员过来问李南照有没有定座,李南照有些紧张地摆摆手,道:“我约了人。” 服务员笑笑退开,李南照深呼吸一口气,紧了紧身上的挎包带子才走过去。 她停在卡座前,座位上的男人抬头笑意盈盈看过来,四目相对时两人都愣住。 “你是......李南照?” 李南照简直想挖条地缝钻进去,相亲竟然遇见了熟人! 她尴尬得脚指头抠住了鞋尖,在一瞬间决定装作忘了对方:“您好,我是李南照,你认识我?” 虽然她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名字,但她清楚记得他是自己的高中校友,因为那时他经常跟张文焕出双入对。 “嘿,你不记得我了是吧?我是曾秦啊,是文焕的同桌。文焕以前暗恋你,经常给你送早餐,我还帮他给你送过几回情书,你还记得他吗?” 李南照想捂脸逃走,奈何定力不够,只能僵着身体强颜欢笑。 好在这个曾秦激动过后终于停下追忆往昔的脚步,他感叹道:“诶,你说这缘分,打死我都想不到我堂妹说的相亲对象是你。” “你跟文焕现在还有联系吗?要是他知道你是我的相亲对象,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他一个人自顾自说着乐,片刻后才发现李南照的表情有些僵硬。 他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说:“对不起啊,我.....” 李南照截断他的话头,微笑道:“没关系,不过我觉得咱俩可能不太合适。这顿我请,不好意思啊。” 她站起身去前台买了单就匆匆离开,来去如风,曾秦甚至来不及跟她好好聊一聊。 曾秦侧边隔着一张卡座的角落里,程中谋的手将桌布掐成了皱巴巴的一团,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克制自己不当场跳出去阻止刚才的相亲。 昨夜黄秋菊给他打电话,说李南照今天要相亲。 他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黄秋菊说,李南照早就分手了,只是之前李南照还没忘记张文焕,她也不能多事让他掺和进来,怕李南照厌烦躲避他。 这会儿李南照真的去相亲,她觉得他也有公平竞争的机会,就赶紧通知他。 程中谋简直想给黄秋菊跪下了:“谢了!秋菊,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尽管使唤,哥推辞一句就跟你姓!” 黄秋菊哼了一声:“拉倒吧!我自己都不想要这个祖宗传下来的姓,用不着你把我的姓发扬光大。” 她欲言又止,在程中谋的追问下,黄秋菊说她探过李南照的口风,李南照明确说不会考虑他,具体原因她也不清楚。 她叮嘱道:“程大哥,别说是我透露她相亲的,不然朋友都没得做。你就假装去偶遇,偶遇懂不懂?还有,南照有点轴,你要是真想追她就得慢慢来,别把她逼急了。” “慢不了!我装了这么久正人君子,我他妈容易吗?” 他现在浑身是火,恨不得立即冲去李南照面前问问她,要不要他? 黄秋菊:“......” 这男人是不是激动得人皮掉了? “程大哥,我们一直以为你就是正人君子,原来你都是装的吗?” 程中谋嗤笑一声,算是默认。 他也不想装,奈何李南照有对象,他不能让她难堪,只能装作绅士走开。 黄秋菊听着他那语气像是要搞事,这让她有点慌,她好像捅了马蜂窝! 她苦口婆心劝道:“程大哥,我知道你急,但是你得注意分寸。别人喜欢你时,你强硬一点叫浪漫,不喜欢你时叫骚扰。” 这话程中谋倒是听进去了,按李南照那种较真的性子,他要是真敢强硬,她说不定会把他送进派出所,这种事她真能做得出来。 黄秋菊还要叮嘱几句,程中谋已经没心思听了。 他满脑子都是李南照单身了,自由了! 她不再是谁谁的女朋友,他可以追她。 昨夜程中谋整夜没睡,他惊喜之余,又有些担心黄秋菊是不是耍他? 李南照怎么突然就跟张文焕分手了? 一点征兆都没有! 他妈经常跟外婆玩,经常去李南照家,肯定能看出端倪,他妈竟然也不提一句。 可恶!这么大事,怎么就没有人通知他? 他完全忘记了,别人两口子分手,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根本没有义务通知他。 程中谋把车子停在李南照家楼下守了一夜,生怕一错眼就跟丢了她。 他一路跟着她搭乘地铁来办公楼,进了一楼茶餐厅,亲自确认她真的是在相亲。 那一瞬间,程中谋说不上心里是悲还是喜,总之很不是滋味,难过里夹杂着浓厚的酸涩。 她明知道他对她有意,却从未在他面前透露过一点风声,甚至跟别人相亲。这是不是说明她真的不喜欢他,他一点机会都没有? 几秒后,程中谋平息好内心的波动,起身结账。 他进了大厅电梯按下十二楼,精准奔着目标去。 有机会得上,没机会创造机会也得上,天皇老子也拦不住他! 随着楼层指示灯一层层攀升,程中谋心里的紧张也一点点增多,心跳快得好像要失控。 到了十二楼,程中谋出电梯就看到李南照的工作室,双开玻璃门侧边挂着“风华设计传媒有限公司”的招牌。 这是程中谋第一次来这里,但他早就查过这家工作室的基本资料,那些信息在他的脑子里回荡过无数次。 他推开门,挂在门口的风铃叮铃铃响起,李南照还没回头就习惯性说了一句:“欢迎光临。” 此时是上午十点多,还没到上班时间,工作室里除了李南照,再没有第二个人。 她转身过来看到他,神色顿了一下:“谋哥?” 程中谋一步一步向她走过去,李南照莫名慌乱,因为他的脸色有点阴沉,绝对算不上和善。 他在她面前站定,俯视着她:“李南照,你相亲为什么不喊我?” 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喊她,虽然他的语气毫无波动,但她敏感察觉到他现在非常不爽。 李南照看他这副模样,大约猜得到刚才的相亲现场被他看到了。 她奇怪地问:“谋哥,你怎么了?” 怎么感觉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程中谋又问了一遍。 李南照抬头看他,目光不闪不避:“我跟别人相亲喊你来干嘛?给我们买单吗?” 程中谋被气笑,一步步逼近她:“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我都排了这么久队,就算轮流也该轮到给我一个竞争上岗的机会了。” 李南照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后。 她被他逼得一再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后背抵在办公桌上。 她看着他高大的身形欺过来,有些急了:“你别过来!我没让你排队,你自己瞎排什么?” 程中谋也有些愣。 除了第一次见面时李南照的爆发让他刮目相看,平日李南照在他面前就像小白兔,一口一个“谋哥”,特温顺特乖巧,礼貌又客气。 原来她被逼急了是这样的吗? 两人目光对峙,程中谋咬牙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李南照被他有点凶的目光逼视得不敢吱声。 她惊觉他好像哪里变得不一样了,那双眼睛贼亮,就像偷到鸡的黄鼠狼一样,吓人! 公共办公区里的几个窗扇都开着,风从十二楼的窗口处灌进来,凉爽怡人,可李南照感觉自己的后背上有点黏。 在程中谋那样充满压迫感的目光里,她竟然吓冒汗了。 这一刻,她的脑子里反复回放着第一次见面时,程中谋在婚闹现场近乎疯狂的神勇表现。 他现在气势汹汹.....是想干嘛? 程中谋看李南照脑袋越垂越低,直到后脑勺完全遮住了脸,他只能看到她乌亮的头发。 “干嘛低头?没脸见我?” 李南照又抬头:“你想怎样?” 程中谋一时哑口,他突然发现自己凭着一股气支撑冲来这里,却没想过自己来干嘛? 难道只是为了质问她? 他有什么资格质问她? 两人对视不过两秒,李南照又怂哒哒挪开目光。 第一次见面时他的凶悍给她很多安全感,现在这种凶悍的枪口对准她,她也怕。 程中谋深呼吸一口气,捋顺了自己的思维,道:“南照,你既然单身,那我也有公平竞争的机会对不对?” “没有。” 程中谋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干脆利落否定了他,气得瞪圆眼睛:“为什么?我差哪了?” 今天跟她相亲的那个二傻子,当着李南照的面就能忆苦思甜提起张文焕,专往她的痛处戳。就这么一个要情商没情商、要脑子没脑子的憨货,李南照都愿意跟他相亲,凭什么他不行? 李南照支支吾吾道:“你很好......” “别给我发好人卡!” 他缺对象,不缺好人卡。 第49章 把自己哄好了 李南照也有点动气,干嘛一直咄咄逼人? “我对你没感觉。” 程中谋心里有些难受,对他没感觉,对刚才相亲的那个二傻子就有感觉? “南照,感觉是可以培养的。别急着拒绝我,给我一个机会,你随便考察我,我绝无二话。” 李南照的脑袋又低下去:“不行,我把你当朋友,对你真不来电。” 他的语气里已经夹了一丝火:“要多少伏电压?我去接高压电过来行不行?” 李南照不吱声了,嘴闭得像晕过去的蚌。 程中谋有一种吃刺猬的感觉,急得团团转,却无法下嘴。 他现在特别焦躁,可李南照就像入定的老僧,问轻了说对他没感觉,问重了不回应。 两人都不说话,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李南照偷偷瞥他一眼,发现他在生闷气,便转身默默忙活自己的事。 程中谋突然发现李南照这性子特别磨人,非暴力不合作,偏偏打不得骂不得,真是气得他的头都大了。 他努力回想之前两人相处过的种种,才惊觉李南照像他一样一直戴着面具,人前的她乖巧懂事,该强时强,该弱时弱。 一旦逼急了她,她就是现在这个反应,不鸟他。 李南照手头忙着事,但注意力一直放在程中谋身上,生怕他求爱不成,恼羞成怒撒泼砸了她的工作室。 毕竟他有前科,之前他在婚闹现场怒气上头时逮啥砸啥,谁看了不怕? 程中谋捕捉到她时不时偷瞟过来的目光,以为她在暗示他赶紧走。 他的气性也上来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在职场当两面人整整潜伏八年才熬出现在的成就,打持久战他就没怕过,大不了他也用八年来熬她。 他就不信天天来刷存在感,还刷不动她的心! 茶餐厅里,曾秦掏出手机打电话。 在等待对方接听时,他莫名激动。 “喂?” “文焕,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 张文焕那边似乎还没睡醒,嗓子有些沙哑,道:“你有事说事,我昨夜通宵加班,才刚睡着就被你吵醒了。” “嘿,你这人真没劲,我遇见李南照了!” 张文焕的睡意瞬间醒了大半,这个名字就像突然劈进他脑子里的光,一下子照亮了他昏睡的神经。 他不说话,沉默着等曾秦继续。 曾秦故意不说话,想看他急。 可等啊等,张文焕道:“还有事?没事我挂了。” 曾秦急了:“哎呀,你这人一点都不可爱。实话给你说吧,我刚刚跟李南照相亲了,你都不知道我看到她时有多震惊!哥们,之前你家搬去省城,你突然又回来临川市工作,我以为你俩有戏,没想到......” 张文焕已经听不到曾秦说什么,他满脑子都是“相亲”两个字。 李南照竟然相亲??? 他一直以为他们一分手,李南照就会跟程中谋在一起。 竟然没有吗? 直到此刻张文焕才意识到,原来他真的没有相信过李南照,他一直觉得她跟程中谋之间不清白。 哪怕李南照费力解释,甚至忍着难堪当面跟程中谋求证给他看,他的潜意识里也是不信的。 李南照那么敏感细腻,她怎么会看不出他的真实心思? 她果断放弃这段感情,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 曾秦还在手机那头嚷嚷:“文焕,你还有没有在听?你跟李南照到底能不能成?不能成我可要下手了啊。我听我妹提起她时赞不绝口,反正都是熟人,知根知底,我想跟她试试。” 张文焕沉声道:“别试,她不会跟你在一起。” 按李南照的性格,要断就会断个彻底干净,她绝对不会跟前任身旁的人有牵扯,所以曾秦不会有机会。 张文焕有一瞬间冲动,想给李南照打电话,可他拿起手机翻来翻去,最终还是放下了。 就算打了这个电话,也无法改变她的家庭、她的身体状况,更无法改变他妈对她的厌恶。 两个人那么痛苦才放开对方的手,就不要再打扰她了。 曾秦被张文焕挂了电话,自言自语道:“这货真能装,就是急了吧,还瞎扯!李南照都跟我相亲了,凭啥不会跟我在一起?” 他自顾自乐了一会儿,还有心情把桌面的橙汁都喝光,边喝边叨叨:“这可是美女请客,不能浪费。” 张文焕刚躺下几分钟,手机又震动起来。 他以为还是曾秦,带着点火气接通:“你有完没完?” 那头默了两秒,一个怯怯的女声响起:“您好。” 张文焕赶紧道:“您好,请问哪位?” “那个......前天夜里我逆行撞了你的车子,我在你的车头挡风玻璃处拍了联系方式。我刚回省城没多久,不熟悉这里,想问问你去哪个可靠的点修车?我也想去修。” 张文焕:“......你等会,车子是我弟开去修的,我让他跟你联系。” “好的好的,万分感谢。” 挂下电话,张文焕给表弟何瑞打电话,将这事说了。 何瑞乐了:“二哥,这姑娘该不会看上你了吧?这借口找得可真拙劣。” “她撞的是你,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记得联系她。” 他说完果断挂断通话,关机睡觉。 何瑞联系上梅眉,带她去修车,他发现还真是自己想多了。 这姑娘不懂行情,修理店员工忽悠她,她也傻乎乎信了。 他听不下去,跳出来帮她说了几句,那维修工的脸色就变了,知道遇上懂行的,不敢再瞎忽悠。 出了维修店,何瑞忍不住数落梅眉:“人傻钱多是不是?怎么人家说什么你都信?” 梅眉仰头看他,一脸理直气壮地说:“这不是有你在吗?不然喊你过来干嘛?” 何瑞刚要反驳,梅眉说:“走啊,请你吃饭,感谢你帮忙。” 何瑞有点疑惑:“你真不是看上我二哥,故意找借口联系他?” 梅眉瞪眼:“你是有什么毛病?多瞅你两眼就觉得别人对你有意思?还有你那个二哥,大前夜黑灯瞎火的,他长什么样儿我都没看清楚,我怎么就看上他了?” 她才刚失恋好不好?至于那么饥不择食吗? 何瑞被怼得有点下不来台,梅眉又道:“好了好了,小毛孩,请你吃饭。” 何瑞瞬间炸毛:“我不是小毛孩,我已经二十六岁了!” 他只是长得脸嫩,而已! “呵呵,真大呢,是个大毛孩了,不错!” 何瑞更气了:“你说谁是毛孩?猴子才是毛孩!” “对对对,猴子才是毛孩,你也是毛孩......啊!混蛋!别薅我头发,搞乱我的发型我就屠你满门!” ...... 程中谋对李南照摊开表明自己的态度,被拒绝后也不气馁。 李南照装作不在意,自顾自忙活,他也不在意,就待在她的办公室里玩手机,故意在她眼前晃悠。 李南照不好撵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她的神情有点困惑,时不时偷瞄他一眼。 她很难将眼前这个耍无赖的男人,跟之前那个正直善良、仗义出手、做事有分寸的大哥联系在一起。 这变化简直判若两人,是喝高了还是吃错药了? 中午十一点多,程中谋点了楼下茶餐厅的餐让人送上楼,李南照婉拒,他说:“已经付钱了,你不吃也是要扔掉,别浪费。” 李南照看了他一眼,不想动。 “吃饭,吃完我就走。” 李南照立即走过来坐下,程中谋又是一阵气闷,就巴不得让他走是吧? 桌面摊开了餐盒,两人隔着办公桌,静默无声地吃饭。 吃饱后程中谋没有再逗留,因为他知道一会儿这里就该有人来上班了,别惹她不快。 他现在没有心思做事,便窜上十八楼去找傅洵。 傅洵忙得脚不沾地,看到程中谋来又想抓免费壮丁,却发现他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眼神不善。 傅洵识趣地不在他头顶拔毛,还难得好心关怀一下单身狗:“谁惹你了?” 程中谋不吭声。 片刻后,傅洵又抬头看他,发现他正握着手机在发呆,眼睛盯着屏幕,灵魂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傅洵之前就听程中谋说他对一个女人有意思,但是对方有男朋友。他心想这人是不是在女人那里吃瘪了? 他劝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死磕这一丛不属于你的草?” “你不懂!” 傅洵呵了一声:“咱俩就别大哥笑二哥了,你在我面前装什么深沉?” 程中谋默了两秒,道:“你觉得我哪里不够好?” 傅洵忍不住抬头睨他:“你抽哪门子风?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要事业有事业,别凡尔赛!” 程中谋之前也是这么自信的,可李南照的反应让他变得不自信了:“我这么好,为什么她对我没感觉?” 傅洵笑了:“感觉这玩意很抽象,你不要信女人随口瞎扯。女人嘛,多少有点儿矫情,男人越宠她越矫情。她说对你没感觉,不一定真是没感觉,可能是想试探一下她在你心里有多重要,你别被女人的口是心非忽悠了。” “不矫情的女人也有,大多是没男人或者得不到男人的在意。没人宠,矫情给谁看?所以别怪女人矫情,把你当回事才会对你矫情。” 这话瞬间戳中了程中谋心里莫名其妙的点,李南照在他面前使小性子,是不是代表她感受到他的宠爱,把他当回事? 傅洵看这人的情绪突然阴转晴,先是嘴角微挑,慢慢就变成满脸带笑。 刚刚还恼怒着呢,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他忍不住摇头:“有病!” 片刻后,程中谋突然说:“傅洵,看不出你有两把刷子啊,你怎么这么懂女人?” 傅洵有点恍惚。 他想起未婚妻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控诉他妹妹矫情,发烧而已,为什么要打电话让他送去医院? 当时他觉得很震惊,妹妹生病,他作为哥哥送去医院,有什么问题? 未婚妻嚷嚷说她从小有什么都是自己扛,最看不惯矫情的女人。 那时傅洵才明白,原来是她没人宠,就算想矫情也没人搭理,所以她见不得别人矫情,见不得别人有人可以撒娇依靠。 第50章 恐怖的变故 程中谋自个儿乐了一会儿,傅洵看他心情好转,说:“阿谋,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就别讲了。” 傅洵愣了一下。 程中谋笑道:“你打哪儿学来的臭毛病?咱俩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傅洵也笑:“我怕说得太明白你会伤自尊。” 程中谋脸上的笑意微敛。 “阿谋,虽然我不知道你喜欢的姑娘是什么样的人,但我感觉得到你是真的很喜欢她,喜欢到有点失了分寸,急得团团转。阿谋,感情是不能勉强的,至少感情需要一个过渡阶段。” “你这人......怎么说呢?我个人觉得你骨子里比较强势,但是感情不是资源,光靠强势掠夺是不够的。感情也不是事业,不是你付出努力就一定有回报。不是说你喜欢别人,别人就也必须喜欢你,这跟你优不优秀、条件好不好没有多少关系。” 程中谋沉默了。 确实是他太急了。 他好不容易盼得李南照单身,恨不得立即就将她划拉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生怕她被别人抢了去。 程中谋拍了拍傅洵的肩:“谢兄弟提醒。” 傅洵客串完知心大哥,趁机提出自己的要求:“你要是有空就帮我个忙呗。” “没空!以后我都不会有空了,没事别找我,有事更别找我。” 傅洵看他刚刚半死不活的,这会儿又雄赳赳起来,就看不得他那副嘚瑟的样子,问道:“你为什么没空?忙什么去?” “泡妞不得花时间啊?围着你转有什么出息?” 傅洵:“......” 程中谋突然觉得特别羡慕傅洵,可以跟李南照在同一栋楼上班。哪怕借着上厕所的机会,也能兜下楼去见一见她。平时上下班就更不用说了,可以无限次制造机会偶遇。 坐了一会儿,程中谋问道:“傅洵,你是为了谁回国的?见着人了吗?” 傅洵一怔,似乎没料到程中谋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他淡声道:“远远见着两次,等我忙过这段时间,稳定下来再找她。” “你想做什么?” “???” 傅洵侧头看他:“什么做什么?” “你抛下未婚妻从国外跑回来,在这里苦哈哈从零开始,别跟我说只是为了梦想。傅洵,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这样搞异地恋,是不打算维系跟未婚妻的感情了吗?” 傅洵手头的笔尖在文件本上定住,他微微蹙眉,沉默片刻才道:“两个人总是吵架,吵得很凶,都无法说服对方,就分开一段时间,再看看吧。” “为什么吵?” “什么都能吵起来。” 程中谋蹙眉:“总得有个基本原因吧?” 傅洵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她容不下我身旁任何异性,把我手机通讯录里所有疑似女性名字的联系人全删了。就连我妹她都容不下,见一次闹一次。” 程中谋有点惊讶,这么奇葩!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吃醋了,这特么是有病吧? “那你跑回国冷处理也不好,总得跟她说清楚。” 傅洵苦笑:“说不清楚,她根本听不进去,非要我发誓以后跟我妹不再见面不再联系,不然她就一直闹,我有什么办法?” 程中谋终于感觉哪里不对劲了:“你跟你妹是怎么回事?” 他读书时见过傅洵的妹妹几次,那个小姑娘打扮得像华贵的公主,阳光明媚,嘴甜又有礼貌,没看出什么不妥。 傅洵摊手:“没怎么回事,是她揪着没影的事无理取闹。” 程中谋点头,又问道:“我记得你上次说今年要结婚是吧?” 傅洵久久沉默,在程中谋盯视的压力下,说:“我跟她谈了三年,肯定有感情,就是有时候受不了她超强的控制欲。” 程中谋嗤笑一声:“你这样优柔寡断可不行,你抛下她跑回国,想必是对她已经难以忍受,为什么还要勉强结婚?不怕将来成为一对怨偶?” 傅洵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说:“我回国也不全是为了躲她,是真有事。” 这事他不打算说,程中谋也不问。 程中谋自个儿在感情里是强势的急性子,最受不了拖拉磨叽和不明不白的感情纠葛。傅洵却是宽厚温吞,善良过头。 程中谋觉得傅洵再有事也不能拍拍屁股抛下未婚妻跑了,还能合得来就好好谈,合不来就直接分了。闹成长期分隔两地还能保留婚约,也是牛逼。 程中谋忍不住想象,如果李南照跟他吵架怎么办? 她大概是不会吵架的吧,要么不理人,要么直接上手用酒瓶子砸。 程中谋在傅洵的办公室里休息了一会儿就回公司去开会,毕竟除了追女人,他还得挣钱养家糊口。 整个下午他都心不在焉,一颗心早就飞到李南照那边去了,总是忍不住想象她在做什么。 晚上十点半,程中谋的车子准时等在李南照工作室的楼下。 李南照下楼时看到他倚在车门处,明显是守株待兔。 两人视线对上,他眼神灼灼,她想装作没看见都不行了。 李南照身体刚刚微侧,程中谋突然说:“别想跑,你跑不过我。” 李南照:“......” 她识趣地放弃抵抗走过来,程中谋拉开车门,她上车。 程中谋没有发动车子,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对峙。 片刻后,李南照率先受不了这种低气压,问道:“谋哥,你到底想干嘛?” “我说了,我想追你。” “可我不想让你追。” “那是你的事,我追我的,你别管!” 纵然傅洵已经提点过程中谋,让他在感情里莫急,慢慢来。但他还是被李南照这句毫不留情的话气得够呛,又急眼了。 李南照再次无语,试图跟他讲道理:“谋哥,强扭的瓜不甜。” “甜不甜,让我咬一口试试我才信。” 李南照:“......” 这男人好像被她一句话惹毛了,步步紧逼。 她感觉有点无力:“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前阵子你有男朋友,我不想让你为难才装一装好人,现在我不想装了。” 他就算说无耻的话都坦坦荡荡,李南照想骂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骂。 她还是觉得以前的程中谋好,彬彬有礼、温和稳重、踏实可靠。 现在这是个啥玩意? 怎么跟撕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 两人又默默坐了一会,李南照挠了挠头,拿眼角余光偷瞄程中谋的表情。 程中谋看她那副无奈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有趣,心里的火气也去了大半。 她好像比之前鲜活了一些。 他记得她在张文焕面前也是端着姿态,很懂事很有分寸,波澜不惊。 他一度以为她不怎么喜欢张文焕,不然她为什么面对张文焕时也没有多少情绪波动? 后来他听黄秋菊说,李南照跟张文焕分手时哭惨了,他才知道她是感情内敛的人。 也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年纪轻轻就已经习惯了戴着面具生活,不敢将自己的真实情绪示人。 程中谋道:“南照,你在我面前不用装作懂事,以后我也不装了,咱俩都真实一点,好不好?” 李南照不吱声。 他还是装着吧,突然这么放飞自我,可吓人! 这感觉就像她身旁一只温和可亲的大白兔一夜之间突然变成大灰狼,让她很难接受。 程中谋问道:“要去吃点夜宵吗?” “不用,麻烦送我到地铁口,谢谢。” 程中谋本来准备启动车子的手又停住,侧身看她:“南照,之前你有男朋友,你要跟我保持距离,我不想让你为难才配合你。现在你是单身,我不可能再干这种蠢事。既然你上了我的车,就别再说这种话,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深夜去搭地铁。就算是秋菊在这里,我也不会,安全第一明白吗?” 李南照突然有种上了贼船下不去的感觉。 她有点泄气,明明两个人说的都是中文,偏偏就是说不明白,无法沟通。 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这是一双很有力量感的手,手背上隐约可见青筋,手掌宽大,指节修长。 他的衬衫袖子半挽,露出线条紧致结实的小臂,麦色肌肤透着健康又充满活力的光泽。 这是一个荷尔蒙爆棚的男人,他绷着脸不笑时,也是一个充满威胁感的人。 李南照心里有些怯,但还是据理力争:“孤男寡女,保持距离是应该的。” “我不跟你掰扯,你要相亲找对象,别人可以接触试试,凭什么我就不可以?你歧视我是不是?” 这个罪名一出,吓得李南照连连摆手:“我没有!” “那你是什么意思?总得有个理由吧?只要你的理由能说服我,我就听你的。” “就是对你没感觉。” 程中谋恨得牙痒痒:“你都不给机会试试,怎么知道没感觉?你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 李南照一个头两个大,感觉又绕回原点了。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他如此能言善辩? 程中谋也很无奈,他明天要出差,好不容易挪出点时间来见她,结果又是上赶着来受她的小李飞刀扎心。 ..... 十点多,黄秋菊从李南照家回工厂宿舍。 虽然李南照的外婆让她留宿,但她明天一早还要上早班,时间太赶,便婉拒了。 这座海滨城市入了夜很凉爽,海风吹过种满木棉树的街道,拂起一地白绒绒的棉絮。 黄秋菊背着大挎包慢腾腾走回工厂,包里装着她的复习资料,有点重。她走得出了汗,浑身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追梦好累啊,但是想到美好的前景,再累她也甘愿。 周四黄秋菊上夜班,这家公司的仓库每半年大盘点一次,因为下个月有批量订单,上头要求提前到五月盘点。 夜深了,她还在仓库里忙活,把同品类货品码到一起,分门别类划分出不同区域,并在初盘表上做登记。 天花板上挂着的大吊扇呼呼转动,但没过一会儿,她还是汗流浃背。 就在这时仓库的大铁门响了一下,黄秋菊回头看,讶异道:“许主管,你还没下班啊?” 来人是仓库主管许升,四十八岁,身形矮胖,平日笑眯眯很和气。 许升嗯了一声,走过来问道:“秋菊,盘点得怎么样?” “还行,我平时有注意分类码货品,现在只要精确具体数量就行,没大问题。” 许升拍了拍她的肩膀,咧嘴笑道:“不错,你办事我放心。” 黄秋菊觉得有点不适,因为许升的巴掌在她肩头上拍了拍后没有离开,还轻捏了一下。 夏日穿的衣衫单薄,她甚至能感觉得到他掌心的温度,这让她觉得不舒服。 靠得近了,黄秋菊才闻到许升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她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 许升突然盯着黄秋菊说:“秋菊,一个人过很辛苦吧?” 黄秋菊瞬间警惕。 她十三岁就离开家乡混日子,遇见各色各样的人,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之前她刚来这里工作,许升问过她的基本情况,当时她以为是例行了解。现在夜深人静,上司突然跑来问这种问题,明显超纲了。 许升逼近一步,倏然伸手抱住黄秋菊:“秋菊,你跟我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黄秋菊被他狠狠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突然就发疯。 之前许升对她很照顾,她一直以为是程中谋帮她介绍工作时跟上头说了什么,她没有多想。 没想到许升竟然对她抱着这种心思! 黄秋菊又惊又怒,拼命挣扎,可许升毕竟是男人,他死命掐着她的两边胳膊,将她往成排的货架后拖。 第51章 她一定会抓住机会 黄秋菊惊出一身冷汗,仓库只有大门口处有监控,货架后是监控死角。 她尖叫着哀求,许升却不肯放过她。 他一边将臭烘烘的嘴凑过来想吻她,一边说:“秋菊,我跟我老婆早就没有感情了,只要你愿意你跟我,我会租房子给你住,也会离婚娶你。你要是不识相,就别想再在这家公司待下去!以后在仓库里我是老大,你就是老二,其他人都得让着你。你无父无母,跟了我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黄秋菊闻到一股酒气混合着蒜头味的口气冲过来,她恶心欲呕,浑身颤抖。 许升大约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他把打一棒子再赏一颗糖的手段玩得很娴熟。 他压着她顺势倒在地上,两手发疯一般撕扯她的衣服。 黄秋菊奋力跟他厮打,但怎么都敌不过酒劲上头的男人。 她耳里听到自己的衬衫被撕裂的声音,心里很绝望。 她的人生才刚刚看到希望,就要止步在这里了吗? 仓库位于工厂最右角,白天装卸货时人来人往,晚上十点下夜班后,这里基本不会有人来。 这会儿夜深人静,仓库里只有黄秋菊和许升,这个虚胖的男人就像疯狂的野兽一样压在她身上逞凶,不顾她的哀求尖叫怒骂,非要将罪恶进行到底。 强烈的恐惧让黄秋菊有那么一瞬间恍惚,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似乎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正在经历什么。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颈部一痛,许升在她颈侧轻咬了一下。 她浑身一哆嗦,两手胡乱挥打,无意间摸到货架上的电机。 这种电机是是纯金属所制,一个重逾七八斤。她毫不犹豫地攥紧电机,狠狠砸在许升的后脑勺。 刚巧许升动了一下,电机只砸中他的脑袋侧边。 许升本来正沉浸于即将得手的得意中,猝不及防被砸中,他啊地一声惨叫后,怒极挥手,巴掌像蒲扇一样狠狠抽在黄秋菊的脸上。 黄秋菊得手一次,许升已经有了防备,她很难再袭击他。而且许升明显被激怒,对她下手更狠。 寂静的空间里传来一阵布料撕裂声,黄秋菊感觉胸口一凉,整个人都僵住。 她胸口前白生生的肌肤让许升更发狂,他狞笑道:“秋菊,你就跟了我吧。你说你一个孤儿闹腾啥呢?就算我弄死你也没人给你收尸。只要你答应我,我就娶你,以后你就能在城里落脚......” 黄秋菊嘶声叫骂,又恳求他放过她:“许主管,你也有女儿,难道你希望她有一个强 jian 犯父亲吗?” 许升的手一顿,随即他带着点恼怒,下手更狠。 黄秋菊已经挣扎到快没有力气了,哭都哭都不出来。 如果她愿意靠出卖身体换取更好的生活,哪里用得着跟许升这种油腻男人? 就在这时许升的身体突然猛地一抖,他惨烈地嚎叫一声,歪倒在地。 黄秋菊被他吓了一跳,一条胳膊突然从侧边伸来拽住她的手:“快跑!” 这熟悉的声音让黄秋菊愣了一下,来人竟是装配组的组长陈宏盛。平日里他跟黄秋菊只有工作上交接,几乎没有私底下交流。 许升捂着冒血的脑袋恶狠狠骂道:“陈宏盛,你给我等着,老子明天就让人打断你的腿,让你滚蛋!” 陈宏盛顾不上跟许升扯皮,他快速将吓得虚软的黄秋菊从地上薅起来,拽着她跌跌撞撞往外走。 许升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再也听不见。 两人一直往前跑,跑到工业区外的夜市,灯火通明,黄秋菊才敢相信自己真的逃出来了。 她紧紧捂住破裂的领口放声大哭,陈宏盛笨拙地安慰她:“哎,你别哭......别哭啊,没事了,真的。” 黄秋菊哭过后,陈宏盛问道:“秋菊,你打算怎么处理?” 黄秋菊抽噎着揩了一把鼻涕,问道:“你怎么会去仓库里?” 陈宏盛的脸色唰地红了,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 黄秋菊又问:“许升说不会放过你,怎么办?” 陈宏盛的脸色僵了一下,苦笑道:“一份工作而已,再找就是了。” 黄秋菊知道陈宏盛跟自己一样独自漂在城市里,他在这家工厂干了四年,好不容易爬上装配组长的位置,大小算是个领导。 可许升是工厂副总的表哥,他们招惹不起。 黄秋菊借用陈宏盛的手机报警,对他说:“对不起,连累你了。” 陈宏盛的脸又红了,结结巴巴地说:“不......用客气。” 民警来了解过情况,折腾了大半个小时,将许升带走了。 陈宏盛陪着黄秋菊,问她打算怎么办? 黄秋菊现在脑子很乱,她也不知道。 她捏着找回来的手机犹豫着转了几圈,最终还是决定给程中谋打电话。 电话接通时,她刚喊了一声“程大哥”,眼泪就下来了。 程中谋听到她的哽咽,问她怎么了? 黄秋菊惊魂未定,颠三倒四地将刚才发生的事跟他说了,问道:“程大哥,我不能再在这里上班了,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你现在在哪里?” “北桥派出所附近的肯德基。” “我在外面出差,你待在那里别动,我让人过去接你。那个人渣的家属估计还会找你的麻烦,你别待在工厂里。工作的事别操心,等我回去处理。” 黄秋菊听他有条不紊的安排,眼泪又忍不住往下落,心里安定很多。 她担心陈宏盛会遭报复,小声问道:“程大哥,我那个朋友......” “没事,我会解决。” 黄秋菊道:“那谢谢你。” 程中谋嗯了一声就挂断。 二十分钟后,傅洵开车赶到肯德基,要接黄秋菊走。 黄秋菊刚想说话,傅洵对陈宏盛说:“你也来。” “我?”陈宏盛有些惊讶。 “对,阿谋说了,一起来。” 陈宏盛赶紧跟上,凑在黄秋菊身旁。 在路上,傅洵问黄秋菊两个人打算去住酒店还是怎样? 黄秋菊茫然地看了陈宏盛一眼,思索几秒后,道:“我想回厂区宿舍收拾行李。” 她怕天亮后许升的亲属会来闹她,必须趁着许升被民警逮走,赶紧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先去租房躲几天。 陈宏盛听她这么说,便说他也要回去收拾东西走人,明天再回工厂申请离职。 傅洵驱车去工厂,在门口等他们。 陈宏盛陪着黄秋菊回宿舍楼,说:“我上六楼,你一会在这个入口等我,别乱跑。” 黄秋菊点头:“好,你快点。” 陈宏盛看了她一眼,转身一溜小跑上楼。 黄秋菊走到三楼走廊最后一间宿舍门口,她刚要掏钥匙开门,突然听到门里的交谈声中夹杂着她的名字。 她的手下意识顿住。 这是一栋旧民楼改装的员工宿舍,每个房间的门都是大铁门,门把手处开了一个巴掌般长的方形小格子,方便门外的人伸手进门里拉开门栓。 此时小格子是开着的,屋里人的聊天声清晰地传到黄秋菊的耳里。 “别说,秋菊跟咱们不是一路人,人家将来可是要当高材生的,没见她天天读啊写啊忙得很吗?” 几道揶揄的笑声响起,有人接着说:“哈哈,你们没见过她读英语那模样,像大蛤蟆吞鱼,真逗!咱们这种厂妹,真以为学英语就能改变命运啊,笑死人了!” 黄秋菊的心尖一麻,心里很难过。 厂妹怎么了?厂妹就不配有梦想有追求吗? 不怕别人看不起,怕的是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屋里另一道略微尖刻的声音响起:“你们这就不懂了,什么自考、英语都是屁。不过要是去学英语的时候遇上一个过得去的男人,秋菊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男人嘛,看到这种假正经又装上进的女人,还是很吃她这一套的。” “得儿!还是红梅姐看得透彻。” “你们别看她一脸老实相,鬼知道内里是怎样?你看她前段时间一有空就往外跑,还经常在外面留宿,就这还死不承认有男朋友呢。上回我就看到一个开路虎的男人送她回来,可惜只见过一回,估计人家没打算跟她处对象,玩腻她就跑了。” 几个人又噗嗤笑,言语间满是充满恶意和不屑的揣测。 黄秋菊浑身发凉,她在夜风里站了一会儿,直到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她才故意弄出一点声响。 屋里的嬉笑声立即停了,黄秋菊慢腾腾开门进去,那些人若无其事跟她打招呼。 睡在她下铺的李红梅,刚刚还揣测她被人玩腻了的大姐,甚至还热心问她要不要吃麻辣烫,说她们刚才去夜市买的,给她留了一点儿。 黄秋菊挤出一丝笑:“谢谢,我不饿。” 虽然她早已见识过人性的恶,但现实还是一次次刷新她的认知下限。 狭窄的单间里摆了四张上下铺铁架床,住了八个人,命运各不相同。此时有人刷手机,有人敷面膜,有人跟男友煲电话粥。 黄秋菊默默收拾自己的衣服、书籍、护肤品...... 她在想,自己报警让人抓了许升,要是那个副总从中作梗,大概她这个月的工资得泡汤了吧? 有点心疼,毕竟她挣的每一分钱都是辛苦钱。 宿舍里的话题渐渐跑偏了,大家在讨论怎样才能挣更多的钱。 有人说别痴心妄想了,女人出来打工不过是为了攒点私房钱,到年纪就该找个男人嫁了。不然年纪拖大了,要彩礼都要不到多少。 李红梅刻薄地说:“挣钱是男人的事,女人能挣个零花钱就可以了。那些挣得多的女人,十有八九是睡来的钱。” 黄秋菊安静听着,她心里默默反驳,不是这样的,也有女人不用靠男人就能混得好、挣得多,就像李南照、周明柔。 月入三千的人,又怎么能理解月入三万的人过得有多爽呢? 她们体验不到那种爽,又不愿意承认自己不是挣三万的那块料,便只能质疑这种事不存在,拼命给别人抹黑,说别人的钱来路不正。 这已经不是黄秋菊第一次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感。 她不喜欢这种互相拉踩、雌性竞争的氛围,她也不想被这些人同化,她唯一能做的是逼自己积攒底气离开这种让人窒息的环境。 她不想像这几个人这样在日复一日的简单劳作中消磨了心性,不想到年纪就在世俗的桎梏下找个差不多的男人嫁了,再生几个孩子,苦哈哈地熬完一辈子。 她想像李南照那样在更好的环境里工作生活,想有更广阔的未来。 只要给她一点点机会,她一定会抓住,让她付出千万倍努力都愿意。 第52章 我可以追你吗? 黄秋菊将自己不多的衣物塞进行李袋,还把杂七杂八的小物件也收拾好放在洗脸盆里,随即拉上行李袋的拉链。 嗤喇的拉链声响起,终于有人注意到默默忙活的黄秋菊,惊讶问道:“秋菊,你要搬出去吗?” “嗯。” “跟男朋友同居啊?” 黄秋菊摇头:“不是,我没有男朋友。” 那人一脸暧昧的笑,道:“你回来前一分钟,隔壁李梦就过来说有豪车送你回来,她刚好买夜宵回来遇见你从车里下来,跟上回的路虎不是同一个牌子的车呢。” 黄秋菊刚要说话,那人又笑了笑说:“秋菊,你说你也真是的,有对象就介绍给姐妹们认识认识嘛,怕我们抢走还是咋的?” 黄秋菊连笑都挤不出来了,楼下那辆车和车里的男人,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片刻后,黄秋菊走出宿舍,陈宏盛已经焦灼等在门外。看到她出来,他的神色骤然一松。 一人一个行李袋,洗脸盆里装着洗漱用品和晾衣架,这便是他们这些打工人的全部家当。 两人下了楼,傅洵正倚在车门旁抽烟,一点火光在他的指间明灭不定。 看到他们走过来,傅洵忙打开车尾箱,让他们把行李放进去,随后将他们送去附近一家酒店,给他们开了两间单人房。 临走前,傅洵给黄秋菊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道:“别担心,阿谋明天就回来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傅洵离开后,陈宏盛问道:“秋菊,刚才那个......是你的男朋友?” 黄秋菊摇头:“不是。” 陈宏盛的眼神亮了:“那我可以追你吗?” 傅洵下到酒店停车场,将拍下的门牌号发给程中谋,说都搞定了。 程中谋道:“谢了,回去请你吃饭。” 傅洵好奇问道:“这姑娘跟你什么关系?看把你急的,难道她就是导致你最近频频发神经的仙女?” 程中谋被逗乐:“不是,别瞎猜。” 傅洵更有兴趣了:“竟然不是?今天你要不是出差,是不是得亲自来跑一趟?你大半夜出来为别的女人忙活,你的心上人不介意?” 程中谋哈哈笑:“介意什么?难道除了搞对象,连朋友都不能有?秋菊在这里无亲无故,我能帮一把就帮,谁出门在外没个难处?” 关键是黄秋菊还帮他追李南照,冲着这点,他也不会不管黄秋菊。 傅洵笑道:“怪不得你的人缘这么好,原来是处处留情。” “瞎说什么?这是犯罪的大事,不是无病呻吟,我分得清楚轻重。如果我有对象,我就带她一起出来处理。遇上这种事她肯定能理解的,正常人都能理解。” 傅洵沉默了。 如果是他的未婚妻,那绝对不可能理解,她只会怀疑他跟外头的女人不干净,不然他为什么要为别人忙活? 陈宏盛还在等黄秋菊的答复。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黄秋菊心里一阵苦涩。 就算之前她看不出他的心思,现在怎么会还看不出来? 如果不是在意,怎么会那么关注她的动态,刚好在她陷入险境时出现? 黄秋菊对陈宏盛说:“对不起,我目前不想谈恋爱,只想努力挣钱。” 陈宏盛急切地说:“谈恋爱跟挣钱并不冲突啊,还能多一个人关心你。秋菊,从你来到这一家工厂我就注意你了,我跟你一样都是一个人在外头漂,我知道这种无依无靠的感觉。我喜欢你,只是想对你好一点。” 他如此有诚意,让黄秋菊心里难过又发酸。 一个人漂太久了,确实会渴望温暖,渴望有个依靠。 从见到程中谋第一眼开始,黄秋菊就想着将来如果找对象,就要找这样能给人满满安全感的男人。 她也曾想过搏一搏,试试主动追程中谋。无关深爱,只是因为慕强,因为他足够优秀,他第一次在她的人生出场时又那样耀眼。 可程中谋喜欢李南照,黄秋菊便立即歇了对他的心思。 在婚闹现场,李南照不止一次狠狠拍开伸向黄秋菊的咸猪手。在某个男人扒她的内裤时,李南照疯了一般踹了那男人一脚,将黄秋菊从地上拉起来。 虽然最后黄秋菊还是不幸被扒光,但她一直牢牢记得李南照这个陌生人的善意。 一个不一定能追得到手的男人,和一个热心正直的同性朋友,黄秋菊更愿意选择后者。 黄秋菊道:“宏盛,今天谢谢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喊我。但是谈对象这事,我真的没有想法。” 陈宏盛很失望,他想到刚才温文尔雅的傅洵,忍不住问道:“是因为我不够好吗?” 黄秋菊摇头:“不是,是我自己没这个想法。” 她在心里默默说对不起,她撒谎了,她确实是觉得陈宏盛不够强、不够好。 黄秋菊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婚闹,大概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认识程中谋这种男人,长得好、事业成功、仗义正直。 这人还热爱劳动,下厨、种菜、通下水道、补墙缝样样精通,出得厅堂也入得厨房,简直是男人中的战斗机。 如果现在是程中谋说要跟她谈对象,黄秋菊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直接跳过恋爱,让她倒贴彩礼去领证都行。 可惜不是他。 当日婚闹有四个伴娘,程中谋就看中了一个李南照。 黄秋菊想过很多遍,仔细对比过几个伴娘之间的条件,她发现李南照在四个人中,无论学识、性格、样貌、综合实力都有着碾压性优势,难怪程中谋喜欢她。 跟李南照接触这大半年,黄秋菊又认识了张文焕,一个同样优秀、努力上进且性情更温和的男人。现在她又见了一个傅洵,这人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活得精致的男人。 搁在从前,这些性子不错、综合实力强的优良品种男人,黄秋菊是没有机会接触认识的。她身旁的男人大多跟她一样平庸且辛苦地挣生活,偶尔有那么两三个稍微出挑的,要么性子好,要么工作略微好一些,但几乎没有人品和能力同样出色的。 可这些优良品种男人对于李南照来说,只是她社交圈子里的某一个寻常人。 黄秋菊羡慕李南照,却并不妒忌,因为她深知她跟李南照之间的差距。她跟李南照的综合实力不一样,混的圈子自然也不一样。 只是她心里渐渐产生了一种不甘,这种不甘促使她迫切想改变命运,想往上再爬一爬。 她觉得自己值得更好的男人,值得更好的对待。 她也深知好马配好鞍、破锅配烂盖的道理,想要好男人,想要过更好的生活,首先自身的条件得跟上,不然好男人怎么会看上她? 人家又不瞎! 尤其是黄秋菊看了周明柔在婚姻里的痛苦,她更明白了一个道理,靠婚姻靠男人未必能靠一辈子,靠自己肯定没错。 她得竭尽全力往上爬,哪怕爬上去还是遇不上更好的男人也没关系,因为她还有自己。 如果她止步于此,这辈子就真的这样了,以后她的孩子说不定也要代代复刻她的命运。 陈宏盛眼巴巴地看着黄秋菊问:“那我们能先做朋友吗?” 黄秋菊狠心地摇头。 她不是傻白甜小女孩,她太清楚男人这种以退为进的套路,毕竟程某人不久前才对李南照用过这招。 大概只有李南照那种被外婆独自带大、没有在男人身上吃过亏的女子才会信。 黄秋菊思索几秒,道:“宏盛,如果我们谈对象,你觉得谈几年合适?要结婚吗?” 陈宏盛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以为她开始考虑自己,欢喜地说:“咱们年纪也不小了,如果真的谈对象合适,一两年就可以结婚。秋菊,我不是那种光谈恋爱不考虑婚姻的人,你大可放心。” 黄秋菊苦笑,她怕的就是这个。 “如果我说我不想结婚,也不想生孩子,你愿意吗?” 陈宏盛震惊了:“为什么呀?到年纪得结婚生孩子啊,不然拖到年纪大了怎么办?” 黄秋菊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所以我不想谈对象,因为谈一段时间就得结婚,结婚后就得生孩子,生了孩子后就得为孩子付出很多,说不定还得放弃工作。” “不然身旁的人就会逼逼叨叨说你像个女人吗?你像个当妈的人吗?我不想将来为了这些事吵闹,我目前根本没有心思结婚和生儿育女,我只想努力挣钱,让自己的生活好过一点。” 陈宏盛还是觉得无法理解:“可是大家都是这么过的啊,要是每个人都不愿意结婚生孩子,社会不得乱套了?” 黄秋菊嗯了一声,不想解释了,因为解释不通。 她都快要活不下去了,哪有心思管社会乱套不乱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不需要别人理解和认同。 第53章 带着你的牛鬼蛇神滚! 次日上午,一个跟黄秋菊交好的产线女工给她发微信,问她在哪里?怎么无故旷工? 一会儿这个女工又给她打电话,叮嘱她千万不要回工厂,因为许升的老婆领了一群人来工厂里堵她,气势汹汹说要打狐狸精。 黄秋菊听得冒冷汗,庆幸自己搬出来了,不然在别人的地盘上,她势单力薄,不知道会被怎么羞辱呢! 下午程中谋回到临川市,他第一件事就是联系黄秋菊。 同他一起来的还有李南照,因为黄秋菊在接了他的电话后,就给李南照打电话也说了这事。 现在程中谋在追求李南照,将来他们说不定能成一对儿,黄秋菊不想越过李南照单独跟程中谋接触太多,免得给他们的关系埋雷。 程中谋听李南照说,是黄秋菊主动联系她,他对黄秋菊又多了几分好感。 最令人厌烦的便是掂量不清楚自己斤两、自以为是的人,像黄秋菊这样知进退、有分寸的人,旁人见着也愿意帮她一把。 李南照看到黄秋菊时,忍不住数落她怎么昨夜不联系自己来陪她? 黄秋菊看她真心实意为自己着急,眼泪又落下来。 她当初赌赢了,李南照这个朋友,远比一个不错的男人更值得结交。 程中谋先联系他在这家工厂做事的熟人,黄秋菊才知道他的熟人是工厂的老板。 老板介入后,许升那个当副总的表弟就蔫头耷脑跑来挨训,他额上汗津津的,心里发沉。 当初他把表哥许升弄进工厂里来保安队长,后来他看管仓库油水多,便又想方设法让许升管仓库。 许升之前也闹出过一些不太好听的传闻,但最终都处理好了,他也不当回事。 没想到这回许升踢到了铁板,对一个普通女工下手,竟然惊动了老板。 老板自己也满头是汗,他有三家厂子,两家是做快消品的,是润阳集团的供应商。他能不能继续维系润阳这个客户公司,都是程中谋一句话的事。 他的第三家工厂做五金配件,当初程中谋说想往他的厂子里放个人,就普通岗位就行。 这要求不算为难,反正就算不放人,他的厂子里也得招普工。 他特意把黄秋菊放到仓库里,因为仓库相对产线来说轻松一些,装货、卸货有专门的装卸工,女工在仓库里只要做好领料、出货的登记就行。 没想到许升这个王八蛋狗胆包天,差点给他捅出大篓子。 老板歉意地对程中谋说:“程总,你看这事闹的,真是对不住。我平日比较忙,得在三家厂子轮转坐镇,一时没盯好,让许升这些人把厂子搞得乱七八糟的。你放心,我立马就让他们一家人滚蛋,我这边也会全力配合警方办案。” 许升的表弟一听这话顿时大惊失色,苦苦哀求道:“老板,我知道错了,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老板简直想踹他一脚,他给这混蛋机会,那谁给他机会? 要是得罪了财神爷,他自个儿都得喝西北风去! 许升的表弟转而哀求黄秋菊,想让她替自己说说情。 李南照怒声斥道:“你能不能要点脸?你表哥肯定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你真不知情?” 那人顿时哑了声。 老板一听这话更怒,恨不得上前抽他两个耳光:“滚!带着你家的牛鬼蛇神赶紧滚!” 许升老婆看苗头不对,也不敢再闹腾,带上来助威的亲友团灰溜溜地撤走。 工厂老板又问黄秋菊,要不要给她换一个部门? 黄秋菊还没表态,程中谋先说:“不用了,我这边另有安排。倒是昨晚那个见义勇为的小伙子,你看看怎么安排他?” 大家的视线集中到陈宏盛身上,他的脸色立即红了。 老板很识趣,大手一挥道:“这不就有现成的岗位么?你叫陈宏盛是吧?许升那个仓库主管的位子,你试试看能不能行?” 陈宏盛瞬间瞪大眼,惊喜得脸色更红。 老板又道:“你们装配组跟仓库接触最多,仓库运转对你来说应该问题不大,不懂可以多问多学。你要是没意见,今天就上岗吧。” 陈宏盛看了黄秋菊一眼。 黄秋菊避开他的目光。 陈宏盛明白了她的态度,只能苦笑。 从程中谋出现在这里,陈宏盛就发现自己的老板面对他时态度谦卑,甚至隐隐带着一丝讨好。 这男人身上穿的衣服、开的车子、说话时隐隐露出的气势,都让陈宏盛觉得他来头不小。 黄秋菊既然认识这样的人物,怎么还在仓库里做普通女工? 陈宏盛觉得黄秋菊跟这样的男人交好,大概是看不上他的,提拔为主管算是对他的报答吗? 陈宏盛最终还是应下接任的要求,毕竟他在这家工厂熬了几年才从普工熬成组长,现在一下子被提为主管,薪资福利都上了一个台阶,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程中谋让李南照带黄秋菊先走,他去警局了解一下情况。 李南照看着他冷峻的侧脸,想着他条理清晰的安排,突然感觉之前那个稳重可靠的大哥又回来了。 她忍不住道:“那行,我们先回去。谋哥,你自个儿小心。” 程中谋何其精明,立即从她软化的态度里听出她的变化,他欢喜得眉毛都要飞起来。 原来她喜欢这调调? 不早说! 只要她不排斥他,愿意跟他好好相处,他啥调调都可以会! 夜色渐渐乌沉,海风将高楼之间的闷热吹散,带来一丝丝凉爽。 程中谋从警局离开时,天色已经黑透了,他给黄秋菊打电话,黄秋菊没接。 他又给李南照打电话,李南照说黄秋菊昨夜没睡好,这会儿在她家补眠。 “我现在过去,你一会儿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好,我在工作室,不在家。” 程中谋愣了一下,她最近对他爱搭不理,他以为还得扯皮好一会儿才能哄她下楼。 李南照这么爽快答应,让他有点意外。 半个小时后,程中谋到了工作室楼下,李南照便下楼来找他。 程中谋问道:“赶时间吗?” “???” “我中午到现在都还没吃饭,你要是不介意,我找个地儿吃饭,边吃边聊。” “好,这条路往前开到尽头右拐,有一家餐店还不错,你可以试试。” 程中谋心里又惊又喜,原来不跟她谈感情,她还是很好说话的。 他开始反思自己,前阵子确实太心急了,根本不给她时间过渡,难怪她要躲他。 反正他已经表明过态度,接下来还是得温水煮青蛙,适当调整火候,慢慢熬。 他不急,一点都不急,急也不能说。 到了餐店,李南照给程中谋推荐了几个自己喜欢的菜式,番茄鱼片汤、菠萝咕噜肉、锡纸花甲、蒜蓉西兰花。 程中谋看她点的菜,大概能猜出她喜欢酸甜味的菜式。 他不挑食,什么都行,她推荐的更好。 等上菜时,李南照紧张地问起黄秋菊的事,担心许升那一家子运作逃过刑罚。 程中谋笑道:“南照,你可以对警方多一点信心,毕竟每年这么多坏人还是得靠警方去收拾。许升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他的家属干预不了警方的办案流程。” “我也只能去问问案情进度,干预不了结果。不过你放心,我已经了解过了,证据确凿,按司法程序走。这是公诉案件,只要秋菊不出具谅解书,这龟孙子就肯定会被重判坐牢。” 李南照点头:“秋菊那性子是不会接受和解的。” 程中谋点头表示赞同。 他早就发现黄秋菊跟李南照的性子有点像,骨子里都够刚烈,从两人在面对婚闹案件后无论受多少压力都不妥协的反应就能看出来。 但黄秋菊跟李南照又有些不同,李南照大约是从小被外婆保护得好,她有时会流露出某种自己都没察觉的天真和钝感。 黄秋菊则比李南照圆滑多了,她的示好里带着权衡后的分寸,她会为了活下去使一点小心机,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这几乎是每一个辛苦挣生活的人的本能意识。 走投无路时,她也会为了生存而适当退让。 黄秋菊是这样,程中谋自己也是这样,毕竟两个人都是从苦难里挣扎着过来的。 程中谋知道黄秋菊只是为了活下去,活得更好一点点。她对他示好,是想借他的力。 她靠近李南照,何尝不是想借李南照的光过得更好一些?毕竟李南照这样有资源、有想法、有更多条件的朋友,也是黄秋菊在日常生活中很难接触得到的。 这个拿了一手烂牌的姑娘很聪明,命运给她一个机会,她牢牢抓住。她知道自己身无长物,唯有捧出足够的诚意,以诚待人,别人才会带她玩儿。 这些程中谋都看得明白,黄秋菊有她的底线,也足够识趣,程中谋不反感她,还有点怜惜她不容易。 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不是罪,每一个有道德有底线的人愿意努力都值得肯定,他能帮她时就帮一把。 至于李南照,程中谋觉得她那种钝感和纯粹太难得,他想保护那点子难得的美好,让她尽可能活得自在一些。 第54章 你掐得比针扎还疼 上菜后,程中谋让服务员多拿了一套餐具,对李南照道道:“菜多,你也吃点。” “我不饿。” “吃点鱼吧,或者喝点鱼汤。” 他说话间已经盛了一碗鱼片汤推过来,李南照便不再推辞。 她喝了一口汤,欲言又止。 程中谋道:“想说什么就说。” “谋哥,我之前考虑过让秋菊来工作室上班,但我那是小地方,一个萝卜一个坑,活儿都是饱和的。秋菊本身也没有足够技能胜任工作,除了做保洁。谋哥,你看看能不能帮上她?” 程中谋道:“她没有什么专业技能,只能卖力气。找一份糊口的工作不难,难的是这份工作得有发展前景,不然做多少年工都只是在重复,没有进步,以后年纪大了就卖不动力气。” “我这边打算安排她去超市做理货员,以后可以往上爬。机会给她,能走多远看她自己的志气。以后她要是有能耐做店长,我也乐意拉拔她。” “你跟她比较谈得来,督促她学一学电脑,至少得熟练操作基本办公软件。这年头不懂操作电脑根本混不开,或者我这边给她报一个电脑培训班,学成后就可以往上调,我找个人带她。” 李南照点头。 她之前也问过黄秋菊,黄秋菊说她本来就读书不多,去网吧时只会用一些简单的聊天软件,不会用电脑办公,她在生产线的工作也用不上电脑。 李南照道:“谋哥,谢谢你这样替秋菊打算。” 程中谋抬头看她一眼:“谢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李南照看他是真不在意,并没有故作虚伪,心想他真是一个热心的人。 程中谋吃饭很快,不过十来分钟就扫荡光了面前的饭菜,汤也喝得见底。 李南照看到他把碗底的饭粒刮得干干净净,半点不浪费,突然就觉得心底某处麻了一下。 李南照吃饭也有这样的习惯,把每一粒米饭都吃光,之前周明柔就经常笑她吃饭比狗舔得还干净。 因为她小时候穷过、饿过肚子,五六岁就跟着外婆下田插秧,知道一粒稻谷种子长成稻穗,再成为锅里的白米饭要经历多少艰辛。 植物来人世间走一遭不容易,人类投入劳动力也不容易,每一份努力都值得珍惜。 程中谋顺手把餐碟分类放好,才推到一旁,抽纸巾擦嘴。 李南照默默看着他忙活,她觉得这个男人虽然事业成功、身居高位,但他骨子里仍是朴实勤俭的农家人,有着农家汉子的淳朴和热心。 他这人看着粗犷,实质非常细心,温柔和风度都藏在细节里,跟他久处不累。 不像张文焕那样,她总要时刻担心自己有没有在他面前失礼,会不会在他面前露怯让他看不起? 李南照微怔了一下,她怎么把程中谋跟张文焕放在一起对比? 吃饱后,程中谋看李南照的心情不错,便清了清嗓子道:“南照,前段时间是我不好,让你觉得困扰。这两天我想清楚了,感情的事确实不能勉强,以后咱们还是像之前那样做朋友吧。我不会再让你烦,你能不能别躲我?” 李南照的脸色渐渐泛红。 程中谋盯着她,疑心是不是店里的灯光都汇聚到她身上,为什么他眼里看到的她好像在发光,让他无法挪开视线?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又问一遍:“南照,好不好?” 李南照哪里招架得住他如此低姿态,慌乱地嗯了一声。 这样一个对朋友如此热心且仗义的人很难得,只要他不发癫,她自然不会躲他。 李南照垂头喝茶时,突然感觉眼前一花。 坐在她对面的程中谋已经飞扑向邻座一个年轻男人,抡起拳头就朝那人砸过去。 伴随着一声惨叫,两个男人扭打着从卡座摔倒在地上,桌面的茶杯、碗碟也跟着摔在地面,砸得爆裂。 周边的人都被吓得尖叫避让,李南照也惊得呆住,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 两个男人互相钳制着在地面翻滚,李南照才看到他们在争抢一个手机。 她惊疑不定,赶紧掏出手机报警。 等警员来时,程中谋制服了在地上扭动的男人,成功抢走他的手机。 年轻男人眼神怨毒地瞪着他:“你他妈有病啊?大白天抢劫,是不是活腻歪了?” 程中谋哼道:“等民警来,就知道是谁活腻歪了!” 年轻男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跳起来又要抢手机。 程中谋一脚踹翻他,顺手将男人的手机揣入自己的裤兜里。 李南照总算看明白了,这男人的手机里有秘密,还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程中谋对着年轻男人狠狠呸了一声:“你可真不要脸!” 刚刚他无意间发现这个猥琐男在偷拍一个年轻妈妈哺乳,顿时气血涌上头,想都没想就扑过去开打。 那个年轻妈妈抱着小婴儿,刚好这时扭头看过来,程中谋指着被他摁在地上的年轻男人道:“他偷拍你。” 年轻妈妈脸色涨红,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男人脸色发青,吼道:“是她自己犯贱,既然她在公众场合脱衣服露胸,我为什么不能拍?” 众人哗然,没见过这么无耻的神经病。 程中谋毫不留情地一巴掌甩过去:“你他妈是个人不?你妈当初是拉了一坨什么玩意出来才能养成你这个傻缺样?还是说你根本没有妈?” 年轻男人的脸色迅速涨红,被抽的。 李南照紧紧盯着程中谋,心里有点怕,又莫名觉得骄傲。虽然她早就知道这个男人很凶,但没想到这么凶。 她怕那个年轻男人会突然掏出刀子之类的凶器捅程中谋,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李南照忍不住拿起餐桌上的玻璃花瓶悄悄靠近那个年轻男人,只要他敢动,她就砸他。 隔壁不远处就是辖区派出所,警员来得很快。 程中谋将男人的手机交给警员,道:“他在公众场合偷拍女性隐私,估计手机里有不少好料。” 警员勒令年轻男人打开手机后,果然从图库里翻找出不少偷拍的照片和视频,便将人带走了。 被偷拍的年轻妈妈走过来道谢,程中谋挥挥手,示意她不用客气。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李南照突然发现程中谋的胳膊淌着血,吓得变了脸色:“谋哥,你流血了。” 程中谋低头一看,右边胳膊上多了一道五六公分长的伤口,应该是刚才在地上翻滚时被碗碟碎裂的瓷片割伤的。 他用纸巾擦了一下血迹,道:“不碍事。” 李南照看到殷红的血将纸巾染红浸透,程中谋又换一张纸巾,还是止不住血。 她的脸色又白几分,一把攥住他的小臂,道:“去医院吧,必须去医院包扎。” 程中谋下意识想反驳这么点小伤去什么医院,但他的目光触及李南照焦急的神色,立即意识到自己真蠢,这么好的相处机会竟然不要,是不是喝鱼汤过多撑傻了? 程中谋皱了皱眉,嘶了一声:“哎,这会儿才感觉痛,你能开车吗?” 李南照有点不好意思,道:“我的车技不好,打车吧,咱们打车去。” 程中谋原本只是想找个借口哄她一起去,现在她主动说“咱们”,他顿时心花怒放。 别说打车,让他滚着去医院他也愿意。 两人出了餐店,李南照紧赶几步站到路边拦出租车。 程中谋看着她脸上的焦急,虽然明知道就算换其他人受伤,她也一样会焦急,但现在她为他急,他心里还是很受用。 出租车来了,两人上了后排座。 程中谋胳膊上伤口冒出的血又把纸巾浸湿,李南照拿出从餐店带出来的一盒纸巾,唰唰抽十几张折叠好按在他的伤口上。 程中谋想说纸巾也不干净,直接接触伤口容易感染,但看着她认真忙活的模样,他什么都没说。 到了医院,医生开单让缝针。 李南照抢过单子风风火火跑去缴费,程中谋三两步追上她,拉了她一把,又很快放开,道:“社保卡在我这,你跑什么?” 李南照才反应过来,“那你快把卡给我。” 程中谋打开手机,刚调出电子社保卡,李南照就一把抢过他的手机,道:“你先去操作室找医生处理伤口,我缴费后就去找你。” 一会儿后,李南照带着缴费单跑回操作室,发现医生正在清创。 程中谋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将衬衫的袖子挽到肩头处,眼睛盯着医生操作。 医生弄好后就拿起细长的针缝合,李南照忍不住吸气,小声问道:“疼吗?” 程中谋摇头:“不疼,打了麻药。” 他说的是实话,可李南照看到针尖穿过皮肉,还是觉得很恐怖,手指下意识攥紧。 程中谋觉得有点好笑,道:“南照,你松手,你掐得比针扎还疼。” 李南照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掐住他的另一边胳膊,把他的皮肉都掐红了。 她赶紧松手,将两手背在身后,怕自己又干出什么失礼的事来。 缝合好后,医生说叮嘱了注意事项,让程中谋去注射室打一针破伤风。 皮试后二十分钟才能打针,两人坐在注射室外的小花园里等待。 程中谋看到李南照眼睛盯着注射室,耳朵支棱起来,似乎在捕捉声音。 他忍不住问:“你怕打针?” 李南照侧头看他一眼,飞快否认:“不是。” 程中谋笑了笑,不拆穿她。 明明她听到注射室里传来孩子的嗷嗷哭声时,脸色都白了,手指也无意识绞弄着衣摆。 在婚宴上敢拿酒瓶子给人爆头的人,竟然怕打针,真是出人意料。 李南照心里有些模糊的想法,又担心说出来惹程中谋不快。 程中谋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道:“想说什么就说。” 李南照看向他:“谋哥,你好像......对于男人欺凌女人,特别敏感。” 程中谋瞬间变了脸色,呼吸都沉了几分。 第55章 不是你的错 天色已经全黑了,医院的小花园周边种着一圈青竹,穿堂风吹过时,竹叶发出簌簌的声音。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远远近近有人声传来,程中谋却好像置身于旷野中,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那样凝重的表情,让李南照莫名感觉有点怕,她赶紧说:“对不起,我瞎说的,你别介意。” 她的声音拉回程中谋飘远的思绪,他脸上闪过一丝痛苦,道:“南照,你说得对,我确实......难以忍受这种事。”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冲动,想跟她说说自己的妹妹,那个在最美好年纪凋零的女孩。 “南照,我有一个妹妹。如果她还活着,今年跟你一样大。” 李南照的呼吸一窒,下意识看向他。 程中谋垂着眼帘,语气平静无波:“她是被人性侵后杀害的,那时她十九岁,但她小时候因为高热引起脑膜炎并发症,智力一直停留在五六岁的水平。凶手之前跟我有些过节,把她骗走害死。” 程中谋想起那年种种,母亲重病卧床,他刚大学毕业,一个人打几份工顾着母亲和妹妹,高额医疗费就像巨石一样沉甸甸压在他的心头。 他铤而走险在酒吧接一些擦边业务,游走在灰色地带。因为太过拼命赚钱,有人认为他阻了财路,找人手收拾他。 那些人奈何不了他,便朝他的妹妹下手。 程中谋想到那时的情景还是心如刀割,忍不住抬手捂脸掩饰自己的失态。 李南照下意识拍拍他的手背,心里也跟着难过。 片刻后,程中谋松开手,深呼吸一口气,道:“她什么都不懂,人畜无害,可那个人渣就是下得了手。我常常幻想着如果我没有得罪人,是不是就不会给她招来祸患?如果当日有人经过时发现端倪,有人能救救她,是不是她就能活下来?” 李南照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钝痛,痛得她一时呼吸困难,气息又重又沉。 程中谋发现她的不对劲,侧头问她:“你怎么了?” 李南照艰难地扯出一丝笑,摇头道:“我没事。” 两人对视时,她才发现他的眼尾微微泛红。 他在她面前一向刚强又乐观,似乎什么困难都不怵,这是他难得露出脆弱和难过的时候。 李南照冲动之下一把攥住程中谋的手腕,道:“谋哥,不是你的错,是坏人的错。” 她说这话时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语速很慢。 像是对他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程中谋疑惑地看她一眼。 李南照撇开目光。 程中谋苦笑道:“我现在想通了,不再拿凶手的错来惩罚自己。” 李南照抬头看他,想通归想通,还是会难受吧? 她终于明白婚闹当日,程中谋为什么会失控发狂,大概那样的情景刺激到他心底的痛。 这是一个淋过雨的人,他会无法自控地给那些同样在淋雨的人撑伞。 不问缘由,不求回报,他只是在机械地重复着某种弥补的行为。 如果这样懂得为人着想的男人多一些,再多一些,该多好。 李南照感觉有点想哭,事实上她的眼泪早已不知不觉落下来。 程中谋从她的气息波动中察觉到不对,侧头看才发现她泪流满面,吓了一跳。 他手指微动,想帮她擦泪,但还是强迫自己忍住,低声哄道:“别哭别哭,都过去了。” 李南照抬手用袖子胡乱抹泪,道:“如果你妹妹知道你惦念着她,她会开心的。” 至少她永远活在家人的心里。 李南照突然想到自己,也许她无论活着还是死去,都不会有人在意。 所以她想有一个孩子啊,不然将来外婆走了,她一个人活着太难过了。 许升被刑拘后几天,他老婆托人联系上黄秋菊,想求她出具谅解书,争取轻判。 根据许升在警局里的供述,他承认之前确实也有对其他女工毛手毛脚,但都是手头占点便宜,不敢闹腾出大动作。 那些女工忌惮他的表弟是副总,不敢得罪他,要么忍气吞声离职,要么在闹腾后接受他的经济补偿算了。 也有一两个自愿跟他一起混的,用身体换取他在工作方面给予的便利。许升认为这是你情我愿的事,算不得犯法。 至于这次许升色胆包天对黄秋菊用强,他自述是因为黄秋菊年轻清秀,而且她在入职登记资料上没有填写父母资料。许升就盯上了她,觉得她一个人无依无靠,就算欺负她也没人帮她出头,所以那夜他借酒壮胆,想强行好事。 他以为像黄秋菊这种年轻姑娘不经事,给点好处就能收服,不行就再加上恐吓威胁。他之前对付其他女人都是用这一招,没有失手过。 他也没想到黄秋菊的反应这么强烈,直接报警。酒醒后他怕了,后悔了,痛哭流涕求着老婆帮他找黄秋菊说情。 他老婆确实没有让他失望,那女人用尽办法联系上黄秋菊,说孩子正在考公,求黄秋菊放过许升,不然孩子的前程就毁了。 黄秋菊自然不会理会。 晚上她跟李南照闲聊时提起这事,还吐槽道:“真不明白这种女人的脑子是什么材料做的,男人犯错,她积极收拾烂摊子。估计她没少帮男人擦屁股,男人才这样放纵,都不知道她图什么。” 李南照也叹气:“可能是她之前在婚姻里付出太多,如果失去就会满盘皆输,现在才会这样明知道是错还要咬牙吞下去。” 黄秋菊沉默了。 五月下旬,李南照又相亲了一次。 两人才寒暄几句,对方问她能不能接受婚后生二胎? 李南照将自己的情况说了,那人当场变了脸色,拂袖而去,还扔下一句话:“不会下蛋的母鸡谁要?” 李南照没有太多情绪,她从得知自己的身体情况后,就知道这种窘迫只会多,不会少。 她回家后就在某个婚恋网站注册了账号,在主页里将自己的情况说清楚,从源头筛选相亲对象,不能接受的直接不见,以免浪费彼此的精力和时间。 李南照在忙活这些时,黄秋菊都看在眼里,焦灼在心里。 她替程中谋着急。 李南照洗澡后,披散着湿发出来看电脑。 黄秋菊凑过来跟她一起看,发现有好几个加好友的男人。 她惊讶道:“你如实说了你的身体情况,怎么加你好友的人反而更多了?” 李南照笑笑:“各有所图,各取所需。” 黄秋菊有点慌:“南照,你别这样笑,看着怪吓人的。” 李南照被她逗乐,道:“秋菊,我知道自己做什么。我会尽可能挑选自己有感觉的的男人结合,前提是他能接受我的身体状况。我不需要多浓烈的感情,只要对方合适、彼此有好感就行。能白头偕老更好,如果最终过不下去也没关系,没有太多感情就不会伤心。” “有时候爱得死去活来,还不如稳定的家庭实在,至少不内耗。我收入稳定,每年还在攀升。而且我已经有房子,可以作为应急抗风险的备用物资。我也会继续努力,尽可能给孩子更好的条件。” 黄秋菊目瞪口呆,半晌才道:“你是对感情失望了吗?” 李南照叹气:“秋菊,并不是所有人都得活成灭情绝爱的师太或者为了爱情要生要死的恋爱脑,我只是选择对我最有利的路去走。” 追逐爱情不可耻,理智得只谈婚姻合作也不可耻。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乞爱生存才可耻。 黄秋菊默了两秒:“我能理解,真的。” 谁不是选择自己认为最有利、最值得的那条路去走呢? 周日下午李南照去工作室加班,黄秋菊也跟她一起过去学习,不懂的还能问问她。 两人上了地铁,这个时间点,车厢里人不多,还有不少空位。 两人找了空位坐下,黄秋菊问李南照:“南照,你可不可以考虑一下程大哥?我看他真的挺喜欢你,或许你可以跟他试试。” 都说旁观者清,有时黄秋菊看着程中谋都忍不住同情他,太难了。 一个本来张扬肆意的男人,在喜欢的女人面前不知不觉收起了所有锋利,把柔软都露在她面前。 他那些炙热的感情不敢显露太多,多一分怕伤着她、吓着她,少一分怕给得不够多、不够好,那种小心翼翼、束手束脚让人看得心酸。 黄秋菊觉得程中谋这样的男人,就算追姑娘也肯定是轰轰烈烈、如火炙热的,可偏偏他遇上一个灭火器。如果他敢强硬一点,李南照肯定会撒腿就跑,比城管追撵下的小摊贩跑得还麻溜。 都说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 喜欢一个人会追逐、会掠夺,但爱一个人会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会担心伤害她,给她造成困扰。 他对李南照的种种举动无不克制,全心全意为她着想,这已经超越了一般的心仪和喜欢了吧? 黄秋菊曾想过如果有一个男人愿意这样对自己,哪怕他的条件不太好,她也是可以考虑的。 可李南照放着这样的男人不动心,黄秋菊忍不住又想叹一句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李南照笑了笑:“秋菊,谋哥的条件比文焕的还好,你觉得谋哥的妈妈会同意让他跟我在一起吗?如果我跟他在一起,一直没有孩子怎么办?” 第56章 幸好她熬过来了 黄秋菊倏然侧头看李南照,心里震动。 恰好地铁到站,车厢门打开,有人进有人出。 地铁再次启动时,带起一阵风。 黄秋菊心里泛起阵阵凉意。 原来李南照想过的,还想得这么细致长远。 黄秋菊无法回答李南照的问题。 李南照这种家庭情况和身体状况,大部分母亲都不会愿意接纳她。程中谋会为了李南照,跟守寡养大他、吃尽苦头的母亲翻脸对峙吗? 黄秋菊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想得太简单,盲目牵红线太可笑。 她凭什么就乐观地觉得张家父母不愿意接受的事,程母就一定会接受? 她凭什么认为张文焕介意的事,程中谋就不会介意? 真把事情摆到选择的层面,万一不是皆大欢喜的结果,无疑是给李南照多一次伤害,在她被张文焕一家人戳出来的伤口上再撒一层盐。 以后外婆跟程母该怎么相处?程中谋跟李南照该怎么相处? 黄秋菊第一次觉得爱情在现实面前如此虚弱,有几个人能为了爱情义无反顾伤害至亲? 更何况程中谋那么孝顺他妈,真走到那一步,无非是所有人一起因为这事痛苦罢了。 黄秋菊的沉默,让李南照知道她总算跳出爱情的框框,开始考虑现实了。 李南照道:“秋菊,谋哥当然是最好的借种对象,条件这么好的壮丁抓到就是赚到。正是因为他太好,才不想祸害他,不想将来闹得不愉快。” 程中谋动了真心,她却不想再动真心,何必糟蹋别人的一番赤诚心意? 就算冲着程母对她好,李南照也不会考虑程中谋。 程中谋也是程家唯一的孩子,李南照不想将来程母也因为她的家庭背景和身体情况伤神。 如果有一天程母也像张文焕的母亲那样痛斥她,拿钱砸她,求她放过她的儿子,她该怎么办? 李南照光是想象一下那种情景,就觉得胸闷气短。 她实在是怕了被人从头否定到脚的那种感觉,而且她很喜欢程母,程母是除了外婆之外唯一能让她感觉到温暖的长辈,她不想让程母难过失望。 如果她喜欢程中谋,她会拼一拼争取程母的成全。但她对程中谋没有男女之情,世上有那么多男人可以选择,何必把两人之间搞得这么复杂? 下午五点多,程中谋打电话将黄秋菊喊走了,让她去超市熟悉一下工作环境,顺便办理入职手续。 李南照一个人待在工作室里忙活,期间她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接听后对方却不说话。 她喂了两声,看对方还是没有反应,便挂了。 七点多,夜色笼罩了整个天地,李南照拿了门禁卡下楼去吃饭。 这栋商务楼周边就有不少餐馆,只要不赶时间,她会亲自下楼找东西吃。因为她觉得食物最好的口感就是起锅后不久,外卖送过来时不是面条坨了,就是炸货闷得不脆了,口感没有那么好。 李南照刚拉开玻璃门,本来倚在电梯旁窗口边抽烟的男人转过身来,定定看着她。 李南照察觉到他的注视,抬头看去。待她看清男人的面容时,脸色倏然变了,脊背也在瞬间绷直。 十几年未见,她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他来。 男人从将烟摁灭在垃圾桶顶端的沙砾上,他从光线的阴影里一步步走出来,直到在李南照面前站定。 他看着她,眼神晦涩难解,就像穿过雨雾的一束光停留在她脸上。 他心里的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一句话:“青宝,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李南照的指尖微微发抖,她必须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克制自己不躲闪、不尖叫。 她努力保持镇定,抬头看他,眼神不悲不喜:“我跟你,很熟吗?” 傅洵心口一窒,酸涩涌向四肢百骸,让他在一瞬间头脑空白。 声控灯忽明忽暗,傅洵紧紧盯着李南照,发现她也盯着他,目光没有半分闪避。 他才发现十几年前怯弱的小姑娘长大了,五官也长开了。浓颜系的面容,若是上了浓妆必定是艳丽逼人的风格,让他越看越心惊。 傅洵开口:“青宝,我们能不能谈谈?” “没必要。” “青宝,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弥补我的过错,你能不能.......” “不能!请你永远从我的生活里消失!” 她语气决绝,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虽然她的反应都在傅洵的意料之中,但他还是感觉心里难受极了:“我们.....何至于此?” “从你亲手扭送我去派出所定罪那一刻开始,我跟你就毫无干系了!” 电梯门开,眼看李南照要走,傅洵伸手过来拉她。 李南照陡然翻脸,狠狠摔开他的手:“滚!不然我报警告你骚扰!” 傅洵没想到她这么用力,他的手臂吃痛,下意识松手。 李南照已经进了电梯,两扇门合上,电梯下去了。 傅洵转身跑向防火阶梯门,拉开门跑楼梯下楼。跑得两层楼,他又惊觉自己犯蠢。 李南照会回来的,她的工作室在这里,她家的地址他也知道。 傅洵怔怔停了脚步,站在窗边发呆。声控灯的灯光灭了时,黑暗吞噬了他的身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铃声惊散了夜色。 傅洵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脸色不知不觉柔和下来。 他按下接听:“妍妍,有事么?” 傅妍活泼的笑声透过手机传来:“哥,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爸妈都牵挂你,下周五是我的生日,你回来吗?” 傅洵愣了一下,捏着手机的手掌倏然紧了紧。 他有点艰难地说:“妍妍,我这边走不开,不能回去。” 手机那头沉默两秒,傅妍失望地说:“哥,真的那么忙吗?你从来没有错过我一个生日的。” 傅洵有瞬间心虚,赶紧道:“真的忙,我这边的公司刚起步,忙得脚不沾地。你放心,哥哥虽然没空回去,但不会少了你的生日礼物。” 傅妍这才又高兴起来:“好的,谢谢哥,等我有空去看你好不好?” 傅洵赶紧说:“不用了,有空时我会回家的。” 两兄妹聊了一会儿,傅妍小心翼翼问道:“哥,你最近有没有跟兰若姐联系?” “怎么了?她又为难你了?” “没有没有,你回国后她来找我几次。我避着她,不想跟她起冲突。哥,你得空时多跟她联系,毕竟你们还有婚约。” 傅洵心下微沉,道:“知道了,我的事你不用操心,照顾好爸妈就行。” 挂下电话没一会儿,程中谋又来电找傅洵,有事请他帮忙。 傅洵沉沉叹气,只得转身上楼。 反正他都扎根在这了,总会有机会跟李南照聊的,来日方长。 黄秋菊在李南照家里歇了几天就去润阳集团名下的连锁超市上班,李南照跟她谈过,也将程中谋的建议都跟她说了,问她是什么想法? 黄秋菊感动得眼泪都出来了,虽然她一直想着要努力要往上爬,但怎么个爬法她也没有计划。 现在李南照和程中谋都给了她针对性建议,一个让她重拾书本学习,在短视频方面发展自己的兴趣和爱好,追求梦想。一个让她去超市打工、学习电脑,追求生活质量前先保证活下去。 路线和方向都给她指明了,能走多远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虽然李南照一再挽留黄秋菊住自己家过渡一段时间,但黄秋菊还是坚持搬进超市给员工提供的统一宿舍。 一间宿舍住四个人,没有自由没有隐私空间,但这是她必须接受的现状。 李南照家只有两间房,每次她在那里留宿,李南照就得跟外婆挤一起睡,平白给人添麻烦。 接下来程中谋肯定不会放弃追求李南照,黄秋菊觉得自己老在那凑近乎也不太好。她现在先住宿舍,等她多挣点钱就自个儿租房住。 李南照和外婆对她好,是她们心地好,她不能真把别人成救苦救难的菩萨,不能厚着脸皮让别人承担她的生活压力。 这回程中谋也不敢大意,虽然他自己没出面,但让助理何飞在超市负责人面前提点几句,让他照应黄秋菊。 那人也是人精,迅速抓取到上头的重点。何飞的意思就是老大的意思,不能马虎。 他对黄秋菊不能有明面上的徇私,但暗地里有事请假、工作范围调整等等,都尽量照顾她。 李南照在周边的餐店吃饱饭,慢慢溜达散步回工作室。 傅洵的出现只在刚开始时让她震惊,现在已经影响不了她。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已经被她从生命里剔除,她不再是十几年前软弱可欺的小姑娘。 路过超市,李南照走进去。倒是没有什么想买的,随意逛逛。 她推着一辆购物车悠闲地晃荡,经过酸奶保鲜柜时拿了两排酸奶,又转向零食区买了一些巧克力。 在水果生鲜区,李南照顺手拿了一盒榴莲放进购物车,不过两秒她又怔住,苦笑着将榴莲从购物车里拿出来放回原处。 喜欢吃榴莲的是张文焕,她从来不碰这玩意。以往两人逛超市时,她总会拿一盒剥好的榴莲果肉放进购物车。 没想到虽然不再爱了,习惯一时半会还是改不掉。 有时候爱会成为一种习惯,要么有新的人取代空位,要么时间久了,习惯渐渐退化。 她曾将张文焕放在心上,后来又逼着自己将他从心里拿出来,另外安置。 那个拿的过程牵扯血肉,撕心裂肺,幸好她熬过来了。 李南照又低头挑选山竹,一个个紫皮果实饱满圆润,让她看着就觉得心情很好,这才是她最爱吃的水果。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哗啦啦的声响,不知道是谁撞翻了促销区的牙膏,牙膏盒子滚了一地。 李南照眼里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倏然一闪,她愣住,有一瞬间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来往的人影很快就又恢复了有序穿梭,那个影子就像是她的错觉。 李南照直起腰,将挑选好的山竹拿去称重。 在她身后不远处,张文焕缩在货架后隐藏身形,紧握成拳的双手指节已经泛白。 第57章 他不会再有机会了 李南照拎着购物袋走出超市,她一边走一边回想着刚才在超市里一闪而过的影子。 她敢肯定那是张文换。 两人分手后,他就回了省城。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临川市,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眼前。 想到夭折的恋情,李南照心里依然酸涩得厉害。 她跟张文焕谈恋爱时是投入真心的,想过跟他天长地久,想过跟他白头偕老,可两人还是没有缘分走到最后。 李南照无意间听到张文焕在阳台跟他妈打电话争执,她才知道他一家三口去过自己的养父母那里,还被讹诈。 李南照再联想到那段时间张文焕反常的焦躁和急切的逼婚,她心里就明白他犹豫了。 他在看到她的原生家庭情况后,虽然不至于立即退缩,但他动摇了。那样的丑恶和黑暗以最狰狞的方式摊在他面前,大概给了他极大的冲击吧? 他这样从小顺风顺水、讲究体面的人怎么受得了? 张文焕一贯爱情至上,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对未来心生怯意,他想不顾一切结婚,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将爱情童话进行到底。 李南照不怪他,甚至心疼他逼自己做出这样艰难的选择,心疼他逼自己尝试去背负她沉重的人生。 这种孤勇让她觉得难过,也让她觉得压力很大。因为她很清楚,就算张文焕能痛下决心结婚,将来爱情转为平淡,他难保会在不如意时怨恨她拖累。 还有张文焕不信她跟程中谋之间的种种,她确实心凉。 家庭条件差距、父母态度、孩子、彼此之间缺乏信任......种种重担压下来,张文焕那些不愿意宣之于口的彷徨,李南照都懂。 他下不定决心放弃,她来帮他。 这样两人将来回想起彼此时还能留一份美好,她不想拖到最后两个人彼此憎恶,面目全非。 李南照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但也做不到完全不在意。 以前张文焕请求她相信他一次,他绝不负她。他一次次告诉她只要两个人足够相爱,任何阻力都不算事儿。但在她放下戒备相信爱情后,他又摧毁了她的信念。 就算他口头上不愿意承认他的退缩,但他眼里的探究和考量是瞒不了人的。 真心付出过的感情就这么断了,就像剥皮剜肉。李南照已经怕了,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她所有的怨和难过、不舍和眷恋,都在分手那晚化成眼泪哭光了。她只给自己一次崩溃的机会,过后再也没有为这段感情掉过泪。 哪怕张文焕再次出现在她眼前,她心里还会酸涩,但是什么都不会改变,不会再回头。 她相信张文焕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都不够勇敢,不敢承担在一起后可能会出现的不堪。 李南照在胡思乱想时,没有注意到一辆白色车子一直不远不近跟着她。 张文焕坐在车子里,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直到李南照走进工作室所在的商务楼,他才在路旁停车。 他下车,从储物抽屉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 两人刚分手那段时间他整夜失眠,学会了抽烟,那种烟雾缭绕的感觉能让他短暂放空思绪。 此时他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火,却发现手抖得点不着火。 他有点挫败感,将打火机摔砸在地上。 自从曾秦说他跟李南照相亲,张文焕心里又燃起一些希望。 他忙完手头的项目就来临川市,这几天都跟着李南照,他看到她一个人上下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逛超市,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站在广场的喷泉边发呆...... 原来她真的没有跟程中谋在一起,她的心没有走失,是他错怪了她。 刚才在超市里看到李南照拿起榴莲那一瞬间的怔然,张文焕也呆住了。 他一直觉得李南照性子冷,在感情里很被动,不怎么爱他。他甚至怀疑过李南照是不是因为他条件好,因为他对她好,才答应跟他在一起。 他觉得自己这么爱她,她却总是冷冷淡淡,回应不多。 她家和她本人还有诸多乱七八糟的因素拖后腿,他权衡过,比较过,最终在她的主动求分下选择放弃,没有再挽回。 看到李南照拿了榴莲又苦笑着放回去那一幕时,张文焕才明白自己大错特错。 不爱,就不会将他的喜好放在心上。 他好像......亲手弄丢了一个他深爱过,也爱过他的姑娘。 按照李南照的性子,他不会再有机会了,永远不会有。 深夜,张文焕拖着一身疲惫回到省城家里。 客厅里还亮着灯,张母坐在沙发上等他。 张文焕有点惊讶:“妈,你怎么还没睡?” 张母冷着脸道:“我听说梅眉最初联系的是你,你为什么要把她推给何瑞?” “梅眉是谁?” 张母怒了:“你别装傻!这么好条件的对象,你就这么错过,白白便宜了何瑞!我问你,你这几天去哪了?” 张文焕蹙眉:“妈,我快三十岁了,去哪里还得跟你报备?”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临川市找李南照!文焕,你好不容易才摆脱她,别又犯傻!” 张文焕浑身泛起一阵寒意,不敢置信地盯着她:“你跟踪我,还是给我定位?” 张母眼神躲闪,不敢看他。 张文焕气得胸口起伏,呼啸的怒意淹没了他的理智:“怪不得南照死活说要考虑现实和公婆的态度才愿意结婚,有你这样疯狂的婆婆,谁愿意当你的儿媳?” 这种人,她怎么配有儿媳? 这话瞬间刺得张母变了脸色,她气道:“文焕,我是你妈,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早说过李南照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你都被她洗脑了!” 张文焕冷笑道:“一直想给我洗脑的难道不是你?” 张母脸色发青,她想着自己守在这里的目的,便强迫自己压下气,努力平息情绪,道:“儿子,咱们不要因为外人吵架好不好?” 张文焕不吱声,想听听她要说什么。 张母看他不再针锋相对,心下一喜,道:“文焕,那个梅眉是怎么回事?我看她最近跟何瑞打得火热。” 张文焕有点意外,蹙眉道:“我怎么知道?” 他连梅眉是谁都不记得,要不是他妈强调他把梅眉推给何瑞,他还没想起这号人。 上次他喝了酒,何瑞开他的车子带他时,梅眉逆行撞了他的车子,过后梅眉联系他,问他在哪里修车? 他将何瑞的微信推给她,两人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不知道何瑞跟梅眉打得火热。 张母看他这副淡漠的样子,有点急了:“你这傻子!我已经打听过了,梅眉家跟咱家门当户对,她父母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这样的姑娘跟你正好匹配。你快约梅眉明天出去玩,你再拖拉下去,她要是跟何瑞好上,你上哪再找一个这么合适的对象?” 何瑞是张文焕姑家的表弟,父母是经商的,家境殷实,张母生怕这个强劲对手把梅眉抢了去。 张文焕越听越心凉:“妈,我跟梅眉根本没接触过,你怎么就认定她适合我?就因为她家跟咱家门当户对,你就觉得我应该跟她谈对象吗?在你心目中,人品、学识、性格都不重要,就只有门当户对才重要吗?你想要梅眉当你的儿媳,你怎么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要你这种擅长搞跟踪定位还势利眼的人当婆婆?” 张母脸色骤变,恼羞成怒道:“不娶门当户对的女人,难道由着你娶李南照那种下三滥女人吗?” 张文焕瞬间捏紧拳头,狠狠瞪她一眼:“你是我妈,我不跟你动手。换别个人这样说,我扇她的嘴!” 张母被他那冷到极致的眼神惊了一下,理智回归少许,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话。 她梗着脖子不愿意认错。 张文焕嘲讽道:“妈,就算我娶了梅眉这种条件好的姑娘,但花无百日红,谁能保证她家就能一直条件好?万一他们哪天破产,你又会觉得别人配不上咱家高贵的门第了吧?” 张母脸色又涨红,她感觉自己的脸皮都被儿子撕扯下来四处摇摆。 “妈,我觉得这世上没有女人配得上给你当儿媳,你别费心了。” 张母大惊失色,追问道:“你什么意思?” “就你理解的那个意思,你成功用实际行动打消了我找对象的欲望,我不想祸害别人家的女儿。妈,你这种人不配有儿媳!” 张母气得眼前阵阵发黑,她追上去还要说道,张文焕已经快步跑上楼反锁上门。 张母气坏了,她打电话给回老家办事的丈夫,一顿竹筒倒豆子般的数落。 张父安静听完,到底还是忍不住气,训斥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能再提起李南照,尤其是不能说她的坏话吗?你明知道儿子心里还惦记着她,想起她还难受,你就非得在他的伤口上插刀?李南照好不好都已经分手了,你能不能积点口德?就非得对她穷追猛打才显得你能耐大?” 张母被骂得恼怒又委屈:“你这意思是都怪我了?我还不是为了儿子好?” 张父跟她说不通,气得挂断通话。真是娶妻不贤,家宅不宁! 张父这个举动无疑是火上浇油,让张母的怒气更加高涨。 第二天张父回来找张文焕谈心,他看到张文焕没有太大反应,情绪也稳定,这才放下心来。 张文焕回了自己房里就整理申请出国的资料,没有跟李南照在一起时他就想着要出国念书,后来两人在一起,他不想走了。 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留恋,只有重重枷锁,他还是出国逐梦吧,这辈子都不要再受控于人。 不远离,将永远被掌控、被摆布、被道德绑架。 他有信心能撑起自己的未来,不贪恋也不需要靠父母攒下的家业贴补才能生活。 第58章 该给他一个机会试试吧 儿童节这天刚好是周末,李南照第三次相亲。 双方约见在市图书馆楼下的咖啡馆,李南照有点好奇,在她注明可能生育艰难的情况下还愿意来见面的男人,会是什么样的人? 没想到见了面,男人的条件比她想象的还好。 这种好不只是体现在学识、外在条件和事业方面,还体现在他彬彬有礼的细节和有风度的谈吐中。 这人有一个很有诗意的名字叫钟辞,博士学历,在本市一所知名大学当高等物理教师。 见着人,李南照发现他体型颀长,鼻梁上架着细边眼镜,行为举止间透着一股书卷气,看起来温和又儒雅。 钟辞说自己之所以来相亲,是因为一直埋头在实验室搞研究耽误了找对象。现在他上了三十岁,觉得年纪到了,事业也稳定,想试试找一个相处舒服的对象一起过日子。 李南照对钟辞的第一观感不错,感叹道:“钟先生,我常听人说只有剩男剩女才会相亲,没想到会在相亲时遇到你这样好条件的男人,我有点意外。” 钟辞笑道:“世人惯会用自以为是的偏见揣摩别人,相亲的人未必是剩下来的,更不是低人一等。有可能是醉心学业错过找对象的最佳年龄,比如我。也有可能是社交圈子比较小,没有适合的对象,比如你。” “这一趟相亲对我来说也是意外之喜,你超乎我的想象,有自己的事业,待人落落大方,言谈间有想法、有见地,跟你聊天很愉快。我欣赏自强自立、言之有物的女性。” 李南照被他逗乐。 当面的好话听三分,背后的好话听八分,她权当听个乐子。 咖啡馆里有人进有人出,门帘卷起时总会荡起一阵轻风。 钟辞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又道:“我有好几个同事都是通过相亲觅得良缘,这也是我愿意接受相亲的原因。我比较忙,也没有心思广撒网找对象,通过相亲能最快获取对象的信息。适合的对象才见面,节约彼此的时间和精力,相信你也是如此。人跟人之间的缘分很奇妙,只要两人看对眼,互相尊重认可,以什么方式相识不重要。” 李南照忍不住想为他鼓掌。 从她决定相亲开始,工作室里的同事们不理解,周明柔、黄秋菊也不理解。她们觉得相亲是把自己放低,是自降身价让人挑选,好像她自甘堕落、打折大甩卖似的。 李南照懒得解释。 这世道对女人太苛刻了,相个亲都被人鄙视。 套在女人头上的桎梏实在太多,未婚的被逼着结婚,结婚过得不幸福的被逼着忍耐;想要孩子的被人鄙视为庸俗没追求,不想要孩子的被人说是自私; 生了孩子的被逼着追生二胎三胎,没生孩子的被侮辱是不下蛋的母鸡;有了孩子后去工作的被人指责不管孩子、不配当妈,全职带娃的被人指责不思进取、靠男人养活..... 无论旁人如何说女人应该要怎样怎样,李南照都不想听。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也会坚定不移去执行,拒绝旁人用不痛不痒的想法强行套在她身上。 她始终觉得真正的自由,是有勇气和底气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而不是慌慌张张在旁人的期望做着不喜欢的工作、结婚、生孩子......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都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李南照喝了一口咖啡,道:“钟先生,你是通过相亲网站联系我的,相信你已经看过我主页上的情况介绍。对于我可能生育艰难这事,你确定你和你的家人能接受?” 钟辞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说实话,我本人并不热衷要孩子,也没有信心承担一个孩子的一辈子。我当时看到你的主页简介,觉得这么坦诚的人可真难得。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有一些心怀鬼胎的男人加了你吧?” 李南照笑笑默认了,确实有一些人渣加她,上来就问约不约?还赤裸裸地问她,是不是上床不用戴套? 对于这些,她一概回赠祝福:祝你不孕不育、儿孙满堂。 钟辞又笑:“李小姐,你这样坦然的人并不多见,再加上你的其他条件都挺合适,我就想着见一见。现在我觉得不枉此行,哪怕谈不成对象,跟你做朋友也不错。” 李南照抿唇笑,不置可否。 钟辞又道:“我家几代人都算是学霸,上帝很公平,它给了我们稍微好点儿的脑子,就把婚恋的门关了。我表哥堂哥到现在还不愿意结婚,只一心搞科研。我还有两个堂哥、一个堂姐、一个表弟、几个堂妹都是不婚兼丁克人士,我家长辈催婚催生都催到生无可恋了。” “他们一度怀疑是家里的祖坟出了问题,找了算命大师来看风水,但大师一听说我们家出了这么多名校高材生就跑了。他说祖坟冒的青烟起码有水桶那么粗,子孙才能这么有出息,婚不婚的无所谓。” 他摊摊手的无奈样逗得李南照差点笑喷,这人健谈风趣诙谐,又加几分,而且听起来他的家庭氛围也挺宽松和谐。 他的话听起来有点儿凡尔赛,但李南照了解过他的情况,这就是人家的日常,不是炫耀。 钟辞含笑看着李南照,道:“你笑起来很好看,可以尝试多笑笑。李小姐,女人要孩子大多是出于爱,但很多男人要孩子是因为繁殖欲作祟。