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老夫人之我为自己挣香火》 第1章 因果 什么?!这年头还有儿女债?? 禾芸刚到地府人就懵了,她上辈子活了七十几岁的,潇洒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没有还完债?! 不是怎么地府出品的时候都不给说明书的么?谁知道必须得养娃啊?谁规定的!! 禾芸后悔了,听说猫狗宠物也算在儿女线上,早知道上辈子养些猫猫狗狗的也好啊。 可惜自己以前到处跑,根本也没时间养,临到头来还得把这部分补上。 “不是,以前投胎你们也没说啊?而且上一个老婆子她也没有,凭什么她能过我不能!” 禾芸还是死前的模样,老了身体缩了水,跳起来敲阎王老儿的案桌。 阎王老儿看着浑身冒着金光的禾芸,心里有些发虚。 禾芸敲了两下,发现哦豁! 瞧着挺结实的桌子怎么这么不经敲,裂了好大一条口子。 她不动声色的扯了扯旁边的本子将它遮住,鬼脸狰狞,企图吓死面前的阎王。 “那人生前虽没有子女,但是养了两只猫一条狗,占了子女线,所以……” “放你娘的***” 一边的老黑脸赶紧开口:“公家办事处,禁止不文明用语。” 禾芸发现自己的话被和谐了,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 “行!你的地盘你做主,我老婆子真是可怜,死了还要被鬼欺负。算了我不活了,让我死了算了。” 禾芸鬼身一躺在地上就开始撒起泼来,这是她学的隔壁屋子那家老太太。 据说是个爆发户,爱钱如命,要死了听说儿女都想她立遗嘱,那老太太不甘心在医院撒起泼来。 当时照顾她的侄儿还有些气愤,毕竟私人医院还有这般低素质的人,当时他就想转院。 但是禾芸拒绝了,热闹些才好,她才有的热闹看。 而且太安静了,连个八卦的人都没有,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 阎王还有一众小弟看着躺在大殿中间,一点都不畏惧的老婆子,嘴角抽了抽。 还是第一次有人在阎王面前撒泼,黑脸的眼睛都瞪圆了,小白脸的脸变得更白了些。 “好了好了!都说了你亲缘部分少了……” “你少蒙我,你看我傻吗?” 要是没有子女就投不了胎,那人类慢慢岂不是灭绝了。 阎王一噎,他其实也没说错。 禾芸的子女线确实差了一部分,这与其他人无关。 本来禾芸就不是普通人,她…… 算了,天机不可泄露。 阎王脑子转了转,换了个说法。 “好吧,既然你想知道,那么告诉你也无妨。你上上上上上……上上辈子受过一人恩惠,本该在这世投胎为你的子女,让你还了恩情。但……” 话没说完,禾芸明白了,她上上上上……上上辈子欠的债,要上辈子补上,结果没补上,所以投不了胎。 “那我能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啊?要不你让我投胎,我重新来一次。” 阎王翻了翻手里的册子“那倒也不用,你欠帐的那人他子孙出了点问题,你要是去走一遭,不仅可以把你的子女线补上,也是还了那人的恩情,怎么样?” 禾芸觉得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坐在地上憋了半天来了句:“不还不行吗?” 都哪辈子的事了,这人也忒小气了些,难不成是救了她的命不成?追了好几十辈都得让她还。 “不行,轮回之道因果相消,你只有走上一遭,你且去吧,等下次见我,你就明白了。” 禾芸话还没说出口,一道力量就把她送了出去。 一同跟着的是刚刚阎王身边的小白脸。 “你且跟着我走。” 等到了偏僻无鬼的一处地儿,禾芸四处一瞅,掏出一大把冥票塞给小白脸。 俗话说的好嘛,有钱能使鬼推磨。禾芸相信没有用钱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是钱还不够多。 见小白脸收了却没什么动作,禾芸悟了,这是还不够的意思。赶紧又掏出一大把,也不管有多少,一个劲的往白无常怀里塞。 禾芸死前就说,让侄儿侄孙们钱要烧够,不然她下面不够花,这不,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小白脸:别掏了,别掏了,我害怕。 见差不多了,小白脸清了清嗓子,赶紧说: “你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时辰马上到了,得上路了” 禾芸见此停下来,鬼鬼祟祟的问: “小白,不、白小哥,我这头脑一抹黑啥都不知道,你给我讲讲呗!我怎么还恩情啊?” 禾芸一头雾水,还就还嘛,她又没说其他的,直接就把她掀出来了。 死老头莫不是在针对她。 小白脸收起了冥币,这些可都是沾了金光的,少有得很。 “阎王都看好了,你要还债的是那人后辈,如今老太太寿命要到了,你正好去顶了她的位置,等你寿命到了回来自然就能去投胎去了。” “寿命要到了是多久,那我去了不是害了她的性命。还有,还债说的多难听,那个叫还情。” 嗯,还情怎么听着怪怪的,那还是还债吧。 小白脸看这老婆子还挺精的,要是顶了别人的寿命,可是命债,不好还的。 “你放心吧,这事他们都知道,只有高兴的份呢。那段家的老祖宗恨不得烧高香请你去,你就安心去吧。” 顶着禾芸死鱼般的眼睛,小白脸摸摸了兜里热乎的票子继续解释: “那家子祖上有大功德,在这地府里也是有名的鬼族。那日段家祖宗发现人族的香火不对,上去人间看了看。这一看不得了,人族只剩下几根独苗苗了。不过百年,人族便会衰落,他们在鬼族的日子也不好过了,若是日后没人供奉,长而久之段家鬼族就会消失。” “那群老鬼有子孙供奉,在地府的日子潇洒自在,根本不想去投胎。时不时可以花点小钱去人间看望一下子孙。也就只要那些无人供奉或者手里没有冥币买不了香火活不下去的鬼才去投胎” “那族的老鬼在地府拉关系跑断了腿,整些日子缠着阎王求阎王想个法子给他家投个好胎,最好是那种大气运的魂体投过去才好,那样撑一撑还能等到人间的家族振兴” “但阎王没同意,那些大气运的人本身有自己的命格,人家投的胎都好着呢,没有鬼愿意去他们家。” 说到这小白脸看了眼眼前这个浑身发光的老太太,继续道: “这不正好,你到了岁数下来,与那段家有过因果,前世你欠了别人的因,现在就要去还人家的果。” “先等等!” 禾芸打断了一下,眼睛发光的看着小白脸。 “是不是只要有人供奉就行?” 小白脸愣了愣然后点头。 “对,只要有人供奉,就可享受香火。” 禾芸心里的小算盘打了起来,她可不想再投胎了,当个鬼多好,自由又自在。 想想就激动不行。 禾芸一下就不抵触了,还有些跃跃欲试。 “你继续!” 小白脸继续道:“人家没有要求,就是子孙兴旺即可。以后你可同样享受段家子孙的香火。” “这下你明白了吧。” 白无常说了一大段话,赶紧魂体有些干巴,等会儿去忘川找些茶喝。 “明白了。” 禾芸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 嗐,香火什么的都无所谓,主要是欠债还债天经地义是吧! 小白脸见禾芸明白了就赶紧送她走了。 待禾芸下世之时,白无常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赶紧叮嘱可能要一两天魂身才能慢慢融合,还未说完禾芸就没了意识。 当禾芸再次苏醒时,觉得浑身无力,魂还在,但是身体丝毫动不了。 感觉到这具肉身被人灌入汤药,等禾芸再次睁开眼睛,入眼的便是顶部绣着如意祥云的暗青色帐子,还不待她仔细观察周围,耳边传来轻呼。 “老太太醒了!” 第2章 来信 紧接着一阵脚步声传来,医师仔细看了床上老太太的眼、鼻、舌,便退了下去,与外间的人叮嘱着什么。 禾芸望过去入眼便是一位身着素白衣裙的侍女正跪坐在脚榻上,面含喜色轻声道:“老太太,现下感觉如何,身上可有哪处不舒坦?” “扶我起来。”禾芸沙哑着嗓子无力道。 正将缠金软枕靠在身后时,倏然耳边传来清朗带着哭腔的声音。 “母亲!” 一位身着银白竹枝暗纹夹袄的男儿急匆匆进来。 一进来便跪在脚榻边,脸上神色焦急带着低哑的嗓音。 “母亲,您吓死孩儿了,现下身子如何,可有不适,孩儿让徐老再进来仔细瞧瞧。” 禾芸没有说话,她才醒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旁边侍女用庆幸中带着喜色的声音回道: “四公子安,刚刚老太太醒来时徐老来看过了,已经嘱咐了素秋煎药去了。” 禾芸趁他们交谈之时,才细细打量了一番刚刚进来的男子。 瞧着十几岁的年纪,身形偏消瘦,身姿挺拔。 头发束起,但未带冠,细看面容,禾芸心叹:好一个红唇齿白,眉目如画的美少年。 “快些起来,跪着做什么,仔细着凉。” 现如今已是寒冬,可想地上肯定是刺骨的凉。 禾芸凭着肉身本能记忆对旁边侍女吩咐: “素春,去扶四老爷起来。” 素春赶紧道声是,接着去扶。 段静安伸手挡了一下便自己站了起来,屈坐在床边。 “只要母亲好好的,便是跪上一两天又何妨。\" \"还有大哥哥,大哥哥本一直在您这侍奉,今早蜀地那边来了人,大哥哥与嫂嫂去见那边管事去了。” 蜀地… 有关原身的情绪一下就上来了,瞬间眼泪充湿眼眶。 再一抬眼已是满脸泪痕,禾芸知道这是原主残留的意识还在。 见老太太眼泪奔涌,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段静安赶紧安慰。 “母亲,千万保重自己的身体,幺姊定不愿见母亲如此伤怀” 段静安口中的幺姊乃是原身幺女段静雯,早些年出嫁随夫外放蜀地。 前些日子传来噩耗,段静雯突发恶疾去了。 消息传回伯府时,老太太没受住晕了过去,后引发高热,现才清醒过来。 原身名宋盛芙,出身西阳宋氏,十六岁嫁与当时还是侯爵府的侯爷段崇明,一共生养了一子两女。 老大嫡长子段静宗袭降等伯爵,是如今的伯爵府掌权人,年三十有六。当年早产又胎位不正,导致自幼体弱,不似常人康健,且膝下仅有一子。 老二乃嫡次女段静怡,年三十一,嫁与当朝左相府嫡长子黄景通,膝下仅有两女 因着相府人口众多,又只生了两个女儿,因此段静怡的日子过得也非常艰难 前些日子更是被夺了管家权,婆母让她好好休养,生个嫡子,否则就算是长子再如何拒绝也要给他纳妾。 老三便是幺女段静雯,嫁与明德八年探花郎沈羡礼,膝下一子一女,但年仅二十四岁(虚岁)便早早去了。 老大虽为长子但身子孱弱,老二嫁高门但日子不顺,生子艰难。 老三幺女本日子和顺但哪曾想年芳二十几便去了,这一家子当真是唉,难怪原身老太婆打击如此之大。 “你幺姊今年还未满二四,如何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宋盛芙哀鸣,全身止不住颤抖,禾芸与原身还未完全融合,现在完全被原身那浓烈的情绪所支配。 虽继承了原身的情感和记忆,但身体和情绪还不受控制,此时的哀鸣和痛苦似江水崩流,如孩童般嚎哭起来。 屋里的丫鬟婆子们皆垂眸面露哀色,段静安更是眼眶充血,眼泪早已夺眶而出,紧紧握着宋盛芙的手,宋盛芙反握啜泣着。 “快、快叫人去叫你大哥哥过来,还有蜀地那边来人也一并带过来。” “母亲,刚刚您醒时早已派人通知大哥以及嫂嫂,这个时辰应当快到了。” 不等话说完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与咳嗽声。 只见穿着月白色大袄,身披元青色裘皮男子被旁边同样穿着的妇人搀扶着走进来。 男子面容俊朗,脸上却有一种病态的苍白。 再看旁边搀扶的女子,面如云盘,两鬓抱面,发饰简洁而又不失典雅。 段静宗一进门子,便瞧见自家四弟神色悲怆坐在床沿,而床上的母亲正满脸泪水。 仅短短的几日母亲却像是突然衰老了许多,段静宗急急走上前去。 段静安见自家大哥哥来了便快速道了声安立在一旁,段静宗顺势坐落在床边。 “母亲,您终于醒了,徐老可来看过了?您这一病可把孩儿们吓坏了,无论如何还望母亲万事以自己身体为重。” “我知晓我自个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静雯她…她” 说着,宋盛芙又止不住的抽泣,声泪俱下。 “母亲,先前屿之来信,幺妹是瘴气入体,久治不愈,咳咳…后感风寒,哮咳不止,一时没……就去了” “缘何故之前未收到来信谈及此事?” “屿之并未提及,需得派人亲自去蜀地察探一番。” “蜀地的管事何在,让他进来回话。”宋盛芙赶紧催促。 “宋老夫人安。” 一位精壮的中年管事进来行跪拜礼。 “起来回话,你与我仔细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禀老夫人,我家夫人在三年前那次瘴气入体后咳疾就一直未愈。” “加之后来生了小公子,身子更加不如以前,据夫人贴身婢女玉青提及夫人有时痰盂中还带有血色。” “到今年大寒,十一月初不幸感染风寒,原以为是是普通的病疾,后没想到突然恶化,伴随咳喘,十七日凌晨交代了临终之言便去了。” “什么!!为何之前没有来信?” “这奴才并未听人说起,不过夫人生前给老夫人留有书信。” 宋盛芙急忙接过素春手里的信打开,入眼第一句便湿了眼眶。 母母亲启: 不孝女雯预感时日无多,遂书信一封托风寄给母母。 儿思母甚重,奈与家相隔千里,至儿离京已有五年,五年内无一日不思家念母,原以为日光皆长,总有相见一日。 然儿身弱不得力,竟此生与家不得相见 儿此一生,父母慈爱,兄姊融洽,丈夫敬重,儿女双全。竟是享受了这世间难有的福份。 母不必忧心,儿今回蓬莱,儿小时听母母讲扶柳仙子,儿亦如扶柳来人间体会一场荣华。 儿离去之时唯有三恐 一恐母母,望母母保全身体,儿归去侍奉仙子,母母不必忧怀,万事皆以母母身体为要,儿唯愿母母长长岁岁。 二恐儿女教养,儿之女时薇,六岁不至;儿之子时暄,两岁有余,姊弟皆幼,家中又无长辈教养,此唯求母亲照拂一二。 三恐屿之无贤妻相助,儿此一去,屿之必守妻宫三年。三岁至望母母寻一贤良淑德、知书达礼之妇接管内庭,以替儿管理内宅,教养儿女。 言此,儿将拜别母母,生前未能侍立母母左右,去后又烦母母为儿劳累。 儿实乃不孝,若有下世,儿再来做母母阿子。 第3章 启程 “我的幺幺儿,你让母亲怎么活啊!”此声如母兽痛失幼子,声声泣血。 宋盛芙身体本就孱弱,大悲之下承受不住便晕了过去。 众人见状皆大惊失色,赶紧围上去,素春赶紧派人去请徐老。 此时徐老正在隔壁煎药,听闻一声哀鸣,只觉不好,赶紧往正屋走去,碰上了急匆匆来找他的素夏。 “徐老快,老太太又晕过去了。”说罢便拉着徐老往屋内跑去。 徐老一进屋子就让众人赶紧散开,取出银针,为老夫人施针。 一套针法过后,徐老对段静宗与段静安两人拱手一礼道: “老太太体质虚弱而情绪过激,气血运行失常,导致晕厥。” “我观老太太面色苍白,四肢厥冷,慢性心衰,气血双虚,导致晕厥。此为虚症,得以督脉穴为主,布施针法,使气血上奉于头,以苏厥醒神。” “这短时日内,老太君两次晕厥,对身体来说实乃大害,而后情绪不宜大起大伏,需得静心疗养,不若恐对寿元有损呐。” 听徐老说到这,段静宗与段静安皆变了脸色,段静宗直喘咳不止,众人又是一阵惊慌。 旁边的陆氏一边安抚着段静宗的胸口一边哽咽。 “宗哥,母亲现还躺着,你可要保重身体,主持大局” 段静宗摆摆手正欲说话。 “老大,过来” 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 宋盛芙已然苏醒,宋盛芙体内禾芸的神智是清醒的,但身体的反应完全不受她控制,想起那小白脸说的还要磨合,心下大骂地府的售后不到位。 段静宗见母亲醒了,赶紧快步上前。 “母亲您说,儿子听着。” 宋盛芙躺在床上,面露悲色强撑道: “我无事,只是老了身子不中用了,你莫在我这,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伯府不能乱。” (段静宗父亲时是侯爵,传到段静宗这里便是伯爵) “你派人去蜀地,多派些丫鬟婆子,准备好奠礼。” “母亲放心,这些儿子早已吩咐好了,除此之外还有魂帆、哭位,车马纸仆等陆氏也都准备妥帖。” “是啊母亲,三妹妹那边送去蜀地的奴仆物件早就备好了。今日便出发南下,家中一切儿媳都安排好了,母亲您好好休养,保重身体为上。” 陆氏在一旁说着。 “你办事,我素来是放心的” 宋盛芙对着大儿媳陆氏宽慰道。 “只有一事。” 宋盛芙转头看向段静安。 “静安,你幺姊去的突然,恐一双儿女无人照料。” “你此次带着丧仪南下,待雯儿入祖后,将时薇、时暄带回京中,由我亲自教养。” 段静安赶紧作揖“儿子遵母命,定将幺姊一双儿女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好好好,如今天寒,路上定多加小心,我在京中待你归来。” “务必…务必帮我多看看你幺姊,莫让她孤苦一人。” (这里是指古代讲究人死去之后,丧仪一定要办的热闹宏大,不然会让死者觉得黄泉路上孤苦冷清,这里是宋盛芙让四老爷代表娘家人去参加段静雯的丧仪) “你现在就出发吧,过些日子进入冷冬便更不好行路了。” 段静安道声是“儿子走后,母亲千万保重身体” “去吧,去吧。” 宋盛芙挥了挥手,转头看着段静宗。 “你也下去吧,你身子本就弱,也别来我这了,我这丫鬟婆子不少,也不缺你这一个。” “陆氏,你看好静宗,照顾好他的身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晓得,没有什么大碍。” 陆氏垂眸道声是。 “好了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段静宗看着床上虚弱的老母亲,心底发酸,轻声道: “母亲,我明日再来看您” 随后带着陆氏退了出去,出了碧松院后就看见正在外等候的老四段静安。 “大哥安。” 段静宗咳了两声。 “嗯,正好你在,此去蜀地刘管家会随你一同前去,路上吃住打点等他自有分寸。” “你去王管事那支一千两银票,咳咳,这一千两你自己保管作你的私房。” “两个孩子的见礼这些你自己要准备妥帖,若有其他用度可直接吩咐刘管家就是。” 一口气说这么多,段静宗便有些气喘。 段静安面露感动。 “多谢大哥提点,小弟已吩咐同力、同小两人收拾东西,今日就出发”。 “什么时候启程?” “未时就走,不过……” “怎么了?” 段静宗看着面前身体挺拔,面庞青涩的庶弟,虽为姨娘所生,但从小在母亲面前长大,两人的关系也算融洽。 “小弟想带上同力两人先行一步,冬季路滑,车队速度慢,小弟带上两个奴才快马先行先到蜀地。” 怕长兄不同意,段静安紧接着又道: “从前幺姊待我极好,幺姊出嫁时是我背的她出门,如今我想再送她一程。” 段静宗一时沉默,以前他想过自己可能会走在这几个弟弟妹妹前面。 但世事弄人,没想到最小的这个妹妹竟然先一步离他们而去。 “也罢,先去看看也好,如今三妹公婆皆已不在,家中无长辈操持,还有两个幼儿。” “咳咳,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就报个平安,莫让母亲担心”。 “是,那小弟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段静安向哥哥嫂嫂做了揖便快速离去。 陆氏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扶着他慢慢的走着。 “可是需要再带点婆子一起?” 段静宗沉思了一下 “母亲的嬷嬷鲁妈妈会跟着一起,再带四个丫鬟,两个婆子,连着之前定好的人马一同前去。” “咳咳,剩下的多支点银子给刘管家,到了蜀地那边他们应当是要等三妹入祖后大概明年三月才归。” 陆氏心里算了算日子差不多,等丧事办完后,三妹的嫁妆这些都需要娘家来人去归置封存,由专人保管。 这点数嫁妆就要花小半月,冬季天寒,等两个孩子出丧门正好是最冷的时候,大人都勉强坚持,更何况两个幼童,所以最早都在明年二月底才会启程。 “是。” 陆芳菲摸着丈夫冰凉的手心疼的紧。 “快回去歇着,这些事情我来处理就是,你这几日又咳的频繁了些。” 段静宗反握回去,看着旁边的妻子,心里涌上无限愧疚。 他这副身体不中用,家里许多事情全部压在妻子身上,连教导儿子都没有精力,也不知他还能陪她们多久。 “这些年,辛苦你了,最近事务繁杂,母亲那边你多去看看。” “咳咳我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徐老一直调理着,我知晓自己的身体,我也想多陪你们几年,起码,起码等康哥儿…” “好了,别说了,你身体哪有那么严重,这两年不是调理得好好的吗,安心听徐老的话,好好修养,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陆芳菲心里一紧,丈夫是得知三妹的事想到了自己。 段静宗看着妻子紧张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一番话把她吓到了,便也不再继续说下去。 就这样两人一路沉默的的走回了正院明辉堂。 而宋盛芙(以后禾芸就统一称宋盛芙)这边,徐老正在取针,取完以后,徐老对着面前人道: “老夫人,刚刚我给伯爷说的您也知晓,后面情绪切不可大起大落,万事放宽心,您身子一向很好。” “但这次脑部还是受到了影响,我开了副方子,交给素秋姑娘了,等会儿喝了药就好好休息,切记劳神伤心。” 宋盛芙现在才缓和了些,刚刚被原身的情绪控制,那悲痛欲绝之情浓郁的像是要将她吞没了。 宋盛芙花了好半天才平复下来,这时才抬眼看着眼前这个大概四五十岁的大夫,心不在焉的回着: “我知晓,劳烦你了” 徐老是当年老侯爷还在时,在外寻的名医专门为原身长子调养身体,一直荣养在府内,想到这,宋盛芙虚弱的开口 “待会儿劳烦徐医去看一下伯爷的身子,他一向要强,有什么问题也不肯说。” “素春等会儿你随徐老一同去明辉堂。” 素春行礼道了声是,恭恭敬敬的将徐老请了出去。 第4章 告别 宋盛芙看着屋子里剩下的两名大丫鬟,原身一共有四个贴身丫鬟,刚刚出去的是丫鬟素春,现在留在这的是素夏和素冬,还有个素秋正在小厨房熬药。 宋盛芙还有两个老妈妈,一个齐妈妈,一个鲁妈妈,这两个被派去打点去蜀地的事务去了。 鲁妈妈是要随着一路前去蜀地,宋盛芙想到到时候段静雯两个孩子要过来,便开口询问: “此去两个孩子要来京城,鲁妈妈一个人我不放心,你们两谁愿意与鲁妈妈一同前去?” 素夏和素冬两人对视一眼,素冬赶紧走上前跪下对着宋盛芙回禀: “老夫人,奴婢愿意跟着鲁妈妈。” 素夏等素冬说完才跟着上前说: “奴婢也愿意。” 宋盛芙想了一下,选了年纪十四刚提上大丫鬟不久的素冬。 “起来吧,去蜀地的人选就素冬,你年纪小些,到时候去了就陪在表小姐身边,表少爷那边有鲁妈妈。” “是,奴婢遵令。”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素秋掀帘子进来,端着一碗汤药。 两个丫鬟扶着宋盛芙起身,伺候着饮下那碗黑黢黢的药。刚喝完,嘴里又被塞了蜜饯,接着又被伺候着躺下。 不多时药效起作用,宋盛芙便沉沉地睡去。 屋里素夏见老夫人睡着了便挥手让其余些丫鬟退了出去。 素秋放下床罩上的帘子,在脚榻上铺上了被褥,引着素夏去了外间 “老夫人这里有我守着,你下去多嘱咐一下素冬,不出意外以后素冬应当是跟着表小姐了。” “老夫人看重表小姐和表少爷,不然也不会派了鲁妈妈又派素冬前去,你给那个妮子紧紧皮,到了蜀地好好伺候表小姐。” “我知晓的,晚间我来替你” 素夏温声回道。 “不用,今晚我来值夜,你看着那些个丫头,这几天安分些,我进去了,你快些去忙吧。” 素秋一边说着,手里收拾了一些被褥,现在天气寒冷,脚踏得多铺些褥子才行。 “好,晚间你在里面,我便在外间卧榻上歇着,有事也方便。” 素秋听着也不多说,她们是碧松院的丫鬟,自是事事以老夫人为先。 要是老夫人有个好歹,她们都没有好下场,握了握素夏的手便进去了。 素夏看着素秋进了里间后,转身去了素冬房间,好一会儿出来看见一个小丫鬟坐在廊下躲懒,气急轻斥: “懒皮子,怎么不懒死你,见着大姐姐们都不在就开始躲懒了。” 小丫鬟一下子被吓得面如白纸,慌忙解释: “素夏姐姐,我…我不是故意,我刚刚……” “轻声些,没见老夫人刚睡着吗,你胆儿肥了,还敢还嘴”素夏厉声斥责。 “怎么了?” 原是素春从正院那边回来了,看见素夏在这里训斥小丫鬟。 “素春姐姐,这些懒皮子眼看着没人管,一个个都懈怠起来了” 素夏看着回来的素春气愤的回话。 素春看着眼前气鼓鼓的素夏,心叹老夫人倒下后,院里人心晃晃。 素夏还是年纪太小沉不住气,以后得多带着她,不然自己一走,这房里就乱了套了。 “好了,今日之事算是给你个教训,罚你半个月月银,自个儿下去领罚。” 小丫鬟赶紧福了福礼逃也似地退了下去,素春才转过头看向素夏。 ”你跟我来,老太太库房那边…” 边说两人便走了。 此时段静安早就收拾好了,他没有什么可以带的,两个小厮早就将衣物准备妥帖。 他眼看着时辰还早便趁此去雅西苑见了汪姨娘。 汪姨娘是十七年前,还是侯爵夫人的宋盛芙为侯爷段崇明聘的良妾,出身读书人家。 当年汪姨娘原是有门亲事的,汪姨娘17岁就定了亲,可惜父亲去世,守孝三年。 定亲的那家子见汪姨娘父亲去世,家中只有一个母亲还有个幼弟,便后悔了,借着汪姨娘守孝为由就退了这门亲事。 等到汪姨娘守完父孝已经二十了,幼弟还小,家中没有顶梁柱,就算有适龄的爷们家都不愿不与她家结亲 毕竟失父长女的名声不好,这不正好被当时的侯爵夫人宋盛芙看上了,便以良妾之礼聘进家门。 侯府家大,那汪姨娘的幼弟便在段家族里读书,这对侯府来说不过是多张嘴的事。 当时宋盛芙长子身子孱弱,后面又是两个女儿,便聘了良妾进府为侯府开枝散叶。 早些年段侯爷不同意,段侯是难得的痴情人,只说自己不想有其他人,还是宋盛芙对着家里列祖列宗忏悔,逼着段侯爷应下此事。 汪姨娘进府后,很快便有了身孕,生下当时的四少爷段静安,段静安一出生就被段侯爷直接抱去了正院。 这些年看在汪姨娘老实本分的份上,宋盛芙也并未阻止汪姨娘来见段老四,汪姨娘也自知身份,从未有其他越礼之处。 宋盛芙很满意,段静安从小就招人喜欢,汪姨娘在府中没有奴仆敢随意欺辱,伙食也从未被克扣过。 除了不得主君宠爱,这日子倒算是好过得多。 自老侯爷去了,汪姨娘除了在老太太那边伺候,其余时间就呆在自个院里。 等段静安进了院子,丫鬟芸香上前,对段静安行礼。 “四老爷安,姨娘听闻老太太醒了,在小佛堂为老太太抄经祈福呢。” 段静安见是姨娘跟前的大丫鬟点了点头,抬脚走向西屋,一进屋便看见身着白色儒裙的女人正跪坐在蒲团上。 见有人进来女子转过头来,见是自己的儿子,神色变得惊喜。 “今儿怎么过来了,去瞧过老夫人了没,老夫人身体可还好?早间听闻老夫人醒了我本想去服侍老夫人,便唤了芸香去找素夏姑娘。” “但素夏姑娘派人回话说老太太刚醒精神不济,让我不必前去,等明日夫人好些了我再派芸香去问一问。” 段静安走到小榻边跪坐好,才抬眼再次看着眼前的人 “姨娘莫担心,母亲身子尚好,今日我是来同您告别的,待会儿我就启程南下去蜀地。” 汪姨娘一时间怔住了,着急的问“今日就走,东西可收拾妥当?” “都收拾好了,我先一步走,带着同力他们。” 段静安神色温和,目视着眼前这个生养过她的妇人,他自小在母亲面前长大,也并未有人阻止他和姨娘接近。 此次南下于情于理都该过来知会一声,姨娘是内宅之人,有事情不必过多解释,说得多了反而徒增困扰。 汪姨娘见他并未多说,也不再多言,只细细叮嘱路上要注意安全,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大小道理。 段静安没有打断他,便在一旁认真的听着。 “对了我听芸香说,到时候要带着蜀地的表小姐和表少爷一同回来?” 段静安一时顿住,心里想消息传得这么快,回道“是,幺姊那边没有长辈,母亲就将她们接了过来。” “也是,按理是该由外家承担教养之名。“ “好了,我也不和你多说,前些日我给你做了套银灰鼠的绸缎里衣。” “现在你是外丧,这个颜色也不出格,你带上,要注意保暖,莫要得了风寒。” “你本就不爱喝药,莫要学那柳家四郎冬季只穿个丝锦的外裳,平白的没个温度。” 段静安愕然,诧异道: “姨娘您这是从哪听的消息” 汪姨娘瞅了他一眼。 “听下面小丫鬟们说的,这京城都传遍了,听说那柳四郎回去挨了柳夫人好一顿打。” 段静安有些心虚,那柳四郎是他在万柳书院的同窗兼好友。 这事其实他也知道,但没想到现在全京城都要知道了。 段静安当时还夸他呢,说他风姿卓仪,有雅士之姿。 若不是母亲尤为重视家中子女的身体,他从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去开玩笑。 段静安神情讪讪,眼见姨娘还欲开口,赶紧道: “姨娘,时候不早了,马上该出发了。”说罢便起身。 汪姨娘见此也不再继续,只得跟着起身说: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你跟我去取了衣服再走。” 第5章 做梦(一) 段静安跟着汪姨娘走到东屋口便不再进去,男女有别,即使是母子,长大了也该避嫌。 不多时,汪姨娘拿着打包好的小包袱,对着段静安说: “这里面除了衣服,我还给你放了一百两银票,出门在外哪都有需要用钱的时候,你自个贴身放好。” 段静安赶紧推辞。 “衣服我拿着,钱您拿回去,大哥哥给了我银票,其余开销到时候有刘管家,这钱您留着傍身。” “我在家哪需花用这么多钱,你大哥哥给的是你大哥哥给你的。” “我给你的也不多,全是我自己的一点儿心意,我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能给你,你莫嫌弃。” 段静安急了”哪什么嫌不嫌弃,姨娘您这不是折煞儿子了吗,我收着便是。“ 汪姨娘抿了抿唇,看着眼前少年露出急色,心里偷笑一下,看着之前儿子故作老成总觉得奇怪,现在一看好多了,终于有了些少年样。 汪姨娘也不逗他了,轻轻抚了少年的鬓角,捋了捋胸口的衣襟说着。 “此去天寒,路面湿滑,骑马时多加小心,穿的厚实点,骑马时把你那件狐裘织绵大裘裹在外面,定要注意安全。” 段静安手里拿着包裹,听着耳边不断地叮嘱声。 想起了少时去书院读书时姨娘也是这样对他说对夫子尊敬,友爱同窗…心里软了软,轻声说: “姨娘,我得走了,您在家多保重,母亲那边您多上心,儿子定会平安归来。” “我晓得,你走吧,我送你到门口。” 两人一同往门口走去,到了门口,段静安对汪姨娘行了一礼。 “就到这吧,姨娘我且离去。” “好好……” 汪姨娘不舍的道,看着儿子转身离去,一直痴痴地望着,直到背影消失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对身边的芸香说:“回吧。” “经书还剩最后一卷,我去默了,你去东屋将我之前没做完的针线盘子拿出来放在榻上,我晚间要用。” “姨娘,那不是给四爷做的褂子,今日抄了这么久佛经,便歇息歇息吧,明日再做也不迟。” 芸香劝阻地说着: “无事,反正天冷,让丫头们把暖房烧上,就当消磨时间了。” “是。” …… 宋盛芙喝了药,中途醒来吃了点东西又睡下了,这一觉竟让她梦到了伯爵府后面即将发生的事。 那时原身看了段静雯的来信便晕倒了,四老爷段静安带着车队南下蜀地,后三月才归家。 而原身痛失幼女,忧思过重,身体十分虚弱,时常在床榻上静卧。 原本伯爵府里管家的是大儿媳,大儿媳出身名门,尚在闺中之时便是按照大家主母的教导,家中内务无论是原身还是段静宗都无话可说,还道一声主母之范。 但由于段静宗身子一向不好,这么多年膝下唯有一子段承康,由着是长子独苗,又是年二十七才有的孩子,原生和陆氏对这个嫡长孙都十分溺爱。 孩子向来对大人的态度是最为敏感的,见着长辈们都依着他,本来小时还聪颖乖巧的孩子慢慢的就移了性子。 沈时薇和沈时暄刚到伯爵府时,本该兄弟姊妹之间见个面,哪知段承康竟然趁着逃学跑到外面酒楼去看说书去了,说是什么今日柳下居士的话折子《醉春亭》大结局。 宋盛芙看到这吐槽,好小子放在现代是妥妥的追星迷,那书房里收集的全是那柳下居士的书。 八岁的段承康认不全字,陆氏还专门找了个会认字的小厮天天给他读书,陆氏本意是让段承康耳濡目染沾染些书生气,哪曾想竟招了个豺狼回来。 转回头来,原身那日让一家子聚在一起来认认脸,哪曾想从卯时一直等到接近午时段承康都未曾回来。 当时脸上就不好看,之前就觉得康哥儿一读书就请假,看那些画本子是不务正业,此事一发,直接招来陆氏训斥了几句。 陆氏本还理亏,但被如此一说虽是恭恭敬敬任由责罚,但心里对沈时薇与沈时暄两个孩子心里带了点刺,至于后来在表面上两个孩子该有的都有,私下对两个孩子甚少关怀。 当家主母确是事情繁杂,陆氏又要照顾夫君段静宗还有自己的孩子段承康,上面还要孝顺公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她去处理,虽然如此但也不至于过问两个孩子的时间也没有。 下人们管是会见风使舵,老太太已经不管事儿了,身子骨又不行,时常卧病在床,家里都很少拿这些小事去打扰她。 导致沈时薇和沈时暄在府内的位置就很尴尬,虽然奴才不至于冒犯到主子身上,没有饿着冷着,但府内也多少有冷言冷语。 表少爷还小才2岁,而表小姐母亲早逝不得已担任了小大人的角色,这知事的年纪,又不是在自个儿家,自然心思就变得敏感起来。 察觉到周围人的态度,心中总是郁郁不快,又怕老太太担心,所以一直未在老太太面前说过什么。 主子不说,但底下的奴才替主子觉得委屈,尤其是之前段静雯留下的姑姑玉钟,早就将这些暗暗记在心中。 就这样凑凑合合的过了几年,一日管冰的奴才说存冰紧张,原本三日的分量竟只给了一日的。 沈时薇还好,但沈时暄男孩儿体热,浑身上下长满了痱子。 当时要冰的小丫鬟想多要些冰,便与那管事起了争执,被推倒在地额头磕了好大一个窟窿。 这事便被玉钟便捅到了老太太那里,顺便将这些年的委屈都一并诉述出来。 原身又惊又怒,气愤自己身子不行,便没人重视两个孩子。 当时便让齐妈妈去查这件事情,等到齐妈妈回来禀报才知晓库房本不缺冰,当时段承康在家里布置了个地盘玩什么劳子打地垒,场地大,花费的冰自然就更多。 眼看着冰的消耗如此之大,那管事只得在其他地方找补。 家中老太太还有伯爷那肯定是不能缺的,四爷那边在刑部是家里唯一的实职也不行。 自然而然就从剩下的主子那填补了,包括汪姨娘那边都是缺了份的,只不过段静安私下悄悄补贴罢了。 原身听到后大怒,原身本就出身高贵,最好面子,当年聘请的良妾都是清贵的读书人家。 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从未克扣过妾室与庶子,现得知府里连一个妾室的份例都缺斤少两更是怒上加怒。 找来了陆氏,狠狠的将其训斥了一番,越骂越上头,当时刚得了一场风寒,还未好全,竟一口气未掉上来当时便去了。 宋盛芙也傻眼了,原来原身还有几年才死。 宋盛芙突然觉得有些不好,虽然说人家自己愿意,但总感觉自己是啥恶老鬼,占了别人的身子。 之前原身那些反应难不成是原身还没走,所以自己有些控制不住身体,这样想着浑身一阵胆寒。 继续这边,陆氏当时就吓傻了,段静宗听闻消息,赶紧前来,见母亲气亡,一时间没受住打击也倒下了,醒来之后怒骂陆氏不孝。 责其没有做好管理内宅之事,上不孝顺母亲,下不友爱子侄,当即欲写书休妻。 当时出了事,陆氏身边的妈妈便知晓事情闹大了,赶紧派人去了陆府请人前来相助。 段静宗正要写书休妻之时,陆府那边就来人了,来的正是陆氏大哥陆芳远。 当时便劝段静宗冷静下来,媳妇气死公婆这事说出去不好听,为了伯爵府的名声以及嫡子的前程,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去。 段静宗冷静过后只深觉无奈,伯爵府本就是祖上荫庇传承。 这些年家中无出色的子侄,唯有老四得了实职在刑部任刑部主事(正六品),这伯爵府不过是面上好看罢了。 当今圣上重孝,此事一出若是有人弹劾,这伯爵府的牌子保不保的住不说,可能老四的官身也到头了。 更何况,何况自己这个嫡子没有好好教养,到现在发现已经迟了。 等到他过身之后传下的只剩个子爵,若是以后他们都不在了,好歹每月还有二十两俸银。 第6章 做梦(二)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段静宗作为这个家大家长得为整个家族考虑。 将陆芳远请走之后,越过陆氏,处置了家中下人,将知道此事的除了主子,奴仆全部发买了。 段静宗与陆氏离了心,亲自操持着将母亲风风光光的发丧送葬。 然经此一事,段静宗身子是愈发不好,感觉自己命不久矣,便将段承康带到身边亲自教养,希望能略微改改他的脾性。 原因为身体的缘由,老太太和陆氏都甚少让他插手孩子的教导。 就这样好好的嫡子一直在老太太和陆氏的溺爱下长大,养成了一个天真不知世事的孩童性子。 十三四岁的年纪不爱读书,只天天和丫鬟小厮混在一起,再过两年都是要定亲的人了,有些甚至都已为人父母,早就定了性了。 俗话说学坏容易学好难,即使段静宗亲自教养,但承康本就玩心过重,从未吃过苦头,整日被拘在父亲身边看些他根本看不懂的书,天天只想逃离。 看着主子这样,之前给他读书的小厮陈高出了些馊主意,天天带着段承康逃学,这下把段静宗气的直接卧床不起。 段静宗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这下看着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更是觉得无颜愧对祖宗。 心思一起一伏,身子逐步败坏下去,直接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上面没有管着的人,陆氏的心思都放在段静宗身上,那叫陈高的小厮竟然引着段承康进了赌坊,染上了赌博。 段承康输光了所有的私房还不上钱,便被赌坊的管家要到了伯爵府,陆氏知道了气的打死了那个小厮。 这个时候其实伯爵府还是有些家底在的,老太太出身高贵,嫁妆本就丰裕,又会操持。 家族从开国公爵一代代传下来,世代主母累积的产业养活这一家子是绰绰有余。 陆氏的嫁妆更是不说,只要段承康不作妖什么也不干都可以荣华富贵一辈子。 但老天爷不给机会呀,段承康那时已经染上了赌瘾,偷着跑着出去赌,一次两次,陆氏关也关了,骂也骂了。 只要陆氏一关他,段承康就开始要么装病要么自残,他知道陆氏最怕这些,小时候他就经常装病逃学,现在做这些事早就是轻车熟路了。 宋盛芙看到这,狠狠的呸了一下,这就是报应,当年中的什么因现在就结什么果。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染上赌瘾的人有什么好下场,陆氏不给钱,段承康就到处搜刮丫鬟小厮的钱。 更是找四叔段静安借,要么就偷着家里的摆件古董拿出去卖。 慢慢的主意就打到了他爹段静宗的院子里,段承康自然不敢跟他爹要钱,陆氏也发了命令不准下人告诉伯爷。 段承康打着看望父亲的名义,偷拿他父亲的私人物件,竟无人发现。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一日被段静宗的好友甄治洋发现自家好友的贴身玉佩竟然在典当所里,带着好奇赎了玉佩拿着去段伯爵府找好友询问。 这才叫段静宗知晓了此事,段静宗当时便气的要打死这个逆子,这时正好赌坊的人上门说段承康与人作赌,输了五万两白银。 当时段静宗听闻便气的吐血而亡,媳妇气死公婆,儿子气死老子,段静宗觉得这就是报应。 这事发生的突然,当时在场的人都目睹了这一切,隔日便有人弹劾段伯府,言:段家长子段承康不顾纲理伦常,好赌成性,气死段伯爷。 圣上听完当即大怒,下旨夺了伯爵府的牌匾,本该延承子爵的段承康不仅没了名头,还被圣上下旨打了五十大板。 这下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圣上恶了段家,便没人愿意和他家往来。 以至于后面段承康说亲困难,无人愿意将闺女嫁给一个不孝不悌又好赌成性的白身。 陆氏原与段静宗十分恩爱,后面出了事,段静宗不肯再原谅她。 段静宗一去,陆氏也整日自怨自艾,以泪洗面,更加没有精管教儿子。 段承康本性不坏,只是少时溺爱中长大,成年后又被引着误入歧途,不知世事险恶。 当年气死父亲后,段承康发誓再不沾染赌博。 但是赌这个东西,你进去了,你不找他,他就会来找你。 赌坊的人都知道这位哥儿,这么大个金疙瘩,自然每天看着心痒痒。 更何况现在又没了官身,赌坊的人就下了个套子,将段承康迷晕了过去抬到赌坊,将昏睡中的他签了字画押,拿着赌条上段家要债去了。 若是以往赌坊的人也不敢这么做,但现在嘛,一个被当今厌弃的平头百姓,碾死他们如同碾死一只蚂蚱一样简单。 哪怕段承康如何对陆氏发誓没有再赌,陆氏也不再信他,这次赌坊竟然拿了十万两黄金的条子,明摆着要钱。 这事还惊动了段静安,当年原身老太太去世之后就分了家,段静安早已分府他住,听闻消息赶过来。 段静安一眼看出别人给他们家下了套,但是这事报不了官。因之前的事,段府现在最好是藏着尾巴,他们现在无权无势,只能吃哑巴亏。 十万两白银凑一凑还有,但是是黄金啊。 赌坊的人扣住了人,不给钱段承康就别想全须全尾的回去。 陆氏变卖了地产铺子,将自己的嫁妆全部变卖也还差些。 段静安将之前老太太分给他的一部分私房也拿了出来才勉强凑够十万黄金,这可以说段家的全部家底。 宋盛芙觉得此事必有阴谋,怎么就刚刚好是全部家产。 段承康回来后,陆氏遣散了家中仆人,段府宅子早就抵押了出去,陆氏带着段承康住进了她嫁妆留了一个两进的小宅。 陆氏娘家也帮扶了些许,给陆氏送了几百两银子和一个点心铺子,勉强也能维持生计。 段静安是这家之中最有本事的,家族势弱,没有提供什么帮助,凭自己的实力混上了混上了刑部员外郎慢慢的爬上了刑部主事。 当时原身还在之时就为他定了门亲事,虽门第不高,但岳父也是掌有实权,小两口的日子倒也算和顺。 沈时薇和沈时暄在老太太去了之后,沈羡礼当年正好调任陕中府同知,当时就被沈羡礼接到西阳陕中。 当年原身病卧在床时,为沈羡礼寻了段族中的一个女子,这个时代男子丧妻需由妻族为其物色继室或着由男方这边物色好人选再交由妻族认可才行。 原身当时想着小门户出生的女子,必定不敢欺辱原配子女。 可正是由于继室出自小门户,心眼窄,一开始倒也还好,到后面有了那继室生下了一子,加上段家的败落,两个孩子无人撑腰,便觉得碍眼,等到沈时薇成年后,随随便便的将她打发了。 沈时薇嫁了陕中府一家书院院长的儿子,是个举子,勉强过得去,但屡试不中,天天只埋头在家读书,家中大小事务皆是沈时薇在操持。 当年沈时薇在伯爵府就没人教导她内宅之事,后面回到家中,继母自己都出身不高,哪有东西可以交给她。 导致沈时薇对内务一窍不通,这惹得婆母十分不喜,碍着沈羡礼的官威明面上不敢苛责。但背地里三天两头的给她立规矩,还给那举人纳了两房小妾。 而沈时暄受段承康的影响也没曾读了什么书,沈羡礼考察沈时暄功课时发现沈时暄竟然连一篇完整的文章都背不下来。 于是把沈时暄带到自己身边亲自教养,可在伯爵府几年寄人篱下,沈时暄性子难免有些唯唯诺诺,沈羡礼仔细教导了几年倒好些,但人却有些木讷。 沈羡礼悔恨自己当年将孩子直接交给岳母家,将好好的孩子养成这样。 沈羡礼本就怨恨岳家便愈发疏远了伯爵府,后得知段静宗被气死,段家被褫夺爵位后直接断了两家来往,自此,两家姻亲算是彻底的断了。 总之这一家子大大小小伤的伤残的残,那二姑奶奶段静怡虽嫁在相府,但膝下只有两个女儿。 第7章 下地 公婆早是对她不满,逼着她纳了两房良妾,又夺了她的管家权。 妾氏剩下一子,被记到她的名下,由老夫人扶养。 虽被冠以正室之名,但有名无实,徒有其表罢了。 宋盛芙这一觉睡得好,醒来时发现身上轻快了许多。 想起昨晚梦到的事,宋盛芙心底叹了叹气,世事无常,家族兴衰不在于前人如何,全系于子孙后辈。 哪怕前面的人再如何尊贵富贵,若是子孙不成器,终究是泯然众人矣。 宋盛芙发现之前总感觉在这具身体里总有种阻塞感,现下这种感觉消失了许多。 昨日刚清醒时,宋盛芙还不知所以然呢,便被原身的情绪牵着走,今日才感觉头脑清醒了些。 感觉口有点干,便想起身下床,突然旁边脚踏上坐起来一个人。 好家伙,这可差点没给宋盛芙这条老魂吓出来。 原是昨日值夜的素秋见老太太有动静,立即醒了过来。 “老夫人,您醒了?身子可还舒坦?” 宋盛芙这才缓了过来想起原身睡觉之时都会有人守夜 “无事,你扶我起来,口有些干了” 素秋赶紧将老太太扶起来,用架子上的软枕垫在身后 外间的素夏听到里间传来声音,赶紧起身略微整理了一下仪容便走了进来。 碧松院一直常备着热水热汤,就是以防主子们要使用。 素夏斟了一杯温水走到床前,素秋接过那白瓷青纹的茶杯递到宋盛芙嘴边,宋盛芙顺势就饮了下去。 感觉好点后看向眼前两位不过年华十五六的女孩儿,那个叫素夏的姑娘长得算是明艳大方,额头饱满,一双凤眼楚楚,身段极好,胸大丰臀。 而叫素秋的那个则是不一样的风格,圆脸杏腮,留着微薄的刘海,瞧着可爱喜庆。 宋盛芙死前也是行动不便,一直被护工照顾着,不过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四五十岁的阿姨。 从没有像这般被两个学生样的小姑娘照顾着,宋盛芙心里感叹还得是古人会享受啊,难怪红楼里面那个贾老太太身边全是长得好看的丫鬟,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姑娘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简直是视觉享受。 素夏和素秋感觉今儿个老太太一直盯着她们看,看的头皮有些发麻,幸亏这会儿进来了个人,是老太太身边的齐妈妈。 宋盛芙也听见了声音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见穿着白色桑麻衣裙的妇人走进来,仔细一瞧是原身身边的齐妈妈,昨日在正院处理蜀地车马的事宜。 之前原身清醒时派了她身边两个嬷嬷去盯着那边的事情去了,齐妈妈昨日下午待车队离开后就回了碧松院,刚刚在院里,见正屋里点了灯就知晓老太太醒了,便指挥小丫头去熬药。 “老夫人~” 齐妈妈颤着声音看着床上自家老夫人,她从小被买进宋府便就跟在宋盛芙身边,这一晃也有四十几年了。 宋盛芙看着齐妈妈,齐妈妈一看就是精明严肃的那类人,不笑时院里的小丫鬟们见着就想跑。 但现在宋盛芙看着她嘴唇微抖,那双眼睛盛满了泪花,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怎么了,我好好的呢,没出息。” 迅速带进角色,宋盛芙按照原身以往的语气对着齐妈妈说,齐妈妈一听这话用袖衣摸了摸眼角。 “奴婢这是高兴呢。” “你们二人先下去吧。”齐妈妈对着素夏、素秋道。 素夏、素秋福了一礼就出去了。 “来,你坐这旁边与我说会儿话。” 宋盛芙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凳,齐妈妈挪了挪凳子,侧身虚坐下来。 “老夫人,你现在感觉如何,要不要请徐老再过来看看。” “无甚大碍了,只是身上没什么力气。” 宋盛芙想了想继续问: “蜀地那边的事可都安排好了?” “一切事物都已准备齐全,昨日下午便出发了。鲁妈妈带着夏冬,随行的人除了车夫和侍卫,另外还有四个丫鬟和两个婆子。” “还有就是四爷没有跟车队同行,倒是带着他那两个小厮提早走了。” 宋盛芙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那四爷就是昨日那个少年郎。 见宋盛芙不说话,齐妈妈以为老太太想到三姑奶奶又伤心了便继续说道: “老夫人,老奴说句逾越的,斯人已去,这后面的人还得好好的活着呢,不说其他的,三姑娘的两个孩子今后可怎么办?” “您是她们的嫡亲外祖母,现在伯爵府伯爷和四爷到底是男子,内宅之事不能事事做主。” “大奶奶的确心慈仁厚,可不是亲生的,到底还是差了些。” “您一定得养好身子,不然府里的这些奴才都是些奉高踩低的德行,若没人照看着,两个孩子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 这些话前世齐妈妈也同原身说过,当时原身心力憔悴,不过是强撑着身体罢了,就是有心也无力。 但宋盛芙现如今觉得还好,除了心里还是涨涨的,没有其他感觉了。她毕竟是外来者,即使有些记忆,心里倒没有什么感觉。 至于这些情绪,全是原身身体的本能反应,宋盛芙也没表现得很明显,只对着齐妈妈说: “我知晓得。” 齐妈妈看眼前老夫人神色无悲无喜,只觉得老夫人是伤心过头,整个人看上去是了无生气般。 心底叹了一声,这是个什么事,谁能想到最年轻的一个先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扶我起来吧,这几日总躺在床上,人脑子都昏昏沉沉的。” 宋盛芙想起来走一走,上辈子最后几年身子骨不行,不是在轮椅上就是躺在床上,现在换了具年轻的身体,宋盛芙还是挺满意的。 齐妈妈唤了素春、素夏进来,一起将宋盛芙扶起来为她换了身素白连襟绣着福纹皮袄,外面还披了件素色缂丝斗篷。 难怪古代的人穿衣需要丫鬟,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宋盛芙看着眼睛都花了。 净面之后,有丫鬟陆陆续续将早饭摆放齐整,宋盛芙被搀扶着坐到桌子边。 看到眼前这摆了一桌子的早膳,宋盛芙觉得这跟前世那些早餐自助餐厅差不多了。 宋盛芙先是惊愕这么多她一个人如何吃的完,继而想到记忆中主子吃完,剩下的菜如果还剩品相比较完好的一般会被赏赐给下面的奴才。 剩下其他的则是一些小丫鬟或者小厮分了,这哪是给主子吃,这相当于底下的仆人给自己开小灶还差不多。 宋盛芙只喝了小半碗地黄粥,吃了些五福饼,看着眼前几乎没动的膳食,对着身边人说剩下的你们分着吃吧。 素春几人应了声便让人把东西撤下去了,宋盛芙起身,齐妈妈上前扶着她问: ”老夫人想去哪?” “无事,随便走一走吧。” 宋盛芙被扶着走出正屋才看清外面的样子. 此刻,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晨曦微露。 碧松院是除了伯爷住的主院以外最大的院落,院子成回形结构,宋盛芙所在的屋子位于东方主位,宋盛芙的私房全部放置在后院库房,足足放了三间大屋。 除此之外还有些屋子放置的是宋盛芙的私家收藏,或是一些空置的房间,碧松院的下人居住在四个角的角房。 宋盛芙看到院中角落有棵巨大核桃树,她慢慢走过去围着这棵树走了一圈,抬头看发现有丝银黄的光线打在树梢上。 “母亲。” 耳畔传来一道声音... 第8章 嫡孙 宋盛芙转身看过去,见段静宗牵着一名大约七岁左右的孩童,旁边站着陆氏。 宋盛芙一看这就是家里那不成器的嫡长孙段承康,段静宗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儿子,段承康立马就跑过去抱住宋盛芙的腿。 虽然还小,但也知道自家祖母身子虚弱,跑到宋盛芙跟前时才慢慢走过去轻轻的环抱着。 宋盛芙看着抱着自己的白面团子,和他长大的样子完全对不上。 瞧这大肉脸,多喜庆。 想着记忆中他干的那些好事,宋盛芙伸手捏了捏段承康的脸包子。 段承康:! 祖母今日怎得捏他的脸,真奇怪,不过祖母的手好凉。 段承康抬手握住宋盛芙的手道: “祖母您的手好凉,孙儿给您捂热。” 说着就将宋盛芙的手往他的脖颈处放去,宋盛芙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放在一团热气的地方,看着眼前被冰的直缩脖子的段承康。 宋盛芙:这不挺孝顺一孩子的嘛,后面怎么变了样了呢? 宋盛芙把手抽出来,揉了揉段承康的大脑袋:“傻孩子,冷不冷?” “不冷,祖母的手冷”段承康在那认真的回答。 宋盛芙简直要被眼前这个白面团子给萌死了,想着孩子还小,后面那些事情也都还没发生呢。 孩子要从小培养,瞧着这白团子也不是那种连根子都坏了的,自己一定要给他驯服咯。 宋盛芙一脸慈爱的牵着段承康的手对他说“走上里间去,祖母这有好吃的。” 完全无视了不远处的段静宗和陆氏二人。 天老爷,这可不是宋盛芙故意的,而是她真忘了。 人老了,年纪大记性本来就不好,更何况她才刚适应这个身体,自然想一出的做一出。 段静宗看着眼前祖孙二人相处的一幕,果然带上康哥儿是对的,不过自家老母亲好像把他给忘了。 陆氏自然也关注着自个儿儿子,看着康哥儿将老太太的手伸进自己的脖子,陆氏差点都要惊呼出声制止了。 好歹理智还在,只是担心地看着,见婆母将手拿出来还牵着康哥儿回屋这才松了口气。 宋盛芙走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好像忘了啥,一想才记起后面还有两人呢。 心里有点尴尬,不过她年纪大她有理,想起手中牵着的娃有个生病的爸,还有那溺爱的妈。 不会养孩子的两人养出个败坏家业的混球。 不好气的头也没回的说“你们还杵在那干嘛,喝风吗?” 段静宗和陆氏心里发怵。 母亲这是怎么了,以前从未见母亲这样与他们说过话。 周围人也都惊奇,老太太今儿个怎么回事,陆氏也就罢了,以前老太太可从未对伯爷说过一句重话。 宋盛芙可不管她们怎么想,现在可不是原身,她来了就是她做主,这一大家子还得靠她一个老婆子,想想都欲哭无泪。 段静宗和陆氏两人赶紧跟上,随着宋盛芙进了屋,宋盛芙坐在主位小榻上,段承康坐在宋盛芙旁边,宋盛芙指着矮桌上的四色酥糖问旁边的小人儿。 “康哥儿,吃不吃这个,祖母给你拿。” “要,祖母这的酥糖我最喜欢了,不过我自个儿拿就行。” 康哥儿说着自己拿了块便开始吃,旁边素夏见状为小主子倒了些牛乳。 宋盛芙看着如此懂事嘴还甜的面团子,心里越发觉得祖国的好花苗啊,再一次发出灵魂拷问后面怎么就能长歪了。 还不待宋盛芙心里如何感慨,旁边段静宗见进来后自家老母亲一直没有搭理他们,心里有些怵的慌便开口说: “母亲今日身子可好些?” 宋盛芙瞥了他一眼才想起这个大儿子身子好像不大好。 哎哟,这可不行! 这便宜儿子得好好活着,不然万一嗝屁了,这伯爵府的牌子就要被摘了。 到时候便成了子爵,宋盛芙又不傻,伯爵爷的母亲和子爵孙的祖母那区别可就差大了。 现在她已经在这了,不说其他的,她自己得先给自己谋算,先不说还不还债的问题,前面有香火吊着呢。 再说振兴家族肯定是伯爵府的起点更高,变成子爵了难度不更大了,宋盛芙又不傻,自然晓得其中的利害。 宋盛芙想到这就说“我身子没什么不好的,不过是年纪大了受不住事,莫说我了,你自己如何,最近降温的厉害,昨日徐老看过可有开药?” 段静宗这才找回了些以前的感觉,于是恭敬回道: “劳母亲关心,儿子身体一直由徐老照理着,无甚大碍。” “你就知道说这些好话来糊弄我。” 宋盛芙由之前的记忆,知道这个大儿子向来是报喜不报忧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看着身体不咋样,活得还是挺久的。 要不是他的儿子不中用,或许还活得更久。 宋盛芙也不多说,只叮嘱道让他自己多注意,才转头对陆氏说: “最近家中事务可忙,前些日子我身子不好,有劳你操持着家中大小事务,看着你身子清减了几分,倒是有些辛苦。” 陆氏赶紧起身回“母亲言重了,处理内宅本就是儿媳应该做的,谈何辛不辛苦,若是母亲身子康健,儿媳就是再苦也是使得的。” “你啊,就知道说好话哄我。” 宋盛芙觉得这古代的媳妇对待公婆更像是下属对领导一样。 恭恭敬敬,嘴也甜的跟蜜似的,宋盛芙算是知道那面团子是随了谁。 正好此时素秋端着一碗汤药前来走到宋盛芙旁边对着宋盛芙说。 ”老太太,该喝药了。” 宋盛芙看着那碗乌漆嘛黑的药,突然意识到这是古代,不像现代西药以及可以输液。 古代只有中药,还没凑近呢,宋盛芙就闻到那股子刺鼻的中药味。宋盛芙心里有些发苦,没想到古代遇到的第一件难事便是喝药。 人老了嘛,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宋盛芙不大想喝这个玩意。但是不喝肯定是不行的,何况周围还有几双眼睛盯着呢。 宋盛芙对着素秋说“先放着吧,等凉了再喝。” 素秋如何看不出来老太太这是在敷衍,于是又递了递手中的药说: “老太太,徐老说就是要蹭热喝药效才好,奴婢试了一下不烫的。” 旁边段承康有些新奇看着祖母。 “祖母,您也不喜欢喝药吗,是不是跟康哥儿一样不想喝这苦苦的药” 宋盛芙一听这可不行,得为孩子做个榜样,对段承康一本正经的说: “祖母才不怕这汤汁子,你看着,祖母马上就喝。” 说着就接过了那碗汤药一口饮下,苦的宋盛芙脸都皱成了一个褶子。 这时段承康拿着一块酥饼递到宋盛芙嘴边,对着宋盛芙笑着说: “祖母,吃这个,我尝过了,这个最甜,快吃。” 宋盛芙就着吃下,果然很甜。 人老了就喜欢小孩围在旁边,以前她总喜欢逗哥哥的小孙孙,现在自己旁边也有个。还是白得的大孙子,喜得把段承康搂在怀里好一阵亲香。 “哎哟,祖母的大孙子,可真是孝顺哦。” 段静宗和陆氏见今日母亲状态挺好,没有昨日那般悲痛,心里也舒了口气。 但没想到这口气还是舒早了... 第9章 夫子 只听见段承康疑惑的问: ”祖母,大家都在说三姑姑走了,三姑姑走哪去了啊?” “三姑姑是要来我们家了吗?那三姑姑会不会带上小妹妹一起。” 当年段静雯与夫君沈羡礼尚留京中,直到沈时薇即将年满一岁时,沈羡礼才外放蜀地,因此段承康还记得有个小妹妹。 本来大家心照不宣的都没有提到这伤心事,但是自己傻儿子竟然就这么问了出来,段静宗紧张的看着老母亲。 陆氏也是心里一紧,之前她认为这种事情告诉康哥儿不好,小孩子忌讳这些事情。吩咐了康哥儿身边的下人不许议论此事,但还是被康哥儿听到了。 宋盛芙听到康哥儿问到这个问题,想起了那个记忆中浅笑嫣然唤她母母的少女,正值豆蔻年华却香消玉殒,宋盛芙不禁深感惋惜,加上原身的情绪,脸上流露出一丝悲怆。 但现在身体是由宋盛芙掌握主导权,倒是没有昨日那边难受,对着看着自己寻求答案的孩子,宋盛芙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 “你三姑姑完成了来人间的使命,扶柳仙子接她回去啦!” “使命,使命是什么?” 段承康好奇的问 “每个人在这个世间都有自己要完成的使命。” “那孙儿的使命是什么?” 段承康继续追问。 宋盛芙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要在言语中不自觉地去潜移默化孩子。 “每个人的使命都是不一样的,而这个要自己去寻找,有的人寻找到了自己的使命,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找不到。” “祖母,那找不到的人怎么办?” 宋盛芙瞅了眼那肉包子脸。 “找不到的人就只能下辈子重来再继续找,而找到自己使命的人就会被接到极乐世界。” “啊,那要是没找到,岂不是生生世世都被困在这里了,那孙儿咋办,孙儿要是找不到岂不是也要被困在这个地方了。” 宋盛芙看果然被唬到了的段承康,小样,一个小屁孩一个,拿捏他简直是手到擒来。 宋盛芙搂住段承康。 “别怕,康哥儿听话,祖母肯定帮你一起找。” 康哥儿赶紧抱紧宋盛芙的脖子,对着宋盛芙狠狠的点头。 “祖母,孙儿一定听祖母的话,祖母一定要帮孙儿,孙儿想以后到了极乐世界还要孝顺祖母。” 哎哟,你听听,这谁听了不迷糊。 宋盛芙现在反而还被一个小孩给哄了,也温声轻笑着说“好好好.” 段静宗看这孩子越说越不像样,严肃的训斥道: “胡闹,还不从你祖母身上下来,身为男儿没有骨头似的.” 段承康瑟缩了一下,虽然父亲管他的时间比较少,但是从小都被灌输着不能惹父亲生气,听到父亲这么严厉的声音就条件反射的松开了手。 宋盛芙正和身边的软包子贴贴呢,看着小面包离自己远去,斜着看了看自己的好大儿。 “怎么,咱们祖孙两亲近一下都不能了.” 段静宗起身,有些诚惶诚恐. “哪有的事,这不是怕母亲累着了,若是母亲喜欢康哥儿,就让康哥儿日日来给你请安。” 宋盛芙想起古代请安通常都是早上五六点就过来了,宋盛芙可不想受这罪。 “这倒不必了,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让他多睡会儿,每日过来我这玩会儿就是了.” 起是起不来,但孩子还是要来的。 一是日子无聊,有个讨喜的孩子在身边逗乐也不错,二是想好生教导一下这个娃。 宋盛芙仔细思考过了,大儿子那身子就那样了,这个时代想要家族昌盛那肯定要当官,希望只能寄托在四儿子和眼前这个大孙子身上。 那四儿看着还行有能力但家族助力差了些,就是这个小孙儿也需要好生教导。 唉,这不是一蹴而就就能行的,只能慢慢来咯。 段承康和陆氏两夫妇听闻母亲想要康哥儿承欢膝下,想着母亲有孙儿陪伴也能开怀些,赶紧称是,陆氏紧接着说: “母亲,伯爷身子不能太多操心,儿媳整日又忙着处理内务,让康哥儿多替咱们孝敬孝敬您。” 这陆氏颇为不错,内务处理得心应手,嘴巴也甜,很会说些讨人喜欢的话。 宋盛芙看过后面的事情就知道只要是遇到了有关段静宗,尤其是儿子段承康的事这陆氏就变得不理智起来。 宋盛芙知道她的一些小心思,也不说啥,只说有时间常来看她这个老婆子就好。 说了这么久的话,宋盛芙精神有些不济,众人见上面那位老祖宗神色有些萎靡,便知晓这是有些乏了。 段静宗带着陆氏和儿子段承康起身告辞,宋盛芙打发了他们就回屋休息去了。 第二日宋盛芙正逗着西屋廊下的翠鸟,素春在一旁奉着鸟食,听见声“大哥儿来了。” 宋盛芙抬眼望过去,因着家中有人去世,因此今日段承康照例穿着身玉白色暗花游鳞长袍,外间披着藏黑缕金斗篷,头带虎头风帽,脚上穿着绒面小鹿靴。 待段承康看见连廊下的祖母时,碎步小跑的往那边去,身后的丫鬟面带急色赶紧追上去。 “大哥儿别跑,仔细摔着自个儿。” 段承康见有人追着自己便跑得更快了些,两条小短腿噔噔的撸圆了。 宋盛芙看着一幕,顿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段承康跑到宋盛芙身边,快速躲到身后对着追他的丫鬟晓琴做了个鬼脸。 “嘻嘻,追不到我。”段承康古灵精怪的笑着。 宋盛芙摸了摸段承康头上的风帽,毛茸茸的跟撸小猫一样。 “你这皮孩儿,跑这么快做什么,祖母又不会跑。” 继而想到古代这么大的孩子该读书了吧。 段承康挠挠腮,握住宋盛芙的手往屋内走去边嘟囔着。 “我想让祖母知道孙儿特别想您,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宋盛芙低头晃了晃小人儿。 “哟,康哥儿竟然会用成语了,我的小孙孙就是厉害。” 段承康矜持的抿嘴正声说: “哪有…哪有。” 说是这么说,那风帽旁边两个耳朵上面的抖动的毛须暴露了主人的小心思。 宋盛芙也不戳破,瞬间化身pua大师。 “我家康哥儿最是顶顶孝顺的,祖母见到康哥儿啊,一下就神清气爽,浑身都有劲了。” “真的吗,祖母莫要哄我?”段承康半信半疑。 宋盛芙将段承康牵到正屋侧间的紫檀象纹围榻上。 “祖母可没有骗你,快来坐着,素春将大哥儿的斗篷和风帽取了,换个轻薄点的,这屋里热气重,仔细等会儿出汗了。” 宋盛芙看着现在才辰正(8点左右)柔声的问: “现在时辰还早,可用过早膳了?” 段承康一脸诧异回: “祖母,孙儿卯初(5点左右)就起了,用过早食后做了一个时辰早课才过来。” 紧跟着继续说: “祖母,孙儿近几日想来陪您,今日我跟夫子请了假,后面你帮孙儿跟夫子说一下好不好?” 说着跑到宋盛芙旁边,撒娇般的晃了晃宋盛芙的手,宋盛芙就知道这小子才不是表面上看着那般乖巧,原是不想上学。 若是原身,此时怕是被这小兔崽子哄得早就应下来了。可惜现在是她,这小崽子如意算盘倒是落空了。 宋盛芙想起段承康不爱上学,用硬的肯定不行,这小子惯爱装病。 按照那梦里的记忆,段承康现在那个陈夫子趋炎附势,学术不精就算了,更是没有半点风骨,想方设法的从陆氏那边拿银子。 陆氏是从她娘家嫂嫂那边得知这位陈夫子教的好便请了进来,不得不说这陈夫子会拿捏小孩子的心思,不过几次课就哄得段承康说要他当夫子。 之前不是没请过些夫子,但段承康没上两次课就直言不想上学。 这么几年唯有这个陈夫子呆的时间最久。 而这陈夫子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为了多从主家拿些钱财,动不动就拿段承康不好管教,时常请假在陆氏面前说嘴。 每每假意离去,实则拿捏了陆氏爱子之心。 陆氏哪能放过这个夫子离去,只得每次说多给些束修挽留。 就这般屡试不爽,现在那陈夫子的束修竟然已经达到了五十两一月,要知道段伯爷每个月月俸也才五十两。 一两银子一个普通人家一个月便能吃喝不愁,若是庄户人家这一年都不用担心收成,简直是一大蛀虫!! 第10章 五子棋 宋盛芙心中默了默,盯着正在期盼的看着自己的段承康,心下一定,脸上迅速浮起一抹笑容。 “好啊,那康哥儿这几天就来好好陪陪祖母。” 段承康断定祖母肯定会依着自己,心下暗喜就又缠着宋盛芙撒娇卖痴逗得宋盛芙直乐。 果然不出宋盛芙所料,陈夫子听到老夫人身边的人传话说要请假几日,立即喜不自胜,捋了捋衣襟便赶去正院。 正在看账本的陆氏听闻陈夫子来了,心中一紧,康哥儿可是又逃学了? 赶紧去往正屋,正在等候的陈夫子见陆氏出来,起身作了一揖。 陆氏脸上带着端庄的笑问道: “今日夫子前来所为何事,可是康哥儿又调皮了?” 陈夫子照例先是夸赞了几句大哥儿如何聪慧机颖,紧接着无奈叹气。 “康哥儿本身聪慧,但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再是聪慧,学业还是得勤勉为主。” 见陆氏要开口,陈夫子继续说着: “此子老夫是教不了了,还请夫人另请高明吧!” 陈夫子说完这句话,等着陆氏像往常一样开口挽留。陆氏听到这话,脸上果然又是一副忧虑,带着急色勉强笑着: “陈夫子你…” 旁边打帘的丫鬟屈身低眉说道: “夫人,老夫人身边的齐妈妈请见。” 陆氏面上有些被打断的不虞,但是听闻是婆母身边的人只得皱眉道: “快请进来。” 齐妈妈进来见客首坐着陈夫子,心里喃喃老夫人真是神了,竟猜中了陈夫子果然在夫人这。 “请夫人安,老夫人说中午请您和伯爷在碧松院用膳。” 陆氏脸色不好也只勉强笑着回齐妈妈: “劳你辛苦走一趟,我知晓了,午时我随大爷一同前来。” 陈夫子见是老夫人身边的妈妈,想起来给段承康请假的也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便冷声说: “这位妈妈可是老夫人身边的人,还请妈妈转告老夫人,溺子如杀子,万不可如此纵容大哥儿。” 齐妈妈当即脸色阴沉下来,一个小小的夫子竟敢说教侯爵夫人。 陆氏脸色也有些不好,这陈夫子胆子也颇大了些。 即使他为康哥儿的夫子,也不该随意指摘她公婆的不是。 想到老夫人对她说的,齐妈妈不冷不热的对着陈夫子说: “刚刚听闻陈夫子特来请辞,我家老夫人说这两年辛苦陈夫子,奈何缘分在此,我们家也不耽搁陈夫子高就,特命老奴送来一百两礼金送陈夫子辞行。” “这…” 陆氏倏然起身,不可置信的看向齐妈妈。 陈夫子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面色僵硬的看了看齐妈妈再看向陆氏。 陆氏失声道: “母亲这是何意?” 齐妈妈不紧不慢的回: “老夫人原话就是这样,老奴也只是传话的,不如午时夫人亲自去问问老夫人。” 到底是读书人拉不下脸,别人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陈夫子一甩袖只留下一句: “孺子不可教也!” 走出外间见有丫鬟呈上托盘,里面放了张一百两银票。面上还是带着冷意,但眼底却划过一丝贪婪。 恰巧素夏站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切,陈夫子拿着银票收拾东西便出了府。 屋内 陆氏面色不虞,齐妈妈见状赶紧准备溜了,于是起身告辞。 陆氏淡淡的嗯了一声。 齐妈妈带着素夏便往回走,走远了些见四周没什么人,素夏悄声的给齐妈妈说了她刚刚看到的。 齐妈妈冷哼一声,什么玩意,也敢在老夫人前面拿乔。 原以为陈夫子如何了不起,现下看不过是个道貌昂然的伪君子。 齐妈妈觉得真是神了,老夫人是如何知道这陈夫子的秉性的,明明也没见过。 宋盛芙当然没见过那陈夫子,不过是有先知罢了。 这头宋盛芙透过榻前的窗户,见段承康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院子里玩陀螺。 想起自己小时家中兄弟姐妹一大堆,根本不愁孤单,想着一个孩子是孤单了些,想了一下以前有什么好玩的。 于是朗声唤: “康哥儿过来,祖母跟你玩个新鲜的” 段承康听到祖母唤他,停下来将手中鞭子交给旁边的下人,快步跑到里屋。 见祖母正盘在卧榻上,面前紫檀象纹矮桌上摆着围棋。 段承康爬上卧榻,学着宋盛芙一般盘坐在对面。 “祖母可是要跟孙儿下围棋” 段承康对围棋不感兴趣,一脸失落,宋盛芙故作神秘的笑。 “围棋有什么新鲜的。” 段承康一听来了兴趣,追问: “那是什么?” 见自家祖母没有开口,段承康开始撒娇,满脸堆笑。 “祖母,好祖母,你快告诉孙儿。” 宋盛芙见目的达到了也不磨蹭。 “我们玩五子棋” (这里私设:这个是架空的时代,有的东西没有是为了剧情需要。) ”五子棋?”段承康一脸茫然,他从来没听过什么五子棋。 然后宋盛芙就开始为段承康讲解五子棋的玩法。 不一会儿,段承康便停不下来,一直到午正快吃饭了都停不下来。 这时段静宗和陆氏刚好到了碧松院,路上段静宗听陆氏说了事情的经过,陆氏在说的时候话语中不免带上了些抱怨。 陆氏没有觉得老太太请假有什么不妥,只是陆氏认为陈夫子是个极好的先生,主要是康哥儿适应。 这几年她一直顺着陈夫子,就怕陈夫子走了,现在可好,婆母直接让夫子走人,陆氏正喋喋不休的吐槽。 段静宗打断了她,神色平静,不以为然的说: “母亲这么做自有母亲的道理,夫子走了再请就是。” 陆氏气急,这哪能一样。 宋盛芙若是看到了陆氏现在这样,就知道陆氏是被那陈夫子pua了,这两人说着就进了院子,陆氏收起了脸上的不平。 开玩笑,这些话和夫君私下说说就行了,可不敢给婆母脸色看。 两人进来正好看到自家好大儿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母亲对面,两人下着棋。 下棋?! 两人几乎很少见着自家儿子端正的坐下来干事情。 今儿个算是见了个新奇,两人默契的没有打扰他们,宋盛芙自然早就发现他们了,不过她也正下的起劲呢,没空理会。 而段承康正抓耳挠腮的想下一步怎么走,完全没发现周围多了两个人。 段静宗和陆氏走近,发现棋面上毫无章法,正纳闷,难道祖孙两人闹着玩的? 但过了一会儿,段静宗就发现了其中的奥妙之处,慢慢的也看的入神。 最终以宋盛芙落下一子,五心连线,赢了。 段承康一脸不服输,还想继续就发现父亲和母亲在旁边,连忙起身行礼。 段静安见两人结束,柔声道:“母亲,你们这是什么玩法,看着挺新奇。” 宋盛芙淡笑对段承康示意,让段承康说。 “段承康站在自己父母旁边,绘声绘色地说着这个五子棋的玩法。 段静宗听后恍悟,这五子棋的奥妙在于玩法简单只需五个棋子连在一起即算赢,但想赢却有点困难。 这时素春掀帘子进来禀告主子们膳食已摆放好了,众人才起身。 餐毕。 段承康兴致勃勃的拉着宋盛芙继续玩,宋盛芙早上为了不打击这小孩儿自信心,故意陪着他玩。 但段承康实在太菜了,刚好才吃了饭,宋盛芙只想好好歇会儿。 宋盛芙看到下面正在喝茶的便宜大儿子顿了顿,对着段承康低声说: “你去拉你父亲,让你父亲陪你玩,他也不会,你去教教他。” 段承康听到祖母这么说,他有些不敢,因着和自己父亲接触较少,段承康对自家父亲有些惧怕。 但想玩的心情又达到了顶峰,于是鼓起勇气踌躇的慢慢踱步过去,轻轻拉着父亲的衣角,嗫嚅的问: “父亲,可否陪孩儿下会儿五子棋?” 段静宗自然听到了老母亲对康哥儿说的话。 他因着身体不好,徐老说得静心修养,所以甚少接触孩子,康哥儿的教导更多是母亲和妻子陆氏在操持。 从前康哥儿总是不爱和他亲近,现在看到康哥儿竟主动来找他,段静宗心中涩然,既欣慰又愧疚。 康哥儿见父亲没有回答自己,眼中划过一丝落寞,准备放开拉着父亲衣角的手。 蓦然,一双冰凉瘦削的手抓住他的手,段承康抬眼看过去,入眼便是父亲儒雅温柔的脸正笑着看着他。 段承康怔怔地,脸上又惊又喜。 段静宗见康哥儿这般模样心底又是一痛,默默的想以后多陪陪孩子吧。 段静宗牵着康哥儿进入西侧间,坐到摆放棋盘的软榻上,两父子便开始一来一往的下起了棋。 陆氏看着两父子之间的互动,眼角微微泛起了泪花,转头看向婆母,想起早上陈夫子的事。 第11章 主意 “母亲,那陈夫子…” 宋盛芙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陆氏,低头轻轻撇了茶碗才慢悠悠的说。 “你认为那陈夫子如何?” 陆氏一怔,像是没想到宋盛芙突然问这个,斟酌了一下便小心的回: “陈夫子为人正直,不似其他那些夫子严肃古板,最主要的是康哥儿喜欢” 宋盛芙觉得这个大儿媳是不是有些单纯了,不过也是,陆氏以前在娘家就不说了,伯爵府人口简单,嫁过来这么多年婆母慈爱,弟妹友善,没有什么糟心事烦忧,看不懂人心险恶。 宋盛芙有些恨铁不成钢,轻哼一声。 “康哥儿喜欢,那他怎么不时就请假?” 陆氏一噎,转头想好像是这个道理,拎眉道: “许是康哥儿年纪还小,还未定下性子,待年纪大些就好了” 看着婆母脸色不好,陆氏噤了声。 “年纪大些,要多大,别人家的孩子五岁便读完了《千字文》,你看看康哥儿!” “现在他虚八岁了,字都认不全,你这个母亲倒是心大。” 宋盛芙故作生气道: “如今家中是请的夫子,十岁以后进了书院怕不被同窗耻笑。” 大楚王朝有四阳郡,每个郡下有三州,三洲下有七县,大楚朝的学生需十岁以后方能进入书院。 大楚朝书院是寄宿制,上三休一,且凡是入书院读书者皆不能带小厮,十岁差不多有了一定的自理能力,因此统一规定十岁方能入书院求学。 上辈子段承康自然也去书院了,受不了约束的苦,天天闹着不去书院,后面没办法又请了陈夫子回来。 当然这种情况也多,除了正规的书院,还有许多请了有名的夫子在家教导儿孙,因此还出现了许多有名的家学比如南阳李氏家学、长公主的南湘女学等。 而现在岌岌无名的伯爵府自然是没有路子进别人的家学的,只能自己请夫子回来教导。 陆氏听婆母说以后书院的事,便有些心急,自古父母都望子成龙,按照她们家现在这情形,请家师自然是最末等的,最好的便是进书院求学。 陆氏心烦意乱,看着自家婆母。 “可现在哪去找更好夫子,我看那陈夫子教导康哥儿也还行,不如…” “胡闹!!”宋盛芙重重拍了下桌子。 陆氏吓了一跳,宋盛芙看陆氏还未死心,便直截了当的与她说: “那陈夫子在康哥儿面前是有什么依什么,康哥儿一说请假他便同意了,转头又在你这个母亲面前哭惨。” “若是他有在你面前这么强硬,康哥儿哪会视书房如游园般,想去就去,想走就走。” “你仔细想想以前那唐夫子还有刘夫子,康哥儿虽整日哭诉夫子严厉,却可有无故请假不去的时候?” 陆氏仔细一想心里一惊,以前大概康哥儿五岁左右便请了夫子教导,第一个夫子便是唐夫子,那时康哥儿只说过夫子严厉,哭闹读书太苦。 后面便换了刘夫子,康哥儿也是天天念叨读书太过枯乏无味,他不是没想过不去,可是两个夫子都未同意,哪怕是陆氏和老太太去请,夫子都未开口放人。 除非康哥儿病的起不来身,无论天晴雨落都得去前院读书,小孩心思最为敏感,见第一个夫子被他说一说就辞退了,见第二个刘夫子也是如此,整日就缠着原身和陆氏说自己不想读书。 就这样刘夫子也被劝退了,最后就是这位陈夫子,陆氏不傻,听母亲这么一说便明白了其中的不对。 自陈夫子来家,康哥儿读书的时间少之甚少,基本前院晃荡一圈便走了,每每询问康哥儿陈夫子如何,他都答极好只是性子懒惰,然后就假意诉苦。 陆氏想通了其中的官司,脸色阴沉。 她怎么就这么蠢,上了当。 “这这…简直是枉为人师!!” 宋盛芙看陆氏这脸色知晓她是明白了,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归根究底还是她们做家长的失职,是她们的纵容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宋盛芙望了望西侧间,耐心的继续说: “说到底还是我们的错,小孩儿最是会看大人脸色,若不是我们一再纵容,康哥儿哪里会这么大的胆子。” “那陈夫子也是见我们如此行事,便由着康哥儿性。子” 陆氏想到之前每每陈夫子来请辞,她低声下气的挽留,拿了多少银子,虽她不在意这些钱财,但一想起就膈应的很。 “母亲教训的是,是媳妇疏忽了。” 陆氏赶忙认错,她知道自己过于溺爱康哥儿,可她只这一个孩子,伯爷的身体是那样,以后肯定也只有这一个,她是捧在手心怕化了,恨不得把这世间最好的都给他。 宋盛芙叹了口气。 “慈母多败儿,你也别一味纵容他。他若一直这样,将来是要吃大亏的。” 陆氏连连称是,表示日后定当严加管教。“ 宋盛芙见她态度诚恳,语气也缓和了一些。 “康哥儿这孩子本性不坏,只要好好引导,将来必成大器。你身为他的母亲,自然要为他做好打算。” 陆氏赶紧道:“媳妇明白,多谢母亲的教导。” “母亲,那现下怎么办,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称职,害了孩子。” 陆氏脸色苍白,说着声音都有些哽咽。 宋盛芙心里思索,今年是明德十六年,明年是三年一次的会试,到时有许多学子进京赶考,一些会试落选的举子会在京中找份活计为准备下次会试。 要是幸运被大户人家看重聘请府中当夫子,便能一边教导学生一边就准备考试。 明年段承康也才刚满八岁也还来得及,思及此宋盛芙直接对陆氏说: “等明年会试结束之后再寻吧。” 陆氏一听就知道婆母的意思,想了一下现在离那时也就四个多月的时间。 心下一定,陆氏双眼明亮,脸色绯红,起身恭恭敬敬对着宋盛芙福了一礼,带着孺慕的神色说道: “母亲乃大智慧也,儿媳远不如母亲看事情通透,儿媳实在是三生有幸得婆母教导。” 得,又开始拍马屁了。 宋盛芙看着眼前面色赫然的陆氏,她这个便宜媳妇哪都好,平常哪个管事若有一点欺瞒她就马上能察觉。 但一碰到康哥儿的事,就像被下降头似的不清醒,上辈子总听周围那些小姐妹说家中子孙如何如何,宋盛芙终于能理解她们的感受了。 唉,宋盛芙心底重重的叹了口气,挥了挥手没好气的说: “你还是得立起来了,不要把康哥儿看的个泥人似的,他那么胖一个崽子,身体好的跟牛似的,该打打,该骂骂,小子就是欠收拾。” “你看看他如今,养的跟个女孩儿一样娇气,仔细移了性子。” ?!! 陆氏吓得心跳都停了一瞬,心里想了往常康哥儿以往的行为,在脑海里仔仔细细的过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才舒了口气。 这个时代有些人好男风,诚亲王府里就养了些男宠,尤其是南阳那边还有专门培养男娘的楼子 陆氏虽然溺爱孩子,但是因着只有这一个独苗苗,以后还得靠他传宗接代呢,可不像康哥儿变成那上不得台面的男娘一般。 宋盛芙有之前的记忆当然知道康哥儿不是这个性子,不过是吓唬陆氏。 她得慢慢把陆氏的观念给她扭过来,毕竟一家主母若是立不起来,如何谈后面家族昌盛。 她把她们调教好了,自己就能好好享受老太君的生活,不然白来这一遭了不是,看着陆氏听到刚刚那话变了脸色,宋盛芙心下有了主意。 第12章 输赢 宋盛芙起身欲往西侧间去,陆氏见状起身扶着,宋盛芙也不拒绝,温声对着陆氏边走边说: “有些事你心里有数就好,老婆子我就不多说了,免得你们嫌烦,走,我们去看看那爷俩下的如何了。” 陆氏连声说着不敢,扶着宋盛芙去了西侧间。 此时康哥儿正双眼发红的盯着他对面的段静宗,眼中的眼泪要掉不掉。 段静宗手执黑子正欲落子,听闻门口有声音便抬眼望去。 见是母亲和妻子进来还不待他起身,就看着自家胖儿子正挂着两泡眼泪。 一下有些紧张神色焦急的问: “康哥儿怎么了,可是哪不舒服?” 宋盛芙和陆氏刚进来正感叹父子和谐就看见这一幕。 两人也有点懵,不是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段承康也听见后面传来声音,转头看见祖母和母亲进来。 顿时就忍不住了,一下子哇哇大哭起来。 宋盛芙眼里看到的是一个胖团子手里紧紧抓着一颗棋子,脑袋转过来,眼睛睁得溜圆,眼泪哗啦啦的往下直淌,不一会儿脸就变得绯红。 陆氏见状疾步向前抱着康哥儿,用手试探额头的温度,一脸着急的问: “康哥儿怎么了,刚刚不还好好的,你莫哭,快告诉母亲哪不舒服?” 宋盛芙也走上前去,眼睛扫过棋盘一下心里明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 段静宗也很紧张,一下便咳喘不已,旁边站着的丫鬟马上呈上了茶水,服侍着段静宗喝下。 陆氏见丈夫也不舒服便厉声发问: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两个主子不舒服你们没看见吗?” 宋盛芙坐到旁边的绣蓬软凳上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旁边那些小丫鬟们吓得赶紧跪在地上,一位近身伺候的丫鬟身子颤抖的回: “禀夫人,刚刚小公子都还好好的,突然间就哭了起来。” 宋盛芙看着那些小丫鬟害怕的面色苍白,才开口: “你先问问康哥儿。” 然后对着康哥儿招手,段承康见祖母喊他,想到刚刚的棋局。 于是挣脱母亲的怀抱,连忙下榻跑到宋盛芙怀里,一边抽咽一边用带着哭腔声音对着宋盛芙控诉: “祖母,我…我输了,父亲太厉害了,刚刚我一直输呜呜,我再也不要和父亲一起玩了呜呜呜。” 说完段承康又扑到宋盛芙怀里大哭起来,段静宗缓过来听到自家儿子如此说,看着面前的棋盘一下子就有些尴尬,手里的棋子变得有些烫手起来。 陆氏听到康哥儿这么说一下子哭笑不得,宋盛芙也是第一次看着这胖团子哭成这样,有些好笑。 见小胖脸哭的可怜兮兮的,宋盛芙拍了拍怀里的大孙子直安慰不哭不哭,一边还瞪了段静宗一眼,对着段静宗没好气的说:“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让让孩子。” 段静宗觉得有些无辜,他甚少与孩子交流,今日还是第一次和自家儿子这么亲近呢。 看着康哥儿哭的如此伤心,顿时也觉得不好,赶紧起身走过去摸了摸胖儿子的头。 “康哥儿你莫哭了是父亲不好,不然我们再来下一局,这一局我定然让着你。” 段承康还在哭但却抬头疑惑的问:“为何父亲会说自己不好?” 段静宗没想到康哥儿会这么问,一时语噎不知道怎么回答。 便笑了笑说“父亲没有让着康哥儿,父亲没有做好。” 这时段承康已经被转移了注意倒是没有继续哭下去,只是还在抽噎。 “父亲为何要让着康哥儿,是孩儿技不如人。” 段承康说着便沮丧起来 “段大侠曾说过若是输了便是自己技不如人,怨不得旁人。” ?! 这下宋盛芙三人都懵了,这又是哪跟哪? 宋盛芙开始听到段承康说他自己技不如人还很欣慰,看来这孩子性子纯良,没有其他娇惯孩子的坏脾气。 但听到后面一句,一下子就懵了,这段大侠又是何许人物? 段静宗和陆氏也是满脸不解。 段承康见父亲没有回他便抬头看见祖母、父亲还有母亲三人脸上的茫然。 宋盛芙想到记忆中段承康喜欢看话本子,试探的问: “你最近看了什么话本子?” 段承康听到祖母这么问,一下也不哭了,拉着宋盛芙的衣袖有些兴奋。 “祖母也知道段大侠吗,孩儿最近在听陈高讲《游侠天下》的本子,里面那位段大侠可厉害了。” 陈高,宋盛芙想起这个人,哦豁,又是个祸害,不过现在那个小厮还未做什么事情,暂且留着他。 陆氏听到段承康不仅说了成语,而且还如此懂事,心中自是喜不自胜,蹲下抱着她好大儿直夸康哥儿真厉害都会用成语了。 段静宗也说陈高为大公子讲书有功要重赏,宋盛芙也不阻止。 这一折腾宋盛芙精神不济便想歇息,宋盛芙觉得后面锻炼要提上日程了,这身子什么都还没干呢就累得不行,后面得好好锻炼锻炼,她要争取活得久些。 打发走那一家三口,宋盛芙就补觉去了。 夕阳西斜,宋盛芙用过晚膳后被素秋伺候着用完汤药,正含着蜜饯消苦,外间素春进来说汪姨娘请见。 宋盛芙才想起那天见到的少年是家中老四,且不是原身亲生的,而是汪姨娘所生,只是出生后由原身养在膝下。 宋盛芙对这个汪姨娘有些好奇,毕竟那老四段静安长得实在是俊美。 对素春吩咐道“请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只见穿着朱白绒边衣裙,外面穿着同样是朱白色织锦夹袄的中年美妇走了进来。 汪姨娘进来后便跪在地上请安,宋盛芙叫她起来坐着回话,汪姨娘起身后落座,宋盛芙仔细瞧了一下眼前人。 双鬓齐拢,挽了一个普通妇人的发髻,头上只用两根簪子固定,脸上未施粉黛。 柳叶眉,一双杏眼尤为瞩目,宋盛芙想那段静安一双杏眼应当便是随了他娘。 五官端正,乍一看看去没有那么惊艳,但浑身有股书卷气这使得整个人显得更温和娴静。 汪姨娘有些不自在,感觉今日老夫人盯着她格外久了些,她惴惴不安的说: “老夫人今日身子如何,主母身子抱恙作为妾室本该贴身伺候,今日才来看望属实不该,还请老夫人责罚。” 不得不说为何汪姨娘作为妾室能在主母下面生活的如此滋润,看人家说话的态度就知道了。宋盛芙笑着回: “这说的什么话,前两日素春都同我说了,你使了人来请见了。只是前些日子实在没有些精力,再说我这有丫头伺候,哪用你这个正经主子来做这些粗活,有这份心就够了。” 汪姨娘心里感动,她是遇到了一个好主母,从未克扣过她,也甚少让她立规矩,因此她也十分感恩戴德。 汪姨娘面露感动,劝解道: “夫人对妾仁慈,妾实乃三生有幸,不知如何报答您的恩情,妾愿日日为夫人点灯,祈愿夫人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宋盛芙嘴角微抽,知道这是古人常见的操作也不阻止。 记忆中汪姨娘经常干这样的事,你不让她做她反而心里不安,索性就由着她去了。 随便聊了几句,汪姨娘见宋盛芙兴致缺缺就主动提出要走,宋盛芙就招呼素春送她出门。 送走汪姨娘后,宋盛芙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她觉得汪姨娘是个聪明的女人,懂得分寸。难怪四子段静安后面能混的个实职,跟汪姨娘对他的教养脱不了关系。 原身就不说了,虽然也是养在膝下当作亲生儿子教养,但丝毫没重视儿孙的长远发展。 出自勋贵世家,身上有股勋贵陋习,看不清自家真实的处境,忽略家中儿孙的教养。本来伯爵府就日落西山,又没有出色的儿孙支撑,最后落得个家族败落的下场。 这时,素秋端来了一碗药膳,是徐老专门为给宋盛芙开的补身体的方子。 宋盛芙想起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她决定从明天开始开始锻炼,让自己的身体变得强壮起来。 毕竟,干大事首先得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第13章 托梦 晚间陆氏陪着康哥儿睡着后,想起刚刚与康哥儿说的话。 她打趣道今日怎得这么高兴,康哥儿两眼发光,神采飞扬。 “今日父亲陪我说了好些话,还陪我下了五子棋,虽然输了但孩儿还是很开心。” 陆氏当时心情复杂极了,趁着康哥儿没注意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泪。她如何不想孩子跟夫君多多亲近,可伯爷那个身体...实在不易劳累。 陆氏等康哥儿睡着后才回了正院,见书房亮着灯,陆氏纳闷,这个时间伯爷早该睡了怎的书房还亮着。 陆氏走到书房,见段静宗背对着她,待她走近,段静宗刚好落下最后一笔,陆氏抬眼看去刚刚止住的眼泪瞬间又落了下来。 只见书桌上放着一张画,画纸上正是今日段承康捏着棋子大哭的样子,段静宗将这一幕画了下来。 段静宗转过头发现妻子正捂着嘴默默的流泪,将画笔放置在黄山透玉笔枕上,转身轻轻将人拥在怀中。 用帕子擦了擦陆氏脸上的泪,不由得好笑:“没出息,哭什么” 陆氏借着帕子将脸上的泪擦干净,静静靠在段静宗怀里,身旁之人胸怀瘦削但却令她十分安心。 陆氏眉头轻皱语气尽量平稳的说: “康哥儿今日十分欢喜。” 段静宗身子一僵,他明白陆氏没有说出口的不言之意,段静宗将手缓缓放在妻子后背。 “是我不好,愧对你们母子。” 陆氏紧紧抱住段静宗的腰,她只感觉身边人身薄如纸,心里不免有些恐慌。 仿佛身边这人像是随时都要消散一般,更加死死地紧抱着。 “你说什么傻话,你好好的,我们母子才有依靠,莫要丢下我们。” 段静宗不再言语,只回抱着怀里的妻子,暖黄的灯光倒映着两人依偎的身影。 第二日 宋盛芙命人准备了些纸笔,进了小书房便开始捣鼓。 宋盛芙上辈子可以说是全能选手,没有儿女的生活里,宋盛芙花了大把的时间充实自己,还读了老年大学,简笔画便是当时学的。 至于宋盛芙在捣鼓什么,宋盛芙以前脊骨受损,甚少大幅度运动。唯一的活动就跟着一群老头老太太练太极。 (这里也是私设,这个时代有道教和太极图,没有太极拳法。) 没错,宋盛芙准备练太极,今早上捣鼓着把它画下来。 这个时代不存在上辈子宋盛芙所知的历史之中,虽有相似,但也有许多不同。 太极拳法乃是张三丰所创,这个时代没有此人自然也没了这套拳法。 要是宋盛芙自己练倒不用费这功夫,那不是家里还有个连她这个五十几岁的老太婆都不如的人呢。 她那好大儿其实就是早产儿,但好在生在富贵之家养的精贵。 古人一直以为得了疾病就讲究静养修身,而越是少于必要的锻炼,这些年身子始终孱弱不已。 宋盛芙准备将他也操练起来,但总不能直接就让人跟着练吧,怎么解释是个问题。 因此她准备把它画下来,太极拳法画的快,不出两个时辰宋盛芙就画了出来,然后命人去将段静宗叫过来。 段承康一早就来了,见祖母在忙,他拉着没事干的夏秋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下起了五子棋,周围围着一圈小丫鬟们。 夏春见宋盛芙看着院子里那群玩闹的小丫鬟们,上前低声道:“老夫人,可是吵到您了,这些个丫头年纪小不知轻重,奴婢这就去说她们。” 宋盛芙笑着摇了摇头。 “不用,让她们玩去吧,看着热闹。” 宋盛芙转身就去了正屋,素春见罢也跟着一同进去。 另外一边,段静宗听闻下人说母亲见他还有些不明所以。到了碧松院,见院子里有些吵闹,这一看是自己儿子在和小丫鬟们下五子棋。 听着自家傻儿子笑呵呵的,想起昨日弄哭了他,本想训斥的话咽了回去。 罢了,他高兴就好。 进了里屋,看见母亲坐在正位,手里正看着什么。 段静宗上前作揖。 “请母亲安” 宋盛芙见人来了,屏退了下人,对段静宗招手。 “静宗过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见母亲神神秘秘的,段静宗上前接过那本小册子。 草草翻阅了一遍,上面是一些小人各种动作的画册,上面墨迹崭新,一看就是刚画不久,心里震惊这小人为何简单却又如此形象,抬头疑惑的看向母亲。 “母亲,这是何物?” 宋盛芙故作严肃 “昨日我梦见你幺妹了” 段静宗瞪大眼睛,小心的看了看母亲的脸色,见宋盛芙神色平静,方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追问: “幺妹可有托什么话?” 宋盛芙目光微闪,悠悠说着。 “我梦见你幺妹身披彩光霞衣,手执白玉扇子,告诉我她现在已归神位,让我们不必挂怀。” 顿了一下,然后继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你幺妹忧心我的身体,特向菩提仙人寻了一延年益寿的身法,此身法名为《太极拳法》,让我日日参照功法锻炼。” “此功法对身弱之人有大作用,尤其是你,你幺妹尤其嘱咐你要日日勤炼。” 段静宗听完第一反应是不信,只觉得母亲是思念爱女,梦有所感罢了。 但手里这本图册之上那些小人的身法又从哪来的呢,母亲不过一内宅的夫人,哪里知道这些。 且这图册之上只用简单的笔画便使得小人栩栩如生,这且怕是当朝大家黄致先生都难以做到,这使得段静宗不得不信。 见段静宗沉默,宋盛芙心里嘀咕难道不信,其实连宋盛芙自己都有些不信,但是话都说出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圆下去。 “这册子你自己拿着今日回去好好看看,昨夜你幺妹已将身法传授与我,晚膳后你就跟我我一起练。” 宋盛芙也不管段静宗信不信了,自己是他老子,她说啥他听着就行,反正不会害他就行。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就是她这一突发奇想,差点惹了祸事。 段静宗心有狐疑,但也觉得母亲不会害自己,且到晚上再看看具体是怎么回事吧。 离开碧松院,段静宗还是觉得有些荒谬,他向来不信鬼神之说。 但看母亲今日这神情又不似假的,手上这本精美的图册也提醒着他刚刚不是一场梦。 回到书房,段静宗屏退下人,仔细研究这图册,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人物动作。 真是妙啊! 段静宗打小身体羸弱不堪,体弱多病,因此从小被迫静养在家中。 由于身体状况不佳,他被严禁过度劳心累神。 对于那些晦涩难懂的书册经义和繁杂冗长的文章典籍,他只需略知一二即可,琴棋书画这些倒成了他日常消磨时间的玩意。 当段静宗第一次看到那本精美的小人画时,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炽热情感。 这种独特的画风是他从未见识过的,仿佛为他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让他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于是段静宗在书房一待就是一整天,连午膳都是在书房用的。 陆氏来过几次,都见丈夫一直在书房埋头研究着什么也没有打扰,难得看丈夫如此有兴趣,只提醒着注意身体。 等到晚间段静宗早早吃了饭直接前往母亲院中,看看母亲口中的《太极拳法》到底是何物。 第14章 太极拳法 段静宗来到院中时,宋盛芙已经热完身了。 宋盛芙穿着宽松的衣服,显得十分精神。 宋盛芙让段静宗仔细看,就开始演示起了《太极拳法》。 她的动作缓慢而流畅,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 段静宗静静地观察着,迈步如猫行,动作看似缓慢实则有一股生力循环其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段静宗也跟着母亲的动作练习起来。 起初有些生疏,后面渐渐地找到了感觉,脑海中画上小人也开始活灵活现的动起来。 一套拳法下来,段静宗感到身心舒畅,仿佛焕然一新,虽有些疲累但能感觉的到身体不似往日那般沉重。 他意识到,这套《太极拳法》或许真的能够对他的身体有所裨益,于是真真信了母亲的话,这《太极拳法》真乃仙人之法也。 “这拳法柔性刚劲,凝神聚气、经络疏通,沉浸其中之时感觉阴阳调和、气血回转。正是应了‘太极’之意,这名字取得也是极妙!” 太极拳法,拳法中蕴含了太极的内在蕴道,正是贴合。 正练的时候,陆氏带着儿子段承康到了,陆氏还不明所以,段承康看见祖母和父亲在那里仿佛打拳似的也在后面装模作样的动起来。 宋盛芙此时已打完了两套,这古人的身体就是不行,整日不怎么锻炼,才做完两套就感觉力不从心。 于是收势起身,旁边的素春递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帕子,宋盛芙擦了擦手,吩咐道: “准备好水汤,出了一身子的汗,等会儿我要用。” 然后转头看向段静宗,段静宗也停了下来正微微喘着气,陆氏见状上前为丈夫擦拭额头上的汗,随即披上一件织锦大裘。 现在天寒,十二月初一出汗再吹风稍不注意就容易风寒。 宋盛芙正欲开口,却瞅见那后面还有个小人儿正做着左蹬脚的姿势,即身子微蹲,左脚向上抬起,别看人小小的,姿势还做得挺标准。 不过大概是冬季穿的衣服比较厚实,做这个动作显得有些搞笑 “哟,这是哪家的小童子?” 宋盛芙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段承康一听赶紧收腿,踱步跑到宋盛芙身边。 “祖母这是什么武功吗?孙儿也想学,学会以后是不是孙儿就成了段大侠了。” 段承康抬头盯着宋盛芙,两眼发光,宋盛芙擦了擦段承康额头上的薄汗,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团子。 “你也想学,学这个以后你上书院了,保准是同窗中最强壮的哥儿。” 是孩子都有攀比心,段承康想了想他进入书院后别人叫他段大侠的场景,脸上乐的笑出了声。 宋盛芙看着傻笑的孙子,好,忽悠成功。慢慢勾起他的兴趣,那后面不是水到渠来。 段静宗也听见了祖孙两人的对话,这《太极》中的奥妙他浅浅有所感悟,起势之时,仿佛天地融为一体。康哥儿的身子虽养的好,但也可多加锻炼对身子骨有益。 转头他看了看陆氏,心想等他学会了,在自己院里让陆氏也练起来。 陆氏看着丈夫看着自己,心里毛乎乎的,忧心的问:“伯爷,身子如何?” 段静宗摆了摆手说着无碍。 宋盛芙忽悠完段承康,才对着段静宗两夫妇说: “后面每日辰时你便过来跟着我练,等你练会了就不用过来了,自己在院里每日卯时 (早上7点)和戌初(晚上7点)早晚锻炼,必须每日不停。” 停了一下看了一眼儿媳陆氏,想着这个时代的妇人也是不良运动,继续道: “陆氏你后面跟着宗哥儿一起练,你就不用过来了,在你自个儿院里炼就行。” 练太极需得穿宽松的功服,宋盛芙知道古人脸皮薄,必然不好意思在外面如此打扮。 突然她想起早上好像忘了让大儿换身宽松的衣服,赶紧看了看段静宗的穿着,果然是穿着日常长袍,心虚了一瞬。 “后面你们自己准备些宽松的衣物吧” 说着就牵着康哥儿进了暖房。 刚刚停歇了一会儿便感觉背上有些凉,现在这个身体可经不住,稍微风寒感冒就可能要了她的老命,赶紧带着孩子取暖去了。 此后碧松院打扫的下人们,每日都能见着自家老夫人以及身旁有学有样的大公子,在核桃树下练着功法。 虽然她们看不懂,但据说是仙人托梦传授老夫人的,下人们也是半信半疑,猜测居多的是这是老夫人的家传秘籍。 至于以前为何没有,谁又会关心呢,这些都不过是下人们私下揣测的罢了 这甚至都传到府外去了,但大都是听着玩笑,京中谁不知道那伯爵府逐渐没落,都快在圣上面前排不上号了。 伯爵其实位份不低,京中罗伯爷也是伯爵,但人家手握重权,掌管着兵马司。 而段伯爵府有什么呢,段静宗那身体读书都费劲,更别说是当官了,当年段侯爷还在世时,就只给他挂了个闲职鸿胪寺主事(正七品)。 如今家中只不过还有着从二品侯爵夫人封号的段老太君还在世撑着些场面,若是老夫人一过世,这伯爵府算得上是彻底没落了。 这事自然也传进了左相府。 这日一早,段静怡以及两个庶媳妇正在请安,黄老夫人位坐上首,几人聊着家常。 王老姨娘所出的黄家二子黄景亦的媳妇乔氏突然用帕子捂着嘴,俏丽的脸上浮现着兴奋的神色,眼中带着嘲弄,娇滴滴对着主位上坐着的婆母说: “近日妾听闻一桩趣事,说是大嫂嫂的母亲段老夫人受仙人托梦,得了一本仙法,现下带着家中子孙日夜不停的修炼呢。” 另一边青老姨娘所出的黄三子黄景正的媳妇余氏眼珠一转,立马拱火 “妾也听闻了,说是有延年益寿之效,前儿个听母亲说这事都传到宫里去了,现下大嫂嫂娘家算是出了大名,说不定圣上都有所耳闻了,这破天的富贵不就来了。” 段静怡顿时脸色铁青,一是身为人子,自个母亲被人当作玩笑随意嘲弄。二是身为嫡长媳妇被两个庶媳妇非议母族。 段静怡只感觉气血上涌,眼前发黑,正欲发火,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呵斥 “住口!!你们是哪个台面上的人物,竟敢拿堂堂侯爵老夫人作你们的饭后谈资!” 乔氏和余氏正笑得欢快,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她们自个丈夫不过是庶子出身,一个从七品、一个正六品。哪来的底气随意嘲弄圣上亲册的侯爵夫人。 即使现在伯爵府日渐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身份摆在那,也不是她们能任意说嘴的。 乔氏脸色慌乱,勉强笑着回:“不过是我们私下的玩笑话罢了,妹妹在这跟嫂嫂道声不起,还请嫂嫂原谅则个。” 余氏内心十分不服,但碍于婆母的威严,只得起身福了一礼说着歉意的话。 段静怡黑着脸,看了看婆母的脸色,只觉得心里悲凉。 她这相府长媳当的如此窝囊,因着只生了两女,整日看着婆母的脸色行事便罢了。如今更是被底下庶媳妇欺负到头上来了。 不过是欺负她母族无力,段静怡死咬住嘴唇生怕自己忍不住啐她们一口。 第15章 回家 但这又能怎么办,自七年前父亲离世,她这侯府长女的身份也就只听着好听,如今母族势弱,婆母不喜,在这偌大的相府没有一点话语权。 而乔氏、余氏两人,娘家都是有实权的官宦之家,她若是撕破脸,母家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思及此段静怡压住心中的怒火,看着那两张得意洋洋的脸,板着脸语气有些不好 “咱们家也不是小门小户,两位弟妹还需谨记自个儿的身份,莫如外间的长舌妇一般到处搬弄是非。” “今日这事就罢了,我作为长嫂免不得宽怀你们。来日还望两个妹妹说话之前多想一想,莫什么时候得罪了人也不自知,连累了家族可就不好了。” 段静怡好歹是经过大家教导,虽在府里说不上话,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惹得。 黄老夫人脸色不大好看,小门户出身的就是上不了台面,比起从前那些贵女差了不止半点,随意训斥了两句便把她们打发走了。 后面是对外说乔氏、余氏犯了口舌直接将她们禁了足。 原来她看好的是另外两家有底蕴的贵女,偏他们两个的姨娘觉得自己要害他们,私下找老爷指了婚。 随便他们吧,把这些庶子庶女按照大家的规矩教养长大,她也算够可以了。 有些人不领情,她也不会去巴着给人铺路。 这边黄老夫人将段静怡留了下来,刚刚她也看到了,大儿媳母家好歹是世家之后,教养自是没得说,刚刚被两个弟媳如此挤兑都没失了体面。 不像那起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穷人乍富,再有权势也不过小人姿态。 想到权势,黄老太太眼神默了默。 侯府,哦不,现在是伯爵府到底是没落了,这大儿媳再体面,对通哥儿仕途上毫无助益。 何况这么多年连个儿子都未生出来,真是没用,黄老太太吊着三角眼,板着脸训斥。 “你方才也听到了,如今外间都传遍了,有些话也着实不好听。前些日子你母亲也病了,如今不知道身体恢复得如何,你明日带上孩子回去看望一下,也带我向侯老夫人道声安。” 段静怡小脸煞白,婆母这话简直是无形的甩了她两巴掌,什么叫不好听,自家的家事与外人又有何干,那些传话的人真是吃饱了撑着。 还说带上孩子回去看望,前些日子母亲昏厥,她心急想回娘家探望,婆母不允,如今有闲话传出就让她回家。 段静怡颤着身子不敢反驳,只得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回到院里,段静怡才扑在床榻上委屈的痛哭出来。 这些日子婆母催得紧,话里话外指责她没有生出儿子,隐晦的提出要给夫君张罗着纳妾之事。 她如何不着急,景通今年三十四了,还没有儿子,她心里自觉对不起他,可又不愿将自己夫君分享给他人。 好在,好在夫君重视伦理,只想要个嫡子,不然她的日子只怕是更不好过了。 总这么下去也不行,段静怡死死的咬住嘴唇,明日回去跟母亲讨个法子,也不知那仙法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的话,那她是不是也… 段静怡对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兰香吩咐 “你去前院那等着,等大爷下职回来就把大爷请过来,说我晚间亲自下了厨,请他一同用膳。” 兰香见主子如此难过,也替主子着急的不行。一听吩咐,兰香赶紧称是,然后便早早去前院等着。 段静怡抹干了眼泪,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收拾了一下仪容就往小厨房去了。 如今她第一要紧事就是笼络好夫君的心,小厨房菜都是准备好的,她也只用随便动动手就行。 黄景通一到家就看见妻子身边大丫鬟在垂花门边张望,心下疑惑。 丫鬟兰香一见大爷回来,一边遣小丫鬟回去传话,一边向黄景通请安,将早上段静怡的话重述了一遍,黄景通未换衣物就抬脚就往妻子所在的沁馨院去了。 段静怡这边听传话的丫鬟说大爷归家了,就立马吩咐人将晚膳布置好,自己则是在院门口候着。 黄景通一眼就看着妻子正在门口等着,快步上前握着段静怡的手,假意轻斥 “外间冷着呢,何不在屋里等我,这里通风,你看看你手都凉透了” 段静怡听着夫君充满心疼的语气,心里甜蜜,温温柔柔的说:“不过是几步路的功夫,我只想早早见到你。” 黄景通心疼得很,过来路上就从兰香那里听闻早间请安发生的事,自己那两个弟妹竟如此不安分。 想到她们仗着谁的势,黄景通有些怨怼自己父亲,宠妾灭妻,母亲和自己这么多年吃了不少的苦头,现在连自己的妻子都要看人脸色。 正是因为黄景通吃过庶子得宠的苦,所以才对嫡子格外看重,势必要生个嫡子出来他才安心。 黄景通脸色有些阴沉,但还是安慰着妻子。 “今日你受委屈了,不必在意她们的话,这个家还轮不到她们做主,现在不是,以后更不是。” 段静怡知道他的意思,心里发苦,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 但是还好一涉及那些嫡庶之争,婆母始终站在她这边的,毕竟婆母只有景通这一个嫡子。 好好的伺候完夫君用完晚膳后,段静怡就开始说正事。 段静怡双眉微蹙,一双凤眼微抬,眼波流转间带着美妇特有的风姿。 黄景通见此有些悸动,轻轻的将段静怡拥入怀中,手指微微摩挲着怀中人的头发。 段静怡见气氛到了,嗓音轻缓。 “婆婆让我明日带着孩子回去看望一下母亲,我想着前些日子母亲昏厥我没有侍奉跟前就罢了,连回去都未曾回去。” 段静怡看黄景通脸色有些动容继续说道: “明儿个回去我想多住几天,幺妹离去想必对母亲打击甚大,正好我留在家里多多宽慰母亲,母亲年纪大了,我怕以后相见的时间愈发的少了。” 段静怡说完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婆母虽然让她回娘家,但却没说可以住几天。这种事按理应当请示婆母,但依着婆母那样,肯定是不会允许,段静怡只能将心思打在黄景通身上。 黄景通想起之前岳母晕厥,静怡哭闹着要回去探望,母亲却没有允纳,黄景通对此事是极为不赞成的。 为人子女就应当事事躬亲,长辈生病,身为小辈在身边侍奉都是应该的。 当时母亲拒绝的决绝,而他为人子不好顶撞母亲,更不好忤逆母命,上次就委屈了妻子。 这次妻子求了他,他不好拒绝,只得应了下来,自己明日去跟母亲说。想着母亲的态度,黄景通便感觉头有些痛。 段静怡见黄景通应了下来,立马起身高兴的招呼下人将东西收拾好,还有两个女儿那边也是。 明日回去想必母亲见着两个孩子心情也会舒畅许多,一边又打发人去伯爵府通信。 黄景通原本还头痛明日如何跟母亲说,见着妻子好久没有这般高兴,也就不想那么多了。反正明日静怡回都回了,难道母亲还要把人喊回来不成。 段静怡才不管黄景通在想什么,后面就算婆母说她,那是后面的事,她早就受够了。 这次回去是好不容易求来的,她已经有将近一年没回去看过母亲了,也不知她如今可好。 第16章 见面 宋盛芙今日早早就起来了,昨夜歇息的时候左相府那边来人说二姑奶奶要回家住几日。 宋盛芙想起这个大女儿好像后面过的也挺惨。 因着无子,婆母为大房娶了一房平妻,平妻入府不到一年就怀了身孕诞下了一子。 自此管家权旁落,这苦命的女儿在家像个透明人一般。 加上后面段府出了那么多事,段静怡在左相府更加不受待见。 要不是生了两个女儿,段静怡只怕早就被休弃了。 自从段家爵位被削之后,左相府就将段静怡关在小佛堂,不许她与娘家通信。 后面段静安上门拜访过几次黄景通,且黄景通对自己原配妻子尚有几分情谊,才使段静怡尚有几分体面,不至于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宋盛芙有些无奈,这个时代女子总是不幸的,男儿落魄尚能靠自己拼搏东山再起。 而女子嫁人只得看婆家的脸色,若是娘家无人或者娘家落魄,有良心的人家尚能保全体面,狠心些的直接磋磨致死的都有。 归根究地还是家族不兴啊,宋盛芙叹气,她现在就是一孤寡老婆子,除了教养好儿孙,让儿孙继续努力,还能有什么法子。 而靠着儿孙时间战线太长了,宋盛芙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现在她这个身体已经五十三了,在这个平均寿命只有六七十岁的时代,都勉强算得上长寿老人了。 此时满心担忧的宋盛芙没想到过几日便有场机遇正等着她,是福是祸全在她的一念之间。 宋盛芙刚用过早膳,正想着找个机会缩减一下这府里的饮食规格。 现在伯爵府里奢侈成风,简单的早膳都有十一二种菜,不改改这种风气,后面子孙有学有样,不是兴家之道。 听见外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齐妈妈掀了帘子进来脸上挂着久违的笑意,欣喜若狂的对着宋盛芙禀报: “老夫人,二姑奶奶归家了,现在已经到了二院垂花门子了,还有两个表小姐也跟着一起呢。” 宋盛芙一听神色激动,赶紧催促身边的丫鬟扶着自己出门去了。 可不得激动嘛,就是装都要装一下的,不然人设不就崩了。 旁边一早就被宋盛芙叫来的段承康小脸兴奋,大声嚷嚷着:“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起身就往门口跑。 宋盛芙眼看着那胖团子就要越过她去,赶紧一把拽住,让他安安分分的跟她一起等着。 段承康小嘴一瘪,只能乖乖依着自家祖母。 宋盛芙走到碧松院门口等着,按理说她是长辈,本该在正堂等着就是。 宋盛芙也不清楚这些,按照自己的想法就在门口等着去了,下面的人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认为老夫人是思女心切。 段静怡昨儿个连夜将东西收拾好了,今早一早用过早膳就出了门,现下回到家,段静怡热泪盈眶,一路向碧松院走着,看着府内的陈设摆件一如往年。 内心既是欢喜,又是难过。 欢喜的是好不容易回一次娘家,难过是难过终究自己再不属于这里了,以后总是要回去的。 等快到碧松院时,段静怡反而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于是放慢了脚步。 身边跟着的长女瑜姐儿疑惑的看向母亲,母亲不是早早就念叨着想回家看望外祖母吗? 缘何现在却不走了。 瑜姐儿晃了晃母亲的手问道:“母亲怎么了?” 今日日光正好,是冬季难得的好天气,段静怡低头看着自己的大姐儿,捋了捋瑜姐儿脸颊边的头发,温声道:“无事,咱们走吧” 拉着瑜姐儿的手抬脚继续往前走去,后面妈妈抱着年仅四岁的茑姐儿紧着跟上。 转过一道连廊,又穿过一个门子,碧松院便到了。 段静怡一眼就看到门口正在到处张望,还时不时跟旁边年岁不大的孩子说着话的宋盛芙。 段静怡看着看着就感觉眼前人愈发模糊起来,她现在很想像小时候一般跑到母亲身边去,但她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宋盛芙也看到不远处出现的一大堆人,走在最前面是一位神色激动,眉目中带着轻愁的妇人,身着玉兰色丝锦长袄外间罩着一月白色织金暗花的风毛褂子。 美妇人手中牵着的女孩儿眉目精致,挽了个多鬟髻,上面用些简单的珠花点缀,后面被抱着的女孩儿扎着双丫头,或许有些怕生乖巧的趴在婆子怀里。 段静怡加快步伐,朝着宋盛芙走去。待到走近,她轻轻地扑在宋盛芙怀里,声音略带哽咽地喊道: “母亲,女儿不孝,回来看您了。” 宋盛芙扶着段静怡的双臂,眼中满是心疼,“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段静怡在一股力量的支撑下缓缓起身,她轻轻地擦拭掉眼角的泪水,然后将目光投向母亲身旁站立着的孩子。 她脸上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段承康那小脸,轻声说道:“康哥儿,还记得姑姑吗?” 段承康用他那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段静怡,稚嫩的声音回应道:“二姑姑安,去岁的时候二姑姑给康哥儿带了好吃的缨络核桃酥,康哥儿还记得。” 众人听到这话不由得纷纷笑了起来,宋盛芙轻轻敲了一下段承康的头,指着后面两个小姑娘。 “你还没见过你姐姐妹妹,可还记得她们?” 一旁的瑜姐儿和茑姐儿见状齐声说道:“外祖母安。” 随后段承康与瑜姐儿和茑姐儿相互见了礼,宋盛芙笑着摸摸她们的头。 “好孩子,快进屋说话吧,外面冷。” 一行人走进屋里,宋盛芙拉着段静怡的手询问着些家长里短,气氛一时间甚是融洽。 宋盛芙看着瑜姐儿和茑姐儿,眼神中闪过一丝怜爱。 “你们过来,让外祖母好好看看。”宋盛芙笑着招呼道。 瑜姐儿和茑姐儿走上前,宋盛芙摸着她们的头,夸赞道:“真是好孩子,长得越来越漂亮了。” “听昨日的下人传话,这会子要回来多住几天可是真的?” 宋盛芙只是单纯的问一问,她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原住民,她理所当然的认为女子回娘家住几天再正常不过了。 段静怡勉强笑着点点头,“母亲,这回可以多住些日子。” 旁边齐妈妈见状,眸光闪动,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宋盛芙高兴地笑了,“那就好,你只管安心住着。” 转头对齐妈妈说,“去吩咐厨房,今中午多做几道静怡爱吃的菜。” 齐妈妈应了声,便出去了。 宋盛芙接着说:“你昨晚让人传消息的晚,你哥哥嫂嫂出门去了,我嘱咐她们早些回来,中午咱们一家人一起好好吃个饭。” 段静怡眼光涟涟,直声道好,宋盛芙看出她眉中的忧愁,原来记忆中段静怡并未归家,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于是对着正在玩耍的三个孩子说: “你们去西侧间玩去,康哥儿,你姐姐妹妹都在,正好跟你一起玩五子棋,你好好照顾她们。” 段承康一听棋瘾又上来了,拉着瑜姐儿和茑姐儿就进了西侧间。 第17章 秘方 宋盛芙屏退下人后带着段静怡进了里屋,坐窗边的伏榻上宋盛芙才一脸担忧的问: “可是相府那边出了什么事,先前你来书信说家中事务繁杂不便回家,怎得才几日你就带着孩子回来了。” 段静怡本就委屈现下更是忍不住,趴在宋盛芙膝上开始低声啜泣。 “先前母亲昏厥,我欲回家探望,可婆母先是说天色已晚让我第二日再回,待到第二日一早我正欲出门,守门的张婆子传话说母亲你已经醒了,婆母就不允我回家” “什么?!她们怎么敢?” 宋盛芙勃然大怒,她就奇怪为何原身记忆中这二女儿为何甚少回家,原以为是古代的习俗是这样,现在看来是被左相府限制了自由。 段静怡脸色惨白,面露绝望,声泪俱下: “也怪我不中用,没能为黄家诞下嫡孙,婆母见着那两个庶媳都生下了儿子,这些年愈发对我不满,早就与我说想为景通聘一良妾,可…可谁想与她人共享自己的夫君,自是不愿,婆母就更加厌弃我。” “年初,年初更是夺了我的管家权,动不动就拿我的肚子说事,让我好生休养,说我要是今年还未诞下嫡子她就作主为景通纳妾。” 段静怡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宋盛芙听着也心里发酸,神色镇定拍了拍怀中的人。 生儿子啊,这个勉强好办,宋盛芙记得之前听一位医生朋友说过,生男生女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在饮食上进行控制。 虽不能百分百确定,但一般都是准确的,宋盛芙恰好记住了那食谱。 但怎么告诉女儿呢,这是个麻烦,要是直接说难免不会怨怪和疑虑之前为何未说。 想着太极拳法极怎么来的,宋盛芙干脆都推到那死了的幺女身上,人都死了,不可能她们再去求证是不是真的。 宋盛芙连声安慰,假装看了看周围,附耳低声: “这事你莫担忧,母亲自有主意,先前你幺妹给我托梦了,给了我许多好东西。其中就有有关生子的秘方,你听我细细跟你说。” 段静怡吓得哭声一怔,狐疑的看向母亲,有些不信,觉得母亲是不是因着三妹去了神智有些不清,但这看着也不像是有问题啊。 见段静怡不信,宋盛芙将先前忽悠大儿子的话又说了一遍,末了补上一句: “你幺妹说,咱们下面老祖宗见咱们家如今日落西山,特此托幺妹托梦,告知我了一些解决咱们家问题的法子,母亲都记下来了,尤其是那太极拳法,母亲亲自试了,真真是有用,你若是不信,你便去问你大哥哥。” 段静怡见母亲说的一本正经,也信了三分,古人都信神佛,对这种事情向来是敬畏的。 而且又是母亲的心意,就是没用她也愿意试一试,毕竟没有还比现在更差的处境了。 轻轻依偎在母亲身边柔声说道:“既然母亲说有法子,儿便试一试。” 宋盛芙安慰的笑着说:“你信母亲,母亲自会为你谋划周全,你且等着这两天在家我好好给你调理一下。” 话音一转,有些生气:“堂堂左相府竟如此不体面,竟连儿媳的娘家都不让回,真以为我们家无人了不成。” 段静怡也面色难看,想到家中那两个膈应人的弟妹,语气有些不好。 “自七年前父亲去世后,那家子便越来越不像话了,连庶媳妇都敢欺辱我。幸而婆母更为厌恶庶子,有时方还护着我,但总不是法子。父亲去了,她们都欺负我母族势弱,就因着那仙法之事,那两起子下作之人还公然在婆母面前嘲讽我。” “母亲,孩儿过的好苦,以往我从不愿与你说这些,总怕你担心,可我现在真是没有法子了,昨夜我求了大爷好不容易回来,都未与婆母说,孩儿再不想回那家里去了。” 说着又开始抽泣起来。 宋盛芙简直是惊呆了,这伯爵府现在是得多落魄啊,家中出嫁的女儿回个娘家还要偷偷摸摸的,简直是欺人太盛! “好了好了,别哭了。”宋盛芙轻拍段静怡的背。 “归根究底到底是咱们伯爵府落魄了,如今谁都没把咱们放在眼里,你放心以后的事情还说不定,母亲心中自有成算。你后面总是要回去的,除了你婆母,你那弟妹回去后也不需忍让,直接怼回去,你母亲我好歹是侯爵夫人,还没死呢。” “后面我打算将你四弟记在名下,待他会试结束,若是得了名次就为他寻一好的妻房慢慢培养。还有康哥儿,我看他现在伶俐了许多,你现在首要事情就是先生个儿子,站稳脚跟。” 段静怡听母亲这么说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不知为何她莫名有种直觉她母亲说的都是真的。自小她都听惯了母亲说的话,这次她也同样认为母亲说的有理。 此事暂且告一段落,宋盛芙两人又继续聊了些家常琐事后,听外间丫鬟传话段静宗与陆氏马上要到了,两人便起身去了正厅。 这边段静宗和陆氏也到了,进门就见着了段静怡,几人又是一阵寒暄,段静怡倒是未曾再提过左相府的事,段静宗问起段静怡只说安好。 几人聊着,陆氏突然开口:“母亲,今日儿媳出门,从外间人口中得知了件事。” 宋盛芙有些好奇,诧异的问是何事? 陆氏神情有些不对,神色惶惶:“儿媳听闻外间都传遍了,说是咱们家有仙法可延年益寿。” 宋盛芙有些无语,之前就听二女儿说过此事了,这些人就是八卦,这才几天,段静宗都没学会呢,外面都知道了。 不对!这伯爵府也太松散了吧,这跟漏风的筛子有什么区别。 段静怡一听立马就知道是什么事了,这次她能回来也是因着这事。 陆氏接着说:“听说,听说……” 见陆氏一直踌躇,宋盛芙有些莫名,怎么不继续说了。 “听说圣上都知道了。” 陆氏一咬牙直接说了出来。 宋盛芙这下真的是惊呆了,她立刻明白过来她走了一步臭棋。 她知晓古人信神佛,但忘记了这是个皇权至上的时代。 此事若是被圣上知道,是福还是祸还未可知。 幸好她们家现在没有手握重权之人,不然免不了被猜忌。 虽说是圣上有所闻,但当今正值壮年,也不追求什么求仙问道,此事可大可小。 宋盛芙有些严肃,对着陆氏沉声说: “此事可大可小,咱们家现在没有什么可惦记的。我们自家人知道这是什么就行了,若是有人问起,对外只道是我偶得一偏方,什么仙人传授不过是下人们传的谣言罢了。” “还有,我们家这个篱笆得扎牢了,这事我只跟静宗私下说过,不知是哪个丫头听见了传了出去,府里该好好清理一下了。” 陆氏连声称是,只怪自己御下不严才发生此事。 段静怡却开口:“母亲按理说外间人不过是图个乐子当个笑话,但您可还记得当今六子。” 第18章 讲故事 当今圣上名楚德兆,三十一岁即位,改年号为明德年间,即位十六年共有六子四女。 段静怡口中的六子正是皇上幺儿,乃是宁贵妃所出,如今才年仅七岁。 当年贵妃孕中被宫中嫔妃陷害导致六皇子七个月就早产,出生时仅仅只有四斤多。 这些年贵妃收罗了天材地宝,请了无数民间名医入宫为六皇子楚勤令调养身子。 好在是平平安安的长大了,但胎里不足,六皇子总是病恹恹的,连宫中宴会都甚少出席。 因此大家都在私下议论,更有小道消息称六皇子可能活不过十岁。 近两年圣上也到处发布诏令,命大楚之内若有神医能为六皇子延年益寿者赏黄金万两,封官加爵。 如今京城传遍了伯爵府有法子可延年益寿,可能也有其原因,不少人都在猜测贵妃会不会夺了那段伯爵府的仙法。 毕竟古方以及身法都是家族传承的东西,岂能随便交给外人。 但若是贵妃与皇上发话,她们是不交也得交,若是法子有用便罢了,从此入了圣上的青眼。 但若是没有用,免不得天子一怒,怀疑她们家是故意在外散播谣言,欺君罔上。 稍不注意就人头落下,不说家族振兴,估计最后这几个苗苗都要被她玩完。 想到这宋盛芙有些烦躁,这太极拳仅仅是有强身健体的效用,若是一位本身体虚身弱的孩童,只能说是效果甚微。 现在外面到处传开了能延年益寿,肯定是被那起子阿谀奉承的奸人故意传到圣上口中。 可本身她们家就没落已久,京中更是默默无闻,如何一件家中事就被传得沸沸扬扬,难道是何人跟他们家有仇? 现如今,她们家肯定是躲不过去了,但宋盛芙心里有些意动。 是风险也是机遇,若是大胆一搏,不求荣华富贵,但起码能在上面入了眼。 待后面她见过六皇子后,若是能为他调养好身体自是更好。 宋盛芙心下一定,思虑周全了,镇定地安慰众人: “此事就按之前我说的,对外只说那法子不过是一套拳法,仅有强身健体的效用。现下那上面的两位不一定注意到咱们,我心中已有对策,到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停顿了一下笑了笑:“左不过是一套拳法罢了,真要是问起,再呈上去也不迟,现下我们家不宜轻举妄动,否则上面就该怀疑我们别有居心了。” “别说这些烦事了,好不容易咱们一家子团聚。” 段静宗几人见母亲有打算,便不再多言,幸而家中有老太太坐镇,几人舒了口气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没一会儿宋盛芙就把几人打发了,段静怡刚归家院落还未收拾齐整,便回她以前的院子去了,段静宗与陆氏也回了正院。 只留下三个孩子在碧松院内玩耍,段承康格外兴奋,许是家中没有同龄孩子一起玩耍,段承康使尽浑身招数逗得瑜姐儿和茑姐儿笑个不停。 宋盛芙也到西侧间去看了三个孩子,段承康做着大侠姿态,用小人话给两个姐儿讲他之前看过的话本子。 瑜姐儿和茑姐儿作为闺中女儿自是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对段承康口中的故事新奇不已。 宋盛芙差点忘了段承康身边还有个大毒瘤小厮陈高,得空最近想个法子把他打发了。 看着眼前几个孩子,宋盛芙满意的不行,这些都是她便宜孙砸。 以前还馋那些小姐妹的孙孙,现在自己白得好几个。 尤其是将将满四岁的茑姐儿,正靠在姐姐身边,坐姿端正,一双大眼睛盯着面前的大哥哥,神情专注的不得了,嘴边还有吃了栗子糕留下的碎末,真真是可爱的不行。 宋盛芙上前把小人儿抱在怀中,那旁边的婆子赶紧道: “老夫人,茑姐儿有些沉了,要不还是奴婢来吧” 宋盛芙笑容和蔼,不以为意道:“无事,小孩子能有多重。” 坐在一旁紫檀象纹的软榻上后,宋盛芙看着拥在自己怀里的茑姐儿,温声问:“茑姐儿高不高兴,你那康哥哥讲的故事好不好听?” 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奶声奶气地回答:“喜欢,好听。” 宋盛芙轻轻捏了捏她那粉雕玉琢的小脸笑道:“那外祖母给你们讲个故事好不好呀?” 茑姐儿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开心地猛点头。 旁边康哥儿也不甘示弱,闹着要听,一骨碌坐了过来,瑜姐儿早就乖巧地坐在了另一边的绣凳上,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软榻上的祖母。 宋盛芙清了清嗓子,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西游记》,用这个来哄家中的小孩,简直是再适合不过了。 当然里面有些敏感东西自是省略掉的。 待宋盛芙讲到孙悟空大闹天宫,大战二郎神,最后被佛祖镇压在五指山下,说到这就停了喝了口茶。 宋盛芙感觉自己嗓子都要冒烟了,眼前三个小崽子还认真盯着她,等着她继续讲下去。 段承康见这么久祖母都还未继续讲下去,着急火燎的问:“然后呢,然后齐天大圣如何了?” 宋盛芙卖了个关子,清了清嗓子说:“好了好了,祖母累了,明日再继续。” “故事得慢慢听才有趣,一下子讲完了,其中的意义和趣味也就散了。” 段承康见祖母面露疲色也不再催促,跑到宋盛芙身边端茶倒水好一阵忙活,宋盛芙直夸康哥儿孝顺极了。 宋盛芙也没有冷落旁边两个女孩儿,宋盛芙轻轻地抚摸着茑姐儿两个可爱的小丸子,又看了看才12岁就初显沉稳端庄之态的瑜姐儿,笑着对身边的素夏说: “去,我的私库里找两件适合孩子们戴的发饰。” 没过多久,素夏便呈上了两件精致的发饰。 一件是茑姐儿的,那是一套粉色珍珠穿绳发圈,一颗颗圆润光滑的珍珠串成了精美的图案,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另一件则是瑜姐儿的,那是一套赤金斜云流苏发冠,闪耀着耀眼的光芒,其上镶嵌着精美的宝石与华丽的流苏。 宋盛芙将这两件发饰分别递给了茑姐儿和瑜姐儿,并让丫鬟们给她们戴好。 瑜姐儿带着茑姐儿恭恭敬敬的向外祖母谢礼,宋盛芙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不得不感叹古水养人。 别看宋盛芙上辈子是个老鬼了,但心态可一点也不老,毕竟宋盛芙六十几岁的时候还在为当时一个少女组合团打榜,也是娱乐圈里有名的追星老太太。 宋盛芙是个隐形的颜控,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小姑娘、小伙子。上辈子看帅哥美女,到处打榜花钱,到了这里宋盛芙的散财本性又出来了。 而后几天时不时就跑到私库去搜罗些小姑娘用的手串配件,一股脑地给两个小姑娘打扮起来。 第19章 宫中来人 “只见那悟空把金箍棒藏在身边,走上前迎着妖精,笑道:你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我认得你这个妖精。……悟空抡起金箍棒,一棒打死了妖精,妖精死后化作了一堆白骨。” “唐僧师傅太过分了,明明大圣是为了保护他,然后呢,然后呢”段承康在一旁气愤极了,显然是为孙悟空打抱不平。 “那唐僧取出纸笔誓要与悟空断绝师徒关系,孙悟空含泪跪拜后决绝离去回到了花果山……” 看着眼前三个孩儿神色中皆露出气愤之色,遥想当年她还是幼童之时也如她们一般。 宋盛芙照例问她们对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有何看法,宋盛芙认为讲故事不能只讲故事,更多的是要让孩子们从中潜移默化的明白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瑜姐儿年纪最大,沉思了一下便说道:“祖母,孙女认为这白骨精甚是狡猾,她接连变化欺骗唐僧,而唐僧却不能明辨是非,误会了悟空,就如我们在外交往之时要注意明辨是非,看清身边之人。”宋盛芙满意地点点头,瑜姐儿向来是最稳重聪慧的。 接着,看向了段承康问道:“康哥儿你呢?” 段承康想了想说:“我觉得孙悟空很厉害,他能够识破白骨精的诡计,保护唐僧不受伤害。” 最后,宋盛芙将目光投向了最小的茑姐儿,笑着问道:“我们茑姐儿怎么啦,鼓着个小脸儿” 只见茑姐儿握着小拳头,愤愤不平地说:“唐僧真坏,赶走了大圣!大圣再也不要他好了。” 宋盛芙摸了摸茑姐儿的头,嗓音轻缓:“你们都说得对。不能轻易被表象所迷惑,要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同时也要懂得信任和珍惜身边真正对我们好的人。” 今日阳光晴朗,碧松院里摆了满满一桌子糕点瓜果,宋盛芙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给孩子们讲故事,好好的享受了一把儿孙绕膝下的天伦之乐。 这两日宋盛芙身边有三个小孙孙整日陪着,另外一边段静怡跟哥哥段静宗还有嫂嫂陆氏私下问过太极拳的事。 后面母亲又让几个孩子和她跟着一起练说是可以强身健体,尤其说是身子康健更有利于有孕,段静怡就认认真真也跟着一起练起了太极。 说实话,当时听到母亲让她跟着一起学习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惊愕之余,深深的感动涌上心头。 在此之前,她从未真正相信过这传说中的太极之法,更未曾想过母亲会将这套珍贵的家传身法传授给她。 如今的段静怡已经出嫁成为外嫁女,按照礼俗,她本不应该再带走娘家的任何东西。 更何况,这套太极之法是可以被视为家族传承的珍宝,在这个时代通常只有家族的男儿才有资格传承。 如今连她的女儿也可以跟着一起受教学习,甚至还给了一本图册给她。 这相当于是给了她们一笔可以带去夫家的花钱都买不来的秘宝,这让段静怡如何不感动。 而且哥哥和嫂嫂也没有说什么,段静怡感觉自己被摧残的身心仿佛又活了过来,暗自下定决心无论以后怎样,自己一定要拿到掌家权,伯爵府日渐没落,她掌了权才能多多帮衬娘家。 宋盛芙倒是没想这么多,她都没认为这是什么宝贝,自然也不知道段静怡这么多的心理活动。 只是感觉这个大女儿对她越发的孝顺和敬重,每日雷打不动的来她的院子,跟她聊话家常。 宋盛芙当她是珍惜这为数不多的时间,还笑着安慰她耐心等待,后面时时也能归家,说不定你那婆婆还求着你回来呢。 段静怡听着笑了笑,认为母亲不过是在安慰她罢了。 不过三日光景一过,宋盛芙正讲到“三借芭蕉扇”,旁边段静怡也静静的陪在一旁,外间传来一阵喧哗。 原来是两拨人,先来的是左相府黄老夫人身边的张妈妈,带着几个下人说是请大夫人回府。 这态度一看就是来者不善,虽然伯爵府现在没有什么话语权,但家中的仆人大都是世仆,自小听着父辈讲往日府中如何荣华富贵。 因此这些个仆人对外都是眼高于顶,连左相府来人都瞧不上的,现下看对方态度如此不善,更是没有好脸色给她们。 宋盛芙往日还觉得家中风气不是甚好,现下觉得暂时也不是坏事,起码不会被外面的人欺负了去。 等到张妈妈带着几个下人过来给宋盛芙请安时,宋盛芙神色慵懒。 “静怡不过归家才三日,现下在相府里又没有掌事。说句实话,这些年静怡未能为黄家诞下孙子,我这做母亲的也甚是愧疚,不如劳烦张妈妈回去传话给亲家,就暂且留在娘家,我这个做母亲的好请些大夫为她调养调养” 张妈妈心底一沉,这段老夫人一会儿说掌家一会儿又说子嗣,定是对她们不快了。 如今伯爵府哪还算的上是什么像样的人家,这段老夫人竟敢对着左相府拿乔,真是不知所谓。 虽是心里这么想,脸上还是陪着笑:“老夫人想念大夫人了和姐儿们了,所以才派奴才来请。” 宋盛芙一听可就来劲了,正欲开口,外间突然进来了一个丫鬟,原来是素春。 宋盛芙见一向稳重的素春神色如此惊慌,便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听见素春神色慌张,但还是故作镇定道:“老夫人,宫中来人了,是贵妃娘娘身边的掌事妈妈。” 宋盛芙惊得站了起来,得知是贵妃身边的人,她料想应当是那太极拳之事,幸好前几日早有准备,让段静宗临摹了几本图册。 宋盛芙也顾不上那几人,让素春将她之前准备好的东西带上,起身去里屋换上品阶命服,就去了正堂。 正堂之上,一位身着冬青色暗花云纹宫服的妈妈正端坐着喝茶,陆氏陪在一旁,神色中带着些许慌乱和无措。见宋盛芙来了,赶紧起身眼神求救似的看着自家婆母。 宋盛芙现在也无暇顾及陆氏,只看着那宫中来人。 此刻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宫嬷宋妈妈见一位身着官宦命服的老太太被搀扶着进来,不用想也知道这位就是段伯爵府的老夫人,赶紧起身。 “请段侯夫人安,今儿个贸然登门拜访还请您老人家见谅,前些个日子皇上眷恋旧臣,提起还是皇子时曾与段老侯爷一同去北阳私访的趣事,今儿个见天气正好,想起许久未见老夫人,贵妃特命奴才召老夫人进宫呢。” 听了一大段冠冕堂皇的话,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罢了,真正意图大家都内里门清儿呢。 第20章 进宫 宋盛芙坐在轿子里,一路向着皇宫前去。她掀开帘子,远远地望见了那座巍峨的宫殿。 前世影视剧中的皇宫内廷与眼前所见相比,竟连其十分之一都不如。眼前所呈现出的威严和繁华难以言说,仅仅是门口的大门就足以令人心生敬畏。 皇宫的城墙高耸入云,金碧辉煌,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宫门敞开着,门口站着一排排身披金甲的侍卫,他们身姿挺拔,神情肃穆,手中的长枪闪烁着寒光。 进入宫内,只见宫殿楼阁林立,错落有致。红墙黄瓦,雕梁画栋,彰显着皇家的威严与奢华。 待走到内廷二门处,只有从二品品阶的宋盛芙就不能乘坐轿子,只能步行走到宁贵妃所在的馥华殿。 走了大概两刻钟,正搀扶着宋盛芙的齐妈妈,感觉老夫人身子有些颤抖,悄悄的拿出一颗人参补气丸给老夫人服下。 吃了药丸的宋盛芙感觉好多了,起码感觉眼睛看的清楚些了,刚刚感觉眼前都快黑了。 幸亏宋盛芙这几天一直在锻炼,除了早晚练会儿太极以外,时常在园子里走一走。不然就她现在这副身体估计还没走到就要倒下了。 终于到了殿外,宋妈妈进去通报,宋盛芙只能等在外面。齐妈妈又给宋盛芙悄悄塞了两颗药丸在嘴里。 宋盛芙:这该死的皇权时代,她这半只脚都要踏进棺材的老婆子还要受这种罪。 宫殿内部,金碧辉煌,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上面绣着青鸾戏珠的图案。 只见主位正坐着一位身着华丽的锦衣,神态优雅高贵,似有倾城美貌。她的肌肤如羊脂般洁白,细腻如丝;柳叶眉微微蹙起,似有无尽的心事。眼波流转间,仿佛藏着万千风情。 “禀娘娘,段老夫人到了,此时正在殿外候着。”宋妈妈恭敬垂首道 宁贵妃眼波流转,身如温玉“哦?还不快快请进来。” 不一会儿宋盛芙就被引着进了内殿,一路上宋盛芙不动声色的张望了一下。这贵妃想来应当十分受宠,殿外一个放隔挡景植的花瓶都是青花汝瓷抱女瓶,更别说这一路走来随处可见的各色花盆,现下已是十二月份,贵妃殿中还是一副繁花锦簇之色。 宋盛芙心下有了些决断,到了内殿,宋盛芙敛衽正欲行跪拜之礼时,上面那雍容绝色的宁贵妃便轻声开口: “段老夫人何必行此大礼,您老是长辈,芝玉还不快扶老夫人起来。” 紧接着宋盛芙就被旁边一个容貌清秀的侍女扶了起来。 “贵妃折煞老身了,老身哪里能算得上是娘娘的长辈。” 宋盛芙诚惶诚恐的起身作揖 宁贵妃笑了笑不以为意,吩咐人引着宋盛芙入座,随意聊了会儿琐事。突然话音一转像是不经意提到: “传闻老夫人长子身子似乎一直不是很好,这倒是让我想起我那苦命的孩儿,不知老夫人可有什么经验” 宋盛芙闻言就知道来活了,恭恭敬敬的回复道:“我家那不成器的大儿自小身子孱弱,这些年一直温养着。” 而后语气诚恳的继续说着: “前些日子偶得一拳法,对病弱之人说是有强身健体之效,我家大儿这几日日夜都在练习,脸色倒是比以前好看了许多,以往走两步就起薄汗微喘,现下可以绕着我家园子走三圈有余。” 宁贵妃见宋盛芙如此上道,眼睛一亮,“哦?是何拳法,竟然如此有效?” 宋盛芙心中忐忑,表面却装作淡定 “也不是什么稀奇法子,曾听闻娘娘的六皇子也是身子有些弱,来的时候老身特令人临摹了一本带上。” 转身亲自从齐妈妈手中取了图册递到旁边站着的芝玉手上,接而继续道: “此法名为太极拳法,练习时需缓急相间,常年练习此法可增强身体素质,促进呼吸流转,血脉循环,对旧病身弱之人有益。不瞒娘娘笑话,现在我家,我连带着儿子儿媳以及女儿都每日在练习。” 宁贵妃翻开图册,仔细端详着上面的招式,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太极本宫知晓,但太极拳法确实没有听说过。端看这图册,这太极拳法确实精妙。多谢段老夫人相赠。” 宋盛芙连忙起身,谦卑地说道:“贵妃娘娘客气了,若是此法对六皇子身子有益,实乃老身的荣幸。” “段老夫人有心了。”宁贵妃微笑着说“若这身法真能对六皇子有所裨益,本宫定当重谢。” “老身惶恐,这都是老身应该做的。”宋盛芙低头恭敬说道。 “不过,我听民间传闻,此法乃老夫人梦中得仙人所受,可有此事。” 宋盛芙顿时心中警铃大作,贵妃按理说得此身法必不会再问,而如今问起,恐怕是那位才想问的。 心思流转间做下决断。 “不瞒贵妃娘娘,早些间老身并不知晓家中事被外间传遍了,至于仙人所授乃是胡诌之言。” “这拳法是老身前些年去老佛山为我儿祈福时在一穿着破烂的道士那里所得,当时见他可怜便随手赠与了一些钱财,他就将身上一本图册转赠与我,可当时并未细看随手就交给下人了。” “前些日子我整理库房时才又翻出来,但那书的前言已然泛黄字迹有些模糊难辨,只依稀见着几个字写着“强筋健骨”,当时我便鬼使神差想着试一试,自己私下琢磨了一番,因着那书册实在难以翻阅,老身就将其主要身式临摹下来。” “练了几日后,老身发觉身子骨比往日利索些了,就试着让伯爷跟着一起练,发觉效果不错。后面的事想必您就知道了,老身实在不知道外间如何会传出这种流言。” 宁贵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是如此......” 随即莞尔一笑,宽慰道“老夫人不必忧心那些人,不过是整日吃撑了胡说八道罢了。” 宋盛芙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这一关算是过了。她深知身处此地被人试探,必须小心应对。但她看着这个宁贵妃不是那等仗势欺人之人,反而温和有礼,难怪如此得宠。 宋盛芙起身垂首做礼,神色动容 “贵妃娘娘如此宽厚,老身实乃感激不尽,老身也不爱搭理那些乱传谣言之人。只是听闻六皇子与我家老大如此相似,老身知晓贵妃的痛楚,也曾想过是否将此法子上供。“ 说到这,宋盛芙脸上浮现一丝苦笑。“但想必您也知道我家如今的情况,恐有阿谀奉承之嫌。且不知是否真的对六皇子身体有益,所以一直为能替贵妃分忧,还请贵妃责罚。” 第21章 六皇子 贵妃听此肺腑之言,想到自己的儿子,顿时有种同病相怜之感,哪里还会怪罪。看着下面神色惶恐的段老夫人,心中暗叹:这也是个苦命人,家中子孙不成器,唯有这老夫人还算明事理。 想到这,段老夫人的老大也就是现在的伯爵府主人段静宗好像也是天生体弱,算了算如今应当有三十几岁了。于是开口:“不知段伯爷今年几何?” “家子今年已过三十六的生辰”宋盛芙有些莫名,为何突然问起自己便宜大儿的年岁。 宁贵妃内心有些激动,同样是早产身子羸弱,既然那段伯爷都能活到现在,那她的儿是否也能.... 想到这几日咳嗽不止的小儿子,宁贵妃心头一阵揪紧。 太医皆言令儿难活过十岁,她的令儿如此乖巧可爱,她实难忍心看着他小小年纪便离她而去,她定要不惜一切代价,竭尽所能留住他。 看着下面坐着的宋盛芙,宁贵妃想要是她们有这个造化,她也不介意送她们一程。 敛了下神色,宁贵妃语气更加温和:“听闻伯爷自幼羸弱,不知这些年是如何调养的,家中可是有神医坐镇?” 神医自是没有的,那徐老也不过是专精调养的大夫而已,不过这话是不能说的。 “早些年侯爷还在世时,为家子请了位调养身子的大夫。不过自是没有宫中的太医们医术精通。这些年时常吃着药膳,静养着。” 宋盛芙一五一十的回答道,原来宁贵妃是看到她儿子还活着,给她看到了希望吧。 宋盛芙其实想见一见那六皇子,看看那六皇子的状态如何,她前辈子曾对食补营养感兴趣,对各种温补身子的食材也还算是精通,实在不行就写几个食疗方子给贵妃。 “如此甚好,段伯爷身子还算是康健,不像我的令儿,不知他又能陪本宫几何?” 宋盛芙看着宁贵妃眉头紧锁,眼中带着哀愁,纠结到底该不该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宁贵妃也看见了宋盛芙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道:“段老夫人这是怎么了,有话不妨直说,我们都不过是为儿女操心的苦命人罢了。” 宋盛芙干脆豁出去她这条老命了,商人投资风险是最大的,但收益也是最高的,宋盛芙赌她用前七十几年的阅历来保一个孩子平安长大。 在古代六皇子和段静宗其实不过就是早产儿,她手里有许多温补疗养的食补方子,加上这么多太医,足以调养好一个孩子的身子了,虽不能完全康健,但平安长大应当可以。 “贵妃娘娘,六皇子可在,能否让老身见一见。老身从前为了我的长子静宗找遍了无数办法。这么多年我发现不管是静宗还是六皇子其实是早产的缘故,导致身子比常人弱些。” “若是一味的喝药反而会坏了身子,可以借助食疗药膳等方法从旁辅助,再加以适当的锻炼,身子虽不能如常人一般康健,但能正常生活却也没有问题。” “你说的当真如此?!” 宁贵妃许久未听闻如此好消息了,以前遇到一些所谓的神医、道士,一拆即穿。 一次次期盼换来一次次失望,这些年早就有些麻木了,但现在看到一点希望,即使没用宁贵妃也不愿放弃,毕竟距离令儿十岁仅仅只有三年了。 “老身有一些食疗的方子,再配合太医院的药方以及太极身法。或可一试。”宋盛芙轻声说道。 宁贵妃眼前一亮,“如此甚好,还请老夫人赐教。” 宋盛芙略一思索道:“以食进补,需得循序渐进。先以清淡温润的食物为主,辅以一些补气血的药膳。待身体状况有所改善后,再逐渐加入一些滋补的食材。但切记不可贪多,以免虚不受补,到时候还需要结合太医院的太医看有无药性相冲之处。” “药膳令儿倒是时常吃着,不知这食补是何意?” 宋盛芙简单的解释了一番“药补与食补大不相同,俗话说是药三分毒,孩子的身体本就脆弱,吃的药多了,反而于身体无益。我们每日吃的食物都蕴含有丰富的营养,六皇子身子弱,想必平日里吃的东西要少得多,我们平时吃的那些谷物与水果中的养分就没有被他吸收,这样一来营养就会变得不良。” 宁贵妃越听眼睛越亮,是这个理。 令儿平日里吃的饭极少,都是她哄着哄着吃的,吃的药都比吃的饭多。 且太医也是说令儿身子虚空,也就是营养不良。 “因此我平日里自己研究了一些食材的用处,有时还会询问府里的医师。” 这点宋盛芙没有撒谎,原声以前心忧长子,每每都会找徐老询问情况,包括吃什么喝什么都问的仔仔细细。 而且还有证据呢,那书房里一大络子册子,全是记得段静宗的吃用。 宁贵妃连连点头,“多谢老夫人指点。只是这方子以及那拳法……” 宋盛芙明白她的意思,“贵妃娘娘放心,老身回去后便将方子写下来,派人送到宫中。” “如此甚好。”宁贵妃甚是感激,“若六皇子身子有所好转,定当重谢老夫人。” 说到这宁贵妃方才想起那身法好像只有图册,具体也不知如何施展,想了一下段老夫人说家中都学了这身法。 段伯爷为男子不便出入宫廷,且他身子也不好,总不能叫病患整日奔波,而老夫人和陆氏,一个年岁已大一个又是当家主母也不行,不过倒是记得那家中有个约莫八岁的孙子叫什么康哥儿。这年岁倒也合适,正好跟令儿作伴。 心中做下决定,不管如何先试一试吧。 ...... “什么?!母亲你说康哥儿日后要进宫陪伴六皇子?” 陆氏又惊又喜,原本母亲进宫她担心的不得了,现如今听闻这个消息,陆氏高兴的快要晕过去了。 宋盛芙浅浅的喝了口茶,没好气的瞥了眼陆氏那不值钱的模样。将康哥儿叫过来细细叮嘱了后面要是进了宫里需要注意的事项。 “明日你就要进宫,到时我会叫齐妈妈跟着你,你就教六皇子你每日练的太极拳。但是你要记住,皇宫不是家里,皇宫就像西游记里面的天宫,十分注重规矩,你要是调皮就会被压在五指山下,到时候也没有唐僧来救你。” 康哥儿吓得一身肥肉一哆嗦,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他不想跟大圣一样只能吃桃子,他还有好多好吃的没吃够呢,桃花酥、荠菜饼子、五福丸子、桐皮熟烩面..... “祖母,孙儿可不可以不去,孙儿想在家陪着祖母,还有瑜姐姐和茑妹妹。” 陆氏拽了拽段承康的手:“康哥儿你在说什么傻话呢,进宫陪六皇子是咱们家多大的荣耀啊,你要好好表现,听到没。” 宋盛芙白了一眼陆氏:“好了,少跟孩子说这些话。” 转头摸了摸康哥儿脑袋,继续叮嘱“康哥儿,你瑜姐姐和茑妹妹后面马上要归家了。你真的不想去么,唉,既然你不想去就算了。只是可惜了宫里那么多好吃的,什么蜜汁乳鸽、四喜丸子、五味杏酪鹅。” 康哥儿原本听说家里姐姐妹妹都要走还有些失落,后面就听到一些他听都没听过好吃的,只一听听就感觉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嗯..嗯..祖母,孙儿觉得孙儿也可以去看看。” 宋盛芙:小样,我还不知道你小子。 不过进宫可不是什么旅游,这脑袋都挂在裤腰带上的呢,宋盛芙只得多多叮嘱康哥儿,以免他不懂事冲撞了贵人。 “那六皇子身体不甚康健,与你父亲一般,你年纪大些,去了皇宫要照顾好六皇子,等你回来祖母给你做好吃的。” 康哥儿听懂了,一是六皇子身子跟父亲一样不能操劳,那自己就多干点活就好了;二是做好了回来,祖母这里有好吃的。 不就是进宫陪一个小孩子吗,他堂堂齐天大圣分圣岂会怕这个,俺老孙来也。 第22章 归家 “母亲,贵妃这举是何意,难道有意让康哥儿做六皇子伴读,可六皇子那身体...” 段静宗眉头紧锁,面露焦急,担忧地问道,段静怡也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己母亲,宋盛芙现在仿佛家里的定海神针。 “伴读这事还未有着落呢,现下只是让康哥儿进宫一是教六皇子学会太极拳,二是正好给六皇子找个陪玩。” 段承康这孩子虽有些疲懒,但嘴却格外的会哄人,这也是他的一大优势,只要他不惹恼了六皇子就没什么事。 对了,宋盛芙想起今日那左相府好像来人了,回府后却没看见她们想必是回府通风报信去了,毕竟宫中来人时她们也在。 打发了段静宗和陆氏两口子,宋盛芙将段静怡留了下来。 “今日左相府来人,我将她们打发了,但你留在娘家也不是长久之事,尤其是景通,你在家留久了难免他心里没有意见,这时间长了难免夫妻离心。今日我进宫去,也是给她们的一种讯号,我们伯爵府也是在上面挂上号了的,短时内她们必不敢再为难你。” “母亲,孩儿舍不得您。”段静怡泫然欲泣,心中充满了不舍。 “傻孩子,哪能一直陪在母亲身边呢,你还有丈夫和孩子。你今日也瞧见了,这个家慢慢就要起来了,以后这就是你最强有力的后盾,那左相府必不敢再如此欺辱你,若是住的不舒坦了,你就带着孩子回来。” 宋盛芙语重心长的叮嘱着,早上她那些话不过是彰显她们伯爵府的一种态度,告诉他们咱们伯爵府的女儿不是好欺负的。 但从理智上来看,段静怡定然不能留在家中了,现在那二女婿尚且对静怡有怜惜之情,这日子久了必然心生怨怼。 “还有这个。”宋盛芙将前几日她抽空整理的一些食谱以及膳食方子交给段静怡。 段静怡有些不明,这是什么,接过来发现是一些男女的吃食,疑惑的看向母亲。 “子嗣孕育在于阴阳调和,也就是男女双方都要负责任。以前我们只注重了我们女人的调养而忽略了男人,尤其是这生男生女全在于男人那边。” “什么?!”段静怡惊呼,然后又赶紧压低声音,心里掀起了滔天大浪,这简直是闻所未闻,人们都认为生子在于女人,今日母亲却说男人才是决定男女的关键。 “母亲,这..这..难道是....”段静怡不敢言语,只悄悄抬手指了指上面,这府里不干净,上次虽清理了一遍,但难免会有漏网之鱼。 宋盛芙见那二女儿懂起了她的意思,一脸神秘莫测的点了点头,然后叮嘱她若是准备要孩子了,回去一定要按照那上面写的开始吃,尤其是女婿那边。 段静怡哪能不信,自此她练了那太极之后她就已经信了一大半,若不是幺妹托梦,母亲哪能知道这么神秘的身法。 看着母亲那耳鬓的银丝,段静怡心中酸涩不已,母亲年岁已高,本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却还要为她们这些不成器的儿女操心,要是没有母亲,这偌大的伯爵府竟被母亲一人撑着。 段静怡首次感到力不从心,家中兄长软弱无能,庶弟学业平平,明年院试结果尚不可知,康哥儿听闻至今仍未启蒙,这个家全靠母亲一人苦撑。 段静怡眼眶泛红,如今自己在家中也说不上话,无法帮扶娘家。段静怡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她一定得振作起来,以后才能帮扶娘家。 思此起身跪下,宋盛芙吓了一跳,赶紧去扶她,嗔怪如何行此大礼,段静怡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往下掉,述说着母亲的不易,女儿难以报答母亲的恩情。宋盛芙内心欣慰,虽然这个家不咋的,但好在儿女都孝顺。 安慰好段静怡,宋盛芙又交代了一些易受孕的体位以及姿势,虽然已经人事的段静怡还是羞涩不已,心里嘀咕:不是说神仙都禁欲修道吗,这神仙也不正经啊,玩的比她们凡人还花。 要是宋盛芙知道她那好大女心中这么想,只得向那些神佛道声对不住了,污了她们清誉,对她们不起,下次还要借她们名头用一下。 第二日不仅左相府来人,连黄景通下了朝会也来伯爵府接人。 段静怡知道现在自是不能再拿乔了,就收拾东西带着孩子一起回去了。 心中记着母亲的教导,在回去的马车上就跟丈夫说了身体调养和吃食的事,不过肯定没说什么生男生女在于男子的话,只说有秘方调养,但需要他的配合。 黄景通昨日听母亲抱怨说什么伯爵府要发达了,将她们左相府派去接妻子的人赶了出来。 虽是知晓这是母亲的夸大之语,但内心还是有些不高兴,认为妻子有些不识大体了。 今日听到妻子说着这些才发现他真是错怪了,妻子在娘家调养身子而自己却怀疑她怨怼左相府,真真是不应该,心中对妻子的愧疚之情又更胜了几分,后面在家处处多有维护,气的黄老太太以及那两个庶弟庶媳怀疑他是不是被下了降头了。 而段静怡也从其中找到了窍门,不断地游离在左相府中,逐渐笼络了丈夫的心。 而这边由于六皇子因着身体虚弱,规定康哥儿巳时入宫陪伴六皇子就行。 因此现在康哥儿还在府内未出门,陆氏经过昨日的兴奋后,现在又开始担心,从早上一直耳提面命,叮嘱康哥儿在宫中要注重礼仪,莫要冲撞了贵人。 宋盛芙也换好了官眷命服,今日是第一日她也不放心这小胖团子,自然陪着一起入宫,陆氏虽是伯爵夫人,但并未被加封品阶,若无传召自是没有资格进宫的,所以只有她这个老骨头动起来了。 见陆氏一直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康哥儿本来有些紧张,见母亲一直在说慢慢也不耐烦了。康哥儿自小被宠惯了,哪里听到过这些,坐在那表面上是在听,实则左耳进右耳出,神游去了。 宋盛芙也听了一早上了,翻来覆去就是那两句话,她一老婆子耳朵都要起茧了。说着要出门了,就把陆氏打发了,带着康哥儿出门去了。 段承康总算松了口气,赶紧拉着祖母一路往外面走,到了马车上,康哥儿掀开帘子一直往外面望个不停,他很少出门,只每逢两旬求了母亲出门去桃李书斋听书去,但也未在外面逗留过,所以很是新奇。 宋盛芙瞧见了就开始问:“康哥儿可想去街上玩?” 段承康很是惊喜,转念又有些落寞,语气恹恹:“算了吧,还得进宫呢。” 嗯还算是知晓轻重,宋盛芙目光闪动。“要是你今日表现好,等下午间回来祖母带你出去玩,” 没错,宋盛芙也很好奇古代的城市是什么样的,但是她肯定不会表现出来,只能诱惑眼前这个臭小子。 段承康狂喜,连连说着一定好好表现。 第23章 相处 皇宫馥华殿 宁贵妃正端着汤碗亲手喂着六皇子用食,六皇子神情有些恹恹,显然食欲有些不振。宁贵妃心疼的劝着六皇子多用些,就听闻宋盛芙带着康哥儿已经到了,放下碗筷,吩咐人将她们请进来。 宋盛芙一进来就看见昨日已经见过的宁贵妃,不过旁边还多了个瘦弱不已的小孩,宋盛芙心中腹诽这应当就是六皇子了,带着手中的段承康就上前问安。 段承康见祖母跪下,他也直挺挺的跪下磕头,那清脆的砰的几声,把宋盛芙都吓了一跳,生怕磕坏了。 上面宁贵妃自然也听到了,殿内的那些宫女纷纷都捂嘴笑了起来,宁贵妃也面露笑意,让人把两人扶了起来。 “这孩子实在有些实诚。”宁贵妃笑着说 宋盛芙有些尴尬,谁想到这傻孩子嗑的这么用力,不过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留了个好印象。 段承康起身摸了摸头傻笑,一抬头就看见那漂亮的像仙子的贵妃娘娘,旁边还有个穿着龙纹锦衣的小男孩。那小孩也看着他,眼眸中也带着丝笑意。 宁贵妃注意到了两个孩子之间的眼神交流,不动声色的打量起眼前的小童。面如玉盘,杏眼斜眉,端像一个福娃一般。穿着也是不俗,身姿挺拔,是个端方有礼的小郎君。 抬手招了招段承康过去,待走近点宁贵妃瞧着这个跟令儿差不多年岁的孩子长得很是壮实,足足高了令儿一个头。 “好孩子,今年几岁了?” 段承康听见头上传来一身温婉动听的声音,抬起头发现仙子娘娘正看着他,神情都有些恍惚 “请仙子娘娘安,小子今年七岁有余,明年二月花朝节就满八岁了。” 哦豁,这死小子,在家就喜欢和长得好看的丫鬟玩,好听的话一箩筐,狗胆子肥了。 赶紧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还不给贵妃娘娘请罪。” 这倒是把宁贵妃给逗笑了,心底有些暗自欣喜,小孩子哪里能说什么谎话。 “无碍,倒是第一次听到别人称本宫为仙子娘娘。” 原本听到祖母呵斥的段承康还有些害怕,一听面前的贵妃娘娘并未生气反而有些高兴,便顺杆往上爬,笑嘻嘻道:“还请娘娘恕罪,娘娘长得像仙子一般,小子第一次见就仿佛见到了仙子。” 宋盛芙:这嘴今天抹了油了? 宁贵妃看着面前耍宝的段承康,心里觉得让他来陪令儿是做对了。令儿时常呆在屋子里,闷得慌,又不爱说话,有这样一个玩伴陪在旁边也好。 引着两个孩子见了面,便让他们去后殿玩去了。 这时才转过头对着宋盛芙笑着道:“段老夫人好福气,有这样一个活宝承欢膝下,想必家中时常欢声笑语常伴吧。” 这话带着些许酸意,想到刚刚神色有些萎靡的六皇子,顿时有些了然,是觉得宫中有些冷清了啊。 赶紧随声附和着:“家里这皮小子闹人得很,他爹爹甚少管教,只能一天来烦我这个老婆子。现在把他放到宫中,若是有幸得娘娘一分教导也是他的福气。” 这话意思就是后面让他多留到宫中了,这下双方都满意。一边段伯爵府入了贵妃的眼,另一边贵妃也给自己儿子找了个陪玩。 一时间殿里的气氛十分和谐。 后殿中六皇子和段承康大眼瞪小眼,今日那宋妈妈说让他们先熟悉熟悉,等明日再开始练太极。 六皇子有些娇气文静,坐在那里就自己看着手里的话本子,这是他平淡日子中唯一的乐趣了。 段承康摸了摸头,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半岁左右的六皇子,有些疑惑的凑上前去看了看他手中的话本子。 嗯...有些尴尬,看不懂。 他还是个文盲呢,第一次段承康有些小小的羞涩,于是开口问道:“你这是在看什么?” 六皇子对眼前这个有些白胖的哥儿也有些好奇,除了他的那些哥哥姐姐们,他再没见过其他同龄的孩子了。 “这是杨启先生写的《列雄记》,你可看过?” 段胖团子迷茫的摇了摇头,内心有些暗诽难道皇子们看的书都与平常人不一般。 六皇子见眼前这个小哥儿神色懵懂,不由得更好奇:‘那你平时在家都看什么书?“ 看书?看什么书,他家的夫子都已经走了,但小孩子要面子,肯定是不会说他不看书这种话的。 “不过是一些闲书,不值一提。不过我最喜欢听祖母讲《西游记》,你听过吗?” “《西游记》?”六皇子眼睛一亮,他在宫里从来没听过这些,“那是什么书?讲的什么故事?” 段承康见他感兴趣,立刻来了精神,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孙悟空可厉害了,他会七十二变,一个跟头能翻十万八千里!还有猪八戒、沙和尚,他们一起保护唐僧去西天取经……” 六皇子听得入迷,不由自主地靠近了段承康,两人的脑袋凑在一起,沉浸在故事的世界里。 直到宫人来提醒他们该用午膳了,两人才意犹未尽地分开。 宋盛芙早就被宫人引到御花园赏花去了,年纪大了就喜欢花花草草,等到午膳才回馥华殿用膳。 宁贵妃在宋盛芙走后,就在旁边的侧殿里悄悄观察着两个孩子。这一看内心十分欣慰和感动,令儿从前和其他皇子和公主相处总是淡淡,性子慢慢有些孤僻,本还担心令儿不喜,现如今看来相处甚好,这段伯爵家的孩子是个好的。 用膳之时,段承康看着面前数十种没见过的菜品,心道祖母曾不欺我,宫里真的有许多好吃的,于是就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而相反的是六皇子楚勤令,见着旁边段承康用膳用的正香,不自主的也多用了几口,但也仅仅吃了一点,在宁贵妃眼里已经算得上是极好,但在宋盛芙眼里就只吃了几口罢了。 等到两个孩子去午休后,宋盛芙才悄悄跟宁贵妃打听:“六皇子一直以来都吃的这般少么?” 宁贵妃忧心的叹了口气道:“一直如此,今日还尚好些,想必是有康哥儿陪伴才多用了几口。” 宋盛芙现在已经把六皇子当作她们家发迹的金疙瘩了,可不得好好关心一下。 只要六皇子好,她们家就好。 早上送过去的食谱都还在李太医那,也就是六皇子的专职太医,这种食谱一般都是要太医看过之后没问题才能使用。 想到午间六皇子没吃多少,显然是脾胃虚调,食欲不振的表现,宋盛芙心思闪动,对着宁贵妃就说有道汤谱可以试一试,等会儿六皇子醒了可以饮用。 宁贵妃想了想试一试也无妨,这段老夫人长子能养到这个年岁,定是有一些过人之处,要是能让令儿能多吃些东西自是更好。 第24章 封赏 “将胡罗卜碾成泥,将刚刚山药泥搅拌到一起,牛乳热好了没有,牛乳加到里面去,将准备好的莲子、花生还有樱桃酪撒到里面” 宋盛芙坐在一旁的一边指挥,一边享受着旁边俏丽宫女递到嘴边的葡萄,这些事情自然不用她亲自动手,吩咐下边的人去做就行了。 能在宫中当厨子的也不是什么普通人,悟性极高,宋盛芙一说基本就知道该怎么做。 不一会儿几碗樱酪莲子山药羹就呈上来了,段承康和六皇子正在在隔间玩五子棋,段承康好不容易有个跟他同龄的男孩子一起玩,之前虽有姐姐妹妹,但始终没有和同性一起竞争的感觉。 听到有好吃的,段承康一本正经的说该吃茶点了,拉着六皇子就去了东侧殿。悄咪咪回头看着那棋盘,幸好,差点又要输了。 “这是何物?入口绵密带着牛乳的厚醇。”宁贵妃神色中透露着惊艳,此物竟如此香甜可口。 “此物名叫樱酪莲子山药羹,莲子、山药有健脾和胃之效,加之花生、金米增添多种口味。除此之外还可以搭配不同的水果蜂蜜之类” 宋盛芙笑呵呵的介绍,她好久没吃过了,也馋这一口。 “段老夫人可真是巧思,能想出这种搭配法子。”宁贵妃一边享受一边夸赞 宋盛芙:这可不是我这个老婆子想的,那可是现代中华五千年吃食大国的智慧。 六皇子看着眼前摆放的碎玉冰盏,也有些新奇,光看着这色彩的搭配都令人食欲大开。不由得拿起玉勺浅浅尝了一口。 嗯?六皇子楚勤令眼睛放光,牛乳他能尝出来,但地下这绵密的玉沙为何物? 想着便问出来了,宁贵妃也有些好奇,看向侍立一旁的糕点厨子。 那厨子见主子询问赶紧上前一一介绍制作过程,楚勤令才知道他刚刚吃的是他日常吃过的芋儿和山药。那圆溜溜的眼睛充满着不可置信,芋儿、山药他都吃过,不过都是一般之物。但没想到这几种也能搭配在一起,竟还如此好吃。 不知不觉楚勤令竟然将一碗樱酪莲子山药羹吃完了,旁边宁贵妃见令儿吃的认真都不敢出声打扰,这是第一次见令儿不用宫人哄着就吃完了一整碗吃食。 宁贵妃眼中似有泪光划过,见着殿内的段老夫人和段承康,眼中划过一丝考虑,随即不动声色的与宋盛芙寒暄起来。 按照约定宋盛芙带着段承康在京城溜达了一圈,带着一路买买买的吃食回到府中,还未多时就听门房传话圣旨到了,众人赶紧净衣焚香,摆上香案迎接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段宋氏,温良恭俭、盛德若愚,无怠遵循、因献方有功,为上分忧,乃眷妇模范,故赐黄金百两,织锦玉沙宫绸十匹,福寿白玉朝冠一副、鎏金点翠头饰一套,老仙翁三两、紫玉云纹抹额、文房四宝一套。着即加封为正二品侯爵夫人,钦此” 一位身着二等宫服的公公宣读完圣旨,白胖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 “老夫人圣旨宣读完了,恭喜恭喜,您老接旨吧” 宋盛芙谢恩叩首起身,用眼神示意素春,素春赶紧上前塞了个荷包给这位公公。 那王公公悄悄用手指搓了一下,发现里面是银票顿时喜笑颜开,神色更加温和恭敬,嘴上说着恭喜的好话儿。 宋盛芙没想到这进宫两趟不仅得了赏赐,还升职了,她原来是从二品侯爵夫人,现在升了正二品,属实是意外之喜。 恭恭敬敬将宣旨的公公送走了后,伯爵府上下喜不自胜,她们伯爵府算是熬出头了,如今得了圣上的青睐,对家中的老夫人更是尊敬。 “这几道膳食可是那段侯夫人呈上的?” 楚帝一边喝着四神汤一边问着旁边坐着的宁贵妃,宁贵妃现下眼中满是笑意,楚帝许久未看见自己这个贵妃如此高兴的一面了。 “是段老夫人呈上来的,她那些食谱真是巧思,令儿今日用了好些饭,虽不及常人用的那般多,但比往日好多了。那段老夫人说了,令儿长久脾胃不调,需慢慢食补,不用急于一时。” 宁贵妃眉眼中都带着笑,这几年的郁气仿佛消散一空,此时她也不过是位为孩子担忧的母亲。 楚帝心中一动,他这幺子身子也是他的一块心病,本以为孩子福薄,哪曾想峰回路转迎来了转机,他心中也甚是高兴。 今日一听闻传来好消息,就立即下令大赏,直接给段老夫人升了个品阶。毕竟就算是升了对朝中也无甚影响,也就不吝啬于这些了。 遥想当年段老侯爷也是忠心耿耿,这次赏封也算是抚慰旧臣了,只可惜当年那端方忠正的老侯爷没有成器的子孙,真是可惜了。 “令儿过来,今日与那段家小子相处的如何?” 楚帝让楚勤令坐在他旁边,神色慈爱的看着他的小幺儿,这是他明德九年得的一子,自出生就唯恐他离他而去,因此格外宠爱了些。 楚勤令精神倒是比往常好些,一听父皇问起,兴致勃勃的说起今日他听的《西游记》还有五子棋,以及好吃的酪碗。 宁贵妃和楚帝也是高兴不已,难得见令儿对什么东西感兴趣。 “那后面经常让那康小子进宫陪你玩可好?” 楚帝宠溺的摸了摸楚勤令的头 “可是真的?!孩儿谢过父皇。”楚勤令也有些高兴,男孩子的友谊就是来的这么快,短短一天,两人就玩到一起去了,连今日分别时,两人都有些依依不舍。 晚间宁贵妃服侍楚帝入寝时,也不免说起今日的事情。用膳时令儿在旁边有些话不好说,宁贵妃后面才细细说了今日的事情,约莫是对宋盛芙充满了好感,言语中多有夸赞之意。 楚帝有些好奇,他这个宁贵妃连娘家都少有来往,倒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夸赞一个人,心里对这个还未见过的段家也稍微有了些许好感。 尤其是那太极,他也翻阅过,让身边的暗卫暗探段家,事实也如外间传闻一般无二,段家几个主子都在练此法,暗卫观摩一番也明白其中大概的关窍,待回来给他演示一遍之后,他从中还看出了些许悟道,这也是他大赏的其中一个缘由。 况且,这太极拳法可能不是那段老夫人口中道士所得那么简单...... 此后基本每日段承康都要进宫陪伴六皇子楚勤令,以往冬季楚勤令总是卧床难起,稍不注意就是一场风寒,今年虽有一些小风寒,但稍微修养两日也就大好了,连太医都说六皇子的身子骨较以往强健了些许。 宁贵妃难得高兴的过了一个寒冬,这说明那些食补方子以及那太极之法却有效果,对着整日进宫的段承康愈发和蔼。 一时间段承康在宫中的日子也潇洒地不得了,整日有好吃的供着,还有人一起玩,一个冬季竟又胖了许多,从一个小胖团子变成一个大胖团子。 第25章 读书 “祖母,那圣僧最后取得真经了吗?”康哥儿一边剥着地薯,一边问。 宋盛芙抱着手炉看着窗外的大雪,雪压红梅,青砖玉瓦,别有一番滋味。 “那是自然,最后他们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唐三藏终于把佛经送回长安。唐三藏被封为旃檀功德佛,孙悟空被封为斗战胜佛,猪八戒被封为净坛使者、沙僧被封为金身罗汉,白龙马被封为八部天龙。孙悟空成了正果,金箍儿也自然脱落。自此五圣成真,共享极乐。” 段承康心急火燎地咬下一口热气腾腾的地薯,嘴巴被烫得直哆嗦,但还是含含糊糊地对着素夏说道:“素夏姐姐,你可都记下来了,待年春我得进宫去讲给令弟听。” 今年第一次初雪降临之时,宁贵妃以天冷怕小孩冻着,就让段承康暂时不进宫了,待明年立春之时再进宫玩。因此段承康现在天天在家陪着宋盛芙,缠着宋盛芙给他讲《西游记》。 宋盛芙看着段承康越来越圆润的脸,不由得有些嫌弃,给他泼冷水:“你大字不识两个,就是记下来了你也认不得。还有别没大没小的,那是六皇子。” 段承康不以为意:“是令弟说得,我年长他半岁,他叫我康哥,我叫他令弟,连贵妃娘娘都说好呢。” 既然贵妃都没说什么,宋盛芙也不矫情非要纠结这个称呼,只叮嘱在外人面前还是得叫尊称,段承康也知晓轻重点了点头。 至于认字确实有些麻烦,先前那个叫陈同的小厮犯了错被祖母赶了出去,如今倒是没人给他读书了。 段承康在脑袋里想了又想还是求了宋盛芙再给他找个小厮 宋盛芙看着这个懒胖子,目光微闪,像是不经意说着:“听说六皇子虽然体弱,却十分聪慧,不仅认得许多字,还能自主看通鉴史书了。” 然后看着段承康叹了叹气:“你说六皇子这么厉害,要是知道他一直比较崇拜得小哥其实是个连字都不认识的几个的文盲该如何是好啊。” 段承康:?!!这可不行,因着之前他从祖母这听了的新鲜玩意进宫就讲给令弟,令弟现在可是他的小迷弟,之前令弟就邀请他看什么劳子经义,被他含糊过去了。要是后面令弟知晓他不识字会不会看不起他,不跟他玩了,令弟那么聪慧想必应当更喜欢聪明的朋友,这可咋整。 明年开春他就得进宫,长久就瞒不下去了了,不行!他得趁现在恶补一下,转头立马求宋盛芙给他请个夫子。 段承康可怜兮兮的求祖母疼疼他,给他请个夫子认字。 宋盛芙见鱼儿上钩了,假装为难的说着现下寒冬不好请夫子,只得明年三月去了。段承康顿时就急了,这可咋整,急得段承康两眶眼泪要掉不掉。 宋盛芙老脸带笑,给他出招:“你父亲不没事干吗,你去求他,让他教导你。” “父亲?”段承康眼睛和鼻子都有些发红,委屈巴巴的看着坐在那不怀好意的祖母。 “父亲不是身子.....”段承康语气有些迟疑,从小身边人都跟他说别打扰父亲,现下被告诉说让父亲教导他,段承康内心其实有些隐隐的心动, 宋盛芙想了想气色还不错的好大儿,从最开始一日只能打两次太极到现在能坚持一个时辰锻炼,身子骨都健壮了不少,今年寒冬还未生过病呢。 直接派人去前院给段静宗说,让段承康每次去他那院子读书认字,一旁的段承康见祖母拍板决定下来了,心里暂时安定,欢欢喜喜的继续吃栗子去了。 前院接到消息的段静宗 “什么?母亲让我教导康哥儿” 其实段静宗自从感觉身子愈发好转后,整日不再局限于吟诗作画,但寒冬他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每日也是无所事事,感觉日子枯燥无聊。 一听教导自家儿子,段静宗第一反应是有些惊诧,但立马感觉有了干劲,从前跟自己的儿子相处甚少,现下虽亲近多了,却始终有些遗憾自己未手把手教导过他。 这下机会来了,段静宗立马吩咐下面的人打扫好书房,将启蒙的书准备好,自己更是拿起了很久未看过的千字经想着明日如何教导。 第二日段承康准时到了前院书房,这是段承康第一次进父亲的书房。 一上午过去了,段静宗按照以往康哥儿的事迹以为康哥儿不善读书,而经过一上午的教导,段静宗惊奇的发现康哥儿虽不是十分聪慧,但悟性却都极高,思维十分活跃, 段静宗本就并非迂腐刻板之辈,他的教学理念和方法都颇具新意与活力。例如,当涉及“安”字时,他会巧妙地解释道:“‘安’字上面是个宝盖头,下面是一个‘女’字,意味着女子待在家里。即家国安定和谐,女子有娴静优雅之态。” (甲骨文的“安”字的外面是一座房子,房中坐着一位面朝左的少女,有平安又舒适之意,“女居室中为‘安’”。 金文的“安”也是室中有一女,是一个会意字。安有国家安定,平安的大意,翻译到现在才有了现代汉语的“安” 说文解字里面的甲骨文的安,是女从外往里走的一种姿态,回到屋里就平安了。说文解字里面指安是从女性角度出发释意的,有保护女子之意。后面被一些人衍生意义其有约束女子的意思。感兴趣的宝宝可以去搜一下说文解字“安”的解释,老师们说的比我更清楚些。 至于有宝宝说的不安于室,是指诗经里面的,意指乱搞男女关系的意思。 古代早时候对女子并不是特别的苛刻,而是宋明程朱理学之后,对女子的束缚逐渐增强。其中我觉得最大的毒瘤,就是一些文人的过度解读导致的。比如大家常见的“女子无才便是德”“贱内”等。) 相较于传统的死记硬背式学习,段承康显然对父亲这种生动有趣的教育方式情有独钟。一上午转瞬即逝,段承康却仍沉浸其中,意犹未尽。 宋盛芙得知此事,内心揣度这好大儿还挺有教书先生的潜力的。 段承康后面每日上午就去读书,下午就到宋盛芙院子听故事或者下下棋。开始读书尚且觉得新鲜,后面慢慢的又开始有些疲懒,有些故态萌发。 但家中现在陆氏对段承康的教导插不上手,先前陆氏也是有些心疼被宋盛芙严厉斥责了一番,后面陆氏就再不敢在宋盛芙面前提起此事。 连段静宗也不赞成陆氏的想法,难得跟陆氏红了几次脸,陆氏怕气着段静宗的身体,干脆就不再管此事。 段承康见家中没人依着他,慢慢也就习惯了整日读书的日子,整个人也沉静下来,开始心无旁骛的专注于书本之中,倒有些读书郎的感觉了。 陆氏眼看着康哥儿逐渐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心中的喜悦之情难以言喻。她不禁感叹母亲的智慧和远见卓识,心中对婆母越发敬重起来,对段承康的事慢慢不再插手。 第26章 除夕 瑞雪纷飞迎来了明德十六年的除夕 这一日宋盛芙带着一家四口进宫参宴,楚帝感念今年风调雨顺特大办除夕盛宴,邀各官眷命妇进宫相贺。 宋盛芙想起以前伯爵府也会参与宴会,但因家族势微,因此每年参与宴会都默默无名。但今年不一样,各家目光都隐隐打量着段伯爵府。 大家都知道段侯夫人献方有功,且六皇子身子说是有所好转,贵妃也时不时就有赏赐下来。那家长子嫡孙也成了六皇子的陪玩,难道这伯爵府就要发迹了? 对于这些宋盛芙一家子都未曾注意,待到落座之后,陆氏跟着往日交好的夫人开始寒暄起来。 不料身边突然传来一阵尖酸刻薄的声音:“哟这不是前段时间神仙托梦的伯爵府家吗?瞧伯爵夫人这红润的气色,想必得了仙人真授了吧,不如伯爵夫人给大家传授传授,让我们也沾沾仙气儿。” 好戏来了,众人心中如是所想。 大家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满头珠翠,神色倨傲,颧骨外扩,好一幅刻薄的面相。众人纷纷请安,来人是右相夫人王氏,从一品夫人。 陆氏心中不快,但她仅仅是个三等伯夫人,且右相府有权有势也不是她们伯爵府能得罪的,于是也起身随礼。 那王氏约莫四十几岁的年纪,不屑的瞧了不远处的陆氏,眼中全是轻蔑。趾高气昂的道:“如何,不知伯爵夫人愿不愿意将那仙法与大家伙儿看一看啊。” 这右相府向来张扬无比,有不少人家都瞧不顺眼,现下听那王氏如此如此盛气凌人,内心都暗暗不屑:“果然是穷人乍富,瞧着眼皮子浅的这样。” 这右相府原来不过是东阳的一六品小官,早些年家中长女被选进了还是皇子的楚帝府中,诞下一子乃是当今大皇子。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随着大皇子年岁越长,楚帝怜惜大皇子母族低微,不断抬举,因此慢慢做到了右相的位置。 陆氏见状头都大了,只得赔笑:“之前不过是外间胡乱传言罢了,哪有什么仙法之说。之前就辟谣了,那不过是套强身健体的拳法罢了。” 王氏显然是对这个结果极为不满,嗤笑一声:“是么,说是六皇子身子大好了,想必陆妹妹家以后就是六皇子的救命恩人了。贵妃想必对段伯爵家十分感激吧,我可是听闻那赏赐时时不断啊。” 众人一听,心里皆是一惊。段家献上有功确实不错,但要是自语皇子救命恩人确实托大了。要是六皇子好好的还无人追究,若是有个好歹,这段家也定要吃好一顿挂落。 “右相夫人说笑了,能为贵妃娘娘分忧乃是我家十辈子修来的福分,哪里敢担得起救命恩人这名头。传这话的人也不怕圣上处置她个藐视君恩的名头,咱们作为天子子民,应当不计回报为上分忧,如何整日把赏赐挂在嘴边。那岂不成了有所图谋了。” 一道声洪如钟,不怒自威的声音响起,宋盛芙杵着拐杖慢慢走过来,刚刚贵妃娘娘招她和康哥儿去说了会子话,康哥儿留在那边陪着六皇子,两个孩子许久不见了,一直凑在一起嘀咕。 宋盛芙见时候不早就起身告辞往宴位这边来了,远远就见陆氏被围在那边,脸色不大好,宋盛芙就知道出事了,紧赶慢赶过来就看到了刚刚那一幕。 “请段侯夫人安” 见宋盛芙到来,一些品阶低的夫人纷纷起身问安,宋盛芙摆了摆手,招呼她们坐下,转头继续看着王氏,笑眯眯的问:“你说是吧右相夫人” 刚刚宋盛芙脱口而出的一大段话就把王氏砸懵了,那话不仅是恭维了圣上,又暗指她藐视君威,别有居心,想到这层含义王氏面色铁青,紧接着又听到宋盛芙这一句更是火冒三丈。 这段伯爵府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忤逆她的话,她堂堂右相夫人,皇子舅母,若是有朝一日更是..... 这段伯爵府有个什么,如今那段伯爷说不定哪天就死了。不过是巴结了贵妃罢了,那个病秧子说不定哪天就没了,到时看她如何得意。 王氏僵硬着脸色,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宋盛芙,语气讥讽:“段老夫人好口才,果然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以往倒是没发现段老夫人如此会说话。” 陆氏见那王氏如此咄咄逼人,气的脸色涨红,右相府真是不知所谓,竟当众不给人脸面。 宋盛芙面上笑眯眯的,像是丝毫不在意,神色越发慈祥 “哪有哪有,不及右相府家大势大,我们不过是小小的伯爵府罢了,哪能跟右相府比呢。” 王氏听此得意的不行,这段老婆子还算是会说话,得意洋洋道:“那是自然” 宋盛芙眼中划过一丝讥诮,面色不改。其余一些听出言外之意的夫人也悄悄嗤笑,这王氏不过也是蠢货一个。 此时罗老夫人姗姗来迟,见状上去打了圆场,这罗老夫人乃是罗伯爵府的老夫人,与宋盛芙一样,被称为罗侯夫人。不过罗伯爷深得重用,掌管着皇城兵马司。众人见此纷纷给了面子散开来了,罗老夫人拉着宋盛芙走到位置上坐下。 “你跟那起子人说什么,也不怕丢了你的份儿。”罗老夫人神色不喜,嗔怪的看着宋盛芙。 宋盛芙想起了这个罗老夫人名郭妙婷,京中就他们两家是世袭爵位因此与原身算是好友,原来记忆中伯爵府出事之后她还有意无意帮衬过,只不过也不长寿,后面去世两家也就断了往来。 宋盛芙佯装苦笑:“如今我还有什么份,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都是些不成器的。” 旁边的陆氏听闻也是羞赧不已,都怪她们不成器,害的母亲丢面了。 罗老夫人见此也是叹了口气,这段伯爵府后辈确实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子嗣也不丰。 安慰着让宋盛芙放宽心,儿孙自有儿孙运,让她好好顾着身体。 宋盛芙知晓这老太太也是真心真意对她说这些,也难免有些感动,主要是她来到这里后就没有个同龄的老婆子与她说会儿话,宋盛芙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拉着罗老夫人一个劲絮叨。 罗老夫人:这段老婆子今日怎得话这么多。 第27章 保护 “母亲,康哥儿怎么还不曾回来?”陆氏一脸担忧的不停向上殿张望着。 “许是贵妃留了康哥儿在那边。”话音未落就有位宫女走到面前屈身福礼。 “禀老夫人,贵妃娘娘特派奴才前来回老夫人,段小公子与六皇子同席,待宴毕再送段小公子回来。” 宋盛芙受宠若惊,赶紧道:“这如何使得,不合规矩。” 宫女芝兰莞尔凑上前去,低声继续解释道:“六皇子与段小公子许久未见,甚是想念,求了贵妃留下段小公子,贵妃请示了圣上,圣上说无碍。”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圣上都同意了,你们还矫情啥。 宋盛芙自然也懂这个意思,趁着芝兰靠近自己,赶紧从衣袖里抽出两大锭银子塞到芝兰手里,芝兰手一转飞快的收下了。 这两人的动作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宋盛芙假装无事发生笑呵呵的,对芝兰拜托多多照看下康哥儿,要是有什么情况劳烦派人告知一声。 芝兰收了银子,见要求的不是什么事,低眉应承下来就转身离去了。 陆氏在一旁也未作声,待芝兰走后才悄悄问婆母。 宋盛芙就将刚刚的事简单的跟她说了,陆氏心中又是自豪又是担忧,两种情绪不停在心中翻转。 宋盛芙才不管身边儿媳怎么想的,只聚精会神的看着台上的戏曲,这些对其他人可能没什么吸引力,但宋盛芙本就是七十几岁的老鬼了,年纪大了就爱看这些东西。 不远处王氏看了看这边,派人打听了一下,得知段承康被留在六皇子那了。又看到陆氏那一脸自豪的表情,不屑的嘲讽“小人得志”。 她长子和长孙都陪在大皇子身边,谁人有她这样的福气,王氏此时更是无比自傲,仿佛周边的人都不配与她同席。 众人见她这副模样心中大都不乐意与她交往,但也不缺那种抱大腿的小官家的夫人,上前不停的阿谀奉承。 宴会将要接近尾声时,一名宫女急匆匆的向宋盛芙这边走来,附耳在宋盛芙耳边说了几句话,宋盛芙脸上有些龟裂,拉着陆氏就急匆匆的离席了。 席面其他人见状纷纷猜测是不是出事了。 而这边陆氏扶着宋盛芙疾步向昭华殿去了,这里是王孙子弟参宴的地方。 昭华殿 这是六皇子楚勤令第一次参加宴会,以往母妃都不许他参加这些,今年特意求了母妃想参加今年的除夕宴,主要是可以跟康哥一起玩。 果然他缠着母妃将康哥留在这边,康哥也很高兴,继续跟自家令弟讲着之前没讲完的内容。 慢慢的周围围了一圈小孩,大家都听说过宫中有个六皇子,但大家都未曾见过,于是就十分好奇。 康哥儿正和六皇子坐在席案上,康哥儿绘声绘色地给楚勤令讲着西游记中唐僧取经的最后一难,正讲到老鼍将唐僧几人甩到河里去,顺势还做了个驼背甩尾的动作,把楚勤令逗得笑个不停。 其他小孩也从未听过这个故事,都凑到段承康和楚勤令旁边,一时间热闹无比。 但也有看不惯这一场面的,此人正是刚刚右相王氏的大孙子赵传器。 看着那围在一起的孩子,赵传器心中甚是不爽,以前没有这两人时,大家都是以他为中心。 他家是大皇子的母家,以后可是能成为国舅的,这些人都应该围着他转才是。 现在多了这两人,自己身边的小跟班都跑了,心中气恼,正想着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先前楚帝以及贵妃都在昭华殿,后面要前殿去接见众大臣,楚帝就带着贵妃与几位年长的皇子去了前殿。 后殿就只留了五皇子、六皇子以及一些家臣的子孙,大都八九岁的年纪,这也是贵妃特意安排的,目的是让楚勤令多结交些同龄玩伴。 突然,一边正在侍奉茶水的宫女感觉到腰部传来一阵撞击,手里滚烫的茶水顿时有些摇晃。那宫女赶紧想稳住身体,但还是晚了一步。只见手中的玉壶盖子掉了下来,身体控制不住的向前方倒去。 而前方是正在侧头和康哥儿说话的楚勤令,康哥儿正好看见了这一幕,危急关头他想起祖母叮嘱的,无论何时要以六皇子为重。 况且现在他们是最好的兄弟,康哥儿立即起身铺在楚勤令身上,将压压在身后。 楚勤令正在说着什么,突然看见康哥儿眼睛瞪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下子扑倒了。 万幸的是宫中的宫女都训练有素,那端茶的宫女不惜自己脚踝扭伤强使自己朝旁边倒去,但手中的茶水必不可免的溅出些许。 六皇子身边的宫女也不是吃素的,六皇子贴身宫女雅书立马挡在前面,因此只有一点茶水倒在了康哥儿的腿上。 但现在是隆冬时节,茶水都是滚烫的,要不是段承康穿的厚,必是会留下烫疤,如今只是感觉有些轻微发烫。 一时间,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事情就演变成这样。 而那倒地的宫女赶紧趴在地上请罪,一边请罪一边口齿伶俐道出是有人故意推攘导致。 这要是不说清楚,她今天的小命都得交代在这,这可是最受宠爱的六皇子,那宫女吓得颤颤发抖。 雅书身上也沾染上不少茶水,但现下顾不得整理,转身查看六皇子。 只见段小公子和六皇子倒在一旁的银鼠貂皮地毯之上,赶紧与周边其余人一起将两人扶了起来,幸而大家都是跪坐着的,因此未受什么伤。 见六皇子完好无损,这才厉声斥责刚刚那位小宫女,那小宫女不停的磕头认罪。 “我看到了,是那个人干的,是他故意撞在了这位姐姐身上。” 康哥儿被服侍着去掉了外裳,见状赶紧出声指认,众人见手指的方向正是有些吓呆的赵传器。 赵传器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只是想给段承康一个小教训。 哪知道这位宫女是端的滚烫的茶水,他以为只是些点心,加上看见段承康笑得正开心,脑子一抽就撞上去了。 他都没意识到段承康与六皇子坐在一起,眼见着闯祸了,自然吓得不敢动弹。 这下见大家都转过来看他,他内心慌张连忙否认。 康哥儿见他还不肯承认,刚刚要是那壶茶水全部倒下来,令弟身子本就弱,要是有个好歹....... 康哥儿一想怒火更甚,还不等旁边人为他换上干净的衣物,像个牛犊子一样冲到前面去。 第28章 揍他 宋盛芙和陆氏到昭华殿的时候,就看见康哥儿正将一个看不清脸的孩子压在身下使劲揍。 旁边宫人看似有意无意在拉架,实则将那下面的小孩压制着,段承康就骑在那上面,双手都抡成陀螺了。 一时间哭闹声,宫人们的惊叫声,以及周边孩子的起哄声让整个大殿乱成一团。 宋盛芙她们到时正好宁贵妃也带着人匆匆赶到了,宁贵妃身边的芝玉见状大声呵斥: “大胆!还不快快将两个小公子分开,成何体统!” 宁贵妃此时眼中只有自己的小六,疾步走到一旁的楚勤令身边,拉着他左看看右看看,面色焦急,声音都有些颤抖:“令儿,有没有受伤,你给母妃看看,哪里受伤了。” 楚勤令从未见自己母妃如此神色,眼中满含的是紧张还带着几分惊惧,连声道:“母妃,我没事,康哥帮我挡了一下,我一点事也没有,就是康哥被淋了一身滚茶。” 楚勤令心知今日事情闹得有些大了,他必须得想办法甩锅,不然康哥就要受罚了。 一听这话,宋盛芙和陆氏也吓到了,赶紧上前拉过被宫人控制住,但还在用脚踢着赵传器的康哥儿。 陆氏吓得快要瘫软在地上,拉着段承康不停的查看。 直到看到左腿有一大片冰凉,连忙掀起来发现雪白的小腿上红了一大片,有些还盈盈泛着水光,这是要起水泡了啊! 陆氏惊呼,宋盛芙也见着了,内心有些自责和懊悔,不该留康哥儿一人在这边。 宁贵妃见令儿无事,才分神过来看到段承康腿上的水泡,赶紧让人去叫太医。 看着那绯红的一大片,与雪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不免有些心疼。 虽然与这孩子相处时间不长,但这孩子嘴甜,又会讨巧,现在见伤成这样不由得怒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发生了何事?” 这两道声音一同响起,前面是宁贵妃说的。 而后面是楚帝听闻后殿出事了,想到小六在后殿,楚帝有些担忧就带着一大帮人过来了,连殿外的太监都还未来得及通报,楚帝就直接踏步进来。 众人此时纷纷跪下行礼,楚帝摆了摆手,眼神扫过楚勤令,发现并无异常才松了口气,坐到首位才声音发沉,不怒自威道:“发生何事了,弄得此地乱糟糟的。” 宁贵妃看了眼雅书,雅书接到授意赶紧上前跪下,恭敬的回话: “禀圣上,刚才......后面段小公子见六皇子差点受伤十分气恼不小心就出手将赵小公子撞到,两人就扭打到一起,奴才们怕伤到两位小主子只敢拦着,后面贵妃娘娘到了才命人将两个小公子分开。” 雅书将刚才发生的事无巨细的阐述了一遍,只不过巧妙地将段承康单方面殴打变成两人互殴。 楚帝听完神色不明,眼睛扫过跪在一旁的双手已经被烫的不成样子的侍茶宫女、雅书身上的污渍以及之前有过几面的段承康裸露的腿。 见楚帝未说话,宁贵妃出声:“你叫什么名字,事实是否如雅书所说的这样?” 那跪在地上的宫女赶紧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回道: “奴婢名白杞,是尚食宫掌事妈妈手下的,方才奴才正要给六皇子的案桌添茶,突然被赵小公子从侧边撞了一下,那力度实在有些大,奴才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六皇子那边倒去了。 “怕茶水倒在六皇子身上,奴婢往旁边扭过去,但还是有些许茶水撒了出来,幸得雅书姐姐以及段小公子护着六皇子,不然奴婢万死难辞其咎。” 说完就一直磕头,宁贵妃身边的宋妈妈上前大概查看了一下白杞被烫的满是水泡的手对着宁贵妃点了点头。 “你这奴才好大的胆子,自己未做好事,将责任推到一十岁小儿身上,丧良心的小蹄子,怎么不烫死你。” 王氏此时才急匆匆地赶到,就听到这段话,连身高呼,跑到赵传器旁边抱着自己的小孙孙,恶狠狠的瞪着白杞。 白杞见被王氏恶狠狠的盯着,脸色苍白、心生绝望,今日犯次大错,得罪了大皇子的母族,可能难逃一死,就是不死恐怕也会被发配到掖庭。 “我看到了。” 就在白杞绝望之时,一道童音响起。 白杞赶紧回头看向那给她带去希望的方向。 康哥儿方才不觉得痛,现在歇停下来才发现左腿火辣辣的痛,但还是站出来,一如既往的直挺挺的跪下,又是咚的一声。 清脆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禀圣上、贵妃娘娘,小子方才和六皇子交谈之际,见那赵家小子直挺挺的撞过来,那白杞姐姐才没拿稳手中的玉壶。小子怕六皇子受伤,就扑了上去,但白杞姐姐却转了方向倒去。” 停顿一下然后看了看跪在一旁的白杞继续说道:“小子绝未撒谎,可以让人查看白杞姐姐的脚踝是否扭伤,正是因为如此小子以及雅书姐姐才避免了一劫。” 楚帝身边的大太监肖公公上前察看,发现确实有扭伤的痕迹才对着楚帝以及宁贵妃道:“确实如此。” 这下大家都将目光放在王氏以及赵传器身上,一旁的大皇子见状正欲上前回话,只见楚帝一个眼神扫过来,一时顿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王氏见事情有些不利,刚刚来的路上大皇子留在殿里的一个小宫女就给她说了前因后果,自是知道此事就是自家孙子惹出来的。 但王氏并不觉得自家小孙子有错,谁让那病秧子六皇子没事出来参加什么宴会,抢了众人的注意,害的自家宝孙孙心里不舒坦了。 而且马上要死的皇子,哪有大皇子得势,如今他们大皇子一派势如中天,就差最后一步了…… 器哥儿只不过是想给他们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谁知道那是一壶热茶。 此情此景王氏自是极力否认,正好看到是刚刚的对头段家的小子,冷笑的看着宋盛芙和陆氏。 “段伯爵府教的好孙子,油嘴滑舌、满嘴谎言、也不怕报应到段伯爷身上。” “闭上你的狗嘴!” 宋盛芙怒喝,她早就忍不了这个王氏了,现下她自己的孙子闯了祸还不敢承认,竟还敢当着她的面诅咒她的好大儿! “还请圣上明鉴,我段家虽子孙不成器,却不是随意诬陷他人之辈,也不知我家孙儿和那没出息的大儿如何惹到了右相妇人,竟用如此恶毒的话.....\" 宋盛芙颤巍巍跪下,说到最后竟有些泣不成声,大家都知道段伯爷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连在朝中挂的闲职都少有报道的时候,这些大家都门里清儿。 如今被光明正大的诅咒短命,为人父母心里哪能好受呢。 此时更具有同感的就是宁贵妃了,她脸色十分难看,寒声道:“赵王氏,嘴上积点口德吧。” 第29章 奖惩 楚帝见宋盛芙身子颤抖,命人将她扶起来,转头看向王氏:“如此,赵王氏你可还有话要说?” 王氏见楚帝面无表情,面色惶恐强撑笑着:“还请圣上决断,小孩子哪里懂什么呢,不过是孩子们之间开的玩笑罢了。况且不是没受什么伤吗,哪里就至于如此小题大做了呢?” 此时赵传器缩在王氏怀里不敢动弹。 “砰!” 只见楚帝随手砸出去一个杯盏,随即王氏脸上缓缓滑过一股鲜血,王氏惊叫一声赶紧趴在地上请罪。 “大胆,身为臣子竟敢试图伤害皇子,事后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朕看右相府真是好大的胆子,连皇子都不看在眼里了。” 这话一出,站在旁边的右相赵国成以及右相长子赵力蕴赶紧跪下连身说着不敢。 宋盛芙也吓了一跳,天子一怒果然气场强大,吓得在场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楚帝厌恶的看了眼王氏。 “你说孩子还小,那段家小子也不过才八岁不到的年纪,都能护着比自己小的。你家如今几岁了,朕记得没错的话十岁有余了吧,大了整整两岁有余,到底谁更小些!!” 楚帝看着身边的大皇子楚勤坤,语气中带着失望:“身为兄长不友爱弟弟妹妹就罢了,还放任身边的人随意欺辱自己的亲兄弟,你这大皇子的位子坐的好啊。” 大皇子怔愣,被父皇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说教,心中恼怒不已,于是面色僵硬赶紧跪下请罪:“还请父皇消气,儿臣并无此心。” “哼,连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还谈什么治理国家大事,给我滚回去好好反思一下。” 楚帝眉头紧锁,威严的脸上满是嘲讽,龙眼一瞥众人皆屏气凝神。 他原是准备看着老大能做到哪一步,没想到他身边的狗先沉不住气,就这样,谈何御下? 而且,楚帝厌恶的看了一眼王氏,这些新贵的妻子出身一般,连教养都比贵女差了不止一点。 心胸、眼界、教养,没有一样有从前那些贵族闺秀半分。 粗鄙不堪,有辱耳目! 王氏面色惊恐,这下才意识到自己张狂了了,这下不仅她们家受了斥责,还连累到了大皇子。 是她心绪不稳,差点坏了大事。 近两年大皇子的势力越发壮大,朝堂之上都有立大皇子为储君的言语,楚帝冷眼瞧着自己的大儿子越发骄傲猖狂,今日还出了这起子事,楚帝的耐心就快要耗尽了。 “至于右相管家不严,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一个月。王氏、王氏为妇不贤,不慈,口舌恶毒,掌嘴十板,在家思过,半年不可出。” 楚帝龙威尽显,声音威严厚重,每个字都传进了在座的众人耳中。 王氏听闻此惩罚,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她何曾受过如此大辱。但晕是不可能晕的,内侍得令就拉着王氏在一旁行刑。 那赵传器吓得大声哭喊起来,楚帝听着心生烦躁,挥了挥手。旁边的肖公公会意,将大皇子、右相一家以及一些无关人员都请了出去。 此时殿内就只剩下了宁贵妃、六皇子以及宋盛芙一家。 段静宗早在段承康辩解时就到了,只是一直未能插上话,这时见状上前跪下 “圣上仁慈,只是犬子无状,竟当众殴打他人,还请皇上降罪。” 说完就将头深深的嗑下去,旁边陆氏见此也跪在地上。 “爱卿快些起来,段小子这是勇气可嘉,如何有罪,朕得好好的赏他呢。” 楚帝见那些乌烟瘴气的人都走了,心情也愉快起来,见段静宗如此行事更是觉得段家恭敬有礼,语气温和的让人将段静宗扶了起来赐坐。 这时段承康从偏殿出来,小腿已经包扎好了,换了一身衣裳是六皇子的备用衣物。 康哥儿之前在馥华殿陪六皇子早就见过楚帝,因此也不怯场,上前跪着谢恩。 楚帝听着熟悉的下跪的声音,心里笑着傻小子还是这么实诚,和声细语的让他起来语气中带着些笑意:“你这小子,不是说下跪的时候有技巧的,怎得还是这么直挺挺的跪下了。” 康哥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腮憨厚道:“回禀圣上,养成习惯了,有时我给忘了。” 宋盛芙看到楚帝和自己大孙子之间的官司,不由得唏嘘这小子还傍上大腿了啊,这条腿有点粗哦。 楚帝笑着摇了摇头,看了看早就站在自己旁边的小六,神色温和的看着段承康:“这次你保护小六有功,你想要什么赏赐,朕都满足你。” 康哥儿神色有些迷茫,傻乎乎的说:“我什么都有,不需要赏赐,况且” 康哥儿一抬头,和楚勤令对视一眼,然后继续说道:“我跟六皇子关系好,他有危险我肯定要帮忙啊,有句俗话不是说:为兄弟两肋插刀什么的,嘿嘿,要是要了赏赐那不就居心不良了么。” 宋盛芙看着跪在那的傻小子,果然傻人有傻福啊,这句话说的人心里暖暖的,瞧这小嘴抹了蜜似的。 