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国色,权掌天下》 第1章 燕王出征,还带着美娇娘呢? 大宣边境,昊元二十三年,天空中冬雷震震。 尸横遍野的战场上,瓢泼大雨冲刷着累累尸骨,盘踞空中的闪电张牙舞爪,好似要将天穹撕裂。 “燕王,你中了我军狼毒箭,没有解药,必死无疑!” 一道低沉冷厉的声音,将司言吵醒。 少女猛然睁开双眼,只见眼前一男子手握玄铁重剑,头戴兜鍪站在狂风暴雨中,冷眼睥睨着对面敌人。 “本王今日就是死,也要拉着你们一起陪葬!” “燕王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燕王有没有这个本事?” 敌军主将梁军山阴沉着脸,一声令下,“杀了燕龙弈,割下首级!” 顷刻间,数百名北芒国士兵挥动着森然长剑,朝着燕龙弈杀来。 司言意识到,她穿越了。 她堂堂华夏帝国军部最高统帅,意外死于军机爆炸,穿越到大宣司徒府嫡女身上,还继承了司家大小姐的记忆。 身旁这男人,乃是九州大陆名震天下的燕国战神王爷,燕龙弈。 燕国和大宣联合抵抗北芒国,结果大宣雍王出尔反尔,在约定的时间内没有出兵,导致燕国军队陷入重围。 危急关头,燕龙弈以自身性命为饵,率五千兵马杀入北芒国军中,杀死北芒国数万精锐,为燕国大部队赢得了撤退时间。 燕龙弈身边将士尽皆战死,他也身受重伤。 “杀啊!杀了燕龙弈!”北芒国士兵转瞬即至,冲杀到燕龙弈面前。 遮天的雨幕中,男人铁色冷面,手腕翻转,利刃横空出世。 刹那间,司言眼前一片刀光剑影,敌人断臂横飞,鲜血四溅,惨叫声连连。 就在这时—— 梁军山绕至燕龙弈侧方,拉开弓对准了燕龙弈。 “嗖”的一道啸唳之声,一支黑色暗箭飞射而出。 暗箭近了。 更近了。 就在和燕龙弈咫尺之隔。 空中“铮”的一声,一柄长剑凌空而至,将梁军山所射暗箭打飞。 众人抬眸看去,只见燕龙弈身旁一浑身浴血的女子,手握长剑,披头散发从尸骨堆中一跃而起。 女子将长剑插入地下,从裙摆上扯下一根布条,将散乱的头发绑好。 司言刚刚躺在尸骨堆里,已经理清了当前形势,燕龙弈不能死。 一旦他死了,燕国和大宣必然反目,北芒国便可以肆无忌惮,逐一分裂吞并两国。 司言既然穿越到原主身上,来到这大宣,便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宣走向毁灭。 北芒国将士们不由得懵了,燕龙弈身边怎么突然蹦出个女人? “呵!燕王出征,竟还带着美娇娘呢?”梁军山满面讥讽。 燕龙弈正要开口,司言一把拔出地上一支长矛,朝着梁军山猛掷而去。 “保护大将军!”北芒国将士大喊一声,齐齐上前护住梁军山。 梁军山挥剑挡开飞来的长矛,眯起眼睛盯着司言。 “燕王死到临头了,还有红颜相伴,真是艳福不浅。”梁军山勾唇冷笑,“小娘子性子还挺烈,很好,弟兄们就好这一口。” 燕龙弈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将司言挡在身后。 “梁军山,有什么冲着我来!” “哈哈哈,燕王急了!”梁军山忽然大笑起来,“千军万马面前眼睛也不眨一下的战神燕王,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跟我急了?” “哈哈哈!”梁军山身旁将士一哄而笑。 梁军山目光扫视四周:“弟兄们!燕龙弈的女人,你们想不想玩一玩儿?” “想!”梁军山身旁,一群北芒国士兵齐声起哄。 “大将军,我想!” 一个彪形壮汉扬着手中长剑,嬉笑着说道,“大将军,如果我活捉了这小娘子,能不能把她先赏给我啊?” 敌军又是一阵大笑,有人调侃道:“蒋将军还是这般风流啊!” “蒋将军最近没去喝花酒,心痒难耐了?” “那可不?老难耐了。”蒋卫龇牙一笑,眼睛色迷迷盯着司言。 “好。”梁军山沉声下令,“今日谁先捉了燕龙弈的女人,本将军就将这女人赏赐给他!” “大伙儿好好瞧着吧!我蒋卫定要抓了这小娘们儿,尝尝燕龙弈的女人味道如何!” “哈哈哈!好!蒋将军威武!”士兵们又是一阵大笑。 燕龙弈双目通红:“姑娘,我去宰了他们,你赶紧逃走。” 燕龙弈握紧了手中玄铁重剑,正要杀出,司言纤细的手指抓住了他手臂。 “跟在我身后。” 司言从燕龙弈身后走出,挥起剑便朝敌人杀去。 “姑娘!”燕龙弈想拉住司言,却没拉住。 司言提剑冲向北芒国士兵,长剑凌空一扫,一个敌人顿时捂住双眼:“啊!我的眼睛——” 司言剑锋一转,割破一个敌人喉咙,下一瞬,刺入敌人胸口。 她拔出长剑,抬起一脚,猛地将面前敌人踹飞出去。 司言左冲右杀,招招狠辣,速度如同魅影一般,直击敌人要害,片刻之间敌人头颅尽落,鲜血如注。 敌人人数太多,杀是杀不完的,司言目的是趁机抢马。 只有梁军山和他身旁的一行护卫有马。 刀光剑影中,司言对面冲来一个满脸邪笑的男人。 “小美人儿,我来了!”蒋卫大喊一声,挥剑朝着司言杀来。 司言猛然抬剑,和蒋卫的剑相交,只一个回合,蒋卫虎口一麻,手中长剑铮然脱手。 下一回合,司言长剑如影,迅速穿过,毫不留情地刺向男人下身。 “啊——”空中响起一道惨绝人寰的喊声。 蒋卫浑身颤抖,两腿之间鲜血横流,司言剑锋一转,蒋卫更是止不住一阵凄厉惨叫。 北芒国士兵满脸不敢置信,这女人竟把蒋将军变成了太监! 司言目光冷骇盯着对面男人:“燕龙弈女人味道如何?” 燕龙弈:…… 他不认识这姑娘。 第2章 调集十万大军,追击燕王和那女人 蒋卫满目惊恐,正要说话,司言一剑将他头颅削落,拎着头发朝梁军山甩去。 鲜血从空中滴落,洒到敌军脸上,蒋卫头颅抛物线般飞出,正正地砸到了梁军山怀里。 敌人仿佛见了来自地狱的阎罗,一时不敢上前。 梁军山满面阴沉,他本想捉了这女人羞辱燕龙弈,没想到这女人如此狠厉,灭了他们威风。 “谁敢后退?杀无赦!”梁军山表情阴鸷,神色狠辣起来,“给我杀了燕龙弈和这野女人!” 北芒国将士纷纷提剑,再次朝着司言和燕龙弈杀去。 两人长剑一挥,迎击而上。 司言自幼熟读古现代兵书,兵法谋略烂熟于心,枪林弹雨中冲杀乃是常事,战场上所用格斗技巧,更是深入灵魂。 原主虽为司徒府千金,但有个做将军的哥哥,还有个武艺高强的青梅竹马,平日里也喜爱舞刀弄枪,这具身体的底子还不算太差。 司言一路冲杀,手中铁剑铮铮长鸣,直冲向梁军山。 燕龙弈紧随其后,默契配合。 “保护大将军!”北芒国军纷纷聚拢,围挡在梁军山面前。 司言夺了一柄刀,握在左手,右手挥剑,和燕龙弈交替掩护,两面突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到梁军山马下。 梁军山身旁护卫大喝一声:“快拦住他们!” 说时迟,那时快—— 司言和燕龙弈一跃而起,司言右手长剑突刺,直取梁军山面门。 梁军山挥剑挡下,她顺势反转身形,左刀挥砍马腿。 燕龙弈则重剑出击,刺向梁军山胸口。 梁将军奋力抵挡燕龙弈的剑,便没能挡住司言砍马腿。 梁军山座下马儿吃痛,直立而起,仰天长啸一声,轰然倒地。 梁军山被摔落马下。 “大将军!”众人惊呼一声,急忙上前。 司言调转方向,一脚踢翻梁军山身旁护卫,抢了他座下之马。 燕龙弈也在混乱中抢了另一匹马。 两人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离去。 要不是顾忌到燕龙弈身受重伤,支撑不了多久了,司言今日能宰了梁军山! “追!给本将军追!” 梁军山满是狼狈从地上爬起,浑身污泥,鼻子眼睛里都是。 “放箭!射死他们!”梁军山如同一头愤怒的狮子,高声咆哮。 北芒国将士连忙拉开弓箭,追击的追击,射箭的射箭。 但雷雨天气,还有大风,弓箭的威力大大减小。 梁军山亲自引弓,连射两箭也没能射中。 司言和燕龙弈一路急驰,直奔向前方兀鹫山。 兀鹫山地处大宣、燕国和北芒国三国相交地带,东西横跨数千里,大小山峦连绵不绝,河流溪谷数不胜数。 只要他们进入兀鹫山,就有逃脱的希望。 到了山下,司言果断开口:“弃马,步行入林。” 雷声已经越来越远,声音也已减弱。 这片山林树木密集,又处在兀鹫山边缘的低洼地带,不会有雷击的危险。 “嗯,好。”燕龙弈点点头,扶着受伤的大腿下马,走在前面开路。 敌军追至山下,不见了司言和燕龙弈踪影,不由回禀梁军山。 “大将军,他们进入兀鹫山了。” “废物!” 梁军山怒火冲天,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 燕龙弈中了狼毒箭,已经在垂死的边缘,居然让他给跑了。 梁军山阴沉着脸下令:“从北雁关调集十万大军过来,就算把兀鹫山夷为平地,也要给我抓到燕龙弈,以及那该死的女人。” “是,大将军。”北芒国士兵得到命令,飞马而去。 北雁关位于兀鹫山中部,向南延伸的山脉,原本是大宣北部最为重要的关塞。 五年前,大宣发生内乱,朝堂纷争不休,北芒国趁机夺下了北雁关。 而后,一直屯兵在此。 如今的北雁关,已成为北芒国东征燕国和南下大宣不可或缺的军事要塞。 “大将军,他们逃不远的。”梁军山手下一位副将开口,“燕龙弈中了我军狼毒箭,若是还想活命,就得回来求我们给他解药。” 梁军山冷冷睨了薛玮一眼:“薛副将当真以为,燕龙弈会回来求我们?” 薛玮一阵尴尬:“燕龙弈若是不回,那就必死无疑。” 梁军山面无表情地开口:“本将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次出征之前,他已经当着满朝文武立下了军令状,发誓一定要杀了燕龙弈,献上燕龙弈的首级。 …… 司言和燕龙弈进入兀鹫山,雷声渐渐停了。 两人甩开身后敌军,燕龙弈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 他身上大大小小伤口无数,两只手臂血淋淋的,左腿上伤口更是触目惊心,乌黑的血止不住从伤口冒出。 燕龙弈扶住身旁一棵古松:“姑娘,你先走吧。” 话落,他从颈间取下一块玉佩,递给司言。 “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这块玉佩是我贴身之物,姑娘将来若有需要,可拿着这块玉佩去燕国皇宫,找燕皇和燕太后,他们定会满足姑娘的需求。” 这块玉佩是燕龙弈十三岁时,第一次出征,他母后燕太后送给他的礼物,自那以后再也没离过身。 如今他生死未卜,不能许诺这位姑娘什么,唯有以这块玉佩报答救命之恩。 司言站在燕龙弈身旁,眸光轻抬看着眼前男人:“燕国若灭,燕国皇宫何存?” 第3章 上来,我背你 燕龙弈握着玉佩的手僵在空中,一时之间,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姑娘何出此言?” 司言从燕龙弈手中接过玉佩:“燕国若是没有燕王,必将被北芒国所灭,燕皇和燕太后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我又如何能够拿着这玉佩,去请求他们满足我的需求?” 司言看着手中白玉无事牌,毫无雕工,天然通透,玉身冰清玉润,纯净无瑕。 她上一世见过的玉不在少数,但像这般质地的平安无事牌,还是第一次见。 司言将玉佩揣入怀中,抬眸看向燕龙弈。 “燕王若真想报答我,首先就得保住自己的性命。” 燕龙弈默了一下,嗓音沙哑:“我中了敌军狼毒箭,命不久矣。”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燕王便不能放弃。” “我是担心会拖累姑娘……” “若是嫌你拖累,我之前就会一直躲在尸骨堆里不出来。” 少女的声音始终平静,浑身一股淡然镇定的气质。 燕龙弈嘴唇微张,终是没说什么,他面色苍白,身体虚弱至极。 司言目光落到燕龙弈手臂上:“你失血过多,得先包扎一下,身上还有药吗?” “用完了。”燕龙弈淡声道。 司言拎起裙摆,“撕拉”一声,扯下一根布条,替燕龙弈包扎伤口。 燕龙弈有些意外,但也没有拒绝。 他大腿上伤口也在流血,司言同样用布条绑住他的腿,以免失血过多。 燕龙弈看着司言动作娴熟,哑声问道:“姑娘可是医者?” “不是。” 虽然司言接受过各种野外生存训练,知道在野外可以用哪些草药疗伤止血,但也仅限于此。 燕龙弈腿上的狼毒,她是不能解的,但她知道,敌军手上有解药。 只要有解药,就还有希望。 司言神色镇定:“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处理你身上的伤口。” 燕龙弈轻声开口:“这附近有一个隐蔽的地方,可以暂时躲避敌军的追击。” 燕龙弈来过这片山林,对这里地形十分熟悉。 “走。”司言当机立断道。 燕龙弈已经支撑不住了,连续几个日夜的战斗,让他失血过多,没了力气。 忽然,眼前娇小的女子身子一矮,在他面前半蹲下来。 “上来,我背你。”少女的声音温和清脆,透着坚定。 燕龙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丫头要背他? “别让我说第二遍。” 司言神情肃然等着燕龙弈上来。 燕龙弈喉咙滚动,摇头道:“姑娘,这不妥……” “上来。”司言命令道。 燕龙弈是不可能上的,他绝不可能让一个受伤的女子背他。 而且,她也背不动。 见身后男人没动,司言一把抓住燕龙弈手臂,强行将他拽到了背上。 “姑娘,这不行,绝对不行……” 燕龙弈挣扎起来,司言一个重心不稳,险些跌倒在地,还好扶住了身旁一棵老树。 “别动!”司言扎稳脚步,以命令的语气道,“不想两人一起摔倒的话,就给我老实点。” 燕龙弈顿时停了下来,他摔倒了无所谓,但他不能害这姑娘摔倒。 可他一个傲骨铮铮的男儿,哪里被一个女子背过? 一时之间,燕龙弈苍白的脸都有些憋红了。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若是让人看见,会坏了姑娘名声……” “荒山野岭的,没人看。” 燕龙弈眉头紧拧:“我一个大男人,太重了,姑娘背不动,只怕路上会闪了腰……” “不会。”司言断然道。 比这男人重得多的人她都背过,虽然这具身体不是她前世的身体,但抗这男人没问题。 燕龙弈见她执意背着自己,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走,不禁有些着急。 “我中了敌军狼毒箭,乃是将死之人,实在没必要拖累姑娘,姑娘还是自己走吧。” “一起走。” “姑娘……” “闭嘴!”司言冷肃的声音,堵住了燕龙弈的嘴。 山林中雨水哗啦,雨点无情地拍打着树叶。 嗖嗖的冷风挟裹着寒气扑面而来,两人身上衣服早已湿透。 燕龙弈身材高大,宽阔的肩膀几乎将娇小的女子上半身覆盖。 司言背着燕龙弈,走路很是费力,但她一声未吭,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燕龙弈永远忘不了这个画面,他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一个娇小的女子身上,女子在雨中背着他艰难前行。 “敢问姑娘芳名?”这是燕龙弈第一次,询问一个女孩儿的名字。 “司言。” 少女的声音清脆简洁,犹如军令。 燕龙弈顿了一下:“司姑娘可是将门出身?” “嗯。”司言点点头。 她岂止是将门出身? 她出身军门世家,家世背景在华夏首屈一指,司家在军政商三界,皆有深厚的实力。 她自幼便在家族中接受军事化管理和训练,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本事。 十五岁之时,她便成为司家最耀眼的新星。 十六岁,她正式进入军中,曾在较量中多次打败各专业领域的兵王,名扬各军。 十八岁时,她进入战场和黑三角等地,奉命执行各类机密任务。 二十岁时,她的足迹遍布全球各地,各类国际任务接踵而至。 二十四岁时,她军功赫赫,正式进入军部指挥中心工作。 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她便在军政两界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一年后,她以铁血手腕,完美粉碎敌国分裂华夏的阴谋。 第二年,她一举跃升为华夏军部最高统帅,成为整个司家和华夏的荣耀。 “司姑娘救命之恩,燕龙弈没齿难忘。” 这丫头的坚韧和执着,让他都感到佩服。 司言专心致志往前走着:“那就好好活着,才能报答我。” 燕龙弈在司言背上点点头,暗暗下定决心,为了这丫头的一片苦心,他也不能放弃自己。 第4章 忍着点,我给你刮毒疗伤 湿滑的山路上,北风凛冽,雨水哗啦打在两人身上。 司言背着燕龙弈,踩着一处坡度较大的地面,准备上去。 忽然,脚下泥土一松,司言鞋底打滑,重重地摔在地上。 司言扶住身旁一棵老树,脚也用力蹬在树上,极力稳住身体。 “司姑娘,要不还是放我下来吧……” 燕龙弈看着司言身上满是擦伤,依然一声未吭,奋力拽住一把灌木丛站起,喉咙有些哽咽。 “我没事。”司言轻轻出声,背着燕龙弈调整了下位置,“你抓紧我,好好保存体力,别多说话。” 她左手抓着一处结实的草丛,右手紧抠住地面,用力一蹬,爬上了这处小坡。 司言稳住身形,背着燕龙弈继续往前走。 燕龙弈双手抱着女子脖子,头轻轻搁在她肩头,无声地咬紧了嘴唇。 时间静静的,半个时辰过去了。 两人终于到达目的地。 这是一个掩映在半山腰灌木丛里的山洞,下有悬崖,上被茂密的树丛和藤条遮盖,地势十分隐蔽。 司言进入洞中,里面不大,但很深,曲曲折折的,一眼看不到底。 司言将燕龙弈放在一块平地上,燕龙弈已昏昏沉沉,气若游丝。 他嘴唇惨白,脸上毫无血色,身体好似冻僵了一般,一片冰凉。 “燕王?”司言拍拍男人的脸,燕龙弈没什么反应。 “我去采点草药,很快回来。” 话落,司言起身往外走,手腕被人一把抓住。 燕龙弈迷迷糊糊地抬起手,指向洞内:“里面有块扁圆形的石头,靑褐色的,下面有东西。” 这次大战之前,燕龙弈来这里考察,在洞中存放了一些没用完的东西。 司言很快找到这块石头,推开一看,下面果然有个洞,里面放着几样东西。 一个陶罐里面装着两包金创药,另有一坛封着泥封的酒和一包盐。 司言拿来金创药和酒,从洞口捡了枯柴,揪了几把未淋湿的干草,又从燕龙弈身上搜出来打火石,点燃了火。 火生好后,司言拔出燕龙弈身上匕首,放在火上烤着。 “燕王?” 司言试着往燕龙弈嘴里塞一块布团,但燕龙弈牙关紧闭,毫无知觉。 司言撕开燕龙弈伤口处衣物,拧开酒坛上封泥,将酒倒在了燕龙弈大腿上。 “啊!” 一股惊痛瞬间袭遍全身,燕龙弈惊坐而起,条件反射性就要出手,发现是司言。 他痛得头颅后仰,嘴唇张开,司言迅速将团成一团的布条,塞入了燕龙弈嘴里。 “忍着点,我要给你伤口刮毒。” 司言虽不是医者,但身为枪林弹雨中的军人,也懂外伤。 前世,她便经常给自己治伤,还给自己取过子弹。 匕首烧得滚烫,刺入伤口,燕龙弈腿上一阵白烟冒起。 剧烈的疼痛让男人身体条件反射性地震颤,大腿也止不住颤抖。 燕龙弈青筋暴起,五指紧紧抓着身下战袍,才堪堪稳住身体。 汗水湿透了男人本就未干的头发,喉咙里压抑着低沉的痛呼。 司言面无表情,有条不紊地替燕龙弈刮着伤口毒血。 时间静静流逝。 外面天色渐渐黑沉。 天空中的雨变成了雪,簌簌落下。 俗话说,冬打雷,雷打雪,今年冬天天气极端,自然灾害也会相应增多,百姓们的日子则会更难过。 等到司言给燕龙弈刮完毒,已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司言给他伤口抹好金创药,仔细包扎起来。 燕龙弈昏迷过去,司言也累得靠在墙壁上。 休息片刻后,司言重新起身,替燕龙弈处理身上的其他伤口。 燕龙弈身上的伤实在是太多了,有新伤,也有旧伤,从这些伤口,便能看出他经历过怎样残酷的战斗。 司言一处一处,挨着给燕龙弈身上涂药,直到两包药粉见了底,才终于处理完毕。 给燕龙弈整理衣服的时候,燕龙弈身上掉出一张舆图。 司言垂眸一看,这是一张以兀鹫山为中心的舆图。 舆图上将兀鹫山的山脉地形,山川河谷,绝崖险地,以及三国在兀鹫山所建立的关塞,驻军等情况,都做了详细的标注。 有了这张舆图,一下子就让司言对三国局势,以及这场大战有了极为清晰的认识。 这一次,燕国联合大宣对抗北芒国,也是迫不得已,因为野心勃勃的北芒国已起了吞灭两国之心。 北芒国的第一步,是先灭掉他东南边更为弱小的燕国。 随后,再长驱直入,南下吞并大宣。 燕国之危迫在眉睫,燕王根本别无选择,只能反抗。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雍王背叛燕国,燕龙弈却没有直接退兵的原因。 因为无论退到哪里,都始终要面对北芒国二十万大军。 “司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燕龙弈不知何时已经醒来。 在向司言道谢的同时,顺手将舆图收了回去。 “敢问司姑娘是哪国人?”燕龙弈轻声开口。 “大宣人。” “大宣?”提起背叛自己的盟国,燕龙弈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我是大宣司徒府长女司言,家父司正轩,宣威大将军司清山是我大哥。” “原来是司徒大人的女儿。”燕龙弈不禁有些意外。 司正轩位高权重,是大宣朝堂上极少数有发言权的人。 他儿子司清山是一名极为出色的将军,几年前,燕龙弈在雍王军中见过司清山。 但现在,他对大宣没什么好感。 “司姑娘为何会出现在战场上?”燕龙弈问道。 “为了给燕军送信。”司言平静地开口。 原主的确是得知雍王不出兵后,前来给燕国军队送信,只可惜半道上迷了路,兜兜转转半个月,直到死,也没能把这个消息送出去。 “雍王让你来的?”燕龙弈目光深沉盯着司言。 “不是。”司言如实道。 燕龙弈唇角一抹嘲讽,没有吭声。 司言淡然开口:“如今大宣和燕国联手对抗北芒国,两国之间是盟国。” “盟国?”燕龙弈冷嘲一声,眼神蓦地犀利起来,“大宣出尔反尔,背弃燕国,燕国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司姑娘觉得两国还是盟国吗?” 第5章 今日他已听到多少狂言妄语? 司言迎着男人刀锋般的目光,轻声开口:“要想打败北芒国,两国便只能是盟国。” “呵……”燕龙弈轻笑了声,唇角掠过一抹讽刺。 司言神色不变:“燕王有没有想过,燕国和大宣结盟多年,为何突然出尔反尔,背弃燕国?” 燕龙弈当然想过,可这次领兵的是大宣雍王。 是那个为了大宣百姓,连圣旨都敢违背的雍王。 是那个在上京城,和他手拉着手彻夜长谈,说要共同抵抗北芒国军的雍王。 他视雍王为兄长,为知己,为可以推心置腹,共谋大业之人。 雍王却在最为关键的时候,背叛了他。 “燕王应该知道,两国交战并非只有战场因素才能决定胜负,朝堂亦能。” 司言神色平静地看着燕龙弈,“大宣朝堂腐败,内政不修,忠臣良将逐年凋零,如今的大宣皇帝更是昏庸无道,宠信妖妃,奸臣以权谋私,鱼肉百姓,蒙蔽圣听,此中种种,不可不察。” 燕龙弈没有想到,一个司徒府的千金竟有如此见识? 燕龙弈眸色深沉:“司姑娘可知,身为大宣人,这般非议大宣朝政,对大宣皇帝出言不逊,乃是杀头之罪?” “我知道。”司言莞尔一笑,“但大宣皇帝不会知道,燕王也不会跑到他面前去告我的状。” 少女清浅的笑容,让低沉的气氛和缓了许多。 “那司姑娘认为大宣所犯下的错误,该由燕国来承担吗?” “当然不该。”司言语气肯定,“大宣有错,这是毋庸置疑的。” 司言回视着燕龙弈,语气如风:“可燕王殿下也要明白,把一国大事寄托于某个人身上,是你这次作战最大的失误。作为一军统帅,燕王不但不该轻易信人,还要想好战场上会出现的种种意外,这种意外,包括雍王不出兵。” 燕龙弈不禁一愣。 少女温和平静的声音,简直直击他的灵魂。 没等到雍王援军的时候,燕龙弈心底有多少次责问自己? 他为什么没想过雍王不出兵的情况? 他太信任雍王了。 他太信任这个曾经和他一起并肩作战,共同抵抗过北芒国军的男人。 他们歃血为盟,对天起誓,说要齐心协力,共诛北芒国。 可是最后,雍王背叛了他。 司姑娘说得对,错的不只是雍王…… 作为燕国大军的主帅,他要为自己的失误负主要责任。 司言神色柔和下来:“北芒国面对燕国和大宣联手,首先就会想到分裂两国,无论是从战场上,还是从朝堂上,燕王这次不是败在用兵之上,而是败在朝堂谋略上。” 大宣朝堂的腐败,燕龙弈是知道的。 可他以为,雍王为主将,会以大局为重。 哪怕大宣皇帝的圣旨压下来,雍王也会遵守他们之间的约定。 可他到底还是算错了这一步。 雍王不像他,背后有燕皇和燕太后全部的信任。 雍王在大宣的处境,步履维艰。 司言语气轻柔:“燕王若是死了,北芒国的阴谋才是真正达成了,届时燕国和大宣反目,正好给了北芒国逐一吞并两国的机会。” 司言从怀里拿出燕龙弈给她的白玉无事牌,在指尖轻轻摩挲。 “那时,我又去哪里兑现燕王给我的这份许诺?” 燕龙弈陷入沉默,半晌没有说话。 “燕王若是还想保护燕国,还想让北芒国退兵,便只能和大宣联手,只有两国勠力同心,才能大破北芒国军。” 司言极为耐心地解释,“燕王若是想清楚了,我愿意主导此事,帮助两国重新联手,共同对抗北芒国,只要燕王愿意给燕国,给大宣,也给我一个机会。” 燕龙弈满是诧异地看着司言,她一个柔弱的女子,说这番话是不是疯了? 她无权无势,又能做什么? 她能代表大宣吗? 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有救命恩情的女子,燕龙弈终究没狠下心来回击她。 燕龙弈眸光微敛,神色淡淡道:“恐怕没有机会了,我中了敌军狼毒箭,活不了几日了,司姑娘帮我刮毒,也只不过能延长几日寿命。” “能延长几日寿命,就足够我拿到解药了。” 燕龙弈:!!! 今日他已从这丫头嘴里听到多少狂言妄语? 燕龙弈目光深邃看着眼前女子,回想起她用匕首替他刮毒的场景。 那时,她是何其从容,何其镇定。 此时,她又是何其猖狂! 若是换了一般人,燕龙弈只会觉得是痴人说梦。 可司言说出这番话,竟让他觉得振聋发聩。 她可是从满是尸骨的死人堆里冲出来,救他性命的人啊。 “司姑娘说笑了。”燕龙弈理智地回道。 “我从不说笑。”司言神色冷定。 少女一双黑眸锋芒锐利,让燕龙弈不禁浑身一震。 司言淡然开口:“只要燕王能多活几日,我便能拿到解药。” 她能单枪匹马从守卫森严,满是监控的敌军基地拿到机密资料。 也能从北芒国大将军手上拿到狼毒箭解药。 燕龙弈正不知如何开口,司言轻柔的声音再次如同一道惊雷炸开。 “我不但要从梁军山手上拿到狼毒箭解药,还要让北芒国二十万大军有去无回。” 燕龙弈:!!! 第6章 司姑娘就这么相信雍王? 外面天色渐渐黑了,漫天的雪花在空中飞舞。 山洞里寂静无声,燕龙弈神色平静,心中却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燕龙弈没吭声,转眸间,看到司言身上的伤。 “司姑娘,你身上的伤还未上药……” 她一直在给他处理伤口,自己身上的伤都没顾得上。 “我去采点草药回来。”司言起身。 燕龙弈这才发现,两包金创药都已经用完了。 “还是我去吧,我认识一些止血的草药。” 燕龙弈强撑着身体站起,被司言一把按住肩膀。 “坐下!你腿上那么大个窟窿,如何行动?” 话落,司言大步往外走去。 燕龙弈愣愣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心头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 燕龙弈缓缓闭上双眼,靠在石头上休息,没过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树叶沙沙的声音。 燕龙弈猛然睁开眼,他的人找来了。 燕龙弈抓起地上一个石子,朝洞外扔去,很快,一个黑影摸了进来。 “王爷。” “外面什么情况?”燕龙弈看向黑影。 黑影恭恭敬敬地道:“山下的人在四处搜索王爷和一个女子,梁军山下令从北雁关调来十万大军,誓要抓到王爷。” 燕龙弈没说什么。 看来,梁军山很在乎他的命。 云栎神色担忧:“属下听北芒国的士兵说,您中了狼毒箭,可是真的?” 云栎完成任务后,一路顺着王爷留下的记号找过来,没想到听说王爷中了北芒国狼毒箭。 “是。”燕龙弈应了一声。 “属下定会为王爷拿到解药。”云栎紧咬嘴唇,握紧了手上拳头。 燕龙弈淡声道:“不要轻举妄动,本王还可再撑几日。” “是。”云栎点点头。 “你先退下!” 云栎:…… “立刻!”燕龙弈神情严肃,下达命令。 云栎急忙闪身离开山洞,躲入一处灌木丛里。 就在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影缓步走入洞中。 云栎不禁一阵惊奇,这便是北芒国士兵口中和王爷一起的那位女子? 司言采了一些草药回来,还用竹筒打回两筒水,摘了一些野柿子和金钩梨。 燕龙弈抬眸看去,只见司言身上衣服已经清洗过了。 她头发湿漉漉的,上面泥土不见了,长发随意地撩在脑后,露出一张瓷白的脸。 少女神色清冷,黑眸幽深明亮,脸上有两道擦伤,但丝毫不影响她的美。 燕龙弈几乎没法想象,一个如此娇小的女子,究竟怎么有勇气从死人堆里冲出来救他? 又是怎么把他背到这个山洞里来的? 司言把竹筒递给燕龙弈:“燕王喝口水。” 燕龙弈伸手接过:“多谢司姑娘。” “燕王客气了。” 燕龙弈喝完水,目光落到司言采回的草药上:“司姑娘可是要上药?” “我已经上过了,这些草药是采来给你用的。” 燕龙弈不禁微微一顿,她自己上过药了? 司言随意坐在一块石头上,闭目养神,燕龙弈也不再说话。 空气中一阵安静。 两刻钟后,司言睁开双眸。 “燕王此次出征,功败垂成,若是就这么回去,恐无法向燕皇和燕太后交代,也无法向燕国的父老乡亲交代。” 司言仍未放弃劝说燕龙弈。 燕龙弈眸色微微一暗,他几乎已经能想象到,燕国上到太后、陛下,下到文武百官,以至燕国的黎民百姓,会对他有多失望。 他们眼中一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燕王,这次竟然损兵折将,大败而归。 虽然他已经保住了燕国大军的主力,但北芒国野心勃勃,随时都有吞并燕国的可能。 司言轻轻开口:“若是燕王愿意再给大宣一个机会,燕国可和大宣再次联手,共灭北芒国大军二十万,让北芒国数年之内不敢再进犯两国。” 燕龙弈静静听着,没有吭声。 司言也没了声音。 半晌,燕龙弈淡淡道:“司姑娘,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离开这里轻而易举。”司言神色冷然,语气如冰,“但若想击退北芒国,却需要两国合作。” 司言看向燕龙弈的目光冰冷而锐利,浑身一股迫人的气息。 “燕王其实已经别无选择,燕国无论怎样,都绕不开与大宣合作,没有大宣,燕国根本无力抵抗北芒国。” 司言看着眼前男人,神色郑重地说道,“燕王最好慎重考虑一下,给燕国和大宣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我定会说服雍王,出奇兵制胜,大败北芒国。” “雍王不会出兵。”燕王神色冷淡了下来。 “会。”司言斩钉截铁。 “司姑娘就这么相信雍王?”燕龙弈目光瞬间锐利起来,双眸之中锋芒尽露,面色也变得一片阴沉。 第7章 本小姐专治祸国殃民的蠢人坏人 “我不信任何人。”司言语气轻柔,和缓而坚定,“我只信我自己。” “你又能做什么?”燕龙弈问道。 “我能说服雍王出兵,让两国再次联手。”少女浑身自信,成竹在胸。 燕龙弈又从她身上看到了那种说要灭北芒国二十万大军的狂妄。 四目相对,两人目光猛烈碰撞,就如短兵相接。 这一刻,少女眼里的光芒燕龙弈前所未见。 “好。”燕龙弈沉默半晌,点了点头,“如果司姑娘能够说服雍王出兵,我们或可与北芒国一战,前提是,雍王还未退兵回朝的话。” “雍王不会退兵回朝,他还在坐等着收渔翁之利。” 燕龙弈不禁微微一愣。 司言淡然开口:“雍王之所以不出兵,就是因为大宣朝中有人打着让北芒国和燕国两败俱伤,好坐收渔翁之利的想法。” “何其蠢也!两国唇齿相依,燕国若灭,大宣定不能独存。” “是啊,就是有人这么蠢。”司言神情冷淡,“他们不但蠢,还坏,不过,他们很快就要倒霉了,本小姐专治祸国殃民的蠢人坏人。” 燕龙弈黑眸深邃,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审视起眼前这个女子。 短短几个时辰内,她身上所展现出来的果断勇敢,她身上所具有的远见卓识,都超出他的想象。 可以说,这丫头的智慧谋略,眼光胆识,甚至超过了一军统帅。 她若是男儿身,大宣日后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燕龙弈没想到的是,她哪怕女儿身,天下也为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感谢燕王能再给大宣一个机会。”司言缓和了语气。 她知道,要让堂堂燕国战神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女孩儿有什么本事,真的很难,但他还是答应了。 “我不相信大宣。”燕龙弈凤眸幽深看着眼前女子,“但我相信你,司姑娘。” 说出这话,燕龙弈只觉得自己疯了。 可若是没有眼前的女子,他大概率已经死了。 这一次,他会做好万全的准备,等雍王先出兵。 “给我三日时间。”司言开口。 “什么?” “三日之内,我必为燕王拿到狼毒箭解药。” 司言很清楚,要想打败北芒国,首先还得救这男人性命。 燕龙弈乃是燕国主将,手握燕国军政大权,两国联手离不了他。 “这事儿就不劳司姑娘费心了。”燕龙弈微微一笑,“我会自己去拿解药。” 他已经捡回了半条命,就没有理由放弃另外半条。 他还想好好活着,看看这个屡屡让他震惊的女子,会做出怎样惊天动地的事来。 “那我们就看谁先拿到了。”司言莞尔一笑道。 外面夜色已深,两人都已疲惫。 山洞里乌黑一片,司言和燕龙弈只能借着天光,隐约看到对方的身影。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隆隆的马蹄声,梁军山调集的兵马到了。 司言走到洞口,只见山下燃起了火堆,密密麻麻的火把四处游动。 司言返身回来:“外面天色已黑,这里洞口隐蔽,敌人暂时找不过来,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后半夜我下山找解药。” “嗯,好。”燕龙弈点点头,轻声回道。 司言倚靠着一面洞壁坐下,闭上双眼休息。 初冬时节,加上下了一场雨雪,天气已是十分寒冷。 山洞里更是一片阴冷,再加上不能生火取暖,燕龙弈不禁感到阵阵寒意,他抬眸看向眼前女子,只见司言衣衫单薄。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在洞内响起,燕龙弈脱下身上战袍,轻轻盖到了司言身上。 “我不冷。”司言豁然睁开眼睛,一把扯下战袍,还给男人,“倒是你,腿伤得严重,要谨防冻伤,还要小心伤口感染。” 空气中一阵安静,燕龙弈没有吭声。 司言默了一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挨近点相互取暖。” 她刚才不小心碰到了燕龙弈的手,这男人手上一片冰凉,却想着把自己的战袍脱给她。 “不介意。”燕龙弈哑着嗓音回道。 这天气实在是太冷了,他还勉强能扛,但不能冻着了这丫头。 司言挪动身体坐了过来,身体紧挨着燕龙弈。 燕龙弈浑身一僵,也朝着司言靠了过来。 他抖动身上战袍,长臂一伸,将两人裹在了宽大的战袍里。 两人相互靠着,谁也没动。 山下不时传来士兵的吵闹声,马蹄的走动声,却丝毫不影响洞中的两人。 没过一会儿,燕龙弈耳畔响起司言均匀的呼吸声。 燕龙弈身体僵硬着,一动未动。 这是燕龙弈有生以来,第一次和一个女子挨得如此之近。 这个场景,足够他回味一生。 午夜时分,外面大雪纷飞,天气极度严寒。 外面敌人搜索的动静小了些,看起来,许多士兵都已乏了。 寅时一到,司言准时醒来。 她轻轻挪开燕龙弈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感受到他身体僵硬,便知他没睡好。 不过,燕龙弈的身体已经暖和起来了。 “等我消息。”司言说了一句,起身往外走去。 “我送你出去。”燕龙弈跟着起身。 “不必。”司言淡淡道,“你好好休息。” “我就送你到洞口。”燕龙弈执意道。 司言不再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朝洞外走去。 忽然,燕龙弈抬起手掌,一掌击在了司言脖颈后方。 司言身体一软,倒在了燕龙弈怀里,燕龙弈低下头颅,目光深深看着眼前女子。 半晌,他唤来隐卫:“云栎。” “属下在。”云栎大步走进洞中。 燕龙弈神情严肃地开口:“将司姑娘送回大宣军中,亲自交到宣威将军司清山手上。” 司清山是她哥哥,到了司清山手上,她也就安全了。 “是。”云栎领命,一路扛着司言下山。 没走多久,背上女子忽然开口:“放我下来。” 女子清冷凛冽的声音,吓了云栎一跳,他连忙将背上女子放下。 司言神色冷酷,目光犀利盯着云栎。 云栎不禁暗暗叫苦,王爷是不是心疼美人儿,舍不得下重手啊? 这位司姑娘竟然醒了…… 第8章 出征之前,你的婚事已经定下了 司言目光扫过云栎,直截了当:“北芒国军正在四处搜索你家王爷的行踪,现在有个机会可以引开敌军,你可愿意配合?” 云栎目光审视地看着司言,很显然,这位司姑娘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至少已经知道他是王爷的人。 思索片刻,云栎回道:“需要我怎么做?” “假扮成你家王爷。” 云栎顿时就明白了,这姑娘要他假扮成王爷引开敌军。 “把敌军引向哪里?” “雍王驻扎在哪里,就把敌军引到哪里。” 云栎不禁一愣,雍王背弃他家王爷后,一直龟缩在熊月关。 她打算把敌军引向熊月关? “好,我答应你。”云栎声音带着些愤怒的味道。 雍王背信弃义,让燕国将士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若能把北芒国大军引到熊月关,他们燕国也可大出一口恶气。 可云栎心中还是疑惑,这位司姑娘为何要这么做? 司言看着眼前青年男子:“你是不是在想,我身为大宣人,为何要把敌军引到大宣关塞?” “司姑娘洞若观火,在下佩服。” 云栎对着司言拱手一礼,“敢问司姑娘,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救你家王爷。”司言看着这位燕王府隐卫统领,缓缓开口,“同时,也救大宣,这两者并不矛盾。” 云栎皱眉道:“请恕我愚昧,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司言神色淡然地开口:“没有大宣,燕国不能独自抵挡北芒国入侵,同样,若是没有燕国,大宣也不能独自抵挡北芒国,要想对付强大的北芒国,两国必须联手,缺一不可。” 云栎听明白了,这位司姑娘还是想促成两国联手。 可大宣已经背弃了燕国,岂是说重新联手就能重新联手的? 况且,她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 但云栎没有多说什么,对着司言拱手一礼道:“任由司姑娘差遣。” …… 半个时辰后,北芒国军中士兵来报:“大将军,发现燕王和那个女人的行踪了。” “在哪里?”梁军山厉声道。 “他们偷袭了我们一小队人,抢了两匹马,往熊月关的方向去了。” “追!”梁军山面色阴沉地下令。 如今驻扎在熊月关的是雍王,他早就得到密报,大宣皇帝已经下旨,不准雍王出兵。 他倒是要看看,北芒国大军压境之时,雍王究竟是选择庇护燕龙弈,还是与北芒国大军交战? 边关的大雪下了整整一夜,终于停了,地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积雪。 司言带着云栎直奔熊月关,两人一路走,一路留下印迹引诱北芒国的士兵。 经过一夜又一日,终于在翌日傍晚时分,抵达了熊月关。 城楼上守军见到两人,大喊道:“来者何人?” “是我,司徒府大小姐,宣威将军司清山的妹妹,司言。” 司言直接报出了自己的身份。 “你身旁之人是谁?”熊月关守将杨克目光扫过司言,落到了她身旁浑身是血的云栎身上。 “这是我的侍卫。”司言朗声道。 “司大小姐稍等,末将这就让人去通禀。” “劳烦将军了。”司言拱手一礼。 半刻钟的时间,司清山亲自驾马前来,看到妹妹衣衫褴褛,头发蓬乱,司清山双目通红。 他翻身下马,一把将司言拥入怀中:“大哥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司清山喉咙哽咽,眼眶被泪水湿润了。 他手下的人在一处惨烈的战场上找到了阿言的饰物。 他还以为阿言已经死了。 当初他就不该答应父亲带这丫头来边关,她若是好好待在上京,就不会发生这许多事情了。 “我没事。”司言轻轻拍着大哥肩膀,神情一片肃然,“大哥,我要见雍王。” 司清山不禁一愣:“现在天色已黑,有什么事不如明日再说?” 阿言偷偷溜出军中之事,已被朝廷特使知晓,雍王那边很是为难。 半月前,朝廷特使来到边关,下令军中任何人不得出熊月关。 阿言以自己非军中之人为由,且以父亲司徒的身份施压,才能够出得关去。 特使因为此事大发雷霆,雍王从中周旋,才让特使息了怒气。 如今阿言去见雍王,恐会惹雍王不喜。 “大哥,我有军情大事。”司言道。 司清山见妹妹神色严肃,不禁点头:“行,大哥带你去见雍王。” 司清山目光扫过一旁云栎,对司言道:“你确定这是你的侍卫?” 这丫头的侍卫都是他安排的,他怎么不认识? “路上遇到的一个难民,看他怪可怜的,就带回来了……” 云栎:…… 司清山不再多问什么,北芒国发动战争,让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路上逃难之人比比皆是,带回一两个人来也不奇怪。 司清山安排了两个属下照看云栎,带着妹妹去见雍王。 “老实说,雍王会不会见你,大哥也不确定,这几日想见雍王的人,都无功而返,就连大哥也不例外。” 半个月前,三军将士都已做好准备,同燕国大军一起对战北芒国,朝廷却突然来了圣旨。 雍王接旨半日后,下令大军原地不动。 而后整整三日,雍王不吃不喝,也不见任何人。 军中将士议论纷纷,更是有许多将士冒死进谏,劝雍王出兵。 “我知道了,大哥,等我见了雍王再说。” 司清山见妹妹执意要见雍王,也知道劝不住,便不再多说什么。 但有一件事情,他得告诉阿言。 司清山见四处无人,这才低声开口:“阿言,大哥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 “大哥,日后再说不迟。” “出征之前,你的婚事已由陛下和父亲定下了。” 司清山深呼吸口气,将压在心底的一块石头砸了出来。 前段时间,他一直顾着阿言心情,没敢告诉她。 现在消息已经传开了,根本就瞒不住。 第9章 这是燕龙弈设的套? 司言脚步一慢:“定的谁?” 原主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关于婚事的信息。 她倒是有个喜欢的男子,是和她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护国将军府凌二公子。 原主从小喜欢舞刀弄枪,也是受这位凌二公子的影响。 “雍王。” 迎着妹妹略显犀利的眼神,司清山满眼无奈地开口。 他知道妹妹不喜欢雍王,尤其是这次雍王不出兵,更是让她对雍王失望透顶。 “雍王喜欢我?”司言问道。 “雍王喜不喜欢你大哥不清楚,但皇室和司徒府联姻却是定局,你的未婚夫不是雍王,便会是信王,亦或是陛下的其他皇子。” 司清山顿了一下,“大哥倒是觉得雍王有勇有谋,敢作敢当,会是个好的夫婿。” 这次联姻原本是皇贵妃提出来的,是希望把妹妹指给皇贵妃的儿子信王,后来父亲进宫一趟,就变成了雍王。 为此,父亲已经彻底得罪了皇贵妃和信王。 这丫头和雍王的婚事,也已成定局。 司言清楚,古代女子根本没有选择自己婚姻的权利。 她神色冷淡:“我知道了。” “阿言,雍王也有自己的苦衷……” “待我见过雍王后再说吧。” 司清山微微一愣,看着妹妹出奇平静的反应,不禁觉得小丫头有些奇怪。 说话间,两人到了中军营帐。 天色渐渐黑了,军中四处亮起了火光。 中军主帐门口,侍卫左杭前来通禀:“王爷,司家大小姐来了。” 这位司大小姐是王爷新定下的未婚妻,左杭不敢怠慢。 大帐里传出雍王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度:“本王说了,任何人都不见……咳咳……” 话音刚落,里面便是一阵咳嗽声。 司言老远都听见了,据说雍王身体不好,一直吃着药。 左杭立在帐外,硬着头皮道:“王爷,司大小姐说,有军情大事。” “不见。”雍王冷声回绝。 她一个女子能有什么军情大事?就算真有,也会先告诉司清山。 左杭抹了抹额头上冷汗:“王爷,司大小姐说,见不着您,她就不走。” “那就轰走。” “是。”左杭把雍王的话,原封不动传给了司言。 他当然不敢轰走司言,但雍王回绝的意思,也传达得很清楚。 司清山也不好说什么。 “阿言,不知是何军情大事?不如先告诉大哥?” “大哥,情况紧急,我必须亲自面见雍王。” 司言态度坚定,犀利的眸光直盯着中军主帐。 忽然,她抬腿大步往里走去。 左杭惊了一跳,连忙追上去:“司姑娘,不可啊,王爷军令万不可违背。” 司言置若罔闻,径直往雍王军帐走去。 司清山并未阻止,这丫头这般严肃,定是有紧急军情上呈。 “快!快拦住她!”左杭眼见追不上司言,不由高声大喊。 雍王帐前侍卫纷纷上来,两戟交叉挡住司言。 司言赫然出手,抬腿踢向一个护卫腰侧,同时,一拳砸向另一护卫面门。 司言使出的招式十分奇特,速度极快,专攻要害,不过片刻之间,便将两人打倒在地。 “司姑娘,你闯大祸了啊。”左杭满头大汗从后面追来。 “哗啦”一声,司言已经一把撩开帐帘,往里走去。 雍王帐前的大队侍卫围了过来。 左杭带着侍卫冲进去,“扑通”一声跪下:“王爷,卑职失职,没能拦住司大小姐,还请王爷处罚。” 左杭是真没想到,这位司徒府大小姐竟然如此彪悍,胆敢硬闯雍王军帐。 司言立在大帐中,无数长矛寒光闪闪对着她。 昏暗的烛光映照着她神色清冷的脸,将她挺直的身影拉得老长。 中军主帐一片死寂,空气中弥漫着药草的味道,雍王面前桌案上,摆着一碗黑乎乎的药。 雍王一身戎装,暗红色的大宣战袍覆盖着男人略显瘦弱的身躯,让人很难想象,这位常年抱着药罐子的人,便是大宣声名赫赫的雍王——祁子煜。 祁子煜缓缓抬手,朝左杭挥了挥。 左杭带着侍卫们鱼贯而出。 案前男人神色冷峻,白皙病态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冰霜。 “司姑娘找本王,所为何事?” “我给雍王送来一个人。”司言平静地开口。 “谁?” “燕龙弈。” 祁子煜握着药碗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漠然道:“燕龙弈?燕国的燕王?” “没错。” 司言看着祁子煜脸上微妙的神色,淡淡开口,“他已随我来到熊月关。” 祁子煜眸光幽深:“你确定是燕龙弈来了熊月关?” “确定。”司言神情肃然,声音干脆,“正是雍王昔日的好友,燕国战神燕龙弈。” 祁子煜默了一下,轻轻端起面前药碗,抿了一口,好似在品茶。 接着,他抬起手掌,对外拍了三个响亮的巴掌。 两个护卫带着云栎走了进来。 见到祁子煜的那一刻,云栎只恨不能冲上去,一刀宰了这个背弃他家王爷之人。 但他忍了下来,老老实实任由人押着。 他还想看到北芒国大兵压境之时,祁子煜会是什么表情? “你说的燕王,可是这人?”雍王又喝了一口药。 “是。” 雍王抬眸看向司言:“你可知私闯本王军帐,欺骗戏耍本王,是何罪?” 少女神色坦然:“司言自认无罪。” “这只是燕龙弈的侍卫,并非燕龙弈。”祁子煜指着云栎冷冷道。 这是燕龙弈最得力的属下,他早就认识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司言眸光清冷看着大宣雍王,“所有北芒国士兵都以为他是燕龙弈,又亲眼看到他和我一起逃入熊月关,王爷,北芒国军说他是燕龙弈,他就是燕龙弈。” 雍王眸光一沉,眼神瞬间犀利起来。 他细细打量司言,又打量着司言身旁云栎,陡然明白,他入了套。 这是燕龙弈设的套? 他不会相信,司言一个柔弱的女子会有如此胆大包天的想法。 可司言又怎么和燕龙弈扯上了关系? 第10章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大帐里寂静无声,空中气压低到了极点。 祁子煜冷冷盯着司言:“本王自会让北芒国军相信,入关的燕龙弈是有人假扮。” 话落,他沉沉开口,“来人,将这个假燕龙弈给本王好好看管起来。” 左杭连忙上前,正要将云栎带下去,却被司言拔高的声音吓得愣住。 “然后呢?”司言厉声质问。 她神色嘲讽,“这的确不是燕龙弈,但这是燕国将士!在雍王龟缩熊月关时,是他们浴血奋战,奋勇杀敌,抵抗北芒国军,雍王要把他交到梁军山手上吗? “雍王要把自己盟军的铁血战士,交到自己的敌人手上吗?还是说,雍王想让世人指着自己的脊梁骨,说大宣的雍王是个背弃盟约,背叛挚友的懦夫。” “放肆!”祁子煜冷冷盯着司言,脸部肌肉一阵颤动。 半晌,他对门口左杭挥了挥手。 左杭连忙将云栎带了下去。 “我是放肆了。”司言神色不变,周身散发出强大的气场,“但我很想看看,梁军山究竟是相信北芒国军亲眼所见的事实,还是相信雍王的一番辩解?” 祁子煜苍白的脸上,布满怒气。 燕龙弈出使大宣时,他和燕龙弈引为至交,两人之间的友谊广为流传。 此次出征前,他和燕龙弈更是歃血为盟,誓要将北芒国军赶出兀鹫山。 在梁军山眼里,他必然会接纳前来投靠的燕龙弈。 “报——” “雍王殿下,北芒国军大举前来,距离熊月关已仅有三十余里。” 门外军令司马的声音响彻大帐。 “有多少人?”雍王问道。 “前军两万余人,由梁军山亲自领兵,据估算,后续至少还有数万大军。” “再探。”祁子煜沉声下令。 “是。” 大帐内落针可闻,一股寒意在空气中蔓延。 祁子煜半晌没有开口,他缓缓端起面前药碗,大口喝下。 司言放缓了语气:“雍王殿下,眼下我们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和燕国联手,共同抵抗北芒国,不然,北芒国的铁骑真要踏入我大宣境内了。” “这不就是你的目的?”雍王唇边冷笑,“你不就是想把北芒国军引到熊月关,逼本王出战?” “没错,这是我的目的。” 司言红唇轻启,“但我更想让雍王看清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祁子煜眸光微动,却是没有吭声。 “雍王应该知道,大宣和燕国各自为战,均不是北芒国的对手,两国只有联手,才能抵抗北芒国。” 祁子煜不禁暗叹口气。 他们是该联手,但在他决定不出兵的那一刻,就已经错过了两国联手的最好时机。 司言淡漠道:“莫非雍王也以为,北芒国和燕国厮杀一场,我大宣便可坐收渔人之利?” “本王不这么认为又能怎样?朝中之人,不就是这么蛊惑圣听的?” 从雍王隐忍的语气中,司言听出了他的愤怒。 雍王的这丝怒气,让司言看到了说服他的极大可能性。 “这么说,雍王也认为大宣应该出兵?”司言问道。 祁子煜默了一下:“是,本王应该出兵,所有将士也都这么认为,但陛下圣旨就摆在那里,朝廷前来的特使也在军中,你让本王如何做?” 雍王手指点了点几案上一个黑色方盒,里面装着的,正是阻碍他出兵的圣旨。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司言的话掷地有声。 祁子煜猛然抬头看向司言,这丫头的胆儿还真不小。 他起身走到帐前:“所有将士后退五十步。” “是。”外面传来左杭的回应,紧接着,是侍卫们整齐后退的脚步声。 祁子煜转过身来看着司言。 他没有忘记,眼前这位女子正是出征之前父皇为她指定的未婚妻。 “说得倒是容易,但圣命岂可轻易违背?” 祁子煜神色如冰,挺直的身影如同一尊雕塑。 “那燕国将士的血就该白流?”司言接过祁子煜的话道,“我大宣将士的满腔热血就该被浇灭?北芒国分裂我大宣和燕国的狼子野心,就该视而不见?我们就该眼睁睁看着北芒国先灭了燕国,再南下吞并我大宣吗? “若是不抵抗北芒国,北芒国的铁骑随时都会如今日一般,因为一个荒唐的理由,而对我大宣大兵压境。” 少女的声音清脆响亮,声声质问,字字句句如刀尖一般,深深地剜入雍王心底。 祁子煜抬眸看向司言:“时至今日,我大宣和燕国之间的关系已然破灭,燕国将士也对我军失去了信任,如今燕王更是下落不明,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不晚。”司言神色坚定道。 迎着男人略显阴郁的目光,司言镇定开口,“只要雍王还有一颗抵抗北芒国的心,诚心想和燕国重新联手,只要雍王敢说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一切都还来得及。” 祁子煜眸光轻垂,四年前,他就曾违背过一次圣旨。 那时,他镇守北雁关,与北芒国军对峙一年,北芒国军也未能攻破北雁关。 朝廷突然下旨命他回朝,把边关主将换成了护国大将军凌岳峰。 凌大将军坚守三个月后,北雁关被攻破。 北芒国大军长驱直入,杀入大宣境内,兵临熊月关。 他就是那时,也是在这熊月关,第一次违背了圣旨。 第11章 本王还有别的选择吗? 当时,熊月关已经快守不住了,老太师等一行朝廷元老以死力谏,陛下才同意他重新为主将。 他火速赶往边关,决心狠狠反击北芒国。 朝廷却在这时传来旨意,要他龟缩在熊月关,只守不攻。 雍王思虑再三,还是发起了反攻,最终大败北芒国军。 大宣百姓举国欢庆,边关将士无不振奋。 这时,朝廷又急速宣他回朝。 刚入上京城,他便被捕入狱,廷尉府说他违抗圣旨,意图谋反。 他在狱中经受严刑拷打,若不是老太师联合朝中几位元老力保,恐怕他早已命丧黄泉。 老太师因此触犯龙颜,被责令迁离上京。 其他几位元老也先后被人弹劾,贬官的贬官,流放的流放,朝中仅剩的几位股肱大臣,不复存在。 自那以后,他在朝中举步维艰。 此时的他,面临着和四年前一模一样的处境。 他不得不思量起违背圣旨所要付出的代价。 “雍王殿下,燕王期盼着能够和你再次联手,共同抵抗北芒国军。” “你见到燕王了?”祁子煜挺直脊背,目光直射向司言。 “是,我回来之前刚见过他。”司言迎着祁子煜目光道,“但燕王中了敌军狼毒箭,需要拿到梁军山手上解药才行。” “他还活着就好,解药可以想办法去拿……” 祁子煜重新坐回案前,两手交握撑着头颅,让自己冷静下来。 燕龙弈还活着他并不意外,他意外的是,燕龙弈还想和他重新联手。 燕龙弈还会再信任他吗? 片刻后,祁子煜抬头看向司言:“燕王当真还想和本王联手?” “是。”司言点点头,“只要雍王拿出足够的诚意。” “怎样才算有诚意?”祁子煜谨慎地问道。 “主动出兵。”司言眸光锐利,紧盯着祁子煜,“敢问雍王,是否已经下定了决心和燕国联手?” “本王还有别的选择吗?”祁子煜问道。 北芒国大军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熊月关地势不同于北雁关,不是死守就能保住的。 和当年一样,大宣军队若是不主动出击,就只能坐以待毙。 司言缓和了语气:“既然雍王已经想好了,我有些话想跟雍王说。” “什么话?” “这一战,我们只能胜,不能败。”司言神色清冷,“若是胜了,我们还有机会和朝中那些人周旋,若是败了,雍王便会再次有性命之忧。” “再次”二字,让雍王认识到,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并非不知道他曾经所经历的事情。 祁子煜抬眸看着眼前女子,好似没那么反感父皇为他指定的这门婚事了。 “你一个女子都不惧,本王何惧?” 祁子煜淡淡一笑,喝了一口桌案上药茶。 司言早有耳闻,雍王终日抱着药罐子,喝的是药茶,吃的是药膳,就连沐浴,都是用的药浴…… 是药三分毒,雍王这么用药,只怕时间长了,身体根本吃不消。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王爷得惧,仗必须打胜,朝中那些奸佞也必须得除。” 司言目光定定看着祁子煜,“王爷曾经所经历过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只要我司言还有一口气在,定保王爷安然无恙。” “……” 祁子煜现在还不知道司言这话有多重的分量,但她一个女子能够想到这些,已经让人很意外了。 祁子煜缓缓开口:“朝中奸党根深蒂固,只怕不好对付。” 他早就想过除掉皇贵妃和丞相一党,但其中牵扯势力太多,根本无处着手。 司言神色坚定:“再枝繁叶茂的树也能被连根拔起,无非是看怎么拔罢了。” “丫头,小心祸从口出。”祁子煜提醒道。 司言莞尔:“雍王放心,我自有分寸。” 话音刚落,帐外一阵马蹄声响起。 军令司马匆匆来报:“启禀雍王,敌军先头部队已到达城下,大喊着让我们交出燕王,预计他们大部队人马最晚明日一早就会抵达。” 雍王眸色冷沉,缓缓从桌案前站起,白皙病态的手一把拔出腰间长剑。 “我们手上没有燕王,但我们有刀剑。” 雍王嗓音低沉,语气如冰,“传令全军将士,厉兵秣马,准备和北芒国军决一死战。” “是。”门外军令司马振奋不已。 将士们憋了大半月,都快憋出内伤了,早就想好好地打一仗。 就在这时,司言忽然开口:“王爷,我军将士士气正盛,这是好事,但北芒国军毕竟实力强大,我军切不可盲目出战。” “你有什么想法?”祁子煜问道。 司言轻声开口:“这段时间,王爷一直按兵不动,敌人定然认为我军怯弱,不敢出战,我们不如将计就计,等到敌军掉以轻心之时,再伺机而动,定可出其不意,大败敌军。” 雍王听后,当即下令:“传令我军将士,给梁大将军好好解释一下,就说燕王着实不在我们手上,还请梁大将军不要为难。” “是。”帐外听候命令的左杭高声应道。 左杭很是惊讶,这位强闯进来的司大小姐,竟然摇身一变,成了王爷幕前出谋划策之人? “另外,如果梁军山还心心念念着燕王性命,我们也可利用他迫切想得到燕王之心,设计拿回狼毒箭解药……” 祁子煜回眸看向司言:“这个不容易,有待从长计议。” 司言附耳过来,对祁子煜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祁子煜听了,不由瞪大眼睛:“不行!这绝对不行!这样做太冒险了……” “雍王殿下,机会险中求。”司言神色坚定地说道。 她答应三日之内为燕龙弈拿到解药,如今已经过去了一日夜,只剩下最后两日的时间。 她必须在这两日内拿到解药,无论多冒险,她都得这么做。 第12章 雍王未婚妻?这分明是燕龙弈女人 翌日清晨,北芒国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开到熊月关城下。 梁军山派出一小队人前来交涉。 “雍王,还不快速速交出燕龙弈?是想和我北芒国开战吗?” “梁大将军,这里是大宣关塞,我们从来就没见过什么燕王啊。” 城楼上,大宣守将杨克战战兢兢抹着额头上冷汗。 杨克已经得到雍王命令,要将士们克制自己的情绪,表现得怯战一些。 北芒国士兵厉声大喊:“我等亲眼见到燕龙弈和一个女人逃进了熊月关,你们最好赶紧交出燕龙弈,不然,我们可就强攻熊月关了。” “我们是真没见过燕龙弈啊……”杨克在城楼上应对北芒国士兵。 他背后,站着一直没露面的司清山。 司清山一接到北芒国军先头部队赶来的消息,就上了城楼。 他离开的时候,妹妹司言还在和雍王商议军情。 北芒国士兵回禀道:“大将军,他们死咬着说没见过燕龙弈。” “那就给他们点儿厉害看看。”梁军山面色一沉,对着三军将士下令,“盾牌手掩护,弓箭手射箭!” 梁军山站在熊月关前,拳头紧握。 四年前,他进攻大宣,便是止步于这里。 当年祁子煜在这熊月关,让他吃过一次大亏。 这位大宣雍王,不容小觑。 “放箭!” 北芒国步兵手持盾牌在前护卫,弓箭手们一队接着一队,朝着城楼上射箭。 司清山下令:“躲进墙后壁垒,暂避敌军锋芒。” 司清山坐镇在城楼上,下令士兵不得与敌军正面交锋。 敌军没有出动攻城器械,就说明他们只是试探。 几番箭雨过后,北芒国士兵果然再次前来交涉。 这时,雍王纤瘦的身影出现在熊月关城楼上。 梁军山远远看到祁子煜,眸中露出一抹精光。 祁子煜看起来,还是那么苍白,那么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梁大将军,何必大动干戈?咱们有话好说,咳咳咳……” 没说上两句,祁子煜便掩唇咳嗽起来。 城楼下北芒国士兵一阵嘲讽。 “雍王殿下,身体不好就回去好生养着,到这城楼上来做什么?小心风大,伤了您的身子骨啊。” “哈哈哈……” “就雍王这副脆弱的身板,好像马上就会晕过去啊……” 北芒国士兵肆意取笑,祁子煜只当耳旁风,对于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来说,挑衅的语言完全没有威慑力。 北芒国将士自觉无趣,安静下来。 梁军山抬起双眸,看向这个除了燕龙弈外,唯一能够阻挡他前进的人。 “早就听说雍王和燕王关系非同一般,莫非雍王真要为了一个燕龙弈,与我北芒国军开战?” “咳咳……咳咳……”祁子煜掩唇轻咳,声音虚弱地开口,“大宣自是不敢与北芒国为敌,只是我手上当真没有燕龙弈。” 梁军山面色阴沉下来:“那我问雍王,昨晚上可是有一个女子带着一个男子进了关?” “这倒是有的。”雍王承认道。 梁军山冷笑一声:“那就请雍王把这两人交出来,我自然能问出燕龙弈的下落。” 大宣守城将领杨克忍不住开口:“梁大将军怕是有什么误会?昨日入关的女子,不是别人,而是我们王爷的未婚妻。” “雍王的未婚妻?”梁军山语气嘲讽,根本不信,“呵呵呵,真好笑也,若是雍王未婚妻,又如何会和燕龙弈在一起?” “梁大将军,我们自始至终就没见过燕龙弈啊。”杨克鼓着腮帮子说道。 梁军山冷哼一声:“那就请雍王未婚妻出来,本将军一看便知是不是本将军要找的那女人。” 祁子煜没有说话,大宣将士们满脸愤愤然。 就在这时,祁子煜身后一个娇小的身影扯了扯他衣角。 “好,那就让梁大将军见上一见。”祁子煜对身旁将士挥挥手,下令道,“去把司大小姐叫过来。” 司言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城楼上,一抹素白,就如冰山之上盛开的一朵雪莲。 梁军山一见司言,就止不住满腔怒火:“是她!就是她!雍王,我要你交出这女人。” “梁大将军莫要欺人太甚!” 杨克愤愤不平道,“司大小姐可是雍王未婚妻,怎么可能交给你?” “哈哈哈,雍王未婚妻?”梁军山仰天大笑一声,“这分明就是燕龙弈的女人!这女人从我手上救走了燕龙弈,两人孤男寡女,一起逃入了兀鹫山,雍王今日若是不交出此女,我北芒国的铁骑,便会踏平熊月关,颠覆你大宣江山。” 第13章 动手吧,现在就杀了我 城楼上一片寂静,梁军山愤怒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回荡。 所有人都等着雍王发话。 祁子煜静默如同雕塑一般,哪怕司言不住拽他衣角,哪怕他们早已商议好了。 “雍王,既然我一人可换熊月关无事,就把我交出去吧,我惹下的祸事,理应由我承担。” 听到妹妹突然开口,司清山掌心里满是冷汗,这丫头是不是疯了? 她当真以为自己一条性命,就能换来两国和平? 就算把她交到梁军山手上,梁军山也一样会找借口攻打熊月关。 巍峨的城楼上,寒风凛冽。 祁子煜仍是没有说话。 梁军山嘲讽的声音再次在空中炸开。 “雍王,这女人和燕龙弈孤男寡女一起逃入深山野林,整整独处一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确定要娶这样一个不清不白的女子为妻?” 司清山听了这话,正要狠狠回击,手下人塞给他一张字条。 司清山打开一看,字条上面赫然写着:大哥,此乃我和雍王之计,勿动! 司清山眉梢轻蹙,这丫头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因而写下了这张纸条阻止他? 抬眸之间,司清山看到妹妹神色镇定站在雍王面前,分明那么娇小柔弱,可又那般坚定刚毅。 她神色铿然,身姿笔挺如松,浑身一股威严的气势。 司清山收住了脚步。 就在这时,雍王动了。 祁子煜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冰冷盯着司言:“梁大将军所说,可是真的?你失踪的这几日,一直和燕龙弈在一起?” 雍王的声音温柔带着嘶哑,就如完美的镜面出现了一丝裂痕,听着便让人心碎。 司言从雍王的眼神中看出,他同意配合了。 “没错。”司言神色平静,“燕龙弈敢作敢当,乃当世豪杰,不像雍王,只会躲在这熊月关做只缩头乌龟。” “放肆!”雍王厉声斥道。 “我说的是事实。”司言神色冷淡,语气嘲讽。 “来人。”祁子煜袍袖一挥,沉声下令,“把这女人和他带回来的那个男人绑了,一并交给梁大将军处置。” “是,王爷。” 冬日的寒风在城楼上肆虐,从将士们耳边呼啸而过。 城楼上鸦雀无声。 将士们未发一言,雍王满面冰寒,周身萦绕着一股不可遏制的怒气。 梁军山勾起唇角,眼里一抹冷笑,祁子煜终究还是不敢违背圣旨出兵,所以,才交出自己的未婚妻。 “走吧,司大小姐。” 两个士兵上前,将司言上身和双手捆了,押下城楼。 与此同时,云栎也被捆着带了过来。 云栎还穿着那身破烂的衣服,身上满是血污,从背影上看,几乎就是燕龙弈本人。 云栎曾多次假扮自家王爷执行任务,不止形似,就连行为动作和神态也能模仿出自家王爷八九分。 司言和云栎被移交到敌军手上,带到梁军山面前。 司言一身素白衣服,头上仅用一根布条绑住头发,发间插了一根素簪,简单的装饰更衬得司言肌肤胜雪,美艳不可方物。 梁军山目光冰冷扫过司言,看到一身血污的云栎,心头蓦地一沉。 难道他们看到的燕龙弈,就是这个男人? “大将军,雍王很有诚意。”梁军山身旁副将薛玮打量着司言, 满眼嘲讽地说道。 这雍王真是个懦夫! 这么美貌如花的未婚妻都肯交出来,就没想过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等大将军审问完毕,这女人没了用处,他和弟兄们定要好好享用一番。 “说,燕龙弈呢?”梁军山神色阴沉盯着司言,厉声问道。 “你说呢?”司言眉眼轻抬,神情冷淡。 “本将军是在问你!” 梁军山粗砺的手掌一把捏住了司言下颌。 他逼近司言,语气森然:“你信不信,本将军有千种万种折磨人的方法,能让你死得很惨。” “那你还啰嗦什么?动手吧,现在就杀了我。” 司言高昂着头颅,面无表情盯着梁军山。 城楼上,司清山掌心里蓄满了冷汗。 直到现在他都没搞明白,这是阿言和雍王用的什么计? 眼下的情况,阿言随时都会被梁军山处死,就算不被处死,也可能会被梁军山手下之人凌辱。 “本将军再问你一遍,燕龙弈到底在哪儿?” “就在兀鹫山呀,燕王一直都在兀鹫山。”司言轻笑着说道。 “你敢耍我?”梁军山怒不可遏。 “哈哈哈!梁大将军不是自诩聪明吗?怎会不知中了我调虎离山之计?当你十万大军追着我来熊月关的时候,燕王就已经趁机逃出去了。” 少女声音嘹亮,就如把梁军山的脸狠狠按在地上抽打。 “臭女人!”梁军山咬牙切齿,只恨不能将司言大卸八块。 “托梁大将军的福,燕王现在已经安全了。” “啪!”梁军山抬起手掌,一巴掌甩在司言脸上。 霎那之间,司言嫩白的脸出现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嘴角溢出一抹鲜血。 云栎心脏猛地一颤,只觉得这巴掌犹如震天惊雷。 熊月关城楼上,大宣将士们心都揪起来了。 祁子煜负手立在城楼,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这丫头极力说服他配合她,可现在祁子煜有些怀疑,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 司清山双目通红,浑身杀气盯着城楼下,这就是这丫头的计谋?完全不顾自己的死活? 空气中安静了半晌。 下一瞬,四周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呸!”众目睽睽之下,司言朝着梁军山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与此同时,原本用司言所教授特殊手法系的活扣绳索,被司言挣脱。 梁军山目眦欲裂,擦着脸上口水,正要抬手再打司言,司言右手深入衣袋,抓出一把细沙,往梁军山眼里洒去。 “大将军!保护大将军!” 北芒国将士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细碎的沙子仿佛被注入了强劲的力量,直飞向梁军山眼睛。 梁军山条件反射性抬手去挡,就在这一瞬,司言手中绳索如同套圈一般,径直套到了梁军山脖子上。 两人相距仅仅一步之遥,司言用力一拽,梁军山脖子上绳索随之收紧,死死地勒住了梁军山喉咙。 第14章 这女人简直比燕龙弈还可怕 梁军山立时喘不过气来,两手死死抓住脖子上绳索,发出一阵怒吼。 他抬起一脚,踹向司言小腹,另一手去摸腰间佩剑。 司言抬腿挡住了梁军山腿上攻势,与此同时,拔出头上特意准备的簪子,刺入梁军山拔剑的右手。 “啊!”梁军山掌心顿时鲜血如注,手上条件反射性松开。 司言拔出了他腰间佩剑,握在掌心。 梁军山再次抬腿踢向司言腰侧,司言则挥剑砍向他大腿。 梁军山腿上吃痛,脖子上又被绳子死死缠着,一时竟无法反抗。 北芒国将士纷纷冲上前来,拔剑朝绳索砍去,这时,同样挣脱活扣绳索的云栎冲了上来。 云栎从敌军手上抢下一把剑,与司言一起,干脆利落地将周围敌人砍倒。 干裂暗黄的土地上,顷刻间躺了几具尸骨,鲜红色的血液浸入泥土,腥臭的味道在空中弥漫。 司言猛力一拉,将被绳索勒住脖子的梁军山拉向自己。 梁军山跌撞过来,司言顺势收紧绳索,一手紧拽绳子,一手握剑横在梁军山脖子上。 冲上前来营救梁军山的北芒国士兵与云栎交锋,一时之间,惊呼声,惨叫声,兵器撞击声,倒抽凉气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血的交响乐。 “退下!不然我杀了梁军山。” 寒风呼啸中,少女冷厉的声音在大军聚集的广场高声回荡。 话落,司言毫不留情地挥起剑,对着梁军山脸上就是一划,一道鲜红的口子顿时跃然于梁军山脸上。 梁军山痛呼一声,殷红的血顺着脸颊流下。 北芒国士兵惊呆了。 城楼上大宣将士也惊呆了。 眼前这一幕,实在太出人意料了。 梁军山万万没想到,这女人竟然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 更没想到,这女人胆敢万军之中擒拿自己。 她身上的绳索分明绑得结结实实,却那般轻易地挣脱了开去。 现在想来,这根本就是一个阴谋。 祁子煜和这女人的阴谋。 祁子煜虽然不敢违背圣旨出兵,但不代表他没有别的动作。 正午时分,冬日的阳光洒在还未融化的积雪上,银光烁烁。 寒风啸戾,吹打着巍巍城楼。 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那娇小强悍的女子身上。 司言一边遏制着梁军山,一边将多余的绳索缠绕在梁军山身上和手上,绑成一个无法解开的死扣。 做完这一切,司言直截了当:“狼毒箭解药在哪里?” 她一手死死勒住梁军山脖子,一手握着长剑对准梁军山脖颈大动脉。 云栎则观察着四周情况,掩护司言。 “再不说我杀了你。” 见梁军山闷不吭声,司言又毫不留情地在他脸上划了一道。 “啊——” 梁军山喉咙里发出一阵痛呼,两道鲜红的血印并排刻在脸上。 梁军山气血攻心,嘴里一股铁锈的味道,这女人的冷酷和强悍简直前所未见。 “不说是吧?” 司言径直将剑戳入梁军山右胸,眼看着剑尖刺破肌肤,一寸寸没入,梁军山粗喘着气道:“就在我身上。” 司言将套住梁军山脖子的绳索交给云栎,接着,就对梁军山进行搜身。 众人注目中,北芒国大军主将被一个女子搜身,简直就是耻辱。 梁军山哪里受过如此屈辱? 气得正要说出解药的位置,就见司言已经从他衣服的暗袋里搜出两包药。 就在这时—— 两支暗箭悄悄对准了司言后背。 梁军山的两个副将冷冷盯着司言,唇边满是冷笑。 这女人当真以为千军万马之中,是那么好擒贼擒王的吗? 两支暗箭破空而来,直逼司言后胸。 司言闻声转过头来,抓过梁军山身体就挡住了一支其中暗箭。 与此同时,云栎挥剑格挡开另一支箭。 “啊!”梁军山右肩被射中,脸上表情扭曲起来。 真是一群废物! 连个女人都射不中,居然还射中了他。 这些人是想让他死吗? “不想你们大将军死的话,就尽管背后放暗箭,放得越多,他死得越快。”司言目光扫视四周,厉声喝道。 连子弹都逃不过她的耳朵,更何况是呼啸而来的箭? 司言脸上面无表情,一把拔出梁军山肩胛骨上的箭。 “嗯。”梁军山闷哼一声,右胸上侧鲜血汩汩流出,原本怒红的脸色也一片惨白。 这女人,简直比燕龙弈还可怕! “住手!都给本将军住手!”梁军山咬牙切齿,对着北芒国将士下令。 两个副将脸上的笑容僵化了,满眼惊恐地看着被暗箭射中的梁军山,直冒冷汗。 他们射中了大将军,大将军若是脱离危险,定会怪罪他们。 司言忽然发现,梁军山伤口晕出黑红色的血,颜色和燕龙弈当初所中狼毒箭一模一样。 司言拿出从梁军山身上搜到的两包药粉,拆开其中一包,往他伤口上倒了一点。 “不用试了,这就是狼毒箭的解药。”梁军山捂着胸口,气息微弱地说道。 司言看到药粉与毒液发生反应,伤口止血,确认这是真的解药。 司言转过头来,将两包解药交给云栎。 “拿去给你家王爷。” 不等云栎开口,司言又对北芒国将士怒喝一声,“还不赶快让开?难道想让你们梁大将军死?” 北芒国士兵连连后退,从中让出一条路来。 “司姑娘……”云栎见着司言没动,不禁一阵疑惑。 解药拿到手了,他们不是该一起走了吗? “告诉你家王爷,我答应他的事情已经办到了。”司言对云栎道。 她现在还不能走。 北芒国军带来了大量攻城器械,她若是现在就撤,梁军山脱离危险后,定会下令北芒国士兵愤起强攻熊月关。 若是一刀杀了梁军山,则会彻底激怒北芒国将士,让他们更加团结一心,为他们大将军报仇。 眼下最好的做法,就是让云栎先走,她继续挟持梁军山,搅乱北芒国军,打压他们的士气。 至于她什么时候该逃走,司言找得到机会。 “是。”云栎双目发红,哑声回了一句。 他知道司言心意已决,只能先行离开,他得尽快把解药给王爷送去。 “梁大将军,还不下令北芒国将士莫追?”看着云栎远去的背影,司言在梁军山耳边道。 司言微微松了松梁军山脖子上绳索,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 梁军山捂着肩头伤口,苍白着一张脸道:“众将士听着,不许追赶。” 等他说完,司言又重新勒紧了手中绳索。 北芒国将士被迫领命,但两个副将还是暗中命令一队人马去追。 当然,他们要是能追上燕王手下最厉害的隐卫统领,也算是一种本事。 第15章 两国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梁军山紧抓着脖颈上绳索,语气艰难地开口。 “不行。”司言冷冷回绝。 梁军山压低声音:“你要是再不放开,我失血过多而死,你也活不了。” “不会。”司言语气幽冷,轻轻转动着手中锋利的剑,在梁军山脖子上比划。 “这点血要不了梁大将军性命,至于我的性命,梁大将军就更不用操心了,我经常出入鬼门关,对那里熟得很。” “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是梁大将军让雍王把我交出来的吗?来都来了,我自然是要住两天。” 北芒国将士顿时眉头大皱,这女人还想继续控制大将军? “走吧,梁大将军,鸣金收兵,回营。”司言挟持着梁军山,发了话。 “收兵。”梁军山从牙齿缝里蹦出两个字。 黄昏的夕阳敛去最后一抹光芒,夜幕笼罩大地之时,北芒国的十万大军,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回到中军大营,司言下令:“传军医入帐,为梁大将军诊治箭伤,其余人不得靠近,否则,梁军山性命不保。” 两个副将冷冷盯着司言,还是让人叫来了军医。 梁军山满目阴沉,司言在他军中发号施令,就好像命令自己人一般。 他真想不要了这条性命,下令三军将士将司言砍成肉酱,可想到还没抓住燕龙弈,他就不甘心。 熊月关城楼上,眼看着敌军收兵回营,大宣将士们只觉得一阵不可思议。 所有人都震惊了。 包括宣威将军司清山。 包括雍王祁子煜。 寒风呼啸中,祁子煜负手立于城楼,眸光幽深盯着远处敌军大营,一动也没动。 他本以为司言只是空有一张嘴皮子,不曾想,司徒府的千金竟是如此魄力之人。 不过短短两个时辰,他就见识到了司言的胆识谋略,勇武,果决。 她不惜以身犯险,深入万千敌军之中,为燕龙弈拿解药。 事成之后,她又担心敌军奋起攻城,因而留在北芒国军中,牵制敌军。 她的一颗心,全然系于军国大事,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 如此女子,天下难寻! 祁子煜知道司言的一片苦心,可他不知道司言是否清楚,北芒国军中有条不成文的规定。 若是军中大将被人挟持,无法正常指挥三军将士,可由其部下将领共同商议,放弃主将的性命。 做成此事者,不但无罪,还有功。 北芒国军中,很快就要不平静了。 到时,这丫头便会有性命之忧。 当然了,北芒国军中混乱之时,也是他们趁乱偷袭北芒国军的最好机会。 祁子煜步履沉重从城楼上下来,下达了军令:“传令三军将士,准备夜袭敌营。” 祁子煜的这句话,堵住了司清山满肚子的疑问。 他直到这时才明白,雍王和妹妹谋的是什么。 他们谋的是一个出击的机会。 “是。”大宣将士群情激愤,士气高涨,只因一个女子今日深深地鼓舞了他们。 日暮西沉,天空中阴云密布。 地上的积雪还未完全化去,又下起了细密的雨。 比起往年,今年边关的天气当真奇异莫测。 当云栎杀掉最后两个追击自己的北芒国士兵时,冰凉的雨水浸透了他的衣服。 寒风凛冽,如刀子般割在面颊,云栎马不停蹄,赶往兀鹫山寻找自家王爷。 燕龙弈让云栎送走司言后,和另外两个属下取得了联系。 他们正策划着从梁军山手上拿解药,却得知北芒国军已经撤兵,前往熊月关去了。 他们跟着赶往熊月关,半路上遇到下雨,便在这凉亭里避雨。 “王爷,有人。” 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 云桥和云梳同时按住了腰间剑柄,待见到雨中之人,两人才收起剑。 “大统领回来了。” 云栎飞马而来,见到自家王爷,翻身下马,连滚带爬扑到了燕龙弈面前。 “王爷,属下失职,没能保护好司姑娘……” 燕龙弈面色微沉:“发生了什么事?” 云栎双目通红,将司言并未昏迷,带着他一路引开北芒国军去熊月关,又在熊月关城楼下深入敌军,挟持梁军山拿到狼毒箭解药的事,全部告诉了自家王爷。 说罢,云栎取出一个盒子,从中拿出狼毒箭解药。 “司姑娘此时还在北芒国军中?”燕龙弈撑着一根竹杖站起,目光冰冷盯着云栎。 “是。”云栎低垂着头,眼里满是愧疚,“司姑娘挟持着梁军山,拿到解药后便让属下先走,司姑娘还让属下转告王爷,说她答应王爷的事情,做到了。” “王爷,这两包药确是狼毒箭解药,一包内服,一包外敷。” 云桥在检查过两包药后,上前回禀。 云桥是燕龙弈手下隐卫,同时也是一名医者。 他曾经带人研究过北芒国的狼毒箭,想要制作解药,但解药里面需要的一味药材天下难寻,因而始终无法配制成功。 此味药材只在北芒国最北边的荒原之地才有生长,他们已经派了好几批人前去,均杳无音信。 燕龙弈背转过身,望着亭外接天的雨幕,眼前全是那娇小女子的身影。 这丫头说三日之内为他拿到解药,当真不是开玩笑。 她用实际行动扞卫了自己的承诺,也用实际行动让他明白,她不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女孩儿。 “王爷,属下恳请王爷应允属下回去救司姑娘,回来再受罚。” 云栎仰着头,满是雨水的脸上全是愧意。 空气中严寒而安静,大雨卷起地上的泥水,溅起一串串浑浊的水珠。 “一起去。” 北风呼啸中,传来燕王的回应,男人低沉的嗓音透着铁一般的坚定。 燕国和大宣命运的齿轮,再次重新转动到一起。 没有任何誓言,也没有盟约,有的只是一个女子用生命和行动所换来的信任。 自那以后,在燕龙弈的一生中,从未怀疑过司言,无论司言所说的话有多么离奇。 包括司言那一句:我来自千年之后。 第16章 梁大将军怎知我不知? 夜半时分,一场暴风雪降临了。 北风肆虐,营中到处充斥着呜咽的风声,鹅毛般的大雪漫天纷飞。 北芒国军的两个副将,下令将士把主帐铁桶般围起来后,便离开了。 大帐里,军医刚刚给梁军山处理完伤口。 梁军山身上裹着纱布,两眼死死盯着司言,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屈辱。 他脖子上还套着绳索,这女人始终一手抓着绳子,一手用剑对着他颈部动脉,连治伤的时候都不放开。 她只要听到任何风吹草动,就会毫不犹豫地给他一刀,随时都有杀了他的可能。 梁军山现在还面临着另一个问题。 若是一直被司言控制,他手下将领很可能会遵循军中规定,直接放弃他这个大将军。 “司大小姐,本将军可以立刻送你出营,绝不会有人伤你半分。” “不急。”司言淡淡道。 “司大小姐有所不知,我军主将一旦出现意外,部下将领便会重新推选新的主将,到时,你就算挟持本将军,也没有用了。” 司言抬眸看了梁军山一眼:“梁大将军怎知我不知?” 梁军山:…… 司言早就知道这条规定? 司言的确知道,原主和青梅竹马的护国将军府二公子聊天时,那位凌二公子最常聊的就是各国军事。 凌二公子曾多次提到过北芒国的这条军规,司言决意留下来,也和这一军规有关。 北芒国军内乱之时,便是大宣机会来临之际。 梁军山拧起眉头:“你既然知道,那就应该赶紧放了本将军,尽快离去,免得性命不保。” “梁大将军看我像是怕死之人吗?”司言轻声回了一句。 梁军山目光一沉,司言当然不像怕死之人。 他就没见过比这女人更大胆,更不怕死的了。 司言莞尔一笑:“再说了,这点小风小浪,又怎能撼动梁大将军在军中的地位?” 梁军山不说话了,三军将领中的确有他亲信,但这也没法保证其余将领就不作乱。 尤其是那两位副将,一直都在寻他的错处。 司言轻笑着说:“梁大将军不用紧张,我再坐一会儿,自然会走……” 梁军山粗喘了口气,没再说话。 外面暴风雪持续下着,猛烈的北风在军营里呼啸。 北芒国军的一顶将军帐里,灯火通明。 梁军山手下两名副将薛玮和韩桐,召集军中将领,商议梁军山被挟持一事。 他们没召集梁军山手下的亲信将领,也没召集那些立场不坚定的将军。 在场的将领,全是和他们怀着同样心思的人。 “几位将军,大将军被妖女劫持,我们该当如何?” 薛玮站在一张桌案前,低沉的嗓音透着愤怒。 他已经下令外面士兵后退五十步,听不到他们的密谋。 “三军将士任由一个女人呼喝,乃我北芒国之耻辱也。”一位长相粗犷的将军黑沉着脸,率先开口。 “没错!这女人挟持我军主将,号令三军,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旦有人开了头,聚事帐里便热闹起来。 “可大将军在这妖女手上,我们能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忽然之间,一人拍案而起,此人正是北芒国军的另一名副将韩桐。 韩桐目光扫过众将:“我军本就有规定,三军主将不受人威胁,若是主将被擒,其余将领可见机行事,共同指挥三军,关键时候,可不顾被擒主将的性命……” 话音落下,大帐里鸦雀无声。 众将一阵默然,梁军山在军中威望极高,还有不少心腹,若要放弃梁军山性命,免不了一场内乱。 韩桐身旁一位将军道:“韩将军说得对!我们绝不能被一个妖女控制,眼下是我们做出抉择的时候了。”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我要是大将军,被一个女人挟持和羞辱,早就以死谢罪了。” “就是,我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不会让那女人在军中作乱。” “薛将军、韩将军,我们杀了那妖女吧。” “对!杀了那妖女!” 听着将领们一一表态,薛玮两手撑着桌案站了起来。 “各位将军,军中不可一日无将,更不能任由一个女人胡作非为,既然各位将军都发了话,我们就按照军规行事,今夜行动,杀了那妖女。” “好,就这么办。”将军们纷纷点头,神色坚定。 就这样,梁军山手下的两个副将,敲定了今夜突袭主帐,杀掉司言的计划。 …… 午夜子时。 外面大雪渐渐停了。 积雪覆盖的军营里一片静谧,北芒国将士躺在营地里,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大将军被人挟持,就如一块巨石压在众人心头。 忽然,中军大帐外一片喊杀声,将士们顿时惊醒,纷纷出帐查看情况。 只见中军主帐外无数火把,空中乱箭齐飞,数不清的火箭飞射到主帐之上,燃起一片大火。 刹那间,北芒国军中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巨大的动静,惊动了潜伏在附近的大宣斥候。 大宣斥候一路飞奔,将北芒国军中发生内乱的消息,送回到雍王处。 祁子煜拔出长剑:“司将军,我们按原计划兵分两路,从东西两个方向突袭北芒国大营。” “是。”司清山慨然领命。 大宣将士们热血沸腾,数万精锐骑兵衔枚裹蹄,连夜朝着北芒国大营进发。 第17章 你以为自己走得了吗? 冬日的积雪银光烁烁,炽热的烈焰在雪地上狂舞。 北芒国将士纷纷冲过来救火,却发现放火箭之人,不是敌人,而是薛、韩两位副将。 薛玮手举长剑,高声宣布:“大宣妖女挟持大将军,我军将领经过商议,决定诛杀此妖女。” 北芒国将士顿时明白了。 两位副将是要按照军中规矩,放弃大将军性命。 众人虽然心中惊疑,但也没敢多说什么,毕竟按照军中规定,两位副将有权利这么做。 薛玮和韩桐站在中军主帐前,两眼死死地盯着大帐。 然而,无论烈火怎样燃烧,里面始终毫无动静。 梁军山没有反应,挟持梁军山的那个妖女也没有冲出来。 天地间只剩下大火噼里啪啦地燃烧。 “薛将军,里面怎么没动静?”韩桐疑惑地问道。 薛玮眉头紧蹙,莫不是两人已经被射死在里面了? 就在这时,梁军山手下亲信带人冲了过来。 覃锋拔剑指着二人,怒声喝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想造反吗?” 薛玮冷冷瞥了覃锋一眼,理直气壮道:“覃将军,我们这是在救大将军,免得大将军一世英名,毁于一个女人之手。” 覃锋勾唇冷笑:“我看你们根本就是在谋杀大将军。” “覃锋,你不要血口喷人!大将军被妖女挟持,已经失去了大军的指挥权,我等按照军规行事而已。” 覃锋长剑一横,目光扫视四周,振臂高呼:“将士们,大将军有令,薛玮、韩桐二人蓄意作乱,扰乱军心,众将士随我捉拿这两个逆贼。” “我看谁敢?”薛玮厉声驳斥。 “大将军说了,始作俑者乃是薛、韩两位副将,其余众人皆是受二人蛊惑,协助本将军捉拿逆贼者,不但可将功补过,还重重有赏。” 覃锋剑指着薛玮和韩桐,高声发号施令。 大将军早就料到二人要生事,已经暗中转移了,大将军要他借此机会,铲除这两个心怀不轨之人。 北芒国将领们都不傻,顿时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时之间,众将纷纷反水:“薛、韩两位副将扰乱军心,罪不可恕!” “对!抓了两个逆贼。” “……” 不等覃锋动手,原本跟着薛韩二人一起发难的将军们,纷纷挥剑杀向两人,以求将功赎罪。 刹那之间,北芒国军中大乱。 司言趁此机会,劫持着梁军山,来到了北芒国军营边上。 “梁大将军,后会有期。”司言扔下被绳索捆着的梁军山,翻身骑上一匹枣红骏马。 梁军山身后几个侍卫立时冲上前来,割开缚住梁军山脖子和双手的绳索。 梁军山脱离危险,满面阴沉盯着司言:“你当真以为自己能走得了吗?” “那当然。”司言淡淡一笑,“我能来,就能走。” “你当真以为我没带兵马前来?”梁军山神色冰冷。 话音落下,他身后马蹄阵阵,一支精锐骑兵飞奔而来。 “梁大将军又以为我会是一人吗?”司言高高立于马背,神色莫测地盯着梁军山。 “你什么意思?”梁军山眉头大皱。 司言但笑不语,脚上一踢马刺,飞奔而去。 “追!”梁军山高声下令,身后骑兵齐齐朝着司言追去。 没走几步,骑兵们听得一阵喊杀声。 这声音惊天动地,显然是有敌袭。 “大将军,我军大营东门起火,有敌军偷袭。”骑兵将领回眸看向大军营地,高声喊道。 “大将军,像是熊月关来的大宣骑兵。”有人跟着补充了一句。 梁军山急忙上前,只见不远处银白的雪地上,已经燃起了一片大火,火势比中军大帐那边还要大。 梁军山浑身一个激灵,祁子煜竟敢再次违背大宣皇帝圣旨,对他出兵? “撤!” 梁军山翻身上马,马不停蹄地飞奔回去,他身后的北芒国骑兵也跟着撤退,根本顾不及司言。 司言离开后,调转马头,直奔向已经起火的东大门。 此时,雍王的大部队人马已经攻入大营。 大宣将士们正奋勇杀敌,忽然见到一道娇小的身影杀入敌军之中,手起刀落,一剑砍飞敌人头颅。 将士们一阵惊讶,竟是司大小姐! 祁子煜看到司言,对身旁将士下令:“保护好司大小姐。” 这丫头万军丛中挟持梁军山,如今又安然无恙地回来,还与将士们一同上阵杀敌,当真了得。 “是。”杨克应声领命,朝着司言而去。 司言手中高举着长剑,带领将士们冲锋向前:“冲啊!杀进敌军营垒!” 身后的大宣将士热血沸腾,齐声高呼:“冲啊!杀进敌军营垒!” 北芒国军猝不及防遭到敌人偷袭,匆忙迎战。 不巧的是,今日中军大营主帐又出了事,所有将领都聚集到了那边,许多将士也在那边探听消息。 这会儿听到动静,北芒国将士才匆忙赶过来迎敌,大宣军队已经占了优势。 梁军山一面下令将士们迎敌,一面直奔中军主帐。 这时,覃锋刚刚带人斩杀了薛玮和韩桐,也得知了敌军袭营的消息。 军中敲响聚将鼓,梁军山紧急召集众将集合,将领们大多在此,倒是很快聚集起来。 不等梁军山发号施令,军报一条接着一条传来。 “大将军,我军大营东门已被敌军攻破,还请速速支援。” “大将军,我军西门也有人偷袭。” “大将军,敌军分两路夹击我军,势头猛烈!” “大将军,雍王祁子煜亲自领兵作战,司清山所部兵马全体出动,还请大将军速做决断。” 梁军山神色镇定站在聚将台上,高声下令:“全军将士听着,不管敌军偷袭我军何处,都给我稳住阵脚,死守营垒,切不可私自出营作战。” 眼下敌我情况不明,不知道敌军还有没有其他埋伏,他们只能在营中坚守壁垒。 只要他们不乱阵脚,就凭大宣军队的实力,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梁军山担心的是,祁子煜在大雪天气连夜袭营,会不会有别的什么阴谋? 几年前,祁子煜就是在这熊月关,一场反攻战,打得他兵败如山倒。 梁军山至今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那一次,祁子煜虽然大获全胜,但因违背大宣皇帝圣旨,险些丧命。 他万万没想到,祁子煜竟然又一次违背圣旨,对他出兵。 第18章 又是这个女人! 今夜战势汹汹,注定无眠。 祁子煜和司清山兵分两路,分别从敌营东、西两个方向袭击。 北芒国军仓促迎战,大宣将士趁机斩杀了不少敌军。 “杀啊!活捉梁军山!” 大宣将士杀得起劲,高喊口号,冲锋向前。 “王爷,不可太过深入。”司言在祁子煜耳边提醒道。 忽然,前方射出一阵箭雨,一队列阵整齐的北芒国士兵形成一道壁垒,严阵以待。 壁垒后面,北芒国弓箭手在手持盾牌的步兵掩护下,不住往这边放箭。 形势急转直下,大宣将士纷纷中箭,人仰马翻。 将士们一个接一个倒地,原本占据优势的大宣骑兵,顿时乱作一团,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这时,一支北芒国精锐部队从背后掩杀上来,大宣将士面临前后夹击,顿时惊慌失措。 战马原地打转,大军深陷重围。 祁子煜没想到,北芒国军在梁军山的指挥下,迅速稳住了阵脚,强大的实力逐渐彰显出来。 “杀出去,和司清山将军会合。”祁子煜高声下令。 然而,陷入重围的将士们心慌意乱,难以聚成一股力量。 眼看着大宣将士成为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司言捡起地上一面倒下的旗帜,高高举起。 “大宣的将士们!”一道清脆嘹亮的少女声在空中震响。 司言猛的勒住马缰绳,座下马儿高高扬起前蹄,她整个人被战马托起,高高立于战场之上,手中旌旗迎风高扬。 军营里明亮的火光映照着少女铁色冷面的脸,她浑身气势,强大的气场在四周散开,犹如女王降临。 “大宣的将士们!高举长剑,杀出一条血路!” 少女热烈激昂的喊声,在猎猎长风中回荡。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司言吸引,整个战场好似静止了一瞬。 下一瞬,司言一踢马刺,挥舞着手中长剑,纤瘦的身影如同闪电一般冲杀出去。 她一马当先,疾驰飞奔,朝着冲上来的北芒国军士兵砍去。 司言手起刀落,一个敌人头颅高高飞起,又重重落地。 大宣将士看着司大小姐奋不顾身,同他们一起浴血奋战,顿时备受鼓舞,跟着司言杀了过去。 祁子煜望着少女娇小的背影,也驾马冲杀过去,高声喊道:“杀出去,与司将军会合。” 大宣将士顿时士气大振,一路嘶吼咆哮着,跟随雍王和司大小姐,朝敌军大营西门杀去。 梁军山站在大军之中,面色铁青盯着马背上司言。 又是这女人坏他的事! 经过半个时辰浴血奋战,雍王率领的这支军队一路砍杀,最终冲出敌军重围,和司清山所部会合。 两军合二为一,力量大大增强。 然而,敌军毕竟实力强大,又已经有序反抗,他们没多少可发挥的余地了。 “撤!”祁子煜果断下令收兵。 大宣军队大获全胜,将士们如同潮水般退去。 北芒国军刚刚历经内乱,又被大宣军队连夜偷袭,这会儿已是精疲力尽。 军营里尸骨堆积,四处散落着残肢断臂,将士们殷红的血抛洒在雪地里,被冰封进了尘土。 “大将军,敌军已经撤回熊月关了。” 梁军山伫立在冰冷的雪地上,许久没有说话。 他们虽然击退了敌军,但今夜无疑是一场惨败。 “大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覃锋浑身鲜血走上前来,嘶哑着嗓音问道。 “连夜拔营。”梁军山面无表情地回道。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诡异了。 他本以为祁子煜必不会出兵,没想到祁子煜竟然违背圣旨出兵了。 如此一来,他们就不能再在这儿停留了。 燕龙弈若是得知北芒国军和大宣军队交战,定会横插一脚。 这样一来,他们就危险了。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撤军回北雁关,整顿兵马。 梁军山紧咬嘴唇,品尝着嘴里铁锈的味道。 今日之仇,他来日必报。 这一夜,北芒国大军损失了整整四万人马,大宣军队仅损失不到一万人。 这是梁军山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一场惨败。 但他没想到,他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 大宣军队得胜归来,将士们大为振奋,祁子煜下令宰杀牛羊,犒赏三军。 司言一回城便吃了饭,上床休息,连续几日的奔忙,这具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司清山来到妹妹房门口,发现司言已然熟睡,嘱咐人好好照顾她,巡军去了。 凛凛夜色中,寒风呼啸,一道清瘦的身影立于城楼上。 司清山见到雍王,不由大步走了过去:“王爷,城楼上风大,您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咳咳咳……司将军来了。”祁子煜轻掩嘴唇,肩头跟着一阵轻微耸动,“令妹可是歇下了?” “是,这丫头似乎累坏了,倒头就睡。”提起妹妹,司清山眼里露出一抹宠溺。 “在上京的时候,从不曾听闻令妹如此勇武?” 司言今夜的表现,不止让祁子煜,也让所有人都大为震惊。 “回王爷,其实末将……也不知这丫头性子这么野。” 司清山说的是实话,司言今日的表现,让他这个哥哥也是大吃一惊。 她于敌人万军之中挟持梁军山,夺取狼毒箭解药,又能安然无恙地归来。 两军交战,她不但冲锋陷阵,身先士卒奋勇杀敌,还大声号召三军将士一起冲杀出去。 司清山远远地看到妹妹高举长剑,带着将士们冲锋陷阵,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可那千真万确,就是他的妹妹,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丫头。 祁子煜没再说什么,空气中陷入了一阵沉默。 忽然,城楼下银白色的雪地上,一道黑影正迅速飞奔而来。 随着一阵哒哒的马蹄声飞近,探听消息的斥候进了城。 “启禀雍王,北芒国大军连夜拔营,准备撤退。” 雍王点点头:“告诉将士们,可以睡个好觉了。” 敌军撤退,熊月关没了威胁,他们也就可以松一口气了。 “王爷,且慢。”忽然,背后响起一道清脆清冷的声音。 祁子煜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司言来了。 祁子煜没想到司言会在这个时候来,但也知道,司言既然来了,定是有要紧之事。 第19章 燕王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祁子煜转过身来,笑看向眼前女子:“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多谢王爷关心,我睡好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足够司言恢复精力了。 斥候的马蹄声在城楼下响起时,她就已经醒了。 司言开门见山:“王爷,敌军连夜溃逃,我军当乘胜追击。” 今夜偷袭,只是小小的一战。 北芒国军虽然损失了几万人马,但也不过是伤到了皮毛,对他们的主力构不成什么威胁。 他们还得再接再厉,抓住一切可利用的机会,重创北芒国,才能为大宣赢得数年安稳的时间。 大宣也才能够好好整顿内政,扫清积弊,大力发展经济,提高军事实力。 “……” 祁子煜一时没开口。 今晚夜袭成功,敌军连夜拔营,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祁子煜的策略,一直是守。 哪怕主动发起反攻,也是为了能更好地守熊月关。 “王爷,我有一计,可为我军再次赢得一个巨大的机会。” 司言神色柔和,“我军可派两万轻兵追击,若是敌军只顾逃命,我军便迅速杀上去,若是他们调转头来与我军交战,我军便可迅速撤退…… “待敌军再次上路,我们再从后面追击,如此反复挑衅,可拖疲拖垮敌军…… “若是这中间,梁军山耐不住我军侵扰,下令原地扎营,和我军决一死战,那便又是我们的一大机会。” 祁子煜略微思索,冷静地开口:“梁军山用兵老辣,今夜北芒国军虽败,但实力犹存,我们的机会已经用过了,再来一次,不会奏效。” “但燕国的机会还没有用。”司言接过祁子煜的话。 “你这话何意?”祁子煜几不可见地蹙起了眉头。 司言轻声开口:“我军只要拖住北芒国军,不让梁军山撤回北雁关,燕王一旦得知我军和北芒国军在熊月关外交战,定会率兵前来,到时两军前后夹击,敌军必败。” 祁子煜眉头紧锁,双目犀利起来,冷冷盯着司言。 “你把希望放在燕国身上?” “就算燕王不来,我军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司言神色镇定地说道。 祁子煜陷入了沉默。 他和燕龙弈之间的关系已经破灭,司言的提议让他很犹豫。 “你觉得燕王会来吗?”祁子煜问道。 “会,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一定会来。” “你就这么信任燕王?”祁子煜目光敏锐地盯着眼前女子。 他并不知道,他此时此刻的眼神,像极了当初燕龙弈看司言的眼神。 司言眸光轻敛,轻言细语:“燕王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 “燕王问我,就那么信任雍王?” 祁子煜深吸口气,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司言神色清冷:“不瞒雍王所说,我和燕王已经达成协议,只要大宣肯出兵,燕王愿意两国重新联手,共同抵抗北芒国军。如今,大宣已经出兵偷袭北芒国大营,燕王也就知道了雍王的态度,自然就会出兵。” 祁子煜看向眼前小丫头:“你们之间的协议在哪儿?” “没有书面协议。” “这么说,只是嘴上空谈?” “若是协议当真无用,哪怕歃血为盟,指天为誓,也依然没有用,若是协议真的有用,实际行动便能说明一切。” 祁子煜面色微白,想到了他和燕龙弈歃血为盟之事。 司言缓和了语气:“雍王出兵的那一刻,协议便已生效,现在是燕龙弈行动的时候了。” “若是他不行动呢?” “那就说明我和他之间的协议无效。”司言淡淡开口。 她抬眸看向眼前男子,“我要再次提醒雍王,就算燕王不来,我军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只是派一支轻骑兵干扰敌军,可若是燕王来了,两军联合,便可灭掉剩下的几万敌军。” 祁子煜嘴唇轻颤,抹了一把脸:“那个问题,你是如何回答燕王的?” “哪个问题?”司言明知故问。 “就是燕王问你,为何那么信任本王?” 祁子煜很想知道,司言是怎么回答燕龙弈的。 司言的回答出人意料:“我说我不信雍王,只信我自己。” 祁子煜:!!! 司言直言不讳,目光幽深看着眼前男子。 “同样,我也不信燕王,我只信自己对整个局势的判断。 “北芒国野心勃勃,妄想吞并燕国和大宣,在两国之间,北芒国一定会先灭亡实力更弱的燕国,其次才是大宣。 “燕王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要想保护燕国,就必须和大宣联手,那么,他也就必须得来。” 城楼上一片寂静。 猎猎寒风中,少女的声音在祁子煜耳边回荡。 祁子煜的关注点,一直在自己和燕龙弈关系已经破裂,不可能再修复上。 他从未抛开过这点去想问题,仔细想来,燕龙弈绝非只为私仇,不顾大局之人。 为了燕国的命运,燕龙弈必然会来。 祁子煜目光看向司言,半晌没有说话。 这丫头简直洞悉一切。 司言请命:“雍王,请给我两万轻兵,让我前去追击敌军。” “不行。”祁子煜回绝道。 “一万也可。” “本王的意思是,由你率兵不行。” 这丫头是不是疯了,她也不看看自己身上的伤? 她以为沐浴过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就没人知道她受过伤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司清山单膝跪地,对祁子煜拱手道:“末将愿率本部两万兵马,轻兵上阵,全力追击溃逃的敌军。” “好,本王应允。”祁子煜做出了最后的决断。 第20章 他会来 寒冷的雪夜,大地一片银装素裹,皑皑白雪覆盖了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 北芒国军踏着没过小腿的积雪,一路往北雁关撤退。 前军部队还没走出十里,后方忽然响起马蹄阵阵,接着,后军之中传来一片喊杀声。 一个后军将士飞马来报:“大将军!大宣的骑兵队伍追上来了。” 梁军山面色一沉,祁子煜不但趁乱偷袭他,竟然还敢派兵来追? “掉头!杀他个痛快!”梁军山断然下令。 以他推断,祁子煜这时候派兵来追,也不过是做做样子。 如果他能借此机会,将大宣追兵一举击溃,定能提高将士们士气。 梁军山勒转马头,亲自带领手下的一支精兵,往后军杀去。 不曾想,等他赶到后军,大宣军队已经撤退。 覃锋刚和敌军交完手,见到大将军过来,不由打马上前。 “大将军,敌军来得快,跑得也快,他们根本没想和我军大战,只是想干扰我军撤退。” “嗯。”梁军山点点头,目光犀利扫过四周,“若不是我军内部出了乱子,大宣军队趁机偷袭,根本不会取胜。” 梁军山这话,是说给北芒国将士听的。 今夜大败,将士们大为受挫,他必须稳住军心。 覃锋主动说道:“大将军,不如您先带大部队人马撤退,末将率一万精兵断后。” “好。”梁军山爽快地回道。 覃锋是他手下亲信,也是他最得力的干将之一,由覃锋断后,他也能够放心。 北芒国军继续前进,厚厚的积雪严重阻碍了行军速度。 就在这时,后方再次响起一阵喊杀声。 “冲啊!杀!”大宣军队嘶吼着冲上前来。 覃锋率领一万精兵应战,正面对上了前来追击的司清山。 司言跟在哥哥身旁,穿着一名小将的战袍。 雍王不让她上战场,司言当时没说什么,转头就换了身衣服,偷溜到司清山军中。 司清山拿司言没办法,只得应允她跟着前来。 覃锋高高立于马背,挥剑直指司清山:“本将军今日定要取你首级。” 司清山目光扫向覃锋:“仓皇逃跑如同丧家之犬,还有何颜面说这大话?” 覃锋顿时怒火大起:“将士们,砍了司清山脑袋,重重有赏!” 北芒国将士气势汹汹,挥剑朝着司清山杀来。 “杀啊!”司清山厉喝一声,一马当先杀了过去。 两军厮杀,吼声震天动地。 司言带领一路人马,从正面冲杀向敌军。 很快她便发现,北芒国军以为他们只是骚扰,果真只派了覃锋这一队人马断后。 那他们的两万轻兵,完全可以吃掉这支军队。 …… 梁军山放心地将后方交给覃锋后,带着其余五万将士继续撤退。 却在这时,后方传来紧急军情。 “大将军!不好了!” “敌军死缠住我军厮杀,覃将军身受重伤!” “我军一万精锐将士,难以抵挡大宣骑兵,全线溃败。” 梁军山勃然大怒,当即下令三军回师增援。 然而,等到梁军山率兵大举杀回时,司清山又带着人跑了。 覃锋面色惨白,捂着腰部鲜血淋漓的伤口,咬牙切齿道:“大将军,末将有负大将军所托,敌军两万人马全是司清山本部精锐,他们轻兵作战,来去自如,这次死缠着我军打,我军人数不够,对他们无可奈何。” 本以为敌军又是挠痒痒,结果这次他们来狠的,死缠着他打。 司清山身旁有个身材娇小的小将,简直勇猛无匹。 那小将在军中横冲直闯,如入无人之境,不但砍伤了他胳膊,还差点刺穿他的腹部。 他受伤后,将士们士气受挫,敌军猛扑上来,他们惨败。 梁军山面色阴沉,下达军令:“三军将士原地扎营,排兵布阵以待敌军,雷将军和石将军各率一支五千人马的骑兵,在两侧密林中埋伏,等到敌军再次进攻之时,二位将军两队人马立即迂回包抄,全歼司清山所部。” “是。”众将士齐声领命。 北芒国军当即忙碌起来,严阵以待大宣军队的到来。 一位将军忽然提出异议:“大将军,敌军还会再来吗?若是敌军不来,那我军……” “会。”梁军山斩钉截铁地道。 祁子煜让人追击,就是想扰乱他军心。 现在大军士气低落,大雪中行路又十分艰难。 若是他们再在撤退途中被偷袭,这一路人马都会精疲力尽。 他们现在只有严阵以待,给予追兵狠狠一击,以免敌军骚扰。 梁军山只有赌一把了。 然而,等待同样磨人。 北芒国军从天亮时分,等到中午,又从午后等到傍晚,傍晚等到天黑…… 将士们人困马乏,大宣军队却不见踪影。 寒夜到来,山林里冷风呼啸,一整天就这样过去了。 梁军山心中开始不安,他传令将士们晚上务必打起精神,谨防敌军再次偷袭。 然而,直到翌日天明,敌军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一处隐蔽的山丘上,司清山眺望着远处北芒国军大营:“阿言,燕王恐怕不会来了。” 这丫头断言燕国军队一定会来,但到现在,燕国军队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他会来。” 司言头也没抬,拭着手中刚磨快的刀锋,云淡风轻回了一句。 司清山回身走到妹妹身旁:“燕王和雍王之间的关系已经破裂,不是那么容易修复的。” “的确。”司言表示赞同。 她目光轻轻看向哥哥,“燕王不会为了雍王而来。” “那燕王会为谁来?” 司清山有些不明白,妹妹如此笃定的底气,究竟来源于何处? 她为何敢如此信誓旦旦,为燕王作保? “大哥,我在雍王面前已经说过了,为了燕国。” 司言语气轻柔,淡然的神色中透着坚定。 司清山目光静静看着妹妹,终是不再多说什么。 第21章 他被燕龙弈和祁子煜给耍了 翌日清晨,天光大亮。 冬日的阳光穿过层层云雾,照进树林,厚厚的积雪上镀了一层金色。 北芒国将士熬了整整一夜,疲惫不堪,梁军山下令埋锅造饭。 等吃了这顿饱饭,他们无论如何也得撤回北雁关了。 将士们端着碗筷,喝着热气腾腾的肉汤,忽然,前军方向响起隆隆的马蹄声。 这马蹄声极为迅猛,如疾风骤雨一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巨大的动静,瞬间惊动了北芒国大军。 将士们连忙扔了手中碗筷,穿戴好兜鍪,拿起兵器准备作战。 一个前军将士匆匆来报:“报!大将军,我军前方有敌袭。” “多少人马?”梁军山嘶哑着嗓子问道。 “具体人数尚不清楚,至少也有数万人马,打着燕国军队的旗帜。” 梁军山极力稳住心神,掌心还是止不住直冒冷汗。 燕龙弈应该不会前来才是,就算他前来,从得知北芒国和大宣交战,再到调兵遣将,至少也得三五日时间。 这才过了短短两日,燕国军队竟然就出现了。 梁军山翻身上马,召集所有将士集合:“全军将士听令,跟着本将军杀出一条血路。” 如果燕国军队和大宣联合起来,前后夹击,他们将全军覆没。 梁军山想的没错,可太晚了。 大宣军队早已枕戈待旦,等待着这一刻。 司言站在远处山头上,只见北芒国军中火光冲天,尘土滚滚。 “大哥,我们该出发了。”司言抓住马缰绳,翻身上马。 司清山手下将士,无不对这位大小姐佩服至极。 就连司清山也忍不住感慨:“阿言,大哥服气了。” 听这气贯长虹,排山倒海般的气势,领军之人必是燕龙弈。 燕国原本只是个弱国,最近十余年,在燕龙弈的带领下才发展起来。 燕龙弈亲自出马,足可见燕国联合大宣共灭北芒国的决心。 司清山驾马走向大宣将士,风驰电掣在阵前来回一圈。 “大宣的将士们,我们和燕国大军一起,全歼敌军。” “全歼敌军!”大宣将士振臂高呼。 “全歼敌军!” “……” 将士们的喊声震耳欲聋,忽然,山谷里传来一阵回应。 众人抬眸看去,只见下方山路上铁甲闪耀,旌旗猎猎,一条黑色长龙正沿着山路蜿蜒前来,为首雍王的旗号在空中高高飞扬。 司清山身旁一位将军振奋道:“司将军,是雍王殿下,雍王殿下亲自率兵前来支援我们了。” “雍王威武!雍王威武!”将士们顿时士气大振,高声回应。 “好!好啊!”司清山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对着身旁将士吩咐,“将士们!杀啊!” 司清山长臂一挥,带着将士们朝战场杀去。 雍王也带着一支兵马,迅速朝敌军进发。 就在梁军山带领将士们奋力与燕国大军厮杀之时,后方传来紧急军情。 “报!大将军,司清山所部兵马再次追来,袭击我军后方。” “报!大宣雍王亲自领兵,对我军发动猛烈进攻!” “你确定是大宣雍王来了?”梁军山眉头紧皱,后背上冷汗涔涔。 后军将士高声回应:“是!正是大宣雍王祁子煜。” 梁军山顿时面色惨白,浑身冷汗淋漓。 他掉进了燕龙弈和祁子煜的陷阱。 他们面上假装关系破裂,背地里却暗中勾结,联起手来对付他。 他被燕龙弈和祁子煜给耍了。 梁军山当机立断,集中剩余的全部兵力,杀出一条血路。 “将士们,拼死杀出去!退回北雁关!” 经过一日夜的奋战,梁军山终于带着一小队人马,逃脱了两国军队的追击。 这一战,北芒国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仅梁军山身边剩下的二百余人,成功回到北雁关。 梁军山一进北雁关,便下令紧闭城门。 “大将军,燕国和大宣军队追来了,就驻扎在北雁关外三十余里处。” “呵呵!” 梁军山冷笑一声,燕龙弈和祁子煜真是好会演戏。 如此阴谋诡计,他自愧不如。 但他们若想拿下北雁关,做梦! 北雁关地势险峻,城墙巍峨,如同铜墙铁壁。 另外,他还有十万精兵驻扎在此,燕龙弈和祁子煜休想攻破北雁关。 梁军山语气沉沉:“传令下去,死守城门,无论敌军如何挑衅,也不得出关迎战。” 如今祁子煜和燕龙弈强强联手,他不会再贸然出兵。 北雁关地处兀鹫山中部山脉,中间一道险要的峡谷,两边皆是崇山峻岭,易守难攻。 当年梁军山攻下北雁关后,曾下令屠城,北雁关里的大宣百姓都已尽数被杀。 如今的北雁关只有北芒国的驻军,以及一部分新迁来的北芒国百姓。 这里粮草充足,地势险要,只要他死守关门,支撑个三五月,没问题。 …… 燕国军队和大宣军队一路追击,到了北雁关外。 两国军队分成三部分人马,分别驻守三处。 燕龙弈所率燕军为一支,驻守在北雁关东南方向。 司清山所率本部兵马为另一支,驻守在西南方向。 祁子煜所率大宣主力,驻守在北雁关正南方向,三支军队互成犄角之势。 两国将士皆以为燕王和雍王关系已经破裂,没想到两军竟会合力杀敌。 众人都说,这是雍王和燕王为了迷惑敌军,配合着演的戏。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燕王和雍王的关系的确已经破灭。 但两军既然已经联合起来,又何必再提? 燕龙弈只当作不知,只字不提。 祁子煜则难受至极。 当大战结束,两军会合在一起,燕龙弈一瘸一拐,极为平静地出现在祁子煜面前。 祁子煜第一次尝到了背叛挚友的痛苦。 燕龙弈当着三军将士的面,拉住祁子煜的手,云淡风轻,仿佛还是曾经那个在上京城和他彻夜长谈之人。 但祁子煜知道,一切都已经变了。 他和燕龙弈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他让燕国所遭受的损失,也没法弥补。 他们打了招呼后,各自回军整顿兵马…… 两日后—— “王爷,雍王设宴,请您今夜戌时赴约,前去商议军情。” 燕国中军大帐内,云栎双手呈上刚刚接到的雍王请帖。 大帐里气氛一凝。 燕龙弈目光淡淡扫了一眼请帖,不轻不重地开口:“好。” 话落,他抬眸看向云栎:“司姑娘在哪军之中?” 第22章 司姑娘和别的女子不同 燕龙弈和司言在战场上仅匆匆一个照面,他腿上有伤,被属下护卫得严严实实。 司言一直在杀敌,两人连一句话都没能够说得上。 “回王爷,司姑娘目前在司清山将军处。”大战一结束,云栎就去打听了司言的消息。 司姑娘为王爷拿到解药,有恩于王爷,就是有恩于他。 燕龙弈默了一下:“备马,我出去一趟。” 云栎:…… 王爷腿伤还没好,前两日骑马上战场已经加重了伤势,如今又要骑马? 燕龙弈撑着桌案就要起身,忽听得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侍卫前来禀报:“启禀王爷,司姑娘来了。” 燕龙弈不禁一愣:“请司姑娘进来。” 中军主帐帘子掀开,一道素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燕王殿下。” 燕龙弈抬眸看去,脱下战袍的司言,穿着一身普通百姓的服饰,身上少了几分锐气,多了几分清冷。 她神色淡然,乌黑长发随意用一根布条系紧,白皙的脸上依稀可见上次留下的两道擦伤,一身极为普通的装扮,仍难掩倾国的容貌。 燕龙弈知道司言长得美,但今日才发现她岂止是美? 简直让人惊艳。 而她身上,比容貌更出众的,是那宠辱不惊的气质。 “司姑娘来了,快请坐。”燕龙弈从座椅上起身,对司言做了个请的手势。 “云栎,看茶。” “是,王爷。”云栎连忙走了出去。 司言在客位上落座:“我今日来找燕王,是有要事相谈。” “不知司姑娘所为何事?”燕龙弈微微一笑。 司言倒是没急着说事儿,目光掠过燕龙弈大腿:“王爷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无碍了。”燕龙弈轻轻回了一句。 司言自然知道不可能无碍,她亲自替燕龙弈上的药,知道他伤得有多重。 “王爷务必注意身体,近日不要骑马。” “是,司姑娘说得极是。”燕龙弈神色柔和,目光扫过司言脸上擦伤,从屉中拿出两个白玉瓷瓶。 “这是燕国皇宫特制的膏药,伤口用过之后不会留疤。” 司言微微一愣,伸手接过:“谢过燕王。” “谢什么?要是没有你,我可能已经命丧黄泉了。” “王爷无事就好。” 云栎提来一壶茶,燕龙弈示意他给司言倒上。 “军中条件艰苦,没什么好茶,只能委屈司姑娘了。” “我什么茶都喝得惯。”司言淡淡一笑,轻轻端起茶杯。 “小心烫。”燕龙弈提醒。 “多谢燕王提醒。”司言轻抿一口,虽不是什么上等的好茶,倒也不难喝。 “司姑娘?”燕龙弈笑意轻敛,凤眸幽深看着眼前女子。 “嗯?”司言抬眸看向燕龙弈。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没有来呢?” 燕龙弈在路上已经听说了,大宣将士都不相信他会来,唯有司姑娘对他深信不疑。 “想过。”司言红唇轻启,“但我知道,王爷一定会来。” “司姑娘就如此笃定?”燕龙弈眸光一深,目光定定地看着司言。 “只要大宣出兵,燕王便知我说服了雍王,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重创北芒国军,燕王不会放弃。” “司姑娘真是洞察人心。” 这丫头年纪轻轻,却是本事了得。 “燕王谬赞了,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宣。” “你也救了燕国。”燕龙弈目光深深道。 这场大战之后,北芒国在明年开春之前,都不会再出兵攻打燕国,燕国也能有一口喘息之机。 司言淡淡道:“天下战乱,苍生何辜?只希望有朝一日,天下百姓都能够得到真正的安宁。” 燕龙弈不禁一愣,这丫头竟然还心系天下苍生? 燕龙弈抬眸望着司言:“司姑娘和别的女子不同。” 这一刻,燕龙弈自己都没发现,他看向司言的眼神,隐藏了怎样的情绪。 但司言发现了。 司言天生敏锐,还学过微表情心理学,她看得出来燕龙弈对她的特别之处。 燕龙弈出身燕国皇族,身上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他动则铁血杀伐,静则皎如玉树,此时眸光带笑,眼里透着平日不会轻易流露的温柔。 这对任何女子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 但对司言来说,没用。 司言清清冷冷道:“难道天下女子都要一样才好?” “不,当然不。”燕龙弈唇边露出一抹微笑,“司姑娘志存高远,远非一般人能及。” 司言没回这话,轻轻端起茶杯:“我今日前来,是为与燕王商议,一起拿下北雁关,再创北芒国军之事。” 提起国家大事,燕龙弈神色严肃了许多。 他目光轻轻看向司言:“北雁关本是大宣领土,燕某倒是认为,该由大宣自己去拿为好。” 司言神色平静,从容开口:“我却不这么认为,拿下北雁关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吃掉北芒国驻守在北雁关的十万大军,也是重中之重。 “北芒国大军总共出兵二十万,已经损失十万,若是能让他们剩余的十万大军有来无回,才能够真正地重创北芒国。” 燕龙弈默了一下:“敢问司姑娘,我燕国能得到什么实际的好处?” 北雁关是大宣领土,夺回来后,定会归属大宣。 那燕国出人出力,又能得到什么? 司言微微一笑:“燕国的好处,数不胜数。” 燕龙弈神色柔和:“愿闻其详。” 第23章 这丫头又一次刷新了他的认识 司言缓缓开口:“这一战若成,北芒国元气大伤,至少数年之内,不会再发兵侵犯燕国。 “燕国可利用这段时间,强兵富国,扩大领土,增加百姓人口,增强燕国综合实力。” 燕龙弈眸色幽深:“燕国偏居一隅,西边是疆域辽阔的北芒国,南部则是大宣,往哪里扩大领土?” “往北、往东。”司言开口,“燕国东边和北边,皆有大片领土,只要大力开垦,数年之内,可增长燕国国土三分之一。” “燕国北边有凶悍的胡虏,东边有蠢蠢欲动的高国,两者皆虎视眈眈。” 司言莞尔一笑:“早就听闻,燕王收拾胡虏很有一套,至于东边的高国,就更不在话下,只要没了北芒国侵扰,胡虏和高国都不算什么。 “燕王最为担心的,其实是北芒国会和燕国周边这两股势力联合起来,共同对付燕国。若我们能够重创北芒国,这两股势力便会自然萎缩下去。” 燕龙弈心中何止震惊! 这丫头真是一语中的。 同样的一番话,他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说服自己那位九五至尊的皇兄,以及燕国的一干元老大臣们。 司言对燕国局势,可说是了如指掌。 大帐里一阵安静,落针可闻。 燕龙弈轻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道:“这些虽是燕国可以得到的好处,但仍需数年时间辛勤耕耘,实不如大宣的北雁关,就在眼前。” 言外之意,就是这些还不够。 司言神色镇定:“北雁关数年前遭到梁军山屠城,大宣百姓损失殆尽,如今就算是拿回来,也不过是一座空城,也是需要大宣费财费力,苦心经营,才能够发展起来,当然了,我们也不会让燕国白出力……” 司言轻拂衣袖,淡淡道,“借燕王身上舆图一用。” 燕龙弈不禁愣了一下,伸手入怀,拿出随身携带的舆图。 这张舆图司言在山洞里见过,她玉白手指在铺开的舆图上一点。 “燕王可是想要这里?” 燕龙弈抬眸看去,只见司言指尖定在赤落峰所处的位置。 他连呼吸都重了一分,赤落峰正是他心中所想。 “是。”燕龙弈轻抿了口茶。 “给燕王。”司言莞尔道。 “可这里现在还在北芒国手中。” “抢回来。”司言笑看着燕龙弈,云淡风轻,“赤落峰距离北雁关不远,只要我们能够拿下北雁关,北芒国自然就会失去对赤落峰的控制,到时,这座铁矿便是我们的了。” 燕龙弈神色肃然起来:“司姑娘如何知道这里有铁矿?” “舆图上有标注。”司言坦然开口,“先前为燕王处理伤口时,这张舆图掉出来,我看到了。” 燕龙弈不会想到,整张舆图的内容已经被记忆力超强的司言记下来了。 “舆图上标注无数,我只是在这里标注了一把剑的符号,并没有明确标明这里有铁矿。” “我们追击北芒国敌军的时候,我顺便绕道去了一趟赤落峰,实地考察了一番,发现这里有铁矿。” 燕龙弈有些诧异:“司姑娘对铁矿有研究?” “略有耳闻,了解不多。”司言沉稳开口,“只要我们能够拿回北雁关,这座铁矿就是我们的了。” 司言曾经执行过和矿物资源相关的任务,知道怎么寻找铁矿的原生露头。 燕龙弈在赤落峰的位置标注了一把剑,便是代表武器,燕国缺铁又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显然燕国需要铁矿来打造兵器。 燕龙弈注意到,司言说的是“我们”,而不是燕国。 这就意味着,这座铁矿的归属不全属于燕国。 燕龙弈沉默着没开口,这丫头又一次刷新了他的认识。 他以为这丫头功夫厉害,会些兵法,能洞察人心,有大局意识,已经很了不得。 没想到,她竟然涉猎如此之广,连铁矿也能发现。 司言进一步说道:“只要燕王帮大宣拿回北雁关,大宣便将赤落峰一半的铁矿开采权给燕国,同时,大宣也会在攻下北雁关后,派兵保护赤落峰不受北芒国军的侵扰。” 司言的提议,准确无误地说到了燕龙弈心头。 燕龙弈已经让人考察过这座铁矿,哪怕只有一半的开采量,也足以满足燕国所需。 燕国最大的问题是,距离这里太远,不好派兵前来抵御北芒国的侵扰。 加之,这里距离大宣边境又很近,若是燕国私自派兵前来,很容易引起大宣的误会。 燕龙弈握着手中茶杯,缓缓开口:“若是完全由大宣派兵,燕国岂不是又陷入被动?” 司言听得出来,燕龙弈说的是大宣曾经背叛之事。 “那就由两国共同派兵保护,燕国所需的军用物资,可由北雁关提供,只要燕国按照市价,支付相应的银钱即可。” “还是司姑娘想得周到。”燕龙弈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的条件。 因为缺铁,燕国每年都要花费大价钱到处收购铁器,从而打造兵器。 如今能解决这个问题,便是不虚此行。 “司姑娘就不怕燕国有了武器,日后强大起来,会调转头来对付大宣?” 司言一双幽深的黑眸看着燕龙弈,脸上神色极其平静:“燕国和大宣本就是两个独立的国家,若是将来天下一统,两国之间迟早有一战,然眼下最迫切的,还是共同抵抗北芒国。 “再者,天下形势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若真到了那个时候,燕国和大宣之间的关系也就变了,届时,如何分配这些资源,甚至如何分配天下,都要看各自的本事。” 司言的话如此透彻,燕龙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现在合作,是为了共同的利益。 至于日后怎样,各凭本事。 第24章 彻底和他划清界限了 帐外北风忽起,风声呜咽,营地里将士们点起了篝火,埋锅造饭。 军营里响起嘹亮的军歌,热烈激昂,豪迈壮阔,仿佛将边关的严寒也击散了。 燕龙弈笑着看向眼前女子:“司姑娘若是燕国人,我们必能携手共创一番大业。” 司言轻拂衣袖:“天下之人,皆为炎黄,本就是一家。” 燕龙弈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是啊,天下原本就是一家。 可如今,这天下这么多的国,这么多的君王,谁又才是这个家真正的主人? 司言神色莫测看着燕龙弈:“况且,我与燕王不正是在携手共创大业?” 燕龙弈不由一愣,这话就像是有着一股魔力,将他拉入一个更深的旋涡。 “燕王若是没有异议,我们之间的协议就此达成了?” “我无异议。”燕龙弈微微一笑,“只是不知雍王是否有异议?” 司言淡然开口:“雍王那里,我去说。” “雍王似乎很听司姑娘的话?”燕龙弈问道。 司言眸光轻抬:“雍王和燕王一样,都只听对自己国家有益处的。” 燕龙弈不再说话。 司言转眸看了眼外面天色,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茶。 “那就这么定了,等我禀报雍王过后,再与燕王商议具体作战计划。” “也好。”燕龙弈点点头。 司言起身:“那我先回了。” “我让云栎送你。” “不必。”司言话落,往门外走去,燕龙弈将司言送出大帐。 云栎走上前来:“王爷,该去参加雍王宴会了。” “嗯。”燕龙弈轻应一声,起身披了件黑色大氅。 他和祁子煜,也是时候见面了。 晚上,戌时一刻。 天幕间笼上了一层墨色。 燕龙弈带着一小队人马,前去雍王军中赴宴。 左杭早已等候在辕门处,见到燕王前来,忙引着燕王到雍王军帐。 祁子煜独自坐在帐中,听得帐外脚步声,不禁直起了身子。 “王爷,燕王来了。”左杭在门口禀报。 “快请。”雍王嗓音沙哑,起身往帐外迎去。 帐帘撩开,明亮的火把光芒下,燕龙弈拄着一根竹杖,一瘸一拐地走来。 祁子煜一抬眸,便与燕龙弈目光相撞,两人对视一眼,脸上均露出淡淡的笑意。 祁子煜走上前来,扶住燕龙弈手臂,另一手握住了燕龙弈的手。 “燕王贤弟来了?快请里面坐。” “雍王兄盛情相邀,乃龙弈三生有幸。” 燕龙弈任由祁子煜扶着自己,另一手覆盖在祁子煜手上。 两人有说有笑,相携着进入大帐。 帐帘落下,外面将士们议论纷纷。 雍王和燕王之间的关系不是已经破裂了吗?怎么两人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难道是雍王和燕王为了迷惑敌军,一直在演戏? 今日大帐中仅设两个席位,燕龙弈和祁子煜对面而坐。 两人皆言笑晏晏,神色欢愉,好似从未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情,更别说谁背叛过谁了。 “来人,今日天冷,多加些木炭,再加上两个火炉。” 祁子煜的声音从大帐里飘出,左杭连忙吩咐人去做。 祁子煜十分热情:“贤弟,今日将士们新打了鹿,炖的这鹿肉羹,你多喝点暖暖身子。” 燕龙弈客气地回道:“雍王兄费心了,小弟敬雍王兄一杯。” “好,好好。”祁子煜连声回道。 两人一边吃着鹿肉,一边喝起了酒,言谈欢笑声不住从帐内传出。 几个将士抬着火炉进来,又给里面原有的一个火炉加足了炭火。 将士们只见雍王和燕王把酒言欢,其乐融融,不由得也跟着欢喜起来。 军中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到处都传遍了。 说雍王和燕王的关系还是那般好,压根就没有破裂。 将士们高兴得唱起了军歌,围着篝火庆祝胜利。 听着外面将士们的欢呼声,里面两人的笑容缓缓落了下来。 既然将士们想看到雍王和燕王和平相处的一幕,那就让他们看到。 一场作戏就能够大大提高士气,何乐而不为? 该表演的,表演完了。 该说的话,还是得说。 大帐里再次传出雍王命令:“本王与燕王有紧要军情商议,所有将士后退百步。” “是。”帐外左杭高声领命,将士们有序后退。 四周安静下来,帐外北风啸唳。 两人各自沉默,未说一话。 祁子煜无数次想象过两人再见面时的场景,想过燕龙弈会对他如何愤怒,如何失望。 但他没想过燕龙弈这般举重若轻,波澜不惊。 祁子煜知道,燕龙弈的心已经凉了。 “我敬燕王一杯。”祁子煜举起酒杯,看向对面男人。 燕龙弈淡淡开口:“好。” 两人各自饮下杯中之酒,脸上再无一丝笑意。 祁子煜深呼吸口气:“这次能灭北芒国十万大军,燕国功不可没。” “两军将士共同浴血奋战,燕国军队不敢独自居功。”燕龙弈淡淡道。 祁子煜捏着手中酒杯,眼眶泛红:“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燕国牺牲的将士。” 第25章 司姑娘是雍王未婚妻? 大帐里一片静谧,空气中气压低沉。 炉子里跳动着火焰,火红色的光芒映照着两人面庞。 燕龙弈轻轻提起酒壶:“雍王也有自己的难处。” 燕龙弈神色平静,给自己倒了杯酒,他可以理解祁子煜的选择,但永远不会原谅。 大腿上狼毒箭的伤口隐隐作痛,五千将士浴血奋战的身影犹在眼前。 祁子煜满怀歉疚:“到底还是我的错,是我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盟约,背弃了我们之间的誓言。” “过去的事情,雍王不必再提。”燕龙弈淡淡道。 “我自罚三杯。”祁子煜接连给自己倒了三杯酒,一一饮尽。 燕龙弈一句话未说,祁子煜背叛他的那一刻,他们的关系便已到头了。 燕龙弈的沉默,让祁子煜明白了他的态度。 他们之间的个人恩怨不会影响两国合作,但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会推心置腹,话谈天下。 空气中寂静无声,祁子煜几杯烈酒下肚,面色已是微微泛红。 他还记得,燕龙弈出使上京,他们会面的那一夜。 他们惺惺相惜,彻夜长谈,直到天明。 如今想来,只觉得恍如隔世,酒是同样的酒,人却不再是曾经的人。 祁子煜举着酒杯,一杯接一杯,嘴里满是苦涩。 “若不是司姑娘点醒,我可能到现在还是执迷不悟。” “司姑娘?”燕龙弈眼里有了些兴致。 祁子煜笑道:“是啊,我大宣司徒之女,司言。” “司姑娘确是个特别的女子,她于我有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提起司言,燕龙弈眸中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祁子煜也笑道:“这次我军夜袭北芒国军后,我本打算就此止步,是司姑娘极力说服我追击北芒国军,她还断定你一定会来,所有人都不相信,但最终你来了。” “司姑娘深谋远虑,眼光和胆识远非一般人能及。” 燕龙弈对司言评价极高,祁子煜都能感觉到提起司言,燕龙弈整个人都变了。 祁子煜缓缓开口:“能得司姑娘为我未婚妻,真是三生有幸。” 燕龙弈眸光陡然锐利起来,盯着祁子煜:“未婚妻?” “嗯,是,燕王可能还不知道,这是我们出征之前,刚刚定下的。” 燕龙弈眸中黯然失色,握住酒杯的指关节微微泛白,险些将手中杯子捏碎。 半晌,他才慢慢松开五指,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酒。 祁子煜也喝着酒,默不作声。 “司姑娘今日来找过我。”燕龙弈语气冷淡下来,“司姑娘要我助雍王拿下北雁关。” 说起国事,祁子煜酒意醒了几分,神色也严肃起来。 他慎重开口:“司姑娘主导之事,定于两国皆有益处,回头我们再具体商议。” “好,那就先这样吧,天色不早了,本王先回了。” 燕龙弈说罢,霍然站起身来,拄着竹杖往外走去。 “我送燕王。” 祁子煜亲自出了大帐送燕龙弈,两人又寒暄一番,燕龙弈这才离去。 祁子煜回到帐内,眸光蓦地一深,方才他提起司言是他未婚妻,燕龙弈虽极力控制,仍难掩异色。 他不知道燕龙弈和司言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仅凭司言救过燕龙弈的命,就足以可见,两人之间交情匪浅。 这丫头是他未婚妻,若是与燕龙弈走得太近,难免让人非议。 他倒是不在乎这些,但这丫头的名声他不得不考虑。 祁子煜正思索着什么,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动静,一个侍卫匆匆来报。 “王爷,朝廷特使不吃不喝,大喊着要见你。” “不见。”祁子煜冷冷开口。 “王爷,我们一直这么软禁着特使,只怕也不是个办法啊……” 祁子煜沉默着没说话,自从朝廷下达圣旨要他不许出兵,随之而来的特使贾仲淳就一直住在军中。 他这次出兵的时候,将贾仲淳软禁了起来。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贾仲淳的声音从军帐中传出,“我是陛下亲自派来的特使,你们竟敢如此对我?” “我要见你们雍王!雍王呢?雍王你出来!” 朝廷特使被软禁的军帐,距离雍王所住的军帐不远。 他这一喊,祁子煜在帐内都听到了。 贾仲淳扯着嗓子道:“雍王违背圣旨之事,陛下很快就会知晓,雍王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 “放开我!我要见雍王,我要见祁子煜……” “……” 祁子煜抬手揉揉眉心,只觉得心中一团乱麻。 他也知道自己违背圣旨,终究纸包不住火,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雍王大帐门口,司言的身影不知道何时时候出现在这里。 司言走上前去,沉声命令:“塞住特使的嘴,直到他愿意住口为止,若是他想绝食,那就满足他。” 左杭看着眼前这位雍王未婚妻,不禁一阵犹豫:“司姑娘,这……” “照我说的去做。” “照司姑娘说的去做,请司姑娘进来。”祁子煜的声音从大帐内传出。 司言撩开帐帘,大步走了进去。 帐内杯盘还未收拾,气氛颇为压抑,看得出来,雍王心情不佳。 祁子煜缓缓站起身来,对司言勉强一笑:“司姑娘来了,燕王刚走。” “嗯,我知道。”司言点点头,走到燕龙弈先前所坐的位置坐下。 第26章 我不喜欢任何人 “来人,收拾一下桌案,重新拿副碗筷,再端些新鲜的鹿肉汤上来。”祁子煜的声音从大帐内传出。 “我吃过了。”司言轻声道。 “天冷,再喝些鹿肉汤暖暖身子。” 左杭很快端来了鹿肉汤,热气腾腾,司言也就不客气,喝了一些。 祁子煜笑着开口:“方才燕王跟我说了,你们正在商议两国联手,共同拿下北雁关的事情。” “我正要跟雍王说此事。”司言抬眸看向祁子煜,“之所以先去找燕王,是想让事情有了初步定论后,再回禀雍王,我们好最终拍板,敲定作战策略。” “司姑娘不必解释,我明白。” 祁子煜见司言把事情说开,也知她没有隐瞒的意思。 司言抬眸看着对面强行打起精神的男人:“雍王殿下可是担心,朝中会再派人前来?” 祁子煜违背圣旨出兵,朝廷肯定会有处置。 祁子煜点了点头:“我是担心朝堂会换将,影响边关战事。” 这样的事情曾经就发生过,北雁关就是他被调走后,丢掉的。 “谁也影响不了。”司言斩钉截铁,“王爷不必担心,回朝之前,我父亲定会为王爷周旋。” 原主父亲既然选择了雍王为女婿,就相当于是把司徒府的命运和雍王府命运绑在了一起。 如果雍王出事,司正轩定会从中斡旋,帮助雍王摆脱困境。 祁子煜深呼吸口气:“我只以为会搭上雍王府,没想到连累司徒府。” “何谈连累?” 司言肃然开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父亲选择支持雍王,自然有自己的理由,况且,是我逼雍王出兵的,要说连累,也是我连累了雍王。” “司姑娘……”祁子煜没想到司言如此坦荡通透,一时之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半晌,祁子煜才看向司言:“司姑娘当真愿意嫁我?我无权无势,也没有信王那样的背景和实力,更没有众多朝臣的支持。” 信王母妃是陛下最宠爱的辛贵妃,国舅辛蕤又是权倾朝野的丞相,而他的生母在他小时候就死了。 他虽说是在皇后跟前养大的,但自从太子被废,皇后便过起了青灯古佛的日子,不再过问后宫事务。 如今整个后宫,都把持在辛贵妃手上,朝堂则由国舅辛蕤控制。 朝中唯一能与他们抗衡的,便是司言父亲司正轩。 司言顿了一下:“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嫁给雍王呢?” 空气中一阵静谧,好似有什么东西无声破碎。 祁子煜微微一愣,神色间有些错愕。 原来只是司徒大人选择了他,而不是司姑娘选择了他…… 祁子煜愣了好半晌,才微微一笑:“司姑娘不愿意嫁给我,那也是说得通的。” 司言坦然道:“不管雍王信与不信,我的确不愿嫁人,与权势无关,与雍王家世背景无关,我只是很单纯的,不想嫁人。” 她前世三十五岁都没结婚,这一世,更不可能年纪轻轻就成婚。 高墙后院,相夫教子,也不是她想要的。 年纪轻轻就成婚,让自己在这古代成为某个男人的附属,更是绝无可能。 祁子煜手指捏着酒杯,终是开口:“冒昧地问一句,司姑娘可是喜欢燕王?” “我不喜欢任何人。” 司言淡然开口,“但王爷不用担心,无论我是否嫁给雍王,司徒府的命运和雍王府的命运已经紧紧连接在一起,司家与雍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祁子煜忽然间发现,这个能让燕龙弈险些克制不住情绪的女子,也不是他能够轻易抓住的。 她是翱翔天下的雄鹰,不是被人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 她志存高远,不会为任何人所困。 祁子煜苦笑一声:“司姑娘若是对我无意,等回朝后,我会请求父皇为我们解除婚约,这样便不会牵连司徒府。” “多谢雍王成全。”司言抬眸看向祁子煜,“但为了王爷性命安危,解除你我婚约之事,王爷最好先别提,尤其是在我父亲面前。 “至少在王爷性命无虞前,先别提,至于以后,就算王爷不提,也自会有人迫不及待地反对。” 祁子煜很快明白了司言的好意。 他若不提这事儿,司徒大人就会站在他这边,他就会有司徒大人的支持。 这次他违背圣旨,司徒大人也会尽力保全他。 至于以后,他就算不提,皇贵妃丞相一党见司徒府和雍王府联手,也会想方设法解除他们的婚约。 这丫头想得真透彻啊! 她不愿嫁给他,却愿意用这种方式保全他。 “好,我明白了,司姑娘。”祁子煜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他能和这丫头相识一场,已经知足,又怎敢奢求更多? 司言红唇轻启:“雍王殿下,身为大宣亲王,当今陛下的皇子,你的命运也是和大宣命运连在一起的,你想要放弃,很容易,但大宣若是没有人救,就是国破山河,生灵涂炭。” 祁子煜一阵震惊,司言的眼光和格局,真是一次次让他刮目。 司言轻言细语:“雍王一定要朝前看,朝着大宣的未来看。” “我还有未来吗?”祁子煜问道。 “有!”司言掷地有声,“雍王的未来,便是大宣的未来,大宣的未来,便是雍王。” 祁子煜只觉得心脏狂跳,周身血液沸腾。 司言缓和了语气,“只要雍王能够渡过这次劫难,便有翻身的机会,而为了渡过这个劫难,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拿回北雁关。” 祁子煜静默一阵:“小丫头,北雁关没那么好拿。” 他当年镇守北雁关长达一年之久,对北雁关地形了如指掌。 北雁关地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真正的易守难攻,至少在短时间内是没法拿下的。 但时间一长,朝廷圣旨又会下来,朝廷多半会让人直接取代他。 他们能够拿下北雁关的机会,就更渺茫了。 “是不好拿,但一定要拿。”司言成竹在胸,清冷的语气中透着十足的坚定。 祁子煜神色逐渐平静下来:“司姑娘可是有了什么计划?” “是有个计划。”司言点点头,将一份作战计划递给祁子煜。 祁子煜没想到她准备如此充分,这丫头的行动力真是让人难以望其项背。 第27章 王爷,司姑娘刚刚出营 计划书最上面,是一张图纸和列表,司言轻声开口:“王爷看上面这些原料能否尽快弄到?” 祁子煜盯着眼前图纸,只见上面画着一个浑身尖刺的黑色大圆球。 “这是什么?”祁子煜有些惊讶,这东西他前所未见。 但上面列出的原料,他曾在一位炼丹术士那里见过。 这个时代,黑火药刚刚被炼丹术士发现,还没运用到军事上。 “这是一种威力强大的火器,以精铁打造,里面放着按一定比例配制的硝石、硫磺和木炭。 “我们需要大量原料,同时,还需要一批技艺精湛的工匠,负责打造火器,再有一批信得过的人,秘密制作火器,连燕国也不能知道。” 北雁关的地形,司言已经考察过了,要想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代价拿下北雁关,就是利用黑火药。 祁子煜反复看着手上配方:“这火器的威力能有多大?” “数量大的话,能炸毁一座城。” “司姑娘,你确定?” 祁子煜目光定定地看着图纸,眼里一阵不敢置信。 “确定。”司言点头。 祁子煜眸光锐利起来:“这个火器,燕王也不知?” “不知。”司言淡然开口,“这些火器必须完全由我军将士秘密制作,一旦制作方法泄露出去,别国也能仿制。” “我明白了。” 祁子煜目光深深看着眼前女子,心头震撼不已。 小丫头连燕龙弈都没说,足可见大宣在她心中的分量。 虽然祁子煜还没见过这些火器的威力,但他知道,司言做事绝对稳妥。 “有了这些火器,我们便不愁攻不下北雁关了。” “不愁。”司言淡淡一笑,“但我们的目的,不仅仅是拿回北雁关,还要消灭北雁关剩下的十万敌军,这样才能有效地削弱北芒国军事力量,打击到北芒国的根本。” “实在没想到,司姑娘竟是如此深谋远虑。”祁子煜眼里满是赞赏。 司言神色平静:“本次作战,攻城方面将由我大宣军队全权负责,燕国军队的主要任务,是伏击撤退的北芒国大军。” “司姑娘怎么说,就怎么做。”祁子煜微笑道。 接下来,燕国和大宣军队对北雁关围而不攻。 梁军山和覃锋在城楼巡视,看见两国军队日常操练,并无速战速决之意。 “大将军,敌军迟迟不攻城,可见没有十足的把握,等时间一长,敌军粮草耗尽,自会撤退。” “不可轻敌。”梁军山神色凝重,盯着远处敌军营垒,“若是只有一国军队还好,祁子煜和燕龙弈联起手来,便需警惕他们有什么阴谋。” 北芒国如今最稳妥的做法,就是坚守北雁关,等待明年开春。 今年冬天多雨雪,天气极寒,大宣军队和燕国军队耗在这里,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接连半月,司言都在忙着指导和督促军械营制造火器。 自那日赴雍王宴后,燕龙弈已经有一阵子没见司言,这两日特意让云栎留意司言动向。 “王爷,司姑娘刚刚出营,往西北方向去了。” 云栎刚一得到消息,就赶紧前来禀报。 “备马。” 休养了半个月,燕龙弈腿上的伤虽说还未完全恢复,但已经勉强能骑马了。 燕龙弈一路出了军营,直奔西北方。 这段时日,他除了想着战事,脑子里总回想着那日祁子煜所说的话。 有些问题,他想亲自问问那个小丫头。 “轰隆——” 忽然,一阵惊雷般的声音震响,大地一阵颤动,众人座下马儿止步不前。 “怎么回事?” “难道是发生了地动?”一众护卫满脸疑惑。 燕龙弈加快了速度,朝着声响处飞奔而去。 司言正在试验火器,忽听得身后马蹄哒哒,抬眸看去,只见是燕龙弈一行。 燕龙弈飞马过来,目光犀利扫过四周焦黑的泥土:“司姑娘,这是怎么了?” “我在试验火器的威力,没想到惊扰燕王了。” 司言手上拿着最后一个大铁球,她点燃引线,将铁球扔向远处一面砌好的砖墙后。 “趴下,卧倒。”话音落下,司言抱头卧倒。 燕龙弈惊了一跳,也跟着卧倒,还将司言的头护在了臂弯下。 云栎等人刚刚扑倒在地,便听“轰”的一声,只见那面砖墙顷刻间土崩石飞,烟尘滚滚。 众人一阵胆战心惊,这是什么? 司言不动声色推开身上燕龙弈,燕龙弈忙从地上站起。 “燕王,这威力怎么样?可否炸毁北雁关的城墙?” “威力无穷,如果数量够多,定能炸毁北雁关城墙。” 燕龙弈心中大为震惊,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小的铁球,竟有如此大的威力。 “司姑娘,这是什么?”燕龙弈看着四周滚落的乱石,对这爆炸物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这是大宣新研制的火器。”司言轻轻回道。 “这东西可还有?” “有的。” “能否送我一颗?”燕龙弈问道。 “不行。”司言莞尔一笑,干脆利落道,“这是大宣军事机密,不可泄露。” 虽然火器的制作方法迟早会被人知道,但在几年之内,大宣还是独占优势的。 燕龙弈略带遗憾:“没想到司姑娘不但智勇双全,还懂得制造火器。” “我懂的可不止这些……”司言半开玩笑地道。 燕龙弈神色却很认真:“司姑娘天下无双,让人钦佩。” 从他们认识到现在,不过短短二十几日,这丫头所表现出来的本事,已经一次又一次让他震惊。 燕龙弈环顾四周,才发现这里只有司言一人。 她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竟连一个侍卫也没带。 燕龙弈静默一阵:“司姑娘独自来这荒山野岭之地,雍王可是放心?” 司言何其敏锐,几乎一下子就听出了这男人话里有话。 她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衣袖,这才看向燕龙弈:“雍王为什么不放心?” 第28章 我不是任何人,我是燕龙弈 少女凛冽带有穿透力的目光,让燕龙弈呼吸微乱。 他压低了嗓音:“我的意思是说,司姑娘独自一人出门,雍王作为司姑娘未婚夫,该会担心司姑娘的安危。” 司言犀利看着眼前男人,盯着他漆黑深邃的眼眸。 燕龙弈在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些东西,藏得很深。 可司言对男人的这种眼神,不陌生。 “我无需任何人为我担心。”司言淡淡回了一句。 “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还是应该小心一些。”燕龙弈笑道。 司言面无表情回了一句:“多谢燕王提醒。” 话落,她转身便走。 燕龙弈听到司言这般回答,仿佛听到她在说:关你何事? 慌乱之间,他大手一把抓住了司言手腕,修长的手指指节分明。 司言猛然回头,目光冷锐盯着燕龙弈:“燕王,上一个这么抓我的人,手都断了……” 燕龙弈缓缓放开司言:“司姑娘,抱歉……” “燕王还有事?”司言沉声问道。 “是有一件事。”燕龙弈神情严肃,问出心里想了无数次的问题,“我就是想问一下,司姑娘当真喜欢雍王?” 自从知道司言是雍王未婚妻,他就像是魔怔了一般。 他脑子里总会浮现出她的身影,从未有过任何女子,能这般让他挂念。 燕龙弈也知道,他在问出这话的时候,就已经将心意显露无疑了。 司言何其敏锐,又如何不懂? 燕龙弈喜欢她。 云栎觉得他家王爷疯了,司姑娘是大宣女子,就算王爷再喜欢,两人也不可能在一起。 更何况,司姑娘还是大宣雍王的未婚妻。 司言回转过身,仰头看着比她高出一头的燕龙弈,脸上神色冷酷而坚定。 “我喜不喜欢雍王,与燕王无关。”司言语音如风,却也如同利刃。 燕龙弈身体站着没动,冬日的阳光下,男人容颜俊美而温柔:“有关。” 燕龙弈目光深深看着眼前女子,嗓音嘶哑,透着刚毅,“这关系到我是否可以大胆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子。” 司言面上毫无表情,听到男人的表白,好像只是听到一句稀疏平常的话。 “任何人都最好不要喜欢我,我不但心狠手辣、冷酷无情,还浑身长着刺,带着致命的毒。” 司言没回答自己喜不喜欢雍王,却将燕龙弈拒绝得彻彻底底。 她自小就清楚自己的魅力,上幼儿园的时候,就有男生抢着给她送玩具。 小学的时候,男生排队给她送花,中学时代,她更是走到哪里都如聚光灯一般的存在。 她身旁从不缺乏爱慕者和追求者,因为她有足够的美貌,还足够优秀,但能入她心的人很少。 在她二十八岁的时候,曾出现过这么一个人,但他在中东战场上没能回来。 司言深知,要找到与她灵魂相契的伴侣,实在是太难太难。 她的人生,注定了是在刀尖上行走…… 她的人生,注定会伴随巨大的危险。 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 若不是真遇到了能够相携一生的人,若不是真遇到了有实力,有恒心和她并肩前行之人,她绝不会打开心扉。 “如果我偏爱有毒,有刺的呢?”燕龙弈问道。 他目光灼热,干裂的嘴唇微微轻启,说出一句司言并不意外的话。 这样的话,司言曾经听得太多了。 迎着燕龙弈炽热的目光,司言淡淡开口:“那是因为被毒和被刺的次数不够多。” 少女黑眸灿若星辰,可又那般风平浪静,好似历经千帆,早已看淡世事。 燕龙弈从未对任何女子表白过,自然也从未被人拒绝过。 燕京城想要嫁给他的女子多如牛毛,可他只喜欢眼前这一个。 他凤眸深邃,沉稳开口:“司姑娘觉得我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吗?” “不着急,慢慢来。”司言轻笑一声,没多说话。 阳光照拂着女子嫩白的脸,如玉的肌肤晶莹润泽,美艳不可方物。 燕龙弈轻轻看着她,许久没有说话。 他没法告诉眼前女子,他今日之言句句发自肺腑。 从司言的神情,燕龙弈已经看出,她不是相信水月镜花之人。 更不会相信一个男人的承诺。 “阿言……”燕龙弈唇角轻动,神色温柔地看着女子。 他满目柔情,好像要溢出眼眶。 想起那一日,她于狂风暴雨中杀出,于重重包围中救他出去。 想起她娇小背影,在湿滑的山路上背着他一步步上山。 想起她手握匕首,眼睛一眨不眨地给他刮毒,替他上药。 想起她深入北芒国军中,挟持梁军山,为他拿狼毒箭解药…… 他的心里眼里,早已被她填满。 他们认识的时间,虽不过短短二十几日,燕龙弈却觉得,他们好似认识了一辈子。 在那短短几日的相处中,燕龙弈已经知道,他这一生除了眼前这个女子,绝不会再爱别的女人。 她是那般特别的存在,天下绝无仅有的存在,一旦错过,便再也不会遇到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雍王。”燕龙弈轻轻开口。 司言抬眸看着燕龙弈,严肃至极:“如果我说,我喜欢雍王呢?” “那我会祝福你们。”燕龙弈目光定定地看着眼前女子,神色温柔而笃定,“但我知道,你不喜欢雍王。” 他幽兰般的气息喷洒在女子耳边,“阿言,你的这些话吓不倒我,也吓不跑我。” 空气中安静了一瞬,司言半晌没有说话。 少女轻仰头颅,淡然看着眼前男人,温柔而决绝:“燕王,我不喜欢任何人。” 话落,司言转身离去。 她一把抓住马缰绳,一跃跳到了马背上。 “我不是任何人,我是燕龙弈。”男人的声音铿锵有力,随风入耳,“这世上只有一个燕龙弈,就如这世上仅有一个阿言。” 第29章 非你不可! 司言高高立于马背,目光回落,只见男人黑眸深邃。 她能感受到,燕龙弈今日所言,并非一时冲动,而是经过了慎重思考。 但司言知道,他还是有很多问题没有想清楚。 司言更知道,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隔着千人万人,要想走到一起,可说是难如登天。 北风呼啸,卷起两人衣衫和长发。 两人一高一低,目光交融,好似时间也随之停止。 燕龙弈嗓音温柔:“阿言,从我见你的第一眼起,就知道我们是同类人,我也知道,这一生非你不可,阿言,我们可以试着往前走一走……” “燕王应该知道,我们并不适合一起往前走。”司言回道。 燕龙弈眸深似海:“你说过,天下之人,皆为一家,大宣和燕国是盟国,我们之间的阻力或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 “我燕龙弈这一生,从没喜欢过一个女子,除了你,阿言,我想和你一起,看看前边的路会有什么样的风景。” 司言看着眼前男人:“我早已习惯独自一人欣赏风景。” 司言一踢马刺,驾马而去。 她认为,这个男人还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天下一家,并非一个空洞的口号,而是一条交织着血与火的漫漫长路。 这条路,绝不是那么好走的。 他们现在要做的,是先走好眼前的路,拿下北雁关,将北芒国大军赶回兀鹫山以北。 燕龙弈没想过自己会得到回应,但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得如此彻底。 燕龙弈翻身上马,朝着司言追去。 两匹骏马追逐着冬日的暖阳,奔驰在辽阔的边塞原野上,将后边的人远远甩开。 “小丫头,关于北雁关一战,我想了几种作战方略,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商议一下?” 燕龙弈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司言勒住马缰绳,回头看他。 “不瞒燕王说,关于如何攻打北雁关,我已经有了一个万全的策略,但要等待时机,眼下我还需要先解决大宣内部的危机。”女子神色清冷,从容镇定道。 燕龙弈面露微笑,好似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他早就知道,以这丫头的智慧谋略,定然已想好了应对策略。 “什么内部危机?”燕龙弈轻声问道。 “雍王的危机。”司言这么一说,燕龙弈心里便跟明镜一般了。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燕龙弈问道。 司言点点头:“有,等机会到了,我不会跟燕王客气。” 如果说只是攻打北雁关,他们现在就可以出兵。 但司言不想在大战之时,大宣朝廷突然再来一道圣旨,剥夺雍王兵权,造成大军混乱。 司言在等,等大宣朝廷对雍王违背圣旨的处置。 “那就好。”燕龙弈微微一笑道。 “应该就在这两日了。” 司言扔下一句话,一甩手中马鞭,疾驰而去。 燕龙弈望着女子绝尘而去的背影,眸中笑意渐深。 云栎从后面追了上来,看着自家王爷结结巴巴道:“王……王爷,您是不是喜欢司姑娘啊?” 燕龙弈给了云栎一个眼神,仿佛在问他说的什么废话? 云栎一阵尴尬:“王爷,司姑娘可是雍王的未婚妻啊。” “那又怎样?”燕龙弈目光看向远处,那娇小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他回身上马,神色淡淡地开口:“那只是别人强加在她身上的,以她的性格根本不会接受,况且,她眼里没有雍王,也绝不会嫁给雍王。” 虽然司正轩选择了雍王,但此举已经让司徒在大宣朝中树了敌,大宣的皇贵妃不会让两人在一起。 他若是不先表明自己的心意,等这丫头回了大宣,燕国山高水长,与大宣相隔数千里,他连表现的机会都捞不着。 云栎瞅着自家王爷,神色不解:“王爷,司姑娘也拒绝了您啊!” “你不懂!”燕龙弈眸色幽深,这丫头字字句句斟酌,自以为将他拒绝得天衣无缝,但她不过是慎重和对自己的感情负责而已。 云栎:…… 他是不懂,但他亲耳听到司姑娘将他家王爷拒绝得彻彻底底。 司言回营的时候,司清山正等在大帐里,司言一看哥哥,便知有事。 “朝廷特使来了,陛下下旨易将,将大军的指挥权交给了陈王。” “陈王?”司言抬腿走进大帐,给哥哥和自己倒了杯水,“传说中的那位草包王爷?” 陈王是皇贵妃的小儿子,信王一母同胞的弟弟,据说他不务正业,沉迷酒色,挥金如土,府中莺莺燕燕无数。 陈王极少参与朝政大事,更是从无行军打仗的经验。 皇帝把他调到前线来接管军队,无异于儿戏。 司清山抬眸看向妹妹:“陈王虽然行事荒唐,但身边跟着一位皇贵妃亲自为他挑选的智囊,不可小觑。” 司言点点头,眸色镇定:“圣旨上可有说如何处置雍王?” “没说。”司清山摇摇头,“只说让雍王交权,让我辅佐陈王镇守边关,别的都没说。” 司言不禁陷入一阵沉思,圣旨中没说对雍王的处置,定是有人在朝中为雍王周旋。 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她父亲。 如今的大宣朝中,唯一有能力和皇贵妃丞相一党相抗衡的,便是她父亲了。 “父亲来信了吗?他老人家怎么说?”司言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让人飞鸽传书回司徒府,说明了边关的情况。 “今早刚刚接到父亲的信,父亲只说边关大事要紧,让雍王好好守着边关,可雍王现在自身难保……” “哥哥。”司言轻唤一声,目光定定地看着司清山,“父亲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父亲身在朝中,不可能不知道陛下下旨换将的事。 既然他知道,还让雍王守好边关,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司清山顿了一下:“阿言以为,父亲是何意?” 司言清冷的声音透着坚定:“父亲在上京城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们也该行动了。” 司清山愣了一下,明白过来,这就是说,要力保雍王了。 第30章 今夜开始铺网 大帐里一阵安静,呼呼的北风吹打着帐帘,发出一阵阵啸唳。 司言目光沉着,神色冷静:“大哥不必太过担心,雍王虽然被卸了兵权,但随时都能要得回来。” 边关将士们对雍王极其敬重,尤其是一干主要将领,都听雍王指挥。 陈王就算夺取了大军的指挥权,也不代表他就能完全掌控边关的军队。 司清山略有些担忧:“但圣旨在此,将士们不敢不从。” 将士们一旦反叛,他们的家人就会遭殃。 “大哥,我们已经别无选择,要么拼死一搏,要么眼睁睁看着大宣走向毁灭。” 司清山陷入了沉默,半晌之后,他镇静开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司清山问出这话,也就代表着他下定了决心。 “越快越好。”司言回道。 “今夜就开始行动?” “今夜开始铺网,但先不收。”司言眸光深黑,如同渊潭,“哥哥可还记得,上次北芒国军内部发生混乱,我军趁机偷袭之事?” “当然记得。”那是一场极其漂亮的仗,司清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更不会忘记这丫头以身犯险,最后还能安然无恙地回来,与他们一起奋勇杀敌。 “我们若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说不定,还能顺便收获一波敌军头颅。”司言轻言细语,却让司清山眉头一跳。 “你的意思是说,敌军会趁乱偷袭我军?” “是有这个可能。”司言莞尔,“但等着他们自己前来的可能性不大,毕竟梁军山现在已经十分谨慎了,我们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力量,给敌军创造这个机会。” 司清山:!!! 司言喝了口茶水,进一步道:“也就是说,我们要主动迷惑敌军,引诱敌军,让他们趁着这个机会偷袭我军。” “丫头,你胆子好大!”司清山又是震惊,又是佩服。 内乱刚起,这丫头居然敢利用这个内乱引诱敌军上钩。 司言笑道:“事在人为。” 司清山深吸口气,满眼佩服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 若不是从小看着她长大,他都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他妹妹了? “小丫头,你近来变化有些大……” 司言看着大哥眼里的震惊,轻轻开口:“大哥,人都是成长变化的嘛,我平日里跟着父亲和你耳濡目染,对朝堂,对兵法,都略有了解,而且,大哥知道的,我向来爱看兵书。” “那可不?为了凌墨翰那小子,你把家里的兵书几乎都翻光了,有时候还跑来找我,让我给你弄兵书看去。” 司清山笑着看向妹妹,眼里满是宠溺。 “凌墨翰那小子人不错,可惜你们无缘。”司清山略带遗憾地说道。 几年前,凌岳峰大将军丢了北雁关之后,凌家一门就算是没落了。 可惜了凌墨翰那小子,武艺卓绝,却不得重用,如今只在上京当一名普通的护卫。 话落,司清山又后悔不该提起妹妹的伤心之事。 “不说这个了,大哥。” 司言轻声将话题拉了回来,“我跟大哥说下具体的作战策略。” “好。”司清山立马正色起来。 司言镇静开口:“先让人将陈王取代雍王为主将的消息散播出去,同时,让我军将士外散内凝,就是表面看起来一盘散沙,但是内部要拧成一条绳。 “然后,再让燕王军中闹事,就说燕国将士见大宣军队内部矛盾不断,都不愿为曾经背叛自己的大宣攻打北雁关,燕国军队因此想要撤退……” 司清山点点头:“燕王那边,你去说?” “燕王对我军内部局势已经十分了解,大哥去说就行,我给燕王写张字条,麻烦大哥跑一趟。” “也行。” 这丫头是姑娘家,又已定了婚事,总往燕王军中跑也不是个事。 司言默了一下:“大哥,我这就去看新来的陈王,演一出戏,我们这场战斗,就算开始了。” “好,都听阿言的。” 司言又交代了一些细节,司清山仔细记入脑中,随后去见燕龙弈。 司言则去见陈王。 黄昏过后,夜幕低垂。 司言的身影出现在雍王大军门口,这里布防已不同往日。 如今守卫在这里的人,都换成了陈王从上京带来的亲信。 司言刚一靠近,便听到一声呵斥:“什么人?” “我有紧急军情,想要面见雍王殿下。”司言回了一句。 “雍王已经不管军中的事了,有事情也是禀告陈王殿下。” 辕门处守卫上下打量着司言,只觉得这女子肤白貌美,气质出众,不像是山野的女子。 陈王殿下最是喜好美色,说不定会好这一口。 “那我可否见陈王一面?”司言问道。 “你姓甚名谁?” “司徒府长女,司言。” 少女微微一笑,却把守卫着实惊了一跳,这女子就是陛下原本打算指婚给信王的那位啊。 此时,陈王帐内,灯火下几个身影正在商议军情。 陈王祁朔宇哈欠连连,看向身边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魏先生,还没结束吗?熬了一整天,我都要困死了,我要睡觉。” 陈王说着,身子一摊,就仰躺在了身后软榻上,脚就那么搭在榻前。 从他们接管军队到现在,都已经忙到天黑了,真是累死个人。 “殿下,马上就结束了。”魏书拱手一礼,恭恭敬敬地开口,“军中事情大体已经安排妥当,只有些细节需向殿下禀报,殿下若是乏了,这些小事由臣全权处置也无不可。” 他们初来乍到,对这边关的情况不了解,任何地方都不能大意。 若是压不住这些边关将士,就算卸了雍王的权也没用。 眼下局面已经稳住,只要不和司清山那边起冲突,就一切都好说。 “行行行,那你全权处置了吧,魏先生做事本王最放心了。” 陈王摆摆手,一副烦不胜烦的模样。 “陈王殿下,司徒府长女,司言求见。”门外响起护卫洪亮的声音。 “司言?哪个司言?” 陈王听着这名字有些耳熟,顿时从软榻上坐了起来。 不等外面人回应,魏书已经冷冷开口:“就说殿下有事,任何人都不见。” 魏书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人传书给他,说这个司言在边关搅弄风云。 雍王出兵,就是听了她的劝,没想到她居然还敢跑来见陈王? “怎么不见?”祁朔宇在榻上换了个姿势,高昂着下巴,“我早就想见见这丑八怪了。” 这丑八怪居然敢拒绝他皇兄,转投向雍王的怀抱,他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第31章 一无是处的废物,还想统帅三军? 魏书神情严肃地开口:“殿下,没什么好看的,一个女人罢了,这司言在京中就没什么名气,想来也不过是个寻常女子。” 祁朔宇面色黑沉下来,神色不悦看着魏书。 “我是王爷,还是你是王爷?这不行,那不行的,干脆你来做这个王爷算了?” 魏书低下头:“臣不敢。” “不敢就退下。”陈王板起脸道。 要是在上京城,他自然没有见的欲望,但如今在这边关,无聊至极,他还真就想见见这个司言。 魏书无奈,只得躬身退下。 司言进来的时候,正好和魏书打了个照面。 一见司言,魏书便后悔没能阻止住陈王了,这女人姿容绝色,搞不好会坏他们的事。 “我倒要看看这个丑八……”怪字还没说出口,陈王声音戛然而止。 门口亭亭玉立的女子,不但和丑八怪丝毫沾不上边,就是他见过最美貌的女子,也比不上。 她一身素白长裙,不施粉黛,鹅毛色的羽衣笼罩着娇小玲珑的身段,露出优雅美丽的天鹅脖颈。 少女肌肤莹润,嫩白如玉,粉色的脸蛋白里透红,一双秋水般清澈的眸子明媚动人,倩影翩跹,身姿曼妙。 她神色清冷,眉眼弯弯如同远山云黛,唇色朱红,皓齿皎白,唇边梨涡微荡,一双纤纤细手玉指葱白,只让人忍不住想要握住。 全上京城的女子,不说他祁朔宇全部见过,但十之八九他也是见过的,却从来没见过如此绝色之人。 陈王一时之间,看得呆住了。 “见过陈王殿下。” 司言微微屈身行礼,言谈间从容淡定,不卑不亢,不谄不媚。 美人儿祁朔宇见得多了,但如这般清冷卓绝,气质出尘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司正轩真是好会藏人,有这么个宝贝的美貌女儿,却不为上京城所知。 “你是司言?”祁朔宇开口,只觉得嗓子有些干哑。 “是。”司言轻声回答,嗓音清脆,“听说陈王来了,特来见过王爷。” 祁朔宇抬起面前杯子,喝了口茶润嗓子:“来见本王做什么?” “给王爷带了些边关的土特产来。”说着,司言打开了自己拿来的两个盒子。 “这是什么?”祁朔宇问道。 “这是兀鹫山特产的人参和灵芝,还请陈王殿下品鉴。” 陈王凑过头看了一眼,评价道:“是好东西。” 话落,他目光肆意打量司言,幽幽地说了一句,“东西虽好,但没你好。” 空气中骤然一静。 司言抬眸之间,只见陈王神色轻佻,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司言微微一笑,随口接过话道:“哦?初次见面,陈王觉得我哪里好了?” 祁朔宇没料到司言不仅没有满面羞怯,还言谈自然对他笑,一时之间,不禁心花怒放。 “你长得好。”祁朔宇笑意盈盈。 “陈王殿下也是一表人才。” 司言脸上梨涡轻荡,神情之间风华绝代,美艳不可方物。 “哦?是吗?” 祁朔宇听到美人儿夸赞自己,不由得有些飘飘然,“那依你看,本王和雍王相比,到底谁更俊美?” 司言笑意深深:“当然是雍王了。” 陈王脸色骤变:“大胆!” 司言脸上笑意不变,仿佛丝毫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祁朔宇怒容满面,两眼瞪着司言:“本王再给你个机会,我和雍王,到底谁更俊美?” “再给我一万个机会,答案也是一样的。” 司言神色冷了下来,目光犀利盯着祁朔宇,“陈王言语轻浮,色胆包天,连雍王十分之一都不到,竟然还恬不知耻,自以为能和雍王相比?” “你!”祁朔宇一巴掌拍在几案上,豁然起身。 他大步上前,一把捏住司言下颌,“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知道。”司言笑容灿烂,反手一把抓住陈王手腕,“咔嚓”一声,捏断了他手腕。 “啊!我的手——” 陈王立时嗷嗷大叫。 司言冷冷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开口:“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居然还妄想取代雍王做三军统帅?真是愚蠢透顶!” “你!你你你,我杀了你!” 陈王暴跳如雷,一把拔出身后剑架上的剑来,挥向司言。 司言抬起一脚,直接将他手上之剑打飞,他连发挥都没能发挥出来。 陈王帐外,魏书正想着司言会用什么狐媚子方法勾引陈王,忽然听到里面陈王的尖叫声。 他急忙上前,一把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只见陈王面红耳赤,脚下一把剑被打落在地,脸上神色满是痛苦。 “王爷,这是怎么了?”魏书连忙问道。 “这女人胆大包天,竟敢伤我,还不快给我抓起来?” 祁朔宇一脚踹翻面前几案,目光凶恶盯着司言。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害陈王!”魏书正愁抓不到司言把柄,没想到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司言冷冷盯着两人,面无表情地开口:“你家王爷管不好自己的手,我帮他管管。” “放肆!”祁朔宇怒喝一声,“本王做什么事轮得到你来管?” 司言云淡风轻:“轮不轮得着我来管,我不是都已经管了?” 祁朔宇气得嘴都歪了,这女人是什么态度? 她一个臣子之女,竟敢对他堂堂陈王这般狂妄无礼! “还不快把她抓起来!”祁朔宇大叫道。 司言神色如冰:“陈王殿下可要想好了,我来的时候,已经跟我哥哥说了,给陈王殿下送点土特产就回去,如果我没按时回去,我哥哥定会前来寻我。” “司清山算什么?本王连他一起抓。”祁朔宇龇牙咧嘴道。 “陈王最好是三思。” 司言这话是对陈王说的,目光却微微扫了魏书一眼。 门外护卫早就围过来了,也是在等着魏书命令。 在陈王帐下,最有发言权的人并不是陈王,而是这个号称智囊的魏书。 “本王已经四思、五思过了,赶紧把这女人给我抓起来。” 祁朔宇再次发号施令。 魏书这才抬起头来,神色淡淡地看向司言:“这女人伤了陈王,把她抓起来。” 司言是司清山妹妹,抓了她会得罪司清山,但也可以控制司清山。 况且,司言伤了陈王是事实,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第32章 激烈冲突 几个护卫得到魏书命令,立即冲上前来,司言怒喝一声:“谁敢动我?” 话落,司言一把拔出靴子里匕首,对准了冲上来的护卫。 “我哥哥乃是宣威大将军司清山,谁敢动我一下,我哥哥不会饶他。” “雍王我都弄起来了,你哥哥算个屁。”陈王粗红着脖子道。 “抓住她!” 为首侍卫大喊一声,其余侍卫齐齐朝着司言冲了过来。 司言挥舞着匕首,一路杀出帐外,被陈王手下团团包围起来。 四周的将士也被这边动静吸引过来,见到司家大小姐被陈王的人围起来,一时之间很是迷茫。 陈王手下都是皇贵妃聘请的顶级高手,专为皇贵妃一党做肮脏之事,朝中不少忠良就是死在了他们手上。 这事儿,是原主从父亲司正轩那里知道的,司言继承了原主记忆,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面对这些有组织有纪律的杀手,司言砍杀起来,丝毫不带手软。 而且,既然是做戏,那就得逼真一些,才会有人相信。 司言挥起剑,照着冲上来的人就是一阵砍杀,不过片刻时间,地上已经躺倒一片,鲜血横流。 魏书满面阴沉,冷冷道:“司言,你是想造反吗?你是不是想害司徒府跟着陪葬?” 司言这才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陈王手下侍卫一拥而上,将司言制服。 祁朔宇用完好的左手,一把拔出侍卫佩戴的剑,气势汹汹朝司言走去。 “胆敢伤我,我杀了你。” 司言目光凛冽盯着陈王手中兵刃,唇边冷笑,陈王倒是想杀她,但魏书不会。 “殿下,不可。”魏书疾步上前,挡在祁朔宇面前,“杀了她,司清山那边不好交代。” “交代什么?”陈王低吼一声。 魏书压低声音道:“眼下司清山统领一军,我们在边关人生地不熟,不可太过得罪于他,而且,此女犯下滔天大罪,当带回上京,让陛下处置。” 祁朔宇满脸怒气盯着司言,最终,还是扔了剑。 来边关之前,母妃特意交代过他,一切都要听从魏先生安排。 魏书考虑的可就多了,眼前之人可是司徒之女,她在陈王军中大杀侍卫,司正轩脱不了干系。 他们目前已经把控了朝中大局,唯有司正轩,是唯一对抗他们,还受到陛下宠信的臣子。 如今司言杀人成了他们手上把柄,他们就有对付司正轩的筹码了。 司言挣扎一阵,没能挣脱,冲着侍卫扬言:“我父亲和哥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真是个愚蠢的女人!” 陈王摇了摇头,看着司言被扭着胳膊带下去,心情舒服多了。 司言这一闹,几乎整个军中都知道了。 将士们都是跟着雍王在战场上拼杀的铁血战士,看到雍王大权被夺,雍王的未婚妻司大小姐也被抓了起来,只觉得这军中要变天了。 “陈王殿下没事吧?”魏书遣散众人后,上前查看陈王的手。 陈王一把挥开魏书:“你看本王像是没事的样吗?还不赶紧找人来给本王正骨?” 魏书淡淡看了陈王一眼:“用不着,臣就能为王爷正骨。” 祁朔宇:…… 深夜月明,万籁俱寂。 司清山乔装成一个普通士兵,连夜到了燕国军中。 今日陈王接管边关后,魏书立刻就让人在四处安插了眼线。 司清山一出军营,就被几双眼睛盯上了,他兜兜转转了几圈,才把这些人甩掉。 燕龙弈见到司言哥哥,客气地将人请入大帐。 “司将军深夜到访,可是有要紧事?”燕龙弈开门见山问道。 “阿言写了一封信,要我交给你。”司清山将一个信封递给燕龙弈。 燕龙弈轻轻拆开,将上面仅有的两行字看完,对司清山微微一笑:“司将军放心,阿言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司清山:…… 他这就明白了? 他还叫妹妹阿言? 虽说司清山知道妹妹救过燕王性命,但也没想过,他们竟是如此相熟? “小丫头的字,写得不错。” 燕龙弈一阵赞叹,目光在信纸上流连,这丫头的字潇洒自如,力透纸背,一眼看去,仿佛看的不是字,而是九州山河。 燕龙弈小心翼翼将信纸折好,装进信封收了起来。 司清山看着他动作,缓缓开口:“我来的时候,小妹已经去见陈王了。” “这丫头是个说干就干的。”燕龙弈笑了,眸光之中丝毫不掩宠溺。 这让司清山不禁产生了一种错觉,好似燕龙弈对这丫头很特别。 不过,连他这个哥哥都对阿言刮目相看,燕王这般又何足奇怪? 就在这时,云栎匆匆走进大帐:“王爷,司将军,陈王将司姑娘抓起来了。” 大帐里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都没动,接着,司清山回了军中。 云栎不解地看着自家王爷:“王爷,司姑娘被抓了,您不着急?” “她像是那么容易被抓的人吗?”燕龙弈淡淡问道。 万千敌军之中她都能全身而退,更何况陈王军中? 云栎顿时就明白了,司姑娘是故意被抓的,但司姑娘为何要这么做呢? 当日晚上,司清山连夜带兵来到陈王军中,大闹一场。 祁朔宇真是没想到,司清山竟然敢为了司言,杀到他军中。 两军对峙,司清山脊背挺直立于马背:“陈王殿下,我妹妹若是损失一根汗毛,我要陈王殿下有来无回。” 祁朔宇听说过司清山宠妹妹,但没想到司清山竟敢为了司言,和他发生冲突,还威胁他? 偏偏丞相舅舅请求父皇连司清山一起撤职的时候,父皇没同意。 这说明,司正轩父子在父皇心目中,还是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你敢威胁本王?”祁朔宇面色阴沉道。 司清山冷哼一声:“陈王连我亲妹妹都抓了,难不成还要我客客气气的?” “你妹妹粗俗无礼,伤了本王,本王没杀了她,已经算是客气了。” 司清山面若冰霜:“我妹妹向来讲理,陈王若不是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她绝不会冒犯陈王。” 祁朔宇花名在外,整个上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好美色,如今司清山这么一说,众人顿时明白了。 司大小姐和他们一起上阵杀敌,巾帼不让须眉,定是陈王失礼于司大小姐,司大小姐才会反击。 “本王能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气。”祁朔宇涨红着脸道。 司清山冷冷道:“我妹妹乃雍王未婚妻,陈王调戏未来皇嫂,这事儿就算是捅到陛下面前,陈王也是理亏。” “雍王违背父皇圣旨,已是死路一条,你妹妹和他的婚约,迟早也会解除。” “那也该是陛下做主,轮不到陈王来下定论,莫非,陈王敢僭越陛下?” “你!” 眼看着陈王被司清山一步步带到沟里,魏书终于发话。 “司将军只要好好奉行圣旨,辅佐陈王管理边关将士,令妹绝不会有事。” 第33章 司将军这是不听陈王命令? “辅佐陈王,乃是分内之事,清山自会鼎力相助。” 青年将军横刀立马,目光冷冷扫视过去,“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敢动我妹妹,我司清山就敢拼了这条性命,和他一起下地狱。” 四下里一片寂静,夜色中回荡着司清山振聋发聩的声音。 四周众人皆是心神一颤。 军中之人都知道,司将军脾气一向很好,从不轻易发怒。 今日直接和陈王发生冲突,定是陈王触怒了他。 魏书神色镇静,淡淡开口:“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司将军只要好好辅佐陈王殿下统领边关大军,一切好说。” 魏书对司清山还是有所忌惮,他担心一旦惹恼了司清山,司清山会全力支持雍王反叛,对陈王不利。 他们虽然有陛下圣旨,但在边关没有根基,难保不会上演“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戏码。 毕竟,雍王一人,就已经违背了两次圣旨。 “本将军已经说过了,协助陈王乃是本将军职责,如今陈王统管军中,末将自会全力辅助陈王。” “好,那就好。”魏书点点头,拱手道,“陈王今日正好有紧急军情要与司将军商议,还请司将军移步军中说话。” “今日已经夜深,本将军一会儿还要巡视军中,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 “也行。”魏书微微眯起眼,打量着司清山,“我军大举追到北雁关,已经人困马乏,北雁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再加之北芒国还有十万精兵驻守于此,更加不可能攻下。陈王已经决议不再攻打北雁关,请司将军做好撤军的准备。” “这不可能!”司清山当场回绝,“三军将士都在等着收复北雁关,以雪当年北芒国军屠城之恨,燕国大军也在此与我们合作,将士们绝不会愿意退兵。” 魏书放缓了声音,一双眼睛紧盯着司清山:“将士们退不退兵,全看将军怎么下令。” “退兵绝无可能。”司清山不容置喙地说道。 魏书面色沉了下来:“司将军这是不听陈王命令?” 司清山神色一冷,淡淡道:“并非清山不听陈王的,而是陛下圣旨说了,要清山辅佐陈王统管边关大军,协助陈王决议军机大事,陈王初来乍到,对边关军情不甚了解,还是等陈王了解清楚了,我们再做商议。” “好。”魏书点点头,已经明白了司清山的强硬,“司将军今日累了,此等军国大事,不如我们改日再议?” “那还不快放了我妹妹?” “令妹伤了陈王,现在放她是不可能的,但我向司将军保证,令妹绝不会损失半根头发。” “魏先生拿什么保证?” 魏书指了指自己脑袋:“拿我项上人头,司姑娘若是有事,司将军可随时提刀砍了我。” “魏先生最好说到做到!”司清山冷冷开口,“若是我妹妹有事,我不但会找魏先生,还会找陈王。” 司清山说完,调转马头飞奔而去,身后黑甲将士让出一条路来。 营门外铁蹄阵阵,沙尘滚滚,司清山一队人马来如影去如风,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祁朔宇恨恨盯着夜色,冲着魏书道:“我们怕他个鸟?如今军中我说了算,我们自行退兵不就是了?” “退兵?陈王殿下觉得边关将士会退?”魏书盯了陈王一眼,镇静开口,“我们只从京中带来两千人马,如何能够撼动雍王统领的数万边关将士,又如何能够撼动手握大权的司清山?” “本王下令,他们敢不退?”祁朔宇不服气地说道。 魏书淡淡回了一句:“陈王可试一试。” 祁朔宇满肚子的窝囊气:“那我们就只能任由司清山欺负?” “陛下如今重新宠信司正轩,他的儿子气焰高涨,我们也无可奈何,况且,这是在边关,是雍王和司清山的地盘,不是上京。” “等回了上京,本王定要宰了他,大出这口恶气。” 魏书沉着脸没说话,陈王什么时候能像他大哥信王一样成熟? 翌日清晨。 白茫茫的雾气刚刚散开,雍王主将位置被陈王代替,司言冒犯陈王被抓的消息,便传遍了各军。 不但燕国军中的将士知道了,身在北雁关的梁军山也知道了。 覃锋等一干将领得知消息后,匆忙赶到梁军山处。 覃锋神色激动道:“大将军,大宣内部出了乱子,陈王取代了雍王,调戏司言,司言为此和陈王大打出手,最终司言被抓了。” 覃锋一开口,其余将领们也跟着议论纷纷。 石磊接着便开口:“听说昨晚司清山连夜带兵赶到陈王军中,威胁陈王交出自己的妹妹。” “双方虽然没打起来,但陈王手下魏书意欲退兵,司清山不肯,双方没能达成一致。” “……” 众人说完,梁军山身旁一位老将稳重地开口:“看来,敌军已经军心涣散,退兵也是迟早的事了。” “退兵肯定是要退的,毕竟大宣军中现在是那草包陈王掌军权。”覃锋接过话道,“问题是,我们能不能从中寻得机会,以报上次之仇?” 他们出兵熊月关,一路损兵折将,十万大军损失殆尽。 将士们心中都憋着一口恶气,想好好地出一出。 “那个女人那么容易就被抓了?”梁军山神情肃然坐在主位,淡淡开口。 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司言连他军中都敢闯,怎么会被区区一个陈王抓住? “大将军有所不知,据说这个陈王极好美色,见到司言美貌,便对她动手动脚,司言忍不了,就出手伤了陈王,然而,陈王身边全是魏书高价请来的江湖杀手,司言一人寡不敌众,最终被拿下。” 魏书的名声,梁军山是知道的。 这人号称陈王身边的智囊,司言落在他手上,倒也说得过去。 “大将军,我们上次内部发生混乱,大宣军队连夜偷袭,这次,我们也该好好地利用这个机会,狠狠回击大宣。” “是啊,大将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梁军山沉默片刻,态度坚决地下令:“坚守北雁关,任何人不得出兵。” 一个耿直的将军忍不住说道:“大将军,眼下敌军混乱,我们应该主动出击才是啊,将士们都憋坏了。” “你们忘了燕龙弈还在?”梁军山淡淡一句,瞬间堵住了所有将士的嘴。 就在这时,梁军山手下一个士兵匆匆前来:“禀大将军,燕国军队得知大宣军队发生内乱,雍王大权被卸,已经撤退!” 第34章 燕国大军已经撤退 空气中安静了一瞬。 下一刻,将军们群情激动起来,祁子煜被卸权后,他们最忌惮的就是燕龙弈了。 如今燕龙弈带着燕国军队撤退,便只剩下一盘散沙的大宣军队。 陈王和雍王原先的手下不睦,和司清山也矛盾重重,这对他们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 众将领相互交流一番,由说话最耿直的石磊站出来道:“大将军,燕国军队已经撤退,大宣军中乱成了一锅粥,我们出击吧。” 相比众将领的激动,梁军山则显得冷静多了。 “有没有可能,他们是在演戏?” 梁军山先前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不会再吃第二次。 如果燕龙弈假装撤退,引他上钩,然后再掉转头来,给他狠狠一击,那形势就又不一样了。 石磊争辩道:“末将认为不可能,祁子煜和燕龙弈可能还会配合着演戏,但陈王祁朔宇和祁子煜是对头,祁朔宇不可能跟着两人一起演戏。” “万一陈王也是在演戏呢?”梁军山目光深沉地开口,“一切皆有可能。” “这绝不可能!”石磊言之凿凿,“陈王调戏司言,司言杀了他手下数十名高手,陈王对司言可说是恨之入骨。 “魏书如今抓了司言,也是为了回朝之后对付司正轩。 “陈王背后势力是辛贵妃和丞相一党,和司正轩是朝堂上争锋相对的死对头,陈王和雍王的关系也是对立的,陈王断没有和雍王一起演戏的可能。” 梁军山沉默着,半晌没有说话。 将领们说的,都有道理,但他就是不敢轻易做出决定。 他原本的打算,便是今冬守着北雁关,不再出击,一切等明春再说。 眼看着大将军沉默不语,众人也都知道,他们前后损失十余万兵马,让大将军多了很多顾虑。 但他们还有十万大军驻守在北雁关,如果白白错失良机,悔之晚矣。 梁军山目光扫过眼前一众将领,淡淡开口:“你们的想法,本将军已经知道了,暂时还是先按兵不动,继续探听燕龙弈消息,看燕国军队到底是真走了,还是在演戏。” “是,大将军。” 众人劝不动梁军山,也没有法子,只能先退下了。 这一日,关于燕龙弈的消息不断传来。 “报!燕国大军已经后撤三十里。” “报!燕国大军一路撤退,往燕国境内新月关和飞阳关方向而去。” “报!燕国大军已经后撤七十余里。” “报!燕国大军不见了。” 北芒国将士们再也坐不住了,以覃锋和石磊为首,一众人再次来到梁军山面前。 “大将军,我们的机会到了,下令出兵吧。” “燕国军队已经远离北雁关,我们可和大宣上次一样,只派一队轻兵突袭,打完就走。” “过几日再说。”梁军山有些心烦意乱。 他也想出击,但担心其中有诈。 “大将军,过几日大宣军队撤退,只怕就晚了。” “是啊,大将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让原本态度坚定的梁军山也有些动摇了。 “司清山不是坚持不撤兵吗?”梁军山拧着眉头问道。 石磊忍不住说道:“司清山是不撤,但陈王已经决意撤退,陈王是主,司清山是臣,司清山迟早也会妥协。” “我认为还是应当放弃这次机会。”梁军山冷静地回答。 “大将军,不如就由末将率两万精兵,连夜偷袭大宣军营,若是败了,末将愿以死谢罪。” 石磊拱手单膝跪地,言辞恳切,信心十足。 梁军山没想到自己的一员猛将竟如此坚持。 一时之间,梁军山犹豫不已。 “雷老将军,你认为呢?”梁军山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一员老将。 雷用缓缓出列:“大将军,老夫认为,派出两万精兵也无不可,只是,石将军若是上当,陷入重围,我军便不好再发兵营救,以免陷入更深的陷阱。” 雷用的意思便是,石磊可以去,但他们不能再增兵。 也就是说,最多拿两万兵马做试验。 这是梁军山最为煎熬的一次,连续几次的败仗,让他过分谨慎。 如今手下将领都在劝战,让他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严重怀疑。 梁军山思虑再三,最终下令:“好,那就给石将军两万人马,连夜突袭大宣军队。” “遵命。”石磊声音高昂道。 一众将领也都热血沸腾,这一战,他们定能扳回一局。 梁军山拍了拍石磊肩膀,郑重地嘱咐道:“石将军,若是不能得胜,你务必全力杀回。” 石磊是梁军山手下一员猛将,力大无穷,实力相当强悍,曾经跟着梁军山扫荡塞外胡虏,立下了汗马功劳。 冬日的夜晚,边关奇寒无比。 子时三刻,一支北芒国精兵暗中出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到陈王军中。 “陈王殿下,不好了!北芒国大军杀过来了。” 陈王睡得正酣,忽听得外面一片喊杀声,连忙穿好衣服出来。 魏书也听到动静,从隔壁军帐走了出来。 “多少人马?”魏书冷静地问道。 “目前尚不清楚,敌军攻势猛烈,当有数万人马,我军四处已经起火,陈王殿下还是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魏先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陈王一时没了主意,转头看向魏书。 魏书毫不犹豫地说道:“殿下性命要紧,殿下先走,去熊月关,等我消息。” “魏先生不跟我一起走?” 魏书摇摇头:“我不能走,我还要留下来主持大局。” “也好,那我先走了。” 陈王听到周围战马嘶鸣,喊杀声震天,吓得腿都软了。 魏书神色冷沉,对属下吩咐道:“赶紧去司清山所部报信,让司清山速速前来救援。” “魏先生,司将军已经带人赶来,正和敌军厮杀。” “这么快?”魏书一阵奇怪,但也来不及多想,“去看看司言,她不能出事。” 这个司言活着,是他们对付司正轩的筹码。 若她死了,却会成为司正轩对付他们的武器。 魏书当即带着人,去了司言被软禁的地方。 陈王则在手下人的保护下,连夜离开军营,逃往熊月关。 第35章 阿言智计无双,一箭双雕 司言被软禁在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四周有魏书安排的顶级高手守着。 听到敌军动静,司言挣脱身上绳索,大步走出军帐。 只听“噗”的一声,外面一个黑衣面具男子,手握玄铁重剑,刚刚解决了陈王手下看守她的人。 男人身材挺拔,一双凤眸幽深带着温柔,司言一眼便认出是谁。 “是我,阿言。”燕龙弈抬手摘下脸上面具,露出一张俊美的脸。 “军中之事都已安排妥当了?” 按照他们的约定,燕龙弈不该出现在这里,他应该随着燕国大军才对。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阿言放心便是。”男人微微一笑,神色轻柔。 司言点点头,耳边传来将士们激烈的喊杀声,军营中火光四起。 “今夜战场,便是敌军的屠宰场。”寒冷的夜风中,少女裙裾飞扬,轻轻说了一句。 燕龙弈看向眼前女子:“阿言智计无双,今日大战一箭双雕,让人佩服。” 今日这场大战,让梁军山这么稳重的人都上了钩。 更别说是毫无行军打仗经验的陈王一伙了。 “这么说,陈王已经逃了?”司言问道。 “吓得落荒而逃。”燕龙弈神色温柔地开口,“阿言放心,我已经安排了人,扮作土匪……” “没有了陈王搅局,我们便可以大刀阔斧地收拾北芒国军了。” “是啊。”燕龙弈点头笑道。 阿言这一计,不但设下陷阱引诱敌军前来偷袭,还直接吓飞了陈王,真可谓是一石二鸟。 如此一来,雍王便可以在边关将士们的拥护下,自然而然重掌大权。 两国也可以继续联手攻下北雁关。 阿言这一招,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大宣内部混乱,还没给人留下任何把柄。 毕竟,陈王是自己吓得逃跑的,没人逼他。 司言从地上捡起一把剑,在陈王手下的尸体上擦了擦剑身上的血。 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起,杨克带着一队人马赶到。 杨克翻身下马,对司言拱手一礼:“司姑娘,雍王让我过来保护你。” 这位司姑娘智勇双全,在军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就连雍王,也对司姑娘刮目相看。 今早刚听到敌军动静,雍王便吩咐他过来,不过,貌似有人比他还先来。 杨克不禁警惕起来,这个戴面具的男人是谁? “雍王现在何处?”司言问道。 “王爷正带兵和敌军厮杀,不过司姑娘放心,敌军已经掉入了我军陷阱。” “那就好。”司言点点头,抬眸之间,扫到一抹青色的身影。 魏书带着十几个手下迅速赶来,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司言身边已经来了人,脚下正躺着魏书高价聘请来的护卫。 魏书眼见情况不妙,转身欲走,司言一声令下:“来人,军中混乱,魏先生身份贵重,还不快将魏先生好好保护起来?” 魏书急忙撤退,被一个面具男子冲上来横刀挡住。 杨克带着将士们杀了过去,双方立时厮杀起来。 魏书身边虽高手如云,但终究不敌司言和燕龙弈,没过一会儿,便躺了一地。 杨克押着魏书走上前来,魏书面色铁青看着司言。 “司姑娘敢抓我,可要想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不是抓,是保护。”司言轻言细语,笑着走到魏书面前。 魏书冷冷盯着司言,语气威胁:“我乃陈王身边之人,你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背景,你抓了我,就不怕连累司徒府?” “不怕。”司言神色平静,“毕竟我是连陈王都敢打的人,再说了,魏先生不是也抓过我吗?” “我抓你,是因为你伤了陈王。”魏书冷静下来,镇定开口。 司言莞尔一笑:“陈王什么德性,想必魏先生很清楚,陛下更清楚。” 魏书老眼之中放射出一道精光,紧紧盯着司言:“你为什么去见陈王,你心里也很清楚。” “我当然清楚,可惜你们陈王不清楚。”司言缓缓走到魏书面前,笑道,“我不过是去给你们陈王送些人参和灵芝,谁知他竟见色起意。” “你真是不知死活!” 魏书气得面颊抽搐,胸口一上一下剧烈起伏。 这女人分明就是知道陈王好色,故意引诱陈王上钩。 魏书看着司言,仿佛看到了司言那难缠的父亲司正轩。 这些年来,司正轩就如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别人都死十几次了,司正轩就是怎么也死不了。 如今,司正轩更是重新获得了陛下宠信,成为他们最大的威胁。 司言冷冷回敬道:“那也是你们自不量力,非要跑到这边关找事,在上京城耍耍威风也就罢了,一个遇事就逃的怂包,竟然还妄想掌控大宣军队?真也好笑。” 魏书嘴角抽搐,这女人的确不简单,竟然看穿了他们背后意图。 “司言,你如此放肆!等回了上京,我不会放过你。” “你能不能回上京,还不清楚呢。”司言目光淡淡扫过魏书,对杨克一挥手,“好了,好好保护魏先生吧。” 几个将士押着魏书下去,魏书猛烈挣扎起来。 “我有陛下圣旨,你敢这么对我,乃是杀头之罪。” 司言语气如风:“陛下圣旨上可是没提及魏先生一个字,陛下只是让陈王取代雍王,统领边关大军,只可惜啊,陈王一听到敌军突袭,就吓得落荒而逃,如今雍王主持大局,乃是自然而然。” “司言!等回了上京……” 魏书抬手指着司言,话未说完,杨克“啪”的一声打向他手指。 魏书顿时面色变形,满脸痛苦,侍卫直接将他押了下去。 营中火光冲天,映照得众人的脸都是一片通红。 杨克恭敬地开口:“司姑娘,雍王殿下说了,今日不必司姑娘亲上战场,末将接司姑娘去安全的地方好好休息便是。” “我们还得去救一个人。”司言提起剑,往前走去。 杨克不由得跟了上来:“司姑娘,去救谁啊?” “贾特使。”司言轻声回道。 杨克不禁瞪大了眼睛:“司姑娘,贾仲淳终日咒骂雍王囚禁他,回了上京也会向陛下告雍王殿下的状……” “嗯。”司言点点头。 “司姑娘,你是不是忘了,你上次还让人堵住了贾仲淳的嘴?” “没忘。”司言看着这位年轻将领,语气和缓地开口,“他可以告雍王的状,也就可以帮雍王说话。” 杨克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回过神来,燕龙弈却已明白司言的意思。 第36章 阿言,我走了 燕龙弈脸上戴着面具,轻轻跟在司言身后,一路往特使处杀去。 贾仲淳被软禁在中军主帐不远处的一顶大帐内,有雍王的人保护,因为他不时大骂雍王,所以被绑在椅子上,嘴里还塞着布团。 外面浓烟滚滚,喊杀声震天,几个北芒国士兵趁势杀了过来。 贾仲淳撞翻椅子,扭着身体往外挪动,一个敌人冲进大帐,正好见到他逃跑。 敌人二话不说,挥剑刺向他心口。 贾仲淳长叹口气,绝望地闭上双眼,只以为必死无疑。 忽然,一柄剑从敌人后背穿胸而过,“轰”的一声,敌人倒在地上。 贾仲淳猛然睁开双眼,只见眼前一个英姿飒爽的白衣女子。 司言大步上前,将贾仲淳连同椅子一起扶起,给他松了绑。 贾仲淳只觉得眼前女子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她是谁。 司言救完人,也没多说话,只对杨克道:“好好保护贾大人。” 话落,她一挥衣袖离去。 贾仲淳忍不住问道:“敢问姑娘姓名?” 燕龙弈听到这话,不禁嘴角抽了抽,想起自己曾经也这么问过阿言的名字。 司言神色清冷:“司徒之女,司言。” 贾仲淳嘴唇微张,他说这么眼熟呢,竟是司徒大人的女儿。 可是,他如今被迫依附皇贵妃丞相一党,司徒府的人为何会救他? “司姑娘为何救我?”贾仲淳问道。 “为了大宣。” “那司姑娘先前为何又让人堵住我的嘴?” 贾仲淳当时虽然没看到司言,但听到有人叫司姑娘,那必然就是这个司言。 “也是为了大宣。”司言轻轻回了一句。 贾仲淳:…… 他这时还不明白司言的意思,但也知道,司言救他,定有自己的目的。 “贾大人,有事回头再说,我还有要事处理,就先走了。” 贾仲淳站在原地,许久没回过神来。 燕龙弈跟在司言身后,两人进入中军大营主战场时,已经听到大宣将士在欢呼庆贺胜利。 “我军大获全胜!” “北芒国偷袭我军的两万人马,全军覆没了!” “我们胜了!万岁!” 大宣的将士们从未如此高兴过,接二连三的胜利,让军中将士士气高涨。 雍王下令,宰杀牛羊,让将士们饱餐一顿。 清冷的夜色中,司言和燕龙弈站在一堆篝火旁边,听着将士们奔走相告,共同庆贺胜利。 这场大战筹谋已久,胜利乃是司言意料之中,她甚至都没进入主战场参与厮杀,敌军便以失败而告终。 “阿言真是运筹帷幄,思虑深远。”燕龙弈看着身旁淡然镇定的女子,忍不住赞叹道。 “我哪里思虑深远了?”司言回过眸来,笑问道。 “阿言今日救下贾仲淳,便已是在提前筹划回上京之后的事情了。” 贾仲淳这人看似并不重要,但若是用好了,可在回上京后为边关之事发言。 “如此大事,若不事先筹谋,只能任人宰割。”司言轻轻回了一句。 她在边关整出这么大动静,雍王又违背了圣旨,等回了上京,皇贵妃丞相一党必定会抓住他们的把柄,大肆发挥。 她只有做好一切准备,才能稳操胜券。 燕龙弈没有说话,空气中流淌着大战胜利后的喜悦。 他微微侧眸看着身旁女子,半晌,才张开嘴唇。 “阿言,我一会儿就走了。” 司言回眸看向他:“军中的事情不是已经安排好了?” “是安排好了。”燕龙弈微微一笑,“但我一个大男人留在你身边,也不合适,今日那位杨将军看我的眼神,就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大宣的将士们若是知道他们雍王未婚妻身旁跟着燕王,只怕要炸锅。” “其实你不用回来,我不是需要人保护的弱女子。” 司言知道,他出现在这里,都是因为她。 “我知道。”燕龙弈轻声开口,黑眸之中满是不舍,“但我就是想来。” 他离开后,总担心她有什么事,虽然来了之后,证明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 这丫头智勇双全,想要保护她,都得排队。 司言没说话,胸口像是有什么压着一般。 前世今生加起来,她还是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这般奇怪的情绪。 自从上次听了燕龙弈的那些话,他的身影便时常在脑中挥之不去。 “阿言,我走了。” 燕龙弈轻抚女子的长发,眸光轻垂看着她的脸,深邃的眼眸里满是温柔。 “好。”司言轻轻回了一个字。 她没看燕龙弈,她不用抬眸也知道这男人眼里满溢着怎样的情意。 “阿言……”燕龙弈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有些事情,不是言语能说清楚的,但有些话,又不能不说。 就在这时,司言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抬眸看向燕龙弈:“燕王,过几日再说,等拿下北雁关,燕国大军凯旋之时,我们再慢慢说。” “好,好,阿言。”燕龙弈温柔如风,唇角溢出一抹笑意。 云栎牵来一匹马,燕龙弈抓住马缰绳一跃而上,深深看了司言一眼,绝尘而去。 司言立在原地,看着男人背影淹没在冰凉的夜色中。 “司姑娘在看什么?”祁子煜缓缓走上前来,笑着看向司言。 今日能够大胜,全是这丫头运筹帷幄,设下层层陷阱,敌军才会上钩。 “没看什么,燕王来了一趟,有些事情之前没说清楚,刚刚又聊了聊。” 祁子煜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刚刚一个面具男人在阿言身边,他已经知道了。 他也知道那人是燕龙弈。 司言抬眸看向祁子煜:“王爷,我们回朝之后,定会危机重重,到时候,可能还需要燕王帮忙。” “小丫头,你不必向我解释什么。”祁子煜目光轻轻看着司言,柔和的眼里是大海般的包容。 “好,那我去看看军械营的将士们是否已经准备好明日大战了。” “好。” 北芒国军中。 这一夜,北芒国大军突袭大宣军队,最终大败。 梁军山手下猛将石磊所率两万精兵,全军覆没。 北芒国中军主帐内,梁军山看着一个浑身是血拼死杀回的士兵,只觉得身体摇摇欲坠。 “大将军,大宣军中早有埋伏,我们落入敌军陷阱,全军覆没。” “石将军呢?石将军可还活着?”梁军山嘴唇颤动,艰难地问出一句话。 “石将军身中数箭,被大宣敌兵砍……砍成了几段。” 士兵说完,顿时泪如雨下。 军帐里气压低沉,众将领低垂着头,双目通红。 梁军山极力稳住情绪,看向跪在地上的士兵:“仔细说说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37章 此等操作,背后必有高人谋划 石磊是梁军山手下能独当一面的将领,带着两万精兵突袭,就算不能获胜,也不至于全军覆没才是。 士兵抹了一把眼泪。 “大宣军队就像早知道我军会偷袭一样,在军中埋伏了大量重甲士兵,还四处设置围栏陷阱。 “我军骑兵将士冲入敌营后,战马不是遇到障碍,就是掉入壕沟,再就是踏上了铁蒺藜,相互践踏,乱作一团,敌人趁机放箭,我军伤亡惨重。 “祁子煜更是亲自率兵杀入我军,石将军发觉不对,刚想撤退,司清山就火速带着人马杀了过来,敌军内外夹击,我军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全军覆没。 “最让人意外的,是敌军发明了一种新式武器,一个个黑色大球从天而降,轰然一声巨响,炸得我军人仰马翻,根本无法作战……” 士兵哭着道:“大将军,我们上当了。” 梁军山身子一软,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 北芒国众将面如土色,再也没了喊出兵时的热烈激昂。 大帐里死气沉沉,谁也没敢说话。 梁军山坐在主位上,面色阴沉至极。 覃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将军,末将有罪。” “末将也有罪。”他身旁将领跟着跪下,“若不是末将力劝大将军出兵,我军也不会如此惨败,石磊将军也不会阵亡。” “末将也有罪。” “末将亦有罪。” “……” 中军大帐里,北芒国将领跪了一地,梁军山沉默半晌,只是摆摆手。 “都起来吧,坚守北雁关,绝不可再出兵。” “是。”众将齐声回道。 梁军山神色逐渐平静下来,淡淡开口:“打了败仗不要紧,关键是要反思,我们为何会败?” 将士们低垂着头,一时也说不清楚,但大家都已明白,这次确实是中了敌军陷阱。 覃锋面色凝重道:“我们都只猜到了陈王不会和祁子煜联合起来,但没想到,祁子煜会利用我军突袭,直接吓走了陈王,重新掌控大权。” “大将军,这不像祁子煜的行事风格啊。” 北芒国军中一位将领研究过雍王的作战风格,觉得这次不像是雍王在指挥。 “是啊,是啊……” 梁军山目光冷沉:“他以前是没这风格,但自从他那位未婚妻出现后,他的风格就变了。” 梁军山总觉得,冥冥之中,就是那从尸骨堆中杀出来的野女人改变了一切。 军中最为稳重的老将军雷用道:“大将军,老夫仔细思虑,认为我军败在决策之上,从雍王大权被卸,到司言被抓,再到司清山和陈王闹矛盾,最后燕国大军撤退,敌军显然步步设陷,引诱我军出击,此等操作背后,必有高手精心谋划,让人防不胜防。” “老将军说得有理。”覃锋赞成道。 其余众将也纷纷点头。 梁军山再次发话:“今冬我们就先别有动作了,一切明春再说。” “是,大将军。”北芒国众将齐声道。 现在就是有人让他们出兵,他们也绝不会再出兵了。 这一夜,整个北芒国军中愁云惨淡。 两万精兵的损失,让梁军山和众将领一夜未眠。 梁军回想着这些日子以来的惨败,辗转反侧,直到天明。 他闭上眼睛,刚想好好休息一会儿,忽然,一阵震天的鼓声将他吵醒。 “报!大将军,大宣军队发起反攻,数万人马,已经兵临城下。” “谁人领兵?”梁军山问道。 “祁子煜亲自领兵,司清山本部协助。” “坚守北雁关,让敌人付出血的代价。” 梁军山满面阴沉,他们还真的敢攻城? 北雁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他曾经带兵攻打北雁关的时候,将士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才让他怒不可遏,下令屠城。 如今,大宣军队想要强攻北雁关,简直做梦。 寒冬的清晨凉意袭人,太阳刚刚露头,白茫茫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开。 大宣军队新制作的攻城战车,已经隆隆推进。 两排高大的投石器跟在战车后面,由四人一组的小队进行掌控。 没有任何喊战,没有任何预兆。 司言手中令旗一挥,第一排霹雳雷便被投石器发射出去。 顷刻之间,城楼上敌军被霹雳雷炸飞,惨叫连连。 梁军山本以为稳坐钓鱼台,没想到一开战便听到轰隆如雷的声音。 他匆忙赶上城楼,一个霹雳雷正从他头顶掠过。 梁军山双目紧紧望着这东西,想起昨日士兵所说的黑色大球。 覃锋飞扑过来,将梁军山扑倒在地。 “大将军小心!这东西会爆炸!” “轰”的一声,梁军山亲眼看着那黑色带刺的圆球四散炸开,黑色铁片飞射而出。 “这是什么?”梁军山问道。 “大将军,这便是敌军研制的新式火器,威力强大,我军根本无法招架。” 说话间,又是一阵巨响,敌人的霹雳雷接二连三招呼过来。 “攻城!” 在霹雳雷的掩护下,大宣攻城战车逐步推进,一辆战车载着攻城槌,逼近城门。 北芒国军早已准备好了大量滚木和桐油,只等大宣军队攻城,便直接招呼上去。 不曾想,一颗颗霹雳雷打得他们完全懵了。 “大将军,北雁关只怕是守不住了。” “射箭!”梁军山眼看城楼上乱成一团,气到几乎丧失理智。 将士们站都站不稳,敌军又有战车盾牌护卫,今日又多雾,弓箭手难以发挥作用。 “保护城门!”梁军山下令。 然而,大宣的霹雳雷集中朝着城门处开火,城楼上敌军根本不敢上前。 就是有人冲上前来,也会被霹雳雷炸得血肉横飞。 攻城槌猛烈撞击城门,大量的霹雳雷随着战车被运送过来。 不到半个时辰,“轰隆”一声,城门轰然倒地。 “大将军!敌军已经炸开城门,冲进来了。” “他们一进门就扔那黑色火球,我军人仰马翻,血肉横飞,还请大将军速做决断。” 梁军山不由得缓缓闭上眼睛,大势已去,再难扭转败局。 他颤抖着嘴唇下令:“放弃北雁关,大军从北门撤退。” 二十多万大军,已经只剩下八万,若是再稀里糊涂地战败,他就是一死也难以谢罪。 然而,梁军山还不知道,即便放弃北雁关,也不能改变八万北芒国军的命运。 司言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一步步蚕食鲸吞,消灭北芒国这二十万大军。 第38章 这就是强者的自信 北芒国军开始有序撤退,北雁关两边皆是崇山峻岭,只中间一条道路通过。 大宣军队在南面攻城,若是不越过北雁关关口,无法抵达北门。 因着地利优势,北芒国大军撤得十分顺利。 然而,梁军山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消失的燕国大军,早已从燕国绕路,重新进入兀鹫山,埋伏在他们撤退的必经之路上。 逃亡一日一夜后,北芒国军在兀鹫山的一道峡谷内,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惨败。 “大将军!我军中了敌人埋伏!” “敌人火攻!小心!” “小心滚石!” “啊——” 伴随着敌军的惊呼声和惨叫声,巨大的火球和滚石从两侧山崖滚落,砸死砸伤敌军无数。 烈火引燃冬季的干草,点燃敌军战袍,烧死烧伤呛晕大量敌军。 山谷内火光冲天,烟尘滚滚,趁着敌军混乱,燕国的弓箭手们从两侧山上猛射弓箭。 同时,燕国将士猛掷落石、滚木,砸得山下敌人四处乱窜,竞相践踏。 梁军山急忙组织大军突围:“拼死杀出去。” 北芒国将士冒死拼杀出去,人数伤亡已经过半。 北雁关剩下的八万人马至此,已经只剩下三万。 他们一路飞奔,终于逃到谷口,却见前方黑压压的一片大军。 燕龙弈亲自领兵,带着燕国重甲战士,重型弓弩手,早已等候在此。 见到燕龙弈的一刻,梁军山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一月前,还是他追击燕龙弈,燕龙弈走投无路,几乎丧命。 没想到一月之后,竟然形势逆转,他被燕龙弈堵截在这里。 “弓弩手!放箭!” 燕龙弈一声令下,黑压压的大型弩箭飞射而出,北芒国将士受到冲击,被射得弹飞出去。 霎那之间,北芒国军中战马哀嚎,将士惨叫,北芒国军队再次陷入混乱。 而此时,燕国将士列阵上前,步步逼近,梁军山背后追击的大军也杀了上来。 梁军山浑身冷汗淋漓,事到如今,他已是别无选择,只能带着剩余的将士冲杀出去。 历经一日一夜,梁军山才从一个口子突围,带着仅剩的两千余人杀出去。 燕龙弈带人,直追到北芒国边境才返回。 高高的兀鹫山支脉山峰,燕龙弈负手而立,大风吹起男人衣袍,猎猎翻飞。 云栎站在自家王爷身边,想起这次大战,不禁一阵感慨。 “王爷,司姑娘真是料事如神,敌军当真放弃了北雁关,从平粱谷撤退。” “那还得是阿言研制的新式火器厉害,北芒国军才会招架不住。”燕龙弈回道。 云栎点点头,看着自家王爷:“属下有一事不明,司姑娘怎么知道敌军一定会从这里撤退?兀鹫山道路众多,梁军山万一没选择这条路呢?” “这就是强者的自信。”燕龙弈微微一笑,“阿言看过我绘制的舆图,又实际考察过兀鹫山这段的地形,梁军山在北雁关兵败后,只想尽快回国,所以必经这平粱谷。” 云栎忍不住赞叹:“司姑娘思维缜密,行事大胆,真是让人佩服。” 燕龙弈无声而笑,想起阿言当初对他所说的狂言妄语,如今都成了真。 “王爷,我们现在是直接回燕国,还是……” “去北雁关。” “王爷又想去看司姑娘?”云栎嘴欠地问了一句。 燕龙弈一巴掌拍在云栎脑袋上:“是又怎样?” 云栎揉了揉脑袋,正要开口,又听他家王爷道,“北雁关已经被攻破,赤落峰的铁矿开采一事,不得商议商议?” 燕龙弈回身上马,往北雁关飞奔而去。 阿言说了,等大事结束,他们好好地谈一谈。 他得回去,看看阿言会说什么。 冬日的边关,逐渐变得晴朗起来。 燕国大军伏击北芒国军,大获全胜的消息传回来,大宣军中沸腾了。 将士们不知道上头决策,还以为燕国军队是真的撤退了。 没想到燕国大军竟是埋伏在敌军撤退的路上,切断了敌军的退路。 三日后,燕国军队凯旋,和北雁关的大宣军队会合。 雍王下令宰杀牛羊,犒劳三军将士。 燕龙弈在宴席上搜寻一番,没见到司言,再也坐不住了。 他起身离席,四处寻找司言,却在一个僻静处遇到了同样离席的祁子煜。 “燕王可是在找司姑娘?”祁子煜面带笑容,轻声问道。 燕龙弈随口回道:“只是随便转转。” 祁子煜自顾自地开口:“司姑娘昨日进了兀鹫山,说是过两日便回。” “阿言去了兀鹫山?”燕龙弈神色蓦地严肃起来,“她一人?” “司将军派了一队人跟着她。”祁子煜笑道。 “她可有说去做什么?” “没。” 燕龙弈默了一下,转身便走。 祁子煜的声音如风一般传来:“如果我出了什么事,还请燕王代我好好照顾她。” 燕龙弈脚步一顿,细细品味着祁子煜的这句话。 半晌,他淡淡回了一句:“雍王放心,你出不了事。” “我是说万一。”祁子煜语气轻缓,“万一我出了事……” “没有万一。” 燕龙弈断然打断祁子煜,“阿言决定要保的人,一定能保得住,我也会全力支持阿言。” 阿言已经决心力保祁子煜,祁子煜便绝不会出事。 祁子煜走近燕龙弈,微微一笑:“我的身体,可能撑不了多久了,就算回去相安无事,也活不长,我说这些话,是真心的。” 燕龙弈缓缓回过眸来,祁子煜的意思,他明白了。 但他没法给这男人一个答案,因为阿言还没给他答案。 他是想好好照顾阿言,但也要阿言同意。 他不在乎阿言和祁子煜之间有婚约,但在乎阿言的感受。 “雍王大可放心,阿言不是需要人保护的弱女子。”燕龙弈轻轻回了一句。 祁子煜抬起眸光,看着眼前曾经和自己推心置腹的男人。 “龙弈,我知道你喜欢小丫头,等我和她解除婚约,小丫头便自由了。” 空气中一阵安静。 燕龙弈半晌没有说话。 “感谢你的成全。”燕龙弈扔下一句话,连夜赶往兀鹫山而去。 祁子煜不禁笑了,燕龙弈说的这话,和小丫头一模一样。 “咳咳咳……”看着男人背影消失,祁子煜再也忍不住,捂住胸口猛烈咳嗽起来。 第39章 燕王来得正是时候 兀鹫山连绵数千里,横跨三国,要在山中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燕龙弈先去见了司清山,请问司言的行踪。 “阿言入兀鹫山,是为了采人参和灵芝,以及一些珍贵的药品。” “司将军可知,阿言采这些做什么用?” “说是送人。”司清山神色柔和,“具体送谁,我也不太清楚。” 燕龙弈问道:“司将军可知阿言往哪个方向去了?” “我的人每日会传回信息,今晨他们在这个位置。” 司清山拿出一张属下传回的简单路线图,给燕龙弈指了位置。 燕龙弈对兀鹫山极为熟悉,一看简图心中便有了数。 “多谢。”燕龙弈抱拳一礼,带着云栎,还特意带了会医的云桥,一同前往兀鹫山。 燕龙弈一路出了北雁关北门,进入茂密的丛林,便不禁想起他和司言逃入林中的画面。 那一次,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是那丫头鼓励他,激将他,背着他一步步上山,又为他拿到狼毒箭解药,才让他捡回一条性命。 或许从那时开始,这丫头于他,就有了不同的意义。 一行人快马加鞭,赶了半日的路。 “王爷,这里有新挖的泥土,司姑娘他们从这里挖走了一棵人参。” 云桥发现新翻的泥土,仔细上前查看一番。 “可否看出,这是什么时候挖的?”燕龙弈问道。 “应该不过半日。” 看来,他们大方向是没错的,燕龙弈等人循着路上留下的痕迹,一路往山上找去。 又走了两个时辰,他们发现新挖泥土的痕迹不见了。 “这里有水声,王爷,我们先去打点水。” “好,一会儿在这儿会合,我先去找找阿言。”燕龙弈有种强烈的预感,阿言就在这附近。 几人分头行动,燕龙弈循着小路往山上而去,发现一处峡谷,峡谷上方一座山崖,水瀑飞流而下。 云桥和云栎在下方打水,燕龙弈则沿着瀑布上去,只见上面是一个狭长的天然堰塞湖。 忽然之间,燕龙弈目光扫到一队人马,正在湖边歇息,其中,一抹素白的身影赫然跃入眼帘。 燕龙弈心头一紧,连忙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司言一路穿越山林,挖人参,采灵芝,衣服上沾了不少泥土,在这里遇到一个湖,不禁让大家停下来洗洗。 她对身旁护卫司融交代了几句,走到湖边,“扑通”一声跃入水中。 燕龙弈正匆忙赶来,只见一抹素白身影跃入水中,顿时魂儿都没了。 他一路飞奔过去,脱下外袍就跳入水中。 “阿言!阿言!” 燕龙弈一边大喊,一边朝着司言游去,他用尽全力游到司言身边,一把将司言捞住。 “燕王?” “阿言,你何故想不开?”燕龙弈一边抓住司言,一边奋力往岸边游去。 司言轻轻开口:“我没想不开。” 燕龙弈不由一懵,只听岸上一声怒喝:“大胆淫贼,还不快放开我家小姐?” 司言:…… 燕龙弈:…… 燕龙弈抬眸看去,只见一个侍卫正提着剑,怒容满面地盯着他。 司言忍不住一阵好笑,轻轻对司融开口:“这是燕王。” 司融这才看清燕龙弈容貌,不由一阵尴尬:“得罪了,燕王,我还以为……” “无妨。”燕龙弈淡淡回了一句,转眸看向司言:“阿言……” “我只是在河中游游泳。”司言莞尔一笑。 “大冬天的,河水冰凉,你游泳?” “是啊,我经常在冬天游泳,河水都没结冰,对我来说,不算冷。”司言微笑开口。 司融一阵疑惑,大小姐什么时候在冬天游过泳了? 今日要不是大小姐事先嘱咐她不要惊慌,她也以为大小姐是要寻死。 只是,这男人虽是燕王,也不能这么抱着她家小姐不放啊? “就算不冷,对身体也不好。”燕龙弈冷静了许多,镇定开口。 “适当的冬泳,对身体有好处,当然了,也分个人体质,我经常游,就没事。” “但你一直沉在水下,不起来,我还以为……” 燕龙弈一路飞奔过来的时候,一直盯着水面,水面上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是在练憋气。”这是她曾经训练的常规项目,只要下水,必练憋气。 燕龙弈:…… “还不放开我?”司言轻轻推了推燕龙弈,这男人抱得她太紧了。 燕龙弈这才放开司言,只见女子一个优雅的旋身,轻轻拨开水面,如同一条自在的美人鱼。 燕龙弈面色微红,这才发现岸上几人的眼神恨不能吃了他。 燕龙弈拨开水,朝着司言游去:“我陪阿言游。” “我只是洗洗身上泥土,很快就上去了。” 司言这一个月以来,身体恢复了不少,就想试试自己的体质。 燕龙弈虽然体质强健,但一月前受了严重的伤,最好还是不要在这么冷的水里泡。 说着,司言便游上了岸。 燕龙弈跟着上去。 司融让人点了一堆火,司言在火堆前烤着衣服,燕龙弈将放在岸边的外袍拿过来,披到司言身上。 司言默了一下,没有拒绝,燕龙弈挨着司言坐下,看她手下的人捉了鱼,又打了野兔穿在树枝上烤。 眼前女子正用巾帕擦着头发,白皙的肌肤透着粉红,美艳中带着几分野性。 见燕龙弈愣在一旁,司言不禁开口:“燕王烤烤衣服。” “嗯,好。”燕龙弈轻声回道。 “燕王怎会来这里?” “听说你来采人参和灵芝,我便想着或许我能帮上忙。” “燕王知道哪里有好的人参?”司言抬眸看着眼前男人。 “知道,兀鹫山有千年人参,但一般人找不到,我恰好知道好几处有千年人参的地方。” “王爷来得正是时候。”司言笑道。 燕龙弈不禁勾唇一笑,一抬眸,先前那些满是敌意看着他的护卫,这会儿都瞪大了眼睛,满是期待地看着他。 兀鹫山人参很多,但是要找年代久远的人参,也不容易。 他们找了两日两夜,才找到几棵百年老参,连千年人参的影儿都没见到。 “听司将军说,阿言是要拿来送人?”燕龙弈问道。 “是,回去打点上京,用得着。” “雍王的病,也用得着。”燕龙弈轻声道。 司言不禁微微一愣,有些话她没说,这男人就知道了。 似乎察觉自己太过直白,燕龙弈不禁开口:“阿言,我没有别的意思,大宣需要雍王,你救雍王也是正确的选择。” 司言点点头,没说什么。 燕龙弈看着身旁女子,神色柔和道:“我知道一位绝世名医,可治雍王的病。” 司言抬眸看向他:“燕王曾经替雍王求过医?” “是。”燕龙弈点点头,并无隐瞒,“云崖神医已经答应,下个月亲自到上京为雍王诊治。” 司言能看出燕龙弈和祁子煜以前关系很好,但没想到这么好。 燕国和大宣相隔万水千山,燕龙弈还对祁子煜的病如此上心。 第40章 再狠辣的手段,我都见识过 “云崖神医,确有其人?” 云崖神医司言是听说过的,但世人都说,从未见过他。 据说,他住在高耸入云的云崖顶,已经羽化成仙了。 当然,司言知道成仙是不可能的,但要找他不容易是真的。 燕龙弈点点头:“确有其人,我手下的云桥便是云崖老前辈的弟子。” 司言知道,燕龙弈有一位属下叫云桥,会医术,但不知道他是云崖神医的弟子。 “这事儿雍王知道吗?” “不知。”燕龙弈淡淡开口,“那时,我和雍王还没出事儿。” “是雍王负了燕王。”司言轻轻说了一句。 “这不重要了。”燕龙弈以前没想那么多,现在则不在乎了。 他和雍王之间,已经成为过去,他和阿言,才是新的开始。 司言顿了一下,缓缓开口:“我救雍王,其实……” “是为了大宣。”燕龙弈轻轻接过女子的话,“阿言,我懂,大宣的局势我一清二楚,除了雍王,其余人撑不起来。” 司言红唇微动:“燕王慧眼如炬,胸中有大局。” 燕龙弈微微一笑:“只要阿言做的事情,我定会支持。” 山林中微风拂过,湖面荡起层层涟漪,鱼和兔肉烤好了。 司融让人拿来碗筷,将喷香的兔子肉切好,又将鱼剔了骨刺,这才给自家小姐拿来。 “我来找人参和灵芝,也不只是为了雍王。”司言轻咬一口兔腿,启声说道。 “阿言莫非,还想救救大宣的皇帝?”燕龙弈抬眸看向女子,试探性地问道。 他已经得到消息,大宣的皇帝,只怕撑不了多久了。 司言看着男人目光,镇定而幽深,这世上能猜到她想法的人不多,燕龙弈算其中一个。 “我不想救老皇帝,只想救大宣,但为了大宣,最好让昏庸的老皇帝再撑一段时间。”司言轻轻回道。 “阿言有计划?” 燕龙弈已经察觉到,这丫头回朝后会有大动作。 司言语气和缓地开口:“雍王在朝中根基不深,就算和我父亲联手起来,也不一定能撼动皇贵妃丞相一党,可若是老皇帝全力支持雍王,那就不一样了。” “老皇帝宠爱辛贵妃,重用辛丞相,信王又是他最器重的儿子,恐怕他不会偏向雍王。” “会。”司言轻轻开口,“这一次边关之事,老皇帝已经偏向了雍王,雍王违背圣旨,按照皇帝以前的脾气,直接就押送回京了,可是这次,皇帝在圣旨中,却没有处置雍王。” 燕龙弈凤眸轻抬看着眼前女子,不得不说,阿言在政事上觉悟真的很敏锐。 “阿言说得有理。”燕龙弈沉稳镇定地开口,“但其中不乏司徒大人从中斡旋,大宣皇帝才会没处置雍王。” “就算有我父亲斡旋,那也得皇帝自己想通,皇帝对雍王一向苛刻,没道理这次就如此大方,放过了雍王,两次违背圣旨,不是小事。” 空气中一阵安静。 燕龙弈轻轻咀嚼着一块兔肉,品味着司言所说的话。 司言吃着被剔了刺的鱼,抬眸看向一旁警惕着四周的司融。 司融是哥哥派来保护她的护卫,一身男士装扮,却是个女儿身。 她是父亲从司家旁支选出来的,武艺高强,胆大心细,从小被家里人当男孩儿养,名字也是取的男儿名字。 “阿言认为,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燕龙弈轻声问道。 司言回过眸来:“燕王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这次来边关的人,为什么不是皇帝最为看重的信王,而是陈王?” “大概信王要在朝中主持大局?履行监国重任?” “朝中还用不着信王主持大局,辛贵妃早已把持后宫,丞相辛蕤也早就把控了朝堂,他们现在缺的,是一支可以长驱直入上京的军队,如果信王能够掌控一支大军,这天下就是他们的了。” 燕龙弈略微沉思,柔声开口:“但信王没有来,来的是草包陈王,这只能说明,大宣皇帝不让他来。” “没错,大宣皇帝开始忌惮辛家了。” 空气中又是一静。 燕龙弈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毕竟不是燕国政事,他没想这么透彻。 如今被阿言这么一分析,大宣朝局的变化再清楚不过了。 老皇帝行将就木,还能幡然悔悟,真是不容易。 也难怪他开始重新重用司徒大人,为的就是制衡辛家。 “阿言,你回朝之后,可是要对付辛贵妃丞相一党?” “是。” 燕龙弈眉梢轻蹙:“辛贵妃权势通天,又手段狠辣,我担心……” 司言轻轻一笑:“不用担心,再狠辣的手段,我都领教过。” “他们明的不行,就会来暗的,甚至会派出杀手。” “他们明着对付不了我,暗的也对付不了,我还真不怕他派杀手来,就怕他不派……” 燕龙弈明白司言想做什么,但还是忍不住提醒。 “你就算抓住他们的把柄,若是皇帝不信,或者包庇,也是没有办法,还可能引火烧身。” 司言神色冷定:“那就要看皇帝现在还包不包庇她了。” 燕龙弈轻笑一声,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云栎和云桥打水过来,见到自家王爷和司大小姐坐在一起,连忙走上前去。 “这便是我属下云桥,云崖神医是他的师父。” “见过司姑娘。”云桥上前一步,对司言拱手一礼。 司言点点头,轻声问道:“云桥既是云崖神医的弟子,又为何会在燕王手下?” 燕龙弈目光柔和看着眼前女子,好似早就知道她会这么问。 “云桥是在云崖顶长大的,我姑姑和云崖神医有一段故事,云桥是由我姑姑抚养长大,姑姑担心我身边暗流涌动,会有人暗害,就派了云桥来我身边,云桥的医术,则是云崖神医亲自传授。” 云桥惭愧地说道:“属下医术比起师父他老人家,差得远了。” “我姑姑身为皇长公主,偏偏喜欢上了逍遥四海的云崖前辈,还为他离开了皇宫,我父皇在世时,因此事和姑姑断绝关系,但姑姑却一直心系着皇宫里的亲人。” “后来,我父皇去世,大哥即位,姑姑才重新和宫中取得联系,云桥就是那时候来到我身边的,这件事情,大概是十年前了。” 司言点点头,开口问道:“云崖这地方在何处?” “在东海之外。” 司言微微点头,这会儿衣服干了,鱼肉也吃了,他们该出发了。 “走吧,还请燕王指路,带我们去挖千年老参。” 燕龙弈微微一笑:“举手之劳。” 司言抬手,正要拿起旁边背篓,燕龙弈长臂一捞,将背篓提了过去,背在自己背上。 司融等人都不禁瞪圆了眼睛看向燕龙弈,这燕王对他们家小姐似乎关心过头了? 第41章 恩人救命之恩,我们无以为报 见自家小姐没说什么,司融等人也就没有多嘴。 他们出发的时候,每个人都背着一个背篓,背篓里面装着上山的一些必需品,还有挖来的人参。 燕龙弈替司言背了背篓,还吩咐云栎和云桥:“你们也帮着拿些东西。” 云栎赶紧上前一步,抓着司融背篓道:“兄台,我来吧,我力气大。” “多谢。”司融一把夺过背篓,背在背上就往前走去。 云桥帮一个侍卫扛了把锄头,看着云栎一阵好笑:“刚刚这位是姑娘家。” 云栎:…… 哪里像是姑娘家了? 大家一路往山上走去,有了燕龙弈引路,他们找到了不少百年老参,但还未见到千年人参。 这附近几乎不出千年人参,一是人参没长到那么长的年限,便被参农和药农挖走。 二是地理地形的变化,以及野兽的活动,都会导致人参长不到那么长时间。 他们想要挖千年人参,就得深入到兀鹫山里面的原始丛林。 他们接连走了三日,往兀鹫山深处而去。 这里已是人迹罕至,就连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也几乎不敢深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 司言等人一路看到不少森森白骨,四处都是猛禽野兽嚎叫的声音,周边生长的野生植物,不小心碰一下都可能有毒。 “王爷,司姑娘,抹上这个,可防蛇虫毒蛾。” 云桥在前面开路,发现这里很多平时没见过的虫蛾,被蛰咬上一口,便能让人皮肤溃烂。 他们继续往前走了半日,云桥又开始给大家分发东西。 “这一段路上有瘴气,大家吃下这粒药丸可安然无恙。” 众人吃了药丸后,穿过一片瘴气横生的丛林,又沿着一条极为陡峭的山路往上行走。 这条山路仅有一尺之宽,路的一面是山体,另一面则是悬崖,只要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众人身体紧紧贴着山壁,沿着长满野草的小路盘旋而上。 他们历经重重危险,终于在第四日傍晚时分,到达了目的地附近。 “阿言,前面就快到了,但还要经过一处一线天,现在天色黑了,不适合行走这段路,大家先在这儿休息一宿,明日一早出发。” “好。”司言点点头,下令原地扎营,在此过夜。 司融和云栎等人生了火,又在地上铺了一块毯子,众人拿出顺路打来的猎物,剥皮烧烤。 司言和燕龙弈坐在毯子上,往火堆里添着柴火。 “燕王怎知这里有千年老参?”司言问道。 燕龙弈微微一笑:“我曾在山上遇到过采参的老农,说山那边有千年老参,但地势险峻,还有猛兽瘴毒,以及洪流等危险,没有人能过去,我寻了个机会,冒险过去,便发现了千年人参。” 司言想起燕龙弈画的那幅舆图,便知他所言不假,若不是亲自考察过地形,很难画出那样信息完备的舆图。 舆图上便有一处一线天,在他们前面不远处,越过这道一线天,便是千年老参生长的地方。 北雁关被占领后,整个兀鹫山以北都在北芒国的控制之下,大宣上山的参农和药农遭到大量屠杀,以至如今大宣人参和灵芝等珍贵药品极为稀缺,有市无价。 这也是司言亲自上山采药的原因,此等珍贵物品,回了上京定有大用。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狼嚎,紧接着,是一声凄厉的喊叫。 “有人遇到狼群了?”司言听到喊叫声,一把抽出匕首。 她目光犀利,循着声音扫视过去,只见漆黑的森林中,有着几点星火。 “过去看看。”司言当机立断,朝着声音来源处走去。 燕龙弈等人紧随而上,远远看到一处火光,竟是十几个孩子,被一群凶恶的狼群围了起来。 此时,这群孩子正和狼群对峙,孩子们年纪不大,最小的一个看着只有六七岁,大的也就十来岁出头。 为首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与他并排的是四五个比他年岁稍小的孩子,看着约十二三岁。 他们手上高举着火把,双眼凶狠瞪着狼群,把年纪较小的孩子们护在身后。 突然,为首的头狼一阵龇牙咧嘴,朝着孩子们冲了过去。 在头狼的带领下,十几只恶狼一拥而上。 “哇呜——”后面的几个小孩子大哭起来,但依然紧紧抱成一团,将最小的那位孩子护在中央。 为首少年一手挥动火把对付狼群,一手挥着一把砍柴刀,厉声大喊:“走开!畜生!都给我走开!” “走开!畜生!”他身旁的几位少年异口同声地大喊。 狼群迟疑了一下,围着几人兜转圈子,接着,便对他们之中一个最弱小的孩子发起了进攻。 头狼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孩子猛扑过去,空气中“嗖”的一声,一柄匕首朝着头狼扔来。 匕首直没入头狼嘴里,顿时鲜血横流,头狼哀嚎一声。 司言就地一滚,将瘦弱的孩子抱在怀里。 与此同时,燕龙弈挥剑杀来,一剑刺穿一头扑来的狼脖子,这伙狼群中最强壮的狼呜咽一声,倒在了地上。 云栎和司融等人纷纷提剑杀了过来,气势凛冽与狼群对峙。 突然出现如此之多的人,让狼群停止了攻击。 见着对方人多势众,又高举着许多火把,狼群顿时胆怯了许多。 头狼嘴里受了伤,但还未死,司言为了不让狼群发狠报复,没用全力。 头狼低啸一声,两眼幽绿看了司言一眼,带着狼群往后退去。 狼群跟着转身离开,隐没在清冷的夜色中…… “没事了。”司言摸摸小孩子的头,轻声安慰,“狼群已经被赶走了。” “阿言,我们先离开这里。”为避免血腥味引来其他猛兽,燕龙弈提议众人尽快离开这里。 回到营地,不等燕龙弈吩咐,云桥便开始逐一给孩子们检查身体。 他们衣衫破烂,身上满是擦伤,看起来像是在林中住了一段时间。 他们身上还背着几个背篓,里面有治瘴气的草药,还有避虫祛毒的一些草药,也难怪他们能够穿越瘴气来到这里,是有些山林里生活经验的。 “你们饿了吧,先吃些东西。” 司言让人拿出食物和水,分给早已饥肠辘辘的孩子们,几个年龄稍小的孩子咽了咽口水,看着为首少年,见少年对他们点头,这才乖乖地吃了起来。 他们吃得规规矩矩,虽然饿得极了,也不狼吞虎咽。 为首少年认出司言和燕龙弈是这一群人的主子,不由“扑通”一声,对着两人跪下。 他身后几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也跟着跪了下来。 少年脊背挺直,双眸满含感激:“恩人救命之恩,我们无以为报,只采得了两棵千年人参,今日赠送给二位恩人,以答谢救命恩情。” 说罢,少年一挥手,身后一位少年捧着一个罐子前来,两棵千年人参分别用苔藓裹着,躺在罐子里面。 燕龙弈一眼扫过去,不由一阵惊讶:“阿言,这是两棵千年人参王。” 第42章 阿言那日说,有话对我说 众人不禁凑过头来,他们苦苦找寻的千年老参,竟被两个少年挖到了? 燕龙弈见过千年参王,当时他父皇病重,命在旦夕,是他姑姑拿来了一棵千年参王,给父皇续了半年的命。 这棵人参健硕丰满,比当年他见过的那棵还要好,不但身子颀长,头、手四肢完备,还能看到脸上有鼻子有眼,一眼看去,就像是一个活灵活现的白须老者。 司言神色柔和看向少年,轻声开口:“站起来说话。” “是,恩人。” 少年乖乖站起,他身后的几个少年也跟着站起。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身体精瘦,肌肤呈小麦色,身后一众少年显然以他为大哥,也足以可见,他有很强的领导力和号召力。 “回恩人,我叫阿策。”少年恭恭敬敬地道。 “你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因边关打仗没地方可去,就躲入了这深山老林,这一次,我们是来这里挖人参的,正好挖到了这两棵千年人参。” 燕龙弈轻轻看着少年:“你们从哪里挖来的这两棵人参?” “经过这一线天,在山那边的斜坡上挖的。”少年指着前方,诚恳地回道。 “一线天这么危险的地方,你们能过得去吗?” “只有我和阿蛰能过去,其余弟弟妹妹们都在这里等我们,没想到刚回来就遭到了狼群攻击。” “那边很危险,我们差点就掉下悬崖去了。”叫阿蛰的少年忍不住说了一句。 燕龙弈回过头来,神色柔和看向司言:“阿言,他所说的地方,就是我们要去的那个地儿。” 燕龙弈再次看了两个少年一眼,那地方就算会功夫的人都不敢去,没想到两个孩子竟然冒着生命危险去了。 司言看出少年意志坚定,是个极有主意的人,不禁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叫阿策的少年沉默一阵,却是摇了摇头:“我还没想好,现在世道不好,我只想带着弟弟妹妹们有口饭吃,能活下去就行。” “你们老家哪里的?” “我们原先住在北雁关,几年前北雁关被敌军占领后,敌军大肆屠城,我们的父母都被敌人杀死了,我们就一直四处流浪乞讨,两个月前北芒国军又杀来,我们便躲入了深山。” 众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原来这些孩子们竟是当年北雁关被屠城后,幸存下来的孤儿。 北雁关被屠城,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们还比现在还要小许多。 可以想象,他们能够活下来,是多么的艰难。 司言看着孩子们,淡然开口:“北雁关如今已被收回,你们可以回去了。” 叫阿策的少年没有开口,阿蛰忍不住说道:“我们不想回去,那里是我们的噩梦……” 他身后的孩子们一听到北雁关,便双目无神,一片惊恐。 “那你们愿意跟我去上京吗?”司言问道。 少年瞪大了眼睛:“上京?” “是,大宣的国都,上京城。”司言微微一笑,眼里满是亲和。 少年又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承蒙恩人不弃,小弟愿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起追随恩人,忠于恩人,以报答恩人救命之恩。” 少年脊背挺得笔直,分明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说话的语气却成熟得让人心疼。 “叫我一声姐姐便可。”司言笑道。 “姐姐在上,请受小弟一拜。”少年倒地就朝着司言磕了三个响头。 他身后几个少年也连忙照做,另外几个年纪较小的孩子则有些发愣,他们可以离开这个到处是吃人野兽的地方了? “好了,起来吧。”司言将少年扶起,拍了拍他肩膀,“我叫司言,从今以后,你就叫司策。” “姐姐。”少年眼里含着泪水,姐姐赐他姓氏,这是看得起他啊。 “姐姐,那我呢?我可以叫司蛰吗?”身旁阿蛰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当然了,你以后就叫司蛰。” “多谢姐姐。”少年顿时欢呼雀跃起来,众人也被他感染,心情好转。 大家都看得出来,这些孩子是真心想跟着他们家小姐。 他们流浪在这深山野林,随时都有被猛兽吃掉的危险,若是能够离开这里,谁又不欢喜呢? 夜深了,孩子们今日受了惊吓,又累极了,都渐渐入睡了。 云栎和司融在周围巡逻,云桥给篝火里加了柴,又四处洒了些防蛇虫的药水,便离开篝火旁,找了棵树靠着休息。 其余护卫们各守一处,晚上轮流休息。 微弱的篝火旁边,只剩下司言和燕龙弈,两人并排着坐在一起。 “阿言当真要收留他们?”燕龙弈目光轻轻扫过熟睡中的孩子们,柔声开口。 “是。”司言轻轻点头,平静的声音带着与生俱来的果决。 燕龙弈微微一笑:“这个叫阿策的孩子,聪明机灵,坚强勇敢,将来定有出息。” “大宣的未来,确实需要一批新鲜的血液。” 燕龙弈转眸看向身旁女子:“阿言打算把他们都培养成将军?” “不一定。”司言莞尔一笑,“我要让他们花是花,树是树,每一个孩子都有自己的个性和天赋,他们适合做什么,我就给他们提供什么样的条件,至于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既然大宣朝廷已被腐蚀,司言便决定,一步一步让这个朝堂重新换血。 他们现在还是十二三岁的孩子,但五年后,十年后呢? 没有任何伟大的事业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一定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走出来的。 “阿言的思维,一般人真是猜不透。”燕龙弈目光深深看着眼前女子,一颗心满是激荡。 从未有过一个女子,能够这样深地牵动他的心。 司言回眸看向燕龙弈:“燕王是一般人吗?” 燕龙弈微微一愣,又转而一笑:“当然不是。” 男人凤眸里满是宠溺,四目相对,两人好似又回到了战场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这一次,两人谁也没有移开目光。 燕龙弈轻轻侧着头,俊美容颜如画一般,他满目温柔,薄唇轻启:“阿言,那日你说,等燕国大军凯旋,等我回来,有话跟我说……” 微风轻轻拂过脸颊,寒夜冰凉,却让人满是期待。 燕龙弈目光灼灼,看着司言,司言轻轻回道:“我是说过,有话跟你说。” “是什么话?”燕龙弈迫切望着眼前女子,一颗心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第43章 她没说一句,却又说了千言万语 空气中陷入了沉默,时间好似静止在此刻。 司言许久没开口,微风吹起女子长发,和燕龙弈墨发轻轻交织在一起。 这几日司言想了很多,关于她和燕龙弈的未来。 她一向都是要把事情想得清清楚楚,才会采取行动。 但她和燕龙弈之间的事情,却是她没想透的,也或者说,想得太透,才会更加慎重。 “阿言……”燕龙弈察觉身旁女孩儿情绪,不禁微微一笑,“没事儿,我可以等……” “一起往前走走看吧。”司言轻轻说了一句。 她没法确定两人之间的未来会怎样,也没法确定大宣和燕国日后会怎样。 但她第一次在战场上见到这男人,便知他是顶天立地之人。 “阿言……” 燕龙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他的心如此充实饱满。 他知道这丫头同意和他在一起,定是经过了深入的思考。 燕龙弈握住司言的手,司言没动。 冰凉的夜色中,司融正四处巡视,她震惊地看到燕王对她家小姐做出越矩的行为。 更让她震惊的是,她家小姐竟然没有反抗。 司融顿时明白了,她家小姐喜欢的人不是雍王,而是燕王。 可是,大宣和燕国隔着万水千山啊,小姐以后要嫁到燕国去吗? 司融脑子里一阵混乱,抬眸之间,见到云栎比她更为凌乱…… 因为他在发现自家王爷握着她家小姐手时,从树上掉下了来。 一声闷响,云栎身体重重砸在了堆积的落叶之上,惊动了篝火旁的两人。 燕龙弈回头扫了云栎一眼,云栎连忙将头乌龟一般埋入落叶中。 司言淡淡开口:“该睡了。” “好,阿言。”燕龙弈轻轻一笑,将身上外袍解下来,盖在司言身上。 “我用不着,你自己披着。” “阿言,我不冷,一点都不冷。”燕龙弈轻轻低下头颅,目光深深看着眼前女子。 他心头一片火热,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 司言盖着燕龙弈宽大的外袍,伴着男人幽兰般的清香,睡了一夜。 翌日清晨,天刚刚见亮,孩子们便醒了。 司融和云栎已经准备好干粮和烤肉,分给孩子们吃,大家围在一起,吃得津津有味。 司言等他们吃完,这才对着一旁司策招手:“阿策过来一下。” “是,姐姐。”司策老老实实朝着司言走去,一双眼睛黝黑透亮。 “阿策,你今年多大了?”司言问道。 “姐姐,我虚岁十四了。” 司策是个高个子,长得精瘦,在同龄人中明显高出一头。 司言一一问了十二个孩子的名字,大致了解了他们的情况,其中还有两个女孩儿,司言吩咐司融特别关照她们。 “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我的弟弟妹妹们了,我定会竭尽全力,保护你们。” “姐姐……哇呜呜呜……”少年再也忍不住,耸动着肩膀大哭起来。 他们流浪四年,好人、坏人、骗子……各种各样的人都见识过了,但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让他感觉自己有了归宿。 姐姐给了他们所有人一个家,虽然他还不知道这个家是怎样的,但他们以后终于可以不再流浪了。 北雁关被屠城的那一年,他们之中最小的一个孩子才两岁,能够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 这些年来,他带着弟弟妹妹们,很多次都要崩溃了,但每次咬咬牙,又坚持了下来。 司言轻声安慰:“别哭,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司言用帕子给司策擦眼泪,司策怕弄脏司言的帕子,连忙退开,用袖子擦去泪水。 “我不哭了,姐姐。” 少年的眼里满是坚定,日后他定要做牛做马,好好报答姐姐。 两人聊了一会儿,司言让司策在身旁坐下。 “阿策,姐姐想问你件事情,可能会让你忆起曾经痛苦的经历,但这件事情对姐姐来说很重要,如果你知道的话,还请告诉姐姐。” “姐姐尽管问便是,阿策定知无不言。”司策挺起胸膛道。 空气中安安静静的,唯有林中的风声在耳边呼啸。 “当年北雁关被屠城之后,除了你们,可还有别的幸存者?” “姐姐,有的,我认识一个疯伯伯,他就是当年的一位幸存者,虽然他看起来疯疯癫癫的,总是说些疯言疯语,但人很好……” “把你认识的人都告诉姐姐,好不好?姐姐想去看看他们。” “好,没问题。” 司策将自己所认识的当年在北雁关幸存下来的人说了出来,司言一一做好记录。 他提到的这个疯伯伯,还有一位断臂的大叔,都让司言印象深刻。 聊完北雁关的事情,司言开口问道:“阿策以后长大了,想做什么?” “姐姐,我现在就已经长大了,我想做个像燕王一样顶天立地的战神大将军,让敌人闻风丧胆。” 说着,司策还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的燕龙弈。 他昨晚上已经知道了,姐姐身旁的这位大哥哥,就是名震天下的燕国战神燕王。 燕龙弈不禁微微一愣,朝着这边走来:“你姐姐的本事,比我大多了。” 少年眨了眨眼:“姐姐也是大将军吗?” “我不是。”司言轻笑着开口,“小小年纪,很有志气,回头跟着姐姐好好学本事。” “是,姐姐。” 司策异常兴奋,他以前就经常带着弟弟妹妹们玩杀敌的游戏,若是能跟着姐姐学到本事,他日后就能上战场了。 “这把匕首,送给你。”司言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给司策。 这是哥哥让人给她打造的,如今送给这孩子,作为见面礼。 “多谢姐姐。”司策珍宝一般摸着匕首,眼里熠熠生辉。 一群孩子都忍不住围了过来,争相要看司言给司策的礼物。 燕龙弈回过头来,看向身旁女子:“阿言,你可是要调查几年前凌岳峰大将军于北雁关战败一事?” “是。”司言点头。 原主和护国将军府凌二公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凌家和司家又是世代的交情,她既然发现了当年北雁关之战有问题,就不能不管。 第44章 雍王一连病了几日 燕龙弈默了一下,缓缓开口:“不瞒你说,我当年也怀疑过此事。” 燕龙弈当时正守着新月关,听说大宣北雁关被攻破,北芒国军一路南下,直逼熊月关,大为震惊。 但这事毕竟是大宣的事情,燕龙弈身为燕国王爷不好过问。 燕龙弈没想到,如今阿言对这事儿上了心。 “此中必有蹊跷。”司言神情严肃地开口,“北雁关城墙巍峨坚固,地势如此险要,当年又无霹雳雷等火器攻城,雍王镇守了一年时间,敌军都没能攻破北雁关。 “凌大将军乃南征北战,经验丰富的老将军,也曾统帅三军与北芒国对战,凌老将军也是沿用雍王所用的守关策略,没道理仅三个月就一败涂地。” 司言第一次来到北雁关,亲眼看到北雁关地形,便对四年前那场大战有所怀疑。 她仔细回想原主从青梅竹马的凌墨翰那里了解到的一些信息,便决定好好调查一下此事。 凌大将军戎马一生,最终败在北雁关,凌大公子战死,老将军也身负重伤,一病不起。 自那以后,昔日荣耀的护国大将军府便门庭凋零,无人问津,上京城达官显贵们避之如蛇蝎。 除了司徒府外,几乎再无人与护国大将军府结交。 凌墨翰当时仅十三岁,如今四年过去了,他武艺非凡,勇武过人,但因父亲的缘故,不被朝廷重用,只能在上京城做一个普通的侍卫。 燕龙弈轻轻握住司言的手,神色柔和地开口:“阿言,我们回头好好查一查。” “嗯。”司言点点头道。 这会儿,众人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司融前来禀报司言,说是可以出发了。 燕龙弈拉着司言的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司言抬眸看他:“有什么话就直说。” 燕龙弈顿了顿,轻启声音:“听说阿言和凌二公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的确是。”司言坦然道。 原主和凌墨翰不但是青梅竹马,原主还喜欢凌墨翰,这是事实。 燕龙弈目光看着司言:“阿言,我不是在吃醋……” “没人说你吃醋了。”司言一阵好笑。 “我是怕你误会。” “误会什么?” 燕龙弈握紧了司言的手:“误会我吃醋,阿言,我之所以提这事儿,是希望你能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要担心我会多想……” 司言明白了,这男人是在说她帮助护国大将军府调查北雁关一事。 “我没担心。”司言轻轻说了一句,回握住燕龙弈的手。 这男人真是心细如发,为避免误会,先解释清楚。 他们继续往前走着,经过一线天去采摘千年老参。 据阿策所说,那里还有不少年份很长的人参,他本想先采两棵千年老参去卖了,以便维持弟弟妹妹们的生活。 等以后需要的时候再去采,如今姐姐需要,他便带姐姐去找。 接连半月的时间,司言一行都在兀鹫山密林深处。 他们采摘了不少百年人参,几棵千年老参,还采摘了许多珍贵的灵芝,以及一些其他珍贵的药材。 回到北雁关时,城楼上杨克远远看到司言便匆匆下楼。 司言一见城门这庄严肃穆的气氛,便知北雁关出了事。 “司姑娘,您总算是回来了。”杨克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司言走来。 “出什么事了?”司言问道。 杨克双目通红,险些掉泪:“雍王殿下一连病了好几日,一口饭也吃不下,今日清晨还吐了血,我们把边关能找来的大夫,都找来了,大夫们实在没办法,司姑娘,您快去看看吧。” 司言眸光轻转,看向一旁燕龙弈。 不等司言开口,燕龙弈便吩咐道:“云桥,你去看看雍王病情。” “是,王爷。”云桥把手上东西交给云栎,急忙前去。 燕龙弈和祁子煜深交的那段时间,云桥曾替祁子煜诊治过。 他以前也开过一些药方,可以缓解雍王病情,但无法根治。 雍王的病,伤到了身体根基,只有他师父云崖神医能治。 师父已经答应他家王爷,下个月来大宣替雍王看病。 司言和云桥大步前往雍王所住的地方,外面守卫之人,皆是神色凝重。 左杭正蹲在院子门口,无声地抹着眼泪。 见到司言,他不禁哑了声音:“司姑娘,王爷把我们都赶出来了。” “我进去看看。” 司言进入房间,一顶浅灰色纱帐中,雍王轻轻靠在床头。 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比司言离开时消瘦许多。 “我不是说了吗?不许任何人进来。”祁子煜声音虚弱地开口。 “王爷,司姑娘回来了。”左杭连忙说道。 “咳咳咳……咳咳咳……” 祁子煜忽然止不住地咳嗽,见到司言进来,极力忍住,但无论如何也忍不住。 “小丫头,你……你出去……咳咳咳……小心我过了病气儿给你。” 司言置若罔闻,直接上前,只见雍王床前一个铜盆,里面有血。 云桥神情严肃,替祁子煜把了脉,对司言道:“司姑娘,雍王气血亏空,五脏受损,需要一棵千年老参补元气。” “司融,去取来,取一棵千年参王。”司言对着门口司融吩咐。 祁子煜微微喘息道:“小丫头,不要在我身上白费功夫了,你好不容易挖到的千年老参,不要为了我浪费……” “本就是挖给你的。”司言淡淡回了一句。 “小丫头……” 祁子煜眼眶突然红了,他两眼模糊看着眼前女子,喉咙一阵哽咽。 “别说话了,保存体力,让云桥好好给你看看。” 祁子煜这才发现,给他把脉之人竟是燕龙弈身边的云桥。 云桥曾经给他诊治过,他如何能不认识?云桥能过来给他诊治,定是得了燕龙弈允许。 祁子煜强颜一笑:“小丫头,我的身体状况我知道,如今北雁关已经回归,我死而无憾,唯一遗憾的是,我愧对燕王……” 司言盯着祁子煜:“那就好好活着,弥补这个遗憾。” “小丫头,这个给你。”祁子煜拿出一块绢帛,交给司言,“有了这个,你便自由了,以后你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 祁子煜微笑看着司言,他早就知道了,这丫头喜欢燕王…… 第45章 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有没有这东西,我都是自由的。”司言看也没看绢帛一眼,浑身一股狷狂之气。 她在祁子煜床边坐下,目光幽深而锐利,“给我好好活着,不是为你自己,而是为了大宣。” 司言知道,祁子煜不在乎自己性命,但他内心里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大宣。 屋子里一阵安静,云桥写了一张药方,交给候在门口的左杭。 云桥目光微微一扫,发现自家王爷正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祁子煜心中像是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双目通红看着眼前女子,眼眶有些湿润。 他何尝不想好好活着?可他从小到大,中过多少次毒…… 他的身体早就伤到了根本,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他从小是由皇后养大的,但就这样,也无法避免被人毒害。 尤其是五年前太子被废后,他成为信王唯一的对手,一时之间,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他。 四年前,他违背圣旨那一次,在狱中被打成重伤,险些死于天牢。 自那以后,他身体每况愈下,这一次,都是强撑着来边关的。 “小丫头,我无愧于大宣,唯独遗憾,我可能真的走不到那一步了。” 祁子煜目光轻轻望着司言,苍白的面上挂着一抹虚弱的笑意,“不是我不想往前走,而是我的身体……” “不要担心。”司言缓和了语气,神色轻柔,“燕王已为你寻了云崖神医,云崖神医不日便到上京,为你诊治,云崖神医医术卓绝,一定会治好你的。” 祁子煜微微一愣,张了张唇,喉咙里像是有什么堵住了一般。 他没想到燕龙弈为他做到如此地步,他却背叛了燕龙弈。 “龙弈他……” 祁子煜长叹一声,眼里满含泪水。 他一生光明磊落,从未做过对不起任何人的事,除了燕龙弈。 “我已经让人传信给我姑姑,要云崖神医尽快前来。” 燕龙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里面的对话他全听到了。 “龙弈。”祁子煜望向门外,只见那里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燕龙弈缓缓走了进来,看着病床上形容消瘦的祁子煜,不由一愣。 “我并非为了你,而是为了燕国。”燕龙弈神色冷淡,“燕国和大宣之间的关系,是你我二人一手建立起来的,你若死了,两国之间的关系,也就破裂了。” 祁子煜微微一笑:“两国关系不会破裂。” 祁子煜知道,他即便死了,燕国和大宣之间的关系也不会破裂。 燕龙弈与小丫头的关系,比他和燕龙弈之间的关系更牢靠。 燕龙弈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激励他。 燕龙弈和小丫头两人,他能认识其中一人,已是三生有幸,得以认识两人,乃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若是我身体能多撑一日,必不敢早死一日。” 祁子煜轻轻看着司言和燕龙弈,眸中露出一抹坚定。 他不能带着遗憾离开,更不能让小丫头独自一人面对回朝后的局面,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会竭尽全力保护小丫头。 “王爷,司姑娘,我要替雍王进行一次全面的针灸,还请二位回避一下。”云桥说着,已经拿出了一排银针。 “好。”司言点点头。 雍王已经给了话,司言便不担心他会心灰意冷。 一个人只要有活下去的意志,就有生的希望。 云桥让人伺候祁子煜服下千年参王,接着替他进行了针灸,直到天黑时,才针灸完。 他仔细交代了左杭一些注意事项,又看着雍王喝了药才离开。 燕龙弈正在军中回复公文,边关战事已了,将士们都在准备回朝了。 见着云桥回来,燕龙弈不由停下笔:“雍王情况怎么样了?” “回王爷,雍王情况不容乐观。”云桥神情严肃,“若不是雍王意志顽强,恐怕根本坚持不到现在,如今雍王五脏六腑都有损伤,必须得好好休养,才能保住性命。” 燕龙弈神色凝重起来:“我记得在上京的时候,雍王身体不是有所好转?” 他们从在上京分别,到现在,不过数月时间,怎么身体忽然就这么糟糕了? “那时雍王的身体确实不错,但现在雍王的身体,比那时差多了。” 云栎顿了一下,缓缓开口,“属下以为,在边关的这段时间,雍王因为战事劳心费神,又伤了身体。” 云桥没敢说透,但燕龙弈心中也清楚,必是皇帝圣旨下来,雍王没能出兵一事。 因为这事儿,雍王违背了两人之间的盟约,心中一直不安。 听大宣的将士们说,雍王接到圣旨气血攻心,一连几日,都没有进食。 可以想象,他内心经历了怎样的煎熬。 燕龙弈默了一下,对云桥道:“这几日,你就先留在阿言身边,好好保护阿言。” 燕龙弈把云桥留在司言身边,也就是相当于让他留下来替雍王看病。 云桥虽不能治好雍王,但至少能稳住雍王的病情,直到云崖神医到来。 云桥抬眸看向燕龙弈:“王爷,我们是不是该回燕国了?” “是该回燕国了。”燕龙弈点点头。 “属下可以留下,只是师母那边……” “姑姑那边我去说。” 燕龙弈明白云桥的意思,如果他留下来,便不能回燕国了。 云桥遵循姑姑的命令,自离开云崖顶后,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如今他要照看雍王,就得跟着去大宣。 “你先在大宣待一段时间,等我回燕国之后,会以燕国特使的身份去大宣,你跟着阿言,一切听阿言安排。” 见自家王爷心意已决,云桥恭敬道:“是,王爷。” 他犹豫一阵,还是开口:“王爷,属下多一句嘴,王爷当真决定和司姑娘在一起?” “嗯。”燕龙弈毫不犹豫地点头,神色坚定,“这件事情,任何人也无法改变。” 云栎担忧道:“只怕陛下和太后不会同意,尤其是太后,在我们出征之前,就已经为王爷相中了一位王妃,如今就带在身边亲自调教。” 王爷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因为一直没娶妻,太后娘娘十分着急。 这次回国之后,太后定会逼着王爷娶妻。 “母后向来拗不过我。”燕龙弈淡淡回了一句。 “属下多嘴了。”云桥恭敬一礼,退了下去。 燕龙弈目光微微一凝,他说是这么说,但也知道,母后不会轻易同意他和阿言的事情。 但无论母后同不同意,这件事情,他都做定了。 第46章 这丫头不是喜欢凌墨翰么? 司言从雍王处回来后,又去看了看司策司蛰等孩子们,见他们都已安顿好,入睡了,这才回房。 她刚刚沐浴完毕,正思索着这两日去见见司策所说的那位疯伯伯和断臂大叔。 司融来报,云桥过来了。 司言本以为雍王又出了什么事,却见云桥肩头挂着一个简单的包袱。 司言顿时全明白了。 她转眸看向司融,吩咐道:“安排一间上房,云桥公子以后就和我们住在一起。” “是,姑娘。”司融应了一声,连忙下去张罗。 “见过司姑娘。”云桥拱手一礼。 司姑娘当真聪慧,他还未开口,便已知晓他的来意。 “今日之事,辛苦你了。”司言看向神色疲惫的男子,轻声开口。 “司姑娘客气了。” 云桥微微一笑,“王爷让我跟在司姑娘身边,听候司姑娘差遣,云桥以后就叨扰了。” “哪里话?你能过来,我求之不得。”司言笑道。 司言也知道云桥累了一日,简单和他寒暄两句,便让他下去休息了。 司言想到燕龙弈,心头不由一阵发软。 这男人知道她需要云桥,所以二话不说,就把云桥送了过来。 他的心意,他的温暖,司言都感受到了。 司言整理着收集来的资料,又把上京城权贵的名单列了出来。 如今的大宣朝中,大半的人都是辛贵妃丞相一党。 她父亲身边也有人,但不多,其中很多都已被打压,或失势,没了发言权。 司言还注意到,朝中有少部分大臣,是曾经废太子的拥护者。 自从太子被废后,他们中有些人投靠了丞相一党,但有的人,就和丞相一党拧巴着。 当然了,这一群人也被打压得不轻。 司言分析着朝中的几股势力,夜色渐渐深了。 晚间起了雾,空气中气息冰寒,边关将士都已入睡。 司言的房间依然灯火通明。 司清山从房门走过,见着妹妹房里灯还亮着,不由敲响了门。 “小丫头,还不歇着?” 自从这丫头来了边关之后,每日歇息的时间就越来越晚。 她以前总是早早就入睡,现在却经常伏案沉思,直到深夜。 她不但睡得晚了,还起得早了,每日鸡鸣时分,她就已经起来训练了。 这丫头来一趟边关,就跟变了个人一般。 “大哥,可是有事?”司言打开门,请司清山进去。 “没事就不能来了?”司清山笑着看向妹妹,眼里无奈又宠溺,“怎么又在熬夜?” “还好,不是很晚。” 这要是在现代,也就是晚上九点左右,只不过古人睡得早,这个点对他们来说,已经挺晚了。 司言抬眸看向司清山:“大哥这个时候过来,定是有事。” 司清山的确有事。 他神情严肃起来:“父亲飞鸽传来消息,说是陛下已经下旨,让大军班师回朝,圣旨不日就到。” “嗯。”司言点点头,神色镇定,“边关的仗打完了,上京城的仗该开始了。” “陈王如今失踪,皇贵妃定会拿我们问罪。” 司清山轻叹口气,只要一想到回上京要面对的局面,就是一阵焦头烂额。 “陈王自己被敌军吓跑,怪罪不到我们身上,况且,陈王没事。” “阿言知道陈王下落?” “知道。”司言淡淡开口,“陈王那么值钱的一个宝贝,我好好利用了一下。” “阿言,你做了什么?”司清山大为惊讶。 司言清冷道:“他堂堂大宣亲王,身后有一个圣宠正浓的母妃,还有一个权倾朝野的舅舅,更有一个亲哥哥信王,拿他换几百万两银子,不过分吧……” 司清山不禁瞪大了眼睛:“丫头,这事儿可不能开玩笑。” “哥哥,我没开玩笑,银子都已经到手了。” 他们的人已经扬言,半月之内要是拿不到钱,就杀了陈王。 比起陈王性命,几百万两银子,皇贵妃和辛丞相还是愿意掏的。 “丫头!这是真的?”司清山满眼震惊盯着司言。 “是真的。” “朝廷怎么没来消息,要我们去救陈王?” “他们没那个脸,我们的土匪兄弟已经说清楚了,他们抓的是战场上逃兵,如果惊动了朝廷,大家便都知道陈王在边关做了逃兵了。” 司言气定神闲,娓娓道来,“再者,陈王逃走之后,自然是雍王重新掌权,雍王到底会趁机杀了陈王,还是救下陈王,这都不好说,辛贵妃也不会拿自己儿子的性命冒险。” “所以,他们就乖乖给钱了?”司清山一阵不敢置信。 “是啊。”司言点头,“为了陈王性命,他们只能给,他们也想过抢回去,但没找到机会。 “这些银子够我们用一阵子,要想对付皇贵妃辛丞相一党,就不能没有银子,仅靠着哥哥和父亲的俸禄,连条消息都买不到。 “再说了,这些钱都是他们横征暴敛收刮来的民脂民膏,我们用在正途上,扳倒他们,正是为民除害。” “陈王现在何处?”司清山问道。 “就在熊月关。” “阿言,你如何做的这些事情?大哥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我请燕王帮了些忙,土匪也是燕王的人扮演的。” 司清山看着眼前妹妹,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丫头在深山老林中挖了二十多天人参和灵芝,但她的计划却没闲着,一直在执行。 司清山只觉得这丫头胆子太大,而且和燕王走得太近。 “阿言……”司清山想到今日侍卫回禀的事情,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哥哥有话直说。”司言道。 “你和燕王?你们……” “是的,哥哥。”司言只说了短短几个字,但已经承认了自己和燕王的关系。 “你可知道,你是雍王未婚妻?” 司清山听到属下回来说,阿言和燕王在山上的事情,他整个人目瞪口呆。 他还以为属下胡说八道,险些把属下揍了一顿,后来又问了司融,才确认了是真的。 这丫头居然真的和燕王在一起了。 “知道。”司言轻轻回了一句。 “雍王若是知道你和燕王……” “雍王已经知道了。”司言说着,将今日雍王给她的绢帛拿给司清山。 司清山看到上面内容,顿时就乱了,这丫头和燕王两情相悦,然后雍王也知道,还同意解除和这丫头的婚约,并把一切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雍王在绢帛上写着,因他身体有恙,故而解除婚约。 司清山摇了摇头:“陛下指的婚,不是雍王说解除就能解除的……” “嗯。”司言点点头,“不着急,以后慢慢再说。” “可是阿言,哥哥怎么记得,你喜欢的是凌墨翰那小子啊?就算你不喜欢雍王,也不会选择燕王啊。” 她不是喜欢凌墨翰吗?怎么会选择燕国的燕王,这太离谱了…… 第47章 她从未心性不定,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窗外风声呼啸,满是深冬的寒气。 屋内烛火摇曳,映照出兄妹二人的身影,司言抬手捻了捻灯芯,神色极为平静。 这件事情确实不太好办,但更不好办的,其实还在于,不止原主喜欢凌墨翰,那位凌二公子也喜欢原主。 两人原是青梅竹马的一对,直到辛贵妃提出将司言指给信王。 在她父亲的周旋下,最终换成了雍王。 虽说原本两人也不可能在一起,但人家毕竟两心相悦,有个心灵的寄托。 如今她穿越到原主身上,和燕王在一起,和凌墨翰肯定是成不了了。 司言微微抬眸,神情严肃看向哥哥:“我和凌二公子虽然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但我一直把他当作哥哥,就像大哥一样的哥哥。” 司清山一阵默然,他将信将疑地看着司言,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这丫头现在提起凌墨翰的神情,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他还记得这丫头以前一提到凌墨翰,脸色都会发红,现在却平静得不可思议。 难道说,在来边关之前,两人闹了什么别扭? 司清山来不及多想,又想到那日去见燕龙弈,燕龙弈提到阿言,神情之间说不出的柔情蜜意。 可是燕王远在燕国,这丫头是大宣人,又怎么和燕王在一起? 他们难道要私奔吗? 不可能! 燕国的战神绝不会私奔,大宣司徒府的女儿也不可能私奔。 “你真的已经想好了?”司清山神色郑重地问道。 “没想好。” 司言咧嘴一笑,轻轻回了一句。 她笑容满面,似乎这件事情于她而言,就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你这丫头……”司清山手指虚点着司言,满眼无奈,“心性一点都不定。” 多年以后,当司清山看到妹妹位居高位,万人之上,力排众议,义无反顾地和燕龙弈在一起,再也说不出这话。 她从未心性不定,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好了,哥哥。” 司言对司清山露出个大大的微笑,神色柔和,带着几分严肃,“先别告诉父亲,我会自己跟父亲说。” “你还知道要面对父亲啊?”司清山瞅着妹妹,暗叹口气。 他还以为这丫头被燕王迷住,脑子都糊涂了呢,看起来她还很清醒。 “哥哥,雍王如今孤立无援,因着和我的婚事,才得到父亲鼎力支持,若是父亲知道我和燕王的事情,只怕会有所动摇。” 司言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父亲应该是没有退路了,但为了父亲不动怒,还是先缓一缓为好。” 从父亲的来信中,司言可以看出,司徒府和皇贵妃丞相一党已经开战了。 大宣皇帝的皇子,总共只有四个,信王、陈王、废太子和雍王。 太子在五年前被废,陈王和信王则都是皇贵妃的儿子。 父亲除了支持雍王,别无选择。 司清山默了一阵,还是忍不住说道:“丫头,你们未来的路,大哥真不敢想……” 司言微微一笑:“大哥,走一步,看一步。” 这很不符合司言的性格,但她和燕龙弈之间的事情,牵扯两个国家,司言只能这么回答。 有些事情,可以走一步,看到后面的十步,但他们的未来,又岂止是十步? 一百步,一千步都有可能…… 司言能做的,就是当遇到任何阻力,都全力以赴,至于结果,或许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接下来的日子,司言更加忙碌了。 他带着司策和司蛰,去见了曾经北雁关被屠城时幸存下来的人。 也见了那位疯伯伯和断臂的大叔,好巧不巧,这两人身份都不简单。 司策口中的疯伯伯,并不是真的疯了,而是亲眼见到当年北雁关被屠城,受了刺激,他的大脑还是正常的。 司言已经说服两人,秘密跟着她一起回上京。 司言做完该做的事情,最后来到贾仲淳所住的地方。 冬日的暖阳下,贾仲淳正坐在一张摇椅上,在院子里煮茶。 朝中没有宣他回去,他便留在边关,和大军一起回朝。 听到司言前来,贾仲淳连忙起身相迎。 “贾大人近日可好?”司言面带微笑,神色柔和地开口。 “多谢司姑娘关心,我很好,司姑娘救命之恩,贾某还没来得及说一声谢。”贾仲淳一躬身,请司言进屋上座。 屋里烧着炭火,但气温仍然不高,倒是阳光斜斜地从窗户打下来,照亮了整个屋子。 “不瞒贾大人,我今日前来,便是向贾大人索要这份救命恩情的。” 司言笑容如同春风,话却直接得让贾仲淳愣住。 “司姑娘有何要求,尽管说便是。”话都说到这里了,贾仲淳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他心里打鼓,不知司言要说什么。 这段时间他已经想过了,这位司姑娘乃雍王未婚妻,司姑娘于他有救命之恩,也就相当于雍王对他有救命之恩。 他已经打算回京之后,不再弹劾雍王软禁自己一事。 不过即便如此,雍王违背圣旨,只怕也是在劫难逃。 司言注视着贾仲淳脸上细微表情的变化,并未急着开口说自己要他怎样。 她轻轻喝了口茶:“司言想问贾大人一句,如今的大宣,如何?” 贾仲淳不由一愣,许久没有开口,司言便耐心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贾大人放心,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贾大人有什么话尽管直言。” 贾仲淳没想到,憋在心里已久的话,却是对一个女子提起。 贾仲淳长叹口气:“司姑娘,大宣只怕气数将尽。” “何以见得?” “皇贵妃专宠,辛丞相权倾朝野,奸党阉人蒙蔽圣听,大宣朝野如今已是怨声载道,百姓民不聊生,陛下年老体衰,又宠信贵妃丞相等人,日后的大宣江山,必然传到信王手上,而信王,只不过是辛家的一傀儡。” 司言一听这话,便知贾仲淳是个明白人,她也就不拐弯抹角的了。 “贾大人以为,如果雍王继承大统呢?” “司姑娘莫非是在开玩笑?” 贾仲淳摇了摇头,眼里没有一丝希望,“雍王虽然战功赫赫,然多年来,一直避着信王锋芒,在朝中不争不抢,毫无根基,雍王和信王相比,没有丝毫胜算。” 司言微微一笑:“若是我父亲全力支持雍王呢?” 第48章 赤落峰惜别 贾仲淳神色严肃起来,司言今日的来意,他全明白了。 司言是要他加入雍王阵营。 这关系到全部身家性命,关系到整个贾府所有人的命运,贾仲淳不得不慎重。 “司徒大人虽也受陛下看重,但贵妃丞相一党势力庞大,司徒大人恐独木难支。”贾仲淳冷静地说道。 司言没有说话,轻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她目光和缓看向贾仲淳:“贾大人初来边关之时,以为我们和北芒国的这场战事如何?” 贾仲淳如实开口:“北芒国兵强马壮,实力雄厚,我原以为两国联军必败,大宣朝中原本就不是真心和燕国联手,唯有雍王一片赤诚之心,但雍王仍然受到陛下圣旨束缚,两国心不齐,则不能胜。” “最后结果如何?”司言又问道。 “两国联军大胜,我大宣收回北雁关,北芒国二十万大军灰飞烟灭,这已是事实。” “贾大人以为,何以有如此变化?” 贾仲淳挺直脊背,再次对着司言拱手一礼:“贾某已经听说,司姑娘研制新式武器,以奇谋巧计,步步诱敌深入,最终歼灭敌军,司姑娘智计无双,贾某深感佩服。” 司言微微一笑:“北芒国二十万大军,我尚且不惧,贾大人以为,我会惧怕皇贵妃丞相一党?” 贾仲淳浑身一震,愣愣地看着司言。 他只想着司徒大人在朝中独木难支,却没想到,眼前这位杀伐决断的女子,亦有着通天的本事。 以她在战场上的谋算,回朝之后表现也定不会让人失望。 司言看着贾仲淳神色变化,轻轻开口:“贾大人若愿信我,我可助贾大人脱离苦海,实现毕生的夙愿。” “司姑娘说笑了,我哪里还有什么夙愿?”贾仲淳苦笑一声,掩住眸中神色。 但他的神情,逃不过司言的眼睛。 “贾大人可还记得自己初入朝堂之时,何等的意气风发,满腔抱负?” “早已忘记。”贾仲淳惭愧地说道。 “但我父亲还记得,父亲时常在家中提起,当年的状元郎风光无限,深受陛下看重,一心为民,可谓难得一见的好官。” 贾仲淳眼眶忽然红了,他如何能不记得自己曾经的抱负? 如何能不记得陛下和司徒大人对他的提携? 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他就是想报效国家,也是无门。 况且,如今的陛下,已不是那时的陛下了。 现在大宣朝堂乌烟瘴气,无人能够独善其身。 贾仲淳轻叹口气:“司姑娘何必再提,我早已落入泥淖,沦为丞相一党的附庸。” “只要贾大人热血还在,一腔报国之心还在,我便能翻云覆雨,让这朝堂变天。” “司姑娘,你?” 司言神色坚定:“没错,就是我。” 贾仲淳抬眸看去,只见对面女子光芒耀眼,浑身自信。 她目光太过锐利,贾仲淳几乎不敢直视,这一刹那,贾仲淳仿佛看到大宣黑暗阴沉的大殿上,有一束强光穿透。 司言轻轻一笑,语气缓和下来:“如果贾大人愿意相信自己的救命恩人,愿意相信我,就选择雍王。” “雍王的力量,实在太过薄弱。”贾仲淳实话实说。 司言神色镇定:“任何力量都是一步步积蓄起来的,辛家当年也不过是个小门户的家族,辛贵妃得宠后,才一步步发展起来。 “贾大人别忘了,雍王是在皇后身边长大的,若是他要争抢,曾经的废太子一党,也会活跃起来。” 贾仲淳顿了一下,开口道:“皇后娘娘已经青灯古佛,不问宫中之事了。” “不是不问,只是孤掌难鸣罢了。”司言淡淡开口,“只要我们能够拧成一根绳,皇后自然会出来增加一份力量。” 贾仲淳沉默许久,叹了口气:“司姑娘……” “贾大人不必立刻给我答案,在回京的路上,贾大人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是看着大宣一步步毁在奸人之手,还是发挥自己的力量,让大宣走上一条崭新的道路。” 司言不再多说,她今日已经说得够多了,得给贾仲淳一些消化的时间。 她大步往外走去,贾仲淳起身送到门口。 “司姑娘,贾某会慎重考虑。” “我等贾大人回信。”司言微微一笑,飘然离去。 贾仲淳望着司言背影,心头蒙着的一层阴影被驱散了,但他心口又重新压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 五日后,大宣皇帝圣旨下来,要大军即日班师回朝。 临行前,司言见的最后一个人,是燕龙弈。 赤落峰的落日,是边关最美的风景,火红的云霞布满天空。 司言和燕龙弈约好在这里见面。 “王爷,司姑娘来了。” “嗯。”燕龙弈点点头,目光柔和看着远处一人一马,朝着这边飞驰而来。 “龙弈。”司言对燕龙弈的称呼,悄然发生了变化。 “阿言……” 燕龙弈目光带笑看着眼前女子,自然而然握住了她的手。 云栎一眼瞥到自家王爷的动作,赶紧走开。 “我今日来,主要还有一事,赤落峰是以雍王的名义答应给燕国铁矿开采权的,大宣的国书一直没下来,因而,燕国还需得派特使前来,威逼一番,恐才能真正地得到赤落峰。” “我知道。”燕龙弈轻轻回了一句。 这事儿雍王已经上报,却被大宣朝廷拖着,一直没表态。 “那就好。”司言点点头。 燕龙弈低头看着女子:“等我处理完燕国的事情,就即刻前往大宣。” “其实你不必急着来……” “我要来,早点拿到赤落峰铁矿的开采权,我才能安心。” 司言没再开口,她知道根本不是这个理由,这男人是想尽快来帮她。 “这个,给燕皇,这个,给你母亲。”司言回身走向马儿,拿了两个精致的盒子过来。 “这是什么?”燕龙弈问道。 “这是我们采的人参和灵芝,里面一株千年灵芝,是给燕皇的,一棵千年人参王,是给燕太后的。” 他们总共只挖了三棵千年人参王,其中一棵给雍王服用了,这里一棵送给燕太后,还剩下一棵了。 当然了,还有几棵千年人参,长势没这么好就是了。 燕龙弈感受到司言对他们关系的重视,心中一股暖流涌过。 他轻轻将司言拉入怀中:“他们都有,我的呢?”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阿言。”燕龙弈轻轻抚摸着女子柔软的发丝,“我想要阿言一直在身边……” “我现在给不了,你等一等,我努努力。” “阿言……”两人还未分别,燕龙弈已涌出无限思念。 司言推了推男人胸膛:“好了,走了,潇洒一点。” 燕龙弈虽然不舍,还是缓缓放开眼前女子,语气轻柔至极:“好。” 司言深深看了男人一眼,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第49章 这女人居然敢让他站住! 深冬时节,大雪纷飞,天空中寒鸦鸣叫,落叶飘零。 大宣军队浩浩荡荡班师回朝,已是半月之后。 京郊十里长亭,信王祁明哲奉命前来迎接,皇宫禁军和京城卫队分列两边,气派十足。 信王一袭紫袍,长身玉立站在亭外,头上戴紫金冠,宽袍缓带,玉树临风。 信王身旁,是跟着一起前来宣旨的太监总管古圆,手拿拂尘,微眯着一双眼睛。 祁明哲抬眸看去,一眼便见到马背上的司清山,以及司清山身旁,父皇原本打算指婚给他的司徒府长女司言。 司言在边关所做的事情,京城里传得神乎其神,听说这次两国联军能够大败北芒国军,全是因为她。 他就不明白了,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雍王?竟让司正轩宁愿选一个病秧子,也不选他。 司言自然也看到了站在十里长亭外的信王,信王人长得不错,但没什么用。 司言目光越过信王,只见一众护卫之中,赫然站着自己青梅竹马的凌二公子凌墨翰。 凌墨翰远远看来,见到司言的第一眼,便觉得这丫头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脊背挺直,高高立于马背,神情间不动声色,浑身英气,一股超然淡定的气质。 司清山翻身下马:“微臣见过信王。” 司言跟着行礼。 信王面带笑容,客客气气地开口:“司将军一路辛苦了,敢问雍王兄在何处?” “雍王殿下身体不适,在马车里休息。”司清山回道。 雍王身体刚刚好转,他们就接到了圣旨班师回朝。 一路上颠簸,雍王身体有些受不了,若不是云桥跟着他们,雍王恐怕都回不了上京。 “雍王兄这是怎么了?” 信王挑起一双细长的眼睛,目光扫向司清山身后马车。 “雍王旧疾复发,加上这次在边关劳神费力,身体损耗严重,还请信王殿下体谅,雍王就不下车了。” 信王犹豫道:“那……” “那可不巧,陛下有旨,要雍王下车听旨。”信王祁明哲身旁,皇帝身边太监总管古圆尖声细气地说道。 司言目光犀利扫过古圆,古圆被看得心惊了一下,猛地朝司言看去,司言淡淡收回视线,只当作什么事也没有。 “皇兄!”就在这时,后面另一辆马车上忽然跑下来一个人。 祁明哲抬眸看去,只见这个黑了,也瘦了,满脸委屈的人,正是他弟弟陈王祁朔宇。 “朔宇,你这是怎么了?”祁明哲已经从信中大致知道了边关的事情,但具体情况还不是很了解。 祁朔宇指着司言,当场告状:“皇兄,这个女人,她欺负我!你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祁朔宇那副委屈的模样,简直快哭了,谁知道他在边关经历了什么啊? 他不但被人欺负,还被土匪抓去,差点就回不来了。 祁明哲冷冷看了司言一眼,对祁朔宇道:“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母妃和舅舅说了,今日还有大事要做,这些小打小闹的事情,往后再说。 祁朔宇不依不饶道:“皇兄,这女人掰断了我的手,还杀了我手下好些护卫,魏先生也被她抓了,她更是让人将我看管起来,皇兄,你可一定要替我狠狠地收拾这个女人啊。” 祁朔宇双目睁圆瞪着司言,只恨不能吃了司言。 司言就跟没看到他一般,甚至百无聊赖地扣起了指甲,只气得祁朔宇面色铁青。 “古公公,还是先宣读圣旨吧。”信王盯了司言一眼,知道这个女人不好惹。 他倒是要看看,这女人到了陛下御前,是不是还能够这么淡定? “是,信王。”古圆对着信王恭敬一礼,又是怪声怪气地瞅着雍王马车,“陛下有旨,雍王还不下来接旨?” 一只苍白的手从马车里伸了出来,云桥扶着雍王走下马车。 祁明哲一眼望去,不过几个月不见,雍王的身体竟然虚弱至此。 如今雍王看起来,似乎连走路都困难了。 祁子煜一步一步走来,身体虚弱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走到古公公面前,跪下接旨。 其余众人也跟着下跪。 古圆展开圣旨,捏着嗓子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军凯旋,朕心甚慰,着信王代朕犒赏三军将士,共饮御酒,将士们建功立业,报效朝廷,当论功行赏,着雍王、宣威将军司清山、司徒府长女司言,熊月关守将杨克等人,即刻进宫觐见,钦此!” “儿臣接旨。”雍王抬起双手,古圆拿着圣旨,却迟迟不给雍王。 “雍王殿下,你此次违背陛下圣旨,陛下可是大为动怒,你就算立了功,恐也不能将功抵过。” “多谢古公公提醒。”祁子煜淡淡道。 古圆阴阳怪气道:“雍王殿下,你这次违背圣旨,实在不该,你莫非忘了四年前的遭遇?陛下面前啊,装病也不管用。” 祁子煜没有吭声。 众将士都是敢怒不敢言,一双双眼睛怒瞪着古圆。 本以为古圆奚落一番雍王也就算了,谁知他一转头,竟将矛头对准了司言。 “还有这位司姑娘,听说你在边关,那可是风头出尽了啊。” “是啊。”司言露齿一笑,冷眸轻抬,黑眸锋芒四射。 古圆被司言盯得不自在:“司姑娘很得意嘛,听说劝雍王违背陛下圣旨的就是你,回头陛下对雍王定罪,也少不了你和司徒府的一份。” “嗯呢。”司言淡淡一句。 古圆被气得不轻,瞪了瞪眼,死死盯着司言。 司言脸上笑意不变:“古公公要是说完了,就把圣旨给雍王?或者古公公不给,那我们可就要进宫面圣了?” “哼,接旨吧。”古公公冷哼一声,把圣旨扔到雍王手上。 雍王双手没接住,圣旨哗啦一下,就掉到了地上。 祁子煜正要去捡,司言上前一步,按住祁子煜手臂,将他扶了起来。 左杭和云桥连忙走了上来,扶住雍王。 古圆扔了圣旨转身就走,没想到身后传来一声怒喝:“古公公,站住!” 古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在陛下身边当差二十几年了,无论后宫嫔妃,还是朝中大臣,皇子、王爷,谁不想着讨好巴结他? 还从来没人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这个女人居然敢让他站住! 古圆回过头来,眯起一双眼看着司言:“司姑娘好威风啊,是在喊我吗?” 第50章 还不来人,将这妖女拿下? 谁也没想到,司言会突然和古公公杠上,就连司清山也是一阵意外。 长亭外寂静无声,北风扫荡着枯枝上最后几片落叶。 “是的呢。”司言眉眼弯弯,眸光带笑,“是在喊古公公。” 古圆拂尘一扫,冷冷盯着司言:“司姑娘所为何事啊?” “为古公公扔了陛下圣旨,犯下大不敬之罪一事。” “哟!这不是雍王没接住圣旨吗?雍王身子骨弱,老奴已经把圣旨放到了雍王手上,雍王接不住陛下圣旨,还不赶紧捡起来,这是想忤逆陛下吗?” 古圆反咬一口,将罪责全部推到了雍王身上。 司言不吃他这一套:“今日这么多人看着,事实怎样,大家都很清楚,废话就不多说了,古公公今日若是不把圣旨捡起来,就休想离开这里半步。” “哟!还威胁上杂家了?”古圆扯开唇角,冷笑着看向司言。 他可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是统管整个后宫奴婢的太监总管,就连辛皇贵妃见了,也得敬他三分。 陛下有事拿不准主意的时候,甚至还要问问他的意见。 这丫头区区一个司徒府千金,也敢挑衅他? 司言眸光锐利起来,神色如冰盯着古圆:“今日这圣旨,古公公捡也得捡,不捡也得捡。” “司姑娘,要不……”祁明哲刚要开口,被司言冷冷打断。 “信王殿下!这么多皇宫禁卫,京城护卫,以及一起回朝的将士们都看到了,到底是谁扔了陛下圣旨,对陛下不敬,信王不会没看到吧?” 司言神色冷厉,原本带笑的眸中布满锋芒,祁明哲顿时不吭声了。 这种事情,他最好还是不要牵扯进来。 古圆是父皇身边的大红人,司言不买他的账,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司言。 “杂家要是不捡呢?”古圆瞪着眼睛道。 司言一把抓住古圆衣领,将他一张脸按到了地上:“捡不捡?” 众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司姑娘胆子是真大啊! 祁朔宇更是嘴角直抽,这司言敢伤他,又敢动古公公,真是不怕死。 “司言,你大胆!”古圆气得一阵头晕,歪着头对一干皇宫禁卫道,“还不来人,将这妖女拿下?” 皇宫禁卫正要上前,司言目光森然扫视过去。 “谁敢阻止古公公捡陛下圣旨?难不成你们也想对陛下不敬?” 皇宫禁卫顿时愣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禁卫统领看了信王一眼,见信王没吭声,也就没有出手。 祁明哲没想到这司言是个暴脾气,但她这样一来,就把古圆给彻底得罪了。 回头,古圆在陛下面前告状,就有好戏看了。 如此,皇宫禁军和京城护卫都没管这事儿。 “妖女!你敢这么对杂家,杂家在陛下面前,一定要讨个公道。” “先捡了再说。”司言把他的脸往土里压得更深,她还真不怕这太监讨公道,就怕他不讨。 古圆脸被按进冰冷的泥土,沙子硌得他皮肤生疼,眼见信王不插手,气得大叫:“信王,你当真不管?” 信王不痛不痒地开口:“司姑娘性子泼辣,本王也无能为力,不若古公公先捡起圣旨,回头再要父皇评判?” 古圆实在没法,只能不甘不愿地捡起地上圣旨。 司言冷冷一声:“给雍王殿下。” 古圆往雍王手上一塞,只听司言厉声道:“双手呈上,恭恭敬敬。” 古圆气得又重新拿了圣旨,双手奉上给雍王,司言这才放了他,嫌恶地拿羊皮袋倒了些水在手上,用手帕擦干净手。 “司言,你给我等着,劝雍王违背圣旨,死罪!你死罪!” 古圆颤抖着手指向司言,愤愤然甩袖离去。 信王下令将皇帝赏赐的御酒给众将领倒上,共饮一杯,随后又将剩下的御酒分发下去。 众人也就该回宫觐见了。 祁明哲走到司言身边:“司姑娘,你得罪了古公公,陛下面前只怕不好交代……” “信王没发现,你也得罪了古公公吗?”司言淡淡回了一句。 祁明哲正要开口,司言已经拿着一个盒子越过他,走向一群护卫。 祁明哲面色顿时黑如锅底,这女人可真是目中无人。 凌墨翰一见司言过来,便知她是来找自己的。 几个兄弟拍了拍他肩膀,自觉往前走去。 “丫头,你今日……”凌墨翰看着眼前女子,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他想说司言冲动了,不该得罪古圆,又想说她像是变了个人,但这些都没说出口。 司言直接多了,开口便说事儿:“这是一根千年人参王,对凌大将军的身体有帮助,转告大将军,凌家终有一日,会光芒再盛。” 司言在边关的这段时日,已经查出了四年前北雁关战败一事,乃是内奸通敌所致。 等到时机成熟,证据收集完毕,她会为护国大将军府洗刷冤屈。 “阿言……” “我先进宫,回头再聊。”司言微微一笑,转身跟上大部队。 凌墨翰手里握着千年参王,心中百味杂陈,他的阿言变了,他一眼便能感觉得到。 她不再喊他墨翰哥哥了,见了他眼里也不再带着透亮的光芒,她不是她了。 要是以前,她定然不敢当着这么多人面教训古公公,而现在,她浑身都有股无惧一切的气势。 凌墨翰知道,他的阿言还在,但又已经不在了。 “凌二,还不快跟上?”京城护卫统领看了凌墨翰一眼,喊道。 凌墨翰抬起眸光,将千年参王揣入怀中,大步跟了上去。 到了皇宫门口,众人下马步行,司清山等一众武将一律解下兵器。 雍王下了马车,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左杭和云桥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云桥忍不住开口:“司姑娘,一路舟车劳顿,雍王身体经不住折腾,需要好好休息。” 若是一直这么折腾,别说是他了,就是师父到了,也没有法子。 “我没事,我还能坚持。”雍王摇摇头,极力站稳身体,他不能让小丫头独自一人面对那些豺狼虎豹。 司言心一横,对左杭吩咐道:“你背雍王进去。” 今日,她就要让昏庸的老皇帝看看,他这个不受宠的儿子,为了大宣江山,是怎样强撑着身体去边关为他打仗的。 第51章 雍王违背圣旨,罪责难逃 众人沿着长长的甬道,进入宫中,皇宫里的琼楼玉宇,和边塞苦寒的茅屋、石屋形成鲜明对比。 皇帝今日在太极殿接见他们,汉白玉台阶两侧,庄严肃穆列着皇宫禁卫。 今日禁卫的数目,比往日多了一半。 众人还未进殿,已然感觉到一股威压。 祁子煜是被左杭背着进太极殿的,司清山和司言紧随其后,杨克等将领分列两行跟在后面。 今日并未聚集所有大臣召开朝议,大殿内人不多,但当朝最为重要的人物,一个不少。 高位上端坐着皇帝,目光如炬,神色威严,然满脸病容,仿佛强行打起精神一般。 皇帝身边,荣宠后宫二十余年的辛皇贵妃,盛装打扮,面色红润,眼里盈盈一笑,精神状态极好。 大殿前方,一左一右分列着当朝最受器重的两位权贵。 一是司言父亲,司徒大人司正轩,二是辛皇贵妃的弟弟,权倾朝野的丞相辛蕤。 再有就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五王爷安王祁广安。 空气中噤若寒蝉,大殿里弥漫着一股低沉的冷气压。 雍王从左杭背上下来,挺直脊背,对着皇帝跪拜。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后一众人等,跟着行礼:“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帝淡淡一句,目光扫过众人,见到司清山旁边的司言,不由多看了一眼。 雍王已经把边关的事情写成折子递上来了,司言在边关的所作所为,皇帝也有所了解。 他倒真没想到,司正轩的这个女儿竟有如此能耐,能在边关搅动风云。 司言从进门开始,首先看了父亲一眼,然后目光就暗自落在了这位握着所有人生杀大权的老皇帝身上。 只要弄明白了这位老皇帝的想法,那就一切都好办了。 不过,率先开口的并不是皇帝,而是皇帝身边的皇贵妃。 “雍王这是怎么了?”皇贵妃面上带着些惊讶,语气关切地问道,“怎么还被人背着上殿?” “谢皇贵妃关心,我只是路上偶感风寒,旧疾复发,父皇,儿臣病中容色不佳,还请父皇见谅。” 祁子煜面色苍白,强忍住身体不适,立于大殿,短短一会儿,他额头上已渗出颗颗豆大的汗珠。 “嗯。”老皇帝闷闷应了一声,自顾自喝着古圆奉上来的茶。 古圆是个精明的,回来后没有立即就告司言的状。 他此时站在皇帝身侧,看着司言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利刃。 这笔账,他暂且记下,日后定要好好地跟司言算。 “禀父皇,边关之事,儿臣已写成奏疏,一一呈上,如今北芒国大败,我大宣数年之内,当无战事,我国也可喘口气,好好休养生息。” “好。”皇帝点点头,“那些奏疏朕已经看了,朕已着吏部论功行赏,这几日就该有信儿了。” “儿臣代边关将士叩谢父皇隆恩。”雍王说罢,对着皇帝又是一拜。 皇帝摆摆手,让雍王起来,雍王强撑着身体站起,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他极力站稳,依然感觉身体不支。 司清山等人皆是一阵担忧,就连老皇帝也发觉了雍王有些不正常。 皇贵妃更是眼尖地看到了祁子煜身体虚浮,好似下一瞬就要晕倒。 “父皇,儿臣身体不适……” 话音刚落,祁子煜身体一歪,直直地往地上栽去。 司言眼疾手快,急忙上前一步,扶住雍王。 “轰”的一声,祁子煜身体倒在了大殿上,头被司言用双手托住。 众人皆是一惊,雍王殿下居然当场晕倒了。 “啊呀!雍王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晕倒了?”辛贵妃惊得站了起来,目光眯起看向祁子煜。 祁子煜这是想做什么,装病躲过违背圣旨的处罚吗? “还不快宣御医?”皇帝呵斥一声,古圆连忙让人去喊御医。 但想到今日雍王和司言一起与他为难,就故意递眼色,让自己手下的小太监动作慢点儿。 祁子煜方才一阵天旋地转,这会儿见司言正扶着自己,忙挣扎着起身。 “王爷,别动。”司言轻轻一句,制止了祁子煜的挣扎。 司言跪直身子,镇定开口:“启奏陛下,雍王殿下为破敌军,日夜劳心,边关乃苦寒之地,雍王本就身患旧疾,一直苦苦撑持,如今回朝路上,又舟车劳顿,感染风寒,才会病得这般严重。” “父皇,儿臣无状,还请父皇恕罪。”说着,祁子煜拿出云桥给他配置的药丸,服下几粒。 这药本来一日一粒,但他现在不能倒下,今日无论如何,他得站在这丫头前面。 司言扶着祁子煜站起身来,接着又跪下,对老皇帝一礼。 “臣女斗胆,请陛下为雍王赐座。” 一时之间,所有人目光都落到了司言身上。 众人感到奇怪的是,他们曾经见过司徒之女,但容貌没有如此出众,气质也不如这般出尘。 今日一见,这司姑娘容貌真是世上无双,惊为天人。 “允了。”皇帝目光不明看了司言一眼,淡淡开口。 “谢陛下。”司言又是一礼,这才扶着雍王走到一旁。 古圆带着两个太监,笑着端来一把椅子。 “雍王殿下请坐。”太监总管满面笑容,态度和在京郊长亭判若两人。 司正轩看到女儿的第一眼,便觉着这丫头和往日不同。 这会儿见她从容镇定,不卑不亢,心中欣慰的同时,又疑惑言儿去了一趟边关,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辛贵妃笑着看向司言,想起司正轩拒绝自己的女儿嫁给她儿子信王,不由强按下心头怒气。 祁子煜在椅子上坐下,抬眸看向高位上皇帝:“多谢父皇。” 司言就站在祁子煜身旁,她身份上本就是雍王未婚妻,如今关心雍王身体,谁也没法说什么。 “你身体到底怎么回事?”皇帝沉沉问道。 雍王极力挺直脊背,恭恭敬敬地开口:“父皇,儿臣这是旧疾,积病已久了。” 大殿上顿时默然无声,众人都知道四年前雍王违背圣旨,在狱中遭受严刑拷打,自那以后,身体便落下了病根。 可是,谁又能想象得到,正是这位此时连站都站不稳的雍王,保卫了大宣国土,这次还灭了敌军二十万,收复了四年前凌大将军丢掉的北雁关。 大殿里落针可闻。 众人都心知肚明,有些事情,总还是会有人提。 辛贵妃微微一笑,神色温柔看向皇帝:“陛下,臣妾记得,雍王离京之时身体还很健朗,怎的一从边关回来,就这般弱不禁风了?” 辛贵妃这句话,让皇帝眉头微蹙,丞相辛蕤则趁机开口:“陛下,莫非是雍王担心自己在边关违背了陛下圣旨,心中惶恐,因而才得了这病。” 辛蕤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就是雍王装病,想要逃过处罚。 但无论雍王是否装病,违背圣旨一事既然被提了出来,皇帝就不能置之不理。 辛蕤挺身站了出来:“陛下,雍王违背圣旨乃谋逆大罪,即便是病了,也罪责难逃。” 第52章 司言,你好大的胆子! 雍王扶住椅子,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父皇,儿臣有违皇命,自知罪孽深重,任由父皇如何处置,绝无半句怨言,但丞相说儿臣谋逆大罪,实在不敢苟同。 “自古以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儿臣作为三军主帅,必须根据边关形势,根据敌我军情,随时调整作战计划,如此,方能战胜敌军。 “儿臣身体一直患有旧疾,常年用药,雍王府人尽皆知,这次边关鏖战,儿臣劳心费神又加重了病情,回朝途中,长途跋涉,偶感风寒,因而今日承受不住,父皇面前失礼,还请父皇明察。 “儿臣违背父皇旨意,确是事实,绝无逃避之心,如今边关战事已了,任凭父皇如何处置,儿臣都甘愿领受。” 雍王一番肺腑之言,让众人一阵动容。 众将士满眼心疼看着这位为保卫大宣呕心沥血的王爷,不由得眼眶湿润了。 司言注视着皇帝神色,发现这位老皇帝实在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让人很难猜透他心中所想。 他对雍王这个儿子有爱护之心,那是肯定的,但这丝爱护之心,和他的另一个儿子,以及违背他圣命相比,有多重的分量,就不好说了。 “雍王殿下说得轻巧,陛下怎么处置都行?” 辛贵妃脸上依旧挂着笑意,说话轻轻柔柔的,“雍王如今退敌二十万,乃是我大宣朝最大的功臣,陛下如何敢处置雍王?倘若陛下真的处置雍王,边关的将士会同意吗?大宣的百姓会同意吗?雍王战功赫赫,想做什么,又谁能真正地拦得住呢?” 皇贵妃一席话,让皇帝面色微微一变。 众人也是呼吸一沉,这不就是在说雍王功高震主,意图谋反吗? 这意思就是说雍王如今深得民心,功勋显赫,随时都可以造反。 司言这是第一次在朝堂上见到辛雅发难,辛贵妃真是三言两语,兵不血刃。 辛贵妃目光淡淡扫过司言和祁子煜,又看向皇帝:“再说了,雍王又不是第一次违背圣旨了,陛下,有些事情,有一次,就有两次,有两次,就有三次……” “是啊,陛下。” 丞相辛蕤跟着拱火,“雍王两次违背圣旨,可见眼中根本没有陛下,陛下这次不能再纵容雍王了。” 祁子煜刚刚说完,没撑住坐下了,这会儿强忍着身体不适,挣扎着又要起身,司言按住了他肩膀。 司言一步一步,走到大殿中央,对着皇帝恭恭敬敬拜了一礼。 “陛下,雍王身体不适,不便为自己辩解,边关之事,臣女一清二楚,还请陛下准许臣女代言,若是说得有不对之处,再由雍王指正。” 众人目光看向司言,只觉得这位司徒府的女儿如此耀眼。 “准了。”皇帝看着独自一人跪在大殿中央,容颜绝美的司言,不禁有些欣赏这丫头的勇气。 “谢陛下。”司言挺直脊背,从容开口,“皇贵妃所言,雍王违背圣旨,确有此事,但此事并非雍王一人之错,臣女在边关之时,也曾力劝雍王出兵,若是雍王有罪,臣女甘愿与雍王同罪。” 少女清脆嘹亮的声音,响彻大殿,连司正轩都不禁多看了自己女儿两眼。 这不是他的女儿,不可能是他的女儿,他女儿没有这样大的勇气。 可这明明又是他的女儿啊。 他真是为这个女儿感到骄傲! 陛下如今已经对辛家有所忌惮,这丫头会说,就多说点,大不了捅了篓子,有他这个父亲兜着。 辛贵妃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她本以为大殿上与她争锋相对,极力保全雍王的会是司正轩这个老狐狸,没想到他女儿冲上来了。 她堂堂皇贵妃,何等高贵的身份,如今竟与一个小女儿争论。 但事到如今,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辛贵妃眸光陡然锐利起来,盯着司言冷冷道:“司姑娘劝说雍王违背圣旨,本就应是同罪,自然免不了罪责,何必多说?” 司清山挺身站了出来,长袍一掀,跪于殿上。 “启奏陛下,臣在边关也根据战场形势,力劝雍王出兵,若是雍王有罪,臣司清山也有罪。” “臣杨克,也曾力劝雍王出兵,若是雍王有罪,臣请求与雍王同罪。” “臣等皆力劝雍王出兵,若是雍王有罪,臣等请求与雍王同罪。” 司清山身后,一众将士们义愤填膺站了出来。 在边关时,他们个个都劝雍王出兵,那时,他们还不能理解雍王的犹豫,如今才知道,雍王的处境有多艰难。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 祁子煜看着将士们,眼眶一阵发红,他本意自己一人承担,没想到将士们全部站了出来。 皇贵妃胸口微微一阵起伏,她发现事情没她想象的那么容易。 皇帝的神色看不出好坏,目光淡淡扫过一众将领,没有说话。 半晌,辛贵妃偏头看了皇帝一眼,轻轻说道:“陛下,雍王殿下在军中真是深得人心,有这么多将士和雍王心连心,这是臣妾没有想到的。” 辛贵妃目光带着深意,其中暗示众人都感受到了。 将士们袖中拳头握紧,皆是冷冷看着这位皇贵妃。 司言轻笑一声:“贵妃娘娘身居后宫,恐怕有所不知,一军统帅要是不受将士爱戴,那还如何统帅三军?又如何带兵打仗?如何保家卫国?” 辛贵妃脸都绿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丫头,竟敢质问她? 辛贵妃没有回话,显得自己大度,眼皮子一抬,给自己的丞相弟弟使了个眼色。 辛蕤再次站了出来,神情冷肃:“陛下,说一千道一万,雍王已是两次违背圣旨,若是不严惩,恐影响陛下龙威,难以服众。” “丞相大人说得没错。”司言冷冷扫了辛蕤一眼,语气骤然拔高,“还请陛下惩治雍王和臣女,以及众将士,好让我大宣的百姓们都好好看看,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用生命为大宣守护边疆的忠臣良将,都是什么样惨烈的下场。” “司言,你好大的胆子!” 辛贵妃没想到司言如此义正言辞,咄咄逼人,忍不住怒斥一声。 司言神色不变,语气如冰:“贵妃娘娘,臣女与雍王同罪,乃是将死之人,自然胆大包天,贵妃娘娘深居后宫,锦衣玉食,又怎会知道边关将士拼死保卫疆土的艰难? “贵妃娘娘不知我大宣边关形势有多危急,不知我军将士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杀敌二十万,收复北雁关!更是不知我大宣男儿用生命和鲜血,才换来了贵妃娘娘在宫中的安稳生活,贵妃娘娘不但不体恤边关将士,还在这里口口声声,对着立下战功的雍王死死相逼?贵妃娘娘你羞也不羞?” 第53章 请陛下将这丫头逐出朝堂 辛贵妃肺都要气炸了,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人敢这么指责她,包括皇帝也从未这么说过她,今日竟然被一个丫头给羞辱了。 辛贵妃极力控制颤抖的身体,转眸看向身旁皇帝。 “陛下,您瞧瞧,一个小女儿家竟也敢妄谈国事?还敢口出狂言,羞辱臣妾!臣妾请陛下允许,将这妖女逐出朝堂。” 皇帝面色也不好看,羞辱贵妃,就是羞辱他。 但他觉得,这丫头说得有理。 雍王灭敌二十万,还收回了北雁关,他若当真杀了雍王,就真成了昏君了。 他很清楚,辛贵妃今日就是想置雍王于死地,好为信王剪除唯一的对手。 雍王身体已经这般,若是再次入狱,焉能还有命在? 辛家的势力,也该控制控制了。 他身体每况愈下,信王虽是他最看重的儿子,但母强子弱,倘若他真有什么意外,这天下便会是辛家的天下。 “小丫头,说话注意着点儿分寸。”皇帝不轻不重地点了一句。 随即,又看向皇贵妃,“爱妃莫要与一个不懂事的丫头计较。” 皇贵妃眼睛都瞪大了,皇帝这说的是什么鬼话? 她是不是幻听了? 辛丞相也觉得老皇帝是不是吃错药了,他不是一向最宠贵妃的吗?怎么任由司言羞辱贵妃? 莫非是见了司言这丫头美貌,看上司言了? 司言早就从父亲那里了解到了皇帝想控制辛家势力,于是,说话就胆大了起来。 “贵妃娘娘既然说臣女妄谈国事,那臣女也想提醒贵妃娘娘一句,娘娘乃是后宫嫔妃,如今却坐在陛下身边,于太极殿议事,多有不妥。 “知道的人,以为是贵妃娘娘体贴陛下劳累,为陛下分忧,不知道的,还以为贵妃娘娘是想牝鸡司晨,干涉朝政呢?” “放肆!”辛贵妃忍不了了。 她豁然起身,颤抖着手指向司言,“陛下,这妖女疯言疯语,扰乱朝堂,还请陛下驱逐出去。” 辛贵妃这次是强硬的态度,一切的微笑和淡定,在司言的刺激下,被击得粉碎。 皇帝神色微有不悦,但没开口。 司言知道,自己的试探成功了。 就在这时,一直未出声的司徒大人司正轩站了出来。 “贵妃娘娘,首先,这是臣的女儿,不是妖女。其次,小女乃雍王未婚妻,此次出征又跟随雍王一起前往边关,如今雍王拼了性命立下战功,贵妃娘娘却口口声声指责雍王有罪。 “小女难免情绪过激,为自己未婚夫辩解几句,也很正常,若是得罪了贵妃娘娘,还请贵妃娘娘海涵。” 司正轩语气和缓,言语之中也和皇帝一样,让皇贵妃不要跟一个丫头计较。 辛贵妃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缓缓坐了下来。 她心里明白,皇帝不做声,就是不想处置雍王。 辛贵妃脸上恢复了笑意:“司徒大人,这是朝堂,我们是在说朝政大事,你女儿出现在这里,本就不正常。” 司正轩也笑道:“小女出现在这里,乃是陛下下旨宣召,贵妃娘娘可是要问陛下的罪?” 辛贵妃鼻孔抖动了两下,转而看向皇帝:“臣妾失言,陛下恕罪。” 司言抬眸看去,辛贵妃能进能退,难怪荣宠后宫二十余年。 若不是如今老皇帝幡然醒悟,只怕这天下就是她辛家的了。 只可惜,她姐弟二人不干人事,大肆排除异己,搅乱朝堂,迫害忠臣良将,弄得如今的大宣朝中乌烟瘴气。 “好了,朕倒是想听听这个小丫头的看法。” 接二连三地忤逆皇贵妃,让司言成功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皇帝发现,这丫头伶牙俐齿,一张嘴完全不输于她父亲司正轩。 既然皇帝都开口问了,司言自然就要极力为雍王争取了。 这是一道送分题,但皇帝想要司言回答,那她就一定要答得漂漂亮亮。 司言恭恭敬敬一礼,不卑不亢:“陛下,雍王若是当真有罪,我等自当引颈受戮,绝无半句怨言。 “然,臣女以为,雍王以伤病之身,慨然奔赴边关,护卫大宣国土,扬我大宣国威,不但无罪,还有功。” “荒唐!” 辛蕤一甩绣袍,怒容满面,“照你这么说,人人违背圣旨,那人人都无罪,还反而有功了?” 司言转过身来,从容淡定看着辛蕤:“首先,不会人人违背圣旨,因为这是在战场上,因时因地因军情战况做出灵活的应对,丞相大人没打过仗,但应该读过书吧?” 辛蕤愤然道:“你这是羞辱了贵妃娘娘,又想来羞辱本丞相?” “臣女并无此意。” 司言冷笑开口,“丞相既然饱读诗书,就该知道我朝开国大将军游奇,为我大宣开疆拓土,立下万世功业,游将军曾三次有违太祖旨意,太祖帝不但未罚,还多次褒奖,这事儿丞相知道吗?” “……”辛蕤懵了,他真不知道。 但他也不可能承认,只是沉默着没说话。 “太祖帝和游奇将军的事情,已经过去久远,咱们就不说了,且说太宗时期,有名的骠骑大将军吴图将军,曾在边关对抗戎狄时,也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违背太宗下旨撤兵的命令,吴将军最终出奇兵,大败敌军,这事儿丞相总知道吧?” 辛蕤:…… 他好像有点印象,但他是文官,武将之事不太清楚。 更何况,太宗时期,离现在也有二百年时间了,谁还去了解啊? 辛贵妃缓缓直起了腰板,本以为这丫头是个耍泼的,没想到有备而来。 司言当然早有准备,在她劝说雍王违背圣旨之后,就把大宣三百年历史上,所有违背皇帝圣旨的案例都找了出来。 她不但找了大宣的事迹,还追溯到了前面几个朝代…… 历史上,在外出征的将领违背皇帝圣旨的案例,数不胜数。 当然了,他们结局各有不同,但大多时候,只要胜了,皇帝都是不计较的。 “前朝的裴武将军,大楚的南寰将军,大齐的周鸿将军,皆根据战场形势,违背过圣旨,最终都因打了胜仗而被皇帝嘉奖……这些,丞相大人可知?” 裴武乃天下名将,辛蕤听过,其他的,都不认识…… 辛蕤头大极了。 他以前就最烦御史台的那帮子人引经据典,把他们一个个撤职的撤职的,打压的打压,让御史台变成了一个摆设,里面的官员成了哑巴。 没想到如今一个小小的丫头,竟也学着他们来驳斥他。 不过司家本就是武将世家,世世代代均是武将,只有司正轩从了文,还一路做到了司徒的位置,成为当今朝中他们最大的对手。 司言知道这些军中之事,不过是司正轩教的,也没什么了不起。 辛蕤黑沉着脸道:“你说的这些,本丞相自是知道,但此一时,彼一时……”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一人。”司言没给辛蕤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抬眸看了眼高位上皇帝,“此人也曾违背过皇帝圣旨,但也受到了皇帝嘉奖,此人如今就在这大殿之上。” 第54章 皇帝很高兴? 辛蕤冷笑一声:“是在大殿之上啊,人尽皆知,不就是雍王吗?只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雍王没受到陛下嘉奖。” “我说的这人,不是雍王。”司言眸光锐利,看向当朝丞相。 辛蕤再一次愣住,众人也有些迷糊,大殿之上就这么几个人,除了雍王还能是谁? 司言不急不忙,当殿整理了下衣袖,对着皇帝恭恭敬敬一拜。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陛下。” 大殿内鸦雀无声。 众人眼中满是惊疑,就连皇贵妃也屏住了呼吸,瞪大眼睛看着司言。 皇帝的目光,已经没法从司言身上挪开了。 这丫头胆大包天,光芒万丈,简直就是天上最耀眼的星。 他见过无数美貌的女子,但没见过如此有胆识,有志气,还如此美貌的女子。 司徒这老小子,很会藏女儿啊。 但这丫头今日的做法,显然与司徒相反,她不但丝毫不掩饰身上锋芒,还可说是木秀于林。 “说下去。”皇帝轻轻说出三个字,皇贵妃心底猛然一沉。 看来,这是真的了。 她这个皇贵妃都不知道,司言竟然知道。 司言从容开口:“陛下还是誉王之时,曾亲自率兵征伐边陲南夷,南夷地形复杂,形势险峻,先皇帝下旨速战速决,然陛下当时思虑再三,最终决定缓图,陛下用时一年半,最后成功收复了南夷,大军班师,先皇不但没有责罚陛下,还对陛下大为褒奖,这事儿丞相知道吧?” 辛蕤:…… 他知道个屁啊! 他不但不知道,还不相信:“陛下,这丫头是不是一派胡言?臣怎么从未听说过此事啊……” “这事是真的。”皇帝淡淡一句话,肯定了司言的说法。 他神色威严,目光扫向一旁司正轩:“司爱卿,可是你告诉这丫头的?” “陛下,这事儿……” 司徒大人脑门儿上满是冷汗,他还在回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告诉过自己女儿这事儿,忽然被皇帝点名。 这事儿不假,但当时陛下已经下令,随行之人不得走漏风声,他也从不记得自己跟这丫头说过。 “陛下,这事儿不是父亲告诉我的。”司言行了一礼,恭恭敬敬道。 “哦?那你是如何知道的?”皇帝忽然来了兴致。 知道这件事情的,就那么几个,不是司正轩说的又是谁? “回陛下,我是小的时候和护国大将军府凌二公子一起听故事,从凌大公子那里得知的。” “朕的确做过此事。”皇帝提起这事,脸上居然闪过一抹笑意。 “这事儿别人不知,司爱卿和凌大将军是知道的,想来是凌岳峰告诉了儿子,当年这道圣旨,是道密旨,因而丞相等人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辛蕤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辛蕤早已接到辛贵妃眼神,也知道此事不宜继续纠缠,不禁附和着笑了两声。 司言笑道:“陛下,这也不是凌大将军告诉大公子的,是凌大公子当年随父亲出征,对这事儿亲身经历,后来,在给我们讲南夷一事中陛下的英勇事迹时,不小心说漏了嘴……” 皇帝想起来了,当年凌岳峰的大儿子,还是个只有几岁的孩子,老二凌墨翰还未出生,凌大小子从小跟着父亲在军中历练。 凌岳峰说,让孩子从小跟在军中,可磨磨他的性子,锻炼他的毅力,培养吃苦耐劳的品质。 谁曾想,那般优秀的凌家大小子,死在了北雁关战场上。 说起来,自那次北雁关战败后,他和凌岳峰已经好几年没见面了。 当年他亲征南夷,已经是将近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他和司正轩、凌岳峰一起出征,司正轩负责督促粮草,凌岳峰则是他手下副将。 “小丫头,你提起这件事儿,朕很高兴。”皇帝面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这是他一辈子,做过最荣耀的一件事情了。 想到自己年轻时意气风发,如今垂垂老矣,皇帝不禁悲从中来,他继位二十三年,怎的就混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若不是司正轩旁敲侧击点醒他,他只怕还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以为大宣江山固若金汤,以为天下百姓都觉得他是个好皇帝。 等他陡然发现,身边之人全是向着辛家的,才明白,这些年在他的纵容下,朝中很多大臣都已经被辛家明里暗里的打压和贬谪了。 皇帝根本不知道,司言是故意提起此事,以此试探他对护国将军府的态度。 提起这事儿,皇帝很高兴? 那就让他再高兴高兴。 毕竟人家现在是皇帝,掌握着他们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司言微微一笑,满眼佩服地开口:“司言虽未曾亲眼见到陛下当年英姿,但也能够想象得到,陛下当年为了边关将士,为了保卫我大宣国土,是如何的英勇善战,如何的具有远见卓识,陛下勇于按照自己的作战策略,打赢了南夷这一场险仗,最终得到先皇褒奖,将会永载史册,流传千古。” “哈哈哈……”皇帝不禁大笑了起来,“朕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战。” 正是那一战,让他立下了战功,为日后朝臣拥戴他成为太子,继承大统奠定了基础。 太监总管古圆不得不面露笑容看着司言,心中却是大为惊恐。 他见过很多拍陛下马屁的,但没见到几个能拍到陛下心里去的。 自从陛下几个月前病了一场,他已经很久没见到陛下笑了。 没想到司言竟能提起往事,让陛下露出笑容。 司言目光一瞟,看到古圆正盯着自己,不由轻轻开口:“陛下,方才雍王身体不适,您不是让古公公宣太医?这半天了,太医还没来啊?” 皇帝眉头一皱:“你怎么办事的?” 古圆脑门儿上满是冷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陛下,想是小梨子路上耽搁,误了事,老奴这就去催一催。” “还不快去?”皇帝怒喝一声,古圆连连应诺,连滚带爬往外而去。 辛贵妃轻轻捂住了胃,只觉得一阵胃疼,却强装镇定坐稳。 既然司言和老皇帝这么聊得来,司言这般容貌艳丽,老皇帝又是好色之人。 不如她用一计,将司言送到老皇帝床上,让老皇帝和雍王父子反目? 辛贵妃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司徒之女,真是深得陛下之心。” 皇帝点头笑笑,没说什么。 司正轩和皇贵妃打交道多年,一听她语气就知道她打什么主意,想害他女儿?做梦! 司言就当没看到皇贵妃表情,趁着皇帝高兴,她得把这事儿拍定。 司言挺直脊背,从容开口:“陛下,边关形势瞬息万变,雍王违背圣旨委实出于无奈,若是当真派个死守陈规的将军前往,才是误国误民。 “雍王殿下智勇双全,勇毅果敢,为了大宣不顾个人生死,不惜自己性命,陛下,雍王一片赤诚之心,不可不察,臣女该说的已经说了,此事是赏是罚,还请陛下决断。” 第55章 父皇,您要为儿臣做主啊! 众人这会儿都不吭声了,辛贵妃和辛蕤也没说话。 辛贵妃也知道,陛下今日态度,他们明面上暂时对付不了雍王。 不过看雍王这病怏怏的样子,怕也活不了几日了。 “好。”皇帝龙颜大悦,当场嘉奖,“那朕今日就效仿先贤,网开一面,雍王收复北雁关,灭敌军二十万,免除罪过,赏银万两!良田千亩,锦缎千匹,珍珠五十斛,金银珠宝十箱。” “陛下英明!” 司言当即叩谢,顺便把一顶高帽子给皇帝戴上,“陛下胸襟似海,包容宇内,当为万世之典范,陛下美名必名扬千古,永世流传。” 皇帝都不禁笑了,这丫头很会说话,比古圆还会说。 古圆脸颊不住抽搐,好在这丫头只是个小女儿家,在陛下面前说话的机会,也就只有这一次。 要不然,他这太监总管拍的马屁,日后都要没眼看了。 雍王扶着扶手从椅子上站起,对着皇帝恭恭敬敬一礼:“儿臣谢过父皇。”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皆跪下高呼。 辛贵妃也跟着喊陛下英名,心头却险些气出内伤。 皇帝这次重新宠信司正轩,她就觉得不对劲儿。 经过今日之事,她更是发现了皇帝的异样。 皇帝开始打压他们辛家了。 老皇帝这会儿宽恕了雍王,自觉做了一件大好事,心情极为畅快。 他目光扫过司清山:“此次征战,宣威将军司清山也功劳不小,擢升宣威将军为怀化将军,赏银五千两,良田五百亩,锦缎千匹,珍珠二十斛,金银珠宝五箱。” “臣司清山谢过陛下。”司清山挺直脊背领赏,叩谢皇恩。 祁子煜看着一力为他洗脱罪名,帮他说话的司言,忍不住开口:“父皇,此次我军能够大获全胜,收复北雁关,皆是司姑娘出奇计……” 不等雍王说完,司言轻轻打断:“陛下,这些都是雍王之功,若非雍王勇武果断,臣女出再多计策都没用。” 司言今日已经锋芒毕露,引起了皇帝注意,便不宜再争功劳,以免皇帝难以接受她一个女子立下如此战功,反而疑心重重。 来日方长,皇帝认识到她本事的机会还很多,要给皇帝一个喘息的机会。 “朕知道,小丫头你也有功。” 皇帝并不相信司言有雍王说的那般厉害,但也挡不住今日这丫头让他很高兴。 “司言之赏,除没有官职外,其赏赐同其兄长一样。” “陛下,臣女今日言辞激烈,冒犯贵妃,若不是陛下和贵妃大人大量,不与臣女计较,臣女脑袋早就搬家了,实在不敢再领赏。” 皇帝见她如此谦虚推让,不由好感顿生:“你放心,贵妃不会与你计较,朕就更不会与你计较了。” 皇帝脸上笑意盈盈,只觉得这丫头快人快语,倒是难能可贵。 皇帝微微偏头,看向身旁辛贵妃,“是吧,贵妃?” 皇贵妃回过神来,浅笑着开口:“那是,臣妾统领后宫,怎会与一个小女儿家计较?” 辛贵妃脸上挂着天衣无缝的笑容,眸中却是暗藏杀意。 一个小小的丫头,竟然也敢在她面前蹦跶,她让这丫头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臣女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陛下恩典了。”司言大方得体道了谢,欣然领赏。 皇帝目光看向杨克等一众边关将领,威严开口:“其余将士,听候吏部擢升官职,另有赏赐一并下发。” “谢陛下。”众将士高声道。 陈王和信王站在人群中,脸色皆是一阵难看,尤其是陈王祁朔宇。 祁朔宇原本觉得自己在边关的经历不怎么光彩,也就没开口。 他还以为母妃有什么高明的手段能整治司言和祁子煜,没想到等了半天,司言和祁子煜不但没受罚,还得到了奖赏。 想到自己在边关所吃的苦头,祁朔宇顿时就忍不住了。 信王祁明哲拉了弟弟一把,但没能拉住。 陈王抹着眼泪,从一众人中冲出:“父皇,这司言根本就不配得到您的赏赐,她在边关欺负儿臣,还在军中大杀四方,您可一定要为儿臣做主啊。” 祁朔宇在边关的事情,皇帝已经有所耳闻。 雍王上书,说敌军偷袭的时候他不见了,这不是逃了是什么? “欺负你?”皇帝目光扫过这个不成器的小儿子,满眼嫌弃,“你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谁还敢欺负你?” 龙生九子,各个不同,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生出了这么个混账玩意儿。 临阵脱逃,乃是死罪! 他还好意思跑出来告状? “父皇,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啊,军中将士都可以作证,儿臣奉皇命到了边关,接管大军,结果这女人当晚就衣着暴露,来到军中勾引儿臣,接着又伤了儿臣的手,还在军中大杀四方,杀了儿臣手下数十名将士。 “第二日,司清山更是带着军队前来与儿臣为难,还当着众将士的面威胁儿臣,此兄妹二人不但不该奖赏,还犯有谋逆大罪。” 皇帝不禁微微一愣,这些事情雍王倒是一字没提。 但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不靠谱,也就没有当场表态。 “小丫头,可是有这事儿?”皇帝语气不轻不重地问道。 司言神色平静,沉着开口:“陛下,确有其事,但也并非全然如陈王所说,其中有些事情,陈王殿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因而对臣女产生了误会,臣女相信,只要解释清楚,陈王就能释怀了。” 陈王大叫道:“误会?这些都是本王亲身经历,你告诉本王这是误会?” 司言不卑不亢,从容开口:“陈王所说,臣女衣着暴露,勾引陈王,此事纯粹无稽之谈,臣女当日所着衣服,正是今日大殿上穿着这件,请问陛下,请问丞相和贵妃娘娘,可是有任何不妥之处?” 辛丞相盯了司言一眼,实在挑不出刺来,从领口到脖子,遮的严严实实。 这衣着要是都算暴露了话,那整个上京没一个不暴露的,皇贵妃更是暴露。 一听司言说这个,皇贵妃就知道她儿子吃了哑巴亏。 司言根本不用暴露,光是凭借着这张脸蛋,就足以让色欲熏心之人忍不住。 偏偏她儿子就好这一口,不上司言的钩都不可能。 陈王浑身怒气:“你根本就是存心勾引本王,不然,你为何要在本王刚到边关身心疲惫之时,连夜去本王军中送什么土特产?” 司言看着气急败坏的陈王,轻言细语:“陈王殿下,这就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地方。” 第56章 凌墨翰只是一个普通护卫? 祁朔宇见着司言气定神闲,更是气急:“废话不多说,你就说是不是你自己连夜去见的本王吧?” 司言神色从容,淡然开口:“陛下,臣女是连夜去见的陈王,那是因为军情紧急,臣女要去告诉陈王我们的对敌计划,让陈王殿下配合演一出戏,好让敌军以为我军内部发生了混乱,以此引诱敌军偷袭我军大营。” 陈王面色黑沉,这女人真是好生能狡辩。 他怒道:“你根本就没告诉过本王这个计划,直接就翻脸了。” 辛丞相听了祁朔宇这话,不由冷冷看向司言:“你为何没把计划告诉陈王?陈王当时可是奉陛下皇命前往边关统帅三军,你有任何计划,都应该及时和陈王商议才是。” 司言转眸看向辛蕤:“丞相,我连夜去找陈王,就是想和陈王商议这事的啊,但陈王心思不在战事上,我又有什么法子?陈王的心思,都在……” 有些事情司言没点透,但该明白的人,都明白了。 陈王好美色,上京城人尽皆知。 司言这般姿容,陈王又说司言勾引他,想来陈王是对司言动了那方面的心思。 “你胡说!你根本就没提战事!”陈王跳脚反驳道。 司言神色冷了下来:“陈王殿下,在那种情况下,我没法提。” 祁朔宇不敢置信地看着司言:“哪种情况?” “陈王殿下做了什么事,还要臣女说出来吗?陈王盯着臣女说臣女好看,还逼着臣女回答陈王和雍王哪个更英俊,这些陈王都不记得了?” 眼见大殿上众人都神色冷淡看着自己,祁朔宇只觉得百口莫辩。 “父皇,不是这女人说的这样,她根本就没提战事……” “够了!”皇帝冷冷打断陈王,他还嫌丢人丢得不够? 司言是雍王未婚妻,没说他调戏未来皇嫂,已经是给皇家留面子了。 司言平静下来,镇定开口:“陛下,当时边关战事紧急,陈王心思又不在战事上,臣女只好擅作主张,逼着陈王硬演了这出戏。 “其实陈王不知事情真相,反而让这出戏更加逼真,臣女先前已经说过,这只是个误会,解释清楚了,也就好了。” 祁朔宇险些气疯了,辛蕤则是冷静地开口:“即便是这样,你也不能以下犯上,掰断了陈王手腕,还杀死了陈王手下数十名将士?” 司言不急不躁,镇定开口:“丞相大人,我确实扭伤了陈王手腕,但当时那种情形下,陈王……” 司言没说陈王动手动脚,但大家都能猜得到。 “我是情急之下,才对陈王动了手,但也不过是想提醒一下陈王,陈王手下的魏书当时就为陈王正了骨,连军医都没有请,想来,陈王的伤势也不严重。 “再者,我所杀陈王手下数十人,并非真正的将士,据我调查所知,发现他们乃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不知怎么的,混入了陈王手下。” “还有这等事情?”皇贵妃突然坐直身子,插了一句嘴。 听到这里,皇贵妃再也不敢小瞧这个丫头,能知道他们雇佣杀手,这丫头绝不简单。 “千真万确,贵妃娘娘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 辛贵妃掌心一片冷汗,转眸看向皇帝:“陛下,这事儿真是奇怪得很,得认真查一查。” 皇帝点点头,沉沉开口:“查。” 辛贵妃又再次看向司言:“你有证据吗?” “有。”司言淡然开口,“他们之中还有很多人跟着陈王,不只是在边关,陈王府中也有,陛下可彻查陈王府,便知我所说是真是假。” “当真有此事?”皇帝面色骤然一沉,冷冷看向祁朔宇。 他雇佣江湖杀手,到底意欲何为? “父皇,这……这儿臣不知道啊。”祁朔宇只能装傻。 这司言在边关不动声色,没想到回来就给他憋了一个大的。 这些杀手,是母妃和舅舅养在他府中的,是为了以后行事方便,没想到暴露了。 祁朔宇赶紧转移了话题:“那司清山呢?司清山提着剑,带兵杀到本王军中,又是为了什么?” “陈王殿下还不明白?”司言看着额头上直冒冷汗的祁朔宇,淡声道,“我哥哥这般大闹,同样也是为了演戏,好让敌军以为陈王和宣威将军不睦,这样一来,他们就更有理由袭击我军了。” “你这,这……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祁朔宇只觉得自己脑子都要转不过来了。 这女人说了这许多,他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是个被人利用的傻子? 司言转眸看向皇帝:“陛下,边关战场形势复杂,想要取胜就得多方筹谋,相信陛下能够理解。” 皇帝点点头,还在回味司言所说的这些话。 “这些主意当真都是你出的?你能应对梁军山?” 皇帝倒不觉得司言伤了陈王有多过分,他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他清楚。 他只是觉得司言一个女子,当真能有如此本事? 雍王奏折里所说的那些,他原本是不信的,可亲眼见到这丫头胸有成竹,气定神闲地讲述战事,他开始有些信了。 “陛下,臣女自幼爱读兵书,又和凌二公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经常听凌二公子讲一些军事谋略方面的事情,平时也听哥哥讲边关之事,久而久之,耳濡目染,也对行军打仗有所了解。” “司家不愧是将门世家啊!连个女儿家也懂打仗。”老皇帝点了点头,感慨不已。 他虚点了点司正轩,语气随和,“就你一个文官。” 司正轩笑道:“陛下,臣年轻时也是能陪着陛下上战场的……” “哈哈哈!”皇帝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心情又是一阵大好。 话落,他回眸看向司言,“朕今日已经听你两次提到凌墨翰了,如今他在何处啊?” 老皇帝知道凌墨翰,但是想不起来他现在在做什么了。 司言听到这话,便知道机会来了,她两次提凌墨翰,也没白提。 “回陛下,如今凌二公子只在上京城做一个普通护卫。” “普通护卫?”皇帝眉头一蹙,想起那孩子小时候便力能扛鼎,剑术了得,射箭也是百步穿杨,如今居然只是一个普通护卫? 皇帝不禁陷入沉默,他真是忽视凌家太久了。 现在想来,自从四年前凌家没落,凌岳峰一病不起,他身边可说话的人就越来越少。 “改日叫那小子进宫来,朕瞧瞧。”皇帝轻轻说了一句。 第57章 若陛下当真喜欢这丫头,不如…… 古公公心中震惊的同时,脸上堆满了笑容:“是,陛下,老奴这两日就宣凌二公子进宫觐见。” 护国大将军府这几年来,俨然销声匿迹了一般,没想到这司言三言两语,竟让凌家再次引起陛下注意。 辛蕤和辛贵妃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当年他们费了老鼻子劲,才搞垮了凌岳峰。 本以为接下来把司正轩扳倒,整个大宣朝堂就是他们辛家的了。 谁知道司正轩老奸巨猾,一直难以对付,这么多年来他不但没事儿,还重新得到了陛下圣宠。 凌家若是再出头,他们就又多了一个对手。 司言躬身行礼:“臣女代凌二公子谢过陛下,能得陛下青眼,是凌二公子的福气。” 司言已经看出,老皇帝现在身边缺人了。 她只要把凌墨翰推上去,老皇帝自然会看到凌墨翰的本事。 一个将帅人才,却在上京城做一个普通护卫,她这位青梅竹马也的确是沉得住气。 司正轩目光微微看向大殿中央女儿,只觉得一阵恍惚。 这丫头今日两次提到凌墨翰,明显故意而为。 这丫头心中好似有一个庞大无比的计划,正一步一步显露出来。 祁朔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一双眼里满是不甘。 “父皇,不管怎么说,司言伤了儿臣,就是藐视父皇您的皇威,您不能不罚。” 皇帝面色沉了下来,不是对司言,而是对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要不是看这么多人在,他早就一巴掌呼过去了。 司言神色从容,对着皇帝一拜:“陛下,臣女当时情急之下,确实伤了陈王,陛下宽宏大量,不与臣女计较,但臣女心中有愧,还请陛下责罚。” 司言垂首跪在地上,一副任由皇帝处罚的姿态。 “起来吧,小丫头。” 老皇帝轻叹口气,陈王是什么德行,他还是清楚的。 皇帝发现,这丫头也不是一味的直言直语,她虽木秀于林,然行事周到,进退有度,让人很难不喜欢。 “父皇!”祁朔宇紧咬嘴唇,眼里一片不敢置信,父皇居然帮着司言,而不帮他这个儿子。 “闭嘴!”皇帝神色冷沉。 眼看着就要发怒,皇贵妃顿时怒喝一声:“朔宇,休要再惹你父皇生气,还不赶紧退下?” 皇贵妃一开口,陈王顿时不敢再言,辛蕤也连忙示意他退下。 “儿臣告退。”祁朔宇朝着皇帝行了一礼,狠狠瞪了司言一眼,拂袖而去。 “陛下,臣妾教子无方,还请陛下责罚。” 皇贵妃在皇帝身边跪了下来,对着皇帝请罚。 “起来吧,爱妃,这逆子这副模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皇帝伸出手,将辛雅扶了起来。 皇帝也知道,皇贵妃教导陈王费了不少心力,只是陈王不学无术,实在让人失望。 这次朝堂上一帮子人劝他给陈王一个历练的机会,他才派了陈王前去边关,没想到这逆子净给他丢人现眼。 老皇帝抬眸看向大殿中司言,笑意盈盈对司正轩道:“司爱卿,你这丫头教得不错,真是深得朕心。” 司正轩忙站了出来,恭敬回道:“陛下谬赞,小女性子野,老臣回去,还要严加管教。” 皇帝神色柔和道:“这丫头这样就挺好,朕已经许久没见有人敢在朕面前仗义执言了,这些年来,御史台那帮人就跟死了一般。” 皇帝轻叹口气,以前他总嫌御史台的官员烦躁,现在想让他们开口了,却又都成了哑巴。 司言目光笑着看向皇帝,知道皇帝想让御史台的人说话了。 皇帝的愿望很快就会实现的,贾仲淳身为御史台大夫,回来的时候虽然未表明站雍王,但他心中已经动摇了。 若是能够好好用贾仲淳,他们在朝堂之上,就又多了一个说话之人。 忽然,辛贵妃的眼神带着笑意看向司言,紧接着,她转眸看向皇帝。 “陛下,这丫头臣妾也喜欢得紧,臣妾以为,若是陛下当真喜欢这丫头,不如……” 辛贵妃话只说了一半,故意留着后半句没说。 但明眼人都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非就是让老皇帝将司言纳入后宫。 司正轩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雍王的神色也是一片晦暗。 大殿里噤若寒蝉,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皇帝神色不明,看着辛贵妃:“不如什么?” 辛贵妃眉眼带笑,体贴地开口:“不如,让这丫头进宫伺候陛下?” 大殿里死一般的沉寂,好似时间都静止了。 皇帝看着辛贵妃,愣了半晌,一巴掌拍在龙椅上:“皇贵妃,朕在你眼里,就是这般不堪之人?这小丫头是雍王未婚妻,朕未来的儿媳,你想说什么?” 皇贵妃大惊一跳,根本没想到皇帝会发怒。 男人食色性也,况且,皇帝以前看上了谁,不也是直接纳为嫔妃吗? 虽说她荣宠后宫这么多年,但不也把许多女人送上了皇帝的床。 这司言如此绝色姿容,老皇帝又这般喜欢,他不想要? 皇贵妃已经许多年没触怒过皇帝,顿时大脑一懵,她极力保持镇定,“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陛下,您想错臣妾了,臣妾绝无要陛下纳了这丫头之意。”皇贵妃脸颊都在颤抖,“臣妾的意思是说,陛下要是喜欢这丫头,可让这丫头常来宫中伺候陛下,陛下如今还在病中,这丫头迟早是要嫁给雍王的,作为儿媳,为陛下侍疾……” “够了,朕累了,今日就到此为止。”话落,皇帝起身拂袖而去。 “陛下,陛下……”皇贵妃也顾不得仪态,朝着皇帝追了上去。 “古圆,把人拦住。”皇帝冷冷吩咐一句,带着其余宫人离开,大殿上众人一阵惊愕。 “贵妃娘娘请留步。” 古公公也没想到,今日贵妃会触怒陛下。 眼见着皇帝头也不回地离去,辛贵妃也知自己酿成了大错。 她极力镇定下来,她得回去好好想一想,到底是怎么了?皇贵妃冷冷看了司言一眼,一言未发,转身离去。 司言从皇贵妃眼里看出了恨意,但她根本不在乎,迟早是要和辛家交锋的,今日她只是小试牛刀。 司言快走两步,追上准备离开的古圆:“古公公请留步。” 众人皆是一阵惊讶,不明白司言要做什么。 听到司言声音,古圆浑身就是一颤,他转过身来,目光警惕地看着司言。 “司姑娘喊我?” 司言面带笑容:“古公公,这是我亲自从兀鹫山采回来的千年人参和灵芝,对陛下身体有帮助,还请古公公代为转呈给陛下。” 古圆:!!! 这司言记性真好,这么快就忘了今日在京郊长亭,刚刚打过他? 第58章 司姑娘可是有事? 古圆没明白司言的脑回路,刚刚打了他,又求他办事? 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司言完全没提道歉二字,就更别说赔罪了。 她微笑着将手里的盒子打开,放到古圆面前。 古圆斜眼看去,只见盒子里躺着几根千年人参,饶是他身为太监总管,见过无数珍贵补品,也没见过这么好的人参。 除了人参,这里面还有几朵千年灵芝,都是顶好的东西。 司言轻轻合上盖子:“古公公要是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我改日亲自送给陛下……” “方便,方便。”古圆假笑着瞅向司言,“司姑娘能得陛下喜爱,真是让老奴佩服得五体投地,司姑娘所托之事,老奴怎敢不办?” 司言听出古公公阴阳怪气,也不在意:“那就劳烦古公公了,改日我再进宫看望陛下,问候陛下病情,若是这人参和灵芝对陛下身体有好处,我便再让人去兀鹫山挖。” 古圆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司言话说得这么明白,不就是在警告他不要私吞? 古圆轻哼一声:“司姑娘放心,此等大事,老奴可不会含糊。” 今日他只是小小的使了个绊子,让御医拖上一会儿时间,这丫头就当场给他拆穿了,他现在还真不敢轻易对这丫头耍心眼。 “那就好。”司言笑着点点头。 古圆抬起眼皮瞅了大殿一眼,尖着嗓子道:“哦,对了,御医来了,给雍王看了病,回头还得回复陛下,雍王殿下身体到底怎么样,陛下很快就会知晓。” 雍王今日当场晕倒,实在是太过了,他就不信一个行军打仗之人,身体竟会如此虚弱? 雍王身体若是当真如此,又怎能上阵杀敌,怎能统帅三军? 雍王肯定是有病的,有没有这么严重,就不好说了。 他今日找来的御医是一向直言不讳的何荣,陛下面前自见分晓。 “那是自然。”司言淡淡回了一句。 看着司言这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古圆气得不轻:“陛下那边还需要伺候,老奴就先告辞了。” 司言笑:“那我就不打扰古公公了。” “嗯。”古圆嗡里嗡气哼了一声,一甩拂尘,气冲冲离去。 司言回过头来,目光看向大殿,里面姗姗来迟的御医正在给雍王诊断,司言便在门口等着。 雍王的病情云桥每日都给她汇报,她比御医还清楚。 御医诊断,不过是为了给皇帝看的。 司清山见着妹妹和古圆说完话,不禁走上前来。 “小丫头,你今日刚得罪了古公公,又托古公公办事,就不怕他……” “不怕。”司言莞尔一笑,“古圆是个有分寸的人,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倘若古公公真要搞事,司言便正好借着这事,让他丢命。 司清山神色有些不解:“父亲经常进宫面圣,你也可以让父亲帮忙送啊。” “哥哥,这不一样。”司言抬眸看着司清山,意味不明地开口。 她让古圆去送,老皇帝便会觉得她和古圆关系不错,要是古圆在老皇帝面前说她不是,皇帝不会高兴。 古圆是个精明人,惹皇帝不开心的事,他不会做。 古圆身为太监总管,日夜伺候在皇帝身边,他的一张嘴,直接就会影响到皇帝对其他人的看法。 这时,御医替雍王诊完了脉,正红着一双老眼,不住摇头:“雍王气血空虚,五脏六腑受损,这脉相时有时无,混乱至极,老夫实在无能为力。” 祁子煜看着感怀不已的老御医,不禁开口安慰:“本王的病情,自己心里有数,劳烦何御医了。” 何御医感慨不已:“没想到雍王年纪轻轻,竟然为国为民,积劳成疾,累出了一身的病。” 老御医说着,眼泪就要落下,“雍王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祁子煜神色平静,微笑着开口:“依何御医诊断,本王还有多少时日?” “最多……最多三个月。” 何御医满脸惭愧,他这一生给多少官员看好了病,却治不好大宣朝最有出息的一个王爷。 “多谢何御医了。” “雍王客气了。” 何御医长叹口气,背着药箱,佝偻着身体走了出去。 何荣因为说话直,又不喜逢迎贵妃,平日里不受宫中待见,一般不会被宣召进宫。 他今日来的时候,还在想着宫里这次为何召他前来,没想到是给不受宠的雍王看病。 雍王征战半生,为了大宣立下赫赫战功,没想到到头来,竟要送了性命。 何荣一边摇头,一边走出大殿,门口一个女子走上前来。 何荣不由一愣,只见对面女子微笑开口:“小女司言,见过何御医。” “原来是司徒大人之女。”何荣没见过司言,但听过司言的名字。 他也从夫人和女儿那里知道,司言被陛下指婚给了雍王。 司言恭敬地开口:“何御医,我从兀鹫山采了些草药,明日让人给何御医送到府上,还请何御医不要嫌弃。” “这……这怎敢麻烦司姑娘?”何荣一阵受宠若惊。 司徒之女突然给他送东西,这事儿怎么有点奇怪? 司言神色随和:“那些草药我也用不上,说不定何御医正好需要,还请何御医莫要推辞。” “司姑娘可是有事?” 何荣和司徒府素不联系,这司姑娘送他药草,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意思。 “是有点小事。”司言轻轻一笑,“劳烦何御医,在告知陛下雍王病情之时,顺便转告陛下,就说云崖神医不日将到上京为雍王诊治,还请陛下不要太过担心。” “云崖神医?”何荣瞪大了眼睛,“世上真有此人?” “有的。” “那雍王就有救了。”何荣擦了擦眼角泪水,老脸上露出一抹惊喜,“老夫还有一个多年未解的难题,正想着请教高人,若是能得云崖神医指点,那就再好不过了。” “等云崖神医来了上京,我便让人告知何御医。” “多谢了,司姑娘。”何御医见着司言如此爽快,不由挺起老腰,对着司言就是一拜。 “不敢,不敢。”司言神色谦虚,连连回礼。 司正轩正站在不远处,和五王爷安王祁广安叙话,但也侧耳听着自己女儿和何御医的谈话。 这丫头什么时候认识云崖神医了?还有,这丫头为何要让何荣把这事儿转告陛下? 第59章 父爱如山 司言见到司正轩目光朝着自己看来,不由抬腿走了过去。 司正轩年轻时是个美男子,如今虽然已上了年纪,但身姿依然笔挺如松,一双剑眉星目,深邃明亮,浑身透着一股坚韧沉稳的气质。 “父亲。”司言走到司正轩面前,乖乖喊了一声。 父亲今日在朝堂上说的话不多,但字字句句,对她这个女儿的维护之心,司言已经感受到了。 “嗯。”司正轩神色严肃,对女儿点点头,又对身旁安王笑道,“小女性子野,安王见笑了。” 司正轩平日里不让司言参加那些所谓的茶话会,因而上京城许多人都没见过司言,祁广安还是在司言小的时候见过这丫头。 今日大殿上乍然一见,司徒之女都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女子了。 司言对父亲身旁祁广安一礼:“小女见过安王爷,安王爷好。” 祁广安是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排行第五,因此京中人也叫他五王爷。 当年,如今的陛下继承大统,五王爷出了不少力,因此一直荣华富贵至今,相安无事。 皇帝继位当初,安王在朝中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觑。 不过后来,随着皇帝坐稳江山,这位安王便逐渐退隐朝堂,喜欢上了对弈,品酒,作画等闲情逸致的东西,他在朝中的存在感也一步步减弱。 唯有一事,每每说起,上京城众人皆印象深刻。 那就是每年皇帝大寿的时候,这位安王爷都会大放异彩,因为每次都数他给皇帝的贺礼最为出色,就连皇贵妃费尽心思也比不上。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四年前,自护国大将军府没落后,安王开始重新活跃在朝堂上。 然而,这位安王当初的影响力已经大大减弱。 今日大殿上争论雍王是罪是赏,这位安王一言未发,也没任何偏向,足可见他行事之谨慎。 祁广安笑意盈盈看着司正轩身旁小丫头:“司姑娘今日之表现,让本王很是惊讶。” 司言对着祁广安郑重一礼:“安王爷今日照拂雍王和臣女,臣女感激不尽。” 祁广安抬起眸光,有些诧异:“本王今日未说一话,何谈照拂?” 司言莞尔:“安王爷没有说话,便是对我们极大的照拂。” 祁广安忽然发现,自己隐藏多年的面具,在这丫头面前竟像是被揭穿了一般。 他不由多看了司言一眼,感慨司言竟然不是男儿! 若这丫头是个男子,定然了不得。 祁广安微微笑着,看向司正轩:“司徒大人,你这丫头真是不一般。” “这丫头性子野,太野了,回头我得好好管管。” 司正轩一个劲儿的摇头,看向女儿的眼里却满是宠溺。 司言乖乖站在父亲身旁,看着父亲和安王客套寒暄,脸上始终挂着微微笑意。 安王今日没有帮皇贵妃和辛丞相说一句话,足以可见他的态度,至少是中立的。 如果再结合他曾经的种种表现,司言可以推断,他其实不站皇贵妃。 皇帝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不好,以后会更念旧情,若是他们能与这位安王爷交好,对日后收拾皇贵妃丞相一党,至少没有坏处。 “丫头,改日我请你喝酒。”祁广安潇洒一笑,满脸笑意。 司言爽快回道:“荣幸之至。” 这会儿,祁子煜从大殿走了出来,祁广安和祁子煜匆匆一个照面,简单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司言觉得安王看雍王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就像是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祁子煜对着司正轩拱手一礼:“司徒大人。” “雍王。”