毕竟男人没有经历过十月怀胎,天生就对孩子有爱的男人不算多。” “可能你不一定相信我说的话,但是我还是想说,到我这个程度已经不需要靠繁殖手段去证明我的能耐。我更注重跟伴侣之间的合拍和交流,注重相处舒服。我对要孩子这事真的不会强求 ,有是幸运,没有也没关系。” 李南照深以为然。 钟辞正色道:“李小姐,我觉得人世间有很多比要孩子更美好的事,你和我都是事业型人士,大概没有多少时间花在家庭里,当然我也尊重另一半喜欢孩子的选择。” 李南照笑了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别介意,你的一切听起来很好,很适合我。但是感觉太完美,有点不真实。” 钟辞也笑了:“你放心,我不是那种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禽兽,我家在本地也算是有名气的大家族,我很爱惜羽毛的。如果你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临川百年世家钟家,风评还不错。也可以去我上班的大学打听有关我的事,我苦读二十余年才有现在的成就,犯不着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自毁前程。” 李南照点头,有了第一次相亲遇见张文焕的同桌这个前车之鉴,这次来之前她已经初步了解过钟辞的情况才敢来的,他所言非虚。 两人聊得很愉快,钟辞道:“李小姐,如果不介意,可以赏脸一起看电影吗?如果你对我还不放心,咱们也可以先做朋友,你慢慢接触我试试,相信不会让你失望的。” 李南照看了看手机,才发现两人聊得太投入,竟然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她笑道:“今天晚了,下次吧。也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今天谢谢你款待。” 钟辞很有风度,笑道:“那行,保持联系,我送你回去。” 李南照到家时已经是夜里十点,黄秋菊也在,正嗑着瓜子陪外婆看电视。 黄秋菊看到她回来,顺口问道:“今天这么早下班了?” “嗯,今天有事出去了。” 黄秋菊立即警惕,李南照每天的生活过得很简单,大多是家和工作室两点跑。 她好像也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突然出去,该不会是又去相亲了吧? 黄秋菊悄悄打量李南照,发现她脸上带着盈盈浅笑,好像心情很好。 李南照在浴室洗脸,黄秋菊凑过去压低声音问:“你今天去相亲了?” “嗯嗯。” 黄秋菊心里警铃大响:“对方咋样?” 李南照洗好脸,将毛巾摊开挂在架子上,擦干手,这才拉着黄秋菊进了屋里,将今天相亲的细节都跟她说了。 黄秋菊听得脑瓜子嗡嗡的,这简直是老天为李南照量身定做的完美对象啊! 李南照这愉悦的表情是跟对方看对眼了? 世界这么大,什么人都有,黄秋菊倒不至于觉得这么好的对象不存在。她没有运气遇见的好男人,别人未必也没有这个好运气。 黄秋菊的眼珠转了转,问道:“南照,那你咋想的?” “感觉他挺不错,工作稳定且环境简单,为人随和。跟他聊天挺有趣,先当朋友处着看看吧。” 黄秋菊出了李南照的房间就飞窜去阳台,她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焦灼地划拉,心里在激烈挣扎。 自从知道李南照为什么不选程中谋,她就特别想将原因告诉程中谋,他能不能攻下李南照这座碉堡就看他自个儿的本事。 可是她又觉得自己待在李南照身旁,经常送消息给程中谋是不是不太好? 尤其是在李南照已经决定好不接受程中谋,如果她还暗搓搓递消息,整得像潜伏的间谍似的,总觉得对不起李南照。 眼看李南照就要跟相亲对象发展了,她心里急啊! 想了想,黄秋菊还是悄悄翻出程中谋的微信,发信息过去:程大哥,有没有空?有急事找你。 程中谋以为她又遇上麻烦,迅速打电话过来。 他那边有人声,似乎还有人在向他请示工作。 黄秋菊没想到他这么晚还在忙,果然每一个人的成功都不是轻易得来的。 她捂着手机话筒压低声音说:我要见你,现在! 程中谋心头一跳,听她这语气就知道肯定跟李南照有关。 “好,你在哪?我去找你。” 挂断通话后,黄秋菊的心怦怦直跳,感觉自己在做坏事。 她觉得张文焕性子温和,虽然有坚持但拗不过父母,最后放弃了李南照。 程中谋不一样,他孝顺而不盲从,肯定会有办法的。事业混得这么成功的男人,多少会比旁人的智计多一些。 至少.....该给他一个机会试试吧,连进场竞争的机会都没有也太惨了! 第59章 你这混蛋是不是在外头闯祸了? 黄秋菊在焦灼地等程中谋过来,李南照洗澡出来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钟辞给她发来一封电子邀请函,邀请她周二早上去他工作的大学听讲座,他是主讲人。 李南照看到邀请函上的讲座主题:稳恒磁场的认识和应用,她一头黑线,这玩意光看题目就已经看不懂。 她婉拒了他,老老实实说了不想去的理由。 钟辞啼笑皆非,说本意是欢迎她多了解他的工作和生活,倒是忘了这一茬。 他说下次再约她看电影,李南照思虑再三,将自己的家庭状况如实说明。 这些话当面说难以启齿,在微信上说倒自在一些。 钟辞那边久久没有回应,只有聊天框上反复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好一会儿后,钟辞打电话过来:李小姐,你说的是实话,还是对我不满意找的搪塞之词? 李南照叹气:“自然是实话,你去我养父母家一查便知。” 钟辞沉吟:“这样啊……有点难办呢。” 像他们这种家庭的子弟,大多事业心重,找伴侣势必得追求人品好,能相处舒服更好。 要是对方的原生家庭一言难尽,一天到晚为琐碎事和奇葩亲戚烦扰,无疑是内耗。 他歉意地说:“容我考虑考虑,可以吗?” 李南照已经知晓他的态度,大抵是没戏的,意料之中罢了。 黄秋菊看李南照脸上带笑,凑过来问:“是你那个相亲对象?” 李南照嗯了一声。 “是不是对他很满意?” 黄秋菊有点犹豫,如果李南照真跟相亲对象看对眼,再让程中谋掺和进来就不太好。 李南照摇头:“说不上很满意,只是觉得人不错,这事悬着呢。第一次见面,不好聊得太深入,但从他的行为举止和清明眼神中可以看出他的良好家教和风度。百年世家最注重清誉和家风,他们可以接受婚恋对象穷一点、平庸一点,但他们很难接受我这种原生家庭乱七八糟的人。” 更别提她的养母丑闻满村飞,私生活糜烂,两个弟弟又是游手好闲的混子。 钟家这种书香世家是最注重家风清正的,所以她对钟辞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黄秋菊还嘟囔了一句跟她一样的话:“太完美总觉得假。” 李南照笑了:“是啊,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大概人的惯性思维如此,遇上条件不好的对象觉得糟心,遇上好的又不敢相信,犹疑徘徊,反复掂量对方是什么意图?可是想想人家能图我什么?图我家境不如他?图我事业不如他?图我生育艰难?如果他只是需要一段婚姻,找一个性子和顺柔软、好摆布的女人不是更好?” “咱们去买东西,对着奢侈品骂骂咧咧嫌弃太贵,好不容易遇上一次店家搞特价活动时却又担心便宜没好货,反复怀疑是不是拿山寨品来忽悠我们。” 黄秋菊听得哈哈笑,心里也豁然开朗。她明白了自己对人有偏见,自个儿拧巴。 钟辞看中李南照,自然是因为李南照各方面能吸引他。前任张文焕珠玉在前,后任也差不到哪里去。 黄秋菊想着要是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跟这种男人见面。不是优秀男人不存在,而是就算她遇上,也没有足够优秀之处能让人刮目相看。 黄秋菊才知道李南照都考虑好了,李南照已经预感到钟辞的家庭会是什么态度,大概跟张文焕的父母差不多吧。 程中谋过来时,车子虽然停下,但人还在用车载蓝牙接听电话。 黄秋菊有点想退缩,心想他有急事,谈的都是几百万几千万的生意,她说的这点子儿女情长会不会惹程中谋心烦? 程中谋挂下电话后,就让黄秋菊上车,将她带去附近的大排档。 “我还没吃晚饭,不介意的话边吃边聊。” 黄秋菊自然不会介意。 等上餐时,程中谋已经迫不及待问:“秋菊,是不是南照出什么事了?” 黄秋菊看他那副急切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就是给光棍小伙儿送温暖的贴心人啊,这一趟绝对没来错! 她将李南照的家庭、身体情况和所有顾虑都和盘托出,程中谋越听脸色越凝重,这些他竟然全都不知道。 李南照防他跟防贼一样,一点点风声都不敢透露,当真就只是为了不让他妈伤心难过吗? 他看未必! 矫枉过正,便显得刻意。 黄秋菊看程中谋一言不发,一时猜不出他是什么心思。 她心里有点忐忑,忍不住说:“程大哥,现在就是这么一个情况。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用心考虑,如果你确定自己不在意那些,还得做通你妈的思想工作。在这些全部搞定之前,你不要着急忙慌去闹南照。如果你做不到不介意,或者你妈有一丝一毫不高兴,那我希望你不要再打扰南照。” 她的表情严肃而认真,程中谋不由得肃容。 他看着她道:“秋菊,谢谢你。” 黄秋菊挥手道:“嗐!谢什么?我是真觉得你俩挺合适的,张文焕他妈叽叽歪歪,南照跟他好的话以后少不了受罪。我听外婆说过南照的父母和兄弟,那些人真不是东西,只有你这样凶恶的人才镇得住他们,才能保护南照。程大哥,你可别让我失望。” 程中谋被逗乐:“我凶恶?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他心里也有点好奇,李南照这么好的性子,为什么她会有那样难缠的家人? 黄秋菊嘿嘿笑,又皱眉道:“程大哥,你好好考虑吧,如果让你一辈子没有孩子,你能不能接受?当然并不是说南照绝对不能生孩子,说不定你能力超群、百步穿杨,一次就能让她中。” 程中谋一口茶呛在喉间,咳得脸色涨红。 这人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秋菊,我看你出口成章挺麻溜的,不像是只有九年义务教育的水准啊。” 黄秋菊哈哈笑:“瞧不起谁呢?虽然我没能读高中,但我读书时成绩也是数一数二的。区区几个成语,难道我用不起?” 她又道:“如果你不能接受,就当我今晚什么都没说过。以后你也别再打扰南照,不然我见你一次就撵一次。” 程中谋叹气,道:“我会好好想的,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这么爱护她,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黄秋菊又酸了,看看!看看! 别人的男人就是这么带劲,连“谢谢你这么爱护她”这种酸不拉几的话都能自然而然说出来。 这么真情流露,要说他不是把李南照放在心尖尖上,黄秋菊愿意把自己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她觉得程中谋两母子都是随和热心的性子,他们又都是从苦难里走过来,对于苦难有同理之心,这样的人才更有可能理解李南照的难处。 程中谋唰唰几下吃饱,拿了餐桌面的车钥匙,道:“走吧,送你回去。” 黄秋菊惊讶:“这就走了?” 程中谋愣了一下:“你还没吃饱?要不多打包几份糕点回去?” 黄秋菊的嘴巴动了动,到底没有说什么。 倒不是没吃饱,她是怕他事儿没办好之前,就迫不及待去找李南照。 程中谋将黄秋菊送回她的宿舍,便驱车赶回家。 郊外的车道这个点无人无车,他开得飞快,风驰电掣一般。 到家时,主房已经熄了灯,只有小院檐下挂着一盏跑马花样的小灯笼,灯光在夜风里摇曳。 程中谋给自己妈打电话,意料之中的关机。 他在门外转了两圈,焦躁得待不住,索性一跃而起,两手扒着墙头往上一跳。 他两臂发力撑住围墙顶端,一条腿跨上去,再翻一下身,整个人如鹞子一样落入院子里。 进了院子就好办了,程中谋在正门外的鞋架上翻弄,果然从他妈的水靴里掏出一把钥匙。 他忍不住想笑,老太太一辈子藏东西的点就那么几个,毫无新意。 程中谋在院子里自打的泵式水井边打水洗了手,又泼水在头上。 井水跟自来水比,清凉更胜几分,让他热血上头的脑袋稍微冷静一些。 随后他在檐下抽毛巾擦头擦手,进屋。 屋里传来程母的声音:“阿谋,是不是你?” “妈,是我。” 程母年纪大了浅眠,在程中谋跳进院子里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时她就醒了。她本来还想着是不是院里进了贼,主屋的门锁着,她倒也不担心。 后听到打水声,她便知道是儿子回来了。 程中谋进了屋,径直推开母亲的房门进去。 程母摁亮灯,问道:“怎么突然过来也不吱一声?饿不饿?我给你下一碗面条吧。” 她摸索着要起身,程中谋道:“妈,别忙活,我有话跟你说。” 程母看他脸色凝重的模样,心里有点忐忑。 程中谋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程母骇得脸色大变:“你这混蛋是不是在外头闯祸了?” 第60章 不怕流氓嘎你的腰子! 灯光下,程中谋仰头看着母亲:“妈,我想给你找一个儿媳妇。” 程母疑惑,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大半夜的发什么疯? 看她没回应,程中谋急切地喊了一声:“妈。” 看着他贼亮贼亮的眼神,程母心里那股怪异感愈发强烈。 她抬头扫一眼墙上挂着的大钟,今天是农历十五月圆之夜,这会儿刚好零点,正是至阴时刻。 程母心头猛地一跳,莫不是这混蛋大半夜去哪里瞎混,被黄大仙附体了? 两母子对视几秒,程母突然从床头柜上抽出祖传几代的犀牛角往程中谋脑袋上哐地来了一下。 程中谋被她砸懵了,愣愣看着她。 程母瞅一眼据说能辟邪的犀牛角,又伸出手在他额头正中位置上下推了三下。 程中谋哭笑不得:“妈,我没事。” 他再不出声阻止,大概他妈就要让他用犀牛角泡一盆水来洗澡驱邪。 他和妹妹小时候惊厥或者有其他不对劲,他妈就是这么干的,村子里其他老人都是这么干的。 程母看他眼神恢复清明,不像刚才那样狂热,说话也流畅,她心里松了一些。 “你找媳妇就找媳妇,闹这么大阵仗干嘛?有什么话不能明天说,非得大半夜来吓我?” 程中谋抿唇,他等不及了。 从初识李南照到现在,他想象过无数次跟她在一起的情景。对他来说,除了她本人的意愿,任何其他外在阻力都不算事儿。 黄秋菊说得没错,他必须争取自己妈的支持再去找李南照,不然只会给李南照二次伤害。 程母让他起来说话,程中谋不肯。他将自己想追求李南照和李南照的状况说了,程母越听脸色越白。 他话音刚落,程母激烈摇头:“这事我不同意!” 程中谋眼里饱含恳求看着她:“妈,我这辈子没求过你什么,就这一回,你成全我好不好?” 程母被他那样的目光看得心如刀割。 丈夫早逝,她体弱多病,女儿痴傻懵懂,这个儿子早早就挑起家庭的重担。 他十几岁就在码头卖苦力,除了上学还得打几份工,凌晨五点在等出海的渔船回来扛货,晚上十一点还在酒吧里跑腿。同龄人在享受父母的呵护时,他一颗汗珠子摔成八瓣,卖命又卖力为全家挣生活。 他懂事得让人心疼,这些年没见他抱怨半句,从未跟她开口要求过什么。 这是他头一遭张口求她,程母不忍让他失望。可是如果李南照真的无法生育,她以后下去怎么跟丈夫交代?儿子老了又该靠谁奉养? 程母眼眶微红,道:“阿谋,南照是个好孩子,我也很喜欢她。但是这事不行就是不行,咱家就剩下你一个孩子,要是在你这里断了,你让我怎么有颜面去见你爸?不管男女,好歹你得有一个后代啊。” 程中谋急了:“妈,我爸是英雄,他为了大家舍小家,是高风亮节之人。他必定不会因为这点子不足就否定一个好姑娘,他肯定能理解我的。” 程母听了这话,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相处这些日子,她自然看得出李南照是什么品性,李老太本身就是坚毅豁达之人,她亲自教养出来的孙女不会差。 可程母不能光考虑人品啊,一个家庭没有孩子延续,以后怎么办? 月色幽幽从窗口处漫进屋子里,两母子沉默片刻,程母道:“要是没有孩子,你老了谁养你?我年纪大了,陪不了你多少年。以后你无儿无女,心里头没个念想,万一到老了孤身一人,看你怎么过!” 程中谋道:“那些有儿有女的也不见得到老了就有人陪,手里捏着钱怎么都有人陪。这年头城市里有社区工作者照应,没有那么凄凉,死了有人帮忙送去火化。要孩子也不一定非得自己生,抱养一个也可以。” “再说南照也不是无法生育,医生只说有些艰难,但我得提前将最坏的可能告知你,别抱期望,以免失望。将来若是有孩子便是意外之喜,如果没有也希望你别对南照说三道四。” 程母听了这话又怒了,啪啪拍着他肩头骂道:“在你心目中,你妈就是那种磋磨儿媳的恶毒婆婆?” 程中谋赶紧讨饶:“当然不是!我妈是天底下最好最开明的妈妈!” 这顶高帽甩过来,程母脸色稍霁。 程中谋依然跪地不起:“妈,这些年我想过很多次,如果那时婷婷能活下来,不管她是疯了傻了还是残了,只要她还有一口气,我就养着她,养她一辈子。谁敢嫌弃我妹妹,我揍死他!南照也是她外婆心目中的宝,咱们何必因为一点点不足就否定她的全部?” 想到惨死的小女儿,程母的眼泪落得更急。 她当然也是这么想的,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管什么样儿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轮不到哪个王八蛋来嫌弃。 程中谋又道:“婷婷是我不能放弃的人,不管她有什么缺陷,在我心里她都是最好的。现在南照也是,我试过很多次想放弃她,不再见她,但是一直忘不了。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身不由己。以前她有对象,我只能算了。现在她单身,我要是不争取一把,这辈子都不会甘心。” “妈,我心里惦记着南照,现在就算我娶了其他女人生孩子,大概也不会过得幸福,心里总归是有遗憾。将来难保过不下去分开,到时孩子怎么办?何必又多折磨几个人?” 程母默默垂泪,不吭声。 程中谋小心翼翼观察母亲的神色,又道:“妈,甘蔗没有两头甜,我认命。但总得挑一头能让我甘心的去啃,不然再甜也是白搭。如果当时我跟婷婷一同被害,血脉传承断了,爸也不会怪你。日子是过给自己的,如果两个人过得幸福,有没有孩子并不是那么重要。” 年幼时他无法理解父亲的选择,现在年岁渐大,他逐渐明白在生死面前其他都是小事。人活着应当惜福,别等福气散去、身旁人离开后再来后悔。 程母哭过一阵,心里酸楚难忍。 床头柜上有几样老旧小物件泛着幽幽冷光,程中谋看到了,道:“妈,我爸去世好些年,也不是没有男人愿意跟你一起,可你不答应。你看你还留着我爸送的这些小东西,其实你也一直没忘记我爸吧?有些人认识了,相处过,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程母听了这话又掉泪。 确实如此。 哪怕她丈夫当年卧底身份未明,在旁人眼里是不务正业的混混,她再失望也从未想过离弃。 后来丈夫去世,她眼里更是看不到任何其他男人,只因为那个男人对她好,好得让她想起来就心碎。 他给的那些爱重和疼惜,足以让她生出很多勇气抵御守寡养儿女的艰辛,她没有心思再去想其他男人。 程母抹去泪,扶着额头道:“你让我想想,我再想想。” 程中谋听她这语气便知道她动摇了,不像刚开始那样激烈反对。 他心里大喜,但不敢表现出来:“那你好好想。” 他起身要出去,程母又道:“你这会儿急得红眼,人家还不一定看上你。自己也好好想想,可别现在头脑发热非得去招惹人家,过个十年八年又反悔想要孩子,那样糟践人才是真的作孽!” 次日一大早,窗外的日光堪堪亮起,程母醒转。 她本来面朝里墙侧卧,这会儿翻身想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几点了,不料人才刚翻过来就跟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对上,吓得她一激灵。 程母看着坐在地上的程中谋,气急骂道:“你是不是疯了?什么时候进来的?” 程中谋不答反问:“妈,都考虑一夜了,你想好没有?” 程母气不打一处来:“就为了这事,你在这儿守一夜?” “没有一夜,我一点多出去跑了一圈才回来的。” 程母忍不住嘲讽他:“呵!兴奋得睡不着就出去疯跑是吧?大半夜瞎跑,也不怕流氓嘎你的腰子!” 程中谋笑嘻嘻道:“一般流氓没被我嘎腰子就不错了!妈,你到底想好没有?” 程母简直想扇他一个大耳刮子,让他清醒清醒。 八字还没一撇呢,瞧瞧这不值钱的样子,往后李南照都不用拿捏他,他就乐颠颠把自个儿颠晕了。 晨光微熹,程母起床洗漱,程中谋就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她后头殷勤拿毛巾、挤牙膏、倒水。 程母被他烦得不行:“我要是不答应,你就不找她了?” “那肯定不行!” 程母没好气道:“那你还问个毛线!” 程中谋咧嘴笑:“你是我妈,在我心目中,谁也不能越过你的地位去。我自然得问问你的意见,争取得到你的祝福。” 程母白他一眼,心想这混蛋可真狡猾,瞧瞧这话说得多好听,再细细推敲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哼道:“在你心目中,妈是妈,媳妇是媳妇,各占一座山头。你就一个妈,当然没有其他妈来越过我的地位。你媳妇就不好说了,她赶哪天跑来拆了我的山头怎么办?” 程中谋又笑着挠头:“那不能够!南照不是那种人。” 本来就是嘛,妈是最重要的妈,媳妇是最重要的媳妇。这两者是不同的身份,各自占山为王就行了,为啥非要拿来凑一起分个轻重、争个高低? 程母又剜他一眼:“你就这么自信觉得人家一定能看上你?” “我这不是在争取么?你是我妈,你跟我一条线,就能给我助力。你要是跟我意见不同,这事就不好说了,估计咱俩得一起伤心。” 程母被气笑,这意思是他不开心,她一样得难过,除非她不把儿子当一回事? 第61章 那我走? 程母嘴上骂他,心里却满是欣慰,儿子是个懂分寸的人。 要是他为了李南照完全不管不顾她的感受,在人生大事上自作主张,那她作为母亲确实会心寒。 都是当父母的人,谁愿意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儿女,为了另一个人罔顾几十年母子情份,往自己心口上插刀?儿子就喜欢这么一个人,他这么信任她、敬重她,她成全他一把又如何? 程母昨夜确实难以入眠,想了很多。 人生短短几十年,与其让孩子找一个不喜欢的人痛苦着过大半辈子,不如就遂他的愿让他开心大半辈子。至于他人生最后几年能不能过得体面,有没有人照应,就看他自个儿的运道了。 如果真是一辈子没孩子,他人缘好,三五个至交好友还是有的。哪怕只得一个好友有后代,总归会顾念情谊给他操持后事,免他身后凄凉。 反正那时她已经长眠地下,索性眼不见为净。 程母想得心酸又难受,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儿子都三十岁了,她还是忍不住操心到他闭眼那一天。 面对程中谋希冀的目光,程母哼了一声:“你说得好听!你尾巴一摇我就知道你想放什么屁!随你吧,你乐意怎样就怎样,我是管不着你了,往后你别后悔就行。” 程中谋听母亲松口,顿时心花怒放。 他一把攥住程母的手:“妈,谢谢你。咱可说好了,你既然答应了我,将来无论是什么结果,你都不能怨南照或者说些闲言碎语惹她伤心。” 程母眼一瞪,嗤笑道:“你想那么长远,想得挺美,南照还未必愿意跟你呢!” 程中谋欢喜道:“我这就去磨她,你不准拖后腿!” 看着他一阵风似的飞奔出门,程母心里酸涩又欣慰,只盼着他得偿所愿。 人总得寻一个可心人过日子,不然在婚姻里根本不会疼惜对方,不会知冷知热。 她分得清好赖,是自家儿子非要喜欢李南照,她有什么资格去为难李南照? 都是苦命人,罢了罢了。 程中谋得了自己妈的首肯,就像得了一把尚方宝剑,雄赳赳往李南照家去。 有母亲给他扫清后方障碍,他感觉自己就像出征的大将,心里充满了勇气。 到了李家,程中谋担心像上次那样莽撞撞上李南照刚起床,他不想让她窘迫,便在楼下给她打电话先告知一声。 上了楼,是李南照来开的门。 她看他手头拎着水果篮,问道:“谋哥,今天有事?” 自从她跟程中谋表示要保持距离后,程中谋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今天突然来,她料想是找外婆有事。 程中谋看她淡定从容的一张脸,不知道怎么的就忍不住磨了磨牙。 他点头道:“我先跟外婆问好。” 李南照将人让进来,程中谋将果篮放在餐桌上,便走向在阳台躺着晒太阳听京剧的外婆。 程中谋瞥了李南照一眼,李南照晓得他是有话想跟外婆说,便回避回房。 程中谋蹲在外婆身旁,一边给她剥青提一边说:“外婆,你最近过得怎样?” 外婆侧头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一眼:“你没事吧?咱俩昨天才见过面。” 程中谋这才想起昨天中午他妈和外婆一起逛超市,买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打电话喊他过去当苦力,还是他送俩老太太回家的。 他索性开门见山,压低声音道:“外婆,我想跟南照谈对象,你同意吗?” 外婆吓得像鲤鱼打挺一样抻了一下腰身,看着像是惊跳起来。 程中谋怕外婆激动之下闪了老腰,赶紧按住她,道:“外婆,南照的身体状况和她父母那些事我都知道了,对我来说这些都不是事,我就是看中她这个人。之前她有对象,我不好给她添乱,现在男未婚女未嫁,我想追她。” 外婆的脸色渐渐严肃:“你真考虑好了?” “真的!比珍珠还真!我也问过我妈的意见了,她同意。” 外婆紧绷的神情骤然一松,惊讶道:“你妈也同意?” “嗯嗯,不信你给我妈打电话,我要是骗你就罚我这辈子吃饭都吃不上四个菜!” 外婆乐了:“你一个人吃四个菜本来就浪费!” 李秀珍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没诓她,心也跟着松快不少。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喃喃道:“你妈真是好人,你们要是能成,是青宝的福气。” 程母守寡养大儿子,如今儿子要娶一个生育艰难的女人。虽说还没定数,如今医学技术也发达,但这世上不能生育的女人也着实不少,一辈子哭干眼泪也求不来一个孩子。 有几个人愿意让儿子冒险找青宝这样的?搁在别家,怕是大部分婆婆都不会松口点头的。 外婆道:“阿谋,我自然是盼着青宝好的,但这事是你情我愿,将来你可不能因为青宝的种种状况,就觉得你比她高一等,就在她面前拿乔摆谱,那我可不答应。” 程中谋赶紧道:“外婆,绝对不会有这种事,我和我妈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么?” 外婆自然是信得过他两母子的,但还是有些忧心。 放在世人眼里,青宝这样的情况能得程中谋心仪,大概有很多人觉得她高攀了。若是她还想考虑考虑,估计旁人还要酸她几句不识好歹。 可男女夫妻之间最忌讳的就是这种“高攀”心理,若是程中谋跟他妈心里觉得他们接纳青宝是施恩,青宝就该感恩戴德,那大可不必! 不信就看那些娶了富家女的穷小子,和嫁入豪门的普通女子的命运,强势且经济条件好的一方总免不了抱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觉得对方高攀了自己就该全盘忍让包容。 只有真真正正把双方摆在同一个水平去交流,婚姻才有可能幸福。 别的不说,单单说她的大孙女周明柔,当初千挑万挑找了一个有能力买房的男人,结果婚后老公和婆婆都觉得她高攀了,觉得既然男人出钱买了房、承担了家用,她就该出力承包照顾孩子和做家务。两口子过得没有半点温情,只有计较。 李秀珍思来想去又觉得骄傲,好在她的青宝有能耐,自己能挣房子,往后不用因为房子看男人的脸色。也好在程中谋母子厚道,不是计较之人。 外婆道:“只要你真心待青宝好,我也祝福你们。这事还得青宝自个儿点头,我做不了主,看你自己的能耐。” 程中谋知道她这是默许了,瞬间喜逐颜开:“我跟青宝谈谈。” 他转身走得两步,又跑回来外婆耳旁低声道:“我要跟青宝谈谈。” 外婆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要谈就去谈,为什么一再强调? 难道是嫌她在这碍事? 她不确定地问:“那我走?” 程中谋顿住,他本来只是高兴得发狂,因为外婆和他妈这两关都搞定了。 兴奋过度,人有点飘,说话也颠三倒四。 现在外婆这么一问,他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李南照性子倔,万一她在外婆面前闹将起来,他也挺丢脸的。 他赶紧道:“好啊,谢谢外婆腾地方。放心,我一定会循规蹈矩。走,我这就送你下楼。” 李秀珍:“......” 瞧这积极的,她不想走都得走了。 程中谋再次上楼回到李家,只觉胸腔里的心脏砰砰跳得厉害。 他敲门喊道:“南照,你现在方便吗?我想跟你聊聊。” “来了。” 李南照拉开房门走出来,她环视一圈,奇怪道:“外婆呢?” “外婆去楼下小店买点东西。” 李南照隐隐觉得不对劲,问道:“谋哥,你找我有事?” 程中谋指着沙发说:“你坐。” 李南照乖乖坐下去后才察觉自己怎么这么听话,倒像她是客人。 程中谋看着她,斟酌着语言道:“南照,我喜欢你。” 李南照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直接说出这样的话,她一时惊得愣住,耳根发热发烫。 程中谋不等她答话,又道:“关于你家和你本人的身体情况我都知道了,你那些顾虑我认为都不是问题。南照,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独独瞒着我,瞒得死紧,但是既然我已经知道了,你考虑考虑我好不好?” 李南照先是错愕,随即慌了。 他都知道了? 程中谋又道:“我觉得你比什么都重要,哪怕将来没有孩子,我也无所谓,我妈那边也没意见。你呢?抛开这些顾虑,你对我是什么想法?”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李南照,索性便打直球,以诚待人、有话说话总不会出错。 李南照又吃了一惊,他妈也同意? 程中谋紧紧盯着她,分析她的表情含义。 在他炙热的目光盯视下,李南照的脸色渐渐发红。 “我家......我的父母兄弟可不好惹,尤其是我两个弟弟是混子,以后他们闹着要钱要物,估计会动手。” 程中谋哼道:“打架啊,我最喜欢打架了,专业对口。” 李南照被他噎得顿了一下,不其然又想起第一次在婚闹现场相见时他的疯狂。 估计她两个弟弟加起来还不够他一个人打的。 第62章 被她气昏了头 李南照还是不乐意:“我不会跟你在一起,以后你可以有千千万万个孩子,而我可能幸运有孩子,也可能没有。假如我好不容易有孩子,万一咱俩过不下去你要抢孩子,我怎么办?打又打不过,抢又抢不赢。” 程中谋难得无语,就因为这种原因否定他? 就因为这??? 他觉得荒谬至极,可李南照那神情做不得假,她就是这么想的。 程中谋简直要气笑了:“李南照,你都不愿意给个机会让我试试,怎么就觉得我跟你过不下去?” 李南照不吱声。 无论张文焕还是钟辞都是文质彬彬的人,程中谋不一样,他笑时随和,真凶起来是个狠人。 反正第一次见面时程中谋的爆发力让李南照吃惊,那些哐哐砸脑勺的画面冲击性极强,大概她是一辈子也忘不掉的。 在他面前,李南照总会不自觉抬头挺胸,小心应对。就像学生见到老师,就像晚辈见到长辈,不敢造次。 人是趋利避害的动物,她本能察觉到程中谋的气场比她的强,压她一头。 这种人做朋友有满满安全感,但要是做伴侣她会觉得不是好人选。感情好时当然好,万一两人闹翻脸,这种要脑子有脑子、要武力有武力的男人想对付她的话,她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程中谋看她又闭嘴,焦躁道:“你说话。” 李南照还是摇头:“不行,反正就是不行。” “难道你跟其他男人就能保证过一辈子?” “那起码过不下去时我能争取一下孩子。” 程中谋气坏了:“你都说我能有千千万万个孩子,我缺你生的这个吗?万一你跟我真是过不下去,孩子给你!” 话说出口,他后知后觉自己被她气昏了头。 对象还没谈上,两人已经先商量离婚时怎么分孩子的抚养权了,这叫什么事儿? 李南照垂头坐着,在程中谋逼视的目光下,她的脑袋越垂越低。 程中谋知道她又要逃避,却拿她没办法。 他开始怀疑第一次见面时自己是不是不该表现得太好? 他大概能猜想得到李南照每每想起那一次,就会代入婚后生活,担心他拿出那样的凶狠对付她,把她的脑袋往墙上砸。 他真是冤死了! 墙上的大钟倏然响起,叮叮当当的清脆铃声惊散室内的对峙。 两人同时抬头看,惊觉才八点。 李南照有点饿了,脑子里也乱。 她想吃早餐,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便说:“谋哥,你现在什么都说不介意,谁知道将来是怎么想的?万一过十年你反悔了,我怎么办?多少男人都是出尔反尔的。” 程中谋感觉自己的头又气大了一圈:“李南照,善变的不单单是男人,而是人!我从一开始就没有信誓旦旦说什么爱你永远不变,因为我觉得这种话都是扯淡,人到了要变时什么都阻挡不了。对一个人好是用实际行动去表现的,不是光靠嘴巴来说的,难道说几句好听话就不会变了?” “我要是说我永远不会变,大概你也不会信。我只能说我会尽力对你好,一直好到不能再继续好的那一天。反之,这世上婚后变卦的女人也不少,你怎么就敢保证你一辈子不变?说不定过不了几年你就嫌弃我老了,想找小年轻。” 李南照顿了一下,还真是。 谁不爱年轻的肉体和鲜嫩的容颜呢? 程中谋看她竟然恍惚,急得嚷道:“你看看,你现在就已经幻想起来了,都不用等以后!你变了!” 李南照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尴尬! 程中谋观察她神色,知道她总算愿意正视问题根源不在于变不变,而在于她胆怯。 李南照鼓足勇气道:“谋哥,并不是每一个患巧囊的人最后都能得偿所愿,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我有一个当医生的朋友说我的amh值很低,这个数值想怀孕的概率大概相当于抛硬币一两百次,次次的图案都一样。我也去其他医院复诊过,医生的答复都差不多。你今天来这里说这些话是不是盲目乐观了?你怎么就觉得你最后一定能赌赢?” 程中谋看她红了眼眶,嗓子有些颤抖,他心里也跟着难受。 他看出了她的虚弱和痛苦。 她这么好强的一个人,却被迫撕开伤口告诉他,她怀孕的几率极低极低,低到像中彩票那样难。 就因为她的身体状况,张文焕的父母弃她嫌她,她相亲时被人看轻看低。 她的学识、能力、真诚、付出的努力都因为生育艰难而被抹杀,她恨这种现实。 程中谋叹气道:“南照,你还没看明白吗?我事先征求我妈的意见,就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你非得认为我是在赌,那就是我已经做好了赌输的准备。我没想过让自己赢,如果最终赢了,那是咱俩的幸运。” 李南照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他竟然是这样想的? 程中谋又道:“就算将来咱俩过不下去,你损失什么了?如果咱俩在一起十年,你陪我十年,难道我没有陪你十年?你对我好十年,难道我没有对你好十年?” “咱俩如果在一起,我也不图你什么,就图你这个人。以后我就是你的免费保姆、司机、保镖,只要我有空,就能随叫随到。我就问你,你哪吃亏了?” 李南照微怔。 无论她嫁给哪个男人,大概生育这一关都是逃不过的难题。就算她真的不能有孩子,那也是她自己的身体问题,又不是程中谋哄着她丁克又反悔。 他用后半生来陪她试,陪她赌一个未知的结果,好像......比较吃亏的是他。 程中谋叹气道:“南照,总得有一个人先交付出诚意,以真心换真心。我愿意先交出我的真心,你只要给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考察我,不要急着否定我。” 李南照脸上有点动容,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寂静的室内突然响起一阵奇怪的声响,刚刚的凝滞气氛瞬间散去,程中谋眉梢微挑。 李南照捂着发出声响的肚子飞奔回房,简直没脸见人了。 程中谋忍笑跟过去敲门,道:“肚子饿又不丢脸,想吃什么,我下去买。” “你走吧走吧,不用买,让我想想。” 程中谋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谈下去只怕她就要恼羞成怒了,是该给她一点时间想清楚。 目前好不容易哄得她放下心里防备,接下来还得好好表现让她喜欢他、爱上他,路还长着呢。 他下楼去买了一些豆浆油条,又认认真真埋头挑咸鸭蛋。 连餐店老板都看不下去了,道:“大兄弟,鸭蛋都长这个样,你不用挨个摸摸捏捏。” 瞧瞧这穿得人模狗样的,买个咸鸭蛋还要挑大的,真是越有钱越抠门。 程中谋不在意老板的态度,让老板装一碗瘦肉粥带走。 他记得李南照爱吃咸鸭蛋配瘦肉粥,当然得给她挑一个最完美的蛋。 程中谋再次上楼,敲门,李南照不肯出来。 他自顾自坐在餐桌边吃掉豆浆油条,冲着房里喊道:“南照,我走了,你记得出来吃早餐。” 离开李家后,程中谋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下来,他给傅洵打电话:“你哪儿呢?” “快到公司,怎么了?” “今天有空么?打球去。” 傅洵笑道:“你觉得我有那么想不开跟你打球?以前读书时被你虐得还不够惨?忙着呢,不去。” 程中谋烦躁地碾着脚下的草皮:“要吃什么早餐,我顺道带过去。” 傅洵的眉毛扬起,今天怎么这么好心给他送温暖? “要全麦面包配蓝莓果酱。” “没有!只有豆浆油条。” 傅洵:“......那你还让我选什么?” 程中谋咔嚓挂断了。 傅洵看着嘟嘟的手机,只能无奈摇头,鬼知道谁又惹着这家伙了? 二十分钟后,程中谋到了傅洵的公司。 傅洵在办公桌上铺了一层报纸,这才摊开餐盒吃早餐。还算这家伙有良心,知道多给他带两个肉包子,不然光吃豆浆油条根本吃不饱。 吃着吃着他就感觉不对劲,一抬头就发现程中谋用一种非常纠结的眼神盯着他。 傅洵的心猛地一跳:“干嘛?” 程中谋问:“如果一个女人还没跟你在一起就已经考虑后路,考虑将来分开时要怎样怎样,你觉得她是什么意思?” 傅洵道:“这还用想吗?她压根就没想过跟你长久嘛,你就是一个备胎。” “你瞎说!你都没有见过她,怎么能随便给人下定义?你这是说话不负责任的表现!” 傅洵莫名其妙挨了一顿呲,一头雾水。 “那你说是什么意思?” 程中谋眼睛一瞪:“我要是知道还用问你?” 傅洵:“......” 得儿! 这货今天就是来找他来撒气的,他说什么都是错,说多错多。 傅洵小心翼翼观察程中谋的神色,试探着问:“是不是你中意的那个姑娘惹着你了?” 程中谋不吱声。 傅洵挑眉,这是默认了? 他觉得有些好笑:“第一次见你这样抓狂,我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能折腾得你这样要死要活的,你之前不是说方便时介绍给我认识?” “等我追到她再说。” 第63章 就这么定了 傅洵点头:“看你这倒霉样儿,那可有得等了。阿谋,不是我说你,感情这事真急不得,就算你样样合适、样样都好,人家也没有义务必须喜欢你。” “有人喜欢轰轰烈烈的感情,有人喜欢细水长流的温馨,我猜你那个心头好是喜欢细水长流的,不然你也不会啃这么久还没啃到嘴。你要是实在喜欢她,就多对她好,多去她面前刷脸。等感情培养到位了再想其他,别一上来就把人吓跑了。” 这话程中谋听进去了,他心里郁燥的火气也消了一些。 他想到李南照从小就不得父母欢心,一直跟着外婆过,大概在她内心深处确实是渴望着平和稳定的温馨的。 好歹他现在知道了李南照的心结,也争取到两边家人的支持,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慢慢来,他-不-急! 傅洵吃饱早餐,道:“其实我也有一个熟人想介绍给你认识,但是现在时机未到。” 他心里想着程中谋是临川本地人,润阳集团分公司在这里是名列前茅的大企业。程中谋持有公司股份,在本地分公司拥有绝对话语权,他自己名下还有机车俱乐部。他本人落拓爽朗,喜好结交朋友,不拘三教九流,颇有些不为人知的门道。 傅洵觉得如果能得到程中谋庇护,也许那个人会过得轻松一些。 傅洵道:“我将来会不会再去国外不好说,我就想牵线搭桥让我一个熟人认识你,往后她要是有什么难处,求你帮衬她几分。” 程中谋呵了一声:“干嘛呢?整得像临终托孤一样。” 傅洵本来挺伤感的心情瞬间破碎成渣渣,气道:“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让狗吐一个象牙试试,好让我开开眼界。” 傅洵没辙了,这人每次在心头好那里吃瘪时就像更年期妇女,看啥啥都不顺眼。 程中谋又道:“你想让我帮衬的是男人还是女人?是你以前的白月光还是现在的心上人?你跟你未婚妻的事没理利索之前,我是不会掺和你的感情事的。” 傅洵听了这话只能叹气,他知道程中谋这人最会在男女关系上明哲保身,坚决不给人机会诟病他。 以前读书时有个女生喜欢程中谋,听说他军训时摔伤,就给他送药送零食。程中谋硬是跑去人家面前说,那药被同样摔伤的傅洵用了,跟他没关系。 毫不知情的傅洵确实用了那些药和吃了零食,被那女生纠缠了大半年。女生振振有词,说他如果不喜欢她,为啥要接受她的好意? 傅洵的心情好像日了狗,却无可辩驳。 傅洵总疑心程中谋是明知道那女生擅长死缠烂打才故意害自己,祸水东引坑了他,可他没有证据。 他不止一次骂程中谋心奸,程中谋还要落井下石说他缠夹不清、黏糊腻歪,多大点事?有话就说清楚,拖拖拉拉能耗费大半年也是牛。 傅洵无话可说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狠不下心说狠话,程中谋却能把每一朵烂桃花都快准狠地扼杀在萌芽状态,端的是心狠手辣。 傅洵撬不开程中谋的嘴,得不到他的许诺,只能徐徐图之。 他提了一句:“你那个叫黄秋菊的朋友,得空时约出来一起吃饭啊。” 程中谋瞬间警惕:“你想干嘛?” 傅洵气笑了:“你以为我想干嘛?我跟那姑娘一看就不搭嘎好不好?” 程中谋却不信他,哼道:“钱多烧的?怎么不见你请我吃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傅洵只能苦笑。 程中谋在傅洵这里耍了一通威风就跑了,独留下傅洵一个人苦闷难受。 这一天程中谋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就连助理何飞都察觉到他的阴晴不定,下意识绷紧皮子,生怕哪里惹着他。 晚上吃饭时,何飞看到程中谋打开餐盒却不像往常那样飞快动筷子。 何飞还觉得奇怪,这阵子公司跟雪湖的合作已经正式启动项目,程中谋很忙,他为了节约时间工作,吃饭速度很快。 现在何飞看到程中谋打开餐盒,又掏出手机对着餐盒比划,忍不住抻长脖子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程中谋拍了照就发给李南照,问道:你吃饭没有?我今晚吃红烧猪手、香煎带鱼、西芹炒百合、番薯叶。 收到信息的李南照捏着手机看了又看,实在摸不清他发这信息的意图,还以为他发错了。 程中谋又发来一句:我想让你多了解我。 李南照脸颊发烫,她不知道怎么回应,索性也将自己面前摆的餐盒拍照过去。 程中谋乐坏了,她这是也想跟他分享自己的生活? 他一整天的郁闷都散去,现在浑身充满工作的积极和热情。 何飞在一旁看到自己的领导笑得嘴角快要咧到耳根,不忍直视,总感觉领导今天看起来傻乎乎的,不太聪明的样子。 程中谋一边扒饭一边想,得赶紧将活儿做完,争取十一点去接李南照下班。 打铁得趁热,那啥尚未成功,他仍需努力。 夜里十一点,李南照下班时看到程中谋的车子已经守在楼下。 她并没有多少意外。 这会儿扭头走好像也挺矫情,她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程中谋下车拉开副驾的车门,道:“上车吧,送你回去。” 上了车,两人都不说话。 片刻后,程中谋察觉到李南照有些坐立不安,问她:“你是不是有话说?” 李南照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好像早上两人把话都说开后,她一直以来竖立的防卫之墙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会儿她看着程中谋还是隐隐不自在,突然要考虑一个像父兄师长一般的人为对象,这种感觉真奇怪。 她轻声道:“谋哥,在之前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一个真正的男人看待。” 程中谋脚下猛地一顿,车子一阵急刹,吓得李南照脸色都变了。 程中谋一言不发,将车子开到路旁空地合适的位置停下,他挂了停车档后才侧头看着李南照道:“刚才那句话,你能不能解释一下?” 李南照知道他误会了,赶紧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之前我没有把你当一个潜在发展对象看待,只是把你当朋友,朋友!不分性别那种,跟秋菊差不多。” 程中谋高高吊起的心又重重落下。 艾玛! 说什么不把他当真正的男人看待,他刚才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要脱裤子自证性别? 随即程中谋又意识到什么,他的眉梢眼角都漫上一层喜悦,紧盯着李南照问道:“那现在呢?” 李南照脸色渐渐泛红:“今天早上你说的那些,我都认真考虑过了。与其说我愿意信你,不如说是你点醒了我。与其把时间花在担忧你会变的可能上,还不如想想怎样多挣点钱,将来你变或不变都不影响我。” 程中谋赞许地点头。 男人跟女人的思维是有一定差异的,男人天生热血,喜欢开拓新疆界。而女人更倾向于守成,倾向于守住手头的东西。一旦守不住,就会有一种世界崩塌的感觉。 她能这么想,证明她已经意识到一个事实: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承诺听起来很好听,但往往被骗得最惨的就是爱听承诺的那些憨货。 李南照欲言又止,面红耳赤。 程中谋看她这神态就知道她要说重点了,他不敢出声惊扰她,连呼吸都不敢重一点。 李南照憋得脸色发红。 她想起早上程中谋离开后,外婆回家来,问她是什么想法? 李南照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外婆哭笑不得,道:“青宝,有些男人的凶悍只针对外人,拳头不会对着自己人。只有无能又懦弱的男人才会打自己的女人,因为这种男人不敢招惹外头更强的人。” “阿谋不是这样的人,我听他妈说他们以前的日子也不好过,但阿谋从来没有丢失过做人的良心。你也接触他这么久,有没有见过他欺软怕硬?” 李南照沉默了。 她见过的程中谋从来都是锄强扶弱,哪有欺负过弱小? 他甚至对着一个素不相识、被偷拍的年轻妈妈都有维护之心,这样有底线的人,想来将来就算变了心,也不会把做人的底线也一并丢了吧? 李南照纠结了好一会儿才说:“谋哥,我现在对你没到喜欢那个份儿上,只是有发展的意向,你能......多给我一点时间吗?” 程中谋眼睛瞪大,瞬间感觉眼前烟花灿烂。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南照,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说我现在还没有喜欢上你,只是觉得你这个人不错,你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适应一下?” 程中谋猛地掐住自己的大腿,用力太大,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根本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眼神发亮:“你愿意跟我试试?” “就是咱们先相处一段时间,觉得彼此相处愉快就处对象,如果不......” “没有如果!”程中谋斩钉截铁打断她的话,“就这么定了!” 他生怕出声慢了,李南照又反悔。 第64章 你尽管报警抓他 李南照沉默几秒,又道:“分手后我想要孩子,想相亲,没考虑过你。后来时间一天天过去,就有点病急乱投医。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男人,我悄悄考虑了你一下。” “但是你妈对我挺好的,我不想嚯嚯你,不想让你妈为难,也有点怵你,就算了。现在你把这些让我不安心的因素都解决了,我觉得……可以试试。” “我术后的半年黄金期快要结束了,我心里慌。这是最后的机会,我想试试,但是我不是利用你,是诚心想试试......你真的不介意吗?” 她紧张得语无伦次,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脸色憋得通红。 她的坦诚让程中谋心里又涩又难受,他听懂了她的犹豫和内疚。 她想说她还没有喜欢上他,但是觉得他可以处着试试。她想为了孩子搏一把最后的机会,又担心他会介意。 看他沉默,李南照有些不安,道:“这样好像对你不太公平,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程中谋一锤定音:“不考虑了,我比你大三岁,着急找对象。” 李南照抬眸看他一眼,又道:“那你……可别后悔。” “就算将来后悔,也是我自个儿的事,成年人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南照,别担心这些。” 李南照倏然抬头,心里豁然开朗。 程中谋笑道:“你没听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李南照也笑,她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如果相处一段时间后,她还是觉得他不合适,不想再继续下去,这个结果他认。 人生的每一次选择都是一场赌局,不可能次次都赢,愿赌就要服输。 不念过去,不畏将来。 程中谋道:“南照,你与其相亲挨个了解其他男人,干大海捞针的事,找我就对了。咱俩认识这么久,对于我的为人你应该有大概的了解。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我不介意你杀熟。我皮厚,不怕你杀。” 李南照侧头看他,有点想笑。 程中谋观她神情,拍了拍胸口,更卖力地推销自己,恨不得跳楼吐血大甩卖给她:“我的工作和收入还行,身体状况良好。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去医院做详细的体检,给你提供体检报告。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无条件配合你的节奏,你说什么时候确定关系就什么时候,你说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 只要她不再躲他,不再用莫名其妙的理由将他拒之门外就行。 程中谋想到李南照担心他凶悍、担心他抢孩子就不要他,还是恨得牙痒痒的,害他白白拖延这么久。 他要是早知道她的心结,说不定两人这会儿都结婚了。 这个没影的孩子都不知道有没有缘分诞生,就已经差点搞得爹妈分道扬镳,真真不是个好东西! 程中谋想到“爹妈”两个字,心窝里又发热。 只要她跟他在一起,睡到一个被窝里去,以后朝夕相伴,有没有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远处的车灯闪过,李南照抬头时看到程中谋眉眼含笑,那样包容的笑意让她的心骤然放松。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谢谢你。” 程中谋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追你,至于你什么时候愿意答应跟我在一起,看你自己的意愿。” 李南照被程中谋的快乐感染,她心里的压力散去,紧锁的眉头也放松下来,微笑道:“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那行,我明天来找你吃早餐。” 李南照愣了一下,这是什么话题走向? 程中谋壮着胆子伸手过去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连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有些哆嗦,激动的! 眼看李南照不反感,也没有一把拍开他的手,他心里更欢喜几分。 “追求人就得有追求人的自觉,咱们得多相处才能日久生情。” 李南照点头,是这个理。 程中谋看她一本正经地赞同,觉得她怎么这么可爱,真想抱住她不放。 他压根就忘了李南照每次认真时给他带来的惊吓。 送李南照回家后,程中谋的脑子还是晕陶陶的,激动得无法冷静。 他打电话给傅洵,也不管他是在加班还是睡觉,如同机关枪一样突突突一顿输出,将李南照答应给他一个考察机会,他现在是如何激动、兴奋、癫狂都说了。 他的语速很快,又用了一连串形容词来强调他的欣喜若狂,听得傅洵的脑瓜子嗡嗡的。 好不容易等他说完,傅洵松了一口气,道:“你一口气说这么多都没停顿,标点符号是要钱吗?” 程中谋嘿嘿笑:“你懂个什么!” 傅洵叹气:“是是是,我确实不懂单身狗大半夜发疯的乐趣,我要睡觉了,你能饶了我吗?” “睡什么觉,出来喝酒啊!” “不出去。” 程中谋眼珠子一转,道:“你出来,我问问秋菊有没有空,一起吃夜宵。” 这么大的喜事,可得让黄秋菊这个功臣也来沾沾喜气。 傅洵心里微动,道:“那你先问她,她愿意来我就出去。” 他这反应让程中谋更怀疑了:“你真不是看上秋菊了?” “真不是,别想太多。” “那你有什么企图?” “就单纯想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程中谋自然不信,黄秋菊能有什么路给傅洵沾光? 程中谋也有些好奇傅洵在玩什么把戏,他试探着问黄秋菊有没有空,一起出来吃夜宵。 黄秋菊有些犹豫,不想大半夜单独跟程中谋出去。后来听程中谋说还有第三个人,还是她认识的,她就答应了。 程中谋跟傅洵过来时,黄秋菊乍一看傅洵时,下意识道:“我怎么感觉你有点面熟?” 程中谋被她逗乐:“上回我出差,就是他来带你和你同事去住酒店,才多久你就认不出人了?” 黄秋菊拍拍脑袋,才想起这回事。 上回她被许升猥亵闹到警局,她心神大乱,又是夜间,没注意细看傅洵长什么样儿。 她赶紧跟傅洵道谢。 傅洵听了这话只是笑笑,让她不必客气。 黄秋菊坐上后排,傅洵突然扭头开口道:“秋菊,你要是有朋友,就喊来一起吃夜宵吧,人多热闹。” 黄秋菊先是被傅洵自来熟的一声“秋菊”震得懵了一瞬,随即又被他的热情惊了一下。 她赶紧摇手道:“我朋友这个点睡觉了,没空。” 傅洵心里低叹,垂下眼帘掩饰失望。 程中谋启动车子,边开车边跟傅洵聊工作。 黄秋菊竖着耳朵听这两人说话,她听出他们在商讨工作上的事,遇到了一点难题。他们说的话题她听不懂,她只是觉得认真的男人真是该死的帅啊!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傅洵一直透过内后视镜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眼神高深莫测。 三人在一家颇有名气的烧烤店落座,点了一圈儿店里的招牌烤货,程中谋以要开车为由不喝酒,傅洵便跟黄秋菊点了几支啤酒。 基本都是程中谋跟傅洵在聊天,黄秋菊插不上话,她一时怀疑程中谋把她喊出来意义何在? 难道是这俩男人吃喝没劲,舍不得大半夜折腾李南照,让她来凑人气? 这边傅洵眼里盯着程中谋忙活,只见每上一份菜式,他都拦着不让动筷子,非得变换各种角度拍照。 傅洵奇道:“你现在也要学那些小姑娘,随便吃点什么都要拍照发朋友圈昭告天下?” 程中谋哼道:“你懂个什么?” 他是要跟李南照分享,虽然她现在可能睡着了,但她明天一早起来就能看到他发的信息,知道他跟谁在一起、做了什么、吃了什么。 他就要这么日日磨、夜夜磨,一点一点挤进她的世界里。 傅洵又被他莫名其妙斥了一句,笑道:“行行行,我不懂,你拍完没有?现在我可以吃烤牛肉了吗?” 程中谋开恩一般挥手道:“吃吧。” 傅洵啼笑皆非。 过了半个小时,程中谋接到助理何飞打来的电话,眉头微蹙,道:“傅洵,我要回公司一趟,你一会儿送秋菊回去。” “行。” 程中谋走得两步又不放心,折回来道:“务必把人安全送到宿舍,不然我薅秃你的头。” 他又转头对黄秋菊说:“秋菊,一会儿傅洵打车送你回去。他要是有什么不轨言行,你尽管报警抓他,不用给我面子。” 傅洵气得瞪他,黄秋菊噗嗤笑出声来。 第65章 这是互动!是情趣! 程中谋走后,两个不太熟悉的陌生人这才感觉有点尴尬。 傅洵又给黄秋菊面前的碟子里放了几串烤串,他有心想跟黄秋菊打听一下李南照的情况,又担心黄秋菊觉得他居心不良。 最重要的是李南照现在对他的态度相当恶劣,他怕黄秋菊转头告知李南照后,更惹得李南照反感他。 两人默默吃喝片刻,傅洵终是忍耐不住,摆出拉家常的架势,问道:“黄小姐老家在哪里?” “建安市。” “哦,那背井离乡来临川市落脚,挺远的。” 黄秋菊笑笑不答话。 傅洵又问:“我也是新近才来临川市工作,对这里不太熟,就阿谋一个朋友。你呢?你家人朋友是不是都在这里?” 黄秋菊不知道他问这些是另有深意,随口道:“我家人不在这里,我来临川市也不到一年,勉强算得上有两个朋友。喏,刚刚离开的程大哥算一个,还有一个你不认识。” 傅洵的心怦怦乱跳,他强压着激动装作漫不经心问道:“是不是你过来登珠商务大厦找的那个姑娘?” 黄秋菊瞪大了眼:“你知道登珠大厦?啊,你就是程大哥说的那个在十八楼的博文科技老板?” 傅洵点头:“嗯,我见过你们几次。” “真是有缘,我经常去那里找朋友,但没在那里遇见过你。” 傅洵含笑道:“那下回约你朋友一起出来,我请你们吃饭。” 黄秋菊瞬间警惕,这么热情,让她觉得有点恐怖啊! 她呵呵笑:“这怎么好意思?无功不受禄。” 她跟傅洵都不熟,何况她的朋友。 傅洵道:“一回生二回熟,就当多交个朋友。” 黄秋菊继续呵呵,不敢应承下来。 她虽然不聪明,但也不至于蠢到看不出傅洵对她莫名其妙的热切。 打死她都不至于自作多情认为傅洵对她有什么想法,毕竟两人的差距像某某海沟那么深那么长。 傅洵不是对她有想法,那就是盯上她身旁的人了? 黄秋菊越想越觉得可疑,这人该不是也看上李南照,也想从她这里下手去接近李南照吧? 难道他不知道他的好朋友程大傻也在追李南照吗? 这可真是...... 黄秋菊忍不住又想仰天长叹,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啊! 她可得提醒一下程中谋提防身旁人挖墙脚,李南照好不容易空下来,可不能再被其他男人挖走了。 一顿夜宵吃下来,傅洵深感黄秋菊就像一条泥鳅般滑不溜丢,喝酒吃肉时她不含糊,一提到正经事儿她就笑嘻嘻顾左右而言他。 傅洵又不如程中谋那般厚脸皮,做不来缠扯之事,最后他只得不甘心地送黄秋菊回去。 一路上傅洵都在忿忿不平,他极度怀疑程中谋的心上人就是黄秋菊。这两人都是一路货色,脸上笑眯眯,肚子里全是曲折羊肠小道。 他当了一个多小时三陪,陪吃陪喝陪聊,啥有用的信息都没套出来。 这么一想,傅洵忍不住出声问道:“秋菊,阿谋真不是在追求你?” 这话吓得黄秋菊被口水呛住,连声咳嗽。 她气息急促,逼得脸色涨红,道:“程大哥有喜欢的人,你可别乱说话害我啊!” 这要是被李南照听到,不得影响她们的友谊嘛! 黄秋菊想到傅洵说见过她跟李南照一起,他却不知道程中谋在追求李南照,这说明程中谋没打算告诉傅洵,那她也不能说。 傅洵听黄秋菊这避之不及的语气,就知道她跟程中谋真没戏。 他对程中谋心里那个女人更好奇了。 次日是周日,程中谋知道李南照每周末都会休息,腾出一天时间陪外婆。 他不好去抢占属于外婆的天伦之乐,但又不甘心难得的一天假期没在李南照面前刷到存在感。 他眼珠转了转,跑去自己妈跟前道:“妈,今天天气好,你要不要跟外婆去公园耍?” “不了,今天我要给菜地播新种,不出门。” 程中谋绕着她转了一圈,道:“那要不我把外婆接过来这里陪你叨嗑?” 程母忍不住抬头看他,却见他义正辞严地说:“我是担心你太无聊了,正好我空着,接外婆来陪你玩。” 程母哪会看不出他的心思,哼笑道:“你顺道把南照一并接过来吧,正好我昨天学了一道新菜,今天就做给她祖孙俩尝尝。” 程中谋闻言大喜:“谢谢妈,我这就去。” 程母看他一溜烟奔走,只能摇头叹气:“儿大不中留,养儿就是赔钱货。” 路上程中谋给李南照打电话,他努力压抑着喜悦,尽可能平静地说:“南照,在忙吗?” “不忙,跟外婆吃早饭。” “哦,是这样,我妈说她学了一招新菜式,请你和外婆过来吃饭。我说你俩未必有空,她非不听,让我必须把你们接过来。要不你们准备一下,我十分钟后就到了?” 外婆在一旁听着扬声器里传来的声音,哼笑一声,不表态。 李南照看了看外婆,不知道怎么的脸色微红,就像早恋被家长逮个现行那种感觉。 程中谋在那头等不及,又催问一遍:“怎样?快回答我。” 急啊急,快答应! 李南照想问又不好意思问,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答。 外婆看她自从接听电话就面红耳赤,这副小女儿态实在少见,便大发慈悲放过他们,大声喊道:“大谋子,我答应你了,你快来。” 程中谋听了这话,喜不自禁,大声道:“好的,收到。” 一会儿程中谋过来,抢先接过外婆手头装零钱、钥匙的小袋子,又一把抢过李南照挎在肩头的挎包甩在肩上。 外婆看他这个动作便知道两人之间有了些许不同,乐得合不拢嘴。 李南照窘得脸色发红,为了掩饰尴尬,她小声问道:“外婆,我们要不要带些水果过去?不能空手上门吧?” 外婆拍拍她的手,道:“咱们跟程家妈妈不讲究这些。” 程中谋也扭头说了一句:“别客气,都是自己人。” 李南照听不出他是真客气还是话里另有含义,但她听在耳里就是有些不自在。 从跟程中谋保持距离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程家。这会儿突然过去,她的心境跟第一次上门吃大鹅完全不一样。 具体怎么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就是莫名感觉有些紧张。 虽然程中谋说程母不介意她的身体状况,但她还是有些不安。 外婆察觉到她的情绪起伏,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就是去吃一顿饭,不碍事。” 李南照将脑袋靠在外婆肩头上蹭了蹭,轻轻嗯了一声。 程中谋从内后视镜看到这一幕,对外婆真是又羡慕又妒忌,什么时候李南照才能这样毫不设防地依恋他? 到了程家,程母如程中谋所愿跟外婆叨嗑,随后把菜种丢给他,让他去松土播种。 程中谋的脸垮下来,这样他还怎么陪李南照玩? 李南照站在屋檐下,她看程中谋蹲在小菜地前拿着一把小铲子翻弄泥土,便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有,你过来一下。” 李南照走过去,程中谋仰头看着她道:“帮我擦擦汗可以吗?” 李南照的脸腾地红了,热得发烫。 她才看到他一张脸被太阳晒得微红,额上热出一层汗珠,那双深邃的大眼睛在阳光下似乎熠熠生辉。 程中谋看李南照那副羞涩的模样,简直想跳起来摁着人亲一顿,但他有贼心没贼胆,只能硬憋着。 他催道:“快点快点,汗水滑到我眼睛里了。” 李南照没好气地戳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要是把头低下去,汗水怎么会爬到你眼睛里去?” “低头就看不到你了。” 李南照脸皮更热,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这张嘴这么欠呢? 她跑回厅里抽了几张纸巾,又跑过来塞给他。 程中谋摊了摊手上的泥污,道:“帮帮我嘛。” 李南照浑身一激灵,这是猛男撒娇? 她招架不住他那样的眼神,随手抓起纸巾胡乱在他额上抹了几把,又赶紧跑开。 李南照回到檐下站着,只觉得浑身发烫。 一会儿程中谋又喊道:“南照,日光太晒了,帮我拿一顶草帽过来。” 李南照抽下挂在屋檐下的草帽跑过去,程中谋自然又赖缠着她帮自己戴上。 不过短短半个小时,他一会儿让她端水,一会儿让她过去陪他说话。 就连程母都看不下去了,跑出来骂道:“懒人花样多,赶紧的做完活儿,别折腾人。” 程中谋暗暗撇嘴,这怎么是折腾人呢,这是互动!是情趣! 李南照跟外婆在程母家待了一天,吃过晚饭后,程母说她要跟外婆去拜访一个邻居,让俩年轻人也出去转转。 程中谋喜不自禁,拽着李南照就出门了。 虽然李南照很快就挣脱了他,但他还是为自己拉到她的手窃喜。 到了院外,程中谋问李南照想去哪里? 李南照想了想,道:“咱们走去人民广场吧,就当散步消食了。” 程中谋自然没有意见,走过去更好,可以多消磨一点时间,相处久一些。 一路上两人随便闲聊,李南照有些拘谨,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以前两人以朋友相交,坦坦荡荡。现在两人是以恋爱前期考察的名义相处,总归有些不自然。 越接近广场,人越多。 程中谋鬼鬼祟祟带着李南照专往人多的地方钻,李南照好几次差点被人撞到。他伸出手臂虚扶住李南照的肩头,隔开她与其他人。 李南照被迫靠近他躲避旁人的触碰,有时两人的手臂无意间碰到一起,他那片接触的皮肤就像火烧火燎一般,浑身发烫。 李南照丝毫没有察觉到程中谋故意为之的险恶用心,反而歉意地说:“不好意思,人太多了。” 程中谋一本正经道:“没事,今天周末,大家都出来凑热闹,很正常。” 两人在广场转了一圈,转过喷泉后的大树桩时,李南照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眼神一凝,身体僵在原地不动。 那个窈窕的身影正跟一个男人在拥吻,男人身形高大健壮,体型颀长,看背影还挺年轻。 一吻毕,女人站起身来,道:“晚了,回去吧。” 原本李南照还存着一点侥幸之心,可女人一出声她就知道完蛋了。 女人是她的表姐周明柔,可男人却不是她的姐夫邵凯! 第66章 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眼看周明柔就要转过身来,李南照慌了。 她迅速转身环视一圈,发现无处可躲。她慌不择路时一头扎进程中谋怀里,将脸死死埋在他胸口前。 程中谋先是一惊,随即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透过夏日单薄的衣衫落在他的皮肤上,他浑身僵硬,麻了麻了。 那一瞬间他脑子里浮起一个模糊的想法,现在让他去死他也没有遗憾了。 李南照浑身僵硬,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高度紧张,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周明柔身上。 她感觉到周明柔的声音越来越近,含着一丝平日没有的嗔意,让她很不习惯。 不过几瞬间,周明柔的声音已经贴近她的右耳边,她的双手下意识掐紧程中谋腰间的衣衫。 程中谋被她掐得呼吸骤然一紧,整个人绷紧如拉满的弓弦。 周明柔跟李南照擦肩而过,她没有发现她。 因为李南照站在灯影背面,被程中谋整个儿抱在怀里,她又刻意遮盖自己的脸部。 直到周明柔的声音彻底淹没在行人制造出来的嘈杂声响里,李南照才惊魂未定抬起脸。 她伸头看,发现周明柔戴着黑色鸭舌帽,穿一身黑色长款连衣裙,渐行渐远。 她怔怔站在原地,心里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程中谋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问道:“刚才那是谁?” 李南照摇头,脑袋刚一动就撞到他肩头上,她这才发现两人靠得极近,几乎紧贴在一起。 她顿时脸色泛红,慌乱道:“谋哥,对不起,刚才我……” “不用说对不起,南照,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差点把心里话蹦出来: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好在他还没有丧失理智,话到嘴边硬生生改了口。 他巴不得李南照多给他发几次这样的福利。 李南照点头,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不敢相信才一段时间未见,周明柔竟然婚后迷失,还这么大胆把人带到公众场合溜达。 回程路上,李南照一直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程中谋小心打量她的神色,轻咳一声,道:“南照,我朋友送了两张游乐园的票,你要不要一起去玩?” “游乐园?” “不是常规的儿童游乐园,是针对各个年龄段的市民消遣去处。周末咱们过去,当天回来。” 李南照听说不用在外面过夜,暗暗松了一口气,答应下来。 这一夜李南照辗转难眠,心里揣着秘密,不能对任何人说,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跟周明柔提这事。 周明柔有家有孩子,她跟其他男人这样无疑是在玩火,万一这事暴露出来,李南照简直不敢想会是什么光景。 次日醒来,外婆看到李南照神色恹恹,问她是不是有心事? 李南照不敢说实话,只说是没休息好。 外婆想到她昨天跟程中谋相处一天,觉得她大概是兴奋得难以入眠吧? 吃过早饭,李南照给周明柔打电话,问她这两天有没有空过来吃饭,朋友送了一些家乡特产可以入菜。 周明柔笑着说她最近忙,可能去不了。 李南照听她的笑声便知道她心情很好,不像往日,每次通话必定先上一顿噼里啪啦的抱怨当开胃前菜。 李南照的心下沉得更厉害。 她装作无意问道:“最近忙什么?你快一个月没来了,外婆念叨你和乐乐呢。” 周明柔那边顿了顿,道:“唉,还不是工作上那些破事?等我空了就过去哈,你跟奶奶说不用惦记我,我好着呢。” 李南照听她音量骤然拔高一些,语速又快又急,这是心虚、急于掩饰的表现。 她有外心,基本没有什么悬念了。 这一周,程中谋每天中午来李南照家蹭饭吃,晚上接她下班,见缝插针见面培养感情。 两人本就相识一段时日,相处并不尴尬。一周下来,李南照原本对他不太习惯也变成了习惯。 周六上午是两人约定出行的日子,程中谋一大早就过来接李南照。 他之前就跟外婆通过气,说这回要去的游乐园不太适合老年人,怕她无聊,他给自己妈和外婆另外安排了节目,让助理何飞陪两个老太玩。 外婆知道他是故意支开她们,也不拆穿,嘴里还夸他想得周到。 这是李南照第一次跟程中谋以游玩的名义单独出行,她有些紧张,神情看起来也较平日严肃几分。 本来她还有些好奇程中谋所说的适合各个年龄段的游乐园是什么样儿,到了目的地后她才发现他所言非虚,那个园子里不但有孩子喜欢的旋转木马、卡丁车,也有适合大人的过山车、漂流、高空滑旱草...... 程中谋悄悄观察李南照的神情,发现她虽然还装作跟平日一样高冷,但眼神里明显多了一份好奇。 她大概......从来没有玩过这些。 他带她到过山车售票处,让她近距离观看过山车,问她能不能接受这种游戏强度,想不想玩? 李南照有点怕,又跃跃欲试。 程中谋拽她上了过山车,工作人员挨个检查安全带时,他侧头看着她道:“你等会儿要是害怕了,可以抓紧我。” 李南照摇头道:“我不怕。” “那我害怕时能不能抓紧你?” 李南照:“......” 前排一对小情侣听到他们的对话,噗嗤笑出声来,还回头好奇打量他们。 李南照瞥了程中谋一眼,心想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怎么好意思说出他怕这种话? 虽然李南照嘴上说得强硬,但过山车真上了半空又俯冲下来,她还是脸色发白,眼睛瞪得溜圆,借此掩饰自己的恐慌。 程中谋喊道:“南照,害怕就喊出来。” 李南照摇头,嘴巴闭得像河蚌。 程中谋暗暗叹气,她从小过的是什么日子,连真实情绪都不敢表露? 在过山车再一次在半空翻滚,众人的脑袋朝下,头发整齐划一像韭菜一样倒挂在半空时,李南照忍不住掐紧了自己的大腿。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双温厚的大掌握住,她浑身一激灵,下意识侧头看,正好对上程中谋深幽的目光。 两人倒挂在半空对视,李南照又怂怂地撇开目光,不敢看他。可是她的目光一扫到下方的景物,瞬间又慌乱地闭眼。 眼睛闭上了,感官却更加敏锐。 李南照往回缩手,程中谋用了点力度,捏紧她的手腕不肯放。 李南照又慌又乱,这一瞬间她想的竟然不是这个男人牵了她的手,而是她现在的头发被风吹得像张牙舞爪的蜘蛛一样,肯定很丑。 她拽不回自己的手,又确实害怕,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随他牵着手腕。 有他温热的体温作伴,似乎害怕也减少了一些。 过山车还在持续翻滚,尖叫声声,风声猎猎,李南照却好像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又快又急,就像要蹦出胸腔。 下了过山车,李南照腿软得有点走不动道,只能慢吞吞挪移。 程中谋识趣地放开她的手,小声问她:“要不要我扶你?” 李南照看到他眼里促狭的笑意,再想到自己刚才说不害怕的豪言壮语,觉得有点丢脸,垂着头道:“不要,谢谢。” 程中谋看她这副梗着脖子不愿意承认害怕的模样,觉得好笑,又怕惹她急眼。 他问她:“要不我们去观看3d电影缓一缓?” 李南照答应了,看电影,总不至于像坐过山车这样疯狂吧? 程中谋看她那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只是笑笑,不戳破她的幻想。 两人进了影院,只有十分钟的电影刺激得让众人尖叫声声。 座椅随着电影里的环境移动,完全是身临其境的惊险,就连屏幕中突然出现一条蛇从身边卷过去,大腿上也有一条什么东西爬过去。 李南照最怕的就是蛇,这回她疯狂尖叫,左手使劲掐住了程中谋的右大腿。 屏幕里的蜘蛛张大嘴巴喷出黏液时,她本就吓得半死,突然被不知道从哪儿喷出来的水珠溅了一脸。 “啊呸呸呸!” 程中谋看她侧着身,两脚抬起放在他的脚上,不敢放下,嘴里还大喊“退退退”,他快要笑颠。 李南照侧过身,两手搂住程中谋的胳膊,眼睛紧闭,恨不能像水獭一样跳到他身上去紧紧扒住他。 程中谋心里乐开了花,心想这一趟果然没有来错。 被动等待她的考察,那他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转正? 经过今天,他相信她对他的感情会有一个飞跃变化。 第67章 乖乖站这儿别动 出了影院,李南照觉得尴尬,无话找话问:“刚才爬过我们腿上的是什么?” 这会儿理智回笼,她知道肯定不是真的蛇,但触觉真的很像蛇。 “浸过冰水的绳子。” “绳子?!” 李南照的声音骤然拔高,她不敢相信自己差点被一条绳子吓尿,还失态得主动投怀送抱。 程中谋憋笑憋得快要内伤,道:“那效果确实很逼真,大家都很怕,你看影院里的尖叫声有多厉害。” 李南照的脸色稍微好看一些。 这么说,她不算最怂的一个吧? 程中谋看她变幻的脸色,哪会猜不到她的想法? 他的内在小灵魂快要笑崩了,脸上却不敢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笑意。 两人并肩走了几步,李南照侧头狐疑地问:“你在笑我?” 程中谋瞬间肃容,义正辞严道:“怎么可能?绝对没有这种事!” 她怀疑地说:“你的肩膀在颤抖!” 她这样认真控诉的表情,差点让程中谋没忍住想亲上去。 他为了掩饰自己的疯狂想法,便扑上去一把抱住她,不过两秒又迅速放开,一脸真诚又受伤的模样说:“南照,你冤枉我了。” 他的动作太快,李南照甚至来不及表示抗议就被他抱住,他又撒手了。 她心跳很快,面红耳赤,只得扭过头去放弃追究这个问题。 她隐隐有些预感,程中谋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他克制又守礼,现在的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行动间主动又热情强势,眼神里是对她毫不掩饰的喜欢和热烈。 她才发现原来他真的没有说谎,他确实用尽全力克制过对她的渴望,如果他以前露出这样的眼神,她早就逃之夭夭。 现在,当她认认真真考虑过他后,这种感觉并不坏,甚至还让她觉得有些温暖。 他的感情这样直白热烈,就像充满热情的太阳,让她的心暖洋洋的。 不用猜他在想什么,不用战战兢兢费心去想怎样才能维护好两人的感情,他会主动捧着真心和诚意送到她面前。 那种她一回头,他必定在的感觉让她安心。 离开影院时,程中谋问李南照还想玩什么? 李南照拿过他手头的园区指示图看了看,道:“要不去漂流?” 程中谋眼神一亮,心花怒放。 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道:“看你喜欢,我都可以。” “好,那走吧。” 两人排了二十几分钟队才轮到上艇,李南照看着其他人都是两人一条气艇,一前一后,身体紧贴,她有些傻眼。 这这这…… 她有点怂了,小心翼翼瞥一眼程中谋,有点想退缩。 程中谋装作不知她的想法,弯腰从一旁的纸箱里拿出一套一次性雨衣给她,道:“快点套上,后面很多人在等呢。” 李南照骑虎难下,只得磨磨蹭蹭穿上雨衣、戴上安全帽。 程中谋又拿来一件橙色救生衣帮她穿上,还细心打好绳结,道:“漂流只是看起来有点可怕,挺安全的,别紧张。” 李南照僵硬地扯着嘴角笑了笑,她不是怕漂流紧张,她是想到要跟他肉贴肉紧张。 李南照先上气艇,程中谋随后跟上。他刚坐下,李南照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僵了。 气艇的空间本就小,这么一坐就像他把她抱在身前,两人腿贴着腿,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靠在一起。 李南照感觉自己的身体都麻了,她要是早知道漂流要这样坐,多少得考虑个五六七八分钟。 漂流过程足够刺激,李南照耳里听着前后的人发出尖叫。她也怕,每次气艇往下冲下山壁时,她都下意识往后靠,自然而然尖叫出声。 程中谋耳里听着她的尖叫,心里大呼一口气。 总算喊出来,懂得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在一次从一米多的山壁冲下浅潭时,巨大的冲力和惯性让李南照的手脱力松开安全扣,身体因为惯性往前俯冲。 她恐惧得变了脸色,怕自己会翻出气艇掉进潭里。 就在这时,她身后伸来一条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部。 程中谋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别怕,抓紧安全扣。” 李南照惊魂未定,紧紧贴着他的胸口不敢动。 他的右手扣在她腰部,左手紧紧抓着安全扣。 阳光下,他的小臂因为用力而肌肉绷直,皮肤上青筋虬结,靠单手稳住自己的身体平衡。 李南照呆呆看着那只手,突然觉得安心许多。 程中谋再次出声道:“南照,抓好安全扣。” “哦,好,好。” 在一次下冲时,气艇旋了一圈,从两人背后倒着冲下去。 程中谋感觉流水飞溅到脸上,他的眼角余光瞥到有什么东西兜头扑过来。 他反应极快,抬手一掌拍开不明飞行物。 到了浅潭和缓地势处时,李南照突然喊道:“我的拖鞋不见了!” 刚才准备漂流时,她担心弄湿鞋袜,特意在小店买了一双人字拖套上。 程中谋大概知道刚才被自己拍开的是什么东西了,他有点不好意思:“你的拖鞋可能被我拍到水里去了。” 李南照:“……” “我那是新鞋,穿上还不到一个小时,而且景区的东西贼贵……” 程中谋闷笑道:“下山我重新给你买一双。” 他笑时胸腔震颤,李南照感觉贴着他胸口的后背也跟着震动,她后背那一片皮肤都麻了。 李南照还在心疼那双死贵死贵的塑胶拖鞋,程中谋索性抓起另一只拖鞋也丢到水里去,道:“好了,让别人捡到就能配对穿,咱们买新的。” 李南照根本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右脚的拖鞋也呈抛物线样飞到潭水里去。 一会儿漂流结束,到了山下,有人冲着李南照喊道:“嘿,刚才是不是你的拖鞋丢了?飞到我们的旁边,我老婆顺手捞起来了。” 那男人将拖鞋丢过来,李南照看着失而复得的左脚拖鞋,忍不住扭头捶了几下程中谋:“都怪你!刚才你要是没有将我的右脚拖鞋丢出去,我这会儿就能凑成对了。” 程中谋顿了一下,她无意识露出这样娇憨的神态才更勾人,这个女人终于又离他近了一步。 他心里乐开了花,一把握住她作乱的手,笑道:“一会儿给你买新的,别生气了。” 两人下了气艇才发现这里离小店和更衣室还有一段距离,不管是走去小店再买一双新拖鞋,还是去更衣室那里拿自己的鞋子都需要走上几百米。 李南照刚走两步,就被烫得缩回脚,鹅卵石铺的小路被太阳晒得发烫。 程中谋问:“要不要我背你?” 李南照摇头,又试探着走了几步,还是被烫得发慌。 程中谋叹气,这该死的倔强啊,怎么就学不会适当依赖一下身旁人呢? 他快走几步停在李南照面前,半弯膝盖,把她往背上一颠,快步向前走。 李南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颠上背上,她惊叫一声,下意识挣扎。 程中谋喊道:“别动,两个人都要摔了。” 李南照不敢动了。 她僵着身体,努力用手臂在自己和程中谋的后背之间撑出一点点空间。 走得片刻,李南照忍不住问:“我是不是很重?” “我说轻如鸿毛,你肯定不会相信。我背你是现在的最佳选择,总好过把我的鞋子给你穿,让你来背我。” 李南照不吱声,她想象着她背他的情景,有点想笑。 走得一小段,程中谋突然坏心眼地猛然往前冲了几步。 李南照的身体因为惯性后仰,吓得她赶紧搂住他的脖子,维持身体平衡。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气得在他肩膀上啪啪拍了两下,但也没有再松开手。 程中谋目的达到,心里偷着乐。 阳光撒落在两人身上,他一步步走得稳健有力。 李南照突然问道:“谋哥 你喜欢我什么?” 程中谋的脚步顿了顿:“你的一切都喜欢。”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慢慢趴在他背上。 程中谋感觉到她的动作,知道她逐渐在接纳他,他心里欢喜。 两人从游乐园离开时已经是晚上七点,李南照已经累瘫了,一上车就在副驾上睡得人事不省。 程中谋在等信号灯时,总忍不住侧头看她。 拐过弯上高速,他便专心开车。 跑得一程,第三车道上有一辆大巴突然压线冲过来。 程中谋惊出一身冷汗,他一边死命踩刹车一边往左侧看想变道,但左侧车道有车,没有变道条件。 尖锐的刹车声惊醒了李南照,她刚睁眼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程中谋的车子被大巴激烈摩擦,副驾那边的车身被擦起一层火花,车子无法控制地原地打了一个旋。 他吼道:“南照,往我这边靠,趴下!” 李南照赶紧照办,她心里慌得厉害,下意识扶住他的腿。 失控的大巴将路虎顶到快车道,快车道上有几辆正常行驶的小轿车躲闪不及,发生连环追尾,发出砰砰的闷响。 巨大的震动将路虎的挡风玻璃震裂,玻璃碎块哗啦往下掉,程中谋俯身压向李南照,用后背遮挡玻璃。 接二连三的冲势让李南照头晕欲呕,程中谋抬起身时,她也抬头看他,发现这个男人临危不乱,眼神坚毅。 程中谋感觉到她的目光,虽然没有空看她,但嘴里还不忘安抚道:“别怕,没事了。” 失控大巴冲向中间隔离带,冲过对向车道,随后侧翻倒在两边车道中间,对向又有几辆车躲闪不及发生追尾。 一切安静下来时,程中谋才惊魂未定地俯头去看李南照:“你怎么样?” 李南照坐起身,摇头道:“我没事。” 路虎被大巴车尾和后面的车子夹在中间,无法动弹,副驾那边的车门被撞歪,打不开。大巴车里发出一声声惨烈的哀嚎和痛苦呼喊,不停有人拍打着车窗喊救命。 程中谋先下车,他看到已经有其他车主拿出三角警示牌摆在路上,连成一片。甚至有人自发开动车子排在一起,形成一道路障。 他伸手拉李南照:“来,下车。” 李南照从副驾爬出来,程中谋一把抱起她,将她送到隔离带里去,道:“乖乖站这儿别动。” 他安置好李南照,就从车子里拿出安全锤跑向大巴,挨个击破玻璃窗帮忙救人。 第68章 要不要跟我结婚? 李南照看他快步奔跑,又爬上高大的大巴车身,大吼着“重伤者和老人孩子先出”,她眼睛发热,觉得这个男人此刻就像在发光。 因着重大事故导致堵车,有些急于求快的人占用应急车道,导致救护车迟迟无法抵达现场。 随着从大巴里救出来的伤者越来越多,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哀嚎声声,让人听着心慌意乱。 有些人救出来时已经不行了,李南照看到一个年轻妈妈抱着怀里被血糊了一身的婴儿失声痛哭,她的眼泪也控制不住。 她从隔离带钻出来,跑过去帮忙安置伤者。 好不容易盼得救护车过来,大巴里还有十来个人没出来。有人听到救护车的声音,迅速将已经爬到窗口的另一个重伤女人拽回去,喊道:“我先!我是舞者,我的脚受伤了,不能耽搁!” 程中谋一拳将他砸回去:“你他妈往后排!” 那人不服气地骂骂咧咧,程中谋毫不留情地扇了他一耳光,扇得他的鼻血飙出来,他总算闭嘴了。 随后第二辆、第三辆救护车过来,但伤者多达几十人,又有人为了优先得到救援而大打出手,现场陷入吵嚷和混乱中。 程中谋从车里抽出一把扳手,哐一下砸在自己的车前盖上,吼道:“一个个来,谁要插队就别怪我打爆他的头!” 这一声巨响震住了大部分人,还是有人不信邪,发疯一般往救护车上扒,被程中谋冲上去当胸踹了一脚,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 众人看他是真敢下拳脚,这下没人敢再插队,乖乖听指挥。免得没被车祸弄残,反而被这个凶悍的疯子打得缺胳膊断腿。 这场救援持续了几个小时,光是拖车都来了五辆,连吊车都出动了。 李南照松懈下来时才发现程中谋也受了伤,她伸手去摸他受伤的后背:“疼吗?” 程中谋摇头道:“小伤,附近医院的急诊应该都接应这里的伤者了,一会儿咱们去远一点的医院,别给他们添麻烦。” 李南照看着他,又问道:“疼吗?” 程中谋看着路虎被砸瘪的车前盖,道:“我不疼,心疼,要花钱修车。” 自己砸的,连保险都不赔。 李南照被他逗得噗嗤笑出声来。 路灯闪烁,光线在他脸上切割出明灭的光影。 她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冲动,问道:“结婚吗?” 程中谋神色一顿,错愕看她。 “谋哥,要不要跟我结婚?” 远处有车飞驰过来,又呼啸而过,只留下风声。 程中谋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幻听。 此刻他和李南照,还有十来个等待拖车的车主和同行者都站在高速隔离带里等待转移。 程中谋看到风卷起李南照的长发打着旋,却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忍不住上前两步靠近她,伸手拨开遮住她半边脸的长发,哑着嗓子道:“南照,你再说一遍。” 李南照仰头看他,鼓足勇气又说了一遍:“我问你,敢不敢跟我结婚?” 程中谋定定看着她,那目光看得李南照有些退缩。 他忍不住笑:“李南照,我录音了,你别想反悔。” 李南照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眨了眨眼睛,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程中谋突然张手将她抱个满怀。 他抱得很紧,就像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李南照小声喊道:“我快被你勒死了!” 他哈哈大笑,那笑声里满是得偿所愿的畅快和欢喜。 这份欢喜也感染了她,让她对于这个冲动之下做出的选择也生出几分期待之心。 程中谋将李南照松开一些,看着她说:“明天早上民政局一开门,咱们就要当第一对领证的新人。后面婚礼怎么办都听你的,必须先领证。” 李南照没有异议。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她就不会摇摆。 原本她还没有想过这么快,但刚才程中谋救人那一幕就像一把重锤砸开了她的心防。 婚姻的几大杀手无非是好吃懒做、沾染黄赌毒、冷漠自私、婚后出轨。 而前面几样,程中谋身上都没有。 恰恰相反,他勤快踏实、朴素惜福、热心仗义。这样的男人,人品底线就摆在这里,不管做朋友还是做夫妻都不会太差。 他的每一次表现都让她对他的印象改观,让她对未来生出更多勇气。 至于他会不会出轨,那是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程中谋看着李南照,突然问道:“既然明天你就要当我老婆了,那我能不能现在行使我的权利?” 李南照惊了一下:“你想干嘛?” “我想亲你。” 他激动之下喊出这一声,旁边有人听到也跟着乐,起哄道:“亲!快亲她!” 李南照没有那么厚脸皮在大庭广众之下亲热,她生怕程中谋真这么干,吓得扑上去主动抱住他,将脸埋在他胸口前,两手掐紧他的腰部,坚决不给他丢人现眼的机会。 程中谋知道她脸皮薄,不好逼她奓毛,他心里却像猫挠一样又痒又软。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他把豆腐端回家去,慢慢吃,不给人看。 他再次抱紧她,只觉得心里都是满足。 喜欢她这么久,本以为不会有机会在一起,他不敢奢望太多。 程中谋想到那时一次次强迫自己远离她,可又在她有困难时忍不住靠近她,过后又一次次唾弃自己。这个过程有多折磨,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种无望的感觉,他现在想起来还会觉得像窒息一般难受。 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牵住她的手、抱住她。 明天,她还会成为他的妻,成为他相伴一生的人。 二十分钟后,程中谋的朋友过来接两人下高速,去往市区。 到了路旁,热心的朋友就被程中谋撵下去打车,留下车子给他们。 程中谋问李南照,想吃什么。 李南照这会儿真觉得挺饿的,白天玩的都是耗费体力的项目,晚上又遭遇事故,颇受刺激。 她说:“这么晚了,随便吃点吧。” 程中谋道:“那就去吃炒面。” 李南照的眉头几不可察蹙了一下,她不喜欢吃面条。 程中谋似笑非笑道:“南照,在我面前,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可以说出来。不要用随便来敷衍我,也敷衍你自己。” 李南照的脸腾地红了。 从小到大,她早已学会默默接受,不提要求,做一个让人省心的孩子。 不对家人提,是因为他们根本不在意。不对外婆提,是不想给外婆添麻烦。 程中谋笑嘻嘻道:“现在想好吃什么了吗?” 李南照看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肯德基。 程中谋诧异地挑眉,随即笑道:“那走吧,吃炸鸡去。” “还要雪糕。” “好,雪糕也买。” 进了肯德基餐店,点好餐,两人找了角落一处位置落座。 程中谋变戏法一般拿出一个巴掌大的蛋糕,笑道:“南照,生日快乐!” 李南照又惊又喜:“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第一次见面时在警局看过你的身份证,六月六生日,很好记。” 后来他又问过外婆,外婆说李南照过国历生日,不过农历生日。 今天他便特地带她出来玩,顺便帮她庆祝生日。 刚才耽搁在高速,好在还能赶在十二点前过生日。 李南照微怔,他竟然那么久以前就记住了吗? 程中谋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支一指长的金色小蜡烛,道:“先吃个小蛋糕,明天再给你补大餐庆祝。” 李南照还是好奇:“你刚才把蛋糕藏在哪里?” “保密。” 李南照悄悄蹭过去靠近他,突然伸手掏他的裤子口袋,摸出一张袖珍版生日贺卡和一把打火机。 程中谋浑身一激灵,毛孔都炸开了。 她的手指刮过他大腿那片位置,差点让他把持不住。 眼看她还要掏另一边口袋,程中谋赶紧摁住她的手:“我自己来。” 他从另一边口袋掏出一小袋巧克力,道:“白巧克力,你喜欢的。” 他撕开包装袋,将巧克力递给她。 李南照接过来刚要咬一口,突然想起什么,她将巧克力掰成两块,另一块给他。 看着她吃了巧克力,程中谋又把自己的那一半给她,笑道:“有没有甜到心里的感觉?” 李南照被他的土味情话逗乐,又站起来捶他。 程中谋看她扑过来,怕她摔着,赶紧伸手抱住她。 从前的她就像玻璃橱窗后的塑料花,看着挺像那么一回事,但就是不真切。 现在她越来越鲜活,就像一朵花有了应有的颜色和活力,他看着心里高兴。 第69章 南照,我想亲你 从肯德基出来时,已经过了凌晨一点。 程中谋道:“先去你家拿户口本,再一起回我家。” 李南照愣了一下:“回你家?” “不然呢?你家没有空房让我睡。” 要是两人玩一天回去就睡到一张床去,估计外婆会先跳出来揍他一顿。 李南照道:“各.....回各家.....不行吗?” 程中谋看她吓得磕巴,笑道:“不行!在领到结婚证之前,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不然你说不定睡一觉起来就反悔了。” 李南照:“......” 程中谋又道:“放心,没有经过你允许,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的户口本能拿到吧?你是独立户头还是跟父母在一起?户口本在谁手上?” 要是跟她父母在一起就麻烦了,估计没有那么顺利。 “跟外婆在一起,户口本在我家。” “那就好,走吧,回家。” 回到李南照家楼下,两人不约而同长呼一口气。 李南照看着他问:“你也紧张吗?” 程中谋点头:“嗯,怕外婆打我。” 李南照被他逗乐,刚才的紧张顿时烟消云散。 上了楼,李南照进房找户口本,动静惊醒了浅眠的外婆。 外婆拉开房门出来,看到程中谋也在,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吃过了吗?” 程中谋将自己明天要跟李南照去领证的事说了,外婆惊讶道:“这么急?” 程中谋看外婆没有反对的意思,心里骤松,道:“是的,我着急娶她。” 外婆又看李南照:“你也考虑好了?” “嗯嗯,外婆,我考虑得很清楚了。” 外婆道:“行,你们看着办,你们过得好就比什么都强。” 程中谋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过关,他欢喜道:“谢谢外婆。” 外婆又说:“明天记得跟你妈说一声再去领证,不能越过长辈办事。” “我晓得。” 外婆又对李南照说:“青宝,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李南照随着外婆进了房,合上门,外婆问道:“你真考虑好了?” “嗯,外婆,是我提出结婚的。” 外婆诧异,道:“也好,阿谋是个厚道人,知冷知热,将来他不会亏待了你去。我倒是担心你,你对他的感情还没有那么深,如果结了婚,你就得多多花心思在他身上,不能仗着他对你好就使小性子。” 李南照点头道:“我知道了。” “你从小懂事,我也没什么操心你的。外婆这早就给你准备了结婚礼物,你只管开开心心结婚,什么都不用想。也不用跟那边提,你在我的户口本里,是我带大的孩子,万事有我在。” 李南照靠在外婆身上,外婆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好了好了,心里莫慌,结婚是好事。阿谋要是敢对你不好,我帮你打他。” 两人再次走出来,外婆道:“行了,你们忙去吧,我睡觉了。” 外婆说完就回房,程中谋带着李南照回自己家。 这是李南照第一次来他家,要说心里不慌是假的。 房子是三室一厅的格局,装修得很有格调,有一个玻璃吊顶阳台,家里收拾得挺整洁。 程中谋指着浴室道:“快去洗澡,早点休息,不然明天拍照时会显得憔悴。” 李南照一听这话,满肚子担忧都飞走,赶紧去洗澡。 一辈子才结一次婚呢,必须得以最好状态出现在镜头前。 她从浴室出来时,发现程中谋已经铺好客房的床,开了空调。她长呼一口气,感激地朝他笑笑。 程中谋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也笑笑没有辩解。 他不是不想一起睡,他是怕自己半夜控制不住闹得过火惹恼她,耽误明天领证。 只要一刻没有领到结婚证,他就不放心。先把肉扒回自家锅里再慢慢吃,这么久他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一夜。 程中谋洗澡出来后,敲了敲李南照的房门,推门时发现她在敷面膜。 李南照有些紧张,瞪着眼睛看他。 程中谋原本想进去亲一亲她,看她脸上敷了一层黑糊糊的泥膜,无处下嘴,算了。 他笑道:“早点睡,晚安。” “谋哥,晚安。” 次日一大早,李南照被闹钟叫醒。她刚拉开门就听到程中谋说:“怎么不多睡一会?” “你不是说要当今天第一个领证的人?” 程中谋听她这么说,心情大好,笑道:“我让朋友帮忙先去排队,不着急,咱们吃了早餐再过去我妈那里。” 两人洗漱后下楼吃早餐,随后驱车去往程母家。 程母听说他们要去领结婚证,也是又惊又喜。 她进了屋里翻箱倒柜找出一套金饰塞给李南照,道:“阿谋说要跟你好时,我就准备了这些,也不知道这些款式你喜不喜欢,不合意的话让阿谋带你去再挑一套。” 李南照赶紧道谢。 聊了几分钟,程中谋心急催着走。 出了门,程母追出来喊道:“中午回来吃饭,把外婆也接来。” “好,知道了。” 程中谋看着李南照道:“中午陪长辈,晚上我们出去庆祝,把昨天的生日餐也一起补上。” 李南照点头。 