果然楚帝和宁贵妃都面带欣慰,纷纷说着康哥儿是个好孩子,楚勤令听了感动的不得了,跑到康哥儿身边把他拉起来,对着宁贵妃和楚帝撒娇道:‘父皇、母妃要不是康哥儿,今儿个我可能就见不到您们了,可一定要好好的赏康哥儿。” 这话说的有点过了,但也不无道理。 六皇子身子本就弱,要是这一壶热茶下来受到惊吓,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宁贵妃起身走到康哥儿旁边,摸了摸康哥儿的头轻声安慰道:“好孩子受苦了。” 楚帝思索了一下,赏了他一块可以随意出入宫闱的牌子,说以后可随时进宫找小六玩,这下两个孩子都高兴的不得了。 宋妈妈见事情基本结束上前就问如何处置这些宫人,这会儿大家才注意到跪了一地的宫人们。见楚帝并未说话,宁贵妃知晓这是让她处置的意思。 略一思索就道“尚食宫白杞虽办事不利,但后续及时挽救并未造成严重的后果就扣除半年月银。雅书保护皇子有功,升职为六皇子身边的大宫女,至于其余....” 这件事就告一段落,等到宋盛芙一家回到府中都已亥正了,宋盛芙感觉这个身子早就受不住了,打发了其他人就睡下了。 陆氏回到院子则是看着康哥儿受伤的左腿泣不成声,引得康哥儿连声安慰自己没事,段静宗在一边沉默不言。 而宫内宁贵妃再次让雅书重新叙述一遍今日发生的事,雅书不同于先前所言,将整个过程细节一一说给宁贵妃。 宁贵妃听完冷笑涟涟,大皇子一派如今是愈发的猖狂了,那右相府俨然是将那皇位看作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平日里大皇子对小六不假辞色就罢了,如今连那右相府的十岁小儿都不把小六看在眼里。 现在就如此行事,要是来日他登基岂不是小六没有活路了...... 想到这宁贵妃神色阴沉,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往日娇美绝色的脸上阴晴不定。 不过想到雅书说的那段家小子直接就冲上去将那混账东西按在地上使劲揍,宁贵妃又心情稍微舒畅了些许。 这段家到是养了个好孙子,既然如此,她们想要的青云路,她送她们一程又如何...... 第30章 想念 “薇姐儿,明日就要出发了,怎得还掉起泪花子了?” 三月的蜀地已是春意盎然,青石池子里的锦鲤儿欢快地游动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在用棋子砸着水面。 见小姑娘赌气似的不理自己,素冬上前扶着薇姐儿的肩,使她转过来。 此时薇姐儿眼中的泪水儿像珍珠似的一颗颗往下掉,偏生倔强的不肯哭出声,一双泪盈盈的大眼睛直直望着素冬,眼中满含的是伤心与不解。 “素冬姐姐,我、我不想去京城。我只想留在家里,我走了,父亲怎么办,还有、还有母亲,呜呜呜呜” 小孩子哪里憋得住事,不一会儿就抽噎着向身边的丫鬟哭诉起来,慢慢的就变成嚎啕大哭起来。 素冬也才十三岁的年纪也不懂这些,只一个劲的帮眼前的小姑娘擦着眼泪直说着不哭。 这时从西侧间出来一位约莫二十七岁的妈妈,眉目清秀见状吩咐素冬继续整理薇姐儿的衣物首饰,转头将薇姐儿一把抱起向外面走去。 薇姐儿乖巧的趴在玉钟怀里,身子还时不时抽噎一下,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眼眶和鼻头微微泛红。 玉钟将薇姐儿抱到花园子里,走了一会儿,见怀里的小人儿逐渐平复下来了,才将人放在一旁的秋千上,随即坐在旁边环抱着。 “薇姐儿哭什么呀,跟玉钟说一说,是不是舍不得家了。” 薇姐儿瘪瘪嘴,眼泪水又开始在眼眶中打转儿。 “玉钟姑姑,我不想走,我害怕。” 玉钟抱着怀中的小人儿,怀中的小人儿也紧紧抱着她,用手摸了摸薇姐儿头上的小丸子和声细语的道: “薇姐儿莫怕,京城是薇姐儿的外祖家,薇姐儿外祖母十分想念薇姐儿,所以才特意接了薇姐儿去京城。而且奴婢会跟着你一起呀,以后奴婢就跟着小姐了,小姐别不要奴婢。” 薇姐儿一听这话就抬起头来,眼角还挂着泪珠,一本正经的对着玉钟说:“玉钟姑姑你就跟着我吧,母亲说了以后要我给你养老的。但是我好久都未见过母亲了,她怎得还不回来。” 玉钟闻言眼睛一酸,怕掉下泪来,努力压制心中的酸楚,强撑着笑意说:“夫人不是跟薇姐儿说了吗,夫人完成使命了,蓬莱老人想夫人了,就把夫人召回去了。” “那母亲不回来了吗?薇姐儿很想母亲,还有暄哥儿整日哭闹着要找母亲。我能不能给母亲写信告诉她,薇姐儿和暄哥儿都很想她。” 此话一出,玉钟再也忍不住,将薇姐儿搂在怀中,另一边用帕子抹着脸上的眼泪,生怕被人儿发现了,两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 不远处沈羡礼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眼中是浓郁的要溢出来的思念和悲切,还有不舍。 明德十七年二月十八 宋盛芙躺在院子的核桃树下,阳光洒下来,树梢间绿意盈盈。 素夏高兴的来到院子,见着老夫人百般无聊的晒着太阳心中看着有些心酸,别个家谁不是膝下子孙环绕,偏偏伯爵府子孙凋零,老夫人膝下空虚,本该含饴弄孙的年纪只能孤零零的一人。 想到府里传来的好消息,素夏立马上前禀告,想着老夫人听了消息应当开怀些。 “老夫人,听外面来人说表小姐、表少爷不日就到京城了。” 宋盛芙正享受这为数不多的休闲时光呢,康哥儿现在每日都要去宁贵妃宫中陪伴六皇子。终于能让她一个人好好享受一下了。 这下听闻素夏在耳边说马上又有两个崽要来,算了算日子已经二月中下旬了,也是该回来了。 于是沉寂许久的段伯爵府又开始热闹起来。 “母亲,先前开春就将您这院子里后院三大间拾掇出来了,到时薇姐儿就住在东侧屋三间大房,暄哥儿就住西外间。到时薇姐儿满了七岁就搬到琉雅院去,至于暄哥儿...” 宋盛芙静静地听着陆氏说着,让薇姐儿和暄哥儿住在她院里是她提出来的。 来了这么久,这府中大概的情况她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府中的这些个下人都是见风使舵的主儿。 按照原本的轨迹,薇姐儿和暄哥儿就住在原来段静雯的院子琉雅院,院里的下人偷懒耍皮都无人告诉上面的主子。 宋盛芙这几个月不动声色的发作了好几个下人,府里的风气才尚好些。 但宋盛芙知道这事只能约束不能根绝,封建社会里的这些下人们的惰性就是如此,就像员工和老板天然立场不一样。 最好的办法不是为子孙营造什么环境,而是交给他们御下的本事,长久的繁华下若是没有有力的支撑,只能住着披着锦绣华衣的蛀虫。 “至于暄哥儿,等到他年满六岁时就搬到前院去让静宗给他启启蒙。”宋盛芙拍板决定 陆氏神色有些不虞,有些犹豫,碍于婆母的威严只敢支支吾吾道:“伯爷的身体那样,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至于启蒙到时家中定有夫子,让夫子来就行了。” 宋盛芙瞥了一眼陆氏,见她那纠结扭捏的表情就知道她老毛病又犯了。 横了她一眼,陆氏见状立马不敢言语,宋盛芙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陆氏。 “你不要整日把你那眼睛放在静宗和康哥儿身上,不说康哥儿了他那壮的跟个牛一样。就静宗现在一顿都要吃两碗饭,哪里还虚弱了。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怎么了,你少操些心吧,我看你妻子不像是妻子,整日倒像个老妈子” 陆氏有些瞠目,母亲这是怎么了,以往她可是比她还要在意静宗的身体,现在怎么是...还说她是老妈子,陆氏心里有些别扭。 宋盛芙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在想啥,语重心长道:“我现在想明白了,男孩要糙养,你看看康哥儿,以前养的多精细啊,整日将他拘在家里,不是三天一大病就是两天一小病。现在不管他,身体好的跟个啥一样。” 陆氏顺着婆母的话一想,好像、似乎是这个道理。 宋盛芙继续忽悠:“你看那六皇子,现在是不是也好多了,整日跟着康哥儿在御花园到处跑,年初下大雪还玩雪了,贵妃娘娘特命人赏赐了咱们家,你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陆氏现在脑子都快转不过来了,只觉得婆母说的极有道理。 “你自己找些其他事情干,出门子去奇珍阁转转买些东西,要么多看看家中庶务,你向来是操持这一方面的好手。你要是真心心疼康哥儿,你就多给他置办些家产,教导方面的事务你就不要插手了。” 陆氏听完自觉忽视了最后一句话,只觉得母亲如此信任她,她必定好好操持家中事务不让母亲失望。 至于家产母亲说得对,自己帮不了其他的,但可以多给康哥儿留些东西,起码吃喝不愁。 于是接下来段静宗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以往妻子忙完事情就会来陪他,现在整日都不见妻子的身影,连晚间都在看账本。 他一度还以为家中产业出了问题,后招来身边的丫鬟来问才知晓,自己这个妻子哦,是被母亲给哄得找不到南北了。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她整日忧心他和康哥儿,自己有事情做,心胸都开阔的多。 第31章 入京 京城城门口,一队人马悄然地进了京。 直到这队车马停在段伯府门口,才有人注意到。 一共十几辆车马,那前面三间大马车一看就是主子坐的,后面的全是拉着仆人和物件。 不同于京城马车的华丽,这列车马十分雅致小巧,马车上的雕花刻饰十分精致,多带有凿空雕花的工艺,这一看就带着西阳那边的特色。 众人联想到这段伯府有个嫁到西阳的姑奶奶,心中明了。 伯爵府内,丫鬟婆子们纷纷忙碌起来,宋盛芙直接在碧松院的正屋等着了,一边还坐着陆氏以及汪姨娘。 一早门房就传话,蜀地的人已经入京了,这几人就都在碧松院等着了。 康哥儿1今日也呆在家中,昨日特意向贵妃告了假,这几日家中来娇客,须得回家作伴。 此时正身着素青色长衫,在西侧间拉着素秋两个下五子棋。 “四爷回来了,四爷回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风神俊朗的男子走了进来,手里牵着一位十分精致可爱的女童。 段静安身姿挺拔,眉目如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一进门就看到母亲坐在上面,大嫂和姨娘也在。 “孩儿请母亲安。“ 康哥儿看到来人,立刻扔下手中的棋子跑了过去,口中喊道:“四叔!” 段静安看着一个白条子冲到自己面前,将段承康抱了起来,颠了颠说道:“康哥儿,又长胖了不少!” 宋盛芙眼睛里只有那个站在一旁的小姑娘,眉目如画,娇俏可爱,因着还未除孝只穿了一身素服,小小的人儿孤零零的站在堂中,有种割裂的破碎感。 宋盛芙看着沈时薇,沈时薇也看着那端坐高堂的老夫人,这应当就是她外祖母吧,母亲跟外祖母长得十分相似。 慢慢的沈时薇眼眶开始泛红,盈盈有泪光闪过。 “请外祖母安。” “请母母安。” 两道声音仿佛重叠在一起,宋盛芙脑中忽然想起曾经有个如这般年岁的小姑娘在她面前请安。 这、这简直是翻版的小段静雯。 心中涌起无边的酸涩,那个女孩儿如今不过二十四的年纪,人生才刚刚开始呢,怎得就没了。 宋盛芙受着记忆的影响,早已泪流满面的看着那小姑娘。 随即有些颤抖的起身,看着面前的小人儿。 “想必这位就是薇姐儿吧。” 陆氏一脸惊艳的看着堂中的小姑娘,这薇姐儿长得真是出众,小小年纪就颜色如此好看。 沈时薇看着说话的夫人,猜测这位应当是玉钟姑姑说的大舅母。 “请大舅母安。” “好孩子过来。”宋盛芙颤声道。 沈时薇看着那慈祥的与母亲十分相似的面容,思母之情达到了顶峰,便直接扑到宋盛芙怀里,小脸上满是泪水,十分可怜。 “外祖母。” “诶!欸~”宋盛芙将人儿紧紧的抱在怀里,摸摸头发又给她擦了擦眼泪。 “好孩子这一路受苦了吧。快快来外祖母身边坐着,吃点子东西压压肚子。” 宋盛芙将沈时薇牵到一旁的楠木八仙椅上,转过头发现被抱在怀里正四处张望的沈时暄。 “瞧这是哪家的小哥儿。” 宋盛芙见着那一个小团子,哭笑着逗弄着。 “暄哥儿,快去给外祖母请安。”鲁妈妈笑着将孩子放下来。 沈时暄迈着小短腿跑到宋盛芙跟前,仰着头奶声奶气道:“祖母安。” “好好好,真乖。”宋盛芙将他抱进怀里,心肝宝贝地叫着。 宋盛芙给一一沈时薇和沈时暄介绍了堂中的人。 “这是你大舅母,为人最是宽和不过,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去请教她,她呀打理内务是顶顶厉害的,薇姐儿以后多跟你大舅母学学。” 沈时薇和沈时暄上前见礼,陆氏听着婆母口中说的夸赞她的话,内心激动不已,原来她在母亲心中竟有如此高的赞誉。 于是更加高兴,笑着将准备好的见面礼发给两个孩子。 给沈时薇的是一块婴孩手掌大的牙白暖玉挂脖,沈时暄的则是同样的一套暖玉挂脖,不过款式略有不同。一看就是一个料子里雕出来的,凑齐这一套想必十分难得。 到了汪姨娘这,她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但也给两个孩子一人打了一个小金锁,还有每人一整套春衫,宋盛芙见那针线十分紧密,上面还绣的有暗纹,看来是极为用心了的,夸赞道: “这想必做了许久吧,你费心了。” 汪姨娘还是如以往一样,徐徐起身一脸温柔:“两个孩子叫我一声姨奶奶,我高兴还来不及,不过是两身衣裳罢了,表小姐和表少爷莫要嫌弃就行。” 康哥儿也上前见礼,行为举止比以前稳重了许多,送给沈时薇一个小猫戏球的黄玉镇纸,沈时暄收到的是一个红色的锦鲤状的玉佩。 果然孩子最懂孩子,沈时薇和沈时暄都把玩着段承康送的东西,稀罕的不得了。 一家子正其乐融融时,段静宗便到了。 段静安第一个发现就赶紧起身,神色有些激动:“大哥。” 段静宗看着几月不见又长高了些许的四弟,笑着点头致意,就上前先向母亲请安。 然后就发现堂中多的两个孩子,看到那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时,高兴的上前将沈时薇抱了起来。 “可是薇姐儿?上次见你时你才不到两岁呢,还记不记得大舅。” 沈时薇皱了皱眉看着将自己抱起来的中年男人,脑子中想了想,一岁的事情早就记不住啦,摇摇头,小脸认真的说:“大舅安,薇姐儿已经忘了。” 反应过来的众人纷纷笑了起来,段静宗也笑 “记不得没关系,你以后记得就行。” 将沈时薇放下以后,看着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小团子。 “这应当就是暄哥儿吧,瞧着壮实的很,也是个好孩子。” 说着命人将自己准备好的东西拿上来,沈时薇的是一个粉玉雕花压襟,沈时暄的是镶金白玉项圈。 这下孩子的第一次见面礼就算结束了。 午间宋盛芙让小厨房准备了些许蜀地的菜色,那边的菜应当是偏辣口,且两个孩子还在孝期不能用荤,因此厨房费尽心思足足做了二十八道膳食。 宋盛芙中午一家子吃了一个勉强算的上是的团圆饭,汪姨娘也被拉到入席。 古代大户人家用膳没有丫鬟伺候是不行的,足足九尺宽的檀木桌摆满了膳食,要是没有丫鬟伺候用膳,连菜都夹不到。 “去岁到蜀中时,我还吃不惯那边的菜太辣了,后面吃习惯就感觉那边的菜是真的好吃,重盐重辣,十分入味。” 段静安盛了一大勺麻辣豆腐,边吃边说着,然后感叹一句:“还是蜀地那边的正宗。” 宋盛芙作为一个实实在在的老人,就喜欢吃些重口味的东西,原身吃不得辣但是她能吃啊。 一听心里有了个算盘,就附和着说:“那要不去蜀地那边请个厨子回来,薇姐儿和暄哥儿想必还吃不惯京中的菜。” 段静宗不假思索:“那就书信一封给屿之,一个不够,让他找三个厨子送到京中来就是。” 陆氏在一旁关切的看着沈时薇,语气温和:“薇姐儿,可还吃的惯。” 沈时薇软软糯糯的声音回道:“劳大舅母关心,吃的惯的,以往府中有会做京菜的厨子,吃的也跟这差不多。” 陆氏见小姑娘如此懂事,心中怜爱的摸了摸薇姐儿的头,盛了两勺蛋羹给薇姐儿,自然旁边的沈时暄也没落下。 宋盛芙见气氛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环视了一圈语气严肃,沉声说到:“我有个事情要给你们说一下。” 第32章 记名 众人一听此话,纷纷停下筷子看着宋盛芙。 段静宗与陆氏自是知道是什么事,但其余几人皆是一脸茫然。 宋盛芙慈爱的看着段静安,对着众人说:“马上就要会试了,我想着后日惊蛰是个好日子,到时开宗祠将静安记到我的名下。” 段静安一脸错愕,他完全没想到母亲会突然说起此事。 而且他听到了什么?母亲要把他记到她的名下?! 汪姨娘脸上又是惊诧又是激动,安哥儿以后就是嫡子了,老夫人真是心慈仁德。于是汪姨娘起身就跪下说着感恩戴德的话,宋盛芙赶紧让人将她扶起来。 这时段静安才反应过来,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激动:“母亲,我...” 宋盛芙摆了摆手:“无需多言,还有汪姨娘你也是,别动不动就跪下,咱们都是一家子人,何必谢来谢去。静安这事我早就有打算了,本该早早记下,但他之前都在读书,恐影响了他的学业,怕他不思进取,因此才迟了些。” “现下静安也满了时岁,该是说亲的年纪,等你会试后若是取得好成绩,再物色也不迟,汪姨娘你看如何?” 汪姨娘哪还有异议,老夫人说她是一家人,无论真心与否,当着这一大家子人面说,还询问她静安的婚事,已是给她极大的体面了,连连说着老夫人做主就是。 段静安心中感动不已,母亲对他如此费心。 后面听到提起他的婚事,年轻的儿郎哪听过长辈说过这些,脸顿时就红了,旁边康哥儿看的惊奇不已,这变脸当真快得很。 段静安起身做了一揖,神色及其认真。 “儿子此次到蜀地也并未荒废学业,三姐夫学识渊博,儿子跟着三姐夫受益不浅。如今离院试还有十余天,儿定当全力以赴,不负家人期望。” 段静宗笑着让他坐下,宋盛芙也跟着笑呵呵道:“尽力就好,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大家都快吃吧,等会儿菜该凉了。” 饭后康哥儿带着沈时薇玩去了,两个年岁差距不大的小孩最容易玩在一起,后面还跟着一个跟屁虫暄哥儿。 房间里鲁妈妈、玉钟以及素冬正在给宋盛芙请安,鲁妈妈和素冬大概将蜀地的事情说了一遍后,宋盛芙把目光投到玉钟身上。 玉钟见状上前一步屈身行礼,随后开口:“禀老夫人,奴婢原是夫人身边的陪嫁丫鬟,后面夫人临终之时让奴婢以后跟着小小姐。” 宋盛芙过了一遍原身的记忆隐约是有个叫玉钟的婢女。 “我还记得你,不过你年岁约莫二十七八了吧,可是许了人家?” “奴婢原是嫁了蜀地的一个管事,但那管事人前人后面孔不一,经常以打骂婢子为乐。婢子受不住寻了夫人做主和离,后面便自己梳了发,待在夫人身边做了姑姑。哪曾想...后面就到了小姐身边。” 哦,原来是遇到了家暴男,真是可惜了这么温柔的女子,竟被那起子人折磨。 宋盛芙让她坐到旁边的绣凳上,询问起蜀地那边的事。 “我记得雯儿身边还有三个陪嫁丫鬟,叫什么玉姚那几个如今在何处。” “玉姚以及另外两个姐姐现在一个嫁给了外院的管事,另外两人嫁给了府外的掌事。现在她们三个一同管理着夫人的嫁妆,就未跟着一起进京。” 理应也是如此,雯儿的嫁妆都放在蜀地,那边有以前的人看着,起码不会被其他人悄悄占了去。 宋盛芙打听的差不多就让她们下去了,自己进了里屋困觉去,年纪大了瞌睡也多。 惊蛰天很快就到了,早上还下着雨,不一会儿到已时天就晴了,这一日段静宗亲自开宗祠,将段静安寄到宋盛芙名下,从此段静安就是段伯爵府的嫡子,以后若是分家,除段静宗所分的七份以外,三份家产以及宋盛芙的嫁妆都有他一份。 这对宋盛芙、段静宗以及陆氏来说都不算什么,但对外可就不一样了。 宋盛芙命人对外宣称了此事,为后面给段静安谋个好亲事做准备。 京城正值婚龄的儿女不少,哪家有适龄的好儿郎,大家都物色着呢。 见段伯府已经将那段家四子记到嫡母名下,原本没看上段静安的一些人家又蠢蠢欲动起来,毕竟嫡子和庶子这个身份可是天差地别。 你说什么?不是嫡母亲生,那段伯府仅有两子,这亲不亲的已经无伤大雅。该有的,那段四爷都有,这就足够了。 于是有些人家心思浮动,但段伯府那三姑奶奶去世,家中正值丧期,虽是外家但也还是要服半年丧的,一年内不得办喜事。 因此大家也不着急,马上会试到了,这段四郎也要下场,且看他有无名次再说吧。 转眼很快就来到了三月十八会试的日子,段静安这些时日埋头苦读,书院那边请了假,专心在家苦读。 段静安原本紧张的不行,但进了考场后,出乎意料的平静下来。 三日时间已过,段静安虚弱的被抬了出来,这三日对考场上的学子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如今考完回家大家都默默等待的最后的成绩。 宋盛芙看着被抬回来的老四,忘记之前只顾着老大他们了,这下看来老四的身子骨也不怎么样啊。 老四身子还算康健,太极拳的效果不大,得去请个武师傅,不求学个什么,锻炼身体就行。 说着就提上日程,在等着成绩的时候,段静安反而不像其他学子心中忐忑不已,因为他实在没时间去想这些,整日跟着宋盛芙在外面聘请的一个姓黄的师傅天天学武。 每日累的回到院子就躺下,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考试结果。 此时京城里一位穿着衣物都洗的发白的举子脸色苍白,浑身虚弱不已,旁边正在照料他的是他的同窗董举人。 “你今年不该下场的,年初才生了一场大病,身子还未好全,如今可好,半路就被抬了出来。我看你呀也莫等成绩了,找个回南阳的车队,你跟着一同回去吧。” 床上正躺着一位身子瘦削,面容俊秀,苍白的脸上泛着一抹潮红。只见床上那人神色落寞,又带着些倔强. “我不回去,我在这京中找个书局抄书都使得,回去那人安能放过我?” 董举人自然知道眼前人口中的他是谁,无奈的叹气,这程熙的命是真的不好,从小失去双亲,好歹还有个舅舅将他养大,幸亏那舅舅人还不错,家中有些小资产,见程熙头脑灵活就供着读书。 本身好好的哪曾想院试中举后,那知县的儿子见程熙中举,而自己却落榜心生妒忌,去岁冬在书院直接将人给推到冰湖里去了。 可怜程熙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只剩一口气了,知县见儿子差点闹出人命,狠狠的打的下不来床。 后面给了程熙舅舅一点钱就打发了,程熙舅舅见是知县的儿子,且那知县上头又有人护着,惹不起也就只有忍气吞声的将这件事给咽下去了。 第33章 程熙 程熙不愿放弃三年一次的会试,挺着还未好全的身子就来了京城。 一个康健的成年人尚且坚持不住三日的会试,更何况大病未愈的人呢。 果不其然程熙在会试的第二日晚就倒下了,当即就被巡视的衙役抬到贡院专门放置中途没撑住的考生。 会试期间是不许有人进出的,因此那些晕厥的考生都会被集中拉到一起,有相应的夫子照料,等到第三日考完,贡院门开才能出去。 程熙满眼的不甘心,心中更是痛恨那个人,若不是他,自己.... 康举人见程熙已下定决心,想到他家中的情况,也不再多说。不回去也好,省的再连累家中人。 待程熙入睡之时,他也在屋子的另一张床上躺下了。 他们现在所在的不是客栈,而是在一些胡同巷子里,一些人家专门为进京科举的举人辟出来屋子,价钱也比外面客栈便宜,一日只需要十文钱。 他们的家境也不是很好,身上带的钱也只够他们省吃俭用过个两月,当初他们进京时日已晚,好多客栈都被订满了,剩下的都是坐地起价的的黑心客栈。 因此才寻到这处地方,其实很多这类的人户不是为了赚这点子银钱,而是为了与科举的举人结个善缘,万一未来朝中新秀就在他们中间呢。 虽然这个可能微乎其微,但这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间屋子的事,还能有些进项补贴家用,何乐而不为。 这一日康举人从外间参加由红满轩酒楼举办的赏诗宴归来,听到他们居住的这家在说什么聘请夫子,好奇的就凑上前去问了一问。 这一问才知道他们住的地方是段伯府中一位下人的屋宅,屋主人姓冯,乃是段伯府的家生子,是个外院的管事。 有个女儿正好在宋盛芙屋里当差,还是个二等丫鬟。 康举人有些震惊,没想到这京城如此繁华,连不慎出名的的段伯府府中的下人都住着整整两进的院子。 “害,我们这些家生子哪能有什么私产,都是主家仁慈,我当家的做了夫人身边的一个小管事,府上的管事都是住在外面的,这个胡同好几家都是伯府的下人住着的。” 这听说段伯府好像要给家里的哥儿找一位夫子,康举人就想到了程熙。 程熙乃是他们南阳安平郡的头名解元,要是没有出那档子事,这会试上榜必有他的一席之地,只是可惜了。 不过这倒是个好门路,到官宦之家去当夫子,能边教书边复习。 而且若是得了主人家青睐,也算是有了个有力的靠山。 问清楚之后,康举人心里是转了又转,这个消息到底给不给程熙说。 这去段伯府是个好机会,要是他能去...但随后想到若是自己中了会试,后面还有殿试。 若是不中,家中还有新婚妻子以及家中父母,况且他的学问尚且一般,后面还要回书院继续深读,哪还有精力教导小哥儿。 仔细思虑了一下,康举人就掀了帘子进屋去。 陆氏这几日看着上门的举人甚多,有几个她还算是满意的,但婆母一看就给否了,导致这几日眼睛都挑花了都没有看中的。 坐在正堂上,狠狠的灌了口冷茶,陆氏第一次想撂挑子不干了,反正婆母都看不中,干脆全权交给婆母,她庄子上还有好些事情没处理呢,且婆母看人的眼光肯定是没错的。 陆氏招来一个小丫鬟桃儿。 “你去碧松院告诉老太太,就说这几日庄子上有些事情,劳烦她这几日帮忙相看一下夫子。” 说完就溜了,准备这几日就在庄子上干脆不回来了,免得糟心的很。 宋盛芙听完桃儿传话,摆手让她退下。 “这陆氏越来越会躲懒了,现在连康哥儿的夫子都不愿管了。” 一旁抱着暄哥儿的鲁妈妈一听便知晓老夫人在说笑,于是附和着说:“这还不是夫人信任老太太,现在夫人可是和老太太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宋盛芙想起陆氏那日渐眉目开朗的神色,笑着摇摇头,果然事业是女人最好的润滑剂。 薇姐儿坐在揽月窗下看着手中素夏整理好的《西游记》话本子入了迷,娇俏的小脸儿上一会儿不平一会儿高兴。 这时传来一道清亮的嗓音。 “禀老夫人,奴婢有要事禀告。” 宋盛芙疑惑,让人进来,原是负责厨房膳食管理的二等丫鬟小蝶。 一进屋,小蝶就屈身福礼请安,想着母亲叮嘱自己的话,低眉就开始回禀。 “家中寄居了两位举人,其中位姓程的举人据说是南阳安平郡的解元,年初不慎掉水生了一场大病,好像没能坚持过这次会试。于是就想着在京中谋一份差事,准备下三年的会试。....从家母处得知咱们府在招夫子,便想着来试一试。” 解元,那不是相当于现代的省状元。 诶哟我滴个亲娘欸! 这整个大楚分东西南北四阳州,每个州下就三郡,一共就十二个郡吧。 宋盛芙心里算盘打的乒乓响,小蝶见上面老夫人深色不显,难道是没看上,这倒是可惜了那程举人如今正等在门口呢。 宋盛芙此时心里想的是,虽然学识不代表人品,可以先看看再做决定,脸上就带着些许满意的笑。 一旁的齐妈妈见状便对着小蝶道:“那程举人现在在何处,可否请他进府让老夫人看一看。” 小蝶见事情有了转机,心中窃喜连忙道:“那程举人甚是懂礼,早上一早就在侧门口等着呢,就怕错过府里的传召。” 齐妈妈满意的点点头,倒是一位懂礼节的,马上就命人去将人引进来。 说实话,宋盛芙最开始以为在这个时代能够考上举人,尤其是中了解元的年岁不是太老但也起码有三四十了吧,但到程熙进门,宋盛芙以及其余人都有些吃惊。 这程举人也太过年轻了些,瞧着不过才十七八岁的年纪,跟段静安差不多的年岁模样。 且虽然穿着不显,衣服有些发白,但身姿坚挺,浑身带着儒雅和煦的气息,即使在伯爵府中,也不卑不亢。 只是这脸色有些苍白,看着有些病弱之态。 宋盛芙沉默了,怎么她家全是吸引一些不甚康健的人。 一个好大儿、一个六皇子、还有就是眼前的程熙。 其实看到程熙的一瞬间,宋盛芙就没怎么看上,但想着人都来了便随便问了几句。 这一问宋盛芙就有些想法了,端看着程熙的谈吐就与一般举人不同,一看就是学识渊博,腹中有东西的人。 重点是在问到教学的方式时,宋盛芙眼睛都亮了。 “为师者因观学生全貌,优劣所在,扬长避短方能发挥其最大的优势。而学生以为传道不仅在于课堂之上,更在于方方面面,于微末之中有所见解,才算知疑解惑矣。” 程熙说出这段话时其实没抱多大的希望,以前他也说过类似的话,当时就被同窗嘲讽,认为读书应当专心致志,不为外物所动才能学有所成,他的这套理念被抨击的一文不值。 见上面的老夫人不说话,程熙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果然么,都不看好他的这个教导方法。 第34章 中榜 “好,程举人说的真是太好了!” 宋盛芙拍案十分高兴,难得这个时代有如此思想的学子,观眼前之人,眉目清正,谈吐不俗。 若是科举入仕,十几年后朝廷之上必有他的一席之地。 寒门入仕走的路子极为艰难,但若是有人扶持就不一样了。 三年后此子必定如游龙入江,一飞冲天,若是在他微末之际有人拉他一把... 程熙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这条路是走对了。 “不过...” 程熙:! 程熙的心又被狠狠的吊了起来。 宋盛芙没注意到眼前之人的心理变化,招来在旁边看书的薇姐儿。 薇姐儿听话的走过来靠在宋盛芙身边。 宋盛芙摸了摸薇姐儿的头发,才继续说道:“我还有一孙女,如今还不到六岁,我想让她跟着一起学几年,不求她学了什么知识,能知事明理就行。若是你能接受就留下来,若不能此事便算了。” 程熙看了看那靠在段侯夫人身边十分乖巧的女童,心底的石头才彻底地落下来。 他本就不是迂腐之人,不过是一下教两个孩子罢了,起身恭敬的应声下来。 宋盛芙见状更是高兴,这下孩子的教导之事也落实了,命人带程夫子下去安置。 等到人走之后薇姐儿才出声: “外祖母,薇姐儿后面也要读书吗?” 听着软乎乎的声音,宋盛芙心都软成一滩水儿了。 抱着怀里软糯糯的粉团子,宋盛芙神色宠溺中带着认真。 “薇姐儿先告诉祖母薇姐儿想不想去?” 沈时薇歪着头认真想了想,看着面前慈祥的老太太摇了摇头。 “薇姐儿也不知道,但薇姐儿之前没有读过,只是父亲偶尔带着薇姐儿认认字,现在薇姐儿已经读完了《千字经》了。” 宋盛芙现在确实有些吃惊,之前也并未了解孩子的读书情况,但看康哥儿现在都未认完字,想必薇姐儿应当是十分聪慧了。 于是惊讶的神情就带了出来,直接夸赞道:“我们的薇姐儿怎么如此厉害,竟然千字经都认全了啊。” 抱着沈时薇亲香了几口才继续说:“那薇姐儿更要读书了,这个世道不要求我们女子读多少书,但是人生在外有时难免不会遇到一些事情,有时候我们就能从书里找到解决的办法。” “你要记住读书不仅仅是入仕当官,更多的是在读书的过程中丰富自己,能知晓更多的道理。” 薇姐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抱着宋盛芙的胳膊就开始撒娇卖痴。 “程兄,恭喜恭喜。” 康举人见程熙在收拾衣物便知道成功被选上了,心底有些发酸但也为程熙真心高兴。 程熙停下对着康举人认真做了一揖。 “还得感谢康兄昨日告知此事,不然也不会有今日。” 康举人见程熙还记得他,面色好看了不少。 程熙见状赶紧继续说:“康兄的文章我之前也看过,当今以实事知天下,康兄的文风质朴,选题切中民生,想必此次应当榜上有名,如此我就在这提前祝贺康兄了。” 康举人听闻此话心中喜不自胜,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谦虚推介:“哪有哪有,我的文采远不及程兄,只是...” 感觉自己说错了话,康举人急忙弥补:“是我说错了话,程兄切勿介怀。” 程熙没有放在心上,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无益。 “无事,时运不济罢了,看来此次科举与我无缘,且等再三年在下场一试吧。” 康举人见程熙没有半点勉强,心叹眼前之人心胸开阔,以后定是造化不小,此番也算结个善缘。 “程兄心胸宽阔乃常人不及也,康某佩服。” ...... “快快快,今日放榜,快去门口守着。” 几个丫鬟小厮纷纷到大门口去等着,要是四爷中了,谁跑得快去传话,能领赏呢。 正院里,难得段府的人齐聚一堂,今儿个段静安没有习武,这几日的锻炼段静安原本发白的肌肤被晒的有点黄,身体也壮实了不少。 在等待的过程中段静安有些坐立难安,一直在堂中走来走去。 “哎哟,我的好四叔,你可别转悠了,转的我头都晕了。” 康哥儿做戏的在那摇头晃脑,段静安见状上去就把段承康提了起来,因着心里乱得很,找个发泄口开始捞他的痒痒肉。 康哥儿受不住,直呼四叔饶命。 一旁的薇姐儿和暄哥儿看的直乐个不停,段静宗、陆氏也跟着一起笑。 宋盛芙笑骂:“活该,谁叫你招惹你四叔。” 康哥儿见无人帮自己赶紧大声吼:“来人了,来人了,外间有人来了。” 段静安赶紧停手去看,一不留神就被他给逃了。 这一看哪有人过来,一看就是被这小子给骗了,转过头正欲抓小胖子就听到远处一个激动的声音。 “中了,中了!!“ 段静安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段静宗和陆氏立马起身往外看。 至于宋盛芙。 哦,人老了耳朵有些不大好使,没听见。 但见众人的反应也知道结果出来了,宋盛芙有后面的记忆,所以根本没放在心上,反正都是要中的。 外间跑进来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丫鬟,一路喊着中了中了。 进屋见主子们都把自己看着,顿时有些结巴,只一个劲说着中了。 段静安早就等不及,往外间冲去,直接到了正门。 门口有一队衙役正好到达。 “段伯府可有人在?” 守门的小厮机灵着上前递了两个荷包。 “官爷,我们家主子都在。” 衙役一敲铜锣,高声唱到:“京城段伯府段静安院试上中,京城段伯府段静安院试上中,京城段伯府段静安院试上中” 接连说了三次,段静安的心仿佛要跳出来似的,一时间身子僵硬不已,手脚冒汗。 直到赶来的宋盛芙等人到了,段静宗推他一把,才缓过神来。 旁边的门房早就点起了鞭炮,一时间鞭炮齐鸣,热闹不已。 宋盛芙又派人塞了一大把银子给传话的衙役,另一边准备了好几篮子铜钱的丫鬟婆子开始在门口撒金。 门口围着的路人纷纷上前抢夺,这倒不是因为缺钱啥的,而是家中有儿孙的抢一些回去沾沾贡士老爷的喜气儿。 第35章 破落户 “外间什么声音?” “回程夫子,今儿个是放榜的日子,咱们家四爷中了。这是些喜饼,程夫子也乐呵乐呵。” 一位小厮乐呵呵的将一块喜饼塞到程熙怀里,然后就急匆匆的跑到其他地方报喜去了。 程熙看着怀里的喜饼,忽略心底的酸涩。却是有些疑惑,这些天他在外面有意无意的打听了有关段伯府的传言。 传言中说段伯府人丁不兴,是典型的落魄老牌勋贵,但行事作风却骄奢横溢。 端这几日的观察,人丁不兴是真的,大户人家都崇尚多子多福,不少普通人家家中也有三个儿子以上,而段伯府算上姨娘正经主子也才个位数。 落魄倒也算不上吧,程熙暗中腹诽。 虽然段伯爷未掌实权,但好歹有个伯爵。现下段伯府嫡长孙备受当朝贵妃与六皇子青睐,这段四爷又考中了贡士,不出意外殿试也有名次。 这样一看,只要子孙争气些,还能继续发扬光大,而自己现在已经站到这里,不失为一条路子。 起码...程熙想到陈知县,背后有靠山自然和以前就不一样了。 想到那段四以及段大公子,程熙眸光轻闪...... 皇宫馥华殿 宁贵妃亲自挑了一块鹅脯给楚帝,伺候着楚帝用膳。 楚帝拍了拍宁贵妃的手,让她也一起坐下吃。 看着一直闷闷不乐吃东西的楚勤令,疑惑的问:“这几日令儿都怎么了,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 宁贵妃心思一闪,佯装瞪了一眼楚勤令,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还不是那段家小子,最近段老夫人给他找了个夫子,这几日都拘着读书呢。每三日才进一回宫,人家把只休一天的假都来陪他,他还不乐意呢。” 楚帝看着不似以往整日神色淡淡的小六,觉得他现在越发鲜活起来,身子也健壮了不少。 看着小六神色恹恹,不以为意地直接说:“令儿若是实在无聊,父皇就直接下旨让那康小子整日进宫陪你,这样他就不敢不从了,如此可好。” 楚勤令一听顿时就急了:“父皇不成的,康哥儿书读的本就不好,这再让他整日陪我玩,那岂不是要变成文盲了。” 楚帝一听就好奇起来,神色还有些不虞:“你如何得知他书读的不好,难道是那段老夫人说的?” 楚帝以为是宋盛芙为了让嫡孙读书,随便扯得理由哄骗了小六。 听到这么一问,楚勤令神色有些奇怪,扭捏了一下才小声说:“不是谁说得,康哥儿也没说过,是我自己发现的。” 这句说完就不准备说了,但楚帝却被勾起了好奇心。 这书读的好不好,怎么发现的,这七岁的孩子难道他们私下还会作诗,看文章。 想到这楚帝还有些欣慰,没想到两个孩子私底下如此上进,才七岁多就开始研讨学问了。 楚勤令确实不好意思暴露自己好兄弟的小秘密,但架不住父皇一直问。 他就只能悄悄附在楚帝和宁贵妃耳边说了。 楚帝一听完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就有些古怪。 这谁能想到虚八岁的孩子连字都还认不全,在他的印象中,他七岁的时候都已跟着父皇看奏本了。 这段家小子真如先前调查所说的不爱读书啊,他原本以为是夸张了,毕竟那日见那段老夫人也不是个溺爱子孙的样儿,没想到人不可貌相。 宋盛芙:老婆子风评被害! 宁贵妃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以往她见那康哥儿说书说的挺好,还以为他书读的不错呢。 没曾想...不过之前好似每次小六邀请他看书的时候,他都插科打诨混过去了。 想到楚帝刚刚说的话,宁贵妃娇笑一声,打着圆场说道:“那陛下可不能再下旨让康哥儿整日进宫了,外间都在说段家子嗣不丰,可就这么一个嫡孙孙。这整日陪着小六胡玩,那段老夫人岂不要在臣妾面前哭死。” “而且臣妾听说..” “听说什么?”楚帝喝了口百合莲子羹问道,这膳食确实不错。 “原也不该说的,只是您也知道令儿跟那康哥儿交好,妾身自然也更偏向那段家。前些日子臣妾跟后宫的几个妹妹一起赏花时,淑妃妹妹直接讥讽那段家是破落户儿,扒着咱们令儿不放手这些难听的话,妾身气不过就与淑妃妹妹争执了几句。” 楚帝对这事还有印象,前日肖公公还在他面前提起过,不过他没放在心上,这其中还有这么一遭。 宁贵妃继续说 “还说段家后继无人,指使着家中嫡孙做那种奴媚洽主的事情,这些话着实难听了些。因此前些日子段老夫人跟我商议康哥儿每三日进宫一次我也就应了下来。人家一个好好的哥儿,被如此诋毁实在是...” 楚帝听完立即搁了筷子,面色铁青 “怎得,一个小哥儿也碍着他的眼了,此妇心胸如此狭隘,竟连一个七岁的哥儿都容不下。” “还不止呢,儿臣听私下的宫人都在说,说要是儿臣哪天没了,那段家的算盘就要落空了,没有出息的儿孙,迟早一天......” 还未说完,因着太过激动,楚勤令就咳嗽起来,一时吓得周围人紧张不已,好在喝了几口暖茶就停歇下来,但面上却变得惨败不已。 宁贵妃还不知道有这事,难怪这几日小六闷闷不乐,她还以为是康哥儿未进宫的缘故。 于是大声呵斥命人将小六身边的人带下去严加审问,看看是谁在六皇子身边嚼舌根。 宫内的宫人赶紧跪下请罪,楚勤令赶紧制止: “母妃,不是儿臣身边人说的,是之前在御花园一个角落两个没见过的小宫女在那说,不巧被我听到了,儿臣当时就发作了两人。” 宁贵妃心里冷笑,自己这傻儿子哪里是被他凑巧给听到了,明明是有人故意在他面前说的,有人见着小六的身体愈发好转便坐不住了。 楚帝也想到了其中的官司,更加气恼,有些人贪心不足蛇吞象。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宫内的宫女太监纷纷跪下 “好一个妃位娘娘,竟然连朕亲封的侯爵夫人都不看在眼里,怎得伯爵府如今在外人眼中都是破落户了,多大的官如此了不起,难道右相权大势大,这朝堂上他能一手遮天了。” 越说越气,楚帝顿时没了用膳的心情,起身就往东侧间走去。 宁贵妃起身带着小六跟上,到了东侧间见楚帝正坐在软榻上手里盘着珠子。 楚帝面色不显,但手中盘旋的佛珠彰显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宁贵妃赶紧上前请罪。 “都是妾身不好,说这些扰了陛下的兴致。” 楚帝看着他宠爱这么多年的贵妃,哪舍得责怪她,抬手就将她扶了起来。 宁贵妃顺势就坐在一旁,神色揣揣,楚勤令看着这一幕也上前认错。 楚帝看着眼前如此懂事的两母子,内心越发觉得有些人的手伸的实在长了些。 “若说那段家后继无人可是真的?怎得我听闻那段家四子中了贡士。” 别问楚帝如何知道的,那弹劾段伯府挥金如土,骄奢张扬的折子还摆在他案上的呢。 宁贵妃不知道这些,心中还疑惑陛下如何得知的,毕竟段家确实不太引人注目。 只能陪着附和:“臣妾也听说了,那段四子还算勤勉。不过也不怪外人那样说,如今那段家也就那段四子考取了功名。” 宁贵妃不动声色的上眼药。 楚帝心思转动,那段家老大虽是伯爷却只挂了个闲职,还是段老侯爷当时为他求的。 想到这,楚帝想起段老侯爷当年也是暗中支持他上位的功臣之一。 老大不行,且看那段老四如何,只要不太差....... “后面马上就殿试了,那段家老四是骡子是马也要拉出来遛一遛,且到那时再说吧。” 宁贵妃心中暗喜,这段四子算是给陛下留下印象了,希望那人争气些吧,她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第36章 煮茶 “康哥儿、康哥儿醒醒,马上卯初了,再拖一会儿,您又要迟到了。” 三月的清晨,天色如墨,外间行走的下人吐气如烟,冷冽的空气使人都清醒了些。 晓琴、晓棋两人一边叫着康哥儿起床,另外一边将房间所有的窗户敞开。 冰凉的空气一下就涌进了卧室,驱散了卧室的沉闷气息。 康哥儿在床上冷的直往被子里面缩,慢慢感觉被窝里越来越凉,困顿着起身。 晓琴见状和晓琪两个丫鬟相视一笑,上前快速的就将被子铺好,这样一来床榻上仅剩的暖意也消失殆尽。 “好晓琴,下次能不能不要开窗,冷的我都睡不着了。” 晓琴听了这话,一边和晓棋服侍段承康起身,一边打趣地笑着: “还是老太太的法子好,以往叫哥儿起来三催四催总是起不来,现在可好,哥儿一会儿就自己醒了。” 康哥儿小脸不开心得很,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一听这话便顶回去:“可不是我自愿醒了,是被这劳子天气给冷醒了。” 不一会儿康哥儿就穿戴整齐了,早膳很是简单就一碗清粥,一小笼蟹黄包以及一叠春卷。 别看康哥儿现在才七岁,食量倒是大,这么些东西全部吃完了。 之前宋盛芙就下了命令,平常主子个人膳食皆以轻简为主,重新规定了家里主子下人的饮食规格。 段承康挎着书袋就自己往鹤鸣院去了。 鹤鸣院是程熙现在所在的院落,陆氏专门打扫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出来,专供程熙居住。 程熙住在后院,在前院的东屋三大间打通做了学堂。 当时刘管家带了匠人来时,程熙算是开了眼界,这段伯府有钱是真的有钱,私人学堂装饰的比他们安平郡最大的书斋还要清幽雅致。 有句话叫什么:学渣工具多。 大概就是这么个大概,康哥儿走着走着就开始小跑起来,因为他发现马上卯正了,要迟到了!! 自此程夫子到府后,康哥儿迟到过几次,吃了几次教训老实多了。 每次上早课都感觉路途怎么如此遥远,第一次觉得家里怎么如此大,穿过游廊又走过两个小花园,还要穿两个垂花门,最后还要过一个廊桥才到。 康哥儿都想直接搬到夫子院里去住了,太远了! 祖母还不许他坐轿子,必须走着去鹤鸣院,康哥儿小小的腿都抡圆了,掐着点跑进了鹤鸣院,直接趴在矮桌上不起来了。 程熙早就在一旁等着,手持经卷,一手握笔正在写着什么。 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了,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开始正式授课。 康哥儿听了一会儿就开始犯困,头一点一点的,猛然想起昨日他困觉,夫子让他顶着装着瓷碗上课,顿时瞬间惊醒。 程熙自然也看见这一幕,不由得有些好笑,于是合上经书。 康哥儿吓了一跳,赶紧坐直身体,这几日的时间已经让他对夫子有些俱畏。 毕竟每次他诉苦,母亲一听就说自己有事就走了,祖母也不帮他,甚至还送了甚多书本给夫子,吓得他也不敢再说了。 至于父亲和四叔,唉,算了吧,他现在已经是个孤家寡人了,在这偌大的府里无依无靠。 小白菜啊~地里黄~ 程熙起身走到段承康身边,伸手压了压康哥儿的头,清冽的嗓音响起: “今日不在学堂坐读,吾见桃斋那边桃花初绽,景色宜人,你随我一同前去。” 说完就转身向外走去。 康哥儿一咕隆的起身就跟在程熙身后,兴奋中带着好奇,终于不在那不见天日的四方屋子里待了。 不读书康哥儿是哪哪都好,一路小嘴说个不停。 “夫子今日在桃斋作何?” “可是今日休息一天?” “夫子我跟你讲桃斋六月初就结果,汁水可甜了,到时我们一起摘桃子。” “夫子...” “静声。” “哦~” 康哥儿像解放的鸟儿东望望西望望,早上觉得厌烦的小路此时却觉得十分有趣。 有鸟有花有蜜蜂还有蝴蝶,段承康觉得以往怎么没发现花园子这么有趣。 果然不上学的空气都是清新的。 不多时就到了桃斋,昨日跟内院王管家说了,今日这里茶水点心、花瓶摆件都布置好了。 康哥儿站在一旁等着程熙落座后才跟着坐下来,一旁的侍女见状就上前准备开始烹茶。 还有些侍女上前为段承康擦脸焚香。 程熙挥手让所有人全部退下,康哥儿正美美享受着呢,见夫子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还不明所以。 程熙叹了口气,这小子确实在福窝里长大的,当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想起段老夫人私下给他说要让这孩子自食其力,他觉得有些困难。 见康哥儿眼神迷茫,程熙开始动手烹茶,康哥儿就在一旁看着。 程熙手执竹夹,将茶饼置于香樟木炭上炙烤,然后放置在纱布之上包裹待冷却之后放入茶碾中进行碾磨,将碾磨好的茶沫过筛,就开始烹茶。 “煮水时要注意三沸,一沸如鱼目微有声,此时需加入适量食盐;二沸缘边如涌泉连珠,先取水一勺,用竹夹环激汤心,取茶沫置于中心,继续激打生成白沫,此步称为育华;三沸腾波鼓浪,待沸腾溅沫时将取出的水汤倒入止沸。最后一步为分茶,撇去浮沫,茶斟七分。” 程熙演示完后,看向段承康道:“可学会了?” 康哥儿点点头,然后反应过来又开始摇头,刚刚夫子泡茶的的姿势实在太优雅了,他还没见过有人在他面前泡茶呢,先前的夫子也没教过。 康哥儿有些疑惑:“夫子,为何要学这个。家中有丫鬟,那还需我们亲自动手。” 程熙轻抿一口,衣袖微动。 “别人会你就不学么?” 段承康:好像有些道理。 康哥儿还以为程夫子会像其他人一样说好多的大道理,哪曾想就这么一句。 不过还挺有道理的。 然后两个人就开始大眼瞪小眼。 “看着我作甚?” 程熙用清冷的眼眸盯着康哥儿 康哥儿浑身一哆嗦,他、他都忘了步骤是啥了。 然后就开始手忙脚乱地开始,第一步是什么来着,好像是把茶烤一下,用竹夹夹起一块茶饼开始在小炉子上面开始烘烤。 一个不小心就..en..掉了。 康哥儿看着空空的竹夹以及掉在炉子网上烤糊了的茶饼,又看了看夫子的脸色。 好吧,有点害怕。 只有重新再来,这次倒是没掉,但后面是状态百出,不是忘记了某个步骤,就是把水煮沸过头。 程熙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终于康哥儿终于煮出他的第一壶茶。 等到他将茶水斟了出来,程熙沉默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浓如墨汁般的茶色。 正想着是不辜负徒弟勉强喝一口还是直接丢掉时,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第37章 偶遇 “我道是谁在这呢,原来是你这臭小子,你不是该在上早课...吗?” 段静安话还没说完就见对面还坐着一人,脑中一闪,便猜到应当是最近府里新请的夫子,好像姓程。 于是赶紧屈身作揖。 “打扰先生,是在下冒昧了。” 程熙见状起身回礼。 “想必您就是段家四爷吧,无碍事,今日带着康哥儿教习烹茶,若是有空便坐下共饮一杯如何?” 段静安顺势落座,暗自打量了一番眼前之人,身形修长,衣饰简单,头上仅用银冠固定,身上带着读书人独有的儒雅气息。 “先生客气,您我应当差不多的年岁,咱们以兄弟称呼即可,不知您年岁几何?” 程熙拱手:“在下十七有余,中秋生辰。” 段静安没想到眼前人竟比自己还小几月,段静安端起斟好茶的杯子,看也没仔细看就道: “倒是巧了,我也节日里出生,端午的生辰,虚长你几月,若你不介意就称我段兄即可。” “这一杯就为刚刚不慎打扰,自罚一杯。” 说完就一口吞下。 程熙:! 在旁神游的康哥儿:? 喝完感觉不对劲的段静安:@-@ 差点没忍住一口喷了出来,这是茶?!一口下去嘴里像是吃了炭灰一般,又苦又涩。 程熙收回来不及阻止的手,重新斟了杯清水递给段静安,段静安接过猛地灌了几口,才冲净口中的茶沫。 看了眼程熙又看了看康哥儿,试探的问道:“这茶莫不是康哥儿你煮的吧。” 康哥儿知道自己煮的肯定难喝,但没想到这么难喝,还有些不好意思。 扭捏的看着四叔,抓了抓脸颊道:“四叔,这还是我第一次煮茶呢,是有些嗯...不大好喝。” 段静安:你自己煮的啥样,你难道不清楚? 怕伤了孩子的心,段静安勉为其难的评价了一下:“尚可,就是苦了些,茶艺有待上升。” 康哥儿可听不懂大人的客套话,煮茶后还发觉有些好玩,正想着再来一次,听到自己四叔这么说顿时来劲了。 “那我再重新煮一壶,四叔您再品尝品尝。” 随即招呼不远处的侍女过来重新换了案榻和茶具 程熙和段静安相视一眼然后分开,大不了还有个夫子\/叔叔陪着。 “段兄下月的殿试准备的如何?” “只能说是尽力而为,争取个不错的名次吧,还能谋个好位缺。” 段静安叹了口气,他对这次殿试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就连此次中榜都是托了去蜀地的福。 今年会试主考官跟当年三姐夫会试时的主考官是同一人,在蜀地的那几月三姐夫给自己分析了一下主考官的文风偏向以及指导了一下他的策略写法,会试才能榜上有名。 不然若是靠他现在的水平估计有点悬,看来冥冥之中是幺姊在保佑他。 程熙微微点头,“段兄不必过于担忧,以你的才华,定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段静安有些苦恼,“不怕程弟笑话,殿试的不确定性太大,又是圣上亲自策问,要是殿前失仪,惹了圣上不喜,这仕途也算是到头了。” 程熙心思百转,看了眼正在认真碾茶的康哥儿,似是随意说道: “虽是圣上亲自策问,左不过是一些政务决策或是朝局分析,段兄只需要定好自身所处的位置,当今以实务治天下,应当更看重质朴务实之人,也注重规矩礼法。” “我记得刚来京中听说圣上母族当年曾因为家中族人仗势欺人,霸占他人房屋地产,致其家破人亡,众人皆以为圣上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哪曾想竟直接下令诛杀此人,罢黜其父官职。” “如此可见当今极为看重规矩法制,圣上有明君之风,且身子康健,可见大楚起码未来十几年还能持续稳定繁盛。” 似是觉得自己这话有些逾矩,程熙赶紧止住话头,朝着段静安抱歉一笑 “是我多嘴了,还望段兄莫要介怀,我不过是随意说说,倒是有些大话了。段兄听听就行,就当我是胡言乱语吧。” 段静安听完若有所思,心不由自主地跳的有些快,面上却神色不显,向程熙拱了拱手。 “哪里,程弟此言段兄收获良多,多谢程弟良言相告。” 康哥儿没注意两个大人之间的太极,提起新煮好的茶,分别给两人斟上。 “四叔,夫子,你们尝尝这回我煮的怎么样。” 段静安和程熙同时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这次的茶味道虽仍有些苦涩,但已比之前好了许多,起码不会难以下咽,且茶色也清亮许多。 “有进步。”段静安笑着摸了摸康哥儿的头。 “还要多谢夫子教导有方。”康哥儿嘿嘿一笑,向程熙行了个礼。 “嗯还不错,这次较第一次好上许多。不过烤茶时时间有些久了,还有需等茶饼冷却之后才能开始碾茶,这是其一。其二是碾茶的力度也不够,茶沫太粗,尤其你还忘了个步骤:过茶罗要筛掉粗的茶梗和碎片,你看你杯中茶梗都还在。其三:煮水的时间和火候还需要多加练习把握,你后面需多加练习。” 程熙一口气将刚刚康哥儿煮茶的所有细节全部点了出来。 段承康都听懵了,夫子刚刚不是在跟四叔说话吗,竟还能一心二用,观察得如此仔细。 夫子也、也太厉害了。 康哥儿第一次如此崇拜这个新夫子,刚刚说的那些他也记在心里,赶紧又重新开始练习。 就这样一上午在不停的煮茶、品茶中度过,程熙与段静安两人交流了学术上的问题,两人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段静安在跟程熙的交谈中发觉程熙此人学识渊博,见识很广且思维活跃,不似常人那般古板。 听闻程熙此次错失会试,深觉惋惜,若是程熙能顺利考过院试,殿试前三必有他的一席之地。 又闲聊了片刻,段静安看了看天色,“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既然如此,那便下次再聚。”程熙起身相送。 康哥儿也起身道:“四叔再见。” 段静安离开后,程熙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而段静安回到院里后,独自进了书房,想起今日与程熙的谈话,再想到殿试之事....... 第38章 殿试 明德十七年三月二十九日,淑妃殿前失仪,圣上大怒,贬淑妃为淑嫔,罚俸禁足一年。 “贱人,宁氏贱人,她怎么敢?!!本宫乃是皇子生母、右相长姐,她一个五品小官之女竟敢骑到本宫的脖子上撒野。啊!” “砰!” 裕淑宫内,淑嫔将梳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在地上,感觉还不满意,抓起一旁的青花琉璃瓶就砸在门口。 宫内跪了一地的宫女纷纷趴在地上不敢出声,有些被碎片划伤的宫女,只敢忍着痛,连挪动半分都不敢。 另一边宁贵妃听说淑嫔将宫里的东西砸个精光,不屑的冷笑,活该。 让她造谣我儿活不长,你儿子才活不长呢。 我儿长命百岁,你儿造反登天! 一个被厌弃的皇子和妃嫔罢了。 宁贵妃入宫十一年,自从入宫就一直盛宠不衰,楚帝心里想的是什么她大概也能猜到些。 成年的老虎会赶走年老的头领。 正值壮年的儿子和身体康健的老父亲,至高无上的位置就一个。 不过这算盘注定要落空,毕竟圣上的身体还好着呢。 只是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若是令儿身体康健些就好了。 但如今看,她舍不得令儿劳神劳心,长长久久的陪着她,她就满足了。 宠妃的儿子始终是别人的眼中钉,坐在那个位子上的只能是她这边的人,她得好好的为自己和令儿打算一下了。 很快四月二十五殿试开始,连同段静安一起的三百名贡士一同从正坤门进到集英殿,他们这辈子只有一次从这条大道走过的机会。 再次走出这道门之后,他们就是所谓的天子门生。 每个人脸上都格外庄重,十年寒窗苦读只为今朝。 正坤门外有监官分发号数,贡士得先请号,凭号纸方能入内,若丢失号纸则不能入内。 段静安接到号纸后就将号纸顺手放入左侧衣袖内,抬脚走向队伍。 正在途中走着的时候,突然有一个考生惊呼道: “哎呀!我的号纸呢?这可如何是好!难道是我弄掉了?你们有没有见着一张号纸?” 那考生一脸的惊慌失措,着急地四处寻找着自己的号纸,甚至还动手拉扯起了旁边的其他考生。 带路的监官回过身看见此幕,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只对着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只见那小太监走上前来,语气十分温和。 “贡士老爷莫急,您不妨到后面来时的路上去找寻一番,说不定是不小心掉落了呢。杂家可以陪您一同前往,您看这样可好?” 听到这话,那位考生的脸色依旧十分焦急,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随后便跟着那小太监一起朝着来时的路走去了。 一旁的监官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继续前行,留下一众考生在原地。 这时,一名考生满脸疑惑地开口询问: “大人,我们难道不等等他吗?” 监官闻声转过身来,脸上挂着笑容,眼前这些贡士们中说不定就有未来的朝中新贵,自然要和颜悦色的伺候着。 然而,接下来从监官口中说出的话语,却让众人如遭一盆冷水当头淋下,寒意彻骨。 “回各位贡士老爷,好叫诸位明了,每年殿试都会有人弄丢号纸。先前在正坤门可是千叮咛万嘱了各位老爷要看好自己的号纸,可总是会有人弄丢,像这种只能等到下一次殿试。所以各位老爷都再检查一番自己的号纸是否还在,若是不慎丢了也好回去寻找。” 难怪,三百名贡士分三列,却还多出两人,原是明德十四年的进士。 段静安在请号时就注意到有两人行动不同于常人,这两人神色诡秘,一有人从旁经过都会摸一下腰侧。 段静安暗地留了个心眼,将号纸从左侧袖包转移到胸前。果不其然在入列之时,有人从他旁边故意擦身过去,然后佯装不小心撞了一下他的左臂。 而刚刚丢失号纸的人正是站在他左前方的位置,段静安惊得心跳急促,额头微有薄汗。 直到到集英殿前才略微纾缓过来,看着殿前巨大的青幕,上面列出了号数分布的位置。 排队时才取出放在胸口完好无损的号纸交给一旁的大监事,方才进入殿中。 待众人落座,等到辰正关闭殿门,段静安坐的位置在稍微靠后的位置,环视一圈竟有三个位置空缺,看来今年他们是无缘殿试了。 大殿钟声三响,楚帝出现,抬步坐到了大殿正上面的位置,看着殿内三百名贡士。 楚帝一进殿,众人皆下跪请安。 “众爱卿平身。”楚帝抬手,下方呼啦啦一片谢恩声。 “此次殿试,意在为国选才。尔等皆是我大楚精英,当尽力而为,莫负朕望。” 楚帝环视众人一周,然后正式宣布殿试开始,每名贡士一案桌,上有白纸墨笔。 由掌卷官负责分发试纸,分发完后还需考生将题目抄录在答纸之上,然后将原试纸绑贴在手臂旁,以防弄污试纸。 段静安微微扫了一眼,心下有了些底,准备周全就开始提笔。 楚帝在上面坐着坐着就开始有些无聊,于是就起身在殿内到处走走,或是停下来看一看。 每每停在某个考生旁,被注意的考生皆身子僵硬,脑子发白,有些甚至提笔忘字。 楚帝自觉没趣就走了,走到靠后一处圆柱旁,停了下来。 不巧的是这里正是段静安所处的位置,不过段静安倒是走运,提笔入神,竟也没注意到周围的变化。 楚帝见此人还算是稳重,不由得好奇多看了几眼。 一瞟到名字,段静安,是那段家的老四。 制曰:国之能者,需有治国之才,扶君之策,良策有.........道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而人伦有道:父为子隐,子为父隐.......新贵良策,畅欲言之,朕将亲览焉。 这是道刑法策论相关的御题,段静安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写的什么,他想大胆赌一赌。 楚帝见眼前之人提笔之中写有法重.....人伦次之,以法治国则国器有成。 直到段静安落笔,楚帝还有些意犹未尽,段家小辈无能,这是谁传的谣言,他看也不见得。 段静安此时才发现楚帝,顿时吓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看着本来松懈轻快的身姿一下变得僵硬,楚帝有些好笑,他有这么可怕么。 不过也知道自己若是再待一会儿,这小子估计没心思答题了,一甩袖就走了。 段静安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慢慢才松懈下来,仔细检查有无错字漏字,等会儿就好誊抄在答纸上。 第39章 阅卷 文华殿 此时几位朝中大臣担任的监事和阅卷官将二百九十九人的试卷批阅完毕,依次分了一、二、三等。 楚帝的御驾亲临文华殿,快步走至上位落座,一挥手,命人开始传读。 每年读卷官有四位,一般都是由朝中重臣担任。 今年的读卷官分别是右相赵士海、左相黄丰定、刑部尚书郭有祁、户部尚书金守荣。 这四人自执一甲候选试卷开始按照仪制依次向皇帝进读,按照惯例一甲前三以及二甲第一会在这里面产生,皇帝根据喜好进行鼎甲排名。 第一位读卷的是赵士海,依次就是黄丰定、金守荣、郭有祁。 直到读完司礼监官将试卷放到御案之上,等候楚帝御览亲批。 楚帝每份都拿起仔细看了一下,楚帝看完后没见到自己心中的那份心里了然,那小子辞藻过于犀利了些,难以入得了这几位的眼。 随即放下手中的试卷,微微皱眉,看向四位问道:“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余出色的策卷了?” 四位读卷官对视一眼,皆是低头不语,倒是刑部尚书郭有祁神色一番挣扎。 楚帝见几人不语,心中嗤笑,眸光也渐渐冷下去。 沉默片刻后,郭有祁上前跪拜,神色忐忑: “陛下,臣于众贡士中见一篇策论,言辞犀利,论述较为全面,只...” 郭有祁停顿一下,抬眸瞅了一眼楚帝的脸色,方才继续说下去 “只文辞中过于严苛,缺少了点仁伦之爱,臣斗胆请陛下听读,再做决断。” “阅” 楚帝听这么一说就有些熟悉,难不成是那小子...... 郭有祁心跳如雷,若是能入圣上的眼此子必有一番造化,若是不能,惹了圣上厌弃,自己这番举动便是害了他。 郭有祁现在顾不了其他,只能徐徐上读。 原本的读卷官其中之一不是郭有祁,昨日他指了一份差事给礼部尚书王珐,让刑部郭有祁顶了礼部读卷官的缺,这其中之意嘛... 楚帝面色不显,心里确实舒畅了几分,因为他确定这就是那个段家老四的文章。 等到郭有祁读完后,楚帝一直一声未吭。 见此右相早就忍耐不住出声:“荒谬,老夫这么多年从未见如此这般不顾伦理纲常之人,此子所言简直有违常理。” 见楚帝脸色愈发黑了几分,右相心里认为楚帝是不满此子所言,又说了几句。 看着刑部尚书郭有祁跪在地上身子开始颤抖,右相心里甚是舒畅,这郭老头子以往时常和自己作对,没想到还有今日。 若有机会,今日趁此将他.... 楚帝神色暗沉,看向一旁未开口的左相和金守荣。 “你们有什么想说的?” 黄丰定和金守荣心里发苦,心里暗自唾弃刑部老头多此一举干嘛,但也只能上前回话。 “禀陛下,此子重刑法轻礼法,虽是以国为治,但家国一体,礼法不可缺。年轻人有棱角是好的,后面慢慢磨合想必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才。” 黄丰定照例打起了太极,楚帝却不耐烦。 原本提拔他,是为了制衡右相、平衡朝局。 哪知这黄丰定越老反而越爱和稀泥,导致这朝中隐隐有以右相为重的趋势,想到这楚帝就有些恨铁不成钢。 金守荣现在虚的很,也只能上前说了一些和稀泥的话。 楚帝不想再听他们在这说些没有营养的废话,这些人老了都开始没有以前那些劲头了。 倒是右相如今越发的爱掌权夺势了,不过一想到这是为什么,楚帝心中冷笑涟涟。 看着头发花白跪在地上身子颤颤的郭有祁,将他叫了起来。 郭有祁起身时一个踉跄,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楚帝拿着这份策论仔细看了起来,比那日看的更加仔细,看完后直接御笔钦定一甲三人。 见楚帝没有言语,下面的四人纷纷不明所以。 圣上这是满意还算不满意,既没有发怒但也没有说什么,这让他们很是不安。 大殿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随着御笔放置得一声轻响。楚帝才将五份策论由监事分发下去,交给几人传阅。 一甲前三果然不出所料,在刚刚传读的前四人中择取的。 不过,几人看完后都是一脸震惊!! 二甲头名竟然是、是最后郭有祁上读的那份。 而右相原本看中的那份文章竟被圣上画了个叉,这意思就是没有选上,只能混个进士身份。 一时间几人的脸色纷纷不一,右相脸色苍白有些僵硬,他选的这份虽不至于进入前三但他开始的目的就是二甲头名传胪的位置。 这人是他底下的一个门生,如今连二甲头名都没有一个。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门生中,今年的殿试中一个出彩的都没有,这让他很是难受。 而刑部郭有祁自是高兴不已,因着封了密封,只是按照惯例选了出彩的文章出来。 而第二份才是他心中最满意的策论,只可惜文风还不成熟、且行文辞藻也不甚出彩,只是观点新颖,与他的行事之风甚是契合。 原本殿选文采是其次,主要是看陛下的喜好。 此子此番中了传胪,联想之前圣上母家之事,圣上应当有提拔之意。 这人最是适合刑部,若是有机会... 郭有祁已经开始想到有哪些位缺了,黄丰定和金守荣两人神色如常,震惊之后很快就平息。 紧接着其余策卷都有司礼监官分二甲与三甲交由楚帝检阅,楚帝大致都看了一下,置换了几张再交给司礼监官。 ...... 读卷官宴上,赵士海一直气压阴沉,连带着对周围同僚没一个好脸色。 黄丰定本就和他是对头,见状也不往上凑,于是和金守荣以及郭有祁几人交谈甚欢,赵士海见状更是气愤不已。 金守荣和郭有祁碰了一杯,调侃道:“郭老今日倒是把我们吓了一跳,这不像是你往日的行事作风啊。” 郭有祁如今年纪将近五十六,年龄在这两人之上,平日里甚少表现出看重某人之意,只专心坐着刑部尚书的位置。 黄丰定见此也笑着说:“此子文章想必是入了您的眼了,难为你敢向上直言。” 郭有祁知道他们这是在试探他,仿佛劫后余生的苦笑着说: “我当时的惊惧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不过我倒是很多年没见过有此类想法的学子了。也不知年岁几何,竟有如此见解。不过观他文笔尚有些稚嫩,想必应当年岁不大。” 这句话是明明白白的告诉那两位,此子不是他的门生,自己就是单纯的欣赏他的文章。 黄丰定和金守荣自然也听懂了其中之意,暗自好奇此人是谁。 每三年科举殿试都是他们笼络人才的时候,一般文章稍微出众的那些他们都打听过了,像这些出众之人都是他们拉拢的对象。 就比如右相赵士海推举的那位就是他门下的学生,虽然殿试文章都是封了名字和籍贯,但文风和笔迹大致都能认出来。 这次赵士海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们好歹是客观评选出的有才之人,哪像他作弊做的如此明显,难怪圣上不喜。 且就算他们推的不是他们门下之人,但只要是他们读卷出的一甲,就这一层关系他们都能自称旁师。 赵士海这一步显然是惹了圣上极大的不喜,竟敢在天子门生中搬弄手脚,后面有的是他好果子吃。 第40章 传胪大典 次日 太极殿外,鸿胪寺、光禄寺官员提前将华盖(明黄色的布)布置好,并在殿内设黄榜案。 黄景通作为光禄寺少卿自是负责朝殿布置的负责人之一,在巡视黄榜以及进士衣饰之时,见到许久未出现的段静宗。 没错,段静宗还挂了个闲职呢,鸿胪寺主事。就是负责写写字,抄抄笔录的那种。 以往段静宗都不会出现,只偶尔去官衙转悠一圈,毕竟大家都知道他不过是挂个闲职,可有可无罢了。 因此黄景通算是第一次在朝政上见到段静宗,不由有些好奇,朝那边走去。 段静宗也见着了黄景通,两人相互见了礼。 “宗哥,你这是?” 黄景通看了看段静宗手中的笔,有些不明所以。 段静宗淡淡一笑,开口道:“最近身子好了些,前几日治洋兄说在找黄榜提名的主事,我就找了他,这不正在撰写二甲以及三甲的进士名册呢。” 黄景通才了然,段静宗口中的治洋兄就是甄治洋乃礼部司郎中主要负责文书板块,也正是段静宗的顶头上司。 黄景通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只仔细叮嘱若是身子不适就命人找他,段静宗将他送走后才继续提名。 段静宗都快把二甲的人名写完都还未见自家四弟的名字,心里沉了沉,估计名次在三甲以后了。 暗自提了口气,自我安慰。 没事,只要有进士的名头就可以,倒时自己找找关系谋个好一点的实缺。 但是三甲的人名都写完了,还是没有段静安的名讳。 段静宗心落到谷底,以往听说过有人文章被圣上不喜而不给予名次的,难道他们家运气如此不好? 至于一甲前三和二甲头名段静宗想都没想过,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 此时,左右二相以及刑部尚书、户部尚书四位读卷官们一齐到太极殿,监事官将昨日所定一甲三人以及二甲头名的试卷拆开。 楚帝也早就坐在龙椅之上,众人屏声凝气,等待着。 一甲状元:北阳豫章谢青阳 一甲榜眼:东阳漯河蒲明丹 一甲探花:西阳源宁柳怀安 以及二甲传胪:东阳江平段静安 司礼监官、授制敕房官将这四位鼎甲贡士的的姓名、籍贯信息写到一边的黄纸之上,交给一旁的提名官也就是段静宗,由段静宗填到已经填好二三甲信息的黄榜上,并撰写传胪帖子。 段静宗正内心震动,因为他又仔细看了一遍名帖,二三甲之上没有幺弟的名字,要么就是被划名了,要么就是....这个想法在段静宗脑子里一直打转,他不敢去深想。 直到手里拿到了那写了一甲和二甲头名的黄纸,段静宗内心狂跳,一时间竟没了动作,眼睛直直盯着那张纸上熟悉的名字。 段静安二甲传胪。 他!他真的没看错,东阳安平段静安是他的幺弟。 段家祖坟冒青烟了,他们家出了个二甲头名传胪进士。 旁边的人见段静宗迟迟没有动作,赶紧不动声色的推他一下 “愣着作甚,赶紧写,马上时辰到了就要举行传胪大典,莫耽误了时辰。” 段静宗反应过来,赶紧道谢,开始一笔一划的写下几人的名字。 到段静安的时候,段静宗格外的庄重,他之所以求了好友来担任提名官,就是为了这一刻,他想,哪怕后面岌岌无名,在此刻段伯府重新又回到了朝廷众人的眼中。 很快传胪大典正式开始,这批新进的进士老爷们纷纷换上了为他们准备好的进士外袍,所有人的衣服都大差不差,只有一甲三头名以及二甲传胪在细节处略微不一。 这时一阵鼓声伴随着章乐声响起,一名神色庄重,孔武有力的卫士连舞三鞭击打石章。 众人三跪九叩礼之后,鸿胪寺主官开始宣:“明德十七年四月二十七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第一甲第一名北阳豫章谢青阳” “第一甲第一名北阳豫章谢青阳” ...... “第一甲第一名北阳豫章谢青阳” 连带着一甲状元的传胪帖子从正殿由列官一个接着一个传唱交递,直到最后一位列官传唱完毕,引着状元谢青阳走出队列,在华盖御道左跪。 接着就是: “第一甲第二名东阳漯河蒲明丹” ....... “第一甲第二名东阳漯河蒲明丹” 此时最后一名传唱的则是刚刚左跪的状元谢青阳,由谢青阳将榜眼名帖交给蒲明丹,蒲明丹接过他的传胪名帖于御道右侧稍后跪下。 接着就是探花柳怀安,还是一样到最后由最后的蒲明丹传唱完毕,交递探花名帖,于御道左侧后跪。 随着时间推移,众贡士们的心跳愈发加快,紧张之情弥漫开来。 毕竟,一甲的前三甲已经揭晓,但此刻更为关键的问题在于,二甲头名究竟花落谁家? 这些贡士们深知,一甲的前三位皆来自各个郡县,他们都是声名远扬的才子,而且无一不是各郡州的解元。 这意味着他们不仅才华横溢,更是经过层层选拔脱颖而出的佼佼者。 众人不禁暗自揣测,这仅次于一甲之后的二甲头名能被谁摘到。 “二甲东阳江平段静安等人赐进士出身,三甲西阳蜀州邹永齐等人赐同进士出身。” 传胪宝册由列官递给出列的段静安手中,由段静安传唱二甲进士名以及三甲进士名。 段静安此时脑袋有些发昏,他糊里糊涂的接过传胪宝册就开始念起了上面的人名,等到传唱结束,段静安的嗓子都有些干涩。 但人却清醒了不少,这一醒,段静安都有些激动的发抖,他竟然是二甲头名。 天爷在上,他给段家争光了。 不同于段静安的激动,很多人都是莫名的好奇,东阳江平郡段静安是何许人也,他们竟从没有印象,也没听有人提起过。 每年优秀的贡士老爷他们都有印象,但都未听说过段静安,应当是不怎么出彩的人。 这人踩了狗屎运了,竟越过如此多的郡解元得了二甲头名。 一时间打量的目光纷纷在段静安身上扫过 传唱结束后,众人跪下谢恩,大典结束后,众进士爷被引着开始游街,状元、榜眼、探花三人骑马在最前面,其次就是段静安。 段静安游街时,心中仍然难以平静,他不断回想着传胪大典上的场景,他现在十分想立刻马上就归家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母亲一直以来对他抱有极大的期望,不知道母亲现在是否已经知道了,会不会为他感到骄傲,还有姨娘... 正神游着,突然..... 第41章 坠马 宋盛芙总是感觉她从到了这里之后一直忘了什么事,直到之前开祠堂将段静安记入自己名下时才记起,她好像忘记给段家地下的老鬼些烧香了。 宋盛芙这几日一有时间让人给祠堂点上香,府里的人都以为老夫人年纪到了,开始烧香拜佛起来。 京城中许多人家都兴点长明灯以及三日一点香的传统,段伯府以往倒是没有重视过这些。 宋盛芙知道段静安此次一定会中,但还是要做个样子。一早就跑去祠堂待着了,去跟下面的人聊聊天。 “你们可要好好努力,在下面多跑跑关系,我在上面也轻松些。我天天给你们点香,保佑你们段家繁荣昌盛。” 宋盛芙盘坐在蒲团上,嘴里一直念念有词,周围烟云缭绕,像个做法事的半仙。 燃、燃的旺旺的。 宋盛芙还在想等她死之前一定要挑个继承人,继承什么,肯定是继承她这烧香火的本事。 等她下去了。也可以吸着香火,当个快活的老鬼。 “老太太、老太太中了、中了!” “咱们家四爷二甲头名,传胪老爷。” 一道声音由远及近,是外院的一个门房跑了进来。 素春、素秋两人一听赶紧叫醒宋盛芙,宋盛芙模模糊糊听到什么中了,赶紧问是不是殿试成绩出来了。 素春一脸激动得到:“老太太,中,中了、咱们四爷二甲、二甲。” 宋盛芙早就知道了,这些小丫头啊还是太年轻了,看这小妮子高兴的都说不出话了。 “我知道我知道,二甲进士。” 素秋见状赶紧接着说:“咱们四爷是二甲头名呢,好像叫什么那个传什么?” “二甲传胪”一旁的门房补充。 “对对对,四爷是二甲传胪老爷。” 宋盛芙笑着说:“嗯嗯,对二甲头...!!\" “什么,什么头名,你说静安是二甲头名。” 宋盛芙一脸的不可置信,她记得原本段静安应该是多少来着,二甲十七还是多少? 现在怎么变成头名了? 宋盛芙猛地转头看向祠堂内那一排排的牌位,乖乖,你们是真在下面跑断腿了啊。 好家伙,给人直接推到全国第四来了,祖坟冒青烟原来是这个意思。 宋盛芙激动了,全国第四在他们家。 好好好,给我烧,狠狠的烧。 “走走走,咱们出去看看,宗祠的香不能断,给我一直点上。” 正要抬脚,马上又有人急慌慌的闯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咱们四爷坠马了。现在在跃坤路旁边的医馆里。” 宋盛芙上一个消息还没缓过来,这一听,顿时觉得有些眼冒金星。 是真的眼冒金星,气血供脑不足,一个踉跄差点晕了过去。 素秋赶紧扶住老夫人,宋盛芙靠着素秋,素春拿出随身带着的薄荷醒神膏给宋盛芙吸了两口,方才缓过来。 醒过来第一句话不是先问段静安如何,而是对着素秋说今日的香就不点了。 宋盛芙抬脚就走出祠堂,心里吐槽这些个老东西。 关系没到位,就莫吃香了,停个一两天吧。 宋盛芙往正院走去的同时,陆氏也从外间赶来了,看见宋盛芙精神尚可才舒了口气。 “母亲,我刚刚派人往跃坤路去打探消息了,听府外的人传话应该是不甚严重。您喝口茶缓缓气。” 宋盛芙在主位落座,心里有些发慌,既然事情开始转变,有些东西就难以预测,尤其是人命相关,家中就这几个苗子,一个都不能损失。 薇姐儿和康哥儿也纷纷赶来,薇姐儿前些日子大病了一场,小小的人儿身子变得更加单薄起来。 陆氏见状有些心疼,有些责备的训斥道:“你们是怎么照顾的姐儿,这么久了,身子还没好全,单薄许多了。” 宋盛芙将薇姐儿拉到怀里坐着,摸了摸脸颊,有些怜爱。 “薇姐儿怎么来了,身子还未好全,仔细吹了风。” 沈时薇摇了摇头靠在宋盛芙的怀里。 ““祖母,大舅母、我已经无碍了。我担心四舅舅,所以过来看看。”沈时薇轻声说道。 宋盛芙拍了拍她的手,表示安抚。 这时,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回老夫人,四爷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休养几天便可。” 听到这话,众人都松了口气。 且说段静安这边,当时正在游街之时,突然感觉到胯下的马躁动不安,牵马的礼官感觉到不对劲,拽着马头,段静安下意识往后转头看去。 是一位不认识的陌生面孔,走在他旁边。 “这位郎君,马儿有些不对,你快躲开些。” 段静安赶紧跨下的马已经开始蹶蹄子了,恐伤到他人,他出声让周围人散开。 胯下的马儿就受惊嘶鸣起来,那人不退反近,不知道做了什么又迅速走开。 马儿直接前脚直立,段静宗死死抱住马儿的脖子,马儿见脖子被束缚住更加焦躁不安,想要将背上之人甩下来。 周围全是马儿,要是掉下去了,说不定会被这受惊的马踩成烂泥。 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走在段静安斜前方地探花郎柳怀安一把拉住马鼻子上的缰绳,其力道之大,直接让马儿吃痛停了下来。 不过段静安经过马儿刚刚的挣扎因为惯性被甩了出去,段静安当时觉得完了,此番说不定小命不保。 不幸中的万幸,段静安因为惯性被甩出了队伍,那边围着的群众散开,段静安正好撞到了人家店里面去了。 维持秩序的衙役见状赶紧上前检查段静安有无受伤,而到了之后才发现已经有人在旁边了。 抬头一看,这传胪老爷还真有些运气,谁掉马刚好掉到了治跌打损伤的医馆去了。 但凡是个普通医馆,他们都不会如此以为。 另一边柳怀安控制好马匹,看到始作俑者正要驱马溜走。 当时周围那么多人,其中有人就看见这一幕,高声喝道:“那个留着小八胡的人有问题,别让他溜走了。” 群众的力量是巨大的,没一会儿就把那人控制住了,那些维持秩序的府役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场面,赶紧让人通知上司。 段静安刚掉下去没有什么感觉,正要起身一道苍老的声音呵斥。 ”不要动,就躺在那。“ 段静安转头,一个白发苍苍的白袍老人走过来。 “你先别动,先让我看看。” 那老头到处摸了摸,便问:“你试着轻轻动一下脚。” 段静安就准备扭一下脚,才轻微动了一下,尖锐的刺痛就从脚踝处传来,疼的段静安倒吸一口凉气。 白发老头见状:“果然,刚刚我见你摔在门口时右脚先着地,不出意外肯定是扭到了。你等一下我给你先敷药,然后用夹板固定。” 一边的小童协助衙役把段静安抬到木榻上,谢青阳与蒲明丹、柳怀安三人下马,其他进士见状也纷纷下马进屋探望,屋里瞬间挤满了人。 正在捣药的小童起身,将他们请了出去,屋里就只剩了谢青阳、蒲明丹、柳怀安三人。 段静安知道刚刚是柳怀安帮他控制住了马儿,躺在木榻上对着柳怀安抱拳致。 “多谢怀安兄方才救在下一命,等来日定当上门亲自致谢。” 柳怀安连忙摆手说着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其余两人大概说了些客套的话,外间传来一声“四弟!” 眼见着有人进来,三人对外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说到底不过是有同考情谊,来看一下表明心意即可。 马上也要出内绪门,剩下的进士就可以散了,但他们三人还得继续游街呢,这是个大事可不能耽搁了。 若是不管不顾也不成,否则此事传出去,被上面知道了,得个见死不救或者冷漠同窗的污名可就不好了。 第42章 赵林 黄景通、段静宗、甄治洋以及一些礼部的官员正寒暄之时,外间来人传报: “禀大人,进士游街出了点状况。二甲头名的传胪老爷被甩下了马,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呢。” “什么?!” 黄景通惊呼出声,这是什么事?几百年没听过进士游街掉马的。 段静宗是根本都没反应过来,他没听错吧,静安掉马了!! 这可是不得了,这要是出了事,他们礼部也逃不了干系,于是乎众人纷纷赶往现场。 段静宗赶到时就看到自家四弟躺在那里,心里一惊,走近时发现人好好的才松了口气。 “静安,身子有无大碍?” 段静安一直强撑着不让自己表现得很脆弱,此时一见大哥来了,顿时觉得有了依靠。 “大哥,我...” 段静安眼眶里盈盈泛起水雾,声音都有些哽咽。 “大哥我,我给伯府丢脸了。” 当朝进士在街上甩下马去,好大的一桩笑话。 段静宗看着眼前的儿郎,身披进士术服,原本头上带着的金枝九叶冠帽不知何时早就掉了,几缕头发都散了下来,看着好不狼狈。 “说的什么傻话,你给伯府争光了,你是段家最优秀的儿郎,段家以你为荣。” 段静宗将散下的头发重新捋了上去,一脸认真,无比郑重地对段静安说。 段静安这些时日以来的所有压力、紧张、困顿以及得知成绩的喜悦、自满和忧惧全部在此刻化为灰烬。 眼泪奔涌而出,双手紧紧抓住大哥的手,脸上却是带着满足的笑。 一旁的黄景通见人没事也放下心来,仔细审问了一番,才得知事实。 本来觉得进士摔马已经很玄乎了,没想到还是被同进士的人给踹下去的,黄景通一时也有些无语。 你说你都是进士了,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你去踹人家马屁股。 这事已经不能善了,都是天子门生,还得上奏天听。 只是......泥巴扔玉瓶,到底是伤了玉瓶。 可惜了,本该风光无限的时候出了这样一件事。 楚帝这边乍一听闻,还以为自己耳朵聋了,没听清。 他看好的那小子被人暗算从马上掉下来了? 楚帝被气的直接笑了起来。 踹人的若是其他人楚帝可能还没有印象,但右相赵士海最开始上读的文章就是此人所写。而楚帝之所以印象深刻就是因为此人文辞浮华,全篇竟是华丽雕饰的词句,毫无用处。 此人名叫赵林,没错都姓赵,这赵林正是赵家一个旁支的子侄。要是这赵林的文章不是如此的不堪入目,楚帝也不会拂了右相的脸,一个传胪的名额给了就给了。 但楚帝实在是看不下去那篇文章,全是阿谀奉承之词。 如今大皇子势力愈发的大了,他冷眼看着,如今都敢插手科举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不满朕点的名次?” 旁边的肖公公见上面发怒,心里吓得颤颤,最近圣上因着右相的事已经发了无数次火了。 “怎么他现在是想造反吗?他想让谁当传胪就当传胪,想让谁当状元就当状元,那朕屁股下的位置是不是他想让谁坐就让谁坐!!” 肖公公赶紧麻溜的跪下请陛下息怒,他自然是知道楚帝口中的“他”是谁。右相这些年张权揽事,为大皇子不断扩充羽翼拉拢人才,这些楚帝一直看在眼里。 楚帝怒不可遏,拍案而起,“简直岂有此理!反了天了!!传朕口谕:此子嫉妒成性,对上不敬,狂妄自大,不顾同门情谊,恶意害人,剥去进士冠服,摘下冠帽,永不录用。” 肖公公战战兢兢地应道:“遵旨。” 他心中暗自叫苦不迭,这赵林怎会如此糊涂,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但凡你事后不满找茬都不至于落得个这个下场。 而赵林此时被看管着,还在与京畿府的府役争执,神色狂傲,语气中满是不屑。 “你们凭什么把我拘在这,我可是进士爷,你们这群小喽喽还不快把本爷给放了,我叔父乃是当朝右相,等我告诉叔父你们把我关在这,有你们好果子吃。” 府役们面面相觑,这放还是不放.... “小子大胆,不仅当街冲撞进士老爷,竟还敢出此狂言。” 一声尖细阴柔的声音响起,是肖公公带着人进来。 赵林见有人来了,却是个太监,他自恃读书人身份,心里觉得这些阉人低贱,神色中带了几丝厌恶和轻视。 肖公公见状,眼神变得阴翳,他最恨这样的眼神。 向旁边使了个眼色,一旁的侍卫冲上前压着赵林的肩膀,迫使他跪下。 “大胆,我可是进士,你们凭什么让我跪下。” “进士?刚刚是,现在可就不是了。传圣上口谕:南阳赵林,嫉妒成性,对上不敬,狂妄自大,不顾同门情谊,恶意伤人,剥去进士冠服,摘下冠帽,永不录用。” “来人,去,把他身上的衣物和头冠剥下来。” 立马上去几人开始脱赵林身上的衣服,赵林被控制住不断挣扎,满脸的不可置信。 等到全身被扒了下来,赵林浑身狼狈,头发散落。 整个人如遭雷击,瘫软在地,他的大好前程毁了,全部都毁了。 他该再小心点才是,怎么就没忍住呢。 可是明明,明明叔父那么厉害,连大皇子都听他的。 自己不过是想给那人一个教训而已,谁叫他抢了自己的名次。 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都行的,只要叔公在,秀才、举人,哪怕是进士不也随随便便就到手了。 对、叔公肯定不会不管自己的,对、对,他要托人找叔公帮忙。 段伯府内 段静安躺在床上,身边围满了人。 当宋盛芙听到段静安恰巧的被甩到了医馆内,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还真是祖宗保佑,孩儿今日幸好摔到了那家医馆,不然若是不小心强硬站起来,说不定脚踝的骨头就碎了。” 陆氏在一旁听着,双手并拢念了几声佛号,幸好幸好,没有什么大问题,身体有残是无法入仕的。 “那个叫赵林的真不是个东西,竟敢当街如此陷害四弟。幸好有祖宗保佑,这要是身体落下了残疾,呸呸呸...” 感觉说着有些晦气,陆氏又呸了几声。 段静安看着嫂嫂这样笑了笑,反而还宽慰起来: “我倒是无碍,倒是那个赵林被圣上夺了进士身份,永不录用。” “该,谁叫他心思歹毒。” 众人都点点头,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康哥儿上前给段静安嘴里递了一块糖酥,段静安就享受着侄子的投喂,还有些惬意。 “母亲之前一直在祠堂点香,这不祖宗就显灵了。媳妇以后也多去祠堂上上香,孝敬孝敬老祖宗。” 宋盛芙才记起,今日走的时候好像把香给停了,心里有些发虚。 听到这话就顺势接着说:“是该多给祖宗上些香,好保佑我们家平平安安。” 这时外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报宫里来人,宋盛芙带着几人出去,连段静安都被抬了出去。 第43章 免试 原来是肖公公带着人前来慰问,肖德贵一见这一家子都出来了,连躺着的段静安都在。 “奴才给段老夫人、段伯爷还有段进士请安。” 这可是楚帝身边的大公公,宋盛芙笑着赶紧让肖公公起来,招呼着肖公公入座,命人添茶。 “公公所来可有何事?” 肖德贵撇了一下茶沫饮了口茶,听到宋盛芙问,放下茶杯就回道: “圣上知晓今日之事,派奴才前来慰问一下进士爷的身子。” “想必公公也知道了,不过没有什么大碍。幸好当时就在医馆,那老医师帮段进士好好包扎了一下,没有什么大动作,但脚踝内里的骨头处有些皲裂,医师说要好好静养,起码得半年才能下地。” 宋盛芙一脸愁容的说道,她突然想起二甲、三甲后面还要参加朝考,就段静安这样肯定是不能参加了。 这可如何是好,朝考是考庶吉士,要是不能参加就只能另谋他处了。 肖德贵也知道,大概又了解了些情况之后,和宋盛芙大概聊了会儿。 宋盛芙也不知道聊些什么,就随意问了些吃穿类的东西。譬如吃了没,最近忙不忙。 把肖德贵聊的都有些坐不住了,看了看时日不早,就准备启程准备回宫了。 宋盛芙身边的齐妈妈送肖德贵出去,临出门前塞了两个大荷包,赔着脸笑着说:“一点子孝敬,还请公公笑纳。” 肖德贵伸手一抿,第一次脸色都差点失控,稍微环顾了一下,把荷包欲往齐妈妈那边推,悄声惊呼:“这..” 齐妈妈赶紧推回去,笑着说:“这是咱们老夫人的意思,肖公公是圣上身边的大红人,该拿的。这点子算不得什么。” 后面又像是不经意的说起:“唉,不怕公公笑话,咱们家时运不济,老夫人忧心四爷的身子罢了,后面还不知道怎么办呢。是我话多了,公公莫放在心上。” 肖德贵眼中暗芒微闪,若有所思,临走之时才笑着看向齐妈妈。 “还请妈妈转告老夫人,让老夫人放宽心,进士爷自有皇天庇佑。”说完便上了马车。 送走肖德贵后,齐妈妈回到屋内,将此事告知了宋盛芙。 宋盛芙听闻,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稍稍落地。 忙活了一天精神有些不济,宋盛芙回了院子。 快入睡时想起了什么。 叫住正要离去的齐妈妈说:去把香点上。 齐妈妈愣了一下才明白老夫人说的是什么,一脸郑重地退出去,趁着月色去祠堂点香。 皇宫之中,楚帝听闻肖公公说了大致情况,知道段静安无大碍才松了口气。这家子就他还能用,可不能因为这次意外毁了。 正在思考如何安置段静安,他知段静安的才华还有些欠缺,但做实务也用不着吟诗作对。 经过一番思索,楚帝把玩着手中的莹白色九爪金龙镇纸,斜靠在御椅上。神色慵懒。 “肖德贵。” “奴才在。”肖公公神色恭敬地上前。 “你说那段家老四此番受此拖累,朕该如何做以示宽慰?” 肖德贵一听,神色谄媚道:“陛下这是哪里的话,陛下做什么都是对他们的恩宠。那段进士得了传胪高兴还来不及了,这点子小伤只能说是上天对他的考验。” 楚帝听此笑着摇了摇头,手指点了点肖德贵:“你啊你啊,惯会说这些话来哄朕。” 肖德贵屈身上前为楚帝捏起了肩膀,一边继续说:“陛下是真龙天子,是大家。今儿个我去那段家,要奴才看段家真不愧是世家出身,那礼仪规矩自是没得说。一听圣上派我前去,连榻上的进士爷也抬出来了。” “哦?还有这事?”楚帝挑眉 接着继续说:“你是我身边的人,他们自是要尊着敬着你。” 肖德贵附和着开口:“奴才是沾了圣上的光,若不是圣上,奴才哪有今日。” 说着竟还抬手擦了擦眼角。 楚帝察觉到身边人的动作,有些好笑。 “怎得回事,你也老大不小了,还给朕搞这出。” 肖德贵脸色赫然,有些不好意思,手指捏了捏衣角。 “奴才知道奴才不过是一介阉人,外面的人都看不起我们这个身份,以前受了好些白眼。就是陛下信任奴才,对奴才这般好,奴才这辈子对陛下感激不尽。” 楚帝听着就想起以前自己不受宠时,身边跟着的奴才也是受尽了欺辱。 想到这,脸色有些阴沉:“怎么,有人给你脸色看了?” 肖德贵立马跪下。 “没有的事,奴才本就是个阉人,那些个老爷们看不起奴才也是应当的。只是今日在段伯府内那段老夫人让奴才想起了自己以前的母亲。” 没有其他官宦之家那种看似恭恭敬敬,实则看不起他的惺惺作态。这种令人感觉到十分舒适,肖德贵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是个正常人。 楚帝知道这些宦官都是家中生活困难被卖到宫内,见此也只是拍了拍肖德贵的肩膀以示安慰。 既然不是段家那就是其他人了,不出意外就是那赵林了,真是不知所谓。 赵家,连一个旁支都敢给他身边人脸色,如此可见..... “肖德贵,你明日再去段家走一遭,传朕旨意,让段静安在家休养,本次不用参加朝考,等后面待他痊愈后若有空缺,直接谋职即可。” 第二日肖德贵去段家宣旨,顺带带着宁贵妃的赏赐,段伯府一时间热闹不已。 左相府 刚出婆母院子心情郁闷的段静怡迎面碰上了乔氏和余氏 “哟,大嫂嫂也在这呢?听说大嫂嫂家中出了个进士爷,怎得不回去恭贺恭贺?” 段静怡刚被婆母一顿斥责,心情烦闷得很,有些胸闷气短。想起母亲说的不用忍让,直接厉声回道:“二弟妹这么悠闲,不如管管二弟吧,整日往家里抬些女人。那玉香院都快装不下了。” “你,住口!” 乔氏被戳到了痛处,气的有些跳脚。余氏见状拉了拉乔氏继续说:“大嫂嫂见怪,二嫂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们听闻大嫂嫂的弟弟不慎摔马了,有些担心所以前来问问。” 乔氏收起脸上的不虞,有些不屑,冷声:“就是,就是,不识好人心,我们不过是来关心关心进士爷的身体罢了,你说这好不容易考上了,要是身上哪里落了个不好,那不是白费功夫了。” 说完两人用手帕捂着嘴,怕自己嘴角的笑意太过明显。 但段静怡哪会错过她们的小动作,气的眼前发黑。 “你们,我看你们是不安好心,我..我....” 还没说完,段静怡感觉有些天旋地转,然后就晕了过去。 第44章 有孕 段静怡再次苏醒时,一睁眼就看见夫君黄景通坐在床边。感觉有些晕乎乎的就想要坐起来。 黄景通见状将妻子轻轻的扶起来,脸上是隐藏不住的笑意。 “静怡你醒了,身子感觉如何,可有不适?” 段静怡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屋子里围了一屋子的人,婆母也在,还有大夫,众人脸上都带着喜意。 “夫君,这是怎么回事?” “静怡,你有喜了,咱们又有孩子了。” 黄景通明明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此时此刻还高兴得跟个二傻子一样。 “什么?!” 段静怡一脸的不可置信,愣愣得看着黄景通 “景通你说什么?你说我有孩子了,我没听错吧?” 段静怡死死抓住黄景通的衣袖问道,在听到黄景通确定的话语后,段静怡摸着自己的小腹,早已泪流满面。 她以为她再也不会有孕了,没想到老天眷顾,一时间又哭又笑。 黄老夫人看不惯这两人的傻样,走上前抓着黄景通的衣服往后扯 “你起开些,让大夫过来瞧一瞧。” 黄景通赶紧起身让路,大夫上前诊脉,不一会儿才起身。 “大夫人确实有孕,但脉象尚浅,估计两月不到。倒时还需得再请一次脉以防万一。” 黄老夫人听闻追问:“我这儿媳妇现在身子可好,可还有什么不妥?” “大夫人的身子还算是康健,不过观其脉象虚火相冲,脉搏强而内虚,应当是心情起伏过大。这才一月有余,还得切记心平气和,切莫积郁心中。否则不利于保胎。” 一听到这黄老夫人和黄景通有些担忧和着急,催着大夫开了几副安神的汤药。 等大夫走后,黄老夫人一脸关切地对着段静怡说道: “你这段时日就好好养胎,有什么事情你就来找我,我给你做主。切莫像刚刚那边激动了,如今孩子都已经来了,你就专心养胎就是。” 段静怡听到大夫这么说也知道轻重点点头:“母亲说的是,我定会好好休养,一切以肚子里的孩儿为重。” 一时间气氛无比和谐,这时黄景通握着段静怡的手问道:“好好的,怎么突然晕了?” 黄景通还在官府里就见妻子身边的婆子来传报,说夫人在家晕倒了,他听闻就急匆匆就赶回来了,现在都还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段静怡此时才突然记起她是在婆母院门口被气晕过去的,而始作俑者嘛,段静怡看向婆母黄老太太。 黄老夫人此时高兴得很,哪还记得自己之前如何逼着儿媳生子纳妾这回事,只把所有罪责都怪罪到乔氏和余氏身上。 “还不是那两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整日仗着有人撑腰无法无天了还。” 黄老夫人一脸厌恶,神情不耐。 黄景通就知道是谁了,也是这府里还会有谁敢冒犯主子夫人,也就那两个颇得左相宠爱得庶子。 黄景通的手不自觉拽紧了手中的被子,感觉到手上被一双柔荑包裹,发现是妻子握住了她的手。 段静怡笑着对他摇了摇头,甜蜜的说道:“夫君,无事,只要咱们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黄景通心里酸涩,转头看着黄老夫人:“母亲,难道就这么一直任由他们如此欺辱咱们?” “我和静怡就算了,前些日子听茑姐儿身边的丫鬟说,那江哥儿在花园子里把茑姐儿推倒了,还骑在茑姐儿身上扯茑姐儿的头发。就这样,我跟父亲说,父亲只说小孩子之间的玩闹。母亲...” 说着黄景通的声音都有些哽咽。 黄老夫人如何不知这件事,这些年就景通做官了她们母子的日子才好过些。 “你父亲的心是偏的没边了,不过这一次静怡好不容易有了身孕,你父亲还没有老糊涂,先前诊出有孕就发话,禁足乔氏余氏三个月,让她们跪在祠堂抄经十日。” 黄景通听完心中冷笑,有谁家的庶子庶媳胆敢冒犯嫡枝,也就他们家不像样。 等到所有人离去只剩段静怡、黄景通两人时,段静怡依偎在黄景通怀里,一副岁月静好的场面。 “景通,咱们又有孩子了,像是一场梦一样。” 段静怡摸着平坦的小腹,脸上带着几分迷茫,更多的是难以掩饰的喜悦。 黄景通轻吻怀中女子的发丝,带着满足的笑意:“刚刚大夫都说了,难道还有假?你呀就是想太多。” 段静怡感觉今天经历了好多事,整个人都愣愣的。突然她转过来看着黄景通十分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说,会不会是母亲那些方子?不然为何这两年一直没有动静。就从娘家回来才四个多月就怀上了你说这胎会不会是个哥儿。” 黄景通看着越说神采愈发飞扬,这些年她被憋得没办法了,这是她的希望。 一定一定要是个儿子啊... 黄景通也希望是个儿子,但他不想再给妻子压力了,现在主要是先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而且他有预感这胎一定是个儿子。 ....... 这几日宋盛芙都高兴得很,先是四儿中了进士,然后就是大女有喜,宋盛芙觉得她们段家现在应当是时来运转,肯定是她之前烧的香起了大作用。 不仅是宋盛芙,陆氏也开始兴起了点香,在自己的院子里都开了个香案。 段静安这几日时不时都往程熙院子里跑,动肯定是动不了,这几日一直都是被抬着走的。 实在是床上过于无聊,之前跟程熙接触了一下,相引为知己,时不时在一起就切磋一下棋艺。 康哥儿这时候就在旁边苦哈哈的背书、做文章、有时还可以观摩两人下棋,就这样日子很快的就过去了。 康哥儿读书都已经习以为常,最高兴的就是陆氏,时不时就往鹤鸣院送些摆件银两。摆件类的程熙都收下了,但是银子全部让人拿回去,只收取束修。 陆氏心底更加满意,改送银两为孤本、字画等,这些程熙自然就收下了。 而朝考的成绩早就下来了,许多今科进士都已谋了官职,段静安却因着腿伤还闲在家中。 时间到了五月,段家里的人都开始着急起来。晚膳时,陆氏有些食不下咽,捻了捻手中的筷子,看着宋盛芙语气有些焦急: “母亲,四弟的官缺您是怎么打算的?” 宋盛芙正啃着手中的肘子闻言抬眸 “怎么?你想说什么直接说。” 第45章 孤单 陆氏放下筷子,满脸愁容。 “如今宫里还没有关于四弟如何安排的旨意,这可如何是好,我听外面说那些进士基本都谋了官职,有些外放的都已经离京了,不然我回去找找父亲,让他帮忙想个法子,实在不行谋个外放几年再回来都行。” 段静宗想了想有些道理,附和着说:“倒是可以请岳父帮忙,现在基本都没有什么好缺了,得想想办法,不然就只能外放了。” 宋盛芙吃完最后一口,用帕子擦擦嘴,放下手中的帕子才道:“你们急什么,他现在还没好全乎呢,你们就急着给他找差事。” 陆氏有些语噎,这到底还是不是婆母的亲儿子,她这个做嫂嫂的都比她着急。 但是都说长嫂入母,当年她嫁进来时,段静安也才刚出生。 那时她天天在婆母身边学管家,有时婆母忙时就是她带的段静安,说起来段静安也算是她一手带大的。 所以在感情上,她对这个弟弟就像是儿子一般了,自然对段静安的事也十分上心。尤其是马上要议亲了,仕途的事可马虎不得,最好找个母族得力的妻房,对静安的仕途也有帮助。 陆氏心里的算盘打的砰砰响,奈何宋盛芙不理会,只道后面自有机缘,把陆氏和段静宗的算盘打了回去。 对此这两人见状也只能歇了心思,不过陆氏还是暗地里找了哥哥打探朝中可还有什么位缺,先看着,以防万一后面圣上把他们家忘了还有路可走。 “令弟,这是祖母叫人做的雪糯膏,我从家里带过来的,你尝尝。” “这雪糯膏怎么吃起来有些黏牙。” 今日楚勤令穿了一身宝玄色镶边宝蓝阔面缎袍,胸前坠着银月白盘,头发被金冠束了起来。此时正艰难的咬着口里的东西,康哥儿见状笑得倒在榻上。 “哈哈哈哈哈哈,我第一次吃也是这样,你看我的牙齿。” 康哥儿将嘴张开,整个牙齿全部都是红色的,逗得楚勤令开始发笑,这一笑牙齿上也全是红色的膏体,两人望着对方一直笑个不停。 隔壁宁贵妃听到隔间两个孩子的笑闹声,心情也变得好起来。令儿的身子较以前舒畅了许多,尤其是那张小脸气色都明显能看出来。 段老夫人不定时就送一些食补方子进来,楚勤令也十分喜爱吃这种食膳。这些时日令儿脸上长了些肉,白里透红,不似以前那种病态的苍白,但身子还是很瘦弱。 不像那段家小子,越来越圆润了,墨眉圆眼,面如玉盘,面上十分饱满,像极了观音座下的小童。 楚勤令看着马上就要到午时,往常这个时间康哥儿就要回家了,便有些闷闷不乐。 “康哥,今日你能不能留下用过午膳再回家,好不容易进宫,我们多玩会儿不成么?” 本来康哥儿要准备回去了,听到楚勤令这么一说,想起自己在家可以到处去玩,家里有四叔、夫子还有妹妹弟弟。 而令弟好像只有他一个玩伴,他也只能每隔三日进宫陪他玩半天,顿时觉得他好像有些可怜。 康哥儿看了看门外,跑去拉着楚勤令的手。 “今日府里的紫藤花开了,夫子和四叔约了好友赏花应当是不会上晚课了,今日我就多陪你一会儿吧。” “真的?你夫子不会说你吧?” “应当不会吧” 康哥儿不确定的抓了抓衣服 楚勤令见状出声:“那让母妃派人去问一下,若是不上课你就在宫里玩了再回去。” 楚勤令这么说,康哥儿觉得有道理,点点头应下了。 身旁的宫女见状就去禀报此事,段承康和楚勤令很快又玩到一起去了。 午膳时听闻不上课,楚勤令和康哥儿两个人兴奋的不行,两人叽叽喳喳的讨论下午去哪个地方去玩。 “康哥,读书是什么感觉?” 楚勤令有些好奇,康哥儿一边玩着九连环,歪着头思考了一下。 “以前觉得好无聊,只想睡觉。现在觉得原来读书不只是看课本,还有好多好多东西要学。”说着还叹口气 “那夫子严不严厉?会不会打人?” “嗯...还好吧,夫子会教我很多东西。除了上课以外,还会带我煮茶、下棋还有好多好多,有时候还会带我去采花蜜。除了坐在学堂里读书,其他都挺好玩的。” 楚勤令有些羡慕,神色落寞,说着真好。 康哥儿见小伙伴脸色不对劲,有些疑惑:“怎么了?” “我也想读书。” 康哥儿震惊! 第一次听到有孩子说想读书,吓得上下打量了楚勤令一番。 “你没事吧,读书一点都不好玩。而且你不是已经会看本子了吗?还读书干嘛?” 楚勤令白了康哥儿一眼,他这个好兄弟提到读书跟要他的命一样,整个人往后仰倒在椅子上。 “是有大学士教我,但是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不都是认字吗?” 康哥儿傻大哈的反问,楚勤令不知道该怎么回了,第一次有些踌躇和扭捏 “我想和你一起读书,平时宫里就我一个人,一点也不好玩,话本子也不好看,还没你讲的精彩呢。” 康哥儿恍然大悟,原来是听说他夫子很好想跟他一起在夫子那上学。但是皇子好像有专门的老师吧,应当不能去他们家。 康哥儿想着就这么问出来,楚勤令才想到这茬,顿时恹恹的。 父皇和母妃说他身子不宜劳神,于是只让大学士偶尔来教学一两个时辰。而且也是无聊,他听段承康说他不仅可以读书还可以赏花品茶,更是羡慕不已,他也想....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总是要到分别的时候,两人都有些依依不舍。 康哥儿走之前看着靠在贵妃娘娘身旁有些落寞的令弟,觉着他像只被困在笼中的金丝雀,一点不得自由,第一次心中有了一些不舒服。 于是就开口说道:“等天热起来了,我给夫子说把晚课挪一下,到时我就来宫里陪你玩。” 楚勤令听此才脸上有了些笑容,连忙点头说着等你。 宁贵妃看着这一幕有些心酸,她的令儿怎得如此可怜。要是身体再好些,是不是也能和康哥儿一样想去哪就去哪,还能去皇教所去读书。 宁贵妃看着正在吃百合莲子羹的楚勤令,浮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没事,慢慢来,她的令儿迟早也会如常人一般,不着急.... 第46章 痱子 “哎哟,这才六月天就热的受不了,今年应当是个酷暑年。” 一个妈妈穿着短襟棉衫,下身是一条阔腿衫裤。一边用扇子扇着风一边跟一旁的妈妈发牢骚。 “可不是,往年到七八月时才开始热,今年这个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宋盛芙在屋子里吃着冰果,旁边摆了一盆冰,小丫鬟在一旁正扇着风。 宋盛芙感觉古代的天真是难熬,夏季实在是太热了,不过也幸好她这里条件还不错,起码有简易版的空调。 要是穿成个条件具体家里,估计难熬得很,宋盛芙满足的吃下一颗冰果,心里暗暗腹诽。 到了这里,宋盛芙才发现古代其实没有她们想的那么保守,到了夏天人们还是穿的很清凉,比如她现在穿了个墨青色缎面云纹中袖裙衫。 稍微年轻一点的姑娘或者小孩都是穿着类似现代的短袖或者无袖的短上衣搭配着到膝盖左右的裤子或者裙子。 这也就是为什么外男不能入内宅,且内宅的二门处有强壮的婆子丫鬟看着,因为女眷的穿着的布料比较少,且都比较清凉。 薇姐儿带着暄哥儿来到了宋盛芙的屋子里,下人们见状多摆了几盆冰,屋子瞬间就凉快了许多。 就走过来的这一小段路,薇姐儿都出了一额头的汗。宋盛芙用绢帕给薇姐儿擦了擦汗,嗔怪道: “这么热,还出屋子作甚?” 薇姐儿笑着扑进外祖母怀里,用小手给自己扇风,吐了吐舌头。 “祖母这凉快,我跟暄哥儿来这儿躲凉来了,你说是不是暄哥儿。” 暄哥儿现在两岁多了,会说一些简单的字词,听到姐姐叫他立马斜着身子伸直手臂要姐姐抱。 “姐、姐姐,鲜哥儿、抱、抱” 抱着暄哥儿的邱妈妈见状将手中的小胖崽放到软榻旁边,这小子别看才两岁多,身子壮实的很。 暄哥儿见自己下来,手脚并用的爬到薇姐儿身上,双手搂着薇姐儿的脖子。 天气炎热,暄哥儿就穿了一个冰丝素色短褂配素色的凉裤,这一伸手宋盛芙就透过宽松的衣物看见暄哥儿满背的痱子,连咯吱窝里都是。 密密麻麻的看上去十分可怜 “怎么起痱子了,让我看看。” 宋盛芙将暄哥儿抱到怀里,解开身上的褂子,入目基本全身都是痱子,难怪这几日小孩一直神色恹恹地。 “怎么回事,暄哥儿屋里没冰吗!!” 宋盛芙有些生气,声音都严厉了许多。屋里的丫鬟都吓了一跳,全部跪在地上,邱妈妈上前赶紧解释 “回老夫人,暄哥儿的冰都是送足够份的。只是小孩体弱吹不得冷风,只放几块冰在一旁,怕万一吹过了,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宋盛芙有些无语,这古代的孩子养的太过精细了,与之相反的是身体更加脆弱。 实际上一般农户家里的孩子养的糙不易生病,反而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夭折的比较多。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小孩体热本就不耐热,你看这满身的痱子。” “邱妈妈,你是静雯留给暄哥儿的身边人,静雯把暄哥儿交给你是放心你,而你就是这样带孩子的?” 宋盛芙将暄哥儿放在离冰更近的地方,暄哥儿舒服得很,离着冰更近了些。 邱妈妈有些委屈,微微撇嘴,还是继续回道。 “想必老夫人没带过孩子不知道,以前沈府的时候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养的姐儿和哥儿,而且只是痱子擦点香爽粉就好了,总比得了风寒强。” “住口,你这老奴还敢顶撞老夫人,吃了狗胆了。” 一旁的齐妈妈见邱妈妈面色不敬,立马呵斥。这刁奴说的什么话,什么叫老夫人没带过孩子。 且不说老夫人生养了一子两女,这句话明显是意指段家子嗣不丰。 邱妈妈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色瞬间苍白,跪着磕头请罪。 宋盛芙总算知道为何之前在原本的轨迹中,明明也是满身痱子,但那管家却以暄哥儿院里用冰少的借口克扣了冰的用度,应当是还有这一层关系在里面。 “还有鲁妈妈,你为何不把此事同我说,你在暄哥儿跟前是吃白饭的吗?” “回老夫人,奴婢有罪。” 鲁妈妈知晓这事是她没做好,且无论说什么也改不了事实,直接就认下了罪责。 宋盛芙见状叹了口气,让人把她们扶了起来。 “我知晓你们是担心哥儿生病,但这么热的天,小孩子哪里受得了暑气。这么热,反而更容易得湿热。” “该放的冰放上,暄哥儿身体壮实着,只要不把冰放的太近也不会得了凉气。” 两人老老实实的听训 “行了,念在你们是一心为了哥儿,就罚一个月月银。邱妈妈、鲁妈妈两人后面务必将暄哥儿照顾妥帖。” 鲁妈妈、邱妈妈见老夫人并未怪罪,还让她们继续待在暄哥儿旁边。 心里感动不已,连连磕头谢恩。 薇姐儿还是第一次见外祖母这样训人,心里暖暖的,外祖母是真的对她们很好。 “外祖母,此事就算了吧,两个妈妈也是为了暄哥儿好。以后让她们多注意就是,外祖母可别为这事气着了自己的身子。” 薇姐儿上前为宋盛芙打着扇,藕色的丝锦短衣,下面穿着藕色的百合裤子。 宋盛芙知道也不是她们二人的错,是这个时代的固有观念所导致的,也并未怪罪她们。 但是在这里,只能通过这个时代所通用的手段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比如说现在宋盛芙的身份就决定了这个府里的仆人们都得听命于她是一样的道理。 恩威并施,御下之道。 “这些时日都读了些什么书?那程夫子教了些什么?” 宋盛芙给暄哥儿剥了个果子递给他,看着正在跟丫鬟玩翻花绳的薇姐儿。 薇姐儿闻言抬起头,手上动作不停。 “我跟康哥哥有些书一样,但夫子会要求我看一些杂书,反正讲什么的都有。夫子说多看看书,即使没有经历过也可以从书中得到一些经验和道理。” 宋盛芙暗自点头,这程夫子果然还不错,没有说是女孩就不重视。 “那倒还好,你觉得程夫子如何?” “学生不言夫子对错,反正薇姐儿觉得程夫子极好,就连不爱读书的康哥哥如今上课都不怎么打瞌睡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丫鬟婆子们都笑了起来,宋盛芙也乐得不行。 “你康哥哥可知你在咱们面前如此编排他?” 这时外间传进来一个声音 “谁,谁在叫我?” 第47章 生辰 就说人禁不起念叨,这不正说着人坏话呢,正主儿就到了。 薇姐儿有些羞涩,毕竟背后说自家表哥是有些不大好。 见口中的正主来了,一下小脸通红,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康哥儿一进来,觉得屋内甚是凉快,将外间的袍衣脱下递给旁边的丫鬟就掀了帘子进去。 一眼就看到大家都在笑,尤其是薇妹妹的脸像煮红了的螃蟹一样,从额头红到了脖子。 难道是太热了?康哥儿感受了一下屋里的温度,挺凉快的呀。 他走过去顺势拿起了冰碗里的果子,一边吃一边好奇的问: “薇表妹可是刚过来,瞧这脸红的像猴子屁、咳咳,煮熟的虾子似的。” 康哥儿说了一半赶紧转了个弯,差点被呛着,女孩子脸皮薄,说她们的脸像猴子屁股好像不大好。 瞧他多机智,换了个说法。 但他没意识到煮熟的虾子也不是啥好话,这时还心里高兴,果然肚子里装了点墨水是不一样,连令弟都说他现在说话文雅多了。 薇姐儿本来强装镇定,听到这话更是恼羞成怒。 什么猴子、虾子的,康表哥真是讨厌的很。 薇姐儿本就被人当场抓包不好意思的紧,现在更是气恼不已。 随意抓起一个果子丢给康哥儿说道:“吃你的果子吧。” 然后干脆转过头去不理他。 见此情状,众人又是乐呵不已,暄哥儿见大家都在笑,也在一旁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拍拍手笑呵呵的说:“哥哥,读书” 康哥儿见薇表妹不理自己,众人又在笑,不明所以,用手抓了抓脑袋,听到暄哥儿在那说话,走过去直接把暄哥儿抱了起来。 暄哥儿两只眼睛一下子变得溜圆,这还是他第一次被眼前这个哥哥抱,有些好奇但也没挣扎。 宋盛芙都看的呆了,康哥儿还有一个多月才八岁,身量也不高,暄哥儿抱起来都有他一半长了。 一旁的齐妈妈感叹:“康哥儿可真有劲儿!” 宋盛芙赞同的点点头,这小子力气还挺大。 看着暄哥儿在康哥儿怀里一点一点的往下滑,宋盛芙赶紧出声: “好了好了,快把你表弟放下来。” 康哥儿正要把暄哥儿放在榻上,哪知暄哥儿竟然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嘴里还嚷嚷着:“要哥抱,哥抱。” 康哥儿被小人儿依赖着,有些小傲娇,假装为难的看着祖母然后抱着暄哥儿爬上木榻叹气: “唉,暄哥儿实在粘人,没办法,就让他在我怀里坐着吧。” 宋盛芙和薇姐儿看着暄哥儿像打赢了胜仗一般圈着康哥儿的脖子,脸蛋子贴在康哥儿的脸上。嘴里还说着 “窝、跟哥好” 薇姐儿眉眼都是笑,娇声呵道:“小屁精。” 暄哥儿听到姐姐说他,虽不知何意但看样子不是什么好话,立马转过去不理她。 齐妈妈有些惊讶笑着对宋盛芙说:“老夫人您瞧,暄哥儿和康哥儿这眉眼像极了。” 宋盛芙才乍眼一瞧,好像是这么回事。 康哥儿和暄哥儿面面相觑,都认真盯着眼前人。 康哥儿也不知道像不像,看祖母点头也只说:“嗯,倒是有几分相似。” 暄哥儿小小的人儿也跟着一本正经的点头:“嗯,哥像。” 这一幕逗得在场的人乐个不停,一时间碧松院欢声笑语不停。 待大家都散了以后,薇姐儿带着暄哥儿回了后院。 等暄哥儿屋里摆上冰盆之后,屋子里凉爽多了才回东屋。 “姐儿,那邱妈妈此番得了教训,后面暄哥儿应当舒畅些了。” 薇姐儿这时跟白天的天真模样有了些许不同,眼里带了些莫名的情绪,看向身边的玉钟姑姑淡淡的回道: “此番祖母发作了她们,这件事就过了,后面不可再提。” 说完就在小侧间开始练字,今日休息,夫子可还布置了几张大字呢。 玉钟看着身子单薄的姑娘有些心疼,夫人还在世时,姑娘哪用着去算计这些东西。 现在即使在外祖家,有些事情都不好自己做主,那些子奴才仗着年纪大,对姑娘的话当耳旁风,真是可恨。 玉钟捏紧手里的帕子,内里即是心酸又觉得姑娘长大了,这样也好,起码不会吃亏。 另一边幽竹院 程熙受邀来段静安的院里赏画,说是最近得了一幅好画请他一起鉴赏鉴赏。 看着一旁悠闲品茶的段静安,程熙调笑:“段兄此番倒是有些隐士之姿,可如今身子大好,这仕途之事还未定下,如此清闲倒是一点不见忧色。” 段静安一听有些讪讪,放下茶杯,用手枕着脑袋仰倒在躺椅上。 耳边蝉鸣不断,听着都有些烦躁起来。 “哪里不着急,现在是着急也没有用,顺其自然吧。” 程熙听此一顿,然后释然一笑:“段兄看的比较通透,倒是我狭隘了。” 段静安摆摆手,夹了两块冰放到杯子里才继续说:“这算哪门子通不通透,大哥先前说等生辰过了就把消息透露出去,届时再做打算。” “无事,临门一脚了,无论到时在哪,总归都是为君分忧,为民请命。都一样,何故忧心官职高低贵贱。” 程熙见状也不再多说,转念一想马上就到端午了,凡事总有个结果。如今也只能慢慢等着,这事确实急不来。 转眼就到了端午前夕,陆氏这些日子忙的脚不沾地。 一是段静安十八岁生辰,同时也得开始相看起来了,此次生辰宴可以先物色着,给段静安寻一好的妻房。 二则也是通过此事对外打开段伯府的交际大门,彰示段伯府内有子侄正式进入官场,相当于混个脸熟。 其中更重要的是告诉上面这家里还有个进士没有着落,让大家长看到好给个差事。 总之这次生辰宴必须要办的大且隆重,一点都马虎不得。 陆氏第一次觉得家里人少了的不好,连个帮衬的妯娌都没有,一个人忙的转成陀螺了,终于是熬到了端午。 这一日段伯府可谓是门庭若市,陆氏基本给京城说的上话的家里都发了请帖。 虽然他们家现在是没落了,但以前段老国公可是当时京城数一数二的人物,不过才三代,许多人家还是应声前来。 且这段四爷年轻有为,不过十八的年纪就考中进士,又是嫡子身份。不出意外以后这段伯府还要靠这段四爷支撑门庭。 许多家中有适龄女儿的人家都观望着,这次正好来打探打探。 第48章 心思 此次生辰宴的主要目的众人皆知,大家都怀着各自的心思前来赴宴。 陆氏别出心裁地将府内一处巨大的、呈月牙形状的莲花池作为宴会场地,巧妙地安排男女宾客分别落座于月牙之内和之外。 如此布局,使得女宾们虽然坐得较为分散,但能够更好地观察到男宾那边的情况。同时,女宾这边采用大量锦菱纱作为装饰,有种朦胧美。男宾所处的位置稍远,难以看清女宾这边的情形。 参会的夫人们都感叹这布局十分巧思,纷纷找陆氏询问。 这法子还是陆氏之前为了避免心疼哥儿,跑到外面庄子听闻底下管事说的,这是南阳那边时兴的布局,最是适合这种场合。 参会的姑娘们高兴的不得了,尤其是喜欢风花雪月、对诗评画的风雅女孩儿,拉着三五好友聚在一起玩乐。 宋盛芙坐在主位,乐呵呵的看着下面的一些小姑娘们逗趣儿。 瞧瞧,这些小年轻多水灵,唉不像自己都成了老黄瓜了,宋盛芙内里不停的吐槽。 那阎王爷不知道给自己投个年轻点的,好歹还可以打扮打扮。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之前都是七老八十的老婆子了,再当个小姑娘好像也不大合适。 宋盛芙微微叹气,唉,还是算了吧,当个老婆子也不错。 有眼尖的夫人见着了,立马出声:“老夫人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宋盛芙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眼生,不认识。 “你是?” “我乃罗伯府的长媳徐氏,我们家老夫人和您乃是手帕之交。” 徐氏起身福了一礼回道 “哦,我记起来了,今日怎得没见她前来?” 宋盛芙记起来了,就是那日宫宴上打圆场的那位。 整个京城就两个伯爵,一个是她们家,另外一个就是罗家了。 “母亲,前几日不甚感染风寒,这几日稍好些,不过身子还是不大舒坦,所以就未曾前来。母亲还特意嘱咐我要给您老请个安,道声不是。” “嗐,你看看她这么见外作甚,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你回去跟她说,让她自个把身子养好咯,到时好来吃我家的喜酒。” 说完宋盛芙笑得开心得很,这娶妻就要生子,家里的小苗苗又多了起来,kpi进度加一。 其余人见此也跟着笑起来,这段家老太太是该高兴的,儿子考上了进士,孙子又时常在贵妃宫里去玩,比起之前的的境地不知好了多少。 “这京城里的好姑娘可不少,老夫人怕不是挑花了眼,不知老夫人可有相中的?” 宋盛芙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才笑着说道:“这京城里的好姑娘确实不少,我都挺喜欢的。只是婚姻大事,首先得是看缘分,最主要还得孩子们合眼缘。” “那您今日可要好好看看了,在场的姑娘都不少,要是看中了哪个可得早点下手咯。” 陆氏见此也笑着附和:“一家有女百家求,姑娘们都顶顶好,就是我那小叔子不知道大家伙儿看不看的上了。” 这时位坐左边香檀案上的一位年轻的妇人声音轻柔的开口: “伯夫人这是哪的话,段四爷年轻有为,十八岁的进士出身,还得了传胪的名头,算得上是这京中负有盛名的哥儿了。” 宋盛芙看过去,这妇人穿着石榴细丝褶缎裙,柳眉凤眼,端着一副极好的面貌。眼波如水,笑意盈盈。 这是?宋盛芙瞅了眼齐妈妈,齐妈妈上前说道:“这是刑部左侍郎的夫人白氏。” 这边陆氏已经跟白氏你来我往的的聊上了,一旁的其他夫人也凑上来,一时间大家都围绕着家族儿女聊了起来。 “大家也知道,我们家啊最是清净。也不爱其他人家那些三妻四妾的习好,咱们家老太太发话了,我们段家儿孙年满四十还无子方能纳妾。” 这事之前宋盛芙就跟家里透过气儿了,段老爷子就一个妾,还是原身给纳的。长子段静宗也就一个妻子,原来陆氏也想着给段静宗纳个妾被段静宗回绝了。 因此当时宋盛芙提出后,大家也都一致同意了。 一时间众人哗然,不说家世人品,就这一条就够好多人家心动了。 谁不想自家姑娘嫁得好,有些人家妾室装了一屋子,庶子一大堆。 若是碰上好主君倒还好,要是碰上个宠妾灭妻的,这辈子也就看到头了。 这话一出原本态度谈谈的人家都开始找话题和陆氏攀谈起来,宋盛芙就坐在上面当她的老封君。 有些心动的人家都开始朝男宾那边不停的张望,观察段静安的一言一行。 这些段静安都未察觉,只是觉得今日看他的眼神异常多。 他也无暇顾及这些,一直跟着大哥哥以及二姐夫黄景通招待到府的宾客。 以后进入官场,少不了和这些人打交道,有这个机会去混个脸熟自是求之不得,只能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段静安一直控制住自己不能失态,所以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样。 不少人心中暗自点头,没有志高意满之态、醉而不躁、谦逊有礼,倒是个好苗子。 …… 好不容易宴会结束,送走了所有人。段静安直接就倒下了,段静宗自是十分心疼自家幺弟。 今日静安被一杯接着一杯的灌酒,他在一旁看着却不能阻止,静安是男子,以后少不了交际应酬。 人一走,段静宗就命人将段静安抬了回去,灌了几大杯醒酒茶。 段静安其实没有醉的不省人事,他酒量甚好。每次喝的越多反而神智越清醒,不过他谁都没说,他一直将这个秘密藏起来的。 但面上却还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感觉有些热,段静安就斜卧在窗边案几假寐吹风。 此时一双手忽地抚上他的胸口,他一下惊醒睁眼,才发现是他院子里的一个二等丫鬟。 紫英含羞带怯的看着贵妃榻上的公子,她早就钦慕四爷已久,可每次她在四爷经过身旁时,四爷从不把眼神放在她身上过。 她是幽竹院容貌最出挑的丫鬟,原本以为会成为四爷的通房。 可哪知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大夫人的一句不纳妾,大夫人怎么能这样,占着大爷不纳妾就罢了,还不准四爷纳妾。 定是见不得四爷好,哪有男子不纳妾的。 天知道她当时听到那些小丫鬟说的时候,她感觉天都要塌了。 她怎么甘心,她等了这么多年,家里给她说亲的都是些小厮、侍卫,哪里比得上四爷。 若是以后主母进门,她再没机会,只有今夜,若是她能成功,以后还愁荣华富贵不成。 紫英越想越激动,定下心神,继续伸手扒拉段静安的衣服。 段静安第一反应是很懵,毕竟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这事。 反应过来的段静宗盯着眼前的女人,神情淡然,眼神如墨,使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紫英一抬头看见四爷正睁眼盯着她,吓了一跳,但发现并未有什么动作,马上脸上又挂起笑容,声音娇俏甜腻 “四爷,可是醉了,奴婢给您宽衣。” 紫英的手一路往下,指尖时不时勾一下衣服。 夏季衣物单薄,段静安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双手在身上游走。 等紫英的手快摸到腰间时,段静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第49章 勾引 “滚” 一道清冽冷漠的声音响起 段静安一把将紫英推开,用帕子擦了擦手,随意将其丢在地上。 紫英没有防备直接跌倒在地,愣愣得看着坐在上面犹如神祗般的男人。 “四、四爷...” 紫英低声喃喃,像是没想到平日里一向温和端方的公子突然变得如此陌生。 “不要让我再说一遍,滚出去。” 紫英反应过来,有些屈辱,四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瞧不上她。 可是都到这一步,叫她放弃,她心有不甘。 于是起身一步步走向段静安,一边解开自己的衣物,一边往段静安的腿边蹭去。 “四爷,您就怜惜怜惜奴婢吧。” 因着身上仅仅只有一件小短衣,眼见着衣物马上将要褪去。 段静安的脸色如同黑锅底一般,见眼前女子如此不知羞耻,眼中划过一丝冷意和不耐。 抬脚直接蹬向紫英的胸口,将那紫英直接踹出去两米多远。 厉声呵斥道:“人呢,都死哪去了!同力。” 同力此刻正在沙橱后面醒酒呢,突然从正屋传来一声碰撞,然后就是四爷的呵斥。 听到自己的名字,同力知道出事了,连滚带爬地跑进里屋。 见着地上的女人,仔细一瞧还是四爷屋里的丫鬟,此情此景哪怕是傻子都知道发生了啥。 同力赶紧跪在地上请罪 “四爷,小的今晚喝了几杯黄汤误了事,请四爷恕罪。” 同力颤抖着声音不断磕头,别人可能不知道四爷,但是他跟了四爷这么多年,多少知道四爷的一些脾气。 别看四爷平日里温和有礼,但实际上心却是有些冷的。 段静安感觉脑子发胀,表情十分不耐,有些厌恶的看着地上的那人。 “拖下去,关进柴房,明日给嫂嫂说一声,直接发卖了。” 语气冷漠,不带一丝温度,说完看都不在看地上之人一眼,起身就往里屋走去。 被踹到地上的紫英,正捂着闷痛的胸口缓不过气儿来,听到这强撑着身子,泪如雨下,一副梨花带泪的看着段静安。 “四爷,我是紫英啊四爷,您看看我,您不记得我了吗?” 此时的紫英还试图用柔弱让眼前男人心软,哪知她面对的是一个铁疙瘩。 同力招呼人把她压下去,紫英见段静安头也不回的走了愈发慌张,大声高呼: “四爷,四爷,我错了,您饶了我这……” 同力见这婢子竟还不死心,直接掏出今日擦过汗水的汗巾堵住了紫英的嘴,紫英被熏得几乎作呕。 但好歹总算没了声音,屋内段静安坐在桌子旁,桌子上的蜡烛衬得他的脸乎隐乎暗。 段静安一直都知道他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原来他本打算中庸一些,混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平安顺遂的过一辈子得了。 但现在,家里可以给他更好的台阶,他自然也想向上争一争。 且母亲跟他嘱咐过,要给他寻一得力的妻房,那年方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便是增加他身上的筹码。 若是这个档口被坏了事,一是坏了家里的清誉,其次就是一些好一点的人家都不会再考虑他,认为他们家是表里不一之人。 而且母亲想必也会对他失望吧 呵、真是不知所谓。 到了第二日,陆氏听闻幽竹院发生的事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失态的站起来拉着禀报的同力追问,得知什么都没发生,且人已经被控制住了才松了一口气。 陆氏虚惊一场,竟是有些没力气,唤来丫鬟扶着自己。 没事就好,昨日才放出话,今日就被打脸,那他们家的名声都不要了。 陆氏缓过来后火冒三丈,小贱蹄子,就知道坏哥儿和府里的名声,可是要不得了。 急匆匆的赶往幽竹院,段静安此时坐在正屋里,见嫂嫂来了赶紧起身相迎。 陆氏欣慰的看着段静安 “静安现在都是个大人了,这事你做得很好。剩下的你就不要插手了,嫂嫂来处理就行。” 段静安弓身作揖,神色感激 “多谢嫂嫂” “这府里人多嘴杂,这丫头是留不得了,最好是把她发卖了,卖的越远越好。” 陆氏心狠,直接对着段静安说道,毕竟是他院里的人,还是得跟他说一声。 段静安神色不变,只说嫂嫂做主即可。 陆氏见状就放下心来,也是昨晚都没成事,肯定是对那丫头没有什么感情,不然哪还有今天的事。 陆氏很快就让人带着人牙子入府将紫英卖了,可怜那紫英话都不能说一句就被定了结局,连带着紫英的家人一并被卖了走。 陆氏处理了之后就往碧松院去了,跟宋盛芙说了之后,宋盛芙咂舌,她这小四儿还是挺多人惦念嘛。 开个玩笑,宋盛芙看着气恼不已的陆氏,想了想便提议: “不若将静安院里的丫鬟都换了吧,他有小厮伺候就行。不行还是得留两个老实的。等到时候他娶媳妇儿了,再让她媳妇儿安排。” 没有丫鬟也不行,小厨房、针线丫鬟这些都离不得。 宋盛芙想到这就赶紧问:“你可看准有哪些姑娘了?” 陆氏一听这就来劲了,说了好些个人名,宋盛芙大都对不上号。 看着婆母那神色就知道昨日宴会婆母根本都没好好看,陆氏心里轻叹一声,现在婆母是越来越不爱管事了。 宋盛芙都不认识,对着陆氏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却不知道自己早就被看破了。 “你要是觉得哪些孩子好,到时再办个花宴请这些人家上门聚一聚。” “是,母亲到时也要好好把把关才行” 宋盛芙点点头 “那是自然,这门第要求也不用太死,只要姑娘知礼明体、端庄大方即可,最主要在大事上不糊涂,遇事不惊,毕竟静安以后是要进官场的人。” 然后再看了看陆氏,叹了口气 “你多帮静安相看相看,我这人老了,记忆不大好,有时记不得,多劳你费些心思。” 宋盛芙哪是记忆不好,不过是找个托词,而且她也不是原身,有些人也认不得了,更别说这京城里面错综复的人情关系。 但陆氏不知道,听此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母亲老了,以前管着家中事物的时候,她总觉得被婆母压了一头。现在母亲不管事了,她反而像失去了什么一样,有些怅然若失。 陆氏上前跪伏在宋盛芙的腿上,声音轻缓 “母亲您只要好好的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心愿,您啊就安心养着身子,万事有我和静宗、静安呢” 第50章 观望 端午过后,许多人家家里都心思晃动,一方面都认为段家是个不错的姻亲人选,另一方面考虑到那段四郎毕竟官职还未定下,所以都还在观望之中。 不过倒是有一些家世一般的人家都派人上门来问,这些大都是父兄为五六品的人家。 陆氏天天喝茶都喝的想吐了,但没有一个看上的。 不是陆氏眼光高,而是私心来讲,她希望小叔子能娶个家世好一点的妻房。 如今家里面现在就段静安马上入仕,他们家本就弱了一点,给不了小叔子多少的助力。 但要是能娶个家世强的妻子,妻子的母族尚且能帮他一把。 至于家世高的妯娌压她一头,陆氏也不会那么傻找个泼辣蛮横的,所以她得好好的挑一挑才好。 毕竟她还有个康哥儿,以后若是有什么还需他四叔帮衬,自是小叔子官位越高越好。 …… “哎呀,我不嫁那段四郎,母亲,您就我一个女儿,您不为着点我好,怎么还把我往火坑里推呢。” 邓乐萱哭着将整个人都捂在被子里,一旁的黄氏见状皱眉 “你瞧瞧你像什么样子,还有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做派。” 瞧着床上的人儿不说话,黄氏缓了一下语气继续说道: “那段四郎人品、样貌可是实实在在的好,今年还得了传胪的名头,多风光呢。多少人家都上门去问,你还不知足。” 邓乐萱心中烦闷不已,起身将软枕往床下一丢 “传胪又怎么样,那段家不过是个挂着名的三品伯爵罢了,哪里配的上我们家。” “你父亲也才三品,而且那段四郎还年轻,以后有你爹爹帮衬,何愁不能上进。你呀得把目光放长远一点,眼皮子怎么这么薄你说你,真是气死我了。” 黄氏好气的道,用手狠狠的戳了戳邓乐萱的头。 邓乐萱吃痛往一边躲过去,一边嗔怪:“哎哟,痛,娘你轻点。我爹爹可是少府监监正。我不管,我不嫁,娘你跟爹爹说就说我不愿。” 邓乐萱抱着黄氏的手臂开始撒娇卖痴,她就是不愿嫁那段家,连个实权都没有的伯爵府,不过是名头好听罢了。 就她这样的身份,去皇子府里都使得,凭什么她要低嫁她不甘心。 黄氏见女儿实在不愿也不强求,这京城的好儿郎多了去了,也不是只有那段家。可即使如此她还是想再问一遍: “那段家说了年方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你确定你不去?” 黄氏仔细看着自家女儿的神情,邓乐萱确实有些心动,可那又怎样,她想自己博个前程。 邓乐萱摇头,她不去。那段四郎可能确实如母亲所说以后青云直上,但她不想等。 见乐萱已经确定了,黄氏也就放弃了。 她也不是很想让乐萱去段家,毕竟京城内好人家那么多。可是从客观来看那段四郎除了家世不显以外,确实是顶好的女婿人选。 黄氏跟邓大人通了口风后,邓大人也只能叹气,他亲眼见过那段四郎确实端方如玉,但他就这一个女儿,她实在不想也只能算了。 黄氏全名黄景佳,乃是左相黄丰定的庶长女,年纪比黄景通还大一岁,今年已经35了。 黄氏找了个时间回了娘家看望母亲,妹妹黄景玉也一同回去。 黄老夫人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连好些日子心情都开怀不已。 见着自己两个庶女回来,也有几分好脸色。 毕竟她讨厌的从来都是那两个庶子,黄景佳原来还养在过她膝下的,所以感情倒还算可以。 听黄景佳说婚事成不了,黄老太太也没说啥。 当时见那段四郎到了议婚的年纪,想到黄景佳有一女,年岁十六,倒还挺合适。 就派人去问了一番,要是能成,那邓家所处工部,要是段静安能去工部下面也有些关系。 段静安好,段家就好,段家好,景通仕途上也能更好。 但现在不成也没了法子,她也只是问一下,只能说有缘无份了,也不能强求。 几人聊了些家常,黄景玉突然开口问道: “大嫂嫂现在已经三月了吧,身子可还好?” “好好,她呀这一胎怀的甚是省心,也不怎么吐,气色看上去都好很多。” 黄老太太听闻有人问她大孙子,神色更高兴了几分。 至于为什么确定是大孙子,黄老夫人可不管。这嫡孙都成了她的心病了,只要是儿子她什么都好说。 也让那几个老妖婆看看,这个家永远轮不到她们插手,竟然还说使老爷子把那庶子生的小贱货抱到景通膝下。 呸! 她儿子又不是不能生,哪还要抱养一个庶子出身的货色,这算盘珠子都快蹦到她脸上了都。 黄景佳和黄景玉都是梅老姨娘生养的,梅老姨娘年轻时姿色平平,除了有几分才气得了老爷子的喜欢,为人倒是不争不抢。 生了两个女儿,又十分尊敬主母,黄老太太倒也没有多为难她。对这两个庶女也还算可以,教养方面也没有漏下。 “那便好,这一胎定能如母亲所愿,到时候我跟姐姐定是要来吃满月酒的。” 黄景玉嘴甜得很,将黄老太太哄得身心舒畅,一时间气氛融融。 相较于左相府,段伯府陆氏急得都上火了,嘴角还长了两个泡。 因为,段静安的任职通知还没下来。 这下子又过了几日,京城一时间陷入了静默期,大家都在等段家四郎会谋个什么职位。 毕竟段家自段老侯爷走后的八年时间内,一直是岌岌无名的存在。 前些日子踏上了贵妃这条船,可又不是姻亲关系,而且这船稳不稳话不好说。 段家也没有到处张扬有关贵妃和六皇子的事,所以段伯府的处境并未改变多少。 就在大家都在默默等待时,吏部司终于下了文书。 事情的起因还得从楚帝去宁贵妃宫里说起。 端午,楚帝歇在贵妃宫里。 皇后乃是太后侄女,当年皇后诞下一子不过三月就夭折且再不能生孕,受了打击,常年病弱。 近些年更是随太后在别宫居住,甚少回宫。 因此如今宫里宁贵妃的位份最高但也没有掌宫权,宫权全部交给皇后宫内的四大女官掌控。 当年楚帝欲将宫权交给宁贵妃,被宁贵妃拒了,一是宫妃掌权于理不合,二是她只想守着令儿,旁的她也不想管。 且说那日楚帝来到馥华宫,见宁贵妃正在作画,就在一旁默默喝着茶看着。 等到宁贵妃作完画,楚帝上前一看画的是两个孩童在剥栗子的场景。 第51章 刑部都事 “这是?” 楚帝拿起桌上的画,楚勤令见状也凑上前来。 “父皇,这是我和康哥儿。昨日我与康儿一起剥栗子了。您瞧,桌子上那金黄的栗子就是我们剥出来的。母妃画的可真好看,母妃、母妃能把这画送给我么?下次康哥儿来了我要给他看看。” 楚勤令眼睛发亮,双手拉着宁贵妃的衣袖不松手,两只眼睛一直看着那幅画。 宁贵妃正说着:“给你就是了。” 楚帝就摸了摸楚勤令的脑袋。 “你小子现在跟那段家小子好的穿一条裤子似的,怎么?就这么喜欢跟那小子一起玩?” 楚勤令嘟囔着嘴,躲开楚帝的手,跑到宁贵妃另外一边去。 “康哥儿性情率真,真诚待人,儿子自是愿意和他交往。” 楚帝拿着画走到一旁坐下,才慢悠悠开口: “哦?是么,之前给你找的那些玩伴,你一个都不喜欢?” “哎呀父皇,你别给我找那些人进宫了,我不喜欢他们。唯唯诺诺,也不跟我一起玩,我去喂个鱼他们都拦着不让我去,说什么怕掉进水里。没点儿意思,我又不傻,难道我这副身子就只能躺在屋子里哪也不去么。” 楚勤令喋喋不休的吐槽,随后坐到另一边的板凳上,趴在桌子上看着楚帝继续说: “可是康哥儿不一样,他会带我到处去玩,摘花、捞鱼还有剥栗子,栗子有刺,但我觉得这样才让我有了正常人的生活。我是身体弱些,但已经很久没吃药了,而且我感觉身体比以前轻快许多。” “早上我能打三套太极,也能吃好多饭。以前我在院子里走一会儿都直喘气,现在我可以自由自在的在院子里跑,父皇我真的很高兴,这些都是我以前从来没想过的。” 楚勤令板着手指数着自己能干什么事情,一旁的楚帝和宁贵妃都从来没想到小六小小的年纪装了这么多心事。 宁贵妃眼含泪水,上前拥住楚勤令,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有些哽咽: “没事了没事了,我们令儿慢慢就会好起来了。” 楚帝也是心一阵酸,他这几个儿子中,最宠爱最心疼的就是这个小六,年纪大了,他总怕哪天这个小幺幺先他一步丢下他们就走了。 所以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名医,幸好,现在小六的身体慢慢好起来,乐柔也不用整日以泪洗面。 那段老夫人有些见识,想必也是家有弱子,操碎了心才有此经验。 思及此,又看到手中两个孩童剥栗子的画。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段家是个好的,为上分忧,且那段四郎能猜到他的想法,很是不错。 “那段家四郎身子似乎好全了,倒是可以入仕了。这段家如今连个像样的后辈都没有,真是丢了段家老祖宗的脸。” 不得不说楚帝真相了,宁贵妃搂着怀里的楚勤令,用凤眼斜了楚帝一眼。 “陛下说的哪的话,那段四郎还是您亲封的传胪呢。您要是没看上,就不会在臣妾面前说了。” 楚帝被戳中了小心思也不恼,确实是之前他把这人给忘了,今儿个才记起来。 “这段四郎还算将就,那刑部郭老爷子之前倒是很欣赏他,又是他呈的文章,不如就把他安排去刑部吧。” 宁贵妃点点头不以为然道:“前朝的事妾也不懂,陛下说好就好。” 楚帝见此摇摇头。 “你啊你,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令儿和那段家小子要好,这段家好,令儿以后也有个好的人脉。平时对令儿倒是上心,这方面你也要注意才是” 宁贵妃心里一突,陛下这是在试探她吗? “陛下说的也有些道理,令儿这身体以后要是做了王爷,肯定也不能太过操劳。再怎么说也还是有人帮衬着比较好。” 宁贵妃面上才露出焦急之色,看向楚帝。 “陛下,那您可得给那段四郎好好挑一挑才是。” 楚帝见面前都快满三十但依旧年轻单纯的贵妃,不由得笑出声,佯装恼怒。 “女子大胆,竟敢议论朝政。” 宁贵妃也不怕他,嘟着嘴说着:“那我可不管,是陛下您自己说的,咱们令儿还这么小,身子又不好,您得为他好好谋算。” 楚帝看着对面的一大一小,神情都一模一样,心头一软,这是他最钟爱的女人和儿子,哪里会不给她们安排好呢。 明德十七年六月十九日,吏部司下达文书,段伯府段家四郎任命刑部总部都事(从六品)。 消息一出整个京城震惊,一个二甲传胪入仕的官职竟肩比一甲前三。今科状元也不过才正六品起居舍人。 最先得到消息的就是段伯府,像是原本平静的湖面突然丢进一块石头一般,段府内部炸开了锅。 宋盛芙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段静安前世是从正九品照勘做起来的,拼了四五年才做到刑部主事。 而现在他的起点就是刑部都事,与主事只差一步之遥,但上辈子段静安整整走了四年多。 果然世事难料,一句话一个小举动就会引起巨大的不同。 要知道参加朝考的进士,考中的庶吉士也才正七品。 刑部左侍郎丁家 此时一家人正围在一桌用膳,白氏看了看长女玫姝,又看了看丈夫丁海默。 嘴张了又张,一直没开口。 丁海默早就发现妻子异常的行为,见半晌都未开口便主动问道。 “怎么,我看你今日一直闷闷不乐的。” 丁玫姝见此也放下碗筷,有些担忧的望向母亲。 “母亲可是身子不适?” 白氏看着眼前的两人有些气闷,怎么就她一个人纠结,这两人跟个没事人一样。 “你们可听说了,那段家四郎谋缺了,段伯府最近可是喜事连连。” “当然了,这府里都传遍了,女儿还听说是什么刑部总部都事呢,父亲现在也是在刑部,这是个什么品阶?” 丁玫姝作为闺阁女子自是不知道官场品阶的。 “都事乃从六品,这段家小子真是走运了,伤了腿被恩赐免试,那些朝考庶吉士也才正七品呢,要是没考过的要么是正九品,要么是外放了。” 丁海默感叹,想当年他二甲十七,朝考落试,被分到刑部做司务,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丁玫姝听到父亲这么说想起她记事的时候父亲还是刑部都官主事,好像是什么正六品,也就是说这段四郎才入仕起点就如此之高。 白氏见这两父子你来我往,没懂起她的意思,直接就开口: “先前端午我去赴宴,曾远远的瞧过那段四郎,清逸俊朗、人品端方、样貌实在没得说,这下那段伯府的门槛估计都要被踩破了。” 这话一出,那两人都明白了什么意思。 丁玫姝小脸煞红,低下头盯着自己的碗,嗫嚅得开口: “母亲你做什么,这话哪里是我能听的。” 白氏怜爱的看着自家长女,她生养了一女两子,这是她的长女,基本她能给她的全部都给她了。 从一个小小的肉团子到现在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白氏可谓是倾尽了心血。 到了如今谈婚议嫁的年纪,她纵使有万分不舍也得给她寻个好夫婿。 那段四郎她瞧着人是很不错,如今又有了好位缺,门第倒也适配,除了家族弱了些也没有其他缺点。 最最重要的是那不纳妾的家训,她与夫君确实恩爱,但再如何恩爱,夫君还是纳了妾,生下了一个庶女,如今养在她膝下。 她亲身感受过自己心爱的夫君去别的女人房间的滋味,她不想自己的女儿也像她一样。 “傻孩子,你也到了年纪了,这是你的终生大事,有何听不得的。” 第52章 暗示 丁玫姝脸还是红的滴血,眼神飘忽,闺中女儿哪里听过自己的亲事,羞的不敢抬眼看。 “这种事情母亲做主就好了,女儿都听母亲的。” 白氏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丁海默,轻轻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这木楞子怎么回事。 “夫君你倒是说话啊,你那日有没有见着那段四郎,你觉得他如何?” 丁海默被踹了一脚怕被人发现,赶紧瞅了眼女儿,见她没有发现异常,才悄悄示意白氏莫要胡闹。 “尚可。” 正等着丁海默继续说下去的白氏和丁玫姝:? “就这一句?” 白氏气得很了,这个木楞子。 丁海默感觉背脊发凉,有些不好的预感,想了想又继续说: “前些日子,郭老爷子邀我过府一叙,曾提到过那段家四郎。听郭老的语气,对那段四郎很是欣赏,还说要不是家中没有适龄的孙女,不然早就招了他做孙女婿。当时还笑着说不知被哪家招了当女婿……” 说到这丁海默猛地顿住,突然灵光一闪,郭老不会是在提点他吧。不然为何突然邀他过去说这些,且他长女正好待字闺中。 见夫君突然恍然大悟的神情,白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必是那郭老早就看中段四郎,暗自提点这木楞子赶快下手招进来做女婿。 结果这位倒好根本就没意会到人家老人家的意思,气的白氏又踢了两脚。 早些日子不说,说不定现在都定下来了。 这些日子她也在观望那段四郎到底能不能谋个好差事,所以一直没有行动,直到今日文书下来了,才在他们面前提起。 要是早些知道郭老对此人多有看重,又是段四郎的读卷人,担了一层举荐关系在里面,哪还担忧谋不到好差事。 就算是被圣上忘了,郭老也不会任由好苗子流失,毕竟官场之中比的就是谁人脉广,一个好苗子说不定就变成参天大树,今日我比你身份高贵但说不定那日我也就要求你办事。 “那想必这段四郎是极好的,三品伯爵府和咱们家三品侍郎家世也相当,虽家族势力是弱了些,但刑部这边咱们也能帮衬,如此看来真真是般配极了。” 白氏越说越高兴,越说越感觉这简直是天赐良缘,十分般配。 “成不成的都还没影呢?你这么高兴作甚” 丁海默看着兴奋的妻子,想也没想直接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恨不得打自己两嘴巴子,叫你多嘴。 果不其然白氏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想到如今上段家说亲的人这么多,万一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她得怄死。 想到看好的女婿飞了,白氏气得不行,直接上手拧了两圈丁海默的手臂。 “都怪你、都怪你,要是我这好女婿没了,你也别回家了!” 丁海默疼的龇牙咧嘴的也不敢反抗,这事是他的问题,但他是真的没有懂起郭老的意思。 要是你要问他这脑子怎么混到了刑部左侍郎的,就不得不说白氏的娘家了。 白氏出身世家,乃是家中幼女,家族势力一般,不算出众。但有个哥哥在吏部任职,官职不大,考功司郎中(正四品)。 考功司主管朝廷中所有官员的升迁资格,主要包括从德、功、体、知四个方面对官员加以考察。 丁海默自身本也勤勉,除了每三岁的课考需要注意以外,其余方面都不用太过担心。 有大舅子这一关系在,年年评优都是优等,且为人踏实,中规中矩,也没出过什么差错,慢慢就走到了现在这个位置。 其实里面最主要的原因,丁海默内里清楚,刑部右侍郎好像跟郭老有些龌龊,他处事公正,守礼守据才被郭老扶持起来与那右侍郎打平衡。 这内里的事情可就复杂多了,郭老知道丁海默不是精明的人,但没想到他完全是个木楞子。 要是他知道丁海默根本没懂起他的暗示,不知道会不会被气的半夜醒来都要骂一句 “蠢货”。 “我错了、我错了,那段四郎是个好孩子。先前敬酒时,看着有些醉态也丝毫没有失礼。俗话说酒品看人品,想来勉强也能配的的上我们家玫姝。” 瞧着明明满意的不行,嘴上却还这样说的丈夫,白氏也不搭理他,白了一眼继续用饭。 一旁的丁玫姝见母亲和父亲感情这般要好,心里也欢喜,又忍不住幻想自己以后是否也能如父母这般恩爱。 想起母亲说的段四郎,丁玫姝脸上又红了些许。 晚间白氏来到丁玫姝的闺房 丁玫姝捧着书,正愣愣得望向窗外,发现身后有响动,转过身见母亲来了,赶紧起身相迎。 “母亲,这么晚了怎得还过来?” 白氏拉着丁玫姝坐到了床榻之上,暖黄的烛光下,白氏仔细瞧了瞧自家长女的眉眼。 柳眉杏腮,身形窈窕,一双狐狸眼随了她的父亲,可惜两人眼里都带着一样的清澈,没有一点儿精明的样子,隐隐中还透着点傻气。 “我的姝儿长大了,都要说亲了。” 白氏爱抚地摸了摸丁玫姝的头发,丁玫姝羞涩中带着不舍: “母亲,我不要嫁人,我想一辈子留在您身边不分开不好么?” “傻孩子,娘哪能陪你一辈子,少说些胡话。” “不跟你扯这些了,娘今晚来问你,就是想看你是怎么想的,今晚用膳你也听到了,你对那段四郎是如何看的?” 丁玫姝也知晓事情轻重,忍着羞意认真地对白氏开口道: “母亲,今晚我也想了一下,那段四郎年轻有为,又得郭老看重,想必以后不出意外是大有前途。况且...” 丁玫姝凑到白氏身旁低声说了几句 白氏一脸震惊 “这事你怎么没同我说过?” 丁玫姝有些委屈。 “先前和宁妹妹玩时只是听了一嘴,那时咱们家和段家又没有关系,也就没放在心上。” 天菩萨,这消息要是真的,那段家何愁富贵无门。 “要是那位真的好起来了...“说着白氏比了个六。 ”那段家背后永远有座靠山,我的乖女,母亲一定要把这门亲事给你说到手。” 白氏得眼中的火热更甚,恨不得马上就天亮到明日去段家登门拜访。 第53章 上门 白氏第二日一早就去了娘家,和娘家嫂嫂商议事情去了。 这一整日白氏都心急火燎,可怜丁海默遭了老罪,白氏一不顺心就拿他出气,弄得丁海默是苦不堪言。 终于,第三日一早白氏的娘家嫂嫂罗氏就打扮齐整上段家登门拜访去了。 陆氏接了帖子,知道今日罗氏上门,所以也早早候着了。 说实话,陆氏接到罗氏的帖子还有些不明所以,这罗氏夫家是白氏一族,她丈夫就是吏部郎中。 陆氏十分慎重,宋盛芙看着陆氏时不时瞧瞧门外,手中帕子都捏成一团,不由得好笑: “你这么紧张作甚,不过是官眷之间的拜访,遇事要沉着,起码面不露色,哪怕心里再慌,面上你都得给我端住咯。” 陆氏听到婆母如此说,心中仔细思索了这一番话,婆母的意思是让她要做好面不改色,别人才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对!以后静安和康哥儿都要走仕途这条路,少不了去交结一些官眷命妇。 要是还没开始就露了怯,人家免不了看轻他们。 “婆母睿智,媳妇受教了。” 看着一脸郑重地陆氏,宋盛芙感觉这傻媳妇怎么更紧张了些。 “白夫人您可算是到了,来来来,快请进。” 陆氏听闻门房传报罗氏已经到了,就起身到大门迎去。 罗氏见陆氏竟前来迎接,也有些吃惊,毕竟按照品阶她才正四品恭人,而伯爵府虽没有实权,但陆氏也是正儿八经的三等伯夫人,官大一级压死人。 “昨儿递了拜帖,今儿个上门打扰还望段夫人不要见怪。” 罗氏徐徐前来,声音轻缓。 “哪有哪有,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快请进、快请进。” 两人互相携手的往正堂走去,一进门见宋盛芙位坐首位,罗氏赶紧上前拜礼: “ 白罗氏请段侯老夫人安 ” 宋盛芙最不喜欢这种行礼的环节,赶紧就叫人将罗氏扶起来。 她们段家和白家一直都没有什么联系,但猜也猜得到这几日上门的不外乎都是说的有关婚事的事。 若没有例外想必这白氏也是为此上门,就是不知道她是为谁说客了。 “老夫人许久不见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上次段进士的生辰宴我与我家老爷在城外庄子上就没有赶得及回来,还请老夫人莫怪。” 等罗氏起身后,宋盛芙才发现罗氏有些眼熟,在脑海里搜索了好几遍才有些试探的问: “你可是罗老夫人的侄女?” 罗氏有些惊奇,面色动容,“没想到老夫人还记得我。” 毕竟上次见面还是带字闺阁的时候,被罗姨妈带着出门交际时见了一面。 “上次见你还是二十几年前了吧?” “老夫人好记性,估摸着有二十七年了。” 陆氏接话道:“记得前几年你大哥儿的孩子办满月酒来着,现在估摸着有五六岁了吧。” 陆氏试探的问道,这罗氏孙子都三四岁了,且她记得这罗氏也没有女儿,这次估计是给谁来当说客来了。 罗氏听人讲起她的嫡孙,神色高兴不已。 “已经三岁多了,整日里调皮捣蛋的紧。” “我家现在也有个虚三岁的猴儿,整日古灵精怪的很,不过小孩喜人,这府里总算有了些人气儿。” “哦?可是静雯妹妹的孩子?”罗氏之前打听过,段老夫人去了的三女的两个孩子被接到京中了。 “正是。素春,去叫鲁妈妈把暄哥儿抱出来给罗姨妈看看。” “是” 不一会子睡眼惺忪的暄哥儿就被抱着出来了,被宋盛芙抱在怀里时,暄哥儿还揉着眼睛打哈欠。 “瞧,这是还没睡醒呢,暄哥儿你看看这,这是谁?” 陆氏稀罕的看着暄哥儿,这小人儿是越看越喜欢。 暄哥儿顺着大舅母望过去,发现是个不认识的人,瞬间清醒了几分,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着罗氏。 罗氏瞧着这冰雪可爱的小孩,上前逗弄。 “暄哥儿是么,我是姨妈,你叫我罗姨妈好不好?” 罗氏轻轻握着暄哥儿的小手晃了晃。 “噜姨妈、安~” 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小孩儿发音还不准确,把罗发成噜。 有了这小孩儿,正堂里气氛变得更加融洽几分。 罗氏顺利的将暄哥儿抱在怀里,暄哥儿也不挣扎,乖乖的依偎在罗氏的怀中。 罗氏见暄哥儿如此乖巧,不由得叹气:“暄哥儿可乖巧多了,不像我们家那个皮孩儿,一会儿没看着,饭都要丢到房梁上了。” “对了,他不还有个姐姐呢?怎么不见,还有你家哥儿?” “你说她们啊,今日她们俩都在前院读书呢,等会儿你留下来用午膳,我让两个孩子前来拜见。” “那敢情好,还能蹭一顿晌午。” 宋盛芙摆摆手,“你这说的哪的话,你来我们高兴得很呢,我们家实在是冷清的很。现在两个孩子来了还好些,但终究还是没什么人气儿。” 宋盛芙递了梯子,都聊了这么久了,该说正事了。 罗氏自然而然地接话:“你们家那段四郎年岁已过十八,马上也该议亲了,这后面婚事一办不就热闹起来了么。” 罗氏试探性的问着,生怕这些日子他们已经定下人家了。要是有了人选,她今日就白来一趟了。 “害,哪有那么容易,这些日子把他嫂嫂的眼睛都挑花了都没找到合适的。” 宋盛芙笑着指了指陆氏调侃道。 陆氏佯装叹气:“可不是么,京城的好姑娘这样多,我是看这个也好看那个也好,真是愁死个人了。” 罗氏见状明了,这事还没定下来,这就好办了。 “我这倒是有一门亲,不知道你们看不看得上。” 宋盛芙、陆氏:来了。 “谁家?” “你可知我小姑子白姚琴,就是嫁给丁家的那个,现在是刑部左侍郎。” 宋盛芙有了些印象,就是那日接她话的那个妇人。 陆氏也有印象,那日她们还交谈了许久,是个爽快人。 “是她,我知道,那日宴会她就坐我旁边。” “对,我今日说的就是她的长女,今年十六,名叫丁玫姝。我也不绕弯子,跟你们直说了罢。我那小姑子宴会之后就对段四郎称赞不已,这不跟小姑丈商议了后就托我来问一问。” 乖乖,刑部左侍郎,陆氏缓了半天,这不四郎的顶头上上上司嘛。 看、看中她们家四郎啦? 这天大的馅饼怎么就被她们家给捞着了呢。 刑部左侍郎,正三品,还是个实职。 陆氏记着婆母说的,要镇定、要面不改色,强压着心中的奔涌笑道:“竟是她们家?” 罗氏有些紧张,这老夫人和陆氏怎么都有些面无表情,难道是没看上? 不应该啊,难道还有更好的姑娘已经上门说过了? 罗氏心里打鼓,宋盛芙和陆氏两人心里都掀起了翻天巨浪。 别看宋盛芙一脸老神在在的模样,其实心里开始盘算刑部左侍郎是个什么等级了,按照现代来说应该算是个国家司法部副部长吧。 “这次我前来一是许久未见老夫人前来拜会,二就是为此事而来。你们觉得如何给我个准话,我好回了我家小姑子。” 第54章 相看 陆氏自然是心动的,且不说那刑部左侍郎位居三品,最主要是四郎以后在刑部上面有人,这官路走的就更顺遂些。 “不知那姑娘秉性如何?她可曾表态?”陆氏有些迟疑,家世是好,但就是太好了,怕那姑娘要是心有不甘,岂不是找了个搅家精进来。 罗氏见有希望,松了口气笑着道:‘这你放心,那姑娘是我见过的最顶顶好的品行了。不说内务操持、庶务打理是样样手到擒来,教养家中幼弟,贤良淑德,是个宜室宜家的好女子。” 陆氏听闻更是心动,眼神看向宋盛芙。 宋盛芙也心动,那香火真是个好东西,不然怎么接二连三的喜事都来了。 目前来看,这门亲是最适合她们家不过的了,既如此宋盛芙也不拿乔做作。 “如此看来,真是顶好的姑娘。要是能成,岂不是天作之合。” 罗氏已经知晓了这段家的态度,这样一来,这门亲事想必应当能成。 “不过……” 罗氏:?!刚放下去的心又提到嗓子眼。 “不过婚姻大事到底不是儿戏,我家四郎也不知能不能入了他们的眼,不若过几日让四郎到时登门拜访一下,也好让他们考察一番再做决定?” 宋盛芙想到原本轨迹发展,那丁大娘子应当是嫁与他人。 而现在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为了对她负责,宋盛芙决定把自己这便宜儿子送上门去,让他未来岳家考察考察。 要是能看上,说明是这小子该有的福气。 还有一层原因,就是也给他们时间好去暗访一下这丁大娘子的品行到底如何。 罗氏现在是真的松了一口气,听闻宋盛芙这么说也有些讶异。这段老夫人没有一口答应反而将自己儿子推出来。 这一举动实实在在暖了女方的心口,这相当于是先让他们考察好,全了女家的面子。 即使有些私心,但这样两家都皆大欢喜。成了,成全一桩好事;要是不成,双方各自婚嫁,也不影响名声。 就这样两方达成一致,罗氏就赶紧赶到丁家去给自家小姑子报喜去了。 这几日丁海默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妻子心情好,连带着他也好过不少。 一回家就有妻子心情愉快,温柔体贴,丁大人心情美得很。不过,马上就美不起来了。 “我跟你说,今日那段四郎要上门,你到时不许为难他,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哎呀,我知道了知道了夫人,你都说一早上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要,你先歇着吧,来喝口茶。” 今日休沐,段静安要上丁府拜访,理由就是刚入职,拜会上座。 丁玫姝在一旁乐的用帕子捂着嘴笑,旁边一约莫八九岁左右的哥儿倒是不客气,扑哧的笑出声来。 白氏见状伸手扭住那哥儿的耳朵。 “还有你,等会儿你也去见见,看看那段四郎品行究竟如何。但不准捣蛋,要是搅黄了,今儿我要你的屁股开花。” “别别别,母亲,我知晓了,你快放开我的耳朵。” 简哥儿求饶,白氏直接松开了手。 “臭小子,你娘我还没用力呢,少在这装蒜。” 这下丁玫姝是彻底忍不住,嗤嗤的笑了起来。 见母亲看过来,怕收到牵连,也不再笑,敛了神色,做出端庄模样。 “姝儿,你等会儿跟我进屏风后面去,你也见见那段四郎何等模样。要是觉得不合意,就趁早说,订了亲就晚了。” 丁玫姝听闻自己也要去看,小脸又泛上了红晕。 “我、我也去么?这是不是不大好?” 白氏帮着丁玫姝捋了捋发髻安抚着:“这有啥,当年母亲就是这样相看你父亲的。这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好歹你过过眼才是。” “这事你都未与我说过。” 丁海默闷闷的开口,白氏横了他一眼。 “这有什么好说的,反正都嫁给你了。” 丁玫姝和丁玫简相视一笑。 不一会儿门房来报,说是段家四郎拿着帖子上门了。 等到段静安进来时,直接被引去了书房。到了之后,丁海默已经在等着他了,于是上前作揖。 “学生前来拜会,若有打扰,还请侍郎大人原谅则个。” “起来吧。” 段静安恭恭敬敬起身,然后屋内一阵沉默…… 段静安有些忐忑,这是? 白氏在里面气的跳脚,只有她知道这木楞子是没话讲了,宋盛芙要是见了就知道这就是现在所说的i人。 丁海默,人如其名,平静如海,沉默是金。 这个氛围有些僵硬,正当段静安要说什么时,丁海默透过缝隙仿佛看到白氏那杀人的脸色赶紧开口:“这几日可还适应?” 段静安松了一口气答道:“如今学生正在熟习刑部律法,都记得差不多了。” 丁海默脸上才有了些变化:“这不过四五日吧,你都记着了?” “学生不敢撒谎” “那我考你几个” “律法第二十九条……” 一番对答后丁海默是真的确信段静安几乎都记得了,有些诧异。 “你记忆不错。” “没有,勤勉罢了,学生回家后也在背诵,只是想着快些记着,就可以早些参与朝务,为国分忧。” 嗯,丁海默点点头,这还不错,有上进心。 “不过也不用太过操之过急,你还年轻,慢慢来就是。” “是,学生受教。” “既如此,来陪我下两盘棋吧,君子六艺,且瞧你棋艺如何。” 随后两人就去了棋案边。 丁玫简此时才进屋,他原本想的是进屋就把那段四郎拉走,然后开始盘问。 哪知道进来就看见这两人开始下起了棋。 丁玫简时常也和父亲一起下棋,见状就凑上去观看起来。 这时一丫鬟上了滚烫的茶水,将茶水放置在一旁的小案上,段静安见那小案离丁玫简比较近,若是不小心就容易打翻。 随手就将茶水换了个位置,丁海默和丁玫简自是没注意到,这一幕被屏风后面的两母女收在眼中。 心里都暗自点头,是个细致体贴的。 丁玫姝满脸粉红,眼神痴痴的望着那棋盘上的一人,心跳的极快。 白氏将其看在眼里,想来应当是成了。 送走了段静安,这丁家四口又聚在一起。 看着白氏神采飞扬的脸,丁海默想着应该过关了暗自松口气。白氏也不管他,到时递个口风给段家,这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段家这边,段静安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老老小小,有些扶额。 “四叔四叔,你说啊,怎么样,那丁大人有没有为难你?” 最先沉不住气的康哥儿急吼吼地问道。 “臭小子,莫要胡说,丁大人为难我做什么。” “那这事到底是成还是没成?” 段静安难得的脸有些泛红,急忙捂住康哥儿的嘴。 “什么成不成的,小屁孩莫要胡说。” “泥不苏见司神神咯么?” 康哥儿挣扎着,因着被捂住了口鼻有些口齿不清。 宋盛芙见着这一幕,笑得乐出了声。 “你四叔叔是害羞了。” “啊呀母亲~,怎得你也取笑起我来。” 段静安放开康哥儿,才有些恼羞。 “静安莫要害羞,这相看之事再正常不过了。”陆氏打着趣儿。 段静安脸皮薄,见没人帮他看着最疼他的大哥。 段静宗也脸上浮现几分喜意:“嗯,静安是段家顶顶好的儿郎,许多人家争着相看呢。” 好吧,段静安就在这被他们打着趣儿。 “成不成的,还不好说呢,万一人家没看上我呢?” 第55章 成了 这几日陆氏等的心慌,前些日子上门的不少,筛筛选选了几个准备再看看,哪知罗家嫂嫂就上门了。 且不说这正三品的门楣,单一刑部侍郎大人的身份,宋盛芙和陆氏都不再做它考虑。 毕竟现在的段伯府急需要一个向上爬的机会,这送上门的机缘傻子才不要。 那丁家长女,她们也私下打听过了,性子娴静,端庄舒雅,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这对段府来说真是天上掉馅饼了,关键还是无法抵挡诱惑的那种。 这几日宋盛芙和陆氏都在等丁家那边的消息,这种事情女方向来矜贵些,肯定不会立马就应了下来,所以只能慢慢等着。 这些日子上门的也不少,但暂时都被陆氏给拒了,婚姻大事可不兴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一套,不管成与不成这些礼节还是要做到位。 “点头啦?这就是成了!” 陆氏又惊又喜,她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祖宗保佑,昨夜才许愿,今儿个人就上门了,回去她再去添两柱香。 罗氏也是乐的合不拢嘴,一来小姑子长女有了着落,二则她这个媒人成就了一段佳话,良缘合满的大喜事。 喜事么,肯定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是是是,恭喜段夫人,我那小姑子说了,段四郎英才俊杰,细心又体贴,对他呀是赞不绝口。要我看那那姝姐儿和你们家四郎真真是一对儿。” 这罗氏好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输出,陆氏更加欢喜,她们段家现在是时来运转,运气爆棚。 “嗐,现在你我之间何必这么生疏,你虚长我两岁,我便唤你一声罗姐姐如何?” “这敢情好,那我便托大唤你一声陆妹妹了。” 陆氏与罗氏两人畅聊了许久,商定后续定亲的流程。 “其他这些都好说,咱们都是世家,礼仪规矩肯定差不了,只是有一点……” “有什么事,罗姐姐只说就是。” 陆氏见罗氏如此说,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问了出来。 “那姝姐儿今年才十六,我那小姑子想多留她两年,所以你看……” 这下陆氏就有些没着落了,十六再留两年十八倒也合适,可四郎都十八了,同龄的有些公子哥孩子都一两岁了。 陆氏想了想,有些拿不定主意,对着罗氏便说: “这我自然是理解的,只是这到底是弟弟的婚事,我还是得和母亲再商量一下看看具体的流程和规矩。不过你放心,我们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家,等我这有了消息再跟你回话如何?” “好好好,没问题,那我就在家等着了哈。” 陆氏将罗氏送走之后,就赶到了碧松院。 宋盛芙正用耙子勾着院子里核桃树的土,这天热得很了,土都有些干裂了。 今儿一早宋盛芙就自己动手浇水、松土。 今年阳光好,那树上结满了核桃,翠绿翠绿的一个个看着喜人。 陆氏到的时候,宋盛芙刚松完土,旁边还有个小崽子拿着一根小木棍在那里戳一戳的。 “母亲,这是作甚?” 宋盛芙听到陆氏的声音,将手中的耙子递给一旁的下人,用帕子擦了擦手。 “你来了啊,我在给胡桃树浇水呢,这树是越长越大了,今年胡桃肉应当多。” 这个地方把核桃叫做胡桃。 陆氏看着院子里这棵树树:“这树得有好多年了吧,我刚进府的时候就这么大。” 宋盛芙想了想,记忆中这棵树树是原身嫁进来的时候就有了。摇了摇头笑着说:“应当是,我当年到段家的时候就有了,估计有个上百年了。” “你今儿个瞧着怎得如此高兴?”宋盛芙打趣 “有吗?”陆氏感觉自己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瞧你,那嘴都咧到耳根子去了,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是什么话,陆氏汗颜,母亲现在怎么说话一套是一套的。 “母亲少打趣我,这事我跟你说了,你指定要乐开花。” 宋盛芙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一手捞起还在玩泥巴的暄哥儿,往石桌旁走去。 “你不说我也知道,静安那事有着落了吧。” 陆氏笑着上前:“母亲真厉害,一猜就猜到了,还真是,今早罗家嫂嫂上门说了,丁家那边应下来了。后面马上可以开始定亲的事宜,四郎也算有着落了。” “挺好,这事也派人去给汪姨娘说声,毕竟她亲生的孩子。” “母亲说的是,媳妇差点给忘了。佩菊,你去给雅西院给姨奶奶说一声。” 佩菊应声退下。 宋盛芙给暄哥儿擦了手,暄哥儿看见大舅母来了,张手就要大舅母抱。 陆氏见小人儿朝自己这边张手,顺其自然的接了过去颠了颠。 “暄哥儿又沉了些,这小脸都圆了许多。” “暄哥儿,吃饭。” “暄哥儿能吃好多饭啊,咱们暄哥儿真厉害,外面热得很,舅母抱暄哥儿去屋子里好不好。” “去、去” 这个时候快接近午时,太阳都当头直晒,宋盛芙几人就进了屋子,。 屋子里早就摆好了冰盆,一进屋就凉爽多了。 陆氏摸了摸暄哥儿的背心,发现有些润了,吩咐人拿了件新的背巾,亲手给暄哥儿换上。 宋盛芙打着扇子,看着这一幕,果然感情都是培养起来的。 比起原本轨迹里的冷漠与忽视,眼前这一幕是多么的温馨。 “暄哥儿,喜不喜欢你大舅母?” 暄哥儿听到祖母叫自己,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祖母,似乎思索着这话什么意思。 又转头看了看大舅母,伸手拿起一块糯米冰糍糕递到陆氏嘴边。 “大舅母次,暄哥儿喜饭。” 陆氏又是高兴又是欣慰,这样的小人儿谁不喜欢。陆氏就着暄哥儿递过来的糍糕吃下。暄哥儿又赶紧滑下去,又拿了一块递给宋盛芙。 “祖祖吃,也洗欢。” 宋盛芙将暄哥儿抱到腿上,吃下了糍糕,对着暄哥儿说:“外祖母也喜欢暄哥儿,我们暄哥儿可招人疼了,是不是?” “屁屁不疼” 暄哥儿没懂祖母的意思,只听到疼,便以为是屁股疼,扭着屁股对着外祖母说着不疼不疼。 见状众人又是一笑。 宋盛芙从来到这后,除了最开始操了些心以外,每天都是过的无比悠闲的生活。 内务大小事都有陆氏操心,她就每天带带孙子,日子潇洒的很。与其说来还债,不如说是来享福的吧。 没想到她这个老婆子还有这一天,其实最让她满意的就是这年轻二十几岁的身体了。五十三四岁的身体,伸个胳膊腿啥的也不用担心扭了伤了,比上辈子七老八十了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的好。 逗了暄哥儿一会儿,陆氏才说起正事。 “母亲,那丁家打算的是再留女孩儿两年,虽说为人父母都不愿子女离开自己的身边,可四郎到底已经十八了,你看……” 陆氏有些小心翼翼,她知道母亲以前最看重子嗣了,这晚两年就意味着这两年都抱不到孙子。 宋盛芙心底盘算,那丁家长女今年十六,过两年十八。才十八岁呢,就要结婚了,放在上辈子她那时才刚刚高中毕业。 “十八,过两年也才二十,合适得很,就这样安排挺好。” 宋盛芙知道这个时代里女子嫁了人再不能如闺阁时那般畅快了,就是上辈子的她不愿把自己交给家庭,所以才选择没有成家。 第56章 风评 而这个时代不行,她不能将自己那不容世俗接受的理念传达出来,否则就会被当成妖魔给烧死,所以只能尽可能的让她能帮到的女子过的舒心些。 陆氏松口气,母亲不说什么就好。 “这个世道女子本就不易,多待在家两年也好,嫁了人始终和以前不一样了。” 陆氏闻言心中震动,母亲此言真是说中了万万千千女子的痛楚,这世道女子总要艰难些。 “母亲说的是,媳妇这辈子能遇上您这样的婆母,真的是三世修来的福分。” 陆氏眼含泪花,真情实意的说道。 陆氏确实是嫁了好人家,原身因着儿子的身体,对陆氏只有愧疚,所以很多事情上都比较宽容。现在是她,就更不用说了。 “你说什么话,难道你自己不好么,贤良淑德,持家有道,我遇上你啊也是我的福气。” 这语言艺术用的,宋盛芙都暗自唾弃自己一下,不过也没说假话就是了。 陆氏一听此言眼泪直接落下,对之前心中有关婆母的一些小芥蒂都烟消云散了,遇上这样的婆母,她是真走运。 今日那罗家嫂嫂看着光彩照人,夫家有力,可婆母却是个不好相与的。都三十七八的主母还得时不时去老太太面前站规矩。 宋盛芙看陆氏又哭又笑,宽慰道:“快别哭了,让孩子看了笑话。” 暄哥儿见一向温柔可亲的舅母掉了泪珠子,也开始嚷嚷:“舅母不哭,暄哥儿给舅母来表演。” 说着暄哥儿就在榻上表演了个翻跟斗,哪曾想翻到一半卡、卡住了。 一时间头朝下,屁股朝上,瞧着十分喜剧。 “救、救救暄哥儿。” 陆氏见状破涕而笑,赶紧上前将暄哥儿扶了起来。而宋盛芙早就被这一幕逗得喘不过气,直顺肚子。 一旁的丫鬟们见状也捂着嘴偷偷的笑起来,齐妈妈内里感叹果然老夫人身边有了孩子,这院里笑声都多了些。 下午间陆氏就派人给白家传了话,罗氏接了消息就去了趟丁家。她们两家就隔了一条街,近的很,坐轿子几步路就到了。 “那段家应下来了,这下你可以安心了。后面估计马上开始走礼交换庚帖,你这边也要准备起来了。” “安是安心了,但大嫂嫂你说我这心怎么一下就空落落的了?” 白氏捂着胸口有些怅然 “能不空落落的嘛,从一个肉团子养到这么大,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感觉你出嫁的时候仿佛就在昨日一般。” 罗氏心里也有些落空,转眼她都当祖母了。 白氏喃喃:“姝姐儿只能待在家里两年了,我心中真是不舍,想着能多留两年多好。” “女儿大了,留来留去留成仇,你之前风风火火让我上门去问,怎么着现在是后悔了,你要是不舍那我就去回了段家,说啊……” “哎呀嫂嫂,你就知道埋汰我。” 白氏帕子一甩,赶紧阻了罗氏继续说下去,这要是出尔反尔成什么了。 “也罢,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只要她过的顺遂,我也安心了。” 罗氏听她这么说,想起自己打听到的事情,于是开口道: “若是别家我还不敢跟你打包票,但这段家真真是可以。你可知我那姨母,就罗伯府老夫人?” 白氏自然知晓,“怎么了?” “我那姨母跟段家老夫人交好,年轻时曾是手帕之交。之前你托我办这事,我还特意去看望了姨母。” “姨母说那段老夫人年轻时就是个软和性子,当年长媳陆氏进门时从未站过规矩。家中也清净得很,就一个老姨娘,就是段四郎的亲娘,人老实本分,段老夫人对她宽和的很,从未克扣过吃穿用度。” “你看那段四郎从小长在她膝下你就晓得,那家里规矩这些错不了。不过……” “不过什么?”白氏追问 罗氏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有传闻段家哪里都好,就是那段老夫人对嫡长孙很是宠溺,好像是从之前在段家教书的夫子那里传出来的,说是那段大公子目不识丁,不爱读书,整日痴缠着段老夫人和段夫人请假逃课。” “那段老夫人和段夫人竟也肯?”白氏有些疑惑,按理说世家都比较注重孩子的教养,应该不会发生此事才对。 “怪就怪在她们都依了那小子,所以就养成了整日跟府中丫鬟小厮玩闹的性子。不过这都是听说的,具体的也不好多问。” 白氏内心腹诽,可姝姐儿说那段家小子和六皇子极为要好,宁贵妃难道就放任这么一个品行的孩子跟六皇子一起玩? 此事内里应当有些缘故,真真假假说不太清。 “无风不起浪,后面再打听打听,说不定是那夫子被辞退,心中怨恨才到处散播谣言。” 罗氏也觉得蹊跷,既然不重视儿孙教养,可这段四郎确实少年有为。忽地想到段伯爷,心中有了些猜测。 “约莫着是那段伯爷身子不大康健,又仅有一子,养的娇惯了些,不过我觉着也没有外人传的那么邪乎。” 不得不说罗氏抓住了关键,白氏一听有道理,估摸着是这么一回事。 两人又闲聊了会儿就散了。到了晚间白氏又跟丁侍郎说起这事,丁侍郎也有些好奇,暗自把此事放在心上。 毕竟如果不出差错,段家后面跟他们就是姻亲关系了,多了解些也不是坏事。 于是各方面打听下,发现外界的传闻竟都如罗氏所说,这下白氏和丁侍郎心中突突,儿孙教养关乎的是家族前程。 七岁小孩,在外界的风评如此不堪,还是从之前教导的夫子口中传出。且不说真假,这身上的羽毛到底是污了,对以后求学或是入仕途都多有影响。 虽然一个是大房,一个是四房,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们都明白。 等到交换庚帖后,京城中其他人家都知道段家和丁家联姻了,不过也没有引起什么大的轰动。 只是一些关注着段伯府的人家内里掀开了锅,尤其陆氏之前看好的人家,认为段伯府如今这样恐难找到更好的,还准备端端架子、拿拿乔。 哪曾想被丁家横插一脚、捷足先登,关键是人家官职高,这下啪啪打脸了。 一时间不少人家捶胸顿足,暗自懊悔自己下手晚了,顶好的亲事被抢了去。 这日午休,丁海默佯装视察,晃悠的来到总部司,见段静安正认真看着卷宗,使人将他叫了出来。 段静宗心里纳闷,丁大人怎得突然过来了,难不成是专门来找他? 丁海默憋了几天了,好不容易等换了庚帖,确认周全后才终于憋不住过来找自己这个未来女婿问问。 “走吧,边走边说。” 丁海默转身抬脚,段静安跟上。有些不知道情况的私下悄悄打听才知道这两人是未来岳婿的关系。 一路上随意说了些官场事务,丁海默看向段静安开口:“最近听闻一事。” 段静安经过短短时日的相处,知道自己这未来岳丈向来说话比较嗯……简短,只得随声附和:“大人请说” “你侄儿前夫子可姓陈?” 第57章 以其人之道 “真是岂有此理!母亲,这么些年我给那陈夫子拿了多少银钱,他不知足就罢了。现在竟敢如此嘲弄康哥儿,把康哥儿当作他的谈资,这陈夫子真是……真是……” 良好的世家教养让陆氏说不出更难听的话,在一旁都有些语无伦次。 宋盛芙看着一屋子人都在看着自己,等她拿个主意。 “老四,你是怎么想的?” 宋盛芙看向段静安,想看看他会如何处理此事。 段静安没想到母亲会突然点自己的名字,神色还有些茫然。 “母亲,我……” 段静安神色有些为难,给人不知道说什么的感觉。 “你尽管说,都是当官的人了,以后难免会遇到这些事情,你也要学会应对起来。” 段静安低眉沉思片刻才开口道:“儿子私下仔细打探了一番,那陈夫子以康哥儿为典型,教育着私塾的学生。那私塾里大都是普通官宦家庭的孩子,现在基本都知道我们段家宠溺嫡孙,不敬夫子。” 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严肃:“此举有二害,一则康哥儿有损清誉,以后进书院读书免不了被同窗嘲笑。若此传言越传越盛,以后好的书院都会拒了咱们家。二则有损整个段伯府名声,人家若是提起咱们段家,第一反应就是溺爱子孙,这对以后家族发展不利。” 陆氏越听越是心焦,尤其是听到后面有损家族名声时,吓得赶紧跪了下来。 “母亲,母亲我错了,怪我没教导好康哥儿,先前养成那副样子毁了段家的名声。” “你跪着做什么?快些起来,佩菊还不快大夫人扶起来。” 宋盛芙见陆氏一下就跪了下来,还吓了一跳。 段静安也吓了一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你说的这都有理,但还有一点,这陈夫子明知此事传出来咱们家不会善罢甘休,却还是光明正大的如此行事。咱们段伯府虽是没落了,但好歹有些底子在,拿捏一个夫子自然不在话下。” “而这陈夫子先前从你大嫂嫂那哄了那么多钱财出去,想必也不是个傻的。” 陆氏听到陈夫子的名字都有些咬牙切齿:“定是怨恨咱们家把他辞了,此人心胸狭隘,小人也。” 宋盛芙摇摇头,一旁一直未说话的段静宗突然开口:“定是有人从中摸鱼,莫不是康哥儿现在与六皇子交好,有人看不惯咱们家……” 此话一出,在堂的几人都反应过来了,他们家没有得罪什么人,但红眼病一直有,尤其是牵扯到皇室。 宋盛芙也不卖关子了 “虽极有可能,但也只是我们主观臆测罢了,不过该有的警惕还是要有。既然发生此事,就想办法解决了,老四你继续说,此事如何解决。” “儿子以为直接用段伯府的名头警告那陈夫子,不许他在私塾教书,将他赶出京城就是。” 段静安世家出身,想方法做事情都是按照世家的规矩来的,从不把那些小人小事放在心上。 从一定程度上来讲,都没将陈夫子这个小人物放在眼里。先前的陆氏是,段静安也是。 “你将那夫子赶出京城可想过以后别人会怎么看咱们家,若是咱们家权势滔天,压着别人不敢反驳就罢了。但我们不是,人活在世上,总会被名声所累。” “那陈夫子毕竟教导哥儿一场,有着师徒情谊。若是赶了出去,咱们段家就会被扣上不尊师重道的名头,以后还有哪家书院的夫子肯照拂哥儿一下呢。” 陆氏闻言有些气闷 “可是是他先做的不对,耽搁了哥儿。” “你别只说那夫子的问题,这件事上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是我们的纵容才使得陈夫子为了迎合咱们才有了这么结果。” 宋盛芙难得有些严肃,看着陆氏认真的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是以前我们多重视些康哥儿的教养,这事也不会发生。所以,静宗。” 段静宗赶紧应声 “你是一家之主,你须得记住哪怕再富再穷,孩子的教养不能丢。读书不是为了让他们做多大的官,而是让他们知礼节、明德礼。从书中得到更多的见识,而不是愚人一般浑浑噩噩的度过一生。” 段承康原本的命运轨迹里不就是这样么,一辈子浑浑噩噩,碌碌无为。 “静安你也是,下一辈的顶梁柱就是你和你大哥,以后段家儿孙的教养你们要放在心上,无论男女必须读书明理。” 两人起身应是。宋盛芙点点头才又继续。 “此事也好办,下次有宴会陆氏你就应下。到时闲谈之时,难免会谈到儿孙问题,你顺势接话就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也不必否认之前溺爱哥儿的事实,将那陈夫子如何出的咱们家一一说出来。” “软刀子割肉,大家都好名声,他夫子难道不怕自己名声有损。到时再找人在京城散播消息,让那陈夫子自己待不下去滚出京城去。” …… 没过几日,陆氏就赴宴参加了太仆寺卿邵大人长女的及笄宴,作为家中有喜的段家自然很多人也关注着。 “哎哟,段夫人,你家那弟弟的亲事就定下来啦?我听说还是那刑部左侍郎丁大人的长女呢。这段四郎可真是好福气,京城这么多贵女,终于是摘到了丁家那朵娇花。” 说话的是一个工部司郎中的夫人。 陆氏笑着回道:“是啊,四郎确实是好福气,他自己也争气,考了个好功名。” 此时有位夫人接话:“听闻段家四子聪明伶俐,想必段家家风定是不差,不然怎得培养出一个传胪老爷出来。” 陆氏心中有些不虞,这明显是来找茬的,若是自己不知晓那陈夫子在外如此抹黑段家、抹黑康哥儿,今日接了话,可就出丑了。 不过到正好是给了她机会,于是故作叹息道:“唉,那有什么家不家风的,说来惭愧,静安是靠着自己勤学成材,家里帮他甚少。不过幸苦他勤苦好学,不然我们就耽误他了。” “哦?”不少夫人听闻此言好奇起来。 “段夫人何出此言?” 陆氏深深叹息继续说道:“说了怕你们笑话。” 这些夫人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见陆氏不欲开口,顿时心里跟猫儿挠似的,赶紧催促着陆氏。 第58章 放假 见状陆氏也不藏着掖着,眉目显露忧愁之色。 “你们也知道我们段家子嗣方面单薄了些,尤其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伯爷他身子弱,时常静养甚少教养康哥儿。我就这么一个独苗苗,将他看的跟个眼珠子似的。以前总怕康哥儿亏了身子,总是依着他,给他养成了些不好的脾性。” “这些我们倒是知道些。” 一些夫人附和,陆氏佯装惊讶,询问刚刚开口的夫人是如何知道的。 听到那夫人说出私塾陈夫子之后,面上流露出愤怒的情绪,这个倒不是装的,而是陆氏真情流露。 旁边的人见陆氏如此气恼,不由得好奇的追问。 “这陈夫子确实是康哥儿以前的夫子,有些倒也没说错,康哥儿确实被我们纵容的不愿读书,却不知道其中还有内情。你们可知为何我们家把他辞退了?” “那陈夫子说的是他看不惯你们如此溺爱子孙,不愿自己教出一位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才愤然离去。” 陆氏还不知道此事,乍一听闻气的脸色都扭曲起来,有些咬牙切齿。 “简直是枉为人师,那陈夫子见我们由着康哥儿,一面康哥儿要走他从不挽留,另一面又到我这诉苦。开始我觉着康哥儿喜欢那陈夫子教导,便一再挽留,每次大把大把的银钱拿出去。” “后面是婆母发觉不对,才暗中调查了一番,正是因着那陈夫子开始就十分依着康哥儿,康哥儿见他与之前严厉的夫子不一样,就对着我们说喜欢这个夫子,就留了他下来。 “后面发现不对就给了他一些银票就把他辞了,哪曾想他竟然还在外面如此诋毁咱们家。” 原是如此,众夫人仿佛吃到大瓜一般,各个心有所思的点点头。 “没想到这陈夫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简直是小人做派。” “可不是,你们今日若是不说我还不知道此事,这样一品行有亏的人竟还在教导学生,也不怕把好好的孩子带着移了性儿了。” 陆氏恨恨的开口,这其中有些家中的孩子就在那家私塾读书,刚刚找茬的那位就是其中之一,闻言脸色十分难看。 “简直是太过分了,这样的人竟还是夫子,太可怕了。” 有人捂着胸口,有些后怕。毕竟不是所有家都像以前的段伯府一般,大都是望子成才。 “那你们家现下如何?可找到新夫子?可不能像之前那样宠着孩子了,毕竟教养方面是重中之重。” 说话的是陆氏娘家的一个堂嫂嫂,关系还比较亲近。 想到儿子如今的变化陆氏这下才高兴了几分,笑着开口,语气中全是称赞。 “如今请的夫子是个举人,听说还是解元呢。教的也好,关键很是严厉,康哥儿被管教的死死的。但日日从不缺了,比之前啊好得多了。之前都怪我识人不清,生生的耽误了哥儿。” 说到孩子的教养,许多夫人都感同身受,也知道一个好的夫子有多么的重要,见此也纷纷宽慰起陆氏来。 陆氏见目的达到了,心中暗喜,还有对陈夫子的厌恶和不屑。 等着吧,我看你能待几天。 果然,宴会之后,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基本大半个京城体面点的人家都知道那私塾陈夫子的过往。 许多在该家私塾读书的人家纷纷从私塾退学,等到私塾的主人知道后气不打一处来,火冒三丈,当时就把陈夫子给辞了,还让那陈夫子赔了他损失费。 陈夫子这才知道京城已经传遍了,心生懊悔,怪他自己当时贪财,收了别人的钱,把此事添油加醋的说了出去。 本以为没什么,哪知道现在都传遍了,这京城他是待不下去了,于是收拾包袱连夜就出了京城,他怕再晚些,段家就打上门来了。 这边宋盛芙一直派人盯着那陈夫子,见人离了京城后才撤了人手。 果然人红是非多,之前籍籍无名时,什么事也没有。 宋盛芙知道现在也只不过是个开始,等到后面段家越爬越高,麻烦事就越来越多。 自己要把身体保养好咯,不然万一不小心噶了怎么办,既然又多活了小半辈子,当然要活得潇洒。 宋盛芙整日忙着锻炼和带娃时,陆氏这边定亲的流程都走的差不多了。相当于就已经是定下来了。时间就定在了后年秋天,不冷不热刚刚好,两家都觉得合适。 说起来,今年的天好像格外热些,连薇姐儿和康哥儿身上都起了痱子。 因着薇姐儿要去前院,所以衣服穿的都比较严实。即使学堂有冰,但也不是整个上午都待在屋里的。 宋盛芙见薇姐儿实在难受就作主准备放个暑假,薇姐儿开始还不愿,想着康表哥都在读书,她也要去。 但实在是热的受不了,宋盛芙找来程熙跟他商议看看能不能这几日休息一下。学习嘛,张弛有度,该学的时候好好学,该放松的时候就好好放松。 程熙听闻此言,心中有所感悟。以往都认为学习应当不分酷暑寒冬,每日当勤学苦练方能成材。 但现在听段老夫人如此说,还有几分道理。 程熙想到不管是他以前还是现在两个孩子,其实在酷暑时节学习的精力其实很少,天热容易犯困,学习的效果大打折扣。 程熙觉得甚好,当即约定好了从现在开始放假,等到热气稍微缓和些再继续授课。 薇姐儿见夫子都不授课了,很是高兴。最高兴的莫过于康哥儿了,那简直跟出圈的马儿一般,到处撒欢。 宁贵妃见康哥儿来回跑的辛苦,便做主留了康哥儿在馥华宫,楚帝也没说什么由着她去了。 段家更没什么发表意见的权利,只是家中少了个皮孩子,多少冷清了些。 天气太热,宋盛芙有些馋了,给了厨房一个方子:水果牛乳冰。 其实就是古代版奶茶,自然也往宫里送了一份。 不得不说这里的厨子心思巧妙,变着花样的做。什么红瓜冰沙茶、荔枝冰沙碗、绿豆牛乳冰等等。 两个孩子一人一碗的抱着吃个不停,怕冷饮太多吃坏了肚子,宋盛芙只让她们每日吃一小份。 就这样两个人儿吃的时候格外珍惜,薇姐儿还好,暄哥儿是直接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生怕自己不小心吃多了,很快就吃没了。 宋盛芙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好笑,还记得她小的时候也是父母不让她吃辣条、冰淇淋,好不容易吃一次,自然格外的珍惜。 第59章 避暑 如今她也像自己的父母一般,照顾着小孩子。生怕吃着了、热着了或者冻着了。 爸妈当年带自己的时候应该更加辛苦吧,宋盛芙记得自己还小时,爸妈的事业都正处在上升期,即使如此,她们还是会抽出时间来陪她。 小时候作文里,生病被妈妈背着去医院确确实实的在她身上发生过。现在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的萝卜头,突然有些理解了当年父母的心境。 突然宋盛芙仿佛有所感悟,儿女债不只是指子孙,更多的是从儿女身上体会到为人父母的不容易。 宋盛芙觉得自己上辈子有些不孝,因为没有儿女牵挂,所以宋盛芙一辈子基本都在外面东奔西跑,甚少回家。 有时回去就待个一两天又急急忙忙的去下一个地方,但爸妈从没有说什么,反而更加支持她。因此这使得当年父母离世之后,对父母的愧疚之心甚重。 她是不孝的,上辈子从未好好的陪在父母身边过。其实上辈子她老了临死之前也有些遗憾,遗憾身边没有子孙围绕,但她还是不后悔。 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的,选择生儿育女就要承担家庭的责任,而选择潇洒一辈子,老了在疗养院时也莫要后悔。 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选择一样东西就要舍弃一样东西,这是宋盛芙偶然一次有所感悟时当着段家众人的面说出来的。 这几日段伯府内气氛都有些不大好,因着宋盛芙这几日纠结着这件事,神色都有些恹恹,干什么都提不起精气神。 暄哥儿见外祖母有些不开心,趴在宋盛芙的怀里。 “祖母只是想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了。” 宋盛芙有些叹息,突然这些日子就很想念上辈子的父母,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估计早就投胎转世了吧。 听闻此话,段静宗、段静安、陆氏几人心头都是一紧,听说老人若是开始回忆起过往就是时间不长了,于是几人纷纷开始宽慰自家老母亲。 想到母亲总有一天会如父亲一般离他们而去,几人心中都浮上了一丝阴霾,只希望这一天晚些再晚些。 终究是忧思过剩,约莫着也是暑气重,宋盛芙没几日就病倒了。 一下子府里精神都高度紧绷起来了,毕竟老太太年岁大了,这一病无论如何都是有伤身体。 宫里的段承康也赶着回来了,这几日宋盛芙身边儿孙环绕,倒是有些弥补了上辈子身边无人冷冷清清的空虚。 段静宗亲自侍奉汤药,宋盛芙本不愿,但架不住段静宗一再坚持只得就罢。 宋盛芙本想一口干了,总比这一勺一勺的喝起来折磨人。上次试了一下,差点去地底下见阎王爷去了。 这人老了就是有些不中用,连大口喝个药都差点呛死。 从那以后段静宗发落了素春她们,再不让老夫人一人吃药,每日早晚和段静安定时过来亲自侍奉。宋盛芙也心有戚戚,再不敢那样做。 好不容易一碗汤药下肚,宋盛芙苦的脸如菜色,这让在场的众人心中有些紧张。 宋盛芙安慰道:“我无事,就是汤药苦了些。” 康哥儿见祖母像去年年末时那般虚弱,有些害怕,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而一旁的薇姐儿早就泣不成声。 想到母亲就是一场风寒就去了,薇姐儿心里有些怕了。 宋盛芙知道自己没什么问题,可见众人神色都不大好,想了想调侃道:“你们放心吧,我这身子骨好着呢,大夫都说没什么问题。更何况,罗老夫人都抱上重孙了,我起码也要等到康哥儿们长大才放心。” 说到这,段静安赶紧接话:“那母亲可要养好身子,我还要您给我带孙子呢。” “不害臊,你这还没影的事呢。” 宋盛芙不好气的点了点他,段静安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段静宗却有些不是滋味儿,都怪他身子不争气,二十九才有的康哥儿。一般人家母亲这个年纪都抱上重孙了。 宋盛芙可不知道自己好大儿在想啥,等到身子好些,就准备去郊外庄子上避个暑。 段伯府里有个庄子在城外青云山上,山上的温度都要低些,环境清幽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京城许多人家耐不住热早就躲到庄子上去了,宋盛芙一合计带着一家老小就走了,留下段静安守家。 安置完后,宋盛芙躺在院里的摇篮上,惬意又自在。 暄哥儿在一旁的凉席上玩着土偶儿,这是康哥儿从外面买回来的,一整套乐人的扮相,有吹箫的、有弹琴的、还有击缶的,整整十八件不重样的, 暄哥儿是爱不释手,这几日手里时常拿在手里把玩。 “祖祖,萧” 暄哥儿拿着手里的土偶儿给宋盛芙看,宋盛芙一看,是一个正在吹箫的土偶儿,有些惊喜笑着说:“哟,吹箫的偶儿呢,暄哥儿会说萧了。” 暄哥儿十分自豪,起身小步走到宋盛芙身边就往上爬,宋盛芙把他提起来,暄哥儿就靠着宋盛芙。 可能是闷夏,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宋盛芙晃一晃的也睡了过去。 一旁的素夏见状,为两人盖了一轻薄的冰丝毯子,毕竟山上气温低些,又是在树荫下,待久了还有些凉。 宋盛芙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回到了小时候,看到了年轻时的父母。 宋盛芙想走近他们,却发现自己的脚步变得沉重无比,怎么也无法靠近。她大声呼喊着父母,泪水模糊了双眼。 突然,一阵风吹过,宋盛芙惊醒过来,发现自己仍躺在摇篮上,心中一时间充满了失落和惆怅,久久不能平静。 自己有多少年没梦到过她们了?都已经忘了她们的模样了。 看着身旁熟睡的暄哥儿,宋盛芙觉得有些凉了,招呼人过来抱着暄哥儿回了屋子。她则起身准备出去转转,来了这她还没出去看看外面是个什么景色呢。 康哥儿和薇姐儿早带着侍卫和丫鬟们漫山遍野的跑,时不时还带些野味回来。 等到宋盛芙大概转了转,此处庄子位于山脖子处,山顶上是一处寺庙,听说还是比较出名的佛寺,每日上山的人还挺多。 不过宋盛芙她们在另一处的山湾里,上山的路在山脊上,距离比较远,但走出院子就能看见那山路。 “我们什么时候也去庙里拜一拜,求个平安符也好。” 宋盛芙站在一棵松树下,看着远处的山路。 这古人视力还真好,她远远的就能瞧见那路上还有行人 齐妈妈陪在一旁,旁边还跟着个稳重的大丫鬟,这是新提上来的素冬,之前那个素冬被调给了薇姐儿,重新赐名为玉巧。 “听说这个寺庙还可以求姻缘呢,倒时可以给四爷求个姻缘符,保佑四爷婚事顺遂。” “也倒是可以,那就明日吧,带上几个哥儿姐儿,咱们一起上去。” “是” 晚间薇姐儿怀里抱了只兔子,宋盛芙见了想起上辈子吃过的麻辣兔头、双椒兔丁口水都分泌出来了。 “哟,还有只兔子,等会儿送到厨房,让厨房做个麻辣兔子出来。” 哪知薇姐儿一听,眼睛都瞪圆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外祖母。 “外祖母,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能不能不要杀掉它。” 第60章 上山 说着就抱紧了怀里的兔子,那小兔子估计也感觉到危险,一个劲的往小主人怀里钻。 宋盛芙讪讪一笑,她老了,只想着兔子可以吃了,但小孩子们对这种可爱的生物实在是难以抵抗。 于是宋盛芙又招呼着下人准备好青草和小窝,将兔子给安顿下来。小兔儿见小命得救,不一会儿就躺在一箩筐的青草上开始大吃起来。 几个孩子围着兔子稀罕的不得了,宋盛芙也去瞅了眼,实在提不起兴趣。她看着脑海里只有红烧兔、来凤兔、鲜锅兔、麻辣兔头、红油兔腿…… 哎哟不行了,想起口水就多的不得了,回头得给家里的厨子说一声,人老了嘴馋的很,就喜欢吃些重油重盐的东西。 