司正轩回以一礼。 祁子煜目光看向司言,还未开口,左杭先道:“司姑娘,王爷不肯让我背着……” 司言目光扫向祁子煜:“你能行?” “我感觉好多了。”祁子煜想到司言今日对他的种种维护,心中千言万语,不知如何开口,“阿言,今日……” “王爷不必多说。”司言神色柔和看着眼前苍白的男子,“累了一日,王爷也该好好歇息了,我让云桥跟着王爷去雍王府。” 祁子煜怔愣着看了女孩儿半晌,终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在这丫头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太过苍白。 “那我先回去了,司大人。” 祁子煜额头上又开始渗出汗珠,身体也有些撑不住了。 “雍王慢走。”司正轩看着这位未来女婿离去的背影,不禁有些担忧…… 在听到陛下将他女儿指给信王的时候,他脑子都要气懵了。 他知道取消联姻是不可能的,但信王绝对不行。 司正轩连夜进宫觐见皇帝,费了两个时辰的唇舌,终于将信王换成了雍王。 可看着如今雍王身体,司正轩又担心女儿嫁过去后…… “父亲。”司言清脆轻柔的声音,拉回司正轩思绪。 他回过眸来,打量着眼前小丫头。 这丫头变了,真的变了,她以前皮肤很白,但是苍白,如今脸上气色好了很多,一双眼睛也是炯炯有神,浑身气质更是淡然沉稳起来。 四周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司正轩、司言和司清山爷儿仨还在。 “回去吧。”司正轩只淡淡说了一句,带着司言和司清山往宫外走去。 “哦,好。”司言乖乖应了一声,跟哥哥司清山一起,老老实实跟在司正轩身后。 司言一出生便没了母亲,司正轩对这个女儿格外疼爱。 司言小的时候,一直都是住在司正轩院子里,一直到七岁,才单独住进自己的院子,但司正轩每日下朝,无论多忙,都会去看望女儿。 原主记忆里关于父亲的画面,很多很多…… 他们往宫门口走去的这段时间,司言脑中就如放映一般,点点滴滴回忆涌上心头,让她也仿佛感受到这父爱如山。 司言见过宠女儿的,但是像司正轩这般宠女儿的,真不多。 身为大宣朝位高权重的司徒,司正轩在妻子难产死后,一直没有续弦,上京城的媒人快把司徒府门槛踏破了,司正轩都没动再娶之心。 这在男人三妻四妾的古代,哪怕放眼整个大宣,这样的男人都打着灯笼难找。 司正轩将对亡妻的爱,转移到两个孩子身上,司言今年十七岁,司正轩也整整单了十七年。 第60章 那是因为没遇到我! 司正轩二十岁成婚,二十一岁的时候有了长子司清山,司清山今年二十三岁,司正轩也就是四十四岁。 这位司徒年纪并不大,然两鬓已经微白,深邃立体的五官依然可见年轻时的丰神俊朗。 然而,最让司言佩服的,还不是司徒对亡妻和子女的爱,而是他一颗为国为民之心。 在大宣朝廷整个被辛家掌控,朝中官员腐化堕落,众臣皆闭口不言时,司正轩是唯一一个正面和皇贵妃丞相一党相对抗的人。 他身为司徒,不被美色所惑,不被钱财所惑,不被权利所惑,为了大宣始终保持自己本心,并在这污浊的洪流中对抗到底的精神,才是司言最佩服的。 他们离开皇宫的时候,已是日暮黄昏,天空中夕阳渐渐下沉。 马车行驶在上京繁华的长门大街,店铺林立的道路两旁,街灯已经亮起,店门口传来小贩的吆喝声。 马车里却是安安静静的,爷三人谁也没有说话,司正轩目光看着外面,司清山端坐着。 司言的目光则落在了司正轩身上,她看着对面中年男人,仿佛看到的不仅仅是一个父亲,更是一个同一战线上的战友。 上京城的战争已经正式打响了,日后无论刀光血影,无论血流成河,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司正轩到底还是发现了女儿的目光,不由转过眸来,正好对上女儿乌黑透亮的双眸。 这丫头去了趟边关,回来之后,竟比他这个父亲还能沉得住气。 这一路上了,竟然没说一句话,她在宫里的时候,不是挺会说的? “看着为父作甚?”司正轩问道。 “父亲长得好看。”司言唇边漫开笑意,澄澈的眸子里,透出两分小女儿的天真。 “没大没小。”司正轩瞪了瞪眼睛,忍不住训斥一句。 马车里悠然一静,司言顿了一下,才开口:“女儿想父亲了。” 司言并不擅长说这种黏腻的话,但还是说出了口,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位父亲需要。 司正轩顿时就有些绷不住了,眼眶微红看着司言。 他还以为女儿从边关回来,性情大变,和他这个父亲也生分了,没想到这丫头还是会说小女儿家的话。 不等司正轩开口,司言扑了过来,抱住司正轩肩膀,咧嘴笑道:“女儿好久没见父亲了,很想父亲。” 这一刻,司正轩面上愁容散开,心头柔软得不成样子。 他轻轻推了司言一把:“坐好,不许没规矩。” “又没外人看见。”司言笑笑,也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好。 马车厢里气氛轻松起来,司清山不禁摸了摸鼻子,这父女二人好像是亲的,他这个大哥是捡来的。 “你这次在边关,吃苦头了。”司正轩看着女儿消瘦不少,不由满眼心疼。 他当初把这丫头送去边关,也就是不想让皇贵妃的注意力继续盯在她身上。 他想着雍王在边关,清山也在边关,就狠心把这丫头也送了过去。 没曾想,差点要了这丫头的命。 司言笑笑:“没有,女儿这次在边关学到了很多东西。” 司正轩父亲的架子放了下来,但心头疑惑丝毫没减:“还在边关认识了云崖神医?” “不认识。”司言摇摇头,脸上笑容灿烂。 谁能想象得到,堂堂司徒大人,情绪竟然也会被自己的女儿牵着走。 司正轩看着女儿笑,神情却严肃起来:“那你今日所说的那些话?” “父亲,都是事实。”司言感觉到父亲的担忧,不禁微笑解释,“是燕王为雍王请的云崖神医。” 司正轩点点头,燕王和雍王曾经引为至交,燕王为雍王寻来云崖神医,也就不奇怪了。 “那你为何又要让何御医特意告诉陛下云崖神医来为雍王治病的事情?” 司正轩发现他问题有点多,但这丫头今日一系列操作下来,让他这个老父亲都有些迷糊,该弄清楚的必须得弄清楚。 司言神色柔和:“女儿是想让陛下知道,雍王的身体还有救,也想让陛下在考虑立太子的时候,不只想到信王一个儿子。” 这一层司正轩其实也想到了,若是雍王身体当真如此糟糕,陛下立太子很可能就不考虑雍王了。 可亲耳听到这丫头说出来,司正轩还是忍不住惊讶。 这丫头如今都能盘算这朝堂的许多事情了? 司言轻轻凑到司正轩耳边,笑着开口:“父亲,我们和辛家的战争,全面开始了。” 司正轩浑身一震,连忙将马车帘子拉了下来。 “言儿,切记,谨言慎行。” “女儿知道,女儿心里有数。”司言回道。 司正轩欲言又止,这丫头看着不像是没分寸的,可她又大胆得让人心惊肉跳。 司正轩冷静地看着女儿道:“你今日作为,很是冒险。” 司言轻轻回了一句:“机会险中求。” 司正轩觉得这丫头着实大胆:“言儿,伴君如伴虎,陛下的心思不是那么好猜的,若是稍有差池……” “那是因为没有遇到我。”司言眸光透亮,轻轻看着父亲。 “狂妄!”司正轩轻斥一声。 司言就像没听到父亲训斥一般,莞尔一笑:“父亲,外面有吆喝卖桂花糕的,我去买些来。” 司言知道,司正轩还是没能一下子接受她的转变,虽然她并不打算隐藏自己的锋芒,但给这个慈爱的父亲一些时间来重新认识她,是有必要的。 “你不是最不喜欢吃糕点?”司正轩记得这丫头最不喜欢吃的,就是这类糕点了。 “小朋友们喜欢。”司言轻轻回了一句,“哥哥已经写信告诉父亲了吧?我在边关收了两个弟弟司策、司蛰,还收养了其余十个孩子。” “说了。”见这丫头是给边关带回来的孤儿买的,司正轩一颗心又忍不住柔软下来。 这丫头心地纯善,不愧是他司正轩的女儿。 “父亲,我陪着阿言去。”司清山跟着妹妹下了马车。 孩子们人多,得多买点,阿言一个人怕是拿不了。 看着兄妹俩下了马车,司正轩不禁一阵摇头。 罢了,索性是自家女儿,性子野一点就野一点吧,说到底,还不是他这个父亲惯出来的? 只要她能够有分寸就好。 司言和司清山要了四大包糕点,她和哥哥各拿两包,就在这时,一个男子忽然挤了过来,将司言手上的糕点撞在了地上。 司言抬眸看去,为首之人一袭紫衣华服,是上京城权贵子弟最爱的颜色,腰间配一块墨色玉佩,别着一把剑。 眼前贵公子脸上带着笑意,笑意中夹杂着轻浮:“不好意思,姑娘……” 司正轩还在想着,这丫头和燕王的事儿他还没问,回头定要好好询问一番。 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女儿清冷的声音:“没事,把这些糕点捡起来就行。” 司正轩撩开马车帘看去,只见对面商铺门口,地上糕点散落得到处都是,司言对面正站着几个眼熟的京城恶霸。 一个凶横的跟班冲着司言吼道:“放肆!你也敢命令我家公子捡东西?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 司言目光轻轻看过去:“是谁,也得给我捡起来。” 贵公子身旁跟班大叫一声:“我家公子可是刑部尚书之子。” 司言微微眯起眼睛,刑部尚书的儿子?那可真是冤家路窄! 四年前,就是当今的刑部尚书,在狱中把雍王打成了重伤。 第61章 怎么?姑娘不方便吗? 司正轩缓缓将马车帘子放了下来,他刚刚见清山要出面,这丫头拉住了自己大哥,显然是要自己处理。 他也想看看这丫头今日言语狂妄,要如何处理眼前之事? 司言发现,对面一群上京恶霸不认识她,也没认出她哥哥司清山。 司清山常年在边关带兵打仗,数年来难得回京一趟。 这一次还是大宣和北芒国战事了结,受皇帝宣召,才回上京,上京城的恶霸们不认识他也正常。 “哦,原来是甄大人的长公子甄骏啊。” 司言笑容明媚,眉眼弯弯看着眼前昂起下巴打量她的男子。 “你认识我家大公子,那还敢如此无礼?”甄骏旁边的跟班任虎冷冷道。 这女人一听他家公子名号,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看来是想高攀。 “姑娘认识我?”甄骏这时开口了。 “上京城谁人不识甄公子?”司言皮笑肉不笑,眼里笑意不达眼底。 她虽然没见过甄骏,但也听过刑部尚书儿子的名字。 甄骏的父亲,刑部尚书甄至年,四年前受皇贵妃丞相指使,在狱中运用特殊手段,对雍王严刑逼供,折磨得雍王半条命都没了。 今日甄骏撞到她手上,不脱一层皮别想走。 甄骏的目光落到司清山身上,神色微冷:“姑娘身边这位公子是?” 司言淡淡看了哥哥一眼:“哦,不认识,可能也是来买桂花糕的吧。” 司清山:…… 他瞪大眼睛看了妹妹一眼,一甩衣袖,拿了两袋桂花糕,转身回了马车。 马车上的司正轩:…… 这兄妹俩还真是大胆,一个敢说,一个敢做! 见着司清山被打发走,甄骏一伙顿时没了顾忌,那跟班任虎看着司言的眼神又是猥琐,又是鄙夷。 这女人说白了,知道他家公子身份尊贵,就假装不认识和她一起来的那个男子了。 他们刚来的时候,分明看见这女人和那男的有说有笑,那男的还帮她付桂花糕的钱。 那男的也是个窝囊废,见了他家公子,竟然没辩解一句,就那么缩着头走了。 甄骏的目光就一直没从司言身上移开过:“不知甄某可否有幸,请姑娘赏脸,到对面的雅月阁酒楼小酌一杯?” 他平日里和陈王交好,什么样花容月貌的女子没见过,可还真就是没见过这一号。 这不是一般的女子,这是世上无双的女子,若是他能搞到手,献给陈王…… 陈王必定心花怒放,日后少不了他的好处。 “可以呀。”司言很是爽快,抬眸看了眼对面的三层阁楼,“雅月阁那么好的地方,我还没去过呢。” 甄骏没想到这女人这么好哄骗,当即笑意盈盈:“那在下今日就在雅月阁定下包间,请姑娘一同前去?” “现在?”司言眸光轻抬,看着甄骏的眼里满是笑意。 “怎么?姑娘不方便吗?” “方便,方便。”司言轻轻收回目光,看了眼四处散落的糕点,以及四周好奇围观的百姓,“但公子刚刚撞掉了我手上糕点,还请公子先捡起来再说吧。” 甄骏神色一变,都这时候了这女人还要什么糕点? 他身旁任虎顿时怒道:“你这女人,别给脸不要脸,我家公子能请你喝酒那是看得起你。” 司言仿若未闻,神色冷淡下来:“甄公子不捡吗?” 甄骏自是不可能捡的,但他也不想撕破脸,他还要把这小娘们儿搞到手,送给陈王。 甄骏微微一笑,对司言道:“姑娘,这些糕点都掉在地上,弄脏了,捡起来也没法吃,姑娘想要多少,我重新买给姑娘便是。” 掌柜的满脸惶恐看着甄骏,结结巴巴道:“公……公子,这姑娘买……买得多,糕点刚才已经卖完了,要现做的话,最快也得半个时辰……” 甄骏面色一沉:“那我们先去酒楼里等着,一会儿你给我们送来。” “是,是是是。”掌柜的连连点头,只希望这个瘟神赶紧走。 “没有糕点,我不去。”司言站着没动,轻轻回了一句。 任虎握紧了拳头,挺身上前:“你找茬是吧?别以为我家公子脾气好,对你客气,就敢怠慢我家公子。” “客气?”司言冷笑,“客气会任由自己身边的一条狗在这儿对我乱吠?” 甄骏神色不悦,但想到这女人的价值,不由冷冷下令:“任虎,还不把糕点捡起来?” “公子……” “捡起来!”甄骏神色一厉。 任虎见自家公子神情严肃,也不敢再说什么。 但他不服气就是了。 这女人竟敢利用公子为难他? “是,公子。”任虎低眉垂眼应了一声,不甘不愿地去捡糕点。 两袋子糕点散落得四处都是,其中有半袋还好好地装在纸袋里。 任虎瞅了一眼,抬起右脚,直接就放在了剩下的半袋子糕点上。 “哎哟!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我不小心踩到了,实在是对不起啊。” 话落,他对着那半袋子糕点用力一碾,就将里面的桂花糕碾得稀碎。 四周众人皆是敢怒不敢言,这刑部尚书的儿子天天带着人横行霸道,他们都见怪不怪了。 他父亲是刑部尚书,掌管着刑部大牢,他一言不合就把人抓进刑部监狱,谁又敢惹? 任虎拎着半袋踩碎的糕点走到司言面前:“姑娘,这都脏了,没法吃了,还要吗?” “要。”司言脸上笑意消失了,眸光看向任虎,语气如冰,“要你吃了它。” “哈?你开玩笑吧!要我吃了这些破糕点?” 任虎跳开一步,就跟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他把袋子向下一翻,就把里面糕点倒在了地上。 他跟着公子只吃山珍海味,这娘们儿居然让他吃地上这些破糕点,开什么玩笑? 甄骏也不训斥任虎,只是对司言道:“姑娘何必计较这些小事儿?” 司言面无表情盯着甄骏:“本姑娘偏要计较。” 甄骏不由一愣。 这丫头性子还有点泼辣,陈王一定会喜欢。 甄骏微微对手下人使了个眼色,任虎顿时明白了他家公子的意思。 “走吧,姑娘,不就是想吃糕点吗?我们先到雅月阁酒楼去,一会儿掌柜的自会送来。” 不等司言开口,任虎已经走上前来,抓住司言手臂就想往酒楼里拖。 “啊——”任虎手掌刚碰到司言,空中一道寒光闪过,司言手中匕首划过任虎手掌,几乎把他手掌骨切断。 任虎一阵惨叫,手掌鲜血横流,众人大为惊讶。 甄骏手下其他护卫纷纷拔剑,将司言团团围住。 “姑娘,当街行凶,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甄骏面色愠怒,眼底却是暗藏着笑意。 这女人竟敢在他面前耍刀子,那他可就有正当的理由把这女人抓到刑部大牢了。 等到了刑部大牢,他甄家的地盘,这女人便任他处置。 任虎这一刀,挨得好啊。 第62章 这女人真是狠!太狠了 甄骏认为自己找到了个绝好的机会,对着身后护卫下令:“这女人当街行凶,给我抓进刑部大牢。” 话落,他还嘱咐护卫们道,“小心着点儿,别伤着了人家姑娘。” 这女子长得这般美貌,要是不小心划破了皮,陈王就不喜欢了。 几个护卫提着剑,小心翼翼朝着司言冲去。 司言冷笑一声,手中匕首一挥,与甄骏手下护卫打了起来。 众人都不禁为这姑娘捏了把汗,甄骏手下护卫皆是刑部训练有素之人,这姑娘不可能打得过。 就算能打得过,这姑娘得罪了甄大公子,也就是得罪了刑部尚书甄至年,不可能跑得了。 众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甄骏的八个护卫不但没伤到司言,还被司言打得满地找牙。 “哎哟……” “哎哟喂……” 甄骏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护卫,这才短短一会儿功夫,这女人竟然就把他手下最厉害的八大护卫打趴下了。 “起来!都给我起来!”甄骏厉喝一声,面色黑沉。 “公子,我起不来啊,我的腰……” “公子,我的腿……” “公子,我的手……” 护卫们一个个在地上打滚,不是腰扭了,就是腿折了,再就是手断了…… 百姓们难得看到甄大公子吃瘪,都觉得很稀奇,一个个围了过来。 今日凌墨翰值班巡城,正好看到司言在这边,顿时就要走过来,被身旁人拦住。 “不着急,先等会儿。”京城护卫统领封屿拦住要冲上去的手下,对着凌墨翰微微一笑。 “统领,这……” 封屿淡淡一笑:“这位甄大公子干的坏事儿还少?让司姑娘整治整治他。” 凌墨翰略微思索,沉稳开口:“若是真出了事儿,恐怕统领会有失职之罪。” “没事儿。”封屿爽朗一笑,失职就失职,失职也要让司姑娘先打了这条恶狗再说。 他们的罪最多就是来得晚了些,到时候陛下问罪,也就是罚点俸禄。 凌墨翰目光瞅了一眼路边被人群挡住的马车,顿时不说话了。 司伯伯的马车在这里,说明是纵容着这丫头的,他只要盯着,这丫头不吃亏就好。 司言收拾了甄骏的手下,轻轻收起匕首,神色淡淡看向了甄骏。 “甄公子,你的护卫们都起不来了,恐怕没法替你捡糕点,你还是自己捡吧。” 甄骏满脸黑沉:“你到底知不知道本公子是谁?” “知道呀。”司言轻笑,“你身边的狗刚刚不是说了,你是堂堂刑部尚书的儿子。” 甄骏眉头紧拧:“知道你还敢在本公子面前放肆?” “是哦……”司言冷冷一声,目光犀利盯着甄骏,“快捡吧。” 甄骏满脸不可思议,这女人翻脸真是比翻书还快。 “你做梦!”甄骏怒容满面,“你到底是谁,竟敢在上京城撒野?” 甄骏也不傻,在这上京城,敢当街耍刀子,明知他身份还把他手下打趴下的,身份绝不会简单。 可是上京城以前从不曾有过这样一个女子啊! “啊,你做什么?” 甄骏思索之间,司言抬起一脚,猛地将他踹翻在地。 甄骏气得脸都绿了,连忙起身,司言照着他膝盖又是一踹,甄骏直挺挺跪了下去。 “捡!”司言铁色冷面,浑身散发出强大的气势,宛如变了个人一般。 “你敢对本公子动手,死罪!” 司言掏了掏耳朵,缓缓走过去,一脚踢在甄骏背上,将他踹趴在地上:“不捡是吧?” “你算什么东西?”甄骏叫嚣着喊道,“我杀了你!” 他功夫也不差啊,怎么在这女人面前,就毫无还手之力了呢? “那我帮你。”司言脚上用力,只听咔嚓一声,甄骏惨叫一声,“我的腰……” “我可警告甄大公子,我下手向来没轻没重的,要是一不小心,踩断了甄大公子的腰,甄大公子可就残废了。” 司言说着,司言脚上加重了力道。 甄骏疼得脸都扭曲了,实在忍不住,又害怕司言当真下狠手,不由连连求饶:“我捡!我捡!” “不想残废的话,就别耍花招。”司言这才把脚从甄骏背上拿开。 甄骏一看四周这么多人,顿时绷不住了,跳起来就要杀了司言。 司言目光扫视过去,只冷冷瞪了甄骏一眼,甄骏立马怂了,弯下腰去捡地上糕点。 今日之仇,他一定要报! 他背后还有父亲撑腰,若是父亲不行,还有陈王,陈王背后,还有辛贵妃和丞相! “公子,公子……” 甄骏的护卫们满是屈辱,没想到在这上京城,他们的地盘内,居然还有人敢这么欺负他家公子。 这人还是个女人。 任虎一双眼睛都红了,他被这女人划伤了手,手上骨头都露出来了。 这女人刚刚还打掉了他一颗门牙,真是该死。 任虎心疼他家公子,忍不住骂道:“臭婊子,你敢这么对我家公子……” 司言二话没说,直接走过去,就用匕首割开任虎的嘴。 任虎嘴上鲜血横流,连忙捂着嘴,满目惊恐地后退。 这女人真是狠!太狠了! 司言回过头来,漫不经心看着慢悠悠的甄骏:“再给你半柱香的时间,全部捡完,一个不剩,捡不完就等着爬回家吧。” 甄骏一听,顿时趴着,跪着,到处捡糕点……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来日报仇,定要让这女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任虎等人见到自家公子忍着屈辱在捡,也纷纷爬着过来帮忙。 空气中还散发着血腥味,四周百姓看着这场面,只觉得说不出的好笑。 真没想到这刑部尚书的儿子还会有被人收拾的一天,要不是担心会被报复,百姓们都想拍手叫好。 甄骏和护卫们一起出动,不一会儿,就捡了满满两大袋子的糕点。 “姑娘,捡好了。”甄骏咬牙切齿地道。 司言面无表情:“你们弄脏了它,就给我吃了它,连渣子也不许浪费。” 甄骏看着这混合了泥土的糕点,只觉得一阵恶心,刚才只想着捡完了事,乱抓了不少泥土在里面。 “姑娘不要太过分了。”甄骏恨恨地盯着司言道。 司言冷眉一挑,手中匕首一横:“不吃?” 甄骏面颊不住抽搐,拿出一个糕点,闭上眼睛塞入了嘴里。 四周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百姓们心中大为畅快,甄骏这恶霸终于有人收拾了。 护卫们见自家公子都吃了这脏污的糕点,也不敢不帮忙。 他们总共九人,除了任虎嘴巴被割得鲜血横流外,其余众人都跟着一起吃。 三两下,被糟蹋的糕点让他们吃得干干净净。 司言缓缓站起身,看了甄骏一眼,笑道:“糕点吃完了,甄公子还去雅月阁酒楼吗?” 甄骏就跟见鬼了一般:“姑娘到底是谁?什么身份?” 第63章 本司徒担着 甄骏两眼死死盯着司言,这女人要是在上京城没有背景,绝不敢欺负他。 “不告诉你哦……”司言轻笑一声,转头看向身后卖桂花糕的掌柜,“老伯,新的桂花糕做好了吗?做好了的话,我再要两袋。” “做好了,做好了。”掌柜的连连点头,这姑娘收拾甄骏这群恶霸,已经有大半个时辰了。 “我这就给姑娘包好。”掌柜的心花怒放,看着司言满眼都是笑意。 这些年来,上京城百姓吃了这甄骏多少气,今日终于有人替他们老百姓出气了。 “多谢老伯了。”司言莞尔一笑,看也没看身后几人一眼。 百姓们见着司言如此霸气,也知道这姑娘身份定然不简单,只是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倒也有几个眼尖的,注意到旁边停着辆马车,不过马车并不华丽,也就没那么引人注意。 就在这时,街道上传来一阵整齐的踏步声,京城巡城的护卫队来了。 “让一让,让一让!”为首的两个侍卫喊道。 百姓们纷纷让开一条路来,京城带刀护卫直奔糕点铺门口。 司言这会儿刚刚拿了糕点准备走,只见护卫统领身旁跟着凌墨翰,将现场围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封屿目光扫过趴在地上的一群人,以及一旁狼狈不已的甄骏,一板一眼地问道。 见着封屿,甄骏顿时一阵怒气:“封统领,你就是这么巡城的?这女人在上京城行凶,你是管还是不管?” 封屿神色镇定走上前来,打量着甄骏:“甄公子,实在是抱歉,刚刚城北有点事,我处理完就赶紧过来了,甄公子这是受伤了啊?要不要紧,需要就医吗?” “就什么医?”甄骏怒指着司言,“本公子要你把这个行凶的女人抓起来。” “好说,好说。”封屿对着甄骏点点头,便走向一旁司言,好似才认出司言一般,“呀,司姑娘,你也在此?” 话落,封屿还对着司言恭恭敬敬,拱手一礼。 封屿今早奉命迎接回朝的将士们,在京郊长亭见过司言。 当时他便觉得这位司徒之女英姿飒爽,没想到回来的第一天,司姑娘就收拾了甄骏,真是让人爽快。 “你说什么?什么司姑娘?”甄骏眉头一皱,目光看向司言。 上京城姓司的,权利又大的,就只有司徒司正轩,难不成这个女人是司徒府的? 封屿抬眸看向甄骏:“咦?甄公子不知道吗?这位正是司徒大人之女,司言姑娘啊!” “什么?司徒之女,司言?”甄骏顿时只觉得脑子一懵。 这女人便是近日上京城贵族圈子里到处都在提的,先被指婚给信王,后又改为雍王的司徒之女,司言? “正是小女。”司言一开口,上京城的百姓们顿时炸开锅了。 司徒大人爱民如子,深受百姓们爱戴,司徒大人的长子司清山将军又在边关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为大宣立下了汗马功劳。 如今,司徒大人的女儿,更是在上京替天行道,收拾甄骏这个恶霸。 司徒大人真是虎父无犬子啊!一儿一女,皆是如此出类拔萃! 甄骏极力镇定下来,缓了半晌,才整理好情绪。 “就算她是司徒之女,当众行凶,也是难逃罪责,封统领,按照大宣律法,应当将司言抓起来问罪。” 封屿目光扫过甄骏,神色平静地开口:“甄公子,事情真相究竟是怎样,末将还未弄清楚,若是真要问罪,也得甄公子和司姑娘一起去宣卫府对质。” 甄骏顿时怒容满面:“这司言当街行凶,如何还要本公子一起?封统领直接抓了行凶之人便是。” 封屿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此事涉及我朝两位大员之子女,末将不敢轻率处置,只能上禀陛下,看陛下裁决。” “你这是想包庇司徒之女吗?” “不敢!”封屿神色严肃道,“末将只是秉公执法,甄公子和司姑娘起了冲突,这事非同小可,要么甄公子和司姑娘各退一步,不再追究,这事便算了了,要么,二位便等着末将上禀陛下裁决。” 甄骏气得两颊抽搐:“秉公执法?你姗姗来迟,已是犯了大宣律法。” “甄公子若觉得末将有失职之处,可去官府告我。” “封屿!”甄骏怒喝一声,只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言儿,买个糕点,怎么还没回来?”就在这时,司正轩撩开马车帘,露出脸来。 司清山从马车上跳下来,对着司言道:“小妹还不快点,我和父亲在车上等你多时了。” 见到司清山,甄骏眉头一皱:“这男的是谁?” “甄公子不认识?”封屿有些意外地开口,“这是司徒大人长子,司清山将军。” “司清山!” 甄骏和满嘴鲜血的任虎都不禁瞪大了眼睛,这女人耍他们? 她不是说不认识这男的吗? 司言抬眸看向司正轩:“父亲,这里出了点小事,我跟封统领解释一下……” “用不着,你回来便是。” 司正轩抬眸看了女儿一眼,转头对封屿道,“封统领,此事不用你插手,有人胆敢对我司正轩的女儿动手动脚,没让他断手断脚,已经是轻的了……” 封屿神色一阵为难:“司徒大人,司姑娘和甄公子闹了不快,若是回头闹到陛下那里……” “本司徒担着。”司正轩轻轻一句,拉下了马车帘子。 司言抬眸看了凌墨翰一眼,只见他正看着自己,不由朝他走去:“吃饭了吗?拿几块糕点填填肚子。” 凌墨翰看着眼前小丫头,一阵无奈,见她已经拿出来了,便伸手接过。 “过两日陛下可能会召见你,做好心理准备。” 凌墨翰不由微微一愣,还没开口,只听司言又道,“好好表现,你的本事绝不只是一个小小的上京城护卫。” “阿言……” “父亲叫我,我要走了,回头见。”司言大大方方跟凌墨翰说话,又给了凌墨翰糕点,大大方方离去。 她走到马车面前,不忘回头对甄骏微微一笑:“甄公子,下次雅月阁酒楼见哦。” 甄骏勃然大怒:“你给我等着!我让我爹告到陛下御前……” “陛下面前见。”司言轻轻一笑,跳上了马车。 这辆并不起眼的马车在众人视线中,慢慢悠悠地离去。 甄骏发现这女人从头到尾都在耍他,司正轩还纵容着,不禁险些气晕过去。 “公子,公子……” “此仇不报,我甄骏誓不为人!”甄骏拳头紧握,朝着离去的马车怒吼一声。 凌墨翰看着手中糕点,给了一块给封屿,拿了一块塞入嘴里。 “我们的呢?”他身旁弟兄凑过头来。 凌墨翰微微一笑,护着手上几块桂花糕:“我买给弟兄们吃。” 话落,他便让掌柜的包了一袋,分给弟兄们,一众护卫有说有笑,吃了起来。 凌墨翰抬眸看着马车,这丫头不爱吃糕点,买那么多,定然是给别人的。 凌墨翰回过头来,只见甄骏像看鬼一样看着自己,不由开口:“甄公子还想吃,刚刚没吃够?” 甄骏气得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第64章 他是个有抱负的人,终究不会为情所困 在糕点铺耽误了近一个时辰,外面天色已经全黑了。 上京城街灯通明,一派繁华,人群熙熙攘攘,开始了夜生活。 司徒府的人见着天色晚了,担心自家老爷和公子小姐出什么事,派了一队护卫前来接人。 司融等人提着公子和小姐买的糕点,毫无声响地走在马车边上。 马车里再次安静下来,呼啸的北风透过车窗帘,吹进一丝寒气。 司言看着对面沉默的父亲,这次主动开了口:“父亲可是觉得,女儿刚才做得太过分了?” “为父何时说了?” 司正轩缓缓抬起眸光,看着对面神色镇定的女儿。 他知道这丫头做事心里有数,但他没想到这丫头行事风格如此凌厉。 当他看到这丫头匕首挥向任虎嘴巴的那一刻,只觉得这是她根本不可能做出的事情。 但是她做了! “这么说,那就是父亲故意纵容女儿了?” “你无理欺人,那叫纵容,你有理收拾恶人,那叫替天行道。” 甄骏声名在外,乃上京城恶霸一个,言儿教训了他也就教训了。 陛下如今正想控制辛家势力,刑部尚书甄至年是辛蕤手下的一条狗,若是甄至年真敢找事儿,他便借着这事儿,好好地收拾一下甄至年。 “女儿给父亲添麻烦了,回头刑部尚书可能会……” “何谈麻烦?这都不叫事儿。”司正轩摆摆手道。 清山在马车上已经跟他说了,是那甄骏先故意撞的她女儿。 后来,他亲眼所见,他们竟然还想强行将她女儿拖到雅月阁酒楼,该! 司言从来都不需要有人护着,但突然发现,有这么一位霸气的老父亲给自己撑腰,好像感觉还不错。 司正轩没怎么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这丫头揍了甄骏也就揍了,他担待得起。 可想到自己所了解的一些边关之事,司正轩就不禁蹙眉:“你和燕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司言没急着开口,微微抬眸看了哥哥司清山一眼。 司清山不由满脸无辜…… 他可真的没说啊! 这丫头说过会自己和父亲说的,但她应该没打算这么快说。 司言镇定地问道:“父亲指的是什么?” 司正轩神情严肃看着女儿:“边关将士都说你救了燕王性命,还深入北芒国军中,为燕王拿到了狼毒箭解药?” 司言还以为父亲知道了她和燕龙弈在一起的事,没想到是这个。 “是有这事儿。” 司言直接点头承认,战场上无数将士都看到了,她没法不承认。 司正轩目光深邃起来:“你什么时候长这么大本事了?燕王是一国战神,还需要你来救?” “父亲有所不知,燕王那是受了重伤,我才正好救了他。” 司言没详细说她救燕龙弈的具体情况,除了敌军,知道这事儿具体细节的人只有她和燕龙弈。 她最好还是不要说得太清楚,以免父亲担忧。 “那你深入敌军,拿狼毒箭解药的事儿呢?” 司言简单一提:“那是我和雍王的计策,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不过这事儿是真的就是了。” 司正轩看出女儿不想说太多,不由直言道:“父亲就是觉得,你何时这么大本事了?” 司言笑道:“父亲,我天天在家舞刀弄枪的,就不能有点本事了啊?” “切!就你那三脚猫功夫……” “父亲小看人。”司言鼓着腮帮,带了几分撒娇的语气,“我和墨翰经常切磋,功夫还是有的,你看,今天甄骏手下的护卫不也是被我打得满地找牙?再说了,战场杀敌,除了功夫好,还得用脑子。” 这位父亲心思太敏锐,司言还真有些担心糊弄不过去。 司正轩看着女儿,这丫头自小跟着他,聪慧是真的,但功夫真的不行。 他神色沉着:“你别以为父亲不知道,你练武只是为了和墨翰在一起,根本没认真用功……” “女儿用功了,父亲不知道罢了……”司言嘟囔着嘴道。 她不可能告诉眼前这位爱女心切的父亲,说他真正的女儿已经死了,她是另外一个人。 提到凌墨翰,司正轩的注意力转移了。 他默了一下,忍不住暗叹口气:“丫头,你心中可是怪父亲?” “不怪。”司言毫不犹豫地回道。 “是父亲无能,护不住你们。” 司正轩想到女儿和凌墨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被硬生生分开,不由一阵心酸。 “不是,父亲,与你无关。”司言抬眸之间,只见司正轩眼眶又红了。 司言印象中,她这位父亲极少情绪外露,但就在今日,他已经两次为自己这个女儿红了眼睛。 司言神色郑重地开口,“父亲已经做得够好了,我和墨翰无论如何不可能在一起。” 司正轩见女儿如此懂事,更是一阵心痛。 “你们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父亲知道你们对彼此都有意,但陛下执意要你嫁给他的一位儿子,为父无能为力,只能选择了雍王。” 信王和陈王都是辛贵妃的儿子,太子又已经在五年前被废除,他唯一能选的就是雍王。 司言看着眼前中年男人,不禁再一次感受到一个父亲对女儿深深的爱。 “父亲,借着这个机会,女儿今天就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司正轩不禁侧头看向司言:“言儿想说什么?” 司言严肃道:“我其实一直当墨翰是哥哥,像大哥一样的哥哥。” “别安慰为父了,为父什么都知道。”司正轩摇摇头道。 他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这丫头心里在想什么。 这丫头虽然在朝堂上百般维护雍王,雍王对这丫头也不一般,但这丫头心里喜欢的,还是凌墨翰。 司言第一次发现,这件事情有点不太好说清楚。 她沉默了一阵,半晌才开口:“父亲,女儿真的只当墨翰是哥哥。” “墨翰可不当你是妹妹。” 司正轩又是一叹,他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同样也放心不下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凌墨翰。 “他会的。”司言缓缓开口,“他是个有抱负的人,终究不会为情所困。” 司正轩不禁微微一愣,随即,摆摆手道:“罢了,如今说这事儿也没意义了。” 司正轩抬眸看着女儿:“不管怎么说,你现在已经是雍王未婚妻了,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些,和墨翰保持一定的距离,像今日送糕点这样的事情,日后很容易被人诟病,拿来说事儿。” 司言这才明白,父亲是看到她今日给凌墨翰送糕点,以为她还惦记着凌墨翰。 第65章 从辛家撕开一道口子 司言默了一下,神色平静地开口:“父亲的意思,女儿明白了。” 她今日其实就是为了提醒一下凌墨翰,陛下最近会召见他,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不过,父亲的话引发了她思考外人眼里,她和凌墨翰的关系究竟怎样。 她说了自己把凌墨翰当哥哥,但司正轩不信,外面人肯定也不信。 司言顿了一下,坦然道:“父亲,和墨翰该保持的距离,女儿一定会保持,但一个妹妹对哥哥该有的关心,女儿也不会少半分。” 原主死了,凌墨翰已经失去了一个心灵相依的恋人,司言不会让凌墨翰再失去一个妹妹。 北雁关一战中,凌大公子战死,凌大将军一病不起,护国将军府没落,文武百官对凌家避如蛇蝎,只剩下凌墨翰一人苦苦支撑。 这些年来,凌墨翰心中承受了怎样的痛苦,司言内心都能感受得到。 在那些冰冷阴暗的日子里,他们青梅竹马的感情,成为了凌墨翰生命中的一束光,支撑着他一路坚持,走到现在。 如果司言为了外人眼光,断绝和凌墨翰来往,便相当于将这抹光掐灭。 司言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她要做的,是转变,是将凌墨翰对青梅的爱恋之情,转变为两人间坚不可摧的友情。 他们之间,该是一种坦坦荡荡,光明正大的青梅友情,不需要藏起来,也无惧被人议论。 凌墨翰乃将门虎子,武艺超群,又饱读兵书,是难得一见的将帅之才,如今的大宣,正是缺乏这样的人才。 如今陛下已经注意到凌墨翰,他终会一步一步,扶摇直上。 他会成为大宣新一代的战神将军,成为护卫大宣必不可少的中坚力量。 司言不但不会断了和凌墨翰的联系,相反,她还要加强司家和凌家的联系,让凌家恢复往日的荣光。 如此,她也能对原主和凌墨翰之间的这份感情有个交代。 司正轩看着女儿神色,知道她心里有数,便没再说什么。 马车一路往前行驶,司言缓缓开口:“父亲,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我和墨翰怎么样,而是大宣的朝堂会怎么样。” “丫头,你想说什么?”司正轩瞅着女儿,微微压低了声音。 司言凑到父亲耳边,轻轻开口:“我想说,我们急需肃清朝堂。” 司正轩回过头来,目光定定看着女儿,眼神带着警告,却也带着说不出的骄傲。 这丫头,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自从凌岳峰病了以后,司正轩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 这丫头虽是女子,可她对朝堂之事的洞察,不输于男子。 若不是这次清山写信说了这丫头在边关所做的事情,他还不知道自己有个如此厉害的女儿。 司言捕捉到父亲眼里的光芒,不由微微一笑:“不瞒您说,今日对付甄骏,女儿是故意的。” 司正轩没有说话,一颗心已是澎湃不已。 “老爷,公子,小姐,到家了。”马车正好到了司徒府门口,停了下来。 司言走下马车,前方高高的门楣上,一块烫金匾额气势恢宏地刻着“司徒府”三个字。 这三个字还是一百多年前,宣威帝亲笔所题。 司徒府和护国将军府距离不远,只隔了一条大街。 “老爷,公子,小姐,快请进。”门房赶紧前来迎接,老管家司宏早已等在门口,这会儿也赶紧迎了上来。 司正轩直接开口:“你们兄妹二人跟我进书房。” 众人见老爷叫公子小姐去书房,也知道老爷有事,便都各自退下,不上前打扰。 老爷每日忙于公务,经常到很晚,有时候累极了,甚至就睡在书房里,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兄妹二人乖乖在父亲身后,穿过偌大的庭院,径直朝往书房而去。 司徒府很大,但下人并没有其他一品大员的府邸那么多,因为府中没有女主人,所以一切事务都是老管家司宏在打理。 这会儿天色已经黑了,府中灯光亮起,更是显得安静。 寒冬的上京,虽没有边关严寒,但北风还是呼呼地吹拂,让人浑身一阵凉意。 书房里烛火通明,司正轩和一对儿女在桌案前对面而坐,这还是以前不曾有过的事情。 司正轩虽然疼女儿,也会跟女儿讲朝中之事,但从未如今日这般,和女儿一起商议朝政大事。 “老爷,公子,小姐,边吃边聊。”老管家直接让人把饭菜端来书房,还温了一壶酒,恭恭敬敬地摆上。 “劳烦宏伯,把我买的那些糕点拿去分给孩子们,他们初来上京,可能会不习惯,夜里睡不着,你就说这些糕点是我买的,我明日去看望他们。” 孩子们司言已经让司融早早回府安排了,这个点儿,应该都吃完晚饭了。 司言不知道一会儿和父亲聊完,会是多久。 若告诉孩子们她一会儿过去,可能大家就都不睡了,等着她。 “是,小姐,今日阿策那孩子还问我小姐什么时候会回来。” 宏伯满脸笑意,只觉得小姐回来,家里都多了一丝生气。 小姐还带回了那么多流离失所的孩子,以后司徒府就热闹了。 司宏关上书房大门,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司正轩抬眸看向女儿:“言儿,说说看吧,今日为何故意针对甄骏?” “为了从辛家撕开一道口子,将这棵根深蒂固的大树连根拔起。” 司言轻柔的语气,透着势在必得的自信。 司正轩心中一惊,保持着冷静没开口。 这丫头所见,竟和他略同。 但他没想到,这丫头说干就干,今日遇到甄骏直接就出手了。 这丫头的胆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司言知道父亲沉默,是想继续听自己的意见,不由继续说道:“陛下不是想控制辛家势力吗?我们帮陛下一把,先给辛家这棵大树修剪修剪枝叶,就从这刑部尚书甄家开始。” 司正轩眸光一深,沉沉开口:“言儿怎么知道,陛下就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 “因为陛下和父亲一样,也是一位父亲。” 雍王再怎么说,也是皇帝的儿子,四年前甄至年那么对雍王,皇帝知道了心里能好受? 这事儿没提到明面上来讨论,也就罢了,一旦翻出来,以雍王如今的身体状况,甄至年必吃亏。 司正轩却没有司言这么乐观。 他看着女儿,沉稳开口:“可陛下毕竟是君父,自古以来,皇家最是无情,尤其是陛下还曾怀疑雍王功高盖主,意图谋反。” 第66章 那就让他们滚下来 安静的书房里,饭菜飘香,司言没急着回答,对司正轩微微一笑:“父亲,先吃点儿,不然一会儿饭菜该凉了。” “好,你们也吃,都多吃点。” 饭菜已经上来一会儿了,爷三人终于开动了筷子,吃起了饭。 司言拿起一个白瓷小碗,给司正轩舀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汤。 这大冬天的,喝一口羊汤能暖暖胃。 司言又给哥哥盛了一碗羊汤,司清山则给妹妹夹她喜欢吃的菜。 不过,司清山在边关的时候就发现了,他这个妹妹现在不挑食了,也爱吃肉了,饭量也大多了…… 这丫头自从到了边关,每天都要抽空做大量训练,那训练量连他都觉得太大了。 这丫头是该多吃点。 司清山喝了一口碗里的汤:“这羊汤肯定是蓝姨做的。” 司正轩端着碗一愣:“你如何知道?” “父亲吃不出来?”司清山笑着看向对面父亲,“儿子吃蓝姨做的饭菜,少说也有十一二年了,虽然长大后在边关不常回来,但是这熟悉的味道,一尝便知。” 话落,他忍不住一阵赞叹,“蓝姨的厨艺就是好,父亲,蓝姨回来了?” 司正轩沉默着没说话,神色有些不好。 在司言几岁的时候,司正轩救回一个女子,他们都叫她蓝姨,自那以后,蓝姨就一直住在司家,对外说是司家的下人。 司言自小就知道,这位蓝姨不是下人,蓝姨在司家待了十二年,烧得一手好菜,对她和哥哥都是极好。 两年前,父亲不知道为什么大发雷霆,将蓝姨赶了出去,那一日,蓝姨哭成了泪人。 不知怎么的,两年后,蓝姨又回来了。 “嗯。”司正轩应了儿子一声,放下手中碗筷,“不提这个了,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 司言目光扫过父亲,缓缓开口:“父亲刚刚说到陛下怀疑雍王,的确,陛下曾经是怀疑过雍王手握大权,对他皇位有威胁,可那是他在不知道雍王身体的状况下,今日何御医已经为雍王把脉,回头便会上禀陛下。 “陛下若是知道雍王不但没有装病,还五脏肺腑尽皆受损,身体亏空成这样,父亲觉得,陛下会不会想起四年前,甄至年严刑拷打雍王的事情?就算陛下想不起,我们可不可以提醒他一下?” 司正轩不得不承认,这丫头说得有理。 当年,皇贵妃丞相一党为了牵连更多的人,将雍王违背圣旨一事,发酵成雍王意图谋反,让那时还是刑部侍郎的甄至年,严加审问雍王。 就连德高望重的老太师,也受到牵连,被责令迁离上京。 大宣朝廷的最后几位元老大臣,被贬官的贬官,流放的流放,彻底被辛家排除出朝廷。 自此,大宣朝堂大半落入辛家掌控,三个月后,护国大将军凌岳峰于北雁关战败,再也没入过朝,朝中只剩下司正轩一人和辛家对抗。 “言儿,说下去。”司正轩端起司清山给他倒的一杯酒,喝下肚。 司言拿起筷子,给父亲夹了块无骨的鱼肉,司正轩这才又拿起碗筷,重新吃了起来。 司言喝了口水,淡然开口:“看到如今的雍王这般虚弱,陛下作为一个父亲,多少也会心疼自己的儿子。雍王在边关领兵时手握大权,陛下或许觉得对自己有威胁,但如今雍王已经回朝,兵权也已经上交,陛下便不会觉得雍王对他有威胁了。” “嗯。”司正轩点点头,陛下要是还怀疑雍王,今日就不会赦免雍王,更不会奖赏雍王。 司言微微一笑:“雍王在朝中毫无根基,从不拉拢结交朝中大臣,除了与女儿定下婚约,有了父亲这层关系之外,再无其他关系,陛下如今正信任父亲,便也不会怀疑雍王谋反。 “爱子之心,为人父母者皆有之,皇帝也不能免除,雍王虽不是陛下最为看重的儿子,但也是陛下的皇子,四年前雍王违背圣旨,陛下盛怒之下没有注意刑部,不代表陛下不在乎。 “如今陛下上了年纪,又亲眼见到自己儿子病情如此严重,听何御医说雍王活不了多久了,陛下会不会心疼?” “是会有一点的。”司正轩承认,皇帝虽然宠信贵妃,看重信王,但对雍王也还是有一丝怜悯之心。 但想到甄至年的手段,司正轩不由蹙眉:“可是,甄至年当初对付雍王,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当年雍王身上并无明显的外伤,我们没有证据指控他。” “雍王身体自那以后落下病根,便是事实,只要皇帝认可,这就是证据。” 司正轩:…… 这倒是。 司言神色清冷:“就算要从刑部找证据,也不难,就看刑部有没有胆子大的人了。” “丫头,你是何意?”司正轩敏锐地问道。 司言言儿:“父亲,扳倒了甄至年,刑部尚书这个位置就会空下来,到底谁坐上去,这很关键。” “言儿,你真是爹的亲生女儿吗?”司正轩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女子,这丫头谋划竟是如此之深。 “我是。”司言轻轻握住父亲的手,“女儿永远都会陪在父亲身边。” “你以前一直在藏拙啊。”司正轩感慨不已地说道。 司言没否认,顺着司正轩的话道:“女儿去了趟边关,见识了战场上的残酷,便明白了很多道理,将士们驰骋沙场,浴血奋战,马革裹尸,好不容易才护得了这大宣的江山天下。 “可若整个朝堂都从根子里发霉腐烂了,将士们就算流再多的血,也没有用,女儿只是不想让将士们的血白流。 “父亲想想,雍王为了大宣,呕心沥血,几乎付出性命,结果却被陛下猜忌,受一后宫妖妃指责,请问父亲,他们有什么资格?” “……”司正轩没有说话,只觉胸中沉沉的。 “既然他们没有那个资格,那就让他们滚下来,让有资格居高位的人,去坐那个位置。” 司正轩长叹口气:“丫头,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今的刑部,早已经全是丞相一党的人,扳倒一个,再上去一个,都是他们的人,没什么差别。” 司言眸光轻抬,看向司正轩:“父亲忘了?刑部还有一个我们的人。” “谁啊?”司正轩疑惑看向女儿。 “我大表哥,裴望杰。”司言自回京的路上,就将原主的关系网理清楚了。 司家这一脉子嗣少,她父亲又是独苗,但她母亲家族那边还有人,也在朝为官。 司正轩微微蹙眉道:“为父是忘了,但你可能不太清楚,你这个大表哥胆小怕事,性格软弱,恐会让你失望……” “父亲,女儿能藏拙,别人也能。” 司正轩:!!! 第67章 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啊! 司正轩不禁陷入沉默,回想起妻子的兄长和弟弟,在他印象里,早些年这两兄弟的表现,也还是可圈可点的。 但后来,裴家后辈们的表现,只能说是让人失望。 他岳父裴国公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长子裴柱在朝为官,然行事唯唯诺诺,遇事后退,在朝中渐渐隐于无形。 次子裴季林则并非官身,每日于上京城闲逛,斗鸡遛鸟,不学无术。 裴柱的长子,便是司言所说的大表哥裴望杰,如今在刑部为官,是正五品的刑部郎中。 司正轩和裴望杰谈过几次,他都表现出庸碌无为,一副毫无主心骨的样子。 久而久之,司正轩也就和裴家渐渐疏远了,今日若不是言儿提起,他已经忘了裴望杰还在刑部。 言儿所说裴望杰藏拙,却是他没想到的。 “父亲,前些年我去大舅家的时候,见过大表哥几次,还碰到大表哥和外祖聊天,大表哥其实并非外界所传那般,女儿猜测,许是外祖父和大舅舅迫于形势,因而没敢让大表哥露锋芒。” 司正轩默了一下,持重地开口:“年节快到了,按照往年惯例,父亲过几日便要去看望你外祖,为父到时候和你外祖聊几句。” 裴家实际上还是他岳父裴国公说了算,只是这些年裴国公不入朝,裴家子女的表现也不出色,裴家便渐渐淡出了众人视线。 再加之他夫人已过世十七年了,以至于许多人都忘了司家和裴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自妻子过世后,司正轩和裴家的联系少了很多。 虽然两家也有来往,但司正轩也只是去看望老岳父,和裴家的其他人都不怎么能聊到一块儿去。 如果裴家真如言儿所说,是在隐藏自己,那也一定是国公爷安排的。 “我同父亲一起去,女儿也该去看看外祖父了。”司言微笑道。 “好,好好。”司正轩点点头,看看一旁沙漏,他们聊了好些时辰了。 “言儿,天也不早了,你们兄妹二人先回去休息。” 今日聊得有些上了头,司正轩险些忘了这两兄妹刚从边关回来,该是累极了。 “父亲也早些休息。” “嗯,好。”司正轩笑道,今日发生的诸多事情,他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索一下。 门外老管家司宏静静候着,司融也在院中等着自家小姐。 “孩子们都睡了吗?”司言一出门便问。 “回小姐,都睡了。”司融恭敬道。 “大哥,我去看看孩子们,你先回去吧。” “那好,你也早点休息。”司清山所住的清山苑和司言所住的院子相隔不远,他们兄妹的院子和父亲所住的院子也挨得很近,走不了几步路。 司融在前带路,司言前往孩子们所住的地方。 孩子们被安排在一间单独的院子里,里面一排空屋,今日府中下人都收拾出来了,总共十二个孩子,睡在了三间屋子里。 院子里静悄悄的,点着几盏灯笼,司言一进院门,便看到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睛。 司策正坐在门口台阶上,听到动静便站了起来。 见来人是司言,少年脸上紧绷的神情顿时放松下来,朝着司言走来。 “姐姐,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司言没有错过少年脸上神色变化,知道自己是他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最信任之人。 “你也还没睡?”司言莞尔一笑,走进院中。 “我还不困。”司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整齐的大白牙。 司言没多说什么,往前两步,便听到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 少年轻声开口:“姐姐放心,大家都睡得可香了,我们还从来没睡过这么软的床,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谢谢姐姐。” 少年抬头看着司言,眼里光芒如同星辰仰望日月。 今日在京郊长亭,他见到姐姐对那宣旨的无礼太监动手,本来还担心姐姐进宫会受到责罚。 现在见到姐姐没事,他便知道姐姐不一般。 司言招呼司策在台阶上坐下,司融连忙去拿椅子,被司言阻止了。 她目光轻柔看着眼前少年:“从今以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不要见外,有什么事便找司融姐姐和老管家,也可以直接来找我,我就住在隔壁院子里,几步就到。” 司言细致入微的嘱咐,让司策忍不住想要落泪。 “是,姐姐。”司策眼睛红红的,带着弟弟妹妹们流浪多年,他们风餐露宿,四海为家,没想到如今有了这么温暖的家,还有了关心他们的姐姐,以及这府上许多友好的人。 “姐姐,我可以干活,有什么活需要我干的吗?我什么累活,重活都可以做。” 司言看着灯火下少年坚毅感恩的眼神,他麦色的肌肤,高高的个子,不算强壮,但很劲瘦。 “有的。”司言面露笑容。 “什么活儿?姐姐,我都可以干。”司策抹了抹眼眶,神色认真看着司言。 “看书,写字,打拳,练剑……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做,你还要负责把自己学会的东西,教给弟弟妹妹们。” 司策微微垂眸,紧咬着嘴唇,半晌没有说话。 “怎么了?不愿意?”司言看着沉默的少年,轻声问道。 “我愿意,姐姐,我很愿意,我只是没想到……” 司策眸中泪水再也止不住,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 这根本不是干活,这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少爷才有的待遇,他没想到姐姐对他这么好。 他在来上京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等到了司家,让他做什么他都乐意。 劈柴,喂马,干什么粗活累活都行,姐姐给了他们一个家,他也想为姐姐做些事情。 可他发现,司徒府下人很多,每件事情都有专门的人做,老管家宏伯把这些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 他还在想着,他究竟能为姐姐做些什么,可他无论如何没想到,姐姐让他读书练剑。 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啊! “你不是说,想像燕王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战神大将军么?” 少年不禁愣住了,没想到那日他说的话,姐姐都还记得。 司言语气轻柔:“姐姐不需要你干活,只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早日实现自己的愿望,在这大宣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第68章 你是不应该再翻墙进来了 清幽的庭院里,一阵安静,冷风吹拂着少年脸庞,让他头脑从未有过的清醒。 他一直以来,只想着能让弟弟妹妹们活下去,就心满意足了。 哪怕自己有着一个将军梦,也仅仅只是自己的梦而已。 如今,弟弟妹妹们有了这个家,又听姐姐这么说,藏在司策心底的那个愿望就更加呼之欲出。 “大将军要学的东西可是很多。”司言的声音温柔而平静,带着安抚和治愈的力量,就像启明星一般指引着人。 “一个战神大将军,不但要拥有一个强健的体魄,拥有过硬的本事,还要拥有坚强的意志,拥有一颗强大到坚不可摧的心。更要饱读兵书,熟练兵法谋略,了解各国国情差异,外交手段,风土人情等等,将来上了战场,带兵打仗,才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任何时候都能游刃有余。” 司策不由愣住,许久没回过神来。 他只以为浴血奋战,奋勇杀敌,就是一个大将军所做的事情,没想到一个大将军要做的事情,这么多。 “明白了吗,阿策?”司言微微一笑,看着少年紧绷的脸庞,“要做一个战神大将军,比你干任何苦活、重活、脏活、累活,都要辛苦百倍。” 司策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他能够明白姐姐所说的这些,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也有些理解不透彻。 司策也没想到,在日后的每一天,姐姐和他所说的这些话,都会在脑海中回响,激励着他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步实现自己的梦想,成为大宣新一代顶天立地的战神。 “是,姐姐,我会好好学本事的。” 少年眼里还淌着泪水,眼神却是无比坚毅。 司言轻轻从台阶上站起:“明日鸡鸣时分起床,跟着姐姐一起训练。” “是。”司策跟着站起身,腰板挺得笔直。 司言笑着看他:“擦干眼泪。” 司策有些不好意思地用袖子擦了擦脸上泪水,他以前流血受伤从来不哭,自从遇到姐姐后,不知怎么的,眼泪就总是控制不住。 司言轻声道:“早点去睡吧,明日叫上阿蛰一起过来。” “是,姐姐。”司策满眼期待看着司言,“阿蛰也想等姐姐来着,但他回来的路上有点晕,我便让他先去睡了。” “嗯,姐姐知道了。” 司言离开孩子们所住的院子,回了自己所住的雨澜轩。 “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是,小姐。”司融将房间里一切收拾妥当,退了下去。 屋子里的东西,古香古色,都是司言第一次接触,她却觉得极为熟悉。 她的灵魂已经与原主身体和记忆,很好地融合在一起。 司言轻轻坐在柔软的雕花床上,忽听得窗边一阵极细微的动静。 她抬眸看向窗外:“进来吧。” 门外一阵寂静。 “进来。”司言再次开口,“房门还没关。” 外面的人似在犹豫,月光下高大的身影止步不前,直到里面的人喊他名字:“墨翰。” 凌墨翰终是推开门,迈进门槛,又轻轻将门掩上。 他暗中来雨澜轩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是唯一一次被司言发现的。 凌墨翰再次确信,这丫头自从边关回来后,就真的大变了。 一个人的性情变化,他还可以理解,但他并不觉得一个人的耳力,也能忽然之间变得如此过人。 “坐下说。”司言从床上起身,踩着脚下地毯,走到桌边坐下。 凌墨翰也走了过来:“阿言的听力,比以前好了。” 司言轻轻提起水壶,给两人各自倒了杯水:“或许,是我以前没喊你。” 凌墨翰微微一愣:“阿言今日为何又喊我?” “因为以前的阿言,已经不在了。”司言轻轻回了一句。 水是司融离开时拿来的,这会儿还温着。 凌墨翰陷入沉默,他目光轻轻看着眼前女子,情绪平静:“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了。” 他得知这丫头被陛下指婚给信王,后又改为雍王,便知道他们不可能在一起。 他来找这丫头,得知她去了边关,这几个月以来,他彻夜难眠,一直在想着他们日后该怎么办。 他甚至想过,带着这丫头私奔…… 此时此刻,他终于有了答案,以前的阿言不在了,就意味着现在的阿言要重新开始了。 只是,阿言想要怎么开始? 司言看着情绪不显露于色的男子,轻轻开口:“你是不应该再翻墙进来了,要来,就光明正大地走司徒府正门进来。” 凌墨翰微微一愣,神色有些不解地看着司言。 他微微摇了摇头:“阿言,我如今只是个普通侍卫……” “那又如何?”司言断然打断凌墨翰,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锋芒锐利。 凌墨翰抬眸看向司言:“护国大将军府已经没落……” “那又怎样?”司言问道。 凌墨翰默了一下,嗓音嘶哑:“阿言,你已是雍王未婚妻。” 司言轻轻喝了一口水:“那我们就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了吗?我们青梅竹马,这几条大街上谁人不知?整个上京城现在又有谁不知?” 随着她成为雍王未婚妻的消息传开,她的很多事情都是藏不住的,与其躲着藏着避着,不如光明正大显露出来。 凌墨翰陷入一阵沉默,司言神色镇定:“无论我是谁,始终都是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妹妹。” 凌墨翰明白了。 他沉默半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阿言。” 从此以后,他们是兄妹了。 司言看了凌墨翰一眼,决定一次性把事情说透彻一些。 “墨翰,你也已经发现,我变了,我的确是变了,以前的那个司言在战场上已经死了,我不再是以前的司言了。” 凌墨翰:…… 阿言在边关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有如此之大的变化? 司言顿了一下,缓缓开口:“以前的司言,眼里只有墨翰哥哥,但现在的司言,眼里只有大宣,我要这大宣奸佞荡除,朝政清明,能人可用,忠臣可言,我要大宣甲兵强盛,百姓富足,我要这天下一片太平。” 凌墨翰:!!! 凌墨翰愣愣地看着司言,心里岂止是震惊! 他只觉得有些不认识眼前的女子,阿言是不是疯了? 可看着女子从容镇定的神色,凌墨翰想起那些关于她在边关救了燕王的传言,想到弟兄们得来的小道消息,说今日朝堂上陛下不但未罚雍王,还奖赏了雍王,也奖赏了这丫头,凌墨翰便知道她没疯。 凌墨翰心脏狂跳,一颗心好似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竟然一直不知道,阿言女子之身,竟有如此远大的抱负? 司言看着眼前少年老成的竹马,一字一顿:“我还要护国将军府翻身崛起,荣光再盛,我要凌伯伯的病好起来,我要你步步登高,青云直上。” 第69章 那没办法,你只能忍了 提到护国大将军府,凌墨翰的眼睛里有了神。 可他依然不敢置信,这小小的丫头,怎么就忽然关心起国家大事来? “小丫头,你不是阿言!”凌墨翰看着司言,漆黑瞳仁一片幽深。 “我是!只是不再是墨翰哥哥的阿言,我是大宣的阿言,我要站在权利的顶峰,主导一切,我要推毁这个王朝的腐朽大厦,重新建立起一个崭新的秩序,如此,我才能守护我想守护的一切。” 司言说出这样的话,凌墨翰满目震惊,又渐渐平静下来。 凌墨翰简直无法想象,这丫头会有如此之大的变化。 可他又明白了她想做什么。 “我知道了,阿言是要辅助雍王,继承这大宣江山正统,日后凤临天下。” 司言静静看着眼前不过十七岁神色坚毅的男子,护国将军府的没落,让他比同龄的孩子承受得多,也成熟得多。 司言知道,凌墨翰明白了一部分,但又不明白另一部分。 而那一部分,司言是不可能用语言说清楚的。 她只有一步一步,走出这条路,眼前的这位竹马才会明白。 他如今这么认为,倒也算是顺理成章了。 “墨翰,总有一日,你会更加明白我的意思。”司言轻轻开口,“你现在要明白的是,无论护国大将军府日后的崛起,还是大宣日后的强盛,都需要你,需要你的一份力量。” “那你呢,你还需要我吗?”凌墨翰问出一句。 “需要。”司言莞尔,“我的哥哥。” 凌墨翰默然片刻,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我知道了。” “早点休息。”凌墨翰微微一笑,一步一步,朝着门外走去。 他步履千斤,跨过门槛,回头看向灯光下女子:“关好房门。” “好。”司言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两人门内门外,各自站立,凌墨翰抬手掩上房门,司言拴好门闩。 窗外冷月如钩,冬日的严寒袭面而来,月光下男人高大的身影投射在地上,缓缓离去。 司言房里的烛火熄灭了,深夜的司徒府一片沉寂。 而此时,上京城的另一座府邸,却是灯火通明。 甄家庄严肃穆的正厅里,横七竖八,躺着八个护卫,其中一向霸道的任虎,不但手掌被利刃割破,几乎废了,嘴巴两侧还被割出两道深深的口子,今日在医馆缝合了伤口,才让人抬回来。 其余护卫皆是痛苦满面,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胳膊疼腿疼的,门牙没了的…… 甄骏看着倒是没事,只是衣服脏污,满面尘垢。 此刻,他正唾沫横飞,添油加醋地向父亲甄至年诉说着今日糕点铺门口发生的事情。 昏黄的灯光下,刑部尚书甄至年坐在正厅主位上,听着儿子滔滔不绝讲述今日被打之事,面色越来越深沉。 甄夫人则是不住地抹着眼泪,一个劲儿地心疼宝贝儿子吃了多少苦头。 甄骏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说完事情的经过。 看着一言未发的父亲,甄骏不禁哭嚎道:“父亲,您可一定要为儿子做主啊!” 甄至年默默端着茶杯,没有开口说话。 在这遍地权贵的上京城,甄至年用了二十余年的时间,才从一名小小的狱卒混到如今这个地位,绝不简单。 他不会因为儿子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自己吃了什么苦,就冲动得去司徒府找人算账。 甄至年神色冷淡看着儿子,不轻不重地问道:“你确定,打你的是司徒之女?” “爹,儿子已经说好几遍了,就是那个女人,司言!”甄骏拳头紧握,一阵咬牙切齿。 “那没办法,你只能忍了。” “父亲!” 甄骏满脸不敢置信,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父亲,这次竟然怂了? 他被一个女人欺负成这样,父亲居然还让他忍? 甄至年断然道:“此事不用多说,这段时间你给我消停点,不要到处惹事。” 他平日里给儿子撑腰,那是建立在自己能掌控得了的情况下,如今司正轩正得圣宠,他就要避着这锋芒。 “父亲,怎么就是儿子惹事了?是那司言打了儿子,儿子现在浑身都还痛着……” 甄夫人忍不住开口:“老爷,骏儿被人打成了这般模样,您就不心疼?” “你一妇道人家懂什么?”甄至年目光冷冽扫了甄夫人一眼,“司徒之女司言,今日大殿之上,让陈王都吃了亏,更何况是骏儿?” “陈王也吃了亏?”今日的事情,甄骏还真没听说。 “你惹谁不好,偏要惹她?”甄至年目光沉沉盯着儿子,“你可知今日雍王回朝,不但没有受到陛下责罚,还得到了奖赏,司清山、司言兄妹二人,也都得到了陛下奖赏。” “父亲,那这么说,司言那女人更是在故意针对儿子啊,她明明已经知道我是刑部尚书的儿子,却对我大打出手,这是故意让您颜面扫地啊!父亲,您可一定要为儿子出这口恶气啊。” “你既然知道她是故意为之,那就更要忍着!” 甄至年看着眼前不成器的儿子,冷冷道,“她针对的不是你,而是为父。” “父亲这是何意?”甄骏完全没想过这一层,那司言打的是他,怎么就是针对他父亲了? “你已经说了,司言打你的时候,司正轩就在马车里,却没有阻止。” “爹,这司正轩纵容女儿当街行凶,还那般羞辱儿子,这理儿就是到了哪里,也是我们占啊!就算是告到陛下御前,那司正轩也是无理。” “住口!”甄至年勃然大怒,“为父警告你,若是此事捅到陛下面前,我甄家就大难临头了。” 甄骏:…… 他不理解! “父亲,儿子可是您堂堂刑部尚书之子啊,难道儿子就只能任由别人欺负,您不管吗?” “是啊,老爷,那女人伤了我们这么多护卫,还打了骏儿,逼着骏儿吃下那些脏污的糕点,这是在羞辱我们甄府的人啊,您怎么能忍受得了?” “妇人之见!”甄至年面无表情地开口,“此事不要再提,你这段时间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甄至年目光扫过大厅里一众低垂着头的护卫,“还有你们几个,好生看着公子,若是他敢迈出府中大门一步,本尚书要你们狗命。” 甄骏忍不住大吼道:“父亲!您怎么能这么怕事?您不是有丞相大人撑腰吗?您这是在怕什么?” 甄至年霍然起身,抬起一巴掌狠狠打在儿子脸上:“再说此混账话,为父一棍子打死你!” 第70章 摆驾雍王府 “老爷,您这是做什么啊,老爷……”甄夫人哭着冲上前去,心疼不已地抱着儿子。 甄骏脸上五个手指印,双目通红看着眼前陌生至极的父亲。 “父亲,你打啊!你再打啊!哇呜哇呜……别人欺负我也就算了,父亲您也帮着外人来欺负我,究竟是何道理?” 甄至年看着儿子脸上,也是一阵心疼,但他没法告诉儿子,四年前他为了得到刑部尚书的位置,做了不光彩的事。 司正轩最近深得陛下宠信,已经开始和辛丞相斗了,这是在拿他们甄家开涮。 一个搞不好,甄家就会家破人亡。 “给我老实点待家里,不想甄家大难临头的话。”甄至年扔下一句话,甩袖而去。 甄骏哭着大喊:“父亲,父亲……” “老爷……” 甄至年只当没听到,头也不回。 众人都懵了,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老爷一向爱护公子,没想到这次公子受了这么大委屈,老爷居然就这么忍气吞声。 甄骏看着父亲态度坚决,不肯替他出头,不由一头扑到母亲怀里。 “娘,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怕事了?儿子被人揍成了这样,儿子的护卫也被人伤成这般,那女人还当街动了刀子,父亲居然也不管?” 甄夫人心里也憋屈得慌,但他毕竟不敢违背老爷,只得安慰儿子。 “儿啊,你父亲可能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你要理解你的父亲。” 甄骏吸着鼻涕道:“能有什么难处啊?爹都已经是刑部尚书了,背后还有丞相撑腰,就那么怕那司正轩吗?” “好了骏儿,你就听你父亲的吧,最近先别出门了。” 甄夫人也是没有法子,只是一个劲儿地抹着眼泪,心里疼得跟什么似的。 “儿子咽不下这口气。”甄骏抱着母亲,哽咽道,“母亲,父亲不管儿子,您可不能不管……” 甄夫人叹气道:“母亲一妇道人家,能有什么法子?” 她向来都是听夫君的,遇到这种事情根本毫无主见。 甄骏略微思索,眼睛一亮:“母亲,您不是和安云公主交好么?安云公主是陛下的亲妹妹,若是安云公主能够为儿子做主,便有人替儿子出气了。” “这……”甄夫人一阵犹疑。 “母亲,难道您就忍心看着儿子受苦吗?儿子被人欺负成这样,以后还在上京城有什么脸面啊?” 看着儿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甄夫人不禁一阵心软:“好,好好好,母亲试一试。” 甄骏这才展露笑颜,司言那女人动了刀子,在哪儿都不占理,只要安云公主出面,事情闹大了,父亲想不管都不行。 今日上京城的夜晚,颇不平静,不仅朝中大员的府邸,就连宫中,也起了波澜。 皇帝寝宫,皇贵妃辛雅先后让人送来了燕窝和莲子羹,都被皇帝搁在一边。 皇帝目光盯着眼前龙案上司言让古公公转呈给他的千年人参和灵芝,等候着雍王府的消息。 今日何御医上禀,说雍王的身体五脏六腑皆已受损,气血亏空,寿命不足三月,皇帝简直不敢置信。 雍王在他这个父皇面前,从未表现过这般虚弱,今日大殿他亲眼所见雍王当场晕倒,也觉雍王不像演戏,加之何御医向来敢言实话,老皇帝便不得不信。 他本也是病体之身,想到儿子这般年轻,竟然病得比他还严重,不禁疑心大起。 老皇帝沉思良久,派自己最为信任的傅御医,去雍王府走一趟,并让傅御医连夜回禀。 “陛下,已经是三更天了,您还是休息一会儿吧,等傅御医回来,老奴再叫醒您……” “朕就在这儿等着。”皇帝神色威严冷冷开口。 古圆不敢再多说什么,退到一旁站着,这几个月以来,他还没见到陛下为一件事如此上心。 “陛下,贵妃娘娘又让人送来了参汤,您要不喝一口……” “朕不吃。”提到皇贵妃,老皇帝就不禁生气,皇贵妃竟能说出那般话,让他把司言纳入后宫。 看着碗里参汤,皇帝的目光又落到眼前盒子上。 他指着司言送来的千年人参:“朕要吃这个。” 古圆一阵心惊肉跳,陛下就见了司言一面,竟然点名要吃司言送的人参。 “是,陛下,老奴这就让御膳房去做。”古圆连忙让人把人参拿下去。 小太监正要离开,只听皇帝道:“这是新采的千年人参,不要浪费了,给朕留着点,一根一根地做。” “是,陛下。”小太监诚惶诚恐,捧着盒子赶紧去御膳房。 皇帝一直等到深夜,子时一刻,才有了雍王府消息。 “陛下,傅御医回来了。” 傅仁涛跟在古公公后面进殿,见着陛下还坐在龙案前等着,便知陛下极为关心此事。 “傅御医,雍王怎么样?”皇帝坐直了身子,一双老眼中目光深邃而犀利。 “陛下,雍王身体,确实……确实如何御医所说,只有三月时间了。” “你看清楚了?”皇帝霍然起身,只觉得头脑一阵昏沉。 傅仁涛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臣看清楚了,雍王……雍王殿下的身体,连微臣也束手无策。” 皇帝捂住突突直跳的头,一头栽倒在龙椅上。 “陛下!”古圆大惊一跳,连忙扶住皇帝,“傅御医,还不快替陛下看看?” 傅御医正要上前,皇帝摆摆手:“朕无碍。” 皇帝只觉得头痛欲裂,脑袋像是要炸开一般,他这是给气的! 他还在想着,雍王要是装病也好,至少不是真的只能活三个月了。 皇帝坐在龙椅上,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他沉默一阵,威严开口:“摆驾!去雍王府!” 古圆跪下劝道:“陛下,夜已经深了,您还病着,身体要紧啊。” “摆驾!”皇帝抬起一脚,猛踹在古圆身上。 古圆一个趔趄,不敢再说什么,只得让人赶紧去备马车。 四更天时,皇帝没有提前知会,直接乘坐马车到了雍王府。 皇宫禁军分列雍王府门口两侧,雍王府的人见着御驾前来,惊得不知所措。 “不要声张,朕自去看雍王。” 皇帝吩咐一句,踏进雍王府大门,目光扫过府内布置,他已经有多久没来这里了? 自从四年前雍王违背圣旨,不,不对,自从五年前太子被废,皇后与他离心,他便再也没来过雍王府。 这里竟然一切没变。 本就冷冷清清的雍王府,和日渐奢华的信王府比起来,更显得十分寒酸。 皇帝一步步往前走着,心也跟着一点点下沉。 他不让雍王府下人通禀,在门房的带领下,一步步来到雍王所住的院子。 第71章 他命都要没了,还谋逆什么? “咳咳咳……咳咳咳……” 皇帝还未踏入院门,一阵阵低沉压抑的咳嗽声传来,随着他一步步走进院中,咳嗽声愈发清晰,好似要将咳嗽之人肺腑撕裂。 院子里候着两个下人,对着雍王房门暗暗抹泪,两人听到身后动静,回头一看,发现是皇帝,不禁愣住。 雍王府的老管家最先反应过来,拉了一把身旁人就跪下。 老管家正要开口,皇帝抬手阻止。 古圆很有眼色地走上前,将老管家扶了起来,并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咳咳……”里面的咳嗽声小了,像是咳嗽之人在极力压制,每一声都带着极大的痛苦。 雍王已经听到外面动静,知道是有人来了,但他不知道是皇帝。 “栗伯,你们别守在院子里了,回去休息吧。” 祁子煜只以为外面是守着的老管家和关心他的下人们。 他已经吩咐过众人,不用守在这里,但大家只要一听到他咳嗽,就还是忍不住前来。 外面没有回应,脚步声不远反近,雍王觉得有些奇怪。 忽然,房门被推开,一道玄色身影随着清冷的月光一同进入。 皇帝抬腿迈进门槛,朝着怔愣了一下,又手忙脚乱收拾着床头一堆东西的儿子走去。 雍王将床头带血的手帕揉成一团,扔到了地上的一个盂盆里。 皇帝并没有错过他的动作,还以为他在做什么,走到床头,只见柜子上残留着不少血迹,空气中有着浓重的草药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一时之间,皇帝全明白了。 祁子煜挣扎着起身:“父皇,儿臣参见父皇,儿臣这里乱……” “别动!”皇帝按住他的肩膀,威严开口。 古公公连忙从一旁搬来一个杌凳,皇帝神色严肃,在杌凳上坐了下来。 皇帝目光扫过地上的盂盆,隐隐可见里面暗红的颜色。 “来人,收拾一下!”祁子煜忙对外吩咐,皇帝还是看清楚了,里面一堆帕子上,全是血。 老管家栗伯带着下人进门,连忙将床头打扫干净,将盂盆拿走,又换上了一个新的。 “咳……”雍王轻咳一声,又极力止住,他微压胸口,掩住嘴唇。 “这么晚了,父皇该早些歇着才是……” 皇帝骤然之间,老泪纵横,堂堂雍王,大宣战神,身体居然亏空成了这样。 祁子煜没料到皇帝会来,更没料到皇帝会落泪:“父皇莫要伤心,儿臣无事……” “陛下。”古公公连忙递来手帕,皇帝接过,擦了擦眼角泪水。 古公公眼里无泪,但也跟着抹了抹眼睛:“雍王殿下当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是,多谢古公公。”祁子煜抬眸看着古圆,好似今日京郊长亭,两人从未发生过任何不快。 “身体怎么折腾成这般了?”皇帝看着眼前比他还苍白,比他还虚弱的儿子,说不心疼是假的。 他的皇子,大多羸弱,能够活下来,并长大的就四个,信王、陈王、雍王和废太子。 陈王不学无术,他早就放弃了,废太子五年前大逆不道,也让他失望透顶,唯有信王和雍王。 信王母家背景强大,为人做事也算沉稳,是他最为喜爱的孩子。 然而,雍王,虽说四年前曾违背他圣旨,如今又违背他圣旨,但也只是为了能打胜仗,为了能守护大宣江山,保护大宣百姓。 况且,雍王两次不受君命,都是打了大胜仗,实在让人无可指责。 虽然他也曾怀疑雍王有谋逆之心,可如今,他命都要没了,还谋逆什么呢? 谁会要一个根本没命坐守的江山啊? 祁子煜语气和缓:“儿臣这是多年旧疾了,非一日之寒,父皇且放宽心,莫要为儿臣担忧。” 皇帝不禁长叹口气,一双老眼通红看着祁子煜,这孩子和他母亲长得极像,至今他都还清楚的记得骊妃的模样,一眨眼,骊妃已经离世近二十年了。 这二十年来,他除了把雍王交给皇后带大,对这个儿子的关心可说是寥寥。 他甚至直到不久前,才为雍王指婚,足可见他对雍王的漠视。 自四年前雍王违背圣旨,他便再也没过问过雍王,他甚至都记不清这个儿子具体是多大了。 老皇帝沉默半晌,终是开口:“这些年来,父皇对你,疏忽了……” 祁子煜微微一愣,没想到对他一向冷漠的父皇,会说出这话。 他抬眸看着眼前头发半白的皇帝,好似有什么东西从胸腔里冲出来,祁子煜猛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 皇帝亲自上前,替祁子煜拍拍背,祁子煜连忙开口:“父皇……不必……噗……” 祁子煜骤然之间,好似再也忍不住了,一口鲜血从喉咙里涌出。 他胡乱从床头一叠手帕中抽出一条,捂住嘴唇,鲜红的血沁透手帕,染红了手指,触目惊心。 皇帝霍然起身,满目惊骇,雍王又抽了一条手帕,将唇角鲜血擦干净。 古圆都惊呆了,连忙大喊:“来人!快来人!” 云桥听到声音,连衣服都没披,直接冲了进来。 见到大宣皇帝,云桥也未惊慌,恭敬一礼后便走向雍王床前。 云桥拿出一排银针,替雍王施针,又让人拿来参片,给雍王含着。 老管家栗伯连忙带人前来,将王爷手上带血的手帕收走,又打来热水,给王爷净了手。 老皇帝愣愣地站在一旁,心中说不出是震惊,愤怒,还是什么…… 他简直不敢想象,若不是今日亲自前来,他日后,恐怕都见不到自己这个儿子了。 皇帝双目通红,第一次感到自己身为掌控天下人命运的帝皇,却在儿子的病床前,那般无能为力。 祁子煜面色惨白,脸上毫无血色,仍是忍不住看向皇帝:“父皇,儿臣弄脏了您的袍子……” 他突然吐血,从指缝里滴下几滴血,没注意到弄到了皇帝身上。 “小事。”皇帝心痛至极,极力稳住情绪,在床边一个杌凳上坐下。 他目光看向云桥,也知这是替雍王治病的医者,不禁缓缓开口:“我儿情况怎么样?” 云桥不卑不亢:“回陛下,雍王殿下数年前旧疾一直未愈,这次前往边关,又加重了病情,回朝路上舟车劳顿,损耗极大,殿下如今的身体,需要好好休息,慢慢调养。” “你能治好我儿?”皇帝问道。 “草民不能。”云桥神色如常,轻声开口,“但草民的师父能。” “你师父?”皇帝忽然想起来了,今日何御医告诉他云崖神医将来上京为雍王诊治。 “家师云崖神医,不日便到上京为雍王诊治,但雍王身体,乃是落下了病根,即便师父到了,也还是需要慢慢调理,不然雍王仍是难以恢复。” 皇帝的心稍稍安了下来,只要还有治,那就好。 云崖神医的大名,他是听过的,但是从未有人见过。 皇帝看着云桥:“敢问大夫姓名?” “在下云桥,乃燕王手下医者。”云桥并未隐瞒。 他身份特殊,在皇帝面前必须如实回答,不然被人利用,恐引起两国误会。 “燕龙弈?”皇帝眸色一深。 雍王不禁开口:“父皇,这次我大宣能战胜北芒国,皆是因为和燕国合作,燕王见儿臣病体虚弱,才派了云桥前来为我诊治,若不是云桥,儿臣恐怕不能活着回到上京。” 皇帝微微点了点头,燕王和雍王交好,这是大宣朝中众人皆知的事情。 “你说雍王身体数年前留下病根,可知是何原因留下的?” 云桥慎重开口:“这个草民不知,但雍王曾经遭受过什么,雍王心中定然知晓。” 第72章 你都命悬一线了,还在安慰父皇? 空气中一阵寂静,皇帝目光黯然陷入沉思,雍王也未开口说话。 四年前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半晌,皇帝的声音打破了平静:“煜儿,你实话告诉父皇,可是四年前你入狱之后,留下的病根?” 有些事情,雍王没法主动说,皇帝是他父亲,可也是掌握所有人生杀大权的一国之君,可他既然问起,那就又不一样了。 “父皇,儿臣当年有违圣意,入狱也是应该的。” 雍王掩唇轻咳两声,只觉得身体好多了,云桥的医术,不比宫中御医差。 老皇帝满脸愤色:“你入狱是应该,可有人把你伤成这样,却是不应该。” “父皇莫要动怒,以免伤了身体,儿臣无事,只需好好调理,定会恢复。” “你都命悬一线了,还在安慰父皇?”老皇帝一时之间,眼眶又湿润了。 祁子煜看着床前皇帝:“父皇还是保重身体,才最为重要,父皇是一国之君,忙于国事,要比儿臣辛苦多了。” 皇帝喉咙哽咽了,想起这孩子从小就孝顺,只是沉默寡言不爱说话,没有信王那般会讨人欢心,可他心里,是真正的关心他这个父皇。 皇帝站起身来,看向雍王:“你好好养着身体。” 话落,皇帝径直转身离去,祁子煜起身:“儿臣送父皇……” “送什么?”皇帝回头瞪着祁子煜,“好好休息,万不可让父皇白发人送黑发人。” 皇帝说完,大步离去,一路出了雍王府,上了马车。 古圆跟在皇帝身后,看出陛下心中有气。 马车辚辚,往宫中驶去。 皇帝的声音从马车里飘出:“四年前,狱中负责审问雍王的是谁?” “陛下,当年的事情老奴也记得不甚清楚了。”古公公慎重地开口,“但老奴记得,当时的刑部尚书,乃是华尚书,因为审问雍王不力,被陛下罢黜,陛下把这事儿交给了当时的刑部侍郎甄大人,如今甄大人已是刑部尚书。” “甄至年审问的?” “是啊,陛下,甄尚书因为审问雍王一事,审出了背后的老太师等人,立了大功,陛下便给他升了官,让他做了刑部尚书。” 皇帝不禁陷入沉默,其他人是不是冤枉的,他不知道,但当时,他是烦老太师了,所以借着这个机会,责令太师府迁出上京。 皇帝目光沉沉:“对雍王用刑的也是甄至年吗?” “刑部内部的事情,老奴不太清楚,陛下要是怀疑当年之事,可以查……” “先不要打草惊蛇。”皇帝沉声道。 “是,陛下。”古公公看得出来,这刑部尚书的甄大人,是被陛下记住了。 甄至年最近这阵子,最好是不要犯错,不然,雍王一事牵连出来,干系就大了。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司言便带着司策和司蜇进行训练。 二人训练完后,司言交代他们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坚持这么做。 司言又继续训练了半个时辰,沐浴完毕,这才准备出门。 司融从门口进来:“小姐,蓝姨来了。” “让蓝姨进来。”司言走出房门,只见院中站着位中年女子,三十多岁的年纪,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 “小姐。”蓝姨见了司言,轻唤一声。 司言朝着中年女子走去:“蓝姨还是如往常一般,叫我言儿吧。” “是,小姐。”蓝姨笑笑,拿着自己亲手做的冬衣上前,“快到年节了,我给小姐做了两件衣裳,小姐看看喜不喜欢?” 司言目光扫过蓝姨手里的托盘,上面两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一件是喜庆的红色,一件是明丽的黄色,都是年轻女孩子喜欢的颜色。 司言微微一笑:“喜欢,只要是蓝姨做的,我都喜欢。” 对面中年女子听了这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蓝姨,你这两年去哪里了?”司言轻轻问道。 在司言的印象中,关于蓝姨的印象,甚至比母亲还要深,蓝姨可算得上是她的半个母亲。 她自小没见过生母,只在父亲的画中见过,而蓝姨在她五岁的时候入府,一直对她极好,对父亲也是极好。 “蓝姨没去哪儿……”蓝薇微微低下头,抹了把眼泪,没有多说,“言儿试试这衣服合身吗?” 说着,她便拿起红色的衣裳让司言试试,红色长裙绣着精致的寒梅和兰花,司言穿上,简直惊艳! 蓝姨看着眼前长高不少的小丫头,满是感慨:“言儿长高了,我估摸着言儿这两年就该长高了,所以特意做长了一些尺寸,正好合身。” “多谢蓝姨,衣服很好看。”这件衣服的确好看,只是司言穿出去,回头率恐怕会过高。 “言儿更好看。”蓝姨轻轻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子,眼里满是笑意。 言儿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精致,肌肤雪白,红色真的很衬她,言儿容貌这般绝美,她母亲定也是极美的。 “蓝姨也很好看。”司言轻轻回了一句。 蓝姨不禁一愣,脸色微红,抿了抿耳边头发:“言儿可是要出门?” “是。”司言点头。 “那你先去忙,蓝姨就不打扰你了。”蓝姨说完,便离开了院子。 司言带着司融一路出了城,来到城外一间破庙。 魏书被绑在破庙的一根柱子上,让人蒙着双眼,司言抬抬手,司融上前给他解开绳索和眼带。 “魏先生,这段时间多有得罪,你现在可以走了。” “得罪?”魏书冷哼一声,满面阴沉,“你让人如此羞辱于我,究竟有何目的?” 这女人让人扒了他的衣服,还美其名曰为他检查身体? 他才不会蠢到相信这个女人会关心他的身体。 司言淡淡道:“魏先生身体无碍,可以回陈王府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魏书两眼死死盯着司言,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司言有什么目的。 “我是想放了你呀,魏先生要是不愿意走的话,也可以继续待在这儿。” 魏书有种强烈的错觉,这女人一定有什么阴谋! “魏先生若是再不走,我可就要反悔了。” 魏书从地上捡起自己外袍,头也不回往外走去。 司融身旁,一个属下走上前来:“回小姐,属下检查过魏书身体后,已经将他身上特征记录下来,其中最明显的,他左腿上有一个暗红色胎记。” “好,我知道了。”司言点点头,拿过属下的记录,一一看完,让司融收了起来。 司言吩咐道:“你让人安顿好牛伯和李叔,暂时委屈他们住在城外,记住,要保密,等时机到了,我再接他们进城。” 牛伯是司策口中的疯伯伯,李叔则是那位断臂的大叔,两人都是当年经历过北雁关屠城的人,对司言日后翻出护国将军府一事极为关键。 “是,小姐。”司融领命。 “让你们准备的桂花酒和叫花鸡呢?”司言问道。 另一属下连忙提了一壶酒和一个食盒过来:“小姐,都在这里面,让我们庄子里的厨娘现烧的叫花鸡,味道保证地道。” 司言打开食盒看了眼,满意地点点头,对司融道:“回城,去刑部。” 司融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姐,您说去哪儿?” “去刑部。”司言笑着看向怔愣的司融,“我刚打了刑部尚书的儿子,不得去看看甄大人是否生气了?” 司融:…… 第73章 告到陛下御前 司融没有多问,司言也没多说,主仆二人上了马车,一路往城里而去。 两人出门的时候,太阳才刚刚升起,回城的时候就日头高照了。 年关将近,上京城的冬日开始活跃起来,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置办年货,街道两旁装点着各色灯笼,各店铺门口红绸高挂,一片喜庆。 司言一路欣赏着上京城的繁华,将实际所见场景与脑中见过的上京城舆图对应起来。 半个时辰后,他们抵达刑部官署。 刑部大门宏伟壮丽,庄严肃穆,门口两头石狮威风凛凛,司言站在大门口往里看去,门口守卫见了,上前喝问:“来这儿何事?” 司言微微一笑:“军爷,我是来找刑部郎中裴大人的。” 守卫上下打量着司言,见司言容貌极美,气质不凡,不由问道:“你是裴大人何人?” “我是他表妹。” 守卫表情一阵奇怪,裴大人不是已经成婚了吗?还有这么美貌的表妹来找他? “姑娘在这儿稍等一下,我去通报裴大人。” “有劳军爷了。”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裴望杰便出来了,本来还想着是他的哪个表妹,见着司言,不由暗自一惊。 昨日这丫头打甄公子的事情,今早刑部就已经有人在暗中议论了,没想到这丫头竟然找到了刑部来。 “大表哥。”司言见着裴望杰,声音清脆嘹亮,喊得刑部里面的人都听见了。 裴望杰嘴角抽了抽,这丫头一看就是故意的。 “小妹路过这里,顺便给表哥带了些吃食过来。”司言笑着,将手里的酒和食盒递给裴望杰。 裴望杰一阵受宠若惊,一时有些闹不清这丫头是什么意思。 “这是表哥喜欢喝的桂花酒,当值的时候不能喝,回家再喝哦,叫花鸡刚刚做好的,表哥中午趁热吃。” 裴望杰不由一愣,想起他们小时候出门郊游,他和清山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起烧叫花鸡的事情。 这丫头当时才四五岁,一眨眼,都是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阿言可是有事?”裴望杰问道。 “没有。”司言轻轻一笑,“就是来看看表哥,表哥若是有空,去我家坐坐。” “好,好好。”裴望杰收下食盒,没多说什么。 司言也很干脆,送了东西便走:“表哥还要忙,我就不打扰了。” 裴望杰看着小丫头潇洒离去的背影,不禁提醒:“走反了。” “没有,我去宫门口。”司言朝着大表哥眨眨眼睛,一边走,一边等着车夫把马车赶过来。 “你要进宫?”裴望杰问道。 “是啊,回见,表哥。”司言微微一笑,往刑部里面看了眼,里面很多人在瞅着他们。 这甄至年不是个傻的,倒还挺沉得住气,可惜家里有两个傻的。 裴望杰看着逐渐离去的马车,心脏一阵急速跳动,他有种强烈的感觉,自己等待已久的机会,将会出现了。 刑部官署里面,甄至年正在审阅案件,见有人找裴望杰,便吩咐人出去看看。 “大人,是裴大人的表妹,给他送点吃的东西来。” “裴望杰表妹?哪个表妹?” “人长得挺漂亮的,听裴大人叫她阿言。” 甄至年神经顿时就紧绷起来,这司徒之女真是好大的胆子,莫非是司正轩授意的? “大人……”甄至年身旁侍卫看着自家大人反应这么大,一时不明所以。 见着裴望杰走进来,侍卫不禁提醒道:“大人,裴大人进来了。” 甄至年朝着裴望杰看去,只见裴望杰手里提着一壶酒和一个食盒回来。 甄至年不禁眉头紧蹙,那司徒之女就是为了来送饭的? 裴望杰每日都在刑部的公厨里吃饭,几年来如一日,从未有过任何变化,今日司徒之女突然来送饭,显然是有深意。 司正轩要动他的意图太明显了,这司言一个小小丫头,绝不会有这么大胆的想法,一定是司正轩背后授意。 甄至年有种极不好的预感,对手下吩咐了一声,转身便往府里走。 他得回去把那爱惹事的不孝子绑起来才行,不然真担心他坏事。 然而,已经晚了。 甄夫人今日一早找到了安云公主哭诉,安云公主一听这事儿,直接就带着甄夫人和甄骏娘俩杀到了皇宫。 就连辛丞相都是后来得知宫中出事,这才赶了过去。 甄至年刚走到刑部大门,宫里的人便来了。 皇宫禁卫开到刑部门口,来的不是古圆,却是皇帝身边伺候的另一位内侍。 内侍从马车上走下来:“甄大人,陛下请您进宫议事。” “敢问公公,所为何事?”甄至年恭敬问道。 “甄大人不知?甄夫人和令公子跟安云公主一起进宫了,说是甄公子被司徒之女打了,求陛下主持公道。” 甄至年脑子都懵了一瞬,昨日他已经那般交代了,还是没挡住? “多谢公公提醒。”甄至年稳住情绪,让人备了马车,往宫里赶去。 同一路上的另一辆马车上,司融疑惑看向自家小姐:“小姐,我们真要进宫啊?” “进。”司言淡然开口,“甄大人都进了,我们自然得进,你回去告诉父亲,就说我在宫门口等他。” “是。”司融应了一声,也没叫马车停下,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司言先到宫门口,司正轩的马车没一会儿便到了。 司正轩身旁跟着古公公,皇帝派了古圆亲自去宣他父亲,可见他父亲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比刑部尚书重。 “父亲,古公公。”司言上前,笑着打个招呼。 “嗯。”司正轩应了一声,大步往宫里走去。 古圆稍微落后一步,走到司言身旁,主动开口:“司姑娘,昨日陛下已连夜去探望雍王。” 司言看出来了,古公公有意向她示好。 不然,她又没问,古圆断然没道理主动告诉她这些。 司言轻轻开口:“敢问古公公,雍王身体如何?” 古公公压低了声音:“雍王吐血,陛下很是担忧。” 司言神色不动,没说什么,只对身后司融道:“回头将家里的千年灵芝,挑些好的给古公公。” 古圆是个精明的,知道那日他和司言的过节,算是揭过去了,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以前真是太得意了,以为雍王不受陛下宠爱,又违背圣旨,回朝后定然受罚,没想到自己想错了。 现在宫里的风向已经变了,若不是这司大小姐把他打醒,他还不知道要犯什么样的错。 今日依然是在太极殿里,昨日在的主要人物,今日还是这些,辛丞相早就闻讯而来了。 只是皇帝身边不见了皇贵妃,大殿上多了刑部尚书一家,还有位安云公主。 一见到司言,盛装打扮,满头珠翠的安云公主便目光锐利扫视过来,对着皇帝开口:“皇兄,就是这司徒之女,昨日当街行凶,伤了甄大人家的大公子。” 第74章 司徒大人,霸气护女! 司正轩和司言都没说什么,不急不忙走到大殿中央,对着皇帝一拜,规规矩矩站到一旁。 安云公主见自己被无视,胸口不禁涌出一股气来:这父女二人是没把她放在眼里啊! “陛下宣老臣父女二人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司正轩看着高位上神色莫测的皇帝,朗声开口。 安云公主冷冷道:“本公主刚刚不是说了吗?为你女儿伤了甄大公子一事。” 司正轩看也没看安云公主一眼,还是恭敬对着皇帝道:“陛下,若是为了此事,那没什么说的,此事发生之时,老臣就在现场,亲眼目睹,甄公子纵容护卫欺辱小女,小女不过反击自保而已。” 安云公主一听这话,顿时咬住司正轩:“你就在现场,这么说,司徒大人这是纵女行凶了?” “行什么凶?”司正轩这才转眸看向安云公主,安云公主嫁给了廷尉府蔡衍,刑部和廷尉府是大宣的两大司法审判机构,通常联合审案。 刑部尚书甄至年和廷尉蔡衍关系不错,他们的夫人也十分交好。 “公主可见甄大公子身上有伤?”司正轩不轻不重,问了一句。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甄骏,甄骏已经洗了脸换了衣服,先前在家时那副灰头土脸的模样不见了,这会儿紫袍缓带,也看不出有伤。 “司徒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伤都是浮在表面看得出来的吗?”安云公主不服气道,“大公子是伤在里面。” 安云公主没想到,这话让在场两个男人心中都是一沉。 皇帝想到雍王身上的伤,甄至年则是想到自己当年运用特殊手段审问雍王。 甄骏跪在地上,看着安云公主为自己辩解,不由配合着说道:“是啊,陛下,这司言把我往死里踢,我的腰几乎都要直不起来了。” 皇帝目光淡淡扫过甄骏,又看了眼一言不发的甄至年,没有吭声。 司正轩义正词严道:“那这最多只是小女把甄大公子揍了一顿,根本谈不上什么行凶。” 甄骏转眸看向司正轩:“司徒大人,你女儿用匕首划破了我手下护卫的手掌,连骨头都露出来了,她还当街割破了任虎的嘴巴。” 皇帝没宣任虎进殿,以任虎的身份,若是皇帝未宣,是不够格进来的。 “陛下,老臣认为,我女儿做得好。”司正轩转头对着皇帝,神色自若道。 安云公主忍不住开口:“司徒大人可真是目中无人啊!” 辛蕤也不禁冷了脸色,这司正轩仗着最近得了陛下宠信,真是愈发猖狂。 皇帝微微看了司正轩一眼,没说话,但他眼神里的纵容司正轩已经会意。 司正轩转过头来,冷冷道:“安云公主,是你偏听偏信,不知实情。” 安云公主冷哼一声:“我如何不知实情了?” 甄夫人连忙开口:“陛下,我儿所说都是实情,还请陛下明察。” “朕当然要明察。”皇帝淡淡回了一句,轻轻接过古公公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司爱卿,你继续说。” “是,陛下。”司正轩拱手一礼,镇定开口,“昨日傍晚时分,小女在一家糕点铺买糕点,甄大公子手下任虎强行拉拽小女,要小女去对面的雅月阁酒楼喝酒,小女情急之下,才拔出匕首以自保。 “另外,小女割破甄大公子手下任虎嘴巴,是因为任虎辱骂小女,小女被人欺辱,忍了也倒罢了,可小女是雍王未婚妻,一个小小的奴才,也敢羞辱拉拽,甚至用难听的话辱骂小女,这骂的不是小女,而是雍王,而是陛下。” 皇帝神色冷了下来,目光扫过甄骏母子二人:“可有此事?” “陛下,那是因为司言无理取闹,非得让我把地上脏污的糕点捡起来,还要我吃掉。” 司正轩面无表情地开口:“甄公子故意撞掉小女所买糕点,难道不应该捡起来?” 司正轩在朝堂上说话向来温和,哪怕和辛丞相对着干,也是好言好语,从未如今日这般疾言厉色过。 一时之间,众人都见识到了司徒大人的护女之心。 甄骏满腹委屈,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已经说了给司言重新买糕点,司言不让,还非得要我捡起来,我让人捡了,司言还是不依不饶,非得让我吃了。” 司正轩神色冷然:“小女原本可不是让甄公子吃的,是甄公子手下在捡糕点时故意怠慢,将剩下的半袋子好的糕点踩得稀碎,小女这才气不过,让甄公子手下任虎吃掉,任虎不吃,还想强行将小女拉到雅月阁酒楼,小女本是让任虎等人吃掉糕点,让他们知道不要浪费粮食,没想到甄公子心疼属下,非要自己吃。” 众人听着司正轩滔滔不绝,没想到司徒大人口才竟是这般好,一时之间,众人都愣住了。 甄骏急忙争辩道:“不是这样的,陛下,是司言自己答应跟我去雅月阁酒楼吃饭……” “答应?”司正轩冷冷打断甄骏,“甄公子真是好生风雅,竟然在大街上公然邀请一素未谋面的女子跟自己去酒楼吃饭?” 甄骏看向站在司正轩背后,始终一言未发的司言:“反正当时你是答应了本公子的,司言你说是不是?” 司正轩将女儿护在身后:“陛下,当时情形微臣看得清清楚楚,甄公子拦着不让小女走,小女迫于无奈只能答应,其实不过是推托之词,但甄公子说让小女现在就去,小女根本不愿意,才提出让甄公子捡了糕点再去,小女本意也是想给甄公子一个台阶下,甄公子不捡糕点离开也就罢了,谁知甄公子不依不饶,想来强的,竟让手下任虎强行拉拽小女。” 大殿内一片寂静,司正轩的声音带着怒气,在众人耳边回荡。 甄夫人和甄骏一阵傻眼,就连安云公主也说不出话来。 这时,丞相辛蕤站了出来:“司徒大人既然当时就在现场,为何不出言阻止甄公子?莫不是故意为之?” “辛丞相!”司正轩转眸看向辛蕤,从容开口,“本司徒知道小女会些拳脚功夫,足以自保,因而便没必要管,至于甄公子,他又非本司徒之子,本司徒如何要管?” 言外之意,管甄骏是甄至年的事。 众人这才发现,身为甄骏父亲,刑部尚书甄至年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安云公主一甩袖子,气怒道:“真是什么理都让你说了!皇兄,这司正轩分明就是仗着你的宠信,纵容女儿当街行凶。” 皇帝目光扫过众人,轻轻喝了口古圆递过来的茶,又将茶杯递给古圆。 “好了,事情的经过,朕已经了解清楚了。” 安云公主道:“还请皇兄裁决。” 皇帝没有立即说话,目光轻抬落在了甄至年身上:“甄爱卿,此事你以为如何?” 第75章 养不教,父之过! 大殿里寂静无声,所有人目光都落到了刑部尚书甄至年身上。 甄至年缓缓走上前来,在大殿中央跪下:“陛下,微臣以为,孩子们之间发生摩擦,乃是小儿打闹,小事一桩,臣教子无方,不曾想犬子得罪了司姑娘,司姑娘教训犬子,教训得极是。” 甄至年这话可谓大度至极,但安云公主听了有些懵,瞪大了眼睛看向甄至年,又看看甄夫人。 她在这里出了半天的头,这甄至年说是小儿打闹,还说自己教子无方? 这显得她多管闲事啊。 甄夫人低垂着头,吓得一副瑟瑟发抖的样,脸色和嘴唇都白了。 甄骏也是缩着头,连自己父亲都不敢看一眼,合着她一个人在这里唱了半天独角戏? 皇帝目光微微眯了起来,盯着甄至年:“这么说,甄爱卿你也觉得自己儿子有错?” 听着皇帝这威压的语气,甄至年知道他今日无论如何逃脱不了责罚。 他默然一下,谨慎开口:“陛下,犬子肯定有错,只是司姑娘当街动了刀子,影响也着实不好,司姑娘乃司徒大人之女,代表的是整个司徒府,不知道的,恐会以为司徒大人纵容女儿在街上横行霸道,引起误会。” 甄至年话音一落,司言从父亲身后站了出来。 “甄大人,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可就要对甄公子追究到底了。” 司言至始至终站在父亲身后,像个乖乖女一般,一言未发。 但她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出手的最好时机。 司言朝着皇帝一拜,朗声开口:“陛下,甄大人说臣女横行霸道,简直是倒打一耙,臣女和甄公子到底谁横行霸道,上京城的百姓清楚得很。 “臣女说白了,也是看不惯甄公子四处欺压百姓,昨日正好欺负到我头上,所以才出手教训罢了。 “陛下,既然甄大人说我横行霸道,那臣女也不客气了,臣女要告甄骏见色起意,故意撞我身上糕点,又纵容手下,强行拉拽我这个未来雍王妃,欲行不轨,还请陛下为臣女做主。” 甄骏正要开口辩解,只听皇帝厉声质问:“司言所说,可是实情,你可有故意撞她?又可是让手下人拉拽她?” “陛下,这简直是一派胡言!” 甄骏没想到司言嘴这么能说,皇帝面前也丝毫不惧。 她三言两语,扯出过往旧事,还真让甄骏有些投鼠忌器。 司言抬眸看着皇帝:“陛下,甄公子当街为难臣女,此事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事情真相究竟如何,只需召来糕点铺老板,以及四周店铺的目击者即可,陛下若是感兴趣,甄公子以前的事情,也可以让人查一查。” 甄骏脸都白了,皇帝目光冷冷扫视过去:“甄骏,若是朕面前撒谎,可就不是一般的罪了,而是欺君之罪。” 甄至年听到这话,已经全明白了,皇帝今日铁了心要偏向司徒一家。 他一脚踹向身旁儿子,将甄骏踹翻在地:“陛下面前,如实说话,你是不是不小心才撞了司姑娘?” 安云公主和甄夫人禁不住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情况? 陛下怎么抓住甄骏不放?那司言就没错了吗? 甄骏眼眶都红了:“回陛下,我不是故意撞司姑娘的,我是不小心……” “撞,还是没撞?”皇帝这一次直接抓住了重点,厉声喝问。 “撞了。”甄骏低声道。 “你手下人拉扯司言了没有?”皇帝继续问道。 甄骏点头,又摇头:“拉……没……” “到底有没有?” “没有,陛下,任虎刚碰到司言,就被司言一刀划破了手掌。” “这么说,就是真要拉拽司言,只是被司言阻止了。”皇帝点点头,转眸看向甄至年,“甄爱卿,你堂堂刑部尚书,就是这么教导儿子的?司言乃雍王未婚妻,朕未来儿媳,你们就敢当街拉拽,别说她只是划破了你儿子手下区区一个护卫的手掌,就是砍了他一只手,也不足为过。” 甄骏满脸不敢置信,这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这司言当街行凶,陛下就不问,只问他的罪? 甄夫人险些吓晕厥过去,安云公主也张了张嘴唇,不敢再说话。 辛蕤默默看着皇帝,这老皇帝明显偏心于司言啊! “陛下,臣知罪。”甄至年跪伏在地上,态度诚恳,“臣回去定好好教导犬子,绝不会再让此类事情发生。” 安云公主微微叹了口气,看来自己是不该管这事儿。 她和甄夫人关系交好,也想着甄夫人既然上门找她,定也是得了甄至年同意。 加上今日甄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把她给触动了,因而决定帮甄家出头,没想到她平白闹了个笑话。 就在大家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高位上皇帝突然冷冷开口:“养不教,父子过!刑部尚书甄至年教子无方,大打二十大板,罚俸半年,以示惩戒!甄至年今降为刑部侍郎,刑部尚书的位置,暂时空置。” 辛蕤满目震惊:“陛下,这官职变动,恐怕不妥……” “就这样,谁也不许求情。”皇帝目光扫过众人,态度强硬,不容置喙。 “谢陛下。”甄至年闭了闭眼,暗叹口气。 甄骏顿时就傻眼了,眼看着父亲被禁军拉下去,不由大哭道:“陛下,父亲年事已高,这事儿是我的过错,还请陛下让我受罚。” 甄骏直到这时候才明白,父亲为何让他好好待在家里,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住口!”甄至年怒喝一声,拱手对皇帝道,“臣甘愿受罚。” 他心里清楚,雍王身体变成如今这般,皇帝若是不打他一顿,难以出气。 甄夫人含泪看着夫君被禁军带下去,门外传来板子打在身上的沉闷声响,心疼得差点晕过去。 辛蕤想说什么,微微抬眸看了眼皇帝,终是没有开口。 贵妃昨日夜里,召见了当初去边关的特使贾仲淳等一干人问话,贵妃让他沉住气,说是这几日有大动作。 这司正轩嚣张不了多久了。 二十大板打完,甄至年背上已是鲜血淋漓,像甄至年这样的朝廷大员被打,在整个大宣历史上都是极为少见,甄夫人再也忍不住,当殿嚎啕大哭起来。 她没想到自己心疼儿子,结果害了夫君。 甄骏也没想到,安云公主在陛下面前,竟然一点发言权也没有。 皇帝威严开口:“司爱卿和司言留下,其余人退下。” 众人跪拜,行礼,退了下去。 大殿里安静下来,落针可闻,皇帝屏退内侍,只留古圆一人在内伺候。 皇帝目光看向司言:“小丫头,今日之事,你可知罪?” 司言走到大殿中央,对着皇帝恭敬一礼:“臣女知罪。” “你是何罪?”皇帝眯起眼睛问道。 “我是故意想收拾甄骏。”司言语言直白得让司正轩眉头一跳。 皇帝语气沉沉:“你为何想收拾他?” 司言直言不讳:“想替上京城的百姓出气,替雍王出气,替陛下出气。” 皇帝眸色一深:“替朕出气?” 第76章 你还不如这小丫头敞亮 皇帝觉得很新奇,一个小小的丫头,竟然想着替他出气。 司言不遮不掩:“陛下有所不知,四年前,甄至年在天牢之中用了特殊手段,重伤雍王,让雍王有苦难言,这才导致身体虚弱至此,甄至年伤害皇嗣,就是伤害陛下,简直罪大恶极,所以,臣女就想替陛下和雍王出一口恶气。” 皇帝不由愣住,原来这事儿已经不是秘密了,只是他直到现在才明白。 司正轩微微看了皇帝一眼,轻声开口:“陛下,这丫头口无遮拦,没大没小,还请陛下……” “司爱卿!”皇帝抬手,轻轻打断了司正轩,“这丫头说得没错。” 话音落下,皇帝忽然捂住脸,放声痛哭起来。 众人都不由得愣住,古圆连忙拿来手帕,皇帝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一双老眼通红。 司正轩这不是第一次见皇帝在他面前落泪了,但他是第一次见皇帝哭得如此伤心。 “陛下,莫要伤怀。”司正轩温声劝道,“以免伤了身子。” 司言知道,昨晚皇帝去了一趟雍王府,定是为了雍王而哭。 皇帝吸了吸鼻子,平复情绪道:“朕贵为一国之君,掌天下人生杀大权,可没想到朕的儿子,竟被人用阴险手段,欺辱至此。” “陛下也是为了雍王在狱中被人用刑一事而难过?”司言抓住机会问道。 皇帝点点头,目光深沉:“雍王自四年前入狱之后,身体便落下了病根,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可活了。” 大殿里骤然一静,皇帝的抽噎声极为明显。 司言抬眸看了皇帝一眼,皇帝虽然年老昏聩,但为人父母,终究也是心疼孩子。 “陛下莫要伤心。”司言安慰道,“云崖神医这两日就该到上京了,云崖神医医术卓绝,定能治好雍王。” 皇帝吸了吸鼻子,轻叹口气:“昨日朕亲眼见到雍王大口吐血,性命攸关,只希望云崖神医真有那么神奇,能够治好雍王吧。” 话落,皇帝捶着龙椅道,“这甄至年着实可恨,朕当年只让他审问雍王,却没让他伤了雍王身体根基,今日打他二十大板,都是轻的。” 皇帝很想直接打死他,再撤了他的职,可甄至年毕竟是朝廷大员,又是丞相一系,他担心会引起朝堂动荡。 司言看着眉头紧皱的皇帝,缓缓开口:“陛下,臣女有一事不明,刑部尚书何故要针对雍王?审问便是审问,为何雍王当初身体表面无伤,内里却又损坏至此,那甄至年到底是做了什么,他又有着什么样不可告人的目的?” 司言一席话,让皇帝猛然间被点醒,只是有些事情,他也不好说。 当年雍王违背圣旨,被人抓住把柄,那时连他都在气头上。 司言看着皇帝神情,下了一剂猛药:“陛下,这事儿绝没有那么简单,有人胆敢对陛下的皇子雍王下手,焉知不会对陛下下手?” “言儿!”司正轩轻斥一声。 “你让这丫头说。”皇帝目光深邃看着司言,语气带着包容。 他身边能说真话,敢说真话的人不多了,也正是这个小丫头,心眼儿不多,才敢说这些。 司言不卑不亢:“陛下,臣女的意思是,陛下贵为一国之君,身体万万要保重,若是陛下察觉身体异样,定要好好关注,陛下如果信得过我,等云崖神医前来,不妨让云崖神医给陛下看看身体。” 司言不说,皇帝还没想那么多,一提起他的身体,他便觉得自从几月前大病一场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但他不信,在这宫里有人敢对他下手。 “好,那就让云崖神医也替朕看看。”皇帝深吸口气,当真觉着身体怪怪的,“云崖神医什么时候来?” “按理说,云崖神医应该已经到了,最晚也就这两日了。” 燕王说过,云崖神医月初来到上京,这会儿已经是腊月初七,应该到了才是。 云崖神医直到现在还未出现,一种可能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还有另一种可能,便是有人不希望云崖神医来,如果这样,云崖神医就危险了。 皇帝点点头,目光看向司正轩,长叹口气:“司爱卿,朕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可这大宣的江山,朕放心不下啊。” “陛下一定要保重龙体,其余事情等养好身体再说。”司正轩看着高位上皇帝,陛下最近确实苍老很多。 皇帝在司正轩面前没有隐瞒:“最近又有人上折子,让朕立信王为太子,可朕不知为何,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皇帝提及这等大事,司正轩一时不好开口。 皇帝自顾自地说道:“信王背后,皇贵妃实在太强势,辛丞相又把控朝政,朕担心朕百年之后,信王会沦为外戚手中的傀儡……” 司正轩顿了一下,谨慎开口:“陛下心中,可是已经打定了主意立信王为太子?” 皇帝神情一副无可奈何:“朕可立的就这么两个儿子,雍王在朝中毫无根基,再加上身体又是这般虚弱,恐不能立为太子。” 司言想的没错,皇帝果然因为雍王身体原因,不会考虑雍王,哪怕她已经说了云崖神医会医治雍王。 司言顿了一下,大着胆子开口:“陛下,雍王在朝中并非没有根基,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皇帝目光一深看着司言,眼里一阵怀疑。 司言轻轻开口:“担心陛下多想。” 皇帝不禁微愣,这丫头说得很委婉,但是敢说,帝王多疑,这一点他自己非常清楚。 “说下去。” “雍王虽然从不与朝中大臣联系,但朝中支持雍王的,大有人在。” “是吗?” “是,我父亲便支持雍王,不然,不会让我嫁给雍王。” 司言这话,把皇帝给逗笑了:“哈哈哈!司爱卿,你可真是有个会说话的女儿啊。” 司正轩当着皇帝面就拿出条手帕,抹着额头上汗水:“陛下,您是知道的,微臣选择雍王,是因为辛家势力太大,陛下想要控制一下,微臣这是按照您的想法,起到一个平衡作用。” “朕知道。”皇帝对司正轩说话,语气柔和,都说伴君如伴虎,司正轩能陪伴他这么多年,不容易。 司正轩严肃开口:“陛下,信王和雍王都是陛下皇子,陛下无论立谁为太子,老臣都是支持的。” 皇帝抬手虚点了点司正轩:“你还不如这小丫头敞亮!” 话落,皇帝眸光深沉,表明态度,“若是雍王身体当真能好,朕还真要考虑考虑雍王。” 司言没多说什么,可以看得出来,信王在皇帝心目中分量很大。 皇帝虽然想压制皇贵妃和辛丞相,但司言可是要真正地动皇贵妃和辛丞相,和皇帝心中的想法,还是有很大差异。 不着急,一步一步来,皇贵妃一定会比她更沉不住气,只要他们有动作,便会有破绽。 她目前要做的,是先在上京城建立起自己的关系网,再一步一步,拔除这些蛀虫。 第77章 见与不见,你家公子自会决定 司言和父亲离开太极殿,古公公亲自送两人出去,短短两日时间,古圆对司言的态度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司言走着,忽然开口:“古公公,敢问皇后娘娘可安好?” 古圆不禁微微一愣,这已经有许多年没人问过皇后了。 除了半年前,陛下大病之时问过一下皇后的情况,听说皇后还是那般吃斋念佛,陛下便没多说什么。 “皇后娘娘青灯古佛,每日诵读经书,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应该是极为清净。” “麻烦古公公转告皇后娘娘,就说雍王殿下身体虚弱,等过段时间好些了,再去看望她。” 古圆一阵犹疑:“司姑娘有所不知,皇后娘娘这五年来,谁也不见,雍王出征前就来过好几次,都没能见到皇后,这一次恐怕……” “只请古公公转达便是。” “好,老奴会转告皇后娘娘的。”古圆发现,这古怪精灵的小丫头,真是一点也让人看不透。 她在陛下面前口无遮拦,可陛下偏偏还吃这一套,不但丝毫没有责怪,还在她父女二人面前吐露心迹,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以前陛下有心事,都是找皇贵妃倾诉,甚至军政大事,都会让皇贵妃参与决策,如今陛下做事,都开始避着皇贵妃了。 司言和父亲离开皇宫,司正轩沉思良久,还是忍不住开口:“言儿,你这是想拉拢废太子的人?” “是,父亲。”司言点点头,“这也是一股力量,雍王虽然没有母家势力,但雍王乃是皇后抚养长大,皇后的势力也是可以利用的。” “可废太子谋逆,触了陛下逆鳞,你这么做未免惹怒陛下。” 司言镇定开口:“父亲,今时不同往日,陛下如今老了,会更惦念亲情,何况大家都心知肚明,废太子谋逆乃是被人设计,就如四年前雍王入狱一样,这是皇贵妃辛丞相一党在为信王铺路。” 司正轩神色凝重看着女儿:“可废太子毕竟败了,陛下也站在了信王一边。” “废太子是败了,但雍王还未败,废太子的力量,将为雍王所用。” 司正轩一时无言以对,这丫头说话做事,胸有成竹,她谋算之深,有时候连他这个父亲也看不透。 司正轩沉默一阵,提醒道:“言儿,今日陛下面前,你言语未免太过大胆,陛下不喜欢有人野心太过于暴露。” “父亲,目前野心太暴露的是辛家,是信王,雍王野心就是暴露得太少了,所以让皇帝直接将他排除在外。”司言极为平静地开口。 司正轩眸光一深:“丫头,伴君如伴虎,帝王都是多疑的。” “这没错,父亲。”司言神色坚定,“但帝王也是普通人,每个人都有七情六欲,都有一定的心理活动,女儿知道皇帝现在在想什么。” 司正轩看着眼前女儿,只觉得她就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连他这个父亲也控制不住。 司正轩严肃开口:“言儿何时研究过一个人的心性了?” 司言看着神色紧绷的父亲,莞尔一笑:“女儿一直在研究,咱们司徒府的书架上,很多写人心性的书。” 司正轩:…… 司言抱着父亲胳膊:“比如,我还知道两年前,父亲为何要将蓝姨赶出去。” 司正轩:…… “是不是因为父亲发现蓝姨喜欢自己?” 司正轩沉默不语,这丫头居然还研究起他来了? 司言微微抬眸看了父亲一眼,又看了眼窗外:“父亲,您先回去,我还有点事,办完再回家。” “你去哪儿?”司正轩神色严肃看着女儿,这丫头性子未免太野了。 司言也不隐瞒:“我去雅月阁酒楼。” 司正轩:…… 雅月阁酒楼?昨天甄骏想拉她去的那个雅月阁酒楼? 司正轩深吸口气:“你是真不怕为父担心啊。” “父亲,女儿不再是曾经的女儿了,女儿什么也不怕。”司言神色镇定看着眼前父亲,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司正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 司言跳下马车,司正轩一把撩开马车帘,对外吩咐道:“司融,保护好你家小姐。” “是,老爷。”司融恭敬一礼,便跟着自家小姐往前走去。 司正轩暗叹口气,这丫头有几斤几两,他是越来越不清楚了,但司融是他亲自挑选出来保护这丫头的,司融的功夫他还是清楚的。 雅月阁酒楼,是整个长门大街上数一数二的酒楼,而长门大街是整个上京地段最繁华,最金贵的地方。 出入雅月阁酒楼的人,多为上京城权贵,这里布置奢华,菜品高端,轻歌曼舞,让人流连忘返。 据说,雅月阁酒楼背后之人,乃是天下第一富商博雅公子。 司言今日要找的人,便是他。 刚进雅月阁大门,里面小二便微笑着迎了出来,对着司言拱手一礼:“姑娘,里面请。” 这里的小二不同于其他酒楼饭店,穿着打扮皆是素白长袍,端的是温文尔雅,个子很高,长相皆是中等往上。 据说,每位伺候客人的侍者,在进入雅月阁后,都要学习琴棋书画,还要学习礼仪,品读诗书,丰富学识。 司言在二楼要了一个包间,临窗可见中央舞池在弹奏琴音,琴声优美,歌舞动人,令人陶醉。 侍者彬彬有礼,恭敬客气:“这是姑娘第一次来吧?小的名叫阿繁,需要为姑娘推荐一下菜品吗?” 这里面专门伺候包厢的侍者,都要为新来的客人介绍自己名字,以方便客人传唤。 外面另一侍者提来一壶热气腾腾的茶,笑意盈盈给司言倒上一杯:“姑娘请用茶。” 奉上茶后,侍者躬身退了下去,只留下阿繁继续伺候。 司言眸光轻抬,开门见山:“麻烦通禀一声,就说司徒之女司言,想见博雅公子一面。” 阿繁不禁微微一愣:“司姑娘和我家公子可是认识?” “不认识。” 侍者神色有些为难:“我家公子事务繁忙,恐……” 司言淡淡道:“去通禀就行,见与不见,你家公子自会决定。” “是。”侍者连忙退了下去,这位姑娘自称司徒之女,气场非同一般,他不敢怠慢。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包间房门轻轻打开,一道素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男子月白锦袍,身高八尺,面庞如玉,气质温润,让人如沐春风。 博雅在门口看向里面司言,司言正好抬眸看来,四目相对,两人眼里皆是探究。 半晌,博雅收回目光,对着司言恭敬一礼,谦逊儒雅:“司姑娘,楼上请。” “好。”司言点点头,跟着男子上了三楼。 三楼也有包间,但是比二楼的包间大了许多,布置更是奢华。 两人经过一个长长的通道,来到一个包厢门口,博雅做个请的手势:“司姑娘里面请。” 包厢里布置清新淡雅,和外面的奢华不同,司言一眼便看出,这是博雅公子专用的包厢,这里临街的窗户,正好对着昨日卖糕点的铺子。 博雅公子和司言对面而坐,阿繁前来上了茶,又掩上房门出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博雅静静看着对面女子,微笑开口:“司姑娘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司言轻轻握住眼前精美的白玉茶杯,缓缓开口:“久闻博雅公子大名,特来一见。” 第78章 博雅公子! 包厢里空气一静,桌子上的炭炉里煮着茶,冒着腾腾热气。 博雅目光轻轻看着司言,微微一笑道:“司姑娘说笑了,博雅只是一介商人,实不敢让司姑娘高看。” 司言微微抬眸,对面男子的温和儒雅,仿佛刻入骨子里,嗓音也透着一股温润。 她轻轻喝了口茶,不急不忙:“普天之下,从未见过博雅公子这般的商人,将酒楼做到天下绝无仅有,博雅公子也绝非一般的商人。” 天下各国,皆有雅月阁酒楼,雅月阁酒楼之下,四海之内,还有数不清的酒楼茶肆客栈,足以可见,这位博雅公子在各国都有势力。 博雅公子微微垂眸:“恐司姑娘错看了,商人只为逐利,博雅亦不能免俗。” 司言淡淡一笑:“逐利的人很多,有的人是明着逐利,有的人是暗中逐利,还有的人靠收刮民脂民膏,迫害百姓逐利,也有人贪污受贿,腐败国家朝堂逐利……” 空气中气氛微微一凝,茶香袅袅,满室清香。 这包厢里保暖效果极好,外面寒冬凛冽,屋子里却温暖如春。 博雅面上神色不变,看向司言的柔和目光中,带了几分深意。 他双手十指轻轻交握:“司姑娘所关心的事情,似乎与一般女子不同。” 司言语气轻浅回了一句:“博雅公子所关心的事情,也似乎与一般商人不同。” “何以见得?”博雅轻轻一问。 “公子,酒菜好了。”包厢门口响起轻柔的声音。 “进来。”博雅道。 阿繁带着一众侍者端来酒菜,雅月阁的酒菜不同于外面酒楼,每一盘菜,都精心摆成一幅画作,让人见了大有食欲。 其中一道鱼生,下面还铺着冰块保持鱼肉的鲜美,做成了一艘海上航行的帆船。 还有一道菜,竟然做成一西域女子飞天图形,让人见之惊艳。 “司姑娘,公子,请慢用。”阿繁对着二人恭敬一礼,退了下去。 博雅对着司言做个请的手势:“司姑娘尝尝我酒楼菜肴。” “好。”司言夹了一片鱼生,轻蘸小料,放入嘴里,一股鲜甜的味道满溢口中。 博雅公子微有些诧异看着司言,笑着开口:“司姑娘吃得惯这道菜?” “吃得惯。”司言轻轻一笑,一边吃,一边说,“这次大宣边关发生战乱,博雅公子多次暗中资助军资,为大宣打败北芒国大军,出力不少,这可不是一般商人会做的事情。” 博雅骤然之间愣住了,他一时有些不明白司言是如何知道的这些事情。 他是在暗中资助边关将士杀敌,为防大宣官员贪污,他所有捐献的军资都是送到边关的,保证能给到将士们手中。 这一次,大宣和燕国联合抵抗北芒国,他感奋之下,还亲自前往边关,三次送了物资到战场上。 司言的事情他在边关便听说了不少,这也是他一听来人是司徒之女司言,便决定一见的原因。 可是,司言不该知道他做了什么啊! 他一直都是秘密行事,绝没暴露自己的身份,他捐献军资用的名字,也不是博雅这个名字。 博雅轻启声音:“这事司姑娘如何知晓?” 司言吃了一片西南运来的松茸,目光看向对面男子:“我在边关待了那么长时间,若是连这点都不知道,那也是白待了。” 博雅神色疑惑:“司姑娘,我还是有些不解……” “我在边关见过公子,北雁关两军对峙之时,有一富商公子运来大批粮草,公子虽未用真名,却乔装打扮,用了化名何牙。” 博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无论如何没想到,司言竟然早已见过他。 司言轻轻开口:“我对军中之事极为敏感,博雅公子多次捐献大量军资,很难不引起我的注意。” “可是,我当时……” “公子当时乔装打扮,戴着厚厚的狐皮帽子,围着黑色围脖,穿着一件蓝色棉布衫,还画着大胡子。” 博雅还是止不住诧异:“司姑娘就算知道是我捐献的军资,又如何知道我在这雅月阁酒楼?又如何知道,何牙便是我博雅?” 司言神色镇定:“在边关之时,公子捐赠大量军资,我对公子的身份便已有猜测,昨日,我在对面糕点铺买糕点时,博雅公子正巧站在窗边,我见到公子的第一眼,就想到了边关见过的那位捐献军资之人,今日前来,不过是为了证实一下,现在,我的确认出了是公子。” 博雅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这丫头昨日在大街上收拾刑部尚书的儿子,周围几条街的人都过来看热闹了。 他就在糕点铺对面,又是居高临下的位置,没道理错过这场好戏。 昨日的事情,他是全程亲眼所见,在窗边站的时间也不少,没想到竟被这丫头发现了。 博雅感慨不已地说道:“司姑娘眼力过人,胆识过人,博某佩服。” “博公子,既然你我已经相识,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江湖上传言,雅月阁最赚钱的生意并不是酒楼茶肆,而是遍布天下的消息,今日我来找博雅公子,便是想打听一个消息。” 雅月阁的产业遍布全天下,若是只做酒楼生意,未免太亏了。 雅月阁背后,实际上拥有着一张巨大的消息网,这也是司言看上雅月阁的主要原因。 经过刚刚一番交谈,博雅并不觉得司言是来打探消息的。 这丫头调查过他,她要打探的这个消息,极有可能是对他的试探。 忽然之间,博雅也起了逗逗这丫头的心思,不禁微笑开口:“司姑娘知道,我是个商人,而且,雅月阁的消息很贵,通常都要看信息论价。” 司言淡淡道:“我想知道的消息是,云崖神医为何还未抵达上京?” 博雅看着司言的眼神起了波澜,云崖神医的消息,比市面上某个王公贵族的消息还要贵。 他常年派人蹲守在云崖顶,就连云崖神医外出云游,也要派不少人跟着。 不过,云崖神医的消息也是真好卖,知道云崖神医的人,总是不吝钱财前来买他的消息。 博雅轻轻喝了口茶:“云崖神医已经到了,只是被人盯上,因而还未露面,司姑娘可以放心,云崖神医应该很快就会出现。” 博雅轻轻拿起一个汤勺,给司言盛了碗雅月阁特制的驱寒汤:“尝尝这个。” “多谢博雅公子。”司言端起碗一口喝下,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是一阵舒服。 她目光轻轻看向对面男子,继续说道:“这么绝密的消息,博雅公子都能知道,当真是名不虚传。” 博雅看着对面女子,轻轻回了一句:“司姑娘则是绝世无双。” 第79章 只要我在,大宣就有未来 空气中微微一静,博雅在边关时听到司言大名,还以为这是怎样生猛的一位女子。 他想过司言如何英姿飒爽,如何铁血杀伐,可是没想到她说话温和客气,容貌惊为天人。 别说在这上京城了,就是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这般的女子。 司言吃得差不多了,用手帕轻轻擦了擦嘴:“敢问博雅公子,云崖神医的这条消息值多少钱?” 博雅微微一笑:“在江湖上,十万两银子。” “公子似乎忘了,我还没付钱。”司言神色认真看着博雅。 博雅同样看向司言:“这消息算是卖司姑娘一个人情,想必司姑娘前来见我,也不只是为了这一条消息。” “知我者,博雅公子也。”司言道。 博雅脸上露出笑容,这个笑不同于先前温和的招牌笑,笑里带了几分明艳的光芒。 “司姑娘,我到底还是个商人,只为钱。” “我没钱。”司言坦坦荡荡,语气如风,“别说十万两银子了,我一万两都拿不出来。” 博雅目光一深,不急不缓地喝着茶:“那司姑娘有什么?” “我有司徒府、雍王府、护国大将军府,还有裴国公府以及皇后……我有一张关于大宣美好未来的蓝图。” 博雅脸上笑意消失了,神色凝重起来,半晌,他轻轻开口:“大宣还有未来吗?” “有。”司言神色坚定。 博雅轻轻喝了口茶:“在下认为大宣没有未来。” “有,只要有我在,大宣就有未来。”少女的声音从容自信,胸有成竹,只听得博雅热血沸腾。 “司姑娘何其猖狂!” 博雅一次次想象过那杀伐战场的女子会是什么样,他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锋芒毕露,木秀于林! 司言神色很淡,语气更是极为平静:“燕王和雍王,都曾这么说过。” 博雅说不出话来了,在别人眼里,司言在边关所做的事情,是传言,但对他来说,他却是从边关将士那里得到了证实的。 他雅月阁的人遍布天下,只要他关注的事情,就没有打听不到的,司言在边关所做的事情,都是真的,真实到让他无法反驳。 博雅谨慎开口:“司姑娘给博某画的这个大饼,的确很合博某口味,但司姑娘至少也要让博某看到一些希望不是?博某认为,就算这些所有的势力加起来,怕也斗不过丞相一党。” 丞相把控朝政,背后又有辛贵妃迷惑皇帝,弄得大宣朝堂乌烟瘴气,他一直希望有个人,能让大宣朝堂变得清明。 可是目前,没有人能做得到。 “斗得过。”司言微笑看着对面男子,轻轻回了一句。 博雅神色凝重:“司徒府虽有司徒大人撑着,可司徒大人孤军奋战,终不能撼动丞相一党,再者,司姑娘所说雍王府,如今雍王身体,只怕命不久矣……” 司言轻轻端起茶杯,将杯子里水一饮而尽:“首先,司徒府不仅有我父亲撑着,还有我大哥,怀化将军司清山,以及我,司言!其次,雍王身体的确虚弱,但博雅公子似乎只知道云崖神医来了上京,却不知道云崖神医前来,正是为了雍王。” 博雅看着司言的眼神,再次起了变化,他能知道云崖神医的行踪,可的确不知道云崖神医前来的目的。 他慎重开口:“若是有云崖神医替雍王诊治,雍王的身体或许还有希望,雍王倒也勉强能和信王争一争,可护国将军府自四年前北雁关战败后,一蹶不振,如今上京人人避着凌家,就连凌二公子那般武艺卓绝之人,也只能在这上京城做一个普通护卫。” 司言轻轻回道:“凌墨翰很快就不是一个普通护卫了,相信我,他一定会掌握整个上京城卫队的大权,也会成为皇贵妃和辛丞相最为忌惮的人之一。” 博雅手上动作一顿,还没开口,只听司言又道,“再者,护国大将军凌岳峰当年在北雁关战败,此事另有蹊跷,等到时机成熟,我会揭穿此事幕后真相,护国大将军府也会恢复往日的荣耀。” “司姑娘这是要造反?”博雅目光一片深邃。 “是扶持雍王,就如朝中诸多大臣支持信王一样。” 博雅陷入沉思,半晌,轻问道:“那我能得到什么?” 司言反问:“博雅公子想得到什么?” 博雅沉默不语。 司言莞尔:“博雅公子不就是想要大宣有个美好的未来吗?大宣边关常年战乱,博雅公子所捐赠的军资数不胜数,这是为何?” 博雅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能看明白他内心的想法。 司言娓娓道来:“博雅公子忠良之后,先祖博山大人乃是曾经支援大宣高祖帝之富商,高祖帝建立大宣之后,博家退隐,淡出朝堂,成为隐世家族。 “百年前,博雅公子之曾祖父博文先生又以商人的身份出现在江湖上,经营至今日,博家成为天下第一富商家族,亦是江湖第一隐世家族,大宣若是能得博雅公子支持,定能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司姑娘真是让博某刮目。”博雅看着司言的眼神,一片震惊。 “博雅公子年纪轻轻,便成为了博家第十五代家主,总管博家在九州各地的事务,也是让人佩服。” 空气中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司言轻轻看着对面男子:“博家先祖经商,是为扶持大宣高祖建国,不知博先生如今可要继承先祖之志,继续支持大宣走向一个光明美好的未来,再创博家爱国救国之传奇?” 博雅沉吟良久,从椅子上站起身,双手轻合叠于胸前,对司言拱手一揖。 “先祖之志,博某从未敢忘,不瞒司姑娘说,博某这次前来上京,便是为了寻找机会,寻找像司姑娘一样的人,为了大宣未来,司姑娘有何需要,博某定当鼎力相助。” “我要消息,我要所有我想知道的消息。” “博某定全力配合。” 司言抬起目光,看着对面温文尔雅却透着坚定的男子,同样拱手一揖。 “博公子大义,司言铭记在心,大宣日后盛世清明,开创万世基业,定会有博家一席之位。” 话落,司言也不客气,直接拿出一份列表:“这些事情,博公子安排人调查一下,可以的话,尽可能收集好证据。” 博雅目光扫过列表:“甄骏欺压百姓之事例?” “没错。” “司姑娘,这个我早就收集好了,证人也很多。” 博雅一直在等待着有人要这份消息,没想到最终来问的人会是司言。 “司姑娘要开始对付刑部了?” “只是点燃一根引线,最终这把火是要烧到那棵根深蒂固的树上的。” 博雅对着司言再次一拜:“有司姑娘在,博某看到大宣的未来了。” 司言微微一笑:“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这里饭菜很好吃,可以帮我送一份到司徒府,再送一份到雍王府吗?” “当然。” 司言抬眸看着博雅:“我没钱。” 博雅温和一笑:“我有。” 第80章 由不得陛下不听 司言出了雅月阁酒楼,正好碰到陈王从隔壁的醉星楼出来,醉星楼也是一家酒楼,但不同于雅月阁酒楼。 醉星楼吃饭有色艺双绝的女子专门伺候,相对于雅月阁酒楼的高雅奢华,这里更适合寻欢作乐。 陈王是雅月阁的常客,也是醉星楼的常客,他近日心情不好,便来了醉星楼买醉,没想到见到司言。 “司言!” 祁朔宇一把推开身旁两个送他出门的女子,摇晃着身体朝司言走来。 “见过陈王殿下。”司言淡淡一声,简单一礼。 陈王两眼死死盯着司言:“你别得意,你们司徒府嚣张不了几天了。” “陈王殿下没事,我就先走了。”司言说完,转身就走。 陈王只气得两颊一抽,看着司言背影冷笑一声:“见了本王连路都找不着了吗?你家司徒府在这边。” 司言头也没回:“我去雍王府。” 去雍王府? 陈王神色阴郁下来,这会儿太阳都要落山了,那她回来的时候,岂不是天黑了? 陈王想到昨日在大殿上,他在司言面前吃了大亏,不禁冷冷吩咐:“给我盯着这女人,找个机会……” “殿下,不可。”魏书从身后走上前来,轻轻按住陈王做抹脖子的动作。 陈王回转过头来,看着魏书眼睛都红了,“魏先生,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有你在,我被那司言欺负得好惨。” 魏书脸色也是微变,他在司言手上虽说没吃什么苦头,可司言一路上几次让人检查他的身体。 他怀疑司言在调查他的身份。 “殿下,回府说。”魏书早上便回了陈王府,见陈王不在府中,于是出来找人。 陈王府中,祁朔宇身上酒意清醒了很多,气冲冲走进书房:“魏先生,刚刚为什么不让我杀了司言?” 魏书跟着进门:“司言武艺高强,一般人拿她无可奈何,若是我们轻易动手,让她抓了把柄,再暴露了身份就不好了。” “魏先生还不知道,昨日回朝之时司言已在父皇面前提起,说本王府中养了杀手,所以,我才想着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她。” 魏书慎重开口:“司言谋算极深,定然早有准备,若是我们的人反落到她手上,对我们不利。”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祁朔宇一拳捶打在桌案上,只震得桌上茶杯晃荡。 魏书淡淡看了祁朔宇一眼,陈王到底还是耐不住性子,真是不成气候。 魏书面色冷沉开口:“我要见贵妃娘娘一面,给司徒府安上个通敌的罪名。” “这可能吗?”陈王很是怀疑。 “可能。”魏书神色狠厉了几分,“当初贾仲淳和几个特使在边关亲眼所见,司言给燕国军队送信,还将北芒国大军引到熊月关,破坏了我们坐收渔利的计策,这形同叛国,司言叛国,就是司徒府叛国。” 祁朔宇摆摆手:“父皇恐不会听,北芒国大军这次被灭二十万,父皇已经奖赏雍王和司言。” 魏书微眯起眼睛:“朝堂上由特使揭发,百官齐谏,由不得陛下不听。” 祁朔宇懂了! 舅舅把控朝堂,朝堂上全是舅舅的人,若是父皇不听,朝臣们烦也得把父皇烦死。 父皇若是执意不听,朝臣们还会跪在宫中不走,直到父皇做出决策。 到时候,母妃再出来劝说劝说朝臣,又劝说劝说父皇,父皇也就如往日一般妥协了。 “好。”祁朔宇点点头,“那就听魏先生的,我安排母妃和魏先生见一面,好做进一步安排。” 说到这里,陈王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对魏书道:“魏先生满腹经纶,却只得一个小官,在陈王府做我智囊,实在是亏得慌,以魏先生的才华,不如让丞相舅舅在朝中为你谋个大官。” “不可,殿下!”魏书目光陡然犀利起来,冷冷看了陈王一眼。 陈王都被他这个眼神吓了一跳,还有人不想当大官的? 魏书轻轻收回视线:“我在府中尽心辅佐殿下便是,殿下,如今局势紧张,我们要全力扶持信王,让陛下尽快立信王为太子才是。” 老皇帝身体撑不了多久了,若是能在他死之前立信王为太子,信王便能名正言顺。 不然,雍王乃是皇后养大,又年长于信王,到时候在司正轩的扶持下和信王相争,风险就大大增加了。 最主要的一点是,雍王多次征战,在军中颇有威望,若是两方真的兵戈相向,不确定因素太多。 他和陈王这次去边关,本就是想控制大军,没想到生了变数,只能另谋他法。 “嗯。”祁朔宇点点头,“只要信王兄成了太子,这大宣江山便是我们的了。” 魏书秘密进了皇宫,司言则一路去了雍王府。 雍王府大门紧闭,一片寂静,司言敲开门,老管家栗伯见了司言,却不认识。 “姑娘是?” “司言。” 栗伯一听司言名字,脸上顿时笑容满溢:“司姑娘快请进。” 这是他们未来的王妃啊! 司言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王爷情况怎么样?” 栗伯毫无隐瞒,如实道:“王爷昨日吐血不止,如今病情已经稳住,只是仍咳嗽不止,云桥神医每日给王爷施针……” 栗伯话未说完,司言目光锐利扫向四周:“谁?谁在这里?” “司姑娘?”栗伯神色一阵不解,有人吗? “栗伯,有人。”司言话音落下,院子房顶上跳下一个黑影,朝着司言直奔而来。 “来人啊!快来人!”老管家大惊一跳,大喊一声。 雍王府立刻有了动静,一队护卫赶紧朝着这边而来。 眨眼间,司言已和来人交手,过了几招,司言手中匕首赫然出鞘,招招狠辣,直逼对方要害。 来人躲过女子致命一击,却不曾想这女子如此厉害,司言猛一抬腿,踹中来人小腹,来人连连后退,倒飞出去,摔倒在地上。 司言正要上前擒拿,只听地上之人出声:“小丫头,出手不轻啊!” “你是谁?”司言喝问道。 来人拍了拍屁股,想站起来,没能站起:“你说呢?你看我像是谁?” 司言心头猛然一跳,这人一袭暗红色长袍,看着年龄不过三十来岁,不可能是云崖神医吧? 不太可能…… “师父。”云桥从雍王院中赶了出来,没想到自家师父竟然深夜闯入王府,和司姑娘打了起来。 “还不快把为师扶起来?”云崖神医看着前来的云桥,鼻孔哼了一声。 第81章 日积月累,慢性积毒 云桥赶紧一路小跑过来,将师父扶起,师父这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误会不是云崖神医了。 大家都以为云崖神医居住在仙山之地,自然是仙风道骨,鹤发童颜,可师父年纪真不大,也就四十来岁,不但容貌俊美,满头黑发更是如绸缎一般。 师父更是由于平日里注重养生,如今的容貌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 司言见云桥都喊师父了,自然也知道这是云崖神医无疑了。 这么年轻的神医,她是没想到的,如此年轻而天下闻名,必是天纵之才。 司言朝着云崖神医走过去,双手叠合,恭敬一礼:“小女见过云崖神医,刚刚眼拙,未能识得云崖神医,还请神医海涵。” 云崖神医拍拍衣服上灰尘,洒脱一笑:“不怪你,是我玩心大起,先冒犯了你。” 司言本以为云崖神医是个怪人,没想到还挺讲道理。 云崖神医则打量着司言,燕龙弈那小子回朝的时候,正好在边境碰到他,见他还在那里和好友叙旧,那小子几次三番催促他赶紧来上京,还说自己过几日也要来。 这小子让他到了上京,有什么事便找司徒之女司言。 刚一到上京,他耳朵里听到的便都是司言,上京城的人在说她收拾刑部尚书儿子的事情。 他一路跟着这丫头进入雍王府,没想到被发现,就想试试这丫头的功夫。 不试不知道,一试才知道这丫头功夫竟是如此厉害。 燕龙弈那小子在燕国什么女子都看不上,没想到喜欢上了这司姑娘。 那小子眼光当真不是一般的好,胆子也不是一般的大。 雍王听到外面动静,从院子里赶了出来,云崖神医一看雍王,脸色微变:“这位便是雍王?” “在下祁子煜,见过云崖神医。”雍王面色依旧苍白,但看着比昨日好了些。 云崖神医径直朝着祁子煜走去,面色凝重起来。 他把过祁子煜的脉,不动声色:“走,回屋里说。” 外面天寒,雍王不能再冻着了。 雍王房里,全是草药的味道,伴随着淡淡的血腥味。 云崖神医看着雍王神色,又仔细替他诊断了身体。 云桥在旁站着,对师父说道:“师父,徒儿一直怀疑雍王自小中毒,一点点伤了肺腑,但此等事情事关重大,徒儿又无绝对的把握……” 祁子煜听着云桥的话,不禁开口:“不瞒云崖神医说,我从小是中过几次毒,毒解之后便没觉得有什么异常,直到四年前受了重伤,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 云崖神医让其余人回避,对雍王进行了全面的检查,检查完才让众人进来,最终下定结论。 “雍王身体,自小便已留下病根,你几次中毒,都看似好了,其实毒素一点点加剧,累积至今……” 众人神色都是一阵沉重,司言轻声开口:“云崖神医看,雍王还有救吗?” “还有。”云崖神医神色郑重,“但是得避免再次被人暗害。” “云崖神医的意思是?” “雍王府上有人不干净,雍王用的药有问题,日积月累,慢性积毒,才导致了如今这般严重的病情。” 雍王若不是遇到他,这条命根本就保不住。 老管家栗伯眉头紧拧,神色一阵疑惑:“回神医,王爷的药都是我亲自看着煎熬的,没人敢动手脚啊。” “一定有人动手脚。”云崖神医肯定道,“除了你,还有谁负责给雍王抓药,熬药,送药?” 栗伯神色严肃地开口:“除了抓药的是我亲侄子栗二,其余都是我亲自做的,没让别人沾手。” “王爷,小的只恨不能替王爷承受病痛,绝不会害王爷性命。”栗伯身旁,他的侄子栗二跪了下来,眼眶通红道。 栗伯也忍不住道:“栗二是从小就在雍王府长大的,受雍王恩惠,绝无害王爷之心。” 雍王也开口:“栗二忠心耿耿,当不会害我。” 雍王府上的人,雍王都是做过忠心测试的,但凡对雍王府有二心,他都会弃之不用。 栗伯和栗二是他在府上最为信任之人,经受过更加严格的考验。 云崖神医开口:“如果老管家侄子没有问题,那就是药的来源有问题。” 栗伯神色凝重道:“这几日的药都是从太医院抓来的,云桥大夫也检查过了。” “不只是这几日的药。”云崖神医看着栗伯道,“云桥来之前的药还有吗?都拿来我看看。” “还有,我这就拿来。”栗伯连忙去将云桥来之前王爷所用的药,都拿了过来。 因为王爷常年用药,所以他们备了不少药,云桥大夫来了之后,这些药刚停了两日,但都还有。 云崖神医将药包拆开,仔细查看,里面的药成分极为复杂。 云崖神医拆了第一包,第二包,第三包……他神色不对了。 “这药有问题。” 众人神色一紧,纷纷看向云崖神医,云崖神医又拆了几包仔细检查。 云桥也拿起药检查:“师父,这些药有些没问题,但是又偶有掺杂着一包有问题。” “没错,下毒之人将正常的药和不正常的药分别装成两包,混合着给雍王服用,足以可见,对雍王下手之人,极其阴险狡诈。” 司言神情冷肃开口:“雍王以前的药,是谁负责开的?” 祁子煜道:“是傅御医,他是太医院的院正,也是父皇身边最受信任的御医,我的药多是他开的,但是他有时候忙,便找太医院的副院正吴御医。” 众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也就是说,这两个太医,都有嫌疑。 云崖神医又让栗伯拿来云桥所开的药,一一检查后开口:“云桥新开的药暂时没有问题,雍王暂时可以安心服用……” 云崖神医顿了一下,嘱咐道,“但我们还是要暗中观察,多加小心,我怀疑有人中途换药,云桥药方新开,他们暂时不敢动,但时间长了,定然有人沉不住气,雍王身体越好,他们就越是沉不住气。” 云崖神医辗转天下,各国宫里的各种争斗见得不少,也知道雍王的身体出问题,是有各种权势利益相关。 司言神色沉静地开口:“云崖神医说得极是,那就劳烦云崖神医和云桥帮忙检查雍王用药,等待时机,我们一举抓出幕后黑手。” 第82章 墨翰升职,轰动朝野 幕后黑手是谁,司言心知肚明,这上京城希望雍王死的人,就那么几个。 能够收买御医,将手伸到太医院,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之人,其权势自然也是滔天。 云崖神医神情严肃道:“雍王身体已经损毁不小,日后所用之药,半分也不能出错,能尽快找出幕后黑手最好。” 司言点点头:“云崖神医放心,这事儿很快便会水落石出。” 司言顿了一下,轻声开口,“敢问云崖神医,在保证用药的情况下,雍王身体可能痊愈?” 云崖神医看了雍王一眼,对司言道:“命丢不了,但要想完全恢复,还需得养上几年的时间,毕竟损到身体根基了,只能好好养着,我会先帮雍王化解体内之毒,再帮他好好调理身体,只要不再出状况,没有问题。” 说到这里,云崖神医转头看向雍王,“另外,因身体损伤严重,治疗过程多有痛苦,还需得雍王意志坚强,否则,就算我有回天之力,也难以救治雍王。” 云桥神医看着雍王的眼神,带着深意。 他没说透,雍王却听出了言外之意,意思就是,要他意志坚定地活下去。 “多谢云崖神医。”祁子煜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目光清明灼亮,“子煜定会好好保重自己。” 在边关的时候,祁子煜的确觉得自己没救了,放弃了希望。 可当听到燕王为他寻来云崖神医,看到阿言大殿之上倾力维护,为了自己和辛贵妃丞相一党开火,他便下定决心,只要还有一日活头,便不会放弃。 云崖神医走到书桌前,仔细斟酌云桥所开药方,最终在药方之上加了几味药,让栗伯去抓药。 这时,雅月阁的饭菜送来了,众人肚子也都饿了。 雅月阁的饭菜和雍王府的饭菜放在一起,众人围着一张大圆桌吃了起来。 云崖神医胃口大开,饱吃了一顿,还不忘问司言:“这是哪里送来的饭菜?” 司言微微一笑:“雅月阁酒楼。” “我说怎么这么熟悉,燕京也有一家雅月阁酒楼,味道是真的好。” “云崖神医要是喜欢的话,我每日让人送来。” 云崖神医连连摆手:“不不不,这家酒楼的饭菜贵得很……” 司言跟他开玩笑:“云崖神医还怕雍王府请不起啊。” “哈哈哈……”众人不禁大笑起来,久未展露笑颜的雍王也被感染,心情一阵大好。 司言特意给祁子煜盛了一碗驱寒汤,祁子煜微微一愣,端起碗大口喝下,只觉得浑身都暖和起来。 吃完晚饭,天色已经黑了。 云崖神医就住在雍王府,司言则告别众人回去,祁子煜吩咐人用马车送司言回去,司言也没拒绝。 祁子煜披了件厚厚的大氅,坚持要送司言出门。 “王爷有事?” 祁子煜微微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阿言。” 他从袖中拿出一块黑色令牌,塞到司言手中:“这是血影门门主的令牌,阿言若是需要用人,可拿着这个令牌调动血影门的人,我已经通知血影门的副门主前来,随时听候你命令。” 司言捏着手上微凉的黑色令牌,抬眸看向祁子煜:“王爷是血影门门主?” “是。” “王爷这些年来,也并非毫无准备。” 祁子煜神色柔和:“我差点以为这些准备都用不上了。” “都用得上。”司言收起令牌,祁子煜脸上露出一抹恬淡的笑容。 他轻轻上前一步,在司言耳边压低声音:“不瞒阿言说,京畿大营中,第三营领军之人路将军,是我的人。” 司言不动声色,轻轻回了一句:“王爷真是会给人惊喜。” 祁子煜目光深深看着司言:“若不是阿言,我早已心如死灰……” 他本以为,身体受损至此,大宣朝堂他已无能为力,是阿言,让他看到了大宣未来的希望,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希望。 “王爷定要好好保重身体,若是身体垮了,便真的一切都没有了。” “我知道了。”祁子煜轻轻一笑,苍白的脸上一抹温和的柔光。 “阿言……” “嗯?” “谢谢你,谢谢你和龙弈。” “王爷客气了。”司言轻轻一笑,转身上了马车。 祁子煜看着马车渐渐远去,直至消失,这才缓缓回府。 接下来的几日,上京城一如既往,繁华而热闹,宫中和朝中都没发生什么新鲜事。 百姓们忙着准备过年,街头巷尾人们对司言收拾甄骏的热议居高不下。 腊月十四这一日,上京城忽然下起了雪,厚厚的积雪落下来,将上京城裹成了一片雪白的世界。 也就是这一日,上京城发生了一件极为轰动的事情。 护国大将军府凌二公子凌墨翰,被陛下擢升为左卫府将军,统领左卫府两千兵马,兼领上京城护卫副统领。 这件事情,轰动朝野! 无论朝臣们,还是上京城的百姓们,皆是议论纷纷。 皇贵妃宫里,外面守卫森严,丞相辛蕤气愤至极:“姐姐,这是陛下要和我辛家对着干啊?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护国大将军府压下去,陛下如今又重用凌岳峰的儿子凌墨翰,这摆明了是想压制我们辛家。” 皇贵妃倚靠在软榻上,身上裹着柔软的狐裘,淡淡道:“我让你联络朝中大臣,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就等姐姐发号施令,随时可以对司徒府开战。” “那就明日吧,明日不是正好大朝吗?届时文武百官都在,发动我们所有的力量,定要给司正轩和他女儿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好,那就明日。”辛蕤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若是能扳倒司徒府,起来一个小小的凌墨翰又有何用? 这一日,凌墨翰升职的消息传到护国大将军府,护国大将军凌岳峰从病床上起来了。 “墨翰当真被陛下重用?成了左卫府将军,还升任为上京卫队副统领?” “老爷,是真的。”护国将军府管家抹着老泪道,“全上京城的百姓们都在议论,陛下已经发布了诏令,老奴也是不敢置信,还特意跑去府衙门口看了诏告,二公子真的升官了。” 凌岳峰默了一阵,对老管家道:“给我更衣。” 老管家连忙道:“老爷,外面天寒……” “给我穿厚点,我去门口等墨翰。” “好嘞,老爷。” 凌墨翰升官的消息传遍全府,护国大将军府出现了欢声笑语,以及下人们喜极而泣的声音。 自北雁关战败以来,凌大将军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已经许久没出过门了。 今日儿子升官,他穿戴好衣服,亲自在门口等着儿子回家。 陛下这不仅仅是给墨翰升了官,还擢升为左卫府将军,相当于间接给了墨翰一定的兵权。 这说明陛下打算重新起用凌家,如此,护国大将军府便有希望了。 第83章 他入司徒府,像回自己的家一样 凌岳峰隐隐觉得,自从雍王凯旋回京,司徒府那小丫头让墨翰给他带来千年人参,这上京城就逐渐发生了变化。 这些年来他虽然从不出门,但一直关注着上京城的局势变化。 雍王回来没受陛下责罚,反而还得了奖赏,刑部尚书甄至年又因为儿子为难小丫头,被贬成了刑部侍郎。 这在以前,辛贵妃把持后宫,辛丞相把控朝政,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如今墨翰升了官,还掌控了上京城部分兵权,辛贵妃丞相一党定然坐不住,他们会加速对付雍王府和司徒府。 墨翰如今得了陛下信任,虽然力量微薄,但也能助雍王和司徒府一臂之力。 凌墨翰并不知道父亲在家门口等着自己,他今日进宫,陛下将他带到了演武场。 陛下亲自考察了他的箭术、剑法,还考察了他的实战能力,当他把十八个皇宫禁军打翻在地,陛下封他为左卫府将军。 当他把陛下身边的皇宫禁军统领打倒在地,陛下封了他为京城卫队的副统领。 他站在演武场上,想到那日大街上,阿言说过陛下要召见他。 散衙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寒冬的夜晚凄清又寂寥。 凌墨翰手上拎着从左卫府拿回来的东西,走到司徒府门口。 他站在司徒府正门前方,仰头望着烫金匾额上硕大的司徒府三个字。 司徒府的门房看到凌墨翰,不禁微微一愣,随即笑着开口:“凌二公子来了,是来见老爷,还是见小姐?” “我找阿言。”凌墨翰轻轻一句,猎猎长风吹起他身上战袍,少年老成的将军严肃而庄重。 四年前,他一直自由出入司徒府,甚至不需要门房通禀,就像是回自己的家一样。 如今,他又回来了,如阿言所说,不再翻墙。 “小姐吩咐过了,若是凌二公子到,直接进去便是。” 门房笑意盈盈迎上前来,恭恭敬敬对着凌墨翰做出请的手势。 这一刻,凌墨翰眼角酸涩,有些想哭。 他对门房微微一笑,昂首,挺胸,一步步走进司徒府。 这个他从小就自由出入玩耍的地方,凌墨翰就是闭上眼睛,也能找到司言所住的雨澜轩。 司言刚刚进行完晚间训练,给司策、司蛰等人布置了接下来半月的训练任务,沐浴完毕,正在书房看着雅月阁送来的消息。 凌墨翰来到雨澜轩门口,司融听到动静,连忙出来,将人引入书房。 司言见到凌墨翰身上所穿的崭新袍服,便知道他升了官。 “坐吧。”司言头发半干,轻轻披散在肩头,她缓缓放下手中资料,抬眸看向对面男子,“新官上任三把火么?这么晚了才散衙?” 凌墨翰听着女孩儿打趣自己,淡定地在对面一把椅子上坐下:“刚刚交接,有些事情处理,回来得晚了些。” 司言目光看向他拎着的盒子:“手上拿的是什么?” “黍米糕。”凌墨翰将食盒放在书案上,不急不慢打开盖子,“要尝一块吗?” “不尝了。”司言看了一眼里面糕点,软软糯糯的,有点像驴打滚。 凌墨翰轻声道:“这是一个弟兄的亲人来京探望,从老家带来的,想着你家十几个孩子应该爱吃,就带过来了。” 凌墨翰那日见到司言买桂花糕,晚上他又潜入司徒府,便知道司家多了十几个孩子。 他对司徒府的一举一动,一直极为关注,从前是,现在也是。 “那我先替孩子们谢谢你了。”司言微微一笑,对司融道,“拿去分给孩子们。” “是,小姐。”司融提了食盒离开,书房里只剩下司言和凌墨翰两人。 以前总是笑着,闹着,叫着他墨翰哥哥,墨翰哥哥的女子,此时性子已经大变。 现在的她,那么沉静,那么平和,好似万事万物,都无法搅扰到她的内心。 “你最近老去雅月阁?”凌墨翰巡城的时候,遇到过一次司言去雅月阁,他的弟兄们也遇到过一次,后来,他便特意留心了,发现这丫头每日都去。 “昂。”司言点头。 “那里的饭菜好吃?” “还行,改天带你去尝尝。”司言不遮不掩,回答得大大方方。 凌墨翰微微顿了一下,抬眸看着司言:“阿言和雅月阁的博雅公子很熟?” “最近认识的。”司言回了一句,抬手打开了书桌下抽屉。 凌墨翰知道司言回京后,很多行为在外人眼里不太正常,心里终究也是担心。 “近日京中有人传言,说你与雅月阁的博雅公子关系匪浅。”他语气柔和,神色平静道。 “刚认识几日而已。”司言将找到的一叠资料放到凌墨翰面前。 凌墨翰低头一看,只见封皮上写着雅月阁三个字,他微微一顿,慢慢翻开文件看了起来。 这是一份关于雅月阁的介绍,里面讲了雅月阁的势力。 凌墨翰顿时就明白了,这丫头是想利用雅月阁的消息网。 他实在没想到,这丫头竟是在做着这样大的一件事情,也没有想到,雅月阁的博雅公子竟然还同意了和她合作。 凌墨翰默了一下,对司言道:“阿言,我是怕有人说你闲话,给你难堪。” “你放心,以后听到的闲话会更多。”司言洒脱一笑,轻声回道,“但难堪,他们是给不了我的,只要我自己觉得自在就好。” 虽然大宣民风还算开放,但一个女子四处抛头露面,也是多有不妥,更何况她身份上还是雍王未婚妻,凌墨翰对她的担心,完全是正常的。 只是,司言不打算走那种躲起来、藏起来的路子。 一开始,上京城的人或许看她不惯,但时间长了,他们也就见怪不怪了。 她做自己的事情,也根本没在乎过别人怎么看她。 凌墨翰点点头,没多说什么,这丫头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丫头了。 如今她做什么事,有自己的考虑,更是有着庞大而长远的计划,有时候连他也想不到。 “阿言,陛下今日之所以给我升官,是因为你……” “是因为你自己。”司言打断他。 凌墨翰抬眸看着女孩儿:“陛下今日提到,你在他面前两次提及我。” “你若是没有真本事,我提一百次也不会管用。” 凌墨翰没有吭声,他目光静静看着女子,半晌,从椅子上站起:“我知道了,那我先回了。” 如果说,之前他脑中还是混沌迷茫的,那现在他知道自己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如这丫头所说,步步登高! 她想站在权利的顶峰,那他也要站在离她最近的位置。 凌墨翰缓步出了司徒府,往家里走去,骤然之间,看到门口久病不起的老父亲,不由得眼眶湿润了。 凌岳峰看到灯火下儿子高大颀长的身影,也不由得老泪纵横。 第84章 有史以来最激烈的朝议 凌墨翰大步走过去,搀扶着父亲的手:“天气这般严寒,父亲在这里站多久了?” “不久,今日为父高兴,在这里等着我儿回家。”凌岳峰微微笑着,由凌墨翰扶着往里走去。 凌墨翰一听父亲语气,便知道父亲定然知道了他升职的事情。 这上京城升职的人很多,但像他这般引起巨大轰动的,已经许久不曾发生。 他的升职,标志着陛下压制辛家,制衡辛家势力的开始。 屋子里早就燃起了炭火,一进去便暖烘烘的。 老管家笑意盈盈张罗了一桌子好菜,父子二人坐在桌边,边吃边聊。 四年前,凌墨翰大哥战死沙场,凌母忧思成疾,不久也跟着病逝,如今的凌家只剩下凌墨翰和父亲凌岳峰二人了。 凌岳峰双目通红看着儿子,突然之间,就觉得这孩子长大了。 他的肩膀宽阔了,胸膛挺起了,一身将军袍服穿在他身上英姿勃发,威风凛凛。 “翰儿,你给凌家争光了。”凌岳峰抹着眼泪,感慨不已地说道。 想到护国将军府毁于自己手上,凌岳峰便止不住一阵痛心。 他曾经以为,自己死也无法向凌家的列祖列宗交代,不曾想,翰儿得了陛下信任,凌家也就有希望了。 凌墨翰拿手帕给父亲擦了眼泪,宽慰道:“父亲莫要伤怀,凌家终有一日,会再现往日辉煌。” 凌岳峰欣慰地点点头,沉默半晌,对着儿子道:“翰儿,不瞒你说,这些年来父亲一直有块心病……” “儿子知道。”凌墨翰抬眸看向老父亲,“北雁关战败一事,一直困扰着父亲,这些年来父亲的病,也是因为这事。” 凌岳峰老泪纵横:“四年前北雁关一败,我大宣损失数万将士,为父对不起他们。” 护国大将军满目痛心,抹了抹眼泪,眉头又不禁拧起,“为父一直觉得那一战有问题,北雁关城楼巍峨高大,我军守卫又极其森严,为何城内就突然出现了北芒国士兵,城门大开?这其中必有蹊跷。” 凌墨翰神色郑重地开口:“不瞒父亲说,儿子这些年来一直在暗中调查此事。” “你也怀疑此事?”凌岳峰深吸口气,对儿子说道,“为父也派人去查了,可惜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当年梁军山下令屠城,北雁关的人全死了,想要查北雁关一战,也无从查起。” 凌墨翰神色沉静地开口:“父亲,眼下这事儿先不着急,只要雍王殿下上位,事情真相究竟如何,迟早有一日会大白于天下。” 凌岳峰不由一愣,凌家世代忠良,保持中立,终究还是避免不了参与党争。 若是不参与党争,凌家或许还能苟延残喘下去,可若一旦参与党争,最后便是你死我活。 “翰儿已经下定决心了?”凌岳峰问道。 凌墨翰镇定开口:“父亲,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支持雍王,而且,我们只能胜,不能败。” 阿言如今是雍王未婚妻,司家的立场已经明确了。 凌家和司家世代交好,若是司家当真出了事,凌家便再无崛起的希望。 再者,陛下给他升职,就是为了对抗辛家的,他也只能站雍王。 凌岳峰默然良久,对儿子开口:“父亲在军中还有些老部下,有什么需要父亲做的,尽管开口。” “是,儿子知道了。”凌墨翰对父亲点点头,大口吃着饭菜。 凌岳峰陡然发现,他的这个儿子还未弱冠,却不知何时,变得如此坚毅沉稳了。 腊月十五这一日,上京城白茫茫的一片,覆盖着积聚了一日夜的大雪。 厚厚的积雪堆积在街道上,负责打扫的杂役几乎打扫不动。 也正是这一日,上京城进行了数年以来最激烈的一次朝议。 本次朝议之上,沉寂已久的御史台大夫们纷纷开口说话了。 御史中丞贺玄首先出列,跪于大殿中央:“启奏陛下,臣贺玄,有重大事情上奏。” 皇帝很是稀奇,微抬眼皮看向以前哑巴一般的贺玄:“贺爱卿有事?说。” 贺玄身体跪得笔直,目光扫了司正轩一眼:“臣要上奏边关所见所闻,状告司徒之女司言通敌叛国,害死我边关数万将士。” 话音落下,大殿之上一片死寂,众人谁也没有开口,包括骤然听到这个消息的司正轩。 皇帝神色冷厉,肃然问道:“贺玄,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皇帝也不喊贺爱卿了,目光扫过辛蕤等人,知道他们这是把刀子挥向了司徒府。 “微臣清楚。”贺玄神色郑重,语气肯定,“微臣对天发誓,微臣所言,句句属实。” 皇帝目光沉沉开口:“那你倒是说说看,司言是如何通敌叛国,又是如何害死了我军数万将士的?” 贺玄对着皇帝一拜:“陛下,这次和北芒国大战,陛下曾派御史大夫贾大人和臣等去往边关宣旨,并留在熊月关监督雍王行军,其间,臣等亲眼所见,司徒之女司言不服从陛下旨意,以司徒大人之名威压守城将士,擅自离开我军大营,去给燕国军队报信。 “半月之后,司言又联合燕王,将北芒国大军引入我国熊月关,害得雍王不得不出兵,司言此举,破坏了陛下最初定下的坐山观虎斗,坐收渔人之利的计策,虽然最终联合燕国灭敌军二十万,但我军也损失了数万人马。 “若不是司言泄露我国军情,引来北芒国大军,北芒国便会潜心对付燕国军队,我军将士便不会遭受损失,陛下,司言一介女子,却在边关搅弄风云,害死我军数万将士,如此种种行迹,皆可看出,司徒之女通敌叛国,罪大恶极。” 贺玄话音落下,大殿里气压骤然一降,众臣皆是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皇帝目光冷冷盯着贺玄,沉默着未发一言。 司正轩不急不忙,站了出来:“陛下,此事既然和小女有关,还请陛下宣小女进宫,当面对质。” 皇帝点点头:“宣司言进宫。” 司言早就在皇宫门口等着了,见到宫中内侍前来,便下了马车,跟着进宫。 “阿言。”雍王身影出现在身后,司言回眸看去,祁子煜披着一件墨色大氅大步走来。 两人一起进入皇宫,古公公向内通报:“陛下,雍王殿下也来了。” “让煜儿进来。” 信王祁明哲不禁一愣,父皇一向叫祁子煜都是雍王,今日却叫了煜儿。 父皇近日冷落于他,和雍王的关系倒是越来越亲近,这不是个好预兆。 第85章 我内心里着实是心疼陛下 同样是在太极殿议事,只不过今日是大朝,官员人数多了许多。 司言和祁子煜缓缓走进大殿,拜见了皇帝,贺玄慷慨激昂,又将刚刚所说之话重新说了一遍。 司言还没开口,祁子煜的声音不急不忙在大殿内响起:“贺大人有所不知,司姑娘去给燕国军队报信,乃是本王亲自下达的命令。” 贺玄冷笑一声,抬眸看着雍王:“雍王殿下说话,可是要负责任,陛下面前撒谎,可是欺君之罪。” 祁子煜厉声回道:“贺大人,父皇面前蓄意诬告,污蔑功臣忠良,不但欺君,还是灭族之罪。” 雍王的声音让人心神一颤,朝臣们已经感觉到,辛贵妃丞相一党和雍王司徒府全面开战,双方之间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贺玄极力镇定心神:“陛下,当初司言擅自离开熊月关,又将敌军引到熊月关城下,都是边关将士亲眼所见,贾大人当时也在边关。” 说着,贺玄目光看向贾仲淳,“贾大人,你说是不是?” 霎那之间,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了贾仲淳。 贾仲淳低垂着头,立在原地,半晌才脚步迟疑,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丞相辛蕤不禁眉头大皱,这贾仲淳怎么回事? 贵妃本来还想让贾仲淳上的,见贺玄口齿伶俐,又想表现一把,就把这个机会给了贺玄,难道贾仲淳是在闹别扭? 贾仲淳走到大殿中央,对着皇帝恭敬一拜:“陛下,司言姑娘离开熊月关,乃是事实,但司姑娘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微臣却是不知。” 朝臣们一阵惊讶,贾大人身为御史大夫,竟然没和御史中丞沆瀣一气。 辛蕤目光凛冽看了贾仲淳一眼,目光一深,这贾仲淳竟然改变了自己的立场,投向了司正轩,想死吗? 贾仲淳只当没看到辛蕤眼神,自顾自地开口:“至于司姑娘把北芒国敌军引到熊月关,微臣只能说,司姑娘回来之后,北芒国大军第二日便兵临城下,至于是不是司姑娘引来的,微臣也不甚清楚。” 贺玄不禁瞪大了眼睛:“贾大人,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雍王都已经说了,司言确实去给燕国军队送信。” 贾仲淳神色淡然道:“那也是雍王殿下的命令,我并不知晓。” 贾仲淳云淡风轻,将一口锅甩得老远,让贺玄一阵猝不及防。 丞相一党的人也大为意外,他们事先便已经说好了,今日同心协力,给予雍王和司徒府重重一击。 这贾仲淳居然中途反水! 朝堂之上一片议论之声,辛蕤面色阴沉至极。 皇帝神情严肃端坐高位,目光冷冷看向贺玄:“既是雍王命令司言去的,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事情没有按照预想的轨迹发展,贺玄情绪激动:“陛下,雍王殿下所言,实乃包庇司言,雍王那时若真想通知燕国大军,如何会派司言一个小小的女子前去,而不是派军中将士? “更何况,那时雍王尚未囚禁贾大人和我等,说明雍王那时并不想违背陛下圣旨,雍王是在司言将北芒国大军引到熊月关城下,才迫于无奈,囚禁我等,而后出兵的。” 祁子煜挺身站出,从容开口:“本王那时遵守父皇圣旨不假,可也不想燕国军队腹背受敌,因而派司姑娘前去给燕国军队送信,这有什么问题吗? “至于为什么是阿言,乃是阿言武艺高强,又是本王最信任之人,最是适合执行此项任务。”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雍王是在替司言说话。 可下没下命令都是雍王说了算,其他人也无可奈何。 贺玄冷笑出声:“司徒之女武艺高不高强微臣不清楚,但在边关搅弄风云微臣清楚得很,陛下,司言不但去给燕国军队送信,还救了燕王一命,两人逃入深山密林共度一晚。 “陛下,此事乃北芒国军亲眼所见,梁军山甚至还在熊月关城楼下大喊,说司言是燕王燕龙弈的女人,雍王,你说是也不是?” 大殿里一片寂静,贺玄这话,可说是毫不留情给雍王难堪。 朝臣们神色皆是一阵怪异,就连皇帝眉头也不禁拧了起来。 司正轩一阵心惊肉跳,这些事情清山倒是一句没提,虽然他也知道这其中必有缘由,可是有些没心理准备。 司正轩抬眸看去,只见女儿站在大殿中央,从容不迫,淡然镇定,心头不禁微微松了口气。 祁子煜对着皇帝拱手一拜:“父皇,这事儿……” 皇帝轻轻抬手,阻止了雍王。 老皇帝目光深邃看向大殿中女子,威严开口:“司言,贺玄所说可是事实?” 这丫头听了这么久,还没说一句话,倒是真能沉得住气。 司言听到皇帝点名,不紧不慢站了出来: “回陛下,贺大人所说,皆是事实。” 众臣:…… 皇帝:!!!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司言就这么承认了? 皇帝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头怒气,这丫头真是想气死他啊? 皇帝正生着气,只听司言的声音响彻大殿:“这些全是事实,可臣女心中却无比悲凉。” “你悲凉什么?”皇帝见司言发力,不由眯起眼睛问道。 司言对皇帝拱手一拜,神色郑重:“陛下,臣女为大宣感到悲哀,也为陛下感到痛心,今日若不是亲眼所见,无论如何我也不敢相信,大宣朝堂竟是一片浑浊,乌烟瘴气,这满朝文武,公卿大臣竟装聋作哑,无一人敢出来讲个公道,这是大宣之不幸,陛下之不幸。” 大殿里死一般的沉寂,朝臣们不禁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满朝文武,三分之二都在辛家掌控之下,几乎无人能够独善其身,也没人能发表自己的意见。 几乎每次朝议,都是在丞相辛蕤的掌控之下,朝臣们所说之言,都是辛蕤的意思。 司言这番话,不禁让部分被迫逢迎丞相,被迫屈服于辛家之人百感交集。 “大胆司言!”辛丞相怒喝一声,“你竟敢非议大宣朝堂,非议陛下?” 司言眸光轻抬,义正词严:“辛丞相,我非议大宣朝堂不假,可并未非议陛下,我内心里着实是心疼陛下,为陛下有这一帮子谏不敢谏,言不敢言的朝臣而深感痛心。” 辛蕤:…… 皇帝嘴角抽了抽,这丫头心疼他真是鬼话,可他听着舒服。 这丫头很聪明,知道把他这个皇帝摘出去,不给人留把柄。 第86章 通敌叛国?真乃千古之笑话 朝臣们暗暗看着司言,领教到了她说话的厉害。 她一边斥责朝臣,一边哄着陛下,看陛下脸上神情,就知道是极为受用的。 司言目光冷冽扫过贺玄:“贺大人身为御史中丞,身为陛下派到边关督军之人,看不到大宣和燕国军队联合灭敌二十万,看不到我军收回了北雁关,也看不到我军大扬我皇之君威,更是看不到大宣未来数年时间的和平与安宁。 “贺大人身为朝廷重臣,心里眼里却满满只有我一个小小的司徒之女做了什么,何其悲哀!” 贺玄早已料到司言口才了得,可亲自领教,还是感受到了一丝压力。 “司姑娘在边关便是擅自主张,违背圣旨,如今朝堂上也是胆大包天,目中无人啊!陛下面前,竟然三言两语将我满朝文武贬得一文不值,司徒大人平日里就是这般教导女儿的?” 这话赤裸裸开战,直接将战火引到司正轩身上,让司正轩与整个朝堂大臣对立。 “我父亲如何教导女儿,轮不到贺大人置喙,我只知道贺大人儿子文不能入朝为官,武不能上阵杀敌,终日斗鸡遛狗,倒是一把好手。” 众人听了这话,不禁暗自好笑,有人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司言早就知道,贺玄儿子和她二舅舅裴季林玩得不错,不过,她二舅舅不学无术是装的,贺玄儿子玩物丧志,却是实实在在的。 “噗……”安王祁广安忍不住开口,“司姑娘知道得不全面啊,贺小公子还喜欢斗蛐蛐,养鸟,哦,对了,贺小公子养的一只画眉鸟,唱歌可好听了,上次见面,他还给我展示了一番呢,哈哈哈……” 众人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 安王自从四年前护国大将军府没落后,逐渐在朝堂上活跃起来,不过一直不怎么说话,不曾想,今日一开口便是逗趣。 然而,整个大殿之上,敢笑的毕竟是少数。 辛蕤目光凛冽扫过四周,众臣极力保持住自己的情绪。 少数笑出声的人立场已经清楚了,除了安王,其余都是曾经支持过太子的人。 当年太子被废,太子一党的绝大多数人都受到了打压。 如今还能站在这朝堂上,而且敢笑的,都不简单。 贺玄没想到司言能把话题扯到他儿子身上,不由咬牙切齿:“现在不是说本官儿子的时候,是在说你通敌叛国之事。” 司言目光刀锋般扫视过去,浑身气场全开:“贺大人攻讦我给燕国军队报信,通敌叛国,真乃千古之笑话。” 大殿里再次一静,落针可闻。 众人只觉得这位司徒之女气势迫人,大大不同于一般闺阁女子。 贺玄气势被司言压着,嘴里死咬住不放:“无论你说破了天,泄露我国军情,都是通敌叛国,杀头之罪!” “你放屁!”司言转头看着贺玄,就差一口唾沫吐他脸上。 “哈哈哈……”安王祁广安忍不住再次笑出了声,其余人却是不敢笑。 司言转身对着皇帝,浑身正气:“陛下,臣女在边关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大宣,臣女敢说一句,无愧国家,无愧天地良心,如今被人冠上污名,臣女今日非得为自己正名。” “好!”皇帝看着司言斗志昂扬,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陛下,这司言真是大言不惭!”贺玄气得浑身颤抖,面色乌青,“难道泄露我国军情去给燕国报信,还是为了我大宣?” “没错,正是为了大宣。”司言神色冷厉,语气铿然,“若不是我给燕国军队,大宣已经大难临头了。” “荒谬!”贺玄一甩袖子,“真是荒谬至极!” “贺大人身为御史中丞,却是鼠目寸光,看不到战场形势,看不到未来大局,敢问诸位大臣,大战之时,我大宣和燕国究竟是何关系?” 