两人匆匆赶往民政局,程中谋的朋友果然帮他们抢了个最前排的位置。 两人挤进去头位,那人笑道:“恭喜谋哥,恭喜嫂子。” 程中谋拍了拍他的肩,道:“谢了,忙完请你喝喜酒。” 那人笑嘻嘻离开。 民政局一开门,程中谋就扑进去抢了第一个号。 一套流程走下来,亲眼看到办证人员手头的钢印啪啪落在结婚证上,他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总算成了受法律保护的夫妻关系,这下她想反悔都不可能了。 走出民政局,程中谋把两本结婚证都收走,道:“我来保管。” 李南照捏在手头的结婚证还没揣热乎就被夺走,急得说:“我还没看清楚照片呢,觉得拍得不好看,早知道化个妆再过来。” “很好看,真的,相信我。走吧。” “去哪?” “回家!” 回家去吃他的热豆腐! 李南照听程中谋说要回家,问道:“回哪个家?干嘛去?” “回我家,我们的家,有事。” 李南照不疑有他,跟着走向停车场去取车。 两人出发没几分钟,就接到程母打来的电话:“儿子,怎么样?顺利吗?” “顺利,已经拿到证了。” 程母欢喜道:“可太好了,那你绕道去接外婆过来,我先去买菜。” 程中谋蹙眉:“妈,今天中午在外面吃,别折腾了。” 好歹留点时间给他发挥,吃饭哪有跟新鲜出炉的老婆亲热重要? 程母道:“不行!哪有结婚后第一顿饭在外头吃的?以后一辈子都是漂泊的命。这是家里的规矩,你赶紧给我回家来,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程中谋:“......” 他轻咳一声:“妈,南照在呢,你给我留点面子。” “没事,现在是一家人,她习惯就好了。” 李南照听得捂嘴偷笑。 程母心想是不是小两口有其他安排,赶紧又问:“南照有没有安排?如果有,那就算了。” 程中谋无语,刚刚还说家规来着,现在又说可以算了,家规这么不值钱的吗? 李南照赶紧道:“阿姨,我这边没有安排,中午回去吃饭。” 程母乐了:“还叫阿姨呢,快回来,改口红包给你准备好了。” 李南照听得面红耳赤。 虽然是她提出的结婚,但确实是凭着一股热血和冲动做出的选择,她的心理过渡还没跟上。 她只想着结婚,结婚后怎样,她还没想到。 现在一想,只觉得心跳加速、心慌。 结婚了,就不是一个人,再分开住好像说不过去。可是想到要同床共枕,她心跳如鼓擂,慌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程中谋听着自己妈和李南照已经敲定中午的行程,没他说话的份儿,已经可以预见他将来的家庭地位。 真是苦命的男人呐! 他侧头时,意外发现李南照脸色绯红,连耳廓和脖子都是红的,奇道:“你怎么了?” 他伸手过来探她的额头温度,李南照被他一触碰,眼神躲闪着往后退了一点。 程中谋瞥她一眼:“不舒服?” 李南照摇头:“我没事,就是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 她抿唇不说话。 程中谋瞬间明白了,她担心今晚。 他也跟着心神荡漾,探手过去握住她的手:“别怕,慢慢来。” 李南照疑惑看他一眼,一时猜不透他说的慢慢来,是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他修长的指节摩挲着她的手指,李南照才发现两人十指相扣,她的脸红得更厉害。 说出去大概没人会相信,婚都结了,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牵手。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感觉,此刻她的心跳又快又急。 身体的感官非常灵敏,他的体温透过手指传达到她的每一寸神经末梢,让她清晰意识到此刻跟这个男人的亲密。 喜欢他吗? 多少有点儿吧? 不然为什么心跳这么快? 程中谋瞥她一眼,觉得她特别爱脸红,此刻她的脸就像一颗红彤彤的喜蛋,让人忍不住想啃一口。 车子跑得一程,程中谋将方向盘一拐,往侧边的停车区去。 到了地下停车库,李南照好奇问道:“这是哪里?” 程中谋没答话,径直将车子开到角落。此刻是工作日的上午,车库里冷冷清清的。 车子停下、熄火,李南照侧头看他,意外发现程中谋也在看她。 他经常含着笑意的黑眸此刻专注盯着她,眼里就像翻卷着无边的浪潮,那样的眼神让她的心猛地一跳。 两人对视几秒,李南照感觉到程中谋越靠越近,因为他的气息越来越近。 他看着她,声音暗哑:“南照,我想亲你。” 第70章 打脸啪啪响 李南照愣在那里,她要怎么回应? 他以为她不愿意,小心翼翼恳求道:“就亲一下,好不好?” 他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契机才突然提出结婚,但他心里很清楚,她对他的感情大抵只是朋友之上、恋人未满那种状态。他渴望跟她亲近,但没想过强迫她。 他想跟她过长久日子,不贪一时之欢。 只是实在忍不住,想讨一点甜头,一点点就好。 李南照看着这个平日肆意的男人,此刻他隐忍的眼神让她动容,动了真心的人在爱情面前都会不自觉卑微。 她心里好像有什么也跟着化开。 黯淡的光亮遮掩给了她勇气,她微微抬身,主动仰头在他嘴角吻了一下。 他的嘴唇很薄,据说唇薄的人刻薄,可他不是。 她亲了一下,停下看他一眼,发现他没有反应。 她犹豫着又亲一下。 她没有太多想法,只是觉得结了婚,不至于让他为了一个吻如此卑微,她自然而然就这么做了,就当是给光棍扶贫了。 刚要撤退,已经被他紧紧握住腰。 他主动吻下来,带着一点试探和珍重。 他的吻跟她蜻蜓点水一般的触碰完全不一样,至少气势已经强过千万倍。 李南照心慌,下意识闭眼,心跳又开始蹦迪。 昏暗的车库,偏僻的角落,没有人注意到车子里一对男女内心的惊心动魄。 程中谋反客为主,将李南照抱进怀里,虔诚亲吻他的爱人。 两人气息交融,他一点点试探,她没有推拒,没有嫌恶,只有羞涩和紧张。 他不敢用力,气势很强,动作却很轻很柔地在她唇上流连,生怕给她一丝一毫不愉快的体验。 久久也不舍离去。 李南照低低喘气,两手撑住座椅,借以稳定身体平衡。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南照推开他,小声道:“脖子酸。” 她的语音里带着一丝微哑的娇媚,听得程中谋脑中的某根弦陡然一紧。 他诱哄道:“坐我腿上来。” 李南照吓得摇头,将脸埋进他怀里,不满道:“不是说一下就好?” 程中谋意犹未尽,低笑着说:“是一下啊,我没停过。是你强行中断的,我一会儿能不能续接上?” 李南照被他无耻的回答气笑,这意思是只要他不停,就算亲到地老天荒也只能算一次? 她泄愤一般在他腰间轻拧了一把。 程中谋瞬间眼神微变,赶紧握住她作乱的手,道:“别摸这里。” 李南照听他声音都紧绷了,尴尬得不行,不敢乱动了。 她趴在他胸口前,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那一下下跃动就像鼓点,震得她头晕脑胀,无法思考。 程中谋也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类似撒娇的小动作,跟她一贯冷静自持的模样不太相符,这是不是代表她对他的感情又进了一阶? 一念至此,他的色胆又膨胀一些。 偏偏这时程母又打电话过来,催问两人接到外婆没有? 程中谋无奈,只得放弃再进一步的企图。 来日方长,证都领了,媳妇跑不了。 出了车库,阳光漫漫撒下,光亮大盛。 程中谋发现李南照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正襟危坐,一脸严肃。 他有些惊奇,这女人居然有两副面孔? 他忍不住问:“南照,你刚才.....怎么想的?” 她这样胆小的人竟然会主动吻他,他到现在还不敢相信。 李南照垂着头不吭声,但脖子和耳朵肉眼可见地泛红。 程中谋乐了,还是那个胆小鬼,敢做不敢当。 李南照心里想,她要是说自己当时觉得他有点可怜,一时头脑发热才安抚他一下,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伤自尊? 事实证明他一点都不可怜,这男人可真会打蛇随棍上。 车子跑得一程,李南照突然出声道:“谋哥,你觉得真实吗?” “不真实。” 李南照有些讶异地侧头看他。 程中谋微笑道:“真的,特别不真实。南照,我知道你还没有准备好,虽然我一直喜欢你,但要说结婚,我也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所以你不用担心,慢慢来。” “咱们贸然进入婚姻,没有经历过恋爱的磨合阶段,以后可能会有各种摩擦和小矛盾。没有人规定结婚后就不能继续恋爱,领证是为了让你我都安心。有这张证在,以后不管有什么困难,咱们都不能随便说分开。” 李南照欲言又止,片刻后道:“你真的......不在意吗?” “你指哪方面?” “孩子。大部分男人都做不到不在意。” 程中谋笑道:“大部分男人在三十岁时追求什么?挣钱买房买车,为彩礼焦头烂额,为孩子努力挣奶粉钱。南照,这些对现在的我来说不算费力。条件不一样,我跟他们的目标自然也不一样。” “就像很多女人在你这个年纪,无非是想着找一个条件好点儿的对象嫁人,或者为了已经建立的家庭努力挣生活,为了孩子努力当一个好妈妈。你不是,你有自己的事业基础,你目前想要的是孩子,所以你没必要拿大部分人的标准来看待你和我。” 看她还是有些不安,程中谋又道:“你要问我最想要的是什么?不是儿女双全,不是飞黄腾达,而是我爸和妹妹能复活,能跟我们一起过上好日子。我要的是发自内心的幸福,而不是世俗认为的虚名。” “就像我妈,她当然也想像普通婆婆那样希望我能给家里传宗接代,但她经历过壮年丧夫又丧女,她比其他人更看得开,更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可贵。她最希望的是她唯一的儿子能过得幸福,有一个可心人陪伴。所谓大部分男人都会介意的事,无非是他们介意不起其他事。” 李南照被他逗乐,豁然开朗。 程中谋伸手过来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婚都结了,以后不要瞎想这些,知道吗?就算咱们以后没有孩子,谁敢笑你,你就笑他又穷又丑还没有对象,总有一个点能反击他。” “要是他不穷不丑也有对象呢?” “那就问他缺不缺干爹干妈,把咱俩认了吧。” 李南照快要笑岔气,还真是能屈能伸的男人。 两人接了外婆去往程母家,路上外婆要看结婚证,程中谋不敢不给,只得把红本本拿出来。 外婆眼睛潮红,反复摩挲着结婚证,连连点头说好。 她的青宝往后终于有人护着了,哪怕让她现在闭眼她也放心了。 程中谋频频从内后视镜往看结婚证,越看越心疼,道:“外婆,你轻点儿,别摸坏了。” 外婆一腔伤感全被硬生生打碎,气得用结婚证敲他的脑袋,笑骂道:“摸几下怎么就坏了?” 骂归骂,她看程中谋连结婚证都这么珍惜,心里欢喜。 到了程母家,两个老太互相道喜。成了一家人,以后就能更愉快地玩耍了。 程母给了改口红包,李南照在大家的笑声中改口喊妈。 席间,程母问起婚礼打算怎么搞? 李南照试探着说不想办婚礼,外婆和程母齐齐反对。 虽然程中谋也很想风风光光办婚礼,昭告天下李南照成了他的老婆,但他知道李南照还没有准备好,便提议可以先看几个吉日,不用着急,日期放到明年也行。 这个提议大家都没意见,外婆又道:“你俩结婚了,不能再分开住吧?” 李南照顿时脸色泛红,眼神飘忽着不敢看程中谋。 程中谋心里乐开了花,暗想外婆真是他的最佳嘴替。 几个人都看向李南照,她脸色更红,结结巴巴道:“要......一起......住的。” 不一起住,怎么造娃? 外婆一锤定音:“那下午你就搬过去。” 程母道:“老太太,南照要是搬走,你一个人住怎么行?要不你搬来我这,咱俩做个伴。” 程中谋一听大喜,赶紧道:“这个提议好,你们一起也好互相有照应。” 外婆本来还有点犹豫,她住来程母家算怎么回事? 程中谋又道:“外婆,都是一家人,别见外。你要是回老家去,南照也不放心,就留在临川市跟我们一起好不好?” 李南照也不想外婆回老家,赶紧帮着劝:“是啊,外婆,你要是住得不习惯,到时我的房子装修好给你住。” 外婆道:“跟凤娟住有什么不习惯?哎,算了算了,你们都安排好了,我听着就是。往后秋菊那丫头想蹭饭吃,就得让她过来这边了。” 程母笑道:“没问题没问题,我这上下三层小楼,再多住几个人都成。” 程中谋看已成定局,心里大呼一口气,扒饭速度都快了几分。 他心里盼着快点结束饭局,想带老婆回家玩亲亲抱抱,想过二人世界。 结婚了,虽然暂时不办婚礼,但亲近的朋友得通知,找个时间聚一聚。 还有傅洵前几天笑话他倒霉样儿,想追到姑娘还有得等。他这两天就把李南照带去请傅洵吃饭,让傅洵打脸啪啪响。 第71章 你打我一巴掌 吃过午饭,程母知道小两口想单独相处,也不强留他们,只叮嘱他们抽空把外婆的行李搬过来。 李南照有午休的习惯,这会儿吃饱了,她昏昏欲睡,小声跟程中谋说要回家,回她自己家。 程中谋本想让她就在这里,在二楼自己的房间歇着,听她这么说,知道她还不习惯,便满口答应带她回去。 至于外婆,她比李南照自在多了,直接就留在程母家挑一个自己喜欢的向阳房间住下,只等程中谋给她搬行李过来了。 程中谋上楼找东西,下来时发现李南照独自缩在沙发一角坐着,脑袋微垂。 他走近才发现她在打瞌睡,肉肉的嘴唇微微嘟起,脑袋一点一点像啄木鸟。 他看得想笑,忍不住掏出手机悄悄录个视频。 这是他的老婆,真可爱! 程中谋伸手拍了拍李南照,李南照努力睁开眼睛,眼神涣散:“好困......” 他看她很努力很努力才将俩眼皮睁出两条细缝,更想笑了:“这就回家。” 昨夜在高速耽搁那么久,到家又折腾着两头跑拿户口本,睡得晚起得早,难怪她困得受不了。 程中谋给她套好鞋,将她抱出去塞进副驾里,扎好安全带,回家。 到了李南照家楼下,程中谋背她上楼。 程中谋心想这没电梯的旧楼,幸好是住三楼,要是住十三楼、二十三楼,他这么背着她上楼也吃不消。 到了家门口,程中谋嘴里叼着李南照的挎包系带,腾出一只手在包里翻找钥匙开门。 进了屋里,先把人送进卧房放在床上。 李南照回到熟悉的地方,安心地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睡过去了。 六月天,程中谋热出一身汗,自顾自去浴室洗澡。 出来时他身上还带着水汽,便光着膀子坐在沙发上,细细打量这间小屋。 他来过这里几次,从来不敢乱看乱动,更没有见过李南照的卧房长什么样儿。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起身去推开卧房的门,在房间里转悠,看她生活过的痕迹。 这间十几平的卧室放了一床一桌,桌是带书架的老式书桌,书架上码满了书,大多是一些美学和服装设计方面的书籍,也有一些杂书。 程中谋顺手抽下一本封面书皮鲜艳的书,发现是一本言情小说《替嫁庶妹被夫君夜夜猛宠》。 这书名...... 光看书名,他很难想象这书会是李南照的菜。 程中谋翻开就看到书签放置的位置,她只看了十来页,有几处还做了标记:瞎扯!不科学!什么玩意! 程中谋看得唇角勾起,根本控制不住笑意。 看这书蒙了一层灰,大概不得她欢心。 桌面放着一本速写本和几根铅笔,旁边还有一本薄皮本子,大约是用来随手记东西的。扉页上就潦草写了一些字,程中谋仔细看,发现是两道比较常见的美容调理中药方子:四物汤和八珍汤。 书架上还摆着一张相框,是李南照跟外婆的合影。 外婆将她搂在怀里,她看着大概十几岁,脸色苍白,眼睛瞪得大大的,瘦得身上没有几两肉,显得手长脚长。 程中谋饶有兴趣地挨个看过这些小物件,似乎这样就能了解她更多一些,离她更近一些。 看完后,他的视线落回床上。 李南照还在熟睡,呼吸均匀绵长,浅蓝色床单衬得她的脸格外白皙。 程中谋喉间滑动,自己的老婆,抱着睡一会午觉不过分......吧? 他做贼一样悄悄掀开被单,慢动作般一点一点蹭到她身旁躺下,想伸手抱她,又怕把她弄醒,更怕她恼怒撵他出去。 犹豫良久,他最终只是侧身将手臂搭在她腰间,看起来就像将她虚虚拢在身前。 这样就够了。 躺了一会儿,程中谋本来微薄的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身前是她柔软的身体,鼻端是她的气息,他浑身血气翻涌,根本无法入睡。 本来程中谋想着虽然领了结婚证,但两人心理上都还没接受,他也吃不准李南照到底是什么态度,是打算像真正夫妻那样灵肉结合,还是只是领一张证,各过各的。 他想着不该太快,彼此都缓冲一下。可现在看来他好像高估了自己,这光让看不让吃,让人怎么活? 就在程中谋的脑子里乱窜一些黄色废料时,房门突然咔哒一声推开,黄秋菊的脸出现在门口。 她刚要说话,就跟光着上半身的程中谋对上目光。 黄秋菊僵在原地,手脚都不是自己了,脑子也着魔一样以为自己见了鬼。 程中谋也被惊了一下,他反应过来时朝黄秋菊挥手,示意她走,别吵醒李南照。 黄秋菊如梦初醒,赶紧合上门。 她一阵风般冲去阳台,拉上玻璃门,跳脚大喊:“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太可怕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她就几天没过来,到底错过了什么? 隔壁楼的住户养了一只鹦鹉,那只黄绿毛家伙被黄秋菊的激动感染,也跟着在鸟笼里扑腾着跳上跳下: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黄秋菊:“......” 原来她刚才激动跳脚的样子这么魔性? 真逗! 玻璃门突然被敲响,黄秋菊回头看,发现程中谋已经套好一件黑色短t走出来站在门外。 她老老实实拉开门,做错事一般耷拉着脑袋。 程中谋蹙眉道:“干什么跳来跳去?像只猴一样。” “程大哥,我什么都没看见,你别杀我灭口。” 程中谋:“......你想象力还挺丰富。” “再丰富也想不到你们......这样。” 程中谋被逗笑,确实,他自己也想不到。 “程大哥,不是你强迫南照的吧?她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你给她下药了?” “瞎想什么呢?我等会儿带南照搬去我那里,外婆也会搬去我妈那里,以后大家想聚可以去我妈那边。” 黄秋菊怀疑自己的脑勺坏掉了,为什么程中谋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清楚,却听不明白。 “你们......要同居?” 程中谋等的就是她这一句,他唰一下从口袋里掏出结婚证,得意洋洋道:“对,合法同居,持证上岗。” 可他却没有等来黄秋菊的惊喜,她抢过他的结婚证再三端详:“真的假的?这不会是假证吧?你在哪个市场旮旯办的证,还挺逼真,合照p得也不错。” 程中谋横她一眼:“你会不会说话?这自然是真的。看清楚,有钢印的。” 黄秋菊还是震惊得无法接受,下意识道:“假证加两百块就能有钢印。” 程中谋不想跟她说话了,他将结婚证抢回去,珍惜地擦了擦,又放回防水袋里。 “你过来做什么?” 黄秋菊终于想起自己的目的:“我上回过来把身份证落这了,今天刚好调休就过来拿,打南照电话她没接。外婆说她不在,让我自己过来拿备用钥匙开门,我不知道你们在,我要是知道......” “行了行了,又不怪你。” 大概是外婆以为他带李南照回自己家了,才让黄秋菊过来这里找身份证,没想到刚好撞上。 黄秋菊追问道:“所以你们是真的结婚了?” “嗯,准备好随份子钱吧。” “啊啊啊啊啊啊~~~~~~~你打我一巴掌,我一定是在做梦!” 程中谋笑着威胁道:“你要是吵醒她,我真打了。” 黄秋菊赶紧闭嘴,几秒后她又笑嘻嘻道:“真好!我喜欢的男人跟我喜欢的女人终于修成正果了!” 他笑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身份证在哪?我去找。” 黄秋菊说了大概位置,程中谋进房去找,一会儿就捏着身份证出来还给她。 她赶紧提出告辞,才不要留下来当电灯泡。 程中谋进房里去,发现李南照还在睡,很沉,刚才的动静完全影响不了她。 他心想昨夜她在他家大概失眠了,不然不至于今天睡成这样。 他俯身在她侧脸上吻了一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舍不得挪开目光。 片刻后,他离开房间给助理何飞打电话,列了一张长长的购物单子让何飞去采购日用品送到自己家去。 下午四点李南照终于睡醒,她说得回工作室处理一点事,弄完再回来搬家。 程中谋道:“搬家这事不急,收拾几样你惯常用的东西带过去就行。你要是不嫌弃,我找几个家政人员过来给你收拾分类好,直接搬过去。秋菊前几天不是说想租房住?家电厨具之类就送给她吧。” 李南照想了想:“行,找人弄吧。” 她也很忙,收拾好证件就行,也没什么贵重物品,剩下的琐碎事就交给别人做。 程中谋开车送她去工作室,道:“你先忙,我也回公司一趟,六点半过来找你吃饭。” “你要是忙就不用过来了。” 程中谋捏了一把她的脸,笑道:“南照,今天是咱们结婚的日子,不该应付敷衍了事。昨晚你的生日大餐也还没补,今晚一起来。” 李南照又脸红,嗯了一声,转身跑进楼里去。 程中谋将搬家一事也交代给何飞办,要求他务必在今晚八点前搞定,搬过去的东西也分类规整好。 何飞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人每次都说风就是雨,要不是他舍得花钱,上哪儿找人给他办这种急差? 第72章 你知道她是谁吗? 六点,程中谋准时出现在登珠商务大厦。 李南照说她还需要十分钟,让他再等等。 “好,不急,我在一楼喷泉这里吹风,你忙完直接下来就行。” 程中谋坐在喷泉边,这个点暑热被海风吹去,空气凉爽怡人,风吹得旗杆上的旗子哗啦啦响。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真是你,我以为我看错了。” 他扭头看,傅洵含笑站在他身后。 傅洵问道:“来这做什么?找我?” “等人。” 傅洵好奇道:“谁?” 程中谋想等聚餐时带李南照出席给他一个惊喜,道:“保密,你快去忙,别搁这碍眼。” 他这么说,傅洵反而更来兴趣了:“别啊,我忙了一天,这会刚得空下来吃饭,一起吃呗。” “不行!我有约了。” 傅洵旁敲侧击,发现他的嘴严得很,什么都没问出来,便放弃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程中谋频频催促傅洵快走,却发现他失了声,神情僵硬。 他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盯住了远远走来的一个窈窕身影。 傅洵就像失神一般一直盯着走过来的李南照,那种专注的目光让程中谋非常不爽,他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看你妹啊!” 傅洵被撞得歪了一下身体,他似乎才回过神来,愕然看了看程中谋,又看向明显奔着程中谋过来的李南照。 李南照走近看到傅洵也是大吃一惊,再看到两个男人的神态明显相识,她惊疑不定,慢慢就变了脸色,犹豫着止步不前。 程中谋赶紧站起来喊道:“南照,过来我这里。” 李南照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他,程中谋刚要说话,傅洵急切地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问道:“阿谋,你喜欢的姑娘就是青宝?” 程中谋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你怎么知道她叫青宝?” 傅洵脸色也变了,语无伦次道:“你不能喜欢她,你……你知道她是谁吗?阿谋,你们不合适!” 程中谋一把甩开傅洵的手:“你大爷!凭什么说我不能喜欢她?” 傅洵感觉自己就像被人用重锤砸了一下后脑勺,脑子嗡嗡的:“你喜欢的人还真是她......她跟你......” 他激动之下说不清楚,眼看程中谋要走,他赶紧又抓住程中谋,吼道:“她是我妹,亲妹!” 程中谋的脚步顿住,这次换他怀疑自己出现幻听。 “你说什么?谁是你妹?谁?” 傅洵的目光直直盯着李南照,李南照冷漠地将脸撇到一边去,不回应。 程中谋看这两人反常的神态,他眼里渐渐浮起不可思议的神色。 从小在农村过着困苦生活的李南照,跟家境优越、出国定居的傅洵,这两个八辈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的人,是亲兄妹??? 玩儿他呢! 如果李南照是傅洵的亲妹妹,那傅洵的妹妹傅妍又是谁? 程中谋越想越慌,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李南照时,他曾问过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怎么觉得她有点面熟? 李南照坚决说两人之前没见过。 就连黄秋菊见着傅洵时,也说他面熟。 如今傅洵跟李南照同时出现,程中谋才发现他们的五官有五六分相像,脸型、细长的眉眼、上扬的眼尾,如出一辙。 程中谋心想,怪不得他跟黄秋菊见李南照和傅洵时,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他从来没有将这两人联系在一起,哪里会想到他们之间竟然是这种关系。 还有傅妍,读书那时傅妍去学校找傅洵玩,程中谋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傅家父母和傅洵都是椭圆脸型,傅妍这个妹妹却是倒三角形脸? 原来鹅蛋脸的李南照才是亲闺女。 如此一来,程中谋大概明白傅洵是为了谁回国了。看李南照这反应,她明显是跟傅洵有过节,还是不可调和矛盾。 程中谋有点心慌,伸手想去拉李南照。 傅洵却还抓着他不放:“阿谋,你跟青宝不合适。” 程中谋火了,再次狠狠甩开他:“就算她是你亲妹又怎样?她不是我亲妹,我跟她没有血缘关系,我怎么就不能喜欢她?我告诉你,她是我老婆!” 傅洵目瞪口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我说她是我老婆,我们已经结婚了!你他妈别再说屁话,不然咱俩兄弟没得做!” 李南照等得不耐烦,转身就走。 程中谋赶紧又甩开傅洵,跑向李南照:“南照,等等我!” 李南照走得飞快,程中谋快跑几步追上她。 他大概在解释什么,李南照只顾埋头往前走,程中谋强硬将她扯回来紧紧抱住。 傅洵在原地看着他们拉扯,看着程中谋抱住李南照后,她慢慢停止挣扎。 他的心直往下沉。 他们......真的结婚了吗? 之前阿谋不是说还没追到手吗?怎么突然就结婚了呢? 傅洵心里发苦,刚刚他盯着李南照走过来时,程中谋撞了他一下,骂了一句“看你妹啊!” 他还以为程中谋怎么得知他跟李南照的关系,没想到程中谋并不知道,就单纯是骂他。 这两人的性子都同样执拗到极致,骄傲到极致,在一起怕是要自讨苦吃。 李南照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扯失态,故而刚刚顺从程中谋,没有上演你追我赶的戏码。 回到车上,她的脸色彻底冷下来。 程中谋慌乱解释:“南照,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跟傅洵是兄妹。他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还是上下铺室友,我不知道你们认识。对不起,都怪我。” 李南照心里很乱,如果她知道程中谋跟傅洵关系不错,她是不会跟他在一起的。 所有跟傅家相关的一切,她都会远离,这辈子决不会再沾染半点。 可是现在两人刚领了结婚证,怎么办? 她后悔了,后悔不该这么快结婚,后悔不该找了一个跟傅洵有关系的男人。 程中谋的心也砰砰跳得厉害,他从李南照眼里的决绝看出,她是真动了狠心想不要他。 她对他本就没有多少感情,遇事儿第一反应是放弃他,这让他心里很难受。 此刻程中谋除了想把傅洵大卸八块,他更想感谢漫天神佛,好歹让他拥有结婚证护身。要是李南照早一天发现他跟傅洵是旧识,他真会被傅洵害得继续打光棍。 李南照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脑子里乱糟糟的,只得说:“送我回家。” “南照......” 李南照等不及,率先打开车门下车自己走。 程中谋慌得也跟着下车抓住她:“南照,别这样,咱们好好谈。” “先让我回家。” “好好好,咱这就回。” 两人回到李南照家,进门看到空荡荡的家,李南照傻眼,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走错家门。 程中谋才想起中午他让助理何飞找人帮李南照搬家,没想到何飞的行动力这么强,才两三个小时,搬得好像鬼子进村扫荡过后一样干净。 程中谋小心翼翼道:“你的东西我都让人搬到我那边去了,你要是累了就回那边休息,好不好?” 他是不敢指望新婚大餐了,能保住老婆就不错了。 李南照答应了。 两人转而回程中谋家,开的还是他朋友的车子。 李南照只觉得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无法思考。 程中谋有心想问她跟傅洵之间是怎么回事?既然两人是亲兄妹,为什么不在一起生活,不是一起长大? 回到程中谋家,何飞跟七八个家政人员还在忙活,忙着把李南照的书规整到书房,把她的衣物规整到主卧柜子里,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用透明收纳盒分类装好,贴好标签放在隔间的橱柜里。 程中谋看着这些人有条不紊地忙活,心想金钱果然好使,这么繁琐的事交给专业人士去做,短时间内还能做得又快又好。 何飞看到程中谋回来,赶紧走过来说:“程总,弄得差不多了,新买的床单被套都加急清洗烘干了,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 他看到站在一旁的李南照,忍不住多看两眼,心想这个传说中的“南照”长得跟电线杆也不像啊,为什么程中谋喝醉了能把电线杆认成她? 察觉到程中谋目光不善地看过来,何飞赶紧垂下头,不敢多看多问。 程中谋挥手道:“行了,暂时先这样吧,你们先走。” 何飞带着人呼啦啦离开,剩下两人沉默以对。 李南照转身要去客房,程中谋一把扯住她,道:“你的护肤品和衣服都放在主卧,你住主卧吧,我住客房。” 李南照刚要走,他又问:“你还没吃晚饭,要吃什么?” “没胃口,不想吃。” “必须吃一点.....” 李南照急着走却又被他扯住,她气急嚷道:“你能别烦我吗?”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住。 气氛凝滞,程中谋脸上闪过一抹难过的神色,下意识松开手。 李南照有点慌,赶紧说:“谋哥,对不起,我......我心里很乱,给我一点时间。” 程中谋点头:“行,你去休息吧。” 李南照进房后,程中谋呆呆站在原地,好像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她躲他、戒备他,看他的眼神里有不安的审视。 那时她不是单身,他只能一退再退。 现在他已经无路可退,尝试过拥有的滋味,他无法再放手。 程中谋抬手搓了搓脸,心里难过得要命。 他以为自己一贯皮粗肉厚,再多磋磨都受得了。可她只是轻轻一句“你能别烦我吗?”,就让他心如刀割。 他自嘲地笑笑,真是得了她几天好脸色,过了几天好日子,自己就矫情起来了。早已忘了当初毫无希望想着她,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是怎么熬过来的。 第73章 你还有脸说? 李南照进了房里,内心也不平静。 刚才程中谋那个受伤的神情让她心悸,她后悔不该口不择言伤害他。 此刻她站在宽大的卧室里,简洁的装修,浅灰色格纹床单,欧式铁艺台灯,处处透着单身男人的利落。 现在床头处却突兀地多了一张乳白色梳妆台,大幅椭圆镜子,台面整齐码着她的护肤品。 床头柜处还多出一对新的保温水杯,粉色米妮和蓝色米奇的杯子,不知道为什么,李南照看得突然想笑。 傻不傻? 两个加起来快六十岁的男女,谁爱用这么幼稚可爱的情侣杯? 她有点累,将自己摊在床上,放空思绪。 被褥里都是他的味道,很淡,却让她安心。 她痛恨自己,哪怕知道他跟傅洵关系匪浅,她竟然也无法果断做出选择。 程中谋在厨房里煮米粉,李南照不爱吃面条,他记住了,让何飞买了七八样不同的米粉、河粉、通心粉之类备在家里。 他一边剁肉沫一边在心里狂骂傅洵,要是这个混蛋在他眼前,他少不得要劈他几刀。 他好好的新婚之日,值得一辈子铭记的纪念日,被傅洵这个狗东西毁了。 程中谋越想越气,菜刀在砧板上啪啪啪地疯狂跳跃,把这块砧板当傅洵的脑袋用。 米粉煮好后,程中谋去敲门,却无人回应。 他悄悄旋开门锁进去,发现李南照竟然又睡着了。 她蜷在薄薄的被单里,头发凌乱散在枕头上,眉头紧蹙。 他走近去站在床头看她,意外发现她的眼角有几道长长的泪痕,一直延伸到额角,没入发鬓里。 程中谋忍不住捏紧拳头。 傅洵到底做了什么,让她睡着做梦都在哭? 程中谋吃饱后,掏出手机,发现有二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傅洵打来的。 他回拔回去,懒洋洋地问:“干嘛呢?” 傅洵着急道:“阿谋,你在哪?” “在家陪老婆睡觉。” 傅洵被噎得一顿,叹气道:“你们真结婚了?” “当然,要我发结婚证给你看吗?不要再说我跟她不合适这种废话。” 傅洵被堵得哑口无言,片刻后才说:“你能出来一趟吗?我有话跟你说。” “只有半个小时,你来我这边的体育馆。” “好。” 十几分钟后,两人在小区体育场馆外见面。 话还没说一句,程中谋就扑上去一拳打翻傅洵,随后两人气势汹汹扭打成一团。 旁边路过的人惊呆了,纷纷尖叫着散开,保安闻声赶来才分开这两人。 两人气喘吁吁瞪着对方,程中谋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把身上沾的落叶摘掉,骂道:“王八蛋,你害我!” 傅洵也狠狠瞪着他:“你什么时候骗了我妹结婚?” “谁是你妹?你看她认不认你?” 这话瞬间戳中傅洵的七寸,他的气势蔫了一些:“她认不认都改变不了事实,她就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 程中谋冷笑道:“呵呵,那傅妍是谁?既然南照是你的亲妹妹,为什么你们把傅妍当明珠宝贝一样宠爱,却把南照扔在这里不问死活?” 傅洵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程中谋看他那副模样,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问道:“傅洵,你为什么不说,你是回来找南照的?” “你也没问!你追求南照,还哄骗她结婚,你不也没跟我说?你防着我什么?” 程中谋又恼了:“老子能防你什么?你值得我防?我不跟你说是怕追不到她......有点丢脸。你呢?你不说,是因为你自个儿也知道你们家对不起南照,做事不地道,羞于说出口!” 他不用动脑都知道肯定是傅家对不起李南照,无论任何原因,都不能作为他们抛下亲生女儿的理由。 傅洵无话可说了,他眼里满是悲伤:“阿谋,很多事你不懂。” “我不想懂,我只知道南照很可怜,被所谓的亲人远远扔开。你要是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她不会这么讨厌你。南照不愿意见你,你别再出现在她面前,不然我见你一次就揍一次。” 傅洵急了,上前扯住他:“你听我说......阿谋,你听我说完我们的故事,不要急着下定论好不好?” 两人到附近便利店买了水,傅洵喝了一口,疼得吸气。 他的嘴角被程中谋打破了,稍微动一下都疼。 程中谋看他那副模样,半点愧疚都没有,催促道:“快点,你挨揍花了十分钟,买水花了两分钟,只剩下十八分钟给你发挥了。” 傅洵白他一眼,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讨厌! 两人坐在便利店外的树桩下,风徐徐拂过,远处近处的嘈杂声音似乎都渐渐远去。 傅洵的脑子里也乱糟糟的,道:“我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你最好长话短说,还有十五分钟。” 傅洵焦躁地吼道:“你他妈能不能别再掐表?” “不能!她要是醒来看不到我,估计又会偷偷难受。” “切!她现在看到你才难受!” 程中谋又火了:“你还有脸说?还不都是你害的?你们一家人干的好事,害我被株连,我怎么就认识了你这号人?老子只听过三代九代株连,没听过睡上下铺被株连的,我他妈冤得慌!” 傅洵明明气得昏头涨脑,还被他这句话逗笑,心里的郁气消去一些。 他难过地说:“青宝......她现在叫南照,她确实是我的亲妹妹,小时候抱错了。” “抱错了?” 程中谋很难想象,这种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情节会发生在他的身旁。 傅洵苦笑道:“嗯,那些年我父母要做一个民乐合集,他们下乡在各个山区流连采风,收集当地口口相传的民歌曲调入册。经过观音镇时,我妈因为受惊早产,生下南照,但是在产房里抱错了孩子。” “当夜下着暴雨,镇子交通也不发达,我妈等不及去市区医院,在镇里的卫生院生下孩子。那个时候小地方的卫生院管理不规范,不知道怎么的就抱错了孩子,偏偏妍妍和南照的血型一样,后面十来年我们家从来没有怀疑过妍妍的身世。” 程中谋心急问道:“后来呢?你们知道了实情为什么还扔下南照?” 程中谋回想过去,渐渐将那些事串联起来。 大一时傅洵常常带傅妍到学校玩,这个宠妹狂魔对妹妹特别好,班里的女生不止一次羡慕地说想给他当妹妹。 有一段时间傅洵消失了一个星期,他再回来时眼神阴郁,学会了抽烟,常常整夜坐在阳台外抽烟,偶尔还能听到他在电话里跟人激烈争吵。 那时程中谋还以为他失恋了,劝过几回。 过不了几个月,傅洵突然就消失了,据说他一家人移居国外,不会回来了。 现在程中谋回想起来,大约能猜得到他们是在那个时候发现了李南照的身世,也是在出国那个时候举家迁移,二度抛弃了她。 此刻面对程中谋的质问,傅洵眼神躲闪,脸上闪过一丝痛色。 “我也不知道我爸是怎么发现的,他还找到了当年一同在产房里出生的孩子,找到了南照。那段时间我突然感觉家里的气氛不对,爸妈偶尔会背着我们两兄妹争执,但我们一出现,他们就会装作没事一般。” 傅洵想起那段压抑的日子,还是觉得难受。 在他刻意的偷听下,他才知道傅妍竟然不是他的亲妹妹,而他的亲妹妹远在千里之外的山旮旯里。 他无法接受这个晴天霹雳,他们全家宠爱大的妹妹,怎么可能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那个时候傅妍哭着问他,是不是爸妈和他也要丢下她,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傅洵特意找来那部赚尽观众眼泪的电视剧看,也看得痛不欲生、泪流满面。 他一想到父母可能会让两个小姑娘交换回来,就无法接受。他甚至怨恨那个远在山旮旯里的所谓亲妹妹,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打破他们家一向以来的幸福和安宁? 夜里,傅洵听到母亲压抑的哭声。 母亲也无法接受突然冒出来的亲生女儿,她甚至幻想着傅妍就是她的亲生女儿,是丈夫搞错了。 可现实粉碎了他们的幻想,李南照的存在是真真切切的,她那张脸像傅父,也像傅母。 后来傅父做通了傅母的思想工作,打算认回李南照。他们也舍不得千娇万宠养大的傅妍,于是跟李南照的养父母交涉,想让两个小姑娘都跟着傅家,这样无论是教育资源还是家庭条件都优于那个烂糟的家庭。 他们本以为李南照的养父母一定会同意的,因为据说那对夫妻一天也没有抚养过李南照,据说那个女人刚出院就把李南照丢给娘家妈养了。 可没想到李南照的养父母不同意,他们看出傅家舍不得对傅妍放手,便狮子大张口要钱,不然就要打官司要回傅妍。 他们也压根不在意对女娃的培养,养女和亲女前程如何、是死是活,他们不在意。 傅家花了三十万堵那对夫妻的嘴,总算让李南照和傅妍都进了傅家的名下,但对外他们宣称李南照是收养来的、亲戚家的孩子。 程中谋听到这里,忍不住又攥起拳头。 傅洵知道他想打人,苦笑道:“很过份对不对?我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很过份,对不起南照。但是那时......那时并不觉得,毕竟妍妍跟我们生活了十五年,我们得照顾妍妍的感受。南照一天也没有跟我们生活过,接她回家不过是因为血缘上那点牵绊。她就像一个入侵者,不太.....受欢迎。” 程中谋听得心里下起了雨,太难过了! 他忍不住想回到过去,抱抱他可怜的小小老婆。 要不是怕动手就听不到真相后续,他真想现在就跳起来揍死傅洵。 第74章 她有什么苦衷? 傅洵又接着说起往事,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李南照,她个子挺高,手脚纤长,像傅家人。 但是她的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粗糙,眼神怯弱,一口带塑料味的蹩脚普通话,带着十足山里娃的卑微。 那时候的她,跟活泼大方、优秀耀眼的傅妍根本没得比,简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傅妍从小活得精致,三岁就被当音乐家的父亲抱在腿上亲自教授弹钢琴,她稍大点儿又被当民乐歌唱家的母亲教授声乐。她活泼伶俐,是家里人的掌中珠、天上月。 李南照是什么呢? 她就像一颗蒙尘的塑料珠子,猝不及防闯进他们的世界,让他们被迫面对生活的不圆满。 在外人眼里,傅家经济条件良好,夫妻恩爱,福及子女。两个儿女也有出息,双双考入名校,多才多艺。 李南照的存在打破了这种圆满和完美,她就像洁白绢布上的一滴墨污,又像细腻皮肤上的一道伤疤,更像是甜美蛋糕上扎着的一根刺。 哪怕她就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会让傅家人觉得不适和难受。 傅洵不止一次听母亲偷偷抱怨过,说李南照就像一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不管对她多好,她都只惦念着她的外婆。 父母还数落她自卑敏感、气性大,见了客人不打招呼、没礼貌。买新衣服给她偏不穿,故意在客人面前穿旧衣服落他们的面子。 傅洵从父母的屡次抱怨里,听出了一点儿暗戳戳的后悔,他们后悔将李南照接回来了。 哪怕李南照是他们的亲骨肉,她没达到他们的期望,没能让他们脸上增光,他们对她失望了。 傅洵对李南照倒是不讨厌,他给傅妍买什么,就也必定有李南照的份儿,至少明面上绝不厚此薄彼。 他偶尔也会问她在家习不习惯?缺不缺什么?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但他私心里对李南照也绝对算不上喜欢,因为李南照的存在让他紧张不安。 李南照的养父母虽然得了三十万,但还是经常腆着脸过来要钱,不然就威胁着要带走傅妍。 李南照的出现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傅洵担心她的存在哪天会把一家人的生活炸翻,更担心她那对贪婪无耻的养父母会抢走傅妍。 哪怕他知道李南照才是他的亲妹妹,但他毕竟当了傅妍十几年的哥哥,感情哪有那么容易转换和切割? 傅洵觉得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大概日子就会这么别别扭扭过下去吧? 那天是六月六,李南照和傅妍的生日。 傅妍像往常那样请了很多朋友来家里参加她的生日趴,父母给两个小姑娘都准备了礼物和漂亮的衣服。 他们尽量在日常生活中做到一视同仁,但无法强求傅妍的朋友跟李南照玩。那些小姑娘跟李南照也没有共同话题,她们说的趣事李南照听不懂,李南照也沉默寡言,不乐意跟她们交流。 聚会过半时,陪同一个小姑娘前来的太太突然惊叫着说自己的镶钻手表不见了! 她刚才去洗手间时,顺手解下来放在洗手盆边,后来就忘记带出来,再进去已经不见了。 翻找会场一遍后,还是没有找到。 大人们渐渐变了脸色,傅父多次说如果谁无意间拿错了,拿出来就好,但在场每个人都说没有拿。 当时突然有人指着李南照喊道:“你们看,她的脸红得厉害,是不是她拿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李南照,傅洵也跟着看过去,发现李南照确实脸色涨红,连脖子和耳朵都是红的。 她慌乱地摇头说她没拿,但她眼神躲闪,脸色又红成那样,她的解释毫无说服力。 有人窃窃私语,说李南照是从乡下来的,估计见那手表贵重,就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傅洵也有些慌,他担心真是李南照没见过好东西,眼皮子浅,将那手表顺手牵羊,便凑过去说:“青宝,你有没有拿?如果拿了就拿出来。” 李南照矢口否认,但她的脸色红得愈发厉害,她一直强调说:“你们相信我,我没有拿。” 但是在场除了她,其他人都是惯常来往的,家境都不差,谁会冒险干这种事? 再说之前举办过多次聚会,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而且中途李南照离场过一段时间,问她去了哪里,她又闭嘴不答,谁都觉得是她的嫌疑最大。 李南照的目光环视一圈,她迫切地向傅洵靠近一步:“大哥,你信我好不好?” 这是她第一次喊他大哥,之前她面对他时喊不出口。 傅洵却只觉得可笑,惹出大事了就找他背黑锅吗?她以为他能纵容这种偷盗恶习? 丢了手表的那位太太气急骂了一句:“算了算了,晦气!” 这场生日趴就这么潦草结束,会场转眼间便散了个干净,傅妍委屈得大哭。 李南照梗着脖子站在一旁,死不认错。 傅洵当时年轻气盛,当即就扭着李南照去隔壁的社区派出所,心里想着决不能让这种小偷小摸的事发生在家里,以后一家人还怎么见人? 如果这事不是李南照干的,也决不能让她背了这个罪名,因为她是傅家的女儿,她的名声就代表着傅家的名声。 必须报警! 程中谋听到这里,嗷嗷跳起来又打了傅洵一拳。 “后来呢?” 傅洵摸着被打得麻了半边的脸,眼眶有些红:“后来,手表在南照的房间找到了。” “不可能!” “是民警找到的。” 程中谋气得大喊:“手表上有她的指纹吗?你们谁亲眼见到她拿了?凭什么就这样给她定罪?” 傅洵沉默了。 程中谋逼问道:“是不是你那个妹妹干的?” “不是,当时她跟她的十来个小伙伴都没有离开过一楼会场,南照的房间在二楼。” “你知道是谁对不对?” 傅洵又沉默了。 就算当年不知道,他现在也大概猜得到始作俑者是谁。 那一场不光彩的意外发生之后,李南照的养父母又来要钱,两对父母激烈争吵一顿。 没过多久,傅家父母就悄悄移居国外,只带走了傅洵和傅妍,留下了李南照。 当时傅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是放学后突然被父亲叫到机场,直接带上走人的。 他们家似乎又回到了过去,恢复了平静。父母对外提起家庭时,总是笑吟吟地说起优秀的儿子和宝贝女儿,一副有儿女万事足的模样。 书香门第、音乐世家、夫妻恩爱、儿女优秀......他们还是外人眼中完美的一家人。 可是傅洵知道这些都是表象,他回不去了,因为李南照在他心里留下了暗伤。 到了国外他得知父母把李南照留下,连李南照的户口都已经被迁移出傅家时,他觉得不可思议。 就算他不喜欢李南照,可那毕竟是他的亲妹妹,就这么被父母抛下,他无法理解。 父亲难得露出冷酷的一面,质问道:“难道你要把这个生长于乡下、毫无教养的野丫头当一辈子妹妹吗?你舍得让妍妍跟她交换人生吗?” 傅洵说不出话来。 母亲也哭着说,如果不舍下李南照,傅妍一辈子都摆脱不了那样恐怖的亲父母。他们捧在手心里精心养大的宝贝女儿,决不能去到那样的家庭里生活。而李南照跟他们这个家庭也处处合不来,她不愿意放弃她的外婆跟他们出国,强扭的瓜不甜,算了。 这些年,傅洵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起李南照孤零零站在生日会场里,倔强地摇头说她没有拿那只手表的神情。 所有人都认定她是小贼,没有人相信她,就连她的家人也没有一个站在她那边。 傅洵不敢想象,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被众人指认为小偷,她当时会是什么心情? 这些年,他悄悄给李南照寄过东西、转过钱,都被退了回来。 李南照彻彻底底划清了跟傅家的界限,她认命了,接受了当一辈子山里娃的命运。 随着傅洵年纪渐大,愈发成熟,他便越觉得自己一家人是多么虚伪且无情。 那只丢失的钻石手表到底是怎么飞到李南照房间里的抽屉里去的,谁知道呢? 可笑的是,李南照在傅家那短短两个月,傅洵忌惮她、防备她、巴不得她消失。 可在国外这些年,傅洵总会想起李南照。 看着傅妍时,他常常会走神,想着李南照在做什么? 傅妍吃的用的、享受的父母爱和优越的条件,本该都是李南照的啊! 可傅家让她短暂见识过这样的繁华后,又把她送回小山村,她会不会难过? 还有他这个哥哥,明明是李南照的亲兄长,可在她最需要时,他没有站在她身旁。 他怎么能这么狠呢? 傅洵也始终想不通,为什么当年李南照中途离场,却死活不肯说出她离场的原因?她有什么苦衷? 这已经成了他的心病,他不顾父母和未婚妻反对非要回国发展,其实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一个明知道结果却还想更死心的答案。 第75章 简直想打死他 听完傅洵的故事,程中谋不只是想打傅洵,他简直想打死他。 那一家子人披着高知精英的人皮,却不干人事。很难想象什么样的父母才能做出带着别人的闺女出国,撇下自己的亲骨肉在国内受苦受难这种事。 大概......他们更在乎完美多过于血缘吧? 他们无法接受把精心培养的完美女儿送人,也无法接受李南照这样一个他们认为是残次品的孩子。他们把李南照当做生命里的一个失误,抛弃李南照,似乎就能自欺欺人地掩去他们曾经的失职和失误。 李南照分明是知道那一家人容不下她,她也确实舍不下外婆,才不愿意跟去国外。 这些年要不是有外婆护着她,她会过得有多苦? 程中谋道:“傅洵,别说南照不愿意见你,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了,你说说你们是人不?” 傅洵被他骂得无地自容。 “你不要再出现在南照面前,她要是因为你而讨厌我,我就打死你!打死打死!” 傅洵着实是被他的厚颜无耻惊了一下:“你要是招人喜欢,她怎么可能因为其他人而讨厌你?你自己泡妞没泡到位怎么还赖我?” 这话戳到了程中谋的肺管子,可不就是还没泡熟吗? “我不管!本来我俩今天结婚开开心心的,都被你破坏了。” 傅洵顿时扼腕叹息,今天才结婚? 要是他早一天找李南照,是不是就能阻止他们结婚? “阿谋,你们俩的性子太像了,在一起要么会极致幸福,要么会极致不幸,你......” 程中谋气道:“你闭嘴!管好你自己,别教我做人!你后悔没有早点找南照是吧?你还是好好想一想昨天六月六你在哪?你在忙什么?” 傅洵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昨天,六月六,是李南照和傅妍的生日。 他没能回家帮傅妍庆生,父母都对他不满,觉得他怠慢妹妹。 傅妍在异国办生日会,他在这里用手机全程观看现场,与他们同乐。 他给李南照打电话,想跟她说一声“生日快乐”。 可她拉黑了他,他就算了。 如果是傅妍不开心拉黑他,他会算了吗? 大概不会的,他会想办法哄她开心。 程中谋冷笑道:“你所谓的愧疚和一点点从傅妍那里漏出来的稀薄亲情,南照不稀罕。以后她有我,不需要你们施舍。你们离她远一点,别再打扰她,就是对她最大的仁慈。” 他气哼哼地转身离开,走得几步又回头,威胁一般冲傅洵扬了扬拳头:“滚远点!” 傅洵被他尖锐的话刺得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程中谋到家时,意外发现李南照已经醒了。 她站在窗口边,听到开门的动静时回头看,眼里还有一点来不及掩饰的惶惑和不安。 程中谋走过去,张开手将她抱进怀里。 他可怜的媳妇,真是太让人心疼了。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拥抱,李南照有点意外,小声问道:“怎么了?” “你哭什么?” 李南照下意识抬手在脸上抹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以为我生气走了是不是?” 李南照点头,垂着脑袋说:“对不起。” “那你以后别对我说狠话好不好?真的会很难过。” “嗯,对不起。” 她犹豫了一下,也抬手抱紧他。不过几秒,她从他背上扒下什么东西。 拿到眼前一看,是一片枯叶。 她的手指摸到有些黏湿,忍不住推开他,转到他身后去看,意外发现他背后的t恤上黏着一些湿泥土。 “你刚才干嘛去了?” “你骂我,我心里难过,就下楼去滚了一圈。” 李南照:“......” 这是穿山甲吗?不高兴就去泥地里钻洞玩? 程中谋问道:“还生气吗?” “你指针对谁生气?” “当然是我,旁人不重要,不值得你气。” 李南照微微抿唇:“现在不生气了。” 程中谋点头,那就是刚才确实生他的气。 他拉住她的手,带她在沙发边准备坐下,却被她一把扯住:“你的衣服很脏。” 程中谋只得进浴室去快速冲澡,换一身衣服,出来继续拉着她坐下:“南照,不管你跟傅洵有过怎样的不愉快,记得对我公平一些。我并不知道你们相识,我也从来没有戏弄过你,别把他犯的错记在我头上。你要是不喜欢他,就继续讨厌他,以后我也不再见他。” 李南照垂眸不语,半晌点头,又摇头:“没必要。” “什么没必要?” “他是你的朋友,你想见就见,没必要因为我绝交。” “朋友哪有老婆重要?只要你不让我跟我妈断绝关系,其他人都只要你一句话,分分钟绝交。” 李南照被他逗乐:“那如果让你跟你老板绝交呢?” “老板在我心目中不是人,不能用人类的绝交方式来定义我跟他的关系。” 李南照:“......” 程中谋又问:“饿吗?吃过没有?” 李南照摇头。 他看了一下手机,八点四十分,还早。 他忍不住说:“南照,咱们出去吃大餐吧。” 好歹是结婚第一日呢,得过得有意义一点。 李南照有点犹豫。 “不想吃大餐也行,我带你出去玩。去坐摩天轮,看夜景很漂亮。” 李南照果然意动,眼里有了光亮。 程中谋悄悄呼了一口气。 他觉得她小时候大概没玩过什么娱乐设施,对这些玩意似乎无法抵抗,很好奇。 等她换好衣服,程中谋抢先拎了她的小挎包,又伸手来牵她的手:“走吧。” 李南照不习惯,往后缩手。 他不肯放:“人多,万一我这么大一个媳妇跟丢了怎么办?” 李南照又被他逗乐。 两人并肩下了车库,上车跑得一程,李南照突然问:“你很开心?” “啊?” “你在哼小曲。” “对啊,跟我媳妇一起出门玩,能不开心吗?” 重点是婚后第一次危机,有惊无险度过。他以为李南照要抛弃他了,没想到她觉得他洗洗还能用,继续留着,他能不开心吗? 李南照被他说得脸红。 她没说出口的是,跟他在一起,她好像也开心。 遇见傅洵这么扫兴,可见到他回家后,她的心情好像就没有那么糟糕了。 程中谋想得更长远一些,除了玩摩天轮开心,想想从今以后就能跟她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也开心。 今天的月色不错,月亮从云层后使劲挣脱出来,光亮虽然算不上极盛,但柔光源源不断。 程中谋问李南照想吃什么。 李南照经历了傅洵出现后的情绪波动,胃口不佳,对大餐提不起劲儿,倒是突然想去喝粥。 程中谋也不勉强,带她去附近一家生滚粥店。 李南照点了两人份的海鲜粥和两样清爽小菜,不过十分钟,瓦罐煨的粥便端上来,还有凉拌海蜇和八宝丝。 程中谋额外点了一份牛肉片给自己。 两人慢腾腾喝粥,程中谋注意到李南照每次下筷时都避开香菜,便将凉拌海蜇里的香菜一根根挑出来。 一抬头,便看到李南照愣愣看着他。 “怎么了?” 李南照摇头,两秒后又道:“你不要对我太好。” 我怕将来戒不掉。 程中谋笑道:“多大点事?你是我老婆,我不对你好对谁好?以后不想吃香菜,可以直接跟老板说。” “嗯,刚才忘了说。” 她注意到他每次说起“老婆”这个词时都会眼神发亮,那种打从心底冒出的喜悦似乎能透过他的眼睛显露出来。 她感受得到他的好和情意,她怕自己回馈不起。 她似乎总是慢半拍,她怕他像张文焕那样,等不及她跟上他的脚步就失望离开。 吃饱后,两人拉着手闲逛。 走得一程,程中谋察觉到李南照的掌心渐渐冒汗,有点黏。 他侧头看她:“很紧张吗?” 李南照的脸腾地红了,胡乱点头。 “别怕,人多,拉着你是怕你走丢了,你就当是外婆在拉着你逛街好了。” 李南照被他逗乐:“外婆的手没有这么大。” 这双有力的手掌,骨节分明,指节长而带着薄茧。此时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手指,乐此不疲地对着她的手指摸摸捏捏。 她觉得跟他在一起很安心、很踏实,这种感觉是张文焕给不了她的,但是她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 路过一家商场时,程中谋突发奇想拽着李南照走进去首饰店,要买戒指。 李南照不愿意浪费。 程中谋奇道:“结婚得有对戒啊,这怎么是浪费呢?” 李南照嘟囔道:“买戒指平时也不戴,不实用的东西,不是浪费是什么?” “那你常戴就不浪费了。” “影响做家务,也影响工作时做一些精细的动作。” 程中谋不听她推拒,哪有结婚不买戒指的,别人有的他们也得有! 李南照拗不过他,进了店里,她挑了一对式样简单的铂金对戒。 程中谋看那对戒只有两个圈儿,一点都不霸气,一点都不豪气,他忍不住道:“你不用替我省钱,哥还是买得起结婚戒指的。” 导购员听得噗嗤笑出声来,又不遗余力地给李南照推荐各种钻戒。 李南照坚持要自己选中的对戒,程中谋只好听她的。 结账后,他将两人戴了戒指的手拉到一起拍了一张照,道:“以后我就是有老婆的人了,每天看着结婚戒指警醒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李南照又乐:“你怎么这么好玩?我之前没遇见过你这样的男人。” “当然,我这样的男人可是独家出品,天地间仅此一个,走过路过不能错过。南照,你有大把时间可以慢慢了解我,不着急。” 走得一程,李南照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跟他......傅洵之间的事?” “他对你来说重要吗?” 李南照摇头。 曾经,他是重要的,现在不了。 “你想告诉我时就说,不想说就不用说。” 他都知道了,正是因为知道,才不忍心再让她撕开伤疤。 李南照长呼一口气:“算了,不说他了,也就那样。” 第76章 放心摸,摸不坏的 摩天轮夜景果然给了李南照意外的惊喜,她看着脚下的万家灯火,刚才眉目间的郁色都尽数散去。 程中谋好奇问道:“这些你都没玩过?” “是啊,读书时就要打工挣钱,想减轻外婆的负担。毕业后就更不用说了,一分钟掰成两分来用,哪有心思玩?跟你在一起后感觉开启了新世界,好像生活一下子变得精彩起来。” 程中谋看着她微笑,心里想的却是夫妻之间,还有更精彩的世界等着探索呢。 他想着就心头发热,忍不住将她从对面座位拎过来,让她坐在自己旁边,靠近一点。 李南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摁着坐下。 程中谋伸出一条手臂揽着她,道:“坐好,别乱动。” 李南照确实不敢乱动,密闭又狭小的空间里,两人紧贴着坐在一起,让她的心跳瞬间加速。 她的眼珠子左右乱转,就是不敢看他。 片刻后,她的目光落在他左臂的大老虎纹身上,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 又摸一下。 程中谋看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放心摸,摸不坏的。” 李南照道:“其实第一次见面时我就特别想摸一下,看看会不会褪色。” 程中谋忍不住笑。 “疼吗?” “什么?” “纹这个的时候疼吗?” “有点儿,可以忍受。” 李南照叹气:“这得扎多少针?干嘛这么想不开?” 程中谋苦笑:“那时候妹妹不在了,心里难受,便想着做点什么分散注意力。” 李南照恍惚了一下,轻声道:“她有你这个哥哥,很幸福。” 程中谋突然觉得心里涩得难受。 这是她第二次说,妹妹有他,很幸福。 以前他不懂她的难过,现在他觉得,大概......她是想到了那个在她孤立无援时还对她落井下石的狗男人傅洵了吧? 程中谋抬起她的脸,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一触即离。 “以后我也可以兼当你哥,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力满足你。” 李南照红了脸:“不行,这样会让我觉得你是变态。” 程中谋又笑,突然想到如果她在床上也喊他“谋哥”时,会是什么样儿? 这么一想,他便觉得浑身燥热,思绪一下子就飘到了儿童不宜的画面。 李南照突然又出声道:“我不想办婚礼。” “为什么?” 她抿唇不答,他很有耐心地一下一下捋着她的长发,手指缠绕着她的发丝把玩。 终于等到她说:“不喜欢人多,不喜欢被人盯着。” 程中谋一下子想到傅洵说的生日会,她被一群人指证,众目睽睽,却无一人出声帮她。 还有她的穿搭视频从来不露脸,在直播里出镜的也都是小助理,她总是默默躲在镜头后。 大概......这已经成为她的心病了吧? “好,那就不办婚礼。” 李南照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惊喜地低喊一声:“真的?” “是你跟我结婚,咱们怎么高兴怎么来,我妈和外婆那边我来说。” 李南照心里满是感动,主动给了他一个拥抱:“谢谢。” 程中谋盯着眼前她泛红的耳朵,忍不住想咬一口。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妄念,问:“南照,你为什么这么爱脸红?” 李南照的身体又是一僵。 他以为她不会答的,她却开口道:“小时候我蹲在鸡窝边看家里的母鸡下蛋,看到它脸色憋得通红。外婆让我别看,说偷看母鸡下蛋,以后我也会脸红。”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有一次同学丢了钢笔,我突然就想起这个说法,就抑制不住脸红,被同学当成心虚的小偷。虽然老师后来帮他找回钢笔,他也向我道歉了,但是我改不了这个习惯,一紧张就脸红。” 也正是这个习惯,让她在傅家的生日会上受了耻辱和冤屈,却无法为自己辩白。 程中谋啼笑皆非,忍不住又在她侧脸上亲了一口:“还是脸皮太薄了。我小时候也经常偷看母鸡下蛋,我就不会脸红。也可能我皮厚,脸红了也不会让人看出来。” 李南照又被他逗笑,笑过后,她突然发现深藏在心里很久的秘密说出来,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启齿。 在他面前,似乎这些都不值一提,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 两人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各自洗过澡,程中谋磨磨蹭蹭不想回客房,但李南照不发话,他又不敢自作主张去主卧。 他看到她穿了一身样式保守的睡衣,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接近脖子的地方。 他大概明白了她的态度,忍不住扼腕叹息,新婚之夜是没戏了。 他掩去自己的失落,道:“南照,早点睡,晚安。” 李南照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飘忽:“嗯,谋哥,晚安。” 随后两人各回各房。 程中谋在客房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心烦气躁,总忍不住想她在做什么?睡着没有?住得习惯吗? 他在床上翻了大半个小时,还是睡不着,便起身出来想拿啤酒喝。 不料他刚拉开客房的门,就看到李南照一脸纠结抱着枕头站在门口。 他吓了一跳:“怎么还不睡?” 李南照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去:“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 “你为什么......第一天就要分居?” 程中谋傻眼:“你在等我睡觉?” “不然呢?” 程中谋就像被一块巨大的金块砸中,狂喜的幸福感袭遍他全身:“不早说!我以为你......算了,睡觉!” 他激动得浑身发颤,像一只凶猛的豹子一样扑过来,一把抱起李南照往卧房里走。 房里只亮着一盏橘黄色的小灯,长长的窗帘垂到地面,隔开了外面的世界。 他就像捧着一团云朵一样很轻很轻地将她放在被褥上,不确定地问:“南照,你知道一起睡意味着什么吗?” “我二十八岁了,不是八岁。” 程中谋轻笑一声:“可是你抖得厉害。” 李南照的脸色微微发白。 程中谋揪住自己的t恤下摆,像剥皮一样迅速剥掉自己的上衣,随后俯身压下去。 他一点一点亲吻她的脸颊、额头、嘴唇,李南照被他的气息包围,脑子晕乎乎的。 他低声喟叹:“南照......” 灯光在被单的皱褶处投下暗淡的阴影,就像湖面被吹皱的涟漪,层层叠叠,此起彼伏。 他的嘴唇慢慢下移,渐渐挪到她的颈部,温热的气息裹住了她纤细的颈,在她敏感的皮肤上激起一层颤栗。 李南照僵着身体感受他的每一点动作,在他的手指爬上她的睡衣纽扣时,她下意识抬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腕。 她不知道自己在用力,掐得程中谋有点疼。 程中谋盯着她的眼睛问:“怕吗?” 她在他那样的目光下瑟缩了一下,摇头。 “可是我怕。” 他微微笑着从她身上翻开,躺下,就躺在她身旁。 “睡吧,我抱你睡好不好?” 李南照一头雾水:“你......不继续了吗?” 他抚着她柔顺的长发,轻声道:“南照,给我一点时间适应吧,咱们来日方长。” 程中谋暗自苦笑,她不知道自己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和抖得像筛糠一样的身体看起来有多可怜,他再禽兽也无法继续下去。 李南照莫名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失落:“好吧。” 他侧卧在床,一手将她揽进怀里,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右臂。 一室静谧,两人就像多年夫妻一样交颈而眠。 就在他以为她睡着了时,她突然出声问:“你怕什么?” 程中谋愣了一下,笑道:“怕表现不好让你失望。” 李南照有些疑惑,男人对这种事的表现如此在意吗? 她有心想催他办点实事,毕竟她想生孩子呢。 可他不对她下手,她也不好主动要求他做点什么,真愁人。 李南照确实累了,没一会儿就睡沉过去。 程中谋听着她轻微的鼾声,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胸口处,那一片皮肤都是滚烫的。 他心里还有些不敢相信,跟心爱之人同床共枕的美好能落在他头上。他忍不住退开一些,仔细端详她的脸,又伸出手指捏了捏。 真好,不是梦。 怎么会有这样好的姑娘? 明明她的生命里充斥着太多恶意,可她还是这么坚强温暖,外婆把她养得太好,让他想把她藏起来,不为外人所知。 程中谋不由得感叹命运的无常和神奇,一年前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在一场婚礼上遇上此生爱人,半年前他也绝对不敢想李南照会成为他的妻子。 幸好张文焕不识宝,才让他得到这么好的老婆。 李南照本来在程中谋胸口前趴着,他退开一些,她又不满地挨挨蹭蹭挤过来,下意识想靠近热源。 程中谋暗暗叫苦,备受折磨却又舍不得推开她:“祖宗,别蹭了,难受!” 他不是看不出李南照的反常,面对他的亲密举动时,她已经竭尽全力让自己主动回应,可他怎么会看不出她深藏的恐惧和僵硬? 他当然知道李南照是为了生孩子嫁给他,可他娶她却不是为了生孩子。 他想跟她过长久日子,想拔除她心底的恐惧,想跟她像普通的日常夫妻那样过,而不是罔顾她的害怕强行欢好,让她的伤疤永远停留在心里。 第77章 败露 次日李南照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她在床上看到繁复的顶板雕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在程中谋家,在他的床上。 她赶紧爬起来往外走,厨房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还有淡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她走过去,意外发现人高马大的男人只穿了一件黑色休闲裤,打着赤膊站在厨房里。搞笑的是他还扎着一件灰格子围裙,一手拎着锅盖,一手握着汤勺在搅弄锅里的什么东西。 她走近去才看到他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大早上她就被他这个独特的造型逗乐,站在厨房门口一直笑得停不下来。 程中谋放下砂锅盖子,扑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干什么?这么好笑?” 李南照上前去拎了一下他身上的围裙,笑得眉眼弯弯:“你这玩意穿跟没穿有什么区别?油烟都黏在你身上了。” “怎么没区别呢?天热,不想穿上衣。但是不穿上衣,靠近煤气灶又会热肚皮,挂上这个能隔热。” 李南照快要被他笑死。 程中谋道:“去洗漱吧,粥好了,我再煎几个蛋就可以。” 李南照去浴室洗漱,再次出来时发现他已经在餐桌上摆好食材,简单的小米鸡肉粥,一盘煎蛋,一碟切成细丝的咸菜。 程中谋摘下围裙,李南照看他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忍不住脸红耳热,眼神飘忽不敢看他。 程中谋乐了:“昨晚你一直抱着我舍不得放呢。” “你瞎说!” 他想说是真的,她的脸一直贴着他的胸口磨蹭。那种无意识的撩拨才更要命,她蹭得他浑身是火,他简直想发疯。 程中谋背过身拿碗筷时,李南照才注意到他背上有细小的伤口。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还疼吗?” 是那天在高速上伤的,她都忘了关注他,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去医院包扎的。 “小伤,不碍事。” 李南照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嗫嚅道:“我背上......也有伤疤,很丑。” 程中谋的动作微顿,那些疤痕,她昨晚睡着后翻转身体时掀起睡衣一角,他看到了。 他悄悄掀开她的睡衣下摆,看到一大片狰狞的疤痕,他看得心里满是潮湿的水汽。 他大半夜没睡,想了很多很多,越想越难过。 程中谋斟酌着语言道:“南照,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各种伤疤,每一道疤都有故事和来历。丑或者美都不重要,不过是一个已经过去的疤痕而已。” “这些疤痕的故事,你要是想说给我听就说,我会很高兴你愿意跟我分享。你要是不想说,咱就不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南照怔怔看着他,眼眶微热。 她无意拿前任跟现任对比,可她想起那时张文焕让她去看医生,质问她是不是不爱他、不信任他,不然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他那些伤疤的来历? 此刻她终于意识到,人跟人之间是有差距的,男人跟男人是不同的。有些男人的心就像辽阔的海,又像巍峨的山,承载得下种种伤痛和不平。 李南照垂下头掩饰内心的起伏,道:“明天我会早点起来做早餐给你吃。” 程中谋蹙眉,转头看着她认真地说:“咱家没有女人必须伺候男人这种惯例,家务谁有空谁做,没空就请人做。” 李南照道:“你对我好,我也想对你好。” 程中谋叹气:“真好,我也是有老婆疼的人了。南照,咱们还有一辈子那么长呢,以后有大把时间给你表现,不着急啊。” 两人吃过早餐,程中谋掏出一张银行卡给李南照。 她推拒:“我有钱花。” “这是家用,男人养家天经地义,别跟我争这个。” 他骨子里到底是有些大男人主义的,这种大男人不是体现在把自己当大爷,而是认为家庭的建设、风浪的抵御理应男人出大头。 一个强势的男人,自然不会只体现在出钱出力时强势,他会在方方面面都强势,这大约跟他十几岁就要挑起家庭重担、为家人劳心劳力筹谋有关。 李南照隐隐察觉到他性格里的强势,昨夜她一时气急冲程中谋嚷嚷也是因为这一点,他认为正确的事就非要她去做。她都快烦死了,他还非要揪着她问吃什么、必须吃一点果腹。 她并非不识好歹之人,不想刚结婚就因为这些琐事争论。她也知道大多时候,他是为她好。 李南照接过那张银行卡收好,一本正经地说:“谢谢一家之主。” 程中谋被她逗乐,才发现原来她也是会开玩笑的。 他心里很受用,这大概就是男人努力挣钱的动力吧。 程中谋道:“你在家休息一会儿,中午我回来吃饭,下午顺道送你过去上班。” “你要是没空就不要两头跑。” “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他冲澡出来,换了一身白衬衫、藏蓝色西裤,又变成那个不苟言笑、气势冷厉的职场精英。 临出门前,程中谋换好鞋还不走,磨磨蹭蹭站在门口看着李南照,眼里似乎有光。 李南照问道:“是忘了带什么吗?” 程中谋指了指侧脸,笑道:“忘了带走媳妇的告别吻。” 李南照简直败给他了:“脸皮真厚。” 他不说话,只笑嘻嘻地指着脸,明示她。 李南照看他不依不饶,只得走过去踮脚在他脸上轻吻了一下,像安抚撒娇的大狗一样拍了拍他:“快去赚钱养家吧。” “得嘞!” 李南照看他像得了胡萝卜的大傻驴一样欢欢喜喜出门去,忍不住想笑。 笑过后她又恍惚,原来婚姻生活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可怕,跟他在一起也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压抑。 他在外严肃,在家有点儿活泼过头,像一个一百多斤的巨型宝宝,偶尔会干出一些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的事。 李南照收拾好碗筷,家里没人,她才敢放心大胆参观。 三室两厅的格局,入门口处有一个小隔间放杂物,里面的橱柜装了她的一些东西。 除此之外就是一主卧一次卧,还有一间书房。 主卧和次卧李南照都歇过,她便推门进了书房,不料一眼便看到墙面挂着一幅鲜红的锦旗,正是她当初送给程中谋的那幅。 看着锦旗上的“见义勇为、该出手时就出手”字样,她有点难为情,心想他怎么还留着这玩意?好丢脸! 在家里转了一圈,李南照给外婆打电话。 外婆担心她不适应婚后生活,事无巨细问了好几遍,又叮嘱她多多关心程中谋。 李南照突然觉得后悔,不该让外婆住到程母那里去,她现在想找外婆撒娇还得经过程母,很不方便。 但外婆明显乐不思蜀,她在程母那里住得更开心,毕竟从早到晚都有伴儿一起玩。 李南照挂下电话,又怔怔坐了一会儿。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她看了一下屏幕,是陌生号码。 按下接听键,手机里传来周明柔慌乱的声音:“青宝,如果邵凯找你,就说我昨夜跟你在一起。” 李南照懵了:“为什么?” “你别问那么多,我现在赶回去。他现在去你家,你快起床准备一下,别让他在奶奶面前胡说八道。” 李南照心下一沉,刚想说她已经搬家,可周明柔等不及她出声就啪叽挂了。 她再拨打电话过去,那头已经关机。 李南照意识到大约是周明柔跟外头那个男人的事被邵凯察觉了,她简直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几十岁的人了,做事不考虑后果,这会儿慌乱有什么用? 李南照心想周明柔真是胆大妄为,她思虑再三,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家已经搬空了,房子也退了,总不能为了周明柔又搬回去。 再说就算她想搬也来不及了。 李南照索性又给周明柔打电话,拨打她本人的号码,一连打了十几次她才接听。 “青宝,怎么了?是不是邵凯到了?你先想办法拖一拖他,我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了。” 李南照冷声道:“姐,不用费劲了,我跟外婆已经搬走了,我们都不在之前的房子里住。” 手机那头的周明柔宛如被晴天霹雳劈中,她尖叫一声:“你说什么?” 李南照知道她听得清清楚楚,没必要重复。 周明柔恼怒道:“你搬家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不是害我吗?” 李南照压着心里的火,道:“你为什么要撒慌?” 周明柔瞬间哑口,支支吾吾道:“这事说来话长......哎,烦死了,这让我怎么说。算了算了,你的房子还没退吧,房东没租给别人吧?我就说你今天有事外出,不在家。你跟房东说一声,不管谁按门铃都千万不要开门,也不要说你退租了......” 李南照为难地说:“姐,我已经退租了,跟房东之间的交易已经结束。她要把房子租给谁我无权干涉,我更不会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周明柔那头沉默两秒,挂断了。 一会儿李南照的手机又响起,是乐乐的手表电话打来的。 李南照盯着手机屏幕,一直盯着那屏幕亮起又暗下去,如此反复几次,铃声终于不再响起。 她知道肯定是邵凯用了乐乐的手表打过来求证,无论她说真话或是假话都不好。说真话,倒霉的是周明柔;说假话,以后就得说无数个谎言来圆今天这个谎。 她也知道这样会得罪周明柔,可是一旦被周明柔拖下水,这事就没完没了。而且她的性子也不允许她撒谎包庇,这事不掺和最好。 中午程中谋因为工作原因,没能如预期那样回来吃午饭。 李南照独自搭乘地铁上班,他家小区外就有地铁站和公交站,很方便。 路上,李南照给周明柔发了信息,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周明柔没理她。 李南照心神不宁,怕她的事情败露,也怕邵凯为难她。 第78章 玩火 下午李南照刚去到工作室,前台的小覃眼尖看到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惊喜道:“李姐,你结婚了?” 李南照有些害羞,笑道:“是啊,今晚请大家吃饭。一会儿喜糖送来,你帮我发给大家。” 小覃被这个意外的信息惊着了,尖叫道:“怎么这么突然?” 老板不过是过了一个周末,竟然就结婚了,太突然了! 李南照为人随和,只要大家工作做到位,她是很好说话的。再加上工作室里十来个人的年纪相仿,大家也爱跟她开玩笑。 此刻小覃忍不住八卦道:“李姐,是不是......”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般扫过李南照的小腹部,李南照被她看得脸皮发热:“不是。” 回了办公室,李南照忍不住叹气。 她倒是想肚子里有崽,可惜程中谋不配合。 老大一个男人,偶像包袱还挺重,怕什么表现不好? 她又不会笑话他! 一会儿其他员工过来,听小覃说了李南照结婚的重磅消息,又听说晚上李南照要请客,顿时都欢喜地来办公室恭喜她。 周明柔过来时刚好就遇见这样的喜庆场面,她一时愣住:“青宝,他们为什么恭喜你?” 李南照把办公室的玻璃门合上,说:“因为我结婚了。” “跟谁?那个凤凰男?” 李南照蹙眉:“是跟谋哥结婚......” 她话还没说完,周明柔就尖锐地喊道:“你疯了?凤凰男你也敢招惹?” 李南照没有急着辩解,随周明柔噼里啪啦数落一顿后,才说:“姐,我们过得很好,外婆也同意的。” 周明柔又是biubiubiu一通输出:“奶奶真是老糊涂了!怎么也不拦着你一点?他的工资有没有交到你手里?他的房子加你名字了吗?既然都结婚了,让他给你买一辆车,黄花大闺女可不是给他白睡的。” “结婚时不图男人的钱,以后想图也图不了。彩礼你要了多少?拿了可千万要捏好,别听男人说有困难就傻乎乎拿出来给他用......” 李南照忍无可忍道:“姐,你结婚时处处图钱,你过得幸福吗?你能先把你自己的日子过明白吗?” 周明柔被她一句话刺得跳脚:“我是为你好!”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说了,我们很好,不用操心。但是你呢?你跟那个年轻男人是怎么回事?” 周明柔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邵凯来找你了?他说了什么?” 李南照紧紧盯着她:“我亲眼看到的,你们在人民广场喷泉那里......约会。” 周明柔面红耳赤,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 片刻后,她又抬头梗着脖子,红着眼圈道:“青宝,你不懂,我真的过得太痛苦了。那样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男人就像死了一样,从来不关心我。在他心里我就是一个不要钱的保姆,他妈把我当生育工具,动不动就说我住她儿子的、吃她儿子的,我真的过得很压抑。” 她说着就捂脸哭:“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在那个家里太难受了。” “那就离婚!过得不开心就离婚,你现在这样是玩火,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乐乐知道你在外面这样,你让孩子怎么办?” 周明柔摇头:“不能离婚,你不懂,离婚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妈也不会同意.......” 李南照拿她没办法,她三十多岁了,结婚离婚还总喜欢说是被妈妈控制。她永远有一大堆理由不离婚,说来说去还是舍不下邵凯的经济条件。什么都想要,真怕她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周明柔哭了一会儿,抹干眼泪,道:“我跟他......也没有什么感情,就是心里太苦,有个人嘘寒问暖,一时迷失而已。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李南照叹气。 她怎么放心呢?周明柔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事是能开玩笑的吗? 在两个男人之间玩这种把戏,无异于高空走钢丝绳,一个不慎便会摔得粉身碎骨。 这社会对男人跟女人的宽容度可不一样,更何况周明柔有孩子,李南照光是想想都觉得心惊肉跳。 李南照认真地说:“姐,以后你不要再让姐夫来找我求证什么,我不会帮你圆谎。你把我推出来挡枪子儿,有替我考虑过吗?你以为这样姐夫就会信?” “你能躲过一次两次,你还能次次都躲开?你也不要拿外婆当筏子,你就不怕姐夫恼羞成怒,哪天赶来给我们泼一脸硫酸?” 周明柔脸色阵青阵白,心想哪有那么夸张? 她心里难免对李南照有怨,觉得自己以前帮她良多,她怎么就不愿意回报一二? 可在李南照了然的目光里,她没脸表现出这份怨气。 周明柔离开后,李南照呆呆坐了一会儿,便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工作。 此刻,傅洵跟程中谋坐在咖啡馆里相对无言。 程中谋并不想见他,实在是见了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来,但傅洵非要来公司堵他。 程中谋不耐烦扯皮,直截了当问道:“傅洵,你到底想怎样?” 傅洵苦笑:“说真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回国来找南照是为了一个什么结果,就是想听听她的说法。” “你以前不愿意听她解释,过了十几年再来听,不觉得太迟了吗?” 傅洵沉默几秒后,问道:“阿谋,你也是有妹妹的人,你以前也特别宠你的妹妹。如果有一天突然有人跟你说,你的妹妹并不是亲妹妹,让你送走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接纳另一个陌生人,你会怎样?” 程中谋顿住,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他突然发现他自己也很难一时半会转换和切割情感,他也会激烈反对,会想尽一切办法留住一起长大的妹妹。 毕竟人是感情动物,感情不是垃圾,不能说扔就扔。 他叹气:“就算如此,你也不该对南照这么狠。” 傅洵急切道:“我没有!从她进了傅家,我承认我内心里确实无法一下子对她们一视同仁,但我从来没有苛待过她,吃穿用度也尽力一碗水端平。” 这话程中谋相信,不然在李南照被冤枉时,她不会只恳求傅洵相信她。 那时她是信任依赖傅洵的,可惜傅洵辜负了她的信任。 傅洵道:“那天在生日会,我也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就干出那种事。阿谋,你不知道,当时南照的反应真的很奇怪,她明明中途离场,问她去做什么却闭口不谈。我问她有什么苦衷,她也不愿意说。” “当日那么多人在场,主家发生这种偷盗的事,如果我们不拿出一个态度来,你觉得一家人还有脸立足吗?如果不是我主动说扭她去警局,你以为那位太太会就这么罢手?” “让那位太太亲自报警的话,南照会更难堪,甚至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这些年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一直想尽力弥补,我知道她不稀罕,但是阿谋,我想知道真相。” 程中谋又叹气。 傅洵说得也有道理,他认识傅洵多年,知道傅洵一向是直性子,跟李南照一样有点轴、认死理。 那年傅洵也不过十八岁,年轻气盛,做事没有顾虑周全情有可原。可他那对父母是成熟的中年人,竟也任由傅洵怒气上头做出这种伤害李南照的事。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方式处理,他们却听之任之发展到不可控状态,这态度就很值得玩味。 程中谋的指节敲着桌面,思索片刻,问道:“傅洵,你想怎么样?” “我想问问南照,她当年为什么表现得那么奇怪?她中途离场,到底忙什么去?” 程中谋嘲讽地笑笑:“傅洵,报警后从南照房里找出了手表,我相信警方也不会就这么判定是南照拿的,肯定还会有一个调查过程。你告诉我,后来调查了吗?如果没有,是谁阻止了调查?” 傅洵脸色发白,眼里闪过一丝痛色。 当时他的父亲看到手表后就叹气,客客气气送走警员,说这事到此为止。事主都不追究了,那件事自然是不了了之。 当时他吵闹着坚持要查清楚,还挨了父亲一记耳光。 他长这么大,那是父亲唯一一次朝他动手,责骂他还嫌家里不够乱吗? 后来便是雷厉风行一般,一家人很快就出国,这口偷盗的黑锅就一直扣在李南照的脑袋上。 程中谋道:“有良知的人才会痛苦,这十几年你们家只有你因为南照离开而痛苦,也只有你想方设法弥补,你家其他人的态度还不足以让你看清事实吗?” 傅洵痛苦地捂脸,真相太残酷,他早已有所察觉,只是终归是不死心,抱着一丝幻想。 程中谋也难过,替李南照难过,他说:“你说当时傅妍跟她的小伙伴一直在一楼没有离开过,我也见过傅妍,我也相信一个眼睛那么灵动澄澈的小姑娘,没有那种心机。” “可你的父母当时有没有离开过一楼,你有注意过吗?甚至是那个丢了手表的太太,她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洗个手就要解下手表,镶钻的手表不防水还是咋地?” 面对程中谋的逼问,傅洵说不出话来。 程中谋又道:“我觉得傅妍也挺可怜,就算当时场中有人觉得南照是被冤枉的,也会第一个怀疑是傅妍设计陷害她,毕竟傅妍有作案动机。可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就能刚好预判到那位太太会解下手表,她又是如何让手表不翼而飞到南照的抽屉里?” 傅洵的脸色白得可怕,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第79章 质问 程中谋叹道:“难为你父母兜了这么大一个圈,把两个女儿都套进去。他们不想要南照了,偏又担心南照对他们死缠烂打。他们设下这么大一个圈套抹黑她,任何一个有自尊的人被这样冤枉,都不会再愿意跟他们打交道。” “可怕的是这种抛弃亲女的事他们明明做了,却又怕落人口实,便要将黑锅推给另一个女儿来背,拒绝查明真相。哪怕有人怀疑,也是第一个怀疑傅妍,毕竟她是外人眼里的既得利益者。一对父母可以做得这样绝情,我真的很难想象。他们心里没有亲情,只有完美的框架,不完美的孩子便要抛弃,这些年你和傅妍过得很辛苦吧?” 傅洵彻底说不出话来,因为程中谋都说对了,他跟傅妍就像被父母打造出两个完美的壳子套住,每一步都必须按照父母设计的完美路线去走,回国发展已经是他活了三十多年来唯一的叛逆。 程中谋觉得傅洵当年的行为也说不上多大错,但他是李南照的丈夫,自然是得站在李南照这边,不可能帮傅洵说话。 “傅洵,这些事你我能想到,南照这么多年肯定也能想到。她拒绝跟你联系,也许并不是恨你,只是觉得没必要。当陌生人相处就好,不然你那对可怕的父母说不出又会对她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站在丈夫的角度,我不希望你再打扰南照。站在朋友的角度,我觉得你至少要真诚地道个歉。人活一辈子不可能从不做错,南照原不原谅是她的选择,至少你的态度该拿出来。不要再掰扯什么真相,你错了就是错了,得认错。” 傅洵如醍醐灌顶,心里明白了什么。 程中谋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手机在兜里震动。 他摸出来一看,是朋友阿三。 “阿三,怎么了?” “谋哥,你上回托我让人查关于周玉娥和曾强这对夫妻的事,有眉目了。” “怎样?” 李南照之前说过她的父母弟弟不好招惹,程中谋嘴上说不在意,背地里还是托人去了解那对夫妻的情况。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阿三欲言又止。 程中谋跟傅洵说自己有事先走一步,便握着手机走出咖啡馆。 阿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周玉娥没什么大问题,无非是泼妇,她的两个儿子金宝和元宝小偷小摸,被拘留过。曾强坐过牢,在监狱里被人打断了腿。” “坐牢?什么罪名?” “强奸未遂,囚禁。” 程中谋呼吸重重一窒:“能查得到苦主吗?” “李南照。” 有那么一瞬间,程中谋感觉世界静止了。 他听不到风声,听不到咖啡馆的玻璃门开开合合时响起的风铃声,也听不到马路上来来往往的汽车引擎声。 阿三那边也沉默,他之前在医院偶遇过李南照住院治疗,他也感觉得到程中谋对于这个名字的女人表现出异于寻常的在乎。 一个有良知的正常人听说这种事都会觉得于心不忍,会对暴力行为感到愤怒和不齿。当这个苦主是自己在乎的人的时候,那听者心里是很难受和痛苦的。 片刻后程中谋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还能打听得再仔细一点吗?” 阿三道:“为了保护当事人,案子细节是保密的。如果要知道更多细节,可能需要找刑侦这条线上的人去打听,有点难度。” “那行,不用打听了。阿三,谢谢你,这事不要跟任何人说。” “谋哥,你放心,我不是多嘴的人。” 挂下电话,程中谋心里不由自主想起过往那些事,他细心捋了一下时间线,从时间可以推断出,这件案子是发生在傅家寻回李南照又抛弃之后。 也许是李南照的养父得知李南照不是亲生女儿,对她起了不轨之心。 程中谋心里撕裂一般疼痛,他想着他的南照怎么如此多灾多难呢? 由此可见她恨傅家也是情有可原的,如果傅家没有打破她平静的生活,哪怕她跟着外婆过得穷一点、苦一点,起码能安宁。 可傅家找她回去,又抛弃她,让她的生存变得更加艰难。 程中谋也理解了李南照对于男女欢爱之事的恐惧和僵硬从何而来,他只是更心疼她,明明如此害怕,还要强迫自己迎合他。 李南照打开电脑时,意外发现她跟黄秋菊合作的一个化妆视频获得了不少热度,转发次数高达一万多。 她忍不住给黄秋菊打电话,跟她报喜,说这个妆容变化视频不错,让她再接再厉。看来观众还蛮喜欢妆前妆后对比视频的,由此可以直观表现出化妆对于一个人颜值的修饰和拔高。 黄秋菊也很激动地说:“我没想到大家会喜欢,之前咱们发了十几个视频都没有水花,没想到这个突然就火了。” 李南照道:“做自媒体就是这样,观众的喜好不太好琢磨,火不火带着点玄学。咱们这个视频火起来可能是因为真诚,现在太多妆前妆后对比视频很浮夸,博主故意扮丑再来凸现化妆的效果,显得很假。” “套路看多了会让人反感,总归是要用心做,带着诚意去做视频,大家会看得见的。做自媒体不能浮躁,一旦你浮躁了,就会急功近利、想走捷径。” 黄秋菊高兴得连连点头:“嗯嗯,我明白的,我会再接再厉。南照,谢谢你,你让我找到了一条自己擅长又感兴趣的路。” 李南照笑道:“这是你自己的努力,等你熟练了,我们还可以打造一个系列的风格妆容,这个后面再说吧。” 黄秋菊心里满是感激,她知道就算自己的化妆视频还不错,单靠她三五个粉丝的账号也带不起来,要不是李南照用自己的账号帮她转发,这个视频不可能有现在这样的热度。 两人又就着接下来的工作方向讨论了一会儿才挂下电话。 下午四点多,李南照打电话跟程中谋说,她晚上要请工作室的员工吃饭,不回家吃饭。 程中谋道:“刚好我也有事忙走不开,那你玩得开心,晚上差不多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两人聊了几句,李南照跟他打电话的时候还有些不适应,有一种正在热恋爱中的感觉,事事报备,听着他的声音就莫名高兴。 她甚至恍惚地想,当初她为什么不敢跟程中谋在一起?明明跟他相处这么舒服自在,白费了许多时间。 另一边周明柔的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了,虽然她昨夜外出时,邵凯突然找她,她有惊无险度过,但是也引起了邵凯的怀疑。 邵凯知道周明柔不喜欢自己妈,便在楼下给自己妈租了房子,让她带乐乐睡觉,他还是想跟周明柔生二胎。 这天下班回家,他老话重提,问周明柔到底要怎样才肯生二胎?有什么条件就提出来。 周明柔嘲讽道:“你就只知道生孩子,不管带孩子有多痛苦。我生乐乐那时你就好像死了一样,乐乐小时候是我一个人在带她,你妈不但不帮忙,还可劲儿磋磨我,在我坐月子时让我吃冷馒头、隔夜面条。要不是我命硬,早就被她磋磨死了,你还要和稀泥让我别跟你妈计较。” 邵凯有些尴尬:“哎,都多久的事了,你还老惦记着这些,有意思吗?做人还是得向前看。乐乐出生那时确实是我没做好,当时要供房,也没钱请保姆。现在不一样,只要你愿意生二胎,我送你去月子中心坐月子,这样行了吗?” 周明柔怒了:“你以为养孩子就只有坐月子那一个月辛苦吗?乐乐那时什么都是我一个人在管,你有管过孩子吗?你就出了一条小蝌蚪,就那么轻轻松松当爹!” 这话邵凯就不爱听了,气呼呼道:“我承认我是没有怎么照顾过孩子,但是我有出钱了。当时条件不好,你一个月挣不到两千块,还说那是你自个儿的零花钱,不肯往家里花。房贷车贷奶粉钱和家里一切开销都落在我头上,一家人吃喝不得花钱啊?我不卖命挣钱能养得活四五口人吗?” “后来你说累,我请你妈过来帮忙。这些年我对你妈够可以吧?她要在老家盖房子我掏钱,她住院治疗我掏钱,她弟弟惹了事也是我掏钱摆平。逢年过节我给她大红包,大包小包送礼,我图什么?还不是图她对乐乐好点儿,图她帮忙减轻你的负担?这些不是付出吗?我出钱,你出力,这个搭配有什么不对?” “你生二胎,照样可以请你妈过来,我掏钱给她发工资,我不白占她的劳动力!你要是不愿意,咱就请保姆,关键是你自己不信任保姆,不愿意,这也能怪我?你口口声声说孩子是你生,是你和你妈带大的,合着我出钱不算贡献是吧?那你以后别跟我提钱,你自个儿有本事就全包了!” 这种经济制裁让周明柔更愤怒,他为什么就不能让着她一点,非得跟她死杠到底? 她气得眼眶发红:“不只是钱的问题,你对我完全没有一点点关心和感情,我为什么要跟你生孩子?” 邵凯也被激起了怒火,冰冷地扫了她一眼:“当初咱俩相亲一个多月就结婚了,有个屁感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图我能买房!你为了嫁给我这个有房的男人,连相恋两年的男朋友都能说扔就扔了。你跟我谈感情,你觉得我会信你这种人的感情?男友没钱你就扔了他,万一我破产,你跑得比谁都快吧?” 他嘲讽道:“咱俩就是搭伙过日子,结婚快十年的老夫老妻,你跟我讲这些情情爱爱,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你以为你还很年轻啊,你以为你是十八廿二的小姑娘,整天只要讲情爱,不用考虑怎么赚钱生活啊?” 第80章 人菜瘾大 周明柔气得浑身打颤,她才明白,原来当初邵凯一边追逐她,一边在心里嫌弃她、轻视她。 那年她确实有一个相恋两年的男友,连母亲都不知道,因为男友的家境不好,她没想过跟他结婚。 她不想婚后在出租房里生孩子、养孩子,不想婚后贫贱夫妻百事哀,所以她是一定要找一个有房的男人的。 在母亲催婚时,她跟前男友提出分手,选择了相亲对象邵凯。她是真心想跟邵凯过日子的,她以为两人可以日久生情,没想到邵凯会如此鄙夷她。 她也确实不年轻了,难道她就没有享受爱情的权利吗?就不配得到老公的关心吗? 任凭谁动手术躺在床上,老公一句“我要应酬”就在外面吃喝玩乐,不闻不问,心也会凉吧? 邵凯让她活得像寡妇,婆婆又像个搅屎棍,这日子能过吗? 