第二日,一家子收拾齐整就出发往山上去了,段静宗和陆氏并未一同前去,而是到另一处友人的庄子上拜访去了。 宋盛芙几人并未走上山的大路,他们庄子后面往上走有条小路,还是庄子上的农户为了方便给山上的寺庙送菜交换物品走出来的,外人根本都不知道。 于是乎宋盛芙几人走这条小路上山去了,一路上走走停停,康哥儿是哪哪都稀奇,一会儿爬个树,一会儿又跑到石头上去。 薇姐儿则是一路摘了些花儿,头上插了几朵梧桐花,还给宋盛芙插了几朵,就连暄哥儿头上都插了一小朵。 康哥儿死活不愿插花,觉得没有男孩子气概。见薇姐儿将算盘打在自己身上,逃也似地走了。 没多时就到了山顶,宋盛芙带着几个孩子先去大殿拜了拜,跪在蒲团上时,宋盛芙想了很多,上辈子的父母,那些好友、以及现在这个家里的孩子们。 跪了许久方才起身,起身时身子一个踉跄,齐妈妈赶紧扶着。 除了门康哥儿都有些好奇的问:“祖母你许了什么愿,许了这么久。可不能一次许多了,不然神仙听不过来怎么办?” “好好好,是祖母贪心了。不过我可不能告诉你,这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几人求了符就快到了午时,听说这儿的斋饭挺不错,几人便没有急着下山。 午膳是一人一碗菇油面,里面有许多菌子搭配在一起,其次就是几道菜。 康哥儿凑上前去,有些好奇:“不是说是素斋吗?怎得还有肉。” 薇姐儿也上前,微微蹙着眉:“难道是我们不用像僧人一样食素,所以才做了几道荤菜吗?” 宋盛芙一看就知道这些是用豆类做的,不过没有解释,只对着几个孩子说:“你们先吃,吃了再看看。” 康哥儿率先夹了一块“鱼丸”,吃到嘴里酸酸甜甜的口感,咬下去软软糯糯的。 “是土豆!” 康哥儿眼睛发光,薇姐儿见状也夹了一个吃。 “真的是土豆!” 吃完康哥儿又将筷子伸到另一个盘子,这个应该是“豆豉回锅肉”。 “这明明就是回锅肉,肯定不是素的,让我尝尝。” 康哥儿看着这盘有肥有瘦的肉片,觉着这个肯定是荤菜了。但一口下去发现味道倒是和肉味差不多,但明显不是肉的口感。 康哥儿一脸的不相信,看向薇姐儿,薇姐儿也尝了一片,同样震惊的表情。 “哇!这是怎么做的太神奇了。” 两个小孩连连惊叹,宋盛芙指着她们刚刚吃的回锅肉说道:“这是用豆制品做的,还有那道素排骨也是,口感与排骨及其相似。” 宋盛芙上辈子在南方曾经吃过类似的,据说是用豆制品做的,和素面筋做法雷同,但具体的她也不知道。 “这比真的肉还好吃欸。” 宋盛芙也点点头赞同,想也不想的回答道:“那回去让家里厨子试着做看看,不行就在外面请一个会做素斋的厨子回来。” 今日是一月一次的执佑法师讲经的日子,不少人家都专门上山听经。宋盛芙对这些不感兴趣,玩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就起身回去了。 下山时景色格外的美,夕阳将整片山都染成了红色,这让宋盛芙想起一句诗: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原来古人“吃”的这么好,她以前在美术馆里见到的许多古画,原以为是写意派,现在见着了才发现是写实派。 晚间用饭时,段承康喋喋不休的跟段静宗和陆氏两人说着今日的新奇事儿。 薇姐儿在一旁有些艳羡,她原本也是能像康表哥一般跟着自己爹娘说着所见的趣事儿的,可现在…… 陆氏察觉薇姐儿心情有些低落,发现她看着康哥儿的眼神有些羡慕,内里有些了然。 于是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放到薇姐儿碗里,摸了摸薇姐儿的发髻。 “听说薇姐儿今日摘了许多花,可否送大舅母几朵,我放里屋瓶子里养着。” 薇姐儿眼睛一亮,看着温柔的大舅母,眼神发光有些激动。 “好啊好啊,我摘了一篮子的花,吃完饭大舅母随意挑就是。” 然后就开始说自己摘了哪些花儿,有些品种说不上来的还转头问问宋盛芙。 就这样过了几日,天气实在太热,楚帝下令去行宫避暑。 段静安官职低不必跟着朝队前往,便也到了庄子上避暑来了。 段静宗和段静安两兄弟第二日便相约着去山间的钓鱼去,陆氏则带着几个孩子在一旁玩耍,宋盛芙就坐在旁边一块大石头上打扇。 中午就在外面吃,丫鬟厨子都跟着的。宋盛芙打趣他们今日要是钓不起来,几人可就得饿肚子了。 说是这么说,但一旁的丫鬟厨子都在山上寻找野货,寻了些菌子煮汤。 段静安没有钓到鱼,倒是段静宗钓了四条肥美的鳜鱼。 段静安有些懊恼,怎么自己就钓不起来呢? 段静宗笑着对他说:“你啊,心不静,自然就钓不上来。” 段静安笑着回:“那大哥负责钓,我就负责烤。” 看着大哥沉静的侧脸,段静安知道大哥其实什么都晓得,只是往些年身子不好,一直养着身子。 大哥这么多年领了个闲职一直静养在家并不意味着他平庸,反而看的很清楚,只要他还活着,段家就一直是伯爵府。 所以这些年一直撑着,也不管事,其实是他明白把身体养好就是对这个家最大的贡献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段静安一直刻苦读书,从不敢懈怠的原因。因为段家非常需要一个在官场中的子孙,哪怕职位再低也无所谓。 段静安一直都明白他于读书方面不甚精通,俗话说的好,天分不够努力来凑。这些个年吃了多少苦,多少个夜晚烛光通明。 “大哥说的是,最近心有些乱了。” “莫要多思,你如今苦尽甘来,何必忧心他事,你记着你背后还有段家。虽咱们家门不显,但还有姻亲关系在,你已进入官场,你嫂嫂家还有你两个姐夫以及你未来的妻族这些都可以成为你依靠的势力。” “但同时你也要记住,这些个姻亲,哪怕是你未来妻族都不可能如自身家族一般全心全意的扶持你。各家有各家路子,所有的帮扶都是靠利益支撑的。” “静安谨记于心,多谢大哥哥教导。” 段静宗看着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弟弟,欣慰不已,段家终于出了个好苗子。作为家主他定当全力支持他往前走,百年之后,自己也算对得起段家的列祖列宗了。 “这些年苦了你了,好日子还在以后呢。有什么事就跟我说,也可以跟母亲商量着来。别看母亲是个内宅妇人,可她的见识比我们都远阔,听她的准没错。” 段静安听到大哥如此说先是震惊,而后就是深深的感动。大哥知道他的难处,也知道他的不容易,有大哥这一句,他无憾了。 “大哥,我定当为段家竭尽全力,担起段家子的责任,不辜负家族的期望。” 败落一个家族容易,但振兴家族何其之难,这两兄弟对视之中都明白了彼此心中所想。 第61章 躲凉宴 因着休暑沐,且楚帝归期不定,除了左右二相以及六位尚书大人随同,其余官员都留在京城之内。 几乎大半个京城的大人都带着妻儿到庄子上躲凉去了,这还是这个地方的习俗叫“藏暑”。 一时间郊外倒还热闹不已,许多人家开始互相串门子,或是哪里举办个躲凉宴,大家凑在一起聊聊天打发时间。 不过这类大多都带着目的性的,左右不过是官场之中的迎来过往。 就连段静安都出门了好几次,这日丁府管家送了帖子上门,邀请段府上下参加躲凉宴。那管家还专门说了只是家宴,于是段家众人都决定一家子人都一同前去。 段静安本欲邀请程熙一同前往,可程熙以于理不合拒了。 段静安自然也知道,也就不再强求。 这日一早一家人就出发了,丁大人的庄子离得不远,不过坐马车也需得走上小半个时辰的路。 段静安骑着马,康哥儿看的心痒痒,段静安见状直接把他提到马上。 不多不说心大有心大的好,段静安本欲吓吓这小子,哪曾想这康哥儿竟是一点也不害怕,跑的越快反而兴奋。 段静安看着抓着鬃毛的康哥儿,心思百转。程熙曾同他说过,康哥儿这小子学问方面是真的差一根茎,要是勤勉些或许还能考上举人,但也仅限于此。 他心里估摸着这大侄儿或是要换条路走才行。 马车上宋盛芙也注意到这一幕,这小子胆子是真的大,上辈子就不说了竟敢拿他老子的贴身物品去卖。 这辈子参加个宴会直接就揍了右相的孙子,关键是还把大他一岁的孩子按在地上打。 等回去的时候问一下他夫子,这皮小子最近如何了。 一早就在路口等候的仆人认出来打头骑马的那位正是他们未来姑爷,所以等到走近后赶紧上前跪拜引路。 大概又走了一会儿在一棵巨大的泡桐树下停了下来,接到消息的白氏带着一众丫鬟婆子们在门口等候着。 到了之后,宋盛芙被扶着下了马车才发现,此处位于山顶,一眼望去重山叠嶂,景色极美。 见人到了,白氏赶紧迎上前去。 “段老夫人安,这一路上劳累不少吧。您可是大贵客,快快里面请。” 宋盛芙几人被引着进了宅子里去,因着是家宴,白氏只请了娘家人。丁大人倒是有个姐姐,不过夫君在北阳万盛郡做郡守,因此不在京城。 又不是什么正式场合,于是三家人干脆就未分男女席聚在一起乐呵乐呵。 白家离丁家庄子很近,就几步路的距离。今日白老夫人也在,白老夫人长宋盛芙两岁,两位都曾是京中贵女,年轻时都有些交集。 “哎哟,瞧瞧是谁来了?稀客稀客啊,这老婆子,咱们好多年不曾见过了吧。” 白老夫人见宋盛芙到了起身迎了上去,还有些吃惊。因着长子的身体,原身往年甚少出入交际场合,除了国宴不得不去以外,基本大小宴会都是拒了的。 这次都没想过她会前来,所以格外吃惊。 宋盛芙看着眼前精神奕奕的老婆子,想了想,这位应当是白家的老太君,不过年轻时虽有交集但关系一般。 “真是好久不见了,你这些年可还好?” “好,都好着呢,倒是你这么多年也不怎么出门。” 两人相引着坐下,开始寒暄起来。 “你瞧瞧,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仿佛突然一下我们就老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当年你家大儿娶亲的时候吧,你看看你。多少次请你来做客你都给拒了。” 白老夫人有些嗔怪道。 “唉,你也知道我们家情况,一起实在是抽不开身,也没有那些个心思。” “你看看你这些年闷声送了个进士老爷出来,也不见你办个宴什么的请我们乐呵一下。这么多年以前那些姐妹们都老了,大家起码都还有联系,就你,躲在府里不出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不爱弄这些。也就四郎考中了之后我才轻快些。你瞧,这不是我知道你在,马不停蹄的就来了。” “你就说这话来埋汰我,我瞧着你不是为我而来,而是……”说着白老夫人就把眼神往端坐着的丁玫姝那边瞅,还顺带给宋盛芙使了使眼色。 宋盛芙暗笑,笑骂着说:“你还是这般不正经,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打趣那些姐姐妹妹,现在就开始打趣起小辈了。” 这两人的动静不小,那边的丁玫姝听到了两个小老太太的对话,脸都红的快要滴血似的。 再加上,丁玫姝悄悄往另一边瞥了一眼,耳朵都开始染上绯色,他也在。 看着自己的女儿都快熟了,白氏有些好笑,赶紧打发她去带几个弟弟妹妹去玩去,今日来的小娇客只有薇姐儿,还有就是才五岁的丁玫婷,姨娘出身,不过养在白氏膝下的。 丁玫姝带着丁玫婷往康哥儿那边走去,康哥儿看见正在往这边走的未来叔母有些好奇,附在薇姐儿耳边悄声说:“表妹,你看未来叔母的脸好红,像不像煮熟的唔……”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薇姐儿一把捂住康哥儿的嘴,这时丁玫姝走进,看见两个孩子之间的小官司,觉着有些可爱,不过小孩子都有自己的秘密也没有多问,只看着两个孩子笑着问: “你们就是薇姐儿和康哥儿吧,那边布置了个凉亭,你们去不去那边玩?” 薇姐儿乖巧的应是,康哥儿也说着要去玩,就跟在后面往那边去了,等到没人注意时,薇姐儿才悄悄瞪了一眼康哥儿,眼神中蕴含着警告,不要乱说话!! 康哥儿浑身一哆嗦,赶紧摆手求饶,示意自己再不敢了,求放过。 暄哥儿此时正被宋盛芙抱在怀里,白老夫人、罗氏、陆氏以及白氏几人都在。 白老夫人有些稀罕的看着那小团子,有些遗憾道:“我那重孙孙跟暄哥儿差不多大,只可惜这次没有让珂哥儿那小两口带着孩子过来,不然两个孩子在一起也好玩些。” 罗氏在一旁笑着附和:“就是不巧,珂哥儿带着芸燕和孩子去芸燕娘家去了,所以就错过了。等下次,下次我们再一起乐呵。” 看着乖乖坐在宋盛芙怀里的暄哥儿逗弄道:“下次暄哥儿还跟外祖母一起过来玩好不好,有个小哥哥跟你一起玩。” 暄哥儿听到哥哥,四处看了看没见着姐姐和表哥,趴到宋盛芙脖子边小嘴一撇。 “找姐玩,哥哥” “瞧,暄哥儿不高兴了,是想哥哥姐姐了?” 白氏看着小团子,有些怜爱的摸了摸暄哥儿的头。暄哥儿望着头看过去,见是个漂亮的姨姨。 “姨、姨母,找哥哥。” 暄哥儿记得外祖母说了跟大舅母差不多年纪的就喊姨母,他记着的。 不料,堂中几人都笑了起来。宋盛芙握着暄哥儿的小手摇了摇,指着白氏对暄哥儿说: “这个暄哥儿就不能叫姨母了,可不能乱了辈分,要叫姨奶奶才对。” 暄哥儿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赶紧摆手说着:“奶奶不老不老。” 这意思就是眼前这个姨姨不老,不能叫姨奶奶。 这时白氏就上前解释:“暄哥儿真乖,不过是按照辈分才叫我姨奶奶,暄哥儿叫声姨奶奶听听。” 暄哥儿还是不懂,也不懂辈分是什么东西,不过见大家都这么说也只得乖巧的叫了声:“姨奶奶安。” 这下把在座的几人都给萌化了。 第62章 出事了 暄哥儿被白氏抱在怀里,眼睛却到处瞟,听到不远处哥哥爽朗的大笑声,暄哥儿便有些着急起来。 仔细辨认了一下方向,一只手抱着白氏的脖子,另一只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指去。 “姨奶奶,哥、去哥那。” “好好好,姨奶奶带你去。” 白氏向堂里的人说了一声就往凉亭去了。 凉亭建在院子角落处,上面爬满蔷薇藤蔓,因着山上温度较低,所以只开了零星的几朵,其余大都还是些花苞。 凉亭四周用青纱装饰,主要是为了遮挡蚊虫。 白氏抱着暄哥儿进了里面,薇姐儿和婷姐儿两个女孩儿在一边翻着花绳。 康哥儿和简哥儿在玩手螺,手锣的玩法跟陀螺相似,不过手锣是将木螺置于案桌上,用手打旋,两个螺相撞,最后依旧旋转者胜。 康哥儿手劲大,基本三次能赢两次。简哥儿年长康哥儿七个月,端着大哥哥姿态也不恼,只是惊叹康哥儿手劲真大。 丁玫姝正在插花呢,见母亲进来了就迎了上去。 “母亲” “嗯,孩子们都玩得高兴。这是暄哥儿,我把他放在这,你须得好好看顾着。” 白氏嘱咐了丁玫姝一声,将暄哥儿放下来,暄哥儿迈着小短腿就往哥哥那边走去了。 “哥、抱窝。” 康哥儿玩的正高兴,小腿裤子被扯了一下,低头看去是暄哥儿。 将暄哥儿一手抱起来,另一手就继续打螺。 白氏见孩子们都在玩也不打扰,悄然离去。 男宾这边,园子里除了段静宗和段静安两人,一起的还有丁海默、白氏的哥哥也就是丁海默的大舅子白实望。 白实望看着段静安,心中明晓这就是他那外甥女的未来夫婿了,瞧着倒还端方。不动声色的试探了段静安几次,越看越还满意,好像这小子的任命文书都是他写的。 躲凉宴最具特色的就是饮食,必须得全冷食,每人足足十三道小碗菜。 夏日里吃这么一口,身心都舒畅起来。 晚上归家之后,宋盛芙还有些兴奋,她本就是爱到处跑的性子,比整日里让她待在屋里舒服多了。 但几个孩子就不行了,累的在回来的马车上都睡着了。 本以为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可没想到第二日宫里就来人了。 “老夫人,六皇子想念大公子了,所以贵妃娘娘特派奴才前来接公子前去行宫避暑。” 康哥儿自是高兴不已,本以为先前放假可以多玩好些日子,哪曾想到了庄子上后,四叔又把夫子给送过来了。 所以还是得读书,这下听闻来人接他,心里感激令弟救他于水火,自己跑屋子里去收拾东西去了。 宋盛芙还是老样子,直接塞了一直准备着的两个大荷包给传话的公公。见段家出手阔绰,德公公的脸上笑意更胜。 打包送走了段承康之后,程熙的任务一下就轻松多了。每日只用教导薇姐儿两个时辰,其余时间段静安则约着程熙到处游山玩水好不自在。 宋盛芙从程熙那了解到段承康读书方面可能实在不擅长之后就有些苦恼,科举入仕这条路行不通了,那后面该如何培养他是个问题。 目前第三代就这么一个苗子,等段静安生下孩子还不知道要多久去了。 宋盛芙这几日都在苦恼这事,她总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事情,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这日傍晚突然下起了大雨,宋盛芙被外面的雨声吵醒,起身穿上衣服发现雨下的格外大。 今年天这么热,好像很久都没下过雨了。宋盛芙这才猛地一惊,好像从三月底到现在一场雨都未下过,算一算都两月多了吧。 不过幸而今夜是有雨了,只是,想起那个可能,宋盛芙盼着不要一直下下去就好,宋盛芙看着窗外隐隐有些担忧。 因着宋盛芙起来,在旁守夜的素秋也起来了。 这时,耳朵灵敏的素秋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一阵声音,怕有什么事就告诉了宋盛芙。 宋盛芙听了听没听见,于是让素秋去将庄子里的人叫起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等到门房将门打开,发现是一辆马车停在门口,驾车的马夫一脸肃杀之气,此等威压吓得门房直接跪了下来。 这时康哥儿露了个头出来,神色有些萎靡,不过还是勉强打起精神说道:“李叔是我,康哥儿。” 这下整个庄子都惊动了,将马车驱赶到马房处时,宋盛芙和陆氏等人才紧赶慢赶的过来。 宋盛芙听到齐妈妈说是康哥儿的时候,吓得心都停了一瞬。 指定是出事了,否则这么大的雨又是半夜,康哥儿怎么可能坐着马车回来。 陆氏也是着急的不行,以为康哥儿是闯了祸才被赶出来了,一路上将最坏的情况都想了个遍。 到了之后发现马车并未卸下,反而几个马房的下人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 马车边站着一个身形十分高大,面冷如冰,浑身充满着冷气,瞧着有点像宫中的暗卫。 这暗卫见庄子的主人出来了,才上前行了一礼。 “奴才藏风拜见段侯老夫人、段伯爷。” “快快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宋盛芙神色有些焦急的问道,这时段承康才探了个头出来。 “祖母” 声音已然带上了哭腔,宋盛芙还是第一次见康哥儿害怕成这样,心底更沉了沉。 “好孩子,快下来,到祖母这来。” 还没等段承康下来,一个宫女率先出来,宋盛芙见过此人,是宁贵妃身边的大宫女芝玉。 “请老夫人,伯爷安。” 宋盛芙更是震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宁贵妃身边的宫女也来了,想到一种可能,宋盛芙声音有些颤抖:“里、里面……” 段承康麻溜的从马车上爬了下来,掀开帘子里面一只苍白瘦削的小手就从里面伸了出来。 宋盛芙:! 其余众人:? “呀!”陆氏上前准备抱住康哥儿,哪曾想又出来一个孩子。 被芝玉扶着下了马车,众人才看清眼前的小男孩。皮肤苍白,身子有些瘦弱,脸上是段静宗熟悉的病态之色。 “臣妇请六皇子安。” 反应过来的宋盛芙赶紧上前请安,其余人跟着宋盛芙一起跪下。 “老夫人快快请起,深夜前来是我冒昧打扰了。” 楚勤令靠在芝玉身边,语气有些虚弱。 宋盛芙起身见此也不多问,只让人将康哥儿的房间收拾好,先让六皇子屈尊住着,康哥儿就去他四叔那挤一晚上。 但楚勤令不愿,说着要康哥儿跟他一起。六皇子都发话了,她们岂敢不从。 不过康哥儿那屋子的床很大,睡两个孩子也足够了。 好不容易都安顿下来,陆氏想要说什么被段静宗拉了回去。宋盛芙见状有些疲倦的说道:“那名大人你可安排好了?” 陆氏连忙说道:“那位大人说要跟着六皇子,就歇在侧屋了。” “嗯,那就好,你让庄子上的人今晚都幸苦一下,先别睡了,加强巡逻,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陆氏察觉到母亲的语气有些凝重,慎重的点头称是。 这一夜除了刚归家的康哥儿睡得极香以外,其余几人的房间都是彻夜通明。 楚勤令原本还忧心宫里的父皇和母妃,不过见康哥儿睡得极香,慢慢的也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63章 谋反 第二日正堂内,宋盛芙几人都挂着黑眼圈,一时间沉默不已。 昨夜他们回来的晚,又吩咐庄子上的人轮流巡逻,因此整个庄子冷清中带着点肃穆。 就在几人焦灼等待的时候,藏风跟随一丫鬟走了进来。 藏风一进门就向在场的众人请安。 “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坐下回话就是。” 藏风性子直爽,也不推辞扭捏,直接就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旁边就是段静安。 不等几人询问,藏风对着宋盛芙就率先开口: “昨夜主子预感有事发生特命奴才将六皇子与段小公子护送到您这来,六皇子的事还请段侯老夫人为此事保密,切不可透露他人。” 宋盛芙昨儿夜里就想了很多,能让贵妃急忙忙的将六皇子送出宫而不是护在自己旁边,只有那一个可能:有皇子谋反了! “不知贵妃娘娘可还安好?” “行宫里自是安全的,老夫人不必挂怀,主子此番是为了防患未然。不过,还请老夫人加强周边路口的巡逻,以防万一。” 宋盛芙几人内里都是一惊,事情到底是发生了还是还未到那一步。 现下他们府里只期盼着无论是哪位皇子千万不能成功,不然他们段家落不了一个好。 “我省得了,老大媳妇,你去安排好人手,这些日子提起神来,莫要偷懒。” “是” 陆氏心里害怕得紧,但又不敢表现出来,脸色变得十分僵硬。 藏风交代完就去守着楚勤令去了,见藏风走了,陆氏才松了口气,段静安猛地想到还在行宫的二姐姐一家。 “母亲、大哥,二姐姐她们……” 陆氏才反应过来,“母亲,我哥哥他们” 宋盛芙回忆起上辈子段家倒了之后,楚帝都未退位。所以此次定是没什么问题,想到这宋盛芙松了口气,楚帝活得越久六皇子就有依靠,六皇子好她们家才好。 你好我好大家好不是。 宋盛芙定了定心神,语气镇定:“你们放心,此事无甚大碍,我们要做的就是将院子扎牢,不要拖后腿。” 段静宗几人见母亲这样说,心下安定了几分。 段静安想到不知情的丁家,有些迟疑。 “母亲丁家那边……” “先不急,等我想一想。” 宋盛芙将几人打发了之后,犹豫了半晌,才抬脚往康哥儿院子走去。 没想到倒是巧了,楚勤令和康哥儿都醒了,正在吃着早就准备好的膳食。 芝玉在一旁侍候,见宋盛芙进来,上前屈身行礼。 宋盛芙语气轻柔和缓:“起来吧,我就是来看看。” 等到两人用完膳,宋盛芙才上前请安,楚勤令赶紧让芝玉将宋盛芙扶了起来。 “老夫人,您是康哥的祖母,我和康哥情同兄弟,你以后不必多礼,拿我当晚辈对待就好。” 宋盛芙听楚勤令这么说,也不再多礼,只是后面那句她就当没听见。拿皇子当晚辈还是算了,逾矩了。 “六皇子昨夜睡得可好?康哥儿可有扰到您?要不今日重新收拾一处地方。” “尚可,不用这么麻烦,我就跟着康哥挤一挤就行,行宫里我就跟康哥一起,在这也一样。” “是啊,祖母不必这么麻烦,令弟跟我一起就成,我还能照顾他。” 宋盛芙悄悄瞪了康哥儿一眼,你小子还叫起弟来了,只能尬笑一声。 “你这孩子说什么大话,还保护六皇子呢,没添乱就是好的。” 康哥儿见祖母不信,赶紧让芝玉姑姑作证,芝玉笑着说: “老夫人,段小公子说的是真的,之前在行宫六皇子与段小公子在那剪些蔷薇准备送给娘娘,哪曾想那右相的孙子找过来,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还抓着泥块往他们身上丢去。” “结果,段小公子一下就跑过去,将那赵家小子推倒在地,狠狠的将那小子收拾了一顿。” 宋盛芙听完先是惊讶然后赞许的点点头,“不错不错,你小子干的好,就是要这样使劲的揍一顿,让他看到你就害怕,就不敢再欺负你了。” 芝玉说到这,眼神示意了一下宋盛芙,宋盛芙知道这是有事要与她说。屏退下人后,房间里就只剩了宋盛芙、芝玉、楚勤令和康哥儿。 芝玉当即下跪,把宋盛芙搞得有些不明所以,赶紧将她拉了起来。 从芝玉口中,宋盛芙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原是那一日,楚勤令与段承康在一处行宫角落里剪蔷薇花枝。行宫地势低,其他处花儿开得都败了,就这个角落还有些开的正好的花儿。 楚勤令和段承康就准备在这里剪些花枝给宁贵妃带回去,哪曾想去的途中被右相的孙子赵家小子给看见了,尾随着跟了上来。 两人本就是给宁贵妃一个惊喜,身边就带了芝玉一人。见周围无人,赵家小子赵传器心生恶胆,抓起一把泥就往两人方向砸过去。 被砸得蒙了,楚勤令和段承康才转过身来,一转过来才发现那赵传器竟然往这边冲过来,竟意图把他们两人推进蔷薇花丛中。 要知道蔷薇虽美,但却是带刺的,这要是倒进去,不死也得扒层皮。 别看段承康整日里傻乐,但也知晓轻重,当即就把六皇子往芝玉那边推了过去。不过段承康也不傻任由那赵传器将自己推倒,一个巧劲就抓着赵传器的手往另一边倒去。 而赵传器因为惯性,自己倒进了藤蔓里去,当时就惨叫不已。不过这孙子心倒是狠,一计不成,忍着痛扯了一根藤蔓就往离得最近的段承康身上抽去。 段承康反应迅速但还是被扫过了脸颊,直接一把抓住藤曼,有些吃痛,不过也顾不了太多,迅速起身就把刚站起来的赵传器推倒在地。 赵传器这才是真的蒙了,上一次大殿里他以为是自己没有防备,才被比自己矮个头的小胖子推倒了。 这次他早有准备,没想到还是被推倒了,这小胖子力气也忒大了吧。 再怎么样也是十岁多的小子,力气也是有的,奋力挣扎,段承康还有些吃力。 于是直接坐在赵传器的肚子上,整个人都压在上面。双手握拳,朝着底下的人使劲揍。 赵传器被打的受不了开始求饶,事情发生在瞬息之间,一旁的楚勤令惊魂未定。 而芝玉早就反应过来,拉着六皇子走到安全的地方,才上前准备拉开段承康。 哪曾想赵传器求饶不成开始口吐恶言,直到说出那句:“等我们家成事了,我要你们跪着求我。” 原本拉段承康的手转而继续按着赵传器,这下段承康更好操作了,双手都抡圆了,一个劲的往赵传器肉最多的肚子上揍。 芝玉听着赵传器说着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心下惊恐,在听到:“你们给小爷等着,过几日我要你们死。”吓得直接冒出了一身冷汗。 这边惨叫连连,附近听到响动的宫人赶紧朝这边跑来,见状芝玉给段承康使了个眼色。 段承康秒懂,假装体力不支停了下来,底下的赵传器暗喜,挣扎着起身就将段承康按在身下,报复性的揍了回去。 所以赶来的宫人就只看见赵家公子将段家小公子按在下面,一旁的芝玉正在拉他们。 第64章 变天了 “快来人啊,两个小公子打起来了。” 一声惊呼 段承康这小子贼尖,见人来了也不反抗,赵传器以为是他怕了,打的更用劲了些。 若说段承康打的全是肉多看不出来的地方,那赵传器这孙子则是使劲往段承康的脸上招呼。 段承康将自己蜷成一团,任由赵传器殴打。不过没两下就被赶来的宫人拉开了,赵传器气得狠了,嘴上一直骂骂咧咧。 那一声声极其恶毒的话语,看着不像是十岁孩子嘴里说出来的,让在场的宫人心中都一阵胆寒。 不一会儿就闹到了圣上面前,在段承康和赵传器跪在大殿里时,宁贵妃才急匆匆赶来。 楚勤令正依偎在楚帝怀中,见母妃到了,眼泪哗的一下就出来了。 “母妃,儿臣差点,差点就见不到您了。” 来的时候,宁贵妃就听身边的宫人说了情况,神情惊惧不已。 如今见到令儿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宁贵妃一下瘫软下去。一旁的芝兰赶紧扶着主子,楚勤令跑到宁贵妃的怀里死死抱住母妃。 母子俩相互依偎,宁贵妃有些后怕的抱着怀中的小六,眼泪也掉了下来。嘴里不停的喃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令儿、我的令儿。” 楚帝见状心里酸涩,自从令儿身子有了好转后,他很久没见过贵妃如此神情了,上一次还是那次除夕宴上。 想到罪魁祸首,楚帝心中震怒,又是那赵家小子,右相好、好得很。 楚帝气急,抓起手中的龙虎镇纸就砸了下去,不偏不倚正中赵传器的胸口。 赵传器闷哼一声,身子有些颤抖,但眼里却全是不屑,老皇帝,我看你还能活几时。 宁贵妃拉着楚勤令走到段承康身边,转身带着楚勤令跪下,一句话也不说。但楚帝知道这是贵妃的小毛病,用无声表示抵抗。 乐柔永远是这般,即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为自己争辩。自己还没死呢,连个孙子都不把他的女人和孩子放在眼里。 要是自己……那她们还有活路可言? “乐柔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宁贵妃双眼婆娑的看着楚帝,楚勤令也是一样。 楚帝看着两人,再看了眼偷偷瞟自己的段承康,有些好笑。 “康小子你也起来吧。” 这下三人才起来,宁贵妃此时才看见段承康脸上的伤,有被刺划过的细痕,眼底还有些青乌,嘴角也破了。 “好孩子,怎么伤成这样了,来让我看看。” 宁贵妃有些心疼,眼前这个孩子也才比她的令儿大几个月,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也是由衷的喜爱着这个康健的孩子。 “娘娘我没事,不疼的。” 段承康看着眼前温柔的贵妃娘娘,安慰的笑道,不过嘴却有些抽搐。心里有些后悔了,该不做戏的,反正都是那小子的不对,自己就该按着他使劲揍。 刚刚芝玉姐姐给自己使眼色的时候,他就想起四叔上次悄悄跟自己说的什么真理:人前装可怜,人后使劲揍。 刚刚一直跪着的时候,段承康心里打鼓,这有用么? 不过现在看着仙子娘娘心疼的看着自己,段承康对四叔的话信了十分,四叔不愧是读过书,说的果然是对的。 突然,宁贵妃像是换了个人,一手拉着楚勤令,一手环抱着段承康,对着楚帝哭诉道:“陛下,那赵家小子对皇子不敬,必须得严惩。” 赵传器有些不服,出口顶撞:“我只是不小心摔到了段承康的身上,哪知道他发了疯似的就一直按着我打,我才是无辜的。” 宁贵妃厉声斥责,指着段承康脸上的乌青嘲讽道: “他才八岁,你比他还大两岁,他这么小的人儿如何有力气能按着你。你看看你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你再看看他,脸上全是乌青,嘴上都是血。当着陛下的面,还敢狡辩,小小年纪其他没学会,倒是学会了满口谎言。” “好了!贵妃你也少说两句,不过是孩子间的打闹,不止于此。你带着两个孩子回去,这些日子两个孩子都别出来了,给我待在宫里好好反省。至于赵家小子你也滚回去,以大欺小,没有你祖父半点风度。” “陛下~” “回去!” 楚帝语气中有些不耐,像是有些厌烦,挥挥手让人将贵妃带了下去。 见此,赵传器有些得意的笑了,贵妃又怎么样,还不是拿他没办法。他低头俯身:“谢陛下。” 不过他没发现的是在宁贵妃出门之际转身与楚帝对视了一眼。 回去后宁贵妃连夜就把楚勤令和段承康送了过来,后面的宋盛芙也就知道了。 芝玉最后再次跪谢: “奴婢代主子感谢老夫人养了个好孙儿,要不是康哥与那赵家小子殴打,才让我察觉了不对。” “后面告知了贵妃,贵妃恐右相连同大皇子竟欲行大逆不道之事,因此才将六皇子送与您这来,还请老夫人这些时日护六皇子周全。” 宋盛芙将芝玉一把扶了起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六皇子乃真龙之子,来咱们家是咱们家的荣幸,老身必定好好照顾六皇子。” 有了宋盛芙的承诺,芝玉这才放心下来。今时不同往日,主子那边情形不定,芝玉这心中很是不安。 宋盛芙拍了拍段承康的肩膀,“好小子,干得好,脸上的伤还疼不疼?” 段承康笑嘻嘻的凑上前来抱着宋盛芙的腰,整个人蹭了蹭。 “真的不疼,我把那赵传器才揍得狠了,该疼的是他。” 这话一出,几人都笑了起来。 等到两个孩子出了门,宋盛芙拉着芝玉和藏风在一旁悄悄说着: “还有一事,你们知道如今我们段家没有什么势力,我知晓六皇子在咱们家这事不能说出去。但你们看能不能给我那姻亲递个消息,只让她们躲起来就行,其他也不多说。” 芝玉想了想有些疑惑:“老夫人,您是指哪门姻亲?” 段伯爷的岳家是负责帝王仪仗,如今就在行宫。老二家嫁与左相府,如今也在行宫内,还能给谁递消息。 “是我老四的未来岳家,刑部左侍郎丁大人,我想着是万一出了事或者有什么变故,还能有个依靠。” 芝玉和藏风对视一眼,藏风拍板决定:“既如此,老夫人可以递个消息,不过得给我过目才能送出去。” 宋盛芙才松了口气,赶紧道声好,接着说:“不用写什么,就让下人传个话就行,让我身边的素冬小丫头去就行,她机灵些,就说:天气变凉了,让他们好好休息,不要着凉。” 藏风点点头,这段老夫人没有背着她们偷偷传消息,反而跟他们商量着来,主子没看错人。 对宋盛芙的要求,两人都不反感,毕竟这个是人情世道,给姻亲传传无伤大雅的消息都是容许的。 且这事瞒不了多久,只要大皇子一出手,估计马上就要传开了,这份人情给段家又如何。 得到同意,宋盛芙让素冬带上了一些瓜果送去了丁家,等到素冬走后白氏还在喃喃:“天气变凉了,让我们好好休息,不要着凉。”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是素冬给她请安后低声在她耳边说的,还说是她们家老太太特意嘱咐的。 这句话好生奇怪,天凉了,好好休息,不要着凉。 这时丁玫姝带着弟弟妹妹掀了帘子进来,看着母亲在那抚着头,关切问道:“昨儿夜里变天了,母亲是不是着凉了?” 第65章 读书房 “变天了!” 白氏“噌”的一下站起来,把刚进门的三人吓了一跳。 看着白氏惊魂未定的样子,丁玫姝有些担忧,上前抓住母亲的手臂摇晃。 “母亲,母亲你怎么了?” “来人,快去请父亲过来。” 白氏缓过神反抓住丁玫姝的手,“对、快去请你父亲过来。” 丁玫婷有些害怕,依偎在姐姐旁边,细声的叫着:“母亲”。 白氏回神,对着丁玫姝说着:“姝儿,你带着弟弟妹妹下去玩,我跟你父亲说点事。” 丁玫姝还是有些担心,见母亲无甚大碍,才拉着两个孩子出了门。 不一会人丁海默到了,白氏屏退下人,拉着丁海默到了里屋去。 晚间白家那边也传来了书信。 第二日,白氏就以天气骤降,染了风寒,拒了一切的宴会往来。 而这些日子暴雨连连,一连十多日都未见晴日。 这些日子段承康还是被拘着每日早晚两个时辰读书,每每出门都挥泪和楚勤令道别。 每日早上下午都是这般,搞得楚勤令以为读书房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这日段承康走后,楚勤令也觉着有些无聊了,这几日把庄子转了个遍。 慢慢的也没什么新鲜感了,主要是整日下雨,哪也去不了,无聊的紧。 庄子上都知道小公子带了个表弟回来,楚勤令第一次到宫外是这也好奇,那也好奇。外面的事物跟皇宫里真的完全不一样。 楚勤令抓着一件东西总会问是干什么用的,比如现在他正指着一个形似牛又似马的物件问道:“这是何物?” 对这个陌生的小公子,一庄户人知道他应当就是那个大公子的表弟,于是神色十分恭敬地回道:“这叫风车,主要是是用于过筛谷壳。” 庄户大概给楚勤令讲了具体是如何操作的,楚勤令眼里全是惊叹,“真真是有大智慧啊。” 庄户笑着摇摇头,这些富贵公子哥儿十指不沾阳春水,还稀罕起这些庄稼把式来了。 楚勤令待了一会儿往下一个地方去了,这挨着的转过连廊小门就听到康哥儿那吼着嗓子读书的声音。 这是楚勤令第一次来到读书房,有些好奇的走到旁边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瞅。 一见里面的情形,楚勤令没忍住“噗呲”一声的笑了出来。 只见段承康扎着马步,脸色憋得通红,正好背到最后一句,两只腿抖得不成样子。 听到有声音,屋里三人齐刷刷望过来。楚勤令以为是自己打扰到了夫子授课,想到母妃教导过他要尊重夫子,因此脸色涨红,有些羞涩的原地作揖。 “小子误闯此地,不甚打扰,马上就离去。” “令弟!”段承康惊喜的声音响起。 程熙远远瞧见窗户处有个小公子,想起段静安之前跟他说起,庄子上来了个孩子,想必这位就是了。 “不必,若是感兴趣可进来一起旁听。” 程熙清冷的声音响起,随即不再理会,转身盯着段承康。 “心不定,重背。” 段承康苦不堪言,轻轻抖了抖腿,然后重新扎起马步。 这次背的又快又准确,不一会儿就被批准回到座位上去。 回到座位上的段承康对坐在角落的楚勤令开始挤眉弄眼,楚勤令瞅了眼段承康,再看看上面正看着他的夫子,心道:要遭。 果不其然,程熙慢悠悠的开口:“怎么,你夫子我还有分身不成,竟跑到后面去了?” 明明不带任何感情的话却把段承康吓得一哆嗦,赶紧回过头认真看着书本,再不敢做小动作了。 段承康心底叹气,唉,他这是老孙遇到如来佛祖,一物降一物啊。 前几年恣意潇洒的日子仿佛就是一场梦,现在只能苦哈哈的继续读书。 楚勤令刚进来,见角落有一案桌,便抬脚走去。 一旁的芝玉有些犹豫,楚勤令瞥了她一眼,不许她跟着,芝玉也就只能由着他进去。 楚勤令端坐着,内里确有些激动,他从未去过皇教所,不知道原来读书房是这样的。 宽阔明亮的大书房、有各类花植摆件、一排排镂空打开的雕窗,外间下着雨,被雨打湿的花草树木都尽入眼中。 程熙授完课后放了几人休息,段承康像是出笼的鸟儿一般飞到了楚勤令的身边去。 薇姐儿见状摇摇头,她这表哥总是这边风风火火的,将书本归置好后才慢慢走过去。 “令弟,你怎么来了?” 楚勤令笑着对段承康眨了眨眼睛说道:“就随便转转,没想到就看见你在扎马步呢。怎么?这是什么新奇的背书方法么?” 段承康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回过头见夫子正坐在上面品茶,有些心虚的转回来,小手不自觉的扯了扯自己腰间的络子。 “那什么,不是,昨儿个夫子给我布置的文章我没背下来。夫子说我精力太旺盛了,不适合读书,让我边扎马步边背书。” 薇姐儿凑上前去调笑自己表哥:“可不是,每次你扎完马步后跟个没事人一样,偏偏每次你都不完成作业,能怪得了谁。” “那我还宁愿扎马步呢,提神醒脑。” 段承康小声嘟囔着。 楚勤令见两人打趣的这一幕,有些羡慕,他没有适龄的兄弟姐妹,自然也没感受过这种兄弟姐妹之间玩闹的氛围。 “你们感情真好。还可以一起上学堂。” 楚勤令神色有些落寞,段承康眼中带光,直接说: “那你也可以跟我们一起来上课啊,反正你整日也是无聊,我记着你之前不是说你也想读书么?只要你不嫌累就好。” “读书有什么累的,就是……不知道老夫人她们同不同意。” 楚勤令有些心虚,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在这里读书有些不妥,但他想任性一把。 “那怕什么,你就在这,中午回去我跟祖母和母亲她们说就是。” “对啊对呀,我也帮你一起说。”薇姐儿在一旁附和。 楚勤令腼腆一笑,“那、那就麻烦你们了。” “夫子这边……” 楚勤令看了看上面端坐的夫子,好似很年轻,应当跟四哥差不多年纪大。 段承康直接拉起楚勤令跑到程熙身边。 “夫子、夫子” 程熙轻轻抬眸,神色淡然。 “何事?” 段承康将楚勤令扯到自己前面,指着楚勤令说着:“这是我表弟,可否跟我们一起听课?” 程熙这才细细看着这个男孩,瞧着有些身弱,但浑身贵气逼人。 刚刚端坐在那处时,明明桌案不合适,但整整半个多时辰身子未见一丝弯曲,礼仪是极好的,可见家中教养不俗。 “以前可曾读过书?” 程熙放下手中杯盏,看着楚勤令。 楚勤令难得有些赫然,即使面对父皇也没有过这种局促感,这难道就是康哥儿口中说的夫子威严? “读过,不过是家中请了大……夫子。” “那可认全字了?” 听到这才松了口气,笑着看向程熙。“都识得字了,也能独自看史册经鉴。” 程熙看着比康哥儿矮一个头的小公子,点点头。 “等后面我请示一下大夫人,若是她同意,你后面就跟着一起来吧。” 康哥儿高兴的不行,终于自己好兄弟能跟着他一起上下学了,楚勤令也有些高兴。 两人手拉手又回到了案桌上,段承康已经开始计划好楚勤令坐在哪个位置了,经过康哥儿和薇姐儿一致商量,楚勤令以后的位置就坐在中间。 楚勤令不懂,但觉得中间应当是最好的位置,正欲推辞。 康哥儿和薇姐儿连连摆手:“你是贵客,自然是坐最好的位置。没关系的,我们就喜欢边上的位置,风景好。” 见此楚勤令也不再推辞,郑重地道了声谢。 单纯的楚勤令不知道,中间是离夫子最近的位置,也是最容易被夫子注意的地方,不过就算是知道了他也不介意。 上面坐着的程熙自然知道两个孩子打的什么主意,笑笑的摇了摇头。 第66章 龙吸水 “母亲,这怕是于理不合。” 六皇子要读书,还是在他们这个四不像的草台班子里。陆氏总觉着寒窝窝落了个金凤凰似的,有些上不了台面。 “皇子来臣子家住就有理了?这还不是来了。再说了,只要不杀人放火,那六皇子不说什么就是什么。难不成你还敢忤逆皇子的话?” 宋盛芙也知道有些不合礼节,但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人,对这种事情还是比较想得开。 话是这么说,可陆氏总觉着心里不踏实。 不过索性也不管了,反正说什么她听就是,想那么多也没用。 有这时间不如多跟六皇子身边的芝玉和藏风打好关系,就算后面出了事,也好替他们美言几句。 于是乎,家里的三小只就开始了一起上下学的日子。 本以为和好兄弟一起读书定然十分有意思,哪曾想却变成他噩梦的开始。 以前段承康的课业几乎都是蒙混过关,像背文章类的,自从他发现就算前一晚背了,第二日还是会忘。 机智的段承康为了实现时间利用的最大化,直接等到第二日才背。 反正背不到都要被夫子惩罚,到时候再背都行,所以这类作业几乎都是不做的。 但当楚勤令来学堂读书后,段承康发现一切都变了。 每日晚,两人完成每日的课业后,都还要再背一篇文章。 按照惯例,段承康本准备收拾收拾就上床睡觉去了,哪知却被一只手抓住了衣角。 段承康转过脸发现是楚勤令拉住了他,段承康还有些纳闷。 “令弟,你抓着我干什么?” “你书还没背。”楚勤令一脸认真。 段承康恍然大悟,扯出自己的衣摆,摆摆手不以为然道: “那玩意,等我明日到夫子那去再说吧。” 楚勤令再次扯住段承康的衣服。 “不行,康哥,你不能这样,今晚得背了,不然你明日又要挨罚了。” “哎呀,我都习惯了没事。” 楚勤令见段承康还是不想背书,心里有些着急。 他一直知道自己这兄弟伙不爱读书,尤其是之前偶然发现他连字都认不全,真是让他小小的震惊了一把。 可是不行的,楚勤令内里有些担忧,康哥儿是未来段伯府的继承人,长大后得承担起一整个家族。 要是一直这样不好读书,以后康哥的前途怎么办? 可惜他没有亲兄弟,连当个富贵闲人都没有资格。 “你陪我吧,我背不下来了,我怕明日夫子罚我。” 本准备说没事,大不了一起挨罚的段承康突然意识到令弟身体不大好,不像他一般。 这就有些麻烦了,在上床和背书之间段承康不断挣扎。 最终情感打败了理智,令弟是他最好的兄弟,俗话说为兄弟两肋插刀。 自己怎么能为区区一点小事就丢下令弟,这不是夫子口中的君子之道。 罢了罢了,段承康神色萎靡的又坐了回去。 楚勤令见状内心窃喜,两人就一起开始背文章。 每当段承康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楚勤令就开始问某某句的下一句是什么,段承康就不得不打起精神继续。 原本每晚段承康都要和楚勤令聊会儿天才睡的,今晚直接累的眼皮都睁不开,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楚勤令:这倒头就睡的本事有点羡慕了。 昨晚睡得好,康哥儿一早就醒了。而楚勤令早就在院子里打起了太极,这是每日必练的早功。 段承康收拾好后也开始练了起来,等到结束后两人用完早膳就往读书房去了。 今儿个程熙还有点意外,康哥儿虽还是没有顺利的背完昨日布置的文章,可看得出来是背过的。 难不成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小子开窍了不成? 而后的每日,程熙都发现康哥儿是一日比一日好,对文章虽还是不解其意,但起码都记得了。 还是后面偶然跟段静安谈笑时从他口中才得知,原是身边来了个金箍咒。 暴雨一连下了十多日,就在宋盛芙担心不已的时候,终于放了晴。 这日用过晚膳后,段家一大家子连同楚勤令都在庭院里消食,好不容易放了晴,大家子都出来放放风。 这一连十几日都待在屋子里,人都要给闷坏了。 “看龙吸水!” 外面突然有人叫喊着,宋盛芙一行人往庄子外走去。 只见对面山坳处一道巨大的彩虹横跨了两座山脊,从他们这处看去极为壮观。 这时庄子上的人拿起了铜锣开始敲了起来,段承康有些好奇。 “母亲,他们这是做什么?” 薇姐儿和楚勤令也很好奇,看向陆氏。 被六皇子盯着,陆氏还是有些局促,不过还是笑着说: “这是龙吸水,每当看到这个人们都会用铜锣将其驱赶,至于为什么我倒是不太清楚,不过有传说说是它会将出现的水吸干,所以人们才要驱赶他。” 薇姐儿有些遗憾的说:“可惜了,我还觉得这景色极美呢。” 楚勤令附和的点点头,段承康看着祖母面色古怪,有些好奇的问:“祖母,您怎么了?” 宋盛芙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们解释这是一种自然现象,但又实在不能看着这些孩子被传言继续误导。 上辈子宋盛芙曾专门去过一个地方,那里的彩虹出现时是一整个圆圈,壮观极了。 这么美的景色,在这里却是不祥的征兆,宋盛芙觉着有些惋惜。 “祖母活了这么多年,发现一个规律那就是一般在雨后天晴的时候就会出现龙吸水这种现象。所以……” “所以这其实不是怪物,就像下雨的夜晚没有月亮一样的道理吗?” 段承康赶紧接话,宋盛芙摸了摸康哥儿的头笑了笑。 “康哥儿说得对。” 一旁的段静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仔细想了想还真是如此,以前怎么从未发现。” 段静安朗声笑着说:“还是母亲有大智慧,反正我觉着那传说是假的,我不信这龙吸水真的能把这里的水都吸光,等明儿个我去下面看一看就知道了。” “倒也不能这么说,像这种天象或者某种现象,都是以前老祖宗的根据神话或者经验传下来的习俗道理。就跟过年驱赶年兽一样,这都是他们的一种精神寄托。” “其实在咱们日常生活中也有类似的,举个例子你们作诗的时候一般用到柳树,会在什么场景?” 楚勤令想了想回答道:“一般是是离别相送之时。” “对了,我们将柳树作为我们离别之情的寄托。还有很多,比如牡丹是雍容华贵之意、而梅花代表着坚强与高洁。其实都是一样的道理。” 宋盛芙又喋喋不休的继续说: “而像龙吸水这类的天象也有许多,比如鱼鳞云,就是天上一片一片的,像鱼鳞一样的云。当出现这种云的时候,就意味着这是个大晴天。所以就有:天上鱼鳞斑 晒谷不用翻。这句谚语。” “这些都是我们对天象的一种敬畏和经验总结,这都是以前的老祖宗们给我们传下来的东西。” “当然有些时候我们要对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保持敬畏和思考,比如说龙吸水虽是雨后出现,可等哪日天气晴朗之时,对空中洒水,或是在瀑布处都能看见类似的霞光。” “所以啊我最后想说的就是我们在遵从传统的同时要理性的看待它,最主要的是从中悟出一些经验道理。” “我希望你们在看待一件事物时,要用真实的目光去看待,有自己的思考和想法,不能一味被教条理念所左右。” 宋盛芙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感觉自己都有些语无伦次,尤其是最后那几句有些倒反天罡大逆不道了。 不过就这样吧,她老都老了,难道谁还要因为她说的不对打死她不成。宋盛芙脸皮厚,现在这里她辈分最大,就是他们不同意也只能憋着。 只希望他们能从其中明白一些道理,也不枉她冒大不敬说了这么些话。 祖宗勿怪,祖宗勿怪。 宋盛芙自然可以不用理会这些,只教养好儿孙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可以安心养老离去,可私心来讲她还是想在这个世道做些什么。 但人老了,许多事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就这样吧,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做点什么就好。 听完一番话的众人各自神色不同,有不以为然的陆氏、也有恍然领悟什么的段静安,当然几个孩子都是懵懵懂懂的样子,像是听懂了又像是什么也不懂。 旁边还有个只知道傻乐的暄哥儿,夕阳的余晖洒在了一行人的身上,显得这一幕格外的温情。 第67章 逃命 深夜正是熟睡之时,藏风感觉不对立马起身,几个呼吸间已到了屋檐之上。 这几日天气晴朗,夜晚也格外明亮。藏风却感觉有些不对劲,今夜有些安静的过了。 自他们来这之后,宋盛芙就吩咐陆氏安排了巡夜人,每夜有五组巡夜的庄户,一组有八人。 段家庄子与丁家的庄子不同,丁家所在的地方是几个庄子聚在一起。 而段家因着老祖宗是跟随楚家打过天下的开国功臣,所以这处庄子就是当年始祖圣帝赏给段家的。 连着这后面整片山林都是段家的所有物,所以别看段家看似落魄,实则手里的好东西多着呢。 有句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单就这一处庄子,就是有钱都买不着。 所以上辈子段承康个败家玩意,天天去赌,段家照样给他擦得起屁股,填了多少银钱进去。 要不是后面被设了套,陆氏急着将手中的地产转手,不然段家一时半会儿还真败不了。 藏风听力极强,往日里巡逻的庄户为了避免困顿,往往会互相聊一些家常。即使没有交谈,也会时不时有巡逻的脚步声。 但今夜实在是太安静了,如今丑时不过一刻,庄户刚换过班,不可能这么快就睡着。 而且他观察过,这些庄户都是庄子上世代的庄仆,虽说都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但大体上都是老实本分的,不然也不会留在庄子里。 直觉告诉他有问题,藏风准备上前一探究竟。他倒希望是巡夜的庄户睡着了,否则…… 突然,藏风瞳孔微震,他看见有两个庄户倒在了地上。 等他偷偷潜上去,轻轻翻过地上的尸首一看。 只见脖子上有刺有一根口镖,而地上的人嘴唇发乌,可见口镖上被涂了剧毒。 藏风没有打草惊蛇,悄声离去。 藏风先是回到了楚勤令所在的屋子,一手将楚勤令抱起准备离去,但看着旁边的段承康,眼中有些不忍。 看着这几日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说要跟他学武功的臭小子,藏风犹豫再三干脆将两人唤醒。 刚醒的两人有些茫然,但楚勤令毕竟是出生在皇宫的人,迅速就反应过来出事了。 藏风低声道:“莫要出声。” 然后就一手提起一个夹在咯吱窝里,现在也不讲什么大不敬了,迅速往宋盛芙所在的院落驶去。 宋盛芙正梦到自己和段家的老祖宗吵架呢,就被人晃醒过来。 看着正站在自己床前的一大两小,要不是宋盛芙在地底下走过一遭,不然还以为是黑白无常来索命来了。 “老夫人,出事了,您现在带着六皇子和小公子先藏起来。” “怎么回事,可是有人找上门来了?” 宋盛芙压低声音,迅速起身披了件衣服,宋盛芙不习惯有人跟她睡在一个屋子。 所以等到她身子好的差不多后,就打发守夜的丫鬟去外间睡了,此番并未惊动他人。 “守夜的庄户死了,被抹了剧毒的口镖刺中。人在二里之外,我脚程快先赶了回来。瞧着人数应当不多,估计人就快到附近了。” “奴才就不与你多说了,你先带着两个孩子先走。不要惊动任何人。人心难测,万一落到贼子手里,难保不会透露您的藏身之地,我会通知伯爷他们。” “行,我从后山的小路走。” 宋盛芙知晓轻重,也不再多言,带着两个孩子就准备出去,忽然想到什么,从小侧间拿了一包东西然后就走了。 宋盛芙带着楚勤令和段承康快步朝着马厩走去,上山的小路就在马厩后面。 走了一会儿,楚勤令有些喘不过气,宋盛芙直接将他背了起来。 楚勤令知道现在不是推脱的时候,只小声的在宋盛芙耳边说:“老夫人,等会儿您累了就把我放下来吧。” 宋盛芙低声安慰着:“无事,我力气大着呢。” 这大半年的身体不是白练的,且六皇子瘦瘦弱弱的,身上都没几两肉,背在背上轻飘飘的。 宋盛芙有些心疼这个孩子,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段承康脚程快,跑的比宋盛芙还要快些。但走到一半时,宋盛芙轻声叫住了闷着头向前走的康哥儿。 “走这边。” “啊?祖母,青云寺往这边走。” “傻小子,谁说我们要去青云寺,跟着我往这边走。” 宋盛芙知道按照传统剧情来讲,后面不一会儿就有人会追上来,所以她要反其道而行。 宋盛芙朝着之前她偶然发现的山涧方向走去,那边有个小瀑布,瀑布旁有个小路可以进到里面的山洞里去。 这边,藏风等宋盛芙走了之后,马上去了段静宗的院子。 不一会儿庄子上的人都被悄悄地喊了起来,因着之前就演练过,所以这次庄户们都未惊慌。 而是每人手里都拿了趁手的武器,在黑夜中静静的等待着。 段静宗得知母亲带着六皇子和康哥儿走了,心下落定,终于还是找过来了,不过他们也不是全无准备。 毕竟谁会想到一个皇子会被偷偷的送到臣子家中,又会想到未雨绸缪呢。 他们之前都以为没有什么事,谁还会专门派人针对一个体弱多病的皇子不成,当时母亲组织巡逻演练时,他们都以为母亲多心了。 哪曾想今日就派上了用场,幸亏母亲早有防备,又是演练又是布局,果然有先见之明。 就在大家都静静等着的时候,马厨娘早就尿急的憋不住,眼看着一时半会没有响动,边想着在墙角处解决一下。 好不容易舒畅了,马厨娘神情舒爽,提起裤子正准备离去。 忽然听到一声响动,马厨娘赶紧静声靠在墙角站好,此处较为隐蔽,若是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有人。 只见一黑影鬼鬼祟祟的从外墙翻了进来,马厨娘内心紧张,手心出汗,等到黑影逐渐接近之时,马厨娘拿起一旁的搅屎棍当头一棒。 力气到位了,但位置没到位,黑影并没有倒下反而痛呼出声,捂住自己的头。 不过很快就发现不对劲,这味儿有点重。 黑影借着月色看清了自己手里的黄白之物,有些干呕。 听到响动的其余人赶来,马厨娘拿着手中的武器赶紧往回跑,边跑边大声呼叫: “贼人进庄子了,贼人进庄子了!” 原本赶来了庄户们有些担忧是否有人遭遇不测,见马厨娘好好的便放下心来,不过看清马厨娘手中的物件后,都默契的悄悄离远了些许。 霎时整个庄子便亮了起来,贼人见他们被发现了,索性也不藏了,拿起手中的武器就开始厮杀起来。 段静安提起手中的剑,站在正堂中间,段静宗、陆氏以及程熙都被聚在了正堂,芝玉也在其中,外间围满了庄户打手。 藏风并未出现,这行人中,最麻烦的是用毒的那位口镖师,得先把他解决了。 第68章 威胁 “该死,你说什么!没找到六皇子?” 赵全怒发冲冠地吼道,声音震耳欲聋,他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子,眼中满是愤怒。 “是、是,大人,蝎子进去,发现六皇子和那段家的小公子都不在了。” 那名男子战战兢兢地回答道,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下来,他低着头,不敢与赵全对视。 赵全的脸色愈发阴沉,他紧紧握起拳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说道: “废物,你们这些饭桶!连个孩子都找不到,还敢回来见我?”说完,他猛地一脚踹向那名男子,将其踢倒在地。 男子痛苦地呻吟着,却不敢有丝毫反抗之意,只是连连磕头求饶:“大人息怒,大人饶命!” “饶命,我饶了你们的命,谁来饶我的命。一群废物,还不滚下去继续找!” “是是” 男子连滚带爬地跑远,一旁有一位脸色白净唇角带有颗黑痣的男子说道:“找不到六皇子,那还有其他孩子,抓起来,到时看段家交不交出六皇子来。” 赵全有些迟疑,他们的目的就是把六皇子带走,他只想速战速决,不想多生事端。 “这段家是宁贵妃的走狗,不见得会把六皇子交出来。” “哈哈哈哈哈” 王卯拍了拍赵全的肩膀有些嗤笑 “老全啊,这你就不知道了,众所周知段家子嗣单薄,只要抓住了他们的孩子。我不信段家会为了六皇子断了自己的血脉。” 人都是自私的,王卯心中冷笑,到时再加以引诱,他就不信他们不妥协。 赵全略微思索就应了下来,立马派人去抓段家的几个孩子,段家嫡孙不见了,不还有两个外孙嘛。 然而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迟迟没有人回来报信,赵全和王卯连带着十几个人等的都不耐烦起来。 “怎么回事,那十一个人干什么吃的,还没回来。” 赵全他们所在的位置在地势较低处,所以看不到庄子的情况。原本他们打算偷偷的将六皇子带出来就走,现在看是不行了。 “走,我们上去,段家既然这么不识时务,也别怪咱们不客气了。” 赵全等人快速向庄子上奔去。 此时段家庄子上 “一个、两个……一共十个人,都在这了。” 只见十个身着黑衣的人被麻绳捆着拴在牛圈里面,可怜几个牛儿的巢穴被侵占了,打了个响嚏在一旁默默吃着槽里的草。 “十个人,想必人都齐了,把他们关到旁边的窖里去。” “好嘞。”一旁的下人们撸起袖子就准备将人扔下去。 “这还有个。” 藏风突然出现将手中提着的侏儒人丢在地上,众人一惊,怎么还有,看着还是个孩子? “这是?” 藏风才将刚刚的情况一一道来,在他发现有位口镖师藏匿其中时,他就开始四处寻找。 敌在暗,我在明。稍不注意背后就会被放冷箭,但藏风这些日子早就熟悉了庄子的各个角落,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个遍都没发现人影。 最后还是发现庄子上的狗一直在一个水缸处打转,藏风本没准备停留,因为那水缸不大,难以容纳一个成年人。 就在藏风准备离去之时,忽然想起南阳有一种族——侏儒族人,体型矮小、擅于闭气。所以通常在海边生活为主,善泅水。 而侏儒族最出名的就是口镖,有能人者甚至能一里地外杀人于无形。 藏风想到这个可能,悄步上前将此人拿下,中途险些被口镖射中,所以藏风直接卸掉了此人的下巴。 段静宗几人听着是有惊无险,倒是放下心来。 于是十一人整整齐齐被推下了菜窖,段静安吩咐留下几人轮流值守,将人给看住了。 剩下的人则继续严阵以待,段静宗几人都知道,今夜还没结束呢。 “玉钟姑姑,我们……” “嘘” 玉钟比了个手势,示意薇姐儿不要说话,抱着怀中昏睡的暄哥儿轻轻摇晃,低声安慰着: “薇姐儿不怕,今晚我们待在这就好,外面来了坏人要抓走康哥儿和表公子,咱们这里安全的很,我们藏好了就不会被发现。” 薇姐儿乖巧的点了点头,刚刚四舅舅带着她和暄哥儿以及玉钟姑姑,从净房里不知怎么走的就到了这里。 据说这里是前朝一个奸臣藏银子的地方,若不是前几日康哥儿如厕时不小心摔了,摁到了底下的一处开关,否则还真发现不了。 至于为何一开始宋盛芙为何不带着两个孩子躲进来,一是这里十分狭窄,仅能容纳两个成年人左右。 二则是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原则,所以一开始藏风就打算直接带着六皇子先走。 不过要是他真的这么做了,今夜段家定是十分凶险,到时贼人若是以段家子嗣为要挟,这段家就真的要绝后了。 以后还有没有段家都不一定,藏风想到这里又有些于心不忍,若是他刚来时肯定毫不犹豫就抽身离去。 可现在,藏风想了想还是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如果他能留下来,段家的胜算就多一分。 于是当时藏风就让段老太太带着两个孩子先走,剩下的两个孩子则由下人带着藏在净房暗室中。 藏风计划的很好,可以说是目前困境的最优解,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的是,段老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并没有如计划里面到青云寺里躲藏。 而是半途中走了其他的路,计划之外亦是未知。 这边赵全几人摸上了庄子外面,才发现派去的人一个都未见踪影,而庄子里黑漆漆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正当赵全几人欲准备进庄子一探究竟之时,先前被派出去的男人连滚带爬地闯进了几人的视线。 “大人、大人,段家早有防备,先前派去寻找六皇子的人都被抓了起来。” 赵全怒火大增,脸上狰狞不已,有些咬牙切齿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说道:“你是干什么吃的,你别告诉我,你什么也没干。” 那男子知晓若是自己没有价值,按照大人如今的怒火,很有可能他今儿个小命就交代在这了。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小的虽然没有找到六皇子,但小的抓了个孩子。” 赵全一听,脸色瞬间转变,急急问道:“哈哈哈哈哈好,你干得不错,可是段家的孩子。” “不、不是” 眼见着赵全脸色如黑锅底一般,男子赶紧继续说道:“我在西边抓到的,我们可以用着孩子逼着庄子上的人问出段家孩子的下落,说不定连六皇子的行踪都知道呢。” 赵全若有所思,觉得这个法子不错,赶紧让人带着过去。 这边李老头已经发现孙子不见了,正火急火燎之间,突然窗子上被什么东西砸中了,他还以为是孙子在外间玩,出去就欲叫他回来。 不料一把刀直接架在了脖子上,李老头吓得两股颤颤。直到进了屋,李老头才发现周围多出了五个人。 “瞧瞧这是谁?” 王卯拉出被捂着嘴的小孩,笑笑的看着李老头。 李老头双目瞪大,语气中有些哀求:“求求你们,放过孩子吧,要杀要剐冲着我这个老头子来。” 王卯轻笑,拿着刀在小孩的脖子间滑动,那孩子早就泪流满面,哭晃着摇头。 “杀你做什么,我们只不过是想找个人罢了。” 李老头自然知道他要找谁,虽然不知前些日子来的那个表公子是何人,但今夜来看定是身份不俗。 这些人想必就是来找他的,李老头心里告诉他不能背叛主家,若是他被抓了,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主家的下落。 但孙子如今落在他人手上,这是他唯一的孙子,他放心不下。 “你们要找的人我不知道在哪,你把我孙子放了。” 第69章 危机 “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赶快说出那两个孩子的下落,否则……” 王卯瞬间变了脸色,面色阴沉,手中的匕首划过孩子的脖子,很快一道血痕就出现了。 李老头面色着急,连忙哀求:“大人行行好,我是真的不知道他们去了哪,我一个下人哪知道主子们的行踪呢。” 见老头子不断磕头,赵全也有些烦躁,一个下人确实哪里知道主子的下落,是他着相心急了。 看来是白费功夫了,赵全有些不虞,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撤了。 “算了,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李老头心中暗喜,面上都带了几分。 王卯见状冷笑一声:“既然你不知道,那” 王卯的手高高举起,欲往下刺去。 李老头听到赵全的话本以为今晚逃过一劫,哪曾想变故发生的如此突然,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等等” 王卯和赵全相视一笑,李老头见此知道自己是中计了,神色颓废,他完了,背叛了主家他是没有活路了。 “我要是说了,你们就会放过我们爷孙俩么?” 李老头看着王卯,王卯松开手,一脸温和的对着李老头说:“那是当然,我们只想找人,并不想伤害别人。” 李老头听完松了口气,有些支支吾吾的说着:“我今晚起夜时,听到后面小路有动静,想必是从后面小路去青云寺去了。” 李老头无比期望,人已经到了青云寺了,那样保障多了几分,他心里的愧疚就少了几分。 “哦?去青云寺不是只有一条路吗?你莫不是在框我们?” “没有没有,这条路还是我儿子每次跟青云寺的后厨换蒸馍时走出来的,从这条路上去比正路更近些。” “路在哪?” “就在我这屋子往右拐有个小门,出去就是小路。 “大人,我知道的都说了,可以放开我们了吗?” 看着正期盼的盯着自己的李老头,王卯温柔一笑,加之身上有种书卷气,看起来斯文无害。 “当然可以。” 王卯边说着直接将匕首捅进怀中孩子的脖子,还用力扭了扭手柄。那孩子瞪大了双眼,无神地看着李老头。 李老头被这一幕刺激的瞬间呆住,正欲冲过去抢过孩子,结果被一剑穿心。 李老头后悔了,他该知道的,都被抓住了哪还有什么好下场,只是对不住主家。 地上两人都没了气息,王卯用匕首在已经死了的孩子身上擦了擦,转身看着赵全。 赵全脸上有些震惊,内里还有些惊悚,这个男人太狠毒了。看着斯斯文文,杀起人来绝不手软。 “都看着我做什么,不走了,在这过夜吗?” 王卯还是笑着说,但脸上迸溅的血迹加上脸上的笑容,让在场的几人都毛骨悚然。 “走” 赵全带着王卯和其余三人退了出去,还有九人被他们安排在庄子上拖延时间。 等到段静宗等人将身下的九人一一制服以后,一起捆着丢进菜窖里去。 “不对” 段静安和藏风都感觉仿佛遗漏了什么,为何突然这几人跟飞蛾扑火般,使劲的往庄子里冲。 若是先前是想摸进庄子找人,那后面这几人更像是不顾生死乱砍乱杀,仿佛完成目标似的。 此时一边的程熙突然开口:“这里全是普通的侍卫,怎么没见领头的。” 几人的喜悦被淋头浇灭,难道人还没完,可如今庄子上死伤惨重,若是不是有一百多户人家,大家早就顶不住了。 这时突然外间传来一阵喧哗声,段静宗几人出门察看,来人禀报李大头回家发现李老头和儿子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糟了,出事了。 意识到那贼人可能发现母亲和两个孩子的行踪,屋里几人瞬间急得不得了. 段静宗留在庄子,段静安赶紧带着二十个健壮的庄汉从后山往青云寺追去。 段静安心里不断祈祷,快一点再快一点。 宋盛芙不知道此时正有两队人马正在找她们,方才到了地方后,宋盛芙带着两个孩子从一侧的洞口进了山洞里去。 “哇,祖母,这就是水帘洞吗?”康哥儿一边惊呼一边到处转悠。 在他们的正前方,流水不断冲击着岩壁,形成了天然的幕帘。 楚勤令跟着康哥儿到处看看,他听过康哥儿讲过《西游记》的故事,花果山水帘洞,他也记得。 宋盛芙将洞口的草随意巴拉了几下,回来坐在一个小石块上,将手中的包裹打开,边整理边说:“跟花果山那个差不多应该。” 段承康见祖母在捣鼓着什么,有些好奇带着楚勤令凑上前去。 “祖母,你这是什么?” “这是石灰,本来你素秋姐姐放在屋子里准备杀虫用的,刚刚走的时候想起来装了点拿上。” “哦”段承康伸手抓了一把,心道祖母想的可真齐全,出门还知道带些石灰杀虫呢。 “那我帮你洒在在这周边。” 宋盛芙轻轻拍了他的手一下,示意他松手。 “松手,这可不是这么用的。” 段承康抠了抠脑袋,嘟囔着:“明明我看素夏姐姐他们都直接抓了一把,然后洒在屋子的角落里的呀。” 宋盛芙神秘一笑,让两个孩子附耳过来,然后给他们说了什么。 只见两个孩子眼神发亮。 “还能这么做?” 宋盛芙点点头,然后将整个包袱的生石灰分成几份,走的时候拿了几个打赏用的荷包正好用来装。 于是三人身上都挂了两三个荷包,看着鼓鼓囊囊的。 这几日天气放晴,气温回升了些,但夜晚的山洞里还是有些凉。 楚勤令都有些受不住,宋盛芙将外衫脱下来给楚勤令裹在身上。 “祖母,你是怎么发现这个位置的?都藏在水后面的。难道你也是孙悟空,有火眼金睛?” 康哥儿和楚勤令都靠在宋盛芙的两边,三人相互依偎着取暖。 “我们刚来的时候,当时你四叔没钓起来鱼,我跟着他去找酸果时看到的。那个时候只有一点点水,这洞口就裸露出来了。前些日子不是下了好大的雨吗,我就想着定是有水,果不其然。” 楚勤令有些崇拜的看着宋盛芙:“老夫人您真是老福星,看来冥冥中天意如此。” 宋盛芙看着面色苍白,有些虚弱的楚勤令,心中泛起疼惜,小小年纪说的话十分老成。 “祖母,薇妹妹和暄弟呢?没跟咱们一起么?” 康哥儿打着哈欠问道。 宋盛芙摸了摸康哥儿的头,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轻轻拍着两人的背。 “跟着咱们太危险了,你暄弟还小,薇姐儿是女孩子不能跟着咱们一起,你放心你父亲和四叔他们定能将她们藏好的。” 康哥儿困得不行,脑袋都已经点一点的了,听完这句话,眼皮子都耷拉了下来。 两个孩子有些累了,靠在宋盛芙身上打起了瞌睡。 宋盛芙赶了这么久路,也有些疲乏了,微微闭着眸子养神。 此时赵全几人顺着小路往上走去,行至半路时王卯发现有些不对劲,一旁的草枝竟然有被踩过的痕迹。 本想派一人去查看的王卯,想到这几个废物,心里一阵烦躁。想了想还是自己带了一人,准备去查探一番。 刚刚他们都已经将庄子上打探过了,六皇子身边的两个仆人都在庄子上,但段小公子和那老太婆不在。 哼,还想使障眼法,他们都打算翻进去找人了,差点都被他们骗过去了。 幸好,老天爷眷顾。 两人分头行动,赵全带着两人继续往山上走去,王卯带着一个人朝着被草枝踩过的地方寻了过去。 赵全还有些担心人手不够,王卯不屑的看着他说:“老全,一个老婆子带着两个孩子还能跑多远,顶多再带个下人。如今这几人都是训练过的,跟之前那些废物可不一样。” 赵全听罢也不再犹豫,转身带着两人往山上追去,再晚一些他们躲进了寺里可就麻烦了。 王卯看着赵全离去,心中暗骂蠢货,自己往另一边走去。 第70章 发现 “大人,痕迹到这里就消失了。” 王卯蹲在地上掐断了一根老头姑,用力在手中捻了捻,直到手中的草浆流了出来,王卯才嫌弃似的将其扔掉。 这里什么都没有,难道是他判断错了。 王卯越想越气,一旁的男子见其脸色不好,赶紧低下头去,生怕自己被迁怒。 忽然,男子耳朵一动。 “大人,有水流声。” “废话,那不是有条瀑布吗,当然有水声。” 王卯脸色阴沉,男子赶紧补充道:“不是,应当是这边,您跟我来。” 只见男子往后方走去,果然没一会儿就看到一条小水沟,应当是前些日子暴雨,雨水过多流出来的。 王卯忽而一笑,老天爷都站在他们这边。 “走,这边并无流水,只能是从瀑布那边引过来的,而此处位于后方,定是有洞穴在此。” 于是两人沿着流水的方向,往宋盛芙所在的洞穴走去。 宋盛芙也没想到,会有人会观察的这么仔细找到这里来,此刻听到有脚步声,宋盛芙心中警铃大作。 赶紧把两个孩子叫醒,示意他们不要说话,有人来了。 宋盛芙环视一圈,这里面十分平滑,竟连一处藏人的地方都没有,而脚步声越来越近。 瀑布口! 宋盛芙想起之前外面瀑布口旁边还有个极小的凹陷处,但只能藏进去一个小孩。 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宋盛芙犹豫一瞬,蹲下来对着康哥儿语重心长的说: “康哥儿,这些人是来找六皇子的,我们得保护好他。” 康哥儿用力点点头,跟宋盛芙保证他不怕。 楚勤令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 “老夫人,他们是来找我的,我跟他们走,莫要牵连了你们。” 宋盛芙摸了摸楚勤令的头,帮他捋了捋凌乱的衣襟。 “傻孩子说什么话,我也不跟你说那些虚的,只有你好,段家才能好。若是今日你能安然无恙,以后还请你照拂段家两分就行。” 说完宋盛芙就拉着楚勤令往洞口走去,护着楚勤令穿过水帘,旁边有一小穴,只能容纳一个小孩,还只能坐在里面。 宋盛芙这些天接触过六皇子,自然知道皇室子哪有真正的天真纯洁。 与其说情感,不如谈利益,家里有个孩子跟他交心就可以了,她这老婆子就不合适了,太假。 安顿好楚勤令,宋盛芙才把康哥儿拉到身边。 “刚刚我说的那些你可都记住了?” “那个……” “嘘” 宋盛芙听到脚步声逼近,赶紧捂住康哥儿的嘴,她感觉心跳的好快,像是要蹦出来似的。 她拉着康哥儿悄悄躲在洞口的角落里,外面的夜晚有月亮反射的光线,洞里却是漆黑无比。人在一开始进入时因着视觉影响,一时半会儿是适应不了的,趁着这个时候她们还能跑出去。 于是等着王卯扒开洞口的的杂草时,他看到了洞口几个脚印便知道他们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六皇子、段老夫人,你在里面吗?” 王卯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轻声呼唤,后面的男子紧跟着进去。 宋盛芙心里暗自咒骂:傻缺,装神弄鬼,敢糊弄你老娘。 有一说一在深夜的山林中,一个人在叫你的名字,还是真有够毛骨悚然的,而且这还是来要他们命的。 宋盛芙叹气,这些人是狗鼻子吗?这都能找过来。 宋盛芙认为自己还是看轻了古人的智慧,她有些自大了,以后还得多加小心才是,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 王卯一边叫着一边往里面走,宋盛芙看距离差不多了,带着康哥儿一步一步往洞口走去。 哪曾想,一直未出声的男子大喝一声:“在那。” 宋盛芙见暴露了,拉着段承康就开始跑。 王卯有些气急败坏,刚刚进来时一片黑暗根本看不清,哪知道这老婆子这么精,竟然藏在洞口,两人赶紧追上前去。 这还是人老了之后第一次这么跑,记得上一次还是四十几岁的时候在北方被熊瞎子追过,好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段承康是直接被拖着跑的,双腿都甩出了残影,都这个时候了心里还在感叹: 祖母真有力,看,他感觉他都要飞起来了。 宋盛芙出了洞口直接往下面跑,平地和上坡她们定是一会儿就被抓住了,只有下坡借助惯性,争取一点时间。 宋盛芙暗自祈祷自己那两儿子能发现有问题,快点过来,不然她今天就得交代在这了。 但一个老婆子带着个孩子哪能跑得过两个成年人,差不多跑了三四百米,两人就被围住。 那黑衣男人一把扯过段承康,瞧了瞧,年岁差不多对的上,有些高兴的说:“王大人,抓到六皇子了,我们可以回去交差了。” 王卯有些气喘,听闻上前借着月光仔细一瞧,感觉有些不对。 他虽然没见过六皇子,但也知道六皇子从小体弱,身子骨想必不甚康健。 而眼前这个小胖子,左看右看,傻子都知道对不上。 “啪”王卯气得给了那黑衣男子一巴掌,身边怎么全是这些蠢货。 “蠢货,六皇子体弱,你看这小胖子,哪里弱了。” 男子被甩了一巴掌有些懵,看着手里抓着不断挣扎的小子,好像是,六皇子的劲应当没这么大吧。 段承康听完有些不服气,嚷嚷道:“我怎么就不是六皇子了?大胆!你们竟敢抓我,等我回去告诉父皇,一定让他治你们的罪。” 看着段承康说的如此理直气壮,两人又有些犹豫。莫非传闻有误,其实六皇子身体康健,并无任何问题,只是为了保护他才对外传身子不好? 想到这个可能,王卯两人不禁有些担心。现在行宫已经被封锁,任何人都不得进出。 他们也是在封宫的最后一天才突然受到右相的指令行事,他们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他们得到的消息是六皇子并不在宫中,很有可能是被宁贵妃藏了起来。 而那时候圣上进入宁贵妃寝宫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究竟发生了何事,他们无从得知。 更糟糕的是,右相那边也一直没有传来新的消息。 两人犹豫之际,一直被忽视的宋盛芙猛地一把拉过段承康,将段承康护在自己身后。 “大胆,你们竟敢伤害皇子,要是圣上知道了,仔细你们的狗命。” 这下两人都一头雾水,看着一老一小十分笃定的样子,第一次有些摸不着头脑。 宋盛芙有些心虚,好小子是张口就来,不得不说有些聪明在身上。 “不对,只有一个孩子,还有一个孩子不见了。” 王卯眼神微眯,死死盯着宋盛芙。 第71章 赶来 “谁说有两个孩子?” 宋盛芙反问道。 对哦,为什么他们一直认为是两个孩子呢?好像是六皇子和段家小公子都不在,所以一直默认为两个孩子在一起。 “哼,管他两个三个,把这老婆子杀了,把这小子给我抓起来。” 王卯冷声吩咐着旁边的男人。 “等等!” 看着王卯用剑指着自己,宋盛芙内里慌得不行,但面上却强装镇定道:“这位小哥,咱们有事好商量。” 王卯听完,月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脸苍白的像鬼一样,阴恻恻的问宋盛芙:“你知道吗?上一个跟我商量的人在哪吗?” 哦莫。好滥俗的剧情。 宋盛芙还有心情吐槽,不过还是装装样子假装无知的回答:“在哪?” 说完,宋盛芙悄悄往一边挪了挪,这里是个斜坡,要是往下跑还能拖延一会儿时间,从这下去离上山的路边只有几百米。 王卯嘿嘿一笑,慢慢提起手里的剑。 “当然是……” “静宗我在这!!” 宋盛芙指着后面,大声呼救。这两人吓得赶紧往回看,蹭着这个空隙,宋盛芙抱着康哥儿往下一滚。 意识到中计了,王卯气急败坏的转过头,发现人没了,而下面有东西滚落。 黑衣人刚转过头,王卯气的又给了他一巴掌。 “蠢货!人都跑了,还不快追。” 两人才跳下斜坡,往下追去,此时宋盛芙两人已经快滚到底下去了。 在翻滚的过程中,宋盛芙和段承康分开了,最后停下来的时候,两人距离有一百米左右,而宋盛芙所处的位置离小路口很近,一眼就能看到路边。 “康哥儿,快过来。” 宋盛芙叫着康哥儿,起身欲往那边走去,发现刚刚倒下的时候脚扭了,站起来时脚踝处有一股钻心地疼痛。 顾不得这么多,宋盛芙拖着腿往段承康那边跑去。 而段承康这时感觉头晕,起来后又倒下了,坐在原地都感觉天和地都在转。 听到祖母的叫声,段承康眼睛闭着往那边爬过去,但此时黑衣人已经追了上来。 听到身后脚步声逼近,段承康动作更快,但还是被抓住了衣服。 宋盛芙看到这衣服心都停了一瞬,而接下来。 “呔妖怪,吃俺老孙的石灰。” 段承康翻身将手一扬,一大把白色的生石灰朝着黑衣男的面部撒去,黑衣男不得不松开段承康。 “啊!” 黑衣男用手捂着眼睛,神色十分痛苦,段承康趁机往宋盛芙方向继续跑过去。 王卯此时才姗姗来迟,他本就是读书人,自然没有黑衣人跑得快。 此时听到黑衣男的惨叫,王卯见状取下腰间的水囊递给他。 黑衣男摸索的接过水囊,打开将水浇到自己脸上,没曾想一股灼热在眼睛里充斥着,随着水越多,也越来越烫。 “啊!我的眼睛。” 黑衣男疼得受不了,在地上翻滚。王卯见此人不中用了,心中有些晦气,也不再管他,转身往宋盛芙的方向继续追了过去。 宋盛芙拉着康哥儿不断往前跑,快了,快了,还差一点。 “段老夫人” 只见王卯已然站在了路口处看着她们,宋盛芙望了望,原来是从上面的林子走近路穿过来的。 宋盛芙将段承康护在身后,正在危急关头,宋盛芙看着王卯身后的路上。 “静安啊,娘可算等到你了。” 王卯不屑的嗤笑:“老婆子,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这种当我还会上第二次吗?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王卯提起手里的剑,往宋盛芙这边冲过来。 突然,一根箭刺穿王卯的胸口,王卯低头看看了,缓缓转身,发现转角路口赫然站了个男人,此人正是段静安。 段静安喘着粗气,手抖得厉害,差一点点,幸好。 王卯神色狰狞,不甘的看了眼宋盛芙,然后骤然倒下。 宋盛芙一下瘫软在地,段承康也倒了下来,躺在地上直喘气。 此时才有陆陆续续来人的声音,段静安快步上前,跪在宋盛芙身前,颤着声音问道: “母亲,您没事吧,可有哪受伤?” 宋盛芙累的说不出话,只感觉自己马上要晕了过去,但还是强撑着精神对着段静安说道:“无事,你先把这和那边那两个人解决了。” 段静安点点头,快步走到王卯身边拿起他的剑,怕他没死透往他身上补了两剑。 随后转身走到正在哀嚎到处摸索的黑衣男,一剑抹喉。 仔细查看了一下都死了后,段静安才返回来。 宋盛芙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至于为什么不起来是因为腿软根本起不来。康哥儿此时紧紧抱着祖母不敢撒手,看来也是被吓坏了。 此时有几个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段静安和宋盛芙都有些紧张,纷纷抬头盯着路口。 只见几个庄户汉子出现在路口,两人才松了口气。 而这几人是刚刚段静安带的二十人其中的六个,刚刚他们在往上面走的时候,四爷突然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往回跑去。 他们一下都懵了,这是继续往上走还是啥啊,后面领头的吩咐留下六人追四爷,其余人继续上山。 此时几人看到四爷和老夫人都在,惊喜的上前,这下勉强算是度过一关了。 宋盛芙留了四人,让段静安带着其余两人去接楚勤令。 段静安赶紧朝着瀑布的地方跑去,到了后,段静安将两人留在外面自己进了里面去。 进去以后,洞里安安静静,段静安没有看见有人,心中纳闷,当走到洞口时,一转身,冲出一道黑影正欲挥手。 段静安想起黑衣男的惨状,赶紧出声:“六皇子,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楚勤令一个急刹,原本往段静安撒过去的石灰,被他转了个方向往水边撒了过去。 一时间周围粉尘飞扬,段静安被呛得有些难受,赶紧捂住口鼻,带着楚勤令远离了那个地方。 “是段四、四叔吗?” 楚勤令有些惊喜,一把抱住段静安的腰,段静安见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一把抱起楚勤令就出去了。 一路上楚勤令不停的问段老夫人是否安全、康哥儿有没有受伤,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楚勤令才松了口气。 刚刚他躲在那边,那两个贼人不断走近,心都要跳出来了。后面段老夫人跑了出去,那两个贼人也跟着追了出去。 他的心也开始高高提起,他知道这次他们怕是凶多吉少,但内心还是止不住祈祷她们没事。 他也怕自己再也见不到母妃,也不知道母妃怎么样了,他走的时候,母亲神色凝重,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虽然身边人都没与他说,但其实他也猜到了。可是这么久了母妃说过给他送信也没有送过来,希望父皇和母妃一定不要有什么事。 楚勤令不断地祈祷,然后就听到了脚步声,他以为是贼人返了回来,都准备好殊死一搏了,大不了自己从这跳下去。 他知道他们把他抓过去是为了威胁父皇和母妃,他就是死也不会随了他们的意。 幸好大家都是安全的,不然他愧对段家,这份恩情他记着了。 楚勤令趴在段静安的肩上默默的想着。 第72章 落难 当段静安抱着楚勤令与宋盛芙她们会合以后,想到贼子数量不明,便在比较茂密的地方暂时歇息。 派了两人分别去青云寺和庄子里查探报信,段静安才对宋盛芙说起庄子里的事。 当听到之前曾带她们上山的李老头和他的孙子被贼人杀害以后,宋盛芙就知道为何那贼人为何这么快就追了上来。 “唉,我倒是说为何那起子人追来的如此快,原来是……” 宋盛芙叹了口气,也不欲再说下去,只道是:“庄子上有伤忙的人家,多给点钱财安顿吧。” 段静安称是,段承康缓过来后与楚勤令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他刚刚是如何逃脱魔爪,又是如何英勇击敌的。 说着还比划起来,段静安看着段承康屁股一扭一扭的有些发笑。 “康哥儿读书不咋地,说书的本事倒是一套一套的。” 段承康刚比划完他撒石灰的动作,听闻四叔这样埋汰自己,冲到段静安的背上,搂着段静安的脖子撒娇: ”四叔,你跟夫子好,你帮我跟夫子说说,今日我受了惊吓,这几日不去学堂可好?“ 段静安一把把他扯下来,臭小子,这种时候了还在想着不去上学堂的事,看来是真开不了窍了。 “你自己回去说去,且我看你一点不像是受到惊吓,倒是兴奋的不得了。” 段承康又是开始撒娇卖痴,此时小小的他不知道,在将来的某一天,命运的轮回让他面临着今日祖母一样的抉择。 此刻约莫着寅正,天已蒙蒙亮,派去打探的人回来了一个还带来了一大队人马,瞧着像是宫里的侍卫。 “四爷,老夫人,你们在哪?” 那汉子低声唤道,段静安扒开草丛见是自己人,让宋盛芙几人藏好,自己独自前去。 “你们是?” 段静安站在远处,高声问道。 “吾乃龙卫营副营手张雪禹,奉陛下亲命前来保护六皇子。” 说完亮出令牌,段静安才松了口气,将宋盛芙几人唤了出来。 不知情的几个庄户人都吓傻了,什么皇子?他们没听错吧。那个表少爷竟然是皇子! “属下张雪禹叩见六皇子安。” 楚勤令一出来,张雪禹一行人下跪,傻了的几个庄户也噌的一下跪了下来。 宋盛芙见状,也往下跪,楚勤令赶紧拉住宋盛芙。 “老夫人不必客气,今夜是您舍命相救,如此大恩难以相报,就不必多礼了。” 这时路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原是刚刚出去打探的另一庄户。 只见他脚步凌乱,神色慌张,似是注意到下面有人,一探头见自家老夫人和四爷都在赶紧高声呼救。 “老夫人、四爷救命!” 那庄户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才发现周围多了一行人,且散发着威严的气势。 此时见了倒也不怕,只觉着有救了。 那庄户快速说了山上的情况,原是赵全带着两人一路上去,一直到了青云寺后门都并未发现宋盛芙一行人的行踪。 怀疑宋盛芙已经带着孩子进了寺里面去,赵全敲门,一个小和尚开门还没来得及询问,便被劫持了起来。 赵全威胁着问他,今晚有没有人来过,小和尚一脸惊慌连连称并未有人上门。 赵全不信,见小和尚软硬不吃,直接就结果了他。一直没等到小和尚回去的师兄过来找他,正好看见这一幕。 赶紧拉响了寺院里面的铜铃,就往回跑,赵全没有找到人心中怒火滔天,等到旁边的人上前把那人捉住后盘问有没有见到大约七岁的孩子。 那师兄只说今夜没有人前来,赵全心中暗骂,气急直接一剑,那和尚当场毙命。 眼见着远处传来喧哗,应当是有人来了,两个男人看着赵全。 “大人,有人来了,我们还找吗?” “找!怎么不找,都到这了,走,绕到前面去,林峰他们在青云寺前面等着的,正好我们将这围住,我就不信找不到人。” 这次他们来了两队人马,一队是他带队总共有二十五人,负责去段家把六皇子带走;另一队则是林峰带头,共有五十几人。他主要奉命在青云寺找一件东西,具体是什么只有林峰知道。 说实话,赵全不想去见林峰,他一共有二十五人,现在就只剩下三人。他老脸都被扯了下来,可不去又不行。 带不回去六皇子,他命就得搁这儿,命重要还是脸重要,他自然分得清楚。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个老东西有今天!哎哟,笑死我了,还有你求我的时候。” 赵全脸色如墨,一言不发,林峰见状笑得更加开。 “你说你连个孩子都抓不到,我要是你找块黄泥将自己埋进去,省的右相亲自动手了。” 赵全忍无可忍,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阴狠的盯着林峰一字一顿的说:“你何苦笑我,带不回去六皇子,你我都没有好下场。” 林峰一顿,想到万一事情没成,那他们就是反臣贼子,这是什么下场他们自己心里都清楚。 人头落地、家族覆灭! “你确定他们在里面?” 林峰看着赵全,赵全有些迟疑,刚刚王卯不知道跑哪去了,虽说他不大看得起王卯那假惺惺的样子,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狗鼻子确实灵得很。 看到赵全迟疑,林峰嘲讽的说:“你不会连人在哪你都不知道吧,真是废物。” 赵全正想顶回去,林峰接着开口:“算了,派进去找东西的人还没出来,我本准备寅正动手,你已经打草惊蛇,现在也不必等了,即刻进去。” 林峰一声令下,一人吹了吹哨子,只见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而守门的和尚早已毙命。 外面的人快速冲到里面去,刚刚赵全几人已然惊动了寺里的人,所以里面的和尚各个手持木棍。 可拿刀的和拿棍子的哪里是对手,很快,整个寺庙被血腥味充斥着。 等到赶来的庄户一到寺庙就听到了厮杀声和呼救声,因着这山上只有他们庄子,其他庄子不是太远,就是在山脚,许多事情都不方便,所以这些庄户往日里跟青云寺往来比较密切。 一般他们家里种的瓜果蔬菜都会往寺里送一些,有时候还可以跟寺院换些供奉的馒头,寺院的人有时候也会请他们帮忙修缮房屋,庄稼人都会这些。 他们本就信奉青云寺,与寺里的关系密切,现在眼见寺里落难,他们心中怒火难压。 这群丧良心的畜牲,竟敢冒犯清净之地,也不怕自家祖宗晚上托梦骂死他们。 于是鲁家汉子一撸手,大手一挥。 “兄弟们,这群畜生不如的东西,如今青云寺落难,老夫人她们又不知在何处,咱们不能见死不救。” 他们手里或是拿着柴刀、或是拿着斧子,留下一人回去通风报信,剩下的人都冲了进去。 第73章 玉符 后面报信的人和上山查探的人碰了个正着,张雪禹听完,赶紧对楚勤令几人拱手道: “还请六皇子恕罪,此事内里颇有一番缘故,待我与另一边已上山的秦将军会合清理反贼,倒时再与您和段大人解释。” 楚勤令抬手:“张营手快快前去吧,我与段老夫人他们一同下山即可。” 张雪禹知晓现如今庄子上的危机已然解除,留了两个亲兵护送六皇子,其余人跟着他一同往青云寺赶去。 等到张雪禹走后,段静安才一脸庆幸。 “母亲幸好没上山,看那样子青云寺里面应当是有什么东西,竟还有一班人马在那里等着。” 宋盛芙也有些后怕,她当时也是鬼使神差的转了个方向。 她当时只觉得上山太累了,还背着六皇子,怕自己还没到就被追上来了,因此转个脚就往之前看到的山洞子里藏去。 本以为天黑,难以发现,哪曾想这贼人中有个狗鼻子,竟然寻到那边去了。 幸好,不然自己带着俩孩子就算到了青云寺,也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穴。 但宋盛芙有些疑惑,平时那青云寺看着也不怎么样啊,香火倒是挺旺盛的。 但北边还有个皇奉寺,国师圆清方丈就在这里清修,按理说有什么东西也该放在这里才对。 不得不说宋盛芙摸对了一半,但也没完全对,这里暂且不提。 宋盛芙一行人回到庄子,段静宗带着陆氏几人在正堂里正焦急地等待,好几次段静宗准备拿着剑出门去,都被陆氏拦了下来。 听闻母亲平安回来,正堂里几人都松了口气,喜极而泣。 薇姐儿一直都未哭,被藏进暗格没哭,出来也没哭。 如今看到外祖母发丝凌乱,平时熨烫齐整的衣服也皱成一团,薇姐儿才抱着宋盛芙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去岁送走了母亲,如今连外祖母都差点离她而去,薇姐儿一整夜的担忧和惊惧化成哭声,放肆地在宋盛芙怀里哭个不停。 暄哥儿像是感应到姐姐的痛苦,原本被喂了药昏睡的他也开始哭了起来。 宋盛芙抱着怀里的女孩儿,眼泪也充盈了眼眶,她能感受到怀里小人儿的恐惧,知道她的担忧,失去母亲的庇护,在这里薇姐儿和暄哥儿最能依靠的只有她。 什么也没说,宋盛芙就带着薇姐儿回到屋里去,薇姐儿躺在宋盛芙怀里不停的抽噎。 宋盛芙轻轻拍着薇姐儿的背,嘴里哼着童谣。 此时一抹晨光映在窗户上,屋里俩祖孙相互依偎着,颇有副岁月静好的感觉。 晨光微露之时,青云寺内却是僵持不下。大殿内,所有和尚以及后面赶来的庄户都躲在大殿内。 大殿里面用厚青木抵挡住,四周的窗户也都被封了起来。 赵全与林峰等人在外有些束手无策,此时两人又起了内讧。 “你说的六皇子在哪?你说你个老废物连个人都找不到。” “你就知道说我,你呢,让你找的东西,你找到了吗?怕是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吧。” “我要找的可是信……” “什么东西?”赵全试探的问道,他还是有些好奇,右相到底让他找什么东西,还是在青云寺内。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有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现在那些人都躲在里面不出来,能有什么办法,你还不如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还能帮上忙。” “就你?你还是算了,你身边那个王卯还差不多。对了,怎么没见着他?” 说起这个赵全有些阴翳,这个王卯仗着自己是右相笼络的人,半点不把他放在眼里,还私自行事。 不过他好像是去的久了些,难不成六皇子被他找到了? 赵全承认自己心狠,但那王卯简直就是心脏,脏的比粪池还脏。 他以前那些手段和干过的那些事,赵全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这人死后怕不是要下十八层地狱吧。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这么心脏的人还给他一个好脑子,呸,瞎了眼了。 看着赵全这变化莫测的神情,林峰知道那王卯估计又私自行动了。他刚刚看了这寺里没有半点六皇子的影子,说不定这次功劳又被王卯给夺了。 难怪赵全这么生气,以前王卯总是抢在赵全前面立功,颇得右相赏识。 这次赵全估计功劳没有不说,还得吃一顿挂落。这带着几个人打着来青云寺找六皇子的幌子,实则定是想从他这抢功劳。 林峰自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相,心里有些不屑,本还有些警惕,不过这么一猜测,林峰反而放下心来。 随后一脸哥俩好的勾着赵全的脖子,凑在他耳边悄声说道: “我一直拿你当哥哥,告诉你也无妨,这次我来主要找一件信物,据右相的探子来报就在青云寺里。” 赵全一脸便秘的看着林峰,那表情明显就是不信。 “你当我傻吗?我虽然不如王卯,但也没蠢到信了这个鬼话。一个信物在青云寺,哈哈哈哈哈哈,有病,你说在皇奉寺还差不多。” 赵全笑得肚子有点痛,青云寺就是个求平安、求姻缘的一个地方,什么重要信物放在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 林峰见赵全不信,拍拍衣袖,不以为然。 “是圣上身边的人传回来的消息,还是圣上亲口告诉三皇子的,让他悄悄出宫去取。” “什么?真的假的?” 赵全还是不信,林峰见这如他当时刚听到时一样的神情,一副早知道你是这样的反应高深莫测的说: “没想到吧,谁都没想到信物会藏到这么一个普通的寺里面,这才证明圣上藏得有多深。据说是个鱼口玉符,右相得知消息就派我来这寻。” 除圣上亲旨,唯有三口玉符能调令军队,鱼口、虎口、鹰口三个玉符分别被楚帝放在三个地方,谁都不知道在何处。 如今得到消息鱼口玉符有下落,右相一边让人拖住三皇子的脚步,另一边赶紧让人来先一步拿到手里。 但可惜的是他们昨日早就到了,派人偷偷潜进去找了许久连根毛都没看见,迫不得已只能强攻,直接逼着他们交出来。 见林峰说的头头是道,赵全也信了几分,无风不起浪。 “天色渐亮,再不攻进去,恐生变故。” 林峰看着天色,有些气急败坏,心头念头一闪,厉声开口:“里面的人听着,让你们主持将东西交出来,不然我一把火烧了这里,你们就得一起死。” 听到此言,殿里的和尚和庄户都有些惊慌、纷纷看着正在打坐的怀明方丈。 “方丈,你这有什么东西就交出去吧,好过咱们都死在这。” 年轻的和尚有些惶恐,带着哭腔的嗓音对着怀明说道。 怀明苦笑,他这里哪有什么东西,他也不知道为何突然会有人闯进寺里肆意厮杀。 “我这里真的没有东西。” 众人见怀明方丈神情不似作伪,瞬间感觉到无比绝望。 有和尚对外吼道:“我们寺里真没有你们要的东西,你们莫不是搞错了,还不快速速离去。” “妈的,臭和尚,别给老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来人点火。” 林峰耐心耗尽,直接让人从小厨房找到油泼到周围窗户上,一把火扔下去,火势瞬间飞扬。 第74章 放火 很快浓烟就飘进了大殿,众人被呛得喘不过气。 外面林峰的人还不断叫嚣着让他们把东西交出来,大殿里的怀明又急又气,若不是顾及自己的身份,差点气的直接张口骂人。 眼见着火势愈演愈烈,众人心中悲凉,不少和尚开始自顾自盘腿打坐,默默的向上面供奉的菩萨祈祷。 十二个庄户身上或多或少有几处砍伤,却都不致命。如今几人也抱头哭泣起来,直道自己对不起家人,老婆孩子日后无人照料等等。 这时,外间传来一阵乒乓打击的声音,屋里的众人心中狂跳,难道是救兵来了? 秦将军带着兵马赶到时,远远就瞧见了寺里的火光,此时天色微亮,那抹火光格外刺眼。 糟了,莫不是来晚了。 秦将军赶紧带着人冲进去,一路上都有尸体,不光全是和尚,还有些黑衣人。 秦将军一路直到大殿外,就见着约莫三四十人正围着大殿,而殿外纷纷都被点燃了,还有人时不时往里面丢些易燃的木头。 “大胆贼子,还不快束手就擒。” 秦将军带了百多号人,很快就将赵全、林峰一行人制服。 林峰、赵全见事情败露,心如死灰,这支援来的这么快,想必右相那边也出了问题,他们这次完了。 里面的人见援军来了,纷纷欢呼起来,一些人冲到殿门口将烧的滚烫的青木取下来。 很快,秦将军带着人将烧的破烂的大门推倒,里面的人陆陆续续跑了出来。 而火势愈演愈烈,已然无法扑灭,但和尚们还是一个劲的打水试图泼灭,但都是杯水车薪。 一些小和尚跪在地上,一双手都被烧的不成样子,低声啜泣,他们的菩萨还在里面。 “阿弥陀佛” 怀明盘腿打坐,开始诵起了密经。 还有些和尚敲起了木鱼,口里念念有词,于是慢慢的还能行动的和尚们纷纷坐下取出随身携带的木鱼敲了起来。没有的则双手合掌,低头诵经。 一边火势滔天,而在这大殿之前全是神色虔诚的信徒。 这一幕十分壮观,在场的所有人都深受感染,看着眼前火势巨大的正殿,隐隐约约还能透过倒地的门口看到里面端坐的菩萨,神色悲悯、若隐若现。 祷渡完毕,怀明带头起身,命人下去收殓好逝去之人连同反贼的尸首一起超度。 秦将军有事在身,将赵全等人俘获就赶回行宫复命,张雪禹则带着一行人留在了庄子里。 等到张雪峰说明青云寺的情况之后,宋盛芙等人深感痛惜,前些日子还好好的地方,转眼被一把火烧得干净。 而他们庄子上也不好过,死了十一个人,三十几人重伤,其余则是一些轻伤。 死去的不少都是一个家里的顶梁柱,一时间庄子上也是惨淡不已。 但即使如此,庄子上邻里之间处理好后事后,自发的向陆氏请假上山,自愿帮扶青云寺修缮庙宇。 陆氏自是同意,且一早就派人送了万两白银捐献给青云寺,这是宋盛芙她们一家子商量后同意决定的。 张雪禹这边安顿下来后才向宋盛芙等人解释,她们这才知晓这些日子行宫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当日宁贵妃从赵家孙子口中预感不对,连夜将楚勤令和段承康送走,对外却宣称是将两人禁足。 而晚上楚帝也来过澜轩宫,随后一段时间正常会见了两位相爷和各部尚书,还时不时召见某个尚书谈谈心,散散步。 而后龙吸水事件后,楚帝再未从宁贵妃宫中出来,大皇子就以妖妃惑上之由,意图冲进澜轩宫。 宁贵妃拿出楚帝令牌,号令行宫禁卫关闭行宫,不许任何人进出。 这下几位皇子也坐不住了,每日都在澜轩宫前请见,而楚帝除了在封宫的前一晚召见三皇子进去后再未见过他人。 而六皇子离宫这件事本瞒得好好的,哪知宁贵妃宫里一个厨房的小丫头是个探子,发觉每日送去的饭菜多有问题且屋里未见响动,将六皇子不在宫中之事传了出去。 宁贵妃没有防备,因着是宁家送进来的,宁贵妃也未作怀疑,哪曾想在这上面出了纰漏。 大皇子一派得知消息,就以宁贵妃欲把持六皇子,祸乱朝政为缘由,连同右相欲拉拢六位尚书逼宫。 大皇子早有谋逆之意,竟悄悄买通行宫的守卫,一时间行宫的守卫竟掌握在大皇子手里。 楚帝早就察觉到不对,后面发现行宫守卫之权掌握在大皇子手中后,气的掀翻了御案。 “朕还真是小瞧了他,竟然说动了高家为他卖命。” “那高将军有个年芳十六的长女,估计……”宁贵妃在一旁有些担忧,没想到大皇子如此迅速,要不是那日察觉不对,说不定大皇子就得逞了。 “哼!朕还没死呢,一个个都想着这个位置。” 楚帝气的重重的拍了拍龙椅,他的这些儿子啊,一个个都不是省心的。 幸好禁军首领是他的人,不然,楚帝越想脸色越黑。 而三皇子自面见楚帝之后,有些大权笼络之意,这下大皇子心中焦急起来,与三皇子之间僵持不下,一时间局面倒还算是平和。 “所以这些人是大皇子那边的人?” 张雪禹点点头继续说,右相见宁贵妃把持着澜轩宫,欲抓住六皇子逼宁贵妃打开宫门。于是就派人在外寻找,本去宁家摸了一遍没有发现。 右相便猜测是否被送去了段家,心里暗自心惊宁贵妃对段家竟如此信任,于是就派人去了段家。 而这个时候六皇子不见的消息刚出来不久,三皇子就“不小心”透露出鱼口玉符在青云寺的消息。 这下大皇子一派赶紧召集人手,往青云寺赶来,一为鱼口玉符,二就是来段家打探六皇子的下落。 “鱼口玉符真的在青云寺么?” 陆氏有些好奇,但看众人都在看自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这种机密怎么可能告诉她们。 “是我多嘴了,张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张雪禹摆手,笑着说着没事,接下来的话让众人的脑回路都有些转不过来。 “现下行宫已被圣上控制住了,告诉你们也无妨。” 张雪禹这才又继续说,楚帝在封宫之前招了三皇子进去,说过鱼口玉符,但并未言其在青云寺。 “什么?!” 宋盛芙几人内里一惊,那这是为何? 楚帝本准备以玉符的消息吸引大皇子一派的注意,早就在距离二十里远的皇奉寺设下了埋伏,就等着请君入瓮。 哪曾想三皇子自作主张,以为楚帝此举是看重他。而几个皇子中老二木讷,老四脾性差,老五又不受宠。 这些他都不放在眼里,只有大皇子和六皇子如今是他最大的对手。六皇子他倒不觉得他能登上皇位,只是单纯的嫉妒他受宠,又是个病秧子短命鬼。 三皇子早就得知消息段承康和楚勤令早就不在行宫里,一开始也以为去了宁家,但找了很多遍都没有发现其踪影,想到段承康,于是怀疑可能去了段家。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假装透露消息,说鱼口玉符就藏在青云寺,自己则派人悄悄前往皇奉寺。 大皇子一派这个时候犯起了蠢,被玉符迷了心智,竟也不怀疑,直接派了人马出发了。 楚帝假意将玉符的消息通过三皇子之口散播出去,本以为他能明白这是个坑,正好让他们打擂台。 哪曾想自己的这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蠢,一个是自作聪明,另一个是实蠢! 第75章 套中套 当楚帝发现皇奉寺那边是三皇子的人马落网后,便知道事情出了岔子,这才发现他那两个儿子干的蠢事。 从一开始当他得知大皇子有谋反之心时便开始了计划,包括封锁行宫、以及高赢的叛变也是他计划的一环,就是为了看看这几个成了年的儿子到底为了皇位能做到哪一步。 这也是他们成年后,他这个老子给他们上的第一课。好叫他们晓得,这个位置不是谁都能坐得的。 为了避免意外作保全之策,所以一早就送了小六去了段家。 然而是他低估了人心,哪里想到那几个逆子竟连一个病弱的幼弟都容不下,这样心胸狭隘、不孝不悌之人,如何堪当大位。 而六皇子不在行宫的消息被泄露了,楚帝才不得不提前启动计划。 他提前散布玉符的消息,就是为了牵制住大皇子与三皇子,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玉符上去,这样大皇子一派就难以分出心神来对付小六。 但楚帝没想到的有句话是:高端玩家打不了低端局。 他自以为纰漏百出的陷阱,自己那蠢货老三上了套。更没想到的是老大更蠢,被蠢货老三耍的团团转。 说实话,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一下。 楚帝在得知右相派人去青云寺和段家后,震怒又十分不可置信,他知道他们蠢,但没想到会蠢到没脑子。 而三皇子心思竟如此恶毒,连七岁的幼弟都不放过,虽说天家无父子、皇家无兄弟,但此情此景楚帝还是感到一阵心寒。 是不是他们早就盼着他死了好给他们让位置! 不、他偏不! 他们休想,这个位置只有他能决定谁坐得谁坐不得,老大、老三都是好样的。 他的这些儿子,老大愚蠢被妻族把持着一点主见也没有。 老二平时看着木讷平庸,楚帝一度以为这个老二不中用,要不是这次漏了马脚,还真差点被他骗过去了。 老三狂妄自大,但做事却是优柔寡断,不知天高地厚。 老四、老五目前瞧着倒还行,生母也不受宠,被几个哥哥在头上压着,且年纪还小。 小六,唉,聪慧机敏,可惜身子不好。 想到老二,楚帝有些阴郁,哼,看着老实,心思也不浅。 老三蠢得如猪,怎么可能想得到祸水东引。这个老二,藏了这么多年,也不简单啊! 老三狂妄不懂遮掩,通过他将玉符散播出去,与大皇子相互制衡。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老二藏得如此之深,他这么一撺掇,将他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不过也无碍,他也没有耐心再和老大几个兜圈子。 楚帝到底是上一辈胜出的王者,大皇子与三皇子这点把戏在他面前跟闹着玩似的。 楚帝一出面迅速调令京畿军备以及一直沉默未发的行宫禁军,不过两日的功夫就将大皇子与三皇子擒下。 “我滴个乖乖,这是套中套中套啊。” 宋盛芙咂舌,这皇室争夺战都可以拍一出大戏了,具体内里肯定比张雪禹讲的更加凶险,只是有些细节肯定不会与他们细说。 “好在是有惊无险,苍天保佑,祖宗保佑。” 陆氏双手合十,连连嘀咕,自从上次坠马之事后,陆氏即开始迷上了拜佛。 每日都要去小佛堂拜一拜,之前还专门从青云寺求了一尊佛像回来,每日供奉不停。 宋盛芙看着自己这大儿媳年纪轻轻的倒比她这个年岁的老婆子还迷信,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陆氏上辈子也是段静宗走后才开始整日里烧香拜佛的。 瞧着目前这个架势倒是比上辈子还要虔诚,宋盛芙摇摇头,罢了罢了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做,免得整日把心思都放在丈夫儿子身上,没个自我。 现在就挺好。 张雪禹连带着二十名兵将就留在了庄子上,楚帝一日未传消息,楚勤令就可以呆在这边。 不过自从庄子上的人知晓楚勤令是皇子之后,相较于之前少了亲近,多了几分畏惧。每当楚勤令询问之时,全都诚惶诚恐,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没过几日楚勤令就有些兴致缺缺,马甲没藏好暴露了。见他们如此恭敬,楚勤令第一次觉得有些寒意。 体会过之前的温情,现在这种转变让他有些难以接受,不过年岁还小的楚勤令并不知道这是为何,只觉着心里有些空虚了。 可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温情与他们而言,偶尔贪恋一下就行。 宋盛芙回来之后就一直卧床,倒没有生病,就是脚扭了,蹭着这个时间段正好躲个懒,整日里吃了睡睡了吃。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福不福的宋盛芙不知道,但从这以后变得有些心宽体胖起来。 吃的也比以前更加油腻了些,晚餐必须得整个大肘子才行,白肉更是一口接着一口吃。 这样一来整个人都圆润了一圈,瞧着倒是和康哥儿更像了,站在一起,不认识的都知道这是对亲祖孙。 看着眼前一老一小手里拿着个酱色的肘子,段静宗拿着筷子的手捏了捏,欲言又止。 “母亲,晚上这些油物吃多了不好克化,待会儿喝点碧瓜汤舒缓些肠胃。” 吃完最后一口皮子,宋盛芙接过素秋的帕子擦了擦嘴,她也知道最近有些馋了,但最近就好这口酱卤肘子。 “我自个知道,不过这肘子确实不错,你们要不要也来个。” 段静宗、陆氏以及段静安连连摆手。 “母亲,我吃的差不多了,就算了。” 陆氏也连连称自己已足饱了。 康哥儿见状赶紧说:“祖母,孙儿肚子还有位置,孙儿吃。” 薇姐儿见状捂着嘴的笑了起来,康哥儿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只剩下一根肘子了,有些迟疑的问:“表妹,你?” 薇姐儿俏生生地横了他一眼,捂着嘴娇声的说:“你吃吧,我不爱这个,有些甜了,还是蜀地的烧肘子更好吃些。” 康哥儿听闻一边往自己碗里夹一边好奇的问:“表妹那边的肘子什么味的?” “辣的,怕是你吃不了。” “胡说,有什么是本大爷吃不了的。” 康哥儿立下豪言壮语,手里却不停的往嘴里塞。 说到这,宋盛芙就想起蜀地美食多,偏辣口。已经吃饱的她想起以前吃的那些菜,不知名的液体又开始分泌起来。 “明儿个让大厨房除了烧肘子再多做些蜀地的吃食。” 想到火锅,宋盛芙又补充一句:“再加个锅子。” 段静宗几人对视,摇摇头,母亲最近胃口如此之好,连热气都顾不得了。 几个孩子倒是高兴,楚勤令也多用了好些饭,与宫里精致的菜式不同,段家的菜虽也雅致,但更多注重的食材本身。 估计也是庄子上不讲究这些,反而更有烟火味儿,楚勤令反而用的比宫里多些。 一旁的玉芝则在一旁心里暗自记下哪些菜式六皇子吃得更多,她发现六皇子现在的胃口是越来越好了,瞧着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要是娘娘见着了,定是十分欢喜。 第76章 回京 明德十七年八月二日,圣上下令剥夺大皇子身份,贬为庶人,赶去洛溟宫,永生幽禁。 母族赵氏,撺掇皇子,以下犯上,除六岁以下幼童,其余老少一概处死,立斩不赦。 青云寺事发的第三日,楚帝就摆驾回宫,朝中众官归位待命。 段静安当即收到消息就赶回京城,宋盛芙想到庄子如今的情况,况且也在这待了许多日了,就命人收拾东西回京城去。 且这些日子又闷热不已,宋盛芙估计约莫着后面还有雨水,于是便趁早回府去,不然若是落雨就不好赶路了。 回京的当日正好碰见押送罪臣赵氏的队伍,像这种谋逆之事一般祸及九族,宋盛芙微微挑开帘子便看到长的像是看不见尽头的队伍。 赵氏是个大家族,以往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家族的根系庞大,无论赵家何人入仕,朝中的各个部门都有关系,五年十年慢慢的形成了巨大的赵党一派。 除了京城的本家,还有许多分支分布在大楚的其他地方,这些人自然也逃不了,在地方上就会被处置。 一个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宋盛芙看着如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场景,心里有些紧缩,这个时代人命如草芥,生与死都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 去岁在除夕宴上光鲜亮丽、盛气凌人的赵家夫人,如今蓬头垢面,被粗大的铁锁拖着,连身子都挺不直,哪还有曾经相国夫人的气派。 宋盛芙此时已全无刚见着时的快意,心底只有兔死狐悲的凄凉,家族兴衰哪有千万年不变的。 如今她来到这的意义是什么呢?一个家族兴衰起落自有它的命数,她一个外来人如何能左右其原本的命运轨迹。 宋盛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连着好几日也没有胃口。 直到一场大雨落下,近些日子的潮湿闷热都褪去了些许。 暄哥儿早在庄子上就过了三周岁,当时只家里人凑在一起吃了顿小宴。 这个地方的习俗是十岁之前小孩无“祟”,过了十岁以后有条件的家里才会办宴。 这三岁以后,小孩的嘴像是被突然打开了一般,暄哥儿都会说句子了。 “外祖母玩兔兔,兔兔乖。” 宋盛芙这些日子有些多思,连带着孩子们都知道祖母心情不虞,想着法子逗弄祖母开心。 宋盛芙看向暄哥儿,暄哥儿许是整日里跟康哥儿待久了,行为举止间都带着康哥儿的影子。 只见暄哥儿上面穿着交领褂子,下面穿着冰丝小裤。因着夏时头发被梳成三个小啾啾,瞧着可爱极了,不过…… 宋盛芙嘴角微抽,这小子抓着兔子的耳朵,一手提了一只。偏偏兔子被养的又大又肥,暄哥儿身量不够,兔子的脚都拖在地上的。 不过兔子还算温顺,被这样抓着也没有挣扎,有只兔子嘴里还嚼着青草根呢。 “暄哥儿把兔儿放下,仔细伤着自己。” 暄哥儿踱步跑了过来,将两只兔子递给宋盛芙。 “外祖母,吃兔兔。” 宋盛芙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吃兔兔? 见外祖母没应声,暄哥儿准备用一只手来提,奈何手太小抓不住,只能一个兔子抓着一只耳朵。 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扯了扯宋盛芙的裤子,抬起头看着她,语气中有些不舍但还是继续说:“吃兔兔高兴,不让姐姐知道。” 好半晌宋盛芙才反应过来,暄哥儿还记得在庄子上她说要吃兔儿的事呢。 “哎哟,祖母的乖乖,快把兔儿放了,咱们不吃这个兔兔,厨房有兔儿吃。” 暄哥儿紧紧贴在宋盛芙怀里也不嫌热,瓮声瓮气地说:“好吧。” 宋盛芙将暄哥儿抱在怀里亲香,她的乖孙孙呢,可招稀罕了。 “再说,这兔儿你姐姐养的可精细了,要是让她知道你拿她的兔儿哄我,小心你的屁股墩子。” 宋盛芙笑着逗弄着怀里的小团子,暄哥儿一听小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抓着裤子,摇了摇头看着宋盛芙认真的说:“不说,外祖母不说,姐姐打。” “薇妹妹,这小子在告状,被我听着了。” 康哥儿一股脑地冲进来,一脸坏笑往门外看去。 暄哥儿一听吓得赶紧往宋盛芙身后藏,捂着眼睛将脑袋藏在衣裳后面,可屁股却露了出来。 “暄哥儿你说什么呢,我何曾打你了,竟敢告我的状。” 薇姐儿打帘子进来一眼就看见这幅场景,有些发笑,悄悄走过去,拿起桌子上的扇子轻轻往暄哥儿屁股上一拍。 听到姐姐的声音但没见有人走过来,暄哥儿正纳闷呢,结果屁股上挨了一下,吓得小身子都弹了起来。 抬头看见姐姐正打着扇子笑眯眯地看着他,暄哥儿有些心虚,眼睛左晃右晃,就是不看她。 薇姐儿有些纳闷了,这小子今儿个怎么了?难不成干坏事了?又把她的新头花拿了?! 发现姐姐变得越来越危险,暄哥儿搂着宋盛芙的脖子,摇摇头:“没有告状,在逗外祖母高兴。” 康哥儿此时也凑上来,喝了杏仁冰露好奇的看着宋盛芙:“祖母,你们方才在说什么,瞧这小子一脸心虚的样儿。” 暄哥儿见哥哥不帮着自己,还在拆自己的台,小手捏成拳头朝着康哥儿一挥,小嘴一翘。 “哥哥坏,讨厌。” 宋盛芙已经被逗得不行,笑呵呵的看戏,握着暄哥儿的小拳头,哄了哄: “暄哥儿乖着呢,知道哄我开心,咱们暄哥儿是个孝顺孩子。” 要是暄哥儿有尾巴,此时就可以看见那小骄傲的尾巴在身后晃一晃的。搂着宋盛芙的脖子,表情得意的看着哥哥姐姐。 “暄哥儿孝顺。” 薇姐儿受不了这家伙古灵精怪的样,捏了捏他的小脸蛋,笑中带着威胁的语气说道::“快说,你刚刚是不是告状了,你要是不说你藏起来的那几个头花……。” 暄哥儿一听,立马带上讨好地笑,抓着薇姐儿的手,趴在薇姐儿旁边支支吾吾的开口:“外祖母不高兴,吃兔兔高兴,我把兔兔给外祖母。” 薇姐儿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给外祖母吃兔儿。 嗯?什么兔儿,吃兔儿! 她早一进来就看见桌子旁的两只兔子,原本以为暄哥儿拿着玩的,哪曾想是要送给外祖母吃的。 她的兔儿小命危矣!! 薇姐儿气的发笑,揉了揉暄哥儿的丸子头。 “你倒学会借花献佛了,你借的这朵花可经过我的同意了?” “借花献佛?” 暄哥儿重复一句,康哥儿倒还笑起来:“好小子,这么小就会用成语了,可不得了,想必以后是个小状元郎。” 薇姐儿也高兴,暄哥儿以后若是成器,她这个做姐姐的肯定为他高兴。 不过,兔儿的事还没完呢。 看着蹲在桌角啃桌腿的兔子,薇姐儿戳了戳暄哥儿,有些无奈。 “你要是想把兔儿送给外祖母,直接给我说一声就得了,何必趁我不在将两个兔儿抱出来,你瞧兔儿将桌腿都啃得出沫子了。” 暄哥儿伸了伸脖子一望,发现兔子两颗大门牙正啃着木头呢,抬手扯了扯头上的小丸子,有些迟疑的看着姐姐。 “姐姐喜欢,暄哥儿错了,不该拿姐姐的兔兔。” 第77章 心结 暄哥儿若是想要什么就直接跟姐姐说,暄哥儿想把兔儿给外祖母是好事,暄哥儿孝顺,姐姐又不会不答应。” 薇姐儿抱着幺弟温声的教导,暄哥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保证。 看着两只圆滚滚的兔儿,薇姐儿望着外祖母,笑着说:“外祖母先前不是想吃兔儿,这两只肥兔子正好今晚给我们加个菜。” 宋盛芙有些诧异,这兔儿薇姐儿都养了好些日子了,如今竟舍得吃了它们。 康哥儿也有些疑惑就直接问了出来。 “薇妹妹竟舍得?” 薇姐儿晃了晃扇子,不以为然的说:“夫子曾说亲亲为尊,外物不足为量。只要外祖母开怀些,不过是两只兔子而已。” 康哥儿有些赫然的摸了摸头,心里回想夫子有讲过这个吗? 宋盛芙感叹,薇姐儿真是懂事了不少,跟着那程夫子学了许多东西。 再看康哥儿,瞧那一脸茫然样就知道上课估计又梦周公去了。 “厨房有专门食用的肉兔儿,哪里用得着吃它们,何况还是你们从庄子上带回来的,既然将它们带回来就好好养着吧。” 薇姐儿点点头,有些怜惜的说:“也是,原本在外面自由自在,被抓来了我们家,要是被吃了有点可怜了些。” 这吃吃喝喝的,康哥儿就有了些话语权,立马出声反驳。 “或许它命中注定就要来咱们家呢。” 暄哥儿此时和姐姐倒是统一战线,奶声奶气的说:“哥哥坏,小兔子可怜。” “可怜啥,在这里混吃混喝,不用填了恶狼的肚子多好。” 薇姐儿打趣:“是是是,不用填了恶狼的肚子,倒有可能填了你的肚子。” 这几个孩子互相打着趣儿,宋盛芙听了却是一怔,命中注定…… 兔子在野外,却来到了他们家是命中注定。 那她被带到这里是否也是命中注定呢? 想到这,宋盛芙豁然开朗,心中的郁结一下消散了,原本一直困扰她的心结忽地一下解开。 既来之则安之,做好当下即可,何必忧心过多,徒增伤怀罢了。 宋盛芙一下子笑了起来,康哥儿他们都以为是祖母是在笑他们刚刚的对话。 好久未见祖母这般开怀,几个孩子也是铆足了劲逗着宋盛芙,宋盛芙此时心头畅快看什么心情都好的不得了。 那两只逃过一劫的兔儿还在啃着桌腿,殊不知自己差点下了油锅,在地狱门前晃了几圈。 于是乎,宋盛芙胃口又好了起来,原本消瘦几分的脸颊又迅速丰盈起来,瞧着比以前更富态了几分。 …… 楚勤令在楚帝回宫之时就被张雪禹一同护送回了京城,此时宁贵妃在馥华殿焦急的等待,时不时就到宫门口去瞧一瞧。 “怎得还没回来?” 宁贵妃神色焦急,她已许久未见到她的令儿,也不知他瘦了没。 前些日子听说段家被围剿,吓得她好几日没睡好觉,担心的不得了。 宁贵妃不后悔自己将令儿送走,正是因为送走了令儿,自己和陛下才没有后顾之忧。 虽然赵氏一族落网,可宁贵妃每每想起行宫之事心中还是有些惊惧。 她的口脂、香包、墨条里都掺杂了剧毒,就连饭菜里都被人下了毒,要不是早一步发现他们的谋划,她现在可能就不站在这了。 幸好令儿不在,不然要是有个万一,她怕是要随他一起去了。 宁贵妃正等的不耐烦,楚帝就牵着楚勤令进了宫门。 宁贵妃远远就瞧见那一个小小的身影,直到视线变得模糊,宁贵妃才发现自己眼眶已经湿润。 “令儿,你瘦……呃了好多……。” 说到最后,宁贵妃的语调逐渐降低,眼中带着些不可置信和几分欣喜。 原本以为许久不见的儿子定是消瘦了,哪曾想一见着发现身子竟还比以前胖了些许,瞧着脸上都有好些肉了。 “哈哈哈哈哈哈,小六看父皇猜的没错吧,我说你母妃见着你定会吓一跳。” 楚帝走过去握着宁贵妃的手笑着说:“我方才见着小六时也如你这般,这些日子没见,小六的身子骨着实壮实了不少。” 楚勤令拱手行礼,起身时脸颊有些红晕,语气中带着愧疚: “许久不见,母妃竟是消瘦了许多。这些日子儿臣本该陪伴母妃左右,儿臣不孝,自己出逃享乐,母妃身处困境却还时时为我操心,还请母妃责罚。” 宁贵妃不经意的甩开楚帝的手,将令儿抱进自己的怀里,眼泪也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 “傻孩子,说的什么话,母妃这是高兴,我的令儿长得好,母妃高兴还来不及呢。” 又拉着楚勤令左瞧瞧右瞧瞧,满意的点点头,又像是看不够,眼睛一直望着楚勤令。 楚帝有些吃味,赶紧将宁贵妃拉起来,咳了一声假装威严的说着:“不成体统,好歹是贵妃,在宫门口哭哭啼啼,不像话。” 宁贵妃美眸一扫,也不理睬,拉着楚勤令的手往殿内走去,不停的嘘寒问暖。 楚帝笑了笑,抬步跟上,他就喜欢乐柔这小性子,无伤大雅但令他感到舒心。 宁贵妃与楚勤令不断地说着话儿,楚勤令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他在段家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有个叫风车的物件,形状似牛马,将用土砻脱过得谷子往里一倒,只需巧劲旋转,可以吹去糠皮草屑,出来就是平日里我们吃的大米。” “还有一处瀑布,段老夫人带我们藏在此处,夜晚有萤火虫,我抓了一只,发现是它的尾巴在发光。” 宁贵妃一边打着扇子,神色宠溺温柔的听着楚勤令讲。 之前她就从玉芝那知晓令儿在段家发生的事,这段家对令儿是真的尽心尽力了,比起自己那不成器的母族,不知好了多少。 起码不会给自己拖后腿,送个毒瘤进来,差点害了令儿,也差点误了陛下的大事。 宁贵妃想到宁家,眼眸里带着些冷意,他们从来就知道从她的身上吸血,却从未考虑过她的感受。 这样的吸血虫,她真是受够了,以往他们要点小恩小惠也就罢了,如今差点威胁到令儿,宁贵妃心里多了些盘算。 再抬眼,眼中又充满了温和,给楚勤令喂了两口姜奶。 楚勤令感觉自己有好多话好多话要对母妃说,讲了段家的每个人,从庄子里讲到漫山遍野的野花,再从吃喝讲到了学堂。 说着说着楚勤令就有些困了,慢慢的就睡了过去,宁贵妃缓缓拍着楚勤令的背,嘴里轻轻哼着歌谣。 等到楚勤令睡的熟了,宁贵妃才示意宫人将楚勤令抱到屋子里睡去。 “你认为段家如何?” 楚帝摩挲着手里的棋子,自顾自地在一旁下着棋。 第78章 归属 “陛下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宁贵妃把玩着手中的如意柄,楚帝瞧着起身走过去,拿走了宁贵妃手中的东西。 “何以真?何以假?” 宁贵妃眼中暗光浮动,嘴上开口道:“京城人人皆知段家嫡孙不爱读书,无人管教,段家心胸狭隘、不敬夫子、视尊师重道为无物,可见其家风不正。陛下可曾听过?” “嗯,我听窦嫔说起过,那段家将先前授课的夫子赶出京城去了?” 听着楚帝毫无波澜的语气,宁贵妃心里也有些打鼓,陛下最是看重伦理,此事若是不解释清楚,陛下恐会恶了段家。 窦嫔一向巴结淑妃,见不得她的令儿好,连这点事都要在陛下面前上眼药,真是恶心。 “陛下可还记得令儿曾说那段小公子刚来宫里时竟连字都认不全之事?” 宁贵妃并不正面回答,转而说起先前楚勤令暴露段承康马甲一事。 楚帝回想是有这么一事,看着那小子嘴皮子挺利索的,他还有些不信,偷偷派人查了一番。 他当时还跟肖德贵笑称这还是京城一大奇闻,听说过不爱读书被逼着上学堂的,没听说过不爱读书家里给请个说书小厮的。 他当时对段家就留下了溺爱子孙的印象,后面见段四文章虽不出众,但贵在踏实求是,倒是让他有了些反差。 这是有点歹竹出好笋那味了,本想着段家有功,给那段四一个好点的名次,再谋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就可以了。 没想到这小子还挺争气,入了他的眼。 “半大个小子连字都认不全,真是羞死他祖宗。” 以往段承康在宫中时,楚帝总是会碰见这小子,段承康人长得讨喜嘴又甜,楚帝不说多喜爱他,也不讨厌。 宁贵妃自然也知道,所以楚帝这话看似严重,实则带着打趣的意味。 “这里头可有些缘故,陛下您听臣妾细细道来。” 宁贵妃将当时陆氏对外的说法变了个样说给了楚帝听,不得不说宁贵妃人家为什么能当宠妃。 小嘴一闭一张就将那陈夫子暗里形容成一个贪慕虚荣、欺上瞒下的恶人,而段家就是单纯可骗、被个举人哄得团团转的人傻钱多的大肥羊。 楚帝听完有些一言难尽,乐柔说段家单纯,他倒觉得段家愚蠢,一大家子被一个夫子耍的团团转,平白耽搁了一个好孩子。 这段家除了段老夫人以及段四郎,其他的没一个像样的。 不是个聪明的,不过不聪明也有不聪明的好,太聪明了心思就多了。 “这么说来,段家倒还成了受害者了?” 楚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宁贵妃,宁贵妃一甩帕子,大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说道: “谁是受害者,谁不是受害者与我都没有干系,我只要令儿好好的,令儿喜欢,臣妾就喜欢。” “你啊你,妇人之见,若是段家作奸犯科你也让小六与他家往来?” “那定是不能的,我的令儿如此单纯,我就只想让他平平安安的,这些腌臜事可别来沾染他。” 宁贵妃双目瞪圆,看着楚帝,一副陛下你说什么呢的表情。 楚帝了然,乐柔就是这点好,知分寸但又护短,不像有的人,贪心不足蛇吞象。 “朕说笑的,你看你,急眼了还。” 宁贵妃不乐意了 “陛下明知我最在意令儿,还拿我打趣。反正段家这次将令儿护的好好的,身子也养的好,我心里高兴。您就说赏不赏吧,这是您的幺儿,您不心疼我心疼。” 瞧着宁贵妃越说越不像样,楚帝环着宁贵妃将她扶到一旁的贵妃榻上坐下。 “朕哪里不心疼小六了,赏!必须得赏。不过……” “怎么?”宁贵妃有些疑惑 “你确定就这般大加封赏段家,然后再将他们架起来烤,倒时流言蜚语可就是轻的。” 楚帝哪里不知道窦嫔是在他面前上眼药,段家如何他也不在意,主要是小六。 小六母族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他若是长大身边没有得用的人可不行。 就算以后他给他留了人手,可是人心易变,主弱则兵反。 感情还是要从小培养,不然一点小恩小惠身边的人就会随之叛变,楚帝想起高易,心中冷笑。 宁贵妃有些倦了,听到楚帝这般说,有些随意的回了句:“那陛下您拿主意就好,臣妾都听您的。” 楚帝看着都快三十的宁贵妃,心下有些柔软,不是他偏疼哪一个,但最听话的总是要惹人怜爱些。 段家,以后就跟了小六吧。 想到段承康,楚帝有些头疼,段四再如何也不是嫡系,以后段家承爵的还是那个臭小子,要是是个不上趟的…… 楚帝有些郁闷,段家是不是风水不好。 罢了,实在没用,以后加个爵学他爹当个富贵闲人吧。 楚帝有些心累,整日操心国家大事就罢了,回家还要操心几个讨债鬼。完了还不够,一个野小子也要他操心。 正在打瞌睡的段承康不知道有这么多人在操心自己的未来,正在梦里捉鱼的他被夫子一个教条给打醒了。 “站起来听。” “哦” 段承康只得站着看着夫子往回走去,夫子是真好,比之前那个陈夫子好了不知多少,可是他脑袋就是装不进去东西,辜负了夫子。 段承康小小的人儿第一次感觉到惆怅,但也只有一会儿。 窗外雨打莲叶的场景让段承康着迷,不一会儿又神游太空去了,程熙看着摇了摇头,提醒了一句,又继续正常授课了。 薇姐儿倒是十分认真,程熙心里稍微宽慰了几分,等会儿得去拜见一下老夫人才行。 得知程熙递了话前来拜见,宋盛芙难得有些紧张,这难道就是家访的感觉? 以往都是宋盛芙问程熙,这会子听闻程熙前来拜见,宋盛芙一猜定是为了康哥儿的事。 “快请他进来吧。” 这会子几个孩子都不在,宋盛芙派人将程熙请了进来。 程熙进门依照规矩向宋盛芙行礼,宋盛芙让人把程熙引到一旁坐下才开口问: “程夫子,劳你跑这一趟,可是为了两个孩子的事?” 程熙微微点头,语气温和有礼。 “老夫人,小子正是为了他们而来。” 程熙大概说了一下最近两个孩子的状态,学了什么,两个孩子学的如何都给宋盛芙说了一遍。 宋盛芙暗自点头,这程夫子有心了。 说到最后程熙才开口:“老夫人,今儿个我主要就是跟您聊一下小公子的事。” 宋盛芙知道正题来了,不动声色的挺直了腰身,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你但说无妨” 第79章 反对 送走程熙之后,宋盛芙深思良久,晚间等到段静安下了职,将段静宗、陆氏、段静安三人都叫了过来。 宋盛芙下午仔细想过了,程夫子说的话也是她早就想过的问题,康哥儿他实在不适合读书。 书肯定还是要读的,不过却不走科举这条路了。 这也是宋盛芙把一家子叫在一起商讨的原因,毕竟是第三代唯一的哥儿,他的前途一定程度上影响着整个段家的前途。 听完宋盛芙说的以后,陆氏第一个站出来不同意。 习武太苦了,且以后前途也不如文官来的通畅,最主要的就是家中一直都是走文官的路子,康哥儿若是走武官,家族于他毫无助力。 段静安正在沉思之中,段静宗略一思索看向宋盛芙郑重地点头。 “母亲,我以为可行。我曾给康哥儿启蒙过,康哥儿确实如程夫子所说的聪慧有余却无心于书卷之中。若是强按着他读书,也没有什么出息,不如当断即断,另谋他路。” “伯爷,怎么能……” 陆氏有些着急,不行的,康哥儿哪能去习武,刀剑无眼,若是磕着碰着了可怎么办。 段静宗看着陆氏,这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么多年他也了解妻子的秉性。 家务内宅之事样样精通,家中有她打理的是有条不紊。 但太过感性,遇到有关他或者康哥儿的事情就有些理不清。 段静宗知道她是心疼他们,他懂得的。所以早些年一直没有过问,也没有精力过问康哥儿的教养之事,将康哥儿依托给母亲和妻子。 可现在家里越来越好,四弟也取了个好名次,谋了个好实缺。眼看着家里慢慢好起来了,康哥儿不能在这里拖了家族的后腿。 段静宗心中早就有个隐隐的决定,若是康哥儿一直是这般模样,到时等他过身之后,家里的爵位还是传给康哥儿。 他的身子也就这样了,勉强撑一撑还能为家里撑个场面。 但段家家主之位需得传给四弟,一家之主带领的是整个家族,若是家主目光短浅那么整个家族也必定走不长久。 段静宗制止了陆氏开口,陆氏转而看向段静安。 “四弟你帮你侄儿说句话,他不能走那条路啊。” 段静安一时有些两难,他私心是想让康哥儿走武官路子的,可这句话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若是他说了,嫂嫂会不会以为他想独吞家族的资源,家族关系是需要维持的,他不能说。 宋盛芙看着陆氏这个反应有些不争气,看看、看看!还以为她变了些许,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武官有什么不好,现在天下泰明,大楚国力昌盛,已经好多年未有战事了。且武官又不是说一定要上战场,可以在京中谋个缺,京畿府、禁卫军、卫尉寺这些都有武职。” 陆氏还是不愿,真不知道母亲和夫君怎么想的,康哥儿哪能走这条路呢。 想了想便有些迟疑的开口:“母亲,不若就算了吧,儿媳实在不舍康哥儿去学这劳子武,就让他平平安安的不好么,反正咱们家也能供养得起,不如……”让他就养在家里就好。 “住口!!” 陆氏的话还没说完,宋盛芙气的想拿一旁的垂丸狠狠的敲他的头,打开她的脑袋看看她在想什么! 段静宗厉声的打断陆氏的话,许是气着了,段静宗的脸有些泛红,止不住咳嗽起来。 “咳咳,妇人无知,还不住嘴。” 从未见过段静宗如此气急的模样,陆氏和段静安都有些吓到了,缓过神陆氏赶紧上前轻拍段静宗的胸口顺气。 段静安也有些担忧的看着大哥。 段静宗一把推开陆氏,冷眼看着她:“康哥儿倒是有个好母亲,打着养他一辈子的想法,你是想把整个段家都拿来陪他玩过家家吗?!” “陆氏,你给我听清楚,段家不是他一个人的段家,他段承康不想读书就必须给我走这条路,不然咳咳” 段静宗有些胸闷,但还是继续说下去。 “不然就不配为段家子!!” 段静宗放下狠话,又是一阵咳喘。 此时陆氏已经被吓得瘫软在地,见伯爷发怒,在场的丫鬟们都不敢吭声,更别说是上前搀扶。 段静安上前,扶着段静宗坐下,又递了盏茶,段静宗方才舒缓了些。 宋盛芙这才开口:“快不快把你们家夫人扶起来。” 陆氏还沉浸在刚刚夫君刚刚说的话没反应过来,倚在丫鬟身上,神色晃晃。 夫君他怎么能,怎么如此狠心。 宋盛芙见陆氏这般模样,也不想再多说,说了句倦了就把他们打发走了。 随后吩咐素春,等到康哥儿明日下了学,让他到碧松院来用膳。 三人一同出了院子,段静安欲想说些什么,被段静宗制止。 段静宗神色又变得如往常一般,看着段静安轻声说着让他赶快回去休息,明日还要上职。 段静安知道此时也不是说话的好时机,隐晦的看了一眼嫂嫂,点头应了下来,行礼告退。 段静宗与陆氏两人一直沉默的回到了明辉堂,到了之后,段静宗抬步直接去了书房,留下陆氏一人呆在原地。 陆氏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赌气似的回到了正屋,将屋里的东西砸了个遍,伏在榻上痛哭出声。 段静宗也听到了正屋的动静,心中有些烦闷,陆氏总是在这些事上不着调。 慈母多败儿,完全没想过段家以后,但此事绝不能让她做主。 陆氏知道丈夫是铁了心了,而婆母就更不必说。她得想个法子,康哥儿,明儿个她得去问问康哥儿。 现下天色已晚,陆氏并未去打扰段承康。 只能一直等到第二日,等段承康下了学以后再找他。 哪知派出去的仆人回来禀报小公子已经去了碧松院。 陆氏有些心急,赶紧急匆匆地向碧松院赶去,等到了碧松院门口又有些迟疑,想到婆母昨晚得脸色又有些不敢进去。 宋盛芙身边早就有人来告诉了她,陆氏一直在门口。她有些无奈,这陆氏是不是被下了降头,今儿个她必须得把她叫醒。 “去,让人把大夫人请进来,将午膳摆好,今儿个一起用膳。” 段承康正一只手将暄哥儿夹在咯吱窝里,哥俩正闹着玩,听闻母亲在门口,祖母说今日一同用饭还有些高兴。 这顿饭除了陆氏,其余几人都开开心心的吃着。陆氏看着用的正香的几人,想说的话欲言又止,不停的往宋盛芙和康哥儿身上看。 一旁的薇姐儿注意到了,有些奇怪,今儿个大舅母怎么奇奇怪怪的。 不过大人的事,小孩子别多问,这是小舅舅说的,她就当没看见。 用完膳,宋盛芙将薇姐儿和暄哥儿打发了,只留下了陆氏和康哥儿。 第80章 同意 康哥儿有些不明所以,祖母为何单独将他与母亲留了下来。 宋盛芙将段承康招了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慈爱的问道:“康哥儿,最近书读的怎么样?” 康哥儿有些心虚,还以为自己上课开小差被发现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语气有些低落。 “祖母,夫子都与您说了?祖母您别恼,我实在是看不进去那些书,整日里坐在那里折磨死人了。祖母您说我是不是太笨了才会这样?” 一旁的陆氏见康哥儿这般模样,心中打好的稿子一下变得苍白起来, 宋盛芙笑笑,看着段承康的眼睛认真地说:“祖母知道,你不笨,你很聪明。但不是聪明的人一定要读书才有出息。” 段承康听完眼睛一亮 “真的吗?祖母,您说的是真的?” 段承康没想到祖母会这般说,以往他们总是让自己要读书,段承康真的努力试着去理解文章,可是那一排排字在他的眼里就像是紧箍咒一样,听不懂又很难受。 “当然是真的,可是康哥儿你想过没有,你若是不读书,你以后干什么呢?难不成一直在家里待着,白吃白喝?” 干什么,段承康还真没想过,可是就像祖母说的,自己不可能以后什么都不干,等着家里养着吧。 这样的话,他都有些瞧不起自个儿。之前庄子上的二娃比他还小两岁,都知道在哥哥姐姐后面捡牛粪,他不能连二娃都不如。 这下段承康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他要做什么?这个问题让他有些迷茫。 “祖母,孙儿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除了读书,孙儿想不到了。” 宋盛芙想了想回道:“你故事讲的好,可以去当说书先生。” 段承康眼睛一亮这个不错! 陆氏心中大震,不行!堂堂伯爵府公子怎么能去说书! 还没等陆氏开口,段承康就急吼吼地开口:“说书挺好的,真的可以吗?” “那你自己编得出来故事吗,而且故事情节要起承转合得当。” 段承康想了想,他只会听故事然后再讲出来,但要是编故事,他感觉不太行。 看得出来段承康的犹豫,宋盛芙紧跟着问:“那你觉得自己有什么特长和优点?” 段承康想了想除了睡觉开小差,他什么也不会。 不对! 他力气大! 想着就说了出来 “祖母,孙儿力气大算吗?” 宋盛芙见这小子上钩了,又继续说: “算,自然也是算的,力气大可以去习武,以后当个武官儿。” 听到这,段承康眼睛亮的发光,对呀他怎么没想到,自己去练武。 像话本子里的段大侠一样,还有藏风哥哥,多威风啊。 “祖母祖母,孙儿习武去行吗?你给我请个武师傅,孙儿喜欢。” 陆氏终于忍不住了,赶紧制止道: “康哥儿莫要胡闹,习武可辛苦了,习武要鸡未打鸣就得起来练功,一整日不停,身子又痛又累,你哪能学得了这个,听母亲的,咱们不去。” 陆氏半威胁半引诱的对着段承康说着,段承康却有些不服气。 “读书还不是每日起来的那般早,天都没亮呢我都到了学堂里,不一样的么?” “而且母亲怎么知道我吃不了这个苦,我觉得自己能行,母亲,我要去我要去。” 宋盛芙看着陆氏一脸为难,心里暗笑,陆氏想的是从康哥儿身上下手,她也是一样。 看着康哥儿痴缠,陆氏心里发苦,声音变得有些严厉:“段承康,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你知道什么,母亲是为了你好。” 段承康被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母亲这般生气的模样,身子都有些瑟缩。 宋盛芙见状脸色黑了下来,将康哥儿拉到自己身边,沉声斥责: “陆氏,你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要康哥儿习武是我的决定,你吼孩子作甚!” 陆氏不服,但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僵硬着身子向婆母道歉。 “儿媳不敢。” 宋盛芙见陆氏这样就是不服气,可那又怎样,她又不惯着她,命人将康哥儿带下去,她眼睛盯着陆氏开口道: “不敢?我看是敢的很,今儿个康哥儿到我这来,你眼巴巴的跟过来做什么,不就是打着让康哥儿都放弃的想法吗?我是老了,不是老糊涂了,你这点把戏拿到我面前,哼!” 这下陆氏才是真的被吓到了,宋盛芙气急还拍了拍一旁的案桌。 “你凭什么不允,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说什么为了康哥儿好,我看你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你要是为他好就应该好好为他打算,而不是把他养成个什么都不会的无用之人。” 陆氏赶紧跪下,眼泪顺势落下:“母亲,儿媳是康哥儿的母亲,儿媳不忍心康哥儿以后那么辛苦受累,您也是做母亲的,您体谅体谅我的心啊母亲。” 看着陆氏哭的伤心,宋盛芙也软了嗓子。 “武官有什么不好,你看那日的秦大人、张大人,以后康哥儿有本事自己谋个实缺,难道不比你将他养在家里强?总比外出人家取笑他是个纨绔子要好得多吧。” 陆氏摇摇头,带着哭腔:“母亲你也看到了青云寺死了那么多人。是,秦大人和张大人是威风,可也是整日里风里来雨里去,稍不注意就没了性命。” “你看那青云寺里,死的不仅有和尚,还有那些侍卫,我只要一想起康哥儿会遇到这些,我心里就揪着难受。” 宋盛芙说了好些利弊见陆氏还是不为所动,语气再次冷了下来。 “陆氏,你要明白一件事,康哥儿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他更是段家的子孙。他的命不单是他一个人的命,享受了家族的荣华就必须要为家族奉献。不指望他多有出息,至少不能拖了家里的后腿,污了段家的名声!” 这话一出,陆氏呆愣,母亲这是拿家族压她。 “你让康哥儿当个富贵人,你可想过段家以后怎么办!不成器的子孙,段家迟早败落!到时你我都是段家的罪人。” 陆氏一下吓得瘫软在地,这个罪名太大了了,大到她听一下就觉得骨子发凉,整个人都颤抖不已。 这下她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原来母亲和夫君都看的是家族的未来,是她错了吗。 可是她的康哥儿还这么小,她如何舍得,若是以后有个好歹,那不是要了她的命。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陆氏明白了康哥儿如今走不了科举,为了家族也必须得走上这条路。 宋盛芙最后说了句:“你若是担心康哥儿,不如给他找个顶好的武师傅,打铁还需自身硬。若是他自己强大了,谁都伤害不了他。” 已经认命的陆氏听闻,仿佛抓住了希望。 对对,要是康哥儿变得厉害了,就没人能伤的了他。 她得给他找个好师傅,她现在就开始找。 段承康不知道祖母和母亲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以后可以习武了,高兴得不得了。 本以为习武就不用读书了,哪知祖母说读书明智,每日还得继续上课。 段承康:难过、想哭…… 第81章 罪人 陆氏寻了许久都未找到合适的师傅,便想回娘家找父兄帮忙。 在与父兄说起此事时,想起婆母和夫君的态度,语气中难免带了几分怨怼。 “芳菲,你、你糊涂啊!” 陆道起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指着自己的女儿·,语气里满是失望。 “你在段家当了这么多年家,怎么一点见识都没有。若不是你婆母还能管事,照你这样岂不是是要害了康哥儿一辈子。” 这话有些重了,但陆道起还觉着难以发泄心中的怒火,怎么之前没发现女儿是这样的性子。 “父亲,我……” “你什么你,闭嘴。” 看着眼前老大不小的陆氏,陆道起就气不打一处来,真想把她的脑子打开看看她在想什么。 “老爷,芳菲也是爱子心切,你就别说她了,现在主要是给康哥儿找个师傅。” 廖氏在一旁帮着陆氏说话,有些心疼自己的女儿。 陆道起看着护着陆氏的妻子,气急连带着廖氏一起骂道: “还有你,我都不想说你,你别在这和稀泥,就是你惯的好女儿,说她天真还是在夸她,说个不好听的。” 陆道起停顿一下:“就是个蠢蛋儿。” 说着还带了些北阳的口音。 挨了一顿廖氏与陆氏不敢吭声,陆道起自顾自的端起案上的茶喝了一口继续道: “陆芳菲,你就偷着乐吧你,得亏你到了个好人家,但凡哪个规矩大点的家里,你早就被吃干抹净了。” “父亲,女儿知晓错了,您知道的,静宗身子那样,康哥儿就是他唯一的孩子,我只是怕万一有个好歹。” 陆氏面容惆怅,语气中满是忧愁。 陆道起看着自己的小女儿,这是他和妻子唯一的女儿,从小就是娇惯着长大的。 他们哪能不心疼她,见她如今这样,陆道起也软和了几分。 随即将这些个其中的道理掰开了揉碎了给她讲出来。 “康哥儿以后袭爵不过是个子爵,能有什么前途可言。你是只顾着他了,可段家怎么办,一个家族延绵长存就是要看一家之主的,家主的目光和远见如何决定着这个家走不走得长远。” “若是康哥儿一直这样,你别说家族绵延了,这个家不败在他手里就谢天谢地谢祖宗了。段家第三代现在就他一个孩子,未来段家怎么走下去还是得靠他。” 陆道起拍了下桌子 “你以为段家现在就非他不可吗?你给我清醒点吧。那段四子不是被记在你婆母名下,你要是实在舍不得康哥儿,你就趁早给段老夫人说,以后段家的掌权人直接交给段四。” “这样你的康哥儿就能如你所想养在家中,不过,这以后能不能养他一辈子,后面的事可就不好说了。” “那怎么行,康哥儿是长子嫡孙,以后段家都是要交给他的。” 陆氏一脸不可置信的站了起来,看着父亲。 “长子嫡孙?长子嫡孙又怎么样,看你婆母和静宗这样都不是个糊涂人。就康哥儿,你可别笑死我了,他能担得起一个家族?养不养的活自个儿都不好说。” “父亲,你怎么能这样说康哥儿,他是您的外孙,不是仇人。” 陆氏有些气恼,父亲口里的康哥儿简直是一文不值了,明明康哥儿样样都好。 “嫌我说话难听?外间的人说的比我都还难听,你自己出门打听打听,段家嫡孙的名头都是响当当的。都说段家公子奴媚惑主,将六皇子哄得团团转。段家如今是野鸡变山鸡,有了主人的哈帕狗。这些话你听不听得?” 陆氏乍一听,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说的她们家,怎得她从未听人说起。 廖氏见女儿脸色苍白,以为陆道起吓着他了,瞪了他一眼。将陆芳菲拉到榻上宽慰道: “你别理外间那些子人胡说八道,她们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自己巴结不到宁贵妃,眼见着你们家里红火就看不过去了。” 陆道起听了也不说话,冷哼一声继续用手中的浮尘扫着自己宝贝书架的灰。 陆氏半晌才缓了过来,有些气急,脸色涨红:“是谁如此恶意编排咱们家?” 廖氏也跟着愤愤不平,随口就说: “还不是那宁家,就是宁贵妃的母族。宁贵妃向来与宁家不甚亲近,如今宁家犯了错被圣上斥责一了一番,宁夫人想进宫探望宁贵妃被娘娘给拒了。估计心里没地撒火,就拿你们家出气了。” “她们怎么敢如此行事,也不怕我们家的报复?” 廖氏还未接话,陆道起就冷笑出声。 “哈哈,报复,你说谁?你段家报复宁家?哎哟喂,我的好女儿呢,你可别笑死你老爹我了。我看是凤凰插鸡毛,你算什么鸟?还报复宁家呢,人家没对付你就是好的。” 也别怪陆道起说话难听,宁家虽不是什么世家,不过是家里出了个贵妃才一步登天。可人家家里出了个金凤凰,段家有什么? 听着好听是个伯爵府,可家里就一个从六品的小官。 陆氏脸色苍白,她们家如今竟连个半路富贵的宁家都不如了。 陆道起这话一出瞬间将陆氏的骄傲给击的粉碎,一直以来她给自己织的美梦破碎,此时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 陆道起见好就收,看着差不多了也不再继续嘲讽,转而语重心长的说: “你别怪父亲说话难听,可事实就是这样,段家如今出息的儿孙就段四一个。虽然现在伯爵府看着是风光,可以后呢,是,康哥儿或许能吃着祖宗的老本过一辈子,可段家后面子子孙孙怎么办,这些你想过吗?” “你如今不小了,还有多少年陪他?你要是不想成为段家的罪人,以后你只管好好听你婆母和静宗的话,其他的你别插手,让你做什么你照做就是,她们也是康哥儿的至亲,哪里会害他。” 这是陆氏第二次听到罪人两字,不知为何听到这两字陆氏感觉心跳如雷,仿佛这两个字刻在了她的灵魂上。 陆氏惶惶不安,现在只想着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听完父亲的训导和母亲的叮嘱,陆氏辞别父母,回到段家以后直接回了屋子躺下了。 半夜就发了高热,这一病就病了整整两天,等到第三日才忽地好转起来。 陆氏身子一好就到宋盛芙的院子里请罪去了。 第82章 寒阳 宋盛芙看着跪在她面前的陆氏心里咂舌,这陆氏是怎么了,突然间就转了性子,难不成跟她一样被夺了舍? 陆氏此时不知道宋盛芙心里正在想什么,只一个劲的说自己的过错,请婆母原谅她前些日子的不敬。 “你这是想通了?” 宋盛芙让人将陆氏扶了起来,笑着打趣。 陆氏见婆母神色如常,仿佛并未将前些日子的事放在心上,心里也松了口气。 心里有些苦涩,但神色中多了几分郑重。 “是儿媳前些日子想左了,还得多谢母亲的教导。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我总不能陪着康哥儿一辈子,以后风风雨雨他都得亲身经历一场。” “以前是我不懂,以后我定不会再如前些日子那般了,儿媳知道自己看事情方面太短浅,后面一切都听母亲和静宗的。” 宋盛芙见陆氏是真的想通了,心里也有些高兴。想通了就好,她本还准备找陆氏再聊聊,如今也用不着了。 两人闲聊了些许,陆氏就离开了。 既然决定了,就得行动起来,陆氏感觉又有事情可做,一刻也停不下来。到处找关系,势必给康哥儿请个武艺高强的师傅回来。 可好师傅哪是这么容易就找得到的,一连好些日子,竟是连一个看得上的都没有。 宋盛芙正准备说找个武师傅先学着基础功,等日后寻着好的也不迟,这时张雪禹就上门了。 张雪禹昨日接到消息时十分震惊,他没想到那位竟如此关心段家。 想到六皇子,张雪禹找了个说服自己的理由。上面怎么说他照做就行,这事办得好,说不定以后又多了一条门路。 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段家正愁着招个武师傅,张雪禹就送上门来了。 “老夫人,这是寒阳,我营里一个小子。先前那事的时候受了伤没了一根胳膊,可武艺确实顶顶好的。” “这受了伤不能继续待在营里,又是孤儿,只能出来找活干。这小子踏实,我就是看着你们家要找师傅,这不眼巴巴的就给您送过来了。” “你们看要是合适就留下他,若是不合适也没关系,今儿个就是张某上门叨扰了。” 宋盛芙仔细瞧了瞧寒阳,身量修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只手袖空荡荡的。这个人的气质瞧着倒与藏风有些相似。 “哪里,哪里的话,你能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劳你还记挂着这事,我瞧着他再合适不过了。要是这位小哥愿意,我们也算了了件心事。” 张雪禹暗自瞥了一眼寒阳,眼神示意,寒阳受意赶紧上前回话: “多谢老夫人收留,寒阳愿意入府教导哥儿。” “好好好”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段静宗留了张雪禹用完午膳才走,寒阳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直接就留在了段伯府。 陆氏得知师傅找到了还特意招过来瞧了瞧,除了手有些残缺,其他的陆氏也看不出来,不过婆母说行她就觉得行。 陆氏忙前忙后,因为知道寒阳以后教给康哥儿的可是真材实料,能保命的那种。 陆氏自是十分上心,大大小小都给寒阳置办齐整,话里话外希望寒阳能多教导康哥儿几分。 寒阳也不在意,陆氏给他他就收着,他来这是带着任务的,他只管将段家小公子给好好的“训一训”。 段承康此后的日子再未潇洒过,整日里的时间安排的满满的。 早上卯正就得起,若不是宋盛芙说孩子要睡眠充足才行,估计卯初就得起来。 起来就得先练基本功,一直到辰正结束后才去程夫子处上早课。 吃完午饭后整个下午就得跟着寒阳,就这样连轴转。 不过小半月的功夫,段承康的小脸就瘦了一大圈,都能依稀可见脸上的骨骼了,瞧着模样还俊俏了几分。 开始陆氏总是心疼康哥儿辛苦劳累,可慢慢的看着康哥儿身子愈发挺拔,人也愈发精神起来。这明显的改变让陆氏内里也十分欣喜,她的孩子正在慢慢长大。 段承康虽然觉得很苦很累,也想过放弃,可是寒阳师傅十分严厉。他要是想退缩了,寒阳师傅就拿木条抽他的腿。 寒阳是个糙人,也不会训孩子,只讲以前他怎么训练的就照着来。 看着康哥儿想方设法地偷懒,寒阳有的是办法治他,总是在训练的时候刺激他。 有时言语中满是讥讽,嘲讽段承康这点都坚持不了,真是羞死人了。 段承康听着愈发不服气,凭什么他不行,寒阳越是说他就越是不想走。 硬是这样挺过一日又一日,慢慢的发现自己身子变得灵巧许多,段承康越来越有干劲。 段承康每日都安排的很满,整日除了上课就是练功,然后就是吃饭睡觉,日子充实的很。 而楚勤令这边就显得无趣起来。 听着大学士在一边讲,楚勤令有些郁闷,他不喜欢这样一个人。 等到大学士走后,楚勤令就跑到正在处理公务的宁贵妃旁边去。 宁贵妃见楚勤令来了一边停了下来,一边为他擦了擦汗问道:“跑这么快做什么,瞧你,出了满头的汗。” 楚勤令有些不开心,依着宁贵妃抿了抿嘴才问道:“康哥儿最近好久都没进宫了,母妃你能不能招他来宫里玩,我最近得了个狮子玉,我想送给他一起玩。” 宁贵妃听到楚勤令这么问,想起之前得到的消息以及楚帝前几日与她说的,看着楚勤令的小脸,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才回道: “康哥儿最近不仅要读书还得练武,没有时间进宫。令儿要是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写给康哥儿,母妃让人送到段家去。” 楚勤令听闻康哥儿在练武眼底有一丝羡慕,可随即又有些失落,康哥儿有自己的事情,这么忙,不能整日跟他一起玩了。 楚勤令一直都很乖,从未主动找宁贵妃要过什么,见状也没再纠缠,只默默的不说话,神色里全是落寞。 宁贵妃少有见着楚勤令如此神色,顿时心里有些焦急,令儿这是难过了。 可是那段家小子身上的担子太重了,加上段家有意培养,她总不能毁了人家孩子的前途。 第83章 暴雨 就在段家回京没两日,又下起了大雨,好多未及时赶回来的人家大都被困在路上。 丁家就是其中之一,丁海默早就回京任职。白氏本想一同回去,但幼女丁玫婷生了场病,白氏带着孩子在庄子上多住了几天。 等到丁玫婷好些了后,白氏就带着一家子出发回京了,出发的时候还好好的,哪知道半路上就下起了雨。 眼见着雨越下越大,白氏一行人被困在了山上。 “夫人,前面落石堵着了路,咱们马车过不去。” 齐管家披着蓑衣,冒着大雨贴在马车旁对着里面大声说着。 白氏有些隐隐不安,可如今雨势太大,周围又没有人家,她们只能躲在马车里。 “可让人清理没,现在雨这么大,咱们得尽快下山。” 后面的话白氏并未说明,外间的管家知晓轻重,赶紧接话: “夫人放心,下面的人都去了,只是得再等等。” “好,快去,另外派人给老爷送个消息,让他派人来接咱们。” 白氏还是不放心,让齐管家派人给京里递了个消息才稍微放下心来。 “母亲,我看这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不如到安全点的地方等着如何?” 丁玫姝心里也是有些突突,她的直觉一向很强,她总感觉要出事,听着马车被雨打的砰砰声,就像是打在她的心上一般。 白氏一听有道理,赶紧让人把马车往回赶。 “货物什么的都别带了,除了清理障路的人,其余人都往回走。” 就这样除了留下的三间装着东西的马车,其余五辆马车都被往回赶,有经验的庄户将马车赶到一处稍微安全的地方。 哪知还没走到,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几声巨响。 “啊!” 吓得丁玫婷直往姐姐丁玫姝怀里钻,白氏捂着丁玫简的耳朵,神色带了几分慌张。 “母亲,刚刚是打雷了吗?” 丁玫简靠在白氏怀里,有些害怕。 白氏希望是,这时外面有人一声惊呼,带着颤抖的声音大声叫着: “山崩了!山崩了!” “什么?!” 白氏不顾雨水掀开帘子,眼前的一幕吓得白氏瞳孔紧缩。 只见刚刚他们停留的地方,被泥流覆盖,好几块巨大的石头彻底挡住了山路。 “母亲,孩儿害怕。” 白氏一手抱着一个孩子,丁玫姝也看到了这场景,小脸吓得煞白。 祖宗保佑! 幸好她们刚刚往回走,再晚一步,她们或许就…… 呸呸呸 不一会,白氏就冷静下来,强作镇定迅速吩咐管家清点人数。 “夫人,除了刚刚清理落石的十三人,其余人都在。” 齐管家声音有些发抖,我滴个天爷诶,他刚刚突然想起他给孙子带的东西忘记拿,拿完东西揣在怀里就走在最后。 哪知他突然听到有什么声音在响,抬头一看吓得他头皮发麻,连滚带爬地往回跑。 齐管家拿出吃奶的劲才跑了出来,一口气跑了好远才瘫软在地。 听到夫人吩咐,齐管家抖着腿被人扶着才能勉强站直身体。 白氏听闻稍舒了口气,那十三个下人也不知如何了。 如今可怎么办,转过这个档口就下山了,如今却被堵住了去路。 要是朝着庄子往回走还得走一个多时辰,如今白氏是左右为难。 白氏将心中忧虑与丁玫姝说了,丁玫姝想了想若是往回走最大的问题不是时间,而是往庄子的路全是山路。 如今这里滑山了,保不齐其他地方也是如此。 “母亲,现在雨这么大,不如先派人往回探探路,咱们还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先等着,不是派人给父亲报信了么?” “如今到京城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咱们先等等吧。到时探路的人回来咱们再回去也不迟。” “也好、也好。” 白氏拍了拍怀里的两个孩子,望着外面有些担忧,心里期盼着老爷接到消息赶快过来。 就这样等了约莫两刻钟左右,探路的人一脸惊慌地跑回来。 “夫人,庄子也回不去了,鹰嘴垭的路也被埋了。” 白氏这下绷不住了,神色惊慌,这可如何是好。 丁玫姝也是,紧紧拽着手里的帕子,一时间队伍都有些人心惶惶。 “没事,都别怕啊,这里安全,咱们就待在这就好了。” ………… 这边报信的人赶到了府里,却发现大人被留在了宫里,这下不知道该怎么办。 得亏程管家在,赶紧让府里的壮年都集合起来往山上赶去,一边派人往白家报信去。 这雨这么大,老爷又不在,没个人拿主意。 不巧的是,白实望也被留在了宫里,白老太太一家还在庄子上没回来,这下程管家也有些慌了。 怎么回事,下了这么大的雨,老爷们都没回来。 突然,程管家想起段家,对呀,还有段伯府。 “快、快点去段家报个信,快去、快去。” 说完程管家再也不能等着了,带着人手就往夫人那边赶去。 这边段静安一脸沉重的回到府里,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被留在了宫里,瞧着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刚准备去母亲院里的段静安正好碰到了来找他的下人。 “什么?!丁家的女眷被困在山上了!” 段静安有些不安,这么大的雨,山上实在太危险了。 想到丁大人还在宫里,段静安坐不住,赶紧带着十几号人跟着丁家的下人往山上赶了过去。 段静安并未坐马车,而是带着人快马加鞭,就怕迟了。 段静安披着蓑衣,雨水顺着脸颊滑落,雨有些大,大的他都快看不清眼前的路了。 从接到消息到现在他的脑子都是空白的,还来不及反应人就已经上了马。 突然,脑海中划过一个俏丽的身影,羞涩的望着他,又迅速别过脸去。 他本就没对未来的妻子抱有什么期望,只望着能主持好内宅,孝顺母亲,与他相敬如宾就好。 可自从他考上了进士后,被记在了母亲名下,又订了门好亲事。 他内里是高兴的,可又是有些害怕。他有个同僚经常抱怨妻子门第高,看不起他,整日里哭闹着,闹着家宅不宁。 他心里其实也有些担忧,可是从那日见面以后,他就明白了她的心意。 段静安觉着这样挺好的,对未来也有了些期待。 一路上段静安想了许多,感觉这条路竟然无比的漫长。 等赶到时,段静安看着眼前的一幕,下马的腿软了下来。 第84章 惊险 只见眼前的路被石块和泥土覆盖,而边上或站或躺着十几人。 待看清这些人都是下人之后,段静安才松了口气。 这时赵管家也带着人赶到了,才发现段静安竟然比他们还快一步到达。 刚刚他就发现有一行人骑马从他们身边过去,看来就是他们这个未来姑爷了。 大概说明了情况以后,段静安沉着冷静,指挥手下的人赶紧将路障简单清理一下,能通过人即可。 好一会儿,见那边能过人了,一名下人试探的走过去发现没问题往这边做了个手势。 段静安抬脚准备过去,同力有些担忧的拦住了他。 “四爷,让那些下人过去吧,您就待在这里。” 段静安挥开同力的手,冷声开口:“命人将马车准备好,你们将雨棚撑起来,那边马车弃了,等会儿丁家女眷要过来。” 说完段静安就从那道狭窄的口子穿了过去。 当白氏听到老爷和娘家哥哥都不在家,心里本有些不安。听闻段静安来了后,心下欣慰,还有些惊喜,顿时觉着有了些依靠。 丁玫姝听到那人来了,心里有些激动和隐秘的欢喜。 没想到,他竟然来了。 这时段静安已然到了马车旁边,轻轻敲了敲马车,用微微沙哑的声音开口道:“白夫人你们没事吧。” 白氏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而且又是自己未来姑爷,白氏直接掀开帘子,就看见披着蓑衣站在马车旁的少年。 “静安,你怎的来了?” 段静安拱手迅速把圣上将五品以上的官员都留在宫里的事与白氏说了一遍,白氏心里有了底。 “夫人,马车过不去,只得请你们下车步行走过去,那边备了马车。” “好” 白氏先将两个孩子递了出来,白氏身边的嬷嬷一人抱了一个,将丁玫简和丁玫婷遮挡的严严实实。 “你们先过去。” 段静安吩咐道。 这时白氏才披着蓑衣下来,转头看向马车。 “姝儿,快下来。” 丁玫姝掀起帘子探出头,身上的蓑衣许是不合身,有些大,松垮垮的披在身上。 “母亲,你先走,我随后就来。” “夫人,你先过去吧,这里有我。” 白氏知道自己待在这也只会拖延时间,索性跟着下人往那边走过去。 身边的婆子将丁玫姝扶了下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段静安只轻声叮嘱了一番,就赶紧带着剩下的人跟在丁玫姝身后走了过去。 雨太大,山路泥泞,丁玫姝穿着的绣鞋早已被泥水弄脏,且十分不好走动,一脚下去抬脚就变得十分艰难。 身边的婆子蹲下身子将丁玫姝背起来,可泥路打滑,好几次都站不稳当。 段静安扶住了差点又摔倒的两人,有些迟疑的道: “若是丁姑娘不介意,段某将你送过去可好?” “雨势太大,我怕出什么意外,还是得快点过去才好。” 怕丁玫姝误会,段静安赶紧又补充了一句。 丁玫姝看着已经看不见身影的母亲,咬了咬嘴唇,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段静安从婆子身上接过丁玫姝,双手握拳,将丁玫姝固定在怀里。 快步向着路口走去,丁玫姝小脸微红。怕掉下来,原本拽着段静安衣领的手只得攀上他的肩膀。 眼睛瞟到那握成拳头的双手,丁玫姝心里暗自发笑。 就在最后一人通过之后,刚被刨出来的通口又被冲散的泥土覆盖,好在是有惊无险。 段静安骑着马带着白氏所在的马车往京城内赶了回去,剩下的下人有受伤的,只能等着后面的人到了,慢慢往回赶。 等将白氏几人送回丁家后,段静安才回到府里,洗了个澡换了身干爽的衣服,段静安就去了碧松院。 听闻丁家女眷都平安归来之后,宋盛芙才松了口气。 这么大的雨,要是遇上泥石流、山体滑坡什么的,那可真就是生死由命了。 “你说圣上将好多官员都留在宫里了?可别是出了什么事?” 宋盛芙觉得此事不简单,正在喝着姜茶的段静安神色也有些担忧。 “到现在也没传出个消息,母亲,儿子这心里实在是难安。” 宋盛芙瞧着窗外阴沉的天,心里有了几分沉重。 到了晚上宫里也没传出消息,这一晚京城大半人家都未睡好。 第二日,段静安顶着青黑的眼底,穿戴齐整,如往常般去了刑部。 到了之后,见同僚们都在窃窃私语,段静安有些不明所以。 直到平日里还算交好的一位都事将他拉了过去。他才知晓发生了何事。 “嘿,你可听说了,南阳水患,桂陵郡好几个县都被淹了。” “什么?怎得这么突然,之前也没听有人提起。” “嗐,你记不记得,南阳先前不是从户部拿了四十万两白银修水坝吗?哦,那时你还不在,就四月底的时候,又找户部调了三十万白银,这你应该知道。” 段静安点点头,这事他有些印象,当时户部尚书还气的扔了牌子,被楚帝训斥殿前失仪。 “就这事,听说啊下面的人贪了银子,水坝崩了,就一直瞒着的,现在出事了死了十几万百姓,瞒不住了。” 段静安震惊,七十万两白银啊,不说修一个水坝,就是两个也足够了,竟然被贪的干干净净。 段静安心里有些愤怒,这些国家蛀虫,不好好效忠陛下为国分忧,反而糟蹋百姓,目无王法,段静安感觉一阵心凉。 水患啊,那得要死多少百姓。 “可不是,那南阳提督一直压着此事,还是桂陵郡下一个县的县官冒死赶到京城才将此事捅了出来。” 那都事一边说着一边悄声骂着贪官污吏。 “这一连又是好多日的雨水,也不知现在南阳那边是什么情况。” “唉” 两人皆是一阵叹气,除了叹气他们也别无他法。他们只是个小小的都事,天塌下来还有上面的人顶着呢。 很快,许多道指令从皇宫里一一发出,整个朝堂随之转动起来,按照楚帝的指令各个部门都行动起来。 信亲王被委以重任,负责率领军队前往南阳平息水患。 随行的还有工部右侍郎以及其他官员连夜出发,与信亲王一同前往灾区,协助处理善后事宜。 这些日子众人夹着尾巴上朝,每每早朝时都能明显感觉的到楚帝压抑着的怒火。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凑上前去,生怕触怒了龙颜。 稍不注意就会挨一顿训斥,这下朝中官员心中叫苦连天,将那南阳的贪官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你贪就贪,谁不贪点啊。但大家起码都有分寸,正经事可都耽误不得。 修个水坝为何要拨那么多银子,众人都清楚,一大半就是留出来给他们喂的。哪曾想那南阳的傻缺是癞蛤蟆大肚瓜,心都是黑的。 “朕国库的银子全都喂给了你们这些满脑肥肠的蠢货,这点事都办不好,给朕滚!” 又有一个人挨了训,等到早朝散了,位列前位的好几个大人都擦了擦额头的汗,陛下的火气是越来越大了。 他们都瞅见圣上嘴边的火泡了,唉,南阳这个烂摊子也不知何时才能解决。 再这样下去,他们怕有一天小命危矣。 第85章 利益 这些日子京城人人自危,南阳水患贪污之事牵扯到了许多官员,城内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刑部的大牢里都塞满了,段静安整日里忙的脚不沾地,好几日都是直接睡在刑部的。 这日休了半天假,段静安才回府好好梳洗了一番,这几日忙的倒头就睡,感觉身上都有股味了。 段静安这些日子可不好过,因着刑执科缺人手,于是段静安就被调配过去。 好巧不巧分到他在刑狱里做文吏,听着挺轻松吧。实则就是刑审犯人时,段静安就负责监督,主要审查司狱典人记录的刑法过程与言行是否有误。 段静安这才发现刑牢是多么的残酷,哪怕你官职再如何高,到了这里也只会被架在刑架上像猪肉铺摊子上的猪一样任人宰割。 有人打点关系的处境还好些,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好命了,但凡上了刑架无论男女老少,不死也得脱层皮。 从最开始的恶心作呕,到后面的面不改色也就五六天的时间。 段静安在与宋盛芙说起时,笑称自己已经练就了副铁石心肠。可晚间用膳时,似乎不经意的掠过了一些红白的菜品,宋盛芙看破不说破。 “母亲,如今我可真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间百态。” “哦?怎么说?” 段静宗几人也都看着段静安,这时用过晚膳,他们一家子正凑在一起。 段静安语气中带着点怅然。 “同样是入狱,有的家有人打点,日子好过得多。而有的人家竟是无人探望,活生生被那些狱卒折磨取乐。更有甚者落井下石,专门买通狱卒,不让别人好过。” 听到这话,众人皆是感叹世事无常,人心易变。 宋盛芙看着段静安,才十八的少年就经历这些残酷现实,许是冲击太大,整个人都有些迷茫。 “人心易变,利益才是永恒。” 宋盛芙说道。 “静安你要记住,这个世道所有的关系都是利益第一,感情次之。或许母亲说这话有些残忍,可事实就是这样。” 宋盛芙想起上辈子最后,即使自己没有儿女,家族里那些侄儿侄女为了她手里的那些股份,一个个争着赶着上来孝敬她。 为的是什么?感情或许有吧,但更多的是利益使然。 段静安涉世未深,知道许多事情自己看不明白,就虚心请教母亲。 “还请母亲教教孩儿。” 宋盛芙叹了口气,环视一圈才开口道: “我且问你们,说要是咱们家出了事,会不会有人拉咱们一把?” 其他人还在思考,陆氏想不都想就做答:“那是定然,母亲,不说其他的,我娘家那边肯定会搭把手的。” 宋盛芙点点头,确实如此上辈子段家出事之后,陆家虽明面上没出手,可暗地里给陆氏送了不少钱财。 “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家不会出事的。” 段静宗怕母亲多思,赶紧安慰。 宋盛芙笑笑:“我就是打个比方,如果是现在咱们家犯了事,只要不是什么抄家灭族的罪,那些个姻亲能拉的都会拉一把。但要是去年的咱们家呢?” 这时大家都沉默了,去年段伯府什么情况,大家都清楚。 短短的一年,她们搭上了宁贵妃与六皇子,与丁家结了亲。还与与多年都未往来的罗伯府、白家等都走动起来。 不说多有能耐,起码也不是以前那些人口中的小透明。 要是去年的她们,还真不好说,陆家还好,是真心疼这个出嫁的女儿,可能力也有限。 这些个亲家中,左相黄家是最厉害的一门姻亲了。可也就是段家朝中无人,表面风光,所以段静怡这些年过的苦哈哈的,头都抬不起来。 好不容易怀了个孩子,这下整个黄家都把她供了起来。前些日子听说余氏在段静怡面前说了几句酸话就被罚着跪了祠堂。 这哪是以前敢想的,黄老爷子如今也不多话,毕竟这大儿媳肚子里有可能揣的是未来嫡孙。 虽然他娇宠妾室,可到底是个玩意,哪里比得上有出息的嫡子嫡孙。 于是黄老爷子一个不做声,两个妾室庶子一下子就安分起来。倒不是没想过作妖,可黄老太太还在呢,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将主院护的严严实实。 只要段静怡有个头疼脑热,黄老太太就找个借口发落两个庶子媳妇,借此将前些年的怨气都发泄出来。 这院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到东风,嫡子无后是要从兄弟子嗣中过继孩子。诺大的家业,嫡七庶三,黄老太太绝不会拱手让人。 当年生再多的庶子,她都不在意,守着景通他也就知足了。可是这些个庶子眼见着景通无子一个个心怀不轨,猖狂起来,如今让她逮着了不得好好治一治这歪风邪气。 所以就现在段静怡若是生下一子,也能在左相府里站住脚了。这对段伯府来说也是个好事,与左相家关系就更紧密一分。 “以后在一段关系中,第一要想的是利益。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再加之感情的维护,足以维持一段良好稳固的关系。母亲不是说要让你成为一个为利益驱逐的人,而是明白这其中的关窍。” “你如今入了官就要发展属于你的关系网,当你有足够多的人脉时,做事就要轻松的多。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卒吏走贩,都能成为你的人脉。 “虽说我们不指望着他们升官发财,可就像你刚刚说的,若是哪天咱们家落难了,人家随手一个举动说不定就让咱们好过些。” 段静安听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利益有,感情也得有。 段静安在刑狱里待了这些日子,生生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那些个狱卒,平日里见着稍微官大一级的长官就点头哈腰,谄媚至极。可面对狱里那些个罪官,尤其是没有背景的,将人性之恶体现的淋漓尽致。 像这种小鬼,虽不说交好,但也不能得罪,段静安将这些暗自记在心里。 宋盛芙又与段静安几人说了好一会儿,就打发他回去休息了,明儿个还得上职呢。 第二日段静安去刑狱的途中,路过早餐铺子,随手就让下人买了十几份送到狱里。 守了一晚的狱吏正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打着哈欠,一位狱卒气的将手里的清粥往桌子上一搁。 “这什么破粥,连个肉丝都没见着,咱哥几个这些日子过的什么苦日子。” “可不是,还得伺候这些个老爷夫人们,这可是个体力活,没有肉哪来的力气啊。” “哈哈哈哈哈啊哈,你这孙子,还说起体面话了,说的比唱的好听。” 这一行人在这里调笑打趣,而牢里那些被打的遍体鳞伤的人听着这些人的声音,身子都有些瑟缩。 段静安此时也到了,自然也听到几人的谈话,眼中神色不明,却还是笑着吩咐人将吃食发下去。 “这是我路过顺手买的点吃食,这些日子日里夜里守在牢里辛苦了,吃点东西添添胃。” “哪里哪里,大人抬举小的们了,多谢段大人赏赐。” 一名牢头子陪笑着上前,示意旁边的人将东西发下去。 段静安看在眼里,笑着说着一点小东西,不妨碍。随后就往公案走去,整理昨日的抄本。 第86章 审讯 等到段静安走后,几个狱吏才又凑到一起。 “哎,你们说这段大人还挺上道哈,还知道给咱们带点吃的,犒劳犒劳咱们。” 一个狱吏啃了口包子,含糊不清的说着。 刚刚回话的牢头一过来就听到这话,上去就是一个暴栗。 “蠢货在这胡咧咧什么,‘上道’是这么用的吗?仔细你小子的皮,再让我听见你们私下编排官儿,哪天没了命别怪我张油子没罩着你们。” 一旁的另外一人赶紧上前奉承:“哎哎,张哥,这小子嘴臭,审了几天官儿,学了两句官话就乱用,我回头好好说说他。” “是是是,张哥,都怪我这嘴,该打该打。” 那说错话的人赶紧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张油子坐在一边,拿起桌子上的包子就开始吃。废话,这白送的东西不吃白不吃。 “你们小心些,这些日子给我夹着尾巴,上面来了不少官儿,那都是有后台的。要是说错了话,被人家听了去。哼!” 张油子冷笑,其余几人吓得浑身冒汗,他们只是个小小的狱吏,要是得罪了上面的人,身家性命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张油子一个人就吃了五个大包子才感觉吃饱了,随意抹了抹嘴巴,起身松了松腰带就起身走了。 剩下的几人才松了口气,另外一旁坐着的五名狱吏见人已经走不见了才小声说: “你们长点心吧,幸好是被张哥听到了还能罩着你们。” 那几人都出了一额头的冷汗,说错话的那人一脸懊悔。 “都怪我这破嘴,明明是个烂人还学那些官儿说个体面话,哎哟,果然没这个命连官话儿都说不得。” 其余人听着笑出了声,这时有个新来的好奇的问: “你们说的那个张哥是谁啊,咱们都是狱吏,你们怎得这么怕他?” 见新来的不懂,就有人给他说: “这你就不知道啦吧,这张哥人称张油子,在这刑狱里待了起码二十几年了,是狱吏里面的老大哥。” “别看咱们现在审这些犯人什么酷刑都往他们身上招,保不齐这其中那些人就翻了身。到时候若是个心眼小的记仇的,人家动动手指就碾死咱们了。” “啊?” 新来的狱吏有些害怕,他昨儿个还把一个官儿的皮烫的没块好地方。 “那咱们为何不……” 那新来的做个手势,意思是放放水。 那说话的狱吏不屑的嗤笑:“你以为有这么简单,你哪知道哪些人能翻,哪些翻不了。没有审出来东西,你以为上面的人能饶了咱们。” “那怎么办?这是什么苦差事,左也不行,右也不行。” “所以说,为什么有的人拿钱打点咱们就松和些,无外乎就是这些人有关系倒不了,适当,嘿嘿、你懂的。而那些没人管的,嗐,大都起不了势了,就算是有几乎少的可怜。” 说着又压低了声量 “咱们为何都敬这位哥,还不是因为他把我们罩着的。这张哥待了这么多年,那眼睛好使的很。这么多年基本没有找上门的,平日里咱们听他的准没错,反正你就放下心,不要自作主张,这刑狱里多的是他的线儿。” 新来的狱吏点点头一脸认真,那说话的狱吏和其余几人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下眼神。 几乎每个新来的都会被他们“科普”一次张哥的地位,因此这么多年张油子俨然成了这刑狱狱吏们的保护伞。 张油子这边假装巡视一圈,走到最里面一间牢房时,不经意往里面丢了个东西,里面的人假装翻了个身,不动声色的将东西藏在了自己的衣袖里。 张油子见状才慢悠悠的又走了出去,今儿个还挺顺利。 那新来的段大人请客,狱里的人都去吃东西去了,正好给他行了个方便。 张油子随便扯了一根挂在一边的芦草,掏了掏牙齿。 ………… 而后一段时间,段静安对这些狱吏一直都是以礼待之,抄录言行的司录有些纳闷,还专门跑去问他。 “段大人何故对这些人这么客气,瞧他们审人时的那凶悍样,可吓死人了。” 段静安笑笑,不以为然道:“都是同僚,他们不过是做好他们的本职罢了,平日里他们还是很好相处的。” 那名司录瘪瘪嘴,心里想着这段大人太没架子了,对这起子人这么客气做什么,不过是些臭鱼烂虾,他是一点都不想和他们相处。 浑身一股味就算了,每个被审的犯人那惨状他是看了晚上都要做噩梦。可见他们的心是黑的,竟下得去手。 段静安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只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段静安负责的重狱监所的狱吏见新来的段大人为人温和有礼,不似往常来的那些大人对他们般颐指气使,心里松了口气。 这种官儿当值,他们就要轻松些。 也有人懒皮子阳奉阴违想糊弄段静安,可段静安也不是个面团子,狠狠发落了几次,这些个狱吏就老实了。 “说,那二十万白银被你藏哪去了!” 一光膀子狱吏拿着被血沁透的鞭子狠狠抽着挂在刑架上的白发老头,那老头头发凌乱枯杂,胡子稀疏,浑身血迹斑斑。 “我要禀告圣上,我冤枉啊,那二十万两白银,我、我并不知道去了何处。” 那声音气若游丝,像是吊不上气一般。 而一旁的狱吏却不买账,眼神凶狠,沾了沾桌子上的辣椒水甩了甩鞭子。 “好,不说是吧,那就打到你说为止。” 紧接着又是一道道鞭声响起。 尽管是正常的审讯流程,但段静安总感觉今日这审讯,有些雨声大雷点小的错觉。 瞅见张油子脸上意味深长的神色,段静安心思百转。 眼看着审的差不多了,那白发老头瞅着要不行了。段静安瞥到张油子神色开始有些焦急,直接开口道: “好了,今日就审到这里吧。你将笔录整理好交给我,我明日呈上去。” 这意思就是可以交差了,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终于要结束了。 段静安也没说谎,今日丁大人专门私下嘱咐他该出的证据都出了,明日就可以结案了。 这话内里的含义,段静安知道。明面上的账都抹平了就可以收网了。再往下查牵扯太多,就收不了场了。 段静安知晓轻重,平日里他观察的仔细,今日见着张油子与以往不同的神色就知道这内里有些门道。 不过他也不想知道,早点结束,早点收摊子。 且那老者眼神坚毅,哪怕受尽酷刑,身子也从未弯过一分。 虽不知是不是真的贪污银子,可直觉告诉段静安,一个人的眼神骗不了人。 罢了,这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就当是送了个人情。 张油子松了口气,他正愁着怎么收场,段大人就发了话。 张油子眼神示意两名狱吏,那两名狱吏秒懂,将老头带了下去。 这段大人有点东西啊……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张油子内里腹诽。 第二日段静安将整理好的文录全部交由主事长官,再由主事整理交给上级。 段静安才算是松懈下来,连着一个多月提着精神,整个人有些累乏了。 如今就等着上面发布指令,召他们回去,现在他们还只能待在这里等上面指挥。 也不知这事什么时候才有个结果…… 第87章 放晴 本以为判决很快就会下来,哪知拖拖拉拉的竟然又过了一个多月,才下了圣旨。 被抓进来的不算那些说不上名号的一共有二十七户官家,其中有二十一户直接判了死刑,家产全部抄没充公,剩下的六户则被判抄家流放之刑。 这下有的人家松了口气,有的人家哭天抢地大喊着冤枉。 可圣旨已下皆成定局,这场浩浩荡荡的水患贪污一案就此落下帷幕。 “方老爷子,请吧。” 张油子打开牢门,对着里面躺着的身影说道。 老人颤颤巍巍的起身,许是受了酷刑,整个人身子薄的像碎片一般。 “敢问大人,我方家的人如今在何处?” “流放源宁的犯人都已经到城外等着了。” 方老爷子点点头,他知道这是都还在的意思。老天保佑,他方家死里逃生。 回头望了望天窗透过的一缕阳光,今儿个放晴了。 方老爷子转身朝着牢门走去,擦肩而过之时与张油子两两对视,然后又迅速分开。 今儿个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段伯府内一片喜庆之色,表小姐过七岁生辰了。 “咱们薇姐儿长得标致极了,长大后定是个小美人儿。” 段静怡笑呵呵的将薇姐儿圈在自己怀里,薇姐儿脸蛋红扑扑的显然是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二妹妹,仔细你的肚子,瞧着应当有六个月了吧,可得小心些。” 陆氏笑着看着段静怡,她这二妹妹怀这一胎气色极好,可见孕里日子过的舒畅的很, “我知晓的,没什么大碍,许久未出来了,现在看来外面的天儿都是美的。” “可不是,终于是放了晴,再下下去,这屋子潮的都可以出水了。” 说到这段静怡也附和的点点头,打发薇姐儿去玩去了。 然后才看着正在神游的母亲,有些关切地问道: “母亲这是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宋盛芙听到有人在叫她,这才回了神。 “啊?静怡你说什么来着。” 段静怡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干脆说起来另一件事。 “过几日公公要办五十三寿辰,邀请咱们府去乐呵乐呵。” 宋盛芙点点头,段静怡公公就是现在左相。 “应该的,不过可是要大办?” 这局势才好了些,左相身为一国之相这么招摇,不太好吧。 “哪能,您又不是不知道那事才过去,谁敢在这时候大兴招摇。” 段静怡温柔的摸了摸肚子,肚子里的孩子调皮,时不时就要踢踢肚子。 “婆母说了,请了几家姻亲,就在府里办个家宴就成。” “这样才好,这个时候还是低调行事比较好。” 随后段静怡说了几件趣事给宋盛芙听,宋盛芙没想到左相府里整日里跟唱大戏一般,简直是大型宅斗现场啊。 “婆婆当时就把公公骂了回去,吓得我躲在小侧间根本不敢出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公公吃瘪呢。” “啧啧,没想到你婆母这才多久就把整个家握在手里了。” 陆氏有些惊叹,早些年京城谁不知道黄老太太过的憋屈,左相是出了名的宠妾灭妻,连圣上都斥责过他好几次,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 要不是黄老太太一直把管家权握在手里,指不定被几个妾室跳到头上来怎么磋磨呢。 段静怡不屑的笑了一声。 “可不是,自从我怀了身孕,婆婆认定这胎是个嫡孙,什么也不顾了。先前公公总是护着那几个妾室,现在顾及着夫君好歹是收敛了些。” “这不,前些日子婆母给公公又纳了两门妾房,公公的心思哪还在那几个老姨娘身上。慢慢的,婆婆把那几房压得死死的,怕是再也翻不了身了。” “什么?!你说你公公又纳妾了?” 宋盛芙听着听着感觉有些不对劲,什么纳妾!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左相按虚岁都五十四了吧,都糟老头子一个了还纳什么妾! “没错” 段静怡压低声音,毕竟是说公公的坏话,段静怡有些心虚。 “哎呀呀,唉,老不正经的。” 宋盛芙心中默默算了一下,这左相府人有点多啊。光是黄老爷子就有七八个妾室,还有数不尽的通房更是没算在其中。 膝下还有三子两女,三个儿子都已成家。现在还没分家,三个儿子都还住在相府里。 更别说还有孙子,这一算下来左相府算得上是人丁兴旺啊。这还是京城里生育能力一般的人家,有些世族一代就有十几个子嗣,这可真是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难怪段伯府一直被说人丁稀少,这么算下来还真是。 不过清净也好,没有那么多腌臜事。宋盛芙还庆幸自己幸好是来的段家,要是是黄家,那她天天可能连觉都睡不安稳。 宋盛芙让素春提醒自己晚间去祠堂上个香,保佑段家平平安安,自己好坐享清福, 当然最后一句是默在心里的。 段静怡瞧着院子里架着暄哥儿与几个姐儿追着玩耍的康哥儿,对着陆氏说: “大嫂嫂,康哥儿身子越来越壮实了,以前像个白面包子一般。现在瞧着皮肤还是白,不过肉紧实了不少。” 陆氏满眼慈爱的看着那个小人儿,这是她的心尖尖、命根子。 看着康哥儿愈发健壮,她心里也是高兴的紧。听到段静怡这般说,陆氏笑得合不拢嘴。 “确是如此,多亏给他请了个好师傅,如今瞧着越发有大哥哥样了。” 如今家里的孩子多了起来,看着都热闹了不少。比起以前冷清清的府里,段静怡看着眼前一幕,感叹她们家真是慢慢的好起来了。 宋盛芙有些担忧的看着段静怡。 “你如今月份大了,要是身子没什么大问题等到七月份以后就多走走,别躲懒。不然到时候生产的时候可遭罪了。” 段静怡摸了摸肚子,笑着对宋盛芙说:“母亲我知道了,我又不是第一次生养,好多事情我都省的。” “还是请徐老过来看看,不然我不放心。” 宋盛芙派人去请了徐老过来,等候片刻。徐老上前回话道: “二姑奶奶腹中胎儿康健,无甚大碍。不过胎肥气通于母,气不营运。二姑奶奶以后饮食不易过于油腻,且需多加走动,切忌久坐久卧。” 段静怡有些害怕,肚子都有些抽抽。这些日子她吃的是过于补了些,婆母时不时就派人送些上好的补品,她想着也是为腹中的孩儿好,多数都进了她的肚子。 第88章 管家 加上最近几个月确实嘴馋了些,午膳的时候她还啃了两个大肘子,现在都觉得肚子里饿得慌。 段静怡将这些事都说了出来,徐老温和答道: “二姑奶奶无需担心,有身子的孕妇确实会时常感到饥饿难忍。以后每餐素荤搭配得当,少食多餐。每次吃饱就行,也无需故意饿着,这样反而会导致胎儿养分不足。” 段静怡赶紧吩咐身边的丫鬟记了下来,心有余悸的开口:“幸好请了徐老来看看,要是继续吃下去可不得了。” 陆氏赶紧安慰:“现在知道了就好好养着,莫要多思,这一胎定能顺顺利利,生个大胖小子。” 段静怡笑着出声:“那借大嫂嫂吉言,倒时我心有所得,给大嫂嫂包个大红封。” 陆氏也跟着笑。 “那我就等着你的红封,要是包的少了我可不依。” 宋盛芙命人将徐老送了下去,看见这俩姑嫂在这打趣。 “你们俩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段静怡捂嘴笑笑,俏皮的看着宋盛芙。 “说到时候给母亲送一篮子红鸡蛋呢。” 说完段静怡和陆氏都笑了起来。 宋盛芙佯装不悦,嗔怪道:“你欺负我人老耳朵不好使,方才我明明听到什么红封~。” 段静怡赶紧求饶。 “是是是,母亲老当益壮,我说的是到时候给您一个大大的红封。” “这还不错” 宋盛芙见收了好处也不再打趣,反而又将刚刚徐老给她说的,仔仔细细的跟段静怡又叮嘱了一番。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很快段静怡就要归家了。分别之时段静怡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本来孕里就敏感多思,好不容易回了娘家快活些,如今又要回去了。 来接她的黄景通不停的安慰,宋盛芙见段静怡哭的伤心,眼底也盈上了泪水。 古代的女子最为可怜,总是身不由己。回趟娘家都是一年难见的一回,大户人家的规矩更为严苛。 瑜姐儿与茑姐儿也紧紧抓着段静怡的衣袖,不停的宽慰母亲。 “静怡你别哭了,哭的娘心里难受。今儿个你先回去,等过些日子天凉快了,我让你大哥哥来接你。” 段静怡听到这话,眼睛里有期盼有难过。 “真的?” 她是想着回来,可是婆母如今看她看的严,能回来这一次就已经十分难得了。 黄景通听此也赶紧出声劝慰:“是是是,母亲说的没错。你若是后面想回来,不必舅兄来请,我亲自将你送过来住几天可好?” 黄景通现在是以段静怡为大,她想要什么就都依着她。 段静怡用帕子擦了擦泪,破涕为笑。 “好,这可是你说的,我可都记着了,到时你可不能反悔。” 黄景通不停的保证,段静怡才又高兴了几分。 宋盛芙看着两人,心里的石头也落了些。她这个二女婿还是向着她二姑娘的,只要他的心还在静怡身上,枕边人体贴些,静怡的日子再怎么说都要好过些。 送走段静怡后,府里一下又冷清了下来。 宋盛芙回到屋里才发觉身边有些太过安静了些,感觉不太习惯,宋盛芙披上衣服朝着后面薇姐儿的屋子走了过去。 等到了发现薇姐儿还没睡,正坐在桌子旁,吩咐丫鬟收拾着今日收的生辰礼。 虽没有办宴,但亲近点的人家都送了礼节过来。 “怎么了,这么晚还在数你的这些宝贝?” 宋盛芙笑着跨过门槛进了屋子。 薇姐儿起身,扶着宋盛芙坐下,自己则站在一旁给宋盛芙指着桌子上的东西是哪些人送的。 “这个是大舅母送的粉彩璎珞。” “这个是康表哥送的彩陶俑人儿,一整套足足有二十七个,他惯爱送这些陶人儿。” 薇姐儿笑着小心翼翼的把一个小人儿放下,说着这个不用放起来了,吩咐人将它摆在博古架上。 突然看到一个盒子,薇姐儿拿起来打开递给宋盛芙看了看。 “这是未来四舅母送的,瞧着像个宝塔。” 宋盛芙拿着凑到蜡烛边瞧了瞧,是个不大的玲珑塔,用上好的崖柏木制成。 料子不算贵重,主要是工艺十分巧思,玲珑塔里一层层的景观能清晰可见,关键是这玲珑塔只有宋盛芙半个手掌大。 “这个送的巧思,这个时节蚊虫多,可以挂在你床围上,有驱蚊凝神之效。” 薇姐儿小心翼翼的接过,然后交给玉楠,让她挂起来。 宋盛芙看着这个小姑娘,全然看不出之前梦里的谨小慎微。举手投足之间端方有礼,宽而不拘。 “来,薇姐儿坐下,跟外祖母说会儿话。” 薇姐儿乖巧的坐在宋盛芙旁边,小脑袋靠着外祖母的手臂。 “外祖母怎么了?” “来了这这么久可还习惯?” 宋盛芙摸了摸薇姐儿的头发,轻声的说。 薇姐儿点点头,望着宋盛芙。 “习惯的,外祖母待我很好,大舅母也是一样。” “那就好,饮食这些吃不吃得惯京中的菜?” “吃的,不过有些菜偏甜口我不大喜欢。不过小厨房有父亲送过来专门做蜀菜的厨子,有什么想吃的直接吩咐小厨房就成。不过大舅母特意吩咐了大厨房每日都会做些蜀菜,跟以前家里没什么两样。” 宋盛芙又仔仔细细问了些情况,薇姐儿都一一作答。 宋盛芙想起上辈子原身躺在床上,两个孩子没有人护着过的很是艰难。 所以随时随地想起来都会过问两个孩子的情况,生怕自己没有留意的地方,两个孩子就被忽视,受了委屈。 “要是有下人不听话,你直接打发了,要么直接来告诉我,或者告诉你大舅母都行。” 听到这话东院的下人们浑身一紧,纷纷想着自己有没有哪个地方得罪过两个小主子,生怕自己被赶了出去。 宋盛芙明里暗里给院里的奴才们都紧了紧皮子,最后才说起了正事。 “今儿个你就过了七周岁了,我给你大舅母说了,你以后上午跟着夫子读书,下午就跟着你大舅母,边看边慢慢开始学着管家之事。” 薇姐儿一听有些高兴但想了想又有些迟疑。 “外祖母,我是不是学的太早了,我怕我学不会。” 宋盛芙揉了揉薇姐儿的脑袋,拉着她的小手安慰:“傻孩子,哪里要你这么快就学会。不过是跟在你大舅母身边,多看看,早点接触。至于学这些东西,慢慢来就好。” 薇姐儿才松了口气,随后紧紧抱着宋盛芙,声音有些闷闷的。 “外祖母,外祖母,外祖母……” 就这样一直撒娇般的叫着,宋盛芙也一声声的回答她。 暖黄的烛光下,薇姐儿看到外祖母脸上眼角的皱纹堆了起来,一笑眼睛就像开了花似的。 母亲的眼睛和祖母真像,记忆里母亲笑起来也是,眼尾像是炸花了一般。 第89章 调令 在段静安等着被调回去之前,他才有了些心思在重狱监到处转了转。 真该让康哥儿来看看,他平日里看的话本子的刑狱长什么样。 还劫囚牢呢,就这往下走的甬道,但凡个子高一点都得稍微低着身子才能通过。 更不用说每隔半里就有个石嵌,容纳一位哨狱值守,要是有人偷着进来,说不定哪个石头里面就站着一个狱吏。 越往里面走越是阴暗可怖,四周全是紧紧贴着你的石壁。走到最下面然后又会往上面走,曲折百转才会到达最后的狱牢。 这要是有人来劫牢,首先得有份地图才行,不然左绕右绕估计得在里面迷路。 段静安身高八尺有余,每次进去都感觉有些憋屈。而且地牢里面分了不同的监科,因此他每次进去都要有专人带路。 比如说世族与平民犯了相同的罪都是分开的,关押平民有专门的地方叫贱民监,而这清平地牢里面大大小小的监科足足有五十五种。 就这样走了约莫一刻钟才终于到了,段静安才松缓了一下脖子,边走边揉着脖颈。 段静安在这待了一个多月,与重狱监的狱吏们也都熟悉。见到段大人到了,正懒懒散散喝酒吃菜的狱吏纷纷上前行礼。 “段大人今儿个这么早就来啦。” 段静安见是之前交谈过的狱吏,温和笑着回道:“是,你们换班了?” “对,刚刚守夜的兄弟伙都去补觉去了。” 这时张油子打着哈欠,从转角过来便看到段静安在这里,有些吃惊。 “段大人来得怎么这般早?这狱里的犯人基本都清了,也没什么事。” 段静安看着眼前的男人,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年龄,身子发福,尤其是肚子圆滚滚的,段静安不合时宜的想这位老哥走那甬道会不会被卡住。 与狱里其他的狱吏不同,因着常年待在地牢,吃饭喝水都是由专人送进来的。 许多狱吏脸上都蓄起了胡子,但张油子脸上白净,瞧着像个哪家的地主老爷,一点也不像这刑狱所谓的“催命判官”。 “反正也没事,这里凉快些,来躲躲凉也好。” 听到这话,狱吏们都觉着段大人果然平易近人,对他们从来没有摆过什么官架子。 但是你别说,地牢里面还真挺凉快的,他们这处挨着靠地面,要是再往下的一下地牢还要穿长衣才行呢。 张油子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这里凉快,来躲懒的。这段大人着实没有一点那些个九品“大人”的威风。 “哈哈哈哈哈,来来来,正好送了菜来,段大人若是不嫌弃再来吃上两口?” 