众臣都不说话,大宣和燕国本是盟国,大家都知道。 只是后来大军出发后,才有人动了心思,劝陛下下旨,让雍王不要出兵。 “敢问诸位,大军出征之前,陛下和燕皇是不是立下国书,盖上了两国玺印?” “此国书是不是一式两份,两国均有保存,又是不是足以证明大宣和燕国乃是盟国?” “两国既然是盟国,两国军队便是铁盟联军,我军内部政策有变,是否应该通知燕国一声?” 司言一番质问,让朝臣们神色一片黯然。 皇帝也觉得,司言说的有道理,可看着满朝不吭声的文武,他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有问题? 他以前也有点想不明白,大宣和燕国之间既然已经定下了盟约,他们为何又要上奏他下旨不许雍王出兵? 司正轩倒是提了两句,说不可违背与燕国的盟约,但架不住势单力薄,他终究没听进去。 直到后来,他才渐渐回过味来,这些人似乎都是在跟着辛家走,目的便是为了对付雍王。 可他还是难以置信,满朝文武在如此重要的军国大事上,居然也想着和雍王斗争? 雍王在战场上奋力杀敌,保家卫国,他们居然还想着害雍王? 就在这时,丞相辛蕤往旁边看了一眼,兵部尚书董颐站了出来。 “司姑娘到底还是太肤浅了,自古以来,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合作皆为利益,我大宣虽然和燕国立下了盟约,但也应当随机应变,随时改变策略,以做出对国家最为有利的政策。” 司言目光扫过董颐,沉声开口:“这不是随机应变,这是朝秦暮楚,反复无常之态度,违背两国盟约,不但损我国威,损害陛下声誉,更是有损我大宣利益。” 董颐目光沉沉看着司言:“如何损我大宣利益了?” 皇帝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目光熠熠看着司言。 司言转眸看向董颐:“董大人可知,燕国作为我军联盟,因为我国违背盟约,付出了怎样惨重的代价? “燕国军队陷入绝境,平白损失了五千精兵将士,燕王身中敌军狼毒箭,险些命丧沙场,若不是我救了燕王一命,大宣如今已是危机重重。” “这是燕国的损失,与我大宣又有什么关系?”董颐冷冷道。 司言浑身气势骤然一变:“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这是我大宣兵部尚书能说出来的话,此中利害关系极大,董大人身为朝廷大员,竟然一无所知。” 第87章 好一个能言善辩的司徒之女 董颐面色铁青,只气得面颊一阵一阵地抽动。 司言目光扫视四座,清冷的声音响彻大殿:“诸位不会不知道燕王是什么人吧?燕王乃是燕皇一母同胞之亲弟,燕太后最为器重之儿子,若是燕王因我军背叛盟约而死,那么,燕国保存下来的主力会怎么样?会调转头来攻打我国,为燕王报仇雪恨。 “如此,我大宣未打败北芒国敌军,又燃起了和燕国之间的战火,大宣两线对敌,不知还要牺牲多少将士,才能守护我国安宁,难道这是诸位大臣愿意看到的吗?” 朝臣们一阵沉默,有些人知道其中利害,可是谁也不敢说啊。 这些年来,反对辛丞相的朝臣,有很多连尸骨都找不到的。 辛家的凶狠毒辣,直叫人望而生畏,不得不屈服。 董颐冷哼一声:“司姑娘真是说得神乎其神,燕国区区一个弱国,有何实力敢与我大宣为敌?” 贺玄站在一旁帮腔道:“就是,燕国弹丸之地,我大宣国土数倍于燕国,何惧燕国?” 司言神色清冷,转眸看向董颐:“燕国区区一个弱国?二位说的是十年前吧?” 她厉声开口,“二位可知,如今的燕国大军,在燕王训练之下,早已连北芒国军都刮目相看? “北芒国军在边关屡屡小看我军,却丝毫不敢小觑燕国军队,燕军因我国违背盟约而身陷绝境之时,燕王仅率五千人马,便斩杀了北芒国军数万将士,你们还敢说这不是实力?还敢说燕国不足为惧?” 贺玄冷哼一声:“司姑娘这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是已经发生的铁定事实,燕国军队凶猛强悍,燕王名震天下,二位大人不肯承认,自欺欺人而已。” 祁子煜挺身站了出来:“父皇,燕龙弈军队确实不容小觑,我国这次能够消灭北芒国军二十万,燕国出力不小,燕国将士的勇猛,我大宣将领深有感触。” 董颐深吸口气,满面嘲讽:“可燕龙弈中了敌军狼毒箭,本来都要死了,是司姑娘救了他,司姑娘可真是帮我国救了一个强大的敌人。” “兵部尚书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早已说过,我司言救的不是敌人,而是盟友,我救的也不是燕龙弈,而是大宣。” 董颐气得一甩袖子:“好一个能言善辩的司徒之女!” 司言不理董颐,转眸看向皇帝:“陛下,我国与燕国联合抵抗北芒国,早已立下国书,却有人力劝陛下违背盟约,坐山观虎斗,坐收渔人之利,此计乃是愚蠢亡国之计。 “此举不但有损我国军威,有损陛下皇威,有损大宣声誉,致使我国失信于天下,还险些得罪燕国,引起战火,甚至搞不好,还会颠覆我大宣江山。 “臣女以为,提出这一计谋之人,让我大宣上至陛下,下至黎民百姓,都为他的愚蠢买单,此人真可谓居心不良,用心险恶,罪大恶极。” 朝臣们顿时有些坐不住了,司言这一顶帽子扣下来,显然是要追究罪责。 当初带头谏议此事的兵部尚书董颐,更是脸色都白了几分。 辛蕤都被司言这一通给说蒙了,好在他一直没说话,火烧不到他身上来。 就算真出了事,把兵部尚书董颐推出去就是了。 司言对着皇帝拱手一拜:“陛下,臣女很想知道,这满朝文武究竟是谁这般无耻,提出了如此害国害民之下策?” 皇帝嘴角抽了抽,当日也是朝议,兵部尚书董颐慷慨激昂,表示大宣可不费一兵一卒,坐收渔人之利。 朝臣们也一个劲儿地鼓吹附和,说是能让北芒国和燕国两败俱伤,大宣坐享其成。 那日听得他也是热血沸腾,激动不已,如今到了司言这里,竟成了害国害民的馊主意? 兵部尚书铁青着脸道:“司姑娘,坐收渔人之利,本是大好计策,若不是你泄露我国军情,招来北芒国大军,北芒国和燕国两败俱伤,我们岂不是坐收渔人之利?” “是啊,是啊……” “董大人说得极是。” “这个计策原本是没有问题的。”辛蕤一党的朝臣们连忙抓住这个机会反击。 司言浑身气势骤然一变,目光犀利扫过众臣,最终落到董颐身上。 “看来,当初力荐陛下违背盟约之人,是兵部尚书董大人了?” “是我。”兵部尚书顿了一下,谨慎开口,“和众臣联合商议,经过百官朝议,最终由陛下拍板决定的。” 皇帝神色微有不悦,怎么?推到他头上了? 皇帝目光一深,冷冷开口:“就是董爱卿先提出来的,朕有印象。” 朝臣们顿时安静下来,不说话了,陛下已经发话,出头鸟是董颐,和他们没关系。 董颐面如死灰,却不甘心当替死鬼:“陛下,老臣真是一片忠心啊!” 司言冷笑道:“兵部尚书若是真心为国,就当在大军出发之前提出此计,由雍王和一众武将共同商议,可是,兵部尚书等雍王出发之后,才力劝陛下下旨,不许雍王出兵,足可见兵部尚书的真实目的,乃是挑拨陛下和雍王之间的关系。” “你!你简直血口喷人!”董颐只气得面色通红,没想到司言竟将他们的最终目的揭露出来。 皇帝目光骤然一深,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满朝文武。 原来,这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吗?为了信王,他们就这般对待雍王? 司言不慌不忙,娓娓道来:“董大人说我引来敌军,更是无稽之谈,北芒国大军岂是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不是因为北芒国一直侵扰我国国土,抢掠我边关百姓,我国才下定决心和燕国联合出兵,共同抵抗北芒国的吗?” 司言一连串发问,让不少朝臣脸色发红。 董颐面色苍白,耳朵一阵嗡嗡作响,他刚想张嘴,司言冷锐的目光便如刀锋一般扫向他。 “至于董大人所说,让北芒国和燕国两败俱伤,更是白日做梦。” 第88章 燕国特使到 众人不禁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高位上皇帝端坐身体,神色认真看着司言。 司言从容不迫,镇定开口:“诸位可知,我国不出兵的消息,压根儿就没送到燕国军队手上,我那日离开熊月关,在半道上迷了路,消息根本没送出去。 “燕国军队因为我大宣违背盟约,深陷敌军重围,燕王仅率领五千兵马,杀入北芒国军大军之中,最终为燕国主力赢得了撤退时间。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两败俱伤!我倒是要问问诸位大臣,五千人马伤到燕国什么了?” 大殿里死一般的沉寂,朝臣们羞愧难当。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提出坐山观虎斗,坐收渔人之利的计策,便是一个笑话。 燕国不但没有伤到主力大军,回头还会对大宣兴师问罪。 皇帝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了,这丫头反复驳斥贺玄和董颐,终于让他清楚了其中的道理。 老皇帝自知自己天赋不高,理解能力也一般,可总还是听得进去朝臣谏言的。 然而,这满朝文武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法,实在让他迷惑得很。 现在想来,这群大臣众口一致,皆是因为自己的私心,想要雍王犯错,好为信王剪除最后的对手。 他至今仍然记得,雍王第二次违背圣旨的消息传回上京,他大发雷霆,想要处置雍王。 若不是司正轩深夜假扮成内侍,赶到他寝宫之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劝他理解雍王在边关的决策,恐怕他已经处置了雍王。 忽然之间,大宣皇帝抬眸看向那个为保卫大宣立下汗马的儿子,感到一阵心酸和后怕。 雍王身体严重受损,他已亲眼所见,今日是强撑着身体来到朝堂上的。 再看看咱们的丞相辛蕤,多聪明啊! 自始至终,就没说过一句话,好像这把火就是燃得再大,也烧不到他身上。 若不是这丫头仗义执言,他恐怕还不清楚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皇帝神色阴沉,心中有数,却沉默着没开口。 大殿中央,董颐挣扎着说道:“司姑娘说没送到就没送到?有谁能作证?” 司言语气如风,淡淡回道:“董大人不要着急,关于我国违背盟约一事,燕国很快就会派出特使前来,到时候,问一问燕国的使者,不就知道了?” 董颐一听这话,不由有些心惊,这司言是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 董颐极力保持镇定:“司姑娘简直危言耸听,燕国区区一个弱国,何敢问罪于我国?” 司言轻笑一声,神色冷淡道:“那董大人等着吧,不出几日,燕国特使必到上京,为我国违背盟约之事,兴师问罪。” “燕国不敢!”董颐争辩道。 “董大人既然提出如此误国下策,待到燕国兴师问罪之时,可别要当缩头乌龟才好。” 董颐身体一晃,只觉得摇摇欲坠,他心脏骤然狂跳,好似要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一个内侍匆匆走进太极殿,在古公公耳边说了两句。 古公公心下一惊,连忙对皇帝道:“陛下,刚刚侍卫来报,说燕国特使已经到了上京,请求觐见陛下。” 顷刻之间,整个朝堂一片哗然。 “燕国特使当真到了?” “真是来兴师问罪的?” “……” 朝臣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就连皇帝都有些心慌。 好在皇帝见司言从容镇定,便也淡定了几分。 这丫头既然救了燕王性命,燕国当看她几分薄面,不会太过为难于大宣。 至于为这件事情负责之人,已经有了,当初是谁出的主意,自然便是谁负责。 等众人低声议论一阵,皇帝这才开口:“诸位,燕国特使到了,你们以为该当如何啊?” 贺玄冷哼一声:“这还真是巧啊,司姑娘说燕国特使到,燕国特使就到了,司姑娘还敢说和燕王没有勾结串通?” 司言神色凛然,语气如冰:“怎么?贺大人还想红口白牙诬赖于我?我让燕国特使到,燕国特使就到了?要不,我一会儿当着贺大人的面,让他们回去?看他们回不回去?” 司言转眸看着皇帝,“陛下,燕国特使前来,乃是因为我大宣违背盟约,燕国想要一个说法,诸位大臣身为陛下臣子,却不能为陛下分忧,不能为国家解难,就别舔着脸站在这大殿上了,干脆回家种田去。” 司言话糙理不糙,朝臣们也都听明白了,这是在说他们尸位素餐,未尽为人臣子的职责。 可他们就算想尽责,也不敢啊! 皇帝抬眸看着司言,缓和了语气:“小丫头,这个回头再说,我们还是先说说看,燕国特使来了,该怎么办吧?” “燕国特使既然已经到了,有什么事情,陛下宣特使进殿一问便知。” 皇帝不禁有些心虚,想到自己下旨违背盟约之事,便觉得一阵心慌。 司言仿佛看出了老皇帝的顾虑,不由开口安慰:“陛下放心,臣女虽不敢说有天大的本事,但必能为陛下排忧解难,陛下乃是我大宣国君,燕国就是再生气,也问罪不到陛下头上,可是陛下心中也要清楚,有些愚蠢糊涂之人,只怕是难以保得住了。” 董颐听到这话,身体一阵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他暗中拽了两次丞相袖子,哪知辛蕤就跟没察觉一般。 董颐不禁感到一阵绝望,辛丞相是要让他成为一枚弃子啊。 老皇帝点点头,对古圆道:“宣燕国特使进殿。” 古公公尖着嗓子,高声宣布:“陛下有令,宣燕国特使觐见。” 皇帝诏令一层层往外传去,燕龙弈一行手持符节上殿。 大宣朝臣心神不宁,待到燕国特使进入大殿,众人一眼看去,不由心惊肉跳。 只见燕王燕龙弈走在一众人前方,身着缟素,腰系白绸,手里捧着一个托盘缓缓走上前来。 燕龙弈身后,随行的十二个燕国武士,亦如燕龙弈一般,身着素白长袍,披麻戴孝。 燕龙弈走到大殿中央司言旁边,对着大宣皇帝一拜:“外臣燕龙弈,拜见大宣皇帝陛下,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皇帝心神一凛,看着态度恭敬却浑身杀气的燕龙弈:“燕……燕王请起,燕王这般穿着打扮,可是燕国出了什么事?” 第89章 以此人之血,祭奠我燕国五千将士英魂 燕龙弈没有立即回话,抬手揭开手中托盘上的黑布。 一个刻着“五千将士英魂”的牌位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大宣朝臣倒抽一口凉气,这燕王是来兴师问罪的? 两个燕国武士上前,将扛来的一张桌案放在大殿之上,燕龙弈神色肃穆上前,将牌位摆放在桌案上。 另有武士端来猪、牛、羊三牲,以及一个香炉放在案上。 燕龙弈点燃一炷香,对着牌位庄重一拜,将香插在了香炉里。 燕龙弈做完一切,这才抬眸看向大宣皇帝:“大宣陛下可知,这牌位上供奉的是谁?” 大宣皇帝端坐在龙椅上,极力平复心绪,也止不住一颗心狂跳。 谁也没想到,燕龙弈竟然把牌位搬到大宣朝堂上来。 燕龙弈见着皇帝没开口,目光凛冽扫视四座,低沉的嗓音带着强劲穿透的力量。 “这是我燕国因为大宣违背盟约而死去的五千精兵将士,他们的名字我已让人一一书写在国书之上,还请大宣皇帝陛下过目,请大宣的文武朝臣过目。” 朝臣们心中一凛,燕龙弈这话就是说,让他们记住这些因为他们而死的燕国将士。 燕龙弈白色袍袖一挥,让人将从燕国带来的血书呈上去。 古公公深吸口气,硬着头皮从燕国武士手中接过血书。 “这是用燕国臣民们的鲜血所写的血书,上面记载了每一个因大宣违背盟约而死的燕国将士的名字,尾页上还有我燕皇的亲笔题字:五千英魂,因大宣背叛而死。” 古公公捧着厚厚的血书,双手一阵颤抖,一时不知是否该给皇帝。 大宣皇帝只扫到上面鲜红的血迹,已是头晕目眩。 大宣朝臣们纷纷低垂下头,没人敢吭声。 司正轩缓缓站了出来:“燕王殿下,燕国五千将士身死沙场,我大宣君臣也是深感痛心,还请燕王殿下节哀,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好说。” “司徒大人所言极是。”燕龙弈对着司正轩微微一礼,转眸看向一众大宣朝臣。 “我燕国实力不如大宣强大,领土不如大宣广博,人口不如大宣众多,可我燕国臣民上下一心,燕国举国兵力二十万,誓死也要为这五千枉死的将士讨回一个公道。” 燕龙弈浑身气势散开,只让整个大殿气压骤降。 辛蕤这时走上前来,对着燕龙弈问道:“燕王这是在威胁我大宣吗?” “岂止是威胁?”燕龙弈犀利的目光和他俊美的面容结合在一起,让辛蕤也不禁呼吸一窒,“大宣今日若是不给我燕国一个交代,我燕龙弈就是血溅三尺,也不会善罢甘休。” 辛蕤极力稳住心神,面色沉着:“燕王一来我大宣,便是如此阵仗,也不事先知会一声……” “事先知会一声?”燕龙弈神色漠然盯着辛蕤,脸上露出可怕的笑容,“当初大宣违背盟约,让我燕国大军腹背受敌之时,可有知会我国一声啊?” 辛蕤被燕龙弈眼神看得浑身发毛,极力控制住自己抽搐的脸颊:“司言不是去给你报信了吗?” 燕龙弈声色俱厉:“即便如此,也无法改变大宣违背盟约的事实,更何况,我与司姑娘见面之时,五千精锐将士已尽数战死。” 司言目光轻轻扫过辛蕤:“丞相大人,我先前已经说过了,我在半道上迷了路,消息没能送出去。” 辛蕤深吸口气,冷冷道:“司言不是还救了燕王一命吗?据说,司言还在数万敌军之中为燕王拿到了狼毒箭解药,这也算是对燕王有恩了吧?” “司姑娘的确救了我一命。”燕龙弈转眸看向司言,眸光深深,对着司言恭敬一拜。 “司姑娘救命之恩,燕龙弈没齿难忘,我这次前来大宣,特意从燕国带了些礼物,以答谢司姑娘救命之恩。” 燕龙弈招了招手,身后武士拿来一张清单,燕龙弈让人呈给皇帝。 “大宣皇帝陛下,这是我答谢司姑娘救命恩情之礼,还请陛下过目,并帮着做个见证。” 古公公将这张长长的礼单拿到皇帝面前,皇帝不禁嘴角抽了抽,这些东西都不亚于一个朝廷大员出嫁女儿的嫁妆了。 燕龙弈对着司言微微一笑:“这些东西,我已让人送入司徒府。” “燕王何必客气?” “这是应当的。”燕龙弈轻轻开口,转而,神色肃然起来。 “然而,还请司姑娘见谅,我燕龙弈不能因个人恩情,就置燕国将士于不顾,也不会因司姑娘救我一命,就忘了我燕国五千将士是怎么死的。” 司言神情亦是肃然:“燕王的心情,我能理解,我大宣陛下也能理解。” 燕龙弈目光转向高位上皇帝:“大宣陛下,贵国司姑娘救我燕龙弈一命,我愿做牛做马报答司姑娘,但大宣违背两国盟约,害死我燕国五千精锐将士,燕龙弈亦不能不追究。” 辛蕤沉声开口:“燕王如此咄咄逼人,莫非当真想与我大宣开战?” “想与大宣开战?我燕国二十万大军已经陈兵压境,誓死要为死去的将士们报仇。” 大宣朝堂一片哗然,朝臣们议论纷纷,他们目前为止,可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得到。 “大宣与我燕国接壤的定山关,乃是辛丞相侄子辛琦镇守吧?辛将军反应这么迟钝吗?” 辛蕤顿时感觉一阵不妙,抬眸之间,只见皇帝冷冷盯着自己。 辛琦驻守在定山关,虽然因为大宣和燕国关系一直友好,手下仅有两万人马。 但也不至于燕国调兵遣将了,他都不知道啊。 这消息是还没传回来,还是怎么了? “大宣在军事方面的反应,还真是慢啊!”燕龙弈轻笑一声。 他抬眸看着大宣皇帝,语气缓和下来,“不过,大宣陛下放心,只要大宣给我燕国一个交代,我燕国大军便不会踏入大宣边境一步。” 皇帝眉头紧拧,神色有些紧张:“燕王想要什么样的交代?” 燕龙弈目光扫过辛蕤一干朝臣:“我燕国要求不多,只要陛下交出迷惑陛下,劝说陛下违背盟约之人,以此人之血,祭奠我燕国五千将士的英魂,再给予一定的补偿,这事儿便好办了。” 兵部尚书吓得浑身颤抖,之前慷慨激昂的架势全没了。 “这好办。”皇帝连连点头,直指着董颐,“那日力劝朕下旨之人,乃是兵部尚书董颐。” 第90章 她一把按住董颐,撞死了他 董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这不是微臣一个人的主意啊,这是微臣和诸位朝臣一起商议,共同决定的啊。” 朝臣们眼见董颐要拉他们下水,顿时就不乐意了。 一个大臣站了出来:“董大人,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皆是你一人主张,何必牵连他人?” “是啊,是啊……” “董大人,你当初上奏陛下的时候,可是慷慨陈词的啊,怎么,如今敢做不敢当了?” “……”大宣朝臣们争相发表意见,皇帝面色却是一片阴沉。 想到之前朝议之时,众臣极力附和董颐,如今又落井下石,皇帝真切体会到了司言所说的两个字“悲凉”。 董颐周身皆是指责他的人,一时之间脑袋嗡嗡作响。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今日竟然成了替罪羊。 董颐拳头紧握,双目通红看向一言不发的辛蕤:“陛下,这都是丞相大人的主意啊,都是丞相大人指使我的……” 辛蕤顿时瞪大了眼睛,猛然盯着董颐,怒喝一声:“住口!分明是你在朝堂上提出此等误国计策,如何敢攀咬本相?” “丞相大人,是你深夜召集我等秘密商议,要我等污蔑司言,对付司徒大人和雍王,贺玄也是受你指使……” 贺玄脸色都白了,连忙说道:“不是!陛下,不是这样的,董颐胡说!” 董颐双膝跪在地上,对着皇帝喊冤:“陛下,辛丞相掌控朝局,我们所有朝臣都要听他指示,看他脸色行事,臣所做的这一切,都是辛丞相指使的啊。” 皇帝面色愈发阴沉,这一刻,才真正认识到辛家的势力已经如此之大了。 若不是这一次他们对付司徒府失败,又有燕国特使前来,他岂不是还要一直被辛家蒙蔽? 辛蕤听得此言,当即跪在大殿上,腰身挺得笔直:“陛下,上次朝议,臣自始自终都没说话,臣只是负责主持朝议,但提出让陛下下旨不许雍王出兵之人,乃是兵部尚书董颐,实在和臣无关,这董颐攀咬微臣,真是用心险恶。” “陛下,一切都是辛丞相的主意!这些年来,辛丞相把控朝政,强迫我等为他办事……” “董颐!”辛蕤面目狰狞,大叫一声,“你提出此计,害死燕国将士,燕王仁慈必不会罪及你的家人,可你若是污蔑本相,欺瞒陛下,那可是诛灭九族之大罪。” 董颐听了这话,两行老泪从眼角流下,再也不说一言。 辛蕤这是在拿他家人性命威胁他。 想到那些得罪辛家的朝臣的下场,董颐心中一片冰凉。 董颐吸了吸鼻涕,面如死灰对皇帝道:“陛下,此计的确是我提出来的,是我故意攀咬丞相,还请陛下责罚。” 皇帝抬手揉揉眉心,对大殿中燕龙弈道:“燕王,董颐便交给你了。” “大宣陛下,我要此人血溅当场,祭奠我五千将士英魂。” “可。”皇帝淡淡回了一个字。 他已经不在乎董颐的性命了,但董颐的话却是如雷贯耳,在耳边回荡。 辛蕤对董颐的威胁,他也听出来了。 皇帝虽然知道辛蕤掌控朝堂,可也没想到辛蕤竟然能让朝臣惧怕至此。 这满朝不吭声的文武大臣,有多少是被他威胁了的? “陛下。”司言清脆的声音忽然在大殿上响起,“燕王殿下,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你说。”皇帝目光亮了一些看向司言,只觉得这丫头就像是阴雨天的一束光。 这整个大宣朝堂,还真如这小丫头所说,乌烟瘴气,只有这丫头浑身正气,一副能量满满的样子。 她那般从容淡定,好似有股与生俱来的自信,这丫头怎的就能这般自在? “燕王,董颐乃是我大宣朝臣,理应由我大宣人处置,不知燕王可否给我个机会,由我来处死董颐?” 燕龙弈抬眸看向司言:“只怕会脏了司姑娘的手……” 燕龙弈心里明白,这丫头是担心他动手,会有人说他在大宣朝堂大耍威风,影响大宣和燕国之间的关系,日后给人以分裂两国的把柄。 可他又已经扬言,要让此人血溅当场,若是由她这个大宣人来处置,便不会有后顾之忧了。 “不会。”司言神色坚定。 “那好。”燕龙弈点点头。 所有人目光都落到司言身上,司言一步一步缓缓走向董颐。 董颐挺着身子跪于地上,肩膀微微发抖,极力保持着最后的尊严。 司言上前抓住董颐后背上衣领,拎起他,缓缓走到放着牌位的桌案之前。 “董大人可还有什么遗言?”司言淡淡问道。 “董颐请求陛下和燕王饶过我的家人。”董颐流着泪,朝皇帝一拜。 他说这话时,只让人觉得他仿佛在求辛丞相饶过他的家人。 司言按住董颐脑袋,将他太阳穴对准桌子一角,迅速猛烈地朝着桌角撞击而去。 董颐当场溅血,死在了大殿上。 大宣朝臣们一阵不忍直视,也有人满目震惊地看着司言。 就连司正轩看向女儿的眼神,也是一阵诧异。 皇帝注意到的不是董颐死了,而是司言竟然可以一把抓着董颐,就那样一下撞死了他。 这丫头当真是世代将门出虎女,是有真功夫在身上的啊! 古公公莫名就想到那日京郊长亭,司言按着他脖子让他把圣旨捡起。 现在看来,那时候司姑娘是手下留情了的啊。 几个皇宫禁军迅速上前,将董颐软趴趴的身体拖了下去,一旁贺玄直接尿了裤子。 只是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司言身上,没人注意到他。 燕龙弈对着皇帝拱手一拜,神色郑重道:“大宣陛下深明大义,为我燕国将士主持公道,燕龙弈感激不尽。 “然,我燕国大军此次协助大宣收回北雁关,也是牺牲不小,燕国有个小小的要求,早已和雍王达成协议,便是要赤落峰铁矿一半的开采权,可大宣陛下国书一直未下来,不知是何缘由?” 祁子煜适时开口:“父皇,此事儿臣已经上奏过了,儿臣在边关已经答应,将赤落峰一半的铁矿开采权给燕国。” 就在这时,一直未说话的信王祁明哲站了出来。 “父皇,雍王兄怎么能够答应将铁矿给燕国呢?这不是卖国吗?” “赤落峰原本便不是我国国土,只是距离北雁关近,铁矿是燕王先发现的,我国已经拥有铁矿一半的开采权,燕国为我国收复北雁关牺牲了诸多将士,也应当有所得。” “可是赤落峰……” 不等信王开口,辛蕤打断了他:“信王殿下,边关之事,我们不甚了解,就还是交给雍王处置为好。” 辛蕤一句话,成功阻止了信王开口。 现在陛下已经对他们疑心重重,信王最好是不要卷进来。 老皇帝活不久了,等他一死,信王登基,他们把一切拿回来就是了。 第91章 拖下去,当场打死 信王站出来的时候,皇帝神色已经不好,当辛蕤一句话便阻止了信王说下去的时候,皇帝神色更加不好。 这个他最为看重的儿子,很听他舅舅的话。 也是,辛蕤能操控满朝文武,又何况一个年轻的皇子? 皇帝不动声色,眸光微转看向燕龙弈:“燕王,这事儿朕心里一直记挂着,只近日身体欠安,才未立下国书,朕回头便准备好国书,让人交给燕王。” 皇帝也想赶紧了结这事儿,大宣和燕国的关系向来友好,这次又一起联合消灭北芒国军二十万,没理由因为这点事情闹崩。 “多谢大宣陛下。”燕龙弈对着皇帝一礼,恭恭敬敬道。 老皇帝点点头,目光深沉看着他的这帮大臣:“诸位爱卿还有什么事吗?” 朝臣们纷纷摇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皇帝神色阴沉,心中止不住的失望。 就在这时,御史大夫贾仲淳站了出来:“陛下,御史中丞贺大人诬告司姑娘通敌叛国,该当责罚。” 大殿里骤然一静,贾仲淳的声音震耳欲聋。 辛蕤低垂着头,瞪大了眼睛。 这贾仲淳已经不只是偏向司徒府了,这是彻底要与他丞相府为敌! 贾仲淳自边关被司言所救,和司言详谈,又经过长达一月的思想斗争,最终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他今日未帮腔贺玄,便已和丞相府脱离关系。 现在唯有立场鲜明的表明自己站雍王一边,才能有一线生机,也才能获得雍王府和司徒府的庇护。 “是该罚。”皇帝沉声道。 贺玄早已吓得尿了裤子,用自己的袍子遮挡着身体,他左右之人闻到一股异味,轻掩鼻子。 贺玄朝着皇帝不住磕头:“陛下饶命啊,微臣只是提出自己在边关的所见所闻,并非有意诬告,如今臣已知道司姑娘是被冤枉的,臣知错了,还请陛下饶恕……” 皇帝目光扫过贺玄,冷冷下令:“拖下去,当场打死!” 朝廷众臣满是震惊,众人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这么多年以来,陛下还是第一次下令将一朝廷大员打死。 辛蕤脸都绿了,这一日之内,他丞相府竟然损失了两员支持他的大臣。 这老皇帝是在针对他辛家吗? 司言微微抬眸看了皇帝一眼,知道皇帝想明白了好些事情。 但同时,皇帝这么做也加大了他的危险处境,辛贵妃丞相一党或许会铤而走险,做出极端的事情。 “陛下,饶命啊,陛下……”贺玄是狼哭鬼嚎着被皇宫禁军拖下去的。 外面很快传来皮开肉绽的声音,陛下既然已经下令打死,那禁军们也就不客气了。 板子是一下比一下重,没过一会儿,外面便停止了喊叫。 皇宫禁军统领甘厉上前禀报:“回陛下,贺玄已死。” 皇帝有些疲乏地挥了挥手,目光转向燕龙弈。 “燕王一行远道而来,必是舟车劳顿,可先在使者驿馆住下,改日朕再设宴款待燕王。” “多谢陛下。”燕龙弈客气地回道。 皇帝看向大殿中的贾仲淳:“贾爱卿,礼部尚书身体不适,就劳烦你辛苦一下,接待燕王,万不可怠慢。” “臣遵旨。”贾仲淳对着皇帝拱手一拜,心知陛下这是在重用自己。 礼部尚书一头雾水,却是不敢多言半句,他身体没有不适啊。 众臣都感觉到了,陛下任用贾仲淳,便是开始平衡朝堂关系,打压辛家了。 或许,他们日后要重新寻找出路了,可目前来说,他们还是不敢轻易得罪丞相府。 这贾仲淳公然对抗丞相府,且先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下场吧。 “众爱卿没事的话,就退朝吧。”皇帝神色疲惫扫了大殿一眼,淡淡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朝臣们跪拜行礼,皇帝起身往后殿而去。 “陛下。” “父皇。” 两道声音从背后传来,皇帝不禁止住了脚步。 老皇帝回过眸来,只见司言和雍王同时上前:“你们二人有事?” 司言对皇帝拱手一拜:“臣女有事,想单独禀奏陛下。” “父皇,儿臣也有事。” “跟我到寝宫来。”皇帝现在很是怀疑,整个皇宫里大概只有他寝宫才是安全的。 从前,他寝宫里只有皇后能来,就连皇贵妃都不能随意进。 自从太子被废除,皇后过上青灯古佛的日子后,再也没有来过,他便大半的时间,都歇在贵妃处。 前几日和贵妃闹别扭后,皇帝也不去贵妃那里了,总觉得身体疲乏,对去哪宫嫔妃那里都没兴致。 司言和祁子煜跟着往后殿走去,燕龙弈目光注视着女子背影,拐弯处,司言微微朝他看了一眼。 燕龙弈接收到女子眼神,轻轻一笑往外走去,这丫头有事面见皇帝,他只能出去等她。 燕龙弈刚出大殿,奉命接待他的贾仲淳便迎上前来:“燕王殿下,请。” 燕龙弈谦逊随和道:“贾大人请。” 贾仲淳看着燕王满脸笑意,和今日大殿之上浑身杀气之人,简直判若两人。 辛蕤两眼死死盯着贾仲淳,他们对付不了司徒府和雍王府,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贾府? 皇帝回了寝宫,进入内殿,遣退所有内侍,包括他最信任的古公公。 皇帝只觉浑身一股倦意,强撑着睁开眼皮,看向司言和祁子煜:“你们有何事?” “王爷先说?”司言看向祁子煜。 皇帝本以为两人要说的是一件事,没想到是各有各的事情。 雍王对着皇帝跪了下来:“父皇,儿臣今日大殿之上,有句不实之言。” “哪一句?”皇帝语气很轻,仿佛知道雍王要说什么。 祁子煜老老实实道:“儿臣当时并未派阿言前去给燕王报信,是今日不满贺玄污蔑阿言,为了维护阿言……” “好了,朕知道了。”不等雍王说完,皇帝已经摆了摆手,“就这事儿?” “是。”祁子煜恭敬肃然道。 皇帝心中感慨万千,有些人只恨不能想尽一切办法蒙蔽他,而诚恳如雍王,则连这样一件小小的事情,都要对他言明。 他以前当真是老眼昏花,分不清善恶忠奸啊! 皇帝轻叹口气,扶起雍王:“起来吧,朕原谅你了。” 他们是未婚夫妻,司言护着雍王,雍王也护着司言,还能对他如此坦诚,他很欣慰。 皇帝目光看向一旁司言,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小丫头,你又是何事?” 第92章 话藏深机,警醒皇帝 司言从进入皇帝寝宫开始,便不动声色打量着里面布置。 她早已习惯自然而然收集周围环境信息,皇帝根本不会察觉。 她抬眸看着皇帝,神色轻柔:“臣女事情很多,本想和陛下一一商谈,但陛下今日累了一上午,臣女就不多说了,只说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云崖神医已到上京,如今就住在雍王府上,陛下身体若有不适,可召云崖神医前来为陛下诊治。” “就这事儿?” 皇帝没想到司言关心他的身体,面上露出一抹微笑。 司言神情严肃道:“陛下,这是件很重要的事儿。” 皇帝见这丫头真心关心他,只觉得心头一暖:“行,朕过两日,便让人召云崖神医进宫。” “陛下,越快越好,陛下身体不能拖。” 皇帝想了想,点点头:“也好,那朕这就让人去宣云崖神医。” 司言默了一下:“陛下,云崖神医进宫的事情,最好不要走漏风声,最好是宫里人也不知道。” 皇帝不禁微微一愣,沉思片刻,便明白了司言的意思。 “朕知道了。” 司言目光扫过皇帝寝宫:“陛下有什么疑惑的地方,可让云崖神医好好给陛下看看,包括这屋子里的摆件,陛下用的东西……” 皇帝神色微沉:“小丫头,你是担心有人害朕?” 司言对皇帝轻轻一拜,提醒道:“陛下,防人之心不可无。” 皇帝抬抬手,示意她起来。 司言起身,皇帝皱着眉头问道:“你是说皇贵妃?” 不知为何,皇帝心头对这小丫头有股莫名的信任。 “不是,陛下。”司言否认道,“只是臣女觉得陛下身体不适,让云崖神医帮忙多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环境因素,会不会气温过高,或者过低,会不会有什么和陛下相冲撞的东西。” 司言不可能说皇贵妃有问题,以皇贵妃的手段,就算是要动手,也不会亲自出面。 可皇帝既然自己提到了皇贵妃,那就说明他心中有隐忧。 司言今日提出来后,他也会更加小心。 皇帝深吸口气,重视起来:“朕今夜让人暗中召云崖神医进宫。” “陛下圣明。”司言知道,皇帝对她的话,还是听进去了的。 皇帝打了个哈欠,只觉得神色越来越疲惫了。 司言看了眼寝殿中央的香炉,只见里面烟雾袅袅,散发着一股清新的味道。 司言轻轻开口:“陛下,这香很是好闻,臣女以前从未闻过。” 皇帝抬眸扫了香炉一眼:“哦,是安神香,宫里一位贵人喜欢调香,制香,朕闻着她做的安神香好闻,便让人拿了些来,贵妃宫里也在用。” 皇帝这话仿佛在说,贵妃不可能用这香害他。 司言天真地问道:“陛下可否赏我几支,让我带回去用用啊?” “你这丫头,上次赏你的东西还不够?” 皇帝说完,笑着看向司言,“你是不是担心这香有问题?” “臣女只是觉得这香好闻。”皇帝自己都怀疑了,司言就没必要说得太透了。 香到底有没有问题,司言并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说的这话有警示作用。 皇帝顿了一下,沉着开口:“香应该是没问题的,朕让御医检查过了,除了安神的作用以外,没任何害处。” 司言随口问道:“请问陛下,是傅御医检查的吗?” “是。”皇帝神色疑惑看着司言,这丫头不会连傅仁涛也怀疑吧? 傅仁涛可是太医院的院正,也是他最信任的御医,傅仁涛有几个脑袋敢做害他的事情? “你不会怀疑他吧?”皇帝狐疑地问道。 “不是,陛下。”司言轻轻摇头,“臣女只是随口问问,只希望陛下能够保重龙体,尽快好起来。” 皇帝觉得这不像司言说话的风格,但见司言没继续说下去,也就没有深问。 司言当然怀疑傅御医,雍王和皇帝的药都是他开的,但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她不可能说。 皇帝长叹口气:“朕老了,身体不中用了。” 真是光阴似箭啊,以前没觉得什么,如今每日清早起来,都感觉自己垂垂老矣。 他多怀念年轻时候,和司正轩,和凌岳峰在一起的日子啊。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的皇后,那时候,皇后多么惊艳! 如今,他们的儿子被废除太子之位,囚禁在太子府上,皇后恨他,连来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祁子煜看着眼前满目悲怆的皇帝,不由声音哽咽:“父皇,您可千万保重龙体啊。” 老皇帝瞪了祁子煜一眼,眼里却是慈爱:“你自己身体都没养好,还来说父皇?” “儿臣在云崖神医的调理下,已经感觉好多了。” “云崖神医当真这么厉害?” “真的厉害。”云崖神医才刚来,雍王这话无疑带着安慰。 皇帝却是一阵开怀:“哈哈哈,那朕很期待云崖神医。” 就在这时,古公公有些慌乱的声音从寝殿外传来:“陛下,边关急报!” “送进来。”皇帝强撑着身体从床头坐起,祁子煜帮忙扶起父皇。 古公公将一份急报送了进来,皇帝接过一看,一巴掌拍在床头柜子上:“这辛琦,真是个废物。” 司言听到辛琦的名字,便知是定山关送来的消息。 “陛下,这是怎么了?”司言问道。 皇帝叹口气,将手里军报递给司言,只气得胸口一阵发疼:“你们自己看。” 司言和祁子煜看向这份军报,见上面说的是燕国军队调兵遣将之事。 燕龙弈今日大殿上已经说过此事,陛下生气的是,边关过了这么久才传回消息。 司言神色柔和安慰道:“陛下不用担心,好在燕国并非真心攻打我国,今日陛下已经给了燕王一个交代,我大宣和燕国不会起战事。” 皇帝一阵头疼:“话虽是这么说,可若当真有战事,我大宣将领的反应就这么迟钝吗?倘若真的开战,莫不是敌军已经连下几座城池了,上京城还不知道?” “陛下,我国军队积病已久,陛下若是真心想强大我国军队,司言可以跟陛下聊个一天一夜。” 皇帝瞪大了眼睛:“小丫头,你怕不是胡说吧?” “陛下,司言从不胡说。”司言神情严肃,“只是陛下今日累了,我们改日再说。” 皇帝不敢置信地看着司言,又想起雍王奏疏上所说她在边关立下的功劳,莫非都是真的? “好,那咱们改日再说。”他是真的很好奇,这丫头到底真有行军打仗的本事,还是浪得虚名? 皇帝说完,又抬手打了个哈欠,司言和祁子煜适时告辞,离开皇帝寝宫。 古公公送两人出去,乍然之间,看到不远处走来几个宫人,还以为见了鬼。 对面之人容貌端庄,一袭凤袍,长裙曳地,乃是几年不曾露面的皇后。 第93章 皇后帮雍王,也是有条件的 古公公连忙对着皇后行礼:“老奴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古圆太久没给皇后行礼了,只觉得舌头都有些打架。 他猛然间想起,上次司言离开皇宫时,让他转告皇后的话。 难不成皇后就是听了那两句话,想明白了? 祁子煜短暂的怔愣后,对皇后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起来吧。”皇后上前扶起祁子煜,目光上下打量着他,眼泪顿时就忍不住掉落下来。 雍王虽不是她亲生儿子,但也是从小在她宫中养大。 她对这孩子的感情虽不及太子,但每每想起来,也是心疼得紧。 祁子煜眼眶微红,看着皇后道:“母后这几年过得可好?” “很好,母后一直很好。”皇后擦擦眼角,脸上气色不错,神态端庄,“听说你父皇病了,母后过来看看。” 古公公一阵惊讶,半年前,陛下病得那般严重,想见皇后一面,皇后都没来,今日却主动来看陛下。 皇后的目光落到司言身上,司言对着皇后一礼:“臣女司言,见过皇后娘娘。” “好,好好。”皇后目光平静看着司言,没多说什么。 她笑着对祁子煜道,“母后先去看看你父皇,你我母子有话回头再说。” “是。”祁子煜恭敬告辞。 皇宫的甬道又深又长,两边屹立着巍巍宫墙,给人一股无形的压迫。 这会儿朝臣们都已离开,路上偶有宫女内侍经过,也是静悄悄的毫无声息。 两人并排往前走着,祁子煜忽然轻声开口:“阿言见过皇后么?” “没,只是让古公公给皇后捎了句话,说雍王身体好了便去看她。” 乍然之间,祁子煜什么都明白了。 祁子煜由衷地感叹道:“阿言所想之深,之远,阿言之洞察人心,实在让人佩服。” 太子被废后,皇后已经五年没出门了,阿言却能让她出来。 阿言让古公公给皇后传话,实际上就是在问皇后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翻身。 “王爷谬赞了。”司言淡声开口,“皇后并非真的就想青灯古佛了此余生,只是一直在等待时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近日上京城发生的事情,甚至今日大殿之上发生的事情,皇后都是一清二楚。” 司言语气和缓,“皇后是个聪明人,知道她等的时机到了。” 皇后以前没有翻身的希望,如今见到皇帝开始打压辛家,雍王府和司徒府强硬起来,便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其实,司言联络皇后,并不是看重皇后背后势力,那些势力可有可无。 最主要的是,皇后在宫里可做的事情很多,可阻止皇贵妃做的事情也很多。 “雍王应该清楚,皇后帮雍王也是有条件的。”司言道。 “我知道。”祁子煜心里有数,母后最心疼的还是太子,如今出来,也是为了太子。 司言分析道:“若是信王登基,以辛贵妃和丞相一党的做法,太子必死无疑,可若雍王有机会继承大统,太子便有了一线生机,皇后心里非常清楚这一点。” 祁子煜想起司言曾经所说“再根深蒂固的树,也能被连根拔起”,那时,他只觉得阿言太天真。 如今依附丞相府的刑部尚书被降职,兵部尚书被处死,御史中丞贺玄被当场打死,他才知道这丫头有着怎样的自信和底气。 阿言看着没做什么,其实早已掌控大局。 祁子煜想起今日朝堂之上的事情,不禁开口:“其实,燕王并非一定要兵部尚书这个替罪羊的性命。” “是,燕王顺手帮了我们一把。”司言语气柔和,“燕王需要一个能与燕国和平相处的大宣,因而,他并不介意帮着大宣肃清朝堂。” 今日朝议,辛贵妃丞相这棵大树上,一下子少了两根重要的枝条。 满朝文武虽说屈服于辛家,可也都不傻,如今雍王势力崛起,迟早会有人加入。 贾仲淳今日的行为,也会影响朝臣们的选择,前提是,他们得保护好贾仲淳和他的家人。 “我已经调动血影门的人,去保护贾仲淳一家。” “阿言和我所想一致。”祁子煜微微一笑道。 贾仲淳是从丞相一党脱离出来,转而投向他们的第一人,若是贾仲淳出了什么意外,朝臣们更不敢得罪丞相府。 可若贾仲淳相安无事,朝臣们便会看到司徒府和雍王府的实力,会重新考虑自己的立场。 司言轻轻看向祁子煜:“皇贵妃丞相一党今日损失重大,他们的反应也会更大,雍王也要处处小心。” “阿言放心,雍王府高手如云,他们想刺杀我,是不可能的。” “那就好。”司言点点头。 祁子煜默了一下:“五王叔今日也帮着我们说话,恐遭人谋害,我派人去保护五王叔。” 司言倒不担心这个:“五王爷韬光养晦,早有准备,雍王派人盯着安王府便是,不必太过担心。” “我知道了,阿言。” 两人一路出了皇宫,司言和祁子煜道别:“王爷先回吧,我去雅月阁一趟,王爷有空也可以去雅月阁坐坐。” “我今日便有空。”祁子煜笑道。 “那好,我带王爷去见见雅月阁的博雅公子。” 祁子煜轻笑:“逗阿言玩儿的,咳咳……我先回府了。” 燕龙弈来了上京,这丫头必然要和燕龙弈见面。 皇宫里,皇贵妃辛雅听闻今日朝堂之事,只气得面色铁青:“备车,本宫要去陈王府。” 今日宫中发生了太多事情,她有些扛不住了,她得去找魏书商议一下。 皇宫里一辆马车急速驶出,直达陈王府邸,陈王听到下人通禀,连忙迎上前来:“母妃,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母妃不是常来看你么?”皇贵妃对陈王笑道。 祁朔宇忍不住抱怨:“什么呀,母妃每次来,都是找魏先生商议事情。” “胡说!母妃主要是来看你的。”皇贵妃握着儿子手,亲切地说道,“宇儿近日怎么瘦了许多?” 祁朔宇跺着脚,恨恨地道:“母妃,我只要一想到那司言在边关欺负我,回来后又让我在父皇面前吃了瘪,心里就咽不下这口气。” 皇贵妃帮儿子理理衣襟,温声道:“母妃不是告诉你了,要沉住气?” “儿臣还要忍多久啊?”祁朔宇拳头握紧道。 没想到他堂堂陈王,竟然被一个司徒之女欺负,说出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皇贵妃微顿了一下:“忍到你皇兄登基。” “那还得多久啊?”祁朔宇气急败坏道。 “快了。”皇贵妃应了一声,对祁朔宇道,“去把魏先生叫来,母妃有很重要的事单独和魏先生商议,任何人不得靠近。” 第94章 皇贵妃和魏书的秘密 陈王见母妃神情严肃,也不敢耽搁,连忙让人去把魏书叫来。 母妃和魏先生商量事情的时候,任何人也不能打扰,包括他。 这不符合礼仪,但这是在他陈王府上,母妃说了就算。 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辛贵妃听到这不急不忙的声音,便知道是魏书来了。 这男人永远都是这样,哪怕火烧眉毛了,也是这般不急不躁。 院子大门被人关上,四周暗卫如铁桶般守着整个院子,魏书推门进入辛贵妃所在的房间。 皇贵妃见到魏书进来,冲上去便抱住了他:“可算是见到你了,你知不知道,本宫这几日快崩溃了!” 辛贵妃荣宠后宫二十余年,除了最初和皇后争宠时煞费苦心,还从未觉得自己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五年前在宫中打败皇后,一向以铁血手腕着称的辛皇贵妃,竟然在魏书怀里哭成了个泪人儿。 魏书从袖中拿出一条手帕,轻轻给皇贵妃擦着眼泪:“贵妃娘娘莫要伤怀,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切莫哭坏了身子。” 魏书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着青灰色袍子,说话温温润润的,给人一种经过时间沉淀的韵味。 皇贵妃就喜欢他这般模样,比起宫中那平平无奇的皇帝,好太多了。 皇贵妃抹了抹眼泪,从魏书怀里出来:“今日朝议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吗?” “知道了。” 朝中发生的任何事情,魏书都会第一时间知道。 朝中大臣很多都是他们的眼线,更有宫中内侍给他们传递消息。 要说整个大宣朝堂掌控在他们手上,也是一点不为过。 只不过,朝臣们都知道辛丞相背后有辛贵妃撑腰,却不知道辛贵妃背后还有他魏书出谋划策。 皇贵妃倒豆子一般大吐苦水:“老皇帝开始对付我们了,自从那司徒之女从边关回来,老皇帝便看我哪儿哪儿都不顺眼,无论我怎么讨好都没用。 “老皇帝现在也不来我宫中了,今日更是直接出手,在朝堂上明着打压我辛家势力。” “娘娘,这些都不要紧。”魏书神色极其淡定,轻声安慰着皇贵妃,“娘娘莫要着急。” “本宫怎能不急?”皇贵妃眉头皱得老高,“老皇帝直到现在都还未立信王为太子,若是就这么死了,我们还得和雍王争一争。” 他们本来想要毒死雍王,谁知毒了几次都没毒死,后来,只能选择一种慢性办法。 可最近他们又得到消息,说云崖神医来到上京给雍王诊治。 这雍王到底死不死,现在也说不清楚了。 “那倒未必。”魏书神情冷定,“若是陛下临死之前能够立下遗旨,让信王登基,信王继承皇位便是名正言顺,前提是,贵妃娘娘一定要沉住气,稳住老皇帝,继续掌控后宫,直到老皇帝暴毙。” “本宫真是给气糊涂了,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皇贵妃紧紧抓着魏书的手,“还是你脑子想得清楚,要不是你啊,本宫在宫里只怕根本活不到现在。” 皇贵妃想起曾经往事,不由感慨不已:“想当初我和皇后争宠之时,费了多少心力,若不是有了哲儿,我现在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魏书给皇贵妃倒了杯茶:“只要傅御医那边不出问题,整个大宣很快便是我们的了,怕就怕……” “怕什么?”皇贵妃神色一紧,蹙眉问道。 魏书眉宇间多了几分严肃:“就怕云崖神医会进宫给皇帝诊治,打乱我们的计划。” 云崖神医魏书见过,医术极为了得,只要他出手,药到病除。 皇贵妃想了想,对魏书道:“皇帝最近只是感觉疲乏,想休息,他还以为是自己年纪大了,精力不行了,就连御医都没召,应该不会召云崖神医进宫给他看病。” “还是小心为好。”魏书谨慎地说道。 皇贵妃默了一下:“就算那云崖神医看出破绽,也没事儿,找不到我们头上来。” “嗯,找肯定是找不到我们头上来。”魏书神色冷沉,“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是担心云崖神医若进了皇宫,老皇帝便不容易死。” 以云崖神医的医术,为皇帝续命是很容易的事儿。 皇贵妃皱着眉头道:“干脆杀了那云崖神医。” “他住在雍王府上,杀不了。” 若是他们的人能够杀入雍王府,雍王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皇贵妃也不禁担忧起来:“老皇帝现在已经对辛家起了疑心,若是老皇帝不死,还会继续打压辛家。” 辛家的势力目前是最强的,虽然他们手上没有一支足够强大的军队,但控制上京城的兵力还是有的。 老皇帝最近重用凌墨翰,削弱了他们一部分兵力,但这点兵力,影响不了什么。 只是,他们不能任由老皇帝继续打压辛家势力了。 “贵妃娘娘先沉住气,以不变而应万变。” “本宫知道了。”皇贵妃暗叹口气,看来,她还是得使出浑身解数,先哄好了老皇帝再说。 只有接近了老皇帝,才能知道老皇帝的一举一动。 以前老皇帝住在她那儿的时候,知道什么消息多方便啊。 这几日老皇帝起了疑心,一直都睡在自己寝宫里,她一点消息都探听不到。 魏书冷冷开口:“最近让辛丞相和我们的人都不要妄动,就是一个字,等。” “嗯。”皇贵妃点头应道。 魏书顿了一下,嘱咐皇贵妃:“贵妃娘娘还要留意中宫皇后,这个时候她可千万不能出来。” 辛贵妃不屑道:“她都青灯古佛五年了,就算出来了也没什么用……” 辛雅今日出来得匆忙,还不知道皇后去皇帝寝宫的事情。 “贵妃娘娘不可大意,皇后乃是皇帝正妻,当年太子被废,都没能让皇帝把她打入冷宫,足可见她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而且,皇后背后还有一定的势力,不容小觑。” 皇贵妃沉吟半晌,点了点头:“还是你想得长远,我会注意的。” 话落,皇贵妃想起一事,“还有那个贾仲淳,今日朝堂之上公然背叛丞相府,影响极其不好,有了他开这个先例,只怕其他支持我们的朝臣也会慢慢动摇。” 魏书轻轻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贾仲淳不是有个女儿吗?” 皇贵妃回忆了一下:“他是有个女儿,今年刚刚及笄,我在宫宴之上见过,人长得不错。” 魏书神色冷淡地开口:“让人毁了他的女儿。” 第95章 娘娘克制 皇贵妃没多说什么,他们辛家所做的这种事情,多了去,她早已见怪不怪。 “一切都交给你,我也放心。”皇贵妃温声说了一句。 魏书默了一会儿,又开口:“你还要小心司徒之女,这丫头非常不简单,不但雍王,还有燕王,都是对她服服帖帖。” 提到司言,魏书也禁不住面色一沉,尤其想到破庙里的事情,便让他感到耻辱。 他魏书在上京城呼风唤雨,没想到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竟让人扒了他衣服,调查他身份。 他魏书的身份要是那么好调查,他早不知死多少次了。 皇贵妃一阵疑惑:“这司徒之女从前默默无闻,也不知怎么回事,去了一趟边关,突然就如此拔尖了,竟然连朝堂大事和军政大事也敢染指?” 魏书面色阴沉道:“总之,小心她,她是个会主动出击的人,上一次甄至年的儿子就是不小心碰到了她,导致甄至年被咬上,降了一级官职。” “我知道了。”皇贵妃也已经在司言手上吃过亏了。 她看皇帝喜欢司言,让皇帝纳了司言为妃,皇帝竟然因为此事和她置气,现在还未和好。 看来,她若是不唱一出苦肉计,皇帝都不会原谅她了。 皇贵妃想起自己千方百计讨皇帝欢心,就不禁一阵委屈:“老魏,我很想你……” “娘娘克制。”魏书拍了拍皇贵妃的手,“等信王登基,娘娘便是太后,到时候娘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皇贵妃笑着看向魏书:“想养你当男宠行吗?” “行。”魏书宠溺地说道,“先回宫吧,你出来的时间不可太长。” 皇贵妃轻叹口气,恋恋不舍松开魏书的手,离开了陈王府。 马车辚辚,往宫里驶去。 司言则刚出皇宫不久,本想直接去雅月阁,没想到父亲在等着自己。 她眸光四处扫了一眼,朝着司正轩走去。 司言知道燕龙弈在等她,但父亲在这儿,也只能让他等着了。 “父亲,女儿在宫中耽搁许久,日后您别等女儿了,先回府吧。” 司言上了司徒府的马车,和父亲挨坐在一起。 “又想去雅月阁?”司正轩幽幽地问道。 “额……父亲要去吗?一起。” “为父还真想去。”司正轩严肃道。 “那就一起去。”司言很随和地说道。 司正轩:…… 他本以为这丫头有什么秘密,没想到她这么坦率。 这丫头也孝顺,还预定了雅月阁的饭菜让人送回司徒府。 燕龙弈看到司言上马车的一刻,眼里满是无奈。 今日贾仲淳陪着他出了皇宫,非要送他回使者驿馆休息。 他表示自己已经数次来到上京城,对上京城很熟悉,让贾仲淳不必客气。 贾仲淳则说自己闲着也是闲着,要陪他四处走走。 他好不容易打发了贾仲淳,在这宫门口守株待兔等着小丫头,没想到司徒大人也一直等着女儿。 云栎看着司徒府马车离去:“王爷,我们现在去哪儿?” 燕龙弈没有说话。 他在想,是明着去司徒府呢!还是暗着去司徒府? 明着去,司徒大人肯定要接见他,不会给他和阿言单独相处的机会。 暗着去呢,有点非君子所为。 反正不管怎么去,他是一定要去的。 马车到了雅月阁,司言当真让马车停了下来,司正轩跟着女儿从马车上走下。 他每次上朝都经过这雅月阁,还真没有进去过。 司言刚一进门,便有侍者通知了阿繁,而阿繁立即通知了博雅。 博雅亲自迎下楼,看到司言身旁中年男人,不由微微一愣。 司言微微一笑:“我父亲,说想来雅月阁坐坐。” “司徒大人请。”博雅自然认识司正轩,只是没想到他会来,不由恭恭敬敬请司徒大人上楼。 正在这时,燕龙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咦,司姑娘,好巧!” 燕龙弈本以为司言会一路回司徒府,没想到半路在雅月阁停下。 “燕王。”司言见着一路跟来的男人,不由一阵好笑。 见到司言脸上笑容,燕龙弈一颗心都加速了跳动。 他见里面司正轩回过眸来,不由恭敬一礼:“见过司徒大人。” “燕王也是来吃饭的?”司正轩神色奇怪看着本该去使者驿馆的燕龙弈。 今日燕王出宫时,还和他打了招呼,按理说早该回使者驿馆歇着了。 燕龙弈客气地开口:“是啊,这雅月阁酒楼天下闻名,在我燕京城也有一家,我对雅月阁的饭菜很是想念,便想着来吃饭,没想到碰到司徒大人和司姑娘。” “燕王。”博雅也转身走了出来,对着燕龙弈拱手一礼。 他在燕京的时候,便已和燕龙弈认识,两人还一起喝过酒。 燕龙弈亦是拱手一礼:“博雅公子,别来无恙。” 博雅对着众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这里说话,诸多不便,诸位还请包厢入座。” 一众人上了三楼包厢,包厢名字叫做幽兰阁,里面布置奢华大气,却不俗气,无论气温,还是环境,都舒服到了极致。 地上铺着厚厚的毛绒地毯,座椅绵软,铺着鹅绒软垫,靠背上是一张张洁白的雪狐皮,可谓珍贵至极。 屋子里散发着幽兰的清香,几种名贵兰花在精心呵护下,寒冬季节,依然盛开着娇艳可人的花朵。 司正轩年岁最大,当仁不让坐了上座,他推让燕王,燕龙弈自然不允。 司言跟着坐在父亲身旁,燕龙弈坐在司正轩另一侧,博雅则坐在司言一侧。 燕龙弈不知为何,在司正轩面前有点紧张。 “司徒大人,可有什么忌口的?”博雅问道。 “我没什么忌口的。” 司言却补充道:“父亲不爱吃辣,不吃生冷,不过没关系,博公子安排,每样式的菜来些便是。” “好,我来安排。”博雅笑道。 燕龙弈的口味,他在燕京时便知道了,司姑娘的口味他近日也弄清楚了。 饭菜上来了,满桌子好菜看着如诗如画,美得让人不忍动筷。 一开始众人还有些拘谨,尤其燕龙弈坐在司正轩身旁,两人都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大家聊的主要内容,也都是雅月阁的美食。 过了一会儿,博雅不禁问道:“燕王这次出使上京,不知待多长时日,年前应该不回去了吧?” 燕龙弈微微一笑:“燕某这次前来还有诸多事宜,今年便在这上京城过年。” “那好啊。”博雅兴致勃勃地道,“燕王也可体会一下上京城的年味。” 燕龙弈笑着和博雅聊了一会儿,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司正轩:“司徒大人,这次在边关多亏了司姑娘救燕某一命,不然,燕某已经命丧沙场了。” “燕王不必客气。”司正轩只淡淡回了一句,没多说什么。 司正轩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燕王看言儿的眼神不一般。 燕王虽然掩藏极好,但骗不过他,司正轩赶紧吃了饭,拉着女儿便走。 燕龙弈看着父女二人背影,隐隐觉得不妙…… 第96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司言坐在马车上,显得很乖,司正轩一路上神情严肃,未发一言。 父女二人回府的时候,刚好遇到司清山从军营中回来。 司清山升职为怀化将军后,陛下让他暗中巡视京畿大营,以及上京城防卫,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这父女二人是怎么了? “父亲。”司清山对司正轩一礼。 司正轩抬眸看了儿子一眼:“嗯,回来了,你去忙你的去吧,言儿跟为父去书房一趟。” 司清山愣了一下,等父女二人走了,才跟着过去。 书房里,司正轩极力保持着镇定,但想到今日贺玄所说,这丫头救了燕王,和燕王一起逃入密林。 今日又见着燕王看这丫头的眼神不一般,司正轩太阳穴就是一阵突突直跳。 司正轩沉默半晌,语气和缓地开口:“言儿,以后少与燕王来往。” 司言从离开雅月阁,便看出父亲情绪不对,她已猜到父亲会说这话。 “父亲,燕王一力支持雍王,只怕我们之间的联系少不了。” 司正轩瞪大眼睛盯着女儿,眸中难得带了几分锐利:“言儿,你别忘了,你是雍王未婚妻。” 这丫头救了燕王一命,日后又和燕王来往,雍王会怎么想? 上京城的人又会怎么想? 若是再严重一点,被人抓住把柄散布谣言,又怎么办? “父亲,我是司言。”司言轻轻回了一句。 司正轩眸光一深,神色严厉看着这个越来越让他看不透的女儿。 “你也是一个如花貌美的女子啊,你有没有想过,父亲以前为何要把你藏起来?” “女儿知道。”司言神色淡然,“可父亲藏不住。” 司正轩不由一愣,双目通红,张了张嘴唇,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父亲,女儿不是故意说这话的。”司言抬眸看着司正轩,有些怕他伤心。 司言顿了一下,“女儿只是想说,女儿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小女孩儿了,我做事心里有分寸,父亲只要相信我便好。” 司正轩也想相信自己的女儿,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他这个父亲没法不管。 司正轩静默许久,才整理好自己情绪。 “为父承认,没能阻止你嫁给陛下皇子,没能让你和墨翰在一起,是为父无能,可你既然已经是雍王未婚妻,若是继续和燕王来往,真惹出了事,就连父亲也担待不了。” 司言抬眸看着父亲,神色严肃而坚定:“父亲,女儿会担待一切。” 司正轩看着听不进去他话的女儿,嗫嚅着嘴唇,半晌才说出口:“言儿,你是不是没看出来,那燕王可能……可能喜欢你……” “燕王的确喜欢女儿。”司言确实没想到父亲如此敏锐,仅今日和燕龙弈见一面,便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司正轩也没想到司言会说出这话,她明知道燕王喜欢她,还和燕王来往? 司言淡淡道:“喜欢女儿的人,何其之多!但女儿喜欢的,却只有一个。” 司正轩胸口一堵,难道是和墨翰分开,这丫头受了什么打击? 难道她心里还惦记着墨翰,所以放任自己? “女儿喜欢的人,就是燕王,燕龙弈。” “你说什么?”司正轩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亲没有听错,女儿只喜欢一人,就是燕龙弈。” 司正轩愣在座椅上,瞪大眼睛看着女儿,许久许久……都没说出一句话。 时间就像是凝固了一般,书房里死一般的沉寂。 门外司清山不禁有些担心,想进去劝劝父亲,终究是没进去。 约莫过了两刻钟的时间,他才听到父亲冷静的声音:“你先回去吧。” 司言缓缓站起身,看向对面不知道是失望,还是伤心的父亲。 “还请父亲不要生气,女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虽然喜欢燕王,可并不影响我支持雍王,也不影响我除掉辛贵妃和丞相一党的决心。” 司言话落,大步走出书房。 门口司清山迎上前来:“回去休息吧,我去跟父亲谈谈。” “你也回去,为父想静一静。”司正轩的声音从书房里飘来。 “是,父亲。”司清山恭恭敬敬应了一声,将妹妹送回雨澜轩。 司清山跟着司言进入院子,揉揉妹妹的头发:“给父亲一点时间,父亲会想明白的。” 司言没曾想,心里有些难过。 她从来冷血无情,做什么事都不会心软,可这份浓厚的父爱,让她心中有了一丝柔软。 她很清楚,父亲今日说了这许多话,都是为了她好。 只可惜,她注定了要走那不寻常的路。 “我知道。”司言莞尔一笑,对司清山道,“哥哥回去休息吧,有空的话,抓紧时间找个嫂嫂,生个娃,父亲便不会盯我盯那么紧了。” “你这丫头……”司清山抬手做栗子状要敲司言额头,司言已经闪身溜了。 司融等在院子里,今日她已按照小姐的吩咐,当小姐不在家而又到了训练时间,便由她监督司策和司蛰训练。 不过,这些孩子们都很刻苦,不用她盯也会自觉训练。 司融这段时间还惊奇地发现,小姐所教训练方法,对她的实力提升也非常大。 她已经决定,日后每天都要按照这个方法训练。 “小姐,您回来了。” “嗯,你去休息吧。”司言如往常一般,无需司融伺候她。 “是。”司融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司言开始独自进行训练,一个时辰的训练结束后,她洗了个冷水澡,吹灭了灯,出了司徒府。 她果然在司徒府附近不远处,找到了燕龙弈。 燕龙弈正寻找机会潜入司徒府,却发现司徒府守卫森严。 他还发现这丫头的那位竹马,今夜带兵在司徒府外巡视了好几次。 燕龙弈考虑到潜入进去容易,可要想和阿言好好说话,却不容易,便想着等夜深一些再进去。 乍然之间,看到日思夜想的女子出现在眼前,燕龙弈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司言。 “阿言……”燕龙弈嗓音沙哑,整个人呼吸都乱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都隔了二十三个秋了。 第97章 不愧是我司言看上的男人 上京城进入最冷的寒冬,年节将近,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了花灯。 司徒府地处上京城众多权贵所在的街区,大街上的花灯更是各色各样。 昏黄的灯光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站在一堵围墙边上。 树影婆娑,冷风拂面,燕龙弈宽大的披风将女子裹进怀里:“阿言,是不是司徒大人……” “是。”司言轻轻回了一句,“父亲知道了,我也跟他说开了。” 燕龙弈揽住女子肩膀,轻抚着她柔软发丝:“都怪我,是我太心急了……” 他今日没忍住想与阿言见面,看到她在雅月阁下马车便走了上去,没想到司徒大人竟然如此敏锐。 他见到司徒大人带着阿言匆匆离开,便感觉不对劲儿了。 他几乎能够想象得到,司徒大人回府后会对阿言说些什么,定是让阿言和他保持距离,并强调阿言是雍王未婚妻。 可他没想到的是,阿言会跟自己父亲说开。 这种事情无论怎么说,父女二人之间都不会太愉快。 “阿言怎么说的?”燕龙弈轻声问道。 “我说……”司言顿了顿,却迟迟没有开口。 “阿言说什么?” 司言趴在燕龙弈怀里,瓮声瓮气地回道:“说我以后不和燕王联系了,和雍王好好过日子。” 燕龙弈浑身一僵,抱住女子的手霎时顿住,他低头看着女子轻垂的眼睫:“我不信!” 司言没有吭声,轻轻抓住男人的衣服,半晌才道:“是真的。” “不可能!阿言绝不会做这种事情。”燕龙弈脱口而出,带着浑身的霸气与自信。 司言不禁抬眸看他:“那你觉得我会怎么说?” 燕龙弈心乱如麻,还是极力保持镇定:“阿言会说,我喜欢的人是燕龙弈。” 寒冬的大街一片寂静,枯黄的落叶从两人脚下卷过,呼呼的北风吹拂起两人衣衫,深深地交缠在一起。 清冷的夜色中,司言眸光透亮仿若黑曜石,她轻轻抬起手,捧住眼前男人的脸:“不愧是我司言看上的男人!” “阿言……” “不愧是要和我一起往前走,一起看风景的男人。” “小丫头,你吓唬我!” 燕龙弈神情一松,紧紧抓住女子的小手,放入自己温暖的大手里。 司言微微一笑:“燕王要是能被吓走,在北雁关城外的时候,就已经被吓走了。” 燕龙弈也不禁露出一抹微笑,他就知道这丫头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弃他。 她在边关的时候,思索得那样深入,最终都决定和他在一起,没道理如此轻易就放弃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燕龙弈紧紧搂着怀中女子,眼里满是心疼:“阿言,让你为难了……” “不会。”司言神色平静地开口,“父亲迟早也会知道。” 如今雍王府和司徒府已经牢牢绑在一起,就算她和雍王解除婚约,她父亲的立场也不会改变。 而且,燕王除非不来上京,只要燕王来了,便会有人盯着他们,拿他们的事情造谣生事。 如果说司言连这点应对能力都没有,就别说在朝堂上大杀奸贼了。 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从来就没怕过。 她就要这男人,她说了就算! 燕龙弈想到父女二人不愉快,心中不禁自责:“阿言,说到底还是怪我……” “怪你什么?” 司言神色轻柔看向眼前男人,盯着他俊美容颜。 这男人行事仔细,今晚穿了一身黑色袍子,却没了往日幽兰般的熏香,这能帮他更好地隐藏身份。 可他身上干净的味道,也是这般好闻。 “怪我没沉住气。”这是战神燕王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有莽撞的时候。 司言一阵好笑,缓缓开口:“不怪你,要怪也是怪我,怪我太早答应你了,我应该先公开处理干净和雍王之间的关系……” 今日父亲的心情,司言其实完全能够理解,父亲本以为她喜欢的是墨翰,却被指婚给了雍王,结果她又说自己喜欢的是燕王。 换了任何人站在她父亲的立场上,都是难以接受的。 可父亲今日还是被迫接受了。 父亲没有强行命令她以后不许和燕王来往,也没有用刑部尚书强行将儿子锁在家里的那种极端方法,父亲把消化的时间和思索留给了自己。 这是让司言最为心痛的地方。 燕龙弈轻轻拍着女子的背,温声开口:“不怪阿言,是我先缠上阿言的……唔……” 燕龙弈话未说完,女子柔软的嘴唇覆盖上来,堵住了他喉咙里的话。 骤然之间,燕龙弈浑身像是一股电流穿过,他身体僵硬着,一时不知所措。 司言轻踮脚尖,两只手捧住燕龙弈的脸,深深一吻,又轻轻放开。 燕龙弈凤眸幽深,唇上满是香甜柔软的味道,嘴唇微张,愣愣地看着眼前女子。 这丫头…… 燕龙弈喉结上下滚动,一股难以克制的欲望,几乎击碎他的理智。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头随时能将这丫头扑倒的野兽,连自己都快不认识了。 可燕龙弈依然没有动,他脑子里进行着激烈的斗争,他该怎么做? 他一直以为,他们成婚之后才能这般亲近…… 感受到燕龙弈僵硬的身体,一动不动的嘴唇,司言不禁陷入了怀疑。 她就这么没魅力? 还是这男人有问题? 司言轻轻放开眼前男人:“看来,燕王并不想我……” “想。”燕龙弈嗓音低哑,凤眸一片幽深。 “怎么想的?”司言问道。 “心里想的。”燕龙弈抓住司言的小手,放在自己心口。 司言感受到男人几乎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跳,才知道他有着怎样强大的自制力。 面对心爱的女子这般诱惑,还能控制住自己,无论古代,现代……这样的男人都不好找。 她捡到了一只国宝。 司言轻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嫩白的指尖轻点了点男人嘴唇:“这里不想吗?” 燕龙弈如何不想?他想得快发疯了…… “阿言,我可以吗?”燕龙弈问出的这句话,差点把司言创飞,她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么? “可以呀。” 司言神色温柔,双手轻轻勾住燕龙弈脖子,“我人都是你的。” 燕龙弈绷紧的神经瞬间断裂,如果这他都还不明白,那他就不是个男人了。 他俯下头颅,准确无误地找到那抹嫣红,性感的薄唇覆盖在女子唇瓣上。 “嗯。”司言轻咛一声,直接敲碎了燕龙弈的理智。 他长臂揽住女子纤腰,将她嵌入自己胸膛,吻无声而霸道…… 第98章 你当然要负责,还要负很大的责 寒冷的冬天,燕龙弈浑身都是汗,晶莹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一半是身体的火热,一半是紧张…… 司言不难感受到这男人毫无接吻技巧,但这种生涩而霸道的吻,才是最为致命的。 司言紧紧抓住燕龙弈胸前衣服,又松手,将他推开。 “阿言?”燕龙弈一副又急又欲的模样,刚刚尝到甜头,让他食髓知味,不知餍足。 “嗯,喘口气。”司言觉得自己不该惹他。 这男人是真的一点不懂啊,一个劲儿的吻得她喘不过气来。 燕龙弈微微一愣,低头看着眼前女子,若有所思…… 微弱的灯光下,女子皙白的肌肤泛着粉色,红唇娇艳如同刚摘的樱桃。 “好了吗?阿言……”他在认真地等着她。 司言:…… “好了没?阿言。”燕龙弈又等了一会儿,有点急迫,头颅放低,嘴唇翕动。 男人轮廓分明的俊脸在浪漫的街灯下,充满了极致的魅惑。 司言微微抬眸,还未开口,燕龙弈的吻爆发式袭来。 男人在这方面的学习能力,仿若与生俱来,生涩的吻在唇齿缠绵之间,变得越来越纯熟,越来越霸道。 司言在燕龙弈怀里显得愈发娇小,愈发没有主动权,她不时偏过头,寻找着机会呼吸。 忽然之间,司言抓着男人胸膛衣服,猛一转身,将他压在了背后围墙上。 燕龙弈微微睁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司言跳到他腰上,抱着他头一阵狂吻。 燕龙弈哪里见过这种架势,顿时就有些懵,他双手托住司言身体,瞬间从主动变成了被动。 司言却不放过他,也学着他的霸道,将他吻得喘不过气来。 “唔……嗯……”燕龙弈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嗓音,喉结一上一下地滚动。 司言继而又咬住了他的喉结,燕龙弈更是招架不住,声音迷离,带着艰难的喘息:“阿言……” “怎么啦?”司言明知故问。 燕龙弈仿佛明白过来什么,他目光深深看着眼前女子,重新吻了上来,变成了极致的温柔。 司言微微挑眉,这一招很有用嘛,这男人明白得很快,比任何言语解释都有用。 忽然,空气中传来极细微的声音,司言偏头躲开燕龙弈,燕龙弈也放开了身前女子。 他抬手揉揉司言头发:“阿言,你的那位竹马过来巡逻了……” 这已经是凌墨翰今日在这条街上的第四次巡逻,比平日的巡逻多了两次。 这便足以看出,阿言的这位竹马对上京城局势有多敏锐。 司徒府如今公开支持雍王,并和丞相府对上,凌墨翰加强巡逻,实际上是为了保护司徒府。 同时,这些权贵集中的街区要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街道的西边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出现些微光亮,上京城巡逻的士兵果然前来。 “走。”司言从燕龙弈身上跳下来,燕龙弈却不让,他揽住司言的腰,将她拦腰抱起。 司言身体一轻,双手自然搂住燕龙弈脖子。 不等她开口,只听燕龙弈道:“在兀鹫山的时候,阿言背着我逃走,今日,换我抱着阿言逃……” 燕龙弈永远都忘不了她在狂风暴雨中,背着他艰难行走的那一幕。 他的心在那个时候,就被这丫头俘虏了。 燕龙弈那个时候就在想,如果他要娶妻,就娶这个从敌军中拼命救他性命的女子。 司言没有说话,这男人…… 男友力max! 她很喜欢。 燕龙弈抱着司言轻快离开,往一条巷子里走去。 他在上京城里有宅子,来之前已经传信,让人收拾妥当。 夜半三更,上京城的一支巡逻队伍来到司徒府门口。 凌墨翰手下一人观察着地上痕迹:“凌将军,刚刚这里好像有人。” “是有人。” 凌墨翰低头看着地上,有两双凌乱的脚印,看着像是一男一女。 “给我四处搜。”凌墨翰沉声下令,左卫府的卫队立即展开了行动。 燕龙弈抱着司言来到一间别院,云栎给自家王爷开了门。 院子里种着满院的寒梅,深冬季节,院中寒梅开得正盛,娇艳的花朵散发着清幽的香味。 燕龙弈穿过庭院,走到一间屋前,一脚踢开房门,将司言抱进去,又一脚将门关上。 云栎:…… 他又看到了什么啊? 王爷这次不是抱着司姑娘,而是直接抱回来! 司姑娘可是雍王未婚妻啊!我的天…… 屋子里宽敞雅致,布置温馨简单,极为干净利索,又不会显得冷清。 里面点了炭火,温度刚好合适,但对此时的燕龙弈来说,却有些热。 燕龙弈看着眼前安静下来的女子,只见她衣衫凌乱,脖子上满是红痕,想到自己刚刚的胡作非为,燕龙弈不由面色一红。 司言倒是极为淡定,不但自己整理好了衣服,还帮燕龙弈理了理胸前皱巴巴的衣服。 燕龙弈沉默许久,轻声开口:“阿言……” “怎么啦?” 司言感受得到男人身上的情绪,很奇怪的情绪,就如他那奇怪的自制力一样。 燕龙弈神情严肃道:“我这就去向司徒大人提亲,不,我向大宣皇帝提亲……” 司言嘴角抽了抽:“你怕是想气死我爹?或者气死大宣皇帝?” 燕龙弈:…… 司言轻轻瞅着这个别扭的男人,不难明白他在想什么。 他浑身都散发着那种要对她负责的责任感,司言很欣慰,但这不该成为他的困扰。 司言握住男人的手:“早知道燕王殿下脸皮子这么薄,我就不逗燕王殿下了。” 燕龙弈反手握住女子的手,眸光一片深邃:“你我这般肌肤相亲,我该对你负责……” “你当然要负责。”司言神色平静,“还要负很大的责,这份责关乎于大宣,关乎于燕国,甚至关乎于未来天下的格局。” 燕龙弈理智了许多,阿言名义上还是雍王未婚妻,他若是现在求亲,他的行为在外人看来,无异于抢雍王未婚妻。 可他对阿言做出这般逾越的行为,若是不能对阿言负责,他也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司言声音轻缓:“燕王应该知道,我们两人的感情,绝不止两人在一起那么简单。” “我知道,阿言。” “燕王若是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你我相识一场,刚刚那场亲密,就当留做纪念,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 “阿言!我后悔什么?”燕龙弈断然打断司言,“我永不后悔!” 司言黑眸清亮,轻轻道:“既然王爷不后悔,那我今日也就不客气了,该说的,咱们一次性说清楚。” 第99章 在燕国,我说了就算 房间里一片寂静,寒梅的芳香从窗缝中钻进屋里,让人格外清醒。 燕龙弈完全冷静下来:“阿言,你说。” 司言从床边起身,走到屋子中央的圆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燕王以为,我们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燕龙弈缓缓走了过来,他从床头拿起一件貂皮大氅,轻轻盖到女子肩头。 司言不冷,但身体也没动。 不等燕龙弈开口,女子清脆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我们在一起,意味着找到了相伴一生的人,可以卿卿我我,搂搂抱抱,亦或者是成亲生子,白首到老? “还是意味着你做你的战神燕王,而我嫁到燕国,做你的燕王妃?亦或者说,你燕国战神王爷入赘大宣司徒府,和我长厢厮守?还是成婚后,你回你的燕国,我在我的大宣,我们异地相恋,一年见上几次?” 燕龙弈沉默一阵,神色冷静:“阿言,你是怎么想的?你可愿意去燕国?” “不愿!” 至少目前,她肯定离不开大宣,也不愿意离开大宣。 那她也就不可能去燕国。 “那我来大宣?” “不行!” 燕龙弈乃是燕国战神,燕国发展由他一力支撑,若是他来大宣,燕国那边无论是燕皇,还是燕太后,以及燕国臣民,都不可能同意。 “那我们异地相恋?” “不长久。” 三种方式由司言提出,又由司言一一否定。 她乌黑的双眸亮如皓月,轻轻看着燕龙弈:“如果这个问题我们想不透,成婚对于我们来说毫无意义,我根本不在乎成不成婚,更不在乎凤冠霞帔,红妆十里,这个世上女子想要的东西,都不是我司言想要的。” “我知道,阿言世上无双,想要的是天下。”燕龙弈说道。 司言微微摇头:“我想要的不是天下,而是天下和平,我要做的不是抢夺天下,而是守护天下,这是我与生俱来的信仰,是我刻在骨子里的梦想,也是我灵魂里的坚持。” 燕龙弈已经不是第一次被眼前这丫头所震撼,但此时,他比当初在兀鹫山听到这丫头要灭二十万北芒国军还要震撼。 不过,他又觉得能够理解,这便是她,带着与生俱来的魅力。 他们第一次见面,她明明可以不救他,却还是义无反顾,冒着生命危险将他这个素未谋面的燕王救了出来。 燕龙弈神色坚定:“阿言之梦想,亦是我的梦想。” 司言轻轻敛眸,缓和了语气:“我之所以和王爷在一起,不全是因为情爱,我对情情爱爱没那么感兴趣,其中更大部分的原因,正如王爷所说,我们是同一类人,我们拥有共同的想法。 “王爷曾说,我们试着一起往前走一走,去看看前方的风景,所以,我同意试一试……到底行不行,就看我们今天是否能够达成一致?” 司言的话,可以说很直白了,燕龙弈也听得很明白。 他目光深邃看着眼前女子:“我也知道,阿言并非陷于情爱之人,阿言的心更宽,更广,更深,更远……” 燕龙弈微微顿了一下,“可这也是阿言最吸引我的地方,有些人喜欢一个人可能需要很久,有些人喜欢一个人,却无需多少时日,我喜欢阿言,便在我见阿言的第一日,我那时就已经认定,阿言是我这辈子唯一想娶的女子。” 燕龙弈诚恳如斯,将自己整颗心都剖了出来,司言半晌没有吭声。 燕龙弈大手覆盖在女子柔软的小手上:“阿言,不瞒你说,守护天下,亦是我心中所愿,燕国虽弱,这些年来我亦在全力发展,只为有朝一日,能够有能力守护自己,亦能护卫天下和平。” 燕龙弈的心意,司言已经全明白了,但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还是需要说开。 司言轻轻喝了口水,缓缓开口:“那我再问燕王一个问题,若是燕国和大宣之间开战,你我二人该当如何? “燕王有没有想过,大宣和燕国之间哪怕发生任何一场战争,我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拿起兵刃,为自己的国家冲锋陷阵,也就是说,一旦大宣和燕国有朝一日开战,我们便是你死我活的敌人,哪怕我们成了婚,也会对彼此刀剑相向。” 燕龙弈的语气温和而坚定:“我燕龙弈的刀绝不会对着司言,只要我燕龙弈还活着一日,燕国便一日不会侵犯大宣,更不会主动和大宣开战。” 司言默了一下,直接而干脆:“燕王只是燕国的亲王,并不是燕国的皇帝。” “在燕国,我说了就算。”燕龙弈轻声开口。 他手握燕国军政大权,在燕国有绝对的话语权,就连他皇帝皇兄,有事都要和他商量。 司言许久没有开口,她慢慢喝着杯子里的水,半晌,才看向眼前男人:“燕王,我们谈拢了,继续一起往前走吧。” 燕龙弈微微松口气,将司言紧紧搂入怀中。 司言顿了一下,再次强调:“我必须坦白,如果只是为了男女情爱,我不会和燕王在一起。” “如果阿言眼里只有男女情爱,也不会入我燕龙弈的眼。” 两人都不再说话了,一只大手和一只小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 “咚咚咚!”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两人在屋里都能听到。 燕龙弈笑着开口:“阿言,多半是凌二公子找过来了。” “那就打开大门,我去见他。”司言起身朝门外走去。 该来的,总还是会来,司言喜欢一次性把问题解决清楚。 凌墨翰知道她是雍王未婚妻,会心痛和遗憾,可若是知道她喜欢燕龙弈,肯定会困惑,司言有必要给他解释一下。 云栎听到院外动静跃上屋顶,见着门口直挺挺立着一人,正要通知自家王爷,只见房门打开,司姑娘从里面走了出来。 司言大步走向院门,“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 凌墨翰抬眸之间,见到从容淡定的司言,眸光之中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司言迈出门槛:“特意来接我?” 凌墨翰目光越过司言,看向种满寒梅的院中,轻轻应了一声:“嗯。” 凌墨翰只来了一人,他在来之前已经去过司徒府了。 清冷的寒夜,司言走在前面,凌墨翰跟在后头,两人一言未发,一直到了司徒府,进了雨澜轩,进入司言书房。 “阿言和谁在一起?”凌墨翰目光看向在桌案前坐下的女子,极力保持镇定。 “燕龙弈。”司言回道。 “商量事情?” “嗯,还有幽会。” 凌墨翰神情严肃:“不许开玩笑。” 司言的神情更加严肃:“我没开玩笑。” 第100章 为什么燕龙弈不是哥哥呢? 凌墨翰怔愣看着司言,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她和燕龙弈幽会? 过了好一会儿,凌墨翰才开口:“你是雍王未婚妻。” “嗯,父亲今日也提醒过我。”司言眸光平静,看着眼前原主的竹马,“还有,雍王已经知道我和燕王在一起。” 凌墨翰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司伯伯也提醒过阿言? 雍王也知道此事? “阿言,你在说什么?”凌墨翰皱着眉头,眼里满是疑惑。 司言缓缓开口:“我和燕王在一起的事情,雍王已经知道了,你也不用太过惊讶。” 凌墨翰如何能够不惊讶?如果这丫头不是喜欢雍王,雍王也知道这丫头不喜欢他,那么…… 这丫头出征之前,喜欢的人不是他吗?怎么从边关回来之后,就变成了燕王? “燕龙弈强迫你的?”凌墨翰条件反射性问道。 “不是。”司言摇了摇头,“我自己愿意的。” 凌墨翰简直不敢置信,他满目惊讶看着司言,脸上神情有些崩裂。 如果说是雍王,那是陛下指婚,谁也不能违抗,他也能够理解。 可她说的是燕王啊! 难道说她在边关救了燕龙弈一命,他们一起历经了许多事情,她就变心了? 凌墨翰用了很长时间,才接受自己心爱的女子成为雍王未婚妻这个事实。 如今她却告诉他,她自愿和燕龙弈在一起。 这是多么讽刺! “你喜欢燕龙弈?”凌墨翰仿佛确认一般,目光深深盯着司言。 司言抬眸看去,对面男子眼里掩饰不住的痛意。 “是。”司言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残酷,“我喜欢燕龙弈。” 这件事情注定了瞒不住,瞒的时间长了,也不见得是好事,长痛不如短痛,索性今日都说了。 父亲已经知道了,哥哥在边关就知道了,凌墨翰也该知道了。 况且,就算她有心想瞒,上京城的那些有心人也会大肆宣扬,毕竟,她和燕龙弈之间要是有什么,就能拆散司徒府和雍王府之间的婚姻联盟了。 司言知道凌墨翰喜欢原主,可原主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她是继承了原主的身体和记忆,可她不能代替原主喜欢原主喜欢的人。 她有自己的思想和灵魂,有自己对所爱之人的选择,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成为凌墨翰的妹妹,帮助护国将军府重新崛起。 凌墨翰低垂下头,男人眼眶不由自主地变红,沙哑破碎的嗓音,汇成一句轻柔而痛心的控诉:“你变心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忧伤,那个少年老成的男子,将脸埋进双手里,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是。”司言只能承认,“我曾经是喜欢墨翰你,但我现在更喜欢权势……” 凌墨翰抹了一把脸,眼眶湿润,他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让自己嗡嗡作响的脑子镇定下来。 “那晚上我已经说过了,曾经的司言在边关就已经死了,如今的司言,不再是凌墨翰的司言,而是大宣的司言。” “是吗?”凌墨翰轻轻扯开唇角,“那你是不是记得,你也说过,你要站在权利的顶峰主导一切,你要推毁这个王朝的腐朽大厦,重新建立一个崭新的秩序,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 司言那晚上所说的话,凌墨翰一个字都没有忘记。 他晚上躺在床上,脑子里都在反复回荡着她的声音。 他以为,这就是她接受雍王的原因,可她却说,她喜欢燕王。 “这是我目前正在做的事情,这和我喜欢燕龙弈不矛盾。” “怎么不矛盾,你都要嫁到燕国去了?” 司言看着情绪从未如此激动的凌墨翰,轻言细语解释道:“我不会嫁到燕国去。” “燕王同意吗?”凌墨翰拳头紧握,“他同意你不嫁去燕国吗?” “同意。” 空气中落针可闻,凌墨翰眼前一片模糊,他轻笑着说道:“这么看起来,我们以前的感情,就像是个笑话。” “是我对不起你。”司言默了一下,轻轻开口,“但曾经的司言,没有对不起你。” 凌墨翰难过的笑了起来:“你说的话,真是让人越听越糊涂。” 司言知道他听不明白,但这是她唯一能给的解释:“曾经的那个司言,是真心真意爱你。” 凌墨翰脸上挂着笑容,眼里却满是晶莹的水光:“所以,在见过燕龙弈之后,就不爱了吗?” 空气中寂静而凄凉,凌墨翰的声音那么轻柔,又那般让人心碎。 司言知道,不给凌墨翰一个合理的解释,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但如果她说自己是穿越而来,凌墨翰可能会觉得她精神不正常…… 也根本不会相信。 司言神色冷酷:“是在见过边关的苦寒和残酷,见过战场上将士们浴血奋战马革裹尸,见过朝廷腐败能够推毁将士们用生命和鲜血换回的和平后,就不想着情情爱爱了。” “呵!”凌墨翰轻笑一声,眼里满是讽刺。 司言镇定自若:“自边关回来以后,我想要的东西就已经完全变了,我以前只想和你长厢厮守,可现在,我只想大宣好,只想护国大将军府好。” 凌墨翰笑容讽刺:“那你应该选择雍王,雍王是大宣的王爷,是日后有望继承大统之人。” 司言静静看着对面双目通红的男子:“可我还想燕国好,还想要天下好……” “……”凌墨翰许久许久没有说话,他几乎不知道怎样开口了。 如果她神情不这么镇定,语气不这么平静,他都会觉得,她是在说胡话。 可她那般认真严肃,仿佛每一句话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你想要天下?”凌墨翰仰起头,不让眼泪掉落下来。 “嗯。”司言轻轻回道,“我要守护天下。” “所以,你不要我了。”男子这话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你永远是我哥哥。”司言语气轻柔地回道。 “那燕龙弈为什么不是哥哥呢?”凌墨翰还是没忍住,一行清泪从眼角流下,他挥起袖子,轻轻拭去。 司言半晌没有说话,她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如果是其他人,她可以很霸气地说自己就是喜欢燕龙弈。 可对这个为原主付出真心的男子,司言说不出口。 司言静默许久,才开口:“墨翰,每个人都会成长变化。” “是的,心也会变。”凌墨翰扔下一句话,起身往门外走去。 司言看着男子冲出去的背影,听着他失控离去的脚步声,雕塑一般坐在椅子上许久没动。 自从护国大将军府没落之后,这个男人向来沉稳平静,今日是司言第一次见他如此生气伤心。 第101章 任何事情,都影响不了她 外面天空泛起一抹鱼肚白,司言起身进入院子,开始训练。 天色逐渐亮了,晨练时间一到,司策和司蛰等孩子们的身影准时出现在院子里,开始新一天的训练。 司融也跟着来了,还带了司徒府的几个护卫:“小姐,大伙儿都想跟着练。” “没问题。”司言只带着司策和司蛰等孩子们练,没要求司融等人练。 他们自己主动前来,司言很是欣慰。 “回头我给你们制定一个高阶训练计划,专门适合你们几个练的。” 司融和这几个护卫,都是父亲训练出来保护她的高手,有很深的功底。 适用他们的训练方法和强度,和这些孩子们不一样。 “多谢小姐。”司融激动地说道。 她去边关的时间晚了些,只陪着小姐上兀鹫山挖了人参,没见到小姐在战场上的英姿。 她听边关的将士们说,小姐在战场上杀敌时,那才叫一个威风凛凛。 如果她能学到小姐这杀敌的本事,日后也能在战场上多杀几个敌人。 司言在院子里来回巡视,一一指导着孩子们训练。 半个时辰后,中途休息一刻钟的时间,司策小跑过来。 “姐姐,你给我的兵书,我都看完了。” 少年黑眸透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司言。 “里面内容理解吗?”司言轻声问道。 “大部分内容都能理解,有一小部分不理解的,我做了记号,等姐姐什么时候有空,我再向姐姐请教。” “姐姐现在就有空。”司言微笑着开口。 司策无论是训练,还是读书,都极为用功,也极具天赋。 司言给他的两本兵书,他除了训练和睡觉之外,都在废寝忘食地看。 这两本兵书都是入门级别的兵书,虽然没什么难度,但是里面内容不少,司策能这么快看完,便说明了他很用功。 司蛰呢,在训练上没什么问题,但读起书来,就要吃力些了。 还有几个孩子,看书很厉害,但是训练就要差了些。 孩子们之间的差异,开始逐渐显露出来。 还有一个比较特别的孩子,在司言给她兵书的时候,问司言有没有关于草药的书。 司言说医书她没有,但她认识云崖神医,那孩子兴奋极了,说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见到云崖神医。 云崖神医既然已经来了上京,司言便满足她的这个愿望。 云崖神医昨夜秘密进宫给陛下诊脉,也该有消息了。 “姐姐,明日再问吧。”司策犹豫半晌,轻咬嘴唇道。 “怎么要明日?”司言抬眸看向眼前少年,见他眼里满是纠结。 司策低声道:“姐姐昨晚一夜没睡,该好好休息一下。” “你怎么知道的?” 司策轻轻回道:“我昨晚上借着回廊上的灯笼光亮看兵书,看得晚了些,见到墨翰大哥哥来了,很快又走了,后来,我又见到姐姐和墨翰大哥哥一起回来,很久之后,墨翰大哥哥才离开。 “我们清早过来的时候,天还未亮,姐姐却已晨练完毕,我猜姐姐昨晚上没睡好。” 司言微微一笑:“阿策真是聪明啊!” 司策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姐姐,阿策该去训练了,姐姐去休息一会儿吧。” “好。”司言轻轻一笑,对司策道,“是姐姐疏忽了,我给你准备一间书房,日后读书,便不必跑到风灯下借光。” 司策连忙解释道:“不是的,姐姐,司融姐姐给我安排了读书的房间,是我看书老打瞌睡,才跑到寒冷的地方吹吹风,让自己清醒一点。” 司言不禁微微一愣,她知道这孩子刻苦,可没想到他这么刻苦。 “阿策,刻苦用功是好事,但也要注意休息。” 司策露齿一笑:“我知道了,姐姐。” “好好训练吧。” “是。” 司言起身,往屋子里而去,她一步一步,沉稳有力。 她要做的事情不会因为自己的感情而受阻碍,也不会因为凌墨翰的感情而受阻碍。 任何事情,都影响不了她! 燕龙弈影响不了,凌墨翰也影响不了,她终会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行。 司言回房,补了一觉。 司融前来禀报,说是贾仲淳登门,要见她。 司言来到正厅,她父亲司正轩也在,司正轩黑着眼圈,看着也是一夜未眠。 “父亲,贾大人。”司言缓步上前,向厅中二人打了招呼。 “嗯。”司正轩点点头,没说什么,仿佛昨日的事情,只是一场过眼云烟,已经消散了。 司言走到父亲身边,也不坐下,就站在司正轩身旁。 司正轩看了看女儿,命令道:“你坐下。” “哦。”司言这才落座。 她一个小女儿的表情,让司正轩神色顿时放松了许多。 贾仲淳拿来了极为丰厚的礼物,身旁还站着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子。 司言一眼看去,只见是贾仲淳的女儿贾大小姐贾慕荷。 贾大小姐生得眉清目秀,端庄秀美,虽然看着有些娇羞,但也保持着大方得体的笑容,微微颔首站在父亲身旁。 贾仲淳客客气气地道:“司姑娘在边关对贾某的救命之恩,贾某没齿难忘,今日特意带小女登门拜访,答谢司姑娘大恩大德。” “贾大人何须客气?”司言神色柔和,“保护身为特使的贾大人,是每个边关将士的职责。” 贾仲淳感慨不已:“那一日若不是司姑娘及时出现,贾某只怕死于敌军刀下了。” 司言微微一笑:“贾大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承司姑娘吉言,害……”贾仲淳忽然就叹了口气,捶着自己的大腿。 “贾大人有话可直说。”贾府出事,在司言意料之中,但司言知道,贾府最后没出事。 她已派血影门的人前去保护贾家,若是有事,司言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司姑娘,司徒大人,贾某今日前来,其实是……” 贾仲淳话未说完,贾姑娘忽然低垂下头,面色微微发红。 司言看着贾仲淳道:“贾大人有事尽管说,是不是贾府出了什么事?” 贾仲淳听了这话,抹着眼泪道:“不瞒司姑娘说,小女昨夜差点叫人……叫人掳走……” 第102章 贾仲淳的请求 司正轩和司言听到这事,并不意外,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 贾仲淳公开支持雍王府,无疑得罪了皇贵妃丞相一党,昨晚上贾小姐差点被人掳走,就是他们的报复。 司言缓声开口:“贾大人不要着急,细细说来。” 贾仲淳点点头,擦擦眼角开口:“昨夜子时,有一盗贼潜入家中,跑到小女院子里,撬开了小女房门,若不是一个身穿红衣的蒙面女侠相救,小女只怕已经……已经被人毁了……” 贾仲淳并不知道,他所说的红衣女子,正是血影门副门主羽涅,是司言派去保护贾家的。 “那红衣女侠呢?”司言随口问道。 贾仲淳心有余悸道:“去追那盗贼了,可是追没追到,就不知道了。” 司言点了点头,皇贵妃丞相这一次收敛多了。 他们没有直接派出众多杀手,对贾家进行大肆杀戮和报复,已经算是小动作了。 当然了,在这个风口浪尖,他们要是敢这么做,无异于自掘坟墓。 以前司言不在上京,他们可以为所欲为,从今往后,他们但凡有任何动作,司言都会引一把火烧他们。 “贾姑娘无事便好。”司言宽慰道。 贾仲淳长叹口气:“司姑娘,我是担心,他们下手不成,还会动手啊。” “贾大人不必担心,那红衣女子不是随便路过贾府的,而是雍王派去保护府上的,贾府不会出事。” 贾仲淳沉思片刻,对司正轩道:“司徒大人,贾某有一事相求。” 话落,贾仲淳忽然离开座位,对着司正轩跪了下来。 司正轩惊了一跳,连忙上前将贾仲淳扶起:“贾大人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起来说话。” 贾仲淳抓着司正轩手臂,却是跪地不起:“贾某曾迫于无奈,依附丞相府,虽身为御史台大夫,却如哑巴一般,终日惶惶,不敢谏言,沦为一行尸走肉之人。 “贾某如今幡然醒悟,决意听从司姑娘之言,脱离丞相府,支持雍王殿下,可丞相府力量实在可怕,过往得罪丞相府的朝廷大臣,就没有不家破人亡的,贾某不怕死,也别无牵挂,唯有女儿慕荷,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 “贾大人先起来再说。”司正轩用了一把力,将贾仲淳身体托起。 竟是言儿说服贾仲淳支持雍王的吗?他就说,贾仲淳怎么突然脱离丞相府了? 司正轩虽是文官,但司家世代将门,司正轩也是从小练武,他的武功底子并不差。 司言发现父亲功夫不低,司融等人便是父亲亲自训练,若是他没有深厚的功力,不可能训练出司融等护卫。 刚刚他这一托,更让司言认识到父亲的实力,司徒府这些年来能够安然无恙,离不开她父亲的经营。 而她父亲能够安然无恙,也说明他绝不简单。 贾仲淳重新坐回位子上,看着司正轩道:“我知小女配不上司清山将军,不敢托媒人贸然前来说亲,故而亲自将小女带来,与司徒大人和司清山将军相看,若是清山将军觉得小女还行,小女能够嫁入司徒府,乃是小女天大的荣幸……” 贾仲淳的意思,三言两语便说清楚了,他是想将女儿嫁给司清山。 司言不禁抬眸看向贾慕荷,她昨日还调侃大哥找个嫂子,不曾想,今日大哥便走桃花运了。 司正轩听了这话,有些惊讶,却是不敢贸然答应。 他还没从女儿那糟乱的感情中回过神来,今日儿子又来了一桩提亲。 不过,清山年岁的确不小了,司正轩微微抬眸,看了贾慕荷一眼,这姑娘看着倒是不错,只是儿子是否喜欢,他还不清楚。 司正轩斟酌着说道:“贾姑娘应该没有见过清山,不知贾姑娘……” “慕何一切听爹爹做主。”贾慕荷对着司正轩屈膝一礼,红着脸说道。 这意思,便是同意了。 司正轩顿了一下,继而说道:“我儿清山,乃是一武将莽夫,日后边关战事再起,随时便会应召出征,贾大人书香之家,只怕会委屈了贾姑娘……” “司徒大人,不委屈!”贾仲淳很是坚定地开口,“贾某若是能和司徒大人结为亲家,求之不得。” 贾仲淳为了女儿,也算是豁出去了。 他很清楚,以皇贵妃丞相一党的手段,贾府是护不住女儿的。 而司徒府能在大宣屹立不倒多年,其背后实力绝不容小觑。 司正轩默了一会儿,对老管家司宏道:“去把清山叫过来。” 清山常年驻守边关,又因没了母亲张罗,他的婚事也因此一直搁置。 朝中权贵多是皇贵妃丞相一党的人,想与司徒府攀亲的不少,但真正敢把女儿嫁入司徒府的,却是找不出来。 贾仲淳今日将女儿带上门,又这般坦诚相待,司正轩无论如何,不能轻易驳了他的面。 这会儿,司清山正在书房里整理公文,准备上奏陛下,说明自己考察京畿大营和上京城防卫的情况。 老管家走入院中,洪亮的声音带着一抹兴奋:“司将军,老爷有事请你过去正厅一趟。” “什么事?”司清山看着宏伯满脸笑意,不禁一阵奇怪,府上这是有什么大喜事吗? 宏伯笑意盈盈道:“有人给将军说亲来了……” 司清山刚刚起身要走,脚步忽然顿住,上京城还有敢得罪丞相府上门给他说亲的? “哦?谁啊?”司清山淡然从书案前走出,缓步往正厅而去。 宏伯跟了上去,在司清山身旁道:“是御史大夫贾大人的女儿,贾姑娘也跟着来了。” 司清山:…… 贾仲淳他知道,当初在边关是朝廷特使,回朝后是第一个在朝堂上公然转向雍王的人。 司清山也清楚,贾仲淳此时上门,多半是为了女儿的安全。 司清山到了正厅,对着父亲和贾仲淳行了礼:“父亲,贾大人。” 贾仲淳看着司清山一表人才,虽为武将,却浑身一股儒雅气质,他知道司清山身为司徒府长子,绝不止会舞刀弄枪,更是饱读诗书,不是个一般的武将。 司徒大人家风清正,司徒大人就为了亡妻再未娶妻续弦,司清山若是娶了他女儿,虽说不一定如司徒大人一般,但也绝不会亏待自己女儿。 贾仲淳连忙对贾慕荷道:“慕荷,还不快见过清山将军。” 贾慕荷从父亲身后走了出来,对着司清山屈膝一礼:“小女见过司将军,久仰司将军大名。” “贾姑娘客气了,清山实不敢当。”司清山恭敬回了一礼。 司清山虽说从未与女孩子说过亲,但杀伐战场,心性非同一般,心中想法丝毫不显。 司正轩见贾仲淳这般坦诚,也不过多弯弯绕绕了。 他抬眸看向自己儿子:“清山,贾大人看得起你,故而带贾姑娘前来相看,不知……你是什么想法?” 第103章 还不快谢过司姑娘? 司清山听到父亲这么问,也知道是要他当面回答了。 虽然拒绝会让人感到难堪,司清山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父亲,儿子暂时不想成婚。” 空气中微微一静,贾仲淳眼里的失望几乎掩饰不住。 这场亲事,的确无论怎么说,都是他高攀了。 贾仲淳强颜一笑:“明白了,清山将军看不上慕何,也能理解。” “不是。”司清山语气缓和,“慕荷姑娘很好,是清山没有福气,清山是个粗人,常年忙于军中事务,若是成婚,恐顾不上姑娘,会委屈了姑娘。” 司清山知道,贾仲淳主要是想寻求保护,但他知道,有雍王手下的人保护,贾府不会出事。 再者,墨翰这两日全城巡逻,尤其对容易出事的司徒府和贾府加强了巡逻。 若是贾府有事,上京城卫队立刻就会全体出动。 “清山将军的意思,贾某明白了。”贾仲淳眼里满是失落,“如此,贾某便不再打扰,贾某告辞。” 贾仲淳起身往外走去,司正轩起身相送,司清山跟在父亲身后送客。 这时,贾慕荷忽然回头看了司清山一眼,他刚刚叫她慕荷姑娘,而不是贾姑娘…… 至少,他知道她的名字了不是? 司将军刚刚都没有抬眸看她一眼,相信无论她是贾姑娘,还是别家的姑娘,他都会拒绝…… 司清山只感觉到前面一双目光,骤然抬眸,只见贾慕荷刚好转过脸去。 司清山觉得这位贾姑娘有些熟悉,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贾大人。”就在这时,司言抬腿出门,叫住了贾仲淳。 贾仲淳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看向司言,贾慕荷也跟着父亲回头。 司清山抬眸看去,这才看到贾慕荷容貌,不由微微一愣。 司言缓缓走上前来,对贾仲淳道:“贾大人,我看贾姑娘身体柔弱,似乎缺乏调理和锻炼,我自小舞刀弄枪,身体强健,贾大人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每日教贾姑娘一些拳脚功夫,可帮助贾姑娘提高身体素质,强身健体。” 贾仲淳和司言在边关交流过,知道司言敏锐聪慧,几乎立刻明白了司言的意思。 贾仲淳对司言拱手一礼:“司姑娘若是肯教小女一招半式,强健体魄,贾某感激不尽。” 司言微微一笑:“贾大人不必客气,考虑到贾姑娘每日来回贾府和司徒府之间,多有不便,若是贾大人放心,可让贾姑娘在司徒府住上一段时间,等贾姑娘身体恢复,我再送她回去。” 司正轩:…… 这丫头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合适? 贾仲淳神情激动地开口:“司姑娘,慕荷若能学到司姑娘一星半点的本事,便是她的福气!慕荷,还不快谢过司姑娘?” “多谢司姑娘。”贾慕荷对着司言微微一礼。 “不必客气。”司言柔声道。 贾仲淳看着司言的眼神满是感激,他因为担心女儿性命,才出此下策,没想到司清山没相中他女儿,司姑娘却给了他一条路。 只要女儿能够留在司徒府,生命安全得以保证,他便再无后顾之忧。 “父亲,我去送送贾大人。” 司言将贾仲淳父女二人单独送出去:“贾大人,今日回去准备一下贾姑娘要用的东西,明日一早过来便是。” 贾仲淳忍不住开口:“司姑娘,若是他们今夜动手。” 看得出来,贾仲淳对丞相府很是忌惮,当然了,他如今的处境,也不得不忌惮。 司言微微一笑:“那就让他们来抓我试试。” “司姑娘这是何意?” 司言对贾仲淳招了招手,贾仲淳附耳过来,司言在他耳边低声道:“今晚上,我睡在贾姑娘房里……” 贾仲淳顿时全明白了。 司言送走贾仲淳父女二人回来时,她哥哥司清山已经回去处理军务了,只父亲还等在这里。 司正轩目光深沉看着女儿:“言儿,你这是想做什么?” 司言莞尔一笑:“父亲,贾大人爱女之心,和您是一样的……” “哼!你还知道父亲爱你?”司正轩背着双手,眼里满是无奈。 “当然知道呀,父亲大人。”司言上前挽着父亲胳膊,“贾大人已经决心加入我们,可他女儿是他软肋,贾大人如今不过是不放心女儿,想要寻求司徒府的庇护,只要贾姑娘能在司徒府,贾大人便认为女儿生命安全能得到保障,便会放开手脚,全力协助我们对付辛贵妃丞相一党。” 司正轩略微沉吟,顾虑道:“可是贾姑娘一女子,住在司徒府上,日后若是有人说什么闲话……” “爹,世人的闲话总是会有的,做自己的事情,走自己的路,才是最重要的。” 司正轩瞪了瞪眼睛,终是没说什么,这丫头说的也没错。 司言想到逃得挺快的大哥,不由笑着对父亲道:“爹又怎么知道,大哥不喜欢人家贾姑娘呢?说不定哪一天,贾姑娘就变成了您儿媳。” “你大哥不是当面拒绝人家了?” 司正轩其实觉得,那贾姑娘文文静静的,和清山还是挺配的。 “他们见第一面,谁又知道以后喜不喜欢?况且,在大哥拒绝人贾姑娘之前,他连看都没看贾姑娘一眼。” “他没看?”司正轩倒是没注意到这一点。 “是啊。”司言一直注意着她大哥反应,最后叫住贾仲淳,让他把女儿送到司徒府来,也是看了她哥的反应才做的决定。 “好了,父亲。”司言语重心长地说道,“大哥喜不喜欢,贾姑娘在府上住一段时间就知道了,再说了,贾大人都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我们就更不用担心了。” “……” 司言龇牙笑道:“哥哥不是没反对我留下贾姑娘么?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呢?” 司言觉得她哥哥最后看贾姑娘的眼神有些奇怪,那样子,就像是以前见过贾姑娘一样。 司言还注意到,贾姑娘跟着父亲离开时,还恋恋不舍回头看了她哥一眼,显然是有意于她大哥。 司言回眸看着沉默的父亲:“父亲,您一夜没睡,还是回房休息会儿吧,儿孙自有儿孙福,就由着我和哥哥去吧,您别管我们的事儿了。” 司正轩:…… 他真想给这丫头两下子,这是他说不管就能不管的? “你啊,你……”司正轩抬起食指虚点了点女儿,终是不忍说她什么,只是长叹口气,“我得去见一见雍王。” 司言微笑着看向父亲:“要我送您去吗?” “哼!”司正轩一拂长袖,两手负在身后往外走去,司徒府的马车夫连忙赶着马车过来。 司言看着父亲消失的背影,唇边露出一抹笑容,这个爹是真疼她这个女儿。 第104章 她有!她是世上最好的女子 司正轩坐着马车,一路忐忑,来到雍王府,他在马车上坐了一会儿,这才下了马车。 祁子煜正在书房处理事情,他面前垂首立着一位红衣女子,祁子煜神色不是很好:“这个副门主你要是不想做了,就说一声。” “王爷,属下绝无此意,只是心中疑惑,那司姑娘何德何能,能让王爷如此刮目?让所有血影门的人都听她命令?” “你不需要懂,只需要服从命令,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 “王爷,属下知罪了。”羽涅低垂着头,眼眶通红,眼角挂着泪水。 她自从王爷住进雍王府,便一直跟在王爷身边,亲眼看着王爷将血影门一步步发展起来。 她身为血影门副门主,有什么事情从来都是向王爷汇报的。 王爷突然让她去给司言汇报,她一时真有些接受不了。 今日一早追踪潜入贾府的盗贼失败后,她也第一时间回了雍王府,没想到王爷因此大怒,说她不听命令。 那个司言以前在上京城,什么都不是,她也从未听说过这女人有什么本事。 王爷去了一趟边关,就把血影门交给了那个女人,她如何能够甘心? 她长这么大,王爷从来没这般疾言厉色训斥过她,今日,她是真的惹怒王爷了。 “希望你是真的知罪了,再有下次,本王绝不轻饶。” 祁子煜冷着脸色,语气如冰,“阿言心思细腻,你今日清晨不去跟她汇报贾府的事情,她已知你心思,她日后能不能用你,还说不清楚,若是阿言不能用你,这血影门的副门主,你便别做了。” 羽涅从未见过王爷这般生气,连忙跪地磕头:“王爷,属下定会求得司姑娘原谅。” 祁子煜淡淡道:“你能跟在阿言身边,亏不了你,时间会告诉你她是怎样一个人。” “属下知道了。” “下去吧,好好跟阿言解释。”祁子煜心里一阵失望。 他以为羽涅向来听话,便没多交代什么,没想到阿言第一次命令,她便心不甘情不愿。 “是。”羽涅吸了吸鼻子,起身往外走去。 羽涅刚走,老管家栗伯来报:“王爷,司徒大人亲自登门。” “请,快请。”祁子煜喝了桌上放着的一碗药,整理了一下衣衫,到正厅迎接司正轩。 祁子煜和司正轩虽然是同一战线上的人,但两人来往并不频繁,实际上,他们除了朝堂上见面较多之外,私下里不怎么来往。 自从皇帝给祁子煜和司言指婚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忽然被绑紧,可他们也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今日司正轩前来,祁子煜是没想到的,祁子煜更没想到的是,司徒大人前来,不是因为国事,而是因为他和司言之间的婚事。 司正轩几次欲言又止,又几次不知如何开口,两人寒暄半晌,司正轩才找了个机会提起。 “雍王殿下,你和小女之间已由陛下指婚,不知雍王觉得,你们何时成婚为好?” 祁子煜微微一愣,轻声开口:“司徒大人,我们不着急成婚。” “王爷,如何能不着急?”司正轩问得小心翼翼,一双黑眸紧紧看着祁子煜。 祁子煜察觉到司正轩情绪有些奇怪,不由默了一下,神色平静地开口:“不瞒司徒大人所说,我和阿言无缘,我已写下协议,同意和阿言解除婚约。” “王爷所说,可是真的?” 司正轩满脸不敢置信,雍王已经同意和阿言解除婚约? 祁子煜明白,以司言的性格,她和燕龙弈在一起的事情,必不会隐藏,司徒大人迟早也会知道。 这件事情若是由阿言来说,只怕会引起父女二人之间的矛盾。 “司徒大人,是真的。”祁子煜神情严肃地说道,“是子煜主动提出和阿言解除婚约的,阿言非一般女子,子煜配不上阿言,司徒大人莫要因为此事和阿言闹不愉快,更不要训斥阿言。” 司正轩张了张唇,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雍王不但不责备言儿,不但没有半丝怨气,还怕他责备言儿? “王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司正轩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但他更想知道祁子煜怎么说,“是言儿辜负了王爷么?” “不是。”祁子煜摇摇头,“司徒大人千万不要误会,我和阿言之间没有谁辜负谁,只是阿言喜欢的人,不是我。” “雍王是说的墨翰吗?言儿和墨翰之间青梅竹马……” “我说的是燕王。”祁子煜轻轻打断司正轩,面带微笑,“阿言喜欢的人,不是我,也不是凌二公子,而是燕王。” 司正轩再次愣住,雍王不但主动和阿言解除婚约,还知道了阿言和燕王在一起的事? “王爷……” 不等司正轩开口,祁子煜又道:“司徒大人不必多想,其实委屈的是阿言,若不是为了护着我,也不用隐瞒自己和燕王的事情。” 司正轩默然良久,叹了口气:“是言儿负了王爷。” “不,是阿言救了我。”祁子煜神色柔和,“若是没有阿言和燕王,我可能早就死了,我对阿言只有感激。 “阿言和燕王在战场上历经生死,共同从敌军包围中杀出,燕王命悬一线,是阿言救了燕王的命,他们两情相悦,子煜没道理因为父皇指婚,就强迫阿言,而阿言之所以隐瞒此事,是为了让我能更好的得到您的支持,阿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司正轩愣在原地,他发现自己认识雍王许久,却从来没深入了解过雍王。 他更不知道,雍王拥有着这般包容似海的心胸。 祁子煜轻笑着说道:“司徒大人,不瞒你说,子煜也喜欢阿言,像阿言这般优秀美貌的女子,我相信世上没有男子不喜欢,可能入阿言心的人,只有燕龙弈,还希望司徒大人能够理解他们。” 司正轩真的无言以对,他没想到雍王还会反过来劝他。 祁子煜语气轻柔:“子煜能够认识阿言,已是三生有幸,从不奢望能和阿言在一起。” “言儿哪有雍王说的这般好?”司正轩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是雍王殿下抬举她了。” 谁料,祁子煜严肃起来,正色道:“她有!她是世上最好的女子,本王不允许任何人说她,大宣的任何人也都没有资格说她什么。” 第105章 他们所走的每一步,都在为了这一目标而努力 司正轩浑身一震,如果说先前他还觉得雍王是迫于无奈,帮这丫头说好话。 那么此时,他的确感觉到了雍王对这丫头出自真心的认可和维护。 祁子煜缓和了语气:“司徒大人,这次我国能灭北芒国军二十万,全是阿言的计谋,自接到父皇圣旨后,我便躲在熊月关,畏首畏尾,是阿言说服我出击,又说服我追击敌军,更是她说服了燕王,让被我大宣背叛的燕国重新出兵。 “正是有了阿言,关系几乎破灭的大宣和燕国才能重新联起手来,灭掉敌军二十万,司徒大人,您觉得这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吗?别说是一般的女子了,就是男子也做不到,阿言的本事,毫不夸张地说连我也自愧不如。” 雍王如此评价自己女儿,是司正轩没有想到的。 司徒大人不禁陷入沉思,或许是因为他只见到言儿在朝堂上磨嘴皮子,没见过她在战场上的真本事,才会觉得这丫头没那么厉害。 可仔细想想,这丫头回朝之后所走的每一步,都让雍王势力越来越强,而皇贵姓丞相一党则受到打压,一日之间损失了两个强有力的支持者。 如今,雍王都这么说了,司正轩还能说什么? 作为言儿的父亲,没道理连雍王都信任理解言儿,他这个父亲却不能理解自己的女儿。 祁子煜微微一笑:“司徒大人大可以放心,子煜了解燕王的为人,燕王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他们在一起,或许于大宣,于燕国都有利。” 司正轩忍不住开口:“可若大宣和燕国之间开战,他们又当如何?” “他们不会让两国开战。”祁子煜神色坚定地开口,“他们所走的每一步,都在为了这一目标而努力,司徒大人,我祁子煜若是日后继承大统,也一定不会让大宣和燕国开战。” 司正轩没再说什么,来这一趟雍王府,雍王的态度他已经明白了。 司正轩辞别祁子煜,乘坐马车回了司徒府。 他没让人去叫司言,而是自己走到了女儿所住的雨澜轩,看看女儿在做什么。 冬日晴朗的午后,北风微微吹拂着,院子里的落叶被卷到墙角,来回打转。 司言书房里,红衣女子说了很多,她说明了昨夜贾府的情况,又解释了自己为何来迟,最后请求司言原谅她。 司言神色淡淡看着女子,最后只回了她一句:“说完了就下去吧。” “司姑娘原谅我了?”羽涅看着神情冷淡的司言,开口问道。 眼前女子这般年轻,比她还小好几岁,除了沉静一点之外,羽涅实在没看出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羽涅甚至怀疑,王爷是不是被她这张脸迷住了? 司言没回答红衣女子的话,只是淡淡问道:“盗贼抓到了吗?” “没……”羽涅脸色一红,咬了咬嘴唇。 司言语气轻柔:“向谁汇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没抓到盗贼,血影门那么多人,都没能抓到一个盗贼,我很质疑你这个副门主的能力,同时,我也很质疑雍王选你作为副门主的眼光。” 羽涅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司姑娘,那盗贼身份非同一般,我出动了好几十个高手,都没能……” 说着说着,羽涅不吭声了。 无论如何,她的确没抓到盗贼,丢了王爷的脸。 羽涅低垂下头,咬紧嘴唇:“不管怎么说,的确是我失职。” 司言淡淡道:“知道不找借口,这一点很好,但你的表现,远没有达到我的要求,我的命令是让你保护贾府,在数十名血影门的高手护卫下,盗贼应该没有进入贾府的机会才是,而不是已经进了贾姑娘的院子,还撬开了贾姑娘的房门,才被你们发现。” “属下知错,下次定会好好布防。”羽涅深呼吸口气,只觉得自己好像被眼前女子捏住了脉门。 “下去吧。”司言淡淡一句,羽涅心情沉重地离开了司言院子。 司言继续看着手中资料,司融来报:“小姐,老爷来了。” 司言放下手中东西,正要出去迎接,司正轩的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 司言莞尔一笑:“父亲,这么快就回来啦?” “嗯。”司正轩轻轻应了一声,听这语气,司言便知父亲已经不生气了。 司正轩进入女儿书房,只见她桌案前堆着一大堆公文一般的东西。 “这些是什么?”司正轩问道。 “都是雅月阁送来的各种消息,信息很多,父亲若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让司融给您送过去。” “雅月阁送来的?”司正轩只觉得他这个女儿当真了得,就连雅月阁都给她送消息,她用钱买来的吗? “嗯,博雅公子有什么消息都会给我送来。” 司正轩挑了挑眉:“你把燕王送你的那些谢礼,都拿去买消息了?” “那倒没有,博公子大义,不收我分文,只求能为大宣扫除腐败,肃清朝政出一份力。” 司正轩简直不敢置信,今日这些事情加起来,让他觉得自己这个女儿,根本就不像是他曾经的女儿。 可她看着的确就是他的女儿啊! “丫头,你和燕王的事情爹不管了。”司正轩语气和缓地说道。 司言莞尔道:“爹想开了就好。” 司正轩坐在窗边一把椅子上,喝着司融端上来的茶:“雍王说他写了份协议,主动和你解除婚约,给为父看看。” “哦,好。”司言乖乖地从抽屉里找出一纸绢帛,交给司正轩。 司正轩一一看了上面内容,见着上面落款处,清楚地写着日期,是在边关的时候,那时战事刚结束不久。 “怎么不早些告诉爹?”司正轩长叹口气,满是无奈地看着女儿。 司言轻声开口:“昨日父亲正在气头上,女儿身上也没带这个……” 司正轩将这一纸绢帛小心收进袖中,替女儿保管起来。 这丫头毛毛躁躁的,这么重要的东西,他还真怕她弄丢了。 司正轩默了一阵,目光深邃看向司言:“父亲知道你现在本事大,可父亲的能力有限,虽然雍王同意和你解除婚约,可陛下不会同意。” 他上次已经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陛下将信王换成了雍王。 这一次,如果要让陛下解除两人婚约,司正轩不敢想象陛下会有多震怒。 司言丝毫不愁:“父亲不必担心,想要解除我和雍王婚约的大有人在,这件事情,让他们去努力就行了。” 司正轩:…… 还可以这样? 司言笑着对父亲道:“我们刚刚除掉兵部尚书董颐和御史中丞贺玄,势头正盛,陛下在朝堂上虽然极力支持,但陛下意志软弱,心志不坚,难保不会再次被人蛊惑,这个时候,我们应该示弱一把,让陛下不要将矛头从丞相府转移到我们身上。” “丫头,你想做什么?”司正轩疑惑问道。 司言从容开口:“父亲,不是有人想解除我和雍王之间的婚事么?那我便设个小小的陷阱,让他们在达成自己心愿的同时,引起陛下厌恶,同时,让陛下完全消除对我们近日表现强势的疑心。” 司正轩:…… 这也能设陷阱? 第106章 皇帝的病,比雍王严重得多 深冬时节,太阳的光芒半下午便消失了,天气阴沉沉的,很冷。 司正轩从女儿房里出来,又去了儿子司清山处。 司清山刚刚忙完,看到父亲不由微微一愣:“父亲来了。” “我刚见雍王回来。”司正轩一边往里走,一边开口,“雍王对你妹妹评价很高,也很维护你妹妹,你说说看,你妹妹是怎样的……” 在边关,清山和言儿相处的时日多,该是更加了解言儿。 司清山默了一下,轻声开口:“爹,阿言变化很大,这是儿子亲眼所见的事实……” 司清山之前已经跟父亲讲过妹妹在边关所做的事情,可司正轩觉得那不太可能。 如今,亲眼见到自己女儿的转变,有些他觉得离奇的事情,想不相信,也没有办法。 司清山神色严肃起来:“为了给燕王报信,阿言偷偷出营,也就是那一次,阿言救了面临绝境的燕王,阿言回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一般。 “可是爹,儿子觉得,阿言变得更好了,她胆子大多了,脑子灵活了,身手也比以前强多了,她在边关英勇杀敌,以前所学的兵法全部运用起来了,儿子之前所说,阿言在边关大显身手,绝非虚言。” 司正轩点点头:“为父现在相信了,因为雍王也这般说。” 司正轩深呼吸口气,继续听着儿子说。 “儿子常年在边关生活,真的能感觉到边关战场的残酷会改变一个人,这丫头发生这样的变化,不是好事么? “阿言是在越变越好,比之上京城其他家的子女,妹妹不知道好了多少……爹,妹妹或许感情上有些缺陷,但丝毫不影响我这个哥哥真的为她感到骄傲。” 司正轩默然一阵,缓缓站起身来:“为父也为她感到骄傲。” 司正轩双手负在身后,往外走去。 司清山知道,父亲这是原谅阿言那丫头了,不过,墨翰那边,只怕…… 他改日请墨翰喝酒,他们兄弟二人也好久没聚一聚了。 一日时间过去,天色擦黑之时,云崖神医的身影出现在司徒府。 他不是走正门进的,而是飞檐走壁,司言事先让司融注意给他放行,云崖神医顺利进来。 一袭暗红色的云崖神医,进了门,大口喝下司言给他倒的一大杯水,才缓缓开口:“皇帝的病,比雍王严重得多。” “如何说?”司言问道。 云崖神医道:“雍王身体虚弱显于外,皇帝身体虚弱则是内积于心,也就是表面上看不出来痕迹,其实内里问题已经很大,若是不被发现,皇帝将一步步,呈现出自然死亡的状态。” 皇帝这种情况,云崖神医也是生平第一次见识到。 “他还有多长时间?” 云崖神医神色凝重:“若是没遇到我,最多再撑一个月。” 他是真没想到,大宣的皇帝居然都不能避免被人下毒。 这很显然,只有权大势大,在后宫能够一手遮天之人,才敢做这种事情。 司言再次给云崖神医倒了杯水:“若是前辈出手呢?还能坚持多久?” 云崖神医轻叹口气:“拖几个月没有问题,但皇帝体内积毒时日已久,若是强行将体内毒素排出,只怕身体本身都撑不住,换一句话说,皇帝已经病入膏肓了。 “就算我出手,最多也只能让他多活几年,但你要知道,一个皇帝是很难静下心来养病的,所以,这种情况,一般都坚持不了多久,最多最多,应该也就是半年的时间。” “陛下知道这事儿了吗?” “我没敢告诉他。”云崖神医犹疑许久,也只对皇帝说了他身体情况不容乐观,需要好好休息。 他也是看过宫中斗争之人,若是突然告诉皇帝有人对他下毒,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不好说。 先别说皇帝会不会怀疑他胡说八道,就算不怀疑他,也会疑心大起,怀疑身边之人,到时候反被有心人利用,大宣内廷将大乱。 “皇帝寝宫里可有什么情况?可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暂时没有。”云崖神医仔细检查过皇帝寝宫,“估计和雍王那边一样,是有人断断续续给他下药,手段极为阴险狡诈,不过,我觉得皇帝寝宫里点的安神香有点奇怪,闻着是很好闻,让人很容易入睡,我检查了安神香,屋里烧着的,是没有问题的。” “前辈,我先前进宫,让陛下赏了我一些安神香,你看看这些有没有问题?” 司言起身,将那日进宫让皇帝赏赐给她的安神香拿了出来。 云崖神医接过一一检查,最终从里面抽出一根:“是了,这根有问题。” 司言抬眸看着云崖神医:“劳烦云崖前辈,尽可能为皇帝续命。” 皇帝若是这个时候死了,皇贵妃丞相一党和雍王司徒府之间必有一场激烈的争斗,到时候朝堂动荡,恐引起国内不安。 若是能够借助皇帝的力量,尽可能减少兵戈,保存大宣内部实力,才是上上之策。 司言现在已经知道了皇帝的情况,也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云崖神医点点头:“没问题,但你要做什么,还是得尽快,越是到了后面,陛下身体,只怕越是撑不住。” “嗯,多谢云崖前辈提醒。” 司言默了一下,又问道:“雍王那边,药有什么问题吗?” “暂时还没有,他们应该是知道我在雍王府,因而不敢贸然动手。” “嗯,劳烦云崖神医费心了。”从贾府的事情也能够看出来,皇贵妃丞相一党做事小心了很多,不像以前那般肆无忌惮了。 他们应该是把希望寄托于皇帝的死亡上了,皇贵妃掌控后宫,皇帝若是突然暴毙,皇贵妃掌控一切,圣旨都能由她篡改。 可皇贵妃没想到,皇后会在这个时候出来,他们想动手脚,也就没那么容易。 “跟我客气什么?” 云崖神医微微一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对国事这么上心的丫头。 就连极有政治头脑的燕太后,都没她这么热衷于国家大事。 两人聊完宫中的事情,司言提起了一件事:“云崖前辈,我这里有个孩子,对医术很感兴趣,她说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够见到云崖神医……” 云崖神医抬眸瞅了司言一眼:“何御医也对医术挺感兴趣的?” 想起何御医见到他时,跟见了稀世珍宝一样的表情,他现在都还觉得浑身不自在。 “哈哈哈!何御医久仰云崖神医大名,我答应过他,等你一来就告诉他,云崖前辈莫要生气。” “哼!你倒是会用我的名声拉拢人。”云崖神医歪着头道。 司言笑道:“云崖前辈,见与不见,决定权在你手上嘛……” 话落,司言对司融吩咐,“你去把司茹带过来,那孩子一直想见云崖神医。” 云崖神医摆摆手:“小丫头,你这算盘珠子都绷我脸上了,不见不见,我走了。” 他有云桥一个徒弟就够了,不准备收徒了。 第107章 燕龙弈就那般好? 司言不禁一阵好笑,云崖神医这敏锐劲儿,是她没有想到的。 她的确想让司茹跟着云崖神医学医,那孩子很有这方面的天赋。 云崖神医往院子里走去,司言跟了出来:“云崖前辈,这是一个十二岁小姑娘最大的心愿了,你就让她见你一面?” 当初十几个孩子住在兀鹫山林中,就是靠着司茹自小会的一些医术,采来的一些草药祛除瘴气,还用一些草药晒干燃烧,发出气味祛除野兽,他们才能够活下来。 司言已经了解过了,司茹的医术是跟着她母亲学的,她母亲四处行医,医术十分高明。 云崖神医本想一走了之,想到是个孩子,又是个小姑娘,终究是不忍。 他犹豫之间,司融已经带着司茹从隔壁院子里走了过来。 抬眸之间,云崖神医看到司茹骤然愣住,这孩子怎么长得如此像他师妹? “你是云崖师伯吗?”司茹看到云崖神医,便走上前来,好似认识云崖神医一般。 “你认识我?”云崖神医打量着眼前小姑娘,神色之间满是疑惑。 司茹点点头道:“我见过师伯您的画像,娘亲说,你是云崖师伯,还说你医术可高明了。” “你叫什么名字?” 云崖神医蹲下身子,看着眼前眼睛黝黑的小丫头,他和师妹从小一起长大,师妹小时候和这丫头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叫阿茹,现在跟着阿言姐姐姓,叫做司茹。” 小丫头挺直腰板,站在云崖神医面前,不卑不亢。 “你娘亲呢?你娘叫什么名字?”云崖神医神情有些激动。 他和师妹已经十余年没见面了,早些年只收到师妹的信,说一切都好。 可近几年来,他连师妹的半分消息都没有了,一封信也没收到。 司茹仰头看着云崖神医:“我娘亲叫云寻,带着我在北雁关行医的时候,被屠城的北芒国敌军杀了,我亲眼见到娘亲倒在血泊中,若不是阿策哥哥将我抱走,我也死了。” 提起曾经的往事,司茹肩膀微微颤抖,还是极力保持着平静。 云崖神医面色一白,师妹竟然死了吗? 他和师妹二十年前分开行医,早些年师妹在江湖上名声很大,那时候他还不是云崖神医,反倒是师妹,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云寻神医的名头。 过了几年,江湖上关于师妹的消息越来越少。 最近这几年,他几乎没听到师妹的消息了,没想到师妹竟然在四年前死于北雁关。 司言轻轻走上前来,看向云崖神医道:“云崖前辈认识这孩子?” 云崖神医点了点头:“这丫头是我师妹云寻的女儿,师妹和我从小一起长大,自二十年前出师后,我们已经多年未曾见面,不曾想,师妹已经没了。” “云崖前辈节哀。” 云崖神医抹了抹眼角,嗓音嘶哑地开口:“你是从哪里带回这孩子的?” “我们是在兀鹫山挖人参的时候,遇到十几个孩子被狼群围攻,将他们救了下来,阿茹就在他们之中,他们是在北雁关被敌军屠城时幸存下来的。” 云崖神医长叹口气,双目通红看着司茹道:“你想学医吗?” 小丫头眼睛一亮:“想啊,我想跟娘亲一样,成为一个悬壶济世的医者。” “好。”云崖神医点点头,揉揉司茹头发,“那你从今以后,就跟着师伯一起学医,好不好?” “好,好是好,可是……”司茹皱着秀气的眉头,满脸不舍地看着司言,“我还想跟着阿言姐姐学武……” 小丫头年纪轻轻,但是已经知道,跟着云崖神医学医,便要离开这司徒府。 司言微微一笑,对司茹道:“你跟着云崖师伯学医,也不影响跟着姐姐学武,姐姐会给你制定一份专门的练武计划,让你照着计划训练,等你有空的时候,想姐姐了,也可以跟着云崖师伯来司徒府找姐姐。” 云崖神医也不禁开口:“你放心,师伯最近这段时间都待在上京,你什么时候想你的阿言姐姐了,师伯就带你回来看阿言姐姐。” “那……那真是太好了。”司茹道。 小丫头虽然很开心能跟着云崖师伯学医,可心里还是有些失落,除了阿言姐姐,她也舍不得其他小伙伴们。 可司茹也知道,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她的路便是跟着云崖师伯学医,日后成为世上医术最厉害的人。 司言柔声道:“去跟阿策哥哥,和其他的小伙伴们道个别吧,等你们日后长大,各自学了本事,还会再见面的。” “好,姐姐。”司茹说完,乖觉地回隔壁院子去了。 云崖神医看着小姑娘背影,转眸看向司言:“小丫头,多谢你救了阿茹。” “我和龙奕一起救的孩子们。”司言柔声道。 云崖神医忍不住感慨:“你和燕龙弈那小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云崖神医带着司茹离开司徒府,司言回到书房。 书房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司徒府的守卫极其森严,但拦不住凌墨翰,司徒府于凌墨翰来说,就像自己的家一样熟悉。 凌墨翰一动不动,坐在他今日凌晨所坐的那个位置,情绪已经平稳下来。 司言缓缓走进屋里,走到书桌前,坐下,自顾自看着手中资料。 书房里寂静无声,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时间就像是静止了一般。 凌墨翰抬眸看着书桌前女子,司言恍若未闻,就像没看到凌墨翰一般。 凌墨翰轻启声音:“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阿言会莫名其妙,就变了心,阿言不是这样的人。” 少年男子神色平静,低哑的嗓音带着一抹破碎,让人心疼。 司言默了一下,神色淡淡地开口:“我不是曾经的司言了,曾经的那个司言已经死了,我是来自千年之后的一个灵魂,借用了司言的身体,活在这个世上……” 凌墨翰目光深沉看着司言,唇边带着苦涩的笑意:“阿言就不肯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吗?” “这就是真正的原因。”司言回视着凌墨翰,神色肃然,“我不是曾经喜欢你的那个人,我是一缕幽魂,附在了司言身上……” “呵呵!”凌墨翰轻笑出声,“为了燕王,阿言真是什么样的借口都能编得出来?” 她以为他会相信这些鬼神之说? “一缕幽魂附在阿言身上?那你从阿言的身体里出来啊,让我看看……” 司言:…… 她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这种解释别说凌墨翰不相信,她要是凌墨翰,也不会相信。 司言重新拿起桌上资料,认真看着,只当凌墨翰不在。 凌墨翰缓缓走过来,压住她手上的东西:“阿言,告诉我真正的原因,是不是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没有难言之隐。”司言脸上的神色冷漠得可怕,“我就是水性杨花,移情别恋了,凌墨翰,我的心不专一,不值得你喜欢。” 凌墨翰双目再次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跳:“燕龙弈就那般好?” 第108章 凌墨翰死活不信,他却信了 司言知道,凌墨翰已经钻入牛角尖里了,她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而且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 司言神色冷漠,将凌墨翰压住的文件抽出来:“他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给我想要的。” 司言抬眸盯着凌墨翰,“他能在边关战场上,带领燕国大军与我合力杀敌,也能在大宣朝堂上与我不谋而合,除掉皇贵妃丞相一党的兵部尚书,他还能掌控燕国军政大权,助力我在大宣要做的事情,你呢?你能做什么?” 司言的声音冰冷而残酷,“没错,你是武艺超强,饱读兵书,有将帅之才,可你都没发挥出来…… “你既没振兴护国大将军府,也没成为大宣独当一面的战神大将军,你就惦记着从前的那点青梅竹马情了,你若想一辈子陷在回忆里,我也不拉你…… “但是我告诉你,凌墨翰,我不爱你了,你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为了一个不爱你,伤透你心的女子而悲伤,何必呢?回去吧,找一个值得你爱的女子。” 凌墨翰怔愣了好半晌,少女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冰冷决绝,仿若要与他斩断一切联系。 他抬眸看着司言:“这是激将法吗?你以为这样说,我就能放下了?” 司言语气如冰:“你放不放下是你的事,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凌墨翰冷笑一声:“现在又是道不同了?” “没错。”司言目光犀利,“你肩负着重振护国大将军府的重任,肩负着保卫大宣的责任,却连我都打不过,你整日不想着如何提升自己,不想着往前看,却追忆那已经破碎的情爱……” “我打不过你?”凌墨翰颤抖着嘴唇,极力克制情绪,“你武功都是我教的,我打不过你?” “那你试试。”司言起身便往门外走去,“出来!” 凌墨翰缓缓直起身,这丫头武功什么样,他很清楚,十个她也不是自己敌手。 而且,女子身体天生柔弱,哪怕她在边关有所成长,也绝不可能打败他。 “你用什么兵器?我用这把玄铁重剑。”司言走到一旁兵器架前,挑出一把重达三十公斤的重剑,单手提了起来。 凌墨翰不禁有些意外,这丫头从小舞刀弄枪,可是最不喜欢这把玄铁重剑。 她前往边关之前,这把玄铁重剑更是提都提不起来。 “我不用兵刃,你也打不过我。”凌墨翰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下来,站在司言对面。 “哐当”一声,司言将玄铁重剑扔在地上:“那好,我也不用兵刃,我倒要看看,咱们护国大将军府的二公子有多强。” “阿言,非得这样吗?”凌墨翰皱着眉头道。 他不想和这丫头打,他们之间力量太过悬殊,结果根本毫无悬念。 司言看出凌墨翰不想动手,不由冷冷道:“你不是想知道真正的原因吗?有朝一日,等你打败了我,我就告诉你真正的原因。” “那我现在就要知道。” 凌墨翰一听司言这么说,立刻就要将司言拿下。 他以前都让着这丫头,所以让她产生了自己很厉害的错觉,今日,他不会让着她太多。 凌墨翰掌风扫过,准备一记擒拿抓住司言。 谁知,司言身影一闪,凌墨翰抓了个空,司言猛然回身,反抓住了凌墨翰手臂。 凌墨翰一阵惊讶,这丫头速度这么快了? 凌墨翰去抓司言,司言松手,抬起一脚,朝他踹去,凌墨翰伸脚去挡,两人腿部相碰,司言腿脚上的力量让凌墨翰大为震惊。 这丫头不但速度快多了,而且她身体的力量也大大增强。 司言看着凌墨翰脸上神色变化,面无表情朝他挥出一拳,凌墨翰惊讶之间没能挡住,司言一拳捶在了他胸膛,凌墨翰倒退两步。 “凌二公子,你最好是认真一点,不要放水,更不要走神,免得一会儿输得很难看。” 司言的声音让凌墨翰清醒了许多,他神色严肃起来,不敢再有半丝大意。 凌墨翰不再让着司言了,他拳头紧握,呼啸着朝司言砸去。 司言伸出手臂,和凌墨翰硬碰硬接住他这一招。 就在凌墨翰担心自己伤到司言时,手臂上一麻,这丫头手臂上竟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两人交手之间,司言实力尽显,凌墨翰满目震惊,司言上前一步,几个连续肘击,将凌墨翰击退。 凌墨翰面色微沉,这丫头用的招式,不是他教的那些…… 凌墨翰定了定神,再次和司言交手,没想到,司言猛然之间抓着他胳膊,迅速靠近,转身,身子一低,一记过肩摔,将凌墨翰甩在了地上。 凌墨翰脑子都懵了一瞬,后背结结实实着地,整个人摔得四仰八叉。 凌墨翰满面通红,又惊又羞,用了好长时间才冷静下来。 司言站在对面,极为耐心地等着,凌墨翰缓缓从地上站起,黑眸幽深看着眼前女子。 她是变了,但她变的不只是心,凌墨翰直到现在,才敢完全相信她所说的那些话绝非虚言,她真的是一步一步,在朝着前方行进。 “你的确不是她了。”凌墨翰平静地开口。 他看着除了容貌,哪里都不像曾经那个阿言的女子,看着她浑身气势,如同女王,难怪她不喜欢自己了。 突然之间,凌墨翰觉得她是否变心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的确配不上她…… 她一直在往前走,而他却停留在原地,他已经追不上她的脚步了。 司言看着男子手上擦伤,找出一瓶伤药:“燕王给的金创药,你用是不用?” 凌墨翰从司言手上拿过药:“我明日过来,跟你一起训练。” “男女有别,不方便。”司言冷冷回绝。 凌墨翰愣了半晌,回了司言一句:“我不是你哥哥了?” “你爱是不是。”司言扔出一句话,转身进了书房。 她拿出一叠宣纸,便开始写凌墨翰的训练计划。 “我是。”凌墨翰回了一句,灰头土脸着,一步一步离开了司徒府。 司言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声,依然沉重,却已恢复往日的节奏。 司言喝了口水,早知道凌墨翰是服揍的那一类,她就用不着费那么多口舌了。 凌墨翰肌肉力量已经很强了,只是比起她这种变态强,还是差了一些。 凌墨翰需要的,是肌肉记忆般的速度反应,以及灵活多变,让敌人反应不过来便已致命的格斗技巧。 这男人精力好,她给他多安排点训练计划,让他脑子没空想别的。 司言写完训练计划,从书房回到卧房,刚一开门,一道墨色身影冲过来抱住了她。 要不是闻到男人身上幽兰般的清香,司言能一巴掌劈死他! 不等司言开口,身旁男人紧张地问道:“阿言,你真是一缕幽魂,来自千年之后?” 司言顿了顿,回身瞅着燕龙弈:“是啊。” 燕龙弈顿时更紧地抱着司言,嗓音带着一丝轻颤:“那你会不会突然走了啊?你会不会离开我?” 司言嘴角抽了抽,凌墨翰死活不相信,这男人却信了。 第109章 臣女想单独跟陛下说 司言不禁一阵好笑:“你还信鬼神之说啊?” “我信阿言。”燕龙弈将头埋进司言柔软的发丝,身体紧绷着,“只要阿言说的,我便相信,阿言,你真的不会离开我吗?” 司言微微顿了一下,语气缓和下来:“不会,除非我死了,才可能会到另一个世界。” “阿言不会死。”燕龙弈严肃道。 他身体微微放松了几分,只还是紧紧握住司言的手,生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 “死又何惧?”司言目光轻轻看着眼前男人,语气柔和,“我们都是刀尖上舔血的人,明天是什么样的谁都说不清楚,也说不准我们什么时候会死,可我们何时怕过死?” “是啊。”燕龙弈点点头,这丫头实在是太理智了,连生死也是那般看淡。 司言淡然开口:“人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最主要的是把握现在,做好我们该做的事,不留遗憾。 “未来的每一步,都是由现在所走的路堆积而成,现在的路走不好,未来的路也不会走得好。” “知道了,阿言。”燕龙弈唇边露出一抹微笑,轻轻放开眼前女子。 司言见他神情放松下来,不由转过身,从衣橱里找出一身衣服换上,她也不避着燕龙弈。 既然已经决定了和这男人在一起,也没什么好避着的。 燕龙弈却没敢看司言,他怕自己一会儿又狼性大发。 司言今晚准备去贾府,看看那位血影门抓不到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高手。 司言对着身旁男人开口:“我要出门一趟。” 燕龙弈转过眸来,见眼前女子已经换好了衣服,一袭水蓝色裙服衬得她肌肤更加白嫩,光彩照人。 “阿言可是要去贾府?”燕龙弈启声问道。 司言抬眸看向眼前男人:“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这男人不愧是能带动整个燕国发展的人,连这风吹草动都知道。 他知道她今晚要去贾府,便说明他关注着贾仲淳,也关注着皇贵妃丞相一党的动静。 “阿言不用去了。”燕龙弈神色柔和道。 “嗯?”司言语音微扬,盯着燕龙弈看。 燕龙弈轻声开口:“那杀手,我的人抓到了。” 司言:…… 她还准备亲自出马,给血影门的人上一课,好立个威。 “他人呢?”司言问道。 燕龙弈神情严肃道:“已经服毒自尽了,此人武功绝顶,我手下亲卫费了不少力气才抓到他,我让人检查过他身上,其中有一事很可疑,他左手臂上有一处伤口,被整齐削掉了一块肉,可我们的人并未伤到他胳膊,看起来就像是他自己削掉了自己手臂上的肉。” 听了燕龙弈的描述,司言心里有数了。 还是魏书手下的那些人,只是这一次派了更高等级的杀手。 司言轻轻开口:“他们和边关的那些杀手一样,身上有隐形记号,只是每个人身上的记号在不同位置,削掉了身上那块肉,也就相当于是毁灭了罪证,让人无从查起。” 燕龙弈也记得,在边关的时候,他杀掉魏书手下的人,阿言还特意检查过那些杀手身上的特征。 “我回头让博雅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查出这些杀手的身份。” 燕龙弈点点头:“阿言,皇贵妃丞相一党最近应该会谨慎许多。” “他们再谨慎也会做事情,只要做事情,就会有破绽。” 司言神色清冷,“如果他们什么也不做,那就是我们大刀阔斧出击的时候了。” 燕龙弈微微一笑,这很像小丫头的风格,迅速果断,主动出击。 如果辛贵妃丞相一党以为什么都不做,就能保住自己势力,那就大错特错了。 司言眸色深沉,轻轻开口:“我明日一早,进宫一趟。” “给大宣皇帝送人参?”燕龙弈问道。 司言:…… 这男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司言不禁坐到燕龙弈大腿上,勾着燕龙弈脖子,盯着他俊美容颜:“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阿言派出一批一批的人去挖人参,总得有人吃不是……” 燕龙弈当然知道,这丫头不是单纯去送人参的,只是借着送人参的机会,进宫看看情况。 司言凝眸道:“有些事情,还需得先下手为强,后下手,就要遭殃。” 燕龙弈很是理解:“嗯,阿言深谋远虑,做事总是想在前头。” 司言突然发现,这男人真有和她发展成灵魂伴侣的可能。 他对她的了解,让她也感到意外。 翌日清晨,贾仲淳一早就把女儿送来了,司言让司融给贾慕荷安排了房间,先熟悉一下司徒府。 凌墨翰也是一早就来了,司言直接将训练计划甩给他,让他先看。 司言乘坐马车往皇宫而去,到了宫门口,就说司徒之女给陛下送人参。 皇帝愉快地让司言进宫,却是在辛贵妃宫中接见她的。 司言看到皇帝和皇贵妃有说有笑,便知道,这位皇贵妃又重新俘获了老皇帝的心。 同时,司言也知道,皇后又一次败在了皇贵妃手上。 这位荣宠后宫二十余年的辛皇贵妃,果真是不简单。 皇贵妃辛雅一看到司言进殿,便笑意盈盈地开口:“司姑娘来了啊,你可真是有心了,又来给陛下送人参,本宫方才还和陛下说起你呢,说你知书识礼,见解非凡,是个非同一般的女子。” 面对皇贵妃的假笑,司言没做回应,只是恭恭敬敬对皇帝行了礼。 皇帝今日心情大好,满脸笑意看着司言:“小丫头,你除了给朕送人参,可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有。”司言点点头道。 “什么事啊?” “臣女想单独跟陛下说。” 大殿里微微一静,皇贵妃暗自看了司言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给皇帝倒茶。 皇帝接过皇贵妃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皇贵妃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这两日,他已经仔细想过了,他最喜爱的皇子,还是信王。 他的目的是打压贵妃和丞相的嚣张气焰,兵部尚书和贺玄都已经死了,雍王和司徒府的地位崛起,如今也算是达到了一种平衡。 贵妃昨晚上在他寝宫外跪了两个时辰,又在他床边跪了一晚上,已经把姿态放到了最低。 这件事情,可以揭过去了。 “也没什么大事。”司言微微一笑,“臣女就是想跟陛下说一声,陛下万万要保重龙体,没别的事了。” 司言目光深沉看着皇帝,“人参已经送到了,臣女告辞。” “司言!”皇帝叫住司言。 他缓缓放下手中茶杯,看着眼前明显是在敷衍他的女子,“跟朕过来。” 皇贵妃笑着开口:“陛下,臣妾让人炖了燕窝,马上就好了……” “放着,朕一会儿喝。”皇帝起身朝外走去,司言紧随而上。 皇贵妃盯着两人背影,指甲都要掐破掌心血肉了。 这司言把皇后引出来了不说,又把她哄了整整一个晚上,好不容易哄好的皇帝给带走了。 第110章 给皇帝猛打一针 皇帝寝宫里,皇帝屏退了所有内侍,神情严肃看着司言:“你有什么事要跟朕单独说的,现在可以说了吧?” 皇帝极少这么惯着一个人,但这丫头敢说真话,他还是挺重视这丫头的。 司言微微顿了一下,缓缓开口:“臣女无事,只是担心陛下身体,云崖神医告诉臣女,说陛下身体状况不容乐观,需要好好休息。” “嗯,云崖神医是这么说的。”皇帝神情严肃起来,轻叹口气,“云崖神医替朕诊治了许久,又检查了朕的寝宫,朕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过,朕现在感觉好多了,昨日在皇贵妃处休息一夜,皇贵妃替朕揉了揉头,舒服多了。” 听到这里,司言便知道,得给皇帝猛打一针了。 不然,他可能真没几日活头了。 司言肃然开口:“陛下,事到如今,臣女也不瞒你了,雍王殿下的药里,查出有问题。” “什么问题?”皇帝眉头一皱,想起那日在雍王府所见情景,顿时警惕起来。 司言微微抬眸看着皇帝,这个皇帝资质平庸,心性也不够坚定,完全是靠着皇室血统和年轻时身边辅佐的人,才能够走到现在。 如今,他被皇贵妃蛊惑,纵容着丞相府一步步壮大,本来已经意识到自己养虎为患,但皇贵妃一哄,又打回了原形。 司言必须提醒他,皇贵妃丞相一党野心不死,随时都会危及到他的皇位,甚至生命安全。 司言娓娓开口:“陛下,雍王身体虽说是四年前入狱留下了病根,伤到了根基,可云崖神医说,只要好好休养,也该有所恢复,但据云崖神医诊断,雍王这些年来,身体就没恢复过,云崖神医检查了雍王所用的药,竟然发现雍王在太医院拿的药有问题。” 皇帝满目惊讶:“你的意思是说,太医院有人在雍王的药里动手脚?” “没错,陛下。”司言点点头,神色镇定地开口,“太医院的人在雍王的药中混杂着有问题的药,导致雍王的身体日积月累,慢性积毒,一步步损坏到现在。” 皇帝心中大为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司言:“小丫头,你可有证据?” “有。”司言神情严肃,“臣女特意把有问题的药带来了,陛下不如宣傅御医和吴御医进宫,看看这药?” 皇帝眸色一沉,对外吩咐道:“去把傅仁涛和吴海宣进宫。” “是,陛下。”古公公在寝宫外应了一声,连忙让人去做。 古公公现在很是迷茫,他本来已经转向司言了,可昨日看着皇贵妃重新俘获陛下的心,又迷惑起来…… 没想到,今日司言又把陛下从皇贵妃那里叫走了,这丫头还是有本事的,如今他是两边谁也不敢得罪啊。 趁着内侍去宣御医的时间,皇帝目光深沉看着司言,想起那日和司言聊天,不禁开口:“小丫头,你那日说,我大宣军队积病已久,朕若想强大军队,你可以跟朕聊个一天一夜?” “陛下还记得?”司言有些意外。 她还以为皇帝早已抛之脑后了,正准备找机会提起,如今皇帝主动问,那就好办了。 “那是自然。”皇帝微微一笑。 他最担忧的就是两件事,一是朝堂关系的平衡,再有就是大宣的军队。 那日燕王在朝堂之上威胁说燕国二十万大军压境,上京城却迟迟未收到边关消息,让皇帝也不禁开始反思,大宣军队是不是有问题? 司言顿了一下,缓缓开口:“那日听到镇守定山关的辛琦将军,对燕国军队调兵遣将的反应如此迟钝,臣女也对大宣的边防很是担忧,只是,军机大事,恐怕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司言说肯定是能说清楚的,但这么短的时间,皇帝只怕是反应不过来。 “说吧,能说多少算多少,他们还得过一会儿才能来。” 皇帝现在精神还不错,他昨日在皇贵妃处休息得很好。 司言没有直接开口,而是问道:“臣女不知,陛下对我大宣军队了解多少?” 皇帝略微沉思,语气沉重:“朕知道,我大宣近年来良将凋零,眼下除了雍王和你哥哥司清山之外,其余可用的将领不多。” 自从北雁关一败,护国大将军凌岳峰一病不起,大宣的将领好似一夜之间少了很多。 这一次大宣抵抗北芒国,也实在是没人可用,他才用的雍王。 他真不敢想象,若是雍王身体出了问题,以后又有谁来守护大宣的江山? 司言接过皇帝的话道:“我大宣军中,不但可用的将领不多,可用的精兵也不多,我边关十数万军队,只有我哥哥手下两万人马为敌军所惧。 “陛下,三国军队之中,北芒国军队实力最强,燕国次之,我大宣的军队是最弱的,不满陛下说,这一战,若不是我大宣巧用计谋,利用新式火器,恐不能取得胜利。” 皇帝抹了一把脸,感慨不已:“我大宣无人可用了。” 司言轻轻开口:“陛下,我大宣想为朝廷和陛下效力之人,比比皆是,只是……” “只是什么?”皇帝目光紧紧看着司言,沉声问道。 司言也看出,皇帝的确很想整顿军队,皇帝虽然天资一般,但还是能听得进去人的意见。 若是他身边没有辛贵妃,或许还能做个好皇帝。 只可惜,他惑于皇贵妃,弄得满朝文武成了皇贵妃丞相一党的附庸。 司言神色从容:“只是官路被人把控,有才能的将领上不去,没才能的却是鸠占鹊巢,凌墨翰如此将帅之才,却一直在上京做个普通护卫,若不是陛下慧眼识珠,或许永无出头之日。 “陛下,这已经足以看出,我大宣兵部在将领升任和选派上,出了很大的问题。” 皇帝想到兵部尚书董颐,不禁轻叹口气:“这兵部尚书的确该死,不过如今他也已经死了,兵部尚书的位置空下来,朕一时倒不知谁能坐这个位置。” “陛下,我倒是有个人选。”司言轻轻说道。 “谁啊?”皇帝眯起眼睛问道。 “护国大将军凌岳峰。” 皇帝没想到司言这么直接,不由沉了脸色:“你这是任人唯亲,刚推举了你的青梅竹马凌墨翰,就急着推举他父亲凌岳峰?你以为朕不知道司徒府和护国将军府一直交好?” 司言莞尔一笑:“臣女这叫举贤不避亲,陛下若是不采用,就当臣女没说,另择贤臣便是。” 皇帝对着司言瞪了瞪眼睛,沉思半晌,他还真想不出来朝中有什么人能担承兵部尚书之职,除了这丫头推举的凌岳峰。 第111章 欺瞒陛下,可是欺君之罪 凌岳峰和司正轩年轻的时候便跟着他,他能够顺利登基,他们出力不少。 凌岳峰虽是一员武将,可受司正轩影响,也是一个喜爱读书的武将。 他从前线退下来,其实担任兵部尚书一职,还真挺合适。 可惜,凌岳峰北雁关一败之后,便一病不起,他和凌岳峰也不见面了。 皇帝摆摆手道:“凌岳峰不行,他北雁关一败之后,心气儿都败光了。” 司言没说什么,她知道皇帝现在没什么人选,也不着急。 等北雁关战败一事的真相揭露出来,不用她说,皇帝也会重新任用凌岳峰。 就在这时,古公公的声音在寝宫门口响起:“陛下,傅御医和吴御医来了。” 皇帝沉声开口:“让他们进来。” 傅仁涛和吴海分别是太医院的院正和副院正,皇帝很少同时宣他们过来。 皇帝最信任的御医是傅仁涛,平时都只宣傅仁涛,今日将两人一起宣来,显然是有大事。 皇帝朝着古公公挥了挥手,古公公立即将司言带来的一包药拿给两人查看。 两人一看这药,便知是雍王的,不由心头一紧,面上却没显露出来。 “二位,这是你们给雍王抓的药吗?”皇帝沉声问道。 傅仁涛和吴海仔细看了看,傅仁涛神色恭敬地回道:“是,陛下。” “这是给雍王殿下抓的药。”吴海也点头说道。 司言轻轻走到二人面前,漠然开口:“二位御医,你们查看之后,可发现这药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呀。”傅仁涛首先开口,满脸疑惑,“司姑娘觉得这药有什么问题吗?” 司言没吭声,转眸看向吴海:“吴御医觉得呢?” 吴海也跟着说道:“这药没有问题啊。” 司言不由神色一厉,语气凛冽:“二位御医,你们再好好看看,这药到底有没有问题?” 傅仁涛和吴海听到司言这般说话,都知道出事了,但他们早就对过词了。 两人死咬着说道:“司姑娘,这药没有任何问题。” 司言看着他们众口一词,不由冷笑一声,抬眸看向皇帝:“陛下,要不叫其他御医也过来看看?” 皇帝点了点头,沉声开口:“去把太医院当值的御医都叫来。” 傅仁涛和吴海神色不变,垂首立在一旁,皇帝神色看着不好。 他现在不敢确定是御医有问题,还是司言有问题? 古公公知道事情紧急,让人赶紧把太医院的御医叫来。 皇帝下令皇宫禁军守在寝宫外,任何无关人等不得靠近。 今日当值的御医共有八个,他们来到皇帝寝宫,进入后就在门边规规矩矩地排队站着。 古公公拿着药让他们一一查看,问他们是否有问题。 御医们挨个查看了药包,众口一词:“陛下,此药没有问题。” 司言知道太医院有问题,可没想到是这么大的问题。 皇帝深呼吸一口气,目光沉沉看着眼前女子:“司言,你怎么说?” 司言目光扫过门边一众御医,发现除了何御医皱着眉头,一直没吭声外,其余御医皆是跪在地上,说着药没问题。 “何御医,你以为呢?”司言缓缓走过去,看着何荣道。 何荣还在检查这包药,过了半晌,才开口:“陛下,这药好像没问题,又好像有问题……微臣医术不精,没能辨别出来。” 这个药包中的一味药,是何荣最近研究的一味药。 这味药加在雍王的药里面,让何荣很是奇怪,可又不敢确定。 司言转眸看向皇帝:“陛下,我这里还有一包药,不如也让御医们检查一下,看看这两包药有没有什么不同?” “好。”皇帝一口答应。 古公公拿着另一包药,再次给御医们检查。 傅仁涛和吴海看到这包药,心中都是大为惊讶,他们在雍王药里动手脚,居然被发现了。 两人面上不动声色,掌心里却止不住冒出一阵冷汗。 傅仁涛对皇帝拱手一礼:“回陛下,这包药和先前那包药一样,没有问题。” “陛下,这药没有问题。”吴海也跟着说道。 其余御医们也纷纷查看了这包药,皆说药没有问题。 轮到何荣的时候,何荣仔细检查了两包药,对比了自己觉得奇怪的那味药,惊呼一声:“陛下,这两包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皇帝目光深沉,开口问道。 “这两包药里面有一味药,长得极其相似,用肉眼看不出来,气味也闻不出来,但他们却是不一样的……” 何御医从两包药里挑出了两味极其相似的药,皇帝用肉眼看,果然辨别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御医站了出来:“何大人,你这是胡说,这两味药分明一模一样。” 另外一个御医也跟着说道:“是啊,难不成何御医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医术都还要高明?” 何荣冷冷道:“我医术不怎么高明,但是我敢说真话,陛下,这两味药,完全不同。” 何荣之前就是遇到了这个问题,他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了有这两种药,长得实在是太像了,他分辨不出来。 但是,他这两日请教云崖神医,已经知道如何辨别这两味药。 何荣从一众御医中站出来,神色郑重道:“陛下,请让人拿两杯热水来。” “古圆。”皇帝吩咐身旁内侍。 古公公连忙让人拿来两杯热水,何荣将两味药分别放进两个杯子里,没过一会儿,御医们声称一样的药,一个呈现出透明无色,一个呈现出淡淡的浅黄色。 “陛下,此药遇热水,有毒。”何荣指着呈浅黄色的这杯热水道。 皇帝面色骤变:“此话当真?” 傅仁涛站了出来,冷冷道:“何御医,这是药生长的年生不同,因而泡水呈现出颜色不同,你休要误导陛下。” “诸位大人,医术不精可以学,但欺瞒陛下,可是欺君之罪。”何荣涨红着脸,气愤不已地说道。 他平日里就知道太医院的人相互勾结, 他不愿与这些人同流合污,因而受到排挤,他也认了。 可是没想到,他们居然胆大包天,欺瞒陛下。 “陛下,何御医说这药有毒,微臣这就喝下去,看有没有事。” 吴海说着,不等皇帝开口,走上去端起水杯咕噜一声,就把泡药的水喝干,还把药片嚼碎吃了。 皇帝满目阴沉,竟然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手段,事情真相到底怎样,他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第112章 皇帝震怒 皇帝寝宫里,一片死寂,何荣对面,是太医院院正傅仁涛、太医院副院正吴海,以及其余七个御医,只他一人,势单力薄地站在他们对立面。 先别说比医术了,对面御医一人一句,光是口水,都能把何御医淹死。 然而,何荣背后站着司言:“何御医,你有什么话尽管说,事情真相到底怎么样,陛下自会分辨。” 何荣点点头,对着皇帝道:“陛下,微臣说这药有毒,可并未说这药有剧毒,也并不是吃了立即就会毒发身亡,吴御医身体康健,吃一两次根本没事,这毒的危害在于,日积月累……” 何荣没说的是,就算吴御医轻微中毒,也不会显露出来。 等他回去配点解毒的药吃,这毒自然便能解掉,对他一点危害也没有。 何荣神情严肃,娓娓道来:“陛下,此药对正常人,用少量,没什么大的伤害,可是对身体虚弱之人,愈发地伤脾伤胃,雍王那样的身体,万不可用此药,虽然少量不会显出病症,可是此药在体内积聚,若是时日长久,慢性积毒,可致使人五脏六腑受损。” 何御医以前不明白雍王身体是怎么一回事,现在全明白了,是雍王的药有问题。 皇帝只觉得脑子都蒙了一瞬,虽然这么多御医众口一致,说药没问题。 可他听着何御医所说,才是有理有据,更能让人信服。 难道他太医院的御医们,除了何荣都是庸医? 一个御医站了出来,冷声开口:“何御医真是好笑!我们这么多御医都诊断出无问题,就你一个人觉得有问题? “何御医的医术,似乎不如傅御医和吴御医吧?每次太医院考核,何御医都是最后一名,如何敢在这里大言不惭地指责傅御医和吴御医的判断?” 何荣没有和这御医争辩,他知道他们早就勾连起来了。 每次考核他都是最后一名,那是因为他根本懒得去和这群人争。 和他们费那些口舌,不如多研究研究医术。 何御医对皇帝道:“陛下,此两种药的分别,一般人或许看不出,但是泡于热水之后,上京城随便一个坐诊的大夫,都能看得出来,陛下若是不信,可请上京城药堂的医者来看。” 事实面前,无论这群人怎么说,终究都会暴露原形。 司言目光扫视过去,只见傅仁涛神色自若,吴海却是面色一白。 吴海站了出来:“陛下,微臣们用药,自有一定的章法,药物之间要相互作用,才能产生效果,此药只是作为辅助,况且,是药三分毒,雍王身体向来虚弱,有些药承受不住,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就算是换了药,也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听着吴御医这架势,就是要转移说法了。 何荣气得不轻:“吴御医,你身为太医院副院正,竟然敢胡说八道,这药方原本是没有问题的,雍王的身体也能承受得住,分明是有人将其中一味药,用了看着极为相似的另一味药代替,才导致如此。” 吴海略微思索,谨慎地开口:“陛下,臣等以为,这就是一味药,只是年生不同,才会显出些微差异,或许是臣等疏忽了,不该为雍王用此药……若是实在不行,臣等可为雍王换一味药代替。” 司言目光掠过吴海,神色冷厉:“吴御医,雍王身体遭到极大损害,不是你说换一味药就能蒙混过去的,你们太医院必须有人为此事负责,你们到底是疏忽了?还是老眼昏花,还是故意的,谁也说不清楚!” 吴海满脸惶恐:“司姑娘,何出此言啊?臣等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会故意?臣等又怎敢故意?” 吴海对司言还是有点害怕,兵部尚书和贺玄都因这女人而死,刑部尚书也因这女人被贬成了刑部侍郎,他最好不要得罪这女人。 司言淡淡开口:“别的先不说,我们还是先确认一下,这两味药到底是相同,还是不同?” 吴御医神色郑重道:“陛下,请容臣再仔细分辨。” 吴御医又看了许久,对皇帝道:“微臣或许医术拙劣,实在辨别不出啊。” 皇帝神色冷凝,静默不语。 司言目光扫向其余御医:“其余御医们呢?你们也辨别不出?” 其他御医们纷纷再次上前,又查看了两味药,还是开口:“陛下,臣等认为,这是一味药,且并非像何御医所说那样有毒。” 何荣气得一张脸通红,朝着皇帝跪下:“陛下,臣以项上人头担保,这两味药绝对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药。” 何御医信誓旦旦,其余御医们却是不认同。 一个御医代表其余人开口:“何御医的意见,臣等不敢苟同。” 司言轻声开口:“陛下,云崖神医正好在上京,不如,宣云崖神医进宫?” “宣。”皇帝目光深邃,神色如冰,“朕倒是要看看,云崖神医怎么说。” 太医们听到宣云崖神医,内心皆是一阵不安,看着却还是气定神闲。 他们只要抱成一团,人多力量大,就算真有差池,陛下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再说了,天塌下来还有太医院的院正和副院正顶着,他们怕什么? 云崖神医没过一会儿便来了,雍王也跟着一起前来。 在云崖神医的调理下,雍王气色看着好多了,雍王站在云崖神医旁边,就无声地证明了云崖神医的医术。 “参见父皇。” “参见陛下。”两人对着皇帝行礼。 皇帝摆摆手,对着云崖神医道:“云崖神医,你看看,这两味药是否相同?” 云崖神医早就检查过雍王的药包,只目光微微一扫,便对皇帝道:“陛下,这两味药大不相同,分辨此两种药,有多种方法,一是热水泡法,两种药会呈现出不同的颜色,二是燃烧法,两味药闻着气味没什么区别,但是一经燃烧,便会发出不同的气味,若再不行,还可以品尝,方法很多。” 云崖神医说着,分别从里面挑出两味药,在蜡烛上点燃,让御医们上前闻。 皇帝目光深沉看着几位御医:“怎么样?气味如何?” “陛下,气味不明显,闻着差不多。”一个御医说道。 然而,这时已经有聪明的御医,改变了自己立场:“陛下,两者是有些差别。” 御医们中间开始出现分歧,有些说味道差别不大,有些说有差别。 皇帝目光沉沉盯着傅仁涛和吴海:“你们两个觉得呢?” “陛下,是有一定差别。”傅仁涛硬着头皮开口,吴海也跟着说道。 “朕闻一闻。”皇帝发话,云崖神医当着皇帝面重新点燃两味药。 皇帝闻过气味之后,一巴掌拍在软榻上:“这么大的差别,居然有人告诉朕,没差别?” 看着皇帝震怒,刚才说差别不明显的三位御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臣今日偶感风寒,鼻子不通,故而没闻出来……” “陛下,臣也是。” “陛下,臣……臣也是……” 第113章 一日之间,太医院变天 这个借口,听着就很拙劣,皇帝就是再傻,也不可能相信他们的鬼话。 司言轻笑一声:“三位大人鼻子不通却不早说,这会儿等陛下亲自闻过了再说,真不知居心何在。” 一个御医连忙辩解道:“陛下,微臣还以为气味真的没有差别,听到陛下说了,才想起自己鼻子受风寒影响……” 不等这御医说完,皇帝怒容满面,一声令下:“把这三人给朕拖下去,斩了!” 三位御医顿时面色惨白:“陛下,饶命啊!饶命啊,陛下……” 三人不住朝着皇帝磕头,皇帝神色冷漠,皇宫禁军立即上前,将三位御医拖了下去。 外面传来两道凄厉的喊叫声,很快,喊叫声消失了…… 皇宫禁军统领甘厉上前回禀:“陛下,三位御医,已经斩了。” 皇帝寝宫里死一般的沉寂,其他御医面如土色,傅仁涛和吴海皆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傅仁涛率先开口:“陛下,我二人医术不精,没能分辨出这两味药,还请陛下责罚。” 皇帝拿起几案上的一个茶杯,狠狠砸向傅仁涛:“医术不精?那你当什么太医院的院正?枉朕那么信任你,你现在一句医术不精?” 每次太医院考核的时候,何荣都是最后一名,何荣却是唯一能够分辨这两味药的人,真是讽刺啊! 傅仁涛生生挨了这一砸,额头上出了血,杯子里的茶水茶叶糊了他满脸,身上都是水渍。 傅仁涛也不敢擦擦,只是低垂着头道:“陛下,此味有毒的药材,太医院里原本是没有的,不知被什么人拿进了太医院,鱼目混珠,臣等未能发现……” 司言漠然开口:“傅御医身为太医院院正,连药被人掺了假都不知道?还是说,傅御医明知药有假,却故意而为之?” “司姑娘,天地良心,微臣绝不可能做出此等违背良心,欺瞒陛下之事。” 傅仁涛满眼通红看着皇帝,“陛下,微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是真的不知道此事啊,微臣只是实话实说,以方便调查此事……” 好家伙!他帮着调查此事了? 不等皇帝开口,傅仁涛便问道:“太医院到底是谁负责采购此药的?是谁人把的关,又是谁检查的?” 一个御医站出来道:“是吴御医。” 傅仁涛已经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太医院必须有个人担罪。 除了他,就是吴海。 吴海脸都白了,的确是他把的关,可若是没有傅仁涛,假药根本就进不了太医院。 他们早就说好了,瞒天过海,将雍王的那味药给换了,谁也不会发现。 可谁也没想到,如今快要大功告成之时,被何荣和云崖神医给发现了。 陛下面前此事暴露,便必须有人承担责任。 吴海一时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 司言沉声问道:“吴御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谁指使你的?你只要老实交代,陛下定会从轻处置。” 吴海带着哭腔说道:“陛下,微臣是医术不精,被药农鱼目混珠,给蒙骗了啊。” 大宣宫廷里的药有地方上贡的,也有直接对外购买的,其中这味药,是太医院对外采购的。 皇帝冷笑一声:“说来说去,是药农的错了?” 吴海点点头,对皇帝哭诉道:“陛下,此药是微臣让太医院的人,从一个地方药农那里购买的……” 皇帝按住额头,只觉得一阵头痛,他不等吴海说完,直接下令:“拖出去,斩!” “陛下,陛下啊……” 吴海吓得惊慌大叫,其余御医们一阵汗流浃背。 傅仁涛额头上满是冷汗,虽然他知道吴海肯定逃脱不了罪责,但也没想到,陛下没给他辩解的机会,便让人拖下去斩了。 司言没有阻止皇帝,吴海不可能说出幕后指使之人。 和兵部尚书董颐一样,不说的话,死的是他一个,说了,死的就是他全家。 太医院的事情,已经足以让皇帝震撼,皇帝经此一事,会意识到自己虽是一国之君,但很多事情都不在自己掌控之中。 皇帝的目光阴沉沉落到了傅仁涛身上:“傅仁涛,太医院院正你别做了,天牢听候审问吧。” “陛下?”傅仁涛满目震惊,陛下将他打入天牢? 那他可就不容易出来了。 皇帝目光扫向几个瑟瑟发抖的御医,按住胸口道:“何荣升为太医院院正,你们几个,若是不想死的话,就好好听何荣的话。” 皇帝以前不喜何荣,觉得他说话太直,不好听。 现在才知道,这偌大的太医院,竟然只有何荣一人能够秉持本心。 他真是不敢想象,何荣这些年来经受了多少打压和排挤。 皇宫禁军将傅仁涛带了下去,御医们赶紧磕头:“是,陛下,我等必听从何院正的话。” 何荣没想到自己会成为院正,不由推托道:“陛下,微臣……” “敢说什么自己不行的话,朕也砍了你。”皇帝这句话,让何荣也跟着一阵瑟瑟发抖。 皇帝有些烦躁,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司言、雍王和云崖神医留下,其余人都出去。” 御医们赶紧一溜烟出了皇帝寝宫,外面正在收殓那三个御医的尸体,内侍们用水冲洗着地面,空气中还散发着血腥味。 四周不少人探头探脑,显是前来打听消息的。 几个御医劫后余生,心中感慨不已,这皇宫是要变天了啊。 以前宫里是皇贵妃说了算,现在看着……无形之中,有一只大手,在操控着一切,连皇贵妃也无能为力。 皇贵妃也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听到皇帝一日之间,斩杀了四名御医,包括副院正吴海,傅仁涛也被打入了天牢。 她无论如何没想到,司言一个小小的女子,竟能蛊惑陛下,让陛下几乎血洗整个太医院。 更让她头痛的是,如今何荣成了太医院院正,太医院里没了他们的人,他们毒死皇帝的计划,便落了空。 皇帝一日不死,信王便一日不能登基,他们便不能掌控大宣。 他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否则,这上京城很快就要脱离他们的掌控了。 司言可以蛊惑陛下,她也能蛊惑陛下,司言能够除掉他们的人,她也能除掉雍王一党的人。 皇帝寝宫里,皇帝气得头痛欲裂,云崖神医上前为他施针,方才好了许多。 皇帝一双老眼里闪着泪光,也闪动着精光。 皇帝毕竟是皇帝,谁想对付雍王,他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皇帝泪眼模糊看着眼前儿子:“煜儿,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皇帝实在没想到,雍王贵为他的皇子,不但在狱中遭受非人的折磨,还一直被人下毒。 