她现在好不容易工作稳定,如果再生二胎,又是她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她的工作怎么办? 周明柔忍不住问道:“邵凯,我就问你,如果二胎又是女孩,你打算怎么办?” 邵凯烦躁地说:“女孩就女孩,又不是养不起。” “好,你写一张保证书,我怀上二胎你就去结扎,不管二胎是男是女,以后都不再生。你不结扎,我会直接打掉二胎,不生下来。” 邵凯脸色忽变:“你有病吧?据说结扎会影响x功能,我怎么可能去结扎?” 周明柔心冷如铁,她就知道! 说一千道一万,他就是想要儿子。万一二胎不是儿子,他还会让她生三胎、四胎...... 哪怕可以请保姆,她也不愿意让自己沦落成生子机器,没完没了地生。生育对女人的身体损伤和损耗,男人怎么会懂? 她冷笑道:“你那点功能本来就可以忽略不计,还用得着结扎来影响吗?” 邵凯听了这话又是一番恼羞成怒,跳脚跟她大吵起来,随后他摔门而去。 周明柔知道他今晚又不会回来了,她坐在沙发上眼泪长流,不知道自己的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样。 别的女人有老公疼有老公宠,为什么她会嫁到一个这样的男人?冷漠无情,在婚姻里无作为,不把她当人看。 她刚结婚时也是奔着好好过日子去的,鬼知道这男人怎么这么刻薄? 周明柔哭了一会,忍不住拿起手机给赵奇发信息,问他在忙什么。 赵奇说还在加班。 周明柔在一家媒体公司当运营总监,但是她像李南照一样有自己的工作室,她平时很少去工作室坐班,把工作室都交给赵奇打理,赵奇是她最得力的助手。 两人也正是因为工作需要经常联系,才渐生情愫。 周明柔又问:“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吗?” 赵奇道:“是有一点问题,我正在想办法解决。” “我过去看看。” 周明柔驱车到了工作室,此时的工作室里只有赵奇一个人在忙活,这个年轻男人认真工作时,让她挪不开目光。 赵奇看到周明柔过来,问道:“明柔姐,你心情不好吗?” 周明柔摇头,但是她泛红的眼眶骗不了人。 她心里又难受起来,赵奇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情不佳,对她细致入微地关怀。邵凯就像个死人一样,永远看不到她的难过。 在邵凯的心目,她就像家里的一瓶洗洁精、一双拖鞋那样,他懒得多看一眼,更别提会关心她。 周明柔放下包,走过去问:“哪里有问题,我来看看。” 她话音刚落,就感觉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背后搂住了她的腰。赵奇在她耳边说:“没有问题,我只是想你了。”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里,周明柔的身体一下子就软了。 赵奇的吻热腾腾地落在她脸上的时候,她抗拒了几下,就半推半就跟他搂抱在一起。 周明柔还想趁着最后一丝清明挣扎一下:“这里是工作室。” 赵奇吻住她的后颈,轻声道:“你这个时候来,不就是为了见我?别担心,他们早就走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们。” 也许是在邵凯那里得了冷遇,周明柔急需有人给她关怀和温暖,迫切需要有人肯定她。 也许是在办工作室里这种别样的刺激让她心里有一种放纵的疯狂,她和周奇搂抱在一起,两人撕扯着对方的衣服,尽情释放自己的热情。 情到浓时,赵奇将她抱上办公桌,眼里全是蓬勃的欲望。 他抱紧她说:“明柔姐,离婚吧,跟我结婚,我会对你和乐乐好的。” 这话就像一盆冰水泼在周明柔的头上,让她瞬间身体僵冷,热情如潮水一般退去。 她拉好内衣,穿好连衣裙,道:“赵奇,别说这个,扫兴!” 赵奇眼里有一些复杂的情绪,又被他迅速隐去。 晚上十点多,程中谋来接李南照的时候,她已经喝得醉意微醺。 工作室里十来位员工不愿意先行离开,都拥挤在餐厅楼下等着,想看老板新上任的老公。 程中谋的车子开过来时,他们纷纷打趣李南照,说她跟丈夫是强强联合,看这车子就不便宜。 李南照撑着一丝清明,道:“这是他朋友的车子,借朋友的车开。” 众人哦了一声,不相信按李南照的条件,她会找一个需要借车开的男人。 程中谋下车后,他们眼前又一亮。 本以为条件好的男人年纪会稍大点儿,没想到近看起来他跟李南照的年纪差不多,长得也相当拿得出手。 李南照被他们的打趣弄得脸皮发热,程中谋走近时看她眼神如水,脸色绯红,忍不住心神微荡。 他笑道:“感谢大家对我老婆的关照,下次有机会请大家吃饭。” 众人齐声笑道:“谢谢姐夫。” 一群人呼啦啦散了,只剩下李南照。 程中谋搀着她,低笑着在她耳旁问:“还能走吗?要不要抱你?” 李南照靠在他身上,眼神亮晶晶的,压低声音道:“回家......生孩子。” 程中谋感觉浑身的皮子一紧,眼里冒出精光。 他才发现她虽然看着正常,但已经醉得厉害,不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是无所谓,关键在于她上了床别抖。 回到家,李南照跌跌撞撞冲向沙发,倒下就不肯起来。 程中谋将她的挎包挂在衣帽间,走过来拍了拍她:“去洗澡,早点休息。” 李南照翻个身,哼哼唧唧不想动。 程中谋拿她没办法,一把将她扛起来,直接扛进浴室里去。 他在往浴缸里放水时,她就坐在马桶上,垂着脑袋一动不动,看着像是睡着了。 放好水,程中谋回头问她:“要我帮你洗吗?” 她抬头,眼睛迷蒙着,像是眼眸里展开了一幅江南烟雨图。 程中谋也不指望她能有什么反应,直接上手来扒她的衣服。 她又紧张起来,呼吸急促,两手紧紧压住他的手。她仰头看他,眼里有慌乱的无措。 程中谋定定看着她,突然松开手,改为搂紧她的腰。 他俯头轻轻亲吻她,一下一下啄着她的唇:“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她的眼泪猝不及防往下掉,胡乱往他脸上亲,语音破碎地恳求道:“你抱抱我。” “好。” 他一把将她提起来,自己坐在马桶盖上,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两人就这么静静相拥。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她呼吸绵长,低头一看,人已经睡过去了。 他感受着自己身体的紧绷,只能无奈叹气。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人菜瘾大,又平白折腾他一番。 第81章 数羊吧 李南照睡着了,程中谋在帮她洗澡和直接抱她回去睡觉两者之间犹豫,最终他还是拧了温热的毛巾,帮她擦脸、擦手、擦脖子。 李南照穿了一身白色衬衣配格纹半身裙,衬衫不是传统的简洁款式,而是圆领子上有一些蕾丝花边。每一颗纽扣都是圆润的珍珠,衬着她如玉的脸,让她看起来透着一股清纯的诱惑。 她是做服装设计这一行的,对色彩和款式的搭配自然比常人更精巧一些。再加上她本就容颜出色,长了一张跟傅家父母如出一辙的浓颜脸,五官深邃,更有韵味。 程中谋在解她的扣子时,心跳不可抑制地乱了。他的心脏怦怦跳得飞快,就好像有人拿了一把大锤在他的胸腔里拼命捶打。 在他解开第二颗扣子,露出一点点内衣的痕迹时,李南照又死死抓住他的手,神情有些压抑的痛苦。 程中谋没有继续,而是轻轻吻住她,两臂环抱住她,在她耳边反复说:“别怕,我是你老公,我不会伤害你。南照,别怕我......” 醉酒中的李南照似乎把这些话听进去了,她的反应有点慢,愣愣看着他。 程中谋也坚定地与她对视,看她一眼就亲她一下,反复告诉她:“我喜欢你,我不会伤害你,南照,相信我。” 李南照攥着领口的手终于慢慢松开,程中谋心里大喜。他知道,她终于对他卸下了心防,这是一个极大的进步。 程中谋解开她的衬衣,目光一下子被她背后狰狞的伤疤吸引。虽然他在夜里早就见过,但是当这些伤疤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还是显得触目惊心。 那些明显是烫伤的伤疤蔓延了她整片雪白的后背,从肩胛骨一直到靠近腰部的位置。 那些疤痕凹凸不平,程中谋的手指摸上去,心里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过去这么久,疤痕依然如此明显,他无法想象当时的她有多痛? 李南照感觉到他的触摸,身体忍不住发抖,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她闭着眼,安静地靠在他的手臂上,一声不吭,似乎在极力忍受着身体的本能反感。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不推开他。 李南照突然感觉他温热的嘴唇很轻很轻地落在她的背上,他亲吻着她的伤疤,从上到下。他温热的气息就像扑腾着翅膀的蝴蝶,一下一下扇在她的心尖尖上。 他那样珍视的态度让她瞬间泪崩,眼泪涌出来。 她转过身去紧紧抱住他,软弱地将脸埋在他胸口前,释放自己压抑多年的委屈。 程中谋的眼睛也潮红了,他摸着她的背,道:“别怕,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 此刻面对她衣衫不整的身体,他心里没有半点杂念,只有满满的怜惜。 或许上天把这个女人送到他面前,就是为了让他补偿她前半辈子受过的苦和罪。 接下来程中谋再脱李南照的衣服,她没有抗拒,只是默默地忍受。 程中谋知道她在强迫自己努力接受,实际上她心理上还没有过渡好,他没想过强迫她。 他快速把她的衣服脱了,帮她擦好身体,随后用一条浴巾把她裹住,抱回房里。 他把她放在床上,李南照蜷缩在薄薄的被单里,似乎要靠这样的姿势找一点安全感。 程中谋佩服她心性坚韧,她知道自己的心魔在哪里。哪怕她恐惧,也努力逼着自己去尝试,想尽力放下过往那些心结。 他在她脸上吻了一下,说:“我去洗澡,你困了就先睡。” 程中谋快速洗了澡,出来吹干头发就跳上床。 李南照闭着眼睛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 不知道是不是天热,他在家似乎不爱穿上衣。此刻他身上有沐浴露的清新味道,肌理分明的身躯带着源源不断的热度。 她将脸贴在他的胳膊上,像磨牙的小耗子一样张嘴在他手臂上咬来咬去。 程中谋忍俊不禁,这是什么奇怪的喜好? 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身体被点燃。他迅速翻身压在李南照的身上,灼热的吻就像雨点一样落在她的脸上、唇上。 两人气息交融,李南照的身体还是僵硬,但是没有上一次亲密时的反应那么大了。 程中谋盯着她,不放过她表情里一丝一毫的变化。只要她表现出一点点抗拒,他就立刻停止。 当他掀开她身上的浴巾,嘴唇落在她的胸口上时,李南照又开始微微发抖,程中谋感觉到了,马上紧紧抱住她,没有再继续。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相拥,程中谋摸了摸她的头发,突然出声问道:“我亲你,你喜欢吗?” 李南照沉默两秒,闭着眼睛点头。 他又问:“怕我吗?” “不怕你亲。” 程中谋嗯了一声,心里明白了。 不怕亲吻,但再深入还是怕的。 他吻了吻她的头发,道:“睡吧。” 李南照有点不好意思地瞟他一眼。 她其实想说,他刚才亲她时,她心里是欢喜的。她的心跳得厉害,不怎么愿意他停下来。但是这种话她实在没有勇气说出口,只能幽幽怨怨地闭上眼睛。 她的思绪乱七八糟,总觉得哪里不对。 程中谋对她身上这些伤疤一点都不好奇,他的态度也很奇怪,对于她的反常似乎很包容。 她本来还担心如果他问,她要怎么答? 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告诉他,可他不问,她一时也不好主动挑起话题,毕竟那些回忆并不愉快。 等李南照睡着后,程中谋的身体已经僵硬得像一条冻结实的冰棍。 他的掌心感受着她细腻柔滑的肌肤,他浑身就像着了火一样发烫,紧绷难受。 他在她圆润的肩头上狠狠亲了一口,低叹道:“你可真是折磨人!” 他很贪心,他想要她的全部,想要她每一次想起他时都带着满满的幸福和快乐,而不是把夫妻之间的结合当成硬着头皮承受的义务。 所以他不能急,他得等她彻底愿意接纳他。 这边程中谋陷入感伤的情绪中胡思乱想了大半个小时,醉酒中的李南照又哼哼唧唧挨过来蹭他。 他摁住她的脑袋,威胁道:“你再乱来我就家法伺候了!” 李南照睁眼,一脸疑惑:“咱家有这玩意?” 她怎么不知道? 程中谋眼里跳跃着火:“你要不要试试?” 李南照认真思考两秒,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她乖觉地退回去,不敢再贴他。 她蜷在被单里,突然冒出一句:“我就是喜欢抱着你睡。” 有个人依靠,心里不慌,能睡得好一些。 程中谋盯着她,看不出她雾蒙蒙的眼睛里是清醒还是漫满醉意。 他只觉得她那眼睛就像两汪深潭,会将他溺毙。 他叹气,以后不能让她喝酒了,不喝酒时她还知道自觉离他远点儿,她一喝多了就撩拨他还不自知。 他又将她揽过去,恨恨道:“我就是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来卖身还债。” 抱着她,她是睡得香,他就别想睡了。 数羊吧,今晚的羊特别肥壮...... 次日李南照因为宿醉贪睡,程中谋已经出门回自己妈家,找外婆。 程母看他单独过来,纳闷道:“南照呢,没跟你过来?” 依他对李南照那个稀罕劲儿,结了婚估计巴不得把老婆拴在裤腰带上,走哪带到哪。 今天他突然一个人过来,可别是两人闹别扭了吧? 程中谋道:“她夜里下班晚,这会儿还在睡觉,我今天是过来找外婆的。” 程母放心了,道:“年轻人拼工作确实辛苦,是该多休息。” 她招呼儿子过来吃早餐,还让他一会儿走时带一些她做的酱菜回去给李南照尝尝。 外婆在一旁听他们的对话,看他们的反应,也放下心来。 她本来还担心李南照这个点还在睡懒觉,程母这个当婆婆的人会有意见,没想到程母还是挺体谅年轻人的。 外婆放下心来,觉得李南照嫁进厚道的人家,不管小两口感情如何,将来总归不会过得太差。 要是嫁的家庭不好、家风不正,哪怕小两口有感情,也会渐渐被拖后腿的长辈和生活的鸡毛蒜皮磨灭感情。 外婆想到周明柔和她那个跋扈的婆婆、冷漠的男人,忍不住又发愁,这就是结婚时光图婆家的条件、不看人品和感情的结果,日子怎么过都不对味儿。 只是这路是周明柔坚持要走的,人的命运是自个儿选的,她也不能多说什么。 吃过饭,程中谋进了外婆的房。 他问起李南照背后的伤疤,外婆立即就变了脸色。 程中谋赶紧说:“外婆,我大概知道一些关于南照养父母的事。我不是介意,只是想了解她更多一些,担心会在无意间伤害她,也想帮她放下过去。” 外婆眼圈红了,难过地说:“青宝是个可怜的孩子,她命好遇上你,希望你一直对她这么好。” 程中谋也有些感伤:“外婆,别说这些见外的话,现在她是我老婆,我肯定是要护着她的。” 第82章 还算个人 李秀珍的思绪回到那一年,久未联系的女儿欢喜地给她打电话,说李南照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那对有钱父母找上门来了。 李秀珍被这个可怕的消息打懵了,她巴心巴肝养大的外孙女不是自家人? 她舍不得让青宝认祖归宗,但女儿苦口婆心劝她,说青宝的亲父母家庭条件好,对孩子的前程有益。 她想着青宝跟着自己只能吃苦,留在这个穷苦家庭里,将来孩子的婚姻大事也得被女儿女婿拿捏,倒不如让孩子跟了亲父母。 她对那个没见过面的亲外孙女并没有多少好奇之心,倒是想到青宝就忍不住流眼泪。 可想而知青宝的亲父母,大约也是更看重他们养大的那个女孩儿的,舍不得将那孩子还回来。 青宝不愿意离开她,她便用断绝关系来要挟,青宝答应回到亲父母家里。可她没想到那家人竟然黑了心肝,这样糟践她养大的孩子,污蔑孩子偷东西。 后来那家父母将青宝送回来,说以后还是按照原样,青宝跟他们家合不来,他们只要傅妍。 李秀珍快要气炸了,但心里也对青宝的失而复得感到欢喜。 她当时提出一个条件,要求他们帮忙把青宝的户口落在自己名下,不然她不答应让傅妍跟他们。 这事对于李秀珍一个老人来说很难操作,毕竟青宝有父母,一般情况下不会让她落户在外婆的户头下。但对于傅家来说并不费力,他们很爽快地搞定这事。 这大约是傅家父母做的唯一一件对青宝有益的事,才让她后来能顺顺利利嫁给程中谋。 青宝被傅家父母送回来后没多久,便是李秀珍的女儿周玉娥的生日,那天周玉娥提出接李南照过去观音镇一起过生日。 李秀珍想着青宝的亲父母已经不要她了,自己也不知道能活几年,青宝将来终归是要在养父母的手底下讨生活。跟养父母处好关系,对她有益无害。 李秀珍便同意了,还准备了一些庆生礼物让青宝给养父母带过去,她没想到这一次出行差点毁了青宝。 当天晚上青宝没有如期回来,李秀珍打电话问周玉娥,周玉娥说青宝下午就走了,她亲自送青宝上了去往镇子的三轮车。 李秀珍有些慌了,青宝从来不是做事没有交代的人,她不跟她联系,肯定是出事了。 李秀珍在邻居水根的陪同下,一路去往观音镇。 周玉娥赌咒发誓说她真的把青宝送上了去往镇上车站的车,她也不知道青宝跑哪去了。 她甚至怀疑是青宝贪玩瞎跑,耽误了回家。 李秀珍气得扇了她一个耳光,随后果断报警。 警方搜索了周边,但是观音镇很落后,山连山,当时的监控覆盖率也不高,一行人搜索了一整个晚上,一无所获。 这一夜对于李秀珍来说,每一分一秒都相当煎熬,她恨不得活宰了女儿周玉娥。 周玉娥也找了镇子上的街坊邻居一起帮忙找李南照,次日又是一天过去,还是没找着人。 大家都有些泄气,只有李秀珍还不肯放弃。 程中谋听到这里急得不行,问道:“后来呢,是谁把南照救了出来?” 李秀珍叹气道:“是她母亲。” 程中谋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谁?” 李秀珍道:“是我的女儿周玉娥,她虽然不算好人,但还算个人,没有泯灭人性。是她领着两个儿子到处翻找,最终把青宝找回来,也是她三母子亲手将那个畜生送到警局,让他坐牢。” 那年帮忙的邻居亲友都放弃了,李秀珍找不到青宝,暴怒之下狂扇了周玉娥十几个耳光。 好端端的孩子送到观音镇这边就丢了,如果青宝出了什么事,她绝对不会让这些人好过。 周玉娥也气坏了,涨红着脸为自己辩解,说她虽然不是好人,但她也不至于黑心烂肠去算计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她赌咒发誓说自己没有害过青宝,但是李秀珍不信她。她便憋着一股气,拉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挨个角落去翻找,后来还真让她在婆家废弃的老旧地窖里找到了青宝。 当时周玉娥也气得够呛,她没想到搞鬼的是自己的的丈夫曾强,害她白白挨了母亲一顿削。 在这之前,一家人并不知道李南照是抱错的孩子。 曾强本人极度重男轻女,他又是强势暴戾的性子,平日对周玉娥非打即骂。他在医院看到妻子生下女儿,当即表示要将这个女娃送人。 周玉娥舍不得,又担心养着这个女儿,以后两母女一起挨打,她更担心哪天曾强心血来潮把孩子卖了,她只好将孩子送回娘家给自己妈养。 她对这个没有带过的女儿自然没有多少感情,曾强也不允许她往娘家给钱给物养女儿,李南照算是老太太独力养大的。 后来傅家父母找上门来认女儿,曾强兴奋得两眼放光,多次跟傅家父母要钱,才惹得那对夫妻厌烦,连李南照都不愿意要了,生怕跟他们缠扯不清。 周玉娥对李南照没什么感情,但也没有什么仇恨。李南照丢了时她也慌,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妈把李南照看得像眼珠子一样,要是这个便宜闺女出什么事,她妈能抽死她。 在警方来调查时,曾强装得无懈可击,完美撇清了自己。但他夜里装睡,辗转难眠,周玉娥跟他做了十几年夫妻,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反常? 这个男人半夜偷偷溜出去,往他父母留下的废弃祖屋里跑。周玉娥领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过去壮胆,才找到了李南照。 周玉娥把李南照送上去车站的三轮车后,曾强睨着时机去把李南照拦下来,骗她说她妈突然晕倒。 被外婆精心养大的李南照哪里会想到人心险恶?才十几岁的她被养父骗走关在地窖里。 曾强试图强暴她,但是不巧她来了例假,淋漓血污让曾强觉得倒尽胃口。 曾强嫌弃女人的例假脏,下不了手,把她困在地窖里,想等她身上干净后再来慢慢享用。 再加上警方介入和大半个镇子的人都在帮忙找人,曾强担心人多眼杂,不敢逗留在地窖里,而是装作焦灼陪着一起找。 也正是他做作的着急引起周玉娥的注意,让周玉娥对他起了疑心。 李南照被周玉娥找到时很凄惨,身无寸缕,还有被曾强暴打过的伤痕。她恐惧地缩在墙角,连哭都不敢出声。 这一幕刺激了周玉娥心底的隐痛,当年她从家乡逃离重男轻女的家,去往外地打工。 才二十出头的她也是被曾强趁着夜黑风高强迫了,事后她怀孕,六神无主,有家不敢归,因为暴戾的父亲说不定会因为她再也卖不了高彩礼而打死她。 曾强对她软硬兼施,半强迫半诱哄,疯狂纠缠她。 她无力反抗,就这么跟了他。婚后这个男人对她也不好,一个不顺心就将她薅过来狠揍一顿。 她这辈子算是被他毁了,也认命了,可她没想到这个男人丧尽天良,竟然又要毁一个才十四五岁的孩子,还是他名义上的女儿。 那一瞬间周玉娥疯狂了,她跟曾强厮打在一起。但曾强毕竟是男人,她反而被暴揍一顿。 曾强看到周玉娥过来就知道事情败露,他恼怒之下拎起墙角滚烫的水壶朝着离得近的李南照泼过去,李南照整个后背都被开水泼中,严重烫伤。 周玉娥的两个儿子壮实得像牛犊子,他们护母心切,跟曾强缠打在一起。曾强舍不得对亲儿子下死手,才让周玉娥有机会逃出去喊人、报警。 要不是这三母子出力,李南照说不定已经遭了毒手。 过后,李秀珍转让了一块祖上留下的田地,才有钱给李南照治疗。那些钱也仅仅够治疗费,她负担不起植皮的费用,那些疤痕就一直留下来了。 李秀珍说起当年的事依然心如刀割,泪水涟涟。 程中谋听得眼眶泛红,恨不得让李南照那个禽兽养父也体会一把同样的痛苦。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外婆,那你知道在傅家的生日宴上,南照为什么会中途离场吗?” 李秀珍叹气道:“青宝从小没有母亲带着,很多事情她不懂,我忙着做工挣生活,也顾不上她。那时她实打实是十四周岁,长得比同龄女孩子慢,营养不够,来例假也比别人迟一些。” “在傅家的生日宴上是她来第一次来例假,她之前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早就吓坏了。当时她去厕所用卫生纸垫了一层又一层,她不知道去问谁,又不敢跟任何人说。傅家人问她中途离场去哪了,她也不敢当众说出口。” 李秀珍叹气道:“现在她长大了,知道这个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大方方说就好了。但是当时她才十来岁,没有人教过她,她又去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面对几个不把她当自己人的家人,她开不了口说那种事。再说那一家人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她,不然也不会质问她的行踪。” 程中谋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傅洵苦苦追寻多年的答案,竟然是这样! 李南照因为来例假不好意思当众说,导致偷盗这口黑锅扣在她头上。后来她又因为来例假躲过曾强的祸害,逃过一劫。 第83章 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外婆叹气道:“那件事之后,青宝就经常睡不着觉,夜里总是哭。我托水根的儿子帮忙给她转了学校,从城南转到城北去,远离风言风语。她去哪我就陪到哪,每夜陪她一起睡,她才慢慢好了。” 她知道孩子的伤在心里,她也没有办法。她年纪大了,一个人带着青宝,还得在县城里讨生活、供她读书,太难了。 青宝为了不让她担心,逼着自己懂事。 表面看着她挺坚强乐观的,但李秀珍知道很多情绪积累在她心里,一直没有排解出来。 程中谋终于知道了当初的真相,他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就是特别难受,特别难过。 他郑重其事的对李秀珍说:“外婆,以后我会对她好,也会保护她。” 李秀珍哽咽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程中谋好奇问道:“南照的养父母现在怎么样了?” 外婆恨恨道:“那谁知道?那个畜生出狱之后,玉娥提出过离婚,他不肯离。他断了一条腿,不愿意做工养活自己,就想赖着我那蠢闺女一辈子。他们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谁知道他们想怎样?” “我都被黄土埋到脖子了,管不来他们那些破事。随便他们吧,只要青宝过得好,其他人我不管了。” 程中谋点点头,跟外婆告辞,他想回家。 回家路上,程中谋给朋友打电话:“阿三,我记得你家养了几只宠物,有没有哪个下崽了?” 不知道是谁说过,养宠物可以治愈一个人心里的伤,他想让李南照试试。 阿三道:“啊?你要养?” “嗯,如果有合适的可以考虑养一只。” 阿三高兴道:“那正好,我家的英短蓝猫下了一窝猫崽子,都是圆脸圆眼睛的小家伙,贼萌。拉布拉多也生了几只狗崽,一个多月大。看你喜欢哪个,随时可以来挑。” 程中谋道:“好,我回去问问。” 阿三敏锐抓取到重点:“回哪去问?你有对象了?” 程中谋笑道:“嗯,我已经结婚了,等忙过这阵子请你吃饭。” 阿三兴奋得怪叫一声:“可以啊谋哥,不声不响就结婚了,是不是奉子成婚?” “不是,才到哪儿呢。” 他连肉都还没吃上,哪里敢想孩子? 他又说:“阿三,抽空拍几个猫崽和狗崽的视频给我,我让我老婆瞅瞅。” “没问题没问题,嫂子喜欢的话必须给她最好的。” 程中谋到家时李南照宿醉刚醒,他看到她扶着脑袋呻吟,问道:“是不是头痛?” “嗯。” “你酒量不好,以后少喝酒。” 李南照好奇问道:“你的酒量是不是很好?” 程中谋笑了笑:“比你的好一些,我平时不喝酒。” 他不是经常喝酒的人,但喝醉了就不当人,就像上次他喝多了对着电线杆喊李南照的名字,他每次想起来都恨不得自刎。 李南照道:“我平时也不喝酒,昨天是因为......结婚,他们敬我,我不好推拒。” 程中谋怔了怔,抬手摸了一下她的脸:“嗯,这个确实不好推拒,一辈子才结一次婚,就算被灌醉也认了。” 李南照迟疑地问:“我昨晚喝醉没做什么丢脸的事吧?” 程中谋侧头看她无辜的神情,没想到她当真是不记得了。 他一阵气闷,原来难受、感伤、欲求不满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南照,下次你再喝醉,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李南照疑惑看着他,总觉得他话里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她识趣地以洗漱为由逃离现场,待她出来时,程中谋已经调好一杯蜂蜜柠檬水给她。 李南照问道:“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下午再过去。” 李南照喝了温热的蜂蜜水,感觉胃里舒服了一些。她吃早饭时,程中谋将阿三发过来的视频给她看。 “我朋友家的猫和狗都生了小崽子,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咱们可以养一只。” 李南照有些讶异:“咱俩都忙,恐怕忙不过来。 “没事,只要训练好如厕,问题不大。平时我可以抽空遛狗,铲猫砂也没问题,看你的意愿。” 李南照捏着他的手机反复看那几个小视频,猫和狗的幼崽她都觉得很可爱。 “让我再考虑考虑,这可是一条小生命,养了就不能丢弃。” “行,你慢慢想,不着急。” 下午黄秋菊休息,到工作室找李南照。 这是李南照结婚后,两人第一次见面,黄秋菊憋了好几天的话一股脑都问出来。 她叽里呱啦半天,李南照提炼出一个重点,那就是问她怎么突然跟程中谋结婚了? 李南照将结婚前那天两人去游乐园玩,回来路上遇的事儿都说了。 黄秋菊感慨道:“这样挺好的,其实我觉得你俩挺合适,只是相处的时间还短,感情还没有那么深。程大哥人很好,跟他在一起就算过不好,也绝对不会过得差。” 这点李南照倒是挺赞同。 黄秋菊又叹道:“真羡慕你尘埃落定,我的男人还不知道在哪里。” 李南照笑道:“上回你那个英雄救美的工友,我看着也不错。” 黄秋菊沉默几秒,道:“南照,我不会跟他在一起。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自身条件稀巴烂,靠自己拼搏估计也够呛,婚姻对我来说就是跳板。所以我不会轻易结婚,除非婚姻能让我实现阶层跃迁。” “南照,其实我很羡慕你能做得了自己的主,就算你生孩子,一个人养也有条件养得起,但我不行。除非我能给我的孩子找到一个条件不错的父亲,不然就算我把孩子生下来,它也只是复刻我的贫苦命运。” 黄秋菊苦笑道:“我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我现在这条件是找不到什么优质男人的,我不想浪费时间跟平庸男人恋爱结婚。所以我目前的主要任务是往上爬,至少得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南照,你会不会鄙视我功利?” 李南照伸手在她后背上拍了拍;“秋菊,只要你足够优秀,喜欢你、欣赏你的优秀者就会越来越多。” 这世上谁不功利呢? 每个人都在努力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都想让自己尽可能过得好一点,谁有资格笑别人? 看不到自己跟别人之间的差距是没有自知之明;明知道自身条件不足却不想改变,只盼着优质男人眼瞎看中自己,这是白日做梦;看到自己跟别人的差距,奋起直追,这叫知耻而后勇。 黄秋菊属于第三种,李南照觉得她想得这么透彻明白,肯定会好的,将来一定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晚上李南照请黄秋菊吃饭,她前脚才跟程中谋保证不再在他不在场的情况下喝酒,后脚就跟黄秋菊喝上了。 理由还是那个理由,黄秋菊祝她新婚快乐,她推拒不得。 黄秋菊自幼在外头混生活,酒量自然不差。她没想到李南照的酒量这么经不起考验,才灌了几杯红酒加啤酒就开始醉眼朦胧说胡话,一直拉着她的手说天上有一只狗在飞。 黄秋菊怕程中谋找自己算账,赶紧给他打电话,让他来把老婆领回去。 程中谋过来接人时,黄秋菊暧昧地对他笑:“程大哥,南照喝醉了,你可以为所欲为了,争取早生贵子。” 程中谋不好意思说,每次都是李南照对他为所欲为,还只管放火不管灭火。 他叹道:“秋菊,往后别在南照面前提生孩子的事,反正我是做好准备没有孩子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以后别跟她聊这个,以免她给自己太大压力。” 对于他来说,李南照能放下过去完全接纳他,两人能过得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事。将来若是有孩子,那便是锦上添花,故而他对于要孩子并没有太大热情。 一旦他投入过多热情,就容易让李南照更关注生孩子这事。将来若是不能如愿,依她的性子难免会郁结在心。 黄秋菊怔了怔,肃容道:“好,以后我会注意。” 程中谋将人带回去,一路上天色阴沉沉的,空气里透着一股尘土的干涩味,看着像是要下雨。 车子还没开到家,果然噼里啪啦砸下暴雨。 夏日的骤雨气势凶猛,硕大的雨连成一片,砸在车身上发出一阵阵轰响。 在副驾上睡着的李南照被惊醒,她呆呆看了一会儿大雨,又侧头看程中谋,意外发现他的侧脸很好看,鼻梁挺直,下颌线顺畅而下,直到隐没入衬衫的领口。 她久久不动,程中谋眼睛盯着前方的路况,喉间滚动,道:“南照,别这样看我。” 李南照嘀咕:“为什么不能看?看你要给钱吗?” 程中谋轻笑:“是啊,得付出代价。” 回到家,照例是程中谋主动上手扒衣服。 这回李南照进步了一些,她咬牙忍着羞耻感让他帮忙洗澡,也有醉酒躲懒的原因。 他拿着一把浴刷帮她刷身体,就像刷大萝卜一样。刚开始她还抖得厉害,在他温声软语的安抚下,总算是圆满结束刷萝卜的环节。 窗外雨声轰鸣依旧,两人在床上亲热了一会,李南照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他挑起了波动,浮起一丝陌生的渴望。 恐惧是真真切切的,这丝渴望的存在也是不容忽视的。 她有些慌张,遵循着本能用双臂抱紧他的胳膊,似乎想寻一些依靠。 第84章 侮辱谁呢? 程中谋轻声问道:“喜欢吗?” 她胡乱点头,下意识蹭着他的腿,想跟他贴近一些。 不料他突然翻身躲开她的触碰,道:“喜欢就好,晚了,睡觉吧。” 李南照愕然。 他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自个儿滚到床边去闭眼睡觉,离她一臂远。 李南照仰躺瞪着天花板,独自怀疑人生。 她一定是喝醉了,在做梦。 程中谋跟李南照离开没多久,突然有人在微信上找黄秋菊。 她点开一看,竟然是傅洵。 他发过来一个笑脸,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黄秋菊咬唇,她跟这男人不熟,不知道他突然打招呼是想干嘛? 她也回复了一个笑脸回去。 手机那头的傅洵反复在聊天框打字,又删掉,总觉得说什么都不对。 他不止一次看到李南照和黄秋菊一同出现,想来这两人关系还不错。 他本来想通过黄秋菊慢慢接近李南照,打消李南照的疑虑,因为他实在想不到其他办法接近李南照了。 可是黄秋菊的滑溜让他有些泄气。 几秒后,傅洵打电话过来,问黄秋菊有没有空,想请她吃夜宵。 黄秋菊赶紧推辞,说自己没空。 傅洵问:“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明天、后天、还是大后天?” 黄秋菊沉默片刻,问道:“傅先生,你直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傅洵恳求道:“出来见一面吧,有事想请你帮忙。上回阿谋不在,我帮了你,你能不能也帮我一回?” 这个理由一出,黄秋菊无法推辞,只得答应来见他。 两人约在一家夜宵档,傅洵先到。他点了几份烤串,都是黄秋菊爱吃的,上回见面时他记下了。 黄秋菊过来时,气喘吁吁问傅洵有什么需要帮忙? 傅洵将烤串推过去,道:“先吃东西,不够再点。” 黄秋菊看他伸手去拿啤酒,赶紧说不喝酒。 傅洵苦笑:“我想喝,你的酒量比我的还好,怕什么?” 黄秋菊尴尬地笑笑。 她是觉得他这样精致贵气的男人,跟这样烟熏火燎的烧烤摊不太搭。 吃了几串烤串,黄秋菊忍不住问道:“傅先生,你遇到什么难处了?” 傅洵看着她道:“我想多了解你的朋友李南照。” 黄秋菊被他的直白吓了一跳:“这不太好吧?南照已经结婚了,她老公还是你的好朋友程大哥。” 傅洵的眉梢跳了跳,虽然他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但对于这个事实还是觉得冲击太大,太魔幻。 他叹气道:“我知道,我知道。南照是我的妹妹,亲妹妹,我只是想多了解她。” 黄秋菊被这个消息震懵了,张口结舌,烤串都忘了吃。 傅洵苦笑:“你也不信是不是?你看我跟她像不像?” 黄秋菊仔细瞅他,才发现他跟李南照真有几分相像。 她实在太好奇,这两人既然是兄妹,为什么生活条件相差这么大? 但她牢牢记得李南照才是她的朋友,李南照和程中谋不跟她说的事,她也不想从傅洵口中得知。 “傅先生,我跟南照是朋友,自然不能出卖朋友,我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 她几下蹦去收银台买单,随后回到傅洵身旁道:“傅先生,这顿我请,不好意思啊。” 她走出几步,回头看时发现傅洵呆呆坐在原位不动,他脸上沉重的悲伤让她突然觉得难过。 这世上从来都是无情无义的人活得轻松潇洒,他应该很在意李南照,才会这样悲伤吧? 如果他完全不把李南照放在心上,压根不会为她伤神,也会过得轻松很多。 接下来半个月,程中谋每晚享受一点福利,每次都比前一天亲热得更多一些,但就是不突破最后一道防线。 次次都是他主动毛手毛脚开始,也是他戛然而止结束。好几次他伏在李南照身上喘息得厉害,眼神亮得惊人,她能清晰看到他额角的青筋都在微微蹦动。 李南照以为能突破最后大关,她一直没忘记想怀孩子的愿望。 可程中谋总是结束得猝不及防,说停就停。 经常是李南照刚有点感觉,沉浸在脸红心跳的遐想中时,他突然就翻身走人,端的是心狠又无情。 要不是他脱光了上衣,李南照真想揪住他的衣领质问他到底什么意思?欺负人不是? 李南照被他折腾得满腹幽怨,心里长满了草,却无法说出口。 她终于能理解周明柔说起老公时为什么会那样怨气冲天、咬牙切齿?搁谁刚被人撩起劲儿就没了后续,都会不爽吧? 怨气太大,甚至让她忘记了对于亲密的那份恐惧。 她是活生生的人,被挑逗后有感觉,也有隐晦的渴望。 更何况她日渐信任他、依赖他,那些恐惧在她自己的努力排解和他的温柔抚慰下渐渐减少,她觉得自己可能......大概......可以接受他了。 可他总是半途而废,让她有些怀疑他是不是雷声大雨点小,没有能耐继续下去? 转眼进入六月底,李南照算了算时间,发现自己的例假快要来了。 她心里着急,有苦说不出,那几天她半点不给程中谋好脸色,看到他就莫名其妙生气。 程中谋却好像完全没有发现她的不满,早上起床时还非要背她去浴室洗漱。 结婚后他好像特别喜欢背她、抱她,就连两人看电视时他也非要抱她坐在他腿上。李南照由刚开始的不习惯到慢慢习惯,这大概就是嫁给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的好处吧。 有那力气不在床上表现,瞎折腾这些干嘛! 吃早餐时,李南照懒洋洋拨弄着碗里的牛肉米粉,想到半年黄金期在前几天彻底过去,她心里难受。 程中谋问:“是不是不合口味?要不我煮点粥给你,早餐没吃饱,一天都没精神。” 他记得她就爱吃这种卤牛肉米粉,还要多加一些冰糖,口感微甜,奇奇怪怪。 李南照瞥他一眼,那眼神里饱含幽怨和谴责。 谴责他守着一片责任田却不耕田、不播种,天天来松土有屁用! 程中谋被她那样复杂难解的眼神看得微微挑眉,忍不住凑过去问:“谁欺负你了,怎么这样不高兴?” 李南照叹气:“我今天没胃口。” 她将筷子搁下,转身去了浴室漱口。 程中谋不放心,追过来问她:“是身体不舒服吗?” 李南照没好气地想,她欲求不满这事能说得出口吗? 她推开他,坐在梳妆台前梳发,打算出去逛逛,不然她在家要被气死。 前几天她去医院复检,医生说她的巧囊没有复发,这是好事,能备孕还是尽快尝试备孕。虽说过了黄金期希望小一些,但只要巧囊没有复发,就有可能。 可是男人不行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程中谋洗好碗,推门进去时突然听到一声惊叫,他才发现李南照在换衣服。 他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连退几步刚要出去,李南照突然转身过来喝道:“你站住!” 程中谋看到她刚套好的连衣裙还没扣上纽扣,那片雪白的胸脯露出小半,他眼睛都直了。 李南照一步步走过来,她刚刚从梳妆镜里看到他慌乱后退的动作,就像躲避什么病毒似的。 她眼里窜着怒火:“你什么意思?” 程中谋口干舌燥,眼神乱飘,根本不敢看她:“什么?” 李南照突然伸手一把抱住他。 程中谋惊愕瞪大眼睛,疑心自己有没有理解错? 她的手就像柔软的藤蔓一样从他的衬衫下摆钻进去,在他胸口前攀爬。 程中谋被摸得低低哼了一声,一把攥住她的手想阻止她,却被她用力甩开。 他有点儿被她的勇猛惊到,一时愣住。 她闭着眼,像风中颤巍巍的花朵一样主动吻上来。 如果再不明白她的意思,那他就不算男人了。 多日来温水煮青蛙,煮的是她,熬的却是他。 此刻终于熬到了火候,熬到青蛙放下害怕表示想要他,可真不容易。 程中谋弯腰一把抱起李南照走到床边,才刚把她放在床上,她就奋力直起身,两手伸过来撕扯他的衣服,似乎是怕他又跑了,先剥光再说。 程中谋被她闹得气息不稳,有一种李霸王要对他硬上弓的感觉。 李南照伸手来解程中谋的皮带,越急越解不开,动作也急躁起来。 程中谋赶紧摁住她,声音黯哑:“我自己来!” 两人再一次赤诚相对,李南照闭眼乱摸,凭着一股孤勇,手脚并用紧紧缠住他。 为了孩子,她拼了! 程中谋没想到她今天的气势这么凶猛,他的防卫本就是强弩之末,哪里经得起她如此主动? 两人在床上翻滚,薄薄的被单起伏不定。 紧要关头,他还是有些迟疑,牢牢盯着她问:“南照,你准备好了吗?” 李南照没好气道:“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换人!” 两人都脱得像两只秃毛鸡了还问这种话,能不能痛快点! 她的话激得程中谋太阳穴边的青筋狠狠蹦了一下,他一鼓作气沉下身去,彻底拥有她。 刚刚还挺牛气的李南照嗷一声惨叫,有一种突然被生活毒打得认清了现实的感觉。 她的眼泪说来就来,下意识挣扎,奋力想推开他:“你走开!” 程中谋快要被她折磨死,埋头在她颈间求饶:“祖宗,你到底要我怎样?” 刚才死活拽着他不放的是她,现在撵他走开的也是她,做人可以这样反复无常的吗? 李南照想起是自己主动的,只得放弃抵抗,抽抽噎噎道:“我不知道这么难受......给你一分钟,你快点。” 程中谋简直要败给她了,一分钟,侮辱谁呢? 第85章 我是混蛋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烈日渐渐升高。 程中谋的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却没人理,直到铃声归于沉寂。 李南照就像一条被人从水里拎出来的鱼,呼吸困难,浑身颤抖。 这感觉不赖,但承受过多也是一种折磨。 她哼哼唧唧哭着恳求道:“好了没有?我饿了。” “刚刚我让你多吃一些,你偏不听话!” 李南照又委屈又恼怒,低声抽泣:“混蛋,就知道马后炮!” 程中谋没想到平日装端庄的她竟然会骂人,骂的还是他,这无理取闹的小模样让他觉得心都要化了。 她在他面前多少还是端着面具,要惯出她这么一点真性情,可真不容易。 他忍不住低笑:“对,我是混蛋,别生气了!” 程中谋俯身吻李南照,搜肠刮肚说尽好话,好不容易哄得她收了眼泪,他也熬到了尽兴。 云收雨歇后,他抱她去浴室洗澡。 她还在抽噎,泣音里带着莫名的委屈,听得程中谋的心都软了。但他的身体却跟心截然相反,看着她莹白的身体,他又蠢蠢欲动。 李南照被他狼一样的眼神吓得往后缩。 程中谋懊悔自己刚才失控吓着她,赶紧哄道:“放心,不会闹你了。” 两人从浴室出来,李南照往床上一倒就不想动。 程中谋出去热了早餐,端过来让她吃。 她吃了半碗米粉又想睡觉,不敢看他,看到他就会觉得脸热心跳。 这会儿她回想起刚才自己的勇猛,实在是没脸见他。 程中谋看她那副模样,失笑道:“你睡一会儿,下午要是还累就别去上班了。” 李南照胡乱点头,用空调被蒙住脑袋,道:“你快走,我要睡觉。” 她刚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都哑了,忍不住又埋怨这男人刚刚太疯狂。 程中谋知道她是害羞,心里胀满了幸福。 终于等到她心甘情愿给他发福利,看她这恼羞成怒的反应,想来并没有勉强。 开了个他认为相当愉快的头,他觉得未来应该可以享受稳定福利了,幸福来得太不容易。 李南照耳里听着程中谋走出去并关门的声音,她将自己卷进被单里,就像一只大蚕茧。 不料几分钟后,她身侧的床铺一沉,男人温热的身体钻进被单里,顺手将她揽过去。 她睁眼看他:“你干嘛?” 程中谋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刚刚折腾那么久,怪累的。我也歇一会,今天不去上班了。” “你平时都是自己盖一条被子的。” “还不是为了防备你突然偷袭我!现在没必要了,以后你想对我做什么,欢迎下手,绝不反抗。” 李南照:“......” 她之前是被他惯得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想不开主动邀请他耕田。 这头饿了多年的牛哥干起活来顶呱呱,就像犯了红眼病,反复折腾她。 牛没累死,田快被耕平了。 李南照现在看到他就有点发怵,并不想跟他亲密接触。 她用了点力推他:“你自己睡,不用抱我。” 她微凉柔软的手掌贴在胸口,程中谋又想干点什么,他倏然按住她狠狠亲了一口:“不想受累就别撩我,等会儿再喊腿软我可不会饶了你!” 李南照僵住,脸色爆红。 不过是有了亲密交流,两人的对话内容就像坐了火箭,咻一下窜高了几个台阶,进入儿童不宜的境界。 人间沧桑啊! 这头的两人柔情蜜意,另一头的周明柔那里却是愁云惨雾。 上回她跟老公邵凯吵闹一番后,不欢而散。这半个月邵凯没有按时往家里拿钱,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却也拉不下脸去主动问他要钱,只能生闷气。 心情不好,她休了一天假来找赵奇消遣。 赵奇看她沉着脸,知道她又是因为家里那些事烦心。他温柔哄劝了一会儿,才把她哄得露出笑意。 两人在酒店的大床上激情热战一番,周明柔心满意足地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慵懒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在邵凯那里被逼得空虚荒芜的身体和情感,都在赵奇这里得到加倍弥补,她不止一次扼腕叹息,为什么这两个男人不能合二为一? 赵奇凑过来好奇问道:“明柔姐,你老公有钱有权,想找女人比你容易得多,你说他会不会也在外头吃饱了,回家才不愿意交公粮?” 这个假设让周明柔心里很不舒服,她嗤笑道:“你想多了,就他那不够一分钟的能耐,哪有女人愿意跟他玩?” 赵奇又旧话重提:“你要是实在过得不开心就离婚吧,咱俩结婚。” 周明柔脸上的笑僵住,逃避这个话题。 赵奇自嘲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条件不够好?我现在确实不能跟你的老公比,但是我会努力工作,也会对你跟乐乐好的。” 周明柔慌乱地说:“赵奇,你别冲动,离婚不是小事。” 周明柔觉得赵奇心里是有她的,不然不可能几年如一日关心她、呵护她。 那时她的工作室刚成立,出不起大价钱请全能的员工,只能降低期望值。赵奇就是这样闯进她的世界里,他来面试,各方面条件不算好。但她记得当日他穿了一件崭新的衬衫,后领子上还露出吊牌。 大约那是他借来的衣服或者新买的,还得退还回去。 那时她心软了,破例招他进工作室。 赵奇也没有让她失望,他很努力,不懂就多问多学,很快就能独当一面。 她慢慢放权让他管理工作室,他对这份工作也很上心,从来没有让她操心过,她只需要把握大方向就行。 这些年工作室里的员工不是没有过离职,但赵奇一直都在,给多少他拿多少,从来不主动提薪资福利。 周明柔自己识趣,按照市场价适当给他提高福利待遇。 赵奇也没有让她失望,他把工作室管理得井井有条,也从来不在费用报销方面搞什么幺蛾子。一年半载坚持不算什么,五六年都如此,周明柔很信赖他。 有时周明柔忙不过来,邵凯又不管家不管孩子,她还会托赵奇帮忙去接乐乐放学。赵奇对待孩子很用心,还会给孩子辅导作业、陪孩子玩游戏,乐乐也很喜欢他。 这些年,对于赵奇的默默示好,周明柔都看在眼里。他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她便也装作不知道。 三个月前,周明柔因为琐事跟婆婆吵了一架,她心里郁结,在出差时疯狂喝酒。 那天她醉了,拉着赵奇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关于家庭的那些琐碎事,哭诉老公和婆婆的过份。 当时赵奇看着她,满眼都是心疼和怜惜。 他不停地安抚她,后来两人滚到一张床上去,借着酒精的遮掩释放彼此心里的压抑。 第二天醒来时,周明柔有些后悔,但是赵奇跟她说,他不后悔。 他说喜欢她很久,也很佩服她一个女人过得如此不容易,还很坚韧上进,她就是他的榜样。 周明柔想过要跟他断了,她甚至想过推荐赵奇去朋友的公司做事,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赵奇听了她的安排后久久沉默,他说,如果他让她为难了,那他就远离。 一个男人这样示弱,周明柔又忍不住心软。 最重要的是,她舍不得赵奇看她时迷恋的目光,舍不得放弃他的嘘寒问暖,更舍不得他把她放在心上那种幸福感。 她就是一个普通女人,渴望有男人疼、有男人爱。老公不愿意给她感情,她为什么不能接受别的男人给的感情? 两人有了一次就有两次三次,周明柔在这段感情里欲罢不能。 她就像回到了读书时跟初恋男友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他把她放在第一位,时刻关注她的情绪,哄着她、宠着她。 每次跟赵奇见面,两人都像浑身着了火一般,酒店的大床、浴室、洗手台上都留下过他们欢爱的痕迹。 赵奇满足了周明柔对男人的大部分幻想,他不像邵凯那样胖得让人倒胃口,也不像邵凯那样言行举止间透着一股傲慢,更不会对她冷暴力。 相反,他年轻好看、体贴温柔、知冷知热,在床上的表现也足够让她满意。 唯一的不好是他比她小三岁,事业方面也差了一些。他的挣钱能力跟邵凯根本没得比,甚至连她自己都比不过。 周明柔不是没有想过跟赵奇在一起,但是她仔细考虑后,觉得还是算了。 赵奇在事业方面还需要她拉拔,难道能指望他给她跟乐乐多好的生活? 此时又听赵奇提起离婚, 周明柔实在心烦,道:“以后别提这个行吗?我还有孩子,怎么可能随便离婚?” 赵奇定定看着她。 周明柔被他那样的眼神看得有些心慌,赶紧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安抚道:“赵奇,别逼我。你知道的,乐乐读书和上兴趣班很花钱,单靠我供不起她。我要是为了跟你在一起,跟她爸离了,这不是耽误孩子吗?” “就算我愿意离婚跟你在一起,我也是不可能放弃乐乐的。你应该也要我生一个我们共同的孩子,两个娃,咱俩怎么养?” 她想要爱情,但不想过只有爱情的贫贱生活。 提到钱,赵奇眼里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这确实就是他的短板,他无话可说。 如果他跟周明柔结婚,也的确希望她能为他生一个孩子,养娃的压力和生活现实是不容逃避的。 第86章 太恶心了! 周明柔眼看赵奇狂热的眼神总算冷静了一些,她暗暗松了一口气,道:“你要是觉得跟我在一起亏了,那咱俩就断了吧。” 赵奇叹气道:“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故意说这些话。” 周明柔眼神躲闪。 确实,她知道赵奇喜欢她、依恋她,这招以退为进她用过多次,次次都管用。 周明柔被赵奇伺候得浑身舒坦,心满意足地眯眼歇一会儿。没想到这一歇就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她醒来一看手机,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手机里有十几个未接来电,五个是乐乐的老师打来的,八个是邵凯打的,三个是李南照打的,还有两个是奶奶打的。 周明柔吓得一激灵,这个点......乐乐早该放学了! 她赶紧给邵凯回拨电话,那头的邵凯怒声骂道:“你死哪里去了?孩子也不接,老师打电话到我这来。我叫老师给你打电话,老师还说要投诉我,我他妈烦死了。” 邵凯想到下午的事还恼得想跳脚,当时他在开会,跟一个挺重要的客户的商谈会。他的手机不停地响,他接通,老师说乐乐放学了,让他赶紧去学校接孩子。 邵凯说了一句:“我在开会,你打她妈电话啊!” 结果那个年轻女老师就羞愤地说他骂人,他急坏了,怎么解释都不对。 他其实是想说打孩子妈妈的电话,没想到老师听成“你打他妈电话”,表达不清楚造成误会。 他生怕惹恼老师,更担心老师记恨孩子,连连道歉,好不容易才安抚好老师。 他给周明柔打电话,怎么打都没人接。他又给自己妈打电话,想托自己妈去接孩子,他妈的电话也是死命打不通。 邵凯实在没办法,只好给李南照打电话,拜托她帮帮忙。家里两个女人简直不知道干什么吃的,净知道花钱,连个孩子都顾不上! 得到李南照的应允,邵凯才千恩万谢挂下电话。 他回了会议室,领导已经对他中途离场这么久非常不满,阴沉着脸把他训斥一顿。 邵凯不敢表示异议,只能硬着头皮受骂。现在市场不景气,混职场不容易,钱难挣屎难吃。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房贷车贷,什么委屈都得忍着。 这会儿周明柔回拨过来,邵凯心里那股火就压不住了,劈头盖脸将她狂骂一顿。 周明柔到家时,邵凯也刚好从李南照的工作室那里接了孩子回来。他还是生气,将孩子推进房里,又把周明柔臭骂一顿。 周明柔自知理亏,不敢顶嘴,只说自己的工作室出了一些问题,她过去工作室处理。手机放在包里,没注意铃声响。 邵凯余怒未消:“你没空接孩子,就不能提前吱一声?孩子一个人在学校里待到所有人都走了,你想过孩子有多害怕吗?一天天瞎忙活,还不如辞职回家带好孩子!” 周明柔有些恼了:“孩子是我一个人生的吗?你不管,你妈闲得一天到晚打麻将也不管,怎么就只骂我?我生孩子她不管,以后她也别想我给她养老!” 邵凯更生气了:“我妈管孩子是情分,不管你也没有资格骂她。有我这个儿子在,我妈没指望过你养老,别拿你养老威胁那一套说事。你要是觉得我妈不带孩子就不配让你养老,那以后咱家也不管你妈!” 周明柔急了,她妈就她一个女儿,她怎么可能不管自己妈? “那怎么能一样?你妈没管过孩子,乐乐可是我妈带大的,你说这种话有没有良心?” 邵凯哼道:“你妈带大乐乐,我也给了她不少好处,扯平了。我给你妈盖楼、负担医药费,花在你妈身上的钱足够请几个保姆了。当初我就说请保姆带孩子,是你不愿意,你当我不知道你在图谋什么?” “你就是为了让你妈出力带孩子,以后赖着我给她养老!只要她用心带孩子,这份功劳我认,我把她当亲妈一样敬着。但是你说话不要太过份,我和我女儿没有白占你妈的便宜。你不管我妈,行啊!以后你妈的医疗费、生活费你也自己承担,咱俩各管各妈!” 邵凯一边骂一边翻弄手机,他突然就变了脸色,怒瞪着周明柔质问道:“你下午在哪里?跟谁在一起?” “我不是说了在工作室吗?” 他沉着脸怒吼道:“放屁!你撒谎!我再问你一次,你下午到底在哪里?” 邵凯吼出那句话时,周明柔浑身发寒,手心里全是汗。 她僵着身体,有那么一瞬间总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到了此刻,她终于能体会到世上千千万万出轨党的真实想法,不是愧疚,而是懊悔怎么这么不小心漏了马脚。 气氛凝滞一般,室内安静得恐怖。 周明柔死死攥紧拳头,长指甲戳进掌心,那股疼痛让她清醒了一些。 她咬牙道:“邵凯,你问一千遍、一万遍,我都是这个答案,我去工作室了!我给你生孩子带孩子,你就是这样怀疑我?孩子天天都是我和我妈管,你不就接一天孩子吗?至于这样朝我撒气?” 这个时候不能承认,绝对不能! 邵凯冷笑道:“乐乐是咱俩共同的孩子,别张口闭口说是为我生的,孩子你没份吗?你是孩子的妈,你照顾孩子不是应该的吗?我挣钱养,你就得出力带!你要是真觉得孩子是为我生的,是我一个人的孩子,那以后别靠近我女儿!” “我没空管孩子,是因为我全包了家庭支出,连你和你妈买十万八万的包也是刷我的卡!你呢?你借口你也工作挣钱了,要跟我平摊家务、带孩子,关键是没见过你往家里花一分钱,你挣的钱全揣自己兜里当零花钱,挣个屁!我不说你,你就当我傻是不是?” 周明柔的脸色涨红,气道:“历来传统就是男人养家,你跟女人计较用钱,你还算个男人吗?” 邵凯嘲讽道:“我呸!男人养家的前提是女人做家务、配合生孩子、照顾老公和老人,你做到哪一点了?家里要花钱出力时你跟我讲传统,让我全包。做家务、带孩子时你跟我讲平等,埋怨我没有跟你分担。你光想享受不想付出,能要点脸吗?你要讲传统就讲到底,你要讲平等也讲到底,别整双标那一套!” “我劝你少看一些网上的洗脑包,一天天喊口号管好男人的钱,捏好自己的钱,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你听听这是人话吗?合着把男人当你的苦力和长工,男人不配得到你心疼,只配累死累活挣钱给你花是吧?” “一群老麻雀整天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想着找个男人把你当公主宠上天,给你无限制花钱,这现实吗?真有这么好的男人,人家凭什么看上你?图你自私自利吗?图你没脑子还爱做白日梦吗?你怎么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周明柔浑身颤抖,恼怒异常,眼泪滚了下来。 虽然邵凯以前也爱冷暴力,说话时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但不至于刻薄到这种地步,这超出了周明柔的心理承受程度。 她感觉自己的脸皮被他撕巴下来扔在地上踩,尤其是“老麻雀想变凤凰”这种话让她羞愤得想死。 乐乐拉开门奔出来,带着哭腔恳求道:“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吵架好不好?” 两人看女儿出来,赶紧换了一张脸。 周明柔僵硬地挤出一丝笑,道:“爸爸妈妈没有吵架,只是说话声音大了一点,吓到你了吧?别怕啊。” 邵凯也安抚了女儿几句,随后握着手机走向阳台。 他缓过那股暴怒带来的眩晕后,目光重新落在手机屏幕上,手机里还在无声播放着行车记录仪里的视频,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周明柔,要不是今天她忘记接女儿,触及他的底线,他还不至于查记录仪。 周明柔现在开的车子是邵凯买的,记录仪也是他安装的,周明柔对于这些电子器械类一窍不通。 安装记录仪时为了方便,邵凯最先绑定了自己的手机,后来也多绑定她一个账号,两人都可以查看记录。 他没想到点进去后竟然会看到她的车子去了酒店停车场,这让他火冒三丈。 可周明柔矢口否认,还一口咬定她下午待在工作室。 邵凯恨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这个女人十有八九是往他头上种草了! 他忍住没有当面戳破她,是想着必须找到证据摔在她脸上,不然她只会狡辩,绝对不会承认。 几分钟后,邵凯回了卧房,去储物柜里找出周明柔那辆车子的备用钥匙,下楼去车里检查。 他仔细在车子里翻找,什么痕迹都没有。 他心里舒服了一些,又担心是不是自己冤枉了周明柔? 可她为什么去酒店却撒谎?有什么事需要在酒店里待五六个小时?如果她心里没鬼,为什么要欺骗他? 邵凯是一个行动派,他混迹商场这些年,自然有自己的门路。当夜十点,他就想办法弄到了酒店的监控视频。 大堂视频里周明柔进出酒店时只有一个人,但楼层的走廊监控清晰拍下了她入住的307号房门口,她和一个年轻男人先后进入房里,足足待了几个小时。 两人从房间里出来后还依依不舍,在电梯口趁着没人时激烈拥吻。 邵凯的脑袋嗡嗡的,这对狗男女让他看得想吐。 这一刻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震惊、愤怒、不敢置信、受伤...... 他觉得恶心,太恶心了! 第87章 三观碎一地 十一点,邵凯将已经熟睡的乐乐送到楼下自己妈那里,这才回家跟周明柔摊牌。 周明柔看他将孩子抱走,以为他又想搞她生二胎,冷冷道:“我是不可能生二胎的,你别白费功夫了。” 邵凯定定看着她,越看越觉得愤恨:“我也不想再跟你生二胎,我嫌你脏!” 周明柔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邵凯怒极,突然一巴掌劈过来。 周明柔猝不及防被他狠狠抽中,整个人摔倒在地毯上,半边脸都麻了。 她惊愕捂着脸,尖叫道:“邵凯,你发什么疯?” 邵凯阴冷地盯着她,将冲洗出来的照片摔在她面前:“你真是下贱!” 周明柔看清那些照片时,瞳孔微缩,浑身发冷。 他怎么会有这个? “你......你跟踪我?” 邵凯被气乐:“周明柔,你的第一反应就是怪我跟踪你吗?难道你就没有一丝愧疚吗?你花着我卖命挣的钱养男人,连开房都是你掏钱,你是有多 贱 ?” 这个字眼狠狠刺伤周明柔的自尊,她脸色煞白,急促地哭道:“难道全是我的错吗?” “那你说说我有什么错?之前我挣的钱都交给你管,没有不良嗜好,不在外头乱搞。我对这个家、对你妈都尽心尽力,给你们花钱从来没有犹豫过,我有什么错?” 最初的慌乱过后,周明柔恨恨道:“你以为你往家里拿钱就算好男人了?你以为冷暴力就不算暴力吗?你从来不关心我,回家不跟我交流,你就像个死人一样,床上床下都不管我。我出轨是不对,那都是被你逼的!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需要老公的呵护和关怀。你以为你就是无辜的吗?你应该负一半责任!” 她说着就呜呜哭起来,看着倒比邵凯还委屈。 邵凯简直被周明柔的厚颜无耻打败:“你怪我不关心你,那你有关心过我吗?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嫌弃我胖?我是怎么胖起来的?是为了拉订单熬夜喝酒喝出来的!你生了乐乐后那段时间胖到160斤,如果我也嫌弃你,你会好受?我为了应酬喝出胃病,半夜我胃痛让你帮我拿药你都嫌我烦,动不动就说让我喝死算了。你明里暗里嫌弃我,还想让我呵护你、宠爱你,做梦呢?” 周明柔有些茫然,记不起来自己是不是真的这样对待他。 邵凯又道:“你对我不好,凭什么要求我对你好?好歹我还舍得给你花钱,你对我付出什么了?要不是为了乐乐,我早就跟你离婚了!退一万步讲,我不关心你,你就可以出轨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你对我不温柔不体贴,从来不体谅我工作辛苦,我以这个理由出轨行不行?” 周明柔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梗着脖子不愿意服软。 邵凯猛一拍桌面:“你他妈说啊,行不行?” 周明柔被他暴怒的气势吓了一大跳。 邵凯不想再跟她叽歪,他进了书房,一通忙活后拿着离婚协议书走出来递给周明柔。 财产平分,乐乐的抚养权归他。 邵凯说:“孩子归我,财产就平分。你想跟我争孩子,那就打官司,你是过错方,应该少分财产。” 周明柔一看孩子归他,顿时尖叫道:“不行!乐乐必须跟我!” 邵凯嘲讽道:“孩子跟我,好歹我能提供经济支撑,跟你有什么?让你这个妈教她怎么犯贱出轨吗?” 这尖刻的话让周明柔脸上血色尽失,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邵凯又道:“周明柔,孩子我是一定要争的。你有家庭还出轨,那个男人明知道你有家庭还跟你勾搭在一起,你们都是没有道德底线的烂人。我不关心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怎样,但是我不放心让我的女儿跟着你们这种人,更不放心让我女儿跟陌生男人一起生活!” 周明柔终于怕了,她只是在婚姻里过得太压抑,没有想过真的离婚,更没有想过失去乐乐。 她眼泪汪汪看着他:“邵凯,求你不要这样,乐乐是我的命,你不能抢走她。” “别说得这么好听!如果你真在乎乐乐,就不会在外面乱搞。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的奸情暴露出去,乐乐以后怎么见人?大家都知道她有一个出轨的妈妈,你想过孩子会受到怎样的伤害吗?周明柔,我就问你想过没有?” 邵凯光是想象一下那种情景都心疼女儿,他又后怕又恨,气得红了眼,对她怒目而视。 周明柔被逼问得哑口无言。 她想过,当然想过,但她总存着侥幸心理,觉得只要她小心一些,就不会被人发现。 毕竟她所在的朋友群里就有不少女人背着老公悄悄在外面寻刺激,没有一个被发现,怎么就她这么倒霉? 周明柔哭道:“你抢了孩子有什么用?你根本没空管孩子,你妈又重男轻女,她不会对孩子好的。你不能光想着对付我,完全不考虑乐乐啊!” 她更怕的是乐乐跟了邵凯,邵凯要是没空管孩子,把孩子送回老家跟他妈,那乐乐的前程就毁了,她想见孩子一面都难。 “我对付你?哈?我什么时候想过对付你?不都是你跟你妈嘀嘀咕咕想着怎么对付我,想着怎么将我的钱都攥在你手里吗?你们两母女不是最爱讨论驭夫之道吗?孩子不用你操心,我会照顾好。周明柔,我是看在孩子的份上给你留面子,我对你仁至义尽了。你要是识趣就在协议上签字,不然咱们就上法庭,我不介意把这些精彩的照片给大家看。” 周明柔脸色惨白,泪流满面,她不敢相信邵凯会对她这么狠。 抢走孩子,这是要她的命啊! 凌晨,熟睡的李南照突然被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惊醒。 她一睁眼就看到程中谋趴在她身旁,一手撑着头,定定看着她。 李南照怔了一下,伸手摸过手机接听。 周明柔的哭声传来:“青宝,你在哪里?能不能出来陪陪我?” 李南照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周明柔呜呜哭道:“邵凯要离婚,还要抢乐乐的抚养权。” 李南照一听就猜到大概是她有外遇的事暴露了,这颗雷还是爆了。 李南照想到自己刚毕业那两年过得艰辛,是周明柔多次帮她,她做不到对周明柔坐视不理。 她问道:“你在哪?” “在家里,邵凯摔门走了。” “那行,我过去。” 挂下电话,李南照才发现程中谋还在盯着自己,她忍不住问道:“你干嘛?”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像看猴似的盯这么久。 程中谋眉眼带笑,道:“我老婆真好看,舍不得眨眼。” 其实是他总觉得幸福太不真实,生怕一闭眼就发现只是一个美梦。他不敢闭眼,只想一直看着她。 李南照脸色发红,忍不住推了他一把:“油嘴滑舌。” 程中谋顺势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 他体谅她初次,不好需索过度,晚上没有当勤奋的黄牛。这会儿看她恢复精神气,他又想耕田了。 李南照看他那眼神,莫名觉得心里发慌,赶紧道:“我要出门,别闹。” 程中谋蹙眉问道:“这么晚还要出去?” “嗯,我表姐有点事找我。” “我送你。” “不用不用,你睡觉吧。” 程中谋叹气:“南照,我是你老公,怎么可能让你大半夜一个人出门?” 他似乎并不好奇,也不问她出去是因为什么事。 倒是李南照犹豫了一下,主动跟他说:“我姐跟姐夫闹离婚,我去陪陪她。” 程中谋点头,又问:“去她家?是不是不太方便?要不我送你们去开一间房?” 他不喜欢不熟悉的人来他家,也不放心让李南照去其他男人家里,只能开房了。 李南照才想到确实是不方便,万一邵凯突然回来就会很尴尬,她便应允程中谋的提议。 在路上,李南照将酒店地址发给周明柔,她和程中谋赶到酒店时才发现,周明柔竟然把黄秋菊也喊来了。 她再次无语,这事儿不太体面,何必多一个人知道? 可见周明柔是真的慌了,想多个人给她出主意,可这事谁能出什么主意? 这是程中谋跟周明柔第一次见面,他打过招呼就站到一旁,话都没有多说一句,态度里透着一股疏离感。 周明柔看到他时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传说中的凤凰男竟然长得相当不错,他开的车子甚至比邵凯那辆大奔还贵。还有他穿的衣物看起来也不便宜,光是他手腕间那个手表都价值不菲。 程中谋将三个女人送进酒店套房,他自个儿也在隔壁开了一间房,说:“南照,我在隔壁陪你,如果一会儿想回家就喊我。” 他说话时顺手将被风拂到李南照脸侧的发丝撩开,别回她耳后。 他又将她的保温瓶递过来,道:“我灌满了温水,渴了就喝这个,不要喝冰箱里的凉水。等会要是饿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去买夜宵。” 被黄秋菊和周明柔盯着,李南照有点脸红,赶紧说:“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睡觉。” 她拎着保温瓶几步小跑进房,程中谋还在门外笑看着她,直到门板隔绝了他的目光。 李南照朝他抿嘴笑,她莫名觉得心里有点甜。 周明柔有点恍惚。 哪怕是在她跟邵凯刚结婚那两年,邵凯也没有用这样满是爱惜和珍视的目光看过她。 进了房里,不等李南照问,周明柔已经哭着将晚上的事和盘托出。 李南照早有心理准备,没有太吃惊。 倒是黄秋菊第一次知道周明柔竟然婚内出轨,还刷着老公的卡跟别的男人去开房。 她的嘴巴张得合不拢,三观碎裂一地啊,老天爷! 李南照看黄秋菊那模样,悄悄伸手掐她,示意她把吃惊的表情收一收。 黄秋菊赶紧把自己碎裂的三观捡回来黏糊着凑合用,强打精神听周明柔诉苦。 第88章 贪也得有个度啊! 周明柔说完后就哭着问:“你们说我该怎么办?我不能将乐乐给她爸。” 李南照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没处理过这种事。 她心里隐隐有些生气,气周明柔头脑不清醒,当妈的人还不替孩子考虑。 她明明提醒过她悬崖勒马,周明柔也答应会处理好,结果还是闹到这种地步。 这世上谁不贪恋圆满?谁不想十全十美? 可贪也得有个度啊! 这会儿闹出大事来就知道哭,她还不能说周明柔什么,不然显得她马后炮似的。 李南照道:“姐,姐夫态度这么坚决,估计他是真心想要孩子。你们婚后那套大平层就算分割给你,你要养乐乐加供房也有些困难。乐乐虽然是你跟大舅妈带的,但姐夫的条件比你的好,他婚前婚后都有房,收入也比你的高。再加上你在婚姻里是过错方,争孩子、争财产你都没有优势。” 周明柔听了这话又悔恨又难堪,哭得更大声了。 黄秋菊听得眼睛发直,李南照这家伙是真勇啊,这话都敢说! 她本来以为李南照怎么都得先安慰周明柔一番,陪着骂一骂周明柔的老公,没想到李南照一上来就铁面无情地指出周明柔的过错,点明她的真实处境。 这两姐妹的脑子要是能中和一下,周明柔也不至于干出这么糊涂的事。 李南照又道:“姐,你看看能不能跟姐夫谈条件,适当在财产方面退让,看他肯不肯让出抚养权?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万一惹恼了姐夫,孩子得不到,那些照片曝出去还会影响你。你毕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美食博主,这种事会给你的事业带来负面影响。” 周明柔抿唇,脸色煞白,心里又悔又怕。 这些她自然也想过的,她确实怕,不然早就豁出去跟邵凯撕起来了。 如果离婚后失去孩子,还失去她赖以生存的事业,那她还有什么? 财产她想要,孩子也想要。 李南照又问:“姐,你跟大舅妈提过这事没有?要不问问她的意见?” 周明柔摇头:“以前提过,我妈不让要孩子。” 她妈的原话是离婚绝对不能要孩子,孩子只会拖累她不好改嫁。不管谁把孩子拉扯大了都是她的崽,将来孩子就得管她,没必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 周明柔知道自己妈这些年不止一次后悔离婚时要了她的抚养权,她妈觉得是闺女耽误了自己再嫁。 最重要的是,现在她妈愿意帮忙带孩子,是因为她每个月用私房钱给她妈比保姆的市场价还高的报酬,邵凯还额外给各种好处。 要是离婚后少了邵凯给的那些大头好处,她妈未必愿意帮她带孩子。 黄秋菊斟酌着语言道:“明柔姐,我个人想法是如果你经济条件不好,连自己都养不活,那就暂时不要孩子。当妈的人先把自己顾好,才能顾得上孩子。你的经济条件还不错,我觉得孩子还是争一争吧。女孩儿养在妈妈身边,青春期时有人引导比较好。” 李南照点头赞同,她也舍不得乐乐。 周明柔抹泪:“不是我不想争乐乐,是邵凯不愿意给。” 李南照只能叹气。 要是周明柔之前离婚,哪怕她的收入没邵凯的高,离婚分一半家产肯定也能按揭一套小房子。再加上她跟大舅妈带大乐乐的感情和现实状况,她争乐乐的抚养权有很大优势。 现在却因为她婚内迷失,还被邵凯拿捏到把柄,落得这么被动。要是邵凯再狠心一些,说不定她连分财产都要吃大亏。 周明柔哭了一会儿,李南照和黄秋菊给不了她什么建议,便建议她找个律师咨询一下。 周明柔越想越委屈,哭道:“我也不想出轨,他真的对我不好,我过得太痛苦了。” 想到那些年邵凯的冷漠、敷衍、高傲,想到婆婆的胡搅蛮缠和在她坐月子时的刻薄,她泣不成声。 李南照也对他们的生活了解一二,邵凯大男人主义,喜欢老婆顺从他、捧着他,要求老婆忍让他妈。邵凯的母亲也确实是搅屎棍,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周明柔从小被母亲娇惯,她吃不了苦,脾气也不小,又喜欢被人宠着听好话,根本不可能对邵凯温柔小意。 这两人在一起气场就不合,关键是不合适可以分开,周明柔闹这么一出,在道德上就站不住脚。 周明柔哭累了,忿忿不平道:“当女人真可怜,男人不把女人当人,女人还不能反抗。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世上的夫妻都是戏子,幸福都是演出来的,每个家庭都有各种痛苦,不过是看谁在苦苦忍耐罢了。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总是让我忍?他对我不好,我为什么不能接受别人的好?” 李南照又道:“你觉得他对你不好,那就换人。在婚姻里接受别人的好就不对,这是践踏婚姻尊严,再严重点的重婚罪可是犯法要坐牢的。” 周明柔被噎得脸色发青,有点后悔把李南照喊来了,这人怎么就不会说几句软和话安慰她? 黄秋菊垂头抠手指,拼命憋笑。 周明柔算是找错人了,铁头李心硬如铁,并不会因为她是友军就给她留情面。 周明柔实在是憋闷,忍不住问李南照:“那你觉得你的婚姻幸福吗?” 李南照老老实实答道:“还行。” 她跟程中谋结婚不到一个月,她也不知道两人算不算幸福,但两人绝对没有对外演幸福,因为没那个必要。 周明柔不信:“你男人平时也像刚才那样贴心?还是故意在我们面前装样子?” 李南照不吱声。 她怕说出来周明柔更伤心,因为程中谋平时对她比刚才更贴心,吃饭给她夹菜,每次做饭都要问她的口味。 他早上六点要起床锻炼,顺便把早餐做了,晾得温度刚刚好才喊她起床。 他知道她晚上偶尔要起来喝水,睡觉前会把她的保温瓶灌满温水,放在床头柜处,她伸手就能拿到。 平日只要他在家,能做的家务全是他做,她快被他养成残废了。 他总说好不容易才能跟她走到一起,要好好珍惜老婆。 周明柔看李南照不说话,以为被自己说中,那个男人都是装的。 她语气微嘲道:“我就说吧,男人最爱在外面装腔作势,给自己打造顾家爱老婆的人设。” 黄秋菊默默抠着裤腿上的线头,心想她这些年在外头混生活,见过太多太多工地夫妻、快递员夫妻、流水线工人夫妻、小商贩夫妻..... 很多夫妻是旁人看着幸福,私底下更幸福。男人虽然挣钱不多,但知冷知热,有一口好吃的都惦记着带回家给老婆。 女人虽然被孩子家务缠身,但知道心疼男人,一块肉都要一人咬一半。两口子一起卖力挣生活,一起撑起家、带好孩子。 幸福的人各有各的幸福,不幸的人总觉得别人偷摸着不幸。 这也是黄秋菊始终相信明天会更好的原因,富有富的活法,穷有穷的活法,但做人要知足。 当然这些话黄秋菊是不敢说出来的,以免戳周明柔的肺管子。 周明柔哭了半宿,三人也没商量出什么来。 毕竟现在周明柔处于被动状态,她要是不想邵凯把照片暴露出去,就只能听从邵凯的安排。 黄秋菊和李南照都觉得邵凯在财产方面愿意平分已经算厚道,她们以己度人,要是自己的另一半出轨,她们恨不得捶爆他的头,让他净身出户。 周明柔话头一转,又问李南照:“青宝,你觉得你老公......对你怎么样?” 她实在太好奇,那样看起来冷淡疏离的男人,真会对女人体贴吗? “挺好的。” 周明柔自嘲地笑笑:“看得出来是挺好,刚结婚他对你黏糊很正常,过两年就腻歪了,男人都这样。” 李南照微微蹙眉,这话听着让她不适。 黄秋菊则是悄悄翻了一个白眼,又来了又来了,日常婚姻恐吓! 周明柔道:“青宝,你还是太冲动了。你们闪恋闪婚,跟我和邵凯当年一样,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将来要经历的考验多着呢。” 李南照笑笑:“没事,谁的婚姻不经历考验?只要两人互相体谅,就没有过不去的坎。他要是只给我一分好,我也不会给他超过三分。他对我好五分,我还他七分。他对我好八分,我还他十分,我就不信我这么好的老婆,他会不珍惜。” 周明柔被噎得顿了一顿:“万一他就是不珍惜呢?” “那就换人呗,难道我缺了他就活不下去了?钱我自己能挣,又不是非要他养我。” 周明柔沉默了。 黄秋菊则是悄悄捏了捏李南照的掌心,答得漂亮! 不过黄秋菊觉得周明柔不一定能想通这个道理,她要是有这种觉悟,也不会把日子过得这么乱七八糟。 哎,一把年纪光长肉不长脑,说的就是她了。 第89章 分道扬镳 直到天色蒙蒙亮时,三人才熬不住困倦,渐渐睡去。 隔壁的程中谋等不到李南照的召唤,只能幽幽怨怨抱着枕头睡。 他心里对周明柔颇有微词,什么破事要大半夜把他的老婆从被窝里扒走? 他才刚吃上一口肉,就被人连盆端了,搁谁能忍? 上午十点,邵凯打电话把周明柔吵醒,语气冰冷地问:“你在哪?” “跟青宝在一起。” “抽空回来把协议书签了,再顺道去民政局预约离婚,十一点没有见到你的人,我会直接找律师诉讼离婚。” 周明柔没想到他这么迫不及待要摆脱她,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滚下来,咬着唇低声抽泣。 邵凯说完就挂了电话,半句多余的问话都没有。 李南照和黄秋菊被周明柔的动静吵醒,她们也不知道怎么劝,这种事谁也不能替当事人拿主意。 周明柔拎了包离开,黄秋菊打车回去上班,李南照则是钻到隔壁房里补眠。 程中谋看到她过来,高兴坏了,抱着她舍不得放。 李南照察觉到他的手不老实地在自己身上摸索,赶紧按住他:“困,想睡觉。” 程中谋轻声道:“那你躺着不用动,我自己来。” 李南照不愿意,卷了被单缩到床的角落:“你要是闹我,我就回隔壁房去睡。” 程中谋只得作罢,先让她休息吧。人回来了,跑不了。 李南照又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提醒道:“谋哥,你昨天已经翘班了,今天还不打算去上班吗?这么自暴自弃,以后怎么养家?” 程中谋失笑:“你是不是忘了还有婚假这回事?逼急了我就拿结婚证去休晚婚假,陪你几天几夜。” 他刻意在“陪你”两个字上咬了重音,李南照听得红了脸,哧溜一下钻回被子里。 无耻不过他,只能躲了。 周明柔回到家,迟迟无法下定决心在协议书上签字。 邵凯忍不住出声催促。 周明柔气哭了:“你这么急切,我真怀疑你在外头也有人,想趁机甩掉我。” 邵凯冷笑:“我没有你这么下作,我做人要脸,我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承受这种丢人现眼的风险。” 周明柔被怼得脸色发青。 她气道:“邵凯,你这种男人娶谁谁倒霉,你根本不把老婆当人看,还逼着生儿子。” 邵凯被气得昏头胀脑:“周明柔,如果你不是乐乐的亲妈,你以为我能忍你这么久?老子娶你真是倒了三辈子血霉!永远只知道索取,总觉得别人欠你的,你跟你妈一个德性。” 周明柔气急道:“你有事说事,扯我妈干嘛?” 邵凯阴冷地盯着她:“难道我说错了吗?你妈跟你爸离婚后,就一天天抱怨天下没有好男人,就要教你不要对男人好,不要心疼男人。你们两母女都觉得你挣的钱是你的,男人挣的钱也是你的,婆婆就应该有多远滚多远,你们忒不要脸!” “要不是你死命坚持,我压根就不想让你妈带孩子,她整天在你和孩子面前骂男人,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负能量事件,这种行为只会教坏孩子!以前我也以为是你爸出轨,在外头有私生子,是你爸对不起你妈,现在我才发现你妈被背叛不是没有责任的!” “你奶帮忙带你八九年,老人出了力,你能自己独立上学回家了,你妈就撵你奶回老家,也不许你爸给你奶一分钱生活费。你奶是什么性子你自己最清楚,她是我见过最好相处的老人,这么好的婆婆你妈还不满意,还觉得当婆婆的就该为儿媳付出,真可怕!” 周明柔愣神,这些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 她妈和她妈娘家所有亲戚都说是她爸出轨有了私生子,两人才离婚。她从来没有想过在婚姻里,作为受害者的母亲也曾是加害者。 邵凯又道:“你奶养大你爸,这份养育之恩,是个有良心的人都得认。到了你妈那里就是老公挣的钱就该老婆管,不经过她允许,你爸不准给你奶花钱,甚至连你奶生病住院你妈都不让你爸拿钱缴费。现在你也用这招来对付我,觉得我为我妈花钱是侵犯你的权利,我妈不帮忙带孩子就是恶毒,我花自己的钱养父母也碍着你了?” “我妈再不好,至少她带大她儿子了,你生的孩子怎么就只指望着别人带?养孩子我出了钱,你连力都不想出,出了力就觉得我占你便宜。瞧给你能的,你是有多高贵?这世上就你一个女人能生孩子吗?你也是当妈的人,如果将来女婿也不许乐乐管你,不许乐乐对你好,你能好受?还有,你爸想要儿子,你妈就非要犟劲儿不肯生二胎,连试都不愿意试,这种女人不离婚留着过年吗?” 周明柔气愤道:“不生二胎就该离婚吗?女人天生就该生孩子吗?” 邵凯理直气壮哼道:“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我相信你爸也是这么想的!不然我挣那么多钱留给谁?” 他第一次赤裸裸表达出他想要儿子的渴望,非要不可。 他又道:“之前我还以为你比你妈好点儿,没想到你比她更狠。好歹你妈还只是对这天下男人骂骂咧咧,你倒好,嘴上骂着我,花着我的钱去跟另一个男人睡,臭不要脸!你妈天天骂死鬼前夫出轨活该天打雷劈,真该让你妈看看,她养出来的女儿比她的前夫更恶心!” 这话就像淬了毒的利箭,扎得周明柔体无完肤。 她一直认为她的迷失是被无性无爱的婚姻逼的,可现在邵凯跟她说,她跟她爸的行为没什么区别,甚至是她比她爸更恶心。 这种说法她接受不了。 邵凯这些对岳母和周明柔的不满积压在心里,之前他只稍稍提过几句,让周明柔跟岳母说不要在孩子面前骂骂咧咧,这样对孩子不好。 周明柔当场就将他的脸挠花了,说外婆辛辛苦苦带孩子,奶奶什么都不管,他还要说风凉话。 邵凯懒得吵,索性闭嘴。至少岳母还是疼乐乐的,他忍了。 现在周明柔给他的脑袋上种上青青草原,这份奇耻大辱,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反正都要撕破脸了,他索性一次说个痛快。免得周明柔以为自己在婚姻里多么完美,总觉得是他欠她、逼她。 他在财产方面让步,没有为难周明柔,不是他大度,而是他想速战速决。 他绝对不可能把乐乐给周明柔,免得周明柔跟她妈两个怨妇又养出一个小怨妇。 要是周明柔在财产方面吃亏,又没有争到孩子,按她那个性子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从来都只有她占他的便宜,怎么可能让他占便宜? 与其跟这女人撕扯影响孩子,他情愿破财消灾,在财产方面让步,尽快结束婚姻。 最终周明柔还是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名,因为她没得选。 她怕邵凯公开那些照片,更怕身败名裂会影响她的工作室运作。 两人带着材料去民政局预约离婚,只待一个月冷静期后分道扬镳。 再次回到家,周明柔收拾简单的行李要搬走,邵凯把他自己婚前那套已经提前供完的房子给了她。 现在住的大平层还有二十几年房贷,留给邵凯,周明柔要了也供不起。 周明柔想到要从熟悉的家里搬走,就像被驱逐一般,从此不能再随时可以见到乐乐,她悔恨不已,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邵凯嘲讽地笑笑:“周明柔,以前你总说是你妈逼你嫁给我,这次可是你亲自决定为了保住脸面和事业而放弃抚养权的,以后可别又说谁谁逼你不要孩子,是你为了钱不要孩子!” 周明柔被他噎得脸红筋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邵凯又道:“你要是还有良心,就想想怎么将对孩子的伤害降低到最小,想想该怎么对乐乐说我们离婚这件事。还有你妈和你奶那边,你最好自己先提,我也会见一见她们说一声。毕竟亲戚一场,得有始有终。” 到了此刻,周明柔才发现邵凯做事比她周全得多,他好像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糟糕。 之前她怎么就死死盯住他的缺点,一叶障目呢? 之前她心里怎么就只想要爱情,什么现实都不考虑呢? 她茫茫然离开家,不敢想象乐乐放学回来找不到妈妈,该有多难过? 她更忧心的是,离婚后,邵凯打算让谁来照顾乐乐?他要怎么跟乐乐说父母离婚的原因? 她越想越伤心,忍不住又给李南照打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 一个低沉微哑的男声响起:您好。 周明柔愣了愣:“您好,我找青宝。” “现在是中午一点半。” 周明柔觉得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 “我说现在是午休时间,昨晚你不让我老婆好好睡觉,她下午还要上班,你行行好让她休息一会儿,行吗?” 明明他的语气听着好像在商量,但语音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听得周明柔心底发寒。 第90章 别找气受 挂断通话,程中谋将李南照的手机放回床头柜,他实在是对手机那头所谓的大表姐没好感。 他才见过周明柔一次,但很敏锐地从这对表姐妹的相处里察觉到,周明柔在李南照面前似乎带着一丝优越感。 这个女人想见李南照就不管白天黑夜打电话来召唤,不考虑会不会给别人造成不便,什么玩意? 就这自私自利的行事风格,难怪会被离婚。 虽然李南照跟程中谋说以前周明柔帮过她很多,做人得知恩图报,但周明柔这种高高在上的作派还是让程中谋不爽。 欠什么恩他可以还,想使唤他老婆,他不答应。 这会儿李南照对于程中谋接她电话的事毫无察觉,因为她睡得很沉,昨夜真是熬累了。 两点半,李南照的闹钟响了,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突然感觉胸口微凉,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靠在她身上作乱。 她瞬间僵住,抱住他的脑袋想推开。 程中谋迅速抬手抓住她的两只手腕,含糊道:“南照,你都耗了我一天半了。” 李南照脸色爆红,实在是拿这色胚没办法。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黏糊呢,简直是狗皮膏药! 她心软的这么一瞬,就被程中谋察觉。他得寸进尺,立即翻到她身上用热情席卷了她,不容她拒绝。 李南照眼看抵抗不了,索性躺平接受:“你快点。” 程中谋轻笑,目光紧盯着她揶揄道:“又是一分钟吗?” 李南照忍不住瞪他。 上次因为她随口说的“一分钟”,大概戳爆了这个男人的自尊心,他发狠用了n个一分钟来让她改口,像烙饼一样把她翻来覆去地折腾。 李南照的眼珠子转了转,道:“其实你这几天卖力是没有用的,我的例假就在这阵子,你再卖力也是做无用功,不可能有孩子。” 程中谋听了这话更不得了,惨叫一声:“你不早说!” 刚吃上肉又要素一周,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他必须得在她来例假之前多吃几顿! 房内拉着窗帘,只听得到空调发出轻微的呼呼声。 他的气息包围了她,让她无处可躲。 幸好光亮被窗帘阻隔,房内也没有开灯,不然李南照接受不了白天不干正事,窝在床上打发时间。 她还是觉得有点难以接受这种亲密,上次她是凭着一腔孤勇主动撩他,现在那股勇气没了,怎么看他都觉得荒谬,两人怎么就进展到这种地步了呢? 程中谋轻吻她,她紧张得攥紧他的衬衫。 “南照,下午不去上班了好不好?” 李南照被他拥着,心跳如雷,气息破碎:“为什么?你自暴自弃......还要拉我一起堕落?” “都住进酒店了,不多折腾几回,亏本了。” 李南照闭眼不理他。 他恳求道:“睁开眼睛,看看我,你看看我好不好?” 李南照坚决不从,没眼看了。 昨晚她看他穿全套正装出来,就知道他不打算回家,来回折腾大家都累,估计他今天要直接去公司。 没想到才过了这么一会,他又改变主意想偷懒。 她忍不住说:“任性的家伙!” 程中谋笑道:“南照,我拼了整整十年,没有一天松懈,才换来今天这么点跟老婆睡觉的自由。” 李南照听他这么说,顿时心软了,忍不住抬手抱住他。她的脑袋从被子底下钻出来,脸也在他脸颊边蹭了蹭。 程中谋感觉心里浮起一股暖意。 她这样依恋、安抚的动作让他觉得过去受的苦都不算什么了,因为在她这里都得到了补偿,哪个男人能拒绝心爱的女人用这样疼惜的目光看自己呢? 室内气氛渐渐火热,程中谋感觉到她的手指越来越用力,赶紧道:“南照,别揪衣服,不然这衬衫一会没法穿了。” 李南照有点尴尬,赶紧松手,又给他抚了抚衣服。 他被她逗乐,在她耳旁轻声道:“帮我脱衣服。” 李南照装作没听见,又拿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 程中谋只得自己上手把衣服脱了,顺便把她的衣服也扒光,把被子也扒开扔到一旁。 他俯身在她耳旁微笑道:“偶尔换个地方也挺有趣。” 李南照躲无可躲,继续装死掩饰自己的窘迫。 这种事,经历过后,好像也有一丝丝期待了呢。 下午周明柔去李南照的工作室,又找她哭诉。 李南照听说周明柔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书,她只能叹气,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周明柔始终是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结婚是这样,离婚也是这样。 李南照只是舍不得乐乐。 她给周明柔递纸巾,问道:“姐,这事怎么跟外婆说?” 周明柔的眼泪又下来了:“我不知道,别问我。邵凯骂我,说是我妈把我养废了、教坏了。我想想也是,这些年我妈总是在我面前骂男人这不对那不对,教我怎么防备男人、捏好男人的钱。她自己的婚姻是失败的,自然只能教给我失败的经验。” 李南照不吱声,这话怎么听着味儿不对? 周明柔又哭:“青宝,我真羡慕你可以跟在奶奶身边长大。奶奶人好,也会教孩子。你看你就比我命好,会挑男人。” 李南照忍无可忍道:“姐,爷爷也是大男人主义、重男轻女,还爱家暴。但是奶奶只怨他,没有误伤其他人,也没有在孩子面前乱说话,这就是奶奶跟大舅妈和你的区别。我们是成年人了,不能什么都怪父母,也得学着自己排解和反思。如果你不改变,将来还会影响乐乐。” 成长的意义,不就是不断修正原生家庭的不良影响,让自己变得更好么? 不然光长年纪不长脑,有什么用? 她这样尖锐的话激得周明柔有些恼怒:“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是有这么一个妈,被影响得这么惨,你还会说这种话?” 李南照怔怔看着她,看得她心慌,她后悔不该口不择言。 片刻后李南照道:“姐,外婆有一句话说得对,你能惨得过外婆吗?你的父母能差得过我的父母吗?” 周明柔被说得哑口无言。 李南照的两对父母,有还不如没有。就算外婆待李南照好,可外婆年纪大了,忙着做工挣生活,也没有多少精力陪伴开解李南照,她更多是靠自己默默成长。 李南照道:“我的父母是什么样儿,你也很清楚。我很早就想明白了,他们不喜欢我、不重视我,我能怎么办?小时候我不明白养父母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把我远远丢开,不愿意来看我一眼。我逢年过节都盼着她们能来看看我,真的,盼得夜里睡不着。” “后来我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亲父母可以因为我不够完美就放弃我,我不是他们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骨肉吗?为什么他们可以这么狠心?我不懂,也想不通。后来我觉得可能就是缘分不够吧,他们都不喜欢我,我也不能把自己硬塞给他们,就只能把我对他们的期望收回来。” 她说着就红了眼圈。 周明柔后悔不已,赶紧道歉:“青宝,对不起,都怪我嘴臭乱说话。” 李南照苦笑,摇摇头,道:“姐,他们不爱我,我也不想爱他们了。我没有能耐勉强他们,只能管好我自己。外婆对我好,我就对外婆好,就是这么简单。” “你也一样,当初你觉得姐夫对你不好,你可以选择分开。但是我觉得姐夫对你也并不是全然差劲,起码他舍得给你花钱,对乐乐也不错,每个人都有优点和缺点。你要是觉得实在无法忍受他,就离婚换人,咱不能做跟公序良俗相违背的事。” 听了李南照的话,周明柔的眼泪又落下来,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她也后悔,可是后悔又怎样? 李南照叹气,很清楚她不是后悔做错了,而是后悔怎么这么不小心暴露了。 李南照叹气道:“姐,婚姻过成这样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姐夫也有错。外婆总说吃一堑长一智,教训和经验一辈子都能受用,这样才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摔倒多次。既然离了婚就不要想了,你也别跟姐夫争执了,他是做销售起来的,嘴皮子溜,你说不过他,还被激出一肚子气,没必要去他面前找气受。” 周明柔怔怔的,垂着头默默掉泪。 这些年李南照也听说过不少离婚时两口子撕得面目全非的故事。真到了分道扬镳那一刻,大概是恨不得连一块地毯都割成两半分了,毕竟谁拿到手就是谁的。 之前李南照听多了周明柔对邵凯的吐槽,对邵凯没有多少好感,谁跟这样冷漠的男人一起生活都会受不了的。 离婚这事让李南照对邵凯略微改观,离婚见人品,这个男人至少还愿意顾着孩子的感受,比周明柔敞亮。 李南照想到周明柔以前那个男朋友,他对周明柔是真好,大冬天的夜里,就因为周明柔想吃烤红薯,他骑行几公里去给她买,捂在怀里带回来还是热乎的。 那个男人家境不好,他的原生家庭给不了两人什么助力,但也没有什么拖累,李南照一度以为他们会修成正果。 男人为数不多的薪水几乎都花在周明柔的身上,后来李南照才知道,周明柔享受着男人的付出,但内心却看不上他,压根没想过跟他长久。 周明柔不止一次在李南照面前说过:“一个男人对你好,未必是真的好,可能是他除了廉价的好,再也没有任何其他优点拿得出手。” 那时李南照对她这种说法很不赞同,虽然有一定道理,但是把人跟人之间的付出和感情单纯用利益价值来定义,未免有点势利。 没有利益价值的心意,对周明柔来说就是廉价的。如今她拥有了优渥的生活条件,又怀念起过去她嗤之以鼻的廉价的爱,才迷失了自己,走岔了路。 说到底,还是太贪心了,只希望她以后长点记性吧。 两姐妹聊了一会儿,周明柔心里好受一些。 李南照劝道:“姐,不管离不离婚,挣钱都不能放松。你不开心时可以跟我聊聊天,但再难过也别误了工作。” 她不好意思说得太明白,以后没有邵凯和家庭兜底,周明柔就要事事靠自己了。她上有老下有小,不能再任性。 周明柔胡乱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第91章 你为什么不这样? 转眼就过去大半个月,这天傍晚,李南照走到窗边撩开百叶窗帘,意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对面茶室。 她的办公室有两面墙带窗,其中一扇窗对着隔壁那栋楼一家茶室,两栋楼离得近,能清晰看到对面的茶室雅座。 李南照偶然发现每天中午傅洵都会出现在那家茶室,盯她的办公室。 刚开始她很反感,见多了,便渐渐麻木,只是每次见到他都会拉上窗帘。 这是傅洵第一次在傍晚出现在茶室,李南照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就在这时她突然眼神一凝,因为她看到傅洵身旁出现了另一个熟悉的人。 程中谋站在茶室的窗口边朝这边咧嘴笑,李南照躲在百叶窗后,一时哭笑不得。 手机突然震动一下,她点开,是程中谋发来的:看到我没?我知道你在偷看。 李南照不信:瞎说! 程中谋:哈哈哈,百叶窗是白色的,你的裙子是绿色的,很明显好不好?你以为只撩开一点窗帘就看不到你了? 李南照发了一个无语的表情过去。 程中谋又发信息过来:我过来跟他谈生意,赚他的钱给你花,你别生气啊。 李南照抿唇笑:那你努力多赚一点,我不生气。 程中谋:老婆,想你了。 李南照还没来得及回复,又一条信息过来:这条裙子是早上我帮你穿上去的,现在我想过去亲手把它脱了。 李南照:......禽兽! 骂归骂,她竟然脸红心跳,脑子里闪过那些旖旎的画面。 茶室里,傅洵看着对面一边埋头发信息一边“淫笑”的程中谋,忍不住出声道:“你能尊重一下我这个活人吗?我坐在你面前,你居然跟别人聊天?” 程中谋不以为意:“我放下老婆出来陪你吃饭已经够给你面子了,别得寸进尺。” 傅洵苦笑:“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了?” “当然!要不是为了那笔业务,你以为我愿意过来?如果我不过来,都没发现你天天在这偷窥我老婆,你是不是有点过份了?” 傅洵叹气:“我也不想,只有坐这儿才感觉心里安静一些。当初做错了,便总想弥补一二。阿谋,说真的,你有没有办法让南照跟我心平气和聊一聊?” “没有,她不乐意见你,我不可能帮你。傅洵,你这么守着,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相亲相爱、兄妹情深是不可能的。” 傅洵摇头,道:“不知道,没想过。