张油子赶紧引着段静安坐下,段静安早晨就喝了点粥,走过来这小半会路肚子早已空了,见状也不推辞就着桌上的饭菜开始吃了起来。 原本桌子上坐着的两人见段静安坐了下来就要起身,按照以往的惯例和规矩,他们是不能和这些大人同桌进食的。 而狱牢里没有其他多余的桌子,就三张大桌,如今都被坐满了。他们只好端着吃,不过他们大都习惯了。 “诶,你们做什么?” 一名狱吏赔笑:“大人您吃,咱们兄弟去其他地方吃去。” 段静安皱眉,这里就这几张桌子现下都坐满了人,难不成站着吃? “无事,你们就坐在这吧,不必讲究这些规矩,只不过吃个早饭而已。快些吃了,等会儿还得值守呢。” 段静安招呼他们坐下,狱吏见段静安神情不似作伪,眼神求救似的看向一旁的张油子。 张油子看了看段静安的脸色,然后才爽朗笑着说:“段大人都发话了,你们还杵着做什么,快坐下吃啊。” 说完自己就率先坐了下来,端起桌子上的饭菜就开始吃了起来。 段静安也注意到两个狱吏的神色,看来这张油子在这里地位不低啊。 其余两名狱吏见状也坐了下来,不过总感觉有些不得劲,这还是第一次他们这么近距离跟那些官儿待在一起呢。 他们这些在刑狱的狱吏都是上不了台面的贱吏,外面小小的府役都不会把他们看在眼里。久而久之他们也不爱出去,基本都待在刑狱里。 长时间的压抑与被看不起,他们只能在那些罪犯身上找个痛快。各种残忍折磨的招式,都往他们身上招呼。 所以即使在外面地位狗都不如,但是只要到了这刑狱里,除了上面的官儿,他们就是这里的老大。 段静安倒不觉得有什么,可能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但一个多月的高压工作,有时吃饭都是边审人边对付着,这样坐在桌子上好好的吃个饭已经十分不错了。 这属于是环境磨练出来的,段静安觉着这次来重狱监可是让他开了眼界,所以更加好奇这里面这些狱吏是怎么生活的。 在后面的日子里,段静安有意无意的与这些狱吏聊天,比如今天吃的什么,什么时候回一次家,有无成亲等等都与他们聊。 刑狱的狱吏也乐意与段静安说话,一个是觉着段静安温和没有架子,说话也好听。 这里的好听是指不同于平常那些官儿说的那种文邹邹的酸话,同样是交谈,段静安的话反而让人听着十分舒服。 加上刑狱里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往常来的官儿都不屑与他们站在一起,更别说是交流了。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上面就下达了归职文书,段静安拿着文书离开了重狱监回到原来他任职的地方。 往常重狱监送走了来的官儿,都会狠狠的松一口气。 但段静安走后,这里的狱吏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有些隐隐的失落,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接触到的对他们比较温和的官儿了。 不知道下一个来的又是什么样,不过要是想再遇到段大人这样的“好”官,估计难哦。 段静安可不知道这些,他正埋头苦苦写着自己调职后的述职报告呢,这个得交给上面去。 就在段静安的归职调令出来后,左相的生辰也到了。 左相夫人黄老太太专门递了帖子邀请段伯府主子们都去,宋盛芙想着原身好似甚少与左相府走动,如今正好出门溜达溜达。 宋盛芙已经摆烂许久了,开始还觉得整日里悠闲得很,可时间长了宋盛芙就有些难受了。 这个时代实在是太无聊了些,不干点事情她总感觉日子太枯乏无趣了,就这样的日子她还得熬上个十几或者几十年呢,想想就觉得难受。 家里就几个小屁孩,有时候连个一起吃瓜、吐槽的人都没有。 宋盛芙决定暂停摆烂,她如今活了一次,先潇洒潇洒。至于躺平,死了之后有的是时间躺平。 宋盛芙干劲十足,准备发挥一下她社交悍匪的技能,多找几个老太太摆摆龙门阵,聊聊别人的人生和生活。 第90章 赴宴 等到左相黄丰定的五十三寿辰这天,宋盛芙穿戴齐整,带着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到了左相府。 这边左相府早就命人在门口候着了,远远瞧见刻着段伯府专属的伯爵徽章的马车到了,左相府的管家赶紧迎了上去。 宋盛芙下了马车带着一众儿孙跟着管家往里面走去,这左相府的景植雅致,错落有序。一步一景,瞧着让人目不暇接。 暄哥儿看着眼睛转个不停,薇姐儿还好些,从小就在学规矩礼仪,行走落步端庄得体,有时见着得趣的景色才看了看,大体上看着是个端庄的姐儿。 康哥儿则是东看看西看看,眼里全是好奇。 左相祖籍在北阳,因此府里的景色多带有北阳那边的特色。 到了二门,宋盛芙带着女眷就进了内宅,段静宗与段静安带着康哥儿转去了外院。 暄哥儿还小就与姐姐一同跟着宋盛芙与陆氏进了内宅,到了里面就有人准备好了轿子,坐上轿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到地方。 这次办的是家宴,因此宴席就摆在花园子里的,旁边还有个不大不小的荷花池。 如今已过九月,池子里只有零星的几朵花还开着,不过荷叶倒是一大片连着,瞧着悦目极了。 “哎哟,亲家,好久没见着你了,我原还以为你这次也不出来呢。” 宋盛芙闻着声音望过去,说话的人正是黄老夫人。 “哪能,你都递了帖子让我来,我还回你了,如今还打趣起我来。” 黄老夫人人逢喜事精神爽,面上都是喜意。 “怎的?还说不得了,你说说你这些年难道不是待在府里,甚少出来。” “嗐,那都是以前的事了,都过去了。你既然如此说,以后我经常来叨扰你,你可莫要烦我。” “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嫌烦。这么多年了一起那些好姐妹许多都不在了,一起说话的人都少了些。” 两个老太太相互搀扶着在一旁坐下,这时宋盛芙才注意到段静怡不在就问道: “静怡怎得不在?” “她呀?” 黄老夫人笑着开口。 “她昨儿晚被肚子闹的睡不安稳,今儿个我特意嘱咐下人莫要惊动她,让她多休息一会儿。” 宋盛芙听闻有些担忧就问有无大碍,听到没有什么问题后才松了口气。 看着一脸慈爱的黄老太太,难以和上辈子那冷漠无情的样子对上号。 “你如今对她,倒比我这个亲生母亲还要妥帖,静怡有福气遇到你这样的好婆婆。” 宋盛芙好话一箩筐的往外输出,黄老夫人被哄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也没这么好吧? “她如今是双身子嘛,应该的,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就好。” 黄老夫人如今就盼着这胎是个嫡孙孙,那几房妾室的庶子一个接一个的生,先前还在她面前炫耀。 不过炫耀也没用,这偌大的家业大半都是她儿子的,她们就是眼红的滴血也没用。 还想着给景通过继一个嗣子,呸,也不看看身上流的什么低贱的血,景通又不是不能生。 宋盛芙也知道黄老夫人想的啥,她就一个愿望要一个嫡出的孙子。再等三月,到时结果就出来了,宋盛芙心里也只有七分把握。 宋盛芙扫视了一圈,发现还有好些个人,有些疑惑。 “那些是?” 黄老夫人面色不显,一如往常的笑着说:“那边几桌是我那两个庶媳妇的娘家,挨着池子的那两桌是我家出嫁的两个庶女家。” 哦,宋盛芙点点头了然。这虽然是家宴,但瞧着人也不少。 陆氏坐在那,早有几个夫人围上来说笑。薇姐儿则早早就被瑜姐儿拉走跟小伙伴玩去了。 这时段静怡才急匆匆的赶来,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撑着腰。走的稍微有点急,瞧着额头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慢些、慢些,仔细你的肚子。” 宋盛芙还没说话,身旁的黄老夫人就赶紧开口。 宋盛芙:?谁是亲妈?? 哦好像都不是,不过黄老夫人可比她更像些。 段静怡走近才有些忐忑的开口请罪。 “母亲,怪我今儿个贪睡,起的晚了,还请母亲恕罪。” “不晚不晚,时间还早呢,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你可是双身子,得注意点。” “是啊静怡,听你婆母的话,以后切不可再这般冒失失的了。” 段静怡这时才看见坐在一旁的母亲,顿时心里高兴了几分。 段静怡被扶着坐下,还未开口,一旁就传来一道泛着酸意的声音。 “大嫂嫂如今才来,难道是忘了今儿个父亲的生辰吗?不过大嫂嫂怀着身子娇气了些,倒是也能谅解,想必父亲知道后也不会怪罪的。” 这下段静怡几人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这话是什么意思,明里暗里说她不孝。 今儿个这么多人,要是传出去,她段静怡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她段家的名声还要不要? 宋盛芙脸色不虞,当着她们段家的面还敢说这种话,可见静怡之前在黄家的日子有多难过。 黄老夫人脸色本就不快,听闻这话暗骂一声蠢货。今儿个可不是之前,人家娘家人都在呢,你当着面就说人家不孝。 “住口,是我让静怡多睡会的,她是个双身子昨日夜里又闹了大半宿,相爷也知道,想必是能理解的,怎么你有意见不成?” 余氏本就是逞口舌之快,这些日子憋屈的很,好不容易抓到段静怡的错处,哪能放过。 哪知婆母如今像是被下了降头一般,对段静怡好的不得了,要星星不给月亮。如今被训了一通,余氏暗自咬舌,冲动了。 不就是肚子里揣了块肉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呢,哼,别到时候空欢喜一场。 余氏心里如是所想,要她想直接生不下来更好,那样她的幺儿就可以过继给大哥,以后这相府不就是她们一房的囊中之物! 不过也只能想想,就这老太婆护的跟个什么样似的,想插手难得很。 想到这,余氏想起乔氏那个蠢货,直接将手就伸进了沁馨院,被抓了把柄,一直禁足到今儿个才被放了出来。 余氏心有余悸,那次可是连公公都发了火的,余氏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每日拜拜神佛,求着段静怡这胎是个女儿,千万不要是个儿子。 “如果老身没记错的话,你这妇人也是生孕过的吧。做弟媳妇的不知道体谅嫂嫂就罢了,言语上更是背刺亲长,今儿个老身算是大开眼界了。” 宋盛芙神色淡淡,语气没有一丝波动,像是说着家常话似的。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却吓得余氏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刚刚刺段静怡的话被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 关键是这人竟是段静怡的亲母,不是说段老夫人甚少出来吗?她刚刚说这话就是仗着段家或许只来了陆氏一人,所以才敢这么放肆。 段老夫人可是有正儿八经侯爵夫人的名头,而且还是被圣上加封过的正二品侯爵品阶。 她刚刚说了段静怡不孝,这不是正好打了段老夫人的脸,她这话无疑是说她没把女儿教好。 虽然她确实没把段家看在眼里,段家如今就段家那个老四在任职,还不过是个从六品,她哥哥可是正四品太府执事。 但段老夫人在就不一样了,世袭的侯爵可不是她们后起的家族能比拟的。 “请段侯老夫人安,妾失言疯语,还请老夫人恕妾无状。” 余氏能屈能伸,赶紧上前认错。希望这老婆子识趣能轻拿轻放,她娘家还在那边呢。 不过是看在她品阶高,不然余氏哪能这么快就承认错误。 第91章 吃瓜 宋盛芙不再说话,转而轻声问着段静怡这几日的身体如何,一点眼神都未分给余氏。 黄老夫人见状,对着一旁的下人吩咐:“三奶奶身子不适,你们还不扶三奶奶下去休息。” 两名健壮的婆子听命上前,看似搀扶,实则半拖半拽的将她拉走了。 余氏满脸的屈辱,她想过段侯老夫人会趁此尖酸刻薄的刁难她,或者面上轻拿轻放的就此放过。 却没想到那段侯老夫人根本都没把她放在眼里,最后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凭什么,不过是个没落后的扒上宁贵妃的哈帕狗而已。 余氏被架回了院子,两个婆子冷声开口道:“老夫人说了,三奶奶身子不舒坦就等到午时宴席开始前再参宴即可。” 随后人就守在院门口,这是禁足的意思。 气的余氏拿起一旁的珊瑚盆景就要摔下去,想到如今不是以前,摔碎了的东西可不能马上补上。 余氏又压下怒气将珊瑚盆景放了回去,一个人坐在那里生着闷气。 这边宋盛芙仔仔细细的问了段静怡没有大碍后才放下心来,至于余氏早就被她抛在脑后了,一个年轻的小妇人罢了,她懒得跟她计较。 黄老夫人有些尴尬地笑着,这庶媳妇欺负嫡媳妇就罢了,还被人家亲娘看到了。 若是以前的段家就算了,而如今她都听老爷子说了,这段家怕是还有荣华路可走呢。 一个有潜力的姻亲,哪里不比一个没落的勋贵之家强得多。 “真是对不住了,让你今儿个看了笑话。” 宋盛芙看着眼前这个老太太,白净富态,一身暗红冰丝叠裙,头上的抹额衬着整个人都精神的多。 不过约莫前些年多有愁绪,不笑的时候,脸上法令纹显得整个人严肃刻板得多。 “哪里的话,这些我都知道,这么多年没好好走动过,没想到这些年你也不容易。” 黄老夫人原以为宋盛芙会趁此替大儿媳妇讨个公道,都准备好应付的话了,结果来了这么一句。 她很多年没有被人这么理解过了,没有准备的她乍一听,内里有些酸楚。 嫁了个有前途的丈夫,生了一个儿子,府里姨娘一众多。 原本自己当家作主也没什么不好,哪里想到权势越大,丈夫的心就越偏。 不过从来不是偏向她们,这么些年和景通过的憋屈的很,被那几个一个个生的姨娘狠狠的压着。 等到儿子成亲,娶了个世家女。哪曾想这么多年都未孕育一子,偏偏她厌恶极了那些个庶出,自己的儿子也不愿要个庶子,就这样拖着,已经而立之年了膝下还是无子。 外人都说她刻薄,谁知道她的苦楚。 “没想到,宋姐姐竟然能懂我,我还以为……” 宋盛芙打着真心换真心的招牌,看着黄老夫人安慰着说: “你还以为什么,我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这么些年你照顾静怡,我都看在眼里呢,是她不争气。” 接着又说:“咱们女人啊有谁是容易的呢,等静怡生下孩子,你也放宽心。” 人老了,身边总是少了人与自己说会子贴心窝子的话,如今听宋盛芙这么说,黄老夫人的心也暖了几分。 想到儿子与自己说的,加上她们怀孕之前搞得那些东西,黄老夫人有些激动。 犹豫再三,先是打发了段静怡走,才贴近宋盛芙问道: “宋姐姐,好叫你晓得,静怡马上就七个月了,我这心里有时总是七上八落的。” 黄老夫人没有明说,但宋盛芙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这是要她给个准头儿。 宋盛芙拍了拍她手,一脸高深莫测的说着: “这我晓得,我也不跟你绕弯子,那方子确实有用,你信我,只要他们当时按照那方子吃了,这事十有八九跑不掉。” “真、真的?”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黄老夫人双手念佛,看的宋盛芙心里有些打鼓,包票是打出去了,希望段家的祖宗关系打硬点吧。 不过她也留了一手,十有八九不还有一嘛,而且她说了,是得按照方子吃才行,万一她们出了差错也没办法。 宋盛芙就这样与黄老夫人不停的聊了起来,从子孙聊到她们年轻的时候,再聊到年轻时那些姐妹如今怎么样。 “你还记不记得东阳杨家那个杨代英” “杨代英,我想想,哦,就是后面嫁到威平王府那个?” “对对,就是她,你还不知道吧,她如今和威平老王爷撕破脸了。” !!宋盛芙一下子来劲了,这不就是贵族版娱乐新闻么。 “她怎么了?薛妹你快说给我听听,你知道的这么多年我基本都没走动过了,好多事情都不晓得。” 黄老夫人姓薛,全名薛艺铧。 黄老夫人一脸就知道你不知道的样,吊足了宋盛芙的胃口才开口道: “她不是没有亲子吗?如今膝下养了个是从妾房里抱养的,这些年养的极好,还是明德十四的探花郎呢。结果就在今年躲凉节的时候,发现……” 黄老夫人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语气里满是嘲讽与同情。 “发现那孩子的亲娘就是当年害死她儿子的真凶,还害得她不孕,而她竟然替凶手养了二十几年的孩子!!” 宋盛芙:大瓜! 这该死的久违的感觉,宋盛芙回想了一下原身的记忆,赶紧问: “我记得当年她好像生下了个孩子,不过当时闹得可大了,还请了宫中的太医,但是身子还是败了。不过后面的事我倒是不知道,没想到那孩子竟然没留住。” “可不是,那孩子养了四个多月吧,就没了。杨代英当年也差点就跟着去了,不过被威平王爷请了太医给救回来了。” 宋盛芙有些好奇,这事瞒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被发现了的。 “这事都过去二十几年了吧,怎么就突然被发现了?” “这事说来就巧了,她养的那个孩子早就成了亲,如今孩子都有几个月了,这不是看到孙子她就想起自己夭折的那个孩子。” “当年那孩子夭折后,威平王爷当时就命人将所有有关的物件全部收起来了,杨代英就命人将东西拿出来,她觉着孙子都有了,也该放下了,就准备收拾有些东西给那个孩子烧过去。” 宋盛芙听得入迷,听到这就接话说:“是不是就发现东西了?” “你怎么知道?”黄老夫人有些疑惑 宋盛芙说猜的,赶紧又催着黄老夫人继续讲。 第92章 流民 “正如你猜的那般,果不其然。当时收拾东西时,就发现了当年没有燃尽的蜡烛。怪就怪在这蜡烛这么多年竟还有股异香,杨代英本就怀疑当年的事情有鬼,鬼使神差的就让人拿着这节蜡烛悄悄去查去了。” “这具体内里怎么样就不知道了,只是最后查到了当年那个姨娘下的手。” 好好好,这还是宋盛芙第一次直面古代内宅的阴私,听着后背都有些发麻。 “这女人也太狠毒了些,为了自己的儿子竟然干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黄老夫人嘲讽一笑:“那些人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我这些年要不是处处小心,或许也落得跟她一个下场。” “后面呢?怎么处置的?” “还能怎么处置,那姨娘直接被送到庄子上悄悄地处死了。那姨娘的孩子如今入了官正是关键时候,威平王爷将这件事瞒了下来。杨代英发了狠,大闹了一场,幸好她当年留了一手,并未将那个孩子记在名下。” “啧啧,瞒了有什么用,这京城谁不知道她们家的事儿,只是可怜了代英。” 说着黄老夫人感同身受般的掉了几滴眼泪。 宋盛芙原本是抱着吃瓜的心态,可是现在却心情郁闷的很。 虽然她们只是闲聊时摆着的八卦,可这却是人家真实的一生。 何其可悲、何其可怜。 这下宋盛芙神色也有些恹恹,两个老太太就这样感伤起来。 说着说着马上就开宴了,这下再没人敢在两个老太君面前造次。至于年轻人私下的交锋,两个老夫人一概是不管的。 宋盛芙认为她们都有自己的社交圈子,无论遇到何事都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一个过程,只有这样才能学会成长。 只要不闹大了,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宴席上,你刺我一句,我刺你一句的,好不热闹。 宋盛芙“吃”的津津有味,还时不时与黄老夫人私下说两句悄悄话,黄老夫人一边听着宋盛芙的解说,一边看着。 第一次觉得在宋盛芙的嘴里,勾心斗角也是个这么有趣的事,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段老婆子说话这么风趣。 在左相府玩了一天,日入黄昏时才离去。 黄老夫人有些不舍了,只说着下次让宋盛芙再来玩。 宋盛芙将上轿子时,笑着说好,还说下次她们家办宴,请她和静怡过府乐呵乐呵。 宋盛芙不是说说而已,回到府里后没几天就开始琢磨着办个花宴,请了关系较亲密的几家。 专门下了帖子给左相府,让静怡在娘家多住几天,段静怡高兴的跟个什么似的。 住了约莫四五日的样子段静怡就回去了,再多住两天就不合规矩了。 宋盛芙也开始在这里发展第一个社交的老伙伴,时不时书信一封给黄老夫人,问问近日身体康健否,吃了几碗饭等等。 黄老夫人收到信也是欣喜不已,有时候遇到什么新鲜事都会在信里告诉宋盛芙。 这个时代写信十分普遍,段承康与六皇子几乎每日都要通信,还有专门的宫人负责传信。 天气日渐变冷,段静怡已经七个月了,宋盛芙按照这里的习俗,嫁出去的女儿怀了身孕,七个月的时候就要送馒头过去,于是就派人送了馒头到左相府。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而原本安静的京城却因为一群人的到来炸开了锅。 “什么,有流民到京城来了?” 宋盛芙听到刚回府的陆氏这样说,有些诧异,想到南阳水患,心底越来越不安。 陆氏喝了口热茶,驱了驱身子的寒意,今年冬天怎么来的这般早,才十月就已经这么冷了。 “是啊,母亲,刚刚我去铺子上走了一遭,听到管家在说。说是在城外就被拦住了,肯定进不了城里来。” “不过按照以往的惯例,那流民估计是越来越多,到时候大家估计都会在城外设个粥铺,到时等别人开了,咱们再跟着开吧。” 宋盛芙点点头,只觉得有些熟悉,设粥铺、粥铺、流民…… !! 不对,上辈子记忆中有这么一回事,但是她好像记不大清楚了,宋盛芙忍不住敲了下脑袋,这什么破记性。 陆氏见婆母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吓得赶紧放下手中的茶盏,上前问道: “母亲可有不适?要不要请徐老过来看一下。” 宋盛芙想的有些头痛,按着太阳穴摆摆手,说着无事。 宋盛芙觉得自己应该好好休息休息,便打发了陆氏。 天冷了,就有些不爱动弹,宋盛芙躺到床上慢慢的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宋盛芙猛地惊醒,大冷天吓得出了一身的汗。 醒了后的宋盛芙就再也睡不着了,回想着梦里的一切,宋盛芙止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水患、流民、暴雪、瘟疫、大旱! 这就是后面大楚人民即将经历的生死考验,宋盛芙回想着梦里的那些场景,那么多人都死了。尤其是南阳,有些村子里几乎一个人都没活下来,几乎十不存一。 该怎么办、她能做些什么? 经过新社会洗礼、接受过良好教育和教养的她实在不能视其为无物。 虽然这些与段家没有什么关系,就像上辈子一样,哪怕是环境再怎么恶劣,照样吃穿不愁。 天寒有炭火,天热有寒冰,这场让那些底层人民几乎覆灭的危难,对上层贵族们来说,没有一点影响。 不,也不能这么说,还是有的,那可能就是钱花的更多些。 宋盛芙脑海里一直想着,一夜无眠到天明才将将睡了过去。 就是这一睡竟还发起烧来,徐老看过之后说是惊厥引起的发热,宋盛芙迷迷糊糊听到了。 不过她知道她不是,这是可能是她知道有些事的代价。 不过幸好,宋盛芙的底子养的不错,前两日还高热不退,第三日就迅速好转起来。 早上还躺在床上,下午就能起身了。 这一病把段府上下都吓得够呛,陆氏一脸自责。 “都怪我,那日母亲都有些不适,我不该依了母亲,该让徐老来看看就好了,平白地受了这一番罪。” 宋盛芙有些恹恹地笑着说:“哪里能怪得了你。”我自己都没想到。 “母亲好好的,怎么惊到了?” 段静宗还记得徐老说过母亲是由惊厥而引起的高热,不由得有些疑惑。 宋盛芙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段静宗这件事,就算是告诉了又能怎么样,凭着她们又能改变什么。 宋盛芙知道自己得好好想一想,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是说拼一次,靠着自己微薄的力量去做些什么。 第93章 准备 这是第一次宋盛芙在这里感到如此无可奈何,是想要做什么却无能为力之感。 况且未来的这些事是谁都不能告诉的,这要是说不出去,不被当作妖怪打死,也会被以妖言惑众给处死。 自从上次宋盛芙脑子一抽编了个托梦之事,就知道了在这个王权社会,一言一行都关乎着家族的命运。 这里不再是上辈子那个富强和谐的国家,宋盛芙明白这一点,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但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宋盛芙心下一定,让人叫了陆氏过来。 “今年咱们府里所有庄子上的产物都不卖,都存起来。” 陆氏有些疑惑但还是应了声“是” “母亲每年庄子上产的新粮咱们都是留起来的,以前的那些陈粮是卖出去还是?” “都留着” 见宋盛芙表情严肃,陆氏内里有些不安,屏退下人后才开始问道: “母亲,可是出了什么事?” 陆氏将所有有可能发生的事都想了个遍,把自个儿脸都吓白了。 宋盛芙看着陆氏神色慌张的的表情,这事还是不告诉她的好。 “无事,我只是觉着今年这个天有些不同寻常,又是水患又是降温的,你不是还说有流民进京了吗?有备无患罢了,到时候就取那些陈粮置设粥蓬吧,就当是积德了” 陆氏想了想是这个道理,赶紧说着:“母亲说的是,不过长公主府已经命人在子午门外开了粥蓬,媳妇想着明日咱们府也得跟上了。” 宋盛芙点点头,难怪一般逃难的人都会往京城走。京城大户人家多,每家都在城外设个粥铺,足以养活多少人了。 “说到这,我还听说长公主府在外城的粥铺差点被抢了,幸好长公主府有护卫,派了人去镇压那些个难民。母亲你说这些人可真不知好歹,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抢甚?” 陆氏神色有些嫌恶,她自是看不起这些人的。虽怜悯有之,但这等无礼之举着实让她心生厌恶。 宋盛芙看到了却没说什么,世家哪有人会真正的把这些穷苦人民放在眼里的。所谓的施粥,不过也是为了搏个好名声罢了。 至于陆氏,她没经历过哪里知道当吃都吃不饱的时候,人会做出更加丧失道德的事情也不为过。 但这也提醒了宋盛芙,这个时代的那些人可没有什么道德约束。如果没有强有力的镇压,就会像最开始长公主府里的粥铺一般被夺抢。 “明日开粥蓬时,多带些有劳力的下人守着,莫让不怀好意的人给坏了事。还有到时选个位置,离长公主她们的篷子远一些。” “对了,往年咱们府一般是施的什么粮饭?” 陆氏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这些事她都门里清着呢。 “往年咱们府里一般就是熬的清粥,还有白面馒头和包子。” “这样,包子就撤了,全部蒸成馒头,可以多准备些。还有那粥里面可以配些菜和粗粮在里面,就是一天只吃一顿,稍微也能饱腹些。” 宋盛芙想起这里的施粥虽是粥蓬,但每家每户一日只去一次,东西发完就没有了,有些人吃的着,但有些根本都领不到。 还有些根本不是逃难的难民也跟着一起领粥,而那些原本最需要帮助的人却只能挨冻受饿。 “粥里面直接加菜吗?母亲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宋盛芙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陆氏一问还有些发愣。粥里面加菜和粗粮有什么不好,上辈子她经常这么吃,又饱腹又健康。 陆氏见婆母好似没懂,又解释了一番,宋盛芙才恍然大悟。 什么?!将菜煮到粥里只有穷人才会这么做?? 有些拮据的人家家里没有粮食,就会到山上去找能吃的野菜,煮上一大把切碎的野菜再加一点米就足够一大家子吃了。 陆氏觉得这样做,会不会引起非议,说她们家连口清粥都舍不得施舍。 宋盛芙听这么一说反而觉得这是个好事。 “你看,既然只有那些条件不好的人家才会将菜煮到饭里,那么我们这样做反而能给真正需要的人吃到饭。” 陆氏有些不解,但立马就反应过来了,母亲真是高明。 可不是嘛,既然是逃难来的,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哪里还会挑剔。 相反只有那些吃饱了的,才会嫌弃这些饭菜。 “还有今年的苞米也是,取出一部分打碎了,也可以煮在粥里。就这两样就行,一个青菜粥,一个苞米粥。然后就是馒头,比往年省下来的那部分粮食可以每日多做些。” 陆氏觉着不错,点头应下。 宋盛芙随后又将此事给段静宗和段静安两兄弟说了,他们都没什么意见。 段静安也听说了长公主府的粥蓬被抢了一事,那些个同僚在说的时候,他只想着多派人守着就成。完全没想到这一方面,母亲这一招迂回之策直接痛击要害,实乃高明之策。 就这样到京城的难民越来越多,住在外城的人都苦叫连天,实在是来的难民太多了,完全影响到他们的正常生活了。 如今外城连个在外面摆摊的小贩都没有,谁还敢在外面卖东西啊,稍不注意就有难民给你抢的精光。 尤其是吃食,现在外城的吃食铺子全部关了门的。 等到外城的难民日渐增多,罗伯爷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带着兵马司的人将外城封控起来。 如今的外城已不允许随意进出,后面来的那些难民都被拦在了京外。至于外城的那些难民全部都被赶了出去,统一安置在城外。 就因为这事,罗伯爷还被楚帝训斥了一番,斥责其办事不利,罚了一年的银俸。 就这样粥铺就由外城搬到城外去了,等到在城外施粥的人回来,宋盛芙几人才知道如今到底有多严重。 “那城外乌漆嘛黑的全是人,一个个不是坐就是躺在地上,好多人饿的都只剩下骨头了,听下人说人瘦的像个竹竿似的,但肚子却大得出奇,像是马上要生的妇人般。” 康哥儿与薇姐儿听着都有些害怕,暄哥儿吓得直往宋盛芙怀里缩。 段静宗神情有些严肃,许多年都未出现过这种事情了,那南阳水患竟如此严重。 宋盛芙早就在梦里见过这种场面了,甚至更惨烈。满地都是饿死的人,大冬天就躺在雪地里了无声息。 可怕的是,肉眼可见的只是最上面的一层,在那下面叠着不知道多少人,宋盛芙回想起那场面都有些毛骨悚然。 第94章 争论 “这又得死多少人啊……” 宋盛芙长叹一声,段静宗几人闻言心里也是一怔,陆氏宽慰宋盛芙放宽心。 “对呀母亲,你放心,这些事有那些官员会处理的。圣上仁德,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这可不好说,宋盛芙腹诽。 反正梦里面,也就是上辈子这事一直没解决,都是等到来年春天时,城外那些难民都死的差不多了,才有官兵将人拉去埋了。 就掩埋尸体都花了一个多月,可见死了多少人。 不止京城,南阳更是惨烈。 “希望如此吧,咱们家别的没什么能做的,那每日的粥舍不能停,不需要煮的多精细,但一定能填饱肚子。” “儿媳知道了,母亲切莫忧思过甚,徐老说了,你得好好养着身体才是。” 宋盛芙摸了摸暄哥儿的头,也不再想太多,想得再多不如开始行动。他们家力量不够,不还有这些亲家吗? ……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楚帝在朝会上气的直拍龙案,差点将桌子上的龙镇玉符给摔了出去,肖公公上前给楚帝顺气都被楚帝给掀到一旁去了。 “朕的大楚子民如今流落到上京城要饭了,你们这群拿着国之俸禄的废物是干什么吃的!!如今要你们拿个解决的法子,个个都哑巴了?” 楚帝看着跪着一地的官员,气不打一处来。如今他这个天子当的,耳朵、眼睛都被蒙住了,连难民在外城都“住”不下了才报上来。 “田尚书,你来说。” 被点名的吏部尚书田治心里发苦,这是什么事?陛下正在气头上呢,自己这不是白白送上去挨骂吗? 田治颤颤巍巍的上前,四十三的健壮身子竟是走出了七老八十的步伐。 “陛下,臣以为应对,哦不,安置难民主要的问题就是温饱。这吃的方面,如今各大人家都在城外设有粥蓬,倒还可以应对。主要就是住的问题,住、住……” 田治支支吾吾说不下去了,楚帝越听脸色越发暗沉,看着不经事的田治,心里有些气恼,朕的大楚无有能者啊。 原来的吏部尚书是大皇子一派,早就随着大皇子落网被抄家砍头了,如今提上来的这个实在不堪大用。 “废话,滚下去。” 田治吓得腿软的都站不直身体了,勉强走回去,双腿止不住颤抖。 陛下的脸色太吓人了,其余众人生怕下一个被点名。 楚帝环视一圈,各个头顶对着他,怎么都在给朕看他们的头发吗? 楚帝正欲发火,左相就上前一步开口。 “臣有一计” 这话一出犹如天籁般响在众人的耳朵旁,楚帝也舒缓了些脸色,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黄丰定,语气缓和了些。 “说” 黄丰定想起昨日妻子偶然的一句话,给了他启发,如今这个形式,他试一试也无妨。 “臣以为城外聚集的难民过多,严重影响了京城的正常出行。正如田尚书所说,如今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温饱。” “温饱,温占主要,尤其是如今天气愈发寒冷,难民吃不饱饭,御寒之力不足,恐难以度过这个冬季。” 这话一出,众人心里都是一紧,冬季本就难熬,更别说今年比往年冷气来的早了一月有余。平日里他们连家门都不想出,更别说是衣不蔽体的难民了。 黄丰定继续说着:“如今大楚子民有难,陛下仁德,不忍百姓受苦。臣以为统计城外难民的籍贯,如今南阳水患已平,有愿意回故土者,可依据人口分发钱财和粮食。” “这样就可打发一部分人回去,留在外城的人就少了许多,也减轻了我们的压力。” “剩下的人,则依据田尚书所说,留在外城,不过可开仓库以大楚的名义每日施粥,再配合各官宦人家的粥蓬,应当足以帮助难民撑过这个冬季。” 黄丰定想的很好,计划也具有可实现性,可今年不是去年那个暖冬。 他们谁也不知道今年有多冷,普通人家都有冻死的,更何况在外城没有遮风挡雨的难民们。 楚帝点点头,挥手让黄丰定退下,转而看向其他人。 “左相有此计,你们谁还有补充的?” 众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无人敢上前。 丁海默沉思了许久上前启奏。 “臣以为左相大人所说的发银发粮之事可行,不过剩下的人可派人统计人数,分配到周边的村庄里去。有不少村子的房屋都有空置,尤其是北阳那边,如有愿意去的,可派官兵护送,这样既保证了难民的人身安全,也能以防宵小夺取银粮。” 这话一出,瞬间打开了众官员的脑子。对呀,可以将难民分流,如此一来京城的压力就小上许多,难民们也能得到甚好的安置。 北阳土地众多,但因着土地较贫瘠,人口却甚少,这样一来还扩充了北阳的人口。 这一下众官员纷纷上奏,不断完善方法。他们能当上官,一个个也不是吃素的,纷纷转动脑子,力图得出个尽善尽美的法子给楚帝看。 楚帝见众人开始你一言我一句地讨论起来,脸色好看许多,这些个人还是有点用。 不知是谁说起了施粥的用度,这些人各执一派的开始吵了起来。 “臣认为应当施以肉糜,掺于粥内,这样难民们能吃的顶饱,还能彰显陛下爱民如子的仁德。” 一人摸着胡子,一脸自得的说着,自觉提了个好建议,又能拍了陛下的龙屁。 “你放屁你” 户部的一人开喷。 “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今国库的银子大都送到南阳去了,今年的岁收还未收上来,国库都快入不敷出了。” “都逃荒成了难民了,还吃什么肉糜粥,有的吃就不错了。更别说还要给他们安置费,还要开仓库送粮食,这一项项哪里不需要银子?!” “那照你这么说,这些难民就不配吃肉了?如今天这么冷,不吃点东西暖和肚子,哪能撑过去,我看你是根本没把那些难民当作人。” 另一人立刻顶了回去,户部的那人一下有些语噎。 “李大人可不是这个意思,伏大人你可误会了,我们哪里没把他们当人,只说能饱腹就成,肉糜的成本太大,国库的银子不够,难道这笔钱伏大人您来出吗?如果是如此,臣替城外的难民们感谢伏大人的恩德” 户部左侍郎笑着开口,一语正中要害。说到银子,一下众人皆不开腔了,那开口的伏大人恨不得钻进底缝里去,生怕找他要银子。 段静安一直听着,心里有话说,可他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小官,生怕自己言行不对而被治罪。 可如今到了为国分忧的时候,他哪里忍得住,他心里早有想法,只是不敢说出来。 楚帝早就注意到段静安了,段家就他一人在朝中,他之前答应过宁贵妃的话,不是哄她的。 这个年轻人,他看得上。 如今朝中都是老臣把持着朝政,年轻的官员太少,朝中都没有新鲜的血液与活力了。 看着段静安神色犹豫,表情扭捏,楚帝突然想看看这个年轻人有什么想法。 “那边那个,段家段四,你有什么想说的。” 第95章 进言 楚帝乍一开口,还在争执的众人纷纷停下来,回头看向段静安。 不止其他人被楚帝这一声吓了一跳,连段静安都被吓的一激灵。 若是一般的点名就罢了,偏偏楚帝叫这段都事为段四,语气还多有亲昵之感,这下大家心里都是各种揣测。 段静安闻言上前,恭恭敬敬的跪安请奏。 “臣不才,对于粥度有一建议。臣于家中曾偶闻家母与嫂嫂谈及内务之事,以其小家观大家。如今南阳灾民危难之际,团众之心,四方支援。至于粥度,只需饱腹即可,观其内因主要有三。” 一旁持反对意见的人就要跃跃欲试,被左相还有丁海默给瞪了回去,上首的楚帝有些好奇。 “哦?说来听听。” “一为经费,如今大楚内忧南阳,国库空虚,且刚刚大人们只提及京城城外之难民,可如今有源源不断的南阳子民往京城迁移,可见南阳事态严重。安置这些流民的经费支出可谓是个庞大的数目,首要之要,是保证南阳流民能填饱肚子,再言其他。” “其二,臣听闻家母闲谈时说起,城外粥舍各不相同,有的以肉馍施之,有的则是黍汤,杂粮。而观其态,肉馍之处多有争夺,且多为体表洁净、面目精神之人。相反的一些黍汤、杂谷之处多为衣不蔽体之人。” 什么?!竟还有此事,一时间朝堂上众人皆窃窃私语,楚帝面色不快,肖公公见状大声唱到: “肃静~!” 段静安继续说道: “如此可见,若是过于,真正的难民反而难以吃到救命的粮食。所以这其三则为标杆,朝廷制定了用度,京城的人家根据风向而动。既减少了不必要的开支,还能多给难民争取到生存的时间。” “因此臣有意,由朝廷制定施粮标准,以杂谷黍汤配以米粥,成本低廉又能让灾民饱腹。” 这话一出,朝廷上有一瞬的沉默。 突然有一个人弱弱的发问:“这会不会引起灾民们的不满?” 段静安脑子转的飞快都到这份上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刚刚站直的身体猛地一下子又跪倒在地,脑袋重重磕了下去。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南阳灾民只有感激陛下恩惠的。陛下仁德,大楚有此明君,实乃天下之福。” 听听、听听,该让刚刚那名官员来听听,这才叫做拍龙屁。 楚帝时常也会被恭维,今儿个被段静安夸得莫名其妙,但听着倒是比往日那些人说的顺耳些。 段静安此时跪在地上,心里忐忑不已,是功是过全在楚帝决策之间。 楚帝一直沉默不语,左相与丁海默心里都有些着急,段家可就这一个苗苗长出来了,可别出了什么事。 这小子平日里看着温温和和的,关键时候来个大招。 这个时候户部尚书金守荣上前开口,力挺段静安。 “陛下,臣以为段都事所言有理,如此一来即减少了国库支出,又能将陈年的黎黍之物有效的利用起来,且不仅做到饱腹,还能有余。” 金守荣一边神色激昂的上奏,心里一阵暗骂。真是不当家不知茶米油盐贵,还肉糜粥呢,平时也没见他们这么好心,呸!不安好心!! 这段都事瞧着还挺顺眼,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果然有道理,比那些“何不食肉糜”的傻缺脑子好使多了。 金守荣眼睛一转赶紧又开口:“段都事实乃治国之才,竟能想到如此良策,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能得此良才!” 金守荣现学现用,一顿输出。 楚帝:平日里找这个金抠门拿个银子跟要他命似的,今儿个倒是爽快。 自从南阳水患从国库拿了不少银子,这守财奴整日里上朝都是垮着一张脸。谁要是要钱要银子,他就跟谁急眼,今天还是第一次见他主动吐东西出来。 “好好好!” 楚帝这时才开口,三声好顿时让段静安松了口气,也让众人都松了口气,这算是过去了。 楚帝笑了起来。 “段都事快起来吧,还跪着作甚。今儿个你可是立了大功,既如此这施粥一事就交给你主管,由你制定好详细的策略,兵马司的人手由你调动。” 楚帝一言就定下了,段静安还没缓过神又听到楚帝下令。 “至于灾民安置与迁徙一事就交给户部姚侍郎,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具体细则你们拟个折子呈上来。” 楚帝说完后再看着段静安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这事干好了,朕重重有赏。就这样,退朝吧。” 楚帝一甩袖子就走了,剩下朝上的官员面面相觑。段静安擦了擦头上的薄汗,他自然注意到最后楚帝看他的眼神,陛下这是…… 这时刚刚吃瘪的伏大人等到楚帝不见了身影立马开口道: “段都事今儿个倒是出了好大一个风头,不过这风头易出,事儿可不好做。” 段静安看了过去,这人是礼部的一名郎中,身子瘦削,留着山羊胡。 段静安弹了弹衣袖刚刚蹭到的不起眼的灰尘,慢悠悠笑着开口: “这就不劳烦伏大人忧心了,我相信南阳灾民事关朝政大事,众大人们定会尽心尽力不敢懈怠。” “段都事倒是伶牙俐齿,殊不知……” “伏郎中” 此时突然一道声音响起,是左相开口了。 伏郎中一下子顿住,有些不明所以,左相为何突然打断他,不过是个小小的都事罢了。 不、不对。 左相姓黄,黄家和段家联姻,也就是说段静安这小子背后站着左相的。 该死,他怎么没想到! “伏郎中,怎么不继续说了?殊不知什么?伏郎中对段四有何指教?” 左相眯着眼睛,往日总是挂着笑意的脸上变得严肃起来。 伏郎中吓得不敢吭声,嗫嚅半天才说出一句:“不敢” 左相扫视了两眼伏郎中才移开视线,环视一圈悠悠的说:“那就好,段四年纪轻,说话没有轻重。要是哪日不小心说错话,还望大家多多关照。” 这话的意思俨然是把他当作小辈了,也是明晃晃的告诉大家,段都事背后有左相撑着,求人办事给个方便。 众人皆面色不显,笑着回道:“哪里哪里,朝中正需要这些年轻人来闯荡闯荡,咱们这些老家伙哦,老咯,没有他们年轻人想的周到。” “可不是,段都事脑子可真灵活,竟想到以黍黎做粥。我记得当年我外放西阳时,那些穷苦之地皆以此为食,你说说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茬。” “害,我还不是,刚刚段都事一说我也才恍然大悟,我小时那家里艰苦的,有时就吃的藜麦饭,那时可没有现在这么好,那黎壳都舍不得丢,煮在一起吃着喇嗓子。” 就这样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开始说了起来。 “所以说人啊,不能忘本,能看到大楚有此英才,老夫甚是欣慰啊。” 此人段静安熟悉,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读卷老师刑部尚书郭有祁。 第96章 捐赠 “郭老真是抬举小子了,小子不过是粗简之语,还得各位大人再帮小子拿拿主意,毕竟安置灾民可是大事,若没有各位大人的帮忙,恐怕是寸步难行啊。” 段静安趁此接话,一是表明自己恭谦的态度,二则是将手中的蛋糕分出去,毕竟他一个人可吃不下这个点心。 郭老听到段静安如此说,心里更是欣慰不少,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你啊也莫要过于谦虚,陛下都看好你,你可要拿出本事来,莫要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段静安神色变得无比认真,双手恭敬的向上拱了一拱。 “是,小子定竭尽全力办好差事,定不负陛下爱重。” 两人一来一往,给众人表明了,段都事是圣上看重的人,这事要是有谁插手作妖,可要看看上面坐着的是谁。 这下众人心中有了些数,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考量,不过面上都是一派和气。 大家移步到议事侧殿,这里是平时有什么决策之时,大家商议的地儿。 左相带着段静安,旁边跟着丁海默以及一行人,不少人见了心下一惊,这段家也不是外人口中所说的那么透明啊。 姻亲中有当朝唯一的相爷,还有颇受刑部尚书看重的丁家,不出意外的话,等到郭老致仕,丁海默就是下一任刑部尚书了。 这下两大朝中重臣都与段家是姻亲,瞧着圣上今日那亲昵的姿态,想必圣上对这段四也是颇为看重,且宁贵妃之子六皇子与段家那嫡长孙颇为亲近。 这越想越是心惊,这段四有这么多人扶持,想必成为未来朝中新贵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当宋盛芙得知消息后,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如此一来,南阳的那些个难民有了更多的生存机会。 该做的她都做了,剩下的只能看天命了。 而后,好消息不断传来。许多好不容易走到京城的难民,听闻有官兵把他们带到别的地方去,开始十分不愿,后面听到发粮发银子一个个抢着报名。 不过大都不愿去北阳,好些个家里存了些积蓄的拿了点小钱买通了登记的文吏去了相对富庶的东阳等地。 而那些没有钱,连衣服都是夏天的短褐的人就只能等着被分到北阳去。 现在他们哪里还有心思计较去了哪里,只求着能有口饭吃就谢天谢地了。 段静安在城外看着那些被冻得瑟瑟发抖的老人孩子,心里有些不忍。走到正在吩咐府役的户部的一个主事身边去问道: “齐大人,我想请问一下仓库里是否还有御寒的成品东西可以分给这些灾民,瞧着他们一个个被冻成这样,恐怕难以走到安置地去。” 那齐主事被打断了,神情不快,转身正欲呵斥才看清眼前人,骂人的话被憋到口中。 看了看不远处抱在一起的灾民,齐主事有些不以为然的回道: “哦,是段都事,仓库已经没有御寒的成衣,今年的一批早就送到军队里去了。” “那可否支出部分经费,购置些寒衣?” 户部的人都是贼精贼精的,一谈到钱,齐主事立马变得冷漠,不过看在段静安的身份倒还是淡淡的说了两字:没有! 段静安有些头疼,户部的钱有多难拿他这些日子是体会到了,取一百两都得层层审批。 就这样段静安一直揣着心思回到了府里,折子递上去以后,就要轻松些,剩下的只用按照计划一步步往下实行就行。 “你这些日子忙的都瘦了好大一圈了,来快吃个肘子补一补。” 宋盛芙看着瘦的脸上肉都没了的段静安有些心疼。 段静安敛了神色,勉强笑着应了声。 宋盛芙看着段静安一脸心事,应当是被朝中事情困住了。 “最近可是遇到难事了?” 宋盛芙试探的问,段静安才将御寒衣物之事说了出来。 听完段静安描述的难民如何可怜,如今这么冷的天连厚点的衣服都没有,厅里的众人都有些戚戚。 宋盛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众筹,可以召集京城的人家进行捐募,不过这样有个很大的弊端就是成为众矢之的。 “没有衣服,那康哥儿把以前穿不上的衣服给那些孩子成吗?” 康哥儿耸了耸鼻子,最近降温的厉害他有些感冒了。 对呀!不捐钱可以捐物啊。谁家都有不穿的衣物,这些可以捐出去给那些灾民,比捐钱容易多了。 这下段静安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康哥儿还没反应过来,正拿着肘子啃的他,被四叔一把提了起来。 “康哥儿,你可是帮了四叔大忙了,你等着四叔有空了给你带话本子。” 段静安神色惊喜,大笑着抱了抱段承康,使劲揉了揉他的脑袋。 说完也不再用饭,向宋盛芙告罪之后,就急匆匆的回去了。 段承康:?四叔高兴个啥? 这一夜又是烛火通明。 第二日带着拟好的折子递了上去,不过一日长公主就首先出手,发动府里的下人将不需要的冬衣自愿捐献出去。 仅仅半日,得知风向的京城众人皆纷纷效仿。不过一日就凑齐了上万套冬衣,而且还有源源不断送来的衣物,还有不少银钱。 仅长公主府就捐了四千多套冬衣,还有一万两白银。 这下整个京城都被发动了,有钱的捐钱,有物的捐物。 反正都是不穿的冬衣,许多人家把不需要的都捐了出去,甚至还有捐锅碗瓢盆的。 段静安看着都快装不下的仓库,眼底有些发热。人心所向,事半功成。 事不宜迟,段静安将此事报给丁海默,丁海默笑着夸段静安干得好。 这分发物品一事他一个人办不下来,只能请高位官员进行组织安排。 果不其然,地位高就是好办事,很快丁海默就打点好关系,段静安可以按照计划继续实行。 “大人,我……” 丁海默知道段静安要说什么,只摇摇头说着: “你无需担心,这事你自己来办就好,后面我会帮你打通关系。你好好干,干好了就是大功一件,后面的事你知道,就不必多说了。” 丁海默认真的叮嘱,段静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轻轻的点头。 论职场关系的重要性! 段静安忙的脚不沾地,专门找了个地势高点的地方,看着被控制在一起密密麻麻缩在地上的灾民,忍着心里的难受开口: “承蒙陛下圣恩,今日我代表陛下看望各位。陛下日夜忧心南阳子民,亲自组织京城各家捐赠寒衣。陛下大恩,等会儿大家排队去领取寒衣,每人限领一套……” 第97章 程复 开始灾民们还一拥而上,被一旁的守兵狠狠教训了之后,才乖觉的排起了长队。 那些刚领到衣服的人摸着手里厚实的棉衣有些难以置信。 “这,这么好的衣服真的是给我们的?” 分发衣物的小吏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大伯,你都拿到手里,不是给你是给谁的?快走吧,别挡着路,后面的人还等着呢。” 后面不停观望的人见到真的给他们发寒衣,而且瞧着比他们平日里穿的还好,早就等不及了。将那老伯推搡出去,赶紧凑到前面去领衣物。 老伯拿着衣服哭的像个孩子似的,大楚没有放弃他们,陛下也没有忘记他们! 老伯将衣服迅速穿到自己身上,跪在地上朝着皇宫的方向磕头,一边说着: “陛下圣恩,洪福齐天。” 见此情景,其他人也纷纷跪了下来大声喊着: “陛下圣恩,洪福齐天。” “陛下圣恩,洪福齐天。” …… “陛下圣恩,洪福齐天。” 段静安在城门口见此,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心里立刻涌起无边的酸胀涩然之感。 事情还没完呢,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段静安转身往回走去。 皇宫里,楚帝接到传来的消息,饶有兴致的问着下面的人。 “哦?他们真的是这样说的?” 还有什么事比民心所向更让一国天子更愉悦的呢,听到下面的人肯定的答复,还绘声绘色的讲起了当时的场景。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极好!来人,这次赈灾的人都重重有赏!肖德贵,你去安排。” 肖德贵见楚帝高兴,也跟着了起来,笑着应了声是。 楚帝想起什么于是问道:“段都事在何处?” 下面的人明显一愣,不过还是恭恭敬敬回答:“段都事颁完谕令就回了刑部。” 楚帝点点头,挥手就让人退了下去,自己则坐在椅子上沉思良久。 南阳水患一事,到现在真正的幕后指使还未找出来,单朝中的这些人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 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老大,到底是不是他,那不见了的四十几万两白银到底去了何处? 可若不是他,又是何人所为? 四十万白银,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被挪走了,楚帝心中怒火滔天,他的这些好儿子们,心都野了! 如今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早就明里暗里站了队,怎么?是嫌他这个老头子活不长了? 楚帝身边的保皇党也不少,左相,楚帝烦闷的揉了揉眉心,这个人太过圆滑,谁也不去得罪。 至于其他人户部尚书、刑部尚书以及其他人都不适合,楚帝现在急需要的是一把剑,一把能斩奸邪的利剑。 段静安,原先楚帝也想过,段家底蕴厚,与朝中的交集浅正适合。 可是他不行,若是他成了保皇党,那小六以后就不能再和段家交往。 算了,后面再说吧,楚帝就不信这泱泱大朝无人可用。 他手里的人以后都是要留给未来下一任继承人的,这些个老家伙太油滑,只能从年轻点的官员中挑合适的人选。 今年的金科状元以及探花都还不错…… 宋盛芙早就让陆氏将府里捐赠的东西准备齐全送去了城口,大大小小的都有,还有些是从外面采购的,料子都是麻布的里面塞得芦絮和木棉,不算好但胜在数量众多。 天气愈发寒冷,京城外大部分的灾民都被安置到其他地方去了,基本每十日就有官兵护送一批灾民去就近的村子里安置。 “姓名,籍贯,家中几口人” 灰尘扑扑的程复带着妻儿老小排在前面,一五一十说了。 “程复,南阳安平胡市人,家有六口。” “有没有户籍文书?” “有的,有的” 程复赶紧将自己的文书呈上,守卫看了看没有问题就递了回去,在册上写了什么后直接开口: “你有文书,可以找个地方等着,到时跟着会南阳的队伍回去。” 听到这,程复脸上闪过一丝古怪,不过又迅速恢复正常。 “官爷,我们不是来逃难的,我侄儿在京城,我们是来找他的。” “想进京?” 正在统计的官爷看了看眼前的几人,确实不像那些难民一样,穿着整齐,除了带着赶路的疲倦以外,瞧着还算精神。 “是是,我是个做小生意的,这不南阳水患严重嘛,那生意也做不下去了。我侄儿如今在京城待考,我寻思着就来京城找他,顺便就在京城做点生意。” 说着程复悄悄塞了一把银子给问话的官爷,那人手一翻就将银子收到袖子里去。 “如今进京有点麻烦啊,你这个情况……” 程复见那官爷有些动容,又塞了两锭足银给他。程复刚刚在那边就问过了,如今京城只许出不许进,要是进城必须有通行文书才行。 咳咳,那官爷咳了一声,在袖子里摸了摸银子的个头才满意的笑了起来。 “好说好说,你侄儿姓甚名谁,如今在何处?” 程复回想了一下之前的来信 “我侄儿名叫程熙,是我们南阳今岁的解元,如今在段伯府做夫子。” 那官爷一下有些愕然,段伯府?是段大人那个段伯府吗?与一旁的人对视一眼,得到了对方的肯定后,那名官爷才开口说着: “你在旁边等一下,我这边要派人去核实一下。下一位” 说完也不再看他。 程复心里七上八下的,就这样一直等着。 “夫君,熙哥儿他能来接咱们吗?” 王氏一脸担忧的看着程复,手里还拉着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 “放心吧,之前熙哥儿给我来信说了他如今在那个什么段伯府里当夫子,到时他接到消息一定会来的。” 王氏听到这话也不再言语,只撇撇嘴,心里不知道想什么。 “父亲,表哥真的在京城吗?段伯府听着好厉害的样子,表哥真厉害,能在伯府当夫子。” 大点的那个男孩一脸兴奋,程章两兄弟与程熙的感情一直要好,他们家里没有姊妹,就三兄弟,小时候都是跟在程熙屁股后面长大的。 “对呀对呀,父亲,表哥什么时候来啊,我们都快一年没见着他了。” 程复摸了摸程章的脑袋,笑着说:“再等等,可能还要一会儿。” 看着相互搀扶的爹娘,程复将手中的两个包裹垫在地上,扶着两个老人坐下。 刚坐没一会儿,就看着有府役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第98章 相聚 程复满怀期待的看过去,只见那名府役俯身在刚刚那名官爷耳边说了什么,那官爷看了看程复几人点点头。 “你们几个过来” 听到传话,程复带着一家子上前。 “程复是吧,程解元正在城门口等着你们呢,赶快过去吧。” “好好,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程复,王氏几人赶紧带着老人和孩子,跟着刚刚过来的那名府役往门口走去。 途中,程复又塞了点银子给带路的府役,府役笑呵呵的收下。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解元的家里人,就是上道。 一旁的王氏见状,心疼的肉都在滴血,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您就是程解元的舅舅吧,哎哟您可真有福气,程解元如今在段伯府当差呢,可是不得了,说是还颇受段侯老夫人看重。” 那府役收了银子,说了一大堆漂亮话儿,将程复几人送到门口去。 送到之后,那府役就离去了。 程复此时也顾不得了,他已经看见门内角落处那端立在那的少年程熙,身边还跟着好几个下人。 程熙也看到了程复一行人。 “熙哥儿!” 程复大声叫着程熙的名字,朝着那边走去,程熙也有些激动,不过却不能往前了,门口有守卫守着的。 程复走到门口被拦了下来,检查了程复的户籍文书与程熙的户籍文书,两者对上以后才允许通行。 “好了,进去吧。” “多谢官爷” 说完又是拿了银子打点,官差见状自是满意的不得了。 原则上现在不允许进城,可有时候原则也得靠边站。 没见着这是段伯府府上的人吗,如今段大人可是这次赈粮的主管大人。 程复被放了进去,程熙看着一直向他走近的中年男人,眼底变得有些湿润起来。 只见男人发丝凌乱,面容有些疲倦,平日里总是平整的衣服都变得皱巴巴的。 “舅舅” 看到一旁的女人叫了声:“舅母” 程复高兴不已,看着程熙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小子,壮实了不少。” 王氏这个时候也高兴得很,终于是进城了,她这个心啊落了一大半了,看到程熙也带了几分笑意的应了一声。 程熙看到两个老人,赶紧上前搀扶。 “外祖父、外祖母” 程老爷子两人看着程熙早已泪流满面。 “熙哥儿、熙哥儿,这几个月在京城过的好不好,你这孩子,一声不吭的就来了京城。当时我就跟你说了待在家好好休息,你偏不听,你说说你怎么这么倔呢。” 程老夫人则是趴在程熙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听到老爷子这么说气的用手拍了两下程熙的胳膊。 程熙早就眼眶泛红,任由着两人“数落”起来。 程老夫人哭着哭着就开始骂: “小兔崽子,你胆儿肥了你,瞒着我们两个老东西一个人就跑了。你身体都还没好呢,你说说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给妍儿交代。” “到时候死了,在地底下我哪还有老脸见她们。我可怜的妍儿就这一个孩子,你要是出了事,我也不活了。” 程熙眼眶红红的,程复看不下去了拉着自家老娘。 “我的娘诶,这大庭广众的,快别说了。” 然后对着程熙说:“走走,先去找落脚的地儿。” “对对,你看我。” 程老夫人擦了擦眼泪,手摩挲的拍拍程熙的臂膀。程熙顺势扶着程老夫人。 “外祖母,走吧,听传话的府役说你们来了,我就命人定了客栈,你们先住着,等我寻寻京城租赁所有没有屋子。” 一旁的小厮有眼色的上前拿着程家人的行李。 “这些是?” 程复疑惑的看着这几个下人,为首的郑大恭敬上前回道: “小的们是程夫子院里的小厮,拜见程老爷。” 随后以此向几位程家人拜了礼,如今程夫子在段家可比当年那位陈夫子还要厉害些,不仅颇受老夫人和夫人喜爱,就连四爷都与他交好。 程复心里暗自腹诽,听说京城的狗都比外面的狗高一截头,那些下人都不把外面的人看在眼里。 如今瞧着这段伯府的下人很是有礼,想来这段伯府定是个极其重规矩的人家。 程复可不知道,不是段伯府的下人守礼,而是因为他是程夫子的家人,才得那些下人另眼相待。 若是平常人家,那些下人正眼都不带瞧你的。 一行人就到外城的一处客栈住了下来,等到安置好了以后,程熙就将郑大几人打发回去。 “舅舅,怎么突然就来了京城,你也不说给我写个信,我好早做安排。” 要是早点写信过来,程熙就可以早点寻个宅子,也不用这样住在客栈里了。 程复一听变得愁眉苦脸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庆幸和凝重。 “我原也没想到会上京来,走的匆忙了些。” 程熙走到窗子边,将窗子全部打开,因着他们人多,所以就住在一楼的一个院里,刚好三个屋子全部住着他们家的人。 开了窗子正好可以看见进院唯一的道路,程熙才回来坐下。 “可是水患一事?不是在桂陵那边,离安平还远着,难不成水患竟严重到如此地步了?” 程复望了望窗子外面,声音有些低沉: “还好,咱们那边只是有几个村子被漫了水,不算严重。不过有许多从桂陵逃过来的百姓,如今安平还有建南都乱的不行。” 程熙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不过看着舅舅脸上异常的神色,程熙心里一咯噔。 转头看了看外祖父和外祖母,两人脸上都蔓延着一种凄凉之色。 程熙心愈发的沉了下去,绝对是出了什么事。不然舅舅他们不会匆匆的上京,连信都来不及写。 况且舅舅铺子里还有那么多布料,走得这么急,想必那些都还没出手,这很是反常。 “怎么了?” “熙哥儿” 程复声音这下带了几分慌张,一路以来程复的心都悬着的,刚刚见着程熙的喜悦让他短暂的忘了那件事 如今程熙问起来,程复想起他偶然得知的消息,神色开始有些惊恐。 只听见沙哑的声音响起,是外祖父说的。 “桂陵的人大都不是死于水患,而是……” “水虫病!” 什么?! 程熙眼瞳震动,看着外祖父。程老爷子闭着眼睛,神色哀戚。 程老夫人和王氏将两个孩子紧紧抱在怀里,眼泪都流了下来。程熙望着程复,程复默默点点头。 第99章 水虫病 “怎么会?” 程熙有些失声,好多年都没听到这个字眼了,水虫病是整个南阳都难以启齿的痛。 程熙的祖父、祖母以及父母都是死于这个病,南阳多水,十四年前南阳的百姓突然出现大规模的腹痛不止,没几日就会死去。 当时还疑似有人投毒,可整个南阳三郡各乡县都出现了这种症状,那个时候南阳死了多少人。 当时程熙的家人就是,好好的就开始腹痛,没几日人就不行了。 当年还是一名神医专门赶来,才得知是人们是得了水虫病,当时剖开一名乞儿的肚子,见到的人吐得黄疸都出来了。 只见那乞儿肚子里全是虫,虫子钻破了肠子还有好些还在往外面涌,已经看不出肠子的形状,全是不断扭动的线虫。 当时的人头皮发麻,好些见了直接晕死过去。 那神医说,这些虫只能用火烧,别的方法不能将其全部消灭。 若是埋在土里,这些虫将人全部吃完以后,就会随着土壤钻进水里。 当时一车车的尸体被强制拉到一个地方集中火葬,当时的百姓激烈的抗议,大家都讲究入土为安,他们不能接受亲人尸骨无存的下场。 可随着死的人越来越多,官差带着人将那些抗议的人家家里的尸首刨开肚子,等到那些人看清楚情形后,纷纷才停了手,无可奈何的接受了现实。 就这样但凡死一个就会被强制拉走进行火葬,就连原来被埋下去的那些都被挖了出来。 程熙当时在舅舅家中玩耍,程复吃的是自己家打的井水,因此才逃过一劫。 程熙家里人刚刚去世,就有官差上门来将人拉走,小小的程熙抓着母亲还带着温热的手,小跑着跟着推车的官差往焚场走去。 那官差见一家人就剩程熙一人了,有些可怜,便也没有赶他。 到了焚场之后,程熙就被舅舅程复拉到一旁,程熙哭着不愿松开母亲的手。 “舅舅、舅舅,母亲的手还是热的呢,舅舅,母亲、母亲,你睁开眼睛看看孩儿。” “父亲,祖母” “祖父不要,不要走。” 程熙小小的人儿使劲往那边靠着,但手还是一点点被掰开。 就这样才五岁的程熙就这样看着母亲他们被浇上了油,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程熙摸了摸胸前的一个玉葫芦,这是当时舅舅带着他抓了一把灰带了回去,留个念想。 等到他们走后,又有一批人被拉了进来。街上到处都是麻木的百姓,程熙到现在都记得有些人或是拿着袋子,或是拿着罐子,里面装着的全是念想。 “当年不是都烧了个干净吗?好多年都没有事,怎么突然会?” 程熙声音沙哑哽咽,或是想到父母,或是对当年那场浩劫心有余悸。 程复看见程熙眼睛都开始充血,有些吃惊,上前看着程熙: “熙哥儿,你的眼睛!” 程熙端起桌子上的热茶狠狠灌了下去,一杯热茶下肚,驱散了四肢的凉意。 “谁知道呢,当时从桂陵过来的人来铺子上买料子的时候,我们才知晓。” “这事没有传出来么?” 程熙缓了缓心神才想起最重要的事,为何京城这边没有接到消息? “我们在安平都没听到风声,还是,还是……” 程复凑到程熙耳边才说了出来: “那人说肚子疼问哪里有药店,我给他指了指。你知道的,肚子疼是个晦气话,一般我们本地人不说,我当时就留意了一下那人的眼睛。” 程复说到这感觉头皮都在发麻,想到那人,心中一阵惧怕。 “果不其然,那人的眼睛充血,跟当年那个病的症状一模一样,甚至我还仿佛见着了线虫。” 王氏早就忍不住,她当时也在,回想起当年那情景,干呕出来。 程熙整个人都僵硬住了,时隔十四年,又出现了! “当时我吓惨了,带着你舅母他们就赶紧往外逃,南阳的水已经不能吃了。这一路过来,路上我们连水都不敢喝,幸好时常下雨,我们就接了雨水煮沸了才敢进肚子。” 见程熙一直呆愣着,程复以为是自己的话吓到了程熙。 “熙哥儿,你怎么了?” “舅舅,这事其他人可知道?” 程复拍了拍程熙的肩膀,宽慰的说着: “你放心吧,当时我感觉不对就让店里的小二都回去了,还给左邻右舍的人都说了,信不信就是他们的事了。” “我还派人去了县衙,不过那守门的见是我就把我赶了出去,我也不敢在大街上嚷嚷就只能回去了。” 程复看了看程熙的脸色,程熙听到后神色不变。 “应该的,不过他们既然赶了你就算了,生死有命。” 程复见程熙没有什么异色,转而说起了其他。 “不过后面南阳去了个亲王,似乎应该也知道了,我们出城没多久就封了城。” 程熙这才松了口气,知道就好。 “舅舅你们就安心在这里先住下,我托人找找哪里有住的地方。” 程复一听,连声应是。接着看了看眼前的小郎君,那跟他母亲越发相像的脸庞,让程复有些感怀,欣慰的笑着说: “熙哥儿真的长大了,你母亲若是还在,肯定高兴的跟个什么似的。” 程熙想起记忆中的母亲,总是笑得十分开怀。 “母亲她最是喜欢笑了。” 程熙不再想这些,看着长高不少的两个表弟,问起了他们的学业。 等到程熙走后,刚刚还热闹的屋子变得冷清起来。 王氏看着都不说话的几人,想到程熙回了段伯府,他们却还住在客栈,心里有些不舒服便开口: “熙哥儿也是,带着我们住什么客栈,他不是说自己在伯府单独有个院子吗?也不说带我们住到伯府去。住客栈多花钱啊,那伯府那么大,也够咱们一家子住了吧。” “闭嘴吧你!” 程复瞪了两眼王氏,指着她有些不敢置信。 “你什么台面上的人物,还想住伯府,住人家牛圈都是抬举你了。” 一旁的程老爷子开口了: “王氏,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人家熙哥儿是伯府的夫子。你是什么?得亏你没当着熙哥儿的面说,不然你就自己滚回安平去。” 王氏吓了一跳,自己就随口说说,他们这么大火干什么。 回安平,她才不会去,打死都不回去。 “儿媳就随口说说,哪里会在熙哥儿面前说这些。” 王氏神色有些悻悻,真是气死了。以前就是,但凡她说哪点熙哥儿的不好,就要被一阵数落。 搞得她像个外人似的,他们倒是一家人。 第100章 上报 “人家伯府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能进的地方吗?无知妇人!你呀,不会说话就少说些,这京城路过的狗说不定都是条官儿狗,你要是哪天得罪了人,咱们一家子都得玩完。” 王氏听着有些害怕的点点头,表示自己不敢乱说了。 “母亲,你要是实在不懂,就少说些吧。表哥听了也没事,主要是别在外面乱说就成。” 王氏看着说话的大儿,有些气闷,这到底是谁的儿子,就知道他的表哥。 表哥,表哥,跟你表哥过去吧。 公婆和丈夫不敢忤逆,自己的儿子还不敢说了。 “程章,臭小子,你还数落起你老子娘了?整日都是表哥表哥的,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才是亲兄弟呢。” 王氏抬手就要揪程章的耳朵,程章吓得往程老夫人身后躲。 “祖母救我” 王氏看着躲在婆婆身后的程章,气不打一处来。 程老夫人护着程章,看着王氏。 “你受了气,打孩子做什么?” 王氏气的直跺脚,转身跑到旁边自己休息的屋子里去了。 程复看着王氏的背影摇了摇头,却看见程章和程琦两兄弟在那里偷笑。 “臭小子,笑什么笑,那是你母亲,子不言母之过,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程复拿起一旁的鸡毛掸子作势要打,程章怪叫一声:“弟弟快跑!” 两兄弟就跑了出去。 程复看着两兄弟跑了出去,转头才看向二老。 “爹娘勿怪,王氏她是有些小心思,但本性不坏。” 程老爷子冷哼一声,不说话。程老夫人拉着程复坐下才说道:“我知道,这么多年她也未曾磋磨过熙哥儿,只是有时候说些酸言酸语罢了,不用理会。” “不过……” 程老夫人看着程复仔细叮嘱:“这京城不似咱们胡市,也给你媳妇说说,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程复直点头,道理他都懂。 回到段府的程熙始终难以平静,在书房抄了好一会儿字,将郑大叫了进来。 “你去留意四爷什么时候回来,回来后就说我有要事与他相商!” …… “什么?水虫病?不是说水疫吗?” 程熙这才知道消息已经传到京中了,只不过却说的是水疫。 “不是水疫,是一种病叫水虫病,与水疫极像,症状表现都是腹痛腹泻。” “何以区分?南阳传的消息回来说的是水疫,不会搞混了吧。” 段静安敲着桌面,神色凝重,要是真如程熙所说,这事得赶紧报上去才是。 程熙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段静安。 “段兄,你信我吗?” 段静安看着程熙,在他的注视下缓缓点了点头。 “我信!” 程熙笑了起来,说出的话却十分残酷。 “刨开尸首的肚子便能知晓。” 段静安听的头皮发麻,肚子里有什么,猜也能猜得到。 “你怎么……” “你想说我怎么会知道吗?” 程熙苦笑一声,将舅舅一家进京以及十四年前的事都告诉了段静安。 “按理说,南阳本地人都知道这个病,但不知为何消息迟迟未传入京中。可这病危害极大,我只不过是个举人,唯有将此事告知段兄。” 段静安知晓事情轻重,这事得赶快报上去。 “我知道了,这事我会想办法呈上去,你先安心。” “对了,你舅舅他们可安置好了?需不需要我帮忙?” 程熙给段静安倒了杯茶, “没事,你先忙你自己的事,你的事可是大事。” 段静安难得这样好生坐下来喝杯热茶,这几日忙的跟个陀螺似的,别人一抽他就得开始转。 “什么大事,不过是假忙活,不过我得好好想想这事该怎么报上去。” 翌日,段静安上朝之后,见左相与郭老正在商议什么事,便在一旁等候。 等他们说完后才发现段静安一直等在旁边,左相有些好奇的问:“四郎,怎的有事?平日里一下朝就见不着人影了,今儿个倒是稀奇。” 段静安赔罪的拱手,直道自己的不是。 “是学生的错,还请大人勿怪。” 郭老笑着看着这个郎君,开口道:“他逗你玩呢,有什么要紧事可要说?” 段静安这才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将几人引到房间内才开口。 “昨日我府上的夫子有从南阳过来的亲戚带了个消息,昨日朝上说的南阳水疫不是水疫,而是水虫病!” 左相与郭老震惊的看向彼此,段静安不知道,他们可知道。 十四年前南阳水虫病可谓是惨绝人寰,据说南阳的空气里全是人肉火烧的味道。 而后好多南阳人搬离了家乡,再不愿回到这个伤心的地方。 “四郎可是真的?这消息属实吗?” 段静安有些沉默,他宁愿不是,可现实摆在这里。 “八九不离十,现在最主要的是把这个消息传过去,如果不是,学生甘愿承担谎报之责!” 段静安斩钉截铁的说着 “还有,被送去南阳的那些人得赶紧通知让他们即刻返回。” 事关重大,刻不容缓。水疫虽与水虫病具有相通之处,可尸体的处理的方式却不同。 得了水虫病的尸体必须焚烧才能消灭,否则那线虫则源源不断,无穷无尽也。 左相带着段静安去勤政殿面圣,而后没多久就有一道加急密令向外传出。 楚帝阴沉着脸色看着跪在下面的段静安。 “段都事,你能保证你说的就是事实吗?” 段静安恭敬的跪在下首,背影坚挺。 “回陛下,说实话下官不确定但又确定。” “下官不确定是因为下官毕竟没有亲眼所见,但下官确定是因为这是一名南阳学子带着无比凄凉悲怆之情来告诉下官的。” “下官没有经历过十四年前的那场劫难,但观看史实也知道当年南阳那场浩劫给南阳的百姓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下官今天能在这里跟圣上说明此事,是因为下官既然知道有些事情有可能发生却不能视而不见。哪怕最后发现不是水虫病,下官也只会感到欢喜。” 楚帝被段静安的话给震撼住了,多少年了,多少年他都再没见到如此赤子之心的官员了。 从段静安的话中不难听出那心系百姓的淳朴之心,楚帝被段静安炽热的眼睛盯着,心中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好小子,朕果然没看错你!” 楚帝站了起来,走到段静安的身边,将段静安扶了起来。 段静安有些受宠若惊,楚帝拍了拍段静安的肩膀,开口说了一句话,让段静安十分震惊。 第101章 宅子 什么?! 段静安一脸震惊,陛下早就知道了? “朕昨儿夜里已经得知了消息,哪曾想今日你就来告诉朕了。若是其他那些老油条,未必有你这番胆量。” 段静安蓦的脸一红,他好像有些自以为是了。以为自己知道了南阳的秘密,急匆匆的就赶来告诉陛下。 可是他忘了,陛下是天子,哪里会有他不知道的呢,是他着相了。 段静安有些结巴,仿佛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不敢看楚帝的眼睛,只能低着头嗫嚅的说: “陛下恕罪,是学生冒失了,学生惭愧!” 楚帝已经坐回上座,看着一直清秀俊逸,神色淡然的郎君红着脸,稀奇了一瞬,朗声笑着说: “不不,朕高兴,况且昨日密信里,信亲王只是怀疑南阳水疫有问题,你今儿来倒是帮了他大忙。朕要好好嘉奖你,你说说有什么想要的?” 段静安俯身一拜 “学生得知消息不敢瞒而不报,况且此事关系南阳百姓,若是南阳百姓能平安度过此难便是臣最大的心愿。” “好一个不敢瞒而不报,你看你都懂得道理,偏偏有些人却不自知。” 楚帝面笑皮不笑,吓得段静安头又埋了几分,这里面牵扯的可不是他区区六品的小官儿能听得。 “你将你手里的事做好就行,这事不要声张,你管好你府里的那个夫子和他家里人。” 段静安应声,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等到出去以后,大冷天背上竟出了一层薄汗。 肖公公看着松了口气的段静安,他从楚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跟着他了,楚帝有时候想的什么他也能猜到几分。 “段大人,这边请吧。” 段静安对肖公公行了一礼,肖公公赶紧侧身避开。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杂家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太监。” 段静安趁着与肖公公同行的时候,塞了一个荷包给他,肖公公面不改色的收下了。 “母亲曾说,公公从不逊于那些朝廷命官,只是从事的职务不一样,公公切莫如此妄自菲薄。” 肖公公被这短短的几句话冲击到无法言语,原来他们这些没了根的阉人还能与那些命官们相提并论。 虽然肖公公内里也从未认为自己低贱过,但还是笑着说: “段大人言过了,杂家就送到这里,段大人好走。” 段静安点点头,转身离去。 程熙一直在府里等着段静安的消息,他担心万一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都对不起他。还有南阳,也不知道舅舅临走之前说了那些话有没有人注意到。 要是有人宣扬,传到赈灾的官员耳中,也好。 在程熙忐忑的等待中,段静安终于回了府,第一时间就去了程熙的院子。 程熙看着毫发无损的段静安才松了口气,看来应当没什么事。 段静安省去那些不该说的,将事情大致与程熙说了一下。 程熙知道朝廷已经知道了,南阳有了更多的希望后,高兴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我这就将事情告诉舅舅他们,他们听到后定会高兴不已。” 段静安赶紧拦住他 “等一下,程熙你过来,我先与你说个事。” “我手里有个小二进的宅子,就在外城,这些日子你舅舅他们不便在外面走动,到时候他们先搬进去住,等后面南阳那边好些了再出来。” 程熙知道段静安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心思一转就知道是上面的授意,直接应了下来。 如今舅舅他们确实不适合在京城走动,住在段家的宅子上也更安全些。 “行,那就麻烦段兄了。” 就这样还在客栈等着程熙的程复一家就被接到了段静安的府上,府里丫鬟婆子以及一应物品早就准备齐全。 “哎呀呀,这宅子修的可真好,这个天园子里都还有花呢。哎哟,瞧!还有这鱼,天爷,好大一条。” 王氏一边走一边感叹着,府里的丫鬟纷纷捂住嘴笑了起来。 程复虽然也稀奇的很,但看不惯王氏这一脸大惊小怪的样,悄悄扯了她一把。 王氏被扯了一下还有些不乐意,转过头瞪了一眼程复。 “你!” “老爷,你扯我干嘛!” 程复看着都在笑的丫鬟们,恨不得上去捂住她的嘴。 “低声些,你看你那没见识的样,丢死人了。” 王氏翻了个白眼,哪里丢人了,这么好看的宅子哪里不能夸了。就他穷讲究,不过王氏到底没再说什么。 程熙跟在一旁,笑着看着舅舅舅母之间的小官司,打打闹闹的瞧着温馨极了。 在前面带路的芍紫自然也注意到了,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笑着的那些小丫鬟,那些丫鬟见是伯府出来的大姐姐,顿时吓得赶紧找事去做了。 “老爷夫人勿怪,这些个小丫鬟一直被养在宅子里,教导上面差了些,以后我会好好约束她们。” 程复赶紧摆手:“不用不用,她们看着年纪不大,挺活泼的,这样挺好。是这宅子太过精致,我们看花了眼。” 芍紫笑着解释:“这宅子是我们家老夫人送给四爷的,据说从一个南阳富商的手里买来的。四爷想着老爷是南阳人,便想到了这宅子。” “哎呀,四爷可真是太客气了,咱们这些粗人随便一个地方就能对付,这么好的宅子给我们住那不是糟蹋了。” 此时人都到了正堂,芍紫听到程复这么说不由得有些好笑。 “四爷说了,屋子就是用来住的,而且程老爷你们又是程夫子的近亲,咱们府上自然要以礼相待。这些日子四爷有些忙,他托我跟您带句话,到时等空了定登门拜访才是。” 程熙此时接话:“对呀舅舅,你们安心住着就是。” 程复还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这宅子实在装修的雅致极了,他站在这里总感觉有些格格不入。 程复还不知道,这是段静安手里算得上是比较简朴的宅子了。 王氏倒没有想这么多,在一旁摸摸扶手,又看看花瓶。心里不断感叹:乖乖,这得要不少钱吧。 芍紫知道程熙有话要单独与程老爷他们说,就带着下人下去训话去了。 程熙带着程复坐下,仔细叮嘱了程复一番。 “舅舅,这些日子你约束好舅母还有程章他们就先别出门了,府里有专门采买的下人,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府里,等南阳有转机了再说。” “我看着外祖母身子似乎有些不爽快,到时我请个大夫进来,给她好好调理调理。你们也正好一起看看,把身子好好养一下。” 程复看着程熙如今已经长成一个大人,而且他们家里就程熙书读的最多,他说什么自然是有理的,他听着就行。 “舅舅知道,我定会好好约束你舅母她们。我说什么她们都得听着,这点你放心。” 程熙笑着点头,他这个舅舅看着说一不二,小时候每每舅母想让他做事的时候,舅舅就是一阵顶回去,他原也以为舅舅是个顶顶厉害的大家长。 可是,想到舅舅每每白天顶了舅母后,晚上回去要低声下气的哄好些时间,程熙就有些憋不住笑。 程复总感觉自己的小秘密被看破了似的,有些不得劲,说着要去看看屋子,就走了。 王氏看着程复的背影不由得啐了一口,死相,还说我呢,自己还不是藏不住事。 瞅了一眼程熙,有些尴尬的笑着说:“我去看看你舅舅。”就追着程复去了。 第102章 天资 “哎哟,暄哥儿还会念诗了呢,是个小神童哟,来让外祖母亲香亲香。” 宋盛芙欢喜的抱着暄哥儿,果然可爱的人类幼崽杀伤力爆棚! 暄哥儿迈着小碎步,脸上的包子肉一跳一跳的。一头栽进外祖母怀里,将自己的脸贴了贴宋盛芙的脸。 宋盛芙心都要化了,太可爱了、太可爱了,老婆子的心脏受不了了。 看着外祖母捂着心口,暄哥儿一本正经的给宋盛芙顺气。 “外祖母,不难受。” 宋盛芙抱着暄哥儿,将他有些冰凉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手心,一脸慈爱的看着他。 “外祖母这是高兴,暄哥儿乖。” 这时外面有人进来,一老一小抬眼望过去,是陆氏来了。 “母亲,欸?暄哥儿也在呢。” 陆氏一眼就看到坐在榻上的两婆孙,母亲瞧着比之前心情好多了,家里有个孩子是要好些。 “大舅母安” 暄哥儿奶声奶气的说着,陆氏脱了外面的大氅,将手放在暖炉上烤了烤。 “暄哥儿也安” 等将身子烤的暖和了才掀了帘子进来,陆氏接过素冬递过来的姜茶喝了一口。 “难为你今儿个有时间过来,前些日子府里这么多事,可曾累着了?” 陆氏放下茶盏,细数了这些日子大大小小的事。 “前些日子不少人家办喜事,都纷纷走了礼,这年关将至,办喜事的人家多的很。” “是,前些日子降温的厉害,这几天暖阳,日子应该都挺好,大家都凑一块了。” “可不是,这两天我肚子都长了一圈福肉。” 陆氏有些苦恼,明明整日累得不行,怎么还长肉了。 “对了,还有今年的年货都依母亲说的,存在各庄子上的仓库了。” 宋盛芙点点头,这些东西以后有的用的地方呢。 “过几日就是立冬了,二妹妹那边也送了催生包,估摸着日子也快了。” 如今已十一月底了,马上到十二月,宋盛芙点点头。 “我屋里还有一只老参,连带着多备些补品给静怡再送去一份。” 陆氏应了下来,又说了些要添置的东西一起送去。 陆氏说起了庄子上今年的产量,比之前少了许多,宋盛芙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明年还要难过一些。 陆氏说了好一会儿,看着认认真真听她们讲话的暄哥儿,眉眼带笑的接过他抱起来。 “暄哥儿长沉了些,大舅母都快抱不动了。” 暄哥儿看了看自己的身子,摸了摸脸,认真的回道:“不沉,衣服厚才沉。” 宋盛芙在一旁听到,笑了个仰倒。 “咱们暄哥儿还是个爱美的小郎君呢!” 陆氏也憋着笑,颠了颠怀里的暄哥儿,附和两声“不沉不沉” “暄哥儿不仅是个俊俏的小郎君,还会背诗呢。暄哥儿,快给你大舅母表演一个。” 暄哥儿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小脸红扑扑的,但还是故作镇静开始背起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小人儿有些口齿不清,但还是准确的背出来了。 陆氏一脸惊叹,暄哥儿才三岁多吧,都能背千字文了。 “暄哥儿真厉害,以后咱们家还得出个小神童呢。” 暄哥儿捂住脸,脸颊有些发烫。奶奶声声的说:“姐姐教暄哥儿,暄哥儿记住了,姐姐夸!” 陆氏觉着有些沉,便坐了下来,将暄哥儿放在腿上抱着。 “没想到薇姐儿读了书,还要回去给他弟弟启蒙。薇姐儿真厉害,暄哥儿也厉害!” 听到想要的,暄哥儿才满意了,抱着陆氏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陆氏知道这是母亲交给暄哥儿的,于是就将自己的脸贴过去。 暄哥儿高兴得很,又背了几遍那几句,一次比一次清晰,期间有些字发音不准,陆氏还耐心的给他纠正了。 玩了没一会儿暄哥儿就困了,被抱了下去。 “母亲,暄哥儿瞧着天资聪颖,以后定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陆氏语气中带着欢喜激动,还有几分怅然。 宋盛芙忘了前世暄哥儿怎么了,她如今脑子里有些事都记不清了,不过应当没有展现出什么极高的天赋,想必就是被他们耽搁了。 “后面的事还说不定呢,要是能读就更好,给他请个好夫子。” 陆氏点点头,程夫子就很好,但是毕竟他还是要科考的。以后定不会在段家久留,启蒙应当还能赶得上,但后面还得寻个好夫子才行。 “反正儿媳先留意着,家里出个好苗苗可不容易,咱们得好好培养才是。” 陆氏想到康哥儿,叹了声气,如今瞧着康哥儿那孩子学武是愈发入了魔了,她拦也拦了,骂也骂了,罢了就随他吧。 反正自己现在是管不了他了,陆氏现在整日烧香拜佛,就只愿他平平安安、无灾无痛。 宋盛芙听陆氏说总感觉有些不对,但是又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不过回想了几遍陆氏说的,才发现问题所在。 “你呀,暄哥儿就这么成了你家的,你不怕你三妹妹气的来找你来。” 陆氏听着背脊一阵发凉,三妹妹早就仙去了,怎么来找她。 往宋盛芙身边躲了躲,才有些嗔怪的看着母亲。 “母亲,你还打趣起我来,暄哥儿叫我一声舅母,怎么不算咱们家的孩子。” 宋盛芙就是逗逗她,哪里不把暄哥儿当作自家的孩子,在她心里薇姐儿、康哥儿还有暄哥儿都是一样的。 “不逗你了,夫子的事不着急,慢慢寻着就行。” 宋盛芙饮了口茶,说多了话嗓子都有些干。 陆氏是经过大家教导的,一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清楚的很。暄哥儿就算是侄儿,但有个有出息的侄儿,对段家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对了,母亲,程夫子说他告假几日,他舅亲来京城了。” 宋盛芙听段静安说过程熙的事了,听陆氏这么一说直接回道: “这事你做主就是,正好给薇姐儿放几日假,我瞧着她整日写字,手都红肿了些,这几日好好养养。” 陆氏一听有些担心:“是冻疮吧,她小孩儿皮嫩,估计不习惯京城的冷冬。得好好给她擦点暖姜膏用布娟包着,这几日就干脆不读书了” 宋盛芙想也是,如今才十一月,就已经是寒冬了,瞧着有点要下雪的样子。她可知道今年这个寒冬,可是要冷死人的。 再过半月多连门都出不了,干脆就停了课业,薇姐儿小时候在西阳那边长大,估计受不住京城的寒冬。 “干脆停了孩子们的课业,让程夫子好好陪着家里人吧,我瞧着估摸着要下雪了,今年这个天可不一般。” “下雪?!” 陆氏看看外面,如今这个天吹个风,她骨头缝儿都感觉是冷的,说是过两天下雪也不为奇怪。 “今年这个天奇怪的很,热又热的不得了,过了九月还没松快两天,就像是突然入了冬似的。” “是啊,咱们得早早准备好,还有城外的粥不能停了,南阳那边不停有往京城过来的人。到了后,有口热粥吃也好。” 第103章 生子 “是,那边粥舍一直开着呢。程夫子那边我跟他说去,暂时就不开课业了,正好他也能陪陪家里人,还能好好备考。” “还有……” 陆氏看了看宋盛芙,心里有些忐忑。 “康哥儿那边……” 宋盛芙知道陆氏没有说出口的是什么,如今康哥儿的事情不允陆氏插手,就怕她忧心则乱。 “他?身子皮实得很,前些日子还把他屋子里的脚踏给一脚踩塌了。看来精力旺盛的很,不是有句话说的什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他就多练练,学武身子热乎不怕的。” 陆氏嘴角微抽,刚刚还说天寒怕冻着孩子们,现在又说这话。陆氏不懂什么叫做双标,但是女孩儿娇惯些也是正常的。 不过少了门文学,康哥儿也要轻松些。 轻松是轻松不了的,康哥儿原本高兴不用去学堂了,转而就被告知整日要跟着学武一时间叫苦连天,这还不如之前呢,好歹早上能困儿觉。 宋盛芙这边等到陆氏走后,回忆了一下之前的事。 原来她看到的那场瘟疫就是段静安口中所说的水虫病,而这里的水疫估计就是她以前那个时代的霍乱,而水虫病就是变异的水疫。 这个时代有人吃的打虫药,但都消灭不了它们,她也不是学医的对此也毫无办法。 不过,她专门让段静安将有关水虫病的史实给她找出来,她大致看了一遍,对水虫病如今没有药方能够治愈。 因为感染者一般不过四五日的时间就没了,速度之快,有些严重的甚至在出现症状的几个时辰后就没了。 典型的传播速度快,范围广、致死性强。 内里她是没办法了,只能寄希望于那些大夫们。抑制水虫病主要是水源,古代早有放置明矾净水之用,明矾能杀虫净水,对抑制水虫病有极大的作用。 但关键是哪里能找到供南阳这么多人使用的明矾,如今南阳一团糟,好多人连东西都吃不上,更别说买明矾净水了。 这也是为什么南阳死了那么多人的原因,人可以不吃饭,但是却不能不喝水,更何况条件这么艰难,很多人连将水煮沸都做不到。 宋盛芙叹息一声,在这个时代但凡她投胎是个男子都能干出好多事业,但是她是个老婆子。 不是她不想,而是强权压制下不能,但她总能想到办法。 晚上,段静安一脸深思的走出碧松院,接着第二日就去拜访了未来岳丈,一连走动了好几个地方。 最后拟了个折子呈了上去,楚帝大手一挥批准了。 一连好几发命令从京城发往南阳,京城各部门全部转动起来,数不尽的车马不停往南阳驶去。 就在紧锣密鼓的物资筹备与输送中,左相府传来了消息,段静怡发动了。 宋盛芙得知消息紧张的不行,这可是真正的生孩子就是进鬼门关的时代,哪怕段静怡已经是第三胎了,宋盛芙还是觉得心跳如雷。 半夜被叫醒以后,宋盛芙再也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干脆起身往祠堂去了。 “你们这些老家伙,保佑保佑你们家小辈,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宋盛芙小声嘟囔,每人牌位前插一大把香,塞得满满当当的。 被宋盛芙打发到外面的齐妈妈只看见老夫人往香坛里不断地插香,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齐妈妈有心阻止,但想了想还是算了。罢了,老夫人喜欢就随她去吧,谁难道还敢说不成? 况且这香燃的挺旺盛的,段家老祖宗只有高兴的,不过,就是有些呛味了。 齐妈妈闻着那浓郁刺鼻的香火味,忍不住咳了两下。 宋盛芙哪管得到这些,只顾着每个香坛上都插满,最后看着整整齐齐的一排燃的旺盛的香烛,满意极了。 不一会儿里面就变得烟云缭绕起来,瞧着像是做过法事一般。而屋顶之上,青烟袅袅。 第二天早上,楚帝打着哈欠从宫里出来,路过登云梯时,便隐隐可见远处的一缕青烟,心里还有些纳闷。 前面就是太和殿,也是整个京城最高的地方,从这里可以预览整个京城。 瞧见这一情景,楚帝难得的多停留了一瞬,天光微露,青烟直上,烟匀而有致,瞧着是个好兆头。 或许时机恰巧,等到晨曦微露之时,左相府就传来好消息,段静怡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左相夫人高兴的直接晕了过去,这一日黄景通告了假,在家陪着刚生产完的段静怡。 儿子请了假,老子就不行了。左相还是面带喜意的上了朝,不过这种时候可不能高兴的太明显。 左相努力强压着嘴角,但楚帝哪能看不出来,不过他知道左相家一直没有嫡孙,如今得偿所愿也算是好事,楚帝对这些老臣向来是宽容的。 加上最近南阳之事进展的顺利,楚帝心情倒也还不错。 而让楚帝高兴的还在后面,朝会上,南阳传来好消息,水虫病得到了有效的抑制,如今发病的百姓锐减。 信中,信亲王高呼圣上仁德英明,派人送去了大量粮食,衣物和药材,使得南阳百姓有衣可穿,有食饱腹,有药可用。 尤其是大量的明矾投入使用,让百姓喝到了干净的水。 楚帝得信之后,高兴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众人纷纷跪拜,直言天佑大楚。楚帝高兴的不停的踱步,见信里提到御寒不足,赶紧让人又送了大批物资送去南阳。 楚帝就知道,今儿个是个好天,果不其然,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的来。 下了朝以后,段静安就找到左相同行,一同前往左相府看望二姐。 左相府内 “瞧怀福这脸,跟他景通小时候像极了,这眉眼像静怡,瞧着长大定是个美男子。” 黄老夫人爱不释手,抱着怀福稀罕个不停。 宋盛芙在一旁眼巴巴的瞧着,黄老夫人看着她,有些不舍,但还是往宋盛芙那边递了递。 “怀福,来让我们外祖母抱一抱。” 宋盛芙有些不敢,但黄老夫人直接就递了过来,宋盛芙怕摔着孩子,只能僵着手小心翼翼地抱着。 许是抱的不舒服了,怀福皱皱眉,瘪了瘪嘴像是马上要哭了。 “你这姿势不对,你得把他的屁股托住,还有脑袋,这样。” 宋盛芙被黄老夫人教着换了个姿势,一下子怀福就又神色舒展的睡了过去。 宋盛芙抱着怀里的小幼崽,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奇迹,就是这样一个小人儿就出生来到这个世界,即将迎来他的新生。 宋盛芙抱着,床榻上段静怡刚用过吃食,正望眼瞧着宋盛芙怀里的小团子。 宋盛芙就将孩子抱了过去,段静怡熟练的将他抱在怀里。 “怀福,怀福,我的小哥儿。” 段静怡眼睛含泪,笑着看着宋盛芙,声音有些呜咽。 “母亲,是怀福,我的哥儿。” 第104章 程家 “快别哭,快别哭,这是喜事儿,怎么还哭起来了。” 宋盛芙一边用手绢给段静怡擦着眼泪,一边拍着她的身体。 “对呀静怡莫哭了,坐月子呢,哭多了对眼睛不好。” 宋盛芙虽不喜古代这对生男的执念,但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不过好在一般世家,虽需要男子继承家业,但对家中女子也分外看重,起码闺阁中过的轻快些。 “有了哥儿,我是高兴,高兴得很。” 段静怡只一心望着怀里的那个粉彤彤的小人儿,满心满眼都是他,她盼了这个孩子十几年,终于是来到她的身边了。 如今她也终于懂得了大嫂当年有了康哥儿后的感受,这滋味酸中带甜,还有几分苦涩。 段静怡看着怀福,有对他的母爱,还有几分庆幸。庆幸他是个哥儿,不然她恐怕以后连带着瑜姐儿和茑姐儿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如今也算是她们娘仨有了依靠,段静怡更加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她一定一定会抓住手里的一切。 宋盛芙待了没好一会儿,就听说段静安来了,孩子就被抱了出去。 “母亲,没想到先前你说那方子真行。” 此时黄老夫人以及黄景通等人都出去接待一早看望的的亲客了,屋子里就只剩下宋盛芙和陆氏。 “这也是天意的选择,你如今有了个男孩傍身,也算是圆满了。” “对呀二妹妹,如今得偿所愿,我的红封可别忘了。” 陆氏见段静怡眼中含泪,故意打趣的说着。 果然段静怡一听,想起先前的承诺,笑着说:“定不会忘了大嫂嫂的红封,还有红鸡蛋,到时候让你吃个够。” 陆氏佯装拍拍胸口道:“那我可就有口福了。” 等到段静怡露出倦意,宋盛芙和陆氏就准备回府了,段静怡有些舍不得。 “你好好休息,母亲过几日又来看你。” 宋盛芙见着这一幕心里有些酸涩,上辈子她那个时代女子坐月子都有娘家人陪在身侧,这么寻常的一件事,在这里却变得无比困难。 “好好,母亲,嫂嫂你们慢走。” 陆氏扶着宋盛芙走了出去,段静怡就这样一直望着,直到身影消失还没收回目光。 “大夫人,您累了一夜,现下好好休息才是。” 贴身丫鬟兰香上前扶着段静怡躺下,段静怡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对着兰香说着: “去把哥儿抱过来,我想再看看。” 一旁的兰芷转过身将怀福抱了过来,段静怡躺着,看着身侧的孩子,有些满足的笑了。 “两个姐儿呢,昨晚可有吓着没?” “何妈妈去了姐儿的院子,夫人放心。” 段静怡听了这才安心的睡去,兰香带着兰芷几人退了下去。 宋盛芙出了左相府后就看到段静安在马车旁等着,几人一同回了段伯府。 段静安将母亲送了回去后,去了程熙的院子,原本今日就与他约好去程家拜访。 段静安从程熙来到段府后,发现程熙的才华学识远胜于他。毫不客气地说,若不是身体缘故,今年一甲必有他一名。 本就与他相谈甚欢,且两人学术上有许多共同的话题,早就相引为知己。 无论是私情,还是有其他方面的考虑,段静安都要与程熙打好关系。 程熙此人若有机会得势,必定一飞冲天。 到了外城,程家人昨日得了消息早早在门口等着了。 “奇怪,熙哥儿怎么还不来,不是说段伯府的四爷也要来吗?怎得这个点了还没到?” 王氏揣着下人准备的暖炉,在门口嘟囔。 程复使劲伸着脖子往路口望过去,听到王氏这话,头也不回的说着: “估计有什么事耽搁了。” 王氏悄悄看了看程家二老,用手指戳了戳程复的背,程复感觉有些痒抓了两把。 王氏见程复并未理睬,又戳了两下,程复扭了两下身子。 见此,王氏气急,一对柳眉竖了起来,直接上手,一把扯住程复,在他的腰上狠狠拧了一下。 程复差点惊呼出声,反应过来转过头,瞅了一眼周围的下人,见无人注意才低声说着:“你拧我干嘛!” 王氏直接将他胳膊扯过来,捂着嘴小声的说着:“你说段伯府的大人怎么会来咱们这儿,我这一晚上都没睡好,嘿嘿。” 程复听了这话有些无语,这傻婆娘竟然说自己没睡好,不知道是谁打了一晚上的呼噜。 倒是他才是没睡好,早上起来眼底挂了两圈黑蛋,他才是激动了一晚,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还能见到伯府的官儿。 “是是是,我哪知道,约莫着与熙哥儿有关吧,咱们熙哥儿真是厉害,还能与伯府的大人交好。” 程复越说越自豪,原本有些弯曲的身子不由得挺直了几分。 王氏原本还觉着是这个道理,不得不承认熙哥儿确实厉害,她们南阳的解元,说出去多有面儿啊。 但是看着程复这一脸自豪的样儿,不由得翻了个白眼。熙哥儿、熙哥儿,搞得像是你的娃一样。 “爹,娘,你们俩在嘀咕什么呢?” 程章突然凑了过来把王氏吓了一跳。 王氏一手拍在程章的肩膀上,摸着胸口喘着气。 “臭小子,吓死你老娘了。” 程复也被吓了一跳,看着程章牵着程琦,将两人的帽子扶了扶正。 “冷不冷?” 程章、程琦两个小子过的严实得很,一张嘴就有白雾吐出。 “穿的厚了就不冷了,爹,京城的天怎么这么冷,感觉手指的骨头都嵌了冰似的。” 程复抱紧了手中的暖炉,缩了缩脖子,不时的往路口望着。 “京城就是这样,比南阳冷多了,还有些干,你们多擦些手霜,免得起了冻疮。” 就这样又等了好一会儿,才有架车马缓缓走近。 程复一激动踮脚望过去,走近了才看见那车架上带着明晃晃段伯府身份的标志。 “来了,来了!” 这下程复几人激动的都往前迎了几步,马车停了下来。 先下车的是程熙,接着一位身着华服,头戴玉冠的翩翩郎君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段静安下了马车,就有仆人上前给他披上了一件银鼠灰大氅。 程复几人一看就知道,这就是那位段伯府四爷了,程复几人上前行拜礼。 他们家只是平头百姓,见了官都是要行大礼的。 段静安哪会让他们行了全礼,行至一半就命人将他们扶了起来。 第105章 愚昧 “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段静安站在程熙旁边,有些诧异程复一家子都出门迎接。 见两位老人也在,段静安赶紧招呼众人进屋。 “段大人请上坐” 程复将段静安引至上首的位置,段静安推辞道: “今儿个我是以程弟好友前来拜访,程老爷不必客气,还请老爷子和老夫人上座。” 段静安温和有礼,直接落座在客位。 程熙见此也叫舅舅不必客气,程复这才忐忑的坐了下来。 段静安见程家人有些不自在,随意找了些话题闲聊起来。 当段静安问到有关南阳的风土人情的时候,程复一开始还有些拘束,慢慢的就畅谈起来。 “我们南阳喜水,每年都会祭水,以保南阳每年风调雨顺。” “今年我家两个孩子都还参加了泅水赛,两个臭小子还捉了两条大鱼回来,不过程琦上岸的时候没抓住给溜走了。” “才不是呢,是付家小子悄悄把我网兜子给割烂了,那鱼才溜走的,下次再见那小子,我跟哥要狠狠揍他一顿!” 程琦一脸不服气的说着,甚至还有些丢脸。父亲真是的,当着段大人戳我老底,丢死人了。 段静安露出震惊的神色,有些不可思议道: “两个孩子这么小都会游泳了?还能捉鱼,真是厉害!” 程章见段大人如此说,心中骄傲不已,上前接话道:“咱们南阳的孩子从小还没吃奶,就必须先学会摸鱼!” “臭小子,胡咧咧什么,什么还没吃奶就先学会摸鱼,还摸鱼,摸个蛤蟆还差不多!” 程复上去就是一个响嘣,程章捂着额头,吃痛的直跺脚。 “哎呀,夸张了夸张了,反正弟三岁就下水了,还是我带着他的。” “南阳的孩子都是如此么?” 段静安有些好奇,没想到各地的风情竟如此不相同,听着有意思极了。 “确实也是,我们南阳的孩子,无论男女从小就开始学泅水,可以说基本没有不会的。像我们这些普通人家直接找个河水处就下水,一些大户人家讲究点的就自家圈了池子。” “不过女孩儿要讲究些,一般都是在家里学的。不过在一些乡下里,倒是不讲究这些。” 段静安脑海中想象了一下儿童戏水抱鱼之景,愈发的感兴趣,说着要是有朝一日定要好好去实地感受一番。 程复盛情邀请段静安到时候到南阳,他们必定好好招待。 可是转念一想,如今南阳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归故里。 想到这程家人不复刚刚的兴奋,一家子都变得有些低落,程熙此时也面露感伤。 “想必段大人也听熙哥儿说起过他母亲的事,他呀命苦,一家子除了他都糟了难。原本以为当年那该死的病已经消声灭迹了,哪曾想又来了,这是老天都不让咱们南阳的百姓好过啊!” 程复声音都有些哽咽,王氏跟腔: “可不是,咱们年年还水祭,要我说祭那劳子作甚,水王爷一点也不管事,每年送进去多少头猪牛,该遭的难是一点也没少。” “噤声!” “水王爷莫怪,水王爷莫怪,小女子无状。” 程老夫人嘴里念叨了几声,看着王氏让她跟着默念。 王氏撇了撇嘴,还是照着做了,程复在一旁解释: “咱们每年都要水祭,祭的就是水王爷。段大人可能没听过,这是咱们南阳的保护神,每家每户家里都必供奉一尊水王爷像。” 程老夫人拘着王氏说了几句敬语才放过她,王氏才舒了口气。 “你呀,还年轻,对水王爷要有敬意,他才能保佑咱们平平安安。” “可是今年南阳没有平安,只有灾难!” 是谁,是谁说出了我的心声! 王氏听到自己大儿子程章在一旁开口,娘的好大儿呢,果然和娘是同一条心! 一听这话堂里变得一阵寂静,好半晌程老夫人才开口: “那是有人冒了忌讳,才会被水王爷惩罚!” 程复见程老夫人变得神神叨叨的,便知道老娘的老毛病犯了。带着歉意的笑,对着段静安说: “家母老毛病犯了,段大人不要介意。” 段静安摆摆手说着无事 “无碍,家母有时也会给我们小辈讲这些,听长辈说这些挺有趣的。” 程老夫人见段静安这样说,神色有些激动,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便滔滔不绝地说起了南阳的一件秘事。 传说十四年前,当年最开始大旱无雨,尤其是桂陵那边,水位接近干涸。 好多人家都快活不下去了,那年水祭祭了无数头猪与牛,可是水王爷不显灵,滴雨未落。 这时就有人从旁听说以人为祭,可降甘霖。 这事从未有人听说过,人祭这事丧良心,便纷纷拒绝应允。 以人为祭简直是丧尽天良,当时有人就将说这话的邪道士给赶走了。 哪曾想这道士到了一处偏僻穷困的地方,这里的人都快活不下去了,听到这道士的话,纷纷起了念头。 而当时南阳本地人没有一个不会泅水的,众人就将念头打到一个外乡媳妇头上。 这个女人是从外乡来的,长得漂亮又知书达理,据说是与人私奔到了这个地方。 那家的男人最开始听到坚决不同意,那女人刚生了孩子,是个女孩。 经过村里人的游说,打着包票将村长的女儿嫁给他,再给他生个大胖小子,那男人犹犹豫豫下竟然同意了。 就这样一场惨绝人寰的水祭仪式就开始了…… 刚生产完还在坐月子的女人,被一群妇人强行拽了下来。 众人纷纷骂她是灾星,要将她祭给水王爷,让水王爷息怒。 那女子本就虚弱的身体,被几个健壮的妇人按在地下,挣扎不得。 就这样一路被拖着,到了村里一处水池,据说那水池不过三米深,这也是村子里仅剩的一处水源。 那道士穿着一身白袍,倒像是个仙人一般,那女子不停的恳求仙人救自己一命。 可道士嘴里说出的话却让女子浑身变得冰凉。 只见一男子拿出粗壮的铁链套在那女人的脚上,女人不停的反抗,却被旁边的妇人狠狠扇了几巴掌。 最后女人挣扎不得,被拴上了脚链,由村里泅水最厉害的男人游到池底,将铁链的另一端拴在池底的一个巨石上,就这样女人也被拖进了池子。 铁链被拴好后,女子的头距离水面仅仅一伸手的距离,不会泅水的她不停的在水里挣扎,绝望的看着岸边围着的村民。 明明前一天还来看望孩子说说笑笑的邻里,如今都变成吃人的恶鬼。 还有她的夫君,说好了要对她一生一世好,可如今短短两三年的时间便成了杀死她的刽子手。 还有孩子,她那可怜才出生不过两天的孩子,她还那么小,被这样一群豺狼围着,也不知能否平安长大。 就这样女人带着怨愤与不甘,在绝望中死去。 那道士说,全村都要饮用此水,一直到下雨才能将尸体打捞上来。 闻言,有些人就有些不敢,这毕竟是死人水,尤其她们刚刚亲手将那个女人推了进去。 纷纷埋怨道士不早点说起此事,要是早点说喝死人水,她们就不这么做了。 一时间,众人纷纷推卸责任,眼睛却不敢往水里再望一眼。 有几个良心不安的试图将女人从水里拉出来,说着应该还有救。 可是却被道士厉声喝止,对着众人说:如不这么做,水祭一事就会失败,水王爷发怒,南阳往后三年无雨。 第106章 同姓 愚昧的村民一听,只有应了下来,毕竟人死都死了,还是要“死得其所”。 就这样,每日来打水的村民都能看见浮在水中的女人,有时甚至能看到她那睁的死死双眼。 好些胆子小的连水都不敢来打,可是方圆里就只有这一处水源,不来打水就意味着没水喝,只有被渴死的下场。 是以,大家就趁着天黑了以后才来打水,为了给自己壮壮胆子,打水的时候嘴里污言秽语不停。 仿佛这样,她们心里才好受些,将心中的害怕化作愤怒,全部骂了出来。 就这样过了二十几日,那些村民都快忍受不了了。 原因无他,水臭了。 如今天气这么热,一具尸体吊在里面,迟早是要烂的。 里面的女人早就被泡的不成样子,白花花的像是一个蚕蛹一般。 就在村民犹豫是否搬走的时候,天色骤变,狂风暴雨不停,一时间村民们喜极而泣。 可这场大雨一连下了两月未停,这期间拴着女人的池子被暴雨冲垮,里面的巨石都被冲的移了位置。 就这样女人就被雨水带到了不知名的地方,村子上的人也再没见过女人的尸体。 不过约莫着他们也不会再关心那个女人怎么样,一是雨一直不停的下,村子都快被水淹了。 二是村民们一个个开始腹痛起来,村子里没有大夫,大家只有去镇上。 可是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好多人没等到第二日就没了,没好几日村里的人就死了一大半。 就这样慢慢的,这个病从村子开始蔓延到整个南阳。 “这就是十四年前,导致整个南阳重创的水虫病。” 程老夫人最后叹息一声,眼泪都忍不住落了下来。 “母亲,别哭了,段大人还在呢。” 程老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泪,神色悲怆不已。 段静安若有所思,只听见程复说了句:“让段大人见笑了。” “原来南阳水虫病,竟有如此悲惨的由来。” 段静安感叹一声,没想到有时候人心最可怕。 “哪里哪里,不过是百姓们自己乱传的而已。” “我就知道你们不信” 程老夫人似是发了癔症,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程熙见外祖母有些激动,上前扶着老夫人的胸口,不停的顺着。 “外祖母,孙儿信,孙儿信。” 程老夫人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抱着程熙就开始哭。她的长女不过二十几岁就没了,走的时候肚子里还揣了个小的。 “我妍儿命苦,年纪轻轻就这么走了,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我这心里疼啊。我疼了这么多年,谁能知道,谁能知道!” 字字诛心,声声泣血。 段静安见此不由得想到了幺姊,母亲那时也是这般伤心欲绝。 这下众人也没了聊天的兴致,王氏扶着老太太下去休息。老爷子虽然话不多,但提到那个伤心事,神色也有些恹恹。 等到两个老人都走了后,厅里只剩下程复、程熙和段静安三人还有两个孩子。 段静安此时才反应过来,段老夫人口中的妍儿应当是程熙的母亲,看程老夫人那亲昵的语气,程熙的母亲乃是程老夫人亲女。 程熙难不成随母姓?随母姓可太稀少了,但也不是没有。 一般家中独女的人家会找上门女婿,但程熙他们家看着也不像啊,这样想着就问了出来。 “熙弟与程老爷你们是表亲?” 程复见段静安有些疑惑,才说起其中的缘故。 “段大人是想问熙哥儿为何姓程吧?害,熙哥儿的母亲是我的长姐,所以熙哥儿叫我舅舅。” “熙哥儿的父亲也姓程,叫程诔。他们俩是同姓而婚。” “竟还有此事?同姓成婚?” 段静安震惊!他在刑部自然知道,律法不允同姓成婚,违者罚银三十。 “是,这同姓成婚在我们南阳比较常见,我们南阳的百姓以前都是聚族而居。就拿我们安平胡市来说,以前咱们县就只有六个氏族,分别是程、康、赵、花、刘、邵。” “因着氏族比较少,加上有时咱们族里之间各自不对付,因此出了五服以外的同姓都是可以成婚的。” “不过从十四年前之后,南阳人变得少了,外乡人来的多,如今胡市也不是以前了。” 段静安看着程熙,程熙点点头跟着说: “确有此事,比起异姓,许多南阳本土人更倾向于同姓成婚。” “难怪!” “对,不过也不全是这样。就比如说我媳妇王氏,她就不是南阳人。” “那本地人会不会比较排外?” 段静安想起刚刚程老夫人讲的那件事,只能说无风不起浪。 “这个倒也是有,尤其是一些穷困点的地方比较严重。在县城里嘛,做生意的,人来人往比较多,这个情况倒还比较少见。不过我们氏族比较喜欢结团,氏族的力量越大,在南阳行走就更方便些。” 段静安点点头,看来他有时间得多去翻翻各地的风情实录,每个地方习俗不一样,连官员处理事务的方式都有些不同。 在南阳同姓成婚,只要由族里出具非五服关系文书,上缴十两白银即可。 看来律法在各地运用处理,还要结合当地的习俗。 …… “这就是弹性执法,因地制宜。” 宋盛芙听完段静安说完,对南阳的事情也有些感兴趣,这个时代许多与她之前所了解的古代大有不同。 只是文化、制度各方面都有相通之处,看来每个世界应当像是不同的线穿插织成。 “弹性执法,因地制宜?这词用的妙!” 段静安眼睛发光,嘴里不停喃喃着这个词。 他怎么没想到呢,每个地方的风土人情都不一样,因此律法可以结合实际情况实行。 南阳氏族文化导致同姓成婚的人比较多,律法上不允同姓成婚是为了避免血脉相同,影响子孙血统。 这还是前人提出的规矩,可是一般而言只要不是在五服以内,都是允许的。 还有西阳、东阳、北阳一定也有些不成文的习俗规定,那么一定也会有些律法变动。 虽然说铁律如山,但实际上还是会被传统的习俗所影响。 段静安将此事埋在心里。 宋盛芙正好觉着无聊,便趁着天气还不错的时候去藏书阁找了些书来看,打发下时间。 第107章 下雪 宋盛芙躺在暖房底下的躺椅上,手里捧着一本书。 你别说,还真别说,这小日子舒坦的很。 阳光正好,温度正好,梦也做得正好。 这时一阵嘀嘀咕咕的声音响起。 “表妹,祖母是不是睡着了?” “嘘,祖母没有睡着。” “没有睡着,你捏我的嘴干嘛?” 康哥儿捂着刚刚被薇姐儿一把揪住的嘴巴,有些吃痛的叫着。 “小声些,祖母她、她只是在闭目养神而已。哎呀,表哥你快看你的兵法书吧你。” 说完薇姐儿就转过身走另一边去,表哥真是烦死了。 一会儿跟她说一句,一会儿跟她说一句,打扰她看话本子了。 薇姐儿没一会儿又沉浸在书里去了 康哥儿看薇姐儿走了,祖母又在“闭目养神”,随意翻了翻手里的书,觉得好没有意思。 想走,可是门口站着素春姐姐,那位可是奉了太上老君的命令,监督他看书。 走是走不成了,康哥儿觉着老天待他不公,一屁股坐在被他扔了一地的书上,认命的从头开始看起来。 兵者,将之潜也…… 直到一片冰凉的东西飘到了宋盛芙的脸上,才将她给惊醒了过来。 哎?她竟然睡着了?果然,看书这个东西已经不适合她这个年纪了,没看了一会儿就开始犯困。 宋盛芙摸了摸脸,什么东西化了,抬头看了看天。 “下雪了?” “下雪了!” 康哥儿一下子冲到外面去,兴奋的不行。 宋盛芙嘴角微抽,这臭小子! “耶,下雪咯,表妹下雪啦,快出来!” 薇姐儿看得入迷,根本没听到康哥儿叫她。康哥儿见薇姐儿一动不动,凑到她窗边去。 “表妹,下雪啦!” 薇姐儿被突然凑近的大脸吓了一跳,捂着胸口有些没缓过神来。 “表哥!你怎么现在走路都没声的?” 薇姐儿气的跺脚,表哥学了武后,变化实在太大了。 以前是胖的太有存在感,让谁都忽视不了。 如今是神神秘秘的,走路连点声音都没有。 康哥儿抓了抓耳朵,傻笑着说:“是表妹你看的太入迷了,我叫你好几声都没听见。” 薇姐儿脸有些红,咳咳,刚刚她确实没听见。 不过她隐约记得什么下雪了? 薇姐儿趴在窗户往外看去,一片片雪花飘在了她的脸上。她伸手去接,雪花落在她的指尖,又因为温暖的体温迅速融化。 “雪,是雪!” 康哥儿着急,让薇姐儿快些出来,他们去找暄哥儿出来玩。 薇姐儿此时也没了看书的心思,赶紧将书放到之前的格子里,跑了出去。 宋盛芙早就在外面看着,雪越下越大。不同于孩子们的高兴,宋盛芙眼里满满的全是担忧, 这才十二月初,就开始下起了雪,比往年提前了接近一个月。 过了一夜,第二日起来,京城就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今儿个下了朝,段静安面色有些不好的回了府。 在宋盛芙院里吃了好会儿茶,段静安与宋盛芙闲聊着,突然说起了一件事。 “母亲,今儿个朝里有人说今年陛下犯了杀忌,所以上天震怒,降下惩罚。陛下今儿发了好大的火,直接将上奏的御史给贬了。” 宋盛芙有些无语,这是哪位老哥,胆子这么大,大老虎的胡须你也敢拔。 该! 你说你招惹他干嘛? 本来今年天灾人祸就多,你这上赶着触霉头,蠢! “不自量力!陛下本就烦心,他不是将责任都推到陛下身上?明明是那些贪赃枉法的贪官污吏造成的祸事,如今却试图以天命掩盖过去。” 段静安也是这般认为,神色也有些愤愤不平。 “今儿个我瞧着不少人都附和于此,看来明日朝堂上必然不太平。” 脑子有病,宋盛芙心里吐槽。 她有些明白这些官员了,他们中或许大多数或多或少都参与了南阳水患一事,中间拿了多少好处,又给了多少便利,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之前楚帝的高压打击之下,那些抄家砍头的,流放的让他们心生畏惧。 怕自己有一天也会落得个如此下场,所以需要趁一个时机,压制楚帝身为君王的权势和威严。 而在这个时代唯一能约束帝王的就是天命。 历史上,古代的官员们利用这一点,抑制帝王权威的手段屡试不爽。 天命给一国之君无上的权力和地位,可相应的也会约束他们。 所以楚帝才会如此生气,一旦他认定了这场灾难是他导致的,那么身为帝王的威严将会在百姓心中大打折扣,与之对应的就是新君的崛起。 宋盛芙有心提点,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 “静安,你认为陛下可愿承担此事的因果?” 段静安想也不想的回答: “那自是不愿的,不然那名御史也不会直接被贬。我估摸着陛下若不是怕直接杀了会引起朝中众人的不满,估计那御史今天只能躺着出去。” “静安,这事就可以看出,有时候在朝中行事主要看上位者的喜好,若是一味的忤逆,反而达不到你想要的效果。可以换个思路,在迎合他们的同时表达你的思想。” 宋盛芙拿起了一本书,是一本史实。 “我也活了五十多年了,遇见了许多事情,加上最近看了好些书。这一年四季不同,年年岁岁也不同。去年是个暖冬,今年瞧着或许就是个寒冬。” “我见书上曾说大楚开国之前曾有长达七十几年的冰河期,而四十几年前曾有过几年干旱,世纪轮回,或许很多年前早就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一寒一暖,是世纪变化的规律,并不是人为能影响的。而我们能做的就是用我们手里的力量去应对它们,哪有一辈子的风调雨顺呢?这说不定就是上天给我们的考验,你说呢?” 段静安默默思索地宋盛芙的话,思路变得豁然开朗。以往每当遇到天灾,都会视为不祥,将源头怪罪到帝王或者其余王孙贵族身上。 可是从没有人去想过其中的道理,或许不是不想,而是不愿去想。 他们将其视作工具,一个与帝王抗衡的工具! “母亲,明日我想……” “去做吧,母亲都支持你,选择你认为正确的道路往下走,若是迷茫了就问问我,问问你大哥哥,别看你大哥哥整日不管事,他心里通透着呢。” 段静安点点头,如大哥哥所说,母亲是有大智慧的没错,竟能说出这一番大道理。 “静安呐,想做什么就去做,咱们段家有底气,不必担心。” 段静安正感动不已的时候,就听见宋盛芙又说: “不过不能学今个儿那个御史那么轴,做人还是得圆滑些。” 第108章 直言 “哎哟!” “郭老小心!” 段静安一把扶住差点摔倒的郭老尚书,同时自己脚步也有些踉跄。 今儿这个雪愈发的大了,将这云梯全部都掩埋了。 以往有宫人时刻打扫,可今日…… “哦,是段都事啊,幸好有你扶老夫一把,否则我这把老骨头今儿个可要受老罪咯!” ”您没事就好“ 郭老尚书心有余悸的拍了拍下摆上沾染的雪,这要是倒下去,估计都见不着人影。 怕老人家再次摔倒,段静安扶着郭老尚书往上走。 “昨儿夜里雪太大了,宫人们打扫不及时,郭老小心这。” 段静安一边提醒着郭老尚书,一边说着。 恐不是宫人打扫不及时,是那位不愿吧。 郭老心中腹诽,面上却笑意吟吟,环视了周围一圈,声音变得小了些,远处瞧着倒像是在说笑一般。 “昨日之事,你有什么看法?” 郭老是楚帝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加上他如今的身份,许多事情在朝堂之上不便开口。 郭老试探的问着段静安,段静安恍若未觉,淡定自如的回着: “不怕郭老笑话,学生才疏学浅,现下只以为该如何应对才是我们身为朝廷官员应当做的,至于商讨其它,反倒是有些舍本逐末之意。” 郭老脚步又是一阵踉跄,没站稳差点滑了下去。 “小心!” 郭老此时没管,站稳之后笑意更甚,甚至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好好好,好小子。郭老心中满意极了,这小子一语正中要害。 果然,人老了,有些事情还是得需要年轻人。 他原以为段静安会如常人一般,抓住雪灾之事究其本末,可是他却直接绕了个弯。 郭老尚书又从旁侧击的提点了几句,示意段静安按照他的指示行事,段静安点点头,有了郭老的支持,他心里的底气更足了些。 哈哈哈,等会儿有好戏看了,郭老有些期待等会儿朝廷众人吵得不可开交之时,段小子的一句话会让他们表情有多么的精彩。 还有陛下,明儿个估计这云梯上没雪了吧。 就这样到了大殿,已经来了好几个人了,个个都冷的发抖。 往常这个时候人早就到齐了,今个儿还缺了好多,估计是路上雪太大,马车难行。 段静安有些庆幸伯府离皇城很近,不然他此时也要迟到了。 楚帝来的更迟,这让后面到的人都松了口气。 楚帝昨夜根本没睡,如今脑袋痛的青筋直冒,脸色也格外的阴沉。 见楚帝如此神色,朝廷上静默,谁都不敢出声。 “怎么?爱卿们昨日不是说的挺好的,今日怎么不说了?” 这下雪天硬是给人吓出了一身冷汗,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上前当出头鸟。 此时有两人悄悄眼神交会了一番,就有人出声了。 这个时候众人不似往常般松了口气,反而一颗心吊了起来。 “禀奏圣上……” 等到那人说完,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那人跪在地上一动未动,楚帝也不说话,直到地上的寒凉袭入那人的膝盖蔓延至全身。 终于身子开始止不住颤抖起来,楚帝冷眼看着,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 “没有人继续说了?嗯?” 慢慢的就有人开始上前跪下,慢慢的只有少数人还站着,其中就有左相,六部尚书、丁海默与段静安。 “好啊,你们这是干什么?在逼朕?朕不知何时触怒天威,竟惹得你们这些尸位素餐之辈在这国朝之上忤逆朕。” 楚帝不带感情的话语使他却比盛怒之时,还要恐怖的多,这更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嗯?说话!” 楚帝看着下面的跪着的那些人,又看了看还站着人。 “怎么没人说了?” 我滴个老天爷,左相站在最前面,感觉陛下的眼神时不时扫过他,两条腿子都有些发抖。 左相眼睛一闭正准备上前,有人先一步跪在地上开始禀奏。 左相松了口气的同时悄悄看了看是哪个傻大个,这一看不得了,他亲家家里的小子!! 左相心里的小人儿已经开始以头抢地,不停的求神拜佛,这小子关键时候可别犯什么糊涂。 段静安心里有些打鼓,早先想好的说辞在说出口的时候早忘得一干二净。 段静安按照自己的想法畅所欲言,越说越自信,一会儿引经据典,一会儿又以当事说事。 就这样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最开始还有人在窃窃私语,到后面大殿愈发的安静。 不少人都在暗自打量,这位段都事可是老熟人了。 楚帝开始听到有人上前,气的差点让人滚。看清楚是谁后,强压着怒气,看看段家小子会说什么。 由最开始的震怒到后面归于平静,再到惊喜,最后听的入了迷。 等到段静安说的口都开始发干后,才意犹未觉的停了下来。 这时他才有空看看楚帝的脸色,楚帝正听的入迷,等到段静安停了下来后,还有些没缓过神。 段静安见此心里七上八下的,难道是他刚刚说的太畅快,有些言语有不敬的地方? 还不等楚帝说话,段静安自己在脑海里都已经将自己吓死了一回。 “听听,你们羞不羞?朕都替你们害臊,一个个老东西还不如一个不满二十的小子!” 楚帝由阴转晴,看着段静安神色无比温和慈祥,用长辈的语气说着: “段卿快快请起” 段静安有些受宠若惊,内里却暗自松了口气,他赌对了。 楚帝大肆褒奖了一番段静安,夸他是国之栋梁,良驹将才。 这时之前反对的那一批人慢慢反应了过来,他们马上要失去一次机会,而始作俑者就是这个人。 于是有几人眼里闪过几丝怨毒之色,最开始上奏的那人,直接跳出来开始批斗段静安。 楚帝的好心情被打断,却并不恼,等到那人说完后见楚帝没有言语,以为自己戳到痛点后,有些洋洋自得。 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竟敢坏了他们的好事。 “说完了吗?” 楚帝淡淡的问着,眼里的寒意似冰刀,让人瞧一眼就似乎要被刺穿一般。 可那人毫无察觉,还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 “你们呢?还有谁也是这般想的?” 第109章 升官了 犹豫了好一会儿,有一人战战兢兢的上前附和。有了一人带头,又上前了几人跟随。 过了半晌,楚帝见没人再上前,有些嗤笑。 “既然你们这么相信天命之说,那就去给朕修登天塔吧,你们什么时候修好了,朕什么时候就请奏天听,如你们所愿,朕亲自下罪己诏。” 这话一出,那几人脸色瞬间变得灰白,陛下说什么让他们去修塔? 而且为什么陛下竟然说要下罪己诏?这确实是他们想要的,可是怎么总感觉不对劲。 “对了,以示诚心,就劳烦爱卿们亲自动动手,这样或许更灵验些。” 这下几人反应过来,开始哭求陛下收回成令,其余一些人也开始求情。 “怎么?你们也想去?” 这一句话吓得求情的那些人不敢再说话,楚帝命人上前。 修塔的人自是不能再穿官服了,几人被当众剥去了朝冠官服,直接拖了下去。 “陛下,你不能这般对待老臣,陛下,你这是寒了老臣们的心啊!陛下……” 呸,金守荣心里唾弃,什么东西。 还老臣,奸臣差不多! 楚帝一脸欣慰的看着段静安,这才是他的好臣子。楚帝感觉头也不疼了,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起来。 下朝之后,左相、郭有祁以及丁海默,都准备把段静安拉过来好好询问一番。 哪知道半路被楚帝插了一脚。 “段大人,这边请吧。” 肖公公笑得灿烂的过来请段静安,他这两日可是不好过的很,陛下不好过,他的日子也别想好过。 本以为今儿个早朝,陛下又要发一通脾气,肖德贵当时吓得差点站不稳脚。 这下好了,陛下好,他就好。 肖德贵脸上笑得更灿烂了些,段静安向几人致歉,就跟着肖公公走了。 楚帝早就在内殿等着了,桌子上摆的膳食,楚帝心情极好的喝起了莲子羹。 段静安进屋行礼,楚帝赶紧让他起身落座。 看着案桌上摆着的早膳,段静安感觉肚子有些空空。 “坐吧,来人给爱卿赐膳。” 段静安跪下谢恩,然后在小案几上安静的用起了膳食。 等到楚帝停了筷子,段静安也停了手,接过宫人递过来的帕子和净水。 “可曾用好了?” 楚帝笑着看着段静安,段静安起身准备回话,楚帝让他坐着。 …… 不知过了多久,段静安才从内殿出来。 等到段静安从登云梯往下走的时候,看着此时只有一点薄雪覆盖但又很快融化的阶梯,段静安才想起早上郭老欲言又止的神情是什么意思。 有些人欲以蝼蚁之力撼动皇权,真是可笑、可悲! 等到段静安回到府里,升官的诏书随后就到了。 “恭喜段大人,荣升主事大人。” 颁旨的是一位面生的公公,王管家上前塞了两个鼓鼓的荷包。 “请问公公贵姓?” 宋盛芙起身后笑着询问。 安公公拿了赏银,心里高兴,这段伯府果然大方。 “侯老夫人折煞奴才了,御前总管肖公公是奴才的干爹,给小的赐名为安。” “哦,安公公。” 宋盛芙悄悄做了个手势,素春会意,又上前递了赏银。 安公公连忙推辞 “老夫人这是作甚,使不得。” 宋盛芙笑着让他收下 “你就收下吧,你是肖公公的干儿子,肖公公与咱们家还算有些交情,以后有的地方还请安公公照拂一二。” “老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干爹知道段大人升职,特意嘱咐我来贺喜呢。” 安公公半推半就的收下了,两手揣的鼓囊囊的,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至于手里的银子,自是去的人见者有份,即使是这样,他手里还剩了好些许。 “四叔以后就是主事大人啦?” 康哥儿一脸新奇,吵着要看看诏书上写的什么。 薇姐儿也凑过去 “恭喜四舅舅,祝四舅舅如日方升、蒸蒸日上。” 段静安摸了摸薇姐儿的头,认真的道了谢,并承诺今晚给她带榛子糕回来。 康哥儿一听,称自己也要,段静安笑笑的看着他让他说句祝福语听听。 康哥儿想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两个字“恭喜”。 陆氏第一次觉得有些丢脸的用手绢挡了挡脸,人家薇姐儿还小一两岁呢,康哥儿实在是拿不出手。 这下京城里几家欢喜几家愁。 “这下,虽然升了职,可却也成了其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宋盛芙仔细叮嘱着,让段静安今后在朝上多注意小心。 “孩儿知晓,母亲放心。” 宋盛芙见段静安心里有数,也不再说什么,成长还是得靠自己去摸索。 “行了,这么大的喜事,你该去看看你姨娘,听说今日得了风寒,你去瞧瞧她。” 段静安知道此事,早两日去看过一次,今儿个去看看也好。 于是退了出去,往雅西苑的方向去了。 “咳咳,你怎么来了?” 汪姨娘靠在床榻上,脸色有些苍白虚弱,但瞧着比前几日好多了。 段静安亲自端了汤药喂给汪姨娘,汪姨娘撇过头,让大丫鬟接过药盏。 “静安使不得,这不合规矩,还让兰姚来吧。” 段静安坚持,汪姨娘拗不过,还是被伺候着喝了汤药。 “孩儿如今公事繁忙,不能事事陪在姨娘身边,还请姨娘一定要保重好身子。” 汪姨娘笑着点头,怕自己影响了段静安,解释的说着: “前儿个突然降温,我一时没了防备才着了,没什么大碍。你安心忙你的事,不必为我烦忧。” “姨娘说的哪的话,孩儿只是忧心姨娘的身体,若是有什么事直接请府医过来看看。” “我知道我知道,还没恭喜你升了官了,咱们安哥儿就是厉害。” 汪姨娘有些骄傲,她的孩子,如此优秀,她此生无憾了。 段静安已经被夸得都免疫了,但听到姨娘这么说,还是有种被肯定的自豪感。 不过才十九岁,心智哪有那么的成熟,如今段静安能克制住内心的欢喜,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又随意聊了好些会,段静安才离去。 按照惯例,他得上个折子,段静安想到这就有些头疼,这是最令他折磨的一件事了。 他的文笔不算太好,所以每次呈上去的折子都被会陛下批了回来,不是说他炼句不够精简,就是说用词不当。 每个折子都要过好几遍,最后才能落地实施。 第110章 堆雪人 第二日上朝时,段静安一踏进议政殿,不少人就开始上前贺喜。 “段主事,恭喜恭喜。” 段静安笑以回礼,不一会儿大家都凑上前来,围在一起,说说笑笑。 “哼,有什么好得意的?我看啊,有些人别高兴的太早,说不定哪天哈哈。” 一道冷嘲热讽的声音响起,场面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 段静安看过去,发现并不认识此人,也不想理会,他向来不愿与人起口舌之争。 那人见段静安并不理睬,无视自己,气的跳脚。 一旁的人打着圆场,那人也不愿事情闹大被圣上听见,勉为其难的消停下来。 最后阴恻恻的盯着段静安说了句:“我看你能得意几时。” 段静安知道自己昨日之举,虽未直接与那些人交恶,但也招了他们的眼,后面的日子须得细心为上。 果不其然,后面各种问题接踵而至,不是抄录文书出了问题,就是册录丢失。 不过好在段静安早有准备,这些对他来说轻轻松松也能应对。 段伯府内 “呔,吃俺老孙一球!” 康哥儿一击直接打中薇姐儿的眉心 “姐儿,给!” 薇姐儿接过一旁小丫鬟递过来的雪球砸了过去,康哥儿一边躲着一边大叫: “表妹作弊!” 薇姐儿躲在玉钟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头上的珠花一晃一晃的。 “该,谁叫你砸我,表哥的劲也忒大了!” 薇姐儿揉了揉眉心,接过雪球又开始扔过去,准头还是不错,砸到了康哥儿身上。 康哥儿笑着在院子不停的躲着,还叫嚣着让她们一起上,好不嚣张! 暄哥儿在一旁左看看右看看,蹲在地上,扒拉两下地上厚厚的雪。 使劲在手里团个球,也往外丢,可是力气太小,雪球不成形,没一会儿就碎掉了。 暄哥儿瘪了一下嘴,又继续翘着屁股在那里忙活。 突然从天而降的一个雪球正好冲着暄哥儿的屁股去了,小小的暄哥儿一个没站稳,脑袋像插葱似的栽进了雪地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康哥儿在那里笑得肚子痛,跑上前,越过还没反应过来的鲁妈妈,一手就将暄哥儿给提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表弟,你怎么变成白胡子老头了?” 只见暄哥儿被提溜起来时,帽子上,脸上都还挂着雪。 暄哥儿张牙舞爪的挣扎,康哥儿直接将他抱在怀里,暄哥儿顺势搂着他的脖子。 “哥坏,打窝。” 面对暄哥儿的控诉,看着他圆溜溜的眼睛,康哥儿有些心虚的左右瞟了两眼。 “哥不是故意的,弟你看那边,哥去给你堆个雪狮子。” 康哥儿拍了拍暄哥儿身上的雪,抱着他往核桃树下去了,那里雪堆得最高,正好用来堆雪人。 薇姐儿的鬓发有些凌乱,被玉钟巧手整理了几下,又变成了一个整齐伶俐的小姑娘。 三个孩子又凑到一起堆雪狮子去了。 宋盛芙想起以前他们玩雪的时候,有个模具可以做各种形状的雪团。 命人叫了木匠过来,宋盛芙说了大概的形状,祧木匠拍着胸脯保证能做出来。 第二日那边就送过来了好几个雪模子,宋盛芙一看立刻被惊艳到了。 送过来的有普通的雪球磨具,鸭子磨具、小猫磨具、还有鸳鸯、年猪、锦鲤以及狐狸。 不仅样式多,个个都十分精细。连鱼身上的鱼鳞都刻了出来,团出来的鱼简直是栩栩如生。 “哇!” 暄哥儿奶奶的声音响起 “鱼,鱼” 暄哥儿跑过去抱住宋盛芙的腿,指着雪鱼对着看着宋盛芙,脸上无比的兴奋。 康哥儿上前瞅了瞅,小心翼翼地拿起来,怕它碎掉了。 宋盛芙指着旁边案几上的几个磨具,让孩子们自己拿去玩。 三个孩子一脸新奇,不一会儿一道道惊呼声就传了进来。 “小狐狸!” “狸猫!” “哇,还有年猪!” “老夫人,你这个做的可真妙,竟然想到用模子来团雪团。” 齐妈妈在一旁凑趣的说着,宋盛芙正望着窗外几个小人儿。 听到此,笑着回着:“我看那些糕点都能做各种形状就想到这个,没想到祧木匠能做的这般巧思,再送份赏去吧。” 齐妈妈高兴的应了一声,就命人送赏钱去了。 暄哥儿两条小短腿跑个不停,玩的不亦乐乎。几个孩子在核桃树下堆了一圈圈各种各样的雪动物。 而昨日堆得雪狮子,早就被破坏的不成样子。 宋盛芙看的都有些心痒痒,换了身不易沁水的衣服,到院子里溜达起来。 一会儿拿着模具自己拓了几个雪猪儿出来,后面觉得不过瘾,宋盛芙想了想干脆堆个雪人。 这里没有堆雪人的说法,所以宋盛芙按照记忆里雪人的样子开始团了起来。 暄哥儿早就丢了手里的东西,围在宋盛芙身边,跟着宋盛芙,时不时还帮帮忙,这里压一压,那里补一补。 没一会儿一个雪人的初步模型就出现在院子里,康哥儿和薇姐儿也好奇的凑上来。 “祖母,你这是堆得什么,瞧着像个大葫芦。” 宋盛芙神神秘秘的 “你们看好了,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宋盛芙一边弄着,还指挥着三个孩子,像个军师一般。 不一会儿整体的模型就出来了,康哥儿看着眼前比他还大的葫芦,莫名的看着自家祖母。 宋盛芙让人砍了两节树枝,一左一右的插在雪人身侧。 又命人去厨房拿了根胡萝卜,至于两只眼睛就用小书房的棋子儿代替。 这下三个孩子大概知道这是个什么了,康哥儿左看右看觉得少了什么,想了想跑到书房去。 嘴里叼着笔,手里拿着墨条和砚盘,康哥儿边跑边磨,走近后将墨条一扔,用笔沾了沾墨汁儿,在雪球上画了个大大的笑脸。 康哥儿拿着笔,满意的点点头。 看了看身边的暄哥儿,又看了看雪人,康哥儿觉着还差一个帽子。 但他可不敢拿暄哥儿的,那指定要被祖母骂死,于是将自己的帽子取了下来盖在了雪人上。 “祖母看!” 第111章 比赛 康哥儿高兴的很,围着雪人不停的打转。薇姐儿有些激动地问: “祖母,我可以给它插点珠花吗?” “当然可以,你想怎么设计就怎么设计。” 宋盛芙脑袋一转干脆出了个主意 “你们三个比赛堆雪人,我看看谁堆得最好看,最巧思,我房里的那个卧虎白玉像就送给谁。” 三个孩子立马就开始忙活起来,倒不是眼馋那个东西,就是图个高兴。 宋盛芙慈爱的看着三个孩子在院子里嬉笑打闹,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相机将此刻记录下来。 隔壁院子的红梅开了,有一枝伸进墙来,白雪皑皑、红梅点点。 段静安回府后,还带了封信,是给康哥儿的。 “四叔,是令弟写的!” 段静安在暖笼上温手,发丝微微有些湿润,旁边的下人正用铜崫给他熏头发。 “哦?六皇子说什么了?你这么高兴。” 康哥儿将信纸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然后将其好好折起来放到胸口处,兴奋的跑到宋盛芙面前。 “令弟说,好久不见,邀我去宫里玩。” “明儿个你四叔上朝的时候,你就跟着一起去宫里。” “好耶!我早就准备了一箱子的东西,明儿个带去给令弟。” 段静安摇摇头,被伺候着换了件衣服才进了内室。 “可惜,令弟不能出来玩,不然我还可以带他去天水街玩,最近那里可热闹了。” “胡闹,六皇子怎么能去那些地方,你小子可不许调皮。” 段静安上前扭了扭康哥儿的脑袋,康哥儿被晃的头晕。 “四叔,别晃别晃,晕了晕了!” 康哥儿抱着脑袋作眩晕状,逗得薇姐儿和暄哥儿哈哈大笑, “臭小子” 段静安勉强饶过他,在旁边坐下。看着窗外那一排排各种形状的的雪团,有些惊艳。 “刚刚我进院子就发现了今儿个有些不一样,这些是谁捏的,竟如此精巧。” 宋盛芙正在喂暄哥儿吃水糕呢,听到这话,还卖了个关子。 “你猜猜是谁?” 段静安想了想 “难道是母亲从外面请的手艺人?” “哈哈哈哈哈,错啦,四叔,是我和薇姐儿、暄哥儿做的!” 段静安震惊,有些不相信,那一个个形状大小都一样的是三个孩子做的? “哦?你们用的什么法子?每个大小都竟还一样。” “四舅舅,是这个,你看。” 薇姐儿拿过来一个模具,段静安稀奇的瞧了瞧,自己拿上就到院子里去试了一下。 只见双手一夹,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狐狸就出来了。 段静安每个都试了试,玩的有些不亦乐乎,谁还没个童心了? 这时段静安才看到核桃树下还有三大一小的雪墩子,瞧着还挺“雪”模人样的。 “这也是你们做的?” 段静安指着那几个雪墩子问道 “那个是祖母教我们做的,其他三个是我们自己做的。” 段静安看着插着树枝比较朴实的点点头,至于为什么说朴实则是…… “四叔,你猜猜这些分别都是谁做的。” “对呀,四舅舅。” 段静安先是看着最好看的这个,头戴绒花和珠钗,脸上画了眉毛和腮红,甚至还披了绸缎的雪美人。 这个想都不用想是薇姐儿做的,段静安指着它说。 薇姐儿高兴的拍手,四舅舅一下子就猜出来了,真厉害。 段静安看向下一个眼角一抽,只见一个头戴笠帽,披了披风,脸上被墨汁画的一塌糊涂,而身上还插了一把宝剑,想必这就是康哥儿做的了。 不过这把剑怎么瞧着这么熟悉,段静安没有想太多。 “四叔,怎么样,是不是跟大侠一样!” “嗯,尚可。” 勉强违心的点评了一下,段静安就看向最后一个。 最后这个小小的定然就是暄哥儿的了,许是暄哥儿人小,所以雪人勉强还能看出样子,不过该有的都有。 段静安也来了几分兴致,直接就开始上手了。 康哥儿和薇姐儿就在外面当小指挥官,暄哥儿睡着了直接被抱了回去。 等到段静安回去以后才想起来,那宝剑是大哥的收藏,臭小子竟然把他爹的宝贝给拿出来插到雪里去了。 …… 祧木匠又送了一箱子东西过来,宋盛芙让康哥儿带些去给六皇子把玩。 康哥儿挑挑选选,最后决定全部带走。 宋盛芙嘴角一抽,这个败家小子。不过要拿就拿去吧,让祧木匠多做些送过来。 给薇姐儿和暄哥儿留了几个最喜欢的,剩下的全部被康哥儿带走了。 晚间,陆氏知道宝剑的事,将康哥儿带到碧松院,让他拿着宝剑去给他父亲赔礼去。 康哥儿摸着自己被揪红的耳朵有些欲哭无泪,他在这个家的地位怎么越来越低了? 段静宗也没想到,自己挂在正堂上的宝剑,竟然被臭小子拿去玩了。 幸好康哥儿没有将剑抽出来,要是伤到自己就不好了。 陆氏也见到了那些模具,这可是个好东西,模具可以拿出去售卖,模具做出来的雪团也可以卖。 心里转了好几番,想出无数种赚钱的方法,陆氏就到宋盛芙院里去商讨此事。 听到陆氏说着,宋盛芙十分赞同。她老了,有时候想不到这些。 陆氏如今越发的精干了,是个好事,自从发现段承康习武后,陆氏就想着多给他攒点家产傍身。 所以一门心思的放在家业上,段伯府的收入是越发的可观了。 “你说的这些都不错,可以去试一下。不过,等明儿个康哥儿回来再说。” 陆氏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这个东西在六皇子面前过一遍,就更有价值了。 第二日,段承康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就被人拖了起来。 段承康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被人服侍着穿上衣服。 不过好在还是知道自己今天是要去干嘛的,等净了面,段承康就清醒了几分。 “啊呜~好早,四叔平时都是起的这么早吗?” 段承康带着困意,看着外面还是漆黑的天,黑洞洞的。 “四爷每日这个时辰都快要出发了,哥儿快点,咱们要迟到了,可不能耽搁四爷上朝。” 一旁的人催着,段承康也加快了动作。走的时候,段承康还提醒着: “把我的箱子带上。” 第112章 好久不见 天色如墨,天地间借着零星的灯光,依稀可见整个京城都被白雪覆盖。 寒风徐徐,康哥儿的手里抱着小小的暖炉,可依旧抵不过始终袭来的寒意。 走到门口,康哥儿看见有两顶轿子,四叔正在一旁与小厮说着什么。 “四叔” 段静安见段承康出来了,就催促着他上轿。 轿子里都放置了碳炉,里面暖烘烘的,不一会儿段承康就被晃着睡着了。 “哥儿醒醒” 段承康迷迷糊糊的醒过来,还有些不知所以,迷茫的看着轿顶。 等到晓琴进来给他整理衣物,带进来的冷气才使他清醒了几分。 “晓琴,到了吗?四叔呢?” “四爷见您没醒,就先上朝去了。大少爷你快起来,这天儿冷得很,等会儿要走过去,别冻着了。” 段承康被晓琴收拾着下了轿子,突面而来的寒雪呼了他一脸。 晓琴将帽子给段承康拢了拢,又披了件狐裘大氅,就上来一名下人背着段承康。 没办法,宫里有规矩,哪怕是左相来了,没有楚帝的吩咐,照样得走进去。 地上的雪有一个小孩膝盖那么高,段承康要是下去,整个小腿都得陷下去。 “晓琴,今天得风雪好大。” 段承康闷闷的声音响起 “大少爷你坚持一下,进了内宫或许好些。” 晓琴带着围帽,一手微扶着段承康的后背。 段承康搂着下人的脖子,眯着眼睛看着前方,只有一条笔直的路通向黑暗处。 进了璋朝门,就立马有宫人围上来。 “奴才给段小少爷请安” 段静安看着提着灯笼的一行人,为首的太监他见过,是宁娘娘宫里的。 “高公公,是你呀,吃了没?” 吃了没,是段承康从祖母那里学到的经典问语,如今成了他的口头禅了。 高公公听到熟悉的问语,笑着上前道: “劳段小少爷关心,奴才早早就用过了,小公子可曾用过早膳?” “吃了点点心,等会儿等令弟一起吃点。” “好嘞,娘娘昨儿就吩咐小厨房做了您最爱吃的。小公子快请上轿,娘娘专门命我在这等候着呢。” 段承康被背着进了轿子,外面的高公公还在说着: “小公子勿怪,咱们内廷的宫人是不能出这个门的,劳小公子走一遭,可莫要冻着了,不然奴才的罪过就大了。” “哪里怪你,高公公是我见过最和善的公公了。” “嗨嗨,小公子惯会打趣奴才,近些日子没看到小公子进宫,下面的那些小宫人还想你的紧呢。” “真的吗?前些日子……” 段承康靠在窗沿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此时倒也睡不着了。 整个宫道上,就只有走路的沙沙声,还有孩童和纤细嗓音的交谈声。 段承康有些百无聊赖的玩着轿里的吊穗,不由得想起去岁的时候第一次进宫,当时是祖母牵着他走过来的。 那个时候觉得这宫道好长,他走的腿都痛了还没走到。如今不过一年,他却温暖的坐在轿子里被抬着进去。 这难道就是夫子口中说的时运不济,哦不,造化弄人? 康哥儿小小的脑袋开始有了些愁绪,微微挑开帘子看向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一点声音都没有。 程熙:时运不济?!书都学到胃里去了! 过了好久终于到了,段承康像是被释放的鸟儿一下子冲了出去。 “令弟!” “康哥!” 楚勤令从里面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串宫女追着。 “六皇子别跑,不能出去,外间冷,别着了寒气。” 楚勤令全然不听,直直往段承康那里跑过去。 两个孩子抱在一起,不停的叫着,一边笑一边扭了起来。 一旁的宫人心里都在想:六皇子终于笑了,也只有见到段小公子,六皇子才会这么的不注重仪态。 最后出来的芝兰,催促着两个孩子进了内室。 一进来,宫人将早就熏好的衣物呈上,将段承康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 这边楚勤令被芝玉半哄半骗得喝了一碗姜茶,楚勤令有些不耐,但还是勉为其难的喝了。 “令弟,你风寒还没好?” 楚勤令吃了颗养身丸,就着牛乳咽下。 “早好了,这几日母妃拘得紧。要不是我求了母妃,今儿个还见不到你呢。” “好了就成,我还给你带了好东西,要是你没好,可就玩不了。” 段承康收拾好后,跑到楚勤令旁边,自顾自地倒了杯牛乳茶喝起来。 看着牛饮一般的段承康,楚勤令有些闷闷。 “你还说,你好些日子都没来了,我都要无聊死了。” “害,那不是那啥,前些日子还被祖母拘着跟寒阳师傅练基本功呢。也就是这几日落了大雪,寒阳师傅好像旧伤复发还是怎么的,才被放了出来。” 看着楚勤令闷闷不乐,有赶紧说着:“我还正想着什么时候进宫呢,你就给我写信了,你说巧不巧。” 段承康尬笑,楚勤令倒是信了几分。 “真的?” “那哪能骗你,你听我说,我给你带了好东西,是我收罗好久的呢。” 说着,段承康就要将楚勤令带过去看,芝玉上前一步。 “六皇子、小公子,先前用早膳可好?娘娘在那边等着呢!” “对哦,还没给宁娘娘请安,走走走。” 段承康拉着楚勤令往侧殿跑了过去,宫人们早就习以为常的跟着过去。 正在亲自调羹的宁贵妃,听到一阵急匆匆的步伐跑进来。 “小子给宁娘娘请安啦!” 宁贵妃转过身,果然是段家小子。 “稀客啊,段小公子好久不见,瞧着越发的俊朗了。” 宁贵妃捏着帕子笑着说,语态很是亲昵。 可不得亲昵嘛,段承康小嘴会说话,古灵精怪的讨人喜欢。 宋盛芙不定时就派人送进来一些食补的方子,令儿的身体越来越壮实了。 还有就是,哪个女人不爱美的。 送进来的还有一些美容养颜的方子,宁贵妃自己用了,效果自是没得说。 “是、是吗?” 段承康有些羞涩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被漂亮的娘娘夸了,芜湖!今天又是美美的一天! 第113章 雪龙 “段公子瞧着是瘦了好多,瞧着人都精神起来了,想必以后是个俊俏的小郎君呢。” 一旁的芝兰附和着,段承康被夸的不好意思,佯装矜持的说着还行还行。 楚勤令不懂母妃和芝兰姑姑什么眼光,明明胖胖的康哥更好看,人就是要胖胖的才好。 这个时候宁贵妃和段承康都没意识到,楚勤令的审美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巨大的偏差。 段承康和楚勤令用完早膳后,段承康一脸神秘的命人将他的箱子抬上来。 楚勤令之前听他说装了个箱子,以为只是个盒子大小的箱子,没想到都有他半人高了。 段承康一脸得意的给他展示自己给他带的东西,楚勤令围着箱子转了一圈,好奇的问: “康哥,你别是把你说的弟弟带过来了吧!” 这都可以装下一个孩子了 “怎么可能?” 段承康哈哈哈大笑,楚勤令也笑了起来。 当然是开玩笑的,楚勤令觉得自己还挺幽默的。 楚勤令:嘻嘻 暄哥儿:不嘻嘻 段承康示意宫人上前打开箱子,楚勤令好奇的凑了上去。 拿起一个类似夹子的东西,好奇的打量着。 “这是什么?” 段承康埋头翻找着,闻言抬头扫了一眼。 “你先别管那个,这还有好多,先放一边,我把下面的找给你。” 段承康一件一件地往外拿,后面跟着的宫人就一个个放在不同的箱子里。 段承康将所有东西都拿了出来,一转头 嗯?怎么都给他归纳好了? 不过也好,省的他再收拾一遍。 段承康先将他在外面买的八福娃娃,以及其他零碎的泥人儿,一套给了楚勤令。 楚勤令拿着其中吹螺状的陶偶爱不释手,还有那一整套的八福娃娃,楚勤令命人将它们放在书房里。 还有路边淘来的小玩意,虽然不多精致,就是图个趣儿。 “康哥,这个是什么?” “这个呢?” “还有这个” 段承康一一给楚勤令介绍,到了最后看着那一大堆东西,楚勤令早就好奇的不得了了。 “这个到底是什么呀?” “嘿嘿,这个东西我保准你喜欢。” “你们帮我把这些剩下的拿到外面去。” 段承康卖了个关子,拉着楚勤令跑到外面去。 段承康让楚勤令仔细瞧着,说自己能给他变个龙出来。 楚勤令就看着段承康一夹一放,一条活灵活现的雪龙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哇!” 楚勤令凑近一瞧,连龙爪清晰可见,还有龙角。 “给,你来。” 段承康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楚勤令跃跃欲试,夹了一个,约莫力道不足,有些松散。 “力气要大一点,夹紧实才不会撒。” 说着段承康就从旁边拿了一个老虎模子,示范的印了一个。 楚勤令又试了第二次,这次一个成型的雪龙就出来了。 一旁的宫人们都有些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往前看,一时间都在惊呼。 “哇,这是什么,出现了个雪老虎。” “段小公子真厉害,这是什么物件,我竟从未见过。” “对呀对呀,你看那龙,跟皇匠雕的都差不多了,这可是雪诶。” “没想到雪竟还能捏成如此多的形状。” 段承康看着楚勤令夹了一排排小龙,就知道他会喜欢这个。 “哈哈哈哈,这可是我专门找府里的木匠给你做的,怎么样喜不喜欢?” 楚勤令兴奋的小脸都变得红扑扑的,夹起一个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段承康。 “喜欢,康哥,我也能玩雪了。” “嘿嘿,那是,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 楚勤令用力点点头,将手里的东西拿着跑到正殿。 宁贵妃正在处理宫务,就见自家乖儿跑了进来。 “怎么了,玩什么了,小脸这么红。” 楚勤令兴奋的将模子里的东西小心的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母妃,你看!” 宁贵妃就见一个雪白的小龙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这是雪龙?” 宁贵妃惊起 “令儿,这是你弄的?” 楚勤令乖巧的点点头,宁贵妃看向他手里的东西问道: “这是何物?” “康哥叫这个模子,可以拓不同的东西。” 宁贵妃好奇起来,看着化的差不多的雪龙,牵着令儿就出去了。 今天倒是个好天,太阳出来了,洒在雪上,泛着金光。 段承康此时跟小宫人们都打作一团,一些小宫婢争着要小公子给自己拓个雪猫、雪鸳鸯等等。 段承康忙的很,没有注意到身后。但那些小宫人看见了,赶紧跪下请安。 宁贵妃看着也不恼,看着康哥儿手里的东西,兴致勃勃地上前。 …… 楚帝今儿个心情也不错,天气放了晴。 目前城外的南阳灾民被安置妥当,城内有守卫监督着清理积雪。 瞧着局势一片大好,加上才清理了一帮不顺眼的家伙,楚帝自然高兴。 下了朝抬脚就往宁贵妃宫里来了,心情极美自然要来看看爱妾和爱子。 等到楚帝到了后,一进门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只见门槛上赫然摆了一排排雪老虎 雪老虎! 楚帝抬脚,不小心碰碎了一个,落脚都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身后跟着的肖德贵,也有些艰难的提起裙摆,往里面跨去。 等走到里面,楚帝有些惊愕。 栏杆上,台阶上,到处都是不同的用雪做出来的兽禽,就连挂在游廊下的鹦鹉笼子里都放了两个。 “救命!救命!” 笼子里的小八倒挂在笼子里,声音凄厉的叫着。 小八看着笼子那两个长得跟自己一样的雪鹦鹉,不停的大叫。 “有鬼,救命!有鬼,救命!” 楚帝扫了一圈,往里面走的时候,有宫人正欲禀报。 楚帝摆摆手,示意不要出声。 “小八,别叫了,再叫我就把你变成雪小八。” 小八吓得声音都小了许多,不过还是执着的叫着:“救命!救命!” 一道声音由远及近 “叫什么叫,小八,我告诉你,今儿个你就是叫破嗓子都没人来救你。” 段承康举着一个夹子跑出来,等看到门外的人时,在门口紧急刹了一脚。 跟在后面的楚勤令还没反应过来,直直的撞上了他的后背,两人差点一起跌到地上去了。 “哎哟我的鼻子,康哥,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不是要收拾小八吗?” “哦?谁要收拾小八?” 第114章 陛下万岁 一道威严沉稳的声音响起,楚帝负手立于殿口,龙目微眯,让人望而生畏。 “陛下” “父皇” …… 段承康和楚勤令像是两个受罚的孩子般站在廊下,楚帝坐在被抬过来的龙椅上,面前摆着一排雪模子。 楚帝扫视一圈整个殿外,到处可见全是兔子、狐狸、老虎,最多的还是龙。 “说吧,谁干的?” 段承康和楚勤令对视一眼,段承康往前一站,楚勤令也站了出来。 “回陛下,是小子干的!” “回父皇,是孩儿干的!” 两人异口同声,楚帝听着看着两个“敢作敢当”的臭小子,心里有些发笑。 拿起一个雪模子,楚帝问道:“是用这个东西做出来的?” 段承康一脸惊奇,心道陛下就是厉害,这都能看出来。 “陛下英明神武,一眼就看出来了!” 被段承康崇拜的眼神看着,楚帝嘴角微抽,这傻小子拍起龙屁来与他叔倒是有几分相似,这莫怕是家传。 “你呀你,你们两个傻杵在那干什么?” 楚勤令一听这话,立马跑到楚帝那里去,楚帝自然而然的抱起了他,坐在自己的怀里。 段承康抓了抓脑袋,不小心和昂首挺胸的小八对视了一眼。 “坏人,坏人” 段承康心虚的看了眼楚帝,发现楚帝正盯着他,立马又站直了身体。 “陛下,我是看小八一个,哦不,一只鸟有些无聊,所以才,嘿嘿。” 段承康以笑掩饰尴尬,小八此时站在靠近楚帝那边的角落,想要扑棱翅膀,又怕碰到那两个盯着它的怪鸟。 “陛下,陛下” 虽然小八不会说话,但是楚帝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委屈,这鸟是他专门从外面寻来与小六作伴的,极有灵性。 楚帝命人将鸟笼清理干净,小八见笼子里只剩它了,巡视了一圈自己的领地,仰着脖子大声叫着。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楚勤令在一旁看着,嗤嗤的笑出了声。 段承康此时正无聊的用脚尖蹭滴,见此,也傻乎乎的跟着笑了起来 两个孩子笑着,楚帝看着这一幕有些感叹,难得在宫里见着这么平和温情的一幕。 楚帝让两个孩子自己玩去,自己拿着手里的雪模子,试了一下。 心道这物果真奇妙,比前些日子皇匠所送来的雪龙,虽略显粗糙,但贵在制作快捷便利。 没想到这个小小的东西还有这么大的用处,楚帝派人送去一个给皇匠所让他们研究研究。 “陛下,您何时到的?怎么不派人与我说一声?” 宁贵妃此时才从殿外回来,缓步走向楚帝,伸手为他拍了拍肩上的积雪。 “下了朝就过来了,你方才去哪了?” “臣妾去了德妃妹妹宫里,她近些日子消瘦了不少,估计是照顾五皇子累着了。” 楚帝这才想起,老五好像也病了有些时日了。 “勤茂如何了?” “五皇子瞧着好多了,就是还有些没精神,太医也去看过了,说得好好休息,不能见了风。” “那就好” 楚帝点点头,有时间去看一下老五吧。 “假货、假货” 小八歪着头看着段承康刚拓好的鹦鹉,叫嚣着嘴里还发出咕噜声。 段承康看了看正在说话的楚帝二人,准备伸手,余光瞟到楚帝转过身,立马收回去。 楚勤令看着小八,小脸严肃。 “小八,不许说康哥!” 小八:委屈死鸟啦,主人偏心!! 段承康站在矮自己一个头的楚勤令前面,一脸嚣张,看着小八有些得意洋洋。 小八自觉心累,不想再理他,转过身用屁股对着他们。 “段小子过来” 听到楚帝的声音,段承康吓得一激灵,以为自己又被逮到欺负小八了,神色揣揣的走过去。 楚帝端详着手里的雪模子,有些好奇地问: “这雪模子是从哪里得的?” 段承康松了口气,恭恭敬敬的回道: “是小子的祖母想出来的,小子听祖母说,她是从做糕点的模子想到的。家中有弟弟妹妹,祖母为了让小子们雪里玩趣,特意命木匠做了这个玩物。” “哦?原是段侯夫人,倒是巧思,她如今身子骨可还好?” “祖母身子一向不错,每晚能吃一个大肘子。” 段承康老老实实的回着,殊不知这话把楚帝和宁贵妃都逗乐了。 宋盛芙:老娘风评被害! 楚帝回想了一下记忆中的宋盛芙,她与他岁数相近。年轻时她在京中也是负有盛名,东阳宋氏嫡长女,那时候他们都还很年轻。 突然想起了段老侯爷,楚帝只记得那是个最忠直不过的臣子了,可惜早早就去了,不然如今这朝堂之上他还能多一强力的臂膀。 “身子好就好,不过她如今已有五十几了吧,还是让她多注意饮食,大油大荤之物不易饮食过多。” 段承康低头恭敬应是,随后楚帝又问了些段府的日常琐事,段承康又发挥了他说书般的本领,讲的是绘声绘色。 “我的雪人手持宝剑,身披大氅,端的是一副侠客模样,仿佛要离地远去,仗走天涯。而表妹的雪人珠环玉佩……” 等到段承康说完,口渴的喝了一盏茶。一旁的楚勤令有些疑惑地问:“雪人又是什么?” “雪人,就是,嗯……就是……” 段承康有些形容不出来,第一次有些懊恼自己书读的有些少了。 “是用雪做的人吗?” “不,不是” 段承康想了想,雪人与那些模子不同,跟人一点也不像。 “这样,我去给你堆一个,你就知道了。” 这话一落,两人就看着楚帝和宁贵妃,得到他们的应允,段承康与楚勤令才又跑了出去。 在园子里,段承康不停的忙活,楚勤令就在一旁看着,他只能看看,碰雪是坚决不允许的。 “两孩子感情还真好” 宁贵妃笑着看着院里的两小只,楚帝也看了看,嘴里有些嫌弃,眼里却带着笑。 “堂堂男儿,就知道玩物尚志,没有他祖父半点风骨。” 宁贵妃凤眼一斜,这老头子就知道口是心非。 “康哥儿活泼伶俐,真真惹人喜爱。臣妾恨不得把他留在馥华宫,长长久久与令儿作伴。” “那可不行,不合规矩。” 第115章 雪灾 楚帝还认真的想了一下,要是把段小子留在宫里,怕不是那老婆子就要进宫找他闹了。 宁贵妃也知道,不过此时就想使一使小性子。 “那康哥儿作为外子,进宫就合规矩了?” 楚帝一噎,规矩向来只是约束下面人的,看着宁贵妃不高兴的模样,楚帝试探的问道: “怎么,谁惹你不快了?可是有人在你面前搬弄口舌?” 宁贵妃眼里波光涌动,看也不看楚帝一眼。 “臣妾哪敢说,免得到时候又有人说臣妾整日里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 说完宁贵妃一扭身就走了,楚帝看着宁贵妃的背影,眼里满是宠溺。 看着宁贵妃远去,楚帝给肖德贵使了个眼神,肖德贵立马派人下去查探。 …… 段承康离宫的时候还带了个太医回去,是楚帝专门派的去给宋盛芙调养身子的。 过了几日,京城横空出现一种器具,雪模子。 一时间这个东西风靡整个京城,价格便宜又十分新奇。 “母亲,就这短短的几日,东西基本都卖空了。” 陆氏打着算盘,一脸高兴的说着,虽然这点收入对府里来说不过尔尔,但谁会嫌钱少呢。 宋盛芙看着账本,一条一列记得十分清楚,账目清晰。 “也就这几日,过后别人也能做出来,不过咱们可以抓住先机捞一笔。” 陆氏点点头,这个东西又不复杂,懂行的都看得出来怎么做的。 “后面可以让铺子设计精巧多样的雪模子,主要给上层人家,这些让管事去弄。” 陆氏翻了翻册子,这是铺子管事找人做的一本雪模花册,上面的样式有几十种。 “左相府、丁府的都送去了没?” “都送了,各府都送去了一整套,还有其他交好的一些人家也一并送了。” “对了,还有蜀地三妹夫那边,先前的年礼早早就送过去了,如今合着一些物件还有雪模子,以及薇姐儿置办的东西都一并送了去。” 宋盛芙看着窗外又下起的大雪,有些感叹,这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来了一年了啊。 “今年的雪可真大” “是啊,也不知何时才停。” 丁府 “哎哟,这就是雪模子?” 白氏拿起一件,这雪模子与外面买的可不太一样,用的是极好的料子,上面还镶了金玉。 丁玫姝也挑了件兔子的雪模子,试了试。 看着成型的雪兔子,丁玫姝忍不住轻轻的捧起来,凑到眼前仔细看着。 白氏才放下就看见丁玫姝手里捧着的雪兔子 “我的大姐儿呢,快放下。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少碰些这些冷的冰的,对女儿家身体不好。” 丁玫姝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不舍得将兔儿放在离她最近的窗边。 “母亲,孩儿知道了。” “哇,看是鹰!” 丁玫简将手里的东西给白氏看,白氏指了指他的脑袋。 “还有你,你也是小孩子别碰凉的,仔细生病喝苦汤子。” 丁玫简吐了吐舌头,与丁玫姝对视一眼,嘟囔着我才不怕,转身就跑到外面去了。 白氏气的拍桌子,臭小子,现在是越来越皮实了。 “婷姐儿呢?” 白氏问着身旁的妈妈 “婷姐儿在暖阁睡了,柳姨娘在旁边守着的。” “好,等婷姐儿醒了让她挑几件拿去玩。” 等到丁海默回府时,天色都有些暗了。 白氏上前亲手伺候着丁海默换衣 “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丁海默熏了熏冻得僵硬的手,神色带着忧虑。 “还不是这大雪天,雪下的太大了,外城许多房屋都塌了,数十人遭了难,如今朝里忙的很。” “外城的民房塌了啊,这我倒是没听到消息,不过今年的雪也太大了些,瞧着像是下个不停似的。” 白氏看着还在飘雪的窗外,怕是明儿个雪又要厚上几分了。 “如今外面的雪都有半腿高了,好多店都关了门。” 下人端上来一碗热乎的汤面,丁海默坐下大口朵颐的吃了起来。 雪天能吃上一口热乎的,丁海默满足的不得了,肚子空空,幸好家有贤妻。 瞧着丁海默吃的又急又快,白氏一边说着慢点,心里开始泛着酸。 今年这个冬不好过啊! 一连好几日大雪纷纷,段伯府的一处角房都因为积雪处理不当坍塌了。 幸而那处早就无人居住,因此倒没有人受伤。 宋盛芙躺在窗前的摇椅上,看着大雪,心里满是怅然。 在天灾面前,人是多么的渺小。 只有宋盛芙知道这场雪还要下到月底才会停止,如今才月中,离月底还有十几日。 这十几日又会死多少人,而且这还只是开始…… 等到雪灾过后,来年放晴,雪里的尸体露了出来。 慢慢的尸体开始腐臭,随之而来的就是瘟疫。 想到这,宋盛芙不知道南阳水虫病一事到底了结没有,而梦中的瘟疫到底是不是这个引起的。 宋盛芙有些自嘲,人老了,想的多了,心就有些软了。 虽然天下苍生与她无关,可是让她明知道有些事情即将发生,她什么也不做,良心难过。 梦里死了那么多人啊,光是想一下就觉得心酸无比。 被大雪掩埋的重重尸体,躺在母亲怀里已经干瘪的孩童,还有被啃食一半的尸体…… 宋盛芙有些反胃,不再想这些了,有些东西她再想下去,怕是饭都吃不下去了。 她只是个手脚无力的老婆子,不是神仙,就是让她知道了这些也没什么用。 不过到底被影响了,宋盛芙连着几日都不沾荤腥,看到了胃里都有些不适。 接下来一连串的坏消息不断地传来 明德十七年十二月十七日,京城房屋倒塌二十三处,死伤四十余人。 明德十七年十二月二十日,大雪苦寒,房屋倒塌共九十有余,死伤数百人,人多冻死,路有僵尸。 …… 明德十七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大雪不止,京城房屋倒塌不计其数,死伤难以统计,贫弱之民大多死伤,帝大怒,感风寒。 明德十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大雪忽止,百官贺喜,帝泪落。 第116章 帖子 明德十八年是整个明德年间的大灾年,使得整个大楚人数锐减,贫弱之地十不存一。 年初一,京城几乎听不到炮竹之声。段伯府也是冷冷清清,家里的几个孩子都能隐隐感觉大人们的情绪不对。 “真是天可怜见的,这年节里外城一点喜气儿都没有,家家户户基本都挂了白幡。” “外城都如此严重,更何况其他地方,老天保佑。” 宋盛芙默默念起了佛号,她如今也算是知道为何古人都崇信神佛了。 当人力无法撼动之时,只有将希望寄托在鬼神身上,祈求得到上天一丝垂怜。 “可不是,咱们城外的那十几处庄子上的庄户情况也不大好,幸亏之前派人去让他们修缮了房屋,不然怕是死伤惨重。” “青云山庄那边如何了?” 陆氏回想了一下答道: “那边之前的庄户都没什么大碍,就是后面买进去的那些庄户有几个房子塌了,人倒是没事。” 宋盛芙点点头,她来到这里去的第一个庄子就是青云山庄,在那待了一个多月倒是有了几分感情在里面。 “对了,青云寺那边情况更好些,之前那场大火,京城里许多那里的香客都给寺里捐了银子,青云寺正好上上下下都修葺了一番,竟是一处倒塌都没有。” “这真是菩萨保佑!瞧着这雪都停了两日了,估计不会再下了。” 宋盛芙说着,雪是不会再下了,今年是个旱年,这些只有她知道。 “儿媳瞧着也不像是要下的样子,这连着两日都出了太阳,雪都化了不少。” 陆氏看着外面树上都快化的差不多的雪说着,园子里康哥儿带着弟弟妹妹正玩着雪模子。 “今儿初一,静安都还在处理公务,这孩子估计又没好好吃饭,你派人给他送些汤饭去,今天过节哩。” “是” 宋盛芙回到屋子里悄悄从床阁里取出一本书,翻到中间,看着像是书本注释的地方,是她用现代文字和数字写下的有关后面发生的事情。 年纪大了,有些事情随着时间的发展就会变得模糊,宋盛芙就趁着自己还记得的时候写下来。 这上面的只有她自己才能看得懂,倒也不用担心被别人看了去。 宋盛芙翻开后,映入眼帘的是: 明德十八年,大雪后,此后连月滴雨未落,后瘟疫横行,百姓民不聊生! 合上册子,宋盛芙感觉到一阵心惊肉跳,若她只是个平民百姓,她怕是都不知道如何度过这个灾年。 宋盛芙有些绝望,这不是上辈子她所在的富强科技之国,面对自然灾害,百姓毫无应对之力。 这场旱灾要持续七个多月,将近半年多的时间,又是一场巨大的生死考验。 转眼时光飞逝,四月时间已过。 宋盛芙打着扇子,康哥儿睡在一旁,旁边摆着两大冰盆。 齐妈妈和鲁妈妈一边给暄哥儿打着扇子一边小声的说着: “如今都四月里,竟还没落雨,瞧着邪门的很。” “可不是,前些日子那水瘟才结束,死了好多人。老天爷不开眼,再这样下去,哪还有活路?” “我给你讲,我大女不是嫁给府上的那个常管事,前些日子他姥子去了,他们回了一趟老家。我那大女回来给我讲,那村子上的人都饿的不成样子了,有些看着像是活死人一般。” “这般严重?” 齐妈妈吃惊道 “这都是还好的,有些一家子都饿死在屋子里,臭了好几天都没人管。” “天爷,吓死个人了,这些没人管么?” “谁能管这些,都是命。” “如今才四月就热的受不了了,热的也太早了些。” 两人在这嘀嘀咕咕的,宋盛芙就竖着耳朵听,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哪怕世道再如何艰难,内城没有受到一丝的影响。 素春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拿了张帖子。 “请老夫人安” “起来吧,又是哪家的帖子?” 宋盛芙扫了眼素春手里的花帖,京城里大小的宴她都走了个遍,就是图个热闹。 “是刑部尚书郭家的帖子” “拿来我看看” 宋盛芙接过来,翻开一看,是郭家办的周岁宴。 “大夫人那可看过了?” “回老夫人,大夫人今儿个去铺子上了,还没回来呢。” “好,等她回来了让她来我这,我有事与她说。” “是” 宋盛芙随手将帖子搁在一旁,心里默默算着。 曾孙都满周岁了,古人成婚都早,这样算下来这个刑部尚书郭有祁也有六十几了吧。 也就是四世同堂,宋盛芙咂舌,要是他再活个二十几年,也才八十几岁,就五世同堂了。 正想着一个脑袋就拱了过来,是暄哥儿。 “暄哥儿醒了?” 宋盛芙抱起暄哥儿,暄哥儿迷迷糊糊的趴在宋盛芙怀里,两只眼睛愣愣的看着放在旁边的帖子上的花纹。 宋盛芙将帖子拿给他,吩咐人倒点水给暄哥儿喝,才起床口干得很。 暄哥儿小手摸着帖子上的暗纹,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宋盛芙给暄哥儿喂了两口水,暄哥儿就偏头不再喝了。 宋盛芙让人把杯子拿下去,抱着暄哥儿到园子里看花。 暄哥儿估计还没睡醒,死活不愿意从宋盛芙身上下来。 “老夫人,让老奴来吧,仔细累着您。” 暄哥儿一听,顿时将宋盛芙抱的更紧了些。 宋盛芙有些好笑,拍了拍暄哥儿的背。 “无事,外祖母还抱的起咱们暄哥儿,对不对暄哥儿。走,花不好看,咱们去喂鱼儿好不好?” “要,鱼,鱼儿喂。” 暄哥儿脑袋转向另外一边,小手往那边指。 一行人往那边去了,暄哥儿这时才愿意下来,被素秋带着去护栏边上去了。 池子里的锦鲤楼兰个个膘肥体壮,有几条嘴大的仿佛都能吃下一个小孩的拳头。 暄哥儿手小握不住鱼食,一大把一大把的往池子里撒。池子里的鱼儿争先恐后的往前面游,有些小体型的直接跳了起来。 暄哥儿被逗得咯咯咯的直笑 宋盛芙看着池塘里的荷花都长立叶了,有些都有了花蕾,估摸着今年开的比往年还早些。 第117章 写信 “母亲,听门房的人说您找我?” 陆氏从外面回来,额头上都有些许薄汗。 “是,这帖子你看一下,是刑部尚书郭家送过来的,他曾孙子的周岁宴。” 陆氏接过来瞧了瞧,是二十一的周岁,还有几天。 “到时,你带着孩子们去吧,我这些天有些疲乏,不爱凑这些热闹了。” 宋盛芙前些日子吃宴都吃的累了,每次去都和那些老姐妹们吹嘘聊火的,累了累了,歇两天。 “是,那母亲就好好休息,儿媳带着几个孩子去热闹热闹。” 陆氏有些担心宋盛芙的身体,派人去请了徐老过来。 “老夫人面色无光,舌肥有纹,忧思过剩,气结郁心。老夫人还是要放宽心,思虑过重容易气堵。老夫开个药补方子就成,最主要的是放平心态,每日可让下人按压合谷穴和太冲穴,疏散气郁。” 送走徐老,陆氏看着坐在那里逗弄暄哥儿的母亲,有些关切的问着: “母亲怎么会忧思过重,若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儿媳。” ”没什么事,估计是天热得,你忙你的,我哪有什么事。“ 宋盛芙摆摆手,表面若无其事的说着。 见母亲这般说,陆氏也只好作罢,起身请辞。 等到陆氏走后,宋盛芙让人把暄哥儿抱了下去。 宋盛芙叫来齐妈妈进了内室,内室里早就放了两个半人高的箱子。 “老夫人,您全部的嫁妆册子就在这了,老奴这些年都给您记着呢。” 齐妈妈专管着宋盛芙的库房,里面有她的嫁妆还有这么多年经营的产业。 宋盛芙打开一个,里面全部放的是一本本册子,一个箱子细数下来有上百册。 “这个是您宏光四十年里的首饰集册,这一箱基本都是宏光年间的册子。另外一箱就是明德年间的。” 宋盛芙之前大概去她的私库转了一圈,里面的东西可以说是名家珍藏,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如今翻开手里的册子才发现,自己之前是多么的狭隘。私库里的东西只是冰山一角,真正值钱的全部都记在册子里的。 山庄有十七庄,京城就有四处。大大小小各地的铺子加起来两百五十一间,田产就更不用说,数字庞大的宋盛芙感觉自己都数不过来了。 看完后宋盛芙的第一反应就是,段承康那个败家子,在不到十年的时间把家里全部败了个干净。 更何况这只是她的,段家公产,还有陆氏的嫁妆。 宋盛芙气的脑门青筋直跳,当初打的少了,该狠狠的揍上两顿。 “如今手里的现银能拿得出来多少?” “二十七万两白银” ! 宋盛芙低着头,瞳孔地震,强压住心中的激动。想到马上这笔银子就不是她的了,又有些心痛。 “行了我知道了,有件事你去办一下。” 宋盛芙示意齐妈妈附耳,说了些什么,齐妈妈有些震惊,但并未说什么,按照吩咐退了下去。 晚间,宋盛芙位于案桌上,在暖黄的烛光下抬笔。 神态是无比的郑重与专注,将写好的信纸装进密封的袋子里,用蜜蜡封好。 最后又坐了良久,才回到床上躺下。 第二日一早素春带着一大包东西就进了宫。 “何人来此?” 守门的禁军拦住了素春,素春递了令牌给他们,顺势塞了两个荷包。 “军爷,我是段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咱们家大公子进宫与六皇子作伴,我是专程给他送夏季的新衣物的,你们可以查看查看。” 说着素春就命小丫鬟将包裹递了出去。 “顺便老夫人担心哥儿,所以让我进宫看看,回去好跟她回话。” 接过包裹的禁军里外翻了一通,才将东西还回去。听到素春这么说,为首的禁军便知道,眼前这位比起正儿八经的大家小姐,仪态都不差的是段伯府的婢女。 也知道段家小公子与六皇子关系极好,几乎每月都要进宫几日。 “行,你可以进去,其他人不能。” 素春听后,打发了几个小丫鬟回府,自己一个人进了宫。 宁贵妃将手中的信看了好几遍,看着跪在地上的素春。 “你说这是你家老夫人特意叮嘱送到本宫手上的?” “回贵妃娘娘,奴婢不敢撒谎。” “行,你先回去吧,跟老夫人说,这事我得先考虑考虑。” 素春垂眉,低头匍匐应是,随即就退了下去。 宁贵妃将信纸慢慢烧毁,看着其逐渐化为灰烬,宁贵妃的心里慢慢的平静下来。 等到素春回府禀告,宋盛芙提了一整日的心,变得有些不上不下。 她不知道宁贵妃会不会应允,毕竟筹募起头的人是最容易招人记恨的。 如果宁贵妃拒了她,她得另外再想法子。 就这样等了好几日,宋盛芙嘴角都起了泡。在周岁宴的前一日,宫里传了消息,宁贵妃接她进宫。 “段老夫人,许久未见,身子可还好?” “劳娘娘关心,一切都好,不知娘娘最近身子如何?之前送来的方子可有效?” 宁贵妃摸了摸自己紧致不少的肌肤,满意中带着高兴的说着: “老夫人的方子着实好用,尤其是那个养颜丸,如今气色比以前好了不少。真是多亏了您,还给我送这些方子。” 宋盛芙心里一松,笑着说: “娘娘的气色一直都很好,那些方子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不值当什么。” 宁贵妃看了看段老夫人嘴角掩饰不住的燎泡,关心的问道: “我看老夫人您嘴角起了泡,可有大夫看过了?” 宋盛芙扯了扯嘴角,有些吃痛。 “近日有些上火,瞧着不甚雅观。” 宁贵妃让芝兰去请太医,然后屏退众人。 “我也不与您绕弯子了,老夫人想必一直惦念着前几日的来信吧。” 宋盛芙心道来了 “确是,娘娘今日唤我来,可是……?” 宁贵妃懒洋洋的靠在椅背,把玩着手里的玉如意。 “老夫人,您也知道,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本来朝上那些人就对我们母子俩多有弹劾,若是此事一出,馥华宫更是成为他们的眼中钉。” 第118章 商议 “老身自是知道娘娘的顾虑,可是娘娘,您可曾想过以后?” “以后?” 宁贵妃漫不经心的说着,面上风淡云轻似是毫不在意这话,可是袖下的手却紧缩了一下。 宋盛芙垂眉,脸上挂着一如既往温温和和的笑说着: “病弱之子尚且招人嫉恨,若是多了个康健受宠的皇子,怕是好多人都坐不住了吧。” 宁贵妃猛地抬头,盯着宋盛芙,她怎么知道? 没错,六皇子现在虽还是体弱,但行动处与常人无异。 一则是膳食调养有方,二则是她秘密寻了神医进宫,这么多年,终于是让她找到了神医寻味子。 她欢喜不已的同时也有些无措,以前令儿身弱就罢了,除了嫉妒受宠,好在是平安长大了。 要知道如今陛下只有六子两女,可是夭折的皇子皇女恐怕数都数不过来。 她是幸运的,家里无权无势,进宫后靠着陛下的宠爱才有今日。 若是外面的人知道令儿如今身子大好,宁贵妃想起才进宫时遭受的那些阴谋暗算,身子打了个寒颤。 宋盛芙不知道自己一句话竟让宁贵妃想了这么多,半晌没见宁贵妃回话,她不由得悄悄瞄了眼宁贵妃。 只见贵妃脸色发白,神情有些怔愣。 宋盛芙并不知道六皇子身子大好的消息,只不过,宋盛芙知道按照原本的剧情走向,六皇子在去年那场行宫事变中就没了。 在梦里的这个时候闹了饥荒,灾民们不受控制,当时有一大群人冲进了皇陵,抢了不少东西。 当时陛下幼子棺椁被翻,尸身还未彻底腐烂就暴露天野,楚帝震怒,派出军队,下令诛杀闹事的灾民,以至于明德十八年的五月血流成海。 陛下幼子可不就是六皇子嘛,宋盛芙当时心里惊了又惊,原来上辈子六皇子竟连八岁都没到就没了。 “本宫并无争权夺利之心,只想要我儿平安长大。” 宁贵妃语言有些苍白,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在那些人眼中哪里会有人不爱权势的呢。 “娘娘真是如此所想?恐以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娘娘既无此心,却也要做好防范。” “如今大楚受灾之众,陛下为此事烦忧不已。若是皇后娘娘在宫中,想必陛下也能轻松些。” 宁贵妃灵光一闪,对呀,这事她不出面可以让皇后姐姐带头,毕竟她是一国之母。 宋盛芙见宁贵妃有些意动,心里稍稍舒了口气。 宁贵妃心思千回百转,段老夫人这句话确确实实让她心动了。 一是陛下最近劳累不易,她心里瞧着心疼得很。二是神医之事她还未好好谢过姐姐。 “此事本宫已有决断” 宋盛芙见此,知道事情已成七分,剩下的她只需静静等待即可。 宁贵妃端起茶盏,眼波暗流,嘴角微勾定定的瞧着宋盛芙。 “不过本宫有些好奇,段老夫人为何会与本宫说起此事?” 宋盛芙心里叫苦,她就知道糊弄不过去。 “老身此番所求却有私心” “老夫人放心,若是此事成了,本宫必会在陛下面前为您美言。” 宋盛芙知道宁贵妃是误会了,连忙解释,她此番来找宁贵妃说起此事,就是不想段家在明面上出名。 “娘娘误会了,老身私心不在于此,近日来我整日吃斋念佛,每每听起家中四子说起灾民总是心有戚戚。” “佛语说善恶有报,积善成多乃是功德无量,老身只是想做点什么,百年之后也有功德在身,下辈子还能和顺圆满。” 宋盛芙一脸痴迷佛道的模样,嘴里还时不时念两句佛号。 宁贵妃瞧了,心里也信了七分,她往日里听康哥儿说起过,家里祖母总是把祠堂烧得旺旺的,有时候老远都能闻到火烛味。 “老夫人心善,是本宫着相了。” 宋盛芙摇头,神情诚恳,面露虔诚。 “娘娘自有皇恩荫照,自然不用在意这些。老身不过念了几天佛,却也自以为是个善人,今儿个才厚着脸求到娘娘这来。” “哪里,老夫人此行是为百姓,若是事成,老夫人自是功德无量。” 宋盛芙听此言,心下落定。 “害,老身不爱出这个名头,怕是她们知道缘由要笑话死我这个老婆子。” 宁贵妃懂了,段老夫人这是不愿担名的意思。不过也好,她也有其他的打算。 要是她愿意出这个名头,也就不会来找她了,让自家老四上折子不就好了。 被强留着用了午膳,等到日落西斜,宋盛芙才带着玩野了的康哥儿回到府里。 走的时候宋盛芙留了东西给宁贵妃,等到入夜宁贵妃才让人呈了东西上来,一边让人去请楚帝过来。 等到打开盒子,看清里面的东西时,宁贵妃惊得差点拿不稳手里的东西。 只见里面赫然摆放的是康兴钱庄的票据,上面写着银十七万两整。 想起走之前段老夫人一直说着让她务必收下此物,她原还以为是个什么物件便也没有在意。 哪曾想是白花花的银子十七万,宁贵妃有些震惊,这都快赶得上她的私库了。 宁贵妃出身不高,宁家还是靠着她才发的家,所以体己本就不丰裕,还是楚帝时常给她添置,才好些。 想到段老夫人出身,心里也有了些数,到底是世族,家里果然底蕴丰厚。 这份底蕴是那些新贵再如何都比不了的,随便家里的一个花瓶说不定就是价值连城。 瞧着之前送进来的那些东西就晓得,那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宁贵妃觉得手里的东西有些烫手,已经想着如何处置这个东西了。 就在宁贵妃苦恼之际,楚帝就来了。 宁贵妃想的入神,根本没注意到楚帝进来。楚帝命人不要出声,径直的往宁贵妃那走去。 看着乐柔呆愣着,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楚帝有些好奇。 “乐柔,发什么愣?” 宁贵妃被吓了一下,转过身两只眼睛圆圆的看着楚帝,像是受惊的兔子。 反应过来了,宁贵妃有些嗔怪,放下手里的东西,扑到楚帝怀里。 “陛下,您吓死臣妾了,您故意的是不是?” 第119章 想法 楚帝有些小小的尴尬,他确实是故意的。 “哈哈哈,乐柔你说什么呢,朕怎么可能吓你,明明是你自己入了神,没注意到罢了。” 宁贵妃不依,两只眼睛控诉着楚帝。 楚帝心虚,想着转移视线就看到桌子上摆放的东西,笑着问那是何物。 宁贵妃拉着楚帝坐了下来,将东西呈给楚帝,楚帝仔细一瞧有些纳闷。 “十七万两银子?” 楚帝喃喃,想到今日段家那位老夫人进了宫,心里有了些琢磨。 “这是段家拿的?” 宁贵妃摇摇头,看着楚帝,一脸认真的说: “不,是段老夫人的。” 段家和段老夫人这差别可就大了。 “哦?她一个知命过半的老婆子,此举是为何?” 为家族、为子孙、还是…… “她呀,是个菩萨座下的莲花弟子。” 宁贵妃打趣着说着,省去不该说的没说,将白日里的种种说给楚帝听。 楚帝看着烛光影里喃喃不停的宁乐柔,一时间有些恍惚。 初见她时,还是皇后宫里一个小答应,如今也为人母了。 此情此景,楚帝想起了一个人。 不,准确来说是一个决绝的背影。 “她心肠倒是好,就是“委屈”了她的子孙,没有得她半分好处。” 这事办好了,她段家无名,不是做了场无用功,倒还损失了银钱。 宁贵妃用簪子无聊的挑着烛芯,想起宋盛芙的原话,就说了出来。 “若是子孙无用,家业再多也留不住;若是子孙成器,即使家徒四壁,也能繁荣昌盛。” 似是发觉自己这话有些过了,宁贵妃又说了句。 “这段老夫人到与常人不一,别人家恨不得将子孙捧得高高的,她倒好,潇洒自在,想做什么按照自己的心意就做了。” 这话似褒似贬,楚帝听了微微皱眉。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她比常人看的通透。不过可怜了段家的子孙,摊上这么个老祖宗。” 说到最后楚帝都有些发笑,想到这老婆子偷偷拿钱出来做好事,回去还得瞒着一家子。 败家老婆子! 不过看着手里的十七万两,楚帝有些隐秘的高兴,败得好啊,他正愁着呢。 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楚帝心情舒畅起来。 “这笔银子是给你的,你准备如何处置?” 听到这,宁贵妃手一顿,看了看楚帝,半晌没有接话。 “怎么了?还没想好?” “没,臣妾……陛下,臣妾接下来此言,还请陛下多多宽恕臣妾。” 宁贵妃起身,欲行跪礼。 楚帝一把扶起她,将她拉到一边坐下。 “你说说你,好好的跪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你只管说,我恕你无罪。” “臣妾想请皇后娘娘出面,这笔银子以皇后的名义捐出去。” 原本笑着的楚帝,嘴角也淡了下来,手里不断摩挲着串子。 宁贵妃心里沉了又沉,好一会儿才听见楚帝开口: “皇后?她有多少年没有回来了?” 宁贵妃知道这不是在问她,也就没有接话。 “算了算,你进宫也有十五年了吧,你进宫还没有两年,她就走了。” 楚帝难以抑制的想起了那个女人,他的皇后。 他与皇后之间,情爱不足,更多在于相依陪伴的亲情。 这也意味着他们两人之间不同的情分,遥想当年他才登基的时候,那个时候多难啊,那段日子都走过来了。 可是,可是最后却…… 楚帝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他期盼了多年的嫡子。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一盆盆血水送走了已经八个月的孩子。 青紫的稚嫩面容,轻轻碰一下仿佛就要被折断的手指,那唯一的一声哭腔,楚帝心里就开始抽一抽的疼。 当年的迫不得已,伤了她的心。 “算下来,已有十三年未曾见过她了,她想必也不愿见到朕。” “陛下说的哪里的话,当年之事,姐姐受奸人所害,陛下又是迫不得已,姐姐哪能不知?也正是因为如此,姐姐才不愿陛下为难。不过到底是心也跟着走了,苦苦为那个孩子祈福这些年。” “罢了,她不愿回来就算了,也不用那这事去烦她,这件事直接交给掌事女官。” 说完,楚帝感觉提不起精神,宁贵妃为他捏肩松乏松乏。 “人啊,就是不能往回想,越想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楚帝喃喃着 “陛下你从前总爱说我,如今自己反而困扰起来了。” 楚帝拍拍她的手,有些无奈。 “圣人都有不解的时候,更何况我呢。我只不过是想到那时候,要是能再来一次,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重新来过 宋盛芙回到府里,打发走康哥儿,看着自己手里少了一大半的资产反而踏实了,总的拿他们做点事,放在这又不会生蛋。 手里有钱又闲,心里总是不得劲,以前还能娱乐一下,现在这个地方啥也不能干,这么多钱自己不花,迟早要被败了去。 至于剩下的钱,宋盛芙深思,做戏就要做到底,况且她早就有一个想法。 灾年里,孩子是最容易被抛弃的。 易子而食,这四个字宋盛芙在梦里是真真切切地感受了一遭。 说做就做,宋盛芙拿起笔,开始梳理思路,既然要做第一步要先确定实施方案。 就这样宋盛芙将自己关了三天,好几次几个孩子来找她都没见到人。 到了第四天早上,宋盛芙才满足的将初稿整理出来。 “来人,将大爷、大夫人请过来,我有事与他们说。” “是” 听完宋盛芙说的,看着手里的有一条一列写的清清楚楚的计划,段静宗第一个表示赞同。 “慈幼院,我认为可行,前些日子我与罗兄同游,他说起如今外城好多孩子被丢弃,如今救济处全是幼童,已经难以支撑了。” 没想到现在事情就已经这么严重了,幸好水疫被控制住了,不然情形更加严峻。 见陆氏沉思,宋盛芙问道: “陆氏你以为如何?” 陆氏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她也没有什么意见,如今她也跟着吃斋念佛起来,这种事她也没有不乐意的。 她们家又不是开不起这么一个慈幼院,且按照母亲说的,这慈幼院又不是白白养孩子,就像母亲说的什么,叫什么投资。 “母亲,媳妇也没有什么意见,开这个反而是好事。不过就是有些细节处还需得完善一二。” 第120章 慈幼院 “比如说这里:送来的孩子,若是父母有意,可选择将孩子赎回去。这里看似没有问题,可赎金多少得好好琢磨一番。” 宋盛芙和段静宗静静的听着,她们知道陆氏并不是在意赎金的问题,在处理这些事情上面她考虑的更加齐全些。 “孩子等到十六七八,若是男孩就是一个顶好的劳力,创造的价值自是不用多说。而女孩也到了婚嫁的年纪,浅浅拿了赎金回去转头定个高额的彩礼将人嫁了出去。” “既然按照母亲的想法,让这些孩子有安生立命的本事,能靠自己养活自己,那必然不愿最后被有心人利用得个如此下场。” 宋盛芙点点头,让人送上纸笔,又写写画画起来。陆氏说得对,她没考虑到这方面,她本意是为了那些养不活的孩子考虑,但是忽略了一般穷苦点的人家见了也把孩子送进来。 到时候既不用他们养孩子,让段府白白养孩子,孩子大了再将孩子领回去。如此行事,必然乱套,到时候这慈幼院也开不下去了。 “夫人此言有理,那后面该如何处理?” 段静宗眼中带着喜意,看着身旁的陆氏。 陆氏没注意到这一点,认真思考,想了想才开口说: “慈幼院收养孩子可用两种方式,一则活养,即由父母送来的孩子,若是存在以后还想赎回去的心思,那么就签字画押。根据年龄增长的不同时间制定赎金,且规定过了十五若还未赎回则变活养为死养。” “二则是死养,即是卖身契。这种孩子一入段家就用不能赎身。” 宋盛芙听了内里有些悲凉,古代的平民就是这般,在上层眼里,一定程度上是随意买卖的一种资源。 可是这也是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没有人可以改变,除了时间。 当你身处这个时代,凭一己之力去改变它可以说是痴心妄想,唯一的方法就是在它的规则之下力所能及的去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 “那这慈幼院就交给你全权负责,还有一事要静宗你去处理,别整日就躲在书房画这画那的,这慈幼院还得你去问问,有没有什么审批文书,规格的限制等等。” 段静宗起身恭敬应是,陆氏也跟着行礼。 宋盛芙大手一甩,将事情全部丢给他们。她如今的身份想做什么提要求就是,该做的自有底下人去做。 她何必没苦硬吃,做个潇洒的老太婆不好吗? 心下落定一件事后,宋盛芙人也精神许多,时不时冒出个点子就让人送到正院去。 不得不说陆氏还真行,不过几日的功夫,事情全部整理妥当,就等着审批文书下来了。 “孩儿问了,朝中对这个并无限制,好多人家都开有救济堂。不过唯有一点,所有救济的孩子必须全部入奴籍。” “那就行,不过这事还是按照规矩上报备案,剩下的就可以开始筹备了。” 宋盛芙点点头,继续说着: “去年府上还有我私产里庄子上的产物都存着的,到时候送来的孩子统一用粮食交换,先用陈粮。” 陆氏点头,还补充了几点,几人商议一番确定下来后才离去。 过了几日,外城原来的一处私塾被盘了出去,有些路过的人都围观好奇。 “诶,你说今年这个年气,谁还敢开铺子啊,搞得神神秘秘的。” “谁知道呢,也不知是哪个冤大头,现在大家都快吃不起饭了,还敢出来开店,我赌他一个月嘿嘿。” 旁边一人听着,上前拍了那人一脑瓜子。 “谁?!敢打我,要死啊你。” “你可住嘴吧你,你可知道这是谁家开的?我听说是那段伯府置办的,赖三娃子你可长点心吧,在人家门口胡咧咧,小心你的狗命。” 赖三娃子闻言脸色一白,吓得两腿都在发抖,抓着旁边的人,勉强站住了身子。 “我我,昨儿个喝了两斤马尿,瞧瞧,今儿个脑子糊涂,哎哟,我头晕得回去躺着。” 边说,人就往后面退着,退出人群后撒丫子跑了。 旁边的人见状不屑的呸了一声 “这赖三娃子嘴上没个把门,整日抱着他那尿壶不撒手,可怜他那媳妇儿和一双儿女,眼看着锅都揭不开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把,听说他找了龟公准备把他家里人卖了。” “什么?!” 看热闹的人立马竖着耳朵开始听了起来 “不能吧?” “我就住在那旁边,听得真真切切。” “他要把谁卖了?” 一人咂舌,没想到世道竟如此艰难了。 “还能卖谁?当然是他媳妇还有儿女,说是一起打包卖了银子更多。” “他连儿子都卖了?” 一旁的人惊呼,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这赖三娃子心可真狠,自己的儿子都能卖了。 “可不是,现在人哪值钱啊,人家就只给五百文,赖三娃子觉得价钱太低了,就没答应。但我估摸着啊,他撑不了多久。” “这,真是作孽啊。那赖三娃子的媳妇以前开油麻饼摊子可能干了,哪里就落得个这个下场。” “唉,你别说了,你看看现在除了那些大酒楼,还有哪家还开着吃食摊子?都快吃不饱饭了,谁家还有钱。” 一旁的人都赞同的点头,京城如今好多店面都关了门,瞧着萧条的很。 “咱们京城还好些,起码还没有饿死过人,你们看那外面的流民饿的感觉要吃人一般。上次我跟我媳妇回了趟村子,差点被抢了,现在是再不敢出去了。” “对对,我上次也是……” 这边跑回家的赖三娃子不知道那群人在背后蛐蛐他,不过就是知道了他也不在意。 端起桌子上破了个口的碗准备喝水,却发现没水了,拿起旁边的茶壶倒了倒,还是没水。 气的赖三娃子一把摔了家里仅剩的茶壶,似乎不解气,将碗也摔了出去。 “臭婆娘,老子养你干什么吃的?没见当家的回来了,连口水都没得喝的。” 这下惊动了正趴在床沿的春娘,春娘听着外面骂骂咧咧的男人,心里一阵厌恶,甚至有些发呕。 怪她眼瞎,当年被屎糊住了眼睛,看不清豺狼的嘴脸,如今落得个如此下场。 第121章 春娘 春娘父母早逝,当年父亲将油麻饼的手艺传给她还留了间铺子,她就靠着这个养活了自己。 后面遇到了赖三娃子,花言巧语就被他哄了去,没多久就暴露了本性。家里的银钱被他败得一干二净,就连铺子都被他喝没了。 春娘有时候想,干脆喝死他得了,她自己也能养活两个孩子。 可如今,春娘泪如雨下,她娘仨还不知道有什么下场,该死的赖三娃,他怎么不去死! 外面骂累了的赖三娃也不管怎么没人出来,孩子病了也不在意,反正都是要卖了。 摸了摸兜里还有几个铜板,赖三娃取下他宝贝似的挂在墙上的葫芦,出门就去打酒去。 春娘见人已经走了,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娘,别哭。” 醒来的女孩儿往春娘那边使劲靠着,双手摸着春娘的脸。 “我的小小,小小啊” 春娘摸着还烫得厉害的额头,想到家里仅剩的钱都被那死人拿了去,无助的抱着小小。 “娘!” 外面一个约莫十一岁的孩子跑了进来,看见娘亲和妹妹还好好的才松了口气。 “娘,这是我去箐哥家讨得蓟根子,说是煮水喝了有用。” 春娘接过离儿手中的蓟根,擦了擦眼泪就去找柴火,如今家里穷的连柴火都没了。 好不容易到隔壁家借了三根木材,顶着他们可怜的目光,春娘麻木又无措。 如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熬药的时候,春娘两眼无神的看着不断沸腾的汤药。 她之前的好姐妹偷偷给她说让她跑,可是如今她能跑哪去,她还有两个孩子,她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带上他们就算跑了,没米没粮,外面还有吃人的鬼,不过是出了狼窝又入虎穴罢了。 “这都是命,哈哈哈哈,都是命!” 春娘又哭又笑,似乎是认了命,连倒药的时候,溅到手上也没有知觉。 “死婆娘,回来热饭都没老子一口,真不知道娶你有什么用。妈的,废物一个,还有两个小废物,爹都不知道叫,混账玩意。等老子哪天把你们都卖了,正好给我打酒喝,嘿嘿再娶个新娘子……” 喝醉了的赖三娃子嘴里没一句好话,将春娘已及两个孩子骂了个遍,以前说着说着还要动手,如今却是打不得了,打坏了可就不值钱了。 