就试问太医院这换药的手段,谁能够发现? 若不是这丫头,若不是云崖神医,他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这帮子人,实在是太狠毒了! 他们敢对雍王下手,还敢相互包庇,那也就敢对他下手。 第114章 步步谋算,掌控一切 “父皇,儿臣没事。”雍王上前,握住皇帝的手,陡然之间,他发现父皇的手枯瘦了许多。 “父皇,您要保重身体才是。”雍王看着皇帝,神色之间满是担忧。 皇帝也发现,自己身体好转,似乎只是一个假象。 尤其是近来,他身体越来越容易困乏了。 虽然每日睡觉的时候能够安眠,可他让人用漏壶计时,发现自己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 皇帝静默半晌,看向一旁云崖神医:“云崖神医,朕的身体到底如何,你实话实说吧。” 他先前没问,或许是想自欺欺人,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体如云崖神医所说的那般不容乐观。 可刚才一阵气怒之下,他竟险些喘不过气来。 他脑子蒙蒙的,就像是被人控制了一般,一团云雾,许久才能回过神来。 云崖神医默了一下,缓缓开口:“陛下,您万万不可生气,生气对您身体伤害极大,您若是保持心情舒畅,还可……可活得几年时间,若是气血攻心,只怕……” “只怕什么?”皇帝神色冷厉地问道。 “只怕坚持不了几个月了。”云崖神医如实说道。 皇帝寝宫里骤然一静,司言神色冷定没说什么,雍王眼里满是震惊。 “果然如此,朕早有预感。”皇帝虚弱一笑,靠在床头轻叹口气。 他死倒是不怕,只是太子未立,朝中纷争不断,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皇帝突然发现,有些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不得不做了。 见着皇帝沉默,云崖神医又道:“陛下,只要您好好休息,在草民的调理下,身体还是能够恢复的。” 皇帝微微点头,却也没当真,云崖神医语气中的安慰,他能够听得出来。 皇帝抬眸看向司言:“小丫头,你说,他们是不是也对朕……对朕平日里吃的药,动了手脚?” 皇帝从前一直觉得自己身体不错,可自从半年前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吃了好些药,身体便越来越差了。 皇帝原本还没多想,可今日发现太医院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他们既然敢对雍王的药动手脚,是不是也敢对他的药动手脚? 司言没有轻易开口,毕竟除了一支有问题的安神香,他们没有发现其他证据。 况且,这支安神香无论如何也追究不到皇贵妃身上。 司言轻轻开口:“陛下,可以让人好好审问一下傅御医,看看能不能查到些什么情况。” “嗯,是得好好审审。”皇帝神色沉着,仔细思索,“只是,谁来审问合适啊?” 这满朝文武一眼看过去,都是默不作声之人,如今要用人了,他还真不知道谁能信得过。 司言略微沉吟,轻声开口:“按理说,当由刑部和廷尉府一起审,只是刑部侍郎甄至年挨了板子,还在家中休养,原本刑部侍郎的位置又是空着的,如今刑部的人,恐怕只有刑部郎中最适合了。” “刑部郎中……”皇帝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朕想起来了,刑部郎中乃是裴望杰,此人乃是裴国公长孙,虽然本事能力素不出众,但是为人忠厚老实,朕看可以。” 皇帝当地当即拍板,“就由刑部郎中裴望杰和廷尉府蔡衍一起调查此事。” 司言听了这话,眉梢轻蹙:“陛下,刑部郎中是裴望杰么?” “是啊,怎么了?”皇帝看着司言神色,疑惑地问道。 司言缓缓开口:“陛下应该不记得了,裴望杰乃是我表哥,我母亲是裴国公之女,虽然母亲已经去世十七年了,父亲和裴国公府的人也不怎么联系,但司徒府和裴国公府终究还是有着这层姻亲关系在的,臣女是怕有人说什么闲话……” 皇帝不禁一阵好笑:“你怕什么?有朕撑腰,谁敢说什么?你不是说了么?举贤不避亲。” 这丫头竟然不知道刑部郎中是自己表哥,听他要用裴望杰了,又担心有人说闲话…… 皇帝心意已决,裴国公的人品他信得过,裴国公教育出来的孙子虽然可能没什么大才,但也绝对不会欺瞒他。 而且,裴国公曾经还有个女儿是他嫔妃,虽然入宫没几年,便病逝了。 但裴妃端庄文雅的性子,却让他至今记得。 司言轻声回道:“有陛下这句话,臣女也就不怕了。” 雍王静默着,没说什么,可阿言的心思,他全明白了。 这丫头先挑明一切,让父皇抉择,就算日后有人拉扯裴国公和司徒府的关系,这丫头也是事先知会了父皇的,任何人都不能说什么。 “你啊,你……”皇帝抬起手指,虚点了点司言。 司言坦然道:“陛下,如今上京城形势复杂,臣女不得不多想,而且,有些事情,臣女还不敢告诉陛下呢……” 皇帝目光锐利起来:“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说。” 司言顿了一下,肃然开口:“那日陛下赏给臣女的安神香,臣女让云崖神医看了,发现其中有一支安神香有问题……” “刘贵人想害朕?”皇帝面色骤然一沉,刘贵人为什么要害他? 司言分析道:“是不是刘贵人,还不清楚……陛下,就如太医院的副院正吴海一样,他只是一个御医,为何要害雍王?臣女以为,他背后定是有人指使,而安神香虽然是刘贵人做的,但是有没有人在其中动手脚,也不好说。” 皇帝面色一沉,胸口一阵剧烈起伏。 他着实没想到,竟然连他用一支安神香都有人盯着。 司言神情严肃:“陛下,实不相瞒,如今太子未立,宫中形势不稳,有人能将手伸到太医院,就能把手伸到宫中,伸到别的地方……陛下,不可不防啊。” 皇帝一巴掌拍在床头:“朕谅皇贵妃丞相一党也不敢这么做!” 司言一听,便听出了皇帝话里的警告。 司言很清楚,比起她,皇贵妃毕竟才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 司言若是直接把矛头指向皇贵妃,只会引火烧身。 当然,皇帝也不傻,他虽然说着不是皇贵妃,可心里对皇贵妃是否有所忌惮和怀疑,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司言神色平静地开口:“陛下,臣女也以为,不会是皇贵妃和丞相做的,应该是有人想利用信王和皇贵妃的名头搞事也说不清,只是为了陛下龙体,陛下万事还需得小心。” 听着司言这么说,皇帝心情放松了些,他冷冷开口:“朕明白了,这香朕不用了,皇贵妃那里也不去了。” 皇帝疲惫地揉揉眉心,神情疑惑又烦躁。 司言目光轻轻看向皇帝,淡声开口:“陛下若是信得过臣女,臣女斗胆,想为陛下训练一支精兵猛将,只听陛下一人调遣,若是宫中当真出了什么难以预料的意外,陛下手上也能多一股力量。” 皇帝目光骤然一深,猛然抬头看向司言:“你说什么?” 第115章 小丫头,你是真不怕死啊! 司言对于皇帝的反应,丝毫不意外,她神色平静地开口:“陛下没有听错,臣女想为陛下训练一支精兵,以备不时之需。” 皇帝拍着软榻上几案道:“司言,你好大的胆子!” 司言对着皇帝一拜:“陛下,如今的形势十分严峻,有人把控了整个太医院,也就是掌握了宫中众人的性命,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也掌控了皇宫内侍和禁军,甚至掌控了其余更多的势力?” 司言的话,让皇帝许久没回过神来,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皇帝不得不承认,司言说得有理。 司言眸光轻敛,淡淡开口:“当然了,决定权在陛下手上,陛下若是觉得能够掌控一切,不需要臣女为陛下练兵,就当臣女没说。” “司言,你能练什么兵?能敌得过皇宫禁军吗?” 司言从容回道:“陛下,要想在短时间内训练出一支强大的精兵,还真非臣女莫属。” 司言身姿笔挺站在皇帝面前,气定神闲,浑身自信。 皇帝愣愣地看着司言,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司言缓和了语气:“莫非陛下还是不相信臣女在边关所做之事?不相信臣女的本事?不是臣女自夸,臣女能够指挥三国之中最弱的大宣军队获胜,也能快速训练出一支强大的精兵。 “臣女无需太多时间,只需三个月,便能给陛下一支在上京城所向披靡的军队,若是陛下能给臣女一年时间,臣女甚至能训练出一支在天下所向披靡的军队。” 皇帝满是震撼,若是别人说出这话,他直接让人拖下去斩了。 可这是司徒之女,是他未来儿媳,也是他挺喜爱的一个小丫头。 皇帝不禁陷入了沉默,他不是不相信司言的本事,只是…… 一个女子练兵,这在大宣历史上,都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况且,这丫头又是雍王一派,若是让司言练兵,被朝臣们知道了,便会以为他偏向雍王。 他到底是立信王为太子,还是立雍王为太子,还没有考虑清楚。 这也是他目前没有动皇贵妃和丞相的原因,他只想打压皇贵妃和丞相。 若是将来信王登基,还是要靠着辛贵妃和丞相,才能立稳脚跟。 皇帝思索半晌,拒绝了司言:“训练军队耗费巨大,朕没法从户部给你调拨军费。” “陛下,臣女不要陛下调拨资金,臣女可将燕王答谢臣女救命之恩的所有财物拿出来,为陛下训练一支强悍的军队,人数不多,只五百人足矣。” 皇帝更震惊了,这丫头竟然甘愿自己出资为他训练军队? 她到底是真心为他着想,还是有私心?皇帝一时之间,竟然看不透。 “五百人能做什么?”皇帝目光深深看着司言,仿佛要将司言看穿。 “什么都能做。”司言语气如风,身上的自信让人羡慕。 皇帝深呼吸口气,沉声开口:“司言,你想为自己培养势力,以便日后支持雍王,是也不是?” 司言轻轻垂眸:“陛下,臣女若是想为雍王培养势力,便用不着跟陛下请示,臣女用自己的钱,用雍王府的钱,暗中训练军队,岂不是更好?” “你……”皇帝手指了指司言,半晌,又将手指放下。 司言对着皇帝一拜,恭恭敬敬地开口:“臣女是真心为陛下着想,真心想为陛下分忧,同时,臣女也想向陛下证明自己的实力,陛下不是一直不相信臣女在边关所做的事情么?那臣女便为陛下训练一支军队,以证明自己有这样的本事。” “荒唐!”皇帝一甩袖子,厉声道,“你一女子,为朕训练军队,说出去只怕会让人笑掉大牙。” “那就先不说出去。”司言轻言细语地回道。 老皇帝爱面子,司言早就料到了。 皇帝:…… 司言镇定开口:“臣女可秘密为陛下训练军队,若是失败,甘愿领罚,绝不会丢陛下的脸,若是军队练成,陛下手上多一支精兵猛将,有何不可?” 皇帝张了张唇,甚至找不到反对这丫头的理由。 “陛下不放心臣女,这也是人之常情,臣女能够理解。”司言轻声提议,“陛下可让安王和臣女一起练兵,安王陛下总信得过吧?” 皇帝听到这里,紧绷的神经放松了许多,有老五在,他自然放心多了。 皇帝仔细思索,觉得这对他确实也没什么害处,关键时候,还能应急…… 反正也只是五百人,司言就算想闹乱子,也闹不起来。 “那你从哪里弄来这五百人?”皇帝问道。 “臣女就从这一批新招的新兵中选出五百人即可。” 皇帝从软榻上站起身,双手背负在身后,来回踱步。 他思索半晌,对司言道:“如何检验你练兵是否成了?” “让臣女所练新兵,和皇宫禁军一对一搏斗,若是臣女所练军队之中,有十人以上输了,便算臣女练兵失败。” 皇帝不禁瞪大了眼睛,司言这是在挑衅他的皇宫禁军啊? 三个月的时间,她就能练成一支比皇宫禁军还厉害的新兵? 五百人之中,有十人败给皇宫禁军她就算输?这丫头莫不是在开玩笑? 皇帝目光锐利盯着司言:“你若是敢立军令状,朕便把这事儿交给你。” 司言挺直脊背,声音铿锵有力:“臣女愿立军令状,三月之后,若是练兵不成,臣女愿献上项上人头。” 皇帝不敢置信地看着司言:“小丫头,你是真不怕死啊!” 司言莞尔一笑:“臣女不怕死,只怕大宣无精兵良将可用。” 皇帝还是极为犹豫:“这不是件小事,容朕考虑考虑……” 司言也不催促皇帝,她知道皇帝有自己的顾虑。 皇帝内心里,还是想立信王为太子,所以担心雍王势力崛起,会对信王造成影响。 皇帝甚至还做着美梦,等信王登基,雍王辅佐信王,保卫大宣江山,兄弟二人相辅相成,共同护卫大宣。 这个想法好是好,可惜皇贵妃和丞相绝不会同意。 就在这时,古公公匆匆进来,对皇帝道:“陛下,出大事了。” “什么事?”皇帝眉头一皱。 古公公连忙说道:“贾大人今日在接见燕王的时候,被人刺杀,受了重伤,燕王也不小心,伤了手。” 第116章 陈王殿下,你被人利用了 听到贾仲淳受伤的时候,司言还有些担心,可听到燕龙弈手也受伤,司言便陷入了沉思。 皇帝面色阴沉,冷冷问道:“谁敢在上京刺杀我大宣官员?” 古公公转述道:“陛下,凶手还未抓到,上京城护卫统领封将军和左卫府凌将军都赶到了,那凶手在伤了贾大人之后,便逃之夭夭了。” “没抓到?”皇帝皱着眉头问道。 “没,封将军和凌将军已经下令封锁上京,全城搜捕。” 皇帝不禁满面阴沉:“告诉封屿和凌墨翰,一定要把凶手给朕抓出来。” 竟然有人胆敢公然在上京城行刺朝廷重臣,还让他给跑了,以后上京城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是。”古公公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寝宫里安静下来,皇帝看向沉默中的司言:“你怎么不说话了?平日里你不是挺有意见?” 司言神色柔和:“臣女所说的话,陛下只怕听不进去。” “说。”皇帝挺想知道司言的想法,这丫头脑子灵活,转得比他快。 那日朝议之上,便是司言一步步将他点醒,让他突然之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司言轻言细语地开口:“陛下,自从四年前护国大将军府没落,满朝文武都听谁的,陛下心里清楚,朝议时,满朝文武都看谁眼色,陛下心里也清楚。” 皇帝眉头紧蹙,没有吭声。 “贾大人不过是在朝议时,仗义执言说了几句公道话而已,贾大人女儿当晚便差点被人毁了,贾大人吓得赶紧把女儿送入司徒府寻求庇佑,如今贾大人又被人当街行刺,这是有人杀鸡儆猴啊!” 司言没提皇贵妃辛丞相一个字,可字字句句,全是针对皇贵妃丞相一党。 皇帝也没有想到,辛蕤的胆子竟然这么大,贾仲淳不过就是没有附和他们,他们就下此狠手。 皇帝长叹口气,对着司言松口:“你不是说要帮朕练兵吗?那就随你去折腾吧。” 皇贵妃丞相一党既然如此凶悍,那他也就只能让雍王的势力更多一分了。 司言对着皇帝恭敬一拜:“多谢陛下成全。” 司言默了一下,又道,“臣女还想斗胆,请求陛下庇护。” “你还要求朕庇护?”皇帝不禁眯起眼睛,看向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你怕什么?” “回陛下,臣女怕谣言。”司言轻声开口。 皇帝嗤笑一声,感觉很是新奇:“你连人告你通敌叛国都不怕,还怕什么谣言?” “人言可畏嘛,陛下,臣女还是怕的。”司言微笑着开口,“臣女跟陛下打个赌,过不了几日,便会有人散布谣言,提起臣女曾经救燕王之事,并添油加醋地说一番,想要拆散臣女和雍王之间的婚姻。” “谁敢?”皇帝神色严厉道。 雍王和司徒府之间的联姻,谁也不可能拆散。 司言委婉道:“陛下,臣女也不好回答是谁,等时间到了,自会有人跟陛下提起,到时候陛下心里就有数了。” “好,朕偏要看看,是谁敢提!”皇帝目光沉沉道。 皇帝寝宫里安静下来,云崖神医坐在一旁开药方,雍王也静默地立在一旁。 司言语气和缓:“陛下,如今朝堂关系紧张,兵部尚书触犯死罪,御史中丞贺玄也被处死,臣女担心,某些势力会认为陛下打压自己,狗急跳墙,做出什么激进的事情。” “难不成他们还敢造反?”皇帝拧着眉头道。 司言轻言细语道:“臣女不知他们会如何,只是觉得,若他们以臣女和燕王之事作伐,请求陛下解除臣女和雍王之间的婚约,陛下不如顺水推舟,答应了他们……” “不可能!朕绝不可能答应他们!”皇帝当即反对。 司言神色平静道:“陛下若是不答应,便要早做准备,以免他们做出一些激烈的事情。” 皇帝面色彻底沉了下来:“什么激烈的事情?” “臣女不知。”司言没说出口,皇帝却不禁呼吸一沉。 皇帝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最近对丞相府的打压太明显了。 “照你说,他们怎么才能够消停?”皇帝问道。 “陛下先顺着他们,让他们以为,雍王和司徒府之间的联盟破裂,便可暂时安抚他们,让他们老实一些。” “朕若是不顺着他们呢?”皇帝目光凛冽道。 司言无奈道:“朝堂局势只会更乱,他们甚至会逼迫陛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们敢?” 司言淡淡开口:“陛下要是觉得不担心的话,就当臣女没说。” “你都说了,朕如何能当你没说?”皇帝气得胸口疼,“朕心里有数了,你们先退下吧。” “是,陛下。”司言该说的她已经说了,就看皇帝怎么抉择了。 司言已经发现了,皇帝并非不知道辛贵妃和丞相的强势,也并非不想处置辛贵妃和辛丞相,只是顾虑到信王。 他担心信王以后没有依靠,又担心信王被皇贵妃和丞相控制成为傀儡,说到底,皇帝对自己这个儿子的能力,也并没有那么认可。 一日之间,皇帝斩杀四名御医,将傅仁涛打入天牢,震动皇宫,震动上京。 同一日,御史大夫贾仲淳在街上陪燕王欣赏上京风土人情,被人刺杀,闹得上京城人心惶惶。 陈王府,魏书得到消息勃然大怒:“我不是说过了,最近不要妄动?” “魏先生,不是我们。”魏书手下黑衣蒙面,辩解道,“我们只派出了一个高级杀手,去毁贾仲淳女儿,最后被燕龙弈的人所抓,已经服毒自杀,今日贾仲淳之事,不是我们做的。” 魏书整张脸都黑沉下来,如同密布的乌云:“不是我们的人?那是不是丞相府有人妄动?” “也不是,属下来的时候,特意去丞相府问过了,丞相大人也很疑惑。” “别问了,是我做的。”陈王大步从门外走进来,高扬着头道。 魏书气得浑身颤抖:“陈王殿下,你被人利用了!” 第117章 引火烧身 陈王不服气地说道:“本王怎么被人利用了?那贾仲淳公然和丞相府作对,不是该死吗?本王这一招,是跟魏先生和舅舅学的啊。” 祁朔宇很是疑惑,他最近新结识了一个侠义之士,今日看到贾仲淳和燕龙弈有说有笑走在大街上,想起贾仲淳背叛舅舅,便起了杀心。 他说自己和贾仲淳有仇,那侠士二话不说便仗义出手,帮他刺杀贾仲淳。 “殿下!你害苦我们了!”魏书差点没被气吐血。 皇帝本来就盯着他们,现在贾仲淳刚刚转投向雍王,就算不是他们做的,所有人也都会认为是他们做的。 他只让人毁贾仲淳的女儿,好让贾仲淳有苦难言,不敢对外公开。 陈王倒好,直接让人在大街上公然行刺,这无异于四处宣扬皇贵妃丞相一党的嚣张。 祁朔宇冷哼一声:“本王不懂魏先生在说什么。” 魏书懒得跟祁朔宇解释,只是冷冷问道:“那杀手现在何处?” 祁朔宇负气地说道:“本王让人藏起来了。” 魏书沉声开口:“殿下赶紧处置了,不然引火烧身。” “不行!”祁朔宇面无表情地开口,“本王已经将他给放了。” 那可是他好不容易认识的一位侠士,比魏书手下的那些高手厉害多了,他可舍不得那侠士死。 魏书浑身火气:“殿下你知不知道,很有可能是燕龙弈故意放他走的,再晚就来不及了。” 祁朔宇气得不轻,这是他陈王府,搞得就像魏书的府邸一样,他连一点发言权都没有。 祁朔宇烦躁地甩甩手:“本王才不管那么多呢,你们不让本王对付司言,还不让本王对付一个贾仲淳?” 魏书低吼着道:“你以为你能在燕龙弈面前刺杀贾仲淳吗?你中计了,这很可能是贾仲淳故意上当,燕龙弈故意放人,你再不撇清关系,就来不及了。” 祁朔宇:…… “人到底在哪里?”魏书厉声问道。 “就在本王府中。”祁朔宇不满地说道。 “咚咚咚!咚咚咚!”陈王府外,忽然响起一阵砸门声。 陈王心下一惊,魏书满面阴沉。 陈王府管家打开门,只见上京城护卫统领封屿和副统领凌墨翰皆在门外,外面黑压压的铁甲护卫,一看就是出动了大批人马。 “二位大人,这是?”陈王府管家极力保持镇定。 凌墨翰淡淡开口:“有人亲眼看见,刺杀贾大人的刺客逃进了陈王府。” “二位大人稍等,请容小的前去禀报陈王。”管家说着,就要关门。 凌墨翰一只脚已经踏了进去,他目光扫过陈王府管家:“时间紧迫,我们先搜。” 陈王府门外,上京城护卫队和左卫府的人一拥而上。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一个人被从府中扔了出来,砸在了凌墨翰脚下。 魏书的身影紧接着走出:“二位大人,你们要找的刺客是不是此人?此人企图逃入陈王府,被我们抓住了。” 陈王府中豢养着众多杀手,司言之前已经在陛下面前提过,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算是不追究此事了。 可若今日被凌墨翰和封屿发现,再次捅到陛下面前,那就麻烦了。 “根据贾大人的描述,此人不是刺客。” 凌墨翰查看了此人容貌,慢悠悠地从袖中拿出一幅画,递给魏书。 魏书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有了画像,而且,这画像极为诡异,是他之前派去毁贾仲淳女儿的杀手。 陈王一阵奇怪:“这是杀手吗?” “殿下。”魏书厉喝一声,陈王立马住嘴,魏书淡淡开口,“陈王府没有出现过此人。” 凌墨翰神色冷漠:“陈王府有没有此人,我们进去搜一搜才知道,陛下有令,一定要抓到行刺贾大人的杀手。” 魏书冷了脸色:“凌将军,要想搜陈王府,需得陛下旨意,否则,陛下怪罪下来,凌将军可担待不起。” 凌墨翰也是护国将军府长大的,身上自带一股贵公子气质,魏书这一套,他不吃。 “魏先生,陛下已经说了,无论如何也要抓到行刺贾大人的杀手,魏先生若是妨碍我们执行公务,陛下怪罪下来,魏先生才是担待不起。” 说着,凌墨翰朝身后弟兄一挥手,冷冷下令:“搜!” 京城护卫队和左卫府的人迅速冲了进去,魏书满面阴沉。 护卫们很快发现,陈王府中众多奇奇怪怪的人。 这些人穿着陈王府下人的衣服,可是看着身强力壮,孔武有力,眼里满是杀气。 护卫们从后院厢房里搜出了不少剑,凌墨翰走到陈王面前:“这些都是什么人?还带着兵器?” “这些都是陈王府临时请来的护卫。”魏书沉声道。 “护卫?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可不像是护卫。” 就在这时,他们又从这些人所住的房间里搜出许多黑色夜行衣。 “他们就是本王的护卫。”陈王辩解道。 凌墨翰冷冷开口:“将这些可疑的人抓起来,禀报陛下处置。” “谁敢动手?”陈王站了出来,挡在凌墨翰面前。 “抓。”凌墨翰和封屿一声令下,便将陈王府的黑衣杀手抓了起来。 黑衣杀手看着魏书的反应,结果魏书什么也没说。 魏书目光扫了一眼门外,上京城数千护卫全体出动,他们若是反抗,只有死路一条,更会暴露出他们的身手。 魏书闭了闭眼,只能任由凌墨翰和封屿将这些人全部带走。 好在他们的杀手,只有五分之一在陈王府,就算这些人暴露了,他也有的是人。 司言和雍王离开皇宫,云崖神医则留在了皇宫里。 如今太医院已经彻底洗牌,云崖神医为皇帝治病的消息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祁子煜今日第一次领略到了司言高超的手段。 阿言这一招以退为进,不但让父皇更加警惕和厌恶皇贵妃丞相一党,还埋下了一个雷。 只要有人踩了这个雷,他和阿言的婚约便会自然解除。 祁子煜对司言的这一招,极为佩服。 “王爷,解除婚约的事,事先没跟你说……” “阿言不用跟我解释什么,我早已允诺过阿言,如今能够得偿所愿,我很高兴……” 祁子煜面上带着笑容,包容似海的眼神里掩住了一切情绪。 司言轻轻回道:“无论我们是不是未婚夫妻,司徒府和雍王府的命运都是联结在一起的。” “我知道。”雍王微微一笑,“无论阿言做什么,我都会支持。” 司言点了点头:“王爷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感觉好多了。”祁子煜开口,默了一下,他又道,“羽涅没能保护好贾大人,你若是用不惯她,可将她换掉……” “不用,这次怪不到她头上。”司言轻轻回了一句。 今日的事情不简单,燕龙弈和贾仲淳在一起,司言回去一问,便知真相如何。 第118章 幕后之人是他 司言和雍王刚一分开,云栎的身影便出现在司言面前:“司姑娘,王爷有请。” 司言没说什么,跟着云栎到了一处别院。 自从上次那座别院被凌墨翰发现之后,燕龙弈就换了一座别院,这里更加幽静,也相对要远一些。 司言刚进院子,手腕便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 紧接着,司言被人抱起。 司言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敢抱她,她目光落到燕龙弈手臂上,这男人受了伤还能抱她,看来伤得不重。 “阿言……”燕龙弈轻声开口,强劲有力的手臂稳稳托住司言身体。 司言一掌推开燕龙弈,从他身上跳了下来:“回屋说。” “嗯。”燕龙弈点点头。 司言缓缓走进屋里,在中央圆桌旁坐下:“手上伤怎么样?” 燕龙弈瞅着眼前女孩儿:“疼。” 司言微微眯起眼睛,盯了男人一眼:“过来我看看。” 燕龙弈老老实实走到司言面前,在她身旁坐下,伸出手臂。 司言在他伤口处按了按,燕龙弈顿时一阵龇牙咧嘴:“嘶……好疼啊……” 司言见他还有心情演戏,便知道贾仲淳的伤不严重。 不然,这男人不会有心情和她开玩笑。 司言不动声色:“真疼?” “嗯。”燕龙弈捣蒜似的点头,一张俊脸凑到司言面前,“如果阿言帮我换药就不疼了。” “好,我帮你换。”司言宠着这男人,他纱布和药棉都准备好了,就放在桌子上。 她慢条斯理,动作轻柔地给燕龙弈换药,忽然就想起了在兀鹫山给这男人换药的场景。 燕龙弈神色认真看着眼前女子:“这几日总是想起在兀鹫山山洞的时候,阿言帮我换药,阿言还记得吗?” 司言:…… 果然有些记忆深刻的经历,大家都忘不了。 “记得。”司言神色柔和下来,那时候,这男人都只剩下一口气了。 哪像如今这般,看她的眼神就像狼。 燕龙弈轻笑起来:“那个时候,阿言帮我上药,险些把我脱光了。” 燕龙弈那个时候,羞得只恨不能昏死过去,如今想起来,却觉得很温暖。 司言抬眸盯了燕龙弈一眼,这男人以前脸皮很薄,在一起之后,脸皮很厚。 “那可不?燕王身上哪里有伤疤,哪里有痣,我都一清二楚。” “额……” 燕龙弈脸色有些发烫,他揽住司言的腰,将女孩儿抱入怀里。 司言很不习惯被他抱来抱去,不过坐在他怀里很舒服。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司言给他换好药,问起了正事。 燕龙弈知道司言问的是什么,这丫头开口没问贾仲淳,说明她猜到贾仲淳伤得不严重,直接问他是怎么回事,说明知道这事儿和他有关。 这丫头真的聪敏过人,普天之下,他再没见过比这丫头更厉害的了。 燕龙弈神色严肃起来:“阿言,刺客是我的人,但贾大人成了意外……” “你让人假装行刺贾大人,以闹出动静,嫁祸给皇贵妃丞相一党?结果,贾大人抓住这个机会,让刺杀成了真的?” 燕龙弈没想到司言连这都猜了出来,心里着实佩服,着实爱她。 “我原本是想演一出戏,以达到这个效果,没想到贾大人刻意往刀口上撞,我拉开贾大人的时候,贾大人还示意我别动,为了配合贾大人,我只好让自己手臂也划破了一道口子,这样,我们两个人受伤,看起来威慑力大一些……” 燕龙弈受了伤,若是当真追究起来,还可以给大宣皇帝施加压力,让他下旨严查凶手。 “说详细点儿,你怎么安排的刺客?” 燕龙弈从头说起:“我见陈王总是去醉星楼买醉,便安排了云梳乔装打扮成侠士,暗中接近陈王,陈王见到贾大人和我逛街起了杀心,便让云梳这个侠士帮忙行刺。 “云梳本来只是想做做样子,蒙骗一下陈王,行刺未果便逃跑,结果贾大人见了云梳扮成的刺客,就大喊着要保护我,并朝刺客刀口上撞去。” 燕龙弈一口气将事情解释清楚,“阿言,是我的失误,我没想到贾大人为了反击皇贵妃丞相一党,宁愿让自己受伤,我原本是打算闹一闹,让众人知道丞相府的人公然行刺贾大人未遂,没想到贾大人如此决绝……” 司言听明白了,燕龙弈安排了一出戏,想要揭露丞相府的狠辣。 贾仲淳为了坐实丞相府的人刺杀自己,不惜让自己受伤,将燕龙弈的假戏,变成了真戏。 “贾大人伤得怎么样?” “贾大人未伤到要害,伤口也不深,但贾大人毕竟是个文官,刀子刺入腹部,流了不少血。” 司言静默着没吭声,贾仲淳这样做,倒也不是没有好处。 丞相府日后只会希望贾府好好的,暂时不会再对贾府动手。 只是,贾大人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司言抬眸看向燕龙弈:“那你呢?你背后筹划这一切,是想做什么?” 这男人往陈王身边安排人,显然是有谋划,他是燕国王爷,没必要在大宣做这些事情。 燕龙弈轻声开口:“我只是想在陈王身边埋一颗棋子,将陈王府里的杀手抓出来,帮阿言解决一些势力。” 司言神情严肃看着燕龙弈:“若是让人查出杀手是你的手下,麻烦就大了。” “不会,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燕龙弈揉揉司言柔软的发丝,“当时刺客蒙着面,没人看到他的脸,只有我在追击的时候看到了,我已经给凌墨翰画了一张画像,那人长得和潜入贾府的杀手一模一样。” 司言慎重地开口:“可陈王知道这不是真正的杀手。” “陈王一心想保护云梳这位侠士,只恨不能有人代替云梳成为凶手,绝不会出声。” “陈王身边的魏书,却不会放过这位蛊惑陈王的侠士。” 陈王府做主的人,是魏书,魏书没有陈王那么好糊弄。 燕龙弈神色轻柔道:“云梳在陈王的庇护下,逃到了陈王府,将封屿和凌墨翰引到陈王府后,又迅速逃了出来,已经销声匿迹了。” 司言默了一下:“墨翰那边若是抓不到杀手,陛下面前恐怕不好交代……” 燕龙弈微微一笑:“阿言不用担心,凌二公子不但能抓到刺客,还能抓到陈王府的几百杀手,我已经让人把潜入贾府的杀手尸体,扔到丞相府门口了。” 司言抬眸看着燕龙弈,半晌没有说话,这男人做事挺对她胃口。 第119章 不能再坐以待毙 翌日清晨,上京城护卫在丞相府门口找到了画像上的杀手。 凌墨翰第一时间进宫禀报情况,辛蕤也跟着进入宫中。 皇帝同时召见了两人,凌墨翰向皇帝禀报已经抓到了刺杀贾仲淳的凶手。 皇帝默然良久,对凌墨翰道:“对外公布,说是杀手已经伏诛。” 辛蕤微微松了口气,陛下还是偏向丞相府的。 凌墨翰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只要给上京城百姓一个结果就行。 杀手是谁,并不重要。 凌墨翰开口:“陛下,受伤的人还有燕王,杀手是在丞相府门口找到的,若是不给燕王一个交代,只怕会影响两国关系……” 辛蕤跪在地上,挺直脊背:“陛下,这是有人蓄意诬陷丞相府,老臣如果真要杀贾大人,又怎会让人当街行刺?更不会把杀手的尸体扔到丞相府门口,这从头到尾,就是有人操控,想要污蔑我丞相府。” 杀手的确是他们的人,而且是潜入贾府的那个杀手。 他们扔到丞相府门口,不过是想警告他。 听了辛蕤的话,皇帝不禁陷入沉思,他觉得辛蕤说的也有道理。 他现在都分不清到底是司言说的对,还是辛蕤说的对了。 皇帝默了一下,看向凌墨翰:“燕王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朕自会设宴跟他解释清楚,凶手虽然是从丞相府抓到的,但不一定就和丞相府有关系。” 凌墨翰听出皇帝对丞相府的维护之意,也不再说什么。 他继续禀报道:“陛下,还有一事,昨日杀手曾逃入陈王府,我们从陈王府中搜出了数百来路不明之人,还搜出许多兵器和夜行衣,这些人也都是杀手……” “真有此事?”皇帝神色一沉。 他想起司言曾经提到过,陈王身边的护卫,全是江湖杀手。 凌墨翰拱手道:“陛下,这些人现在就关在左卫府。” “辛蕤,你可知此事?”皇帝语气沉沉地问道。 “回陛下,老臣不知。”辛蕤打死也不可能承认他们在陈王府上养杀手。 陈王是皇帝的亲儿子,皇帝不会把陈王怎么样,可他要是承认了,就大不一样了。 皇帝来回踱步,最终对凌墨翰下令:“秘密处决,不得对外宣扬。” “是。”凌墨翰眸光轻垂,轻轻应了一声。 陛下既没说处置陈王,也没说追查杀手的来源,这就是包庇陈王了。 凌墨翰告辞退了出去,皇帝一个杯子砸到了辛蕤身上。 “你们就这么急不可耐?容不下朝堂上一个和你们意见不合之人?” “陛下,这事儿真不是微臣做的啊。”辛蕤双目通红,抹着眼睛道,“微臣这是被人给算计了,臣若是真想杀了贾仲淳,又怎么会让人公然行刺?陛下,老臣真的冤枉啊。” 皇帝冷冷盯着辛蕤,他们以前公然对付朝臣的事情做得还少? 皇帝到底没说出来,只是沉声问道:“陈王府上的杀手,又是怎么回事?” 辛蕤斟酌着开口:“微臣着实不知啊,臣只知陈王爱结交江湖侠士,府上住了不少江湖游侠,凌墨翰说那些人是杀手,其实不过是陈王养的一些门客而已,不过二三百人,影响不大。” 皇帝沉默许久,对辛蕤道:“朕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这个江山迟早会交到信王手上,你们不要太着急了。” 辛蕤连忙抓住机会道:“陛下,那不如先立信王为太子,以安定朝堂,稳住人心?” 皇帝看着辛蕤:“不着急,雍王身体不好,大宣的江山只能交到明哲手上。” “是,陛下。”辛蕤表面上笑着,内心却是不屑。 老皇帝跟他演戏,还差了一截。 他只是嘴上说,却迟迟不肯下旨立信王为太子,还不就是忽悠人? “是,陛下,微臣告退。”辛蕤离开了皇宫,径直去到陈王府。 魏书和辛蕤一起进入密室,商议最近发生的事。 魏书看着愁眉不展的辛蕤:“陛下还是不肯立信王为太子?” “是,跟以前一样,光说不做。”辛蕤长叹口气道。 魏书面色凝重:“最近宫里宫外都出了许多事,对我们极为不利。” 一是太医院没了他们的人,皇帝的命他们控制不了了,二是贾仲淳遇刺,将他们推到了风口浪尖。 辛蕤浑身怒气:“这些事情,一定是那司徒之女搞的鬼。” 他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熬得皇帝快死了,结果被司言发现了雍王的药有问题,牵扯出太医院的问题,让陛下几乎血洗了整个太医院。 接着,又来了一个云崖神医,为陛下调理身体。 他今日看着皇帝的气色好多了,一时半会儿,只怕是死不了。 魏书沉着开口:“司徒之女确实可恶,但若是只她一人,也搞不了这么多事。” “没错。”辛蕤接过魏书的话,愤愤然道,“那燕龙弈一直在背后帮她,不如,我们想办法除掉他二人?” 魏书摇了摇头:“恐怕难以除掉,司言武艺高强,我在边关已经见识过了,那燕龙弈身边更是高手如云,不好对付,如今我们正处在风口浪尖上,若是再节外生枝出什么意外,就麻烦了。” 辛蕤顿了一下,对魏书开口:“那燕龙弈乃是燕国人,可以想个法子将他送走。” “如何送走?”魏书问道。 辛蕤面色阴沉道:“可以让人散布谣言,就说司言和燕龙弈关系匪浅,说燕龙弈留在大宣,都是为了司言,如此一来,燕龙弈为了证明自己和司言的清白,便没脸留在大宣了。” 魏书点点头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我们还可借此机会,让陛下解除司言和雍王之间的婚约,就说司言和燕龙弈关系不清不楚,不配为雍王妃。” 魏书想来想去,都觉得雍王府和司徒府联结起来,才是最可怕的。 他们无论如何,要想办法解除了雍王和司徒之女的婚约。 然后,再将雍王府和司徒府各个击破。 “好,就这么办。”魏书和辛蕤达成一致,雍王一党的人都欺负到他们脸上来了,他们不能再坐以待毙。 如今,该是他们主动出击的时候了。 第120章 女儿会永远陪着父亲 一夜之间,上京城谣言纷飞,关于司言和燕龙弈在边关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 上京城大街小巷,茶楼酒肆,都在议论着司言和燕龙弈,以及雍王的事情。 司徒府的人一早就得到了这个消息,老管家司宏急忙来到司正轩书房。 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了?”司正轩抬眸看去,见到老管家神色不好。 “老爷,外面下雪了。”司宏愣了半晌,挤出一句话。 “我窗户开着呢,看到了。”再有几日就是元日了,上京城下雪很正常。 司正轩并不觉得下雪能让司宏露出这副表情:“有事儿就说。” 老管家硬着头皮开口:“老爷,外面有关于小姐的谣言,四处都有人在说,小姐喜欢的人并不是雍王,而是燕王,还说小姐和燕王早在边关的时候,就已经在一起了。” 司正轩坐在座椅上,没有什么反应,这些不是什么谣言,而是事实。 “他们还说,小姐救了燕王,和燕王逃入深山密林,小姐早就不清白了,根本不配为雍王妃。” 司宏小心翼翼看着老爷表情,可老爷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他尽量委婉地开口:“外面的人还说,小姐当初从熊月关逃走,就是为了给情郎燕王报信,说两人早在大军出征之前,就已经在上京城私定终身了。” 老管家有些说不下去了,“老爷,他们这说得也太过分了,小姐在去边关之前,根本就没出过门,更别说和燕王见面了……” “你先下去吧,我知道了。”司正轩只淡淡说了一句,没说别的。 老管家觉得有些奇怪,老爷的反应,有点太平静了…… 老爷一向疼爱小姐,听到外面如此谣传,却没有生气,好像早就知道了会有人谣传一样。 司正轩缓缓起身,去了雨澜轩,却见他女儿正和表哥裴望杰聊天。 司正轩不由感慨,这丫头的谋算,真是连他这个父亲都佩服。 这丫头和裴望杰见面,显然是说刑部的事情。 傅仁涛被打入天牢,陛下已着裴望杰和蔡衍一起调查,裴望杰一旦出了成绩,他的位置就会起来。 到时候,刑部尚书甄至年连刑部侍郎的位置都要保不住了。 司言听到门口动静,不由微微一笑:“父亲,您怎么来了?” “姑父。”裴望杰彬彬有礼对着司正轩行礼。 “嗯,你父亲和祖父可好?”司正轩点点头,朝书房里走去。 他以前真没看出这小子藏拙,如今看起来,整个人气质都大变了。 司正轩在一把椅子上坐下,裴望杰恭恭敬敬道:“祖父和父亲都很好,祖父还让我转告姑父,让姑父安心。” 司正轩微微一愣,想起许久没去看老国公了。 “我还和言儿还说着去国公府看望国公大人,叫事情给耽搁了。” “祖父说了,姑父有心,祖父都知道,祖父还说,大宣好,就一切都好。” 空气中微微一静,司正轩忽然之间,只觉得眼眶湿润了,自己和皇贵妃丞相一党斗争这么长时间,到底不是一人。 如今,有了言儿,他更是感觉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大了。 “姑父,我和表妹的事情已经谈妥了,就先回去了。” “不留下来吃午饭了?时候还早,吃了饭再走。”司正轩挽留道。 “不了,刑部还有事情未处理完,表妹让人给我准备了桂花酒和叫花鸡,我拿回去吃。” 裴望杰说着,从桌上提起一个食盒,他一来就见表妹对身旁人吩咐,这是刚给他做好了的。 司言嘱咐道:“表哥切记,看好了傅仁涛,谨防有人谋杀他。” “我都记下了,阿言。”裴望杰温和地回道。 裴望杰离开了司徒府,司正轩看着女儿,千言万语不知如何开口。 “父亲如何又感伤起来了?” “没,父亲是高兴,父亲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了。” 司正轩抹了抹眼眶,他在朝堂上从来都是孤立的,没有人站在他一边。 往往丞相府有什么动作,他都得凭借一己之力对抗,如今有了这丫头,他就像有了一起奋斗的战友。 这丫头背后有雍王,有燕王,就连五王爷安王都夸她聪慧,表现出支持雍王的趋势,她还在为他们拉拢更多的势力。 司正轩以前就没发现,这丫头竟然如此会团结各方力量。 “女儿会永远陪着父亲。”司言莞尔一笑,“父亲是女儿背后最大的支撑,谁不知道我是护女狂魔司正轩的女儿啊?” 这话把司正轩逗笑了,这丫头不但比以前更厉害了,说话也更甜了。 司正轩爱怜地看着女儿:“丫头,父亲就是担心你风头太盛……” “父亲,我明白,这不,马上就有人要打压我了。” 父女二人会心一笑,司正轩知道这丫头坑已经挖好了,就等着有人往里跳。 就在这时,司融来报:“小姐,安王来了。” “快请。”司言道。 五王爷祁广安是一路听着谣言过来的,看到司徒府没有因为这些谣言而鸡飞狗跳,他便放心了。 安王带着一个属下,手里拎着两壶酒,属下手上则提着两个食盒。 见到司正轩也在,安王不禁笑意盈盈道:“司徒大人,司姑娘。” “安王这是?” “我可是奉皇命来的。”祁广安进了书房,放下手里东西,让人摆好酒菜。 他目光上下打量着司言,看向司正轩:“司徒大人,你家这丫头,可真是了不得。” 司正轩觉得安王这话来得奇怪,不等他开口,就听安王道:“司姑娘,陛下让我来,和你商量练兵一事。” “练兵?”司正轩眉头皱得老高,这丫头要练兵? “老司徒,这事儿本是保密的,按理说你不能听……” 司正轩嘴角抽了抽,司言笑道:“王爷,父亲不是外人,无妨。” “哈哈,我也没当你父亲是外人,司徒大人,那就一起听听。” 司正轩还有点懵,只见女儿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文件。 “安王爷,我已经起草了一份练兵计划,按照这份计划一点点进行便是,如今马上就要过年了,等年节后,再具体施行。” “好嘞!”安王很是开心,他神秘兮兮地道,“嘿嘿,听说司姑娘要用燕王答谢救命之恩的财物做军费,我便又厚着脸皮跟陛下要了一些军费,陛下已经答应了。” “哈哈哈!安王爷真是厉害啊!” 司正轩见着两人有说有笑,聊得极为投机,就像好友一般。 可司正轩听着他们所说的事情,也觉得心惊。 这丫头能说服陛下让她练兵,便也会遭到陛下猜忌啊。 不等司正轩开口,祁广安又道:“对了,陛下要在除夕之夜宴请百官,以及燕国特使。” 祁广安严肃道,“不同于往年的是,今年北芒国也派了特使前来,如今已经抵达上京,他们递来了国书,还带了许多奇珍异宝,说是愿与大宣停止战争,签订和平友好盟约。” 第121章 他喜欢怎样的女子? 书房里微微一静,北芒国使者前来大宣,那就只有一个目的。 分裂大宣和燕国,破坏两国之间的关系。 大宣和燕国联合消灭北芒国军二十万,如今已是铁盟,这是北芒国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司言语气和缓道:“安王可知,京城护卫队从陈王府上搜出了不少门客?” “哪里是什么门客?那是丞相府豢养的杀手,说是门客罢了。” 祁广安早就注意到陈王府的这些门客了,说白了,他们就是帮助丞相府威胁和杀害朝堂官员的刽子手。 司言见安王并非一无所知,不由开口:“安王爷,若他们是一般杀手,倒也还好说,可若他们是北芒国派来的杀手,那事情就大不一样了。” “北芒国派来的杀手?” 祁广安顿时敏锐起来,司正轩也神情严肃看向自己女儿。 司言轻启声音:“安王可还记得四年前北雁关一败?” “记得。”祁广安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北雁关那样易守难攻的地形,又有凌岳峰那样南征北战的老将镇守,到底是怎么败的? 没道理雍王就能坚守一年,凌岳峰才接手三个月就败了啊。 “北雁关之所以城门大开,是因为城内混进了北芒国的奸细。” “本王也有所耳闻。”祁广安神色凝重道。 “敢问安王,城内如何能够混入奸细?” “……”安王陷入了沉默。 司言一字一顿:“因为有人通敌。” 祁广安呼吸一重,他已经猜到了这一点,和这丫头的想法几乎一样。 司言看着安王,郑重道,“谁又会通敌呢?自然是想要害护国大将军的人,他们很清楚,只要北雁关败了,护国大将军府便会没落,凌大将军就算不被陛下处罚,也会一蹶不振,他们便能除掉一个极大的政敌,从此,他们便可以在大宣朝堂上横行霸道。” “丞相府。”祁广安神色冷沉说出三个字。 自从那一战后,凌岳峰一蹶不振,朝中能和皇贵妃丞相一党对抗的人,便只有司正轩了。 这一战,就是他们为了针对护国将军府,专门策划的。 司言放缓了语气:“安王,奸细能做的事情很多,他们能够害大军丢失一座城,也能够掌控一个国家的命运,所以,我们不得不小心。” 祁广安明白了,这些杀手若是和北芒国有关系,那就意味着,丞相府甚至可能再次通敌,掌控整个大宣。 如果大宣落到他们这些只顾自己利益,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手上,那就太可怕了。 “司姑娘,你手上可有证据?”祁广安眉头紧皱问道。 司言摇摇头:“我手上还没有足够的证据。” 有些事情,雅月阁也还在调查之中,而且,他们还查出了更多让人震惊的事情。 司言神色莫测地看着安王:“安王殿下,无论如何,信王绝对不能成为大宣的太子。” “本王也不支持信王。” 祁广安现在还不明白司言这话的深意,他只是单纯地不支持信王。 若是让皇贵妃和丞相掌控了大宣,他不敢想象大宣会变成什么样。 他从前虽然没有公开支持雍王,但内心里一直是支持雍王的,他和雍王的母亲有缘无分,可他会尽力帮助她的儿子。 司正轩在旁边静静听着,忽然就意识到,上京城要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雍王和信王之间太子之位的争斗,已经完全摆到明面上来了。 祁广安离开司徒府的时候,外面还在谣传着司言和燕王的事情。 上京城百姓都在等着有人处理这件事情,雍王府也好,司徒府也好,总能压下这些谣言。 奇怪的是,无论雍王,还是燕王,还是司徒府,都没人出面处置。 这些谣言传到皇宫,也没有任何反应。 上京城笼罩在一股奇怪的气氛中,司言镇定自若,到雅月阁酒楼吃饭。 他们现在什么也不用做了,就等着除夕之夜皇帝大宴群臣和外使之时,看那些人作妖。 博雅在三楼专门给司言准备了一个包间,司言悠闲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大街。 雅月阁酒楼对面,两个女子正在她爱去的那家铺子买桂花糕,其中一位身穿黑衣的女子长得极为美貌。 司言看着她们四处张望,小心谨慎,不像是本地人。 “掌柜的,请问司徒府怎么走?”那位美貌的女子向掌柜的打听消息。 “姑娘要去司徒府?” “是,我是司徒大人的远房亲戚,家里遭了饥荒,前来投奔的。” 掌柜的顿时起了怜悯之心,热心肠地说道:“司徒府啊,沿着这条长门大街,一直走到尽头,便到了一个官员府邸众多的街区,在那里随便找个人都能问到,不问也能找到,司徒府就在最中心的位置,一眼便能看到。” “小姐,王爷在这儿,这儿……”刚离开糕点铺,黑衣女子身旁的丫环忽然看到燕龙弈,连忙对身旁女子道。 黑衣女子背转过身,压低声音:“嗯,不要露面,我们的目的不是找王爷,而是找那个司徒府的女子。” 两人并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已经被在雅月阁三楼包厢的司徒之女看得一清二楚。 两人赶紧离开原地,一路往司徒府而去。 丫环落雪走到一处僻静的位置,忍不住开口:“小姐,这上京城和我们燕京是不太一样,这里比燕京城繁华,气候也相对温和许多,就连雪都下得比燕京城小许多,只是不知道王爷喜欢的那个女子,到底长什么样?” “去看看就知道了。”黑衣女子神色淡淡回了一句。 太后告诉她,等燕王出征回来,便让燕王娶她。 谁知,燕王回京之后面见太后,说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子,还说那女子是大宣上京的女子。 她满心期待着燕王回来,却连燕王面都没有见到,燕王就作为使者去大宣了。 阿娘说她是燕国最美最有才华的女子,燕王一定会喜欢她。 她从小学习诗书,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又自小习武,练就了一身高强的武艺,就连太后都说,这天底下除了她,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能配得上燕王的女子。 可燕王竟然看不上她,从前,她只以为燕王是忙于战事,无心情爱。 直到这次燕王出征回来,她才知道,燕王并不是无心情爱,而是他有心的那个女子不是她。 她便要看看,他喜欢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 第122章 我不过是仰望皓月罢了 司言看着楼下经过的燕龙弈,又看着两位女子消失的背影,沉思间,博雅端来一碗驱寒汤。 “下雪了,天冷,喝点汤。”博雅一身素白锦袍,走到司言身旁坐下。 他声音轻轻柔柔的,儒雅又温润,浑身一股干净至极的气质。 “多谢博公子。”司言微微一笑,从博雅手上接过驱寒汤,一口喝下。 博雅目光轻扫司言身上衣服,缓声开口:“我名下的布庄新出了几款布匹,司姑娘帮忙穿穿看衣服料子舒适吗?” 司言微微一愣,爽快地答道:“行啊。” 博雅拍了三下手掌,阿繁从门外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是几款衣服,全是雪白素雅之色,布料一看就是高端奢华的料子。 “司姑娘试试?”博雅笑道。 “行。”司言拿了最面上的一件衣服,进入里间换衣服。 这是一个大套间,外面是待人接物所用,里面有书房,还有单独的卧室,甚至可以洗浴。 司言穿上这身衣服,就觉得有些不对,这衣服实在是太合身了,就像专门为她量身定做。 不过说实话,衣服确实很舒服,质地极为轻盈,却很保暖。 司言从里间走出来,目光看向博雅:“很合身,专门给我做的?” 司言的直接,让博雅面色微红,也让司言瞬间明白了答案。 博雅保持着镇定:“我看司姑娘冬天还穿着单衣,便自作主张,让人给司姑娘做了几身衣服,顺便让司姑娘试试看,这款衣服怎么样?若是穿得好,布庄同样式的布定会好卖……” 阿繁:…… 他们总共才弄得了雪蚕天丝制作的几匹布,都给司姑娘做衣服了,还卖? 司言轻轻在窗边坐下,没有吭声。 她不记得有人给她量过尺寸,他们如何知道她衣服的尺寸? 博雅笑着解释道:“那日店里的老师傅过来办事,正好见了司姑娘,老师傅经验丰富,只看一眼,便知道了司姑娘所穿衣服的尺寸。” 阿繁手中托盘差点没端稳,不是博公子自己用眼睛量的吗? 以博公子的眼力,看一眼便能估算出司姑娘的尺寸。 “其实,我不怕冷,所以穿得少。”司言轻声解释。 她常年训练,哪怕是寒冷的冬季,也很容易发热,她也是有意训练自己的抗冻能力,所以,穿得比一般人单薄。 这已经引起过很多次误会了,不但蓝姨给她做了不少衣服,父亲,还有哥哥也让人给她做衣服。 博雅轻轻回道:“司姑娘,这衣服是多层的,若是司姑娘当真怕热,可以少穿一层。” “嗯,我知道了。”司言微微一笑,“多谢博公子。” 司言抬眸看向包厢门口,吩咐守在门口的司融:“我们新挖回来的千年人参,你挑几根最好的,让人给博公子送过来。” “是,小姐。”司融得了命令,立马让人去做。 司言利用博雅的资源获取信息,可算得上是跟博雅合作,可博雅让人给她做衣服,便是私底下的情意。 司言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一个男子关心一个女子关心到衣服上,若是她就这么坦然接下,很容易引起误会。 可她和博雅的关系,不接下,又会太伤人。 司言的回应,博雅全明白了。 他提起煮开的茶壶给司言倒了杯茶水,轻笑道:“那我便不客气收下了,我这里还真缺人参,这两年市面上都买不到好的人参了。” “那我每次挖了,都让人先给你送些来。” 博雅笑道:“那感情好啊,我可是来者不拒。” 就在这时,阿繁送来一堆文件,博雅接过来,抽出最上面几张递给司言。 博雅轻轻开口:“刚刚楼下买糕点的那位女子,是燕国乐府的乐凝小姐,这些是我们目前所知道的关于她的信息,她进入上京的时候,我们的人便注意到她了。” 博雅见司言看楼下的时候,便让人去找这些资料了。 司言接过几张绢帛,慢慢翻看着,博雅在一旁解释:“此女子是燕太后为燕王所选的燕王妃,本打算等燕王出征回来,便将人嫁于燕王,但燕王回燕京之后,便立即出使大宣了,连面都没与这位乐姑娘见。” 司言点点头,没说什么。 她大概知道这位乐凝姑娘来上京的目的了。 司言看完资料,轻轻放到一旁:“魏书的身份,调查得如何了?” 博雅神情严肃起来:“司姑娘,魏书此人极不简单,虽然还没确切的证据,但我们发现,他和北芒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还和大宣的辛皇贵妃……有私情。” 博雅看着司言神情并不意外,也知道她心里有数。 此事牵扯到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必须得慎重慎重,再慎重。 别说他们现在还没确切的证据,就算有了,揭露皇贵妃的丑事,就是揭露皇帝的丑事,此事该怎么做,还得有个万全之策。 “丞相府养在各处的那些杀手呢?他们的身份可有途径能确认?” “我们发现,这些杀手身上都有记号,以方便他们联络和证明自己的身份,一种是明的记号,就像之前潜入贾府的那个杀手,他临死之前,毁了自己胳膊上的一块肉,除去记号。 “还有一种是暗的,陈王府上的那些杀手,便是暗的记号,印在身上不同的地方,明的好说,肉眼便能看见,暗的便需要用特殊的药水才能复现。” “我们可能弄到这样的药水?”司言问道。 “难……”博雅摇摇头,“就像狼毒箭的解药一样,北芒国皇室秘密掌控着这些东西,不为外人所知,不过,既然有,那就一定有办法,司姑娘再给我点时间。” “不着急,慢慢查。”司言轻轻回了一句。 博雅点点头,默了一下,开口:“司姑娘,外面关于你和燕王的谣传……” “那不是谣传。” 博雅微微一愣:“司姑娘是要振兴大宣,还是燕国?” “都要。”司言神色坚定。 “……”博雅看着司言,没有吭声。 司言红唇轻启:“博公子,日后或许这天下不再分大宣,也不再分燕国,甚至,不再分北芒国。” 博雅声音微哑:“博雅没看错司姑娘。” “我也没看差博公子。” 司言缓缓站起身,往门外走去:“这衣服确实不错,轻盈又保暖,定会好卖。” 博雅轻轻一笑:“那我一定会大赚一笔。” 博雅将司言送出雅月阁,看着司言上了马车,马车消失在眼前。 阿繁轻轻走上前来,看着失神的公子:“公子喜欢司姑娘?” “我不过是仰望皓月罢了,雍王都留不住的女子,岂是我能留住的?” 博雅话音落下,缓缓转身,回了雅月阁。 第123章 绑起来,关进左卫府大牢 寒冬的午后,阳光达到强盛后,又逐渐微弱下来。 乐凝和丫环落雪按照掌柜的所指示方向,来到一片官员府邸聚集的街区。 这段路并不长,但两人走过来遇到不少巡逻的卫队。 “小姐,这里便是司徒府了。” 丫环落雪一个转身,看到一座高高的门楣,上面烫金匾额“司徒府”三个字格外耀眼。 乐凝跟着转过身来,双目盯着司徒府大门,这就是燕王喜欢的女子所住的地方吗? 司徒府的门房在里面看到门外两人,正想着他从未见过此二人,要不要上前去问问情况。 就在这时,一队巡逻的护卫从司徒府门口经过。 乐凝和落雪连忙退到路边,让出一条路来,两人本以为和先前一样,护卫看他们一眼便会离去。 不曾想,这队巡逻的护卫见了她们,直接停下脚步。 为首一人目光锐利扫视过来,厉声喝问:“你二人在此做什么?” 凌将军交代过,司徒府门口一定要加强巡逻,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都要严查清楚。 乐凝见着官兵前来,镇定开口:“官爷,我们是司徒府的远房亲戚,前来投奔司徒大人的。” 原本没什么反应的凌墨翰听到这话,不由抬腿走了上来。 他目光扫过乐凝和身旁丫头:“司徒大人的远房亲戚?” 听到这道低沉冷厉的声音,乐凝不禁微微抬眸,看了一眼这个身影高大的男人。 这是个极为年轻的将军,容貌俊美,看着十分沉稳,他一袭大宣统制的锦衣官袍,手握佩剑,浑身一股逼人的贵气。 乐凝虽然从未来过上京,但也是自幼在燕京城长大,一见眼前男子气质,便知他身份不低。 见着黑衣女子打量凌将军,凌墨翰身旁护卫斥道:“将军问你话呢?哑巴了?” 乐凝低垂着头,赶紧回道:“回大人,我们是来司徒府找人的。” “找谁?”凌墨翰冷厉的声音,在深冬的寒流中回荡。 乐凝看着脚尖的雪,心头涌出一股不妙的感觉:“找我表舅,也就是司徒大人。” “哦?司徒大人是你表舅?”凌墨翰冷冷盯着眼前黑衣女子,目光暗沉下来。 乐凝不答反问:“将军可是认识司徒大人?” 她本以为提到自己是司徒大人亲戚,这些人会赶紧离开,没想到反而引起了这男人的注意。 看起来,这位巡逻的将军和司徒府关系匪浅。 凌墨翰的声音轻柔而冰寒:“岂止是认识啊?这司徒府,就是我的家。” 乐凝心下一沉,想起司徒之女有个哥哥司清山,难不成这位将军便是司清山? 乐凝正想着如何脱身,只听凌墨翰一声令下:“给我抓起来。” “大人何故抓人?”乐凝秀眉一蹙,目光警惕地盯着凌墨翰。 凌墨翰冷冷开口:“司徒大人不会有来自燕国的远房亲戚。” “我是大宣人。” “带着燕京城口音的大宣人?” 乐凝微微一愣,硬着头皮回答:“我是在燕京城住了几年,可能口音受了影响……” “还不动手?”凌墨翰目光扫向左卫府护卫,一声令下。 乐凝见这男的不好蒙骗,顿时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朝着凌墨翰杀去。 她的丫头落雪也是个练家子,同样抽出一把软剑,朝着自家小姐身边而去。 眼见两个女子拔剑对着凌墨翰,左卫府的护卫们齐齐拔出剑来。 凌墨翰神色冷沉盯着朝他杀来的女子,他就知道这两人身份有问题。 大宣和燕国交好,上京城许多从燕京前来上京做生意的人,凌墨翰巡视上京的时候,就遇到过不少。 这两人说着蹩脚的上京话,却带着燕京城口音,一看就是从燕国来的。 乐凝手中软剑从眼前呼啸而过,凌墨翰挥剑抵挡,两人交手,凌墨翰发现这女子有些身手。 都说燕京城的女子人人骑得战马,习得武,传闻倒是不假。 乐凝不欲与凌墨翰纠缠,只想寻了机会逃走,谁知这男人武功高绝,她根本找不到逃跑的机会。 落雪被护卫们缠着,更是手忙脚乱,招架不住。 十几个回合之后,凌墨翰便摸清了乐凝的招数套路,一剑将她手上软剑夺了。 “哐啷”一声,软剑掉落在地上,一把冰冷沉重的剑横在乐凝脖子上。 “小姐!”落雪大喊一声,自己也被左卫府护卫擒住。 凌墨翰目光冷冷扫过乐凝:“绑起来,关进左卫府大牢。” 就在这时,“嗖”的一声,一道极细微的声音响起,凌墨翰回过神来之时,一根银针暗器刺入他手臂。 乐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军,你中了我暗器上的毒,若是没有解药,三日之内便会毒发身亡。” 凌墨翰盯着眼前女子,面无表情地拔出银针:“抓起来。” 护卫们上前扭住乐凝胳膊,乐凝挣扎着看向凌墨翰:“将军,我无意伤你性命,只为自保,若是你身体感觉酸软疼痛,随时来找我……” 凌墨翰语气一沉:“用不着找你,云崖神医便在上京。” 乐凝顿时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在司徒府门口停下,司言和早就等在马车上的燕龙弈一起下了马车。 乐凝一眼扫过去,只见马车上走下一位女子,冰肌玉肤,容貌惊为天人。 这就是燕王喜欢的那位女子吗?是她吗?是司言吗? “还不快带下去?” 凌墨翰一声令下,护卫连忙将乐凝和落雪带了下去。 “王爷,王爷……” 落雪突然朝着燕龙弈所在的方向大喊一声,“救命啊,王爷……” “住口!”乐凝冷冷盯了落雪一眼,落雪满脸疑惑,却还是住了口。 乐凝转过头去,不让燕龙弈看到自己,她就是死,也不会让燕王看到她如此落魄狼狈的模样。 乐凝的声音从凌墨翰背后传来:“司将军,这毒云崖神医未必能解,还是找我稳妥些。” 凌墨翰嘴角抽了抽,这女人以为他是清山…… 凌墨翰掀开袖子,只见手臂上赫然出现一个红点,司言这时走过来:“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凌墨翰淡淡回了一句,目光落在燕龙弈身上。 就是这男人,抢走了他的阿言? 第124章 那就让它变成真的…… 燕龙弈很难忽略凌墨翰看过来的目光,不能说比刀子还锋利,只能说,那就是一把剑。 不过很快,这把剑自己回到了鞘中,收敛了刺人的光芒。 司言淡淡开口:“没事儿就好,那你继续当值,我和燕王还有事情要谈,就先回府了。” 司言没有忽视凌墨翰手臂上的红点,她回头请云崖神医帮他看看。 若是云崖神医看不好,她再去左卫府大牢走一趟。 那乐凝也是为了自保,只要放了她,自会给解药。 凌墨翰:!!! 外面到处都是这两人的谣传,他们也不知道避着点儿? 还堂而皇之,公然一起回司徒府? 司言和燕龙弈迈入司徒府大门,凌墨翰转身对属下吩咐:“你们继续巡逻,我一会儿就回。” “是,凌将军。”左卫府的弟兄们得了命令,继续巡逻去了。 凌墨翰沉默着跟在两人后面,见司言和燕龙弈并肩往里走,没来由的一阵生气。 他大步走到两人中间,将司言和燕龙弈隔开:“燕王殿下,男女授受不亲,请你和我妹妹保持距离。” 燕龙弈:…… 妹妹? 凌二公子看他的眼神,可没那么简单…… 不等燕龙弈开口,凌墨翰便以兄长的口吻道:“外面谣传,你和燕王早就互许终身,你们还是保持着距离为好。” “没必要。”司言淡淡回了一句。 “怎么没必要?”凌墨翰眉头大皱。 “有什么必要?我被指婚给雍王的时候,外面还不是到处传我和你青梅竹马,如何如何……” 凌墨翰:…… 是啊!那时候外面就有传言,说他和阿言早就不清白了。 司言神色清冷:“外面的言语,你若是太在乎,那就是刀,可让你鲜血淋漓,你若是不在乎,那它就是一阵风,吹走了,也就散了。” 司言转身进了书房,凌墨翰跟了进去,燕龙弈也缓缓进入。 凌墨翰盯着轻车熟路自己找位置坐下的燕龙弈,负气地开口:“所以,你们今日是有事要谈,还是幽会?” “幽会。”司言回了一句。 燕龙弈嘴角抽了抽,这丫头…… 故意气凌二公子? 燕龙弈没有吭声,凌二公子和阿言青梅竹马,两人一般大的年纪,明年开年之后,他虚岁也才不过十九,就算是做事再沉稳,到底也还是年轻气盛。 凌墨翰气得不轻,对着司言冷哼一声:“我也准备去幽会了。” “那你还不赶紧去?”司言抬眸盯着凌墨翰,“我看刚刚那位黑衣服的姑娘就挺漂亮。” 凌墨翰咬牙:“确实长得不错。” 话落,他冷笑一声,目光扫向燕龙弈,“可惜,人家是来找燕王的,燕京城的女子追燕王殿下都追到上京城来了,燕王殿下魅力不小。” 凌墨翰身上的怒气,到底还是燃到了燕龙弈身上。 燕龙弈却很淡定,只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喝茶,连吭都没吭一声。 司言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我倒是觉得这姑娘像来找你的,不然,怎么会对你下毒?” 凌墨翰:…… 她还知道他被人下毒了啊?也不看看他手上的伤。 凌墨翰漠然道:“有了燕王了,我在你心里真就毫无位置了……” 司言淡淡开口:“早点认清现实挺好,我要是你,我宁愿去找刚刚那个女孩儿?” 凌墨翰满眼讽刺:“现在不喜欢我了,真是恨不能赶紧给我找个女人,免得来打扰你们是不是?” 司言看向凌墨翰:“我没空管你找不找女人……” “是,只有空管燕王。”凌墨翰生气地提起剑,往门外走去。 燕龙弈在一旁听着两人斗嘴,一时都不知如何开口。 只能说,阿言魅力太大了…… 就连从来片叶不沾身的博雅公子,也让人给阿言做衣服。 燕龙弈眸光轻抬,落到司言这身奢华至极的衣服上,又转而落到她娇艳的红唇上。 燕龙弈喉结滚动,却克制着移开目光。 司言看着沉默中的男人,不由好笑:“吃醋了?” “那我可真吃不过来。”燕龙弈脸上露出柔和的笑意,“太多了……” 司言身体一动,坐到了男人大腿上:“喜欢你的姑娘都从燕京追到上京了,我是不是也该吃醋啊?” “阿言要是真吃醋,那我得去庙里烧高香……” 燕龙弈完全看不出来这丫头吃醋。 司言都不想说话了,目光落在燕龙弈性感的嘴唇上,只想吻他。 这男人实在太了解她了,她的确不吃醋,没什么好吃的。 她知道这男人别的女人抢不走,若是真被人抢走了,那就不是她的,没什么稀奇的。 司言身体微微前倾,两只手臂勾住燕龙弈脖子,目光落到他喉结上:“王爷在克制什么?” 燕龙弈抬手握住眼前女子的小手:“我怕自己会忍不住,让谣言变成真的……” 外面的人说他和阿言早就不清白了,他已经可以想象,明日的除夕宫宴上,会有怎样难听的语言向他们扑来。 “那就让它变成真的……” 司言手指轻轻卷着男人青黑的发丝,漫不经心,又认真到了极致。 她目光深深看着眼前男人,“我就是要让它变成真的,我要让我们的恋情光明正大暴晒在阳光之下,我要让我司言的男人,公之于众,再也不用躲躲藏藏。” 燕龙弈一颗心猛烈跳动,男人刚劲有力的胸膛,涌动着热血。 他的阿言还是一如既往的狂傲,一如既往的霸气,就如他初见她一般。 燕龙弈嘴唇轻动,低头吻住女子的嘴唇,只深深一吻,旋即放开了司言。 她的唇香甜柔软,带着极致的诱惑,可燕龙弈还是停了下来,哪怕他早已欲火焚身。 “阿言……”燕龙弈按下心中的悸动,抬手揉揉女子的头发。 燕龙弈感受到她满满的情意,知道她认定了他,只要不是他变了心,哪怕海枯石烂,她也绝不会不爱自己。 他很想她,可他更知道自己不能不克制…… 他若是忍不住和阿言在一起,万一有了孩子,世人会怎样看阿言? 他可以承受一切世俗的目光,却不能让阿言承受这些。 燕龙弈轻轻抓住女子按在他嘴唇上的手指:“阿言,等我们的关系公开……” 司言目光看向燕龙弈,从他眼里看到了男人与生俱来的责任感。 那日她诱惑着他,让两人有了亲密的行为,他便说出要提亲,今日他也是怕克制不住。 男人多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种情况下,多是先做了再说,这男人却是上半身思考的动物。 司言轻轻松开了燕龙弈,明日便是宫宴了。 按照大宣的传统,皇帝除夕之日大宴群臣,会一直从早上,到晚上,持续整整一天。 北芒国的特使也会出现在明日宫宴之上,皇贵妃丞相一党更是准备好了猛烈反击。 当然,他们也早就准备好了,迎接一切狂风暴雨。 第125章 宫宴开始 除夕这一日,上京城的积雪开始化了,天气极为严寒。 北风凛冽,吹拂着枝头的枯叶,却挡不住百姓们的欢喜之情。 彩色的灯笼高高挂在街头,家家户户换上了新的桃符,贴上了门神,大街小巷,四处洋溢着热闹的欢声笑语。 皇帝今日大宴群臣,庆贺年节,文武百官接到请帖的,纷纷进宫。 就连挨了板子后,一直休沐在家的刑部侍郎甄至年,也接到了宫宴的请帖,携带着家眷进宫赴宴。 甄骏跟在父亲身后,看到司言,便是一阵咬牙切齿。 这女人害得他被父亲锁在家里,今日若不是陛下大宴群臣,他到现在都还出不了门。 甄夫人远远看到司言,就像是看到了杀神一般,躲在丈夫和儿子身后。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竟害得她夫君被陛下打了板子,还被降了官,他们甄家险些毁灭。 安云公主穿着一身绿色的曳地长裙,顶着满头金钗翡翠进入宫中。 甄夫人一看到安云公主,便笑意盈盈迎上前去,连甄至年制止的眼神都没看到。 上次安云公主替骏儿出气不成,便生了闷气。 可她们到底还是好姐妹,安云公主最后还是原谅了她。 安云公主见到跟在司正轩旁边的司言,回头对甄夫人道:“真是没想到,那司徒之女如此不知廉耻,身为大宣女子,竟然爬到燕王床上去了。” 安云公主说这话时扯着嗓子,四周众人都能听得到。 周围一群上京贵妇,贵族小姐顿时交头接耳,对着司言指指点点起来。 甄夫人低垂着头,没敢吭声,甄骏却是忍不住了。 他不顾父亲的警告,附和着安云公主:“可不是嘛,身为雍王未婚妻,却跑去勾搭燕王,真是世风日下啊……” 甄骏话未说完,只听一道冷厉的声音穿透他的脊背。 “甄公子曾经当街强抢民女,也是世风日下啊。” 甄骏回过头来,只见雍王祁子煜一改往日素雅的穿着,着一袭绛紫色金丝云纹锦长袍,披一件厚厚的貂皮大氅,出现在众人眼前。 甄骏一股气还没发出来,便见祁子煜已走到近前,只得跟着父亲一起对雍王行礼:“见过雍王殿下。” 祁子煜神情严肃,声冷如冰:“宫中圣地,不可谣传,再让本王听见,必拔了你舌头。” 这话是说给甄骏听的,也是说给安云公主和一众议论的贵妇听的。 甄骏一阵愕然,雍王这是在警告他吗? 甄骏连忙辩解道:“雍王殿下,外面到处都在传言,说是司大小姐背叛了你,跟了燕王……” “住口!”祁子煜厉喝一声,“莫非你舌头真不想要了?” 甄骏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敢顶嘴:“是,雍王殿下。” 祁子煜目光看向甄至年:“甄大人,好好管好你儿子,免得祸从口出。” 甄至年弯下腰道:“多谢雍王提醒。” 祁子煜越过几人,大大方方朝着司言走去,甄至年带着妻儿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回过头来,一巴掌甩在甄骏脸上。 “再管不好你这张嘴巴,我们甄家就等着满门抄斩吧。” 甄骏不敢置信地看着甄至年,这到底是不是他亲爹啊? 安云公主看得惊呆了,神色不满地对甄至年道:“甄大人,你何时变得如此怕事了?” 甄至年面无表情地开口:“安云公主身份尊贵,做什么事都是可以的,我们甄家的人可比不得。” 安云公主气得甩开甄夫人的手,满头珠翠不住摇晃,直往大殿内走去。 今日殿内殿外,均设席位,殿内是朝廷要员,以及重要家眷。 外面则是一些职位相对较低的官员,以及他们的家眷。 宫中还设了流水席,供今日巡逻的护卫们享用。 祁子煜默默跟在司言身旁,周围众人目光各异,却是再无人敢议论司言半句。 众人都觉得,雍王殿下今日气质摇身一变,拿出了从未有过的强硬姿态。 司言和祁子煜未说一话,可司言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完全和她站在一边。 司言的位置被安排在父亲司正轩旁边,司清山今日奉命维护宫中秩序,因而不在席位之内。 丞相辛蕤在司正轩对面,信王坐在辛蕤身旁,辛蕤的目光一开始就落在了司正轩父女身上。 燕国特使和北芒国特使也被安排在大殿内,没一会儿功夫,宾客们便相继来齐了。 “陛下到!皇后娘娘到!贵妃娘娘到!” 随着古公公的声音落下,皇帝和皇贵妃的身影出现在大殿上。 与往几年不同的是,今年皇后也出席了这场除夕宫宴。 皇帝精神看着好了许多,皇贵妃的精神则看着差了许多。 皇后看着和五年前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变化。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朝臣们齐声高呼行礼,皇贵妃心情沉闷,坐到了皇帝下首方的位置。 平日里皇后不出来,她都是坐在皇帝身边的,今日这皇后出来,把她的位置都占了。 “诸位爱卿,平身。”皇帝看着心情不错,高举酒杯,“爱卿们辛苦一年了,今日吃好喝好。” “陛下万福!”朝臣们共举酒杯,齐声高呼。 皇帝目光扫过大殿,只觉得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直到北芒国特使狄昊上前,呈上贺礼,祝贺了皇帝之后,将矛头对准了燕龙弈。 北芒国特使狄昊乃是北芒国皇帝的弟弟,乃是北芒国亲王昊王,据说他残忍冷酷,爱好饲养猛兽,连老虎都敢骑。 宫宴一开始,狄昊的目光便落在了燕龙弈和祁子煜身上,就是这两人,联合起来灭了他北芒国军二十万。 “大宣陛下,燕王殿下真是好生厉害,在边关的时候,孤身一人,却从绝境中生还,真是让我们好生佩服。” 皇帝微微一笑:“燕王名震天下,神勇无匹,我大宣人尽皆知。” 狄昊话锋一转,眉头紧蹙:“不过,外臣有一事不明,咱们大宣的司徒府大小姐,究竟是燕王未婚妻,还是雍王未婚妻啊?” 这话引起一阵哄哄议论,朝臣们纷纷想起这几日外面的传言。 辛丞相适时开口:“昊王这话真是奇怪,司姑娘当然是雍王未婚妻啊,那可是我皇陛下亲自指的婚。” “啊?我北芒国的将士们都以为,这位司姑娘是燕王的女人啊!” 狄昊目光扫过司言,满脸惊讶,“当初在边关战场上,司姑娘和燕王可是郎情妾意,情意绵绵,叫我等印象深刻至极,所以,我才闹不明白,这司姑娘到底是燕王的女人,还是雍王的女人?” 第126章 你是在教朕做事? 北芒国特使话音落下,整个大殿里一阵寂静。 众人轻轻放下了手中酒杯和筷子,目光看向燕王、雍王,以及那个风头中心的司徒之女。 雍王和燕王各自喝着酒,神色冷沉,没有做声。 司言则轻轻抬起目光,微微看了皇帝一眼,皇帝正好看着司言,耳边回荡着司言所说的那些话。 四目相对,无声却有很多意思不言而喻。 司言轻垂下目光,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前美味佳肴,就好似没听到北芒国使者对自己的议论。 皇帝脑子里嗡嗡回想着那一日,司言请求他庇护,说自己怕谣言。 没想到,今日北芒国特使当真以此事发酵,想要找事。 这丫头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么? 皇帝甚至还记得,他问司言谁敢这么做,司言当初没有明说…… 只说时间到了,他心里就有数了。 他还以为司言说的是丞相等人,没想到北芒国特使先跳出来了。 司言、雍王和燕王三人的沉默,加上司正轩和皇帝的沉默,让狄昊的一番言论,变成了空荡荡的一句话。 狄昊知道司正轩护女,昨日和大宣丞相闲聊之时,大宣丞相辛蕤也提醒过他这一点。 他已经背好了一系列说辞,打好了腹稿,准备和司正轩唇枪舌战一番。 可这个号称护女狂魔的司徒大人,听到自己女儿被人诋毁,却是一声未吭。 辛蕤不禁暗暗皱眉,事情的发展和他预想的有些不一样。 偌大的殿内,没有人回应,让狄昊的一番话变得很是尴尬。 辛蕤这时抬起眸光,朝侧面看了一眼。 礼部尚书宋仪接到指示,不紧不慢地从坐席上站了出来:“陛下有所不知,近日上京城有些传言,说司姑娘和燕王……有……有染……” 礼部尚书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将这两个词说出来…… 皇帝目光微沉:“有什么?” 皇帝仿佛没听清,语气之中带着警告,礼部尚书听出来了,可他不得不按照原计划行事。 他虽是大宣朝臣,实际上却是听命于丞相辛蕤,而不是皇帝…… 宋仪定了定神,对着皇帝开口:“回陛下,外面传言说,燕王和司徒之女司言,有不正当的关系。” 皇帝的神色愈发阴沉,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又重重放下。 “砰”的一声,酒杯砸在几案上,众人皆是心神一颤。 司言果然没有料错,这些人接下来就该让他解除雍王和司言的婚约了。 皇帝莫名的怒气,谁都看得出来,却没有人顾忌皇帝的心情。 礼部尚书更是只想完成自己的任务,不然,没法对丞相交代。 就在这时,狄昊接过宋仪的话,语气带着嘲讽:“哦?上京城也有这样的传言么?当初在边关的时候,我北芒国将士便亲眼所见司姑娘和燕王孤男寡女,暧昧不清,果然,纸是保不住火的……” 众人都还看着狄昊,燕龙弈的声音响彻大殿:“本王和司姑娘,如何孤男寡女,如何暧昧了?” 狄昊目光阴沉扫向对面燕龙弈,这男人真是北芒国最大的死敌。 梁大将军回国复盘这场战争,发现都是这个燕龙弈改变了战局。 燕龙弈仅率五千人马,灭了他北芒国军数万人马就不说了。 北芒国军和大宣对峙之际,也是燕龙弈突然带兵出现,和祁子煜前后夹击,导致北芒国军败退到北雁关。 而后,在北雁关,这男人又假装撤退,让梁大将军误以为燕军已经回国,结果,石磊将军两万人马偷袭大宣全军覆没。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燕龙弈根本就没回燕国,而是迂回埋伏在路上,在梁大将军北雁关战败撤退之时,截断了北芒国军的退路。 狄昊冷笑一声,满眼讽刺:“燕王何必问我?你性命垂危之际,不是这位司姑娘冲出来救你的吗?你们不是一起逃入兀鹫山中,共度良宵吗?” “是啊,你也说了,本王性命垂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大腿上还中了你们北芒国狼毒箭,却和司姑娘共度良宵,本王真是好生厉害。” 狄昊听出燕龙弈话里的讥讽,面色一沉反击道:“燕王若不是和司姑娘有私情,司姑娘如何会冒着生命危险救你,又如何会在脱离危险之后,单枪匹马深入我军,为你拿狼毒箭的解药?” 燕龙弈冷眸看着狄昊:“真是感谢你,一次次提起司姑娘对我救命之恩,这让我更加知道,我燕龙弈这辈子最该感激和敬重之人,便是大宣的司徒之女,司言。从今往后,谁若是敢伤害司姑娘半分,便是与我燕龙弈为敌,便是与我燕国为敌。” 燕龙弈浑身气势,掷地有声,只让在场众人心神一颤。 狄昊嘴角抽动:“是感激敬重,还是恋慕,燕王心中清楚。” “本王的确清楚。”燕龙弈语气如冰,“本王还很清楚,本王要是当真死了,你们北芒国做梦都该笑醒了,怎么,没如你们的愿,不开心了?” 狄昊胸口怒气腾升:“燕王如何说话的……” “好了,狄特使。”安王祁广安面色冷沉站了出来,轻斥一声,“这是大宣宫宴,狄特使若是对燕王有什么意见,回头再说……” 狄昊气得嘴都歪了,同是一国亲王,祁广安叫燕龙弈就是燕王,叫他就是狄特使? 狄昊冷冷盯着燕龙弈,他知道燕龙弈打仗厉害,可没想到他嘴上功夫也这么厉害。 狄昊闷闷地坐下不说话了,压力又给到了礼部尚书宋仪。 在辛蕤的眼神威压之下,宋仪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陛下,关于司姑娘和燕王的事情,外面传得真是不堪入耳,臣以为,司姑娘如此狼藉的名声,实在是配不上雍王殿下。” 皇帝冷冷盯着礼部尚书,这狄昊都歇菜了,他还没完没了了? 这可真是提前策划好了,不把计划执行完不罢休啊! “那宋爱卿是什么意思呢?”皇帝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宋仪深呼吸一口气,沉着开口:“臣以为,司言姑娘身为还未出嫁的闺阁女子,却是出入战场,抛头露面,整日与男子为伍,实在不适合为雍王殿下未婚妻,陛下当解除雍王和司言之间的婚约。” 皇帝一巴掌拍在桌案上:“礼部尚书好大的胆子,敢教朕怎么做事?” 第127章 这女人究竟有何魔力? 宋仪双腿一软,跪了下来:“陛下,微臣万万不敢教陛下做事啊,微臣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微臣是真的担心司姑娘性格豪放,若是将来入了雍王府,还是由着自己性子,四处抛头露面,会不合适,因而提出让陛下解除二人婚约。” 皇帝阴沉着脸,浑身散发着冷气,皇贵妃坐在皇帝下首方都感觉到了。 她微微抬眸看了皇帝一眼,皇帝对司言的偏爱,真是来得奇怪…… 她让皇帝纳了司言为妃,皇帝还不同意,真是邪门儿。 朝臣们都知道皇帝生气了,一时之间,整个宫宴之上气氛沉闷。 就在礼部尚书顶着皇帝杀人一般的目光,独木难支之时,另一位朝臣在辛蕤的示意下站了出来。 京兆府尹卞随朗声开口:“陛下,据臣所知,司徒之女为人张狂,先前公然与甄大公子发生冲突,便是得理不饶人,而后又经常抛头露面,出入雅月阁等场所,确实不适合为雍王未婚妻,陛下,若是不解除雍王和司言之间的婚约,我大宣皇室,日后恐会成为全天下的笑话。” 皇帝满眼失望盯着京兆府尹,平时上京城有事的时候,不见他站出来说话。 这个时候,针对司言一女子,他跳得比谁都快,就跟后面有人拿鞭子抽他一样。 皇帝抬眸看了司言一眼,只见她镇定自若吃着饭菜,时不时喝口酒,真是惬意! 这丫头…… 都火烧眉毛了,怎么就一点不着急? 皇帝收回视线,目光凛冽看着京兆府尹:“朕看你才像是个笑话,我大宣何时规定禁止女子出门了?去雅月阁吃个饭又怎么了?外面的人说什么你们就听,还有自己的脑子吗?” 皇帝已经知道,这群人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他解除雍王和司言之间的婚约。 他们根本不知道,人家司正轩还根本就不想让自己女儿嫁入皇家。 他好不容易拉扯的这一门亲事,这些人就那般费尽心机想要搅黄了? 卞随没想到皇帝如此维护司言,一时之间有些张口结舌:“这……陛下……” “好了,结结巴巴的说不清话就别说了,都给朕闭嘴!” 皇帝态度强硬,想要强行压下此事。 辛蕤着实有些没想到,陛下不追究司言和燕王之事,却说宋仪和卞随没有脑子。 他一句“都给朕闭嘴”,意思就是谁也别再提了。 辛蕤很是疑惑,司言不过是进宫,和陛下私下聊了一两次,就给陛下灌了迷魂汤了? 辛蕤神色阴沉下来,他们今日无论如何必须达成目的。 就在皇帝以为事情结束了的时候,他的妹妹安云公主站了出来。 安云公主完全不顾皇帝脸色,盛气凌人地开口:“皇兄,你怕是不知道外面是怎么传司言和燕王的,外面人说司言和燕王早就已经私定终身,花前月下了,司言身为司徒之女,名声如此败坏,如何还配得上雍王?” 皇帝正要开口,又一朝廷大员出列:“陛下,臣等以为,司言配不上雍王。” “陛下,司徒之女名声败坏,乃我大宣之耻辱,不配为雍王未婚妻。” “……” 越来越多的朝臣站出来,说着司言配不上雍王,要皇帝解除司言和雍王之间的婚约。 就连翰林院学士毕柳也站了出来:“陛下,司徒之女不守妇道,和燕王纠缠不清,陛下当解除二人之婚约。” “请陛下解除司言和雍王之婚约,并责罚司徒教女不力之罪。” “请陛下解除司言和雍王之婚约。” “请陛下解除司言和……” “请陛下……” 整个大殿之内,回荡着朝臣们热烈激昂的声音,皇帝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这群人根本不讲道理,只讲人多势众,逼迫于他! 原本喜庆的宫宴之上,三分之二的朝臣都跪了下来,还有一部分朝臣浑浑噩噩,也跟着跪了下来。 皇帝目光冷冷扫过大殿,除了两国特使,便只有司正轩和安王几人还坐着。 皇帝回想起曾经朝议之时,朝臣们也是这样,一步步逼迫,让他没有选择。 皇帝再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他虽然贵为九五至尊,大权实际上并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身为皇帝,也并非可以为所欲为。 司言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这不是皇贵妃丞相一党与她之间的战争,实际上,这是他们和皇帝之间的战争。 皇帝内心里偏向信王,若是不让他切身体会到皇贵妃丞相一党的威胁,他很难彻底醒悟。 皇帝冷笑一声,神情镇定下来,他目光看向辛蕤:“辛丞相,你以为呢?” 一如既往,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辛蕤斟酌着开口:“陛下,臣以为传言不会空穴来风,司徒之女和燕王关系如何,二人心中清楚。” 皇帝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司言身上:“司言,你说呢?你是怎么想的?” “陛下,臣女同意和雍王解除婚约。”司言只淡淡一句。 皇帝不禁闭了闭眼,想起这丫头曾经告诉他,为了大局,需要暂时稳住皇贵妃和丞相一党,以免他们做出过激的事情。 这丫头为了大局才这么说,真是委屈她了。 就在这时,雍王从坐席上起身:“父皇,儿臣有话说。” “你说。”皇帝看着挺身而出的雍王,突然之间,觉得这个儿子,才是最有气魄的。 他能驰骋沙场浴血奋战保卫大宣,也勇于站出来维护自己喜欢的女子。 不像信王,遇到事情只会像只鸵鸟一般,躲在他舅舅背后。 雍王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对着父皇郑重一拜,沉稳的声音铿锵有力:“请父皇解除儿臣与司姑娘之婚约。” 皇帝:……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是他很清楚,他这个儿子喜欢司言,喜欢得要命。 不等皇帝开口,只听雍王又道,“不是因为司姑娘配不上儿臣,而是因为儿臣配不上司姑娘。” 皇帝张了张唇,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他知道雍王一定会维护司言,可没想到他对司言维护至此。 雍王声音响彻大殿:“诸位大臣可能不知,司姑娘不但于燕王有救命之恩,于我祁子煜更是有着莫大的救命恩情,可以说,没有司姑娘,便没有我祁子煜。 “父皇要解除我和司姑娘之婚约,我毫无意见,但我必须要说清楚,不是司姑娘配不上我祁子煜,而是我祁子煜配不上司姑娘。” 雍王话落,宫宴之上一片哗然,就连狄昊都忍不住看了眼沉默中的司言。 这女人究竟有何魔力,能让这天底下最厉害的两位战神对她如此死心塌地? 第128章 他们到底还是青梅竹马 雍王对司言的维护,出乎众人意料,雍王从来不争不抢,今日当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祁子煜目光扫视四座,周身散发着征伐沙场的凛然气势:“诸位大人口口声声,说司徒之女丢了大宣的脸,殊不知,丢我大宣脸的是诸位。 “北芒国军兵临城下,涂炭我大宣生灵的时候,诸位大人在哪里?北雁关被敌军攻破,敌军在我大宣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之时,诸位大人又在哪里? “诸位大人可知,究竟是谁出谋划策,赢得了边关战争的胜利,是司徒之女,是司言! “司姑娘征战沙场,巾帼不让须眉,才让我大宣结束了长达数十年的边关战乱,她为我大宣建功立业,舍生忘死,不求任何回报,却被尔等如此羞辱诋毁,本王深感痛心。 “如今大宣好不容易迎来了和平,诸位大臣就开始对我大宣功臣喊打喊杀了,诸位大人忠勇何在?良心何在? “莫非今日北芒国使者送上贺礼,对我君臣笑颜相对,诸位大臣就忘了曾经北芒国对大宣的践踏吗?诸位揪住一则谣言,便肆意羞辱司姑娘,这才是我大宣最大的耻辱。” 雍王一席话,说得在座朝臣面红耳赤,众臣低垂着头,却是不起身。 礼部尚书宋仪继续说道:“司徒之女的功劳,臣等铭记在心,然而,臣等为皇家颜面考虑,认为司徒之女不适合为雍王妻,还请陛下解除雍王和司徒之女的婚约。” 其余朝臣们跟着说道:“请陛下解除雍王和司徒之女的婚约。” 满朝文武跪在地上,就如一群毫不讲理的无赖。 皇帝从未想过,大宣的朝堂有朝一日,竟会变得如此腐败堕落。 “司言,你觉得呢?” 皇帝抬起眸光,看向那位沉默中的女子,就像是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现在才明白,能救大宣的人,或许只有这位女子了。 自从她出现在上京,雍王势力才一步步崛起,到如今可和丞相一党对抗。 她既然已经料到了现在的局面,那就一定有应对的办法。 司言微微一笑,云淡风轻:“陛下,不过是一桩婚事而已,什么都改变不了,也什么都决定不了……” 皇帝自认自己的反应不算快,可司言的意思他立马就明白了。 司言的意思就是说,无论是否解除她和雍王之间的婚约,司徒府都是支持雍王的。 司言早已说过,让他先答应下来,以稳住丞相一党,免得他们做出过激的事情。 辛蕤听着两人打哑语一般,总觉得哪里不对。 “司爱卿,你以为呢?”皇帝的目光看向了司正轩。 司正轩缓缓起身,恭敬道:“陛下,小女的性子的确野了点,还请陛下解除小女和雍王之间的婚约。” 皇帝深呼吸口气,满朝文武,包括司正轩在内,还是第一次如此一致。 不过,一方是逼迫他,一方是为了大局着想。 “行,朕就听诸位爱卿的。” 皇帝“砰”的一声,再次将酒杯撂在了桌案上,“传朕旨意,解除雍王和司徒之女的婚约。” “陛下圣明!”礼部尚书宋仪完成了任务,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还一直担心,会不会和兵部尚书一样惹恼陛下,被陛下直接处死。 “陛下圣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朝臣们齐声高呼。 皇帝解除了二人婚约,庄严肃穆的大殿上,顿时又恢复了生机。 就在辛蕤等人洋洋得意,相互敬酒庆贺之时,上京城护卫副统领,兼左卫府将军凌墨翰上殿。 凌墨翰进入大殿之中,朝着皇帝单膝跪地行礼。 “启奏陛下,今日上京城发现有人四处散布司大小姐和燕王的谣言,臣考虑到此事事关重大,因而前来禀报。” “说,到底是谁在散布谣言?”皇帝满腔怒气正无处发泄,一听凌墨翰说发现了散布谣言的人,便忍不住想要抓出此人。 辛蕤袖中拳头紧握,这凌墨翰才刚上任,就迫不及待与他们为敌了? “将散布谣言的人带上来。” 凌墨翰对着殿外一挥手,立即有上京城护卫将几个重要的犯人带了上来。 其中一个犯人腿受了伤,被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进来。 凌墨翰拱手道:“陛下,这几人便是臣带人追查茶楼酒肆,大街小巷,所发现的一些重要人物,其他还有几十余人,都关在左卫府大牢里。” 几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朝着皇帝不住磕头:“陛下,饶命啊,陛下,小的们是……是受了一位府上的大人指使,因而才四处散布司大小姐和燕王的谣言……” “哪位府上?”皇帝目光沉沉地问道。 为首的瘸腿之人说道:“京……京兆府尹卞大人府上……” “卞随?”皇帝目光冷冷扫过京兆府尹,这才看到京兆府尹面色早就白了。 卞随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雍王府和司徒府一直没让人出面处理谣言之事,凌墨翰却让人把这些人抓了起来。 司言却并不意外,凌墨翰一再加强巡逻护卫,她早就看在眼里。 她虽然不再是他眼里的那位小青梅,可他不会任由人污蔑诋毁她。 他们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份青梅竹马的感情任何时候都不会消失。 “你……你你你等污蔑老夫!”卞随战战兢兢站了出来,对着皇帝跪下,“陛下,老臣冤枉啊。” 瘸腿的男人大声说道:“卞大人,你不冤枉啊!就是你府上的人让我们散布谣言的啊!你们的人和我们接头的时候,还蒙着面,可我们混迹上京城街头,多长了几个心眼儿,我们一路跟着你们的人,发现他们回了卞府。” 凌将军说了,要他老实交代,或可替陛下求情,饶了他们性命。 卞随双手伏地,大声喊冤:“陛下,臣当真冤枉啊,定是这些刁民被人收买,想要污蔑于臣。” 说着,他还看了凌墨翰一眼,谁不知道凌墨翰是和司大小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啊! 皇帝还没开口,瘸腿男人脱口而出:“陛下,真的是卞大人府上的人要我们散布司姑娘和燕王谣言的,他们说,每散布一条谣言,就有一块铜板的赏钱,我们便找了不少兄弟,一夜之间便让上京城谣言满天飞,但是卞府的人看我们赚的钱太多,就想赖账,不给我们赏钱了。” “简直胡说八道!”卞随满脸涨红,怒目瞪着瘸腿男人。 瘸腿男人继续说道:“陛下,昨日我们还找上门了,卞大人府上的人死活不肯承认,我们被他们打了出来,陛下,小的这条腿便是昨日被卞大人府上的人打伤的。” 说着,瘸腿男人撩起裤腿,露出腿上乌青的伤来,“要不是小的跑的快,这腿就被他们打断了,陛下,小的所说全是事实,我们还有十几个弟兄都可以作证。” 瘸腿男人身旁的几个人连连开口:“陛下,是卞大人府上的人指使我们做的……” “是卞大人,就是卞大人。” 第129章 他们怎么都爱攀咬丞相呢? 卞随整个人都快裂开了,他不过是让人散发了一些谣言,竟然被这些人当众揭穿…… 辛蕤脸色比卞随还要难看,这卞随简直是个废物,安排他做这么点儿事,都做不好。 礼部尚书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好在他的任务是带头请求陛下解除雍王和司言婚约,而不是散布谣言。 司徒府和雍王府一直没有处置谣言,凌墨翰今日当场揭穿,这分明就是雍王一党的回击。 皇帝神色阴郁,目光森森然看向卞随:“卞爱卿,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臣真的不知道啊。” 卞随跪伏在地上,老泪纵横道,“一定是臣府上的人背着臣做的,臣回去之后,定当严惩刁奴,给陛下一个交代。” 事情到了现在,卞随还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推脱责任。 凌墨翰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神色凛然道:“陛下,如此大事,臣认为若是没有卞大人的指示,卞府的人绝不敢做。 “根据这几人的交代,卞府已经付了他们一部分赏银,数额不小,若是没有卞大人指使,卞府的下人也拿不出这么多的赏银。” 凌墨翰话落,瘸腿男人和几个犯人纷纷点头:“是啊,陛下,我们赚了好几千银子,他们只给了几百两……” 说着,瘸腿男人将他们所得的银子都拿了出来,那是一笔一笔的银锭,显然不是普通人能拿出来的。 卞随盯着凌墨翰,龇牙咧嘴道:“凌将军,你休要污蔑于我。” 凌墨翰面不改色:“卞大人,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卞大人若是早点认罪,陛下或许还能网开一面,若是欺瞒陛下,查出你府上的那些人,可就是欺君之罪。” 皇帝见着人证物证俱在,卞随还扯来扯去的,不禁有了怒气。 “卞随!你最好如实说来,否则,朕将你满门抄斩。” “陛下!饶命啊,陛下……老臣一时糊涂,才做了这等糊涂事,还请陛下饶了老臣……” 卞随没有礼部尚书宋仪那么能抗压,三两下便顶不住了。 皇帝满面阴沉,正要撤了卞随的职,只听司言发话了。 “卞大人,我和燕王与你无冤无仇,你究竟为何要传我们的谣言?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司言的话,让卞随浑身一个激灵,他目光微微看了丞相方向一眼,到底还是不敢开口。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皇帝怒气沉沉,冷冷开口。 “陛下,是……是……没人。”卞随想到贾仲淳差点被人刺杀而死,就是一阵后怕。 他让人散布谣言,陛下最多不过是撤他的职,可若是得罪了辛丞相,就有性命之危。 皇帝怒气上来,沉沉道:“好啊,都欺瞒朕是吧?来人,将卞随拖下去乱棍打死,将卞家一门满门抄斩……” 卞随吓得浑身瘫软,嚎啕大哭着说道:“陛下,臣说,臣说……” 卞随吸了吸鼻子,胆战心惊地看了辛蕤一眼:“是丞相大人让臣这么做的啊!” 话音落下,整个大殿一片死寂,辛蕤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皇帝眯起了眼睛:“丞相?” 下一瞬,皇帝怒斥道,“胡说,绝不可能是丞相!” 本来还在犹豫的卞随一听这话,连忙回道:“是丞相啊,陛下,是丞相让人散布司大小姐和燕王谣言的……” 辛蕤目露凶光,仿佛要吃了京兆府尹一般:“卞大人,你为何要污蔑攀咬本相?” 司言云淡风轻地开口:“陛下,臣女记得,上次兵部尚书也是说丞相大人指使的,今日卞大人也说是丞相指使,他们怎么都那么爱攀咬丞相呢?” “司姑娘,本丞相位高权重,自然是有人眼红。” 辛蕤冷冷瞥了司言一眼,看向皇帝,“陛下,这卞随身为京兆府尹,却四处散布司大小姐和燕王谣言,此等行径实在恶劣,臣恳请陛下,立即处死卞随!” 卞随嘴唇发抖,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栗,这辛蕤真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啊! 司言目光看向卞随:“卞大人,你说是丞相大人指使你的,可有证据?” “这……这……” 辛蕤知道卞随手上不可能有证据,沉声开口:“陛下,卞随没有证据,空口污蔑本相,实在是罪大恶极。” 就在这时,安云公主也跟着开口:“是啊,陛下,若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没有证据信口胡说,那这天底下真是没有王法了。” 皇贵妃也不禁说道:“陛下,卞随没有证据,他的话便不足为信,既然已经证明是他散布的谣言,不如速速处死。” 卞随心中一片悲凉,他为皇贵妃丞相一党办事,行了多少方便? 他们到头来,竟然一个个喊着让陛下处死他? 司言再次开口:“卞大人,你说是丞相指使你的,敢问丞相是如何指使你的?” 卞随面如土色地回道:“丞相大人派的黑衣蒙面人前来下令,拿着丞相大人的令牌,要我散布谣言……” 众人都听出来了,这是私底下来路不明的人传的命令,卞随不可能有证据。 “卞大人,你好歹也是京兆府尹,丞相大人要你做?你就做?” 安王祁广安皱着眉头道,“你怎么那么听丞相大人的话?” 卞随嘲讽一笑:“安王殿下,满朝文武,除了司大人和您,还有谁敢不听丞相大人的话啊?贾大人倒是没有听,可是差点被刺客当街杀死…… “别说是我了,就是礼部尚书宋大人提出让陛下解除雍王和司大小姐婚约,也是被丞相逼迫的啊……” 宋仪缓缓闭了闭眼,低垂下头不让人看到他脸上表情。 辛蕤站起身来,怒目瞪着卞随:“陛下,这卞随简直满口胡言!” 辛蕤转身对着皇帝跪拜,“陛下,若真是我逼迫卞随的,他完全可以提前揭露,可他没有,等到自己事情暴露,他才污蔑于臣,其用心之险恶,实在当诛。” 皇帝目光深沉看着辛蕤,直想废了辛蕤的丞相之位。 可惜,没有证据…… 辛蕤如此操控朝堂,他是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废了辛蕤。 一直默不作声的信王见舅舅被牵扯进来,也不禁开口:“父皇,卞随不但四处散布司大小姐和燕王的谣言,还污蔑丞相大人,实在是罪不可恕,还请父皇治卞随死罪。” 皇帝神色莫测看了信王一眼,心底满是失落。 信王眼里只有自己的舅舅,却没有他这个父皇。 第130章 北芒国特使蓄意挑衅 一时之间,卞随成为众矢之的,不但司徒府和雍王一派的人要治他的罪,就连丞相府的人也要治他的罪。 皇帝冷冷盯着卞随,语气沉沉:“传朕旨意,京兆府尹卞随着人散布谣言,污蔑司徒之女和燕王,罪不可恕,卞随立斩不赦,查封卞府,所有财产充公,卞府无论老少,尽皆发配边疆苦寒之地,助力边关将士修筑防御边塞。” 大殿内鸦雀无声,众臣谁也没敢说话,辛蕤更不会为这个弃子开口。 就在这时,五年来从未露面,也一直沉默着的皇后忽然开口:“陛下,臣妾想替卞大人求个情。” 皇帝微微侧眸,看向身旁皇后:“哦?皇后替卞大人求情?” 皇后从坐席上起身,对着皇帝跪地一礼:“陛下,今日除夕大宴,喜庆之日,卞大人已经这把年纪,虽然糊涂犯了大罪,可看在他年事已高的份儿上,不如就免了他死罪,让他告老还乡?” 皇帝默了一下,抬眸看向司正轩:“司爱卿,你以为呢?” 整个朝堂之上,他可信任的人不多了。 司正轩是他信任的人中,关系最亲密的了。 若是日后想要对付辛蕤,还是得靠着司正轩。 司正轩起身拱手道:“回陛下,皇后娘娘宽容待人,臣赞同皇后娘娘的意见。” 司正轩看出来了,皇后一是试探皇帝对自己的态度。 二是念着卞随曾经是太子一党的人,只是太子被废除后,便被丞相一党的人威逼利诱,拉拢过去了。 皇帝点了点头,看向眼前温婉的皇后,微微一笑:“好,朕给皇后这个面子。” 说着,皇帝对皇后伸出手,将皇后扶了起来,“起来吧,皇后。” 皇后为卞随求情,让朝臣们看到了雍王势力的宽容大度,以及丞相一党的睚眦必报。 两者之间,高下立见! 朝臣们看着陛下和皇后多年来,还是如此相敬如宾,不禁意识到,皇后娘娘在陛下心目中,还是有一定的分量。 如今太子被废,自是没有继承大统的机会了,可雍王也是皇后养大的,皇后定会支持雍王。 朝臣们再次权衡利弊,忽然就发现,雍王势力已经强势崛起,而皇贵妃丞相一党簇拥的信王,则是日渐衰落。 皇贵妃看着皇帝扶起皇后,脸色止不住的难看,她苦心经营和皇帝的关系多年,就这样毁于一旦? 皇帝缓和了语气:“看在皇后和司徒大人的面子上,朕就不砍你脑袋了,准你告老还乡吧,卞府依旧查封,财产充公,你的家眷随你一起归乡。” “谢陛下!谢皇后!”卞随再次老泪纵横。 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曾想,皇后娘娘宽容,求得陛下饶了他性命。 卞随拖着年迈的身体,颤颤巍巍走出大殿。 想当年,他也是意气风发的青年啊,他也立志要成为一个好官。 可是不知怎么的,他竟一步一步走上了丞相的贼船,晚节不保。 处置完卞随的事情,宫宴上气氛一片低迷,皇贵妃咬牙切齿看着司言。 她已经听人说了,皇后之所以出宫,就是因为司言让人给她传了话。 她实在是没想到,自己一个宫斗老手,竟然会栽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身上。 这司徒之女当真是好本事,不动声色便让燕王、雍王,以及凌墨翰倾力维护。 如今皇后为卞随求情,更是显得他们刻薄寡恩,眼看着他们就要失去人心了。 就在这时,北芒国特使狄昊再次站了出来,兴致勃勃地开口:“大宣陛下,今日不开心之事甚多,我北芒国给大宣陛下准备了一些乐子。” 皇帝眉头一跳,目光看向狄昊:“什么乐子?” 狄昊勾起唇角:“我手下有一勇士,能力拔千钧,世无敌手,今日来了大宣,想开开眼界,看看大宣有没有人能敌得过他,不知大宣皇帝可否满足他这一愿望?” 皇帝心头微沉,这是赤裸裸的挑衅,若是应下,恐大宣无人能敌,若是不应下,又丢了大宣的脸面。 凌墨翰一人能敌十八个禁军护卫,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这北芒国的人? 皇帝神色沉着,不动声色地开口:“什么样的勇士?叫上殿来朕看看。” “啪啪啪”狄昊一拍手掌,殿外走进一个彪壮的汉子。 此人身高九尺,赤膊文身,胳膊上文着一只青面獠牙的猛虎,穿着虎皮制作的皮袄和长袍,看着威猛强壮,高大无比如同小山一般。 “这位便是我北芒国的勇士,名叫赤雷,他听说大宣猛士如云,司清山将军和雍王都是一等一的勇士,今日便想挑战一下二位将军。” 话落,狄昊的目光看向了雍王,“怎么样,雍王殿下,赤雷应该不是你对手吧?” 狄昊语气之中的激将,所有人都听出来了。 大宣朝臣,哪怕是站在皇贵妃丞相一党的,此时也有些不满。 雍王殿下从边关回来后,便身体受损,若是和这赤雷对战,就算赢了,也是重伤。 这北芒国特使蓄意点名雍王,分明就是不怀好意。 不等雍王开口,安王接过话道,“狄特使,我雍王和司将军乃是指挥千军万马之将领,不是一介莽撞武夫,狄特使想找雍王和司将军比试,怕是找错人了。” 狄昊目光扫视四周:“怎么?这偌大的大宣,这么多的大宣勇士,就没有一个人敢和赤雷打一场吗?” 皇帝正想着让人去把凌墨翰叫回来,只见雍王和司正轩同时起身。 不等雍王开口,司正轩推开面前酒盏:“陛下,臣来试一试这位北芒国勇士的功夫。” 辛蕤:…… 在座众臣:…… 皇帝:!!! 司正轩没开玩笑吧?他上? 众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司徒大人竟然挺身而出,司徒大人可是一文官,和这赤雷打,莫不是在开玩笑? 司言知道父亲没开玩笑,这偌大的大宣,只有司徒府和皇贵妃丞相一党对抗,却能够屹立不倒,父亲的武功不弱。 司家世代将门,父亲自小学武,虽然后来做了文官,可父亲这些年,一直练功,底子极为深厚。 只是,若要近身肉搏,父亲哪怕功力深厚,也很难赢得这赤雷。 赤雷四肢全是肌肉,几乎没有脂肪,他的力量极为强大。 父亲就算勉强能胜,也难免受伤,而司言对这种庞然大物,早就有了丰富的经验。 第131章 陛下,你永远都可以相信我 狄昊早知道大宣厉害的武将不多,要是有人出马,就非得是雍王和司清山,没想到司正轩站了出来。 司正轩是一个文官,还一把年纪了,就算他们胜了,也不光彩。 他们的目的是重伤雍王,以及司清山,而不是和这司正轩打。 狄昊轻嘲一声:“司徒大人乃是文官吧?若是由司徒大人出面,恐怕有些不合适,难道大宣就没人了吗?” “大宣人多的是。”司正轩目光扫过狄昊,冷冷开口,“北芒国勇士若是想挑战大宣别的勇士,就先干掉了我这个老头子再说,若是连本司徒都打不过,又有何颜面和底气挑战我大宣别的勇士?” 司正轩一眼便看出,这狄昊就是奔着雍王来的。 雍王倾力维护言儿,那他就不能不维护雍王。 他今日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可能让北芒国的人和雍王对战。 雍王抬眸看向司正轩,不由眼眶一热,他感觉到了司徒大人对他的爱护。 司徒大人的心意他领了,可他不能让司徒大人和这北芒国的人打。 雍王挺身站了出来:“父皇,儿臣今日就会会这北芒国的勇士。” 皇帝有些佩服司正轩的勇气,他知道年轻时候司正轩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可司正轩毕竟年纪大了…… 他也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出手,他已经对信王丧失了信心,日后还想立雍王为太子,雍王的身体绝不能再受半分损害。 皇帝神色轻柔地开口:“煜儿退下,你身为大宣雍王,身份贵重,当保重自己的身体。” 皇帝这话,让在座所有大臣都不禁琢磨,陛下对雍王这般关心,莫非是要立雍王为太子? 就在皇帝要召凌墨翰过来的时候,凌墨翰得知大殿上有人挑衅,已经赶了过来。 奉命和皇宫禁军一起维护宫中秩序的司清山也匆匆赶来,两人一齐进入大殿。 “陛下,臣愿挑战北芒国勇士。”司清山步履从容,走到大殿中央对着皇帝跪拜行礼。 “陛下,臣也愿意挑战北芒国勇士。”凌墨翰同样单膝跪地,语气刚劲有力。 两位年轻力壮的将军出现,让整个大殿都亮了几分,皇帝心里也亮堂起来。 皇帝看着挺身而出的几人,他最信任的老臣司正轩,司正轩的儿子司清山,凌岳峰的儿子凌墨翰,还有他的儿子雍王…… 这四人傲骨铮铮,挺身维护大宣尊严,让他不禁想要落泪…… 他大宣还是有人在的。 皇帝冷冷看了辛蕤一眼,信王和丞相那边,是没有这样血性的男子在的。 这一刻,皇帝下定决心,大宣的江山不能交到信王和辛蕤手上。 就在皇帝斟酌着让司清山和凌墨翰谁上的时候,司言清冷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陛下,何必劳烦几位将军?” 少女窈窕的身影从席间站起,“我一女子,便能把这位北芒国的赤雷勇士,打得满地找牙。” 此话一出,大殿之上一片哗然。 皇帝:…… 满朝文武:…… 在场所有人都不禁瞪大了眼睛看向司言,司徒大人挺身而出,就已经够让人惊讶的了,这司徒之女怎么也站了出来? 众人神色各异,或担心,或怀疑,或奇怪…… 燕龙弈看向女子的眼神,充满了紧张,也充满了骄傲,这便是他的阿言,永远无畏的阿言! 阿言可以容忍别人羞辱她,却绝不允许有人羞辱她的大宣。 燕龙弈心疼她,可是更了解她! 所以,哪怕她要挑战北芒国力量强得可怕的勇士,他也没有吭声。 皇贵妃看着司言嘴角抽了抽,接着,轻笑着开口:“陛下,听说司徒之女在边关战场上杀敌,勇猛无匹,今日,不如就由司徒之女挑战一下北芒国的勇士?” 皇贵妃一开口,辛蕤便也跟着说道:“陛下,司姑娘巾帼不让须眉,臣等也想开一开眼界。” 礼部尚书宋仪接收到辛蕤眼神,也跟着说道:“久闻司姑娘在边关如何威武,今日能得一见,真是我等之福气。” “是啊,是啊……”几个皇贵妃丞相一党的人纷纷附和。 皇帝对皇贵妃丞相一党的做派,已是反感到了极致。 他们先逼他解除雍王和司言解除婚约,又一力把司言一女子推出去,真是枉为大宣臣子。 皇帝目光深沉看向司言,一时有些看不透这个女子。 她到底行不行? 她到底是不是有那么厉害? 皇帝张了张唇:“司言,你……” “陛下,你永远都可以相信我。”司言轻轻一句话,让皇帝心头一颤。 这可是司正轩的女儿,不会不靠谱! 皇帝一眼看去,只见这丫头温声细语,从容自信,没有丝毫畏惧。 “好,就司言!”皇帝下定决心,拍板道,“小丫头,你要是能打败了北芒国勇士,朕重重有赏。” “谢陛下。”司言微微一笑,从席间走了出来。 司正轩看着女儿,有些担忧,可看到女儿回头朝自己眨眼,终究还是没有吭声。 凌墨翰微微张了张唇,可想到自己是这丫头手下败将,便没吭声。 狄昊目光扫向司言,冷笑一声:“司姑娘好生狂妄!” “一般。”司言淡淡回了一句。 狄昊上下打量着司言,眯起眼睛道:“司姑娘,比武搏斗,难免受伤,还望司姑娘悉知。” “受伤?”司言冷眸扫向狄昊,“我司言的规矩,可不是受伤那么简单,跟我对打的人,只有一个死字,北芒国勇士要是怕的话,就别上。” “你说什么?”狄昊面色猛然一沉,这女人竟然如此猖狂! 司言神色凛然:“我说,北芒国勇士既然选择挑衅我大宣,我今日便将他打死在拳下,昊王没有意见吧?” “猖狂!”狄昊怒喝一声,不明白司言哪里来的底气。 “北芒国败军之将,还敢来我大宣朝堂挑衅?真当我大宣好欺负?” 司言冷笑一声,转眸看向皇帝,“陛下,臣女今日便为你表演一番,当殿揍死北芒国勇士!” “好!”皇帝一拍巴掌,浑身热血沸腾起来。 “好。”司正轩也不禁为女儿鼓掌叫好,虽然胜负还未定,但女儿如此自信,他便相信女儿。 在场的满朝文武,除了辛蕤几人脸色有些奇怪,其余朝臣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没道理就准北芒国在大宣耀武扬威,而大宣不能出口恶气。 第132章 御前一品女官 狄昊阴沉着脸开口:“司姑娘,一会儿输了,可别哭鼻子……” 司言轻笑一声:“昊王若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若是已经决定好了,我定要昊王搬回一具冷冰冰的尸骨。” 猖狂!简直太猖狂了! 辛蕤目光紧紧盯着司言,他还真不信这小丫头能打败北芒国勇士。 他先前便已经见识过这北芒国勇士的强悍了,他的力量就如他高大的身体一样,根本难以撼动。 也好! 司言败了,雍王一党的气势便会被打压下去,于他们大有好处。 狄昊气得脸颊直抽搐:“赤雷!给司姑娘点厉害看看!” 赤雷往前两步,脚下发出一阵颤动,众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两人看着悬殊太大了。 司言神色从容,立在原地,身体动也没动一下。 “动手吧。”赤雷双目如炬,冷冷盯着对面胆敢挑衅他的狂妄女子,眼里露出一抹不屑,“我让你三招。” 这个女人还想打败他,他捏死这女人就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司言缓缓抬眸,淡淡开口:“那你可让不得,三招我怕直接要了你的命。” 狄昊一听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对着赤雷便道:“赤雷!人家司姑娘武艺高强,何须你让?你可要小心了,千万别手下留情。” 赤雷听到狄昊的话,应了声:“是,王爷。” 司言神色清冷:“我司言出手,就是要命的,北芒国勇士小心点,当然了,要是实在打不过,求我饶命的话,我也会考虑一下。” “少废话,要求饶也是你求我饶命。”赤雷怒喝一声,拳头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跳。 他胳膊上的文身随着他拳头蓄满力量颜色更加青黑。 司言一步步走上前去,朝着赤雷正面出拳。 众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正面对抗,司姑娘手臂不得折断? 司言一手握成拳头,砸向赤雷面门,赤雷冷笑一声:“找死!” 他一拳顶住司言打来的拳头,另一手抓来,想将司言拳头捏碎,不料司言速度极快,拳风猛烈,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赤雷心中一惊,正要捏住司言拳头时,司言另一手直戳他双眼,赤雷满目震惊,连忙伸手去挡。 司言见他挡来,猛一收手,五指掠过他面门,将他脸上抓出五道血痕。 “啊!”仅仅一瞬之间,赤雷面上鲜血横流,他若是再晚一步,眼睛就被这女人戳瞎了。 赤雷捂着脸吼叫的时候,司言已经抽身退开。 “我说过,若让我三招,你会没命,我还忘了说,我出手不用任何花架子功夫,招招致命。” 大宣朝臣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皇帝也看得惊呆了,他甚至没看清楚这丫头是怎么出手的,她速度太快了。 皇帝年轻时候也是练过武的,他知道速度快到几乎看不见,需要多深厚的功力,然而,又快又准,还能保持强劲的力量,更是难上加难。 北芒国勇士第一招便吃了大亏,狄昊整张脸都沉了下来:“不是说了吗?不要让人家司姑娘。” 赤雷哑口无言,他虽说有点轻视这丫头,可也绝没料到这丫头如此厉害。 他所见过的所有人中,都没有比这丫头更邪门儿的。 “来啊!再来!” 赤雷有点怒了,他抹掉脸上的血,活动一下筋骨,对着司言龇牙咧嘴。 司言目光轻轻打量他,力量不错,但是灵活度和技巧远远不够。 司言没再开口,一脚飞踢过去,赤雷全神贯注,目光紧紧盯着司言,想要一把抓住司言的腿,司言却是假踢,在他要抓住自己之时,猛然一窜,矮身从他胳膊底下钻过。 她一把抓住赤雷胳膊,揪着他头发,攀着他肩膀一跃跳到他背上,一个肘击,击中赤雷后颈。 赤雷反手抓住司言,用力想将司言从身上甩了下来,司言又是一个肘击,对准他头颅死穴。 赤雷整个人直接懵了,脑子就跟发生了地动一样,摇摇晃晃。 司言扣住赤雷脑袋和脖子,猛地一扭,赤雷便喘不过气来。 他握住司言纤细的手臂,一把扭住,司言再次出手抓向他眼睛。 “啊——”赤雷惊叫一声,双目鲜血长流。 就在这时,司言迅速拧住赤雷脖子,用力一扭,只听“咔嚓”一声,赤雷脖子一歪。 司言从赤雷背上跳下,“轰”的一声,赤雷小山一般的身体也跟着倒下。 整个朝堂一片哗然,不少家眷吓得面色惨白,捂住了眼睛。 “赤雷!”狄昊惊叫一声,连忙上去查看情况。 一探赤雷鼻息,他已经断了气。 狄昊回过头来,拳头紧握瞪着司言:“司姑娘可真是心狠手辣,不过切磋而已,竟然对我北芒国勇士下死手?” “切磋?” 司言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抽出一条手帕,擦着手上鲜血,“我不是先就说了,想和我司言搏斗,就是一个死?” 狄昊气得鼻孔都张大了,这妖女不知道用的什么魔法,让赤雷根本都没发挥出自己的实力。 这不是赤雷真正的实力! 司言冷眸扫视过去:“昊王要是不服气的话,我们再打一场?” 狄昊哪里还敢上?他刚才也看到了,这女人出手狠辣,招式动作迅如雷电,他又完全不熟悉这女人的打法。 狄昊咬牙切齿道:“司姑娘如此妖邪的打法,真是闻所未闻!” 司言云淡风轻:“那就是你见识少了,这就是战场上的打法,面对你死我活的敌人,弄死一个算一个。” 别说狄昊震惊不已,就是满朝文武,也是大为震惊。 他们还在想着司姑娘到底如何对战这个比她强得多的北芒国勇士,不曾想,她三两下就把人脖子扭断了。 这……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 “好!好!司言为我大宣争光,重重有赏!” 皇帝心情大好,满是赞赏地看着司言,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这丫头果真有本事! 他现在才敢相信,雍王在奏折中对这丫头的赞赏,都是真的。 “好!”安王祁广安和曾经的太子一党也忍不住为司言喝彩。 司正轩看着女儿,眼里说不出的自豪,其余许多人,眼里则是满满的佩服。 皇帝站起身来,高声宣布:“传朕旨意,司言天资聪颖,智勇过人,不但在边关建功立业,保卫大宣疆土,如今更是战胜北芒国勇士,扬我大宣国威,今日特封司言为御前一品女官,为朕之左膀右臂,可随意出入宫中,有事直呈朕御前。” 辛蕤:…… 众臣:…… 陛下对司言如此荣宠,这相当于直接宣布要立雍王为太子啊! 第133章 我是怕你不敢! 满朝文武尽皆震惊,陛下竟然封司言为女官,还是御前女官,而且是一品,这地位,直接就是和丞相、司徒大人一样了啊! 不!这御前女官连丞相都比不上,她有事可直呈御前。 这无论是在大宣历史上,还是九州历史上,一个女子做了一品御前女官,都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而且,司正轩已经是一品司徒,司言又成为一品女官,父女二人便是同朝为官,而且同是一品,这简直开历史之先河。 司正轩和雍王、凌墨翰等人也满是惊讶,这丫头有本事他们知道,可陛下突然封她为一品女官,是他们没想到的。 司言对着皇帝郑重一拜:“臣司言,叩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少女的声音响彻大殿,回音缭绕,震颤人心。 司言等的就是这一刻,御前一品女官,那她可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别说辛蕤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就是司正轩也瞪大了眼睛。 皇贵妃满眼不敢置信,这丫头真是给老皇帝灌了迷魂药了。 凌墨翰眼里充满了斗志,这丫头眨眼之间,就成一品女官了,足可见她本事之高。 他又想起她所说过的话,我要护国将军府翻身崛起,荣光再盛!我要你步步登高,青云直上! 是啊!他该努力了。 要不然,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日后无论走到哪里,也不能抛下他! 燕龙弈满眼骄傲,不愧是他的阿言! 为了今日,她早就开始铺路了,如今大宣皇帝封她为御前一品女官,也是水到渠成。 有了大宣皇帝的信任和支持,阿言日后便可以在大宣大刀阔斧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大宣陛下,臣不服!” 狄昊让人将赤雷尸体抬了下去,双目通红盯着司言。 皇帝神色不悦:“愿赌服输!北芒国勇士连我大宣一个女子都打不过,就不该前来挑战。” 狄昊深呼吸一口气,对皇帝道:“陛下,赤雷曾赤手空拳,打死了我北芒国的一头成年猛虎,若是司姑娘也能够赤手空拳打死一头老虎,我便服气。” 安王祁广安起身道:“北芒国特使,这上京城可不是北芒国,这里没有猛虎。” “有!”狄昊勾起唇角道,“本王此次前来上京,便带来了一头猛虎,司姑娘若是能打死这头猛虎,外臣便承认司姑娘的本事。” 安王冷冷道:“你说打虎就打虎?当我大宣朝堂是什么地方了?是你北芒国的斗兽场吗?” 狄昊冷笑一声:“司姑娘莫不是没有真本事,不敢打虎?” 司言看向气急败坏的狄昊:“我是怕你不敢!” “我有何不敢的?” 司言神色冷淡:“昊王若是敢把北芒国边关的五座城池拿来作为赌注,我便敢打死你带来的猛虎。” 狄昊:…… 安王掌心都冒出冷汗了,这丫头不会真要打虎吧? 这北芒国的老虎身长十余尺,一口可以咬掉一个人的头颅,一巴掌能将人拍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安王见狄昊犹豫,连忙开口:“昊王若是不敢,此事就此作罢。” “本王有何不敢的?”狄昊反唇相讥道,“司姑娘想要哪五座城池?” 司言连舆图也不看,直接报来:“就要榆水城、金乌城、武粱城、白塬城和青松城五座城池。” 燕龙弈听到这五个地方,脑子里已浮现出它们所在的位置,这是北芒国国土中,大宣最容易控制的五座城池。 这五座城池不但靠近大宣,也靠近燕国,在这几个地方,两国想要联合起来对抗北芒国,也很容易。 狄昊勾唇冷笑,这女人还真是会选地方,都是紧邻兀鹫山,靠着大宣和燕国的地方。 “没问题。”狄昊满口答应,又不是她要,他们就会给? 司言转眸看向皇帝:“陛下,请赐笔墨,以及两国交界的舆图,标注圈画城池,昊王写下合约,说明将此五座城池作为赌注,若是我打死了昊王带来的猛虎,昊王便将此五座城池献给大宣,此合约需昊王签字画押。” 狄昊不禁满面阴沉,这女人考虑得还挺多。 “签字画押就不必了吧?本王说话一言九鼎,说到做到。” 司言淡淡开口:“既然一言九鼎,何惧签字画押?昊王若是不想签字画押,那此事就作罢。” 高位上皇帝也不禁发话:“对!这可不是件小事儿,昊王说让我大宣打虎就打虎,当我大宣是什么地方?昊王若是不签字画押,就别再提什么打虎的事儿了。” 狄昊冷笑一声,他们不过是设置障碍,阻止司言打虎罢了。 他们以为他必不会答应,所以才提出此要求。 他今日就偏要答应,他可不相信司言能打死这头老虎。 他说赤雷能赤手空拳打虎,只是为了激司言挑战,实际上,赤雷也不能赤手空拳打死一头老虎。 狄昊应道:“好,我签字画押,你若是能将这头猛虎打死,我北芒国便将这五座城池给你。” 他又不是北芒国的皇帝,他说了不算! 狄昊当场写下合约,签字画押。 司言拿过他写的绢帛,看了看,笑道:“没问题,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北芒国不给这五座城,昊王这辈子就别想回北芒国了,昊王将会被作为人质,扣押在大宣。” 狄昊满面阴沉:“司姑娘还是先打败了这头老虎再说吧。” 安王皱着眉头道:“陛下,这猛虎伤人,众人都在大殿里,恐怕太危险了……” “移驾练武场。”大宣皇帝下令道。 大宣皇宫内有一个练武场,皇帝平日里会在这里考校禁军的武力,练武场四周有铁栅栏围起来,可以防止猛虎伤人。 一群人浩浩荡荡移驾练武场,皇宫禁军拿着盾牌和长矛,围在铁栏外,防止猛虎逃跑出来。 一个带着轮子的铁笼被推了上来,外面盖着一层黑布,黑布掀开,一只老虎张着血盆大口,对着众人一阵咆哮。 “吼——” 众人只觉得空气中一阵震颤,抬眸看去,只见那老虎身长十余尺,身体强壮,凶猛无比,只看一眼,便让人感到惊恐。 司正轩只觉得呼吸一沉,燕龙弈神色也紧张起来,雍王不自觉拧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古公公迈着小碎步走到司言面前:“司姑娘,陛下说了,咱们要是打不过这老虎,也不要紧,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司言回头对古公公道:“古公公请陛下放心便是。” 古圆轻叹了口气,见司言心意已决,只能回去禀报皇帝。 第134章 你放心,我绝不会败! 皇帝听到古公公的回话,沉默一阵,让人把凌墨翰叫了过来。 “陛下找我有事?”这还是凌墨翰封官之后,陛下第一次主动找他。 凌墨翰忽然发现,他和陛下之间的关系,一下子就拉近了。 他知道陛下和司伯伯和父亲年轻时候关系很好,可是自从父亲北雁关战败之后,陛下便不再关注凌家了。 “附耳过来。”皇帝对走到跟前的凌墨翰招手。 凌墨翰将头凑过来,又不敢靠得太近,皇帝抓着他衣服拎得近了些:“这丫头可是和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你要好好保护好她。” “陛下……”凌墨翰浑身一震,感觉到陛下对阿言的看重。 皇帝对着凌墨翰耳朵,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吩咐:“你和司清山带人暗中盯着,看着点儿场上情况,若是那猛虎伤到小丫头,就让人给朕射死!” 这可是在他大宣的地盘上,在他大宣皇宫里,没道理由着北芒国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他们不就是想看小丫头的本事么?小丫头就是败了,他也不可能让这丫头被老虎给吃了。 “是。”凌墨翰领命,匆匆下去准备。 北芒国特使没有忽视皇帝和凌墨翰之间的交谈,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但想也可以想象得到。 狄昊忽然发现,若是司言败了,他们只是逞个威风,没有实际的好处。 若是司言胜了,他们却要献出五座城池,他真是吃了大亏了。 而且,这皇帝刚封了司言为御前一品女官,绝不会允许猛虎咬死司言。 狄昊想到这里,转身面对皇帝,高声道:“陛下,若是司言打不过我北芒国的猛虎,又该怎么办?” 皇帝冷冷开口:“若是打不过,那就说明你北芒国的猛虎厉害啊!昊王不就是觉得我大宣御前一品女官没有真本事么?司言爱卿到底有没有本事,看一下就知道了。” 大宣朝臣们听到皇帝对司言的称呼,都感受到了皇帝对司言的重视。 辛蕤脸上表情已经挂不住了,他丞相府一日之间地位落了千丈,都是拜这司徒之女所赐。 狄昊神色不满地说道:“陛下,这不公平,司言若是败了,什么代价都没有,若是胜了,我北芒国却要给大宣五座城池。” “什么代价都没有?”皇帝冷笑一声,“我大宣女官是冒着被猛虎吃掉的生命危险,给你展示她的真本事,怎么就没有代价了?” 皇帝目光冷冷扫过狄昊,“我大宣虽然没有北芒国的猛虎,可熊是有的,要不,朕也弄两头熊来,让昊王展示一下自己的本事?” 狄昊嘴角抽了抽,抬眸看着大宣皇帝:“那外臣有一个要求,陛下不可让人插手练武场上的事,若是司姑娘不喊求饶,陛下不可让人放箭射死猛虎。” 皇帝冷眸眯起,看向狄昊,这小子眼睛还挺毒,竟然看穿了他的想法。 “陛下自然不会。”不等皇帝开口,司言清冷的声音在练武场上响起,“陛下,近来天寒,臣看这老虎身上的虎皮不错,臣一会儿便扒了它的虎皮,给您做虎皮大衣。” 她自称臣,称得很顺口,仿佛她早就已是大宣朝不可或缺的一名官员。 皇帝嘴角抽了抽,他内心里还在祈祷这丫头不被老虎吃掉。 狄昊神色阴沉:“司姑娘若是败了……” “你放心,我绝不会败。”司言浑身气势,让在座众人都是一惊,狄昊也被她身上气势所震慑。 狄昊目光扫过四周,燕王、雍王、司清山、凌墨翰,甚至司正轩,这些人都盯着,他绝对相信,司言只要有事,他们定会冲上来救司言。 他今日也不能指望杀死司言了,只要司言败了,他北芒国的脸面也就算是挣回来了。 狄昊不得不妥协道:“那本王便拭目以待,司姑娘请吧。” 司言缓缓走进练武场,今日参加宫宴的人,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 上京城的世家子女们,无不佩服地看着这位司徒之女,无论她名声如何,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有魄力。 若是换了别的人,哪怕只是和老虎待在一起,也会双腿发软。 这司言不但敢打虎,还自信能把这老虎打死! 一时之间,众人都不知道她是疯了,还是不要命了…… 练武场上的笼子被人打开,里面老虎转过头来,猛然盯着司言。 老虎从笼子里缓缓走出,朝着司言走来。 司言站在原地没动,浑身散发出强大骇人的气势,目光犀利凶狠盯着老虎。 一时之间,那老虎停下脚步怔愣在原地,和司言对视着。 整个练武场上寂静无声,众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然而,众人想象中的猛虎扑向司言的场面没有发生,老虎和司言对视许久,忽然在练武场上坐了下来。 狄昊不禁满面阴沉,这老虎只有在面对气势比自己强大,它不确信能否拿下猎物的时候,才会停止进攻。 忽然之间,老虎在司言的目光注视下,转身回到了铁笼子里。 练武场上一片哗然,大宣朝臣们不禁哄然而笑。 “这怕不是老虎,而是猫吧?” “是啊!竟然被司姑娘浑身气势吓到了,太好笑了……” “这老虎害怕了!” “古人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司姑娘这是不战而屈人之虎啊!” 狄昊差点没被气死,他对着一旁驯兽师低斥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王爷,这只虎从北芒国千里迢迢来到大宣,路途遥远,水土不服,又见周围这么多人,可能有些不适应。” 狄昊沉声下令:“无论你想什么办法,让这老虎给我凶猛起来!” “是。”驯兽师拿了一块肉,往上抹了点红色的液体,扔到老虎笼子里。 老虎将肉捡来吃了,闻到上面人血的气味,不由再次将目光对准了司言。 司言这次,也朝着老虎走了过来,刹那之间,猛虎吼的一声,张着血盆大口从地上一跃而起,朝着司言飞奔而来。 “啊——”上京城贵妇们见到猛虎突然张牙舞爪,如同闪电一般奔向司言,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 第135章 臣定当肝脑涂地,报效陛下和大宣 皇帝神色也不由紧张起来,司正轩屏住呼吸,目光紧紧盯着练武场上。 大宣朝臣们满目震惊,这猛虎的速度实在是太迅猛了,比那赤雷的动作快了数倍,转眼之间,已到司言面前。 老虎前爪扬起,直立而起,比司言高出半截身子。 它猛地挥起锋利的前爪,抓向司言,张大的嘴巴咬向司言面门。 司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一脚,又狠又准,猛地踢向老虎脖颈。 这一脚,她用了十分力道,踢得老虎都懵了一瞬。 下一瞬,老虎震天怒吼一声,再次挥动前爪朝着司言抓来。 它硕大的爪子猛拍向司言,血盆大口咬向司言的脖子,司言一跃而起,再次踢向老虎脖子。 众人只见老虎抓司言的爪子落了个空,不由大为惊讶,老虎的速度比司言的速度总是慢了一拍。 狄昊瞪大了眼睛,他就没见过反应这么快的人。 老虎彻底被激怒了,它接连朝着司言挥出爪子,嘴里不住地发出怒吼,司言瞅准机会,一把揪住老虎后背上的皮,跳上虎背。 脊椎是老虎身上薄弱的地方,它一般不会让自己的对手靠近后背,然而,司言动作迅猛,老虎还没反应过来,脆弱的脊背已经暴露在司言面前。 老虎猛力甩开司言,司言身体在老虎后背上左右摇晃,然而,老虎无论如何也甩不掉她。 司言紧紧揪住老虎后背,以肘击朝着它脊椎猛打。 老虎忽然全身反起,四脚朝天,将司言压在身下,这只成年老虎的体重约有三四百斤,若是压在一般人身上,能把人肋骨压断。 可司言不是一般人,她早就训练过对付比自己强壮得多的人,以及野兽。 司言迅速抓住了老虎后颈,猛然翻转过身,按住老虎,将它的头使劲往地上按,身体也紧紧压在老虎身上。 与此同时,司言另一只手不住肘击老虎脊椎。 众人都看得惊呆了,司言竟然揪住老虎后颈,把它按在地上打,这女人到底是有多大的力气啊! 司言死死压住老虎,又是肘击,又是拳击,老虎爪子在地上抓出一道道深深的爪印,嘴里发出阵阵低吼。 然而,随着司言猛揍,老虎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没有声音了。 紧接着,发生了让人震惊的一幕。 只见司言一手死死抓住老虎的后颈皮肉,另一手抓住老虎身体的皮毛,以惊人的力量将老虎提了起来。 刹那间,老虎强壮的身体被司言举过头顶,一动不动。 众人满眼不敢置信,这司姑娘抓老虎,就像是抓着一只猫一般。 狄昊整个人都震惊了,他一巴掌甩在驯兽师脸上。 “你这是在搞什么?这是老虎,不是猫,你赶紧让它凶猛起来。” 驯兽师脸上火辣辣的,这种情况他也是前所未见。 一般人就连靠近老虎都难,更别说将重达几百斤的老虎提着后颈提起来了。 驯兽师不住地吹着口哨,然而,司言手上的老虎一动不动,就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 驯兽师满脸沮丧,真是见鬼了! 司言将老虎举过头顶,又将老虎狠狠砸在地上。 她对着老虎脊椎又是一阵肘击和拳击,直将老虎脊椎打断,老虎瘫软在地上毫无反应。 “好!好!”皇帝激动不已地起身,为司言鼓掌叫好。 大宣朝臣们,以及四周观看司言打虎的贵妇人和世家公子小姐们也忍不住为司言鼓掌。 狄昊面色铁青着,他身旁驯兽师无论发出怎样的声音,老虎都没了反应。 “废物!关键时候掉链子。”狄昊想到自己答应了司言交出五座城池,就觉得头痛不已。 这司言扬言,若是北芒国不肯交出城池,那他就休想离开大宣。 他怕是要被扣在大宣了! 司言抬眸看向皇帝:“陛下,臣先前说了,要用这虎皮给您做一件虎皮大衣,请陛下赐臣一把匕首。” “赐司言黄金匕首。”皇帝立即说道。 一柄金光灿灿的匕首被放在托盘里端了上来,司言拿过匕首,蹲下身,开始慢慢剥着虎皮。 众人看着司言神色认真地剥着虎皮,这才回过神来,司大小姐是真的把这老虎给打死了。 “陛下,外臣恳请陛下同意,帮着司言大人一起剥虎皮。”燕龙弈看着武场上女子,高声道。 “好。”皇帝这会儿心情大好,一听燕龙弈请求便答应了。 燕龙弈拿着内侍呈上来的另一柄匕首,走上练武场中央,跟着司言一起剥虎皮。 两人未说一话,配合默契,没过一会儿,一张完整的虎皮便呈现在众人面前。 皇帝大为高兴,立即赏赐了司言许多财物。 “言爱卿,你果然没让朕失望。”皇帝满脸欣慰看着司言,眼里说不出的骄傲。 因着司爱卿是司正轩,皇帝便想出称呼司言为言爱卿。 司正轩则陷入了沉思,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还是不够了解这个女儿。 这真的是他女儿吗? 这丫头或许研究过兵法,也自小练武,可她能打败老虎,除了自身拥有深厚的功力外,一定还细致地了解过老虎。 言儿什么时候了解过老虎了? 司言对着皇帝郑重一礼:“臣定当肝脑涂地,好好报效陛下,报效大宣。” 皇帝点点头,转眸看向一旁狄昊:“昊王,朕这件虎皮怎么样?” 狄昊强忍着怒气:“甚好,陛下。” 大宣皇帝眯起眼睛:“那你答应的给大宣五座城池呢?” 狄昊深呼一口气,敷衍道:“陛下,此事事关重大,外臣还需得呈报我皇陛下,由我皇陛下出具国书,再交于大宣陛下,如此当可交割这五座城池。” 狄昊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司言竟然真能赤手空拳打死他北芒国的猛虎,真是不可思议。 他如今,怕是只有狼狈逃跑了。 皇帝勾起唇角,冷笑一声:“没关系,北芒国一天不交出这五座城池,昊王便一日待在我大宣做客便是,不过,昊王生活奢华,吃喝我大宣可供应不起,还请昊王自费。” 皇帝转眸看向司言,这丫头真是为大宣争了光了! 皇帝满是赞赏地看着司正轩,这老小子藏女儿藏得太深了。 “陛下,今日除夕宫宴,我们还是回去继续欣赏歌舞吧。”皇后温和地提议道。 “是是是,皇后说得极是。”皇帝心情一好,说话也随和多了。 他不由自主握住皇后的手,下令众臣返回大殿,皇后轻轻反握住皇帝的手,两人一起往回走。 辛贵妃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老皇帝竟然看也不看她一眼。 他待皇后这般亲和,看来,是要立雍王为太子,那就别怪他们手下不留情了。 第136章 有人对雍王下毒 众人重新回到宫宴大殿上,歌舞乐起,又是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司言今日大放异彩,大宣朝臣们跟着扬眉吐气,也都心情大好。 司言回到自己的坐席上,从容淡定喝着酒,吃着菜,好似方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皇帝看着司言年纪轻轻,却是不骄不躁,不动如山,眼里不禁满是赞赏。 就在这时,北芒国特使狄昊再次开口:“陛下,大宣的歌舞,想必您日日看也不新奇了,不如看看我北芒国的歌舞如何?” 皇帝不禁微微挑眉,这北芒国昊王又想作什么妖? “北芒国的歌舞,有什么特别的?”皇帝问道。 狄昊扯开唇角笑道:“陛下,当然有,陛下一看就知。” “好,那就看看北芒国的歌舞到底如何?”皇帝道。 北芒国地处中原西北地区,在大宣北部和燕国西部拥有大片领土。 近二十年来,北芒国国力超过了位于中原的大宣,强势崛起。 这几年,北芒国更是四处扩张,向西征服了西域的西图国,以及其余几个小国,北芒国的歌舞受到西域影响,极具异域风情。 狄昊一拍巴掌,几个北芒国舞姬便翩然上前,长袖飞舞,纤腰若柳,薄薄的红纱裹着曼妙的身姿,腰上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只看得人心头火热。 大殿里顿时热烈起来。 大宣皇帝看着感觉不错,朝臣们心情复杂,在考虑日后的站队问题。 丞相辛蕤和皇贵妃心事重重,无心欣赏歌舞。 陈王祁朔宇近来心情郁闷,见到这美貌婀娜的舞姬,不由连连拍手叫好:“好,好!” 大殿中央的舞姬大胆火热,却是看也没看陈王一眼,舞姬跳着跳着,就跳到了雍王旁边。 舞姬围着雍王桌案转来转去,还对着雍王直抛媚眼,那腰肢扭得就跟水蛇一般。 雍王眸光微敛,鼻尖一股浓烈的花香味,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接着用手帕捂住了口鼻。 舞姬这才扭动着身体,重新转回大殿中央,继续跳舞。 一曲舞毕,四周伴舞的舞姬都退了下去,唯中间长得最美的那位舞姬留了下来。 舞姬对着皇帝屈膝一礼:“乌婉儿参见陛下,祝陛下身体康健,福寿延年。” “好,平身。”皇帝开口。 狄昊站起身来说道:“陛下,乌婉儿仰慕陛下已久,愿留在大宣宫中伺候陛下。” 皇帝:…… 他都一把年纪了,还有年轻的女子仰慕他? 这位姑娘仰慕他还在雍王面前跳来跳去的,这举动真是奇怪。 “朕年事已高,恐无福消受。”皇帝直接就拒绝了。 狄昊脸上堆满了笑意:“陛下何出此言啊?陛下正值壮年,正是该好好享受的时候,乌婉儿是真心想跟着陛下……” “好了,朕不需要。”他在宫里养个眼线做什么?嫌宫里的眼线还不够多么? 狄昊极力劝说大宣皇帝:“陛下,听说您近来病了,这乌婉儿会医术,而且医术还很高明,可为您治病。” 皇帝一听,更不敢用了,会医术,那就很可能会下毒…… 他这副身体可再也折腾不起了。 皇帝神色淡淡道:“朕已有云崖神医,用不着乌婉儿姑娘了。” 云崖神医的医术举世无双,不是一个乌婉儿能比得过的,至于美色,乌婉儿是有些,可美人他见得多了,现在没兴趣。 乌婉儿听到皇帝再三拒绝自己,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上,忽然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 她抽噎着跪在地上,楚楚可怜:“大宣陛下,您是嫌弃乌婉儿吗?您若是不要乌婉儿,乌婉儿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怎会死路一条?”皇帝问道。 狄昊眼连忙在一旁解释道:“陛下,乌婉儿是我皇经过层层筛选选出来的女子,是专门送给大宣陛下的礼物,若是大宣陛下不要这个礼物,那她只有死路一条。” 皇帝不禁神色一沉,这是逼着要他收下乌婉儿? “真是岂有此理!这不是逼迫我大宣的皇帝陛下么?”安王祁广安站出来道。 狄昊淡淡道:“安王有所不知,我北芒国的女子性子刚烈,一旦心中认定一人,就必须要跟着他,否则便会寻死。” 安王根本不信,他又不是不了解北芒国,根本就从没听说过此事。 “这乌婉儿姑娘若是真心想跟着我皇陛下,就不会在雍王面前扭来扭去了,她这么做,实在是让人难以分辨她的心意。” 乌婉儿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眸,委屈不已地说道:“安王误会了,乌婉儿之所以在雍王面前跳舞,是因为发现雍王神色有异,乌婉儿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雍王殿下已中了毒。” 此话一出,大殿之上一片哗然。 众人目光都不禁看向雍王,只见雍王神色确实不怎么好。 皇帝神色骤然一沉,立即吩咐道:“请云崖神医过来一趟。” 皇后也不由自主地站起身,目光紧紧地看着雍王。 司言起身走向祁子煜:“雍王殿下,你感觉身体怎么样?” 这宴席上的所有食物都是经过了严格检验的,司言还吩咐了云桥今日跟着雍王一起入宫,云桥就伺候在雍王身旁。 皇帝也知道云桥是雍王身旁的医者,便准许了。 雍王今日根本没吃东西,只是喝了几杯酒,每杯酒都是由云桥检查过的。 “我没事,阿言。”雍王摇了摇头,没觉着有什么异样。 然而,雍王话音刚落,鼻血便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啊!雍王流血了!” 众人一阵大惊失色,几位胆小的贵妇当场尖叫起来。 云桥立刻上前,把住了雍王的脉搏,沉声开口:“雍王殿下中了毒。” 云桥立马给雍王服下一颗解毒丸,不过这解毒丸是通用的,只能暂时压制毒素,不能解毒。 司言拿出手帕给雍王擦着鼻血,并立刻对人吩咐:“去打热水来。” 古公公连忙让人打来热水,云崖神医也赶了过来。 云崖神医查看了雍王情况,也不禁皱紧了眉头。 司言抬眸看向皇帝:“陛下,请立即封锁皇宫,任何人不得移开自己的位置半步,今日有人胆敢在宫宴之上对雍王下毒,便要付出代价。” 皇帝点点头,气得胸口疼:“着禁军封锁皇宫,封锁整个宫宴,任何人不得出入,不得离开席位。” 第137章 司言调查真相 谁也没想到,除夕宫宴之上,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有人对雍王下毒。 云崖神医拿出几个白色的小瓷瓶,从里面倒出几粒药丸,给雍王吃下,逐渐为雍王止住了鼻血,云崖神医又立即开了药方,让人去抓药。 这毒他可以解,可是雍王身体本就有病根,如今又中了毒,再次损伤到身体,对他身体恢复影响极大。 雍王先前没感觉有什么异样,这会儿才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喉咙里一股腥甜,呼吸也有些不顺…… 雍王将嘴里的血吐了出来,云崖神医又给他针灸一番,费了不少功夫,雍王体内毒素才得到控制,但他身体却是一阵酸软,没什么力气。 祁子煜知道自己现在是皇贵妃丞相一党的眼中钉,雍王府势力越是崛起,他的性命就越是危险。 阿言已经提醒过他多次了,还让云桥一直跟着他。 他也一直极为小心,今日宫宴之上的东西一律没碰,只有父皇和朝臣们共同举杯的时候,他不得已跟着喝了几杯酒。 这几杯酒都是云桥检查过的,没毒! 云崖神医诊治完毕,对着皇帝开口:“陛下,雍王身体暂时无碍了,这毒不是立发之毒,根据毒的用量不同,需要过个两刻钟时间,甚至半个时辰才会发作,幸好发现得及时,若是稍晚一会儿,雍王就没命了。” 若不是云桥跟在雍王身边,迅速给他吃了一颗解毒丸,雍王可能已经毒发身亡了。 皇帝满面阴沉,一步步返回龙椅坐下,究竟谁才会对雍王下毒,他心里一清二楚,但眼下需要的是证据。 皇帝右手紧握成拳,重重地捶在龙椅上:“雍王中毒一事,今日不查个水落石出,谁也别想离开皇宫。” 司言出列,对着皇帝道:“陛下,请将此事交给臣来处理,臣定能查出给雍王下毒的凶手。” 丞相辛蕤当即站了出来:“司言姑娘查案,只怕是不合适,司言姑娘虽然武艺高强,能打死北芒国老虎,但是对办案,恐怕一窍不通,依我看,还是交给刑部和廷尉府联合调查。” 礼部尚书宋仪连忙跟着说道:“是啊,陛下,此等大事还是刑部……” “这事儿就交给司言。”皇帝不等宋仪说完,便直接拍板,“司言乃是朕御前一品女官,朕信得过她。” 辛蕤愣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司正轩拱手对皇帝道:“陛下,老臣也信得过自己的女儿。” “陛下,外臣信得过司姑娘。”燕龙弈说道。 “陛下,臣凌墨翰也信得过司言。” “臣司清山信得过我妹妹。” “臣弟信得过司言姑娘。”安王祁广安也挺身支持司言。 “父皇,儿臣也信得过阿言。”祁子煜毫不避讳当众叫司言阿言,对司言的信任溢于言表。 众人这才发现,哪怕两人已经解除了婚约,他们之间的信任却是丝毫未减。 雍王势力虽然人不多,可个个仗义霸气,不但敢于挺身而出对付北芒国勇士,还紧紧地拧成了一根绳,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皇帝听着这么多人支持司言,心中一阵宽慰。 这丫头虽然木秀于林,可她身后都是全力支持她的人。 皇帝目光扫过辛蕤,扫过下首方的皇贵妃,转而看向司言:“你尽管查,有朕背后给你撑腰,无论查到了什么,无论查到了什么人身上,都不要紧。” 皇帝这话,让皇贵妃不禁浑身一哆嗦,陛下只差没点他们姐弟二人的名字了。 不过,老皇帝怀疑他们,也是无可厚非。 毕竟,雍王若是死了,信王便会成为唯一的太子人选,最受益的便是他们。 但这么大的事情,若是没有证据,即便是陛下,也不能随意定他们的罪。 真是可惜了,多好的一个机会啊,雍王居然没有被毒死。 都是那该死的云崖神医,以及他的徒弟。 司言拱手对皇帝道:“陛下放心,司言今日定给陛下一个真相。” 话落,司言目光犀利扫视四座,“诸位,雍王殿下中毒,事关重大,在真相查明之前,在座的诸位皆有嫌疑,不过,我手上已经有了一些线索,我们现在就开始查案。” 众人不禁一阵奇怪,司言手上已经有线索了? 司言首先对云崖神医道:“还请云崖神医检查一下雍王所食菜肴和所饮之酒,看看里面是否有毒。” 云崖神医点点头,仔细检查过桌案上东西后,皱眉道:“这酒杯上残留的酒有毒。” 云桥不由一愣,连忙上前检查酒杯,这杯酒雍王刚刚喝过了。 在喝之前他检查过杯子里的酒,是没有毒的。 云桥不禁奇怪地说道:“师父,这酒我先前检查过,那时候还没有毒。” 云崖神医镇定地开口:“这不奇怪,这酒里的毒不容易显现,光靠嗅觉也很难发现。” 云桥神色一阵疑惑,他不只是闻,还尝了一点,没发现有毒。 司言轻轻开口:“也不一定是云桥没有发现,有可能云桥检查的时候,杯子里的酒还没有毒,等雍王喝的时候,就有毒了。” 司言转眸看向祁子煜,“雍王,这酒是谁负责给你倒的?云桥又是什么时候检查的酒?” “是我自己倒的。”祁子煜就是害怕出问题,所以没让内侍和宫女沾手。 云桥开口道:“我是王爷刚倒好酒就检查了,因为不知道王爷什么时候就要喝。” 云桥检查酒的时候,还要自己尝一尝,若是临到头了,便来不及。 云桥忽然就发现,这样也给了有些人可乘之机。 司言问道:“从练武场上回来之后,你可检查了雍王杯子里的酒?” 云桥点点头道:“检查了的。” 司言没说什么,目光扫过殿上众人,冷冷开口:“根据云崖神医推断雍王中毒的时间,应当是在我们从练武场上回来之后,雍王的酒里被人下了毒,在这之前,一切都还是好好的。” 云崖神医点点头道:“没错,应当是众人再回宫宴之时。” 司言神色沉着:“也就是说,下毒之人很有可能之前还没想杀了雍王,但从练武场上回来后,便对雍王产生了杀意,想要除掉雍王,因此,他一回来便让人动手。” 司言眸光轻抬,淡淡道,“至于谁在练武场上对雍王起了杀心,我们很快便会知道。” 司言不用说明,朝臣们也知道,想杀雍王的,无非就是皇贵妃丞相一党,现在就看能不能找到证据了。 司言神色凛冽:“很不巧,在众人离开宫宴去练武场上的那段时间,我派了个人,一直盯着雍王的坐席,以免有人动手脚,在这段时间里,都有谁来过雍王坐席,自己主动站出来!” 司言话音落下,大殿内鸦雀无声,几位宫女内侍相互交流眼神,轻咬住嘴唇。 半晌,一位宫女鼓起勇气站了出来:“司……司言大人,奴婢去过雍王坐席,奴婢看雍王殿下面前的菜肴,一直没动,以为是不合雍王的胃口,便替雍王换了一些菜肴,可是奴婢绝对没对雍王下毒啊。” 第138章 嫌疑犯是皇后身边的人 司言目光看向主动站出来的女子,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恭恭敬敬地开口:“奴婢叫茉儿。” 司言打量着女子清秀的容貌:“平日里在哪宫伺候?” 茉儿恭顺地开口:“奴婢平日里便在这太极殿内伺候,主要负责太极殿内洒扫,今日宫宴,奴婢负责查看诸位大臣们宴饮如何。” 司言神色清冷:“你今日一直都在太极殿里吗?包括众人移步练武场的时候?” 茉儿点点头:“是,奴婢一直伺候在这里,半步也不曾离开。” 今日除夕宫宴,皇贵妃下令从各宫中调派一些人手过来帮忙,因而太极殿的宫人很多。 但她一直在太极殿内伺候,就是众人移步练武场的时候,她也守在这里。 司言没说什么,冷眸扫向四周:“除了茉儿,还有谁来过雍王坐席的?现在主动站出来还来得及,若是等着我的人指出来,那可就是撒谎了,陛下面前撒谎,乃是欺君之罪。” 司言很懂得用皇帝的威严,震慑人,她话音刚落,又有两个宫女站了出来。 一个宫女战战兢兢地说道:“司言大人,奴婢也来过雍王坐席,奴婢是给司徒大人添酒,路过雍王殿下所坐的位置,但是奴婢绝对没给雍王下毒啊。” 说话的宫女浑身发着抖,尽力想要控制自己,依然止不住地紧张。 她一直犹豫着自己经过雍王坐席的事,算不算得上接近雍王的坐席? “你在发抖。”司言轻轻开口。 宫女紧张地回道:“是,大人,但奴婢真的没有对雍王下毒。” 司言看着她,没说什么,半晌,目光看向另一宫女。 另一宫女不慌不忙地开口:“回大人,我也来过,我是给雍王殿下的酒壶里添酒。” 这个宫女表现得极其镇定,但她的眼神和微表情,却并不像她的声音一般自然。 司言目光落在她身上,轻言细语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宫里的?” 宫女连忙开口:“奴婢叫玲九,是皇后娘娘宫中的,因今日除夕宫宴太极殿需要帮忙,因而被调派过来,也是一直伺候在太极殿,陛下和诸位大人移步练武场的时候,也没离开。” 皇后不禁抬起眸光,看向自己的这个奴婢玲九:“玲九是本宫宫中的,这些年来一直伺候在本宫身边。” 然而,她却发现,这宫女没少往其他宫里跑。 皇后抬眸看向司言:“不过,司言大人该怎么查,还是怎么查,不要因为是本宫宫中的人,便不好盘问。” 皇后这话别人听着没什么,司言却听出些别的味道来。 皇后这意思,就是让她好好地查一查这个玲九。 换句话来说,就是皇后对玲九并不怎么信任。 司言看向跪在地上的三人:“你们三人还看到谁接近雍王的位置了吗?” “没看到了。”三人沉思一阵,纷纷摇头道。 司言看向茉儿和另一个女子:“你们两个都是清白的。” 话音一落,玲九脸色立马就变了。 但很快,她又恢复了镇定:“司言大人是觉得奴婢有嫌疑吗?” 不等司言开口,玲九又道,“司言大人,我是在陛下和诸位大人们移步练武场的时候,去过雍王的位置,可是刚刚雍王身边的医者说了,他回来后还检查过雍王的酒里没毒,这说明我们留在太极殿的几人,都没有对雍王下毒啊。” 司言回过头来看着认真辩解的丫环:“所以,你觉得你也是清白的?” 玲九神色沉着道:“司言大人,奴婢本来就是清白的啊!” 玲九看着司言眼里怀疑的目光,不由心下一惊,面上却是极力保持镇定。 司言淡声开口:“好,那我们现在换个问题,从练武场上回来之后,你又是否接近过雍王?” 玲九镇定道:“奴婢负责给诸位大人倒酒啊,而且专门负责雍王和安王这边的几位大人,奴婢一看雍王杯子里没酒了,便会去给雍王倒酒啊,司言大人总不能因为这个便怀疑奴婢吧?” 玲九目光看着司言,目光里甚至带了几分挑衅。 雍王根本就没让她碰到酒壶,每次她要帮雍王倒酒的时候,都被雍王拒绝了。 她没倒酒,自然也不可能下毒。 “当然不会。”司言神色如冰,冷冷盯着玲九,“可是,在众人从练武场回到大殿之后,你是除了献舞的乌婉儿之外,唯一一个接近雍王的人,不怀疑你,又怀疑谁呢?” 司言虽然漫不经心吃着东西,但一直注视着旁边的雍王。 他们从练武场上回来之后,除了乌婉儿围着雍王跳舞,便只有这个玲九接近过雍王了。 玲九愣了一下,皱着眉头道:“司言大人怎知没有其他人接近过雍王?” 司言目光扫视四座,沉声开口:“在座众人都看着,诸位大人从练武场上回来之后,还有人见过谁接近雍王的吗?” 朝臣们尽皆摇头,他们回来之后,大家都在认真欣赏北芒国歌舞,大多没有离过席。 玲九两眼通红道:“那也不能证明是奴婢啊,这个北芒国的乌婉儿不是更有嫌疑吗?她围着雍王跳来跳去的,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乌婉儿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我还觉得是你呢,我刚上来跳舞的时候,便看到你在给雍王倒酒,雍王说酒里还满着……” 司言转眸看向祁子煜:“雍王殿下,从练武场上回来之后,除了乌婉儿和玲九之外,还有别的人靠近过你吗?” “没有了。”祁子煜仔细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只有玲九前来数次,都是说要帮本王倒酒,但本王没让她倒。” 玲九顿时满腹委屈:“这不就证明不是奴婢对雍王下的毒吗?奴婢都没给雍王倒酒,怎么下毒啊?” 狄昊顿时站了起来:“陛下,乌婉儿也绝对不会对雍王下毒,乌婉儿围着雍王跳舞,那是因为见了雍王已经中毒,这才走得近了些,观察雍王的神色。” 狄昊指着玲九道,“一定就是这个女人干的。” 如果乌婉儿成了下毒凶手,那就是他北芒国对雍王下毒,这个责任他可担待不起。 这个玲九是皇后的人,如果她招了,皇后便会受到牵连,他北芒国的死敌雍王也会受到牵连。 到时候,说不定信王就是太子了。 就在这时,玲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皇后娘娘,奴婢是您的人,您快告诉陛下,奴婢绝不会对雍王下毒。”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愣住,是啊,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怎么可能会对雍王下毒啊? 第139章 藏毒之处 皇后听到这宫婢忽然扯出自己,顿时感觉不妙,这玲九是拿她当做挡箭牌了。 皇后神色淡淡地开口:“是不是你干的,本宫说了没用,司言大人自会查明真相,若不是你做的,不会冤枉你,若是你做的,也绝不会饶你。” 他们以为这些年她青灯古佛,就会任由别人牵着她的鼻子走,没有任何准备了? 她早就注意到了玲九的反常,玲九并非对她绝对忠心之人。 玲九很是聪明,听到皇后这么说,立即乖顺地道:“是,皇后娘娘说得极是。” 她转眸看向司言,满眼委屈,“可是,司言大人,抓人破案,讲究的是一个真凭实据,如今大人没有任何证据,便不能认定是奴婢做的啊!” “你说得没错。”司言神色淡淡看向玲九,“没有证据,本官自然不会说是你做的,不过,你也要知道,并不是说,你没给雍王倒酒,便没有下毒,下毒的方式有很多种,只要你接近了雍王,便有嫌疑。” 玲九顿时不吭声了,这司言不是个好糊弄的。 她逻辑清楚,条理清晰,一副不查出真相誓不罢休的气势。 乌婉儿只觉得委屈不已,她不过是献了一支舞,就被人冤枉给雍王下毒。 乌婉儿抹着眼泪,梨花带雨道:“陛下,司言大人,乌婉儿对天发誓,真的不是乌婉儿所做,若是乌婉儿下毒毒害雍王,就让乌婉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北芒国的乌婉儿发起了毒誓,又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向了玲九。 玲九连忙道:“司言大人,奴婢也敢对天发誓。” 发誓不就是嘴巴上叭叭一通,谁不会啊? 说着,玲九便跪直了身体,手指竖起发誓道,“奴婢对天发誓,若是下毒毒害雍王,就让奴婢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究竟是谁下的毒,司言心中已经清楚了,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便是找到证据。 司言转眸对皇帝道,“陛下,臣以为,乌婉儿和玲九两人都有嫌疑,要想最终确认给雍王下毒之人,究竟是乌婉儿,还是玲九,还是得搜查一番。” 司言神情严肃,“凶手要下毒,首先就得藏毒,我们先搜一下两人身上有没有藏毒。” “就照你说的做。”皇帝当即发话。 玲九一听司言这么说,心情不由放松下来。 她身上的毒早就处理干净了,司言搜身也搜不到。 乌婉儿对着皇帝深深一拜:“乌婉儿不怕搜,陛下,随便你们的人搜。” “陛下,奴婢也不怕搜,奴婢行得正坐得端,绝没毒害雍王。”玲九气定神闲地说道。 司言对皇帝道:“陛下,臣亲自监督搜她们的身,请派两个信得过的人协助臣。” “好,就让李嬷嬷和许嬷嬷协助你。”皇帝点名指出宫中的两位老人,让古公公去宣两人过来。 李嬷嬷和许嬷嬷是宫中老人了,曾经跟着太后,太后去世后,得到皇帝准许,两人便留在了宫中颐养天年。 她们在宫里生活了大半辈子,按部就班,规规矩矩,出去之后,反而不知道该过什么样的生活,倒是更愿意留在宫中。 两位嬷嬷很快就过来了,乌婉儿和玲九被带下去搜身。 乌婉儿见眼前都是女的,索性直接脱了衣服,只剩下里面薄薄的一层布料,深冬的天儿,冷得她瑟瑟发抖。 司言目光淡淡扫过她:“穿上衣服吧。” 司言目光转向玲九,玲九比起在大殿上的坦然,这会儿显得忸怩多了。 两个嬷嬷也没让她脱衣服,只是仔仔细细搜她身上有没有东西。 嬷嬷们搜完身后,对司言摇摇头:“回司言大人,没搜到什么。” 司言抬眸看向放松下来的玲九,神色清冷道:“伸出手来。” 玲九猛然看向司言,这个女人发现什么了吗? 玲九微微愣了一下,还是乖乖伸出自己的手。 玲九手指上的指甲很长,修剪得极为整齐,看得出来,她平时很爱护自己的指甲。 司言盯着玲九的手,仔细查看,忽然,她发现玲九的左手手指上残留着一丝白色粉末。 司言眸色一深,将玲九的手翻转过来,掌心朝上。 司言盯着她指甲里的缝隙,只见她小手指指缝中,沾染着同样的白色粉末。 司言抬起眸光,看向玲九头上珠钗:“两位嬷嬷,检查一下玲九头上,看看她头上的首饰和头发里有没有什么问题。” 两位嬷嬷听到司言命令,顿时不敢大意,检查起玲九的头发来。 玲九又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然而,当司言把手伸向她的耳朵,取下她耳朵上的一对耳坠时,她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玲九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抢回来,可她速度再快,也没有司言快。 “这是什么?”司言盯着手上的两只葫芦型银耳坠,冷冷问道。 玲九心跳如同擂鼓,一颗心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自以为藏得天衣无缝,没想到竟然被司言发现了。 玲九极力保持着镇定:“司言大人,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给我的耳坠,是我最珍贵的一套首饰了,还请你还给我。” 司言当然不会还给她,她从中轻轻一扭,便将葫芦型耳坠打开了。 这个耳坠里面是空心的,虽然没有东西,但是还残留着白色粉末。 玲九整个人都慌了,再也没有先前的淡定,她连忙对司言道:“司言大人,这是我装香粉用的,有了这个,走路便能随风发出香味。” 司言没吭声,从殿后大步走出,将玲九的耳坠交给了云崖神医。 “云崖前辈,您看看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云崖神医接过司言手上耳坠,只见里面残留着一层白色粉末,不由得仔细查看起来。 云崖神医看过之后,神色微变:“陛下,这耳坠里面残留着一层毒粉,和雍王酒杯中的毒一模一样。” 此话一出,朝臣们顿时明白了,证据找到了。 司言转身看着皇帝:“陛下,这是从玲九身上搜出来的。” 皇帝面色骤然一沉:“当真是她对雍王下的毒?” “是,陛下。”证据确凿,玲九没法再抵赖了。 这时,两个嬷嬷将玲九带了上来,玲九再也没了先前的气势,面色惨白,就连双腿,也是一阵发软。 皇帝满面阴沉盯着她:“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玲九沉默着没吭声,众臣不禁满是疑惑,皇后的人当真对雍王下毒? 第140章 说吧,是谁指使你的? 皇后目光盯着玲九,冷冷开口:“陛下问你话,到底是谁指使你对雍王下的毒?” 皇后虽然知道玲九对她并不是死忠,可也以为她只是想找个得宠的主子,好一步一步往上爬。 没想到她竟然敢对雍王下毒! 玲九目光看了皇贵妃一眼,眼里一阵绝望,她对皇后开口:“皇后娘娘,奴婢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话落,玲九忽然起身朝着殿内柱子所在的方向,一头冲了过去。 众人大惊一跳,这宫婢是想寻死? 就在玲九头要撞到柱子的时候,司言伸出一脚,将她绊倒在地,玲九不但没能撞死,还跌了个狗吃屎。 司言一把拎住她的衣服,将她重新拎回大殿中央,掷在地上。 司言神色清冷:“下毒毒害雍王,就想畏罪自杀,你以为这么容易?今日若是不把事情真相交代清楚,你连好好的死,也死不成,千刀万剐的酷刑,你要不要尝试一下?” 玲九浑身一抖,面色惨白看着司言,这女人简直是阎罗王。 皇贵妃若是想要信王登基,首先就得除掉这个女人! 司言面无表情地开口:“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玲九仰起头看着司言,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是皇后娘娘啊,奴婢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只能听皇后娘娘命令,不然还能听谁的?” 皇后胸口微微起伏,眉头紧皱看着跪在地上的玲九:“玲九,本宫待你不薄,你为何诬陷本宫?” 玲九冷笑一声,面色阴沉起来:“皇后娘娘是待我们不错,自己吃斋念佛,便也让我们跟着吃糠咽菜,对我们可是真好啊。” 玲九语气之中满是嘲讽,皇后怔愣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她是中宫之主,从来以为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没考虑过伺候她的下人们的想法。 她以为自己沉寂一段时间,跟在她身边伺候的人,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没想到玲九竟然不愿意跟着她过这样的日子。 “怎么?主子都能吃斋念佛,你却吃不了素?” 皇帝神色不悦,冷冷盯着玲九。 玲九辩解道:“陛下,每个人的梦想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呢,就想浑浑噩噩混日子,而有些人则想一步步往上爬,像司言大人这样的人,就是想要站在顶峰,而我只想伺候一个有上进心的主子。” “放肆!你也敢妄谈司言和皇后?”皇帝勃然大怒。 玲九眼里并没有多少畏惧:“陛下不是想听真话吗?这就是真话。” 她神色冷淡看着皇后,“皇后娘娘自从太子被废之后,就没有了斗志,整整数年不出门,青灯古佛,让我们也跟着过苦日子,因此,我恨极了皇后,就想着毒害雍王,让皇后也失去自己的另外一个儿子,体验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痛苦。” 皇帝嘴角一阵抽动,没想到皇后过这样清苦的日子,竟也会招人记恨。 他更没想到,居然因为这种事牵连到了雍王。 “你很会狡辩,可是你所说的,完全不对。”司言站了出来,轻声开口,“皇后娘娘如今已经走出中宫,雍王殿下身体也有所好转,你该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表现,好好往上爬才是?为何又要在这个时候下毒毒害雍王?这根本就说不通。” 玲九如果真的恨皇后,以前就该下手,没道理等皇后重新燃起希望的时候才下手毒害雍王。 “司言大人真的是聪明。”玲九目光灼亮看着司言,“我不信你不知道真正的原因。” 司言神色淡淡地开口:“真正的原因就是,你早就投靠了别人,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玲九只是大笑,却没有开口说话。 她再次看向司言之时,眼里蓄满了泪水。 是啊!她已经走上了一条绝路,不可能回头了。 朝臣们都明白了,玲九这是入了其他的道,背叛了皇后。 司言对皇帝道:“陛下,虽然还不知道指使玲九给雍王下毒的人是谁,可已经证明,不是皇后娘娘指使的,雍王是皇后娘娘养大的,皇后娘娘没道理在这个时候毒害雍王。” 如果说太子没被废除,和雍王形成了竞争关系,皇后毒害雍王,还能说得通。 如今太子已经被废,皇后只有雍王这个儿子能够让自己翻身,皇后支持雍王还来不及,又怎会害雍王? “嗯,朕也相信皇后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皇帝拍了拍皇后的手,示意皇后安心。 司言目光扫过四座,落到辛贵妃身上:“那就是说,指使玲九对雍王下毒的,另有其人。” 辛雅自然注意到了司言的眼神,但司言没有证据,便扯不到她身上来。 司言抬眸看向皇帝,“陛下,既然这玲九不招,那就只能好好地审问一番了。” “好,是该好好审问一下了,这么牙尖嘴利的宫婢,你直接用刑便是。” 皇帝声冷如冰,一个宫女都敢在皇宫里放肆了,他这个皇帝威严何在? 司言神色郑重地开口:“请陛下给臣两刻钟的时间,臣有信心让玲九招供幕后指使之人。” 皇帝不由一愣,这丫头又说大话……可皇帝转念一想,司言根本从未说过大话。 她所说的,不是事实,便是即将成为事实的事。 朝臣们一阵惊讶,眼里皆是不敢置信,司言还会审案? 司言只能说,审案对她来说,是常事…… 而且,经过她手的犯人,都是重量级的犯人。 “你需要什么刑具吗?朕让人去刑部拿。”皇帝问道。 这个玲九实在可恶,若是不用刑,恐怕不会招供。 司言缓缓开口:“陛下,臣只要陛下赏赐的黄金匕首即可。” “好。”皇帝点点头,对司言道,“这把黄金匕首朕便赐给你了。” “谢陛下。”司言握着匕首,恭敬道。 古公公在前引路,两个皇宫禁军上前,将玲九带到隔壁一间空旷的殿内,司言也跟着过去。 朝臣们在这边神色紧张地等着,辛雅和辛蕤对视一眼,心头皆涌出一股不好的感觉。 这司言仿佛就是他们的克星,每次只要她一出面,就会坏他们的事儿。 “啊——”忽然之间,隔壁传来一声惨叫。 皇后宫里的人都听得出来,那是玲九的声音。 两刻钟的时间不到,司言从隔壁大殿回到太极殿,禁军也带着双腿发软,满头大汗,面色惨白的玲九回到殿内。 司言目光轻轻看向跪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玲九:“说吧,你刚刚告诉本官,是谁指使你的?” 第141章 你早就想害死雍王 司言的声音很是柔和,玲九却满目惊恐,就像看阎王一般看着她:“我说,我说,司言大人,我说……” 众人视线都聚集到了玲九身上,只见玲九衣服上半分血迹也无。 司言根本就没用陛下赐给她的匕首,玲九这么快就招了? 刑部侍郎甄至年不禁有些好奇,司言究竟是怎么审问玲九的? 这手功夫,他也很想学一学。 玲九抬眸看了皇贵妃一眼,指着她身旁一位年长的奴婢道:“陛下,是皇贵妃身边的棠嬷嬷让奴婢对雍王下的毒。” 此话一出,大殿之内一片哗然。 众人只觉得惊讶,又觉得不惊讶,惊讶的是,皇贵妃竟然能指使皇后宫里的婢女,不惊讶,则是因为皇贵妃乃信王母妃,对付雍王也是情理之中。 皇贵妃没想到,玲九被司言审问,这么快就招供了。 她手上握着玲九弟弟的性命,玲九竟然都敢出卖她。 皇贵妃神色略显惊讶,看着身旁的棠嬷嬷质问道:“是你吗?棠嬷嬷?” 棠嬷嬷当即在皇贵妃身边跪下:“回贵妃娘娘,回陛下,奴婢不知道这玲九在说什么啊,更不知道她为何要咬我?玲九乃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奴婢则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咱们两宫的人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不相往来,怎么就变成奴婢指使的玲九了?” 玲九指着棠嬷嬷道:“棠嬷嬷,就是你指使我的,这下毒的药也是你装好了放在耳坠里给我的,你还让我把药粉藏在指甲里,给雍王倒酒的时候,趁机弹到雍王的酒杯里。” 众人听了这话,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原来玲九是这么下的毒。 雍王想起来了,玲九几次提起酒壶,要给他倒酒,他都以杯子里酒还满着,没让她倒,可玲九却趁机接近了他的酒杯,并在云桥检查过后下毒,因而他们便没注意到。 棠嬷嬷神色不解地看着玲九:“这耳坠不是皇后娘娘赏赐给你的吗?怎么变成我给你的了?” 玲九深呼吸一口气,反击道:“皇后娘娘是赏赐给了我耳坠不假,可皇后娘娘赏赐给我的耳坠是实心的,你给我的这副耳坠,则是空心的,里面装了毒。” 棠嬷嬷冷笑一声:“你真是好笑,你的意思是说,我还专门让人打造了一副和皇后赏你的耳环一模一样的耳环,装了毒给你?” “没错,就是这样。”玲九肯定地回道。 棠嬷嬷神色一厉:“那我就算想要你在宫宴上毒害雍王,要打一副一模一样的耳环,也来不及啊。” 玲九冷冷道:“你早就打好了,你早就想害死雍王,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说到这里,玲九转身对皇帝道,“陛下,这棠嬷嬷一直都在寻找对雍王下手的机会,这次见奴婢负责给雍王倒酒,便要奴婢给雍王下毒。” 棠嬷嬷不慌不忙地开口:“你是皇后娘娘的人,我让你给雍王下毒,你就下么?你我同是奴婢,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我指挥得动你么?” 玲九双目通红,盯着棠嬷嬷道:“那是因为,你们威胁我,你说贵妃娘娘想要杀死我弟弟,就如杀死一只蚂蚁一般。” 皇贵妃不动声色,转眸看向皇帝:“陛下,臣妾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信王也忍不住站了出来:“父皇,母妃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一定是这奴婢胡说八道。” 玲九早知道皇贵妃受陛下宠爱,不是那么好扳倒的,如今信王站出来,她就知道更难了。 可事到如今,她唯有招供真相,司言刚刚允诺她,若是她招供,会保护她弟弟的一条性命。 司言看向玲九,轻声问道:“你弟弟是谁?” 玲九如实回道:“我弟弟叫做徐力,在上京城开一家木雕店,棠嬷嬷以我弟弟的性命逼我,让我为皇贵妃娘娘做事。” 玲九忽然之间,泪如雨下,她在宫里伺候皇后娘娘,看着无限风光,可多是身不由己。 她从十三岁开始,便跟着皇后娘娘,好不容易熬到大皇子成为了太子,可是没过两年,太子便被废除,皇后娘娘也再不过问宫中之事。 两年前,皇贵妃身边的棠嬷嬷找到她,问她想不想为皇贵妃做事。 她想也没想便回绝了,可棠嬷嬷威胁她,若是她不答应,就杀了她弟弟。 若是她答应,他们则可以给她足够的钱,让她弟弟在宫外过上好日子。 她没有办法,只能选择保住弟弟的性命。 他们父母都不在了,她在这世上,就只有弟弟一个亲人了。 “棠嬷嬷,是这样的吗?”皇帝沉声问道。 “回陛下,不是这样的,奴婢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奴婢和玲九根本就不来往,我们之间不熟。” 棠嬷嬷比玲九更为镇定,她和玲九来往,都是私底下联系,根本无人知道。 