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当初喜欢她时明知道她有对象,你控制不住喜欢了,那你想过要什么结果吗?” 程中谋怔了怔。 那时不敢想,不能想,便不想。但也忘不了、放不下,只是遵循内心默默对她好,不求更多。 程中谋只能叹气:“你说你,何必自讨苦吃?” 他嘴上聊天,手上也没停,忙着给李南照发信息:吃饭没?想吃什么?要不要我叫餐送过去? 他是不敢想让李南照过来一起吃的,怕李南照揍他一顿。 李南照回复: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跟秋菊约了吃饭。 七点,黄秋菊匆匆来到登珠大厦。 李南照早已等在楼下,跟她一起去附近的步行街。 两人边走边聊,最近她们合作的一个妆容视频又小火了一把,她们心里高兴,才想着搓一顿庆祝。 她们聊得投入,丝毫没有注意到一道阴冷的目光在侧边盯着她们。 那两道目光黏在李南照身上,随着她的行走而移动。 片刻后,窥视的人提步跟上去,尾随两人。 傍晚时分,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人来人往,李南照和黄秋菊沉浸在交谈中,丝毫没有察觉有人尾随。 到了一家火锅店,两人走进去,各自点了一份小锅。 黄秋菊嗜辣,她点了一份麻辣锅底,李南照点了一份杂菌锅底,两人又点了一些食材,边吃边聊工作。 黄秋菊打开发布化妆视频的账号,看着看着她脸上的笑就淡了。 李南照伸头一看,原来是评论区里有一些留言很不友好,有人说模特本来就长得就很一般,再怎么化妆打扮也是丑人多作怪。 有人说两个视频间隔了差不多三天,发布者这几天是死了吗?怎么更新这么慢? 李南照安慰道:“不用理会这些人,直接拉黑或者举 报就可以。做自媒体就是这样,毁誉参半,不能玻璃心,不然只会把自己气死。” 黄秋菊苦笑着说:“我从来没想到没有见过面的人,居然可以对陌生人说出这样恶毒至极的话。” “是啊,有些人就是这样,在网络上仗着别人不认识ta就大放厥词,疯狂发泄ta的恶意。其实从一句话就可以看出ta的生活过得挺惨的,但凡过得称心如意,都不至于对一个陌生人有这么大恶意和这么强的攻击性。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反过来说也是有道理的。” 黄秋菊听她这么说,有点好奇:“你平时也有遇到过这种人吗?” 李南照笑了笑:“那当然,我被骂的更厉害。有人说我从来不露脸,是没脸见人;有人说我装腔作势、故弄玄虚;还有些就纯粹是来骂我的,没有任何理由,ta就是单纯想骂。尤其是一些下流的人,最喜欢攻击女性的身体。其实这种语言暴力也是我们的工伤之一,不值当跟这些人计较。” “以后你的粉丝会越来越多,骂你的人也会越来越多。善语结善缘,恶语造口业,我们没有办法管住别人的嘴,只能管住自己的心,把他们当个屁,让风吹走就好了。” 黄秋菊听她这么说,觉得心里好受了一点。 李南照又问黄秋菊在超市里工作感觉怎么样? 黄秋菊说:“挺好的,同事挺照顾我,领导也好相处。” 李南照放心了,她知道超市是润阳集团旗下的连锁产业,程中谋肯定会让人关照黄秋菊,至少不会再出现之前那种来自上司的骚扰事件。 李南照问她,既要学习自考,又要上班,还要做自媒体,会不会觉得太累? 黄秋菊笑眯眯道:“我没有家庭需要照顾,比你这个已婚人士有空。你都能挤出空来做这么多事,我当然也能。” 如果不是近距离接触李南照,她都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这么自律。没有谁的成功是偶然的,每一次成功都要经过无数次积累。 两人边吃边聊,商定好下一个工作重点。 李南照还提点黄秋菊,要抓紧时间多查找关于各个朝代妆容服饰的资料,观看画像,把握每个朝代不同的妆容风格,接下来就要打造古风妆容系列视频。 黄秋菊惊讶道:“这么快?” “对,有了想法,考虑好了就得去做。不能拖,拖拉很容易不了了之。” 黄秋菊肃容道:“好,我知道了。” 她感觉李南照每次谈及工作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全身似乎透着一股紧迫且六亲不认的气势。李南照的小鞭子挥起来了,她也不敢懈怠。 一个多小时后,两人从火锅店出来就各自离开。 李南照继续回工作室干活,九点多,前台小覃突然来敲门说:“李姐,外头有人找你。” 李南照觉得有点奇怪,谁会找她? 她以为是程中谋,没想到走出去一看居然是傅洵。 傅洵定定看着李南照,他想起她现在换了名字,便问道:“南照,我们可不可以聊聊?” 李南照看着他,也许是最近见他的次数多了,没有初次见面时冲击那么大,她现在也没有多少情绪波动。 傅洵看她没有一口回绝,心里升起一丝希望,恳求道:“我就只是想跟你聊聊。” 程中谋已经将自己从外婆那里得知的当年真相跟傅洵说了,傅洵说不上心里是痛还是悔,他没有想到当年李南照居然是因为身体的私密原因才在生日宴上离席,并且不方便将原因当众公开。 工作室里其他员工都在好奇地探头看,李南照道:“你进来吧。” 傅洵随着她走进她的办公室,室内空间约二十平,靠窗边有一个工作台,上面凌乱堆着一些布料和缝纫工具,用屏风隔开。房内正中有一张办公桌,办公桌对面是一套沙发配简易茶几。 傅洵快速扫了一眼,发现她的办公桌上摆着电脑,台面上没有什么私人东西,不像其他女性会摆一些可爱的小玩意或者相框之类。 两人在沙发坐下,李南照按下煮茶器的自动加水按键,烧水泡茶。 室内响起流水声,李南照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南照,当年的事过去那么久,虽然现在道歉已经太迟,也于事无补,但我还是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李南照安静听着,她本来以为自己见到傅洵会发怒,会恨不得撵他走,但是她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愤怒生气。 也许是因为现在有人宠她、爱她,她的心较以往柔软一些吧。 她的脑海中跳出程中谋那张笑眯眯的脸,每次看他笑,她就会莫名跟着开心。 水烧开了,进水管口自动归位,茶壶的盖子合上,煮茶器发出呼呼的加热声。 李南照一边从茶罐往外舀茶叶,一边问:“你为什么不像你的父母?” 傅洵有点疑惑,不明所以看着她。 李南照道:“如果你像他们,就能心安理得地继续享受生活,有我、没我都不影响你。这样你能过得轻松,也不必给我添加困扰。” 傅洵脸色发白。 李南照抬头,眼神沉静盯着他问:“傅洵,你为什么不这样?” 第92章 你有病就去治 傅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确实,这么多年他都觉得难以理解,自己的父母抛弃李南照,为什么还能若无其事地享受生活? 为什么他们明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留在小山村里受穷受苦,他们还能谈笑着提起养在眼前的两个孩子,一副万事足的模样? 他们在陪伴、宠爱傅妍时,可曾想起过李南照? 傅洵不知道父母有没有想起,但他自己是有想起的。看到傅妍时他就会想起李南照,听到傅妍叫哥时他会想起李南照,每次听到父母夸赞傅妍时他也会想起李南照...... 尤其是每次吃牛扒时,他就会想起李南照到傅家后第一次吃牛扒,她不会用刀叉,涨红着脸坐在餐桌前,神情里透着倔强的无助。 他走过去拿起刀具帮她切好牛扒,她看着他小声说:“谢谢你。” 他是她的大哥,那时她对着他无法叫出口,每次都是称呼“你”。 她唯一一次主动走到他身旁,叫他大哥,向他求助。可惜他没有保护她,让她失望了。 这导致傅洵在李南照离开后,再也吃不下牛扒,看到都会难受。 明明他跟李南照相处不过短短两个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忘不了她。 两个小姑娘错位的人生,看似大家都接受了将错就错的现状,唯独他放不下。 随着时间推移,那种意难平更是越来越清晰刻在他的心头。 李南照嘲讽地笑了笑:“其实他们放弃我,对我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起码我跟着外婆过得很好,你们那样的家庭也不适合我。傅洵,我不能否认你和我之间有血缘牵绊,这是我无法改变的事实。” “但是人跟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只取决于血缘,还取决于感情。你我之间并无感情,当年在傅家你给过我一些关照,我始终记在心里。在此对你说一声谢谢,我觉得我们还是做陌生人比较好。对我好,对你更好。” 傅洵听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真的如程中谋所说,心里什么都清楚,当年种种不过是父母想抛弃她而设置的一个蓄意陷害之圈套。对于两个家庭之间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暗的权衡,她什么都明白。 她甚至看出他一意孤行回到国内找她,他也承受了很大压力,让家人失望和恐惧。 他们害怕李南照缠上傅家,也害怕傅妍又被夺走。 傅洵急切地说:“南照,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对,这是你的选择,但是它影响到我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玻璃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一个身影气势汹汹冲进来,扬手朝李南照的脸上扇过去。 虽然李南照反应还算快,迅速往后仰了一下身体,没有被伤到脸,但是那巴掌还是狠狠落在她的脖子上,她感觉脖子那块皮肤火辣辣般疼。 而且她的身体这么一歪,手肘不慎撞翻了茶几上的茶壶,滚烫的热水顺着茶几台面往下撒。有几滴热水砸在她的脚背上,烫得她眉头狠狠一皱。 李南照瞪着突然冒出来的年轻女人斥道:“你有病吗?” 这一刻她眼神冷厉,瞳仁极黑,女人被她盯得浑身发寒。 傅洵看到李南照被烫红的脚背,惊愕过后,突然暴怒地站起来,狠狠还了那女子一巴掌。 他这一下几乎用尽了全力,抡圆了胳膊出手,年轻女人被他扇得摔倒在地,半边脸都红了。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冒出来, 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傅洵气道:“许兰若,你是不是疯了?” 坐在地板上的许兰若抬起脸,用一种震惊中混杂着愤怒的眼神瞪着他:“傅洵,你居然为了这个女人打我?” 许兰若长着一张五官寡淡的脸,着装挺有品味,就是化了浓妆的脸看起来有些憔悴。 李南照听明白了,这个女人是为了傅洵而来。 如果不是傅洵甩了许兰若一巴掌,她也要还回去的。看这个女人大受打击的模样,很明显傅洵出手,比她亲自出手效果更好。 许兰若一脸愤恨地指着李南照,冲傅洵说:“之前你不顾我跟你家人的反对,执意要回国,说想在国内发展。我想不通为什么,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是为了这个狐狸精。傅洵,你对得起我吗?我在国外等你,你背着我跟这个女人卿卿我我?” 傅洵听得头皮一抽,真恨不得再甩她一巴掌。 李南照脸色冷了下来,嘲讽道:“这位大姐,药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既然喜欢这个男人,难道连我跟他是什么关系都不知道吗?他连这个都不告诉你,可见他对你也不过如此。” 这话一下子就刺中了许兰若心底的虚弱,她猛地站起来,委屈地看着傅洵道:“傅洵,你就看着这个狐狸精这样侮辱我,你还是个男人吗?到底谁才是你的未婚妻?” 她又慌又怕,还嫉恨。 哪怕她之前跟傅妍闹得不愉快,傅洵顶多是跟她吵几句,从来没有对她动过手。没想到她不过是想给这个女人一个教训,傅洵居然就毫不留情扇了她一巴掌,这让许兰若无法接受。 傅洵知道今天没有办法再继续谈下去,这一刻他心里涌起暴涨的戾气,暗恨许兰若突然跑出来搅和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面谈机会。 他对李南照说:“南照,对不起,下次有机会再找你。” 李南照冷着脸道:“不必来找我了,管好你家的狗,别再让她跑出来胡乱咬人。” 许兰若听了这话,顿时脸色涨红。 她尖叫道:“傅洵,她骂我,你还要帮着她吗?” 李南照哼道:“我骂他家乱咬人的狗,你就这么喜欢对号入座?” 许兰若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傅洵紧紧攥住许兰若的手腕:“你跟我出来。” 许兰若被他攥得手腕疼痛,她又急又慌地喊道:“傅洵,你松手,你弄疼我了!” 傅洵置若未闻,他用了一股蛮力死命拽着她往外拖,脸上的表情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阴沉。 许兰若有点慌了,她从来没有见过温文尔雅的傅洵露出这样恐怖的神色。 工作室里其他员工都埋头假装勤奋干活,连喘气都不敢尽情。这好似捉奸现场一样的情景,实在是让人好奇。 傅洵拽着许兰若走出工作室,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天台,才狠狠甩开她。 他这样粗暴的动作又把许兰若气得够呛。 他一向有风度,从来没有对她做出过这样粗鲁的行为,这让许兰若心里有一种失控的恐慌感。 许兰若盯着他,质问道:“傅洵,难道你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傅洵冷笑道:“解释?我为什么要给你解释?我跟自己的亲妹妹见面,难道还要向你报备吗?” 许兰若傻眼了:“什么?她是你的亲妹妹?” 傅洵哼道:“别装出这副吃惊的模样,回国之前我就跟你说得很清楚,我要回来找我的亲妹妹,顺便在国内发展。是你自己说,如果非要走就取消婚约、分手!许兰若,严格来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许兰若脸色煞白,喃喃道:“都是你逼我的,我没想过真的分手,我只是想阻止你回国。” 傅洵神色冰冷,道:“你回国不跟我联系,一声不吭就上来扇人耳光。兰若,你敢说你没有鬼鬼祟祟跟踪我们吗?如果没有,你怎么知道我的行踪?” 许兰若被说得有点心虚,目光躲闪着不敢看傅洵。 不过片刻,她仰脸盯着傅洵,目光里带着些许压迫感:“你跟这个亲妹妹之前就没怎么相处过,你们之间有什么感情?有什么旧可叙?你为什么就非要回国找她?” “傅洵,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经常像一个偷窥狂跟在她身后,今天你们俩还见面了。如果不是我出现得及时,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傅洵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他咬牙道:“许兰若,你再说一遍?能发生什么事,请你说清楚!” 许兰若被他那样的眼神震慑得有些忐忑,但她气势上仍然不愿意认输:“难道我说错了吗?” 傅洵气道:“你说我像偷窥狂,你自己是跟踪狂,你心里没点数吗?你要是没有跟踪我,你能知道得这么清楚?以前我对妍妍好,你说她不是我的亲妹妹,我不能对她好。” “你总是怀疑我跟妍妍之间不清白、不干净,现在好了,李南照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我不过就是跟她见一面,你又要闹,你到底想怎样?” 许兰若提出自己的要求:“我不相信你,除非你跟我回去,并且从此以后跟你这两个所谓的妹妹都不能再联系。” 傅洵冷冷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残忍:“兰若,你以为你是谁?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对我提出这样的无理要求?是我太顺着你,把你惯得不知天高地厚了是吗?你不能因为自己身边有狗男女,就觉得这世上所有人都是狗男女!” 傅洵尖锐而刻薄的话,瞬间刺得许兰若脸色煞白,脑子发胀。 她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眼泪控制不住滚出来:“傅洵,你居然这样说我!你明知道这是我心底最无法面对的痛,你居然说这种话来刺伤我!” “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你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对我说过。现在你才回国多久,你就对我说这么狠毒的话,你还敢说不是你那个亲妹妹挑拨的吗?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把你洗脑成这样?” 傅洵想到之前傅妍被许兰若逼得有家不能归,连生病都不敢找他求助。他想到李南照被许兰若的蛮不讲理害得挨了一巴掌,还差点被热水烫伤。 他冷漠地说:“你不觉得你特别像npd患者吗?靠你想象出来的那一套掌控别人,戏真多!有病就去治,不要把别人都当成奸夫淫妇。在你心目中,这个世界上有正常人吗?对你来说,所有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多说几句话,都是想互相勾搭是不是?” 一句“有病就去治”击溃了许兰若,她的神情有些痛苦,刚刚的跋扈和强势全都消退,只剩下软弱。 她难过地哭道:“对不起,傅洵。你有一个傅妍,现在突然又冒出一个亲妹妹,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我不是故意要让你难堪,我只是太没有安全感了。我会改,我以后一定会改的。” 第93章 请你快滚! 面对许兰若的梨花带雨,傅洵的心已经无法再柔软半分。 “这种话你说了多少遍?我耳朵都听起茧子了。我们在一起三年,这种毫无意义的道歉,你至少说了二三十遍!可是你有改吗?你总说是我没有给你安全感,难道不是你一直在用所谓的安全感为借口想pua我、控制我吗?” “我上班时跟女同事正常交流方案,你冲去公司里大闹一场;我在工作群里跟同事沟通,没有任何暧昧。你看了就不爽,仅仅是因为她的头像是女性。你偷翻我的手机,把我通讯录里所有异性都删掉!” 许兰若不服气:“你们有什么工作非要晚上联系,就不能白天沟通吗?” 傅洵气得脑勺疼:“老总亲自在群里喊我,要求我就项目进度给出回应,难道我能不管吗?我那时只是一个打工人,还没有牛逼到可以无视老板的程度!再说我是在群里沟通,不是私聊,我能跟她聊什么出格的?” “就连我去喝咖啡,对女服务员道一声谢谢也能惹着你。你怪我对她笑,当场泼了我一脸咖啡。拜托你!难道我要对她哭吗?你自己想想这种行为是正常的吗?你这种病态的心理是正常的吗?” 许兰若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面对傅洵的质问,她无法辩驳 傅洵也觉得很疲惫,他跟许兰若认识时,是被她的好强和自信吸引。 在两家公司的谈判会场,她侃侃而谈、逻辑严密、自信优雅,赢得了所有人赞许的目光。 在一起后,他渐渐发现许兰若一个毛病,她在外自信靓丽,在面对亲密关系时有一种病态的控制欲,显露出极其不自信的紧绷。 许兰若对于傅洵跟其他异性的正常交往尤其敏感,哪怕只是他无意间跟路过的女人一个对视的眼神,也能引得许兰若无限解读,进而大发雷霆。 傅洵难以忍受,提出分手。 许兰若不得已才跟他说,她母亲在生她的时候,外婆让她的小姨来帮忙照顾母亲坐月子,没想到她父亲跟她小姨勾搭到一块儿。 整整一年后,她母亲才发现这段不伦之恋。那个时候她的母亲哭过闹过,但是没有用。那一对男女将厚颜无耻进行到底,她父亲带着小姨外出同居了。 当时傅洵觉得很惊讶,问许兰若,为什么她母亲不离婚? 许兰若有点尴尬,说她母亲只是一个家庭主妇,还要依赖父亲给生活费。母亲又要带孩子,没有办法外出赚钱。 傅洵听着有些心软,女人在生育期后确实处于弱势,遇上这种事,如果娘家有人帮忙还好,没人帮忙就只能忍着。 许兰若说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对异性交往比较敏感,她再三保证以后一定会改。 从那之后,傅洵体谅许兰若,非常注意跟异性来往的分寸,有什么事都跟她报备,不想惹她胡思乱想。 他对她好,想让她感受到爱护尊重,可以放松紧绷的神经。 可惜许兰若疑心病太重,她不但心安理得接受傅洵的示好,还变本加厉提出很多过分的要求。 任何出现在他身旁的雌性动物她都不放过,轻则言语怀疑辱骂,重则上手撕扯。每一次她失控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完全不见平日的自信优雅,倒像个歇斯底里的泼妇。 这些年两人因为这破事争吵无数遍,只要傅洵身旁出现一个异性,许兰若就像几天没喝血的跳蚤一样疯狂,攻击性很强。 许兰若每次都是诚恳认错,坚决不改。 她就像一条藤蔓,拼命缠着他,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傅洵只觉得自己真傻,许兰若的母亲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丈夫跟亲妹妹勾搭一年,她可以借口自己带孩子、无人帮忙,暂时忍耐。 女儿都成年了,她还死活不肯离婚,还要继续在名存实亡的婚姻里耗到死,这简直是文字无法形容的愚蠢和固执。 而许兰若表面挣脱了父母辈的影响,自强自立,但她骨子里其实跟她妈一样,离了男人就不能活。 她必须要死死抓住男人,并消灭男人身旁一切可能造成威胁的人,她才能安心。 傅洵不是没有帮助过她改变,但她认为自己没有错,拒绝改变。 这一次许兰若连人都没搞清楚,上来就给李南照挥巴掌,这触及了傅洵的底线,他彻底对这个女人失望了。 许兰若像往常那样哭得像凄楚哀婉,哀求傅洵不要放弃自己,并保证自己一定会改。 傅洵冷冰冰的眼神在她脸上扫了一圈,道:“兰若,这种话,你自己信吗?这些年光是你主动写的保证书都有一叠了,你觉得我还会信你?” 许兰若看他一脸决绝的模样,心里又慌又怕:“是因为你那个亲妹妹吧?就因为我刚才一时冲动闹了她,你才这样非分手不可?是因为她比我漂亮吗?傅洵,你说啊!” 傅洵额角的青筋抽了抽,怒斥道:“别再扯其他人,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反思一下自己?你那是一时冲动吗?你就像一个疯子、神经病知道吗?” 许兰若无法承受他的怒气,捂脸痛哭。 傅洵也没想到自己被逼到这么刻薄的地步,他揉了揉眉心,道:“对不起,我情绪失控了。但是兰若,我不会再信你!” 在这段感情里,傅洵也感觉心力交瘁,他不明白为什么女人老是喜欢找男人要安全感,安全感到底是什么? 难道不是自身修炼出来的内心强大、经济独立、进退有度的底气吗? 这玩意难道不是靠自己积累出来的吗?能找男人要?为什么非要乞求男人施舍? 怎么就没听说过男人找女人要安全感? 尤其是许兰若这样一个有事业、有经济基础的女人,他想不通她为什么要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多挣点钱不香吗?为什么要跟自己臆想出来的敌人斗争不断? 他甚至劝过许兰若去看看心理医生,可许兰若坚决不愿意,她觉得家丑不能外扬,觉得这是傅洵对她的嫌弃和侮辱。 傅洵对她爱过、包容过、陪伴过、理解过,但还是无法抵抗她的执拗和强大的病态意识,他仁至义尽了。 他现在只想逃离她,离这种心理不正常的人远远的。 “兰若,我早就想说了,我跟你真的不合适,跟你在一起我觉得很累。” 许兰若的心猛的下沉,情绪渐渐激动:“你什么意思?你到底什么意思?你现在是想甩掉我吗?就因为所谓的亲妹妹,你就想甩掉我吗?是!我承认我不该对她动手,但是你也还了我一巴掌,这样还不够吗?” 傅洵的心里涌上一股疲惫感,又来了! 每次有矛盾都是因为她失控伤害无辜者而起,她的话术套路总是先站在道德高度上指责他。如果他没有被她的思维牵着走,反而是严厉指出她的错,她就会示弱认错。 但她心里不会真的觉得自己有错,而是借着眼泪又暗搓搓将责任推给这个那个,总之她认为都是他跟其他人的错。 实在推无可推时,她就会哭,打感情牌要求他包容她、体谅她。她的一整套流程就像流水线,有明确的步骤。 傅洵觉得要不是自己还算意志坚定,有正常的头脑和三观,说不定早就被她洗脑了。 他不是没有跟她提过分手,不管提多少次,她永远是在别的人身上找原因,总觉得他是因为别的女人想甩开她。 以前是傅妍被迫承受她迁怒的火气,成了她的箭靶子,现在是刚见过一面的李南照。 这两个妹妹做错什么呢? 唯一的错就是性别为女。 在许兰若心目中,这就是原罪。所有靠近他的女性,她都恨不得赶尽杀绝。 许兰若看傅洵不说话,以为自己说中他的心思,又乘胜追击:“傅洵,我是你的未婚妻,如果你真的爱我,不管我是什么样,你都应该爱我啊!哪怕我真的......心理上有些障碍,难道你不应该陪着我一起克服吗?说到底,你对我还是不够爱!” 傅洵冷冷地说:“如果现在是我患有慢性病,很难治愈,并且会对生活造成极大影响,你还会义无反顾跟我在一起吗?如果现在是我有家暴倾向、狂躁症,隔三差五打你一顿,你还会无限包容我,继续跟我在一起吗?” 许兰若脸色发白,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 那自然是能逃多远逃多远,她又不傻! 傅洵道:“我是平等地跟你在一起,没有义务用自己的一辈子来为你的病态献祭。” “我再一次慎重地跟你说,我没有办法再继续跟你在一起,咱俩之间早就完了!别再纠缠我,也别再跟踪我,不然我会报警把你抓起来!” 他说完就转身大步离开,再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处于暴躁状态中的傅洵去另一边天台抽了两根烟,才折身回去找李南照。 前台小覃刚才一时不察被许兰若闯进李南照的办公室闹事,这会儿她正在内疚反省中。看到傅洵去而复返,她死命拦住他。 傅洵不好推搡她,只得站在门外喊道:“南照,我可以进来吗?” 几秒后,李南照的声音传来:“进来。” 傅洵推门,意外发现程中谋也在。 程中谋和李南照都坐在沙发上,李南照一只脚架在他腿上,他正在小心翼翼给她脚背上的烫伤处上药。 傅洵心急问道:“伤得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 程中谋听到他的声音,抬头看过来,黑着脸道:“你快滚!” 傅洵叹气:“你就不能对老友客气一点吗?” “请你快滚!” 傅洵:“......” 他伸头看,发现李南照的脚背上鼓起几个透明的水泡,他心里对许兰若更厌烦几分。 第94章 都是我的错 程中谋上完药,叮嘱李南照不要碰水,不要吃燥热辛辣的东西。 傅洵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不讨喜,还是厚着脸皮不想离开,耐着性子听程中谋絮絮叨叨。 李南照一声不吭,只偶尔嗯嗯两声。 要不是亲眼所见,傅洵完全想象不出程中谋这样在外头走高冷路线的人会像一个话痨,同样的话翻来覆去说。 他也想象不到在他面前尖锐疏冷的李南照,在程中谋面前竟然乖得像一只小绵羊。明明程中谋车轱辘话说来说去,她竟然没有一丝厌烦。 傅洵突然想起自己刚得知程中谋喜欢李南照时,曾反对他们在一起。如今看来,小丑竟是他自己,人家过得好好的,看起来还挺和谐般配。 程中谋扭头对傅洵说:“你还不走?你说你一出现就没好事,这不是害人么?没处理好你的感情问题之前,别再来找南照了。” 傅洵深吸一口气,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傅洵离开李南照的工作室,目光飘向楼下。 路上的车灯相连,车水马龙,万家灯火,这热闹却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没有他的家,一意孤行的父母也让他感觉不到过去那种家的温暖,唯有一个傅妍还能让他回想起小时候的温情美好,她却被许兰若逼得主动远离他。 他在许兰若面前就更不用说了,只感觉到压迫和控制,还有她情绪失控时的歇斯底里。 他在窗边站了片刻,长叹一声,下楼回家。 一会儿程中谋陪着李南照出来,他想抱她或者背她,李南照不愿意。 “就是几个水泡,确实挺疼,但是没到半身不遂的地步,别整这么大架势,怪吓人的。” 程中谋气道:“要不是我刚好路过蛋糕店,想着顺道给你带一份糕点,我还没发现你吃亏了。如果我没过来,你是不是还要瞒着我?” “那种疯狗闯进来发神经,你就应该报警抓她,管她是谁谁的女人。傅洵也真是的,天下女人又没死绝,他从哪个旮旯里扒拉出这么个脑子有毛病的玩意?” 李南照眼看他怒气渐渐失控,赶紧告饶:“谁也没料到那女人突然冲进来找事......” “这回她伸手打耳光,万一下回她突然拎起茶壶泼你一脸开水呢?就该狠狠治她一回,不然她以为地球是她爹妈造的,想怎么疯就怎么疯!对付找事的人,就不能跟她客气!” 李南照听他这么说,也有些后怕。 看他还是冷着脸,她有些无奈,挽着他的手摇了摇:“我以后会注意的,别生气了好不好?” 程中谋身体微僵,哼道:“不要以为随便撒个娇我就会原谅你!” 李南照蹭他的胳膊,小声道:“要不我认真地撒个娇?” 程中谋垂头看她,眸光暗了暗,随即抬手拥住她的肩,狠狠吐出两个字:“回家!” 李南照看他终于愿意放过这个话题,心里欢喜,不料他又蹦出一句:“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南照:“......” 她已经能预感到是什么样的收拾了。 两人进了电梯,李南照看着反光的电梯壁映出程中谋那张硬朗英气的脸,忍不住道:“要是将来生一个长得像你的女儿,真不敢想象那张脸会是什么样子?” 程中谋一时没反应过来,思绪被她牵着走,道:“那我肯定是要把她宠上天的。” 李南照抿了抿嘴,笑道:“你光想着家里的小白菜,是不是忘了外头还有喜欢拱白菜的猪崽?” 程中谋哼了一声:“哪家的猪不长眼敢来招惹我,我剥了他的皮,把他挂起来做腊肉!” 李南照:“......” 要是真有女儿,女儿有这么一个爹,她恐怕是注孤生的命。 周末,李南照带着外婆去周明柔家聚一聚。 之前周明柔对于李秀珍住进程家颇有微词,这样她想见奶奶时不方便。 现在周明柔搬出来单过,住进邵凯以前的那套三居室,李南照偶尔便陪着外婆去她家里。 李秀珍刚得知周明柔跟邵凯前天已经悄悄领了离婚证,气得大骂她糊涂透顶。 李秀珍又劝她为了孩子,好好跟邵凯再商量一下,别轻易放弃一个家庭。 可是周明柔拉不下面子,婚都离了,多说无益。她也担心纠缠多了惹得邵凯心烦,反而要对付她。 把柄捏在别人手里,她不得不低头。 周明柔看到又是程中谋开车送她们过来,忍不住对李南照说:“青宝,你老公也太抠门了吧?不是说他是什么大公司的老总?怎么连一辆车子都舍不得给你买?掏不出二三十万给你花,掏十万也好啊!” 李南照笑笑,不答话。 李秀珍对周明柔怒目而视:“你自己的日子都过不明白,管别人那么多!” 她前阵子才听到程母跟程中谋打电话时说起给李南照买车的事,程母当时还说如果程中谋钱不够,她还有一些积蓄。 周明柔被李秀珍呛得脸色涨红,心里很不服气。 李南照看外婆动怒,赶紧安抚她。 两人刚结婚第二天,程中谋就提出让她把车子买了。有时他忙不过来,没办法接她,她那么晚搭地铁回家不安全。 李南照每个月要供房、要给付工作室租金和员工薪水,她的积蓄还要留着作为试管费用,没有多少余钱。她不愿意花他的钱买车。 程中谋听了她的理由后气笑了:“南照,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连做试管生孩子的费用都要你一力承担?” 李南照道:“我现在不急需用车,没必要背这么大负担。” 而且车子不是几块钱的大白菜,她要是一分钱不掏,只花他的钱,说不过去吧? 那几天程中谋脸色恹恹,连上床的积极性都降低了。 李南照才发现自己又戳到了这个男人的自尊心。 外婆得知这事后,训道:“你啊,人是结婚了,心还不习惯结婚。婚姻就是两口子在一个锅里吃饭,在一个钱袋子里花钱,在一个被窝里睡觉。明柔防备着男人花自己的钱,你这样不敢花男人的钱,都是不可取的。” “两口子分得这么清楚,是打算一个不对付就拍拍屁股走人吗?” 李南照不好意思说,她跟程中谋虽然已经结婚,但两人的感情没到随意花对方的钱那个份儿上,两人在床上比在床下熟悉。 但是外婆的话她听进去了,她便主动问程中谋能不能陪自己去选车? 程中谋的眼神瞬间亮了。 李南照挑好喜欢的车,让程中谋付个定金。她本来想月供,但程中谋抢着给她付了全款,回到小区还雷厉风行多买了一个车位。 今天她没有开车过来,一是车技还不熟练,二是两人说好了,只要他有空就接送她,没空她就自己开。 毕竟两人都很忙,平日相处的时间不多,接送上下班也是相处的机会,他们很珍惜。 李南照没打算跟周明柔说这些,没必要,说了她也不会懂。 李秀珍把黄秋菊也喊来了,李南照跟黄秋菊在聊工作时,李秀珍在问周明柔,将来有什么打算? 周明柔摇头道:“没有想法。” “你跟外头那个小伙子,就这么不明不白耗着吗?” 周明柔想到赵奇,神情有些恍惚,她还没有跟赵奇说她已经离婚的事呢。 她有些烦躁,逃避道:“奶奶,咱们今天就开开心心聚餐,别说这些好不好?” 李秀珍气道:“行行行,我是管不着你了。乐乐呢?现在是谁在照顾?” “她奶奶。” 李秀珍蹙眉:“她奶奶能好好照顾孩子?” 周明柔叹气道:“她就是挂个带孙女的名头而已,乐乐大了,定期接送就行,不需要怎么照顾。” 本来她还抱着希望,觉得婆婆没耐心管孩子,邵凯没时间带孩子,他折腾几天就会知道带孩子有多累,说不定就会为了孩子妥协、原谅她。 没想到邵凯不愿意松口。 邵凯倒是说,如果她愿意接送陪伴乐乐,他可以不用她出抚养费。如果她不想照顾乐乐,只是想找茬,那就闭嘴。 周明柔真的后悔自己鬼迷心窍,怎么就被邵凯逮住了小尾巴,失去乐乐的抚养权? 吃过饭后,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各自散去。 周明柔今天不用上班,她开车去了工作室。 赵奇看到她来很欢喜,再看到她脸色憔悴,似乎很不开心。 他叹气道:“明柔姐,是不是你家里的事又让你烦心了?” 周明柔胡乱点头。 赵奇再次表白:“你离婚,我娶你,好不好?” 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是狂热的,眼里有心疼,也有漫漫的情意。 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女人,她长得不错,也会打扮,看起来显年轻。 她的眼神里常常有倔强混合着柔弱的依恋,这种矛盾的女人对于男人来说是致命的诱惑。哪怕他知道她已经结婚了,知道她有一个孩子,他还是不可抑制地喜欢她。 她对他也很好,从他应聘进工作室就关心他,给他送生日礼物,在他生病时给他送药。 他幼年时父母就离异了,高中毕业后他孤身一人来到这座城市谋生,靠自己活下来,自考拿到大学毕业证。 他一直是一个人,没有谁这样关心过他。 他迷恋这个女人,这种迷恋里还带着一丝依赖。 他知道这样跟一个有夫之妇纠缠不对,但他总舍不得主动断了。 他想跟她结婚,想跟她光明正大在一起。可每次他提这个话题,她就顾左右而言他。 他想不明白,既然婚姻让她这么痛苦,为什么她不肯离婚? 第95章 钱多多 周一刚上班,李南照的工作室里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许兰若的状态较上次出现时好了一些,她脸上化了得体的淡妆,颧骨略高,眼珠子有些微发黄。 李南照扫了一眼她周身,大致猜得出她是职业女性,注重身材和形象管理,偏好柔软且突出女性特色的服饰,性子有些矛盾。 许兰若一看到李南照就脸上带笑,带着一丝讨好说:“李小姐,我在这里等你多时了。” 李南照冷淡地看着她道:“我跟你不熟。” 许兰若脸色尴尬又僵硬,她强压下心里的不适,笑着说:“我上次一时冲动,是我不对,我想亲自找你道歉。” “你的歉意我收到了,你可以走了。” 许兰若赶紧道:“那不行!李小姐,错了就是错了,我给你造成不便,心里真的很过意不去。你看能不能赏脸,我请你吃个饭?” 李南照轻笑一声:“你姓许是吧?许小姐,咱俩不熟,我不可能吃你的饭。你要是想通过我接近傅洵,大可不必,因为我跟他也不熟。” 许兰若被她说得脸色发白,有些难堪。 她咬着唇,眼圈微红:“我也不想打扰你,实在是那天给你添了麻烦,不补救说不过去。你是傅洵的妹妹,傅洵在意你,我也在意。” 李南照唇角微翘,看她的眼神里没有什么情绪:“许小姐,抓不住男人不是你的错,让两人之间的炮火殃及无辜就是你的错。从你针对第三人那一刻开始,你就输了。我很忙,没空配合你们俩演苦情戏。” 许兰若脸色很难看,下意识掐紧了手掌。 李南照说完那番话就进了工作室,还顺便把感应锁拉上,阻止许兰若进入。 许兰若眼看李南照油盐不进,她转而给傅妍打电话。 这个点,傅妍应该是在睡觉,但那头很快就接通:“兰若姐,你找我有事吗?” 许兰若调整好情绪,道:“傅妍,你哥之前说回国发展事业,可事实上他是来寻找他的亲妹妹,这事你知道吧?” 手机那头沉默良久。 许兰若想着傅洵宁可回头找之前没相处过的亲妹妹,也不想留在国外陪傅妍,她心里暗爽。 她又道:“我真是想不通傅洵在闹什么,放着大好前程和父母不管,跑回国找这么一个乡巴佬妹妹。” “傅妍,你哥很重视你、很疼你,你说的话他应该会听。你帮我劝劝他吧,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又是沉默。 片刻后,傅妍才道了一声好。 得了她的许诺,许兰若心定了一些。 傅妍这人心软得近乎愚蠢,答应她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可比李南照那样的滚刀肉容易对付多了。 傅洵很宠傅妍,他跟李南照没怎么相处过,本就没有多少感情。由傅妍出面劝他离开,他应该会听吧? 许兰若想到刚才李南照跟她说话时,眼底蕴着淡淡的嘲讽,那样了然的眼神让她感觉到一种被冒犯的愤怒。 真是可笑!李南照凭什么用这种自以为看穿看透她的眼神盯她,她以为她是谁? 最重要的是,李南照的五官大气深邃,透着一股浓烈的风情,不笑时就是妥妥的御姐范儿。 她本人的气势又强,不好忽悠,许兰若觉得她的威胁性远远比性子绵软、长相清秀的傅妍大。 许兰若情愿让傅洵出国跟傅妍接触,也不想让傅洵留在这里跟李南照接触,而且在国外还有傅家父母帮她说话。 傅洵得知许兰若又来找李南照,他本来担心许兰若会闹她,没想到却从前台小覃的口中得知,许兰若被李南照怼了一顿,连门都不让进。 他才恍惚发现李南照跟傅妍不一样,根本不需要他担心。 傅洵又打电话给程中谋,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是觉得心里烦闷,想喊他出来喝酒。 程中谋一口拒绝他,说晚上有事,没空搭理他。 傍晚吃过饭后,程中谋带李南照驱车去往朋友阿三的老家。 再次抵达婚闹现场的陈家村,李南照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这里曾给了她噩梦一般的不愉快经历,但也是在这里,她才认识了程中谋。 她甚至还能清楚记得那时的婚礼现场就像疯了一般,程中谋突然跳出来将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掀翻,将那些居心不良的猥亵者暴打一顿。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世间若有神的使者降临,大概就是像他这样的吧。 给人希望,助人脱离苦海。 程中谋也敏锐察觉到她突如其来的沉默,伸手来拉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李南照推了推他:“专心开车。” 他将她的手拉起来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我媳妇的手就是软。” 李南照故意说:“我刚才上洗手间忘了洗手。” 程中谋愣了一下,哈哈大笑:“没事,我不嫌弃你。” 他觉得李南照严肃的外表下,藏着一颗逗比的心,偶尔逗得他直乐。 到了阿三家,阿三已经领着老婆站在小院门口等候。 程中谋先跳下车,随后走到副驾去开车门,扶了李南照一把。 阿三看得眼睛都直了,他没想到程中谋的结婚对象是李南照。 他记得李南照,在婚闹现场的视频里见过她,在医院的妇科候诊区也见过她。 双方互相介绍过后,李南照的目光一下子被阿三的老婆吸引,确切地说是被她大如箩的肚子吸引。 她羡慕地问:“几个月了?” 那个女人的脸上露出一种恬淡婉约的笑,道:“三十六周,快到预产期了。” 李南照一直盯着那个大肚子,忍不住问道:“我......能不能摸一摸?” 得到应允,她的手很轻很轻地靠上去,贴在阿三老婆的肚子上。 片刻后,她点头笑道:“真好,真好!” 程中谋也盯着那肚子,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 肚子大得这么恐怖,他总担心会像西瓜那样突然炸了。 几个人进了屋里,阿三领着两人去窝边看狗崽和猫崽。 李南照觉得猫太活泼,又喜欢扑东西,她受不了家里太乱,便想挑一只狗崽回去养。 两个月大的拉布拉多狗崽就像一团团胖乎乎的肉球,争抢着在他们脚边嬉戏,一点都不怕生。 李南照挑了一只米白色小狗,看起来挺乖巧的。 阿三说:“这只小三挺温顺的,憨吃憨睡,照顾起来省心。它们满月时我都训练过上厕所,第一针疫苗也打过了。” 李南照听着“小三”这个名就想笑。 她指着小狗,对程中谋说:“谋哥,就这只吧。” 两人带了小狗回家,在路上,李南照让小狗蹲坐在自己的腿上,爱不释手地在它身上撸毛。 程中谋突然觉得这狗子好像抢走了李南照的注意力,他有点不爽,出声道:“你别老撸它,过度关爱容易把它撸秃了。” 李南照一听这话,吓得不敢碰它了。 两人回市区,顺道去宠物店购置了狗窝、狗笼、狗粮和罐头之类。 到了家里,小狗倒是不认生,满屋子瞎跑。 李南照翻了一会儿字典,犹豫着给小狗取什么名儿。 程中谋懒得费心,道:“就叫狗剩好了,或者狗蛋也行。” 李南照:“......” 你跟这只狗什么仇什么怨? 程中谋又道:“米花、火腿、肉饼、富贵、钱多多......你随便选一个吧,只是一个代号而已。” 李南照总觉得这几个名字都不够威风。 程中谋拍板:“就叫富贵吧。” 李南照犹豫两秒:“行吧,就叫程富贵。” 程中谋:“???为什么要冠上我的姓?” “你是一家之主,你姓程,它当然也得姓程。” 程中谋无语,好像有点道理,但听起来总感觉哪里不对。 李南照用废弃的边角布料缝了一个领结给程富贵,上面还坠着写了联系方式的狗牌和一个小铃铛。 小富贵听着铃铛的声音跑得更欢,到处乱窜,屋子里响起欢乐的铃声。 程中谋眼馋地看着那个帅气的领结,心想李南照都没给他量身定做过什么呢,倒被这只狗崽子拔得头筹。 他盯着那只领结,眼露凶光,恨不得抢过来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小狗到底没能叫程富贵,因为李南照再三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个名字透着一股暴发户的气质。 在她的坚持下,富贵同学最终被正式赐名“钱多多”。 程中谋倒是无所谓,她高兴就好。只是看她听着“富贵”着急,就忍不住想逗逗她,故意说富贵这个名甚好,不想改。 最终在李南照牺牲色相主动亲了他之后,他才装作勉为其难让小狗叫“钱多多”。 既然说了他是一家之主,给狗取名这权利就得用起来,不用白不用。 一夜无眠,次日两人是被挠门声吵醒的,程中谋本来抱着李南照想做点晨间运动,这会儿被吵得烦躁。在李南照的一再催促下,他只得黑着脸下床开门。 门刚拉开,钱多多像一团滚动的肉球一样冲进来。 它跑得太急,一下子撞在床脚上,摔得原地滚了几个圈,站起来时还一脸懵圈,分不清东南西北。 程中谋不忍直视,这玩意是不是投胎时忘记把智商一起捎带上? 李南照一看钱多多摔得满地滚,顿时心疼得跳下床抱起它安抚。 钱多多兴奋地往她脸上蹭,还伸出舌头想舔她。 程中谋眼疾手快拎着它的脖子将它拿开,沉着脸道:“这狗子不讲卫生,别离它太近!” 两人走出房门时,同时脸色一凝。 沙发上的几张坐垫被拖到地面,拖鞋东一只西一只,鞋面上还有咬痕。电视的电源线被拖拽出来,像一条长虫一样摊在地面。 家里就两人一狗,不用问都知道是谁干的。 第96章 麻烦你给我一个解释 程中谋黑着脸上前就要逮钱多多,李南照赶紧拦住他:“宠物拆家很正常,咱们要有包容之心。我听说拉布拉多很温顺听话,慢慢调教就好了。” 她有些担忧:“咱俩都要上班,留它在家里不放心,怎么办?” “带走!” 李南照本来想问你带还是我带?她看他脸色沉郁,赶紧说:“行,那我带去办公室。” 总觉得他好像不太喜欢钱多多呢。 钱多多到了工作室,受到一众员工的热烈欢迎,毛都快被撸秃了。 李南照在工作时,它就乖巧地趴在她办公桌下打盹,一有点声响就睁眼,竖起耳朵东张西望。 一会儿外头两个员工因为一点小事争执起来,声调略高。 钱多多支楞起身体,把狗脸怼在玻璃门上往外瞅,一副强烈好奇想吃瓜的表情。 李南照看得想笑,她打开自己办公室的玻璃门,钱多多颠着小短腿冲出去公共办公区现场围观。 李南照也不管它,自顾自忙活。 一会儿钱多多在资料室逮到一只大蟑螂,吓得女同事哇哇尖叫。 李南照随口夸了钱多多两句,没想到钱多多来劲儿了,一个上午都在资料室里刨来刨去,终于又让它找着一只大蟑螂。 它叼着那只蟑螂跑到李南照的办公室门口挠门,李南照放它进来,它献宝一般将蟑螂扔在她面前,又用爪子按住。 蟑螂逃脱不得,在它的爪子下挣扎。 钱多多将蟑螂往李南照面前推了推,示意这是给她的。 李南照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赶紧叫清洁工进来把这只蟑螂处理掉,顺便把钱多多带去洗手间洗嘴洗爪子。 傍晚,晚霞像火烧云一样烧红了半边天。 李南照叫了一份餐,正在见缝插针吃饭,钱多多就趴在她脚边睡得打呼噜。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一个陌生来电。 钱多多很警惕,立即睁眼,直起身体看她。 李南照接通,那头问道:“是李小姐吗?我是你家楼下便利店的店主陈青啊。” 李南照愣了一下,才想起是她之前住的租房楼下那家便利店,她听过旁人叫店主“青姐”。 “是我,青姐,请问有什么事吗?” 陈青道:“我这儿有一个小孩坐在门口哭,我记得好像是你家的孩子,你之前不是带过一个小女孩来我这买雪糕吃?我问她,她说她来找小姨,小姨叫李南照,是你吧?她还给我报了你的手机号码......” 陈青还没说完,李南照已经变了脸色。 她嚯地站起来:“青姐,你能把手机给孩子听一下吗?” “没问题。” 手机那头安静两秒,突然传来乐乐的哭声:“小姨,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和太婆,呜呜呜......” 李南照听得眼泪差点掉下来,她赶紧说:“乐乐,你先别哭,就待在那家便利店等我,不能乱跑知道吗?我这就过去接你。” 李南照匆匆出门,对前台小覃说:“小覃,麻烦帮我看着点钱多多,我一会就回来。” 小覃连声应好 。 在路上,李南照给周明柔打了电话,说孩子不知道怎么一个人跑出去她以前的住处了。 在邻市出差的周明柔听了后,气得打电话去把邵凯骂得狗血淋头。 李南照赶到时,乐乐一看到她就哭了,奔过来一头扎进她怀里:“小姨,我要找妈妈。” 李南照抱住她,急切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乐乐哭得凄凉,颠三倒四地说了一大串。 李南照从她的话里拼凑出几点重要的信息:奶奶经常忘记去接她放学,幼儿园的小朋友全都被接走了,她还被留在园里等。 老师很不满,多次跟她说,让她回家跟家长说说,下次要早点来。 即使接回家,奶奶也是在路上给她买几个馒头包子当晚餐,不会给她做饭。 爸爸、妈妈都很忙,奶奶没收了她的电话手表,说不准跟爸妈告状,不然就带她回老家,让她放牛,再也见不到爸妈。 今天奶奶接了她回家,把她丢在家里就出门去。她实在太饿了,一个人呆在家里也害怕,又联系不上爸妈,才跑出来找李南照。 她家离李南照之前租住的地方不远,妈妈带她来过这里很多次,就这么一路摸索着找过来。 李南照听得眼圈都红了,这短短一段路上,如果遇上人贩子或者不按规则行驶的车辆,后果不堪设想。 她赶紧给周明柔打电话,说她跟乐乐在一起。 两母女隔着手机哭,乐乐一边掉泪一边问:“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周明柔听得心如刀割,悔恨不已。 都怪她鬼迷心窍沾惹婚外情,毁了这个家,这一刻她真真切切体会到离婚对孩子的伤害。 她后悔了,悔得泪流满面。 邵凯这个死男人非要抢孩子,但是他根本没空管孩子,抢到手就扔给他那个重男轻女的妈管,这两母子怎么这么混蛋? 另一头的邵凯听说孩子独自跑出去找李南照,也吓出一身冷汗。 他妈明明拍着胸口保证说一定会好好照顾孩子的,这踏马都照顾成什么样了? 邵凯顾不得领导的黑脸,硬着头皮请假跑回来接乐乐。 他从附近停车场赶过来时满头大汗,汗湿的衬衫贴着他肥硕的身体,显得油腻又滑稽。 看到乐乐那一刻,他紧绷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下来,一把将孩子搂过去:“乐乐,你吓死爸爸了!” 乐乐又哭:“爸爸,你跟妈妈是不是离婚了?我要找妈妈。” 邵凯无言以对。 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说两人离婚的事,只说妈妈出差了,暂时由奶奶照顾她。 乐乐很懂事,不哭也不闹,他没想到孩子什么都懂。 邵凯转而对李南照说:“南照,谢谢你照顾乐乐,真的感谢。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帮。” 李南照知道自己没有说话的立场,还是忍不住说:“姐......姐夫,我听说乐乐每天放学回家都吃不饱?” 虽然邵凯跟周明柔离婚了,但她一时不习惯改口,索性还跟从前那样称呼他。 邵凯脸色微变,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 他一个月给他妈一万块家用,乐乐就在家吃一顿晚餐,剩下的钱都给他妈当零花,难道这么多钱还不够一老一小吃一顿饱饭? 李南照蹲下来看着乐乐说:“乐乐,你跟爸爸说,平时晚餐都吃了什么?” 乐乐看了邵凯一眼,小声将刚才对李南照说的那些话重复一遍。 邵凯越听脸色越阴沉,他死死克制着暴怒的情绪,道:“我会查明。南照,你放心,要是这事属实,我不会不管。” 李南照听邵凯这么说,松了一口气。 这两口子在婚姻里各有各的缺点,互不相容。但作为父母,他们有义务共同照顾好乐乐。 李南照又道:“姐夫,我记得你家里有监控,我建议你回家看一看监控,也许会有新发现。” 她不好在邵凯面前说他妈怎么不好,只能让他自己回去看监控。李南照知道那些监控是装修房子时就安装的,位置隐秘,邵母未必注意得到。 如果不是周明柔搬走后,邵凯将她查看监控的权限取消,也不至于一直没人发现乐乐的委屈。 邵凯一听就明白了李南照的潜台词,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早出晚归,乐乐基本是他妈在管。他每天下班时乐乐已经睡着了,早上离开时乐乐还没起床。 他不知道他妈到底在搞什么,为什么逼得乐乐这么小的孩子离家出走? 回家路上,邵凯细细询问乐乐平时在家是怎么过的,跟奶奶是怎么相处的? 乐乐瘪着嘴不说话。 邵凯不好逼她,只得先带她去餐厅吃饭。 两父女到家时,家里黑灯瞎火,一个人都没有。 邵凯的心直往下沉,现在都八点了,他妈平时就是这样把孩子一个人撇在家里的? 他去浴室放热水,让乐乐去洗澡,他自个儿则进了书房查看监控录像。 不一会儿,邵凯黑着脸走出来,拿起手机给自己妈打电话。 一连打了十几个电话,他妈才接听。 “妈,你在哪里?” 手机那头明显一顿:“我在家啊!” “你放屁!” 邵凯一时没控制住怒火,飙了一句脏口。 “给你十分钟回来,如果十分钟内没见到你,咱俩今天就断绝母子之情!” 邵母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又慌又乱,赶紧从麻将馆一溜儿小跑回家。 邵母到家时,看到乐乐怯怯地坐在地毯上玩乐高,邵凯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一脸阴沉的怒容。 她讨好地笑着问:“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饿不饿?要不我给你做点吃的......” “妈,你每天晚上给乐乐吃什么?” 邵母脸色一僵,眸光闪烁不定,支支吾吾道:“就随便吃点儿,我觉得孩子不能养得太精细,就督促她经常吃粗粮包子,对她的身体有益。” 邵凯朝乐乐喊道:“宝贝,你先回房玩,爸爸一会儿找你。” 乐乐一进房,邵凯脸上的温和陡然一收,他冷笑着拿起遥控开电视,将家里的监控录像投屏。 电视屏幕上显露出最近一周,邵母每天下午给乐乐买南瓜馒头、花卷之类充当晚餐,连一点荤腥都见不到。 期间乐乐想喝牛奶,还挨了邵母一顿刻薄的训斥,骂她是败家玩意儿、赔钱货,像她妈一样净图享受,什么都要吃好的、用好的。 邵母看着视频里的画像,吓得脸都白了。 就算这些视频邵凯已经看过,再次看还是能轻易激起他的怒火。 他在外头被客户骂、被领导骂,都无所谓,可他这么卖命挣钱,他女儿却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简直是笑话! 邵凯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压下怒火,他又切换到下一个视频,道:“妈,好好看,看完麻烦你给我一个解释。” 第97章 别指望她能干点人事 邵母心里七上八下,她转头瞅了一眼电视,顿时吓得心跳都快要停止。 屏幕上,乐乐仰头跟邵母说着什么,邵母随手抓起餐桌上的硅胶隔热垫,劈头盖脸朝乐乐疯狂扇了十几下。 她还不解恨,又丢开隔热垫,揪住乐乐的头发将她的脑袋往一旁的大海龟布偶身上砸,巴掌也跟着扇在乐乐的后脑勺上。 乐乐凄厉地哭喊,哀求她说不敢了,求她不要打了。 但邵母充耳不闻,这场虐打持续了五六分钟。邵母下手未必有多重,但她凶神恶煞的表情,刻薄地骂骂咧咧,吓得孩子尖声哭喊。 乐乐那一声声哀求,就像尖锐的毒刺一样狠狠刺中邵凯的心脏。 邵母最后还威胁道:“你要是敢跟你爸妈告状,我就撕烂你的嘴,打断你的腿!你妈跟野男人跑了,她不要你了,就算你哭死也没人管你!” 邵凯关掉电视,阴冷地盯着自己妈:“妈,你虐待儿童,我要是报警,你最少会被拘留,甚至有可能坐牢!” 邵母脸色大变,两腿发软,差点跪倒在地。 邵凯说出那句话后,邵母就感觉浑身发寒,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儿子露出这么可怕的神色。 邵凯逼视着她说:“妈,你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乐乐?她是我的女儿,是你的亲孙女!” 邵母被逼问得哑口无言,她说不出为自己辩解的话。 她只恍惚记得那天乐乐回来吵闹着要找妈妈,她心烦骂了她几句,乐乐就低声啜泣。 她听到乐乐哭更心烦,尤其是她一想到周明柔口口声声说要给女儿独一无二的爱,死活不肯生二胎,她就恨得不行。 这个小丫头片子霸占着家里最好的条件,养大了有什么用,还不是给别人家当媳妇的? 她能传宗接代吗? 她能招赘上门吗? 她生的孩子能跟邵家的姓吗? 什么都做不了,养她有什么用? 这些话邵母平时不敢在儿子面前说,因为她以前只稍稍提过几句,就被儿子严厉呵斥了,但不妨碍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邵母看到乐乐就不爽,再看到她那张肖似周明柔的脸就更不爽。听到乐乐哭时,她一腔怒火根本控制不住,直接就上手了。 如果不是看视频监控,她都不知道原来用旁观者的角度看自己,竟是那样可怕又恶毒,竟对一个小孩子连打带扇。 这会儿面对儿子的怒目而视,她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邵凯气恨交加,这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但是母亲伤害的却是他的亲骨肉,他夹在中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他突然想起周明柔不止一次说他妈不喜欢乐乐,以前他还觉得是周明柔太敏感太小心眼,并且有受迫害幻想症,老觉得他妈对孩子不好,偏偏她又拿不出任何证据。 奶奶怎么可能对孙女不好? 如今他才发现是自己错了,他妈还真就能干出苛待孙女这么可怕的事。 以前他妈不常来,又伪装得太好,周明柔也把乐乐盯得像眼珠子一样,大概他妈找不到机会苛待孩子。 现在他妈跟孩子朝夕相处,心里的魔鬼就藏不住了。 最终邵凯说:“妈,你现在就收拾东西回老家,以后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不能再来到我家。” 邵母一听这话就脸色大变,她吃惊地瞪大眼睛,手指抖索指着他骂道:“你家?你是我生的,你家不就是我家?我是你妈,你敢赶我走?” 邵凯想到乐乐吓哭的情景,咬牙道:“是!以后我家不是你家,因为你有可能伤害到我的女儿。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我找人送你回去。” 邵母一听这话怎么得了?她在城市里住习惯了,喜欢这里的交通便利,喜欢这里有各种老年人消遣的花样。邵凯突然要把她送回农村里去,连个牌搭子都不好找,她怎么受得了? 她坐地拍着大腿嚎啕大哭:“作孽呀!作孽呀!老娘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就是这样对亲妈的,你也不怕天打雷劈!当儿子的竟然敢把老娘赶走,老天爷呀,这是人干的事吗?” 邵凯冷冷地看着她说:“你现在立刻走,我按月给你打五千块生活费。不走我就报警,并且把你打乐乐的录像发回去村里给所有亲戚村民看。以后我也不会再给你一分钱,有本事你就去法院告我,法院判我给多少赡养费我就拿多少,多一毛都没有,以后你是病是死都跟我没有关系!” 邵母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这个儿子别的不好说,赚钱的能力还是顶可以的。如果儿子不给她生活费,那她还能过得这么光鲜滋润吗? 她恶狠狠瞪了邵凯一眼,说:“你也被周明柔那个破鞋洗脑了,把小丫头片子当宝贝。我做什么都是为你好,既然你不听,以后断子绝孙就别后悔。” 邵凯狠狠咬住了后槽牙,脸颊微微抽动。他到底还是没忍住,按下报警电话。 虽然他想要儿子,但他不是禽兽,做不到伤害自己的女儿。 附近民警很快赶来,邵母在儿子面前趾高气昂,这会儿见到民警,她吓得半死,瘫在地毯上不敢动。 民警听说是儿子报警抓亲妈,也大吃一惊。 邵母吓得人都软了, 她想到邵凯之前说可能要坐牢,眼泪说来就来,痛哭流涕说她再也不敢了。 邵凯知道他妈没有给孩子造成什么肉体伤害,这事大概率只是批评揭过,但他就是想借警方的威信来震慑一下她妈。 他妈真是无法无天了,不治她一回,她以后还会来对付乐乐。 民警看了视频后,对邵凯说家长打孩子,情节轻的视为教育不当。造成严重后果的会治安拘留并罚款,甚至是负刑事责任。 民警狠狠教育了邵母一顿,她早已吓懵,只知道哭。 半个小时后,邵母拎着简单的行李被邵凯的朋友送走,半刻都不准逗留。 乐乐听到动静从房间里跑出来,她怯怯站在邵凯身旁看着奶奶离开,问道:“爸爸,奶奶去哪里,她还回来吗?” 邵凯说:“奶奶有事回老家,以后不会过来了。” 乐乐又问:“那妈妈是不是就能回来了?” 邵凯神色一顿,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定了定神,蹲下来跟乐乐平视,握住她的肩膀说:“乐乐,爸爸和妈妈因为性格不合分开了,但是我们都很爱你。我们是你的父母,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乐乐瘪着嘴看他,眼泪慢慢滑落,她轻声问道:“爸爸,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我会改的,你能不能让妈妈回来,我想要妈妈。” 邵凯听得眼眶泛红,鼻尖发酸。 他试图用委婉的语言跟孩子讲清楚,父母分开不代表抛弃她,但是他想来想去,竟不知道该如何说。 他和周明柔平日对孩子还算不错,现在他们离婚,对孩子就是一种扎扎实实的伤害,再怎么美化也改变不了孩子失去一方日常陪伴的现实。 这一刻邵凯又暗恨周明柔作死,为了睡野男人,连孩子都不顾了! 乐乐哭了一会儿,自己抹干了眼泪,说:“爸爸,你可以帮我吹头发吗?我想睡觉了。” 邵凯拿了吹风机帮乐乐吹头发,乐乐的头发又密又长,他吹得挺费劲。 好不容易弄完,他督促她刷牙、换睡衣。 准备上床时,乐乐突然说今晚的学习任务还没完成。 邵凯愣了一下,学习任务?幼儿园能有什么任务? 乐乐垂下眼睑,说:“老师说让爸爸妈妈看一下班群,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提交作业了。” 邵凯赶紧拿出手机找到幼儿园的班群,虽然他加了这个群,但基本没有看过群信息,因为以前都是周明柔在操心,他忙着呢。 他没想到这一看就看到群里的任务,每天都有一个英文阅读视频打卡、汉字认识积累视频打卡、五十以内的数字排序,一周还有一个亲子手工作业...... 邵凯看得头大如斗,这才上幼儿园大班的孩子,居然有这么多学习任务,现在读书都这么卷了吗? 他有点不耐烦,但是又担心自己不上心,会让孩子在老师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只能硬着头皮催促乐乐赶紧来完成学习任务。 好不容易把班群里的学习任务挨个打卡完结,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乐乐困得两眼眯缝,频繁打哈欠。 乐乐抱着她心爱的布偶回房躺在床上,问邵凯:“爸爸,你能给我讲故事吗?” 邵凯头皮一抽,刚想拒绝,看到女儿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他又不忍心,便问道:“你想听什么故事?” 乐乐从床头柜上拿了一本故事书递给他,邵凯问:“平时奶奶在家也给你读故事吗?” 乐乐沉默。 邵凯明白了,他妈不打孩子就不错了,别指望她能干点人事。 第98章 有点心虚 这时周明柔打电话进来,邵凯直接按掉,不用想都知道周明柔肯定是因为今天乐乐离家出走的事来兴师问罪,他现在没有心思应付她。 乐乐感觉到父亲的情绪变化,急切地问:“爸爸,是妈妈吗?” 邵凯看到孩子那渴望的眼神,只好说:“是妈妈。” 乐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妈妈是找我吗?” 邵凯觉得有点心酸,于是回拨了周明柔的号码,让乐乐跟她聊一会。 两母女在聊天时,邵凯就去书房上网搜索周边的家政机构,随后给负责人打电话,紧急招聘一个住家保姆。 乐乐聊完了就跑出来说:“爸爸,妈妈刚才给我讲故事,现在我要睡觉了。” 邵凯进房陪她,她大概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邵凯出来在客厅的沙发坐下,他筋疲力尽,感觉带娃竟然比上班还累。 他才发现照顾一个已经六岁的孩子并不轻松,他之前一直觉得周明柔整天说带孩子累,真矫情!六岁多的小孩又不需要她怎么贴身照顾,有什么累? 没想到他才折腾一个晚上,就已经感觉心好累。 他不得不正视一个现实,是周明柔和她妈承担了大部分育儿责任,如果没有她的付出,他做不到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在工作中。 他转念想了想,虽然他对家庭没有负陪伴的责任,但是他赚的钱都给周明柔随便花,对这个家从不吝啬,她妈愿意帮忙也是因为他舍得花钱。 夫妻俩一个出钱一个出力,这样还不够吗?为什么她还要背叛他,背叛这个家? 邵凯不是没有想过为了乐乐,给周明柔一个机会。关键是周明柔至今不觉得她有错,她在他面前依然是端着一副都是他对不起她的姿态,她甚至不肯做出跟那个男人断绝联系的保证。 而且她犯的是原则性错误,出轨这种践踏底线的行为,哪怕他给她机会重修旧好,他也怕她将来会再犯。 出轨的男女就像掉进粪坑里的人民币,弃了不甘心,捡起来又觉得恶心。 邵凯承认结婚后,自己对周明柔确实不太好,那是因为周明柔对他不好。 这个女人花着他辛苦挣的钱,对他只有指责和贪得无厌的索取。除了生养乐乐,她对他付出过什么?妻子的义务她到底做到多少? 至于家务,本来有保姆做,是她自己死活不愿意接受保姆。 而且对于周明柔耿耿于怀的月子仇,邵凯也不想再掰扯。 那时他恳求岳母来帮忙,给周明柔坐月子。没想到岳母断然拒绝。她说周明柔生的是邵家的孩子,跟她没关系,她不会照顾周明柔坐月子,也不可能带外孙女。 邵凯没办法才求着自己妈来,他妈重男轻女,大概也是用了这种阳奉阴违的手段,当着他的面对周明柔好,背地里磋磨她。 那时他的事业在上升期,每天忙得像条狗。家里几个人都得他养,房子车子都得他供,他一回家就被周明柔撕扯着要他主持公道。 他都快烦死了,又没有亲眼见过他妈怎么虐待周明柔,他怎么相信她? 而且他妈好歹还愿意过来给周明柔做饭,看看岳母,连亲闺女坐月子都不愿意来帮忙。 要不是后来经济条件好了,他舍得砸钱给岳母,岳母哪可能来带乐乐? 周明柔自己的妈都不疼她,难道指望别人的妈怎么疼她? 可她从来不怨自己妈心狠,总是揪住他妈不放,结婚多少年就怨恨他妈多少年,平日里动不动就跟他妈大吵。 凭什么? 他妈欠她的? 他都不计较岳母的唯利是图,为什么周明柔就不能也体谅一下他的难处,别跟他妈吵吵? 一会儿,周明柔打电话过来,她提起乐乐离家出走的事,言辞激烈地指责邵凯为了抢孩子的抚养权,不择手段威胁她,抢到抚养权之后又对孩子不好,还让他那个恶毒的妈折腾孩子。 邵凯自知理亏,闷着头挨骂。 周明柔骂完之后要求变更抚养权,让乐乐跟她。 邵凯一听就断然拒绝:“绝无可能!” 周明柔生气地说:“邵凯,你那么忙,你能投入多少精力在孩子身上,你心里没点数吗?你为什么就非要跟我赌气,完全不顾孩子的实际情况?” 邵凯冷笑道:“你跟野男人厮混时有想过孩子吗?这会儿装什么慈母?我说了我不可能让孩子跟着你,更不可能让孩子跟你的野男人一起生活。以后你总归是要再婚的,谁知道你的男人品性如何?乐乐毕竟是女孩子,我不得不多提防一些。” “再说了,我放下工作就抱不起孩子,难道你就行?之前家里的支出全是我顾着,你才能照顾孩子。现在你什么都要靠自己,你要是花费大量精力照顾孩子,你还能有现在这个收入吗?” 周明柔还要再说,邵凯已经有点不耐烦,说:“我都说了,如果你愿意接送陪伴乐乐,抚养费不用你给。” 周明柔骂道:“你想得美!抚养权是在你名下,还要我出力去照顾孩子?” 邵凯哼了一声:“孩子不是你亲生的吗?出力照顾孩子就让你这么委屈?我也不让你白出力,抚养费不用你给,我甚至可以倒给你钱,就当是我花钱请你多陪伴孩子。” 周明柔怒不可遏:“你有病吧?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侮辱人,把谁当丫鬟使唤呢!” 两个人都觉得对方不可理喻,又吵了一顿,随后怒而挂电话。 邵凯在班群里加了一个男家长的微信,男家长热心地将他拉进家长群。 邵凯才知道其他双职工家庭不是有靠谱老人带孩子,就是让晚托机构接孩子,机构还能给孩子管饭、辅导作业。 也有几个女家长说周边晚托机构的饭菜实在不咋地,荤腥很少,几乎都是素菜,孩子每次回家都喊饿。而且让机构辅导作业就更扯淡了,那么多孩子,才一个老师辅导,根本顾不过来,老师都是直接告知孩子答案的。 邵凯听了这些后,心里有数了。 第二天,邵凯专门请了一天假在家面试保姆。 他一口气面试了七八个阿姨,最后选定一个面相和善的四十岁妇女,她的厨艺不错,做事麻利。 阿姨是高中学历,看着图书给孩子讲故事没问题,她负责做家务、陪伴孩子睡觉、接送孩子上学放学。 邵凯又另外找了一个做兼职的大学生来给乐乐做家教,让她晚上过来辅导乐乐的学习,并且跟进学习任务打卡。只要她尽心,报酬好商量。 虽说这些人都不能替代母亲的角色,但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如此考察几天后,邵凯发现乐乐对阿姨和家教老师都挺满意,没有什么抵触。孩子甚至还较之前话多了一些,他便将这两人定下来。 处理好之后,邵凯就打电话跟李南照说了自己的安排。 李南照没想到他雷厉风行,在几天之内就搞定这些事情。果然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怕的是没钱。 邵凯还提了一个请求,他问李南照,能不能把家里的监控也链接到她的手机上? 他说自己平时很忙,有时候顾不上盯着家里,但是他会尽力。如果李南照工作之余,能不能抽空瞅一眼监控,看看保姆对孩子好不好? 李南照有点迟疑。 邵凯说,因为他之前对孩子比较疏忽,孩子不怎么爱跟他谈心,倒是很依赖妈妈跟小姨。他不想再跟周明柔起冲突,便问李南照能不能多跟孩子聊聊,了解她跟保姆相处得如何? 李南照答应下来。 周明柔听说邵凯宁愿让李南照看孩子,也不愿意让自己看,她气得半死,又把邵凯的祖宗十八代拉出来在脏话里遛了一圈。 李南照听着她的发泄也很无奈,她这张嘴真的蛮犀利,怪不得邵凯不愿意让她在监控里看孩子。若是她看了又挑刺找毛病,去找邵凯吵架,实在是让人烦心。 李南照觉得周明柔的智商有点着急,如果邵凯真的是在婚姻里冷暴力她,对她提出的x生活要求不回应,那就是邵凯的错。 只要双方没有身体健康隐患,也没有处在妊娠期,那履行夫妻义务也是法律支持的权利,长时间不过x生活,在法律上算是有过错。哪怕周明柔在出轨后起诉离婚,法院也会酌情判决双方在婚姻里都有错。 偏偏周明柔被拍了照片,自己不敢硬杠,失去孩子的抚养权。 李南照觉得邵凯愿意平分财产,大概也是出于这一点考量。他太了解周明柔,周明柔为了在财产方面不吃亏,为了保住名声,她会放手抚养权。但得到一半财产后,她一定还会来争抚养权。 这么拧巴,李南照都没办法说她。 转眼就进入八月中旬,黄秋菊的化妆视频又火了几个,积攒了一批粉丝。 李南照的工作室前阵子也刚收到一张大订单的尾款,虽然忙得人仰马翻,但收到钱她还是很高兴,便跟黄秋菊约着搓一顿火锅庆祝。 当天夜里李南照感觉肚子有点胀痛,全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劲儿。 晚上程中谋回来,看她早早上床躺着,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李南照道:“也说不上哪里不舒服,肚子有点胀,又不像是吃错东西。就是感觉有点累,可能是最近熬夜过多。” 程中谋一听熬夜就不敢吱声,有点心虚。 她每天从工作室回家,洗澡后基本已经过了十二点。他再拉着她在床上闹腾一番,可不就是熬夜? 程中谋问她要不要去医院,李南照摇头。 程中谋道:“要是累了,明天就休息一天,别去上班。” 第99章 不是说很难怀孕吗? 第二天程中谋离开时李南照还没起床,他在冰箱上贴了便利贴,跟她说早餐在锅里,热一下就能吃。 李南照这一觉睡到十点多,她醒来时还是觉得浑身疲乏。 一会儿去上厕所,她察觉到不对劲。 她的心脏砰砰乱蹦,顾不上吃饭,换了一身衣服就急匆匆去医院。 等待叫号的过程中,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掌心也黏糊糊的,全是汗。 这次接诊的还是之前给她做过巧囊摘除手术的女医生,医生明显还记得她,看到她来就问她是不是有情况了? 李南照赶紧将自己的症状说了。 医生的脸色渐渐严肃,又问了她的末次月经日期。 李南照说了后,医生让她躺到病床上去做一个简单的妇检,随后开单让她去查hcg和妇科超声。 李南照意识到什么,脸色瞬间白了。 一个小时后,她捏着诊断报告走进医生的诊室。 医生看了诊断报告后,遗憾地说:“是生化妊娠。” 李南照眼睛瞪大,呼吸有些急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以为是例假推迟,没想到是一条小生命来过,又走了!不是说很难怀孕吗?怎么会...... 程中谋匆匆赶到医院,他走进妇科诊区时,发现大部分女人脸上有欢喜,少部分人脸上带着一丝麻木的呆滞。 还有不少男士抢占了候诊区的爱心专座玩手机,看起来无比专注,两耳不闻窗外事。 程中谋的目光在全场快速扫了一圈,终于看到李南照坐在角落的饮水机附近,她旁边空着两张椅子。 她一个人独自窝在角落里,看起来很不起眼。程中谋从来没有见过她那副模样,眼圈红肿,眼神茫然。 她握着手机的右手搁在大腿上,身旁明明人声喧嚣,她却好像置身于一座孤岛,跟周边切断了联系。 程中谋心情沉重,他缓步走过去,站在她面前叫了一声:“南照。” 李能照缓缓抬头看他,似乎反应有点迟钝。 两人目光对上的那一瞬间,程中谋突然就看懂了她面无表情的背后,是即将濒临崩溃的难过。 他伸出手把她拉起来,紧紧拥进怀里。 李南照软弱地靠在他胸口前一动不动。 周边有人对他们投以好奇的目光,又很快挪开,毕竟这个科室诊区每天都有人哭有人笑。 不过一会儿,程中谋感觉胸前的衬衫被温热的液体润湿,他的心脏难受得发麻。 她就连哭都是无声的,只有她揪紧他腰侧衬衫的两手泄露了情绪波动。 程中谋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抚道:“别哭啊,别哭。” 两人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在原地相拥,他一直抱着她、轻拍她,直到她收住眼泪。 他的白衬衫已经皱得不成样子,还沾满了泪痕。 程中谋仔细看她一眼,道:“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找一下医生。” 李南照点头,程中谋从她手上拿走就诊报告,去找给李南照接诊的女医生。 他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叫请进才推门走进诊室,医生看到他有些惊讶。 程中谋将就诊报告递给医生,说:“医生,我是李南照的家属,我想了解一下她的情况。” 医生忍不住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盯着他多看几眼。 这男人提到李南照时,眼里的着急和心疼不像作假,看着感情挺好的样子,怎么之前迟迟不愿意跟李南照生孩子? 程中谋急切地问:“医生,生化妊娠的诱因是什么?” 医生温和地说:“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有很多,李女士生化妊娠的具体原因还不明确。偶然发生一次生化妊娠,不需要太担心,也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 “你们可以当做是身体的一次自行选择,受精卵的质量不好或者生存环境不好,身体自行放弃了它。如果是连续发生生化妊娠,就要来医院做相关检查,才能再次备孕。” 程中谋欲言又止。 他的的脸皮有点发烧,鼓起勇气问道:“医生,夫妻生活频繁,会不会造成这种状况?” 女医生愣了一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程中谋也窘迫得不行。 他接到李南照的电话时,整个人都傻了,完全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或者说,他其实已经默认两人不孕不育,这辈子就这么相互扶持到老。 突然有人跟他说,他有过一个孩子,又没了,这感觉不是一般复杂。 他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便是飞快开车过来。他知道李南照有多渴望生一个孩子,这会儿她必定很难过。 在路上他想了很多,生化妊娠这个陌生名词他不了解,也没空搜索一下。 这段时间两人几乎天天腻在一起,他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那啥过于频繁,是不是伤到孩子了? 面对程中谋求知若渴的眼神,女医生憋着笑,强装镇定道:“这种情况跟夫妻生活没多大关系,造成生化妊娠的原因主要是心理压力过大、精神焦虑、来自父或母的染色体异常、母体有炎症或者子宫病变、不当用药、父母不良生活习惯等。” 程中谋狠狠松了一口气,虽然他知道不太可能是夫妻生活频繁导致的,但他还是忍不住想确认一下。 他实在想不出是什么原因造成孩子生化流掉,他还担心是自己需索过度、过于激烈,把孩子给捅坏了。 医生又说:“针对李女士的情况,这个生化妊娠倒也算不上坏事,这说明巧囊对她的影响降低很多。” “她之前的情况不太好,怀孕的希望不大。上次她来复诊时,还跟我讲她没有对象。现在你们就怀上了,这说明她的身体已经做好了怀孕的准备,这对你们来说是一件好事。孩子缘也很玄妙,说不定这个孩子是来探探路的。你们把身体养好,孩子应该很快就会再来。” 程中谋沉重的心情松快了一些,他端端正正鞠了一个躬,道:“谢谢医生。” 医生被他的慎重吓了一跳,赶紧说:“不客气,李女士要注意休养3-5天,有条件的话休养7-10天,有任何不适随时来诊。一个月内禁止性生活,三个月后再备孕。” “在这期间要注意避孕,因为生化之后是很容易再次怀上的,但身体激素等各项指标未必已经做好准备,所以不能急。备孕之前最好来医院再检查一下各项激素的指标,还需要口服叶酸和调节生活习惯。” 程中谋点头,在心里默记医生说的话。 他离开诊室后找到李南照,将医生说的话都转告给她。 他又道:“南照,我们都完全没有想到会有孩子,在婚后这段时间压根就没有认真备孕。你看我前两个月因为应酬喝醉了几次,还熬夜,也没有提前把身体调理好,这个很有可能是我的原因。我保证接下来会认真备孕,我们俩一起努力,好不好?” 李南照听他这么说,心里暖洋洋的。 她知道他是为了让她宽心,才把所有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程中谋拉她起来,跟她十指相扣,说:“走吧,我们回家。” 李南照站起来,随着他一起离开医院。 虽然医生说好好休息就行,不需要特别的照应,但程中谋还是非常慎重,马上请来一个住家保姆,他打算休假三天,亲自照顾李南照。 李南照怕耽误他工作,说:“谋哥,要不你还是回去上班吧,有阿姨照顾我就好。” “不差这几天,我陪你。” 李南照不说话了。 其实她也是想要他陪的,只是两人背后都没有其他依靠,已经习惯了为工作拼命。 程中谋把李南照换下的衣服都丢在衣篮里,交代阿姨拿去洗衣机洗了。 他自己洗了个澡,才上床去抱住她。 李南照主动偎进他怀里,伸手抱住他的腰,脑袋埋在他胸前。 程中谋很喜欢这种被她依赖的感觉,他低声问:“还难受?” 她摇头。 片刻后,李南照小声道:“觉得很意外,完全没有想到孩子会这么快来。” 之前几次检查,医生说的那什么堪比中大奖的怀孕概率,让她对怀孕这事虽然还抱着一丝希望,但不敢想太多。 算起来这是两人婚后她第一次排卵期就中招的,不知道是该说她运气好,还是说某人耕耘得太勤快。 程中谋叹气。 他也没想到,要是他知道这么容易中招,说什么也得做好防护措施。 毕竟两人的感情还没到心心相印那地步,至少他觉得李南照对他还没到全盘交心的程度,他总觉得孩子来得早了点。 没有一定的感情基础,到时育儿、工作、生活等各方面的难题一起汹涌而来,两人就很容易产生不必要的沟通障碍。 他又问:“这事要跟外婆说吗?” 按医生的说法,这说不上坏事,倒是一个良性信号。 李南照摇头。 她自己都无法承受这种给了希望又落空的感觉,就不要让老人知道了。 程中谋懂了,这意思是对谁也不说。 第100章 两口子怕什么出糗 这一天李南照的心情不太好,夜里两人相拥,她睡了一觉,程中谋却睁着眼睛熬了半宿。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很多,无法入眠。 次日李南照醒来是发现程中谋已经不在床上,想必是在书房里忙活。 她自己也爬起来去书房,果然看到他在用笔记本电脑开远程会议。 程中谋耳里听着会议发言,眼睛紧紧盯着她。 发现她脸上褪去了早上那种悲伤,他松了一口气,想必她已经调整好心态,接受了这个现实。 李南照洗漱后,再次走进书房,她过去挠了挠程中谋的掌心。 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僵,她才带着得逞的小得意悄悄退开,去自己的书桌前坐下。 程中谋知道她是故意的,这是她最近学会的小花招,总是故意在严肃的场合撩他,让他有苦说不出。 他却拿她没办法,只能苦笑。 本来书房里只有一张书桌,李南照搬进来后,程中谋就按她喜好的风格又在书房安置了一张书桌,两张桌面对面。两人在周末时偶尔相对而坐,各忙各的。 八月天早晚闷热,十点多的阳光很猛烈。 程中谋开完线上会议,走出书房。 李南照坐在桌前登陆微信,将接下来一周的工作安排好。 工作室运转至今已经好几年,早已稳定且有成熟固定的模式,她也经常根据最新风向调整工作重点,才能在激烈的行业竞争中活下来。 虽说没有挣到大钱,但工作室养活了她和外婆,供起了她的婚前房子,给了她一份在城市里安身立命的底气,她很珍惜。 群里的员工们纷纷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需不需要帮忙? 李南照婉拒,只说是家里有点事需要处理,交代大家各司其职。 她在忙活时,手机突然响起。 她拿过来一看,竟然是钟辞。 当初她相亲过几次,觉得最满意的那个物理博士。 李南照按下接听,钟辞微沉的声音响起:“李小姐,没打扰你吧?方便接听电话吗?” 李南照想不出他有什么事找自己,当初她跟他说了自己的家庭情况,他很绅士地表示他要考虑一下。 他并没有故意拖着她,第二天就跟她说,她很优秀,但是他没有办法接受她的家庭。 李南照并不觉得难堪或者伤心,因为这是事实,很难有男人愿意接受。 但是两人并没有交恶,逢年过节时还会在微信上互发一条信息祝福。 钟辞爽朗地笑道:“我找你,是不是觉得很意外?是这样的,我记得你的工作室承接设计服装的业务。过两个月我的表妹结婚,我实在不知道该送她什么礼物,就想着请你帮忙设计一套婚服给她。” 李南照问道:“她喜欢什么风格的婚服?” “她喜欢古典风,你可以试试秀禾服或者宋代风格的婚服。” 李南照心里有数了:“好的,没问题。” 钟辞没想到她这么爽快,笑着说:“我本来有点犹豫,担心给你添加困扰。后来听说你结婚了,过得挺幸福,才敢来找你。” 李南照笑了笑:“怎么?怕我缠着你?” 她跟程中谋结婚的事没有办酒席,也没有特意宣扬,钟辞连她已经结婚都知道,可见人脉之广、消息灵通。 钟辞笑道:“说笑了,哪能呢?我倒是盼着你对我念念不忘,还在担心我说咱俩的家庭不合适,你会不会伤心。结果你转眼就结婚了,还嫁了一个比我更好的男人,我多少有点儿伤自尊。” 李南照被他逗乐。 这男人会说话、举止有度、情商高,让人相处起来觉得很舒服。她知道他是嘴贫,没有放在心上。 她问了他的预想交货期,还跟他要了她表妹的身形数据,心里大概有数了。 “没问题,过几天我联系你,你到我的工作室签订协议,支付定金。” 两人谈妥后才挂下电话。 “跟谁聊呢?这么开心?”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把李南照吓了一跳。 她瞪着程中谋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不出声?” “是你聊得太投入,没注意到我。说说,跟谁聊呢?” 李南照用的是微信语音通话,还开了扬声器,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那男人跟她似乎有点儿故事。 李南照看他那副模样,故意道:“跟一个小鲜肉聊。” 程中谋语气凉凉地说:“这样啊。” 他一步步逼近,李南照抬手挡住他,阻止他靠近。 他抓住她的手,又轻又柔地在她的指节上反复摩挲,盯着她问:“哥哥老了,不招人喜欢是吗?” 李南照被他盯得心里有些忐忑,她抿嘴笑,不知道怎么的越笑越想笑。 程中谋本来假意绷着脸,被她这么一笑,自己也绷不住跟着笑。 两人像二傻子一样笑了一会儿才停下来,这种莫名其妙的默契让两人都觉得有些新奇。 李南照突然发现两人靠得极近,她退无可退,已经贴近窗边。 而他就站在她身前,触手可及。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两手抬起握住她的肩。 他那样的眼神让李南照有点心慌,下意识叫了一声:“谋哥......” 程中谋一顿,突然俯头朝她吻下去。 李南照感觉他的气息骤然靠近,整个人都被他包围,逃无可逃。 她的手垂在两腿边,无意识地紧攥成拳,被动承受他的热情。 两人的身后是玻璃窗,漫漫的阳光透过玻璃撒进室内,一屋子的明亮。 他在她唇上辗转流连,舍不得离开。 李南照紧张得心跳加速,脸上浮起红晕,闭眼不敢看他。 程中谋一直紧紧盯着她,发现她现在会害羞、会紧张,跟第一次两人接吻时那种神态完全不一样。 他心里欢喜,她是不是也在慢慢对他产生情意而不自知? 李南照觉得脖子有些酸,忍不住后退一步想躲。 程中谋看她眼睫轻颤,声音暗哑地说:“南照,抱住我。” 李南照不敢看他,也不敢动。 程中谋两手握住她的手臂,顺着小臂滑下手掌,随后拉起她的手圈在自己的腰上。 两人紧密相拥,直到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才惊散一室旖旎。 家政阿姨在门外喊道:“先生,太太,我去买菜,你们想喝什么汤?” 程中谋平息了一下呼吸,他放开李南照,走出去拉开门,又将门轻掩盖上,道:“黑鱼红枣汤,不要放香菜,除了盐不要其他调料。” 阿姨愣了一下:“哦,好的,还有其他想吃的菜式吗?” “没有特定的,你看着办。口味偏甜,不要生冷辛辣,不要牛羊肉和海鲜,多做些鱼。” 阿姨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明白了。” 程中谋又进了书房,李南照已经回到书桌前,脸颊上还浮着两团红晕,就像熟透的水蜜桃。 她看着他好奇地问:“黑鱼是什么鱼?” “一种可以促进伤口愈合的鱼,我小时候磕破了头或者擦伤了腿,亲戚朋友中有人动了手术或者生孩子,老人就让喝黑鱼粥。” 李南照看着他道:“可是我没有伤口。” 程中谋走过来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故意抬杠是不是?” 他站着,李南照坐着,她把脸靠在他小腹处掩饰自己过于嚣张的表情,闷笑道:“不是,我不敢挑战一家之主的权威。” 她温热的呼吸透过轻薄的衬衫扑在身上,程中谋只觉得下腹部一紧,身体有点不听使唤,刚刚被迫中断的热情又被唤起来。 李南照犹未察觉,却被他突然推开,他有些仓皇地说尿急,要去上厕所。 李南照看他飞奔去浴室,故意追问道:“憋不住吗?是不是肾虚?” 程中谋趔趄了一下,回头瞪她:“我虚不虚,你不知道?” 她最近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他咬牙,索性又走回来。 两口子怕什么出糗! 李南照笑眯眯看着他,不提防突然被他抱住。 两人紧贴在一起,她自然感觉得到他的身体变化,脸色瞬间僵住。 程中谋眸光危险地盯着她:“再惹我,后果自负。” 李南照尴尬得要命,她要是知道这男人已经动情,绝对不会在老虎头上捋毛。 毕竟短短两个多月,她亲眼见证了这个男人在床上的表现,从一开始的招式匮乏到花样百出,真真做到了熟能生巧、巧能生花。 哪怕他不下狠手,也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她举双手做出认输的姿态,故意叹气道:“谋哥,我以前完全没有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 这男人看着凶悍又仗义热心,但上了床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流氓。 程中谋皮笑肉不笑地说:“彼此彼此,我以前也完全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 在他心目中高冷又一板一眼的钢筋直女,进了婚姻后似乎越来越逗比,是这个家的风水太好,把她养得越来越活泼了么? 两人互相黑了对方一把,程中谋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书房墙面的锦旗时,忍不住道:“这面锦旗应该挂到卧室里去,在床上该出手时就出手,不要犹豫。” 李南照被他逗乐,她回想起送锦旗的情景,莫名觉得羞耻。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程中谋知道再继续下去也是他受罪,他识相地放开她,继续去浴室。 次日下午,程中谋有事外出。幸好还有一个钱多多陪着李南照,小狗已经听得懂简单指令,特别喜欢蹭着李南照撒娇。 李南照在家闲着,偶尔会用手机看一看乐乐的动态。 从监控上看,新来的保姆还不错,对孩子挺有耐心。保姆在做晚饭时,就让乐乐跟着电视学英语。 晚上程中谋回来看到李南照似乎有些闷闷不乐,随口问她:“怎么了?是不是钱多多惹你不开心?” 钱多多冲程中谋汪汪两声,似乎是对他的栽赃陷害表示不满。 李南照摇头:“不是,有点私事烦心。” “不打算跟我分享一下吗?” 第101章 你不喜欢它? 李南照想了想,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她便将周明柔两夫妇离婚的事情跟他简单提了一下。 程中谋走过去,将趴在她腿上睡觉的钱多多拎起来,轻轻丢到地板上去。 他自个儿坐在她身旁,问:“你为什么觉得情绪低落呢?” “乐乐的爸爸妈妈都爱她,但是两个人过不到一块儿去,就是觉得孩子有点可怜。” 程中谋道:“倒也未必可怜,如果父母相亲相爱,能给孩子提供一个稳定和谐的家庭,那对孩子来说当然是一种福气。” 钱多多扭着圆滚滚的屁股又蹭过来,它竖起两只前爪扒在李南照的小腿上求抱抱。 李南照刚想弯腰抱它,程中谋已经眼疾手快将它拎起来丢进笼子里。 钱多多在笼子里嗷嗷叫,程中谋喝道:“再叫就宰了你!” 有他在,竟然还想争宠,活腻歪了! 不知道钱多多是真听懂了,还是被他的气势吓着了,它不敢再嚷嚷,委屈地趴在笼子里,眼神哀哀怨怨。 李南照看得想笑:“谋哥,你不喜欢它?” 程中谋笑得无比真诚:“怎么可能?不喜欢的话我能带它回来?我就是觉得养宠就像养孩子,不能过度溺爱,犯浑了就不能手软,必须得管教。你看它都三个月了,规矩得立起来。” 李南照想到钱多多刚来这个家时,老喜欢在他们吃饭时爬上饭桌扒菜,还喜欢到处乱咬东西。也不知道程中谋怎么整顿的,它现在可懂事了。 两人吃饭时,钱多多就自觉爬上给它准备的圆环形蹦床躺着思考人生,它已经可以明确区分主人吃饭跟它没关系,该它吃时才能发挥吃货本色。 夜里睡觉时,将它关在笼子里,它也不再汪汪吵闹。 李南照点头道:“是我狭隘了,还以为你不喜欢它。” 程中谋忽悠了她,毫无心理压力,他又接上刚才的话题:“如果父母经常吵架,即使他们粉饰太平扮和谐,孩子也是感觉得到紧绷的氛围的。倒不如分开算了,因为随着孩子长大,她会有负罪感,会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父母才勉强在一起。”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万一父母哪一天没能控制好脾气,争吵起来对孩子也是一种不小的伤害。不管哪种选择都有利和弊,乍一看离婚后孩子很受罪,但是只要磨合过这个阵痛,说不定对孩子来说会是好事。” 李南照点点头,听他这么说,她心里舒服多了。 她又说:“其实我觉得挺惊讶的,姐夫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我没想到他那样的人会为了孩子把他妈强硬送走。他妈那么重男轻女,他好像没怎么受到影响,对乐乐很上心。” 程中谋道:“这很正常啊,每个人的三观不止是受原生家庭影响,还受后天的成长环境影响。你那个前姐夫好歹是公司高管,他能坐到那个位置,他的思考能力就比一般人的强,思想的开明程度多少会比他的父母优越一些。” “就像傅洵,虽然他是他父母教养出来的,但是他受过多年教育,有独立的思考能力,他的交际圈跟他父母的交际圈也不一样,他肯定不会跟他父母的性子一模一样。只有那些完全不懂得反思和改变的人,才会完完全全继承父母的三观和处事风格,好的坏的全盘接受,完全没有进步。” 李南照笑笑:“你是在替傅洵说好话吗?” 程中谋狡黠地笑,那双大眼睛在灯光下浮动着光亮:“我只是实话实说,你觉得我说得不对吗?” 李南照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傅洵确实比他的父母好太多。 但也仅此而已,跟她没有什么关系。 提到傅洵,她又想到傅洵那个像神经病一样的未婚妻,简直可怕,也不知道那两人现在怎么样了? 李南照看着程中谋的眼睛,又觉得妒忌,为什么一个男人的眼睛比她的还大? 她忍不住上手摸了摸他的眼睛,道:“你要是女人,一定是大眼睛美女。” “我要是女人,就没办法跟你在一起了。” 他又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我要是女人,就没办法让你在床上快活了。” 李南照脸色爆红,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杂志卷成圆筒状敲他的脑门。 程中谋握住她的手腕,凑过去亲了她一口。 偷香得逞,他很开心。 阿姨从厨房探头出来时,两人又闪电般正襟危坐,装模作样地假装认真看电视。 程中谋道:“南照,我后来又去咨询过医生,她说一般情况下只要小狗打了疫苗,孕期是可以养宠物的。但是狗的毛发会增加过敏的几率,而且钱多多喜欢往你身上扑,你看要不要暂时将它寄养在我妈那里?” 李南照愣了一下。 程中谋拉过她的手,又道:“既然准备认真备孕,就得将孕后各种情况提前考虑好。如果孩子来了,你打算怎么办?有没有想法?” 李南照抿唇不说话。 如果孩子来了,她自然是想亲力亲为,但她也没有资本放弃自己的工作。 程中谋道:“你看这样行不行?请一个育儿嫂跟我妈一起带孩子,育儿嫂是带孩子的主力,我妈和外婆负责监督一下。你的工作相对自由,孩子小时候可以多费心一点,养家的任务都交给我。” 李南照暗暗松了一口气。 虽然是她迫切想要孩子,但要是让她放弃工作带孩子,她也不愿意。 幸好他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家是两个人的,不该只让女人考虑如何平衡工作和家庭。 程中谋想的却是两人的经济条件不算差,一个孩子都这么费神,生孩子不容易,带孩子更难。 大部分受多年教育的人都想实现自己的社会价值,不甘心呆在家庭里绕着孩子和厨房打转,他自然也不能这么自私要求李南照放弃工作,所以孩子真不能多生,有一个就够本了。 阿姨往餐桌上摆菜,几个人落座,正准备开吃,程中谋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接听,那边传来阿三哽咽的声音:“谋哥,你能不能帮帮我?” 程中谋吓了一跳:“你说,什么事?” “我老婆羊水栓塞,她和孩子现在转院去市妇幼。我老家亲戚来不及赶过来,你能不能帮忙安顿一下我爸妈和岳父岳母?” 程中谋不知道什么是羊水栓塞,但他突然想起阿三的老婆说过,预产期就在这个月。母婴都转院,估计情况不太好,阿三才急成这样。 程中谋赶紧说:“你别着急,发地址给我,我这就过去。” 挂下电话,他简单跟李南照说了情况,表示自己要马上出门。 李南照一听羊水栓塞,脸色就变了。 前年她的一个高中女同学去世,就是因为遇上羊水栓塞,这是产科里的“死亡之神”,死亡率非常高,可谓是九死一生。 她想到阿三老婆挺着大肚子一脸幸福地笑的模样,心脏不由得砰砰乱跳。 她下意识要起身,程中谋一把按住她:“你在家好好休息......” 他还没说完,李南照就推他:“知道了,你快去。” 市妇幼就在临川市中心区,而阿三发过来的地址是扶桑县的县城人民医院。 程中谋马上开车赶往扶桑县,幸好县城离市区不算远,他赶到医院时,一眼就认出了阿三的父母,因为他在阿三的婚礼上见过他们。 另一对老人的五官中有一点阿三的老婆李慧的影子,应该是李慧的父母。 阿三走得急,只跟他们说会叫朋友来送他们回去休息,他自己跟着救护车去了市妇幼。四个老人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又慌张又担忧。 程中谋到了后,跟老人说他是阿三的朋友,现在来送他们回去。 阿三的母亲率先说:“儿媳跟孩子现在是什么情况?没听到她们平安无事的消息,我们怎么睡得着?” 李慧的父母也眼眶泛红,说睡不着,想看看闺女现在怎么样,刚才她被救护车拉走时太吓人了。 程中谋想了想,问道:“要不我送你们到市妇幼?” 几个老人赶紧点头:“好,好,麻烦你了。” 程中谋把四个老人都捎上,随后他打电话给阿三说了这边的情况,阿三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拜托他安顿老人。 程中谋听着他说话时带着一丝哭腔,知道情况不会太好,赶紧安抚道:“阿三,别担心,医生怎么安排你就怎么做,钱方面不用担心。需要用什么药就用,有困难尽管开口。” 阿三哽咽道:“嗯,谢谢谋哥。” 两人有过命的交情,在最紧急的时候,阿三率先想到的就是向程中谋求助。 第102章 凶险的一刻 回临川市的路上,程中谋抽空给李南照打了一个电话,说:“我现在在回临川市的路上,要去市妇幼,你一会先睡觉,不用等我。” 李南照赶紧问起李慧的情况。 “现在还不清楚,别担心,会好的。” 路上程中谋问起李慧的事,阿三的母亲说,下午媳妇说肚子有点疼,见红了。 阿三就开车送她去医院,随后四个老人也通了气,打了一辆车跟着来县城医院。他们满心欢喜期待孩子的出生,李慧那时的情况也蛮好的,还跟阿三有说有笑。 