屋里,吴离死死的捏着拳头,眼睛瞪得通红,像是马上就要暴走的幼狮。 春娘死死拦住他,生怕他冲动下做了什么事。 “娘只要咱们都好好的,离儿莫要冲动,为了那个烂人,不值得。” “娘,我恨他!” “我知道,我知道。” 深夜里母子三人相依为命,而另外一边的男人却鼾声滔天,不知做着什么美梦。 段伯府 “母亲,明儿个咱们的慈幼堂就落喜了,您去不去剪礼?” 晚膳时,陆氏一边为宋盛芙布膳一边问着。 “你快坐下吧,别忙活了,我又不是没有手。” 宋盛芙让人给陆氏净了碗筷,陆氏笑着坐下。 “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你安排就是。” 一旁的段静安接话 “母亲,您反正待在府里也没事,何不出府看看也好。到时候您露个面,别人都只知道有个菩萨般的老太太开了个慈幼堂。” “对呀母亲,四弟说得对,凑个喜气儿。” 宋盛芙听着兄弟俩说着,心里也有些意动。这两日热得很了,她就有些受不住,只想躲个凉。 若是内城,宋盛芙也没有什么兴趣,之前带着孩子们去逛了个遍,也没有什么新鲜的。 可是这慈幼堂开在外城,她还从来没去过。 “去看看也好” 宋盛芙点头应下。 “那成,媳妇安排好车马。” 宋盛芙还有些小小的激动,落喜就是现代的剪礼。没想到有一天她能在陌生的时代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第二日宋盛芙早早就起来准备妥帖,人老了,瞌睡也少,到点就自动醒了。 “母亲今儿个可真精神。” 陆氏来接宋盛芙时,有些惊叹。 只见宋盛芙今日穿了一身宝蓝色长襟锻裙,头发被整整齐齐的盘在脑后,仅用一根玉簪装饰。 穿着朴实却衬的她极其精神,但约莫是前两年操了太多心,两鬓已然斑白。 “是吗?我还觉着是不是过于素了些。” “不素,好着呢。” 陆氏上前挽着宋盛芙,宋盛芙被搀扶着往外走去。 坐上马车后,宋盛芙就开始闭目养神,等到过了内城门,突然间车厢外就变得喧哗起来。 叫卖声与行人往来的交谈声不断传进来,宋盛芙掀开帘子看着。 外城与内城大不相同,外城显得更加有烟火味一点,到处都是往来的行人。 那些担在身上的小摊贩不断沿街叫卖着,时不时还有讨价还价声、对骂声、有时还有哄小孩的声音。 穿过一街又一巷,马车才慢慢停了下来。 此时初升的太阳还泛着金黄的光芒,照在门口被红布遮挡的的牌匾之上,红布被照的泛着金光。 “今儿个是个好兆头” 下了马车的宋盛芙笑着说,陆氏也看到这一幕,有些高兴。 金洒门楣,这个是上上吉。 在门口等了许久的吕管事早就应了上来,上前为两位主子见了礼。 “奴才吕旺请老夫人,夫人安。” “快起来吧,进去说。” 宋盛芙看着门口围在一起的百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 吕管事也知道,于是恭敬的将两位主子请了进去。 等到宋盛芙几人进了门子,慈幼堂大门再次关闭。 “哗!” 门口围着的那一群人瞬间炸开了锅 “你们瞧见了没,刚刚那六滚的大马车,瞧着气派极了。” “对对,我刚刚都不敢说话,生怕得罪了贵人。” 这时有人有些疑问 “不是说这是段伯府的铺子吗?可刚刚下来的那个老太太瞧着穿的也不咋地啊?” “对对,我也是这样想的,莫不是段伯府的管家婆子吧。” “你们真是蠢得要死,你们没听见刚刚那名管事请安说的,那就是段伯府那位侯老太君。” 第122章 开门 “我滴个娘神诶,这伯府的老太君穿的跟咱们平头老百姓差不多。” 一时间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就刚刚那老太君,穿着打扮真不怎么样,不过那浑身的气质却是谁都比不了的。 也不知道这里开的什么,竟然连侯府的主子都来了,围在旁边的众人窃窃私语,都没有离开。 辰正 店铺大门敞开,吕管事开始唱词,大概寓意就是吉祥临门,宅门平和顺遂。 “礼至,恭请大楚亲喻典誉段侯老太君落喜~” 宋盛芙热闹的看着,听到该自己上场了,接过身旁丫鬟递过来的红绳。 轻轻一抽,牌匾上的红布就掉了下来,镶金的“慈幼堂”三个大字就出现在众人眼里。 随着红布的缓缓掉落,身旁就点起了鞭炮,炮竹声响,围着的那些百姓也开始跟着吆喝。 礼成,宋盛芙就被搀扶着进去,陆氏一边叮嘱着吕管事注意的事项,一边就安排马车准备回府。 宋盛芙还以为她也要讲两句呢,哪知道根本没有这个步骤。 她以前也看过书的,小说里不都这样写女主开店,然后讲两句,现场气氛火爆,或者是啪啪打脸现场。 到这就是扯了扯绳子就打道回府了,宋盛芙觉得也没什么意思。 * 刚刚听到吕管事说了一大通的百姓还有些茫然 什么?慈幼堂? 京城大户人家多,不少人家都在做慈善,不过大都是施施粥或者每旬散点铜钱。 像这种还是第一次听说,活养、死养。 “这意思是养不活的孩子就可以送到这来,还有粮食拿?” 有人急吼吼地问道,此人正是赖三娃子。 刚刚吕管事只说了个大概,不少人心中都有疑惑,却是不大好问。 正好听到有人急吼吼地问着,待看清是何人时,不少人心中充满鄙夷。 这赖三娃子真不是东西,呸、 门口两名小管事闻言,耐心的回答: “正是,咱们府里的老太太心慈,为那些养不活的孩子留条生路,就当是积德行善了。送来的无论男孩还是女孩,活养都是一人一斗粮食,若是死养就是一两银子再加一斗粮食。” 一两银子! 这段伯府出手可真是大方,不仅给粮食,还给钱。 “活养、死养何为意?” 人群有人出声问道,其他人都默默听着。 “活养就是,送来的孩子都可以给钱赎回去,无论男女一律五两银子。死养就更简单了,相当于孩子就跟段家签了身契,送进来就在不能赎出去。” 听到最开始,众人心里默默盘算,有些人家都有意动。 谁家没个女孩子,这送进来白白给他们养孩子还送他们粮食,这段伯府真是冤大头。 带听到后面就有人笑不出来了,赎走还要那么多银子,这段伯府怎么不去抢。 这时其中的一名小管事环视一圈,笑眯眯的补充道: “若是活养,在五年内五两,以后每长一岁则多一两。若是年纪过了十五,那么活养就转为死养。” “一个孩子还这么贵,这还不如抢孩子呢?” 有人不满的嚷嚷 两名管事对视一眼,其中年纪较大的回话: “这位大爷,咱们开的是慈幼堂,活养的孩子一般就是谁家遇到困难了,过渡一下,真心疼爱孩子有了钱再赎回来就是。” “还请大家伙相互告知一声,若是哪家有难处可以到丙南门这里找咱们慈幼堂。” 这话一出,刚刚提问的那名男子有些羞赧,面对周围嬉笑鄙视的眼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我,我家有两个孩子,我回头就送过来,你们可不能反悔。” 一个男人急吼吼地说着,手抓着小管事的衣袖。 赖三娃子浑身都是酒味,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小管事闻着那身上的酒汉味,被熏得差点将早上吃的肉包子给吐了出来。 “这位爷,咱们是正经门店,哪里还能说谎不成?” 赖三娃子一听,嘴都要咧到耳根子上去了,乖乖发财了。 幸好昨天没答应朱大,不然他得被呕死。 “还有婆娘,婆娘你们收不收,我一起把她打包送过来。” 赖三娃子死死抓住管事的胳膊,管事抽手不得,只能臭着脸回: “我们这只收孩子,不收妇人。” “等一下” 这时吕管事刚好出来,他刚送走了两位主子,来这看看情况。 吕管事白白胖胖的,笑起来像弥罗佛一般。 “只要是有手艺或者身子康健的妇人,也是一样。不过银钱吗比孩子少一半,五百文铜钱,一斗粮食。” 在这个吃碗面约莫五文钱的大楚,这个数把握的正好。 只有穷的没法活得的人才看的上这点钱,家里稍微有条件的都看不上。 妇人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私有财产之一,一个身子康健的妇人能操持好家务,还能生儿育女。 可不是五百纹能比得上的,一般的人心里都有数。 “哈哈哈哈哈哈,老子发财了。” 赖三娃子笑得嘴都合不拢,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两个孩子一个女人加起来就是三斗粮食加二两半的银子。 赖三娃子喜不自胜,头也不晕了,赶紧回家去拿人要钱去。 众人见赖三娃子那一脸痴样,纷纷感叹春娘还有两个孩子遭罪了。 从此以后从良民变成奴籍,这赖三娃子作孽哦。 赖三娃子走后,又有人上前问,吕管事几人耐心的一一作答。 周围围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吕管事也相应的做了些活动,将气氛推至高潮。 “各位大爷,吕某知道大家都是不差钱的主儿,不过大家都知道如今外面有多少人家遇到了困难,卖儿卖女不计其数。” “咱们老夫人蒙受皇恩,心怀慈悲。借此将那些困苦的孩子接回来,给他们口饭吃,还请大家多多传告,给那些困苦孩子一点希望。” “还有,咱们老夫人说了,她不忍有些家人骨肉分离,若是愿意还可以与段家签活契,年气好些可以随时赎身自行离去。” 这下底下的人更是议论纷纷,都在说这段伯府如何慈善,还有人说是陛下仁德,段伯府感念陛下恩泽,才有此动作。 一时间百姓纷纷叫着大楚万岁,陛下万岁。 第123章 卖身契 这自然不用怀疑,是宋盛芙找的人在里面当的托儿,能抱大腿的事顺手就做了。 宋盛芙从慈幼堂临走时才想起,不仅是孩童,这个时代的妇女也是买卖和残害的重点对象。 该死!她就觉着之前有什么事没想起,所以临走时才与吕管事多说了几句。 这不,立马就派上用场了。 赖三娃子脚程快,不过一刻钟就牵着女人和两个孩子过来了。 春娘和两个孩子被麻绳拴着手,一个串一个的牵着走。 赖三娃子一边还不停的催促着 “你们这副死样,走快点,耽误了爷的事有你们好看的。” 赖三娃子终于不再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在前面牵着绳子走的迅速的很。 整个人身子挺得高高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牵的马呢。 春娘面无表情,一脸麻木的跟着。 两个孩子一脸瑟缩,连哭都不敢哭,只能小跑的跟着。 小孩哪有大人走的快,吴小小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 因着双手被麻绳捆着,跌倒时没有着力,下巴磕在了青石砖上,很快就见了血。 赖三娃子走的好好的,被这么一扯整个人没站稳,往后倒去,一个屁股蹲坐到地上。 “哎哟!我的屁股!” 周围路过的人见这一幕,嗤笑起来。 春娘赶紧扶起吴小小,见下巴上磕破了皮,眼里满是心疼。 摸也不是,不摸也不是。 突然一股大力袭来,吴小小被踹的倒在春娘的怀里,春娘没有防备,抱着怀里的吴小小跌倒在地。 “废物,路都不会走,害得老子摔了一跤。” 赖三娃子不解气的又狠狠踹了几脚,春娘只能趴在小小的身上,那几脚便踹到了春娘身上。 吴离用头狠狠撞向赖三娃子,赖三娃子被撞的往后退了几步。 捂着肚子,赖三娃子疼的龇牙咧嘴的。 “啪!” 吴离被扇的脸一下变得通红,整个人往旁边栽了下去。 好一会儿倒在地上没有起身,春娘大叫着爬过去将吴离抱起来。 吴离脸已经变得青紫,嘴角还挂着血,吴离嘴一张,有几颗牙齿混着血流了出来。 见到这一幕,赖三娃子有些懊悔,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牙头收人的时候都是要扒开嘴看牙齿的,自己怎么就这么没沉住气。 周围的人见状,有些人有些同情的上前谴责。 “哎,我说赖三娃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好好的打孩子做什么?” “瞧把孩子打的,这可怜样,作孽哦。” “是啊,是啊,哈,赖三娃子你这是做甚?” 还有人明知故问的问 赖三娃子被这群人笑着,也不在意,反而一脸得意的笑着。 “老子今儿个发财,就不与你们计较。” 转身恶狠狠的瞪了地上的母子三人,用绳子粗鲁的扯着。 “滚起来,别逼老子,快点!耽误老子的事。” 春娘眼睛狠狠的瞪着赖三娃子,带着两个孩子站起来。 赖三娃子想拿起手里的绳子铲过去,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转过身直往前走,春娘和两个孩子被扯得跟在后面。 一路上不断有打量的目光,吴小小和吴离眼里全是泪水,望着路人,还期盼着有人能帮他们一把。 这一片没有人不认识赖三娃子的,这人横的很,多少人不愿招惹他,惹得浑身腥。 等到赖三娃子走过后,这群人才三三两两的凑到一起,说着闲话。 到了慈幼堂,门口还有不少的人。 赖三娃子高兴的挤进去,身旁的人见状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众人都没想到有人会这么迅速,还是带着女人和孩子一起。 仔细一看,正是刚刚询问的那人,有些熟人也认出来了。 “管事,管事呢!” 赖三娃子急吼吼地冲进去,吕管事闻声从柜台后出来。 “来看看,我把人带过来了,你给我算钱。” 赖三娃子一扯,春娘几人便出现在吕管事面前。 看着狼狈的几人,尤其是两个孩子。 一个半边脸肿的青紫,另一个下巴的血流的满脖子都是。 “这?” 吕管事指着他们问着,脸色都沉了下来。 赖三娃子还以为是吕管事不满意,陪笑着说: “不碍事,路上摔了一跤,你瞧,都是身子齐全的。” 赖三娃子扯着吴小小上前,吴小小瑟缩的往后退,想藏在父亲的身后。 吕管事看着这一幕有些心疼 “这是你的孩子?” “对对,是我的,你看文书我都带来了,你瞧。” 赖三娃子从袖子里掏出来被折叠齐整的户籍文书递给吕管事 吕管事接过来仔细一瞧,一一核对。 “孩子没问题,不过这妇人有何特长?” “春娘会做饼,这周围的人基本都吃过她的油麻饼。” 赖三娃子不假思索道,当初就是看重她会挣钱,哪知道天灾以来,啥都没有了。 “行,你这是考虑好了,活养还是死养?” “死养!死养!” 吕管事看着呆滞的女人,以及围在周围的两个孩子有些于心不忍。 “我再问一遍,你考虑好了?” 赖三娃子看了看春娘三人,突然有些迟疑。 但看到吴离恶狠狠的目光,赖三娃子又下定了决心。 “考虑好了,你话怎么这么多。” 吕管事也不再多言,转身吩咐旁边的人拿过东西准备签字画押。 赖三娃子没读过书,写的字也是歪歪扭扭的,惨不忍睹。 小管事有些无语,悄悄翻了个白眼。 等到手续办完,赖三娃子拿着热乎的银子,一口黄牙露了出来。 三斗粮食他拿不下,找人借了推车,堆了一车往家里走去。 这期间再没看过春娘几人一眼 不过,春娘现在也无暇顾及其他。 看着吕管事手里握着的身契,绝望中带着丝庆幸。 至少她们娘仨被卖到了一起。 周围的人一看,还真拿到钱了,那一车的粮食,不少人看着都眼热。 不过羡慕归羡慕,他们起码还有些良心,做不出卖儿卖女的事。 儿子可比粮食值钱多了,只有傻子才卖出去。 第124章 开女学 此后陆陆续续有人带着孩子过来,不过不似赖三娃子一般,带来的多半都是女孩。 来的人基本都是城西杂民街的人,吕管事带着人仔细记录及确定来人的户籍以及住址。 唯有具备户籍文书的户主前来,吕管事才会按照规定走流程。 “你这住址不对呀,而且你这女孩儿文书呢?” “我我,这,之前不小心弄丢了,你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小廖管事一脸的不耐烦,这已经是第七个这样说辞的人了。 “不行,没有户籍文书,这就办不了。您瞧着,左转那对面就是户事部,去办了再来。” “下一位!” 小廖管事不耐烦的催促着,这些看着也不像是穷的吃不起饭的人,却带着孩子来这种地方。 他打心眼看不起他们,自然也没个好脸色。 说不定,拿不出户籍文书的多半就是拐子,小廖管事悄悄对着门口的一个小厮眼神示意。 那小厮默不作声的点点头,跟着刚刚出门的那人就去了。 段伯府 宋盛芙将刚刚上报的下人屏退,默默的喝起茶来。 齐妈妈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家主子 “齐妈妈,你说,这个世道为什么总是女子要苦一些?” “老夫人” 齐妈妈不知该如何作答,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宋盛芙也只是感叹一番罢了,在她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知道这个结果。 不过还是被现实给打击到了 “等一批人满了就送到各个庄子上去,齐妈妈你说到时候我再开个平民女学,你觉着如何?” 宋盛芙眼睛发光,她好像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了。 长公主的南湘女学主要针对的贵族世家的女子,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试着开个针对普通平民的女学。 内容她都想好了,这个世道对女子没有特别严苛,像春娘都可以自己开铺子的数不胜数,宫中掌管公务的也是女官。 虽然现在女子本质上还是被看作私有财产,可以随意买卖。 但这种种现象也透露出,女性在这个社会中所处的角色也越来越多。 “平民女学?” 齐妈妈有些迟疑,不知道有些话当不当说。 “怎么了?齐妈妈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老夫人,您可想好了,这女学先不说学生如何,单是夫子,就是一道难关。” 齐妈妈顿了顿 “像程夫子那样愿意教导女子的,已是极少数的。女子中知书达理者多是世家贵女……” 齐妈妈没有说完,宋盛芙知道她的意思,不过谁说她打算教那些女子读书了? “你的话我懂,不过我说的女学可不是南湘女学。” 齐妈妈有些疑惑,宋盛芙接着说 “现在我们收的这些女孩大都是贫苦出身,若是教导她们之乎者也反倒是移了她们的性情。还不如来点实在的,学一门手艺,走到哪里都能养活自己。” “老夫人意思是,教导她们手艺。咴,这主意不错。” 齐妈妈越想越觉着这事可行,女孩子会一门手艺,以后也能靠着这养活自己。 无论是自己做点小生意糊口,还是以后嫁人,夫家都得高看一眼。 再不济活不下去,自卖进府,有门技术活也是好的。 宋盛芙越想越觉得可行,她也是灵光乍现,有此想法。 早在慈幼堂的时候她就有点思绪,宋盛芙现在是越想越有劲头。 “主意不错吧,我也觉得可以,来齐妈妈你帮我参考参考,学些什么好?” “老奴觉着,端看咱们府里这些丫头,吃食算一方面,还有女红,养花也算,还有……” 齐妈妈说着,宋盛芙命人记下来。 正屋里其他丫鬟也纷纷献策 “医娘也可以” “对对,还有账房,得会算账。” “我们家乡还有养蚕的,这个也行吗?” 越说,众人都觉得女子原来能干这么多事。 宋盛芙让人将她们说的都记下来,后面再慢慢筛选。 晚间,宋盛芙与其余几人说起了此事。 得到了大家的纷纷赞同和支持,废话,自家老祖宗有这个兴致,她们高兴还来不及。 “母亲这想法好,到时候有什么需要孩儿做的尽管吩咐。” 段静宗没有什么其他说的,反正母亲说的他只有支持的。 段静安就想的多些,在母亲说出这些话时,他就开始在想女学的规模以及。 “母亲可想好女学是以什么名号?段家女学还是?” “这我可得好好的想一想。” “取名可是个大事,母亲慢慢想。这京城的女学还是有好几所,长公主的南湘女学,泉家的酉徵女学,还有什么宜和女学。” 陆氏说着,宋盛芙这才知道原来京城的女学竟有这么多,她之前只听说过长公主开的南湘女学。 难怪她说开女学,他们一点都不惊讶。这样更好,有了前人打的基础,她这平民女学走的就要顺畅一些。 人老了就是这点好,想要什么,小辈想方设法地为你找来。 这不,没两天,段静安就将一份比较完整的女学模式给送了过来。 这是他找同僚打听,托了关系得到的。 宋盛芙看着手里的这份资料,感叹静安这孩子就是细致,这都能想的到,真是有心了。 不过这好是好,有些地方还是改改。 再说慈幼堂这边,一切都步入了正轨。 百姓中的消息传播的最快,尤其是京城往来的行人和车队较多,京城有个慈幼堂的消息早就传了出去。 周边一些村子有些面黄肌瘦的人都到京城来了,这下不仅是女孩,连妇人都多了些。 好多人不拿钱,都换了粮食。 现在这世道就是有钱都买不到粮食,以前一斗米就是二十文,现在一斗米直接涨到了一百文。 即便是这样,米粮铺子都是挤满了人,每天供不应求。 虽然慈幼堂发的粮食不全是米,还有些粗粮,但是能糊饱肚子也不错了。 也不是没有人闹事,吕管事可不惯着这些人。 每天慈幼堂门口站着六名彪悍拿着刀的汉子,一脸蛮横样,来的人瞧一眼都害怕的发抖。 第125章 刑狱 话说,这边慈幼堂人来人往,刑部的大牢也关了不少人进去。 贱民监每个牢洞都住满了人,一眼瞧过去,个个浑身上下都没一片好肉。 “呸,老子生平最看不起这些个拐子,落到老子手里,算这些人倒霉!” 一个干瘦的狱吏喝着酒,看着躺在地上装死的那些人,有些不屑的冷哼。 听到这个声音,原本躺在地上毫无反应的人,身子都不禁抖了抖。 “这些拐子真是可恨,听说连北阳郡府的小郡主都被拐了过来。” “你从哪听说的?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嗳,那不是我七大姑的大哥的小姨子的老丈的大表哥……” “停停停,说重点!” 一名狱吏笑骂的踹了一脚方才说话的那人。 “当时从拐子手里不是截了那些孩子吗?救济堂装不下了,上面的就让人送到慈幼堂去,当时我们送过去时,那个段伯夫人也在,一个小姑娘就冲上前,拿着信物说什么北阳郡府,当时那段伯夫人见了信物就变了脸色,带着那小姑娘就回了段伯府。” “哦哦,我那天去守槐民巷那窝贩子去了,真是可惜,没见着。” 另一人笑着起哄 “有什么好见的,不还是两个鼻孔里喘气。” “不过你说,这慈幼堂还真是神了,上面发话让我们配合他们,救出来的那些孩子还要送过去。” “可不是,听说都是上面的授意,这段伯府还真是了不起,那个段大人也在刑部,昨儿个我还见着了。” 这下另外几人好奇起来,纷纷追问着。 “怎么样,怎么样,我还没见过那段大人是何等模样,之前在重狱监,听说张哥挺服气他的。” “我也说不出来,反正说话都是斯斯文文的,也没有看不起人,还给昨日那些兄弟们买了膳食,全是顶顶的好肉,昨儿个吃的嘴都在流油。” 狱吏说着还吞了口口水,他也有好久没吃过这么有油水的一顿了。 “你们这群人怎么个个都这么好运,老子天天往外面跑,累得半死不说,连口肉都吃不上。” 拍拍诉苦的兄弟,其中一人叹气。 “咱们都还是好的了,你没见着那慈幼堂,人都要挤爆了。京城周边那些村户好多拖儿带女的将人送过来换粮食,有些一狠心一家人都卖了进去。” “我滴娘神诶,我之前去村里逮人的时候,那些人饿的都躺在床上动都不动了,有些村子连个人气儿都没了,瞧着吓死个人。” 说到这,大家都有些低沉,他们不过小小的狱吏,也只能勉强混个温饱,家里也有妻儿老小,个个都是半饱的肚子。 “你们说,那段伯府的钱是不是烧的慌,拿这么多钱和粮食白白送出去。” “就是,那粮食也不孬,虽然看着是陈粮,但也没有掺石子啥的。莫不是手里这么多粮,人傻了吧。” 两人一唱一和,有人不爱听就怼回去。 “你们懂个屁,人家这是做好事,段伯府那老太君心善,搁你们这还成傻子了。” 这下刚刚说话的两人有些讪讪,倒也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想着慈幼堂瞧着这样还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呢。 这个问题段伯府内,陆氏也正在和宋盛芙商讨。 “母亲,现如今来慈幼堂的都选择换粮食,倒还让儿媳松了口气。好在您早早嘱咐我去年的产物都留了下来,大大小小加上东阳那边留下来的粮食都存在庄子上。前几年的陈粮我正愁着怎么办呢,这下正好有了大用。” 陆氏没说的是其实今年卖粮食最是赚钱,她们那些陈粮根本不愁卖。不过她们府里也不差这点银子,而且发难民财,罪孽深重,不好不好。 “粮食够用么?我瞧着这只是个开始,后面来的人多着呢。” “这哪能不够,如今算下来堂里算上大人孩子收了差不多七十二个人,不过才三十几石粮食,连一个庄子的小仓库都才搬了一点。” 陆氏没有放在心上,粮食肯定是够的,她们府每两年清理一次陈粮,去年刚好第二年。 因着宋盛芙发话,就留了下来。 “那就好,不过后面孩子越来越多,吃的也就多起来。把府上以及今年所用的粮都分出来,到时候莫缺了。” “儿媳知晓,今年庄子上的情况都不大好,没有雨,好多庄稼都旱死了。” “今年雨水极少,凡事都省着点,咱们府里也不宜铺张浪费,约束好下人。但该有的还是的有,尤其是几个孩子那,可不能缺了。” 陆氏笑着应是,早在之前母亲就发过话,如今府里的吃穿用度都比较节俭。 “对了,这些孩子都分批次送到各个庄子上去了,按照母亲你之前给的图纸做的衣服省了不少布料,如今天热穿着正好。” “哦?是吗,我还怕觉着不好看,有没有成衣拿过来给我瞧瞧。” 宋盛芙按照上辈子的现代式汉服改良了一番,正好天热,也不用太多的料子。 如今可不是几个人,后面可能有上百至上千人,该省省,该花花。 “您等着,我瞧着款式还比较新颖,做了几身给家里几个孩子,估摸着也快了,到时让康哥儿他们穿给您瞧瞧。” “那敢情好。” 宋盛芙摇着扇子,身上也只穿了无袖长裙。陆氏也与她差不多,无袖的襦裙搭了个冷月纱的披肩。 宋盛芙再一次感叹,幸好这里没有她所知的某个王朝一般,过于保守。 不过还是有些难受,宋盛芙瞧了瞧陆氏脚上裹得严实的鞋袜。 她也算是知道为什么古人的脚不能随便给人看了,脚对她们来说是最隐私的部位。 所以即使热的很,也要把脚裹得严实。 陆氏见婆母瞧着自己的脚,还以为自己没有穿好,吓得赶紧看了一眼,发现没问题才松了口气。 这要是露了足,哪怕是婆母再如何宽和,怕也是要被一番数落。 前儿个她还听说,哪家的新媳妇因着不小心露了足踝,差点被休回家去。 宋盛芙见陆氏有些紧张,发觉自己盯着别人的脚看有些不好。 第126章 算了吧 “你这鞋子有些素了,倒也不用太过节俭,我这有两盒粉珠,你全部拿去,打些首饰或者做在衣服鞋子上都好。” 宋盛芙说着就让素夏把她之前翻出来的那两盒粉色珍珠拿出来 陆氏瞧了一眼成色,不仅颗大饱满,一个个都泛着莹莹的光泽,可以称作是极品了。 “母亲,儿媳哪能要您的东西,您还是收回去吧。” 宋盛芙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不过是粉珍珠罢了,也就这个时代值点钱。放在库里也没用,还不如拿出来打些首饰啥的,瞧着赏心悦目。 “你就拿去吧,又不值什么。你是我的儿媳妇,我活该疼你,难不成你看不上我这老东西的东西?” 陆氏连忙说着不敢,笑着接下. 随后想着打些什么东西,自己一套,给左相府二妹妹送一套过去,还有家里几个孩子。 “暄哥儿马上快四岁了吧,最近怎么没见着他玩?” 陆氏这才发现往日院里的孩子都不见踪影,难怪这些时日来母亲院子总觉着有些冷清。 “他呀,现在总想跟着薇姐儿和康哥儿读书。这不,好几日早上他姐出门,他都跟在后面去了。” 宋盛芙想着那个以及能跑能跳的小子,眉目里都染上愉悦。 “哟,瞧我这些时日都忙的头昏,还不知道家里出了个文曲星呢。” 陆氏以前因着康哥儿不爱读书,劳心劳神。 现在得知暄哥儿如此乖巧,竟还心心念念去读书,有种家里的长歪的苗子终于立直了的感觉。 “这你就不知道了,暄哥儿如今已经认得千字文和百诗经了,连程夫子都说他沉静持恒、慧俐明心。” “好好好,真是不错,我就说,暄哥儿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宋盛芙看着陆氏乐的跟个什么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她孩子呢。 不过这样也好,总比上辈子的冷漠忽视要好上太多。 等下了学,暄哥儿被好些日子没见的舅母抱着好好亲香了一番。 暄哥儿有些面红耳赤,被舅母这样抱着,他有些想起那个陌生的快要记不起感觉的怀抱了。 不过他又很贪念的窝在舅母的怀里,就像是记忆里母亲抱着他一般。 “母亲,你干嘛抱着暄弟不松手,你看暄弟都被你勒的脸都红了。” 康哥儿一脸的不赞同,抬手想把暄哥儿解救出来。 陆氏看了看怀里的暄哥儿,发现脸红得很,以为热到了就把他放了下来。 暄哥儿:哥不懂我。 暄哥儿有些遗憾,但也知道有些不合规矩。 这倒是暄哥儿想岔了,所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说其他人如何,康哥儿六岁的时候都被陆氏抱着喂饭呢。 不过到底是没了生身母亲,心思还是要比常人敏感的多。 这点薇姐儿看出来了,宋盛芙也看出来了。 “暄哥儿过来,跟外祖母说说你今日跟着他们学了什么?” 暄哥儿抬脚,步伐沉稳端方,有种小大人的感觉。 坐到宋盛芙旁边,背挺直,坐姿端雅,小脸正经的不得了,一五一十的将今日学了什么都说了。 “读了几天书就是不一样了,瞧暄哥儿,像个缩小版的程夫子一般。” 这一看,众人皆是惊奇,真的是,坐在那,举止神态都与程夫子极像。 “程夫子清朗俊逸,举止儒雅,可谓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暄哥儿跟着他,以后定是个瑶阶玉树的小哥儿。” 陆氏不停的夸着,暄哥儿还没学过但也知道这是在夸夫子和他。 想到夫子那高大伟岸的身影,暄哥儿也有些亲近之意。 宋盛芙看着小小年纪,没了活泼样的暄哥儿,心里有欣慰,更多的是无奈和心酸。 离了父母的孩子,即使在亲近的舅家,可到底不如自己家中畅快。 可怜薇姐儿和暄哥儿这么小,都琢磨了这个道理。 宋盛芙没有生育过,但也知道父亲在孩子人生中扮演的角色是很重要的。 暄哥儿两岁都到了这边,可能记忆有些模糊了。 这可不行,暄哥儿需要一个能在他身边扮演父亲角色的人,程夫子是夫子,到底不适合。 “暄哥儿如今也大了,总待在我院里也不像话。还有薇姐儿,茗华院都收拾好了吧。干脆等暄哥儿过了四岁生辰,两个孩子都搬出去。” 听到这话,薇姐儿和暄哥儿都齐齐看向宋盛芙。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暄哥儿,不似刚刚的板正,小脸上出现了一丝无措。 “外祖母,暄哥儿不想搬出去,我想跟外祖母一起。” 说着就跑到宋盛芙的怀里紧紧抱着她,又有些生气,不想抬头看她。 薇姐儿也上前说着自己不想搬出去,想再多陪外祖母。 宋盛芙拍了拍怀里的小人儿,看着两个孩子笑着说: “这有什么,你们大了就该有个自己的院子了。先前你过了生辰就该给你分院子,被这样那样的事给耽搁了,如今正好,你也跟着你舅母开始学了管家,搬出去后就要自己练练手,多跟你舅母学学。” 薇姐儿早就知道,今年年初过了,府里就在收拾她的院子,所以早晚都得搬出去。 “那茗华院早早就收拾好了,就是许久没住人,所以敞了这么久。院里有个小花园,还有池子,如今住进去也凉快些。” 茗华院也是当年段静雯还未出嫁时的院子,里面还有许多没带走的东西。 薇姐儿见外祖母和舅母都已定好了,也不好拂了她们的心意。 暄哥儿却还是不依,坐在宋盛芙的怀里也不说话,小脸明显的忧郁和不高兴。 康哥儿见暄弟不开心了,大家都在哄着,自己也上前拉着暄弟的手。 “暄弟,你搬出来和我住好不好,咱哥俩感情好。跟我住你就不害怕了,我还可以保护你。” 暄哥儿原本平复的心情听到这话,又开始难过,小嘴一撇似乎要哭出来似的。 听到康哥儿的话,宋盛芙心中警铃大作。 跟着康哥儿一起,还是算了吧。 别把我好好的苗子给拔歪咯 第127章 带娃体验 如今暄哥儿正是模仿阶段,营造一个好的环境对他以后来说十分重要。 康哥儿如今虽已变了好多,可懒散贪玩的性子难以纠正,只能往好的方面指引。 暄哥儿若是时常与他一起,怕是难免受到影响。 这倒不是宋盛芙对康哥儿有偏见啥的,事实就是事实,且她心里如何想的,她们也不知道就是。 “得了吧,你个臭小子,别把你暄弟给祸祸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儿个又被夫子罚了,你好歹有个大哥哥的形象,给暄哥儿做个榜样才是。” 陆氏越说越气,之前没有对比就罢了,假装眼瞎耳聋守着康哥儿,觉着他样样都好。 如今被一对比,陆氏是越看康哥儿越觉着碍眼,得看看暄哥儿净化一下心情。 “你自己的衣服都还穿不周正,如何能照顾你弟弟。我决定,把暄哥儿先送到你父亲身边去,我瞧着他整日无事,帮我带带孩子也好。你要是想香亲你暄弟,就跟着他一起搬过去。” 其实段静安是更好的选择,但是如今他公务繁忙,还是算了。 家里还有个没事干的闲大爷不是,他只是身子虚弱,带孩子又不需要他跑和跳。 只是需要他充当一个角色,康哥儿如今于他父亲也亲近了不少,不可否认段静宗的影响作用,比上辈子好多了。 “那还是算了吧。” 康哥儿一听直接顺嘴吐出这句话,一脸的菜色,他到底还是有些惧怕父亲,他犯了错父亲不说话的时候比夫子还要吓人。 陆氏听到这话气的恨不得给他两下,这破孩子越大越不着调了。 暄哥儿听到自己要去大舅舅那,不是自己一个人住,心里稍稍好了些。 可是大舅舅……暄哥儿还是有些忧郁,想起大舅舅每每过来都会给他带零嘴儿,暄哥儿也没有那么排斥。 “暄哥儿如何?要不要去跟你大舅舅住段时间?” “外祖母不要我了” 暄哥儿不接话,只闷闷的说着。 “外祖母没有不要你,你要是想住外祖母这也可以随时回来呀,外祖母这都给你留着。暄哥儿大了就像外面的鸟儿一般,可以到处去看看不同的风景。若是累了,就回来休息。” 宋盛芙不停的安慰,暄哥儿慢慢的也就接受了。 陆氏还有薇姐儿她们都不停逗着暄哥儿,不多时暄哥儿郁郁的小脸才又笑了起来。 既然说定了就不再拖了,等到暄哥儿过了四岁的生辰,段静宗就收到了带着大包小包过来的暄哥儿。 段静宗也有些不习惯,他没带过孩子,突然收了这么大个孩子还有些无措。 段静宗住在明辉堂的前院,虽说是前院,可却足足有三进倒角。 陆氏住的后院就更大了,不加角房和库房有五进。 段静宗直接把暄哥儿安置在东屋,自己躺在正房有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正想着自己要不要去看看,就听到敲门声。 脚踏的山有就起身去查看,段静宗怕有什么事,连忙起身。 只见门口站着抱着怀枕的暄哥儿,和一旁有些慌乱的小厮仲齐。 段静宗和暄哥儿两个人大眼对小眼就这样看着。 段静宗将赤脚站在门口的暄哥儿抱起来,有些斥责道: “怎么伺候的哥儿,鞋都未穿,仔细凉了脚心。” 仲齐吓得直接跪倒在地,他完了,没看好暄哥儿不说,还扰了伯爷。 “舅舅,不怪仲齐,是我睡不着悄悄跑出来的。” 暄哥儿神色有些困倦,但许是刚离了熟悉的地方有些睡不安稳。 段静宗让仲齐下去,罚了他一个月月银。 带着暄哥儿进了屋子,将暄哥儿抱到床上去,暄哥儿爬到床里面去,自觉找了个位置将小枕头放好。 默默看着这一幕的段静宗,嘴角微抽。 等到段静宗将暄哥儿安顿好,自己也上床躺下闭眸困觉。 躺下没多久的暄哥儿早就呼呼大睡起来,段静宗此时却更睡不着了。 过了好久,段静宗悄悄睁开眼睛,见身旁的小孩没有动静。 悄悄地将手伸过去,放在暄哥儿的鼻子下面,发现还喘着气儿才放下心来。 借着月光,段静宗侧身看着睡得正香的暄哥儿。 都说外甥似舅,暄哥儿的面容与段静宗极像,若不是他单眼皮随了沈羡礼,说出去是他的孩子都有人相信。 如今睡着的样子,与他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连康哥儿都没有这么像。 段静宗看了好一会儿才满足的躺下继续睡,可没一会儿就要伸手探探鼻息,或是睁开眼看看小人儿的胸膛是否有起伏。 第二日一早,暄哥儿昨日睡得晚了,早上都有些起不来。 段静宗带着眼里的青黑看着正欲叫醒暄哥儿的仲齐,示意他噤声退下去。 小孩子多睡会儿怎么了?如今才四岁,哪里用的着天天早起读书。 看着自己的眼底,段静宗让人给他遮了遮,还是从陆氏身边借了个丫鬟过来。 墨香看着伯爷这样,心里有些忍不住偷笑,回去就将此事说给陆氏听。 陆氏听了也有些惊奇,心中还有些迟疑,暄哥儿在静宗那是不是扰到他了。 这样想着便去了前院,等见到段静宗就说了此事。 “宗哥,暄哥儿在这你身子受的住么?若是不行,我就去求母亲,让暄哥儿到我的院子里来。” “无事,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正好无聊,暄哥儿来了与我作伴。” 看着陆氏有些紧张,段静宗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然后想起昨夜的事,段静宗一本正经的说给陆氏听,有些请教的意味。 毕竟暄哥儿他几乎没有带过,这还是第一次与孩子单独过夜。 陆氏看着段静宗一本正经的,还以为他会说什么。这一听,陆氏有些憋不住笑。 看着段静宗一脸莫名,陆氏更是憋不住,笑得直喘不过来气。 反应过来的段静宗知道自己犯了傻,如今被陆氏这般笑着,脸上都泛起了红晕。 “你莫笑了” 陆氏听着笑得更大声了些,段静宗恨不得上前捂住她的嘴。 瞧着段静宗羞恼不已,陆氏适可而止的憋住了自己,不过还是强忍着笑意安慰道: “宗哥没事,这是正常的,当年康哥儿才出生的时候妾也是这般。” 这不说还好,说了段静宗更觉着羞恼。 第128章 央儿 自觉做了件傻事的段静宗面上假装淡定,实则恨不得挖个坑跳进去。 陆氏知道了,宋盛芙没过多久也知道了。 看着陆氏捂着嘴细数着好大儿的傻气,宋盛芙有些底气不足。 因为她也干过,那还是暄哥儿才来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暄哥儿是跟着她睡得。 一个小人儿睡在旁边,她实在不惯,连着好几夜她都怕睡着睡着,旁边的孩子不见了或者是没气了。 不得不说,两个不会带娃的人心理路程在不同的时间竟走到了一起。 她懂,她都懂。 宋盛芙内里为好大儿默哀了一番,因为接下来他还得继续带孩子。 就这样暄哥儿就正式在明德堂住了下来,从开始的不习惯,到后面愈发粘着大舅舅。 这下,府里的三个孩子都安排妥了,宋盛芙又可以开始躺平。 “那张三大叫一声,门外愤怒的鲁力一脚踹开大门,屋里张三早已躺在地上悄无声息。一侧的窗户大开,屋里早没了其他人的踪影。鲁力看也没看张三一眼,转身吩咐下人继续往前追去……” 素春坐在廊下,葱玉般的手捧着书卷,轻柔的嗓音缓缓读着书里的故事。 宋盛芙躺在摇椅上,眼睛微闭,一旁的核桃树挡着烈日,只投下斑斑点点的光影。 段伯府内一片平和,而外面却是风起云涌。 在滴雨未落的六月,大楚的百姓早已无力坚持。 条件好点的人家勉强还有余粮,偏远点的地方早就民不聊生。 也就京城,天子脚下还要好些。拿到钱和粮食的赖三娃子回到家,一路上羡慕的、嫉妒的都有,不过也没人上前明抢。 可香馍馍落到狗窝窝,谁人看到都想上前啃一口。 没过几日,赖三娃子就偶遇了个刚丧夫的女人。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 这位头戴白花,芙蓉带雨,弱不禁风的小女人一下就闯进了赖三娃子的眼里。 刚打完酒,哼着小曲准备去杂堂子听戏的赖三娃子被突然出现的央儿撞了一下,身子被掏空的他像个纸片一般倒在地上。 央儿都愣了一下,她故意控制了力道,按照剧情应当是她虚弱的倒在男人的怀里,然后两人相望。 哪曾想这个废物,像个蛤蟆一般仰在地上,一身的酒气,央儿闻着都有些发呕。 “这,大爷,您没事吧?” 央儿上前欲扶吴青起来,吴青倒在地上,痛的感觉尾椎骨那里都有些发麻。 听闻一道柔情软糯的声音响起,吴青骂出嘴的脏话生生憋了回去。 吴青抬头望过去,只见身着素白麻衣,未施粉黛但却十分楚楚可怜的女人站在面前。 吴青倒在地上,光影照在女人的身上,仿若天仙一般。 这天仙般的人儿竟朝他凑了过来,吴青美得人都痴了起来。 央儿见男人这般痴样,眼里划过一丝嫌恶,双手已经搭在吴青的双臂上。 “大爷,是奴家的错,大爷身子如何,要不要奴家带大爷去医馆瞧瞧?” 吴青被扶了起来,眼睛却像浓痰一般死死黏在央儿的脸上。 “无、无事,仙子从何而来?” 看着就是酒都未完全醒来,央儿扶起吴青后就想把手抽出来,哪知吴青却抓着不松手。 “大爷您喝醉了,还请您松手。“ 央儿急得脸都红了起来,眼眶似乎都有些发红,瞧着更加可人了。 吴青见美人儿急了,有些怜惜的松开了手,做书生状的拱手致歉,但敞开的衣服,凌乱的头发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之感。 “是在下无礼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奴家夫家姓李,” 央儿微微福礼,吴青这才看见女人已经挽了发髻,心里大叹可惜。 “大爷若是无事,奴家还有事就先行离去了。” 说完央儿转身离去,吴青望着央儿的背影久久难以忘怀。 没过几日,吴青总是不经意就看到央儿,每每遇到都痴痴地望着,竟是连酒都不喝了。 “大兄弟,你瞅啥呢,我都看你在这望了好几天了。” 突然被人扯了一下,吴青见是个大婶,有些慌张的说着: “没没,我就是闲来无事转转。” 说着就准备离去,垂涎有夫之妇,吴青还是有些说不出口。 “害,你不说以为我就不知道了?你是在看那李家的小儿媳妇吧。” 吴青被大婶扯住,他使劲挣扎都未挣脱,这大婶力气也忒大了点。 “不是,没有,你别胡说。” 吴青三连否认,大婶神秘一笑。 “你骗得过别人,可骗不过我。不过这央儿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丧了夫,李家又是个混不吝的,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原本挣扎的吴青听到这话就停了下来,丧夫? 见王婶停了下来,吴青有些抓耳挠腮的,于是舔着脸上前问。 王婶瞥了他一眼,手一摊,吴青见状心里骂道奸商,从袖里摸了半天摸出了一文钱递过去。 王婶见只有一个铜板,有些嫌弃,穷鬼。 “这你可算问对人了,我呀,跟那个央儿是一个村的。早些年我们两家还有往来,就是这李家都是我介绍的。” 王婶见吴青听的认真,心里不屑,老色鬼。 吴青在王婶的嘴里才知道央儿的身世,原是秀才家里出来的,后面爹娘都去了,就只剩她一人。 后面被李家老二给看上了,娶回家。 原本还算圆满,哪曾想嫁来一年未到,那李老二就没了。 现在李家都说央儿八字硬,克爹克娘还克丈夫。 央儿在李家如今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听王婶说,不日就要被李家送到慈幼堂去换粮食去了。 吴青听了,对什么八字一说全然不信,早年他娶春娘的时候,就专门找人算过。 那算命的说春娘旺他,娶回家就是个旺家。 旺个屁,吴青现在不信这些,脑子里只装着那张美人面。 卖到慈幼堂去,不行,这可不行,他还缺个女人呢。 这几日家里没人照料,吴青回家连口饭都没得吃。 他又不会做,只能看着那些粮食叹气,这不老天爷就给他送女人来了。 吴青觉得是时来运转,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第129章 干净的只剩只耗子 这样想着,吴青一狠心又摸了一个铜板出来,塞到王婶手里。 “王婶,那李家可有想过把央儿再嫁出去,你说这卖给慈幼堂说出去到底不好听。” 王婶无语,你也知道不好听,还不是把家里卖个干净。 “就你知道,那李家如何不知道名声不好听,这李家可是做生意的,最是要脸面。可先前散了消息出去,别人一听说央儿八字不行,纷纷都歇了心思。这马上三年孝期过了,李家那边准备等孝期已过就把央儿送走。” 吴青有些着急,赶紧问: “若是有人要娶,是个什么章程?” “要娶啊,好像是说要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这一听吴青又有些犹豫起来。 王婶见吴青有些犹豫,趁热打铁。 “小伙子,我就是看你人才好才跟你说这些,央儿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人长的标致不说,又知书达理,你说哪去找这么好的媳妇?” “要不是如此,李家哪能看得上父母双亡的她。就她那样的,给当官的当姨娘都使得,最近啊听说有个当官儿的也看上她了,还跟我打听来着,可是当妾的都有什么好下场,我便说我打听打听。” “可是眼见着时间马上要到了,央儿不是卖到慈幼堂,就是要娶当姨娘。我这心啊也是纠结不已,这些日子我也看了,你对央儿也有几分真心,要是你愿意,就发发善心,娶了她回去,救她一救。” 吴青本还有些犹豫,见看上央儿的不止他一个,还有当官的,心里顿时有些急了。 也是,央儿这般美丽的女人,也就是他运气好给遇到了,他才不想错过。 以后家有美妻,仓有余粮,还能喝点小酒,这日子想想就舒坦。 “王婶,小子心里自然是爱慕央儿,可二两银子太多了,我……” 吴青搓了搓手,示意王婶自己手里没有这么多钱。 王婶见状,心里呸了一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唉,也是普通人家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看来下次那个官儿来,我跟他实话实说吧,虽说姨娘抬不起头,但到底吃喝不愁。” 王婶摇摇头,转身就准备离去。 吴青一把扯住王婶,有些着急的说着:“哎哎,别走啊。” 心里一狠心,下定主意。 “我去凑点,我凑齐了来找你,你去帮我和李家说说。” 王婶立马笑了出来,直夸吴青是个好丈夫,央儿遇到他是走了大运了。 这话说的,仿佛央儿已经是吴青的人似的,偏偏吴青还吃这一套。 事不宜迟,吴青转回家拿了银子就巴巴的等着王婶。 “就是你小子想娶我这老二媳妇?”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老爷走了过来,看着吴青。 吴青见眼前的人穿着富态就有些怯了气,诺诺的回是。 李大见男人唯唯诺诺,一副上不了牌面的样,有些不耐烦的说着。 “准备好钱了么?” “准备了,准备了。” 吴青陪着笑,李大看也不看,命人将央儿捆了双手牵过来。 “一手交钱,一手给人。” 吴青见央儿梨花带雨,双手被粗糙的麻神捆着,有些心疼。 赶紧给了银子,央儿就被一把扯到吴青的面前。 李大拿了银子带着下人就走了,吴青等到人都走了,才敢给央儿松绑。 看着被麻绳捆的发红的白嫩的小手,吴青心疼的吹气。 “大爷,是您?” 央儿有些怯懦的望着吴青,眼底带着丝丝惊喜。 吴青见央儿这般,心里甜蜜极了,恨不得马上把央儿带回去。 “是我,娘子受苦了,走,咱们回家。” 央儿一脸羞涩的点头,跟着吴青就回了家。 吴青置办了东西,春宵一刻值千金,吴青早就等不及了。 等与央儿喝了合卺酒,吴青就爬到央儿的身上,准备办事。 哪曾想眼睛一花,不过两息,人就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央儿躺了一会儿才起身,看着跟死猪一般的吴青,狠狠的踹了几脚。 等整理好衣容,央儿走到大门处打开了门,有两个健壮的汉子等在门口。 “姑娘,那人可睡了?” 央儿点头,说了粮食的地处,吩咐人将粮食带走。 自己则是走到一旁,从大门上的一个葫芦里掏出还剩的七百多文铜钱。 “这赖三娃子藏得可真深,之前咱们死活找不到他把粮食和钱藏在哪的。” “可不是,这家伙,也不嫌埋汰,把粮食藏到旱厕里。呕,他还吃得下去。” 一个男人用布巾围着口鼻,从旱厕的青砖下将三十几斤粮食一一拿了出来。 央儿捂着口鼻,看着两个男人忙活着。 “你们把东西搬到门口去,小声些,别把周围的人吵醒了。” 几人偷偷摸摸的,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个牛车,几人将东西搬上去。 央儿看着手里的房契,心叹可惜,要不是赶时间,她多待几日还可以把房子骗走。 不过既然得不到,还不如毁掉。 央儿将房契放到蜡烛下,看着这张纸慢慢的燃尽。 她央儿最恨就是负心人,看着床上的吴青,央儿眼神逐渐冷了下去。 臭男人该死,央儿拿着今儿个路上吴青送的木簪,在吴青的脖子上划过。 最后还是收了手,让人死容易,可是有时候生不如死才最折磨人。 央儿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转身走入黑暗之中。 第二天吴青捂着头醒来,看着床顶的喜字,才发觉昨日他娶了新媳妇。 但一转头发觉,身边没有人,再看身上的衣服都未脱去。 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猛地一一起身,头晕目眩。 等缓过来,吴青摸索着往外跑,到处找了一圈没见到人。 等看到旱厕里被扒开的青砖,吴青瘫软在地,爬过去凑近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只剩只耗子跟他面对面瞅着。 吴青想起自己的银子,又跑回去在葫芦那一看,里面一个子都没了,顿时像个孩子一般大哭起来。 边哭边嚎叫着,周围的人都听到,跑出来看热闹。 第130章 好饿 不多时就有人拍吴青的家门 “怎么了?赖三娃子,出了啥事?” 是隔壁的婶子过来看看,这巷子就这么大,昨儿个大家都知道赖三娃子领了个俏媳妇回来。 如今一大早就听见哭声,迟迟又不见开门,众人心里急得跟猫挠似的。 吴青回过神,转身把门打开。看见以往自己最讨厌的赵婶像是看见亲娘了一般。 “婶啊,没了,都没了。” 说着吴青就准备往外走,去找人去。 可巷子里的人哪能放过他,纷纷围过来拦着他,非要他说个所以然出来。 吴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其他人听到事情的始末后,看着瘫在地上的吴青,既有可怜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等到众人听够了吴青的哭诉,等到吴青离去找昨日那些人算账的时候,她们才有些意犹未尽的离去。 靠着这些情报组,吴青的事没一会儿就传遍了。 连刚进京的人都听说了此事,吓得那些人捂紧了自己的腰包,生怕被美人皮给摸了去。 而此时的吴青来到之前遇见王婶的那个地方,到处打听一番,都说没见过此人。 吴青不相信,疯魔了一般到处问有没有见过王婶和李家。 “哪有什么王婶、李大的?从来没见过,你怕是认错人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 “李大、狗杂碎,你给老子出来,敢骗你爷爷!出来!” “你有本事骗人,你有本事出来啊!” 吴青发疯似地敲着昨日王婶说的李家大门,周围的邻居被吵得不行,出来对着吴青吼道: “大早上的,你发什么疯,这家年前都没住人了,哪住的有什么人?” 路上的人像看疯子一般,对着吴青指指点点。 吴青听着那人说着,上前抓住他。 “你说什么?这房子没有住人,可是我昨日明明听人说这里住了个有钱人,姓李。你好好想想,别是记错了,怎么可能没人呢?” 那人一把扯回自己的袖子,有些不耐烦。 “我就住在这旁边,住没住人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真是奇了怪了,你亲眼瞧见有人住在这不成?” 吴青像是被一棒子打闷了的鸡,整个人僵直在原地。 对了,他那日拿了钱就在那档口给了钱,没有见到那李大从这宅子里出来。 之前见到的央儿也只是在这街里走动,并未见过她真正的进去过屋子。 吴青脸色发白,一口气没吊上来,“咚”的晕死过去。 周围的人见状,吓得四散开来。 刚刚被拽着的那人,见人在自己面前倒了过去,心里暗骂一身晦气。 看着周围的人不敢上前,大叫一声: “这可不关我的事” 说完踢了一脚吴青,将人从自家台阶上踹下去,才进了门将门插上,不再理会。 周围的人自然也不敢上前,万一出了人命赖在他们头上怎么办。 围了一会儿,大家觉得没趣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可怜吴青倒在地上,无一人上前。 还是日入顶空时,太阳将地面烤的火热。吴青躺在地上,像是被炙烤的死猪一般。 烈日洋洋,大地茫茫。 “孩儿他娘,早点把孩子入了土吧,这都有味了。” 一位衣不蔽体,身形枯槁的男人躺在炕上有气无力的说着。 屋角头发凌乱,双眼无神坐在地上,手里环着一个小小的僵直的尸体。 “许芬,许芬,你听到没。” 男人无力的抬起头,见女人动也不动,有些慌张的多叫了几声。 女人蠕动了两下已经苍白起皮的嘴唇,说了句什么。 男人见女人动了动,才松了口气。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男人瘫在床上,动也不想动,如今饿的连刚刚抬了个头都感觉头昏眼花起来。 许芬摸着怀里冰凉的小身子,都能感觉到那粘腻的触感。 她麻木的眼睛看了看青紫苍白的俊儿,明明两天前他还趴在自己怀里吃着奶,说着“妈,饿” 无神的眼睛转了转,看着瘫在床上的男人,许芬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想要将孩子放在一边,手里没有力气,尸体直接滚到了地上。 许芬挪着手拽了两下孩子的衣服,却纹丝未动。 饿,好饿! 抓起地上的黄土一把塞到嘴里,尽管被噎的喘不过来气,许芬无力的靠在墙边用嘴里分泌的口水一点点往下吞。 攒了会儿力气,许芬跪爬过去,倒在离床不过十公分的地方。 “他爹,我饿。” 过了好一会儿上面才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 “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胡山手搭在肚子上,胃里不断地痉挛,他已经四日未吃过东西了。 不只是他们家,整个村子都没了生气。 一个月前大部分人家都断了粮,没办法他们只有打别人家的主意。 他们抢了村里最富庶的刘家,整个村子都被他们扫荡了一番,连耗子都被他们逮出来给吃了。 早在前几日,整个村子就断了粮食。 他们家还算是好的,还有吃粮的时候,村里好些人都饿死了。 突然空气中传来一丝味道,胡山用鼻子死死的嗅着,半点不放过。 许芬也闻到了,眼睛瞪得眼球像是要掉出来似的。 “肉,谁家还有肉!” 许芬不似刚刚的无力,大声叫着,神情疯狂。 胡山一骨碌的从床上坐起来,像是抓到什么东西一般,脸上狰狞的笑着。 “是谁,谁家的。藏得挺严实啊,妈的,老子要吃肉。” 说着准备下床,哪知用力过猛,差点栽倒在地。 许芬没接住,被胡山的头砸的“砰”的一声响。 此时两人注意不到这些了,满心满眼全是那股让人抓心抓挠的香味。 就这样两人搀扶着往外走去,走不动了就在地上爬。 与此相似的还有其他村户,路上全是爬行的村民。 有些体力尚好的勉强还能走着,不多时大家闻着味就到了地方。 “李家,是李家!” 站着的人上前敲门,屋里传来乒乓几声响,却没有人开门。 外面的人不停的砸门,门上的灰都被砸的掉了下来。 这时躺在地上的一人不放过,张大嘴巴接住,还砸吧了两下。 外面聚集的人多了起来,见门未开,此时失去的力气仿佛都回来了,只见一群脸颊凹陷,瘦骨嶙峋的人挤到门口。 第131章 好吃吗? 不过两下,本就不结实的门往下倒去。 最前面的那些人倒在地上,后面的人见门开了,不管不顾的往里面冲。 后面的人踩在那些人身上往里面走,进到屋子,香味愈发浓重起来。 这些人包括胡山许芬在内嘴里口水分泌,几十双眼睛像是恶狼般死死盯着那边。 正在捞着肉块的李兴见人已经进来,不顾还烫的肉汤,伸手抓了两大块塞到怀里就躲到墙角开始大口吃起来。 其他人根本注意不到李兴的动作,眼里只看见那口冒着热气的大锅。 等到后面的人进来,就看见一群人围着锅,手里不断地捞着什么。 很快锅里的肉块被捞的干净,没拿到肉的,就用手在锅里过一下,然后放在嘴里吸着汤汁。 等到锅都被舔的干干净净的时候,大家都躺在李兴的屋里,还时不时回味一下刚刚的味道。 肉没有加任何东西,却无比美味,好些人把衣服或者袖子放在鼻子下使劲闻,生怕刚刚是饿的出现幻觉的一场美梦。 这时一个半高的孩子还在用手刮着锅边,试图再从上面刮下来什么,踮起脚将舌头凑过去舔。 躲在角落的李兴,半点没有被抢食的愤怒和恐惧。与之相反的脸上带着异常的兴奋。 胡山坐的地方离李兴最近,看着李兴这样子,胡山摸了摸嘴巴,上去踹了一脚。 “小兔崽子,你藏的挺深啊,家里还存着肉。怎么?打量着全村人死绝了,你煮这么多给死人吃啊。” 李兴被踹的倒在地上,也不挣扎,反而哈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咧开的牙齿缝里还有粉白的肉丝,有些孩子没吃饱,看到那还吞起了口水。 而大人们却想得多,反应过来的众人纷纷回味着刚刚吃的东西。 这个时节没有猪肉,就是有也是早就腌制好的。而她们刚刚吃下去的,分明是新鲜的肉。 “啊!!!!” 有人尖叫着从侧屋逃出来,她们往外看去是伍老婆子,她竟然还没死。 伍老婆子跪着往外爬,因着腿软的厉害,整个人不停的往外巴拉,两腿使劲的蹬着。 她原本看着锅里没有了,想着李兴家还有好东西,就到最近的侧屋去翻东西去了,哪曾想一进去,眼前一幕差点把她吓死。 其他人听到动静就跑了过来,有几人到侧屋里去。没几息,进去的几个男人一边骂着脏话,一边连滚带爬地往外面跑。 村里普通的人家哪里睡得起床,都是自己码个土炕将就。 李兴家的炕上放着他的媳妇! 女人的眼睛还睁着,死死盯着前方。旁边散落的手掌脚掌,还有些碎骨和内脏,甚至还有小半块尸体。 村里的人哪见过这场面,胆子大的都冒了一身虚汗,有些人甚至吓得昏死过去。 这场景,傻子都猜得出来是什么个情况。 “呕!!” “呕!” 反应过来的人,生理上一阵反胃,有些年轻点的妇人忍不住吐了出来。 胡山也想吐,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好不容易吃了点东西…… “怎么样?我媳妇儿的肉好吃吗?” 李兴站在堂里,幽幽的开口,眼睛看着侧屋,那里躺着他的媳妇儿,早上还跟他说话的女人。 “畜生!畜生!呕,你、你!” 有人指着李兴的鼻子骂,可是一看见他,就控制不住的吐了出来。 “我?” “我怎么了?你看看大家早上饿的都成死狗了,我把我媳妇儿煮了,救了大家的命。你们合该感谢我才是,哈哈哈哈哈哈,好吃吗?好吃吗?” 李兴说着,抓着旁边的人一个个的问好不好吃。 胡山被李兴抓着,闻到他嘴里传来的味。刚刚还觉得鲜香的肉味,此时竟然变得恶臭无比。 胡山终于忍不住 “哇”的一口将刚刚吃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直到胆汁都吐了出来,胡山才虚脱的倒在地上。 人群中有恐惧的、惊慌地、思索地、还有些人已经在打量人群。 邪恶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人心中不断发芽。 * “老夫人、老夫人,三姑爷来信了。” 门房的卢妈妈,一路跑着往碧松院。 听到外面有声音,宋盛芙发现自己耳朵愈发的听不见了,只能模糊听见个响。 卢妈妈掀了帘子进来,又报了一遍这好消息。 三姑爷?哦,就是那个沈羡礼。 “哎哟,快拿过来给我瞧瞧,上次来信还是年节的时候吧。” 宋盛芙老演员了,脸上的惊喜和喜悦恰到好处。 看着厚厚的一叠信件,宋盛芙知道还有些是给薇姐儿她们的。 “等薇姐儿她们下了学,将她们传过来,就说她们老子爹给她们带东西了。” 说着就打开了一封母亲亲启的信,上面无外乎写的问候的话。 这探花写的信就是舒服,上面行文徐徐,端看书写间就能看出来写信的应当是个温润尔雅的人。 除了简单的问候,宋盛芙看到最后一句话,惊得差点站起来。 沈羡礼要回京述职?! 这事上辈子有吗?宋盛芙回想了一下,上辈子沈羡礼回京述职是升任陕中府同知之时。 算一算时间,还有四年多。 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不过看着沈羡礼信中并未提及其他,应当是个好消息。 宋盛芙让人将伯爷请了过来,与他说了此事。 沈羡礼行事周到,送来的信件是人手一份。 段静宗看完他的信,合上信纸有些沉思。 “怎么了?” 宋盛芙看着段静宗的脸色有些不好 “母亲,屿之此次回京也不知是福还是……” 剩下的段静宗没说出口。 宋盛芙知道静宗平日里看着什么也不管,其实家里每个人在什么位置,他心里都明白。 “既来之则安之,未知的事何必杞人忧天,不如早早做好准备,福也好、祸也罢,总该是要应对的。” 宋盛芙笑眯眯的说着,段静宗听这么一说,心里的浮躁也被压了下来。 这些日子与罗伯爷一起喝茶,听他说的那些,难免受到了影响。 今年的这个形势严峻啊,陛下整日都在发火,朝上贬了不少官员。 第132章 南珠 明德十八六月二十七,楚帝于坤祈殿旨罪己诏。 七月一日,楚帝携贵妃步行至登天塔,去华衣、布衣素食为民祈福。 七月六日,行宫帝后感念天恩,募二十万白银。帝大喜,为帝后加字“德寿”。 周皇后从前颇得楚帝爱敬,后周皇后失子离宫,已有许多年未听过她的名号了。 如今周皇后的懿令上已更改为贤智敏良惠德寿大皇后。 这消息一出,京城掀起了一股筹募的浪潮。 起先是帝后,紧跟着宁贵妃,捐募五万两白银,得了楚帝的赏:赐字“祯”。 宫里的其他娘娘见状也纷纷跟着自发捐募,连许久未见楚帝的德妃都得了他的一句好。 因着楚帝这些日子脸色难看的紧,后宫的妃嫔都不敢往上凑。 现下知道楚帝的态度,打了鸡血一般,纷纷把劲往一处使,个个都想得个楚帝的好脸。 尤其是进宫没几年的那些娇俏的小嫔妃们,有家族支持,手里有钱。 就那昕贵嫔,一人就捐了八万两白银,顿时越过宁贵妃,将宫里的所有人都比了下来。 楚帝连连召了她好几次,昕贵嫔像是炸了尾巴的孔雀,好不得意。 “娘娘,那昕贵嫔真真是可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贵妃呢。今儿个去大厨房,那些人一个个巴结得不得了,那嘴脸瞧着真是碍眼。” 芝树一脸不满地抱怨着,手里为正在看书的贵妃打着扇子。 宁贵妃慢慢的翻了一页才开口: “哦?怎么?咱们宫里被克扣了什么不成?” “这倒是没有,咱们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那昕贵嫔就是再捐个十万八万的,也不能和咱们宫想比。” “那不就得了,昕贵嫔年纪还小,有点性子是正常的。左右不管咱们的事,况且都是为陛下分忧,本宫只有高兴的。” “娘娘大智。” 宁贵妃将手里的书轻轻一扔,旁边的芝兰赶紧接住。 “这本女容我瞧着不错,昕贵嫔人小娇俏,如今陛下正得意她,可别因着她坏了心情。” 芝兰垂眉应是 “对了,今年宫里东西赏赐的不多。库里还有年节陛下赏的南珠,拿去给昕贵嫔玩罢。” 芝兰领了命就下去了,到了库房,芝兰正吩咐着下面的人取东西,身边跟着的小宫女不时的朝着芝兰看去。 芝兰余光扫到,有些好笑的说:“瞧你这不经事的样子。” 初茸讨笑的上前给芝兰端茶递水 “好姑姑,您教教我。奴婢脑子笨,有些事看不明白。” 芝兰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初茸,十四五的年岁身段倒是极好,容貌嘛不怎么出挑,圆脸桃腮,长得还算是大气。 “那你倒是说说你什么看不明白?” 初茸知道这是要教她的意思,顿时来了劲。 “娘娘送昕贵嫔《女容》,奴婢瞧着莫不是在敲打之意。但为何又送南珠,这南珠虽不算贵重,却也是陛下送给娘娘的。” 芝兰打开下面呈过来的锦盒,打开看了看,无破损才发现无破损才合了盖子。 初茸瞟了一眼,南珠确实不算贵重,可是这比成年人拳头还大的南珠却是比较少见的。 更何况刚刚打开的那瞬间,在阳光照射之下,这南珠还泛着光泽。 芝兰初茸拿着东西,跟了一些小宫女就往外走去,边走边说: “你年岁还小,我进宫的时候你可能还在吃奶呢,所以你不知道早在十年前的后宫可比现在‘热闹’多了。那个时候后宫的各位娘娘争奇斗艳,你来我往。” 芝兰没有明着回答初茸,反而说起了以前的事。 “这十年时间已过,这宫里比之前好的多。主位娘娘大都有了年岁,也就是后面进来的那些个嫔妃争争闹闹。不过比起往年,这样的争闹使得宫里还要鲜活些,所以大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你瞧这如今这年岁,陛下正是烦忧之际,皇后娘娘不在,只剩下四大女官掌管后宫内务。可有些事她们却不好插手,贵妃送了《女容》,这书里第一句‘女顺夫旨,意通家和’是在敲打贵嫔,有些事得了好就收着,过于反倒惹了陛下不耐,得不偿失。” “今年年节就上贡了三颗,有两颗被送到行宫,这一颗则是给了娘娘。如今娘娘将其赏给昕贵嫔视作安抚。毕竟昕贵嫔家中可是出了不少银子,一味的敲打反而寒了后宫嫔妃的心。” 初茸恭顺的侍立在芝兰身侧,听着芝兰说的,若有所思。 “娘娘心忧陛下,此情深重。” 此时已来到了昕贵嫔的揽芳殿外,芝兰侧头意味深长的说了最后一句。 “你啊,从进宫就跟在我身边。有时候不争反而立上,不懂才能全身。我知你是个心思通透的,这话你仔细琢磨去。” 等到一行人再次从揽芳殿出门后,殿内。 “哇!这南珠真是比我父亲前儿个送进来的那颗还要大上两倍有余。” 说话的这位是钰嫔 “可不是,昕贵嫔真是好福气,得了陛下的青睐,如今又得了贵妃的赏。真是羡慕死妹妹我了。” “对呀,对呀。” 几个衣着艳丽的女子围在一起在那围着说笑,位于正中的就是昕贵嫔。 只见一身着桃红宫装,挽着飞仙流云髻,满头珠翠的昕贵嫔开口道:“什么福气,不过是明里暗里敲打我罢了,什么《女容》不过是那群酸人写的围困咱们女人的妖言……” 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捂住了嘴,幸而刚刚撵了下人下去,要是这话传出去,她们还有命? “我的好姐姐诶,你可小心点,这话可是能说的?要是被别人听了去,咱们也只有一根白绫自我了结了,省的连累了家里。” 昕贵嫔愤懑,她气的不是贵妃,也不是这本书。 她才十九,在这高墙耸立的皇宫看不见一点光,而这样的日子还有多少年?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这一辈子她,不!不只是她,连带着她身边的这些个姐妹都要困死在这个四四方方的宫墙里。 “死了倒还是解脱,我们这些人哪还有人在乎?” 第133章 命好 嘴里还是说着硬话,可到底声音小了些。 与其关系最好的也就是刚刚拦着她的蓉嫔,听到这话也只当她是赌气之言。 要是不在乎,家里就不会没四五日就送东西进来,今儿个在这里的全是新贵之后。 两年前陛下最后一次选秀,她们有“福气”被选了进来做妃子,这便是整个家族莫大的荣耀。 哪怕父母哭瞎了眼也无济于事,皇命不可违,更何况她们这些个家里牵扯众多。 她们命好,前十几年享受了家族的荣耀。 但不是自己的东西迟早要还回去 为贵女,吃穿不愁,富贵一生。 但得到什么,终究会被拿走什么。 昕姐姐在闺中之时,最是端庄典雅的世女典范,如今被逼的成了这般模样。 那本《女容》曾经为她们闺中最为推崇,如今却成了她们的枷锁,困在深宫永不得自由。 有位穿着粉红宫装,头发只用几朵珠花点缀的女子,拿起被昕贵嫔扔在一旁的书随意翻了翻。 “要我说,宫里也挺好,就是换个地方跟姐妹们玩趣。” 说着手里的书一合,凑到昕贵嫔身侧,撒娇似的埋进她的怀里。 “咱们天天摸牌逛园子,不比闺中更自在。宫里规矩虽大,但陛下爱重咱们。谁也不敢欺了我们去,连贵妃娘娘敲打姐姐还得掏个腰包。” 说完捂嘴一笑,好不娇俏。 昕贵嫔撑着身子,虚揽着自己身上的人儿。 听到这话,气的扭了扭莲贵人的脸。 “你这妮子倒是想得开,我看啊就是把你丢到泥窝窝,你肯定还会说‘甚是自在’的话来。” “好姐姐快松手,我的脸都快被你捏成富贵的脸了。” 莲贵人赶紧起来,躲到蓉嫔身后去,捂着小脸龇牙咧嘴。 “你少装,我根本都没使劲。” 昕贵嫔笑骂,蓉嫔也跟着捂着嘴偷偷的笑起来。 其乐融融的气氛倒是冲散了一些刚刚的凝重。 莲贵人摆着手走到另外一边,捞起睡得正香的富贵。 揪了揪富贵的脖颈“我说的可是实话,我觉得比嫁人自在多了。而且陛下如今又不能……” “唔!” “你才是祖宗!” 蓉嫔操碎了心,这小祖宗什么话都敢说。 昕贵嫔也吓得一个直愣,幸好殿里没其他人,此时也是一脸不赞同的看着莲贵人。 莲贵人一脸懊恼,哎呀,嘴瓢了。 看着几位姐姐脸色不好,有些心虚。 “嘿嘿” 受不了这傻样,昕贵嫔狠狠瞪了她一眼。 莲贵人脖子一缩,往旁边挪了挪。 “你可仔细点,这话是能说的。要是被外人听了去……” 莲贵人似乎被吓到了,直摇头不敢再说话。 蓉嫔看莲贵人这样,又有些心疼。 “你以后在外面就少说话,咱们这日子虽说不错,可也不能犯了忌讳。即使陛下再如何爱重咱们,要是犯了事,有的是你的苦头。” 蓉嫔细细叮嘱着,莲贵人听的直点头,表示自己以后再不随意白话。 “对了,除了咱们自己捐的,你们家里都捐了多少?” 钰嫔开口说着,这些日子朝上都在捐银子,尤其是几位有子的嫔妃母族。 “我们家也就捐了五万吧。” “我们家也是!” 昕贵嫔摸了摸南珠 “看来咱们几个家里都是商量了的” 几人附和,“你们可知宁贵妃家里捐了多少?” 这下吊起了其余几人的兴趣,要知道四皇子和五皇子母家都出了大力。 四皇子母家捐了十五万,五皇子母家捐了二十万! 二皇子就不说了,母家有还不如没有。没听到什么声响,估计也就几万。 现在就只剩下六皇子,六皇子深得陛下宠爱,不知道宁家会出多少。 “你倒是快说啊!” 见吊足了她们胃口,钰嫔才用手指比了个手势。 在场的几人全部愣住,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钰嫔。 莲贵人不说话,用手比了个一,眼神示意钰嫔。 几人看向钰嫔开始求证,钰嫔高深莫测的点点头。 这下有人憋不住了 “怎么会?” 几人哗然,宁贵妃可是后宫的传奇人物了,她的母家怎会如此不堪。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 钰嫔把玩着手指,轻轻抚摸指甲上的玉珠。 “贵妃娘娘仁慈心厚,对咱们也颇有看顾。可她的母家却是个蜗角蝇头的,眼皮子浅。” 钰嫔说着一脸的不屑,贵妃娘娘那般仙姿,竟有个这样的母家。 听完钰嫔的解释,其余几人才知道原来宁家只是个早就没落的不知多少代的“勋贵”。 早些年送了宁贵妃进宫,原本当个宫女,哪曾想被当时的皇后看中,收到宫里成了个小答应。 后面又入了楚帝的眼,慢慢走到今天。 宁家就仿佛是她身上的水蛭,不断地吸取她的价值,后面宁贵妃慢慢寒了心就与母家疏远了。 “难怪,宁贵妃不亲近母族,反而与段伯府更加相亲。” “对,段伯府的那个小公子与六皇子甚是要好。” 钰嫔看着莲贵人“你见过那个小公子?” 莲贵人点头“上次在御花园,六皇子与段小公子择莲,刚好遇见了。那小公子见我的名号带莲,还送了我他折的莲花。” “六皇子的身子愈发康健了,如今都能在外面随意走动。想起咱们刚进宫的时候,可是连六皇子的面都从未见着。” 昕贵嫔想起如今去贵妃宫里拜见,有时还能见着六皇子,瞧着面色是好得多。 “之前不是说段伯府献秘法有功,这段伯府倒也是运气好,找了贵妃乘凉。” “说起这段伯府,我母亲上次来信说家里准备开个慈幼堂。段伯府的慈幼堂得了陛下的赐字,如今京城大家纷纷效仿。” “这是好事,如今已许久未有雨水,今年年气不好,段伯府心善。” “对呀” 此时的段伯府忙的不可开交,慈幼堂的事情已经走上正轨,可段家庄子多,每个庄子附近也设置了招待点,来的人也多。 趁着年节不好,许多庄子有出售的,陆氏又添置了些庄子,正好送来的人就送到空置的庄子上去。 段静宗如今屋里有个孩子,整日也是不得空闲,慢慢也从带孩子中得了些趣味。 主要是喧哥儿省心,段静宗开始抱着育儿经,力图打造个端方小君子出来。 段静安就更不必说,升了职公务愈发的多起来。 而宋盛芙没事正在研究她的女学呢。 第134章 不一样了 “你们说说咱们女学取个什么名好?平民女学,听着总觉有些怪道。” 素春在一旁打着扇子,略微思索摇摇头。 “老夫人,取名可是大事,哪能咱们奴才说嘴。” 宋盛芙嗔怪的看着素春 “怎么就取不得了,你要是想个好名字,我少不得赏你。” 随即看着其余几个大丫鬟,笑着开口:“你们都可以想,多想几个让我瞧瞧。这两日把我这个老家伙头都想痛了。” 素秋见宋盛芙揉着头,上前为她按了起来。 “您还说呢,这几日我都瞧着您屋里点着灯。” 宋盛芙一边享受着,心虚的不再说话,只眼睛转转的看着素夏,示意她管管这小妮子。 如今房里的这几个小丫头啊,倒是少了之前的一些拘谨,就是整日絮叨她。 如今一听这些,宋盛芙就想起上辈子老的时候,整日被那些晚辈支配的恐惧。 现在要好些,上辈子最后吃喝都不得自在,比起来幸福多了。 素夏看着这一幕有些好笑,如今老太太愈发没个正形。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如今哄老太太跟哄孩子似的。 “老夫人可别看我,素秋那小妮子出了名的霸道。昨儿个我贪玩,晚睡了小会儿子,被她说个不停,如今我可不敢招惹她。” 宋盛芙见求助无门,佯装叹气,苦恼说着老婆子危矣。 这下逗得几个丫鬟捂着嘴偷笑,素秋浑不在意,只不停的说着平日里注意的事。 不像个丫鬟,像个念经的和尚。 “今儿个几个小家伙要来我这用午膳,瞧着日头该下学了,之前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小厨房早就备齐了,就等哥儿姐儿了。” 宋盛芙点点头“那些果子还是冰镇着,等会儿要用膳,下午才吃得。” 这天实在热得很,今年不能去庄子上,只能在家办个小小的躲凉小宴。 说是宴,她们家人口少,其实就几个人。 等到康哥儿他们过来,先前早早在二门等着的婆子早回来报了信。 所以他们一进门,桌上就摆好了膳食。 康哥儿正饿的头晕眼花,见此恨不得扑上去。 可是如今不似以前,倒也懂了些规矩。 “哥不是饿了,怎么还跑得这么快。” 喧哥儿脸蛋红红的被薇姐儿牵着走进了来。 “快吗?” 康哥儿想了想,也没有吧。他就是正常走,走的快一些。 “我就是走的快些,瞧你脸都走红了。” 喧哥儿一边擦着脸说着:“刚出门子到了池子那,你都见不着人影了,我就带着姐姐来追你。” 想起方才薇姐儿也是气喘呼呼的“这些日子这么热,追我作甚,你们慢慢走。哎呀,下次我注意些等着你们。平日里跟着师傅练武,我自个都没注意,如今想来是比之前走的快些。” 薇姐儿在小侧间擦了擦身上的汗渍,换了身便衣觉得舒爽多了。掀开帘子见哥俩说着这些,转身往正屋走去。 “表哥是跟以前是大不相同了” 撂下这么一句,康哥儿已经是听到第三人这般说了,心里痒痒的追上去。 “真的?都说我大不相同,到底是哪里不同,你与我说说。” 喧哥儿屁颠的跟着上前,薇姐儿见凑近的康表哥。 “人高了些,瘦了些。嗯还有……” “还有,还有什么?” 康哥儿急得抓耳挠腮,见表妹这般,想抓着她的袖子,觉得于理不合只在一旁干跺脚催促着。 薇姐儿眉眼带笑,用帕子捂着嘴小声说着: “还有脸皮更厚了些,连夫子都拧不动你那张皮了。” 说完就笑着跑开,康哥儿听完知道自己被戏耍了,恼似的双手一拍。 “又被这妮子耍了。” 说着追上去,要给她一个教训。 被遗忘的喧哥儿好不容易追上,又被甩到后面。 他自然也听到了,无奈的摇了摇他的小脑袋。 哥怎么就记吃不记打,被姐耍了这么多次,还上当。 想到两人肯定都上饭桌了,喧哥儿不动声色的捂了捂自己小肚瓜,赶紧疾步往前走。 大舅舅说的君子徐步,如今他只是个想吃饭的小孩,不是君子,应该没什么吧。 等喧哥儿到了之后,康哥儿正在告状呢。 “祖母,表妹过分,她总是耍我。” 要是以前康哥儿早就扑到宋盛芙身上去告状去了,如今坐在椅子上,手死死抓着宋盛芙的袖子,要她做主。 “那你说说我耍你什么了?” 薇姐儿眼波盈盈,等着下人给她净碗,用手撑着下巴看着康哥儿。 喧哥儿一进来就听到这一句,心里直呼表哥要遭。 果不其然,康哥儿脱口而出:“你说我脸皮厚的夫子都拧不动了。” 说完还得意洋洋的看着薇姐儿,叫你说我。 可是看着薇姐儿脸上的笑,康哥儿迟钝的脑袋终于反应过来。 他,又被坑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宋盛芙看着康哥儿龟裂的表情,这小子又干什么惹了夫子。 康哥儿的头摇成了拨浪鼓,看着宋盛芙的脸色越发“阴沉”,康哥儿才犹犹豫豫的说: “没什么,昨儿跟着寒阳师傅站桩子累着了,回去练完字趴在那就睡着了。” 宋盛芙听这小子说,这不是他的常规操作吗? 直觉没这么简单,宋盛芙有些好奇继续问:“然后呢?” “第二日夫子批改作业时,孙儿的卷面隐有异味,夫子说我没认真,罚了我而已。” 睡着了,有异味。这很难不让人知道发生了啥,宋盛芙嘴角抽搐,这傻孩子真牛。 康哥儿赶紧为自己找补“不是孙儿不认真,昨儿我醒时本想换张贴,可困极了,就……” 康哥儿越说声音越小,宋盛芙被逗乐了,只是个小事罢了,况且现在不是说他的时候。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快开膳,你们都饿了吧,先吃饭。” 康哥儿早就饿了,这一听赶紧埋头干饭。 等到吃完,宋盛芙带着几个孩子在屋里玩时又说起方才那事。 康哥儿不得劲,始终记得表妹的话。 凑到在玩翻花绳的薇姐儿身边去,时不时瞟一眼她。 薇姐儿早看见他了,不过见他那扭捏的样,也不出声,等着他开口。 见薇姐儿认真的玩,没有注意到他一般,康哥儿又凑到另一边去。 宋盛芙也看稀奇,不知道兄妹俩打什么官司。 第135章 沈父进京 正在陪薇姐儿翻花绳的玉楠忍不住,悄悄看了看薇姐儿,见薇姐儿眉头轻快,神色愉悦便知是逗哥儿玩。 “康哥儿怎么了?我瞧您这模样有什么话与咱们姐儿说?” 玉楠眨了眨眼睛,示意康哥儿看桌子上的果子茶。 康哥儿看懂了,悄声在薇姐儿身后对着玉楠作揖道谢。 然后亲手斟了杯茶,讨笑的站在薇姐儿旁边。 “沈大姑娘可忙完了?小的斟茶给姑娘,姑娘可否赏脸尝尝这新出炉的果子鲜茶?” 薇姐儿端坐着,刚好结束。看着表哥如此,真真是稀奇。 “表哥今儿个怎么了,扭扭捏捏,当真是变了不成?” 接过茶,薇姐儿抿了口有些好奇的看着康哥儿。 正要说出口的时候,康哥儿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最后憋得脸都有些红了。 “今儿个午时你说我大不相同了可是认真的?还是说拿我洗涮的?” 薇姐儿一愣,没想到表哥还记挂这事呢。 旁边的人都竖着耳朵听起来,无他,康哥儿变了,这是个稀奇事,她们也想听听。 薇姐儿心思一转,知道此举何意,也不藏着掖着。 “自是认真的,表哥虽在程夫子面前顽皮了些,但瞧着精神气却是不一样了。” 看着康哥儿认真的表情 “以前表哥总是懒散的样,如今表哥走路身姿挺拔,动如疾风。上课的时候都能引经据典,虽然没引对,但起码知道好些典故。连程夫子都说表哥如今有君子之形……” “真的?!” 康哥儿激动的跳起来,夫子真的这么说过? “表妹,你没骗我吧,夫子真的这么夸我了?” 薇姐儿有些嫌弃的推开他,刚刚表哥打翻茶盏又来抓她的袖子,可别给她蹭上了。 “真的真的,我不骗你。” 薇姐儿看着表哥这样,在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没说完,程夫子的原话是:有君子形而无君子之态。 康哥儿眼睛发光,宋盛芙瞧着像极了以前见过的智慧修狗的眼睛。 “真的?真的!” 康哥儿兴奋的走来走去,直在厅中打转,看着喧哥儿眼睛有些花了,赶紧偏过头抓栗子糕吃。 嘿嘿,康哥儿此时心中激动,先前四叔和小六也说过他变了。 如今表妹也这般说,康哥儿觉得胸膛烫烫的,这比之前大家都依着他更让他觉得畅快。 从前祖母还有大家都让着他,他要什么都有,但总觉着缺了什么一般。 如今心中的空缺像是被突然填满了一般。 宋盛芙看着康哥儿激动到通红的小脸,心中有些欣慰和酸涩。 段程康这孩子总算没辜负大家的期望,看着他被认可的兴奋模样,宋盛芙也高兴。 看着如此,宋盛芙也算是放下心来,后面既有良师又有益友,这要是再学不好那就是祖宗不给力,活该! 她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全是天意。每天祠堂的烟燃的最旺,可不是让下面那群人吃白饭的。 薇姐儿眼里笑着却多了些不明的因素,她有嫡亲弟弟如今还未长成。父族人丁不兴,少有成事者。 母族这边看着通旺却有些夕阳帷落之势,这全系于表哥一身。 这府里都盼着表哥成器,她也不例外。 表哥不说进取,即使守成也使得,对她还有弟弟来说也是个好消息。 毕竟,有力的表亲对小弟以后的仕途有益良多。 下午午歇之后,等待几个孩子的是一桌子的冷饮自助,这是宋盛芙参考上辈子的吃饭做出来的。 桌上用琉璃金盏盛放的各式水果,还有紫米、玉豆、凉粉以及糯团等。 “外祖母这个吃法真是雅致,瞧这果切搭配的色彩颇有一番意趣。” 薇姐儿看着自己搭配的果捞连连称赞 康哥儿睡眼朦胧的瞥了一眼,然后吞下一大口。 有什么好雅致的,不就是吃的吗? 康哥儿看了看不感兴趣“不就是几个果子放在一起,有什么好看的。” 薇姐儿不理这个呆子,反正亓大家的名画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墨团流影。他不懂,不跟他计较。 喧哥儿正踩着凳子努力的够着一边的红糖,要甜甜的才好吃。 姐姐现在情绪愈发稳定了,以前还会被哥气的非要与他辩论个高低,如今却是理也不理。 读书好,哥和姐姐都变了好多,他也要多读书。 姐说了书中有黄金和如意,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简单的回报。 喧哥儿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看几本书不仅能知道很多东西,还能赚银子。 读书这么简单,他原看着哥提到书就面露痛苦之色,还以为书是个不好的物件。 如今看来,是哥没看到读书的乐趣,他以后要慢慢告诉哥,读书是件多么有趣的事。 正在大吃大喝的康哥儿不知道他以后的日子还会更加难过,而这一切源自于他最爱的表弟。 这时,外面有人通传,素夏拿着一份信件进来。 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意“老太太,三姑爷来信啦。” 宋盛芙一听赶紧停下,净手接过素夏手里的信。 一旁的薇姐儿有些失态,调羹磕到盏上发出“叮”的一声。 父亲来信了! 宋盛芙拆开信件大致看了遍,看着一旁眼巴巴看着的薇姐儿牵着喧哥儿,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摸了摸薇姐儿的脑袋“薇姐儿,你父亲约莫还有十几日就到京城了。” 薇姐儿一听,高兴的嘴都咧了开来。 喧哥儿也高兴,姐姐高兴他也高兴。想到记忆中的父亲,他都快记不得了。 宋盛芙看着两个孩子,觉得有些亏欠,哪个孩子不期望跟着父母。 想到记忆中那沈姑爷后面还是娶了继氏,可惜过于小气,对两个孩子也不好。 要不慢慢寻一好的妻房吧,她私心不想沈羡礼再娶,这样两个孩子就有了后娘。 可是这个时代束缚太多,尤其是女子。 丧母长女难嫁娶,若是家中无主母操持。仅凭一个外家,薇姐儿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唉…… 操碎了她的心,刚放下一个,现在又来一个。 什么时候是个头哦 宋盛芙有些惆怅,心情都变得有些郁郁。 其余人见了只觉得老夫人约莫是想三姑奶奶了,才会如此伤怀。 第136章 文武双全 “姑娘今儿是怎么了,难不成有什么大喜事?” 正在拂拭灰尘的小丫鬟看不远处正在哼着小曲的薇姐儿,小声的与旁边的人说着。 她们平日里活儿松,最喜欢的就是观察主子的言行。 主儿哪天被夫子夸了,回来铁定高兴。要是哪里不甚如意,回来人都是垮的。 “你不知道?” “怎么了?昨儿我休息回家了,我娘老子病了,我回去看看不是。” 见她一脸懵,另一个人才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哦,那你是不知。昨儿三姑老爷来信,说还有十几日就到了,姑娘得了消息,昨儿晚好些没睡着。” “难怪,姑娘平日里总是淡淡的,只有陪着哥儿才有些高兴模样。今儿这,是少有的。” “姑娘也不容易……” 剩下的没说出口,她们平日里偷懒摸鱼就算了。这些主子的私事还是少说,要是被玉钟姑姑逮着了,少不了她们好果子吃。 两人赶紧干活,这天热,玉钟姑姑基本不怎么管着她们。 只管把平日里的事做好,就可以躲懒去。 两个小丫鬟自以为很隐秘,哪曾想这一幕都被玉钟看在眼里。 等到两人离去,玉钟坐在薇姐儿不远处的绣凳上,缝着给薇姐儿的凉衣。 “这些个小丫头,就晓得议讳主子的事。下次若是发现,奴婢定要上去狠狠的教训一顿才是。姑娘的事,哪容得她们说嘴。” 薇姐儿心情好,见玉钟在那愤愤不平,反而宽慰起她来。 “就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没事说嘴罢了,哪有那么严重。平日里咱们院有事无事大家说说话也不错,不然这么大的院子总觉得冷清。” 玉钟纳完最后一线收尾 “姑娘就纵着她们罢,奴婢看她们俩还算有分寸,要是说了其他,定要发作的。” 薇姐儿摇摇头“是是是,这院里谁都逃不过姑姑的法眼,姑姑就是我的保护佛。” 薇姐儿笑着依偎到玉钟的怀里去,玉钟将手中的针线放到一旁,将小姑娘像小时候一般环抱着。 “姑娘长大了,我都要抱不动了。” 玉钟抱着,手上还拍着,像是哄孩子一般。 薇姐儿想到小时候基本都是被玉钟姑姑抱着长大的,更加依恋起来。 “人总是要长大的。” 薇姐儿喃喃,她来这多久了? 马上两年了吧,也不知母亲如何了。 是否有人时刻供奉着,父亲有没有如她一般想着她。 明年三周年,她要给外祖母说,到时候要回祖祭礼,带上喧哥儿一起,回家。 回去看看,她实在想得很了。 在玉钟的怀里,薇姐儿沉沉的睡了过去。 醒时的遗憾或许能在梦里得一分圆满。 * “今日把两位夫子聚到一起,就是想听听两位夫子谈谈康哥儿。” 程夫子与寒阳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然后又默默移开头。 他们俩并不陌生,相反还有些不合适的熟悉。 至于为什么不合适,程夫子和寒阳都不约而同地想起康哥儿的操作,就有些咬牙切齿。 文\/武课有什么好学的! 这话虽有些夸张,但确实令人头疼。 毕竟在武学课上背书,在文学课上罚站的时候还时不时来两招,让人看着有些头大。 他们都知道不是对方的问题,但此情此景他们周围围绕着莫名的气氛。 等到两人说完康哥儿的状况之后,宋盛芙沉思后才开口: “两位夫子说的我都了解,康哥儿这孩子近些日子我瞧着真是变了许多,其中你们二位夫子出力甚多。老身无以言谢,唯有略备薄礼以示感谢,还请后面夫子们对他更为上心些。” 这话一出就有几个下人捧着两对托盘放到二人身边,说是薄礼,那冒成山尖的红布之下瞧着不是这么简单。 程熙和寒阳都知道老夫人此番找他们,肯定不止这么简单。 “还有一事,康哥儿如今虚十岁,再过两年就要进书院进习,不知两位夫子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果然,两人一听,重点来了。 程熙率先开口:“老夫人,就承康如今的状态,小子以为承康并不适合去书院。” 宋盛芙和寒阳都看向他,程熙继续说着。 “一是方才我与老夫人说过,承康一人学尚且效果欠佳,更何况在书院如此多的孩子。书院的夫子管理学生众多,若是夫子见承康无上进之心,在心里只会默默舍弃他,这对他而言无疑是放纵。长久之后,承康还未养成的习惯便会付之一炬。” 顿了顿“其二,书院距离远,且无随身小厮跟着,难以知晓承康的学习状况。” “最后则是,书院鱼龙混杂,承康极易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这对他来说难以控制。” “其上都是小子认为承康并不适合去书院的缘由,究其根本,不是书院不好,而是承康并不适合。若是老夫人有意教导他,等到小子明德二十年间春闱,最好还是请个夫子,或者有名的私塾。” 程熙一板一眼的说着,其实他可以更委婉的说。可是他知道这位老夫人的秉性,直说反而比绕弯子更让她舒服。 宋盛芙听了心里有了计较,看向寒阳。 “属下虽不懂文学,但康公子心性跳脱,程夫子的话有理。况且若是进了书院,那么武学课势必要落下。” 寒阳之前就已经是段伯府的人了,所以自称的是属下。 宋盛芙心下落定,原本他也没打算让康哥儿进书院。 看着程熙,宋盛芙直接问:“程夫子以为,康哥儿如今这样,最后能走到哪一步?” 程熙沉思良久,看着宋盛芙的眼睛,斩钉截铁的说: “童生不难,若是后面分析考卷,切中考题。能成秀才,已是极限。” 康哥儿如今虽学问不足,但如有他一旁辅助,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取个秀才名头。 宋盛芙面色不显,内心还是有些震动,这还是超了她的预期了。 不过人家也说了,秀才已经是极限了。 她也不强求过多,秀才已经很不错了。 “既是如此,还请程夫子多费些心思,若是康哥儿能如期盼,取个秀才老爷褂子回来,倒时必有重谢!” 然后笑了笑“毕竟有着秀才名头的武将,说的好听还够得上文武双全不是?” 第137章 血书 “是” 程熙明了,老太太是已经确定段承康这孩子以后要走武将的路子了。 虽然之前知晓承康有武学的课程,不过老夫人她们没有明说,现下是已经完全确定了。 “好好,程夫子我自是信得过的。康哥儿虽顽皮了些,却是十分敬重夫子。每每得了夫子的夸赞,那神魂都要飞起来了。” “后面康哥儿课业轻松了些,夫子也可以多些时间温习学问。依老身看,届时夫子必定皇榜高中。” 程熙上前行礼“老夫人抬举学生了” 宋盛芙笑笑,看着寒阳。 “还没问你,康哥儿以后总是要专长一类,不知他偏好如何?” 宋盛芙问完,看到寒阳脸色有一瞬的僵硬。 “属下带康公子试了各类的武器,除射艺较出众,其余皆有些不趁手。” 射艺就是射箭嘛,哎哟,这小子不错哦。 神箭手?害,算了,他没那个福气。 想到一般威风凛凛的武将,不是长枪就是长剑。 这多酷,宋盛芙不死心的问:“剑、长枪,实在不行刀也行,一个都不行?” 寒阳冷脸摇了摇头,宋盛芙泄了气。 射箭就射箭吧,这也行。 “其实先前都说康公子是力气大,其实并不然。他能拉得动长弓,但却拿不起铁剑。属下才发现公子其实是手劲大,而非力气大。” 宋盛芙有些疑惑“手劲大是何解?” “康公子力气如常人一般,但手腕筋骨奇佳,会使用巧劲使其显得力气变大。” 这也就是俗话说的借力打力。 “既然如此,那你就多多练练他,取其特长,全面发展。” “取其特长,全面发展?” 寒阳看着老夫人 “对,你看哈,学武这事可不像做文章,到了战场或者危急关头,你说我只会射箭,没有箭难不成只能被动挨打不成?” 宋盛芙越说,康哥儿后面身上的课业就多了一层。 寒阳还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个说法,毕竟不仅是正儿八经的武夫或是暗卫,崇尚的都是专精之道。 在他们暗卫营里面,像他这般的多手卫十分稀少,都是要经过残酷的训练。 因此更多的是只专一道,这样更能出成果。 “老夫人此话在理,但走这条路却是十分艰辛。” 寒阳看着宋盛芙,宋盛芙知道寒阳的意思。 “苦点累点也没什么,不求他多么厉害,只盼着以后危急关头能保住自己的命就好。哪怕是当小兵小卒,有一身本事也好。” 宋盛芙从来没指望着段承康能做什么大将军,之前那些话都是哄陆氏的。 上辈子的段承康,确确实实享受了半辈子的福气。 这辈子再重复,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就好好当个牛马,给老段家干点实事。 哪怕是当个守门的守卫,起码对国家和社会有点用,而不是躺在家里坐吃山空。 宋盛芙打定主意,寒阳只得按照吩咐行事。 段承康不知道,这一天是他能睡得最后一个香甜的午后,从此以后就进入到寒阳师傅给他指制定的魔鬼般的训练之中去。 七月在康哥儿叫苦连天时间里悄然离去。 外面的灾情因着七月滴雨未落变得愈发严重起来, 但七月里,宫里募捐以及各个朝廷官员的跟风捐款,朝廷加大了救灾力度,实际情况反而比预想中要好了不少。 在八月的第五日,段伯府收到一封带血的书信,沉静许久的段伯府炸开了锅。 宋盛芙看着这封血书,脑袋发懵。 这日晚难得是一家子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忙碌许久的段静安理清了公务上的事。 已经能很熟练的处理公务了,难得的早早下了值与家人一同用饭。 许久没有好好待在府里,府里还是原样。 不过看着康哥儿面色枯黄,身形好像变得消瘦许多,段静安还是吃了一惊。 “康哥儿怎得瘦的如此厉害?” “四叔” 康哥儿有气无力,手抖着给自己夹了一块肉,像得了帕森金的老人一般,颤抖的送进自己嘴里。 见状,段静安亲自给他夹了好些菜,康哥儿埋头直狼吞虎咽。 段静安嘴角抽搐,转头看向其他人。 他第一个瞧的就是嫂嫂,毕竟她最心疼康哥儿。 哪曾想陆氏正给宋盛芙拌着肉糜,一点未往这边看。 再看大哥哥,此时正给喧哥儿整理围袋,说着用餐礼仪。 薇姐儿也正用着饭 他们一家人一起吃饭时,就没有让丫鬟们伺候,所以康哥儿才会如此的……嗯,凄惨。 段静安还是心疼这个大侄儿,见没人管他,自己就给他夹菜,还一边说着慢点吃。 康哥儿简直感动的两行清泪直流而下 “四叔,窝以后给你当牛做马,孝顺你!” 段静安:不至于。 “慢点吃,仔细噎着。” 段静安摇摇头,这傻孩子。 好不容易康哥儿吃的半饱,才放慢速度,一边给自己夹了一大块肉一边回答刚刚四叔问的。 “四叔,你不知道,我最近差点被折磨死了。” 听着康哥儿不断的诉苦,段静安才知道原来康哥儿的课程有了改动。 如今除了文学课,其余时间全部都要去武学,没有一点休息时间。 按照母亲的话说,练武就是在休息,放松筋骨。 听着好像是有些道理。 “唉,当大侠好难,当一个武功高强的大侠更难。” 寒阳:当一个想当大侠的小废物的师傅更难!!! 段静安温和一笑“那你可得加把劲,以后当了大侠,还得仰仗段大侠照拂一二。” 康哥儿感觉十分满足,连往日的幸苦似乎都变得虚无起来。 他可是“大名鼎鼎”的未来的段大侠! “嘿嘿” 吃着,自己还傻笑起来。 正在调整自己拿筷子的手的喧哥儿看见对面原本恹恹的哥突然傻笑起来 不是?哥不会被累坏了吧,瞧神智都有些不清了。 就是这个时候,门房来人,急匆匆地闯进来。 宋盛芙一家人看过去,见一个步伐凌乱,身上脏污的看不清脸的人被带了进来。 众人皆是疑惑,来人见自己见到了主子,没了力气跌倒在地。 手里还举着一封血书,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声说着: “伯爷救命!” 第138章 突发事件 立惟左手将书信呈上,右手无力的垂在身侧。 段静宗胸膛剧烈起伏,情绪波动。上前夺了信过来,慌张的打开。 这! “屿之的信!” 段静宗大致扫了一眼,让人去请徐老,吩咐下人扶起立惟去往偏阁。 陆氏见情况不好,在立惟进来时就打发几个孩子去了后院。 宋盛芙接过信,写信的人当时情况似乎十分紧急,显得字迹潦草凌乱。 鲜红的字迹瞧着触目惊心。 这边段静宗有些着急,气喘吁吁,想要说些什么却咳嗽不止。 段静安见状,上前询问。 “你速速将事情说来,到底发生了何事?” 立惟躺在小榻上,脸上全是血污,额头上还破了个洞。 “禀四老爷,我家老爷……” 七月的最后一天,沈羡礼带着几名随从路过万川时预备歇脚一晚。 “还有五日的脚程,大家都歇歇。” 沈羡礼不复往日儒雅,连日的奔波让他有些疲惫。 立惟端起小二刚刚端上来的茶水给老爷倒了碗茶,沈羡礼端着碗喝了起来。 乡野粗茶,算不上好喝,胜在十分解渴。 几大碗下肚,每个人才有些心满意足。这日子路上少遇河支,偶尔遇到也只能润润嘴。 “当时我们喝了茶,在店家那里买了水就继续赶路。” 沈羡礼一行人并未停留下来,他们身上早就备好了他们赶路的干粮。 如今停下来不过是缺水,他们还专门到镇上找了家茶馆,就是怕世道荒凉,有人趁火打劫。 他们想的不错,镇上虽有人生活拮据,但有官府约束着,还不会生乱。 但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出了意外 “我们才出万川,就感觉浑身无力,连马都倒在地上,已经不能行动了。当时发觉中计了,老爷正准备带着我们藏起来,就有一批人马将我们围住。” 然后等他们再次醒来,是在一个昏暗的房间。 沈羡礼看着被绑起来的双手,这个绑法是西阳那边独有的,而如今已是在东阳境内,排除其他因素,沈羡礼心中暗沉。 听到隔壁传来的喝酒声,沈羡礼用身子不断地撞着他身旁倒着的立惟。 喝茶时他喝的少些,立惟他们习武之人自是比他们喝的多,这也导致他们中的剂量也大。 “我醒了后,老爷让我不要出声,他怀里有根簪子,当时就是用它将我身上的绳子给磨开的。” 这把簪子是亡妻之物,因着时常想念,便随身带着,放置袖口隐秘处。 拿走包袱的人并未仔细检查,因此才给了他们机会。 立惟见绳子马上就要解开,心下激动,哪曾想这时来了人。 而这人,他们都熟悉得很。 “张志胜,是你?!” 沈羡礼被打开的门外透进来的光照的睁不开眼睛,虚着眼看着门口之人。 “哟,这不是我们沈老爷么?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张志胜得意洋洋的走进来“没想到吧沈知判,今儿个你我还能在这里相见。” 沈羡礼眼眸微垂,声音毫无波澜。 “是没想到,本该在蜀州牢里安享晚年的人还能飞出来见我。” 张志胜被这话噎了一下,脸色变得阴沉,随后想到什么,勉强维持着笑脸。 “沈大人说话还是这般得理不饶人。” 沈羡礼扭了扭身子,靠在立惟身上,明明被捆的人是他,但张志胜却感觉此人还是那么的高高在上,一如审判的那天。 “你都说了我得理,自是不能委屈了的。” “哈哈哈,怕只怕沈大人还要委屈好些时日了。” 张志胜等着沈羡礼接他的话,沈羡礼却是不再开口。 还真当这里是他家了,这么悠闲。 张志胜开始沉不住气,露出原本的面目,两眼瞪似铜铃,面露凶恶之色。 “沈大,哦呸!沈老贼,你搞清楚,你现在是俺的阶下囚,要是俺不高兴,小心你那双写判文的手!” 听着张志胜威胁的话,沈羡礼抬头看着他。 “是吗?有些人费尽心思把我绑起来,只是要我的这一双手,倒是难为他,看得起我。” 张志胜气得跳脚,他没读过书,说不过他。 一旁一位矮小精干的人看不下去了,阴翳的双眼看着沈羡礼。 沈羡礼早就注意到此人,刚刚他一直观察着这个人,果然他才是幕后之手。 “沈大人,我不跟你废话。把你手里的东西交出来,我就饶你一命。” “那人要老爷交出东西,老爷只是否认,然后我们就被关了起来。” 立惟说着,有些气喘不匀,还是撑起精神继续说着。 “幸好当时门被锁上,屋里无人看守,那群人喝酒去了。我才趁此解开了绳索,我给老爷他们解开,将屋子点燃趁乱跑了出去。” “可是对方人多,还未跑出一里地,眼看着藏身之地马上要被发现,老爷写了信交予我,让我想尽办法逃出来将信送到京城。” 沈羡礼躲在角落,以血为墨,草根为笔,拿出怀里的信纸,潦草的写了几笔。 立惟带着这封信在黑夜里隐匿身形,沈羡礼因着摔断了腿,自知逃不掉了,便留在原地。 “后面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在逃走的时候被后面的人追了上来,当时不甚跌落半崖,得一农夫所救。但也因此甩掉了他们,我醒来后就赶来了京城。” 徐老在一旁给他接骨,段静安大致知晓了,看来此次沈羡礼来京城肯定带了什么东西。 难怪进京述职来的这么突然,段静安听完反而松了口气,有备而来,只要东西还在,沈羡礼的性命就无碍。 段静宗也没有闲着,用自己的身份递了牌子给宫里。 沈羡礼回京述职是陛下发的旨意,说明沈羡礼要做的事情是陛下在幕后操作的。 此番出了事情,得赶紧找大腿求助。 “大哥,母亲突发恶疾,卧榻不起,身为孝子自是时刻侍奉母亲左右。” 段静安看着大哥哥,说了这么一句。 段静宗用帕子捂了捂嘴,他刚刚没有控制好情绪,如今喉咙干痒,竟是止不住的咳个不停。 含了块薄荷丸子,看着段静安,两兄弟此时心意相通。 第139章 不好了 宋盛芙此时无比冷静,看着他们沉声开口。 “老大,你带着陆氏一同前去,陆氏你给我哭起来,声音越大越好。老大你务必要见到陛下,对外就说我不好了,请陛下赐个太医。” 宋盛芙接了段静安的话,然后继续说着。 看着段静安“老四,你带上家里最健壮的家丁,对了还有寒阳让他跟着一起,在你大哥出门前离府,快马赶路。” 立惟急切地出声“我也去,我给四老爷带路,我来时发现有条近道,还是救我的农夫所说。必能快上一日的路程。” 宋盛芙看向徐老,徐老点头。“小哥的伤并无大碍,身上大都是擦伤。就是右臂脱臼的厉害,不能手提重物,” 宋盛芙点头,不影响赶路就好。 宋盛芙看着高了她两个头的段静安,明明一年前看着还是个孩子样,如今都已经能担起家中的大梁了。 捋了捋段静安皱了的领口“四儿,此番前去千万要注意安全,多想多看,万事顾虑周全。去吧!” 宋盛芙放手,她心里有些酸涩,虽然相处才不到两年,可是这个家里的孩子对她是真的孝顺。 宋盛芙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儿行千里母担忧”,可同时她很清楚天高任鸟飞,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合该到处去看看。 段静安听着母亲这番话,眼底变得有些湿润,来不及感怀,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 稍作片刻,家里的下人全部集结完毕,一排排最健壮的家丁,也是府里的府卫。 段静安带着二十余人乔装打扮,从角门悄然出门,快速西行。 段静宗带着惊慌未定的陆氏,穿戴好品阶命服,从正门出去。 陆氏神色哀戚,哭腔高昂,正门口顺势围了一大群人。 “段伯府这是怎么了,瞧着段伯爷不大好的样子。” “这段伯夫人脸色这般难看,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一群人看着段伯府远去的马车指指点点,趁着正门闹出的动静,一队人马再次从角门离去。 做戏做全套,宋盛芙顺势病倒了。 齐妈妈下令紧闭府门,任何人不得私自进出,如有违者一律乱棍打死。 宋盛芙回到正屋,三个孩子惶惶不知所措。 康哥儿稍显镇定,与喧哥儿一同安抚着薇姐儿。 薇姐儿脸色苍白,眼眶泛红,强忍着情绪。 待看到外祖母时,再也忍不住,扑到她的怀里。 宋盛芙感觉到怀里的女孩儿身子剧烈颤抖,有了不好的预感。 刚刚虽把几个孩子打发的及时,但那人进来,薇姐儿可能是看到了。 使了个眼色,让康哥儿带着喧哥儿回去,薇姐儿留在了碧松院。 等到喧哥儿走了之后,薇姐儿抖得话都说不出来,带着眼泪朦胧的双眼看着宋盛芙直摇头。 “外祖、祖母,我看、看、到了、了,父、父……” 说着还似乎有些喘不过来气,宋盛芙瞧着这是被吓得狠了,赶紧让人端了温茶给薇姐儿灌了两口。 喝了点水,薇姐儿才微微缓和下来,但还是抖着。 宋盛芙捧着薇姐儿的小脸,认真的看着她。 “薇姐儿你听我说,你父亲没有事,只是有人想要抢他手里的东西,所以被困住了。” “你是个好孩子,懂得外祖母的话。你四舅舅如今已经出发了,不出意外一个日程就到了,没有事听到没。” 薇姐儿直点头,眼泪随着她的摆动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瞧着好不可怜。 宋盛芙紧紧抱着薇姐儿,薇姐儿内心充满着惶恐与无助。 她刚刚看得清楚,即使那人浑身血污,她也认得,那是父亲身边的侍从,从来不离身的。 刚刚喧哥儿在,她只能强忍着。 若是父亲出了事,她们姐弟俩…… 不!不会的。外祖母也说父亲不会有事,父亲定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 “不好了,不好了!娘娘!” 芝兰正伺候着宁贵妃研墨,听到外面的宫人不知轻重的大声小叫的。 “噤声,规矩都学到狗肚子去了?惊着了娘娘和六皇子,少不得扒你们一层皮。” 传话的是一个新入宫的小宫女,第一次见这个场面,吓得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她刚刚听到有人传话,段伯府有人进宫求陛下赏位太医,说是府里的老夫人不大好了。 之前听年长的姐姐们说,咱们娘娘与段伯府的老夫人最是亲近,如今一听那老侯夫人不行了,可不慌了神。 “芝兰姑姑,奴婢知错了。” 小宫女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的说着,芝兰见状有些恨铁不成钢,新进宫的这些个丫头规矩都学不齐全就送进来了,还得好好教教。 冒冒失失的,不成体统! “说,有什么事?” 小宫女微微抬起头“回禀姑姑,奴婢听人传报,段伯府的伯爷进宫,求陛下赏个恩典,求名太医回去,说是段侯老夫人突发恶疾,瞧着像是不好的样子。” 什么?!什么叫做像是不好的样子! 芝兰愣了一下,屋内传来玉盏打碎的声音。 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芝玉出来了。 “雀秋,你进来,娘娘传你问话。” 雀秋不敢怠慢,赶紧起身躬身走了进去。 正欲行跪拜礼,宁贵妃等不及,直接让他免礼。 “你快说,段侯老夫人怎么了?” 雀秋又如实禀告了一遍,宁贵妃有些不敢相信,明明前段时间才见过,老夫人瞧着身子骨十分硬朗爽健,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娘娘,这?” 芝兰反应过来,看着自个娘娘,她跟着娘娘自然知道娘娘的一些打算。 如今段伯府瞧着风光,多少都是老侯夫人撑起来的,要是老侯夫人一去,段伯府必定元气大伤。 宁贵妃还算镇定,如今只知道个消息,具体情况如何,还得等太医回来才能知道。 “你且退下。” 雀秋退了出去,宁贵妃有些怅然,虽然相识不久,两方也是各求所需。 段侯老夫人给她却有一种家中长辈之感,可笑吧? 她没有从家中感觉到的温暖,竟从一个外人身上体会到了。 宁贵妃有些自嘲,她原本也不需要这些。 怪就怪她命不好,出身在那样一个家里。 如今段侯老夫人情况不明,宁贵妃也没了作画的兴致,有些烦躁的屏退下人,独留芝兰芝玉在身侧作伴。 第140章 撕她的嘴 芝兰看着娘娘,她跟着娘娘长大的,那段老夫人说的俗一点,真真是个不得多见的好人。 之前在段家的那段时间,说句实话,是芝兰过的最舒心的时候。 没有宫里的尔虞我诈,每天等六皇子上完课就去段老夫人那里喝喝茶,聊会儿家常。 与段老夫人交谈时她好似总能接的上你的话,就像是从灵魂上平等的交流一般。 芝兰形容不出来这种感觉,她并不知道宋盛芙是从一个现代文明发展的社会走来,她只知道宋盛芙与平日那些侯夫人不一样。 她这样认为,宁贵妃自然也感觉的到。 “娘娘不必忧心,段老夫人得天福佑,定会平平安安的。” 宁贵妃摩挲着腰间的香囊,这是之前段老夫人差人送进宫的驱蚊香囊。 夏季蚊虫多,据说是段老夫人参照古方做的,驱蚊效果极好。 她与令儿一人一个,连带着方子都抄了一份。 她当时极为喜爱,因着两人的香囊十分相似,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人各有命,你将我私库里那株老参,连带着些珍贵的药材送去。” 芝兰应声退下,芝玉见宁贵妃心情不好,也不再多言。 却说这边,正在批折子的楚帝听闻段伯请见,好半会儿没想起是谁。 段伯爷,段静宗? “是他?请进来吧。” 楚帝有些纳闷,段家就段侯老夫人还有那个段老四,对了还有个臭小子他比较熟悉。 这个段伯爷,深居简出,一直说的身子不好。 等到人进来,楚帝看着下面咳得喘不上气的男人,外面还是说的太轻了。 “不必行礼,给段卿赐坐。” 段静宗为了更逼真些,本色出演,陆氏听着那一声声咳喘,心也提的高高的,生怕一个不注意身边人就倒下去了。 此时的害怕也不是装的,面对天子圣颜,陆氏抖着身子颤颤巍巍的落泪。 楚帝看着眼前的一弱一病,眼角有些抽搐,这段家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 “有何事?” 段静宗神色哀戚,伏地跪拜。 “家母……” 不一会儿勤政殿遣退了宫人,等到日落西山之时,段静宗带着两名太医从皇宫出来。 这下京城人都知道段家那个老侯君不好了,据说段伯夫人带着病弱的伯爷进宫哭惨,哭哑了嗓子求了陛下赏了两名太医。 而被传得人入膏肓的宋盛芙正坐在祠堂,气喘吁吁的点了一把香燃得旺旺的。 乍一看,脸上青白交加,像是快死了一样。 那些下人都说老夫人回光返照还想着给祖宗点香呢。 薇姐儿此时跪在宋盛芙旁边,嘴里念念有词。 宋盛芙想起昨晚梦到一个丑鬼,找她要钱。 宋盛芙被缠的没法,梦里给了丑鬼两拳。 今儿个专门爬起来给地下那群死鬼烧了好些香烛纸钱。 “给你给你,这些都给你们。别给我托梦了,好事没见着你们,一有事了就来吵吵我。” 烧完纸钱,宋盛芙顺势晕倒。 府里的下人见了又说地下的老侯爷想老侯夫人了,所以要带走她。 宋盛芙觉得无语,这些人真能想。 心里还是有些隐隐的担忧,沈羡礼回京述职是原来没有的事。 当时她就有些疑惑,果然昨日段静宗面见楚帝,不仅说了沈羡礼的事,还带了封信。 这封信是立惟最后交给段静宗的,这也是沈羡礼此次上京最主要的任务。 上面写的什么段家人都不得而知,一切来得太突然。 段静宗昨晚回来当时就病倒了,不是装的,而是真的病倒了。 他原本身子就不好,这两年将养的好些。 也幸亏这两年身子养的不错,太医瞧了也只说情绪过激,开了两个方子吃着。 风起云涌,再起波澜。 最近京城又多了一项谈资,段伯府再一次成为京城的头号人物。 段家老侯夫人病入膏肓,段伯爷也惊的病倒了。段家四爷段主事也告了假,没办法如今段家也只有他能主事了。 不仅宫里的太医跑了几次,宁贵妃也赏了不少东西,好多人家上门探望就被拒之门外。 不少人唏嘘段家真是人丁凋零,还在猜测段老侯夫人哪日归西,段伯爷的身子还能撑多久。 “娘,那群人真是太过分了!” 白氏看着刚归家气喘吁吁的丁玫姝“姝姐儿怎么了?不是去参加杨家的躲凉宴了,谁惹你了?” 丁玫姝换了身常服,坐下与母亲吐槽。 “母亲你都不知道,外面那些人如何说的段伯府。” 听到段伯府,白氏调香的手停了下来。 “段家怎么了?” 段家那位老太君不好她是知道的,之前段静安就书信一封说了情况。 丁玫姝有些愤愤不平,如今丁段两家联姻,那些人如此不顾及她的颜面。 白氏这才知道外面把段家竟传的如此难听,什么“奴颜媚主”、“小人得志”、“祸害报应”、“偷人东西终被反噬”。 不知情的还以为段家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所以得了报应。 “这些话是谁传的你可知道?” 白氏心中气盛,但是忍着怒火问。 丁玫姝脱口而出“宁家” “宁贵妃母家?” 丁玫姝一脸厌恶的肯定“就是那家人”。 之前闺中姐妹聚会玩乐,她性子温和从未与人起过什么龌龊。 自从与段家结亲后,每逢宴会,宁家的姑娘见了她总是冷嘲热讽。 像是癞皮狗一般,甩都甩不掉。只要她在,那宁家姐妹闻着味就来了。 真是烦不胜烦,今儿个也是,宁家那三姐妹在那左唱右和。 不仅是她,其他好些姐妹都看不过去,顶了回去。 毕竟一口一个咒老人家去死的话,大多名门闺秀都说不出口。即使心中再怎么厌恶,也不会像宁家这样混不吝的大庭广众的叫嚣。 “宁家也真是,自己没本事被贵妃厌了,反而追着段家咬。” 白氏摇头,难怪宁贵妃视自己母族于无物,宁愿亲近段家也不愿与宁家有瓜葛。 丁玫姝想到宁大姑娘那张嘴脸,真是气得要死,直觉得今日没发挥好。 “等下次见了,她要是再混说,我就撕她的嘴。” 第141章 命悬一线 如今段伯府闭府,谁也不知道老太君什么情形。 白氏默念了几声佛语,老太太仁善自有佛天福佑。 老侯君做了这么多善事,要是早去,真是老天爷不开眼。 “姐要去撕了谁?” 丁玫简从姝姐儿身后跳出来,一把抢过姝姐儿手里的花儿。 “可怜可怜真可怜,好好的月季红,在我这姐姐手里成了朵残花,真真是可怜。” 简哥儿捧着花儿怜惜的说着,长吁短叹起来。 白氏和姝姐儿都被吓了一跳,这虎孩子,差点吓死你老娘了。 姝姐儿去抢,被简哥儿躲了过去。 躲过老姐的抓捕,却没躲过老妈的魔掌。 “臭小子胆儿肥了,这会子你不在学堂,是不是躲懒没去?!” 白氏一手扭着丁玫简的耳朵,丁玫简痛的小脸皱成一个包子。 “嗷q!痛,娘松手。我哪敢,今儿个夫子有事停了课,我就回来了。娘,错了,错了,我错了……” * 快马加鞭的段静安带着一行人沿着小路快速行进,距离立惟离开已经过了三日,那边的情况如何,还不清楚。 段静安内心愈发焦急,面上显得更加冷硬,不停的抽着胯下的马儿。 路过一处村庄后,他们一行人停了下来。 “四爷,越过前面这座山,就到我们之前被困住的地方了。” 立惟的腹部已经渗出了血迹,脸色带着些苍白,趁着休息的空隙,抬手喂了两颗补血丸。 段静安望着眼前茂密的山林,下令一行人休整一番。 “同齐,你去给立惟好好包扎一下,等会儿我们就出发了。” 立惟忍着痛,一路奔波新长的肉与纱布粘合在一起,取下来的时候扯得伤口又撕裂开来。 * “说!东西在哪?” 张志胜用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抽了两下,沈羡礼早已是满身鞭痕。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你们要,我也不清楚。” 张志胜又是一鞭子,沈羡礼被打的整个人身子都在痉挛。 “好了,别打了,人打死了就拿不到东西,拿不到东西你我都要完。” 杜良阴沉的开口,一双吊三眼盯着沈羡礼的脸上下扫了扫。 “沈老爷长得玉树临风,是蜀州盛名远扬的郎君官。这么一张玉面,想必你的一双儿女……” 看到沈羡礼脸上的一丝“惊慌失措”,杜良看到自己预料般的结果满意的笑了。 “畜生,有什么你冲着我来。祸不及家人,此乃小人之为。” 沈羡礼有气无力的冲着杜良吼道,双手无力的挣扎,血液浸透了麻绳。 “什么小人君子,我不知道。沈老爷,只要你交出你手里的东西,我立马就放了你如何?” “呸!” 沈羡礼吐了口血沫 “我跟你们说了多少遍,我不知道你们要的什么东西。我就是奉命回京述职,哪曾想走到半路就被你们抓了。” 张志胜听的头疼,这话翻来覆去他们都说了无数遍了。 “你心里没鬼,你跑什么?” “你抓我,我难道不该跑么?”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张志胜的脑袋有些没反应过来,好像有些道理…… 杜良暗骂一句蠢货,说的全是废话。 一时没了耐心,他们接到消息到追到这里,已有二十余日。 再晚点,消息保不齐就传回京城了,那时候说什么也没用。 他们不知道的是,消息不仅已经传回京城,还有三队人马朝着他们赶来。 杜良蹲在沈羡礼面前,双手用力一扯,绳子死死的勒到肉里,沈羡礼皱了皱眉,忍不住的轻哼出声。 “沈羡礼,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想好了,你那逃跑的下人受了伤估计跑不了多远。而我已经派了两名杀手去了京城,即使他运气好跑了,但远没有我的人马快。” 起身用帕子擦了擦手继续说着:“你说会不会过两日你就见到你的一双儿女,我杜良做了回好人,让你们父子团聚。” 沈羡礼被头发遮住的双眼紧缩了两下,他不能确定立惟是否逃了出去。 但眼前的人并未说找到他,说明立惟暂时还是安全的。 至于薇姐儿和喧哥儿,沈羡礼心里酸涩,他约莫是再见不着了。 就是死,他也得给自己找个好地方,免得立惟回来找不到。 “你能保证拿到东西就放了我?” 沈羡礼死死的盯着杜良,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杜良松了口气的同时内心狂喜,听到沈羡礼这么问,杜良的双眼微不可察的闪烁了一下。 “那是自然,我只要东西,拿了东西我就走。” 沈羡礼哪里没看见他的表情,知道东西一旦交出去,那么他们几人必死无疑。 “行,东西给你们可以,但是我还有个问题。” 杜良忍着脾气,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多说两句就当他发善心了。 “你说!” “你们是谁派来的?” “源宁知府蔡勇权!” 第142章 螳螂捕蝉 原来是他,沈羡礼默然。 张志胜渴的嗓子冒烟,无聊的靠在墙边吸着野草根。 “走了!” 张志胜感觉浑身有些无力,又饿、又渴…… “杜大人,要不咱们去哪找点吃的吧,俺浑身没有力气,都一日没有吃东西了。” 张志胜不想动,自然其他那些护卫也不愿意动弹。 杜良也饿,上次在镇上吃了个半饱,怀里的几张饼子都吃完了。 这方圆十里了无人烟的,哪里有吃的,就是抢都没地抢去。 “少废话,赶快起来,等拿到东西少不了你吃的。” 其余人看眼色估计是没得吃了,还得起来干活。 沈羡礼连着幸存的其余三人被绳子牵着,往之前被抓住的地方走去。 在绕了不知道几圈之后,杜良一把扯过沈羡礼的绳子,沈羡礼被扯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你莫不是在耍我们?” 杜良脸色阴沉,一双眼睛阴翳的看着沈羡礼。 沈羡礼因着失血过多,脑袋有些晕,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闻着地上的青草香,沈羡礼感觉神智有些不清。 “要不你还是杀了我吧。” 看着沈羡礼一副快要死的模样,杜良心里一个咯噔。 “喂,喂,你给我醒来。” 杜良晃着沈羡礼,沈羡礼勉强睁开眼。 杜良才松了口气,怨怼的朝着张志胜吼道: “都怪你,下手没轻没重。人都要被你打死了,要是东西没拿到手,你等着以死谢罪吧。” 张志胜有些无辜,一听干脆直接倒在地上不起来了。 “什么叫怪我,是你说的要狠狠折磨他,让他说出密信在哪,现在还怪起俺来了。” 说着一个翻身背对着杜良“死就死吧,不等大人知道,我现在就要被饿死了。” 蠢货! 杜良气的恨不得一鞭子抽上去,心里也有些怨怪大人,怎么让他一同过来。 这下情形有些僵住了,大家饿的都不愿在走了。 沈羡礼心道可惜,这么大好的机会,但身边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无力逃脱。 抱着大家都别好过的心态,沈羡礼开口说着: “我真的把东西放在你抓我那个地方的石头下面,可是夜晚视线模糊,我记不得那个位置在哪了。” 杜良勉强站着,心里还是有些狐疑, “你真的没有送出去?要是骗我,我要你不得好死。” 沈羡礼自嘲一笑“读书人不打诳语,当时我们走散了,我还是后面才知道他逃出去了。我要是早知道,我就把东西给他带走了。” 杜良直觉有些问题,但又找不到问题在哪。 没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找。 “这什么破地方?全是树。” 张志胜实在没力气了,他在源宁哪里见过这么多树,感觉头都绕晕了。 忽感觉肚子有些不舒服,想到早上摘了两个青果子吃坏了肚子,张志胜大声叫着:”哎哟,我肚子有些不舒服,你们等我一下。“ 正走在前面的杜良无比后悔,怎么就带上了这个蠢货,每天除了吃就是拉。 “继续前行,不必等他。” 张志胜躲在一棵树后面,蹲在那里,满脸舒畅。 这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吓得他一个激灵。 屁股一夹,感觉没过瘾的他,不耐烦的转过头抬头准备骂娘。 待看清是谁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掌给打晕了,好巧不巧人倒在了那摊黄白之物上面。 “呕!” 打晕张志胜的孟海,差点把中午刚吃的饼子给吐了出来,早知道就让他穿好衣服敲晕了。 失策了! 又不能直接杀了,孟海有些进退两难。 算了,四爷他们马上追上来了,他在前面打探消息。 如今已经看到姑爷的身影,孟海上去又是一个手刀,估计得晕个一天。 强忍着不适,孟海将人捆了起来,拴在树上,然后赶紧回去报信。 杜良一行人走着,突然有人追了上来,前面的人无一人往回看。 走在最后面的护卫感觉到身边走进一个人,还以为是张志胜。 “张哥你回来啊?” 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晕倒在地。 事发突然,几人都没反应过来。 蒙面男子撒出去一把迷灰,离得近的五个人吸入后感觉浑身无力,不出两息就晕倒了。 杜良意识到不对,拉着沈羡礼挡在身前。 “注意警戒!!” 剩下的八人赶紧围成一个圈,警惕的看向来人。 慢慢的从四面八方出来二十余人,看清楚其中一人之时,杜良的脸色变得极差。 “是你?!怎么可能?” 杜良不敢相信,此处出发到京城起码要三日的路程,来回就是六日。 立惟看着被折磨的不成模样的老爷,心中怒火滔天。 厉声大喝:“尔等还不快束手就擒?” “放你娘的屁!” 杜良破口大骂“现在沈羡礼在我的手上,要是不想他死在这,就给我后退!” 杜良躲在沈羡礼身后,色厉内荏的说着。 内心慌乱不已,知道大势已去,今日恐凶多吉少。 段静安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眼神和沈羡礼对上。 沈羡礼看清楚是小舅子来了,心里松了口气。 段静安眼神示意沈羡礼,沈羡礼默默点头。 正当僵持之际,沈羡礼突然大声吼道:“立惟,不用管我。密信在你右手边的石头下面,快去!” 杜良一听,顾不得其他, “你们快去!” 杜良也松开了拉着沈羡礼的手,此时拿到东西才是最要紧的。 就在这时,杜良看见那行人并未去抢,便意识到中计了。 段静安在沈羡礼说的同时下令:“保护沈大人!” 杜良见错失良机,大势已去,便转身想要逃走。 可对方人多势众,哪里还有生路。 于是连带着张志胜一共十四人被活捉捆在一起。 “三姐夫,你受伤了!” 段静安上前仔细查看沈羡礼的伤势,浑身全是鞭伤,没一块好肉。 沈羡礼脸色苍白,欣慰的笑了笑。 “无事,活着就好。” 两人相视一笑 等到他们收拾残局正准备离开之时,一群黑衣人冲了上来。 “大人说的果然没错,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兄弟们上!所有人格杀勿论。” 第143章 黄雀在后 段静安见这一幕,心道不好。 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并未多言,直接朝着段静安他们一行人冲了过去。 瞬间两方陷入混战,段静安一边保护着沈羡礼,一边应付向他砍过来的黑衣人。 寒阳保护在段静安附近,双方人数差不多,但段家毕竟只是府卫,哪里打得过经过专业训练的杀手。 双方实力悬殊,段静安一行人被打的节节败退。 眼看着死伤过多,寒阳也渐渐有些吃力。 “四爷,你掩护沈大人先走!” 段静安知道自己在这只是拖累,于是扶起沈羡礼往后面跑去。 杜良此时被解了绳子,看到沈羡礼被人救走,想到自己被戏耍至此,拿起身旁掉落的刀就追了上去。 沈羡礼被段静安拖着,连着两日未进食加之身上的伤流血过多,已经毫无力气。 “把我放下,你先走!咳咳!” 段静安汗水一滴滴落下,薄唇微抿,脸上带着一丝倔强。 “少说废话,要走一起走!” 沈羡礼意图挣扎,这时前面突然拦了一个人。 “还想跑到哪里去?” 是杜良! 杜良拿着刀,脸上迸溅了血迹,看着十分瘆人。 “我说了,要是骗我我让你不得好死!” 杜良说着就往沈羡礼走去,至于段静安,他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刚刚他听到了,他们之前就调查过,虽未见过,但也知道段静安。 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罢了,据说段伯府的子嗣不丰,段伯爷身子孱弱,这个老四估计也不怎么样。 杜良见段静安站在前面,不耐烦的说道:“你就是段家老四是吧,识相的赶紧滚,兴许大爷我高兴饶你一命。” 段静安手握佩剑,准备好防卫。 “母亲说过反派死于话多,所以我不跟你说。” 什么东西?杜良脑袋发懵,但听到段静安最后一句,他还以为是看不起他,心中更加愤恨。 他最讨厌这些冠冕堂皇的老爷,自视清高,看不起他们这些人。 杜良没什么本事,以前就是三道九流上面的人物,因为心狠所以出了名。 他直直冲过去,一刀直冲要害处。 段静安后退一步避了过去,杜良一看果然没什么功夫,心下轻视。 又是一刀横劈,又被躲了过去。 杜良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手上没了力气,于是奋力抬手。 突然他感觉自己脖颈发凉,似有温热液体流出。 他摸了摸一看,手上已经沾满了血迹,发愣的双眼看过去。 段静安拿着剑立在对面,眼眸冷淡无波,就在那静静的看着他。 杜良想说什么却再说不出来,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段静安看着杜良不再动弹的尸体说了句:“鄙人不才,略懂一些拳脚。” 幸亏当初科考时母亲请了夫子练了一些时日,后面时不时跟着寒阳学了两招,当时只图学两招保命,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到了。 也是杜良轻敌自大,没什么本事。要是遇到其他人,他们俩今日恐凶多吉少。 就在这时一把剑直冲他们而来,段静安挡在沈羡礼前面,眼看着距离近了,已经避无可避。 段静安心道危矣,可怜他还没娶媳妇呢! 想到这,他第一反应竟是对不起母亲的期望,以前母亲总盼着他以后能多多延续段家的血脉,近两年母亲未提起过,可他的心里却始终记挂着。 段静安一时间想了许多,已经年迈的母亲,敬重的大哥大嫂,家里的侄儿侄女,不曾多过亲近的生身姨娘,还有未过门的妻子…… 小命危矣! 一把箭从段静安的耳边擦过,留下一道细微的血痕,正中黑衣人眉心。 急促的呼吸声响起,段静安心跳起伏,难以平静。 毕竟生死攸关的时刻,差点他就以为自己得早点下去见祖宗了。 寒阳赶过来,幸好来得及时。 还没反应过来的段静安看着寒阳,杀死黑衣人的是一把小箭,段静安此时对寒阳是无比佩服。 此时不宜多问,段静安扶起已经快要晕厥的沈羡礼,准备继续逃走。 寒阳拦住他,段静安纳闷看过去,只见不远处又来了一拨人,而他们的护卫也开始节节败退。 难不成是对面的援兵,这时就连寒阳都有些绝望,人数太多,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而黑衣人那边也有些纳闷,没有听说大人还派了人马啊? 段家的府卫已经支撑不住了,十几人负伤,还有几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是孟达他们,我们的人到了!” 眼尖的人看到大声叫了出来,来的起码有三十几人。 段静安和寒阳等人松了口气,来不及想起他的转身继续应对黑衣人。 孟达见他们这边死伤惨重,赶紧带人冲了上去。 他们虽然只是下人,但人多数量大,一个打不赢,就两个人一起上。 这下黑衣人渐渐吃力起来,他们开始转变目标,领头的人示意直接冲向沈羡礼。 他们只要杀了沈羡礼,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就这样,直到最后一个黑衣人倒地,段家众人也瘫倒在地。 原本荒芜的林地上洒满了鲜血,树上草上充斥着刺鼻的血锈味。 “仔细检查有无活口!” 寒阳下令,还算健全的人开始检查,挨着补刀。 果然还发现两个漏网之鱼,几人合力击杀。 “禀四爷,府上共五十七人,亡二十三,重伤十五,其余人皆为轻伤.” 这个数据过于惨重,且府里大家都认识。 早上还坐在一起说笑的人,如今已经躺在那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有些下人悄悄抹起了眼泪。 段静安有些沉默,看着脸上被砍了一刀的孟海,段静安拍了拍他的肩膀。 “死去的府卫每家抚慰金两百两银子,若家中有老人孩子者,多加一百两。受伤的每人赏一百两,孟海等人表现好的回府升职加赏!!” 听到有银子拿,还可以升职,剩下的人虽受了伤但心情却激动不已。 出来一趟虽然危险,但奖赏颇丰,一百两银子都够他们吃大半辈子了。 第144章 苍山县 有些还能赎身脱籍,但大部分都不会这样做。 如今只有跟着府里还能吃饱,有时还有点荤腥。去了外面无人庇护,且无一技之长,最后也只有卖身的份。 跟着一个好主家,是不是奴籍都无所谓了。 原本因着老夫人定了些规矩有些怨怼的下人,见此心中的郁闷也消散了许多。 管他规矩大小,只要有银子拿,他们就有干劲。 段静安看着这一幕略有所思,转头吩咐人制作了简易的担架。 沈羡礼如今已经陷入完全昏迷,只有赶快去附近的县城寻医。 就这样一些人留守此地,收拾残局。 段静安带着伤重的一行人赶往附近的苍山县,到了地方后拿出身份铭牌找到当地的县令。 段静安拿的段伯府的牌子,段伯府在京城可能算不得什么,但在地方上足够唬人了,毕竟如今大楚伯爵就两位。 原本在美人窝里寻欢作乐的县令一听,吓得赶紧爬起来接见。 又是吩咐下人找大夫,又是命人准备好客房。 段静安暂时就在苍山县停留下来,毕竟如今他的人伤的太多,也无法赶路。 书信一封报了平安,另起一封吩咐寒阳亲自交到大哥手里。 寒阳没有什么大碍,由他回府送信最合适不过。 寒阳拿着两封信就起身往京城赶了回去,等出了城,寒阳停了下来,吹了两声口哨。 不一会儿一只鳌鹰往寒阳直冲而去,停到寒阳的右肩。 寒阳拿出怀里的一个小铜管,拴在鳌鹰的爪子上。 又取出一些谷粮,递到鳌鹰的嘴边。 鳌鹰凑上去,脑袋转了转,似有些嫌弃的偏开头。 寒阳又递过去 “小风别闹,等回去了给你找肉吃。” 鳌鹰挪了挪爪子有些不耐烦,喉咙发出咕噜的几声。 无奈低头吃了起来,吃完了翅膀一扇扑腾两下,扫的寒阳闭上眼睛。 见目的达到,小风直接起飞,示威一般绕着寒阳头顶飞了两圈就走了。 寒阳有些无奈的笑了,这个小风,感情这是不满意呢。 摇摇头,继续驱马前行,他还有任务呢。 没多久正在赶路的一队人马,领头驰马疾行的人听见一声鹰啼,偏头看见远处一黑点朝着这边飞过来。 离郅拿出脖子上挂着的特制哨子吹起来,听到声音的鳌鹰找到方位,朝着他们就冲了下来。 “吁!” 离郅做了个手势,后面跟着的人也停了下来。 突然止步,马儿不停踢着地上的石块。 离郅举起右臂,翅膀扑腾两下,小风一个刹车停在它的“车位”上。 离郅取出小管,大致看了一眼后收了起来。 挠了挠小风的脑袋,右臂一伸就将它甩了出去。 小风配合的十分默契,但似乎没想到这人这么快就过河拆桥,飞旋的动作仿佛在表达自己的疑惑。 离郅取出怀里的肉干,向上飞旋而出,小风身姿如流星般迅速叼起然后离去。 “走,转头去苍山县。” * 与此同时苍山县令府 “大夫,我姐夫如何了?” “大人并无大碍,身上的伤口我都给包扎好了,如今天气炎热须得早晚各换一次纱布,恐伤口感染。还有今夜可能会发热,我开服方子,倒时给他灌下去,等明儿若是醒来就差不多没什么问题了。” 段静安仔细听着,又问了些注意事项才放人离开。 他左腿受了点伤,已经包扎好了。段静安此时觉得有些疲惫,在另一侧榻上侧卧假寐。 在三姐夫传信回来要回京的那时候他就早知道有问题,地方官员调动只需上级奏文呈上,由京中吏部核实其功过给予批文,极个别由陛下亲自策批。 无论被调动至何地,被调动的人员只需在原职待命,接受批文后方可调动。 而地方官回京述职武将者居多,或是由京中派遣地方的特任官员。 虽说受上级调令回京,可他去吏部白实望那里暗自打听,最近并无返京述职的官员。 当时他直觉不对就一直在暗中查探,直到前几日郭老找他,才知道具体情况。 各地方皆有粮仓,可去年末雪灾初始,才发现许多粮仓已经无法支撑百姓的口粮。 好点的多是潮粮,大部分干净的连个老鼠都没有。 中央早就下达任务查探粮仓失窃案,四阳州地方上被查的底朝天。 此番沈羡礼进京正是因为此事。 可惜的是刚得知消息,晚上就接到三姐夫的信,根本来不及做好准备。 段静安眉头微皱,好一会儿又放松下来。 现在人没事,东西也呈上御案,其他的自有人去安排。 把人安安全全的带回去,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想着想着他很快就睡了过去,再醒来已是晚上。 “四爷” 段静安这一觉睡了约莫两个时辰,孟海早就命人准备好饭食。 不一会儿下人端上来一碗清汤面,段静安拿起筷子就准备开吃。 “你们都吃了没?” 孟海憨厚的摸了摸肚子“都吃过了,四爷,你快些吃吧。” 段静安点头,吃了就好。 吃完饭,段静安去试了试沈羡礼的额头,有点发热。 使人煎了药,段静安就静静守着。 他看着沈羡礼,想起了那位再不见容音的幺姊。 小时候他与幺姊关系最为要好,大哥多病无人敢去打扰,二姐与他年纪差距过大,平日里鲜少亲近。 唯有幺姊会带着他到处去玩,给他读书,还带着他上街看杂耍。 记得有一次幺姊哄着他穿她以前的裙子,还给他挽了发髻,当时母亲发现的时候,追着幺姊一阵好打。 他虽为庶子,但在这个家里,母亲疼爱,哥哥姐姐爱护,已是难得。 如今大哥袭爵,可惜身子孱弱;二姐 夫家强势,勉强尚能立足;幺姊早早去了,留下一双儿女。 母亲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他自懂事之后便为着母亲的心愿不停的努力读书,如今他更是将其看作自己的责任。 荣华于身,肩鸿任钜。 “四爷,药温好了。” 孟海端着药过来,服侍着沈羡礼用了药,随后收拾一下躺在脚踏上。 段静安无事,也睡不着便起身往外面走去。 第145章 明湖边 “姑娘,那边是贵客住的地方了,咱们可不能再过去。要是被夫人知道了……” “诶,姑娘!” 丫鬟说着,却看到自家姑娘听也不听直接往那边走过去。 她赶紧追上去试图拦住鲁雅音,鲁雅音被说的烦了一拂袖把丫鬟推开。 她就是想在这远远的看一眼 今儿她在父亲书房印章的时候,府里来了一群人,她远远的瞧见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她再难忘怀,为首的公子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郎艳独绝。 脸颊上的一抹鲜血给他增添了一种独特的魅力,鲁雅音当时愣在原地,心跳的极快,仿佛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直到那人转角消失不见,鲁雅音还痴痴地望着。 今晚她实在睡不着,起身过来看看,她何尝不知自己不能过去。 平日里她几乎不去前院,这些日子她跟着母亲学管家之事,今儿母亲被琐事绊住了脚,央她去父亲书房取印章。 这或许就是缘分,鲁雅音心想。 不知这公子家从何处? 鲁雅音站在池边望着那边,隐隐可见院落还点着灯火。 鲁雅音提着裙摆,轻轻的走过,站在一棵柳树下面,微微靠在树边。 丫鬟见自家姑娘并没有过二门方才松了口气,倒不是担心姑娘能过去,毕竟二门被上了锁,还有守门的婆子。 虽然!但是!要是!反正就是!被夫人知道自己没有拦住小姐,做出这种出格的事,她少不得吃一顿挂落。 本来月俸就少得可怜,上次被罚了这个月都还没银钱拿呢。 要是再来一次…… 丫鬟心中叫苦连天,看着姑娘在那,心里提的高高的。 只希望不要出什么事,等会儿再悄悄回去,今晚这事就算过了。 微风拂过,带来空气中的燥热,也带动了柳条轻微摇曳。 鲁雅音就这样痴痴地望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着迷了一般。 她就是想再看一眼那人,哪怕一眼就好。 段静安刚好走到这边,他刚刚听下人说院子旁边有一湖水,引得活水进来。 想着湖边应许凉快些许,就出了院门被人引着过来。 到了这边,虽说还是闷得很,但不似屋里那般闷热,只能说聊胜于无。 前面的小厮提着灯笼,照着脚下的路。 段静安看见不远有个观览雅座,提步走了过去。 就这样他的身影就这样出现在鲁雅音的视线里。 “砰砰砰!” 又是熟悉的心跳,鲁雅音捂着胸口,死死的看着湖对岸的那人。 段静安坐下后,先是欣赏了一下湖里的残荷。 柳下残荷败,云上弯月钩。 此时虽不是月圆之时,段静安竟然有些想家了。 意识到自己的心绪,他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等三姐夫好了些就启程回京。 而就是这个时候,段静安感觉到一道炙热视线锁定自己。 不自主的往那边望过去,黑夜中隐隐见到一抹倩影立于对岸。 意识到这可能是鲁县令家中的女眷,段静安有些懊恼。 在别人家里,本不应该到处行走。 冲撞了府中女眷就是他的过错了,想到这,他赶紧起身。 “此处蚊虫叮咬,还是早些回去吧。” 为了减少事端,还是当作没看见。 就这样段静安匆匆的来,也匆匆的离去。 鲁雅音还没看够,俊影就消失不见。 她扶着柳树,忍不住想要出声唤住他。 “诶” 旁边的丫鬟巧儿吓得赶紧上前捂住她的嘴。 我滴亲娘欸,还要不要人活命了。 这要是惊扰了贵客,被老爷夫人知道了,巧儿不敢想。 鲁雅音被一把拉回了理智,回想刚刚她的失礼,她脸色变得涨红,低头敛眉捂着脸逃也似地回去。 巧儿放下心来,赶紧跟上,这个祖宗可算是回去了。 事实上,巧儿的心还是放的早了。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一路上静悄悄的。 巧儿还庆幸无人发现,哪曾想一进屋,夫人脸色阴沉的坐在首位,身边站着八位婆子,院里的丫鬟都跪在一边。 鲁雅音被吓了一跳,她刚刚想东西没注意到,院里的丫鬟都不在。 巧儿看见这一幕恨不得晕死过去,娘神诶,她的银子又没了!! 腿一软,巧儿直接跪了下来。 鲁雅音还站着,内心早就慌乱无比。 鲁夫人让婆子把门关上,其余人都退了出去。 等到关门声响起,屋里就只剩下巧儿,鲁夫人和鲁雅音。 “跪下!” 鲁雅音被吓了一跳,身子缓缓地跪了下去,一旁的巧儿早就吓的浑身瑟瑟发抖。 “说,这么晚不在闺房,干什么去了?” 鲁雅音正欲开口,鲁夫人厉声喝止,鲁雅音被吓得浑身一抖。 “闭嘴,我要她说!” 巧儿一看夫人说的自己,小脸煞白。 “回,回,回夫人,姑娘说屋里闷得慌,想出去透、透透风,奴婢跟着姑娘去明湖边吹了会子风,就,回来了。” 鲁夫人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巧儿,巧儿被看的浑身发麻,颤着声回答道。 “是吗?” 巧儿连忙磕头 “夫人,奴婢说的都是实话,还请夫人明鉴。” 至于姑娘见到了谁,以及最后出格的行为,巧儿自是没敢说出口。 鲁雅音见巧儿这般说,赶紧接着话对着母亲说着。 “对呀,母亲,孩儿觉得屋里闷得慌,就出去散了会儿凉。孩儿想着明湖边应当要清凉些许,所以去那边走了走。” 鲁夫人茶盏重重落在桌子上,端坐在那。 巧儿听着声音又是一抖,鲁雅音跪着上前赔笑。 “母亲,您这是怎么了?这么晚还来女儿这,您也不早说,要是您来,我就不出门了。” 鲁夫人听着女儿撒娇卖痴的声音,脸色也缓和了些许。 “起来吧。” 鲁雅音赶紧起身,捋了捋衣摆。 “你说的可是真的?没有骗我?” 鲁雅音有些心虚,但她实实在在就只在明湖边待了会儿。 “那是当然,母亲不信可以问那些下人。” 见鲁雅音振振有词,心里也信了七分。 她是雅音的亲娘,白日里她的异常早就被人汇报给她了。 原本她没在意,晚间她想起忘记告诉她明日要去赴宴这事,顺便过来看看。 哪曾想到了这,竟不见人影,一问下人,都不知姑娘去了哪里。 联想到她白日里的异常,鲁夫人顿时气从心来,才有了方才的那一幕。 第146章 巧儿 “母亲自然是相信你的。” 拉了鲁雅音坐过来,鲁夫人有些生气的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说说你,出去也不知道多带几个丫鬟。” 鲁雅音俏皮的晃了晃脑袋,摸着头假装痛苦。 “母亲饶了孩儿吧。” 鲁夫人气的又指了几下。 “我看你院里这些丫鬟都是懒妖儿,姑娘出门了都没发现。改明儿我找牙婆都发卖了,重新选一批人进来。” “母亲” 鲁雅音捏着帕子的手一紧 “好了!” 鲁夫人抬手打断她的话,语气中带着警告。 “还有这个丫头,看着不怎么机灵,一并发卖了吧。” “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母亲就先走了。” 鲁雅音震惊的望着母亲,她没听错吧,母亲要把她房里的丫鬟都发卖了? 难道,难道是?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母亲…… 巧儿一听,心里开始问候起了鲁家的八辈儿祖宗。 我**那个**,这古代还要不要人活了?! 自从她来到这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刚穿来第一天就被卖了,又是寒潮又是干旱的。 当个丫鬟还算轻松,吃喝没亏着,就是月银没拿到一分。 不是主子生病扣了,就是工作的时候打盹罚了,比上辈子996的无良老板还黑心。 刚开始她以为来到这,她就是传说中的天选之人。 事实证明,天选打工人的命到哪都得打工。 巧儿开始还吓得要命,如今知道自己又要被卖了反而平静了下来。 卖就卖吧,身不由己,全是命。 烂命一条,哪里干不是干。 “母亲、母亲!” 鲁雅音追出去,却被门口的婆子拦了下来。 “姑娘还是早早歇息吧,奴婢伺候姑娘。” 鲁雅音被拦在房内,开始低声啜泣起来。 巧儿早就出了屋子回去收拾东西去了,说是收拾哪有什么是她的。 就两件衣服,还有几个可怜巴巴的铜板! 巧儿叹气,眼中带着些迷茫,在这个全然陌生的时代,她还不知道何去何从。 另一边回到房间的段静安遇到一位不速之客。 “是谁?!” 段静安一回去,就发现不对劲。 太安静了…… 孟海那家伙睡觉要打鼾,而今夜不仅没有声音,连他回来,孟海都没有察觉到。 孟海是学过武的,以往守夜有点声音,他都有警觉。 段静安精神高度紧绷,身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手里摸了个灯盏座子,慢慢的往内室挪动。 突然! 一张脸出现在段静安眼前,吓得段静安抬手狠狠的将手里的东西砸过去。 离郅眼神有些错愕,他就是想吓唬吓唬这个寒阳口中的段大人。 没想到这小段大人果真是聪慧机敏,而且十分胆大心细。 “段大人,自己人!” 离郅用手格挡,利用巧劲夺了段静安手里的灯盏。 好快的速度! 段静安心想,要是那天是遇到的这人,估计早就命丧当场了。 离郅将手里的东西轻轻的放在一旁的雕花案呈上,然后拿出身份命牌举起示意。 “吾乃皇吾卫离郅,奉命保护沈大人回京。” 皇吾卫是直接隶属陛下的暗卫,一直以来都是暗中行动。 其人数几何皆无人知晓,因此京中大家都知陛下手里握有一支神秘又强大的势力。 段静安很快反应了过来,待看清那命牌时,宫里特制的纹路和图示,以及那盘旋之上的九爪金龙,才确认对方没有说谎。 “是在下失礼,还请离大人勿怪。” 段静安用袖子虚虚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虚惊一场。 离郅看着眼前的小段大人如此,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幸好寒阳不在,否则定要嘀叨他了。 段静安引着离郅来到小侧间,看着晕倒在一旁的下人,嘴角有些抽抽。 离郅一瞧,跟段静安大眼瞪小眼。 “段大人勿怪,我打听到县令府来了一群人,不知敌我,只能先行放倒他们。” 段静安表示理解,如今也不叫醒他们了,直接就在一旁落座。 给离郅斟了一杯茶,因着看火的下人晕了过去,所以茶水已经冷了。 “冷茶无以招待,离大人您……” 离郅端着杯子直接一口饮了下去,然后自顾自地又倒了一大杯。 “粗人不讲究这些。” 段静安微微品尝了一下,冷茶缺了点茶香,但在这个燥热的夜半,却能稍稍抚平翻涌的内心。 离郅也在观察段静安,跟寻常官儿一般,文邹邹的。 在与段静安沟通了路上所遇之后,离郅大概知晓了情况,就辞去,约好明日会面。 今夜只有离郅进府查看情况,他们的人还在城内。 这下段静安知道靠山来了,一沾床榻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离郅走前点燃一只香,等到香燃尽,刚刚还倒在地上的下人们突然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 这下把他们吓得不轻,自己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这要是被管事的发现…… 醒了醒神,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以防再睡过去。 昨儿夜里沈羡礼发了烧,但离郅到了后给他喂了颗药,很快退了下去。 段静安第二日一早就带着人向鲁县令辞行,鲁县令再三挽留,段静安以公事在身婉拒。 出了门很快就和城中的离郅汇合,然后往京城赶去。 段静安出门的时候,正好和鲁家的轿子擦肩而过。 鲁夫人一早就让人把鲁雅音收拾好,带上出门。 今儿是苍山李氏老爷子的生辰,苍山李氏乃是东阳李氏的分支。 说起东阳李氏就不得不提起德妃,德妃乃东阳李氏嫡长女,当今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是侧妃。 如今德妃膝下有五皇子,是夺嫡争宠的不二热门人选。 鲁夫人将鲁雅音精心打扮一番,就是为了给她相看。 如今苍山李氏嫡次子适当娶妻之龄,要是雅音被看上了,鲁县令说不定还能升一升。 鲁雅音正在轿子里自怨自艾,殊不知她的梦中人正与她擦肩而过。 第147章 弹劾 此时的巧儿更悲惨,昨儿夜里夫人说要发卖了院里的丫鬟,就不会多留她们一刻钟。 一早就被拉起来,数了数数目,确定无疑就被绳子绑着手一个拖一个的往牙行里拉去。 这已经是巧儿第二次经历这事了,可是看着那些人指指点点,巧儿还是忍不住把脸埋进衣服里去。 巧儿本叫管喜喜,大学刚毕业半年,没毕业的时候就憧憬毕业后租个房子,一人一猫一狗,过上快活的小日子。 现实是老天爷给了她一闷拳,合租了个十五平的小房间,回去跟坐牢一样。 工作就更别提了,无良的老板,心眼比筛子还多的同事,管喜喜本就社恐,更不想和他们往来。 管喜喜天天像是被吸了精气的行尸走肉,就在她上厕所摸鱼的时候,和闺蜜吐槽无良老板,厕所都漏水几天了,都不找人来修。 猛地一阵惊悸直窜心口,管喜喜感觉身子一僵,然后就不省人事。 死前管喜喜还在庆幸,幸好自己摸鱼没有脱裤子,不然死了还得为娱乐新闻做贡献。 想到这,管喜喜也就是巧儿,心里不停的咒骂垃圾公司,估计是刚装修有电线没处理好,本来厕所水位就有些高,这下好了,从现代牛马摇身一变变成古代牛马。 巧儿才来的时候还在想,她堂堂高材生来到这,岂不是游龙入江。 还天真的以为自己就是传说中的天选之人,唉,都不说了。 哪有天选之人肚子都糊不饱,在这个地方干不好活那是要挨打的。 巧儿如今身上都还有以前掌事嬷嬷留下的疤痕,太痛了。 巧儿眼泪哗哗,又忍住憋了回去,哭也哭不得。 要是被牙子发现,又是一顿好打。 巧儿学乖了,有时候她都在想这是不是一场梦,多希望有时候一觉睡醒她就回到那个小小的房子。 “走快些,倪农懒系仔。” 牙子在一旁用鞭子抽着那些走的慢的人,还说了句俚语。刚刚牙行里的管事派人说要选个手脚麻利的丫鬟,他的赶紧把人送过去。 巧儿听不懂,不过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紧赶慢赶到了牙行,巧儿随着他们站在特制的木制匝口前,像畜生一样手被拴在匝口处,等待着有人过来挑选。 巧儿看着刚刚还趾高气扬的牙子,正点头哈腰的带着一个人过来。 段静安带着孟达过来,准备买一个丫鬟照顾姐夫。 沈羡礼如今昏迷躺在马车里,大夫交代身上的鞭伤要早中晚三次擦洗一遍,如今天热,容易引发感染。 今早孟海给沈羡礼擦身子的时候没控制好力度,不仅沁了许多血出来,疼的昏迷着的沈羡礼脸色都变得苍白无比。 段静安和离郅都是带的一等一的打手,打架还行,可是照顾人的活都干不了,全都是一个个大老粗。 段静安和离郅这一看不行,还得找个丫鬟来才行。 巧儿此时正被牙子扳着下巴,扒开她的嘴看她的牙口。 其余人或是检查指甲,或是丈量身长。 段静安扫视一圈,默不作声。 牙子一看就知道此人非富即贵,万万惹不起,只能好言说着“这是新来的一批,都是手脚伶俐的。公子您瞧着如何?” 段静安对孟达使了个眼色,孟达看了看随意指了指:“就她吧。” 不过是个照顾人的丫头,随意挑个合眼缘的就行。 牙子连忙让人解了绳子,巧儿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被“卖了出去”。 孟达扔给牙子十两银子“够了吗?” 牙子露出泛黄的牙齿,把银子拿到嘴里咬了咬。 “诶哟,够了够了。” 事不宜迟,段静安带着人直接走了。 剩下的人都一脸艳羡的看着巧儿,又感伤自己还不知何去何从。 巧儿就在以前同事们的注视下跟着走了,孟达给他说了她要做的事情。 这让巧儿松了口气,瞧着这家应当还算个好主家。 巧儿觉得她应该可以给自己写本书,书的名字就叫《牛马的前生后世》。 段静安一行人往京城赶去,此时的京城却发生了一件事。 早朝之上 “呈禀陛下,臣要弹劾刑部主部主事段静安视律法无物,任性妄为,缺职三日,未曾向主官告假,不事朝务,实在枉为朝官。” 一人上前禀奏,当说到段静安的时候,下面有好几人都变了脸色。 连楚帝都微微侧目,看向弹劾之人。 那人见陛下看着自己,正洋洋自得,于是更加卖力的诋毁段静安。 朝廷上一片寂静,等到他洋洋洒洒的说完,终于有人忍不住上前。 “陛下容禀,臣以为杨大人此言差矣,众大人谁人不知段侯老夫人卧榻疾行,段大人亲侍汤药,侍疾身侧,此乃至诚至孝之举。难不成杨大人不知晓此事不成?” 黄景通上前辩护,段静安是他小舅子,如今被人弹劾,他理应都得站出来维护一二。 最后一句反问讽刺杨大人,毕竟谁家没个老母亲,连母亲生病都不能陪侍左右,侍疾还要被人弹劾,这下有些人看杨举的眼神都有些不好。 杨举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也不是个傻的,这话承认了那不是惹了众怒。 “黄大人与段大人乃是姻亲,自是向着他说话的。” 杨举不愿理会,手里举着牌子,目不斜视。 黄景通正要出声被黄丰定拦了下来,看着父亲微微摇头,黄景通有些憋屈的止住了话头。 楚帝看着两人,然后眼神扫了一圈。 “众爱卿以为如何?” 楚帝无悲无喜得声音响起,杨举内心扬起雀跃之意,陛下这语气定是有些不满了。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有几位上前。 要么说段静安孝心至圣,要么说他不应以私情耽误公事。 “要是谁都以家事任意请假,那朝廷上岂不是乱了套,臣以为还是要严惩,杜绝此类风气!” 什么?!大部分官员心里都觉得说话的此人脑子有泡吧! 这意思是以后请假还得层层审批,要是家里有人重病,等假请下来,估计都可以直接办丧事了。 这样想着就有人说了出来,说话的人是段静安同年登科的状元郎谢青阳。 第148章 小题大做 “哦~马大人的意思小官明白了。也就是说以后但凡官员侍假,先向上官请示,辑写请示条,然后医官上门确认家亲是否病弱,等到医官确诊,开具诊书。然后侍假的官员拿着病例诊书到吏部勤录司开假条,最后才能请假归家。” 说完还一咂舌“可是这过程实在繁琐,要是有些家亲病急……这,岂不是还没拿到假条,连家亲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见百官脸色有异,谢青阳对着马大人做一稽礼。 “早听闻马大人最是重规矩,今儿有幸见识一番,当真是大开眼界!” 谢青阳如今在吏部勤录司任职文书官,主要负责官员考勤。 马大人听出来谢青阳在讽刺他,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小小文书官罢了。 他不屑一般的,眼光斜视的瞥了一眼谢青阳。 “谢大人真是好嘴舌,臣私心以为国事为重,段主事此举无异于重家而轻国,乃是大不敬之举!!” 这话一出,好些人心里开始骂娘。 不就是请了几天假,搞得跟犯了罪一般,真是小题大做,这段大人真是倒霉,什么时候惹了这两个煞星。 杨举和马国都是礼部的,平日里这两人最喜欢把规矩放在嘴边。 从前那些事都不说了,什么用膳先得主官用过之后低位官员才能开始用膳,什么破规矩,大家都是当朝为官,他非要整出什么高低贵贱出来。 呸,臭老鼬,烂老鼠! 众人心中鄙弃,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就在一阵静默之时,一道声音响起。 “我看你们都不如马大人,人家的姓氏都比你们好啊!” 郭老开口了,笑眯眯的说了一句。 开始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什么意思之后,心里开始闷笑。 马国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奈何郭老地位高,他不敢造次。 楚帝心里也开始发笑,但是都是自己的臣子,可不能“厚此薄彼”。 郭老向上启奏:“陛下容禀,臣听闻段伯爷曾进宫求医,沿行皆知段伯爷身子孱弱,咳喘不止。如今段伯府唯有两子支撑门庭,而段伯爷自身都难保两全,据说回去之后伤怀母弱,已是卧榻难行。” “早年臣曾与段侯爷共事,段侯爷力疾从公、尽瘁事国,直到最后一刻都在为君尽忧。” 这事新入朝的官员不知道,当年段侯爷是在保护当今的一场谋杀中,重伤不治而亡。 说到这楚帝也有些感伤起来,段崇明这人虽不怎么精明,但胜在十分忠诚。 而他的后代也有先父之遗风,还不算辱没了他。 “如今段侯老夫人卧榻缠绵,儿孙环绕,尽绵绵孝道。可怜段侯忠勇一生,却子嗣稀薄。段主事因私情耽公误事,此为有罪。但却是尽孝厚德,情有可原。当今以孝治天下,感念孝恩,段主事的过错还需陛下裁夺。” 楚帝见差不多了,眼神扫过马国和杨举,停留片刻后然后看向郭老。 “郭尚书此言有理,段卿尽孝尽德,乃众臣之典范。段家子嗣不丰朕是知晓的,如今家中事务一应落在段卿身上,难以两全,共事者应当多多宽容。” 与段静安共事的几位臣子上前说情。 “段主事在职孜孜矻矻、细针密缕,未曾有一日懈怠。侍疾之时还曾写信于我们,告知公务之事,平日里段主事对我们多有关怀照顾,为人和善有礼,臣等未有半分抱怨之色。” 楚帝点头,夸赞了几句。 转头对着马国说道:“朕知马卿事事以国事为重,不过有时也不必过多苛责。” 马国一脸羞愧,上前磕首直言有罪。 楚帝摆手示意他起来,一旁的杨举还想说什么,看到前面那人对自己示意,便也不再开腔。 “段侯老夫人年事已大,儿孙承膝的时日渐短。朕岂有分离骨肉亲情之理?” 朝毕,众朝官纷纷退朝。 “哼!” 马国看着谢青阳冷哼甩袖 “谢大人好口才,本大人今儿算是领教了。” 谢青阳不卑不亢行礼“马大人说笑了,下官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罢了。” “啧,谢大人还是太年轻啊,老夫劝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官场之上少听少做,万一……” “马大人!” 马国语气中隐隐带着威胁之意,谢青阳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横插进来。 丁海默与白实望从登天梯一步步走下来,马国官低一职只得上前行礼。 “原来是丁大人和白大人。” 白实望看向谢青阳,笑着说:“昨儿录薄上有几处问题,你随我去核实一下。” 于是与马国点头示意一番就带着人走了,马国瞬间变了脸色,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有些愤恨。 丁海默虽不善言辞,但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也不是好惹的。 “俗话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马大人与其关心不相干的人公务有没有做好,还不如操心操心自个府上的人吧!” 说完径自离去。 马国更是气恨,却也没把丁海默的话放在心上。 结果第二日一早,马家三子因强取豪夺,欺压百姓,侵占良田数百亩被关押入狱。 一连串还牵扯到许多腌臜之事,马家一时间1叫苦连天,纷纷走关系想把人捞出来。 可是进了内狱司就是刑部的地盘,想要捞人,不好意思,你就是贿赂同僚,罪加一等。 吓得马老夫人当天就病倒了,马国忙的晕头转向。 此话暂且不提,等到众官下朝之后,宫里传出一道旨意。 是送到段伯府的赏赐,这下马国和杨举还有朝上一应讨伐段静安的官员被啪啪打脸。 * 陆氏送走了宫里的人,一脸疲惫的挥退了下人,转身朝着碧松院走去。 碧松院内 “小姐退了烧就要好些了,等会儿醒来喂些流食,用盐水润润唇。这副药拿去熬半个钟头,等醒来就喝下。” 徐老嘱咐着素秋,素秋一一记着。 宋盛芙带着喧哥儿在一旁守着,喧哥儿一脸担心的望着床帏里面躺着的女孩儿。 “外祖母,姐姐什么时候醒来?” 宋盛芙怜爱的摸着喧哥儿的头发,喧哥儿望着她,眼里还有刚刚哭过的泪痕。 “快了快了,姐姐退了烧很快就醒过来了。” 第149章 醒了 陆氏来的时候,康哥儿正哄着喧哥儿。 暄哥儿不过才四岁的孩子,看到姐姐这般没有生气的模样,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悲伤。 康哥儿也写完了作业,将暄哥儿抱上逗他玩。 “暄弟,等表妹醒来,我禀了祖母,带你们上街吃福满楼的锅子去。” “或者,你想不想去庄子上,到时候我们去庄子后面摘果子。” 宋盛芙守在薇姐儿的窗前,平日里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如今没有声响的躺在这里,发过热额头上的发丝都黏在了一起。 小嘴紧紧闭着,苍白没有血色,瞧着惹人心疼的紧。 “薇姐儿,快醒来吧,外祖母想你了。” 说着宋盛芙竟掉起了眼泪,真心换真心,她与这个家里早就连在一起了。 陆氏走过来,见婆母守在床边掉着眼泪,自己也忍不住泛起了泪花。 侧身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掀了珠帘走进来。 “母亲,你都守了两天了,让儿媳来吧。” 宋盛芙挪动了一下身子,摇了摇头,看见陆氏眼底泛着乌青,知道她这两日肯定也没休息好。 “我没事,倒是你这几日辛苦了。静宗那边可还好?” “伯爷那边没什么事,就是咳得厉害,徐老拿了几瓶药丸子吃着,一日比一日好得多。” 说完两人都是一阵沉默,家里还有人在外面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静谧的内室,只有缓缓升起的熏香,还有纱橱外偶尔传来的两兄弟说话声。 这个时候,宋盛芙感觉自己的手被一个冰凉的小手抓住。 她惊喜的望过去,发现薇姐儿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脸上的泪水还挂着,宋盛芙又惊又喜。 “薇姐儿,薇姐儿。” 叫着叫着,泪水又模糊了双眼。 “外祖母~” 虚弱微小的声音响起,薇姐儿干哑着嗓音叫着。 看到一旁站着的陆氏,又叫了声“大舅母” “诶、诶” 陆氏擦着眼角的泪水,高兴的看着薇姐儿。 薇姐儿抬起手,摸着宋盛芙的脸颊。 “外祖母不哭。” 宋盛芙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摸着薇姐儿的额头和小手。 握着薇姐儿的手,宋盛芙带着哭腔说着:“外祖母这是高兴,你个坏囡囡,吓死老婆子了。” 陆氏吩咐人去请徐老过来,然后让人将温好的汤药端过来。 宋盛芙将薇姐儿抱在怀里,亲自喂她喝药。 薇姐儿乖巧的将一碗药喝的精光,然后又拿了蜜饯喂到她的嘴里。 薇姐儿含着蜜饯,笑眼弯弯的看着外祖母。 “姐、姐!!” 喧哥儿像个炮弹一样跑进来,一下就冲到了床边。 一个急刹车,差点没栽进床里去。 见姐姐果真醒了,喧哥儿先是笑,笑着笑着就大哭起来。 不顾陆氏阻拦,非要钻进薇姐儿怀里去。 陆氏拗不过她,宋盛芙也拿他没了主意。 平日里暄哥儿最是听话,没想到他倔起来,那个犟性儿与康哥儿像极了。 好说歹说让姐儿好好休息,暄哥儿才消停下来,不过还是紧紧挨着薇姐儿躺在一旁,那小短手还把姐姐抱着不松手。 “暄哥儿乖,姐姐没事,就是生病了,吃了药就好了。” 暄哥儿瘪嘴,带着哭腔说着自己不信。 “骗子,你都睡了两天了,都不醒来看看我。” 薇姐儿伸出手摸了摸暄哥儿柔软的脑袋,从母亲去世,康哥儿就一直跟在她身边,这两日她睡着,他估计该吓坏了。 薇姐儿像个小大人一般,安慰着暄哥儿。 康哥儿在一旁反而看不下去了,一把提起暄哥儿,将人捆在怀里。 “暄弟别闹,表妹还病着呢。你得让她好好休息,别捣乱。大丈夫哭哭啼啼,没个汉子模样。走、出去,哥带你去看王八。” 说着就抱着暄哥儿出去了,薇表妹才醒来瞧着精神不好,好好休息才是最要紧得。 “哥,放我下来,我不打扰姐姐。哥,坏!我要下来!!” 暄哥儿使出牛劲都没有挣脱开来,就这样被康哥儿带走了。 宋盛芙见薇姐儿眼皮有些沉重,估计是喝了药,药效起作用了。 然后给她盖好被子,就让人退了出去。 薇姐儿一醒来,宋盛芙也松了口气,这气儿一松就感觉身子沉重的很。 好了徐老还没踏出门又进了老夫人的屋子。 陆氏有些着急,今年真是事事不顺,得多烧几炷香拜拜才好。 幸好只是劳累过度,所以精神不大好。 宋盛芙让陆氏不要给孩子们说,喝两副药就好了。 陆氏知道不想让他们担心,也就应了下来。 这下好了,假病也成了真病了。 宋盛芙昏昏沉沉的睡过去,梦里繁杂无比,一会儿她抱了许多孩子到不同的人家去,一会儿又是孤家寡人。 好不容易醒来,竟出了一身的汗。 这时已是黄昏,宋盛芙感觉睡了好久,脑袋都昏沉的很。 收拾了一下就想出门走走,在院里散了会儿心,又往祠堂走过去。 关了门,独留宋盛芙一人在祠堂。 宋盛芙点了一把香,胡乱的插在香案里,一排排插过去,烟云雾绕。 一群死鬼,宋盛芙有些气闷。 每次她做了光怪陆离的梦就要过来坐一坐,仿佛在这里才能静下心来。 都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她上辈子千方百计躲过去了,哪曾想这辈子还是遇到了。 为什么上辈子会选择孤寡一生呢?宋盛芙回忆起了往事。 约莫是父母总是难常伴身边吧! 宋盛芙回忆起往事,小时候父母总是很忙,但也总是会抽时间来陪伴她。 可是越长大,她也开始到处奔波,或是竞赛,或是旅行。 她们之间相处的时间便更短了,但她们都知道彼此心中皆有牵挂。 可是有时候她还是会觉得遗憾,遗憾为何不能多些陪伴。 所以在她长大以后,知道自己不会满足于奉献自己给家庭后,毅然选择了孤身一人。 爱常觉是亏欠,小小的禾芸体会过分离,所以长大以后的她有了更多的选择。 第150章 面圣 若是不能提供陪伴,那么对彼此都是一种痛苦。 或许有人“乐”在其中,但禾芸却不愿意将就。 于是在年纪愈发大了,发现自己连陪伴父母的时间都难以抽出来之后,禾芸再一次庆幸自己的选择。 孤单吗?或许是有的,人老了当看见别人子孙满堂,自己或许是有那么一刻的羡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选择,她也不后悔。 她见过多少生而不养的父母,尤其是许多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却有了自己的孩子。 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却要学着照顾别人。 如果连自己都不会爱,拿什么去爱别人?糊里糊涂的将一个家给撑起来,然后各种矛盾滋生,人心易变,慢慢相爱的两人走向陌路。 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也有幸福美满的家庭,慈爱的父母,孝顺的子女。 千家万户,灯火不一。 所以当她来到这里后,一直学着如何去做一名合格的母亲和祖母,因为她上辈子终其一生都拿来爱自己。 到了这辈子,她也想试着去将自己的爱传递给他人。 真心与真心的交换,精神与精神的传达。 宋盛芙觉得自己大抵有些糊涂了,竟想起了这些事情。 起身揉了揉酸胀的腿,一步一步往外面走去。 祠堂内烛光微闪,烟云寥寥。 出来后的宋盛芙去看了薇姐儿,透过纱橱看见陆氏正守在旁边,便悄无声息的走了。 又去看了看康哥儿和暄哥儿,两个孩子睡得正香呢。 下午的时候暄哥儿还在生康哥儿的气,不一会儿就被哄好了。 如今两人睡在一起,瞧着面相竟像是亲兄弟一般。 低声嘱咐下人们房里的冰不能缺了,宋盛芙才回了自己屋里。 小孩儿身体好,烧来的快,等退了烧很快就好起来了。 第二日薇姐儿都能下地了,陆氏本还有些紧张,薇姐儿却安慰着说“在不下地走走,骨头都软了”。 看着小姑娘娇娇软软的撒娇,陆氏的心肠都软了七分。 等薇姐儿吃了饭又吃完药,那乖巧惹人疼的模样,陆氏直接就妥协了。 薇姐儿被搀扶着出了门,一眼就看见院子里被表哥拘着的暄哥儿。 “暄哥儿过来。” 暄哥儿看着好生生站在那儿姐姐,眼泪花又开始冒了出来。 这下看见表妹没事,康哥儿也就没有拉住暄弟,任由他小跑着过去。 暄哥儿知道姐姐身体还很虚弱,待跑到至跟前缓缓地停了下来。 怯生生的去拉薇姐儿的手,宛如黑宝石一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薇姐儿看。 薇姐儿看着小弟这般模样,有些稀奇,但心里又涌起了一丝酸涩。 勉强压住那抹不适,薇姐儿笑着开玩笑的说:“瞧瞧,我们家的小公子怎么了?两日不见,还与我生分了不成?” 暄哥儿小嘴一瘪,嘟囔着说:“这么热的天,姐的手冰的跟雪似的。” 这话说的薇姐儿都有些绷不住了,她们是至亲至近的亲姐弟,但凡哪一方有事,另一个总是担心得很。 “你看看,我没什么事,就是夜里吹了风着凉了。” 薇姐儿边说着,就拉着暄哥儿朝着表哥那边走过去。 暄哥儿当起了小拐杖,扶着薇姐儿,绷紧的脸上满是担忧和紧张。 康哥儿看着自家表妹脸色尚好,便知道已经没什么大碍,心里也松了口气。 家里的兄弟姐妹就她们几个,他虽然没说心里却还是担心的很。 今儿瞧着没事,康哥儿也高兴了几分。 小孩子忘性大,看着姐姐没事,不一会儿暄哥儿和康哥儿又人来疯的玩起来。 薇姐儿坐在一旁看着两人耍宝,逗得她用帕子捂着嘴直笑个不停。 这个时候,薇姐儿难免想起父亲,忍不住的咳嗽起来。 “姐儿身子还没好全,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玉钟见薇姐儿有些咳嗽,便抱着她回了房间。 正在被惦记的沈羡礼,此时被一辆马车直接送进了皇宫,随行的段静安也跟着去了。 一见到楚帝,段静安连忙磕头认罪,沈羡礼拖着一身的伤也跟着跪下行礼。 楚帝坐在上面,看着底下的两人。 端看面相,两位都是人中龙凤。论才华,也不逊色他人。 “好了,起来吧。肖德贵,给两位爱卿赐坐。” 楚帝早就屏退宫人,如今大殿里就只剩下楚帝、肖德贵、段静安、沈羡礼以及离郅五人。 不待陛下询问,沈羡礼就开始禀奏西阳粮仓贪污案。 其中大部分事情,楚帝在段静宗呈上来的信件中早已知晓。 但听到沈羡礼描述因地方无粮可发,民间饿死者众多,来的路上可以连着好几日只见村庄,未见活人。 楚帝气的扔掉手中的玉盏,忍着怒气让沈羡礼继续说下去。 沈羡礼面露悲怆,说到七岁小孩腹大如临盆妇女时,声音哽咽不成声,涕泗横流。 其余人皆被其所影响,仿佛见到了受苦受难的百姓,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若只是粮仓盗窃一案,那些奸贼不会这么紧张。臣此次奉命回京乃是蜀州知府魏新章魏大人在查粮仓案中发现此事中竟有西番国的影子。” “此事事关重大,魏大人当即决定暗信送至御案,哪曾想被人发觉。送信之人的头颅被割下放到魏大人的书房,魏大人知有奸细,命我秘密出城回京。” 魏新章派出十波人,走不同的方向混淆视听,沈羡礼打扮成商人先是辗转几处地方,后面才直直往京城赶来。 就这样沈羡礼和段静安被留在宫里,勤政殿的烛火燃至半夜才熄灭。 等到第二日清晨,沈羡礼坐着来时的马车从宫里出来,段静安让人回府取了朝服直接上朝去了。 越往回走,沈羡礼的心里越是激动无比,当真的到了府前,沈羡礼还有些难以动弹。 “三姑爷,咱们到了。” 孟达在外面候着,心情也是十分激动,终于是回府了。 这几天经历了太多,一回来像是回家了一般,终于可以松懈下来了。 不对,这可不就是回家嘛,孟达傻笑着。 第151章 丹桂报喜 “姐儿,姐儿,醒醒,该起了。” 薇姐儿被玉钟叫醒,眼神朦胧的看着落雨兰花的帐子床顶,整个人都还是迷噔噔的。 “姑姑,几时了?” 玉钟忍着笑意说着:“已经辰初一刻时了,今儿老太太那边传话,今早去那边用膳呢。” 薇姐儿被一群小丫鬟拥簇着起来,擦脸的时候眼睛都还闭着。 玉钟瞧着今天姐儿还没睡醒的样子,不由得多问了两句。 “姐儿昨儿睡晚了不成?” 薇姐儿半抬眼眸,已是清醒多了。 “没有的事,昨儿做了个好梦不愿醒呢,要不是姑姑叫醒我,我还能美会儿。” 说着还使起了小性子,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做了美梦被叫醒心里不舒坦着呢。 玉钟面上却是笑意盈盈,带着喜意的让薇姐儿饶了她这一回。 薇姐儿这才注意到玉钟浑身都充着喜气儿,再一看,不只是玉钟,房里伺候的下人们面上都是喜气洋洋之感。 “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大家像是路上捡了金子,没得这么高兴?” 见状伺候的丫鬟们纷纷抿嘴笑起来,玉苔在一旁接着话:“哪有的事,奴婢们今早起来看晨曦撒露,喜鹊早早在屋檐下叫喜,不由得心生欢喜,今儿个定有好事儿呢。” 薇姐儿偏头往窗外望去,跟平日里一样差不多少。 薇姐儿有些气鼓鼓的,怎么就她一人不舒坦。 醒来的时候还梦见在蜀州,父亲回来了,母亲正叫她们回屋子吃点心,父亲抱着暄弟,拉着她正准备回去就被叫醒了。 想到没见着母亲,薇姐儿又有些难过起来。 往日玉钟见了少不得多问几句,今儿倒是一反常态,只顾着给薇姐儿选衣裳首饰。 “我记得纱橱里第二个大箱子里面有个宝匣子,里面第二层有个琉璃镶金象纹璎珞圈给拿出来,配姑娘那身苏梅对襟褂子正合适。” 薇姐儿今天挽了个双平髻,用了几朵珠花点缀。眉间还点了个莲花纹花钿,未施粉黛,像个落下凡间的小仙女一样。 哪个小女孩不爱美,薇姐儿瞧着今天这一身,摸了摸额间那个花纹,没了刚睡醒的小脾气,笑着说:“今儿这身比往日好看的多。” 玉钟给薇姐儿带上香囊,又捋了捋裙摆。 “往日姐儿穿的素净些,姐儿大了平日里还是穿的鲜亮些好,显得精神些。” 薇姐儿心情也好了起来,收拾一番就准备出门了。 今儿院里的丫鬟们都高兴得很,薇姐儿不知为何,也被渲染了几分。 “瞧瞧你们,没出息的样儿。小姐我今儿高兴,院里的每丫鬟都赏成对的瓜子拿着玩。” 玉楠带着一群小丫鬟们高高兴兴的接了赏,这瓜子可不是吃的,而是姐儿房里专门打赏人的银瓜子。 玉楠留在院里看着院子,玉钟带着玉苔和玉青,还有其余四个丫鬟并两个婆子往老太太院里去了。 一路上玉钟脸上的笑意都未停过,薇姐儿看着稀奇。 姑姑向来沉稳持重,这般模样鲜少见着。 “姑姑定是有事瞒我。” 薇姐儿被玉钟牵着,玉钟感觉到拉着的小手被轻轻晃了晃。 见到薇姐儿那疑惑的小脸,玉钟强忍住说出口的实情。 随意说了几句含混过去,幸而这个时候康哥儿带着暄哥儿过来,三人正好在连廊处碰面。 薇姐儿看着牵着手的一大一小,两张相似的面庞,唯一不同的就是暄哥儿和薇姐儿都是丹凤眼,随了她们父亲。 而康哥儿越长大,眼型越发圆润起来,像是狗狗眼一般,笑起来的时候越发的憨态了。 如今身量不似以前那般圆润,但约莫是习武的缘故,整个人较同龄人大了一圈。 自从上次薇姐儿病了,段静宗也在静养,暄哥儿就被康哥儿拐到他屋里去了。 这两日同吃同睡,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是亲兄弟。 暄哥儿见着姐姐,便把什么亲哥哥给忘到一旁了,跑到薇姐儿身边去自然的牵着自家姐姐。 玉钟顺势退避一旁,由着三个主子在前面走着。 薇姐儿牵着自家小弟,打趣的看着表哥说着:“我疲了几日,还没恭喜表哥多了个嫡亲弟弟。” 康哥儿摸不着头脑,他啥时候多了个弟弟,他怎么不知晓? “啥时候的事?我咋不知?母亲也没说啊?” 康哥儿有些疑惑,就算是母亲有了,表妹怎么知道是弟弟,妹妹也好啊? 薇姐儿无奈的摇摇头,头上的珠花微微颤动。 暄哥儿却是反应过来,急忙晃着薇姐儿的手。 “我跟姐天下第一最最要好!” 见康表哥还是不明所以,薇姐儿古灵精怪的眨了眨眼睛,促狭说着:“憨货!” 康哥儿还想着刚才的事情,如今又被说了,更加摸不着头脑。 薇姐儿看着表哥木愣愣的样儿,对着暄哥儿咬耳朵。 “你说你哥以前最会讨喜卖乖,怎么年纪越大越憨态起来,莫不是书读多了,成了个呆子?” 暄哥儿小眼睛瞅了瞅不远处正在指使下人折桂花的表哥,心里也在嘀咕。 “可能是还没睡醒?” 看着努力为好哥哥找补的暄哥儿,薇姐儿好笑的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胖脸。 “你倒是心疼他。” 这时康哥儿已经追上她们,将手里的桂花小枝递给薇姐儿。 薇姐儿用帕子包着根枝,顺手接过来嗅了嗅。 “好香!” 身后的仆人手里还抱着一大捧,是康哥儿给祖母还有母亲折的。 “昨儿夜里我闻到似有若无的花香,今早起来发现院里的丹桂都开了许多,折几只放在房里,比那些熏香更好闻。” 薇姐儿也来了兴趣,赶紧让玉青折些放在房里,回去之后屋里就有香了。 走过小花园还要过一处连廊,再穿过垂花门,就快到了。 这处连廊两边全是种的丹桂,从小花园直通垂花门,昨儿夜里吹了风,地上还吹落了些小花米。 通道处有清风徐来,带着空中的桂香,还有些小花米掉在暄哥儿的头上。 薇姐儿走着突然说了句:“是不是要到中秋了?” 康哥儿拍拍身上的花米“好像是。” 玉钟见状赶紧回道:“还有两日就是中秋了。” 薇姐儿沉默的点点头没说什么,暄哥儿感觉到姐姐微末的情绪,不由得贴近了几分。 不一会儿远远就能瞧见碧松院了,薇姐儿此时竟有些特别想见到外祖母,脚步都加快了几分。 第152章 是爹爹 暄哥儿则偷偷将康哥儿拽住,将刚刚姐说的话解释了一番。 怕哥到时候直愣愣的去问大舅母,闹了笑话。 康哥儿这才意识到又被那个小妮子给打趣了,没好气的双手一拍,懊恼不已。 “你怎么不早给我说?” 暄哥儿有些心虚,要是早说了,哥肯定要跟姐争。 退一步来讲,哥又说不过姐,吃亏的还是他这个傻哥哥。 “哎呀,快走啦,外祖母还等着我们呢。” 康哥儿也想找薇姐儿算账,抬步就往碧松院小跑过去。 薇姐儿带着一行人先行进去,一进来就感觉大不一样。 一路上那些丫鬟婆子见了她,脸上都带着莫名地笑。 饶是薇姐儿聪慧,此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觉得今日大家都怪怪的,难不成是她病了两日错过了什么好事情? 薇姐儿心绪一闪,人就已经到了屋内。 宋盛芙此时看着素春在那里忙活着摆膳,见薇姐儿进来了赶紧招手让她过来。 宋盛芙仔细瞧着今日薇姐儿的打扮,像个小仙童一般,惹人怜爱。 “外祖母安~” 薇姐儿行礼,宋盛芙笑着让她起身。 不对劲,薇姐儿人小心思敏感,外祖母今儿也不对劲,有点格外的、慈祥? “薇姐儿,走过来累不累?” 薇姐儿老实的回答不累,平日里外祖母总说多走走于身体有益,饭后时常带着她们在园子里走一走。 如今走这一段路已经是小意思啦! “好孩子,你去小花园子,叫你大舅舅过来吃饭了。” 薇姐儿听话的去了,没有发觉玉钟等人没有跟上来。 她倒没觉得有什么,平日里外祖母也喜欢让她们做些小事情。 薇姐儿穿过甬道,晨熙初光通过花窗洒在薇姐儿身上,薇姐儿浑身像是镀了一层金光,脸上的绒毛清晰可见。 等薇姐儿到了花园子,见到了大舅舅,还有…… 她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可置信的望着背对着她的那个身影。 哪怕是两年未见,那伟岸的身影却时常出现在她的梦里。 手里的花枝掉在地上,薇姐儿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段静宗却是一眼就看见小姑娘来了,眼神示意沈羡礼往身后看。 沈羡礼似有所感,转身往回看。 这一看就见着了日思夜想的小人儿。 “囡囡” “爹爹!” 薇姐儿提起裙摆就跑过去,碎石子的小路崎岖不平,薇姐儿被凸起的小石子给绊倒。 幸而沈羡礼快步上前,薇姐儿整个人就扑到了父亲怀里。 “是爹爹吗?” 薇姐儿倒在父亲怀里反而有些不确定起来。 沈羡礼心酸难忍,自己愧对雯儿,也愧对一双儿女。 “是爹爹,爹爹来看你们了。” 薇姐儿再难忍情绪,大哭起来。 “爹爹,孩儿想您!” 沈羡礼将薇姐儿抱起来,心像针扎般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变得哽咽如刀割。 “薇姐儿不哭,爹爹也想你。” 沈羡礼沙哑的声音响起,熟练的拿出帕子,温柔擦拭的薇姐儿脸上的泪水。 一旁的段静宗见了也触动不已,赶紧上前宽慰起来。 而刚到院里的暄哥儿,听见花园子那边传来姐姐的哭声,一时间急得不得了。 甩开拉着康哥儿的手,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过去。 康哥儿准备追上去,被素冬拦了下来。素东赶紧交代了为何,康哥儿才忍着激动没有前去。 脑子一转,就去找祖母去了。 暄哥儿两条小短腿都跑成旋转风火轮了,嘴里还大声叫着“姐姐”。 薇姐儿听到声音望过去,暄哥儿此时正好到了花园子。 一进院子就看见一个男人抱着姐姐,还没看清是何模样,大喝一声:“你是谁!放开我姐姐!!” 说完就冲过去。 瞧这架势,段静宗赶紧阻拦。 “暄哥儿!” 暄哥儿恢复了些理智,这才看见旁边站着的大舅舅。 仿佛找到救星一般,暄哥儿指着沈羡礼说着:“大舅舅,快让他放开我姐姐,姐姐都被他弄哭了。” 暄哥儿拽着段静宗的手急得不行,段静宗让他仔细瞧瞧眼前人是谁? 薇姐儿这时抽噎的在父亲怀里挣扎,沈羡礼就把她放了下去。 薇姐儿走到暄哥儿身边去,拉着暄哥儿走到沈羡礼身边让他叫爹爹。 “爹爹?” 暄哥儿看着眼前之人,努力的将他和记忆中的爹爹联合起来。 可是他年岁小就离开了家,连记忆中爹爹的面容都记不清了。 “你是爹爹?” 暄哥儿眼睛发亮,仰起头看着眼前人。 沈羡礼俯下身子,摸了摸暄哥儿的脑袋。 “对,暄哥儿,我是爹爹。好久没见,你都长高的不少了。” 暄哥儿眼睛亮晶晶的,看看薇姐儿,薇姐儿笑着对他点点头,然后又看向爹爹。 “爹爹!大舅舅,我爹爹来了!” 段静宗好笑的看着给他“炫耀”的小子。 沈羡礼抱起暄哥儿,牵着薇姐儿徐步往饭厅走去。 暄哥儿一路上抱着爹爹的脑袋,仔细的瞧着。 “姐姐,我们两个眼睛像爹爹,眉毛也像,鼻子嘴巴不像。” “爹爹跟您像不像?” “爹爹好高!” 一路上说个不停,到了饭厅才停了嘴。 薇姐儿见了外祖母和其余人,才意识到原来都是合着伙瞒着她呢。 但是爹爹来了,她心里高兴得很,也就不“计较”了。 沈羡礼陪着老太太用完膳就回去休息了,薇姐儿拉着暄哥儿不去打扰他,而同样奔波一路的段静安还得打着精神上朝去。 连日的奔波和受惊,段静安整个人瞧着疲惫不已,眼里全是血丝,眼底青黑。 他来的早,就微微靠在銮柱上假寐,他已经接连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了。 不一会儿,陆陆续续有人来了,段静安只得打起精神,莫被御史抓住了把柄就不好了。 “这不是段主事吗?今儿怎么上朝来了,老侯君如今身子如何了?” 段静安看过去,这人他认得,那年他游街落马,是他及时控制住了他的马儿。 “原来是怀安兄,家母身子略有好转。” 明德十七年探花郎柳怀安,如今在少詹府任主簿。 柳怀安注意到段静安的称呼,察觉到对方的亲近之意。 “那就好,。” 随后柳怀安问了段静安的字,两人便与对方以字相称。 第153章 当断则断 柳怀安不动声色的环视一圈,然后低声对着段静安说了几句。 陆陆续续到了许多人,柳怀安向段静安告辞,回到自己的位置。 段静安则是在默默的思索刚刚柳怀安说的那些,他刚回来,还不知道原来他不在,还出了那档子事。 这时又有人上前和段静安打招呼,纷纷关切他还有老侯君的身体。 那些人还是第一次看见段静安着苍白疲惫之态,纷纷内里猜测这次那老侯君估计是遭了大难。 还有不少人瞧见段静安这样,认为他孝心感人,一时间孝名远扬。 此乃后话,如今随着时辰马上到了,官员们陆陆续续都各守其位。 陛下还未到,官员们无事便交头接耳的说起话来。 段静安垂眉看着像是精神不济的样子,周围的人也就没去打扰他,而他心里却是在想刚刚柳怀安与他说的事。 礼部的马国和杨举,段静安仔细想了想,自己平日里也没有与二人有过龌龊。 难不成只是单纯的看不惯他? 段静安想了想,脑袋都想痛了,于是干脆扔在一边。 庭鞭三响,楚帝临朝。 今日小朝会,很快就散朝了。 朝会末了,楚帝专门点了段静安的名,让他好好服侍老侯君,再准他三日假。 段静安知道这是陛下专门给他的恩典,感恩戴德的谢主隆恩。 段静安只想早早回去休沐一番,爱洁的他仿佛都能闻到身上的男人味了。 大约是越是想要干什么,路上总有扰人厌烦的虫子挡路。 “梁大人,世事弄人,一朝一夕你我等皆不及段大人风光啊。你瞧那段大人,攀了个高枝儿就是不一样,连陛下都看顾几分。” 听到这话,段静安脚步停了下来,转身望过去。 马国嘴里叫着梁大人,眼睛却是看着段静安的方向,因此段静安一转过头就和马国对视上眼。 两人打着机锋,被马国叫住的梁大人可就苦不堪言。 今儿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就被这个疯子给瞧见了。 梁大人看着段静安看过来,脸上有些尴尬,嘴上嗫喏两下才说道: “陛下爱材宽厚,段主事年轻有为得陛下看重,自是前途无量。” 马国看不起梁祥这怕事的模样,冷笑一声回了句:“那也不见得!” 见段静安一直看着他们,身后的杨举赶紧接声:“段主事才能出众,后面定不输于咱们,段主事你说是不是?” 捧杀? 段静安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还是一副和气的模样。 “杨大人抬举,为官做宰都是为了辅佐陛下,何必过于在乎名分?即使身处微末,只要能为君分忧,都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杨举和马国看着段静安四两拨千斤的将他们的意思给含糊过去,气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梁大人见状,悄悄溜之大吉,他可不想卷进去,躲到一边去,和其他人一样偷偷的看着热闹。 杨举不痛不痒的刺了几句,都被段静安给还了回来。 马国恨铁不成钢,暗自瞪了一眼杨举,没用的东西! 看着段静安阿谀奉承那样,马国气恨,背了这么多年的马屁精的名头合该给他才好。 “都说本官的姓氏好,我看我这姓氏跟段主事配上正正好。” 听到这话,段静安的脸才微微沉了下来。自己又不是无根无萍的,给他配姓氏,不仅侮辱了他,还辱没了段家。 “马大人此言差矣,姓名都是父母给的,无论贱贵都应当感恩戴德,何故有此烦忧?马大人切勿着相,勿以人言而伤了祖宗们的心。你说对吧?马大人?” 段静安说一分,马国的脸色就沉了一分,到最后直接成了黑锅底。 “对了,下官家中还有要事,就不陪两位大人了。毕竟下官不似两位大人,根茂繁多,无心忧之事,就先失陪了。” 这话说完直接转身离去,周围人听着私下地窃笑起来。 谁不知道杨举是马国的连襟,这两人家里是出了名的复杂。 家中姨娘庶子数不胜数,就拿马国来说,家里的姨娘就有十几个,嫡亲子女都有五个,庶子庶女都不用说,少则二十,多则三十,也没人去数就是。 家中子孙众多,自是不愁无人服侍生病的老娘。 听不懂的不明所以,听的懂得不少人心里竖起大拇指,心叹这段主事真是这个。 杨举脸色变了又变,嘴里暗骂了几句。 马国脸色也不大好,拂袖离去。 段静安回府先去看了看母亲,然后去大哥那里看了一眼,最后问了句家里几个孩子和三姑爷如何。 同力一一禀报,段静安才洗浴收拾了沉沉睡去。 宋盛芙下令命几个孩子还有下人们无事不要去打扰,让他好好的休息一下。 段静安就这样睡了个好觉,直至晚膳时才堪堪醒了过来。 一扫晨时的疲惫,段静安感觉精神的多,随之而来的就是饥饿感。 “四爷,老太太说晚上一家人吃个团圆饭乐呵乐呵,如今伯爷还有夫人以及三姑爷和府里的哥儿姐儿都在那边,就等您了。” 段静安穿好外衣,就准备出门。 “你怎的不早些叫醒我?” 同力将老夫人的吩咐说了,段静安还是有些不虞。不过这是母亲的一番好意,也就没有怪罪。 等到了碧松院,果然大家都到了。 陆氏见段静安到了,就招呼着开席。 段静安给宋盛芙请罪,宋盛芙气的打了他两下,说他外道。段静安被打了两下果真就老实了。 等到第二日,沈羡礼就将回京述职一事过了明路,楚帝命吏部核实其功绩勤考,再给予认定。 如今沈羡礼已经回京,大家都知道这是留京任职的意思,都在猜测会填补哪个空缺。 沈羡礼回京并未引起太大的波动,在一些有心人眼里则不一样。 “这下肯定完了,那边的人手保不住了,你去将后手处理好,当断则断!” “是,大人,我保证查不到我们这来。” “那就好,真是该死,看来后面我们得小心为上,给西番那边传话,就说计划暂停。” “是!” 第154章 画灯笼 中秋前夕,大街小巷都挂起了各色的灯笼。站在京城的通天塔上往下望,美的像是画卷一般。 “今年过节没什么节气儿,我今儿去铺子上,外面都挂起了灯笼。余管事的来说,外面只有福满楼、醉仙楼还有云栖阁办了灯会,比起往年少了不少。” 宋盛芙看着手里的小册子,一边听着陆氏跟她们聊天。 “京城还好,我一路从西阳过来,稍大点的县城街上人都少的多,更别说一些乡镇。” 陆氏和几个孩子都好奇得很,问着沈羡礼一路上的见闻。 听着沈羡礼说着民生疾苦,感性点的陆氏已经落了珠子,几个孩子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世上竟还有吃不饱饭的人。 “爹爹,今天吃饭我再也不挑食了。” 暄哥儿有些紧张的抱着沈羡礼,吃不饱饭真的好可怕。 他想起上一次,他闹脾气不吃饭,被外祖母知道了,让人撤了膳食,饿了半天才给东西吃。 当时饿了,连点心都没得吃。晚上吃饭的时候,觉得吃啥都是香的。 他就饿了一顿都如此难熬,那些吃不饱饭的百姓岂不是更惨。 沈羡礼宠溺的摸了摸暄哥儿的头,如今他刚回来,暄哥儿粘他跟粘什么似的。 薇姐儿都还好,暄哥儿约莫是太小的缘故,日日夜夜都要他陪在身边。 这股粘劲儿看的段静宗心里酸酸的,原来这小子可是喜欢跟着他的。 薇姐儿看着挂在父亲身上的暄哥儿,对他羞羞羞。 暄哥儿看着,直接转过头去,他还是小宝宝呢,不怕羞。 宋盛芙看的眼睛都花了,才起来歇了歇眼睛。 看着薇姐儿无聊的玩着帕子,还有另一边自顾自泡茶的康哥儿。 “薇姐儿,想不想做灯笼玩。” 薇姐儿抬起头,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做灯笼,听起来都极雅。 “想!” 说做就做,让下人送了一些素灯笼过来,这些素灯笼都是用浆纸糊上去,还没做任何装饰。 因着节日,送各个颜色和不同的款式都有,宋盛芙拿起一个玉色宫灯,赞叹这个时代古人的智慧。 光这黄都有几种不同的色系,陆氏让不同的颜色只拿一个,都摆满了院子。 “这个适合画玲珑塔!” 薇姐儿先是挑了一个半见色的纱灯,一脸兴奋的说着。 然后看了看另一个草白色的圆灯,喃喃的说着:“这个画山鸟好看!” 下人们早就备好了颜料和画笔,薇姐儿拿着心仪的灯笼就开始画了起来。 段静宗本就闻风好雅,也跟着凑起了热闹。 宋盛芙不想作画,便在灯笼上题字。 “阴晴圆缺都休说,且喜人间好时节。” 写完后,自我欣赏了一番。 一旁的段静宗瞧了,有些惊奇地看着,然后拿起了题字的灯笼起来瞧了瞧。 这个时代没有在灯笼上题诗的说法,题字倒是有,不过都是一些通俗的双喜字,或者一些客栈专用等。 “好巧妙的心思,这写上去,真是别有一番风趣。” 照样学样,段静宗放下刚画了竹节的宫灯,挑了个普通的方灯。 略微思索,就开始题字。 他觉得一面有些单调,便均匀的写好了每一面。 不得不说,段静宗有些审美在身上,且不说诗句本身,就拿他那一手行书字体,看着就赏心悦目。 诗句排版错落有致,挂起来风一吹,方灯转动,灯上的诗句仿佛活了一般,在灯上游动起来。 段静宗看的有些痴迷,沉浸在这些花灯里。 段静安和沈羡礼拿着灯看起来,瞧见大哥这模样,不由得摇摇头,大哥哥向来对这些“雅物”没有抵抗力。 不一会儿,院里就挂起了各种各样的灯笼,有山鸟、水云间、诗词、竹菊…… “哇!好美!” 夜晚花灯点亮,小院被照的明亮起来。 一排排灯笼被挂了上去,底下的小丫鬟们望着那些灯笼,一个个手拉手看着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这灯笼写上诗,看着好美!” “对!明月……相思……虽然我只会这几个字,但是就是好美!” “我喜欢这个,你看那上面提灯的小丫鬟像不像我?” “行啊你,少臭美了!” 小丫鬟们推推攘攘,相互调笑。 管事的妈妈看了就当没看见,有些无奈的走了。 “我喜欢这个小兔子追明月这个,好可爱!” 另一边竖起耳朵,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暄哥儿听到有人说自己画的那个,捂着嘴偷偷的笑起来。 “没出息!” 薇姐儿宠溺的捏了捏暄哥儿的鼻子,暄哥儿往沈羡礼怀里钻去。 薇姐儿看不惯他这黏糊糊的样子,非要逮着他挠他痒痒。 沈羡礼一边唤着暄哥儿,另一只手抱着薇姐儿,看着两个孩子承欢膝下,笑得眼角炸开了花。 宋盛芙看着下面这群孩子,觉得内心都被充实了、填满了。 与此同时,京城乃至整个大楚都有着相似的一幕。 万家灯火里,家家团圆夜、孩童绕膝游,阿母常常念、阿父笑语柔。 中秋一过,京城好似又恢复了平静。 许是节日给大楚带来了些喜气,好事接着一桩又一桩的到来。 在接到南阳下了场秋雨的消息,楚帝大喜,带着朝臣主持了一场求雨祭祀。 第二日清晨,京城也落了雨,不似去年的那场倾盆大雨。 今年的秋雨绵绵,像仙子拂面一般,既滋润了土地,也滋润了大楚子民的内心。 庄稼地里,短褐麻衣的百姓们纷纷欢呼起来,年纪大的阿公直接跪在地上大喝着“老天仁慈!” 可是要是老天爷真的仁慈,又怎会有这两年的天灾呢? 这两年的苦难,也只会在大楚史书上一笔带过。其中的辛酸血泪就此翻篇,掩埋在历史尘埃之中。 这场秋雨陆陆续续下了半个多月,雨过天晴,又是一年好节气。 各地方接连而至的好消息,楚帝上朝嘴巴都没合拢过。 上朝的官员们也轻松,陛下高兴了,他们也高兴。 但有些人却看不下去了,在大家都认为相安无事的时候跳出来触霉头。 第155章 好好的人不当,偏要当条狗 “啪!” “朕还没死呢,一个个盯着我屁股下的位置!” 楚帝脸色阴沉的坐在上面,气的胸口不停的起伏,瞧着像是喘不过来气一般。 肖德贵额头上冷汗直冒,心里将那提议立太子的人咒了百八十遍。 好好的人不当,偏要当条狗。 肖德贵一边扶着楚帝的胸口,一边心里咒着。 “陛下,您消消气,您啊可千万不要动怒,您的龙体更重要!” 肖德贵颤颤巍巍的喂着楚帝服下一枚养生丸,给楚帝顺了顺胸口,楚帝情绪才稳定下来。 “朕老了啊!” 肖德贵听着心里发毛,偷瞧着陛下阴晴不定的脸色,肖德贵心思转了转。 “陛下这是哪的话,奴才嘴笨,说不出陛下高兴的话。先祖皇帝高寿八十七,如今陛下也才五十有六,就是奴才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福气,再多伺候您几年。” 楚帝喝了口肖德贵递过来的温茶抿了口,心里的气儿才缓和了些。 看着肖德贵忙前忙后的端茶递水,注意到他腿脚有些不大好,和声说道: “你也别忙和了,坐下陪我说会儿话,那些自有小宫人做。” 肖德贵放下手中的玉壶,一旁的小宫人端来一个天方地圆老檀木坐凳,肖德贵虚坐在上面。 “你这腿都痛了好些时日了,怎得还不见好?” 肖德贵没想到陛下竟是关怀他的身体,面上感动不已,欲起身被楚帝摆手让他坐下。 “奴才这都是老毛病了,承蒙陛下圣恩,前些日子王老太医给奴才看过,给了两张药膏帖子,每日敷在腿上,已经大好了,就是还有点不利索,陛下莫要嫌弃奴才。” 楚帝看着跟在自己身边一辈子的德贵,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心里也是一软。 “朕何时嫌弃你了,你莫要给朕扣黑帽子。你跟在朕身边一辈子,老了难不成我就不管你了?” 肖德贵在楚帝五岁的时候就被选了进来,那时他也才九岁。 算下来,可不就是跟了一辈子么。 肖德贵想起这一路走来,陛下待他是真的好,只觉得陛下的恩德难以报答,还落了泪下来。 “那可不行的,陛下!自跟在你身边,奴才就在心底发誓这辈子都要跟着您,你莫要丢下奴才,奴才伺候了您一辈子,就是死了也要在下面再伺候您。” 也就是肖德贵敢这么说了,要是其他人敢在楚帝面前死啊活的,早就被拉下去了。 “你啊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哭,也不怕你的徒弟看了笑话你。莫哭了,给!” 楚帝丢了块帕子给肖德贵,肖德贵赶紧接住,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脸。 “奴才的老脸可不怕丢人,要是怕丢人早就被陛下您给撵走了。” 这话只有楚帝和肖德贵两人懂,当年陛下还小的时候犯了错被关了禁闭,当时的太后还只是个小小的才人,不仅孩子没养在自己身边,还说不上什么话。 当时楚帝身边的小宫人都跑得远远的,生怕离得近被主位娘娘迁怒。 只有肖德贵跟在身边,当时的楚帝看清了一些人,只觉得人心险恶。 连带着对身边的肖德贵也没个好脸色,觉得他别有用心。 肖德贵被楚帝用尽狠话都没撵走,厚着脸皮赖在身边。 “当年陛下给了奴才一块绿豆糕,奴才记了一辈子。” 楚帝有些无奈,看着肖德贵那张老脸不争气的模样佯装生气。 “你说你好歹是个大公公了,一块糕点就值得你记一辈子?