玲九咬了咬嘴唇:“棠嬷嬷,你奸诈,未必我就没有留一手,今日你给我这副耳坠的时候,古公公身边的胡闻就在不远处,可以给我做见证。” 今日棠嬷嬷前来找她,远远地给她递眼色,她便知道没有好事。 她见古公公身旁的胡闻正好在旁边,于是给胡闻打了一个招呼,胡闻对她颇有好感,于是便关注着她,因而将这事看在了眼里。 众人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古公公身旁的小太监胡闻,胡闻抹了抹额头上冷汗。 古公公见事情牵扯到了他身边的内侍身上,不由得开口:“小闻子,你看到棠嬷嬷来找玲九了吗?” 胡闻连忙站了出来:“奴今日的确看到棠嬷嬷前来找玲九,还拿了什么东西给玲九。” 棠嬷嬷不由愣了一瞬,没想到玲九这贱人还留了一手。 司言神色淡淡看向棠嬷嬷:“棠嬷嬷,你还有何话可说?” 棠嬷嬷镇定道:“胡闻素来和玲九交好,今日帮着玲九污蔑奴婢,是奴婢没有想到的,陛下,奴婢从没有想过毒害雍王,更没有让玲九毒害雍王。” 胡闻道:“陛下,奴没有冤枉棠嬷嬷,她今日确实给了东西给玲九。” 棠嬷嬷冷笑一声:“胡闻,别帮玲九说话了,谁不知道你和玲九关系好啊。” 胡闻气得面色涨红,正要辩解,司言开口问道:“棠嬷嬷,那你今日和玲九私下见面了吗?” “回司言大人,没有。”棠嬷嬷极为肯定。 “这话只怕是不可信,今日我去如厕,经过殿外回廊,正好看到棠嬷嬷和玲九在说着什么话。”就在这时,刑部尚书突然站了出来。 众人眼里满是惊讶,丞相辛蕤和皇贵妃更是一阵不敢置信,贾仲淳已经背叛了他们,这甄至年也要投靠雍王吗? 第142章 一点也快乐不起来 甄至年的确想转变阵营,他已经看出来了,跟着皇贵妃和丞相一党,只有死路一条。 无论皇贵妃还是丞相,没有一个人斗得过司言。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他曾经那么对待雍王,雍王不会接受他。 棠嬷嬷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她抬眸看着甄至年:“甄大人,你怕不是看错了?” 棠嬷嬷心里更多的是疑惑,甄至年不是他们一伙的人吗? 甄至年神色淡淡看了棠嬷嬷一眼,神色坚定道:“陛下,臣没有看错,就是棠嬷嬷在和玲九说话,臣经过的时候,看得一清二楚。” 甄至年话音落下,众人简直神色各异,忽然,工部尚书也站了出来。 “回陛下,臣今日也看到棠嬷嬷和这婢女在说话,还拿了东西给这婢女。” 礼部尚书宋仪和户部尚书皆瞪大了眼睛,工部尚书转为支持雍王了? 接着,宫中的刘贵人身旁一位宫女也咬着牙挺身而出:“陛下,奴婢今日也看到了,棠嬷嬷拿了什么东西交给玲九。” 皇贵妃目光猛然看向刘贵人,这女的不好好调香,掺和进这事儿来,是想找死吗? 刘贵人气定神闲,没看皇贵妃眼神,司言倒是抬眸,看了这位刘贵人一眼。 皇后也微微抬眸看了刘贵人一眼。 棠嬷嬷一下子被这么多人指控,百口莫辩。 今日宫中大宴,群臣和宫婢本就众多,棠嬷嬷和玲九见面,虽然在隐蔽之地,但也有不少人看到。 只是大家一开始都选择不说。 辛蕤忽然就发现,他们的势力正在一步步减弱,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转向雍王了。 皇帝怒喝道:“好一个胆大包天的刁奴!这么多人都看到你和玲九见面了,竟然还敢撒谎?” 皇帝话音刚落,皇贵妃一脚踹在棠嬷嬷身上,棠嬷嬷身体一歪,倒在了大殿上。 皇贵妃怒道:“你竟然敢干出此等糊涂事?毒害雍王,乃是杀头大罪,就是本宫也保不了你。” 皇贵妃说完,立即转向皇帝,“陛下,臣妾失察!臣妾万万没想到手下的奴婢竟然敢对雍王下手,这奴婢勾结玲九,毒害雍王,还请陛下不要顾及臣妾颜面,定要还雍王殿下一个公道。” 皇贵妃说得比唱得好听,皇帝脸色一阵难看。 棠嬷嬷面色惨白跪在地上,她也不敢确认有没有人看到她和玲九见面,只是想着以贵妃娘娘在宫中的地位,以丞相大人在朝堂中的地位,应当没有人敢拆穿她才是,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站出来揭穿她。 她死是小事,可她不禁有些担心,日后贵妃娘娘面临着更大的困难和压力,又该怎么办?她不能再帮着娘娘了……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皇帝沉声问道。 棠嬷嬷跪在地上,对皇帝道:“奴婢无话可说,这事儿都是奴婢一人所为,和皇贵妃娘娘无关。” 皇帝目光沉沉看向皇贵妃,眯起眼睛道:“爱妃,是不是你指使的棠嬷嬷?” 皇贵妃对着皇帝跪下道:“陛下,臣妾实在是冤枉啊,臣妾被这刁奴连累,实在是不知道啊!” 皇帝默了一下,看向跪在地上的棠嬷嬷:“把这刁奴拉下去,乱棍打死。” 司言不禁开口:“陛下,棠嬷嬷一个奴婢……” “好了,司言,棠嬷嬷已经招了,所有事情都是她一个人做的。”皇帝目光看向司言,眼里带着警告。 司言没再说什么,老皇帝性格优柔寡断,这是看真查到了皇贵妃头上,让司言别再查下去了。 “来人!还不快拖下去?”皇帝冷冷下令。 棠嬷嬷目光不舍地看向皇贵妃,对着皇贵妃磕了一头:“奴婢对不起娘娘,娘娘保重!” 话音刚落,她便被皇宫禁军架了下去。 皇帝目光落到玲九身上:“把这玲九也拖下去,乱棍打死。” 玲九目光看向司言,司言眸光微敛,她知道玲九是求她保自己弟弟性命。 外面传来一阵打板子的啪啪声,以及两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没过一会儿,外面没了声音,皇宫禁军甘厉上前:“陛下,棠嬷嬷和玲九已被打死。” “嗯。”皇帝闷闷地哼了一声,暗叹口气。 司言抬眸看了皇帝一眼,面无表情地开口:“陛下,棠嬷嬷是皇贵妃身边的人,无论是不是皇贵妃指使棠嬷嬷害的雍王,皇贵妃都有失察之罪!” 司言的声音冷了许多,无论是皇帝还是朝臣,都听出了她话里的怒气。 皇帝自知亏待了雍王,可看着雍王面色苍白,想到雍王羸弱的身体,他原本想把太子之位传给雍王的决心就会动摇。 皇帝神色淡淡地开口:“罚皇贵妃禁足半月。”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若是惩罚太轻,不足以服众。”司言神色凛然,语气如冰,“贵妃娘娘身边之人对雍王下毒,让陛下差点损失一皇子,陛下就只是禁足半月?” 众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还从来没有人敢质疑陛下的赏罚,这司言是第一个。 皇帝被驳了面子,沉声开口:“那你觉得该怎样?” 司言淡淡道:“回陛下,贵妃娘娘身边的人既然如此用心不良,臣实在担心他们会影响到贵妃娘娘,臣请陛下,将贵妃身边的人全部赶出宫去,另派忠心之人伺候贵妃。” 皇帝略微沉思:“准了。” 皇帝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若是不严惩,恐怕不行! “陛下,臣妾已经用惯了他们,若是忽然换人,只怕……” “换!必须换!”皇帝冷冷道。 司言这个主意,正合他意,若是能够打压皇贵妃的气焰,又不影响到信王,便最好不过。 司言义正词严道:“另外,贵妃娘娘负责今日宫宴之事,却出现如此纰漏,乃是严重失察,臣以为,皇后娘娘乃中宫之主,这后宫的大权,还是应当交到皇后手上。” 皇帝沉默一阵,点点头:“准。” 皇帝目光看向皇后,“皇后,以后宫里的事情,就辛苦你了。” 皇后屈膝一礼,温婉地说道:“为陛下管理后宫,乃是臣妾分内之事。” “好了,今日宫宴就到此为止吧。”皇帝神色疲惫地摆了摆手,他头痛得慌。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朝臣们叩拜,行礼。 司言一转身,就往外走,皇帝都能感受到她的怒气。 皇帝也生气:“御前女官司言留下。” 司言顿住脚步,走了回来,皇贵妃满眼恨意看了司言一眼,这女人简直就是他们辛家的绊脚石。 “去朕寝宫说话。”皇帝自知理亏,不禁软了语气。 司言毕恭毕敬地回道:“陛下,臣今日乏了,想回去休息。” 皇帝气呼呼道:“你刚当上御前一品女官,就和朕较劲?” “臣不敢,臣今日是真的乏了。”司言莞尔一笑,对皇帝道,“新年到了,祝陛下新年快乐!” 皇帝:…… 他怎么一点也快乐不起来? 第143章 臣的私心便是大宣 司言知道皇帝快乐不起来,一个心中无公正,优柔寡断,是非不分的皇帝,肯定没法快乐。 “跟朕过来。”皇帝以命令的语气道。 “是。”司言应了一声。 皇帝寝宫里,皇帝神情肃穆:“你口口声声为了大宣,其实并不是,你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司言淡然开口:“臣的私心便是大宣,大宣便是臣的私心。” 少女清冷有力的声音,就如鼓槌一般敲击在皇帝心上。 皇帝心神一颤,只觉得这丫头有些让人看不透。 “朕不信。”皇帝语气沉沉道,“你若真是为了大宣,就该站在朕的角度考虑问题,而不只是站在雍王的角度,你若是真为了大宣,便不该只支持雍王,而是朕的任何一个儿子,你都能支持。” 司言面上露出一抹轻笑:“陛下说的没错,那陛下是希望,我和皇贵妃丞相大人一起,掌控整个朝堂吗?” 皇帝微怒:“司言!” 话落,他又放缓了语气,“你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陛下。”司言也缓和了语气,“您还没感受到丞相对朝堂的掌控吗?您还没感受到丞相无形之中给您的压力吗? “如今这情形,就算信王成了太子,日后继承陛下大统,也摆脱不了辛家的控制,最终必然落得个外戚掌权,祁氏江山大权旁落的结局。” 司言的话,再次让皇帝想起那种被逼迫的窒息感。 他也知道丞相一党确实霸道,但皇帝也有自己的顾虑。 “雍王的身体本就羸弱,如今又中了毒,朕担心他实在熬不住……” “陛下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司言肯定了皇帝的想法,又轻声反驳道,“可臣试问陛下,一个人性格上的柔弱,和身体上的柔弱,究竟哪个方面的弱,更能够毁了大宣江山?” 皇帝深呼吸口气:“你们一众大臣,可以辅佐信王,一个君王,只要有能臣武将的辅佐,便能治理好国家。” “是的,陛下,理论上来说没错。”司言轻声开口,“可陛下以为,在皇贵妃丞相和臣等之间,信王会听谁的呢?” 皇帝眉毛一挑:“你这么聪明,就没办法让他听你的?” “有,臣自然有办法。”司言淡声开口,“这个办法便是让皇贵妃和丞相再也无法控制信王,无法控制大宣朝堂,信王才能够强大起来,可是陛下明显不愿,今日臣本来可以继续审问棠嬷嬷,但是陛下不忍牵连出贵妃……” “朕……朕当时脑子有点乱。”皇帝又显现出他的软弱无能,没有主见。 司言淡淡道:“陛下所愁,无非就是一点,到底是立信王为太子,还是立雍王为太子?” “是啊。”皇帝承认道。 “陛下,若立信王为太子,则必除掉皇贵妃和丞相势力,为信王开路,而若立雍王为太子,雍王成熟稳重,性格坚毅,自然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可是雍王身体不好,朕担心他子嗣薄弱,如今你们又解除了婚约……” 皇帝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不瞒你说,朕近日做了一个梦,梦里说,雍王身体差,恐无子嗣。” 司言目光一深,皇帝到底是做了什么梦,还是有人吹了耳边风,这都不好说。 司言神色肃然道:“陛下,您是想为了大宣好,为了整个祁氏家族好,还是只为了自己这嫡系一脉的后代好?” 皇帝毫不犹豫地说道:“朕当然是想整个祁氏家族好,但朕还是想让自己的嫡系一脉继承大统。” “可陛下是否忘了,祁氏嫡系,到了第四代宣文帝,便断了,宣文帝生了十几个公主,硬是没有一个皇子,皇位最终传给了他叔叔的儿子宣惠帝,如今包括陛下在内,也都是从祁氏旁支发展壮大,最终传到陛下手上的。” 皇帝:“……” 司言说的是事实,可他还是想要自己的儿子,一代一代传下去。 司言语重心长地开口:“陛下,君主若是性子弱,江山必不能后传,而雍王若成一代明君,哪怕身体不好,也会从祁氏宗族中过继优秀子嗣,让祁氏江山得以延续和繁荣昌盛。 “况且,雍王殿下没有子嗣,只是陛下的一个梦,真实情况如何,可问云崖神医和何御医,若是一个梦都能成真,那不知道多少人都飞黄腾达了。” 皇帝听了这话,心情宽慰了许多,但依然还是犹豫不定。 司言换个角度说道:“陛下,到底是立信王为太子,还是立雍王为太子,您暂无决断,也没有关系,但是作为一个帝王,处事一定要公正,朝堂才能够安稳,今日雍王被人下毒,陛下仅仅拎出两个宫女处置,这不是让天下人心寒?陛下处事尚且不公正,更何况下面的朝臣?” 皇帝一阵气闷,瞪大了眼睛。 他没考虑到这一点,只想着牵连了皇贵妃,会影响到信王。 司言看着皇帝神情,继续说道:“陛下,其实说白了,无论信王做太子,还是雍王做太子,都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做。” “什么事情?” 司言淡然开口:“那便是彻底拔除腐蚀朝堂的蛀虫,这才是真正毁坏一个国家社稷的根源。陛下如此英明神武,尚且不能脱离丞相等人的控制,若是信王继承大统,其情形可想而知。 “所以,若是陛下立信王太子,则必除掉其外戚丞相等人,而雍王若继承大统,则皇贵妃丞相一党便是雍王的死敌,雍王也必然对付他们,所以,无论陛下选择信王,还是雍王,掌控朝堂的这只手,都是必然要斩断的。” 司言这么一说,皇帝好像突然就明白了。 皇帝目光深沉看着司言:“若是斩断了这只手,朕当真立信王为太子,你会支持吗?” “会,只要陛下决断,臣便听。”司言淡淡回道。 前提是,皇帝真的会下决心把太子之位传给信王。 看着犹豫不决的皇帝,司言知道他们今日也并非全无收获。 皇帝以前连考虑都不考虑雍王,如今雍王在他心目中,至少已经占了一半的位置。 这便证明,他们这条路没有走错。 “好了,你先下去吧,容朕再想想。”皇帝抬手揉了揉眉心。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情,他需要好好想一想。 第144章 有没有觉得两人很相像? 司言离开皇帝寝宫的时候,朝臣们已经散去。 门口乌婉儿还跪在地上,一身单薄的舞衣,冻得她瑟瑟发抖。 北芒国特使已经离开,看样子,他们是要逼着皇帝收下乌婉儿。 皇后站在不远处,见到司言便面露笑容,看起来,似乎是在等着司言。 雍王也在旁处…… 司言缓缓走过去,皇后眼含感激看着司言。 今日司言三言两语便换了皇贵妃身边的人,还替她拿回了中宫大权,这丫头确实不简单。 皇后和司言熟络了许多:“煜儿非要留下来陪本宫,但本宫知道,他其实是在等你。” 话音落下,皇后笑盈盈转眸看向祁子煜,“好了,司言大人出来了,今日也折腾了一日,你们早些回去歇着吧。” 皇后没问太多的事,但她内心里认为,两人解除婚约,不过是表象,对两人关系并无影响。 司言也没说太多,她和祁子煜辞别皇后,便离开了皇宫。 “王爷该早些回去休息才是,不必等我。”司言轻声道。 “我身体已无大碍了。”祁子煜见着司言无事,便放下心来。 两人一路上没多说什么,到了皇宫门口分手。 左杭前来迎接雍王,祁子煜坐上马车,左杭止不住地叹息。 今日宫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最遗憾的便是,司言姑娘和雍王殿下解除了婚约。 左杭不解地问道:“殿下,您明明喜欢司言姑娘,为何还要答应解除婚约?” 祁子煜沉默半晌,只淡淡回了一句:“因为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话音落下,他又止不地掩唇咳嗽起来。 云崖神医今日向皇帝告假,出宫照看雍王,但他先见了司言。 “小丫头,我知道你有话要问我。”云崖神医开门见山。 司言也很直接:“敢问前辈,雍王身体,可影响子嗣?” “这个不影响。”云崖神医对宫廷事情很是敏锐,一听司言这么问,便知道有人在谣传。 云崖神医道:“改日我向陛下解释一下。” “解释了陛下也未必会听,他内心里认定了我们都是雍王的人。” 司言对云崖神医道,“劳烦云崖前辈为雍王多多费心了。” “你放心便是。”云崖神医道。 雍王今日又中了毒,养护身体又更艰难了,得先把体内的新毒排除出去。 “墨翰身上的毒……” “我给他看过了,配置解药还得一两天,这两天凌将军得忍一忍。” “那我知道了。” 天色已经黑了,大街上四处都是大红色的灯笼。 司言往回走着,经过雅月阁的时候,博雅等在雅月阁门口,今日宫宴上的事情,整个上京城都传遍了。 司言和雍王婚约被解除,司言拳打北芒国勇士,还打死了北芒国的一头猛虎,司言被陛下封为御前一品女官,可随意出入皇宫,有事直达圣听。 博雅实在没想到,这丫头不但战场上勇猛无比,在朝中也是大放异彩。 有多少人,穷尽一生,也无法做到一品大员。 这丫头竟然一夜之间,就从一个司徒之女,成为了一品女官。 司言迈步上了三楼,去到自己的专属包厢,博雅跟着进来:“贺喜司言大人。” 博雅眼里带着笑意,司言抬眸瞅他一眼:“我想喝酒。” 博雅朝外递了个眼色,阿繁立即让人将雅月阁珍藏的好酒拿了上来。 博雅亲自替司言倒酒,司言望着窗外夜空中的玄月,一杯又一杯地喝着,边喝边问:“你可见过魏书?” “见过。”博雅点点头。 “你可见过信王?”司言又问。 “见过。” “你有没有觉得他们长得有些相像?” 博雅顿时屏住了呼吸,半晌没有吭声,若是司言不提,他倒没觉得,可司言一提,他当真觉得两人有些相像。 他们最近一直在查魏书的身份,可他们的重点是在魏书和北芒国的关系上,而没想过魏书和信王之间的关系。 “好像是有几分像。”博雅神色认真地回道。 司言饮下一杯酒:“我一直觉得很奇怪,魏书来大宣二十几年了,从最初的一个书生,混了这么久,还只是陈王府上的一个幕僚……” “是挺奇怪。”博雅接过话道。 司言又喝下一杯酒:“不过,你说幕僚的话,他的权利又何以如此之大?就连陈王都听他的,甚至,辛蕤有事还得找他商议。以魏书的才华,他若是能够进入朝堂,只怕早就位极人臣了,可他却偏偏掩藏在陈王府中,深居简出,不常露面,你说这是为什么?” “可能他在掩饰什么。”博雅回道。 司言没说话,两人心照不宣,如果魏书和信王长得有几分像的话,自然怕被人看出来。 司言缓缓开口:“宫里最近赶出来一批人,都是皇贵妃身边贴身伺候的,其中有两个老嬷嬷,从皇贵妃进宫起,就一直跟在皇贵妃身边,你让人好好地查一查,当年信王出生的时候,皇贵妃身边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从她们入手,看看能不能查出信王的身份有异。” 博雅眼里微微惊讶,如果信王身份真的有异,那可是惊天秘辛。 司言回朝之时,在京郊十里长亭,第一眼见信王的时候,就觉得他和魏书有三分像。 所以,她才让人扒了魏书的衣服,记录魏书身上的特征,以便调查魏书的身份。 这三分像,可能普通人之间也会有,但如今既然魏书和皇贵妃有私情,那信王和魏书之间的关系,就值得怀疑了。 “我回头便让人去查。”博雅也明白此事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大意。 司言提起酒壶,继续给自己倒酒,博雅不由按住了酒壶。 “这酒后劲大,你少饮两杯?”以前吃饭不见她怎么喝酒,今天这跟喝水一样…… “行,那不喝了。”司言松开手。 她喝了将近一壶酒,依然神色清明,一点醉意都没有。 “今日封了官,心情还是不好?”博雅问道。 博雅从司言面色丝毫看不出什么异样,纯粹是靠猜。 司言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好,心情很好,新官上任三把火,等我把这寒冬烧一烧。” 话落,司言下楼,上了马车。 她目光扫过四周,夜色中看她的人很多,有的是普通老百姓好奇,有的是认识她的周围店铺老板,但她依然发现几双陌生而锐利的眼神…… 有人想让她这个大宣一品女官,连一晚上都活不过? 博雅将司言送上马车,回头对阿繁吩咐道:“派出隐世高手,好好保护司姑娘,不可出半分差错。” 第145章 让情敌住进司徒府? 司言上了马车,燕龙弈不知何时已等在里面,司言不禁一阵好笑:“司融没发现你上车?” 司融经常在她面前反省,说燕王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就上了他们家的马车…… “这阿言得问她。”燕龙弈一把将司言揽入怀中,温热的呼吸打在她耳畔,“阿言,你做什么事都是这么拼吗?” “你担心了?”司言轻轻问道。 “岂止是担心,我这颗心都快跳出来了。”燕龙弈深呼吸口气,将司言紧紧箍入怀中。 她今日又是和北芒国勇士比武,又是打虎,他都恨不能冲上去替她。 可他知道,她不是需要他护在身后的女子,她永远是那个挺身而出,冲在最前面的女子。 司言轻笑道:“那可不行,战神燕王是不能有软肋的,哪怕有一天我就是没了,王爷也一定要坚强……” “不许你胡说。”燕龙弈神情严肃,抬手捂住了司言的嘴。 “好好,不说了。”司言莞尔一笑,抬手握住他的大手。 她目光扫过男人俊美的脸,这男人长得极为耐看,五官精致,三百六十度,毫无死角。 燕龙弈又何尝不知道他们每日都在刀尖上行走? 可他还是贪心,想要更多,更远,更长久的美好。 马车往前走着,司言对外吩咐:“去左卫府一趟。” “是,小姐。”司融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凌墨翰升官之后,司言还是第一次去左卫府。 司言看着身旁安静的男人,不禁开口:“王爷就不问问我去做什么?” 燕龙弈揉揉司言头发:“去找那位给凌将军下毒的姑娘。” 燕龙弈今日已经注意到了,凌墨翰虽然极力忍耐,可身上还是极不舒服。 很显然,凌墨翰并没有去找那位姑娘要解药。 司言轻声解释:“云崖神医配置解药还得一两天,加上他最近很忙,我直接去左卫府大牢拿了解药,让云崖神医验一验。” “这样也好。” 马车在左卫府门口停下,守卫见是司言,连忙进去禀报。 凌墨翰风风火火赶来,见到司言身旁的燕龙弈,面色顿时就是一沉。 他板着脸看向司言:“这么晚了不回家,来这儿做什么?” 司言没理他,直接去了左卫府大牢,牢门口的守卫一见是凌将军的青梅,顿时毕恭毕敬起来。 左卫府无人不知凌将军对这位青梅的在意,司言在说明来意之后,一个狱卒带着司言来到乐凝所在的牢门前。 “司姑娘,这便是你要见的人。” 大牢里,坐在一堆稻草上的乐凝愕然抬头,只见眼前竟站着她在司徒府门口见到的那位女子。 “乐凝姑娘,你受委屈了。”司言轻轻开口,女子清冷的声音,就如高岭之上的雪,纯粹冰冷,散发着些微的寒意。 “你认识我?”乐凝盯着司言,神色有些奇怪。 “认识。”司言轻声开口,“燕国乐府大小姐乐凝。” 乐凝轻轻打量着司言,回道:“大宣司徒之女,果然名不虚传。” “乐凝姑娘前来大宣,是为见燕王,还是为见我?” 司言的开门见山,让乐凝大为意外,她怔怔地看着司言,看着她绝美惊艳的容貌,笔直如青松一般的身影,忽然就觉得自己黯然失色。 她知道燕王的眼光不会差,可没想到能入燕王心的女子,竟是如此姿容绝色。 她自信从容,淡然大气,一言一行透着果敢与正气。 乐凝目光看向司言:“不瞒司姑娘所说,原本是来见司姑娘的,今日一见,只觉自惭形秽。” “乐姑娘过谦了,姑娘从燕国远道而来,若是不嫌弃,可到司徒府做客。” 乐凝:…… 她有些不理解了,司徒府的公子将她抓到这大牢里,司姑娘却要放了她? “司将军同意么?”乐凝微微垂眸,“我可是给司将军下了毒。” 司言轻轻开口:“抓你的人,并非我哥哥司清山,而是我青梅竹马的另一个哥哥,护国大将军府凌二公子凌墨翰。” 乐凝一阵惊讶:“凌二公子?可他说自己是司徒府的人,乐凝还以为……” 司言耐心解释道:“墨翰从小把司徒府当作自己的家,所以会这么说,不想引起了乐姑娘误会。” 乐凝明白了,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自然也是经常出入彼此的家。 “给乐凝姑娘松绑。”司言对着狱卒吩咐道。 狱卒一阵为难:“司姑娘……这……” 司言看向狱卒:“凌将军那边我自会解释。” “哦,那好,司姑娘……”狱卒也知道司言的身份,更知道司言在他们凌将军心目中的分量。 狱卒给乐凝和她的丫环落雪松了绑,司言对二人微微一笑:“这里阴冷,我们出去说话。” 乐凝跟在司言后头,心情一阵复杂,她抬眸盯着这个自己本该恨的女子,却是一点也恨不起来。 乐凝主动拿出解药:“司姑娘,这是解药,劳烦转交给凌将军,乐凝并非有意冒犯。” “他就在上面,你自己给他吧。”司言回头看了乐凝一眼,“他是左卫府统领,又是上京城护卫队副统领,乐凝姑娘要想在上京城自由自在的,可不好得罪了他。” “感谢司姑娘提醒。”乐凝心情放松了许多。 这位司姑娘虽然气质高冷,但是并不难相处,相反,她的通透敞亮,还让人觉得很舒服。 司言和乐凝一起出来,乐凝的目光首先落到燕龙弈身上,燕王看着她的眼神很陌生,仿佛根本不认识她。 乐凝从燕龙弈身上移开目光,看向凌墨翰:“凌将军,多有得罪,这是解药。” 说着,乐凝取下自己腕上手镯,从里面倒出一粒解药给凌墨翰。 她能看得出来,这位凌将军是个正人君子,要不然,她进了大牢,身上东西早就被人抢走了,这手镯不可能留得住。 凌墨翰收下解药,对身旁人吩咐:“拿去雍王府,让云崖神医看看。” 今日宫中碰到云崖神医,云崖神医给他号了号脉,说回头再给他配置解药,需要一两天。 如果这解药是真的,就不用麻烦云崖神医了。 “今夜除夕,乐姑娘初来大宣,人生地不熟,不如到司徒府住上一段时间?” 凌墨翰不禁嘴角抽了抽,她不是喜欢燕王吗?还让情敌住进司徒府? 凌墨翰冷冷道:“司徒府已经住了那么多人,住不下了,去护国将军府住吧。” 他还得看看这解药是真是假,真解了毒,才能放这女人走。 第146章 谁又不喜欢她? 司言淡然开口:“司徒府房间有的是,只要乐姑娘愿意,便能住得下。” 乐凝没想到司言如此大气,司言既然知道她的身份,便也定然知道她来大宣的目的。 若是换了一般女子,早避她如蛇蝎了。 “不了。”乐凝摇了摇头,“多谢司姑娘美意,凌将军中了我的毒,若是配合施针,效果会更好,我还是住凌将军府上吧,多谢凌将军收留。” “也好。”司言并不强求,这也是个有骨气的女子。 她是在避着燕龙弈。 司言离开左卫府,凌墨翰虽然气冲冲的,还是亲自将司言送了出去,看着她马车离开。 他回过头来,只见乐凝正盯着他:“凌将军喜欢司姑娘?” 凌墨翰冷哼一声:“谁不喜欢她?” 这话让乐凝一时愣住,就连她都觉得司姑娘人不错,又何况追求窈窕淑女的男子? “你喜欢燕王?”凌墨翰反问道。 乐凝默然良久,才道:“又有谁不喜欢燕王?” 在燕国,想要嫁给燕王的女子,可以从城东排到城西,可谁又能入燕王的心? 凌墨翰嘴角抽了抽,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离开左卫府后,司言对司融吩咐:“找几个人保护乐凝姑娘。” “是,小姐。” 司言目光扫过马车窗外夜色,原本跟着她的尾巴不见了。 她转眸看向燕龙弈:“你的人把他们都处理了?” 燕龙弈微微一笑:“不只是我的人,保护阿言的人很多,尤其是……博公子手下隐世家族的人,非常厉害……” 博家深厚的实力,连燕龙弈都不禁感慨,这丫头连博雅都能笼络进来,真是了不得。 燕龙弈将司言送到司徒府门口,本没打算进去。 司正轩站在门口等女儿,正好见到燕龙弈送女儿下马车。 司正轩的神色很有些复杂,但还是对燕龙弈道:“燕王既然来了,不若进来,陪老夫喝两杯?” “承蒙司徒大人看得起,龙弈便厚着脸皮陪司徒大人。” 燕龙弈想到司徒大人那日拉着阿言便走,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如今阿言和雍王已经解除婚约,无论上京城再怎么谣传,他也无所畏惧。 至于阿言,无论是否和雍王解除婚约,她都是无所畏惧的。 “父亲,我也一起?” 司言笑意盈盈凑上前去,抱住司正轩胳膊。 “你回去休息。”司正轩神情严肃道。 “哦。”司言应了一声,看了燕龙弈一眼,便朝雨澜轩走去。 今日除夕夜,府中四处点着灯,司言隐隐约约,见到回廊上有人,仔细一听,是她大哥司清山,和贾府的大小姐贾慕荷。 贾慕荷因为父亲受伤,回家待了一段时日,但贾仲淳很快又将女儿送回了司徒府。 今日除夕夜,贾慕荷便也待在司徒府一起过年。 “不曾想,司将军不记得我了。”一道柔弱带着遗憾的声音从回廊上传来。 司清山默了一下:“时候不早了,贾姑娘回去休息吧。” “好,将军也早些休息。”贾慕荷回了一句,目送着司清山离开回廊。 贾慕荷正抹着眼泪,忽然见到司言,连忙用袖子乱抹了几把脸,定了定神:“见过司言大人。” 司言语气随和:“消息传得这么快?你都知道我被封官了?” “是啊,府上的人都知道了。”贾慕荷脸还是红红的,露着一抹笑,“祝贺司言姑娘被陛下封为一品女官。” 司言没多说什么,开口问道:“你功夫练得怎么样了?这几日感觉如何?” “我……我……”贾慕荷支支吾吾,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刚刚学会站立。” 司言顿了一下,轻声道:“贾姑娘要是觉得辛苦……” “不辛苦。”贾慕荷倔强地开口,“司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勤学苦练。” 贾慕荷知道,这是她接近司清山唯一的机会了,她绝不会放弃。 “行,那你先回去休息吧,当然了,也可以和大家一起守岁,府上的人都在大厅那边,不要把自己当外人。” 贾慕荷心情放松多了,她微微一笑:“那我去守岁。” 司言就不守岁了,她回了院子就睡觉,一觉睡到第二日早上。 大年初一,司言穿上了蓝姨给她做的大红色冬衣。 这衣服对她来说有点厚,很保暖,一身正红色,显得她肌肤更是白皙,极为娇艳,比冬日的寒梅还美。 司言去给父亲拜年,老管家宏伯说司徒大人还在书房里,和燕王聊了一个晚上,司言在门外便听到里面有说有笑,燕王还邀请她父亲有空去燕国玩…… 司言推开书房大门:“女儿给父亲拜年喽。” 司正轩脸上满是笑意:“来,给你压岁钱,父亲早准备好了。” 司言接过用线绳编好的压岁钱,佩戴在身上,美滋滋的,司正轩又拿出一串压岁钱给燕龙弈。 燕龙弈受宠若惊,也跟着佩戴在身上,司徒大人的这串压岁钱,这让他远在大宣,也好似在燕国一般。 “父亲只希望,你们都能如愿。”司正轩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去祭拜神去了。 今日一整天,都笼罩在喜气洋洋的新年气氛中,直到正月初三,燕龙弈前来辞别。 “阿言,我得回燕京了。” 上京城的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赤落峰的铁矿开采权也已拿到手,燕国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处理。 司言轻轻开口:“我送你。” 燕龙弈紧紧将司言拥入怀中,心里满是不舍,他们一个是大宣一品御前女官,一个是燕国燕王,谁也离不开自己的国。 燕龙弈第一次体会到,跨国之恋是如此的煎熬与折磨。 他和阿言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阿言,我们总会有一天,永远不会再分开,是不是?” “是。”司言望着男人眼睛,斩钉截铁。 燕龙弈眼眶有些发疼,他轻轻垂眸,看到女子脖子上戴着他最初给她的白玉无事牌,不禁微微一笑,这块玉佩他给阿言很久了,但阿言还是第一次戴。 司言帮着燕龙弈整理衣衫:“等你下次来大宣,大宣便会天翻地覆了。” “燕国也会更加强大。”燕龙弈低沉的嗓音,透着承诺一般的坚定。 “好了,我走了。”燕龙弈恋恋不舍。 “一路顺风。”司言轻声道。 燕龙弈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再次回身抱住司言。 司言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走吧,快走。” 燕龙弈深深抱了司言一下,终是上了马车,马车辚辚,一路驶离司徒府。 司言目送着燕龙弈离开,回过头来,见着云栎还在身旁:“你不走?” “王爷让我留下来。”云栎恭恭敬敬地道。 王爷不但让他留下,还将燕国来的十二武士全部留下了。 司言回头看向身后巷子里,燕龙弈的马车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147章 甄至年转换阵营 大年初三,原本冷清的司徒府门前,忽然之间,热闹起来。 车马来来往往,接连不断,哪怕就是没有亲自前来的大宣朝臣,也都派了府上的人前来送贺礼。 和司徒府关系亲近的,以及明确要转向雍王阵营的府上,更是亲自来了人。 司正轩一一接待了这些人,并派老管家宏伯向司言汇报情况。 “小姐,这几日来司徒府拜年的人,有雍王、安王、贾大人,还有工部尚书,裴国公府的人,以及其余有十几个朝臣,都来拜过年了……” “嗯,我知道了。”司言点点头,继续处理手上的事情。 大年初四,清晨一早,司言刚刚带着院子里众人训练完,宏伯匆匆走来。 “小姐,刑部侍郎甄至年亲自前来,说是要见您,老爷让我过来问问您是否要见?” 司言应声:“见。” 甄至年是皇贵妃丞相一党的典型人物,如果他转向雍王,丞相势力就会垮掉一半。 宏伯只见自家小姐想也没想,好似早就料到了甄至年会来一般。 司家正厅里,刑部侍郎甄至年带着儿子甄骏一起候着司言。 司言的身影刚一出现在正厅,甄至年便连忙起身见礼:“下官见过司言大人,今日贸然前来打搅,还请司言大人见谅。” 司正轩轻轻看着以前威风至极的甄至年向自己女儿毕恭毕敬地行礼,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但他已经不惊讶了,皇帝都对这丫头高看一眼,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司正轩更在意自己女儿的行为处事,这丫头初次为官,不知官场诡谲,他得把把关。 “甄大人不必介怀。”司言很是直接,“不知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甄至年见司言说话干脆,也省了很多寒暄。 “下官前来,主要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为了甄骏那日冲撞司言大人,来赔礼道歉的,本来甄某早就该带这不肖子前来道歉,只是身上有伤,不便行动,因而拖到了今日,还请司言大人不要见怪。” 司言没有说话,轻轻在父亲身边坐下。 甄至年回头看向自己发愣的儿子,厉声道:“骏儿,还不赶紧跟司言大人道歉?” 甄骏缓缓从父亲身后站了出来,低眉垂眼道:“那日在下有眼无珠,冲撞了司言大人,还请司言大人原谅。” 司言依然没有吭声,甄骏就那么弯着腰,司言没说原谅他,也没说不原谅。 甄至年一脚踹在儿子腿窝,甄骏双腿一弯,对着司言跪了下来。 “日后若是再敢到处惹事生非,看为父不打断你狗腿。”甄至年怒声斥道。 甄骏双目通红,心里满腹委屈:“是,父亲。” 甄至年训完儿子,又恭恭敬敬看向司言:“司言大人,下官这些年来忙于公务,对这孩子疏于管教,因而养成了如今的性子,下官回去定当严加管教。” 司言看了看甄骏后脑勺上的反骨,这小子不是很好管。 司言淡淡道:“过去的事情便过去了,甄公子也受到了相应的惩罚,这事儿我不会再追究。” 言外之意,就是别的事情,不会不追究。 甄至年是聪明人,一听司言的话便明白了。 甄至年对司言一拱手:“司言大人,下官为官多年,尽量秉持公正,可大宣朝堂的环境,实在不允许人保持本心,下官这些年来,好事坏事,干了不少……” 说到这里,甄至年一阵哽咽,“但只要丞相辛蕤不插手,下官绝无枉法之事,下官所犯之最大过错,乃是当年审问雍王,牵连出太师等元老,虽然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也确实做了。” 司言神色淡淡看向甄至年:“所以,甄大人想说什么?” 甄至年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这是甄某这些年来,所记录的冤假错案,皆是丞相辛蕤指使,司言大人若是看得过眼,甄某可在陛下面前揭穿辛蕤,甄某哪怕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只求……” “只求什么?”司言问道。 “只求司言大人能够放过甄家,给我夫人和儿子一条生路。” 甄至年实在不想甄家血脉,断送在他手上。 甄至年看得出来,司言下一步定要整肃刑部,裴望杰连夜审问傅仁涛,眼看着就要水落石出。 他知道自己罪责难逃,如今唯有这唯一拿得出手的筹码,可以救得甄家一命。 司言倒是没想到甄至年能下定如此决心,也没想到他能为妻儿做到如此地步。 他若揭发辛蕤,自己则必牵连进来。 说白了,他如今就是拿自己性命,换妻儿一条性命。 “我说了不算,当年甄大人审问的乃是雍王,能不能放过甄大人,还得看雍王殿下是什么态度。” “下官昨日已见过雍王殿下,雍王殿下表态,只要老臣能够告发丞相辛蕤,殿下愿意给骏儿母子一条生路。” 甄至年深呼吸口气,眼眶里溢出一抹泪水。 他这些年如履薄冰,为丞相辛蕤所控制,如今能够摆脱辛蕤,就是死,也能够解脱了。 甄骏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父亲是疯了吗? 父亲要告发丞相? 司言神色镇定:“既然雍王已经答应了,我自然没有意见,甄家命运如何,就看甄大人的表现了。” “多谢司言大人。”甄至年感激不尽地看着司言,又转眸看向司正轩,“多谢司徒大人。” 司言抬眸看了眼眉头紧皱的甄骏,他虽然极力克制,但还是透着满脸不服气的样子,显然是一点没领会到他父亲的良苦用心。 “甄大人,我看甄公子桀骜不驯,似乎性子浮躁了些,我大宣如今正在征兵,不如让甄公子进入军中,历练几年,或许性子会有所转变。” 甄至年没想到司言会突然提到这事儿,但如今却是万万不敢拒绝司言。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不好管教,上次他把这小子捆起来,都让他逃出去了。 好在有人给他报信,他在陈王府门口将这小子抓了回来。 甄至年笑着开口:“司言大人言之有理,下官回头便将这不孝子送入军中。” 甄骏:…… 司言提醒道:“甄大人别送错了,一定要送到新兵之中。” 甄至年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连声答应。 第148章 皇后被咬上 甄至年转向雍王阵营,司言并不意外,那日朝堂之上甄至年帮着她说话,司言就有预感。 可像甄至年这种敢于用自己性命,换家族一条出路的人,并不多。 大宣朝堂在辛蕤的控制下,几乎没有几个朝臣手上是干净的,司言日后想要抓谁的把柄,那是一抓一个准。 但换血需要一步一步的换,大宣未来的路需要一步一步的走。 大年初五,皇帝让人宣司言进宫。 司言穿上新做的官服,暗红色的衣服上面绣着日、月,云纹图案,裁剪得极为合身。 司言步履稳重,威风凛凛,就连司正轩见了,也不禁惊叹。 这丫头不是男儿,胜过男儿。 司言进入宫中,被人直接领到皇帝寝宫,桌案前皇帝的脸色很差,胸口一阵一阵地起伏。 皇帝见着司言,不禁一阵惊讶,看着她一身官服浑身正气,好似天上之星,不由得心情都好了些。 司言对着皇帝行礼:“臣司言参见陛下。” “免礼。”皇帝极力平复心情,依然难掩心中怒气。 皇帝将一纸绢帛甩给司言,“这是裴望杰呈上来的,傅仁涛的供词,说是皇贵妃趁着朕生病,让他对朕下毒。” 司言早就看过供词了,大表哥从傅仁涛嘴里审出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告诉她了。 司言这会儿又一板一眼地看了一遍供词。 她抬眸看着皇帝:“陛下是对这供词有疑?” “朕只是在想,皇贵妃为何要害朕?”皇帝依然带着侥幸心理,“会不会是这傅仁涛胡乱攀咬?” 司言没有说话,这供词连时间、地点,以及怎么操作的都写清楚了,皇帝还在怀疑傅仁涛攀咬? 司言默了一下,对皇帝道:“陛下,要不把贵妃娘娘叫来,当面对质?” “朕自是要问她。”皇帝怒容满面,一巴掌将桌子上茶杯拍飞。 “来人,去把皇贵妃叫过来。” 古公公刚要出去,外面胡闻匆匆走了进来,身旁跟着一个宫女。 宫女哭哭啼啼,抹着眼泪:“不好了,陛下,贵妃娘娘中毒了……” “什么?皇贵妃中毒?”皇帝双目盯着跪在地上的宫女,眉头皱得老高。 司言眸色微凝,皇贵妃这又是上演苦肉计了。 傅仁涛在狱中,已经多次遭人暗杀,不过没有成功。 后来,不但有人杀傅仁涛,连她表哥裴望杰都有人杀。 很显然,他们是不希望裴望杰从傅仁涛那里审问出什么。 然而,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裴望杰和傅仁涛都还好好活着,他们自然坐不住了。 宫女瑟缩着身体:“陛下,贵妃娘娘中了毒,头晕恶心,还一直吐血,您快去看看吧……” 前来禀报的宫女是新分配到贵妃宫里的人,这会儿跪在地上,浑身都在打着哆嗦。 “朕去看看。”皇帝气闷地起身,往皇贵妃宫里赶去。 “司言,你也一起去。” “是。”司言应了声,默默跟在身后,他们到的时候,皇后已经到了。 皇贵妃面色惨白,嘴唇乌紫,手指着皇后道:“皇后,我知道你一直恨我霸占了陛下宠爱,可是如今陛下已经不爱我了,你为何还是不肯放过我?” 皇后一听这话,当即反驳道:“皇贵妃,你在胡说什么?你中了毒,本宫前来查明此事,怎么还赖到本宫头上了?” 皇贵妃捂着肚子道:“皇后,我知道你恨我,也恨陛下,可当年是太子自己造反的啊,你要恨也该恨自己没管教好太子啊,而不是恨本宫和陛下……呕……” 皇贵妃说着,嘴里涌出一口鲜血,身旁宫人顿时一阵手忙脚乱。 “这是怎么回事?”皇帝大步走进贵妃寝宫,见到这触目惊心的一幕,不由厉声问道。 “陛下……”皇贵妃见到皇帝,整个人都虚弱至极,趴在了床上,“臣妾恐怕以后不能再伺候陛下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额头上青筋暴跳。 皇贵妃身旁一个宫女战战兢兢地开口:“回陛下,宫女牡丹被抓住对贵妃娘娘下毒,我们从她屋子里的床底下搜出一包毒粉,她已经招了,说是受皇后娘娘指使,下毒害贵妃娘娘……” 皇贵妃哭着道:“陛下,臣妾好难受……臣妾可能要死了,恐怕日后不能陪着陛下了……” “叫御医了吗?”皇帝问道。 一个宫女道:“回陛下,已经让人去叫何御医了。” 皇贵妃抬眸瞅了皇后和司言一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宫女牡丹:“陛下,这贱人已经招了,她受皇后指使,给我下了毒。” 牡丹耷拉着头跪在地上,皇后紧抿嘴唇,浑身都在发抖。 “陛下,此事与臣妾无关。”皇后神情严肃道。 皇贵妃攀着皇帝胳膊,声音柔得让人头皮发麻:“陛下,这些新来的宫女都是皇后精挑细送来给臣妾的,这牡丹又已经招了,说是皇后娘娘指使她的。 “牡丹还说,皇后娘娘因为太子被废,一直憎恨臣妾和陛下,誓要为废太子讨回一个公道,可是陛下知道,太子造反和臣妾无关啊……” 皇帝满面阴沉,看看皇后,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宫女:“是皇后指使你给贵妃下毒的?” “回陛下,是皇后。”牡丹跪在地上回道。 “抬起头来。”皇帝厉声道。 牡丹抬起了头,有些害怕,又强装镇定。 皇帝目光阴沉盯着她:“你可知污蔑皇后,是怎样的罪?” 牡丹挺直脊背道:“陛下,奴婢没污蔑皇后,皇后娘娘说了,贵妃娘娘现在已经失宠,若是贵妃娘娘死了,信王没了靠山,雍王便会成为太子,雍王日后登基,就会听皇后的话,把废太子放出来。” 司言清清冷冷地问了一句:“这些话,皇后会对你一个丫环说?” 牡丹抬眸看了司言一眼,不急不缓道:“皇后娘娘会在宫里自言自语,拜佛念经的时候,也会默默地念,奴婢是偷听到的,皇后娘娘还许诺奴婢,等废太子被救出来,就让废太子收了我做侍妾。” “简直一派胡言!”皇后只气得头晕目眩,身体摇摇欲坠,身旁柳嬷嬷连忙扶住了皇后。 柳嬷嬷抹着眼泪道:“陛下,这牡丹根本胡说,老奴一直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娘娘从未说过这些话。” 牡丹哭着说道:“陛下,我只是一个新进宫的小小宫女,和贵妃娘娘无冤无仇,若不是皇后娘娘逼迫,我绝不会对贵妃娘娘下毒!” 皇后面色惨白,她无论如何没想到,新进来的宫女之中,竟然也有皇贵妃丞相一党的人。 第149章 以命搏机会 皇帝整个人都乱了,这些宫女都是皇后送过来的,应该不会有皇贵妃的人。 难道真是皇后安排了人对贵妃下手?可他也不相信皇后会做这样的事情。 皇帝犹豫之间,司言对着皇帝拱手一礼:“陛下,此事疑点重重,不如交给臣来查,两日之内,臣定能查出真相。” 皇贵妃一听这话,顿时掩面哭泣起来。 “陛下,人证物证俱在,这宫女牡丹也已经招了,是皇后毒害臣妾,还有什么好查的啊……” 司言镇定开口:“陛下,宫女牡丹所招,只是一面之词,且她还有很多没说清楚的地方,比如,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皇后是如何指使她的?她和皇后如何联络,如何来的毒药?此类细节问题,都要一一审问过后,才能知晓事情真相。” 皇帝正要开口,只听“轰”的一声,皇贵妃从床上一头栽了下去。 一个宫女尖声叫道:“陛下,贵妃娘娘毒发,昏过去了。” “贵妃!贵妃!” 皇帝连忙前去查看情况,将皇贵妃抱回床上,对宫人吼道,“何荣怎么还没来?快去催!” “陛下,何御医这就到了,这就到了……” 古公公满头大汗从门口赶来,何御医也跟着大步走进来。 何荣先替皇贵妃诊了脉,又查看皇贵妃中毒的情况。 看完过后,何御医微微松了口气,皇帝迫切地问道:“贵妃怎么样了?” “陛下,还好发现得及时,臣开服药,给贵妃解了毒好好休养几日,便无碍了。” 皇帝皱着眉头问道:“何御医,贵妃吐了这么多血,可否有性命之忧?” “回陛下,暂时没有。”何荣如实说道,“这毒用的剂量不大,还能救得回来,若是用量太大,恐怕人就没了。” 皇后拳头紧握,这毒剂量还真是恰到好处,皇贵妃已经不是第一次用这样的手段了。 十五年前,皇贵妃就对别的妃子用过这一招,没想到皇贵妃如今故技重施,用在她身上。 忽然之间,大殿之上“轰”的一声,皇后仰头朝着地上倒去。 司言眼疾手快,托住皇后的头,柳嬷嬷大惊失色:“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皇帝不由愣住,何御医已经冲了过来,一查看皇后情况,顿时面色大变。 “陛下,皇后娘娘气血攻心,昏死过去。” 皇帝连忙扔下怀里的皇贵妃,赶紧过来:“韵儿,韵儿。” 皇帝双目通红,对着宫人怒吼一声:“快去叫云崖神医,快去!” 司言微微抬眸,只见床上晕倒过去的皇贵妃手背上青筋暴跳。 何御医让人拿来参片,放在皇后舌下,对着皇后又是扎针,又是按捏人中,好一番折腾,皇后还是没有反应。 “陛下,皇后脉搏不跳动了。”何御医突然惊叫道。 “你说什么?”皇帝一把揪住何御医衣服,目眦欲裂,“你快救救皇后!皇后要是没命了,朕砍了你脑袋。” 何御医吓得满头大汗,却是束手无策:“陛下,臣……” “我来试试。”司言忽然上前,对着失控的皇帝道,“陛下,你来帮助皇后娘娘渡气,用嘴对嘴的方式帮助皇后呼吸。” 司言清理了皇后口腔,轻轻扶正皇后的头,立即给皇后做心肺复苏,同时,一边指挥皇帝对皇后人工呼吸。 皇后宫里的宫女嬷嬷们禁不住低声哭泣起来,皇帝半跪在地上,也感受到皇后生命的流逝。 忽然之间,他想起年少之时,他第一次见皇后,那就如月光一般温柔的女子。 皇帝禁不住潸然泪下,虽然不知道自己这样渡气和司言的方法是否有用,但皇帝还是按着司言的指挥,一直给皇后做人工呼吸。 何御医都没有办法了,司言的办法再离谱,也还是要试一试的。 皇贵妃已经和他离心,甚至还有对他下毒的嫌疑,他不能再失去皇后了。 司言按压皇后胸腔,持续不断地做着心肺复苏,众人都觉得皇后无望生还了。 司言大人这种办法他们闻所未闻,恐怕无用。 皇帝不管有用没用,只听着司言的话,脑子里是他和皇后第一次相识,第一次牵手,是他们定亲,成婚大喜,洞房花烛,有了唯一的儿子…… 两行清泪从皇帝眼角流下,滴到皇后脸上,众人这才感觉到,陛下还是深爱着皇后的。 只是这深宫后院,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早已被后宫中的尔虞我诈所淹没。 如今皇后娘娘心脏没了跳动,陛下才又忆起和皇后的往昔,意识到皇后娘娘的好。 周围宫人都忍不住掉下眼泪,这么长时间了,皇后娘娘肯定醒不过来了。 所有人都绝望了,除了神色严厉坚定的司言,以及不肯放弃的皇帝。 何御医也忍不住落泪,他的医术还是不够啊…… 如果云崖神医在此,皇后定会没事。 柳嬷嬷和皇后宫里的几个宫女都哭得晕了过去,何御医连忙救治这几个宫人。 约莫过了两刻钟的时间,皇后有了反应。 一个宫女的哭声戛然而止:“皇后醒了,皇后醒了……” 宫女的声音带着兴奋和颤抖,让床上的辛贵妃握紧了拳头。 皇后心机、手段、容貌样样比不过她,可偏偏就是皇帝心头的朱砂痣。 气性那么大,她怎么不气死呢? 皇后缓缓醒了过来,见着眼前皇帝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不由一愣。 “皇后,你可总算是醒了。”皇帝眼含感激地看了司言一眼,再一次感受到司言是如此的可靠。 皇后泪眼朦胧看着眼前男人,禁不住泪流满面:“陛下,不是臣妾做的。” “朕知道,朕知道……”皇帝泣不成声,抱起皇后就回寝宫。 皇帝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瞥了一眼床上昏迷的皇贵妃:“何御医,贵妃既然无性命之危,便交给你了。” “是,陛下。”何御医抹了抹额头上冷汗,司姑娘救了他一命啊。 皇帝神色柔和地看着司言:“皇贵妃中毒一事,全权交给御前女官司言,尽快查明真相。” “是,陛下。”司言领命。 皇帝说完,大步离去。 就在这时,跪在地上的牡丹忽然七窍流血,神色痛苦地捂着肚子。 云崖神医这会儿刚赶过来,看着皇后已经不在:“皇后没事了?” “暂时无事。”司言指着地上牡丹,对云崖神医道,“云崖前辈,这个宫女暂时不能死。” “明白。”云崖神医应了一声,就去查看牡丹的情况。 这毒的确很猛,但是到了他手上,这宫女便死不了。 第150章 贵妃宫里不可能藏毒 古公公看着正在救治牡丹的云崖神医,不禁开口:“司言大人,这会儿开始审案吗?还是等这牡丹醒了?” “现在就审。”司言发话。 别说云崖神医还能将这宫女救回来,她就是死了,也能审。 经过这么一闹,皇宫里已是一片大乱,何御医负责给皇贵妃解毒。 司言则以一品女官的身份,在皇贵妃宫中公开审理此案。 皇贵妃宫里的宫女全部聚集起来,跪在司言面前,其余宫中也有人前来探听消息。 乌婉儿便是听到宫里人议论,过来看热闹。 几个宫女低声说道:“皇贵妃娘娘中了毒,说是皇后指使人做的,皇后气血攻心,险些气死……” “司言大人公开审理此案,说是如有人提供相应线索和证据,重重有赏。” 宫人内侍们里三层,外三层,将贵妃宫围得水泄不通。 司言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十几个宫人,肃然开口:“你们几个都是刚来贵妃宫中没几日,贴身伺候贵妃的人,你们现在说说看,这几日哪些人和牡丹有过怎样的接触,接触的时间都是什么时候,说得越详细越好。” 宫女们皆是低垂着头,听到司言的话,纷纷回想这几日的情况。 一个跪在前方的大宫女率先开口:“司言大人,自从我们到贵妃娘娘宫中伺候,便是金玫和牡丹同住一处,要说了解牡丹做了哪些事,应该还是金玫更清楚。” “金玫是谁?”司言问道。 “是我,司言大人。”一个长相清秀的宫女跪直了身子,“启禀大人,牡丹前几日都是和奴婢在宫里打扫,以及伺候贵妃娘娘,她早上和奴婢同起,晚上和奴婢同睡,奴婢印象中她只有前日晚上,离开过房间一个时辰。” “她有没有说是去做什么?” 金玫咬了咬唇,放低了声音:“她说是皇后娘娘有事召见,奴婢那时候心里就很疑惑,这么晚了,皇后娘娘召见她做什么?” “前日晚上什么时候的事?”司言继续问道。 “她大约是晚上亥时一刻离开的,直到亥时快结束了才回来。” “她有没有说皇后找她什么事?” 金玫郑重地开口:“奴婢问她了,她只说是皇后娘娘询问贵妃的消息,具体是不是这样的,奴婢并不清楚。” 忽然,一道鹅黄色的身影出现在司言面前。 “大人,前日亥时,我心中烦闷,便在这宫里闲逛,见到这个中毒的宫女牡丹去了后苑,我很好奇她在干什么,就跟了过去,结果,她在后苑林子的一座假山里烧纸钱……” 司言抬眸看去,只见面前说话之人是乌婉儿。 乌婉儿穿着一袭黄白相间的衣服,身姿婀娜,头上戴着闪闪发光的黄金和宝石首饰,扑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 司言点点头,目光看向其他人:“还有人知道牡丹别的时间外出吗?” 一众宫女皆是摇头,跪在前边的大宫女道:“回大人,我们白日里是不能随便离开宫中的,大家都在一起,只有晚上娘娘歇着了,才各自回屋,牡丹做了什么事情,金枚是最清楚的。” 金玫又道:“大人,只有前日夜晚牡丹出去过,其他时间奴婢都和她在一起。” 这几个宫女的态度,司言看出来了,其实是站皇后这边的。 皇后并非毫无准备,也是安排了不少自己的人,只是没想到这重新安排给皇贵妃的十几个宫女中,还是有皇贵妃的人。 就在这时,得知贵妃中毒的信王和陈王匆匆赶来。 司言恍若没看到二人:“这么说,牡丹根本就没有去皇后那里,更没有接触过皇后那边的人,皇后也就不可能指使牡丹对皇贵妃下毒了。” 信王厉声反驳道:“司言大人,有没有可能,皇后是早就吩咐了牡丹对贵妃下毒,而不是等牡丹到了贵妃这边才指使的?” 一袭紫色锦袍的信王走向司言,拳头紧握,额头上青筋暴跳。 信王没有了往日里的温和淡定,皇贵妃中毒让他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愤怒的表情都挂在了脸上。 “当然有可能。”司言对着信王和陈王敷衍一礼,从容开口,“信王若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在此旁听。” 信王语气咄咄逼人:“事关有人对本王母妃下毒,本王自然要在此旁听。” 司言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十几位宫女中,为首两个稳重的大宫女道:“你们刚来贵妃宫中时,内务府可是检查了你们身上的物件?” 一个大宫女沉稳开口:“回司言大人,皇后娘娘已要求内务府的几个老嬷嬷对我们进行搜身,我们除了几件贴身衣服外,连一个物件也没有带过来,衣服都是内务府的人仔细检查了的,不可能夹带东西。” 古公公手下的内侍胡闻不禁开口:“这事儿奴知道,这些宫女都是干干净净去的贵妃宫里。” 司言神色镇定:“既然如此,那牡丹房中所藏匿的毒药,便不是除夕宫宴那日带过来的,那么,这毒药要么早就放在房间里,要么,牡丹便要另寻时间去拿这毒药,敢问信王,是否如此?” “嗯,是。”信王祁明哲冷冷地哼了一声。 司言继续说道:“如果这毒药早就放在房间里,那定是原先伺候贵妃的人放的,贵妃宫中到底为何有毒药,又是要毒害谁?这些都是疑点,而且,牡丹一个新到贵妃宫中的人,又如何知道床底下有毒……” 信王一听司言说贵妃宫里藏毒,顿时就是一阵头皮发麻。 信王信誓旦旦道:“这毒药绝不可能早就在贵妃宫里,定是这宫女牡丹寻了机会找皇后的人拿的。” 司言接过信王的话道:“既然她要寻机会找皇后的人拿毒药,那就得避开众人不是?” “那是自然。”信王冷声冷气地道。 司言抬眸看向信王:“那问题就又来了,牡丹只有前日亥时出过门,但前日亥时,乌婉儿又看到她去了后苑烧纸……” 乌婉儿连忙说道:“我不但看到她在后苑烧纸,还听着她说自己命苦,就要去天上了……” 司言一声令下:“来人,跟着乌婉儿去后苑,看看有没有烧纸的地方。” “是在林子里的一座假山里面。”乌婉儿兴致勃勃地说道,“走,我带你们去。” 第151章 给我搜 甘厉带着几个皇宫禁军,跟着乌婉儿往后苑而去。 没过一会儿,皇宫禁军捧着一团纸钱的灰过来。 甘厉对司言一礼:“启禀大人,的确发现后苑有人烧纸。” 司言目光扫过信王:“这说明,乌婉儿所说是真的,前日亥时,牡丹根本就没去找过皇后,也没见过皇后的人。” 牡丹若是没见过皇后的人,那便说明这毒药不是从皇后那里得到的。 信王祁明哲拉长着脸,冷冷问道:“有没有可能,牡丹是在别的时候去了皇后那里?比如,在众人都睡熟的时候,她要做这种事情,自然是人不知鬼不觉,不可能让人发现。” 哭晕了又醒过来的柳嬷嬷抹着眼泪道:“信王殿下,老奴每日跟在皇后娘娘身边,皇后娘娘自从除夕宫宴之后,将贵妃宫里的人安排好后,与她们再未见过面。” “那不代表皇后没吩咐其他人去做。”信王厉声高呼,听得众人都是心神一颤。 金玫跪直身子道:“信王殿下,奴婢和牡丹同吃同住,没见过她在其他时候离开。” 她是皇后娘娘精挑细选出来的丫头,来到皇贵妃宫中后,一直留意着周围情况。 她对牡丹的行踪,也十分清楚。 就在这时,跪在前方的大宫女也开口:“奴婢守夜的那一日,就睡在宫门口,没见有人深夜出去。” “奴婢守夜的那一日也是。”另一宫女也道。 “奴婢守夜的时候也是,没见到有人出门……” “奴婢前日守夜的时候,牡丹出去了,但乌婉儿姑娘也说了,她是去后苑烧纸。” “奴婢昨日守夜的时候,牡丹姑娘并未出去。” 忽然之间,五个宫女全部站了出来,纷纷指证牡丹不可能在其他时候出门。 信王面色都黑了,牡丹本是他暗中养在府上的一个侍女,聪明伶俐,对他忠心耿耿。 丞相舅舅费了很大力气,才买通皇后那边秦家的人,安插进去的。 现在看来,其他宫女还是皇后的人,这一个个说话都帮着皇后。 司言淡淡道:“信王殿下,牡丹的生活轨迹,已经调查清楚,她根本没有和皇后,以及皇后身边的人接触的可能,那就只能说明,这包毒药一直藏在贵妃宫里,是贵妃娘娘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司言!你说什么?” 信王手指颤抖,怒指着司言,“本王母妃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诬陷皇后?贵妃中了毒,命都快没了……” “信王殿下,贵妃没事,皇后娘娘才是怒血攻心,差点命都没了。” “你!”信王怒容满面,这司言今日是要置母妃于死地。 “大人,牡丹醒了。”古公公留下年轻的内侍胡闻在这边看着,见牡丹醒转过来,不由提醒司言。 云崖神医不愧是名闻天下的神医,能够妙手回春。 云崖神医抬眸看着司言:“这宫女没事了,我去看看皇后。” “云崖神医去吧。”司言点点头,让人将牡丹带了上来。 牡丹目光四处转动,看到信王的那一刻,眼泪忽然就哗啦啦止不住掉落下来。 她本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信王殿下了,没想到临死前还能再见信王一面,她就是死,也无憾了。 牡丹仿佛有了勇气,挺直脊背道:“司言大人,是皇后娘娘指使奴婢的,毒药也是皇后娘娘的人给奴婢的。” 司言淡声开口:“皇后娘娘何时指使你的?” “在将奴婢安排到贵妃宫中之前。”牡丹不慌不忙地回道。 司言神色肃然:“毒药你又是何时,从什么人手上拿到的?” “大年初二晚上,戌时三刻,我从恭嬷嬷手上拿的。” 恭嬷嬷和柳嬷嬷一样,都是皇后身边贴身伺候的嬷嬷。 初二晚上守夜的宫女当即反驳道:“你撒谎,我当晚守夜,根本没看到你出去。” “你当然不知道,我从后院翻墙出去的。”牡丹说着,撩起自己的裤腿,“这便是我翻墙的时候,不小心被树枝刮伤的。” 众人抬眸看去,只见她小腿肚上的确有一道划伤。 恭嬷嬷抚着胸口顺气,嘴角颤动着开口:“你真是胡说八道!大人,那一日,我根本就没见过牡丹,我在刘贵人宫里。” 就在这时,皇帝的嫔妃刘贵人站了出来:“没错,这牡丹的确胡说,那一日戌时,恭嬷嬷奉皇后娘娘命令,来我宫中取安神香,本宫留恭嬷嬷说了会儿话,戌时三刻的时候,恭嬷嬷还没离开。” “多谢刘贵人为奴婢作证。”恭嬷嬷感激地说道。 牡丹不禁明显一愣,她以为恭嬷嬷会在皇后宫中,无人见到恭嬷嬷外出。 没想到这恭嬷嬷正巧在刘贵人宫中,还有刘贵人给她作证。 “奴婢兴许记错了,不是初二那一日……” 司言冷冷打断牡丹:“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宫女牡丹谎话连篇,污蔑皇后。” 牡丹挣扎起来,激动地说道:“司言大人,奴婢没有污蔑皇后,我没有污蔑皇后……” “老实点儿。”一个禁军拽住牡丹,踢了她两脚。 司言神色冷漠道:“这就是说,毒药还是从贵妃宫中发现的,事实证明,贵妃宫中藏毒。” 忽然,司言一声令下,“来人,给本官搜,看看贵妃宫里是否还藏匿了别的什么毒药?” 众人一阵惊讶,贵妃荣宠后宫二十余年,司言大人竟敢搜贵妃宫? 信王祁明哲豁然起身:“我看谁敢?贵妃身份贵重,没有父皇命令,谁敢搜贵妃宫中?” “搜!”司言沉声开口。 “司言!你敢!”陈王一把拔出一个禁军身上的佩剑,指着司言,“你敢对本王母妃无礼,我杀了你!” 司言冷眸扫视过去,看向剑被陈王抢走的皇宫禁军:“身为宫中禁军,剑都拿不好,不想干了?” 那禁军一听,连忙从陈王手中抢回剑:“陈王殿下,这是小人的剑。” 陈王脸都绿了,再想去抢剑,只见众人都把剑捂得死死的,不给他机会。 司言目光看向甘厉:“甘统领,是没听见?” 甘厉不由微微一愣,犹豫着开口:“大人,搜贵妃宫,是否要请示陛下?” “不必。”司言毅然开口,“陛下已委托本官全权处理此事,发生了一切事情,本官自会担待。” 第152章 你今日真是要逼死本妃 甘厉看着眼前这个司徒之女,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听命行事。 就在这时,他身旁的皇宫禁军副统领韩虎立即站了出来。 “司言大人有令,贵妃宫里有人藏毒,搜贵妃宫。” 话音落下,韩虎带着一队人立即上前,就在这时,皇贵妃挣扎着从宫里出来。 “本宫看谁敢搜我宫里?”皇贵妃站在寝宫门口,双目含恨盯着司言,“今日谁想从这里踏进去,就得踩着本宫的尸骨进去。” 皇贵妃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竟会落到如此地步,一个小小的丫头也能下令搜她的寝宫? 信王也冲了过来,挺身护在皇贵妃面前:“谁敢冲撞本王母妃?” 说着,他吩咐自己手下人,“去请陛下过来,就说司言以下犯上,想要强行搜贵妃宫。” 信王身旁的一个侍卫连忙跑了出去,去找皇帝。 “司言!你敢欺负本王母妃,本王跟你拼命。”说着,陈王赤手空拳朝着司言冲来。 司言目光淡淡扫了祁朔宇一眼,身体动也没动,等到陈王冲到面前,赫然出手,三两下便扭住了陈王胳膊。 “啊——”陈王怪叫一声。 周围宫人满目惊恐,司言胆子未免太大了? 她虽是御前一品女官,可对陈王动手,也是大不敬之罪。 “陈王阻碍本官办理公务,拿下!”司言沉沉下令。 韩虎立马对着身后兄弟挥手:“谨遵司言大人命令。” 甘厉眉头一皱,对韩虎道:“韩副统领,陈王身份贵重,不可无礼。” 韩虎神色凛然道:“甘统领,司言大人奉陛下皇命查案,陈王阻碍司言大人办案,乃是阻碍公务。” 甘厉眸色微沉,这韩虎平日里看着老老实实的,没想到今日跑出来出头。 不等甘厉开口,韩虎已经让人挡住了陈王,接着,又厉声道:“搜贵妃宫。” 信王气得嘴都歪了,韩虎却是带着人大步进入,皇贵妃从头上拔出一根簪子,对准了自己大动脉。 “司言,你今日真是要逼死本妃。”皇贵妃挡在门口,以死相逼。 司言顿时就明白了,贵妃宫里有不可见人的东西。 司言淡然开口:“贵妃娘娘是个狠人,但还是要想一下信王殿下,大宣律法,在宫中自戕,乃是犯了大忌讳,不但会招陛下厌弃,还会影响信王日后前程,贵妃可要想清楚了。” 辛贵妃面色一阵惨白,手指紧紧握住簪子,却迟迟没有下手。 她荣宠后宫二十年,可以毫不犹豫地拿捏任何人,唯独这司言拿捏不住。 皇贵妃咬牙切齿道:“等陛下过来,本妃定要你好看。” 司言轻笑一声,对着韩虎道:“韩将军,抓紧时间搜。” “是,司言大人。”韩虎朗声回了一句,便带人进了贵妃宫。 韩虎听明白了,司言大人是让他赶在陛下过来之前,好好地搜。 司言知道韩虎这人,他父亲是护国大将军凌岳峰曾经的属下,两人之间颇有交情,韩虎和凌墨翰之间的关系亦很铁,尤其最近这段时间,两人走得很近。 韩虎今日力挺她,很明显是凌墨翰跟他说过什么。 大宣朝中,皇宫禁军统领和副统领都有下令的权利,但两人若是发生分歧,做出不同的决定,便要各自承担责任。 韩虎帮着司言,就意味着和司言同一战线。 若是陛下回头责罚司言,韩虎也得跟着受罚。 约摸一刻钟过去,韩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大人,我们从贵妃宫中找到了一个暗格,在暗格里发现了一个箱子。” 韩虎不负众望,将皇贵妃的床都拖了出来,但他没想到,在床后的墙上竟然发现了一个暗格。 “大人,这箱子里面有许多瓶瓶罐罐,还有安神香,以及其他熏香等东西。” 皇贵妃双腿一软,那是她这些年来获得陛下宠爱的秘密,里面还有一些药。 皇贵妃猛地扑了过去:“还给本宫,这是本宫的东西。” 韩虎后退两步,紧紧护住怀里的盒子,身旁禁军连忙挡住皇贵妃。 韩虎鼻子天生敏锐,闻到皇贵妃床头一股异香,想找找看是什么东西,就把床移了个位置,最终发现了这个箱子。 司言上前,仔细查看箱子里面的熏香,尤其是其中的一把安神香。 这和她之前在皇帝寝宫里所见的安神香,几乎一模一样。 皇贵妃为什么要把这些安神香放在暗格里? 就在这时,皇帝匆匆赶来。 他身后,已经替皇后看过病的云崖神医也跟了过来。 信王看到皇帝,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连忙扑了过去。 “父皇,这司言借着您的威风,竟然让人搜母妃的宫,这些粗俗的禁军肆意进入母妃宫中,将母妃宫里翻得不成样子……” 信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父皇,您一定要替母妃做主啊。” 皇帝抬眸看去,只见皇贵妃宫里确实乱成一团,想到自己曾经多年在这里休息,一时不禁有些气闷。 “司言,朕让你搜贵妃宫了?”皇帝斥问道。 司言神色镇定地开口:“陛下,您让臣查明皇贵妃中毒一案,臣已经查清,是皇贵妃自导自演,对自己下毒。” 司言很清楚,皇帝是个软性子,他既然能屡次护着贵妃,对她也就不会太苛责。 皇帝就算训她几句,又有什么紧要?反正贵妃的宫已经搜了。 皇帝果然没说什么,皇贵妃抓着皇帝衣服哭诉道:“陛下,臣妾没有啊,臣妾真的没有……” 司言的声音铿锵有力:“陛下,贵妃宫中搜出这许多的瓶瓶罐罐,以及熏香和安神香,臣觉得大有异样,不如,让云崖神医检查一下,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皇帝顿了一下,看着这些药瓶一般的东西,想起裴望杰的奏疏,上面傅仁涛说皇贵妃对他下毒。 “好,就让云崖神医查一查。”皇帝抖着嘴唇道。 皇贵妃连忙解释:“陛下,这些都是一些熏香,臣妾平日里爱用的。” “熏香为何要放到暗格里呢?贵妃?”司言冷冷开口。 皇帝眉头皱起:“这些都是放在暗格里的?” “没错,陛下。”司言看着皇帝,“陛下可以进贵妃宫里一探究竟。” 皇帝大步踏入贵妃宫中,韩虎将皇帝引到皇贵妃床头,只见床后的墙上果然有个暗格,已经被打开。 皇帝只觉得心头一凉,大步走了出来,只听云崖神医道:“陛下,这些安神香有毒。” 皇贵妃连忙说道:“陛下,这些安神香都是刘贵人给臣妾的啊,陛下宫中也在用,如果当真有毒,那也是刘贵人对臣妾下毒……” 第153章 你对朕下毒 皇贵妃这话,顿时将喜爱制香的刘贵人牵扯进来,刘贵人也恰好在此,先前还为皇后宫里的恭嬷嬷作证来着。 皇帝目光“嗖”的一下看向刘贵人,刘贵人眉心一跳,稳住心神站了出来。 “刘贵人,这些安神香都是你做的,朕那里也有,是不是你想毒害朕和贵妃?” “陛下,臣妾绝无此心。”刘贵人目光扫过安神香,又抬眸看向云崖神医,“请问云崖神医,这些安神香是原本就有毒,还是被人浸泡过,才有的毒?” 云崖神医郑重地说道:“原本就有毒,这些香没被浸泡过。” 皇贵妃摇着皇帝袖子道:“陛下,您听听……这些安神香原本就有毒,这说明刘贵人想毒死臣妾。” 皇帝面色一沉:“刘贵人,你怎么解释?” 当初他宫里的安神香有毒,还是司言提醒他,他才不用的。 刘贵人气定神闲地道:“陛下,臣妾喜爱调香,也喜欢制作安神香,宫中人人皆知,且宫中姐妹,都喜欢从臣妾这里拿安神香,臣妾便也担心,有人会利用这安神香做什么坏事,没想到,竟然会是贵妃娘娘。” 刘贵人在宫里是出了名的不爱争宠,唯一的爱好便是制作安神香。 据说,这安神香是她祖传的方子,她每日的时间,都花在了制作安神香上。 皇帝神色微凝,只听司言开口:“刘贵人的意思是说,皇贵妃利用你制作的这些安神香陷害你?” “没错,司言大人。”刘贵妃挺起胸膛,神色镇定,“陛下,贵妃娘娘宫中的这些安神香,根本就不是臣妾所做。” 她刚刚剥开了一根安神香查看,这不是她所做的安神香。 皇贵妃立时怒斥道:“刘贵人,你竟想要抵赖?这些安神香明明是本宫让人去你宫里拿的,大家也都认得这是你做的安神香,你居然还不承认?” 刘贵人心平气和道:“陛下,臣妾就是担心有朝一日被人构陷,因而,每一支安神香臣妾都是精雕细琢过的,每一支安神香里面的竹芯上,都雕刻着极为细小的字。” 司言目光轻轻看向皇帝:“陛下,臣记得您寝宫里还有安神香,不如拿过来看看?和贵妃宫中的这些安神香比对一下。” 皇帝点点头:“古圆,你亲自去,把那些安神香拿过来。” “是,陛下。”古圆连忙回皇帝寝宫去找安神香。 自从上次司言提醒过后,陛下已经不用安神香了,但那些安神香也没丢,陛下说留起来,以后或许有用。 辛贵妃梨花带雨,扯着皇帝袖子道:“陛下,这些安神香的确是刘贵人给臣妾的啊,真的是刘贵人给臣妾的……” 皇帝没有吭声,他也希望皇贵妃没做这些事情。 可是刚刚他回寝宫后,又翻看了一下裴望杰所写的奏折,再想到皇后今日被气得当场昏厥过去,对皇贵妃的热情也就减了几分。 古公公很快就过来了,手里拿着一把安神香:“陛下,都在这里。” 皇帝目光看向刘贵人:“刘贵人上前看看,你所说的刻字,在什么地方。” “是,陛下。”刘贵人起身上前,取了一支安神香。 她将外面的香剥开,露出里面细小的竹芯。 竹芯细细的,比缝衣针粗不了多少,一眼看过去,根本没有什么刻字。 “陛下,这竹芯上哪里有什么字啊?”皇贵妃没看到上面有字。 皇帝也没有看到,司言却是看到了,刘贵妃往竹芯上一指,众人才见到上面果然有细小的刻字。 皇帝将安神香拿过来,放到眼前,司言将香上的字读了出来:“祝陛下福寿绵延。” 皇帝也看清楚了,他看向刘贵人的目光带着一丝惊讶。 “你所做的安神香上都有刻字?” “回陛下,臣妾所做的每支安神香上都有刻字。” 刘贵人低垂着眸,接着拿起另一只香剥开,指给皇帝看。 皇帝拿到眼前,只见上面刻着极为细小的字:“祝陛下万寿无疆。” 司言和古公公各自拿起一支香剥开,也在竹芯上发现了刻字。 “祝陛下身体安康。” “望陛下万福金安。” “……” 每一支安神香上,都有着对皇帝的祝福,让皇帝心中不禁一阵感动。 皇帝百感交集,他对刘贵人并不十分宠爱,没想到刘贵人却在安神香上刻下了这么多对他祝福的话语。 皇贵妃则是心头一凉,信王愣愣地站在一旁,一时不知所措。 皇贵妃争辩道:“陛下,或许是刘贵人给您的这些安神香上才有刻字,给本宫的则没有啊。” 刘贵人缓缓开口:“贵妃娘娘,臣妾所做的所有安神香,无论是给陛下的,还是给皇后,给贵妃娘娘,以及宫中其他姐妹的,上面皆有刻字。” 这时,宫中另一个嫔妃也将自己从刘贵人那里拿的安神香拿了过来,剥开一看,竹芯上也有极细微的刻字,上面的刻字也是对皇帝的祝福。 而皇贵妃宫里暗格之中搜出的这些安神香上,则没有任何刻字。 皇帝不禁长叹一声,目光冰冷看向皇贵妃:“皇贵妃,你还有何话可说?” 皇贵妃痛哭流涕:“陛下,这刘贵人害我啊,刘贵人害臣妾……她故意做出了两种安神香,陷害臣妾。” 司言轻笑一声:“贵妃娘娘,你若是大大方方把这些安神香拿出来用,说是刘贵人陷害你,倒还说得通,可偷偷摸摸放到暗格里藏起来,就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了。” 皇帝面色阴沉下来,他一边扶起跪在地上的刘贵人,一边冷眼看向皇贵妃。 “刑部郎中裴望杰已经上奏,说是傅仁涛已经招了,你对朕下毒。” 皇帝此话一出,后宫众人皆是无比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信王和陈王只觉得双腿一软,一阵头晕目眩。 皇贵妃跪在皇帝面前,泪眼模糊道:“陛下,臣妾怎么可能啊?臣妾怎么可能对您下毒?这些安神香也是臣妾自己用的,没给您啊……” 信王极力稳住心神站了出来:“父皇,母妃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陈王也跟着道:“父皇,您别被司言这妖女蒙蔽了啊。” 司言没理陈王,对着皇帝开口:“陛下,不知您可还记得,当初您赏臣的那些安神香里,也发现了皇贵妃宫中这些有问题的安神香,这说明皇贵妃让人暗中做了这些安神香,混到陛下所用的安神香里,以毒害陛下。” 皇帝想起来了,司言当时说他宫里的香好闻,向他要了一些。 司言接着道:“也就是说,陛下宫中负责管香的人,很可能和贵妃有勾连。” 皇帝目光一深:“古圆,是谁负责管香?” 古公公连忙道:“回陛下,是瑞竹。” 第154章 打入冷宫 不等皇帝开口,古公公身边一个年轻的内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陛下,是贵妃娘娘指使奴这么做的,贵妃娘娘说自己从刘贵人那儿拿了些安神香,让奴给陛下用,奴想着陛下本来也在用刘贵人所做的安神香,而且陛下用着睡眠极好,便没有多疑,没想到贵妃竟然会毒害陛下……” 瑞竹浑身都在发抖,他是真的没想到,陛下如此宠爱贵妃,贵妃竟然对陛下下毒。 皇帝身体禁不住一阵颤动,当真是贵妃啊!当真是贵妃…… 他是睡得极好,但是睡眠的时间越来越长。 若是清晨没有朝议,无人叫醒他,他能从天刚黑入睡,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才醒。 “贵妃,朕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对朕?” 皇帝满目悲痛,禁不住捂住胸口,只觉得胸口一阵一阵的绞痛。 他自认为,没有什么对不住辛雅的地方。 他给了她足够的宠爱,也给了她儿子信王和陈王足够的偏宠,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古公公见着皇帝满面痛苦,不禁哭着劝道:“陛下息怒,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司言也开口:“陛下保重龙体。” “朕知道,朕不气……”说是这么说,皇帝心里还是止不住生气。 整个后宫,他最宠爱的便是辛贵妃,没想到自己宠爱了一条毒蛇。 皇帝曾无数次告诉过自己,辛雅跟了他二十多年,不可能做这些事情。 所以,当裴望杰的奏折呈上来时,他还想着压下去,还想着辛贵妃绝不可能害他。 没想到,她竟真的对自己下手。 皇贵妃跪在地上,抱着皇帝大腿哭诉道:“陛下,不是臣妾啊,臣妾真的是被刘贵人陷害的啊……” 皇帝失望地摇了摇头,不再相信皇贵妃,刘贵人在安神香上刻字,却从未告诉过他。 要不是今日牵扯出这诸多的事情,他也不会知道。 可见刘贵人心中,是真心实意希望他这个皇帝好。 相反,皇贵妃才是让他失望至极,虽然他一直不愿相信,可是种种证据都指向了皇贵妃。 这时,云崖神医检查完箱子里的瓶瓶罐罐,长叹着气走过来。 “陛下,这个箱子里的熏香,皆是对身体有害的东西,陛下长期闻着这些熏香,导致了身体日渐衰弱。” 云崖神医之前找不到皇帝身体比雍王还要脆弱的原因,现在见了皇贵妃的这个箱子,便全明白了。 皇帝不禁微微一愣,他之前日夜歇息在皇贵妃宫中,都是闻着这些熏香入睡的,这些熏香对他身体有害? 皇贵妃哭得悲痛欲绝,头上发髻散落下来,歇斯底里地吼道:“什么云崖神医?我看根本就是江湖骗子,这些都是本贵妃自己所用的熏香,若是当真有害,也会先害我自己,本宫会害我自己吗?” 云崖神医面色微沉:“贵妃娘娘,你若是光用这些熏香,就算了……你不但用了熏香毒害陛下身体,还给陛下吃了一些不该吃的东西……” 皇贵妃两眼死死盯着云崖神医,只恨不能杀了他。 “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本宫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云崖神医深呼吸口气:“陛下,这些瓶子里所装的,都是……” “都是什么?” “都是禁用的密药。”云崖神医说了出来,“男子若是服用,可雄风大振,但是对身体毒害极大,尤其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密药对身体的危害更会增加,陛下若是再服用两三次,恐怕会……会暴毙……” 众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没想到贵妃竟然如此歹毒。 皇帝愣了好半晌,才张了张嘴唇:“你是说,贵妃给朕吃了这些东西?” “是的,陛下。”云崖神医肯定地回道。 皇帝神色一阵疑惑:“可是朕从未吃过。” 云崖神医语重心长地道:“陛下,这些密药放在水里,放在饭菜里,放在茶里,都可以……以草民对陛下身体的诊断,陛下身体虚弱至此,便是因为这些密药的作用。” 皇贵妃没想到自己掩盖多年的秘密,竟然被这江湖郎中揭穿。 她抓着皇帝袍子道:“陛下,臣妾没有啊,臣妾真的没有……” 皇帝一把甩开辛贵妃,声音颤抖:“辛雅!你竟然如此对朕?” 陈王见着皇帝双目通红,不禁跪下道:“父皇,您不能相信这个江湖郎中啊,他就是个骗子,和司言伙同起来陷害母妃的。” 云崖神医沉声开口:“陛下,草民所说句句属实,您若不信,可以问何御医。” 何御医方才也检查过了这些密药,忍不住开口:“陛下,这些确实是禁忌的密药,对身体伤害极大。” 皇帝面色一白,只觉得身体摇摇欲坠。 皇贵妃咬死不承认:“陛下,臣妾没有伤害您,臣妾真的没有给您吃这些东西。” 司言淡淡开口:“辛贵妃,你说这些密药不是给陛下吃的,那是给谁的?莫非,还是给别的男子吃不成?” 辛雅猛地抬头看向说话的司言,这些当然是给皇帝用的。 她才舍不得给魏书用,魏书也根本不需要。 只有老皇帝才需要用这些药物来维持他的雄风和尊严。 辛贵妃继续哭道:“陛下,臣妾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不知道臣妾床后为什么会有这个暗格,也不知道里面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陛下,这是有人陷害臣妾啊……” 皇帝满眼泪水摇了摇头,他已经不再信任贵妃了。 他和贵妃在一起这么多年,也不是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他每每去别的嫔妃那里,就会提不起兴趣,但是一来贵妃这里,就感觉自己是主宰一切的神。 他还以为贵妃不同于别的女子,没想到竟是贵妃给他用了密药。 “来人!”皇帝怒喝一声,双目冰冷盯着辛雅,“将贵妃打入冷宫。” 辛贵妃死死抓住皇帝衣服:“陛下,您不能这么对臣妾啊,您不能啊……臣妾怎么说也给您生了两个儿子,您这么做,让信王和陈王如何自处?陛下,太子已经废了,难道您想让信王也毁了吗?” 信王抹着眼泪道:“父皇,此事还有待详查……” “住口!”皇帝满眼失望看着这个自己最喜爱的儿子,沉声下令,“再敢多说一句,你就去冷宫里陪你母妃。” 信王顿时不再开口,呆呆地跪在地上。 陈王双目含恨盯着司言,都是这个女人害了她母妃。 都是这个女人! 他一定要杀了司言,替母妃报仇! 第155章 信王的身份 这是皇帝第一次狠下心来处置皇贵妃,宫里宫外,皆是震惊不已。 司言还未出宫,皇贵妃被打入冷宫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诸多大臣都派了家里的小厮在宫门口打听,得知皇贵妃果真被打入冷宫,连忙回去答复。 大宣局势一日之间发生骤变,上京也将掀起风云。 司言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天边的橘红色晚霞美艳而热烈。 轻柔的阳光打在司言脸上,映照着女子雪白的脸,美得不可方物。 宫门口,凌墨翰带着一群上京城护卫在驱散聚集的百姓。 上京各个权贵府邸的紧张,引起了上京百姓的好奇,百姓们也纷纷围到宫门口探听消息。 凌墨翰看到司言出来,正要迎上去,只见雅月阁的马车开到了司言面前。 雅月阁的阿繁在司言耳边轻语几句,司言便吩咐司家的马车先回去,转身上了雅月阁的马车。 凌墨翰面色微沉,对弟兄们挥了挥手:“近日雅月阁附近也要加强巡逻,那片地上闲杂人多,不可大意。” 几个弟兄冲凌墨翰做了个鬼脸,纷纷去往雅月阁附近。 凌墨翰本以为雅月阁是空马车来接人,当他跟到雅月阁门口,看到司言和博雅一起下车,脸都青了。 这丫头真是一点儿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京中不止传她和燕龙弈谣言的很多,有些人甚至说她和雅月阁阁主博雅也不清不楚。 冬天的天色黑得很快,夕阳下去,夜色和繁灯笼罩了整个上京。 凌墨翰默然良久,找了个僻静处,爬上了雅月阁的房顶。 雅月阁三楼包厢,司言懒懒地窝进舒服柔软的座椅里,热气腾腾的饭菜便上来了。 博雅坐在一边,给司言布菜:“在宫里忙了一天,也累了,先吃点再说。” “嗯。”司言点点头,开始吃饭,今天确实饿了。 司言刚吃了没两口,筷子一顿:“楼顶上有声音。” 博雅微微一笑:“是凌将军,我的人刚告诉我……” 司言嘴角抽了抽:“让人请他下来吃饭?” 博雅笑:“这样凌将军面子上会不会过不去啊?” 司言:…… “那算了。”她继续吃饭,雅月阁的饭菜是真好吃,一个月不带重样的。 博雅的用心,司言都能感觉到,她要是很喜欢吃哪道菜,下顿便还能见得到,不想吃了,下次就被换了…… 她一个原本不挑食的人,在雅月阁吃得口味都刁了。 司言吃饭速度挺快,饭量也大,但她的身材总是保持着不变,博雅知道她每日的训练量后,也就不奇怪了。 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但自然而然就成为了好友。 看着司言吃完饭,擦了嘴,博雅才开口:“辛贵妃被打入冷宫的事情,只怕整个上京城都已经传遍了。” “嗯,上京城最近可能会有些动乱,你要注意一些。” “我还好,主要是你。”博雅从茶炉上提起一壶刚煮好的茶,给司言倒上一杯,“丞相一党定然认为,皇贵妃被打入冷宫是因为你,可能会对付你。” 司言顿了一下,轻轻补充道:“也或许,他们会直接对付雍王。” 博雅点点头:“也有可能。” 他顿了一下,温润地开口:“魏书的身份,和北芒国皇室有很大的关系,他很可能是北芒国派来大宣的细作,还是身份比较尊贵的细作。” 司言神色清冷地吩咐:“盯着北芒国来的昊王,看他明里暗里都联系了些什么人。” 如果魏书是北芒国的细作,那便少不了和狄昊联系。 “嗯,我知道了。”博雅对司言点点头,又道,“你让我查的皇贵妃身边那些被赶出宫的人,也有一些消息了,皇贵妃身边的两个老嬷嬷说,皇贵妃和魏书关系一直不正当,从二十几年前到现在,两人都密切联系着。” 司言轻轻喝了一口茶,继续听着。 博雅轻声道:“这两个嬷嬷一开始嘴很硬,我们用了一些手段她们才交代,辛贵妃刚入宫的时候,还只是一个贵人,当时陛下和皇后关系极好,因而对辛贵妃挺冷淡,辛贵妃在宫里也并不是很受宠。 “一连两年,辛贵妃肚子都没有反应,但有一次皇帝喝醉了酒,临幸了辛贵妃,辛贵妃便有了身孕,生下信王,才一步步得到陛下宠爱。 “两个嬷嬷是辛贵妃身边贴身伺候的人,都认识魏书,她们看到信王刚出生的时候,都惊呆了,还以为是魏书的儿子。 “不过,信王长得也像辛贵妃,因而她们的注意力很快便转移了,自那以后,魏书行事便低调了很多,陈王长大搬出宫后,他便成为了陈王府上的幕僚。” 两个嬷嬷的交代,已经足以说明皇贵妃早就对皇帝不忠,但要指证信王不是皇帝的儿子,还是有些难度。 皇帝最为看重的皇子就是信王,虽然因为皇贵妃被打入冷宫一事,信王也必然被牵连。 但要指认信王不是皇帝的儿子,又是另外一回事。 “除了口供,有没有证据?”司言问道。 博雅摇了摇头:“据她们所说,信王刚出生后不久,宫中便去了一位贵妃娘家的人,说是为信王祈福,信王那一日嗷嗷大哭,两个嬷嬷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们不认识贵妃娘家的那人,还发现信王身上有血印,过了一段时间,那血印又不见了。” 司言沉着开口:“这么说来,信王身上很可能有印记,可以证明他的身份,这也更加说明,信王很可能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 司言抬眸看向博雅,“我记得你提过北芒国的杀手身上,有明暗两种印记,暗的印记,要用特殊药水才能显现……” 博雅苦笑一声:“我们的人传来消息,说是这种药水确实不好弄……” 司言目光深沉:“你抓几个杀手,弄晕,别弄死,让云崖神医和云桥看一下,能不能研究出来他们身上的印迹怎么显现……” “也好。”博雅应了一声。 他还试着让人审问这些杀手,但他们明明有舌头,就是说不出话来。 司言又和博雅聊了些事情,便回了司徒府。 青黑的天色中,几个灯笼高高照着,司正轩正等在门口,看到女儿挺直如青松一般的身影,司正轩眼眶湿润了。 他和辛贵妃丞相一党斗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扳倒皇贵妃和辛丞相,没想到这丫头一出手,就让辛贵妃被打入了冷宫。 第156章 他们肯定会谋反 司正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置信,皇帝包庇宠信辛贵妃,以至于辛蕤在朝堂之上说一无二,独揽大权。 如今辛贵妃被打入冷宫,丞相势力必然一步步衰弱瓦解。 可他没想到,做成这么大事儿的人,竟然是他的女儿。 “父亲,天寒,怎么不回屋?”司言走上前去,握住父亲的手,司正轩的手都有些凉了。 “在这儿等着你。”司正轩满眼激动看着眼前女儿,怎么忍都忍不住,不禁偏过头擦了擦眼泪,“吃饭了吗?父亲让人做了一桌子好菜……” 司言龇牙一笑:“没呢,正好肚子饿了。” 司正轩笑笑,也不拆穿这丫头,马车夫回来说小姐去雅月阁的时候,司正轩就知道这丫头吃饭去了。 他还是忍不住让人准备了一桌好菜,等她回来…… “你凌伯伯也来了。”司正轩脚步一让,露出站在他身后的凌岳峰。 司言早就看到凌岳峰了,凌岳峰见到司言的那一刻,比她父亲哭得还要厉害。 凌大将军甚至躲到自己的老友司正轩身后,哗啦啦地掉着眼泪。 墨翰能够成为上京城护卫统领,能够被封为左卫府大将军,都是这丫头的功劳啊。 司言微微一笑:“凌伯伯,好久不见。” 司言去边关之前,看过凌岳峰,那时他还是双目无神,如今精神已经好了许多,身体看着也健朗了许多。 “是啊,好久不见了,小丫头……”凌岳峰一把抹掉脸上泪水,极力稳住自己情绪,“不该叫小丫头了,该叫司言大人了。” 说着,凌岳峰就对着司言行礼,司言赶紧扶住凌岳峰:“凌伯伯折煞我了,我什么时候都还是那个小丫头……” “哈哈哈!”凌岳峰和司正轩都笑出了眼泪。 这丫头如今出息了,可说的话还是那般亲切,丝毫不让人觉得疏远。 “走,回去吃饭。”司正轩一边拉着老友,一边拉着女儿。 司言回过头来,对着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凌墨翰喊道:“吃饭了,还不赶紧?” 凌墨翰这才走上前来,对着司正轩和凌岳峰行了一礼,闷哼一声“嗯”。 四人一齐进入正厅,凌岳峰问起了司清山,司正轩开口:“清山近来公务繁忙,就先不等他了,老夫让人给他留了饭菜。” 他蓝姨亏不了他的,他就是每日凌晨回来,也有热乎乎的饭菜等着他。 司正轩今日让人在正厅摆宴,显得颇为正式,满桌子的好菜,还有两壶珍藏多年的好酒。 凌墨翰自动起身,给两位长辈各倒了一杯酒,给司言倒了杯茶。 司言看着父亲身旁的凌岳峰,轻笑着开口:“凌伯伯,本来侄女应该早去看望您的,奈何事务繁忙,还请凌伯伯见谅。” 凌岳峰满脸笑意:“哪里话?你给凌伯伯送来的人参,凌伯伯都吃不过来了。” 司言莞尔道:“只要对凌伯伯身体好,便送得值。” “哈哈哈……”司正轩和凌岳峰都是一阵大笑。 司言一直没去护国将军府,倒也不是因为忙,而是她知道凌岳峰的病,乃是心病,只有他自己走出来才行。 如今凌岳峰肯出府了,这是好事,很快,护国将军府的冤屈也能洗刷了。 凌岳峰感慨不已地说道:“小丫头,今日皇贵妃被打入冷宫,都是你的功劳啊。” “不敢当。”司言客气道,“辛贵妃丞相一党作恶多端,乃是自掘坟墓。” 凌岳峰连连赞叹道:“还得是你厉害,不然也无法撼动他们。” 司正轩也忍不住开口:“还别说,若是没有你,这朝中当真无人能撼动他们,父亲和他们斗了这么多年,连他们一根手指都没能扳动。” 这里没有外人,司正轩也就忍不住夸赞女儿。 这丫头的本事,真的让他这个父亲也感到佩服。 “父亲这么说,女儿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哈哈哈……”几人一阵哈哈大笑,凌墨翰脸上也不禁露出一抹笑容。 这让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两人说说笑笑,毫无芥蒂。 凌墨翰轻轻拿起公筷,给司言夹了一些她喜欢吃的菜。 两个长辈都习以为常了,也没说什么。 “今日墨翰也帮了大忙。”司言笑着开口。 凌墨翰手上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司言:“我今日没进宫。” 司言轻轻开口:“我让皇宫禁军搜贵妃宫的时候,禁军统领甘厉犹豫不决,是韩虎力挺我。” 凌墨翰没说话了,韩虎是他的一位好大哥,比他年长几岁,做事稳重,和他关系很铁。 这丫头当了御前一品女官后,他嘱咐过韩虎照看这丫头。 司正轩微笑看着凌墨翰:“墨翰是个能干的好孩子。” 司正轩心里一直挺遗憾,墨翰从小和这丫头一起长大,可惜两人无缘。 凌岳峰已经知道两人不能成,不禁转移了个话题:“丫头,宫中传言,皇贵妃对陛下下毒,可是真事?” “是真的,凌伯伯。”司言点点头道。 司正轩语气微沉:“他们胆子也太大了。” 凌岳峰深呼吸口气,皱眉道:“陛下对辛家不薄啊,辛贵妃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让信王能够尽快登基。”司言干脆道。 正厅里不禁一静,司正轩和凌岳峰都是一阵默然。 司言轻声开口:“皇贵妃丞相一党原本想着让陛下册立信王为太子,但陛下迟迟没有行动,他们担心事情有变,夜长梦多,因而转为对陛下用毒,陛下若是出了事,皇贵妃掌控后宫,丞相掌控朝堂,拥戴信王登基不成问题。” 司言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今皇贵妃被打入冷宫,便断了他们的这条路,他们可能会选择更极端的路。” 司正轩凝眸看向自己女儿:“丫头,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会谋反?” “是的,他们肯定会谋反,而且,过不了多久便会谋反。” 司正轩和凌岳峰对视一眼,司正轩沉沉开口:“丫头你放心,陛下虽然昏庸,但是京畿大营的兵马还是掌控在自己手上的,丞相等人造反胜算不大。” “父亲,丞相背后还有北芒国的势力,辛家这些年能够发展起来,背后是有强大的人力和财力支撑的。” “辛家竟然卖国?”司正轩和凌岳峰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 “没错。”司言点点头,“但父亲和凌伯伯不用太过担心,一切我都会处理好的……” 司正轩目光深深看着女儿,不禁暗暗思索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凌墨翰轻轻开口:“要用人的话说一声,上京城护卫队和左卫府的军队,都在我掌控之中。” 这些年来,他虽然只是个普通护卫,但在上京护卫队也不是白干的。 他和上京护卫队封屿亲如兄弟,如今几乎掌握了整个上京护卫队的力量。 司言点点头道:“放心,我不会跟你客气,我们先休息几日,再将辛蕤也搞下台。” 第157章 你好大的胆子,敢查收本王东西? 司正轩和凌岳峰不禁再次一愣,但谁也没觉得这丫头的话狂妄。 司正轩永远忘不了女儿说要一步一步,拔起这棵根深蒂固的大树,让他们从高位上滚下来。 如今,她已经拔起半棵了,还剩下另外的半棵。 宫中之事,对丞相一党的冲击极大,对大宣的文武百官冲击也是极大。 皇帝也并非真糊涂之人,当夜便召见了司清山,以及京畿大营的三位主要将领,要他们加强上京城周边治安,随时准备进入上京维持秩序。 司言当真在家歇息了几日,不是她不想找丞相等人的事儿,而是她担心接二连三的事情,会让皇帝承受不住。 皇帝宠爱辛贵妃二十余年,辛贵妃却被证明毒害皇帝,皇帝所受到的打击,不会比丞相一党轻。 如今这个时候,皇帝若是出事,太子之位悬而未决,大宣必会引起巨大的恐慌和内乱。 司言的下一步计划是,将辛蕤从丞相的位置上拉下来,让信王背后的这座靠山彻底倒下。 正月初十,朝议被取消。 古公公身旁的年轻内侍胡闻给司言传来消息,说是陛下病得厉害,好在云崖神医为陛下调理身体,这才没事儿。 胡闻传达完古公公的话,又传云崖神医的话:“司言大人,云崖神医让奴问问大人,还有没有人参?说是陛下身体需要……” “有,昨天刚挖回来了一批。”司言转头吩咐司融,“你挑些上好的人参,给胡闻公公拿回宫去。” “是,大人。”司融连忙去拿人参,云栎主动跟上去帮忙。 司融拒绝道:“不用云栎公子帮忙。” 这里是司徒府,司融不想外人掺和得太多。 云栎挑了挑眉,这位司融姑娘,好像对他有很大的意见…… 胡闻拿了人参,司言亲自将他送出去,他连声开口:“司言大人请回,请回吧。” “公公慢走。” “好的,好的,大人请回吧。”胡闻客客气气地道。 司言心里有数了,皇帝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了。 胡闻走远后,司言挥手,让人驾来马车。 云栎连忙跑了过来:“老伯,我来赶车吧,你回去歇着……” 马车夫抖了抖胡子,正要说不必,已经被云栎给强行架下来了。 云栎轻轻夺过马车夫手上的鞭子,跳上车轼,笑嘻嘻对司言道:“大人,请上车。” 马车夫是个聪明人,见司言没吭声,也就默默回去了。 司言回头对司融道:“你去左卫府找凌二公子说一声,带人来特使驿馆。” “是,小姐。”司融恭敬应了一声,连忙赶往左卫府。 司言身为御前一品女官,虽然官职大,品级高,但手底下没人。 陛下让她暗中训练的五百士兵,都还没训练出来。 不过,凌墨翰手下有正经的兵,他们联动起来,还是能做很多事情的。 司徒府的马车驶向使者驿馆,门口望风的北芒国士兵一见司言,立即就跑进去禀报。 司言打死了他们的勇士赤雷,又打死了他们从北芒国带来的一只猛虎,让所有人都恨得牙痒痒。 北芒国昊王正发着脾气,他得知乌婉儿在宫里竟然出面指证皇贵妃一方的人,不禁大为恼怒。 他让人去宫里见乌婉儿,乌婉儿直接就是不见。 他们的人警告乌婉儿:“姑娘就不担心自己父亲的性命?” 乌婉儿直接回道:“人各有命,本姑娘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管不了那么多了。” 狄昊气得拳头紧握,在房间里摔摔打打, 听到司言前来,狄昊火气不禁更大了。 他从驿馆房间出来,看着一步步走进驿馆的司言,一阵咬牙切齿:“司言,你囚禁本王,是想引起两国战火吗?” 司言目光扫视过去:“我看昊王是想北芒国军队被再灭二十万。” 狄昊一阵气闷:“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本王回国?” “我们说得很清楚啊,北芒国将昊王答应给我大宣的五座城池全部交割完毕,昊王就可以回北芒国了。” “你怕是在做梦!”狄昊一拳砸在大厅桌子上,“本王并非北芒国皇帝,本王所说的话,也不算数。” 司言冷笑一声:“昊王,我皇陛下所说的话可是算数得很,北芒国一天不交出这五座城池,昊王便一日休想回北芒国,今日已是初十,我皇答应昊王的十日之期已到,北芒国那边至今没有回信,说明昊王是不想回去了。” “大宣不让本王回去,本王又如何能回去?” 狄昊目光沉沉盯着司言,他已经逃过两次了,都被那凌墨翰给抓了回来。 “不如,你们先放本王回去,本王再说服我皇,交出这五座城池如何?” “昊王好会做梦,既然昊王不想回去,那就在大宣好好待着吧。” 狄昊一阵咬牙切齿,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们最大的敌人,如今掌控大宣朝局的,居然是一个年纪轻轻的丫头。 门外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队卫兵出现在门口,凌墨翰高大的身影走进驿馆。 司言不急不缓地下令:“将北芒国特使一行所带财货,全部查收,收缴国库,以补充北芒国特使在我大宣的花费。” “是,大人。”将士们齐齐应了一声,朝着驿馆房里走去。 凌将军已经吩咐过了,司言大人的命令,就是他的命令。 “谁敢?”狄昊身旁十几个护卫一齐拔出刀剑,狄昊怒道,“司言,你好大的胆子!你有大宣皇帝的旨意吗?就敢查收本王的东西?” 司言轻笑:“放心,等查收了昊王的东西,本官自会上禀陛下,每餐给昊王多加一个馒头,不至于让昊王每日喝稀粥。” 狄昊脸色都黑了,这女人还想让他天天喝粥? 司言转头看向凌墨翰:“对了,凌将军,昊王身上的这件皮毛挺值钱的,别忘了一起收缴。” “是,大人。”凌墨翰恭恭敬敬对司言道。 狄昊脸颊一阵抽搐,凌墨翰一挥手,手下侍卫朝着北芒国特使冲去。 这些弟兄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以一当十。 双方短兵相接,打了起来。 狄昊一伙的人也很强悍,但终究寡不敌众。 狄昊一眼望去,驿馆门口还是黑压压的一片,不由得放弃了挣扎。 两个侍卫扭着狄昊胳膊,狄昊怒不可遏看着司言:“司言,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司言轻笑一声:“不怎么样,把你送到左卫府大牢里吃牢饭,等北芒国的皇帝什么时候交出那五座城池,什么时候便放了你。” 第158章 阿言又何尝不是? 狄昊气得浑身都在颤抖,这女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他要是被她抓到牢里,就更没机会逃跑了。 凌墨翰手下弟兄二话不说,上来便将狄昊身上的毛皮衣服扒了下来。 狄昊胸口剧烈起伏,鼻孔哼着冷气:“司言,今日之仇,本王来日必报。” 司言轻笑一声:“昊王锦衣玉食惯了,要是在狱中实在喝不下稀饭,吃不下馒头,可以让人转告本官,本官会让人给昊王加餐,价格嘛,好说,听说昊王手上有小金库,我也不要多了,就要昊王金库里九成的东西就是了。” 狄昊神色一僵,这女人还知道他有小金库? 司言淡淡开口,“当然了,昊王要是实在想回国,也不是不行,只要北芒国皇帝肯出一千万两赎金,再加上昊王自己的小金库,就可以了。” 狄昊听着司言狮子大开口,气得胸口疼,他自己的小金库就有两千万两,加起来就是三千万两。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堂堂北芒国昊王,竟然当真被扣留在大宣。 可司言若是以为大宣的监狱能够关得住他,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在大宣到处都有人! 他既然敢来大宣,就有办法离开。 狄昊被司言和凌墨翰抓起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丞相府,丞相辛蕤立即上书皇帝。 辛蕤慢了一步,司言的奏折早已送入皇宫,解释了此事。 皇帝根本没搭理辛蕤,辛蕤再也坐不住了。 他和狄昊之间素有往来,还想着,他们若是走投无路谋反,便让狄昊给他联系北芒国的人。 如今狄昊被司言抓了,他手上又少了一股力量。 辛蕤这几日焦头烂额,皇贵妃被打入冷宫,信王颓靡不振,陛下则直接见也不见他。 辛家的势力,眼看着就要崩塌,文武百官见风使舵,已经越来越多的人转向雍王了。 司言经过丞相府门口,想到那日皇帝将辛贵妃打入冷宫,其余事情未做任何处置,也未牵连到丞相府。 皇帝终究还是优柔寡断,以辛贵妃毒害皇帝的罪名,完全可以将辛蕤牵连进来,但皇帝并没有这么做。 这说明,皇帝还是对信王抱有希望。 司言的马车在雍王府门口停下,祁子煜正要去司徒府,两人在门口相遇,便一起进了雍王府。 “王爷身体如何?”司言问道。 “我没事了,近来身体都很好。”祁子煜清了清嗓子,压下咳意。 司言回眸看向身旁男人:“王爷,一定要好好养好身体。” “我知道,阿言。”祁子煜神色认真地说道。 他抬眸看着眼前女子,“阿言,那日你救了母后,我还没来得及说一声谢。” 这段时间,祁子煜每日进宫看望皇后,早已知道是阿言救了母后。 “举手之劳。”司言微微一笑,“你父皇也挺在意你母后的。” 司言那日让皇帝给皇后做人工呼吸,一是因为古代注重名声,二也是看皇帝对皇后的态度。 事实证明,皇帝对这位少年结识的发妻,还是很在意的。 “我也听说了。”祁子煜轻轻一笑,想到一件事情,“阿言,是不是羽涅用得不顺手?” “不是,是我让她来保护雍王府的……” 司言将羽涅手下的人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保护贾府,一部分保护雍王府。 祁子煜轻启嘴唇:“这两日雍王府是不太平静,但你放心,雍王府不会有事。” “暗杀王爷的人都抓住了?” “嗯,都抓住了,但他们都已服毒自杀,云桥在研究他们的身份。”雍王解释道,“雅月阁的博公子已经跟我说了,需要云桥研究一下他们身上是否有隐藏的记号。” “那就好。”司言点点头,“我今日来,主要是想问问王爷对甄至年的态度。” 甄至年转换阵营,她和雍王都知道,但他们还没商量过。 祁子煜顿了一下,缓缓开口:“阿言,我已经答应甄至年了,只要他能够揭发丞相,便求父皇放他家人一条生路。” 司言抬眸看向祁子煜:“可当初,也是他对王爷用刑。” “就当初的形势来说,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做得比甄至年更好,我的身体也不是全然因为甄至年才会损坏至此。” 司言也清楚,雍王的身体亏空至此,与太医院给雍王配的药有很大关系。 但甄至年当年也确实用了非常手段对待雍王。 司言神情严肃:“他还牵连进来了太师,以及几位朝廷元老。” “那是父皇授意,甄至年也是没有办法的,如今甄至年揭发丞相,自己也必然被牵连进来,他也知道自己罪责难逃,只想保住自己的家人。” 司言神色轻柔看向祁子煜:“王爷是心中有大爱之人。” “阿言又何尝不是?”祁子煜轻轻回了一句。 两人都没再说话,进了屋。 这是祁子煜的书房,宽阔,明亮,里面点着四个炉子,很温暖…… 两人坐着聊了一会儿,云桥带着司茹过来。 云崖神医时不时就进宫,司茹便跟着师兄云桥住在雍王府。 “姐姐!”司茹一进门就撒丫子跑到司言面前,紧紧抱住了司言。 司言轻轻回抱着她:“在这里还习惯吗?” 司茹龇牙一笑:“习惯,师兄每天都教我医术,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云桥忍不住开口:“我这几日正研究那些杀手身上的记号,阿茹说她能配置出让北芒国杀手身上记号显现的药水。” 司言和雍王都不禁一愣,这丫头能配制这种药水? 司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姐姐,以前娘亲配过那样的药水,我看过药方,背下来了,但是我那时候太小,药方记不全了,我还要仔细想一想,再做一下试验,而且,有两味药只有北芒国才有,还需得姐姐派人去北芒国寻。” 司言笑道:“这没问题,我回头便让人去弄。” 司茹走到桌案前,将两味药的名字写了下来,交给司言,司言立即让司融去雅月阁交给博雅。 司茹看出这事儿事关重大,不禁对司言道:“姐姐放心,我虽然记不清剩下的几味药材了,但也大概知道是从哪些药材里找,我回头试一下,一定会配出正确的药方。” 司言揉揉司茹的头发,微笑道:“姐姐相信你。” 第159章 我也可以叫你阿言吗? 正月十五这一日,上元佳节,皇帝再次取消了原本该举行的朝议。 众人不明所以,司言却知道,皇帝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 皇贵妃下毒一事,对皇帝的打击,比司言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这一日,皇帝接连下了几道圣旨,在上京城掀起一场不小的风雨。 第一道圣旨,皇帝下令处死前太医院院正傅仁涛,查抄傅家,傅家无论老少,一律流放岭南,后世子孙永不能归京。 第二道圣旨,刑部郎中裴望杰,因查案有功,擢升为刑部尚书。 裴家一改往日低调的态度,在门口燃放起了鞭炮,庆贺裴大公子升职。 第三道圣旨,则是宫里的,刘贵人贤良淑德,升为贤妃娘娘。 据说,宫里一阵欢天喜地,自从辛贵妃专宠之后,陛下已经很久没宠幸过其他嫔妃,更没给其他嫔妃升过妃位。 刘贵人待人亲和,比辛贵妃好相与多了,这让原本被辛贵妃打压,死气沉沉的后宫,又逐渐活跃起来。 皇帝的最后一道旨意,则是今日上元佳节,上京城取消宵禁,让百姓们在这一日可以好好赏灯。 百姓们欢呼雀跃,负责上京城治安的凌墨翰则倍感压力。 上京城护卫统领封屿今日休沐告假,只凌墨翰一人统管整个上京。 上京城如今局势大乱,文武百官在雍王和信王之间举棋不定,四处走动,辛蕤一党更是在等待反叛的时机。 今日取消宵禁,一个不好,便会生出乱子。 凌墨翰神色凝重走进司徒府,司言正在书房里,一如既往地看文件。 “你今晚出去看灯吗?”凌墨翰问道。 “看。”司言看的不是灯,而是上京城的情况,今日晚上取消宵禁,很多事情便会暴露出来。 “我也去,你跟着我,你要是想放河灯,我带你去。”凌墨翰有种直觉,今日有人针对这丫头。 他职责所在,得四处巡逻,到时候怕没法保护这丫头。 司言抬眸看他一眼:“我自己会保护自己,你不用分心顾我。” 司言知道凌墨翰担心她出事,他们虽然做不成恋人,但青梅竹马的感情还在,凌墨翰还是会像以前一样保护她。 只是她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司言了,她不需要保护。 “我不放心。”凌墨翰放缓了语气,“燕龙弈又不在,你就跟着我。” “你好好护卫上京便是,若有任何情况,你随时都要应对。” 她哥哥司清山被陛下派到京畿大营去了,但想要调动京畿大营的人,还必须得有皇帝旨意。 司言轻轻开口:“雍王和安王府上都有数百护卫,若是需要,你可以随时调动,博雅手下有八百人在上京,今晚也供你调动,需要的时候,派人到雅月阁说一声即可,只要看住了辛蕤和魏书,问题就不大。” “我用不了这么多人,只是担心你。”凌墨翰缓缓站起身,“既然你有人保护,我这个哥哥……便放心了。” 话落,他起身往外走去,步履矫健,稳步如风。 司言抬眸看去,凌墨翰的背影高大而坚定而高大。 今日封屿告假,正是锻炼墨翰全盘掌控兵马的机会。 若是他能驾驭得住今晚,日后便能驾驭得住整个上京,若是他能驾驭得住上京,便能驾驭得住边关战场。 他终将成为一代战神,也终将走向更宽更远的路。 司言轻轻收回目光,一个身影从房顶落地:“大人,我家王爷的信。” 司言微微抬眸,云栎这两天不叫她司姑娘了,跟着府里人叫她大人…… 这是他家王爷离开后,写来的第三封信了,云栎守着司言读完信。 司言将信放下,看着没走的云栎:“你想看?” 云栎拨浪鼓似的摇摇头:“大人就不给王爷写封回信?” “需要写?” “需要啊,需要……”云栎很清楚,他家王爷太需要了。 他家王爷也不爱给人写信,这才离开上京城半个月,都给司姑娘写了三封信了,那可不眼巴巴地等着司姑娘回信? 司言提起笔,在一纸信笺上写下四个字:一切安好。 司言将信纸折好,放进一个信封。 “给你家王爷吧。” 云栎嘴角狠狠抽搐了两下,司姑娘这是没懂他的意思啊…… 司言当然懂云栎的意思,只是云栎不懂她的行事作风。 黄昏时分,路边街灯亮起,繁华的街道上百姓摩肩接踵,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司言来到雅月阁,在包厢里坐下看楼下来往的人群。 大街上有猜灯谜的,有表演杂耍的,远处的河边全是拥挤的人群,河里则漂浮着各色的河灯。 雅月阁是三层小楼,位置独到,司言站在窗边,便能将大半个上京城收入眼底。 “要不要再站高一点?”一道温润的声音在司言耳边响起。 “好啊。”司言回头看向博雅,随口道。 博雅走进包厢,在包厢里打开一道暗门,暗门之后,是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楼梯,博雅在前带路,司言跟在后面。 两人很快到达雅月阁房顶,相当于第四层楼了。 司言的包厢和博雅的包厢仅一墙之隔,司言总觉得这一面墙有些厚,没想到中间竟是修成了狭窄的楼梯,可以登上第四楼,也就是房顶。 楼顶上摆放着两张柔软的椅子,座椅上铺着雪狐皮毛做成的毯子,中间一张小桌,上面咕噜咕噜煮着茶。 司言目光看向身旁男子:“我记得这楼顶以前不是这样的……” 雅月阁楼顶司言上来过许多次了,虽然都是攀着墙壁上来的,但对上面的情况也还是了解的。 博雅微微一笑:“前两日让人改造了一下,喜欢吗?” “喜欢。”司言点点头,抬眸看向远处。 元日过后,上京城的天气已经逐渐转暖,在屋顶吹着微微的清风,倒是让人觉得十分舒爽。 这里视野比别处开阔许多,举目四望,可将四周景色收入眼底。 博雅轻轻走上前来,和司言一起吹着风:“司姑娘,我也可以叫你阿言吗?” 第160章 暴风雨前并不总是宁静 “可以啊。”司言眸光轻抬看向博雅,“叫什么都行,也可以直接叫我司言。” 博雅微笑着与司言对视一眼,目光迅速移开,他抬头看向前方:“我们可以永远是好友吗?” “我们是挚友。”司言回道。 博雅仅仅为了她的几句话,便毅然决然追随于她,这份信任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极为难得。 “永远吗?”博雅笑着问道。 “只要你不背叛我。”司言轻轻回了一句。 博雅不禁轻轻笑了,他从小行走江湖,知道最不可靠的便是誓言。 但他还是开口:“我不会背叛你,永远。” “那我们便永远是挚友。”司言这话一语双关,仿佛意有所指,博雅也不是听不明白。 就是因为他太明白了,所以有时候才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她这双洞察的眼睛,好似一眼便会看进人的心底,让你藏无可藏。 他在她面前没什么可藏的,唯有这颗心,必须得藏好。 两人许久没有说话,司言目光扫视着四周,感受着空气中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屋顶上的风比前几日温暖许多,寒冬就要过去,春天很快就会到来。 司言没发现什么异动,司融也没前来回禀消息。 司言看着沉默中的男子,随口问道:“博公子这个年龄,按说该成婚了,以博公子的身份,博家人怕是该着急了。” 博雅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的心没藏好。 他轻轻倚靠在扶栏上,笑道:“我才二十四,比燕王和雍王还小一岁。” 博家的族老们早就催他成婚了,还给他相看了不少姑娘,都被他拒绝了。 他一个人自由自在,不想为婚姻所束缚,当然,那是在见到她之前。 司言轻轻开口:“他们两人是因为常年征战,没有时间……” 博雅微微一笑:“那我则是因为没遇到那个合适的人。” 司言微微抬眸看他,朦胧的夜色和灯光下,男子一袭月白锦袍,整个人温润儒雅,亲和而又贵气,翩翩公子如玉,说的便是他。 但司言很清楚,一个人年纪轻轻就能够做到如今的地位,拥有如今的手段和能力,必是经历过腥风血雨的。 “不着急。”司言轻轻说了一句。 司言回过身来,在柔软的椅子上坐下,博雅也回身走来,提起茶壶给司言倒了一杯茶。 认识她之前,他从不轻易给人倒水,哪怕身份再贵重的人,也是雅月阁的侍者伺候。 她是唯一一个让他心甘情愿倒水的女子。 两人在屋顶喝着热茶,看着四处华灯璀璨,热闹的上京城四处洋溢着百姓们的欢呼声。 然而,暴风雨前并不总是宁静。 在这热闹的欢庆声中,朝廷官员府邸所在的一片街区,忽然就起了火。 司言和博雅都在高处,一眼便见到了远处的火光。 那火光片刻之间,由小变大,由低变高,很快直冲云霄。 “是贾府。”司言目光锐利盯着远处,立刻判断出着火的方向。 “我让人去救火。”博雅当即说道。 司言镇定开口:“不用派太多人,墨翰会安排好一切,若是真有需要,他会让人来雅月阁说一声,我们现在的注意力,要放在其他地方。” 辛家到了如今,绝不可能只是烧一个贾府,他们想做的事情,也绝不会是这等小事。 “我已经安排了人盯着陈王府、丞相府,以及雍王府和左卫府。”博雅轻声说道。 “我去趟雍王府。”司言话落,转身下了楼梯。 博雅也跟着下去。 贾府方向的火光越来越大,大街上的百姓们也发现了,很快便有人大喊:“着火了!着火了!” “不知是哪一家?” “看着像是贾大人府邸。” 凌墨翰很快得到消息,安排了手底下最信任的弟兄易江风带人前去救火,还让手底下几个组织能力强的弟兄,组织附近大街上的青壮年一起救火。 凌墨翰则带着一队人马赶回左卫府,果然,左卫府门口一群黑衣人,正试图杀入大牢。 其中为首的一个黑衣人,全副武装,脸上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凌墨翰只觉得这双眼睛好似在哪里见过。 里面北芒国昊王听到动静,知道救他的人杀来了,不禁一阵激动。 “魏大人,原来是你?”凌墨翰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魏书没想到这都能被凌墨翰认出来,不禁对他高看一眼。 凌墨翰年纪轻轻,做事却是如此沉稳周到,让他颇为意外。 他本以为贾府着火,能够吸引住凌墨翰的注意力,没想到凌墨翰竟然没去贾府,而是直奔左卫府。 他并不知道,凌墨翰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贾府哪怕被烧成灰,御史大夫贾仲淳也是安然无恙,因为贾仲淳早就被凌墨翰暗中转移了。 至于贾府里的其他人,更是全部出门赏灯去了。 “看来,魏大人是北芒国的人啊,今日前来,是为了救昊王的吧?” 他左卫府目前所关押的重要犯人,唯有北芒国昊王狄昊,他们必是为了狄昊而来。 这也说明,魏书和狄昊关系匪浅。 魏书没想到今日会失算,但他也不是毫无收获。 “凌将军,这两个女子,不知道和你是什么关系?” 说话间,魏书手下黑衣人拉扯着两个女子上来,其中一个女子身材高挑,着一身黑衣。 凌墨翰抬眸看去,只见是乐凝和她的丫头落雪。 “本姑娘和凌将军并没有什么关系,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乐凝紧咬嘴唇,对魏书道。 乐凝本来想出来走走,看看大宣的上元节是什么样,没想到一出门就被人盯住了。 她在燕国也算是武功不错的了,没想到来了上京,竟然谁也打不过。 她打不过凌墨翰,也打不过这些盯上她的黑衣人,乐凝满面羞红,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废物。 “凌将军,是这样的吗?”魏书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凌墨翰。 凌墨翰面无表情地开口:“是,她与本将军毫无干系,不过,她是燕国乐府的大小姐,燕太后为燕王所选的燕王妃,你要是抓了她,拿到燕国去,定能换不少银子。” 魏书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凌将军,既然她这么值钱,那不如我们交换一下,你把昊王给我,我把这两丫头还给你?” “这不行……”凌墨翰干脆果决地拒绝道,“昊王价值三千万两,可谓价值连城,魏先生想带走昊王,除非有这些银子,否则,白日做梦。” 黑衣人目光一狠:“凌墨翰,你当真不要这两丫头性命了?” “不要!”凌墨翰说着,一声令下,手底下弟兄冲了上去。 魏书面色一沉,一刀砍向乐凝,就在这时,凌空飞来一把匕首,直刺向魏书胸口。 魏书抬眸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司言!又是这阴魂不散的女人! 第161章 陛下病危 魏书挥剑挡开飞来的匕首,凌墨翰和他身旁的弟兄们已经冲了上来。 凌墨翰径直冲向抓住乐凝的黑衣人,长剑刺入肚腹,将乐凝拉了出来。 凌墨翰两个弟兄则将落雪救了出来,两个弟兄动作慢了一拍,落雪手臂被一个黑衣人砍了一刀,顿时鲜血长流。 落雪痛得眼泪直流,却是咬着牙没吭声。 凌墨翰将乐凝交给自己的两个属下,正要回头抓魏书,魏书朝着脚下扔了一个烟幕弹。 白烟弥漫中,杀手们迅速撤退,只留下十余人断后。 左卫府的护卫们冲上前去,与杀手们厮杀起来。 凌墨翰正思索着要不要追,只见司言已经攀上了房顶。 司言冲着凌墨翰道:“你带人去雍王府,我随后就到。” 司言原本也是去雍王府,路过左卫府见里面出事,便让人停下马车。 她在门口正好看到乐凝和落雪被黑衣人挟持,便扔出一把匕首。 司言身上两把匕首,刚刚扔的是普通匕首,还有一把是皇帝赐她的黄金匕首。 司言从房顶上追黑衣人,博雅带着人在外面巷子里追,两人路上杀掉几个杀手,接连穿过两个街区,终于追上那全身黑色的黑衣人。 黑衣人眼见走投无路,于是停下脚步,站在两人面前不动。 司言一看黑衣人眼神,不对。 “这不是魏书。” 博雅也看出不对,对面黑衣人冷笑道:“魏先生身份贵重,又怎会以身犯险?” 不等司言和博雅动手,黑衣人七窍流血,身体抽搐了几下,当场断气。 “轰”的一声,黑衣人尸体从房顶上滚落下来。 “我们先去雍王府。” 司言可以断定,之前那人的确是魏书,她认得出来。 大概那阵烟幕弹过后,人就换了。 魏书狡诈多端,这会儿时间已经足够他逃跑了。 他们派了那么多人守着陈王府,都没能看住,原来是因为他有替身,而且看这情况,他的替身还不止一个。 魏书如今身份暴露,必不会回陈王府。 但他只要还在上京,便能抓到他。 魏书的目的是扶持信王登基,只要他目的没有达成,便不会离开自己在上京城的这几个圈子。 司言和博雅赶到雍王府的时候,雍王府大门紧闭,里面一片兵戈之声。 司言和博雅上前推门,里面门房听到声音,大着胆子跑来,见是司言,连忙将门打开。 一股血腥味迎面扑来,院子里四处都是黑衣人的尸骨。 祁子煜带着血影门的人和雍王府侍卫正与黑衣人厮杀,凌墨翰则带着左卫府的人上前帮忙。 黑衣人所剩人数已经不多,最后十几个拼了命想逃,却没能逃走,最终不是被杀,就是服毒自杀。 战斗已经进入尾声了。 从院子里情况来看,黑衣杀手有中箭倒地的,还有被网子网住的,看得出来,雍王府内布置了阻挡杀手进入的陷阱。 院子中央,祁子煜浑身是血,刚刚解决了最后一个杀手。 司言大步朝他走去:“王爷没事吧?” “我没事。”祁子煜轻轻回道,“身上都是敌人的血。” 这是正月以来,进入雍王府的第三波杀手了。 今晚的杀手明显比以前厉害很多。 好在他早有准备,提前布置了陷阱,要不然,真不好应对。 “没事就好。”司言回道。 祁子煜神情严肃:“阿言,这些杀手又和之前的不一样,他们武功比之前高了许多。” 司言缓缓开口:“北芒国在往大宣输送人手,他们很可能是随着狄昊一起前来的,今夜有人在左卫府劫狱,为的就是想救出狄昊。” “什么人?”祁子煜问道。 “是魏书,但让他给逃了。” “我们直接上陈王府抓他?” “他只怕已经不在陈王府了。”魏书身份暴露,定会寻找更加安全的隐藏点。 他目前已经掌控了辛家,在哪里并不重要,只要能传达自己的信息便是。 博雅开口:“王爷放心,我们的人遍布上京,只要他有任何风吹草动,便能知道他在哪里。” 祁子煜点点头,没想到辛家背后,竟是一个来路不明,很可能是北芒国人的男人操控着。 司言开口:“等下次朝议的时候,我们便能扳倒辛蕤,让魏书少一个藏身点。” “好,阿言。” 祁子煜知道司言准备很久了,若不是朝议两次推后,辛蕤现在只怕已经在大牢里了。 就在这时,雍王府门口忽然来了一辆马车,一个宫里的内侍从马车上走下来。 内侍走到雍王府门口,闻着刺鼻的血腥味,看到里面满地的尸骨,不禁面色惨白。 老管家栗伯连忙迎了出来,对内侍道:“公公莫惊,有人刺杀王爷,已经全部被处决了。” “好,好好。”内侍身体一阵颤抖,目光看向里面,“雍王殿下可在?” “本王在此。” 祁子煜走上前来,看向眼前内侍,这是父皇身边的内侍黄公公,他认得。 黄公公一见雍王,便忍不住抹起了眼泪:“雍王殿下,陛下病危,宣您和司言大人即刻进宫。” 祁子煜眉心一跳,抓着内侍手臂道:“黄公公,父皇怎样?” 黄公公带着哭腔道:“陛下这段时间病了,情况很是不好,今晚要立即见您和司言大人。” “我换身衣服,马上就进宫。”祁子煜转身回屋,换下身上沾满鲜血的衣服。 司言抬眸看向这位内侍:“黄公公,陛下的病,云崖神医也没有法子了么?” “唉……”黄公公不禁叹了口气,对司言道,“是啊,云崖神医也是没有办法了,要不然,陛下也不会两次取消朝议了,陛下的身体啊,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说着,黄公公就不禁又掉下眼泪来。 司言安慰道:“黄公公莫要伤心,云崖神医定会想法子救陛下的。” 黄公公抬眸看向司言:“嗯,陛下定会好起来的。” 司言回过头来,看向凌墨翰,她轻轻上前,将一张早就写好的字条塞到凌墨翰手里。 凌墨翰抬眸看向司言眼神,顿时知道今日事态不是一般的严重。 祁子煜换完衣服出来,和司言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辚辚,一路往宫中驶去。 第162章 宫内埋伏 上元佳节的月亮,犹如玉盘一般挂在空中。 虽然已是深夜,但由于取消了宵禁,大街上还是热闹一片。 街上灯火璀璨,酒楼店铺整夜不关,百姓们尽情玩到精疲力尽也不愿回去。 这是难得自由的一日,又是新年过后的第一个月圆之夜,众人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尽情享受着这美好的时光。 宫门口一切如常,高高的大红宫灯下,一队负责宫禁的侍卫庄严肃穆。 上前检查的护卫对司言所拿匕首有些迟疑。 侍卫早已认得司言,对着司言拱手一礼:“大人,入宫不得佩戴兵器。” 司言轻笑着开口:“这是陛下赐于本官的黄金匕首,并非用作兵器,而是作为信物,见此匕首如见陛下。” 侍卫立即单膝下跪,对司言道:“得罪了,大人。” 宫中之人都知道,司言一日之间被陛下擢升为御前一品女官,可随意出入宫中,侍卫也不敢冒然得罪司言。 侍卫抬眸看了眼司言腰后挂着的一圈绳索,又是一阵迟疑:“大人身上的绳索,又是作何用?” 司言不紧不慢道:“我大宣宫规并没有规定不许带绳索入宫,只说了不可带兵刃器械,是也不是?” “这……是,是没有这个规定。”侍卫想了想,确实无可反驳。 就在这时,一个更高职级的侍卫从前方夜色中赶来。 “你啰嗦什么?大人带绳索自有自己的用处,你只管放行便是……” 司言抬眸看去,此人她认识,正是皇宫南门朱雀大门守卫将军彭将军的属下,陶载。 司言回京的这几个月,早已将上京城各府邸,各职位的人,挨个记了一遍。 宫中东、西、南、北各大门的守城禁卫,她已全部了解过了。 辛家如果要谋反,首先要收买的就是这些宫城禁卫。 陶载对着侍卫一通训斥,又转头看向司言和祁子煜。 “大人,雍王殿下,黄公公还在前面等着二位呢,快请进。” 司言不就是带了一条绳索和一把匕首吗?就是放她进去又怎样? 难不成她还想凭着这两样东西,逃出生天不成? 司言看着眼前帮他们说话的陶载,忽然开口:“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东西忘了拿,我写了两封奏折,准备上呈陛下来着,陶将军,你等我回去拿一下……” 陶载眸色一厉,很快又隐藏起自己的神色,笑着看向司言。 “大人,宫中事务紧急,您还是先进宫禀报陛下,随后再补上奏折即可。” “哦,也好。”司言淡淡回了一句。 从陶载的神情和眼神里,她已经读出了太多信息。 祁子煜也不禁起疑,前面黄公公都没等他们,直接就进入了宫中。 而且,平日里来宣他的不是古公公,就是古公公身边的年轻侍卫。 这位黄公公虽然也是父皇身边伺候的太监,但年岁大了,腿脚也不利索,按理说,这般紧急的事情不该派他来。 宫门口放行之后,两人步入皇宫的正南门,朱雀大门,走进厚达数丈的巍峨宫门。 宫道中诡异的安静,阴森森的,极不符合上元佳节的喜庆气氛,宫道两边旁的宫灯在风中摇曳,明暗不定。 前面黄公公脚步如风,很快就没有了人影,祁子煜心中一阵不安。 他抬手握住司言手腕:“阿言,宫中气氛不对……” “王爷安心。”司言轻轻回了一句。 祁子煜抬眸看向眼前女子,从她幽深的眼眸中看出,她早已感知到了危险。 祁子煜轻轻放开司言,两人一起往前走去。 阿言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轰隆”一声,两人身后的宫门骤然关闭,四周一阵铁甲碰撞的声音,原本安静的宫墙两侧,脚步杂沓,一排排弓箭手出现在眼前。 城楼上高挂的宫灯下,四周的弓箭手们拉满了弓,随时准备放箭。 “司言!”随着城楼上光芒闪过,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在上空响起,“今日你死期到了。” 司言只听这声音也知道是谁,真不愧是草包王爷。 司言神色淡然抬眸看去,只见陈王祁朔宇阴沉着一张脸,一袭黑袍站在高高的城楼上。 这里四周都是城楼,司言和雍王站在中间空地的位置,犹如在一个翁城里面。 陈王居高临下,冷冷盯着司言和祁子煜,这两人也没那么聪明嘛,轻易就上当了。 司言神色冷厉:“陈王殿下假传陛下旨意,引本官和雍王殿下前来,又以弓箭手包围,可是想要谋反?” 祁朔宇冷笑一声:“谋反?那不存在,本王就是单纯地想杀了你!” 司言若是以为谋反二字能吓倒他,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在边关受尽了这女人欺负,本以为回到上京就可以肆意报复这女人,没想到这女人不知给父皇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父皇对她另眼相待。 父皇不但封她为史上从未有过的大宣一品女官,还因为这女人将母妃打入了冷宫。 这口鸟气他实在是受不了。 他左右也是父皇的儿子,如今就是真干了谋反的事情,父皇也不可能杀他。 太子五年前不就是真的谋反么?父皇不也没有杀太子,不过是将他囚禁在太子府里罢了。 他今日作为虽是大逆不道,但能把司言和祁子煜杀死在这儿,也是赚了。 父皇最多也就把他贬为庶人,不会杀他。 到时候,祁子煜一死,他皇兄信王就是太子的唯一人选。 皇兄登基,还不是分分钟恢复他的身份和地位。 司言冷笑一声:“陈王若只是为了杀我,又为何要设计雍王殿下前来?” “你说呢?”祁朔宇挑起眉头看向司言,“当然是为了让你们能够一起上西天。” “陈王,雍王好歹也是你的皇兄,和你同是陛下皇子,你如今这么做,可是残杀手足,犯了杀兄大罪!” “皇兄?”祁朔宇不屑地说道,“祁子煜也配做我皇兄?我皇兄只有信王祁明哲一人!” 祁朔宇肆意笑道,“哈哈,司言,你都不知道祁子煜以前有多懦弱,他在我信王兄面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后来仗着和你的婚约,仗着有了司徒府的支持,才敢挺直腰板做人。 “我看你就是眼瞎了,才会宁愿做他未婚妻,也不愿嫁给我信王兄,司言,你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吧?” 司言神色莫测看向城楼上洋洋得意的祁朔宇:“陈王,你是真蠢啊!你今夜行动,你家魏先生知道吗?” “关你何事!”祁朔宇怒吼一声。 司言轻笑道:“是不关我的事,但我想魏书一定知道,并且,他毫不在乎你这个陈王的性命,你真可怜!” 祁朔宇跳脚道:“司言,你才可怜!” 第163章 你和司言联合起来害本王? 祁朔宇就像被人踩了尾巴一般,两眼恨恨地盯着司言。 这女人凭什么说他可怜? 他是堂堂陈王,光是这尊贵的身份就让多少人羡慕,这女人竟然跑来妄评他可怜? 司言缓缓开口:“陈王想必不知道自己可怜在哪里?” 祁朔宇怒道:“司言,你少花言巧语迷惑本王,今日你就是说破了天,也是一个死字。” 他的人已将这朱雀南门围得水泄不通,今日司言和祁子煜就是插翅也难飞。 司言以为他和年老昏庸的父皇一样吗?三言两语就被她迷惑住了? 司言神色清冷:“陈王殿下可知,你府上的那位魏先生是什么人?” “魏先生是本王救命恩人,他曾救过本王的命。”祁朔宇阴沉着脸道。 “魏书的真实身份,乃是北芒国人,陈王殿下不过是他掌控大宣朝权的一颗棋子,换一句话说,陈王殿下不过是个助纣为虐的卖国贼而已。” “司言!你好大的胆子!伶牙俐齿!妖言妖语!” 祁朔宇气得浑身发抖,这女人竟敢说他是卖国贼。 司言看向气急败坏的祁朔宇:“难道陈王不知自己府上的那些杀手是什么人吗?他们之中,大多数可都是地地道道的北芒国人。” “你胡说!”祁朔宇厉声道,“今日本王是背着魏先生要杀你的,魏先生根本就不知道,还有,他根本不是北芒国人,你休要污蔑魏先生,更别想往本王身上泼脏水。” 他可以接受司言说他色胆包天,花天酒地,一事无成,什么都可以,但是绝不能接受司言说他卖国。 “魏书不知道?”司言轻笑一声,“陈王殿下哪怕动一个脚趾头他都知道,你的好魏先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把你当作一块垫脚石罢了,不但你,还有你舅舅辛蕤,还有你母妃,都是他脚下的垫脚石。” “来人,给我射死这疯言疯语的女人!给我射死这个女人!”祁朔宇脸颊抽搐,大吼大叫道。 他本来还想好好羞辱这女人一番,现在被这女人气得,只想立马杀了她。 四周将士早已拉好了弓,齐齐对准司言和祁子煜,却是没动。 他们在等待朱雀大门守将彭鹬的命令,彭鹬的目光则看向了城楼下的司言。 司言笑着开口:“彭将军,陈王殿下谋逆,你看该当如何?” 彭鹬高声回道:“该当抓起来。” 祁朔宇:!!! 司言不由笑了,若是没搞定朱雀门守将彭鹬,她也不会带雍王闯进来。 彭鹬神色一冷,转眸看向祁朔宇:“陈王殿下闹够了吗?闹够了,咱们可就要去见陛下了。” 祁朔宇满眼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彭鹬神色平静地开口:“陈王殿下,司言大人早就跟本将军说过了,最近上京城不平静,可能有人要作乱,没想到竟然是陈王。” 祁朔宇瞪大了眼睛看着彭鹬,这人竟然敢背叛他? 彭鹬手下的陶载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他们彭将军已经准备好了吗? 这彭鹬也是当着他面答应了的,如今竟然反水? 陶载的脸色难看得像是吃了屎一样,彭鹬一直说自己站丞相和信王这边的啊! 祁朔宇神色沉着道:“彭将军,我们不是说好了,杀了司言和雍王,将来我信王兄登基,少不了你的好处。” 彭鹬冷冷盯着祁朔宇:“陈王殿下,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还是到陛下面前去说吧。” 祁朔宇尖声叫道:“彭鹬!你和司言联合起来害本王?” 彭鹬吁了口气:“陈王殿下,在这宫门口伏击雍王殿下和朝廷命官,可是杀头之罪。” 祁朔宇双目发红,转头看向城楼下司言,他到底还是小看了这女人! 祁朔宇一把拔出腰间剑来,对着身旁陶载道:“陶将军,杀了彭鹬,这朱雀门统领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陶载是丞相府死忠,不禁拔出剑来,指向彭鹬:“彭将军,到底应该支持谁,你可要想好了!” 他陶载这些年来,苦心经营,这朱雀大门的守军中,有一半都是他的人。 他手底下弟兄都是信王一党的死忠,今日鹿死谁手,还说不清楚! 朱雀大门城楼上的守军,顿时分成两方,他们手中弓箭对准了平日朝夕相处的弟兄。 彭鹬乃是经验丰富的老将,此时目光深沉盯着自己对立面的守军将士。 “如今陛下还在宫中,尔等竟敢谋逆犯上,是不想要自己的家人了吗?” 陶载冷冷道:“彭将军吓唬谁呢?今日雍王若是死了,这天下就是信王的了。” 陶载话音落下,对自己人下令:“放箭!射杀司言和雍王!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司言和祁子煜才是重要人物,只要他们二人一死,彭鹬自然就泄了气。 “保护司言大人和雍王殿下。”彭鹬高声下令。 城楼上顿时乱作一团,双方人猛烈厮杀起来。 司言挡在祁子煜面前,挡开不时飞来的乱箭。 “彭鹬,你这个叛徒!”祁朔宇心中气不过,咬牙切齿瞪着彭鹬。 彭鹬冷冷道:“末将是陛下之臣,守卫朱雀大门,保卫皇宫安宁,乃是末将职责所在。” 祁朔宇气得嘴唇都咬破了,好在他没有全信这个彭鹬,自己还安插了好些人在陶载手下,混进了朱雀大门。 这些人也足够杀死司言和祁子煜了。 祁朔宇对着手下人下令:“给本王继续放箭!射杀司言和祁子煜!” 几支散箭朝着司言和祁子煜射来,司言站在祁子煜前面,挥着匕首挡开。 祁子煜则将司言拉到身后,两人一起抵挡着城楼上将士没止住的箭。 彭鹬高举长剑,语气沉沉:“弟兄们,拼死护卫雍王和司言大人!” 城楼上喊杀声大起,外面早已聚集好上京城护卫的凌墨翰听到动静,立即朝着宫门杀来。 城楼上彭鹬的人看到是凌墨翰,连忙下令城楼下将士打开宫门。 外面凌墨翰带人猛烈撞击,里面宫门口的两方人又是一阵厮杀,最终彭鹬的人还是打开了宫门。 刹那间,上京城护卫从宫门口冲了进来,将祁子煜和司言团团护卫在中间。 城楼上祁朔宇一阵惊慌失措,眼看着事情失败,就要逃跑。 司言眸光扫向祁朔宇身影:“王爷在这儿等会儿,我去抓陈王。” 第164章 我是挺懦弱的,早该杀了你 祁子煜没有阻止司言,只是轻声开口:“小心点。” 司言点点头,大步而去。 祁子煜转头对凌墨翰道:“凌将军,掩护司言大人。” “是,王爷。”凌墨翰一挥手,上京城护卫队齐齐拉弓,对准了城楼上有异动的人。 凌墨翰先前拿到司言给他的字条,让他聚集上京城护卫,听到宫里喊杀声就冲杀进来。 他还担心来不及,没想到朱雀南门的守将彭鹬站在他们这边。 司言冲到城楼下方,手中绳索往空中一抛,一个小巧的钩索挂在了城楼上。 司言紧握绳索,攀着城墙而上,片刻之间,爬上了高达数丈的城楼。 凌墨翰不禁瞪大了眼睛,这丫头爬得比猴还快! 她什么时候练就的这身本事? 算了,这丫头现在做什么,他都不会奇怪了…… 只要她平安无事,便好。 “你们留下保护雍王,其余人跟着我上城楼。”凌墨翰下达命令,接着带人冲上城楼。 祁朔宇在一群手下的护卫下,正寻找机会逃跑,彭鹬这边的人一直紧咬不放。 眼看着司言上了城楼,祁朔宇心中一慌,他早已见识过司言的本事,知道司言的厉害。 祁朔宇冲着手下厉声吼道:“给本王杀了司言!杀了司言!” 然而,在场的护卫又有谁能杀司言呢? 司言手上握着夺来的长剑,一刀砍杀一个阻挡她前进的人,径直朝着陈王逼近。 转眼之间,司言和祁朔宇之间只隔了十几个保护祁朔宇的人。 司言身后,凌墨翰和彭鹬也已杀过来,完全掌控了整个局势。 祁朔宇身后,是城楼上宫墙的尽头,他要么投降,要么从城楼上跳下去。 司言继续砍杀,将挡在祁朔宇身前的人一一斩杀,只剩祁朔宇孤身一人。 祁朔宇没想到自己会输得这么难看,一时之间,面色惨白,嘴唇上满是咬出的血迹。 “我投降。”祁朔宇一把扔了手中的剑,高昂着头颅对司言道。 只要他投降,司言就拿他没有办法,大不了把他抓到父皇面前。 父皇一如既往地训斥他一顿,便不会再过问。 日后,他又可以为所欲为了。 司言手上绳子一甩,套住了祁朔宇脖子,在祁朔宇身上紧绕几圈,三下五除二将祁朔宇捆了起来。 “你干什么?放开本王!本王已经投降了。” 司言理也没理,将祁朔宇捆好后,从城楼上抛了下去,挂在半空中。 “放开我!放开我!” 司言手上握着绳索,抬眸看向彭鹬:“彭将军今日之功,司言定会禀明陛下。” 彭鹬由衷地说道:“司言大人智勇双全,让人佩服。” 彭鹬只听过司言的传言,今日亲眼见得司言杀敌,大开眼界。 原来巾帼不让须眉,说的就是司言大人这般的女子。 陈王的这场小儿科埋伏,司言大人早就知道了。 他们今日配合着演戏,不过是为了坐实陈王所犯的罪行。 司言将祁朔宇从城楼上吊下去,快到落地的时候,直接松开,祁朔宇摔得嗷嗷大叫。 “司言,你竟敢欺辱本王,到了父皇面前,本王要告你……” 祁朔宇话音未落,司言已经抓着绳索跳了下来。 她一把拎起祁朔宇衣领:“哦,是吗?我很期待哦……” 祁朔宇甩了甩头发,昂起头颅看着司言:“你抓了本王又怎么样?回头父皇就会将我放出来……” 司言没有吭声,拉紧了手中绳索,祁朔宇身上顿时被勒紧,痛得冷汗直冒。 他依然不忘大放厥词:“司言,你给本王等着,只要一有机会,本王还会杀了你。” 祁朔宇没有注意到,雍王冰冷深沉的眼神盯住了他。 司言拎着祁朔宇,扔到雍王面前:“王爷,抓住了。” “嗯。”祁子煜轻轻应了一声,目光看向祁朔宇。 祁子煜没有说话,只是那么看着祁朔宇。 祁朔宇被祁子煜看得浑身发毛,不由怒叫道:“祁子煜,你忘了你以前畏首畏尾的样子了么?你忘了以前对本王卑躬屈膝的了么?呵呵,如今腰板挺直了,像个人了啊……” 周围将士都是一阵气愤,这陈王太过分了,仗着陛下宠爱,就无法无天地作贱雍王。 今日陈王不但设伏在这朱雀南门暗杀雍王,如今被抓了,竟然还口出狂言羞辱雍王。 祁子煜依然没有吭声,只是轻轻从身旁一个护卫手中抽出了一把剑。 “说,继续说。” 祁子煜看着手中的剑,神色显得异常平静。 “呵!你还想杀了我吗?你敢吗?”祁朔宇满面嘲讽,“你这个懦夫!给我皇兄信王提鞋都不配,居然还妄想和我皇兄争夺太子之位,哈哈哈!别以为你有了司徒府支持,就会成功,父皇心里的太子,永远都是信王兄。” “是吗?”祁子煜笑道。 雍王的笑容让人感到一股肃杀之气,只有祁朔宇浑然不觉。 “怎么?你不服气!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动手?你要是真杀了我,也是死罪!你要是死了,太子之位就……” 祁朔宇话未说完,只听“噗”的一声,长剑刺破肉体,没入他肚腹。 祁朔宇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低头一看,肚子上全是鲜血。 没入他腹中的剑,正是祁子煜手上握着那把。 “我是挺懦弱的,早该杀了你。”祁子煜一把拔出剑来,祁朔宇双目圆睁倒在血泊中。 空气中落针可闻。 众人谁也没有阻止,谁也没有吭声。 祁朔宇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会死在这里,会死在祁子煜手上。 曾经他欺辱祁子煜,祁子煜都是一声也不敢吭。 但他从未想过,一个战场上杀伐决断的战神,又怎会怕了他? 司言伸手去夺祁子煜手中之剑,被祁子煜轻轻抓住。 他转过头来,温柔如风:“阿言,我做的事情,我来担。” 祁子煜目光扫向四周,浑身气势:“陈王犯上作乱,在朱雀门伏击本王和司言大人,已被本王就地正法。” 众人抬眸看去,只见雍王手握长剑,浑身一股帝王气势。 他身旁躺着陈王祁朔宇的尸骨,鲜血一点点蔓延开去。 司言看着眼前男子,仿佛已经看到他站在高高的玉阶上,坐在九五至尊的龙椅上,下面文武百官高呼万岁。 他终于还是迈上这一步了,以羸弱之身,以强大的意志,铁血的手腕,担负起大宣的未来。 第165章 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 雍王以极其强硬的姿态,斩杀了陈王,让所有人大为震惊。 然而,在这皇权至上的时代,众人又没有那么惊讶。 这不过是皇子之争的必然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皇帝寝宫里,皇后正帮着皇帝揉捏肩膀,自从辛贵妃被打入冷宫之后,帝后感情迅速升温。 虽然无法再回到从前,但都眷恋着曾经那段美好的少年时光。 就在这时,一个内侍匆匆进来:“陛下,朱雀大门出了乱子。” “什么乱子?”皇帝抬眸看去,只见内侍浑身发抖,面色惨白。 内侍强作镇定道:“陈王殿下联合彭将军手下陶载,设伏暗杀雍王和御前女官司言。” “什么?” 皇帝霍然起身,怒不可遏,“陈王好大的胆子!雍王和司言怎么样?” 朱雀门是皇宫的南大门,陈王若是在那里设伏,只怕两人危险了。 内侍战战兢兢地回道:“雍王和司言大人无恙,陈……陈王被杀。” “你说什么?”皇帝简直不敢置信。 内侍鼓起勇气开口:“陈王殿下谋逆犯上,已被雍王就地正法。” 皇帝当场愣住,下一瞬,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头往地上栽去。 “陛下!陛下……”皇后赶紧冲了过来。 古公公也冲了过来,同时让人去叫云崖神医,宫人内侍跪倒一片。 皇帝颤抖着抬起手,指向刚刚前来禀报的内侍:“你……你再说一遍,陈王怎么了?” 皇帝耳朵嗡嗡作响,宁愿是自己听错了。 内侍带着颤音道:“陈王……被雍王就地正法。” “哈……哈哈……”皇帝笑了两声,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下。 陈王是他最不成器的一个儿子,可到底也是他的儿子。 想到他那副傲娇的模样,想到他每次闯了祸自己给他擦屁股,想到每次他不服气的样子…… 皇帝还是觉得会心痛。 雍王!雍王就那么杀了自己的亲弟弟?他就没有手下留情? “宣!宣……”皇帝话未说完,晕了过去。 “陛下!陛下……” 周围宫人哭声一片,云崖神医匆匆赶来,皇后将宫人遣退下去,吩咐禁军严守皇帝寝宫。 朱雀大门这边的兵戈声,外面人早就听到了。 信王祁明哲带着一队人马急速赶来,只见到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祁朔宇。 祁明哲疯了一般跑过去,抱起祁朔宇身体:“朔宇!朔宇!你醒醒啊,你醒醒……” 祁明哲摇晃着祁朔宇身体,祁朔宇毫无反应,祁明哲双目含泪,抬眸看向祁子煜。 “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 雍王神色冷淡,轻轻看了信王一眼,未说一话。 “朔宇!朔宇!”信王抱着陈王尸体失声痛哭。 半晌,他站起身来,冷冷盯着祁子煜:“祁子煜!你残害手足,禽兽不如!” 信王冲上前去,揪住祁子煜衣领,挥起拳头朝祁子煜脸上砸去。 祁子煜轻而易举捏住信王拳头,用力一推,祁明哲倒退几步。 “祁子煜!我跟你拼了。”祁明哲一把拔出腰间剑来,对准了祁子煜。 “保护雍王。”司言淡声下令。 凌墨翰大手一挥,上京城护卫队的人齐齐涌了上来,挡在雍王面前。 众人都已感觉到,信王和雍王之间的争斗,达到了最激烈的阶段。 丞相辛蕤连忙从宫门口赶来:“信王殿下,莫要冲动,雍王残杀手足,一切自有陛下做主。” 辛蕤让人拉住信王,满眼警惕地看着祁子煜。 信王这时候若是惹恼了祁子煜,说不好自己性命也不保。 他们到底还是太小看司言和祁子煜了,本以为在这朱雀南门伏击,定可将雍王和司言射杀,没想到司言早已收买了镇守南门的彭鹬。 也幸好做这事儿的是陈王,他和信王都没有卷进来。 如今雍王杀了陈王,陛下定然大怒,降罪于雍王,最后成为太子的还是手上干净的信王。 前提是,祁子煜不会造反的话。 祁子煜若是造反,那他们也不会客气,祁子煜手上有人,他们也有。 辛蕤权衡着此时和雍王撕破脸兵戈相见,不如等陛下降罪之后,借助陛下的力量处置雍王。 毕竟,在他们和雍王都有兵马的情况下,陛下的态度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辛蕤想到如今皇贵妃被打入冷宫,心里后悔没有早点造反。 他们若是早几个月,趁着祁子煜出兵在外,皇贵妃掌控后宫,早点杀了老皇帝,夺了老皇帝的权,雍王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回天无力。 可惜,他们错过了这个好时机。 “本王定要让父皇杀了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 信王恨恨地扬言,转身往宫里而去。 陶载浑身是血从一旁宫道内窜了出来,跟上信王。 “信王殿下,末将跟你一起去,末将亲眼见得雍王残杀陈王,可到陛下面前作证。” 司言取出黄金匕首,高高举起:“将士们,此匕首乃陛下赐本官之黄金匕首,见此匕首如见陛下。” 四周将士们齐齐单膝跪地,谨听司言命令。 “本官现在下令,紧闭皇宫四门,尤其守好朱雀大门,没有陛下旨意,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凌墨翰将军带兵马入宫,协助皇宫禁军维持宫中秩序。” “是。”凌墨翰领命。 “末将遵命。”彭鹬跟着说道。 司言转向祁子煜:“王爷,我们也进宫。” “好。”祁子煜轻轻回了一句。 皇帝寝宫门口,禁军统领甘厉和副统领韩虎皆守卫在此。 皇后下令,陛下身体抱恙,任何人不得进入。 信王祁明哲遇到阻拦,在皇帝寝宫高声喊道:“父皇,儿臣祁明哲求见父皇!让开,我要见父皇,放我进去!” 皇宫禁军雕塑一般站着没动,也不让行。 司言走上前来:“我去看看陛下。” 甘厉拦住司言:“司言大人,没有陛下旨意,任何人不得进入。” 司言抬眸看向甘厉:“甘统领忘了?本官乃御前一品女官,有事可随时进宫,直呈陛下。” 甘厉嘴唇微张,面露难色,丞相辛蕤冷冷道:“不行!现在非常之时,司言大人也不能进去,要进,便和信王一起进。” 若是皇帝当真死了,司言和皇后操控一切,对他们大为不利。 就在这时,古公公走了出来:“陛下醒了,宣御前一品女官司言进殿。” 第166章 你以为朕不敢杀你? 辛蕤顿时浑身警惕起来,目光犀利看向古公公:“陛下可知,信王殿下在此?” “知道。”古公公看了辛蕤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祁子煜。 “陛下也知道雍王殿下在此。” 祁子煜眸光微动,没说什么。 司言跟着古公公走进皇帝寝宫,皇帝枕着一个软枕,半靠在床头。 除了古公公贴身伺候,其他人都退到了偏殿,包括皇后,以及云崖神医。 司言不用看也知道皇帝是什么神色,刚死了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换了谁也不可能好受。 “臣参见陛下。”司言对着皇帝一拜,“陛下节哀。” “节哀?”皇帝冷笑一声,满目悲痛,却如鹰一般锐利地盯着司言。 “你为什么不阻止雍王?为什么?” 皇帝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怒吼,右手捶打着床沿,难掩痛心和失望。 司言神色平静,漆黑的眸中毫无波澜。 她轻轻回了一句:“陛下,在朱雀门被伏击的人,是臣和雍王。” “可死的人是陈王,是朕的儿子。”皇帝的嗓音苍老而破碎,还带着深深的指责。 司言淡淡开口:“雍王也是陛下的儿子,雍王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司言,你听不懂吗?死的是陈王,而不是雍王!” 皇帝双目通红,抓起床头一个玉枕砸向司言。 司言轻轻接住皇帝扔来的玉枕,没有说话。 皇帝如同一只咆哮的狮子,冲着司言怒吼道:“你为什么不阻止雍王?不要告诉朕你阻止不了,你连北芒国的猛虎都能打死,朕不信你阻止不了。” 司言默然良久,缓缓开口:“臣为什么要阻止?辛家人都不阻止陈王谋逆犯上,不阻止陈王伏击臣和雍王,臣又为何要阻止雍王杀陈王?” 皇帝顿时怒容满面,脸颊抽搐,两眼死死地盯着司言。 “司言!是你害死了朕的儿子,是你害死了陈王。” 司言面无表情地开口:“是辛家害死了陈王,是陈王的愚蠢害死了他自己,和臣无关。” “朕要杀了你!”皇帝挣扎着从床上起身。 古公公哭着扶住皇帝:“陛下,陛下,保重龙体啊……” 皇后在偏殿听着这边动静,想着要不要过来,终究是没动。 司言是司徒之女,皇帝不可能杀了司言。 “可以啊。”司言起身走了过来,在皇帝床边蹲下,将皇帝赐给她的黄金匕首塞到皇帝手中,“陛下若是非要找一个人出气,臣便是最好的人选,陛下动手吧。” 皇帝双目通红:“你以为朕不敢杀你?” 司言轻笑道:“陛下当然敢,陛下若是想颠覆这大宣江山,立即便可以斩杀了臣。” 皇帝胸口剧烈起伏,握着匕首的手在发抖。 “等臣死了,还请陛下转告臣的父亲一声,就说臣不孝,往后的日子不能陪着父亲了。” 提到司正轩,皇帝的头脑清醒了许多,皇帝颤抖着手,将匕首扔了出去。 他气怒地指着司言,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如此信任司言,究竟是对是错? 皇帝枕在软枕上,泪如雨下:“你如今掌控了一切是不是?你知道朕不会杀你是不是?” 司言缓和了语气:“陛下自然不会杀臣,陈王的死无论如何也怪罪不到臣头上来。” 司言知道,皇帝只是没有发泄口,才会将所有情绪发泄到她身上,皇帝其实也不过是想找个人诉说。 “陛下,您没有第一时间下旨处置雍王,已经很英明了。” 皇帝若是真处置了雍王,才会引起天下人的不满。 如今的雍王,早已是大宣人人景仰的战神,是百姓们心目中当之无愧的大宣继承人。 信王不过是母家背景强大,比起雍王,他毫无功业,难得人心。 陈王于朱雀门伏击雍王,本就是罪不可恕,雍王将其就地正法,谁也无可指责。 皇帝痛哭流涕道:“司言,你……你让朕好痛心。” 司言递了一条手帕给皇帝:“陛下,您虽是一个父亲,可您是一个君父,是天下百姓的君王,您的一颗心应该强大而公正,只有您行事正了,天下人才会以您为表率,文武朝臣才会以您为榜样,如此,朝纲才能正,人心才能正啊!” 皇帝抹着眼泪说道:“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叫朕如何公正?” 古公公见皇帝哭得不能自已,也不禁抹泪,跟着低低的呜咽。 司言神色凝重:“陛下,您可知陈王谋逆背后,意味着什么?” 皇帝吸了吸鼻子:“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陛下您但凡有半分不明智,大宣江山就完了。” “你又在危言耸听!”皇帝目光通红盯着司言,“朕如今倒是听了你的话,可是都发生了什么?陈王死了,下一个就是信王了是不是?为了雍王,你是不是要把信王也赶尽杀绝?” “是辛家想要将雍王和臣赶尽杀绝!”司言反驳道。 皇帝微微一愣:“花言巧语!” “陛下以为,今日朱雀大门陈王发难,辛家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当然是……”皇帝顿了顿,目光一沉,“知道。” “没错,陛下。”司言点点头,“他们不但知道,还阴险狡诈至极,陈王和雍王相互残杀,无论怎样,都是两败俱伤的结局,陈王死了,伤心的只会是陛下,于辛家来说,他们损失的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 “你什么意思?”皇帝问道。 司言抬眸看着皇帝:“敢问陛下,若今日死的是雍王,得益的是谁?” “……” 不等皇帝开口,司言回道,“是信王!雍王若死,信王将成为太子的唯一人选。 “今日死的是陈王,雍王也定然遭到陛下厌弃,甚至会被陛下处置,得益的又是谁?还是信王。 “陛下,这都是辛家为了信王,舍弃陈王,才酿成了如今的恶果,这背后操控一切,让我们毫无选择余地的,还是辛家啊。” 皇帝拧起眉头:“你是说,陈王是他们手上的一颗棋子,被他们舍弃了?” 司言神色郑重地说道:“陛下,陈王花天酒地,一事无成,断然没有成为太子的可能,如果能牺牲陈王,除掉雍王,从而成就信王,岂不是同样能达成某些人的愿望?” “……” 这话很残忍,但是事实。 皇帝沉默许久,长叹口气,神色幽怨地看着司言。 “可你明明可以阻止雍王杀陈王,保住朕的两个儿子,你却没有这么做,司言,你太让朕失望了。” 第167章 以退为进 皇帝的不满统统写在脸上,仿佛这一切,与陈王无关,与雍王无关,就和司言一人有关。 司言目光轻轻看着眼前迅速衰老的皇帝,知道他这样的性格,也必然造就他的悲剧。 他软弱摇摆,心志不坚,至今仍未决定谁做他的继承人。 “你回答朕啊!”皇帝拳头紧握,怒吼的声音在司言耳边咆哮。 司言语气如风:“陛下,臣真的能保得住吗?敢问陛下,您当初成为太子,登基为帝,可否放过了当年与您竞争的晋王和齐王?他们又是不是与您同一个父亲的亲兄弟?” 骤然之间,皇帝像是失声了一般。 他充满怒容的脸逐渐平静下来,张了张唇,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他当年从誉王到太子,又从太子坐到皇位上,经历了多少腥风血雨? 又手染了多少兄弟的鲜血? 皇帝颓然垂下眸光,身体犹如即将枯竭的油灯,微弱地燃烧着。 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他不得不册立太子。 可到底立谁为太子呢? 信王和雍王之间的竞争,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无论立谁,另外一个都是死。 “司言,你说,怎样才可保住朕剩下的两个儿子?” “陛下,您剩下的是三个皇子。”虽然,他可能很快便只剩下两个皇子了。 因为根据雅月阁的调查,信王有极大的可能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 皇帝眼睛亮了一下:“是啊,还有老大,废太子。” 提起这个儿子,皇帝不禁满目痛心,他已经有整整五年没见过这个儿子了,不知道他如今过得怎样? “司言,朕该怎么办?”皇帝抬眸看着自己亲封的御前女官,“怎样才能避免他们兄弟之间继续残杀?” 皇帝曾经争夺权势的时候,没想过自己的儿子们也会经历这样的事情。 听到皇帝如此直白的言语,司言知道了他心中最深的隐忧。 司言轻声开口:“陛下可立雍王为太子,并让雍王发誓,日后继承大统,永不残害自己的兄弟手足。” 皇帝目光锐利盯着司言:“你还是偏向雍王,为什么朕不能立信王为太子,让信王发誓不残害手足呢?” “陛下,誓言只有部分人才会遵守。”司言回道。 皇帝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照你这么说,雍王曾经两次违背朕的圣旨,也必不会遵守自己的誓言。” “陛下错了,雍王若是发誓,必定遵守,但是信王,臣就不清楚了。” 皇帝神色迷茫,他不知道是否该相信雍王,也不知道是否该舍弃信王? 皇帝只觉得头痛欲裂,静默良久,他强撑着身体坐起,让人喊雍王进来。 祁子煜缓缓走进大殿,皇帝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双目通红,嘴唇颤抖,许久才沙哑着声音开口:“朕要你起誓,日后若为太子,永不残害兄弟手足。” 祁子煜低垂着眸,跪在地上:“父皇,儿臣有罪,请父皇治儿臣的罪。” “你罪在何处?”皇帝瞪圆了眼睛,看向请罪的雍王。 祁子煜哽咽着开口:“儿臣冲动,没能控制住自己,失手杀了陈王,还请父皇治罪。” 皇帝眯起眸光看着祁子煜:“这太子之位,你不要了?” 祁子煜摇了摇头:“儿臣不要,儿臣只要父皇惩治,儿臣杀害陈王,不配为太子,恳请父皇立信王为太子。” 皇帝没想到雍王会请罪,两行清泪再次流了下来。 祁子煜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他从来都是不争不抢,温和听话的。 这一次,想来也是忍无可忍,才犯下这样的大错。 祁子煜的退步,让皇帝对他冲天的怒气,减少了许多。 皇帝召集朱雀南门守将彭鹬进殿,彭鹬将陈王勾结自己属下陶载,设伏伏击雍王和司言的事情说了,又将陈王大放厥词,扬言日后还要杀司言等等一五一十地说完,皇帝又再次流泪。 “彭将军,你既然知道陈王谋逆,为何不早告知朕?” 彭鹬神色镇定:“陛下,陈王只说上元节有人闯朱雀门,让臣和他一起埋伏击杀,末将不曾想,陈王是想借机杀害雍王和司言大人,末将发现陈王心机后,立即阻止陈王,可还是来不及了,陈王勾结臣手下陶载,已经收买了一半的朱雀门守军,臣只能拼死力保雍王和司言大人。” 皇帝冷冷盯着彭鹬:“你身为朱雀门守将,连自己属下被陈王收买都不知道?” 彭鹬深呼吸口气:“不瞒陛下说,朱雀门守军之中,有大半都是丞相当年安插进来的人,他们投奔丞相,末将实在阻止不了。” “你说什么?”皇帝眉头大皱,怎么又有辛蕤的事? “末将所言,句句属实,当年丞相借着太子殿下一事,将朱雀门守军进行了大换血,此事陛下应该知道的。” 这事皇帝是知道的,但时间过去太久,他几乎都忘记了。 那时候太子刚被废不久,辛蕤上书说,朱雀门守军有大部分考核不合格,皇帝在辛贵妃的枕边风下,让辛蕤重新选拔了一批宫禁宿卫,进入朱雀门守军之中。 司正轩知道这事儿后,又上书他说,朱雀门掌控在丞相手中,终究不妥,让他一定要自己掌控一切。 于是,皇帝下令将自己信任的彭鹬从京畿大营调了过来,好压制朱雀门的这批守军。 彭鹬当时也是司正轩举荐的。 皇帝不禁长叹口气,再次想到自己年轻时争夺权势所经历过的惨烈,目光缓缓看向祁子煜:“你起来吧。” 皇帝对三人摆摆手:“朕累了,你们都下去,司言,让你父亲进宫陪朕。” “是。”三人退了出去。 古公公紧跟着出来,对跪在门口的信王道:“信王殿下,陛下让您回去,好好安葬陈王。” 祁明哲失控地大叫道:“古公公,本王要见父皇!” “回吧,信王殿下。” 古公公说完,看了皇宫禁军一眼,回了皇帝寝宫,关上大门。 祁明哲站在皇帝寝宫门口,满脸不敢置信:“父皇,父皇……” 第168章 可以!太可以了 皇宫禁军将信王拖离了皇帝寝宫,信王自始至终没能见到皇帝一面。 皇帝对信王的态度,让信王浑身发凉。 难道母妃进了冷宫,父皇对他也完全没有了父子情份? 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父皇连见他一面都不见…… 辛蕤扶起地上的信王:“信王殿下,陛下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祁明哲仰头看着辛蕤,一片茫然:“舅舅,父皇这是什么意思啊?” 辛蕤神色如冰:“陛下的意思是,太子之位,能者居之,我们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辛蕤原本还想利用陈王一事,让皇帝处置雍王,偏向信王。 没想到老皇帝竟然是这样的态度。 一定是那个司言! 那司言妖言魅语,蛊惑陛下,让陛下漠视了陈王的死。 祁明哲满脸不可思议:“父皇怎么能够如此狠心?陈王也是他的儿子啊。” 父皇的亲生儿子死了,他就一点都不痛心吗? 辛蕤冷笑道:“信王,你忘了,雍王也是陛下的儿子。” 陈王已经死了,皇帝再怎么处罚雍王,也没办法让陈王起死回生。 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是没有任何用处的,皇帝只想保全活着的人。 祁明哲不禁微微一愣:“这么说,陈王就这么白白死了?” “陈王谋逆失败,还能怎样?”辛蕤长叹口气,要怪就怪他们算不过司正轩父女。 魏先生今日救昊王也失败了,现在还不知道人在哪里。 祁明哲忍不住抽泣起来:“可怜的陈王,竟然就这么死了……” 辛蕤拍拍祁明哲肩膀:“信王,你要坚强起来,辛家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你了。” “舅舅,我想母妃了。” 信王想到今日父皇对他的态度,不禁再次失声痛哭。 以前都有母妃护着他,如今母妃被打入冷宫,他现在连一根草都不如。 “不要哭了,男儿流血不流泪,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我们辛家也绝不会垮。”辛蕤拿出手帕,给信王擦了擦眼泪。 祁明哲停止了哭泣,他缓缓站起身来,眼里露出一抹狠色。 “舅舅,你说吧,我们现在该怎么做?你说怎么做,我便怎么做。” 辛蕤看了信王一眼,淡淡道:“先安葬陈王吧,其余事情日后再说。” 有些话不适合在这里说,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昊元二十四年,正月十五,上元佳节这一日,陈王祁朔宇病逝。 上京百姓们不知道什么情况,只见到陈王府白绸飘飘,放着哀乐,心中感到奇怪。 上京城的达官权贵们,却是早已听说陈王在朱雀门谋逆,被雍王就地正法一事。 众人感慨雍王处事果断,手段狠厉之时,对皇帝的态度反而摸不清了。 一时之间,站雍王的,站信王的,各有自己的看法。 一些人认为皇贵妃虽然被打入冷宫,但是丞相府根基还在,若是真打起来,丞相府依然还能掌控大局。 另一些人则认为,雍王势力已经压制住了信王势力,陛下内心里实际上是偏向雍王的。 当夜,司正轩秘密进宫,陪着皇帝。 陈王的葬礼,按部就班地举行。 司言这边,则开始了秘密练兵,有了安王的协助,一切极为顺利。 大宣这次招纳新兵,众多青壮年人士加入。 雍王在边关重创北芒国军二十万,给了大宣的青年们极大的鼓舞。 司言在校场上看到自己哥哥,新兵营训练总指挥司清山。 父亲进宫的第二日,皇帝便让哥哥司清山练兵。 说实在的,司言挺佩服她这位父亲,能文能武,能说会道,还能哄得了皇帝。 “司将军。”司言调皮地叫了哥哥一声。 司清山微微一笑,看着妹妹的眼里透着宠溺:“我已经知道了,你要挑选五百人,亲自进行训练。” 司清山着实没想到,陛下竟然会答应让妹妹秘密练兵。 但他相信,这丫头一定能行。 “哥哥,我今日还有件大事儿和你商量。” 司言原本没计划这么快的,但新兵训练营的负责人既然是她哥哥,那这件事就可以提前提上日程。 司清山见这丫头神情严肃,将她请进自己的军帐:“你说。” 司言开门见山:“我有一套练兵的方法,希望哥哥可以在军中试验一下,若是行得通的话,便摒弃以前老的练兵方式,按照我的新方法训练新兵。” “什么样的练兵方法?”司清山好奇地问道。 司言拿出一本装订好的册子,递给司清山。 司清山一一翻看里面内容,看着妹妹的神色深了又深,这丫头真是一次次让人刮目。 这本册子上竟然详细记载了一种崭新的士兵训练方法。 “哥哥,你看可以吗?” “可以。” 太可以了。 大宣军队的战力很差,军中将官编制错综复杂,大多都是有着广泛的人际关系网。 而且,以前多是兵部尚书董颐提拔上去的,有很多朝廷蠹虫。 这丫头不但写了一套完整的士兵训练方法,还写了将领提升的方法。 士兵们想要成为将军,不但要考较武艺,还要考较对兵法的了解,考较沙场演兵,实战表现,以及灵活应变的机动能力等。 当然,这丫头也将兵法教授,实战训练等作为将士们的课程,写入了训练手册之中。 这套训练手册,提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士兵训练和将军选拔方法。 司言见哥哥如此爽快,不由起身:“行,那我去选我的人了。” “阿言……” “大哥?” 司清山走向妹妹:“大哥很好奇,你要亲自训练的这五百人又有什么不同?” “他们呀……”司言唇角轻勾,凑到哥哥耳边,“他们将所向披靡,无敌于天下。” 司清山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直跳,浑身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 他隐隐有种错觉,这丫头所要做的事情,远远不止扶持雍王那么简单。 她的目光好似看得更长更远,她的一颗心也更加辽阔…… 这丫头能写出这般精辟的新兵训练手册,日后定也能成就非凡的大业。 司清山回眸看着妹妹:“大哥相信,你做什么都能成。” 第169章 大人!我!我来! 司言目光与哥哥对视,明亮的眼眸里绽放出一抹笑意。 “有父亲和大哥为我后盾,我便知道我可以为所欲为。” 少女轻轻的一句话,让司清山心里如同照进了春日的暖阳。 他抬手揉揉妹妹的头发,笑道:“去吧,去选你认为能够所向披靡的战士。” 新兵们的选拔,是从履历开始的,司言亲自坐镇军中,查看五万新兵的履历。 新兵们在进入军营后,每个人都已经按照司言所给的表格形式,写了一份履历。 这份履历包含了新兵们的个人信息,身高、体重、年龄,以及其他家庭信息,还包括了他们父族和母族三代之内直系亲属的介绍。 除此之外,对新兵的个人特长和技能,个人经历,以及个人所做过的事情,甚至有何梦想,都进行了详细的信息采集。 “你要一份一份的看?” 司清山看着一叠又一叠,厚厚堆积在桌上的履历,只觉得这丫头会看上几日几夜。 “是。”司言对哥哥道,“放心,我看得很快。” 她现在需要亲力亲为,等以后培养出手下的人,就会轻松多了。 不过,年龄等基本信息,就可以筛选一半的人出去了。 司言要训练的是特殊人才,需要看到一些特殊的简历,写字也是其中的一项要求。 这份简历要求字是自己写的,不会写的,也要在别人的帮助下自己写,可以不会写字,但一定要有认真做事的态度。 司言从白天看到晚上,又从晚上看到第二天早上,将所有履历筛选完毕。 司清山让人拿来早饭,司言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大人熬了一个晚上?” 杨克端着肉粥和几个鸡蛋,还有一盘简单的小菜进来。 “还好,昨晚小睡了一会儿。”司言看着许久未见的杨克,眼里露出一抹笑意。 “杨将军升官了?” “是,陛下封我为云威将军,要我协助司将军训练新兵,司将军让我过来帮大人的忙。” “你来得正好,去召集这五千人来,一会儿我要亲自面试。” “是。”杨克领命,连忙拿了名单去新兵营里叫人。 司言洗了脸,吃了饭,安王来了。 两人一起去校场。 严酷的寒冬已经过去,初春的清晨中,依然冷风萧瑟。 司言目光扫过排列整齐的新兵,走上了中央擂台。 四周安安静静的,经过履历筛选出来的五千人齐齐抬眸望着司言。 司言自我介绍:“我是司言,上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位司徒之女,就是我。” 庄严肃穆的校场上,忽然发出一阵轻松的笑声。 “我知道你,司言大人!”一个个子高高的青年男子大喊道。 男子身旁,另一个新兵也跟着大声说:“我也知道!在边关出谋划策,辅佐雍王灭敌二十万,还救了燕王的女子便是司言大人。” “是啊,司言大人,御前一品女官!” “我大宣能够打败北芒国,多亏了司言大人和雍王,也多亏了燕王的援助。” “司言大人威武!” “大人威武!威武!威武!” 司言不禁有些意外,她的名声已经这么大了吗? 新兵们提到她和燕王,眼里满是崇敬,丝毫没有提及那些难听的谣言。 司言没有想到,大宣的青壮年们要比朝堂上的当权者清醒。 这些新兵们的态度,反应的也就是大宣百姓们的态度。 司言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一股正气和新生的力量。 大宣的将士不是没有战斗力,也不是没有爱国救国的激情,只是没有正确的人指引他们前进的方向。 那就让她来做这个人,做这件事吧! 司言目光扫视四周:“没想到大家都已认识我了,现在大家也来认识一下自己。” 空气中微微一静,众人目光热烈的看着擂台上司言。 司言缓缓开口:“不瞒大家所说,你们是我在五万人的履历中,所挑选出来的五千人,站在这里,你们已经是十里挑一了。” 新兵们这才明白,为何他们一同入营的其他人没和自己在一起。 原来他们是被司言大人选出来的! 司言继续说道:“我将从你们之中再选出五百人,亲自进行指导和训练,有谁愿意跟着我训练的吗?” 校场上骤然一静,紧接着,整个新兵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大人,我愿意!”高个子带头道。 “大人!我!我要报名!” “我!我我我……” 新兵们表现得异常踊跃,有谁不想要司言大人亲自指导的啊? 就是能跟司言大人面对面说上两句话,那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啊。 司言很是欣慰:“好,想要跟我训练,就要挑战我,有谁敢上擂台来挑战我的?” 校场内鸦雀无声了。 挑战司言大人,那是必败无疑,可如果能挑战司言大人,就是败了,那也是无上的荣耀啊。 “我!我来!”先前吼得最厉害的高个子站了出来。 这是安王妻弟的儿子,忠武侯世子雷奕杰,他经常听安王讲司言的事情,是司言的脑残粉。 安王看到雷奕杰的一刻,头都大了,这小子好好的侯府公子不做,偏偏要跑来当新兵。 有了雷奕杰开头,校场上顿时就热闹起来,一个个青年们都纷纷喊着要上擂台。 杨克连忙让人维持秩序,让新兵们稍安勿躁,进行排队。 司清山远远看着这阵仗,这丫头要挨个打? 那她得打多久? 安王祁广安也站在一旁,看着这群沸腾起来的青年崽子们,心想着,这只怕不是秘密训练了,而是轰轰烈烈的训练。 当然了,陛下现在也没有心力管这些,就算陛下真的问罪下来,他担着就是了。 “大人,是一个一个的来,还是……”杨克见着一下子跳出三十多个新兵,一时拿不定主意。 “让他们都上来。”司言笑道。 高高的擂台上,司言面前站着三十多个青年男子,以雷奕杰为首,新兵们个个精神勃发。 这是雷奕杰第一次近距离见司言,眼睛里都在冒着星星,这便是在边关拯救大宣的奇女子,御前一品女官司言大人。 姑父只告诉过他司言大人厉害,却从未说过司言大人如此美貌。 雷奕杰一时之间,都有些不好意思盯着司言看了。 “来吧,你们一起上。”司言对着擂台上三十多个兴奋不已的新兵们道。 雷奕杰不由愣住:“大人,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上?” “是。”司言笑道。 “大人,我们可是三十好几个青壮年……” 雷奕杰这会儿顾不得想别的了,只担心这么多人伤到大人怎么办? 司言神色威严扫了他一眼:“别废话,上。” 雷奕杰张了张嘴唇,新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挥起拳头朝着司言冲去。 第170章 我也是女人 擂台之上,上演着难得一见的以一敌多,而且还是一个人打三十多人的场景。 新兵们在擂台下伸长了脖子,全神贯注地看着擂台中央。 甄骏面色阴沉站在一群新兵中,两眼死死盯着擂台上打斗,祈祷司言被狠揍一顿。 