谁知道她被推进产房没多久,医生就突然跑出来,拿着一叠告知单要家属签字,说产妇和孩子情况危急,要紧急实施剖宫产手术,术后还要马上转院。 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没多久就听说孩子被剖出来了,情况不太好。随后他们就看到医生护士疯狂奔跑,推着李慧和孩子上救护车,两辆救护车一路呼啸着奔向市妇幼。 李母紧紧攥着李父的手,神情紧绷,脸色苍白。 程中谋安抚了他们几句,他不太了解情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几个人紧赶慢赶到市妇幼八楼的产科,程中谋一眼看到阿三焦灼地站在手术室门外等候。 他一看到程中谋,眼泪居然一下子掉下来。 程中谋看得鼻子泛酸,阿三那么坚强的一个人,居然流泪了,可见情况真的很严重。 他问道:“医生怎么说?” 阿三扫了一眼几个老人,道:“小慧和孩子都还在抢救。” 李母一听这话,踉跄了一下。 离得最近的程中谋赶紧扶了她一把:“阿姨,要不我在周边酒店开两个房让你们先休息?” 四个老人一致拒绝,阿三的母亲道:“她们都还没出来,我们根本睡不着,就在这等消息吧。” 阿三还要劝老人先离开,怕他们担心。 程中谋朝他摇头:“阿三,算了。” 毕竟躺在里面生死未卜的是骨肉血亲,谁面临这种情况还能安睡呢? 阿三跟程中谋走到一旁低声交谈,阿三说,在路上,他听到两家医院的医生联线沟通,据说李慧在待产时突然情绪波动、烦躁不安、呼吸困难。 随后她开始抽搐,神志不清。医生初步判断她高度疑似羊水栓塞,紧急剖宫产出一个男宝宝,孩子出生时已经窒息,生命体征微弱,四肢抖动。 而李慧术中大出血,怎么都止不住,医院紧急向上求助,通过绿色通道快速转运李慧和孩子到市妇幼,两人的情况都很不好。 程中谋听得一颗心直往下沉,窒息、大出血,光是这两个词听起来都让人呼吸一紧。 一会有一个医生跑出来说:“患者的情况很危急,大出血止不住,产科主任的意见是紧急切除子宫保命,家属快来签字。” 李父下意识问了一句:“一定要切除子宫吗?” 他不知道切除子宫会不会对自己女儿产生什么不良影响,他也不懂,只是下意识问了一句。 倒是阿三的父亲说了一句:“亲家,现在先听医生的,留住孩子的命要紧。” 李父也回过神来,赶紧点头说同意。 阿三早已抢过医生手头那一叠告知书,看也不看就疯狂签字。 他抹了一把眼角,道:“医生,你们觉得怎样对我老婆好就怎么做,需要用什么药,不管是不是自费都先用上。” 几个老人也出声赞同,说人命要紧,大不了就卖房卖地。 特意出来跟他们沟通的医生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们这么好说话。要知道之前也有过几次产妇必须切除子宫保命的情况,但是家属死活不愿意签字,还闹着要转院,完全不顾产妇的实际情况,拖延时间。 没想到这一家子居然如此同心,意见一致,倒是罕见。 医生让阿三再去补四万块押金,程中谋抢过入院登记卡就去了。 缴费后,程中谋又在附近商店买了一些热粥带上楼,让大家都吃一点,保存体力才能继续陪护。 哪怕几个人都没有胃口,也强撑着吃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电梯突然打开,涌进来十几个医生,据说这是跟产科相关的各个科室精英都出动了,齐聚在一起为李慧会诊。 医生护士一溜小跑,一次次将血袋、血盒往里面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迫和压抑的氛围。 一会儿又有医生跑出来,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跟他们说产妇出现dic的各种状况,很危急,凶险性极大。 阿三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他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医生,求求你们救救我老婆!” 医生赶紧扶他,道:“我们一定会尽力,但是我们也有义务将患者的真实情况告知家属,你们得有心理准备。产妇已经出现呼吸衰竭、凝血功能障碍,很容易造成各脏器受损,最有可能是脑损伤。就算能活下来,术后也有很多困难,极有可能留下严重后遗症,比如成为植物人。” 李慧的父母都哭出声来,紧紧相拥着互相支撑。 阿三重重磕头:“只要她还有一口气,我就养她一辈子。”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饶是见惯生死和世态炎凉的医生也怔了怔。 到现在还有一个因为羊水栓塞成了植物人的产妇,被家属扔在医院里几个月不肯带回家。家属非要说是医疗事故,不但抛弃妻子,不肯缴纳拖欠的治疗费,还想讹医院一笔巨额赔偿。 医生进去后,院方有其他领导来安抚他们,说每个人对于羊水栓塞的反应是不一样的,有人可以坚持久一些,有人几分钟就撑不住了。这种症状无法预防,发病又急又猛,大概是因为李慧年轻、身体底子好,也没有什么基础病,才熬了这么久。 也幸好县医院的产科医生足够警惕,一发现情况不对,果断实施剖宫术娩出孩子,并向上求助。不然孩子恐怕留不住,也会造成李慧感染加重。 几个人听得一阵阵后怕。 一会儿,新生儿科那边也传来消息,孩子的情况暂时稳定,但还需要闯过自主呼吸关。至于窒息会不会造成脑损伤,还得通过后期监测才清楚。 阿三虚软地坐在地上,脸上还有斑驳的泪痕。 程中谋蹲在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道:“阿三,打起精神来,你是男人,也是儿子和女婿。” 阿三的眼泪又涌出来,又被他狠狠擦去。 岳父母就只有李慧一个孩子,要是他也倒下,几个老人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天色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几个人都熬得脸色憔悴,唇色发白。 两对老人在程中谋的劝说下,终于愿意去酒店歇一歇,等休息好了来替换阿三。 程中谋带几个老人去住宿,在路上他给李南照打电话大概说了一下情况,回来时给阿三拎了一些食物、日常用品和一张折叠软凳。 icu门口还有两家的家属在等,等候区已经没有空位。阿三一直坐在地面,维持着程中谋离开时的姿态。 程中谋朝他走过去,阿三缓缓抬头看他,表情有些呆滞:“谋哥,你先回去吧,别耽误你的工作,嫂子也会担心。” 程中谋摇头,他把东西放在一旁,自然而然跟他一起席地而坐:“阿三,说这些就见外了。” 他看得出阿三的情绪也快要崩溃,他真怕没人在这里陪着他,他会熬不住种种打击。 阿三捂脸,哽咽道:“我跟小慧都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们?” 程中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是拍拍他的肩,道:“去洗手间洗一把脸吧,再吃点东西。说不定一会儿李慧就可以出来了,她不会喜欢看到你这副模样。” 阿三吸了吸鼻子,不说话。 几分钟后,他拎起程中谋带来的洗漱用具去洗手间。 经过五十多个小时的不间断抢救,李慧的情况终于逐渐稳定,人是保住了,还得继续待在icu观察。 医生都说应该是跟产科主任果断切除李慧的子宫有关,去除了源头的元凶——羊水,不然情况不会这么快稳定下来。 阿三跟几个老人抱头痛哭,程中谋在一旁看得红了眼眶。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女人生育孩子的现实,也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面对生育过程中出现的凶险。 他想着李慧命悬一线,想着阿三一家人的崩溃,突然觉得有些心窒。 如果生孩子要以命换命,他无法接受。虽说羊水栓塞的概率很低,但谁能保证自己就是那个完美避开凶险的幸运儿呢? 到了下午,孩子的情况也有好转,已经闯过呼吸关, 后面还有几个重要的关卡要闯。 至于李慧后期会不会出现脏器衰竭后遗症,孩子会不会出现脑损伤,阿三不会想太多。 只要老婆孩子能活下来,怎么着都好。 他才想起陪着他熬了两天三夜的程中谋,虽然他的堂哥堂弟后来赶来陪伴帮忙,但程中谋也一直没有离开。 阿三道:“谋哥,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程中谋看李慧母子都活下来,情况渐渐稳定,他留在这里用处不大,便说:“嗯,那你注意休息,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阿三点头,眼眶泛红。 程中谋下楼时趔趄了一下,他也不是铁打的,陪着阿三熬了这么久,现在那股气一下子泄了,困倦汹涌而来。 他叫了代驾送自己回家,李南照看到他回来,刚想说话就看到他憔悴得不成样子,赶紧问他吃过没有? 程中谋摇头道:“不饿,想睡觉。” 他摇摇晃晃走进浴室,李南照去房间里帮他找衣服。 他快速冲了一个澡出来就倒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 第103章 前夫再婚 程中谋醒来时,天色已经全黑了。沉沉的云团裹挟着微热的夜风滚动,天空就像泼墨不匀的画布。 他脑子胀痛,扶着脑袋喊了一声:“南照。” 没人应答。 他打开卧室的门走出去,发现李南照坐在阳台的吊篮椅上跟外婆聊视频。 外婆问她:今天周末,你们怎么不回来吃饭?是不是工作很忙? 李南照嗯呐几声,道:“是有点忙,等忙过这阵子就回去。” 钱多多一溜小跑过来跃上她的腿,将狗头挤进屏幕,龇着牙,好像在笑。 李南照道:“外婆,它是不是很可爱?下次回家我带它过去给你看看。” “好啊好啊,带它回来看看能不能逮老鼠,最近家里进了老鼠,太烦了。” 李南照笑道:“这就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吗?” 两人随意聊着,程中谋觉得这样的岁月静好很宝贵,他不愿意打破。 外婆突然问李南照,周明柔最近有没有跟她联系? 李南照摇头说没有。 外婆气恼地说:“这人都不知道有没有长脑子?这么大年纪了私生活不检点,说离婚就离婚,也不管孩子。我让她去跟邵凯好好谈谈,她也不乐意。” “我今天遇着邵凯家保姆了,那保姆说邵凯相亲了一个女人,都已经带回家吃饭、陪乐乐玩,两人打算结婚。以后乐乐在后娘手头讨生活,怕是要受气啊!” 李南照愣了一下,邵凯要再婚? 跟外婆聊完之后,李南照忍不住给周明柔打了一个电话,问她最近有没有去看乐乐? 周明柔哼道:“上周末带了乐乐出来吃烧烤,邵凯还要挑刺说我惯着孩子吃垃圾食品。我难得见孩子一次,不让孩子开心,以后孩子就不认我了。” “乐乐跟我说她爸找了一个新阿姨回家,还说要结婚。我呸!才离婚一个月他就开始第二春,男人果然是嘴巴说得好听,翻脸就不认人。” 这话李南照没法接,好歹邵凯是在离婚后才开始第二春,周明柔却是在婚姻存续期里就已经开始第二春了,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周明柔骂骂咧咧一阵,说:“不行!我不能让邵凯找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来跟乐乐相处,我必须把乐乐的抚养权要过来。” 虽然李南照也想周明柔能把乐乐要过来,但是她感觉邵凯愿意在财产方面让步,他甚至放过周明柔婚内出轨的过错,证明邵凯对乐乐是很在乎的,周明柔不太可能要得到乐乐的抚养权。 李南照想得更长远一些,如果邵凯真的有稳定的交往对象,那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接受老公的前小姨子,拥有随时查看家里监控的权限。 李南照觉得自己应该跟邵凯提一下这事,她可不想多生事端。 她正在沉思,肩膀上突然一沉,她回头时发现程中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她身后。 她挂断通话,问道:“还困吗?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程中谋点头:“我已经让阿姨帮我煮点排骨粥,你要不要再吃一点?” 李南照摇头:“我吃饱了。” 李南照问起阿三和李慧的情况,程中谋跟她讲了,李南照听得心都揪成一团。 她没想到李慧生孩子居然如此凶险,差点连命都搭上。 “李慧和孩子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程中谋摇头,道:“这个要看医生的意见,现在没有任何人敢保证他们没有后遗症,阿三已经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大不了就是一个植物人和一个脑瘫,他养他们一辈子。” 李南照久久失语,半晌后才说:“阿三是一个真男人。” 程中谋沉默。 他想说,这是每一个有良知、有底线的男人都会做到的,那些自私自利、抛妻弃子的禽兽不在讨论范围之内。 毕竟一个女人用生命去为丈夫生孩子,还落下了后遗症,如果丈夫还抛弃她,那就太不是人了。 李南照看他闷闷不乐,问道:“你是不是不开心?” 程中谋点头:“心情有点沉重。” 李南照犹豫片刻,主动伸手抱住他:“别想太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程中谋也将她搂进怀里,他抱得很紧,久久不愿意放手。 片刻后,他低声道:“南照,我们不生孩子了好不好?” 如果没有亲眼见识过那种凶险,他不会这么害怕失去她。 李南照:“???” 她叹气道:“发生羊水栓塞的概率很低很低,有些产科医生一辈子都不会遇上一次这种案例,只是刚好李慧这个熟人遇上。咱们不能否认它的存在和杀伤力,但也不能因噎废食,因为恐惧羊水栓塞就不生孩子。” 程中谋继续沉默。 李南照在家休息了一周,两人抽空回了一趟程母家。 出门前程中谋顺手拎了一顶帽子让她戴上,李南照有些疑惑:“干嘛?” “别吹风,谨慎一些好。” 这几天他在医院,听家属们聊天时了解不少孕产妇的各种相关知识。虽说李南照只是生化妊娠,但身体是本钱,好好对待身体不会错。 他更深刻地体会到一对男女打算当父母,就得多了解孕产知识,尽量事前规避风险。可不能直接裸奔上阵生孩子,一遇事就抓瞎慌张。 李南照愣了一下,突然觉得心里有一股暖流在涌动。 所谓感情,不是存在口头的甜言蜜语里,而是根植在心里,体现在每一个小细节里。 两人到家时,外婆和程母一看到钱多多就眉开眼笑:“哎呀,这小狗崽可真机灵!” 钱多多来到陌生的地方,刚开始有点畏缩,李南照把它放到院子里去,它就开心地撒着欢奔跑。 李南照觉得钱多多在这里更开心,毕竟这里空间宽敞,适合它撒野。 外婆坐在天井边晒太阳,她眼睛微眯,还听着电视里的京剧,看起来很惬意。 李南照突然觉得幸好有程中谋和程母,不然把外婆单独放在老家她不放心,无论外婆跟她租房住或是将来住到她的新家,都不会这么开心,这种带小院的房子才能实现阳光自由。 现在外婆在这里,她不但可以经常见到外婆,有程母在外婆身旁,她也可以放心去工作。 而且外婆年纪大了,诸多不便,程母跟她一起住,算是把她当长辈一样孝敬着,悉心照顾着。 就冲这一点,李南照就对程中谋两母子更多几分感激。往后婆婆需要帮助时,她也决不会有半分推辞。 准备午饭时,程中谋说:“妈,你跟外婆歇着,今天我来掌勺。” 李南照进了厨房,想给他帮忙,却被他推出去:“你的身体才刚好,不要瞎表现。出去陪着外婆吧,不然看一下钱多多,别让她扑到老人身上。” “才不会,它可聪明了,我已经跟它说过不能扑老人。” 程中谋打趣道:“是是是,对你来说它哪哪都好,它的家庭地位快赶上我了。” 李南照笑嘻嘻道:“你知道就好,那你可得努力保住你的一哥地位。” 她说完走出厨房,突然发现钱多多不见了。 她找了一圈才发现这只狗子居然坐在菜地的大白菜边,小儿臂高的大白菜被它用两只前爪抱着,它嘎吱嘎吱啃菜叶子。 李南照走过去将它提溜起来,训道:“你这张嘴真是,让人看了还以为我饿着你了呢。” 程中谋手脚麻利,很快就做好一桌菜,照顾到每个人的口味。 李南照进厨房拿碗筷时,忍不住夸赞道:“谋哥真不赖,这手艺可以去当大厨了。” 程中谋瞥她一眼,嘴角含笑道:“还有最后一道烧海参,过来帮我看看这道菜的火候可以没有?” 李南照刚走过去,本来一脸正经的程中谋突然扔下锅铲将她抱住,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李南照吓得半死,赶紧捶开这个鬼鬼祟祟的男人,生怕被两个长辈看到。 程中谋阴谋得逞,得意地说:“味道不错。” 李南照蹦开几步,用眼刀子剜他:“程先生,请自重。” “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你靠近点说给我听。” 李南照自然知道靠近不会有好事,她的眼珠转了转,眼神在他身上某个位置扫了一下,意有所指道:“闹我无所谓,难受的是你。” 程中谋瞬间黑脸,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南照看他吃瘪,心情愉悦,笑嘻嘻道:“哎,都叫你自重了......” 她话还没说完,程中谋突然又扑过来亲了她一口。 他的手爬上她的胸口,不轻不重捏了一下:“今晚试试新花样好不好?我新学的花招......” 李南照脸色一变,猛地发力想推开他。 程中谋抱得死紧,才不管时间地点不太合适,跟自己老婆亲热不犯法。 李南照慌乱地小声骂道:“你疯了?妈和外婆还在外面!” “她们看到我们感情好,只会替我们高兴。” 他更高兴的是李南照在他面前越来越放松了,竟然连这种事都能拿来调侃他。 第104章 新欢旧爱的较量 李南照看不出他是来真的还是故意吓她,她确实被他唬住了,下意识大喊道:“外婆......” 程中谋怕她把外婆招来,赶紧抬手捂她的嘴,却被她猛踩了一脚,随后她钻出他的胳膊包围圈飞奔出去了。 一会儿程中谋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出来,李南照蹲在天井边逗钱多多玩,不敢看他。 程中谋看她脸色绯红,故意道:“咦?南照,你很热吗?怎么脸这么红?” 听他这么说,外婆和程母都不由得看向李南照。 李南照:“......” 脸更热了,简直热得发烫! 她狠狠撸了一把钱多多的脑袋,心里暗骂:“狗男人,比钱多多还狗!” 钱多多冲她汪汪汪,对她的过度关爱表示很不满。 程中谋知道李南照肯定在心里骂自己,他拍着身旁的空位说:“南照,过来这坐。” 李南照磨磨蹭蹭想跟外婆一起坐,不料外婆推了她一把:“别坐我旁边,挡着风了。” 李南照:“......” 风扇是摇头的,她怎么就挡着风了? 程中谋低头闷笑,伸手拉了她一把,道:“坐我这,我不怕你挡着风。” 程母看李南照那副羞恼脸红的模样,大概猜得到是程中谋在厨房里调戏了她。 程母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德性,他肖想了李南照那么久,一朝得手还不得飘上天? 这混球空窗了这么多年,怕是婚后这几个月把一身蛮力都往李南照身上使了。 程母忍不住笑道:“南照,他要是惹你,你就狠狠收拾他。男人不管教不行,尾巴会翘上天。” 程中谋委屈道:“妈,我才是你的亲儿子!” 程母笑道:“我帮理不帮亲。” “我怎么就无理了?” “你惹老婆生气就是无理,这话可是你爸经常说的,算是程家的祖训。” 程中谋囧了,连祖训都出来了,真有才! 外婆心想得趁着他们说话,赶紧多吃几口反沙芋头。她血糖高,平日程母跟李南照盯得紧,不让她多吃,把她馋得流口水。 程中谋刚想说话,突然发现外婆下筷如飞,埋头苦吃,不过一会她就吃了好几块芋头。 他赶紧按住她的筷子,喊道:“外婆,够了够了!” 外婆一看被发现了,讪讪笑着说:“我就吃了一块。” 程中谋无语,这话她敢说,他都不敢信呐! 本来装得满满的盘子缺了一角,当谁瞎呢? ...... 这天下午,周明柔去幼儿园接乐乐放学,想带她一起去新开的自助餐厅吃饭。 她很清楚邵凯巴不得她多看看孩子,抚养权在邵凯那里,她花时间陪伴乐乐,邵凯应该感谢她才对。 不料路上堵车,她到幼儿园时正是放学时间,小孩儿们像一窝雏鸟,争先恐后飞奔出来找父母。 人太多,她一下子找不到乐乐在哪。 好不容易找着人,周明柔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僵住了。 除了保姆,竟然还有另一个年轻女人站在一旁。刚好乐乐从幼儿园出来,她上前拉保姆,还跟那女人打招呼。 周明柔认得那女人,是邵凯的新欢闫小萍,她早已将那女人的情况了解得很清楚。 如果这女人跟邵凯谈成了,她就是乐乐的继母,周明柔觉得自己得帮乐乐把关。 闫小萍二十五岁,未婚,高中学历,目前在一家商场的鞋店做导购员。 得知闫小萍的基本情况后,周明柔心里窜起了一股怒火。 这女人要学历没学历、要能力没能力,除了年轻和长得不错,邵凯还能看中她什么? 这女人要是成了乐乐的继母,她能给乐乐高质量的陪伴和辅导她私立双语学校的功课吗? 她懂什么是科学养育吗?她懂什么是高效沟通吗?她懂什么是良性引导吗? 现在这女人还跟保姆一同来接乐乐放学,邵凯这是认准她了? 周明柔施施然走过去,喊了一声:“乐乐。” 乐乐抬头看到她,惊喜地扑过来:“妈妈,你怎么会来接我?” 周明柔爱怜地揉了一把她的脑袋,笑眯眯道:“刚好今天有空,想带你去吃好吃的。” 保姆的脸色在周明柔出声时就僵住,她带乐乐这段时间,自然知道周明柔是乐乐的亲妈。 现在新欢旧爱一同出现,怎么看怎么尴尬。 保姆强笑着跟周明柔打招呼,周明柔笑道:“阿姨,我也是临时有空,才想着带乐乐出去吃饭,真是不好意思,没有提前跟你说一声。” 保姆赶紧道:“没关系,没关系,乐乐见到你更高兴。” 周明柔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那当然,也不看看谁才是亲妈! 保姆觉得很尴尬,赶紧说家里还有事,她要先走一步。 闫小萍站在一旁不说话,周明柔笑道:“你就是邵凯的新女友?” 闫小萍笑笑,强撑着镇定说:“乐乐妈妈,您好。” 在妆容精致、气场全开的周明柔面前,她明显有些怯。 周明柔也笑道:“您好,谢谢你照顾乐乐。” 她牵着乐乐往前走,跟闫小萍擦身而过时,她突然压低声音在闫小萍耳旁说:“邵凯没告诉你,他在床上不行吗?” 闫小萍脸色骤变,表情非常难看。 周明柔带着乐乐上车,她从后视镜看到闫小萍还呆呆站在原地,脸上带着屈辱和上当受骗的羞恼。 周明柔心想,果然如此,邵凯怎么可能将自己的缺陷告诉这个女人呢? 闫小萍这种女人她见得多了,从农村出来,身无长处,只想靠着扒一个男人过上好日子。也不管男人是老是丑还是残,哪怕当后妈也没关系,只要男人有钱就行,真是自甘堕落! 这种低层次的女人,怎么配给乐乐当继母? 再说了,邵凯本来就不行,肯定是他蒙骗了这个女人,她算是帮闫小萍避雷了。 两母女去餐厅吃饭,乐乐很高兴,一直拉着妈妈说个不停。 周明柔听得心酸,忍不住问:“乐乐,你跟着爸爸过得开心吗?” 乐乐的脸色暗淡下来,说:“我想跟爸爸妈妈一起,不想跟保姆阿姨一起。” 周明柔叹了一口气:“爸爸不要妈妈了,不想跟妈妈过了,你想不想跟妈妈一起生活?” 乐乐犹豫了一下,垂下头喝饮料。 周明柔心里咯噔一下,要是在之前,乐乐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说想跟妈妈在一起。这才过多久,她居然在必须选择爸爸妈妈其中一个时犹豫了! 周明柔难以接受这种落差,她带了乐乐六七年,乐乐才这么依赖她,邵凯才带了乐乐多久? 乐乐现在就犹豫了,会不会是邵凯给乐乐洗脑,在乐乐面前说她的坏话?再这么下去,乐乐还会认她这个妈吗? 周明柔越想越心慌,问道:“乐乐,爸爸有没有在你面前提起妈妈?” 乐乐摇头:“没有,爸爸只说过你们分开了,但是你们都会永远喜欢我。” 周明柔愣了一下,邵凯没有提起她吗? “那你想不想跟妈妈在一起?” 乐乐还是那句话,想跟爸爸妈妈一起。 周明柔看讨论不出一个结果来,只好岔开这个话题。 她带乐乐吃过饭,又带她去附近的游乐场玩了一会,才把她送回家。 第二天,邵凯突然打电话把周明柔骂了一顿:“周明柔,你是不是有病?你在孩子和闫小萍面前胡说什么?什么叫我不要你,你做了什么心里没点数吗?是不是要我跟孩子说实话?” 周明柔愣了一下,闫小萍居然去邵凯面前告状了? 她自动屏蔽邵凯质问她在孩子面前乱说话,冷哼道:“是!我跟那个女人说你在床上不太行,难道我说错了吗?我说的是事实,事实还不让人说了?” “你放屁!我只是觉得你恶心,对你没兴趣。就算我真的不行,你就可以随意泄露我的隐私吗?” 周明柔看他气急败坏,明显被戳到了痛处。 “呵!你可别往自己贴脸上贴金了。一分钟不到,说破天就是你不行!再说了,明明是你故意隐瞒自身缺陷蒙骗年轻姑娘,我看不过眼才告诉她,省得她让你这个油腻的老男人给忽悠了,我有什么错?” 邵凯冷笑道:“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你不就是看不惯别人过得比你好吗?我都跟你离婚了,你还这样害我。周明柔,你真歹毒!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呗,你能奈我何?” 接下来两天风平浪静,周明柔听说邵凯跟闫小萍分手了,她觉得真是活该! 这对男女一个贪财、一个好色勾搭在一起,闫小萍还年轻,肯定想有自己的孩子来稳固家庭地位,她不可能接受床上不行的邵凯。 周五刚下班,周明柔的母亲突然打电话叫她回家。 周明柔算了一下时间,确实有一个多月没回家了,她便开车回去。 在路上,她妈那头的亲戚轮番给她打电话,她以为又是来借钱的,便没有理睬。 晚上八点,周明柔刚进门,迎接她的是一记狠厉的耳光。 她被打懵圈了,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愣愣看着自己的母亲:“妈,你干嘛打我?” 周母狠狠瞪着她说:“你是有多贱?有老公有孩子的人居然还在外头勾搭男人,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周明柔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她强撑着镇定说:“妈,是不是邵凯在你面前乱说什么了?” 周母用一种夹杂着恨意和怒意的复杂眼神盯着她,随即掏出手机,说:“邵凯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往咱们家族群里发了两张照片,你自己看。” 周明柔心头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接过母亲的手机一看,天呐! 邵凯居然把她跟赵奇接吻,和他一起进入酒店房间的照片发到她的家族群里!!! 第105章 前夫的绝情 这个群里有她的舅舅、姨妈等二三十个亲戚,刚结婚时她把邵凯拉进去,但是邵凯几乎不在群里说话,她早已忘记了他这号人。 她自己后来忙于工作,也懒得听那些亲戚一天到晚聊家里的鸡毛蒜皮,她把群消息屏蔽了,居然不知道邵凯在群里放了这么一个大招。 周母气得脸色发青,身体甚至有几分摇晃:“你......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你爸当年为了外面的狐狸精抛弃我们两母女,没想到你居然把他放荡下贱的性子学了个十足十,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周明柔被自己妈骂得眼泪都出来了。 每次都是这样,她哪一点优秀,她妈就说像自己;她哪一点不如意,她妈就骂她爸的基因不好,骂她不学好,像她爸。 周明柔哽咽道:“妈,我也是被逼的,邵凯他在床上不行,他根本就不算一个真正的男人!” 周母气愤地骂道:“他怎么不算男人?他工资都往家里拿,他也不嫌弃你只生了一个女儿,你还想怎么样?你是潘金莲吗?不跟男人睡你就会死吗?” 这样刻薄的话骂得周明柔的眼泪落得更急。 “他不嫌弃我生女儿,他往家里拿钱,他就是好男人了吗?难道我不需要关爱吗?” “你别给我扯淡!你勾搭外面的男人就是你不对!我的脸都给你丢光了,我看你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 周明柔说不出话来。 刚离婚那会儿,她妈逼着她跟邵凯服软,不要离婚。 她不得已把责任都推到邵凯身上,说是邵凯非要一口咬定离婚,她妈那时还气愤地说要找邵凯算账。 现在邵凯把照片发到群里,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以后真的没脸见亲戚了,她被钉在了耻辱柱上,再也没有办法洗白自己的形象。 这一刻周明柔恨透了邵凯,她冲回房间给他打电话,疯了一般狂骂他一顿。 邵凯冷笑道:“我不觉得我做错了,我发这些只是想让大家看看你的真面目。照片不是事实吗?事实还不让人说吗? 周明柔被噎得哑口无言,这些话都是她前几天对邵凯说过的。 邵凯恨声道:“我跟你好好离婚,你别再来招惹我,不然我就把这些照片往网络上发,往你们公司的工作邮箱发,让你所有粉丝、同事、朋友都知道你是个什么玩意!” 他斩钉截铁说:“以后没有经过我同意,你不许再见乐乐!” 周明柔急了:“凭什么?我是乐乐的亲妈,我想什么时候见孩子就什么时候见!” 邵凯嘲讽道:“法盲,如果你们村通网了,拜托你了解一下关于探视权的法律常识。抚养权在我这里,你有探视权,但是你想带孩子去哪里,必须经过我同意,你见孩子也不能影响到我的正常生活。” “之前我对你太好,让你随意见乐乐,既然你不珍惜,那就算了!如果你不在意自己在乐乐心目中的形象,我也不介意在乐乐面前揭开你的真面目!” 邵凯说完就挂了电话。 周明柔气得哭了一场,她拿起手机给李南照拨打电话,不找一个人陪她说说话,她会疯的! 不料手机响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接听,她再打过去,那边居然关机了。 关机了!!! 周明柔几乎是瞬间就想到李南照那个男人冷冰冰的眼神,李南照从来不会这样对她,绝对是那个男人干的! 周明柔猜得没错,确实是程中谋干的。 他对周明柔实在没好感,生怕这个婚内出轨的女人把自己老婆带坏了,万一哪天李南照也有样学样送他一顶绿帽子怎么办? 一看到周明柔打来的电话,尤其是在夜里这个点打来,绝对没好事,他毫不犹豫地挂断。 李南照看到他挂自己的电话,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因为她从邵凯家的监控里看乐乐时,恰好看到邵凯跟新欢的争吵,她大概猜得到周明柔被邵凯针对了。 邵凯从来就不是软柿子,不然他坐不到这个位置。之前他不跟周明柔计较,周明柔就觉得自己拿捏住她。 李南照觉得周明柔这事做得确实不地道,她也不想掺和这两口子的破事。 程中谋走进厨房,十分钟后端出一碗青菜肉片面。 李南照接过,道:“谢谢谋哥。” 她吃了一口,眼神微亮,没想到这么简单的食材,他也能做得这么美味。 她忍不住又道:“谋哥,厨艺真不赖!” 程中谋笑了笑:“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是家里的老大,从小就帮着做家务。我妈生病后,家里家外都是我一个人扛,有什么不会的?下厨没什么难度。” 李南照也笑道:“是的是的,谋哥最厉害了。是我有福气,以后就舒舒服服坐着等你投喂了。” “没问题,只要你让我舒服了,我肯定也让你舒服。” 李南照:“......” 这色胚,在没外人时经常不要脸不要皮! 两人正在闲聊时,阿三突然打电话过来。 程中谋去书房接听,阿三絮絮叨叨说了这几天的煎熬。 他老婆李慧在抢救后,头两天又发高烧。用了退烧药,也挂了点滴,但是高热一直退不下去,情况不太好。 两家人都揪着心,幸好在医生的精心治疗下,两天后李慧终于退烧了,人也有了意识,醒了过来。 阿三换了全套无菌装备进入icu探望她,她看到阿三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含糊地问:“孩子呢?” 短短三个字,她说得艰难无比,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阿三看到她浑身肿得厉害,十个手指就像被注了水,绷得有些透明。 她的皮肤上还残留着出血的淤斑,整个人看起来孱弱不堪,但好歹躲过死神的围剿活下来了。 阿三喜极而泣,一遍遍跟她说:“孩子很好,你也很好。” 今天李慧终于能离开icu,转入普通病房留院察看。他们的儿子还要闯过喂养关和感染关,但幸好窒息没有影响到他的大脑。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阿三忍不住打电话过来,这会儿他情绪崩了,嚎啕大哭。 这些天为了不让老人慌张,也为了不让自己垮了,他一直强装镇定。 现在尘埃落定,他才敢放肆一次。 程中谋听着他哭,心里也涩涩的,替他高兴。 住院十几天后,阿三的老婆李慧终于可以出院回家了,孩子还需要留院观察。 这对一家人来说已经是大喜事,就连医生都说如此凶险还能抢回一条命,并且没有留下后遗症,真是奇迹中的奇迹。 一个月后李慧和孩子完全康复,阿三遵循老家的风俗,摆了酒席感谢亲朋好友的帮助。 在李慧从icu转入普通病房后,阿三的几个堂嫂、弟媳排了轮班表,挨个腾出时间去医院照顾李慧,给她擦身擦脸、送饭送汤,怕累坏了四个老人。 阿三的堂兄弟们也慷慨解囊,提供经济支助。如果没有他们全力支持,阿三两口子不可能这么顺利渡过难关。 程中谋也被邀请去吃酒席,他真心为阿三高兴,同时也羡慕阿三的家族人多力量大。 他想到自己和李南照都是家里亲人凋零,万一有个什么事,怕是根本没有人能帮得上忙。 两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对方,还有两个老人需要赡养,小家庭的抗风险能力不强,他想起李慧命悬一线时的危急就害怕。 哪怕李南照再三安抚他,说羊水栓塞的发生率很低很低,他还是怕,并不想因为要孩子而承担这种可怕的风险。 故而程中谋最近对于傅洵约饭的邀约积极响应,想着把关系拉好了,万一他将来真有个什么事,傅洵好歹是一个可用之人,能帮李南照一把。 程中谋在阿三那里吃酒席,李南照在上班,此时她的工作室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周明柔突然来访,李南照有些惊讶,问道:“姐,有事吗?” 周明柔半真半假地嗔道:“怎么?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你从结婚后就很忙啊,打电话不接,约你也说没空,现在嫁了一个有钱男人就瞧不上姐,不爱跟我耍了?” 李南照也半真半假地答:“哪能呢?我前阵子身体不太舒服,歇了几天。那段时间堆了很多工作,这不是天天在赶工么?” 周明柔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问道:“哪里不舒服?” “唔......没什么大事。” 周明柔想到前阵子气势汹汹席卷本市的某种流感,以为李南照也中招了,便没有再问。 她在沙发边坐下,放下包,气道:“青宝,邵凯不肯把乐乐的抚养权给我。” 李南照叹气:“如果邵大哥的抚养条件没有恶化,他对待孩子没有过错,法院是不会支持突然变更抚养权的。” 周明柔一脸烦躁:“我真是搞不懂他为什么非要抢乐乐?他总会结婚的,后妈怎么可能对孩子好?” 李南照定定瞅着她:“你将来也会结婚的,你能保证后爸就一定会对乐乐好吗?还是说你打算一辈子不再婚?” 周明柔被问得愣了一下,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106章 前夫相亲了 李南照话锋一转,问道:“姐,你的美食账号最近怎么样?” 周明柔脸色微变。 她的账号最近热度有些下降,网络上最不缺新鲜事和能人,她做美食视频号胜在入场早,分到了一杯羹。但现在做美食类的人太多太多,内容同质化严重,她的号又没有鲜明的个性特色,就很容易被铺天盖地的同类号淹没。 这也是最近让她很心烦的事。 倒是李南照和黄秋菊,这两人的账号都极具鲜明的个人特色,尤其是李南照的服装设计这个手艺,是同类做穿搭的博主学不来的。 她还别出心裁地开了一个旧衣改造的栏目系列,把粉丝们闲置又舍不得扔掉的旧衣服随意搭配,就有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 还有黄秋菊的美妆账号,既兼顾了日常通勤、休闲的妆容,还推出古典妆容系列,搭配上相关年代小知识讲解,竟然也很红火,热度还有继续攀升的趋势。 要说周明柔不羡慕是假的,但是她没有某些美食博主大咖那样的鲜明特色,别人主打山野休闲风、城市轻便简餐风、妈妈爱心餐之类,她却找不到自己的特色,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窘境,心里难免焦灼。 李南照叹气道:“姐,你跟邵大哥离婚了,就不要再关注他了,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就会有收获,放在前夫身上只会让自己膈应。” 周明柔脸色苍白,无言以对。 李南照又说:“姐,有些话我可能不该说,但是我把你当自己人,我只说一次。你之前的账号能做起来,一是抓住了视频和直播的红利期;二是婚后邵大哥事业上升,舍得砸钱推广你那个账号;三是那个时候你兢兢业业运营,坚持每天更新。” “现在平台涌入很多新人分走流量,红利渐渐萎缩。而且你跟邵大哥离婚了,他不会再花钱支撑你的账号,再就是你这几个月的更新频率不固定。本来平台发展稳定后,如果感觉太累,可以适当减少更新频率,两天一更也行。毕竟人不是铁打的,身体健康最要紧。但是更新频率得固定,不能让粉丝空等。如果你再不寻求更多机会,怕是会不进则退。” 周明柔被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彻底说不出话来。 她自从跟赵奇偷偷好上后,得分心谈恋爱,还得上班,哪有心思搞视频号和直播的兼职? 虽然她跟邵凯离了婚,但在她心里,一直觉得自己还会回去那个家的,她也始终觉得邵凯不可能真的不管她。而且邵凯那样的男人,床上无能、床下不体贴,又胖得臃肿,哪个女人会要他? 他现在只是咽不下那口气非要离婚,等他看清楚现实,就会知道还是她更适合那个家庭,毕竟她是乐乐的亲妈。 她没想到邵凯宁愿一次次在相亲场上碰壁,也不愿意再搭理她。刚开始的闫小萍还是未婚姑娘,现在他连离异女、寡妇都不拒绝了,他离婚至今已经相看接触了七八个女人,就那么缺女人吗?要是邵凯找一个各方面比她好的,她还能服气。这男人找一堆歪瓜裂枣,她觉得连带着自己这个前妻的档次都被拉低了。 李南照看她忿忿不平的样子,大概能猜得到她在想什么,便说:“姐,我听说邵大哥相亲不太顺利,你要是还想跟他在一起,可以试试挽回。” 周明柔微微眯眼,哼道:“我不想!” 就算是要重修旧好,也该是邵凯来求她! 李南照只能叹气。 几个人相识多年,有些熟人圈子是重叠的,李南照多少听说一些邵凯的近况。 据说邵凯刚开始相亲的都是未婚大姑娘,但人家没看上他,毕竟没有几个人愿意刚结婚就当后妈。就算邵凯的经济条件确实不错,但无论男女,离异带娃在婚恋市场里确实是短板。 后来邵凯放宽了标准,但还是没有谈成的。因为离异的女人只要有心打听,就能知道他在家是什么德性,巨懒无比、冷漠自私、大男人主义、要生儿子,每一点都能戳中女人的死穴。 在婚姻里被淬炼过一遭的女人,对邵凯这种男人自然是望风而逃。 邵凯本来以为他离了婚,分分钟能换一个年轻的美娇娘,没想到他被现实毒打得懵逼了。 他很快就看到了自己的不足,适当调整择偶标准,图不到小姑娘就图年纪大一点的、离异的,只要能诚心过日子就行。 李南照倒是佩服他能屈能伸、接受现实,好过一些男人至死都自命不凡。 据说邵凯最近还在健身减肥、寻求中医调理身体,这份诚意挺足,他找到合适的伴侣只是迟早的事。 李南照担心周明柔还想回归那个家庭,便想劝她如果真有这种想法,该行动起来了,不要等到不可挽回时再来后悔。 周明柔似乎是猜到李南照在想什么,她冷笑道:“你真以为邵凯跟那些女人没谈成是因为他那些缺点?我跟你说吧,是因为他在床上不行。一个男人有再多优点,他有这毛病就没有几个女人能忍受!” 李南照沉默了,确实也是。除非本身冷淡的女人,不然真没几个人能接受的。 毕竟夫妻生活也是婚姻的合法权益之一。 周明柔又道:“真不是我编排他,我同学在市二院男科当医生,邵凯上个月因为那方面不太行去她那里检查过,估计是前些年喝酒抽烟熬夜掏空了身体。我同学还说,邵凯的精子活力很低,以后几乎不可能再生孩子。哈哈哈,他竟然还妄想着生儿子,真是笑死人了!” 李南照被惊得愣住。 张口结舌! 目瞪口呆! 周明柔畅快地大笑:“青宝,你能想象我得知这个消息时有多爽吗?他肯定是在其他女人身上试过了,知道自己是真的不行才跑去做检查的。他以后不能有其他孩子,乐乐就是他唯一的孩子,他挣的一切都是乐乐的!” 她大笑过后又红了眼,哽咽着说:“你们都不信我,我没有冤枉他,他是真的不行。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我才三十八,难道我就要守活寡,把后半辈子耗在他身上吗?”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 李南照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周明柔,她还是觉得过不下去就离婚,搞婚外情就不对,这是不能触碰的火线。 周明柔离开后,李南照刚准备工作,前台小覃突然走进来,说外面有人找她,已经等了她一会儿,是一个律师。 李南照疑惑,律师? 她让小覃将人带进办公室,是一个年约四十的男人,身形敦实,神情严肃。 他掏出名片递过来,自我介绍说他叫许同,是本市蓝天律所的律师。 李南照微笑道:“您好,许律师,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李小姐,我最近接了一单刑事案子,成为原告方的免费援助辩护律师。8.26号晚上,我的委托人陈可小姐在媚色会所门口遭人猥亵,当时你经过那里恰好看到陈小姐被拖进会所侧边的巷子,你还报了警。我想请你帮个忙出庭作证,将你当晚所见如实陈述出来。” 李南照怔了怔,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那天她跟黄秋菊约夜宵,回来时已经接近十一点,她慢悠悠往办公楼走,想走回车库再开车回家。 她经过媚色会所时听到有女人在尖叫救命,循声看去,恰好看到几个年轻男人拖拽着一个女人往黑暗的酒吧侧边小巷子里去,那女人在拼命挣扎,大喊救命。 李南照赶紧拨打报警电话,但不敢贸然上前帮忙。 她耳里听着那女人惨叫连连,时而叫骂时而求饶,路过的行人除了伸长脖子看两眼,谁也没有去阻止。 李南照焦灼地跑进酒吧找吧台的调酒师,跟他说了这事。 调酒师只是耸耸肩,明显不愿意掺和这事。 李南照还想找酒吧的老板,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突然冲出来,瞪着她骂道:“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李南照不想惹祸上身,便离开酒吧,她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但她没有走远,一直等到亲眼见着民警过来才离开。 她没想到律师会因为这事找上门来,忍不住问:“许律师,那个陈小姐......后来怎么样了?” “被 lun jian 了,她将那五个男人告了,但为首的施害者说是跟她约好玩的,不存在强迫。酒吧方推脱侧门监控坏了,不愿意提供监控录像,现在你这个证人的作证非常重要。” 李南照蹙眉想了想:“陈小姐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酒吧?那个男人说跟她约好的,是不是真的?” 许同的神情没有一丝波动,道:“李小姐,你只要帮忙出庭作证,说出你所见的情景就好。” 言下之意,案情来龙去脉,你没必要知道。 李南定定盯着他,毫不退让。 许同叹气、道:“确实是陈小姐跟他约好的,陈小姐是网络接单的性工作者,施害者下单约她,但陈小姐到场后,对方提出要跟朋友和她一起玩群体游戏。” “陈小姐拒绝后,对方恼羞成怒,尾随她来到酒吧,在公共场合就嚣张施暴。李小姐,在法律上,一个人在不愿意时就有说不的权利,无关职业、性别和身份。而且我们只需要你如实说明情况就行,不用多做其他的。” 李南照点头,道:“容我考虑一下,明天给你答复好吗?” 许同看不出她的态度,只得说:“好的,随时可以联系我,期待你的好消息。” 第107章 狗都排在他前面! 李南照到家时,程中谋还没回来。 他下午就打过电话,说他晚上要去中转库处理一点事,晚点回来。 李南照洗澡后吹干头发,刚好十一点。 自从上回生化妊娠后,她就将工作时间调整成每天提前一个小时下班,早点睡养身体。至于工作室,也不是时时刻刻要她亲自盯着才能运作。 李南照摸出手机想给程中谋打电话,又担心他在忙,将手机放下。 之前她在家休养几天,来做饭的阿姨做事麻利,程中谋便继续留用她做钟点工。下午阿姨过来搞卫生,如果他们回家吃饭,阿姨就做一顿晚餐。 李南照在家里没什么可操心的,便从冰箱里拎出半瓶果汁,再混上她喜欢的冰汽水,随后走向阳台。 钱多多已经趴在笼子里睡着了,这会儿它听到李南照的动静,又跃起来冲她摇晃尾巴撒娇。 李南照打开笼子将它放出来,钱多多跟着跑去阳台,趴在她脚边发呆。 一人一狗吹着微凉的夜风,夜空的星子并不明亮,只有寥寥几颗,就像芝麻油饼上的芝麻。 没过多久,钱多多突然警惕地站起来,两只耳朵支起来。 李南照意识到什么,她飞快站起来冲向垃圾桶。 可是来不及了,门锁轻响,程中谋已经走进来。 李南照赶紧扭身,把还没喝完的果汁汽水混合饮料,连带瓶子一同塞进洗衣机里,还顺手合上了洗衣机盖子。 程中谋走过来就看到李南照背着手站在阳台玻璃门处,钱多多也一脸老实蹲在她脚边。一人一狗的神情惊人一致,都是眼珠子左右转,就是不看他。 “你们干嘛呢?还不睡觉?” “就要睡了。” 程中谋觉得她怪怪的,又说不上哪里怪。 “刷牙了吧?快去睡,别熬夜。” “哦,好的。” 李南照想等他走了,把汽水瓶从洗衣机里掏出来,可程中谋迟迟不走。 他看她站在原地不动,忍不住侧头问:“不想睡?” 李南照摇头,又点头。 程中谋一步步朝她走过来,突然像拔葱一样将她原地拔起:“既然不想睡,就陪我洗澡吧。” 李南照被突然失重的感觉吓得尖叫,捶了他一把。 她心虚地瞟了一眼洗衣机,钱多多也跟着汪汪两声。 程中谋疑惑地问:“你们怎么了?” 李南照看程中谋的目光四处扫,赶紧搂住他的脖子,答非所问:“不是说去洗澡?” 程中谋被她的主动弄得浑身燥热,不再废话,抱着人就走。 自然不可能只是单纯洗澡的,两人从浴室里出来时,李南照已经头晕脑胀。她无力地挂在他肩膀上,被他扛回房。 她累了,沾床就昏昏欲睡。 她心里记挂着好像还有什么事没做,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倒是困倦上头,很快就沉睡过去。 程中谋收拾了浴室里的脏衣服丢进洗衣机里,又扔了两颗洗衣珠进去,按下洗涤按钮。 他回了房,房里还亮着橘黄的小夜灯,照在李南照安静的睡颜上,显得恬淡而美好。 程中谋侧躺在她身旁,右臂支撑着脑袋,静静看她。 看了一会儿,他又叹气。 离李南照生化妊娠已经过去两个月,医生说三个月后复检没问题就可以尝试怀孕,但他并不想。 可是李南照明显对此热情高涨,本来每天睡到小中午的人最近早睡早起,还主动要求跟他去健身房锻炼。 他不忍心给她泼冷水,可他真觉得没有孩子也没关系,就两个人过挺好的。 家里已经多了一个钱多多来争宠,再来一个孩子,还有他什么事儿? 恐怕以后他的家庭地位要一落千丈,狗都排在他前面! 次日李南照醒来时,发现程中谋正坐在飘窗上静静瞅着她。 她心里咯噔一下:“干嘛?” 程中谋突然展颜一笑,眼神发亮,眼尾微弯。 李南照被他笑得晃了神,心跳漏了一拍,总觉得这笑不怀好意。 程中谋从身后拎出一件染了紫色的白衬衫和一个玻璃瓶子:“亲爱的老婆,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李南照看清那瓶子时瞬间变了脸色,她昨晚的汽水瓶...... 程中谋看她眼神躲闪,手指抠着被单,像一个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小孩,他忍不住乐了。 他一早起来晾衣服,看到洗衣机里的玻璃瓶子时很意外,再联想到昨晚她跟钱多多的反常,就猜到是怎么回事。 真是好气又好笑。 程中谋走过来,俯身盯着她问:“这么喜欢我,喝不完的果汁,特地给我染一条黑加仑口味的衬衫?” 李南照下意识往后仰头,离他远点儿,靠太近感觉压力好大。 她不吱声,只是耳廓渐渐泛红。 他又问:“那就是怕我?” 李南照飞快摇头否认:“不是。” “那是为什么?在你心目中,我是一个抠门得连老婆喝汽水都不允许的人吗?” 李南照又不吱声。 片刻后她主动道歉:“谋哥,我错了。” “哦?哪错了?” 李南照愣了一下,哪错了? 好像从她记事起就是这样,外婆不允许她吃生冷的东西。小时候村子里的小孩儿在夏天都喜欢买冰棍吃,但外婆从来不让她吃。 她记得婚后有一次回家吃饭,外婆就叮嘱程中谋不要让她吃生冷的东西,程中谋严格执行外婆的指示,把她盯得很紧。 倒也说不上她怎么怕他,只是她偶尔这样跟外婆打游击,偷偷吃冰棍、喝冰汽水,已经形成习惯。 程中谋看李南照不说话,又想到她住院治疗之后,有一次偷偷下楼吃雪糕,看到他时就条件反射一般将雪糕扔了。 他在想,她是不是经常背着人躲起来吃这些生冷零食? 程中谋坐在她身旁,握住她的手,道:“南照,我不是管束你,也不是说绝对不准你吃这些,可是外婆说你以前身体不太好,吃生冷的东西容易生病。” “要不你抽个空去医院看看,身体哪里不舒服就治哪里,没必要搞得自己压力这么大。大夏天我也会想喝冰啤,你偶尔想吃雪糕、喝冰汽水都是正常的,不需要有罪恶感。” “你在我面前也不用这样谨小慎微,我是你的男人,你大可以放松一点。以前外婆一个人带你很辛苦,你怕生病给她添麻烦,宁可压抑这种口欲。现在不一样,有我在,你想吃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跟我讲。” 李南照听得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她定定看着他,突然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程中谋挑了挑眉:“咱们是夫妻,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李南照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一句话,感觉心里有什么被温柔的力量反复冲刷,轰然倒塌。 吃早饭时,李南照将昨天许同律师跟她提及的出庭作证的事跟程中谋说了,问他是什么想法? 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方面,不了解出庭作证有什么影响,自然不敢一口答应下来,想跟他商量一下。 程中谋听了先是蹙眉,随后说:“这种刑事案件是公诉案件,即使你不出庭,律师也可以申请强制证人出庭,作证是公民的义务。” 李南照眼巴巴看着他,那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程中谋掏出手机给公司的法务部经理打了一个电话,将这件事跟他说了,问他有什么建议? 片刻后,程中谋挂下电话,对李南照说:“法务经理说可以出庭作证,但是一定要实话实说,讲究方法跟策略,绝对不能被原告或者被告的律师牵着思维走。你当晚在什么场所见到什么、听到什么,大概是几点钟。有什么说什么,不能多说也不能少说,千万不要加入自己的揣测。” “比如你当晚见到几个男人拖拽一个女人进入酒吧侧边小巷,那就如实回答,至于他们把这个女人拖进去做什么,如果你没有亲眼看见,就不能随便下结论。哪怕按照正常逻辑思维能猜得到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你不是亲眼所见,你就不能说。因为这很有可能误导案件的走向,要承担作伪证的责任。” 李南照明白了,点头道:“好的,我会注意。” 程中谋看她神情凝重,说:“没多大事,别担心。” 吃过饭后,李南照就给许同律师回了一个电话,跟他说自己愿意出庭作证。 许同律师对她表示感谢。 随后李南照在家里用电脑处理工作邮件,没过一会儿,她收到钟辞发来的微信。 钟辞发了他表妹结婚的现场照片过来,跟她说,他表妹对这一套婚服特别满意,特意交代他感谢李南照。 李南照才想起今天是他表妹的大婚之日,她回复过去:你表妹喜欢就好,不用太客气。我拿钱干活,客户满意就是我追求的目标。 钟辞哑然失笑。 这个女人还真是公事公办,好歹是前相亲对象呢,怎的半点旧情都不念? 第108章 出尔反尔不太好 下午李南照去上班,突然接到邵凯打来的电话,她以为是乐乐出了什么事,赶紧按下接听。 邵凯问道:“南照,你是不是答应了律师要出庭作证?” 李南照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她上午刚答应了别人,才过了多久,邵凯居然就知道了?” 邵凯叹气道:“南照,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劝你不要沾惹这件事,有些人是咱们惹不起的。” 李南照沉默了几秒。 她当然知道自己惹不起,当夜五个男人拽着那个女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敢施暴,可见有多嚣张和猖狂。所以她当时并没有头脑发热地冲上去跟这些人对抗,哪怕她再怎么热血上头,也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邵凯说:“对方不知道怎么打听到我跟你认识,托人递话到我这里来,让我转告给你,只要你不掺合这件事,他们给你这个数。” 李南照听到他说的数字,又沉默了一下。 “邵大哥,谢谢提醒,但是这个钱我不能拿。” 她现在已经不能叫他姐夫,只能改了口。 邵凯叹气道:“南照,钱拿不拿关系不大,但看在你一直以来对乐乐好的份上,我建议你最好别沾这事。” 之前因着李南照疼乐乐,邵凯投桃报李,也挺关照李南照。 李南照的工作室刚成立时,表面看是周明柔帮了不少忙,其实靠的还是邵凯的人脉和经济支撑。 邵凯对李南照的观感不差,至少他觉得李南照比周明柔强多了,起码懂得感恩。 李南照嗯了一声,道:“好的,邵大哥,谢谢提醒,我跟我老公商量一下。” 邵凯感觉自己被雷劈了一下:“你老公?你哪来的老公?” 也没听说她有对象,怎么突然冒出一个老公来? 李南照这才想起她跟程中谋结婚,就只跟外婆和程母一起吃了一顿饭,那时她连周明柔都没说,邵凯自然也不知道。 现在邵凯跟周明柔离婚了,她更不会特意去邵凯面前说这事,难怪他觉得突然。 她说:“我前段时间结婚了,我们就只领了结婚证,没有摆酒席,也没有通知亲友。” “哦,那行,祝你们新婚快乐。” 挂下电话,李南照给程中谋打电话,跟他说了这件事。 程中谋也是久久沉默。 如果是他自己,他才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头,该他出庭作证他就出。 不管对方伤害的是一个性工作者还是良家女子,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出头,但是当需要出庭作证的人变成李南照,他犹豫了。 无论如何,他不想让李南照陷入险境。 程中谋想了想,道:“你跟许律师说,不出庭作证。” “啊?” 这样出尔反尔不太好吧? 他之前不是还说律师可以申请强制出庭作证吗?就算她拒绝也没用吧? 程中谋又道:“算了,你把他的电话号码给我,我跟他联系。” 李南照不知道他想干嘛,听话地把许同律师的号码给他。 中午李南照去吃饭,登珠大厦不远处就是一个集吃喝玩乐一条龙的商城,顺着天桥就能走过去。 天桥有镂空顶棚,顶棚上爬满了垂藤植物,叶片繁茂,开满了紫色小花。从天桥走过去并不热,景致还挺好。 李南照只拿了手机就出门,她走到阶梯拐角处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要回头看,一只有力的手臂突然一把攥住她的胳膊:“你去哪?” 李南照身体微僵。 是傅洵。 听到他的声音,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身体的僵硬骤然一松。 她意识到自己对傅洵不设防,一时有些恼怒自己这种近乎本能的反应。 她刚要挣开,傅洵低声道:“别回头,有人跟踪你。” 李南照再次僵住。 傅洵握着她的胳膊不敢放,掌心有点冒汗。 李南照想着邵凯的提醒,也不敢挣开,心里惊疑不定。 两人保持着这样奇奇怪怪的姿势走了几米,李南照很不习惯傅洵靠得这么近,忍不住问:“那人走了没有?” 傅洵脚步微顿:“......我的后脑勺没长眼睛。” “那我们要走多久?” “你去哪?” “去风铃町吃饭。” “那一起吧。” 李南照忍不住侧头看他,疑心他在忽悠自己。 傅洵俯视着她:“你要是不信,自己回头看看。” 李南照立即摇头。 两人的小臂勾在一起,如果不看他们各自僵硬的神情,倒像是一对挽着手亲亲热热逛街的情侣。 几秒后,李南照小声道:“你那个母老虎未婚妻呢?我怕她来打我。” 傅洵的表情有点扭曲:“不会,我们分手了,她回国外去了。” 李南照暗暗撇嘴,她可不认为一个偏执的女人,会甘心放弃傅洵这样的男人。 虽然她不太喜欢傅洵,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各方面条件挺优秀。从客观角度看,他在交际场里甚至比程中谋这个刺头更讨喜。 长相不错、性子温润、事业有成......这样的男人,那个母老虎舍得放弃? 下了天桥,李南照借着看路牌的机会扭头看,她身后倒是零散有几个人,但她分辨不出哪个是跟踪者。 倒是傅洵适时放开她的手臂,跟她保持着半米距离,道:“他们应该走了。” 他们? 李南照脸色微变,难道不止一个人? 傅洵点头肯定道:“两个男人,一左一右跟在你身后,从你出办公楼就一直跟着。” 李南照心想,会是媚色会所案子相关的人吗? 路上艳阳高照,晒得空气里似乎滚动着一波波热乎乎的气流。 傅洵道:“先吃饭吧。” 李南照点头,又摇头:“咱们各吃各的。” “行。” 他很好说话,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两人曾经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两个月,以兄妹的名义朝夕相处,要说是陌生人,未免有点虚伪。 但要说多亲密,就更虚伪。 毕竟在她被迫背着黑锅离开傅家那一刻起,她跟傅家人算是决裂了。 李南照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她跟傅洵现在的关系,她不讨厌他,但是也不乐意看到他。 她知道程中谋经常一大早就跟傅洵约在健身房锻炼,两人还有生意上的来往,这两个男人的关系远比她想象的亲近。 到了风铃町商场,李南照找到那家自己很喜欢的店,点了一份芝士爆浆鸡扒饭。 她刚抬头,就看到傅洵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来了,他独自坐在靠窗的卡座,正在用手机扫码点餐。 随后他的手在屏幕上飞跃,似乎在跟谁聊天。 李南照几乎是下意识觉得,他在跟程中谋“告状”。 果然,不到一分钟,程中谋的电话就进来了。 “南照,在哪儿呢?” 李南照没好气道:“明知故问!难道傅洵没有跟你说吗?” 程中谋笑嘻嘻道:“哎呀,我老婆真聪明,这都能猜中。”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程中谋那边似乎有人在喊他,他低声道:“吃饱后让傅洵送你回去,别闹脾气,知道吗?” 李南照听出他语气里的紧绷,不想让他担心,道:“知道了。” 饭后,李南照想起家里没有水果了,顺便去负二楼的超市买一些。 她知道傅洵跟在身后,但他没有上前来搭话,她也没有主动。 她推着购物车走向水果区,买了自己喜欢的山竹、哈密瓜,随后又盯着其他水果犹豫。 “阿谋喜欢吃西瓜。” 李南照侧头看,傅洵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旁。他定定看着她,又指了指滚圆的西瓜:“记住了,他喜欢吃这个。” 李南照有点脸红。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很努力地回应程中谋的好,但这一刻她才发现,她竟然不知道程中谋喜欢吃什么水果。 两人结婚才几个月,又都是忙于工作、早出晚归的主儿,就连每天一起吃晚饭的机会都不多。 平日程中谋表现得很好养,就像不挑食的猪崽,她看不出他的喜好。 傅洵轻声道:“我跟他认识十几年了,两人读书时睡上下铺,每天一起去食堂抢菜。我比你更了解他,这很正常。你们的日子长着呢,有的是机会慢慢了解他。他还喜欢吃手撕鸡,不加辣那种,要多放一些香菜。” 李南照默默记下了。 她不懂怎么挑西瓜,在各个西瓜上摸摸捏捏,随后挑了一个看起来最顺眼的瓜抱进购物车里。 想了想,她又掏出手机。 傅洵看她边走路边刷手机,她推的购物车差点撞到货架,他忍不住拽了一把购物车,说:“走路得专心,不要玩手机。” 李南照飞快收了手机,神情有点不自在。 傅洵想笑,他已经看到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手撕鸡美食教程的页面,大概是在查做手撕鸡需要哪些材料吧? 当天晚上,李南照下班时意外看到了程中谋的朋友阿三。 阿三说:“嫂子,谋哥叫我来陪同你一段时间。除了上厕所和在家,你尽量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阿三是退役的职业拳手,现在又开了一家拳馆,身手了得。程中谋有一段时间得罪了人,就是阿三随身保护他。 李南照愣了一下,这么夸张的吗? 还给她整上保镖了? 阿三道:“对方既然开出大价钱想阻止你出庭作证,就证明他们很重视这件案子。法院那边是肯定要你作证的,那些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还是小心一点好。” 李南照有点不好意思:“你老婆刚生了孩子没多久,家里正需要你照顾,我是担心影响你们的生活。” 阿三摆摆手:“谋哥对我有恩,他张口,我绝无二话。” 李南照点点头,对于他们之间的情谊很好奇,也有些感动。 反倒是阿三悄悄瞥了李南照一眼,又一眼。 阿三的老婆生孩子遇到困难时,程中谋丢下家陪了他一天两夜,帮着安顿他的家人。阿三不知道程中谋是怎么跟李南照说的,换别个女人估计不会乐意自己的男人对朋友这么热心,少不得要闹脾气。 李南照并没有一丝不满,事后还特意带了礼品去看望李慧,还给孩子送了一对银手镯。虽然礼物不算贵重,但送得恰到好处,礼轻情义重。 阿三念这份情 。 第109章 危险来临时 阿三觉得就得是李南照这么大气的女子,才能配得上程中谋。若是那种要求男人时时刻刻绕着她转,总爱较劲的女人,怕是只会怨恨程中谋事儿多。 人跟人之间的关系需要互相付出来维护,程中谋热心又仗义,朋友有难时,他都是能帮就帮。所以他的朋友多、交际广,朋友们在他有困难时也会对他伸出援手。 程中谋的顾虑没有错,那几天阿三陪同李南照上下班时,敏锐地感觉到有人跟踪她。阿三直接将那人揪出来打了一顿再送到警局去,又报警称有人威胁李南照,这事才消停。 李南照问过程中谋,那个许同律师还有没有再找来? 程中谋道:“我跟他说你不出庭作证,他表示理解,但是申请让你强制出庭。” “那我要怎么做?” 程中谋叹道:“你就在本市,也没有身体健康隐患之类的不方便出庭条件,这事大概率是躲不过去的。” 李南照不是太明白他干嘛要费这么一番周折,但她知道他不会害自己,听他的安排就好。 很快就到了开庭日期,那天早上刚下楼,李南照发现自己的车子不见了。 程中谋道:“你的车子被阿三开走了。” 李南照觉得莫名其妙:“阿三开我的车去哪?” 程中谋叹气:“大概是去修车吧。” “我的车没坏啊。” 他叹气道:“阿三说它坏了,它就必须得坏。走吧,上楼,今天咱俩在家玩,别出门。” 两人回到家,不过一会儿,程中谋接了一个电话就脸色微变。 李南照问他怎么了,他挂断通话后只是笑笑:“没事,别担心。” 阿三刚才在通话里跟他说,一大早他开着李南照的车子刚出小区没多久,在过路口时被一辆疑似失控的车子激烈冲撞。 幸好路口附近有一块圆形花圃,围栏不高,他卯足劲儿开着车冲进花圃里,躲过那辆车的正面冲撞,但车尾被撞瘪了。 程中谋的心跳都乱了几拍,原本阿三说要假装去修车,开出小区就将李南照的车子停到附近的修理店。 他不答应,觉得太冒险。 可阿三一大早就溜了,没想到对方也够狠,直接就守在离小区没多远的路口,想人为制造车祸阻止李南照去法院。 要是阿三有个三长两短,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李慧交代,真要命! 李南照也察觉到程中谋的反常和紧绷,她小声问:“是不是有人针对我?” “嗯,应该是案件被告的家属。” “阿三还好吧?” “他没事,车子要修。” 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字,但李南照还是听出了他话里压抑的惊心动魄。 她抿唇,一时不知道当时在媚色会所门口热心报警是对是错? 报警时警局那边留下她的信息,哪怕她后来报警称被人跟踪威胁,法院那边也做不到再保护她的个人信息,因为已经暴露出去了。 要是助人需要搭上自己和熟人朋友的安危,她不太愿意。 她只想让自己身旁的人平平安安,并没有那么伟大到可以舍己为人。 风吹过时,阳台玻璃门上悬挂着的风铃叮铃铃响。窗口边的纱帘摩擦着墙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钱多多本来在扑着窗台的绿萝垂下来的叶片玩,它听到李南照的声音,又扭身回来冲向李南照。 程中谋和李南照坐在沙发上,钱多多凑过来撒娇,跃上李南照的腿。 程中谋拎起它丢到一旁,不许它争宠。 钱多多锲而不舍地凑过来,程中谋顺手拿过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钱多多的注意力被吸引,转而蹲坐在沙发边看电视,再也顾不上撒娇卖萌。 程中谋对李南照说:“你还记得前几天我让你手写一封证词,再盖上手模的事吗?后来我还让你录制了一段证词视频,让你讲述当晚你的所见所闻,这些我都交给许律师了。” “这件案子的嫌疑人很嚣张,民警到场时他们还没离开,被逮个正着,根本不用再费心去抓嫌疑人。他们不是本地人,来临川市找乐子,倒是他们的家属在外地背景挺深。不然他们就不是跟你谈条件,而是直接对付你。” 李南照听得浑身发寒。 程中谋又道:“现在案子的争议在于,女方自诉对方仗着人多,对她实施暴力侵犯。男方则一口咬定是在摇一摇附近的人时约来女方,你情我愿找乐子。如果是前者,那是多人侵犯,情节恶劣,要重判。如果是后者则有一定操作空间,罪名完全不同,顶多算聚众淫乱。你这个证人跟原告、被告都没有利害关系,你的证词是定性案件性质并量刑的关键,这也是你被针对的原因。” 窗外的太阳渐升渐高,空气也越来越闷热。 两人安静坐了一会儿,李南照问道:“那你把视频和证词交给许律师,我就不用出庭作证了吗?” 程中谋苦笑:“不知道,虽然法律规定证人有作证的义务,但是现实中的刑事案件开庭,证人出庭作证的比率比较低,毕竟有可能被凶犯盯上报复。当晚闹出的动静那么大,肯定还有其他目击证人,但会所员工都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谁也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是目击者。当时现场还有其他人在围观,但是只有你报警,自然会被当作证人。你在本市,路途不远,也没有身体健康方面的隐患,不具备不出庭的客观条件。” 李南照听得一脸懵。 程中谋说:“先这样吧,看看视频和证词会不会被采用,到时再说。阿三那边我已经让他报警,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李南照还在担忧,程中谋变戏法一般掏出一枝粉色郁金香,道:“别想了,送你一枝花,让你开心开心。” 李南照乍一见到眼前的鲜花,顿时惊喜道:“你从哪里拿出来的?” 程中谋笑道:“你猜。” 李南照上下扫了一眼他全身,犹豫两秒,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裤子口袋,发现不太可能是放在裤子口袋里。 如果把鲜花放在口袋里,肯定会被压坏,不可能还完好无损。而他身上穿着蓝色条纹衬衣,没有可以藏鲜花的地方。 她从出门到回来就一直跟他在一起,实在想不出他会把鲜花藏在哪里? 李南照猜不出来,便直接问他:“你把花藏在哪?” 程中谋笑眯眯道:“我会变魔法,变出来的。” 李南照白了他一眼:“我信你个鬼!” 程中谋觉得她这个白眼翻得特别有魔性,明明那么一本正经的人突然翻白眼,给他感觉就像看到温文尔雅的傅洵穿着花裤衩满街跑。 程中谋哈哈大笑,抱住她说:“你刚刚的白眼翻得挺好看的,再翻一个,我给你拍下来当专属表情包。” 李南照:“......” 这要不是自己的男人,她真想问一句你是不是有毛病? 眼看李南照还在纠结这朵郁金香从哪里来,程中谋笑道:“你怎么不信呢?我就是为了让你开心,特意给你变出一朵花来。” “那我还想更开心一点,你能不能再给我变出一朵花来?” 程中谋:“......” 他勉为其难道:“行吧,你过来点,让你看看是我是怎么变出来的。” 李南照靠近两步,却被他突然抱住狠狠亲了一口。 李南照:“......狡猾!奸诈!” 她早该知道的,这男人怎么可能那么老实? 两个人都不用去上班,偷得半日闲。 李南照说:“中午我下厨,你去忙你的吧。” 程中谋哦了一声:“你行不行?” 之前他做饭的时候李南照会给他打下手,他还没有见过李南照亲自下厨呢。 “李大厨今天准备让我吃什么?” “唐僧肉。” “唐僧肉有什么好吃?你吃我好不好?” 李南照觉得再说下去,某人说不定又要变身狼人,赶紧说:“你去干活,不准偷看。” 程中谋走开后,李南照赶紧用购物app买齐做手撕鸡的各种材料,随后在厨房里鼓捣起来。 程中谋出来想看一下她在搞什么,这么神秘。没想到她把厨房的玻璃门给锁上了,不让他进去。 他看她穿着浅蓝色小熊围裙在厨房里忙活,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这就是他想象中的婚姻生活,两个人不分彼此,不分主次,互相照应。无论他走多远,家里都会有一个人在等他,万家灯火中有一盏是为他亮起。 如果没有李南照,将来他的母亲百年之后,大概再也不会有人等他回家吧。 虽然程中谋没有去上班,但他确实挺忙的,在书房里忙着开会、工作,转眼就过去两个小时。 十一点半,李南照去敲书房的门,说可以吃饭啦。 程中谋已经换了一身浅灰色短袖家居服,他去浴室洗手,擦干手才走出来。他的目光落在餐桌上时,微微一顿。 餐桌上摆了简单的三菜一汤,手撕鸡、拍黄瓜、清炒莴笋丝,还有一道裙带菜豆腐汤。 程中谋在餐桌前坐下,问道:“今天怎么做手撕鸡?” 李南照笑道:“就是突然想吃了。” 程中谋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你是特地为我做的吧?” 之前也没见她吃过手撕鸡,她跟傅洵见面过后就突然做这道菜,他难免会多想一些。 “才不是,我自己想吃就做了,你爱吃不吃。” 第110章 六根清净的男人 程中谋突然站起来,伸长手臂过来在她脸上掐了一下,笑眯眯道:“承认这是你特意为我做的就那么难吗?” 他这话说得李南照有点恼羞成怒,她哼了一声:“你可真自恋!” “对呀,就是我这种自恋的人,才能磨热你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李南照被他逗得脸色泛红,无话可说。 她心里有点涩,确实如他所说,如果不是他一直坚持靠近她,不放弃,也许两人早就散在芸芸众生中,成为熟悉的陌生人。 程中谋端起汤碗喝了一口,感觉汤看着挺素,入口却带着一股淡淡的鲜甜,他仔细一瞅才发现汤里加了瑶柱和海米。 他笑道:“你的厨艺也不错啊。” “多谢夸奖。” 两个人都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机会,可以悠闲地边吃边聊。 餐后两人聊了一会,便一起睡午觉。 李南照睡得迷迷糊糊时,突然感觉程中谋起身往房外走,只隐约听到他问:“结果怎么样?” 一会程中谋回来,他看到李南照睁着眼睛,问道:“我吵醒你了?” 李南照问他,是不是庭审结果出来了? “嗯,法院采用了你的证词,以 轮奸的罪名定罪,被告方几个人当庭表示还要上诉。 李南照问:“那我还需要做什么吗?” “先这样吧,这事暂时告一段落,但是不能掉以轻心。” 程中谋已经查过对方的来历,这一伙人中最有背景的是为首者郑浩和他的表弟卢华林。郑浩的家属在海城政界有一定身份地位,卢华林的家属则是在临川市本地担任某个职位。 这些人在系统里混,虽然他们的关系网有一定能量,但他们也并不是全无弱点。低调才是他们的生存之道,高调就意味着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任何过错都很容易被放大。 程中谋觉得应该动用自己的门路去做准备,未雨绸缪。这件事到此为止最好,如果最终还是牵涉到李南照,他也不能被动挨打。 想到海城,他就想到海城的地头蛇莫锐,也许该抽空去找熟人叙叙旧了。 转眼就到了十月,早晚的天气凉爽怡人,白天变短,黑夜变长。 钱多多已经五个多月大,身量变长,它最喜欢跑腿帮李南照拿快递。 程中谋看它每次拿了快递回来就冲着李南照摇尾巴邀宠,一脸快夸夸我的表情,就觉得怎么看它怎么碍眼。 李南照倒是越来越喜欢它,说等小伙子长大了,可以给她当保镖。 周四李南照去医院检查后,医生说她的身体各项激素指标都已经恢复正常,可以受孕了。 李南照很高兴,晚上回到家,她洗澡时特意用了磨砂膏,擦了身体乳,还穿上一套新买的睡裙,喷了一点点香水。 睡裙是低胸吊带的款式,有点性感,她不好意思单穿,外面还套上同系列的短袖睡袍。 她坐在沙发上等程中谋,可一直等到她睡着,他还没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南照被钱多多的汪汪叫声吵醒。她睁开眼睛一看,发现程中谋终于回来了,已经过了零点。 程中谋看她躺在沙发上,奇怪道:“怎么不回房睡?” 李南照上前接过他手上的包,说:“你快去洗澡,早点睡觉。” 程中谋觉得她怪怪的,顺着她进了浴室,李南照又积极地跑去帮他拿干净衣服。 程中谋洗澡出来时,身上还带着水汽,他用一条干爽的毛巾擦头发。 卧室里没开灯,只有一点清莹莹的淡白月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 他一抬头便看到李南照坐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目光幽幽。 程中谋被吓了一跳:“你怎么还不睡?灯也不开,干嘛呢?” 李南照不好意思说不能开灯,不然她就没有勇气主动睡他。 程中谋擦干头发,顺手将毛巾丢在床头柜上,走过去抱住她问道:“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心事,有急事。” “什么急事?” 李南照脸红如火烧,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鼓起勇气搂住他的脖子,难得主动地往他唇上亲了过去。 程中谋反客为主将她揉进怀里,摁着她亲了一顿,缠绵缱绻。 片刻后,他问道:“你是不是闯祸了?” 李南照顿了一下,在他心目中,她是一闯祸就主动示好的人吗? 李南照挣开他的压制,她抬手撩开自己身上的真丝睡袍,露出里面的吊带睡裙。 程中谋两眼紧紧盯着她,眼前这一片雪白的肌肤,刺激得他的眼底渐渐泛红。 夜色里,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的感官无限放大。 睡袍的带子大约不好解,她急躁地撕扯那两根细细的系带,呼吸也跟着微微发沉。 这一幕简直要命,程中谋一把按住她的手:“我来!” 李南照又凑过来,像小动物那样在他脸上啃来啃去。 程中谋被她弄得浑身燥热,身体里好像滚动着一团火。那火越烧越旺,灼得他又热又难受。 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很努力地释放她的热情,想引诱他一起沉沦。 程中谋哪里抵得住她如此主动? 他等不及,迅速抬手在床头柜上摸索,可是摸了几下空空如也。 李南照在他身下小声道:“套套用完了。” 其实还有两个,被她故意丢掉了。 程中谋的眼睛微微睁大,身体僵硬,热情如退潮般席卷而去。 他突然起身,说:“我今天不太方便,你先睡吧。” 李南照愕然。 男人有什么不方便的? 他又不来大姨妈! 程中谋似乎是看出她在想什么,说:“我今天上班太累了。” 李南照不信,刚刚他的表现明明看不出半点累的! 面对她清亮的眼神,程中谋硬着头皮小声讨饶:“我现在真的干不动,求放过。” 他都说得这么直白了,李南照也不能强迫他必须交公粮,就算是生产队的驴都不好这么白天黑夜轮番使唤干活。 这一夜程中谋在书房忙活到很晚,李南照早已睡得人事不省,连他什么时候回房都不知道。 第二天李南照醒得早,她听到到程中谋的手机闹钟响,下意识绷紧身体。 根据这个男人以往的惯例,他早上尤其喜欢拉着她闹腾,她心里满怀期待。 没想到程中谋只是坐在她身旁定定看了她一会,就去浴室洗漱了。 李南照又失望又失落,怎么今天跟平时不一样? 当晚程中谋买了几盒小雨衣回来,他摩拳擦掌准备当勤劳的黄牛耕自己的责任田,李南照提出不要穿工衣上岗,她要生孩子。 程中谋顿时热情消减,脸上的笑也淡了一些。 有些事两人都心知肚明,只是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程中谋知道她渴望要孩子,她也知道他对要孩子这事没什么热情。同床共枕的夫妻,怎么会看不出对方的想法? 只是他们都觉得自己有自己的考量,对方的想法纯粹是想太多。 此刻李南照把话挑明,程中谋也无法再回避。 他看着她问:“南照,咱们不要孩子,就两个人过可以吗?” 李南照惊讶地睁大眼睛:“为什么?如果是因为阿三两口子那事让你有了心理阴影,那没必要。羊水栓塞发生的几率真的很低很低,并不是每个人都会遇上。” 程中谋说:“确实很难遇上,但一旦遇上就很难全身而退。李慧这种好运气万里挑一,更多的羊水栓塞产妇是直接死在手术台上,或者成为植物人。” 李南照觉得他这样的论调有点搞笑:“那世上天天都发生车祸,车祸的概率可比遇上羊水栓塞的概率大多了,难道每个人都不开车了吗?” 程中谋定定看着她,突然出声问道:“南照,你喜欢我吗?” 他不敢问她爱不爱他,能有喜欢都很不错了。 李南照愣住。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问这么肉麻的话? 程中谋又问:“如果一直没有孩子,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李南照脱口而出:“可我就是为了生孩子才跟你结婚的啊。” 这话一出,程中谋脸色微变。 李南照感觉到房内气压骤然降低,她意识到自己这句话似乎不太妥当,刚想解释,程中谋已经起身:“我还有事,你再睡一会吧。” 程中谋接连三几天都借口工作忙,在书房里待到很晚才回房,一大早又起床去跟傅洵一起健身。 李南照有点幽怨,觉得傅洵抢走了她的男人,两个男人混又混不出孩子来,白瞎功夫! 后来李南照发现程中谋不只是上了床不碰她,他下了床也不碰她。 往日洗脸时、刷牙时、喝水时、看电视时......他常常偷袭,突然出手捏一捏她的肩,或者在她脸上偷吻一下。 现在他就像清心寡欲的僧人,见着她时总是一副六根清净的模样,在家也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再也不伺机动手动脚。 李南照后知后觉,难道他在躲她? 第111章 一山不二虎 次日早上,李南照耳里听到程中谋起床,被单和衣料摩擦时发出窸窣的声音,那一刻她突然想豁出去了。 她翻过身来,从背后紧紧抱住他,右手顺着他结实的胸部肌肉悄悄往下摸。 她感觉到程中谋浑身猛地一颤,整个人都僵硬了。 随后好像慢动作一般,他缓缓回头,似乎不敢相信她会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 李南照也不敢睁眼面对他,她死死闭着眼睛,将他抱得更紧,脸还靠在他后背上磨蹭。 程中谋就像疯了一样扒开她的手,将她扯到身前来抱住。 两人很快便赤诚相对,气氛到了最火热时,程中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扯过被单紧紧裹住她,随后起身要走。 李南照急了,拉住他问:“你干嘛去?” “你把套套扎得像洗菜篮一样全是洞眼,这玩意还能用?” 李南照有点窘,他怎么发现的? 她盯着他问:“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生孩子?” 程中谋顿了一下,道:“南照,我觉得没有孩子也可以,或者迟一点再生。” 李南照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摇头:“不行,我要孩子!尽快试试,万一怀不上还有时间补救。” 再拖拉下去,鬼知道巧囊会不会又复发? 程中谋道:“我们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为什么一定要冒险生一个孩子?” 李南照定定看着他:“你为什么非要纠结冒险这个问题?如果不是为了生孩子,你觉得我会嫁给你吗?” 程中谋瞬间感觉心被什么狠狠刺中,又痛又麻。 过后便是铺天盖地的苦涩,那股后劲就像海浪一般,一波又一波汹涌过来,让他快要承受不住。 虽然他知道这就是事实,当时李南照嫁给他是因为感动于他对她的好。她想找一个男人生孩子,恰好他在她身旁,恰好他合适。 可是他变贪心了,他想要更多,而不仅仅是一个“合适”的位置。 晚上李南照约了黄秋菊吃饭,九点多就回到家。 她意外发现程中谋竟然也在家里,两人对视一眼,一时无言。 李南照洗澡换衣服出来,看到程中谋还坐在沙发旁一动不动,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走过去,顺手从果盘里拿起一个砂糖橘剥了皮,将白色的筋络撕干净,掰成一瓣瓣喂到他嘴边。 程中谋讶异地看她一眼,将她揽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他张嘴将橘子吃了。 李南照喂他吃了几瓣橘子,程中谋忍不住心猿意马,两手在她背上游移,手指隔着单薄的衣料轻捏她腰间的美人窝。 李南照小心观察他的神色,看他心情尚可,便在他耳旁小声道:“谋哥,我们生一个孩子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时机未成熟。” “什么时候才成熟?” “看你表现。” 李南照有些不耐烦了:“看我哪方面的表现?” 程中谋跟她对视,眼神比四大皆空的和尚还清明:“你爱我吗?” 在他那样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里,她说不出哄他的话来。 大概......还没到深爱那个程度吧? 她逃避地移开目光:“不知道,我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你现在就想一想。” 李南照不想理他。 程中谋却不想放过她:“南照,孩子应该是爱情的结晶,而不是权衡现实的产物。” 这世上有太多人因为各种各样的权衡考量,急匆匆进入婚姻、生下孩子。没过多久后悔了,男女分道扬镳。成年人有选择的权利,可怜的是孩子没得选择。 他必须确认李南照的心意,确认她愿意跟他建立一个真正意义的家,才能生孩子。 程中谋又道:“南照,你对我的感情到哪一步了?你做好准备要跟我过一辈子,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愿意一起克服吗?你给孩子找的仅仅是生物学父亲,还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爸爸?” 李南照不耐烦他的质疑:“我都嫁给你了啊,难道这不是我的决心?” “我就问你,你对我的感情到哪一步了?” 他的语气有点咄咄逼人,让李南照感觉不快。 她没想到自己打出的糖衣炮弹,他把糖衣吃了,又把炮弹打回来,还纠缠这种问题。 李南照脸色微沉盯着他,突然伸手将喂进程中谋嘴里的橘子抠出来扔在地上,又狠狠跺了两脚。 不跟她生孩子还想吃她的东西,没门! 程中谋被她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 就......挺突然的。 李南照有点怒了:“当初我跟你说得明明白白,我要生孩子才嫁给你,你明明答应了,现在又反悔,你这是骗婚!” 程中谋被她的话激得额角的青筋抽紧:“南照,如果没有孩子,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跟我过了?你是不是就不想要我了?在你心目中,是不是孩子比我重要?” 李南照被他问得一愣。 程中谋问出这样的问题,却不敢听她的答案,他迅速岔开话题:“其他事我都可以依你,生孩子这事不行。要生可以,不能急。” 她盯着他,寸步不让:“如果我现在就要孩子呢?世上并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 当初答应得好好的结婚要孩子,现在又开始提附加条件,出尔反尔,一点契约精神都没有! 程中谋的心口狠狠一窒,看看! 都还没遇上真正的考验和困难呢,她已经想着找其他男人替补了。动不动就说放弃,这样的父母能给孩子一个稳定的家吗? 两人盯着对方,都看到了对方眼里不肯退让的决心。 李南照跟程中谋的经历差不多,都是十几岁就要拼命做兼职挣生活,什么都要自己做主,为自己兜底。 两人骨子里都有些说一不二的强横,在这件事上都认为自己是对的。 一山不二虎,一公一母也不行。 当夜程中谋又熬到凌晨一点多才回房,他以为李南照睡着了,事实上并没有。 她坐在床上盯着他问:“到底生不生孩子?” “现在不生!” “那你别睡了。” 睡了也白睡。 没想到程中谋毫不留恋,扭头就走。 李南照气得半死,心里发狠骂道:“有本事你一辈子不回卧房睡!” 程中谋在书房的折叠沙发躺了一夜,次日六点,他准时起床准备去锻炼,却发现李南照把卧房的门反锁了。 他愕然,第一次意识到这家伙脾气还挺大。 他在门外喊了几声:“南照,开门,我要找衣服穿。” “快开门啊,不然我要光身出门了!” 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估计是装没听见。 程中谋拿她没办法,窝了一肚子气。 饭可以乱吃,孩子不能乱生,这件事他是不会妥协的。 不信看看他的老板裴麟,看看李南照的表姐两口子,都是感情没到位就着急忙慌生孩子。后来大人不是闹离婚,就是一拍两散,只有孩子可怜。 李南照听着门外的动静渐渐消失,她跳起来拉开门,发现家里空无一人,程中谋已经离开。 他真就只穿一条内裤出去了??? 她更生气了。 那股气胀在她胸腔里,让她憋得快要爆炸。 这个骗婚的骗子,明明是他言而无信,竟然就这么走了,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程中谋跟傅洵在健身房里挥汗如雨,七点半,他掏出手机给李南照发微信,问她想吃什么早餐? 信息刚发出去,屏幕上就显示一行小字: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程中谋:“!!!!!” 他又拔号,发现李南照竟然把他的号码和微信都拉黑了! 傅洵正在用毛巾擦汗,察觉到他神色不对,凑过来问:“怎么了?” 程中谋赶紧将手机收回放进裤兜里:“没事。” 可不能让傅洵知道李南照不但撵他出卧房,还拉黑他,不然傅洵这家伙能取笑他几年。 下午李南照去上班,得知自己的工作室被人举报偷税漏税,税务机关已经介入调查。 李南照惊呆了。 她的工作室一向合法经营、依法纳税,哪个王八蛋这么缺德黑她? 负责财务的杜鹃走过来问:“李姐,现在怎么办?” “按税务要求准备相应的证明资料,你跑一趟税务,看看是什么情况?” 杜鹃应道:“好的。” 她回了办公室,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媚色会所那些人动手脚,但是案子审判结果已经出来了,如果没有新的证据或者不存在司法违法行为,即使上诉,二审也很有可能维持原判。 对方就算要针对她,也该是在一审之前动手,这会儿动手有什么意义? 可是除了那些人,她想不出自己近期还得罪过什么人。 第112章 出尔反尔的男人 李南照拿起手机,又放下。 在她认识程中谋之前,工作室不是没有遇过各种困难,她都自个儿扛过来了。 可是自从结婚后,她有什么事都跟他商量,这会儿也下意识想找他说说这事。 她察觉到自己似乎对这个男人已经形成习惯性依赖,心头骤然一凛。 她不喜欢这种依赖的感觉,她是她,不需要靠任何人才能活。 这边李南照还在纠结,办公桌上的座机突然响起。 她拿起话筒接听:“您好。” 那头静默两秒:“是我。” 李南照忍不住蹙眉,尴尬! 她故意问:“你哪位?” 程中谋暗暗磨牙,还装蒜! “我是你老公!” 李南照不吱声。 “老公”这个词让她听起来有点微妙的感觉。 程中谋轻咳一声,问道:“听说你的工作室被举报了? ” 李南照讶异,他这么快就知道了? 他又问:“你最近有没有得罪其他人?” 显然他跟她想的一样,认为极有可能是媚色会所案件相关的人干的。 李南照顿了顿,说:“你,算吗?” 程中谋:“......” 他被气笑,她也知道自己得罪了他啊? 早上他在阳台收了一套半干的衣服穿,锻炼回来路上他还在忧愁,后悔不该让出卧房,被她摆了一道。 上班需要穿的正装都在卧房衣柜里,要是她还不让他进卧房,大概他只能请人撬锁了。 程中谋还想说点什么,可手机那头很安静。 他有点心慌,小声道:“南照,你能不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生孩子,就放。” 程中谋真想冲过去教训她一顿,这意思是不生孩子就让他一直躺在黑名单里??? 他的语音有点紧绷:“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配种的种马吗?” 李南照冷声道:“如果你非要这么定义自己,我也没办法。” 他也有点压不住气了:“李南照,真有你的!” 李南照说:“结婚前我跟你说得很清楚,我想要孩子,不然不会这么快结婚,我有没有骗你?你有没有答应过?你当时怎么说来着,你拍着胸口保证说找你就对了。我当时被你骗了,以为你童叟无欺,结果领了证你就翻脸不认账!” “婚前我没有欺瞒你,婚后我自问作为妻子也尽职尽责,关心你、体谅你、在你喝醉时半宿不睡照顾你,努力跟你一起经营这个家,我有没有把婚姻当儿戏?你为什么觉得时机不成熟,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让你不信任我?” 程中谋沉默。 她没有骗他,她也做得很好,可他总觉得还差了点儿什么。 是他贪心了。 沉默过后,他率先挂了。 李南照听着嘟嘟嘟的声响,心里莫名觉得空落落的。 她恍惚发现,他在她面前嬉皮笑脸惯了,她竟然忘了他原本就是一个脾气不太好的人。 这一天的时间似乎过得格外慢,虽然事儿跟平日一样又多又杂,但李南照觉得今天尤其难熬。 钱多多似乎感应到她的心情不太愉快,乖巧地蹭着她的裙边玩,想逗她开心。 晚上李南照又约黄秋菊吃饭,黄秋菊有点受宠若惊:“怎么你这阵子老宠幸我?程大哥舍得放你出来?” 说到他,李南照又有些烦躁。 两人点了一份砂锅粥和两样小菜,黄秋菊先汇报了自己最近的学习进度,十一月就要考试,她觉得自己差不多准备好了。 她看李南照情绪低落,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 李南照长这么大,并不习惯跟人诉苦或者求助,能说得上话的也就几个人。黄秋菊完全清楚她跟程中谋一路走来的种种,她也不瞒她。 黄秋菊听李南照说了两人冷战的事,叹道:“程大哥真是蹬鼻子上脸了!以前没转正时想着转正,什么都答应得好好的,说得天花乱坠。好不容易转正了他又想再往上提一提,现在来讲条件,这事是他不对,该骂!” 李南照抿唇,她介意的就是这个。 程中谋说现在生孩子时机不成熟,只要他的理由能说服她,她可以再等一阵子。 可他那些理由算个什么玩意? 更像是借口! 羊水栓塞就不用说了,扯感情说事,他真好意思! 当初两人结婚时就没有多少感情啊,但是两人都认真对待婚姻,她也努力回馈他的好,这还不够吗? 夜风有些凉,李南照夹了一只虾,将虾头拧了,把虾身放在一次性餐盘里给钱多多吃。 黄秋菊很喜欢钱多多,上手疯狂揉它,钱多多被热情的怪阿姨闹得心慌,拼命往李南照身后躲。 折腾够钱多多,黄秋菊一抬头就发现李南照不知道什么时候要了一瓶啤酒,一个人灌得欢。 她吓得赶紧去抢她的酒瓶:“你不是要戒酒备孕?” “不戒了,他又不肯配合,白瞎功夫!” “那你也不能喝这么多啊,酒量又不好,万一喝醉了我怎么拖得动你?” 李南照垂眸,脸上有些犹豫:“秋菊,我在想,到底是我自私还是他自私?” 黄秋菊道夹了几粒花生米吧唧吧唧嚼了,说:“在生孩子这事上,你没错,你介意的应该不只是他不愿意跟你生孩子吧?” 李南照动作微顿,果然黄秋菊才是懂她的人。 确实,她介意的不单单是程中谋不愿意配合生孩子,而是这个男人从一开始答应得好好的,结婚就生孩子。但是结婚后他翻脸不认账,不肯配合了,这种言而无信的行为暴露出一个很危险的信号,让她怀疑他的诚信度。 她难免会质疑,他是不是本性如此,过往表现出来的好都是伪装? 如果他只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过后又来耍赖皮,这是人品问题。 虽然她觉得程中谋不像这种心机男,但她跟程中谋相处的时间短,她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很了解这个男人,毕竟婚前擅于伪装、婚后暴露真面目的男人多了去。 如果她退让这一次,将来他会不会又踩她的底线,逼她一次次退让迁就他? 这才是她真正担忧的问题。 这世上多少女人过得不幸,不就是在男人第一次逼她退让时,在婆家第一次欺负她时,为了息事宁人而妥协? 危险的苗头被轻轻揭过,男人和婆家尝到甜头,过后会逼着一次次妥协,女人再想抵抗已经晚了。 黄秋菊喝了一碗粥,饥饿的肠胃缓过来了,这才说:“南照,我觉得你做得对,不过程大哥说得也没错。就说咱俩吧,都是父母亲缘薄的人,咱们都知道没有父母护着长大是什么滋味。婚姻不像恋爱那么简单,以后还有各种各样的困难和考验。如果两个人的感情不够深,说不定过着过着就散了,到时孩子怎么办?肯定得先把感情培养好再生孩子啊!” 李南照抿唇,片刻后才道:“秋菊,我跟普通女人不一样,我的身体.....我没有太多任性的资格。” 黄秋菊看她失落,赶紧抱住她道:“我懂,我懂。” 黄秋菊清晰记得那时医生说李南照生育艰难时,她的绝望有多沉重。她确实就是想尽快要孩子才结婚,不然依她的条件,要什么男人? 黄秋菊感叹道:“程大哥真是飘了啊!哄着你结了婚,又占着茅坑不拉屎。才过几天好日子他就贪心了,不管媳妇死活!” 李南照:“???我才不是茅坑!” 黄秋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道歉:“哎哎,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呀就是他光拿证不办事的意思,你不是茅坑,就是这么一个比喻.....算了,说多错多,对不起,对不起。” 李南照看她慌得一批,笑道:“行了,我知道你没有恶意。” 黄秋菊又道:“我觉得程大哥就是想你把他放在第一位,这个愿望挺卑微的,也就只有你能满足他。他可能是希望即使没有孩子,你也愿意跟他在一起,希望你能在遇到任何困难时都不要放弃他。” 李南照眨眼:“你这样说,我更觉得他像骗婚的了。” 黄秋菊:“.......是我的表达方式不对吗?” 李南照说:“他这种反应,像不像是他不能生,故意说不介意我不能生。现在我能生了,他就急了,开始拿感情说事?” 黄秋菊被逗乐,这逻辑推理听起来还挺完美。 海鲜粥滋味鲜甜,米粒被汤汁泡得软硬度刚刚好,大虾和螃蟹都很鲜美。 李南照吃了一碗就不敢多吃,怕发胖。 钱多多不怕胖,吃得肚子滚圆,满足地躺在地面哼哼唧唧。 李南照又喝酒,没一会儿就眼神迷离。 她小声道:“我要他,也要孩子,这样不行吗?他给我的感觉就像表姐,表姐婚前说只要男人钱够多就行了,婚后又要哭闹说男人只给她钱没给她爱。” “谋哥也是这样,婚前说只要能在一起就好,婚后又要提条件才愿意生孩子。可我不是姐夫,我结婚后是真心跟他过日子的啊,他还有什么不满?既然不能接受,当初为什么要信誓旦旦答应跟我结婚?我又没说生了孩子就离婚扔掉他,更没有说只要孩子不要他,如果我一点都不喜欢他,怎么会答应嫁给他?可是结婚才几个月,就要我把喜欢变成深爱,难度太高了。” 黄秋菊只能叹气,她也不知道程中谋的脑子是被哪家的驴踢了,怎么突然就犯犟? 黄秋菊忍不住再次确认:“你那时真的喜欢他?” 第113章 你就要跟我离婚? 黄秋菊说不出话来。 确实,她做不到,她身旁大部分人都做不到把伴侣看得比孩子重要。 孩子是血脉相连的人,伴侣靠感情维系。血缘不会断,但谁能保证男女之间的感情永远不变? 男人不好可以换,孩子再不好也舍不得换,也没办法退货。 黄秋菊意识到李南照可能喝醉了,不然她这种情绪内敛的人,不会说这么多话。 程中谋这回真的过分了,都不知道在矫情什么劲儿。李南照的身体状况,注定她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他耗。 如果她只是想借一个种,当初那么多相亲对象,就算结婚难,上床还不容易?她随便选哪个都可以借种,又不是非要程中谋不可。 最终嫁给他,还不是因为李南照不愿意随便将就? 