别让底下那些小的听你的笑话。” “奴才这是有福气了,这福气给他们他们都拿不到。” 肖德贵舔着脸就上道了,楚帝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有些暗恨。 高兴的是老了身边还有个知心人,恨则是恨连一个奴才都知道知恩图报。 而有的人拿着高官俸禄,却不知道感恩,反而狼子野心。 “你是个好的我知道,可是有些人不是,人心啊。” 肖德贵看着楚帝的脸色,就知道有些人要遭。 果不其然第二日宁家老爷因为渎职被夺了官职,肖德贵早就知道,心里骂了句活该。 要说这宁家还真他娘的是个天才,肖德贵心里想着。 家里出了个金凤凰本是天大的好事,偏偏他家不干人事。 一会儿要官职,一会儿又要钱财。这就算了,看着贵妃娘娘怀孕又要送女人,送女人不成 反而还威胁主子娘娘。 搞得贵妃和娘家离了心,知道六皇子是个病弱儿活不长,就盘算着把家里的表姑娘送进来。 宁贵妃气的狠了,干脆不准宁家的女眷进宫。 好吧,这下算是彻底闹僵了。宁家为了富贵路,转而将家里的表姑娘送到二皇子府上去了。 好好好,宁家是一天不搞事就睡不着。 如今嫁进去的表姑娘生了孩子,宁家就上奏请立太子。 蠢!蠢得要死! 打量着谁看不出来他们家什么心思呢,仗着宫里贵妃娘娘的宠就罢了,你说你请立六皇子当太子楚帝都不会这么生气。 典型的胳膊肘往外拐的蠢猪,一个表姑娘稀罕的跟个宝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宁大老爷亲姑娘呢。 不仅是楚帝和贵妃这么想,连其他官员私下里都在蛐蛐宁家。 “你说你亲外孙你不支持,你去舔拐着弯的亲戚,真是不知所谓。他宁家离了贵妃还算个什么东西,落魄户罢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那宁家估计是看六皇子那……” 边说那人打着暗语,这可不敢说出来,要是传了出去指不定乌纱帽不保。 “所以要换个高枝,没想到他悄无声息的就将家里的表姑娘送到二皇子府上去了,据说还是个无名无份的侍妾。要不是昨儿有人说起,还不知道有这回事呢。” 这话说的,有人有些纳了闷,用手指了指原来宁大老爷的位置。 “你们说他图啥?一个表姑娘他上赶着做亲,还给二皇子铺路。如今好了,陛下还是看在他是贵妃亲爹的份上给了个体面,否则早就完了。” 一群人点头附和,段静安和沈羡礼就在不远处,听到这些人说着。 “如此看,二皇子……怕是有些心思了。” 第156章 娘俩跟着一起走 宁大老爷革职、二皇子被召进宫训斥,几个不重要的小官被抄家。 这场立太子风波才掀起了一点浪花,就被压了下去。 二皇子一派,以及其他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见此纷纷暂时歇了心思。 楚帝如今对朝政的掌握远超乎他们的想象,如今的一次试探就已经让二皇子损失了不少势力。 这还只是楚帝看在二皇子是他儿子的份上,小小惩戒了一番。 二皇子府上砸碎了不少的器件,二皇子妃偷偷拿自己的嫁妆给补上了。 但这点事内务府早就看的清清楚楚,转头就给楚帝打了小报告。 楚帝冷笑,浑身像是布满了冷霜,内务府的人吓得头死死埋在地上,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你做的不错,让人继续盯着。肖德贵” 楚帝眼神示意,肖德贵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将人带了下去。 行至殿外,凡监事才虚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肖德贵从袖子里摸出了几张大额的银票,不动声色的塞进了凡监事的手里。 凡监事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悄无声息的收下。 “凡监事,以后做事可不能再这般马虎了,这次陛下没说什么,以后你可得注意,约束好底下的人才是。” “是是是,下官知晓,还请肖公公多多给下官美言几句。” “那是自然。” 两人说着话就往外面走,一个小宫女看了默默记在心里。 肖德贵出门前假装不经意的扫了一眼那个方向,冷笑一声。 果然下值以后,那小宫女告了假,收拾了一下左拐八拐的去了锦安宫见了“好姐妹”。 肖德贵将此说给楚帝,楚帝神色未变点了点头。 “等会儿摆驾去馥华殿。” 肖德贵应声退下,使人去馥华殿传消息去了。 馥华殿 宁贵妃正陪着六皇子,楚勤令脸色苍白,瞧着大病初愈的模样。 宁贵妃摸了摸楚勤令的额头,没有发烫才松了口气。 前些日子落雨的突然,一下子降温,楚勤令身子适应不过来,就病了一场。 反反复复的发烧,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瘦了回去。 “我儿乖,脑袋还昏不昏?” 宁贵妃亲力亲为,给楚勤令擦着手脚,楚勤令乖乖的躺在那摇了摇头。 “母妃,我感觉我已经大好了,您别担心。” 宁贵妃将楚勤令抱在怀里,怀中的人儿瘦的很,仿佛纸片一般。 “好了就好,等会儿再让太医来看看,今儿给你炖了茯苓山药粥,等会儿太医看了就起来喝点昂。” 楚勤令咳了两声,点点头。 不一会儿王太医过来看了,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宁贵妃使人给了赏银,让身边的玉兰送王太医出去。 就在楚勤令喝着粥时,楚帝就到了。 看着已经能坐起来吃饭的幺儿,楚帝的心情好了不少。 楚勤令吃完后,楚帝陪他下棋玩,看着乖巧听话的小儿子,楚帝心中难免叹气。 他几个儿子里面,小儿最为聪慧懂事,可也就是这份天资所以老天爷才给了他一副千疮百孔的身子。 如若不是他这副身子,他又何须担心后继无人。 可惜,大楚不能有一位身子有疾的君主。 晚间宁贵妃给楚帝按着脑袋,楚帝突然发问: “乐柔,你说令儿好了,以后我将大楚交给他如何?” 宁贵妃手一僵,双眼睁大,似乎不敢置信的望着楚帝。 楚帝顺势坐了起来,看着宁贵妃,眼里满是认真。 就在他以为宁贵妃要说什么的时候,宁贵妃突然扑进他的怀里。 再说话时,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陛下说的什么话,且不说令儿如何,陛下正值壮年,何故早早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明明是别人可望不可求的大好事,却被宁贵妃说成是个不吉利的话。 不过本身看也是如此,下一任圣上登位,不就意味着上一任驾崩么。 楚帝被这一发给说懵了,不由得有些好笑。 “我只是说的以后。” “以后也不行!” 宁贵妃已经三十几岁了,做起小女子姿态却显得更有意味。 楚帝见爱妃生气了,连忙安抚,说着自己不再说这类话,才将人给哄好。 楚帝将哭耸着身子的宁贵妃给扳过来,用帕子轻轻擦着眼泪。 宁贵妃泪眼模糊,望着楚帝满是仰慕。 “陛下在外面受了气,何至于跑过来气我?陛下明知道这个世上除了您和令儿,我再没了依靠,如今令儿病才刚好了些,陛下又说丧气儿话惹我。” 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楚帝手里有些慌张,将人拉到自己怀里安慰起来。 “不说了、不说了。” 等到宁贵妃缓和了些,两人相互依偎的坐在那里谁也没说话。 “乐柔啊” 楚帝叹气的说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陪她们多少年,乐柔性格软糯,令儿身子病弱。 要是他去了,两母子指不定被人拆了吃了去。 楚帝一时间有些两难,令儿跟几个兄弟都不甚亲近,以后无论他哪个哥哥得位,都要屈居人下。 乐柔和令儿哪能吃得了这个苦? 宁贵妃靠在楚帝的胸口处,强有力的心跳使她心安不少。 如今这个局势,只有楚帝活着,她和令儿才有好日子过。 “陛下,臣妾知道无论怎样,您都会给令儿最好的安排。” 楚帝无奈,不怪他偏心,有的人恨不得将他掏干净,而有的人只会心疼他。 人心总是偏的。 “那你呢?” 宁贵妃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楚帝。 “我? 陛下去哪我去哪,陛下可别丢下我。” 宁贵妃无比认真的说着,楚帝被这炽热的眼神看的心里发烫。 楚帝摸了摸宁贵妃的脑袋,宠溺的的说着,语气却很坚定。 “那可不行,令儿那样,以后还得你这个母妃给他多多操持,你我都走了,留下他一个人怎么办” 宁贵妃听了又有些纠结,差点说出娘俩跟着一起走的话。 楚帝气的不轻不痒的拍了宁贵妃两下。 “我看你胆子大,说什么胡话!” 宁贵妃讨饶,说今晚喝了两盅清酒,嘴上没个把门。 楚帝这才饶了她,两人闹了会儿就熄灯歇息了。 楚帝望着床顶却有些睡不着,要是没有个两全之法,以后等他闭了眼,说不定乐柔娘俩真的跟着他一起走。 第157章 女学初计划 宫里的人睡不着觉,宫外的某个家里却是喜气洋洋。 陆氏伺候着宋盛芙用饭,宋盛芙有些无奈,让她坐下一起吃,陆氏推辞不过就坐在了一旁。 “母亲,罗家那边传了话,说是丁家那边的意思。四弟年岁也大了,身边也没个知心人,所以丁家那边递了话,明年最适合嫁娶,我看这意思估计是要开始走礼了。” 宋盛芙手一顿,她差点还把这茬子给忘了。老四都是订了亲的人了,要不是陆氏说起,她都快忘了。 “好事啊这是。” 宋盛芙脸色配合着露出惊喜之色,脑袋里心思转了转,她也不懂这个时候的礼节,干脆全部交给陆氏,躲个轻松。 “静安的事,你多上上心,我年纪大了有时候记性也不大好,这事交给你我也放心。” 陆氏感动不已,认为母亲这是看重她才让她管着小叔子的亲事,平常人家做母亲的哪个不是把这儿子的亲事,防着其他人作妖。 “母亲放心,四弟的亲事我定给他办好了,到时候你就等着四弟媳妇给你抱个大胖小子!” 陆氏知道母亲的心病就是家里的子嗣不丰,可惜她没这个福分,这辈子只能守着康哥儿。 “好好好” 吃完饭,宋盛芙让人去库房里拿了几件首饰送给了陆氏。 “这几件东西都是我的嫁妆,我老了,用不了这些鲜艳的东西。你们年轻人带着正好。” 陆氏顺着看过去,一个托盘上摆着金丝镶边红翡流珠宝冠,中间摆着的是一副满翠甙色珍珠头面,还有一支云凤鎏金八宝簪。 “你要是喜欢就拿去戴,要是不合心意拿去送人都使得。” 陆氏爱惜的摸了摸这些个物件“母亲的东西哪能去送人?我瞧着这些个首饰做工精细,单这个簪子带出去都是不得了。” 宋盛芙笑了笑“你喜欢就拿去,我也戴不了,放在库房里吃灰还不如你们年轻人拿去好好打扮。” 陆氏笑着收下,母亲送她们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早些时候陆氏还要推辞一二,如今知道母亲是真心送给她们的,也就不好辜负她的心意。 “既然母亲给我,那我可就收下了。唉,只盼着到时候您幺儿媳妇进了门,可别把我这个老倭瓜给丢在一旁不喜我了。” 陆氏一番唱捻作打逗得宋盛芙哈哈哈大笑起来。 “你个泼猴儿,还能少了你的不成?到时候你未来弟妹进了门,我定要在她面前好好‘编排’你。” 陆氏赶紧求饶,两人说了会儿笑,陆氏才离去。 “夫人和老夫人感情可真好。” 陆氏走在路上,身边的明玉说着。 陆氏看着府里的好景色,心里舒畅的很。 “那是自然,母亲待我如亲女,我与母亲于亲身没什么不同。” 明玉抿嘴一笑,主子与老夫人感情好,她们做下人的自然也高兴。 “如今老夫人是越发慈祥和蔼了,前些日子奴婢去给老夫人送东西,她还赏了奴婢吃蜜碗。” 陆氏点了点明玉的脑袋。 “你这话只在我面前说罢了,老夫人以前不也是如此?” 明玉发觉好似说错了话,吓得一个激灵。幸好夫人不怪罪,然后赶紧找补。 “不是不是,瞧奴婢这张嘴。老夫人以前待我们也是极好的,我的意思是以前老夫人看着要威严许多,如今老夫人总是带着笑,瞧着更加平易近人了。” 陆氏附和的点头,母亲现在是比以前要和蔼的多。 “母亲以前吃了太多苦,如今好不容易能享享清福,说到底还是我们不孝,让母亲受累。” 陆氏也能理解,以前母亲总是一个人扛着一个大家,操心过多。如今家里几个小一辈的能扛事了,自然要轻松一些。 被惦记的宋盛芙送走了陆氏,又开始捣鼓起了她的女学计划。 按照她的设想,既然面向的是普通百姓,那么授课的内容就得好好斟酌一下了。 学问上,她打算做到基础扫盲即可,也就是能认得字,这样教学问的夫子也好请。 只会认字还不行,还得会算术,这两样是基础功底。 会认字,会打算盘,要是普通的女郎也能有个一技之长。 在此之上,还得增加一些特色课程,特色课程就是根据自己的特长和喜好来选。 算术好的,就有账事课,专门培养女账房;还有女红课,专门培养绣娘的。 除了这些,宋盛芙想了想,做豆腐也可以算一门课程,学到手里自己还能做生意。 那么思路就打开了,吃食类的许多都可以、木工、打铁,对了还有农事,这些都可以开设课程去教学。 一是教会她们吃饭的本事,而是传授一些前人的经验,可以少走些弯路。 就比如农事类的课程,可以请经验丰富的农人专门讲一些播种注意的事项细节。 这样靠土地吃饭的孩子也有了经验,尤其是积累一些天灾应对的事项。宋盛芙想了想,自己也可以整理一些现代的经验,到时候由专人讲授。 除了这些,还有许多的各类手艺活,都可以布置在这里面。 宋盛芙把想到的全部都写下来,最后再整合课程。 她想的很简单,她开女学不是为了能让她们读多少书,因为根本不切实际。 用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来说,书读得多了反而移了性情。 这不是假话,首先在这个时代并没有女子能胜任的官职,那些“大丈夫”也不可能让女子凌驾于她们之上。 男人中都有书读的多了,变得清高自傲,女人也是一样。 她想要的是女性独立自主,而不是用这些所谓的“四书五经”去迫害她们。 这些孺子学问对女性来讲,是一种压迫和教条的约束。 只要认得字,懂得礼仪廉耻,就足够了。 宋盛芙既然要办这个女学,绝不是想让其昙花一现,而是要让其长长久久的传承下去,走出女性思维觉醒的第一步。 饭是一口口吃的,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 她也想让女孩子们都读书,想要将她所生活过得现代思想传授给她们,然后打破这个旧世界的壁垒,可是,现实告诉她不行。 如果女学影响到了那些人的利益,那么上位者的一句话,女学就会覆灭,而这些女孩最后也只会被一个红盖头拉进四四方方的宅院。 她不想女性自强的路上充满血泪,所以选择用最委婉的方式来一步步影响渗透。 要想女性自由,那么创造财富,实现经济自主才是第一位。 第158章 女学具体方案 南阳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南阳女子好针织。女子许多都在外开店做生意,所以这里的女子相较于大楚其他地区地位偏高。 因此女学里面,南阳女学开的比较广泛,但基本都是富家女才能就读。 这里的地位仅仅是指女性的价值更高,南阳一名会针织的女子可以卖到一金,而普通的女子一两都能买到。 虽然银钱交易听起来确实难听,可女性的价值却是实实在在的。 在这个时代不能谈尊重、只能谈价值。 世家贵族里面的女性价值是比较高的,因此世家女有足够的实力和资本,那么即使是夫家也不能随意打骂。 女性若是想要自强,第一步就是先提高自己的价值。 至于以后女性自强之路能走到哪一步,自会有后来者去努力,她能做的就是为后来者打个样。 女性改革自强之路还很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或许千百年后后人会沿着这个道路研究出适合她们的自强之路。 而且她老了,说不定哪天双腿一蹬就走了,也没有多少时间和精力来护佑这个女学。 她种下去一个强壮的苗子,期望它长成参天大树,庇护树下的那些小苗苗。 学习一些手艺对那些普通百姓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上层阶级女学盛行,等到百姓富足,有样学样,到时候女学发展更加畅通无比。 这个时代这些都是传家的手艺,能学会一门手艺,都能让一个普通人家不饿肚子。 宋盛芙就是抓住她们这点心理,一家有女百家求,更何况是一个带着手艺的女子。 做大事者图在长远,宋盛芙看着手里的册子发起了呆。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与其纠结那么多,不如现在就开始做。 宋盛芙又写写画画了许久,接连几日都投入进去,方才写了初步模式出来。 女学的初步模型出来了,问题来了,学院得有个院长才行,这院长选谁是个大问题。 宋盛芙思索了良久,还是选不出合适的人选。 将勾画好的女学建造图纸以及实施设计方案交给段静安,让段静安看了。 段静安拿回去修改了几日,然后拿出了最终的定稿与宋盛芙商量。 “除了每个学生必学的文课和术课,其余课程分为帐事课、女工科、食科、农科、医科五大类,这五大类里面还有分科。” 女学初步只招自家庄子上或者奴仆的女儿,擅长账事到时候出来直接到府里的铺子上去。 女工科细分有女红课、簪匠课、香粉课等;食科里根据地方菜系分科;农科下分种植、养殖两科,两科又细分课程;医科上宋盛芙主要只开产孕科,古代女子生子艰难,所谓的稳婆不过是生产过有经验的妇人。 这个时候有专为大户人家看诊的医娘,医娘所学只会简单的风寒诊治。 “每位学生主修一门技艺,每日可安排半个时辰选修其余课程。每月月中考核,每半岁有三次以上考核不过关者,学院会给予警告;一岁以内综合评估考核不过关者,开除学院。” 段静安再看一次还是觉得惊叹,母亲交给他的时候已经是一个非常完善的学院制度,他只不过增添了些内容。 宋盛芙看了一下,具体内容还要细致得多,一看段静安就是用心了的,并没有敷衍她这个老婆子。 “好好,我瞧着许多地方都补充的好,辛苦你了。” 段静安正斟了杯寿眉茶,缓缓尝了一口。 听到这话忙放下手中的茶盏“母亲跟孩儿这么客气作甚,母亲养孩儿长大,总觉得难以报答。女学一事孩儿定给母亲办好,母亲看看还有什么就跟孩儿说。” 宋盛芙看着还未二十的段静安,心里还是有些欣慰,前两年看着还是个少年,如今看着确实成熟不少。 “傻孩子父母爱子,哪里又需要你报答多少?女学的话,我看着已经差不多了。后面就是学院的选址、教学夫子……对了这教学的夫子我想了一下,之前庄子上不是安置了许多逃难卖身的人吗?当时还有本专门记录人员的册子,我想这着先从这里面考核有无合适的夫子,还差的再从外面找。” 段静安想了想“这个法子不错,正好庄子上都比较紧张,女学办起来,学院的夫子还有其他人都不用在外面买人了,庄子上的人就够了。” 宋盛芙点头“是这个理,我们才开始办,又是只教庄子上的女孩儿,先摸索着来。好点的夫子慢慢找,不必急于一时,有哪些课程就先开起来。” “对了,你说第一家女学咱们开在哪里好?” “第一家?” 段静安有些吃惊,不过转念一想又能明白。 宋盛芙摸着册子,上面的一字一句都是她寄予的希望。 “对,咱们庄子京郊、东阳还有西阳那边都有。不过一口吃不了个大胖子,一步步来,先把京郊的开起来,要是真能成,再多开几家。” 两人又商议了一番,最终将女学的选址定在京郊外青云寺山下。 正式实施的第一步就是修建学院,宋盛芙设计的图纸上整个学院呈方正结构。 大门一进便是开阔的庭坝,对面就是三层的塔楼,左右两边是屋舍。沿着两边的大路皆可进入后面。 塔楼后面是成两个回子的二层院舍,分别为文课和术课的教学之处。再往里走就是一个个并排的屋舍,皆以连廊、花窗等划分不同的区域。 众屋舍围绕的是一个与第一个塔楼相照应的二层塔楼,这里统一安排夫子办公楼。 最后是后院,用景观围隔开来,这里是食堂以及住宿区域。考虑到私密性,住宿区域采用梯子型,整体是回子结构,中间用游廊分隔。每个游廊之间可供两边的学生晾晒衣物。 整个学院的外围每隔五十步修建小屋,即可用来奴仆休憩,同时起到安全防卫作用。 这整套建下来,少则一年,多则两三年。如今刚过灾情,请人修建工价不高,多请些人估计差不多一年就能建成。 段静安分析着,想起一事。 “对了,女学还要去礼部备案,还要去工部批文书才能修建。” 第159章 人眼小地图 宋盛芙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章程,多问了几句才知道,原来修建学院还得去礼部的教所司备案,也就是拿钱批准。 学院的选址还得去工部找人看过了,拿到建造许可才能动工。 反正这一套下来就是得拿钱疏通关系,宋盛芙的小金库经此一遭又要缩水,她心里欲哭无泪。 上次捐了银子,杂七杂八私房就只剩下十万两不到。 这十万两还得修学院,工价便宜但是材料贵啊,起码支出就要七八万。 这样手里只剩下两万左右,这两万只能拿去疏通关系。不算不知道,这一算宋盛芙就开始肉疼。 不行,该花花,不该花的一个子都别想拿走。 钢镚儿花在刀刃上,宋盛芙心思活络起来。 段静安见母亲半晌没有说话,以为母亲是因为担忧文书一事,便上前劝慰。 “母亲也不必担忧,我这边看看有没有熟识的同僚打点一二。” 段静安没说的是工部那边问题不大,主要是礼部可能要麻烦的多。 毕竟上次一下得罪了两人,两人都是礼部的官员,其中一位正是教所司的主司。 宋盛芙不知道这事,她一时间也没想出个法子,便让段静安先问一下具体情况如何再做打算。 段静安又坐了会儿,宋盛芙便打发他去干自己的事去了。 段静安走后,宋盛芙叹气,突然发现女学还没取个名字呢。 提笔写了好几个,都觉得不合心意,一时间有些发愁。 这时正好前院来人传话,说是宫里来人了。 宋盛芙让人伺候着换了身衣服就赶紧过去,来人是宁贵妃身边的管事公公。 都是老熟人了,走了番过场后,潘公公才说明了来意。 “早些听闻老夫人大病了一场,身子可好些了?” 潘公公坐在那里,一脸关心的问候着。 宋盛芙这几日没睡好,瞧着一脸的疲态,有些大病初愈的模样。 “好多了,没什么大事。人老了偏了风一下子起不来床,家里的孩子吓着了不经事。难为公公惦记,家里没什么好茶,你请吃茶。” 潘公公拿起旁边的茶盏意思一下的抿了两口。 “老夫人客气,您还请多注意身子要紧,贵妃娘娘听闻老夫人身子好了些,这不马上派奴才来瞧瞧。” 宋盛芙面上一阵感动。“娘娘菩萨心肠,还挂念着我。不知娘娘最近可好?” “娘娘凤体康健,不过六皇子刚病愈,想段小公子了,所以娘娘派奴才来问问段小公子课业是否有时间,请段小公子入宫玩几日。” 六皇子生病了?看潘公公这样,应当是没什么大碍了。 至于康哥儿,他每天都得上课,哪里有什么假。 但是皇子要玩,咱们也只能陪着。 宋盛芙赶紧接话“六皇子怎得还病了?明儿我就带康哥儿进宫去给娘娘请安。” 潘公公得了准信,坐了会子就起身离去了。 宋盛芙让素春送走了潘公公,看着带来的赏赐多是一些补品,让素夏带着人送给正院去了。 补身子,家里还有个比她更需要。 潘公公回了宫,马不停蹄的将消息告诉了宁贵妃。 宁贵妃让人赏了一把金瓜子,扭头就去了东院六皇子房里。 “令儿,你看你想段小子,我就把他给你召进宫里来了。快点喝了药早些好起来,明儿你们俩才能好好玩是不是?” 宁贵妃哄着楚勤令喝药,自从退了烧之后,楚勤令就不想喝药了。 楚勤令一听眼睛先是一亮,然后有些不开心的说着:“康哥儿要上学,你叫他进宫干嘛,要是耽搁了学业,我岂不是对不起他。” 宁贵妃也知道,可是亲生儿子不开心,她也没了办法。 段家一心想要段家小子出人头地,在宁贵妃看来,要是段家小子没什么本事,就是为了令儿,以后她自有办法满足段家的心愿。要是段家小子是个有真本事的,那就更不必说。 宁贵妃早就把段家视作一条船上的人,真是可笑,宁贵妃心中涌现难以言说的悲哀,娘家靠不住,还得找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家。 “是母妃的错,要不我传了话过去,就说算了?” 宁贵妃佯装叹气,看着令儿说着。 楚勤令又有些纠结,半晌扭扭捏捏的说:“既然说要来就来吧,大不了明儿我问他,让他将课业带上,宫里也有大学士。” 宁贵妃笑了“那好,明儿你亲自去问他。” 楚勤令一想到明儿就有的人陪着,心里高兴,就是苦药汤子也被劝着喝完了。 同样高兴的还有刚下学的康哥儿,好久没有见到令弟,一听要进宫吃完晚饭就开始回屋子倒腾。 他早就收罗了一大堆好玩的,就等进宫带给令弟玩。 不仅有玩的还有看的话本子,他悄悄压在箱底。 这傻孩子还以为别人不知道呢,殊不知每次他进宫,宫人都悄悄给他检查了个遍。 第二日康哥儿早早就起来了,宋盛芙带着他拉了一车的东西进宫去了。 等到穿过宫廊,走到北仪门外,这里能望见大部分京城。 平日里她和康哥儿都是坐的步辇,好巧不巧今儿早上吃多了些,两人过了仪门想着不远就下来走走。 宋盛芙瞥见远处一缕青烟之上,其余地方偶见炊烟,衬得那股青烟丝滑飘渺起来。 “康哥儿你瞧!” 宋盛芙看着稀奇,心里还念叨京城里面竟然还有寺庙不成? 康哥儿看了,先是哇了一声,然后估摸着位置。 诶不对?那不是咱们家么? “祖母,那是咱们家吧。” 宋盛芙:! 望了望,越看越觉得像,家里祠堂还一直燃着呢。 “你哪看出来的?” 宋盛芙看着身边半大的小子问道 康哥儿又看了看那个方向“祖母你看,我们如今处在北仪门,从仪门这看过去那边是东北角,也就是京城的东北角,咱们家位于京城内城宫外的第二大街第一个胡同巷子。算算位置应当是差不多的,你要是问我怎么算的,我也不知道。” 康哥儿心里估摸了一下所看到的距离和实际的方位差,应当是差不多的。 第160章 进宫找大腿 这不就是看地图算距离嘛,不对,这还不算是地图,只是目测方位。 宋盛芙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个特长,又仔细问了一番。 “平日里我出门去,我就想着方向,然后我走过一个地方,我就在想这个地方在府里的哪边。有时候我就围着府里四周转,祖母,你不知道吧,我可是把我们府到杨柳河边有哪些屋舍记得清清楚楚。” 看着康哥儿神气的模样,宋盛芙才知道以前他跑出去一大半天,还有这档子事。 刻板的印象让她觉得他就是单纯的跑出去听书,偷买话本子,宋盛芙开始反思自己的问题。 自己有时候是否被他们上辈子的印象所影响,而忽略了其真实原本的模样。 她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每个孩子的性格不是一出生就注定了的,上辈子康哥儿的悲剧是宋老夫人和陆氏的娇惯下,慢慢养成贪玩骄逸的性子,在一个不健康的环境下慢慢自取灭亡。 看着问着宫女在那折花的康哥儿,小少年身子骨慢慢的长大,如今只比成年的宫女矮一个头,约莫五尺。 因着习武,康哥儿吃的也多,身材并没有瘦的很厉害,可以说的上健壮。 鼓囊囊的臂肌,以前是软趴趴的肥肉,现在已经变成强硬结实的肌肉。 幸而脸上的肉已经消了许多,看上去还是有美少年的样子。 康哥儿折完一束花回来,这是他带给娘娘的花。 宋盛芙看着康哥儿,难怪这小子讨得贵妃欢心,这样一个俊俏的小郎君每次看她都要折一束鲜花。 没有套路,全是心意。 果然一早起来收到花的宁贵妃脸都笑出花来了,馥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花,可是谁能拒绝一个俊俏小郎君亲手摘的呢? 好久没见,宁贵妃看到“瘦了”一大圈的康哥儿,有些心疼的问他最近吃的如何,学业累不累。 康哥儿捡着平日里上学的趣事讲给宁贵妃听,宁贵妃像是看自家子侄一样,稀罕的不行。 宋盛芙就在一旁老神在在的听着,这个时候六皇子楚勤令从小侧间跑了出来,后面还跟了一群宫女追着让他慢点。 宁贵妃打眼望过去,楚勤令跑到贵妃跟前靠着她,眼睛却是望着康哥儿。 “你啊你,跑这么快干什么?瞧你,额头上都出汗了。” 宁贵妃一边说着,用手绢擦着楚勤令额头上的汗。 看着两个孩子不说话,宁贵妃好笑的点了点楚勤令的小鼻头。 “怎么?你心心念念的康哥儿进了宫,你怎得不理人家?” 康哥儿亮晶晶的眼睛对着楚勤令眨了眨,楚勤令扯了扯宁贵妃的袖子。 “母妃,我跟康哥儿去侧殿玩去。” “去吧去吧。” 宁贵妃打发两人走了,看着两人掀了帘子出去,才转过头与宋盛芙寒暄。 “劳娘娘关心,我啊老毛病了,人老了身子不中用,一点风寒就起不来身子。” 宁贵妃一听眼里带着些关心“老夫人还是多注意身子才是。” 宋盛芙感动不已“娘娘说的是。” 两人聊着,宋盛芙就无意说起了自己准备办个女学的事情。 “娘娘知道前些日子我们府里收留了一些女人和孩子,都是些苦命人,我就想着开个女学。害,说是女学其实不过是个挂着羊头的府学。” 宁贵妃有些好奇“老夫人菩萨心肠,不过为何会?” 宋盛芙解释:“我呀,先不准备招人,之前收留的那些小妮儿让她们去学个技术,长大了就放出去,在府里的铺子上、庄子上做工都可以。” “哎呀,老夫人开的女学听起来好像有些不大一样。” 大多贵族女学都是学的琴棋书画、诗书礼仪,这女学不教这些还能教啥? “是有些不大一样。” 宋盛芙就着自己的想法大概说了一下,宁贵妃越听越有道理,穷人家的孩子学琴棋书画除了花钱,根本没用。 学了你比不过精心培养的大家贵女,还不如学点实在的将钱拿到手里才是真的。 她出生的时候家里就已经落败了,还记得小时候家里一匹鲜亮点的布都要和堂姊妹抢着来。 但即使是这样家里还是端着勋贵的架子,每个姐儿身边必须跟着八个丫头四个婆子。 她在母亲身边时,常听到管事妈妈来诉苦,家里的月俸都快发不起了。 母亲管着一家老小,缺了的钱就从嫁妆里面拿,很快本就不丰的嫁妆也贴的快没了。 身边的小丫鬟们做着羞活卖出去补贴家用,连她小时候与堂姊妹一起还描过花样子。 小时候的宁贵妃学着琴棋书画,可是大家之女不可能拿着这些出去卖艺,这是红楼娼妓才会做的事情。 明明家里都入不敷出了,空学了一身才艺,连管家之事都不会。 “学得一身本事才是实在的,走到哪里都能养活自己,就是进了府当丫鬟,都能得主子看重。” 宁贵妃想了想,这其实跟贵族培养侍女有异曲同工之妙。 就比如说皇后姐姐身边的四个女宫,各有特长。这样有技艺之长的人,是各个府里主子最喜爱的。 “还是娘娘想的全面些,我也没想那么多,就是想着给这些小丫头一口饭吃。她们真是可怜,有些小妮儿瘦的眼睛都有半张脸大,瞧着心酸的很。干脆就修个女子技术学院,让这些丫头学个东西,以后出去了还能养活自己。” “那老夫人这女学何时入学?”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家老四说还得去什么礼部工部的,我让他去办了,办了文书下来就快了。” 宁贵妃一听,看起来还是挺麻烦的。 “那等女学修成,老夫人可得请我吃杯喜酒才是。” 宋盛芙面上带笑,然后突然想起什么双手合掌。 “一定一定,说起这,女学还未取名字,我想了许久都未想个合适的出来。” 宁贵妃知道这是让她取个巧名的意思,修建女学是个好事,她也乐得锦上添花。 第161章 寻鹭女学 “取名可是个大事,我刚刚想了想,有一名请老夫人看看。” 宋盛芙坐直身子,语气激动。 “娘娘请说。” 宁贵妃甩了一下帕子,嘴里轻轻吐出两字:“寻鹭” 宋盛芙嘴里喃喃寻鹭二字,请贵妃取名不过是借一下名头,对名字好坏没有报太大希望。 可是寻鹭二字真真是巧妙,“寻鹭”“寻路”歪打正着切合了她的心思。 “寻鹭女学,这两字真是极妙!” 宁贵妃见宋盛芙表情激动不似作伪,心里也高兴自己取了个好名。 这下女学的名字也取好了,宋盛芙心情变得舒畅不已。 说了这会子话,宁贵妃也累了,宋盛芙见状也起身告辞。 宁贵妃让人抬了步辇,宋盛芙乘着步辇被玉兰送着出了宫。 馥华殿侧殿两兄弟好的跟什么似的,一开始楚勤令还有些不开心,问为何康哥儿一直未进宫找他玩。 康哥儿一顿解释,楚勤令才有了笑脸模样。 其实他哪里不知康哥儿课业繁重,只是在这宫里实在无聊的紧,唯有康哥儿每每过来,他才能接触到一些新鲜玩意。 所以啊,他就守在这四四方方的宫里,每天盼着康哥儿什么时候能来。 “康哥,你瘦的厉害,多吃点。” 楚勤令让宫人多给康哥儿夹了些菜,自己慢慢的吃着。 康哥儿埋头就是库库炫 “每日站桩子,我的汗都能浸湿脚下的木头。可累死个人了,能不瘦嘛。不过瘦了家里都说我精神些,我自个照镜子也觉得。” 楚勤令听着,看了看康哥儿,暗自瘪了瘪嘴。 “我觉得你原来好看些,有福气。” “是?是吗?” 康哥儿有些疑惑,不过也不与他争执,你说好看就好看吧。 用过膳,楚勤令对康哥儿所说的习武很有兴趣,缠着他让他讲讲。 康哥儿让人找来了小圆凳,一边示范一边解说,手舞足蹈的。 不仅是楚勤令,连宫里的小宫女还有小公公们都凑过来看。 康哥儿一看人多了,一时间表现得更卖力起来。 然后还给他们讲了许多外面的事情,什么哪家的哥儿七岁了还在吃奶、哪家的媳妇因为一块炊饼就跟家里的婆母打的头破血流、还有杨柳河边一家卖茶水的女儿嫁给了河对岸卖胭脂的老…… 康哥儿说的起兴,侧殿里面一群人听的入了迷。 他们在宫里哪听说过这么有趣的事,尤其是后面入宫的那些人,听到熟悉的人和事,一下子将他们拉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年纪。 康哥儿讲的口都干了,一旁的小宫女赶紧递上茶水,他喝完然后又继续讲他才从祖母那听过来的两兄弟争家产的事。 没错,你问康哥儿他哪知道这么多事情,还不是因为家里有个爱听闲话的祖母。 宋盛芙原来身边的侍女素冬给了薇姐儿,换名叫做玉楠。后面提上来的这个新素冬是个爱打听的,经常讲外面发生的哪些趣事讲给宋盛芙听。 要说这素冬可是家传,她老子娘都是爱打听的,不然也不会走到一起。 原来这老两口喜欢打听府里的事,宋盛芙见两人只是爱说嘴,没有什么坏心。干脆就调了个转,让两人把外面的事往府里传。 这不得了老两口真传的郑妮儿,就被调到宋盛芙身边顶了素冬的位置。俨然成了宋盛芙身边的情报小队队长,为什么是队长,因为她手下还收罗了一群小丫鬟给她打听呢。 不仅是外面的事,连许多府里的事情都打听得到。 康哥儿就这点随了宋盛芙,一样的爱听闲话,随时拿着小物件去“贿赂”素冬,给他讲点好听的。 所以才有了今天康哥儿在馥华殿大谈而谈之景,他挑了一些有趣又不重要的事情讲,至于大家府里的一些阴私,他还是有分寸。 毕竟他只是憨,不是缺心眼。宫里的人员复杂,指不定哪个宫女沾亲带故的,要是传了出去,他要挨家里的板子。 至于这个分寸嘛,有但是不多,等到无人之时,康哥儿豆汤倒豆子一般全部讲给了楚勤令听。 于是原本在宫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六皇子“被迫”知道了,哪家的儿子不是亲生的而是从外面抱回来的,哪家堂姊妹为了争夫婿而设计陷害失了清白。 这一讲就闹了大半宿,守门的小愠公公急得不行,眼看着都快天亮了,两个小主子还在说着话,明儿定是起不来了。 果然两人第二日睡了个大早,幸好宁贵妃也没怪罪。又是在自个宫里,只要没人说外面有谁知道呢。 宁贵妃派人过来瞧了好几趟,两个小崽子都还在睡着。小愠公公跪在地上请娘娘恕罪,宁贵妃没说什么让他起来去门前候着。 宁贵妃能说什么呢,每次康哥儿过来两个孩子都要闹半宿。但令儿身子没什么问题,只要他高兴比什么都强。 想到这,宁贵妃让人去请楚帝午时一起用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康哥儿进了宫,宁贵妃都会想法子请楚帝过来。 楚帝得了消息,想着昨儿段家小子好像进了宫,许久未见他也有些想这个小子了。 段家小子身子养的好,楚帝看着心里也高兴。 皇家康健的皇子少的可怜,最近新生的皇孙也都是病恹恹的,瞧着不大好的样子。 楚帝也不想多看,万一没有长成,平白地添了伤心。 批完奏折,楚帝活动了下筋骨,起身就往馥华殿去了。 一到了就看见康小子站在圆凳上,身上还披着长长的披风,一手拿着撑鸟笼的棍子舞的虎虎生风。 自家小六坐在那拍着巴掌,小脸兴奋的不行。 这时才有宫人注意到陛下来了,吓得一群小鹌鹑跪在地上。 康哥儿背对着门口,不知道出了何事,一转头发现陛下来了,赶紧准备下来。 哪知道披风太长绊倒了脚,在楚勤令的惊呼中,还没反应过来的众人就只看见一个翻身,康哥儿就单膝跪在地上。 “好!” 楚帝看着上半年还是圆滚滚的小子,竟蜕变的如此厉害。 刚刚那身手,瞧着已是像模像样,真是不愧皇吾卫第一暗卫培养出来的。 “平身,都起来吧。” 楚帝站在康哥儿面前,用手摸了摸他的身子骨。 “小子长得真结实!” 第162章 遭老罪了 楚帝眼里带着笑,没了朝上那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康哥儿心大,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膛说着:“陛下你摸,我都有胸肌了。” 楚帝也真给面子的摸了摸,果然这小子浑身都是肌肉。 若是只看脸,还真是个小小美少年,但是整体看起来身子和脑袋都有些不符合了。 脸长得是俊秀怡美,像个贵公子,约莫是脸型更像母亲,越长大瞧着有些偏女相之感。 但是身子却是五大三粗,壮实有力,身子也比同龄人大了一圈。 楚帝打量了一番,比起前些日子见过的小五,真真是高了一个头不止,与老四都差不多高,可是老四还比这小子大三四岁呢。 五皇子与康哥儿同岁,如今已经搬到皇子所去了,楚帝如今不定时去考验老四、老五的功课。 “小子长得好,朕心里看着高兴,给你个赏,你想要什么?” 康哥儿第一次听说长得好还有赏,想起了自己心心念念了好久的蒸酒牛肉,赶紧说着想吃。 楚帝看着这个只长个头不长脑袋的家伙,恨铁不成钢的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脑袋。 “还是这么没出息!” “肖德贵” 肖德贵上前“奴才在。” 楚帝指了指康哥儿笑骂:“去御膳房吱一声,就说贵妃宫里来了个馋嘴的小子要吃蒸酒牛肉,让他们准备两份,这小子吃不完就得留下来做牛管司。” 这个时代的牛是不能随意杀卖,能吃上牛肉的只有宫里,或者是受宠的皇亲国戚,而楚帝所说的牛管司就是专门负责养牛的管司。 楚帝见了贵妃佯装叹气的说着:“每次这小子进宫,宫里的牛就要遭老罪了。” 不过这是个调侃罢了,宫里时常备着牛肉,哪里会因为康哥儿而去祸害一头牛呢。 康哥儿一听要准备两份蒸酒牛肉,配合着楚帝脸色露出为难之色。其实心底早就乐开了花,他还觉得两份不够呢,要是能天天吃就好了。 中午用膳的时候,楚帝再次见识了康哥儿的食量。就着他的吃相,楚帝还多用了一些饭,喜得一旁的肖公公偷着乐儿。 一旁的宁贵妃和楚勤令早就见怪不怪了,不过旁边有个人吃着香,连带着她们也吃的比往常多些。 这下三人都吃撑了,只除了康哥儿。 唉,宫里的菜好吃是好吃,就是一份太少了些。 康哥儿摸了摸还有空余的肚子心里暗自吐槽。 身后站着楚帝和宁贵妃两座大山,康哥儿在宫里简直是如鱼得水。 带着楚勤令,两人将宫里玩了个遍,往日里死气沉沉的皇宫变得鲜活起来。 听着康哥儿爽朗的笑声,宫里的人都知道最受六皇子喜爱的段家小哥儿进宫来了。 也只有这个时候,宫里的其他嫔妃才见的着六皇子,因为大家都知道没有段家小子,六皇子是不会出宫的。 这下宫里又热闹了起来,好些个妃子都出了宫没事出来转转,有时候碰到康小子就逗逗乐。 康哥儿有时候见了还会跟她们讲讲外面的事,俨然成了个说书小先生,在一定程度上康哥儿也算是圆了一场梦。 宫里的低位嫔妃整日无聊,好不容易有个新鲜事,都纷纷凑着热闹。 有时候带上新鲜的果子,有些带了自家宫里好吃的点心,投喂康哥儿。 楚勤令不能吃外面的东西,这些东西一应进了康哥儿的肚子。 至于担心有没有人下毒,康哥儿表示不好说,因为他进宫的第三日就遭罪了。 康哥儿一脸虚脱的躺在床上,楚勤令一脸担忧的在旁边守着他,还给他读书。 听着那些无聊的经义文章,康哥儿只觉得身心都受到了摧残。 “康哥儿,你还没好就先躺着,我给你读最近你学的文章,不然回去以后你夫子又要罚你。” 康哥儿不想听,但是没办法旁边有个念经的金疙瘩,只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没办法实在太催眠了。 楚勤令看着康哥儿睡着了,合了书本搁在旁边就出去找宁贵妃去了。 “母妃” 宁贵妃见令儿进来了,就让刚刚禀报的人退了出去。 “怎么了令儿?康哥儿呢,可好了些?” 宁贵妃一看就知道楚勤令刚从康哥儿房里出来,那脸上皱的都能夹死人了。 楚勤令闷闷的点头,然后问道:“母妃,可查出来是谁?” 康哥儿昨日吃了外面的东西,晚上就闹起了肚子,先是腹痛然后就是持续的茅房一夜游。 宁贵妃刚刚得知了消息,不过她不想把这些阴私说给令儿听,正准备搪塞过去,就听见楚勤令的声音。 “母妃不用瞒着我,我知道母妃肯定知道。” 宁贵妃看着一脸坚定的令儿,才发现他脸上是少有的认真和固执。 想了想,她还是说了。 “你父皇让人查了,没有查出来。只是你德母妃宫里的一个小答应被打进了冷宫,说是做了不新鲜的点心。” 楚勤令望着宁贵妃,显然是不信,一个小答应先不说有没有仇,怎么会如此大意做了不新鲜的吃食。 再说了,一个外臣子与一个宫里的答应会有什么龌龊。 宁贵妃叹气,令儿早慧,果然瞒不了他。 挥手屏退了下人,宁贵妃抱着楚勤令才慢悠悠的开口。 “不是母妃不给你说,而是事情就只查到这。不过……” 楚勤令先是失望,然后又看着母妃,不过什么? “不过,你五哥今早因为言语不当被禁足了三日。” 宁贵妃点到即止,她知道令儿懂她的意思。 楚勤令低垂着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 “我知道了。” 宁贵妃抱着自己的心肝儿,幸好康哥儿总是在外面不许令儿吃东西,每次那些小嫔妃想讨好令儿,康哥儿都以他肠胃不好给据了,东西全吃进了他的肚子。 这次只是泻药,下次呢? 宫里那些小妃子都与馥华宫无冤无仇,可是也就是她们最容易成为靶子,被人利用。 这下好不容易热闹了两天的皇宫又沉寂了下来,少了前两日的欢声笑语,这皇宫又像个吃人的牢笼一般。 第163章 不能再进宫了 楚勤令变得有些沉默,闷闷不乐的回了屋子。 他坐在窗前,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外面。阳光洒在他没有一点瑕疵的侧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 “唉~” 突然一张脸凑了过来,康哥儿刚睡醒的眼睛还糊着睁不开,阳光刺眼他眼睛闭着找了位置坐了下来。 “你坐在这叹什么气?” 楚勤令端坐在椅子上,见康哥儿起来了,脸上有些惊讶。 “你怎么起来了?肚子可好些了?” 康哥儿懒洋洋的将半个身子都耷拉在桌子上“好多了,我身子壮实,吃了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看着令弟闷闷不乐的样子,康哥儿伸手挠了挠不知何时飘到脸颊上的头发。 ”对了,你还没说你为何叹气呢?“ 楚勤令觉得康哥儿这样不够端方,不过既然是他就算了吧。 假装没看到某人的不规矩,楚勤令继续看向窗外。 “我就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你,你来玩结果还吃坏了肚子。” 楚勤令没有告诉康哥儿他拉肚子的真相,他有些明白母妃为何不愿意告诉他真相。即使知道了又怎么样,罪魁祸首是父皇的儿子,只有父皇才能惩罚。 康哥儿有些无聊的转了个头,眼睛眯着看向窗外的天空,蓝蓝的很美。 “这有什么?不就是吃坏了肚子,我还以为有什么呢。” 见康哥儿一脸的不在意,楚勤令扯了扯他,康哥儿转过来一脸的疑惑。 “你真的不怪我?” 这话说的康哥儿更是找不着东南西北“我怪你干嘛,我自己要吃的,又不是你塞进我嘴里的。” 楚勤令泄了气,这个憨子,说了等于白说。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他怎么说?五哥嫉妒,然后给他下泻药?这无凭无据的,说了也没人信。 康哥儿:这个世界终究是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 “什么懂不懂得?令弟你现在说话怎么成了那些大人模样,说话文邹邹的,还听不懂。” 楚勤令顶嘴:“我本来就是大人了!” 康哥儿上下扫了扫“你才八岁,怎么就是大人了。” 楚勤令说不通,他想当大人,当一个能自己做主保护好朋友的大人,而不是做一个什么都不能干的小孩。 怕把人惹急了,康哥儿又补充了句:“行行行,你是大人。” 说起年龄,康哥儿突然变得有些失落。 瞅了瞅令弟,康哥儿语气开始有些为难。 “对了,我差点忘了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 楚勤令回望过去,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 “再过一个多月我就满十岁生辰,等过了十岁我就不能随意进宫了。不过没事,等你长大了分了府,我就能再找你玩了。” 康哥儿满了十岁就不能再进内宫,除了逢年过节皇宫举办酒宴才能进宫以外,无诏不得进。 也就是说要是没有陛下的诏令,康哥儿就再不能进宫,他们兄弟俩只能在宴会上再相聚。 “这么快!” 楚勤令没想到,认识康哥儿的时候他才刚到七岁,如今已经过去了快两年了。 “那岂不是以后想找你玩,都没机会了。” 楚勤令这下是真变成苦瓜脸了,刚刚是忧郁小王子,如今是真的难过起来了。 “还是有机会的。” 康哥儿安慰道,一年可能见个一两回吧,反正跟以前不同了。 这话没说出来,说出来那不是火上浇油嘛。 到底没有再说出什么安慰人的话,因为两个孩子都难过的很,只能珍惜所谓的最后的好时光。 等到晚膳,康哥儿也吃的不香了,楚勤令更是没有半点食欲。 宁贵妃还以为是两个孩子闹矛盾了,仔细问了问。 康哥儿放下筷子,语气中都是难以言喻的失落。 “禀娘娘,小子明日就要归家,这次归家后无诏不得进宫,我下午与令弟说了,只是我们都不舍得对方所以才有些不高兴。” 宁贵妃有些茫然,还没懂起什么意思,身边的芝玉上前解释,她才知道原来康哥儿马上十岁了。 这就没办法了,这是宫里的规定。即使是贵妃也不能随意召唤,不然第二日弹劾的折子就要堆满楚帝的御案了。 两个孩子不高兴,宁贵妃也有些郁郁寡欢,毕竟宫里有个活力四射的活宝,比往日里冷清的宫殿热闹了不少。 以后宫里要再想这么热闹怕是不能了,而且令儿马上也要九岁了,本来皇子七岁就要搬到皇子所,是她留了下来。 等到他十岁时,她再想留都是不能了。 如今楚帝那随时都有御史上折子,意指她溺爱皇子,为母不贤。虽然陛下未与她说起但她也知道都是陛下替她挡了回去。 就这样三人闷闷不乐到第二日离别之时,楚勤令送了康哥儿到仪门处,恋恋不舍的分开。 康哥儿在将走之时,让宫人们都离远点,宫人们不敢,都看着六皇子。 楚勤令点点头“你们都走开,不许听我们说话。” 康哥儿见人都走远了,才跟楚勤令咬起了耳朵。 越说楚勤令的眼睛愈发的亮起来,等到康哥儿说完,楚勤令的眼睛早就变成亮晶晶了。 康哥儿做了个嘘的手势,楚勤令矜持的点了点头,两人眼神对碰,眼睛里带着别人不懂得默契。 康哥儿走了,楚勤令望着康哥儿一步三回头的背影,难过的嘴都瘪了下来,然后又迅速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等到康哥儿的身影消失不见,楚勤令这才转身往回走。 而宁贵妃就在不远处等着他,牵着他慢慢的往回走。 已经走远的康哥儿就没有什么包袱,也不会表情管理,咧着嘴眼泪哗哗的流下。 他刚刚看着宫里的令弟觉得他好可怜,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 呸呸呸,令弟才不是鸟儿。 真可怜! 康哥儿哭嚎了几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就出了宫。 回去的路上不忘给家里带些东西,家里还有妹妹和弟弟还有祖母和母亲呢。 买了些小玩意,康哥儿收获颇丰的回去了,按照他祖母的说法这个就叫什么会打猎回家的顾家好男儿。 第164章 女学计划搁置 宋盛芙刚回了罗老夫人的信,让人送到罗府上去,康哥儿就到家了。 刚到家的康哥儿原本还想悄悄地躲懒回院子睡上一觉,就被寒阳给捉过去了。 寒阳让康哥儿站在十字桩上,一双眼睛冷冷的盯着他。 康哥儿被看的心虚,额头上都蹲的冒了一头的热汗。 “听说你在宫里吃坏了肚子?” 康哥儿听到师傅寒冷无波的声音,吓得一个冷颤。 “是、是啊。” 寒阳看着懵懂无知的康哥儿,心里叹了口气。 “究竟是吃错了东西,还是东西里面加了什么?” 康哥儿被说蒙了,他只知道自己吃错了东西,然后跑了一晚上厕所,哪里想过这些。 为将者,不只有高超的武艺,还得有敏健的察觉力。 “我不知道。” 康哥儿吃力地回答,他已经蹲了小半个时辰了,腿都在打颤受不了了。 “好了,下来吧!” 寒阳转身朝屋内走去,康哥儿没想到今儿这么快就结束了,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暗自窃喜。 他还留了一手,刚刚是故意这么虚弱的。 寒阳哪里看不出来后面那小子的小动作。 “跟上!” “来咯!” 康哥儿屁颠屁颠的跟上,屋子里的花案上摆了许多的瓶瓶罐罐。 寒阳转过来脸色带了些不怀好意。 “后面我们多加一节课,训练你的辨认能力。” 康哥儿警铃大作,这肯定不是什么轻松的课程。 果然后面几日,康哥儿一边吃着药一边认着寒阳给他准备的“好东西”。 寒阳看着康哥儿再一次跑向茅厕后,想到哪日跟他炫耀挖苦他的那人,牙根就痒痒。 等着吧,他教的徒弟才不是孬种! 就在宋盛芙等着女学的批准文书之时,段静安带回来了一个坏消息。 “什么?!不给批?” 宋盛芙傻眼,什么叫做她们这个不符合女学的规格? 段静安沉默的点点头,他的申请被打回来了,礼部那边不准过。 “是我们的课有问题还是?” 宋盛芙有些担忧,段静安赶紧摇头。 “不是,前些日子孩儿跟礼部的两位官员有些言语冲突,估计是因为这样,所以那边拦了文书。” 宋盛芙还不知道此事,于是让段静安仔细说来,段静安还想插科打诨的混过去。 “你不给我说,我就去问其他人去!” 段静安无法,才将之前那事说了出来。 宋盛芙心里气的不行,暗自臭骂了一顿那两个老匹夫,欺负孩子真不要脸。 “你怎么也不同我说起此事?你早说了,我就……” 说到这宋盛芙就顿住了,她能怎么办?她啥都干不了。 段静安或许也是知道这样,所以在外面的很多事情都不会往家里说,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行了,这事先搁着,那边不给过算了。我再想想办法,你别为了这事烦忧,平日里你的公务都够忙的了。” 段静安知道母亲这是在关心自己“孩儿也想为母亲做些事,礼部那边我再打听打听。” 宋盛芙见他说的认真,也就不管他了,她还在琢磨着这事咋办呢。 送钱,且不说多少,那礼部的两人打明了是针对他们,就是送钱也无疑是自取其辱。 要是这被捅上去,少不了一个贿赂之罪。 这下就麻烦了…… 宋盛芙没想到自己的计划,在最开始就要被掐灭希望的火苗。 这样一来女学的计划就又要被搁置了,宋盛芙心里有气不知道对谁发,转身就去了祠堂。 家里的下人都被赶了出去,只听见模模糊糊从祠堂内传出的声音有些激动。 宋盛芙发泄了一通,随手扔了一大捆黄纸在火龛里面,然后拍拍手就出去了。 只剩下祠堂内烛火不停的闪烁,瞧着似乎有些气急败坏。 宋盛芙着急吗?其实她一点都不急,只是有些憋屈。 所以宋盛芙没事干以后,在家听听小曲、看看话本子,要么聊会儿八卦,好不快活。 这个期间沈羡礼的任职也下来了,还是外放,不过离京城很近,来回就一日的路程。 所以任职一下来,沈羡礼就走马上任去了。 薇姐儿还好,低落了一两日就该上课上课,该玩玩。 却是没想到暄哥儿竟是个小哭包,趴在祖母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赌气不吃饭。 然后就像个深闺怨男一般,没事想起来就开始掉眼泪,还是康哥儿专门请了假说要带他去吃早早就跟他说过的烧鹅和杨柳馄饨,在外面玩了一圈回来才变得好些。 “暄弟你听话,下次我还带你去。” 康哥儿揉了揉有些撑的肚皮,满足的说着。 暄哥儿眼睛红红的点头,表示自己听话下次还想去。一只手被康哥儿牵着,另一只手还拿着咬了一口的糖葫芦。 既然要玩,家里的几个孩子都一起出来了,此时薇姐儿正在首饰铺子里看一些小玩意。康哥儿带着暄哥儿在外面无聊的等着。 薇姐儿有些新奇的左瞧瞧右瞧瞧,外面的首饰虽不如府里送过来的精致,但胜在款式多样。 薇姐儿看中一件就让管事的取出来,今儿带出来的是玉楠,玉楠就命下人捧着。 在看到一件闪闪发光的簪子时,薇姐儿被吸引了过去。 “这个我看看。” 管事点头哈腰的取了出来,今儿是遇到大主顾了,他可得招待好咯。 等到拿出来,薇姐儿才觉得有些晃眼睛,上面的珠饰点缀过多,反而显得有些笨重俗气。 正拿着仔细端详之时,旁边伸出一只手夺了过去,因着簪子比较长,尾尖差点划了她的眼睛。 一阵惊呼,薇姐儿后撤了一下才躲了过去,就看见一个长脸的吊梢眼的姑娘拿着簪子看着,还与一旁的小姑娘说着话。 “喂,这是我先拿在手里的,你要是想看可同我说我给你就是,何必抢夺?差点划伤了我的眼睛。” 薇姐儿有些生气,要不是她躲得快,说不定脸色都见血了。 那长脸的姑娘本没有理会,自顾自的与身边之人说笑。 或许是见薇姐儿脸色不好,身边奴仆众多,怕惹了不好惹的人,年龄较小的那位用肩膀抵了抵还在说话的马冰儿。 马冰儿这才一脸不耐烦的看过去,然后不以为意地说:“这不是没划到嘛,大惊小怪的做什么?烦死了,我们去那边。” 说着就拿着簪子准备往旁边走去…… 第165章 矛盾升级 玉楠一个眼神,身边的下人们就把两人给围住了,吓得那两人的丫鬟紧紧围到主子的身边。 “道歉!” 薇姐儿俏脸布满冰霜,明明矮了个头却让对面的马冰儿两人无端觉得有些压迫感。 马冰儿见周围的人都在往这边看,觉得有些丢脸,脸蛋都变得通红。 “凭什么,你是哪来的野丫头,还敢叫我道歉。” 马冰儿参加过大大小小的宴会,从来就没见过这么俏丽的姐儿,肯定是哪家不入流的小官之女。 瞧刚刚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说不定只是个浑身铜臭出身的商女。 马冰儿越想越觉得高贵起来,她可是礼部郎中之女。 环视一圈围着自己的下人,马冰儿更是猖狂。 “还有这些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还不给本姑娘滚!” 身边的丫鬟反应过来,见自家小姐这般,也跟着色厉内荏起来。 “对你们还不退下,我家姑娘可是礼部郎中马国大人的嫡幼女,要是伤着了她,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围着马冰儿的是段家的家生子,什么马国狗国的他们表示根本不在意,谁敢在他们段伯府面前撒野? 他们段伯府原来可是受先帝器重的段侯府,就是皇子来了,也得对侯爷客客气气的,一个区区郎中之女也敢在他们面前叫嚣。 段家的下人无动于衷,薇姐儿也不害怕,我管你什么嫡女就是要道歉。 见没人理她,马冰儿有些气急败坏,身边的马萧萧有些害怕,他们莫不是闯祸了吧。 见马萧萧那不成器的样,马冰儿心中暗恨,果然是妾生的就是上不了台面。 “你!让你的狗奴才都……!” 话还没说完,手就被薇姐儿“啪”的一巴掌给拍下去了。 “别拿手指着我,道歉!” 这人莫不是疯了,平常她看见什么东西要过去,只要说出父亲的名号她们就会乖乖的让给她。 马冰儿更加肯定眼前之人是个没什么背景的,不然不会连2她父亲的名号都没听过。 “我就不道歉,你是谁家的丫头?如此不懂礼节,莫不是哪里钻出来的野丫头,你现在求我,说不定我还能放过你。” 薇姐儿也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猖狂无礼之人,以前她不大爱出门,也就刚来京城出去玩过几次。 玉楠见薇姐儿气的小脸紧绷着,上前一步道:“这位马姑娘,我家姑娘乃是东阳江平同知名讳沈羡礼,乃是当今陛下亲任江平之职。母亲乃是段侯府二女静雯夫人之后,外祖父乃是段侯世忠安君(先帝给段侯爷的追封名号),外祖母是正二品侯爵夫人段侯老封君。” “那么马姑娘一是夺了我家姑娘手里的簪子是为失礼,二是差点划伤了我家姑娘的脸,是为无礼,最后拒不道歉,还企图以势压人视为无品,还请马姑娘与我家姑娘道歉,不然……” 略带威胁的话语吓得两人脸色一白,玉楠见了心中冷笑,马家也敢与段伯府相提并论。 马冰儿和马萧萧刚开始听到还面露不屑,虽说同品阶,可是地方官和京官可是天差地别。 可是听到后面,两人的面容就有些僵硬,段伯府是个京城人都知道。 是京城里面的老牌贵族,估计如今在京城安家的除了罗伯府和几位王爷,那就只有皇家了。 而马国不过是寒门出身,就是他到了宋盛芙面前都要低上一头,而小辈亦是亦然。 沈时薇的父族差了一点,可是她的母族强大啊,背景实力在那里。 若是以前的段伯府,可能不会轻易招惹是非。可是现在,即使陛下过过眼的,又是贵妃面前的红人。 还能时不时进宫面见圣颜,马家的女眷能吗? 虽然段伯府现在在那些重臣面前还是说不上什么话,但是作为老牌贵族的代表性家族,对付这些实力一般的官员足够了。 马冰儿都没想还跟段伯府扯上关系了,按理说她不应该得罪这种贵族世女,但是她还是强撑着面子,大家都在看着,她觉得屈辱下不来台。 “怎么了,怎么了” 康哥儿带着暄哥儿从外面挤进来,刚刚他们无聊买了个油饼吃了回来就见这里围了一大群人。 还以为薇姐儿出了什么事,赶紧挤进来。 康哥儿上下打量了一番薇姐儿发现并无大碍,才松了口气。幸好,要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是最大的哥哥,回去少不了挨母亲一顿打。 “表妹你没事吧?” 康哥儿问了一下,暄哥儿拉着姐姐左看看右看看。 薇姐儿眼睛红红,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听的暄哥儿和康哥儿气愤不已。 女孩子最重脸面了,要是划破了皮,严重些就是一辈子的事。 “道歉!” 康哥儿对待女孩子总是温温和和,平日里下人犯了错都少有责骂,今儿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冷了脸的模样。 马冰儿见到一个哥儿进来,模样长得十分俊俏,还有些羞红了脸。 但这般俊俏的小郎君竟然冷声的让她道歉,马冰儿脸色变得涨红,眼睛也红了起来,眼泪滴答下来。 康哥儿以前见女孩子哭,总带有一丝怜惜。如今见了却觉得厌烦不已,又没有打她,搞得好像他们欺负她似的。 “你哭什么哭,你的眼泪这么不值钱吗?” 康哥儿想起之前读书累了掉泪珠子,祖母就是这么说他的。 马冰儿更是羞恼,将手里的簪子一扔。 “对不起行了吧!” 大声吼了出来,然后转身跑了出去,段家的下人也没有拦着。 而马家的下人见主子跑了也纷纷追了上去,马萧萧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见其他人将她盯着,她红着脸喏喏的说了句对不起也跟着跑了。 一旁的刘掌柜心疼的捡起地上的簪子,吹了吹灰,见磕破了一粒珠子,心疼的脸都皱了起来。 康哥儿和暄哥儿在一旁安慰着薇姐儿,玉楠见状上前说这簪子就记她们账上就行,反正也不值几个钱。 刘掌柜的一听立马笑了起来,他们做小生意的最怕遇到这些,损失的找不回来只有自己担着。 这簪子要是段伯府不记账,他们也不敢拿到马府去,被撵事小,要是马府报复,他连生意都做不成。 第166章 怎么住得下 “谢谢姑娘,姑娘心善。” 玉楠摇头“要谢你就谢我家主子,可莫要谢我。” 刘掌柜的赶紧又对着薇姐儿几人道谢,薇姐儿红着眼睛,被安慰了一番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管事的无需言谢,是我们扰了你的店子。刚刚我们选的那些你都给我包起来吧。” 康哥儿见四五个下人手里都捧着三尺长的托盘“表妹,不是我说,你脑袋上戴的完吗?有些还不如你平时带着精致呢,你要是缺簪子我下次带你去……” 当着人家老板的面说人家东西不好,真是够了。 一旁的刘掌柜倒是没注意这些,就算是听到了他也不会多想,他一个小首饰铺主打的就是款式多,全是从其他地方进过来的新颖货。 来的达官贵女多的去,更难听的话他都听过,康哥儿说的都是比较客气的了。 薇姐儿瞪了他一眼,康哥儿就不说了。 “有几个我自己留着玩,其他的是给玉楠还有素春她们带的。” 悄悄注意这边的刘掌柜还有看热闹的人都听到了,原来是给身边的丫鬟选的,这主子可真好。 康哥儿一听是给她们买的也就不说了,打定主意等会儿带薇姐儿去金琅阁去看看。 玉楠结了帐,管事陪笑的将薇姐儿一行人送了出去。 回来的时候躲在一边的小二们都围了上来,刚刚可吓死他们了。 “掌柜的,您刚刚啊真是威武,当着那些大家小姐一点都不怯场,真真是厉害。” 其中一个上前拍着马屁,其他几人也不示弱也跟着说起来。 刘掌柜心里还虚着呢,听到他们这么说,腰杆子也挺直了。 “那是当然,要不然我能做掌柜呢,你们啊都得学学,不要一遇事儿就躲起来。” 刘掌柜坐在那里被捏着肩膀喝了口茶,身后的小二听见这话悄悄地翻了个白眼,不知道是谁刚刚躲在柜子后面不敢出来呢。 真是,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是是是,您老说得对。” “不过我说,刚刚那段伯府的贵女真真是有大家之范,还有那个侍女也是。那马郎中的贵女就……啧” 刘掌柜就不继续说了,说多了要是被传出去,要找他麻烦。 不过即使他不说,底下的小二们私下里闲聊,将段伯府贵女给丫鬟选的簪子与马郎中的贵女打起来了这事给传了出去。 一传十,十传百的京城内大都知道这个八卦,那些普通人家不懂什么官大官小的,听这传言只知道哪家的主子抢哪家下人的东西,这一对比马府的名声都变得不好了。 不过,本来也没多好就是。 出了门,薇姐儿还是有些不高兴,被康哥儿哄着去了金琅阁去了。 然后就是大手一挥,让薇姐儿买东西记他的账。 薇姐儿选了几样,把康哥儿的钱兜子都掏空了,看着康哥儿龇牙咧嘴的肉疼模样,薇姐儿被逗得直乐呵。 康哥儿悄悄擦了擦手心的汗,幸好给这小妮子哄好了。 想起自己缩水的钱包,又是欲哭无泪。如今府里三个孩子的零花钱是一样的,每人每月一百两。 这次出来,他刚发的零用就花的精光,也就是接下来一个月他都买不着话本子了。 即使这样,康哥儿还是在回去的时候,用兜里仅剩的几个铜板每人买了个糖画。 回到府里,玉楠将事情上报给家里的主子们,陆氏气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那马家一家子都是粗俗不堪,老的这样,小的也跟着有样学样。” 陆氏上次参加宴会,也遇到过马家的夫人,张狂无礼且言语多尖酸刻薄。 宋盛芙对马家没什么印象,记忆中也没有什么交集,细细问了是哪个世家。 “不怪母亲不知道,这马家那里是什么世家,原来就是没什么根基的寒门。那马郎中原来考上了进士,后面取了高门的妻子也就是十年前的冯家。” “冯家?”宋盛芙努力回想了一下。 “是那个显亲王府已故老太妃的那个冯家?” 陆氏点头“正是那家人,当年做婚配的时候,那老太妃还在,不过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我想想,那都是先帝时候了,估摸着有三十几年了。那老太妃也走了三十多年了,你那时也才刚出生不久,难为你还记得这一桩亲。” 宋盛芙感叹这世家主妇不好当,都是拐了不知道十几弯的关系都知道。 “哪里是我记得,上次那宴会上那马大夫人冯氏动不动就拿这个说嘴,寻人就说起这事,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宋盛芙嘴角抽搐,这大张旗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才是老太妃的后人,要是她记忆没错的话,原来那个老太妃也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女儿,不过因着生下了皇子老了被接了出去安享晚年。 陆氏又继续说起来“这就算了,我膝下只有康哥儿一个孩子,她不知道哪的消息还过来指教我,说我为妻不贤。还说我不生,不能拦着别人给伯爷生。还想把她家的庶女介绍给我,真是恶心死了。” 陆氏越说越委屈,连婆母都未曾说她两句。外人还指摘起她的不是来了,本来伯爷膝下凋零就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偏偏还时不时被拿出来刺两句。 宋盛芙一听也有些生气,手重重的拍在紫檀木椅虎头扶手上。 “看来这马家竟都是家传,真是可恶至极,下次我跟着你一起。要是碰见那冯氏,看我不好好说她,替你出口气。” 陆氏心里甜滋滋的,没想到母亲待她这般好,竟是比起身生母亲也不差。 “母亲别生气,气坏了自个身子让外人得了意。那马家也是混不吝的,不仅是伯爷,连四弟都被觊觎,说什么她家哪个哪个庶女才貌兼得,真是笑死个人,她们家庶女十几个,我都不知道谁是谁。参加宴会一带就是七八个的带过来,那冯氏就是想把这些庶女给打发了,好好的个宴会成了她的拉郎配,好多夫人都不得意她。” 宋盛芙刚刚就听过了,那马家算得上别人口中的枝繁叶茂。孙子都比儿子还大,不知道马家不大的府邸怎么住下这么多人的。 第167章 先兵后礼 “又不是家里有王位要继承,生那么多干嘛。” 宋盛芙也有些没好气的说,她也觉得有些无语,出门赴宴,那些人总把子孙挂在嘴上,有些不对付的总拿她们家子孙说嘴。 她孙子少怎么了?她的孙子一个顶他们十个,不知道有什么好比的。 陆氏听了这话,吓得一个激灵。娘神诶,母亲年纪大了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幸好屋里都是自己人,也不怕传出去。 陆氏赶紧转移话题 “母亲,康哥儿是愈发懂事了,懂得爱护弟弟妹妹,瞧着真是和以前两个模样。” 说起康哥儿,陆氏心底一片柔软,她的孩子终于长大了。 宋盛芙手上正戴着康哥儿给她买的福寿螺纹银镯,虽不值什么钱,但全在孩子的一片心意。 “康哥儿是懂事了许多,每次出门子回来都会给咱们带东西,这孩子好顾家。” 陆氏听了用帕子捂了捂发笑的嘴,自从婆母每每夸赞康哥儿带东西回来,康哥儿更有劲了,每次回来手里不拿些东西都不习惯。 “可不是,听说这个月才发的零花转头就用完了。不过也太大手大脚了些,母亲还是要多说说他。不然到了十五六都是要议亲的人了,手里还存不下一些私房。” 虽然是这般说,陆氏脸上并没有责怪之意,毕竟她就一个孩子她的以后都是康哥儿的,哪里会缺了他的。 宋盛芙摇了摇头“该怎么花就怎么花,每个月都是固定的花用,是花了还是存起来都看他们自个。康哥儿虽然大手脚,但是钱都花给家里了,没有去干那些污糟的事已经是好的多了。” 说到这陆氏一下子警铃大作,康哥儿马上也十岁了,她之前还听说哪家的哥儿被带着去楼子里面玩。 “这个也是,那这几日给几个孩子身边的奴才们都紧紧皮,莫要学了外面的风气带坏了哥儿姐儿们。” “是这个理儿。” 宋盛芙和陆氏在这里说着闲话,她们都未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以为只是小孩儿间的大闹罢了。 殊不知已经有人气势汹汹的找他们,准备讨个说法。 “没天理了啊,这段伯府仗势欺人,为了个不值钱的玩意欺负我们家姑娘,我家姑娘被吓得回去病了两三日。原本我们家夫人等着这段伯府一个道歉就完了,结果他们跟个没事人一样。我家夫人还亲自下帖子接过连门都进不去,段伯府真是好大的官威。” 一位婆子在段伯府的门口叫嚣着,指着段伯府的门楣骂,周围吸引了好些百姓过来围观。 那婆子三言两句,含糊其辞,竟给段伯府形容成一个仗势欺人、欺凌官女的名头。 不知情的百姓纷纷窃窃私语,低声交谈着。那婆子见状气焰更是嚣张,眼里满是得意,随即趴在段伯府的门槛上又哭又唱。 门里的守卫听见情况,见是个不认识的婆子,还以为是哪个人在这里撒泼,拿起棍子就准备驱赶。 “哪里来的疯子,这里是段伯府还不速速离去。” 婆子见状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往守卫的棍子上贴过去,然后叫嚣着段伯府打人了就倒在地上。 然后就开始叫声连天,百姓们看出她的假动作,可是气氛到了,议论声变得更大起来,时不时还从人群中传来两句起哄声。 那婆子以为段伯府那两名守卫定会怯了场,然后找主事的过来。 虽然她的预想是成了真,但是没想到段伯府的人是真打。 段兴和段和是段家的家生子,祖辈都在段家做活,父亲随主姓。 所以他们两兄弟能在府里当守卫,往日的油水不少。家里的祖父随时说着往日里段伯府如何的繁华,所以他们两兄弟也因着主子自豪不已。 这种家生子是最忠心不过,而且两兄弟处事圆滑,会变通,有些人只需一眼他们就能瞧出来好赖。 门口撒泼的这个老婆子穿着一般,而且眼里满是算计一看就是故意找茬的。 段和对着门内一人眼神示意,那人离去。 段兴和段和对视一眼,然后抄起手里的棍子就往老婆子身上招呼。 那婆子倒在地上,见棍子落下来,一时间无从逃窜,只能抱着头挨打。 段兴一边打一边说着:“哪里来的疯子,在段伯府撒野,不要命是吧!” 老婆子叫声连天,让人住手赶紧爆出身份。 “住手住手,我是马大人府上的婆子,今日是过来送帖子的。” 段兴准备停手,段和一板子打到那老婆子的嘴上。那婆子疼得说不出话。 “你放你娘的屁,既是送帖子的为何不敲门,反而在门口大声宣扬。我看你就是居心不良,给我打!” 两兄弟的棍子全部落在老婆子的身上,周围的百姓见了纷忙退避三舍。 段和余光见了,慢慢的才停了手。 什么玩意都敢在伯府面前撒野,不杀鸡儆猴让你们看看,以后谁都敢来。 段和段兴受家人熏陶,自认段伯府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勋贵之家,其他人家都不配与段家相提并论。 虽然在地位上来说确实是如此,但没有权势的老牌勋贵若无优秀子孙,最后也是泯然众矣。 宋盛芙之前清理府里的下人时,犹豫过要不要换掉一批守卫,毕竟段家的家生子各个都是盲目的崇拜伯府,对主子奴言媚语,对外面的人则是眼高于顶。 后面想了想,宋盛芙还是将人安排在最适合他们的位置,比如门口的守卫。 这不,就派上了用场,对于这种无赖的人就只能用无赖的方法。 先把人打服了,这个计谋叫先兵后礼。 段兴和段和将人拖到台阶下面去,随手丢在一边,然后守着别让人给跑了。 婆子没了刚刚嚣张的气焰,瘫坐在一旁,低声的吆喝着。 但凡声音大了些,段和就作势要打她,吓得她立马闭上嘴巴。 “各位还请见谅,刚刚我与家兄在里面守着,突然就听到外面喧哗声才出门察看情况。就看见这婆子撒泼卖痴,咱们伯府门口岂容这等下贱之人放肆,所以出手教训一二。” 第168章 善果 “但是咱们伯府是有规矩的人家,这婆子有什么事等我家管事的出来,到时候大家自会见出分晓,还请大家稍等片刻,为咱们伯府做个见证。” 周围的百姓见段和转过来看着他们,还以为要驱赶,吓得都准备走了。听见这话,不少人心里反而变得舒坦,大家都是爱凑热闹的,直接就在这等着,到时候回去还有的闲话摆一摆。 这时候站在前面的一个大汉大声的说:“这婆子刚刚在外面说她是什么马大人府上的,来送帖子大爷们没给开门。” 段和一听抬脚狠狠的踹了两下地上的婆子“胡说八道!我一直守在门口,根本就没有敲门。而且夫人们迎送往来的帖子应该送西角门,只有官家老爷的帖子才能走正门。” 且老爷们的官贴都是由身边得力的下人相送,夫人们的花贴也是一样。这婆子瞧着穿着也不体面,半点没有大家管事婆的气概,派这样的人来送帖子,既是降低了自个的身份,还辱没了他们伯府。 呸,真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登伯府的门。 段和内里吐槽,段兴老实的站在那里像个木桩一样。 不一会儿就在段兴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周围的百姓说着,享受着他们的奉承,家里的王管事就出来了。 “怎么回事?” 王管事瞧见地上的斑斑血迹,倒在地上的婆子,看着段和段兴两人。 段和上前三言两句的就将事情的始末告知清楚了,王管事看着地上的婆子。 “你既说来送帖子,那就把帖子呈上来吧。” 地上的婆子被打的半天喘不过来气,一时间没有反应。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有人小声的说:“莫不是打死人了吧。” 王管事看了段和一眼,段和上前就是一脚。 “动起来,别给我装死!” 段和见那老婆子闭着的眼皮下面眼珠子都还在打转,脚下的力度更大了几分。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他和哥刚刚打的全是身上的肥肉,现在掀开衣服估计连青都没青,最重的估计就是打嘴巴子那一下。地上的血是牙齿被打掉了,不过活该,谁叫她嘴里不干净。 老婆子痛的轻呼出声,往旁边躲了一下。 “原来是装的,这老婆子真是可恶。” 周围人指指点点,那婆子见事情不是她预想的那样,见管事的来了捂着吃痛的肚子赶紧找补。 “你就是府里的管事?真是贵人多事,看不起我们这些下等人。” 那极薄的嘴皮上下一张就开始泼黑水,王管事眼神一暗,嘴唇不屑的勾起。 “你知道就好,你既然有力气说话,那就说明没什么问题。要是拿不出帖子,休怪我捉了你去见官。” 婆子一脸不情愿的从怀里掏出已经皱巴巴的信贴,正准备扬起手给大家伙看看,段兴眼疾手快一把夺了过来。 段和眼梢一挑:干得好! 段兴扫了他一眼,就把信贴交给王管事。 王管事有些嫌弃的拆开一看,帖子仅用普通的信纸书写就算了,还如此埋汰。 这一看还真是礼部马郎中家的,王管事思绪转了转,伸手直接撕碎了信贴,将碎纸洒到婆子的脸上。 “好啊你个老东西,这就是你说的帖子?还好意思称自己是马郎中的奴仆,且不说这帖子做工粗糙,不过是普通的信纸。上面一无章印二无署名,我看就是你作假,故意来伯府闹事!” “来人!” 从府里陆续出来六人,在一旁垂首听令。 “你们几个将这个婆子给我押到府衙里去!” 这婆子见事情急转而下,被架起来的她双腿离地,不甘心被这么带走,她使劲的蹬着双腿。 “你放屁,我是马大夫人身边的婆子,奉了大夫人的命来伯府送帖子的。识相的你们还不放开我!等我回去告诉大夫人,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随着那婆子的声音逐渐远去,王管事才看向众人。 “多谢各位在场为伯府做个见证,要不是你们帮我们看着,今天说不定就被这个婆子给赖上了。” 王管事说着,白胖的脸色挂着善意的微笑,没有了之前段和盛气凌人之态,瞧着和善不少。 人群中有几人悄悄地离去,王管事注意到了记在心里。 “嗳,这不是黎大婶吗?您孙子如何了?” 王管事见到一张熟悉的脸,笑呵呵的上前问道。 黎大婶有些惊喜的不知所措,双手在身上擦了擦,捋了捋衣服。 “是老婆子我,没想到王管事您还记得我呢。我那小孙子已经好了,去年多谢老爷给了他一口热汤,不然我孙子早没命了。” 听到黎大婶说这话,周围有好些人都记起来了,去年寒季段伯府一直做着慈善。 不仅是城外有难民,城内好些人家差点都没活下去,他们都是住在附近的百姓,靠着段伯府的施舍才活了下去。 “是啊是啊,伯府真是大好人,要不是伯府我们这些老百姓早就没活路了。” 王管事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才开口:“大家快别这么说,都是我家老太太心善,整日里吃斋念佛见不得百姓疾苦,所以略尽绵薄之力帮帮大家。见大家都还好好的,等我回去禀了老太太,她老人家啊定是高兴不已。耽搁大家许久,过几日府上哥儿过生,角门边府里给大家准备了点红的馒头,每人可以领两个,到时候大家都来尝尝。” “好!” “好啊,多谢老太君,多谢老爷。” 王管事遣散众人,带着段和段兴两兄弟进了府门。 拿出怀里的两个荷包赏了两兄弟一人一个,转头他就朝着内院去了。 “你说谁?王管事他有什么事?” “他说早上马郎中府上来了帖子,不过事情有变,要见您细说。” 明尧在一旁说着。 “行吧,你让他去议事厅等着,我待会儿就过去。” 明尧行了一礼,转身掀帘子退了下去。 明玉上前伺候着陆氏换了身衣服,扶着她往外院走去。 第169章 欺人太盛 “说吧,什么事?” 走过来陆氏有些累了,被搀扶着坐下,王管事正坐在下首的方凳上。 王管事将刚刚门口的来龙去脉说了。 “那帖子是不是马家送的?” 陆氏坐直了身子,马家隔了她们的女学这事她也知道,这马家莫不是故意来找茬的吧。 王管事见陆氏脸色不好,吓得背上出了一身冷汗。 “小的看了,应当是马家的。” 陆氏冷哼一声,吓得王管事就要跪了下来。 “夫人,咱们这般岂不是得罪了马家,要不小的备上礼亲自去马家赔罪,就说此事乃小人一人所为。” 陆氏淡淡的瞥了一眼两股战战的王管事,轻声嗤道:“打都打了,还赔什么罪?我段伯府怕他一个从四品的马郎中不成。” 王管事松了口气,陆氏接着说:“这事干得不错!算你们歪打正着,今儿出力的每人都有赏,还有守门的那两个,我记得是两兄弟吧,若是记得不错他们是祖祖辈辈都跟着咱们家的,他们爷还跟着父亲身边做过长随,那两个是个好的,加赏两倍!” 王管事高高兴兴的接了赏,陆氏从旁敲打了一番,让他给下面的下人紧紧皮,这种与伯府有恩怨的不客气就罢了,切不可对平民百姓们粗言恶语,上门的不管是谁先禀报了再说。 打发走王管事,陆氏想着这事要与母亲说一声就去了碧松院。 得了赏的段和段兴两兄弟高兴的跟什么似的,王管事说的他们两也记在心里,在他们眼里主子的话就是圣旨,主子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是典型的被洗脑的“忠仆”。 而被送到衙门的婆子尤妈直接被扔进了临时贱民所,等着传话给马家让人拿着钱赎人。 马大夫人身边田妈妈的儿子田勇等到天黑才过来,,浑身带着酒气,他中午来的路上肚子饿了顺便吃了个酒食,找了个楼子醒了醒酒,等起来时已经快日落了。 田勇拿着钱给官差,官差点了点数对着一旁的人点了点人,有人拿着钥匙进去。 不到一刻钟人就被带了出来,尤妈浑身脏兮兮的,见到田勇像是见到亲儿一样,整个人恨不得倒在他身上。 田勇嫌弃的推开他,可别污了他身上红玉姑娘的香味儿。 “行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不理会尤妈的哭诉怨怼,田勇撂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去,尤妈只得跟在后面一瘸一拐的追着 好不容易回到府里,尤妈心里只想着去马大夫人那里去告状,哪曾想今儿个十五,老爷在大夫人房里,不许人打扰。 尤妈看着守门的小丫鬟鼻孔朝天的模样,心里呸了一声,什么东西也敢指骂她。 然后想到马大夫人都四十快五十的人了,还让老爷留宿真是不害臊! 尤妈不得已,只能转身回去,明儿再报给大夫人。 回去后尤妈将身上的衣服脱完,催着家里的男人帮她看看,她身上痛得很,肯定是留了印子。 等明儿个带着一身的伤去找大夫人告状,想到今儿打她的两兄弟她就恨的牙痒痒。 男人不耐烦的掀开往他面前凑的老女人 “你说说你都多大年纪了,不害臊!” 尤妈脸一阵青一阵白,看着面前像肥猪一样的死男人气不打一处来。 “臭老鬼,我让你看我身上的伤。” 男人不耐烦的直接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臭婆娘,我看你是失心疯了,你身上哪来的伤,白的像齐老汉家的猪似的。” “齐老汉,好啊,你是不是又去找那个小贱人去了?!” 尤妈上前就跟男人扭了起来,男人一把将她推到地上。 “爱睡睡,不睡就滚。” 尤妈摔倒床底,痛的哎哟的一声。 身上这么痛,怎么可能没伤,尤妈扶着腰,扯着脑袋去看。 果然白白的,没什么痕迹,真是奇了怪了! 看向睡成死猪般的男人,尤妈的嘴动了一下然后消停下来,算了明儿再找他算账。 马大夫人伺候着马国穿戴整齐后,上朝去了。 这时候她才有时间坐下来用早膳,等到一桌子不重样的膳食摆上来,马大夫人随意挑了几筷子喝了口热汤就让人撤了下去。 等到下人伺候着漱了口,马大夫人疲懒的斜躺在贵妃榻上,瞧着精神不济的样子。 “大夫人,奴婢有事禀报。” 马大夫人眼皮都没掀,手指抬了抬。 “昨儿夜里尤妈子来了,说有事见你。夜深了我怕扰了您,就打发她回去了,今儿一早她就在外门守着,等着通传呢。” 马大夫人这才睁开了眼睛 “传进来吧。” “是”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传来了响动,一位俏丽的小丫鬟掀了帘子,尤妈跟着进来了。 “奴婢给大夫人请安” “嗯,说吧,怎么回事。” 马大夫人带着寒意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尤妈身子直打哆嗦。 跪在地上,将昨儿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说到撕毁信贴的时候,马大夫人一拍扶手。 “好猖狂的段伯府!” 尤妈吓得俯首贴地,嘴里还在哭嚎着。 “是啊大夫人,您不知道那守门的两个小杂碎,拿起棍子就往我身上招呼,我说我是马郎中府上的下人,他们直接说没听过什么马郎中。这显然没把我们马府看在眼里,马大人可是皇上亲命的郎中大人,竟然被一个落魄的伯爵府欺辱至此,真是可恨!” 尤妈火上浇油,不管有的没的全都说出来,只恨自己书读的不多,说的还不够精彩。 “啪!” 小案几上的茶具全部被扫到了地上,恰好就砸碎在尤妈跪着的旁边,吓得那哭嚎难听的声音戛然而止。 “好个段伯府,竟然如此欺辱我马家,羞辱我孩儿,踩着我马家的脸面!” 马大夫人气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睛红的滴血,脸皮子剧烈的颤动,早上起来铺在脸上的白粉簌簌的往下掉。 周围的几个丫鬟都低着头,不敢往上面看一眼,生怕被迁怒了。 尤妈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欺人太盛!欺人太盛!” 第170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燕儿!” 离马大夫人最近的丫鬟颤巍着上前 “奴婢在” “你去大门处守着,亲自守着,等爷回来告诉他我有事与他说!” 燕儿跪在地上应是,马大夫人又强调:“无论哪个妖精来请,都让她们滚回去!” 平常除了初一、十五府里的姨娘们老实点,其他时间早早就派着自己的丫鬟在门口守着看谁抢的最快把老爷拉到自己院里。 真真是没有规矩,平常人家的丫鬟都在内院,没有当家主子的吩咐哪能随随便便到外院去。 偏生这样没规矩的人家,当家老爷最重“规矩”,当真是荒诞可笑! “是,奴婢定把老爷给请回来。” “现在就去!” “是!” 燕儿退了出去,室内一片寂静。 屏风边的香炉冒着一缕青烟,尤妈脸上的汗一滴滴往下掉,很快身前就有了一滩水。 马大夫人有些嫌弃,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蠢货,办个事都办不好。” 说完突然马大夫人灵机一闪,一个恶毒的计划浮上心头。 这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马大夫人脸上的表情由阴转晴,心情好上了不少。 “算了,这次就饶了你,本夫人不想再看见你,滚吧!” 尤妈像是得了圣令,连滚带爬的跑出去。 等出了门子,她才平复下来。等反应过来的她发现这次挨了顿打不说,连个赏银都没有。 顿时有些气急败坏,转头看了看正院那边,不屑的吐了口唾沫。 好歹是个大家夫人,抠搜的半点气度都没有。 胸膛一起伏,肚子就开始生疼,尤妈骂骂咧咧的转到角门子出去,她得去弄点药,感觉痛的都喘不过来气了。 马大夫人的心思才刚出来,宋盛芙那边就已经想好了对策了。 “打得好!” 宋盛芙心里畅快,什么狗屁名声她才不在乎,对付这种人就要把她打痛了才晓得好的。 “母亲,真的没关系吗?万一那马家恼羞成怒造谣或者弹劾咱们家可如何是好?” “我难不成怕他?” 宋盛芙半点都不带怕的,所谓新仇旧恨,狗东西欺负她的四儿,在公事上使绊子,还假惺惺做些表面子功夫。 昨儿那婆子摆明了就是来闹事,等事闹大了,门口的管事被逼的不得不接了帖子,那她们府就是骑虎难下。 到时候全京城都知道她们家孩子欺负她们马家的闺女,这事就坐实了。 “说是这么说,我只是担心那起子小人记恨,在朝廷上给四弟使绊子。” 说着陆氏气的一甩帕子,手拍在桌子上好大一声。 “真是黑了心肺,烂肠子的东西,好端端的咱们家又没有惹他们家,争对咱们做什么,可怜四弟在朝堂上被挤兑成什么样了。” 她可是听说了,那杨什么和马国总是盯着静安,时不时就在朝上挤兑两下。 宋盛芙也知道,这搁现代不是妥妥的职场霸凌吗? 马国就是个五十几岁的老东西了,年纪跟她差不多,还欺负一个小孩子,真是丢了老脸了。 宋盛芙不知道为何,如今年老了,气性还大起来了。 她都能想到,后面他们弹劾伯府,说他们小肚鸡肠,因“公”徇私…… 不对!因公徇私,因公徇私的可不是他们。 “我有一计~” 宋盛芙像个古灵精怪的老太太,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对着陆氏神神秘秘的笑了笑。 陆氏凑过耳去,两人时不时笑一下,像是在密谋着什么。 等到段静安下了职,就被叫去了碧松院。 第二日一早,十日一次的大朝会。 楚帝听着各大臣的朝时政报,不得不说没有天灾人害,朝政无大事就会变得无聊。 即使是皇帝,也难免有些精神不济。 “臣有事请奏,臣要弹劾刑部刑部司主事段静安,不敬公长、因公徇私、仗势欺人、恶意殴打我家奴仆。此子德不配位,难当大人,臣请陛下裁决,处置小人。” 说了一大通瞧着唬人,听的人却觉得有点好笑。 “诶,我说马大人啊,你家那点破事就别拿到朝廷上说了,这是谈大事的地方,不是过家家,什么东西都敢拿来污陛下的耳。” 说话的是金守荣,他平日里除了爱钱就是爱听八卦。 “是啊是啊,马大人,这就是个小事,何必拿到朝上来说呢。” 一时间有人跟风,纷纷劝他消停下来,其中不乏有平日里看不惯马国作态的官员。 马国冷哼一声,户部尚书金守荣他不敢说,其他人他还不敢吗? “不知道众大人平日里收了那小子什么好处?都这般帮着他说话。” “你!” 这下谁都不敢言说,真是屎点子甩到身上恶心人。 人都打到家门口了,段静安直接上前怼过去。 “马大人,此话怎讲,平日里下官与同僚间关系融洽,不过是他们站在公道上多说了两句,你怎能空口白牙的就开始诬陷呢?就如你刚刚诬陷我一样。” 此话一出,周围官员低声附和,像是路过被狗咬了一口觉得莫名其妙。 段静安不卑不亢,眼神直直望着马国,马国觉得自己被挑衅了,指着段静安的鼻子用高亢的声音回怼。 “段主事好口才,平日里靠着这张嘴讨好同僚,难怪官位做的如此稳当。” 这话意思就是段静安没有实力,做官全靠一张嘴笼络人心的意思。 这可谓是真正的恶毒了,要是陛下信了,段静安的官身就到了头,想更进一步就难了。 “论口才我自是比不过马大人,马大人空口白牙可以定论一个人,我倒是没有这样的本事。不过马大人说的难道不也是我的一种长处,毕竟我与朝廷上的同僚们大都融洽和睦,少有得罪人的地方,像马大人这般每每故意找我的错处的还真是少见。” “对了,我有无能力,不需要您这个礼部的官员前来评判,我有主任上司,平日里所做的都有记录在案,您要是有疑问可以随时翻阅。且我是陛下亲点的十七年的传胪,有无过错自有陛下评判。” 第171章 吾羞于你来往 段静安可以说的是很直白了,半点情面都没有留,既然你不仁休怪我无义。 大哥说得对,段伯府不惹事也不怕事,要是他这一次弱了,后面还有源源不尽麻烦。 就要像门口打狗一样,震慑住那些不安好心的人。 且他总觉得有人不愿意段伯府起来,毕竟一条即将沉没的大船突然又能启航,那些等着吃肉喝血的岂不是很失望? 楚帝还是第一次见段家老四这般模样,怼人的模样像极了炸了毛的小狮子,那坚定的眼神与他的老父亲有三分相似。 楚帝不合时宜的想起段家小子康哥儿,那小子与他祖父才是最为相像,顽皮的模样真是十成十的复刻版。 不过这段静安还是太年轻气盛了些,但想想也觉得情有可原,才刚及冠以后的路还有的走。 “哼,本官势弱自然比不得你段伯府尊荣。”马国见段静安急了,心里窃喜,他只需略施手段,一个毛头小子他还治不了他了还。 “陛下,臣所说句句属实,可怜臣上了年纪竟被一个小子辱骂面击,还请陛下裁夺,还臣一个公道啊。” 马国直接跪了下来,眼睛还使劲挤出几颗泪花,刚刚不还挺能耐吗?突然就势弱起来,搁这装可怜呢。 一个头发都已经花白的老人跪在大殿里哭诉,不知情的人瞧了这场景心酸的很。 段静安没再言语,他觉得现在他就是母亲话本子上的大反派,欺辱老人、口出狂言。 啧,他今天也当了回坏人,别说这滋味还挺爽。 楚帝见两人都不开腔了,指着段静安,沉着声音开始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段卿将前因后果给朕道来。” 这个皇帝不好当啊,不仅要处理国家大事,还要时不时处理一下朝臣之间的矛盾,成一个判官了。 马国心里暗恨,陛下竟让那小子先说,那他岂不是失了先机。 段静安此时已经将马国从朝上弹劾、私下威胁到家眷冲突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可怜臣那小侄女,远离父亲,在外祖家生活。好不容易出个门,还差点被马家那个嚣张跋扈的女儿给划伤了眼睛,要不是家里奴仆保护和两个侄儿撑腰,她不得委屈死。陛下您说,女儿家的颜面最是重要,臣家小姐儿不过是让马家女道歉,那马家女非但不客气就算了,还将簪子扔至地上,臣家里那几个孩子不仅没说什么,还赔了簪子的钱。” “这就算了,要不是第二日有个自称马家的婆子打上门来,在伯府的正门撒泼卖痴嘴里不干不净,侮辱伯府门楣,嘴里说着什么要伯府亲自去马府上门赔罪的话。” “大胆!” 楚帝震怒,段伯府虽不成器却也是祖上受过开国功勋的贵族,只要他们不犯什么事,伯府的荣光依旧还在,人家老祖宗都随着开国皇帝葬在一起的。 “你马府什么牌面上的人物,竟敢让伯府登你家的门赔罪!马国你好大的胆子!” 楚帝对这些老牌勋贵的容忍度是极高的,只要你不造反,都好吃好喝的给你供着。 前世的段伯府家里的子孙再不成器,楚帝都未曾说什么,最后的败落还是因为一朝天子一朝臣,犯了错事被新帝给动手打压了的。 马国被吓得一哆嗦,陛下怎得如此生气,糟了看这局势有点不妙。 而朝上的一些官员见楚帝这般,不少人心里打起了小九九。原以为要落魄的伯府,没想到陛下还如此看重。 “你继续说!” 楚帝强压着脾气,让段静安继续说。 “守门的奴仆是从祖辈上就跟着咱们家的家生子,估计是这么多年养了身坏脾气,直接将那口出恶言、拒不离去的婆子给打了下去,那婆子等臣家的管事出来,拿了一张不体面的信纸说是帖子,管事的一看那帖子像是作假,怀疑婆子的真伪,后面在街邻百姓的见证下被送去了官府。” “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还有街邻百姓可以作证,请陛下圣裁。” 楚帝还以为是个什么事,不过是小孩儿间的争吵,这马家的气量也太小了些。还不如几岁的孩子,孩子在外受了委屈都没有回家告状,这马家还要人登门赔罪,简直荒唐。 “马国,段卿所言对也不对?” “陛下,这小子胡说!臣的小女不过是见簪子好看,拿来赏玩,哪有他说的划伤一事。只能说我家小女不小心而为之,而且最后被逼着当着那么多人道了歉,回去以后茶饭未食。段主事说女儿家的颜面,难道我马家女儿的颜面就不是颜面了?” “还有婆子,那婆子送的信是我家夫人亲笔所写,不曾想连段伯府的门都进不去,那婆子才在门外大声叫喊。” “我倒是没见过哪家夫人的帖子由信帖书写,段伯府从未收过如此粗鄙的帖子。内宅夫人的花帖只能走侧门,你家的婆子为何到我正门出撒野?我看就是故意为之,且我家守卫并未听到有人敲门,说明你家婆子就是故意找事!马大人自语最有规矩,可你马家内院是出了名糟污不堪,妻不像妻,妾不像妾,府里竟还有二夫人三夫人的名头,外内院混杂,不修内帷,吾羞于你来往。” 段静安直接打断了马国的话,那语气神态显然不屑至极。 各府的花帖都有特殊的标志,如段伯府官帖是狮子叼花,还是太祖皇帝亲赐,京城内带雄狮的花帖唯有毅亲王府,是卧榻狮子。 但即使是一般的官宦人家为了区分和显出自己的特殊,赠人的帖子无一不有标志。而那日马府送来的不是花帖,是平常的信帖。 这马家真是乱的很,平白地给了一个把柄,莫不是当家的太太昏了头。 马国气的嘴边的胡子抖个不停,半晌没说出话来。 “好了!都给朕闭嘴!朝堂之上吵吵闹闹像什么话!” “这点小事还需要朕来给你们裁决,朕是一国之君不是你们的老妈子,两人各罚三个月俸禄,此事无需多说!” 马国听闻大声起呼:“陛下,陛下臣还有话说。” 第172章 民生之利 楚帝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马国被吓得要死,但还是硬着头皮说: “段伯府所为皆是因公徇私,段主事定是对前些日子女学申请一事不满,所以才会如此行事。若是公事之上牵扯到私事,那么国朝哪里还有规矩可言?” 说的冠冕堂皇,一副恰有其事的模样。 段静安适当的露出诧异之态“马大人怎会如此之说,女学文书不是礼部说的不合规范,怎么会跟您扯上关系呢?莫不是你一人做主,礼部教所司不止您一位大人,照您说的我我若是不满为何没有争对其他大人呢?” “那当然是因为之前本大人曾弹劾过你,所以你怀恨在心。” 段静安嗤笑,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那是不是我也能说马大人因着你嫡次女女婿未能谋上刑主司的主事之位而对我怀恨在心,所以在朝堂之上一再针对于臣,弹劾威胁就罢了,恶意拦截臣母亲的女学审批,后面更是教唆下人辱骂伯府,恶意造谣。此连所有皆是为了今日告发下官,惹了陛下不喜,给你的好女婿腾位置。” 越说马国的脸就变得越发苍白,段静安冷眼瞧着,周身的寒气逼人。 之前马国挤兑他之时他还派人调查过,在查到他有个女婿叫术明的在刑部时他就明白了,自己当了别人的青云路。 段静安还回忆起刚升任时,有个人路过他身边让他不要得意,想来那人就是马国的女婿无疑了。 至于之前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实在是马国的儿女太多了些,不仔细去查还真查不到。 且此人平日里也不爱说话,阴阴沉沉的少有与人交流,知道术明是马国女婿的人少之又少。 楚帝也记得平日里马国弹劾段静安次数是有些频繁,还以为是单纯的政见不合,没想到是各有私心。 关键是那个女学,他曾听贵妃早些时候说过一嘴,贵妃还取了个名字问他怎么样他还夸赞了几句。 “王爱卿” “臣在” 礼部尚书王珐上前应声。 “女学一事你可知晓?” 学校的审批文书,无论通不通过都要由礼部尚书盖亲印留档封存。 王珐摇摇头“回禀陛下,臣并未收到女学的审批文书。” 马国忘了这一茬,毕竟像段伯府走正规程序的女学申请少得很,像长公主要办女学就是一句话的事,哪有人敢拦着。 “陛下,臣、臣……还未将女学审批文书交给尚书大人。” “段伯府的女学哪里不合规范?” 马国这下支支吾吾没有说出个所以然出来,明眼人看了就知道不对劲,难不成真如段主事所说,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禀圣上,女子三从四德,怎可抛头露面,养家糊口乃是男子之为,臣以为寻鹭女学还有待商议,因此才一直按着未发。” 马国到底是混了几十年的官场,要说没有一点本事那是假的,如今两下思量就找到了对应之解。 “禀陛下,臣不这样认为,如今百姓受天灾之故,生存困苦。臣早年于地方做官,当地贫苦困顿,女子与男子一般共同挑起家中大墚。男子耕种维持生活,女子纺纱补贴家用。寻鹭女学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是件好事,理应开办。” 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开始反驳“女人有什么用处,不过是在家绣绣花罢了,能干什么。女人就该安安分分的呆在家里,生儿育女才是正道。” “赵大人,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妻子在家主持内宅,在外打理商铺,难道这不都是她的能力吗?要不是她你如何能穿上上好的衣物,佩戴昂贵的配饰。我家夫人平日里操持内务,外面的商铺庄子都是她一人忙活,我只用每日处理好公务,回家便有暖衣热羹。如果她只会绣绣花,听听曲,那么这些内务之事谁去做呢?” “是啊,甘大人说的有道理,我家那位精通算账,家里大大小小都靠她。不仅是我们,连陛下的后宫不也是由皇后的四大女官操持打理着吗?赵大人,你狭隘了。” 两拨各执己见的人在朝廷上吵了起来,有的吵得厉害了甚至动起手来。 “你一个男人拿的起绣花针吗?不是女人绣的衣服,你穿什么,打光溜吧你。” “朝堂之上竟口出狂言,粗鄙、粗鄙不堪!” “我看你是说不过我,你说女人没用,那你家里那十七八个小妾养着干嘛,老不羞,四十几岁的人了,还养着十六岁的小姑娘,呸!” “还有你,听说你是你娘一针一线送出来的读书人,要不是你娘卖帕子,能有你的今天?端起碗骂娘,说的就是你这个狼心狗肺之徒。” 吵着吵着事情开始偏离正轨,段静安已经见怪不怪了,马国那边还跪在地上恶狠狠的盯着他,看来这是没打痛。 “肃静!” 肖德贵一拍铭板,大声吆喝着。 “陛下,臣以为寻鹭女学乃民生之利,如今国库空虚,少有余粮,若不发展民生,百姓生活艰难啊!” 左相上前一步开口,左相作为二相之一,他一开口身后纷纷站出来许多人附和。 “寻鹭女学一事朕先前就早有听闻,如今我大楚朝民生凋零,经济萧条。朕早就下了诏令,允许丧夫女再行嫁娶。如今寻鹭女学为女子谋一技艺,待学成之后一技之长便能养家糊口,实乃民生之利。” 楚帝一锤定音,寻鹭女学的文书直接交由礼部尚书王珐,不出两日审批文书就下来了。 “没想到我们还没动手,那马国就自己跳出来了。” 宋盛芙几人坐在院子里闲聊着,她那日想的是将段伯府恶意殴打马府奴仆之事传给御史听,由御史弹劾再引出女学一事,哪曾想马国自己先就爆了出来。 陆氏叹气“是啊,不过可惜的是,陛下没有惩戒那人。只此一遭,定是恨上咱们家了,四弟以后在官场上如何是好。” 段静安见嫂嫂提到了自己“嫂嫂无需担忧,沉远以后多多注意,不叫那人拿了把柄就无碍。” 第173章 幕后之人 “蠢货!让你做点小事你都办不好!”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漆黑的房间只点了一根似有若无的蜡烛,屋子里的窗户紧闭,穿着黑袍裹得严实的人坐在上面,马国跪在地上比在朝廷上面对楚帝的斥责还要恐慌。 “大人,您饶了我一次,下次!下次我定不会放过段伯府。” 马国脸上满是恐慌,明明屋子里就他们两人,但他却是浑身颤栗无比。 他明白,要是今晚他没了价值,那么今天就是他的祭日,也可能是明天。 等了好一会儿,黑袍神秘男人都未说话,马国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心里的恐惧被无限放大,要是门开着,他恨不得立马逃出去。 “咳咳!” 巨大的黑袍将男人笼罩的很严实,哪怕是跪在地上的马国,都看不清那人的脸,不过他也不敢看。 “没想到主子的大业,竟在最后一步,被小小的段伯府给打断了,真是该死!看来这段伯府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啊。” 马国觉得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心里凉的彻底,之前他只是按照吩咐行事。 他现在恨不得回到那个晚上抽自己两耳巴子,嘴贱、嘴贱! 要不是他在应酬之时,说要让抢了他女婿主事位置的段静安好看,不然他也不可能被这个人找上。 可怜他已经五十有三了,这把老骨头跪在地上,已经十月的天气带着凉意,地上传来的冷气直直钻进他的骨头里面,刺痛着他的神经。 “大人,段伯府虽是个伯爵,但空有名头,家里只一个六品的小官而已。” 马国也很委屈,他堂堂四品大员想打击一个六品的小官,不是简简单单手到擒来。 让他对付段静安,他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哪里想到会在这么简单的事情上栽跟头。 是,他之前打听过段家那个老婆子受贵妃器重,那段家唯一的嫡孙与六皇子交好。 这在马国看来根本都不是什么事,一个女人和活不久的皇子罢了,能起什么事? 马国从骨子里就看不起女人,他也不会觉得女人有什么用,就算是贵妃。 “蠢猪蠢猪,说你蠢你还不承认。段伯府只有段静安在朝上不错,但是它的人脉网却是大的多,就凭这些你都憾不动这个老门楣。” 马国心里瘪嘴,脸上还是带着恭敬的求教。 “可是这段伯府到底是没落了两代了,那些姻亲哪里还会出手相助?” “你以为那日朝上帮他说话的那些人,真的就是单纯的与段静安交好吗?除了左相和他岳家安排的人,其中还有不少是老牌勋贵家的子弟。你要明白这些老牌勋贵的利益是一体的,楚帝不会忘了他们,他们是大楚的开山拥护者。楚帝用勋贵和寒门互相制衡,这也就是你为何能安然无恙的原因。” 难怪! 马国悟了,难怪陛下那日明明十分气愤,但是并未严惩于他。 陛下真是厉害,马国心里感叹。要是没有今日之事,他都没有感觉到朝廷之上他们新派与旧派之间的制衡之道。 马国不喜欢勋贵和寒门的说法,他心底更愿意将其称为新派和旧派。 “大人睿智,是下官被糊住了脸,多谢大人解惑。” 黑袍男人似乎变得不耐烦了,语气中带着厌烦之意。 “行了,这段时间不要轻举妄动,时常制造点小麻烦给段伯府。有事,我会叫人找你。” 马国松了口气,颤颤巍巍的告退。 等被人蒙住眼送回府里的时候,马国如释负重的瘫坐在书房里,胸膛剧烈的起伏。 刚刚他差点就要没命了,也不知道这黑袍人是谁,目的是什么。 马国擦了擦满脖子上的汗,挣扎着从地上准备起来,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怎么偏偏是我,真是倒霉!” 马国嘴里嘟囔着,没有人听见。他可不敢说出来,保不齐府里就有那人的探子。 不然来他家怎么跟自己家似的,他晚上明明在爱妾床上睡觉,一睁眼就被带到他面前了。 “来人!来人!人都死哪去了?!” 住在隔壁小侧间的小厮听到声音,吓得连滚带爬的跑过来。 “老爷?老爷您怎么在这?你今晚不是留宿在樱姨娘那儿吗?” 说着上前将坐在地上的老爷扶了起来,马国靠着小厮慢慢站了起来。 “闭紧你的嘴吧,少废话!扶我到软榻上去。” 小厮搀扶着马国去了书房屏风后面的软榻上去,这是书房里休息的地方。 马国准备在这儿将就一晚算了。 等伺候好马国躺下,小厮准备去外面的小榻上去。 马国叫住了他 “诶,你今晚就睡在这。” 小厮有些莫名,不过主子的吩咐他听就是。 “好的老爷。” 小厮抱来了两床简单的被子,铺在榻脚边,和衣而睡。 马国见有人守在旁边才安心的睡过去。 等到马国睡了过去,床边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转眼过去一年,这一年里风调雨顺,楚帝大喜写了《天恩》于登天塔召集百官诵读。 这一年里发生了许多事,寻鹭女学建好了,第一批庄子的女学生都已经开学了。 第一批召集的女学生有五百六十三人,远远超乎了宋盛芙的预料。 这次招募的全是十岁以上的女儿,没办法,原本打算七岁以上的都要入学,但庄子里七岁到十岁的女孩儿竟有七百多人。 这些孩子中有三分之一是原庄户的孩子,其余的都是当年收容的孩子。 在灾荒年代,孩子和女人是最容易被抛弃的。 这还不止,段伯府所有的庄子的女孩儿加起来有两千多,当然这是算上各地的庄子一起的数量。 此次入学的是宋盛芙强制要求的,各地庄子必须将十岁以上的女孩送来入学。 没有人敢反对,哪怕是到了年纪要议亲的女孩儿,庄头和段伯府的派去的下人会核实情况。 除了已经议亲的,其余人强制入读,而已经议亲的有想要入读的也可以去。 至于家里不让女孩读书这事根本就不存在,一是庄户都是段伯府的奴隶,主子说什么他们不得反抗;而是救济的那些人,卖身契全部捏在段伯府手里,就是打了杀了都是法律允许的。 第174章 娶媳妇要娶女学里面出来的 也是因为实际情况的复杂性,宋盛芙调整了女学的教学方式。 第一批来入学的女学生,就读制是三年,三年内完成学业进行考核,考核通过你学的什么专业段伯府会按照学业情况统一安排这些女孩的做工地方。 在讲到学的好,还可以进伯府里去,无论是庄户还是那些被卖进来的人都激动不已。 段伯府专门培养的下人在上面讲的唾沫横飞,他们的目的就是让这些庄子上的人明白府里的女学是做什么的。 算学好可以做主子身边的账房丫头,绣活好可以做小姐儿身边的绣活小娘,要是会做吃食也能进姐儿哥儿的小厨房。 再不济可以到伯府的铺子上去做管事,做厨,只要铺子上有位置她们都能干! “真的吗?我们女人也可以当掌柜?” 这话一出,原本喧闹的庄户们都安静了下来,这也是她们关注的问题。 她们是庄户的女儿,没有意外以后会嫁给庄子里其他庄户的儿子,然后继续守着庄子直到她们生出下一代,继续重复着她们的一生。 而铺子管事,听起来多骄傲啊。平日里她们拿着铜板去镇子上的铺子里去买花,那铺子的管事都是鼻孔朝天一脸看不起的模样。 因着她们是段伯府庄子上的人,那铺子的管事对她们虽然是不耐烦,但也会招待她们。 而那些普通的百姓就不同的,穿的破烂些的,都会被那些铺子给驱逐。 她们是段伯府下面最不起眼的一个仆人,但正是因为挂着段伯府的名头,她们比普通百姓生活滋润的多。 她们甚至一辈子都不想离开段伯府,是个奴才又怎么样,皇帝老儿的狗都是个官。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那下人激烈的回答道: “那是自然!你们想那些首饰铺子和布匹铺子里,基本都是女管事。女人家的东西男人哪里懂?所以咱们老夫人说以后伯府手下的首饰、布匹、胭脂那些女人用的东西都统一找女管事和下人。除了这些伯府里的绣坊、胭脂坊、金匠坊里面都招女工。所以你们只要学会了,伯府就给你们安排去处。” 这一听,不仅是女孩们,连那些家长都起了心思。 “大爷大爷,你看俺还成么?” 一位大婶高高举着手问着,那下人白了一眼。 “大姐,你就别凑热闹了,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跟小姑娘们抢。” “那为啥不招我们男人呢,我们男人哪里比女人差了!” 这时终于有人说出来那些来听讲男人的心思,说话的是个三十几的男人,手里还牵着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儿。 “都说了是女学,不招男孩。你男的拿得起绣花针么,懂什么首饰好看么,女人接生你男人会么?” “哈哈哈哈,徐老二上次你婆娘生孩子,你看了那血,吓得腿都走不动了,这生孩子咱们男人可插不上手啊!” 怼回去的是庄子上另一个庄户叫张宝,平日里徐老二总在他面前显摆他有儿子,而自己只有三个女儿,总是抬不起头来。 现在好了,他的闺女老大老二都能去女学,只有个老三,还不到年纪,气死他! 这话一出一群人开始哄笑,那下人开始让他们安静下来。 “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赶快,我统计了人数就要带女学生出发了。” “大人大人,我有问题!” 张宝挤到前面去,左右牵着两个女孩儿,被挤得头发都乱了。 “她们只要学三年就能做工么?能不能回家,到时候她们的亲事咋办?” 那两个女孩听到自己的亲事都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老大是张巧她已经十四了,前日里她就听到爹要给她说亲,据说是隔壁庄子里的一个刚死了媳妇的男人,她心里怕得很。 那下人正要说后面有关的事就有人问了,正好省的他再说一遍。 “好!有人问各位就听仔细了,女学三年是要考核的,不要以为进去混吃混喝就可以出来。女学一年有两个学期,平日里不回家。一学期上完有十五日的假。考核是一月一次,要是有人半学期内有超过三次班名垫底最后一名,那么直接退学。到时候具体学校会跟她们说,三年之后考核通过的,就去叫什么……” 这时有人在旁边悄悄跟他说:“实习。” “哦对!实习,就是看你们实际做工的情况,要是没做好就要回去重新学,只有合格了才能留下来!” 大概意思她们懂了,就是与外面那些学徒是差不多,不过统一去学,伯府还给包吃住不给学徒费。学的不好,就没本事赚不来了钱,不能出师。 “大爷大爷!那我们家闺女要是笨学不会咋办?” 下人喝了口水“这个你不用担心,那个什么话来着,叫各有所长,到时候学校会根据你闺女擅长啥就去学啥,总不会笨的连字都学不会吧。” “哎呀,那我姑娘绣活好,去当个绣娘都使得。” “我家姑娘做的饭好,可以去给主子们做饭吃!” “哎哟,花儿她娘,你家大闺女那饭确实做的好,你有福气了,到时候你家闺女给你挣银子回来花。” 下人听到这话就赶紧说: “合格之后不管你是在铺子上还是哪里,五年内只包吃住,你们的月钱都要交给女学。” “那不是白养了吗?到时候出来说了亲就是别人家的了,俺们养她们这么大屁用没有!” 有人不满的嚷嚷,还以为学会了就能往家里拿钱了,哪知道最后还是便宜了别人家。 幸好下人经过了培训,对于这些人会问到的问题都统一有官方的答案。 “我问你你家有没有儿子?” 被问得那人点了点头,这跟他家儿子有什么关系? “那你家儿子娶不娶媳妇?” “要啊,那肯定的啊!” “那你说以后娶个去女学学过书,有本事的儿媳妇回来你愿不愿意?” 众人一听,真是这个理。 “那以后我女儿去女学,我儿子得娶个女学生回来才行。” 众人窃窃私语,纷纷觉得这样好。但那些没有儿子的人脸色就有些不好了,恨不得把自己才两三岁的闺女送去读书,等学完出来还能给家里拿些银钱。 第175章 立誓 “当然了,我们老夫人也知道你们养女儿不容易,这个世道家里养着闺女的都是难得好人家了,老夫人说不能亏待了这些好人家。所以只要女儿入学的人家每年家里多革十斤粮,女儿在学校学的好的,伯府还有奖励呢,到时候做个牌子挂在你家门前,哎哟真是祖上烧高香了!” 这群没读过书的庄户们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激动的脸红脖子粗。 粮和钱在他们看来都是小事了,学的好伯府会做个牌子给他们家?娘神诶,要是有个牌子,那他们家也是被伯府主子夸过的人家了。 他们庄子上有个给主子做过饭的婆子,整日高傲的不行,在外面一说就是给老爷煮过饭的。 “爹的好闺女诶,你去了学院可要好好学,给咱们老张家争口气。” 张宝眼神狂热,拉着两个闺女当个宝似的。 张巧和张青两人从来没见过爹对她们这么和气的说过话,第一次她们觉得自己也是爹的孩子。 张宝想的好,虽然他闺女以后要嫁出去,不过他闺女可是读过书的,以后还有正式工作。 那他家的闺女不就是个香饽饽,以后他闺女说亲家里的门槛都要被踩烂咯。 他努力跟婆娘生个儿子,到时候有了儿子,家里有本事的姐姐还能帮衬帮衬。 要是……要是没有这个缘分,张宝就留一个最能耐的闺女,到时候招婿,反正他闺女都能赚钱。 这个时代赘婿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张宝想的好,在带着张巧和张青两姐妹去庄口的时候,半是威胁半哄着她们让她们好好学。 张巧年纪大些,拉着妹妹张青一脸认真的对着爹点头,表示她们一定给家里挣个奖牌回来。 与此类似的场景出现在段伯府各个庄子上。 张巧这些女学生被管事的带队统一往京城赶去,等到六月中旬,所有的女学生都已经到达书院。 书院里夫子还有其余人员早就各就其位,迎接着寻鹭女学第一批女学生。 寻鹭女学教职工人员以一共有两百三十人,教学夫子有四十九人,护卫有六十人,学院管理人员有二十余人,其余则是厨事等相关人员。 宋盛芙在寻鹭女学里面沿用了现代教学的一些管理方法,又有所改变,与这个时代更加契合。 这些人基本是从府里或者庄子上还有一些铺子里选出来,令人惊喜的是女夫子大都是从买进来的那批人出来的。 宋盛芙再看了好些女夫子的作品之后,暗自叹息,可惜这些有才华的姑娘差点被这个时代给淹没了。 甚至因为好些特长,宋盛芙在原有的类别里面又琢磨着多开设了几个科目。 女学开学典礼那日,阳光明媚,天空蓝的像一滩湖水,飘着几丝白色的波纹。 宋盛芙站在高台之上,看着下面的五百多名女孩儿,个子矮的站在前面,个子高的站在后面。 有些女孩儿长得尚算的康健,而有些女孩儿面色枯黄,身子瘦削不已。 长得好些的应当就是庄子的女儿,而那些营养不足的多是逃难的。 可是宋盛芙却从她们的眼里都看到一个同样的东西。 那是希望! 在她们激动和期盼的目光中,宋盛芙带着无比庄重的语气开口了。 “各位姑娘们大家好,吾乃东阳段氏第十七代承嗣主母,承蒙楚皇天恩,享先祖惠馈,受封大楚侯爵夫人位。而今吾与诸位相聚于此,乃是缘分天定。吾常念……世人狭为传代于此。女子于世,生来自有长处。针织巧手、烹饪好味、桑农世事皆有其道。阴阳之道,究其平衡,男耕女织,各出齐力。女者独立自立,价于其身,其位其力,于当事立足之道。” “寻鹭女学感念圣恩,开设青云山脚,此后女学之延续皆在于诸位。望诸位学生铭记校训,努力学习,此后大道之行,诸位一路顺风。” 宋盛芙说完,整个广场一片寂静。 “学生以此立誓,此生不忘圣恩、铭记校训,寻路大道,终生不悔!” 一名个子最矮的女生将手举起来,女学生很瘦,瘦的只能让人注意到她那双明亮的眼睛。 学院的衣服穿上显得人空荡单薄无比,她像个风中屹立不倒的磐石,用着此生最庄严有力的声音在这里发誓。 “学生以此立誓,此生不忘圣恩、铭记校训,寻路大道,终生不悔!” “学生以此立誓,此生不忘圣恩、铭记校训,寻路大道,终生不悔!” “学生以此立誓,此生不忘圣恩、铭记校训,寻路大道,终生不悔!” 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响声,五百多名女孩儿稚嫩的声音在这个片广场上响起。 泪花模糊了谁的眼,谁的眼泪曾经滴在这个广场之上。 这个广场上一共八百零九人见证了它的诞生,自此寻鹭女学开启了它神秘而又传奇的旅程。 而它的创始人宋盛芙在发完言后就悄悄的离去了,她带着薇姐儿在女学里面慢慢的走着,身边的护卫遣散了这边的无关人员。 “外祖母,刚刚那一幕真美!” “是啊,我也觉得很美。” 宋盛芙摸了摸薇姐儿的脑袋,带着她在女学里面到处逛了逛,路边的景色一一掠过。 最后她们走到正门口,这里此时已经没有人了。 宋盛芙摸着从青云寺后面抬下来的三人高的石碑,上面刻着巨大的“寻鹭女学”四个大字。 “真好看。” 宋盛芙带着薇姐儿坐上马车往回走去,路上薇姐儿有些意犹未尽的往回看了看。 学院建在山坳之处,女学像是被一双巨人的手掌捧在手心里。 寻鹭女学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但有心人一直都在关注着。 第二日一早宋盛芙那日的发言就被弹劾了,弹劾的人自然是马国。 现在马国一派与段伯府不和已经是众人皆知了,楚帝见每日都要来上这么一遭,也有些烦了,随意糊弄了两句就带过去了。 宋盛芙知道吗,她身边有厉害的八卦头子素冬,想不知道都难。 不过她根本就不在意。 但是她没说什么,有些人却听进了心里。 过了两日,马国最受宠爱的小孙子被人拖进巷子里揍了一顿。 第176章 你欺我老,我欺你小 关键是挨揍的孙子根本不知道是谁揍了自己。 最后只能归结到平日里惹得祸事太多,不知道被哪个报复了。 就这样没过两日马国的孙子就会挨一顿好打,不特定是谁,反正谁倒霉出门被逮住了就是谁挨揍。 京城都把这个当个笑话,都猜下一个倒霉的是谁,乐此不疲。 久而久之有些人就摸出了一些味道,只要马国弹劾了段伯府,马家就有孙子倒霉。 这典型的,你欺负我老,我欺负你小。 马国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第二日就赶紧上了折子弹劾,他不在乎是不是真的,他的任务就是给段伯府找麻烦。 至于自家孙子,他孙子太多了,除了最开始那个他心疼以外,其他的有些他连名字都不知道。 罪魁祸首不知道人家马家已经在楚帝面前哭去了,还在给自己好祖母捏腿捶肩。 “好祖母,您就再讲讲,孙儿还没听够呢。” 康哥儿忙活好一阵,宋盛芙在躺椅上享受着。 在康哥儿期盼的眼光下,又继续讲了起来。 这下连原本捧着果盘的暄哥儿也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乖乖的坐在一边安静的听着。 薇姐儿手里拿着荷包正在绣着,她最近自己描了个花样子,便想着把它绣出来。 她对两个兄弟痴迷的武侠小说并不感兴趣。 “好了好了,不讲了,口都说干了。” 康哥儿殷勤的递上冷好的茶水。 宋盛芙喝了口,笑眯眯的盯着他。 康哥儿被看的心虚,手不自觉的捏了捏衣袖,眼神恍惚。 “祖母,看着我作甚?” 宋盛芙笑笑的放下茶盏,手里的扇子小幅度的扇着。 “听说最近京城有个义士,看不惯马家孙子仗势欺人,仗义出手,打的马家的孙子都不敢出门了。” 康哥儿见祖母已经知道了,也不藏着了。 嘴一咧,雪白的牙花子就露了出来。 “好祖母,孙儿厉不厉害,凭一己之力打的马家孙子落花流水,在家里当起了缩头乌龟。” “厉害是厉害,不过你怎么没想着揍罪魁祸首?” 宋盛芙故意逗弄他,康哥儿一脸你看我像傻子的表情质问着自家祖母。 “恶意殴打朝廷命官是犯法的,祖母。” 然后康哥儿一脸你不会不知道的表情,宋盛芙被看的直接给了他一个暴栗。 “看来你还是读了律法的,这书没白读。” 康哥儿心里美滋滋的,那是当然。 律法那本书是夫子让他必须背下来的,还要时不时考考他。 “那是!要不是律法不允许,我早就一麻袋扣在马老……马郎中的头上去了。” 顶着宋盛芙威胁的目光,康哥儿又急忙改口。 宋盛芙知道康哥儿这也是为了她,为了他四叔。 “罢了,以后莫要如此行事了,万一哪日他们故意埋伏,你不就吃了大亏了。” “谁叫他们要弹劾咱们家。” 虽然如此说,祖母说的康哥儿也记在了心里。“知道了祖母,我就是出口气。后面我不去就是了,祖母莫要担心。” “对了,祖母令……六皇子明日要过来玩。” 宋盛芙没有接到消息,看向素春,素春也摇摇头。 见祖母一脸疑惑,康哥儿赶紧补充。 “是上次六皇子走的时候说的,他平日里在宫里无聊,加上身子好的多了。娘娘允了他每一月可以出宫两次。 而六皇子在宫外也不认识什么人,所以出宫就是为了来找康哥儿。 宋盛芙点了点头,吩咐素春注意门口有没有宫里来人了,一般六皇子出宫宁贵妃都会派人提前告知。 自从今年年春一过,六皇子突然说要来他们家,吓得他们家一时间兵荒马乱的好一阵子。 皇子到臣子家是莫大的荣耀,不过六皇子因着身子的原因,所以出行都比较低调。 为此段伯府还在府里专门为接待皇子修了个隔院出来。 六皇子每次过来都会带着康哥儿在栖皇院里住着,后面带着暄哥儿也在里面玩。 听说六皇子出宫是去贵妃面前千求万求求来的,究其根本还是康哥儿走的时候在六皇子耳边说了句:“我进不来,但是你可以出来啊,到时候我带你在外面玩。” 六皇子心动了,心动就开始行动。 好不容易等冬季过去,春季一到,六皇子每日好好吃饭,按时喝药也不再说不喝什么话了。 十分配合到宁贵妃一看就知道,自家儿子有事求自己。 果不其然,在楚勤令说想出宫去看看的时候,宁贵妃第一时间就是不允。 楚勤令软磨硬泡了许久,宁贵妃都没有松口。 最后他自暴自弃又开始挑食不喝药起来,分明就是拿着自己的身体糟蹋。 看的宁贵妃又是生气又是着急。 最后还是楚帝出面调节自家爱妃和儿子之间的关系。 楚帝苦口婆心劝慰着自己怀里的爱妃:“乐柔,令儿终究不会永远待在这深宫之中。成年的狮子都会自己离开领地,人也是一样。长大了孩子都会向往外面的世界,皇宫太小,令儿的眼界不拘于这小小的深宫内院之中。你要学会放手,让他自己去感受,去体验。” 宁贵妃默默垂着泪,她又何尝不知自己束缚了令儿的自由。 可是为人母,总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离开自己,总想他能待在自己的身边永远不离开。 “陛下,您让臣妾再想想吧。” 楚帝叹气,多说无益,还得乐柔自己想开了才行。 就这样又僵持了接近五六日,在一个午后宁贵妃悄悄去看望令儿的时候。 楚勤令正望着树上的鸟儿发呆,鸟儿一飞走,楚勤令的眼睛也跟着飞走的了,直直的望着天空。 宁贵妃看见这一幕,心里就彻底的软了下来。 终究是留不住。 但是两母子谈了条件,在楚勤令十二岁之前每月只能出宫两次,当晚必须回宫。 楚勤令见母妃退了一步,自己也就答应了。 于是半年未见的异姓两兄弟,从线上网友私聊,演变成每月两次的线下好友会。 当然不见的日子,两人还是会通信。 不过线下游玩从两人演变成三人,还有个跟屁虫暄哥儿。 不出意外,就要出意外了。 皇子陪玩,还是宠妃的皇子,京城好些人都眼馋着。 平日里见不着就罢了,有机会能目睹传说中的六皇子,各家派出了差不多年龄的孩子争相着与六皇子偶遇。 第177章 暗地交锋 人一多就容易出事,毕竟一个皇子的吸引力不亚于一座金山摆在你的面前。。 当初有传言六皇子活不过九岁,这个生死坎已经被不知不觉的迈了过去。 楚帝的六个儿子,除了已经被囚禁的大皇子,还剩下五位。 其中二皇子平平无奇,母族势弱,又是典型的老好人之名。 三皇子嚣张跋扈,愚蠢至极,至上次宫变以后被楚帝打发到封地,美其名曰试炼试炼。 明白的人都清楚,三皇子实在愚蠢,楚帝看不上他更不可能将位子传给他。 可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所以指派了个富庶之地作为他的封地,不过并未册封王位以示不满。 年纪还小的只剩下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 四皇子、五皇子还被拘在皇教所读书,虽然四皇子已经十七,楚帝准备找个时机再让他进入朝堂。 如今朝堂上二皇子一家独大,不利于朝局平衡。 虽然二皇子看着不争不抢,楚帝心里门儿清,当初宫变做局瓮中捉鳖,是谁将小六不在宫中的消息透露出去的,他都知道。 现在楚帝想起来都心有余悸,老大是真的狠,就差一点,要不是被段家小子搅了浑水,那场宫变就成功了。 当时他身边最厉害的暗卫死一伤二,行宫被困一个多月,足以可见当时之凶险。 这次断不能让一家独大,否则当年宫变之事必将再次上演。 楚帝心里思索着,又开始叹气。 他的这些儿子坏毛病不少,一个出色的他都挑不出来,如何能将这江山交给他们。 聪慧的倒是有,可惜上天不慈,慧极必伤,没有一副康健的身体。 大楚不能接受一名有疾的君主,这是板上钉钉的。 且小六那个身子如段家老大一样,只能荣养着,不能劳心劳力,否则只会英年早衰的下场。 他问过为楚勤令专诊的太医,反复确认楚帝还是歇了那个隐秘的心思。 他更希望自己的幺儿好好的活着。 因此舍弃最优秀的,看着剩下的那三个“歪瓜裂枣”楚帝越看越不顺眼。 但其他的人不知道楚帝怎么想的,只知道陛下最宠爱的孩子已经长成。 见过六皇子的人都私下说,六皇子瞧着不像之前说的大限将至的模样,只是瞧着有些虚弱,行走之间与正常人无异。 贵妃之子,陛下最宠爱的儿子,让人听着就能疯狂。 “二哥,你带我出来就是为了听这些人如何吹捧小六的么?” 四皇子楚勤祉坐在一边,望着窗外热闹的街景,那些人正讨论着整个大楚的天之骄子六皇子。 二皇子楚勤维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微微发福的体态衬得整个人憨态可亲。 “老四,你说什么?今儿咱们出来吃茶赏景,这个茶楼是最近新开的,从这儿望过去,那边的莲湖极为雅致。约莫是人气儿好,所以人比较多,要是地下那些人吵到你了,二哥让人赶了他们去。” 楚勤祉心里不屑,自从父皇表露出要让他进入朝堂之后,他这个好二哥就时不时的请他出来吃酒喝茶。 一副关照弟弟的好哥哥模样。 大哥、三哥折了进去,倒让这个贱血给显了出来。 “二哥还是歇歇气吧,老六身子不好,惹了他不知道仪嫔在宫里的日子还好不好过。” 二皇子藏在袖子里的手骤然握紧,面上还是笑呵呵的说:“老四你多想了,二哥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一脸的无辜样,仿佛自己多无辜似的。 “哦那可能是弟弟我多想了,诶,我记得二哥府上有个妾与贵妃娘娘有亲,二哥与小六关系岂不是更好,二哥怎舍得小六来陪我这个闲人。” 这不是讽刺上一次那事吗?宁大老爷现在都还拘禁在宁府里没出来呢。 二皇子的表情终于有一丝难看,四皇子见了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 二皇子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管理,看着心情愉悦不少的老四,心里暗自咒骂不已,声音都染上了几分冷意。 “老四,小六是我的亲弟弟,与外人何干。注意你的言辞,都是要做事的人了,说话做事都要注意点。” “砰!” 四皇子不满的将手里的茶盏搁在桌子上,什么东西也敢说教他,老二真是越发的摆起谱来了。 “本皇子自有父皇管教,二哥还是注意自个儿吧!听说我有个还未出世的小侄儿无端的没了性命,真是可怜。” 说完起身离去,连带着屋子里一大半宫人都跟着离去。 等没了声音,楚勤祉没忍住将桌子上的东西给砸了个稀烂。 “好!好得很!” “爷,您消消气。” 旁边的侍从上前 “滚!” 那侍从从未见自家主子这般模样,吓得一哆嗦跪在地上。 楚勤祉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努力想恢复到以前温润有礼的模样,扭曲的面庞显得他更加狰狞起来。 有些恼怒的他直直的起身准备回府,而刚从外面回来的夏公公正好与要出门的二皇子碰上。 楚勤祉眼神示意了一下,强撑着表情出了门。 夏公公才注意到地上跪着的侍从,那侍从见二皇子走了,正准备对着夏公公哭诉,却被旁边两人捂住了嘴巴。 “要怪就怪你今儿个运气不好。” 那侍从面露绝望的被拖了下去,原本待在皇子身边是极好的差事,如今恐怕只能沦为杂役的下场了。 另外一边六皇子与康哥儿身边跟着一大群侍卫和宫人,他们今儿是去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金玉满楼。 六皇子发话要去挑拣首饰送给贵妃,所以段伯府一早就派了人去清场。 这事还是楚勤令瞒着贵妃,还勒令宫人不许说出去。 明儿就是贵妃生辰,楚勤令早早计划了要亲自挑件首饰送给母妃。 在宫里一举一动都在母妃眼皮子底下,他要做什么母妃都知道,那岂不是没了惊喜。 等一行人到了之后,康哥儿一脸兴奋的露了头出来,后面紧接着就是楚勤令和暄哥儿。 楚勤令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他很少出来,对外面都好奇的紧。 周围围了一大群人,被段伯府的下人拦着。 这些人都是来金玉满楼的,但听说被包了场子,所以有些好奇是谁这么大手笔。 其中不乏有人不满,准备找事。 第178章 只要是你送的都喜欢 但段伯府带的下人都是孔武有力的一等一的好手,还是宋盛芙专门挑选的最有“傲气”的那批人。 不得不说有时候这种人最为好用,那气势起码先吓退了一部分准备找事的人。 康哥儿一行人很快进了楼里,并未在外停留。 一进门掌柜的见金主儿来了,笑得跟朵花似的就上来了。 “窦掌柜,把你们店最好的都拿上来。” 康哥儿大手一挥极为阔气。 兜里连三个铜板都凑不齐,但他却一点都不心虚。 他是没钱,但他好兄弟有钱啊。 而且今儿又不是他买,令弟第一次出门,他得把场子给他撑起来。 楚勤令在一旁左看看右看看,这里到处摆放的都是头面、簪子。 他只在宫里见过宫人将东西全部摆到母妃那,由母妃挑选。 宫外这些做工虽比不上宫里,但胜在款式新奇,所以他多看了几眼。 金玉满楼的掌柜早早就知道包场的是段伯府的人,而段伯府的哥儿与宫里的六皇子交好。 能将生意做这么大,都是人精。 猜也猜得到,肯定是宫里那位要来。 窦掌柜一见来人,那面色虚弱身子单薄的必然就是六皇子无疑了。 且身边的侍女侍卫一看气势非凡,那衣料配饰皆是宫中出品。 “小民参见六皇子,请六皇子健安。” “免礼吧。” 窦掌柜起身,赶紧吩咐人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康哥儿快来。” 楚勤令对着已经转到另外一边的康哥儿叫道。 “来了!” 康哥儿见东西都摆上来了,赶紧过来瞧瞧。 随着宝匣盖子一一打开,场上的人呼吸都变得慢了起来。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哪见过这种华贵之物,不少人眼睛都看的直了。 窦掌柜一一介绍着,楚勤令有些失望,都是些俗物,没一件入了他的眼。 康哥儿倒是看的稀奇,他还挺喜欢这些闪闪的东西。 等他攒些钱,到时候也给母亲买个头面回去,他瞧着那顶彩璃流珠的华胜金冠就挺好。 窦掌柜悄悄望着楚勤令的脸色,这模样就是不满意了。 果然是最受宠爱的皇子,这些都是他店里顶级的宝贝了,都没入这位金疙瘩的眼。 “没有了吗?” 楚勤令声音低沉,语气中带着失落。 这里没有让他一眼就瞧中的的东西,都是宫里见惯了的,不过有些带着巧思罢了。 “六皇子没有看中的?” 在外康哥儿的以尊称称呼楚勤令,不然被有心人拿住了把柄,又要弹劾他们家了。 楚勤令有些失落,点点头。拿起一枚金镶珠石点翠簪瞧了瞧,又放了下来。 他想找送给母妃不一样的东西,可是这些首饰大同小异,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听到楚勤令这么一说,康哥儿也有些为难,到处看了看有没有特殊的东西。 转了好一半天,两人有些泄气,没想到礼物这么难选。 平日里康哥儿买什么也没想,看中哪个就买了,这样专门来挑选的还是头一次。 “平日里总觉得这也好,那也好。怎么专门来看了,反而觉得哪哪都不合适。” 楚勤令点点头,走了一半天也累到了,就坐在旁边歇着。 暄哥儿此时看中了一对白玉云纹双扣镯子,命人将它取了出来。 “那是哥你平日里只会买合眼缘的东西。” 康哥儿走过去拿起那对镯子,对着光照了照,通透油润是个不错的好料子。 “不错不错,小屁孩还挺会选。给表妹买的?” 暄哥儿点点头,楚勤令也凑过来看。 “诶,不过这里的纹路有些不大好,有些可惜了,你要不要换一个?” 窦掌柜看了看,那个镯子上面的纹路没雕好,有处细纹增生,已经放了许久了。 典型的买得起的看不上,看得上的买不起。 暄哥儿刚刚就看到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算了吧,就这个。” 康哥儿放了下来“你喜欢就好,你买的想来表妹都是喜欢的。” “那是自然!” 暄哥儿小脸微微扬起,他和姐姐天下第一好。 楚勤令听到这话,若有所思。 随即笑了笑,眼睛肉眼可见的变得亮了起来。 “我知道了!” 康哥儿一脸纳闷的看着令弟,他又知道啥了? 楚勤令没管这个憨兄,径直的往那边走去。 没过一会儿楚勤令就找到了,是一副金镀珊瑚料珠耳坠。 “就这个包起来吧。” 康哥儿和暄哥儿都凑过头去看选了个什么好东西,见是个极普通不过的耳坠子还有些纳闷。 “就这个啊?” 楚勤令越看越喜欢,想到母妃带上他送的耳坠子,楚勤令心里似有暖流划过。 “对,就这个,合眼缘。” 康哥儿大嘴一咧就准备说什么,了解自家哥脾性的暄哥儿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于是悄悄扯了一下就开口了。 “看来六皇子与暄哥儿想到一处去了,若是贵妃娘娘见了,心里定是高兴不已。礼物的贵重与否并不能代表他的心意,即使再贵重,送的人不是合适的人心中也不会欢喜;六皇子即使送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东西,贵妃娘娘也只会觉得无比珍重。” 楚勤令点点头,他刚刚正是有所启发,所以才选了自己认为最合眼缘的送给母妃。 康哥儿被扯得没有开腔,见暄哥儿说的头头是道,自己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他刚刚准备让令弟再选选的,如今看来没有必要了。 楚勤令看着正在斗嘴的两兄弟,暄哥儿年纪小看事情竟是最通透的,聪慧机颖,此子未来不可限量。 康哥儿有这样感情深厚的兄弟,即使康哥儿未来不成器,只要暄哥儿能起势,他也有极大的保障。 不过康哥儿如今却是变化好多了,虽然文章做的还是不怎么样,但他是未来伯爵府的继承人,他好好或者让他荣养一生应该没什么问题。 楚勤令难免想的多了,康哥儿捏住暄哥儿喋喋不休的嘴巴,转头发现令弟又在出神。 “令弟别想了,我们等会儿去街上走一走,这边是北舫街有许多好玩的。” 太医说令弟就是思虑过多,所以身子总是不大好。这就跟父亲一样,不能想得多。 让窦掌柜将东西送到伯府去,康哥儿像个导游似的带着楚勤令和暄哥儿往外面走去。 第179章 糖画 好多人啊! 即使有身边的护卫隔着人群,楚勤令还是个孩子,被康哥儿牵着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 宋妈妈和芝玉也跟在身边,其实她是不赞成六皇子来这种地方的。 平常的小皇子倒是没什么,可是六皇子到底身子不是很好,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可是她只是个奴才,主子要做什么她们也阻拦不了。 她们只有仔细照看着,避免出了什么疏漏。 康哥儿三个孩子来到了糖画面前,康哥儿让人画了只老虎,暄哥儿要了只鹰,再看看楚勤令。 楚勤令犹豫了一下 “那我要个牡丹吧。” 宋妈妈这时候上前:“六、六少爷,这……” 楚勤令笑着打断“嬷嬷我知道,我不吃,就拿着玩。” 宋妈妈见六皇子心里有数,识趣的退下了。 很快做好了,三小只一人拿着一个在手里把玩。 “可惜如今天有些热,很快就会化了。” 康哥儿轻轻的舔了一口,甜的他脸都皱成了一团。 他不爱吃这些,太甜了,但是又觉得好玩。 暄哥儿就不一样了,老鹰的翅膀都被吃了一半,他倒是喜欢这种甜的东西。 “暄弟,你少吃些,当心你的牙坏了。” 康哥儿见暄哥儿手里都快没了,赶紧制止,适当就行了。 上次徐老还说呢,,暄哥儿的牙齿不好,要少吃甜食。 暄哥儿嘟了嘟嘴,有些沮丧的放了下来,舌头悄悄舔了舔唇角残留的糖渍。 还没尝到味,康哥儿手帕就伸过来,有些粗鲁的在他脸上擦了擦。 “哥轻点!” 暄哥儿被按的往后退,手上一左一右的拿着糖画。左手是自己的吃了一半的,右手是刚刚康哥儿塞过来的。 “好好好,我可没使劲。你怎么吃的满脸都是,每次吃这个都是这样。上次你脸上有点没擦干净,回去被你姐看到了,好几天没给我好脸色。” 康哥儿捧着暄哥儿的脸仔细瞧了瞧。 嗯!干净了。 这次回去总不会挨骂了。 奈何世事总是事与愿违,正专心给暄哥儿擦脸的康哥儿没注意到他的身后。 突然后背被撞了一下,康哥儿没反应过来倒在暄哥儿的身上,暄哥儿人儿小,根本支撑不住也往后面倒去。 楚勤令正在一旁看着,倒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 见暄哥儿和康哥儿倒了过来,楚勤令本来可以闪开,但他直接伸出手准备拦一下。 身后的宋妈妈的芝玉还有护卫反应更快,也赶紧上前。 事件突然发生在一瞬间,暄哥儿倒在宋妈妈的怀里,衣袖还被楚勤令扯着。 因着双手抓着糖画,大半都粘在了他自己的身上,还有一点粘在了楚勤令的衣袖上和手上。 而康哥儿被撞之后就反应过来,稳住了身形。 见暄哥儿直直往后倒去,吓得瞳孔一缩。 那后面可是青石台阶,要是脑袋嗑上去了,那可不得了。 幸而下人们反应的快,见到宋妈妈将暄哥儿抱在怀里倒在地上。 康哥儿顾不得其他,赶紧将人给拉了起来。 “暄弟,没事吧!” 暄哥儿被吓到了,好半晌没反应过来,只愣愣的摇了摇头。 “哥!” 暄哥儿哪遇到过这样的事,虽然有人接着,但屁股墩可是实打实的坐在了地上。 暄哥儿今儿穿的是件雪白素锦的里衣,下面穿的同色的灯笼长裤,外面罩了件绣着荷花莲叶的欧碧色坎肩。 这上面的荷花还是薇姐儿心血来潮,觉着坎肩太素净了给她绣上去的,这还是他第一次穿出来。 康哥儿见上面被化了的糖渍沾染的到处都是,脖子上手上都有。 暄哥儿感觉到手上黏糊糊的,低头一看,这一看眼泪迅速啪嗒啪嗒的掉下来了。 “呜呜呜哇!我的衣服!” 暄哥儿仰着脖子,双手张开对着康哥儿,眼泪顺着脸蛋流了下来。 那模样显然是委屈极了,偏偏又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大声哭嚎。 眼眶红红的,眼泪将长长的睫毛都沾湿了,带着细细的哭腔,很快就哭噎着抽搐起来。 康哥儿蹲下来,拿着手帕给他擦起眼泪。 “暄哥儿不哭不哭,回去洗干净就好了。” 也不怕脏,直接将暄哥儿抱在怀里安慰起来。 暄哥儿想抱着哥哥寻求安慰,可是手里的糖画已经粘在了手里,甩都甩不掉,只能张着手,将头靠在哥哥肩旁上。 “主子,就是这个人刚刚故意过来推搡了段公子。” 一名护卫提着一个年岁不大的孩子过来,身后跟着约莫是这小孩的家人和奴仆。 “诶!你这人怎么回事,竟敢对我家小公子不敬。” 一名精瘦的下人带着皮瓜帽儿上前斥责道。 而那名护卫正眼都没带瞧的,他是六皇子的护卫,听命于六皇子。 刚刚这人故意过来推了人,六皇子给他使了个眼色,他直接将人抓了回来。 康哥儿听到声音才起身回过头。 将暄哥儿托给宋妈妈麻烦她看顾一下,康哥儿直接走上前去。 “就是你小子推我?” 康哥儿人高马大,站在那个挣扎的孩子面前,脸黑的可以滴出水来。 “你挡了本少爷的路,推了你又怎么样?让这个贱奴才把我松开!” 崔杰一边挣扎着,双腿蹬向抓着他的护卫。 康哥儿抬脚就踹到了他的腿上,疼的吴杰眼泪直接冒了出来。 “管不好你的手,还不管不好你的腿吗?” “这位阿兄,还请住手!” 崔泽上前拦着康哥儿。 康哥儿有些不耐烦,忍着怒气看了看“你又是谁?” “我叫崔泽,家弟崔杰。家父乃是户部仓部司郎中。家弟无意冒犯,还请阿兄家的仆人放了家弟。” 康哥儿见这人还算有礼,看了看楚勤令,楚勤令点点头。 护卫得了令就松了手,崔杰捂着刚刚被踹痛的腿,龇牙咧嘴。 “你敢打我!四哥他刚刚踹了我一脚,我要踹回去。” 崔家的下人上前扶着崔杰,崔杰眼神恶狠狠的瞪着康哥儿。 康哥儿瞪了回去,又觉得自己年纪大些,应当有容人之量,又撇开了眼。 “那你们得道歉!我家弟弟衣服都被弄脏了。” 崔杰见康哥儿退让了,气势更嚣张了起来。 “凭什么道歉!我不!” 第180章 康哥儿又打架了 崔泽脸上有些为难,在那里竟然说起了好话。 “杰哥儿,是咱们有错在先,要不算了吧,道个歉我们就回去了。” 康哥儿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崔杰更加哭闹起来,一巴掌直接打在崔泽的手上。 “你到底是不是我哥,胳膊朝着外拐。果然母亲说得对,庶出的就是庶出的,贱皮子帮着外人欺负我。等我回去要给母亲告状,你等着!” 崔泽的脸因着这话变得通红,嘴诺诺了两下,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康哥儿见那小孩如此不知好歹,明明他哥是好意却被如此对待,心里的火再也压不下去。 “你再说一句试试!赶紧道歉,否则我把那些糖渍呼你脸上。” 暄哥儿手里的糖画已经被宋妈妈用帕子包了起来。 上一次在他面前欺负人的,还是赵家的那个臭小子。 崔杰在家被宠的不知天高地厚,更是不怕康哥儿的威胁。 “你敢!我姐姐可是四皇子的良妾,你们配吗?” 芝玉越听越不像话正欲上前,楚勤令看了她一眼示意她退下。 康哥儿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别人闯了祸被要求道歉的时候,都会说一句你配吗? 难道这是什么剧情需要,就像画本子上的反派都要说:今天你死定了。 犯了错道歉不是很正常吗? “还有你,必须跟我道歉!刚刚你踢了我一脚,要是你跪下来求我,让我打一顿我就饶了你。” 康哥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严重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你脑子没病吧?” 这个时候崔泽又上前打着圆场。 “这样吧,我替我家弟弟跟你们道歉,对不起!” 然后转头对着崔杰劝慰着:“七弟要不算了吧,再怎么说也是我们有错在先……” “啪!” 崔杰一巴掌就甩了过去,崔泽的脸被扇到一边去。 因着脸红着,一个白色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你是什么东西,平日里跟着我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不过就是跟在我身边的一只狗而已,还敢自称是我的哥哥。” 崔杰虽然年纪不大,说出的话却是恶毒不已。 身后的那些仆人也无人上前,就这样冷眼看着。 康哥儿看不下去了,也不想再和这个脑子有病的人打交道。 既然刚刚那人道歉了,就算了。 “既然你哥道歉了,那就算了。” 康哥儿正准备转身,去看看暄哥儿。 他刚刚就想发作的,可是别人又道歉了,这下倒让他这股火憋在心里,憋屈死了。 崔泽见康哥儿没有继续追究,眼神暗了暗,对着崔杰说着:“七弟,我们……”走吧。 话还没说完,崔杰像是被点了炮仗似的。 “他才不是我哥!” 他突然挣脱了扶着他的下人,朝着康哥儿跑过来,用那条好腿准备踹向康哥儿的腿弯。 他还记得刚刚康哥儿踹了他一脚的事呢。 这次可不是刚才,康哥儿早就感知到后面的动静。 转身一个闪躲,然后就是一脚踹到崔杰的肚子上。 玉脸微怒,双眼圆瞪,冷脸抿唇,脸上是少有的愠怒。 康哥儿也就是这些年被养的脾气好多了,他以前可是连右相的孙子都敢揍,打的那孙子半个月没有下床。 崔杰被踹的整个人飞了出去,刚好倒在崔家下人面前。 崔家下人见自家主子被打了,一个个面色狰狞的准备上前。 “大胆!我乃伯爵府公子,尔等胆敢冒犯!” 康哥儿也会“仗势欺人”,只是平日里少有拿伯爵府说事,且他时常被拘在家里读书,也没有与谁起过冲突。 而康哥儿身后的段伯府下人顺势上前,与崔家下人形成对峙之势。 崔家下人听到眼前这个哥儿竟是段伯府的,面面相觑,脸上皆是犹豫之色。 于是往后退了几步,不敢再上前。 段伯府的下人见状,上前将崔家的下人围了起来。 其中之前带着皮瓜帽子的男人应当是下人中的管事,上前一步行礼问安。 “原是奴才眼拙,竟不知是伯爵府的公子。奴才跟公子请罪,还请原谅则个。不过……” “不过,公子未免也太狠了些,我家小公子被打成这样,这事可不能这么算了。” 庞齐面上恭敬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屑。 他们可是皇子贵亲,先前嫁过去的姑奶奶有孕,以后他们就是皇孙外家。 “是吗?” 康哥儿眼神示意了一下府里的下人,扭了扭手腕直接冲上前去。 一拳打的庞齐的帽子都掉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 “我说怎么戴着帽子,原来是个秃子。” 庞齐哎哟一声,倒在地上爬过去准备去捡帽子。 康哥儿一脚踩在上面,庞齐抬起头看了看。 “我不仅要打你家主子,还要先揍你一顿。” 庞齐被打的趴在地上抱着头,连反抗都不能反抗,他只是个奴才。 康哥儿见地下人不动弹,觉得没有意思。 转头看了看崔杰,那崔杰也是狠,一点都不怕。 “你敢打我,你等着,你死定了。” 果然又是这句话。 康哥儿根本不怕,凭什么他能欺负人,我就不能。 两人就殴打在一起,不过基本是康哥儿单方面揍他。 崔杰被揍的也不求饶,他知道自己打不过,于是逮着机会就用手挠康哥儿的脸。 康哥儿本来可以躲过,但是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想到什么脑袋偏了偏,那手就挠到了他的脖子。 很快脖子上出现了几道血痕,康哥儿有些吃痛,手下的力气更大了些。 崔杰疼的直喘气,很快就没了力气。 崔家的下人想上前,段伯府的下人就把他们拦住。 暄哥儿在宋妈妈怀里急得不得了,争着想上前。 楚勤令见差不多了,对着芝玉示意。 “住手!六皇子在此,谁敢造次!” 段伯府的下人最先反应过来,麻溜的跪下。 崔家的下人显然被吓傻了,谁?! 六皇子怎么在这里?他们看过去,原来刚刚发生争执的时候楚勤令就被宫人围了起来,这也导致他们根本没注意到那里还有人。 原本周围围了不少看看热闹的人,这下都跪了下来。 康哥儿将崔杰还按在地上的,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都跪了下来。 楚勤令这才走了出来。 “康哥儿,快过来你脖子上怎么出血了?” 第181章 怕你怨我 夏季衣服单薄,康哥儿本就白净,衬得那几道血痕格外显眼。 康哥儿松开了手,崔杰挣扎着起来跪在地上。 暄哥儿挣开,跑了过去。 “哥!血!” 暄哥儿神色带着几分惊慌,康哥儿那脖子处已经没有能看的地方。 康哥儿只觉得脖子有些发麻,用手碰了碰,吃痛的皱了皱眉。 楚勤令过来看了看,怎么这般严重,然后有些沉默。 康哥儿摆摆手说了句无事,他也揍了崔家那小子。 打架嘛哪有不受伤的。 不过这崔家小子还是有些聪明在身上的,知道自己打不过比自己壮实的康哥儿,便朝着脆弱的地方出手。 崔杰跪在地上,此时感觉到身上哪哪都痛,心里咒骂了康哥儿八百遍。 因着康哥儿瞧着有些严重,衣领上都浸了血,所以他们一行人准备直接打道回府了。 “你今儿推了我,我也揍了你,我们两今儿个就算扯平了。” 崔杰他们都站了起来,没有六皇子的命令他们可不敢离去。 康哥儿一边让人给他捋着衣领,对着那边正被崔家下人整理发型的崔杰说着。 崔杰痛的都不想说话,听到这话只能无力的翻了个白眼。 嘿,这小子可真不讨喜! 康哥儿手又开始痒痒了。 等到他们要走的时候,崔杰突然开口。 “下次我肯定打得过你,你等着。” 康哥儿转过身,看着那才到自己的肩膀的小子,心里突然有些心虚。 刚刚没发现,这小子看着好像比他小啊。 心里突然有些罪恶感。 “那我等着。” 康哥儿比了比自己得肩膀,气的崔杰胸膛剧烈起伏,扯得肚子又痛的厉害起来。 “对了!希望下次见你不要再这么欠揍了,不讨喜的矮萝卜。” 崔杰看着那一行人离去,身边的庞齐突然上前哭嗓着: “小公子,咱们回去给老爷太太们说,瞧您痛成什么样了。” 庞齐跪在地上抓着崔杰的手臂,痛的崔杰呲牙咧嘴。 庞齐衣服凌乱,头上的帽子都皱巴巴,哭的凄惨无比。 “松开!狗奴才!” 崔杰扯回自己的手,面上不耐。 “没用的东西,你是要让父亲他们都知道我今天没打过吗?你们今儿要是谁敢告状,就给我滚!” 崔杰发了狠话,直接忽视了像个透明人一样的崔泽,转身就走了。 崔泽被忽视的彻底,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 见崔家人都走了,崔泽握紧了拳头,然后抬步跟上。 他其实有些心慌,刚刚段伯府的人走的时候,六皇子看了他一眼。 难道他被看穿了? 不、不可能。 六皇子被千娇万宠的长大,心思单纯,肯定不知道…… 这样一想,崔泽松了口气,自己安慰自己。 只是可惜今儿这事竟然没有闹大,那段伯府的大公子真是个废物,身边有人撑腰也不知道利用。 可惜他今儿一场谋划,算盘落空。 要是七弟今日惹了六皇子的不喜,被父亲知晓。七弟如此不懂事,哪能和关爱兄弟,明事理的儿子相比。 父亲迟早知道自己的好,而不是宠着这个愚蠢无脑的七弟。 也不知道今日六皇子有没有注意到自己。 可惜了,七弟好面子定然不会回去说起此事。 要怎么样才能让父亲不经意间知道这个事呢…… “哥痛不痛?” 医馆内,暄哥儿忙前忙后,看着大夫给康哥儿处理脖子上的伤口。 将脖子包好了后,手上正在上药。 “这点痛怕啥,还没有我之前站桩子的时候痛。” 看着暄哥儿哭的鼻子都是红的,康哥儿有些哭笑不得。 他平日里被寒阳师傅当沙包打的时候,更痛,不过他都没说过罢了。 “那你别动,等大夫给你好好上药。” 康哥儿听话的没有动,不过却是注意到一旁一直沉默的令弟。 等将暄哥儿送了回去,康哥儿并未回府,而是转头打着说着送六皇子的借口又走了。 他现在回去指不定要挨骂,能躲一时就躲一时。 在回宫的马车上,康哥儿弯着腰去看楚勤令的脸。 楚勤令转过头去,康哥儿又凑了过去。 “令弟,你怎么了?怎么不理我。” 康哥儿笑嘻嘻的说着,楚勤令小脸冷冰冰的。 “你再不同我说话,明儿我只能送信进宫了。” 对着康哥儿真诚毫无杂质的双眼,楚勤令泄了气方才闷闷的开口: “刚刚我可以直接亮出身份,那样他们必不敢再欺负你,可是我没有。你怨不怨我?” 楚勤令说着,不敢去看康哥儿的眼睛,他怕自己会从里面看到谎言或者怨怼。 即使有,他也宁愿不知道。 哪知道康哥儿又趴着腰,直直看着他的眼睛,就这样猝不及防他看见了那一如既往清澈的双眼。 楚勤令想躲开,却是被这样的眼睛所吸引。 “令弟令弟,我说你呀你就是想得多,什么怨不怨的你这不是小看我吗?就崔杰那小子我一个可以打十个。而且不过是我们小孩子之间的打闹罢了,哪有那么严重。” “况且要是他们知道你是六皇子,我就不能揍他们了,那我岂不是憋屈死!” 康哥儿说着,脖子有些累就坐了起来。 楚勤令随着他的动作也抬起头来。 “为何?就算他们知道了,你揍了他们,他们也必然不敢反抗。” “那有什么意思。” 康哥儿往嘴里丢了一颗果子,嘴里含糊着。 “打架就是要打的过瘾才好,今儿那个戴帽子的下人被我揍得不还手,我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就像才开始寒阳师傅揍他的时候一样,徒弟哪能打师傅,最开始他只敢抱着头躲,师傅让他想尽办法反抗。 一次次被打在地上,康哥儿才体会到了在打斗中那激血澎湃的热血之情。 那种挑战权威的刺激感,现在他都能在寒阳师傅手下过上两招了,当然也只有两招而已。 他还记得寒阳师傅每每觉得不过瘾,都会去找他以前的兄弟过上几招,然后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回来。 “那叫什么崔杰的,他先推我,我打回去是应该的。虽然那臭小子嘴上缺德,我更是看不惯了。要是我今儿没打回去,我心里这口气起码要堵好几日。” 第182章 暴力式教育 “怎么样,我今儿打架是不是贼厉害,我一手就将那小子按在地上,他起都起不来。不过那小子知道打不过,就挠我,不知道跟谁学的,没有一点男孩子气概,下次我定要教教他什么叫做男人之间的战斗!” 康哥儿说着,摸了摸脖子,不小心戳痛了,疼的龇牙咧嘴的。 楚勤令见了将他的手扯下来 “你碰它做什么,还没好呢。” “哪有人喜欢打架的?” 楚勤令不信,虽然知道康哥儿不会骗他。 “哪有人喜欢读书的?” 康哥儿反问,令弟最喜欢看书,他不知道那些史书经义有什么好看的。 楚勤令被一噎,然后豁然开朗,整个人都松和下来。 是他着了相,自己将自己困住了。 他有些高兴,自己能明白康哥儿,康哥儿也懂他。 “哎呀,你就别不高兴,我还不知道你。咱哥俩心有灵犀,你明明就是知道我不想你插手,所以制止了他们上前。” 这是哥俩之间不需要被说出来的默契。 “我只是生气你为何不躲开,你别蒙我,我知道你有办法不受伤。” 楚勤令露出气鼓鼓的模样,比刚刚小大人的模样有生气多了。 “不负点伤,到时候崔家找麻烦怎么办?我现在可也是伤患,到时候指着我的脖子说理去。” “哪至于这样,到时候我让父皇做主……” “诶,可千万别!” 康哥儿坐直了身体,赶紧阻止。 “这么小的事,陛下日理万机,哪管得了我们小孩子打架。” 楚勤令只是说说,哪里真会去麻烦父皇。 不过,看着一脸无所谓的康哥儿,楚勤令叹气,这憨兄还真以为是单纯的打架呢。 “你觉得那崔家两兄弟怎么样?” 崔家两兄弟啊,康哥儿想了想。 “大的那个叫崔泽,挺有礼貌的,就是有些窝囊。” 京城也就他们家最是和善了,四叔也是庶出,不过跟祖母亲生的没什么两样。 “小的那个……” 康哥儿想起那个像野猫一样的小子,脖子上就隐隐作痛。 “坏得很!嘴欠还没礼貌,不过倒是比他哥哥有几分血性,被我揍得那么狠都不求饶,吭都不吭一声,浑身的劲都拿来挠我了。” 这两兄弟康哥儿都不喜欢,但相比较来说,他更喜欢和那个小的打交道,不服气揍一顿就好了。 崔泽看着温温和和的,遇到事了看似道了歉,但心里就是窝火难受。 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难受! 康哥儿还是太单纯了,楚勤令这样想着。 不过他不准备给他解释,无凭无据的也没法子解释。 楚勤令到了宫门就把康哥儿打发走了,等康哥儿走了,他回头看了看。 望着离去的马车,楚勤令心里想,总有一天,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顾虑。 康哥儿回去的路上也没了刚刚的嬉皮笑脸。 完蛋了,回去定是要挨骂了。 他刚刚该忍住的,唉,怎么就突然冲动起来了呢。 明明想好的算了,一出手就停不下来了。 不过打了一架真舒服,比斗嘴爽多了。 今天那人说崔家那个老爷是什么官来着? 康哥儿忘了,但是他记得打的那个小子姐姐是四皇子府上的。 这下真的完了,要是那小子回去告状,他不会又给家里惹麻烦了吧。 刚刚他天不怕地不怕,是不想令弟多想。 得找个借口,康哥儿想的头都痛起来,有些后悔刚刚没让令弟出出招,他那么聪明定能想到法子。 到了门口,康哥儿坐在台阶上不知道叹了第几次气了。 身后的下人看着自家小主子这样,心里都在偷笑。 老夫人还有夫人早就知道了,此时正在等着他呢,还命令他们不许跟哥儿说。 康哥儿突然站起来。 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才不怕。 但一想起母亲,他就开始头皮发麻。 康哥儿忘记了他放回去了一个小灵通,早就将事情添油加醋的跟家里说了。 等着他的正是三堂会审。 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已经站在屋里了。 “我的儿,让母亲看看伤成什么样了?” 陆氏看见康哥儿脖子都被包起来了,手也被包了起来。忍了许久的眼泪像珠子一样连串的掉了下来。 “母亲,别哭了,我什么事也没有,就是看着严重罢了。” 康哥儿已经习惯的安慰起自家娘亲,他就知道母亲定要落泪花。 看见母亲的眼泪都快把他手上的纱布给浸湿了,康哥儿换只手拿着帕子开始给她擦起了眼泪。 陆氏心疼的拿起他的手悄悄拆开了一点,看到里面挠的印子,眼泪连串的往下掉。 “那崔家的小子真是狠心,将我们康哥儿挠成这副模样。听说脖子上更严重,要是疤消不了可如何是好?” 说着搂着康哥儿,陆氏将崔杰骂了百八十遍。 “还有暄哥儿,那身上脏成什么样子了?可恶可恶!崔大夫人怎么教的孩子!改明儿我打上门去,定要让他们家给个说法!” “好了!” 宋盛芙制止了陆氏继续说下去。 “不过是孩子们之间打闹,哪有这么严重!” “对呀对呀,母亲。” 康哥儿跟着附和,他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宋盛芙将康哥儿拉过来问了几句,康哥儿如实说了。 原以为会被祖母说教,康哥儿耷拉着脑袋听着。 “干得好!好小子,有你祖父的气概!” 宋盛芙双手拍在康哥儿的肩上,康哥儿眼睛亮亮的抬起头来。 “你做的好!下次有人挑衅你就打回去,皇子王孙我们惹不起,其他的还惹不起吗?” “康哥儿记住!” 宋盛芙摸了摸康哥儿的脑袋 “道歉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意义的东西,它并不能代表什么。准确意义上来说,在一定的权威之下,它一文不值。为何那崔家小子会推你而不是推其他人,若站在那的六皇子,他知道你的身份还会推你吗?” 康哥儿摇头 “对!对他们那种人来说,只会欺负比他们弱小的。他们欺负了人,是觉得被欺负的人不会反抗。就像你打了崔家的下人,他不敢反抗是一样的道理。他们会在被欺负的人身上找到自身的存在感,对待这种人就是用拳头将他狠狠的揍回去。祖母也不喜欢与别人讲道理,因为会讲道理的人不会故意找事。” “可是祖母,这样会不会给家里惹麻烦,会不会有人在外面欺负四叔?” 第183章 段侯爷往事 康哥儿知道自家的处境不好,外面总有人弹劾他们家,他怕自己惹了祸事连累了家里。 “康哥儿,祖母知道你不是不知轻重的孩子。不用怕,你还是个孩子呢,有什么事家里会给你兜底,伯府就是你的倚仗。咱们不惹事也不怕事,不就是打个架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祖父以前连皇子都揍过。” 康哥儿张大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 “真的?祖父连皇子都……” 陆氏正擦着眼泪,闻言悄悄将耳朵竖起来听。 “当然,我骗你作甚。当时你太祖奶奶可是大长公主,你祖父经常进宫去玩,那个时候有个极为受宠的皇子……你祖父一人把那位皇子打,周围的宫人拉都拉不走。你太祖奶奶知道了,带着你祖父就去高宏帝排位面前去哭,你太祖奶奶的弟弟就是孝武帝当时最疼他这个姐姐,当时那批同龄人谁都不敢惹你祖父。” 就是可惜,因着往年的一件秘事,段崇明远离了朝堂。 世人不知道当年英勇无比的段侯爷,突然沉寂下去。 对外都说的是长子孱弱,无心从政。有不少人猜测是不是站错队被当今清算,边缘化。 而段崇明暗自支持楚帝的事情没有人知道,连宋盛芙都是后面偶然得知,除了她这个世界上只有楚帝知道。 陆氏有些疑惑既然公爹如此厉害,为何伯府会成为如今这般模样,不过她也没敢问。 康哥儿已经被自家祖父所折服,立誓要成为祖父那般英勇之人。 “只要老婆子我还没死,你都别怕!大不了我抱着你祖父的牌子到陛下面前去哭去!” 至于为什么宋盛芙有这样的底气,是她无意中发现了一些真相。 但陆氏她们却认为她不过是说的玩笑话,等到那一天真的来了的时候,她们一个个都傻了眼。 崔家,崔杰瞒得好好的事情还是被发现了。 那日崔杰也是在外面的医馆拿了药,回去让身边的随从每日上药,一连忍了两日都未让人发现他的身体不对。 还是从外面拿药回来的崔泽在崔家管家面前露了馅,然后崔大人就知道了。 当晚崔大人与崔大夫人大吵了一架,崔杰也被禁足一个月不许出府。 连带着四皇子府里,怀着孕的婉贵妾也被训斥了,勒令其生产之前不许离开院子。 “母亲,定是崔泽故意的!他就是想看我出丑,还连累了三姐。” 崔杰躺在床上,衣服褪去,崔大夫人正心疼的给她擦药。 老爷真是心狠,本来杰哥儿就受了伤,他还打了两鞭子。 “你放心,母亲一定给你报仇,你就好好躺在床上休息。你说说你这倔脾气,受了伤也不忘家里说,就这样硬挺着。” 崔大夫人说着手上的劲用力了几分,崔杰疼的嘶了一声。 “该!你傻不傻,那段伯府的那个哥儿可是比你高了个头不止,你怎么打得过?我看崔泽那小兔崽子也是没良心,就在那看着你挨打也不帮忙,小兔崽子反了天了,半点没有兄长的样子!” “他才不是我哥,只有大哥才是我哥,其他的都不是!” 崔杰像是被惹恼了,大声反驳。 那身上的青紫处又冒出了点点血迹。 “不是不是,娘的祖宗诶,你可消停点吧!要是被你父亲听到了,你这身皮还要不要了?” 崔大夫人赶紧安抚,崔杰趴在那里,眉毛竖起双目瞪起来。 “我才不怕,有本事就打死我!” 崔大夫人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她两个儿子,老大沉稳经常被老爷带着,她几乎没操什么心。 就是这个老幺,从出生后就被她一手带到大,小时候还好,这越长大脾气越发古怪。 “杰哥儿,你就安分些吧。你何苦与你父亲置气?你不喜欢你那些庶兄,就不同他们一起好了。以后娘让他们都不许出现在你面前可好?” “我不!凭什么?哎呀母亲,你少管我这些事了,药也擦好了,你就快些走吧!” 崔杰开始赶人,崔大夫人也有些累了,看着这个让他头痛的幺儿,揉了揉眉心。 “行,那母亲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吩咐了新一批的下人好好照顾哥儿,崔大夫人就出了院子。 原来崔杰身边的那群下人犯了错全部被发卖了,连守门的小厮都是才买进来的。 崔杰吩咐他新的贴身丫鬟给他喂葡萄,他则趴在床沿边发呆。 “哥儿,四少爷在外面,说、与你解释……” “让他滚,等我好了再与他算账!” 崔杰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将手里把玩的如意丢了出去,摔在地上砰的一声。 “是,我马上出去回了四少爷。” 刚刚进门禀报的丫鬟吓得哆嗦了一下,然后慌张的退了出去。 崔杰见这没规矩的模样,脸上的厌恶更重了几分。 一旁的星雨皱了皱眉,她也是刚买进来的丫鬟,因着长得好被分到杰哥儿身边做大丫鬟。 “哥儿消消气,小丫鬟不懂事,等会我训训她就是。” 崔杰不耐烦的侧过了脸,躲开星雨递过来的葡萄。 这是不吃了的意思。 星雨挥挥手,让人把东西撤了下去。 见杰哥儿一脸不想说话的模样,星雨没有再说什么,轻轻的打着扇子。 微风中带着冰鉴的凉爽,崔杰很快就睡着了。 星雨看着睡着的杰哥儿,其实小少爷睡着了挺可爱的,睫毛浓密纤长,有着一对旋眉,脸上还带着未脱稚气的婴儿肥。 或许身上有伤,睡着的时候眉心都皱的死死的。 星雨哼着这些日子哄他睡觉的童谣,崔杰慢慢的沉睡下去,眉心也松和了下来。 * “静安,七月七乞巧也是个好日子,我们定了这日行纳征礼,你好好把自己捯饬一下。” 宋盛芙一手拿着礼册,清点着数目对着段静安吩咐着。 “对了,芳菲,你看看这里,是不是弄错了。” 陆氏一看还真是,赶紧给改了。 “佩喜,你去给前院的卢管事知会一声,怎得礼单还搞错了。让他仔细核对,可不能再出问题了,这都第几次了?罚他两月银米长长记性。” “是,夫人。” 第184章 纳征 “瞧我这脑袋,都忙糊涂了。佩菊,你追上佩喜,给她说,让她再去给迎送的大管事说一声,给四位全福奶奶再确定一下时间,纳征可是要提前要净身去讳的,可别忘了。” 陆氏在那里忙成陀螺了,脸上却带着喜意儿,这个家里终于要添新人了。 “母亲,三个日子都从青云寺送过来了,你瞧瞧。” 宋盛芙接过一张单子,上面写着三个日子,是男方准备的娶亲日子,这个到时候要随着礼金和聘礼送到女方家去挑选。 “八月八、八月二十、九月十三。” 她猜丁家应该要选八月二十这日,适中刚刚好。 “可以,那三个日子可用红砂裱好了?” “都弄好了。” 宋盛芙点点头,成亲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大楚讲究点的人家都有女子十九不嫁的习俗,翻过年丁玫姝马上就十九了。 冬日里成亲遭罪,等过些时日不热不冷正正好。 这还是她第一次娶儿媳妇呢,原本懒散的宋盛芙都提起精神参与起来,不过也是动动嘴,累的是陆氏。 这在段静安眼里,就是自家老母亲强撑着精神,还帮着他忙前忙后。 心里心酸与感动蔓延,眼角泪光莹莹。 被对面的段静宗察觉了,打岔的揶揄起来。 “怎么?马上都是要成家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段静安这些日子都被磨得脸皮厚了起来,但是在这个亦兄亦父的大哥面前,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瞧着母亲的精神气越来越好了,高兴呢。” 这还真是,宋盛芙现在成了一个发福的老太太,嗑着核桃分给暄哥儿她们,这一幕瞧着就温馨无比。 “时间过得真快,当年我成亲的时候你才出生没多久。这一转眼你也要成亲了,成了个顶天立地的大男儿。想必母亲过些日子又要抱孙子了,静安呐,你得加油了。” 段静安此时脸瞬间红温。 “哥!” “知道了,不说了不说了,脸皮怎么这么薄。” 段静宗看着这个小弟,宠溺的笑着。这个他当儿子养大的小弟,马上成家了。 这一辈有静安,段伯府在他手里,继续走了下去。 家族传承,是每代家主最要紧的事。 段静安感觉这里待不下去了了,赶紧转移阵地。 忙碌的日子里,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很快到了七月七,一大早段伯府就忙起来了。 段静安今日穿了件大红袍衣,袖口、衣领衣摆皆是玄色福纹,头戴六钗士方帽。 这套副婚服,与婚服乃是一套。 不过比起婚服来,这套显得素了些,但穿在身上整个屋子都鲜亮了起来。 吉时出门,段静安骑着红棕大马走在前面,在他的前面走的是抬着六礼的穿着喜服的下人。 为首的是最引人注意的,甚至比段静安这个准新郎还要吸引人。 两人抬着礼箱,礼箱上面放着是一座金山。后面两抬一左一右分别是一座银山,还有六金首饰。 段伯府选的都是最大尺寸的箱抬,不然就那六金首饰一个箱抬放不下。 后面三抬就是普通的绑着红绳的方砖意味着屋宅、装在红檀盒子里的土意味着土地、还有银票。 这六台就是最主要的聘金,段静安带着身后四位仪人,其中有两位分别是谢青阳和柳怀安,这两人也是百里挑一的俊俏,还有两位就是他平日里的好友。 这牌面撑的足足的,明德十七的状元和探花都在,百姓里还有不少人记得。 于是送聘礼的队伍变得热闹起来,周围百姓脸上带着喜庆之色,一撒一把铜币将气氛推至高潮。 段静安身后还跟着一长串的队伍,全是抬聘礼的下人。 聘礼的规格是按照伯府的规格,八十八抬。 这个时候聘礼和嫁妆都是有规格的,超过规格就是逾矩。 虽说只有八十八抬,明眼人瞧着那抬礼箱的下人都有些吃力,明显里面塞得满满的。 之前的普通的红棍根本都支撑不了,后面直接换成了更粗的红方棍。 “段伯府真是家大业大,娘神诶,你看那座金山都了不得了。” “可不是,我瞧着那金山有你脑袋那么大,乖乖我要是有这么座金山这辈子岂不是吃喝不愁了?” 周围人热烈的讨论着,人群跟着送礼的队伍一路走到了丁府门口。 门口,谢青阳作为首仪下马拿着礼书敲门,三下敲完丁府的门才被打开,里面是丁家的亲舅 “敢问这里可是?” 这里是问门楣。 “正是,吾乃东阳漯河岜邑丁氏是也!敢问仪人作何而来?” “小子替东阳江平段氏上门送礼,三书先礼,礼书呈上!” 一人接下,由丁玫姝的娘舅开始唱礼书。 段静安坐在马上,初升的晨曦照在他的脸上,身上喜袍上的金线都在闪闪发光。 丁家其余那些娘舅亲戚看着这个小子,心里都满意的点头。 等到太阳又升了一大截,礼书才唱完。 段静安下马,丁府的大门上面挂着红布,他要略微低头才能进去。 他将头低下,甚至比红布的底部还要低些,跨过丁府的门槛。 “好!” 一声炮响,然后就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 聘礼直接全部送到了丁玫姝的院子里去,这边早就等着许多夫人看礼。 丁玫姝穿着同样的副婚服,正绿的喜袍,袖口、胸口和裙摆则是红黄缎带。 头上戴着六只青鸾金钗,头发大部分被盘了起来,只留下两缕垂在胸前。 听闻前院聘礼已经进门了,白氏拿起金钿亲自给丁玫姝戴上。 “姝儿长大了,瞧瞧我家的姐儿,各位喜妈妈还不快送上福语。” 白氏开始催福语,那些夫人就开始一人一句的说了起来。 “喜结良缘” “事事如意” “鸿案鹿车” “和如琴瑟” …… 丁玫姝都不用胭脂,她自己脸就已经红透了。不少夫人见了,心里都不住的赞叹真是个好姑娘。 “聘礼来了!” 白氏带着丁玫姝后面跟着一众夫人走了出来。 院子里摆满了绑着红布的礼箱,堂上放着摆放整齐的六抬与众不同的礼箱。 “竟是一座金山一座银山!” 第185章 同意迁宫 白氏见了心里高兴,这男方的聘金给的重,代表着看重她们家闺女。 “丁夫人好福气!” 白氏接过从外院拿进来的礼书,让人展开给大家看。 “到底是伯府,我瞧着上面许多物件都十足的珍贵,都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聘礼里面由着宋盛芙填了几件她库房里的东西,听说这个小儿媳妇爱琴,她还搜罗了几本古谱。 有本是个残本,但却是失传许久的《涧中飞霞》,这里只有上篇。 丁玫姝刚好看到了,还有几本她这里都是抄录本,没曾想原版竟是在伯府。 其中不乏有不对付的人家,此时看了这些礼单也说不出个什么不好。 白氏招待完内院的客人,到了时辰就去了前院。 “吉尔段家子求娶丁家女,郎才女貌、天赐良缘。天和人缘,吉时册定!” 仪人呈上三个红牌,上面是宜嫁娶的日子。 丁海默和白氏对视一眼,看了看三个日子,果然如宋盛芙所料选了个中间的日子。 “八月二十,吉日定!” 一声铜锣响,又是一阵鞭炮声。 “各位贵客来宾,段丁两家好事落定,八月二十,届时两府备上好酒好菜恭候诸位!” 热热闹闹的纳征礼就这样结束,遣散宾客,段静安以及四位仪人被留在了丁府。 纳征之日,男女两人是不能见面的。内院白氏招待了陆氏以及留下来的娘家嫂嫂和叔亲。外院由着丁海默招待,吃了晚酒才离去。 康哥儿也吃了酒,他没有四叔那样的好酒量,走的时候哭着要和简哥儿拜把子结为异姓兄弟。 两人在外院对着一棵树磕头,下人上去扯,两人抱着树死活不撒手。 段静安瞧着丢脸,让人将他敲晕了带回去。 “肖德贵,今儿乞巧贵妃在做什么?” 楚帝刚批完折子,揉了揉自己酸胀的臂膀。 一旁的小公公见了上前准备给楚帝按一按,楚帝摆了摆手。 “不用,朕起来走走。” 楚帝从龙椅上走了下去,肖德贵躬身紧跟其后。 “陛下,贵妃娘娘已经备好了吃食等着您呢。” 楚帝点头表示知道了,昨儿夜里他就应了贵妃,今儿要去馥华宫。 “行,摆驾。” 肖德贵应声,挥了挥手门口的几个公公就出去了。 宁贵妃此时将刚刚穿好的针挂了起来,这就算过了个节。 宫里其他嫔妃不是聚着吃茶就是赏花去了,宁贵妃不想凑这个热闹坐在偏殿看花舆图,楚勤令也在一旁静静的看书。 周围路过的宫人都放轻了脚步。 等到外面来人传话,楚帝马上要到馥华宫了,宁贵妃才放下了手里的册子。 楚勤令一听也不再看了,让人给他放好就随着母妃一起去等着父皇。 楚帝到的时候i,宁贵妃和楚勤令都站在宫门口等着。 还没走近,楚帝就让人放下御辇,下来快步走了过去。 “乐柔,怎么带着小六在这儿,可是等久了?” 宁贵妃摇摇头,温婉的笑着。 “没多久,才站了没会儿子陛下就到了。” 楚帝自然的牵起楚勤令的手,宁贵妃靠在他的另一边。 “走吧,咱们进去说。” “你一个人在宫里,怎么不叫上德妃她们一起?无聊了解解闷。” 宁贵妃凤眸斜了他一眼,身子一扭就挣开了,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妾与她们有什么好说的?怕是陛下想德妃姐姐了吧,既然想了何不去瞧瞧,来我宫里做什么?” 楚帝就是随口一问,不想惹恼了爱妃。 看着贵妃离去的背影,再看看楚勤令,楚勤令刚好抬头无辜的看着老父亲。 “朕就是说说,这不是怕你一个人无聊。” 楚帝跟上宁贵妃,就像是寻常夫妻那般说笑着。 “无聊陛下就多来陪陪妾,这偌大的馥华殿一直等着陛下。” “你啊你,没见过你这般不讲理的人儿。” 楚帝坐在一边,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打发走楚勤令,楚帝拉过宁贵妃的手,把玩着她葱白如玉的手指。 指甲粉白圆润,不似其他宫妃一般染红带甲。 “天然无雕饰,美人面如玉。” 宁贵妃轻轻拍了拍楚帝的手,将手抽了回来。 侧头往偏殿那边望了望,转过来脸上都染上了一抹粉色的红晕。 “陛下!令儿在呢,孩子大了得注意点。” 楚帝假装咳了一下“要不,将令儿送到皇子所去吧,他都大了再待在后宫不像话。” 他说这话的时候都还在想着如何劝贵妃,毕竟上一次提的时候贵妃哭了好几日,见都不见他。 果然一说到这话,大殿突然就沉默了下来。 那些宫人低着头,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空气似乎都变得浓稠了起来。 “等天气凉快些吧,到时候给他迁宫,这些日子天还热得很。” 宁贵妃眉眼有些落寞,语气中都带着浓浓的不舍。 “乐柔你同意了?” 楚帝微微吃惊,没想到这次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下来。 宁贵妃起身走到楚帝身边,整个人靠在楚帝的怀里。 “陛下,您真当妾是不懂事的孩子不成?” “朕没有,朕知道的。” 基本每日楚帝的御案上都有几封掺贵妃溺子的奏折,皇子七岁迁宫,令儿都十岁了还留在后宫实在于理不合。 “陛下知妾,妾何尝不知陛下。妾就这么一个孩子,从出生到三岁之前从来没离过手,那三年是最苦的时候,妾总怕哪天怀里的孩子突然就没了体温。” “三岁以后妾抱不动了,就在旁边看着他。每次大病小疾,都不敢合眼,那个时候哪里舍得让他一个人住到外面去。也就这两年,妾有时才能睡个好眠,有时候妾在想要不是那日多听了宫人说嘴,是不是就错过了。如今令儿愈发的好起来,妾的心也就安了。” 楚帝听着酸涩的情绪从心尖上划过,他是看着乐柔那些年是怎么过的。 那几年差点将她给逼疯了,有时候抱着令儿连他的话都听不进去。 乐柔从前多爱美啊,整日打扮的光鲜亮丽,头上总是戴着繁琐精致的头面,衣服没有合适的佩饰不穿,鞋子上要有流苏和珍珠,她说这样走起路来好看。 第186章 知己之交有情而无利 每天晚上都要让宫人给她包甲红,无数套护甲由着她选,早上是金镶玉的,中午可能就变成珐琅的。 那一年七月七乞巧他记得最清楚,当时宫里还算受宠的一位才人,他都忘了是谁了,只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在宫妃们都聚在一起自制染甲的时候,用了一种特殊的花儿染出了少见的孔雀蓝,在当时还是宁妃的贵妃面前炫耀,气的她扭着自己给她找最会染甲的宫人。 人是找到了,但却没有用到。宁妃怀孕了,然后就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衣服都换成轻便舒适的,鞋子也换成了平底的。 等到令儿出生后,更是再从未碰过甲红。 楚帝安抚的摩挲着宁贵妃的肩膀,“这些年苦了你了,以后就好了。” 宁贵妃依偎着点了点头。 “对了,朕差点忘了个事。” 宁贵妃坐起身子,疑惑的看着楚帝。 “陛下?” “令儿到了皇子所,还差两个伴读。你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可以同我说。” 宁贵妃第一反应就是康哥儿,然后就说了出来。 “那小子不行。” 楚帝直接就给否掉了,宁贵妃眼里满是不解。 “陛下,康哥儿怎得就不行?” 一着急宁贵妃的小性子就出来了,楚帝见怀里的人儿也走了,怀里的小手也没了,不由得好笑,分明还是个孩子性儿。 “你看看你着什么急,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楚帝细细的解释了一番。 “这两个伴读以后就是令儿的属臣,令儿的身子始终不宜过度劳神,我想着给他找两家人手,以后无论怎样都有人替他行走奔波,他只需要一辈子富贵极乐就好。至于段家小子……” 楚帝摇了摇头,不是他故意看不起,而是这小子实在不够聪明, 就平日里他都看得出来,以后要他是令儿的私幕,两个人恐怕令儿才是出主意的那个。 “可、可是令儿与康哥儿感情最为要好,妾私心想有康哥儿陪伴,令儿比平日里都要快活许多。” “朕知道,朕可没说不让段家小子跟着。” 楚帝卖了个关子就不继续说了,宁贵妃听了一半没了,有些心急的看着楚帝。 眼眸一转,宁贵妃挽上楚帝的胳膊。 “陛下~” “没个正形,坐好了,别被孩子看了笑话。” 楚帝一本正经的说着,宁贵妃心里啐了他一口,老龙跟她装什么正经。 面上听话的坐好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段小子,我看段伯府是铁定了要他走武路子了,还算有些脑子。先前我赏了他一块牌子,令儿在皇子所,他们俩平日里都见得着。等后面满了十六,给个恩典,做令儿身边的王护……” “父皇不可!” 楚帝说着,楚勤令突然走了进来,还带着小跑。 “令儿慢慢走,莫要着急。” 宁贵妃起身将楚勤令慢慢的拉过来,坐在了另外一边。 “令儿你都听到了?” 楚勤令点点头,小脸紧绷绷的。 “父皇,儿臣刚刚来找您,听见你说要康哥儿给儿臣做王护是吗?” 楚帝点点头,以后令儿做了王爷,段家子就是王护。 他都想好了,等令儿满了十二就封他做荣王,享超品王爵待遇。到时候再选个最富庶的地方作为他的封地,等他走了让他将贵妃接到封地上去安享晚年。 作为超品王爵的王护,相当于掌握了整个封地的军事,也不算埋没了段侯爷的子辈。 “父皇,不必如此,儿臣不想康哥儿当我的王护。” “为何?” 楚帝和宁贵妃都有些不解。 与他们想的不同,比起困在自己找个病弱的王爷身边,他更希望康哥儿能在外面自由自在的施展自己的才华。 康哥儿的长处不在于他如何的聪慧,即使不爱读书,却天生力大且心细敏锐。憨态只是他的性格,并不代表他是个蠢蛋。 这样的他若是选的对了,以后也是段伯府的骄傲,而不是像现在,每每谈起都觉得他不甚出息。 父皇母后不也是这样认为的吗?他们觉得康哥儿做个王护就够了,但他不觉得这样是最好的。 “儿臣若为王爵,更希望身边的王护是一名死卫而非贵族之子。康哥儿为王护势必加重朝臣之间的攀权结势之风,于国之治理有碍。且儿臣与康哥儿相引为知己,知己之交有情而无利。儿臣也相信康哥儿会走出自己的路,所以还请父皇为儿臣寻一位死卫作为王护。” 楚帝龙颜大悦,大笑几声。 “好孩子,过来。” 楚勤令站在楚帝面前,楚帝看着这个最小的孩子,又是欣慰又是自豪。 令儿哪都好,就是还太小重于感情,不过也无碍。 “我儿天慧,有为父之风。好好好!大赏,肖德贵,朕私库里的那尊九龙像取过来,拿给小六玩。” “是陛下。” 肖德贵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出来了,也不叫人自己亲自带着两个小公公走一趟。 楚帝稀罕的摸着楚勤令,感慨的说出:“吾之子,唯令最得吾心。” 宁贵妃听了眼睛立刻看向宋妈妈,宋妈妈神情一凛,默默的点了点头,宁贵妃才换起笑脸。 “陛下,小心令儿听了变得骄傲自满起来。” 楚帝哪能没注意到贵妃和宫人之间的官司,他明白贵妃的意思。 这话确实有些过了,不过也是他的真心话。他的这些儿子中,无论是已经夭了的,还是活到现在的,只有小六最得他心。 如今老大老二老三都废了,只有老四和老五。 老四原本看着不错,但心胸却是过于狭隘了。 想起前日里老四请见的事,楚帝脸色又变得不好了。当哥哥的气度还不如小十岁的弟弟,真是丢了他的老脸。 旁边伺候的宫人感受到楚帝的低气压,心里颤颤巍巍地。都说天子喜怒无常,这是真的! “前些日子我听你四哥说,你和康哥儿在街上和他一个妾室的弟弟打起来了?” 宁贵妃一听坐直了身子“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第187章 疯狂小狗 楚帝和贵妃对视一眼,然后看向楚勤令。 楚勤令扬起天真的脑袋,似乎有些诧异父皇为何会问起此事,不过既然问了,他照实回答就是。 “不过是不小心碰撞惹了两句口舌罢了,父皇你知道康哥儿的,最是受不得气的性儿,一生气就与崔家小子打了一架。父皇怎得问起这事儿了?” 倒是与他查的差不多。 “前儿你四哥向朕请罪,说是在大街上冲撞了你。朕都没听你说起,所以今儿问问你。” 什么向父皇请罪,是怕他先告状吧,楚勤令心里这样想着。 宁贵妃哪里没看出这个大尾巴狼的假心假意,要是请罪何不直接找令儿。这都几日了,都没听说过他这个四哥来过,连根毛都没送来。 “原来是这样,四哥应该不知道内情。下次四哥来找父皇,还请父皇告诉四哥宫人们将儿臣护的很好,没什么大碍。原想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小孩儿之间的打闹厮玩罢了。父皇是天子,天子日理万机,儿臣不想拿着这些小事来打扰父皇,父皇每日处理政务都已经够累了,其余时间就该好好放松一下,打架什么的儿臣……” 楚勤令说着头都低了下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还是他第一次与这个词联系到一起呢。 楚帝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开始有些生气,怕小六有个好歹,等明白真相之后也觉得有些新奇。 小六一直都是文文弱弱乖巧的模样,打架什么的实在联系不到他身上去。 不过段家那小子,小六说的对,可不是受不了气儿嘛,这要是当了王护,要是谁说个不好,岂不是一冲动就带着王军打上门上去了。 不好不好,令儿的名声都被糟蹋没了。 楚帝完全放弃了让康哥儿做王护的想法。 至于老四,打量他不知道他想什么,他还以为小六早就说了所以来请罪,做好哥哥模样。 小六根本都没将此事放在眼里,对他来说就是不认识的孩子起了冲突而已。这就是个正常的孩子所想的,哪有老四那般听风就是雨。 难道他是那般糊涂的人,连个小孩子之间的打闹都要怪罪一番? “这有什么,男儿就是要闯一闯才好,整日呆在家里也不像话。后面你去了皇子所,想出去给你母妃说一声,多出去看看。” 楚帝将后面要搬去皇子所的事跟楚勤令说了,楚勤令早有预感,乖乖的点头应了下来。 得了父皇的应允,楚勤令又高兴了几分,只要母妃应允他也能自由出入皇宫了。 只父皇说的伴读,他也有些纠结,他平日里也不认识什么同龄人,等下次见了康哥儿问问他。 却说康哥儿这边自从上次与崔杰打了一架之后,就打开了一个不知名的开关。 在纳征日,认识了许多的官宦子弟,有投契的像简哥儿,当然也有不对付的。 孩子之间的感情相对于大人是十分纯粹的,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十岁以后的康哥儿,以一身蛮力打进了京城子弟圈子里去。 与康哥儿打过架的,都在心里咒骂,这段家子真是粗鲁无礼,他们不过是嘴上说了两句不好听的,那小子直接就上手了。 常言道君子动口不动手,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 宋盛芙也没想到,按理说康哥儿也不是那种跋扈的性格,怎么周围吸引的全是一些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 康哥儿自己也不知道,反正他出门总是会遇到一些没礼貌的小孩。 祖母说了道歉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东西,所以遇到这事要么他不理会,要么说的他实在不爱听直接就上手了。 就这样不按常理出牌,吓得那些纨绔子弟一个个措手不及,大家在圈子里私下都骂他是条疯狗。 不过大家都不敢在他面前说,说了铁定又是一拳。 实在是被打的怕了,有些孩子反而被打的与康哥儿玩到一起去了。有些天生不对付的那种只有在背后继续散播他的“恶行”。 至于告状什么的,大多数孩子都不会回家告状,即使他们不说家里人也都知道。不过就是知道了他们也不会说什么,小孩子打架这种事太常见了,只要不是打的狠了,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这种大都是家里孩子多的府里,而孩子少点的尤其是家里是独苗苗的也有,这种就要精贵些了。 陆氏在外面的时候因为这事被别人明里暗里刺了好几次了,有一次甚至被别人带着孩子直接找上门来。 好在康哥儿留了个心眼,他揍别人的时候全是找的身上最软最痛的地方招呼,既痛了又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而自己身上留的全是看得见的血痂。 找上门的一看,好家伙,这只看着伤的就比自家孩子重。 陆氏不知道其中的官司,只知道自己孩子打架受了伤,对方跟个没事人一样的找上门,心中委屈愤怒加持,把对方怼的直连道歉,还赔了重礼。 这下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最可怜的就是被揍得那个孩子身上痛得不行,回到家还挨了家里人的说教,心中是欲哭无泪。 就这样在少爷们和大人们之间的散播之下,康哥儿京城一霸之名已经悄然传开。 等崔杰好不容易养好伤,一出门发现自己原来的跟班跑的只剩一两个了。 “你说谁?!” 崔杰气急败坏,小脸气的涨红。 “杰哥儿,你在府里这一个多月,绍晚齐他们当了叛徒,跟在段伯府那位大魔王屁股后面去了。” 说话的是工部员外郎朝大人家的小儿子,平日里最喜欢跟着崔杰一起厮混。 “段伯府大魔王?段承康?” “对就是上次欺负你的那个!” 崔杰还不知道这个称呼哪来的,朝士林将最近京城里发生的事与他说了一遍。 崔杰的怒火瞬间像是被凉水泼的没有脾气,只能生着闷气。 上次他就知道自己打不过,那小子不知道吃的啥明明年岁一样,长得那么高。 朝士林还在自顾自说着:“绍晚齐那群叛徒,争着去给段魔王当小弟,全然忘记了我们的情谊,可恶!杰哥儿,我们要去找他们问清楚!” 第188章 京霸阵营初具模型 “杰哥儿杰哥儿,你在想什么?” 朝士林在发呆的崔杰面前挥了挥手。 崔杰才回过神,一手拍过去,一下子站起了身。 “走,我们叫上穆歌他们。” 朝士林也跟着起身,脸上激动的不行。 “走!” 崔杰正欲走出去,走到门槛处想起什么,又转回去进屋拿了什么东西。 星雨刚进来就碰到了刚要出去的崔杰。 “杰哥儿,你这是要出门吗?” 崔杰不耐烦的点点头,抬脚就出去了。 星雨就是想拦都没拦住,见崔杰与朝家那位哥儿已经跑远了,只能使了身边的小丫鬟去给崔大夫人禀报一声。 段伯府这段日子忙的很,陆氏要操持段静安的成亲礼。 宋盛芙自然也闲不下来,小儿子结婚她要从私库里划出一些东西出来给新婚的小两口添置添置。 素春就在一旁记着,宋盛芙将库里时兴的首饰器物都让人整理出来。她觉得这些东西放在库房里也是吃灰,还不如拿出来给年轻的姑娘们带着玩。 反正东西也不是她的,她给的也不心疼。 “这对翡玉的项圈拿去给暄哥儿,这个银丝环佩压襟给薇姐儿,这个绯红金玉盘心宝冠就给康哥儿,配他那身红衣裳。” 说到这,旁边守着的丫鬟们,都偷偷捂着嘴笑了起来。 “老夫人,前儿个才埋汰了大哥儿,今儿就赏了好东西。您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素夏将宝冠装到匣子里,笑着说着。 宋盛芙坐下来歇歇,手还按了按自己的腿,站的久了关节有些痛。 “大红雄鸡可不得配一个红鸡冠嘛,我瞧着配他那身衣裳正正合适。” 这下逗得院里那些小丫鬟们又是笑个不停,素夏最为稳重,徐身上前将宋盛芙的腿放在一旁摆好的软凳上。 素秋早就揉搓好药酒,开始为老夫人按了起来。 “这个康哥儿越长大越皮实了,这翻过十岁就像是放了笼子的鸟儿一样,除了上课呆在家中,其他时间隔府里见不着人影,惹得暄哥儿好几次找他哥都找不着。” 宋盛芙与素春她们说着闲话,心里却是想起来,上辈子的康哥儿过了十岁就开始被引着变坏了,先是在外面听戏听书乐不思蜀,后面没多久就染上了毒瘾。 这辈子虽然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腌臜的东西,但是也不是个省心的,天天拉帮结派的,还当起了什么老大。 宋盛芙摇了摇头,这些小屁孩。 “小哥儿和大哥儿感情好呢,大哥儿虽然出府时间多,但回来的时候都记得给姐儿和小哥儿带东西。您瞧那边桌子上的早桂,还是康哥儿去麓山上专门采回来的。” 素冬年纪要小些,平日里最喜欢跟在老夫人身边,也是话最多的。 宋盛芙嗅着屋里似有若无的桂香,心情愉悦不少,这种被人惦记的感觉真是不错。 “康哥儿孝顺,平日里看着也是乖巧,不知道怎么的,在外面总惹出是非出来。” 她摇摇头,虽然告诉康哥儿不惹事也不怕事,可是这一天到晚府里时不时上门要个说法,宋盛芙也有些心累。 幸好上辈子她没养娃,这谁的受得了? 她是不是把康哥儿带偏了? 宋盛芙此刻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而被操心的主人公康哥儿此时正站在石阶之上。 “对方俘虏几人?” 简哥儿装模做样的作了一揖。 “禀告大将军,对方五人被我方俘获,还剩最后三人不知所踪。” 康哥儿一脸凝重,拿着把木剑从上面跳了下来。 “小的们,听我号令,全军向对方进攻。” 康哥儿先行出发带着七个人朝着对方藏身的地方冲了过去,不过片刻,藏在树上以及柜子里的三人被找了出来。 几个孩子混战之际,康哥儿一把抓住其中一个按在地上,剩下两人无力反抗被按在地上投降。 “好了好了,我们输了,让我们起来。” 地上的小公子说着,正是被康哥儿按着的那个,是对方的“首领”。 康哥儿起来,将躺在地上的罗振拉了起来。 罗振是罗伯府罗老夫人的小孙子,两家同为伯府,且段罗两家关系还不错,所以子辈也顺理成章的玩到了一起。 “康哥儿,你吃什么长大的,力气可真大,连个子都比我们高些。” 罗振捂着被摔痛的屁股,靠在康哥儿的身上,比了比自己和他的身高有些郁闷。 明明年龄也差不多,自己还大几个月呢。 简哥儿看了看,自己比罗振还是要高一点点,但是比起康哥儿就矮了大半个头。 “康哥儿比咱们都高了个头,京城哪家哥儿这个岁数好像他是最高的。” 此时休息的康哥儿没了刚刚游戏的那般凌厉,看着都是大哥哥模样,笑起来还有些憨。 “有吗?可能是家里的膳食好吃,吃的多些就长得高了。” 康哥儿这话倒是真的,平常的贵公子哪怕是到了长身体的年纪,吃的也不过比以往多一点点。 康哥儿每日要习武,还要读书,精力消耗的多,吃的也就更多些。 照薇姐儿说的,他一顿要吃她三日的食量。 “是吗?吃得多,就能长个儿?” 罗振的身高一直是他的心病,家里父兄长得都不是很高,所以他也担心自个的个子。 个子矮了可是讨不到媳妇的。 康哥儿一侧头就看见凑得很近的罗振,那眼里满是期待。 “反正我是,你多吃些饭也没什么,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没事多拉一拉自己的身子,放松一下,伸伸胳膊伸伸腿,还有你那个背挺直点。” 康哥儿一边说着,想起平日里寒阳师傅的话,捏了捏罗振的身子。 他没注意到他在指导罗振的时候,语气变得威严起来,说出口的话让人无法拒绝和反驳。 罗振的背都被康哥儿扳的有些吃痛,看见他认真的模样,连痛都说不出口。 “你说的我都记着,回去试一试。” 其他围在旁边的人听了,自己也默默记在了心里。 第189章 送钱的来了 有哪个哥儿不希望自己长得好,康哥儿才十岁,那魁梧有力的身材让他们羡慕不已。 小孩子们都极其慕强,康哥儿打架厉害,还没有什么不好的习惯,也不会随便骂人。 而且他总能想到很多好玩的,还会讲新奇的故事,大家都爱跟着他玩。 连最开始看不惯他的绍晚齐,在被打了一顿之后,屁颠屁颠的跟在康哥儿的身后跑。 他原本听说自己的好兄弟被人揍了,便带着一群哥儿来找康哥儿的麻烦,没想到反而被揍得一个个哭爹喊娘。 就这样不打不相识,碰了几次壁之后,绍晚齐被康哥儿的“王霸”之气所折服,弃暗投明加入了康哥儿的京霸阵营之中。 康哥儿还因着身后的小弟越来越多,与军师简哥儿商量了一个“军规”。 先兵后礼,不惹事不挑事。 这支小队伍中不乏有哪些嚣张跋扈的纨绔弟子,平日里最喜欢斗鸡摸狗,京城好些人家都要躲着走的那种人。 在屈服于康哥儿的淫威之下后,试图加入进来,康哥儿也没有阻止就让人这么跟着了。 原本以为跟了个强大的“黑老大”,便可以更加肆无忌惮的作威作福,哪曾想被管得死死的。 皆是敢怒不敢言,要么听话,要么就走。 有些受不了走了,有些还是留了下来。 因着康哥儿屁股后面随时跟着一群哥儿,崔杰他们无从下手,于是千等万等终于等到他一个人出门。 康哥儿今日回去了才想起,前些日子奇珍阁说要送一批新的舶来品。正好夫子今日请了假,他便想着出来看看,顺便带点东西回去。 摸着兜里的全部家当,康哥儿有些苦恼,这个月还没有发赈灾粮呢。就二十几两,可能只够买个小玩意。 自从之前祖母改了府里的规矩,他们不能再从公中支银子了,要买东西只能从自己的月银里面出。 平常的哥儿姐儿每个月就十两二十几两的,他们府里每个哥儿姐儿都有一百两,说出去倒是惹人羡慕。 可是平日里那些哥儿买个东西都可以让府里报账,他们可不行。 康哥儿是个典型的月光族,每个月的银子用的精光。 花在自己身上无外乎偶尔请跟着自己得小弟吃个饭,通常都是他们请吃,让康哥儿捡个得益。 大多数都花在了给府里的长辈姊妹兄弟,就薇姐儿还有暄哥儿屋里,全是摆着他无事从外面淘的小玩意。 要不是有时候暄哥儿支持一下,康哥儿的日子还过的紧巴巴的。 算了,先去看看再说,康哥儿边走边想着。 走到夹道胡同里的时候,就遇上了崔杰一行人。 这叫什么?瞌睡来了送枕头。 今天可以实现零元购了。 康哥儿内心狂喜,面上却不显。 崔杰得意的很,终于让他等到了,今儿他要把这个大块头给揍得认他做爹。 “我说了下次见你,定要揍趴你,让你知道我崔小爷的厉害!” 崔杰个子矮,偏偏语气狂的不行。 康哥儿见了这场面只想笑,什么小鬼。 “那你可以试一试,我还没有被谁给揍趴过。”师傅不算。 康哥儿语气也是一样的狂傲,让崔杰想起了那日被揍的屈辱感,气上心头对着身后的人说:“给我围攻打他!” 看到对方有七个人,康哥儿假装面露胆怯。 “你们有七个,打我一个,不讲武德。” 崔杰一听,笑得露出了尖利的小虎牙,瞧着可爱却是邪恶无比。 “那你求我,说你错了,我就饶了你。” “还有,你要认我做老大,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让你打狗不能摸鸡。” 他越说越是得意,甚至能想象到身边跟个这么能打的,走出去多拉风啊。 就在崔杰还在幻想的时候,康哥儿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 “是吗?做梦的话我建议你先睡上一觉,白日做梦原来说的是你,小爷今儿又学会了一个词。” 那七人见康哥儿冲过来了,赶紧围了上去,他们七打一不是简简单单。 一个左勾拳,一个右蹬腿,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哥儿哪里是康哥儿的对手,不出两息全部都趴在地上了。 只剩下崔杰还抱着康哥儿的腿,死死窟住不让他动弹。 康哥儿被气得笑了,想一脚踢过去,但又不至于下如此重手。但是腿被禁锢着,康哥儿就这样站着看着抱着他腿的崔杰。 “松手!” “我不松!” 崔杰说着,就准备一口咬下去,主打的是打不过也要别人吃亏。 看见那尖利的牙齿,康哥儿可不想顶着一排牙印回家,伸手一掐,崔杰的脸就被捏住了。 崔杰挣扎不得,脸像煮熟的虾子一般,双目还死死瞪着康哥儿。 “松手,我不打你,不然我把你这牙齿给你扳了你信不信?” 