这女人为了折磨他,竟然让父亲给他报名加入新兵。 “轰”的一声,挡在司言面前踌躇不前的雷奕杰被司言扫下擂台。 雷奕杰瞪大了眼睛,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他还没来得及发挥自己的实力呢…… 雷奕杰回过神来,已有四五个人被司言打倒在地。 这些都是新兵,司言对付他们,根本毫无压力。 这场打斗,只是司言近距离接触新兵们的一场考察。 擂台上总共三十四个新兵,最终无一例外,全部被打倒在地。 雷奕杰满眼崇拜看着司言:“大人,我刚刚没准备好,还想再来一次。” 众人不禁一阵哄堂大笑,这位忠武侯的世子爷刚刚没把握住机会啊。 “不用再来了,你已经通过了考验。”司言站在擂台上,轻轻开口。 “啊?”雷奕杰满脸问号,他通过了? “你们三十四人,都通过了考验。” 司言微微一笑,看向被打倒在地上的一群青年男子。 最先站出来的,都是最有勇气的,他们的身体素质,也符合她的选拔标准。 青年们一听这话,顿时生龙活虎地站了起来,一个个精神振奋,欢呼不已。 擂台下的新兵们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败了也能通过考核,他们也上了。 司言目光扫向其余众人:“还有谁想跟我打的?” “大人,我!我我我……” 新兵们听到司言这话,顿时再次踊跃起来。 司言笑着说道:“你们剩余的人分成两组,自行寻找对手,一对一地进行对打,胜者留下,败者退出,成功晋级的人,将有机会继续跟我打。” 司言刚一吩咐完,新兵中便炸开了锅,他们已经感觉到,选拔的难度在开始升级了。 “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时间一到,没找到对手的人,将和失败的人一起出局。” 众人一听,赶紧开始寻找自己的对手。 顷刻之间,校场上热闹起来,很快便有人开始打起来了。 甄骏冷眼站在一旁,等着自己自动淘汰。 亲自被司言训练? 他可没这个兴趣。 就在这时,一个长相清秀的瘦小子朝他走了过来。 “来,我们打吧。”瘦小子长得白白嫩嫩的,肌肤像是能掐的出水一般,他冲着甄骏自报家门,“我叫裴错,错误的错。” 甄骏抬眸扫了裴错一眼,神色冷淡:“你另找别人吧,我没兴趣。” 裴错却是盯着甄骏不放:“就是你了。” 他好巧不巧,认识这个甄骏,其余人他摸不清楚底怎么样,但是他知道,甄骏功夫不怎么样。 甄骏以前在上京城欺压百姓,都是仗着手底下有人,他自己功夫并不怎样。 甄骏不想动手,没想到这裴错上来就给他一耳刮子。 甄骏顿时勃然大怒,这小子居然敢打他?找死! 甄骏拳头紧握,朝着对面裴错砸了过去。 裴错看着白白净净,长相又很清秀,没想到有两把子力气。 两人你一拳我一拳,朝着对方打了起来,没过一会儿,两人打急眼儿了,抱在一起扭打起来。 忽然,裴错抓着甄骏头发,就扯了起来。 甄骏头顶吃痛,也去抓裴错头发,裴错一边护着自己头发,一边朝着甄骏猛踢。 周围众人都看得惊呆了。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众人胜负都分得差不多了,只有几组还在继续打着。 甄骏和裴错打得如火如荼,两人在地上翻滚,拳打脚踢,满是狼狈。 “时间到!”杨克对着众人高声宣布,“胜者留下,败者退场。” 校场上顿时减少了一半的新兵,剩余的新兵自动排列整齐。 甄骏和裴错还在打着,两人谁也不服气谁,浑身都是伤,却是狠命打着对方。 司言缓缓朝着这边走来,在两人身边停下:“好了,停下,你们两人都顺利晋级了。” 和甄骏裴错一样,还有几组打得热火朝天,胜负难分的,司言也让他们进入了下一轮选拔。 甄骏龇牙咧嘴看着裴错,他脸被对方挠破了,传来一阵阵刺痛。 甄骏指着裴错,气怒道:“报告司言大人,这裴错是个女的!” 裴错不由面色一白,紧张地看了司言一眼,又故作镇定地站好。 众人皆是一愣,裴错是个女子? 司言目光轻轻看向甄骏:“嗯,我知道。” 甄骏:…… 他瞪大了眼睛,怒指着裴错:“女人也可以从军吗?” 司言轻轻回道:“我也是女人,不但能够从军,还可以上阵杀敌。” 甄骏脸颊抽搐:“这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大宣的律法,并没有规定女人不能从军。” 虽然大宣和其他国家一样,按照军中惯例,不征收女子。 但当国家到了危急时刻,女人也是可以上战场的。 在招收新兵的时候,司言已经特意吩咐过征兵的将士,让他们不要限制性别。 征兵的将士都觉得很奇怪,因为一般情况下,没有女人会来当兵。 裴错是女扮男装,没有人看出来,但司言在他的履历上就看出来了。 他不但不叫裴错,身份还很不一般,她是司言的一位表妹,司言外祖裴国公最小的孙女,司言二舅舅裴季林的女儿。 雷奕杰站了出来:“女人怎么了?甄大公子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还好意思告状呢?” 甄骏冷冷盯了雷奕杰一眼:“这怎么是告状呢?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既然裴小姐赢了,那我就是输了,我退出。” 甄骏说完,大步往外走去。 众人一阵嗤笑,甄骏听在耳里,一阵烦躁,不由加快了速度。 他没走两步,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面前。 甄骏见到来人,神色一紧:“父亲……” 甄至年满面阴沉盯着自己儿子:“司言大人刚刚不是说了么?你晋级了。” 甄至年提起儿子衣领,便将甄骏提到了司言面前。 甄至年恭恭敬敬对司言道:“大人,甄骏少不更事,还请大人见谅。” 司言淡淡道:“好说。” 甄骏眉头紧皱看着父亲:“父亲,我不要跟司言训练……” “住口!”甄至年猛然回头,怒不可遏地盯着儿子,“你以为谁都能有机会跟着司言大人训练的?” “父亲!” 甄至年对司言拱手一礼:“大人,请容我和犬子说几句话。” 司言点点头:“甄大人请自便。” 第171章 她是一束光 杨克给甄至年找了一顶军帐,甄至年带着儿子进入里面谈话。 甄至年第一次没有训斥儿子:“你知道父亲这一生的梦想是什么吗?” 甄骏微微抬眸,看着父亲。 “父亲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一个好官。”甄至年坐在儿子对面,第一次将自己的心事说出口。 “父亲之所以进入刑部,就是想审判那些为非作歹之人,为有冤屈的人伸张正义。” 甄骏默然道:“您做到了,您本来已经是刑部尚书,是司言把您从那个位置上拉了下来,所以,您应该恨司言。” 甄至年胸口一阵发疼,极力忍住让巴掌不要落下。 他这个儿子从小被宠坏了,以至于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善恶。 甄至年保持着镇定,目光平静看着儿子。 “你错了,我是做到了刑部尚书的位置,可我没能审判为非作歹之人,相反,我还被那些用心不良之人拿捏,成为了他们的爪牙,违背天地良心,违背君臣忠义,为他们所办事。” 整个朝堂皆浊,他也没能幸免。 要么臣服于他们,要么死。 他没有司正轩那样强大的本事,也没能坚持自己的本心,他最终被腐蚀了。 “父亲说的是谁?辛丞相吗?不是他一直罩着父亲吗?” 甄至年轻笑一声,语气嘲讽:“是啊,他黑暗的羽翼一直罩在为父身上,让为父这一生都没法再见到光明。” “我不懂。”甄骏神色疑惑。 甄至年握住儿子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骏儿,好好跟着司言训练,你终有一日会明白,如果不跟着她,你将堕入黑暗,永远也无法理解父亲的心情。骏儿,司言就是一束光,一束可以指引你前进,永远不会迷路的光。” 甄骏摇了摇头:“父亲,我还是不懂。” “父亲多想做一个好官,多想浑身正气,公正地审判那些祸国殃民之人,可父亲掉入了一个漩涡,便再也爬不出来。” 甄骏皱眉看着父亲:“父亲,您到底想说什么?” 甄至年轻叹口气:“我想说,你能不能答应父亲,日后好好跟着司言训练?好好学习她的功夫,学习她的为人处事,学习她的本事……” 甄骏满脸不可思议:“父亲,您是着魔了吗?为什么非要我跟着司言学习?” 都说皇帝被司言灌了迷魂汤,可他父亲和司言接触不多啊。 为什么也被司言迷惑了呢? 这女人是不是会妖法? “因为只有她才能救你,只有她才能救甄家。” 甄至年的声音微微拔高,又极力平静下来,神情严肃地看着自己儿子。 “父亲,儿子得罪过司言,她只会羞辱和嘲笑儿子,不可能好好地教儿子真正的本事。” 甄至年笑了:“那你实在是太小看司言了,你在她眼里,不过是沧海一粟,根本微不足道。” “父亲?” “为父这一生从未求过你,为父只求你一件事,好好跟着司言训练,学到她真正的本事,可以吗?” 甄骏看着父亲:“司言有什么本事啊?” “司言灭敌二十万,打死北芒国勇士,短短数月时间,成为陛下御前一品女官,将大宣朝堂牢牢掌于手中,她还没有本事?她的本事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她还不是仗着自己的父亲司正轩?她还不是仗着有雍王和燕王在背后支持?” “那你背后能有雍王和燕王这样强大的人支持吗?你能拉拢和吸引雍王和燕王这样的人吗?” 甄骏哑口无言,心里还是不服气。 司言不过是长得貌美,雍王和燕王才会为她所吸引…… 甄至年压低了语气:“就当父亲求你了,好好跟着司言训练吧?可以吗,骏儿?” 甄骏抬起双眸,看到父亲苍白的面色,通红的双眼,两鬓上陡生的白发,终究是于心不忍。 “儿子答应你便是了。” “你一定要好好跟着司言训练,好好听她的话,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 “是,父亲。”甄骏深呼吸一口气,不忍父亲再为他操心了。 校场上继续进行着选拔,并没有因为甄骏的离场而停止片刻。 方才经过第二轮选拔的人,再一次和人组成了对手,两两对打,最终胜出站在场上的,还有一千二百余人。 甄至年将甄骏送回校场上,对着司言拱手作揖。 司言只是微微点头,再次走上了擂台。 “接下来,你们将挑战几个年轻人,他们跟着我训练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有谁能在他们手上过十招,便可以直接通过考核。” 司言话音落下,司策和司蜇带着弟弟妹妹们走上前来,总共八人,站在了擂台上。 众人心中一阵惊讶,司言大人口中的年轻人,不过是些十余岁的孩子。 这些孩子大的看着不过十三四岁,小的估计也就十二三岁…… 其中,还有一个是女孩…… 新兵们忍不住开口:“大人,他们看着年纪不大啊……” “没错,你们不需要打败他们,只要能赢过十招,就算是晋级了。” 新兵们看着这些明显稚嫩的孩子,只觉得不忍动手,他们都是成年人了,打这些孩子,肯定是没问题的。 司言目光扫视四周:“没有晋级的,也不用着急,可以等第一轮的人挑战完毕后,再继续挑战。” “我来!”甄骏第一个跳上擂台,不服气地看着司策等人。 他打不过司言,可不信自己还打不过司言教出来的孩子。 司策上前,对着甄骏拱手一礼:“公子想和谁打?” “就是你。”甄骏指着司策道。 “公子请。” 甄骏心中憋了一口气,就想着好好教训司策一番。 父亲如此高看司言,他倒要看看司言教出来的人有多厉害? 甄骏抡起拳头,朝着司策砸去,司策退身一让,同时数着招数。 一招,两招,三招…… 甄骏被司策抱住,一个抱摔将他甩了出去。 甄骏一阵头晕目眩,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 擂台下已经通过考核的雷奕杰也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招数? 他怎么从未见过? 他甚至看得出来,这个叫司策的少年是手下留情了的。 不然,他能摔死甄骏。 第172章 锲而不舍的挑战 “得罪了。”司策走上前去,对甄骏伸出手。 甄骏满面通红,抓住司策的手站了起来。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如此年轻,脸上还带着些稚气,却有着这样的本事。 甄骏满面羞愧,只听司言道:“挑战失败,下一个。” 甄骏失魂落魄地走下擂台,目光看向了司言。 司言目光扫视着校场上新兵,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半分。 “我要挑战!”雷奕杰高高举起手来,眼里满是灼热的光芒。 他想看看自己的实力和这位小少年比,是什么样的结果。 司言淡淡道:“你已经通过了考核,要想挑战,以后每日都有机会。” “呃……”雷奕杰乖乖闭嘴。 他有些后悔这么快通过考核了,他的实力都没发挥出来啊。 其余人则是羡慕不已地看着雷奕杰,第一关就通过了考核。 不像他们,还要一步一步的晋级…… 陆陆续续,有人上擂台。 经过刚才的一幕,新兵们已经知道,不可小觑这八个孩子。 同时,他们也渴望着能够通过考核,可以跟着司言大人训练。 “我来!”裴错站了出来。 她很有自知之明,选择了自己认为最弱的一个女孩子。 她并不知道,这位女孩是除了司策和司蜇之外,功夫最厉害的一位。 “再来几个,一起。”司言对着擂台下的新兵们道。 新兵们排着队,挨个走上擂台。 战斗很快开始,也很快结束。 让人大为惊讶的是,这一轮,竟然只有一人接下了一个少年的十招,顺利通过考核。 包括裴错在内的其余七人,全部失败。 擂台下,甄骏再次瞪大了眼睛,这八人都是司言教出来的? 司言功夫厉害他早就知道,可司言教出来的人,也这么厉害吗? 这一轮共分为三次,中间给孩子们一些休息的时间。 经过近两个时辰的选拔,一千余人,最终通过的竟然只有二百多人…… 加上最初的三十四个,一共是二百七十八人通过了考核,距离司言要选的五百人,还有将近一半。 中午,饭点到了,众人就在校场上吃饭。 司言和新兵们同吃一样的饭菜。 吃完饭,继续选拔。 司策和司蛰等人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司言目光看向众人:“想通过考核的人,可以继续挑战。” 司言话音刚落,甄骏再次跳上擂台,这一次,他选择了司蜇。 然而,几个回合下来,他还是没能挡住十招。 和甄骏一样失败的,还有裴错,裴错紧跟在甄骏后面,同样没能和擂台上的少女过上十招。 他们所用的格斗技巧和方法,灵活多变,让人难以招架。 这一次,有人成功了,有人失败了。 有人黯然离场,有人还在继续。 有一个新兵,已经前后挑战了五次,浑身是伤,还是没有放弃。 “秦公子,你就别挑战了吧……”身旁人都看不下去了。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执着的人。 司言一眼看去,就看到了皇后母家秦家的一位公子,秦柯穆。 秦柯穆的身体素质勉强在及格线上,这会儿神色苍白,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第六次站在擂台上的时候,甄骏第三次站在了擂台上。 裴错则找了个位置,站在下面观察。 “秦公子,加油!加油!”校场上有人为秦柯穆的执着所感动,不禁鼓起掌来。 然而,有些时候总是事与愿违。 秦柯穆和甄骏再一次被打倒在地上,仰头望着天空。 其余新兵仿佛受到了感染,锲而不舍地上前挑战,想要争得一个名额。 这场选拔,一直持续到深夜,这不仅是对新兵们的考验,也是对司策和司蜇等人的考验。 双方都在坚持,司策和司蜇第一次发现,他们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已经变得如此强大。 虽然只是和新兵们过十招,但是源源不断的新兵挑战,对他们的体力和耐力,都是一种消耗。 经过新一轮的休息后,裴错再次站了出来。 “我来挑战!” 裴错这次选的还是司萱,她已经接连三次选择司萱了。 她在下面观察打斗的时候,也一直看着司萱。 擂台上,众人注视着这两位女子,只见裴错利用新学来的肘击,踹膝等格挡招式,抵挡住了司萱的十招攻势。 杨克看着这个新兵中唯一的女子,高声宣布:“裴错通过考核。” “啊!我通过了!我通过了!”裴错挥舞着拳头,大喊道。 裴错头发如同鸡窝一般,和甄骏的那场打斗,让她脖子上被抓出几道痕迹,脸上也挂了轻微的彩。 很多人都以为她会放弃,没想到她竟然通过了。 司言抬眸看着这位表妹,唇角露出一抹微笑。 这丫头确实很聪明,仔细观察,现学现卖,把抵挡司萱的招式摸透了。 这是一种很强的应用学习能力。 裴错高昂着头颅,对甄骏道:“你小子,加油吧,哈哈哈!” 甄骏第一次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是,这个抓他脸的女人竟然都通过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经过一轮又一轮的挑战,五百个名额,已经有四百五十六人占用了,剩下的不多了。 有些人已经困得睁不开眼,选择放弃,便可以回去睡觉。 选择继续挑战的,则还要坚持。 秦柯穆第七次站在擂台上,又第七次被打倒在地…… 八个人他已经挑战了七个,只剩下最强的司策了。 甄骏中间休息了三轮,第四次站在擂台上,又第四次失败。 “甄公子,你不是不想跟着司言大人训练的吗?你放弃吧。”有人开始劝他。 “就是啊,实在不行就放弃吧。” “闭嘴!”甄骏对着周围打趣他的人喊道。 雷奕杰自始至终站在校场上,帮着司言端茶倒水,并观察着继续挑战的新兵。 寒风萧瑟,大红的灯笼挂在树上,映照着校场上已经不多的新兵。 秦柯穆第八次挑战司策的时候,他胜了。 “秦柯穆通过。”杨克高声宣布。 “啪啪啪!”校场上响起热烈的掌声,新兵们都不禁为这位坚韧执着的秦公子而欢呼。 “行啊,秦柯穆!通过了!”雷奕杰大喊道。 秦柯穆笑了笑,看向司言,司言看向他的目光讳莫如深。 现场的人,已经很少了,只有几个还在挑战。 杨克高声宣布:“已经选出四百九十九人,只剩下最后一个名额了。” 甄骏看了看身旁剩余的五人,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他一开始对这名额不屑一顾,现在却觉得自己非拿到不可。 第173章 先有本事,再来说你的梦想吧 甄骏身上爆发出一股斗志,他定要拿到最后一个名额。 其余几人身上都挂了彩,但坚持到这一步,谁也不想放弃。 甄骏再次站出来挑战,结果却毫无悬念。 “失败。”杨克的声音平静而冷酷,甄骏灰头土脸地走下擂台。 “甄公子,何必呢?这么想跟着司言大人训练吗?”雷奕杰笑道。 “要你管!”甄骏白了雷奕杰一眼。 他们两人以前就不对付,雷奕杰看不惯他,他也看不惯雷奕杰。 雷奕杰唇角勾起:“想要跟着司言大人训练,那你可要抓紧了,就剩下最后一个名额了…… ” 其余五个人一一挑战,全部以失败而告终。 校场上冷风萧瑟,司言自始自终站在一旁。 杨克不住地宣布失败,失败,失败…… 连同甄骏在内,还有六人,随着他们体力的消耗,越发的没有成功的可能。 “先到此为止。”司言宣布。 司言回眸看向司策、司蛰:“你们先回去休息。” “是,姐姐。”司策对着司言拱手一礼,带着弟弟妹妹们下去了。 “大人,还有最后一个名额怎么办?”雷奕杰走上前来,调皮地问道。 “你们还是不愿意放弃?”司言看向面前的六位新兵。 新兵们摇了摇头:“我想跟着司言大人训练。” “我也想……” “我也想。”五人一一发话,除了甄骏。 他垂着眸,避开司言的视线。 司言走到甄骏面前:“要是不想跟我训练,现在就可以走了。” 甄骏深呼吸一口气:“我想跟着大人训练。” 要不是父亲非让他跟着司言训练,他早就跑了。 “好,那就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司言缓和了语气,“你们在这校场上站一晚上,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可以得到最后一个名额。” 话落,司言转身离开了校场。 杨克留在这里守着:“司言大人有令,若是坚持不了,随时可以离去。” 众人都已散去,校场上只留下甄骏和其余五位新兵。 寒风呼啸,弦月升上天空,众人又冷又饿。 这是甄骏第一次挨饿受冻,他忍不住想要放弃了。 抬眸之间,远处一盏红灯笼下,父亲依然站在那里,看着他。 甄骏眼眶一红,眼角忍不住掉下眼泪,他不明白父亲为何如此执着,但他脑子里回荡着父亲的话。 “父亲求你了,跟着司言好好训练……” 甄骏吸了吸鼻子,在校场上站好。 司言回到军帐,已经是凌晨丑时,外面天寒地冻。 一股熟悉的香味飘入鼻翼,司言抬眸一看,桌案上摆着雅月阁饭菜,正冒着腾腾热气。 帐内一个白色的身影,正低头看着桌上舆图。 一个士兵匆匆走来:“大人,刚忘了说,这位博公子要见您,一直在这儿等着……” “我知道,下去吧。”司言淡淡回了一句,在桌案前坐下。 饭菜都用炭炉煨着,博雅上前,一一揭开盖子,美味佳肴呈现在眼前,散发出更加诱人的香味。 “快吃吧,我磨破了嘴皮,才见了清山将军进到营中来。” “我去叫几个小朋友来。”司言回道。 博雅一阵好笑:“我给阿策阿蛰他们也准备了,已经让人给他们送过去了,正吃着呢……” 司言回身坐好:“那我们吃。” “我吃过了。”博雅笑道。 博雅给司言盛了一碗汤,司言两口喝下:“这么晚前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博雅顿了一下:“是……是有事,你先吃,吃了再说。” 雅月阁每天都有事,但并不是每天都得汇报。 “你说,我边吃边听着。”司言一边吃着饭菜,一边看着博雅。 博雅迎着司言的目光,轻轻开口:“信王的身世,有进展了。” “辛贵妃身边的两个老嬷嬷供出,辛贵妃身边以前还有一个叫苏嬷嬷的伺候,在信王出生后,这个苏嬷嬷被皇后放出了宫,我们发现,这个苏嬷嬷还活着,但是被人打断了一条腿。” “她人在哪里?”司言问道。 “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苏嬷嬷的老家,听我们提起辛贵妃,苏嬷嬷反应很大,又哭又笑,嘴里还念着魏书……” “她神志可还清楚?” “清楚是清楚,但是一会儿又哭,一会儿又笑,一会儿又害怕,不肯说更多的事情了。” “不着急,慢慢问。”司言缓缓道,“先让人盯着丞相府动静,眼下到了这种局面,信王一党随时都有谋反的可能。” 博雅给司言夹菜:“丞相府最近确有异动,辛蕤和吏部尚书杨有镰,以及户部尚书邹学、礼部尚书宋仪三人来往极为频繁。” 兵部尚书董颐已经死了,工部尚书转向雍王,曾经的刑部尚书甄至年也转向了雍王。 可如今丞相府手下还有最强大的能掌控朝堂的三部尚书,尤其是吏部尚书杨有镰,这些年在朝中各部门都安插了他们的人。 杨有镰背后有杨国公府支持,家世雄厚,是最不好动的一股势力。 “只要别让他们跑了就行。” 博雅笑道:“跑不了,凌将军就跟盯眼珠子一样盯着这些人。” 司言也是一笑。 吃完饭,她对博雅道:“我出去看看那几个小子。” 校场上,甄骏还在坚持着,其余五人也都还在。 甄骏觉得自己快要冻僵了,当他发现司言朝着自己走来,不由挺起了胸膛。 “站姿不对!”司言的声音在校场上响起,“双腿夹紧,双手紧贴大腿,脊背挺直,抬头,挺胸,平视前方……” 几人连忙重新站好,司言围着他们巡视一圈,在他们面前站定。 “大人,你看我的履历了吗?”甄骏问道。 “看了。”司言轻轻走到甄骏面前,“你是想说你的梦想?” 甄骏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杀了司言,他在履历上写了。 甄骏问道:“大人不怕吗?” 司言冷笑一声:“先有本事,再来说你的梦想吧。” “司言……” “叫大人。”司言一把捏住甄骏下颌,语气如冰。 “大人。”甄骏只觉得这双手如此有力,就像钳子一般,捏得他骨头都要碎了。 他粗喘着气,“大人,你和我父亲一样让人难懂……” “你该庆幸你有一个好父亲。”司言松开甄骏,目光看向其余几人,“你们几人都通过了。” 司言回过头来:“包括你,甄骏。” 众人心情一松,爆发出一阵欢呼:“通过了!我们通过了!” 司言大人说的选拔五百人,最终一共是五百零五人。 司言目光冷锐看着甄骏:“别人都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而你,是靠着自己的父亲,好好去跟你父亲道个别吧,军中封闭训练,日后就见不到你父亲了。” 第174章 银子都送来了,莫非还有假? 初春二月,冰封的河流开始解冻,天气依然严寒。 陈王已经被安葬,上京城关于他的各种说法风起云涌…… 司言有条不紊,秘密训练着新兵,初三这一日,凌墨翰送来一个消息。 “北芒国再次派了特使前来,答应给三千万两银子,请求放了昊王。” 凌墨翰有近半个月没见到司言了,今日过来,也是为了看看她。 他见到她在军中,神情肃穆,威风凛凛,不知不觉,与自己心目中那活泼可爱的小丫头越来越不像了。 “银子送来了吗?”司言问道。 “送来了。”凌墨翰也有些惊讶,纵然北芒国国力强盛,但要拿出这么多银子来,也是大出血。 北芒国在与大宣和燕国交战之时,耗费就相当巨大。 为了一个昊王,他们竟然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拿出了这么多现银,实在出人意料。 “陛下打算怎么做?”司言问道。 “陛下打算在后日的朝议上,听取众臣意见。” 司言没说什么,自从除夕宫宴之后,发生了诸多事情。 辛贵妃被打入冷宫,皇后气到昏厥,皇帝大病,陈王被杀…… 朝议已经有一个月没举行了。 雅月阁的消息,在傍晚时分送到军中,说的也是这笔银子的事。 二月初四,司言安排好军中之事,回到司徒府。 云栎送来燕龙弈的信,信上只有一句话:“大宣定山关辛琦在调集兵马。” 这个消息司言并不意外,信王造反是迟早的事情。 信王倚靠他的丞相舅舅辛蕤,辛琦是辛蕤的侄子,手上有两万兵马。 他们如今还不会轻易妄动。 辛蕤在朝堂上还有势力,辛家还有机会进行最后一搏。 明日朝议,就是双方较量的时候了。 “大人,雍王来了。”司融的声音在书房门口响起。 “请雍王进来。” 祁子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一身绛紫色锦袍,身披大氅,沉稳而刚毅,他面容微白,脸上却带着笑意。 “阿言,明日朝议,怕是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祁子煜走进书房,在司言对面坐下。 “王爷,我们等的就是这一日。”司言微微一笑。 她让司融给祁子煜倒杯茶:“王爷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祁子煜默了一下:“我担心,若是我们失败……” 司言看着祁子煜欲言又止,不由开口:“我们不会失败,永远不会。” “阿言还是那般成竹在胸。”祁子煜面上露出一抹微笑。 司言轻声问道:“王爷是不是觉得压力越来越大了?” 祁子煜犹豫半晌:“阿言,我那日是不是不该杀陈王?我是不是太心狠手辣了?你会不会觉得我……” “不会。”司言神色坚定,斩钉截铁。 “陈王是我的亲兄弟,我却……” “他当你是兄弟了吗?”司言问道。 “没有。” “兄弟会暗杀和伏击你吗?” “不会。” “那就安心睡觉。”司言微微一笑,绝美的容颜如同一抹阳光,让人心头一暖。 祁子煜微微摇头:“我睡不着……” “王爷怎么了?” “我……”祁子煜目光深深看着司言,深呼吸口气,“也没什么,大概是近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有些不得眠。” 祁子煜很想说,他想她了。 但他不会说出来。 只要能看她一眼,他便满足了。 只要看到她,他便有继续前进的勇气。 “阿言,我先回了。”祁子煜站起身,不想让自己的失态被司言看出来。 “王爷。”司言叫住祁子煜。 “阿言。” “你背后永远有我,往前走,不要怕。” 司言知道祁子煜心里的压力,以前他赌上的只是雍王府,现在,他赌上的东西太多了。 他肩负着大宣未来的命运,肩负着保护雍王府,司徒府,以及所有支持他的朝臣们的重任。 他若败了,上京城将血流成河。 祁子煜轻轻一笑:“我知道了,阿言,你背后也永远有我。” 祁子煜松了口气,脚下的路又再次清晰起来,为了阿言,为了大宣…… 二月初五,推迟了一个多月的朝议,终于正式召开。 这段时间,司正轩一直在宫里陪着皇帝,皇帝神色好了许多。 但他两鬓的白发,已是肉眼可见的多了。 礼部尚书宋仪站了出来。 “启奏陛下,北芒国特使已经来到我朝,并带来了三千万两白银,只求陛下放了北芒国昊王。” 皇帝轻咳一声,目光扫向大殿内众臣:“诸位爱卿,有何意见?” 辛蕤直接站了出来:“陛下,既然我们已经说好,三千万两银子到手,便放昊王归国,自然应当履行承诺。” “这么说,丞相同意放了狄昊?”皇帝问道。 “正是。”辛蕤干脆果断地回道。 “其他爱卿呢?都是什么意见。” “臣附议丞相的意见。”礼部尚书宋仪道。 “臣也附议。”户部尚书邹学道。 “臣附议。” “……” 顷刻之间,丞相一党的人几乎全部站了出来,支持辛蕤。 整个大殿之上,跪倒一片。 光从站立和跪下的动作,就能明显的看出,大宣朝堂分成了两派。 也能看出,支持雍王的人多了许多。 “臣有异议。”司言出列。 少女清脆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听得跪在地上的众人心神一颤。 辛蕤满面阴沉,准备今日和司言斗争到底。 司言淡声开口:“陛下,三千万两白银,不是个小数目,昊王纵然身份贵重,北芒国也不会轻易答应用国库的大半银子交换昊王。” 辛蕤冷笑一声:“北芒国的银子都已经送来了,莫非还有假?” 司言转眸看向辛蕤:“银子是送来了,但这银子到底从哪里来的,可就不好说了。” 辛蕤心头咯噔一下:“司言,你这话何意?” “陛下,臣怀疑这些银子根本就不是从北芒国来的,而是有些人为了救狄昊,拼了身家性命弄来的。” “司言,你简直莫名其妙!”辛蕤勃然大怒,“北芒国特使在此,北芒国皇帝的国书也在此,这难道还能有假?” “国书可能没假,但是不是有人勾结北芒国,就不好说了。” 第175章 你可有证据? 皇帝眉头都拧起来了,他怎么有些听不懂了? 这些银子不是北芒国给的,而且,还有人勾结北芒国? 司言转向皇帝:“陛下,若您是北芒国皇,你会在昊王人还未归国的时候,就拿出三千万两银子巴巴地送来大宣吗?” 皇帝摇了摇头:“不会。” “臣也不会。”司言目光扫过辛蕤,“丞相大人会吗?” 辛蕤强忍着心头怒气:“按理说,是不会这样……” “要我是北芒国皇,就算当真如此重视昊王,也绝不可能在见到昊王平安归国前,就把所有的银子全部送来,最多也就送个三分之一,剩下的余款,得等到在边境见着了昊王,再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皇帝深呼吸口气,点了点头:“司言爱卿言之有理。” “实际上,我大宣和北芒国刚刚交战结束,乃是生死之敌,我要是北芒国皇,便不会派自己看重之人来大宣,昊王这个时候来到大宣,只能说明,北芒国皇早就做好了舍弃他的准备。” 朝堂之上,议论纷纷,支持雍王的朝臣们不住点头。 “荒谬!”辛蕤站出来道,“昊王乃是北芒国亲王,是北芒国皇的亲弟弟,在北芒国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北芒国皇又如何会舍弃他?” 司言轻笑一声:“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丞相大人比我更清楚。” 辛蕤脸颊剧烈抽搐了两下,明眼人都知道司言在说辛蕤舍弃陈王之事。 皇帝心头一痛,微微闭了闭眼:“司言,你可有证据?” “有的,陛下。” 司言轻轻一句话,让整个大殿死一般的沉寂。 辛蕤目光冷沉,户部尚书心头猛然发颤。 司言的目光毫不意外,转向了户部尚书。 “敢问邹大人,不算北芒国给的,我大宣国库,原本共有现银多少?” 邹学摇着矮冬瓜一般的身体,慢吞吞地开口:“我大宣国库不丰,去年雪灾,赈济百姓花了一些,和北芒国连年交战,也耗费巨大,如今,国库现存的银子不多了……” “你只说具体数字。”司言问道。 “因去年雪灾,国库库银仅存三……三千五百万两……” 司言转眸看向皇帝:“陛下,我大宣国库,也才仅有三千五百万两现银,您觉得北芒国皇会因为一个昊王,拿出三千万两银子来给我大宣吗?” 皇帝内心里觉得不会,可是北芒国的银子已经到了。 户部尚书也说,银子都进了国库…… 辛蕤忍不住开口:“北芒国国库丰盈,所拥有的银子,远超我大宣,拿出三千万两,对他们不是问题……” “可问题是,这三千万两,不是北芒国给的。” 司言掷地有声,浑身一股强大的气势。 户部尚书浑身发抖,极力保持着镇定。 皇帝神色冷厉道:“邹学,北芒国到底给没给银子?” “给了啊,陛下。”邹学若无其事地道,“北芒国送来的银子,已经悉数放进国库,封存起来了。” “陛下,既然北芒国的三千万两,已经进了国库,那么,我大宣国库当中,应当有六千五百万两现银,臣请陛下,清点国库,看看我大宣国库中,到底有没有这么多银子?” 辛蕤站出来道:“司言,清点库银岂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怎么也得三五日时间,这事儿还是待日后再说……” “怎么会?” 司言笑着开口,“我大宣国库的银子都是按箱装好,封存起来的,只需要数一数有多少个箱子,便能估算出有多少银子,这点道理,辛丞相都不知道吗?” 辛蕤当然知道,但他更知道国库有问题。 司言转眸看向皇帝:“此事事关重大,臣肯请陛下查验国库。” 司正轩也站了出来:“请陛下查验国库。” 五王爷安王也跟着说道:“请陛下查验国库。” 御史大夫贾仲淳遇刺后身体好转,今日也上了朝:“请陛下查验国库。” 新上任的刑部尚书裴望杰道:“臣附议。” 工部尚书也站了出来:“臣附议。” 最后,就连曾经和司言是死对头的刑部侍郎甄至年也站了出来。 “臣甄至年,附议。” “臣附议……” 骤然之间,朝堂上要求查验国库的朝臣,不输于要求皇帝放了昊王的丞相一党。 皇帝一眼便能看出,雍王在朝中的势力,已呈爆发性增长,并已开始压制信王一党。 皇帝深呼吸口气,目光看向朝堂上众臣。 “信王、雍王,你们即刻和户部尚书邹学一起前往户部,查验国库。” “着禁军统领甘厉,上京城护卫统领封屿,以及左卫府将军凌墨翰,共同前往户部,协助雍王和信王查验库银。” 这是皇帝第一次同时差遣信王和雍王做事,众人看到了陛下对两位皇子已是同样看重。 辛蕤面色微白,压下心头的不安,户部尚书已是汗流浃背。 他经常挪动国库,给辛丞相周转,从未出过任何问题。 没想到这一次,竟然被御前女官司言给盯上了。 不过,他们还有机会,库银都是被封存起来,堆在一起的。 若只是数箱子估算,问题不大,就算要打开部分箱子,也没问题。 只能祈求上天保佑他们了。 信王和雍王去查验国库,司言看向龙椅上颇为疲惫的皇帝。 “陛下,可能需要一两个时辰,您若是累了,可先在后殿休息一会儿,等有了结果,再来处置。” “好,好好。”皇帝听了司言这话,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往后殿走去。 一众人浩浩荡荡来到户部,经过层层机关和厚重的大门,最终到达存放库银的地方。 凌墨翰对着手下弟兄道:“清点装库银的箱子,一一拆开封条,仔细查看。” 户部尚书连忙说道:“凌将军,库银已经封存好,没必要一一拆开吧?选择一部分打开查验即可……” 凌墨翰神色如冰,语气不容商量:“不一一拆开,怎么知道里面有没有银子?” 户部尚书抹着冷汗道:“若是全部拆开,这么多护卫在场,万一有人私拿……” “本王担着。”祁子煜轻轻一句话,堵住了户部尚书的嘴。 第176章 银子到底去哪儿了? 户部尚书求救一般看着信王,信王却是毫无反应。 凌墨翰上前一步,看着神色惊惶的户部尚书,笑着开口:“邹大人放心,所有护卫进出皆会进行严格搜身,若是有人胆敢私藏,本将军绝不轻饶。” 户部尚书抬眸瞅了凌墨翰一眼,脸色更难看了…… 凌墨翰手下易江风,将左卫府护卫分为八组,每组都从国库不同的地方开始检查。 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他们便发现了端倪。 “将军,有些箱子是空的。” “将军,这边有几个箱子只装了一半的银子,下面全是砖头。” “将军,这边库房大半封存的箱子,皆是空的……” 凌墨翰和祁子煜过去一看,只见打开的十几只箱子,果然都空着,里面根本就没有银子。 祁子煜面色一沉:“挨个箱子搜查,仔细清点,看看这国库里究竟还有多少银子?” “是。”易江风领命,立即带着弟兄们详细查验。 甘厉带领的皇宫禁军,以及封屿手下的上京城护卫队也展开了查验。 易江风让弟兄们将箱子全部打开,详细记录箱子里的银两情况。 他四处巡视一圈,回来禀报道:“王爷,凌将军,根据末将估算,只怕这国库里的银子,还不到三千万两……” 祁子煜不禁深呼吸口气,国库竟然出现这么大问题。 他目光沉沉盯着户部尚书:“将邹学羁押起来,听候审问。” 凌墨翰手下护卫立即上前,将户部尚书邹学抓了起来。 国库里的银子清点完毕,已是正午时分。 但国库里面银子不够的消息,却是早早就送到了太极殿。 皇帝听后勃然大怒,下旨彻底清点库银。 朝臣们尽皆等在大殿上,饿得前胸贴后背,也没有吃上饭。 直到信王和雍王从户部回来,朝议继续展开。 皇帝在后殿也没睡着,见着自己两个儿子回来,重新上殿:“结果怎么样?” 祁子煜没有吭声,祁明哲白着一张脸,结结巴巴道:“父……父皇……” “怎么了?”皇帝皱着眉头,神色一片阴郁,“吞吞吐吐做什么?直说。” 信王张了张嘴唇,满头冷汗:“国……国库的银……银子……” 皇帝神色不耐,目光转向祁子煜,“雍王,你来说。” 祁子煜上前:“回父皇,国库里的银子只有两千两百万两了。” “你说什么?”皇帝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不是听错了? 皇帝目光犀利看向禁军统领甘厉。 甘厉连忙开口:“回陛下,国库里的银子全部数下来,也只有两千两百万两。” 甘厉话音落下,朝堂之上一片哗然,无论是丞相一党的人,还是雍王一派的人,皆是大为震惊。 国库竟然无端丢失了银子,还是不小的数目。 司言缓缓站了出来:“陛下,户部尚书先前所说,我大宣国库现有存银三千五百万两,北芒国又给了三千万两,那应当是有六千五百万两才对,如今这国库的银子只剩下两千两百万两,剩下的四千三百万两,究竟去了哪里呢?” 皇帝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眼看着就要倒塌下去。 古公公连忙上前扶住皇帝。 “陛下,保重龙体啊。” “陛下保重龙体!”朝臣们齐齐跪了下来,齐声高呼。 皇帝按住急速跳动的胸口,拿出云崖神医给他的一粒救心丸,扔进嘴里,半晌,才缓了过来。 皇帝气怒不已坐在龙椅上,一手撑着龙椅扶手,苍老的面容显出一抹狠色。 “今日这事,不查个水落石出,朕绝不罢休。” 国库里的银子都有人敢动,简直猖狂至极。 祁子煜上前禀报道:“父皇,户部尚书邹学已被儿臣羁押,随时听候父皇审问。” “带上殿来。”皇帝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 户部尚书是被禁军架上大殿的,他早已面如土色,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邹学!”皇帝冷冷盯着跪在地上,身体过于肥胖的户部尚书,目光仿佛要杀人一般。 “国库里的银子呢?都去了哪里?” 邹学回过神来,看着高位上皇帝,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陛下,老臣……也不知道啊……” “哈?哈哈?”皇帝被气笑了。 他强撑着身体走到玉阶旁,从一个皇宫禁军腰上,一把拔出剑来。 皇帝冷笑一声:“你不知道?你身为户部尚书,国库里的银子不翼而飞,你告诉朕你不知道?” 邹学双腿一软,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支撑,瘫软在地上。 他嗫嚅着嘴唇:“陛下,老臣真的不知道啊……” 皇帝脸颊狠狠地抽搐了两下,提着剑一步步走下汉白玉台阶。 皇帝铁青着脸:“按照我大宣律法,户部每两月清点一次国库,朕记得,上一次清点国库,正是正月初十,这才过去了短短二十来天,国库竟然就少了一千三百万两银子,你却告诉朕,你不知道?” 皇帝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任用的朝廷大员,竟是这般不负责任。 邹学身上的官服,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他低垂着头,如同一只将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皇帝很想杀人,但他最终没有动手,这邹学当初是辛蕤推举上来的。 皇帝走到辛蕤面前:“丞相大人,你以为该当如何?” 辛蕤对着皇帝微微拱手,神色严厉道:“陛下,户部尚书犯了失职之罪,该当严惩不赦。” 邹学听着辛蕤的话,认命一般闭上眼睛,却不打算招供更多。 司言神色清冷道:“陛下,严惩户部尚书,是必然的,但臣认为,当务之急,还是应当先找回国库里丢失的银子,这么多银子,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丞相辛蕤当即开口:“这银子定是被邹学给贪了。” 邹学抬起眸光,看了辛蕤一眼,又缓缓低垂下头。 司言目光看向邹学:“邹大人,丞相说这些银子被你贪了,是这样吗?” 邹学抿唇不语,皇帝气得将剑对准了他胸口:“司言问你话呢?说!到底是不是你贪了这些银子?” 第177章 弥天大谎 大殿上众臣一阵汗流浃背,朝臣们个个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陛下在位二十余年,还从未提着剑,在朝堂上要杀了谁。 皇帝双目通红,眼里布满冰冷的杀意:“邹学,你要是再不说,朕立即让你血溅三尺,诛你邹家九族。” 皇帝嘴唇颤动,声冷如冰。 邹学止不住泪流满面,脸上稀里哗啦全是泪水。 他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道:“陛下,不是臣不说,而是臣有难言之隐啊。” “不说,那就是想死?”都到这个时候了,说什么难言之隐? 皇帝手上一动,剑尖没入邹学肌肤,邹学身上立即渗出血来。 他面色惨白,一动也不敢再动:“陛下,这一千三百万两银子是陈王殿下在世时,威逼老臣挪动国库,给了陈王啊。” 众臣:!!! 大殿内鸦雀无声。 朝臣们无不震惊地看着户部尚书,脸上神色各异。 就连辛蕤,也是震惊不已地看着邹学。 他本以为事情败露,邹学只能认罪,没想到邹学竟然编了个谎言,把这事儿推到了陈王头上。 可是,这并不是辛蕤想听到的。 “简直胡说八道!”皇帝怒容满面,气得浑身发抖。 陈王都已经死了,他们竟然还把陈王拉出来当挡箭牌? 皇帝一时之间,说不清是愤怒,还是痛心。 他整个人握着剑,身体摇摇欲坠。 司言轻轻扶住皇帝:“邹大人,陈王殿下上元节已经病逝,又如何逼着你给他银子?” 邹学抹了抹额头上冷汗,看向司言:“司言大人有所不知,陈王殿下在正月十一那一日,也就是老臣刚清点完国库后的第二日,便威逼老臣,要老臣挪动库银一千三百万两给他,说是一个月之内归还国库。” 邹学吸了吸鼻涕,极力保持镇定,“陈王殿下说,老臣要是不给,便杀了老臣全家,老臣只是一个臣子,又哪里敢得罪陈王? “陈王再三保证,一个月之内定会还上银子,老臣迫不得已,只能将国库的银子挪给了陈王殿下,谁知……谁知陈王殿下竟然病逝……” 众人神色一片凝重。 这意思就是说,银子被陈王拿走,而陈王又已经死了,银子也就回不来了? “你他娘的……”皇帝一脚踹在邹学身上,“自己弄丢了国库里的银子,还把罪责推到朕已经死去的儿子身上?” 皇帝身上的怒气骤然爆发,若不是不想担上一个暴君之名,他立即就要杀了邹学这昏官。 “陛下,事实就是如此啊!”邹学跪在地上,朝着皇帝磕头,“这么大的事情,老臣万万不敢胡说啊……” 丞相已经说过,就算陛下下旨抄他的家,灭他的族,丞相大人也会劫狱,会照拂好他的家人。 所以,他宁愿得罪陛下,也不能得罪丞相。 可邹学没有发现,当他说出银子给了陈王的那一刻,辛蕤的面色已经不那么好看了。 皇帝眼前一阵眩晕,只觉得头痛欲裂,脑袋像是要炸开一般,胸口也是一阵一阵地疼。 “哐啷”一声,皇帝手中的剑滑落在地。 “父皇!”信王和雍王齐声道。 “陛下!”朝臣们齐声高呼。 司言对皇帝道:“陛下,您先回龙椅上歇着,臣会让一切水落石出。” 古公公和胡闻连忙走上前来,扶着皇帝坐回龙椅。 皇帝步履沉重,脚下好似有千钧之重。 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身为九五至尊的帝王,竟是如此无能。 他无形之中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就连他的儿子,也被人利用…… 如今陈王已经死了,还要替人背着罪名。 司言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邹大人,此事恐怕说不过去,陈王殿下若是当真威逼,邹大人应当立即上奏陛下处置,而不是暗中将库银挪给陈王,一千三百多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邹大人丢了国库银子,可是要诛九族的。” 邹学立即狡辩道:“司言大人,老臣是想禀报陛下来着,可是陈王的人一直跟在老臣身边,死死地盯着老臣,老臣没有机会啊。 “当然了,老臣也有错,老臣一直心怀侥幸,想着等陈王殿下把银子补上来,老臣也能对陛下交代,谁知道,陈王殿下竟然病逝……” 邹学知道,他活命肯定是不可能的了,但他也想死得体面一点。 这些银子本也不是他吃的,他为何不能推到陈王头上? 五王爷祁广安冷冷道:“从陈王病逝到现在,已经半月有余,户部尚书竟然一直没有上禀陛下,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邹学抬眸看着皇帝:“陛下,老臣自知罪孽深重,无颜面见陛下,只求陛下看在老臣也是被逼无奈的份儿上,能对老臣的家人从轻处置……” 皇帝冷冷盯着邹学,没有吭声,从轻处置? 绝无可能。 司言问道:“邹大人,既然是你亲自把国库里的银子给了陈王,那这些银子,可是进了陈王府?” 邹学肯定道:“是进了陈王府。” 辛蕤的面色更难看了…… 一个搞不好,这邹学怕是要坏他的事。 司言淡淡开口:“只要进了陈王府,那就好办了。” 辛蕤忽然突兀地说道:“邹大人,这么多银子,陈王就算要挪用,也不可能直接放到陈王府吧?” 邹学收到辛蕤的眼神,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这些银子当然不在陈王府,这些银子不是都被丞相弄走了吗? 至于给了陈王,那是他编的。 丞相为何如此说话? 礼部尚书宋仪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开口:“陛下,陈王病逝后,陈王府所有财物都进行了清点,根本没发现有银子。” 邹学张了张嘴:“陛下,兴许是陈王已经挪作他用了?” 皇帝抬手撑着脑门儿,脑子乱成了一锅粥,他现在很想杀人。 司言看着皇帝:“陛下放心,这些银子没丢。” 皇帝打起精神,对司言道:“言爱卿,你能找回这些银子?” “是,陛下。”司言轻轻看了辛蕤一眼,“只要这银子进了陈王府,便能找得回来。” 辛蕤:…… 这女人又要和他过不去? 第178章 陛下可见过魏书? 皇帝知道司言做事底气十足,可陈王府真有银子吗? 辛蕤忍不住开口:“司言大人说得轻巧,陈王已经病逝,这银子上哪儿去找?” 司言不难发现,辛蕤的神色已经紧绷起来。 “丞相,邹大人不是说了么?这银子进了陈王府,我们自然是要上陈王府去找。” 辛蕤没想到邹学临死之前,竟然还坑他一把。 邹学则不明白,丞相为何如此害怕搜陈王府? 陈王府里本来就没银子啊…… 辛蕤对着司言勉强一笑:“可是,陈王府的财物已经清点过了,没有国库的银子。” 司言冷冷盯着辛蕤:“陈王府的库房里没有银子,可不代表陈王府的其他地方没有银子,比如,地下密室,或者密道……” 辛蕤呼吸一重,他发现这件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司言定是一直盯着他,今日故意挖坑等他跳。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户部弄到这些银子,准备招兵买马用的。 若是被司言拿回去,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司言转身面向皇帝:“陛下,臣请当殿审问陈王身边亲近之人,和户部尚书邹大人对质,看看这银子究竟是不是在陈王府?” 皇帝立即吩咐下去:“传朕旨意,将陈王府身边亲近的人带进宫来。” “同时,臣请陛下派人搜索陈王府,看看陈王府有没有墙壁夹层,或者地下密室等地方。” 皇帝有些犹豫,他不相信陈王府能搜到银子。 这事儿明显就是户部尚书为了推卸责任,污蔑陈王的。 但司言既然提了出来,皇帝还是点了点头:“好,传朕旨意,让凌墨翰带兵搜查陈王府。” 凌墨翰若是没有找到银子,也能还陈王一个清白。 大殿上朝臣们都感觉到了这次事情的严重性,今日这事儿由北芒国昊王引发,刚查了国库,又查陈王府,明显是雍王势力和信王势力的较量。 目前来看,雍王势力已经占据上风。 不过,这银子到底在不在陈王府,能不能搜得出来,还不清楚。 大殿上众臣鸦雀无声,丞相辛蕤目光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司言对着皇帝道:“对了,陛下,陈王身边有一幕僚,叫做魏书的,陛下可知?” “朕知道。”皇帝听过魏书的名字,但陈王整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他身边的幕僚又能好到哪里去? 皇帝对陈王身边的这个幕僚,没什么好印象,也就没在意。 “陛下可见过魏书?” “朕没什么印象,应该是没见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据臣所知,这个魏书是陈王最信任的幕僚,陈王对他言听计从,陈王若是威逼户部尚书挪动国库银子,魏书定然一清二楚,陈王虽然已经不在了,但陈王府的事情,魏书定然知晓。” 辛蕤冷冷盯着司言,呵,想抓魏先生? 魏先生早就不在陈王府了。 皇帝点点头:“嗯,一会儿等陈王府的人来了,好好审问一下这个魏书。” 陈王府的人很快被带上大殿,陈王府的管家陈海,以及陈王身边贴身伺候的侍卫都来了,但没有见到魏书。 陈海原名叫做辛海,是陈王母妃辛贵妃娘家的人。 到了陈王府后,他才改名叫做陈海。 司言看向跪在地上的陈海:“陈管家,陈王府的幕僚,魏先生魏书呢?” 陈海白发苍苍,跪在大殿上毫无反应,可以看得出来,这个陈王府的管家是真正的在为陈王去世而痛心。 陈海痛恨地说道:“魏书在上元节那一日,就不见了踪影,陈王病逝,他也没回过陈王府。” 这个魏书真是白眼狼,陈王殿下去世,所有人等着他主持大局,他竟然跑了。 “那陈王威逼户部尚书挪动国库一千三百万两银子的事情,陈管家可知道?” 陈海抹着老泪道:“绝无此事,老奴从未见过有银子运入陈王府。” 司言又问了陈王身边的侍卫,侍卫们都说未见过银子运入陈王府。 户部尚书则死咬着说,就是陈王拿走了银子。 司言转眸看向皇帝:“陛下,看来事情真相怎样,只有陈王身边的幕僚魏书最清楚了,臣请陛下悬赏缉拿魏书。” “臣不同意。”辛蕤反驳道,“户部尚书虽说此事和陈王有关,可到底是户部尚书污蔑陈王,还是陈王当真威逼户部尚书,尚不清楚,若是悬赏缉拿魏书,岂不是坐实了陈王殿下挪用库银的罪名?” 就在这时,内侍的声音在大殿响起:“陛下,凌将军求见。” “宣!”皇帝沉声开口。 凌墨翰走上大殿,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启禀陛下,臣在陈王府中发现了一条密道,密道之中藏着国库丢失的库银。” 皇帝微张了张嘴,当真是陈王拿走了国库里的银子? 凌墨翰神情严肃:“臣已让人清点了密道里的银子,正好是一千三百万两。” 户部尚书邹学愣了好半晌,才回过味来,不禁满头大汗。 他给辛丞相的这些银子,辛丞相竟然还没运出城,而是全部放到了陈王府上? 辛蕤缓缓闭了闭眼,终究还是被司言发现了! 他一直在想方设法把这批银子送出城,但凌墨翰在城内盯着,司清山在城外盯着,而且,还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盯着,他根本送不出去。 最后迫于无奈,他只能先把这些银子放在陈王府的密道里…… “陛下,银子找到了是好事。”司言抬眸看向皇帝,眼里露出一抹笑意。 皇帝点了点头,心情很是复杂:“这么说,的确是陈王威逼户部尚书,拿走了国库里的银子?” 司言淡声道:“那不一定,陛下,陈王府的人也说了,根本没见过银子运入陈王府。” 皇帝皱眉问道:“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银子究竟是如何出现在陈王府的?” 司言语气和缓:“陛下,具体是怎么回事,只要找到陈王身边的幕僚魏书,就知道了。” 司言顿了一下,轻声道,“臣这里正好有一幅魏书的画像,陛下可让画师临摹这幅画像,通缉魏书。” 皇帝看着司言把画都拿来了,不禁开口:“把画像拿上来朕看看。” 第179章 北芒国的杀手和细作 古公公连忙将魏书的画像呈了上去,皇帝拿过一看,不禁眉头皱起。 皇帝不由自主地看了信王一眼,乍然一看,他还以为画的人是信王。 不过仔细看,好像又不像。 “这是魏书?”皇帝问道。 “是,陛下。”司言点点头,“这是一位见过魏书的画师所画,臣瞧着好像把魏书画得年轻了一些,不过基本的特征都有。” 画像上的内容简要一些,但是容貌特征就更容易凸显出来。 信王是皇帝的儿子,皇帝自然看过信王画像,也就容易联想到魏书的画像像信王。 “这画师技术估计不怎么样。”皇帝评价了一句,“朕猛然一看,还以为画的是信王。” 就在这时,贾仲淳忽然站了出来,对着皇帝郑重一礼:“陛下,臣曾经见过魏书,和信王殿下长得有三分像。” 贾仲淳曾经也是丞相一党,从边关回来后,听了司言的话,转投向了雍王。 他曾经在丞相府,还真匆匆见过魏书一面。 辛蕤已经有些不淡定了,这司言不会无缘无故地带着魏书画像上殿。 她这么做,定是有什么阴谋。 辛蕤忍不住开口:“这天底下长得相像的人多了去了,一个陈王府的幕僚而已,也配和信王殿下相提并论?” “丞相大人说得极是。”贾仲淳回了一句,便退了下去。 司言大人跟他说了,他只需要说这么一句话就行。 别的,不必再说。 然而,贾仲淳退下,五王爷安王又站了出来。 “陛下,魏书此人,臣弟也见过,他和贵妃娘娘好像有二三十年的交情了,据说,魏书小时候是个孤儿,生活穷困潦倒,是曾经的老丞相,也就是现今丞相的父亲收留了他。” 话落,安王看向辛蕤,“是这样的吗?辛丞相。” “简直胡说八道。”辛蕤阴沉着脸,冷冷盯着安王,“安王殿下,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儿,你可别信口胡说。” “哦,本王也只是听说……”安王祁广安说完,也退了下去。 皇帝听着,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信王长得和魏书很像,魏书又和辛贵妃早就认识?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皇帝心情烦躁,一拂手,让人把魏书的画像拿了下去。 皇帝抬眸看向司言:“通缉魏书可以,但这画师画得不好,回头让人重画。” “是,陛下。” 这画当然画得不好,司言故意让画师,把魏书画年轻了十岁。 辛蕤目光阴沉盯着司言:“真是稀奇,司言大人身上,怎么还随身带着魏书的画像?” 司言轻笑一声:“因为上元节那日,有人带着杀手在左卫府劫狱,正是这个魏书。” “这不能吧?”礼部尚书宋仪站出来道,“上元节那一日,魏书不是已经消失了吗?” “魏书就是在那日劫狱失败,暴露自己的身份之后,才消失的。” 司言目光扫视四周,淡声开口,“不过,诸位大人放心,陛下已经下旨通缉魏书,他就是插翅也难飞。” 辛蕤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窒息。 他真没想到,司言竟然一直盯着魏书,这比盯着他还危险。 司言的全部注意力,不是应该放在他这个丞相身上吗? 司言继续说道:“陛下,左卫府大牢里唯一关着的人,就是北芒国昊王,所以,魏书在左卫府劫狱,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救走北芒国昊王。” 这话就如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块巨石,瞬间掀起千层浪。 众臣无不惊讶,皇帝也不禁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也就是说,这个魏书和北芒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很有可能,是北芒国派到我大宣来的奸细,一直潜伏在陈王府,幕后操控着一切。” 司言的声音,就如一道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开。 司言抬眸看着皇帝:“陛下可还记得,陈王府上之前搜出许多杀手,这些杀手,正是通过魏书进入陈王府的。” “朕记得。”皇帝闷闷地应了一声。 他当时为了维护陈王声誉,让凌墨翰将这些杀手秘密处决了。 现在想来,他不禁觉得自己太昏庸了。 他当时应该让人好好调查这些杀手,继而揪出魏书,如今让魏书给逃了。 礼部尚书宋仪问道:“司言大人说这些,可有证据?” 司言神色清冷道:“魏书劫狱救昊王,乃是臣和凌将军亲眼所见,死在左卫府的杀手和陈王府上的杀手,身上有同样的虎纹记号,而这些记号,来自北芒国。” 他们还未找到显现隐形记号的方法,但这些杀手中,有人身上有明的记号,都是虎纹记号。 雅月阁的人已经查出,这是北芒国皇室杀手的记号。 就在这时,凌墨翰缓缓开口:“陛下,臣在抓到这些杀手之后,已经将他们身上特征,以及他们所用物品的特征,全部记录成册,臣发现他们有一个共同点,便是喜爱用带虎纹记号的东西。” 凌墨翰说罢,不但呈上了一本详细记录杀手特征的册子,还拿出了一些证物,带虎纹的衣服,平安扣,蒙面汗巾…… 宋仪走上前去,检查了一下,疑惑地问道:“这些东西上,看不出哪里有虎纹啊?” “宋大人,这些北芒国杀手皆是暗中行事,自然不会把记号刻印在显眼的地方。” 司言走上前去,拿起一件从杀手身上扒下来的衣服,翻到最里面,肩膀处,指给宋仪看。 “在这里,看到了吗?黑色的里衣里面,用黑色的线绣的,这是一个虎头纹,这是鼻子,这是眼睛……” 司言介绍着,朝臣们不禁伸长了脖子,前来查看。 只见这衣服最里面,果然有一个虎头纹样的东西。 五王爷祁广安走上前来,仔细查看一阵,拿起一条蒙面汗巾。 “这条汗巾上也有,黑色的汗巾上用黑色的线绣的虎头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条腰带里面有夹层,里面的夹层上也有虎头纹图案。”贾仲淳说道。 朝臣们不禁呼吸一沉,众所周知,北芒国皇室的图腾是虎,他们酷爱猛虎图案,经常绣在衣服等饰物上。 司言淡然开口:“陛下,这些杀手身上更多的记号,都是在身上有虎头纹样的纹身,但他们通常在服毒自杀的时候,将那一团肉毁掉,以便隐藏身份。” 皇帝胸口一阵剧烈起伏,北芒国的杀手,竟然已经如此深入大宣了? 司言神色严肃道:“陛下,这些杀手的存在,便足以说明我朝之中有人勾结北芒国,意欲颠覆我大宣江山。” 朝臣们不禁肃然起来,就连辛蕤一党的人,也满眼警惕。 若是朝中真有人勾结北芒国,那可是通敌叛国啊! 第180章 到底是谁勾结北芒国? 皇帝实在没想到,这背后竟然隐藏了这么多的事情。 司言若是不说,他竟是一点都没想到。 辛蕤有种不好的预感,司言今日的矛头,逐渐开始指向他了。 辛蕤沉声开口:“司言大人未免太危言耸听了?这些杀手或许只是来自北芒国的江湖杀手,陈王识人不明,被魏书所惑,因而把他们当作了有本事的大侠,作为门客养在府上而已,哪里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不严重?”司言轻笑着看向辛蕤,“辛丞相,陈王府搜出二百余人的北芒国杀手,他们堂而皇之地住在我大宣亲王府邸,你说不严重?” “这陈王的心思,我也不知。”辛蕤目光冷沉,“我只是觉得,一个魏书不值得司言大人深究,他一个小小的幕僚,能翻得起什么浪?” “那要看他背后都有什么样的人支持了,他背后若是有北芒国支撑,人力、财力、物力极其雄厚,丞相说他们能翻得起什么样的浪?” 辛蕤不吭声了,皇帝的神色已经很是不好。 他必须冷静,不能上司言的钩。 司言转眸看向皇帝:“陛下,这些杀手究竟是不是江湖杀手,或许问一问北芒国特使,就能有答案。” 众臣目光齐齐看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北芒国特使。 北芒国特使面色惨白,就如木头一般杵在那里。 他官服上的虎头纹图案,极为刺眼。 “北芒国特使,你来告诉我朝丞相,你衣服上这样式的虎头纹图案,在北芒国只有什么样的人才能使用?” 北芒国人喜欢虎纹,但是这样的虎头纹,却不是一般人可以用的。 虎头纹对他们来说,象征着尊贵的身份,只有身份贵重之人才能使用。 北芒国特使是被禁军架着上前的,他腿软得走不了路。 一到大殿中央,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宣陛下,外……外臣,不……不知啊……” 司言看着过于紧张的北芒国特使,轻笑一声:“闻特使,这个规定是写进了北芒国律法的,北芒国人尽皆知,你却不知?” “既然不知道,那就大刑伺候,给我打,狠狠地打。”皇帝冷冷下令。 皇宫禁军立马上前,按住北芒国特使,就挥动着板子打了下去。 “啊——” 北芒国特使大叫一声,连忙喊道,“我说,我说,这样式的虎头纹,在我国只能五品以上的官员,以及皇室的贵人才能使用,一般的普通老百姓,只能使用虎皮纹,虎头纹却是不能使用的。” 辛蕤冷不丁地开口:“可他们只是一些杀手,身份哪有那么尊贵?” 北芒国特使回道:“那便说明,他们的主人身份极其贵重,若是他们所做的事情,是为国争光,无上荣耀的事情,而他们主人的身份又足够贵重,他们便能够使用虎头纹。” 众人都听明白了,这意思就是说,这些杀手的主人,在北芒国身份极为贵重。 陈王府的那些杀手,他们主人不就是魏书吗? 这也就是说明,魏书是北芒国身份极为贵重的人。 礼部尚书宋仪不禁开口:“陛下,事情或许没那么严重,这些虎头纹,不过是些刺绣,还有一些标记,谁都可以仿造……” “住口!”皇帝目光冰冷盯着宋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北芒国皇室的杀手和细作,都已经渗透到大宣陈王府来了,朝臣们竟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司言缓缓开口:“陛下,我们再重新回到今日的事情上来,看看到底是谁勾结北芒国,通敌叛国。” 皇帝沉声道:“好,今日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将这通敌叛国之人揪出来。” 朝堂上众臣都紧张起来,辛蕤不动声色,冷眼看着司言。 司言神色淡淡道:“今日已经查实,我大宣并没有收到北芒国的银子,丞相大人和户部尚书却说银子已经到了国库,二位大人显然都有勾结北芒国的嫌疑。” 辛蕤立即辩解道:“陛下,臣也是听户部尚书所说,才以为我们已经拿到了银子,没想到这邹学竟然撒谎。” 司言看向户部尚书:“邹大人,你为何要说谎?” “因为被逼无奈。”户部尚书长叹口气,回了一句。 他是真没想到,这罪名竟然越背越大了,之前是挪动库银,现在是通敌叛国。 “谁逼你了?”司言问道。 “北芒国的人。” 他现在反正就是推卸责任,只要不把这把火烧到丞相身上,他的家人就能活了。 “北芒国的什么人?” “北芒国的那些杀手。”户部尚书甚至挺直了脊背,随口胡诌。 司言显得很有耐心:“他们是如何逼迫你的?” “他们要我用大宣国库里的银子,救出昊王,若是我不答应,他们就要杀了我的家人,我实在没办法,就只能答应了。” 辛蕤听着户部尚书瞎编,不禁微微松了口气。 只要不扯到他身上,就一切好说。 “他们现在人呢?” 户部尚书打哈哈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来无影去无踪的……” 司言浑身气压一低,转眸看向高位上皇帝。 “陛下,邹尚书满口胡言,若是真有北芒国杀手逼迫他,他应该立即向陛下禀报,不可能稀里糊涂就替人办事。” 邹学立即说道:“他们给我下毒,逼我就范。” 司言冷笑一声:“让云崖神医来看看户部尚书是不是中了毒?” “他们已经给我吃了解药,但是警告我,要是不听他们的话,就再次给我下毒,给我全家人都下毒……” 司言神色如冰,对皇帝道:“陛下,既然邹大人如此在乎他的家人,反正他犯的也是诛九族的大罪,不如立即将他家人带上殿来,当着他的面,一一处决。” “就这么办。”皇帝立即下旨,“来人,将邹尚书的家人,全部带到宫里来,一一处决。” 第181章 陛下!我招!我全部招! 皇帝旨意一下,不但户部尚书邹学,就连丞相辛蕤,也有些绷不住了。 邹学不招供辛蕤,就是因为相信辛蕤可以保住他的家人。 可如今,陛下竟然要当场处决他的家人,辛蕤又如何保护? 邹学跪着上前,不住朝着皇帝磕头:“陛下,饶命啊,陛下…… “求您饶了我的家人吧,陛下,这些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和他们无关啊……” 皇帝眼皮子也没眨一下。 司言缓缓上前,语气如冰:“邹尚书,挪用国库上千万两银子,你该不会以为自己的家人能活命吧?” 邹学不禁一愣,一双眼睛茫然地看着司言。 忽然,邹学抓住司言官袍哭道:“司言大人,您救救我的家人,您帮我求求陛下,饶过我的家人吧……” 司言轻轻一扯,将衣服从邹学手里扯了出来。 司言神色清冷:“邹大人,能救邹家老小的,只有你自己。 “你只有说出事情的真相,供出背后通敌叛国之人,才能够将功赎罪,陛下也才能饶恕你的家人啊……” 司言的话轻柔如风,顿时进了邹学心里。 邹学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辛蕤。 辛蕤太阳穴一跳,当即说道:“陛下,邹尚书的长子,目前在周城做刺史,邹尚书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他的长子自然也要抓回来问罪才是。” 这话听在别人耳里,并无毛病,邹学却不禁闭了闭眼。 他知道,这是辛蕤在用他长子的性命威胁他。 若是他招供辛蕤,辛蕤的人便会杀害他长子一家。 可如今,他上京城还有一大家子的人…… “那是自然要抓回来的。”皇帝语气阴沉道。 司言转眸看向神色迷茫的邹学:“邹大人,我已经说过了,能保护你家人的,便只有你自己,想要陛下赦免你的家人,就赶紧招供,将功赎罪。” “司言大人,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邹学当殿大哭起来。 司言镇定自若:“邹大人,通敌叛国之人就算势力再强大,若是被你招供出来,便也自顾不暇,况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的家人若是不能够得到陛下赦免,还有什么出路呢?” 邹学含泪点点头,正要开口,被辛蕤厉声打断。 “司言大人!”辛蕤神色冷厉,“你口口声声有人通敌叛国,为何不问问北芒国使者,到底是谁和北芒国皇联系的?” 司言回眸看向辛蕤,神色冷沉:“辛丞相,若你是通敌叛国之人,会亲自出面和北芒国特使联系吗?” 辛蕤被堵得一阵鼻孔喷气:“自然不会。” 司言笑了:“既然辛丞相想问,那我们就问问。” “我不知道啊!”北芒国特使听到两人对话,连忙开口,“大宣陛下,外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皇陛下只说,让我拿着国书出使大宣,请大宣陛下放了我国昊王,至于银子的事情另有人处理。” 辛蕤深呼吸两口气,没说什么。 司言盯着辛蕤:“辛丞相,看来,我们还是得从户部尚书身上入手。” 司言早就料到北芒国特使知道的不多,所以没有审问。 北芒国皇要做的事情就更简单了,大宣这边有人准备好了银子,只要魏书差人告诉北芒国皇一声,要一封国书便好。 辛蕤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紫了,他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 “陛下,我招!我全部招!只求陛下能够从轻处置我的家人。” 邹学最终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他不可能因为长子一家,就舍弃了上京城的其他家人。 他还有三个儿子,五个女儿,还有他的夫人,以及众多的妾室…… 他纵然再爱长子,也不可能为他牺牲上京城这么多人。 邹学指着辛蕤,尖声说道:“陛下,是辛丞相!让臣挪用库银,并欺瞒陛下,说北芒国送来了银子的人,都是辛丞相!辛丞相拿着国库的这笔银子,是想招兵买马,谋逆造反,拥戴信王。” 辛蕤一党的人不禁满目震惊,个个低垂着头,不敢抬起。 雍王一党的人则是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皇帝面色一片冰寒,辛蕤! 果真是辛蕤! 他一直不愿意相信辛蕤会做这样的事情,一直不愿意处置信王母家的势力,没想到辛蕤竟然意图造反。 “邹学,你竟敢胡说八道!” 辛蕤怒指着户部尚书,对着皇帝跪下,“陛下,老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邹学满面嘲讽:“辛丞相之所以想救出昊王,是想利用昊王的势力,借助北芒国的力量,帮助信王殿下取得皇位,陛下,辛丞相野心勃勃,想要掌控信王,以此控制我大宣江山啊。” “陛下!”辛蕤也不禁掉下眼泪,哭出声来,“这邹学红口白牙污蔑老臣啊!此事老臣根本就不知道,老臣从未与北芒国联系过,国库里的这些银子也不是从老臣府上搜出来的啊。” 邹学已经招供了辛蕤,便无所顾忌了。 他大声说道:“陛下,国库里的银子,臣确实给了辛丞相,辛丞相原本是打算要运出城去的,结果不知道什么原因没能运出去,便把银子放到了陈王府上。” 辛蕤老泪纵横:“陛下,这么多银子,老臣就算要放到陈王府,也该有动静才是啊,邹尚书有证据吗?” 邹学没有证据,但不妨碍他继续揭发辛蕤。 “陛下,辛丞相不但逼着臣挪用国库银子,还将自己这些年来所敛之财,尽数运到了别的地方,准备招兵买马,还有陈王府的那些杀手,也和丞相脱不了干系,臣曾经在丞相府上,也见过这样的杀手。” 谁也没想到,邹学竟然一下子招供出这么多。 “简直满口胡言!”辛蕤指着邹学鼻子道,“邹学,你以为,就凭你一张嘴,便可以肆意污蔑本相吗?你有证据吗?” 邹学面色微白,他的确没有证据,辛蕤狡猾至极,从不给人留下把柄。 就连这次从国库里挪用银子,邹学都没能抓住他的把柄。 辛蕤秘密带走了银子,还把他派去跟着的人全部处置了。 第182章 甄至年的指控 大殿里死一般的沉寂,外面皇宫禁军已将邹学的部分家人带来。 禁军统领甘厉见邹学已经招供,便让内侍悄悄跟皇帝说了一声。 大殿上正僵持着,皇帝没有吭声。 邹学的情绪忽然就有些崩溃,忍不住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陛下,臣今日在您面前失态了,臣知道自己罪大恶极,必死无疑,可是陛下您不知道,我们做臣子的,这些年来有多苦啊,陛下……” 皇帝不禁皱眉,他们苦? 邹学的哭声在大殿里极为突兀,颤音在空气中回荡,让人悲从中来。 大殿里传出几声叹息,几个朝臣偷偷抹着眼角。 皇帝心中好似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邹学深呼吸口气,稳住情绪:“陛下,辛丞相把控朝堂,威逼臣为他做事,他手里抓着臣的把柄,让臣一步一步掉入他布下的陷阱,再也无法出来。” 邹学满目痛心,语气之中满是控诉,“陛下,我大宣朝中的许多大臣,就是这样被辛蕤威逼利诱,抓住了把柄,不得不听从于辛蕤啊……” 听了这话,朝臣们不禁大为感慨,谁又不是一步错,步步错? 最终一步步沦为辛家的奴隶呢? 邹学苦笑着说道:“这些年来,朝中的每次大朝议,都是辛蕤早就召集众臣商议,暗中做好了决定,等到真正召开朝议的那一日,朝臣们不过是配合着演个戏,表演给您看而已。” 皇帝的情绪有些绷不住了,他面色阴沉,胸口一抽一抽的疼。 邹学所说的这事儿,他之前已经感受过了。 司言和雍王的婚约,不就是他们逼着他解除的吗? 皇帝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伟大的君主,但也没想过自己会落到这个地步。 辛蕤颤声道:“陛下,这邹学怕是疯了!他就是一条疯狗,咬上老臣啊了。” 辛蕤也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看着痛心不已。 “陛下,老臣从没做过这些事,有些人却硬要污蔑老臣啊。” 邹学冷笑一声,继续说道:“陛下,辛蕤的恶行数不胜数,他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势,以权谋私,光是这些年贪污的从国库拨出的赈灾银和军饷,都比这次挪用库银要多得多,陛下,您要当心辛蕤暗中畜养军队,伺机谋反啊。” 皇帝眉头一跳,脸颊不住地抽搐,浑身散发出滔天的怒气。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大宣朝堂竟是腐败至此。 皇帝拳头紧握,目光森然盯着辛蕤:“辛丞相,邹学所说,可是真的?” “陛下,都是谎言!”辛蕤信誓旦旦道,“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辛蕤目光扫了司言一眼,“陛下,这是有人蓄意谋害,要搞臣啊。” 司正轩不禁站了出来:“陛下,邹尚书已经招供,辛丞相贪污国库银子,意图造反,还请陛下严肃处置。” 辛蕤冷冷回道:“司徒大人,你我一直不对付,可是不要落井下石啊,邹尚书说本丞相谋反,本丞相就谋反了?本丞相还说你谋反了呢,司徒大人谋反了吗?” 不等司正轩开口,辛蕤回过眸来,两眼死死地盯着户部尚书。 “邹尚书没有证据,就是污蔑。” 众人不禁陷入沉默,陛下不发话,就谁也不敢定辛蕤的罪。 皇帝神色凝重,看了信王一眼,半晌没有说话。 “陛下,臣有证据。”忽然之间,刑部侍郎甄至年站了出来。 众人纷纷抬眸看向甄至年,皇帝也不禁开口:“什么证据?” 甄至年从袖中拿出一叠文书:“陛下,这是臣这些年来,为丞相辛蕤所做的不干净之事,臣已经尽数整理出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写在了文书里面。 “每份文书都是一个案子,臣一共写了大案十八件,小案一百三十一件,这些文书均有抄录,臣已经交给新任刑部尚书裴大人保管起来,臣手上是十八件大案的文书,请陛下过目。” 古公公得到皇帝授意,不由将甄至年手中的文书呈了上去。 皇帝接过文书,简略地翻看起来。 “甄至年!” 辛蕤冷笑着开口,“随随便便写了十八桩冤案,就跑来污蔑本丞相,还说是证据?真是太好笑了。” 甄至年不急不忙道:“丞相大人,这十八桩案子桩桩件件,皆是你指使下官做的,每桩案子丞相是怎么让下官弄虚作假,伪造证据,屈打成招,以及窜改口供等,下官都写清楚了,其中不少案子,下官还保留了证据,可以陪着丞相大人一一温习。” 大殿之上,忠实的丞相一党黯然失色。 辛丞相要完蛋了吗? 辛蕤正要开口反驳,只听皇帝肃然问道:“甄至年,你这文书上面说太子一案,太子乃是被丞相陷害?” “没错,陛下。”甄至年神色平静地开口,“不只太子殿下,还有雍王殿下,都曾被辛丞相陷害过。” 甄至年跪在地上,挺着胸膛,一副慨然赴死的模样。 辛蕤歪着嘴,勃然怒斥道:“甄至年,此等陈年往事,早已结案,你竟敢血口喷人。” 甄至年冷笑一声:“辛丞相,案子是下官亲手结的,下官当然很清楚,你当初为了对付太子殿下和雍王殿下,可没少费心思。” 辛蕤不禁脊背发凉,若是这些事情被甄至年揭穿,他必死无疑。 这甄至年是不是不想活命了? 这所有的事情,他都是拉着甄至年一起做的,甄至年若是揭发他,自己也会搭进去。 甄至年一直很惜命,在官场上小心翼翼,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他以为甄至年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这也是甄至年转投向雍王,他却一直没有让人暗杀甄至年的原因。 邹学招供他,是不得已而为之,这甄至年却是主动跳出来指控他。 他到底哪根筋儿不对了? 甄至年挺直脊背:“陛下,当初太子趁着您外出狩猎,带兵谋反,乃是被人污蔑,太子是因为得到了消息,说您在狩猎途中遇到危险,因而带兵前来救您,结果被辛丞相污蔑,说成太子想要杀您。” “咳咳,咳咳……” 皇帝猛然之间一阵咳嗽,慌忙拿出手帕,捂住了嘴唇。 其余人没看到,古公公却是见着了,陛下的帕子上有血。 第183章 当年旧案的真相 古公公眼神一阵惊恐,正要让人去叫云崖神医,被皇帝一个眼神喝止。 朝臣们听到太子当年被人陷害,无不惊骇,尤其是当年的太子一党,眼睛都瞪得圆了。 当年辛蕤利用太子之事,可是株连了不少朝臣。 太子一党几乎被连根拔起。 辛蕤目眦欲裂,双目通红盯着甄至年:“太子当年带兵谋反,与本丞相有什么关系?” 甄至年冷笑一声,抬眸对上辛蕤眼睛:“和你没关系?此事根本就是你一手策划,当年在皇家猎苑,是你一手制造了那场危机。” 甄至年转眸看向皇帝,“陛下,您可还记得,当时皇家猎苑里很多野兽都发了狂?那是辛丞相让猎苑的人给野兽下了药,引起野兽恐慌,冲撞陛下,丞相却污蔑是太子所为……” 大宣的皇家猎苑,囊括了上京北部的一座山,里面不但养着鹿和野猪等食草动物,还养着一些狼和棕熊。 当年,就是狼和熊发了威,差点伤到皇帝。 太子听闻消息,带兵前来营救,却被辛蕤污蔑,说成是蓄意谋反。 辛蕤沉声争辩道:“给野兽喂药的事情,当年不是已经查明,乃是太子手下人做的,与本丞相无关。” “当然和辛丞相有关。”甄至年厉声道。 辛蕤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双巨大的钳子给钳住了,怎么也挣脱不开。 甄至年神色郑重:“陛下,当年在猎苑下药的人乃是丞相亲信,如今已是负责管理猎苑的大管事,那人贪生怕死,陛下可让人严加审问,真相定会水落石出。” 甄至年当年被辛蕤强行拉着参与了此事。 他若是不同意,辛蕤就会对他下手,迫于无奈,他只能归附丞相一党。 自那以后,他就彻底沦为辛蕤手上的一把刀。 皇帝沉声开口:“凌墨翰,立即带人将猎苑的大管事抓起来,严加审问。” “是,陛下。”凌墨翰领命,退了下去。 皇帝转眸看向裴望杰,“裴爱卿,审问之事便交给你了。” “是,陛下。”裴望杰拱手回道。 众人不禁抬眸看向裴望杰,他们印象中,这个裴国公的长孙并不出众,没想到如今竟然成为了新任刑部尚书。 裴尚书年纪轻轻,日后定大有所为。 甄至年对着皇帝一拜:“陛下,事情还远不止如此,当年您下旨把太子关入刑部大牢,严加审问。 “臣在审问太子期间,辛丞相指使臣对太子用刑,太子招架不住,便认下了谋反的罪名,太子之位因此被废除……” 大殿之上,一片哗然。 朝臣们议论纷纷,皇帝喉咙里涌出一股腥甜的血来。 太子竟然都被严刑逼供,屈打成招,又更何况其他人? “甄至年,你真是用心险恶!” 辛蕤的声音在大殿上炸开,“你为何当年不揭穿此事,如今投靠了雍王,才翻出这些陈年往事,以此污蔑本相?” 甄至年冷静开口:“当年不揭穿,是因为你一手遮天,就算我说了,也无人能拿你怎么样,如今揭穿,是因为朝中已经出现了曙光,我大宣朝中终于有人能够惩治奸佞,伸张正义。” 话音落下,甄至年抬眸看了司言一眼。 这些事情说出来,他忽然感觉轻松多了。 就算是死,他也能够安心去死了。 甄至年深呼吸口气:“陛下,不仅如此,辛丞相在扳倒太子后,又将目标对准了雍王,他的目标极为明确,就是要除掉陛下的其他皇子,为信王铺路。” “编!你继续编!”辛蕤指着甄至年鼻子怒道。 “辛丞相何必跳脚?”甄至年冷笑一声。 “陛下,当年雍王镇守边关,辛蕤让兵部尚书董颐在陛下面前进谗言,说是雍王拥兵自重,意图谋反,陛下因此将雍王调回上京,换成了凌岳峰大将军,结果北雁关不到三个月便失守。 “北芒国大军一路南下,直逼熊月关,最后还是雍王挺身而出,到边关镇守边疆,结果,辛蕤又费尽心机,让陛下下旨干涉边关军事,要雍王守着熊月关不许出兵,最终,害得雍王违背圣旨入狱,辛丞相的眼里,只有自己利益,根本毫无国家利益。” 听着甄至年的痛斥,皇帝忽然发现,辛蕤的猖狂和自己那时候的昏庸脱不了干系。 当初,他到底是怎么被辛家姐弟忽悠,做出这些决定的啊? 辛蕤冷冷道:“这些都是兵部尚书董颐的主意,和本相有什么关系?” 甄至年回敬道:“董颐不过是丞相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董颐所有的主意,都是丞相的主意。” “荒谬!”辛蕤一甩袖子,“董颐已经伏诛,死无对证,你却把这些事推到本相头上。” 甄至年神色严肃:“陛下,当年雍王入狱,辛蕤同样指使臣严刑逼供雍王,要臣不择手段,逼迫雍王承认自己拥兵自重,意图谋反。” 甄至年长叹口气,想到当年狱中的事,也不禁泪光闪动。 雍王的骨气,连他都佩服不已。 “臣迫于丞相压力,不得不答应,可雍王不同于太子,无论臣怎样用刑,雍王都是一把硬骨头,死也不招。 “臣最终没有法子,只得放了雍王,但却因为此事,牵连了老太师等几位元老大臣。” 皇帝眼前浮现出雍王奄奄一息的场景,眼角忍不住涌出泪水。 他不敢想象雍王吃了那么多苦,竟然都是因为他的昏庸。 还有太子,明明是要救他,却被污蔑成谋反,被废除太子之位。 也难怪皇后五年来,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甄至年,你说这些事情,可有证据?”辛蕤面色阴沉道。 甄至年双目含泪看着皇帝:“陛下,臣就是证据,这些事情,都是辛蕤通过臣的手做的,臣打算供出辛蕤之前,已经准备和辛蕤同归于尽。 “臣被辛蕤逼迫,犯下这些罪过,终日惶惶不安,如今能够说出来,臣已死而无憾,臣只求陛下能够处置这个一手遮天的朝廷蛀虫。” 众臣心中百感交集,朝堂中,有不少人都不禁流下了眼泪。 皇帝冷眼看着辛蕤,眼底也泛起了杀意。 第184章 洗清护国大将军府的冤屈 辛蕤极力稳住情绪:“这么说,你根本没有切实的证据,还是只凭着自己一张嘴,就想定本丞相的罪?” 大殿里寂静无声,虽然没有证据,皇帝心中已经信了。 处置辛蕤,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甄至年轻笑一声:“我手上虽然不是每个案子都有证据,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辛蕤目光一深,冷冷盯着甄至年:“那就拿出切实的证据来。” 甄至年对皇帝拱手道:“陛下,这些年来,辛丞相让人传给臣的书信,臣利用障眼法偷留了一些,才得以将某些案子的证据保留下来。” 甄至年从袖中拿出几个信封,陆陆续续从里面取出一些书信。 “陛下,这些书信,都是辛丞相当初指使臣做事的证据,请您过目。” 甄至年一边将书信给古公公,一边说道,“辛丞相狡诈至极,每次让人传了书信,就要求当着传消息的人面烧掉,因此很难留下证据,这些书信,都是臣使用了一些手段,冒险保留下来的。” 甄至年光是保留这些证据,就冒了不少危险。 若是被辛蕤的人发现,他早就没命了。 皇帝见了书信上内容,不禁气得按住了胸口。 这辛蕤在信中说话的语气,哪里是丞相啊,简直就是皇帝。 “陛下,可否让臣看看这些书信?”辛蕤请求道。 “给丞相。”皇帝苍白着一张脸,神色如冰。 辛蕤一一看过这些书信,神色镇定地开口:“陛下,这些书信每一封都是不同的字迹,根本就不是臣写的啊。” 皇帝不禁微微皱眉,好像每封书信的字迹,确实有些不一样。 甄至年开口:“陛下,这虽然每封信的字迹都不同,但千真万确,都是丞相的笔迹,丞相擅长书法,为了不让人抓住他的把柄,每次都会模仿不同人的字体,为的就是方便自己辩解。” “荒唐!”辛蕤浑身怒气,“甄至年,你为了污蔑本相,真是什么都说得出来,这些书信根本就不是本相所写,这上面也不是本相的笔迹。” 甄至年没说什么,不禁看向了一旁户部尚书。 “邹大人,关于丞相的笔迹这一点,我想你也很清楚。” “是,陛下。”邹学指证道,“辛丞相每次让不同的人用书信给我们传消息,看了后就当面烧毁,每封书信的字迹并不一样,臣多次想留证据,都没能成功,没想到甄大人竟然保留下来了。” 丞相一党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信王低垂着头,面如死灰。 甄至年开口:“陛下,臣也只是保留下来极少的几封书信,这些信上皆有辛蕤的亲笔签名,皆是辛丞相幕后操控一切的罪证。” “陛下,老臣冤枉啊,老臣实在是冤枉……” 辛蕤跪在地上,含沙射影道,“老臣二十余年来,对陛下忠心耿耿,如今有人一朝得势,便要对付老臣啊。” 众人都知道,他说的是司言。 正是司言出现在朝堂后,丞相一党的势力,才被一步步瓦解。 辛蕤哭诉道:“陛下,这些书信根本就不是老臣所写,这些信没有一封信是老臣的字迹啊。” 五王爷祁广安站了出来:“陛下,辛丞相罪大恶极,应当斩首示众!” 礼部尚书宋仪道:“陛下,仅凭几封书信,且还不确定是不是丞相大人的笔迹,不足以判定丞相大人的罪。” “陛下,无论辛丞相是否有罪,都应当先下狱,再严加审问。” “陛下,丞相大人兢兢业业二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应当如此草率定罪。” “陛下,辛丞相罪大恶极,当立即打入天牢。” “……” 朝堂之上,众臣吵成了一锅粥。 辛蕤是信王一党的支柱,一旦辛蕤被处置,就意味着信王一党没有希望了。 那么,雍王必然成为太子。 雍王日后清算敌对势力,定不会饶过信王一党的人。 皇帝耳朵嗡嗡作响,半晌没有吭声,最终,他目光涣散看向了司言。 “司言爱卿,你是什么意见?” 司言缓缓站了出来:“陛下,关于辛丞相通敌叛国之事,臣手上也有些证据,当年北雁关凌大将军战败一事,实际上和辛丞相脱不了干系……” 处置辛蕤,是肯定的。 但司言还要借着这个机会,将护国大将军府的冤屈一并洗刷。 大殿内骤然安静下来,御前女官一开口,众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如果说辛丞相是信王一派的支柱,那御前女官司言便是雍王一派最重要的人物。 辛蕤没想到司言竟然盯上了北雁关的事情,她手上还有证据? 司言神色清冷:“陛下,臣当初在北雁关,便发现了一些端倪,北雁关地势极其险要,易守难攻,雍王当初镇守一年都没出问题,为何凌大将军仅仅三个月内,就兵败了?” 辛蕤冷冷回道:“你不是也在短短半月之内,就重新夺回了北雁关吗?” 司言目光扫过辛蕤:“那是因为我军用了新式火器,北芒国军从未见过此等火器,因而被震慑。 “在没有这种新式火器的情况下,根本难以攻下北雁关,北芒国当年之所以能够攻下北雁关,是因为我大宣军中出现了通敌叛国的内奸,而这内奸,正是受辛丞相指使。” 辛蕤颤抖着手指,指向司言:“陛下,这司言是想搞死臣啊!” 辛蕤恨恨地说道,“只要臣一死,信王再无依靠,便无人是雍王对手,雍王便能成为太子,雍王对司言言听计从,大宣日后便掌控在司家手上了。” 辛蕤知道,皇贵妃已经被打入冷宫,皇帝面前没人为他们说话了。 这么多人指控他,若不是因为顾忌信王,皇帝早就治他的罪了。 辛蕤抽泣着道:“陛下,您一定要三思,切莫着了这女人的道啊!” 司言淡然开口:“陛下,臣在边关偶然结识了两位将军,都是北雁关一战中幸存下来的,他们对当年北雁关之事一清二楚,陛下可要见上一见?” “他们人在何处?”皇帝问道。 “就在宫门口候着。”司言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今日一并洗清护国大将军府的冤屈。 皇帝点点头:“好,宣他们进来。” 第185章 铁证如山 宫外的人很快被宣了进来,两人身着粗麻布衣,缓缓走进大殿。 众臣的目光不禁落到两人身上,骤然之间,大殿内响起倒抽凉气的声音。 只见两人并排上前,一个断了一只手臂,另一个形容枯槁,白发苍苍。 “末将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人当殿跪下,恭恭敬敬,朝着皇帝一拜。 众臣听到两人自称末将,恍然想起司言说这是两位将军。 “平身。”皇帝看着觉得有些眼熟,却叫不出名字。 “这不是李将军么?”五王爷祁广安站了出来,惊呼一声。 经过安王这么一提醒,朝堂上众臣不禁张大了嘴巴。 陆陆续续有人认出,眼前断臂之人正是五年前镇守北雁关的守将李曜。 李曜乃是名门之后,他父亲李高战死之后,李家便由他支撑门面。 李曜五年前奉命随着雍王去了北雁关,成为北雁关守将,李家一家人在陛下的旨意下,也都跟着迁往北雁关。 在北雁关被敌军屠城的时候,李家一门全部被杀,没想到李曜还活着。 李曜如今也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他少年成名,去边关的时候刚刚弱冠,尚未娶亲。 如今再见,李将军一张脸上满是沧桑,右手边空空如也的袖子,让人陡生悲凉。 “李将军。” 一道沙哑的嗓音在大殿上响起,祁子煜步履沉重,朝着自己的部下走过来。 当年的李曜将军,也是玉树临风,英姿飒爽,如今竟是断了一条手臂。 祁子煜双目通红,眸中泪水打转,湿了眼眶。 “雍王殿下。”李曜早已看到雍王,哽咽着唤了一声,转身朝着雍王跪下。 雍王上前两步,将自己手下曾经的猛将扶住,李曜抬眸之间,已是泪流满面。 两人抱在一起,热泪盈眶。 “雍王殿下。”就在这时,一个颤抖的声音从白发之人喉咙里发出。 祁子煜抬眸看去,对着险些认不出来的白发人张了张嘴。 “牛将军,是你吗?”雍王的声音也在颤抖。 “是我啊,殿下,是我啊……” 牛闳扑了过来,跪在雍王脚下,涕泪交加。 祁子煜印象中,牛闳也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是个强壮的青年小伙子。 如今他脸上沟壑纵横,毫无光泽,就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祁子煜眸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一手扶住一人,将两人扶了起来。 大殿上朝臣们满是动容,就连皇帝,也没来由地一阵心酸。 牛闳也是当年跟着雍王前往边关的将领,在北雁关的时候,他主要负责保护后方粮草。 雍王当初被皇帝调回朝中,他手下部将却被留在了北雁关,几乎全在北雁关一战中战死。 “我以为你们已经……”流血不流泪的雍王,已是泣不成声。 不少朝臣都红了眼睛,他们中很多人没去过边关,没亲眼见过边关战场的残酷。 可今日,他们感受到了将士之间深厚的同袍之情。 司言走上前来,轻声开口:“二位将军,我们先说说北雁关的事情。” 李曜和牛闳连忙擦干眼泪,重新恢复自己的仪态。 李曜对着皇帝拱手道:“陛下,臣失态,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皇帝宽厚地说道,“你们既然还活着,怎么不回上京?” 李曜强忍住眸中泪水:“陛下,臣无时无刻不想回上京揭发辛丞相,如今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辛蕤的神色已是一片灰白,看得出来,今日司言蓄谋已久,就是要置他于死地。 李曜厉声控诉:“陛下,可悲臣的手臂不是在战场上失去的,而是在臣回上京的路上,被丞相派来的杀手砍断,臣掉落山崖,才勉强捡回一条命。” “丞相派杀手杀你?” 皇帝眸中震惊不已,五年前,辛蕤就已经如此猖狂了吗? “没错,陛下。” 李曜刀子一般的目光扫向辛蕤,只恨不能将辛蕤千刀万剐。 “当年北雁关被屠城时,城里有三百余人在凌少将军的带领下已经杀出重围,可没想到的是,除了追击的北芒国军,竟然还有一群数百人的黑衣杀手在等着我们,为的就是将我们全部灭口。” 李曜哽咽着说道,“凌少将军为了保护末将等人,死在了这些杀手手上。” 李曜口中的凌少将军,正是凌岳峰的长子,凌墨翰的亲哥哥凌墨染。 “更让人想象不到的是,这些黑衣杀手,竟然是丞相派来的人。” 大殿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朝臣们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凌大公子竟是死在了丞相手上? 辛蕤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北雁关守将,已经有些快绷不住了。 “你有何证据?”他今日一直在问这个问题。 李曜镇定地回道:“黑衣人为首之人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正是丞相的小儿子辛荣,我当年掉下山崖前,拼了命撕开他的蒙面巾,从他脖子上扯下了他的长命锁,上面刻着辛荣的名字。” 他从怀中拿出一块长命锁,在众臣面前亮出上面辛荣的名字。 古公公将长命锁呈上去,皇帝目光扫了一眼,面色阴沉。 辛蕤狡辩道:“这不是我儿子的长命锁,我儿子的长命锁一直在身上戴着,那长命锁还在。” 当年荣儿回来的时候,他就让人重新打造了他丢失的长命锁。 李曜冷笑一声:“辛丞相,重新打造一个长命锁并不难,但天下没有两块相同的玉,我手上还有从辛荣身上扯下的一块玉。” 李曜手中一块红色的玉佩露出时,辛蕤呼吸一窒。 他儿子当年没说自己带了这块玉,只说长命锁丢了。 这块玉,可不是普通的玉。 不等辛蕤开口,五王爷祁广安便惊奇地说道:“陛下,这不是当年陛下外出遇刺时,丞相府的小公子救驾有功,陛下赏赐给他的血玉吗?就是这块玉,本王记得可清楚了。” 皇帝默了一下,开口说道:“没错,是这块玉,朕也有印象。” 皇帝依稀还记得,那时候他夸辛荣年少有为,日后必会和他父亲一般,成为国之栋梁。 第186章 诛九族! 他们父子没有成为国之栋梁,反而成为了国之蛀虫。 这一刻,皇帝心头一片寒凉。 他再也不会因为顾忌信王,而放过辛蕤了。 辛蕤今日必死无疑。 看着皇帝眸中泛起的杀意,辛蕤哭丧着一张脸道:“陛下,我儿曾说过,这块玉掉了,没想到竟然被人捡到……” 辛蕤的声音越来越弱,似乎到了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了。 皇帝没有吭声,大殿上任何人都没有吭声。 朝议持续了整整一日,外面天色都已经黑了。 丞相一党的人,也知道他们完蛋了。 信王像只鸵鸟一般,将头埋得很低很低…… 所有人都清楚,一场腥风血雨,马上就要来临。 几位朝廷重臣的指控,铁证如山摆在面前,让辛蕤的狡辩显得如此渺小。 李曜身旁的牛闳开口:“陛下,当年北雁关的粮草被烧,也并不是北芒国军干的,而是丞相手下的人混入军中,烧掉了我军的粮草,当年若不是因为粮草不足,北雁关将士也不会陷入恐慌,也不会给了北芒国军可趁之机。” “你这是无稽之谈……” “陛下。”不等辛蕤说完,牛闳已经厉声打断他,“这是当时北雁关的周副将给我的信,周副将是丞相手下的人,他临死之前,亲自将这封信交给了我,要我找机会揭穿丞相所作所为。” 古公公将牛闳手中的一封信呈给皇帝,信纸已经旧了,泛着黄色。 皇帝打开一看,上面是辛蕤交代周副将勾结北芒国的具体事宜。 皇帝喉咙里涌出腥甜的味道,他曾经有多信任辛蕤,如今就觉得自己有多昏庸。 他真是一个昏君啊! 古公公看着皇帝手中的帕子上触目惊心的鲜血,一滴老泪忍不住掉落下来。 他不动声色给皇帝换了一条手帕,极力保持着镇定。 牛闳忍着眼泪说道:“当年那一战,臣手下所有的将士都死了,臣拼着一口气,苟活了下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揭发辛丞相通敌叛国之罪。 “臣见到周副将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辛丞相在信中对他承诺,只要他暗中将北芒国奸细放入城中,辛丞相便会兑现承诺,把他调回上京,并给他升官。 “讽刺的是,北芒国军在入关后,根本不顾及他,辛蕤的人更是找上门杀人灭口,杀了他全家。” “你胡说!”辛蕤狂怒道,“本相为什么要这么做?本相没有理由这么做啊!” “丞相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凌大将军战败,为了扳倒护国将军府。” 天地之间,好似静止了一般。 牛闳的话,在太极殿内久久回荡。 朝臣们低垂着头,周身笼罩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辛蕤的情绪,终于崩溃了。 “陛下,这些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今日有人联合污蔑本相之时出现?这根本就是一场针对老臣的阴谋啊。” 辛蕤冷冷盯着牛闳,“牛将军,是司言把你们接回上京的吧?” “没错,是司言大人。”牛闳挺起胸膛道,“若不是有幸遇到司言大人,我们又怎会有机会揭发手眼通天的丞相?” 他们手握证据,却根本不敢前来上京揭发,因为他们知道,来也是一个死。 如今,他们终于等到这个机会,该说的已经说了,就是死,也值了。 辛蕤仰天长叹:“陛下,您还不明白吗?这都是司言这妖女为了对付本相,捏造的事实啊!” “司言这妖女迷惑信王,搅乱朝堂啊!” “陛下,您千万慎重,不要听信司言啊……” 辛蕤不住控诉,将矛头转移到司言身上,甚至咆哮起来。 皇帝吭也没吭一声。 众人就像是看着一头困兽,在笼子里挣扎,却没有任何用处。 司正轩走入大殿,跪了下来。 “陛下,辛蕤通敌叛国已是事实,臣请陛下处置辛蕤。” 安王祁广安接着站了出来:“陛下,臣弟以为,辛蕤通敌叛国,当诛九族!” 贾仲淳也跟着开口:“陛下,辛蕤通敌叛国,当诛九族!” “诛九族!” “诛九族!” “诛九族!” 大宣的朝臣们纷纷表态,整个大殿将近三分之二的人,都跪了下来,请求皇帝诛辛蕤九族。 有部分朝臣,甚至是今日才转投向雍王。 他们只期望自己今日的态度,能够让雍王日后清算之时,对他们手下留情。 太极殿内回荡着“诛九族”的声音,不住刺激着辛蕤,也刺激着高位上的皇帝。 “哈哈哈!哈哈哈……”辛蕤忽然仰天大笑,“司正轩,你们赢了!” “哈哈哈!你们父女二人,不,你们爷三人,终于把本丞相扳倒了,你们可以掌控大宣朝堂了。” “真是可笑啊!雍王殿下日后将对一个女人言听计从,大宣的朝堂将被一个女人掌控,哈哈哈……” 辛蕤仿佛疯了一般,在朝堂上又哭又笑。 皇宫禁军冲上前来,将他按住,把他的嘴也堵了起来。 皇帝扶着龙椅,坐直了身子:“丞相辛蕤通敌叛国,剥去身上官服,打入天牢,明日午时,斩首示众!” 皇帝一字一顿,下达了旨意。 他干裂的唇角,流出一抹血迹,古公公连忙上前为他擦掉。 皇帝默然开口:“查抄丞相府,罚没丞相府所有财物充公,丞相府上男丁一律诛杀,女眷全部流放边关,暂不株连辛家其余人等。” “父皇!”信王痛哭流涕,“恳请父皇从轻处置。” 辛蕤的几个儿子,也就是信王的表兄表弟们,都是同他一起长大,关系亲如兄弟。 如今他们都被处死,他就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人了。 五王爷祁广安不禁看向信王:“信王殿下,陛下的处罚已经很轻了,通敌叛国之罪,本应是诛九族的大罪,陛下仁慈,没有赶尽杀绝,丞相应该知足了。” 信王眼中掉下泪水,抽泣声止也止不住。 皇帝目光扫过大殿,看向跪在地上的户部尚书:“邹学死罪,明日和丞相一起问斩,查抄邹家全部财产,没收充公,邹家所有人流放岭南。” “罪臣谢陛下隆恩。” 邹学眼中泪光闪闪,感激不尽地对皇帝叩头谢恩。 皇帝的目光转向了甄至年,雍王不禁站了出来。 “父皇,儿臣恳请父皇对甄至年从轻处置。” 皇帝看了雍王一眼,下旨道:“刑部侍郎甄至年,主动投案自首,供出丞相之罪,然伙同丞相严刑逼供太子和雍王,死罪难逃,将甄至年打入天牢,秋后问斩,甄家财产没收充公,甄家人全部遣散。” 甄至年叩头高呼:“罪臣甄至年,谢主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此案其余牵涉人员,由刑部尚书裴望杰严加审问,再定罪责。” 话音落下,皇帝轰然倒在了龙椅上。 第187章 雍王监国 “陛下!”众臣惊呼一声。 古公公连忙扶住皇帝:“快宣何御医,还有云崖神医。” 皇帝一把推开古公公,强忍着胸口疼痛坐起。 皇帝一字一顿,下达旨意:“即日起,雍王监国,代朕处理朝政。” “臣等遵旨。”文武百官齐齐跪下,齐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已然明白,丞相一党,是彻底垮了。 陛下让雍王监国,就意味着雍王日后将成为大宣继承大统之人。 “退朝。”皇帝咽下喉咙里的血,抬眸看向大殿,“司言和雍王留下。” “是,陛下。”司言和祁子煜上前,和古公公等内侍一起,将皇帝送回寝宫。 “噗……”刚到寝宫,皇帝再也忍不住,嘴里鲜血喷涌而出,满地血红触目惊心。 “父皇!”祁子煜痛呼一声。 “陛下!陛下……” 古公公低声呜咽,其余内侍吓得跪在地上,直掉眼泪。 司言命人前去接应云崖神医和何御医,同时让人关好皇帝寝宫的大门,不许任何人走漏风声。 此时,已经是晚上二更天了,皇帝寝宫灯火通明。 云崖神医和何御医双双前来为皇帝诊治,两人神色都是极其严肃。 云崖神医对皇帝施了银针,对司言道:“陛下怒血攻心,对身体损耗极大。” 司言点点头:“请前辈尽力为陛下调理身体。” 云崖神医神色凝重道:“陛下最好是能够静养一段时间,不然……” 从云崖神医摇头的神情,司言已经看出,皇帝的病情加重许多。 “司言……”皇帝迷迷糊糊中,叫着司言的名字,司言大步走过来。 “陛下?” 皇帝努力睁开眼,看着床边女子:“丞相势力不容小觑……朕之所以不……不动他,不只是因为信王,还因为他……” 皇帝说话很是费力,短短两句话,他已大喘着粗气。 司言接过皇帝的话道:“还因为丞相手上有关系,有势力,会举兵谋反,陛下放心,臣心里有数,一切都交给臣。” 皇帝曾经不想动丞相,如今不得不动的时候,已经不是那么好动了。 丞相府背后,牵扯了太多的人,太多的利益。 皇帝看着司言坚定的眼神,忽然觉得一阵心安。 这丫头既然能猜到丞相手下的人会谋反,那就必定有应对的法子。 司言轻声说道:“陛下可以放一万个心,只要有臣在,任何不安分的势力,都撼动不了我大宣江山。” 皇帝点了点头,他相信这丫头。 皇帝虚弱地看向一旁祁子煜:“煜儿……” “父皇……” 祁子煜眼里蓄满了泪水,跪着上前握住皇帝的手。 皇帝的手一片冰凉,祁子煜连忙让人往大殿里多加几个火炉。 皇帝紧紧抓着儿子的手道:“答应父皇,给信王一条生路,他毕竟是你的亲弟弟……” 皇帝也知道,大宣的未来只能交给雍王,连他也控制不了。 可按照雍王对陈王的狠辣,他绝不会放过信王。 “儿臣答应父皇。”祁子煜点头道。 “父皇要你发誓。”皇帝目光犀利看着祁子煜,五指几乎掐破祁子煜手上肌肤。 祁子煜缓缓竖起手指:“儿臣对天发誓,日后绝不伤害信王性命。” 皇帝的手颓然掉落下来,眼角不禁涌出泪水。 他长叹口气:“煜儿,父皇对不住你……” 话音落下,皇帝强撑着的身体软了下去。 云崖神医开好药方走过来,继续替皇帝施针。 “你们先回去吧,陛下这边,我和何御医会照看的。” 云崖神医看向司言,“放心,有我在,陛下暂时不会有事,只是不能再生气了。” 司言和祁子煜点点头,退出皇帝寝宫。 皇后和刘贤妃正匆匆往这边赶来,与司言和雍王正面对上。 自从刘贵人升为刘贤妃之后,皇帝对这位刘贤妃极为信任。 皇帝特意下旨,准许刘贤妃和皇后一起进入皇帝寝宫伺候。 “参见母后,参见贤妃娘娘。”祁子煜对二人行礼,司言也跟着一礼。 皇后的眼睛是红的,看得出来,她已经知道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 皇后强颜一笑,对祁子煜道:“煜儿,你如今奉旨监国,切要注意身体,不可太过劳累。” “儿臣知道了,母后。”祁子煜恭敬地回道。 皇后点了点头,嘴唇微张:“你如今代陛下处理朝政,你太子皇兄的事……” 祁子煜慎重开口:“母后,太子皇兄已经被证明是清白的,待近日丞相通敌叛国等事宜处理完毕,儿臣定会禀明父皇,请求父皇放了太子皇兄。” 皇后微微一顿,强忍住心头情绪:“好,母后知道了。” 雍王现在就能下令将太子放出来,却要等处理完丞相之事后禀明陛下? 皇后目送着祁子煜和司言离开,脸上笑意逐渐消失了。 她的皇儿,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包括他的太子之位。 五年的时间,朝堂局势已经大变,秦家势力已经衰弱,不会再有人支持太子了。 她可怜的儿子,竟是因为救他的父皇,被人污蔑,从而失去了一切,还被囚禁了整整五年。 这口气,她不能不出! 初春深夜,寒风吹拂着面颊。 司言和祁子煜一起出宫,四周宫灯摇晃,树影婆娑。 两人脚步无声,四周一片寂静。 司言轻声开口:“敢问雍王殿下,太子出来,殿下该当如何对待太子?” 祁子煜回眸看向司言:“阿言以为,我该当如何?” 司言缓缓说道:“太子虽然仁厚,但非治国之才,如今的大宣局势,他更是驾驭不住。” 皇帝今日没提太子之事,便是想交给雍王。 皇帝也清楚,太子的以后,由雍王说了算。 祁子煜神色柔和看向司言:“太子曾为英王,出来后仍为英王。” 他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雍王了,他一旦后退,他身后的所有人都要跟着掉入深渊。 他身上背负的,不再是雍王府,也不只是司徒府,而是整个大宣。 所以,未来的储君之位,他不会拱手相让。 哪怕这个人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太子。 司言莞尔一笑:“殿下英明。” 第188章 很荣幸能成为阿言的战友 祁子煜也不禁微微一笑,柔和的宫灯下,眼前女子美眸如月,美艳不可方物。 两人影子在灯光下拉长,微风吹拂着墨发,发出呜呜的声音。 两人经过长长的甬道,眼前呈现出厚重的朱雀大门。 祁子煜回想起那一日,他们踏入朱雀门,被陈王埋伏设计。 他和阿言此时走过的位置,便是那日陈王躺在血泊里的位置。 他本不是非杀陈王不可。 是陈王对阿言说:只要一有机会,本王还会杀了你。 陈王想杀他在这世上最在意的人? 做梦! 他可以允许陈王威胁他,羞辱他,可绝不允许陈王动阿言半根头发。 现在不行,日后也不行。 “阿言……”祁子煜的声音在夜风中轻轻响起,两人已经步入宫墙之下。 他们很快就要出宫了,司言的脚步越来越快,外面依稀可见停着几辆马车。 “嗯?”司言听到雍王喊她,不禁回过头来。 祁子煜张了张唇,嗓音沙哑:“好似有千言万语想对你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空气中安静了一瞬。 司言接过祁子煜话道:“王爷是不是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扳倒皇贵妃丞相一党?” 祁子煜点点头:“是啊,我是真的没想到。” 他们从边关回来到现在,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阿言竟然将皇贵妃丞相一党连根拔起。 这是他曾经想也不敢想的事情,阿言竟然做到了。 司言抬眸看着祁子煜:“王爷,这棵树是拔起来了,但埋在地底下的根还没有清除干净,他们错综复杂,隐藏至深,还需要我们好好清理。” “我明白,阿言。”祁子煜点点头,对司言道,“就等他们浮出水面,我们好一网打尽。” 祁子煜知道,只要信王还活着,他们便会寻找机会谋反。 “嗯。”司言应了一声,往外走去,“王爷,夜深了,我们先出去吧。” 祁子煜看着司言背影:“阿言,我想说的不是这些……” “王爷想说什么?”司言回眸看着祁子煜。 她眸光明亮犀利,好似一把光剑,能够穿透人心。 祁子煜迎着她的目光,半晌,才笑着开口:“阿言,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司言肃然问道。 祁子煜眸深似海,皙白病态的脸上满是笑意:“后悔让父皇解除我们的婚约。” 他藏不住了。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藏得很好,绝不会透露自己的心事。 可他越来越忘不了边关战场上,那个闯入他军帐扭转战局,如今又扭转朝局的女子。 司言没有说话。 少女眸色幽深,亮得可怕。 祁子煜轻笑着开口:“阿言,你这么好的女子,我不该放手的……” 司言不难发现祁子煜眼里隐藏的情愫,无论前世今生,司言都很清楚,她身边少不了优秀的男子。 她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实力,有着怎样的魄力。 “王爷,我身边曾经有很多战友,我们有着共同的国家,共同的信仰,我可以为救他们任何一个人而不惜自己的性命,但我只有一个爱人,他是燕龙弈。” 她是这般平静坦荡,毫无保留,说出燕龙弈的名字。 祁子煜被拒绝得很彻底,倒也并不意外,他本就没想过成功,只是有些话想借机说出来罢了。 他笑着开口:“阿言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司言轻轻回道:“从何时开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认定了他。” 话落,司言大步往外走去。 “我明白了,阿言。”祁子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清醒了很多,“很荣幸能成为阿言的战友。” 他知道,自己若是遇到危险,她也定会像救燕王一样,拼了命救他。 同样,他也会为她拼命。 “嗯。”司言点点头,神色柔和,“王爷代陛下监国,明日还要处斩丞相,定会很忙很累,王爷早点休息。” “好。”祁子煜微笑着回了一个字,两人已走出朱雀大门。 祁子煜没提送司言回去,过往的经验告诉他,他不会有机会。 宫门口不但停着司徒府的马车,雅月阁的马车,还有一辆黑色的马车。 都是等司言的。 一个月白的身影走上前来,是博雅,男子柔声开口:“这么晚了才出宫?饿了吧?我们回去吃饭。” “我今晚得去趟军营。”司言的目光从黑色马车上移开,看向眼前男子,“以后不用特意来接我,这么晚了,影响你休息……” “对我来说还早,我也睡不着。”博雅脸上带着笑意,“不是特意来的,是正好有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司言问。 博雅从袖中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你的小妹妹司茹,已经研制出可以让杀手身上隐形记号显现的药水了,只要将药水抹在隐形记号所在的位置即可。” “这丫头很有学医的天分。”司言微微一笑,从博雅手中接过瓷瓶,收了起来。 博雅抬眸看向司言:“今日朝堂上辛蕤被打入天牢后,上京城已有人蠢蠢欲动。” “嗯。”司言淡淡开口,“上京城的动乱,才刚刚开始。” 博雅点点头:“阿言放心,该盯着的人,我都让人盯着了。” “那就好,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 “我带了些吃的,你拿着在路上吃。”博雅从马车上拿出一个食盒,塞到司言手里。 今日从宫中出来的朝臣们,个个饿得前胸贴后背,街边买个大饼就吃了起来,这丫头也定然一天没吃东西。 博雅看了眼旁边停着的黑色马车,也不多说什么,很快离去。 司言提着沉甸甸的食盒,对司徒府马车夫交代了两句,往一旁黑色马车走去。 车帘掀开,一个黑色身影揽住司言的腰,将她圈入怀里,一股熟悉的幽兰般的清香飘入鼻翼。 昏暗的马车里,司言看不清男人脸上神色,但并不妨碍她将他压在马车上,吻他! “唔……阿言……”燕龙弈还未来得及说话,嘴唇已被堵住。 “去新兵营。”司言一边吻着,一边对马车外侍卫吩咐。 “是。”燕龙弈手下的云谈应了一声,马车快速行驶起来。 第189章 阿言,我的阿言 司言身体前倾,抱住燕龙弈脑袋,压着他宽阔的胸膛,在他温热的唇上狂吻。 燕龙弈背靠着一面车壁,眼前女子的火热,顷刻间将他点燃,跋山涉水的疲惫一扫而光。 他大手一捞,将司言抱坐在自己大腿上。 两人嘴唇轻轻分开,司言睁开双眸,仰头看着眼前男人。 燕龙弈额头上渗出微微的汗珠,完美无瑕的容颜,好似精工雕刻的上等白玉,墨发如缎垂落肩头,和司言柔软的长发交织在一起。 燕龙弈低头看着司言,嘴唇轻轻嚅动:“阿言……” 司言没有说话,抬手抚上燕龙弈嘴唇。 燕龙弈顺势吻住司言的手指,司言指尖一麻,忙收回手。 燕龙弈将她小手握住,十指相扣,滚烫的唇铺天盖地而来。 两人呼吸交融,不由自主地拥吻在一起。 司言双手勾住燕龙弈脖子,与他肆意纠缠在一起。 一个温柔缱绻的法式热吻,让马车里迅速升温,也让燕龙弈强大的自制力濒临崩溃。 燕龙弈将司言禁锢在怀里,狂热霸道的吻,带着攻城略地的气势。 司言紧抓着男人后背衣服,头颅微微仰起,露出让人难以抗拒的雪白天鹅颈。 燕龙弈大手握着司言领口,终究还是忍住了将她衣服撕碎的冲动。 这丫头一会儿还要去军中。 燕龙弈没想到的是,司言却在这时,解开了他腰间的玉带。 一只小手在他身上游走,燕龙弈身上的袍子从肩头滑落,露出男人极具张力的肌肤。 “阿言。”燕龙弈连忙抓住她乱动的小手。 司言已经扎入他怀里,在他宽阔的胸膛上画起了草莓。 “嗯……吼……”燕龙弈嗓音颤动,喉咙里压抑着低吼。 马车外的云谈,面红耳赤驾着马车…… 他家王爷这么霸气的人,怎么被压制得死死的啊? 哎!英雄难过美人关! 燕龙弈重新吻住司言嘴唇,一阵哭笑不得:“阿言,给我留点脸面……” 司言这才放开他。 燕龙弈粗喘着气,轻轻撩起女子脸颊上微湿的乱发,顺到她耳后:“阿言想我了?” “不想。” “我不信。”燕龙弈胸腔里发出愉悦的笑声,唇齿之间,满是女子的香甜。 司言领教到了这个男人的自制力,几乎把他身上衣服脱了,他还是稳得住。 算了,想吃他,不容易…… 燕龙弈大手搂着司言肩头,司言顺势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 “我睡会儿。” “嗯,睡吧。”燕龙弈抱着司言,捡起扔在一旁的大氅,将司言轻轻裹住。 马车辚辚,一路朝着城门驶去。 街道上四处都是官兵,马车一辆接着一辆,运送充公的财物。 今日丞相府被抄家,户部尚书邹府被抄家,刑部尚书甄府的财产被抄没,上京城护卫们要连夜把这三家抄完。 “干什么的?”忽然,一队官兵在马车前停下,厉声喝问道。 燕龙弈轻轻将司言腰间的令牌取下,从车窗往外一亮。 外面侍卫一见令牌,立马恭恭敬敬道:“原来是司言大人,小的有眼无珠,还请大人海涵。” 燕龙弈收起令牌,外面官兵让开路,马车继续往前驶去。 这个时候,上京城的城门早已关闭,今夜凌墨翰亲自守在这里。 凌墨翰下午从猎苑抓回当年给野兽下药的管事,晚上又去三家府邸抄家现场查看了一番。 此时他等在这里,是知道司言要出城去新兵营,他担心她路上不安全。 燕龙弈在马车上看到了凌墨翰,轻轻撩开帘子。 凌墨翰见到燕龙弈,不由一愣,他早就吩咐过守城的弟兄们,燕龙弈若是前来上京,定要告知于他。 没人发现燕龙弈,说明燕龙弈不是走正路进的城。 “她睡了。”燕龙弈开口。 凌墨翰目光冷锐扫过马车厢,只见司言躺在燕龙弈怀里,睡得正香。 凌墨翰目光盯着女子容颜,抬腿后退两步,对手下抬了抬手。 “放行。”左卫府护卫连忙让开一条路来。 云谈一甩马鞭,“驾”的一声,赶着马车驶出城去。 凌墨翰看着马车消失在夜色中,转身回了城。 这丫头功夫高绝,若不是自愿,燕龙弈不敢这般抱着她。 她是真的喜欢燕龙弈。 燕龙弈轻轻垂眸,眸光深邃看着眼前女子,有太多的男子为这丫头着迷了。 而他,何其幸运能得到她。 燕龙弈轻轻抚着司言散在他身上的头发,俯身吻在她发丝上。 燕龙弈看着她如画的脸庞,嘴唇嚅动:“阿言,我的阿言……” “叫我做什么?”司言猛然睁开双眼,黑曜石般的眼睛盯着眼前男人。 “吵到你了?”燕龙弈揉揉女孩儿头发,歉意地说道。 “没,我只是浅睡会儿,没真睡。”司言抬眸看向窗外,城外没有了灯光,路上很黑。 新兵营在城郊,距这儿还有一段距离。 “燕国的事情处理完了?”司言从燕龙弈怀里坐了出来,打开博雅给她的食盒。 食盒里饭菜冒着香味,也还冒着热气,这个食盒的材质不同于一般食盒,保温时间很长。 “处理完了。”燕龙弈帮着司言拿出碗筷,放在马车的小桌上。 小桌上点着一支蜡烛,烛光摇曳,映照着两人脸庞。 “你也吃。”司言刚刚都听到他肚子叫了,想来也没有吃饭。 “好。”燕龙弈看了看小桌上丰盛的饭菜,微微一笑。 两人安安静静吃着东西,马车里温暖而宁静,耳边只有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等两人吃得差不多了,燕龙弈才缓声开口:“阿言,我这次来大宣,给大宣带了份礼物。” “银子?”司言问道。 燕龙弈唇边露出一抹笑容:“我的阿言,怎么什么都知道?” 司言神色淡然:“今夜丞相府抄家,搜不出什么财物来了,我们从边关回来之前,丞相府的银子就已经运出上京了。 “辛蕤早就谋划着举兵造反,这些银子是他们准备招兵买马用的,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在定山关发现了大批银子。” 第190章 狡兔三窟 “阿言没猜错。”燕龙弈神色柔和看着眼前女子,“的确是在定山关发现了辛琦私藏的银子。” “那就对了,都是从丞相府运出去的。” 司言从边关回来的时候,就潜入过丞相府,发现偌大的丞相府竟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当然,不是丞相府真的没钱,而是丞相府的钱已经暗中转移出去了。 对辛蕤来说,他的侄子辛琦所在的定山关,就是一个招兵买马的好地方。 只是辛蕤没想到,定山关和燕国相接,燕龙弈一直盯着定山关。 燕龙弈缓缓开口:“我们在定山关总共发现了一千五百万两银子,他们应该已经用了一部分,定山关的兵马比以前多了将近三分之一。 “我用了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将这些银子运了出来,但由于数目太大,不好悄无声息地运到上京来,如今还放在燕国边境,现在雍王监国,代理朝政,只要派信得过的人去拿就好。” “嗯,多谢燕王。”司言握着燕龙弈的手,轻轻笑道。 这男人在定山关发现这么多银子,却没有运回燕国,足可见他对大宣的诚意。 也或者说,这是燕龙弈对她的心意。 “阿言,我们不是说好了?叫我龙弈。”燕龙弈轻笑着,温柔地开口。 “我爱叫什么叫什么。”司言压在燕龙弈身上,一副又要脱他衣服的架势。 “好好好,我的司言大人。”燕龙弈点了点司言鼻尖,凤眸之中满是宠溺。 昏黄的烛光下,两人轻轻靠在一起,空气中散发着甜蜜的气息。 燕龙弈揽着司言肩膀:“阿言,丞相的侄子辛琦弄丢了这批银子,却一直没敢告诉丞相,还下令手下人保守秘密。” “辛琦此人,不成气候。”司言评价道。 辛琦能够成为定山关守将,完全是靠着辛蕤的关系。 如今丞相府倒了,辛蕤被问斩,他这个定山关守将也就做到头了。 燕龙弈赞同地说道:“辛琦这几日疯了一般,在边关四处搜刮民脂民膏,似乎想把银子凑齐,弄得定山关的百姓怨声载道,对他很是不满。” 司言神色微凝:“皇帝这次处置丞相府,没牵连辛家其他支脉的人,因而暂时没法定辛琦的罪,不过,有你手上的银子,还有辛琦搜刮民脂民膏的罪证,我们也就可以动手了。” “我的人一直盯着辛琦,阿言要动手的话,跟我说一声就好。” 司言抬眸看着燕龙弈:“我丝毫不怀疑,燕王要是想拿下定山关的话,轻而易举。” “阿言知道我不会这么做。”燕龙弈笑着回道。 司言轻轻开口:“那辛琦的事情,就有劳燕王了。” “为阿言做事,乃是我的荣幸。”燕龙弈眼里满是宠溺。 司言轻轻撩开马车帘,看向外面夜色,微风轻轻吹进来,带着淡淡的寒意。 司言吹着冷风:“真正危险的是,辛蕤的小儿子辛荣,他半个月前就已经不在上京了,博雅的人也没能盯住。” 燕龙弈沉眸道:“丞相府的势力牵扯太多了,雅月阁就算再厉害,也有看不过来的时候。” “那辛荣和魏书一样利用了替身,导致博雅的人跟丢了。” 半个月前,上元节的时候,他们发现辛荣出了上京,后来又回来了,便没有在意。 结果回来的辛荣,根本不是真正的辛荣,凌墨翰抄家的时候,就会发现了。 燕龙弈默了一阵:“阿言,辛蕤狡兔三窟,应该不会只在定山关招兵买马。” “肯定不会。”司言断然道,“丞相府曾经贪污了不少赈灾银和军饷,还以权谋私,敛了不少钱财,丞相府定然还有更多的银子,运往别的地方了。” “可能和辛荣有关?”燕龙弈问道。 “嗯。”司言点点头,“辛蕤还有一个庶弟,在定州做官,两人关系极好,辛荣出京定是去找他这个叔叔了,他们一定会利用辛蕤和信王的身份,联合其他封地的诸侯王造反。” 辛蕤这些年来,除了把控朝堂之外,还在各个地方大肆发展势力。 这些地方势力,主要就是通过他这个庶弟来完成的。 雅月阁的人已经发现,辛蕤这个弟弟和各地诸侯王有着密切的联系,目的就是为了联合这些诸侯王造反。 燕龙弈目光轻轻看着司言:“阿言,我带了不少人秘密进入大宣,若是大宣出了乱子,他们都可以为阿言所用,燕国边境,还有五万兵马,随时可以出动。” “嗯,我知道了。”司言抬眸看着眼前男人,冷静地开口,“王爷先别动,大宣内乱,燕国最好不要参与进来。” 燕龙弈压低声音道:“如果大宣真的需要帮忙,就将燕国将士编入大宣军中,不让人知道是燕国军队,便不会有太多麻烦。” “你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司言对着男人微微一笑,“但事情还没到这个地步,需要燕国的时候,我不会跟你客气。” 司言现在才明白,这男人当初离开大宣,如今又来大宣的真正原因。 他回燕国不只是为了处理燕国国事,还为了搬救兵,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为她背后的后盾。 燕龙弈微微一笑:“我明白阿言的想法,大宣内部的矛盾,最好还是内部解决。” 司言神色坚定道:“我会以最小的代价,结束这场内斗。” 燕龙弈笑着看向司言,这丫头的大局和远见,永远让人佩服。 “驭!”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云谈的声音在车外响起:“王爷,到了。” 司言和燕龙弈走下马车,云栎连忙上前迎接。 “参见王爷,参见司言大人。”云栎乍然见到自家王爷,心里一阵惊喜。 “新兵们怎么样了?”司言问道。 “回大人,他们都睡了。”云栎这段时间被司言安排在新兵营,盯着五百新兵训练。 云栎见了他们的训练方式,大为惊讶,他让手下留在大宣的十二个弟兄跟着一起练。 司言却重新给他们制定了一份高级隐卫提升计划。 十二人一看到这份计划书,便开始了疯狂训练,这会儿还都在校场上练呢。 第191章 从今往后,你们便是阿言的人 燕龙弈跟着司言进入校场,十二个隐卫正大汗淋漓进行着近身搏斗训练。 他们所使用的搏斗技巧,一看便知是司言所教。 “王爷,大人。”隐卫们见到司言和燕龙弈,纷纷停下行礼。 “你们继续。”燕龙弈吩咐一句,隐卫们接着训练起来。 燕龙弈回过头来,笑着看向身旁女子:“阿言,你就不怕他们学了后带回燕国?” 司言回视着燕龙弈眼睛:“不就是为了让他们带回燕国?” 空气中微微一静,冷风吹拂着两人衣衫,无声摩挲。 燕龙弈张了张唇,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司言轻笑道:“王爷帮大宣找回一千多万两银子,就当是给他们交学费了。” 若是真正绝密的东西,司言见都不会让他们见到。 她既然教了,便是可以学走的。 燕龙弈心里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阿言教他们训练的时候,他都还没跟阿言说银子的事。 “不过,他们训练的这些都是高级技巧,训练强度和难度,都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王爷若是想用来大规模练兵,还得用普通新兵的训练方法。” 司言轻轻凑到燕龙弈耳边,“王爷想要什么,我便给王爷,包括我。” 燕龙弈看着司言眼里顽皮的笑意,却是笑不出来。 他喉咙滚动:“燕龙弈终此一生,绝不负阿言。” 燕龙弈深知,将这些搏斗技巧传给燕国军队,这丫头是万分信任他。 若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他真要将这丫头拉入怀里好好抱一抱。 听着燕龙弈坚定的承诺,司言缓声开口:“王爷,我司言的男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少女笑容明媚,“王爷若是负我,我便杀了王爷,燕国若是负了大宣,我便灭了燕国。” 云栎:…… 燕龙弈抬眸看着司言,他知道她有这样的本事,也知道她说到便能做到。 “永远不会。”他沙哑着嗓子,深邃的眼眸幽幽看着眼前女子。 燕龙弈长袖一拂,转身看向云栎等十二隐卫:“所有隐卫听令。” 隐卫们再次停止训练,瞬间上前,单膝跪地:“属下在。” “从今往后,你们便是阿言的人,她叫你们生,你们不得死,她要你们死,你们不得生,阿言之命令,大于本王命令,你们可不听本王命令,但不可不听阿言命令。” 燕龙弈低沉浑厚的声音,在寒夜的冷风中回荡。 “是,王爷。”云栎领命,转身对着司言郑重行礼,“属下参见新主人。” “属下参见新主人。”其余隐卫们跟着齐声道。 燕龙弈握着司言的手:“阿言,他们以后都是你的人了,永远跟在你身边,任你差遣。” “我知道了。”司言神色柔和,轻轻回了一句。 这个男人的心意她明白了,正好她手上也缺人手,司策司蛰还未完全训练出来,云栎等人还是很好用的。 司言看向云栎:“击晨鼓!把新兵们都叫起来。” 云栎二话不说,直接让人去击鼓。 燕龙弈不禁暗自一笑,云栎在阿言手下待着,连废话都变少了。 要是换了以前,他定要云云一番,说什么才子夜午时,新兵们刚睡下的话。 “咚咚咚!”震天的鼓声在校场上震响,打破了深夜的沉寂。 特训营里,雷奕杰翻身而起,对着同一营帐的人喊道:“起床!集合了!” 雷奕杰迅速穿戴完毕,第一个往校场上跑去。 秦柯穆连忙跟着起身,甄骏揉揉迷糊的眼睛,继续睡觉。 “甄骏,快起床!” 裴错从隔壁军帐里跑进来,揪着甄骏头发便将他扯下床。 甄骏满面阴沉,正要发怒,只听裴错大吼一声:“司言大人回来了。” 裴错吼完,赶紧一溜烟冲了出去。 甄骏听到司言二字,不禁浑身一个激灵,赶紧起床。 司言! 这女人简直就是阎罗王! 他这半月以来,能够活着,都已经是奇迹了。 等他下次见到父亲,他定要跟父亲说司言是怎么整他的。 五百新兵眨眼间集合完毕,司策、司蜇和司萱兄妹八人也在军中,且作为队长站在每队的前方。 “一、二、三、四……”校场上响起洪亮的报数声。 将士们哪怕刚刚醒来,也是打起了百分百的精神,大声报数。 司言将五百余人的军队分成了十个小队,司策司蛰司萱八人每人带一队,另外选出雷奕杰和彭察为剩下两队的队长。 彭察的父亲正是朱雀大门守将彭鹬,他这次加入新兵,是父亲让他到军中历练,从底层士兵做起。 彭察是在较量之中,最轻松接下司策十招的人之一。 他将门虎子的实力,司言第一眼便看出来了。 司策跑步上前,年轻血性的声音尽显男儿本色:“报告大人,特训营应到五百一十三人,实到五百一十二人,八队的甄……” “报告大人,我来晚了。”甄骏额头上满是冷汗,挺直脊背,目不斜视站在司言面前。 “归队。”司言目光扫过甄骏,淡淡道。 甄骏长舒了一口气,赶紧小跑着回到队伍中。 司言今日不知道哪根筋儿不对了,竟然没像往常一样罚他。 司策再次朗声道:“报告大人,特训营五百一十三人,全部集合完毕,请指示。” 司言对司策点点头,司策退了下去。 司言目光掠过校场:“今晚上,你们将进行野外训练和实战训练,全体人员到达目标地点,百野坡集合。 “你们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谁若是迟到,将会直接被淘汰,我说过,虽然你们已经进入了特训营,但能不能通过每一项训练,完成每一次任务,还得看你们的具体表现。” “是。”将士们热烈激昂,齐声高呼。 司言双手负在身后,沉声下令:“出发,百野坡,半个时辰后,我要在那里见到你们所有人。” 这话也就意味着,司言会和他们一起去。 百野坡是上京城北边的一座高坡,雷奕杰以前常去那里,站在坡顶,可以看到整个上京城的全貌。 雷奕杰隐隐感到,司言大人让他们去百野坡,不仅仅是野外训练那么简单。 第192章 上京城的灯火 燕龙弈默默跟在司言后面,看着她白日忙了一整天,晚上还要练兵,不禁有些心疼。 但他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陪着阿言。 燕龙弈几乎已经料到,明日一早,她还会赶回城内,处理朝中事情。 燕龙弈对云谈吩咐:“把马车改造成一张床。” “是,王爷。”云谈一听这话,便知道他家王爷是心疼司言大人了。 说实话,他也挺佩服司言大人。 司言在野外行进的速度,不是后面士兵跟得上的。 就连云栎等人,也只能勉强跟上。 司策、司蛰在后面带着大部队,一群人浩浩荡荡,在暗夜中前行。 今夜上京城极不平静,隐隐约约传出妇孺的哭闹声。 一夜之间,三大朝廷要员入狱,三大权臣家族陨落,整个上京城势力几乎被重新洗牌。 司言身影如同暗夜的幽灵,穿过一处处灌木丛和杂草,抵达百野坡坡顶。 少女站在高高的山坡上,冷风拂面,雪白锦袍随风而起。 她目光扫过灯火璀璨的上京城,眸中一片冷意。 往日宵禁,上京城后半夜几乎寂静无声。 而今日,夜色越深,上京城则越是喧嚣。 燕龙弈上前,与女子并肩而立:“阿言,上京城今夜颇不平静。” “嗯,这是大宣朝堂势力彻底洗牌前的阵痛,不可避免。” 司言对于一个国家的权势更迭,早已司空见惯。 这就像清理一个人身上的腐肉,刀子剜入伤口的时候,必会痛彻心扉。 只有等这块腐肉被清除干净,上了药,伤口慢慢愈合,才会重新长出新的血肉来。 燕龙弈轻轻握住司言的手:“真想替阿言分担一些。” “你已经替我分担了。”司言轻声回道。 “还不够,我想替阿言分担更多。” 司言捏了捏他的大手:“龙弈,其实我很享受今夜的时光,看着大宣的蛀虫被拔除,被清理,我很满足。” 燕龙弈轻轻揽住司言肩膀,与她一起看着上京城飞舞的灯火:“我也是。” “报告大人,雷奕杰到!” 两人谈话间,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雷奕杰是第一个到达坡顶的,而且速度遥遥领先。 他拼了命想追上司言,但很快就被甩在后面。 司言大人的实力,真是深不可测。 司言看着满头大汗的雷奕杰,不禁开口:“过来。” 雷奕杰走向司言,随着司言的目光往百野坡南面的上京城看去。 “说说看,今夜上京城的灯火如何?”司言问道。 雷奕杰本就聪明绝顶,加上平日里对上京城的事情也有了解,这会儿一见城中丞相府,户部尚书府等位置火把通明,便知上京城出了事。 雷奕杰大胆猜测:“大人,上京城灯火缭乱,想必是丞相府被查抄了?” “是。”司言点点头,“还有呢?” 雷奕杰盯着夜色分析道:“户部尚书邹府多半也难以幸免,刑部尚书甄府也有异动,不过动静小很多。” 司言瞅了雷奕杰一眼:“你知道不少。” 这小子封闭训练了大半月,还能把上京城局势猜个七七八八,很不简单。 雷奕杰根据自己平日里的了解,评价道:“不过,今晚上吏部尚书杨府毫无动静,看来吏部尚书杨有镰没牵扯进来。” 不等司言开口,雷奕杰又道,“大人,我认为应该密切关注吏部尚书杨有镰的动向,杨有镰背后有杨国公府,实力不输于丞相府。” 雷奕杰的这句话,不禁让司言刮目,这小子很有发展前途。 辛蕤在上京城发展了那么大的势力,光是官员任免,调换,就达到了上百人。 这中间若是不和负责文官任免的吏部尚书勾联,是很难做到的。 如今丞相府倒台,吏部尚书杨有镰却丝毫没被牵扯进来,和他背后杨国公府的势力脱不了关系。 不过,换血还需得一点点换,若是真把丞相府势力一锅端,大宣的朝堂中枢也就没人了。 他们眼下要做的,是把那些有异动的势力,先摆平了再说。 司言的眼神换了个地方:“还有呢,你看看哪里还有动静?” 雷奕杰默了一下,猛然抬头看向司言:“刑部,天牢。” 司言唇边露出一抹微笑:“没错,今夜最不平静的,会是刑部天牢。” “有人劫狱?”雷奕杰道。 “劫狱都是小的。”司言神色清冷,浑身散发出幽冷的气息。 “那就是纵火。”雷奕杰立即道。 司言没有说话,特训营的士兵们陆续到达百野坡顶。 山顶呼啦啦吹着风,寒夜如水,透着冰凉,将士们却是满身的汗。 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儿爬上山坡,谁也不想被淘汰。 这几日他们很辛苦,可以说,他们从小到大,从没这么累过。 可他们觉得很充实。 他们看到了自己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性,做到了很多从未做到过的事情,也看到了自己的潜力。 他们何其有幸,能跟着司言大人训练。 司策将士兵们集合完毕,前来报告司言,请求指示。 司言双手负在身后,缓缓走到众人面前:“你们都按时到达了百野坡,第一个任务,已经完成。” “第二个任务,是实战任务。”司言目光犀利,扫过山坡上还在喘着粗气的将士们,“会有生命危险。” 夜色中,将士们静静站立着,无数双明亮闪耀的眼睛看着司言。 司言指向上京城:“仔细记住上京城的灯火,一会儿你们将跟着我入城,今晚上你们的任务,是平息上京城的异动,让老百姓们能够睡个安稳觉。” 她放缓了语气,“这次任务的要求极简单,只要你们能够活着回来,便算完成了任务。” “是。”将士们异口同声道。 士兵们神情肃穆起来,一个个睁大眼睛看着上京城的灯火。 有看得懂的,有看不懂的…… 但无一例外,今夜上京城的灯火,永远地刻在了他们脑海里。 人群中,甄骏盯着城里通明的火把,红着双眼大喊道:“报告!” “出列!”司言淡淡开口。 “什么事?” 甄骏泪流满面,哽咽着开口:“我想告假,我想回家。” 第193章 刑部今晚会出事? 司言缓缓走到甄骏面前:“完成今晚上任务后,我给你两个时辰的假。” “大人……”甄骏泣不成声,一双泪眼汪汪望着司言,“我现在就想回家。” 他想回去见父亲母亲,他想回去看他们一眼。 “也可以。”司言神色凛冽,清冷的声音在夜风中回响,“你现在立马就可以离开特训营,但从此以后,也不用再回来了。” 甄骏心头一凉,司言这就是拒绝了。 这女人何其冷酷啊,连让他回家看一眼,都不同意…… 他的家很可能就要没了啊! 甄骏很想转头就走,可想到跟着司言训练,是父亲低声下气,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 甄骏的脚就像是被钉在了地面一般,一动也没法动。 “归队。”司言沉声下令。 甄骏耸动着肩膀转身,跑步进入队伍之中,夜色淹没了他的身影。 即便他回去,又有什么用呢? 他不过是一只蝼蚁,无法逆转上京城的局势,也无法救他的父亲…… 他什么时候,也能像司言一样,手握大权? 司言神情肃穆,看着山坡上的将士:“进城之前,你们将在这里进行庄严宣誓,誓词都已经背好了吗?” “背好了。”将士们齐声回道。 司言对着司策一挥手,司策走到最前方,带着所有将士一起面向灯火通明的上京。 将士们齐声高喊:“我宣誓:我将永远忠于大宣,永远忠于我的国,我将致力于维护四海安定,维护天下和平,我将不畏刀山,不惧火海,不惜生命护卫家国,护卫天下和平,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高高的百野坡上,回荡着特训营将士热烈激昂的声音。 这一刻,所有士兵都感到自己像是脱胎换骨一般,焕发了新生。 他们是大宣的将士,将用满腔热血,护卫自己的家国。 “出发!” 司言一声令下,将士们在司策的带领下,往上京而去。 燕龙弈也不禁深受感染,他好似也变成了特训营的一名战士,追逐在女子的身后。 将士们从已经封锁的北城门进入,司言手中令牌一亮,守城侍卫便打开了城门。 特训营的将士们看着前方引领他们的司言大人,心中没来由生出一股钦佩和自豪。 凌墨翰很快得到消息,前来和司言汇合。 他远远看着女子,不禁加快了脚步。 “怎么不好好休息一晚上?上京城治安有我盯着。” “我是来训练我的兵的。”司言迎着凌墨翰关切的目光,缓缓开口,“今晚他们进行实战训练,主要任务,就是护卫刑部。” 凌墨翰不禁微微一愣,这丫头是断定了刑部会出事? 凌墨翰沉着开口:“今晚上,安云公主几次三番去天牢探望辛蕤,都被裴大人给拦住了。” 安云公主为了见辛蕤一面,心思费尽。 她先是好言好语,希望重金收买裴望杰,而后又借着自己公主的身份,威逼利诱,最后甚至哭闹寻死。 不过,裴大人顶住了压力,没让安云公主见辛蕤。 “不奇怪,安云公主和辛蕤暗通曲款已久。” 雅月阁的人早就发现,安云公主经常偷偷前往丞相府,和丞相幽会。 安云公主的夫君是太尉蔡衍,不过,太尉一职基本上是个空职,蔡衍手上没有实权,太尉府也是依附于丞相府生存的。 蔡衍未必不知道安云公主的这些事,只是没有办法罢了。 “安云公主随后有什么动作?”司言问道。 “她本想进宫面圣,在宫门口被拦住了,后来,她去了信王府。” “嗯。”司言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博雅的人盯着信王府,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逃不过他们眼睛。 “阿言,还有一事,今日查抄丞相府的时候,没找到辛蕤的小儿子辛荣。” “他已经逃出上京了,以后应该还会再见面。” 凌墨翰看着司言心里有数,便没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匆匆来报:“不好了,凌将军,有叛贼进攻皇宫……” “我去看看。”凌墨翰眸色一沉,对身旁易江风道,“你跟着司言大人,保护好司言大人安危。” 司言对凌墨翰道:“你把人带走就行,我用不着人保护。” “不行。”凌墨翰以命令的语气道,“你的安危最重要。” 燕龙弈抬眸看了凌墨翰一眼,这全天下敢凶阿言的人,也就一个凌墨翰了。 凌墨翰心里有数,辛蕤今日是突然被下狱,丞相一党还不至于立马逼宫,眼下他们最重要的是救出辛蕤。 这时候有人攻打皇宫,只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 况且,皇宫守卫森严,也不是谁想拿下就能拿下的。 凌墨翰赶到宫门口的时候,仅有两三百黑衣人在进攻,朱雀大门守将彭鹬已经将他们射杀得所剩无几。 “怎么样,彭将军?”凌墨翰问道。 彭鹬在城楼上回道:“凌将军,问题不大,只是这些杀手来路不明,凌将军要派人好好调查一下。” “好,我知道了。”凌墨翰大手一挥,对着手下人吩咐,“务必抓几个活口。” 司言让司策等人分成十个小队,在刑部四周暗中潜伏,听从司策指挥,她独自前往刑部大牢。 裴望杰今夜一直守在刑部大牢门口,见到司言,忙迎上前来。 “臣参见司言大人。”裴望杰毕恭毕敬地给这位表妹行礼。 司言笑道:“裴大人客气了,还是叫我阿言就好。” “那不行。”裴望杰笑着看向表妹,“祖父特意交代了,在外面一定要称呼阿言大人,显得气派。” “哈哈哈……”司言也不禁笑起来,外祖是为了让大表哥给她撑面。 裴望杰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小时候那个乖巧可爱的表妹,如今竟成为大宣扭转乾坤的御前一品女官。 司言轻轻凑到裴望杰耳边:“大表哥,笑天妹妹在我军中,一切都好。” 裴望杰眼里一阵惊讶:“啊?笑天从军了?” 司言笑着开口:“大表哥回头转告外祖,表妹现在的名字叫做裴错。” 裴望杰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一点也不知道笑天这丫头从军的事情。 不过,他倒是有所耳闻,阿言这丫头在替陛下训练一支新兵。 司言微微一笑,没多说什么:“表哥,我进去看看辛蕤。” 裴望杰回过神来,连忙让人给司言带路。 第194章 安云公主很喜欢丞相嘛 今夜上京城灯火通明,刑部大牢里却是伸手不见五指。 狱卒点了一个火把,举在手上,为司言引路:“大人,这边请。” 一道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打破天牢里死一般的沉寂。 黑暗中,无数幽暗的眼睛盯着火把光芒下,缓步走来的白衣女子。 女子脸上倾国倾城的容貌,步履从容,走在充满血腥和死亡气息的刑部大牢,却好似天上的仙子。 辛蕤被关在天牢最里面,听到脚步声,立即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去。 见到来人,他眼里带着期望的目光幻灭了。 安云公主竟然还没来? 她堂堂长公主,皇帝的亲妹妹,连这刑部大牢都进不来吗? 和辛蕤依次挨着的,是户部尚书邹学,再然后是刑部侍郎甄至年。 三人各自沉默,未说一话。 忽然,甄至年看清前来的女子,拖着沉重的锁链起身,对着女子一拜。 “拜见司言大人。” 司言走到甄至年所在的牢门:“甄骏就在外面,负责保护刑部,甄大人可要见他?” 甄至年默了一下,展颜一笑:“不必了,大人。” 他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甄家人该遣散的已经遣散,该留下的,也安排好了住处。 如今骏儿能跟在司言大人身边,他已死而无憾。 邹学呆愣愣地看着司言,有些不明白他们为何会输给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子。 这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啊! 辛蕤则是双目血红盯着司言,五指紧抓着铁栏杆,脸上神色狠戾。 “司言!”辛蕤一阵咬牙切齿。 他苦心孤诣经营了几十年的辛家和大宣朝廷,竟然一夕之间,毁在了司正轩的女儿手上。 这女人,简直就是个妖女! 司言走到辛蕤面前,莞尔一笑:“丞相大人,还在等着你的安云公主前来救你吗?” “你!”辛蕤一阵语噎,随即,长袖一甩,“本丞相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辛蕤眼皮突突直跳,心头忽然涌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还是说,在等着魏书?” 辛蕤猛然怒目盯着司言,这个女人关于他们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 “可惜啊,你们的幕后军师魏先生,现在是自身难保,无暇顾及你们了。” 辛蕤面色又是一沉。 这女人不但让陛下通缉魏先生,还含沙射影提起魏先生和信王长得相似,这简直就是要置信王于死地。 辛蕤双拳紧握:“你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司言笑道:“我来玩儿玩儿啊,看看能不能抓住什么大鱼……” 辛蕤冷冷道:“这里没有什么鱼。” 忽然之间,外面响起一阵喊杀声,听这动静,似是有人劫狱。 辛蕤神色顿时紧张起来,司言莞尔一笑:“这不是来了?” 此时的刑部大牢门口,已是一片混乱。 安云公主在几次见辛蕤不成后,调动了自己手上所有势力,以及这些年来豢养在上京的杀手,杀到了刑部大牢。 “外面很热闹啊。”司言轻笑一声,“看来,安云公主很喜欢丞相大人嘛。” 辛蕤脸颊一阵颤动,胸口不住上下起伏。 他和安云公主一直是秘密来往,连他夫人都不知道,这司言竟然知道。 辛蕤两手抓着铁栏杆,竖起耳朵听着外面动静,目光紧盯着牢门口。 司言淡然开口:“丞相大人不用看了,你大可以放心,有我在,天王老子也不可能把你救出去。” 辛蕤嘴唇歪了歪,气闷着没吭声。 安云公主若是狠起来,他们也不是没有希望…… “啊——”刑部大牢外面响起一阵奇怪的惊呼声。 裴望杰想过会有人劫狱,会放火,可是没想到这些人会用毒。 眼看着刑部的侍卫们,被一群又一群冲上来的黑衣人撒了毒粉,药倒一片,他额头上不禁急出了冷汗。 “保护好司言大人。”易江风对着左卫府弟兄沉声下令。 左卫府护卫们不禁冲了上去,云栎也带着隐卫们杀上去。 这时,司徒府的司融带着云桥和司茹匆匆赶来。 云桥和司茹住在雍王府,为雍王调理身体,司融奉命把他们叫了过来。 司言大人说了,若是有人用毒,便要他们救人。 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用毒。 “捂住口鼻!”云桥见着漫天药粉,对众人说道。 司茹连忙查看倒下的人是中了什么毒,发现并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这毒效果只是把人迷晕过去。 “给我杀进去!救出丞相大人!”安云公主大喊一声。 她脸上蒙着黑色面纱,手上戴着黑色手套,一只手里抓着毒粉,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把剑。 她大声指挥着手下人冲进刑部大牢,云栎正在杀敌,见到安云公主剑锋一转,朝着安云公主杀过去。 云栎身后十二隐卫,也跟着杀了过去。 安云公主往后一退,身旁飞出十几个武功绝顶的杀手。 “走水了!走水了!”忽然之间,有人高声大喊。 众人抬眸一看,只见刑部府衙官员办公的地方,突然起了冲天的大火。 “救火!快救火” 裴望杰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竟然还是没能阻止住有人放火。 距离刑部不远的地方,司策看着刑部府衙起火,当机立断道:“阿蜇,你带两队人去帮着救火!” “是。”司蛰应了一声,立马带着两队人前去帮忙救火。 “这边也起火了。”忽然,有人指着另一方向喊道。 众人抬眸看去,雷奕杰眉头大皱:“这是安王府所在的位置。” 按理说,安王府守卫森严,没人能够放火才是,没想到安王府竟然被人盯上了。 司策沉声开口:“彭大哥,你带另两队人去安王府救火。” “是。”彭察当即带人赶往不远处的安王府。 司策继续说道:“阿萱,你带两队人去救中毒的人。” “好。”司萱提着剑,带着两队人马去帮着司茹和云桥救人。 司策最后看向雷奕杰:“雷大哥,我们带着剩余的四队人杀进刑部大牢。” “好。”雷奕杰点了点头,和司策一起,冲锋杀向刑部大牢。 此时,安云公主的人已经破开了牢门,杀了进去。 “丞相!我来了,我来救你了。” 安云公主让人高举着火把,一边往里走,一边大喊。 她今日聚集了两千余人,又是进攻皇宫,又是四处放火,为的就是把丞相给救出去。 “丞相!丞相!” 明灭不定的火把光芒下,安云公主见着最远处牢房里的辛蕤,一路小跑过来,让人撬开牢门口的锁。 安云公主通红着双眼冲进去,对着辛蕤又抱又亲,丝毫没看到不远处隐在夜色中的司言。 第195章 自投罗网 辛蕤推开安云公主,抹了抹脸上安云公主的口水:“司言在这儿。” 安云公主不禁一愣,顺着辛蕤视线看去,才发现站在暗处的司言。 “司言,你这个妖女!” 安云公主怒目瞪着对面女子,咬牙切齿道,“陛下真是着了你的魔了,竟然封你为一品女官,搅得我大宣鸡飞狗跳。” 司言缓步走到安云公主面前,浑身凛冽的气势散发开来。 “承蒙陛下厚爱,我定不遗余力,将所有作乱之人一网打尽。” “司言,你还想抓我?”安云公主冷笑一声,眼里布满了杀意。 “安云公主罔顾法纪,带人杀入刑部大牢劫狱,企图救出犯有通敌叛国之罪的丞相,按我大宣律例,安云公主也犯了同样的通敌叛国之罪。”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安云公主气得浑身发抖。 她脸上围着面纱,这女人竟然将她认了出来,那她就不得不杀人灭口了。 安云公主神色一厉,对手下护卫沉沉下令:“杀!给我杀了这妖女!” “不好!有人!” 不等黑衣人动作,天牢里一道冷光闪过,燕龙弈手持匕首,从黑衣人背后杀入。 黑衣人猛然回头,和燕龙弈交手,片刻之间,刑部大牢里惨叫连连。 安云公主一个愣神,司言上前抓住她肩膀。 安云公主正要朝着司言撒毒粉,司言长腿一踢,安云公主腿弯下来,半跪在地上。 司言扭住安云公主手腕,痛得她尖声大叫:“啊——” 安云公主五指张开,手中药粉洒落在地上。 天牢门口,司策和雷奕杰带着新兵们杀进来,云栎和云梳等人也跟着杀了进来。 司茹小小的身影窜到司言身边:“阿言姐姐,吃了这颗解毒丹,她这毒粉就不管用了。” 说话间,司茹已将一颗药丸喂到司言嘴边,司言吃了下去。 这是司茹自己配置的解毒丹,可以抵抗大部分的毒,可惜就是数量不多,她只配置了十几颗。 安云公主趁机想逃,司言拔出匕首,朝着安云公主大腿上一刺。 安云公主顿时惨叫起来:“啊!司言,你这贱……” 安云公主话未说完,周围寒光闪闪,几把剑同时对准了她心口。 安云公主喉咙被一柄利剑抵住,顿时没了声音。 另外一边,燕龙弈等人已将四周黑衣杀手解决完毕。 辛蕤不禁闭了闭眼,安云公主手上这两千人,算是白费了! 燕龙弈看着忽然冒出的浓烟,不由轻声提醒:“阿言,大火快烧过来了。” 司言也已经发现了浓烟:“先出去,带好朝廷重要钦犯。” 云栎和司策、雷奕杰立马打开牢门,将辛蕤、安云公主、邹学和甄至年等人带了出去。 “哒哒哒……”空气中传来一阵马蹄飞驰的声音。 刑部大牢门口,一队全副武装的甲士,正朝着这边飞奔而来。 众人抬眸看去,只见甲士为首之人是信王祁明哲。 祁明哲高坐在一匹棕红色骏马背上,手里握着剑,双目通红朝着刑部大牢杀来。 忽然,一匹黑马横冲直撞出现在大街上,挡在了信王面前。 信王的马被冲撞,不禁高高扬起前蹄,直立而起。 黑马上跳下一人,紧紧拽住信王马儿的马缰绳。 信王看着马下冲出来的人,不由眉头大皱:“杨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吏部尚书杨有镰对着信王拱手一礼,肃然开口:“信王殿下,刑部这边虽然出了乱子,但有司言大人和凌将军负责维持秩序,殿下就不必前来帮忙了。” 祁明哲抿了抿唇,两眼死死盯着对面司言。 他不是要来帮忙,而是要杀了这个祸乱天下的女人。 不等祁明哲开口,只听杨有镰高声对着四周道:“信王殿下见这边火起,因而带人前来帮忙灭火。” 话落,杨有镰转眸看向司言,“司言大人,你们这儿还需要人手吗?若是不需要的话,本官便保护信王殿下回府了?” “不需要。”司言冷冷回了一句。 “舅舅!”祁明哲看到司言身旁戴着镣铐的辛蕤,顿时就忍不住崩溃了。 他从小就依赖舅舅,是舅舅教导他,陪着他玩,练剑受了伤也是舅舅帮他上药。 如今,舅舅竟然被父皇处斩。 他的几个表兄弟已经在府中被凌墨翰诛杀了,他不想要舅舅死。 “殿下,听杨大人的话,快回去。”辛蕤神色严厉道。 信王是他们手上最后的筹码了,一定不能出事。 这些年来,他手上虽然沾满了血腥,可是从来没让信王沾过一点。 只要信王不出手,便任何事情都牵连不到他身上。 日后荣儿带兵杀回上京,信王还有大用! 杨有镰走上前来,对司言解释:“司言大人,辛蕤毕竟是信王殿下的亲娘舅,明日就要处斩,信王殿下性情中人,难掩悲痛,也是人之常情。” 司言目光幽幽,看着这位隐藏至深的吏部尚书。 “信王殿下身份尊贵,就不必亲自救火了,杨大人还是尽快护卫信王殿下回府,不然,作乱之人伤到信王殿下就不好了。” “那是。”杨有镰点点头,目光淡淡扫了一眼灰头土脸的安云公主。 “殿下,今早回府吧。”杨有镰一边说,一边不住地朝信王使眼色。 祁明哲心中不甘,满目阴沉盯了司言一眼,这才恨恨地离去。 杨有镰将祁明哲送回信王府,祁明哲再也忍不住,捂住脸痛哭起来。 杨有镰看着悲痛欲绝的信王,轻声安慰:“信王殿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殿下肩负重任,切不可感情用事。” “本王真是没用。” 祁明哲仰头看着杨有镰,泪眼一片模糊,“本王救不了母妃,也救不了舅舅,本王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意的人死在面前。” 杨有镰握住信王的手:“殿下,杨国公府会永远支持你,殿下只需要耐心等待,我们还有翻盘的机会。” 祁明哲止住了哭声:“杨大人此话当真?” 杨有镰点点头:“当真!信王殿下,沉住气,魏书先生还在,我们还没有输。” 祁明哲骤然想起,父皇已经下旨通缉魏书,他竟然藏在杨府么? 第196章 疯狂的安云公主 这一夜,安云公主放火烧刑部以及安王府,带人劫狱救丞相未遂,反被抓捕的事情轰动上京。 因牵扯到皇室长公主,裴望杰在刑部府衙大火被灭后,于翌日清早进宫面圣。 刑部大牢里的犯人,暂时安置到了左卫府大牢,由凌墨翰派人看管。 皇帝因着昏迷,被迫睡了一夜,精神好转了一些。 没想到裴望杰进宫,禀报了安云公主劫狱一事。 皇帝强撑着病体坐起:“安云公主如何会牵扯进来?” 裴望杰跪在皇帝床前,恭恭敬敬道:“回陛下,安云公主和丞相之间早有勾连,安云公主昨夜让人进攻皇宫,放火烧刑部府衙,以及安王府,总共涉及两千余人,还牵扯到几家上京城权贵。 “安云公主手下的人,光是被捕获的就有三百余人,安云公主更是亲自上阵,带人杀入刑部大牢,最终被司言大人擒获。” “此事当真?”皇帝满脸不敢置信,安云公主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她知不知道这是造反,还让人进攻皇宫? 她是不是疯了? 皇帝知道,安云公主年轻的时候是喜欢辛蕤,可自从她嫁人之后,已经二十余年,再也没和辛蕤有过瓜葛。 他实在没想到,安云公主竟会带着人劫狱? “陛下,此事千真万确。” 裴望杰镇定开口,“刑部的侍卫们亲眼所见,上京城护卫和左卫府护卫也皆在场,安云公主手下的人已经招供,陛下若是不信,可当面审问安云公主。” 裴望杰话音刚落,只听内侍前来禀报:“陛下,安王求见。” “让他进来。”皇帝沉声道。 安王祁广安灰头土脸地走进大殿,墨绿的锦袍上满是黑灰,袍角还被烧了一截。 他双眼充血,满脸疲惫,头发也没了一簇,看着像是被烧了。 “你这是怎么了?”皇帝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皇兄,安云公主让人烧了臣的府邸啊!” 安王痛心疾首地说道,“臣弟多年收藏,毁于一旦,臣弟让人抢救了一夜,才勉强灭了火,可是臣弟的那些宝贝,都没了,臣弟府上的奴仆,也被烧死了十余人。” 皇帝本来还想着会不会是司言和雍王借着辛蕤一事,牵连安云公主。 如今老五都找上门来了,那此事断然不会有假。 “把安云公主带上殿来。”皇帝胸口隐隐作疼。 昨日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他还未缓过神来,今日又出了安云公主这事。 皇帝默了一下,对内侍吩咐道:“宣司言和雍王也进宫。” 安云公主是和司言、雍王一起进宫的。 安云公主手上戴着铁镣铐,头发糟乱,脸上乌黑,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雍容华贵。 她凶狠地甩开左右侍卫,一瘸一拐着,走进大殿来。 她见了皇帝也不行礼,当殿指着司言大叫起来。 “皇兄!司言那妖女简直无法无天,她砍伤了我的腿啊,皇兄,你一定要惩罚司言,为我出这口恶气啊。” 她和皇兄可是同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 她是他的亲妹妹,她就不信他会帮着外人来处罚她? 司言上前一步,淡然开口:“启禀陛下,昨晚上混乱之中,臣为了阻止安云公主劫狱,不小心伤了安云公主的腿。” 安云公主尖声叫道:“皇兄,她根本不是不小心,她就是故意的。” 司言没有说话,神色冷沉站在一旁。 皇帝暗叹口气,目光阴沉看向安云公主:“你当真劫狱?” “我……”安云公主一阵语噎,她昨日是太冲动了些,可她也是走投无路了。 安云公主争辩道:“皇兄,我昨日不过是想见丞相一面,裴望杰几番阻拦……” “朕问你是不是劫狱?”皇帝厉声道。 “是,我是劫狱了。”安云公主像是疯了一般,摇晃着脑袋,张牙舞爪,“丞相是冤枉的,他对大宣忠心耿耿,根本不可能通敌叛国,他不过是想扶持信王,哪里就算得上通敌叛国?皇兄,你竟然要将他处斩,岂不是让天下人寒心?” 安王祁广安冷冷道:“辛蕤通敌叛国,证据确凿,若是不处斩,天下人才会寒心,你罔顾国法,纵火劫狱,也是罪大恶极。” “什么狗屁证据,不过是司正轩父女伪造的罢了!” 安云公主跪着上前,泪眼婆娑看着皇帝,“皇兄,你杀了辛蕤,司正轩父女便会把控朝政,这大宣的江山日后就是司家的了。” “住口!”皇帝怒喝一声,只气得浑身发抖,“你堂堂大宣长公主,竟然做出劫狱这样的事情,我皇家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皇兄,你是不是疯了?” 安云公主仰天大笑,“你不帮着我就算了,还听信司言父女二人的话?你昨日若是肯见我一面,我也不至于跑去劫狱。” 安云公主并不知道,她的皇兄因为气血攻心,昨晚上一晚上都没有醒来。 安云公主眼里只有辛蕤,为了辛蕤就像是个疯子。 皇帝深呼吸一口气:“就算朕不见你,你也不至于去劫狱……” “至于!”安云公主怒吼道,“辛蕤是我最爱的人,我一直就想嫁给他,是为了你,我才嫁给了蔡衍…… “难道你忘了?蔡衍那时候是当朝太尉,手握大权,如今蔡衍早已被你架空了,没有利用价值了,你便也不要我这个妹妹了?” 皇帝抖动着嘴唇,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这么说,你和辛蕤当真有不明不白的关系?” 安云公主满眼讽刺:“不明不白的关系?皇兄你说对了,我不但和他有不明不白的关系,我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辛蕤最喜欢的小儿子辛荣,便是我给他生的。” “你胡说!” 皇帝按住胸口,只觉得一阵头晕脑胀,他快被气死了。 “我没胡说。”安云公主厉声道,“我生下了他的儿子,让他抱回丞相府,说是他的外室生的,哈哈哈……” 大殿里气压降到了极点,众人耳边回荡着安云公主疯狂的笑声。 皇帝面色铁青,对着皇宫禁军沉沉下令:“长公主疯了,把长公主带下去。” “我没疯,皇兄,皇兄……”安云公主挣扎起来,“你不要被司言父女给迷惑了,你不要将我大宣祁氏江山拱手让人啊!” 几个皇宫禁军急速走上前来,连拖带拽,将安云公主带了下去。 皇帝愣愣地坐在床边,整个人像是傻了一般。 第197章 九族之内听候审问 大殿里一片寂静,众人谁也没有说话,安云公主歇斯底里的吼叫,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 皇帝抬眸看向司言,语气略显阴沉:“如今这大宣朝堂,已经完全掌控在你手中了。” 话落,皇帝似乎觉得不妥,又道,“朕的意思是说,有你和雍王在,朕可以高枕无忧了。” 皇帝已经清楚,雍正和司言几乎是一体,把大宣未来的江山交给雍王,也就是交给了司言。 大宣江山日后会怎么样,他还真不清楚…… 司言一听皇帝的话,便知道他把心中的怒火冲着自己了。 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司言对于皇帝的反应并也不意外。 皇帝本以为大宣上下一片祥和宁静,以为自己是个圣明贤能的君主。 司言的出现,彻底打破了他美好的幻想。 司言一步一步,让他认清现实,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无能的君主。 如今他宠信的丞相辛蕤被问斩,安云公主的丑事被揭开,那些他曾经以为的盛世太平,都像泡沫一般破碎了。 是司言戳碎了这些美好的泡沫。 “陛下,我们是清洗了大宣朝堂,拔除了祸国殃民的朝堂蛀虫。” 司言神情严肃,郑重开口,“可并不代表大宣已经掌控在我们手中,陛下昨日也说了,担心辛家背后的势力会谋逆。” 皇帝一觉醒来,似乎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也忘记了自己曾经有过的担忧。 皇帝默了一下,冷声道:“辛蕤已经被下狱了,午时一到就要问斩,辛家的男丁已经全部被诛杀,大宣朝堂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辛家如何还能掌控大宣?” 这话听着,就好像是在说司言把朝堂搅弄得天翻地覆。 众人都听出了皇帝语气中的怨气,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吭声。 司言恍若不觉,淡淡开口:“辛荣还活着,辛家这些年发展的势力还在,就算辛蕤死了,他们背后的势力依然虎视眈眈,上京城依然岌岌可危。” “谁?辛荣?”皇帝皱起眉头,辛荣没死吗? “嗯。”司言应了一声,加重语气,“也就是刚刚安云公主所说,他和辛蕤所生的儿子,昨晚丞相府抄家的时候,没发现辛荣。” 皇帝呼吸一沉,想到安云公主,不禁气不打一处来。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安云公主竟然早就和辛蕤厮混在一起,还生了个儿子。 “他又能翻起什么浪?”皇帝不以为然地道。 “陛下,这次抄家,丞相府并没有搜出什么值钱的财物。” “不可能,朕曾赏赐过辛蕤不少金银,辛家的库房应该挺丰厚的。” 祁子煜不禁开口:“父皇,凌将军昨夜已经上报儿臣,丞相府确实没查抄出什么东西,丞相府的库房空空如也。” “绝不可能!”皇帝赏赐了辛蕤多少银子,他心里有数。 光是他赏赐的那些财物,就够辛家吃几辈子的了。 司言肃然开口:“陛下,燕王在定山关发现了一千五百万两银子,还发现辛琦在定山关暗中招兵买马。” 皇帝不禁愣住,他抖动着嘴唇,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辛琦想造反?” “陛下,是丞相势力要造反,辛琦只是丞相府几股势力中的一股,丞相这些年来,不但在朝堂上,还在地方也发展了庞大的势力,我们不可不防。” 皇帝顿时清醒了许多,对司言的怒气也消散了。 “我们现在该当如何?”皇帝问道。 “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很多,陛下昨日下旨,不得株连辛家其他支脉,可是辛家的其他势力,正好就是通过辛家其他支脉的人发展的。” “告诉朕,具体该怎么做?”皇帝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愁眉紧锁看着司言。 司言放缓了语气:“陛下应当先派人去定山关,卸了辛琦的兵权,辛琦此人不成气候,陛下只需派一得力之人,便可不费一兵一卒,收缴辛琦手中的兵权,同时将辛琦原本统管的两万人马,连同他新招的兵马一起接管。” 这一招皇帝很熟悉,当初雍王在边关的时候,丞相一党的人,就力劝他派陈王去接管雍王的军队。 只是陈王不成材,没斗过雍王,最终灰溜溜地回来了。 “派谁去?”皇帝问道。 司言对皇帝拱手一礼:“陛下心中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臣以为凌岳峰大将军是个不错的人选。” “行,就派他去。”皇帝默了一下,很快就同意了。 凌岳峰的本事,他还是信得过的。 北雁关一战,若不是有人通敌叛国,凌岳峰也不至于败了,是该给凌岳峰一个新的机会了。 皇帝说罢,立即就让人拟旨通知凌岳峰去定山关。 “其次,陛下当颁布圣旨通告天下,丞相辛蕤通敌叛国,犯下滔天大罪,凡是和丞相府有来往之九族内亲属,皆是犯罪之身,需押送上京听候刑部审问,待刑部确认与辛蕤无勾连之后,经过陛下赦免,才能重获自由。 “陛下还应下令地方官府,捉拿辛家九族之内相关人等,并郑告各地的诸侯封王,不可与辛家逆贼联系,否则,视同造反。” “通告诸侯王?有必要吗?”皇帝皱眉问道。 这些诸侯王早就被他整歇菜了,还会和辛家的势力联合起来? “辛蕤的庶弟辛晖,五年前便在定州做知府,定州南来北往,四通八达,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辛蕤当初把自己的庶弟送到这里做官,就是为了给自己留后路,这些年来,辛晖一直与各路诸侯王保持着密切联系。” 皇帝额头上不禁满是冷汗,他目光犀利盯着司言:“你是怎么得知这些消息的?” “陛下,臣有江湖渠道。”司言淡然道,“陛下可知道博家?” “哪个博家?”皇帝问道。 “就是帮助我大宣高祖帝建国的富商博山大人的家族,这些消息便是他的后人告诉臣的。” “朕有印象。”皇帝知道这个博家,没有他们的帮助,可能就没有大宣。 “若是有机会,臣可为陛下引见博家第十五代家主博雅。” “好,好好。”皇帝点点头,对司言道,“朕一会儿就下旨,让地方州府将辛家九族内的人,送到上京听候审问。” 第198章 皇帝亲自监斩 皇帝虽然昏庸,但对于有人谋逆造反一事,还是相当敏感。 他一听司言提到辛蕤的人招兵买马,就警惕起来。 司言借着这个话题,再次提及安云公主:“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安云公主?” 安王祁广安立马说道:“皇兄,安云公主豢养杀手,谋逆造反,大逆不道,十恶不赦,此罪当诛!” 皇帝沉默着没说话。 安云公主毕竟是他的亲妹妹,要处死自己的亲人不容易。 老皇帝闭了闭眼,抬眸看向安王:“老五,看在朕的面上,给她一条生路吧。” 安王接收到皇帝眼神,轻轻垂下眼帘:“是。” 皇帝叹息着说道:“你烧毁的府邸,朕让人给你重建便是,你想要什么珍宝,朕让人再给你找。” “皇兄,臣弟不要别的,就要安云公主府上的那些就够了。”安王爷气怒地说道。 他最痛心的,就是没了自己的那些画。 他年轻时候画了好多阿骊的画,全部在大火中烧毁了。 “罢了!”皇帝长叹口气,“传朕旨意,查抄蔡府,将收缴来的财物,统统赔偿给安王,安云公主贬为庶人,蔡衍废除太尉一职,允其告老还乡。” 安云公主当初嫁给蔡衍,直接住到了蔡衍府上。 如今蔡衍早已没有用处,安云公主牵连进丞相一案,蔡衍按理说得株连。 皇帝准他告老还乡,也就是想放安云公主一条生路。 众人都觉得皇帝对安云公主太过宽容。 司言缓缓开口:“陛下,昨晚上动静着实不小,不但上京城权贵们都知道了,连许多住在城里的百姓也知道了,若是不严加处置安云公主,恐有损陛下威严,难服人心。 “再者,若是谋逆造反之人的代价如此之小,日后若是有人效仿,动不动就进攻皇宫,火烧官邸那还了得?” 皇帝默了一下,沉声开口:“那就再加一条,安云公主贬为庶人之后,永世不得回京。” 话落,皇帝补充道,“就这样,这事儿谁也不许再提了。” 司言想让他处死安云公主,那是不可能的。 安云公主毕竟是他的亲妹妹。 司言知道事情落定,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她神色肃然道:“陛下,如何处置安云公主,倒是次要的,昨晚上京城一片混乱,虽然凌墨翰和封屿将军极力维护上京城治安,但四处都是危机,人手显然不足。 “为保上京城安定,护陛下安危,臣以为,陛下当下旨调动京畿大营入城,协助上京城护卫和左卫府护卫维护治安。” “准了。”皇帝爽快地应道。 他最近也觉得上京城颇不平静,连宫中都是人心惶惶,就更别说外面了。 “陛下身体抱恙,京畿大营军队的指挥权,可暂时交给信得过的人,等这阵乱子过了,再收回来。” 京畿大营的指挥权,一直都是握在皇帝手上。 司言的提议,让皇帝陷入沉默。 “朕会下旨,让京畿大营第一营的侯将军,听候雍王命令。” 京畿大营一共是三个营,是皇帝手上最大的底牌,要他完全交出去,肯定不可能。 他能交出第一营,司言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雍王曾说过,第三营路将军,已经在雍王掌控之中,这相当于他们已经掌控了两个营。 忽然,司言又破天荒地道:“陛下,如今朝堂大乱,陛下身体抱恙,当早立太子,以稳定人心。” 皇帝猛然抬眸看向司言,司言脊背挺直,浑身正气,面不改色。 皇帝神色冷厉道:“这事儿先不急。” 雍王和司言已经掌控了朝堂大权,若是再立雍王为太子,他这个皇帝,怕是很快就要成为太上皇了。 就在这时,裴望杰插了一句嘴:“陛下,午时快到了,请问陛下,由何人负责监斩丞相和户部尚书?” 陛下只说今日处斩辛蕤,却没说何人监斩。 如果陛下没有旨意的话,这件事一般就由他这个刑部尚书代劳了。 “朕亲自监斩。” 皇帝扔下一句话,从床上起身,招呼古公公给他更衣。 众人不禁一阵意外,安王祁广安连忙劝道:“皇兄,您身体不适,恐怕……” 皇帝打断安王:“辛蕤是朕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今,朕要亲自送他一程。” 司言也不禁开口劝:“陛下,您龙体欠安,监斩现场乃是血腥之地,确实不宜前去。” “朕意已决。”皇帝断然道。 “父皇……” “好了。”皇帝打断正要说话的雍王,对着几人摆摆手,“你们先退下吧,赶紧去安排,朕一会儿就到。” 众人不好再说什么,纷纷退了下去。 皇帝要在这个时候出宫监斩辛蕤,还真得好好安排一下。 如今雍王虽然已经监国,但还不是太子。 若是皇帝这时候出事,信王便会和雍王公然争夺皇位。 隐在暗处的丞相一党,便会堂而皇之地跳出来拥护信王,大宣便会掀起一场真正的腥风血雨。 皇帝还得坚持一段时间,坚持到他们彻底查清信王的身份,并收集齐所有的证据。 几人刚走出皇帝寝宫,司言便对祁子煜道:“雍王,立即让人调动京畿大营的军队,一营入城维护城内秩序,二营、三营在城门外扎营,随时听候命令。” “好,阿言。”雍王立即让人出宫,通知左杭去传令。 司言对门口内侍道:“即刻通知皇宫禁军,上京城护卫统领封屿和左卫府将军凌墨翰,告知陛下要亲自监斩之事。” 