她宁可错过黄金期也要清空心里,想找一个心仪的男人,跟这个男人一起生育一个孩子。 她愿意跟他结婚,多少是动了心的。这么简单的道理,程中谋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大概是他在这段感情里仰望久了,缺乏一点自信吧? 黄秋菊按住李南照还要倒酒的手,李南照晃了一下瓶子,发现没酒了,只得作罢。 黄秋菊道:“可能男人也需要哄,你说点好听话哄哄他,说不定他就愿意了。” “我哄了啊,我主动求和找他说话,还撒娇给他喂橘子吃。不是说撒娇的女人最好命嘛,可他把橘子吃了,还是油盐不进。” 黄秋菊快要笑死,她无法想象钢铁直女李南照是怎么撒娇的。 她很好奇,就问出口了。 李南照脸色绯红,眼神躲闪着说:“就......就学着电视里苏妲己那样,坐腿上,抱住他的脖子捏着嗓子说话,给他喂东西吃。” 黄秋菊又狂笑。 李南照又蹦出一句:“没用!我还不如喂给钱多多呢!” 吃过夜宵后,黄秋菊将李南照送到家才离开。 离开前,黄秋菊忍不住说:“南照,其实你也越来越喜欢程大哥吧?” 李南照愣住。 黄秋菊说:“你好好想想,你这么生气,只是单纯因为他不配合生孩子吗?还是你觉得受到欺骗,觉得他不重视你的感受?想清楚你对他是什么感觉,一定要告诉他。” 黄秋菊觉得自己不沾情爱是对的,这么劳心劳力真让人受不住。爱情算个什么呢?还不如专心赚钱。 她大约比这两个局中人看得更明白一些,他们无非是都想确认自己在对方的心目中有一席之地罢了。 李南照牵着钱多多进屋时,发现程中谋还没回来。 在黄秋菊的开解下,李南照回来路上已经不气了。可回到熟悉的家,感受着这里有他的气息,空荡荡的房间显得凄清无比,她心里那股无名火又窜起来。 洗澡、洗衣服、护肤、安顿钱多多睡觉...... 忙完这些,他还没回来。 李南照躺回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她有些气急败坏地坐起来,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一瓶褪黑素,倒出一粒干咽下去。 有一段时间她失眠严重,必须吃褪黑素才能睡着。 跟他在一起后,她再也没有吃过这玩意。他会抱着她睡,让她感觉很安心。 这几天他不陪她一起睡,失眠卷土重来,习惯真是最可怕的东西。 也许不是失眠,是被他气得睡不着。 接连几夜睡不好,心里还堆着事,她头痛欲裂,难受得要命。 次日一大早,李南照起床准备下楼跑步。 程中谋刚好从书房出来,问道:“今天这么早?” 李南照看到他就来气,尤其是看到他从书房里走出来,更气。 明明昨晚卧房的门没锁,他还是睡书房,这说明什么? 故意躲她??? 她嗯了一声,低头穿袜子、套鞋。 钱多多听到动静,一咕噜站起来。它看到李南照穿鞋,知道李南照要出门,激动得汪汪嘶吼,提醒李南照带上它。 李南照走去笼子边打开小门放它出来,又给它套上带牵引绳的项圈。 经过程中谋身旁时,他倏然出手拽住她:“去哪?” “遛狗。” 他手指微动,最终还是松开:“那你注意安全。” 他不搭话还好,搭了后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李南照瞬间感觉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气得她的脑浆都要飞出来。 她咬牙道:“不用你操心!” 八点李南照到家,程中谋已经去上班了,餐桌上给她留了早餐,还有点热乎。 李南照看着那些早餐,狠狠撇过头去。 烦死了! 一会儿后,财务人员杜鹃打电话过来,向李南照汇报进度。 她说已经向税务机关提交了依法纳税的证明资料,工作人员粗略看了几眼,说应该没问题。 李南照心急问道:“有没有问到是谁举报我们的?” “没有,那个工作人员跟我们打交道两年,也比较熟悉。他提点说是有人用书信匿名举报我们,实名举报成功才能有奖励,匿名就是没打算要奖励。” 李南照明白了,对方并不是掌握了什么证据才举报她,而是为了膈应她,故意挑衅。 会不会是竞争的同行干的? 她实在想不出最近得罪过什么人,只能让大家谨言慎行,低调行事。 李南照投入工作,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下午程中谋打她的办公室座机,说他晚上回他妈家。 气了一天的李南照再也压不住心里的火气,质问道:“打算离家出走了?不想一起过了是不是?” “没有的事,别瞎想,我就是回去陪陪我妈。” “不想过了你就趁早说,别搞冷战和分居这一套!” 程中谋沉默几秒,咬牙切齿道:“谁说分居了?你不把我气死就不舒服是不是?” “你是属猪的吗?倒打一耙!你现在做的就是分居的事,到底是谁在气谁?” 他又沉默。 李南照等不到他的回答,率先挂了电话。 程中谋气呼呼回自己妈家,在门外特意调整好情绪才进门。 程母看到他一个人回来,惊讶道:“南照呢?” “她还在忙,我刚好有空就回来了。” 俩老人不疑有他,招呼他一起吃饭。 餐后,程中谋上了二楼自己的房间,躺着想休息一会儿,不知不觉就睡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母上来敲门:“都十一点了,你还不回去?” 程中谋抬手看表,才发现真的挺晚了。他这几夜没睡好,回到熟悉的家,沾床就能闭眼。 他嘟囔道:“妈,我今晚在这睡,不想折腾了。” 程母的脸色陡然变了,唰一下抽出藏在身后的鸡毛掸子就往他身上抽:“混账东西,给你脸了是不是?” 程中谋猝不及防挨了一下,疼得头皮都在抽抽。 他迅速跳起来,后背靠着墙以免腹背受敌,警惕地盯着自己妈。 程母还要动手,程中谋赶紧护住脸大喊道:“妈,别抽脸,明天还得开会!” “你一个人跑回来,还要什么脸?你这不是明摆着跟别人说你跟南照闹矛盾了?老太太就在这里,你要是害她担心气出个好歹来,罪过可大了!” 程母一提点,程中谋才意识到自己确实不该一个人跑回来,外婆会担心李南照。 程中谋被自己妈从家里撵出来,像流浪狗一样在街头游荡。 他不想回家去跟李南照争吵,更怕她又提不生孩子就换男人这种话,索性回公司的休息间凑合一夜。 半夜他接到李南照打来的电话,她问他到底是什么想法?已经分房七天,是不是要一直分下去? 程中谋叹气道:“如果你非要孩子不可,那就迟一点生,可以吗?” 李南照冷声道:“继续拖下去,我有可能再也怀不上,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没有孩子就没有孩子,我一开始也没指望过有孩子,就咱们两个人过不好吗?” “可是我想要孩子!” 她的情绪罕见地激动,还带着一丝哽咽。 程中谋强迫自己闭嘴,怕是再说下去她就要哭了。 两人沉默对峙,片刻后,李南照问道:“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想过跟我生孩子,只是为了骗我跟你结婚?” 程中谋脸色凝住:“你是这样想的?” “你的行为表现出来的就是这个意思。” 程中谋觉得心凉,他这么久以来的心意似乎喂了狗。 李南照又道:“我很不喜欢遇到问题就逃避、冷暴力这种处理方式,如果你确实没有跟我生孩子的想法,也不用说以后再生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来拖延。你大可以离婚,我不会勉强你。” 程中谋变了脸色:“就因为生孩子没谈拢,你就要跟我离婚?”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已经压不住心里的火:“那你是什么意思?动不动就说离婚,这是负责任的表现?” 那头没有回应。 “李南照,你说话!” 那头不知道在弄什么,砰砰砰的声响过后,李南照的声音远远传来:“你闭嘴,别吵!” 程中谋简直要气得脑袋冒烟。 他开车回家,没想到李南照连大门都反锁了,还拉上了保险栓。 他在门外打电话,李南照已经关机,敲门也不应。 要不是夜已深怕扰民,他真想叫开锁公司来爆门。 第114章 李霸总的小娇妻 次日一大早,傅洵就接到程中谋的助理何飞打来的电话:“傅总,您好,程总说今天跟博文科技的研发面谈会改期,具体时间待定。给您和您的团队造成不便,非常抱歉,请多多包涵。” 傅洵有些意外:“为什么?” 程中谋不像是这种没有计划、突然更改行程的人。 何飞知道傅洵跟程中谋私底下交情不错,压低声音道:“我们程总被老婆气得一夜没睡,这会儿头痛呢,爬不起来开会,才让我通知您改期。” 傅洵哭笑不得。 他记得以前读书时,程中谋就是出了名的胆大皮厚心宽,很少跟谁计较。傅洵实在想不出李南照做了什么,能把程中谋气得整夜睡不着。 九点多,傅洵亲自来找程中谋。 他到了总经理办公室,何飞趴在室内附带的休息间门缝处悄悄往里看。 他瞄了一眼室内,又拉上门,压低声音对傅洵道:“他八点多吃饱才睡的,这会儿睡得可香,还打呼噜。” 傅洵笑道:“你去忙吧,我在这等他。” 他自己招待自己,在茶桌前续了好几壶茶水,程中谋才慢悠悠醒来。 程中谋简单洗漱后走出来,看到傅洵时有些惊讶:“我不是让何飞通知你取消面谈会了?” 傅洵看他精神萎靡的样子,微微笑道:“我知道取消了,听说你被老婆气得整夜睡不着,我就想来看看热闹。” 程中谋:“......” 这个何飞真是无法无天了,竟然在背后嚼他舌根! 傅洵递过来一杯茶,道:“这茶不错,今春的新茶吧?来,喝一杯压压火。” 程中谋不吱声,接过茶一口喝光。 傅洵悠悠叹息:“我早说过你们俩都是极致的骄傲,骨子里又强横,遇事儿都不肯让步,你非不信。” 程中谋顿时拉长了脸:“你就不能说点好的?马后炮!炮精!” 傅洵笑笑:“我说好听的话容易,关键南照不是好忽悠的人。说说吧,你们俩怎么回事?” 程中谋原本不想说,但又实在憋得慌,便简单说了两人争执的缘由。 傅洵紧紧蹙眉:“对不起,我再确认一下,你生气的点在哪里?” 程中谋说:“觉得她不爱我,只是把我当配种的工具人。我可以等她爱上我,但是我不想在没有感情基础的情况下生孩子,这样一旦有矛盾,她很有可能带着孩子跑了,这样对孩子也不负责任。而且我觉得不生孩子也可以,两个人平平安安就好。” 傅洵重重呵了一声:“你在没有感情基础的情况下积极睡她就可以,生孩子就不行?” 程中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傅洵又道:“这个没有感情基础的认知,应该是你单方面认为的吧?你问过南照吗?她也是这样说的?她每次上床都跟你说快来配种吗?” 程中谋瞬间黑脸,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傅洵又问了一遍,程中谋只得说:“那倒没有。” 他努力回想两人每次亲热的情景,李南照多是羞怯、被动,在床上几乎没有什么话,但渐渐会回应他的热情。 傅洵盯着他问:“那你认为没有感情基础,认为她把你当工具人的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你自己想象的?” 程中谋沉默两秒,道:“总之就是那种感觉,你不懂。” 傅洵呵呵笑道:“我确实不懂,你自己对号入座非要往工具人的角色上套,还要觉得是她这么对待你。我能不能理解为你不够自信,还把这种不自信的心理投射到她身上?” 程中谋脸色僵住,是这样吗? 傅洵迂回问道:“结婚前她没有骗你,结婚后她觉得时机到了,跟你好好商量想要一个孩子,这过分吗?” 程中谋摇头。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是她上床时说过只要孩子不要你吗?” “没有。” “她说把你当工具人吗?” “没有。” “她的行为表现得把你当工具人吗?” “没有。” 傅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好看的眉毛皱得像蜡笔小新。 他问出重点:“她从什么时候对你态度恶劣起来?你们俩是谁先分开各居一处?” 程中谋沉默。 他仔细回想,是从他明确表示不想要孩子、延迟要孩子开始,李南照才跟他急眼,话也说得重而尖锐。 在这之前,她很好。 是他先去睡书房,也是他先躲回自己妈家。 看着程中谋理亏的表情,傅洵明白了。 傅洵不甚赞同地盯着他,眼神微凉:“所以是你出尔反尔在先,得寸进尺在后,她才说话不中听伤了你。她口不择言反击你,你用冷暴力对付她,跟她分房,对不对?” 程中谋无话可说,按照时间线推算,好像就是这样。 傅洵长叹一声:“阿谋,你怎么这么能呢?你是不是以为领了结婚证就套牢她了,就可以拿捏着她谈条件?” 程中谋脸色涨红:“我没有这样想。” “可你就是这么做的!你担心她有了孩子后随时可能去父留子,也担心她在生育过程中可能遇上危险,所以你单方面决定不要孩子或者延迟要孩子,说到底还是你的强势在作怪,你认为她就得听你的,她的想法不重要。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用夫妻生活来惩罚她的不听话,她想要孩子是吧?你偏不给,还跟她分房。” “我没有!” 傅洵定定看着他:“不管你有没有这么想,你的行为举止中透露出来的就是这样的信息。你觉得南照看着你的举动,她会怎么想?很伤人好不好?好像她求着你给她播种一样,你拿床上那点事针对她,她当然要说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当初你娶她时就知道她的身体状况特殊,你们是自愿结婚,没人逼你。如果你觉得她生育不容易就该低人一等,就该对你低声下气,那趁早离婚,你不配!” 程中谋对他怒目而视:“你别挑拨离间,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傅洵又道:“如果她只是为了借种生孩子,光看脸也看不出你比其他男人的x能力强啊,当初她为什么要选择你?不就是看中你这个人?现在结了婚,你觉得你比她条件好就比她高贵是吧?当初谁求你娶她了?不是你自己巴巴要娶的?现在凭什么要她看你的脸色过日子,凭什么要她哭着求你、感恩戴德才能生一个孩子?” “你以为你是皇帝吗?你高兴才肯让她怀孕,不高兴就晾着她。你用性惩戒这种手段对付她,还能指望她好声好气哄你?骂你都是轻的,小心她给你的饭菜里撒老鼠药,再把你剁了冷冻在冰柜里存上几十年!” 程中谋:“......” 这么吓人的吗? 傅洵看他这副反射弧过长的样子,这满眼清澈的愚蠢啊,堕入爱河里的人是不是都这样智商严重欠费? “阿谋,南照有工作、有收入,她也比一般女人刚强得多,她不是依赖男人才能活那种人。你跟她都强势,你们想过得长久就得有商有量,不能由你一言堂,自个儿说了算。你说不要孩子就不要,你说不想现在生孩子就对她冷暴力,根本不考虑她的身体状况,谁给你权利这样专制独裁?你凭什么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剥夺她当母亲的权利?你不要把你在工作上那一套凌厉的作风带入家庭里,南照分分钟会让你变成前夫。” 程中谋:“......” 傅洵又感慨:“当年因为我做错事,她恨我十几年,哪怕我跟她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我这些年也一直在尽力补救,她对我还是没有好脸色。阿谋,她这人一根筋、认死理,眼里揉不下沙子。你答应过的事就要做到,不管你有什么理由都别骗她,不然她能恨你一辈子,估计你挂掉了她还能去你的墓碑前踹两脚。” 程中谋脸色微凛:“......” 他想起李南照生气时,连喂进他嘴里的橘子都要抠走,踹墓碑这种事她说不定真能干得出来。 傅洵又道:“你担心她生孩子遇到危险,我姑且认可你是因为关心则乱吧。但是你说的担心没有感情基础,怕有了孩子后难以克服困难,你拿裴麟来举例,我认为这个案例并不能佐证你的观点。我问你,你妈会像裴麟的父母磋磨儿媳那样对待南照吗?你会像裴麟对待老婆那样冷漠对待南照吗?” 程中谋彻底失声。 他妈不会,他更不会! 傅洵叹道:“你好好想想吧,到底是你在这段感情里缺乏自信失了分寸,还是她的要求太过分让你为难,我认为是前者。她太惯着你了,让你恃宠生骄,我真羡慕你啊,她竟然还能忍耐你这样折腾,却连一次弥补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真不敢想象你一个大男人这么能作!你俩是拿错剧本了吧?我只听过女人发脾气时不让男人上床近身,第一次见着你这样傲娇的男人,老婆惹你生气你就自己分房,不愿意跟她睡觉。以后你当女主好不好?离家出走小娇妻?” 程中谋被说得面红耳赤:“闭嘴!” “娇妻你慢点跑?” 程中谋:“!!!!!” “李霸总的作精小娇妻?” 程中谋彻底黑脸:“傅洵!!!” “娇妻难哄,李霸总你轻点宠?” 程中谋再也听不下去,暴起伸手掐傅洵的脖子。 吓得傅洵连茶杯都顾不得放下,端着茶杯转身就跑。 第115章 孩子是她非要生的 傅洵离开后,程中谋也待不下去,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便拎了车钥匙走人。 一路上,他想着傅洵的话,觉得自己确实做错了,不怪李南照那样尖锐地对抗他。 他到家时,大门还是反锁着。他耐着性子敲门,好一会儿才听到李南照的拖鞋啪嗒啪嗒响着过来。 她拉开门,脸有些浮肿,脸色奇异地泛红。 程中谋问:“干嘛把门反锁了?” “你说不回来睡觉,我一个人在家,当然得多上几层锁才保险。” 这理由,竟然让他无法反驳。 程中谋看她转身往卧室里走,拉住她问:“吃早餐了吗?要吃什么,我去做。” 李南照捋开他的手,表情很淡:“不用了,我不饿。” 他蹙眉,又将她拽回身前,紧紧盯着她问:“你昨晚说离婚,这种话以后别说了。” 太伤人,听着难受。 李南照愣了一下:“我什么时候说过离婚?” 程中谋瞪大眼睛:“昨晚你亲口说的!” “我没说过!” “你就说了!” 李南照有点动气了,脱口而出:“那你不愿意生孩子,咱俩还过什么劲儿?说话不算数,离婚也不冤!” 虽然程中谋知道是自己先惹毛了她,她才这样针锋相对,可再次听她说离婚,他还是生气。 快要气死了! 他靠近时才闻到她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忍不住问道:“你喝酒了?” 李南照眼神微闪,不吱声。 程中谋的目光扫向酒柜,又扫向餐桌和茶几,果然看到两个空酒瓶。 两瓶!!! 他眼睛瞪大,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那酒量,哪来的胆子喝两瓶酒?” 怪不得对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是喝醉了才吐真言吗? 李南照的脸色透着沉沉的晕红,轻声道:“如果你厌恶我已经到了要分居的程度,不如离婚算了。” 程中谋的心猛地发沉:“你认真的?” 他死死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理智都飞走了。 李南照抬头看他,目光没有半点退缩。 他怒声道:“行!你别后悔!” 他进卧房里拉开抽屉,翻出结婚证和户口本,随即走出来拽她:“走,去民政局!” 离婚是不可能离婚的,但是今天不治一治她动不动就闹离婚的臭毛病,往后她还得闹腾。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跟着他走。 看她这个举动,他更生气了。 两人上了车,一路沉默地开往民政局。 李南照垂着头,手指扭着自己的裙子,脸撇向窗外。 程中谋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胸腔里胀着一股气,不上不下,如鲠在喉。 路上遇上堵车,还有人闯红灯,车子一阵急刹后堪堪停下。 程中谋猛拍了一下方向盘,低低骂了一句“我x”。 火气十足。 到了民政局的停车场,程中谋停车,侧头逼视着李南照:“还要进去吗?” 李南照率先解开安全带下车:“走吧。” 程中谋气得脸色发青,咬牙跟上。 他腿长,很快就超过了她,走在前面。 五米、四米、三米、两米...... 再往前几步,他就要调头了,她还要继续吗? 即将踏进民政局大门时,程中谋突然感觉一双手臂圈住了自己的腰。 李南照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别进去。” 她的脸贴在他的背上,声音里夹杂着一丝痛苦的虚弱:“别进去......我不要孩子了,只要你。以后你别骗我,这是最后一次......别再骗我。” 最后几个字模糊得被风吹散在空气里,可他听得清清楚楚。每一个字都像巨石砸在他心上,重逾千斤。 原来她介意的,是觉得他撕毁了当初的口头契约,觉得他骗了她。 程中谋僵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这一刻,时间好像静止了,天地失色,来往的行人好像都变成了没有生命的纸片人,苍白地飘过。 她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只有身体在无声颤抖,温热的眼泪挟带着悲伤落在他的后背上,灼痛了他的心。 他都做了什么?明明是他食言在先,还这样逼她。 程中谋,你真混蛋啊! 程中谋立刻回身紧紧抱住李南照,她还是没有声音,但眼泪一直没有停过。 进进出出的人对于他们投以好奇的目光,这场景有些诡异。 众人见过高高兴兴来民政局领结婚证的,也见过冷若冰霜来领离婚证的,就是没见过这样哭着拥抱在一起过来的,这到底是高兴还是伤心? 回到家,程中谋换鞋时慢了一步,李南照已经窜进了卧房,迅速把房门给反锁了。 程中谋傻眼,又来这一招! 他急得扑过去,拍着门板大叫:“南照,南照,你开门。” 自然没人理他,房里传来哭声,那声响简直是爆哭。 程中谋从来没有见过她哭得这么厉害,他听得心惊肉跳,有一种自己捅破了天的恐慌感。 他在门外恳求道:“南照,都是我的错,求求你开门。你要打要骂都可以,先开门好不好?” 李南照没有理他,只是趴在床上哭了一场,她说不上为什么这么委屈、难受。 她恨自己心软,明明已经想着离婚,可是真走到民政局,她脑子里想的都是相识以来他对她的好。 他的笑、他的凶悍、他的温柔、他的狡黠......点点滴滴如同滴水穿石一般,已经在她心里磨出深深的印记。 她一想到要永远失去他,将来会有另一个女人陪在他身旁,她就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在即将踏进民政局那一刻,她的情感战胜了理性和理智。她没有办法,只是遵循本能伸手去抱住他,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想失去这个男人。 现在理智回归,她又觉得太丢脸了! 她居然为了一个男人退让了底线,搁在以前,哪个男人敢骗她,就绝对没有以后了。 程中谋趴在门板上,竖起耳朵拼命听屋里的动静。此刻屋里很安静,这让他更害怕。 他好话说了一箩筐,李南照还是不理他。倒是钱多多看到他回来很开心,凑过来绕到他脚边撒娇。 恰好傅洵打电话过来,问他有没有回家哄老婆,李南照有没有原谅他? 程中谋呲牙苦笑:“她想离婚,不是闹,是真想离。她把离婚协议书打印好、签了名放在茶几上,我刚才就是看到这个才气晕了头拽她去民政局。傅洵,怎么办?好像把她惹得更生气了。” 傅洵听了后,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点小争执就动真格离婚??? 哪怕是亲妹妹,傅洵也说不出“她做得对”这种话来。 挂了电话,程中谋又趴在门边说好话,他说得喉咙都干了,里头还是没动静。 他去厨房喝了一杯水,又走去卫生间方便。 刚踏进卫生间,他眼神一凝,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卫生间里就像被人打劫过一样,沐浴露、洗发水之类的东西乱七八糟地扔在地上。 程中谋怒上心头,转身冲出去大吼道:“钱多多,你是不是欠收拾?” 他拽着钱多多的项圈,将它拖进卫生间里,指着地面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骂道:“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狗崽子,活腻歪了是不是?” 钱多多冲他汪汪叫,原地蹦跶,好像对他的指控很不满。 程中谋收拾完地面的各种瓶子,低头间就发现淋浴间的地板上摆着几个一次性杯子,每个杯子里都挤了沐浴露跟洗发水,还冲起了泡泡。 他有些惊疑不定,钱多多就算捣乱也爬不上橱柜拿一次性杯子,更不会挤沐浴露玩。 家里就李南照和钱多多,不是钱多多,难道是李南照干的? 程中谋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觉得太可笑,李南照会干这种事? 他想了想,去书房的电脑上找昨晚的监控记录。他看到凌晨1点27分,李南照进了卫生间,就再也没有出来。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将视频进度条拉到今天早上,发现他敲门的时候,李南照才匆匆从卫生间走出来。 程中谋目瞪口呆,难道她昨晚喝醉了就睡在卫生间里吗? 他不信邪,又将进度条拉回去反复看了几遍,终于确信李南照先进书房打印离婚协议书,随后在客厅喝酒,喝得迷迷糊糊就给他打电话把他骂了一顿,再去卫生间呆了一夜,大概是醉睡过去了。 简直了,怎么这么离谱? 李南照经过这一场大哭之后,整个人都觉得疲惫,但心里那种憋屈到极致的感觉,随着眼泪的流泻而放松了一些。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李南照轻咳一声,调整好情绪才按下接通键,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南照,别挂断,我只说几句话,跟阿谋有关。” 李南照本来想挂电话,听他这么说,就安静等待。 傅洵每次联系她,来一次她拉黑一个号码。这人也真是执着,竟然还有那么多号码可用。 手机那头的傅洵抓紧机会说:“南照,你跟阿谋吵架的事我都听说了。如果你真打算跟他好好过日子,就不要张口闭口把婚姻当成一桩交易,说什么当初是他答应配合生孩子你才嫁给他,这样的话太伤人了。如果你们已经想好必须离婚,那就当我多管闲事。” 李南照冷冷地沉默着。 傅洵忍不住叹气。 如果程中谋也像李南照那样把婚姻当交易,配合她生孩子,将来跟她说孩子是她非要生的,她自己生自己带、自己养,李南照会好受吗? 第116章 我去参观一下不行吗? 傅洵又道:“南照,言而无信是阿谋不对,但是你有没有真正走进他心里去,听听他的心声?他十几岁失去父亲,二十来岁失去妹妹,死亡给他留下很惨烈的回忆。他又经历过朋友的老婆因为生育差点死去,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他很担心你,也许是他表达的方式太强势,让你觉得反感。如果是你明知道他做一件有风险的事,你心里对他就没有半点担忧吗?” 李南照说不出话来。 上次在高速上两人遭遇车祸后,每次他出差上高速,她都会提心吊胆。虽然明知道他开车很谨慎,但她亲身经历过那种命悬一线的惊险,会恐惧、会担心。她甚至整夜都睡不好,非得等他到了目的地报平安才能安心。 傅洵听着她细细的呼吸声,知道她在听。他本来打算只说几句,这会儿索性一股脑儿全说出心里话。 “阿谋希望两个人感情稳定一点再要孩子,我是可以理解的。你嘴上说你不是借种,但你的行为就真的很像借种,随时准备好怀上孩子就跑路,一个不满意就换老公。你把婚姻当交易,吝啬付出感情,生怕自己吃亏,你有没有在意过他心里想什么?” 李南照有点傻眼,好像……他说得也没错。 这一刻,傅洵有点同情程中谋,他不是傻子,他那么喜欢李南照,难道看不出来李南照心里想什么? 李南照被说得脸上火辣辣的,脸皮都涨红了,有点难堪。 窗外的日光渐渐升高,半开的窗扇处传来隔壁邻居家的猫喵喵叫的声音。 李南照有些恍惚。 她一直觉得自己在婚姻里是很坦诚、很讲公平的,丑话说在前头,程中谋接受才开始。但现在傅洵这么一分析,她感觉自己在婚姻里就像一个精致利己者,很渣。 傅洵叹道:“南照,我能理解你因为家庭情况而没有安全感,害怕亲密关系,但你不能觉得你弱你有理,别人就该让着你。更不要把你缺乏安全感的压力转嫁给阿谋,把他的生活搅弄得一团糟后又逃跑。” 说这些话时,傅洵心里有些沉重的压抑。 他太明白另一半借着自己没有安全感来理直气壮地索取,要求别人必须体谅她的那种憋屈了。每个人在原生家庭里受的罪,都该自己学着去接受和消化,而不是要求另一半来替自己承担后果。 傅洵说了这番话后,李南照脸色煞白,无言以对。 傅洵感觉自己说得有点累了,这一天当两回心灵导师,真的心累,比自己亲自上阵谈恋爱还累。 他说:“虽然你不认我这个大哥,但我站在兄长的角度,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你们的关系。阿谋人品过关,对你也是真心的,我希望你不要错过他。” 他在程中谋面前肯定是要骂这个狗男人的,不能帮着外人灭自家人的威风。但在李南照面前,他恨不得敲开她的脑袋,让她看清现实。她并不是没有错,不能因为她弱势就要求别人必须让着她。程中谋这样的男人要好好把握,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李南照咬着唇,鼓起勇气问道:“如果……你站在他朋友的角度呢?” 傅洵轻笑一声,说:“那我希望你高抬贵手放过他,痛痛快快离婚,别再祸害他。你因为一点不如意就否定他整个人,对他以前所有的付出都无视了,我替他不值。” 李南照脸色发白,很多事剥开表皮,真相竟是如此残酷。 傅洵又说:“他在你身上什么都图不到,不过是图他自己心甘情愿。我佩服他,我做不到,很多男人都做不到。当然,这些都是他自己愿意的,不是你逼他,你完全可以不在意。但是我想说,结婚也是你心甘情愿主动提出来的,如果他也用这种‘你自己愿意,受罪也怪不得别人’的态度对你,你真觉得自己能不在意吗?” 李南照听得眼泪突然落下来,心里酸涩得厉害。 怎么可能不在意? 不在意,就不会这么生气,谁会跟一个完全不放在心上的人置气? 傅洵又道:“你伤害他时不自知,他伤害你时你就觉得天都要塌了,马上就要离婚。如果你将来还是这样只顾自己的感受,觉得别人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不如早离婚早解脱。” “总好过你成功‘借种’后离婚,再来坑他二十年抚养费,你的孩子将来也会成为他的负担,长期影响他以后的家庭,太让人膈应了。阿谋很重视家庭,也很有责任心,他值得一个全心全意跟他经营婚姻的姑娘。如果你确实不喜欢他,就不要再耽误他,这就是我作为他朋友的期望。” 李南照是他的妹妹,程中谋是他的好友,他并不想偏帮谁,只能各打五十大板,促使他们正视自身的问题。 李南照听了傅洵一针见血的话,如遭雷击。 傅洵嘴里的她,听起来那么熟悉,可不就跟她的表姐周明柔一样? 只看得到别人的不好,对别人的好视而不见;只顾自己的感受,伤害别人而不自知,还总觉得自己才是最委屈的受害者。 李南照有点心慌,她没想到自己走进婚姻里也会不知不觉犯这样的错,放大自己的委屈,无视别人的痛苦。 原来,恃宠生骄的那个人不止是他,还有她。 傅洵那头还没有挂断,李南照久久沉默后,小声道:“谢谢你说这些。我喜欢他,就算没有孩子也喜欢,我会改。” 她不是铁石心肠,她感知得到程中谋的心意,也日渐在意这个男人。 在去民政局的那一刻,她看清了自己的心。哪怕没有孩子,只要有他,她也愿意。 傅洵没想到李南照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被震得失语。 她对程中谋的感情,竟然也这么深了吗? 几秒后,傅洵道:“倒也不必放弃孩子来证明爱情,要不要孩子你们商量着来。” 李南照沉默了。 傅洵想的却是,她愿意听他说这么多,应该以后不会再拉黑他了吧? 挂断通话后,李南照呆呆地坐了一会儿。 她细细梳理自己跟程中谋一路走来的种种,越想越觉得自己和程中谋都有错,她的满肚子怨气奇迹般地消散。 这一刻,她突然很想抱抱程中谋,跟他说一声对不起,原来她也曾给过他那么多伤害。 程中谋一向笃定强势,她以为她在这桩婚姻里是胜券在握的,没想到他也会患得患失。 门外的程中谋下楼买菜,做了饭。他自个儿吃饱后,难得良心发现,给钱多多的食盆里也倒了一点狗粮,为自己刚才冤枉它而赔罪。 钱多多一边哼哼唧唧地对他表达不满,一边埋头大吃。它也饿了半天一夜,在饥饿面前,狗是不需要骨气的。 程中谋休息够了,又跑过来敲门。 这回,李南照唰一下拉开房门,程中谋没想到她会开门,一下子愣住了。 他以为她要哭到晚上呢,他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 李南照哭得眼睛红肿,她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问他有没有吃的。 程中谋小心翼翼道:“有榴莲,要吗?” “哪来的榴莲?” “我刚才下去买的,榴莲肉给你吃,壳留给我跪。” 李南照:“……” 这男人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玩意? 李南照越过程中谋走去厨房,他又惊又喜,这是打算给他一条生路? 他欢喜地冲过去,无比积极地端碗盛饭给她,又陪着吃了小半碗。 吃饭时,程中谋一直小心翼翼地打量李南照的神情。 本来他以为这回就算不死也得脱一层皮,没想到李南照好像突然想通了,就很谜。 搁下碗,他说:“南照,对于你说我冷暴力主动分居这件事,我想解释一下。我不是对你冷暴力,只是对我自己冷处理。要不要孩子还没谈拢,咱俩睡在一起,让我完全不碰你真的太煎熬了!我只能另外找地方睡,不是拿夫妻生活惩罚你。” 李南照的脸轰一下红了,热得发烫! 程中谋深深看她一眼:“昨晚回我妈家,本来没想着过夜,只是陪她们吃一顿饭。但是我前几天睡书房一直失眠,习惯跟你一起睡,想着你在隔壁,我在书房根本睡不着。” “几夜没睡好,太累了,回我妈家就睡着了。我妈撵我出来,回家你又要跟我吵。要说沟通,你也没给机会让我沟通,你就一句话,生不生孩子?不生就咋滴咋滴,我真的……” 他摊摊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南照面红耳赤,无法为自己辩解,因为这就是事实。 在要孩子这件事上,她要他绝对配合,而不是解释,不接受任何理由的解释。 因为她已经钻了牛角尖,觉得这是他答应好的,必须做到。 李南照瞥他一眼:“那还离婚吗?” 程中谋赶紧说:“我就没想过离婚,现在不可能离,以后也不会离。” 李南照哼了一声:“不想离婚?那你那么积极主动去民政局干嘛?” 程中谋急了:“南照,你讲点道理,昨晚说离婚的人是你,今天说离婚的人还是你。你连离婚协议书都签好了,我气昏了头才拽你去民政局。哪怕我走到民政局也不可能进去,可你是真的要甩掉我啊,够狠!” 李南照想到那一幕,心里又难受起来:“反正是你拉我去民政局离婚的!” 他理直气壮道:“谁说去民政局就要离婚了?我去参观一下不行吗?” 李南照愕然:“……” 真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男人! 第117章 给自己一个仪式感 程中谋挨过来,讨好地蹭了蹭李南照的胳膊:“南照,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李南照瞥了他一眼,轻声说:“好。” 程中谋准备了一肚子道歉的话,却被她这一个字噎在喉咙间,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两人吵到上民政局离婚的地步,这会儿虽然和好,但多少还是觉得尴尬,起码李南照觉得挺尴尬的。 吃过饭,李南照站起来收拾餐桌。 程中谋就像一只跟屁虫一样跟在她身后,她忍无可忍道:“你没事可做了吗?别跟着我。” 程中谋心中暗想,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事能比哄老婆开心更重要? 两人一起忙活,一个擦料理台,一个洗碗。都弄好后,程中谋率先走到沙发边坐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说:“南照,过来坐,我们聊聊。” 李南照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程中谋刚想说话,李南照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腰,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说:“谋哥,对不起,之前说了那么多伤害你的话。孩子没有就没有吧,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就好。” 虽然在民政局门口,程中谋已经听她说过类似的话,但此刻再听一次,他仍然忍不住心潮澎湃。 他轻轻推开她一些,目光一寸寸在她脸上巡视,看到她无比真诚的表情,他心花怒放:“倒也不必放弃孩子,你想要就生吧。” 在这段感情里,李南照一向表现得很平淡、很被动。他已经习惯了,他可以等她动心,等多久都行,但是孩子不能陪着熬。 婚后,他察觉到李南照的生分和疏离。两人同睡一张床,身体是亲密的,但心却各管各的。他们的财产是分开的,没有半点相融。他给她的家用,她只有消费共同家庭用品时才会动用,她本人从不花他半分钱。 他说给外婆购买一些老年人保障性分红或者保险产品,她一口回绝,说外婆不用他操心,她自己会搞定。 他给她买车,也是经过一番不愉快的拉锯战才实现。那种感觉就像她银货两讫,随时准备分开。 程中谋渐渐怀疑,这种划出楚河汉界的畸形婚姻关系,这种朝不保夕的家庭环境,真的适合要孩子吗?这样对孩子公平吗? 程中谋觉得,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孩子于他来说,不是满足心里执念的物件儿,不是传宗接代的工具,而是活生生的人。 他希望孩子能生活在一个稳定、温暖的家庭里,享有父母的呵护和亲身养育。他没有办法在李南照只想独善其身时,跟她一起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来。这种为了繁衍而生孩子的行为,太自私。 李南照一旦不顺心就会选择分开,让孩子生活在单亲家庭里。别的男人管不管孩子他不知道,但他不可能不管。 他说的感情稳定,是希望两个人目标一致,有一个稳定的家庭环境再要孩子。 经过傅洵一番开解后,他才意识到,他没有表达清楚,让李南照误解他故意谈条件、拖延。她本来就没有信心,这会儿更是觉得受到他的愚弄和欺骗,才会这么激烈地跟他对抗。 程中谋叹气,将自己心里对于孩子的担忧说出来,并且跟李南照道歉。 李南照脸色发红,有些窘。 他的直觉没有错。 她是真心跟他过日子的,但也确实是对这段感情没有信心。她压根就不相信男人会因为爱情而接受女人没有孩子,她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 她觉得自己有能力养活自己,有底气应对未来的生活。她对于感情的容忍度很低,不满意就离,所以她不想两人的资产重叠太多。 倒不是针对程中谋,而是不管跟任何男人在一起,她都会这样。 程中谋道:“南照,你还没认定我没关系,但是你随时准备分开的那种决绝,我觉得对于孩子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我食言了,想再等等,至少不要害孩子。不管怎么说,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对不起。” 李南照点头,道:“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算了,不扯那些。以后我们有话就说,长嘴就是为了说话的。” 程中谋盯着她娇嫩的嘴唇一张一合,他心里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嘴,不只是可以用来说话…… 李南照看他沉默,似乎走神,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谋哥?” 程中谋脸皮有些热,赶紧道:“沟通当然是必要的,关键是你别锁门,我进不了房间,想沟通也沟通不了。” 李南照顿时脸红,抬手在他腰间轻掐了一把,低声嘟囔道:“谁让你气我!我看到你生气,看不到你更生气。我只能锁上门,眼不见心不烦!” 程中谋看她这副模样,心都荡漾了。 老婆有什么错?都是门锁的错! 这些门锁和保险栓都不能留了,明天找人来拆了吧,留着大门的锁防贼就行。 时光静谧如水,两人相拥片刻,李南照突然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矫情、很作?” 程中谋笑了笑:“傅洵说过,有人宠的女人才会矫情,没人宠的女人看到别人有人宠就会难受,觉得别人矫情。南照,你愿意跟我撒气、在我面前矫情,我很高兴。你以前完全不敢释放真实情绪,夫妻之间主打的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过你下次可以换别的方式,别锁门、拒绝沟通,别提离婚就行。” 李南照听得眼泪都要落下来。 是的,她不敢。 在外婆面前她不敢,在前任面前她也不敢。只有在程中谋面前,她才敢闹脾气。 现在,她也意识到自己的方式不对,会改。她珍惜这么一个能让她活得更真实的男人。 正是午时,李南照吃得饱饱的,这会儿她靠在程中谋身上,午休的生物钟让她昏昏欲睡。 程中谋突然问道:“南照,你说就算没有孩子,就这么跟我在一起也愿意,不后悔?” 李南照点头:“你以前说过愿赌服输,跟我在一起,你已经做好一辈子没有孩子的准备。现在我也做好了准备,输不起我就不会跟你赌。” 她是成年人了,自己做的选择自己兜底,将来是什么结果都得认。如果享受了几十年他的好,又来怪他忽悠自己,未免太不要脸。而且她能不能生还不好说呢,如果她最后还是没有孩子,吃亏的是他,倒是她占了他的便宜。 程中谋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我知道你经济和精神都独立,是输得起的人,你这样让我很有压力啊。决不能让你输,不给你机会离开我。” “南照,有你愿意一起克服困难的决心,我觉得孩子可以安排上了,至少孩子妈不会一言不合就拆散这个家了。哎呀,以后你就改名叫李二哈好不好?拆家小能手!” 李南照:“……” 程中谋看她又朝自己翻白眼,忍不住乐道:“我说真的,孩子马上安排,要不要现在试试?” “你以为生孩子是上菜吗?想安排就安排?” 李南照很后悔,低落地说:“最近安排不了,我喝了酒。” 程中谋一听这事就觉得头疼,盯着她问:“你昨晚是不是在卫生间里睡觉了?” 李南照愣了一下,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的眼神飘忽,不敢看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程中谋用手捧住她的脸,问道:“钱多多是拿不到一次性杯子的,你为什么要玩沐浴露和洗发水?” 李南照被他盯得恼羞成怒,不轻不重地拍开他的手。 她都喝醉了,哪里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玩这些东西? 早上醒来时,看到一地狼藉,她也很震惊。她没想到自己的酒品这么差,喝了酒跑去卫生间里玩泡泡,还在里面睡觉,这真是一个不解之谜。 程中谋道:“刚才我已经打电话问过社区绑定的家庭医生,女性在完全戒酒后三四周才能考虑受孕。也就一个月的事,不着急。” 李南照心里难受,她听出他说这些话是为了让她宽心。 冲动是魔鬼,她不该喝酒的。 现在她才惊觉自己真的挺狠,对他有一点不满意,就再也不想跟他过,不怪程中谋不信她而推迟要孩子。 戒酒几个月却功亏一篑,算是给她自己的一个教训。 李南照说:“谋哥,我们去拍婚纱照吧。” 程中谋愣了一下:“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我们除了领结婚证,好像没有其他的仪式感,度蜜月、婚礼、婚纱照通通都没有。” “如果你需要,我们可以补。” 她摇头说:“拍婚纱照就好了,有空时出门旅游,婚礼不要。” 李南照伸手抚上程中谋的右手,在他戴了婚戒的手指上摩挲。 她想起他说过:“以后我就是有老婆的人了,每天看着结婚戒指警醒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因为工作时戴着戒指不方便,戒指放在家里没有戴,而他的婚戒从未摘下来过。 也许真的如傅洵所说,她对这一桩婚姻不够重视,始终抱着能过就过,过不了就散的念头。 她想拍一套婚纱照,既可以作为婚姻的见证和美好的记忆,也是时刻提醒自己,婚姻是神圣的,不容许敷衍了事。 她想给自己一个仪式感,从此真真正正成为婚姻里的一份子,维护这个家。 第118章 一身火无处发泄 两人都明确了彼此的心意,这种相爱相知的感觉太美好,心里暖洋洋的,就好像置身于温暖的海水里,海浪一波一波温柔地拍打在身上。 程中谋忍不住靠近她,伸手抱住她亲吻。 李南照的两手抓住他腰间的衣服,闭眼回应他。 程中谋浑身好像着了火一样,一把将她抱起走回卧房。 李南照想通之后,多日来压在心里的禁锢似乎全都散去,整个人放松下来,就像卸下了背上的一座大山。 只要跟他在一起,她就开心。从今以后只管尽情享受生活,至于孩子来不来就看缘分了。 衣衫尽落,室内气氛火热,两人相拥着尽情释放自己的热情。 这一忙活就过了午时,两人累得抱在一起呼呼大睡。 睡醒后,程中谋又拉着李南照缠绵了一番。毕竟憋了将近十天,他这一身火无处发泄,全都攒到今天来发光发热。 李南照看他发狠的动作就发怵,这人就像一头活牲口,横冲直撞,简直要命。 她总疑心他是在报复自己这几天跟他冷战,但是她没有证据。 次日中午,李南照和程中谋回程母家吃饭。 程母看他们一起出现,还有说有笑,心里顿时一松。 程中谋在厨房炒菜时,程母走进去拿东西,听他哼着欢快的小曲儿,忍不住揶揄道:“和好了?” 程中谋笑嘻嘻地点头。 “你上回不是死不承认闹矛盾?我就没见过跟老婆闹别扭的男人跑回家找妈的,羞不羞?” 程中谋有点窘:“妈,都过去了,干嘛还提?” 程母也笑:“瞧你那没出息的熊样,上次回来像一只没精神的瘟鸡,这会儿尾巴又翘上天了。” 程中谋:“......” 这是亲妈,不容置疑! 吃过饭后,李南照不顾程中谋的反对,坚持要去上班。 再在家里呆着,她担心程中谋会一直拉着她在床上瞎混,不干正事。 程中谋看她态度坚决,只得送她去工作室。 到了办公室,李南照看着堆积如山的工作,忍不住扶额。 这段时间程中谋害她心神不宁,她心情不好,看什么都烦躁,根本没有心思做事,灵感也完全消失。 现在心情一松,她感觉自己的工作状态又回来了,赶紧拿起铅笔在画纸上快速勾勒,捕捉瞬间的灵感。 她对于这个构思非常满意,埋头修改完善设计方案。 五点多,负责售后的小覃突然冲进李南照的办公室。 李南照抬头看到她眼神慌乱,问道:“小覃,怎么了?” 小覃道:“李姐,上周我们在直播间带的一批护肤品好像出了质量问题。” 李南照脸色一紧:“怎么可能?每一次带货的样品都是团队亲自试用过,我最终拍板确定质量过关才推的,怎么可能有质量问题?” 小覃慌张地摇头:“我也不知道,现在后台出现了大批量申请退货,还有几个客户说护肤品质量不过关,导致他们过敏。” 李南照紧紧蹙眉:“马上处理客户的退货要求,无条件退货,如果有证据能证明他们是因为这些护肤品导致身体健康问题,叫他们保留好书面证明材料,我们绝对不会不管。” “小覃,让陈东进店铺后台立即下架这一款护肤品,联系品牌方,问问是怎么回事?” 小覃出去后,另一个员工也一脸着急走进来,说:“李姐,有客户购买护肤品后过敏严重到去医院就诊,她已经报警说我们卖假货,警方已经立案处理。” “我们是经品牌方正规授权的,你把之前签订的授权资料找出来。” 员工出去后,李南照闭了闭眼,缓过那阵愤怒带来的眩晕。 再睁眼,她背上已经沁出冷汗。 带货出现大批量问题,大概率是这批货真的有问题。这种事影响的不只是盈利和合作,更重要的是伤了诚信。 她这几年苦心积攒的好口碑,有可能被毁于一旦! 从上次被匿名举报,她就一直担忧有人针对她,没想到还是没躲过。 对方这一次闹这么大动静,看来是想釜底抽薪,彻底搞垮她。 如果真是背上卖假货的罪名,她说不定得坐牢! 李南照缓好情绪后,迅速找出品牌方的联系人电话。 这款护肤品是小众品牌的国货,品质和风评都挺不错,李南照的工作室不是第一次跟他们合作,之前都没有问题。 这家品牌商是正规企业,厂址就在本地,企业的经营资料都可以在公信网上搜索得到,李南照之前还亲自去工厂里考察过。 品牌方送过来的样品质量是过关的,发到客户手头的货出现问题,纰漏肯定是出在发货厂家那边。 李南照打电话把品牌商负责人骂了一顿,质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求他们必须给出一个说法。 品牌商联系人连连道歉:“李小姐,真是抱歉,这个事我们正在查,如果确实如你所说,我们绝对会负责。我马上找厂家沟通,一出结果就第一时间回复你。” 李南照气得半死。 这件事情即使找出真相,对于她工作室的形象和口碑还是会造成很大的伤害,她被这些王八蛋给坑了! 半个小时后,李南照召集所有员工到她的办公室开会。 室内空间不大,气氛压抑,大家都很清楚出现大批量退货意味着什么。 李南照转头看向负责对接供应商的陈东,问道:“发货厂家那边怎么说?”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陈东,他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说:“我已经联系过对方,但之前跟我沟通的赵东荣,他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我又联系了品牌方供应链管理的其他员工,他们说在系统里没有找到跟我们对接这笔业务的存底资料,而且赵东荣已经离职一个月,早就不是他们公司的员工了。” 众人都变了脸色。 到了此刻,李南照终于确信这一次的业务是有人给她摆了一道。 她给程中谋打电话说了这事,程中谋语气平淡地说:“别慌,我看看怎么处理。” 李南照本来只是跟他吐槽一下,也没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毕竟两人的工作没有半点重叠之处,隔行如隔山。 可听他这么说,她本来有点慌乱的心情奇异般地被安抚了。 挂下电话,李南照又给品牌方的联系人打电话,追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授权合同都签好了,却找不到系统存底,生产厂家那边有没有给答复? 对方愁苦地说:“还没呢,我们也在追问,厂家那边电话打不通。” 李南照等不及了:“你把他们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来找他们。” 品牌商说:“好,我这就给你找电话。” 通话突然挂断,李南照再打过去,没有人接听。 过了一会再打,对方直接关机了。 李南照明白了,这些人是一伙的,她隐隐感觉有一张无形的网正扑过来,即将要把她套住。 李南照在网上付费咨询了一个律师,将事情缘由跟他讲清楚,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 律师让她收集好证据,包括音视频、录音、截图、授权资料等,必要时可以起诉品牌方。 随后,李南照投入到忙碌的善后工作中,但是工作室还是收到了大量投诉,大多是投诉护肤品质量差,跟之前卖出的同品牌货品不一样,像是灌装的冒牌货,要求退款。 大批量退货连平台都惊动了,平台不得不出面对李南照的工作室发出警告,并对她的账号暂时限流。 李南照简直要气炸了。 十点半,李南照把工作室的员工分两批,让一批人先收工回去休息,另一批人留下来连夜处理售后诉求。 片刻后,周明柔也过来了,工作室里的员工都知道她是李南照的表姐,任她进出自如。 周明柔穿了一身米色西装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高高挽在脑后,妆容精致,显得精明又干练。 她进了办公室,抬头间看到李南照穿了一身收腰茶歇裙,外面套了一件米色风衣,脑后编了一根凌乱而不失美感的麻花辫。 此刻,她正低头看着桌面的文件,乌亮顺滑的发辫垂在右肩,脸色艳若桃花。 周明柔愣了一下。 她小时候经常听亲友们说李南照好看,长得不像周家人,也不像她爸。后来李南照的身世揭开,她确实不是周家的外孙女。 周明柔跟李南照相处得多,早已看习惯了她那张脸,没觉得特别惊艳。 一段时间没见,她突然觉得乍一看李南照,她像是小灯泡一般在发光,皮肤雪白,脸色白里透红,容色逼人。 周明柔打趣道:“看来你的婚姻生活过得相当不错,被滋润得红光满面。” 李南照抬头时,脸色绯红,脸皮发热。 周明柔问起退货的事,李南照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将前因后果告诉了她。 周明柔皱眉道:“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李南照一向谨慎,每一次选品都很严格,绝对不可能在选品环节出问题。唯一的可能是品牌方发给李南照的样品和快递给客户的不是同一批货品,说不定是以次充好。 第119章 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李南照将之前为媚色会所案件作证的事跟周明柔说了,又摇头道:“现在也没有证据证明是那些人干的,而且一审已经出了判决结果,不至于还死咬住我不放。” 周明柔又责怪她不该多管闲事。 李南照只能苦笑。 刑事案件,不是她不想作证就可以不管的,双方律师或者警方会不停地磨她,干扰她的生活。 李南照问周明柔,过来是不是有事? 以前两人的关系挺亲近,后来李南照的工作室蒸蒸日上,赶超周明柔之后,周明柔就不太爱来这里了,来了必定是有事。 周明柔的脸色瞬间灰暗下来,她坐在沙发边,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一口喝光,才说:“邵凯结婚了。” 李南照愣了一下:“来真的?” “嗯,他们已经领了结婚证,下个月还要办婚礼。” 李南照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这些,难道前夫再婚,她心里不是滋味? 李南照问道:“那女人……对乐乐好吗?” 周明柔没好气道:“怎么可能好?世上哪有后妈是好人?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可能会疼爱?” 李南照听她激烈的语气,下意识皱眉。 这种一竿子打死一船人的心态,光是听着都让人头疼,世上哪有绝对的事? 再说就算后妈对孩子一般也说不上错,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客气处着已经算是给男人面子。 李南照道:“姐,邵大哥结婚咱也拦不着,你要是不喜欢他的现任老婆就远着点儿,但不要交恶。毕竟乐乐在她手头下生活,处好关系对孩子也好。” 周明柔气哭:“我能怎么着她?邵凯在床上不行,怎么就那么心急要再婚?娶个老婆回家只能看不能睡,娶回去辟邪镇宅呢!” 李南照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沉默地陪着。 周明柔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跟李南照说了那女人的情况:“那个女人是小学教师,工资不高,身形矮胖,长得也很普通,还是带着一个五岁女儿的二婚头。就这他还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朋友圈里发婚纱照,还要大摆酒席。他给你发请柬没有?他刚才给我发了请柬,妈的!都二婚了还有脸显摆!” 李南照拧眉,道:“姐,你不想去参加婚礼就不去,不用理他。我听你这么说,倒觉得那女人蛮不错。你想想啊,那女人是教师,她有周末和寒暑假。以后邵大哥负责挣钱,她能多花时间顾着点家庭和孩子,当教师的人教育孩子也比一般人有方法。” 李南照觉得那女人带来一个女孩儿挺好的,要是男孩,以后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青春期少年少女待在同一屋檐下,她多少有点儿担心,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觉得邵凯肯定也考虑了这些,那个小姑娘跟乐乐当姐妹,挺不错的。 周明柔听李南照这么说,心里更不舒服:“就邵凯那个样儿,那女人能图他什么?不就是图他能挣钱,想靠他的钱养大自己闺女吗?等着吧,等那女人养大孩子,他也挣不动了,那女人就会一脚蹬了他,蠢男人被离异带娃的女人哄着当取款机的事可多了!” “青宝,我知道我在婚姻里做错了,但绝对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他要是找一个比我强的,我也无话可说。可他找的什么玩意?要脸没脸、要钱没钱,还带着一个拖油瓶,这种女人有什么好?” 李南照只能叹息。 确实,婚姻破裂不是她一个人的错,但她踩了婚姻里的雷区,便落了下乘。 邵凯宁愿找一个处处不如她的对象,难道这还说明不了问题吗? 李南照看出周明柔是恼怒、不甘,她大概以为邵凯只是跟她斗气,没想到邵凯这么决绝。 李南照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路是自己选的,命运是性格决定的,怪谁呢? 就在这时,李南照的手机响了,她瞄一眼屏幕,发现是邵凯,赶紧按了静音。 还好周明柔没发现。 邵凯又打来两次,大概看她没接就算了。 周明柔发泄够了,抬头刚要说话,便看到李南照俯身倒茶,裙子领口微垂,雪白的胸口处几枚红痕隐约可见。 周明柔想到那个眼神清冷的男人,他看着李南照时瞬间变得柔软又唠叨。明明没有说爱,但每个动作和眼神都是爱。 看李南照这一身被滋润出来的容光,周明柔心里更不是滋味。 若是当初她也能找一个这样事业有成还知冷知热、床上床下都给力的男人,她怎么可能出轨? 说到底,还是没那个命。 周明柔收拾一番准备回去,李南照忍不住问她:“姐,你跟那个年轻男人怎么样了?” “能怎样?他除了年轻,要啥没啥,我总不能嫁给他精准扶贫。” 李南照忍不住疑惑,既然不爱,为什么要为了他闹出这么大动静,连家都折腾散了? 周明柔苦笑道:“我要是不顾一切嫁给他,才是真的爱他,各取所需不叫爱。” 她想起什么似的,又道:“你那个老公,可能才是对你有真爱。他的条件比你的好太多,如果不爱你,他压根没必要找你。” 李南照默然。 虽然周明柔的话说得不太好听,但事实确实如此。 感情从来不是独立于物质基础之外存在的,如果不爱,谁会屈就一个条件跟自己相差太多的人? 她问道:“姐,那你会去参加邵大哥的婚礼吗?” “去!为什么不去!不去倒显得我怵他们,我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去,我倒要看看这对无性夫妻能在一起过多久!” 周明柔离开后,李南照给邵凯回拨电话。 她以为邵凯也是要跟她说他要结婚的事,没想到邵凯张口就说了另一个问题:“南照,媚色会所的案子要二审了,对方想请你帮一个忙,出庭作证。” 李南照:“???” 邵凯道:“上次你没有出庭,一审判了他们有罪。这一次,他们的家属希望你本人能出庭作证,否认之前在视频里说过的那些证词。” 李南照脸色微变:“他们要我推翻证词?” 邵凯叹气,默认了。 “邵大哥,作伪证是犯法的!” 邵凯说:“情节不严重会从轻发落,而且他们会帮你善后。南照,如果你不答应,这次大批量退货风波没那么容易过去,卖假货金额达到一定数目,就算是销售伪劣产品罪。他们对这次二审势在必得,因为这是他们最后翻盘的机会。” 李南照脑子一嗡,竟然真的是他们! 她捋明白了,一审前那些人故意制造车祸,想阻止她出庭作证。他们本以为一击即中,没料到被阿三开了她的车蒙混过关,而她的证词也以书面材料和视频的形式呈上法庭。 这次他们另辟蹊径,想逼她主动改口,全面推翻之前的证词。 邵凯又道:“除了你,还有你的家人、朋友都会不得安宁。你想一想你的外婆,还有周明柔和你那个朋友黄秋菊的账号,大概都不能幸免。” 李南照感觉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她气得两手微微颤抖:“太嚣张了!” 邵凯也很无奈:“我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联系上我来牵线的,他们还威胁了我的工作。南照,你也别想着把我们的通话录音交出去,我是乐乐的爸爸,我倒霉,乐乐也落不着好。” “南照,说起来我还是受你牵连,我在中间可没有拿半点好处,你好好考虑一下吧。那些人做什么根本不用自己出手,你逮不到什么证据。过几天就是二审开庭,你这几天小心些,尽快做好决定告诉我。” 李南照刚想说话,邵凯又说:“我知道你老公混得不错,但是做生意的人跟官场的人对上并不明智,以后随便哪道材料手续卡一卡,就能让他跑断腿。如果你硬刚下去,说不定还会连累他。” 李南照挂下电话,跌坐在沙发上,浑身发凉。 这些人真的会对付外婆吗? 她不敢确定,更不敢赌。 次日,李南照第一个到工作室,她刚刷指纹,就感觉脚尖踢到了什么。 低头一看,是几个快递。 工作室经常会收到品牌方寄来的样品,她弯腰拿起快递盒子,走进室内。 进了办公室没多久,前台小覃也来了,李南照让小覃开了快递,看看是什么样品。 没过多久,小覃突然发出一声锐利高亢的尖叫,吓得李南照的手一抖。 她冲出办公室一看,小覃脸色煞白,指着地面的东西打哆嗦。 李南照的目光下移,赫然看到快递盒里装的是死老鼠和带血的仿真刀具! 她的心脏骤然一紧,这是警告! 对方在提醒她,尽快答复,不然不会放过她! 李南照缓了缓神,她看小覃脸色煞白,眼神里满是恐惧,便安抚了她几句。 进了办公室,李南照第一件事就是给程中谋打电话。 程中谋的语气还是淡淡的,道:“把快递拍照后报警,说你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工作室暂时歇业几天,直到二审过后再线下开工。” 他还说,他已经找好了律师,让李南照把品牌方的各种证明资料、样品都给他,还有签订的电子授权书、跟对方相关工作人员联系的各种记录,通通都要。 李南照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喊他,感觉他应该挺忙的。她有些内疚,占用了他的时间和精力。 程中谋又道:“这几天你回我妈家待着,我让阿三找几个人过去陪你们,别出门。” 李南照急声问道:“那你呢?” 他轻笑道:“我只是一个打工仔,得按时上班,不像李总您想放假就放假。” 李南照:“......” 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第120章 还是挺在意它的 程中谋又正色道:“南照,别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你有几分信心?” “不好说,不过担心也没用,看一步走一步吧。” 挂下电话,李南照立刻报了警。 十几分钟后,民警赶来将快递带走,要去查找物流信息及相关人员。 李南照知道这事没那么快有答复,便跟员工们宣布了接下来几天的工作安排:将线下办公全部转为线上办公,随时应对后台退货诉求,直播暂停几天。 幸好她在大批量退货刚开始时就迅速应对,及时下架了相关护肤品。现在退货热潮已过,只有一些零散的需求,不用太费心。 安排好这些后,李南照突然又想起什么,再次打电话给程中谋。 程中谋道:“没事,等会儿阿三过去,他送你回去。你收拾一些衣物回我妈那里,其他事我来安排。” 半个小时后,阿三开了一辆没见过的车子过来接李南照:“嫂子,谋哥交代我提醒你,记得带上钱多多的狗粮和玩具。” 李南照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程中谋平时对钱多多很严厉,好像很不待见它,实际上还是挺在意它的。 李南照带着钱多多和阿三到家时,程母和外婆都睡着了。 李南照进门前叮嘱钱多多不要吵,钱多多好像听懂了似的,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掌心,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两人一狗刚进屋,客厅的灯突然亮了,把他们吓了一跳。 程母站在吊灯的开关按钮处看着他们,有些惊疑不定。 李南照赶紧说:“妈,我这几天有事,回来住。” 阿三跟程中谋交好,来家里吃过好几次饭,程母认得他。 她问道:“你们饿不饿,要不要煮点夜宵给你们吃?” 两人赶紧摇头。 阿三帮李南照将行李送上三楼,自己在空着的二楼找了一间客房歇下。等到整栋小楼都安静下来,他才悄悄爬起来,将门外候着的人放进来,给小院儿的围墙安装上脉冲电子围栏系统。 夜色越来越沉,阿三站在四楼天台上极力远眺,可惜被层层叠叠的高楼阻隔了视线。 暗到极致,便会迎来黎明了吧? 凌晨一点,一个网络大v率先在自己的账号里贴出李南照工作室的主页截图,并写了一篇小作文,指名道姓地谴责风华工作室为了敛财无下限,卖假货坑害消费者,给消费者造成严重的身心伤害。 小作文写得相当不错,文采斐然,抑扬顿挫,文末还附上了消费者的购买记录图和因使用护肤品导致过敏就医的烂脸图。 到了次日一大早,这篇帖子被多个大v转载,引发了一波舆论。并且短时间内冒出了几十个反馈同样情况的网友,都说是购买了风华工作室带货推荐的护肤品后出了问题,还都附上了证据。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波舆论以汹涌之势扑来,风华工作室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留言区骂声一片,网友的评论里脏话连篇,还有不少恶毒的诅咒。 李南照匆匆看了几眼就不敢再看,虽然她早就对网络上的戾气有心理准备,但远远没想到这些戾气如此恐怖,看得她怀疑人生。 她知道这是对方的反击,因为她收到快递后报警惹恼了对方,他们要给她一个教训。如果她还不听话,等待她的将会是更猛烈的惩罚。 昨夜她一直关注着售后情况,抓紧时间整理自己手机里的聊天记录等证据发给程中谋。 程中谋把她的账号和密码都要走了,让她什么都不用管。这会儿她也只能看着,不敢轻举妄动。 外头已经变了天,但在程母家,大家更关心的是今天吃什么。 外婆起床后看到李南照在家时很惊讶,李南照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说最近有点事回家住。 外婆还要问,程母笑着岔开话题,问她今天想吃什么。 外婆便翻出某书视频,最近她学会了刷小视频,很喜欢跟程母在视频里找喜欢吃的菜来实操。 程母看了视频,道:“好,咱今天就整这个猪肚鸡。老太太,你陪南照聊天,我去买菜。” 程母拎了买菜的小拖车走出客厅门口,阿三很快就追出去拦住她:“阿姨,我去吧。外面凉,你在家呆着。” 程母抬头看他,眼神带着探究的打量。 十月底的临川市确实有点凉意,但还不至于凉到老年人不能出门的地步。 阿三硬着头皮任她打量。 程母脸色变幻,片刻后将小拖车递过去,道:“行吧,你去买,多买一块五花肉和两斤鲜虾,我要包饺子。一会你问阿谋要不要回来吃饭,我包一些虾仁饺给他,他爱吃这个。” 阿三暗暗叫苦,这个时候程中谋估计是忙得裤子掉了都没空提,哪有闲心回来吃饺子? 他脸上不显,嘴上答应下来。 程母转身回了屋里,面对外婆疑惑的眼神,她笑道:“阿三那小子刚好要出去,我懒得多跑一趟,就让他顺便买菜回来。” 李南照看程母在外婆面前打马虎眼,指不定她自己心里怎么焦灼呢。 她觉得这样瞒着老人不是办法,便将事情简单说了,又道:“妈,外婆,谋哥让我们仨在家待几天,别出门。咱们就在家好吃好睡,陪钱多多玩,累了就在院子里跳健身操,别给他添乱。” 外婆和程母担心程中谋,但也知道帮不上忙,好好待着就对了。 外婆想得更多一些,幸好有程中谋在,要是换个别的男人,未必护得了李南照。 阿三外出买菜回来时,又带来了三个体型健壮的男人,一个个身着黑衣黑裤,眼神凶狠,看着就不像是善茬。 这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进来后,屋里一下子显得拥挤起来。 程母看他们挨个蹲在天井边逗狗,人多狗少,钱多多独自承受他们的过度关爱,露出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程母翻了翻阿三买回来的菜,明显比她交代的多几倍。 她一拍大腿,对着那几个壮汉道:“你们都过来都过来,帮我剥虾壳、挑虾线吧。一会我烫了面,你们也帮忙揉一揉。你们的膀子结实,一看就有劲儿,和面正合适。” 男人们:“......” 说好让他们来当保镖的,是不是走错了片场? 拿着保镖的工资剥虾壳、和面,他们都有点儿心虚。 午时,李南照看到自己的工作室账号发出一张声明,将这次大批量退货的缘由都说清楚了,还附上了聊天记录、授权资料等证据。 但是这张声明下面几乎都是嘲笑和讥讽,李南照点进去骂得最狠的那几个人的头像,发现都是新账号,应该是特意申请来带节奏的水军。 而且这张帖子的热度很快被压了下去,只有几个她的忠粉发声支持她,相信她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不会做这种杀鸡取卵的事伤粉。 程中谋匆忙中打过一个电话来,跟李南照说那些人有可能在网上攻击她,有些事无法避免,让她得有心理准备。 李南照心里一凛,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也没放弃过联络品牌方的客服,但对方消极沟通,一再推诿说他不了解详细情况。 网上的舆论愈演愈烈,有人带头扒李南照的私人信息。 李南照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她习惯了沉默地待在屏幕之后,很不喜欢被人盯着。 事实果然如李南照所想,她的个人信息被扒得暴露无遗:她的养父母、她曾就读的学校、她的私人穿搭账号……都暴露在公众视野里。 网上一夜之间冒出许多打着她的同学、朋友、邻居旗号的网友,纷纷曝光她的“黑料”,言之凿凿地指证她,将她塑造成一个仗着美貌游走在男人之间的浪荡女,企图用羞辱的方式抹黑她。 她的照片被做成各种表情包丑化。虽然她知道,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流量博主,在这个领域混饭吃,总免不了有被人起底的一天,但她还是觉得身心俱疲。 对方人多势众,又有那么多失去理智、不带脑子的键盘侠助威。她一个人,一张嘴,怎么抵得过千军万马,怎么抵挡得住这铺天盖地的恶意? 到了晚上,周明柔和黄秋菊的账号也收到了很多恶意举报。随后,邵凯打电话过来,说他被调岗了,明升暗降。 他叹气道:“南照,我不是在为难你,有些人是我们惹不起的,该认怂就得认怂,没必要拿前途跟他们拼。” 李南照感到很愧疚,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他们。 此时,程中谋待在傅洵的办公室吃着盒饭。他这几天都待在这里,夜里也在这打地铺,跟傅洵同吃同住。 傅洵的公司是做软件开发的,十来个工程师都是资深网虫。那些带节奏造谣李南照私生活和涉及她原生家庭的帖子,他们发现一个就黑一个,还反向给对方的电脑植入程序病毒,一黑一个准。 在他们的努力下,形势暂时被控制住了,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傅洵有些不明白,问道:“为什么不是全部删了这些恶意帖子,只挑部分来删?” 程中谋白了他一眼:“你全删了,还怎么让大家见识资本的力量?再说了,网络是有记忆的,根本删不完,只能拣要紧的删了。” 尤其是关于李南照的养父曾强的帖子,一点都不能留。 第121章 你是他爹还是他妈? 傅洵低叹道:“我在国外待了多年,竟然不知道这里的网络环境这么乌烟瘴气,想搞死一个人这么容易。随便给人捏造一些乱七八糟的罪名,拼凑一些捕风捉影的证据,一群人蜂拥而上撕咬狂欢,真可怕!” 程中谋默然,谁说不是呢? 傅洵又道:“其实跟他们对上并不明智,要不你退一步吧。而且……那个受害者本来就是性工作者,我觉得因为她背负这么大风险不值得。” 程中谋苦笑:“你真觉得退一步就能万事大吉?那个女人是性工作者还是良家女子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南照公然在法庭上推翻证词,那就代表她得承认自己之前作伪证,这个罪名要处几年有期或者拘役。带着这个污点,她的后半生怎么都洗不白。” “如果她不答应,等待她的就是销售伪劣产品罪,同样得负刑事责任,事业尽毁,一辈子得背着这个黑锅。事到如今,我们只有正面迎击这条路可走。” 傅洵无话可说了。 程中谋这人以前就是出了名的铁头,油盐不进。读书时曾发生过一桩事,某个校领导找到他,要求他在自己参加国赛的作品上加署某个学生的名,作为共同作者参赛。那人想借着这次比赛加分,为将来的履历贴金。 这是程中谋在实验室里熬了大半年,独立做出来的作品,他自然不愿意。他不但要靠着这次比赛获取奖项作为求职敲门砖,也要靠这笔奖金补贴家里。 校领导便威胁他,不听话就取消他的参赛资格,要他识相一点。 程中谋毫不犹豫举报到学校管理层,还在校园里拉横幅抗议。学校冷处理,他就站到实验楼天台上,扬言学校不给出一个说法,他就跳下去。 这事引爆了校园,还吸引来本地媒体争相报道。校方看事情闹大了,先是许以保研安抚,后又暗地里用毕业证威胁,想劝他息事宁人。 程中谋直接将这事越级捅到教育局,还在网上开了一个帖子持续跟进后续。 上头迫于压力介入调查,那个人被顺藤摸瓜查出一堆腌臜事来,随后被免职。 一个寒门学子不畏权贵,单挑一群道貌岸然的上位者,且软硬兼施,手段了得。当时这事在滨市理工大还挺轰动,程中谋的大名无人不知。他毕业几年后,学弟学妹们中还流传着程铁头的传说。 现在案子相关人非要逼李南照自毁前程,程中谋是不可能退让的。退让就意味着认下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意味着软弱可欺。 网上舆论沸腾到一定程度,逐渐有人发现不对劲。一个普通的穿搭博主,就算带货时卖了假货,该罚款、该被抓都说得过去,怎么都不至于出现这种全网黑、被扒皮的现象。 这正是程中谋想要的结果,欲使人灭亡,必先让其疯狂。 卢华林一伙人的家属既然想玩弄舆论,那就放手让他们玩,让大家好好看一看资本操控的可怕。不是杠不过他们,而是一旦跟着下场杠,落在旁人眼里就是互殴,舆论会各打五十大板。 给机会让那些人尽情表现,这种单方面摁着李南照痛打的场景,必定会引起一些人的警惕和反感,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无脑跟风。 物极必反,到时才是反击的最佳时机。 傅洵还是不太明白:“难道就一直跟他们打舆论战?” 程中谋道:“当然不是,卢华林一伙人当众行凶,这得猖狂到什么程度?他们绝对不可能是第一次犯事,可是他们这些年安然无恙,到底是谁在给他们保驾护航?” “一个卖假货的普通博主,跟一群仗着父荫为非作歹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的二代崽子,你觉得哪个更能刺痛网友们的心?只要愿意挖,肯定能挖出很多有趣的东西来。” 傅洵听得脸色都变了:“你要釜底抽薪?!” 程中谋没有说话,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既然那些人仗着有大树好乘凉,那他就砍了这棵树! 至于能不能成,七成看努力,三成看运气了。 网暴一日日加剧,李南照被黑得体无完肤,有人质疑这事是背后有人在操控舆论。 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声音得到越来越多人的支持,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程中谋找人下场搅浑水。 第三天,李南照的工作室主页挂出对这次退货风波的授权品牌方的起诉状和部分图片证据,让他们等着接法院传票。 这是风华工作室第一次做出反击,起诉状不是只具有警告作用的律师函,而是收集证据直接起诉对方。工作室诉品牌方发货给客户的货品跟样品货不对版,给工作室造成严重的名誉和经济损害,工作室也是受害者。 而且程中谋还以李南照的名义起诉了第一个造谣抹黑她私生活、挂出她个人信息害她被网暴的大v,给十几个蹦跶得最厉害的网友发了律师函,放话要追究到底。 舆论又沸腾了,原本对李南照非常不利的形势扭转了一些。李南照方硬刚的态度让某些人心虚,不少跟风黑李南照的人悄咪咪删了评论。 但还是有很多人阴阳怪气地说这肯定是营销策略,是风华工作室赚了黑心钱,又装模作样想洗白自己,顺便出名红一把捞红利。甚至还有人酸溜溜地人身攻击,揣测李南照的私生活不干净,就算她是被冤的,也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被人整。 长得漂亮的女人在现实中确实能享受到一些便利,但遭受的恶意更多,甚至有很多恶意来自于同性。 傅洵看到起诉状时很惊讶,对程中谋说:“你竟然请了辛玉堂当代理律师!!!我听说他的律师费很高,胜诉率跟他的身价相匹配,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律所里的头号摇钱树。” 程中谋笑了笑:“钱花了还能挣,前程毁了就很难恢复了。只要官司能赢,律师费就花得值。” “土豪!” “如果我说,他给我打了五折,你信吗?” 傅洵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你是他爹还是他妈?” 程中谋:“……” 傅洵道:“我听说他从不让人议价,律师费那么高,还是有很多人排队等着请他,还不一定能请得动他。” 程中谋笑了笑:“我跟他以前就相识,交情不算深,不过是厚着脸皮跟他讨一个旧日人情罢了。” 工作室的回应都是程中谋跟律师商量后看着办的手笔,李南照已经彻底放开让他折腾,网上那些无脑的言论她也不想看,除了添堵,没有什么用处。 三个保镖加阿三都歇在二楼,外婆不放心,非要李南照下楼跟自己睡一屋。 李南照也乐得陪外婆,便答应了。 如此过了几天,她竟然悠闲得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松懈的时候,好像生活节奏一下子慢下来,每日只要吃饱喝足等朝霞亮起、夕阳落下。 程中谋没回来,但早晚会打电话让家里安心。 四个健壮的年轻男人每天杵在院子里无聊发呆,只能逗钱多多玩。 钱多多被他们的过度关爱闹得见着他们就绕道走,程母便给他们分配了任务——给小菜地除草、松土、播种。 这么好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还有三天就开庭二审,阿三敏锐地察觉到门外晃悠的陌生人多了。 这几天李南照和外婆、程母寸步不离家,外出事宜都是他在处理。这是对方最后的机会,他们必定会有动作,难保会狗急跳墙。 程中谋打电话跟李南照说,他要在网上放出她跟邵凯的通话录音。 李南照有些担心,让他尽量避免牵连邵凯。 程中谋道:“放心,录音里的声音已经做了变声处理,人名也模糊了,源文件已经作为证据做了公证。” 李南照很担心:“那些人就像疯狗一样,你一定要小心。” 程中谋嗯了一声。 对方能够让品牌方自毁名声,甚至不惜背负法律责任也要害李南照,可见对方给品牌方许了挺大好处。 他们敢伸手,那就剁了他们的手。 相较于程中谋这边的紧张,卢华林一方也并不轻松。 他们本以为李南照不过是一个小小博主,拿捏她易如反掌,没想到她不愿意屈服,还请动大名鼎鼎的律师跟品牌方打官司。 网上那些黑料虽然能黑她一时,但拖久了就会失去热度。可开庭在即,卢华林几个人拖不起了。 卢华林的律师多次拨打李南照的电话,给邵凯施压,甚至试图通过周明柔和黄秋菊联系李南照,都失败了。 第122章 黑料一大堆 随着庭审时间的逼近,卢华林一方已沉不住气,他们企图强行闯入程母家,逼出李南照,却被阿三一伙和脉冲电子围栏挡在了门外。 当天,网络上突然出现一个视频。在视频中,一伙年轻人开着豪车猛烈撞击出租车。他们将出租车司机逼停后,满嘴脏话,将司机从车上拽下来绑在自己的车尾,硬生生拖行了二三十米。随后,一群人蜂拥而上,对已经血肉模糊的司机拳打脚踢,狂踹其头部、腹部。 这个丧心病狂的视频瞬间引爆了网络,激起了汹涌的民愤。这回无需水军带动节奏,大家目标一致地要求彻查视频中的打人者。 很快,视频中的相关事件就被扒了出来,展现在公众眼前。 四年前的夜晚,卢华林一伙人途经十八线小城樟林县时,在十字路口不打转向灯强行变道,导致正常行驶的出租车撞上了他们的豪车。随后,司机陈某被他们逼停、拖行、殴打,送医后成了植物人。 网友们扒出了当年这件事的处理结果,竟然是以交通肇事罪结案。而且,视频里清晰显示拖行陈某的是卢华林和他的表哥郑浩,但最终被判定为首犯并服刑的却是另有其人。 舆论哗然,纷纷要求彻查这件案子。 卢华林的家属怎么都没想到,几年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旧事,在这个要命的关头被人挖了出来。他们赶紧托人运作,想将这事再次压下。可因为视频内容实在太血腥、太疯狂,短时间内被疯狂转发,已经引爆网络,登上了热搜,群情激愤,根本压不下去。 这件事就像触动了潘多拉魔盒的按钮,当天网络上又接连曝出了三个类似的视频,都是卢华林一伙人猖狂作恶的情景重现或者证据罗列。 一时之间,网上排名前十几条的热搜全是与他们相关的帖子。 真正将这件事推向高潮的是一个网名叫“法律民工”的大v下场点评这几个视频。他说,这伙人犯的每一桩事都骇人听闻,都是足以判刑入狱的罪行,可他们却一直逍遥法外,甚至还能屡次制造惨案,简直匪夷所思。 这番点评一出,顿时舆情哗然。 “法律民工”是一个喜欢紧跟时事进行普法的账号,每次网上发生什么新鲜事,“法律民工”就会就这件事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进行解读,给民众普及相关法律法规。因其语言幽默有趣,法律知识基础扎实,且能够引经据典,所以深受网友喜爱。 这次,“法律民工”如同往常一样,不站队,不提谁是谁非,只针对视频本身的违法行为做出点评,表达了自己的疑惑。这已经足够刺痛众人的神经。 众人一致逼问,到底是谁保护了卢华林一伙人?到底是谁纵容他们一次又一次作恶? 这事根本不能细想,每个人代入自己,想着这些人要是出现在自己身旁,该是多么可怕的事。谁也不知道自己和家人什么时候就会惹上这样的人间活阎王,真真是细思极恐! 这一次,网友们无比团结,一致对卢华林一伙人进行扒皮,连带着他们的家属和亲近之人也被扒了个底朝天。 卢华林的父亲得知这事时,脸色惨白,整个人如坠冰窖,浑身冰冷。 这些视频一出,他就知道完了!这次绝对完了! 这回别说卢华林,恐怕连他和相关人员都得遭殃! 这场针对李南照的网络狂欢风向突变,如同海啸一般席卷了四个视频中的所有涉案人员。上头成立了专案调查组,对视频涉及的四个案子全部进行重查重审。 可以想象,这番重拳出击之下,将会掀起以几个家庭为基点的关系网大洗牌,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落马,真可谓是腥风血雨。 程中谋在这时放出了李南照与邵凯对话的录音,还有她与品牌方交涉的各种证据,以及工作室多次澄清的帖子被强行删除的截图。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穿搭博主是因为作为证人仗义执言,才被人报复,从而被推上了热搜。 网上很多人说欠李南照一个道歉,表示要死盯着卢华林一伙人所涉的案子,等待一个结果。 舆论虽然不能干涉判决结果,但可以起到一定的监督作用,因为判决不能完全违逆民意。 二审如期开庭,李南照依然拒绝出庭。 原告律师这次补充了新证据,他找了好几个当日在媚色会所现场的目击证人提供了证词。 这些人都是程中谋帮忙牵线给他的,他们与原告及被告都是没有利害关系的陌生人。他们在证词中所述的内容基本与李南照的说法一致。 当日,卢华林一伙人拖拽受害者陈可到会所侧边的小巷子时,陈可发出了尖利的呼救声,大喊着“救命、我不愿意、求求你们放过我”之类的话,可见她并非自愿。 原本以监控损坏为由拒绝提供监控录像的酒吧一方,这次也出示了监控视频。 一切顺利得就像做梦一样,卢华林一伙人的犯法事实清楚明了,证据确凿,二审维持原判。 判决结果出来时,网络上频频出现“喜大普奔”的字样。 此时的卢华林等人的家属已经自顾不暇,因为他们自己也被立案调查,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更恐怖的大起底。 全程旁观了这场舆论大战的傅洵,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般。在李南照被打入谷底时,他的心也跟着狠狠下沉;在卢华林一伙人倒霉时,他的心情又窜上了半空。 他不由得感叹,多年不见,程中谋的那颗金刚心又多了几十个洞眼,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如果程中谋一开始就拿出邵凯与李南照的通话录音,拿出品牌方推诿且拒绝沟通的证据,那么在汹涌的负面舆论下,这些证据大概也没有多大用处。 他多次用工作室的账号发出澄清帖子,但当时没有人相信,帖子屡屡被强行删除。傅洵还奇怪他怎么反复做无用功? 到了此刻,傅洵才明白,程中谋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就是要让网友们看看,一个普通人在资本强权的压制下是怎样的无能为力,怎样的抗诉都根本没有人在意。 他一个字都没有提及李南照与卢华林案件的相关情况,但在卢华林几个人作恶的视频曝出后,网友们靠着自己的“智慧”抽丝剥茧,找到了李南照突然被全网黑的真相和证据。 前后对比之下,更衬托得风华工作室弱势可怜,从而激起了民众的愤怒和逆反心理。 倒霉的李南照就像他们当中的一员,就是他们身旁普普通通的你我他。卢华林一伙人想用舆论逼迫李南照,却最终遭到了舆论的反噬。 傅洵更好奇的是,这些视频是从哪来的? 程中谋笑道:“花大价钱买的。卢华林一伙人作恶多年,肯定得罪了不少人。这些人自己不敢出头,但如果有人愿意出头,他们巴不得添上一份力。” 就像出租车司机被拖行这件事,它是发生在闹市的。程中谋托人找到了当年的目击证人,并想办法撬开了他的嘴。 那人当年怕被报复,在警局录了口供就离开了。他手头捏着在现场录制的视频也不敢放出。直到程中谋找到他,花钱买走了他的旧手机,这件事才被曝了出来。 其他几个视频也差不多,有些是录制了受害者之前与现在的对比。这些人被卢华林一伙人害惨了,巴不得他们能把牢底坐穿。 傅洵回顾整件事的始末,依然觉得惊心动魄。他叹道:“那个‘法律民工’也是你的朋友?” 他下场点评的时机太巧,由不得傅洵不怀疑。 程中谋笑道:“他就是辛玉堂。这人经常做免费法律援助,在网上解答网友的求助,人气很高。” 傅洵啧啧惊叹,没想到辛玉堂这种段位的大咖竟然还会做免费援助和义务解答。据说跟他咨询都要按小时收取高昂的费用,他却愿意花费那么多时间在网上普法,这人真是太有意思了。 尘埃落定,来自卢华林一伙人的威胁已经解除,接下来只等风华工作室与品牌方的诉讼开庭。 倒是李南照因祸得福,她的工作室在这次风波中涨粉上百万,连带着黄秋菊和周明柔的账号也跟着火了一把,进粉十几万。 这一场翻身仗打得漂亮。傅洵忍不住说:“阿谋,你让我觉得有点害怕。” “你怕什么?”程中谋问。 “我怕你哪天也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我。”傅洵半开玩笑地说。 程中谋嗤笑一声:“那你识相一点,别招惹我。我混到现在这个程度,要是没有一点自保能力,能活下来吗?” 傅洵还是觉得这件事很恐怖。要在短期内搜集这么多猛料,其难度可想而知。 程中谋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叹气道:“你以为很容易吗?从一审时南照被威胁开始,我就在做准备了,就是防着有这一天。” 他为了这件事动用了多少人情,花费了多少精力和金钱,这些都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他的机车俱乐部对接的客户里,也有几个像莫锐那样来头不小的人。这一次多亏管理俱乐部的老刘平日里跟那些人维持着良好的关系。他也因此欠下了一些人情,才求得几位大佬帮忙。 再加上莫锐的人手负责搜罗海城那边关于卢华林表哥的证据,这才险胜一场。他真的是使出浑身解数了。 而且卢华林这些人也够拉胯,作恶太多,黑料一大堆,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程中谋笑了笑,说:“我倒是挺佩服媚色会所案的原告律师许桐和一审那位老法官,据说他们也被施压,卢华林的家属让他们识时务一点。可他们最终还是硬扛住了压力,依据事实辩护,依据事实判决。这样刚正的人还是占大多数的,让我觉得人间值得。” 傅洵看了程中谋一眼,心想他大概真的把李南照放在了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为了她想了很多,也做了很多。 第123章 这败家玩意 网上舆论战暂时告一段落,程中谋忙碌了六七天,终于可以回家歇一歇。 阿三已经带着三个保镖离开,脉冲电子围栏没有拆除,留着备用。 程中谋进门时看到自己妈和外婆坐在天井边剥花生,钱多多在一旁撒着欢儿追逐一只嗡嗡乱窜的蜜蜂。 他环视一圈没看到李南照,心急问道:“妈,南照呢?” 程母瞪他一眼:“你眼里就只有你老婆,没看到外婆在这吗?怎的不知道叫人?” 外婆笑眯眯道:“我老了,跟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没得比,他眼里看不到我是正常的。” 程中谋被揶揄得脸皮发热,赶紧求饶:“外婆,是我的错。” 他蹲下陪着剥花生,没说几句话,又问起李南照。 程母看他下巴冒出的青色胡茬和心不在焉的样子,叹气道:“你快走快走,在这碍眼!南照在二楼储物间,快上去吧。” 程中谋将花生壳一丢,起身就大步离开。 程母忍不住笑:“老太太,我这儿子算是白养了,就是给南照量身定做的上门女婿,恁积极!” 外婆也跟着乐:“他上什么门?上门的是我啊!买一送一,嫁个外孙女送外婆。” 两人哈哈大笑,惊得钱多多扭头迷迷瞪瞪看她们。 二楼朝北的储物间背光,接受日照时间短,程母把这个房间用来存放东西,还装了遮光窗帘。 此时李南照正蹲在地面的坛子旁忙活,窄口大肚的坛子被开了盖子,她戴着一次性手套,伸手进坛子里掏出一把酸豆角放到鼻端闻了闻,一股酸味直冲鼻腔。 她满意地将这把酸豆角放进脚边的大海碗里,再盖上坛子的盖子,又用力压了压。 她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倏然回头,目光恰好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眸里。 光线太暗,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感觉得到他的气息。 她吓了一大跳:“哎,你这人,怎么不出声?” 程中谋一步一步走向她,脚步轻得好像踩着肉垫走路的狸猫。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却不提防她突然站起身飞扑过来,将他抱了个满怀。 温软的身体贴上来那一刻,程中谋愣了一下,一时不太适应她的热情。 李南照紧紧抱着他,小声道:“我很担心你。” 他没说话,只是突然用力将她推向墙壁,随后急切地抬起她的下巴,朝着她的嘴唇吻下去。 身后是微凉的墙壁,身前是他强壮的身躯,李南照就像三明治里的夹心鸡排,无处可躲。 他的热情汹涌而来,气势又凶又急,将她整个人禁锢在身前。 她挣了一下,没挣开,反而惹来他更发狂的钳制。 “唔......你的胡子......太扎人了!” 这软软的声音,温热的呼吸,让他的身体绷得更厉害。 他的下巴退开一些,手臂却将她搂得更紧,一点一点在她唇上啄吻。 室内昏暗,光线影影绰绰,李南照看不清程中谋的表情,只感觉他激烈的动作就像要吃人一样。 他的大手掌在她身上游移,力度重而急,似乎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李南照被他闹得招架无力,只得化防守为进攻,主动亲吻他,将他的注意力引走。 果然,这个发狂的男人终于不再把她当面团一样揉来揉去了。 她很快就感觉肩头一凉,衣领被他扯开,露出半边肩膀。 他垂头在她肩上重重一吻,又咬了一口,随后他的手开始撕扯她的衣服,三两下就将她的套头针织衫剥下来。 李南照的后背贴在墙面上,不由得浑身战栗,差点尖叫出声。 他也一把脱了自己的上衣,刚准备继续动作,就听到程母的喊声突然传来:“南照,酸豆角好了没有?” 李南照浑身一僵,就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瞬间绷住,一动也不敢动。 这感觉,太像偷情了! 随着脚步声渐近,两人躲避已经来不及,程中谋也死活不肯放手,李南照急出一身汗,有一种“小命休矣”的感觉。 就在程母的脚步声来到门口时,程中谋突然搂紧李南照,将她整个人罩在身前,大喊道:“妈,别进来!” 程母的脚步声堪堪停住,顿了几秒。 “行,我不急,你们一会将酸豆角带下来。” 李南照注意到程母说的是“你们”,她羞愤欲死,狠狠在程中谋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程中谋被她掐得浑身抖了抖,无法控制地哼了一声。 程母的脚步声远去,直到再也听不到。 程中谋还想继续,李南照疯狂挣扎抗议:“不要在这里!” 她不想在一堆装满酸豆角、酱菜的坛子间进行生命大和谐运动。 程中谋突然一把扛起她,脚步急促地往楼上奔去,匆促间还一脚踢翻了装着酸豆角的大海碗。 李南照快要吓死,疯狂捶打他的后背。 她的上身就只穿了一件内衣啊老天爷!青天白日的扛着她半裸奔跑,简直要命! 上了楼,话都没来得及说两句,这男人就用脚跟踢上门,将她丢在床上直奔主题。 将近一周未见,她也念着他。 想他,很想很想。 此刻被他的热情感染,她努力回应他,更惹得他红了眼。 这一场激战持续多久,李南照不记得了,她只知道自己好像被他搓圆捏扁的面团,累极倦极。 洗澡后,两人相拥而眠。 倒是楼下的程母迟迟等不到酸豆角,忍不住再次上二楼瞅瞅。她小心翼翼走过去,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画面。 储物间的门洞开着,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程母站在门外两米处,试探着喊了两声:“阿谋?阿谋?” 没人应答。 她走过去才发现房里没人,地上扔着李南照的t恤和程中谋的衬衫,还有翻了碗的酸豆角。 程母看得好气又好笑,这败家玩意,好好的酸豆角这样糟蹋,都等不及吃过午饭再跟老婆亲热吗? 李南照是饿醒的,胃部一阵阵痉挛。 她睁开眼时发现程中谋还在睡,这个疯狂撒野的男人终究是透支了体力,这会儿累得眼皮都撕扯不开。 她捏着几根发丝挠他的眼皮,他哼哼着抓住她的手腕:“别闹,别闹。” 李南照突然想起酸豆角,吓得睡意都飞走,赶紧推他:“妈还等着我们拿豆角下去呢!” “干嘛?” “妈说你爱吃酸辣鸡杂,我想给你弄这个菜。” 程中谋心里很满足很高兴,她终于会回应他,把他放在心上。 他又哼哼道:“我爱吃你,其他的都可以不要。” 李南照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撩得脸色绯红,浑身发烫。 她不敢再待下去,再磨磨蹭蹭怕是这一天都无所事事过去了。 她起身洗漱下楼,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三点多,原来两人闹腾一番又睡了这么久,怪不得饿得厉害。 程母跟外婆不在家,大概是出去了,桌上留了菜。只有鸡杂和酸豆角还没做,大概是留着让她表现。 李南照突然想起什么,她跑上二楼储物间,发现两人刚才脱掉的衣物已经不见了,想也知道是婆婆收拾走的。 她忍不住捂脸,太丢人了! 到了一楼,她洗手将酸辣鸡杂炒好,又热了饭菜,自个儿吃饱才再次上楼去喊程中谋。 她进了房里就发现他还在睡,蜷着身体侧向里面,呼吸微沉,也不知道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 李南照坐在床旁看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张脸已经熟悉得让她闭上眼都能在心里描摹出每一处细微的起伏。 她悄悄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腰间骤然一紧,竟然被他抱住。 李南照吓了一跳,又捶他:“你装睡!” “你推门进来我就醒了,我要是睡那么沉,早就被人宰了!” “哦?我可是听说你上次回来睡得太沉,被妈用鸡毛掸子抽醒了。” 程中谋嘿嘿笑:“她以前经常抽我,都抽出经验了,进门时一点声响都没有,我一时大意才着了她的道。” 李南照想到他两母子相依为命的过去,心里有些酸酸的,忍不住又在他脸上亲了亲。 程中谋睁大眼睛看她,笑嘻嘻道:“这么喜欢我?” “嗯,很喜欢。” 去民政局离婚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他,喜欢到舍不得放弃。 他微微挑眉:“哦?因为我帮了你,就以身相许?” “不是,就算你不帮我,也会以身相许的。这几天你不在,太担心你,整夜睡不着。” 正是因为突然分开,她才发现自己这么牵挂他,无时无刻想着他在干嘛?吃饭没有?现在在忙什么?心情好不好?会不会有危险?那些人会不会伤害他? 每天早晚接听他的电话成为她最重要的事,她甚至后悔不该作证,不该跟那些人对上,他平安最重要。 到了这个时候,她终于意识到一个男人在生活细节里强势,他在面对家庭危机时也一样强势,会让自己直面危险、保护家人。 