康哥儿眼神微眯,威胁着试图咬他手的崔杰。 崔杰的腮帮子发酸,心里实在不服气,但奈何自己根本打不过,带着的那群废物早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僵持了许久,崔杰率先服软,眼神变得委屈,点头表示自己服了。 康哥儿见他这样就松了手,刚一松手崔杰就是一口准备咬过去,没想到康哥儿早有准备直接把他的下巴给卸了下来。 崔杰只感觉自己像是没了下巴一般,酸胀无比,想要张嘴却发现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伸手一摸嘴已经合不拢了,碰一下就带着尖锐的刺痛。 “唔唔肿木唔唔唔。” 崔杰这下是真的被吓到了,眼泪猛地就冒了出来,下巴无力的坠着。 “让你偷袭,你这小子气性怎么这么大,还敢不敢在偷袭嗯?” 康哥儿蹲在崔杰面前,好奇的看着他,脸上带着坏笑。 这个小子虽然嘴欠了点,但是康哥儿还是挺服气他的,虽然打不过但是也不会轻易的求饶,那股狠劲倒是让人高看一眼。 崔杰先是摇头,然后又是点头,眼泪花花,鼻涕泡儿都冒了出来。他最好面子,见了自己这埋汰样更是气的哭的更狠了些。 哭什么的,除了母亲和表妹,其他人引不起他的半点怜悯。 第190章 打不过只能被动加入 康哥儿起身就准备走了,崔杰一把抓住了他的裤子,他准备扯回来却被抓的死死的。 他提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裤头,有些无奈的看着坐在地上毫无形象的崔杰。 “你到底要干嘛?” 崔杰轻轻托着自己的下巴,生怕它掉了下去,眼神求救的看着康哥儿。 要是原本的他,倒是可爱,这样看着康哥儿,兴许还会心软一些。 但是如今下巴长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也就那双眼睛瞧着还算无辜。不过这小子挺会迷惑人的,康哥儿知道他的脾性,才不会被他骗了去。 “你要我把你下巴给接回去?” 崔杰急切的点点头,他心里已经害怕了,生怕自己的下巴再也回不去。 “那我有什么好处?” 崔杰呆呆地,这个坏人还要好处,他把自己弄成这个样还要好处! 康哥儿假装不耐烦,准备走了,又被崔杰拉住。 看着不说话的崔杰,康哥儿有些闷笑。 “你不说话那我就走了。” 崔杰双目圆瞪,是他不说话吗,是他说不了!! 他大脑飞速运转,伸手掏了掏自己身上带着的二十两银子递给康哥儿。 康哥儿就知道,心里暗喜,脸上冷漠的看着。 “你以为小爷我差银子,这点银子打发谁呢?” 崔杰急了,转头示意站在他身后委屈的那几人,使了使他手里的银子。 身后的人不明所以,还是朝士林率先反应过来,掏出自己身上的六两银子。 其他人见了纷纷理解了,掏出自己身上带着的钱,连铜板都没放过,装在一个袋子里连带着崔杰手里的二十两一起给了康哥儿。 康哥儿颠了颠,这分量不轻啊,虽然还是少但是总比没有的好。 他仿佛发现了致富之道,心里盘算着,眼睛盯着地上的崔杰,这小子手里还挺宽裕。 “行了,看在你们还算识相的份上,就饶了你们。不过我有个要求,你!” 康哥儿指着崔杰 “你必须给我当小弟,认我做大哥,否则你这下巴再过一刻钟可就再也接不回去咯。” 崔杰原本不同意,他给坏蛋当小弟怎么可能,简直是笑话。但听到下巴接不回去,单纯的他又被吓到了。 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哪里经过这个场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崔杰吓得眼泪又冒了出来,直点头再不敢反抗。 “还有他们也是!” 康哥儿见了,想起还有几个人。 朝士林平日里跟着崔杰习惯了听他的,那几人都看着崔杰。 崔杰着急的比划,朝士林他们也就同意了。 康哥儿利落的扳着崔杰的脸,借用巧劲,只听见“咯”的一声,崔杰就恢复正常了。 崔杰顾不得嘴角的口水,先是摸了摸自己下巴。 还在,还在。 康哥儿有些嫌弃,随手丢了一张帕子给他。 崔杰才意识到自己的口水,脸色迅速变得通红,恨恨的擦着。 “行了,既然是我的小弟,就要听我指挥。现在我要去奇珍阁,你们跟着一起。” 崔杰想反悔,可是自己已经答应了,心里纠结的不行。 康哥儿一看就知道那小子在想啥,朝士林悄悄地摸过去准备让崔杰跟着一起溜。 “要是敢跑,下次见了腿给你们打断!” 朝士林听了腿一软差点跪了下来,他大腿现在还痛着,刚刚被踢到地上半天都起不来。 崔杰也吓得一哆嗦,顾不得其他跟在康哥儿的屁股后面。 “哼!” 康哥儿直接走了,耽搁他好一会儿了,回去晚了暄哥儿下了学又要唠叨他了。 暄哥儿如今给他请了新夫子,也是进京赶考的学子,提前到京中备考明年的会试。 崔杰以及身后的一群人像个小媳妇一样,跟在康哥儿的后面。 他们倒是想跑,但是前面那个魔头一个眼神,吓得他们就不敢动了。 到了奇珍阁,康哥儿洋洋洒洒的选了好几件东西,刚好把钱花的精光只剩了几个铜板。 “段少爷,您慢走,东西小的还是直接让人送到府上?” 掌柜的一脸赔笑,这位爷可是大客户,每个月都要来送银子。 康哥儿正想点头,转头看见一脸萎靡跟着他的小弟们。 “不用,东西给我包起来,让他们给我拿上。” 康哥儿下巴一扬,掌柜的顺着望过去。 这一看都是平日里认识的贵公子哥儿,娘神欸,这让他怎么接? 掌柜的额头的汗都开始往下滴,有些犹豫。 “这、这……” 康哥儿似笑非笑地看着崔杰,崔杰被盯得头皮发麻,差点习惯性的仰起脖子反对,下巴的酸痛让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屈服于眼前那个魔头做他的小弟了。 心中的难受自是不必言说,从前都是他当老大,这被使唤的滋味还是第一次。 犹犹豫豫,直到看见魔头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崔杰才开口了。 他不敢对着魔头使脾气,一个小小的掌柜他还怕了不成? “快点的,把东西拿过来。” 崔杰满脸的不耐烦,朝士林本来也想挣扎,看见崔杰妥协了,知道肯定没戏了,也就认命了。 掌柜悄悄看了看眼色,让人将东西准备好了,刚好三个大盒子一个小盒子。 朝士林他们自觉地小的那个让给了崔杰,崔杰一拿还是很重,嘴巴一翘准备耍赖。 “不会吧?难道有人连一个盒子都拿不动吧。” 康哥儿一顿阴阳,崔杰原本要说出口的话被憋了回去,赌气地将东西抱在怀里。 “那里面可是香露,要是磕了撒了……” 崔杰又默默的将东西放正。 朝士林他们六人正好两人抬着东西,毕竟都是十一二的孩子,力气不大。 大件的东西其实不重,但是装在木盒子里,不好拿就算了,体积也大只能两个人抬着。 就这样康哥儿双手背在后面,大摇大摆地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一群哭丧着脸的跟班。 到了府门前,康哥儿见天色还早,转过头假惺惺的问了句: “各位累了吧,要不要进府坐一坐?” 崔杰刚被收拾了,又抱着东西走了一路,早就累得不行。 靠在一旁的石狮子上,一脸幽怨。 “不去!” 朝士林他们头都摇圆了,纷纷表示拒绝。 第191章 为什么打人,因为我缺德 “好吧。” 康哥儿也没说什么,门口的小厮看见自家哥儿回来,还带着一群哥儿抱着东西已经见怪不怪了。 让人恭敬的接过那群哥儿手里的东西,送了进去。 崔杰甩了甩自己酸胀的手腕,灰头土脸的站在那。 突然眼前出现一个手,手心里还放着几个铜板。 “累了吧,拿去,你们的辛苦费。回去的路上,还可以吃个茶。” 崔杰有些咬牙切齿,想要打掉那只手,也只能想想罢了。 不客气的抓过那几个铜板,想着等人走了就丢了。 “那我们可以走了吧!” 崔杰仰头看着康哥儿,这人怎么高这么多。 “小子,你还没谢我,记住我只教一次,要说谢谢大哥。” 康哥儿撑在狮子脑袋上,看着眼前的小矮子。 崔杰暗骂这人真不要脸,这是他们的钱! “谢谢大哥。” 崔杰紧紧的拽着手里的铜板,咬牙切齿僵硬的将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 康哥儿眼睛看向朝士林他们,朝士林是个墙头草,赶紧大声的说了句“谢谢大哥”。 康哥儿见崔杰的眼睛都要喷火了,也就不再逗他了,把人惹急了会适得其反。 “行,是个乖孩子,走吧,下次找你们玩。” 康哥儿笑着对他们说再见,崔杰早就想走了,一听刑满释放的转身就走。 朝士林他们朝着康哥儿点点头跟着走了。 真是不讨喜的小孩,康哥儿看着崔杰的背影嘀咕着,转身回了府。 崔杰走的飞快,等看不见段伯府后,气的像将手里的铜板丢出去。 可是面前刚好有个茶馆,他刚刚打了一架,还搬了东西早就又累又渴。 要是回去还要许久,今日又没带下人。 崔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着铜板去了茶铺一人点了一碗茶水。 七个铜板刚刚够,多一个都没有。 真是老抠! 崔杰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端起茶就急匆匆的喝了。 朝士林他们已经累的趴在桌子上了,动都不想动。 “杰哥儿,怎么办,难不成以后真的就给那段魔王当小弟了?” 朝士林休息好了,就凑到崔杰的身边,一脸的愤愤不平。 崔杰横了他一眼,这个马后炮,刚刚屁都不敢放,现在又来当军师。 “那你去找他,就说你要造反。”崔杰阴恻恻的说着。 朝士林想了一下吓得脖子一缩,他不敢。 崔杰没眼看的转过头去,一口一口的抿着茶水。 那卖茶的老爷子见崔杰碗里没有了,又给他添上。 “小哥儿慢慢喝,不够又找老汉给你倒。” 卖茶的老爷子笑呵呵的,怜爱得看着几个小哥儿,这些孩子跟他的孙儿差不多年纪。 崔杰表情有些僵硬,没有回他,不过老爷子也不在意。 新来了客人,他又招呼去了。 崔杰喝了这碗就没有再添茶了,朝士林还没喝够想再添碗,被崔杰强拉着走了。 “喝不死你,回家喝去。” 康哥儿在京城作威作福的时候,也没有忘记跟他天下第一好的楚勤令。 康哥儿毫无形象的趴在楚勤令的桌子上,一只手还压着楚勤令的宣纸。 原本要落笔的地方无奈的转了个方向,楚勤令写了几个字,耳边一直是康哥儿喋喋不休的说话声。 “想来我在宫中,你整日兄弟姐妹不少,是难得想起我的。” 康哥儿记的抓耳挠腮,这几日只顾着收拾不听话的小弟去了,忽视了令弟,令弟一个人在宫中确实有些无聊。 “令弟,你放心,我跟他们是假玩,和你才是真玩。” 楚勤令瞥了他一眼,康哥儿陪着笑。 “何为真玩,何为假玩我不知道,我只知被你揍的那些子弟,其告状都告到母妃面前去了,不过短短十几日我竟不知你在外面还有个段魔王的称号?” 他也没了练字的心思,将手中的墨玉宣笔放在笔搁之上,被伺候着净手。 “啊?可恶,还敢告状,都是谁下次别让我逮着他。” 康哥儿眼睛瞪得溜圆,势必要将告状的小人揪出来。 “你可消停些吧,我只听说了,不知内情。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你现在将整个京城的勋贵子弟们都得罪了个遍?” 楚勤令有些担心,他也是前儿个才听母妃和父皇说起。他知道康哥儿不是惹是生非之人,所以其中必有内情。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从上次揍了崔家那小子后,每每出门都有人来找我。有些人说话不好听,我心里烦。祖母说了,当别人嘴臭的时候不要以德报怨,放下个人素质,享受缺德人生。这跟夫子教我的有些不一样,夫子总说要以德服人,可是我缺德啊,所以我只能将人打服了,免得我回去心里难受。结果那群孙子以多欺少就算了,打不过还告状,真是丢了我们男人的脸面。” 康哥儿满脸的不屑,说起自己缺德的时候一脸的理直气壮。 楚勤令明显有些不信,毕竟他记忆中的段老夫人温和有礼,实在难以想象她会说出这种话来。 “康哥儿你这般引起众怒可哪里是好?要不以后出门多带些护卫·跟着。” 楚勤令有些担心康哥儿这么欠打,万一被别人阴了怎么办。 “他们都打不过我,前些日子崔杰还带着几个人,趁我一个人出门想要群殴我,被我打的哭爹喊娘的,一个个老老实实的跟在我后面,让他们往东不敢往西。” 康哥儿说着,还将那日的情形绘声绘色的讲了出来。 楚勤令看着表情丰富的康哥儿,直乐个不停。 “你还是注意些吧,平常这些子弟们被娇惯着长大,大都倨傲了些,但是少有坏心。可难免有那些阴私狠毒的,起了恶毒心思,总之还是小心为上。” 康哥儿听的进去,他一向觉得令弟是最聪明的,所以也愿意听他的。 “行,以后我出门不仅带上护卫,到时候把那些贵哥儿都带上,要是被谁报复了,大家一起挨揍。” 主打的就是有福自己享,有难一起当。 楚勤令还认真的想了一下“那你带上最受宠的,官大的。” 第192章 标准挺低的 两人合着密谋起来,楚勤令还给他出了许多招,教他在打服之后如何能让人信服,收拢人心。 康哥儿还准备了个小册子,让令弟给他写上,自己还能拿出来看看。 至于自己为何不写,是因为写的没有令弟好看,他虽然文学差了些,但是也是有审美的。 除了教的功课字写得工整以外,他在外面都是写的草书,写的潦草了自己都看不懂。 有时候写信的时候他还在想,真是难为令弟,能看懂他写的啥。 “诶,令弟,那个……就是……” 康哥儿突然扭捏起来,然后做贼似的到处望了望。 “贵妃娘娘真的知道了?” 楚勤令点点头。 “她真的知道了?完了,小爷的名声没了!” 康哥儿叫苦连天,他在贵妃娘娘面前可一直都是好哥儿的形象,这下被告状的小人毁了,娘娘不会以为他是个坏哥儿吧。 楚勤令摇摇头,说他不在乎吧,他还知道要在长辈面前注意形象。 “惹了娘娘的不喜,都是我的罪过。令弟你多帮我说说好话,我才不是传闻中的那般凶神恶煞,都是小人嫉妒。别让我逮着……” “逮着了如何?” 楚帝带着宁贵妃从外面走了进来,屋里的宫人跪了一地。 康哥儿没想到自己在密谋“作案”,被陛下给听个正着,吓得双腿直直的跪在地上。 “小子给陛下请安。” “起来吧!” 楚帝心情还不错,坐在上面翻了翻小六给康哥儿写的御下三十六计。 “瞧瞧,陛下说我猜的准不准,这两个凑到一起准没干什么好事儿。” 宁贵妃调侃的说着,对着楚帝咬着耳朵,意有所指的望着两人。 楚勤令摸了摸鼻子,康哥儿有点忙碌的看了看屋顶。 嗯,皇宫的屋顶都修的和外面不一样。 “朕最近听说,京城有一霸到处为非作歹,如今勋贵家的哥儿都不敢出门,生怕被捉了去。不知道你可听说了?也给朕和贵妃讲讲。” 康哥儿不由得转转头,最后看了看自己,陛下应该是在问他吧。 “嘿嘿” 康哥儿正准备回话,楚勤令就先一步上前开口。 “父皇……” 楚帝摆摆手,制止了他。 “我问康小子呢,让他说,他平日里不是讲故事讲的最好?” “回陛下,近日有一小小英雄,行侠仗义,打击京城公子哥儿仗势欺人的不良风气。收罗小弟,壮大实力,为上分忧。此子堪为良将,有事者传言于其上,入天子耳,从此良将在手,就成一大佳话。” 康哥儿笑嘻嘻的说完,做了一个说书人的结礼。 “哈哈哈哈哈,这个臭小子。” 笑得过了,楚帝还咳了两声。宁贵妃赶紧给他拍了拍胸脯,楚帝顺了一下气,抓起桌子上的一颗青枣丢了过去。 康哥儿接住了,憨笑着咬了一口。 “谢陛下赏。” 然后对着已经坐到另一边的楚勤令眨了眨眼睛,楚勤令赶紧端起茶盏挡了挡自己勾起的嘴角。 “好一个英雄霸王,坐过来让朕好好看看,这个良将如何?” 康哥儿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楚帝摸了摸康哥儿的身子骨,一会儿拍拍肩一会儿捏捏臂膀。 “好小子,不错,这身板结实。” 听到楚帝说的,康哥儿笑得八颗牙齿都露了出来。 “都是师傅教的好。” 楚帝眼底微末的闪烁了一下,康哥儿就被宁贵妃拉了过去。 宁贵妃稀罕的摸了摸康哥儿,这下就看见了他手里的茧疤。 “呀,这是怎么弄的?” 宁贵妃用帕子点了点大拇指与食指之间的疤痕增生,以及手指上的厚茧。 她眼里带上了心疼之意,做了母亲,自是见不得这些,总是会感同身受。 “娘娘没事,这是才开始站桩子的时候,从上面摔了下来,不小心划到了。” “可还疼不疼?” 康哥儿觉得贵妃娘娘真的是太温柔了。 “早就不疼了,男子汉大丈夫,一点小伤不足挂齿。” 楚帝哼笑,盘着手里的禅珠。 “要是疼,哪来的力气将那些老家伙的小孙子,揍得回家告状。” 楚帝好笑的看着面前这个长得壮实的小牛犊子,这牛犊子是真虎,凭一己之力再一次将段伯府送上京城“热搜”。 位居榜一,居高不下。 “陛下,谁告的状,您告诉我,等我下次遇着了跟他好好说道,这可不是谁先告状谁就有礼的。” “哦?那你先告诉朕,你怎么说道?” “以“德”服人。” 当然,是缺德的德。 楚帝知道这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要他说,那些人也是活该,谁叫你没事去招惹别人。打不过还告状,这种事情你私下里解决就是了,说不过那段家老婆子,就来他这告状。 不过她现在是越来越有段崇明年轻时候的样子了,要是那人年轻的时候,估计早就带着康小子打上门去了。 要是他儿子,没打过还好意思来他面前让他主持公道,真真是羞死先人! “听说是你祖母教你的?” 楚帝可是听说了,那段家老婆子发了话,要是主动讨打没打过的人家就不要上他们段伯府的门了,懒得接待。 这老虞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年轻的时候小心翼翼,要死了胆子还变大了。 当年让她送个虎符,送完直接吓晕在他王府里,不就是当着她的面砍了个人吗?吓得还间接性失忆了,没出息。 “算,算是吧。祖母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是因为君子打不过。她说我这样的嘴笨当不了君子,遇到事就只能动手了。” 没注意到在场几人古怪的表情,康哥儿继续说着。 “不过祖母也说了,真正的君子我一眼就看的出来,看不出来都是伪君子,这些人不用理会。小子觉得真正的君子应该是我四叔和夫子那样的,按照他们的标准我一下就知道了。” 那你小子的标准还挺低的,楚帝不合时宜的想起段四郎在朝廷之上怼人时候的样子。 “令弟是君子,简哥儿是君子,其他的就说不准了。但是我觉得有些事情也不好说,祖母也不一定是对的,夫子也不一定是对的,但是陛下说的肯定是对的。陛下,要是小子哪里做的不对,您一定要告诉小子。要是陛下您说揍人是不对的,那我以后不揍他们就是了。” 第193章 花认良缘 康哥儿讨好的看着楚帝,眼里满是崇拜。 这话听得人心里暖暖的,楚帝被康哥儿这样看着,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他才十岁,他能说谎吗? “油嘴滑舌,你祖母还说你嘴笨,我看她是没见到你如今这般模样。” “小子说的心里话。” 这段家人说起话,怎么就是比其他人中听些。 “朕觉得你揍得好,那些小子被惯的无法无天,总要有人治治他们的坏脾性才好。” 楚帝说着丢了一个玉扳指过去,康哥儿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 别以为他在宫里就不知道,那些老家伙把家里的子孙一个个惯的无法无天了,世道艰难的时候一个个跟我哭穷,如今一些小子随便办个什么雅会就用了千两银。 一个个老东西给朕装吧,活该有人折磨你们。 楚帝才经历过两年国灾,早就对这些勋贵奢靡铺张所不满,如今有人成为他们的噎喉之鲠,他只有高兴的。 “做的好,赏!” 康哥儿利落的跪下谢恩,楚帝让他赶紧起来。 他高兴的跟个什么似的,拿着东西跑到楚勤令面前去,两人嘀咕着。 楚勤令没想到父皇竟然将他常戴的扳指赏给了康哥儿,不过康哥儿这般好,也是应得的。 楚帝待了会儿就带着贵妃离去了。 回去后的帝妃两人“不约而同”地以一句“他还是个孩子,长大了就好了”、“小孩子们之间打闹,增进感情罢了”将再进宫告状的人给打发回去。 这下那些人都安分了下来,傻子都看明白这陛下和贵妃是要护着那个小魔王了。 两座大山一座小山在康哥儿身后震着,大人们都不管了,毕竟胳膊拗不过大腿。 这下爱惹事又打不过的哥儿们就惨了,挨了揍回去除了被母亲搂着心疼两下就没了下文了。 慢慢的他们就知道,告状这条路行不通了,只能自己悄悄地解决。 要么以后再不与段家子起冲突,毕竟你不惹他,他也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你。前提是背后说他坏话的时候,不要被别人听到了,万一被段家子的小弟给听到了告了状,就得小心你的皮。 还有些迫于淫威加入京霸阵营,但是一般人还进不去,康哥儿看不上。 还有一种就是和段家子抗争到底的,这就是两看相厌、这辈子注定水火不容的。这类人就是以马家子为例,马段两家撕破脸,自然两家的子弟见面就跟点了火杖一般。 最惨的还是马国最疼爱的小孙子马浩,康哥儿谁也不揍,就逮着他一个人出气。无论是他哪个兄弟,反正最后遭殃的都是他。 康哥儿记得这个是令弟说的叫什么来着,他翻了翻随身册子,哦,仇恨转移。 果然马浩每次挨了一顿好打,一边恨着康哥儿,一边骂骂咧咧。他的这些个自家兄弟,一个个没用就算了,还使劲给他找麻烦。 心里更是十分不满,凭什么那么多人都在说,就逮着他一个人薅。 有时候被揍得狠了,缓不过来气儿。年纪最小的他管着家里这些兄弟,让他们不许在外面惹事,好歹等他好些了再说。 当然他是马国最宠爱的小孙孙,他说什么那些庶子们也不敢反抗。 当然康哥儿也不是什么超雄,他开始是揍了一些人,后面基本都没有碰过谁了。 都是以讹传讹,除了马家还有几个对头经常起冲突以外,他每日都要做功课,哪有那么多时间在外面闲逛。 而且京城说大不大,十岁到十二岁的哥儿也不多,而且大都也被拘在家里读书,过了十二的基本都被送去书院了。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孩子一被放出来,就喜欢到处惹是生非。不过是压力使得他们找个地方发泄自己的不满,男孩子聚在一起就容易打架,这是他们基因和天性使然。 以武力取胜,更能满足他们基因里面的好胜心。 以至于后来,康哥儿为此办了个打擂台,他对那些什么诗会没兴趣,就喜欢这些简单无脑的。 因着这个擂台,他的身后跟了一群不爱读书的纨绔子弟,可以说是“臭味相投”,在这些方面倒是玩到了一起。 准确来说,他的身边除了楚勤令和简哥儿这两个读书人,其他全是各个府上有名的纨绔小王。 京城的这些小哥儿私下里打打闹闹,大事该走还是得走。 当整个京城的桂花都开了的时候,段静安也要成亲了。 成亲的那日,一路桂香引路,来的宾客都纷纷说这是花认良缘。毕竟昨儿整个京城桂花全部开了,可不就是迎接今天的两位新人嘛。 丁玫姝出门的时候,拜别父母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惹得白氏偷偷的哭了好几次。 连一直不善表达的丁海默也红了眼眶,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从小娇养着长大。如今嫁入别人家,以后年年就只能见几次,婆家严苛的只有年节才能相见,这心中的滋味让这个大男人说话时都有些哽咽。 再是不舍,新嫁娘也要出门。 丁海默和白氏坐在高堂之上,看着丁玫姝被段静安牵着远去的背影,敲锣打鼓声逐渐远去,屋里不复方才的热闹,满地的红纸鞭炮显得有些落寞起来。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再怎么样都收不回来咯。 嫁女儿的哭红了眼,娶媳妇的却笑开了花。 这句话不好听却是实打实的现实,段伯府这边热热闹闹的,来往的人面上皆是带着笑。 陆氏这边招待着宾客,脸上都笑开了花。 府里多少年没有喜事了? 虽然是小叔子娶妻,可是她是看着静安长大的,这跟自己的孩子也没有区别了。 宋盛芙有时候就在感叹段静安有两个娘,一个老娘一个嫂娘。 走完流程,段静安将丁玫姝送进了婚房,周围人往他们身上撒着金钱和彩果,砸在身上有些微末的痛意。 段静安用手护着丁玫姝,在他的怀里,丁玫姝红了一张俏脸。 第194章 俩叔侄的小秘密 周围人凑闹打趣,尤其是康哥儿带着一群要好的孩子,穿着彩衣唱唱跳跳。 这是这边的习俗,唱着也是东阳地方俚语,大意就是祝福两位新人。 热闹冲散了悲伤,丁玫姝被段静安护着看着这一幕,心里也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今夜吉辰,丁氏女和段氏儿结亲。伏愿成婚以后,千秋万岁,保守吉昌。” 礼成,段静安就被拉着出了门,大家势必要将这个新郎官给灌醉。 段静安被拉走的时候垂眸与丁玫姝对视了一眼,那眼里是让她放心的意思,丁玫姝害羞的移开了眼睛,用喜扇挡住了脸。 “快走快走,新娘子害羞咯,大家把新郎官架出去!” 哄哄闹闹之后,新房里就只剩下了丁玫姝以及陪嫁丫鬟。 突然安静下来,丁玫姝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忽略心中的不适,她打量起周围。 想到这是未来夫君的原来住的屋子,她感觉脸烫极了,用扇子挡住半张脸到处看了起来。 “小姐,人都走了,可以把冠钗拆下来了。奴婢给你弄个轻便些的发型,那边的昏袍备好了。” 丁玫姝移步过去,折腾了好半晌才将头上的发饰取了下来。 再次出来,头发挽了个垂髻,用了两朵缠金丝的珠花固定着,剩下的头发一半如云丝垂在前面,衬得整个人温柔似水。 一换了一身比较宽松简便的衣物,绣着金丝的暗纹墨绿的大袖衫里面搭着一件抹胸的红色长裙,上面绣着代表吉祥如意的云纹。 “小姐,奴婢去外面找些吃的回来,您多少吃点,姑爷可能还要许久才会回来呢。” 听到倚琴的话,丁玫姝刚消下去的脸又悄悄染上一丝红晕。 她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还是走之前母亲悄悄让她吃了块点心,早就腹中空空。 不过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算了” 正说着,这个时候就听到外面有轻微的响动声。 在门口站着的倚墨探出去看了看,刚好与两双眼睛对上。 薇姐儿带着暄哥儿正准备进去呢,就看到屋子里的丫鬟出来了。 想必这就是小舅母的丫鬟吧。 倚墨是丁玫姝身边的陪嫁丫鬟,早就对段伯府里的人记得滚瓜烂熟,一看这个年岁的哥儿姐儿,就猜应当是住在伯府上的,那位故去的三姑奶奶的儿女。 “可是表小姐和表少爷?” 倚墨恭敬地福礼,将人请了进来。 丁玫姝在屋内听见响动,起身出来就看见两个像仙童一般的姐弟俩。 之前在宴会之上,丁玫姝就见过两个孩子了,平日里也经常做些荷包之类的送给她们。 “薇姐儿和暄哥儿,你们怎么来了?” 丁玫姝有些吃惊,按理说这两个孩子这会儿应该在宴会上玩呢。 两个小人儿在进门的时候,就将手里的食盒交给了倚墨,此时暄哥儿有些害羞起来微微躲在薇姐儿的身后看着。 薇姐儿大大方方的,对着丁玫姝行礼。 “小舅母,我和小弟受了祖母的嘱托,让我们趁着外面吃席的时候,给小舅母带点吃食过来。” 倚和倚琴已经将食盒打开,将里面的东西都摆了出来,全是一人食的小食碗。 “身边怎么没跟个下人?” 见两人身后无人,丁玫姝有些担忧的问着。 “祖母说人多了怕小舅母不自在,就派了我们两个小的过来。” 丁玫姝见自己被关怀体贴着,有些感动。 “让母亲劳心了,多谢薇姐儿和暄哥儿。” 薇姐儿抿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拉着暄哥儿准备走了。 “东西送到了,小舅母您吃点,我和小弟就先走了。” 丁玫姝挽留,让她们留下来一起吃点。 薇姐儿摇头拒绝了,说外面还等着她们呢。 丁玫姝将两个孩子送到了门口,看着她们离去之后才回来。 桌子上面摆放的整齐的吃食,都是亦克化且不重味的东西,饿了一天吃上两口胃里舒坦。 “小姐,老夫人真是贴心,没有传闻中那般……” 最近京中有关段伯府的传闻都不大好听,倚琴如今到了伯府才松了口气,老夫人和善,主母大气稳重,小主子们也是乖巧伶俐。 “多嘴,外人说的话如何能信,以后莫要说这些话了。” 丁玫姝擦了擦唇角,语气有些严厉的斥责。 倚琴赶紧请罪,丁玫姝将她拉了起来。 “好了,我知你们都是为我好。不过如今不是在家里,虽然母亲长嫂都是和善人,也要谨言慎行,莫要狂妄自傲,要是让我发现你们当中谁不知轻重,休怪我不顾一起长大的情分。” 倚琴倚墨两人纷纷表着忠心,丁玫姝给她们一人赏了一只冰种飘蓝的华翡翠玉镯子。 前院,段静安被一杯一杯的灌着酒,段静宗在一旁看着有心无力,他就抿了一口脸上已经染上了绯红。 众人知道他的身体,反而劝起他来,让他莫要沾酒了。 “无事,今儿我这个幺弟成亲,心里高兴,尝点没有关系。只是招待不周还请各位见谅,幺弟还小,今儿又是个重要的日子,各位哥哥们放他一马。” 段静宗红着脸,微喘的对着大家拱手。 在这位伯爷面前,许多人不敢造次,表面上应了,却是惯的更狠了。 正好带着这几个月的新仇旧恨,有些人早就收了自家的暗示,今儿势必要把这个新郎官灌醉。 康哥儿已经十岁了,与他一起的是各府上的哥儿,大家玩着行酒令。 一杯下去,直接上头,康哥儿的脸红成了煮熟的虾子,眼睛都变得圆瞪瞪起来。 那些哥儿们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个个使劲灌他。 先前他们可是打好招呼了,今儿他们家有喜,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找他们的麻烦,康哥儿应了。 虽然哥儿们的桌子上是果酒,但喝多了也醉人,其他那些哥儿也喝不了多少,直接就上去了车轮战,一个不够两个来凑。 康哥儿看着像是不胜酒力,却知道自己其实是清醒的,甚至喝着这个酒跟白水一样。 他抽空和对面同样被灌酒的四叔对视了一眼。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我没醉,再来!” 其他哥儿见康哥儿那迷噔噔的样子,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醉酒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 第195章 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月色照人,华灯高挂。 段静宗和陆氏招呼着,将那些喝醉了的宾客送出门子。 段静安则“醉醺醺”的,被人搀扶着往御景院。 原来的幽竹院后面被扩建圈进来一个花园,还有两排厢房以及南边的垂花门,角门处的一边倒座房也被圈了进来,院子直接扩大了两倍不止。 院子建好了后,段静安就写了信去找丁玫姝求了名字。 新院子肯定是要未来的女主人取名的。 当时送回来的院名就是:御景院。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取得“御”和“静”谐音两字。 上一句是: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佳肴做成共饮酒,白头偕老永相爱。女弹琴来男鼓瑟,和谐美满在一块。 段静安走到院门口,看着门匾上的三个字,正好应了今夜此情此景。 合卺对佳酒,相携共白头。 一夜红烛燃尽,天光微亮。 段静安早早的醒了过来,望着满目的红绿彩绸,想起自己昨日成亲了。 侧头看着还在睡梦中的女子,黑发不像昨晚到处缠绕着,就这样静静的散落在床榻上。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 他把玩着一缕黑发,软软的。 帐子外面传来声音,倚墨微微掀开帘子,发现姑爷已经醒了刚好转过来静静的盯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能感觉到姑爷的不喜,手轻微抖了一下。 “四爷……” 段静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将倚墨打发了出去。 转过来,见旁边的人儿还没醒,他起了坏心思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脸蛋。 丁玫姝微微皱了皱眉,扯了扯被子盖住了自己半张脸。 段静安闷笑了一声,看了会儿就起身了。 倚墨和倚琴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倚墨有些害怕四爷,倚琴上前,将准备好的衣物呈上来。 一旁的小丫鬟们准备好了盥洗的用品,一个个端着在一旁候着。 “四爷,奴婢来伺候您。” 倚琴上前准备接过手帕。 “不用了,等会儿去伺候夫人即可。” 倚琴立即退侍一边,和旁边的倚墨对视一眼。 她们昨晚打听了,四爷身边的丫鬟都是不近身的,平日里守夜和伺候的都是四爷身边的小厮。 如今姑娘嫁进来了,房里有了主母,那些小厮自然都呆在前院不能再进来伺候了。 原本姑娘身边除了她们俩还有两个大丫鬟,但是考虑到四爷身边的丫鬟,所以只留了两个,其他两个姑娘让她们守着私房去了。 如今四爷身边也没个像样的大丫鬟,姑娘身边还差两个伺候的,那倚画和倚弦是不是…… 段静安没有理会这两个丫鬟心里的小九九,平日里都是同力伺候着他,如今迎了主母,他就不能再近身伺候了,这点倒是被疏忽了。 刚净完口,身后就传来了响动。 段静安转头,是丁玫姝已经起来了。 “怎么不多睡会儿?” 丁玫姝俏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是我起的晚了,等会儿要耽误请安了。” 段静安牵过她的手,将她拉过来。 “无事,时辰还早。” 见段静安一直看着自己,丁玫姝的脸越来越红,清了清嗓子。 “倚墨倚琴过来。” 倚琴倚墨看着四爷和姑娘,嘴角的笑都压不住。 “姑……夫人,盥洗的东西准备好了。” 两人伺候着丁玫姝洗漱,段静安进了内室换了里衣,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身玄色的里衣,外面穿了件竹青的大氅。 丁玫姝正坐在那里梳着头发,透过铜镜,丁玫姝悄悄地看了看他的身影。 “看什么?” 偷看被逮个正着,丁玫姝一双狐狸眼里带着些许慌乱。 “没、没看。” 身后传来一声闷笑,段静安弯着腰凑到她的跟前。 “没事,大大方方的看。” 丁玫姝觉得她此时肯定脸红的都要冒烟了,轻轻咬了咬嘴唇,偏过头去不理他。 段静安见好就收,可别把小笨狐狸给惹急了。 他就这样靠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小狐狸梳妆打扮。 他的好岳父给自己生了个翻版的小海默。 一样的狐狸眼,分明是比较精明的眼睛,两父女却将它衬得呆呆地,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分呆气儿,让人看着怜爱无比。 想到平日里与岳父相处的时候,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气质显然与形象不同。 “你笑什么?” 丁玫姝瞧着段静安笑了,明明笑得很好看,但是她直觉感觉有些蔫坏蔫坏的感觉。 “嗯,想起了泰山大人。” 丁玫姝不解,她不明白想起她父亲有什么高兴的。 折腾了一早上,总算是出了门。 两人穿着同样的衣裳,瞧着就像是一对璧人。 “我们去母亲的院子里去,除了接见外客在正堂,其余时间一般都是在母亲那里。你要是无聊可以去陪陪母亲,她年纪大了爱热闹。” 宋盛芙:苍天鉴定,爱热闹的真的不是我。 丁玫姝点点头,伯府子嗣少,家里的老人肯定希望人多热闹。 “好,那我没事就去陪着母亲解解闷。” 段静安捏了捏她的小手。 “那倒也不用,要是我不在家,你找些喜欢的打发时间。有时候下职的早,我就带你出门去转转。” 丁玫姝眼睛一亮,欢喜不已。 但是想起母亲叮嘱的,有些担忧的问:“可是母亲说媳妇伺候公婆才是正经,作为晚辈,理应侍候长亲身侧,哪能随便的只顾自己玩乐?” 看出身侧人儿的忧虑,段静安轻声安抚。 “你有这份孝心就足够了,我们家没有那么多规矩,等会儿你见着母亲就知道了。” 丑媳妇儿迟早要见公婆。 很快就来到了碧松院,两人被门口的丫鬟迎着进去。 “四爷和四奶奶进门子了!” 通传的人高声呼着,一下子整个院子像是活过来了。 周围的小丫鬟们纷纷行着礼,偷偷的看着这位四奶奶。 廊下的鹦鹉也在报着喜。 “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这只鹦鹉是楚勤令送给康哥儿的,是小八的亲兄弟取名叫做长歌,康哥儿养在了祖母的院子里。 第196章 敬茶 “那是长歌,康哥儿养的鹦鹉,等会让下人给你那些吃食,让它给你说些好听的。” 段静安指着长歌,长歌歪着脖子看了看,眼睛眨了眨。 “四爷吉祥、四爷吉祥。” 丁玫姝用帕子捂着嘴笑了。 长歌赶紧又说:“美人、美人” 丁玫姝的眼睛弯弯,仰头看着段静安。 “长歌真聪明。” 段静安原本有些发黑的脸,见身边娇娇软软的小姑娘笑得开心,也笑了起来。 “那等会儿来找他玩。” 丁玫姝点点头。 转过廊桥,再往前走才到前厅。 “美人别走!” 长歌扑棱着翅膀叫唤着,段静安微微侧过头,冷冷的扫了它一眼。 它的翅膀一下子耷拉了下来,嘴里咕囔了两个字“坏蛋”。 不过它还挺聪明不敢说出口,上次说了句坏蛋,被他拔了几根漂亮的尾毛,可心疼死它了。 这几根尾毛被段静安做成了羽笔,现在正躺在丁玫姝的匣子里呢。 宋盛芙几人早就坐在堂里,等着家里的新成员。 “四爷、四奶奶到廊下了。” 素春在门口望了望,一脸喜意的通报着。 今儿家里的下人都带上了发下来的红头花,一排溜瞧着就喜庆的很。 不多时,段静安就带着丁玫姝进来了。 俊男美女,瞧着就赏心悦目。 “瞧瞧,四弟妹一进来,屋子似乎都亮堂了几分。” 陆氏笑着起身拉着丁玫姝过来。 “母亲,你且瞧,这个媳妇儿你可喜欢?” 丁玫姝羞红了脸,对着两人行礼,礼仪规矩都跳不出错来。 “促狭” 宋盛芙站了起来,接过丁玫姝的手,仔细端详了一下。 鹅脸杏腮,眉浓红唇,出彩的是那双眼睛,形状似狐狸,眼头比较低且钩圆,眼尾狭长并伴随着微微翘起。 宋盛芙瞧着这也是个美人,似乎大家之女少有长得埋汰的。 “好姑娘,快来坐着。” 丁玫姝悄悄往段静安那边望了一眼,一旁的陆氏就先开口了、 “母亲,小媳妇儿还得敬茶呢,喝了她的茶才是你家的媳妇儿,还不快快坐好。” “就是就是,祖母快坐好,小心四婶婶不给四叔当媳妇儿了。” 康哥儿穿上了他那身大红衣裳,戴着上次宋盛芙送给他的配套的绯红金玉盘心宝冠。 接收到四叔的死亡凝视,康哥儿赶紧捂住了嘴。 堂里的人都笑了起来,丁玫姝站在段静安旁边,看着和乐的一家子,抿着唇笑着。 “康哥儿,少打趣你四叔。” 段静宗开口,康哥儿一下子就老实了。 时辰到了,一边的婆子唱祝词。 丁玫姝被段静安引着一个个敬茶,段伯府主子少,就这几个很快就结束了。 按理说黄景通和段静怡也应该到场,黄景通被派到太庙,准备今年冬至的皇室的祭祖礼。 而段静怡是因为她又怀起了,刚生完怀福还没两年,又怀了一个。她已经不年轻了,这胎是她强求来的,怀相十分不好,所以基本都是卧床休养着。 虽然没来,但是礼都是送到了的。 “你二姐姐怀相不好,所以今儿没能前来,改天儿我带着你去左相府看她去,让她再给你包个大红封。” “多谢母亲。” 接着几个小辈挨着上前见礼。 “这是康哥儿,全名段承康,平日里最是调皮,是个混不吝的。这个是我家最矜贵的姐儿,是你三姐夫的长女,名叫沈时薇,人儿长得标致名字也是极为好听,平日里叫她薇姐儿就是了。还有这个小的……” 陆氏牵着暄哥儿,暄哥儿抱着手认真行了一礼。 “小舅母安。” 陆氏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这是薇姐儿的胞弟,叫沈时暄。最是乖巧聪颖,惹人喜爱。” “暄哥儿小安。” 丁玫姝也喜欢小孩子,看着三个孩子站在面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还有自己亲手绣的荷包等。 敬完茶午间要留在这里用膳,段静安就带着丁玫姝在府里转了转。 丁玫姝被带着走了走,一大早上连府里的三分之一都没走完。 心里感叹道,虽然外面说着段伯府如何的不好,但这份底蕴却是他们看不到的。 看出丁玫姝的疑惑,段静安主动说起了府里的事。 “自父亲去世后,伯府的确一年不如一年。但似乎也不能这么说,应该是我出生之前那时候伯府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那些年父亲意志消沉,整日在家喝酒消愁,从那时候侯爵就已经只是个空头名号了。外人评判咱们家,皆是因为家里没有在朝中担任要职的官身。父亲去了,大哥哥袭爵,咱们府就变成了伯爵府。大哥哥身子也不好,也只挂了个虚职。” 段静安站在亭子边,陪着正在喂着鱼食的丁玫姝,继续说道。 “京城中只有同咱们家一样的老牌勋贵,在父亲去后还会看顾咱们。可到底家中无人主事,若不是那些帮衬的姻亲,段伯府早就被那些人拆了吞了。早些年北阳左丘伯府就是现成的例子,一旦没了靠山,败落不过弹指之间。” 丁玫姝的手一顿,左丘伯府她知道,小时候陪着母亲参宴的时候还曾见过府上的姐儿,比她年纪大几岁,稳重得体,当时还有个娃娃亲。 后面不知道怎得,突然家里生了事,家产全部变卖了,听说一家人都搬回北阳祖宅了。 那个姐儿被退了亲,差点吊了喉,被救了下来,后面据说自梳做了家女。 这个时候的家女是很少见的,可以说基本都没听说过。 这种人一辈子都不嫁人,由着兄弟养老送终。 不说其他的,首先还得族里以及父兄同意,更不用说后面养在家里,家里其他人有没有意见。 所以丁玫姝当时听了还挺佩服左丘家的,许多人家的女儿即使不嫁人也只会分一笔钱财,哪里会留在家里。 “当年我也听过左丘伯府,不过年纪还小,只是突然听说就搬回北阳老家了。难道你还知道内情?” 段静安点点头,这些都是大哥哥与他说的。 第197章 左丘伯府 自他入朝以后,大哥哥就将京城许多“秘事”都与他说了。 除了这些,还有家中的人脉这些都交给了他,他要担起大哥身上的担子,将伯府继续发扬光大。 这是每个段家子的使命和任务,段家不能断在他们手里,否则无言愧对列祖列宗。 “左丘伯府同咱们家早些年差不多,朝中无人庇护,只有靠着姻亲扶持着。不过与咱们家不同的是,他们家子嗣要丰茂的多。当年左丘的嫡长孙女定了门亲,是诚亲郡王的嫡子。约莫是看不上这门亲事,又不想名声坏了,就背后暗自操舵。” 说到这段静安的脸上满是讽刺,谁能想到一个伯府被一些下三滥的人给缠住脱不了身。 “那些小鬼全部都扒上来,将左丘伯府吃干抹净。当时那些个姻亲想要出手相助,被诚亲王府出手阻拦,幸而早些年左丘伯府有个从商的哥儿回来,靠着钱财将陷入泥潭的左丘家给拉了出来。” 具体细节他并没有说,内里太过黑暗,不是笨狐狸能听得。 “被视作家族耻辱的左丘志明,带着万贯家财将整个家族盘回了北阳上洛,当时诚亲王府想要再次出手,被京城包括咱们家在内的老牌大家给拦了回去。当日之左丘,亦如来日之镜鉴。无论是情谊还是利益上,如果不出手,来日我们这些勋贵的下场由然可见。” 一鲸落万物生。 他们这些家族,对那些没有底蕴的新贵来说,不就像是将死不死的巨鲸,看得见吃不着。 但凡咬上一口,能少奋斗几十年。 “竟真的是诚亲王府?!” 丁玫姝吃惊,左丘伯府出事京城都在传是诚亲王府做的,可是无凭无据加上谁也不敢得罪诚亲郡王,所以都是私下说了几句。 “难怪,左丘伯府出事没一个月,诚亲王府就娶了新人进门。” 想到诚亲王府早产的那个孙子,丁玫姝猜测估计早就珠胎暗结。 段静安默默的点头,眼睛看向远处的流水。 “从那以后我们这些世袭的勋贵联系的更加紧密了,左丘家那边也都没有断了,以后大嫂会带着你经常出门结交。今儿我想起就跟你说了,免得到时候你不清楚这其中的内由。” 丁玫姝点点头,没想到伯府竟是如此不简单,根本同外面说的不一样。 “那你以后多给我讲讲,免得我不懂,在外面失了规矩。” 段静安接过她手里空了的食盒,牵起她的手。 “不用紧张,很多事情大嫂也会与你讲,要是有什么不懂的,我不在就去问她。大嫂热情有礼,早些年因着康哥儿脾气有些拧了些,后面母亲…如今家里事情繁杂多了,也顾不得许多了。” 两人并肩同行,身边没有带下人,就在府里转了转。 走着走着,就遇到了正拿着竹竿打桂花的康哥儿他们。 “哇,桂花雨!” 暄哥儿高兴的端着一个竹簛接着,旁边康哥儿正用着杆子打着。 薇姐儿则用一个白帕子放在地上,蹲在地上收拢着上面的花儿。 “四叔、小婶婶!” 康哥儿听到动静,见是四叔和小婶婶。 段静安走上前,接过他手里的竹竿。 “为何你叫我四叔,叫你婶婶却是小婶婶?” 听着都不像是两口子了。 “小婶婶看着年轻,哦不,四叔我没有说你老的意思。” 康哥儿一本正经的说着 “小婶婶听着亲近许多,你说是吧暄哥儿,他都叫的是小舅母呢。” “小舅母好听。” 暄哥儿歪着头认真的回着。 段静安举起杆子轻轻的打了一下桂花枝子,一下一大片的桂花又落了下来。 “那你改口,叫我小叔,要么你就叫四婶婶。” 丁玫姝已经在一旁陪着薇姐儿,一起将掉在帕子上的桂花,捡到旁边的袋子里。 “行吧,小叔就小叔。” 平日里也会叫小叔的,只是四叔叫习惯了。 康哥儿也不纠结这些,一溜烟的窜到旁边另一个更大的树上去,用自身的重量去摇桂花。 下面是一排排婢女,拉着长布接着掉落的桂花朵儿,拿去厨房做成桂花蜜。 中午用过膳,宋盛芙就打发小两口回去培养感情去了。 东阳江平郡 这是巧儿的第一千零八十三次叹气。 她正无聊的坐在台阶上,望着四四方方的天,心里发苦。 她想不通上辈子看的小说,女主即使是个丫鬟也能干大事的人是怎么做到的,她如今想出个府都是难如登天。 原本想着借着去伯府送礼之由,去见见段伯府的老夫人,可是她一个个小小的婢女根本没有发言权。 去伯府送礼都是府里得了脸面的大丫鬟和婆子,哪是她一个半路来的丫鬟能去的。 正是因为这个,巧儿才是有苦难言。 自她来到这里,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真不知道老天爷把她丢过来干什么,换个地方当牛马吗? 在古代当奴婢跟现代的打工人有什么区别?巧儿心里默默的想。 牙行就是现代的人才市场,这里还包吃住,每个月发工资,虽然这个工资会因为犯错被罚了,但起码饿不死。 不过跟之前她上班的地方也没什么区别,她上辈子上班的那个老抠,每个月想着法子扣她们的工资。 一个月上班挣的窝囊费还没有扣得多,真是笑死个人,上完一个月还要反过来给公司钱。 要是不知道女学的事,巧儿觉得现在这里还挺好,主子宽厚,比上一个主家好得多,就这样一辈子干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那次听府里的妈妈们聊天的时候,讲到伯府开了个女学,要庄子上那些女孩儿去上学的时候,一开始她没有太多的注意。 毕竟刚开始才穿过来的时候听到女学,她还以为是哪个前辈干的,好奇的打听一番后才发现这只是个架空了的不知名的朝代,女学也是贵族世女读的。 可是越听,巧儿越觉得不对劲,伯府的这个女学不是现代翻版的职业技术学校吗。 听说还是伯府的老夫人办的,巧儿的心砰砰砰地跳着。 即使这位老夫人并不是她的老乡,但是就凭着开办平民女学这个举动,她也想去见见她。 见见这位值得后辈反复歌颂的女性先驱者。 可是现在,她连出府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接近伯府了。 巧儿欲哭无泪,只能继续苟在府里,起码每个月的五百纹铜钱先拿到手再说。 第198章 你真好 回门那日,白氏早早就起来了。 准确来说是一晚都没睡,连带着丁海默第二日早上朝时,都是睡眼朦胧的。 幸好今儿是小朝会,否则被吏部抓住了小辫子,今年的考功就悬了。 白氏等丁海默上朝后,指挥着下人将东西都备好,完全不像是没睡觉的模样。 “姝儿爱吃莲蓉酥塔,可都准备好了?” “夫人,早就备好了,就等大姐儿回来了。” 白氏还是有些不放心,来回去厨房看了几次,然后又去了丁玫姝的闺房去看看,还有哪些添置的。 “将这个睡枕换了,将库房里那个佩兰软枕拿过来,还有熏香也换了,这味儿闷得慌。” “珠云,你随我来。” 此时天边刚才露了一丝光晕,园子里没有点灯,珠云拿了盏灯笼提着。 白氏到了花园子里,珠云递上准备好的彩剪,白氏仔仔细细的挑拣了一番,剪了几根枝子下来。 “咱们剪些桂花,插在房里,这味儿清香又不浓郁,姝儿肯定喜欢。” “往年啊,她这个时候都是在家里,折了桂花我们一起做熏香、熏荷包、熏衣裳。那时候总觉得日子还很长,怎得如今这么快就嫁到别人家去了。留我一个人在这里,走也想,睡也想,吃饭的时候见到哪道菜,我就想着这是姝儿爱吃的。” 白氏说着眼眶都红了,眼中泪光闪闪,悄悄用帕子擦了擦眼泪。 “瞧我,说着说着怎么还哭。” 白氏又笑又哭,珠云放下手里的东西,取出怀里的帕子,上前给她擦着眼泪。 “姑娘,奴婢从小就跟着您。从姐儿生下来,从来也不肯丢手,吃的喝的哪样不是您操心,您就是舍不得姐儿,奴婢哪里不知道。自姐儿出了门,你就像是丢了魂,到了昨儿晚才有了些精神。” 白氏闻言眼泪再一次落了下来,她一手抱大的姐儿哪里舍得送出去。 嫁了人,回家就是客了。 想到那日那些人说的这句话,白氏哭的不能自已。 自己的孩子怎么就是客了? 要不是姝儿那日的喜事,她恨不得上去撕了那人的嘴。 “我就是舍不得,早知道就留了她,陪着我一辈子我也情愿。” “夫人说这话,让姐儿回来听着了,她指不得恼你。而且夫人何不想想好的呢?姐儿嫁了出去,给你带回来个便宜姑爷。到时候再给你抱个小外孙,姐儿日子和和美美的,您心里也高兴。” 白氏一时情不自禁,被珠云一阵好说,才没有掉泪花子。 “我知道,就是想她得狠了,我们母女俩何曾分开过。往后再见面,终究是要数着日子盼着她回来。” 她怅然若失,手里拿着刚刚裁剪下来的桂花,总觉得这个时候旁边应该还有个小姑娘陪着的。 “走吧,回去给姝儿插上。” 珠云捧着桂花,这个时候晨曦微露,已经瞧得见脚下的路就不用打灯笼了。 看着走在前面的夫人,珠云眼眶也轻微的泛红。 姐儿回来几个时辰就要走,花儿终究留不住。 母女连心,丁玫姝也是一晚上都没睡好,一早就起来了。 段静安也没睡好,身边的人儿一直翻个不停,还是他后面将人箍在怀里,说着明早早些出发回门才消停下来。 丁玫姝起来后脸上的笑就没落下过。 “四郎,你好了没?” 她在内室里面催促着,段静安早就收拾好了,在外间等着呢。 “好了,马车也在小门等着。” 丁玫姝一听让人快点,片刻之后就出来了。 “咱们不在家里用完早膳再走吗?” “不吃了,回家去吃。” 段静安笑着朝着丁玫姝伸手,丁玫姝心里一阵热意流淌。 他说的是 回家。 “好,回家吃去。” 两人相视而笑。 白氏早早就在正堂候着,即使知道一般都是巳时左右,但她就是闲不住,时不时让人看看回来没有。 “夫人夫人,回来了!大姐儿和姑爷到门口了。” 白氏噌的站起来,一边走一边看了看时辰。 “真回来了?如今什么时辰,怎得这么早就到了。” “辰时一刻。” 珠云说着,扶着白氏往外面走出去。 “夫人想着姐儿,姐儿也念着夫人,早早就起身归家来了。” 白氏又红了眼眶,想着走快点再走快点。 “她们这么早肯定还没用早膳,让下人备好吃食,等会儿送过来。” 丁玫姝被扶着下了马车,望着府门眼睛发红,强忍着没有落下泪来。 “怎么了?” 段静安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手。 丁玫姝转过头来,笑得比哭还难看。 “想家了。” 段静安见过两个姐姐出嫁归家的模样,不管是二姐还是三姐,无论幸福与否总是心里难受的。 “想家了随时就回来看看,想必岳母也是十分想你,咱们快些家去。” “真的?” 丁玫姝哭出声来,眼睛盯着段静安,想要看出那上面的敷衍。 哪有出嫁女可以随时归家的,说出去要被说没有规矩。 “我骗你作甚,快别哭了,要是被岳母瞧见,还以为我欺负你了,今儿估计要脱层好皮。” 段静安用帕子轻轻擦着她的脸。 “你说的,我就当真了,可不能骗我。” “嗯,不骗你。” 丁玫姝破涕为笑,阳光洒在她的脸上,那被泪水打湿的睫毛黏在眼角。 “四郎,你真好。” “有你这句话,我这辈子也算心安了。” 女子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丁玫姝心想她两次运气都不错。 进了门,转过角丁玫姝与白氏就遇到了。 两人相见都掉了泪,相拥在一起,让人瞧着就心酸不已。 此时丁海默还未下朝,段静安就随着白氏一起用早膳去了。 白氏本吃过了,如今心情好陪着自家闺女又吃了一些。 “吃这个,母亲让人准备好的,怕你回来饿着了备着,早膳吃着正好。” “还有这个……” 白氏不停的给丁玫姝夹着菜,一旁的段静安被忽视的彻底。 “好啦好啦,母亲,我都快吃不下了。您也快吃,这个江鱼包儿您最喜欢,来一个。” “好好。” 两母女眼眶都是红的,亲亲和和。段静安眉眼含笑,自顾自的吃着。 第199章 伴读 等到日照高头的时候,丁海默就回府了。 带着段静安去了前院,留给母女俩谈心的时间。 “这两日受委屈没?” 丁玫姝含着泪摇头。 “母亲,孩儿一切都好,婆母仁慈,长嫂宽厚,小辈也是亲和有礼。” 听到她这么说,白氏的心也放了一大半。 “只要你过得好,母亲也安心了。要是受了委屈就回来,我儿嫁到他们家可不是受气的。” 丁玫姝倚靠在母亲怀里,心里又甜又涩。 “孩儿知道。” 伏在母亲怀里,她看向窗边插着桂花的白瓷瓶。 她的插花都是母亲教的,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母亲亲手给她插的瓶。 她喜爱桂花,每年这个时节都会去园子里去折桂花回来插瓶,母亲都记得。 她的心里像是绵绵的针扎着,又痒又酸。 母女俩温情了一会儿,简哥儿和婷姐儿也来了,见过长姐后,他就去了前院。 用过午膳之后,按理就该回去了。 段静安反正有假,就陪着丁玫姝在家里待了一天,用过晚膳再回去。 白氏高兴的跟个什么似的,越看这个女婿越是顺眼。 华灯初上,到了离别之时,大家都是带着泪笑着。 丁玫姝挑开帘子望着父亲和母亲。 “母亲,孩儿过两日就回来看你。” 白氏鼻子一酸就要落下泪来,出嫁的女儿哪能随便就能归家,不说是说的好听话儿哄她。 “好好,母亲等你。” 白氏就这样望着马车逐渐远去,直到看不见。 丁海默拥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白氏,依依不舍的转身回去。 人生离别是常事。 …… “啊,令弟我不能当你的伴读,真是太可惜了吧。” 康哥儿表面上失落,内里却是松了口气。 虽然他和令弟天下第一好,但是他也是真不想读书啊。 他现在也知道了,他是真对这个没什么天赋,看见上面的字都头晕。 这么些年好歹把字认全了,能憋两句歪诗,已是不得了了。 楚勤令哪里看不出来,这小子装的比真的还像,自己还知道他是什么德行? “行了,你就偷着乐吧。” 楚勤令有些气闷。 “哎呀,我的老弟诶,我就知道你和我最好,最懂我了。” 康哥儿笑嘻嘻的凑过去,给他捏捏胳膊捏捏肩。 楚勤令被伺候的眯着眼睛。 “力道轻些。” “好嘞!我的爷,这样合适吗?” 楚勤令点点头,康哥儿边捏着边看着他的脸色。 “嘿嘿。” “嘻嘻。” 楚勤令掀开眼皮瞅他一眼,康哥儿立刻凑上来。 “你不生气了吧?” 楚勤令本来就没有生气,笑着摇头。 “你快坐着吧,真是一刻也没消停。” “对了,父皇说让我选伴读,你今日不是认了好些哥哥弟弟的,有没有好的我选一个?” 康哥儿丢了一颗蜜枣到嘴里,嚼了两下将核吐到远处的渣斗里。 “这话说的,我可不是这么随便的人。不过你要是想选个伴读,你看简哥儿如何?” “就是我小婶婶的弟弟,叫丁玫简,今年十一了,年岁正合适。” 楚勤令点点头,之前听康哥儿说起过。 “他也是一肚子坏水儿,正好陪在你旁边,要是有人欺负你我让他给我通风报信。” 楚勤令扑哧地笑了出来,且不说在宫里有谁会欺负他。哪里见过给人举荐形容别人一肚子坏水的。 “知道了知道了,那我回去禀了父皇,就他吧。还有一个估计要父皇给我安排,也不知道是谁,不过是谁也无所谓。” 另一个人楚帝也在纠结着,令儿说伴读其中一个自己找,让他给安排一个就行。 他一猜就知道要去问康小子,那段家最近和丁家结了亲,丁家那个哥儿年岁也正合适,又和康小子打得火热,不出意外就是他了。 楚帝看了看手里的册子,最后落笔圈了个名字。 楚裕辉,瑞王楚德朝的孙子。 瑞王与楚帝算得上是堂兄弟,是先帝同胞哥哥的长子,如今已经六十七了。 瑞王的闺女多,儿子就只有一个,还英年早逝。 就留下了楚裕辉这个独苗苗,继承瑞王的爵位。 所以说京城里面,像段伯府家这么惨的,还是挺多的。 瑞王年纪大了,还不知道活多少年,这个小孙子看的跟个眼珠子似的。 楚裕辉被亲王祖父宠着,亲祖母虽然是祖父的妾室,但是嫡祖母对他也是十分宠爱,毕竟家里就这么一个苗子,比起段伯府还要凄惨一些。 更不用说他的那些姑姑们,瑞王一共有十一个女儿,楚裕辉就有十一个姑姑。 这些姑姑嫁的都不错,对楚裕辉这个侄儿也是极为亲和宠爱,比起自己的亲儿还要甚上三分。 楚帝默默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些个表侄女儿嫁的人家,越看越满意。 甚至还有些可惜楚裕辉不是个女儿,不然直接给小六做媳妇岂不是更好,可惜可惜。 不过这种话憋在心里就好,要是被瑞王听见了,哪怕他是皇帝,恐怕也要吃顿挂落。 在瑞王府里,被小姑姑搂着的楚裕辉打了个冷颤。 “宝寿,小姑姑去求了皇叔父,咱不去当伴读。当伴读又苦又累,就在家里昂。” 楚勤美搂着楚裕辉,一脸的心疼,仿佛他要去刀山火海似的。 “对呀对呀,我也觉得是,我与你一起去求了皇叔父,京城这么多哥儿,也不一定要咱们的宝寿去。” “对啊对啊!” 瑞王坐在上面,听着七个闺女在那里叽叽喳喳的说着,耳朵都要被吵痛了。 看到小孙孙在那里面不改色被围着,瑞王都有些佩服他。 “行了!都闭嘴!” 老父亲发话了,七个美妇人都停了嘴。 “陛下已经发了话,君无戏言。” “父王,您就这么一个孙子,你不心疼,我们这些当姑姑的还心疼呢,您就舍得宝寿给六皇子当伴读?做伴读是要伺候皇子的,读书起居都是要紧着皇子先来。宝寿在家里好好的,吃不着亏不着,何苦去宫里。” “对啊,父王,难不成你要拿着宝寿求富贵去,你要是这么想我就带着宝寿家去。” 第200章 他是我小皇叔 说这话的是老大,也是瑞王的嫡长女楚勤蕤,性格泼辣,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 瑞王气的吹鼻子瞪眼,他何曾有这个想法,他的这些个逆女一个个要造反不成! “胡说!” “宝寿过来。” 瑞王把楚裕辉叫了过来。 “宝寿,祖父问你,你愿不愿意去给六皇子当伴读?” 楚裕辉性子有些淡漠,不过在这些爱他的亲人面前比平常温和许多。 “祖父,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叔公既然点了孙儿去,孙儿去就是。” 瑞王摸了摸楚裕辉的脑袋,神色慈爱。 “祖父问的是你想不想去?要是你有半分不想,祖父就去求了陛下,让他收回成命。” 楚裕辉抿嘴扯出一个浅浅的笑。 “没事的祖父,孙儿愿意的。” 见他的表情不似作伪,瑞王沉默了一瞬。“你既然愿意,就去。” “父王!” 楚勤蕤几人欲要开口。 “好了!” 瑞王眼睛一瞪,胡子都气得要翘起来了。 平日里他就是太娇惯这些个老闺女,一个个无法无天了还,连陛下的话都不听了。 “你们一个两个都多大年纪了,还跟以前没嫁出去一样,脾气比牛还大。” 瑞王气的站起来,在堂前来回走了两步。 “尤其是你,大姐儿,你都是四十快五十的人了,不是大姑娘了!你孙子都比宝寿的年纪大吧,你怎么还跟着她们浑起来。” 瑞王走到楚勤蕤面前,看了看她。 楚勤蕤此时心里还不舒服呢,看也不想看自己的老父亲,把头转到一边去。 “丢人!” 瑞王更气了,指着她鼻子骂了一句。 楚勤蕤不乐意了,转过头来,手还指着她脑袋呢,偏了偏脑袋站起身来。 这一站起来比缩水的瑞王还高一些。 楚勤蕤抓着瑞王正指着她的手,顺势的扶住他,将他扶到一旁的圈椅坐下。 “我的好父王,我是担心宝寿。” 楚勤蕤斟了杯茶给瑞王,“我就是舍不得他一个孩子在外面,平日里我们哪里有时间进宫看顾着,万一在外面受委屈了怎么办?” “谁敢!我看哪个小兔崽子敢给宝寿脸色,我打不死他我。” 瑞王将茶盏重重一磕。 这时候楚勤芊开口了,她是家里的老五。 “那可不一定,六皇子是贵妃所出,身子又不好。保不齐有什么坏脾气,万一哪里不顺心朝着宝寿发作,难不成父王你还敢打陛下最宠的幺儿。” 瑞王一噎,听这么一说又有些犹豫了。 “我觉着问题倒不是出在六皇子身上,六皇子我曾见过,性格温和是个好孩子。” 说话的是老四楚勤潇。 “你这么说,那问题到底在哪?” 楚勤美有些着急,她也是个急性子,最是讨厌四姐这说话慢吞吞的性子。 “哎呀,十一你别打断四姐。” “六皇子受宠,多的是人记恨他。不说其他的,年长的那几位皇子不见得有多友爱这个弟弟。” 楚勤潇说着,被旁边的人狠狠的拍了一下。 “要死啊你,敢这么说几位皇子,嘴上还是这般没个把门。” 是楚勤潇的同胞姐姐,老二楚勤姚。 她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老四,气的还上手扭了几下。 果然年纪再大也要听姐姐的话。 楚勤潇赶紧求饶,一旁的其他姐妹上前拉着劝和。 “好了好了,她又不是第一次这样了,都四十的人了,给她些面子,宝寿还在呢。” “都四十了,没不长记性,上次她在外面说了金家的那个夫人,被人传了话,到现在见了我都还没个好脸色呢。” 楚勤潇有些心虚,上次是嘴瓢,忘了是在外面了。 “我觉得四姐说的挺对的,上次我才听说了四皇子的妾室娘家子冒犯了六皇子,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那四皇子跑到陛下面前去道歉去了。” “啥?!这事我咋没听说过,这四皇子道歉不去六皇子,去找陛下干什么?” 这波操作属实没看懂。 “可不是,估计是怕六皇子告状吧,结果六皇子回宫连提都没提起过。” 瑞王看着面前的七个老闺女,不是在商量宝寿伴读的事吗?怎么说着说着就摆皇子的八卦去了。 “可是都知道六皇子体弱,根本不可能……那个。” 老八比了个手势,大家懂得都懂。 “那这个又受宠又没有威胁的弟弟,不是应该打好关系才是?” “对啊,这是为何?” 几人面面相觑,有些搞不懂。 还是瑞王开口了,他环视一圈,脸上的神色无比认真。 “谁说得没有威胁的兄弟就应该好好拉拢?” “天家无感情,那宁贵妃受宠,想必其他皇子还有那些嫔妃早就心生不满。嫉妒会使人面目全非,你们以为四皇子不知道这样会惹陛下生气?哼,不过是也没把这个弟弟放在眼里罢了,反正是谁都不是六皇子继位。” 瑞王想起当年自己的父王,与先帝爷是同胞兄弟,所以才延续了血脉。 可是六皇子可没有一个能当大位的兄弟。 瑞王知道楚帝为什么要宝寿去给六皇子当伴读,无非是将这个小儿子和皇室宗亲绑上关系,即使以后无论谁继位,六皇子都能逃过一劫。 他们家就宝寿独一个,宝寿的姑姑都还在,即使新帝要清算这个弟弟,也要掂量一下皇室宗亲的后备力量。 陛下好算计。 宝寿也需要一个皇亲相互支撑,他原来想的能傍上未来的新帝自是更好,所以派自己手下人去试探了一下几位皇子。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陛下发现了,将他的小儿子丢过来。 楚帝:既然你喜欢我的儿子,我就给你送一个过来。还是我最疼的,够意思了吧老哥哥。 瑞王心里叹气,身子都弯了些许。 “六皇子就六皇子,也好。至少咱们家不会卷入那个泥潭里去,平平安安的比啥都好。” 大姐楚勤蕤说着,她们夫家是不能保证了,至少瑞王府不会卷进去,毕竟瑞王的子脉就只有宝寿这一个了。 她们输不起。 楚裕辉上前将自己的手盖在瑞王的手上面,稚嫩冷白的小手和苍老干瘪的手形成鲜明对比,像是在进行什么隆重的交接仪式一般。 “祖父,不必担心。与六皇子结交于咱们家现在有益无害,且按照辈分他还是我小皇叔,凭着这层关系,外人也不会欺了孙儿。” 第201章 十一个霸王花 “话说……” 正是沉默之际,老十开口了。 “那六皇子与段家那个小混蛋要好,陪读定然有他在?那个混世魔王,如今京城的哥儿都不敢惹他。五姐先前你不是还说齐哥儿还和那小子打了一架?” 齐哥儿是楚勤芊的大孙子,平日里也是调皮捣蛋的。 不提起还好,提起这事她的脸色就难看得很。 “别提那臭小子了,人家揍了他,他赶着上去跟在人后面,一得空就去段伯府。我看不下去,就把他拘在家里读书,平日里不爱读书写字,如今两三天书信不断,全让人送到那段伯府去了。真不知道那段家小子给他下了什么迷魂汤,真是气死我了。” “这我知道,那段家小子真是了不得,我夫家妹妹家的小子也是,平日里狂的跟个什么似的,都不敢轻易放他出门,就怕惹了祸事。如今倒好,你们猜怎么着?” 老八楚勤淼卖着关子,其他几个姐姐都催着她赶紧说。 “就崔家那次,他们几个孩子平日里玩的好,约着一起去找段家子的麻烦。结果人家一个人把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捧着东西给人送到门口去。身上的银子都被收罗去了,就给他们留了几个铜板,回去之后老实了好几天。” 五姐楚勤芊亦有同感,可不是老实了好几天嘛。 “八妹,你那个夫妹嫁的可是穆家?” 楚勤淼点点头“就是,穆歌儿。反正我是解了气的,那小子皮实得很,上次夫妹回娘家穆歌儿跟着一起,把韵姐儿头花都扯掉了,我是看着他就烦。听说有人治了治他,我这心里舒坦的很。” 十一二岁的哥儿,正是烦人的时候。 这些个姐妹又开始讨论起来家里的哥儿做的坏事,一个个脸色气愤的不行。 瑞王早就习惯了他这些闺女八卦的样子,她们也就仗着他这个老家伙还在,夫家不敢说什么,时不时就回来,几个聚在一起发牢骚。 哪有出嫁女随时回娘家的,他这瑞王府的名声都要被她们给糟蹋完。 还说什么回来看他,他看都是来看宝寿差不多。 哼! 这小老头一边喝着茶,心里是这样想着,身体却不自主的朝着那边倾过去听着八卦。 楚裕辉坐在旁边,看着祖父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自家小老头在想什么。 “可不是,还好意思说我只疼宝寿,不疼他们。也不瞧瞧自己皮的跟山上的猴子一样,哪有宝寿的一半乖巧。” 看见宝寿在一旁乖乖坐着听她们说话,楚勤美心里一软,她与宝寿的父亲一母同胞,年龄差距也不大,自幼感情深厚。 弟弟早早的去了就留下这一个血脉,她是最是心疼这个侄儿。 “那段家子虽然恶名在外,但是也不是无礼之人,宝寿如此乖巧,与他哪里会出现冲突。但是宝寿也不必怕他,咱们家不敢打皇子,但是一个伯爷之子,岂敢在瑞王府面前造次。” 她们也未曾把康哥儿放在眼里,只是怕老鼠碰碎了玉瓶。 宝寿可是她们的心肝。 楚勤潇说这话又被二姐好一阵收拾。 “嘴里没个把门,什么叫打皇子,我看你今儿这嘴欠收拾了。” 楚勤潇赶紧讨饶,妈呀她这坏习惯就是改不了。 以后在外面还是少说话吧。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在家里说说,在外面我都不与她们说的。” 楚勤芊噗嗤一笑,她最喜欢看她这个四姐吃瘪了,上次说错话被她嘲笑了好一阵子。 “我见你现在出门都把你儿媳妇带上,怎么不敢说话了?该!” 楚勤潇怕自己姐,可不怕这个从小斗嘴的妹妹。 “叫你看我的笑话,看我不扭你的嘴。” 老四老五两个“打”起来了,其他姐姐妹妹都看着热闹。 瑞王府的女儿多,又不是一个母亲,感情如此之好,一是瑞王妃的教导有方,小时候她们就被养在一起,偶有斗嘴的时候都是正常的;二是她们都清楚,家里没有兄弟扶持,她们夫家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只要她们姐妹们一条心,夫家也不敢随意欺辱她们。 这是小时候她们出门参宴总结的道理,只要她们姐妹连着心,这个姐姐受了欺负,那个妹妹就打上去,她们姐妹人多,加上出身好,就算是长公主,她们也不怕。 当年老五,嫁到了太仆寺卿邵家的时候,那婆母仗着身份还想磋磨老五,被亲姐老二直接在外面为难她的女儿,惹得邵老夫人的女儿回家诉苦。 不仅如此,除了邵大人,其他兄弟都被那些个姐妹处处为难,惹得他们是苦不堪言。 不用她们上门,这些儿女就自发的约束自家母亲,要是再这样下去,他们哪里还有安宁日子。 瑞王府的十一个姐妹花在京中也算是出了名的“霸王花”。 “行了行了,不成体统,天色不早了,摆膳。用完膳你们一个个该回哪回哪去,看的本王心烦。” 完了嘴里还嘀咕“整个京城都找不出咱们府里这么没规矩的闺女了。” 瑞王摆手牵着楚裕辉先去了厅里。 留下楚勤蕤几个姐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父王整日不知道装个什么劲,偷着乐吧他。明明每次回来他高兴的跟个什么似的,每次要我们走了才说这些虚头巴脑的话。” 等到瑞王走远了,楚勤潇嘴里小声说着。 被楚勤姚瞪了一眼,楚勤潇才歇了嘴。 “父王就是这样,你们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走吧,吃完饭我们就回去,等个一个月再回来,看他找不找人来请。” 最小的楚勤美说着。 “十一最是促狭,聪明劲全用在父王身上了。” 楚勤淼与大姐楚勤蕤说着。 也不怪她们这么说,她们父王就是这样,口嫌体直。 走在祖父旁边的楚裕辉也是这样想的,每次祖父到了晚上就要赶姑姑们走。 姑姑们好些日子不来,他又派人去说教姑姑们。 用过晚膳,等到人都走后,瑞王府里冷清了下来。 瑞王看着白日挤满了人的屋子叹了口气,杵着拐杖转身回去了。 第202章 两府联系加深 等到伴读正式确定下来的时候,好多人家有些奇怪。原以为段家子必有一名,没想到却是丁家和瑞王府的子弟。 白氏接到圣旨又惊又喜,她没想到简哥儿竟能被选中做六皇子伴读。 不过略微思考就知道肯定与康哥儿有关,要不是他的话,简哥儿也不可能有这个造化。 皇子伴读对瑞王府来说是个累赘,但是对普通的官宦人家来说却是不可得的机遇。 接到圣旨的第二天,白氏就登了段伯府的门。 “好侄女,这可让我怎么是好,这伴读的名额该是康哥儿的,让简哥儿给捡了个香因。” (香因,俗语,就是捡便宜的意思。) 白氏满脸羞愧,拉着陆氏的手,偏着头不去看她。 陆氏知道康哥儿没有当伴读还有些生气,从最开始她就抱着康哥儿以后会成为皇子伴读的想法,没想到最后计划有变,后面被段静宗解释了一番后才明白内里。 加上在圣旨没下之前,康哥儿就同家里说了,所以她也只是有些惋惜。 “瞧你说的什么话,简哥儿是姝儿的兄弟,也就是我的兄弟,你这话不是生分了么。” 陆氏拉着白氏的手,安抚的拍了拍。 “简哥儿好学,不像我家这个皮猴儿。伴读是康哥儿主动提的,简哥儿跟他要好,又是表叔侄,自然什么好事都想着他。” 陆氏直接了当的说了简哥儿是康哥儿举荐的,就是为了卖白氏一个好。 “而且我也不瞒你,咱们家康哥儿以后要走武路子,当伴读自是再不合适了。咱们是姻亲,你们家好我也只有高兴的。咱们两府又何必见外呢,你说是不是?” 白氏听到这话反而心里松了口气,要是陆氏一味的说她们的好,她才担心。 陆氏暗里的话,说的是两府之间的利益,她反而更高兴。 哪里有外人无缘无故的对你好,这种话畅明了说,比试探的效果好得多。 “陆姐姐,虽说辈分上两人是叔侄,但两人好的跟兄弟一般,他们之间感情深厚,以后啊长大了也能多多扶持。咱们俩都是只有这一个哥儿,以后只有更亲密的。” 说着两人相视一笑,有些话说的太白了也不好。 丁玫姝在一旁陪着,也不插话。 “你与我年纪相仿,只小我几岁,要不是算辈子,真想与你姐妹相称。” 白氏与陆氏亲热的说着,按理她们才算是同辈。 “那又何妨,你我就是姐妹相称才是对的。静安虽是我的小叔子,但从小我也带着他,跟子辈也差不多了。连婆母有时候都取笑说我合该才是他的娘才对,还打趣他叫我嫂娘。我与白姐姐早些时候就一见如故,咱们私下里姐妹相称,也不碍着什么。” 陆氏与白氏一合计,两人姐妹相称起来。 丁玫姝脑袋都转不过来了,怎么突然娘就变成了嫂嫂的姐姐,那她现在应该叫娘还是叫姐姐? 带着这个疑惑,等晚上段静安回来,还问了他。 段静安瞧着丁玫姝疑惑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笑。 “你笑什么?” 丁玫姝一看就知道他笑得不怀好意。 “没笑什么。” “胡说,我都看见了,你刚刚就是笑了。” 丁玫姝凑过去,把他的脸扳过来仔细地看着。 “你看,还骗我。” 段静安敛了敛神色,将人揽到怀里。 “那照你这么说,辈分岂不是全乱了。你这脑袋想这么多作甚,你照旧如常该叫什么叫什么。不然,等明儿你回去,问问你母亲。” 丁玫姝只听到她明儿回去,一激动坐起来,撞到了段静安的下巴,痛的脑袋一缩。 段静安顾不得下巴的痛,赶紧给她揉了揉。 丁玫姝一边捂着自己的额头一边问:“我明儿回去,真的吗!?” 段静安有些好笑的看着她。 “真的假的,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快让我看看。” 段静安按着她的脑袋,仔细看了看前额,有些泛红。 “没事没事,我明天真的能回去?” 丁玫姝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段静安,像只渴望的小狗。 段静安微微垂了垂眼眸,摸摸自己的下巴。 丁玫姝才想起自己刚刚撞到的是他的下巴,忘记了要问的事,捧起他的脸仔细的看了看。 “痛不痛?” 段静安委屈的点点头,丁玫姝凑上去吹了吹。 “吹吹就不痛了。” 段静安盯着嘟起的小嘴,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像是想起了什么,耳根有些发烫,眼神移了开来。 “不痛了,今儿我去与母亲和大嫂说了,她们没说什么。母亲说以后你要是想回家,让人说一声就行。” “真的!?” 丁玫姝吃惊,整个人有些呆愣,她想了想整个京城也没有那个婆家,会让自己媳妇随便家去。 除了瑞王府的那几个姑奶奶也是因为瑞王,才能时不时的回娘家。 “真是母亲说的?” 段静安点头,一只手扶着她,另只手给她揉着额头。 “那我明儿先去母亲院里,谢过母亲后再家去。” 丁玫姝心情十分愉快,自她嫁到伯府,除了想家就没有不顺心的。 日子过的让其他人家的媳妇羡慕的眼睛滴血。 羡慕就会有嫉妒,京城谁家有个什么事传的到处都是。 丁玫姝时不时回娘家,有时候一呆就是两三天,自然惹了不少闲话。 “不是我话多,伯夫人,你家那位小弟媳妇你也该管管了,整日往娘家跑像个什么话?要是我们家,早就被禁足站规矩了。” 说话的是一位御史的夫人,陆氏认得她,她也是今年娶得儿媳妇,平日里听说经常磋磨那个小媳妇,惹得那小媳妇回娘家告状,后面拘着整日里站规矩。 “对呀,伯夫人,你是当家的,你说什么那弟媳妇还敢反抗不成?要我说,你就该让侯老夫人出面,好好教教她什么叫做规矩。” 一旁有人帮着腔起哄,在这里筹谋划策教着陆氏怎么对付这种弟媳妇。 陆氏端坐在旁边,看着眼前这些人,都是各家的媳妇婆婆。 等她们说够了,陆氏才挂起职业笑容开口了。 第203章 三从四德是为规矩 “瞧你们这话说的,大家谁不是从媳妇过来的。你们平日里不回娘家,是因为不想吗?” 这下大家都沉默了,但凡家里好些的,谁刚成了亲不想回去的。 到了陌生的环境,哪怕夫家再如何体贴,都没有闺中自在。 坐在旁边的那位苟夫人一脸的不赞同,将茶盏重重的搁下。 “俗话说,出嫁从夫,这女人嫁了人就是夫家的人了,再回娘家就是客。哪有客人三番两头登门的,女子三从四德,丁家的女儿竟是如此不懂规矩!” 其余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实话大家有时候聚在一起就是摆摆闲,顶多是看哪家不顺眼吐槽几句罢了。 这苟御史的夫人这话说的,委实有些过了。 丁家女嫁到段伯府去,是人家段伯府的媳妇,再怎么着也轮不着你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家说话。 且更不需说,还当着人家嫂嫂的面说。 今天也就是丁夫人没来,要是来了,还不得上去撕了她的嘴。 苟夫人说了这话,见大家都不吭声,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认为自己说的极为有理。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说出去也不怕污了家里的名声,丁家还有个庶女吧,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没人疼,那姐儿以后谁还敢要,丢死人了。 想到自己的儿媳妇,苟夫人嘴角不屑的翘起,用鼻子轻哼了一声。 不懂规矩,就算是回家了又怎么样,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陆氏白了一眼旁边的人,轻轻甩了两下手里的帕子。 “你要是看不惯,有本事你以后不要回娘家了。对了,苟夫人娘家是哪位贵门?好让我晓得贵府教出个如此规矩的媳妇出来。” 平日里陆氏交好的一位夫人捂着嘴笑着开口了。“难为伯夫人不曾听说,苟夫人娘家是漯河的一家大户,前些年才进了京里。” 陆氏恍若明了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真是好家教,竟是将咱们这些京中的贵女都给压了下去,让人见了佩服不已。” 两人一唱一和的阴阳着苟夫人。 其他人听了这句,好些人心里都有些不大舒坦。什么外八路的小门小户,也敢在京城说教她们。 不过就是仗着御史的身份,她们能不惹就不惹罢了,免得给家里的爷添麻烦,难不成还真怕了她不成? “伯夫人也不必如此说,我也不过是教你如何管教家里罢了。这做媳妇的在家侍候公婆,教养子女才是正道,正经人家的女儿哪里会天天在外面跑的?” 陆氏理都不想理这种人,这种就是婆母说的叫什么,女人堆里的祸害。 “那你快回去侍候公婆,教养子女去吧,还呆在这做什么。” “扑哧” “哈哈哈” 好些人没憋住,笑出声来。 陆氏烦不胜烦,这跟婆母给她讲的那些极品有什么区别,真是够够的了。 “想必苟夫人家底子薄,不清楚我们这些大家里的弯弯绕绕。侍候公婆,教养子女都是应该的,除此之外家里大大小小一应事务哪样不需要我们操持。就说简单的田铺庄子,每月每季的帐子,平日里都要肃察。往小了说迎来送往,交际赴宴,这些杂七杂八的事繁杂的很。从初一到十五,整日里忙的脚不沾地。还是苟夫人好福气,不必操心这些,每日里只需盯着儿子媳妇房里那些事,看看哪家的媳妇干了什么事。” 陆氏脸上挂满了讽刺,气的苟夫人站了起来,用手指着她的鼻子。 “你!!” “诶,苟夫人,切莫失了仪态。按理你只是个五品的令人,岂敢以下犯上,你不是最重礼节的?快快坐下,大家玩笑罢了,你看你还当真了。” 苟夫人被人一把扯着坐了回去,有气难发。 陆氏顺着弯儿下来,诧异道:“哎呀,苟夫人,瞧我,不会说话,我跟你开玩笑呢。” 得,明儿咱们府里又得被弹劾。 果然当御史的就是好,明面儿都不敢得罪死了。 苟夫人气的脸都绷得死紧,看见那些人都交头接耳的笑着,手里的帕子紧了紧,努力松和了一下脸色,扯出一抹笑。 “庶务之事,家里都有管事,哪里用得到主子亲自察看。养着他们,难不成吃白饭的?” 陆氏摇头,不与她再分辩。 见陆氏自顾自地与旁人说话,苟夫人心里恨极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也不怪外人说嘴,我们家弟妹刚成了亲,哪有刚进门就使唤新媳妇的道理。家里事情繁杂,婆母最近带着家里的小姐儿出去了,家里也没人陪她。四弟整日里为国分忧,有时候好几天都不归家。她一个新媳妇,难免无聊。” 说到这陆氏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担忧。 “加上亲家婶婶最近病了,家里哥儿要去给六皇子做伴读,一应事务都没有人做主,所以就像咱们家求了老四媳妇回去操持一番,毕竟这可是大事耽误不得。” 白氏是真的病了,或许是之前心情一直郁郁,后面简哥儿当上伴读,心情一起一伏加上天气转凉一阵风寒就躺下了。 平日里都还好,最近简哥儿就要进宫了,上上下下的打点都离不开人。 白氏起不来身子,丁海默京城又没有什么亲戚,所以就赶紧把丁玫姝召回去了。 丁玫姝是白氏一手培养出来的,之前就帮着白氏做事了,所以这事交给她,白氏也放心。 “呀,这我们知道,丁家那个简哥儿吧。真是好福气,成了皇子伴读。” 皇子伴读,这就是代表着天家恩德,前途不可限量啊。 “说起这个,你们家哥儿不是和六皇子关系亲近,怎么……” 那位夫人没有说下去,但是其他人都看着陆氏,她们都好奇啊。 这两家是姻亲没错,平日里关系好就算了,到了关键时候肉包子就一个,就看谁抢得过。这丁家的哥儿相当于是占了段伯府哥儿的名额上去的,这陆氏难道不生气。 可是注定要让她们失望了,陆氏脸上没有半点勉强,一如既往温和的笑着。 “还不是我家猴儿不听话,整日里舞刀弄枪,学问上是榆木脑袋。他呀没那个福气,平日里能陪伴皇子就是天大的恩德了。” 第204章 外孙也是孙 说到这,一些夫人的脸色千奇百怪。 在座的众人,没有一半也有三分之一家的哥儿,与康哥儿打过交道了。 好些夫人只是讪笑着,而且也不是什么事儿,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算了。 “那是,大哥儿以后还有大造化呢。” 陆氏矜持的点点头,心里自豪不已,她们家的孩子肯定是最好的。 经过大半个月的折腾,两位伴读由着宫里来的公公教导学规矩。时间到了简哥儿和楚裕辉两人就被宫里的人接了去,每半旬归家一日。 家里一下少了两个人,白氏觉得府里竟安静的很了,因此又生了许多愁绪。 婷姐儿的姨娘顺势就把婷姐儿送到白氏身边去做伴,府里如今就这一个孩子,白氏整日里带在身边,正好年纪大了也该教教礼仪和内务之事了。 白氏身边好歹还有个孩子,瑞王可就遭老罪了。 “咳咳咳” 瑞王躺在床上,虚弱难起。 “回郡主,王爷只是忧思过重,没有什么大碍。恕微臣直言,王爷上了年纪,平日里少思少虑。王爷身子骨都健朗的很,我开副方子吃上两顿,等不咳了微臣再过来复诊,到时候开个养身汤药。” 楚勤蕤点点头,微微昂首。 “多谢杜太医。” “那微臣先行告退。” 楚勤蕤点头,等人走了出去,她转过身坐在床边的绣凳上。 “父王,等会儿药来了吃了就睡会儿。” 瑞王眼睛闭着,头微微向里面侧着。 “我没病,不喝!” “有没有病,你说了不算,要太医说了才作数。” 楚勤蕤半点不惯着这老父亲,在一旁凉凉的开口。 瑞王精神头好,坐直身子看向楚勤蕤,吹胡子瞪眼气急败坏道:“我是你老子,好啊大姐,你如今大了是越来越不听本王的话了。” 可见是真的急了,连本王都说出来了。 楚勤蕤挠了挠发髻,懒洋洋的。 “我何止是大了,都快老了。” “对了,您要是不喝,我就去给陛下请安,顺便去看看宝寿,想必他很关心府里。” 这下瑞王泄了气,嘟囔着:“你去找他干嘛,刚上了学呢,后日就回来了,你可别去打扰他。” 楚勤蕤看着口是心非的老头儿,心中直摇头。 都老大不小了,越老越跟个孩子似的。 “您知道就好,喝了药好起来,免得他回来见您这副样子担心。” 宝寿明明被她们都宠着,可是却没有一个孩子样。整日端着脸,像个小大人似的。 提到宝寿就是抓住了瑞王的命门了。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晓得,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是你非要把太医叫来。” 瑞王有些不服气,他只是前儿晚上一晚上没睡着,早上送宝寿去宫里吃了风,有些咳嗽。 至于为什么这么虚弱,瑞王眼神飘忽起来。 楚勤蕤冷笑一声。“都起不来身子了,还不是什么大事,您还以为是年轻的时候呢。” “太医说您是想得多,那肯定就是闲的慌。我让妹妹每家送个孩子过来,只送哥儿,您无事就好好教教吧。” 旁边伺候的下人听了,恨不得把自己脑袋缩进脖子里去。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也只有这位主儿敢说了。 瑞王一脸的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看着楚勤蕤。 “本王马上七十了,一只脚都迈进鬼门关了,你让我给你们带孩子?!” 楚勤蕤甩了两下帕子,凑过去笑嘻嘻的看着父王。 “对啊,您不是闲吗?以前是宝寿在,我们就没提。如今他平日里在宫里,您这膝下空虚。外孙也是孙,您都帮小弟带了这么多年的孩子了,可不能厚此薄彼,也帮我们带带。马上年关了,家中事情忙的很,您就当帮帮忙。” 瑞王先是想要拒绝,可是府里实在太冷清了些,有时候他都后悔,当年为何把亲王府修这么大,如今是怎么看都空虚得很。 拒绝的话在嘴边说不出来,转了转吐出一句:“来两个外孙女儿,全是小子闹得慌。” 然后给自己找补。“我也就是看在你们辛苦,别人家哪有帮忙带外孙的道理。尤其是十一姐儿,她那个婆母我都不想说。我就是太宠着你们了,这些年竟让别人看咱们家笑话。” 瑞王嘀嘀咕咕的,楚勤蕤在一旁削着果子静静的听着。 左右不过是那些话,这些年她都能背下来了。 “来吃个果子,消消气儿。” 瑞王伸手接过,一边吃着一边唠叨。 “还有你也是,都这么大年纪了,少操些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奇骏外放了有十一二年了吧,我听说年底有一批地方官要回京,这么多年你们母子分离,日子也苦得很。” “他在地方上做的不错,我去求求陛下,看看今年他能不能回来,哪怕是在附近任职也好,上洛太偏了,年节都回不来。” 楚勤蕤眼底发热,打断了瑞王。 “父王,您也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钻营,哪里能劳动您。还说我,您自己都操了这么多年的心。” 大大小小,不仅是宝寿,还有她们这些外嫁女儿,父王是谁都丢不得。 瑞王看着窗外被吹动的梧桐树,怅然若失。 “我现在老咯,没精力管这些事了,只盼着宝寿快快长大。” 楚勤蕤的手一顿,垂下眼眸没有再说什么。 陪了会儿父王,家里有仆人来叫门,说是府上有事。 瑞王催促着她赶紧回去,楚勤蕤起身敲打了一番下人,对着瑞王说了句过两日再来看您就走了。 回到府里,好不容易将事情处理了,正是头昏脑胀的时候,老四楚勤潇就来了。 楚勤潇将她今日听到的,讲给了大姐听。 她满脸的不高兴,吐槽着苟夫人那些话。 “什么叫做没规矩的人家,要不是看她不敢,我都怀疑她是故意的。” 她们家的女儿就经常回娘家,怎么的,陛下都没说什么,她倒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使。 “看把她能耐的。” 楚勤潇张口就说个没完,没办法,二姐不在府上,她只有找大姐吐槽。 “能说出这话,看来苟御史平日里没少在背后编排咱们瑞王府,之前瞧着瑞王府势大,只敢参参本子。如今来了个软柿子,那股死劲儿又上来了。瞧着吧,明日那段伯府定是要被弹劾了,说不定瑞王府都要被提上一嘴。” 第205章 新一轮争储拉开序幕 “那老秃驴他敢!” 楚勤潇气的一下子站起身来。 如果说瑞王府谁最厌恶御史的,非她莫属。 无他,只是因为楚勤潇嘴上把不住门,气性也是最大的。 早些年还年轻的时候更甚,看不惯谁就怼回去,也常常是御史参奏的常驻嘉宾。 也就是瑞王之子,她们唯一的弟弟去世后,她吃了几次亏被姐姐们约束着才好了些。 没办法,她们虽然父王还在,可是到底已经老了。小的那个呢,才刚出生,还未长全。 她们这些姊妹都自觉的降低了存在感,只等着宝寿长大。 要不是如此,当时她听到这些早就打上去了,才不是段伯府那颗软柿子,让苟夫人安生还能安生的回去。 “坐下!像什么样子。” 楚勤潇一甩袖子,在离楚勤蕤最近的凳子上,气呼呼的坐下来。 “我就是气不过那些话,幸好那段伯夫人没让老虞婆讨了好,否则就是被参本子,我也要打的她没脸出门。” 楚勤蕤看着这个暴躁的四妹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让你念的经都白念了,性子还是没改,早上父王还说你改的多了,不像以前张口闭口就是打打杀杀的。” 一个一个老秃驴、老虞婆的,她们姐妹几个也没有像四妹这样的。 楚勤潇自己知道,她从来没变过。只是有时候不想给家里和姐妹们添麻烦,所以在外面都是装的孤傲少言的姿态,烦的时候就跟姐妹们吐槽两句。 有时候她自己都怕自己没忍住,就像今日一般,她都没久待,听完就拂袖离去。 通政使辽夫人再三挽留都未留下。 “性子是爹娘生的,不关我的事。要我说,早些年那些说闲话的,我就该一个个打上门去。小弟在的那些年,日子才叫畅快。这样看着,咱们家与那段伯府何其相似。” 她们的兄弟没了,以后无人撑腰,只能等着小侄儿长大。 那段伯府的老侯爷走了,虽然还有个儿子担着伯府,但却是个没用的。 “你这话敢拿去父王面前说,看他收不收拾你。” “你也别恼,参本子又如何,咱们是皇室,陛下总会护着我们,至少在这方面上不会。” 楚勤蕤看的明白,陛下让宝寿做伴读,也是在抬举瑞王府。 瑞王府当年就是保皇派,父王与陛下是正儿八经的堂兄弟,两人的父亲一母同胞,比起其他宗亲来说亲近又没有威胁。 如今瑞王的子脉就宝寿一人,陛下将他与最爱的儿子绑在一起,互利互惠。 只是可惜了,六皇子的身子要是是个康健的,那么瑞王府前途无量。 “好了莫气了。” 就在这个时候,楚勤美来了。 “十一,你怎么来了?” 楚勤美穿着银红雀纹织金罗裙,搭了件月白流沙大氅。 楚勤蕤和楚勤潇双双望过去。 楚勤美脸色有些凝重,屏退了下人,姐妹三人才说着话。 “四姐为何而来,我就为何而来。” 楚勤美施施然的坐下,眉眼间带着一丝哀愁。 不等两个姐姐开口,她就先说了。 “宝寿刚成了伴读,那苟夫人就堂而皇之的在宴会上说段伯府的媳妇没有规矩,要说是偶然,我可不信。” 不是她多疑,丁家女成亲都有两三个月了吧,早些不拿出来说,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 楚勤潇顺着一想,也反应了过来,惊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幸好早上她直接走了,要是按照以前的性子闹起来,被参到陛下面前,被责罚事小,要是连累宝寿惹了陛下的不喜事大。 “好歹毒的心思,一箭三雕。” 恰好这事将段伯府、丁家还有瑞王府都牵扯进去了。 “恐怕这次针对的不是咱们。” 楚勤蕤摩挲着杯子,看着茶盏升起的热气儿。 楚勤美点点头,“要是明日御史当朝弹劾此事,就说明其中必定有鬼。我不信那苟夫人真就是嘴上说说,何况她难道不知四姐也在?” “可能寻出这背后之人?” 楚勤蕤摇摇头。 “还能有谁?左右不过是那几位。” 楚勤潇也冷静了下来,她们与段伯府和丁家唯一有联系的就是六皇子。 楚勤蕤呼出一口气,原以为以后六皇子封王,宝寿与他两王扶持照应也好。 如今看来,这种安稳的方式怕也是不能如意了。 不出所料,几位御史联合起来参奏,段伯府、丁家还有瑞王府一个都没逃过。 楚帝却是十分愤怒,不过怒的不是所参之事,而是怒的他的这些大臣们,整日不想着如何治理好江山社稷,却将目光局限在后宅之中。 “好好、好得很!” 楚帝失望的看着底下附和的这些人,手里的奏折忍了忍终究是没忍住。 “啪!” 楚帝将手里的奏本重重的摔了出去,不过瘾的又将御案上的东西一把挥开。 左右看了看,扯过肖德贵手里的拂尘,想要冲下去。 被反应过来的肖德贵一下子跪在地上,抱住楚帝的腿。 楚帝挣扎不得,怒视着盯着跪着的肖德贵。 “松开!” 肖德贵吊着嗓子一脸惶恐的让陛下息怒。 下面的官员都懵了,这是什么情况,陛下怎得如此生气。 以为目的达到的那几个也有些懵,好像成功了,又好像有些不对劲。 楚帝挣扎不得,刚刚也只是一时气急失了分寸,如今缓过来后看着跪了一地的大臣。 他拿着拂尘指着他们,手都有些发抖。 “你们一个个真是令朕寒心,大丈夫当眼高志远,治家理国为重任。而你们一个个庸碌不治之辈,不是盯着东家长就是西家短,做尽妇人之态,羞死圣人。且毫无博爱之心,瑞王乃朕之堂兄,膝下可怜,郡女孝德,时常回去侍奉。你们不仅没有半点尊敬之心,反而一直奏本弹劾,不孝不悌、可恨可恶!” 楚帝说完一甩袖,大步离去。 肖德贵理了理衣裳,站起身来,看着楚帝已经离去,赶紧紧跟其后。 剩下一群跪在殿里的官员连头都不敢抬,没有楚帝的吩咐他们也不能起身,就只有这样跪着。 第206章 第一步试探 被指着鼻子骂的那几位,脸色铁青,直觉眼前一黑。 有几位甚至都后悔的要死,早知道就不应下此事了,如今这个局面想想就恨不得晕过去。 被连累的那些官员,眼神都快要杀死他们了。 你说说你们,弹劾段家、丁家,陛下估计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你带上瑞王府不是找死吗? 瑞王都还活着呢,瑞王府未来的小瑞王也刚当了伴读。 打量着谁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似的。 跪在最前面的郭老和金守荣,两人面面相觑,相互打着密语。 郭老:这次是老几干的? 金守荣:不知道…… 郭老:我这老腿受不了了。 金守荣:我也是,地上好凉。 金守荣脸皱了起来,瞧瞧扯了扯自己的袍子垫在膝盖下面。 郭老见了,挪了挪自己的膝盖。 这时候只听上面一阵疾步声,“陛下有旨,相爷以及六位尚书进内殿,其余官员静候旨意。” “左相爷,六位尚书大人请吧。” 肖德贵面冷如冰,他的态度就是陛下的态度。 左相起身时一个踉跄,肖德贵就在身边,抬手一扶。 “相爷,您小心。” 左相撑了一下,对着肖德贵致谢。 身后金守荣先站了起来,然后就去扶旁边的郭老。 肖德贵引着七人进去,原以为陛下会见他们,结果也只是让他们站在外面等着。 剩下的人苦不堪言,直愣愣的跪在那里。 段静安敛眸思索,此事事关三家,不还有六皇子。 虽然陛下以瑞王府之由发作,可是那句“不孝不悌”值得深究。 到底是谁不孝不悌…… 肯定不是指今日的上奏的御史,。 不孝…… 不悌…… 不悌! 六皇子! 段静安轻呼了一口气,将今日之事开始复盘。 今日御史发作,有人在背后暗箱操作。陛下肯定知道内情,借着此事震慑背后之人。 是谁在背后搞小动作,二皇子?四皇子?还是五皇子? 要说他们家与谁家有过交集,就是二皇子和四皇子。三位皇子中,这两位最为年长,四皇子还未参政,陛下曾让四皇子立朝旁听,已经有意让其参政。 段静安跪的笔直,手无意识的捋着衣袖。 利用内宅之事去攻击六皇子,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幕后之人的用意为何? 明知道事关六皇子,楚帝必然不会追究,相反幕后之人没想到陛下反应激烈,让人措手不及。 对了! 反应,陛下的反应。 段静安手一顿,眼里掀起一丝波澜,幕后之人此举更像是在试探陛下的态度! 如果是这样这一切就恍然明了了,段静安松了口气。 现下的局面于他们家而言是有利的。 如今瑞王府与六皇子绑在了一起,他们段伯府也是板上钉钉的六皇子派。 六皇子不出意外是要封王爵的,他对其余几位兄长而言,不是威胁但却是个踏板。 一个可以利用的,试探陛下态度的最好的工具。 当然也不排除嫉妒的因素,这种因素在皇家争斗中只是个导火线罢了。 天家无情。 内殿 楚帝不耐烦的翻着一个个奏本,时不时丢两本出去。 等到桌上的奏本扔的差不多了,楚帝抬头将手里一直盘着的檀木手串往桌子上一搁。 “什么时辰了?” 肖德贵看了看时辰,低声说了句:“回陛下,刚过辰时三刻。” 楚帝点点头,沉默良久,把玩着玉扳指。 肖德贵看了看楚帝的脸色,看了看门口的方向。 “陛下,左相他们如今正在殿外候着,可要传唤?” 楚帝冷哼一声,看着御案上的玉玺。 良久,他才开口道:“让他们都回去,朕不想见。” 肖德贵弓着身子应是,转身去了殿外。 “左相爷,六位大人,陛下说您们都可以回去了。” 左相他们互相示意了一番,都看着肖德贵。 肖德贵回身望了望里面,对着他们摆了摆手。 左相眉头紧皱,朝着殿内拱手行礼,身后几人也跟着行了一礼。 见他们行礼,肖德贵侧身侍立。 “那肖公公,我等就先行离去了。” 肖德贵扯出笑容点头,看着几人离去,才转身回去。 至于外殿那些官员,自有公公传达旨意,用不着他亲自前去。 “陛下,这是奴婢刚给您沏的热茶,您喝口暖暖身子。” 肖德贵捧过茶盏,放在楚帝跟前。 如今已是十一月的天,虽然殿里暖气十足,但身子内里却是凉的。 楚帝端起茶盏,撇去浮沫饮了一口。 暖茶下肚,冲散了骨子里的凉意。楚帝眉头微微舒展,又喝了几口然后将茶盏放下。 “你倒是没骗我,这么多年你泡茶的手艺还是这么差。” 肖德贵适时的露出委屈之色。 “陛下,这里还有小公公们呢,给奴才留些面子,不然奴才哪还使唤的动下面的人。” 楚帝倏然笑了,眼里却带着几分冷意。 “面子都是自己给的,丢了面儿,多想想自己的原因。” 抬头看向肖德贵,楚帝放缓了语气。 “使唤不动才好,跟在朕身边这么多年没有半点长进,丢人。” 听着楚帝调侃的话,肖德贵觉得陛下在指桑骂槐。 “陛下说的是,奴才下去定好生练习,泡的好,下次好让陛下赏我。” 楚帝被逗得笑了,这老东西还敢讨赏。 “下次端一杯好茶来,让朕瞧瞧你的本事。” …… 外殿,往日里昂首气派的大人们都踉跄着脚步,一瘸一拐的往宫外走去。 段静安扶着丁海默,两人搀扶着往外走。 谁都没有说话,丁海默向来话少,段静安则是还想着事情。 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往外走。 等出了宫门,大家各自散去。 段静安先是将岳父大人送回府上,到了丁府要离去之时,段静安问了句:“岳父,今日二皇子和四皇子怎么没有上朝?” 丁海默看了他一眼,这小子还挺敏锐,想必是猜到了什么。 “我也不知,他们也不是日日上朝的,你知道的,除了大朝,平日里只有我们六部和两院必须点到。” 段静安沉默的点了点头,然后告辞。 他只是问一句,这么巧,两人都不在。 第207章 生活中不止两种选择 十一月的天冷的刺骨,那日上朝的官员们回去都是一瘸一拐的,连着几日上朝都是相互搀扶着进去。 楚帝瞧见了,心里冷哼,这就是亮爪子的下场。 那日没在场的人瞧见这惨状,心里都在庆幸,幸好自己好那日不在。 这下朝廷上安分了许多,这两月有些浮躁的官员们,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只专心地干自己的事。 那些以及私下结盟相交的,内心都惧怕不已,纷纷揣度圣上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但这事只有在府里忙着教训孙子的瑞王有发言权,毕竟他出师未捷,刚准备探探风就被陛下打个措手不及。 立冬的这日,四皇子正式进入朝堂,封隶王。 同时二皇子封安王。 楚帝挑了两座从前的亲王府,一人指了一个,修缮改动由工部负责。 这日起,朝上两王并立,安王与隶王两人相看两厌,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就是苦了底下的人,每日面临着两尊大佛苦不堪言。 安王立朝多年,手中人脉不少,早就站稳了脚跟。 而隶王刚进入朝堂,根基不稳,多次在安王手里吃亏。不过好在他有个强有力的母族,也因此在表面上还隐隐占据上风。 这场事件风波里面牵扯的三家人,瑞王府照旧我行我素,瑞王在楚帝发怒的第二天,让人把几个郡主都叫了回去。 丁家原本还有些忐忑,尤其是听到丁家女不规矩这样的话,白氏吓得脸都白了。 这样的话,无疑是让丁家的女儿没有活路,尤其是家里还有个姐儿还未出嫁。 白氏本就还没养好的身子,震怒之下又加重了几分。 婷姐儿的姨娘听到这些话直接晕死过去,醒来后就搂着婷姐儿哭,嘴里不免抱怨了几句大姐儿的话。 婷姐儿看着哭个不停的姨娘。“姨娘,外人的话与我们何干,大姐姐回来,母亲比平日里更加开怀,连精神气都好了许多。” 单姨娘眉眼都带着哀愁,看着无所谓的婷姐儿有些生气。 “你还小不懂这些,要是背上了这样的名头,你以后还怎么嫁人?家世好点的人家,最注重规矩,我可怜的姐儿,命怎么这么苦。” 说着又开始哭了起来,婷姐儿有些厌烦,姨娘总是哭哭啼啼的。 “好了!姨娘,我婷姐儿的命好着呢,你这不是诅咒我呢!” 婷姐儿虽然是庶出,虽然没有长姐与母亲亲近,但从小也是在白氏跟前长大的。 嫡母养大的,眼界自然没有单姨娘这么短浅。 单姨娘还想说什么,婷姐儿有些厌烦,掀开帘子直接跑了出去。 她这儿的事情,都被底下的丫鬟报给白氏了。 “是个好的,不枉我这些年精养了她这么多年。” 白氏咳了两声,接过一旁丫鬟的药,皱着眉头喝了下去。 “拿下去吧。” 白氏用帕子擦了擦唇角。 “婷姐儿现在在哪?” “回夫人,小姐儿在湖心亭那儿散着心呢,身边都有丫鬟跟着。” “那就好。” 白氏抚着头,头上戴着月白色的抹额,神色有些憔悴。 “夫人,单姨娘那要不要……” 白氏微微睁开眼,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将婷姐儿搬到我这院子里吧,这冬日冷了她日日过来不方便,以前姝姐儿小时候住的西厢房收拾出来她住着正好。” “是。” “你先下去吧,我自己待会儿。” 下人们执行速度快,说搬当晚就把婷姐儿的住所搬过来了。 以前婷姐虽然也是在她面前养着的,但自小还是由单姨娘照顾着,如今看来已经不适合了。 而丁玫姝自觉闯了祸,要去宋盛芙面前请罪。 宋盛芙将她拉了起来,让她好好坐着。 “玫姝啊,你这是做什么,别动不动就跪,咱们家没有这个规矩。” 丁玫姝是真的被吓到了,在宋盛芙一阵安慰下,忍不住掉了眼泪。 “母亲,儿媳知错,以后再不会再如此行事。” 丁玫姝哭着,心里难受的紧,难怪出嫁的女子不易,连回家都要饱受非议。 宋盛芙看着面前哭的梨花带雨的老四媳妇,心里痛骂了那惹是生非的人祖宗十八代。 这不是吃饱了撑着! “好了好了,莫哭了,老四回来了还以为我这老婆子欺负你。” 宋盛芙递过去一张帕子,不一会儿就被染湿了。 “你放心,你嫂嫂那日都说了,你是回家帮简哥儿操持伴读之事,并无过错。” “真的吗?可是她们都在说这样不对。” 丁玫姝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这个慈爱的老人,都在说她做错了,而她却说自己没有错。 “当然是真的!” 宋盛芙拍拍她的脑袋,用安抚的语气说着。 “这只是件无足轻重的事,不要把它放在心上,人活在逍遥,一辈子就这么长,若是事事都活在别人的眼里,那就不是自己的人生了。” “人这一辈子就图一个自在,虽然这很难,家族、事业、子嗣样样都在约束着我们,但同时有时候也在成就我们,端看自己怎么去想。” “你受苟夫人她们的话所影响,但她们就真的是对的么?我看也不见得,她们自己也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丁玫姝摇摇头,静静的听着。 “除了她们自己谁也不知道,她们能说出这句话,是因为她们就在这样的规矩中长大。或许她们年轻的时候也曾反抗或是内心怀疑过,可是在许许多多的压力之下最后沦落为规矩的仆人。” 宋盛芙笑着摇摇头,觉得自己说的有些重了。 “这样说有些不大好听,我是想说大胆质疑,保持清明的内心。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改变不了环境,就学着适应环境。生活中不止有黑白,也不是只有对和错两种选择。” 丁玫姝听的懵懵懂懂的,她有些听不大懂了,为何一边说着不要活在别人眼里,一边又在说去适应环境。 这两者不是冲突吗? 宋盛芙看着丁玫姝脸上的疑惑,打了个哈哈。 “你看我年纪大了,都老糊涂了,有些话你觉得对的就听着,觉得不对的就不听就是。人老了,有时候说话都糊涂了。” 第208章 吃饱了就干活 宋盛芙笑着,一副刚刚什么都没说的模样。 “好了好了,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想回家了就回去玩。我还没死呢,下次让我瞧见谁说闲话,我带着康哥儿打上门去,我打老的,康哥儿打小的。” 丁玫姝有些忍俊不禁,神情也放松了许多。 “母亲,您真好,与娘亲一样好。” 丁玫姝上前趴在宋盛芙的膝盖上。 宋盛芙有些不大自在,除了那些孩子,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儿与她这么亲近。 她的手放在丁玫姝的鬓角,帮她捋着有些散乱的头发。 “你啊,平日里莫要东想西想,如今咱们伯府最不怕的就是别人说。你是伯府的儿媳妇,在外面有伯府给你撑腰。我还没死呢,虽然我不管事,一般的人家也不敢在你面前造次。” “胡说,母亲要长命百岁才好呢。” 丁玫姝有些低落,什么死不死的,让人听了心里酸涩不已。 宋盛芙知道只要自己还活着,就是一根定海神针。就跟上辈子一样,上辈子的段侯老夫人一去,伯府就迅速的衰败。 她更像是一根纽带,连接着大家,纽带一断,关系如冰结。 更何况当时伯府,没有半点出息,已是大衰之势,即使有心帮扶也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想到这,宋盛芙有了些危机感了。 康哥儿都还没长大呢,她起码要活到他成亲有出息了再走差不多。 还得鞭策鞭策他们,努力奋斗,不然她的香火怎么办? 地下那群老鬼,不知道有多少个,一人分点她都不够了。 不对,上次说的好像是分她一半。 宋盛芙又有些高兴了,转念一想段伯府就这么几个苗子,就算是一半也不多。 不知道要多少才能供养鬼身,她也不想投胎了,当个鬼挺好的。 丁玫姝不知道自己婆母在想什么,只是抬头看见宋盛芙满头白发有些刺眼。 宋盛芙此时还在想着找个人传承衣钵,人数不够那就烧的勤快一点。 看她,整日烧的旺旺的,多好。 地下那群老东西吃的可真好。 将丁玫姝打发回去以后,宋盛芙转悠就转悠到祠堂去了。 如今的祠堂比起之前又扩大了一圈,这才几日没来,香槽里面的香灰又满了。 宋盛芙亲自点了一把香随意插进最中间的香案里,等到燃起的香烟徐徐上升,连接到屋顶之上后,宋盛芙找了个蒲团坐了下来。 嘴里开始嘀嘀咕咕,发发牢骚。 在这里她有些话都不能说,只能在这里发泄一下。 她可不是自言自语,是真的在说给地下那群老东西听。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知道这样做他们听得到。 在这个时代其实还是挺憋屈的,啥也干不了,无聊的很。 虽然她老了也没什么娱乐活动,但她毕竟不是古生古长的,有时候说句话都要斟酌一番有没有忌讳。 今儿她差点就说秃噜嘴了,吓得赶紧过来烧把香安抚一下自己。 “你们可要争点气,这个年纪正是奋斗的时候,不要给我装死。哪日我要是闯了祸,那可就是塌天大祸,你们也不想没有饭吃吧。” “香好不好吃?好吃就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我算了算顶多我再活十几年,就可以回来了。” “再多就不能够了,老的牙齿都啃不动肉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还有说好了分我一半的香火,可不能反悔,我都记着呢。” 别说,段伯府的祖宗还真是多。 这一排排牌位,瞧着密密麻麻的。 段伯府以前挺多的人的啊,宋盛芙瞧着有一辈人有六个兄弟呢。 怎么越往后面人越少,到了段崇明那一带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难怪以前的原身为什么一定要段崇明纳个妾,段崇明就是吃了没有兄弟的亏。 在这个时代,亲族之间一定要有一个担得起大任的。 就比如说现在的段静宗和段静安,段静宗不行,段静安就得起来。 以后即使段静宗不在,有段静安这个有能耐的叔叔,康哥儿也会过的很好。 当时的原身应该也是打着这个主意,毕竟段静宗身子不好,她生不了就给段崇明纳个妾,给段静宗生个兄弟出来。 段静安一出生就被抱给宋盛芙养着,两兄弟也时常培养感情,自然就更亲近。 上辈子如果不是段静安还在刑部,康哥儿与陆氏或许都活不下来。 不然那才是真正的断子绝孙了。 段崇明只有一个人,当年不知道为何沉寂下去,担着不重要的职位。 宋盛芙也有些疑惑,她并没有这一段记忆,或者来说是原身当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反正她有预感当时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毕竟年轻的段崇明可不是后面那消极沉沉的模样。 不知道这家伙死后,有没有被那些老东西毒打一顿。 她就这样坐着,说了好久的话。 外面的下人只听得见里面的嘀咕声,他们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宋盛芙对丁玫姝说的也不是假话,她早早就让人等着康哥儿下完学,把他叫到祠堂里来。 康哥儿过来的时候,宋盛芙正打着瞌睡呢。 “康哥儿快来,给这些老、祖宗们烧炷香,保佑咱们平平安安的。” 康哥儿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在祠堂里规矩的很,一脸郑重地点燃了三柱香插在主案里。 平日里除了祖母和父亲,无事他们是不能进祠堂的。 虽然祖母说平日里让他们来给老祖宗们点香,可是他们轻易不会过来打扰祖宗们。 烧完香,宋盛芙就带着他出门了。 康哥儿有些不明所以,宋盛芙等走远了才对他说。 “你前些日子不是说建了个擂台吗?怎么样了?” 康哥儿听完神色变得生动起来,一边走着一边扯着旁边的树叶。 “差不多了,就在神农巷对面,挨着杨柳河。那里风景可好了,原来是一个茶楼,我让人给改了一下。” 宋盛芙点头,多问了一些细节。 康哥儿一一回答了,他让人改造遇到的事, 这处茶楼是宋盛芙的嫁妆铺子,收益其实还算可以,就是管事贪墨了银子被她发现给发卖了。 当时康哥儿说想要个擂台,她寻思着就把这个铺子给他了。 不过有个要求就是,这擂台必须他自己亲自设计,她给他拨银子,银子有一定的份额,不能超出这个额度,超出的部分要用他的月钱来抵。 虽说是让他来,底下都有管事和仆人,可即使是这样也不简单。 第209章 擂台赛 “祖母,您在想什么就与孙儿直说吧。” 康哥儿停下来,认真的看着祖母。 他最近吃得多,哥儿也长得快,这样一看,过不了两年他都要超过祖母了。 宋盛芙心里打着鬼点子呢,听到康哥儿这么一说第一反应是否认。 康哥儿一脸的不信。 “您就说吧,我还不知道您。” “嘿,你个臭小子,果然长大了就无法无天了是吧。” 宋盛芙看着面前这个欠揍的臭小子,左右望了望折了根柳条就开始假意的抽起来。 康哥儿躲都不躲,祖母这力道跟挠痒痒似的。 接住祖母丢过来的柳条,康哥儿笑嘻嘻的凑上去。 宋盛芙没好气的推开他,眼睛转了转又把他扯了回来,嘀咕了两句。 康哥儿眼睛一亮又一亮,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 两祖孙做贼似的,捂着嘴偷偷的笑了起来。 这两人是高兴了,其他人可就惨了。 康哥儿的搏英馆刚修好,下的第一个战书就是苟御史家的二子,今年刚满十三。 像这种擂台馆,京城也有,不过是一些江湖人士才会去的地方,人鱼混杂,贵公子哥儿一般很少踏足。 楚勤令与简哥儿如今都要上学,他身边经常跟着的就是邵晚齐。 邵晚齐乃是瑞王五女楚勤芊的幼子,平日里也是个贪玩厮混的。 虽然有句话不好听,但是形容他们正合适不过:臭味相投。 有些人天生就不爱读书,在这一方面这群小子算是找到了共同点。 邵晚齐虽然不爱读书,但是鬼点子一个不少,在听到康哥儿要给苟家小子下战书时,还出了个主意。 “你下了战书,他肯定不会同意。” “为什么?” 康哥儿有些没转过弯来,在他想来下了战书不接就是懦夫之为,没有人愿意当懦夫。 邵晚齐摇摇脑袋,一副你这就不懂得吧的表情。 “你想你们家与苟家结怨,你这公然下战书的行为,虽说明面上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私下来看却是不占理的,反而落得个公报私仇的印象。虽然康哥儿你不在乎这些,但对付这类伪君子,就要用他们的方法打败他们。” 康哥儿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 “那怎么办?你说。” “好办,你给以前打过交道的哥儿都发帖子,让他们都来玩。崔杰他们最爱凑这种热闹了,还有罗振,他认识不少武将的哥儿,把他们都叫过来。这样一来苟家就不会那么引人注目,揍一个也是揍,两个也是揍。” “而且在擂台之上,公平公正,即使赢了输了也是光明正大的。” “可是照这么说,苟家哥儿不接我也不能把他绑到擂台上来啊。” 康哥儿皱起眉头,看着手里的帖子,还是他想的简单了。 邵晚齐勾唇一笑。 “不来,有的是法子让他来。咱们京城哥儿谁家都认得,大家都来了,他不来不是扫咱们的兴吗?到时候大家玩的尽兴了,再提一句,苟家人是胆小鬼。那些人家不是最在乎名声?” 两人相视一笑,像极了干坏事的反派头子。 果然,开业那日,苟家子并未到场。 传话的小厮还来了句,苟家的那位哥儿说了他不屑与他们为伍。 这该死的被在场的公子哥儿听了个正着,大家热情的气氛冷了冷。 康哥儿起来笑着打着圆场,让小厮回去,这小厮是邵晚齐故意安排的。 “不来就不来,咱们玩。” 康哥儿一脸好脾气的模样,有些没有与他打过交道的哥儿,见他并不是传闻中那般上前主动打着招呼。 “你们家如今不是与苟家不对付吗?怎得还邀请他来玩。” 康哥儿一脸天真模样,“我就是想看看他敢不敢来,这下看来果然是个胆小鬼。” “哈哈哈哈哈哈,苟家子胆小鬼。” 周围人起哄着。 他们都是被周围熟识的哥儿邀请来玩的,这对他们都是个新鲜玩意,反正无事就来看看。 到了这才发现,跟他们想象的不一样。 一进门就是巨大的假山雕石,穿过去视线开阔起来,有造景亭还有一两处可暂做休息的石凳与长椅。 最中间一条弯曲的河滩,这是原来茶楼就有的,后面扩建了一下,变得宽而浅,隐隐可见下面的雨花石。 “这边以后夏日,设置个清凉台,咱们在水里玩。” 康哥儿一边走一边介绍着。 走进一座巨大的楼里,中间是一个大的圆形擂台。楼有三层,围绕着这个擂台,可以从不同角度观看。 “这边是武擂,刚修好,那边还有文擂,不过还没修好。” “这个怎么玩?” 有人好奇,他们没接触这个东西。 邵晚齐站到擂台上去,开始讲。 “很简单的,咱们就玩守擂,可以一个人、也可以两个人一组。” 他将大概的规则讲了一下,大家都有些跃跃欲试。 他们的娱乐活动不多,任何新鲜的事物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新奇的体验。 况且,有些哥儿小心思开始转起来,尤其是之前被康哥儿揍过的,报复的好时机来了。 “而且也不用担心,会有专门的擂官儿在旁边看着,要是有什么不对劲他就会上前阻止。” 邵晚齐说完,还拉着康哥儿上来。 “我们俩先玩,你们可以看着,那边有奖盘,可以猜谁是擂主,赌注什么都可以,就是凑个热闹。” 说着两人就在擂官儿的安排下,准备开始。 台下有侍女早就准备好了吃食茶水,其余的哥儿们都坐着看着台上的两人。 这两日康哥儿和邵晚齐就过来玩过几次了,所以他们一上来就开始动手了。 其实康哥儿可以分分钟把邵晚齐打趴下,但是这是他们表演赛,康哥儿收了力道,邵晚齐则是拼尽全力想要把康哥儿压在下面。 邵晚齐是越挫越勇,虽然他现在喜欢跟着康哥儿,但是每个人都有好胜心,他越是打不过康哥儿就越是想要战胜他。 “好!对使劲,他马上要起来了!” “唉,不行不行,齐哥儿没有力气了,他肯定要输了。” “不不不,你看他又站起来了,哇撒,他好勇~” 一个男孩儿举着拳头,双眼亮晶晶。 周围人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这什么语气,请你正常点。 第210章 小子真有种 邵晚齐一次次站起来,又一次次被康哥儿给撂倒在地,他没有平日里的吊儿郎当,眼里全是认真。 等到最后一丝力气耗尽,邵晚齐躺在地上摆了摆手。 下面的哥儿们看的急了。 “邵晚齐起来,快起来继续。” “表哥,快起来啊,表哥!” “段承康真牛!!” “耶耶耶,赢了赢了!” 邵晚齐累瘫了,有气无力的张口。 “我认输,不来了。” 康哥儿也喘着气,这小子忒缠人了。 上前将人给拉起来,邵晚齐像破布一样被康哥儿揽在肩上。 擂官儿上台,一敲铜锣。 “甲台擂主:段伯府大公子!” 结束了,下面早就有人起身。 “我要来打擂!” 是崔杰这小子,他早就憋了好久,上次他就说迟早有一天要打过他,今天机会就来了。 康哥儿一看就知道这小子没憋好屁。 “可以,我接了。不过先说清楚,要像我们刚才那样正儿八经的打,不能揪咬。” 康哥儿想起上次被挠花的脖子,又补充了一句。 “还有挠人。” 崔杰点点头,然后站了上去。 擂官儿把累的精疲力尽的邵晚齐扶下去,然后就喊开始。 崔杰上去就抱着康哥儿的腰,脚下准备去绊康哥儿的脚,康哥儿下盘扎实,崔杰撼动不了。 康哥儿一使劲,崔杰被康哥儿打横抱起来,借助巧劲将人撂倒。 崔杰一倒在地上,迅速翻身拖住康哥儿的腿,康哥儿心里叹气,这家伙更缠人。 话说这小子还真有点本事,将康哥儿掀倒在地,不过也仅此而已。 “崔杰,压住压住!” “段承康快起来,快啊,快!” “崔杰好样的!” 下面的哥儿一个个激动得不行,有些甚至站起来靠在木栏处大声吆喝着。 这种不用脑子,简单的肉体与肉体的碰撞与打斗,让人看了热血沸腾。 馆内的气氛在康哥儿被崔杰压在身下的时候,达到了高潮。 邵晚齐明明没有力气,看见康哥儿倒地的时候兴奋的不行,高声吆喝着:“崔杰,打赢了,我请你吃大全宴!!!” 康哥儿自然也听到了,他心里还有空吐槽,自己平日里到底是得罪了多少人,明明他才是最厉害的,都没几个人帮他吆喝两声。 这可不能让他们如意,康哥儿抓住崔杰的手反剪在身后,双腿缠住崔杰不安分的腿,接力压过去。 挣脱之后,康哥儿起身闪到一旁,崔杰缓过气又奔过来。 “好样的,真有种!!” “厉害了我的哥,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有种!” 康哥儿看着崔杰这样,眼里也带着一丝欣赏。 当初这小子也是,虽然脾气大,说话也不好听,那嚣张的气势看着就欠揍,但是真的打起来有股不服输的劲儿。 崔杰听到上面的鼓气加油声,越挫越勇,那些平日里玩的好,玩的不好的此时都忘了之前的不愉快。 真是只小疯狗。 又会哇哇叫,又会缠人!! 康哥儿心里叫苦,他也快没力气了,邵晚齐和崔杰这两个都是难缠的。 虽然是打不过他,但缠都缠的他快没力气了。 康哥儿速战速决,将崔杰再一次撂倒,就压着他不动了。 崔杰眼里冒火,“放我起来。” “不放!” 康哥儿喘着气。 崔杰使劲挣扎,直到没了力气。 “认不认输?” 康哥儿挑眉,戏谑地问着这个平日里装乖的小跟班。 要不是今日,他都不知道这小子还憋着坏呢。 崔杰大口喘着气,憋着一股劲想要起来,脸都憋红了都没挣脱。 头发都散了,大冷天汗都把头发打湿了。 “认输。” 崔杰有些憋屈,上面这个人怎么有使不完的劲儿。 他刚刚其实有些小心思,想着康哥儿刚刚打了一轮,肯定没多少力气。 崔杰又泄了气儿,他实在没力气了。 康哥儿将人拉了起来,由着人将他带下去更衣整理,大冷天散汗极容易感冒,下去有专门的人伺候暖身。 康哥儿站在台上,等着下一个人。 直到三轮之后,康哥儿没了力气,被罗振撂倒认输。 别看罗振个子不高,他出身武将之家,从小也是习武长大,也有一身的力气和本事。 “哇,罗振威武!” “啊啊啊啊,赢了赢了,段魔王终于被打败了!!” “我要是打败了罗振,是不是就等于打败了段魔王?” 不知道是谁说的这句话,周围出现了一瞬间的沉默。 “我我我我,我下一个上场!” “不行,我要上去。” 康哥儿被扶下来换了身衣服坐下来,周围围上来一圈公子哥儿。 有些是平常玩的,有些是不认识的。 “你可以啊,守了五轮。” “难怪你打遍京城无敌手,还真是有一把刷子。” 康哥儿身体素质好,不想邵晚齐现在都还没缓过来,他笑着丢了一瓣柑橘。 “那是,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哥儿,有的是力气和功夫。” “我们才不是娇滴滴的哥儿,你等着下次我要跟你打一场。” 说话的是康哥儿不认识的一位哥儿。 “好啊。” 康哥儿很自然地应了下来。 “不过今儿我不会上场了,你们可以玩。” 有些哥儿急了,他们没有与段魔王接触过,只听说他打架很厉害。 康哥儿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权威的代表,挑战这种权威能让他们心里产生极大的满足感。 康哥儿想了想。 “明天吧,明儿早上我在,下午不行,我要回去上课。” “行,那我明儿也过来,我也是明儿下午的教习课。” 有些其他哥儿变得有些苦恼起来。 “我不成,我明儿早上的课业,要是逃跑会被打的。” 康哥儿一听赶紧说:“该上的课还是要上的,可千万别逃学,你们要是逃学,长辈告到伯府上去,咱们这擂台就开不了了。” 其他哥儿也知道厉害,如今正新鲜呢。 “你们要是谁逃学被逮住了,以后就不能来馆子了,你们要互相监督,不然馆子关门,咱们谁都玩不了了。” 邵晚齐挨着挨着叮嘱,大家都点头同意了。 他们好多也不敢真的逃学,毕竟府里长辈还是管的挺严的。 第211章 背锅侠康哥儿 后面一个个上去,守擂台的不过两轮就会败下来,毕竟每个人的力气有限。 “到时候馆里会把每个人守擂的次数记录下来,每个月都会给次数最多的人奖励,咱们现在都是哥儿,平日里没什么月钱,我想着就发银子怎么样?” 邵晚齐说着,周围人附和的点头。 大家的家境都不差,有些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哥儿,但是家里一般管的严,大都每个月只有几两的月钱。 像康哥儿这种每个月一百两的几乎没有,但他是个大手脚的,每个月钱花的精光,花完了再想买什么都是不能够的了。 不像薇姐儿和暄哥儿,小金库早就存的满满的,以后出门花的都是这些钱,公中不会再出银子。 今儿来的这些哥儿,罗振出了大力,有大半都是武将家的哥儿。 这些哥儿也是玩的最积极的,有些相互认识的,还要约着上场比试一番。 当然也有对这些不感兴趣的,只喜欢在一边看着却并不上场。 其中一位就是邵晚齐的表弟,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童,看着才五六岁的样子。 邵晚齐牵着他,与康哥儿凑了个桌。 “这是你弟弟?” 康哥儿有些稀奇的看着这个小孩儿,那小孩儿有些瑟缩的往邵晚齐背后躲,他刚刚可是看到了这个大哥哥可凶了。 “对,我表弟。” 邵晚齐让他坐在中间,他和康哥儿坐在两边,看着下面的擂台。 康哥儿将一盘五福蛋酥放在他的面前。 “吃这个。” 王璟然坐的板正,没有伸手去拿,反而眼睛看向自家表哥。 邵晚齐还是第一次见这小混蛋这般姿态,拍了拍他的头。 “吃吧,你康哥哥不是坏人,难不成还会吃了你?” 如今康哥儿换了身衣服,除了个头大了些,眼睛圆圆的,眼尾有些微微上翘。 母亲说看人先看眼睛,眼睛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行。 王璟然悄悄看了看,正好对上康哥儿含笑的眼睛。 那双眼睛清澈,他见过许多兄弟姐妹,极少有这种清澈没有杂念的双眸。 康哥儿只是对这个小孩有些好奇,瞧着跟暄哥儿差不多的年岁,不过肯定没有他表弟可爱。 他想着,下次把暄哥儿带出来玩,他还没见过这里呢。 等到大家都玩的累了,康哥儿还做东包了整个红满轩。 还给他们每人准备了一个聚墨玉做的虎纹令牌,此牌代表着他们是搏英馆的会员身份。 这次康哥儿可是给京城有些身份的哥儿都发了请帖的,有些婉拒并未前来,有些则是早些时候就结了怨的自然也不回来,比如说马家和苟家。 马家有个哥儿马浩,就是之前被康哥儿逮着使劲薅的那位,接了帖子使劲在脚下狠狠踩了几下后,又拿起来看了看,他还准备去砸场子来着。 一打开一看,什么东西? 擂台?!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马浩一个激灵,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不是明摆着送上门挨打吗? 觉得自己聪明了一回,他哼着小曲儿就把帖子丢到一边去了。 第二日一起来,马浩与苟文博两人就扣上了一个胆小鬼的名头,这让他们在同龄人面前很是抬不起头来。 当得知那里面的具体规则之后,两人气的差点吐血。 即使昨日去了,他们俩也不会怎么样,结果如今落得个被众人耻笑的下场。 康哥儿知道后,不厚道的笑了,他就知道两人不会来,昨儿就是看看他们胆子如何。 不过没关系,迟早他们都是要来的,有本事他们一辈子都别来。 要是来了,他必然到场。 康哥儿如今马上满十一了,对家里的事情也多少了解。 虽然母亲有时候总告诉她,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用管,只需要好好长大即可。 可是他还是觉得祖母说得对,他是这一辈里最大的孩子,本就该担起大哥哥的责任。 他的后面还有薇表妹和暄哥儿,以后四叔还会有孩子。 不说其他的,就薇表妹以后若是嫁了人,只有他或者暄哥儿有出息,薇表妹才会过的更自在一些。 他从二姑姑身上看到了,有个得力的娘家有多么的重要。 以前二姑姑很少回家,回来就会在祖母院里偷偷的哭,急匆匆的回来待不了一会儿就得走。 要是待得久了,就会被叫回去。 如今好了,二姑姑回家的次数多了,连两个表妹脸上都比以前笑得开怀些。 也不会总是哭,喜气洋洋的,大家都是高兴的。 这些康哥儿都偷偷的想过,他不仅要对底下的弟弟妹妹们负责,还要担起整个伯府的责任。 今儿这些哥儿谁不是看在伯府的面子上来的,也可以说是看在令弟的面子上过来的。 他们家是开国公爵,当时的始祖圣上给了段家恩典,原等承袭三代,后降等承袭。 到他这里已经是第六代了,再往后他的儿子袭爵,段府荣光彻底不在。 这不过是迟早的事,祖母都给他私下里讲过。 可是他也想过读书,那些字就是不进脑子。 祖母说每个人擅长的不一样,就像暄哥儿就有读书的天分,适合科举。 薇表妹也很聪明,不过更擅长作画。 他呢,力气大,也算是擅长之处。 学武,是祖母先与他商量之后才决定的。在母亲和父亲不知道的时候,祖母悄悄与他讲了许多。 想到府里那个老太太,康哥儿眉眼里都是笑。 祖母瞧着是表面正经,私下却是个老顽童,好多坏主意都是她悄悄出的,结果最后都是自己背锅。 偏偏他还不能说,小小的年纪背了好大口黑锅。 算了算了,看在她对自己那么好的份上,等会儿转头给她带个烧板鸭回去。 宋盛芙不知道,她在康哥儿心里的形象是这样的,她正在与程熙谈话。 程熙此次来是准备请辞了,马上年底,他就不能再继续教习了。 年后他要专心准备明年的会试,这一次他定要抓住机会。 宋盛芙早就准备好了,仔细问了问他准备的如何。 第212章 守望相助 “劳老夫人关心,小子平日里除了教导哥儿姐儿们,空余时间时刻温习,未曾有一日懈怠,只待来年下场。” 程熙眼里带着坚定,还有平日里少见的一丝读书人的傲气。 他如今也才二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宋盛芙满眼欣赏的看着程熙,这个时候的程熙,比起之前才有了些少年模样。 “好,你是个好孩子,来日金榜题名,我还等着你的好酒。” 程熙抿唇微微笑了起来,朗声回了声“好”。 “这两日静安公事也不忙,他每日下职的早,你可以多问问他要注意哪些。等我转头也与他说一声,我知你肯定脸皮薄,我帮你与他说。不过你们平日里感情也好,他应该也会主动与你说。” “你在咱们家做了快三年的夫子,把三个孩子都教的极好,我打心底里感谢你。” “老夫人言重了,小子受之有愧。” 程熙有些诚惶诚恐起身,做了一揖回道。 宋盛芙笑着摆了摆手,让他坐下。 “我说的也是实话,后面你会试就在府里备考,你安心考试,后面我会着人安排。这也不是我说的,早些时候静安就与我说了这些,我估摸着本也该是如此。” 看见程熙神色有些犹豫,宋盛芙继续说着。 “你可别拒绝,咱们府里人少清静,你温习考课,或是找静安都方便。你舅舅现在所在的那处小宅院到底有些小了,家里还有几个孩子,难免有时候不便。” 程熙知道老夫人这是打好主意要留他了,便也不再说拒绝的话,起身认真的再次行了一礼。 “老夫人大恩德,小子没齿难忘。两年前小子困苦之际得老夫人赏识,有屋庇有饭食,以后无论小子身处何处,必会报答老夫人的恩情。” “你看看你……” 宋盛芙直接起身,将人扶起来。 “好好说就是,何必行此大礼。咱们两个一个求师一个求落脚之地,互惠互利。这两年你用心教导了孩子们,咱们也只给了你一些微不足道的钱财。” “说到底我们确是得好好谢谢你才是,一日师一世师,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说一声。我老了,是帮不了你什么了,静安与你交好,你找他也是一样的,千万莫跟我们客气才是。” 程熙面露感动的应承下来,又说了两句客套话后就起身请辞。 段静安回府后,就被宋盛芙叫了过去。 等从母亲院里出来,他直接转到程熙现在的院子里去了。 程熙没想到段静安这么快就到了,两人坐在梅花树下,此时梅树初露花苞已有隐隐香气飘出。 两人对坐着,程熙手持茶具开始煎茶。 段静安静静的看着,一脸的惬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时唯之态颇有名流雅士之风。” 程熙莞尔一笑,倒了一杯茶呈到段静安的面前。 “来尝尝吧,我这手艺如何?” 段静安瞧这茶色清亮,汤色绿明。尝一口,口感清幽甘醇。 “色泽绿蕴,香气馥郁,好茶。” 程熙抿了一口放下,有些回忆的说道:“我自幼失孤,舅舅将我养大,送我读书。这是那时候跟着隔壁一位老先生学的,老先生博学多识,让时唯受益良多。” 段静安来了兴趣,看时唯这般风姿,那老先生许是哪位隐居者。 “老先生可还在,什么时候必然上去拜访一番。” 程熙神色黯然,但还是笑着说: “神仙怜顾,已然仙去了。” 段静安暗叹可惜,“是沉远福薄,无缘与老仙翁相见。”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段静安转而提起其他事。 “明年三月的会试,你准备的如何?” …… 等段静安走后,程熙坐在书房里面,看着手里的宣纸。 这是上好的生宣,自从他到了伯府,这些东西从来就没有缺过。 想起老夫人白日里所说的话,程熙嘴角微微勾起。 老夫人的意思他都懂,他一个南阳之士,在京中无依无靠,段伯府发来的橄榄枝,他只有高兴的。 老夫人想要有人与沉远在朝堂上守望相助,程熙有些失笑,连他心里都有些打鼓,老夫人对他倒是比他自己还有信心。 他与沉远也算知己,今日他也给他讲了许多,安抚了近日来他有些浮躁的内心。 虽说早有准备,可是在这样的等待中,他心里难免有些焦虑。 他知道他的机会不多,如果不能一鸣惊人,那么他后面的日子更加难熬。 夜色降临,程熙点着灯坐在书案之前,光打在他的脸上,一半明亮,一边隐没在黑暗之中。 因着马上也快年节了,宋盛芙干脆给她们放了假。 薇姐儿和暄哥儿倒是无所谓,康哥儿像是个放笼的鸽子,整日里不着家。 陆氏原本担心他在外面到处惹祸,打听了一些才知道他最近又交了许多朋友,且还有正经哥儿,也就放下心来。 多结交点哥儿是好的,现在培养的情谊是以后都找不着的。 陆氏有些怔然,叹了口气,这两年自己对康哥儿的疏忽,感觉都没怎么好好关心过他。 可是正想着招他好好疼一疼,外院的管事又来了,她一整日忙的脚不沾地,早就将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康哥儿整日将暄哥儿带上,得了他新认识的兄弟们一阵羡慕,这样乖巧的弟弟他们都想偷回家。 如此家里就只剩下薇姐儿了,宋盛芙想着反正无聊,就带着她去女学玩去了。 这两日女学正好期考,大家都在争分夺秒的准备着。 宋盛芙没事的时候,就会来这边转一转。在女学开学的这半年里,还出了不少的岔子。 受到这个时代传统教学理念的影响,女学的教学方式对这些夫子来说也算是个挑战。 好几次都差点偏离了最开始的初衷,都被巡课的宋盛芙发现了问题,然后私下给这些夫子好好的讲了讲她们的问题。 寻鹭女学就相当于大型的学徒工厂,类似于现代的职业技术学校。 宋盛芙的要求就是要识得字,懂得道义礼法。然后就是实践,学自己擅长的东西,做到能靠着这门手艺养活自己。 第213章 教育循环 有时候难免偏离了初衷,宋盛芙好几次都看到只有教,没有学。 整顿了好几次后,女学才有些像模像样了。 “快点快点,要迟到了,我给你带了馒头,等会儿下课你接点热水吃点。” 两个手拉着手女孩儿边跑边说着。 “好好,昨儿睡晚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其中一个女孩儿脸上懊恼,马上就期考了,怎得自己还这般马虎。 “快点快点,咱们跑快点,被巡课的夫子逮到了就惨了。” 宋盛芙牵着薇姐儿在屋内瞧着两个小姑娘,薇姐儿抿着唇靠在外祖母身边低声的笑了起来。 这是她们早上在这遇到的,第四对马上要迟到的女学生了。 宋盛芙看着,有些回忆起自己当年,也是像她们一样。 “外祖母,我瞧着这些学生们都不一样了。” 宋盛芙低头看着薇姐儿,“哪里不一样?” 薇姐儿想了想,脑袋在宋盛芙怀里蹭了蹭。 “精气神都不一样了,才开始瞧着总有些格格不入之感,如今却是真真的成为了女学的学生。” 宋盛芙亦有同感,窗外下起了稀稀疏疏的小雪,学校里的梅花都已经开了,伴着冷雪飘进来一股幽香。 “外祖母我想出去看看。” 薇姐儿跑过去趴在窗沿处,望着外面,笑意盈盈的转过头看着坐在桌前的老人。 “去去去,我也去走走。” 宋盛芙起身,也准备出去。 齐妈妈上前,赶紧说道:“老夫人,表小姐,拿上手炉子,莫要冻着了,我带着丫鬟提着炉子跟着。” 宋盛芙摇摇头,“手炉子拿上,炉子就不用提了,我们祖孙俩穿的厚,走路暖和。我们走着,你们就不用跟来了。” 齐妈妈应是,在屋内看着祖孙两个牵着手出去了。 老夫人最喜欢带着表小姐在女学里转转,平常都不让她们跟着。 人老了,就会变得畏寒,宋盛芙也不例外。 出门的时候又加了一件靛色毛边斗篷,给薇姐儿加了件火红的连帽狐裘斗篷。 路过一间间教室的时候,她们都会停下来看看。 教室的窗户全是舶来品,大楚地理位置优越,海贸发达,这种东西都是常见之物。 可别小瞧了这窗户上的玻璃,一块就要十斤茶叶来换。 宋盛芙肉疼的不行,可是没办法她不知道玻璃是怎么烧的,底下的工匠研究出来的,也只是半透明的,根本做不出来。 上辈子的宋盛芙也算得上博闻广记,但是玻璃这个东西她确实没有去研究过。 以前曾参加过灯工玻璃的实践,不过却不是原材料,而是成品的玻璃棒烧制后自己塑形。 有老师讲过烧制的原理,她也没认真记过,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用上。 教室里面是很温暖的,用的传统的烟道传热,连接着每间教室。 毕竟大都是实践课程,比如说刺绣,手指冻得僵硬那还能继续学习。 既然要学,就要创造个良好的学习环境。 “外祖母这是在做什么?” 此时她们已经走到了医学这边,所谓医学,其实最多的是有关妇科方面的。 薇姐儿指的是一个女孩儿正抱着另一个女孩,脱去厚重的外裳,可以看见她的手指正放在抱着的女孩腹部上面。 一手抱拳,模拟着冲击腹部的手法演示着。 此时教室内,一位女夫子上前纠正了一下女孩儿的手位。 “手不要太高,在肋骨之下,神阙(就是肚脐眼)之上,用力向上挤压。” 身后的女孩儿一听,双手用力。 “诶,停停停,我早上吃的肉包子都要被你给挤出来了。” “哦哦哦,不好意思,没注意没注意。” 被抱着有些圆润的女孩儿面色有些扭曲,身后的女孩儿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手。 底下看着演示的女孩儿呵呵呵的笑出了声,夫子也有些忍俊不禁。 “好了,第二种继续。” 其中一位女孩儿躺下,另一位女孩儿托住她的背部使之仰卧,然后两脚左右分开跪于其臀部两侧,一手以掌根按压神阙与肋骨之间的部位,另一手掌覆盖其手掌之上。 夫子点点头,在册子上记录了什么。 “这个是急救法,用于异物堵塞之时,可以迅速的挤出咽道的东西。” 宋盛芙解释着,里面又开始了第二组学生的实践。 先是自救法,单人一手握拳,另一只手模拟挤压动作,然后借助椅角等工具模拟冲击。 然后两人重复着刚刚的步骤,继续演示。 “薇姐儿你看,要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借助身边的工具来使自己脱困。” 宋盛芙一边给薇姐儿讲着,然后把帽子给她带上。 嘿嘿,从后面看着像个小红帽。 薇姐儿有些好奇,就在这里多看了一会儿,每个教室都不一样。 这些都是现代常见的一些医疗方法,是宋盛芙之前没事的时候想的,老了记性不好,想起一个就记下来。 基本她把还记得的,这里能能用到的都记了下来。 有些这个时代本就有的,就加以改良了一番。 尤其是妇产这方面,宋盛芙记得不多,但是自己本身就是女人,所以一些基础的身体护理都知道一些。 这个时候她就非常感谢自己就读的学校,会不定时给她们讲解一些生理知识,打破传统的女性身体羞耻的固定理念。 当年老师教给她的,她记着了,如今又教给了这里的学生。 以后这些孩子会用到这些知识再教给她们的下一代,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突然在此刻,教育的意义似乎完成了闭环。 “外祖母你怎么了?” 薇姐儿意犹未尽的回头,却看见自己的外祖母似乎有些发怔。 宋盛芙回过神来,笑了笑说了句没事。 两人转头往另一边去了,路上还有薇姐儿很小的声音问着: “外祖母,葵水是什么?” “什么叫做周期,每个人都不一样吗?” “那条白白的东西是什么?” 薇姐儿此时就像十万个为什么,问个不停。宋盛芙都一一耐心的解释着,怜爱的拍了拍薇姐儿的帽子。 “祖母那里有书,你要是感兴趣就在祖母那里去拿着看。” 第214章 千万条中的一条 转了一圈,女衣院、针绣院、农事院等等都逛了个遍。 最后来的是珍馐院,这里有一排姑娘们都手持大锅,挥动着铲子,烹饪的香气引着两个馋虫过来了。 还有一些年纪小的,拿着模具压着点心。有的调着不知道什么的馅料,有的揉着手里的面团,主打的就是一个分工合作。 “好香啊!” 宋盛芙附和的点点头,逛一早上是有些饿了。 两人看了会儿,没有上前打扰,转身回去了。 珍馐院是女学里面最受欢迎的一个院科了,每次上课做出来的食物,都会放在食堂专门的窗口进行售卖,卖出去的钱就会拿回来作为学院的统一经费。 随着女学模式的慢慢调整,食堂与珍馐院达成了共识,每日的菜品不会像才开始那般浪费。 这种模式其他学院也有,针绣院会将学生绣出的成品拿到铺子上去卖,有些极其出色的则会放在学院里以作展示。 为了保证女学的多样性,慢慢的女学还未开发的空地,变成了农事院的实践基地,这里面的学生会亲自下地种植,对她们来说理论课程相较于其他学院比较多,所以更需要通过实践来检验真理。 这里面有些知识也是宋盛芙整理出来的,不过不多,只有一些现代抗灾害的常识和一些特色化的农业种植技巧。 宋盛芙记得这些简单的东西,但没有深究过,只是浮于表面的一种理论。 这些都需要她们去验证去改变,最后才能得出结果。 还有许多的东西,宋盛芙还没拿出来,这些先让人去实践去了,确定能做出来才会拿到女学里作为教学内容。 除了这些东西,还有这个时代原本已经得出的经验。 这些也派人去归纳总结,借用已经存在的农事书籍,多方位教学。 既然决定要做,就要做好。 如今的寻鹭女学无论是在上层还是下层眼里,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甚至有些在背后偷偷的嘲笑。 不过谁在乎呢? 宋盛芙听过也只是笑一下罢了,她做这个可不是为了名声。 要是为了名声,她也可以开个正儿八经只教教诗书经义、琴棋书画、管家理事的贵女女学。 可是这样还有什么意思。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里面,女性地位低下,一个是传统思想的禁锢,二是无法进行自我创造产生价值。 即使这个时代不是宋盛芙以往认知的古代,但是在以农为本经济基础上,许多理念都是相通的。 女性由于条件的劣势,大多数都没有男人特有的强大体力,无法长久的从事农事活动。 久而久之,女性无法在这上面创造同等或者更多的价值而被淘汰,成为男性的附庸。 男人的劳动力成为主力,田地也慢慢被男性占为己有,直到现在,田地分配只会根据每家每户的男性人数,来进行官方分配。 女性失去了田地的获得权,在固有的观念里面,因为先天获得和劳动所得人们都更期盼自己的下一代是更多的男性而非女性。 从远古的母系社会演变到现在,成为彻底的男权社会,女性的地位逐渐降低。 要以微薄之力对这个男权社会产生一点撬动,宋盛芙想到的是提高女性的生产力。 当然或许有更好的办法,她不过是走了千万条路中的其中之一。 她做第一步就是先让这个时代的女孩能用手艺养活自己,然后慢慢的女性能做的事情变多,就能抢占更多的市场份额。 有句话怎么说的,妇女能顶半边天嘛。 咱们不顶半边,先顶一小部分,慢慢来。 她在这里悄悄埋下一个火种,至于以后会不会成燎原之势,且看后辈之力。 等到期考结束,女学里面还提前过了个年会,所有的学生们聚在一起,拿出自己所学热热闹闹的庆祝着。 她们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坐在宽敞明亮的书院,接受夫子的教学。 这里面有庄户的女儿,也有当年逃荒被卖的女孩儿。 她们原以为自己的人生在那场大雨之后,就会变得黑暗无比。 在被父兄牵着卖给伯府的时候,她们幻想过自己成为奴仆、成为大丫鬟、还想过大可能会被卖进楼子里。 望着燃起的篝火,热浪扑面而来,不仅灼热着她们的脸庞,也燃烧了她们的心灵。 年会之后,她们就跟着统一的车队,各回各家了。 张巧与张青就坐在其中的一辆马车里面,这里面坐了七八个同样的学生,大家都兴致勃勃地讲着自己遇到的趣事,个个神采飞扬。 张巧一如既往的稳重,时不时附和两句。 张青则是更活泼些,一路上说个不停,外面驾车的马夫们听着都有些向往。 这些妮儿口中的女学有这般好? 有些心疼家里女儿的,听着也有些意动,不知道那寻鹭女学还招不招人,等下会问问,可以把家里的闺女\/孙女送过来看看。 听说免费吃住,还不要学费呢。 张巧张青回家后,是张宝亲自在庄子门口守着接回来的。 回去以后发现家里桌子上摆满了菜,还有平日里见不着的肉菜。 虽然两人在女学里经常也能吃到肉,但是在家里这样还是头一回。 “娘,我们回来啦!” 她们的娘正摆着碗筷,听到响动就转过头来,见人都回来了,一脸的惊喜。 “呀,回来了,这么快。” 张婶子手在身上擦了擦,上前攀着走在最前面的张巧,眼里盈盈含着热泪。 “长高了,脸上也有了些肉。” “娘,您看看我。” 张青凑过来,脑袋都快钻进张婶子怀里去了。 张婶子笑出了声,轻轻拍了拍张青的肩膀。 “我瞧着这是谁,跟个小牛犊一样,长着这么壮实。” 张宝瘪瘪嘴,刚刚他都瞧见了,还仔细问了问两个孩子女学的伙食怎么样。 听到说每日都有两顿肉的时候,心里发酸羡慕的紧。 隐隐闪过一个怎么我不是女学生的念头出来,一想到这出,张宝赶紧呸了两声。 “祖宗勿怪,祖宗勿怪。” 第215章 有你才有家 这时候见了娘仨亲热,自顾自进门去了,没见到小三儿吆喝了几声。 “三儿跑哪去了?” 张婶子听到男人在叫,头也没回的朗声说了句:“三儿给你打酒去了,酒钱还是她卖药草的钱呢。” 张宝听了,嘴角止不住扬起然后又迅速摒直,咳嗽一声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枉老子好吃好喝的养着她,还算是孝顺。” 然后就哼着曲儿,坐在桌子边自顾的吃了起来。 见外面三人还在那亲热,张宝咽下了嘴里的东西。 “还不吃饭,菜都要冷了。” “来了来了。” 娘仨正说着话,听到丈夫\/爹爹叫唤,三人应了一声。 这个时候三儿也打着酒回来了,约莫五岁的小女孩儿,斜挎着葫芦酒壶,跑的极快。 “大姐!二姐!” “小三儿!” 张巧将三儿抱起来,小三儿高兴的很。 张青扶着已经显怀的张婶子,张巧抱着小妹,几人进到屋里去了。 “娘,什么时候怀上的?我跟小青走的是时候都还没有呢。” 张婶子给张巧夹了一块大肉,又给张青挑了一块。 “来多吃点。” 听到张巧的话,她摸了摸隆起的肚皮。 “你们走的时候都两个多月了,那几日庄子上正忙着,就没注意。后面下地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差点见了红这才晓得。” 也不怪张婶子没注意,那第二个月还来了月事,不过量少,她还以为是劳累到了所以没放在心上。 说的张巧和张青,心一提又一提的。 “娘,我和小青回来了您就好好歇着,这次回来学校放了一月的假,等我们帮着庄子忙完春耕在回去上学。” 这下张宝的脸上带上了笑,这几月婆娘怀了,这可苦了他一人做着两人的活。 家里原本有两个姑娘帮着忙,虽然做不了什么,但送送水,拔拔草还是使得的。 来年开春春耕,庄子上的事情多,那时候婆娘也快生了,他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他是从小庄子上收养的孩子,无父无母,被庄子养大的。婆娘怀孕也没个老人帮衬,日子过的要比其他人艰难些。 “好好,正好你们娘身子不方便,多做点活让她也好好休息。” 张婶子虽然做不了什么重活,可是家里大大小小都是她在操持,也不轻松。 农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相反在外劳累一整日,只有在饭桌上摆摆闲话。 张宝他们就开始问张巧她们平日里做什么,上什么课。 张巧和张青提起女学,脸上满是骄傲。 张巧年纪大稳重一些,就选了针绣院,出来给主家的铺子里做绣娘。她原跟着娘也会一些,手巧心细,课业的成绩都还不错。 张青去了妇科院,她也是个有规划的,夫子们说过以后伯府要开妇堂,就是专门给女人看病的药堂。 而且她年岁比姐姐小得多,以后还可以多学点,不会那么早就配了人家。以后还能时不时回学院学习,她是真的很喜欢女学。 之前觉得学三年时间好长,等到她们过了半年之后,只觉得三年好短。 今年段伯府过了个团圆年,沈羡礼就任地方离京城很近,坐车一日就到了,所以年关之后直接回来了。 他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干脆将公务处理好早些回来。 暄哥儿早就写了信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归家。 沈羡礼离去之时,抚摸着一直放置在房里的牌位,心里酸涩难忍。 没有了你,哪还有家。 幸好,还有一双儿女陪着我,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 “你给母亲说要给我续弦,走的时候给薇姐儿和暄哥儿都打算好了,怎么就不想想我.” 沈羡礼眼角一滴泪划下,闭着双眸,带着隐忍的悲伤。 “若是可以,我只想要你。” “母亲会找个知书达理的大妇,操持两个孩子以后的事。” 佳人归何处,夜夜长相思。 佳人怜我心,入我梦中来。 相聚总是伴随着分别,佳节一过,又是各奔东西。 对这种戒断反应最严重的就是暄哥儿。 在沈羡礼走的时候,暄哥儿哭了好几日。 没有大哭大闹,反而偷偷的抹着眼泪,让人看着心里怜惜不已。 康哥儿看不了这种,于是带着暄哥儿整日出门胡闹去了。 陆氏倒是想管,可是每每都找不到人,孩子大了越来越不服管了。 况且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就是给家里的孩子找夫子。 薇姐儿如今大了,再和兄弟们待在一起读书就不合适了。虽说都是自家兄弟,可是传到外面去到底不好听,女儿家的名声最重要。 她想着是问问京中女学哪家更好,看看能不能把薇姐儿送进去,毕竟那是教导大家贵女的。 至于康哥儿和暄哥儿的夫子,陆氏愁的不行。先前暄哥儿有个夫子,但不大合适,就给辞退了。 暄哥儿如今五岁了,再有五年就可以去书院读书。 而康哥儿从始至终,就没打算让他进书院去。之前是怕他进书院更加不好好读书,而如今,他进书院莫不是放虎归山。 早些年只有康哥儿一个孩子的时候,陆氏是这般操心那般操心,如今家里孩子多了,只觉得心累。 不过好在,老四媳妇进了门,能帮衬着做些事情,不至于像以前一样忙的晕头转向。 陆氏瞧着老四媳妇也是个能干的,将公中许多产业分给她打理,反正以后这些东西也有老四家的一份。 至于陆氏为什么这般毫无芥蒂,一是丁玫姝本也是个温和的,不是争权夺利的主,有这样的妯娌陆氏也安心。 这其二则是像她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哪家没有个兄弟姐妹,家产是大家的只是个共识。 陆氏这么多年打理也知道段伯府家业有多大,即使分出去三成,对她们说都是不痛不痒的。 只有自己吃饱了,才有给别人的。 这是从理性层面上来说的,从情感上陆氏对段静安本就是长辈的心理,嫂娘嫂娘不是说笑的。 可以说,以后分家,给段静安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这也是家里子嗣少的好处,因为稀少,所以这一两个都显得十分珍贵,感情也深厚得多。 不像其他家里,家里孙子都比儿子大,家里兄弟姊妹遇到了,不知道该叫叔叔还是叫弟弟。 第216章 往事追忆 明德二十年第一件大事,是刑部尚书郭老上书致仕。 “臣年老而力衰,在位三十五年,无一日不心怀陛下,奈何时年匆匆,疾而尤废。……” 洋洋洒洒长达长达上千字的致仕文书,楚帝看了许久。 “啪” 轻微和折子的声音响起,楚帝面色不显,这个时候肖德贵在旁边也猜不到陛下在想什么。 楚帝实在喜怒无常,让人捉摸不透。 楚帝坐在天禄房内,外面的天色漆黑如墨,屋内的烛火打在他的脸上。 “朕之纮股,很快要离朕而去。” 楚帝的声音中带着叹息与落寞。 大楚明令,年满六十方可致仕。 郭老已经五十有九,马上六十了。按照朝堂律令,在这个时候提出致仕,等到年满六十之后楚帝应当也安排好了下任尚书。 肖德贵见楚帝沉浸在回忆里,躬身侍立在旁边默默的守候着。 第二日楚帝在朝堂之上,驳回了郭老的请书。 “公要弃朕而去吗?” 郭老眼里含着热泪,老眼泪花的看着这位帝王。 他没想到陛下与他,亦如他与陛下。 “君不弃臣老,愿舍一身骸骨,为君分忧。” 郭老的身子骨还算健朗,他明白楚帝如今的处境,提出致仕也只是碍于律法,否则要被一些人攻歼。 只要有他还在这里,底下那些牛鬼蛇神还要忌惮一番,否则朝堂不稳,陛下更加艰难。 如今大楚太子未立,储位空虚。陛下已经虚岁五三,朝廷之上难免人心不稳。 且朝廷之上,新旧两派各执一方,对立争夺。 这里就不得不提起四五十年的事了,当时还是先帝执政。大楚因着开国封了许多功臣贵族,历代沿袭后贵族势力庞大,逐渐把持朝政。 在太祖时期,就隐隐有打击贵族,扶持寒门之意。 直到先帝继位,继承太祖遗志,致力于压制贵族的庞大势力。 多少犯事贵族被各种打压清算,当时势力最大的东阳太叔一族,在先帝的打压之下,全族流放。 自太叔氏族沉没,京城的这些贵族慢慢的一个个衰落下去。 郭老还记得他还小时,那时候的京城贵族士家子弟数不胜数,哪像现在,伯爵位的只有幸存的段、罗两家。 先帝三十继位,执政四十一年。当时皇子争权夺位激烈,先帝最宠爱,也是大楚当时最有希望继位的嫡幼子死于一场叛乱。 当时先帝已经六十七了,听闻此消息呕血不止,忍痛追封皇十三子为惠文太子。 先帝整日悲痛难忍,立了当时的平王为太子,就是如今的陛下。 不过四年,先帝崩逝,现任楚帝继位。 许是先帝手段过于狠辣无情,大楚的勋贵式微,寒门崛起,等到楚帝继位之时,朝廷三分之二被寒门之士把持。 这就使得当年之情景再现,朝廷再一次失衡。 楚帝承先帝教诲,这些年不断维护贵族与寒门之间的平衡,修补着先帝的过失。 可是如今寒门占据朝廷大半势力,不断扶持寒门之士上位。而原本的贵族由于外界的打压以及自身的腐败,无力抵抗寒门的势力冲击。 任何一种势力一旦突破了壁垒,就会变得不可控制。 先帝扶持寒门是为了打压贵族的势力,归根究底是为了维护统治王权。 先帝之错在于过分给予寒门极大的权力,最后自毁自身,最适合下一任的帝王人选牺牲在这场争夺之中。 令人叹惋的是先帝打压的贵族拥护着这位贤明的太子,而被他一手推上去的寒门,却因为势力争对被利益蒙住了双眼。 他亲手扶持的寒门,最后害死了自己最爱的儿子。 郭老想起惠文太子,饶是他是陛下最忠实的拥护者,也不由得叹声可惜。 即使是陛下,也曾无数次怀念起过他。 温文儒雅,慈仁孝理。 如果不是那场叛乱,或许…… 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事实上惠文太子已死,追随他的一些贵族势力跟着沉寂下去。 其中段伯府的那位老侯爷就是其中之一,当年之事,是大楚史上都无法提及伤痛。 那一辈多少惊艳才绝的儿郎,大都没有站在历史的舞台之上。 随着时间的侵蚀,逐渐被世人遗忘。 楚帝之痛在于朝局的平衡,他已经继位二十年了,他的手段相较于先帝来说温和许多。 先帝打压贵族的手段太过激进,而朝局的变革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实现的。 如今的寒门亦如当年的贵族,此消彼长,亘古不变的道理。 楚帝看的明白,唯有两者平衡,才更有益于江山治理。 寒门哦不,可以说称其为新派更加合适。 如今的新派看的明白,楚帝对待旧派更加温和。即使没有明显的提拔扶持,但从态度上都能窥探可见。 想要打破这种凝滞的氛围,唯有将赌注押在下一任帝王。 朝廷内里风云旋转,因着上次试探,各方势力隐而不动。 与此同时,宋盛芙正好查阅史实,看到惠文太子之死。 “惠文君代帝饮,毒发而亡,帝大悲,呕血不止,四年而亡。” 惠文太子?谁啊? 宋盛芙有些懵,她不是原身,看到一个人名还要回忆好半晌。 不过记忆中也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像是被什么蒙住了一般。 可这事她也不好问谁,毕竟惠文太子死的时候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 准确来说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二十五年前…… 不出意外段崇明肯定与此事有关,宋盛芙放下手里的书卷。 她使劲回想了一番原身的记忆,二十五年前的事就像是蒙了一层纱,根本想不起来。 这什么破玩意,这个时候来这死出。 宋盛芙想不起来就干脆不想了,她还有其他法子。 之所以想起这些,是因为宋盛芙总感觉上辈子段伯府的衰败,内里大有问题。 家族兴衰乃是常态,如若没有犯大事者,像段伯府一般落得个家产皆败的下场的,还是少有的。 她怕万一有人故意捣鬼,上辈子能逮着段伯府,不代表这辈子就会放过她们。 与其被动迎接,宋盛芙更喜欢调查真相,主动出击。 可就是这死脑子,关键时候不给力! 第217章 社交小能手 想不起来,宋盛芙就又去祠堂去转了转。 上辈子她就不喜欢烧香拜佛,连寺庙都是少去的,因为她闻不惯那种香火味儿。 而如今她更喜欢在祠堂里待着,要不是不合规矩,她甚至都想搬过来睡这里。 或许是做过鬼了,这隔三岔五的闻上两口香,心里才热乎。 她还在自己屋里设了个香案,至于供奉的人,她悄咪咪剪了自己一缕头发,用红纸写上自己上辈子的生辰八字压在上面。 这人啊,首先还得是靠自己。 刚过了年,春月里吹的风还是有些刺骨。 宋盛芙瞧着外面阳光正好,便起身准备到外面走走。 齐妈妈扶着她走在院子里,随意的逛着。 “齐妈妈,你还大我几岁呢?” 宋盛芙瞧着身边的老人,头上已经布满了银丝,不过走起路来还挺健朗。 “老夫人,奴婢跟着您的时候,您才七岁,那时候女婢已经十二了,算下来大您五岁左右。” 宋盛芙都没注意,身边这位老妈妈都已经过了六十了。 “对对,瞧我这记性,去年的时候你才办了六十的寿呢。” 宋盛芙记起去年的时候,齐妈妈的女儿给她置办了席面,好不热闹。 康哥儿几个还去吃酒去了,他们对齐妈妈比起奴仆,更像是嬷嬷一般。 “对了,听说前些日子你那孙媳妇怀上了可是真的?” 齐妈妈笑得合不拢嘴,一脸喜意的点点头。 “对,已经有三个多月了,怀相也是极好,瞧着是个心疼娘的。” 那就好,宋盛芙点点头,齐妈妈也到了含饴弄孙的时候了,找个时间就让她荣养着了吧。 走到活水池子那边,宋盛芙瞧见那池子里的水鹅,两三只结着伴儿。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这水估计还有些凉吧,这些个芦鸭就下水了。” 这几只是暄哥儿养的,他年纪小喜欢捯饬这些。 “这个天气估摸着已经回春了,我瞧着过两日就真正暖和起来了。” 看见这些鸭子,宋盛芙想起暄哥儿和康哥儿两个小子了。 “这些天儿怎么没见着两个哥儿?” 齐妈妈平日里寸步不离的跟着老夫人的,也不知情,摇了摇头。 素春跟在后面上前回话道:“辰时大少爷带着暄少爷出门子了,这几日大少爷的搏英馆据说人满为患,两位少爷都去凑热闹去了。” 如今康哥儿与暄哥儿年纪都大了,长辈们叫哥儿没事,她们底下的下人就要开始改口了。 提起这个,宋盛芙脑袋都有些痛了,这孩子太闹腾了。 康哥儿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社交小能手,只要是不对他抱有恶意的孩子,他都能和别人说上两句。 年前的时候,还请了平日里玩的不错的哥儿们,来府上玩。 这还是除了段崇明之后,家里第一次有哥儿宴请好友。 段静宗就不说了,认识的人就姻亲以及牵扯较深的旧亲。 段静安倒是也有,不过大都是书院认识的,如今也只有一些人联系。 且年纪大了,许多事情在家中不方便,所以大都是在外面酒楼里宴请会客。 当时康哥儿说了之后,陆氏拉着丁玫姝两人好好布置了一番,让这些个小客人玩的尽兴。 当时那些哥儿第一次进来段伯府后,还是吃了一惊。 他们大的有十三岁了,小的也有五六岁的,是暄哥儿交识的朋友。 但大部分也都十一二岁的年纪了,许多事情也都知晓了一些。 他们平日里交结好友,大家相互内里都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但是段伯府不一样,几乎没人进去见过,段伯府也很少举办宴会。 即使是上次段家结亲,时间短就罢了,他们也没有机会在府里到处行走,冲撞了就不好了。 这一次他们倒是过来认认真真的参观了一番。 都是大家子,自然瞧得出来伯府的底蕴。 单随意摆放在转角的小叶紫檀,放在外面都是有价无市的存在。整个府上少见金银玉器雕饰之物,给人扑面而来的古朴、大气之感。 果然有底蕴的大家就是不一样。 段伯府还准备了许多精美的吃食,有些是宋盛芙之前就拿着方子给府里,让府上的厨子做出来的。 什么炸货啊、甜点、还有好喝的饮料,皆是用这个时代的东西调配出来。 年纪半大的小子,就好这口现代意义的“垃圾食品”。 “难怪康哥儿不爱在外面吃饭,他常跟我们炫耀家里的东西多好吃,今儿总算是吃着了。” 吃完了,都回去了大家都还意犹未尽,有些甚至准备偷偷的撺掇康哥儿。什么时候再邀请他们去伯府做客去。 这些东西除了伯府就只有宫里有了,当然也是宋盛芙献上去的。 当然不是说这个时代没有什么美食,许多东西都是宋盛芙改良了一番,味道肯定也不一样了。 毕竟她可是从那个,吃遍天下无敌手的美食大国过来的,她自己不会弄,难道还不知道提供一个思路让厨子研究么。 而且研究出来的方子送去了女学一份。 至于为什么没有拿出去卖,不是皇家不让,而是宋盛芙没有这个心力,也觉得没有必要。 他们家已经是富贵至极,虽然官路上差了些,但钱财却是不缺的。 这些吃食方子就留给了女学的学生们,等她们毕业了,这些就是她们打出名声的好东西。 哎呀不想了不想了,后辈的事现在哪里想的清。 未来的事还得靠他们自个儿,他们只需要一个引路人罢了。 宋盛芙看着远处浮水的鸭子,起了坏心思,捡起地上的鹅卵石往那边一丢。 石子落水的声音惊动了鸭子,几只鸭子四散落逃。不一会儿没了响动,他们又聚在了一起。 春月的阳光照在水面上,绿波莹莹,水波荡漾,一只鸭子钻进水里,叼起一条小鱼儿吞进腹中。 原来才捡回来的小鸭子,如今都已经长得膘肥体壮。 身后的齐妈妈和素春几个都忍住不敢笑,老夫人真是与大少爷像极了。每每大少爷路过这儿也是,夫人和伯爷也不是这种性子,如今总算知道他是随了谁。 宋盛芙心情不错,嘴里哼着小曲儿往回走了。 她还不知道刚刚还念叨着的两人,如今正跪在正院里挨训呢。 第218章 被骗进青楼 等到宋盛芙接到消息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跪了好一会儿了。 一听两个臭小子挨罚了,宋盛芙马不停蹄的看热闹去了。 听说是陆氏罚的两人,宋盛芙可以说是十分好奇了。 不说康哥儿,暄哥儿平日里陆氏也宝贝的很,即使是骂两句康哥儿的不是,也未曾对暄哥儿重声过。 到底是犯了何事,让这个“慈母”动了这么大的怒火。 正院里,陆氏面无表情的坐在圈椅上。前面跪着一大一小的两个哥儿。 薇姐儿此时也不敢说话,站在陆氏的身后,小脸上满是冷霜。 暄哥儿有些害怕的望着舅母与姐姐,见两人都不看自己,有些委屈的挂起了眼泪。 薇姐儿自是看到了,心里刚有一丝松动,想到今儿看到的,立马又硬下心肠。 “你们现在就给我好好想想,等会儿你们祖母来了,找个什么借口能打的轻些。” 陆氏看着两个孩子跪在青石地板上,心里哪里会不心疼。 不过她很清楚,今日之事被母亲知道了,就不是罚跪这么简单了。 如今她提前让两人跪着,等会儿母亲来了,好歹罚的轻些。 康哥儿原本不带怕的,母亲心软等会儿他说两句好话,他们兄弟俩今日就能逃过一劫。 可是要是祖母来,康哥儿的皮子一紧,心里有些害怕了。 要是挨打,他怕都不怕。 可是如果祖母知道了,一个,是怕她老人家会不会对自己失望。二个,祖母最是知道怎么收拾他们。 康哥儿脑袋里高速运转,悄悄瞥了一眼暄哥儿,示意他想个法子。 暄哥儿此时正沉浸在姐姐和舅母都不理自己的悲伤之中,听到外祖母要过来,更是眼眶包不住泪水,哗哗的往下流。 看见暄哥儿哭的伤心,康哥儿知道没戏了。 就这个小哭包,等会儿祖母一问,肯定竹筒倒豆子全部说出来。 他还是想想挨了罚后,怎么求得家里的几个女人原谅吧。 就这样,陆氏和薇姐儿冷着脸在上面。底下一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另外一个愁眉苦脸的在那里扯着衣服。 陆氏看着两个孩子一对比,突然就觉得之前怎么就把康哥儿当个宝似的。 犯了错,暄哥儿才是正常的反应。 看看那个大的,在那里挤眉弄眼,手上也没个安分。陆氏有些没眼看,简直没有一点羞耻心了还。 “跪直了!!” 陆氏厉声斥道。 康哥儿还没怎么的,暄哥儿原本哭累了,屁股刚要靠在腿上一下子就跪直了起来。 康哥儿也被吓了一跳,心里惴惴,也跪直了身体。 这次好像真的犯大错了。 康哥儿心里这样想着,没了刚刚的吊儿郎当,沉默的跪在那里。 等到宋盛芙到了,听到门口小丫鬟说的,她沉默了。 该! 照她看来,罚跪就是挨得轻了。 随后她左右看了一眼,折了旁边的枝子,就冲了进去。 齐妈妈有些心疼的看着,要是她没看错,这是伯爷花重金刚从外面买回来的不朽木。 状若干木,不会开花不会结果,这根树干上总共就三根树枝。 被折去了一根,只剩下两根留在这。 宋盛芙不知道,她以为这就是个已经死了的树桩。 她拿着条子就进去了,陆氏一眼就瞧见母亲来了,赶紧起身迎接。 “两个小兔崽子,没人管明儿是不是要上天了?!” 宋盛芙脸上没有她们意料之中的气氛,反而有些阴恻恻的。 小兔崽子,上辈子逛赌场,这辈子给我逛青楼了!! 反了天了都! “你们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宋盛芙拿着长长的条子,坐在了刚刚陆氏坐的地方。陆氏和薇姐儿站在圈椅的两边,直盯盯的看着他们。 我的祖宗欸,三堂会审。 宋盛芙本来想二话不说先揍一顿再说,但是想到平日里两个孩子也不是这样的人,所以在打一顿之前还是先听听他们说的。 只是是不是真的,他们身边的小厮都已经被关起来了,到时候审一审就知道了。 暄哥儿见外祖母来了,哭的更是上气不接下气。 康哥儿硬着头皮开口了。 今日他本来想带着暄哥儿找罗振去玩的,罗振家里有个练武场他想看看,暄哥儿这段时间都有些精神不济,所以干脆就把他捞上了。 哪知道与罗振往家里走的时候,碰到了崔杰还有他庶兄崔俊。 他们说有个地方好玩,问康哥儿他们去不去。 康哥儿一听好玩的地方,想给暄哥儿解解闷,加上自己有些好奇,带着罗振就说去看看。 结果到了地方,是他们从来没来过的,好奇就走了进去。 看着像是处酒楼,但是有许多的女子穿梭,还有丝竹管乐之声。 门口接待的妈妈都震惊了,见过公子们结伴而来的,还是第一次见小哥儿来的,尤其其中看着也才五六岁左右吧。 如果都是十一二的哥儿,妈妈倒是睁只眼闭只眼不说什么,毕竟有钱人家的哥儿想怎么样,她们也管不着。 可是其中那个年纪看着太小了,而且穿着佩戴皆是不俗。即使她们这里都是清倌儿,但是有些人家重规矩,要是被家里人知晓,她们这楼子恐怕开不开的了都是一回事。 于是她就上前准备拦着,崔杰让人拦着她,准备直接带人进去。 康哥儿有些意识到不对,就不准备进去了。结果崔杰像是发现什么似的,看着他们。 “怎么?你是不是不敢了?” 崔杰那欠揍的模样,康哥儿看了就来气,挺起胸脯说着他才不是,带着暄哥儿和罗振就准备进去。 今儿要是跟着的邵晚齐,或许康哥儿还能逃过一劫,但是是与罗振一起,两人都是呆愣子。 暄哥儿倒是比较聪颖,但是他小小的字典里面还没有青楼这个东西,只能跟着哥哥们。 崔杰说完话就进去了,等到康哥儿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又在欺负人。 崔杰进去的时候,与一个端着花瓣的小丫鬟撞到了一起,崔杰本就不虞,看见小丫鬟跪在地上抬脚一踢。 小丫鬟被踢的趴在地上,眼泪花都冒了出来。 第219章 崔俊的小心思 进来看到华丽装潢的堂馆,诗情画意的汀兰楼阁,还有不少男人听着曲儿。 康哥儿再是不懂,也知道这里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 这个时代青楼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待得地方,一般就是那些公子哥儿附庸风雅之地。 而与之对应的花楼则是正儿八经的妓院。 崔杰荒唐是荒唐,但也不至于小小年纪就开始逛花楼。 这个地方还是崔俊为了给他赔罪,带他找的“好地方”。 康哥儿知道自己被戏耍了,加上看到崔杰这不可一世的模样,心里气就上来了。 他还带着暄弟呢,崔杰脑子有泡吧,不知道避着点,还专门把他激进来。 这下康哥儿只想把人拖出来,于是把暄弟交给罗振,让他把人带出去等他。 康哥儿原地起跑,冲上去就是一脚,地上的小丫鬟眼睁睁看着,刚刚踢她的贵哥儿一头栽进了一边的水池子里。 崔杰刚掸落身上的花瓣,感觉屁股一麻,整个人就摔了过去。 浑身顿时被凉水浸了满身,还没等他爬起来,就感觉自己腾空而起。 康哥儿一手将人提了起来,然后将人拖了出去,两边的小厮都没反应过来。 崔俊更是傻了眼,路上遇到这个煞星就算了,如今更是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这些个哥儿真是令人讨厌啊。 崔俊心里阴暗的想着。 刚刚到现在康哥儿根本正眼都没瞧过他,宁愿与那个不学无术的弟弟说话,只把他当个透明人。 凭什么!凭什么都瞧不起他! 崔俊被压抑的心开始沸腾,一双眼睛像毒蛇一般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康哥儿可没工夫照顾他那敏感的心思。 在他看来,崔杰这个哥哥随时阴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只是凭感觉的不喜欢这个人而已。 崔杰浑身湿哒着,到了外面冷风一吹,冷的浑身打抖。 “你疯了?!” 崔杰一脸的不可置信。 门口的妈妈见两个哥儿打起来了,赶紧吩咐人拿了件斗篷给崔杰披上。 康哥儿扭了扭手腕,提起他的衣领。 “你知不知道这是哪?” 崔杰双眼怒瞪,心里确实有些心虚。 刚刚他确实想把人骗进来来着,不过他只是想把人哐进来,然后嘲笑一番,再把人撵出去。 看崔杰这死出,康哥儿都不用等他承认。 “你他娘的,老子带着弟弟呢,你要是整我能不能看场合。” 康哥儿这暴脾气,没忍住往崔杰脸上揍了一拳。 这一拳还是收了力道的,却也把崔杰打的眼冒金星。 “啊!痛啊!你娘的真下手啊你!” “我哪知道你真的进来了,我又没逼着你。” 崔杰痛苦的哀嚎着,虽然平时被揍得习惯了,这还是第一次被往脸上招呼。 康哥儿听完更是气愤,他不仅气崔杰,还气自己怎么就禁不住激。 他明知道崔杰这小子是在激怒他,他还上当了。 康哥儿一脸的懊恼,看了看暄哥儿,感觉有些对不住他。 怎么给好好孩子带这来了,我的亲娘诶,这要是被发现了,不死也要脱层皮。 “我可是被你害惨了。” 康哥儿无奈的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崔杰有些不懂,不就是进了门,又没做什么。 “被打的是我,你一脸的衰样作甚?” 崔杰捂着颧骨,真疼啊。 早知道就不犯这个贱了。 可是不整他,心里又刺挠。 崔杰哭丧着脸,这下好了,回去又要挨说了。 “我说你怎么净找些花里胡哨的地方,就不能好好在家待着读书?” 难得这是康哥儿能说出的话。 崔杰撇撇嘴,正想说读书才没意思,就看见康哥儿身后停了一辆马车,那马车上的夫人脸色阴沉的像极了他的父亲。 康哥儿见崔杰像是被堵住了一般,还有些不明所以。 “你哑巴了?我跟你说要是我被发现了,你就完了,你看我下回儿揍不揍你。” “你要揍谁?” “当然是揍这瘪犊子。” 不对,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康哥儿惊恐的往后望去,只见母亲正坐在马车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康哥儿头皮发麻,心中警铃大作。 脑海中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宋盛芙听到这,康哥儿就没说了。 “接下来您就都知道了。” 康哥儿悄悄瞅了眼祖母,你说要是生气都还好,可是这面无表情是什么个意思。 宋盛芙在回忆这个时代青楼和花楼的区别,她最开始想岔了,还以为这两臭小子闯到那种地方去了。 翻了翻记忆才晓得,青楼和花楼不一样。 青楼里面的女子就是那种多才多艺的艺伎,卖艺不卖身。一般都是公子哥儿,或者达官贵人饮酒作乐的地方。 而花楼,就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俗称也叫妓院。 “好在你还知晓些分寸,不然明儿个大街小巷都知道,段伯府公子协同五岁表弟出入青楼,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还有暄哥儿,他以后要以文入仕,要是被传出来五岁小儿逛楼子这等传言,你们两个的前途就都不要了。”(这里是五岁,之前忘记改了) 康哥儿和暄哥儿这下吓得脸都白了,事关前途以及家族的荣耀,两人心都凉了半截。 大楚对官员修身十分重要,尤其是品行上,筛选的尤为严苛。 宋盛芙这句话有七分是吓唬他们的,其中三分也是真的。 若是两个孩子以后成就斐然,那么今日只是算的上是一桩风流雅事。若是碌碌无为,往后攻歼他们之时,这就变成一个污点。 好比,如果暄哥儿以后做了官,别人提起时只会说,沈时暄尚小之时就有文雅情怀。 要是无所作为,他们只会说小小年纪就想着逛青楼,满脑肥肠,难怪庸碌无为。 看吧,人就是很双标。 看得起你,放的屁都是香的。 看不起,就是穿金带银,都是俗套。 “暄哥儿回去,康哥儿自个去祠堂跪着,好好想想哪里做错了。” 两人起码跪了半个时辰了,地上是刺骨的凉,两人站都站不起来。 还是被素春几个扶着起来,康哥儿还好些,只是有些麻了。 暄哥儿从来没受过这种苦,起来的时候腿都在打颤。 宋盛芙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暄哥儿看着哥哥准备离去,牵住了他的手。 “祖母,事情起因在于我,按理要跪也是我陪着哥一起跪。” 第220章 罚跪 康哥儿一脸的诧异,赶紧让他把手松开。 “暄弟,别闹了,快回去。” 暄哥儿摇摇头,固执的看着坐在上面的祖母。 “好,那你说说你何错之有?” 宋盛芙看着眼前这个小不点,刚来的时候路都还不会走呢,如今都已经能跑能跳了。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暄哥儿端正着小脸,认认真真的回答道:“自父亲年节回管辖之地后,我时常哭泣忧思,有时候还会对着哥、姐使小性子。” “姐同我一般,与父亲聚少离多,情理之上我作为兄弟,更该照顾关怀她才对,反而让姐整日哄我玩闹,实属不该。” “哥关怀兄弟,因我之忧思,所以常常带我出门散心。今日哥听闻友人言,有玩乐之地。哥是因为惦记我之故,才应邀前去。” “所以前因后果皆在于我,祖母要是罚更应当罚我才是。” 宋盛芙心里满意,面上平淡无波的点了点头。 康哥儿在旁边急得不行,说什么也不要暄哥儿去祠堂。 “祖母,别听暄哥儿瞎说,今日是我明明看出崔杰那小子的激将法,但心中好奇才进去了的,与暄哥儿无关。且他年纪年幼,只会跟着哥哥们走,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他。” 康哥儿有些懊悔,明明自己应该将暄哥儿和罗振留在外面,自己先进去看了才对。 都怪自己思虑不周。 那什么青楼,不取个青楼名字,取个什么潇湘楼。 他记得夫子教过的,潇湘古意泛指地域,还有其他什么意思来着? 反正跟青楼的作风搭不着边吧,这谁取得破名字,他还以为是什么茶楼之类的地方。 两兄弟争执起来,宋盛芙一边欣慰一边听着头疼。 “行了!” 一下院子里鸦雀无声。 “你们两个都给我跪祠堂去,等你们四叔回来,让他收拾你们。” 两人一下老实了。 宋盛芙说完,拿着手里的木枝起身。 这个可不能丢,等会儿还有用呢。 “陆氏,你派人去盯着,不许他们偷懒。” 陆氏赶紧应是,然后悄悄给站在一旁的佩菊使了个眼色。 宋盛芙看到了,没说什么。 祠堂里 佩菊带着两个小丫鬟正给两个哥儿腿上上着药。 别看只跪了半个时辰不到,康哥儿皮糙肉厚不碍事,但是暄哥儿的膝盖处已经泛起了青乌了。 “这二月里,地上冷的刺骨,瞧小哥儿腿上都青了。” 佩菊跪在地上,给暄哥儿上着药。 她如今跪在祠堂里,都能感觉到膝盖处刺骨的寒意。 更别说刚刚两个哥儿还是跪在院里的,小孩子身子薄,受不住这些。 暄哥儿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腿上实在有些痛。平日里娇气的不行,如今只是眼包着泪水儿,一声没有吭。 康哥儿跪在一边,刚刚自己随便糊弄着擦了点。 他平日里练武,这些对他来说都不算的什么,但是佩菊姑姑强硬着要给他擦擦。 想了想不知道要跪到什么时候,康哥儿也就妥协了。 “佩菊姑姑,要不你们还是先走吧。等会儿要是被发现了,你们也要挨罚。” 暄哥儿觉得有些不妥,祖母让他们跪祠堂,舅母悄悄让人给他们上药。 佩菊摸着药膏,看着暄哥儿那可怜样儿,心软的一塌糊涂。 “哥儿可有怨老夫人?” 她们明眼都看得出来,暄哥儿是最无辜的了,即使要罚也不应该罚的这么重。 佩菊不知道的是,宋盛芙还差点动手了呢。 毕竟按照她们的想法,老夫人最是疼爱两个孙儿,尤其是暄哥儿,哪里会舍得罚他。 宋盛芙表示,不是自己亲生的,还真狠的下这个心。 暄哥儿听了佩菊的话,眼里有些黯淡。 “我只是怕她老人家失望,是我太不懂事了。” 康哥儿此时跪着过来,安慰起了弟弟,故意作怪逗他。 “暄弟,祖母才不会呢。你看我,从前是个惹祸头子,祖母也只是罚我,却并没有说什么。” 佩菊嘴角抽抽,大少爷还知道自己最能惹祸了。 不过什么叫做从前是,现在不也是。 暄哥儿此时有些委屈的又开始要哭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觉得自己很坚强,却总是忍不住哭。 他可是男子汉,男子汉怎么能随意掉眼泪。 “才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与我说,我听听。难不成,你就不是他孙子了?” 康哥儿有些急了,非要问出哪里不一样。 暄哥儿心里想,哥是外祖母的亲孙子,而他只不过是个外孙,不一样的。 “哥儿平日里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暄哥儿摇摇头,不再说话。 佩菊此时看着暄哥儿也知道有些不对劲,不过此时并不是问这个的好时机。 “奴婢们能过来,老夫人哪里能不知道呢?老夫人知道夫人最是心软,所以才专门让夫人监看着。要是没有老夫人的默许,奴婢们就是磕破了头也是进不来的。” 佩菊将暄哥儿抱在怀里,拍了拍他的背。 “老夫人此举,奴婢们虽不知何意,但总归是为了哥儿们好,等老夫人气儿消了,定会好好与哥儿们说道。” 说完,佩菊就松开了手,此举本就不合规矩。只是看着小哥儿如此可怜,忍不住宽慰了一番。 “谢姑姑开解,姑姑们请回吧。待久了,被发现就不好了。” 暄哥儿抿嘴,催促着几人快些离去。 佩菊收拾了一下,带着丫鬟们出去了。 随着大门一关,祠堂内只剩下百盏闪烁的油灯,还有正跪在这里的两个孩童。 一室寂静…… 康哥儿瞅了瞅跪的板正的暄哥儿,挪了挪下面的蒲团靠了过去。 暄哥儿悄悄瞟了一眼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康哥儿假装左右看了看,突然头朝下脸朝上,从下面望着暄哥儿低垂着的脑袋。 不经意的,暄哥儿看着突然凑近的大脸,吓得往后一缩。 嘴里还小小的惊呼了一声。 康哥儿继续凑过去,他还没忘记刚才的事呢。 他了解暄哥儿,刚刚说那话指定藏着什么事儿呢。 “弟,你是不是不跟哥天下最最好了?” 第221章 受了委屈的暄哥儿 暄哥儿推着康哥儿的脸,离得远了才开口说。 “才不是,我跟哥最好了。” 康哥儿不理会推着自己的小手,整个人蹭了过去,一副哥俩好的揽着暄哥儿。 “暄弟都有小秘密了,也不跟哥说。” 暄哥儿像只受惊的兔子,睁大眼睛赶紧摇头。 “没、没有秘密,哥,你想多了才是。” “少蒙我,我看你说谎的时候最喜欢抠手了。” 康哥儿指着暄哥儿的手,暄哥儿此时大拇指不自主的扣起了食指的第一处指节。 暄哥儿有些心虚的把手背过去,眼睛开始转悠。 “弟啊,祖宗牌位都在这呢,你可不能当着祖宗的面撒谎哦。” 康哥儿幽幽的声音传过来。 他不由得瞟了一眼上面,背上有些发毛,不自主的贴了贴身边的人。 康哥儿看着紧挨着自己的弟弟,心里暗笑着。 小样,屁大点的时候就跟着我了,我还不知道你。 看着弟那有些惧怕以及可怜的小表情,他心又有些软了。 “弟,你跟哥说,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沉默良久 康哥儿也不催他,就静静的看着他,等他想好了再说。 “啪嗒” “啪嗒” 先是一两滴,然后泪珠儿奔涌而出,很快将跪着的蒲团染上了一抹暗影。 暄哥儿低着头,肩膀不自主的抽搐着。 “我听说,说我与姐都是伯府的客人,平日里吃喝用度比正经主子还要好,本就不、不合规矩。” 说到这,声音都有些哽咽。 “还说外祖母心疼我们,家里的其他主子即使有怨言也不敢说什么。还说只等给我和姐找个、找个继母,就可以让我和姐搬出伯府去了,省的留在府里蹭吃蹭喝,没个笑话。” 暄哥儿泪眼朦胧,越说越是羞愧,不敢抬头看向哥哥。 康哥儿罕见的满面冷霜,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问:“还有,还说什么了?” 暄哥儿也不顾什么规矩了,跪坐在蒲团上,哭着将近日心里的憋屈都吐了出来。 “我时常听到她们背着我小声说,京城从没有哪家府里,外孙不论哥儿姐儿都一起养着的,外面的人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咱们、伯府。” “说母亲命苦,嫁的不如、二姑姑,夫家无亲长,生下的孩子还是个拖累。” “还说我不懂事,整日痴缠着哥,没有、规矩。” 说到这,暄哥儿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 由于不停的抽噎,小孩儿像是喘不过来气了一般。 康哥儿拳头使劲握着,指关节都啪啪的作响。 将暄哥儿搂在怀里,不停的拍着他的背,努力的缓和着语气安慰。 “那些人就是放屁,我是你亲哥,我就乐意带你玩。谁都可以是客人,你和薇表妹永远不是。伯府就是你们的家,等我把那些胡咧咧的人找出来,看我不拔了她们的舌头。” 说到最后一句,康哥儿的语气冷如寒霜。 取出怀里的帕子,康哥儿给弟擦着泪水,捧着他的小脸让他看着自己。 “暄哥儿乖,等咱们出去了,你跟哥说是谁说的,哥带你收拾她们去。咱们去跟老太太说,老太太准气的抄起条子要把那些人赶出去。” “老太太那么疼你,母亲也喜欢你的不行,还有父亲,他曾说要不是他身体不好,定是要日日把你带在身边的。连我有时候都羡慕你呢,父亲小时候从没有带过我,老太太和母亲从不让父亲管我的事,也就这两年父亲精神气好些了。” “你都不知道那段时间父亲总把你带在身边,我心里都羡慕了好几天。” “真?真的?” 暄哥儿很羡慕哥哥,哥哥有母亲有父亲在身边,虽然他总是会挨骂。 他心里悄悄想过,要是可以他宁愿日日挨骂,也想要父亲母亲陪在身边。 康哥儿用帕子轻轻擦着暄哥儿脸上的泪水,认认真真的点头。 他是真的羡慕过暄哥儿的,尤其是看到有些时候暄哥儿与父亲走在一起的时候,感觉比起他暄哥儿更像父亲的亲儿一样。 可是他也只是羡慕,比起羡慕更多的是心疼,心疼这个小弟弟年纪如此小就离开了父亲的身边。 “那是当然,不过我心里还是高兴多一点。” 暄哥儿抽搐着,眼泪不停的顺着眼角滑下。 在听到这句话,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还高兴呢? 但是哥没有继续讲,他心中好奇,抬起头抽噎着身子疑惑的看着哥。 “为、为什、什么?” 康哥儿叹了口气,手里的帕子已经湿透了,没法只有用袖子给他擦了起来。 “因为多了一个人疼暄哥儿啊,咱们家老太太、母亲、父亲、还有四叔,现在还多了个四婶婶,还有表妹、当然还有我,这就有七个人疼暄哥儿了,不仅如此,齐妈妈,素春她们还有鲁妈妈、邱妈妈、佩菊她们都很疼爱暄哥儿。” “所以你看有这么多人疼你,是不是就感觉到很开心?” 暄哥儿愣愣的点头,这么一数还真挺多的。 “不对!” 暄哥儿抿唇。 “哪里不对?” 暄哥儿突然破涕为笑,鼻子还冒了个鼻涕泡儿。 “还有父亲,你忘记说啦。” 哦哦哦,瞅我这猪脑子,把暄哥儿亲父亲给忘了。 正在处理公务的的沈羡礼,怎么突然感觉有点凉飕飕的,看来得多加件衣服了。 “你看我,嘿嘿,我给忘了、忘了。” 然后康哥儿像是想到了什么。 “这么说,还有忘了的。二姑姑你还记不记得,年节的时候搂着你不放手的那个,还有你两个表姐姐,都疼着暄哥儿是不是?” 暄哥儿点头,他记得二姑姑,每次回来都要搂着他哭。 有时候是悄悄的哭不让他发现,有时候则是看着他都不自觉地掉泪。 “二姑姑是不是与母亲长得很像?” 暄哥儿小声的问着,他很少提起自己的母亲,准确说是几乎没有在大人面前提起过。 母亲去世的时候,他才两岁。 只是模模糊糊有个印象,他被一个女人抱在怀里,还会哼着歌谣哄他。 第222章 失态 好像在一个阳光透过窗沿的下午,窗纸上有树影晃动,似乎耳边还有叮当响的风铃声。 刚离开母亲的时候日日哭闹,后面习惯了长大了,也渐渐的快忘了母亲长什么样了。 只有时候二姑姑回来的时候,他也会悄悄地看看二姑姑,想象着记忆里的母亲长什么样的。 这话问的康哥儿鼻子一酸,差点落了泪。 他努力回想着记忆中的三姑姑长什么样。 “小时候我见过三姑姑,三姑姑与二姑姑长得极像。不过三姑姑比二姑姑还要高一些,脸要圆一些。老太太说过三姑姑是最像她的,这我倒是没看出来。三姑姑身材高挑,老太太现在都成了老寿星了,一口一个大肘子,脸圆的都有两个三姑姑大了。” 暄哥儿被逗得噗嗤噗嗤笑,一边笑一边想着母亲应该是什么样子。 宋盛芙在门口偷听,气的差点捏断了手里的香。 小兔崽子,搁这背后说我坏话呢。 “那母亲性格怎么样?是不是像大舅母一样,温柔可亲?” 康哥儿想了想,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几次相见,他也只记得最后一次,再往前的都记得不大清了。 “应该吧,三姑姑爱笑,嘴角还有小梨涡。你看老太太也是,不过她有些发福了看不大出来。但是我觉得三姑姑有点和老太太很像。” 门口的宋盛芙听的气的想进去梆梆给他两拳,怎么的,这槛还过不去了咋滴? 暄哥儿哭噎声都小了不少,追问道“哪里?” “不笑的时候,一双眼睛盯着你,瞧着唬人。” 他没被三姑姑凶过,但是他瞧见过三姑姑凶三姑父的样子,三姑父赔礼道歉,三姑姑都不搭理他。 不过那时候算是他最后一次见三姑姑了吧。 暄哥儿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灯盏,努力想着这人该是什么样的。 如果母亲没有…… 那他这个时候会不会也可以窝在她的怀里撒娇,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哥,你能不能再给我讲讲刚刚你说的母亲,我想听。” 康哥儿努力回想着,然后开始絮絮叨叨的讲了许多,不过大多都是重复说着同样的话。 但暄哥儿还是听的津津有味,仿佛听再多都听不腻似的。 门口的宋盛芙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她感觉鼻子酸酸的有些发堵。 她以前很少接触孩子,暄哥儿算得上是她从小带大的,从还走不稳的时候就在她的房里,直到读书了才搬到段静宗的院里去了。 平日里他总表现再正常不过,可是哪有孩子不想母亲的,总以为暄哥儿年纪小,就粗心大意到没注意到他的小小心思。 还有那些不知道是谁嚼舌根子的,在好好的孩子面前说这些诛心的话,心毒嘴也毒。 我好好的哥儿,被祸害成什么样了。 难怪上辈子暄哥儿最后变得懦懦怯怯的,她不把这些人揪出来,她就不是人。 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什么都憋在心里,更让人心疼。 宋盛芙哭着哭着,就开始上气不接下气的抽噎起来,怕里面的两个孩子发现端倪,起身连灰尘都没拍,用袖子擦着眼角快步离去了。 走的远了,才哭出声来。 这人老了,怎么还心思敏感起来了。 宋盛芙哭着心里想,这被下人们看到了,老脸都丢尽了。 但她此时也顾不得了,心里就是难受的紧,恨不得大哭一场才好。 就这样一路哭着回了碧松院,幸好祠堂离院子不远,几步路也就到了。 可是即便如此,还是被府里下人给看了个正着。 这些下人都快吓死了,老夫人怎么哭了? 就这样,很快这事就传到了段静宗、陆氏、正跟着陆氏学管家的薇姐儿还有丁玫姝耳中。 连原本准备“加班”的段静安都接到府上的消息,等见了传话的人,段静安急忙安排好事务就回了府上。 宋盛芙不知道怎么了,哭着就停不下来,像是要把这几年没哭的眼泪都哭出来。 听着里屋一声声哭嚎,段静宗几人头皮发麻,纷纷担忧的望着紧闭的房门。 “大哥,母亲这是怎么了?” 段静安匆匆的赶来,站在丁玫姝身边,眼神担忧的望着里面。 段静宗摇摇头,他与陆氏还有薇姐儿也才刚来,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齐妈妈这个时候正好被宋盛芙“撵”了出来,一出来就被四大一小给围了起来。 “齐妈妈,母亲出了何事?” 段静宗神色有些焦急,其余几人也都看着她。 齐妈妈叹了口气,打了个手势将几人引得远了些。 “老夫人这是想到三姑奶奶了,这几年老夫人从没有提起过,其实心里都是憋着呢,哭出来也好,省的憋坏了身子。” 齐妈妈将刚刚老夫人在祠堂偷听的事,给几人仔细地讲了一番。 “老夫人心疼哥儿,又想起了姑奶奶,心中难免痛怄。这几年除了最开始老夫人哭了几场,就再没主动提起过三姑奶奶,奴婢瞧着总不是滋味。老夫人怄气呢,可能是怄自己,她总说女儿不嫁人也是使得的,奴婢原以为是说的二姑奶奶,如今看才知道说的是三姑奶奶呢。” 齐妈妈说着,也掉起了眼泪。 老夫人最是疼爱子女,无论那个都疼在心尖尖上的,以前有段时间,那么艰难,都一个不落的盘着护着。 这乍然丢了一个,再也寻不回来了,心里的痛不比其他人少。 齐妈妈一边说,一边暗恨着那些嚼舌根的烂蹄子。 将此事也与伯爷几人说了,府里断不能容忍这种以下犯上的小人。 不等其他人如何,陆氏气的差点厥过去。 府里下人犯口舌,有极大责任都是她的过错。 如今家里的哥儿,老太太都被伤及至此,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她是万死难辞其咎。 如今这个局面,陆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丈夫还有小弟、弟媳。 她最愧对的就是母亲,辜负了她老人家的信任,母亲曾说她是管家的好手,她算得上哪门子管家好手。 如今想来都要羞死人了。 她甚至不敢看薇姐儿,如今底下的下人都敢在主子面前搬弄是非,她只是个不称职的主母。 这个时候,宋盛芙沙哑着声音从里屋传来。 “你们都进来吧。” 第223章 说些心里话 宋盛芙只觉得自己老脸丢尽了,有些不好意思面对这些小辈们。 哭就哭吧,怎么嚎的跟个没奶吃的孩子似的。 别人哭只掉眼泪不出声,她哭,是嗓门嗷嗷的叫,那眼泪直往嘴里流。 咸的有些发苦。 现在她都还没缓过劲来呢,你说老都老了,怎么情绪还不稳重呢。 真是丢死人了。 开口把几个孩子叫进来,哭也哭了,正事还是不能忘。 段静宗带着几人进来的时候,宋盛芙正用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帕子,擦脸上的泪痕。 “母亲” 段静宗走上前去,半蹲着身子,心疼的看着自己的老母亲。 宋盛芙用帕子按着眼角,不想睁开眼睛。 看着似乎伤心过度的模样,实则内心疯狂吐槽。 好大儿,请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好吗?你这样,让我有些尴尬。 “母亲” “母亲” “祖母” 几个人都围着上前,宋盛芙面无表情,她怕没绷住露了洋相。 这在几个子女看来,母亲\/祖母心里恐怕难受的很了。 陆氏已经泪流满面,上前直直的跪在母亲面前。 把宋盛芙吓了一跳,手里的帕子一丢手,就准备将人给扶起来。 “好好的,跪甚?快起来。” 陆氏摇摇头,“母亲,儿有愧于您。” 宋盛芙想把人拉起来,陆氏一动不动的跪着。 “您将伯府一手交给儿,儿却是个不中用的。家里的奴才都管不好,哪里配得上一句管家主母。” 陆氏跪扶在宋盛芙膝上,心中沉重万千。 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愧疚之感,仿佛早就压抑了许久。在这句话说出口后,心中才通透了些。 宋盛芙还以为什么事呢,赶紧示意好大儿将人拉起来。 “你起来坐好。” 宋盛芙看着其余几人,都干站着作甚。 “你们也都坐下。” 等到都坐下了,她才看向离得最近的段静宗和陆氏两口子。 “咱们先说最重要的,咱们府上的奴才都要欺负到主子头上了,此事你们得查清楚个来龙去脉。抓住了人,掐了苗头,必定严惩不贷。” 陆氏赶紧点头,承诺一定会抓住嚼舌根的奴才。 宋盛芙点头,看着流着泪还是一副端庄之态的陆氏,叹了口气。 随即又看向老四,“然后就是今儿两个孩子的事,我问了他们,也找小厮们对了口供,确确是个误会。但是孩子大了,外面鱼龙混杂、良莠不齐,难免受到诱惑或者被人引着干些不好的事儿。待会儿,你去祠堂好好给他们讲讲,尤其是今日之事牵扯到的关系利益。” 虽然只是孩子们的厮玩打闹,但是若是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尤其是有关六皇子,陛下不会容忍一个品行不正的人陪在六皇子身边。 再远的就不仅是名声问题了,不仅是他们自身会被外人说道,连着家里子女的教养,姐妹的名誉都要考虑在内。 段静安恭敬回答:“儿子明白,都是儿子的子侄。即便母亲不说,儿子也该去看看他们。” 宋盛芙点点头,最后才看着陆氏。 “你过来,坐我旁边来。” 陆氏低头擦着眼泪,坐了过去,像个小媳妇一般。 宋盛芙拿起她的手安抚的拍了拍,看了看陆氏又看了看众人。 “接下来的话,我希望你们都记在心里。” 宋盛芙老眼看着正堂外,碧空如洗的天,心里有些怅然。 “我知道,有时候家里出了什么事,责任在谁,大家心中多少难免会有些怨怪。” 看着几人正欲张口说什么,她摆了摆手。 “好了,听我说,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一次两次,大家都不会说什么。可是日子长了,时间久了,不满一点点滋生,最后都会变成冤家。” 上辈子不就是如此吗?从其乐融融到最后的相怨别离。大房两口子离心,兄弟之间失和,子女相怨,都是这么过来的。 “就说你们嫂嫂吧,从前她一个人管着一大家子,上要孝顺公婆、下要体贴夫君,教养子女。除此之外,内宅管家事事也要她操心。还有外面的迎来送往,参宴赴会。更别说府里的田庄地产,每个季度的收支核算。这大大小小哪样不是她亲力亲为?” 说到这宋盛芙紧了紧陆氏的手,陆氏从婆母干燥温暖的掌心,汲取了源源不断地热意,像是一股热流冲散了她心里的寒意。 她已然泣不成声。 “咱们每个人吃穿用度都是从公中支的银钱,这些都有她的一分心力在里面。我身上还是穿的新衣呢,都是昨儿才送过来的。这些都是你的功劳,你将这些打理的如此之好,哪里配不上一句管家主母?我说你是管家的好手,这句话你当得起。” “母亲,陆氏是个好的,我们都知道。只是以前从来没深究过其中,今日听母亲一说方才恍悟,芳菲啊,这些年辛苦你了。” 段静宗说着,满脸愧疚的看着陆氏。