内侍应了声“是”,连忙去办。 皇帝洗漱完毕,穿戴妥当,又喝了一碗药,乘着御车出了皇宫。 皇帝掀开车帘,天空中太阳明晃晃的照在身上,让他觉得很舒服。 皇帝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出过皇宫了,上一次他出宫,还是在深夜,去雍王府查看雍王的病。 皇帝已经料到,今日丞相和户部尚书同时被问斩,定会极为热闹。 可他没想到会是万人空巷的场面,他更没想到,大街上百姓们对丞相的咒骂声不绝于耳。 百姓们提着一筐一筐的小石子和烂菜叶,人挤人地堵在大街上。 皇帝在甘厉和韩虎等禁军的护卫下,来到菜市口刑场,百姓们早已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封屿调动了大量上京城护卫,才勉强清理出一条路来。 司言和雍王跟在皇帝身边,沿途百姓见了,不禁跪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对着百姓们挥手示意,一时之间,心中百味杂陈。 这条路上满是掉落的小石子,烂菜叶,破碎的鸡蛋,还有血迹…… 皇帝可以想象,有多少人手中的石子砸向了曾经威风凛凛的大宣丞相。 第199章 刑场爆发大乱 当皇帝穿过汹涌的人潮,终于抵达刑场,见到戴着枷锁和镣铐,跪在地上的辛蕤,他几乎已经认不出来。 辛蕤的头发,一夜之间变成了银白,乱糟糟地顶在头上。 头皮被人撕下来一块,血淋淋的。 他浑身散发着恶臭,有人朝他泼了粪,身上挂着鸡蛋的黏液,发霉的烂菜叶,甚至还有鸡血…… “天杀的卖国贼!狗贼!” 百姓们手中的鸡蛋和石头,伴随着咒骂声,一齐招呼向辛蕤。 “辛蕤通敌叛国,死有余辜!” “打死这狗贼!” 百姓们一阵群情激愤,不住挥动着手臂,捡起石子朝刑场上辛蕤砸去。 “肃静!肃静!” 上京城护卫统领封屿游走在刑场边缘,再次对着百姓们喊道。 皇帝在离辛蕤几步之远停下脚步,辛蕤猛然抬头,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皇帝居然来了,那他活下来的希望就更大了。 “陛下,您是来救我的吗?”辛蕤目露精光,两眼盯着皇帝。 “你犯了通敌叛国的死罪,朕前来亲自监斩。”皇帝淡淡说出一句话。 四周的百姓们一听皇帝亲自监斩,不由大为振奋。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姓们纷纷跪下,对着皇帝一阵磕头大拜。 “吾皇圣明!” “吾皇千秋万代,大宣永垂不朽!”人群之中,有人振臂高呼,四周百姓齐齐跟着大喊。 一时之间,刑场四周全是百姓震耳欲聋的喊声。 皇帝笑着对百姓们挥手致意,心中却是一阵惭愧。 他原本是想来看看,司言和雍王会不会借机拉拢民心。 同时,也看看百姓们对他处斩辛蕤,是什么样的态度。 没想到,大宣百姓人人恨不能剐了辛蕤。 午时三刻马上就要到了,裴望杰迎上前来,恭恭敬敬对皇帝道:“陛下,请您上座。” 皇帝点点头,缓缓走到监斩官的位置坐下。 今日的太阳一片热烈,万里晴空,碧蓝的天。 司正轩得知皇帝亲自监斩,不由匆匆赶来:“臣参见陛下。” “司徒大人一同坐下吧。”皇帝嗓音苍凉,一瞬之间好似老了许多。 司正轩坐在皇帝身边,眼看着人群中暗流涌动,危机重重,便知今日不会平静。 就在这时,凌墨翰迅速赶到司言身旁,低声道:“阿言,今日定然还有人动手。” “来者不拒,全部一网打尽。”司言道。 “我是担心陛下安危……”凌墨翰负责维护上京城治安,最近已经倍感压力。 今日若是再有人劫刑场,定会将矛头对准皇帝,他们很有可能抓到皇帝,进行威胁。 皇帝又是临时决定前来,菜市口四周环境杂乱,凌墨翰有些不放心。 司言眼里露出赞赏的目光,这男人考虑得很周到。 “京畿大营第一营的两万人马已经入城,一会儿应该就到了,你带着左卫府的人,全力负责保护陛下便是,还有我父亲在,问题不大。” 司言一出宫,就让人去通知她父亲了。 皇帝信任的人不多,她父亲算得上一个。 “司伯伯能行吗?” 凌墨翰知道司正轩会武,但是不知道司正轩的武功有多高强。 “行不行的,试试就知道了。” 凌墨翰:…… 这种事儿还能试试的? 看着凌墨翰满头黑线,司言不禁开口:“放心吧,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凌墨翰站在刑台上,看了眼人群中默然而立的黑袍燕龙弈,以及另外一边人群中的白袍博雅,反正这丫头有人保护,他也就放心了。 “陛下,时辰到了。”裴望杰在皇帝身边说道。 “准备行刑吧。”皇帝吩咐道。 辛蕤的荣华富贵是他给的,如今,也是由他亲手收回,连同辛蕤的命。 几十年的相处,皇帝要说不伤心,那是假的。 可看着百姓们对辛蕤这般仇视的态度,看着百姓们对辛蕤问斩拍手叫好,皇帝便也觉得,辛蕤该死。 “准备行刑!” 裴望杰对着众人高呼一声,红衣刽子手赤膊走上前来。 侍卫去掉辛蕤身上的枷锁,将他头按在了木墩上。 皇帝手中的令牌扔了出去,目光紧盯着刽子手手中的刀,呼吸忽然急促起来,辛蕤就要这样死了吗? 是不是辛蕤死了,他所有的耻辱和昏庸,就可以被洗刷干净了? “动手。”忽然,伴随着人群中一声怒喝,十几个衣着各异的人,喊杀着冲过护卫的防线,跳上刑台。 “有人劫刑场!”裴望杰大喊一声,慌忙拔出剑来,回身护着皇帝。 人群中忽然涌出手持匕首的杀手,四处挥砍。 “啊!杀人了!”百姓们四散惊叫,上京城护卫冲了上来。 “保护陛下!”司正轩立即护在皇帝面前。 皇宫禁军统领甘厉带兵保护皇帝,副统领韩虎则挥剑朝着劫刑场的人杀去。 眨眼之间,刑场上的红衣刽子手已被人砍倒在地。 “砰砰!”随着几声爆炸,有人往刑台上扔了几颗烟幕弹。 刹那间,刑场上白烟滚滚,众人眼前一阵模糊。 骤然之间,人群中又冲出一群衣着各异的人,对着四周就是一阵乱砍乱杀。 百姓们尖叫着,四散逃窜。 四周巷子里,房顶上,不住地冲出黑衣人,顷刻之间,将整个刑台围了起来。 皇帝满目震惊,他第一次经历这种场景,不禁满头冷汗。 “杀了狗皇帝,冲出去!”辛蕤被人救起,指着皇帝大喊道。 皇帝还未立雍王为太子,若是现在死了,他们便可以拥戴信王,光明正大地和雍王争夺皇位。 信王身世的秘密,也将会随着皇帝的死,烟消云散。 皇帝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听着辛蕤张狂无比地叫他狗皇帝。 “杀啊!杀了狗皇帝!”辛蕤周围的黑衣人大喊一声,朝着皇帝冲去。 黑衣人分工极其有序,一群人负责刺杀皇帝,一群人负责营救辛蕤逃走。 户部尚书邹学没人管,在混乱中被人抹了脖子。 四周的黑衣人源源不断杀上前来,封屿惊讶地发现,上京城护卫队中竟然有人反叛。 他们穿着盔甲,当场就和平日里朝夕相处的弟兄们厮杀起来。 甘厉和韩虎也发现,皇宫禁军中有人竟然调转头来,和他们拼杀在一起。 众人眼看着官兵们互相残杀,一时大为惊讶,这辛蕤的人,都渗透到上京护卫和皇宫禁军中了啊! 第200章 后悔! 当皇帝看到皇宫禁军和上京城护卫中有人朝他冲杀过来,身上不禁涌出滔天怒气。 好一个辛蕤!竟然早就预谋篡权夺位了! “保护陛下!”司言手持长剑,跳到司正轩和皇帝面前。 她白衣墨发,如同天神降临,一手一个黑衣人,将冲上来的叛贼斩杀在地上。 燕龙弈和云栎等护卫也杀了上来,和司言一起,形成一道坚固的防线。 “凌墨翰,护卫陛下离开。”司言冲着一旁厮杀的凌墨翰大喊一声。 凌墨翰忙带着左卫府的人,保护皇帝撤退。 司言对身旁杀上来的少年道:“阿策,阿蜇,你们带着新兵,跟着凌将军一起保护陛下。” “是。”司策和司策齐声应道。 “陛下,眼下上京混乱,禁军出了乱子,宫中情况不明,不如先到司徒府暂避危机?” 司正轩一边带着皇帝撤退,一边征求皇帝的意见。 “行,就按司徒说的办。”皇帝紧咬牙关,面色铁青道。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上京的局面竟会到如今的地步。 若不是昨日司言突然发难,一步步揪出辛蕤通敌叛国之罪,只怕他最终会被辛蕤的人砍死在宫中。 辛蕤狼子野心啊! 祁子煜调来京畿大营的人,一半人负责杀敌,另一半的人负责保护皇帝。 京畿大营的人一出动,刑场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雍王手下血影门的人也暗中出动,跟着斩杀黑衣人。 羽涅紧紧保护在祁子煜身边,寸步不离,黑衣人被诛杀的诛杀,逃跑的逃跑。 祁子煜带着人在城内四处处置作乱的叛贼,皇宫禁军和上京城护卫队已经牵扯进来数百人。 祁子煜沉声下令:“甘厉将军,韩虎将军,你们二人负责处置禁军之中的叛徒。” 借着今日这个机会,正好将辛蕤在上京的所有势力全部拔除。 “是。”两人齐声领命。 “封屿将军。”凌墨翰转向另一侧的上京城护卫统领。 “末将在。”封屿抱拳道。 祁子煜肃然开口:“你负责处置上京护卫队中的逆贼。” “是。”封屿领命。 “三位将军,若有什么特殊情况,立即禀报于我。” 祁子煜吩咐完毕,众人立即行动起来。 祁子煜惊讶的发现,皇宫禁军和上京城护卫队里都有叛贼,唯有凌墨翰的左卫府,竟是无一人反叛。 凌墨翰护卫着皇帝,往司徒府撤退,来路不明的黑衣杀手数不胜数。 皇帝活了一把年纪,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大逃亡。 司正轩紧跟在皇帝身边,贴身护卫皇帝,皇帝长叹口气,心中后悔不迭。 这些年来,他该多听司正轩的话啊,而不是听辛家姐弟的。 一路上刀光剑影,危险重重,皇帝还是在凌墨翰和司正轩的保护下,顺利退到了司徒府。 “陛下受惊了。”司正轩引着皇帝进了司徒府大门。 皇帝只觉得司徒府冷冷清清的,没几个人,却有一种特别的宁静。 凌墨翰带人在门外保护,司策、司蛰也带着新兵们在外面护卫。 “来人,给陛下看茶。”司正轩话音落下,蓝姨很快端着茶上来了。 蓝姨目光迅速看了司正轩一眼,见他只是衣服被划破了一道口子,并无大碍,不由得放下心来。 司正轩陪着皇帝说话:“陛下,您先歇息一会儿,雍王和言儿定会处置好上京城的叛乱。” 皇帝惊魂未定,惨白着一张脸点点头:“好,好,都交给他们了。” 皇帝心中和平安宁的美梦,彻底被粉碎了。 他现在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昏庸…… 这些年来,若不是司正轩以一人之力和辛家对抗,只怕现在,整个大宣都是辛家的了。 就在这时,司徒府门口又冲来一批黑衣人。 凌墨翰一声令下,易江风就带着侍卫们冲杀出去。 皇帝在里面听到激烈的喊杀声,也不禁心惊肉跳。 司正轩宽慰道:“陛下,您放心,微臣的司徒府有暗哨,虽不敢说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但外面杀手是杀不进来的。” “当真?”皇帝四处看了看,倒没发现哪里有暗哨。 “当真,陛下,您看臣这些年来,整日和辛蕤争斗,却还是活得好好的……” 皇帝听懂了司正轩的言外之意,一时之间,不禁百感交集。 “司爱卿,辛苦你了。” “为了大宣,臣做什么都值得。”司正轩轻笑道。 外面逐渐安静下来,黑衣人已经被尽数诛杀。 凌墨翰进来禀报情况,皇帝不禁问道:“城中何来这么多黑衣人?” “回陛下,都是辛家秘密豢养的杀手,和之前陈王府中那些杀手一样,很多都是来自北芒国。” 皇帝怒拍着椅子扶手道:“封锁上京城,掘地三尺,也要把辛蕤给朕抓回来。” “陛下,上京城两日前就已经被封锁了。” “好,很好。”皇帝抬眸看着凌墨翰,“朕发现,你手下的护卫,功夫都很厉害。” 凌墨翰对着皇帝拱手道:“回陛下,三个月前,司言大人给了臣一套练兵方法,臣已经尽数教给手下了。” 司言也不会想到,她给凌墨翰写的那份训练计划,凌墨翰让左卫府的护卫们全部跟着练习。 如今左卫府的人,比上京城护卫队的人要强上不少。 “司言当真会练兵?”皇帝问道。 凌墨翰肃然开口:“陛下,跟着臣保护司徒府的五百新兵,便是阿言训练出来的,他们仅仅训练了半个多月,进步已经不小。” 皇帝知道自己让司言练兵的事,想到自己今早还在怀疑司言,现在却靠着司言训练出来的人保护,不禁一阵惭愧。 “司言那丫头呢?会不会出什么事,你派人去接应一下她。” “陛下不必担心,阿言有人保护。” “谁保护她啊?” “燕王。”凌墨翰回了一句,“还有阿言自己。” 皇帝不禁一愣,见凌墨翰都不担心,也就放下心来。 这时,裴望杰提着剑匆匆赶来:“陛下,辛蕤在混乱中不见了,司言大人带人去追了。” “让她注意安全。”皇帝吩咐道。 “司言大人让臣转告陛下,定会把辛蕤抓回来,绳之以法。” “好,好好。”皇帝连声道。 司正轩默了一下,对皇帝道:“陛下,这皇宫禁军和上京城护卫队都出了叛贼,宫中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陛下若是回宫,当首先清查宫中之人,排除一切安全隐患。” 皇帝想到皇宫禁军中有人反叛,不禁一阵脊背发凉。 还有一部分禁军留守在皇宫里,他们若是为非作歹,后果不堪设想。 “司爱卿所言极是。”皇帝连连点头,“但派谁去呢?” “陛下最信得过的人。”司正轩道。 “那就雍王。”皇帝神色坚定道。 他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自己这个儿子了。 第201章 守株待兔 雍王返回司徒府的时候,已是两个时辰过去了,他浑身浴血,站在众人面前。 皇帝亲自迎了出来:“我儿没事吧?” 雍王受宠若惊,连忙行礼:“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 “好了,起来。”不等祁子煜说完,皇帝便让他打住,并将他扶了起来。 祁子煜感受到父皇对自己的态度变化挺大,父皇以前,从不曾这般亲切地扶过他。 皇帝的眼神落到自己儿子身上,目光上下打量,拍了拍他肩膀。 “煜儿,你没事吧?” “儿臣没事。”祁子煜恭恭敬敬地回道,“儿臣已命甘厉和韩虎两位将军整肃皇宫禁军,封屿将军整肃上京城护卫队,两支队伍中均出现了叛贼,如今正在全面清查,京畿大营第一营的人已经稳住城内局面,司言大人带人追到城外去了。” “那多半是追不上了。”皇帝略带遗憾地说道。 没想到辛蕤竟然就这样逃脱了! “父皇,司言大人说追得上。”祁子煜肃然开口。 皇帝唇角微动,他发现无论是凌墨翰,还是自己的儿子雍王,都极其信任司言。 “好,那就等着司言爱卿回来。”皇帝笑道。 司正轩上前,对着祁子煜拱手一礼:“雍王殿下,陛下有意让你带兵清肃皇宫,将宫内的反叛之人抓出来。” 祁子煜当即单膝跪地,抱拳道:“父皇,儿臣领命。” 祁子煜说完,转身便走,皇帝叫住他:“我儿等一下。” 皇帝转头看向司正轩,“司爱卿,帮朕拟一道旨意。” 司正轩应道:“是,陛下。” 古公公将带来的绢帛在桌案上铺开,蓝姨在司正轩的示意下拿来笔墨,司正轩就位坐下:“陛下,拟什么样的旨意?” 皇帝双手负在身后,神色威严:“大宣皇帝昭告天下,雍王祁子煜文武兼备,才貌出众,戍守边关,战功赫赫,今朕立雍王为太子,承继大统,维护大宣社稷安宁,司徒司正轩博学多才,忠君爱国,加封为太子太傅,辅佐太子学习治国之道,以安天下。” 皇帝话音落下,众人不禁愣住。 司正轩写完圣旨,连忙从桌案后走出,拉了拉祁子煜:“殿下,还不快谢主隆恩?” 祁子煜抬眸看了父皇一眼,跪地一拜:“儿臣谢父皇隆恩。” 司正轩也跟着叩拜道:“臣司正轩,谢主隆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凌墨翰等人齐齐跪下,高呼万岁。 “都平身吧。”皇帝微微一笑,目光扫视四座,拍着祁子煜肩膀道,“我儿日后就是太子了,好好护卫大宣,护卫我祁氏江山。” “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祁子煜神色坚定道。 凌墨翰终于明白司言为什么不阻止皇帝亲自监斩辛蕤了。 这出来一趟,皇帝见了刀光剑影,做事也靠谱多了。 皇帝其实还想封司言为太子妃,但司言不在这里,这事也不着急,就暂时没提。 他迟早要封司言为太子妃,最好是看着她和煜儿完婚,他才能够放心。 祁子煜带领京畿大营率先入宫,宫中果然大乱,好在皇后和贤妃等人有信得过的禁军保护,才能安然无恙。 一个手下侍卫前来禀报:“雍王……不,太子殿下,辛贵妃不见了。” 祁子煜面色一沉,对身旁人道:“侯将军,我去冷宫查看,你带人清查皇宫,有事随时来报。” 看来,敌人今日不只是营救辛蕤,还有辛贵妃。 辛蕤被黑衣人救走后,并没有杀出城去,而是在叛乱的一队皇宫禁军掩护下,暗中进了皇宫。 辛蕤逃到了辛雅所在的冷宫,和辛雅一起逃进了密道。 这条密道直通往城外,是辛雅被打入冷宫后,暗中传信给辛蕤,让人昼夜不停挖的,才刚挖通没几天。 辛蕤与贵妃辛雅在密道里会合,姐弟二人抱头痛哭。 “我们就这么走了,信王不会有事吧?”皇贵妃还有些挂念自己的儿子。 陈王已经被祁子煜杀了,她现在唯有信王一个儿子了。 而且,信王不但是大宣的王爷,他在北芒国还有着更重要的身份。 信王必须活着,她才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一切。 “丞相,娘娘,我们快走吧。”一个举着火把的引路人走了过来。 “好,先出去再说。” 狭窄的密道里,姐弟二人在黑衣人的带领下往外走去。 这条密道通往城外的一间小院,魏书的人会在那里接应他们。 他们已经计划好了,出去之后,就直接去定州,与辛荣会合。 到那时,再以清君侧的口号,举起反旗,杀回上京,杀了狗皇帝和司言那妖女,拥戴信王为皇帝。 此时的辛蕤还不知道,大宣皇帝已立雍王为太子。 昏黄的火把光芒下,一行人穿过狭窄的密道,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尽头。 引路的人回过头来,喜笑颜开:“丞相大人,娘娘,这就到了。” 密道的尽头架着一架梯子,爬上去就是地面,前面引路的人率先出去。 他从一口铁锅下面钻了出来,往外面四处瞅了一眼,只见院子里空荡荡的,不禁一阵奇怪。 引路人返身小跑回来:“魏先生的人好像还没来,但是外面没人,我们赶快走吧。” “嗯,先出去。” 辛雅有些烦躁地拍拍灰尘,这密道里弄得她衣服和头上都是土。 辛蕤和辛雅出了洞口,在十几个黑衣人的护卫下,到达一个幽静的院子。 外面天空中,夕阳一片火红,火烧云缓慢地移动着,就像是流动的艳红的血。 忽然,院子大门被人从外面撞开,露出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门口的人让开一条路来,一道熟悉的身影让辛蕤和辛雅浑身一僵。 “司言!”辛贵妃咬牙切齿,双目含恨盯着进门的女子。 辛蕤亦是恨之入骨地看着司言,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他安排了那么多替身混淆视听,竟然还是没逃过司言的追杀。 “辛丞相,辛贵妃,别来无恙。”司言迈开脚步,缓缓走向院中,博雅轻轻跟在她身旁。 博雅手下的隐世高手四散排开,将整座院子包围起来。 辛雅眼见着他们刚出密道,又陷入险境,不由盯着旁边的人质问:“魏先生的人呢?” 跟着他们从密道里出来的,总共就十几个人。 若是魏先生的人不在,他们不可能杀得出去。 司言轻笑一声:“你们的魏先生聪明多了,他还没出城呢。” 辛雅揪着引路人的衣服,凶相毕露:“本宫问你,魏先生的人到底在哪里?” 引路的杀手满脸茫然:“娘娘,我……我不知道啊,魏先生说外面有人接应我们的……” “的确有人接应你们。”司言淡声开口,“不过,他们已经先行一步,到阎王殿等着你们了。” 魏书派来的人,早就被博雅手下的隐世高手解决了。 第202章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商量 夕阳渐渐落下,傍晚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拂着竹林。 辛雅看着四周气息强大的隐世高手,也知道他们十几人远不是这些隐世高手的对手。 司言神色清冷:“贵妃娘娘,是你自己跟我走呢,还是我让人请你们?” 辛雅深呼吸口气,放低了姿态:“司言,放我们姐弟一马,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无论金银钱财,无论一切……” 这些年他们姐弟敛了不少财,只要司言开口,他们就能谈。 司言眸光带笑看着辛雅:“我要魏书的命,贵妃能给吗?” 辛贵妃不由陷入了沉默,看司言的神情,她好似知道了什么。 她和魏书每次来往,都是借着陈王府邸,但即便是陈王府的人,也不知道他们私下会面。 唯一知道他们会面的人,只有她那已经死去的儿子陈王。 司言没道理知道她和魏书的事情。 “贵妃定然知道魏书藏在哪里吧?贵妃若是肯说出魏书的藏身之处,或许,本官可以请求陛下饶你一命。” 辛雅抿唇不语,魏书是她的命,她就是自己死,也不可能让魏书死。 “贵妃舍不得啊?”司言看着辛雅踌躇的神色,不禁一阵好笑。 辛雅神色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魏书不是陈王府上的那个门客吗?听说他薄情寡义,在陈王病逝之后,就已经逃之夭夭了,陛下如今正在通缉他。” 提到陈王,辛雅不禁压下心头怒气,她知道陈王的事情,定和司言脱不了干系。 但眼下她的命还握在司言手上,她只能忍。 司言淡淡开口:“辛贵妃身在冷宫,消息却很灵通嘛。” 辛雅盯着司言,转移了话题:“司言,我们谈些别的,你总还有别的想要的东西。” 司言反问道:“贵妃觉得我想要什么?” 辛雅神情严肃道:“我知道你野心不小,你若是转投信王,大宣未来的一半江山,就是你司家的了。” “哈哈哈……”司言忽然笑了起来,“贵妃格局不小嘛,还想要大宣江山?” “怎么样?”辛雅看着司言,“皇帝昏庸无道,根本不会治理国家,不如你司家和我辛家联合起来,夺了他祁氏江山,各自一半,岂不美哉?” 司言脸上似笑非笑,不知道皇帝听了辛雅说他昏庸无道,会是什么表情? 辛雅眼里的国家,就是可以拿来随便分的,也难怪她曾经掌控了整个大宣,也握不住。 她现在还想要大宣一半的江山,这美梦比皇帝的美梦还要离谱。 司言莞尔道:“抱歉,贵妃,我不想要大宣一半的江山……” “那你想要什么?你说出来,你只要说出来,都可以商量。” 辛雅双目紧盯着司言,好似要将司言看穿。 她很想知道司言心里在想什么,这样才能和司言谈条件。 司言轻轻回道:“我想要大宣完完整整,我想要大宣朝堂清明,奸佞尽除。” 辛雅神色阴沉下来:“司言,太贪心了可不好。” 司言对着身后之人一挥手:“护送辛丞相和辛贵妃回城,听候陛下发落。” 司言话音落下,博雅身后的隐世高手齐齐冲了上来。 辛贵妃大叫道:“司言,你再考虑一下,本宫是认真的,我们平分大宣江山,不好吗?司言,司言……” 转眼之间,辛贵妃身旁的杀手被博家隐世高手尽数诛杀,院子里满地鲜红,触目惊心。 “司言,实在不行,大宣江山全给你也行……” 辛家姐弟被五花大绑捆了起来,辛雅还想说话,博雅的人已经用布团堵住了她的嘴。 外面天色黑了,冷风吹动着竹林,发出刷刷的声音。 “回城。”司言下令。 他们来的时候都是骑着马,此时回去,路边已停了几辆马车。 博雅上了雅月阁的马车,司言上了燕龙弈的马车。 只见这辆马车已经变成了一张床,上面铺着洁白柔软的毯子,放着一床蓬松的锦被,还有一个软枕。 “阿言,休息一会儿。”燕龙弈跟着上了马车,轻声开口。 司言看着马车上的东西,觉得有些眼熟,燕龙弈笑着解释道:“云谈去雅月阁买的。” 司言抬眸瞅着眼前男人:“雅月阁还卖毯子和被子啊?” “卖,只要你需要,他们什么都卖。” 司言不禁嘴角抽了抽,这男人手下的云谈是个人才啊。 司言这会儿没什么困意,燕龙弈直接抱起她,放在了床上。 “昨晚就没怎么睡,今日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大宣皇帝现在在司徒府,我们过去还得半个时辰,休息一会儿正好。” 司言一听这话,就知道这男人留了人关注城里的消息。 “我不睡,一会儿回去的路上,看看城里情况……” “不用看,雍王已经平定了,现在不平静的,应该是宫里。” 说到这里,燕龙弈又补充了一句,“对了,皇帝已经立雍王为太子,你父亲加封为太子太傅。” “嗯。”司言点点头,倒头躺在上床,拉过被子盖好。 燕龙弈坐在床边,替她捏了捏被角,司言转过身来,一双美眸望着他。 “还缺个暖床的。” 燕龙弈:…… 这丫头向来不畏寒,冬天也穿得极少,现在已经开春,冰雪都融化了,她还冷? “磨蹭什么?赶紧上来!”司言直接命令道。 她昨晚是没怎么睡,但这男人也没睡得比她多。 燕龙弈顿了一下,轻轻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连呼吸都沉了一下。 他大手在被子里找了找,握住司言的小手,她的手暖和得跟小火炉一样。 见她安安静静躺着,燕龙弈顿时明白了她的心意。 他轻轻揽住女子的腰,缓缓闭上了眼睛。 马车辚辚,一路驶向司徒府。 两人都只是浅睡,一到司徒府便醒了过来。 此时的司徒府中,祁子煜手下正好来报:“陛下,冷宫里的辛贵妃不见了,雍王殿下仔细勘察,在冷宫中发现了一条密道,辛贵妃从密道中逃走了。” 众人不禁呼吸一窒,辛家的人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在皇宫之中挖密道。 皇帝拳头紧握,浑身怒气:“你说辛雅逃走了?” “是,陛下。”侍卫跪在地上,垂首回道。 皇帝只觉得一阵头晕脑胀,忽然又听有人来报:“陛下,司言大人把辛蕤抓回来了,把逃走的辛贵妃也抓回来了。” 第203章 反叛 众人都不禁瞪大了眼睛,司言大人来得真是及时啊。 皇帝不禁一愣,猛然抬头道:“司言回来了?快让人进来。” 司言大步流星走进来,身后跟着燕龙弈和博雅。 “臣参见陛下。” “爱卿辛苦了。”皇帝的目光望向司言身后,司言一挥手,让人将辛蕤和辛雅带上前来。 见到辛雅姐弟二人,皇帝面色骤然一沉:“辛蕤!你敢叫朕狗皇帝?” 辛蕤“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老臣哪里敢啊?陛下准是听错了。” 皇帝冷笑一声:“朕是昏庸,用了你这么个王八蛋当丞相,但朕耳朵不背。” 他在刑场上听得清清楚楚,辛蕤叫他狗皇帝,还让手下人杀了他。 “呜呜呜……呜呜呜……” 辛雅嘴被堵着,没法说话,不由摇晃着脑袋,泪眼婆娑看着皇帝。 皇帝转过眸来,满目痛心看着眼前这个他宠爱了二十几年的女人。 “把她嘴上布团拿了。” 凌墨翰一挥手,手下人立即上前,将辛雅嘴上布团拿开。 刹那间,满屋子都是辛雅的抽泣声,她泪流满面,浑身还伴着抖动抽搐,看上去就如一只可怜的兔子。 “陛下,陛下啊……” 辛雅朝着皇帝跪爬过去,拉着皇帝脚边的袍子,“臣妾伺候陛下二十余年,对陛下满是倾慕,为陛下生下了信王和陈王两个儿子,如今陛下听信司徒父女之人,竟对我辛家下死手……呜呜呜……” 辛雅嚎啕大哭着,依偎在皇帝脚边,好似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 “臣妾不怪陛下,可是臣妾恨这司徒父女,是他们拆散了陛下和臣妾,是他们把大宣朝堂搅弄得天翻地覆,他们甚至还害死了我们的儿子陈王……” 大厅里气压低沉下来,众人这是第一次见到辛雅对陛下吹耳旁风。 贵妃手段果真厉害。 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楚楚可怜表现得淋漓尽致,还将一大盆脏水泼到了司徒父女身上。 “辛家自作孽不可活,怪不到司徒父女身上,辛蕤贪赃枉法,通敌叛国,犯上作乱,数罪并行,罪大恶极。” 皇帝语气沉沉,神色冷漠地看着辛雅,再也没有往日的情意。 辛雅目光转向皇帝身边的司正轩:“司徒大人真是手眼通天啊,先让女儿迷惑了雍王,如今又篡夺了大宣朝堂,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把陛下从皇位上赶下来呢?” 众人听着皇贵妃挑拨离间,不由暗自心惊。 幸而陛下如今已不再信任于她,要不然,还不知道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浪。 司正轩挺身站了出来,冷冷道:“贵妃娘娘事到如今,还在挑拨臣和陛下之间的关系,不觉得太晚了吗?” “司徒大人为了把我姐弟二人拉下马,真是费尽心机啊!” 辛雅脸上泪光闪烁,一片晶莹,“陛下,咱们的儿子陈王已经去了,臣妾也会在地底下等着您,总有一日,等您成为孤家寡人,等大宣朝堂再无一人听您的,您会想念臣妾的。” 皇帝整张脸顿时就黑了,想到陈王,他心中也不禁一痛。 那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 “贵妃娘娘,您真是演技感人啊。”司言缓步上前,轻笑着开口,“刚刚还在城外,骂着陛下昏庸,不会治理国家,让我尽管提条件,只要能放了你们姐弟二人,什么条件都答应,现在,却急着要去阴曹地府等着陛下了?” 辛雅双目通红盯着司言:“司言,你父女二人狼子野心,如今陛下着了你们的道,但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百姓的眼睛的确雪亮。” 一直沉默的凌墨翰插了一句,“今日辛丞相被问斩,百姓们欢天喜地,共贺奸佞被除。” 辛雅的矛头顿时又指向了凌墨翰:“凌将军,陛下把司言指婚给雍王,拆散了你们青梅竹马的一对,你很恨陛下吧?” “辛贵妃!何以出此大逆不道之言?”司正轩冷冷道。 辛雅没理司正轩,她再次泪汪汪的看向皇帝,眼里含情脉脉:“陛下,您可一定要当心啊,凌家终究是被你冷落过的,你还拆散了凌墨翰和司言,凌家父子的心,只怕早就变了。” 她抽泣了两声,继续说道,“日后,司正轩父女掌控朝堂,凌墨翰掌握上京护卫,这大宣的江山,就真是司家的了……” 司言沉声开口:“辛贵妃,朝堂大事就不劳你操心了,雍王如今已是太子,我大宣朝堂会在雍王的带领下,一片生机勃勃。” 辛雅不由一愣,雍王被立为太子? 兜兜转转,狗皇帝竟然还是立了雍王为太子…… 辛雅不禁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皇帝冷冷问道。 “陛下,下一步就是你了。”辛雅听到雍王成了太子,脸上情绪再也绷不住了。 她龇牙咧嘴看着皇帝,“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吗?他们连我们的儿子陈王都杀了,定然不会放过你。” “住口!”皇帝勃然大怒道。 辛雅肆意笑道:“陛下身为大宣皇帝,却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陈王都护不住,真是够窝囊的,哈哈哈……” 皇帝面色铁青,辛雅真是知道怎么戳他的痛处。 安王祁广安说道:“陛下,辛贵妃如今就是一条疯狗,只恨不能把所有人都咬一口才好,不如拖下去,立即处决。” 皇帝目光冷沉盯着辛雅,还是有些犹豫。 辛雅毕竟是信王母亲,若是杀了她,他和信王之间的父子情分就断了。 皇帝目光落到辛蕤身上:“先把辛蕤杀了,辛贵妃另外再做处置。” 就在这时,皇宫禁军甘厉和韩虎刚好处理完叛军赶过来。 听到皇帝命令,不禁上前。 两人跪地禀报道:“陛下,皇宫禁军中的叛贼,已经清肃干净。” 甘厉微微看了辛贵妃一眼,辛贵妃眼睛骤然一亮。 “好,你们来得正好。”皇帝看着甘厉和韩虎,沉声下令,“把辛蕤拖下去,处斩。” “是,陛下。” 甘厉立即带着四个护卫上前,就在他们要抓辛蕤的时候。 甘厉忽然冲上去,一把抓住了坐在座椅上的皇帝,手中长剑横在了皇帝脖子上。 辛雅迅速冲到甘厉身旁,厉声叫道:“退下!都给本宫退下!” 说时迟,那时快,甘厉忽然反叛,胁迫皇帝,实在出人意料。 辛雅一把拔下头上簪子,抵着皇帝脖子:“陛下,让他们全部退下,不然,别怪臣妾心狠手辣。” 第204章 你这个没用的废物 甘厉的叛变发生得如此之快,任是谁也没有想到。 皇宫禁军统领,竟然是辛家的人。 甘厉隐藏得如此之深,直到辛家姐弟最后走投无路,才暴露自己的身份。 若不是司言把辛家姐弟重新抓回来,只怕甘厉还不会暴露自己。 他恐怕还等着辛家带兵杀回来,到时候和辛家人里应外合,诛杀皇帝。 辛雅冲着司言吼道:“立即准备马车,由陛下亲自将我姐弟二人送出城去,不然,我杀了陛下。” 辛雅手中的簪子对着皇帝大动脉,可笑的是,她这支簪子,还是皇帝曾经赏赐给她的首饰。 她被打入冷宫,头上所戴的头饰,也没有人摘她的。 皇帝还暗中下令,不许宫婢苛待欺负辛雅。 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曾经最心爱的女人,不但收买了他的禁军统领,还将利器对准了他的咽喉。 四周众人谁也没有说话,也谁都没有动。 “退下,司言!”辛雅瞪大眼睛,朝着司言大吼一声。 她很清楚,这里最有发言权的,便是司言。 凌墨翰等人不动,都是因为司言没动。 司言冷眸扫视过去,冷笑一声:“贵妃,陛下没让退下,本官不敢擅自退下。” “陛下!还不快让司言退下?” 辛雅眸色一厉,挥起手中簪子,划破了皇帝脖子上一层皮。 皇帝“嘶”了一声,一滴鲜血从皮肉里渗出。 皇帝没让司言退下,也没说什么,他虽然是个昏君,可也并不怕死。 皇帝的这丝骨气,倒是让众人有些佩服。 司言见皇帝不受威胁,不由缓缓开口:“陛下,您已立雍王为太子,大宣江山后继有人,您不必再担心。” 辛雅立即添油加醋道:“哈哈哈!陛下,司言巴不得你死呢,你死了,雍王登基,对司言言听计从,这大宣就是司家的天下了。” “巴不得陛下死的,不是辛贵妃吗?辛贵妃若是不想伤害陛下,那就赶紧放了陛下……” “伶牙俐齿!”辛雅咬牙切齿道。 皇帝点点头:“司言说得对,不过是一条命而已,辛雅,你不是要朕的命吗?现在就拿去吧……” 辛雅见着皇帝这副态度,顿时龇牙叫道:“老皇帝,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皇帝看着辛雅凶恶的样子,再也找不到曾经那个温柔体贴的辛贵妃的模样。 他的一颗心慢慢冰凉下来。 司言镇定开口:“贵妃当然敢对陛下动手,可贵妃也要想清楚了,弑君之罪,就连信王也脱不了干系,贵妃若是不在乎自己的儿子信王,便尽管犯上作乱。” 辛雅一时之间,不禁有些慌乱起来。 她握着簪子的手不住发抖,她只想着保住自己性命,没考虑过信王。 “陛下不会杀信王,信王是陛下的亲骨肉。”辛雅厉声叫道。 “可前提是,陛下还活着。”司言脸上面无表情,“一旦辛贵妃杀了陛下,雍王殿下将为自己的父皇报仇,信王明日便会被腰斩于市。” 辛雅也发了狠,面容扭曲道:“那我们就看看,到底是陛下先死,还是信王先死。” 辛雅手中尖锐的簪子刺入皇帝心口,一寸寸没入。 皇帝闷哼一声,却是冷冷看着辛雅。 司言上前一步,甘厉顿时厉声喝道:“司言大人,再往前一步,我便要了皇帝的命。” 司言冷眸轻抬,目光扫视对面甘厉:“甘将军,这世上还没有人能威胁我。” 话音落下,司言手中匕首一甩,直逼甘厉右臂。 匕首速度之快,让甘厉条件反射性就伸手去挡,司言扔出匕首之时,整个人已经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过去。 她长腿一踢,直踢向辛雅胸口,踢得辛雅踉跄后退,朝着甘厉身上倒去。 与此同时,侧面的司正轩和司言身旁的燕龙弈、博雅齐齐冲了上来。 司正轩一跃而上,不顾自身危险,越过皇帝身旁的两个皇宫禁军,一把抓住皇帝手臂,拉向自己。 凌墨翰带人迅速冲了上来,韩虎也带人冲了上来。 侍卫们一拥而上,顿时将几个反叛的皇宫禁军砍成了肉酱。 甘厉没想到司言如此胆大,竟然不顾皇帝性命,更没想到司言的速度如此之快。 等他想要再次出手,身上已经压了个辛雅,四周寒光闪闪的剑指着他鼻子。 甘厉本来想着挟持了皇帝,救出辛雅,没想到不但没救出辛雅,还搭上了自己和几个最好的兄弟。 “贵妃娘娘,甘厉对不起你。”甘厉苦笑一声,长叹口气。 辛贵妃一把推开甘厉,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废物!你这个没用的废物!” 她把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男人身上了,没想到这男人竟然如此无用。 她还曾经献身于这个男人,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无用。 甘厉不禁愣住,他没想到自己为了辛贵妃冒险挟持皇帝,最后就换来一顿拳打脚踢和一声废物。 甘厉面色一阵惨白,神色复杂看了辛雅一眼,捡起地上的剑抹了脖子。 甘厉倒在血泊中,殷红的血从脖子上汩汩流出,染得辛雅满手都是。 “哈!哈哈哈!”辛雅仰天大笑一声,神色狰狞道,“司言,没想到本贵妃宠冠后宫二十余年,最终竟然栽到你手上。” “贵妃没想到的还很多。” 司言说着,手中长剑一横,直刺入辛蕤心脏。 “呃……姐姐……”辛蕤朝着辛雅伸了伸手,身体一歪,瘫软下去。 “辛蕤!辛蕤!”辛雅扑过去,抱着辛蕤尸体失声痛哭起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皇帝痛心疾首地道。 辛雅抬起双眸,恨恨地盯着皇帝:“狗皇帝,你杀了我!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皇帝一脚踹翻辛雅,神色冰冷:“朕不杀你,朕要留着你,一辈子活在悔恨之中。” 辛雅趴在地上,仍不忘挑拨离间:“会悔恨的人是你,哈哈哈!等司家掌控一切,你这个皇帝没了任何用处……” 司言冷冷打断辛雅:“贵妃,陛下饶你一条性命,我劝你还是好好活着,毕竟,你的魏先生还在……” 辛雅神色一僵,脸颊不住抽搐起来。 没错,她是得好好活着,只要皇帝不杀她,她就要好好活着。 魏书还在,她的儿子信王还在,她还有翻身的机会。 “司言,你这是何意?”皇帝听出司言话里有话,不禁问道。 司言淡然开口:“陛下,辛贵妃和魏书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是您拆散了他们。” “你说什么?”皇帝面色一沉,目光犀利盯着司言。 就在这时,门外一个侍卫来报:“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话音刚落,祁子煜已经大步走进厅堂:“父皇,儿臣在辛贵妃的冷宫里,发现了男人用的东西。” 皇帝头皮一炸:“是什么?” 第205章 给两个男人绣腰带 祁子煜让人提来一个篮子,篮子里面躺着两条颜色和样式均不同的腰带。 他们一开始没发现这两条腰带有什么问题,经过仔细搜查,才发现这两条腰带暗藏玄机。 祁子煜拱手禀报道:“父皇,我们在辛贵妃的冷宫中搜出两条还没绣完的男式腰带。” 皇帝目光紧盯着竹篮,古公公走上前去,将里面其中一条腰带拿了出来。 古圆查看一番,对皇帝道:“陛下,这的确是男式腰带。” 皇帝目光一沉,冷冷问道:“贵妃,这是你给谁做的腰带?” “还能有谁?除了陛下,臣妾还会给谁做腰带?” 辛贵妃脸上泪花未干,这会儿眼里又掉下泪珠来。 她吸了吸鼻子,满眼委屈,“怎么?就只准刘贤妃给陛下做安神香,不准臣妾为陛下做腰带么?” 皇帝一阵语噎,这真是给他做的腰带? 辛雅冷笑着看向司言:“怎么?你们连一条腰带都要大做文章?” 司言不急不忙,淡然开口:“敢问陛下,辛贵妃以前可曾为陛下做过腰带?” “从未。”皇帝想了想,有些失望地回道。 辛雅不但没给他做过腰带,连衣服都没做过一件。 辛雅连忙说道:“陛下,臣妾以前忙于处理后宫事务,实在没有闲暇给陛下做衣服,如今被打入冷宫,还不准做两条腰带打发时间?” 众人都没有说话,辛雅一张嘴,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祁子煜沉着开口:“父皇,这条腰带的腰围,貌似和您的尺寸不太相符。” 祁子煜一开口,众人的目光顿时落到腰带上。 眼尖的人一眼便能看出,皇帝身体发福,肚子突出,腰围明显比这条腰带要大许多。 辛雅怒红着脸道:“怎么?本贵妃从未做过这种粗活,又不知道陛下的腰身尺寸,做得差了些,不行吗?” 她又不是真给这狗皇帝做的,尺寸当然不对,但她也不可能承认是给别的男人做的。 祁子煜神色冷凝道:“尺寸不对,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这腰带内里,居然绣着一个虎头纹,就奇怪了。” 祁子煜拿过腰带,将缝在里面的虎头纹翻了出来。 “我们都已知道,这虎头纹是北芒国皇室所用,可见辛贵妃这条腰带,是做给北芒国人的。” 雍王话音落下,司家大厅里一片哗然,但想到辛家通敌叛国,也就不奇怪了。 辛雅五指攥紧,拳头紧握:“雍王简直血口喷人,虎头纹怎么就做不得了?怎么就成了北芒国的专属了?我大宣之人就用不得了?” 司言冷冷开口:“用是用得,只不过,就算要绣鸟兽图样,贵妃这是绣给陛下的,应该绣龙,而不是虎……显然,这不是给陛下的。” 司言这话一出,辛雅脸色都白了一瞬。 她颤动着嘴唇:“司言,不过是一条腰带,你就能做出这么多文章来?” 皇帝拿起腰带看了看,也觉得这腰带不像是给自己的。 辛雅从前就没给他做过这些东西,被打入冷宫之后,更不会有心情给他做。 况且,她刚才还咬牙切齿,拿尖利的簪子对着他咽喉。 她说什么,皇帝都不相信。 眼看着皇帝神色如冰,辛雅不禁补充道:“好,本贵妃承认,这条腰带不是给陛下的,而是给信王的。” 众人嗤笑一声,无人相信。 辛家姐弟满口胡言,推卸责任都是一把好手。 司言目光淡淡扫过篮子里另一条腰带:“这可不是一条腰带的事,而是两条腰带,辛贵妃分别送给两个男人的。” 辛雅心脏狂跳起来,这司言的眼睛竟然这么毒。 辛雅满面阴沉道:“反正现在你是陛下御前一品女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司言从篮子里拿出另一条腰带,一句话没说,直接把腰带放在了已经死去的甘厉身上。 众人抬眸看去,顿时神色大变。 皇帝面上也是骤然变色。 只见司言放在甘厉身上的那条蓝色腰带,和甘厉身上所系着的腰带,一模一样。 “辛贵妃,你正在绣的这条腰带,怎么和甘厉身上这条腰带一模一样?” 辛雅一时语塞,她被打入冷宫之后,亲自绣了一条腰带给甘厉,提醒他别忘了自己。 没想到甘厉连夜就跑来见她,还系着她送的这条腰带,说很喜欢。 她便说再给甘厉绣一条,换着穿……这条还没绣完,她就逃出宫去了。 辛蕤能够暗中进宫,和她一起从密道逃出去,还是多亏了甘厉暗中帮忙。 只是没想到,他们姐弟二人竟然被司言抓了回来。 “这是巧合!”辛雅满面通红,“不就只有这几种好看的图样吗?本宫随便选了一种白鹤样子的,恰好和甘将军家里的绣娘所选图案一样……” 司言冷笑一声:“贵妃真是天下狡辩第一人,图案一样倒没什么问题,但绣工也是一样,就奇怪了……而且,这条蓝色腰带,真是很配甘厉的禁军官服。” 不等辛雅开口,司言转眸看向皇帝,“陛下,甘厉身为禁军统领,却甘愿为辛贵妃反叛陛下,最终搭上自己性命,自杀谢罪,想来和贵妃的关系不浅。” 皇帝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禁气得胸口一阵发疼。 他宠爱辛贵妃二十余年,从未怀疑过辛贵妃的忠贞。 可他没想到,辛雅早就和自己的禁军统领勾搭在一起了。 辛雅痛哭流涕道:“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真是太冤枉了……” “陛下,臣还听说,辛贵妃和陈王府上的幕僚魏书从小一起长大,而这个魏书是北芒国人,想必辛贵妃这条带虎头纹的腰带,是要给魏书的?” “司言,你不要血口喷人!”辛雅冷冷盯着司言,目眦欲裂。 皇帝目光也是一沉:“司言,不要扯太远了。” 就在这时,安王祁广安站出来道:“皇兄你忘了?陈王殿下,和魏书长得有些相像……” 皇帝目光沉沉看着安王,厉声说道:“老五,信王的身份不可胡乱怀疑!” 第206章 朕的话不管用了? 大厅里骤然一静,皇帝突如其来的怒气,让众人都不禁垂下眸光。 安王抬眸看了皇帝一眼,不敢再吭声。 这事儿他最多打头阵,后面具体怎么做,还是得看司言那丫头。 司言沉默着,许久没说话。 她很清楚,身为皇帝,九五至尊,永远都不想自己身上有污点。 皇帝治理大宣朝堂,已经出了辛蕤这个让他感到耻辱的奸佞,若是信王身份再出问题,皇帝将脸面无存。 皇帝未必就不怀疑信王的身份,但他绝不可能在自己的臣子面前承认。 说到底,就是两个字,颜面。 谁今日若是敢在皇帝面前追究此事,那就是提着脑袋在玩。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信王的身份不得不提。 司言缓缓开口:“陛下,安王说的不无道理,辛贵妃既然对陛下不忠,那辛贵妃为陛下所生皇子的身份,就值得怀疑。” 司言顿了一下,在皇帝阴沉的目光下继续说道,“也就是说,信王是不是陛下的亲生儿子,还有待确认。” “司言!”皇帝浑身怒气,两眼死死盯着眼前胆大包天的女子,“朕已经说过了,不许再提此事。” 司言眸光微敛,长长的睫羽轻轻颤动,冰冷的声音在大厅响起。 “回陛下,此事事关大宣国运,臣不得不提,若信王真是魏书的儿子,那就是北芒国人,陛下,我大宣皇子若是成了敌国之人,被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司言!朕说了叫你不要说!” 皇帝双目血红,一把拔出剑来,对准了司言。 他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么大的事,司言既然敢开口,那信王的身份一定有问题。 他至今还记得,他宠幸辛贵妃有了信王的那一晚,喝醉了酒。 那一夜的事情,他根本记不得了。 那时候,他最宠爱的人是皇后,是有了信王之后,才渐渐宠爱辛雅。 他对信王这个儿子,是真正的倾注了心血。 他不能接受信王不是他的儿子。 雍王如今已是太子,司言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什么她还非要深究信王的身份? 辛雅被司言这番话震惊了,她愣在地上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司言竟然挖出了她的老底。 她绝不能让司言揭穿信王的身份。 辛雅颤抖着手指向司言:“陛下,您听见了吗?这司言不但想让辛家灭绝,想让臣妾死,让陈王死,还想要您最疼爱的儿子信王去死啊!” 辛雅抽泣着,泣不成声,“司言无凭无据,竟然如此污蔑信王,陛下若是不严加惩治,日后大宣江山,就真的是司家父女说了算了!” 皇帝阴沉着脸,没有吭声。 司言继续说道:“不瞒陛下所说,臣在发现信王和魏书长得有几分相像的时候,便一直让人调查魏书和信王的身份,辛贵妃身份的两个老嬷嬷已经招供……” “你再多说半句,朕立刻杀了你。”皇帝举起了手中的剑,往前抵住司言胸口。 众人神色都紧张起来,燕龙弈面色阴沉,随时准备出手。 祁子煜冲了上来,将司言拉开,自己挡在了司言面前。 辛雅的神色看起来,比众人还要紧张,司言竟然调查了她身边的嬷嬷。 司言当初把她身边伺候的人换掉,原来是为了调查信王的身份。 难怪辛家派出那么多杀手,都没能杀了这些伺候过她的人。 原来是被司言的人保护起来了。 祁子煜挺起胸膛,肃然开口:“父皇,阿言一片苦心,都是为了大宣,还请父皇恕罪。” “闭嘴!让司言也闭嘴!”皇帝是真的怒了。 他目光冷沉,眼里满是杀意,“不然,朕今日饶不了你们。” 就在这时,博雅匆匆走到司言身旁,低声道:“阿言,那个苏嬷嬷已经招了,说信王是魏书的儿子,她答应揭发辛贵妃,人我们已经带来了,辛贵妃手下的另外两个嬷嬷也来了。” 司言微微点了点头,眼里神色更加坚定。 她原本还想着,证据没有完整,皇帝若是实在难以接受,可以暂缓几日。 既然苏嬷嬷已经招供,那就是证据确凿了。 今日,她非得把信王的身份掰扯清楚不可。 “陛下今日便是杀了臣,臣也还是要说。”司言神色凛然,语气如冰。 皇帝气得嘴都歪了,这司言如今也敢违逆他了? 皇帝大怒道:“司言,以前是辛蕤掌控朝堂,现在则是你,朕的话什么时候都不管用,是不是?” 司言神情严肃道:“陛下,信王的身份关系着大宣未来的命运,辛家的叛军都渴望着挟信王以令天下呢,如今信王身份有疑,如何能够不察?” 皇帝根本听不进去司言的话。 他只要一想到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信王,竟然有可能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就难以接受。 皇帝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你给朕一点时间,容朕缓一缓……” 司言神色坚决道:“陛下,来不及了,辛家的叛军正在马不停蹄的北上,很快就将抵达上京。” 皇帝对司言无可奈何,却又不可能真的杀了司言。 他长叹口气,转身看向司正轩:“司爱卿,快让你的女儿闭嘴。” 司正轩默了一阵,面带愧色:“陛下,臣一向管不了这野丫头……” 皇帝打断司正轩,哑声道:“连你也不听朕的?” 司正轩深呼吸口气:“陛下,信王身份既然有疑,当仔细详查。” 安王掀开长袍跪了下来:“皇兄,信王的身份事关我大宣皇室血脉,不得不查啊。” 皇帝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手中的剑也“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满目悲痛:“你们一个个都想看朕的笑话是不是?” “怎么会?”司言看着情绪失控的皇帝,语气和缓下来。 “陛下是大宣的陛下,是大宣所有朝臣的君主,谁若是看陛下的笑话,便是看我大宣的笑话,也是看我们所有人的笑话。” 皇帝愣愣地看着司言,目光一阵呆滞。 司言语气轻柔:“陛下大可以放心,无论信王是否是陛下的皇子,我们所有人都与陛下同在,就算信王当真不是大宣皇子,也不是陛下的耻辱,更不是陛下的错。 “臣向陛下保证,在座之人,凡是知道信王身份的,谁若是胆敢泄露我皇室秘辛,臣定亲手杀了他。” 皇帝听了这话,抬手揉了把脸,也知道今日是非面对不可了。 他吸了吸鼻子道:“好,你说吧,你说信王的身份到底是怎样的?” 第207章 揭发辛贵妃和魏书 皇帝已经发话,司言就不客气了,直接让博雅的人将以前伺候辛贵妃的两个老嬷嬷带上前来。 安嬷嬷和方嬷嬷都在辛雅身边伺候了二十几年,众人对她们都不陌生。 两个嬷嬷上前,跪地叩拜道:“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皇帝对两人更是熟悉,以前他常宿辛贵妃宫中,这两个嬷嬷便伺候左右。 他知道辛雅很看重两人,有什么事情都是让两人去办。 他们如今前来,不知道目的是什么。 “你们两个,有什么要说的?”皇帝问道。 两个嬷嬷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也不紧张,稳稳当当地跪在皇帝面前,任由辛贵妃杀人一般的眼神盯着他们。 安嬷嬷首先开口:“陛下,老奴今日前来,是要揭发辛贵妃和陈王府上的那个幕僚魏书,一直都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两人从二十几年前一直到奴婢们被赶出宫,一直都密切联系着。” 此话一出,大厅之内一片哗然,荒唐,真是荒唐! 辛贵妃身为陛下宠妃,竟然一直与别的男人有不正当关系,还持续了二十几年。 皇帝脸色难看至极,辛雅竟然真的背叛他? 安嬷嬷说完,方嬷嬷又道:“陛下,贵妃娘娘这些年来,每过两三个月都会去陈王府上,明面上是看望陈王,实际上,却是和魏书幽会,辛贵妃心里真正喜欢的人不是陛下,而是这个魏书。”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皇帝胸口上下一阵剧烈起伏。 辛贵妃若是真想看望陈王,大可以让陈王进宫。 每次都去陈王府,本来就让人生疑。 辛雅怒目盯着两个嬷嬷,颤抖着手指道:“两个狗奴才,本宫一向待你们不薄,何以本宫刚一失势,就投靠了司言,落井下石污蔑本宫啊?” 辛雅泪流满面,仰天大哭,“苍天啊,我辛雅上辈子究竟是做错了什么啊,你要这么惩罚我?竟然把这么大一盆脏水泼到我身上,我如何承受得住啊……” 辛雅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们主仆二十几年的感情,这两个狗奴才竟然丝毫不顾她的体面,把她这些龌龊事给说了出来。 安嬷嬷冷笑一声:“辛贵妃,奴婢和方嬷嬷待你也是一心一意,忠心耿耿,可谁能想得到,你竟是蛇蝎心肠!” 辛雅眉头紧蹙,沉默不语。 众人则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安嬷嬷和方嬷嬷。 安嬷嬷继续说道:“陛下,我们离开皇宫之后,本想着回到老家,好好过完下半辈子,可谁知道,辛家竟然派人追杀我们,若不是司言大人的人救了我们,我们早就成为辛家杀手的刀下亡魂了……” 大厅里安静了一瞬,谁都明白辛雅杀身边人是何用意。 无非就是身边人知道的秘密太多了,要杀人灭口。 辛雅竟然能够狠得下心来,让人暗杀跟了自己二十几年的两个老嬷嬷,足可见这两个老嬷嬷知道她多少秘密。 辛雅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楚楚可怜道:“陛下,您听听,您听听!又是司言救了她们?这一切,根本就是司言安排好了的啊。” 辛贵妃跪着上前,想要抓住皇帝衣服,韩虎一剑挡在她面前。 “辛贵妃,你刚刚行刺陛下,还是注意保持和陛下之间的距离。” 韩虎神色冷厉,浑身一股杀气,“不许靠近陛下。” 辛雅趴在地上,边哭边说道:“陛下,这件事情还不清楚吗?司言先是逼着安嬷嬷和方嬷嬷离开臣妾,把她们赶出皇宫,而后又安排了人暗杀她们,再让人救下她们,如此一来,她们就会对司言感恩戴德,司言再趁机教唆她们污蔑臣妾,污蔑信王,这从头到尾,就是司言除掉信王的阴谋啊。” 皇帝眉头紧皱,一时分不清楚辛雅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 辛雅哭得这般绝望,若是换了以前,他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辛雅。 可现在,他对辛雅已经失望透顶。 然而,到底是不是司言趁机故意牵连信王,好除掉信王,他现在还不清楚。 皇帝唯一清楚的是,司言的政治手腕,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这丫头如今,真是具备了掌控朝堂的能力,这距离她在上京出头,不过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 皇帝只要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辛贵妃想象很丰富,不过,全是狡辩之词。” 司言目光转向两个老嬷嬷,“二位嬷嬷知道什么尽管说,陛下自会辨别是非。” 安嬷嬷和方嬷嬷皆是点了点头。 她们曾对辛雅死心塌地,但辛雅却对她们赶尽杀绝。 如今,她们再也不会顾念什么主仆情分。 安嬷嬷眸光一沉,开口道:“陛下,您可还记得您宠幸辛贵妃,有了信王的那一晚上?当时,您喝醉了酒,宿在辛贵妃宫中,其实,不是您喝醉了,而是辛贵妃在给您的酒里下了药啊……” 皇帝不禁一愣,他就说他酒量一向不错,那一夜,没喝多少,便喝醉了。 他还以为是酒的缘故,原来是辛贵妃让人给他下的药吗? 司言适时开口:“陛下,辛贵妃宫中曾搜出不少秘药,她这些年来能够一直获得陛下宠爱,就是靠着这些伤害陛下身体的秘药。” 皇帝的神色越来越沉,想到辛贵妃做了那么多大逆不道之事,他的心便一点点变得冰凉。 方嬷嬷开口道:“陛下,您那时最宠爱的是皇后娘娘,对辛贵妃还挺冷淡,是那一次,有了信王,您才开始对辛贵妃重视起来,可是信王刚出生的时候,根本不像陛下,而是像极了魏书……” 她们所有见过魏书的人,都大为惊讶,但谁也不敢说什么罢了。 辛雅双目血红,怒声咆哮道:“胡乱造谣生事,污蔑信王,你们担待得起吗?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辛贵妃泪眼模糊看着皇帝,“陛下,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他们现在说什么信王像魏书,真是会编啊,司言为了杀掉信王,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啊!” “贵妃娘娘,她们知道得不够多,要说当年的事情,还是得老奴来。” 说话间,一个老嬷嬷拄着拐杖走了进来,正是苏嬷嬷。 第208章 信王就是魏书的儿子 苏嬷嬷头发已经全白了,可一张脸看着,还是和安嬷嬷、方嬷嬷差不多大的年纪。 安嬷嬷和方嬷嬷都一眼认出,这是当年和她们一起伺候辛贵妃的苏嬷嬷。 只是,信王出生后不久,苏嬷嬷便被辛贵妃送出了宫。 她们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苏嬷嬷了,没想到今日在司家见到了。 苏嬷嬷拄着一根拐杖上前,对着皇帝跪拜行礼后,目光锐利地看向辛雅。 “辛贵妃,你可还认得我?” 辛雅愣了好一会儿,才回想起来,这是二十几年前,她身边贴身伺候的丫环。 但辛雅绝对不可能承认。 这女人今日出现在这里,就一定不会帮着她。 “本宫怎么会认识你一个村妇?”辛雅冷笑一声,目光上下扫视着苏嬷嬷,眼里满是鄙夷。 辛雅满脸疑惑:“这个老妇人是谁?又是司言找来污蔑指证本宫和信王殿下的么?哈哈哈……” 苏嬷嬷脸上露出一抹笑来,她目光阴沉沉地看着辛雅。 “我是苏荷啊,辛贵妃应该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我的吧?” 辛雅看着苏荷脸上的笑,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她极力稳住情绪,怒喝一声:“苏荷?少来冒充本宫的婢女,本宫根本就不认识你。” 话落,辛雅又转眸看向皇帝,“陛下,臣妾怎么说,您就是不信,您瞧瞧自己亲封的御前一品女官,二十几年前的人了,说找来就找来,这不就是摆明了要置本宫和信王于死地吗? “关键是,这苏荷根本不是臣妾以前的婢女苏荷啊,这就是一个冒牌货!” “司言,这到底是谁?”皇帝沉声问道。 皇帝的记性没那么好,二十几年前苏荷就出宫了,他没什么印象。 司言淡声道:“陛下,苏嬷嬷是以前辛贵妃身边伺候的丫环苏荷,在信王出生后,被辛贵妃赶出宫,让人打断了腿,她对辛贵妃和魏书之间的事情,最清楚不过了。” “她说自己是苏荷就是苏荷了?真好笑!要真是苏荷,本宫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辛雅断然否定,她绝不可能承认这是苏荷。 这时,安嬷嬷不禁开口:“陛下,这苏嬷嬷就是苏荷,曾经跟奴婢和方嬷嬷一起伺候辛贵妃的。” 方嬷嬷也跟着说道:“是啊,陛下,这就是苏荷啊,我们以前都住在一起,苏荷头发虽然白了,但是她的面容不会变,奴婢们都能认得出来。” “你们蛇鼠一窝,沆瀣一气,欺负本宫!”辛雅大叫道。 她含情脉脉地看着皇帝,“陛下,你要是相信了他们,会悔恨终生的……” 皇帝对辛雅的可怜样已经毫无感觉了。 但这件事情弄得他晕头转向,不知道该相信谁。 就在这时,皇帝身边的古公公开了口:“陛下,这是苏荷,当年辛贵妃身边的人,老奴认识……” 苏荷当年容貌出众,为人做事又细致周到,古公公见她的第一眼,就对她有很深的印象。 如今苏荷虽然头发白了,人也老了,但古圆还是能够认得出来。 古公公的话,顿时让苏嬷嬷的身份得到了肯定。 “古公公怕是眼花了吧?”辛雅死咬着不松口。 “辛贵妃,老奴眼睛好着呢。”古公公没好气的说道。 苏嬷嬷二话不说,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袱,从中拿出几样饰物。 众人一眼看出,这些首饰都是宫中的东西。 “这些都是以前辛贵妃赏赐给奴婢的,奴婢留了几件下来,可以证明奴婢的身份。” 古公公上前查看一番后,对皇帝道:“陛下,老奴有印象,这些东西都是您曾经赏赐给辛贵妃的,这宫中的库房里都有记载,能够查得到的。” 皇帝点了点头,看向苏荷:“苏嬷嬷,你有什么话要说?” 苏嬷嬷跪直身子,直接开口:“陛下,信王根本就不是您的亲生儿子,那一日,您在贵妃床上睡觉,却根本没有临幸贵妃,贵妃趁着您醉酒睡熟之后,却在后殿和魏书行龌蹉之事。” 大厅内一片死寂,苏嬷嬷的话实在让人太过震惊。 皇帝怒道:“苏嬷嬷,这话可要想好了再说,皇宫里守卫森严,可不是任何人都能进的。” 皇帝觉得这话未免太离谱了。 魏书一个大活人,说进宫就进宫,把皇宫当菜市场了吗? 苏嬷嬷不慌不忙道:“陛下,那一日辛贵妃精心策划,让一婢女出宫办事,回来的时候,那婢女便换了个人,魏书男扮女装,打扮成那婢女的模样,混进了宫中。 “事情办完后,魏书又出了宫,把那婢女换了回来,此事别人都不知道,唯有老奴知道。” 辛贵妃当即反驳道:“只有你一人知道?那也就是说,你可以信口胡诌了?” 苏嬷嬷冷笑道:“辛贵妃,人在做,天在看,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辛雅当然清楚,但她绝不可能承认。 辛雅崩溃大叫道:“本宫根本就什么也没有做,都是你们污蔑本宫!污蔑本宫!” 苏嬷嬷跪直身子:“陛下,奴婢所说全是事实。” 辛雅继续狡辩道:“陛下,她们都被司言收买了啊,要不然,她们是臣妾的奴婢,怎么可能过了二十多年,还跑来指证臣妾啊?” “贵妃不仁,也就别怪我们不义。” 苏嬷嬷提起拐杖,拍了拍自己受伤的腿,“陛下,奴婢这条腿,便是皇贵妃让人打断的,好在奴婢命大,被一个好心人给救了下来。” “本贵妃为什么要打断你的腿?本贵妃若是想要你死,直接让人一刀抹了你脖子,杀人灭口不是更好?” “杀人灭口,怎么会让你解气呢?”苏嬷嬷冷笑道,“当年魏书不过是多看了我一眼,你便让我跪了三天三夜,你怎么会让我死得那么痛快?” 苏嬷嬷神情激动起来,“我也求他们一刀杀了我,可他们说,辛贵妃交代了,不可以让我死得太痛快了,一定要用棍子打,慢慢地将我打死……” 众人都不禁陷入了沉默,没想到辛贵妃竟然这么狠毒? “你简直胡说八道!”辛雅气得头都晕了。 当年那些杀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一个女人都没弄死。 “我胡说八道?辛贵妃当初多喜欢魏书啊,在宫里下药灌醉了陛下,却和魏书颠鸾倒凤,怀了魏书的孩子,不就是为了留住魏书吗?” 苏嬷嬷斩钉截铁道,“陛下,信王千真万确,就是魏书的儿子。” 第209章 魏书就在上京 苏嬷嬷的话,就像是魔音绕梁,在司家大厅里久久回荡。 众人都不禁陷入沉默。 谁也没想到辛贵妃竟然做出如此荒谬的事情。 皇帝只觉得自己从九五至尊的天子,变成了一个可笑的小丑。 “哈哈哈!哈哈哈……”辛雅再次仰天大笑起来,“司言啊司言,你可真是厉害啊!看来不把信王弄死,你是不会罢休了。” 辛雅转眸看向皇帝,如同一头狂怒的狮子,“陛下,既然你怀疑信王不是你的亲生儿子,那你杀了臣妾啊,你杀了信王啊!你赶快杀了信王吧!” “哈哈哈!哈哈哈……”辛贵妃肆意的笑声有些疯魔,皇帝头痛欲裂,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仅凭着苏嬷嬷的口供,确实让人难以信服。 皇帝神色如冰,阴沉沉地问道:“苏嬷嬷,你说信王是魏书的儿子,可有什么证据?” 苏嬷嬷淡然回道:“陛下,信王和魏书长得极为相像,只要两人站在一起,陛下定能看出其中端倪,再者,信王左腿上有个暗红色的胎记,魏书的左腿上也有个暗红色胎记,他们父子二人身上所长的胎记,位置一模一样。” 皇帝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 这苏嬷嬷还真不是什么都信口胡诌,至少,胎记这事儿不是乱说的。 只是,魏书身上也有这样的胎记吗? 司言轻声开口:“陛下,信王左腿上是否有暗红色的胎记?” “有。”皇帝闭了闭眼,神色不好地回道。 信王刚出生的时候,左腿上就带着一个暗红色的胎记,像是一只麒麟,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皇帝才对信王格外关注。 他认为信王身上带着天降的瑞兽,是个吉祥的孩子,日后定能给大宣带来福气。 后来,他在信王身上倾注的心血越来越多,连带着对辛贵妃也宠爱起来。 他当初还差点立信王为太子,要不是朝臣力谏,说是立嫡立长,以免朝堂不稳,信王早就是太子了。 “你怎么知道魏书左腿上也有这样的胎记?”皇帝不死心地问道。 自古以来,两人身上胎记一样的,就少之又少,怎么可能同样的位置,有着同样的胎记? 就算是亲父子,这种情况也并不常见。 苏嬷嬷羞红了脸,眼眶也红了:“奴婢曾经伺候过魏书,他身上有什么记号,奴婢一清二楚。” 辛雅满面嘲讽:“真是凭着一张嘴,想怎么污蔑,就怎么污蔑啊!哈哈哈……司言,你真是好本事!真是好本事啊!” 辛贵妃昂着头,一副决绝的姿态,“陛下,就这样吧,您赶紧杀了信王吧!这样雍王就是你唯一安好的儿子了,哦,对了,雍王不是已经成太子了吗?他应该很快就会登基为帝了吧?哈哈哈……” 辛雅知道自己走投无路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信王一条性命。 她如此反讽讥笑,或许能刺激到皇帝,让他不受司言摆布。 “陛下,魏书左腿上的确有个暗红色的胎记。”司言轻声开口。 “呵呵!”辛贵妃冷笑一声,对着司言露出个讽刺的笑容,“司言大人也曾伺候过魏书啊?” 苏荷那贱人以前就惦记魏书,差点把魏书抢走,她知道魏书身上有胎记不足为奇。 可司言怎么会知道魏书身上有胎记? “你怎么知道的?”皇帝问道。 司言不急不忙,缓声开口:“陛下,魏书曾经跟着陈王殿下去到边关,因为干扰军中公务,被臣抓了起来,臣发现信王和魏书容貌相像,因而让人搜魏书的身,发现他左腿上有个暗红色的胎记。” 司言那时候还不知道信王身上也有这样的胎记。 不久前,博雅的人审问了安嬷嬷和方嬷嬷,他们才知道。 “臣还让人将魏书身上的身体特征做了记录,请陛下过目。” 司言说着,将以前让人记录下来的册子递给古公公,呈给皇帝。 皇帝看了册子,沉默半晌道:“这个册子并不能说明什么,朕没亲眼见到魏书,不会相信。” 这么大的事情,他必须见到切实的证据,不然,没办法怀疑自己从小宠到大的信王。 司言淡淡开口:“魏书就在上京。” 魏书之前劫狱失败,是逃走了,可通缉令已经下达,他的活动受到了限制。 博雅的人也一直在暗中搜索着魏书的踪迹,他们已经发现了魏书的藏身之所。 “在哪儿?”皇帝沉沉问道。 他还真想见见这个魏书,看他究竟长什么样,竟然敢祸乱他的后宫。 “在杨国公府。”司言轻轻开口。 “杨国公府?”皇帝不禁眉头大皱,杨国公在先皇时期,曾立下汗马功劳,被称为大宣的定国柱石。 这个魏书竟然藏在杨国公府? 凌墨翰上前请命道:“陛下,请准臣带左卫府护卫,前去杨国公府搜查?” 皇帝点点头:“准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皇帝也想弄清楚信王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已经有所预感,信王或许真不是自己儿子,可见不到证据,他没法让自己死心。 凌墨翰正要走,只听司言开口:“陛下,杨国公府怕不是那么好搜查的。” “如何不好搜查?” “杨国公手上有先皇御赐的神龙剑,见此物如见先皇,若是没有陛下明旨,只怕会大起干戈。” 司言早就了解过了,这个杨国公不是好惹的。 他在先皇时期,深得先皇倚重,先皇临终之前,他被封为顾命大臣,就连皇帝,以前都要听他的。 后来,他渐渐退出朝堂,他的儿子杨有镰出仕,一步步做到了吏部尚书。 “那朕下一道旨意,让凌墨翰带着前去。” 皇帝说罢,立即让人摆好笔墨,由司正轩代写了一道圣旨,交给凌墨翰去搜杨国公府。 司言沉着开口:“陛下,臣与凌墨翰一起去,可确保魏书逃无可逃。” “行,那你们速去速回。”皇帝现在迫不及待想要见见这个魏书。 第210章 魏先生,出来吧 司言和凌墨翰出了门,博雅和燕龙弈跟在身后,云栎等人也跟着一起。 凌墨翰一看这架势,便知道今日搜查杨国公府,恐怕不会容易。 几人骑马前行,凌墨翰上了马,与司言并排前行。 “我父亲已经前往定山关了,今日混乱之中,他匆匆见了我一面,让我转告你一声。” 司言点点头:“凌伯伯定会顺利而归。” 凌墨翰微微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这丫头自从边关回来后,先是极力在陛下面前推举他,而后又洗刷了护国将军府的冤屈,如今更是说服陛下,让他父亲前去定山关平叛。 她一步一步,为凌家做了太多,他该对她说一声谢谢。 但他们之间的关系,说谢未免太远了。 凌墨翰看着眼前脊背挺直,仿佛能撑起整个天地的女子,最终将那个谢字吞了回去。 无论她是否喜欢他,都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那个阿言…… 杨国公府距离司徒府,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大队人马迅速开到杨国公府,将杨国公府包围起来。 云栎带着手下十几个护卫,纷纷跳上四周房顶,严防有人翻跃屋顶出去。 博雅手下的人也排开了阵势,在杨国公府四周布下了各种明哨暗哨。 今日杨国公府一只苍蝇都不可能飞出去。 杨国公府的门房一见外面来了官兵,已经立马让人前去禀报。 门房笑意盈盈应了上来:“这不是凌将军吗?请问凌将军前来,可是有事?” 凌墨翰雷霆手腕治理上京,整日巡视,这上京城守门的人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 “奉旨搜查杨国公府。”凌墨翰神色如冰,绕开门房走了进去。 凌墨翰身旁的内侍胡闻跟着走上前来:“请杨国公和吏部尚书杨大人接旨。” 门房额头上直冒冷汗,陛下怎么无缘无故下旨搜查杨国公府? “几位请稍等一下,小的这就去叫我家老爷。” 门房说完,一溜烟往里跑去。 杨国公是杨有镰的父亲,杨有镰做了吏部尚书后,并未分家,还是住在杨国公府中。 左卫府卫队进入杨国公府后,已经四散摆开架势,杨国公府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杨国公姗姗来迟,见到司言,不禁斥问道:“司言大人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有人举报,说是杨国公府窝藏了朝廷通缉的罪犯魏书,今日本官前来,乃是奉旨搜查杨国公府。” 司言直接开门见山。 杨国公愤然怒道:“这是什么话?本国公府怎么可能窝藏罪犯?” 胡闻展开手中的圣旨,对杨国公道:“请杨国公接旨。” 杨国公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犬子还在吏部府衙办公,不是他也要一并接旨吗?本国公这就让人去把他叫回来。” 杨国公冷着脸,和司言玩起了拖延起时间的把戏。 胡闻神色一阵为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司言淡声开口:“那杨国公先接旨吧,杨尚书在不在,也并无所谓,左右只是一道搜查的旨意,杨国公接旨即可。” 杨国公面无表情地挡在众人面前,冷笑一声:“不急,还是等犬子回来一起听旨。” 众人一听这话,便知杨国公这是不让搜。 司言转眸看向凌墨翰,轻声吩咐:“你带人去搜,胡闻公公留在这里宣旨即可。” 凌墨翰点点头,一声令下:“给我仔仔细细地搜,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是。”左卫府将士领命,纷纷冲了进去。 “我看谁敢?”杨国公怒喝一声。 国公府四处冲出一群带刀护卫,挡住了左卫府的去路。 杨国公没想到司言竟敢强行搜查,不由勃然大怒:“司言,这国公府岂是你想搜就能搜的?这是先皇亲赐本国公的府邸,本国公手上有先皇所赐神龙剑,别说是陛下圣旨了,就是陛下本人到了这里,也得先把事情说明白了,才能搜本国公的府邸。” 杨国公话音落下,已经有府上的下人把先皇赐给他的神龙剑拿了出来。 杨国公一把拔出剑来:“见此剑如见先皇,还不速速跪下?” 众人不由微微一愣,这杨国公府还真不是那么好搜的? “杨国公,很怕被搜?”司言笑问道。 “本国公不怕,但是不容人羞辱。”杨国公面色黑沉,“杨国公府清清白白,岂是有人说搜就能搜的?要搜也行,让陛下亲自过来,跟老夫说道说道,老夫看看,到底是陛下自己的意思,还是有人妖言惑君,逼迫陛下。” 杨国公颤抖着胡须,手中神龙剑金光闪闪:“大胆司言,见此剑如见先皇,还不下跪?” “杨国公,先皇御赐给你神龙剑,不是为了让你违背当今陛下圣旨用的。” 司言神色如冰,沉沉开口,“陛下圣旨在此,给我搜!” 凌墨翰带着左卫府护卫直接冲了进去,路上凡是有人阻拦,皆视为违背圣旨,当场抓获。 杨国公气得直瞪眼睛,他一双老眼死死地盯着司言,颤抖着手指:“好,好好好,你今日非要搜是吧?你最好是给我搜出魏书来,若是搜不出来,本国公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到陛下面前控告你这个妖女,让陛下杀了你。” “国公随意。”司言轻轻回了一句,杨国公胡子又是抖了三抖。 半个时辰后,左卫府护卫将杨国公府搜了个底朝天,连魏书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凌墨翰一边对着司言暗自摇头,一边继续下令:“再搜!看看有没有什么藏人的密室,有没有什么墙壁夹层和阁楼……” 这时,博雅轻轻上前:“阿言,魏书定在这杨国公府,自他进来后,就没有出去过。” 司言点了点头,博家的人她还是信得过的。 但这杨国公如此有恃无恐,就显得很奇怪了。 司言目光扫过安静的庭院,看着这杨国公府上下的人,忽然,一个恭顺的女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下一瞬,司言目光锐利起来,猛地盯向那个女子。 就在这时,燕龙弈也轻轻上前,在司言耳边道:“阿言,杨国公身后的那个女子很奇怪。” 司言轻笑一声,冷眼扫视过去:“魏先生,出来吧。” 第211章 这是魏书? 司言的话,一语激起千层浪。 众人纷纷顺着司言目光看去,却没看到什么魏书。 杨国公心头一颤,眯起眼睛盯着司言:“司言大人,哪里有魏书?” 司言缓缓上前,在杨国公面前站定:“国公大人身后的黄衣女子,不就是么?” 杨国公冷笑一声:“司言大人年纪轻轻,眼睛就不好使了么?这分明就是一个女子,哪里是什么魏书?” 杨国公着实没想到,魏书打扮成这样,还是让司言认了出来。 司言神色如冰:“杨国公,窝藏朝廷要犯,可是灭族大罪。” 杨国公身后的女子站着没动,淡然得就像不知道司言在说自己。 杨国公愤然道:“迷惑陛下,搅乱我大宣朝堂,祸乱朝纲,才是灭族之罪。” 司言懒得和杨国公掰扯,直接下令:“把这黄衣女子抓起来。” 凌墨翰立即带人上前,他到底还是大意了,到处搜人,没想到他们要搜的人竟然就站在杨国公身旁。 “谁敢?”杨国公挥起手中神龙剑,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架势。 他冷冷盯着司言:“真是欺人太甚,这国公府也让你们搜了,竟然还想抓走老夫身边伺候的丫头。” 杨国公气势十足,额头上却止不住冒出冷汗。 他说什么也不能让司言抓到魏书,要不然,国公府就是窝藏罪犯。 “抓!”司言一声令下,凌墨翰带着护卫冲了上去。 四周国公府的护卫齐齐冲了上来,跟护眼珠子一般护着杨国公身后的黄衣女子。 司言挥起拳头,朝着杨国公砸去。 杨国公举起神龙剑砍向司言,司言一把捏住杨国公手腕,一脚踹过去,将杨国公踹倒在地上。 “保护国公大人!”杨国公府的护卫们红了眼,齐齐杀向司言。 司言出手精准迅速,很快打倒周围一片,凌墨翰正和那黄衣女子交手。 燕龙弈和博雅冲上去帮忙,黄衣女子根本敌不过,片刻之间,便被抓了。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杨国公踉跄着冲上去道,“你们抓老夫的侍女干什么?” 司言轻声开口:“去打盆水来,给这个姑娘洗洗脸。” 凌墨翰手下的易江风连忙带了两个弟兄,在国公府院子里就打了一盆水来,还拿了一条巾帕过来。 几个侍卫按着黄衣女子的头,又搓又抹,很快就将他脸上厚厚的脂粉洗得干干净净。 刹那之间,一张男人的脸露了出来。 众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黄衣女子还真是通缉犯魏书啊? 可是,魏书长这样么? 司言抬眸看去,只见对面男子脸上挂着两条粉红色的,弯弯曲曲的疤痕,眉眼上也多了一条小疤,恰到好处地将他原来的样貌掩盖住了。 “司言大人,你怕是认错人了?”魏书捏着嗓子,对司言开口。 司言神色如冰:“魏先生就是把整张脸给毁了,这双眼睛我还是认得出来。” 杨国公知道事情败露,已经无可挽回,以后的路,还是得靠魏书自己。 杨国公一把推开魏书:“你怎么是个男的?还是个丑八怪,你根本不是老夫的侍女,你把老夫的侍女怎么了?” 杨国公转过头来,看向司言,“司言大人,误会啊,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老夫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丑八怪,他一定是杀了老夫的侍女,顶替了侍女的身份。” 说罢,杨国公还不忘狠狠踹了魏书一脚。 魏书紧抿嘴唇,一言未发。 没想到他东躲西藏,最后还是落到了司言手上。 司言神色漠然:“杨国公窝藏罪犯,罪大恶极,看管好杨国公府所有人,听候陛下处置。” 司言说完,转身出了门。 凌墨翰的人抓住魏书,五花大绑捆了起来,直接带走。 “司言大人,这是误会,这是误会啊……” 杨国公还在后面大喊,司言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出了杨国公府,司言对凌墨翰道:“让人去吏部府衙,将杨有镰也看管起来,听候陛下处置。” “嗯。”凌墨翰点了点头,立即下令手下兄弟去做。 一行人回到司徒府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天色已经黑了,司徒府却是灯火通明。 皇帝在司徒府吃了晚饭,歇了一会儿,其余人都在原地等着。 司家大厅里,辛雅头发抓得如同蜂窝一般,看到身上穿着女装的魏书,只觉得天都塌了。 他的脸怎么了? 辛雅很快明白过来,魏书这是为了隐藏身份,不惜毁了自己的容貌。 辛雅顿时一阵心疼,两行眼泪不由自主掉落下来。 皇帝目光扫视四周,最后落到大厅正中被绑着的不男不女的人身上。 “司言,这是谁?”皇帝问道。 “陛下,这就是魏书。” “啊?”皇帝脸上一阵惊讶,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魏书。 他有些没想明白,这个看着不男不女的男人,究竟是怎么把辛贵妃迷得神魂颠倒的? “陛下,魏书毁了自己的容貌,男扮女装藏在杨国公府上,杨国公窝藏朝廷要犯,已是事实。” 无论杨国公如何狡辩,魏书是从杨国公府搜出来的,那杨国公就犯有窝藏之罪。 “嗯,这个杨国公确实不像话。”皇帝目光冷冷盯着魏书,“给朕看看,他大腿上是否有个暗红色的胎记?” 韩虎带着几个皇宫禁军上前,径直扒了魏书外面的裙子,露出里面穿着的裤子。 韩虎拔出一把匕首,将魏书左腿上的裤子围着大腿划了一圈,“哗啦”一声,一截裤腿被扯了下来。 众人抬眸看去,只见魏书左腿上哪里有暗红色胎记? 他左边大腿上,赫然就是一块狰狞扭曲的大伤疤,看着触目惊心。 “这是什么?”皇帝瞪大了眼睛问道。 “回陛下,这是小人不小心,被油锅给烫伤了,留下的疤痕。”魏书低垂着头道。 众人不禁陷入沉默,这男人是真的狠,为了毁灭证据,不惜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司言上前一步,缓声开口:“陛下,这天底下没有这么巧的事,魏书这是自毁容貌,以免身份被揭穿。” “什么魏书啊?谁是魏书?” 魏书死咬着不承认,他如今这副容貌,没有人能够认得出来。 他就是和信王站在一起,也不会有人觉得他们相像了。 就在这时,苏嬷嬷忽然开口:“陛下,魏书背上有记号,他是不是魏书,只要看看他背上有没有记号就知道了。” 第212章 真正的身份 皇帝立即下令:“把他的衣服给朕脱了。” 皇帝本来没觉得这个魏书有问题,可这人又是毁容,又是烫伤了自己大腿,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辛雅已经心疼得不行了,看到魏书大腿上的伤,就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如今看到魏书身上的衣服被人毫不客气地扒下,更是双目通红,泪水盈眶。 魏书上半身衣服被扒光,露出精瘦的背。 众人瞪大眼睛,左看右看,却没发现他身上有什么记号。 “苏嬷嬷,此人身上的记号呢?”皇帝沉声问道。 苏嬷嬷咬了咬唇,神色变得有些低落:“回陛下,他背上的记号需要用特殊药水才能显现,这种特殊药水,只有北芒国才有……” 苏嬷嬷刚刚忘记了,现在才想起…… 这件事情本来是绝对机密的事情,她也是伺候魏书的时候,偷听到的。 可问题是,他们手上没有这种药水,无法让魏书背上的记号显形。 大厅里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这也就是说,没办法证明魏书的身份了。 凌墨翰和韩虎手下的人冲了上来,立刻搜了魏书的身,什么也没发现。 司言缓缓开口:“陛下,臣这里有种药水,涂抹在杀手的隐形记号上,可以让记号显形,可在魏书身上一试。” 话落,司言从袖中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 这是司茹研制出来的药水,抹在皮肤上,便可让隐形记号显形。 众人不由眼前一亮,司言大人还真是准备充分啊。 魏书没想到司言竟然有这种药水,要是早知道,他连背上的这块肉都会毁掉。 辛雅心里更恨了,这司言为了对付他们,竟然连北芒国皇室才有的药水都找来了。 这女人心机真是深不可测。 司言抬眸看向苏嬷嬷:“苏嬷嬷,你可记得魏书身上的记号在哪个位置?” 苏嬷嬷上前两步,指着魏书的背道:“就在背上这块儿地方,两边都有。” 苏嬷嬷话音刚落,韩虎立马带人上前,按住了魏书。 凌墨翰则从司言手中接过小瓷瓶,倒了些药水,抹在魏书背上。 “节约点儿用。”司言轻声提醒。 凌墨翰点点头,应声道:“嗯。” 众人不禁屏住了呼吸,纷纷瞪大眼睛看向魏书后背。 忽然,魏书背上出现了青绿色的印记,印记一开始很模糊,慢慢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还真有啊……” 正对着魏书后背的人,看着男人皮肤上逐渐显现出来的文字和图案,不禁满目阴沉。 古公公上前一看,脸色骤然一变。 他连忙对皇帝道:“陛下,魏书背上的记号显形了。” “把他转过身来。”皇帝沉声开口。 皇宫禁军立马将魏书转了个身,让他背对着皇帝。 皇帝抬眸看去,不禁愣住,只见魏书背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狄”字,以及一个栩栩如生的虎头纹。 这魏书是北芒国人啊! 而且,看他背上凶猛霸气的虎头纹,他还是北芒国皇室的人。 仔细一看,狄字下面还有个小字“私”,表示是私生子。 安王祁广安对皇帝道:“皇兄,凡是北芒国皇室的血脉,均会在背上刻着他们的姓氏,以及标志着他们尊贵身份的虎头纹,这魏书,是北芒国皇室的私生子。”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满脸愤色。 这魏书潜伏在大宣几十年,伙同辛家姐弟,把大宣朝堂弄得乌烟瘴气,原来背后是北芒国在支持啊。 难怪辛家手上有用不完的杀手,朝野内外无人敢惹。 原来大宣朝堂,早就被北芒国控制了。 北芒国当真是野心勃勃啊! 皇帝的面色也不禁沉了下来,想到北芒国处心积虑控制大宣,还意图污染大宣皇室血脉,就是一阵头皮发麻。 司言淡然开口:“苏嬷嬷,既然你说信王是魏书的儿子,那苏嬷嬷可知,信王身上是否有这种记号?” “有的。”苏嬷嬷语气肯定道,“信王一生下来,便有人秘密进宫,给信王身上刻了这种记号,皇贵妃之所以将奴婢赶出宫去,还要杀了奴婢,就是因为奴婢知道得太多了,皇贵妃不放心。” 这次,不等司言开口,皇帝已经沉声下令:“去把信王给朕带过来,朕要亲自查验信王身份。” “是。”凌墨翰领命,立即带人赶往信王府。 信王此时正焦急地等在府中,吏部尚书杨有镰告诉他什么也不要做。 可他没想到,凌墨翰竟然找上了门。 当信王被带到司徒府,看着地上泪人一般的母亲,跪在地上赤裸着上身的魏书,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信王扑到辛雅面前,双眼通红:“母妃,你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啊?” 辛雅泪眼模糊看着皇帝:“陛下,不关信王的事啊,不关信王的事……” 辛雅饶是再会狡辩,在即将呈现的事实面前,也显得无能为力。 皇帝没有让人抓住信王,当场验证他的身份。 皇帝手里捏着从司言那儿拿来的白色瓷瓶,尽量平静地对信王道:“明哲,你进来。” “父皇,这是发生什么了?”祁明哲满脸不解,这到底是怎么了? “进来。”皇帝以命令的语气道。 话落,皇帝带着信王到了一旁偏厅。 偏厅里安安静静,气压低沉。 父子二人面对面站着,皇帝的眼睛也不禁红了,这是他从小宠到大的皇子啊! 当真不是他的亲儿子么? 皇帝颤抖着嘴唇,半晌才说出口:“脱了上衣。” 祁明哲不明所以,脑子里浮现出刚刚魏书背上青黑色的狄字,以及一个虎头纹来。 他猜也能猜得到,父皇这是在怀疑他的身份。 “父皇……”祁明哲两行清泪掉了下来,他当着皇帝的面脱了外袍,将里面里衣也脱了下来,露出光洁的背。 “转过身来。”皇帝目光紧盯着信王后背,沙哑着嗓音开口。 祁明哲转过身来,皇帝将白色瓷瓶中的药水,一点点滴到他的背上。 第213章 消失的记号 空气中死一般的沉寂,皇帝手都在颤抖,他手指在祁明哲背上抹了抹,等待着变化。 皇帝几乎已经认定,祁明哲背上一定会出现那可怕的狄字和虎头纹。 他会成为自己一生的耻辱。 然而,让人惊讶的是,祁明哲背上什么也没有。 祁明哲抖动着肩膀,身体一阵颤栗,显得单薄而可怜。 皇帝又滴了一些药水,加大力度抹在祁明哲背上。 还是什么也没有! 皇帝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一颗心也砰砰狂跳起来,眼泪几乎都要飙出来了。 信王背上根本就没有任何记号。 “凌墨翰,你进来。”皇帝激动不已地对着外面喊道。 大厅里众人一阵不明所以,凌墨翰大步走了进去。 司言在云栎耳边道:“去把云崖神医、云桥和司茹叫过来。” 就在这时,魏书微微回过头来,看了司言一眼。 众人都察觉到了,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没过一会儿,皇帝和凌墨翰从偏厅里走了出来。 皇帝走到高位上坐下,猛地一拍桌子:“司言,信王背上根本就没有记号。” 大厅里气压骤降,众人一时愣住,难道信王是陛下的儿子? 辛雅一听这话,顿时就像活过来了一般。 她知道,一定是魏书! 一定是魏书做了什么。 辛雅将头上乱蓬蓬的头发理了理,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陛下啊,您看看……您看看……这司言真是处心积虑地想除掉信王啊!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竟然将二十几年前伺候臣妾的奴婢都找了出来。 “可这奴婢却是满口胡言,污蔑臣妾,污蔑信王,司言这是想要除掉信王,让雍王成为陛下唯一的继承人啊!” 辛雅的哭声,震耳欲聋,让皇帝一阵心烦意乱。 他本来已经不信任辛雅了,可现在,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辛雅哭天抢地,“陛下!雍王都已经是太子了,他们竟然还不满足,还想要陛下失去信王,想让陛下再一次体会丧子之痛。 “他们真是机关算尽,丧心病狂啊!他们想要杀死臣妾为陛下所生的两个皇子啊。” 皇帝想到陈王的死,也不禁心疼起来。 信王的身份虽然有疑,但陈王却是他实实在在的亲生儿子。 陈王长得和他相像,只是不成器…… 皇帝怒道:“司言,今日你不给朕一个交代,朕绝不会轻饶你。” 大厅里气氛紧张起来,司正轩微微抬眸看了女儿一眼。 司言不急不忙,走向苏嬷嬷:“苏嬷嬷,信王身上的记号,可是在背上?” 苏嬷嬷面色苍白道:“回大人,是在信王背上,奴婢记得清清楚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记号不见了……” 皇帝语气低沉:“朕刚刚已经叫凌墨翰进去看了,无论怎么抹药,信王背上都没有虎头纹记号,这就说明,你这刁奴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苏嬷嬷浑身一颤:“陛下,奴婢所说,都是真的啊!这些乃是奴婢亲眼所见,不会有假……” 辛雅扑过去抓着苏嬷嬷头发,用力撕扯起来:“不会有假?不会有假?信王背上明明没有记号,你还说没假?” “啊——” 苏嬷嬷痛呼一声,头发被辛雅紧紧抓住,头皮都要掉了。 苏嬷嬷也不服气,抓着辛雅头发也是一阵撕扯,痛得辛雅尖声大叫。 韩虎赶紧让人上前,将两人强行分开。 皇帝冷冷盯着司言:“说!司言,是不是你让这刁奴跑来污蔑信王的?” 司言抬眸看着皇帝,脸上神色就如高山之巅终年不化的雪,艳阳也晒不化。 “陛下,在信王身上抹药水,是臣提出来的,臣若是真想让苏嬷嬷污蔑信王,还会让您查验信王背上有没有记号吗?” 司言短短一句话,让皇帝歇了火。 是啊,如果信王身上没有记号,司言就不可能让他检查。 皇帝再次迷糊起来,只听司言缓声说道:“或许,信王身上的记号,已经被人抹除了,既然有药水能够显现,那就有药水能够消除。” “呵呵!”辛雅满面嘲讽,“你说能显现,就能显现,你说能消除,就能消除,我大宣堂堂皇子的身份,内宫记录在册的,竟然就随你一张嘴,想怎么污蔑,便怎么污蔑?” 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阿言姐姐说得没错,这种记号,的确可以消除。” 门外,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儿走了进来,她抬眸看了辛雅一眼,目光落到魏书背上。 “小女可以给大家做个试验。”司茹上前,抬头看向凌墨翰,“墨翰哥哥,让人按住这人。” 凌墨翰点点头,立即让人上前抓住魏书。 魏书顿时挣扎起来:“你们做什么?你们要做什么?” 这些记号是他证明自己北芒国皇室族人身份的记号,若是让人消除了,就没人认他了。 只有被驱逐出皇族的人,身上记号才会被消除。 这种消除记号的药水可是北芒国皇室特制的,几百年来,也没有人能够破解。 如今他们手上竟有这种药水吗? 凌墨翰手下的人死死按住魏书,司茹拿出一个红色小瓷瓶,往魏书背上倒了一些药水。 大厅里安静下来,只有魏书死命挣扎着,却毫无用处。 众人惊讶地发现,魏书背上的记号,竟然慢慢消失了。 有人惊呼道:“颜色变浅了……” “狄字没了。” “虎头纹也没了。”众人指着魏书的背,一阵议论纷纷。 司言缓缓开口:“陛下,很显然,有人用药水让信王背上的记号消失了。” “简直胡说八道!”信王祁明哲颤抖着嘴唇,“魏书是陈王府幕僚,和本王从无往来,更别说碰到本王的背了,司言,你不要仗着父皇信任你,就信口雌黄!” “信王殿下,你和魏书不接触,不代表和别人不接触,魏书手下的眼线遍布信王府,想让人在你洗澡的时候,给你背上抹点药水,还是很容易的。” 信王一拂袖子:“司言,你简直妖言惑众!父皇,您可千万不要着了她的道啊。” 皇帝面色阴沉,没有说话。 司言缓声开口:“陛下,信王的身份还是可以继续查的,只要是北芒国皇室族人,身上就一定有他们家族的记号。” 第214章 真相 皇帝皱眉问道:“你这话何意?” 司言淡淡开口:“臣的意思是说,信王背上没有记号,不代表信王身上其他地方没有记号。” 话音落下,魏书身体明显一僵。 司言没放过魏书的反应,方才要洗掉魏书背上记号时,他便气急败坏,可见这个记号对于他们北芒国皇室的人来说,极其重要。 若是信王还想得到北芒国皇室的承认,他身上必然会有记号。 魏书就算把他背上的信号消除了,也会在其他地方刻上。 辛雅气愤不已地开口:“司言,你想羞辱信王就直说,你的意思是,让信王脱光了,全身抹上药水,看看哪里有记号是吗?” 司言没有说话,和辛雅扯再多都是枉然。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证明信王身份。 安王祁广安说道:“皇兄,臣弟也听说过,北芒国皇室族人身上都有标志他们身份的记号,只有被驱逐出皇室的人,身上记号才会被消除,若信王是北芒国皇室的血脉,那他身上就一定有记号。” 众人觉得安王言之有理,可谁也不敢断定,信王身上就一定有记号。 “呵呵!”辛雅冷笑道,“是不是一会儿信王身上没找到记号,你们又要说他已经被北芒国皇室驱逐出去了啊?” 辛雅脸上满是讽刺,让皇帝不禁沉默起来。 折腾了这么久,却没有实际的证据证明信王身份,让皇帝有些烦躁。 司言淡声开口:“信王身份如此贵重,想必北芒国皇室不会将他驱逐出去。 “北芒国还指望着借助信王身份,继续搅乱大宣,引起大宣内乱,怎么会舍得舍弃信王?” 辛雅怪叫道:“司言!你简直胡言乱语!” 就在这时,司茹轻声开口:“倒也不必将信王全身抹上药水,只要让我看看信王身上皮肤,便知信王身上哪里有记号。” 司茹站在云桥身旁,个子小小的,脸上还带着稚嫩的气息。 “呵!你是谁啊?” 辛雅两眼盯着司茹,“谁知道你个妖女会不会往信王身上涂什么东西,造成假象?” 皇帝目光看向司茹,面色带了几分冷意。 真是越来越荒唐了,这么大的事,一个小孩子也跑来凑热闹? 司言看着皇帝神色,解释道:“陛下,这是我从北雁关带回来的孩子,名叫司茹,极具医学方面的天赋,母亲是云崖神医的师妹,目前跟着师伯云崖神医和师兄云桥学医。” 云桥听了这话,不禁有些惭愧,阿茹这丫头基础功底深厚,又聪明好学,很多东西一点就通。 她的医术很快就要超过他这个师兄了。 辛雅冷冷道:“一个野孩子,懂什么医术?” 司茹挺直脊背道:“我懂不懂医术,试试就知道了。” 辛雅怒斥道:“信王何等身份,岂是你一个野丫头想看便能看的?” “在医者眼里,任何人都是一样的。”司茹神色淡淡道。 门口传来一阵响动,云崖神医从宫中姗姗来迟。 司茹小跑到云崖神医面前,龇牙一笑:“师伯。” “嗯,乖。”云崖神医揉揉小丫头的头,走上前来。 “草民参见陛下。” 云崖神医对皇帝行了一礼,又对司言道:“丫头,我对这方面没什么研究,阿茹极具天赋,恐怕只有阿茹能看……” 北芒国皇室秘药,他年轻的时候曾经也研究过,但没什么进展…… “哈哈哈!”辛雅忽然大笑起来,“还号称神医呢,我看就是个庸医,连个十二三岁的女娃子都比不过。” 云崖神医神色不变,坦然对皇帝道:“陛下,草民在这方面的研究,的确不如阿茹。” 这丫头在医学方面的天赋非同一般,她年纪轻轻,施针技法炉火纯青,比云桥都要厉害。 这丫头还研究了雍王的病情,提出了独到的施针方法。 他让这丫头按照自己的设想,试着给雍王施针,效果竟然出奇的好。 皇帝摆了摆手,没说什么。 云崖神医一直在宫中照顾他,救了他好几次了,云崖神医医术高明,没什么可说的。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祁子煜不禁开口:“父皇,儿臣可以帮忙,绝不会让人羞辱到信王。” 皇帝沉默半晌,点了点头:“好,你和这丫头跟朕进来,其余人在外面等着。” “是。” 几人来到偏厅,信王不安地站在皇帝面前,神色有些紧张。 皇帝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一颗心急速跳动。 祁子煜对信王道:“信王,请把你的左臂伸出来。” 信王看着皇帝没发话,便知自己只能配合,他慢吞吞地挽起宽袍长袖,伸出左臂。 司茹上前,仔细查看一番,对祁子煜摇了摇头。 祁子煜又道:“请信王把右臂伸出来。” 信王照做,司茹仔细查看,还是没有记号。 “请信王露出后背。”祁子煜道。 祁明哲深呼吸口气,将衣服半遮在身上,露出后背。 司茹从他背上直往下检查,到了腰际的时候,有些地方被衣服挡住看不到。 祁子煜不由把信王衣服往下拉了拉,信王则抖了抖,尽量盖住自己的腰。 祁子煜用力压住他衣服,司茹目光从左往右,仔细查看。 忽然,司茹看到信王右侧腰际的时候,就像是定住了一般。 “雍王,往右一点。”司茹道。 祁子煜抓住信王衣服,猛地一拉,将他右侧的腰露了出来。 “陛下,在这里。”司茹发现端倪,抬眸对皇帝道。 皇帝呼吸沉重起来:“你确定?” “对,就在这里。”司茹斩钉截铁道。 祁子煜拿过显形药水,抹在了信王后腰上。 信王浑身一阵颤抖,想要穿上衣服,被皇帝喝住:“坐好。” 信王顿时不敢再动,慢慢地,他腰上显出一抹青黑的颜色。 “父皇,出现了……” 皇帝霍然起身,对着祁明哲冷冷道:“脱了衣服。” 祁明哲红着眼睛,扭扭捏捏,羞辱地将衣服褪下。 皇帝抬眸看去,只见祁明哲右后方腰侧,果然出现了一个“狄”字,还有一个虎头纹。 “轰”的一声,皇帝一头栽倒在地上。 “父皇!父皇!” 第215章 杀无赦 偏厅传来的声音,让众人心头一惊,司言和司正轩大步走了进去。 皇帝瘫倒在地上,嘴里喷出一口鲜血。 云崖神医和安王跟着走了进来。 凌墨翰在外面维持着秩序,没有皇帝和雍王的吩咐,任何人不得乱动。 “父皇。”祁子煜跪在皇帝面前,轻轻扶着皇帝的头,却没敢乱动他。 云崖神医上前查看皇帝的情况。 “陛下?” 司言轻唤一声,皇帝圆睁着一双眼睛,两行老泪打湿了脸颊。 他转动着眼睛看向司言,动了一下手指,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动不了。 皇帝又动了动腿,四肢像是不听使唤一般,根本无法动弹。 皇帝使劲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仅能勉强动动脖子。 他脖子以下的身体,都不能动弹。 云崖神医查看了皇帝身体,正要开口,只听司茹道:“陛下中了风瘫。” 云崖神医点了点头,肯定了司茹的话。 众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就是说,陛下日后都要在床上度过了? “云崖神医,陛下身体还能治好吗?”安王祁广安问道。 云崖神医暗叹口气,摇了摇头:“说不准,只能日后慢慢看,就算能治好,也绝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行的。” 皇帝本就患有严重的旧疾,如今身心经受双重打击,连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再加上患了风瘫,只能躺在床上,只怕命不久矣。 偏厅里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谁也没想到,陛下这一摔,竟然将自己摔了个半身不遂。 “把陛下抱到软榻上吧。”云崖神医吩咐道。 祁子煜和安王一起,将皇帝抱到了一旁软榻上。 司正轩走上前,守在皇帝身边,心中百感交集。 皇帝转动着眼睛,额头上青筋鼓起,脸上满是羞愤。 皇帝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还能说话。 他张大嘴巴,用力开口:“传朕旨意,立即诛杀辛贵妃和魏书。” “父皇,父皇……”信王跪着爬过来,泪流满面道,“您饶了母妃吧,您对儿臣要杀要剐都可以,只求您饶了母妃。” “杀无赦!”皇帝一字一顿,说出三个字。 信王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安王祁广安立马走到门口,对着凌墨翰道:“陛下有旨,立即诛杀辛贵妃和魏书。” 凌墨翰大手一挥,身旁护卫迅速上前抓住辛雅。 韩虎也带着皇宫禁军前来帮忙。 辛雅大叫一声:“滚开!” 她扑到魏书身上,紧紧抱着魏书:“魏郎,我们死也死在一起。” 辛雅捧着魏书的脸,抚摸着他脸上伤疤,眸中泪光闪闪,满是心疼。 魏书看了辛雅一眼,骤然之间,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他一把推开辛雅,朝着外面跑去。 “抓住魏书!”护卫大喊一声,迅速追了上去。 凌墨翰大步上前,一剑刺死辛雅,转身往外追去。 辛雅眼含泪水,倒在血泊之中。 祁明哲从偏厅里扑了出来,抱着辛贵妃身体:“母妃!母妃!” 辛雅瞪大眼睛看了祁明哲一眼,脖子一歪,没了气。 皇帝听到外面动静,不由喘着粗气:“不要放过他们……” 司言轻声开口:“陛下放心,魏书跑不了。” 皇帝眼泪直流,眼里满是恨意,只听司言问道:“请问陛下,该如何处置信王?” 皇帝脸上淌满了泪水,半晌没有说话。 外面燕龙弈和博雅齐齐上前帮忙,将魏书抓了回来。 “啊——”魏书疯了一般,咆哮着大吼大叫。 他双目猩红看着祁明哲,眼里满是不甘。 他筹谋了几十年,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眼看着就要成功了,没想到竟然功亏一篑。 他就要死了吗? 他还没听自己的亲生儿子叫他一声爹,他还有远大的理想没有实现。 他还要掌控大宣,让他的儿子成为大宣的皇帝。 他就差一点点了,就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成功了。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是一个女人,让他一败涂地。 “司言!”魏书长啸一声,眼里满是恨意。 他就是化作厉鬼,也要杀了这个女人。 魏书双目血红,如同一头困兽,凌墨翰手中的剑,毫不留情地刺入他肚腹。 “啊——” 魏书用尽最后的力气,怒吼一声,扑倒在祁明哲面前。 祁明哲眼里满是绝望,他抱着辛雅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 他母妃死了,亲生父亲也死了,从小疼爱他的父皇也不要他了。 他马上也快要死了。 这里所有的人,都希望他死…… 皇帝的声音带着哭腔,从偏厅里传来:“孽子祁明哲,废除信王封号,就地诛杀!” 说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皇帝几乎哭出了声。 这是他养了二十几年的孩子啊,他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 两个护卫将祁明哲提了起来,凌墨翰手里握住了剑。 祁明哲任由人架着,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一生会如此短暂。 也从未想过,他还能够活下来。 当一个黑色铁球被扔进司家大厅,轰然一声爆炸,司徒府四周也同时响起阵阵爆炸。 一柄匕首飞向正要行刑的凌墨翰,两支利剑射穿祁明哲身旁的两个护卫,一个魅影一般的黑衣人突然冲进来,将祁明哲抓在手里。 无数烟幕弹扔进司家大厅,四处白茫茫一片,屋顶瓦片哗啦啦落下。 一群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进来,掩护着抓祁明哲的黑衣人撤走。 司言从偏厅出来的时候,祁明哲已经被人劫走,燕龙弈和博雅追了出去。 “砰砰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就如一道道惊雷,让人胆战心惊。 一向守卫森严的司徒府,四处纷飞着瓦砾,摇摇欲坠。 “保护陛下和雍王。”司言扔下一句话,追了出去。 外面硝烟弥漫,烟尘滚滚…… 这是黑火药的威力。 也就是说,这世上,除了她,还有其他人掌控了利用黑火药制作武器的方法。 “司徒府走水了!” “救火!” “救火!” 第216章 故人 司徒府的爆炸,引发了火灾,也引起了一阵巨大的恐慌。 众人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都有些傻眼。 燕龙弈和博雅冲出去后,遇到一群黑衣人拼死抵抗,等他们杀完黑衣人,祁明哲已经不见了身影。 眼见司徒府火光冲天,两人不由返身回来。 司徒府外守着的司策、司蛰等人也冲了进来。 司策心里满是内疚,刚刚那些黑衣人拿着铁球,他们根本抵挡不住。 他只能下令新兵们四处躲避,不做无谓的牺牲。 敌人的速度太快了,眨眼之间就冲进了府中,冲进了大厅。 众人忙碌起来,救火的救火,转移的转移。 原本完好的司徒府,顷刻之间,四处都是碎石和瓦砾。 “阿言,信王不知所踪。”凌墨翰带人四处搜索一阵,也没搜到祁明哲的身影。 祁明哲被人从他眼皮子底下救走了。 “全城搜捕。”凌墨翰下令。 司言没说什么,忽然,凌空射来一支箭,直朝着司言飞来。 “小心,阿言!” 燕龙弈大喊一声,飞奔过去,司言侧身让开,箭射在了她身旁的柱子上。 箭上绑着一张纸条,博雅上前将纸条取下,拿给司言。 司言打开纸条,上面只有一句极简单的话。 “阿言,好久不见。” 司言看到记忆中熟悉的字体,心脏猛地一跳。 燕龙弈和博雅保护在司言旁边,两人一眼便看到了这句话。 “阿言,这是你的故人?”博雅问道。 “的确是我的故人。”司言轻轻回道。 只是,是她上一世的故人,这一世,已成她的敌人。 “我去看看。”司言朝着箭支射来的方向,追了出去。 外面天色一片漆黑,云层将天空中的月色挡住,一点光亮也无。 少女的身影如同狸猫一般,迅速攀上房顶,消失在夜色中。 燕龙弈一跃而上屋顶,跟着追了出去。 博雅留下来,带人救火。 司言没走多远,看到前方一个快速移动的黑影。 她一路追着黑影出了城,到了上京城外的禹河边。 禹河,禹河…… 真的是他。 宽阔的禹河上,水波荡漾,河岸边停着一只带篷的船。 黑影跳上船,回头看了司言一眼,钻进船里。 司言走到河边,燕龙弈将她一把拉住:“阿言,我和你一起去。” “你在这儿等我。”司言回道。 燕龙弈默了一下:“那你小心一点,有事随时叫我。” “嗯,不要担心。”司言对男人微微一笑,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燕龙弈没法不担心,也没法不让她去见这个故人。 他从来不知道,阿言的故人,竟是北芒国皇最宠爱的皇子。 许多年前,他在战场上和北芒国皇交战的时候,就见过这个皇子。 司言走到河边,跳上了船,水中荡起一圈圈波纹。 乌黑的船上一片寂静,一只大手准确无误地抓住司言手腕,猛地一拉。 司言猝不及防,跌入一个微凉的怀抱。 司言手中匕首挥出,对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却是利落接住。 司言抬起一脚,踹向对方肚腹。 对方后退两步,轻笑一声,点燃了船内的一盏灯笼。 大红的灯笼光芒下,对面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看着和凌墨翰一般大小的年纪,长相清秀,浑身透着不羁。 “不认识我了?”少年笑道。 “……”司言没吭声,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个久远的名字。 “也是,我比以前更年轻了,我在中东战场上死去的时候,已经二十九岁了,那时你二十八岁,但我穿越到这里的时候,才十二岁,我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七年……” 少年目光紧紧看着眼前女子,“阿言……没想到会等到你。” 司言心跳漏了一拍,目光定定地看着对面少年。 “禹霖?”她轻轻念出一个名字。 “是我,阿言。”少年轻轻上前,让司言能够更好地看清自己容貌。 他上一世和阿言认识的时候,已经二十九岁了,太成熟了。 可穿越到这里,他就成了一个小弟弟。 不过,阿言的年岁也小了许多。 上一世,他只在照片上见过青春时候的她。 没想到这一世,能在青春时候遇到她。 他们两人都长得和前世一模一样,连名字也是一样,只是更年轻了。 他更愿意相信,他们是来到这里再续前缘的。 “你来这里七年了?”司言问道。 “是,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我在战场上离开的那一刻,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少年眼眶泛着红色,走上前去,抱住了司言。 司言轻轻抱了抱他,随后,轻轻将他推开。 年仅十九岁的狄禹霖,比还未满十八的司言高出一头。 他英俊的脸上充满了少年气,一双魅惑迷离的狐狸眼中,却是司言熟悉的那个人。 狄禹霖轻声道:“阿言,跟我走吧,北芒国国力强大,终将一统天下,我是北芒国的皇子,将来会继承北芒国大统,我为皇,你为后。” 他在几个月前,知道阿言来了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两人的生活了。 阿言是个喜欢站在权利巅峰的人,她一定会跟着他去北芒国,和他一起创造一个大一统的天下。 司言沉默着没说话。 狄禹霖两手握住司言肩膀:“阿言,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些突然,但你刚来这里不久,对司徒府,对大宣,应该都还没什么感情……我们离开这里,去北芒国,好好生活……” 司言缓缓开口:“你错了,我的心都在大宣……” 空气中安静了一瞬,略有些沉闷。 狄禹霖目光深深看着司言:“大宣已经没救了。” “所以,你来大宣的目的,就是为了救下信王,好利用信王引发大宣内乱?” “是。”狄禹霖坦然道,“不过,我的任务只是救出信王,其他的事情,另有人去做。” 河边的风带着凉意,吹入船中,司言看着眼前少年,许久没有说话。 “阿言,你愿意跟我走吗?”少年眼里带着笑意,满是期待。 阿言一定会跟他走的,北芒国有大好的前程等着他们。 他在北芒国已经经营了七年,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他们一起并肩作战,定能一统天下。 第217章 我们的路不同 “一切都已变了,禹霖。”司言目光轻轻看着眼前少年,脸上神色平静得可怕。 狄禹霖嘴唇微张,半晌没有说话。 她这么说,就是不愿意跟他走了。 司言缓缓开口:“我们的曾经已经结束了,如今,我们已各自走上不同的路。” 少年眼里的光芒消失了,他转眸看向船外,深黑的水面,一如他冰冷的眸色。 他想起关于司言的传言,想起梁军山逃回国后所说的关于她的事。 “你不会真爱上那个燕龙弈了吧?” 少年回转过头来,将桌上的茶壶扔进了水里。 他知道燕龙弈一路跟了过来,就站在岸边。 “扑通”一声,茶壶投入水中溅起的水花,落了岸上男人一身。 云谈手中的剑都拔出来了,燕龙弈抬了抬手,他又重新将剑收回鞘中。 “是。”司言轻轻回道。 少年眼里染上了怒气:“我不信!” 司言没有争辩,她神色平静看着眼前少年,就像是看着一个不相关的人。 船里的气氛低沉而压抑,少年闭了闭眼,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我不相信你会爱上他。” 狄禹霖目光幽深看着司言,“阿言,你身边那么多优秀的男子,你从来没有动过心,除了我……” 少年声音沙哑,缓缓走近司言。 司言退开一步:“我们的曾经,已经随着我们离开那个世界,消失了……” “可我们的思想没有消失,我们对彼此的感情没有消失。” 少年情绪有些激动,双目通红,五指紧紧握着船舷,泛出苍白的颜色。 “那也只会存留在记忆中。”司言回道。 狄禹霖一拳捶打在船板上,船身剧烈摇晃,他拳头上鲜血淋漓。 司言没有动,甚至没有过问他拳头上的伤口。 她曾经爱过这个男人,深爱…… 但那已是一段尘封的记忆,随着他的离开,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狄禹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抹了把脸,看向对面神色冷漠的女子。 “我离开你太久了,阿言,我知道,这七年时间,你的生活早已发生了变化。” 他顿了一下,轻声问道,“你在前世,结婚了吗?” “没有。” “那你在前世,有喜欢上别的人吗?” “没有。” 狄禹霖眉头紧皱:“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们能在这里相遇,就是上天赐的缘分,阿言,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们应该在一起。” “不。”司言轻轻摇头,“这里是崭新的开始,你守护的是北芒国,而我守护的是大宣,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狄禹霖不理解地道:“大宣已经腐朽成这样了,你还要死保大宣吗?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有,这里是我的国,有我的家,我当然要保护我的国和家……” “你的国,你的家?” 狄禹霖轻笑一声,“你说司徒府是你的家?你才来这里多久?半年都不到……” “我曾经认识你,也半年都不到。”司言冷冷看着狄禹霖,“这和时间长短没有关系,和我们的心在哪里有关系,和我们选择的路有关系。” 少年陷入了沉默。 是,他们认识半年都不到,可他们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被对方深深吸引。 他们拥有同样的气场,同样的能力,同样的理想和抱负。 他们不到两个月,就在一起了。 他们在一起的日子,是他前世今生最惦念的日子。 他们只在一起了半年,可他爱她一直到现在…… “你选择的路,就是和我分道扬镳,是吗?”少年不甘心地问道。 司言肃然开口:“我们谁也不会为谁放弃什么,对吧?我不会为你放弃大宣,你也不会为我放弃北芒国,你在北芒国有爱你的父皇,有你在这个世界的亲人,有你的理想和抱负……我也有。” “……” 狄禹霖深呼吸口气,他的确不会放弃北芒国,从七年前,他就开始经营了。 他完成这次任务回去,就是太子了。 将来,他就是北芒国的皇,他会完成天下一统的霸业。 只要司言不阻碍他,他一定会成功。 “我跟你不同路。”司言轻轻说道。 狄禹霖沉眸看着司言:“我已经穿越过来七年了,你觉得是你放弃大宣容易,还是我放弃北芒国容易?” “都不容易。”司言淡淡一笑,“其实,两国完全可以和平相处,互不侵犯,甚至还可以互通有无,天下并非一定要统一,只要太平就好。” 狄禹霖嗤笑一声:“司言,你是在开玩笑吗?北芒国实力强大,一统天下乃是趋势……” “那我会在大宣等你。”司言轻轻回了一句。 狄禹霖没想到司言态度如此坚决,她宁愿死守着大宣,也不肯跟他去北芒国。 狄禹霖默了一下:“我可以把你的亲人,把你在意的人,全部接到北芒国去,我们在北芒国共创大业,不好吗?” 司言目光静静看着对面男子,他根本毫不在意她在这世上的亲人。 不然,他不会毫不留情地炸毁司徒府。 “去年冬天,我灭北芒国二十万大军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 “北芒国人人都恨不能剐了我,你知道吗?” “阿言……这些问题都可以解决。”狄禹霖上前,想要握住司言的手。 司言将他一把甩开:“禹霖,我们现在是敌人。” “我们不是敌人,我们是爱人。”少年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阿言,北芒国一统天下,乃是必然。” “在我看来,并不是。”司言回击的声音铿锵有力。 她周身气势散发开来,仿佛又是曾经那个主宰一切的女王。 狄禹霖抬眸看着她,感觉一股强光将自己笼罩,他变得那般微弱渺小。 狄禹霖往后退开一步:“这两年我已经开始训练北芒国军队了,他们很快就将所向披靡,至于黑火药,我对它的利用也不陌生,阿言,我们若是为敌,后果可想而知……” “……”司言没有说话。 狄禹霖语气中的威胁,司言听得真真切切。 男人勾起一双魅惑的狐狸眼,紧紧看着司言:“阿言,我是北芒国皇子,马上就是太子了,我们若是不能在一起,便将成为敌人。” 第218章 我不会让你的心那么痛 空气中寂静无声,微风吹拂着垂柳,在水面轻荡。 司言目光看着眼前男人,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这男人还是和前世一样,太自负。 司言淡淡回道:“你是北芒国皇子,我则是大宣御前一品女官。” 狄禹霖神色一暗,微微垂下眸光。 他早就知道司言的本事,可也没想到她会成为史无前例的大宣御前一品女官。 他是北芒国皇子,是一来到这个世界就注定了的身份。 而她,则只用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从一个普通的司徒之女,成为无数人一辈子也难以做到的,可自由出入皇宫的御前一品官。 狄禹霖缓和了语气:“大宣朝堂混乱,做什么官,都是没有前途的。” “那是曾经。” “现在也一样。” 狄禹霖神色莫测看着司言,“辛荣已经带着定州的兵马出发了,很快就会打到上京,他背后有众多地方势力支持,还有北芒国支持,大宣这一战,必然死伤无数,阿言,大宣没有未来。” “有。”司言淡淡开口,“只要有我在,大宣就有未来。” “你才来多久?你这具身体训练了多久?”狄禹霖冷笑一声,“我来这里七年了,阿言,你是我的对手吗?” 司言:…… 看来,北芒国皇子的身份,给了他极大的底气。 狄禹霖目光阴沉道:“阿言,说句狠话,我现在就是要将你掳走,你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你试试?”司言轻轻抬起眸光,眼里最后一丝温度消失了。 她的眸子就如淬了冰,从未有过的森寒。 狄禹霖咬了咬腮帮:“我不想和你闹得这么难看……” 司言冷冷开口:“已经很难看了,你以为炸了司徒府,你能安然无恙地离开?” 狄禹霖一听司言提起司徒府,就怒火冲天:“你从来就未爱过我,你只爱你手中的权利……” 她说什么爱司徒府,爱大宣,都是借口,她不过在司徒府住了短短几个月,就爱司徒府了? 她只是不想放弃大宣御前一品女官的头衔而已。 “你说对了,我的确不爱你,因为你不配。”司言冷冷回道。 狄禹霖声冷如冰:“当年,是你下令派我去中东战场的。” 那年,她空降成了他的领导。 他们坠入爱河,她却亲手将他送入了通往地狱的路。 “没错。”司言眸光幽冷看着眼前男人,“是我派你去的。” 狄禹霖怒吼一声:“你明知道那次任务九死一生。” “所以我派了最优秀的你去啊。” 空气中死一般的沉寂。 狄禹霖目光看进司言深不可测的眼眸中,好似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 他心脏猛地狂跳起来,接着,他一脚踏上船舷,想要跳入水中。 司言一把拽住他胳膊,匕首挥过,在他胸膛上画出一道血线。 司言一道大力,将狄禹霖拉了回来。 “背叛我的人,无论前世今生,我都不会放过。” 狄禹霖惊了一跳,神色骤然暗淡下来,她已经知道了吗? 她是因为知道了他的密谋,所以才派他去中东战场执行任务? 狄禹霖目光警惕地看着司言:“四周都是我的人,你抓不了我。” 司言沉声下令:“云栎,你们陪北芒国皇子好好玩一玩。” 云栎等十二护卫立即跳了出来,纷纷杀向狄禹霖。 狄禹霖使出狠招,胳膊上挨了一刀,才从司言手中挣脱,跳入了水里。 云栎等人也纷纷跳下水,朝着河里狄禹霖游去。 燕龙弈走上船,握住司言的手:“阿言,我让更多的人去追。” “不必了,追不上。” 司言对狄禹霖的实力还是了解的,刚才一番试探,她心里已经有了数。 别说是云栎了,就是她,也追不上。 这男人穿越过来七年了,司言现在的身体与他相比,还是弱了些。 “龙弈,我头有点痛。” “我们先离开这里。”燕龙弈拦腰抱起司言,朝着停在路上的一辆马车走去。 他将司言放在马车上,又给她倒了杯水,喂到司言嘴边。 司言喝完水,一双乌亮的眸子直勾勾看着燕龙弈。 “阿言……”燕龙弈看着眼前女子,感受到她情绪不对。 司言红唇轻启:“如果有一天,你敢背叛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我不会。”燕龙弈满眼爱意看着眼前女子,轻抚着她的脸颊,“我不会让你的心那么痛。” 燕龙弈今日听他们说了很多,有些他听得懂,有些听不懂。 但他知道,这男人曾经背叛过阿言…… 燕龙弈坐了过来,将司言紧紧抱在怀里,微弱的烛光下,她见到女子眼眶泛着红色。 “阿言,别想太多了……” 燕龙弈轻轻吻了吻女孩儿嘴唇,温柔地安抚着她。 司言按住男人肩膀,猛地将他压到了马车床上。 她倾身而下,疯狂地吻着他,撕扯着他的衣服。 “撕拉”一声,燕龙弈的锦袍被撕碎,司言随手仍在旁边,继续撕扯他的里衣…… 燕龙弈任由女孩儿抱着他,吻他,脱掉他的衣服,啃咬他的肌肤…… …… “抱歉……”司言吻着吻着,忽然停了下来,目光看向马车窗外。 燕龙弈拉过大氅,将女孩儿裹进自己怀里:“阿言想要,我便给阿言。” 司言微微抬眸,只见男人身上满是吻痕,还有红色的抓痕…… 她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肌肤,就像是触碰着最珍贵的东西。 许久,司言才缓缓开口:“龙弈,你知道吗?对最爱的人下手的感觉……” 燕龙弈微微一愣,他知道阿言说的是北芒国皇子狄禹霖。 “应该很痛吧。”燕龙弈轻轻开口。 司言唇边露出一抹笑意:“那种感觉,就像是拿刀子挖自己心头的肉,一刀又一刀……” “阿言……” “但是又不得不挖下去……” 燕龙弈轻轻吻着女孩儿发顶:“阿言,不该为背叛自己的人而伤心……” “我知道。”司言莞尔一笑,“我早就不伤心了,只是忘不掉自己曾经付出的那颗真心,每次想到,真的会痛……” 燕龙弈满眼温柔:“阿言,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我只是痛了那一阵儿,在我知道他阴谋害死我的时候,我将他调到了中东战场上,最终他死在了那里。” 燕龙弈不知道中东战场在哪里,但他温柔地说道:“我的阿言很厉害,为自己报仇了……” 第219章 人还在,家就在 “他没死。”司言轻轻说道,“他来到了这个世界,还成为了北芒国皇子,龙弈,他日后会成为我们最大的敌人。” 燕龙弈轻轻抚着女孩儿头发,柔声道:“上一世他就不是阿言的对手,这一世,更不是!更何况,阿言身边还有一个我。” 司言不禁莞尔一笑,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温柔中透着霸气,低调又有实力。 她很喜欢…… 她轻轻掀开男人大氅,看着他胸口红痕:“刚刚咬疼你了……” “不疼。”燕龙弈微微一笑,“就是……” “就是什么?”司言抓着他被撕得破碎不堪的衣服,这都没眼看了。 燕龙弈凑到司言耳边:“就是差点让人把控不住。” 司言笑他:“我看你淡定得很……” 燕龙弈捉住司言小手:“要不,我们现在开始?” 开始个鬼! 司言一把将燕龙弈推开,看着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忍不住一阵好笑…… “你衣服怎么办?”司言问道。 “简单。”燕龙弈轻轻一笑,对着马车外道,“云谈,你的外袍给我穿……” 司言:…… 云谈:…… 两人回到司徒府的时候,大火已经被扑灭了,博雅走上前来,有些奇怪地看着燕龙弈。 怎么出去一趟,还换了一身衣服? 不对,这是燕王手下云谈今日所穿的衣服…… 博雅正想看看云谈身上穿的什么,云谈已经一溜烟赶着马车,回住处换衣服去了。 这司言姑娘真不是一般女子,亲热一下,就把王爷衣服撕成这样了…… 博雅在司言身旁道:“阿言,大火扑救得及时,你的院子没事,只是司徒大人的院子和书房,被烧得厉害……” “我知道了。”司言点了点头,看向博雅,“陛下怎样?” “陛下被太子送回皇宫了,让你一回来就进宫觐见。” “行,我先去看看父亲,一会儿进宫。” 司言说罢,朝着司正轩院子走去。 这条曾经清幽静谧的小路,如今布满了灰烬和瓦砾。 一眼看去,满是荒凉。 这座抵抗了辛贵妃丞相一党手下无数杀手的司徒府,如今成为一片废墟,满目疮痍,摇摇欲坠。 司正轩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高大的身影满是落寞。 这座庭院自从司言母亲去世以后,就一直保持着原样没变过,没想到如今一场大火,将这里的一切都烧为了灰烬。 司正轩愣愣地看着大火后剩下的残垣断壁,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父亲。”司言跨进院门,对着父亲背影轻唤一声。 司正轩回转过身来,掩饰住自己的情绪:“言儿回来了。” 他若无其事地对司言道,“哦,对了,陛下让你进宫一趟。” 司言轻轻握住父亲的手:“我来看看父亲就走。” 司正轩感受到女儿对自己的关心,不禁微微一笑:“父亲没事。” 他柔声开口,“太子殿下已经下令重新修葺司徒府,府上的人这段时间,就暂时住在太子府,也就是原先的雍王府,现在改叫太子府了。” 司言点点头,没说什么。 其实他们没必要住进太子府,但祁子煜已经发了话,她就没必要说什么了。 司正轩看着烧毁的屋宇,略带遗憾地说道:“就是你母亲生前的东西,都不在了。” 他安排好其他事情,将皇帝送到宫中,才刚回来没一会儿,这里已经成了废墟。 司言轻言安慰道:“父亲,母亲最希望的,便是父亲能够好好的,我们这个家能够好好的,只要人还在,家就在。” 司正轩点点头,笑着看向女儿:“言儿,你长大了。”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司言抬眸看去,只见来人满身是灰,险些让人认不出来。 “蓝姨?” “言儿在这儿啊。”蓝薇手里拿着一个大箱子,一口气扛了进来,嘴里呼呼喘着粗气。 她将箱子轻轻放到司正轩面前,“老爷,这些都是夫人以前的东西,我就抢救回来这些……” 司正轩看着地上的箱子,不禁愣住,蓝薇把这些东西救出去了? “蓝姨,你的手烧伤了?” 司言眼尖地发现,蓝姨手背上红肿了一片,还破了皮,起了泡。 她头发上满是灰,胳膊上的衣服也烧破了,若隐若现,露出红色肌肤,肩头还有被什么砸过的痕迹。 蓝姨连忙拉了拉袖子,盖住自己的手。 “可能是刚刚救火的时候,被带火的木头砸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说着,她就往外走去,“我有药膏,我去擦点药就好了。” 蓝薇没走两步,只觉得一阵眩晕,身体踉跄了两下,接着,整个人往地上栽去。 司言连忙冲了过去,接住蓝姨,蓝姨挣扎着起身:“言儿,我可能是太累了,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不用担心。” 司言这才看到,蓝姨裤腿上满是血迹,她撩开蓝姨裤子一看,只见她小腿上被炸伤了,还在淌着血。 司正轩也看到了,连忙走过来,冲着门外道:“司宏,去找个医者过来。” 司正轩上前一看,才发现蓝薇身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伤。 她脸上有擦伤,伤口上还混着灰,脖子上也有伤痕,胳膊,手背上…… “父亲,先去我院子吧,我院子还算完好。”司言对父亲道。 “嗯,行。”司正轩点了点头,“我扶你蓝姨过去……” “扶啊?那算了……” 司言瞅了父亲一眼,“蓝姨腿和胳膊都受了伤,还是我抱蓝姨过去吧。” 蓝薇连忙说道:“言儿,不用,不用……我能走的,我是练家子,会武……” 蓝薇说着,就要挣扎着起身…… 就在这时,司正轩弯腰将蓝薇抱了起来,对司言道:“你去忙你的。” “那我先进宫了。”司言说完,就往外走去。 蓝姨愣愣地看着眼前男人,嘴唇颤抖了两下:“老爷,我能走。” “别动。”司正轩说了一句,抱着她往司言院子里走去。 “那你回头不能把我赶出去。”蓝薇泪眼婆娑看着眼前男人。 两年前,她没控制住自己,抱了他,他雷霆大怒,将她赶了出去。 司正轩微微一愣,哑了声音:“不会。” 蓝薇眼眶湿润了,她多想时间停留在此刻,这样她就可以永远抱着这个她爱了十几年的男人了。 第220章 死很容易,活着却很难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马车行驶在熟悉的长门大街,路面上干干净净,不见丝毫血迹。 封屿和凌墨翰连夜带着人清理上京城各大街道,雅月阁的人给他们送了夜宵。 将士们匆匆吃完,继续四处巡逻。 那些潜入上京城的杀手的尸骨,今夜将被全部运出城去。 上京城的血腥味终将散去,阳光会重新照亮这座古老的都城。 司言进入皇宫,直奔皇帝寝宫。 皇后和刘贤妃都守在寝宫外面,谁也没能够进去。 皇帝床前,只有祁子煜一人跪着,就连云崖神医也被屏退了下去。 “陛下,司言大人来了。”古公公见到司言,直接将人引了进来。 皇帝想要抬手,指尖颤动了许久,都没能动弹。 “陛下。”司言走到床边,半跪在地上,看着皇帝眼睛。 皇帝张了张唇,满是屈辱地开口:“司言,朕大限将至。” 司言顿了一下,轻声安慰道:“陛下,您的病能治好,只要你好好休养调理……” 皇帝眼角涌出一股泪水,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堂堂大宣皇帝,竟然连屎尿都要人在床上伺候…… “朕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皇帝扁着嘴巴,呜呜地哭了起来。 司言没说什么,皇帝的悲痛是任何语言都不能抚平的。 祁子煜手里拿着巾帕,给皇帝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父皇,您不会有事的……” 皇帝苦笑一声:“朕已经有事了。” 祁子煜安慰道:“父皇,您会好起来的。” 皇帝摇了摇头,眼里满是绝望。 他转动着眼睛,偏头看向司言:“司言,朕在世人眼里,是不是一个昏君?” 他宠信妖妃辛雅,任用奸相辛蕤,让大宣朝堂被奸人把控,朝臣们人人自危,怒不敢怒,言不敢言,整个上京危机重重,杀手成群。 他还险些将大宣的江山传给北芒国的孽子,险些将大宣江山拱手送给北芒国。 他所做的这些事,桩桩件件,足以让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一个昏君。 “陛下算不上一个明君。”司言轻声回道。 皇帝知道这是司言委婉的说法,不由得崩溃地大哭起来。 “朕真的很想做一个好皇帝,朕真的好想好想做一个好皇帝,可是不知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 皇帝满目悲痛,司言能够感受到,他确实很想做一个好皇帝。 但他资质平庸,又走错了路,信错了人,一步步被辛雅姐弟所惑,最终造成了自己的悲剧。 他身为一个皇帝,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又没能听从贤臣的意见,最终导致自己一步步被人掌控,成为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司言默了一下,轻声开口:“陛下,您有功有过,后世之人对您的评价,也会有好有坏。” “朕还有功吗?”皇帝瞪大了眼睛,似乎想听一听司言说他做过什么好事。 “史书上会记载,陛下在位期间,封了一个御前一品女官。” “哈哈哈……”皇帝笑了起来,眼角的泪水打湿了鬓边的白发,“是啊,朕还是做了一些好事的……” “臣日后若是建立了什么功绩,后人也会记起,是陛下封的这个御前一品女官,陛下能够任用一个女子,也是一种魄力。” 皇帝瞪大了眼睛看着司言:“司言,你日后不会像辛蕤一样,操控大宣吧?” 司言听到这话,便知道皇帝到死,都没有活明白。 朝堂总是要有人操控的,只是要看看是否有利于国家,有利于百姓。 “陛下,太子殿下会掌控一切,大宣的未来将会如朝阳初升,蒸蒸日上,您可以放心。” 皇帝没法放心,但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大宣如今的局势,就如一匹脱缰的野马,不是他能够掌控得了的了。 皇帝长叹口气,看着司言问道:“祁明哲今日逃跑,你可知是什么人救的他?” “还是那伙人,想利用祁明哲信王身份谋反的人。” “朕真是瞎了眼啊,竟会信任辛家姐弟……” 皇帝后悔莫及,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信王竟会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如今,这些人还要利用祁明哲这个假皇子的身份,发动内乱造反。 “司言,这场内乱,你可能平息?”皇帝问道。 “必须能,陛下。” 皇帝睁大眼睛看着司言:“你还是这样自信啊,真是不可思议,你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子。” 她这般淡然,这般镇定,好似浑身都发着光…… 司言轻轻回道:“陛下也不可思议,居然封一个十八岁的女子为御前一品女官。” 皇帝不禁笑了,笑着笑着,眼里又涌出了泪水。 他多想再回到从前,再重新当一次皇帝,他一定会听司正轩的。 “朕很遗憾,没法检验你练的新兵了。”皇帝还记得他和司言的约定。 三个月的时间内,司言所练的五百新兵和皇宫禁军一一搏斗,只要新兵之中有十人输了,就算司言练兵失败。 他今日已经见到了那些只训练了半个多月的新兵,他能感觉到,司言赢了。 “还有机会,陛下。”司言看着皇帝眼睛道。 皇帝摇了摇头:“司言,朕很想死,在朕死之前,还能做些什么,才能让天下百姓觉得朕不是那么昏庸?” “活着,陛下。”司言回道。 皇帝目光黯淡下来:“朕不想活了,你这么聪明,替朕想想办法,看看有什么法子能稍稍挽回朕的名声?” 司言神情严肃道:“您只有活着,才能挽回您的名声。” 皇帝现在还不能死,他如果这个时候死了,大宣会陷入更大的混乱。 他们也会费更大的力气平息叛乱。 他活着,可以证明雍王不是篡位,不是造反。 而如果他死了,那些人可说的就多了。 他们会不承认雍王的太子身份,会说雍王弑父……他们会打着这些旗号,让那些不明所以的人追随他们。 “朕真的不想活了。”皇帝已经打定主意,交代了后事就绝食而死。 司言淡然开口:“死很容易,但活着却很难,陛下想要挽回自己的名声,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您亲手造成了大宣如今的局面,您就得亲眼看着大宣恢复平静,至少,您得活着等到叛乱被平息,活着等到叛军首领的人头,被送到您的面前,您才能死。” 皇帝沉默许久,艰难地点了点头:“好,那朕活着。” 第221章 加封大将军,负责平叛 大宣昊元二十四年,二月初八,皇帝下旨,将国事全权交由太子祁子煜处置。 太子入住宫中,就在皇帝寝宫旁边的一座宫殿住下。 太子每日于皇帝处理政务处批阅奏折,代皇帝行使政令。 半月之后,叛军在辛荣的带领下,连下数城,已到禹州,直逼上京。 禹州顺着禹河而上,便是上京,不到三五日的时间,叛军就可抵达上京。 急报传入宫中,祁子煜将此事上报皇帝。 太子代皇帝处理政事,有事情不必和皇帝商议,太子今日却来了皇帝寝宫。 皇帝一看就知道他有事。 皇帝躺在床上问道:“叛军不日便将抵达上京,我儿意下如何?该由谁来平叛?” 祁子煜直言道:“儿臣以为,司言曾灭北芒国军二十万,乃是难得一见的军事奇才,若由司言带兵平叛,我大宣定当安然无恙。” “那就让司言平叛。”皇帝爽快地说道。 其实,这事已经是众臣公认的了。 司言在军中有着怎样的本事,皇帝没见过,但从祁子煜对她的推崇,就可见一斑。 祁子煜默了一下:“父皇,司言是有平叛的本事,可并无这样的职权,儿臣以为,当加封司言为大将军,统筹全军,负责平定叛乱。” 御前一品女官虽然官居一品,但在众人看来,更像是皇帝身旁的近臣。 再加上阿言是女子,许多人会认为她是宫中女官。 如今阿言要平叛,就要调动兵马,得有大将军的职权,才能够方便行事。 皇帝一阵惊讶:“给司言这样的大权,你就不怕她谋反?” 大将军掌管着整个大宣的军事大权,可随意调动整个大宣的兵马。 “父皇,她不会。” 提到司言,祁子煜眼里满是信任,“儿臣这条命都是阿言救的,若是没有她,儿臣早在边关就没命了。” “此事还得慎重。”皇帝觉得太子太信任司言了。 “父皇,大敌当前,难道您还吝啬一个官职吗?阿言为了大宣,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皇帝听到这话,不禁陷入沉默。 人都是利欲熏心的,司言如果大权在握,能够把控住自己吗? 无论怎样,皇帝都已清楚,自己已经无法阻止太子行事了。 他的皇帝玺印都已经交给太子,他来告诉自己一声,已是尊重。 皇帝语气缓和下来:“父皇走上了岔路,犯了许多错,没办法给你更好的建议,大宣日后的路,就只能靠你自己走了,既然你相信司言,父皇也就相信你。” “多谢父皇。”祁子煜对着皇帝磕了一头。 话落,他又抬眸看向皇帝,“父皇,京畿大营的指挥权,还是得交给阿言吧?不然,仅凭上京城护卫和皇宫禁军,恐怕无法抵挡叛军。” “交给她吧。”皇帝轻叹口气道。 这是他手上最后的权利了,如今也不得不交出去了。 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禁问道:“你们不打算调动边关的兵马?” “阿言说了,大宣内乱,要谨防其他国家趁乱偷袭,边关的军队不能动,当然,除了和燕国相邻的定山关,凌岳峰老将军已经去定山关了,老将军很快便会带着定山关的兵马回京,一起抵抗叛军。” “别国会趁乱偷袭,燕国就不会?”皇帝问道。 祁子煜肃然道:“燕国不会乱动,燕王如今就在上京,他已经上报儿臣,说是等到大宣内乱平定才走。” 祁子煜说到这里,眸中说不出是佩服还是感激。 他原本以为燕龙弈前来大宣,是控制不住自己对阿言的儿女感情。 没想到,他是为了让大宣能对燕国放心,把自己当作人质。 他对阿言的爱,不是浮于言语,而是付于行动。 皇帝点了点头:“燕龙弈在上京的话,那倒是可以放心,要让人看好他。” 皇帝默了一下,又问道:“叛军十数万人,司言到现在为止,什么都还没做,能平定得了吗?” “阿言已经做了。”祁子煜看着皇帝,“父皇放心便是。” 阿言早就推断了叛军北上的路线,已经让人暗中前往沿途各县城,让沿途州官不要做无谓的抵抗,直接把叛军放到上京来。 阿言此行颇为大胆,但他相信阿言的计谋。 当日,皇帝的圣旨便传到了太子府,古公公亲自前来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御前一品女官司言于边关灭敌军二十万,战功赫赫,回朝之后,又协助朕正朝纲,除奸佞,立下汗马功劳。 “今有奸臣余党招兵买马,反叛朝廷,值此危难之际,特加封御前一品女官司言为我朝大将军,掌京畿大营指挥权,调动兵马,平定叛乱,钦此!” 司徒府的人,都住在太子府,听到皇帝圣旨,众人眼里满是惊讶。 他们小姐封为御前一品女官,已是史无前例,如今又加封为大将军,真是光耀门楣啊! 司正轩也有些惊讶,他知道陛下还是有些忌惮言儿。 如今加封言儿为大将军,恐怕是太子的意思。 “臣司言接旨。”司言接过圣旨,交给了一旁的老管家司宏。 “司言大人,这是调动京畿大营的兵符,请收好。” 古公公走上前来,毕恭毕敬地呈上兵符。 “有劳古公公了。”司言拿了兵符,立即带着云栎赶往左卫府。 刚到左卫府门口,遇到了乐凝。 主仆二人胳膊上挎着包袱,看着是来辞别的。 “司姑娘。”乐凝恭恭敬敬对司言一礼,“司姑娘救命之恩,乐凝没齿难忘。” “救乐姑娘的,是墨翰。”司言轻轻回道。 乐凝神色感激地开口:“司姑娘和凌将军于乐凝都有救命之恩。” “乐姑娘这是要回燕国?” “是啊。”乐凝微微一笑,“落雪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乐凝打扰凌将军许久,也该回燕国了。” 司言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两人一齐走进左卫府,凌墨翰正闭眼坐在几案后的椅子上休息。 他这段时间日夜巡逻,已经几日几夜没睡过一个好觉了,趁着这会儿时间,小憩一下。 听到门外脚步声,凌墨翰立时便睁开了眼睛。 第222章 这女人就是个魔鬼 凌墨翰知道,司言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来,就定是有事。 凌墨翰走上前去,便问道:“阿言,可是有事?” 司言也不磨叽,直接开口:“让你的人跑一趟,去京畿大营传令二营的顾将军和三营的路将军,让他们带着两营兵马于禹河边听候命令。” 凌墨翰当即下令:“江风,你去。” “是。”易江风领命,带着一队人马,迅速赶往驻扎在城外的京畿大营。 “我去看看狄昊。”司言往左卫府大牢走去。 “钥匙在我这里。” 凌墨翰摸出一串钥匙,隔空扔给司言,又让人给司言带路。 为了防止狄昊逃走,凌墨翰让人加固了层层大锁,还亲自把锁带在身上。 凌墨翰回过头来,看向站在一旁的乐凝:“你要回燕国?” 乐凝点点头,拧着手里的帕子道:“我来大宣快三个月了,也该回去了。” 凌墨翰默了一下:“大宣现在不太平,我派几个人保护你,他们反正也要去定山关我父亲那里。” 乐凝本想说不用,顿了一下,又点点头:“那就多谢凌将军了。” “嗯。”凌墨翰应了一声,吩咐手下人去准备。 没过一会儿,便来了十个凌家护卫,这些不是左卫府护卫,而是凌家的人。 而且,乐凝都认识他们。 凌墨翰神色冷酷道:“务必将乐姑娘送到燕国境内。” “是,公子。”为首护卫拱手道。 “乐姑娘,请。”护卫转眸看向身旁的黑衣女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位燕国的乐姑娘在凌府住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他们都不陌生。 乐凝站在左卫府大院,脚步却像是定住了一般。 她抬眸看了看凌墨翰:“将军救命之恩,乐凝永生难忘,将军若有机会来燕国,一定要来找乐凝。” “好。”凌墨翰点了点头。 他们都知道,不会有机会的。 乐凝深呼吸一口气,嗓音沙哑:“将军,后会有期。” “嗯。”凌墨翰应了一声。 乐凝大步转身,离开了左卫府,凌墨翰则走向左卫府大牢。 阴暗的左卫府大牢里,火把光芒下,狄昊龇牙咧嘴看着司言。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堂堂北芒国亲王,竟会被这个女人囚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司言看着抓住铁栅栏拼命摇晃的狄昊,神色如冰:“昊王,北芒国皇不肯交出那五座城池,也不肯拿银子赎你,你说,我们该拿你怎么办呢?” “你想怎么办?”狄昊低吼一声。 “杀了你。” 司言干脆果决的话,让狄昊不禁微微一愣。 狄昊咬牙切齿道:“你若杀了我,北芒国不会放过你,我是北芒国使者,两国交战,不杀来使,司言,你不讲道义。” “道义?”司言冷笑一声,“昊王拿五座城池做赌注,输了,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昊王要是讲道义的话,五座城池我大宣已经拿到手了。” “你明明知道北芒国不可能给你五座城池。” 狄昊两手拍着铁栏杆,“傻子都知道,你不可能不知道。” “看来,昊王也知道北芒国不可能给城池嘛,既然昊王知道,还以此为赌注,不就是欺诈我大宣?” 狄昊紧咬牙关,他是没想到司言真的能打死那头老虎。 这个女人,实在是强悍得可怕。 “你不敢杀我!”狄昊目光紧盯着司言,断言道。 司言要是想杀他,早就杀了,不会留到现在。 司言杀了他,除了惹怒北芒国外,没有其他任何用处。 “来人。”司言命令一声,云栎和云梳齐齐走上前来。 “打开牢门。” 云栎拿出手里的钥匙,打开最后一层牢门,司言抬腿走了进去。 阴暗的大牢里,气压骤降,司言一步一步,逼近狄昊。 她脸上面无表情,浑身气势强大,散发着凛然杀气。 狄昊后退两步,脚下一阵踉跄,跌倒在后面草席上。 他抬起眸光,正要站起来,只见司言手中匕首寒光闪闪。 云栎和云梳走上前来,一左一右抓住了被铁链锁着的狄昊,司言手里的匕首毫不犹豫对准了狄昊心口。 “放了我,我给你银子。”狄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在司言要动刀子的那一刻,张唇道。 他看得出来,这个女人是真的敢杀他! “太晚了,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你没有好好把握。” 司言手里握着匕首,划破狄昊胸口肌肤,“等你银子送来,黄花菜都凉了……” 狄昊心脏狂跳起来,急忙说道:“银子就在上京城外,我已经让人运来了。” 司言手中匕首顿了一下:“三千万两银子,少一文钱都不行。” “绝对不少。”狄昊看着胸口血迹,额头上满是冷汗,后背上衣服也被汗水打湿了。 司言语气如冰:“在哪里?我立刻让人去拿……” 司言先前放走了几个狄昊身边的人,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去筹银子。 她知道狄昊有个小金库,差不多两千万两,他又是北芒国亲王,找人筹上一千万两,不是问题…… 狄昊如今说有银子,看来他们中有人回来了。 司言目光犀利,冷冷扫过面色惨白的狄昊。 “今日必须把这事了结,如果银子足够,我立刻便放了你,如果没有银子的话,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司言语气沉沉,周身凛然杀气让狄昊心神一颤。 “有,有银子。”狄昊呼吸急促地说道,“但你要保证,拿到银子后一定会放了我,我才能给你。” “我当然保证。”司言微微一笑,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这男人如果不能换成银子,留在大宣一点用处都没有,还会给北芒国以把柄。 但把他放回去,用处就大了。 “你拿什么保证?” 狄昊目光警惕地看着司言,有些担忧司言拿了银子,却不会放他。 司言手中匕首一挥:“我拿你的命保证,你要是不给银子,我立即杀了你。” “好,我信你。”狄昊现在是刀俎上的鱼肉,只能妥协道。 这女人就是个魔鬼,他不信她,也没有办法。 第223章 禹霖,快救救皇叔 司言带着狄昊从大牢出来的时候,凌墨翰就站在门口。 刚才里面的对话,他已经听到了。 凌墨翰立即让人聚集一百名护卫,跟着司言一起出城。 “云栎,让人去特训营告诉阿策,要他们即刻转移到禹河边进行训练。” 司言一路将叛军放到了禹州,叛军顺禹河而上,即可抵达上京。 即便他们不走水路,从南面而来,也得渡过禹河,才能到达上京。 就看他们从哪里渡河了。 司言这段时间都要待在禹河边,特训营的训练,也要转移到禹河附近。 “是。”云栎领命。 他直接吩咐手下的云泽去做,自己依然寸步不离地跟在司言身旁。 狄昊看着外面大亮的天光,不由抬手捂住眼睛,好半晌才适应过来。 自从大宣的除夕宫宴上被囚禁,他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有见到阳光了。 这段时日,狄昊瘦了整整二十几斤,脸上颧骨都变得突出了。 司言说每日给他稀饭馒头,可真的是说到做到啊。 凌墨翰叫来左卫府的一辆马车,正要招呼司言上去,只听司言轻声开口:“我和昊王同坐一辆马车。” 狄昊:…… 这女人心狠手辣,不让他坐囚车就不错了,还要和他同坐一辆马车? “嗯。”凌墨翰淡淡应了声,翻身上了一匹马。 马车辚辚,朝着城外驶去。 仲春时节,万物复苏,四处莺歌燕舞,生机勃勃,狄昊却没心情欣赏这大好的春光。 他担心司言拿了银子,却不放他走。 马车行驶到西城门,城门护卫见到凌墨翰亲自领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直接放行。 狄昊和司言对面而坐,司言招呼狄昊喝茶:“昊王喝点水?” 狄昊看着司言如此客气,后背上不禁窜起一股寒意。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拒绝道:“不,不了,本王不渴。” 司言端起茶杯,慢慢喝了起来。 马车往前行驶了一会儿,司言撩起马车帘,看向外面:“云栎,北芒国大皇子还是没抓到?” “回主子,没……”云栎不明白主子为啥突然问起这个。 他记得自己早就已经上报过了,说狄禹霖跑了。 司言神色冷厉:“狄禹霖烧了我司徒府,救走信王,实在可恶!他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要给我抓回来。” “是。”云栎肃然领命。 司言这才放下马车帘,回过头来,只见对面狄昊正睁大眼睛看着自己。 “怎么了?昊王?”司言故作惊讶地问道。 “你刚刚说谁救走了信王?”狄昊拧着眉头发问。 司言淡淡开口:“狄禹霖啊,你们北芒国的大皇子,有什么问题吗?” “禹霖来过了?”狄昊哑着声音道。 “哦,我忘了,昊王是大皇子的亲皇叔啊……” 司言莞尔一笑,“北芒国大皇子是来过了,还在层层包围之中,救走了信王。” 狄昊面色骤然一沉,他那么疼爱狄禹霖,那小子来了上京,却不救他? 司言看着狄昊神色,轻轻补充道:“这都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辛蕤和辛贵妃被处死,魏书也死了,信王却被你们北芒国的大皇子给救走了……” 狄昊愣愣地发着呆,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司言凑过头来,看着狄昊眼睛:“昊王殿下,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狄昊拳头紧握,牙关紧咬,面上一片铁青。 司言轻笑一声:“昊王殿下是不是在想,北芒国皇子为何没来救你啊?” “……”狄昊闷闷地不说话。 司言手里捏着白瓷茶杯,如话家常般开口:“昊王,咱们还是得有些自知之明,你要明白,你在北芒国皇和大皇子心目中的地位,其实也不过如此。” 司言这话,让狄昊心头如被针扎。 司言缓缓道,“北芒国和大宣乃是交战之国,两国之间势同水火,北芒国皇却在这时候派你前来大宣,根本就没想过让你活着回去啊。” 狄昊冷冷道:“你休想挑拨离间,本王是自愿来大宣的。” 司言喝了口茶,不急不忙地道:“敢问昊王,若是没有人蛊惑,你会来大宣吗?” 狄昊沉默着没开口,一双眼睛却是通红。 他原本是不想来的,是他最疼爱的侄子狄禹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他出使大宣。 狄禹霖说,要他为了北芒国的利益,前来大宣帮助信王打压雍王,让信王成为大宣的太子,将对北芒国大大有益。 狄禹霖还说,大宣这边有很多接应他的人,一定不会有事。 结果他出事了,根本没人管他,魏书自顾不暇,也丢了性命。 “主子,昊王所说的地方到了。”云栎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司言缓缓走下马车,向远处看去。 巧了,还是在禹河边,一眼望去,河中央停着一艘大船。 “昊王,是这里吗?”狄昊下了马车,司言问道。 狄昊抬眸看去,看到了船上站着他的人,不禁点点头:“是,银子就在这艘船上。” “让他们把船开过来。” 狄昊神色认真地看着眼前女子:“司言,等你拿到了银子,你可一定要信守承诺放了本王。” “好。”司言轻轻回了一个字。 狄昊这才双手做喇叭状,朝着大船大喊一声:“狄五,把船开过来……” 船上没人回应。 狄昊连喊了三遍,船上的人也没有回应,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对。 船就停在河中央,船上的人不可能听不到。 就在这时,那艘船忽然开走了,距离他们越来越远。 狄昊满脸不敢置信:“狄五,把船开过来啊,本王在这里,狄五?” 就在这时,船上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笑意盈盈,朝着这边挥了挥手。 司言眸光轻轻眯起,犀利地看了过去。 狄昊瞪大了眼睛,跳着脚,不住地朝着船上的人挥手:“禹霖,我是你皇叔啊,快救救皇叔……” 第224章 阿言,我弹给你听 狄禹霖好似没听到一般,让人在他面前设下琴案,煮上一壶香茗。 他往这边岸上望了一眼,长袍一撩,极有闲情逸致地坐了下来,开始抚琴。 悠扬的琴声,在宽阔的禹河水面飘荡…… 司言眸色微沉,这男人不愧来了七年,连古琴都学会了。 狄昊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双目通红,嘴唇咬出了血迹。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从小疼到大的亲侄子,竟是如此冷酷无情之人。 他这个皇叔就在眼前,他不救也就罢了,还有闲情逸致抚琴? “禹霖!我是你昊王叔!”狄昊不甘心地再次喊道。 回应他的,是更加悠扬的琴声…… 眼看着河中央的船朝着下游驶去,狄昊双眼蒙上了一层泪光。 狄禹霖不会救他这个皇叔了。 “拦截此船。”司言对凌墨翰吩咐,“同时,让路将军率领三营的人马,直接赶往下游的舟子崖。” 凌墨翰点点头,立即派手下骑马速度最快的人,去通知京畿大营第三营的路将军。 同时,他下令四处搜寻可用的船,一边让人从岸上追。 就在这时,几艘大船从上游顺流而下。 众人抬眸看去,只见为首的船只上站着一位白衣翩然的男子。 男子正是半月前自告奋勇,前去征集船只的博雅。 博雅已经注意到了前面的大船,也看到了岸边的司言。 他乘着一艘船靠近河岸:“阿言,上船。” 司言和凌墨翰一起上了船,狄昊也跟着被带上了船。 博雅一身风尘,见到司言,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光。 他缓步上前,神色柔和:“阿言,船已经征集齐了,这两日会陆续开到上京城外的禹河河段。” 半个月前,阿言说需要船,他调动雅月阁手下,将他们商队的船都调过来了。 他还花钱征用了许多民船,目前已经有几百艘,这几日都会开过来。 司言看着眼前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男子,莞尔一笑:“辛苦你了。” “哪里话?”博雅回以司言一笑,指着前面行驶的船,“加速,追上前面那艘船。” 司言轻声开口:“不用追得太紧,恐有陷阱。” 狄禹霖出现在这里很奇怪,他就算是发现了狄昊手下带着大量银子,不愿交出来,也没必要露面。 他如今故意坐在船头,又是喝茶,又是弹琴,那就只有一个目的,引他们追船。 也就是说,前面有陷阱等着他们。 博雅立即对身旁人道:“和前面的船保持一定距离,另派几艘轻船,去前边探探路。” “是,公子。”博雅身后的人应了一声,恭敬退了下去。 博雅对司言轻轻一笑:“阿言放心,我又从博家调来了大量人手。” “你回博家了?”司言问道。 “嗯,顺路回了一趟。”博雅点点头,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他半个月前离开上京,原本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回博家耽误了一些时日。 “被催婚了?”司言问道。 “怎么什么都逃不过阿言的眼睛?”博雅耳朵现在还嗡嗡作响。 这次回去,博家的族老们轮番上阵,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中心思想,对他进行了大量教诲。 他赶紧办完了事,溜了出来。 司言笑道:“你这么优秀,博家族老们除了你的婚事,没别的可担心的了。” 博雅看着司言,半晌没有说话。 “咳咳……”凌墨翰见着两人说说笑笑,不禁走了过来,用力咳了两声。 “凌将军。”博雅笑着向凌墨翰打了个招呼。 “嗯。”凌墨翰闷闷地应了一声,门神一般站在司言身旁。 前面船上,狄禹霖的琴声变得热烈激昂起来,让人想忽视他都难…… 几人站在船头,安静地听着狄禹霖的琴声。 博雅淡淡道:“阿言,这人琴声弹得一般,我弹给你听。” 司言:…… 博雅当即让人摆上琴案,拿了把玉琴过来,同时,让人拿来香炉,点上一支熏香。 阿繁端来一把软椅,上面铺了柔软的雪狐皮,阿繁将椅子放到司言身后。 “司姑娘请坐。” 司言见博雅如此雅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坐了下来。 凌墨翰护卫在司言身边,博雅手下的人也给他端来一把椅子。 凌墨翰表示自己不坐,阿繁让人将椅子放到凌墨翰身后,便退了下去。 接着,上来几个侍者,搬来一张几案,煮上一壶茶,放上糕点瓜果。 凌墨翰一眼看去,这些糕点瓜果做得精致用心,几乎到了极致。 这些东西处处透着雅致,全是雅月阁的风格。 博雅坐在司言对面,调好琴弦,看向司言:“阿言,喜欢听什么样的曲子?” “都可。” “那我随便为阿言弹奏一首。” 博雅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轻轻弹了起来。 优美的琴音,从男子指尖流淌而出,淡淡的阳光洒在男子脸庞上,有种不真实的美。 司言静静倾听,男子的琴音轻轻柔柔,却如梦似幻,扑朔迷离。 阿繁微微有些惊讶,这是公子自创的曲谱,从不为外人而弹。 不过,在公子心中,早就没把司姑娘当作外人了。 凌墨翰不懂琴,但不代表他不懂琴声中流露的感情,当博雅手指触碰琴弦的那一刻,就像是有什么扣住了他的心。 天上的飞鸟停了下来,河里的鱼儿也安静了,前面那艘船上的琴音慢慢消失了。 天地之间,好似只有眼前的男子。 狄禹霖缓缓站起身,竖着耳朵听博雅弹琴。 他本以为自己弹得不错,没想到在高人面前班门弄斧了。 船上轻柔的琴音,逐渐高昂起来,如奔腾直下的瀑布,卷起千尺浪花,翻滚着,咆哮着,一往无前地奔向远方,又在碰到了阻碍后,慢慢平静下来。 博雅指尖跳动着,让人眼花缭乱…… 他的琴音变成了大海,包容万物,风平浪静时,温柔宁静,波涛汹涌时,满是血雨腥风。 他的琴音变成了刀,深深刺入敌人心脏的同时,也刺入了自己心里。 琴音纠葛着,释怀着,聚合着,分离着,好似撕裂了什么,又渐渐缝合起来…… 他的指尖迅速而优雅地跳动,又逐渐轻柔和缓下来…… 一曲完毕,四下皆寂。 博雅目光轻轻看向眼前女子,脸上带着一如既往温柔的笑意:“阿言,好听吗?” 司言没有说话,她抬手抹了抹眼角。 博雅弹的不是琴,而是他的人生。 第225章 肚子饿了,先吃全鱼宴 “阿言……”博雅看着司言神色,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司言轻轻抬手,示意他坐下。 博雅望着对面女子,缓缓坐下,少女抬眸之间,眼里已经毫无异色。 博雅的琴声中带着各种各样的感情,唯独没有欢喜,哪怕一丝也没有听到。 “琴弹得极好,只是曲谱不够完整。”司言斟酌着开口,“可以再添加一些元素,让曲谱的内容更丰富一些……” 司言从来不觉得一个年纪轻轻,就坐到博家家主位置的男子,会一帆风顺。 她理解博雅,太理解了,一步一步,都是以命搏出来的。 博雅嘴唇微张,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他知道阿言是真的听懂了,她真的听懂了他在弹什么…… 人生能得一知己,何其幸哉! “我知道了,阿言……”男子嘴唇颤动,笑着将眼泪挤了回去。 司言轻轻开口:“这首曲子听着让人意犹未尽,相信下半部会更加精彩。” “会的。”博雅微微一笑。 自从他遇到她的那一刻,他荒芜的心就已经慢慢生根发芽。 他从前拥有偌大的博家,却总好像无处是归。 如今,他在哪里,都觉得一颗心很充实…… 司言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她抬眸看了眼前面,不远处,就是高耸在禹河旁边的舟子崖了。 舟子崖地如其名,形状像是一叶扁扁的舟,禹河到了这里,形成一个巨大的深水湾,一面是悬崖绝壁,另一面则是宽阔的草滩。 这里是伏击的绝佳地点。 司言如果没猜错的话,狄禹霖在这里设了埋伏。 就在这时,司言对博雅道:“停船。” 博雅立即下令停船。 两艘轻船有一艘驶了回来:“公子,两岸有人埋伏。” “不止两岸有,水里也有。”凌墨翰抱着剑,立在司言身旁道。 河岸边时不时就会冒出人头,他们隐藏在水下,用竹管帮助呼吸。 “让弟兄们准备,随时出击。”博雅对阿繁吩咐一声。 话落,他转过眸来看向司言,“阿言,我们五艘船的船舱里,全是会水的高手,总共有一百余人,随时听候命令。” 司言点点头,淡淡道:“先按兵不动,等候消息。” 前面船上,狄禹霖见着后边的船不动了,不由也下令:“停船。” 这里距离他们伏击的地点还差两里路,司言现在停下来,便是起了疑心。 如今已经到了这里,他无论如何也得把司言引到埋伏圈里去。 狄禹霖走上船尾,对着后面船上开口:“司言,只要你放了我皇叔,三千万两银子,我立即给你。” 狄昊听到这话,顿时就像活过来了一般。 他热泪盈眶,这小子到底还是没忘他这个皇叔,还是想着救他的。 只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司言听到狄昊声音,不急不忙地应声道:“我看还是算了吧,大皇子一直在开船逃避,根本就没有诚意。” 禹河水面上,司言轻轻柔柔的声音传过去,平静得就如一缕微风。 狄禹霖默了一下,缓缓开口:“不是我没有诚意,而是司言大人心计太深,万一司言大人拿了银子,却不放我皇叔,我该当如何?” 狄昊听了这话,心中更加感动,原来这小子也是担心司言不守信用,才会这般谨慎。 毕竟是三千万两银子,是该谨慎一些,免得人财两空。 司言淡声开口:“大皇子想怎样?” 少年皇子的声音中气十足:“下面不远处,就是舟子崖了,舟子崖对面有个绝好的地方,叫做美人滩,我们在那里,一手交人,一手交钱,怎么样?” 司言淡淡道:“我肚子饿了,先吃了饭再说。” 狄禹霖:…… 博雅看了阿繁一眼。 阿繁立即叫人把已准备好的饭菜端了上来,公子先前就安排好了,今天吃全鱼宴。 雅月阁的侍者们鱼贯而出,将一道道美味佳肴放到桌上。 博雅目光扫过一道道鱼菜,笑着开口:“阿言,凌将军,咱们今日吃这禹河的新鲜肥鱼,怎么样?” “好。”司言笑着点点头,她和博雅在一起,从不会饿肚子。 “嗯。”凌墨翰应了一声,在司言旁边坐了下来。 雅月阁的饭菜,连他也没法拒绝。 博雅给司言盛了一碗鱼头汤,又拿起公筷,给她夹了一块香煎白鱼。 凌墨翰手里的筷子顿了顿,收了回去…… 他一向用自己的筷子给阿言夹菜,以前似乎没什么,现在,该注意的得注意点儿了。 狄禹霖没想到后面船上的人说吃就吃,一股鲜美的味道随风飘来,让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同样是手下,为什么他手下的人如此粗心? 狄禹霖看着那边吃全鱼宴,他这里只有一条撒了些盐巴的烤鱼。 狄禹霖肚子也饿了,三下五除二,将烤鱼吃了。 司言吃完饭,凌墨翰凑到她耳边:“阿言,路将军已经来了,太子殿下得知消息后,和路将军一起赶了过来。” 司言已经看到,凌墨翰的人乘着小舟来给他传递消息。 “好,让太子殿下拿下舟子崖悬崖顶上埋伏的叛军,准备好滚木和石块,准备好好打一仗。” 凌墨翰微微一愣,原来阿言今日不只是来追银子的。 阿言看起来对这位北芒国的大皇子,甚是了解。 云栎也得了消息,走到司言身旁:“主子,特训营的人来了。” 司言点点头:“要他们跟在太子殿下军队后面,观战学习,必要的时候,搭把手帮忙。” “是。”云栎应了一声,立即吩咐手下人去做。 云栎顿了顿,凑到司言耳边,压低了声音:“主子,王爷已经打入叛军内部,还做了一个五百主,这会儿,王爷正随叛军往禹河这边而来。” 司言唇边露出一抹笑意:“让你家王爷小心行事。” 半个月前,燕龙弈得知叛军还在一路招兵买马,便乔装打扮混了进去。 没想到这么快,他就成了一个五百主。 在大宣,一个五百主负责统领五百人马,身旁还跟着五十侍卫。 这也足以可见,叛军人数虽有十几万人,但是人员杂乱,缺乏有效的管理。 他们真正的核心兵马,还是辛蕤庶弟辛晖在定州的五万,其余都是凑数的。 第226章 阿言把自己当作诱饵了 晚饭过后,天边的晚霞潋滟如血,司言站在船头,静静地欣赏着夕阳。 博雅站在司言旁边,同看着远处天边。 凌墨翰目光警惕,扫视着四周。 “司言大人,怎么样?饭也吃了,是不是该说正事了?” 狄禹霖的声音从前面船上传来,打破了禹河水面的宁静。 一会儿夕阳落下去,天色就该黑了。 夜色虽然有利于他们掩护,但也有利于司言逃跑。 狄禹霖太清楚了,要想除掉司言,绝非易事。 但他必须除掉司言。 他上一世,本可以晋升到更高的位置,是司言空降,成为了他的上峰,占据了本来该属于他的位置。 若是没有司言,他将一路平步青云,最终成为华夏军部最高统帅。 这一世,他的敌人同样是司言。 当他得知司言穿越的那一刻,先是震惊,而后是愤怒,为什么又让他遇到司言? 他必须除掉司言,只要除掉了司言,一统天下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是啊,该说正事了。” 司言淡淡一笑,转眸看向对面一袭红领黑衣锦袍的男子。 他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狐狸眼中闪耀着迷离之光,肩头盘踞着两个威武凶猛的虎头,衣袍上一圈又一圈的虎头纹,肆意张扬。 这是北芒国身份尊贵的象征,这也昭示着狄禹霖对自己身份的重视。 司言很清楚,他的目的,就是要清除自己霸业路上的阻碍。 而她,就是那个最大的阻碍。 就在这时,舟子崖上传来震天的喊杀声,远远看去,隐约有人从崖上掉落下来。 狄禹霖眉头紧皱,难道他们埋伏在舟子崖上的人出了事? 就在这时,司言一声令下:“全速追击前面的船!” 博雅手下的人立即开船,朝着前面狄禹霖所在的船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博家的高手从船舱里走了出来,站在甲板上,黑压压的一片。 狄禹霖神色阴沉,冷冷下令:“开船!” 狄禹霖没想到,司言谋算如此之深,竟然反将他一军,让人从背后进攻舟子崖。 他埋伏了几百人在舟子崖上,准备袭击司言,现在被人端了。 博雅来了兴致,站在船头上喊道:“大皇子跑什么?不是要到美人滩进行交易吗?” 狄禹霖没有说话。 他急着知道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很快,狄禹霖的人乘着小艇前来报告。 “大皇子,我军埋伏在舟子崖顶的人,被太子祁子煜带人进攻,不是被箭射死,就是被逼到悬崖上掉入水中……” 狄禹霖缓缓闭了闭眼,整理好自己思绪,他们还有希望。 舟子崖上的人出了事不要紧,他们美人滩后面的树林里还埋伏了人。 禹州的两万人马,也已经乘船沿河而上,很快就要到了。 狄禹霖回身开口:“走啊,我们这不就是去美人滩?” 说罢,他让人加快了行船速度。 没过一会儿,船行到舟子崖。 这里湖面比之前还要开阔,一边是高高耸立的舟子崖,另一边则是美人滩。 此时,舟子崖上,飘扬着大宣太子和京畿大营第三营路将军的旗帜,崖上旌旗猎猎,鼓声震天。 埋伏在美人滩背后树林里的敌人听得心神颤动,紧张不已。 司言让船行驶到舟子崖,追着前面的船,却并不靠得太近。 她手中令旗一挥,舟子崖上滚木,落石,齐齐砸向狄禹霖所在的船。 “靠近美人滩,靠滩!”狄禹霖早就吩咐,不要走北侧舟子崖这一边。 然而,这里水流湍急,船在下来的时候,一个控制不好,就被冲到了舟子崖下方。 司言趁此机会,下令京畿大营第三营的将士们进攻。 一块块巨石砸落下来,水面掀起巨大的浪花,狄禹霖所在的船左摇右晃。 残阳照射在河水中,泛起红黑两色的波光,河水好似变成了翻腾的血水。 狄禹霖毫不犹豫跳入水中,弃船而走,其余人惶惶不知所措,也只得跟着跳水。 “追!”博雅下令手下人追击。 一时之间,博家的高手们一个个跳入水中,朝着狄禹霖游去。 “让人去看看,船上有没有银子?”司言吩咐道。 博雅立即又点了二十人,前去查看银子。 祁子煜在崖上看着下面情况,见狄禹霖的船已经被他们控制,下令停止进攻。 博雅的人上了前面的船,一阵搜之后回道:“大人,有一半银子,一千五百万两。” “保护好这船。”司言下令。 “是。” 狄禹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摆脱身后追击的人,游到了美人滩上。 埋伏在美人滩背后的两千北芒国杀手冲了出来,将狄禹霖保护起来。 博雅手下的杀手没能追到狄禹霖,返身游了回去。 狄禹满面阴沉看着对面山崖上大宣太子的旗帜,又看了看崖下司言的五艘船。 他没想到祁子煜会来,但即便祁子煜来了,也不能改变什么。 司言既然敢进入这个深水湾,今日就得交代在这里。 就算她不死,她身边的那些人,也得死。 就在这时,舟子崖顶上的左杭忽然惊呼道:“太子殿下,下游方向有船前来。” 祁子煜抬眸看去,只见远处的禹河水面上,果然出现了船只。 而且,还是一艘一艘的楼船。 很显然,这是叛军来了。 祁子煜这才明白,阿言让京畿大营第三营的三万人马全部赶来,不只是为了消灭崖上埋伏的几百余人,还有这些顺河而上的叛军。 阿言这是把自己当作诱饵了。 狄禹霖手下也发现了下游的楼船,不由问道:“大皇子,对面舟子崖上有敌军埋伏,我们要不要阻止辛家的人前来?”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三面围攻司言,将司言杀死在这舟子崖下的深水湾里。 但现在计划有变,对面的舟子崖被祁子煜占领了。 这样一来,辛家的船在水面上航行,就有危险了。 狄禹霖冷笑一声:“阻止什么?又不是我北芒国的人,大宣军队自相残杀,死的都是他们自己人,对我们来说,大宣越乱越好。” 他今日目的只有一个,杀了司言,其余的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