他就是这样的人,她不能割裂他的性子去看待他这个人,不能只想要他遇到困难时强势地迎头而上,却又嫌弃他在日常相处中不够温软。 程中谋爬起来洗漱,李南照拿了一套长袖家居服帮他套上,道:“饭菜还热着,快下去吃。” 下楼后,他在餐桌前吃饭,她端了一张小板凳坐在天井边啃甘蔗。 钱多多闻着卤鸡腿的味儿,嘴馋地绕着程中谋的脚边打转。 程中谋夹了一只鸡腿,用凉开水冲淡卤汁才放在食盆里给它。 第124章 你就嘚瑟吧 晚上是李南照掌勺,她做了一桌菜,每个人爱吃的都有份儿。 尤其是程中谋喜欢的虾仁饺子和酸辣鸡杂份量很多,程母打趣道:“今晚整这么多菜,你俩是打算吃不完兜着走吗?” 程中谋厚着脸皮道:“我老婆心疼我辛苦,让我多吃点。” 外婆和程母齐齐侧头,简直没眼看。 李南照落座后,拿了一把公筷把清蒸鱼两面鱼肚分别夹给外婆和程母,又给她们夹了一些最嫩的笋尖。 席间,她时不时给两个老人盛汤、夹菜、拿酱料。外婆喜欢吃血蛤,她一个个剥开壳放在外婆面前。程母喜欢螃蟹,她用小钳子把蟹腿剪开,将蟹肉剔出来码在碟子里给她。 这些事她做得熟练又自然,可见不是第一次做。 饭后程中谋去洗碗,程母闲不住,进厨房里收拾流理台上的调料罐子。 程中谋突然问道:“妈,我给你找的这儿媳不错吧?” 程母愣了一下,笑道:“不错,是一个过日子的人。” 这几天,只要李南照在,就不让她和外婆干活,李南照什么都抢着干。 李南照说:没有年轻人坐着享受,让老人受累的道理。 这样懂事的年轻人,程母很乐意在有余力时帮一把。要是那种认为老人就该伺候她、对她好的,程母压根不想跟她打交道。 说到底,不是一家人,进不了一家门。她看李南照是越看越满意,心甘情愿帮她照顾外婆,让两个年轻人腾出手去打拼。 程母似是想起什么,又对着程中谋补充道:“比你以前那个叫梅什么的相亲对象好。那个姑娘嘴是够甜,就是韭菜和葱分不清,吃饭还得我端上桌她才吃。” 程中谋得意道:“我早就说南照适合我,适合咱家,你非不信。咱们是农村人,就得找接地气的媳妇,小公主可消受不起。” 程母横他一眼:“你就嘚瑟吧!” 程中谋想起他跟李南照一路走来的不容易,庆幸自己找了一个合心意又合适的老婆。 他骨子里是传统的男人,在外头拼死拼活回来,渴望着有一盏灯等他回家,有一口热饭热汤吃,有一个能善待他父母孩子的女人陪他。 他待她和外婆好,也盼着她能待他的母亲好,互有来往。 如此,家才有温度。 吃过晚饭后,程中谋将没吃完的菜打包,带着他的老婆和狗子回家。 夜里两人又闹腾一场,程中谋洗澡出来看到李南照睁着眼睛发呆,上床将她搂过来问:“睡不着吗?” “嗯,白天睡多了,现在脑子很清醒。” “在想什么?” “想品牌商那个案子。” 程中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道:“不用想,证据都提交给律师了,后续全力配合他就行。” 李南照刚想说话,她的手机突然响起。 她侧身道:“我先接个电话。” 她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电话,程中谋起身去拿毛巾擦头发。 他虽然背对着她,但注意到她“喂”了一声后就没了声音。 他下意识回头看她,发现她侧坐在床边,表情很奇怪。 刚刚她身上那种恬淡悠闲瞬间消失,只剩下冷漠和不耐:“要钱,一分都没有!” “你没生过我、没养过我,凭什么跟我要钱?” 程中谋明白了,是她那个养母! 李南照挂下电话,程中谋凑过来问:“是你的养母吗?” 李南照点头。 这一天终究是来了,从网暴开始,她就知道躲不过。 刚考上大学那年,养母就联系上她,跟她说以后发达了可不能忘记提携两个弟弟。 养母这么多年对她不闻不问,她不会听他们摆布。 外婆叮嘱她不要将自己的确切落脚处告诉养母一家,更不能在他们面前露富,就当作陌生人。 她牢牢记着外婆的话,年节时养母回家看外婆,不管养母怎么旁敲侧击,她都不透露自己家在哪里、在哪上班、收入如何。后来她索性在养母每次回家时避开,不跟她打照面,这么些年倒也相安无事。 这次网暴将她扒了个底朝天,估计那些人都知道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几天已经有好几拨人来找她借钱,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同学。甚至有一个二十年没联系的小学同学找她借三十万买房,她都不知道对方哪来这么大脸张口? 养母一家找上她只是早晚的事,她已经有心理准备。 他们知道她有工作室,知道她混得比他们好,肯定会想吸她的血,但她没打算当烂好人。 此时面对程中谋关切的目光,李南照苦笑道:“说养母都太抬举她,我长这么大,她照顾我仅仅是刚出生那两天没让我饿死,养我的是外婆。” 程中谋按了按她的肩头,道:“那就不要她当妈,以后我妈就是你妈。” 李南照顿了顿。 确实,生母、养母都不如婆婆对她好。起码婆婆会经常想着做点她爱吃的小菜捎带给她,体谅她没有父母疼惜,让程中谋好好待她。 片刻后,李南照突然问道:“你好像对我家的事一点都不好奇?” 程中谋愣了一下:“啊?我好奇啊,要不你跟我说说?” 李南照看他懒洋洋的神态,明显是一点惊讶都没有。她再想到这次全网黑的事,他以漂亮的姿态反击回去,她觉得自己大概、也许低估了这个枕边人的能耐。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程中谋有瞬间犹豫,最终还是点头:“嗯。” “知道多少?” “应该有九成吧。” 李南照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程中谋一把抱住她,说:“我要是在乎就不会娶你,不管你生于什么样的家庭,不管你遭遇过什么,只要你还是你,我就喜欢你。” “钱我可以自己挣,不需要你有好家世给我助力。你不愿意跟那些亲戚打交道,我可以打发了他们。” 李南照怔怔片刻,问道:“你就不怕我是扶弟魔或者烂好心的圣母?” “我喜欢的女人怎么可能那么蠢?你以为我是傻子吗?太蠢的我不要!我就喜欢你这种拎酒瓶给人爆头的。” 李南照被他逗乐。 确实,这世上的夫妻大多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不然过不长久。 程中谋捏了捏她的脸,心想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把女人当免费保姆伺候自己,他有吃有喝有经济基础,并不缺保姆,他更愿意找一个能聊得来、能扛事的女人共度余生。 她是不知道她自己有多好,自强自立不黏糊、有感恩之心、尊重孝顺老人、对朋友仗义,长得还好看,这种女人他怎么可能不爱? 次日程中谋陪李南照去上班,毫无意外看到工作室门外被喷了油漆、堆了垃圾、花圈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墙上挂着的工作室招牌也被拆下来摔在地上。 这是网暴刚开始时,激愤的网友循着扒出来的信息摸过来找李南照撒气,没见着人就可劲儿破坏工作室的门面。就连门顶的监控也被砸坏,电源线被剪断。 程中谋道:“没事,找家政公司安排两个人过来收拾,视频我已经让人提取出来了,报警吧,起诉要求赔偿。到时把追责结果发在工作室主页上,让那些玩意好好看看无脑跟风的后果。” 在李南照宣布将线下工作转为线上那夜,她看到网上发布她的个人信息,就预料到可能会有人来工作室撒泼。 她跟程中谋说了这事,程中谋马上安排人过来安装隐秘的微型摄像头。 才过两天,这里就被一群热血上头的奇葩网友跑来搞破坏,连监控都砸坏了。 这些人戴着鸭舌帽或者穿着帽罩衫,还戴了口罩,他们破坏了监控后,还故意摘下口罩对着监控龇牙咧嘴挑衅,这一幕幕全被黏在裱花处的微型摄像头拍下来。 清算才刚刚开始呢,一个都别想逃掉! ...... 十一月二号,邵凯再婚办酒席,也给李南照发了请柬。 李南照没去喝喜酒,她觉得立场不允许,她也没空。 周明柔倒是去了,她觉得邵凯给她发请柬是挑衅,她不去就显得她怯了。 邵凯带着新娘在酒店门口迎接宾客时,看到周明柔着一身黑色修身连衣裙款款走来,他脸色都变了。 乐乐跟邵凯新妻带来的女孩儿芯芯都被打扮成可爱的小花童,两个女孩并肩站在父母身旁。 此刻乐乐一看到周明柔,顿时欢喜地扑过去大喊道:“妈妈!” 新娘吴丽虹脸上的笑意也僵了,她用手肘狠狠捣了一下邵凯,咬牙低声质问道:“你怎么把你前妻请来了?安的什么心?” 邵凯背上沁出了汗,苦着脸道:“我说不是我,你信吗?” 他突然想到什么,走到一旁的承重柱后,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给自己妈打电话。 “妈,是不是你请周明柔来喝喜酒的?” 手机那头,邵母有些心虚,随即理直气壮道:“是啊!我给她送的请柬。她不是瞧不上你吗?我就要让她看看,离了她还有大把女人愿意跟你,愿意给咱家生大孙子!” 邵凯简直要气死,他克制不住地低声咆哮道:“你是不是疯了?你让乐乐怎么想?万一周明柔发疯大闹婚宴,你想过怎么收场吗?” 邵母大怒道:“她敢?我就不信她不怕丢人!” 邵凯气得直喘气,真闹起来,到底丢的是谁的脸??? 他现在终于能理解周明柔些许,有这样不带脑子的刻薄婆婆,周明柔那些年想必过得挺煎熬。 第125章 嫁给他也不错 周明柔走得近了,看清邵凯的模样时,她怔了怔。 邵凯原本肥硕的体型竟然像缩水一样瘦了许多,显出几分以前的清秀。被肥肉挤得只剩下两条缝的眼睛,也因为瘦下来而显大,看起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一样。 看到周明柔惊讶的表情,邵凯心里也有些得意。 将近半年时间里,他靠着运动加控制饮食减了四十斤。原本他并没有这份毅力,就算离婚后他也觉得自己的行情不会比周明柔的差。 可现实很快就狠狠抽了他的脸,他在婚恋市场屡屡受挫,未婚的姑娘要求他把乐乐交给前妻,还得给高额彩礼、送房送车。离异带娃的女人同样不喜欢乐乐,提出让他做一份公证,保证以后的财产分一半给她的孩子。 他才发现就算他的收入还可以,但他带着孩子、外形又拉胯,想找一个合心意的再婚对象不容易。 经历过周明柔的出轨伤害,再经历过七八个相亲对象的嫌弃,他逐渐接受了现实,也想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 他想找一个愿意跟他过日子的女人,这个女人不需要多高学历和多大本事,只要真心对待他的女儿,真心跟他过,多顾着点家里就行。他也能接纳对方的孩子,把收入都交给她管。 为了这个目标,他狠下心减肥,也降低了择偶标准。 吴丽虹是一个实诚人,初识时她就坦诚跟邵凯说,她的前夫因为意外去世,她自己能耐不大,在一所私立小学当教师,还是不带编的,工作朝不保夕。她一个女人拖拽一个孩子实在太辛苦了,孩子也跟着吃苦。 她愿意对乐乐好,愿意像照顾自己女儿那样去照顾乐乐,也希望邵凯能对两个孩子一碗水端平。她的工作比邵凯的轻松一些,她愿意多花点时间照顾家里,但邵凯将来给乐乐多少机会和资本,给她女儿的也不能差太多。 邵凯满口答应,也明确跟她说了自己对x生活的需求不大,经过减肥和中医调理后可能有长进,但不敢保证能让她满意。 两人敞开谈明白了,相处起来反而轻松。人到中年,爱情不是那么重要,生活和孩子、稳定的家庭最重要。 试婚半个月后,两人都算满意。 吴丽虹对x生活的要求也不高,够用就行。邵凯跟她尝试过几回后,忍不住找一个没人的角落悄悄抹了一回眼泪。 头两次他跟吴丽虹不太顺利,很明显她还没尽兴。但吴丽虹一直安慰他、夸他前戏时体贴、鼓励他下回会更好。 他真的......一次比一次好。 他想到以前每次在床上,完事后周明柔不是给他摆冷脸就是带着怨气指桑骂槐,嫌弃这嫌弃那,让他觉得自己被轻视。 他心里怵,对夫妻间那点子事愈发怯了,越怯越表现不好。 心里怯,对周明柔的咄咄逼人有怨气,他表面就愈发强硬,索性借着应酬躲开周明柔的需索,也因此惹来周明柔更狠厉的鄙视。 遇上吴丽虹后,他方才感觉自己又做回了真正的男人。 如此,两人才能顺利结成一对儿。 吴丽虹体谅他工作辛苦,处处照顾他。她让他从身到心都觉得放松,他自然也愿意对她宽容几分,在自己妈为难她时护着她,收入都交给她打理。 这一回邵凯吸取上一段失败婚姻的教训,他坚决不让自己妈来搅和,只让婆媳俩客气处着就行,不需要相处。 他妈闹过一阵后也没办法,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妈觉得跌了面子,才故意发请柬让周明柔来给他添堵。 现在周明柔这个煞神真的来了,邵凯看到她就头皮发麻,生怕她给吴丽虹难堪。 周明柔果然不负他所望,她牵着乐乐走过来,第一句话就说:“哟,这就是乐乐的后妈吧?邵凯,你找对象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就这外貌、这气质,啧啧!” 她来这里之前并不想刻薄搅事,但看到邵凯精神蓬勃地跟吴丽虹站在一起,她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一秃噜就冒出这番话来。 她没明说,但谁听不出她的鄙夷之意? 一旁的伴郎、伴娘都变了脸色,邵凯赶紧让伴娘把两个小女孩带走,他气恼地瞪着周明柔道:“你有病是不是?当着孩子的面胡说八道什么?” 周明柔也变了脸色。 这个死男人对着新妻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转脸看到她就骂她是不是有病? 他才有病! 伴郎是邵凯的同事,他也认识周明柔,轻声劝道:“周姐,今天是邵哥的大喜之日......” 周明柔冷冷打断他:“我知道啊,他亲自给我送请柬,我怎么能不来贺喜?” 伴郎也看不懂这操作了,他隐晦地用眼神询问邵凯是怎么回事? 邵凯有苦说不出,只得挥挥手让他先走一步。 酒店门口就剩下三人杵着,周明柔又呵呵笑道:“邵凯,我以为你闹死闹活非要跟我离婚,是打算找一个下凡的仙女呢,没想到就这货色啊!” 邵凯刚要发怒,吴丽虹轻轻拍了他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 吴丽虹微胖的脸上笑意未减,道:“我跟周姐您确实没得比,你漂亮还有个性,高贵又优雅,可你这背着老公偷人的个性和高贵优雅我真学不来。我这货色确实很普通,只是一个平平常常过日子的人,整不来偷人那一套。” 周明柔宛如被人一棒子敲傻了,她脸上的笑瞬间僵住,愕然瞪大眼睛。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吴丽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不敢相信吴丽虹竟然这么直接犀利地落她的面子。 倒是邵凯噗嗤笑出声来,他似乎是觉得这样不太厚道,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周明柔气得嘴皮子哆嗦,脸色惨白,她气急骂道:“邵凯,你找这样粗鲁的女人来给我女儿当后妈,她不配!” 吴丽虹笑眯眯道:“啊呀,我这人确实粗鲁,不懂风情,更不懂怎么背着丈夫勾搭外头的男人。有些本领是天赋,我学不来,真的学不来,我甘拜下风!” 无论周明柔说什么,吴丽虹都将话题拐向周明柔偷人的事,还衔接得天衣无缝。 周明柔气得脸色发青,扬言要带乐乐走,不想将孩子留在这里看父亲娶恶毒后母。 吴丽虹道:“那可真是谢谢你了,我这会忙不过来,确实顾不上乐乐。乐乐留在你家多玩一段时间也没关系,家里有芯芯呢。我们芯芯没了爸爸,以后邵凯就是她亲爸。” 周明柔脸色陡变。 要是乐乐跟她,久而久之,父女之情越来越淡。倒是那个芯芯跟着邵凯,再加上吴丽虹这张利嘴在中间吹枕头风,难保邵凯的天平会倾向一个野种。 万一邵凯以后把所有财产都留给这对母女就糟了! 周明柔脸色不停变幻,最终只化作不甘,她拂袖而去。 吴丽虹看她走远,紧绷的心才放松下来。 邵凯也松了一口气,他本来还担心吴丽虹会像他的上一个相亲对象那样怂,被周明柔挑拨几句就哭闹着要他主持公道,没想到吴丽虹自己就把周明柔噎得铩羽而归。 吴丽虹自然猜得到他在想什么,只是笑笑,不解释。 生活这样难,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还算厚道的男人,为女儿找到一个还算合适的家,哪能允许其他人破坏?前妻也不行! 周明柔回到车上,强忍着的眼泪才汹涌而下。 她哭了一阵,摸出手机给李南照打电话。 响过几声后,那头被挂断。 不用问,又是李南照那个狗男人干的! 周明柔恼怒地继续打过去,一直打,那头果然又关机了。 她暗骂一声,转而给赵奇打电话。 赵奇听她哭得伤心,耐心温柔地安抚了一会,又道:“明柔姐,明天的聚会你一定要来啊,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他的语气里难掩激动的兴奋,周明柔的眼泪停了。 她大概能猜得到赵奇所说的惊喜,他悄悄量了她的指围、买了对戒,还准备了大束鲜花和蛋糕,并在前几天邀请工作室所有人明天去他家聚会。 他要求婚。 在邵凯再婚之前,周明柔是没打算跟赵奇长久的。 现如今见识到吴丽虹的难缠,她彻底死心。 她觉得赵奇也不错,起码他比邵凯年轻帅气,对她又好。 嫁给他,好像也不是那么糟。 第126章 因爱生恨 次日下午四五点,周明柔就做准备去娱乐城。 本来赵奇说借着他生日的机会,约大家到他家吃火锅,但周明柔察觉到他可能向自己求婚,就觉得在他家那个小出租屋里求婚不够气派,毕竟这是值得一辈子纪念的事情。 她跟赵奇说,工作室好久没有一起聚会了,干脆由她做东,请大家到跳跳鱼庄吃饭,再去附近的娱乐城唱歌。 十一月的天气早晚凉意袭人,入夜之后,夜风吹在身上,会让人在不经意间打一个寒颤。 周明柔在家里对着衣柜挑选了大半个钟,对每一件衣服都觉得不太满意,穿裙子担心冷,穿裤装又觉得自己个子不算高挑,不如裙子有优势。 在赵奇的催促下,她最终选了一件鹅黄色小碎花收腰连衣裙。 这件裙子色调娇嫩,显年轻,她觉得自己比赵奇大七八岁,打扮就得稍微活泼一些。 她在裙子外面罩了一件卡其色的长款风衣,虽然她生育了一个孩子,但身材保持得不错。 随后她给自己化了一个淡妆,涂上浅色的唇蜜,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那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形象年轻了好几岁。 赵奇说他有事要先过去包厢那边,周明柔知道他是要先过去布置,欢喜地说:“行,你先过去,我一会自己去。” 她也不想这么早过去,她毕竟是工作室的老板,总不能先到场等别人。作为重要人物,她是要压轴出场的。 傍晚六点,跳跳鱼庄的包厢,周明柔名下的朝露工作室里的十二个员工都来齐了,有的还带了家属过来,凑起来将近二十人,有男有女,还挺热闹。 那么多人中,周明柔的目光一下子就看中了赵奇。 今晚赵奇也精心打扮过,他本就身形挺拔,长相不错,现在又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在一群人中很突出,有几分成功男人的气派。 员工们看到周明柔,纷纷跟她打招呼,热情地拉她到自己身旁落座。 赵奇跟周明柔打过招呼后,就顺势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 席间,他如往常一般给周明柔倒茶夹菜,极尽周到。 众人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除了周明柔,工作室里就是赵奇说了算。周明柔有本职工作,她出现在工作室的时间还没赵奇多,对于大家来说,周明柔是大老板,赵奇就是二老板。 而且每次聚餐时都是赵奇负责招呼周明柔这个老大,大家都习惯了。 饭后众人转移到娱乐城唱歌,包厢里灯光昏暗,众人兴致高昂地点歌、合唱,气氛热烈而和谐。 半个小时后,赵奇也上去点歌,说今天是他的生日,很高兴能有大家陪着他一起度过这个生日,他特别开心。 他点了一首《为爱痴狂》,他的声线清亮轻快,这首歌被他唱得别有韵味。 大家很给面子地大声喝彩、鼓掌,周明柔敏感察觉到赵奇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眼神里似乎蕴含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仗着有昏暗的灯光打掩护,他的视线穿过空气跟周明柔对视,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赵奇盯着她,眼神里有眷恋,有热烈的欢喜,看得周明柔的心脏猛地一跳。 旁边的胡慧突然撞了一下周明柔的胳膊说:“明柔姐,赵奇是不是喜欢你啊?” 周明柔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别瞎说。” 胡慧笑嘻嘻道说:“之前我就感觉他很喜欢看你,你每次来他就会跟平时有点不一样,话特别多,好像有点紧张。刚才他唱歌一直盯着你,我觉得我应该没有看错,他就是在借着情歌向你表白呢。” 上个月周明柔突然宣布她离婚了,那阵子赵奇失魂落魄,做什么都不在状态。他看到周明柔就会反常,也很喜欢去周明柔身旁凑近乎。 胡慧本就怀疑他喜欢周明柔,现在看他那反应更觉得自己没猜错。 周明柔脸上发热,心里却甜滋滋的。 虽然赵奇的经济条件比绍凯的差,但起码赵奇其他方面都比邵凯好,温柔体贴、年轻英俊、把她放在心上。 一曲完毕,赵奇并没有马上走下唱歌台,而是拿着话筒说:“其实这首《为爱痴狂》,是想送给我最喜欢的女人。” 众人顿时异口同声“哇哦”了一声,齐声喝彩。 有人问道:“你最喜欢的人今天有在场吗?” 赵奇笑得有些羞涩,不答话。 他的目光扫过周明柔,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整个人在灯光下似乎披上了一层清润的光亮。 他的眼神中似乎蕴含着千言万语,勾人沉沦。 他说:“今天我还想借这个机会将我的心上人介绍给大家,我跟她认识几年了,特别喜欢她。我想借着这个机会,问问她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大家疯狂起哄,问道:“是谁?是我们在场中的人吗?” 赵奇点头:“从我来到朝露工作室就喜欢她,我每次看到她都觉得心情特别好,感觉生活的每一天都是美好的。” 众人喝彩得更厉害,纷纷鼓掌。 胡慧激动地侧头看向周明柔,说:“明柔姐,好浪漫,我好羡慕你!”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服务员用小推车推着一个三层蛋糕进来,赵奇说:“我想趁着这个机会让大家见证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首饰盒子,打开,摆在红丝绒上的钻戒在灯光下闪烁。 大家的欢呼声差点把房顶掀了。 赵奇一步一步朝着周明柔的方向走过来,在她面前停住了脚步。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不敢相信心中的那个猜想。 就连周明柔自己也绷紧了身体,一动也不敢动,她的心脏狂跳,仿佛失控了。 赵奇的目光停留在周明柔的身上,胡慧激动地捅了周明柔一下,低声道:“明柔姐,快站起来呀,他看着你呢!” 众人似乎也看出一点端倪,惊讶之外又觉得意料之中,毕竟赵奇在这家工作室里呆了好几年,他一直都是周明柔最倚重的左臂右膀,也是跟她相处最多的人。 大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赵奇突然身体一转,朝着周明柔另一旁走了两步,对坐在沙发上的姑娘说:“薇薇,感恩命运让我遇见你,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你愿意嫁给我吗?” 包厢里一片寂静,气氛压抑而诡异。 周明柔惊呆了! 李薇薇羞红了脸,抿嘴笑了笑,伸出手去接住赵奇手头递过来的玫瑰花。 她的目光扫过戒指,笑道:这个不急,看你表现。” 众人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得脱眶,居然是李薇薇! 所有人都懵了一下,随后目光控制不住地在周明柔身上扫。看到她铁青的脸色,众人都不由得为赵奇和李薇薇捏一把冷汗,这两人是不想在朝露混了吗? 赵奇将李薇薇拉起来,说:“我对薇薇日久生情,这次趁着生日高调了一次,感谢她一直以来对我的陪伴和支持。” 众人懵过之后,鼓掌的鼓掌,起哄的起哄,故意岔开话题热场子,不然太尴尬了! 甚至有人说:“可以呀,赵奇!你居然跟薇薇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 赵奇笑道:“薇薇脸皮薄,一直不让我公开。” 周明柔脸色白中透青,身体发冷,她就像被人当众扒光。旁人同情的目光对她来说无异于锋利的刀子,冷硬的刀锋割在她身上,她又疼又羞,却无处可躲。 胡慧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在颤抖,有些不忍地问:“明柔姐,你没事吧?” 周明柔眼里看到赵奇搂着李薇薇的肩膀,两个人对视着说话,相互之间的柔情蜜意似乎要透过眼睛涌出来。 包厢里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音乐声、起哄声、劝酒声不绝于耳,可是周明柔一点声音都听不见,整个世界好像失声了一样。 周明柔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离开包厢的,她的回忆里下意识避开这一段。 她只记得她曾回头看赵奇,发现他也正盯着她,那眼神很复杂,有柔软,有愧疚,有痛苦,最终在两人对视片刻后,全部化成锐利的恨意。 周明柔被他看得一哆嗦,他恨她,为什么啊? 她从他的眼神里清晰看到,他们之间完了,彻底完了! 胡慧拎着周明柔的挎包追上来递给她,担忧地说:“明柔姐,我送你回去吧。” 周明柔摇了摇头,抢过自己的挎包大步往外走。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就好像置身于旷野之中,没有目标,不知道何去何从。 看到赵奇抱住李薇薇时,她清晰意识到自己心里那种恐慌和痛苦,就像她一直笃定自己必定有退路,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一样。 赵奇是她的呀!李薇薇凭什么抢走? 可是赵奇跟她之间没有名份和承诺,她连质问的资格都没有。 在包厢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赵奇走向李薇薇,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也许她潜意识里也知道自己之前只是把赵奇当备胎,不占理,所以不敢质问吧? 周明柔一路走一路哭,她掏出手机给李南照打电话,那头没人接。 她又打开微信的语音,哭着留言道:“青宝,你能不能出来见见我?求你了,我真的好难受。” 片刻后,李南照打电话过来,问她在哪里? 周明柔心里突然窜起了一股火,怒声道:“你刚刚不是不接我的电话吗?不是假装不在吗?” 李南照那边顿了一下:“我刚才在洗澡。” 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毫无意义的废话,我劝你最好闭嘴!我跟我老婆一天到晚就这么点相处时间,实在没有必要浪费给你这种人。她有老公有家室,可不像你闲着只会给别人找事。” 周明柔原本高涨的怒火,瞬间像被淋了一盆冰水。 那一头的李南照又抢过手机,叫了一声:“姐,你找我有什么事?” 她似乎捂住手机,低声说:“谋哥,你先回避一下。” 周明柔被她柔软的声音惊得愣了一下,她从来没有听过李南照用这么柔软、类似撒娇的声音跟一个男人说话。 第127章 这个女人的心机 那头男人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李南照又问了一次,周明柔说:“你出来吧,我们去喝酒好不好?去喝酒。” 李南照有点为难,迟疑道:“我在备孕,不能喝酒。” 周明柔又是一怔,她不是生育艰难吗?怎么突然就备孕了? 李南照担心地问:“你在哪?我过去陪你吧。” 两人认识二十多年,她没见过周明柔哭成这样,天崩地裂一般。 周明柔道:“你来我家吧。” 挂下电话后,程中谋很不爽,硬拉住李南照闹着要来一次,提前预支今晚的x生活。 李南照眼看拗不过他,只得说:“十分钟,速战速决。” 程中谋的手已经迫不及待在剥她的衣服,听她说十分钟,哼笑道:“偏心!你表姐那点破事儿值得你抛下老公去陪她大半夜,你就只给我十分钟发挥,像话吗?” 李南照拉着他的手安抚道:“我刚毕业时很艰难,我姐给过我很多帮助,这世道向来是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我铭记在心。我姐本性不坏,她只是在婚姻里被磋磨得扭曲了心性,走了岔路。” 她也不是毫无底线顺从周明柔,只是她从来没有见过周明柔哭得这么厉害过,担心她出事,得过去看一看。 程中谋听她这么说,心里的火气消了大半,说:“你也别替她开脱,正常人忍受不了婚姻就离婚,哪个像她这么能折腾?能把日子过成这样,只能说她本身就不是什么好鸟。” 眼看李南照脸色有点不好看,他赶紧闭嘴,俯身在她唇角亲了亲,道:“我就是不爽,今晚又不能抱着你睡了。” 李南照红着脸小声道:“我就陪她一个晚上,以后我们还有大把机会,还有几十年可以一起睡呢,怕是以后都睡腻了。” 程中谋呵了一声:“你是不是已经腻烦了我,故意借着这事给我打预防针?” 李南照说不过他,只得仰起脸亲他,用别的方式吸引他的注意力。 两人从床上爬起来后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李南照飞快洗漱。 她从镜子里看到程中谋在换衣服,赶紧说:“谋哥,我自己开车过去就行了,你在家休息。” 程中谋捏着手机蹙眉道:“辛律师刚刚给我打了几个电话,我出去跟他见个面,顺便送你。” 李南照的手一顿:“是不是工作室起诉品牌商的案子有问题?” “现在还不清楚,别想太多。” 李南照心里明白十有八九就是这样,除了谈案子,辛玉堂还有什么事会找他? 夫妻俩各自收拾好,程中谋将李南照送到周明柔家,才调转方向去见辛玉堂。 到了市区咖啡馆,辛玉堂已经等在那里。 年约三十的男人端坐在落地窗旁的卡座上,穿着一身白衬衫、黑西裤,头发短而利落,不说话时显得安静而腼腆。 程中谋落座后,辛玉堂微笑着说:“程先生,今天的庭审我方落了下乘,对方提交的新证据对庭审结果认定影响很大,我申请了延期审理。如果下次开庭时我方没有新证据支撑,有可能败诉。” 程中谋问:“是什么原因?” 辛玉堂:“对方提供了产品鉴定报告,跟他们快递给风华工作室的样品鉴定报告一模一样。” 程中谋紧紧蹙眉:“不可能!” 样品和发货给客户的商品,成分鉴定报告一样,那就意味着是同一批次、同一类型产品。 如果对方送来的样品本就是质量有问题的瑕疵品,李南照接受并签约,那对方后续给购买者发的货都是瑕疵品,他们就无责,因为这是风华工作室允许的。 可李南照说品牌方给她的样品是过关的,工作室里十几个人试用过都没问题。而且这家品牌商以前就有合作过,不然她不会接这批业务。 程中谋绝对不相信李南照会干这种以次充好的事。 辛玉堂姿态从容地喝咖啡,倒是看不出一点慌张。 程中谋也看他,眼里浮起不可思议的神色:“你怀疑有内鬼?” 辛玉堂点头:“如果不是李女士一开始收到的样品有问题,那就是她收到的正常样品被人调包了,换成瑕疵品,送去鉴定的自然也是瑕疵品。” 程中谋的脸色冷下来,是谁干的? 程中谋在脑子里思索,风华工作室里就那么十来个人,左不过就是他们中的一个。任何结论都需要证据支撑,他不能随意怀疑别人。 不过几瞬,程中谋心里有了决断,道:“辛律师,这事交给我,我会尽快给你一个答复。” 辛玉堂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来程先生很有信心,倒是给我省事了。律师费赚得太容易,我会有愧。” 赢得官司、最大程度保障委托人的利益是律师的职责,为了胜诉的目标,找证据、离间分裂对手的统一战线也是律师经常需要做的事。 程中谋看他嘴上说有愧,但眼神里半点愧疚都没有,还满满是揶揄,忍不住暗骂一声奸诈。 辛玉堂又道:“根据我过往的经验,如果你在工作室员工的身上没有收获,也许可以从他们的交际网入手。” 程中谋点头。 是人就有弱点和软肋,他就不信抓不出内鬼! 程中谋招服务员来结账,辛玉堂虚虚按了一下他的手,道:“程先生,不用客气,我请。我还要在这里待一会儿,你随意。” “行,那我先走了。” 回去路上,程中谋一边开车一边在心里默默梳理头绪。 因着网暴事件,他那几天全面接管了李南照的工作室,的十来个员工的名单和个人资料,他闭着眼睛都能背下来。 能接触到样品的就那几个人,他打算各个击破。 想到李南照被周明柔喊走,他又有些烦躁。要是李南照这会儿在家,两人商量好,马上就能行动。 另一头的包厢里,在周明柔失魂落魄离开后,众人也被败了兴致,怀揣着吃到大瓜的震惊和兴奋散去。 音乐声依然热烈且震耳欲聋,可赵奇却只觉得满室寂寥。他颓然坐在沙发上,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意气风发。 一只柔软的手掌按在他肩头:“你没事吧?” 赵奇抬头,李薇薇才看到他眼里闪过泪光,神情痛苦到微微扭曲。 李薇薇心里掠过一阵刺痛:“后悔吗?” 赵奇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虚弱:“她不爱我......” 就算周明柔跟他相爱,他们也永远摆脱不了偷奸的阴影,一步错便步步错。 赵奇到现在都不敢去回想,自己刚得知周明柔离婚时的情景。 上个月初应酬,一个恰好也认识邵凯的客户喝多了秃噜嘴,大着舌头问赵奇知不知道周明柔两口子为什么离婚? 赵奇当时就像被人捶爆了脑勺,脑子里一片空白。 客户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说邵凯这人不着家,喜欢在外头喝酒,但没见过他跟哪个女人有暧昧,难道是周明柔在外头有人了?不然两口子过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离婚? 虽然两人都没有刻意对外宣扬,但邵凯紧锣密鼓相亲,明显两人是离婚了,这个客户表示自己实在太好奇是什么原因。 后来赵奇托人打听,才知道周明柔确实离婚了,并且已经离婚四个月!!! 赵奇脸色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似乎世界在他面前轰然崩塌。 他盼了无数次,盼着周明柔离婚,他娶她。 可她不愿意。 她总说是为了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他不敢逼她,怕她厌弃自己。 他知道自己的条件比不上她的老公,自卑让他不敢奢望更多。在这段感情里他投入了真心,放弃舍不得,继续又备受道德感折磨。 周明柔刻意隐瞒离婚的事将赵奇的希望击得粉碎,毁了他对爱情所有幻想。 原来她口口声声说为了孩子不离婚都是假的,她已离婚几个月却不敢公开,更不敢在他面前走漏半点风声。 爱得越深,被欺骗时受到的伤害就越大,这种伤害渐渐酝酿出强烈的恨意。 赵奇想撕开周明柔伪善的脸皮,想当面质问她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他给过她很多次机会,可已经离婚的她,依然每天在他面前扮演着在婚姻里不被善待的无助女人,捏造着不存在的细节来哭诉婚姻的不如意,骗取他的怜悯和温柔。 月底周明柔突然宣布离婚,赵奇有些惊讶,还以为她想通了。可他得知周明柔的前夫邵凯过几天就要结婚,他才明白周明柔的心机。 这个女人知道邵凯是不可能亲口对外承认自己被老婆戴了绿帽,这事关男人的尊严,邵凯这种大男人主义的男人决不会主动提起。 周明柔正是钻了这个空子,她离婚的消息一直没有对外公开,因为她始终抱着幻想,想跟前夫复婚。 现在邵凯要结婚了,周明柔急了,赶紧宣布离婚消息。因为她要掐着这个时机给别人造成一种错觉,让人觉得邵凯刚离婚就迫不及待再婚,他是婚姻过错方。 第128章 她多自私啊! 赵奇太了解周明柔,他甚至比邵凯还了解她。越是看清她,他越觉得心凉。 他自问不是什么好人,为了得到她而当小三,破坏的家庭。但对比起他,周明柔更让人恶心。这个女人游移在两个男人之间,既想要老公的钱,又想要情人的爱,还想要好名声,样样不落。 赵奇在看清她之后,不甘心自己被她玩弄这么久,他想给她一个教训。 这阵子他对她极尽温柔,千依百顺。他故意把买钻戒的发票放在抽屉里让她发现,装作不知她已经睡醒,量她的指围。他还故意让她看到自己订鲜花、订蛋糕的小票。 他给她打造一个求婚的美梦,把她捧得高高的,再狠狠摔下来,好叫她认清她是什么玩意儿。 现在曲终人散,他没有想象中愉悦,反而觉得心就像被掏空了一样,破了一个大洞。 此时包厢里灯光明灭,赵奇的手机突然响起,惊散室内的凝滞。 李薇薇看到赵奇脸色微变,就知道是谁打来的。她贴心地关了音乐,自个儿走出去,将空间腾给他。 赵奇按下接听,周明柔的声音带着颤抖传来:“为什么?” 赵奇嘲讽地问道:“你是以什么立场来问这句话的?” 手机那头安静下来,两人之间只剩下尴尬和愤恨。 赵奇自嘲地笑:“也对,就凭咱俩暧昧几年又睡了将近一年的交情,你确实有资格来问一句为什么。周明柔,你明明已经离婚好几个月,为什么一直瞒着我,瞒着工作室所有人?你怕什么呢?” 大概是怕他纠缠,闹着要娶她吧? 手机那头,周明柔脸上血色尽失,整个人像雕塑一样僵住。 他竟然知道!!! 他是从什么时候知道她早就离婚了的? 赵奇又说:“你把我当猴耍,甚至在上个月初你来我家过夜时,还说你老公骂你,婆婆欺负你,你很痛苦。我真的很好奇,你前夫都跟你离婚并且相亲七八回了,跟你不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他怎么骂你?你前婆婆回老家了,她怎么欺负你?” 周明柔恼羞成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无法解释,说什么都是狡辩。 她更恨他已经知道真相,还故意在她面前装作不知。看她出丑,他是不是很得意? 赵奇想到自己几年来对周明柔的怜惜依恋和嘘寒问暖,就觉得自己太蠢了! 以前他听说年轻小姑娘被已婚老男人忽悠着当小三,他无比鄙夷,觉得是她们太蠢,活该被骗。事儿轮到他身上,他才发现自己也不见得聪明到哪里去。 就因为他以前的生活过得千疮百孔,这个女人给了他一些虚伪的关怀,他就自负自恋,以为她是爱自己的。 他为了这么个女人连做人的底线都不顾了,只想爱她,哪怕她结婚了也想跟她在一起。可在周明柔心里,他大概是一个笑话吧? 赵奇心里酸涩得要命,他压抑着愤怒和痛苦,道:“哪怕我知道你已经离婚几个月了,我还是不死心,不愿意相信你是玩我。后来咱俩又相约一起过夜多次,我次次都提希望你能离婚嫁给我。周明柔,你是怎么回答的?你真是玩得一手好pua啊!” 周明柔脸色赤红,皮热筋涨,被逼问得恼怒不已。 赵奇道:“你刚开始是婉拒,后来便是指责我咄咄逼人、自私,不顾你的感受,逼迫你破坏女儿的原生家庭。” 她把他骂了一顿,又哭着亲吻他,跟他说,她最爱的是他,只恨两人相识晚了。她是一个女人,也是一个妈妈,她不能为了爱情就自私地伤害女儿。 如果不是赵奇已经知道她离婚几个月,他真的会被她精湛的演技和眼泪再次哄骗。 那一刻赵奇清晰意识到周明柔对他的那些柔情都是假的,她不过是把他当备胎,当作压抑婚姻之外的消遣,她从未想过跟他认真。 她真毒啊,怎么能这样玩弄他?! 赵奇问道:“周明柔,今天我向李薇薇求婚,你是不是觉得很痛苦?你那么爱面子,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我?” 他轻声哽咽:“我有时在想,如果在我没钱又失业时,你没有给我一份工作;如果在我走投无路时,你没有对我这么好,我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蠢跟你好?” 他二十一岁认识她,至今已经过去七年,他有生以来最炽热的爱恋都投注在她身上。 那时直播行业刚刚兴起,他人生最有拼劲的几年都耗在工作室里,为她殚精竭虑,为她开疆拓土。 他不明白,如果她对他没有半点想法,为什么要对他嘘寒问暖?为什么要在他一个人病倒在出租屋时,过来给他熬粥、喂药?为什么要在他生日时,亲手为他做蛋糕、唱生日歌给他庆生?为什么要在换季时给他送衣服,在出差回来给他带礼物? 为什么,要给他希望? 他痛苦地质问:“周明柔,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让我误以为你爱我?这么多年,你有没有一瞬间真的爱过我?” 手机那头依然静默,只有轻浅的呼吸声传来,那头的人明显还在听。 赵奇抬手抹了一把泪,他知道她不会给他答案,他也不需要了。 无非是这个女人有一颗作天作地的公主心,她在婚姻里觉得不如意,就伸出触角试探他、勾引他,用眼泪泡软他的心。她先主动对他嘘寒问暖,待他上钩后,她便安然享受他的付出。 以前赵奇还会鄙视邵凯,老婆这么温柔体贴还会照顾人,这男人怎么不珍惜? 后来赵奇才发现,周明柔只对他才这样温柔体贴,因为他是她得不到的情人。她对着邵凯时又是另一副嘴脸,理直气壮地需索。 她多自私啊! 她选择了经济基础好的婚姻,又要拽住婚外另一个人来享受恋爱时这种极限拉扯的美好,享受爱而不得的刺激和被人宠着捧着的小幸福。 李薇薇曾对赵奇说过,他就像她,一个人挣扎着长大,没被人宠过爱过,得到的东西太少,被人随便铺一张温柔的网就捕获,成了心机男女的猎物。 赵奇不知道事实是不是这样,他也不想再去纠结原因。那些廉价又有毒的爱情,他再也不需要! 他对周明柔道:“让渴望生儿子的男人得不到儿子,让玩弄爱情的女人永远得不到爱情,让我这种不敬畏婚姻的人得不到真心,这就是报应。周明柔,你好自为之。” 他说完就挂断通话。 那头的周明柔恼怒过后又是大哭,她身旁已经倒了几个喝空的酒瓶,可她就像毫无知觉一样,继续喝,机械地喝。 她以为她从来没有爱过赵奇,可真失去他时,她才发现自己撕心裂肺一般痛苦。 更让她无法面对的是,哪怕她这么痛苦,她也没想过跟他求和,没想过嫁给他,因为她不愿意过贫贱夫妻百事哀的生活。 她始终在经济基础和爱情里摇摆,这一刻她甚至怨恨上天不公平,凭什么她跟邵凯在婚姻里都犯错,邵凯转个身就可以再婚过得事事顺心,她却诸事不顺? 她甚至想,明明她也不比李南照差,为什么李南照能找到一个样样好的男人,她却不行? 李南照到来时,周明柔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发呆。 她已经喝了好几瓶酒,头发凌乱,眼神迷离,明显已经有几分醉意。 李南照蹙眉,懒得劝她。她在她对面落座,沉默地陪她。 周明柔将今晚发生的事哭诉给李南照听,痛斥邵凯狠心,爆骂赵奇绝情。 随后她又用迷蒙的目光看着李南照,出声道:“青宝,你说,我跟你比,到底差哪了?” 要是她也能找到一个像李南照男人那样的对象,有钱有爱、有颜有身材,她自然啥也不求,也会好好过日子。 李南照平静盯着她,仿佛要透过她装醉的表象看到她的灵魂里去。 周明柔被她盯得心头突跳。 她确实醉了,但还没醉彻底。被李南照那样的目光盯着,她有些心虚。 李南照突然一把将她提起来,拖拽着往前走。 周明柔大惊,下意识挣扎。可李南照身高一米七,她从小跟着外婆干农活,暴怒之下骤然发力,颇有一股势不可挡的威猛。 醉得发软的周明柔根本没有反抗之力,被她一路拖去浴室。 李南照打开莲蓬头开关,直接摁着她的脖子按在莲蓬头下喷水。 冷水倾泻而下,周明柔疯狂挣扎却挣不开。她冷得直哆嗦,牙根都在打颤。 姐妹俩都浑身透湿,头发紧贴着头皮,身体因为寒冷而战栗。 周明柔愤怒地尖叫:“青宝,你疯了?” 李南照吼道:“你闭嘴,别逼我扇你!” 周明柔惊呆了。 她被李南照燃烧着怒火的目光逼得倒退一步,不敢再挣扎。 她有一种莫名的预感,要是她再敢闹腾,李南照真敢扇她一耳光。 水声哗啦,李南照又拽着周明柔拖到洗手盆处,将她的脸怼在镜子前,冷声道:“你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你配吗?你问我你到底差哪了,我告诉你,你差在又贪又蠢又自私,永远不知足!” “以前初恋对你有情有爱,你嫌弃他穷,非要选择有房子、收入不错的邵凯。你有了钱又要爱,出轨跟赵奇瞎混。你要是跟赵奇好好过,也行,可你偏不!你离婚几个月了不敢跟赵奇说,怎么就敢继续跟他睡?你怎么就敢跟他睡着时还想跟前夫复婚?你当别人是什么?当你自己是什么?你就非得要这样作践自己?” 周明柔被骂蒙了,铺天盖地的耻辱感如潮水淹没了她,让她浑身颤抖,脸色惨白。 李南照不说则已,一说就直捅她的心窝,逼她面对那个卑劣的自己,让她痛得直不起腰来。 面对周明柔恼怒的眼神,李南照冷冷瞪着她,又道:“你到现在还是满脑子情爱,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万一赵奇搞垮了你的工作室,你以后要靠什么赚钱过生活?是不是非要他因爱生恨,一刀捅死你或者伤害乐乐泄愤你才高兴?你做事就真的没有一丁点考虑过孩子吗?你跟赵奇本就是一对奸夫淫妇,还玩儿真爱这一套了!你连自己想要什么都搞不清楚,要玩火随便你,别祸害身旁人!” 李南照骂完这一通,胸口剧烈起伏,明显气得不轻。 她松了手,像扔一条死狗一样将周明柔扔在地面。 周明柔跌坐在地,混沌的脑子似乎清醒了一些。她浑身发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因爱生恨的假设,让她一想就感觉毛骨悚然。 第129章 我就活该当炮灰吗? 浴室里只能听见水声淅沥,更衬出一种异样的沉寂。 周明柔脸上的妆花了,衣服湿漉漉贴在身上,她的眼泪顺着下巴往下落,看起来倒有几分楚楚可怜。 可惜李南照心硬如铁,对她没有半分恻隐之心,只冷冷盯着她:清醒了没有?如果还没有,继续泡一泡冷水。” 周明柔恼得咬牙切齿。 李南照同样气怒交加,亏得她在程中谋面前说周明柔本性不坏,只是走岔了路。她真不知道是周明柔不知不觉中变了,还是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李南照每次想到自己住院手术时,周明柔一天做三顿饭送到医院给她,她就觉得周明柔没有那么坏。今天就算拼着姐妹没得做,她也要骂醒周明柔。 骂不醒也没办法,她尽力了。 周明柔含泪看向李南照:“青宝,我承认我贪心,这世上谁不贪心?我不过是想要一个男人好好爱我,他的经济条件也不能太差,为什么我就得不到?” 李南照:“那你就找有财有貌有爱的男人,谁拦着你了?事实是你的综合条件根本找不到这种男人!就你现在这个自甘堕落的模样,人家凭什么看上你?你提升一下自己去匹配你瞧得中的男人行不行?非要跟这些你瞧不上的人较劲干嘛?显摆你能耐大了?” 周明柔被噎得脸色发青,差点一口气提不出来。 李南照刻薄起来真是比马蜂尾后针还毒啊,这话扎得她心肝都快成漏风的筛子! 周明柔不甘心,道:“这世上那么多女人幸福,为什么就不能多我一个?我没有你这么好命,你要是像我这样遇到这么两个男人,你会怎样?” 李南照瞥她一眼:“我说了,没人拦着不让你幸福,就看你的本事!我好命?当初你不是说我不该跟凤凰男纠缠吗?咋的又变成我好命了?” 周明柔有些尴尬。 大部分凤凰男的本质就是饲料鸡,鬼知道她那个男人竟然真的是从山沟沟里飞出来的凤凰,这种凤凰男谁不想要啊? 李南照又道:“而且,我不会!” 周明柔:“什么?” 李南照嘲讽地看了她一眼:“我根本不会跟你说的那种男人发生故事,我不会为了一套房子和钱把自己卖给不爱的男人,我也不会因为男人不爱我就糟践自己。他对我不好,难道我不会对自己好吗?离婚会死吗?你过得痛苦为什么不离婚?走到这一步难道你自己没有责任?” 周明柔感觉自己的心脏又被小李飞刀扎了个对穿,横竖已经没面子了,她死死盯着李南照嘲讽道:“难道你不也是为了生孩子,随意将就了现在这个男人吗?” 李南照奇怪地瞥她一眼:“随意将就???是什么让你产生这种错觉?谋哥是我在好几个考察对象里挑中的优良品种,他样样都好。有本事你也去随意将就一个这样的男人试试!” 程中谋除了有点儿强势,她挑不出他任何不足。这点强势她现在也能接受,爱他就得爱他的全部,不能可着自己喜欢的点来爱。 周明柔又被噎得难受,有一种被李南照鄙视后,还硬塞一嘴狗粮的感觉。 李南照也很无语。 程中谋这样的男人,对周明柔来说竟然还只是随意将就,她咋不上天呢! 人间的男人都配不上她了,得上天去配弼马温! 周明柔觉得自己刺李南照时,她无所谓。 可一拿程中谋说事,李南照瞬间变得犀利,她对那个男人的维护之意溢于言表。 李南照又道:“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是真的随意将就谋哥,可婚后我是真心跟他过日子的。他给我几分,我就还他几分,你呢?” 周明柔再次被呛得无言以对。 气恼之下,她的眼泪流下来:“关键是邵凯根本没给我一分,我怎么还?作为一个女人,我希望丈夫能把我放在心上,能对我柔软一些,我错了吗?可是你看看邵凯那个样子,换作你能忍受得了吗?嫁给这样的男人,有几个女人能过得长久?” 李南照有些受不了地瞥她一眼:“他给的钱不是钱?你没花?之前你身上穿的裙子、肩头背的包、涂在脸上的护肤品、你妈买大金链子买玉镯,哪样不是用他的钱买的?” 周明柔顿时说不出话来。 她想说赚钱给老婆花是男人应该做的,算什么功劳?可当着李南照的面,她说不出口。 李南照将她拽出客厅,拿起自己的手机拨号又开了扬声器,道:“你有什么委屈,今天一并说清楚,以后不要再端着一副受害者的姿态自我陶醉了。” 周明柔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愣愣看着她。 等待过后,手机那头传来邵凯的声音:“南照,咋了?” 周明柔心中刺痛,听听邵凯温和有礼的语气,这个死渣对李南照都比对她温柔! 李南照抖了抖手,示意周明柔将手机接过去,有什么话就说。 周明柔看了她一眼,泪眼模糊。 她知道李南照今天是铁了心逼她,难免有些恼怒。 激愤之下,她伸手接过手机,对着那头吼道:“邵凯,你这个王八蛋!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现在又是怎么对你的现任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出轨都是被你逼的,但凡你以前对我有你现在对那个女人的一半好,我都不会出轨!你居然眼睁睁看着她让我难堪,你们在上床时都把我当笑话取乐是吧?你怎么不去死!” 手机那头静默了几秒,邵凯道:“周明柔,你是有什么毛病?我跟你都离婚半年了,你大半夜跟我掰扯以前的对错,有意思吗?她是我老婆,我不帮她,难道帮着你?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了是不是?” 一句话就将周明柔给堵得内伤。 邵凯又道:“我觉得这句话同样很适合你,但凡你对我有我现在的老婆对我一半好,我都不会对你冷暴力。你总说是我逼你,我认!都是我的错,我道歉,行了吗?” 他这种态度让周明柔更生气,道:“没有女人是不想好好过日子的,是你对待我太过份!我承认我出轨不对,但是要说错,你的错比我的更多更大更过份!” 邵凯气愤地说:“你非要把你出轨的原因归咎于我对你冷暴力,我他妈可谢谢你!如果你对我体谅一点,温柔体贴一点,不要咄咄逼人,我会对你冷暴力吗?三天两头咒我喝死在外面,我胃病住院好几天,你一次都没出现过,难道你就没有错吗?” “你对我没有感情,只想花我的钱,花了后还觉得都是应该的。因为你自私自利,对我语言暴力,才逼得我对你冷暴力。可就算你这样逼我,我也没有出轨,难道你还看不清楚问题出在哪里吗?” 周明柔气愤道:“那是因为你无能!你想出轨也出不了,不是你有多高尚!” 邵凯哼了一声:“行行行,你对,你全对!你真是年纪越大越不要脸!你过得不舒坦,哪怕直接提出离婚我也会高看你一眼。别洗白了,出轨的人都是犯贱,为什么还非要逼别人体谅你出轨是有苦衷的?以后你有事就直接打乐乐的手表电话,咱俩没有必要再联系,晦气!” 邵凯说完后就把通话挂掉,还转头把她的号码拉黑了。 周明柔被他这一通尖锐到不留情面的话怼得脸色发青,她只觉得太阳穴边的青筋噗噗乱跳,头痛欲裂。 失控和挫败让她失声痛哭。 李南照面无表情坐在她身旁,突然伸手抱了她一下。 哭吧哭吧,如果能将脑子里的水哭少一些,倒也不算坏事。 这个拥抱让周明柔情绪崩溃,好歹众叛亲离过后,还有一个人陪她。 她爆哭过后,难过地说:“青宝,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李南照蹙眉:“我没有看不起你。” 要是看不起,她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她只是无法理解周明柔的种种做法。 周明柔道:“好吧,感谢你看得起。我承认我在婚姻里很失败,也确实做错了。邵凯跟我在一起时从来不会关心我,但乐乐说他现在会给那个女人提前准备生日礼物,会订餐厅出去庆祝,平时还会给老婆煮夜宵,出差回来给她带礼物。” “这些他从来都没有为我做过,哪怕做过一次,我也不会这么怨他。以前我也对他好过,可一次次没有得到回应,我的心就凉了。我只是不甘心,太难受了!明明他跟我在一起时那么差劲,现在却愿意对另一个女人那么花心思,我比她差哪了?” 李南照有些心酸。 周明柔确实为家庭付出很多,怀孕、生育、事无巨细照顾孩子、做家务、应对婆婆的胡搅蛮缠…… 每一样都不容易,如果男人不理解不体谅,真的很难熬。 邵凯为家庭的付出也不少,一个人供养全家,支撑优渥的生活条件。月薪几万和月薪几千,承受的工作压力是不一样的。周明柔对邵凯那恶劣的态度......李南照也真说不出夸她的话来。 李南照拍了拍周明柔的肩膀,道:“你们俩之间那些是非对错我也不好说,但是邵凯现在已经吸取上一段婚姻的教训改变了,你呢?打算一辈子这么自怨自艾下去吗?” 周明柔眼泪长流,喃喃道:“我陪他一路走过来,承受了他所有的不好。婚姻失败后他明白了不对老婆好,老婆就会跑。不关心老婆,就会离婚。他现在都懂了,他屈从于现实变得温柔体贴了,可我呢?难道我就活该当炮灰吗?就活该当他进化路上的垫脚石吗?” 第130章 咬牙切齿 李南照叹气。 事实真的是这样,很多女人陪着一个懒惰冷漠自私的男人走过最艰难的时光,最终心灰意冷离开。偏偏分开后男人就像脑子开了光一样变得知冷知热,那是因为他被生活毒打得认清现实了,只能逼着自己做出改变。 多少人的优秀现任,是前任用眼泪滋养出来的成果,真真应了那句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李南照突然想起自己的初恋,心里也有些涩。 张文焕教会她爱一个人,也教会她怎么回应别人的爱,虽然两人最终有缘无分,但她在那段感情里也是有成长的。 如果张文焕能从跟她的感情里学会反抗他母亲的掌控,学会正视婆媳之间的矛盾,将来可以避雷,这段感情对他来说也算有价值。 她相信程中谋也不是一开始就在感情里如此通透,他多少也是经过前任的磨炼,才能有现在的豁达。 李南照眼睑微垂,淡淡地说:“有些人在一起就是给对方陪练的,这说不上谁的错,都是命吧。那个女人可以捡你的现成成果,你也可以去找一个别人滋养出来的前任,捡现成的成果,就看你的本事了。记住,是捡,不是抢!” “邵凯从你这里学会要对老婆温柔体贴,赵奇大概也能从跟你的感情里学会以后要自尊自爱,你呢?你在两个男人身上学到什么了?如果前任从你这里学会成长,你却原地踏步,这才是最亏的。你有可能一辈子都是给别人当陪练的命,永远当不到女主角,这样你真的甘心吗?” 周明柔整个人都僵住,这个假设让她心底发寒。 如果她的存在只是为了让某些男人变得更优秀,进而得到更好的女人,而她只能一次次当炮灰,这太可怕了! 李南照又说:“要说你栽树给邵凯的现任乘凉,其实邵凯也给你以后的男人栽树了,以后你也懂该怎么跟枕边人相处。离婚时邵凯把他那套婚前房子分给你,现在你有了房子傍身,事业上你再争气一点,以后还想再婚的话可以找比邵凯更好的男人,不想再婚可以争取乐乐的抚养权。” 她顿了顿,又说:“姐,以后别再说出轨是因为男人对你冷暴力这种话了,除了拉低你的格调,别无用处。如果你觉得有苦衷就可以出轨,那世上的出轨男人都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是老婆怀孕满足不了自己,是老婆带孩子顾不上关心自己,是老婆不理解自己,他才出轨的。总之他都是被逼的,都是老婆的错。” “如果邵凯说你不理解他,他也出轨,你会不会体谅他出轨是不得已?你也做不到吧?说不定恨得想宰了他。别让任何理由成为洗白出轨的借口,有些人就算受尽磨难也只会想办法逃离,不会出轨,这是不能击穿的底线。” 周明柔就像被晴天霹雳劈中,脸色煞白,无地自容。 她一直坚定认为自己走到这一步是被邵凯逼的,她微信群里那些背着老公撩骚的女人也各有各的心酸,都是在婚姻里不被善待才往外寻求安慰,她们有什么错? 可当李南照将性别一转换,她才发现这种自我开脱的说法有多无耻,无异于狡辩。 如果出轨的男人也像她这样将出轨原因归咎于枕边人,那些本就弱势又没做错的女人,就会被逼得背上更多黑锅! 片刻后,周明柔问:“你跟你老公……就没有闹过矛盾吗?” 李南照点头:“闹过,闹到去民政局离婚。” 周明柔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为什么?后来呢?” “后来……回家各自反思,互相道歉,就这样。” 周明柔又是一顿。 李南照嘲讽地笑笑:“姐,这些年你跟邵凯有没有一瞬间是真心觉得自己有错,并且诚恳向对方道歉的?” 周明柔脸色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南照叹气:“你看,你说起他时咬牙切齿,觉得都是他的错。估计他跟你是一样的,想起你就恨得不行,所以别指望对方会内疚了,你们都不是会反省那种人,只会将责任推给对方。既然离婚就别再想过去了,吸取教训好好过日子吧。” 沉默过后,李南照觉得很冷,湿衣服贴在身上让她很不舒服。 她起身去周明柔的卧房里找出两套长袖睡衣出来,丢了一套给周明柔,她自个儿进了浴室,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了,又抽了一条干毛巾将头发擦得半干。 随后她走出来道:“我回去了,你好好睡一觉,明天该干嘛干嘛。” 周明柔下意识道:“今晚不在这睡?” 李南照扬了扬手机:“不了,谋哥在楼下等我。” 周明柔:“......” 又被强塞一嘴狗粮,她现在要啥没啥,只有李南照提供的狗粮管饱! 李南照拉开门时,还是忍不住回头道:“赵奇应该不会继续留在工作室了,你最好尽快回工作室梳理一下,别被他整出漏洞来。” 周明柔听得脸色骤变。 李南照只能叹气。 这脑子,要死要活的全是情情爱爱,现在才想起工作室么? 这些年周明柔有本职工作,她只抓大方向,工作室靠着赵奇支撑。如果赵奇真的突然离开,工作室怕是少不得乱一阵,最怕的是赵奇卷走客户资料。 李南照一想到这点就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不太乐观。 她拎着湿衣服下楼,发现程中谋的车子停到楼前的空地上,保安站在车窗旁跟他说话。 这里是老式居民小区,停车位不多,大概是程中谋的车子杵在空地中央,碍着别人了。 李南照顿了一下,将手头拎着的袋子提起抱在胸前,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钻进车里。 程中谋看着她露出一个笑,又转头对保安说:“这就走了,谢谢你啊。” 保安也笑着跟他招手:“不客气。” 车子启动后,程中谋侧头瞥了李南照一眼,意味深长地问:“没穿内衣?” 李南照瞬间脸红,这男人的眼睛真毒! 程中谋看她身上换的陌生睡衣,笑着问道:“你两姐妹打架了?是不是你姐太招人恨,你把衣服脱了冲上去就打?” 李南照:“.......闭嘴!” 程中谋笑道:“你把袋子挪开,让我瞅瞅。” 李南照的脸色涨得更红,伸手过来打他:“流氓!臭不要脸!” 程中谋哈哈笑,调戏自己老婆也是一种情趣。 李南照问道:“辛律师找你干嘛?” 程中谋将辛玉堂提及的事说了,李南照的脸色变了变,无法接受自己的工作室里有内鬼。 程中谋的目光正视着前方路况,问道:“你有怀疑的人选吗?” 李南照有些艰难地深吸一口气。 工作室里就十来个人,都是跟了她好几年的老员工,她无法想象他们中的某一个在背后捅了她一刀。 真的很难接受。 李南照一直沉默着到家,程中谋以为她伤心过度,刚想安慰她几句,不料她说了三个人名,道:“先试试从这几个人下手查,收到的样品是没问题的,我们一起试用过后登记、封存备用,只有这几个人经手。如果有问题,大概率是在他们的手头出了岔子。” 程中谋心里有数了:“好,我让人去查。” 李南照有些迟疑:“真能查出来吗?” 要是对方死不承认,哪怕他们怀疑都没有证据。难怪品牌商敢这样阴她,分明是吃定了她很难对证。 程中谋笑了笑:“内鬼必须得有一份瑕疵品,才能用来跟你们试用过的正规样品调包。品牌商特意将瑕疵品送过来给他她的可能性不大,现在物流这么方便,极有可能是收到快递得来的,先查一查这几个人近期的物流信息。” “怎么查?这些信息应该属于隐私吧?” “别操心,我来弄。” 夜里两点多,程中谋的手机在床头柜上嘟嘟震动。 他拿起来打开,看到他让人查的信息已经来了,可结果却不如他预期的那样。 李南照也被动静惊醒,睁开眼睛看他:“怎么了?” 程中谋在她脸上吻了一下:“没事,睡吧。” 李南照不信,两手在他腰侧的软肉上揪了一把,威胁道:“说不说?” 程中谋轻笑道:“查了你说的几个人,他们最近的物流信息都没有品牌商那个地方送来的快递。” 李南照的脸色垮了:“难道是我们的方向不对?” 程中谋又笑:“那倒未必。” 第二天是周日,李南照跟程中谋抽空去拍了婚纱照。 两人都忙,之前预约的时间一再后推,终于凑到今天两人都有空才一起出门。 这是程中谋第一次看到李南照精心打扮,她对每一个细节都追求完美,上妆、打理头发都不假人手。 这让他也莫名紧张起来,暗自后悔没有提前去美容沙龙弄个发型啥的。 她穿着长拖尾的洁白婚纱缓缓向他走来,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就像被什么电了一下,酥麻从胸腔的位置散开,直窜四肢百骸。 程中谋突然明白了世人为什么对婚姻的仪式感这么在意。 平淡的生活里总得有一抹亮丽的色彩,镜头将这些美好定格下来,将来无论遇到什么风浪和挫折,看着今日携手时的笑容,多想想一路走来的不易,不要忘记初心,不要轻言放弃。 一直忙到天色黑透,两人才拖着一身疲惫回程母家吃饭。 夜色就像晕染了墨汁的绸布柔柔铺开,风吹过后,一阵雨突兀地连绵袭来,刷刷的雨帘打在窗台上,激起一片轻响。 李南照怕冷,她坐在床头,将下半身钻在棉被里,把笔记本放在被面工作。 程中谋只穿了一条裤衩子从浴室里奔出来,李南照看他就要跳上床,赶紧喊道:“把脚擦干才可以上床!” 程中谋顿了顿,跳到她早就准备好的吸水脚垫上,柔软的脚垫瞬间凹陷下去,把他脚背上的水吸干。 他跳上床钻进棉被上,喟叹一声:“冷死我了。” 这座南方城市没有供暖,今年入冬后气温大幅骤降,再下点细雨,那种湿冷似乎能沁入骨头缝里去。 他们都不喜欢空调制暖,就这么忍着,反正南方人忍几天就过去了,冻不死就还是一条好汉。 李南照数落道:“你就不能在浴室里穿好衣服再出来?万一着凉怎么办?” 程中谋说:“我在家不喜欢穿衣服,套一条内裤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尊重。” 随后他又抱住她的腰哼道:“你心疼这张床多过你的男人!沾点水怎么了?不沾水的床是不完整的。” 第131章 谁是内鬼? 李南照被他弄得有些痒,一边躲一边笑道:“床不会明知故犯,你是每次都诚恳认错,坚决不改,男人的通病。” “哦?那女人的通病是什么?只喜欢听好话,容不得一句不同的意见?看男人一处不顺眼就处处不顺眼,一点不完美就要否定全部?” 李南照挑眉:“你见识过几个女人,就敢这样大放厥词?” 程中谋:“......明明是你先说男人的通病的,难道你见识过很多男人?” 李南照微笑道:“我发布的视频下方评论区里有啊,有一次某个话题引起热议,好多评论都提到了男人这一点毛病。” “不过你说的女人的通病,也确实存在,看多了习惯了。我也犯过这种毛病,我道歉,我改正,以后你监督我。” 程中谋想起她决绝离婚,心里还是有些闷痛,赶紧搂住她:“不愉快的事不要提,快想想开心的事,比如咱们也向大佬学习,先定一个小目标,赚它几个亿再说。” 李南照笑倒在他身上:“几亿津巴布韦币吗?据说15万津元才能买一卷厕纸呢。” 程中谋也跟着乐,伸手来挠她腰间的痒痒肉。 两人腻歪打闹一番后,程中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将新的调查结果给李南照看。她提供的三个人名都没问题,包括跟他们同住的家庭成员的相关物流信息也查过了,都没异样。 李南照有些疑惑,道:“样品送到公司,我们一起试用,最终留下一份封存备用。备用的这份除了他们三个人和我,其他人接触不到。” “凡事无绝对,咱们可以查监控,不过太费时间了,你找这三个人谈话,可能会有意外收获。” 李南照明白了他的意思。 程中谋看她跃跃欲试,一副恨不得马上回工作室破案的急切模样,忍不住笑道:“这么兴奋?” “当然!我实在很好奇到底是哪个家伙吃里扒外害我,害我能得什么好处?” “要么是获取利益,要么是报复,大概率是前者。” 李南照默然。 确实,她虽然对工作要求严格,但平时待人还算宽和,没有跟工作室里的员工结仇。 次日上班,李南照将三个人都喊到自己的办公室,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 三人有些惴惴不安,退货风波刚过,在这个节骨眼上,老板突然喊他们来谈话,他们心里有点慌。 李南照将样品被调换的事对他们说了,道:“样品封存前只经了你们三个人的手,要么是你们动了手脚,要么是你们在封存前被人动了手脚。” 三个人吓得脸色大变,都赌咒发誓说不是他们干的。 李南照微微笑道:“你们都在工作室呆了好几年,我也相信不是你们干的,不然我早就直接报警了,而不是找你们来聊聊。” “你们再仔细回想一下,最后一份样品交到你们的手头上后,你们有没有让其他人接触过?有没有什么异常?” 三人皱眉冥思苦想,最终都摇头道:“没有。” 李南照挑眉:“都想清楚了?” 三人又绞尽脑汁想了一遍,还是肯定地点头。 李南照刚想说话,突然发现前台小覃的神情有些奇怪,眼光躲闪,每次跟她对视时都会立即撇开目光。 李南照挥挥手道:“行吧,你们先出去工作。” 几个人大气也不敢喘,赶紧离开办公室。 几秒后,李南照在微信上私信小覃:小覃,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情况? 小覃惊得差点跳起来,竟然被她发现了? 办公室里很安静,李南照捏着手机,她看到对话框里反复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她又发信息过去:有话就说,我会替你保密。 小覃眼看逃不过去,只得回复:我确定最后一套样品经我的手后没有被任何其他人碰过,我分类整理好后直接将样品送到阿汉手头给他录档。阿汉弄完后就将样品放在刘娜的桌面,给她留了一张字条,让她封存备用。” “我记得当时刘娜不在工位,因为我刚好经过她的工位去上厕所,还在厕所门口遇见她。” 李南照:你看到有人趁着刘娜不在动了样品吗? 小覃咬了咬牙,回复道:我不知道,没看清楚。 李南照明白了,回复道:查一下封存样品的具体日期,你今天的任务就是观看那天同个时间段的监控录像,把人找出来。如果找不出,嫌疑就会一直留在你们身上。 李南照根据小覃登记的封存样品日记找到当天的监控录像,截取片段交给小覃,让她找线索。 过了一会儿,小覃将一个时长三十秒的视频发过来,李南照看到电脑屏幕上那个身影时,心头微震,竟然是陈东! 在录像里,阿汉刚把样品套装放在刘娜的桌面,陈东就抱着一摞资料走到刘娜的工位旁,他将资料放下时,迅速从资料底下掏出一个样品套装,将桌面原本的样品换走。 视频里,他背对着摄像头,只能从他动作里大致推断出他做了什么,但要说确切,并没有。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碰过样品。 李南照的心直往下沉,她给程中谋打电话:“谋哥,你让人查一查陈东,他是我们工作室里负责对接供应商的。我记得他有一个同居女友,可以顺便查一下他女朋友的物流信息。” 半个小时后,李南照报警,陈东被民警带走。 众人惊疑不定,李南照又让人把陈东电脑里的资料立即备份存档。 程中谋那边同时将证据交给律师,虽然工作室里的视频不能直接看出陈东换了样品,但他接触过样品,他女朋友在样品封存前两天收到了品牌商快递来的另一份样品,还在办公室里拆封,她的同事就是证人。 而且那几天陈东女朋友的账户里进账二十万,汇款人是品牌公司里跟工作室之间的联络人。 单单这一笔进账,如果陈东在法庭上不能解释清楚,为什么供应商公司给他的亲近之人汇入这笔款项,那工作室就可以视为他私底下收受回扣而对他发出起诉。 至此,退货风波事件带来的疑虑大致明朗。 虽然李南照什么都没说,但工作室里的员工多少能猜到几分,众人都没想到内鬼会是陈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李南照的情绪也有些低落。 陈东是最早一批入职风华工作室的,工龄跟工作室的年龄一样长,平日他做事也很细致,李南照一直很信任他,没想到他会突然阴了她一把。 她很想问问他,为什么? 但她也知道事到如今,是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一次不忠,终身不用。 傍晚时,黄秋菊来找李南照。 黄秋菊在十一月参加了成考,现在不用复习,压力骤松,能多一点时间来找李南照玩。 两人在办公室里边喝茶边讨论最近的账号发展情况。 黄秋菊说自从上次李南照被网暴的事后,她的账号也沾光涨了十几万粉,她趁热打铁每天推出一个化妆视频,现在播放量比较稳定,偶尔还能出几个火爆的成品。 收入提高了,工作量也大了,她忙不过来,想找一个助手来帮忙。 李南照点头赞同:“确实要找人帮忙,咱们的时间宝贵,得把精力用在擅长的地方,其他活儿就交给别人做。” 黄秋菊问她有没有好人选介绍? 李南照道:“我帮你留意一下,或者你可以直接在账号主页上发布招聘启事,找一个线上兼职的员工帮忙剪视频、引流运营。”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李南照抬头看,是小覃。 小覃道:“李姐,外面有两个人说要找你。” “找我?登记没有?他们叫什么名字?” 小覃道:“他们说没带身份证。” 李南照起身走到可视设备旁,看到玻璃门外站着一对年约五十的男女。她仔细看了看,不认识,便又转身回沙发边坐下。 小覃看李南照这反应便知道该怎么做了,她对着对讲系统说:“不好意思,你们没有预约,也没有出示证件登记,我们暂时不接受突然来访。” 那对夫妇顿时变了脸色,暴怒地捶打着玻璃门:“开门!叫你们老板出来!” 李南照皱眉,眼看他们还在闹腾,便让小覃转告他们,再闹腾就报警了。 那对男女听说报警,只得骂骂咧咧走了。 夜里十点多,李南照和黄秋菊相约去吃麻辣烫,两人出了登珠大厦没多远,一道人影突然冲过来推搡李南照。 李南照毫无防备,差点被推得摔倒。 她反应过来时赶紧后退几步,这才看清竟然是刚才在楼上撒泼的那对男女。 女人眼看李南照躲开,又气势汹汹冲过来,嘴里恶狠狠骂道:“无良奸商,我好好的儿子在你这打工,你竟然叫人送他进派出所,你是不是人?” 李南照细细看她的五官,发现跟陈东有几分相像,这才知道他们是陈东的父母。 他们这是得知儿子被逮了,跑来找她算账的。 李南照眼看这女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人,双手也伸过来想打她。她也不客气了,对着陈母反手就是一个胳膊肘撞过去。 陈母被她撞得心口一阵闷痛,踉跄着倒退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陈父眼看妻子吃亏,赶紧上前来帮忙。 黄秋菊报警后也没闲着,她配合李南照一起用力,想推开陈父。 陈父毕竟是男人,力气大,他屡次被黄秋菊阻拦,心里恼怒,回头就朝黄秋菊扬起巴掌想扇她。 李南照怕黄秋菊吃亏,一心急就下意识伸手去抓陈父的脸。 陈父的头偏了偏躲开,李南照的手抓在他的脑袋侧边,骤然失力。 陈父动作一僵,黄秋菊趁机躲开他的钳制。 李南照也懵了一瞬,才发现自己的手头多了一样东西。 陈父突然发出一声惨嚎,他脸色大变,双手捂着脑袋蹦开几步,这激烈的反应吓得李南照和黄秋菊猛一哆嗦。 李南照看着自己手头的假发套和陈父锃亮的大脑勺子,心一抖,赶紧道歉:“大叔,大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陈父这把年纪还戴假发套,可见他是一个对头发相当在意、执着的主儿。 俗话说,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扯了陈父的假发套,大概把他的自尊心伤成了渣渣。 第132章 打架被逮了? 十几分钟后,程中谋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他听了后,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你说谁?李南照跟人打架被逮了?” 民警道:“对,她说她是你老婆,还有一个黄秋菊说是你朋友。都是你的熟人,快过来领人!” 十一点,市桥派出所。 玻璃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几个人齐齐回头往后看,一个身穿白衬衫黑西裤的年轻男人走进来。 他的目光在大厅扫了一圈,精准落在李南照身上,随即抬步向她走去。 李南照觉得这男人奔着她而来,但又不敢确定。 黄秋菊也有些好奇地看着男人,他皮肤白净,眉眼细长,乍一看五官不算惊艳,但很耐看。 他走到李南照面前站定,道:“李女士,您好,我是辛玉堂。” 李南照愣了一下,传闻中大杀四方的凶残大律师竟然长得这么和善且年轻!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辛玉堂,之前网暴事件的追责都是程中谋在跟律师对接,后续对品牌方的追诉也是他们沟通。 李南照都觉得用这么厉害的律师对付网暴这些人,实在是大材小用。 “辛律师,您好,久仰大名。” 辛玉堂笑了笑,脸侧浮起两粒米粒般的梨涡,看着有几分腼腆。 他说:“程总这会儿走不开,让我过来接你们。” 李南照点头:“谢谢,麻烦你了。” 辛玉堂又露出职业微笑:“客气了,我收了律师费,职责所在。” 李南照有点囧,这么直白真的好吗? 辛玉堂先把李南照叫到一旁问明情况,随后转头问民警:“您好,请问一下我的两位委托人李女士和黄女士现在怎么处理?” 民警道:“闹市打架,互殴。” 辛玉堂微微皱眉:“确定是互殴?” 他抬手指了指陈东的父母,道:“这对夫妻一言不合就冲上来动手,我的委托人李女士对他们没有任何过激言行,他们出手打人也不是受到李女士挑衅达成的后果。难道李女士就必须被动挨打、不能出手自保,才能算完美受害者?若是良民被歹徒当街用刀捅刺,是不是得张开双手乖乖被捅,但凡出手反抗就算互殴?” 民警被噎得一顿。 辛玉堂掏出手机,调出刚才陈东的父母在风华工作室门口暴怒地捶打玻璃门的录像给民警看,道:“这两人没有经过预约,擅自强求要见我的委托人李女士,遭到李女士的合理拒绝后,他们撒泼要强闯李女士的合法经营场所。” “李女士方明确警告说要报警,他们才离开,但他们又在楼下堵李女士和黄女士,主动出手打人,当街施暴。他们这种行为已经涉嫌有预谋袭击、寻衅滋事,李女士只是出于防卫才还手。你们也可以调取事发地点的路边监控,看看我所说是否属实。” 陈家父母一听这话急了,虽然他们听不懂罪名,但他们听懂了这个男人将责任都推到他们身上。 陈母嚷嚷道:“虽然是我们先动手,但她力气大、下手重。我是老年人呢,她打得我心脏病都要发作了,到现在我的心口还疼啊!” 辛玉堂懒得理她,连眼角余光都不愿意分给她。 民警调来街角的路边监控视频,看了后,他眉头紧蹙。 他当然知道双方都没有明显外伤,这达不到寻衅滋事的标准,但从辛玉堂提供的视频上看,陈家父母确实在风华工作室门口撒泼,又在路边堵人动手,不占理。 而且陈母先上手打李南照,李南照抬手阻挡,接连两次警告她再这样就不客气了。陈母依然不依不饶,李南照才用胳膊肘撞了她。随后陈父跟上来撕扯李南照,黄秋菊从中阻拦,试图隔开他们。 陈父看到视频也有些慌,他的目光无意间扫到黄秋菊时,马上喊道:“就算我们先对李南照动手,可我们没动这个女人,她硬插一脚推我,她们是一伙的,我要告她!” 李南照敢告他,他就要咬死黄秋菊不放。 黄秋菊头皮一麻,这么说,好像......也对,确实是她主动帮忙的,这两个老货一开始没对她动手。 辛玉堂淡声道:“黄女士一开始并不知道你要打李女士,不存在她主观恶意对你动手。而你们是有预谋地伏击,主观上恶意,当街随意殴打他人,涉嫌扰乱公共秩序。从视频上可以看出黄女士出手只是阻拦,并没有殴打你,可见她意在劝阻,以防事态恶化,这是见义勇为。” 陈家父母目瞪口呆,这也能行??? 民警的嘴角也抽了抽,律师当真是巧舌如簧! 辛玉堂的大名他是听过的,之前临川市有一桩刑事案件吸引了很多人关注,当时受害者的辩护律师就是辛玉堂,庭审在网上有直播。那场直播吸引了很多人围观,双方律师实力相当,现场辩论环环相扣、精彩绝伦,多次峰回路转,最终辛玉堂方胜诉,民警对他印象深刻。 这个男人看着文质彬彬,但他在庭审中寸步不让,行事风格凌厉强势,随时会从对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现在民警看着这么点小纠纷,本来按照治安事件处理即可,李南照方出动辛玉堂这种级别的律师来处理,他就忍不住替辛玉堂不值。 这委托人当真是钱多烧得慌呐,杀鸡焉用牛刀! 辛玉堂态度强硬,表示对这对夫妻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陈家父母彻底慌了,他们不知道上了法庭会是什么情景,但他们知道自己不占理,毕竟主动堵人的是他们,先动手的也是他们。 陈母能屈能伸,当即表示愿意向李南照道歉。陈父则梗着脖子,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强撑着已经虚弱的气势。 李南照看他们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看得出他们只是平时耍横撒泼惯了,没有多大威胁。 她也没吃亏,便觉得穷寇莫追,以防狗急跳墙。 她最终接受协商和解,陈家父母向她道歉,并赔偿500块钱。 陈家父母看她松了口,顿时又看到希望,苦苦哀求她放过陈东。 他们说陈东只是想攒钱买房结婚,没有房子,他女朋友不愿意嫁给他,他实在没办法才做了糊涂事。要是陈东坐牢,他这辈子就毁了。 李南照对他们的得寸进尺心生厌烦:“实在没办法?糊涂?” 她冷笑道:“我理解你们爱子心切,但是这次你们的儿子害我,如果我的家人没有找出真相,要坐牢的就是我,名声尽毁的也是我,我可能还得倾家荡产赔钱!你儿子把我害得这么惨,你们怎么有脸求我放过他?” 陈家父母被怼得无法应声,但他们还是不甘心放弃,死死拽住李南照不肯放。 李南照冷声道:“辛律师,我看他们是不想协商和解了,直接起诉吧,送他们一家三口去监狱里团圆。” 陈家父母顿时吓得松了手。 李南照弹了弹外套的衣角,再不想多看他们一眼。 陈东害得她这么惨,轻轻揭过的话,以后旁人会以为她好拿捏,指不定还会暗算她。 唯有狠狠回击,才能震住心术不正的人。 离开警局后,辛玉堂送她们回去。 上了车,李南照心里忍不住嘀咕,律师是不是很有钱?这车子不便宜啊! 黄秋菊则是蔫蔫的,有点被吓到了。 她以前也没少打架,但都是被人欺负时奋力反抗,为自己打。 这是她第二次为李南照打架,上次是在张文焕母亲登堂入室欺负外婆时,她出手了,当时那事不了了之。 这次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人被欺负,她帮忙打架也是有可能违法的,下手重了还有可能要负法律责任,太吓人了! 她并不后悔帮李南照,但她有点担心自己没把握好帮忙的尺度要吃牢饭。 真的是不能随便打架,打赢进局子,打输进医院。 第133章 为你做嫁衣 周二上午,赵奇和李薇薇一同出现在朝露工作室,向周明柔提出辞职。 其他员工对他们三个人投以八卦的目光,非常好奇他们之间的纠葛。 这三人进了周明柔的办公室后,就将门紧紧闭上,外头的人一丁点动静都听不到。 赵奇和李薇薇并排坐在沙发上,两人还穿了同色系的衣服。 周明柔的脸色非常难看,她咬紧后槽牙死死忍住,才没有当场跟这两人翻脸。 赵奇只当看不到她眼里的愤恨,他掏出自己早已写好的离职申请书放在茶几上,往周明柔的方向推了推。 周明柔道:“赵奇,你要走,我不强留你,但是必须提前一个月递交离职申请书,在这个月里完全交接清楚才能离职。现在你要急辞工,不符合规定,我不同意。” 工作室之前基本是赵奇在操心,她只抓大方向和财务,现在赵奇突然要撂担子离开,她已经能想象自己有多抓瞎。 赵奇冷冷笑了笑:“根据合同规定,如果确实有急事就可以急辞工,扣除底薪的30%即可。” 周明柔:“那是针对普通员工的,管理层员工不接受急辞工!” 赵奇哼道:“所谓管理层只是你口头所说,工作室跟我签订的劳动合同里没有明确注明这一点。” 周明柔脸色苍白,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就非要做得这么绝吗? 周明柔有些慌乱地瞥了一眼始终一言不发的李薇薇,心里盘算着如果扣住李薇薇,是不是能让赵奇多留一段时间? 赵奇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又道:“薇薇早在一个月前就递交了离职申请。” 周明柔又是脸色一变:“我没批准!” 赵奇冷笑:“我批的,她的职衔只是文员助理级别,按我的职级可以批准她的离职申请,不需要劳烦你这个老板。” 周明柔气得眼眶泛红。 赵奇看了李薇薇一眼,发现李薇薇也正看着他,他又挪开目光。 几年前李薇薇刚毕业,被一个事业小成的男人骗了,两人同居后她才知道那男人有家室。 李薇薇要分手,男人纠缠不休,威胁着要发她的裸照,是赵奇帮她摆脱了那个人渣。 李薇薇后来喜欢上赵奇,几次向他告白,都被他婉拒了。李薇薇苦守几年无望,黯然辞职。 赵奇得知自己被周明柔耍了后,恳求李薇薇帮他演了在娱乐城那场求婚的戏。 李薇薇答应了,反正演完后,两人也不打算在朝露工作室待了,爱咋咋地。 赵奇不想去探究李薇薇答应帮这个忙的初衷是什么,他记得那天在娱乐城的包厢里,所有热闹散去,他一个人在悼念死去的几年感情。 李薇薇蹲在他面前,眼神柔软地看着他,道:“赵奇,你有没有想过跟我假戏真做?也许我们可以试一试。” 赵奇疲惫地摇头:“对不起。” 李薇薇的脸色垮了,眼里有泪欲坠不坠。 赵奇狠下心当没看见,他想放弃这里的一切去外地发展,断绝跟周明柔有关的人或事,重新开始。不然他的后半辈子都得被偷情的阴影禁锢住,永远不得解脱。 人可以犯蠢一时,但不可以犯蠢一世。 至于周明柔,她这样戏耍他,他自然也要回敬一二。 周明柔强忍着怒气对李薇薇说:“你能不能回避一下,我跟赵奇说几句话。” 李薇薇看了看赵奇,发现他没有反对,便默默站起身往外走。 门板再次合上,周明柔盯着赵奇问:“我们之间,就非得走到鱼死网破这一步?” 赵奇笑了笑:“不然呢?一对狗男女,难道要继续相亲相爱?不是应该狗咬狗才正常吗?” 周明柔被呛得顿了顿。 “狗男女”一词就像浸了辣椒水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她脸上,让她的脸皮发烫又火辣辣的。 她红着眼看他:“赵奇,这些年除了感情,在其他方面我没有亏待过你吧?工作室也是你一手撑起来的,你就忍心看着它乱套?就当是我求你,我给你多发两个月工资,你再留半个月行吗?” 所有的客户关系都是赵奇在维护,所有的广告商都是赵奇在对接,虽然他已经为了急辞工提前准备一份交接清单,但谁知道他没有藏私? 赵奇微笑:“不行,我不高兴听你的。” 周明柔气急之下,眼泪不期然掉下来。 赵奇一向对她有求必应,她无法接受这样不留情面的他,这让她既难堪又恼怒。 赵奇眼神微闪,嘲讽道:“别浪费眼泪了,我不会再相信鳄鱼的眼泪。我劝你尽快签字,不然我就将咱们的亲密照发到公司邮箱里。” 周明柔愕然瞪大眼睛,脸色惨白,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赵奇不错眼地盯着她,似乎颇为享受她这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他说:“你不会以为你这样玩弄我之后,我还会对你不忍心吧?啧啧,想得可真美,以为你的魅力有多大呢,你又不是偶像剧女主!出来玩别人,就别装无辜了,我都没脸装。” 他的语气中有嘲讽夹杂着不屑,似乎很吃惊她的自以为是。 周明柔被气得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她被他那样的目光盯得头晕脑胀,气恼地一把抓过他的离职申请书,唰唰签上名扔过去:“马上找财务结算工资,滚!” 她就不信少了他赵奇,这地球就转不动了! 赵奇伸手拿过离职申请书,又道:“该发给我的季度奖金,一分都不能少,不然......我会申请劳动仲裁。” 他面无表情起身离开,周明柔气得脸色发青。 她现在最操心的是工作室怎么办?她要上班,不可能来这边坐班,必须找一个能力强又可靠的人来这边总领工作室。可就连赵奇也是忠心耿耿干了三年,她才敢放手让他管理工作室,现在一时半会去哪找这样的人? 周明柔沉着脸思索片刻,还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来帮自己。有能力的人花钱就能雇佣,但可信任的人却很难实现。 她第一个想到李南照,工作室的营运管理大抵相似,若是李南照能帮忙,那再好不过。 可她想了半晌,竟发现就连李南照都帮不上她。因为工作室经营都是赵奇在一手抓,最重要的客户资料也只有赵奇最清楚,而琐事由其他员工完成就行,不需要动用李南照。而当初周明柔能在李南照住院时帮忙,是因为李南照的工作室都是她自己管理,对于工作室的经营状况她最清楚,她只需要提点周明柔盯住最要紧的几点就行。 周明柔这才明白为什么李南照多次提醒她尽快梳理工作室的重点,她真是悔不当初。现在工作室里这批员工都是赵奇招聘进来的,他们分别擅长什么领域、具体负责什么职责、跟哪些客户有合作,她全都不清楚。 这几年赵奇事无巨细管理工作室,所有合作、沟通、视频剪辑、各种资质认证、带货前的市场调研和样品测试、售后维护等都是他带着员工完成。 她只需要在拍视频做菜时出镜,月底、年底查一查账目就行。她这个老板过得太安逸,大概比其他员工还不熟悉工作室的运营。 思来想去,周明柔拿起手机给李南照打电话,让她帮忙问一问黄秋菊,能不能来她的工作室工作? 她想着黄秋菊现在也管理一个账号,混得挺不错,掌握了基本的账号运营要点。黄秋菊也算是熟人,用起来放心。 李南照有些迟疑,道:“姐,秋菊自己也有本职工作,还得管理账号,她也忙不过来,昨天才跟我说想找一个助理帮忙。” 周明柔:“她那份在超市当苦力的工作赶紧辞了吧,有什么前途?让她来我这里帮忙,我不会亏待她的。” 李南照微微皱眉,被她语气里那种理所当然和鄙夷震得静默几秒。 “姐,我问问秋菊吧。” 挂下电话,李南照给黄秋菊打过去。 黄秋菊听她说了来由,笑道:“你姐可真会想啊!我确实想过辞工,等兼职收入稳定一些,我就辞掉本职工作专门运营账号,说不定哪天也能像你们那样整一个工作室来当事业发展。如果我要辞工,只会把精力放在运营自己的账号上。能当老板的话,有几个人愿意给别人打工?我这会儿也确实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再说你姐这人吧,南照,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她不够敞亮,我不太喜欢跟负能量过多的人打交道,我一听她抱怨就觉得脑勺嗡嗡的,好心情都被败坏了。” 李南照知道她是拿自己当朋友才说真话,只好道:“行,我就回复她说你不方便。” 黄秋菊道:“嗯嗯,拜托你说得委婉一点,买卖不成仁义在。” 李南照只能叹气。 她将黄秋菊的答复转告给周明柔时,本以为十拿九稳的周明柔有些恼怒,气道:“她那份苦力工作,她那个不成气候的小账号,有必要这么卖命吗?” 李南照只得说:“姐,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她的账号再不成气候,做得好就是她的。你给她再多,她也是为你做嫁衣而已。” 周明柔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第134章 根本听不进去 李南照觉得黄秋菊的账号远比周明柔的有潜力,毕竟有技术含量。现在的美食账号有的走“最美乡村”路线,有的推广农产品路线,有的借着农家饭宣传家乡山清水秀,有的主打还原传承历史传统美食...... 而周明柔的美食账号只是单纯的下厨做菜,没有核心竞争力,在一众美食账号里属于既没有特色,也没有特别优势那一种,这种缺陷让朝露工作室在激烈的行业竞争中已经渐显颓势。 这些李南照曾跟周明柔提过,但她那时深陷感情纠葛,根本听不进去。 李南照道:“姐,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先让工作室里的员工各做一份述职报告,写明自己负责的领域。我这边拨一个熟手借给你用,你将赵奇留下来的交接资料跟她一起理顺,让她先帮你顶一段时间,你招到人手后再让我的人回来。” 周明柔有些急躁:“我怎么理?我都多久没接触过广告商了?我还有工作呢,哪能顾得上这边?” 李南照忍无可忍道:“不然你想怎样?直接宣布让工作室解散吗?有困难就解决困难,这是你作为老板应该考虑的难题,谁也帮不了你!” 周明柔被她斥得无话可说,她被焦躁和怒气鼓胀的脑子也渐渐冷静下来。 挂下电话后,周明柔后知后觉发现,李南照再不是过去那个倔强无助的小女孩,她冷静、条理清晰且强势笃定。 周明柔有些恍惚,曾经她各方面的条件比李南照的优越,现在李南照赶超她这么多,她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 是日子过得太顺遂,消磨了斗志吗? 程中谋在凌晨两点多从外地出差回来,他进卧室时发现李南照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他,歉意地说:“吵醒你了?” 李南照发现他脸色憔悴,看起来有点累,大眼睛略微发肿。 这是又熬了几个夜? 她问道:“饿吗?要不要吃点夜宵?” 程中谋道:“你睡,我自己来。” 他进了浴室洗澡,一会儿出来就闻到外面飘来食物的香气。 他出去客厅一看,果然看到李南照在煮面条。 灯光下,她身上裹着的白色毛绒睡衣让她看起来有点臃肿,整个人就像憨态可掬的北极熊。 程中谋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让你别忙活,你不听话!” 李南照笑道:“你辛苦了,我心甘情愿做的。” 自从两人闹离婚未果后,都各自学会反思,想明白了婚姻就是被需要和需要的关系。 李南照也更了解程中谋几分,他这人骨子里就是强势,对家庭大事和经济开销喜欢大包大揽。 在这一点上他跟邵凯挺像,这种男人就得顺毛捋,外头的压力他都愿意担,但回到家希望老婆能对他柔软一些。 李南照也知道不能要求男人既出钱出力,又对自己千依百顺,还得时刻提供高质量情绪价值,那样活着太累了。既然他喜欢当大男人,那她就当他的小女人,只要两个人相处觉得舒服就行。 她不再跟他犟,现在家里的一应开销都是程中谋承担,就连她那套婚前小房子也是他一次性还清尾款。他花钱花得可开心,挣钱也有动力。 李南照感念他对自己和外婆好,便也投桃报李对他妈好。大部分家务有钟点工做,她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多照顾他,让他多腾出点时间休息。 没有了经济压力,她也能将更多精力和时间投入自己的工作中,将自己的收入投到工作室的运营和付费引流上。 家里和睦,夫妻同心,两人都能专注各自的事业,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程中谋在餐桌前落座,李南照将面条端过来,红番茄、绿葱花,搭配着她之前做好的红烧排骨,煞是诱人。 程中谋呼哧吃了一大口,满足地说:“还是家里的东西好吃。” 李南照笑了笑:“你老说飞机餐难吃,我很好奇是有多难吃。” 他抬头看她一眼:“正好月底我要去滨市总部做述职报告,还得去拜访我舅舅一家人,他们一直念叨着要见一见我的媳妇。之后顺便转道去海城见一位朋友,你要是能腾出空,咱俩一起出门当旅游。” 李南照知道他十岁出头就失去父亲,后来婆婆带着一双儿女去滨市投奔弟弟。幸得舅舅两口子好心,给了他们不少帮助。 程中谋很敬重舅舅,李南照自然也重视这门亲戚,忙道:“既然是去拜访舅舅,怎么都得腾出空来,你确定好具体时间,我来安排工作。” 程中谋心里欢喜,道:“嗯,那你先去睡觉。” 李南照不愿意,道:“我早上不用上班,可以起晚一点。” 他观察她神色,问道:“有话跟我说?” 李南照凑近他一些:“那个辛律师,看起来挺不错的。” 程中谋:“???” 李南照掰着手指头数:“职业能力强,挣钱肯定不少,长得也不错。” 程中谋:“!!!” 李南照继续说:“这样的男人可遇不可求,应该好好把握。” 程中谋放下筷子:“你想说什么,痛快点,别拿钝刀子磨我。” 难道她对辛玉堂一见钟情? 李南照才后知后觉,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她气笑了:“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程中谋听她这话,心里陡然一松:“我以为你看上他,又要跟我离婚。” 李南照:“......” 她拍了拍他的手背,道:“这么好的对象,你不觉得可以介绍给秋菊试试吗?” 程中谋毫不迟疑地摇头:“他俩不太合适。” 李南照蹭他:“试试呗,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合适?这话可是你说的!” 程中谋笑笑:“我跟你,从小的生活环境差不多,两人学历差不多,人生目标差不多,彼此也谈得来。我妈和你外婆都是很好相处的人,从不给咱们拖后腿。咱俩各种条件这么契合,结婚才半年都闹上民政局了。你看看辛玉堂那人,你光看他外在,你觉得他跟秋菊能搭边吗?” 李南照沉默了。 虽然程中谋现在混得像模像样,但他在私底下依然是朴实的农家汉子,宰鸡、杀鸭、浇菜、补墙缝样样都做。 辛玉堂不一样,那人一看就是在富贵窝里长大的,浑身透着一股精致劲儿,跟黄秋菊看起来确实有点不太搭。 程中谋又道:“秋菊挺好,很勤奋很上进,但是她的学识短板也是不容忽视的。学历不能代表什么,但至少对于两个人来说,学历相当会减少一些沟通障碍,可以多一些共同语言。差不多的生活环境也很重要,秋菊漂泊多年,她的性子不羁爱自由,不适合辛玉堂那种家庭。” 李南照抓到了重点:“辛律师的家境很好?” 程中谋点头:“他的家族中能人颇多,甚至有几个长辈位高权重。只是他本人很低调,从不沾家族的光。” 李南照点头,听起来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 程中谋又道:“我倒是觉得有一个人挺适合秋菊的,不过也得看她自个儿有没有找对象的意愿。万一她很享受现在这种自由自在的状态,咱们就不能给她添乱。” 李南照点头,也意识到自己莽撞。 她是乍一见着辛玉堂,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想将他扒拉给自己的朋友。 次日一大早,李南照就被程中谋折腾醒了。 她迷迷糊糊推他:“昨夜三点多才睡,你不累?” 程中谋伏在她身上笑道:“三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好年纪,如果这把年纪干不动,难道过二三十年再来发挥?一日之计在于晨,我们怎么能辜负大好晨光?” 李南照:“......这句话不能这么用吧?” “我爱咋用就咋用!” 九点多,李南照接到一个意外来电。 她看到钟辞的名字在屏幕上跳跃,有点好奇这个前相亲对象这回找她又是因为什么事。 她按下接听,钟辞的声音传来:“李小姐,您好。” “钟先生,您好,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钟辞笑了笑,知道她性子耿直,两人之间也没有多少旧情可叙,便开门见山道:“是这样,我们学校的中文学院开展一个‘历史变迁对服饰风格变化的影响’课题项目。学校很重视这个项目,也争取到活动经费,打算出一期真实还原各个朝代服饰妆发的变化记录。” “我觉得这个项目很适合你的工作室,便向中文学院推荐了你,当然会有学院里的教授们跟你一起参谋。将来你设计的服装都会留在学校的展览馆供学生们参观,让他们更直观地了解历史变迁和人文变化。” 李南照惊呆了:“这......是真的吗?” 钟辞被她的反应逗乐,“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嘛?你考虑一下,如果有这个意愿,咱们可以见面详谈。” 李南照赶紧道:“当然有意愿,谢谢你!” 挂下电话,李南照激动得心脏噗通乱跳。 下午三点,李南照准时出门,她跟钟辞约好四点在a大附近的咖啡厅见面。 一路畅通,三点四十分,她就到了咖啡馆,离约定的时间还早。 她选了一个靠近落地窗的位置,抱着期待的心情等待。 没过多久,远处驶来一辆黑色车子,李南照觉得这车子有些眼熟,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车子越行越近,突然在咖啡馆门口处刹车。 副驾门打开,一只穿了西装裤的腿从车门处伸出来,落地,随后钟辞的脸出现在车窗后。 他俯身探头,跟主驾上的人说着什么。 几秒后,这辆车子开进咖啡馆门口的停车位。主驾那边的车门也开了,一个男人从主驾下来,跟钟辞并排走进咖啡馆。 两人靠得极近说话,明显很熟悉。 李南照愣住,眼睛不由得瞪大。 竟然是辛玉堂! 怪不得这辆车子有点眼熟,原来是他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