他从前也没管过这些,都不知道自己身边人竟然如此操劳,这是他为人丈夫的失职。 说起来,他什么也算不上。 既没担起一家之主,也没有时时侍奉双亲跟前,连着妻儿都稍有看顾。 为家主、为人子、为妻夫、为人父,没有一样算的上合格的。 陆氏哭着摇头,内心感动不已,她何德何能,受的住如此夸赞。 段静安与丁玫姝也表示附和,连一旁的薇姐儿也含着泪点头。 大舅母有多累她是知道的,尤其是每个月中之时,忙的脚不沾地,她看着都心疼不已。 宋盛芙说完,她环视了一圈,大家面上皆是赞同之色。 心里有些欣慰,继续说道。 “所以,管的事多了,难免会有疏忽。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也少有人有面面俱到的本事。就像抬木头,一个人扛着,抬起一头,另一头总是要低些。人的精力有限,兼顾的了一时,兼顾不了一世。” “咱们府大事杂,她一个人难免兼顾不了全部。府里的奴才没有管教好,却是她的过错。但我也希望你们都能体谅一下她的不易,莫要太过苛责于她。” 几人纷纷说着不敢,宋盛芙再看向陆氏。 “这个是对她们而言,对你我也有些话要说。” 第224章 治家之道 陆氏点头,今儿说了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只觉得母亲比亲娘还亲。 “我老啦,有时候想帮你都是有心无力。家里底下的奴才,没有一辈子心思不变的。你要明白,人都是趋利性,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摆在眼前,什么主子奴才都是空话。” “仅凭一张卖身契就想拴住一个人啊……” 宋盛芙笑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太假了,世界上总有比这还要重要的东西。或许是足够大的利益、或许是感情、又或者是命。” “若是平常之家,咱们管好自己也就罢了。可是如今府里这么大,奴才也多,不约束好,恐为祸家之源。早两年,家里漏的跟个筛子似的,主子们放个屁外面都知道是香的还是臭的。” 宋盛芙话说得很糙,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说,都垂头附耳乖顺的听着。 “整顿了几次,家里的风气都要好些。我也知道这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但也要时刻谨记,时不时给底下的下人紧紧皮,免得自己吃的谁家的饭都忘了。” “这个家里老人多,从先祖爷爷那辈世代跟着咱们家的,这些个奴才最是好脸面但也是最忠心的。忠心难求,对待这些人,既要加强管束也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初春的夕阳透过窗户洒了进来,照在宋盛芙的脸上。 “原来管厨房的张妈,忠心也确实忠心,只不过被银子花了眼,这种人必定严惩不贷,毫不姑息,以杀一儆百。我将他们一家人都赶到最偏远的庄子上去,只留了她们家小丫头,如今在外花园子做打扫,算是全了咱们这世代的奴仆情分。” “康哥儿上次见了还问我,为何不把一家人都赶出去。嗐,这就是管家的难处了。你们说,自咱们家封了爵,就跟着咱们家的。有段时间,家里的奴才基本能遣散的都遣散了,这些世仆就陪着咱们家,算上来也是共患难的情谊。因为这点事,就打杀发卖了,寒了大伙儿的心。” 宋盛芙说着有些迷茫,这话顺口就出来了,但是她完全没有印象,什么时候家里困难了来着? 陆氏在一旁直点头,管理内宅最难的就是这些世仆老人,忠心这点不用说,但是其他的全是问题。 “只要不是作奸犯科的事,做事都要留一线余地,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这里面的门道还是要自己去琢磨,无论是内宅还是在外,为人做事都是一样的道理。” “这些世仆老人,该管还是管。我们伯爵府到底不是从前了,这些人养出来的一身坏脾气也得改改。在外行走比正经主子还气派,没有这个道理。” “其他就是新买的这些个丫鬟小厮,这种最是鱼龙混杂,来路不明。最容易被外面的人收买,虽然脾气没有家生子大,但是心不在府里也是一个祸害。” “府里这两拨人都在隐隐较着劲,我虽然不管事也都听说了些。陆氏,怎么让他们相互制衡,又能把劲往一处使,这点就是你御下的关键。两者相互监督相互约束,处于平衡的状态,一旦某一方向失衡,总会引发祸患。” 陆氏垂眸思索,一边的段静安也略有所思。 这个时候夕阳快要落下,剩下的余晖照在了段静宗几个人身上,宋盛芙则是隐没在暗影里。 “饭是一口一口地吃,路是一步一步的走出来的,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治家在于长远而非一时之功。” 宋盛芙咽了咽有些发干的喉咙,说到这就不想再继续了。 “好了,今儿我也是有感而发,有些啰嗦了。你们记住,每个人都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无论荣辱过错,每个人都有责任,而不是怨怪其中某一个人,现在是,以后亦然。” 陆氏又跪了下来,不顾宋盛芙的阻拦,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母亲,你就让儿给您嗑一个吧。从前儿也曾自大傲慢,今日听母亲一言,方才觉得醒悟。母亲愿意提点儿,儿不知前世修来的何等福份才做了您的儿媳。” 陆氏被扶起来,用绢帕擦拭着眼角。 宋盛芙拉着她,看着其余几人。 “这些话,我本该早就与你们说,总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而且只不过是一些经验之谈,你们觉得对的就记着,觉得不好的地方,不听就是。” “母之言,儿等必谨记于心。” 段静宗走上前,牵着陆氏,一脸郑重地承诺。 段静安带着丁玫姝上前,站在大哥的身后附言。 宋盛芙看着这两对人儿,欣慰的点头,这辈子总比上一世好些。 薇姐儿此时钻到她怀里,轻轻的靠着她。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古人诚不欺我,外祖母就是咱们家最大的宝贝。” 宋盛芙被逗得乐开了花,摸着薇姐儿的脑袋。 “那薇姐儿就是小宝贝。” 薇姐儿害羞的将脸埋进去。 “行了,等会儿咱们家一起吃个饭,让厨房多煨上两个肘子。静安你去给两个皮小子开导开导,然后带上两个过来。” 吃什么补什么。 宋盛芙还记得康哥儿在背后说她的事呢,今儿算是被她逮住了,这些年不知道在外面传了她多少“好话”呢。 “齐妈妈,去吩咐厨房,多上几个大菜。” 宋盛芙有些饿了,不知道是哭过一顿还是今儿话说多了,感觉肚子饿得慌。 段静安此时已经出了碧松院,他没有先去祠堂,转而去了小二门,此时孟海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孟海附耳说了好些话,段静安点了点头,取下小荷包一整个都丢给了他。 孟海高高兴兴的接了,今晚拿着回去,婆娘应该能给自己一个好脸色了吧。 段静安打发了他,才往祠堂走去。 此时祠堂里的两个,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本来午时就没吃多少,留着肚子准备去罗家吃烤全羊来着,这下两人蔫头巴脑的。 “哥下次我们出门的时候,还是先把肚子填饱吧。” 第225章 开始成长 暄哥儿摸着空瘪的肚子,里面早就叽里咕噜的响个不停了。 康哥儿此时屁股翘着,脑袋磕在地上。 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的比暄哥儿还要快些,手耙脚软没有力气了。 “我也觉得是,下次再有什么好吃的,在家吃饱了再出去。就算是,就算挨罚,也饿不着肚子。” 康哥儿有气无力,声音都有些飘忽了。 “好饿啊~” “嘎吱” 门打开了,康哥儿赶紧坐直身体,眼前一黑差点没倒过去。 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声音沉着有力,肯定不是祖母和父亲,母亲就更不可能了,那就只有…… “四叔!” 康哥儿转过头,语气激动。 段静安脚步一顿,走到跟前,看着两个跪在地上的小崽子。 “收拾收拾起来吧,跪了这么久了。” 听到这句话,两人像是刑满释放了一般,扭着身子坐到蒲团之上。 暄哥儿揉着腿,刚刚起来有些麻了。 康哥儿本来就在偷懒,看见弟弟这样,找准穴位给他按着。 这样可以快速缓解腿麻,是寒阳师傅教给他的。 段静安说完就走到一旁,点了三炷香。 又亲自给最大的烛盏里添了香油,这些做完后跪在一边的蒲团之上。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康哥儿凑了上来。 “四叔,我跟弟犯错了。” 段静安被康哥儿这理直气壮地模样给气笑了,伸手推开他的脸,看着哥俩。 康哥儿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说就说,离我这么近做什么,坐好,我有话与你们说。” 暄哥儿盘腿坐在蒲团之上,小脸认真的不行。 康哥儿也乖乖的坐好, “四叔,老、祖母还没消气啊?” 那是不是就吃不成晚饭了? 最后一句话没问出来。 段静安伸手弹了一下他的脑门,痛的康哥儿脖子一缩,捂着脑袋。 “少跟我贫嘴。” 段静安看着暄哥儿,他年纪最小,但却比康哥儿稳重的多。 “暄哥儿过来,坐我旁边。” 暄哥儿翻身起来,拖着蒲团坐到四舅舅旁边。 最开始两个一人一边跪着,因着后面康哥儿一步步挪过去,导致两人几乎跪在一边的。 “四舅舅。” 段静安摸了摸暄哥儿柔软的发丝,将额前凌乱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今日我听说……” 烛光点亮的祠堂里,一大两小跪坐的身影拉长。 等到段静安将两人从祠堂里面带出来,他一手牵着一个往母亲院里走去。 康哥儿已经没有了之前那吊儿郎当的劲了,走的远了,他回头望了望,祠堂里面灯火明亮,房瓦之上有青烟笼罩。 他不仅是段伯府调皮捣蛋的大哥儿,更是段伯府未来的接班人。 就像少时,祖母说的那样,每个人生来皆有自己的路可走。 他会以延续先祖荣光为己任,不达目的,永不停歇。 长辈以他为豪,姊妹享受荣光。 为人子,为女兄,为大家之主。 段静安带着两个孩子到了院门口,康哥儿和暄哥儿面面相觑,有些踌躇不敢进。 “进去吧,不是说饿了,都等着呢。” 康哥儿抬头看着低头温和看着他们的四叔,声音轻轻的应了一声。 三人相携着进了院门,不一会儿里面就变得热闹起来。 碗勺碰撞声,长辈们之间的低语,孩子们的嬉笑打闹声。 家和,万事兴。 这夜过后,没有人再提起今日之事,就像扫了扫尘埃一般。 对内是如此,对外陆氏先是备了一份歉礼送往罗家,顺便把两个小崽子一起打包过去。 等见到罗振,他们才觉得自己有多幸运。 罗振才是受了无妄之灾,回到家被家老子按在木凳上,用木条揍得老惨了。 直到康哥儿他们来了,还可以看到那儿肿的老高。 两人又是庆幸,又是后怕。 陆氏还与罗家夫人徐氏两人相互寒暄着,都说是自家孩子的问题。 “陆姐姐,都是振儿那小子不懂事,让他去接两个弟弟,没好好看顾,该罚的。” 陆氏拉着徐氏的手坐着,她知道自己孩子的德行。惯会忽悠人,要不是他,人家儿子也不会挨一顿好打。 “徐妹妹,你可千万莫要说这话,我家那臭小子惯会惹是生非,连累的振哥儿。我真恨不得生了振哥儿这般好的孩子,省的我日里夜里的操心。” 两人就着育儿这个话题又谈了起来。 聊了好一会儿,今儿还有公账没看完,陆氏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走之前还专门去拜别了罗老夫人,正好罗老夫人将写好的书信回给陆氏,给宋盛芙带回去。 等到陆氏走后,罗老夫人才与徐氏说着。 “这段老婆子不知道整些什么东西出来,老都老了才想起经常与我写信。” 徐氏一眼就看出来老太太这是高兴呢,赶忙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儿。 罗老夫人当然高兴啊,两家以前少有走动,一是不敢,怕被上面猜忌;二是以前能说上话的那些,大多早就尘归尘土归土。 留下的,也只有他们苟延残喘。 长子掌管兵马司,看似得到陛下重用,却也是烈火烹油,一瞬的荣光罢了。 早些年他们这些老贵,一个接着一个被清算没落。 上一个是左丘伯府,下一个是谁? 左右是数着日子等着罢了。 罗老夫人心里涌起无限的悲哀,越是这样想着,却越是想要拉近两个伯府之间的关系。 早些年他们总是担心,他们联合着,会加重陛下的疑心。 总是甚少往来,如今看着京城没几家了,即使被清算也是早晚的事。 还不如,老姐妹们聊聊以前的事,这些年守着伯府实在太清苦了。 尤其是,在段伯府那小子身上看到了一线生机。 为了子女儿孙,也总要试一试,万一呢? 看着母亲又陷入沉思,徐氏悄悄的离去,并未惊扰她。 随着年纪越大,母亲越爱回忆往事起来,有时候聊着聊着她就发起了愣,她也都习以为常了。 她得下去安排午膳去了,府上来了两位小客人,吃食上得精细一些。 不时罗伯爷回府了,听到段家小子来了,说着要去考验一下,不顾徐氏的干瞪眼,带着人往练武场去了。 第226章 去看看罗世叔的宝贝 “好小子,可以啊!” 罗伯爷一脸欣赏的看着正躺在地上的康哥儿,康哥儿满头是汗,没有力气的倒在地上。 “起来,还有没有力气?” 康哥儿累的直喘气,他有理由怀疑这是伺机报复!绝对的! 躺在地上,刺眼的阳光照的他有些睁不开眼睛,眼角微微有些湿润。 他直摇着头,侧着身子不想动弹。 “不来了,不来了。” “小子声音还挺中气十足的,看来骗我呢。” 康哥儿瞪大眼睛,转过头一脸的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个头不高的世叔。 感受到小家伙的怨念,罗伯爷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将躺地上的康哥儿一把提起来。 “走回去开饭了。” 康哥儿被扛着,他实在没有力气了,怎么感觉这两天都在饿肚子。 早上他出门幸好吃的饱,现在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暄哥儿小跑着跟在后面,一脸担忧的望着哥哥。 康哥儿趴在罗伯爷身上,对着他做着搞怪的表情,暄哥儿看懂了,偷偷的笑了笑。 这方面还是哥更胜一筹,暄哥儿心想着。 再没有力气,走回去吃饭的力气还是有的。 只不过有免费的代步工具人,何乐而不为? 等到徐氏看见自家爷把小客人给扛着回来,气的差点上手。 连罗老夫人都没有好脸色给罗伯爷,一脸心疼的看着康哥儿。 康哥儿最是知道怎么哄老太太和夫人,一脸坚忍可怜的说着自己没有什么大碍,又悄悄装作惧怕的看了眼罗伯爷。 这下看着两人心疼的不行,把罗伯爷又明里暗里骂了几句。 罗伯爷接收到信号,心里暗骂:嘿,这臭小子! 怎么跟府上的姨娘一个做派,娘唧唧的! 这看的罗老夫人和徐氏又是心疼,又是责怪罗伯爷下手没个轻重。 这顿饭,康哥儿吃的极好,但罗伯爷就不一定了。 平日里爱吃的,都被端到那讨嫌的小子面前,还是不是收获几处不认同的目光,其中还参杂这一个得意的小眼神。 不过他都多大年纪了,哪能跟一个孩子计较? “今儿个天气好,我那武器库里面的好东西估计快生锈了吧?” 徐氏一脸纳闷,你这两三天擦一遍的劲儿,怎么可能会生锈。 看见兔崽子的耳朵升起来,罗伯爷嘴角微勾。 “今儿正好空闲了,我去拿出来晒晒太阳。” 说着刨了一大口饭,团吧团吧咽下去。 康哥儿好奇的不行,眼看着罗世叔不再说了,心里像猫儿抓似的。 这下吃到嘴里的饭菜也不香了,心里就记挂着那什么武器。 他曾经见过寒阳师傅擦他的剑,那爱惜的劲,谁都不给碰。 他现在除了一把小木剑,什么都没有。只偶尔师傅让他碰碰一些长枪和刀剑,不过也就真的碰一下。 所以,他馋啊、 嘴馋,心也馋。 眼看着他没什么心思吃了,暄哥儿看着哥,又开始了。 抬手就是一肘子,康哥儿被撞的筷子上的肉直接掉进碗里。 “哥,吃这个卷肉,好吃。” 暄哥儿如今的任务就是在外面看着哥,不让他犯傻。 康哥儿看着弟弟威胁的小眼神,心里叹气。 得,家里给他找了个小监工。 看着人没上当,罗伯爷心思转了转,暂且按下。 徐氏坐在旁边,哪里不知道自己男人想什么,暗戳戳瞥他一眼,让他不要使坏。 罗伯爷收回眼神,一本正经的开始认真炫饭。 等到午后,大家陪着罗老夫人坐着聊了会儿,年纪大了精神不济,没多时老夫人乏了就午眠去了。 罗伯爷趁着夫人服侍老太太的时候,连哄带骗的把人都带走了。 路上还遇到了他的妾室派丫鬟来请人。 “伯爷,丹姨娘请爷过去,主子最近心悸,请爷怜惜怜惜,去瞧瞧主子吧。” 这丫鬟端的是可怜之态,一双眼睛盈盈粘着罗伯爷。 罗振脸色有些古怪,但康哥儿和暄哥儿却是没见过这种邀宠的戏码。 “心悸,那不是有病,怎么不去请大夫?” 这话问的正准备安抚两句的罗伯爷和丫鬟都是一噎。 康哥儿瘪瘪嘴,天马行空的开始胡诌起来。 “不是吧?你们府上连个大夫都没有?世叔?” 听到康哥儿叫他,罗伯爷顺势应了一声。 “诶” 康哥儿看着罗世叔这表情,心中的猜想成真。 “算了吧,连个大夫都没有,这……您说的好东西还是真的……吗?” 他拉着暄哥儿,两张相似的脸庞齐齐望着罗伯爷。 “伯爷?” 丫鬟有些急了。 “叫什么叫,回去告诉她,有病就去请大夫,叫老子作甚?” 罗伯爷也烦死了,那丹姨娘也是的,眼力见不行啊。 每次就说哪里不舒服要他去看看,他去了就说没事,难不成他是什么神医不成? 三粗五大的罗伯爷自是不懂这些姨娘们的小心思,他在外面本来就有够烦的,回家一点都不想揣摩这些个女人东长西短的。 还不如训训面前这小子,还要畅快些。 “走!我说有好东西就有,今儿个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收藏。” 罗伯爷捞起暄哥儿就走,他算是看出来了,折腾大的没用,拿住小的,大的跟着屁儿就来了。 “呀!” 暄哥儿有些害怕的抱住罗伯爷的脖子。 “世叔,您慢点别把我弟给摔了。” 康哥儿带着罗振追上去。 丫鬟站在原地干跺脚,明明之前屡试不爽,今儿都怪那两个孩子,真是不懂事。 丫鬟嘴里嘀咕着,一转头就看见阴沉着脸的夫人,吓得立马跪了下来。 “钱妈妈,把嘴堵了,明儿让牙子过来直接发卖了。” 徐氏平日里不管这些姨娘之间的小算盘,一个二个都想把爷往自己房里拉,她都不会管。 家里爷们在外面做事,回来消遣消遣,就当是解乏了。 但是这种不分轻重,不顾场合的东西,府里是容不得的。 “还有丹姨娘那边,身边的丫鬟不懂事,带坏了主子。就连着一起,明儿让牙子带走。重新挑一些聪明伶俐的送过去伺候着,既然病了就开副药喝着,让人盯着,莫要还没好就复发了。” “是。” 第227章 身子不好就喝吧 钱妈妈使了个眼神,让人堵了不停求饶丫鬟的嘴,下去处理去了。 徐氏冷笑一声,不过是个玩意罢了,都敢舞弄在外客面前。 在屋里穿戴打扮好的丹姨娘,正美美等着伯爷过来呢。 伯爷是等不到了,等到了钱妈妈带着人把房里的丫鬟都绑了,她惊疑不定,闹着要见伯爷。 “姨娘就省省力气吧,乖乖的把药喝了。” 钱妈妈带着熬好的苦汤子,放到丹姨娘面前。 丹姨娘吓得跌坐在地,钱妈妈示意两个健壮的婆子上前,捏着她的下颚,把药灌了进去。 丹姨娘挣扎着,药大多倒在了她的身上。 松开之后,她抠着嗓门想要把药吐出来。 “这可都是补身子的好东西,姨娘这是做什么?” 钱妈妈似笑非笑地说着。 “这是夫人专门找人开的补身子的方子,早就听闻姨娘身子娇弱,这副汤开了一月的,姨娘按时喝着,保准一月之后‘药到病除’。” 不管地上丹姨娘的表情,敲打着刚刚选过来的新人收拾屋子,自己则带着被捆好的丫鬟们走了。 丹姨娘浑身战栗不止,显然是被吓得,刚刚她还以为夫人要处死她。 嘴里的药苦的丹姨娘眼泪哗哗的直掉,一想到还要喝一个月,她恨不得昏死过去。 罗伯爷有三大间的库房,专门是放的他收集的好武器。 他们和段伯府祖上都是从武的,只是从段静宗之后就转行了。 没办法,他们家他这辈的儿子无论嫡庶都有七个,女儿有五个。 死一两个,好歹还有个后。 但段家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与他同辈的就两个。 一个大郎病怏怏的,还有个四郎,还是别传承祖制了。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段家竟然舍得让这根独苗苗从武,真是难为他们了。 “随便瞧,这些保准你没见过,怎么样,不比你们家的差吧。” 康哥儿都看花眼了,摸摸这个摸摸那个。 冷冽的长刀,刀身寒光映射,刀尖尖锐,这把是开过刃的。 最吸引的他的,是那摆着一排排的长枪。 听到世叔说的,康哥儿稀罕的摸着随口回着:“我们家可没见到过。” 罗伯爷疑问,“你家没给你看?” 康哥儿回头,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点头。 “对啊,我没见过。世叔,你怎么知道我们家有?” 罗伯爷,拿起一柄长剑,用棉纱沾着剑油擦着。 “你回去问、问你祖母就知道了。怎么,你都这么大了,还没有选好自己的武器?” 康哥儿拿起一把戟,有些吃力,双手勉强能抬起来。 “好小子,早儿我就发现,你这手劲还不错。” 罗伯爷本事不俗,一眼就看出来这小子会用巧劲。 这把戟算得上是这里面最小的一把,但重量也不可小觑,一个不学武的成年男子拿着都还有些吃力。 康哥儿试了试重量,然后又放了回去。 “一般一般,京城第三。” 罗伯爷:什么东西? 康哥儿刚刚使劲,脸都有些涨红,对着罗伯爷笑得开心。 “世叔,您这东西可真不少。” “哈哈哈哈哈,那是当然!” 罗伯爷高兴的大笑,拍了拍康哥儿的背,康哥儿感觉自身五脏六腑都震动起来了。 早知道就不夸了。 眼馋归眼馋,康哥儿稀罕极了,但是并未开口索要之类的话。 看够了,依依不舍的带着暄哥儿盯着这些东西。 “世叔,您下次保养的时候,给我个信儿,我帮您。” 这下他又化身成贴心的一个子侄,嘴里甜甜的哄着。 这不比后院的姨娘还要舒心,罗伯爷不合时宜的想着。 后院那些娇滴滴的姨娘还要他去哄,现在也让他享受一把了。 “唉,行吧行吧,等我下次有心情的时候就叫你。” 康哥儿不知道,下次是多久,只得不停的叮嘱世叔不要忘了他。 说着,不等在这用晚膳,带着暄哥儿急匆匆回家去了。 罗世叔说自家也有,他得赶紧回去问问。 而此时,崔府早就闹翻了天。 “崔烁,你看看你的好儿子!身为兄长,不以身作则,反而引着弟弟去那些风流场所,是何居心!!” 崔夫人一边怒斥着,一边拍着桌子。 堂上跪着两个孩子,一个是崔杰、一个是崔俊。 崔杰还是那副不服的表情,而崔俊面色有些苍白,他知道自己这次不仅算盘落空,而且连带着自己也要栽进去。 看着父亲阴沉的脸色,崔杰心里越发慌张。 “父亲,都是孩儿的错,孩儿也不知那是何处,只是听着兄长说过此处,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前些日子我惹了七弟不高兴,想着跟他赔罪,才说了这个地方。父亲,您罚我吧,都是孩儿不好。” 崔烁听到崔俊这番说辞,想起前些日子小七惹得祸,不由得瞪他一眼。 崔杰脸上的表情更加不好,看吧看吧,这个人听到别人说什么只会怪他。 不过无所谓,他也不在乎,就是自己干的怎么样,有本事把他打死。 看着崔杰脸上那桀骜不驯的表情,崔烁气的抄起桌上的茶盏狠狠的摔到崔杰跟前。 那被摔破的碎片划过他的脸,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来,冲着我这打,打死我您就高兴了。” 崔杰指着自己的脑袋,冲着崔烁叫嚣着。 崔俊瞧着,心里松了口气。 崔夫人也被吓了一跳,双手一拍,站起身来,指着崔烁的鼻子开始骂。 “崔老二,你好狠的心,那是你儿子,不是你的仇人!” 崔夫人气的双眼冒火,崔烁见此原本有些后悔的心又被怒火充斥。 “你还好意思说,就是惯的。好好的孩子,让你给教成什么样了?连他五哥一半都不如。” 崔杰的手骤然抓紧。 崔俊低着的头唇角微微勾起,没让几人发现。 崔夫人气的心都痛了,什么叫做她惯的,明明就是他这个做老子的偏心偏的没边了。 她冷笑一声,手捻着帕子指着崔俊。 “谁家的好儿子带嫡出的弟弟去逛青楼?这要不是他故意的,哄谁呢?” 第228章 禁足 崔烁也觉得有些不对,刚刚小五说什么来着? 什么叫做听大哥说的! “还不是老大,在弟弟面前说这些做什么,没有一点大兄的作态。” 崔烁有些埋怨起长子了,真是的,都是要科举的人了,不好好在家温习,还整日去什么青楼酒馆。 崔夫人刚刚只是生气,现在浑身就像炸了毛似的。 “胡说!!!” “好啊,好!崔俊,你个崽子狼子野心,带坏弟弟就算了,如今还攀扯起你兄长来。” 比起崔杰,长子崔泫更得崔夫人的心。 她的长子样样都是顶好的,容不得这等小畜生污了他的名声。 她早就说这个小畜生不安好心,以前是没拿住他的把柄,狐狸尾巴藏得挺深的。 “好了!” “明明是你,嫡母不慈。也亏得你说的出这种话,真是羞死人了。” 崔烁看着崔杰那样,狠狠的在自己脸上刮了几下。 “就他,你说是俊哥儿带坏的,说出去谁信?” 崔杰跪在那里不屑的啧一声,这下更是惹怒了崔烁。 “你看看他,你看看!俊哥儿哪样不比杰哥儿好得多,俊哥儿学问好,性格也乖巧,不像他,整日里游手好闲、逃学打架,在外面惹是生非,性子古怪难训。” 崔烁越说越气,直接起身说了句禁足一个月,就起身走了。 他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狠狠的再教训他一顿。 他是看到崔杰就来气,上次打了一顿,根本就没有什么效果。 如今,在心里,他已经放弃这个儿子了。 捣蛋也好,逃学也罢。 以后分家的时候多给他一些钱财,剩下的他也管不了了。 不过庶兄带着嫡弟逛楼子,这是抹不去的事实,崔烁还没有糊涂到,压着嫡子给庶子出头的道理,就干脆两个人一起罚了。 回头找个机会,再补偿俊哥儿就是了。 他如今还要去长子院里去叮嘱两声,正是关键的时候,莫要因为外物而耽搁了正经事。 被留下的崔夫人气的恨不得把崔俊拆了吞进腹里。 真是巧了,从小到大,偏杰哥儿每次出事都有崔俊在旁边,要不是他在里面作怪,崔夫人把这地上的碎片都吃了。 “来人,把五少爷送进祠堂好好反省。” 崔俊不可置信的抬头,父亲只说禁足,却没说要关他在祠堂。 “还不快带下去,愣着做什么?” 崔夫人冷声呵斥着。 “母亲。” 崔夫人看着跪在地上装无辜的崔俊,“知道我是你的母亲就好,我管教你们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别想着与你父亲告状。犯了此等错事,你就好好在祠堂反省去吧。” 说着让人把他带了下去,等到人都走了后,崔夫人才走到崔杰的面前。 一脸心疼的拉着崔杰,把他带起来。 “杰哥儿,你快起来,让母亲看看你的脸。” 崔杰不说话,静静的由着崔夫人摆弄。 “你父亲心可真是狠,把你伤成这样,要是破相了可如何是好?星雨,去把药箱拿过来,给哥儿上药。” 一旁候着的星雨赶紧福礼朝着外面跑去,药箱放在哥儿院子东厢房里,因着哥儿总是受伤,所以房里时常备着常用的药。 哥儿住的离这儿也不远,不一会儿她就提着药箱回来了。 此时堂上已经打扫干净了,星雨提着药箱过来,熟练的打开箱子,开始给哥儿处理脸上的伤口。 这一看才发现哥儿脖子上也有几处划痕,轻轻的上起药来。 哥儿最省心的时候就是上药的时候了,也不叫疼,也不挣扎。 明明哥儿有时候不是这样的…… 星雨一边上着药,一边偷偷的看着杰哥儿。 为何总是做些惹老爷、夫人生气的事呢? 星雨只是个丫鬟,她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崔夫人一边心疼一边咒骂着,崔杰不耐烦听这些,将头转过去。 她更加生气了,“我都说了让你离那个小畜生远些,你偏不听,他不安好心,偏你总上当。” 崔杰转过头,看着母亲,突然笑了。 “母亲,我就喜欢看他费尽心思如何整我的样子,真的好玩极了。” 崔夫人感觉自己没听清,杰哥儿…… “杰哥儿,你说什么?” 任凭她再如何询问,崔杰都不再开口。 崔夫人心里还装着事儿,慢慢的也有些等不住了。 见他闭着嘴什么都不说,她干脆也不管了,让星雨带着崔杰回他自己院子去了。 崔杰垂着眼眸,应了声是,转身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崔杰扯扯旁边的花枝,又捡起一块白玉石扔出去。 突然 他转过头看着星雨,皮笑眼不笑。 “星雨,你说每次看见五哥做坏事的时候的表情,是不是感觉很好笑?就像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鬼。” 星雨吓得浑身汗毛竖起,天爷,哥儿真的什么都知道。 刚刚夫人时不时走神,或许没注意听,但是她可是听的一清二楚的。 这是为什么? 明明知道身边的人不怀好意,却还是踏进圈套去。 杰哥儿平日里在外面爱闯祸,却从没有打骂过身边的丫鬟,对她也都挺好的。 看着哥儿这样,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哥儿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他是嫡幼子,受夫人宠爱,有一个未来家主的哥哥。 “哥儿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离五公子远些呢?” 崔杰又不说话了,星雨壮着胆子又接着问。 “奴婢虽不懂哥儿在想什么,但平日里哥儿也并非老爷夫人所看到的那样,可为何总是故意惹他们生气?” 崔杰觉得没意思,转过头去。 柳条垂到水里,顺着水流的方向拂动。崔杰看了看,想起什么,嘴上说着:“你懂什么?反正我都习惯了。” 嘴上说着习惯不在乎,手却悄悄的捏紧了。 突然 手被人牵了起来,崔杰有些愣住,顺着手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圆圆的,略微有些发福的脸。 他的大丫鬟,星雨。 星雨温柔的看着崔杰,“没事,哥儿不说也没关系,以后受了伤,奴婢随时给您准备好药膏。” 崔杰看着眼前的人,想从她的眼里看出来勉强或者敷衍,但是都没有。 真诚最动人心。 第229章 矮哥哥 崔杰有些不自然的偏过头去,扯出自己的手,快步走了。 星雨有些失落,哥儿总是这样,看似张扬调皮,可是心却是死的的。 前面的哥儿突然停下来。 “还不跟着,我饿了。” 星雨听着眼睛一亮,看着前面等着的小哥儿,重新拾起笑容,快步跟在身后。 “中午我要吃糟白鱼,要百味楼那家的。小爷我禁足,去给夫子说,后面一个月不用来了。” 崔杰又恢复吊儿郎当的样子,吹着口哨,大摇大摆地回自己院里去了。 他没说的事,他还想吃搏英馆的那个什么速面,但是现在去,估计要被打出来。 崔杰的坏也是实心的坏,搁现代就是那种熊孩子,非要有一个人好好的治他才好。 好不容易等到楚勤令休息,康哥儿就把人拐出来了。 原本宁贵妃在宫里等着儿子,与他好好亲香一下,结果得到消息已经出宫了。 宁贵妃又是失落又是高兴,如今令儿与一般的孩子也没什么不同了。 罢了,罢了,随他去玩吧。 看着早就备好的精致糕点,宁贵妃转头吩咐芝兰去请陛下。 楚勤令来到了搏英馆,身边除了康哥儿,还有他的两位伴读。 他对这里十分熟悉,因为有些部分的布局设置都是他想出来的。 但是正式建成,还是第一次见到。 之前有几次能来的,但是早春一场寒潮,病了小半月,才耽搁了。 “令弟,看,跟咱们设想的差不多吧。” “你说的文博台那边也快修好了,好多来玩的哥儿的兄弟都问什么时候建成来玩呢,还是你厉害,能想到这个。” 康哥儿一边介绍着,一边在小河滩上面大的石头上蹦来蹦去的。 河滩水很浅,里面还有放的五颜六色的小鱼,一点都不怕生。 楚勤令站在桥栏处,趴着看着旁边不走寻常路的康哥儿。 “你仔细,别摔了。” “怎么……会!” 康哥儿刚说脚下就一滑,原来是踩到了一块青苔之上。 他一个翻身,就踩在另一个更大的平台之上,顺便装酷的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功夫。 楚勤令眼里含笑,静静的看着康哥儿装。 简哥儿一脸兴奋的看着,嘴里叫喊着:“哇!” 站在楚勤令身后侧的楚裕辉偷偷的瞧着,他还没见过这么生动活力的哥儿,不由得好奇的多打量了几眼。 楚勤令注意到,指着刚站稳的康哥儿对他说:“先前我同你说起的就是他,最是活泼好动,不过人确实极为体贴和可爱。你整日里性子闷得很,来这就好好的放松放松。” 楚裕辉对着这个小皇叔是言听计从,他时常听到小皇叔说起过此人,很难想象怎么会有小皇叔所说的如此好的哥儿。 他平日里倒是与姑姑们的儿子都交往过,但是约莫着都照顾他,在他面前都是规矩的,长此以往也没什么意思。 “好,小皇叔。” 楚勤令嘴角抽抽,没说什么,按照辈分来讲这样称呼没毛病,就是看着同自己一般大的人叫自己皇叔,有点子违和感。 又转头看向水面,从这里看过去风景极好。 水面波光粼粼,河滩清澈见底,可以瞧见里面的石子,还有游动的鱼儿。 他们说话的功夫,简哥儿早就一溜烟的跑下去了,他也要从河滩上走石块桥。 “你小心些,掉下去了,我可不敢同你一起去丁家。” 想到丁海默那随时面无表情的脸,康哥儿还是有点怵得慌。 尤其是他读话本子的时候,刑部里面各种严刑逼供的刑拘,那本子上形容的简直要把他吓死了。 他怕万一惹得丁老爷不高兴,给他抓进去体验一下,那真是要了命了。 “没事,我不怕,还有你那是看什么的表情,我比你大,你还得叫我一声哥哥呢。” 简哥儿看到康哥儿那不信任的表情,仰着头质问。 康哥儿低头看着,“都没我高,算什么哥哥,得你叫我哥哥才是。” 说完就闪身一躲。 原来是简哥儿一脚就踹过来了,幸好他闪得快。 “简直是倒反天罡,看招!” 简哥儿用手划起河滩的水,打过去。 康哥儿一时不察,被水泼到脸上。 这时候的水已经不冰了,只是略微有些凉意。 康哥儿用手挡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似乎觉得不过瘾,干脆直接站到水里去,互相攻击起来。 两人就这样互相泼着,笑声传了好远。 桥上的两人瞧着眼馋,终究是没有下水。 他们要是有个好歹,遭殃的不止是自个,连身边的人都要跟着挨罚。 谨言慎行,是他们皇室每个孩子必学的一门课。 不过在这样的场合下,看着那两个自由自在的样子,身心也都跟着放松下来。 康哥儿感觉身上已经湿透了,就说着歇战。 再玩下去,就要感冒了。 当然,他说的不是自己,而是对面那个“矮哥哥”。 “不玩了不玩了,要是生病了,咱俩的皮可就不保了。” 简哥儿也打了个激灵,不只是皮,他如今是皇子伴读,要是感冒了给皇子传上了,他的小命危矣。 幸好搏英馆随时备着换洗的衣物,各个尺码的都有,他们两个赶紧去暖室换了身衣物,还把身上烘干了才穿戴好出来。 “再给我来一碗,多喝一碗保险。” 看着简哥儿又喝了一大碗,康哥儿稀奇的多看了看。 “刚刚不见你这么小心,这会子倒是怕了?” 简哥儿一个白眼,他想起这神色都有些落寞。 皇子伴读可不是个好差事,虽然六皇子温和,但皇宫规矩大。 能干的事最好不要干,不能干的绝对不能干。 吃食上不能吃味重的,身上不能有污,话也不能乱说。 主打的就是一个谨言慎行,现在也就在外面才松快些。 简哥儿见这里没人,才将这些话与康哥儿说了,听的康哥儿一愣一愣的。 “对不住,我原没想到这些。” 康哥儿有些愧疚,他还说怎么好久没见到简哥儿,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原来是规矩太多了,给孩子整郁闷了。 第230章 很会聊天的康哥儿 简哥儿看康哥儿这样,笑着给了他一拳头。 “你说什么呢,哥哥我可不是这么不知好歹的人。好多人相当都没机会呢,我又不傻。我其实都慢慢习惯了,只是想起之前与你整日为非作歹的时候,那时候才叫个自在。” 这下轮到康哥儿做白眼了,什么叫做为非作歹。 还是读书人呢,说话跟他一样不靠谱。 “好了好了,快出去,晒会儿太阳,希望不要得了风寒,不然又要被教习掌事念叨了。” 简哥儿带着康哥儿跑出去。 楚勤令与楚裕辉已经在贵厅里面坐着了,着看底下那些公子哥儿们在台上你来我往。 “这倒是有意思,比那些擂台还有趣些。” 楚裕辉吃着一个叫玉纸卷的糕点,甜甜糯糯的,入口即化,一口下去他就停不下了。 他脸上的表情总是淡淡的,但是站在旁边的孟妈妈了解这个小主子,那停不下来的手,还有微挑的眉毛都表明他此时非常的愉悦。 等她回去了,一定要告诉给王爷。 楚裕辉不知道自己都被身边的妈妈看透了,他只听过那些表兄弟们说过,不过他们都不会上场。而是去赌擂台,擂台的打手是专门培养的。 听着有些血腥暴力,他也不喜欢,所以从没去看过。 但是今儿见了,才知道原来擂台还可以这么玩。 楚勤令顶着嬷嬷的眼光拿起一块糍糕,慢慢的吃着,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侄儿聊着。 “那个,我见过,好像是哪个侍郎的儿子,看着瘦弱,力气也不小。” 楚裕辉听闻微微伸着脖子看,台上瘦弱的那个将一个小胖子给压到身下,小胖子估计是没有力气了,举起双手投降。 “看他们玩,还挺有意思的。” 尤其是平日里自己认识的那些,打起来更有气氛些。 “第二轮就不行了,我看着肯定要输了。” “我与小皇叔想的一样。” 楚勤令突然问站在角落的管事,“苗管事,馆里谁坚持的台数最长?” 他心里有答案,想求证一下。 管事的上前回话:“回六皇子,是大公子。” 这里的大公子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楚勤令给楚裕辉使了个眼神,看吧,我的好朋友真的,很厉害! “六场,厉害!” 楚裕辉给面子的点头肯定,楚勤令脸上的得意更甚,不知道的还以为说的是他呢。 “六场都是少的,要不是我不想打击他们的信心,上来我就给他们撂倒了。” 康哥儿此时也到了,推开侧门就进来了。 他们两人找了个位子坐下,康哥儿对着这个没见过的哥儿,抱着极大的好奇。 之前令弟与他说了这是他父皇的表兄的孙子,就是他的侄儿辈。 令弟的侄儿,那不就是…… 算了,有些大逆不道,反正自己多照顾些。 下面的场景就是,康哥儿问一句,楚裕辉答一句。 “你几岁了?” 康哥儿上来就王炸,没有使用尊称。 身边的孟妈妈眉头一皱,就准备上前提醒。眼睛看到六皇子正盯着他,虽然是笑着,眼里却带着警告。 她身上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忘了,这段家子与六皇子交好,两人都是平辈相称,没道理小主子要用敬语。 康哥儿没注意到这些,他是真的忘了,平日里对着令弟叫习惯了,加上面前这个小哥儿是令弟的侄子,一下忘了他的身份。 “虚十岁。” 楚裕辉也不在意,段家子与小皇叔是至交好友,私下里不必注重这些。 况且,段家子眼神清明,眼里只有好奇,没有故意的阿谀奉承。 难怪小皇叔会与他玩到一起。 “那你与令弟差不多年岁,比他还小些。平日里都做什么,有什么好玩的?” 虚十岁,就是还没满十岁。令弟已经过了十岁了,所以这个小侄儿年岁上小些。 不过也挺好,要是比令弟大,还矮了辈分,岂不是怪怪的。 康哥儿白白的在心里操心。 “平日里看书,玩的话,下棋算不算?” 楚裕辉仔细想了想,又接了句。 “还有弹琴、煮茶、制香……” 康哥儿听着,眼里十分佩服,还没有十岁的哥儿,竟然会这么多。 “真厉害,我也会煮茶,下次……” “咳咳” 楚勤令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康哥儿的说话。 “可。” 楚裕辉有些不明白,小皇叔怎么一直在给自己眼神示意。 但是自身的素养让他顺势就应承下来。 康哥儿对自己的茶其实还挺有信心的,色香味,起码占了一个。 他看着面前这小哥儿,虽然性子淡了些,但还怪有礼貌的嘞。 康哥儿想着。 要是一般人,与楚裕辉说着说着可能就词穷了。 但是康哥儿没有感觉,还更加起劲的跟楚裕辉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下次,让令弟再带你出来,我带你们去别的地方玩。” “好。” “你喜不喜欢跑马,我家郊外有个跑马场,今年刚送过来几匹小马驹,可爱极了。你要是喜欢,挑一只送给你。” (古代有私人马场,尤其是一些贵族,喜好搜罗名马。不过不能轻易售卖和大肆繁殖,只能供娱乐玩乐。和平时期,马也是一种权力和财力的一种象征,没有战争时期管的那么严峻。中国史上每个朝代的情况都不一样,这里大家当作私设就好。) 楚裕辉不自主地看向小皇叔,楚勤令朝着他笑着点点头。 “可以,今儿时间不够了。等下次我带他过去玩,让他挑一只也好。我也有一只,养在那里的。” 听到这么说,楚裕辉才点点头。 “多谢,让府上破费了。” 康哥儿不在意的摆摆手,他是个手松心大的,两辈子性格都是一样的。 说句不好听的,钱和这些东西在他眼里跟水一样。 要不是被祖母限制了,他都可以把家搬出去。 “没事,我和你有缘。你要是喜欢,随时都可以来玩,不用如此客气。” “对呀对呀,我也有一匹养在那里的。下回,我们一起出来玩。” 简哥儿看着底下的人,顺口接话道。 第231章 孙承祖(母)志 马场是祖母给他从北阳移过来的一部分,原本他想在府上扩一个地方。 扩是扩了,但只能教学的时候跑一跑。 因为祖母说味大,干脆给他找了块地,就在郊外的山头,上面陆陆续续接了许多马儿,薇姐儿暄哥儿都养了一匹小马驹。 “你放心,那里都有专业的马仆,还有马师。要是你有专门的马师也可以带上过去,马场可大了,可以尽情的跑。” 楚裕辉点点头,他在皇家马场也跑过,皇家当然也有更大的马场,不过都比较远。祖父不放心他,所以都是在小马场学的。 “等会儿咱们在这里吃饭,这里的东西还不错。等下回儿我邀请你们去府上,祖母院里有个厨子会做许多特色的膳食,可以瞧着新鲜。” 说到吃,小孩儿都感兴趣。 旁边盘子里面的玉纸卷已经空了,孟妈妈已经不许他再吃了,他有些意犹未尽不过也知道不能过于。 “行。” 楚裕辉都已经喝了不知道第几盏茶了,这段家子可真能说。 毕竟孙承祖志。 突然堂下的气氛到达高潮,康哥儿看的蠢蠢欲动。 “你们瞧着,我今个儿给你看看什么叫做守台人。” 康哥儿兴冲冲的告别厅里的几位,下去换身衣物,就站到了擂台之上。 楚裕辉见康哥儿走了,松了口气。 他去小隔间解决了一下,就守着擂台,等着康哥儿上场。 姑姑们说段家子嚣张跋扈,是个混世魔王。家里那些表哥也说他凶悍,会吃人。 今儿相处下来,他觉得还挺温和有礼的,也不是他们口中那般不堪。 人言亦言,看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句话十分在理。 康哥儿一下场,底下的公子哥儿们更热闹了起来。 争相着要与康哥儿过两招。 康哥儿在擂台上与平日里阴人的时候不一样,利用巧劲儿将进攻的人给掀翻在地,主打一个懵逼不伤脑。 大家都看得起劲,那巧妙地招式够他们学个大半个月了。 这种身手他们没见过自然也看不出来,而人群中有几双眼睛却带着讶异之色。 他们是两拨人,一波是六皇子的暗卫,另一波是瑞王府的暗卫。 他们隐蔽其中,就是为了各方位保护小主子的安全。 他们要是没看错的话,这小子的身手招式与皇家暗卫出入同枝。 看来这段家子不简单啊。 其中一人悄悄隐退。 康哥儿守着擂台,又打破了纪录,守了九台。 主要是有些人瞧着五大三粗,其实一撩就倒了。 他还有余力,不过这种过瘾就行。 除了罗振还有邵晚齐,还有其余几个能勉强过瘾以外,其余的都是小菜鸡。 高手寂寞啊~ 最主要还得是陪着令弟他们玩呢,这会儿玩累了,等会儿就走不动了。 点到即止,点到即止。 下场后,康哥儿换了身衣物洗浴番,用帕子边擦着手边出来。 “今个儿都洗第二回了,衣服都不知道换几套,回去让母亲瞧见了,定是又要问东问西的。” “哥儿,奴婢给您烘发。” 康哥儿披散着头发,坐在屏风后面。 本来该在暖房烘好才出来,康哥儿等不及,直接就过来了。 “康哥,你该在暖房烘好再过来,要是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楚勤令看着屏风那边,皱了皱眉。 “无事,我身体好着呢,要是轻易就得了风寒,就对不起我这晴雨不落的习武了。” 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康哥儿笑笑不在意,有时候刮风下雨他都要在外面,站桩子都是基本功了,还要锻炼耐力等等。 有时候寒阳师傅专挑着下雨天,带他去外面的山上去,在泥地里打滚,在水里泡澡。 那话叫什么来着,打铁还需自身硬,没有一个好体格还想当将军,痴心妄想不是。 楚裕辉爱好制香,闻到空中似有若无的味道,有些好奇的问:“这是什么香?” 其余几人嗅了嗅,是康哥儿带过来的。 “应该是康哥儿用了香皂。” “香皂?” 楚裕辉觉得自己是不是在瑞王府太封闭了,怎么今日的新鲜词这么多。 简哥儿见楚裕辉疑惑的表情,就为他解释起来。 “是段伯府里做出来的,与平日里我们用的香胰子差不多,不过更精致一些,有各种颜色和不同的形状,图案。” “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家里老太太爱捣鼓,找了些匠人在庄子上捣鼓出来的。裕辉哥儿要是不嫌弃,我让府上送几套过去,送人自己用都是使得的。” 康哥儿在屏风后面撑着脖子说道。 楚裕辉觉得刚见面就拿别人府上的东西不好,可是今儿是吃也吃了,还得了匹小马驹,连吃带拿,他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那你直接给送他府上去就是,对了,他家有十一个姑姑,个个都是最宠我这小侄儿的,可不能少了。” 楚勤令拍板做主,楚裕辉就想拒绝,自己拿就罢了,怎么还给家里人也要上了,于理不合。 康哥儿爽朗的笑声传来,“放心放心,不会忘,要是东西喜欢,我高兴还来不及。裕辉哥儿,后面要是觉得这香皂还不错,我还给你送。” 楚裕辉小脸微微有些薄红,神色倒是与平日里一般无二。 “这于理不合,怎好多拿你家的东西。” 楚勤令看着一板一眼的小侄儿,怎么比宫里的大学士还要板正? “宝寿,一套里面虽然有二十四块,但每个款式颜色都不一致。我瞧着每个也喜欢,都舍不得送出去。要是你姑姑们瞧着,争着打起来,我看你偏谁?” 这句是个玩笑话,自然没人当真。 毕竟皇家郡主哪里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她们手里的好东西都不少。像香皂这种,他们都觉得是段伯府的秘方,算个稀罕物件儿罢了。 楚裕辉认真思考了一下,还是妥协了。 “那好吧,我回去让祖父备上回礼。” 送礼送礼,有来有往才叫礼。 楚勤令受不了这个小大人的模样,直接上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迅速收回手。 身边的妈妈们都没反应过来,楚裕辉也愣着任由六皇子搓弄。 “宝寿,你该多笑笑,怎么小小年纪如此老成。” 第232章 讲个笑话吧 这时候康哥儿也出来了,头发被高高竖起,用赤色宝冠固定着。身上穿了件暗红的对襟长袍,腰侧还挂着鎏金镂空香球。 直接坐到了楚勤令与简哥儿的中间,也就是楚裕辉的对面。 “怎么了这是?” 楚勤令歪头看了看红着脸,抿着唇的宝寿。 “我说宝寿,平日里一板一眼的,该多笑笑,多笑笑好看。” 贵族基本都不丑,更别说皇家,都是一代代基因改良下来的。 楚裕辉与楚勤令还挺像的,尤其是只看上半脸。 “我不笑,是我生性就不爱笑。” 楚裕辉红着脸说着,他只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还是第一次与同龄人这么接触。 他与康哥儿有些相似,都是家里的独苗苗,命根子,但同样是被宠着长大的,性子却截然不同。 不过也确实是从小就这样,性格使然。 康哥儿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不爱笑呢? 不过令弟想要他侄儿笑笑,那他就想想办法。 “这样吧,我讲个笑话,要是谁先笑了,下次就谁请吃饭。” 他坐在那想了一下就继续开口,“大师兄在山上练了半辈子铁头功,下山的时候你们猜怎么着?” 简哥儿赶紧问道:“怎么了?” 楚勤令和楚裕辉也看着康哥儿,康哥儿没绷住,哈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想到等会儿要说什么,就憋不住想笑。 “他被磁石吸走了,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康哥儿笑得喘不过来气,趴在桌子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楚勤令:…… 楚裕辉:…… 简哥儿:…… 三人就静静的看着康哥儿笑得歪来倒去,康哥儿捧腹笑得停不下来。 原本规矩站在那的孟妈妈,还有六皇子身边的荣妈妈两人对视一眼,都憋着笑。 “不行不行,这次不算,哈哈哈哈哈,换一个换一个。” 康哥儿擦了擦眼泪,“我重新讲一个,我问你们……” “哈哈哈哈哈哈哈!!!” 康哥儿还没说完,旁边就传来一阵大笑。 原来是简哥儿,他现在才反应过来呢。 不是哥们,你反射弧这么长的吗? 康哥儿与简哥儿对视一眼,然后两人绷不住,又开始笑了起来。 楚勤令也反应过来了,他看着傻笑的两人,也没绷住笑出了声。 楚裕辉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在笑什么,疑惑的看着小皇叔。 楚勤令笑着,然后凑过去又给他讲了一遍。 他嘴里默念了一次,方才反应过来,眼睛弯了弯。 “哈哈哈哈哈哈,大师兄铁头被磁石吸走了,啊哈哈哈哈哈。” 简哥儿笑得张狂,娘的,怎么这么好笑。 康哥儿咳了几声,喝了口水刚放松下来,又开始笑起来。 “这个不算,你打住,我讲第二个。” 简哥儿憋着,时不时笑两声。 “你们知道,小刘怕什么吗?” “小刘,小刘是人吗?” 康哥儿点头,“对就是姓刘的,我们叫他小刘,他怕什么?”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摇摇头。 康哥儿嘴角扯了几下,然后抿嘴憋着。 “小刘怕忙。” ??? 什么东西,什么小刘怕忙。 三个人都是满脸的问号,身后那些竖着耳朵听着的下人们,心里也在嘀咕为啥。 “为什么?” “因为别人会叫他小刘忙。” 康哥儿用手捏住自己的嘴,死嘴,憋住啊! 然后其余三人的肩膀都开始颤抖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小刘忙、小流氓,哈哈哈哈哈哈。” 简哥儿笑点最低,已经绷不住了,楚勤令也笑出了声。 楚裕辉觉得还好,只是被身边的欢乐的环境影响着,眉眼都是愉悦之色。 真正让他笑出声的,还是看到段家子憋得通红的脸,还有用手捏着嘴唇的样子,让他想到水里的一种动物。 实在是,十分喜剧。 身后那些小丫鬟们,都捂着嘴,偷偷的笑起来。 孟妈妈还想教训两句,自己都憋不住笑。 她二十几年的宫德啊,今天都要碎了。 看着小主子们高兴,底下人都觉得轻松起来,尤其是每次段家公子在的时候,气氛比平时都要轻松些。 几人打闹着,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读书的孩子,只有一日的假,可没有现在没人管的康哥儿潇洒。 简哥儿和楚裕辉到了下午就各回各府,康哥儿将楚勤令送到宫门口,等人进去了自己也家去了。 府里陆氏正和宋盛芙讨论几个孩子读书的事情。 眼看着孩子们都玩的野起来了,夫子都还没找合适。 要说去年的时候就一直在寻摸着,不是这不合适就是那不合适。 总的下来,就是陆氏觉得每个人都别有居心。 估计是被之前那个陈夫子给作怕了,总想给家里孩子挑个好的。 不是会读书的就能做夫子,像程熙这样的,都是极少数的。 好点的夫子一出来,早就被人给抢进府去了,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合适的。 就拿楚裕辉来说,像这种哥儿,一出生就开始就要寻着好夫子,作为府上的教养大夫。 他一个人就有六个教养夫子,这才是大家贵族的教养之道。 段伯府以前府上也养了许多教养大夫,不过后面都遣散了。 “母亲,你说当年那么多教养大夫出来都去哪了,如今想寻个,都找不到合适的。” 陆氏揉着眉头,有些心累。 宋盛芙对着光看了看书上的字,用笔圈了圈。 “这是有些麻烦,这两年都在寻,就是寻不到合适的,可奇了怪了。” “要不先看看有没有什么私塾,打听打听,暄哥儿也不能只在家里跟着哥哥姐姐们,出去多交识一些朋友也好。” 陆氏赞同的点点头,暄哥儿乖巧聪慧,找个好点的私塾也不错。 “母亲那康哥儿该如何是好?他马上今年就满十二,还没什么出息,再过两年都是要议亲的人了,我这心里真真是急得很。” 宋盛芙眼睛瞪得像铜铃,什么东西啊,才十二就开始担心议亲的事了。 “才十二,还小呢,哪有那么快,瞎操心。” “母亲~” 陆氏有些无奈,如今康哥儿的事她习惯的先问过母亲再做主。 “诶,你说你说,我听着呢。” 宋盛芙坐在那佯装认真的听着陆氏唠叨,其实心思都已经飘远了。 第233章 往事浮现 这两日她都在查以前的事,翻了翻大楚历史,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所以才更加疑惑。 上次她脱口而出的话,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有一种很飘忽的感觉,就是知道有这么一件事的存在,但是你去想就是想不起来。 这别人的身体用着就是不好,关键时候脑子空一块,气的她捶了两下脑袋。 这还没老呢,就开始老年痴呆了。 陆氏说着,就看见母亲用手打自己的脑袋,吓得倏然起身用手去挡着。 “母亲,儿不说了不说了,您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宋盛芙有些尴尬地放下手来,刚刚陆氏说什么来着,她没注意听。 “读书是个大事,你先寻着,我也想想法子。” 陆氏眉眼忧愁的点了点头,有什么话想说,看了看母亲还是咽了回去。 宋盛芙正想着事,没注意到陆氏欲言又止的表情。 等到陆氏走后,她吩咐人卷着铺盖去祠堂去了。 “素东,老太太说要去祠堂焚香卧眠三日,你帮我把东西收拾一下,我着人去把祠堂里面的小厢房收拾一下。” “好嘞,素春姐姐你就去吧,等会儿我差人将你的东西送来。” 素春吩咐了几句,带着几个二等丫鬟就出去了。 宋盛芙此时正在祠堂里,闻闻这香烛味,觉得自己可以再活十几年。 她感觉自己有点像那个老妖怪,不对,可不就是么。 仿佛察觉到她的心思,在无风的环境里,她面前的烛盏竟然灭了。 宋盛芙悄悄地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有下人在场,信不信给你掀翻咯。 “咦,这盏怎么灭了?” 正在添油的下人瞧见了,赶紧用烛火点上。 这三日,宋盛芙翻遍了史书和野记,都没找到有关三十年前的事。 这不正常,很不正常。 她又重新翻阅了一遍约莫二三十年前的史记,一个个看过来。 呈志三十七年,叛起,皇十三子薨,帝大恸,罢朝数日。……追封其为惠文太子,……后追尊其为孝贞帝,享历代皇帝之供奉。 这是她第二次看到惠文太子的出现了,宋盛芙感觉脑子好痒啊,没开玩笑,是真的痒。 那种得不到,又想要的痒痒。 死脑子,快给我想啊! “啪。” 书一扔,她直接无力的揪着被子发气。 “老夫人,已经很晚了,该睡了。” “知道了。” 算了,还是睡觉吧。 第二日一早,她就派人把段静宗请过来了。 要是这个府里,还有谁可能知道,那就是他了。 虽然二十五年前,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但宋盛芙猜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事,那个早死的男的肯定会嘱咐这个大儿子。 段静宗来的时候,宋盛芙正拿着不知道从哪找出来的段崇明旧物,佯装哀思的叹气。 “母亲。” 听见声音,宋盛芙侧头摸了摸并不存在的眼泪,有气无力地说着:“你来啊,坐吧。” 见母亲心情不好,他上前半蹲着握着宋盛芙的手,声音温缓轻柔。 “母亲,今儿怎么了?” “蹲着作甚,起来,坐我旁边,咱娘俩说会儿话。” 段静宗被宋盛芙拉起来,旁边正好摆了张椅子,他顺势坐了下来。 “我啊,就是想起了你的父亲,他走的那样早,将咱们丢在这世上。我有时候啊就想着要不就随他去了吧,但是看到你们我又舍不得。不知道他在底下等没等我,不知道我还活的到几岁……” “母亲!” 段静宗的声音拔高,自觉有些失态,他缓了缓声色。 “母亲,您可别说这些话伤儿子的心,儿子只盼着您岁岁康健,长命百岁呢。” 宋盛芙感情正酝酿的不错,就被这一声母亲给吓得一激灵。 这破孩子,这么大声差点吓死她了。 但是气氛都到了,她摸了摸自己早就花白的头发,苦笑着。 “我都老了,说的倒是好听,我也想多陪你们几年呢。遥想你才几岁的时候,你祖母她们也都还在,那时候家里热闹。如今人都走的,老的只剩下我了。” 段静宗也回忆起了往事,那时候他还小,身子不好,那时候整日吃徐老配的药。 “你嫌苦,你祖父就把你抱在怀里哄,说等你好了就带你去骑大马。你眼睛还带着两眶泪水儿,掉下来混着药一起喝了,让人看着又心疼又好笑。” 段静宗抿唇,说起自己的小时候,让他觉得此时在母亲面前像个小孩子一般。 “可惜,孩儿身子不争气,到祖父走了,都没能实现这个愿望。” 那时候身子差,隔三岔五就躺在床上。甚至祖母祖父去世的时候,他都没能起来送他们最后一程。 宋盛芙的脑子突然闪现了几个画面,那是他们扶灵回江平的场景,漫天的黄纸冥钞,一路的痛哭声。 这下不是做戏,而是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真切实感的悲痛。 “你祖父也算是哀荣了,死得早少受一些罪。哪像后来,那么多人死于……” 突然嘴被捂住,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母亲,慎言!” 宋盛芙从回忆中缓过神来,她不知道在怕什么,但心底的那抹后怕,让她一下惊醒了精神。 段静宗也心有余悸,虽然在祠堂没什么人,但难免隔墙有耳,要是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传出去,段伯府的牌子也要没了。 “没事,没事,我早让素春和齐妈妈将人都打发了。” 宋盛芙抚着胸口,感觉有些做贼心虚似的。 为了方便说话,她让人把厢房的门都开着,从她们这望过去,有没有人在附近一览无遗。 段静宗松开了手,嘱咐着:“母亲还是小心些,有些话莫要过于直白。” “我省得。” 宋盛芙说着,“这么多年了,我心里憋屈的慌,要不是……咱们家哪里会如此。” 她似是而非的说着,心里骂底下那群龟孙子不干人事,要不是她们不靠谱,自己哪里会在这试探来试探去的。 然后拿起一块玉佩,捂在胸口,生生地挤出几滴眼泪出来。 “我只是心疼你们,要是我去了,咱们府里可如何是好?建功容易,守家难。静宗,母亲的心里怄啊。” 说着还小小的捶了两下胸口,这是她跟着上辈子那些老太太学的。 第234章 段侯爷与惠文太子的故事 段静宗立刻跪了下来,拽着母亲的手,神色焦急。 “母亲,您要打就打儿子吧,何苦伤了自个。是儿子们不孝,让您该含饴弄孙、安享晚年的时候,还在为子孙的前途操心。” 偏了偏了,偏题了。 “静宗,说句不敬的,有时候午夜梦回,我想你你父亲,我也怨他。如果他能撑起来,你们还有康哥儿他们都能轻松些。” “他倒是一走了之,留下我们,我只恨自己是个妇道人家,做不了什么事。” 宋盛芙低声啜泣,段崇明为何会在盛年之时隐没,这一直是个疑点。 原身都不是特别了解,当年原身整颗心都在段静宗身上,加上段崇明有意隐瞒,所以她对当年之事只有一个模糊的记忆。 偏偏这点,她从原身的脑子里还看不清楚,就像是被一层雾蒙住了一般。 都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还搞神秘美学,宋盛芙一边抹着眼泪心里吐槽道。 “母亲,儿子懂您的心,可父亲,父亲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提起父亲,那个记忆中,不过而立之年就两鬓霜白的男子。 临终之时,那誓死追随的忠君之情,让他现在想起来都震撼无比。 “自古忠孝两难全,那位去了,父亲的抱负也跟着去了。” 即使父亲有心起势,当年那个环境,还有新上位的陛下,都不会信任伯府。 从那场覆灭之难中苟且偷生,已是不易,如何能求再多。 如今陛下是位明君,没有清算他们这些旧臣,已是开恩。 宋盛芙心里算盘打的叮当响,如今说到这,她又不是傻子,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也就是那个死了的段崇明当年追随的是惠文太子,但是惠文太子死于叛乱,当今上位。 他们家作为惠文太子的死忠,当今上位自是不得重用。 “当年那场祸乱,你父亲瞒着我多少事,我一概不知。如今我也活不了多少年了,就想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静宗倒是没有怀疑母亲,母亲这一问把他拉回到了二十五年前。 那时候他刚好些,能出来晒晒太阳,那时候刚好也是初春的时节。 那一日父亲受邀,去宫里赴宴,深夜都还未归。 直到母亲接到一封信,看了后声色悲怆,乔装打扮一番后便出了府。 那一夜,他还有妹妹被接到祖父的院子里,大家都在等。 第二日天色微亮,晕过去的母亲被平王府的人送回来。 紧接着父亲也回来了,身上全是血迹,神色颓然。 祖父问他,他什么都没说,径直的回了书房。 再后面,就是宫里传出皇十三子薨逝的消息,先帝吐血晕厥。 要不是平王救驾来迟,皇宫差点被当时的恪王把持。 后面京城风评最差的平王当上了太子,恪王及其新贵党羽,在先帝震怒之下全部斩杀。 先帝驾崩,新帝即位,没多久祖母祖父相继离世,父亲守了几年孝期。 当时因着父亲有传报之功,陛下意让父亲掌管兵部,父亲拒绝了,陛下恼怒就让父亲做了京防军总兵。 有名而无权,做了个吉祥物。 “如若父亲应下,那么说不定下一个就是咱们家。” 那时候陛下才登基,且还是皇子之时名声不大好,冲动易怒,阴晴不定。 尤其是像他们这种贵族,一个个缩着脑袋,不敢抬头。 但好在,陛下虽脾气不大好,但上位以后从未拿旧贵再开过刀,这些年更是隐隐有用人之意。 说完,宋盛芙也就明白了,她没有说话,低头只擦着眼泪。 段崇明是护驾而亡,为妻儿家族留下了最后的荫庇。 对他来说,惠文太子与他一同长大,情谊非凡,忠臣难事二主。 在当今执政之时,隐避锋芒,一为保全家族,二也是全了自己的忠心。 难怪,段崇明死后,陛下追谥其为忠怀公。 这里的忠,估计不是忠的楚帝,而是惠文太子吧。宋盛芙不由得悄悄竖起大拇指,当今说小气,其实也挺大气的。 “他成全他的忠贞大义,如今我却不得不为你们多考虑几分。” “如今陛下仁德,康哥儿与六皇子交好,只要六皇子好,咱们家也不会落到哪去。如今家里只有静安在外面撑着,你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能全靠着他。你身子养得好好的,把伯府撑起来,他们也就还有些依仗,莫要学你父亲。” 段崇明是抑郁寡欢,常年愁思导致的身子每年愈下,早早的去了。 她肯定是没有段静宗活得久,她一走,伯府就没有候老太太,只有个身子孱弱的伯爷。 “儿子知道,父亲当年也不是有意瞒着您。当年您为了儿子耗尽心血,他不想将这些事说给您,免得平白伤心劳血。如今咱们府也慢慢好起来了,总好过以前,母亲您好好的,儿子一直陪着您。” 段静宗不知道母亲知道这件事多少内幕,看见母亲这样只以为父亲大都瞒着她的。 宋盛芙情绪缓和下来,脑海中的迷雾缓缓拨开,她要慢慢吸收这些东西。 “静宗啊,以后如何,总是看不到头的。人的一生,家族的命运,全部都是在于一念之间,太多无数的可能,哪里就看的明白呢?” “你看,今儿唠叨了这么久,你的身子也受不住,好好回去休息。” “母亲,我、我扶您去床上歇着。” 段静宗其实还想说自己没事,但看着母亲倦怠的面容,将其服侍到床榻之上,才退了出去。 他回想起母亲的话,可不就是一念之间么。 父亲传出消息,让母亲送信给平王,段侯府才得以在新帝登基之后得以保全。 后面没有顺着陛下的意思做兵部尚书,虽是惹恼了陛下,但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没有争权夺位之心,让陛下放心。 他也是到了现在,看到一些事情之后,他才有些猜测,当年陛下让父亲接任重任之时,除了试探以外,其实还有几分真心。 如今他虽不在朝堂之上,但静安总会私下与他说起有关之事。 朝堂上的那些新派实在过于猖狂起来,尤其是先帝培养出来的那一批新臣,仗着先帝,行事作风不亚于从前的贵族。 之前大皇子事发,以及南阳水患,牵扯出不少新派。如今朝廷上派别一边倒,陛下想必也是焦头烂额。 第235章 会试开始 许是见过旧派几乎覆灭的惨状,新派臣子们几乎是拧成一股绳,哪怕平日里再有龃龉,大事上都是统一战线。 他们在楚帝身上看到了不信任,意图扶起另一股势力与他们对峙,所以才会暗里想办法打压与阻拦。 楚帝确实有重用旧派的心思,不过都是建立在其子孙是有真本事的基础上。 但他并未把所有的赌注,全部押在着这些已经失了气儿的贵族身上。 历经三朝,接近两百年的高压打击,那些原本威风的贵族们,早没了当初的傲气。 如今京城能留下来的,都是夹缝中好不容易延续下来的,他们没有那个精气去争,也不敢去赌。 最刚烈的那些贵族们早就长眠地下,这是血淋淋的教训。 其实当年惠文太子薨逝,并不是压死贵族的最后一根稻草,当时的平王也算是亲旧派。 先帝的皇后,就是现在的太后,乃是勋贵朱氏之女,惠文太子就是她所出。 除了惠文太子自身魅力以外,因着太后的原因,当时的旧贵们大都是他的拥属。 平王发妻也是勋贵朱氏之后,当时他还是个普通的王爷,因着性情不好,不受重用,太后将自己侄女赐给他当王妃,也是拉拢他的意思。 没想到,因着这,才让旧贵们有了一息喘息之机。 所以在惠文太子崩逝之后,旧贵的领头羊段侯爷亦然做出决定,选择了平王,所有的旧贵转投平王麾下。 但平王登基以后,皇后难产诞下一子,伤了身子。且那孩子三月便夭折了,旧贵们自知他们再无机会。 于是为了家族能延续下血脉,好多都默默的隐退下去,大都回了祖地,守着家业过日子。 对这种楚帝并未赶尽杀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放过去了。 京城还存留的没几家了,要么是根基就在京城,要么就是像罗伯爷这种早前就是楚帝的拥护者的。 留下来的旧贵也都想尽办法融入新环境,就像段伯府,长子取得是书香门第陆氏之后,二女嫁给当时的礼部员外郎的左相之子,三女直接是在新科里面寻得探花进士爷,到如今的丁氏,都与新贵牵扯上关系。 对他们来说,联姻是能稳定关系最直接的方法。 如今能快速平衡朝局,就是底下的几位皇子,楚帝已经在琢磨着老五的皇子妃人选了。 如今四皇子进入朝堂,与二皇子一派隐隐别着苗头,算是打破了之前朝上一言堂的局面。 楚帝无数次叹惋,父皇与皇祖父真是留下了好大一个烂摊子,他如今就是用着破烂的布勉强支起这个到处都是漏洞的江山。 但是没办法,摊子再破也得撑起来。 当年大皇子与三皇子之争,已经削弱了朝廷上小部分新贵的势力,楚帝顺势补上了他自己挑选的合适的人才。 如今五皇子妃的人选他也得好好斟酌一番,毕竟五皇子马上也要进入朝堂之上了。 至于六皇子,楚帝没想过这事,这种费心力的政务不需要小六操心。 他会给他培养一队人才班子,有什么事只需要吩咐底下人去做就行。他好不容易把他养大,他已经失去了一个最爱的儿子,这一个他实在割舍不得了。 可惜小六没有同胞兄长,楚帝又想起那个早夭的孩子,要是他平安长大…… 他以手拂面,沉浸在哀思与回忆之中。 旁边伺候的肖德贵敛着眸子,侍立一旁。 一室寂静。 就这样,今年的会试开始了,程熙收拾好东西去了贡院,前一日段静安将注意事项都与他说了。 今日他带着下人到了门口,身边还跟着舅舅一家人,看着他们期盼鼓励的目光,说不紧张是假的。 但更多的是兴奋,他等这一刻已经迟了三年。 “舅舅,你们先回去吧,还早着呢,等会儿要等着检查才能进去。” 程复紧张的不行,藏在袖子里的手都在悄悄地发抖,但面上却强装镇定。 “熙哥儿,你尽管去,我们在这看着,等你进去了我们就走。” 不放心似的,又多问了几句,程熙都一一耐心的回答着。 “大爷,您也考试啊,我能不能问问这附近哪里有茅厕,我想出恭。” 这时正巧路过一个举子,捂着肚子神色有些紧张。 他找茅厕没找着,正好看到程复那紧张的样子,以为他也是来赶考的,丝毫没注意到程熙。 程熙那一脸冷静的神色,丝毫不像来赶考的。 不过也是,环顾周围,要么是三两相识的站在一起,要么都家人陪同的,无一不紧张的很。 程复正欲分辩,程熙抬手一指。“从这个胡同进去,右转第二户人家可外借厕所,不过要一个铜板。” “好好好,谢谢啊。” 那人赶紧跑过去,他怕时间晚了,贡院开门他没赶上就糟了。 程复气的胡子翘了翘,嘴里骂着不识好歹,没看见眼前这么大个哥儿,还会认错人,什么眼神这是。 程熙笑了笑,“舅舅,说明您啊,如今气质越来越儒雅了,没看见别人都以为您是个读书人来着。” 程复听了,心里有些小得意,不自在的扯了扯自己衣服,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是吗?害,这多让人不好意思,出去了要是被原来那些老熟人见了,还要说我装相。” 王氏在一旁拉着两个孩子到处看哪有吃的,听到自家男人这话,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死鬼,说的比唱的好听。 “熙哥儿,远处有个包子铺子,要不我去买点东西,你拿着吃,不然等会儿肚子饿了。” 王氏站在这群读书人中间,有些不自在。 程熙看着王氏眼睛里面,那抹真诚的关心,心底也是一软,舅母一向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舅母,不用了,等会儿您跟舅舅带着程章、程琦去吃点东西再回去,我这估计……” 说着贡院就开门了,程熙的话被打断。 门口的衙役吆喝着,大家都在往那边走着。 第236章 春闱 “快快快,熙哥儿开门了。” 程熙赶紧带着准备好的东西,排队去了。 走的时候还用手示意舅舅他们快走,程复摆摆手,让他不要担心。 程熙回过头,认真的听着门口衙役的讲话。 等到程熙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程复才转过头带着王氏走了。 “走,咱们今儿在外面吃,就吃你娘刚刚看的那个包子。” “好耶!” 程琦高兴的笑开了花,王氏也笑着眼角的皱纹都出来了。 京城四月,满城杏花绽放,揭杏榜。 伯府的下人得了吩咐,一早就守在礼部南院处。 等到揭榜的小官出门,门口等着的一大群人都一窝蜂的往前挤。 “别挤,退后退后!” 旁边有衙役上前用手中的木棍挡着,早些年出过学子抢夺杏榜的事,他们得防着点。 等到他们将杏榜糊好之后,立马以最快的速度闪躲到一边。 守着的衙役都阻挡不了看榜人的热情和兴奋,只能尽力的挡着。 段伯府最眼尖的下人一眼就瞧见了程熙的名字,名列第一,无比瞩目耀眼。 “是头名,程夫子是头名,会元!” 小厮高兴的想出去,却怎么也挤不出去。 “快快,拉我一把!” 外面等着的另一人原本想上去拉他,听到他说程夫子是会元,激动的赶紧转过身回去给府里的主子们报喜去了。 “诶,等等我!” 里面的人踮起脚,只看得见那人的背影,气的直跳脚。 好小子,跟他抢赏! 在小厮回府报喜的时候,礼部报喜的人也去了程复家,听到程熙中了会元,程老爷子一喜差点晕了过去。 一时间程家也是兵荒马乱,还是程熙在段伯府的了消息就赶过来,正好碰见了,差身边的人给报喜的官儿喜钱,恭敬地将人给送了出去。 “我、我们程氏出息了!” 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回胡市了,不知道原来那些族人们还在不在,他们程氏一族出人才了啊! 程老爷子激动的脸色通红,神采奕奕,像是年轻了几岁。 “娘,娘你看看熙哥儿出息了,考中哩,还是个会元,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会元?” 程复扶着程老夫人,老太太眼神有些浑浊,程复说一声她就点点。 “考中哩?” “考中哩,考中哩。” “会、会……” “会元,是会元,祖母!” 程琦凑到祖母的耳朵旁大声的说着。 老太太听懂了,点点头,一下笑了出来,牙齿都缺了几颗。 “好、好,熙熙厉害,熙熙在哪呢?” “外婆,我在!” 程熙此时没有用官语,他听到外祖母叫着他,像小时候一样,叫着他熙熙。 “外婆,我在。” 程熙走上前,牵着外祖母已经苍老斑驳的手。 “熙熙啊,我看看,呀,咋长这么大了?” 程老夫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用手摸了摸程熙的肩膀和脸。 程熙顺从的弯着腰,任由老太太抚摸着。 “外婆,孙儿长大了,您不高兴哝?” 程熙笑得眼睛弯着,看着老太太眼里亮晶晶的,像是装了漫天的星星。 程老夫人看了半天,才认出真的是熙熙。 “高兴高兴,熙熙啊,中午外婆给你买了凉糕,还有妍儿爱吃的枣切,你晚上回去给她带回去,就说是外婆给她买的。明儿让你娘过来瞧瞧我哩,我怎么感觉好久都没见她了,你回去给她说,我想她哩。” 程熙不由得悄悄的呜咽一声,侧头的时候一滴泪掉在青石砖里。 “好,外婆,等我今儿回去了,我就给娘说,外婆想她了。” 程老夫人一下兴奋的跟个孩子似的,拉着程熙絮絮叨叨的说着。 程老爷子在旁边,悄悄抹着眼泪。 “今儿是好日子,来来来,我做东,咱们一家人去红满轩吃一顿席面!” “好耶!” 最高兴的莫过于家里两个孩子了,一个个高兴的说要回去换身最好的衣裳。 王氏哄着老太太,带着小丫鬟回去给她换身衣裳。 “娘,咱们换身衣裳,出去买好吃的,给大姐昂。” 老太太一边点着头,认真的说着:“好好,槐树巷子下那家的卤鹅最好吃,买点一起带过去。” “好好,那咱们先去换衣服。今儿熙哥儿好日子,您去不去?” “去去,去找熙熙。” 程熙站在那里,身子有些落寞。 “熙哥儿,快来,让街坊邻居们瞧瞧。” 一声大嗓门把他拉回了现实,他被舅舅一把拉过去,向着周围邻居介绍。 “这就是我大侄儿,今年的会元老爷。” “咦,这哥儿好生俊俏。” “是啊是啊,瞧着才二十左右吧。” 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尤其是一些妇人们,瞧着程熙眼睛都放光了。 好颜色俊俏的郎君,谁不喜欢,尤其是这种,一瞧都看的出,那身上温润和煦的读书郎气质。 “程家郎君,今年庚岁几何?” “有无娶妻,我家侄女相貌端正……” “去去去,姚大婶你还做起红娘来了。” 姚大婶爽朗一笑,一点也不祛色。 “我这不是提前问着,程家哥儿好颜色,大家伙谁看了不喜欢。” 众人皆是哄堂大笑,惹得程熙红了脸庞。 程复一个个应付着,“我家哥儿还没定亲呢,以前他读书不好耽搁他。” “什么?行行行,不过中午不行,等晚上我找人置办十几桌席面,大家都来赏赏脸。” “说亲,这么着急?不行不行,后面熙哥儿还要殿试呢,可不能打扰他。” 程复口水都要说干了。 程熙今年下场,并没有熟识的同窗,平日里也在伯府里,并未出去结识同考的学子们,只得跟着舅舅一起应和着在门口的街道邻居们。 那些凑热闹的百姓们印象中,读书人大都不屑出入这种场合,所以在面对程熙的时候还是有点拘礼。 但是看着程熙神色温和,一一认真回着他们的问题,就算被打趣,也不见恼色。 他们就更愿意与程熙说话了,好奇的问东问西,一会儿问他平日里吃什么,一会儿问他有没有什么技巧教给家中小儿的。 这门前可谓是十分热闹了,远远的望过去,地上散落着鞭炮剩下的红纸屑,程熙被百姓们拥着,其乐融融。 第237章 去凑个热闹 “老吴,晚上,晚上一定的过来哈。” “好好好,晚上一定一定,我还有事就先忙了。” 程复把人送到路口,“好,那我就不留你了,慢走,慢走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程复哼着曲儿,迈着雀跃的步伐往回走。 “程老爷?” 程复听到有人叫他,转过身,这一看乖乖,这不是段伯府上的下人吗? 程复挺直的身子弯了弯,“您是段主食身边的管事老爷?” 同力赶紧摆手,“哎哟不敢当不敢当,程老爷,您叫我同力就是,还没来得及跟您道贺呢,恭喜恭喜。” “是同力小哥?” 程熙来找舅舅,就看到了同力。 “程会元,恭喜恭喜。我家大人还在任职,让我得了消息就提前与您报喜。” 程熙笑了笑,“说起来,我该是亲自跟府上老夫人道喜呢,容我换身衣服,与你一同先回伯府。” “诶,不必不必。” 同力拉住段静安,“程会元,我家老夫人知道今儿是你的大喜事,所以还专门差人嘱咐我,今儿您定是要与家人聚一聚的,就不必麻烦再去她那了。” “对了,还有就是不知你们家办不办席面,老太太说上次你说的欠她一个喜碗呢。等你们家办席面的时候她带上家里的孩子,来凑个喜气。” 程复在一旁听的心怦怦的跳,侯夫人要来他们家吃酒碗? 程熙愣了一下,“要办的要办的,晚上就办。什么?小哥,你是说,老太君要出府来?” 他原本想的是会让他送一桌席面进去,没想到老夫人会出府。 同力当时听了也不敢相信,反复问了几次,把素夏问的都烦了,才确定下来是真的。 “对,老太太,还有三个小主子都说来吃您的喜碗呢。不过老太太专门说了,让你们照常该如何就如何就是,她就想吃口百姓菜,跟大家一样。” 程熙知道那位老夫人的性子,点点头表示明白。 拒绝了程复两人的再三挽留,同力抓了把喜糖就回府了,这是大公子点名要他带回去的。 “熙哥儿,我没听错吧?那那……” 程熙安抚的看着舅舅,“没听错,舅舅。您不必慌张,伯府的老夫人是个和善人。” “我不紧张,我不紧张。那我跟宴官儿说,改一下席面咱们府要定二十两一桌的。” 程复激动的巴拉着自己的胡子,说着就要转身往外走。 “舅舅,不必,十两的席面就可以了。” 程熙明白,伯府的这时才来,估计是先去打听过舅舅定的席面,所以才专门说了那话。 他在伯府也知道,那位老夫人不是爱奢华铺张的,且想法独特,没有高门勋贵的架子。 “这可不像话,十两的席面让侯老夫人看笑话,也是舅舅现在没那么多钱,不然给你办五十两的都使得。” 程复说着,心里却悄悄的叹了口气。 这一年他又把自己的生意支起来了,熙哥儿给了他一些本钱,倒是赚了一些,不过没有以前赚的多。 主要是京城生意不好做啊,幸好靠着伯府,他的布料铺子才没有人找麻烦。 “舅舅,你就听我的吧,如今才挂榜,太招摇了反而不好,咱们家本也不是多富裕的人家,做自己适度的事就好。” 程熙将程复拉了回去,将其中的道理揉碎了讲给他听。 程复越听越有道理,心里悄悄琢磨着,以后他就是未来进士老爷的舅舅,可不能在外面丢了熙哥儿的脸。 晚上还要给自家婆娘好好说道说道,以后他们身份就不一样了,要谨言慎行! “都收拾好了没,要出发了!” 程复扯着嗓门在院子里叫着,说到一半,想起自己的身份,咳了两声扯了两下衣服。 “来了来了,催什么催。早就好了,你一直不回来,等到都要把门看出一个洞出来了。” 王氏扶着老太太出来, “娘,那个叫望眼欲穿。” 程章在一旁补充着,王氏伸着手就想去点他的脑袋,被程章一闪的躲到程熙身后去了。 “就你会说,平日里没见你说个什么好话。” 王氏笑骂,看得出来她今儿还擦了胭脂,显得人气色鲜亮多了。 “走吧,走吧。我定了个包间,那小二都派人来问了,什么时候去他们好上菜,我让他们先上着,咱们过去就能吃了。” 程复催促着,带着程老爷子走在前面。 红满轩早就知道,会元老爷家在他们楼里定了一桌席面,早就让楼里最好的大厨备好菜品。 会元基本就是未来的进士老爷跑不掉,说不定还有可能是未来的状元老爷也说不定。 上次状元老爷就是在他们这吃的席面,这次也得抓住机会,以后京城第一楼的名头死死焊在他们的头上。 “素春,你去看看,静安回来了没?” “好嘞,奴婢这就去看看。” 素春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宋盛芙在屋里走了两步,然后又坐下来。 “这马上要到饭点了,还等着开席呢。” 她今儿穿了一身比较简朴的衣裳,像个平常富贵人家的老太太一样。 头发也是简单的盘了个圆髻,用一根紫檀木簪子固定着。 “老夫人,您真要去?” 齐妈妈有些不放心的问着,眼神里面有些担忧,外面人多眼杂,万一被谁冲撞了可如何是好。 “去啊,你也去,咱们一起去凑热闹去。” 宋盛芙大手一挥把齐妈妈也带上了,齐妈妈是肯定要去的,她得去看着老夫人。 “四爷回来了!” 外面有人传报,接着素春就掀了帘子进来。 “老夫人,刚刚四爷已经回府了,如今回了院子,说是换身常服然后来接老夫人。” “好好好,康哥儿,快带着妹妹弟弟出来,咱们出发了。” 西厢房的几个孩子听到声音,一个个慢慢的出来了。 他们都是一身普通的穿戴,薇姐儿头上只带了两朵头花,还是暄哥儿买的。 因着今儿去程熙家吃席,所以不必太过张扬打扮,低调一些。 宋盛芙也是突发奇想,来这一趟,只要不犯法,想干什么就去看看,总不能整日守在这四四方方的宅院里吧。 第238章 凑八卦 等到段静安过来,他带上了丁氏,原本他想着她应当不喜欢去外面,没想到听到他说,也说要跟着去。 段伯府就留了段静宗和陆氏在府里,其余的都出去了。 到了地方,段静安带着康哥儿和暄哥儿去了男客席上,宋盛芙则带着丁氏和薇姐儿还有齐妈妈去了女客那边。 原本王氏在厢房里备了一桌,但宋盛芙婉拒了,问了丁氏她们的意见。 “母亲去哪,我们就去哪。” 丁氏跟着回着,薇姐儿也跟着附和:“外祖母在哪,薇姐儿就在哪。” 齐妈妈不说话,看她那样就知道,肯定不会离开她。 “行吧。” “今儿过来,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就在外面找个地儿坐着,跟大家伙唠会儿嗑,坐在里面怪孤单的。” “那行我把席面挪出来,您老和大家一起坐着可好?” 王氏有些手急脚乱,听到宋盛芙说什么就做什么。 宋盛芙笑得和蔼,点点头。 “看你忙的,你先忙,等会儿可要好好喝一杯才是。” 王氏确实有些忙乱,虽然京城没什么亲戚,但街坊邻里也还是挺多的,平日里大家也相熟,家里只她一个女主人,可是忙的很。 “这、这……” “没事没事,你去吧,快去。” 王氏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熙哥儿早先嘱咐过他们,不要说漏了侯老夫人的身份。 她刚刚差点就给跪下来了,不过看着这侯夫人还真如熙哥儿所说的,是个大大的和善人。 等王氏走了,宋盛芙扫视一圈,知道自己的身份,然后找了个地一屁股坐了下去。 在她身边的赫然是一群老太太们,齐妈妈紧跟着站在旁边,丁氏牵着薇姐儿也跟过来。 “来来来,位置刚好够,都坐。” 宋盛芙拽着身边最近的齐妈妈,齐妈妈被拉着坐到椅子上,然后就一个机灵的弹起来。 “老……” “老姐姐,快坐,站着做什么?” 齐妈妈看见那几个人正看着自己,悄悄在宋盛芙耳边说着:“老夫人,这不合规矩。” 宋盛芙充耳未闻,将人拉着坐了下来,两人咬着耳朵。 “什么合不合规矩,你就坐着吧,这是命令。” 齐妈妈坐了下来,感觉身上有些刺挠。 “哎呀,你们是两姐妹吧?” 那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好奇的问着。 齐妈妈正准备开口,旁边宋盛芙就率先开口。 “对,这是我一个表姐姐。后面这个是我小儿媳妇,这个是我孙女儿。” 齐妈妈一愣,半晌没有开口。 宋盛芙一一介绍着,惹得那群老太太一个个羡慕不已。 “哟,您这儿媳妇真是俊儿,模样长得真周正。”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夸着,丁氏有些腼腆的笑着。 “你是哪家的啊,平日里怎么没瞧见过?” 大家看这老太太有些面生,而且谈吐举止与她们不一样,开始瞧着还以为是哪家大户人家的老夫人呢。 要不是她先开口,她们还不敢上去聊闲。 “我老家是东阳那边的,家中小儿子与程会元交好,所以请了咱们过来。” “原来是这样,你这衣服的颜色选的真好,是在哪家铺子上买的?” 有人稀奇的摸了摸宋盛芙衣服的料子,一脸的艳羡。 宋盛芙看了看,幸好她让人在自家铺子上挑了一件。 “我在迎晖路那边一家铺子上买的,具体位置我忘了,你们可以去看看。这料子舒服,咱们上了年纪穿正好,颜色也好。” 丁氏带着薇姐儿有些不自在,听着母亲与那些老太太聊的火热。 “这程家啊还真是走运,听说那个程会元从前在段伯府上教伯府的小主子。” “对啊对啊,他们家原来的从南阳逃难过来的,到今天也不容易。” “不知道程会元可有定亲,这么俊个孩子,多少媒婆估计都要抢着上门呢。” 说到这宋盛芙一行人耳朵都竖起来了,薇姐儿也好奇夫子会找个什么样的妻子。 “可惜我家孙女没戏了,都抱上孩子了。” 一位老太太又是遗憾又是炫耀的说着。 “去去去,你孙女都生第二胎了,还惦记着人家会元郎呢,老不要脸。” 这个时候坐在宋盛芙身边,穿宝蓝外衫的老太太压低声音。 “你们知不知道京城打铁的葛老汉?” “哪个?” 听到有八卦,一个个都坐直了身子。 “是不是城东那家?” “对对对,就是这个,他们家不是把才生产的媳妇和孙女都卖了吗?你们猜怎么着?” “那娶回来的新媳妇听说生了个男孩,隔壁屠夫上门要孩子来了。那新媳妇嫌弃他儿子不行,就跟隔壁的屠夫好上了,如今她带着孩子要走,正闹得凶呢。” “什么?葛大宝不行啊?这是真的?” 大家都好奇的盯着说话的那人,眼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可不是,这我能骗人?是葛大宝新媳妇亲口说的。还说,原来那位天天被折磨,怪人家只生个女儿,明明就是自己不行。那新媳妇才是个狠的,直接咒葛家迟早断子绝孙呢。” “哎哟,这可真惨。要是女的不行,还能换个媳妇,这男的不行……” 这话说的丁氏和薇姐儿都不由得皱了皱眉。 “诶,你们说,我想了个问题。” 大家都看向宋盛芙,她正想开口就看见了丁氏和薇姐儿还在。 “你们俩去那边玩去,大人说话,小孩儿听不得,快去快去。” 正好她们俩也想走一走,就起身离开了。 “你们家这媳妇和孙女的规矩真好。” 有人羡慕的说着。 宋盛芙没有回答,而是开始了她的洗脑之路。 “就是我有个问题昂,反正咱们这些都活了这么多年了,都是女人,不然我也不好意思开口,我就是有个疑问,今儿见了姐妹们亲切,所以才想着问一问。” 大家见她这么神秘,更加好奇了。 “快说啊,什么事让我们听听。” 宋盛芙神秘一笑,那笑容看起来有些些许“猥琐”? 齐妈妈一看,就知道老夫人又憋着坏了。 “刚刚说到那个事,我从前啊觉得生男生女都是媳妇的事是吧?” 大家赞同的点点头。 “但是你们想啊,你们说男女行周公之礼,那不是要男的那个那个之后,女子才能怀孕?” 宋盛芙也是突发奇想。 这些老太太还是第一次听到把这个拿出来说的,一瞬间大家一个个眼神飘忽,不知道在忙什么。 “咳咳,那是是这样。” 这老太太看着穿着不俗,说的话咋这么不讲究,听得她们老脸都要红了。 “所以我就好奇,那不是那个男弄出来的是男是女,女人才能怀出来男女不是?不然为啥葛大宝生的是女儿,但是人家屠夫生的就是儿子?” 宋盛芙觉得自己说的很含蓄了,为了怕她们没听懂还做了个手势。 吓得旁边宝蓝色那位老太太一把抓住她的手,给她按了回去。 但是这一听,好像、似乎,有些道理。 第239章 慈幼堂的名声打出去了 “这样一听好像有些……” “胡说,自古都没这个说法。” 一个比较古板的老太太出口说着。 “我就是有些好奇所以问问,从前我见过那些农人,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播什么种就结什么果。种下去黄瓜,就不可能长出来白菜是吧?那不是种下去儿子,肯定就生不出来女儿仨。要是种下去女儿,那地里也长不出来儿子。你们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见大家都在沉思,宋盛芙叹了口气继续说着:“我想着我们家老幺生个儿子,这些日子求神拜佛,突然就想到这。你们说我要不要给我儿子开个药,让他多喝点,是不是就能给我生个孙子出来了?” 对不起了静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对吧? 这些老太太也是经历过事儿的了,宋盛芙这么一说,他们都能联想到关键。 做那事的时候,不就是男的把那个东西弄到她们身体里面,然后才能怀孕吗? 这样一想,瞬间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 或许是从前的观念太过于根深蒂固,所以他们听到这种事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不可置信。 “话虽是如此,但是从前也没这个说法呀,以前老祖宗都没说过。老祖宗的话,咱们也不能不信啊。” 大家都纷纷点头,虽然是这样说,但是脸上有些质疑犹豫的表情,却出卖了她们。 “害!我也就是随便说说,突然就想到了。或许是从前老祖宗没有研究过这种事嘞,我就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点到即止,不予深究。 说的多也不如想的多,挑起一个话头,剩下的让她们去想去吧。 宋盛芙并没有觉得,今儿这话就能让她们意识到什么问题,不过是制造一个话题悬念,大家私聊起说起来,慢慢的有些人不信也信了几分。 而且她混在这群老太太中间,都是最爱八卦的人群,在家里又是说一不二的人选,可不就是最佳的听众和传播者么。 就让怀疑滋生,然后生根发芽吧。 “你们刚刚说的那个葛老头,他把他儿媳妇和刚出孙女卖了,那他儿子生不出来岂不是就断子绝孙了?” 宋盛芙转移话题,刚刚因着那些话,把这群老太太震的不要不要的。 如今见话题挑开,她们才松了口气,这要是想下去可就不得了了。 “可不是,要我说就是那葛家的作孽,丧良心的,上次我去他们家补一下家里那口铁锅,要了我三吊钱。” “这么贵,我家那个炉子还准备去烧一下呢。” 那两个人撇着嘴,一脸的不痛快,谁家的钱难道是大风刮来的,三吊钱,省着吃,够家里吃上一个月的饱饭了。 “最可怜的就是娇娘了,被五百文铜钱买进来,又被一两银子卖了出去,被卖的时候还没出月子呢,被一根麻绳捆着,手里还抱着孩子,送进了慈幼堂。” 什么?慈幼堂,那不是她的产业么? 宋盛芙凑过去,“什么慈幼堂?” 齐妈妈悄悄瞅了一眼,心想老夫人可真能装。 “慈幼堂你都不知道?哦哦对了你不是京城的,慈幼堂啊,就是刚刚我们说的段伯府开的,还得了当今陛下的赏呢。” 宋盛芙适时的露出吃惊的神色,“真的啊?那它是做什么的?做慈善吗?我手里有银子,要不要我去捐点,就当集福了。” 这话大家都不爱听,显摆你多有钱似的。不过这婆子人傻钱多,一看就是个蠢得。 “这倒是不用,人家伯府那么大的产业,哪用的你捐银子。” 宋盛芙对面的一个人说着。 “对啊,你不知道,前年大灾年,段伯府收了多少人,我们私下估摸着出了上万两银子。” “真的?” “可不是,我能说假话!” 宋盛芙配合着吃惊,嘴角却是抽了一抽,要不说小灵通还要属这些百姓。 别看着平日里不怎么样,实际他们私下都关注着京里的事呢。 那一次慈幼堂确实出了上万两不止,每天都有人卖进来,基本都是妇孺老幼,这么多人吃饭都是个问题。 后面筛选了一些健壮的女人,公中有些山头荒着的,干脆让人去开荒去了。有些年轻些的,能做什么的做什么,主打一个资源合理分配。 年纪小的和老的,都放到庄子上去了。 不做活肯定不行,虽然伯府的产业不少,但人这么多,一天就要吃庄子大半月的产出。 更别说有许多还是有病的,吃药看病好好养着的,这些都是开销。 “我跟你讲,那段伯府的老夫人真是个好心人,大家私下都说她是活菩萨呢。你没见过那些只有一张破布裹着身体的女人就被拉到慈幼堂去卖的,还有病的站都站不起来的,这些都被收了进去。” “真的啊?这些人都还活着么,那伯府真的会救这些人啊?” 齐妈妈看着入戏过深的老夫人,见过诋毁别人的,没见过还在诋毁自己的。 其他人都是一副你懂什么的表情,你一言我一言的说起来。 “活着呢,上次我去青云寺上香,那边有个女学好像是,我远远瞧见有个姑娘,以前与我家是一个院子里的,之前那姑娘脑袋大的吓死人,看着就像活不长的,那日我瞧见了,穿的多齐整,背着书袋与周围人说说笑笑的,还有马车坐呢。” 第240章 放契 “我家大儿子,在伯府的庄子上收菜,上次去你们猜遇到了谁?” “谁啊?” “春娘,她如今精神头可好了,据说还在寻鹭女学里面当夫子呢。” “我的娘神保佑,真的?” “对,我碰见她,她刚好回庄子上去,说是给家里孩子买了点东西带回去。” “活了这么多年,老都老了,还真让我开了眼。咱们这些普通人,还能当上夫子,这不跟闹着玩吗?” “李婆子,你看看你就不懂了吧。那春娘以前家里做胡麻饼可是一绝,有手艺在身的,可不是一般人。也就死了的赖三娃子不识好歹,对不起人家。” “都是命苦人。” 宋盛芙叹了口气说着。 大家附和的点点头,可不是么,她们做了大半辈子女人,知道里面是什么滋味。 年纪大的凑到一起就是,天南地北的聊起来。 从程家聊到慈幼院,又开始聊女人的不易。 或许经历得多,大家总能说一些让人唏嘘的人生经历,后面宋盛芙慢慢就没有再说话了。 就静静的当一个倾听者,听她们讲着年轻时候的难处,讲妯娌之间的不合,讲儿女抚养的辛酸。 人生百味,每一个拿出来品尝,都是不同的感觉。 宋盛芙听的入了迷,不知不觉已经都要散场了。 年纪大了,就喜欢跟这些老人们一起聊聊从前的事,那种从回忆里寻找一个深刻的锚点,然后说出来,得到听众的共鸣。 走的时候,她还去看了一眼程家老太太,老太太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 晚上回去,宋盛芙挑灯,将今日听到有趣的,比较深刻的故事都记录了下来。 可惜的是,她只知对方的夫姓,鲜少有记得全名的。 写完了都快子时了,她兴奋的有点子睡不着,不过到底有些累了了,想着想着,不一会儿也就睡了过去。 还有个睡不着的就是齐妈妈,她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坐在老夫人的身边,还对着外面的人称她为“表姐姐”。 她一个奴婢,哪里会想过有这么一天。 老夫人真的很好,真的,齐妈妈心里默念着。 第二日,宋盛芙将齐妈妈拉到屋里。 “你过来,就坐我这来。” 齐妈妈有些不好的预感,本欲推辞,被宋盛芙强硬着拉了过来。 “你们都下去吧,自个找地儿玩去。” 素春她们见老太太高兴,还有心情打趣她们,识趣的退下了,走的时候还顺便把门带上。 “齐妈妈,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年纪也大了,该到了好好享福的时候了。” 齐妈妈知道今儿老夫人找她,是说要放她出府的意思了。 虽然她也盼着这么一天许久,但是真到了的时候,心里更多的却是惶恐与不舍。 “老夫人,奴婢,奴婢舍不得您。” 齐妈妈眼里有些茫然,她从前在宋府,等到小姐出嫁了就来到了侯府,这辈子都是跟着小姐的,如今让她离了这处,如何割舍的了。 “你看看你,让你出去享福还不好?年后的时候就说要放你出去,你孙媳妇如今已经六七个月了吧,你儿媳妇在女学里也不方便回来,她一个女娃儿身边没有看着也不是个事,是不是?” 齐妈妈也想到了这一茬,儿媳妇原本帮着儿子管账,因着账活做的好,被老夫人看上就招去了女学。 这当然是天大的好事,但就是太忙了,有时候几日才归家一次,家里就只有孙媳妇一个人,她心里也有些着急。 齐妈妈眼角含泪的,缓缓地跪了下来。 “老夫人,奴婢何德何能……” “诶,说话呢,跪下作甚,快起来。” 宋盛芙刚拿出一张纸就见齐妈妈又跪下来了,赶紧把人拉起来。 “在跪,我可就生气了昂。” 说着递过去一份身契文书。 “我早些时候让张管事去户所销了你们的奴籍,后面你回去让你儿子把你们家的户籍过了。还有这个” 她从另一边的抽屉抽出一张纸,瞧着像是个房契。 “我记得你儿子在咱们府里的一处书局里,之前他们都住在胡同巷子里的。这是个小二进的院子,我让人记在了你的名下,在外城,不过离伯府也近,你要是想我了,随时进来看我就是。” “还有这五百两银子,你自个收好,也别说给你男人或者儿子孙子的。谁拿着都不如自己拿着,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也不必看别人脸色。不过,要是你那些儿孙不孝顺,你同我说,我帮你收拾他们去。” 宋盛芙絮絮叨叨的说着,齐妈妈用帕子擦着不停掉下的眼泪。 “等搬出了胡同巷子,你年纪大了,早些年腿也没养好,到时候买两个小丫头在你屋里伺候着也好。” “奴婢省的,省的。” 齐妈妈哭着点点头。 “我话说的多了,这些你都懂。咱俩这么多年了,你说要走了,我这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宋盛芙笑着安慰着齐妈妈,眼中也是不舍。 她来这三年多,齐妈妈都跟着她,最是忠心不过。 上辈子,原身身子不好,齐妈妈一直伺候着,等到原身过世,齐妈妈因着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 这辈子,让她有个圆满的结局,想必也是原身最想见到的吧。 她拉着齐妈妈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齐妈妈擦了擦眼泪,又说了一些叮嘱老夫人的话1. “年纪大了,荤腥油腻之物要少吃些,奴婢不在,让素夏盯着些,多忌嘴。” “还有晚上莫要折腾晚了,早睡对身子有益。每晚让素冬看着,喝一碗安神汤睡得好些。” 宋盛芙一直点头,后面齐妈妈越说越多,听的脑袋都开始大了起来。 “好了好了,你说的我这脑袋都痛了。快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养老去,可别再烦我了。” 齐妈妈一噎,叹了口气。 “老夫人,要走了,奴婢总感觉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宋盛芙鼻子一酸,笑着看着齐妈妈。 “都说了大半辈子了,还没说够啊。好了好了,快回去收拾去,等你家安置好了,再来陪我唠嗑。” 将齐妈妈打发出去,宋盛芙才没忍住悄悄落了泪。 听到有脚步声进来,她赶紧擦了擦脸,装作无事发生。 第241章 临江县知县 每个人的相遇,最后都有着一场分别。 齐妈妈走了,宋盛芙心里空了好几天,有好几次她都叫错了人。 好在,没过几日齐妈妈就上门了,宋盛芙瞧着她过的不错,也就放下心来。 等到齐妈妈派人来报喜,生了个大孙女的时候,五月初一的传胪日也到了。 宋盛芙带着薇姐儿还有两个小子出府,早就订好了位置看今年的状元游街。 上次没看,是因为她在祠堂里烧香呢,今年的就不能错过了。 这个时候街道两边都站满了百姓,连二楼三楼上面都挤满了人,大家都等着看今科的状元呢。 只听着敲锣打鼓声不断靠近,骑着高头大马的队伍不断接近,为首戴着金质银簪花的俊朗郎君正是程熙。 宋盛芙一看就知道自己猜中了,这个少年她当初一瞧就觉得要是书中有主角,就应当是这种形象。 翩翩玉面郎,气华如玉璋。 她其实开始想的是如果一甲有名,应该是探花来着,毕竟自古探花郎都是最俊的那个。 没想到,摘得金冠,成就今科状元。 但旁边那位探花,长得也不赖,两人不相上下。 再看榜眼,宋盛芙有些好奇,为何每次榜眼都是个中年男子,难不成还有什么条件筛选不成? “哇!夫子是状元,那是夫子!” 暄哥儿眼睛亮晶晶的,大声叫着。 “夫子!夫子!” 宋盛芙一把捂住嘴把人捞了回来,“暄哥儿有什么话等会去再找你夫子说,今儿是大事呢,可不能打搅到夫子。” 人生四大快意,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挂名时。 这一刻就该好好享受才是。 虽然宋盛芙拉的快,但是程熙还是捕捉到了一点,他抬头望过去正好看到了康哥儿正看过来的眼睛。 康哥儿听到刚刚祖母说的,不再大声叫着夫子,而是使劲的挥着手。 程熙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康哥儿激动的脸都通红,后面趴过来的暄哥儿也兴奋的挥着手。 很快车马就过去了,家里两个哥儿依依不舍的看着远去的人群。 薇姐儿倒是没有这么热枕,开始兴奋了一下后,就想着等会儿去哪里逛一逛。 今儿外祖母说,要带她们出来逛街。 逛街虽听着有些奇怪,但也不难猜。 “走,想一下等会儿要去哪些地方,中午在哪吃饭,今儿一切消费由我买单。” 要说最高兴的是谁,那就非康哥儿莫属了。 毕竟他是个月光族,钱入不敷出,虽然有处产业,但是赚来的钱还有其他支出,根本用不了。 甚至他如今每个月月银还要填补进去一部分,他都许久没吃顿好的了。(当然,在家的不算啦) “走,暄弟,老太太做东,咱们哥俩去犒劳犒劳咱们的肚子。” 康哥儿揽着暄哥儿就往外走,怕走的慢了被后面的人追着打。 “这个臭小子!” 宋盛芙指着康哥儿的背影,笑骂道。 薇姐儿挽着外祖母的胳膊,带着她去追前面的两人。 “时唯可想好了,真的决定好自请外放为官?” 程熙点点头,嘴角含笑,神色坚定。 “是的,上次陛下问我,我也是这般说的。” 之前他们就讨论过此事,所以段静安也不是很惊讶,只是有些感叹程熙的心胸。 谁不是一心一意想留在京中,连他也是,京中有牵挂难以割舍。 “时唯心胸博远,乃世人大所不及也。” 段静安真情实意的赞叹道。 他们正站在湖边,远远望过去,湖面上波光粼粼,时有鱼儿跃起。 程熙转头,看着段静安。 “沉远这话说的时唯有些羞愧,虽说为造福百姓,但也有私心。” 风吹起两人的头发,段静安微眯着眼睛,“我知道,时唯兄向来最是豁达,怎得在此处给困住了?” “无论身处何处,只要心坚定着,那都是要走的方向。若说造福百姓,知县与知府可不一样,时唯觉得是与不是?” 程熙突然笑了,此也是他心中所想。 “亦然也。” “到时候上任的地方出来了,你在京城买些死契的下人,地方上鱼龙混杂,小人难缠,万事注意安全。” “对了,你舅舅他们可有什么打算,留在京城的话,伯府也会照看一二。” 程熙摇摇头,“舅舅他们要回南阳老家,他们本也是陪我,早前他们就说了等我任职出来了,他们就回去了。” “还是多谢你,要不是你的宅子,他们估计待不了多久。” 宅子,他都忘了这事了。 “宅子我早前就说了,送给你,偏你不要。我知道你不愿接受馈赠之物,所以一直没提此事。” 段静安最早时就说要把那二进的宅子赠给程熙,被程熙婉拒了。 “但我也是诚心说的,这处宅子我给你留着,等你下次回京之时,作为恭贺之礼,这你可不能拒绝。” 他一脸认真的说着,他也是读书人,知道程熙的气节。 无论是私下与程熙交好,还是想拉拢程熙,他都是诚心诚意说出这番话。 除了金银钱财,他也没想到还有什么是能送给程熙的。 “时唯不是迂腐之人,也知道我的心,这些身外之物对你我都不算什么。” 程熙知道再推辞不过,于是笑着与他立下君子之誓。 他在当初做段伯府的夫子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已经上了这条船,在后面的观察之中更加确定此事。 哪怕如今段伯府与六皇子绑在一起,在程熙看来,万事皆有可能,不是吗? 只要棋局未定,就有无数种可能。 即使到了最坏的结果,六皇子只是个王爷,那么也不影响什么。 程熙带着一腔热血与志气,在任职文书下来后,赶赴南阳建南郡临江县,任知县。 正好带着舅舅们一起上路,走至南阳州域后才分开。 他走的时候买了二十个壮仆,还有五个伺候起居的下人。 原本在伯府伺候程熙的下人多意,求了程熙带上他一起走。 段静安知道了,直接连着他的家人卖身契都给了程熙,程熙出了一百两买了下来。 第242章 丁氏有孕 多意改名既明,他走的时候把自己老子娘还有一个妹妹都带着跟着程熙。 他算不上段伯府的家生子,不然也不会跟着程熙走了。 虽然他只是个下人,但因着他曾经在段伯府府里做过下人的原因,到了临江县,有些事做起来方便得多。 毕竟有句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时间流转,岁月交替。 暄哥儿进了京城一家私塾,康哥儿不想继续读无用的经义策论,他自个说学这些也没用,就停了他的文课。 宋盛芙想着做一个只有一身蛮力的武夫可不行,谋略之道不说精通,但也要略懂一二才是。 康哥儿实在不是读书的料,让他读书一个时辰,还不如让他去练武场待上一天来的自在。 这种就是按着他的头让他读,他也学不懂,还不如学一些对他有用的。 起码他现在不是个文盲。 等到这事被寒阳告诉那一位的时候,气的那位暗骂一声不争气。 然后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军师找上门来,应聘武夫子。 陆氏一听从前是军师,后面腿跛了就退了下来。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康哥儿的事也算落定下来。 剩下的就是薇姐儿了,陆氏原想着京城最好的是长公主的南湘女学,但她们根本就够不到格。 更别说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 除此之外,其余女学大都差不多,都是教导贵女礼仪、才艺熏陶以及管家理事之类的。 综合选来选去,挑了一个风评还不错的。 主要就是让小姑娘出去结识一些同龄的好友,不然整日在家一个人也无聊。 另一边陆氏已经开始备着好夫子,聘请进来好好养着。 府上过不了多久就要有新成员了,这些早该备好才是。 没错,丁玫姝怀孕了,这对段伯府来说都是天大的喜事。 “姝儿” “嗯?” “姝儿” “嗯?” 段静安低头看着妻子,总觉得很突然,他就要当父亲了? “安哥,你不高兴吗?” 丁玫姝有些疑惑的看着段静安。 “没有,我只是,很期待。” 段静安有些想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爱的妻子,正孕育着与他们俩血脉相连的孩子。 丁玫姝摸了摸肚子,她也是一样,肚子里面有了个小东西,她总感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安哥,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丁玫姝有期盼,也有一丝试探。 段静安安抚的摸了摸丁玫姝的头发,“只要是咱们的孩子,我都喜欢,无论男女。玫姝,不要给自己压力,这个孩子的出生无论是咱们,还是对伯府来说都是来之不易的宝贝。” 丁玫姝释怀的点点头。 安哥不会骗她,而且她也知道母亲还有大嫂她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是她孕中多思了。 得知四弟的媳妇怀孕了,许久未回娘家的段静怡带着一些补身子的东西回来看看。 “静怡,你的脸色怎得这般差?” 虽然段静怡精神气比起从前好上了不少,但脸色却是疲倦不已。 “有吗?” 段静怡摸了摸自己还扑了粉的脸,眉宇间带上了一丝忧愁。 宋盛芙有些担忧的看着她,“是不是你母亲她们……” “不是,母亲别担心,婆母如今待我十分不错。我就是累到了,一边管着家,一边还要照看启哥儿,难免身心疲惫了些。” 想到左相府如今的情况,宋盛芙了然。 “还有就是启哥儿,身子三天两头不好,虽然精养着,但总是要操不少的心。” 原以为她只有盛哥儿这个男孩儿了,最后一个启哥儿是她强求来的孩子,孕期的时候就折腾了她半条命。 如今出生后也是,比女孩儿还娇弱,时常要她陪在身边,不然就不吃不喝,哭闹着找她。 宋盛芙知道这种就是上辈子所说的,高需求宝宝。 “你啊,既然累,何不有些事情放手,将手中的事分出去。” 段静怡有些纠结,毕竟婆母说要将管家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而母亲又说要放手。 “母亲是指把管家权……” 一边正睡着的启哥儿开始哭起来,声音细细的听着可怜的紧。 下人把哥儿抱过来,段静怡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 宋盛芙摇摇头,“你记住,管家管家,重点在于如何管。” 如今左相府的管家权大部分都在段静怡手里,诺大的左相府,光是府上的那些姨奶奶,还有没有分家的兄弟,以及十几个侄儿侄女这些内务都有的她操心的。 今天青老姨娘抢了王老姨娘的冰,明儿梅老姨娘的布料没送够份。 要不就是二弟出门应酬支了账上银子,三弟不服气,说要拜会也支几百两出去。 给吧,公中的账银都有数,这边缺了,那边就周转不过来,更不癀说三天两头的来公中取银子。 这还不包括他们在外应酬的银钱,每每酒楼的掌柜上门讨账,都是上千两的开销。 原来的左相家底不丰,娶了当时同为贵女的秦呦昭,许多还是黄老夫人后面置办起来的。 所以,一旦管家出了岔子,就要用自己的嫁妆去填补亏空。 照着段静怡说的,底下人恨不得给自己包里多划拉一些,后面出了漏子,她用嫁妆填补是迟早的事。 没见着左相府那几个姨娘,闹着闹着,从未插手管家。 一是有这个念头,左相定是不允。还有就是,她们在长年累月中也发现其中的关窍。 只要账上有亏空,都是用的主母的嫁妆填补,以后分家这里面也有她们儿子的一份,干脆坐享其成好了。 大家里面各有各自的小心思,主母一心只要管家权,姨娘们费尽心思给自己划拉好处。 “如今左相府还未分家,你那些兄弟们也都成家立业了,我要是没记错,你三弟最能生,儿子女儿加起来都有十个了。” 段静怡拍着孩子的手一顿,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三弟最能生? 第243章 不用言说的默契 “他们也都快三十了吧,以后分家了都是要自己管家,虽然她们以前学过,但这么多年也忘的差不多了。给她们一个机会,管着自己院子的吃穿用度,公中给她们一部分产业,让她们自个经营去。但是你要说清楚,这些产业管的好与不好,以后分家这些都是她们的那一份。” “公中该出的月例还是会出,但剩下的支用就看自己的本事。” 段静怡听着,似乎有些可行,于是追着问:“母亲,你与我细说细说,教教我。” 其实这话说简单点,就是责任分配制。 乔氏和余氏就是下面的负责人,负责自己所管区域的产业。 但究其根本,最终的管理权和所有权还是在段静怡手里,不过从从前事事过手到现在一旦出事,直接找到二级责任人,让乔氏与余氏处理,出了事也是找她们负责。 且说明产业分配,以后分家肯定是必然的,乔氏余氏为了自己以后,也会好好打理分配的产业。 毕竟交到你手里的可是盈利的铺子、田庄,无论以后盈利还是亏空,以后都是分到你手里的。 “你可以挑选一些铺子、田庄让她们自个挑选,这样即使以后出了事,也怪不到你头上。这其中的具体,你回去再跟你婆母商量着来,她如今虽不管事了,但你去问她,她心里也舒坦。” 段静怡有所思的点点头,是该多去问问母亲。 从前她怕自己经常去问婆母,会被嫌弃管家都管不好。 刚刚母亲一说,她想起每次去问婆母的时候,她脸上并无不虞的神色,反而在教导她时比平常还要和缓一些。 想起从前听到这个女儿说的,她有些怕她的婆母。 “你要是害怕她,你就把两个孩子带上一起去。尤其是盛哥儿,越发的大了,让他随时多多给她请安,也多陪陪她。” 黄老婆子的日子这么多年也不好过。 “母亲,儿知晓了,以后定会带着盛哥儿、启哥儿多多去请安。” 说话的这会儿,启哥儿也醒了,只要待在母亲身边,他都乖巧得很。 如今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宋盛芙。 “启哥儿,瞧我是谁?” 宋盛芙来到这,也会逗弄孩子了,如今做着表情逗着小哥儿。 启哥儿看了看,咧开长着一点点小米牙的嘴,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启哥儿,这个是外祖母,乖乖,叫外祖母。” 启哥儿还不会说话,只会啊啊的叫着,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小孩子见风长,年节的时候还要人抱着,如今都可以走路了。” 段静怡慈爱的看着怀里的孩子,“可不是,有时候我在前院见管事,这猴子离不得我,非要往这边跑。” 启哥儿哪都好,就是离不得人,走哪去都要把他带着。 幸好都有丫鬟婆子,她实在不敢想要是只有她一个人,如何带的了。 “不过好在,只要他看见我在旁边就没什么,自己玩自己的。我也能安心处理内务,不然有的我头疼的。” 宋盛芙听到这,感叹幸好自己一过来,孩子都有孩子了,这些事都不用她操心。 午时留了娘俩吃饭,盛哥儿被他爹带着出门去了,所以就没有过来。 今儿说起左相府,晚上宋盛芙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当年,黄丰定刚中进士,就被当时的吏部尚书相中,将幼女秦呦昭下嫁给他。 当时她与秦呦昭一前一后出嫁,从前出入宴会还会时常斗嘴吵架。 后面吏部尚书急症去了,秦氏一族借着丁忧为名回了西阳族地,此后秦氏再无人入朝堂。 也是从那之后,秦呦昭娘家无人,黄丰定借着秦氏的一些旧脉,爬上了吏部员外郎的位置。 然后就纳了一些新贵出身的贵妾,秦呦昭掌着家但失了家主的宠爱,而那些贵妾见风使舵,知道主母不得宠,更加嚣张起来。 但是这么多年,黄丰定只会在妾室过分的时候训斥两句,秦呦昭牢牢把着管家之权。 从前的原身还觉得是黄老婆子手段厉害,如今她想来黄丰定宠妾灭妻,背后说不定也有自己的谋算。 秦氏一族急流勇退,死了家主,保全了族人的性命,算得上当时贵族里面下场好的了。 不由得,她想到了原身的娘家,她眼神有一丝默然。 原身娘家可就没有那么幸运,在当时的清算名单之中,全家都被流放到北地,至死不复相见。 甚至流放之时,剥夺姓氏,成为异人,即使相见也不相识。 因着娘家的事,原身在先帝还在的时候,一直都是龟缩在府里不敢出门,等到楚帝继位,才给了她侯夫人的封号。 这些都已经成了往事,再回想的时候,宋盛芙就像看电影似的。 自从上一次与段静宗谈话之后,她时不时就翻一翻原身的记忆。 就像原本卡顿的网络,接好了端点变得畅通起来。 她能看到年轻时候的秦呦昭与宋盛芙拌嘴的场景,也看到后面两人因为家族沉寂府中的黯然失色。 当初那些熟悉的小姐妹有些幸运的活了下来,不幸的跟随家族一同覆灭。 再回首的时候,她似乎看到了一种东西,那就是这些活下来的贵女之间的一种默契。 她们虽然彼此从不联系,但总会有一根丝线将大家连接起来。 哪怕年轻的时候再如何不对付,如今也默契的期盼着大家都好好活着。 她的女儿嫁给了秦呦昭的长子,明眼看是为了攀附新贵,实际上也是她们旧贵的一种隐秘的连结。 不仅如此,陆芳菲是,丁玫姝也是。 陆芳菲,陆家算不上正儿八经的朝中新贵,但她父亲掌管卫尉寺,他之前的上官乃是皇十三子的眷臣。 丁玫姝,她的母亲的嫂嫂,是罗伯府罗老夫人的女儿。 她们会在千丝万缕中结在一起,抱团取暖。 这是她们当时幸存下来的这批人所想到的,存活的一种方式。 与新贵通婚,通过姻亲关系再将大家聚在一起。 等想到这一层,宋盛芙不由得有些为之震撼。 震撼这个时代对家族极强的认同感,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丝血脉,也会为家族延展势力。 这或许是刻在她们骨子里的东西。 第244章 秦氏 段静怡回了一趟娘家进修,回去就琢磨着动手了。 母亲说的,她都明白。 家里公公有三儿两女,以后分家了,除了景通的七成,余下的三成都是两个弟弟的,这是明文律令规定的。 她嫁进来这么多年,眼瞧着婆婆为左相府的家业打理操持,累的一身病痛不说,要不是顾及着给景通留些私产,她的嫁妆全部都要填进去。 她没有婆婆这么“无私”,她的嫁妆是她的底气,她才不会拿出来填公中的亏空。 她还有两个女儿,她的私房大都是要留给她们的。 等到瑜姐儿、茑姐儿出嫁了,手里握着东西,以后无论如何不会亏了自个。 婆婆这么多年掌家,家里人不敢大声吵嚷一句,还不是她底气足。 思索了两日,就准备去找婆母商议一二。 她有些担心婆母不会应下来,毕竟她有多么不喜那两个儿媳妇她是知道的。 虽然也不怎么喜欢自己…… 到时候骂了她们,就不能骂自己了吧。 去的时候,她还带上了盛哥儿和启哥儿。 到了之后,段静怡小媳妇似的坐在下面。 等她说完后,好半晌的寂静,段静怡都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她就不来了。 但是公公如今瞧着身子健朗的很,等到他分家,指不定什么时候去了。 黄老夫人听了段静怡的话,一直沉默着。 “母亲,乔氏和余氏也打理着手中的嫁妆铺子,想必管家理事也不错。不如就分一两个铺子田产,让她们提前打打下手。一来彰显母亲慈爱媳妇,二来,许多大小开支都从自己房里出,公中也好理账。” 僵持着,盛哥儿在外面的笑声传进来,连着屋里的光线好像都亮了几分。 好一会儿,黄老夫人才开口说道:“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你母亲教你的?” 段静怡心里一咯噔,悄悄瞥了一眼婆婆。 “上次回家,母亲瞧见启哥儿粘人的模样,多问了几句。因着启哥儿不爱吃饭还训斥了儿媳,莫要因着管家理事而忽略了几个孩子。” “是吗?” 黄老夫人心里冷哼,不用说也知道是段老婆子回去教的,她这个儿媳妇她晓得,规规矩矩,很少耍心眼子,估计就是跟那个老不正经的学的。 “行了,你不说我也知道。” 黄老夫人不跟段静怡在这磨蹭了,要是说其他的她可能不会立刻就同意下来,可是提到了启哥儿,她还是心软了。 启哥儿这孩子就亲香他娘,谁都不要。原本瞧着老大媳妇照顾孩子累,想把启哥儿抱到她房里照顾一段时间,哪知道这个天魔星,白日夜里的哭,非要见到他娘才高兴。 “不过也对,启哥儿比起他哥哥当年,是要瘦的多,一看就是没好好吃饭。多用些心思在他身上也是对的,至于你说的,如今是你在管家,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有几点我要提点一二。” “母亲请说。” 惊喜来的太突然,段静怡没想到事情这么轻松。 黄老夫人确实不喜欢府里的这几个妾室,对她来说,这种厌恶不止是妻妾之争,如果单纯的是嫉妒,那么也太瞧不起她秦呦昭了。 嫉妒吗,那肯定是有的。 做妻子的,哪里有人能真正大度的把枕边人送到别的女人房里。 但能让她厌恶的是,这些人的出身,明明低贱至极,得了势的小人姿态让她觉得无比恶心。 她秦氏一族,如今龟缩族地,连家中的子侄都不敢科举。 她的弟弟,那样好才华的郎君,生生地被埋没,早早便郁郁而终。 当年她们可是京城的大家贵族,而不过三代,已经开始慢慢衰落。 等到她死去之时,谁还记得京城秦氏? 那些人现在提都不敢提起当年的事,毕竟,谁敢说一句先帝的不是? 只能怪他们命不好。 为了仕途,老爷纳了那些新贵家的女儿,没有一点规矩就算了,还敢以下犯上。 不就是仗着她们背后的势力,欺负她娘家失势。 这么多年,她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就是为了景通。 所以当年景通娶妻之时,她放弃了那些高官之女,选择了段静怡。 她可以忍受妾室、也可以忍受庶子媳妇娘家有权有势,但是景通的妻子一定不能是那些小人的后代。 那些人,不过是一朝得势,在她眼里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人物。 这就是老牌贵族的高傲,心里藐视一切。 从黄老夫人身上其实可以窥见到,当年的旧贵身上的很多缺点。 高傲,自负、目空一切…… 所以一代势力的更替也有它其中的内在原因,染血的镰刀挥下,让人惊颤又恐惧。 等到段静怡从母亲院里出来的时候,都还有些没缓过来,事情是不是进展的太过顺利了些。 “母亲,中午我们不陪祖母用膳吗?” 盛哥儿望着头,拉着段静怡的衣角。 “盛哥儿,今儿就不陪祖母用膳了,祖母有些累了,要好好休息休息。等明儿个,你早些来祖母院子里,多陪陪祖母好不好?” 段静怡抱着启哥儿,一只手牵着盛哥儿,她如今力气是愈发的大了。 “好,那我明儿起来,就过来。” 盛哥儿乖巧的点了点头,虽然祖母有时候看起来很严肃,但对他十分好,会跟他讲许多有趣的事,他也喜欢陪着祖母。 只是总是会看到祖母坐在窗前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祖母很孤单,所以想多陪陪她。 得了“圣旨”,段静怡就着手行动起来,将乔氏和余氏叫到正院里来。 这两人在半路中遇到了,还在吐槽。 “你知道长嫂叫我们去,到底是干嘛?” 乔氏望了望四周,只有身边跟着的丫鬟, 余氏不经意摸了摸耳边的吊坠,“不知道,难不成是上一次二哥花了八百两买了个艺妓的事?不是我说,二嫂,你也该管管二哥了,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屋里带,玉香院就那么大的地方,上次你还说要扩院子,我看把屋里打扫打扫不就干净多了?” 乔氏顺着望过去,看见余氏耳朵上的松绿蝴蝶耳坠,气的帕子一拧。 “三弟妹还说我,上次不知道是谁连一副头面都要走公账。你啊,要是手里没钱了,就差人同嫂嫂说,你要什么首饰在我手里的铺子上挑就是,平白地惹了笑话。” 第245章 乔氏余氏离心 余氏才看不上乔氏那什么破铺子的东西,不就是打肿脸称胖子。 “哼,瞧二嫂嫂说的,妹妹刚刚说的是玩笑话呢。这个家里只有我和嫂嫂最亲,你说是不是?长嫂叫我们过去,还能有什么好事不成?” 余氏刚刚只是想炫耀一下罢了,顺便刺乔氏两句,她可是算了一笔账,上月里二房花公中的银子是最多的,这让她极度不平衡了。 凭什么二房有的,三房也必须有。 所以她才扭着三爷在外面买了好几件首饰,全部记公账。 不过,等会儿要是长嫂说起此事,她们还是得统一战线。 这点乔氏也明白,心里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好赖话都被她说完了,显着她似的。 而且谁跟她亲,省省吧。她们男人都不是一个肚子出来的,人心隔肚皮,大家心里的小九九谁也别说谁。 “你说是就是吧。” 乔氏不咸不淡的回了句。 余氏也不摆弄自己的耳坠了,凑近乔氏继续说着: “二嫂嫂,要是长嫂说起公账的事,咱们可得稳住了,如今还没分家,公中就该养着咱们二房跟三房,一律开销也自然从公中走。咱们房里子嗣不少,不像长房,孩子吃喝拉撒哪样不花钱?二嫂嫂这个时候你可不能犯糊涂,要是长嫂说了什么,咱们就去母亲,不,去父亲面前哭去。” 母亲还是算了,只怕是睁只眼闭只眼,由着长房磋磨死她们才好。 “母亲不喜咱们二房和三房你是知道的,从前二爷和三爷都是她的儿子,明面上不敢怎么样。如今是长嫂掌家,东缺一两西缺一匹布的,就是有理也说不清。” 之前不也是,她们房里少了几匹布,一问就是管事的弄错了,闹大了段氏自个出钱补上了。 这下好了,大家都说段氏如何如何贤惠。 要她看,就是故意的,故意给三房下绊子。 虽然明面上都是一视同仁,私下里肯定到处盯着她们家呢。 要是段静怡知道了,只会觉得这人想的真多。她一天事情多的忙不过来,哪有时间盯着她们房里的事,真是吃饱了撑着慌。 乔氏默不作声,心里的小算盘却是打的砰砰的响。 别看她面上一副老实模样,由着余氏撺掇,但比起心眼,可一点不少。 “三弟妹说的确是有几分道理,不过长嫂管家事务繁忙,有些疏忽也属正常。至于妹妹说的那些,我心里都省的。” 余氏还在想事,就听到乔氏转了话音,一脸疑惑的抬头。 原来她们已经走到沁馨院附近,附近还有打扫的丫鬟。 怎么,现在倒是当起好人来了。 “你!” 余氏看着乔氏,眼神都要喷火了。 没错,乔氏还记着仇呢,谁叫余氏这张嘴不饶人。 “好了,三弟妹,咱们快些进去吧,长嫂应该等急了。” 说着,乔氏才不想与余氏继续说下去,她们现在没有什么话可说了,都是假惺惺的,不过因着利益才站在一条线上罢了,不同从前了。 原来她们确实是绑在一起的。 但自从她娘家势微之后,余氏就变了脸,愈发的瞧不起她。 乔氏眼底一片阴影,这个家里她无人依靠,要是不巴着点长房,多给二房谋算一番,等到分家之后,哪还有好日子。 看着乔氏快步朝着院里走去,余氏跺了跺脚。 这个乔氏,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要不是从前的情谊,她才不屑同她说话。 狠狠的在心里骂了几句,怕乔氏先去告状,她紧跟着进去了。 等她们到了,段静怡在正厅正坐着喝茶。 “让嫂嫂好等,妹妹们来迟了。” 乔氏率先上前行礼致歉,余氏就是再不爽,也只能跟着行礼。 段静怡放下手中的茶盏,让两人赶紧起来。 “两位弟妹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咱们妯娌间何须多礼?” 让人给两人看座,段静怡先是客套的询问了两人的近况,聊聊家常。 乔氏面上恭恭敬敬的回着。 余氏还是老样子,话里带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要说余氏为何这般,大抵是不甘心吧。 当年长房无子,她的儿子有极大的可能抱给长房,到时候她的儿子就能继承长房家业。 就算儿子改了记名又如何,她的儿子肯定是跟她亲,她儿子不就是她的。 可是,就差一点,差一点长房之位就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眼前的利益太大,让她忘了自己的本分。 但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为自己谋算是天经地义。 “我今儿找你们来,是为了给你们说一说咱们府里的开支。虽然母亲让我管着家,但大家都是府里的媳妇,有些事理应也该让你们知晓。” 陆氏就说起左相府寻常的开支问题,各房的用度。 乔氏和余氏听着,有些不相信,她们房里平日里开销有这么大吗? 长嫂莫不是做假账唬她们吧? “所以为了避免一些额外的开销,以后公中只会负责各房的吃穿用度,连带着月例按照份例送过去。” 段静怡故意停在这,就是想看乔氏和余氏是什么反应。 她都不用猜都知道,脸色肯定不好看。 一想到等会儿说的,她心里就开始暗爽。 以前妯娌之间,两个人合着伙来欺负她,如今总算是让她扳回来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段静怡不是小人,做不出克扣用度这些事,在她管家时候,都是按照规矩走的。 缺了少了,都会补上,让人挑不出错。 她从前不是没想过,以牙还牙,怎么报复回去。 等她真正掌家之后,心里只想着如何管好内务、打理家业。 且她都年纪快四十的人了,不是从前小姑娘的性子,心里想着左相府、儿女、无暇顾及从前那些吵吵闹闹。 如何做好一家主母才是她最主要操心的事,至于其他的都是次要。 果然,乔氏和余氏的脸色双双变了。 第246章 分账 长嫂这是什么意思,两人相互望了一眼。 余氏脸皮垮了下来,语气没有刚刚的故作热情,冷声冷气的开口。 “嫂嫂这是什么意思,咱们二房三房以后长房就不管了是吗?妹妹可是要提醒嫂嫂一句,咱们左相府还没分家呢,吃相太难看了,公爹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乔氏也跟着附和起来。 段静怡等着她们说完,“两位妹妹莫急,我还没说完呢。” 她似笑非笑看着两人。 “咱们都是一家人,我自然也知道弟妹们的难处。咱们女人不容易,既要管着内院子嗣,外面也要帮着爷们应酬,这样样都是开销,有时候免不齐要咱们自己填补,你们说是也不是?” 虽然平日里因着利益,大家都互相不对付,但说到这个问题上,内心都是极大的赞同。 对她们来说,嫁妆就是最大的依仗。哪怕不得宠爱,只要手里握着管家权以及嫁妆,在后宅里她们就是说一不二的主。 男人们应酬,需要钱的时候,自然会来找你。 她们俩不知道段静怡葫芦里装的什么药,默不作声听她继续说。 “我与母亲商议了一番,各房如今人都多了,有些账自己拿着管也好。” 段静怡使了个眼色,兰香捧着托盘,上面放的是一些对牌。 “长嫂,这……” 乔氏眼睛放光,余氏也是一脸的讶异。 她们管着嫁妆,知道这是外面铺子田庄的对牌。 “这是母亲让我选的几处盈利不错的铺子和田庄,你们二房,每房三个铺子、两处田产共五十亩、一座庄子。这些铺子每月盈八百两左右,田产都是京郊上好的良田,产出就不用多说。” “不过就是庄子小了些,不过大点的庄子都要供应公中,就挑了两个小点的。一个是纺织庄,另一个养畜庄。你们先看着,选好哪个同我说。” 段静怡递过去一张名薄,上面写着铺子田庄。 余氏乔氏,来不及思考,现在主要是挑个好点的铺子。 两人争着抢着看,暗自较着劲。 原本想着先下手,选个好点的铺子,万一段氏耍小心思,送个亏损的铺子那可如何是好。 公中有哪些铺子,她们早就打听的一清二楚。 毕竟要为以后分家做好准备,甚至早就选好了一些好的铺面,只等分家提出来。 如今手中的单子上,好些都是她们之前悄悄看过的,且都是地段人气都不错的。 这下她们的表情有些微妙,段氏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哪里在给她们挖坑。 她们可不相信,这个人这么好心。 段静怡当然没有这么好心,这些铺子盈利是不错,可是费的心神也更多。 虽然三个铺子一个月盈利两千多两,正好是平日里二房、三房每个月的超额支出。 用公中的不心疼,等钱到了自己手里,她不信她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大手大脚的花。 很快,乔氏、余氏就选好了。 乔氏选了一处书斋、一处酒楼还有一处脂粉铺子。 余氏选了一处首饰铺子、同样的一处酒楼还有一处布行。 铺子没什么争议的,都是好铺面。田产也都差不多,地理位置都还不错。 唯一争议的就是庄子了,她们都想要那处纺织庄子,这可是来钱的东西。 养畜庄子虽然也不错,比起纺织庄子来说,差了不止半点。 “二嫂嫂,你瞧我这不是有个布行,这纺织庄子正适合呢。你就让给我吧,好不好?” 余氏眼睛转了转,拉着乔氏的手撒娇。 乔氏不愿,这余氏还当自己年轻呢。 以前她吃这套,现在可不吃了。 “我……” “诶,你瞧,二嫂嫂,你不是正好有处酒楼,养畜庄子正合适呢。就这么定了,长嫂,我跟二嫂嫂定下来了,就这。” 乔氏还没来的及说话,余氏趁机扯过单子交给段静怡。 见段静怡接过去,笑着点了点头,乔氏的嘴又闭上了。 罢了,本来就抢不过她。 反正,自己手捏着紧一些,总有剩余的到自己腰包里。 段静怡看了看,把东西交给兰香,兰香挑出对应的对牌,分别呈给二夫人和三夫人。 余氏和乔氏拿到对牌的时候,都还没缓过来,这东西真的就到她们手里了? 随后有下人将对应的账本拿出来,分别放置在案几之上。 “这是账本,上面的每一笔都记得清楚,两位弟妹可以看看,要是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来问我。不过有一句话,做嫂嫂的还是要多与你们讲讲。” 段静怡把下人们都打发出去,屋里只剩下她们三人。 乔氏虽然没得到想要的庄子,但是拿到手里的东西是实实在在的,脸上如乌云转晴,对着段静怡笑得眼睛都是弯的。 “还请嫂嫂赐教,妹妹洗耳恭听。” 余氏最讨厌她这副巴结样,不过对着段静怡脸色也好得多,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假笑。 “赐教倒是算不上,大家都是妯娌,一家人为你们打算一二,也是我作为长嫂应该的。你们也看的到,这些都是公中上好的铺子。从来只有盈利而无亏损过,希望两位妹妹多多上心些。这些东西既是交到你们手上,如无意外,也不会轻易收回公中。不知我说的,两位可明白?” “明白明白,嫂嫂放心。” “嫂嫂,我有一事想确定一二。” 段静怡与乔氏看着余氏,“你说吧。” “这些田庄铺子产出,是交给公中还是?” 对哦,乔氏反应过来,长嫂只说把这些给她们管,可没说其他的, 段静怡捋了捋帕子,一只手轻轻搭在圈椅上。 “自然是你们自己收管起来,就不进公中过账了,也不用交给我看。” 两人听着心中都是一喜,不进公账这可是意外之喜。 “不过……” 两人的心又提了起来,不过什么? 第247章 墙头草 “这些归根究底还是公中的产业,每年都有两次查账,到时候还是要请妹妹们配合。不过也不用紧张,每年这些铺子的盈利账目都是差不多的,一般没什么问题。” 要是公中的产业,她可能还要防着她们往自己屋里划拉。 但是她可是说了,这个产业好赖以后都是分给你的。只要不倒闭了,段静怡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过去了。 对别人的不上心正常,对自己的不上心就不正常了。 就是为了以后,她们也得好好把东西看好了。 等到乔氏余氏乐呵呵的出门之后,两人相视一眼都冷哼的转过头去,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今儿这一遭,她们两个自己心里都看明白了。 以后分家,长房有的,她们是丝毫沾染不上。 但是剩下的都是她们两房分,这怎么分,其中的关窍就多着呢。 兰香回来,在段静怡耳边说了几句。 她端起茶抿了一口,“换一壶茶水吧。” “是。” 段静怡站起身,走到窗前。 只需要一次攻心,她们本就脆弱的联盟就会瞬间土崩瓦解。 庄子当然还有更好的,但是她怎么会轻易的给了她们呢? 段静怡心情十分愉悦,脸上的笑意都深了许多。 该她们自是不会少,可是怎么给,给谁,就看她们的表现。 乔氏回去的路上,心事重重。 余氏看不惯她巴结长房的姿态,她又何尝愿意在长房身后摇尾乞怜。 她与余氏不同。 当年右相一派被清算的时候,她嫂嫂一家也在其中,连累着乔家都被贬职。 如今她娘家是没用了,二爷这几年了也才混了个正七品的小职。 长房段氏倒是好命,原以为不成了,结果娘家起势了。 后面还连生两子,坐稳了长房长媳之位。 当然,比起长房,她还是更愿意看到余氏吃瘪。 尤其是得知段氏生了嫡子后,余氏摔了好些摆件后,她高兴的在屋里拍着手的高兴。 大家都是庶房,凭什么你抱个哥儿给长房,就能继承长房家业。 她自知抢不过,也不想让余氏占便宜。 在余氏烧着香求着长房得个女儿的时候,她也悄悄拜着菩萨,长房一定、一定要生个哥儿才好。 乔氏这人就是典型的墙头草,谁得势,她就倒向哪边。 但也会嫉妒和不凭,一方面看着热闹,另一面又见不得别人过的比自己好。 …… “老夫且问你,如果对方有三百人,我方仅你一人,你当如何取胜?” 康哥儿撑着下巴,看着面前这个白胡子老头。 好饿啊,他是不是饿昏了头,怎么总感觉似有若无的闻到一股烤鸡味。 “三百人对一个人,怎么打?我应该会藏起来,不让他们找到。” 玄老嘴角微抽,一个戒条拍在刚刚康哥儿撑下巴的地方。 康哥儿早有预料,往旁边一挪屁股,躲了过去。 要不等会儿下了学,出门带只烤鸡回来尝尝。不对,应该带两只,给祖母再带一只。 “藏什么藏,你已经被发现了。” 康哥儿换了个姿势,抓了抓头发。 他在想要不投降吧,那句话叫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可是看了看玄老,他违心的说: “勇敢康康,不怕困难,浴血奋战,勇往直前!” 口号倒是喊得激昂,不过换来的却是又一根教条。 “错!” 康哥儿原本为了应景,都要站起身来了。 被玄老这声错,给打懵了? 看着一脸疑惑的康哥儿,玄老丢下手中的教条,清了清嗓子,刚刚差点破音了。 “你应该假意投敌,然后直捣敌方老巢。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势必给对方致命一击!” 什么?! 还真是投降啊,康哥儿看着眼前清风道骨的玄老,看着是个正直人,这心眼子比他还多呢。 康哥儿之前一直接受的是,程夫子那种正人君子似的教喻。 即使心中叛逆,也不会公然宣之于口。 “怎么?康小子,可是对为夫的话有什么建议?” 玄老凑近,盯着康哥儿的眼睛,看看脑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不会是稻草吧? “哈、哈哈,实不相瞒,玄老,我也正有此意!” 康哥儿拍案而起,将刚刚他想的什么,滔滔不绝的讲了出来。 玄老听着,不经意的与坐在一旁的寒阳对视一眼。 康哥儿说完,看到玄老古怪的神色,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玄老、玄老?您在听吗?接下来,等我成了敌方头子的左膀右臂之后,按照剧情为了试探我的忠心,肯定会安排我去……” 康哥儿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玄老太阳穴旁边的青筋都开始跳动起来了。 这小子,回答个问题,都可以给他讲一本书出来了。 “跟那人一点都不像,一个天南一个地北。” 玄老嘴里嘀咕着,康哥儿没听清,“玄老,您说什么呢?” 玄老一把推开越凑越近的康哥儿,捋了捋胡子。 “好了好了,下一个问题。” “我还没说完呢!等我完成任务回去……” “行了,你讲的好行了吧。下一个问题,两军交战于山谷,对方占据高位,我方处于低位……” 寒阳看着那边的一老一小,嘴角微微笑了一下,低头继续擦拭着自己的剑。 好不容易下了课,康哥儿一阵风似的就跑了出去。 “嘿,这小子,身后有鬼追啊,跑这么快!” 玄老没有形象的一屁股坐到寒阳旁边,取出腰间的葫芦,喝了小两口咂了咂嘴。 “这段伯府的果酒,喝着还不错,你要不要喝口?” 寒阳婉拒,“不用了,您老慢慢享受吧。” 玄老一脸不识货的摇了摇头,又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 寒阳余光一瞟,原来是两个烤鸡腿。 察觉到寒阳的视线,玄老直接大方的分了一根给他。 眼看着油都要滴到他的剑上,寒阳赶紧接住。 幸好,就差一点。 “吃吧,吃吧,这家味道不错,就是有些冷了,下次咱俩去吃热乎的。” 寒阳扯过旁边的布挡着怀里的剑,才跟着玄老一起坐在屋檐下吃着烤鸡腿。 “听离郅说起,你现在日子过的还挺潇洒。我原还不信,如今来了才知道,他还是见识少了。” 这日子何止潇洒,简直快活似神仙。 幸好他年龄到了,不然这事还轮不到他呢。 “还行吧,就是每日耳朵有些吵闹。” 玄老看着这个臭屁的孩子,虽然还是冷冷的,却比起以前多了不少人情味。 “以后还会不会回去?” 第248章 老鼠尾巴 寒阳的手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 “身残之人,无福再服侍主上。” 玄老是看着寒阳长大的,他的心胸抱负,从前他都看在眼里。 “这样也好,你还这么年轻,以后一辈子还长呢。如今你也算半个自由身,可以多去外面看看,别一整日拘在屋子里,抱着你那把剑,跟个媳妇似的。” 寒阳吃东西快,就玄老说话这功夫,他已经吃完了。 正要摸剑的手一下顿住了,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看着怀里的剑,刃如秋霜,削铁如泥。 “你不懂。” 这是当年他通过试炼之后,得了陛下的夸赞,赏给他的。 他离开皇吾卫的时候,除了这把剑,什么都没带走。 “是,我不懂。我只知道,世事无常,珍惜眼下。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你说是不是?” 寒阳熟练的用将剑收起来,外面用帛给缠好。 “我知道,您老不用担心。” 寒阳起身,握着剑转头看着坐在地上毫无形象的玄老。 他知道玄老这是在安慰他。 寒阳眼里带笑,眉眼中还带着几分暖意。 “没了右手,我还有左手,照样能拿得起剑。” 玄老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小子。 “好小子,你能这样想,想必大家知道了都为你感到高兴。” 他能看得见,这孩子是真的想通了。 他的身上没有了刚开始失了手的不甘以及颓废,在他这次见到他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他比起从前,更有人情味了一些。 至少,知道用尊称了。 而不是像以前一样,跟着那群臭小子叫他玄玄,听着就不像话。 没大没小的样子,他恨不得一人就是梆梆两拳。 “您要是下次见着他们,就帮我带句话,就说我很好。” 寒阳说完,就转身回屋去了。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玄老才无不可察的叹了一声气。 多好的孩子啊,实在是太可惜了。 寒阳是这一批影卫中,天赋极好的一个,不然也不会被陛下看重,成了身边的贴身影卫。 行宫事变的时候,陛下被围困于大殿,大皇子带着叛军闯进来,混乱之中,一位得宠宫妃意图行刺陛下。 两人距离太近,等发现的时候,就差一点匕首就要到陛下的脖颈。 寒阳伸手抓住匕刃,将刺客一剑封喉。 但匕首染毒,毒素已经侵入伤口,寒阳当机立断将整只右臂斩断。 命是保住了,可是却也从陛下身边调离。 即使补偿了千金万银,但失去的不会再重来。 想通了就好。 玄老又喝了一口酒,将骨头上的油嗦了嗦。 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少。 瞅瞅,这日子过的太安逸,骨头都有些懒了。 玄老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屋去困会儿瞌睡。 就在京城平平淡淡岁月静好的时候,楚帝的案桌上收到一封密报。 上面就六个字: 西夷疑有异动。 楚帝看了,将信纸丢进一旁的烛盏里,烛火将上面的字一点点吞噬。 “良塍” 一个影子出现在隔帘上。 “属下在。” “带上人,去源宁暗自摸排,注意不要打草惊蛇,朕要看看到底是何方人马。” 藏了这么多年,终于让他逮着老鼠尾巴。 “是。” 暗影消失,御案上的烛光闪动。 楚帝望着御案上一摞高的奏折,心中烦闷不已。 大楚储君未定,朝中可用之人少之又少,楚帝即使有心想做什么也是徒劳。 可是,他的几个儿子,除了小六,其余三子都与新贵牵扯过深。 无论谁做了下一任帝王,难免朝廷失衡,新贵把持朝政。 这样不出三代,这大楚恐怕就要换个名字了。 楚帝的脸隐没在黑暗之中,他任由着京中新贵权势壮大,却在地方上着手布置多年。 等到下一任帝王确定之后,才是收网之时。 他继承了父皇留下来的破屋子,却不能任由着屋子破下去,再传给下一代。 他留在各个地方上的臣子,果然没让他失望,竟然还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消息。 就是不知道这只上跳下窜的老鼠,是哪个洞里出来的。 西阳源宁县玉门 漫天风沙之中,一行人疾步走着,有老有少面上都蒙着面巾。 他们走到一户破烂的院门敲了敲,里面一位同样蒙着脸的妇人先是询问是谁,得知是自己人回来了就赶紧开了门。 一行人进到屋子,先是在屋外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才进去。 “都回来了,今儿怎得回来这么早?” 屋子里放着一个大的陶瓷罐子,里面装着水,这个时候听到响动的女人们都出来了。 他们就是当初被流放的方氏一族。 “父亲,这是早上去打的水,烧过了的。” 何佳婧端着碗递给方老爷子,碗的边角有些磕破,不过这也是家里最好的一只碗了。 那水有些浑浊,不过比今儿他们见到的水好得多,起码还能喝。 方老爷子嘴唇又干又白,喝了些水才恢复了一些血色。 等他喝了,剩下的男人们才动手打水喝,他们没有专门的碗,都是你喝了我继续喝。 “你们在家怎么样?今儿没人来过吧?” 方老爷子缓过来,就问家中情况。 “家中都好,自从上一次二弟带着人上去将那群流氓打了一顿后,他们都再不敢来了。” “孩子们呢?” 提到孩子,方老爷子的神情温和许多。 “孩子们都在地屋里睡觉,这天热了,甫哥儿他们身上开始起疹子了,我就让他们都下去睡了。” 两人说着,其他人都在一旁听着。 方家人上下一共有二十七人,都挤在这个不大的屋子里。 他们被流放到玉门,若无圣诏,永生不得离开玉门。 平日里他们还要受官府管辖,到边界处干活。 要么修缮边荆栏,以防西夷人破坏荆条过来。 要么就是去三十里外的外河去运水回来,以灌溉官田。 玉门的水极其珍贵,内河处的水是玉门人日常取用的,若是要用于田地则要去外河担水。 而外河靠近边境,时常有西夷人过来烧杀抢掠,所以那边十分的凶险。 一般玉门百姓都是跟着官府的人一同前去,这样一来更安全些。 流放者的日子自然不好过,但是至少一家人都还在一起,相互扶持着也能过下去。 第249章 方家 家里的孩子迷迷糊糊听到人回来了,一个个高兴的出来,一个个缠着自己的父亲东问问西问问。 方家长子方有洺正抱着自己的小弟弟,长房一共有三个孩子,他是老大,还有个妹妹和小弟。 小弟才五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不好,所以瘦瘦弱弱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莆哥儿,身上还难不难受?” 方有洺轻轻掀开他身上的短褐,上面密密麻麻的红疹。 莆哥儿乖巧的摇头,“不难受。” 顿了顿,又小声的说:“还是有点点痒。” 方有洺看着莆哥儿,他还小,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明明就是难受的很,还强撑着。 “你忍着,别去抓它,等大哥想想法子。” 何佳婧看着两个儿子在那说着话,就转身去厨房做饭去了。 说是厨房,其实就是另一个屋子角落处用土码了个灶,还有个补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铁锅。 这铁锅还是之前官府发的,补一补还能用。 她们做手帕这些,攒了不少,到时候去官匠那处换一个。 比起官匠那里的东西,肯定是民间的更便宜,不过这里的百姓一般不会同他们说话,怕惹事上身。 所以他们要什么只能去官府里去换。 何佳婧带着自己几个妯娌在一边忙活着,时不时摆两句闲话。 她们从前都是官宦家精养长大的女儿,可是如今她们的双手粗糙难看,上面全是密密的纹路。 她们的晚饭简单,一大锅稀饭,用糙米煮的,里面还有一些细碎的谷壳。 因着男人们做活回来,所以饭煮的比平常浓稠一些,何佳婧还丢了些许的盐进去。 一人一碗,多的就没有了。 小孩子和女人都只吃半碗,这半碗就差不多是她们平时吃的份量。 方有洺看着母亲只吃了一点,剩下的都准备喂给莆哥儿。 “母亲,我这还有,你快吃,我给莆哥儿分些。” 说着就准备给莆哥儿碗里倒,何佳婧赶紧制止。 “有洺,你这是做什么。” 何佳婧拦着,让他快点吃。 “你在外面做那些体力活,该多吃点才是,这些东西都该紧着你们吃,我吃的少不碍事。” 方有洺眼眶微红,有些发涩。 他哪里不知道这是母亲哄他呢,没有油水的东西,他就是吃十碗都不够。 更何况这点,只能说活着,不至于饿死罢了。 “有洺,你自己吃,明儿还要去挖渠。” 方老爷子发话了,方有洺眨了眨眼睛,撇过头一点点喝着碗里的稀粥。 不吃东西,明日饿的没有力气干活,要是被役兵看见了,轻则辱骂,重则殴打。 每年死在劳役上的流民数不胜数,他们家人多,相互间帮扶着,每日的任务都堪堪能完成。 他不能拖大家的后腿。 小他三岁的堂弟端着碗,一屁股坐到他的旁边。 “哥,你今儿见到那位知县没?你不觉得他有些眼熟吗?” 方有洺摇摇头,那时候他推着木车,哪有时间抬头。 方有淮将已经喝完的空碗放到一旁,摸摸没有变化的肚子。 “我就是远远瞧见了一眼,看着有些面熟,但就是想不起来。” “有淮,慎言。” 方有淮是方家三房的孩子,方家老三轻声呵斥。 认识不认识又能怎么样,他们如今是流犯,不是那个京城方氏。 方有淮被父亲一声吓得一激灵,拿着空碗自个跑去洗碗去了。 玉门有条内河,日常用水都够了,但是水质不好有些浑浊,那些水用来洗碗已经够了,吃喝的还是要去官井里去打。 “这臭小子嘴上没个把门,以后有的吃亏的。” 方家老三有些无奈叹气。 “他还是个孩子呢,老三你也莫要凶他,好好说。” 方家老二拍了拍老三的肩膀,有淮也才十五,半大的小子什么也不懂。 “我是怕万一没看住他,惹了祸事,麻烦就大了。” “不会,三哥,出门咱们都在一起,把有淮都看着,出不了什么事,” 方老六说着,这时有淮正好回来了。 “还是小叔最好。” 方有淮得意的看着父亲,方老三没眼看这孩子,默默的拿起碗走了。 “小叔好,那你给小叔洗碗。” 方老六站起来,看着有淮,这孩子没吃好,身子骨都长得不高,才到他胸膛处。 他刚说出口,老六媳妇过来听见了,笑骂着让他赶紧去洗碗。 “还使唤起孩子了,德行,快去洗。” 方有淮一听,顺势就往长兄那边躲去了。 “小叔好是好,就是爱给我挖坑呢,三两句就要哄我去给他做事去,小时候我就被使唤的团团转。” 说起以前的事,方有洺也多了两分笑意。 “那时候我拉着你,你都要跟在小叔后面跑,三叔气的差点把你直接抱给小叔当儿子。” “可不是,你三叔是个憨的,气的我甩了他好几日的脸色。” 方三婶用细针在头上划了划,看着自己的儿子那憨样,与他父亲十成十的像,摇摇头继续做着手里的活。 一提到这个话题,一大家子就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的扯起话题来,大家都沉浸在以前的回忆之中。 回忆就像是美梦,仿佛提起从前就能让她们忘掉现在的处境。 方老爷子坐在角落的稻草上面,方老夫人眼睛不大好,在旁边听着小辈们说话。 “老爷,你在想什么?” 方老夫人注意到身边人一直沉默着,出声询问道。 方老爷子摇摇头,但又发现身边人看不到,才开口:“没什么,我在想二弟他们如今还不知道在何处,只盼着他们平安安好。” 方氏一族上下一百多口,虽然都是流放源宁,但是源宁县下三郡二十一个县,他们都不知道对方身在何处。 “老爷放心,咱们都能平安的到这,二弟他们也是一样,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没有过不去的坎。” 方老夫人只能模糊的看见身边人的身形,手伸过去,方老爷子抓着她的手。 她安抚的拍了拍方老爷子的手,两人紧紧握在一起。 而一边的何佳婧坐在门口出了神。 方有洺察觉到母亲的情绪,走了过去。 第250章 埋得时候连衣服都没有 “母亲,想什么呢?” 方有洺挨着母亲坐了下来,正好挡着风口。 何佳婧见儿子来了,抬手悄悄抹了一下眼角。 “有洺,这里风大,小心灰尘进了眼睛。” 玉门的风沙大,如今又正是大风时节,漫天都是沙尘,瞧着整个天都是暗沉沉的。 方有洺看见母亲眼眶都是红的,心下也猜到了几分。 “不会,儿子给您挡着。” 何佳婧看着坐着已经高她半个头的长子,鼻子一酸,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大爷走了,有洺一下就长大了。 “有洺真是越来越像你父亲了,真好。” 何佳婧抬手想给儿子擦了擦鬓角的污泥,摸了一下才发现这哪是污泥,是一小块结痂的血疤,藏在零碎的鬓发下面,瞧不太清楚。 手一顿,轻轻抚摸着,何佳婧声音中带着心疼。 “什么时候的,看我,平日都没瞧见。这结痂了有些痒,莫要用手抓,等它掉了长长就好了。千万别用手挠,留了印就不好看了。” 方有洺没有闪躲,微微低着头,由着母亲摆弄他的头发。 何佳婧没有问这疤是哪来的,方有洺也没有解释。 劳役的流民,身上带着伤太常见了,只要还活着就是好事。 方有洺低头看着母亲的手,那双从前每日都要擦香膏,保养极好的手,如今布满了丑陋的茧疤,指边还有细碎的死皮。 “要是你父亲还在,也能多护着你些。” 何佳婧心疼自己的孩子,还未及冠的年纪都撑起了她们娘仨的天。 方有洺眼底有些悲伤,父亲,他有许久都没梦到他了。 遗憾吗,肯定是有的。 明明都已经不用砍头了,但是因为没有药,死在了路上。 流放途中,方家老大得了痢疾,没有药,给活生生拖死了。 甚至连尸骨都是在路边随便找了个地方给埋了。 幸好路上的官员被人打点过,否则那些死在路上的流犯,直接是丢了,暴尸荒野就了事了。 “逝人已去,母亲莫要过于伤怀。” 能说什么呢,安慰的话都是十分苍白。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疤,每想起一次,这道口子就会被撕裂一次。 家中逢大难,生离死别的滋味都尝了个遍。 “我想能不能,把你父亲的坟给迁过来。他一个人在那不见人烟的地方,连个香纸祭祀的人都没有。” 迁坟可不是小事,他们现在的身份连城门都出不去,说这个简直是异想天开。 “以后再想想办法吧。” 方有洺声音闷闷的,身为人子,亲父去世连副棺柩都没有。 都说一卷草席裹尸,父亲下葬的时候连衣服都没有。 那时候寒冬,她们还在路上,父亲已经不行了。得了痢疾,上吐下泻不断,将父亲的傲骨都给抹没了,高傲了一辈子的父亲不想遭这份罪,连着几日未食米粮。 流犯自裁是大罪,所以他只能悄悄地把粮分给几个孩子。 加上本来就染了病,押送的官兵猜也知道他活不了多久,所以干脆也睁只眼闭只眼。 早点死了,活着的人还能轻松些。 那时候,方氏一族所有人都是沉默着,沉默着看着那个男人慢慢死去。 没有药,死亡只是早晚罢了。 活着太遭罪了,走了也好。 死之前,特意嘱咐了祖父,等他死了就把身上的衣服给脱下来,给家里最小的两个孩子。 他还记得,父亲走的时候,一直说着对不起,嘴里一直喃喃着自己的罪行,死的最后一刻都忏悔。 他愧对于方氏一族,如果不是他行差踏错,族人也不会落到这一步。 “还有你妹妹,她……” “母亲!” 方有洺的音量拔高。 “母亲,妹妹去了,我知道您心里难受,没关系还有我跟莆哥儿陪着您呢。” 何佳婧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习惯性的看了看外面。 她们住的这,外面是半人高的矮墙,原主人留下来的。 为什么只有半人高,就是为了让周围人户,互相监督。 她们这些流犯大都住在这处,大家相互监督,以防对方逃跑。 要是跑了一个,找回来,周围连带着五户都得挨鞭刑。 没找回来,都得死。 “对啊大嫂,琅姐儿虽然去了,但好在没有受抄家流放的苦,对她来说也是件好事。” 方家老二媳妇姚文琴过来了。 “可怜咱们家两个小乖囡,一个都没活下来。” 姚文琴假意擦了擦眼角。 方家什么不多,男孩儿最多,家中女儿少得很。 除了方家长房一个女娃娃,另一个就是五房的。 两个女孩儿年纪都还小,出事的那年,一个才五岁,另一个刚出生没多久。 出事前半年,长房的琅姐儿一直病着,后面对外宣称夭了。 小的那个,一场风寒,直接就没了。 当时还有人背后说方家是儿子窝,女儿在方家活不下来。 要知道,方家方老爷子一共六子,一个女儿都没有。 到了孙子辈,才有了两个女娃娃,结果都没了。 再后来,就是方家被举报贪墨灾银,因着并未查到灾银藏匿之处,因此才从铡刀下死里逃生。 “对对,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何佳婧只是想说自己有些想琅姐儿了。 谨言慎行,准没错的。 方老爷子察觉到那边的动静,屋子就这么大,他哪里没听到母子俩的对话。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 即使跟在身边又如何? 那么小的年纪,又是姐儿,连口米粥都没得喝,哪里活得下来。 “早些睡吧,孩子和妇人都去地屋去,男人留在上面看院。” 方老爷子发话了,大家应了一声,收拾收拾就自个找地方休息去了。 “有洺,别想了。明儿还要挖旱渠,早点睡明儿才有精神。” 母亲被二婶带走了,他独自坐在门槛上,望着昏黄的天。 “知道了,五叔您也去休息吧,就来。” 方有洺起身,被外面昏黄的光线衬的身子有些单薄。 “哥!” 方有淮叫了一声。 “快来,咱们睡一起。” 方有淮拿起茅草随意垛了垛,就是他们的床了。 “来了。” 第251章 又来庄子 “到了!” 一辆马车晃悠悠的到了庄子门口,庄头正在门口等着。 先是薇姐儿掀开帘子出来,紧跟着宋盛芙也被搀扶着下了马车。 “下山的时候,咱们走下去,顺便看看路上的风景。” 至于上山,宋盛芙表示还是算了。 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 身后的马车,康哥儿先跳了出来,然后在旁边等着。 “暄弟,你快点。” 暄哥儿在马车上睡着了,出来的时候脸颊通红,眼神都还有些迷离。 “哥,有点热。” “你刚睡醒,能不热吗?等会儿我们去后山的林子去玩,一会儿就凉快了。” 守在旁边的邱妈妈赶紧出声,“大公子,这可使不得,夏时最忌一热一冷。等会儿我带着哥儿去换身衣服,把头发烘干了,再去可好?” 康哥儿看到暄弟已经湿透的头发,点了点头。 “行,快午时了,现下是最热的时候呢,干脆等明儿个再去玩。” 暄哥儿此时已经跳了下来,点点头说了声好。 “快进去了。” 宋盛芙转过头,对着两个孩子催促道。 “老夫人,午膳都已备好。” 宋盛芙对着庄头点头,“那就直接摆膳吧,孩子们都饿了。” 她也饿了。 薇姐儿虚扶着外祖母,宋盛芙笑着看着这孩子。 “薇姐儿,你牵着外祖母。哪要你扶着我,我还走得动呢。” 她将扶着自己手臂的手,牵在手里。 不过拉了一会儿就丢手了。 太热了,两人牵着一会儿就得出汗。 午膳是宋盛芙专门让人提前传话准备好的,每人一碗素面,准备了一些配菜,自己想吃什么就加什么,凉拌好就能吃了。 她还是喜欢这种简便些的吃法,清爽又解馋。 这种吃法几个孩子都知道,到了膳厅,自个拿着碗就开始去夹自己喜欢的菜。 薇姐儿和暄哥儿不喜欢吃芫荽(现在叫做香菜),所以一致略过。 “真是搞不懂你们,芫荽这么好吃,你们都不喜欢?” 康哥儿没有忌口的,什么都吃,是段府上最好养活的。 薇姐儿轻轻皱了皱鼻子,她还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吃芫荽。 “就是不喜欢这个味。” 暄哥儿给自己添了地豆(花生,又叫千岁子、番豆、落花生。) “哈哈哈哈哈,康哥儿,芫荽有些人闻着香,有些人闻着是臭的,每个人体质不一样,所以有些人喜欢有些人讨厌。” 宋盛芙喝了口甜酒,冰镇过的喝着凉爽,舒服! “那就庄子辟出来一块地,专门种满芫荽。可惜这么好的东西,只能我与祖母享受咯。” 吃面的时候,来上一点这个,别提有多美了。 薇姐儿看着康哥儿碗里冒尖的菜,都看不见下面的面了。 “这么多,你吃得完吗?还是省省吧,吃完了再加都使得,要是浪费了,你就去给我们洗碗去。” 康哥儿哼着小曲,又给自己加了一勺臊子,才满意的坐下来。 “你就放心吧,这点只够我吃个半饱。下次让厨事换个再大点的碗,我还没怎么加呢,就满了。” 薇姐儿摇摇头,看着自己只有他三分之一的碗。 算了,表哥什么德行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了。 暄哥儿使劲的搅拌,邱妈妈想上前帮忙,被鲁妈妈阻止了。 邱妈妈的理念就是伺候好哥儿,这种事情自是要她们奴婢动手。 不过老夫人却更喜欢一家人坐在桌子上吃饭,不喜旁人在旁边忙活添菜。 “你们也下去吃吧,别在这守着了。” 宋盛芙打发厅里的下人,她们走后,已经用过饭的下人补上来。 “这甜酒甜了些,还是给我换成梅花酿吧。” 康哥儿喝了一口,有些腻味,干脆一口喝完了。 然后吩咐旁边的人给他换个酒酿。 暄哥儿正眯着眼睛,小口小口抿着,他年纪小,所以只给他倒了一点解解馋。 他喜好甜食,所以觉得这甜酒实乃仙品。 看了一眼哥,暄哥儿羡慕极了,长大真好。 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像他,想多吃点点心都不行。 邱妈妈说甜食吃多了,牙里要长虫,把牙齿全部吃掉。 暄哥儿一想有只虫子在牙齿里面盘着,立即全身发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感觉牙齿里面有东西在动,吓得暄哥儿赶紧嗦了口面压压惊。 “今儿晚上早点睡,明儿一早咱们去青云寺。尤其是你康哥儿,莫要带着暄哥儿厮玩,睡得晚了明儿可起不来。我找大师算过了,明儿去的晚今年要倒大霉。” 无中生师。 宋盛芙睁着眼睛撒谎,面不改色的说着。 两个小子如今在不同的地方读书,好不容易在一起时那黏糊劲,她都没眼看。 不用猜都知道,两人晚上要玩到大半夜。 还是读书好啊,不用带孩子。 康哥儿扒拉完最后一口,又起身给自己添了一些。 半大的小子吃穷老子。 那肚子吃那么多,跟平的似的,饭都吃哪去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会监督暄弟早睡早起。” …… “哥,起来了,祖母在催了。” 康哥儿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 “我能不能不……”去。 “不行!” “快起来,等会儿要挨骂了。” 暄哥儿由着鲁妈妈给他穿着衣服,系好衣襟后,看见正坐着打哈欠的哥,有些着急的催促。 “哥,快换衣服。” 康哥儿醒了醒神,从床上起来伸展了一下胳膊。 “我套个外套就好了,你猜我为什么昨晚没有换寝衣。” 他就知道今儿起不来,所以昨晚上衣服都没换,穿着里衣就睡了。 暄哥儿看了看,算了,就这样吧。 他还以为是哥忘了,没想到是早有预谋。 康哥儿自顾的捞起外衫穿了起来,让人赶紧给他束发,没两下就穿戴好了。 好在是赶上了,有惊无险的跟着出了门。 这一看,太阳都还没出来呢,康哥儿悄悄与暄哥儿吐槽:“祖母现在起来的越来越早了,她都不睡懒觉的么?” 暄哥儿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摇摇头。 “臭小子,就知道你在编排我呢。” 第252章 泥猴儿 在旁边,宋盛芙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康哥儿汗毛直竖,讨好的扶着祖母。“祖母,我跟暄弟说玩笑话呢。咱们怎么没吃饭就出门了?” “哥,昨晚上祖母说了,早上去青云寺吃斋饭。” 暄哥儿解释着,康哥儿才记起这回事。 上一次吃青云寺的斋饭还是去年,虽然后面府里的厨子也做过几次,但是总感觉没有青云寺的好吃。 “暄弟我跟你讲,上一次你哥我就是在这大战两位枭雄,当时我如马踏飞燕,腾空而起,躲避他们的黑手。……” 看着把暄哥儿唬的一愣一愣,宋盛芙“为老不尊”的翻了个白眼。 什么马踏飞燕,那是她扯着康哥儿要死的逃命。 现在在他嘴里倒是成了小英雄大战大反派了。 康哥儿一边比划着,嘴里絮絮叨叨不停,一行人在他的说话声中终于到了山顶。 薇姐儿气喘吁吁,她不懂表哥精力怎得这般充沛,说了一路,额头上连汗都没出。 宋盛芙取出怀里的手绢,给薇姐儿轻轻的擦着额头上的汗。 “知你平日不爱动,后面还是多锻炼,平日没事走一走。” 薇姐儿自顾的擦着汗,点了点头。 一到了夏季她就不爱动弹,偏生一热,身上的汗如雨下。 暄哥儿还小,勉强走了一半就走不动了。康哥儿说背他被他拒绝了,由着下人背着。 到了山顶,太阳也从天边升了出来。 “真美。” 薇姐儿喃喃道。 即使不是第一次见,但每次都会被这壮阔的一幕给锁住目光。 广阔无垠的天地之间,一抹金光自交界处中洒出来。 “今儿是个好兆头,走吧,咱们先去用早食,等会儿我跟着怀明师父礼佛去,康哥儿你带着妹妹弟弟玩去。” 顿了顿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薇姐儿,等会你看着他们,要是他们不听你的,等我回来了收拾他们。” 三个孩子站在一排,乖乖的应了下来。 吃完早饭,宋盛芙前脚刚出门,后脚三个孩子就飞不见了。 “老夫人福泽深厚,这笔福捐贫僧就先收下了。” 怀明看着这笔五百两的捐银,脸上的笑意都多了几分。 这笔钱可以拿些出来给菩萨修缮一下真身,剩下的可以添置一些冬衣和被褥。 这笔钱的用处,已经在他心里规划好了。 虽然他们是和尚,但是也要管家啊,不然吃什么穿什么。 “怀明师傅,此次我是有疑惑想要求您解惑。” 说到正事,怀明的表情就庄重起来。 “老夫人这边请吧,禅室备好了茶点。” …… 等宋盛芙再次出来的时候,太阳也才刚升起一半。 “那我就不打扰了,师傅还请留步,我自个出去就是。” 怀明站在院里,看着段家老夫人离去,等走不见之后才转身回去。 宋盛芙回到屋子后,就让人把三个孩子叫回来。 在后山等着的宋盛芙,看见两个泥猴还有个漂亮的小姐儿往这边走着。 薇姐儿有些嫌弃的离这兄弟俩远远的,别把泥点子弄她身上了。 “这是怎么了?” 康哥儿想开口,脸上都是泥,生怕掉嘴里去了。 暄哥儿只剩两只眼睛圆溜溜的转着,心虚的不敢看外祖母。 “表哥带着暄哥儿去踩水,原本看着清澈的水池子,一下去结果竟是淤泥,这不两个都摔进去了。” 薇姐儿躲在外祖母旁边,小嘴一闭一张就把刚刚的事给宋盛芙说了。 这孩子长大了,就是太调皮了。 宋盛芙没眼看,幸好这里下山的人少,没有丢脸丢到外人眼前去。 “行吧行吧,赶快下山去,等会儿泥在身上都干了。” 至于回青龙寺给两个孩子休整一下,宋盛芙压根没想到。 就是说了,她也可能不会答应,毕竟带着两个泥人回去,她表示老脸挂不住。 下山的时候,暄哥儿的鞋子上都是泥,一走一个屁股墩。 最后没办法,直接脱了鞋子自己一手一只提着。 康哥儿也是一样,虽然他平衡力不错,但是一走一滑稍不注意也会摔倒。 走到中途的时候,想起这附近有条水流,那边还有个瀑布。 一起意,带着三个孩子往那边走了过去。 但是绕了一会儿,始终没找到位置。 “奇了怪了,明明就有来着,怎么找不到了?” 林子里树木众多,因着无人打理,即使前面有下人开路,但是走着也不方便。 “会不会是走错了?” “有可能,算了不找了,回去吧。” 眼看着太阳都要到头顶了,也有些热了起来。宋盛芙放弃寻找,打道回府了。 坐在庄子里的葡萄架下,宋盛芙困着瞌睡。 青绿的枝藤缠着架子,还有一些从旁边垂了下来,上面还未成熟的绿果一串串挂在上面。 “祖母,这葡萄什么时候成熟啊?” 不等回话,康哥儿看着眼馋,伸手折了一个小小的咬了一口。 酸的他眼睛都眯了起来,止不住的打了两个激灵,嘴里的口水疯狂蔓延。 “该!” 宋盛芙打了打扇子,半睁一只眼睛看见这一幕。 “太酸了,呸呸呸!” “这才多大点,等熟透了还要一个多月呢。今年的葡萄个还挺大,到时候熟了给京城的老大和老四送些回去。” 如今六月底了,宋盛芙受不住热,所以干脆就到庄子上躲凉来了。 太热了,私塾都不上课了。 薇姐儿的课早就停了好几日了,而暄哥儿读的私塾,因着哥儿年纪都还小的缘故,所以他们的课直接就停了。 但康哥儿是属于赖皮的那一款,他这个年纪热不热的跟他都没什么关系了,死皮赖脸的求着要跟着一起。 宋盛芙答应了,不过把两位师傅也一起打包带过来了。 要是留他一个人在府里,没人管,还不知道野成什么样子了。 丁玫姝怀着孕,本来也不受热,原是要跟着一起来的。 但是正吐得厉害,更别说坐马车了,所以只能暂时留在家里,等孕吐好些了再过来。 第253章 没钱了 在庄子上,比在京城还要惬意的多。 整日看看山景,吃吃山间野味,还时不时带着薇姐儿下山去女学里转一转。 有时候落了一场雨,山里有了野菌,便跟着庄户们进山捡菌子去。 吃着自己亲手捡的菌子,合着祖孙几人聊聊天,讲讲山中趣事,好不快活。 这处避暑庄子上,因着之前出事死了不少的庄户,后面慈幼堂救济了一些女人孩子,有一些就安排在这儿生活着。 她们也见到了这个给她们第二次生命的老夫人,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慈眉善目。 虽然她们平日里不能随意见到主子,但知道老夫人来的第一个晚上,她们都不约而同的跪在屋里朝着那边磕了好几个头。 这个庄子离青云寺是最近的,所以她们都知道山脚的女学是专门给庄子里的女孩子上学开的。 以后家里的女娃娃不仅能读书,以后还能在主家的铺子里做工。 他们这些庄户真是觉得自己的命咋这好,跟了这么一个好主家,就是让他们走,他们都不想走。 如今慢慢的庄子上的女娃娃成了最金贵的,一般的人家都不让女娃下地了,只做一些轻便的活计。 有些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到了女学一鸣惊人,悄悄买了根笔,小的时候就让孩子抓着,学习怎么握笔的。 宋盛芙听着下人们摆这个的时候,不由得笑出了声。 今日的一小步,就是明日的一大步。 因利驱使,比按着牛头喝水事半功倍的多。 对庄户来说,能拿到实在的好处就是利。 这个时代你说谈男女平等,就像是对着天子说,你跟百姓是平等的一个道理。 观念都是一点点被同化的。 说到这,宋盛芙摸着空瘪的腰包,心里欲哭无泪。 她计划的下一步就是开设一些新的铺面,为后面还有两年就要毕业的女学生做准备。 但这个时候的手艺活都属于是专利,都是要用钱买的。 段伯府手上的铺子以及手艺人都不少,可是有些专科方面,还是缺少人才。 怎么办呢? 宋盛芙就命人在大楚各地去,找那些有真才实活的手艺人,最直接了当的办法就是把人买下来。 正好遇到了好时候,好多人走投无路即使再不愿意把手艺教给他人,但是迫于一家老小的生计也只能妥协。 虽然女学已经开设了一年多,有些夫子都已经找好了,但是也在不停的筛选中。 女学里面大都是女夫子,因为有关针织、妇产方面的课程比较多。 但也有男夫子,因着一些手艺都是男人学的。 虽然是女学,但是夫子选人男女上面其实并没有避讳。 女学有严格的规定,其中主要的是约束的男夫子,避免对学生产生一些其他的想法。 猥亵学生这样的事情,即使放在现代文明也数不胜数。 到如今一年了,女学被淘汰下来的夫子也不少,有男有女。 有些是不适合教学,有些则是人品不行,还有的并不认可女学的教育理念。 这种人,宋盛芙交代的很简单,直接开除。 言传身教。 这样的人对学生只有负面影响,这不是宋盛芙想看到的。 她其实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好人,那些被开除的人,都是卖到伯府的。 能被选上来的,说明都是有些本事的。 他们都被关在院子了,伯府派了专人去学习。 不适合教没关系,本事得留下来。 这些专门培养的还要继续筛选,适合教书的就进女学当夫子,不适合的就去铺子上做活,以后做实践夫子。 主打的就是一个资源合理化应用。 这些自己培养的,都是和伯府签了死契的。 这些一手的教育资源肯定是要握在自己手里。 除此之外,还有第一批毕业的学生也是一样的道理。 随着人才的不断筛选,宋盛芙的包也在逐渐减少。 幸好,手里的铺子每年的进项也不少,不然她还真供不起了。 等到第一批学生毕业,就要着手放一批庄户出去了。 当然是自愿原则,有些家底还不错,对家中子孙有期望的都可以给了赎金,成为一个自由身。 早先她还担心,庄户人数过多会不会逾制。了解了一下发现只要不是兵户,都没人管这个。 虽没有明文规定,但像这种,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就是被攻讦的一大罪名。 所以想了想,后面还是慢慢放一些人出去。 人太多了,也有点养不起。 就在宋盛芙忧愁从哪里找钱的时候,第二批上学的女学生已经从各个庄子上出发了。 这一年又有约莫两百多人女娃满了七周岁,按照规定要送进女学读书去。 “娘,我不想去。” 留着刘海的一个小姑娘坐在桌边,拿着一个馍啃着。 “怎么了?姐儿。” 小姑娘不说话,只是沉默着慢慢的嚼着嘴里的干馍。 “喝点汤,别噎着了。” 女人叹了一口气,一边扶着小的,然后给大的又添了一勺菜汤。 过了一会儿,女人开口了。 “去女学是主家的规定,娘之前问过了,说是家中年满七岁的女孩儿都得去。” 当时她去问了,还被当成不识好歹的人,得了庄头好几个白眼。 庄头只以为这个新来的樊娘只想把孩子留在家里干活,所以才看不起她。想到自己把家里的女儿都送去读书,突然觉得有些骄傲。 “好,我去。” 小姑娘埋着头,“那家里就娘多操些心,妹妹身子不好,到时候读书听说还有钱拿,我把钱都寄回来,给妹妹买点东西补一补。” 小姑娘三言两语就说定了,樊娘跟着附和的应承下来。 这个家瞧着更像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做主。 等要走的时候,樊娘又有些犹豫,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樊宣雨。 “姐儿,要不明儿我去求庄头,咱们不去了,就在庄子上好不好?” 樊宣雨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屋顶的木梁。 “不用去,去女学读书也好,反正都是庄户里的女儿,没关系,还能互帮互助呢。” 樊宣雨安慰着身边的女人,其实她心里也没底。 第254章 院长邱灼 面对一个陌生的地方,孩子的本能让她有些抗拒。 并且…… 也不知道这个女学是什么,是否真的如庄头所说的那般好,还是说骗人进去的魔窟。 逃难的路上,形形色色她都见了个遍,被骗被拐,最后被卖进了慈幼堂,这才勉强安定了下来。 “我去了女学估计要年前才回来,庄子上大都是好人,娘在家里带好妹妹。” 樊娘无声流着泪点头,将宣雨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睡吧,明儿起得早呢。” 第二轮女学生开学了,这是伯府每个庄子附近的一大稀奇事。 周围的农户们眼热的看着一队队马车从庄户里出来,顺着官道往京城驶去。 田间还有不少忙和着的小孩们,都目不转睛的看着马车上的人,尤其是一些女孩儿,眼中的羡慕浓郁的让马车上的人有种自豪感。 马车上的女孩儿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尤其是看到别人羡慕的眼光,不由得一个个挺起胸膛。 “呸、什么东西,那些当官的脑子都傻了吧,这种好事不给男娃,偏要让赔钱的东西去学,学了有什么用,还不是别人家的。” 突然一坨黄泥砸到刚刚说话的那位大婶嘴上。 “啊啊啊,梁秀梅,你扯什么猪疯!” 赵婶子,用手抹开嘴上的泥,呸了一声。 刚刚她张嘴说话,不少泥都进了她的嘴里。 “哎呀,赵婶子快别说了,我这是为你好,你啊就是嘴巴子厉害,也要注意些。那可是伯府的车队,你刚刚说那话,不就是说伯府的老爷吗?” 说着还捂了捂嘴,神色有些惊慌。 赵婶子骂人话的噎在嘴里,看到周围人默默的跟她划开界限,有些急了。 “我刚刚胡说八道的,我可不是那个意思,秀美你肯定是听错了。” “行吧行吧,你说是就是。” 梁秀梅一脸肯定的点头,这语气诚恳极了。 但赵婶子总觉得有些解释不清了。 “不是,我真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 赵婶子嘴里还有泥呢,说话的时候口里全是股子泥腥味。 没法,她先去附近的河里洗洗嘴先。 “这赵家媳妇嘴上真是越来越没个把门了,咱们离她远些,莫要得罪了大人,连累了咱们。” 段伯府的庄子,在当地都是具有一定权威的。她们不懂什么落不落魄,只知道这庄子背后的东家是伯府。 在县令门前的狗都是个官的时代,伯府是她们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大家的小心思都存在心里面的,谁也不敢说出来,顶多回去关上门吐槽两句。 对她们这些农户来说,家里的孩子读不读书有什么关系呢。 大楚有项规定,凡三代以内未进学有功名者或未有官身的人称为冷籍,冷籍不能参与科举考试。(这里借鉴了清朝科举中五类人不入官的规定。) 她们都是世代农户,从出生就没见过笔长什么样。她们的孩子也只会继承她们的田地,继续做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户。 因着这项规定,即使家里有些钱,都不愿意送孩子读书。 羡慕肯定是羡慕,但是让她们出钱给孩子读书那是根本不可能。 有这个钱,她们还不如多给家里买两只鸡养着,过年的时候肚子还多些油水。 “院长,今年所有的学生一共一百九十三人,都是刚满七岁的女童。” “嗯。” 院长是一个叫邱灼的二十七八的一个女人,据说是寻鹭女学建成之后闻名而来的,被段伯府的侯老夫人接见后,直接点名让她做寻鹭女学的院长。 邱灼翻阅了一下名册,今年的学生最大的优点就是同处一个年龄段,方便管理和分班。 这些女童,大都是庄户和贫苦之家出生,所以穿衣吃饭都能自主。 “寝房还有生活用品都发放完了?可有缺的少的?还有,医女一个个检查过身体没,有没有生病的,生病的学生都要送到医所集中疗养。” “寝房都安排好了,只等下一步分班之后再进行调配。生活用品都发完了,都是齐全的,不过库里的东西只剩下不到一百套,后面得让采买处补些货进来。其中有二十八个学生,各个地方都有,大都是水土不服有些腹泻,都让人配了药吃了,如今在医所住着。” 邱灼放下手册起身。 “走,先去看看医所的学生,剩下的咱们路上边走边说。” 她穿着一身雅白色学袍,上面绣着寻鹭女学特有的花纹——三重望日莲,其花纹就像太阳一样。头发分着俩髻盘于脑后,用素银珠花固定,垂下几根流苏。 面上略施粉黛,眉目清冷,不说话的时候仅仅是站在那里都有股逼人的气势。 身边的掌事正是负责入学办理的梅掌事,她是寻鹭女学三位掌事的其中之一,这次主要负责新生入学一事。 梅夫子也是一身带着花纹的雅白色学袍,与院长身上不同的是,掌事师袍的纹路要简单一些,且望日莲的花瓣只有两重。 而下面的五大师长就更简单了,师袍上只有一重花瓣。 “病了的学生,有没有比较严重的?” 梅掌事立即回话,“有一个起不来身,医所说的是有些营养不良加上路途颠簸导致的,没有什么大碍。” “那就好,后面会有十日的分班期限,你这边配合蒲掌事还有五位师长做好事项准备。对了……” 邱灼记起某位老夫人所说的话,叮嘱道:“务必要给学生们以爱的关怀,给她们学院如同家一般的温暖。” 学院是我家,共同守护靠大家。 “是,院长。还有一事……” “说。” 两人说着事情,很快走过廊桥就能看见医所的地方了。 “院长来了,院长来了!还有梅姨!” 医所里正要出来的两个学生,看见对面来人,兴奋的叫着。 里面的人听了,有不少人都出来了。 叫喊的学生是膳食科里的寻字班的学生,人群中有一些好奇打量的目光则是新来的蒙字班的。 还没有开学典礼,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学的院长。 医所的管事女师听到动静出来,迎接院长。 “你们在此处做什么?” 第255章 知己 邱灼缓和着神色问着这些学生。 “回院长,夏时虫蚁繁多,我们是来此处领驱虫香的。” 邱灼点头,“既如此,领完东西就先回去吧,今日你们的师妹们刚来,有时间可以带上她们在学院里转一转,熟悉一下环境。” 有些孩子出自同一个庄子,所以相互之间都认识熟悉。 “好的,院长。” “好好好,院长。” 这些学生们看到院长,眼里的小心心都藏不住。 院长真是她们学习的楷模啊,尤其是走路优雅的体态,还有谈吐举动。 对这些孩子来说,邱灼就是一个行走的模范,大家都不自主的模仿她的姿态。 “好了,好了。都散了,散了吧。” 梅掌事打发这些孩子走开,每次院长出现的时候,她们就跟小狗看到肉骨头似的。 呸呸呸,这是什么形容词。 等门口的学生散了,邱灼被引着进了医所。 医所很大,除了外面的会诊堂,里面连着三间大屋都是摆放着小床,用来安置生病的学生。 如今三间大屋中有两间基本都躺满了学生,有的情况好些的正三两坐在一起聊天呢。 邱灼亲自查看了一番学生们的状态,除了有几个比较严重以外,其他的都还好。 在这还有轮值的寻字班医科师姐,大的有十五的,还有年纪才八岁的,都是去年第一批入学的。 见院长好奇的打量,医师为她介绍起来。 “煎药的那个是甲字贰班的,这个孩子不错,记忆力好,基本能认识所教的所有药材。那边那个,就是正在晒药材的,是妇科甲字壹班的,也是半期的第一。” 邱灼点了点头,“她们配药的时候,旁边一定要有人看着。有什么误差要及时纠正,入口的东西叮嘱她们一定要慎之又慎。” “妇科的学生比较少,她们在医所的时候,还请秦夫子多看着些,这些学生都是女学以后的活招牌。” 还有两年,她与老夫人所定的对外招生的时间。 庄子上的学生后面会慢慢的减少,女学的运转离不开新生。 如何让外面的人瞧见,女学出来的学生有极大的吸引力,端看第一批结业的女学生能不能一鸣惊人。 出了医所,邱灼带着梅掌事先去了寝房处。 五大院类里最受欢迎的是珍馐院,好多学生进来的第一志愿就是珍馐院,今年的一百九十三人里面,有七十八人选择了这个院。 虽然还有十日的考虑时间,但基本大家都是选择的自己爱好的院类。 其次就是服饰院、巧工院、医妇院,最后是农事院。 医妇院的学生寻字班一共就只有九十五人,今年的新生里面增加了三十二人选了这个院科。 最少的就是农事院了,加今年的新生,一共就只有四十人。 不过也正常,但凡有点脑子的,有机会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肯定不会再一次陷进去。 难得的是,这里面除了头脑简单什么都学不会只能来农事院以外,还真有一两个是真心对农事有兴趣的。 邱灼看了一圈回来后,写了份女学详情分析。 她的字强劲有力,一看就是常年练笔,一笔一划之间自成风骨。 写了这份详情分析报告之后,邱灼本想叫人送信,想到老夫人如今就住在山上的庄子里面,手一顿就将信放置案上。 吃了晚饭,宋盛芙带着薇姐儿正在庄子外面的小路上散步。 要不说闺女贴心呢,那些臭小子哪里会静静的跟着你一起看风景,只会在旁边像野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平白地浪费这一幅好风景。 天边处,彩霞漫天,落日悬挂之上。 这样的好景色最适合静静的观赏,看着彩霞颜色一点点饱满,然后随着太阳落山之后又开始慢慢的变得冷调归一。 “哒哒哒。” 听到小路口传来的声音。 有人上山了。 宋盛芙和薇姐儿转头望过去,看看是谁。 上山的路有两条,一条是往青云寺走,另外一条就是直达山庄。 平常除了专程来拜访的,这条路几乎不会有人走。 慢慢的,一位身着荼白色襦裙的女子出现在她们眼前。 “邱灼?!” 宋盛芙双眼微微睁大,年老的眼皮被撑开。 “老夫人,真巧,竟是在这里遇到了。” 邱灼也是有些诧异,她是专程上来拜访的,没想到在途中遇见正主了。 “嘿呀,这时候还上山来了,是来找我的么?” 宋盛芙伸着脖子笑着问,显而易见的事。 “老夫人慧,今儿新生入学,灼趁着饭后,来看看您。” 邱灼说着,也走的近了。 薇姐儿好奇的打量眼前的女人,面如白玉,眼圆红唇,眉似远山重叠,脸颊丰润饱满,给人温婉和煦之感。 “薇姐儿,这是寻鹭女学的院长,叫邱姨。” 这种场合,让宋盛芙有种带着孩子出门碰见老师的感觉。 “邱姨安。” 薇姐儿行了一个标准的晚辈礼。 “快起来,何须见礼。” 邱灼抬手将薇姐儿虚扶起来。 “你我一见如故,我没什么好东西,这玉佩是我自小之物,便送于你做见面礼。” 薇姐儿看了看外祖母。 “你邱姨给的,就收下吧,还不谢谢邱姨。” “多谢邱姨。” 薇姐儿软糯的声音响起,邱灼瞧着心里也欢喜,她没有儿女,但却喜欢孩子,尤其是乖乖软软的姐儿。 这也是当年她听说了京城边有处女学开设,多方面打听之后毅然来到此处的原因。 宋盛芙看着邱灼,这个女子来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在想这院长终于是找到了。 那浑身儒雅的气质,还有一般人少有的亲和力。 最重要的是不仅博闻多识,而且经历丰富。她跟着家里的商队走过大江南北,甚至还随着船只漂到过海外。 这些经历说出来,让宋盛芙佩服不已。 更难得是在女学的创办理念上,她们两人之间还有许多共识。 这让宋盛芙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做知己! “知、那什么邱灼啊,你找我是不是女学有什么事?” 第256章 打枣 “没什么重要的事,整理了一份女学的分析对案,拿给您瞧一瞧。” 宋盛芙接过信纸,大概看了看就收进袖袋里。 “此情此景,应当观赏好风景,莫要因着琐事而忘了周遭美景啊。” 宋盛芙笑呵呵的说着。 在这里几年,说话都变得文雅起来了。 “老夫人说的是。” 邱灼眉眼含笑,显然心情是十分愉快。 这十几年从没有一天像现在这样踏实过。 来到寻鹭女学,她方才知道自己一生为之努力的方向。 “薇姐儿看,这个叫火烧云。” 宋盛芙给薇姐儿指着,天边的彩霞随着落日逐渐的下降开始变得赤红,带着周围的云层,瞧着像是炭火一般。 “看到了,真好看。” 薇姐儿喜欢和外祖母待在一起,尤其是像现在这样。 “所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看来明儿又是个好天气。” 邱灼站在薇姐儿旁边,一低头就看见小姑娘眼睛里倒映着的景色。 “前人的智慧,奇妙无穷啊。这些都是一代代人的经验总结,可是个好东西。” 宋盛芙无比的感叹,从前虽觉得历史文化博大精深,但快节奏的生活让她很少静下心来去琢磨一些其中的内涵。 来到这里,她总是会在不经意间体会到古语的奥妙。 “薇姐儿,你叫什么名字?” 邱灼侧身看着薇姐儿。 薇姐儿扎着双丸子髻,两边垂着两缕小辫子,看着俏皮又可爱。 “回邱姨,我叫沈时薇,兰薇同茂的薇。” “时薇、时薇,真是个好名字。” 得了夸赞,薇姐儿抿唇有些不大好意思。 眼前这位是外祖母的忘年之交,她之前虽未见过,但是也时常从祖母嘴里听到过。 “如今可是在读书?” “在的。” “在哪家女学?” 邱灼回忆了一下京城有哪些女学,但突然发现如今的京城不是她当年所熟悉的那个京城了。 “易安女学,邱姨可听说过?” 易安女学? 邱灼心中诧异,易安女学竟然还在呢。 “有所听闻,易安女学曾经是圣太后娘家朱氏家学,在多年以前是京城最有名的女学之一。” 薇姐儿眼睛微微的睁大,主要是平日里上课的师傅从未与她们说起过这种事,这还是第一次听到。 “我现在才到京城不久,所以现在如何我也不清楚。不过,既然伯府选中了它,就定然有它的过人之处。” 薇姐儿点点头,她虽未见过其他的女学,不过想来应该也差不多。 其实女学的好坏都是其次的,正经的大家姐儿,哪里是仅靠着外面的女学才有所成的。 对她们来说,女学最重要的是一种交友的场合。 琴棋书画除了自己感兴趣的,略知一二,陶冶情操即可。 她们不用靠着这些东西去博取丈夫的欢心。 更多的是如何学习处理内务,结识人脉。 像薇姐儿,家里请了好几个女夫子,想学琴了就上上琴艺课,想作画了,就请教画的夫子指教。 还要时不时跟着大舅母学习管家理事,外出查账。 当然女学也会学很多东西,所以薇姐儿上学的时候,一整天过的充实的很。 “邱姨以前也是京城人士?” 薇姐儿好奇的打量。 邱灼点头又摇了摇头,“从前算是吧。” 薇姐儿也打住没有继续问下去。 “快来,我摘了两颗枣儿,瞧这枣长得真好。” 宋盛芙刚刚摸到一边去,伸手勾了几颗垂下来的枣枝。 红红的枣皮,一口下去清甜无比。 薇姐儿接过一颗枣,“真甜!” “来,邱灼啊,尝尝山上的枣。” 这个时候,小路口传来了一行人的声音。 “春娘,那边有颗大枣树,马上到庄子了,咱们去摘点给家里的孩子带回去。” 说着有五人从小路口出现,她们身上的衣服带着寻鹭女学的标志。 “院长?” 其中一人瞧见树下的邱灼,还有身边的一位老太太和小姑娘。庄子上的老人一见,这不是主家老太太和小姐吗? “是老夫人和表小姐。” 五个女人连忙上前见礼,她们都是被收录到寻鹭女学做事的庄户女人。 像春娘和其中的另外一个陈舒都是女学的夫子,其他三人则是在女学里面做工的妇人。 邱灼招呼她们过来。 “你们也来打枣,正巧我们也过来瞧瞧。” “拜见老夫人,表小姐。” 走的近了,陈舒几人准备跪下行礼。 “诶、诶,起来吧。” 宋盛芙和蔼的让这五个人起身,“来吃枣吧,这是我刚刚摘得。” 陈舒等人诚惶诚恐的接过老夫人递过来的枣子。 这可是,老夫人亲手摘得枣! 她们接过一时间都没人吃,宋盛芙有些疑惑,“你们咋不吃?快吃吧,挺甜的。” 陈舒几人虽未交流,但都是想的把这颗枣带回去,给家里人瞧瞧,她们收到了老夫人亲手摘得枣。 但是看着老夫人正看着她们,她们把枣丢进嘴里。 果然是真的,甜! “这棵树长得高,下面没摘到几个。你们要是打枣,得找根杆子才好。” “有的有的。” 有个身子健硕的妇人快步走向大树的另一侧,很快就带了一根长杆出来。 “老夫人,这是庄子上的人放在这的,就是为了路过的人口渴的时候,打一两个枣吃。” 宋盛芙刚刚只在这边踮着脚够了几颗,没往另一边走,没想到这里还放的有木杆。 宋盛芙带着薇姐儿和邱灼走的远远的,怕掉下来的枣砸到头上。 其中有个叫刘荷的妇人负责打枣,其余四人在地上捡,用女学专门配发的书袋装起来。 薇姐儿在边缘处也跟着捡了几颗,用随身的小荷包装着,没装几颗就装满了。 邱灼取下身上的荷包,递给她。 “用这个。” 薇姐儿蹲着,抬头看了看,笑着道了声谢谢。 她就是凑个趣儿,想着等会装了再送给邱姨。 宋盛芙摸着一个,就准备往嘴里丢,被旁边跟着一直未作声的素秋给阻止了。 “老夫人,这些枣沾了尘土,回去还是洗洗再进口。” 宋盛芙心虚的收回了手,干笑一声。 “没事没事,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第257章 寄予期望 虽然是这样说着,到底把手放了回去。 要是从小习惯了这种,吃了没什么问题,但这副身子从小到老都养的精贵,稍不注意吃了不好的东西就要发作。 她已经深刻的体会了好几次了。 怎么才吃了不久,就感觉又饿了? 宋盛芙默默的捏了捏自己的肚子。 算了,肚子没饿还鼓着呢,就是单纯的嘴馋了 薇姐儿蹲着,侧头望着外祖母那边,看着素秋一脸不认同的劝着那个有些倔强的老太太。 她偷偷的捂着嘴笑了起来。 外祖母与她们一样,跟个孩子似的。 宋盛芙心中苦不堪言,她身边的这几个小姑娘看她看的最严,回去估计逃不了一顿唠叨。 果不其然,素秋这小妮子回去就跟两个大姐姐告了状,素冬素夏听了在她耳边又是一阵洗脑。 “老夫人,上次您吃了过了时辰的点心,还闹了好几天肚子,您可是又忘了?奴婢跟你说了,入口的东西千万要注意,尤其是外面的一些东西千万要仔细些。” 那是她想节约粮食来着。 “还有那一次,您让大公子从外面带的糖葫芦,吃了胃子难受了许久,您还忍着不与我们说。” 那是她吃的急了,没嚼细碎就吞下去,没想到不消化。 素春在宋盛芙身边一阵输出,她表面上答应的好,下次她还敢。 人生于世,不吃点好的,那还有什么意思。 “还有辣的,您以后也要少吃些,不然……” 素春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老太太。 老夫人的脾气如今是越来越小孩性了,从前不虚她们说,自个知道养生。 谁知道养着养着五十几年了,临到头来反而起兴了,半点没有忌嘴的。 之前徐老说,老人在大病之后会伴随着性情的变化,果不其然。 宋盛芙身子一僵,悄悄挪动了一下自己的屁股。 “好了好了,啰嗦了,出去出去,我这个老人家要睡觉了。” 她赶紧把屋里的这几个坏妮子打发走,省的说得多了,晚上还要做梦梦到她们呢。 这边已经下山回到书院的邱灼正坐在桌前,提笔勾勒着桌上的画。 她喜欢将所见到的事记录下来,不拘于是文字还是画纸。 这幅图上画的是众人打枣的场景,边上还有三两人,正是宋盛芙几人。 烛火闪烁下,画纸边还放着一个鼓囊囊的荷包。 这一夜还有几户人家点着灯,给家里人讲着今日她们和老夫人一起吃枣的事。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庄子上的人都晓得那几家人同主家老夫人说过话,还吃过老夫人手里的枣。 她们吃完的枣核都没丢,留下来晒干,钻了个小孔给家里的孩子带上。 “小小,这是老夫人赏的枣核,娘给你挂在脖子上,保佑咱们小小平平安安。” 吴小小身子有些弱,从前病了没有吃药养着,如今总是病歪歪的。 吴离眼底有些羡慕,不过这是娘给小小的,他也希望妹妹能平平安安的。 羡慕是因为伯府的老夫人是大好人,老夫人给的东西定是沾满福气的,哪怕只是一颗枣核。 当年老夫人开的慈幼将他们一家救了出来,如今的日子只要勤快些就能吃喝不愁。 而且娘在女学做了珍馐院的夫子,有月钱,庄子上也有了家。 他每日跟着庄子上的伯伯们下地做些活,闲了跟着那些孩子们一起去山上摸鸟蛋回来给妹妹补补身子。 他们这些孩子也能赚些零花钱,去山上采些药材或者菌子,拿到女学去卖都有不少的铜板呢。 “小小要快快好起来,哥哥多给你摸些鸟蛋回来。” 吴小小幸福的点点头,靠在母亲怀里,手里拽着母亲给她挂上的果核。 “娘,老夫人真是个大好人。” 春娘用下巴蹭了蹭怀里孩子的头发,“是啊,老夫人是个大大的好人,以后你们无论有没有出息,都要报答她老人家。” 吴小小和吴离狠狠的点了点头。 “娘,你放心吧,以后我肯定有出息,到时候让娘和妹妹吃好喝好,天天都吃上白米饭。” 春娘笑着摸了摸自家傻儿子的脑袋,“好好好,离儿以后肯定有出息。” 吴离不好意思当着妹妹的面被母亲摸着脑袋,但是母亲手里的温度让他无比的贪念,他也才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呢。 “好了好了,睡觉啦,明儿一早我还要去书院,离儿你在家要照顾好妹妹。” “知道了,娘。” 第二日的开学典礼,宋盛芙没有去,全程由院长邱灼主持的。 虽然没有去现场,但是带着薇姐儿,还有两个小尾巴站在山腰处看了全程。 “女子于世,生来自有长处。……女者独立自立,价于其身,其位其力,于当世立足之道。吾等于此立誓,不忘圣……” 诶,这不是当时她上台的时候说的话吗? 这可是她想了好几个晚上才想出来的,这样显得有文化。 宋盛芙坐在树下的石头上,伸着脖子看着下面。 从这里刚好可以看到女学的高坝,是她专门设置的,类似于现代学校的操场。 昨晚上看了邱灼的女学学情分析,她知道这里站着七百二十一名孩子,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女孩儿站在高台之上。 站在这个对她们寄予无限期望的平台上,在未来的人生里发光发亮。 …… “哎,有件事你们听说了没?” “怎么了?你这婆娘又去听谁家的墙角去了?” 一群妇人正蹲在河边洗着衣服,笑笑闹闹着打趣着。 “去你的,我说的是正事呢。” 那个妇人笑骂着撩着水泼了打趣她的那人。 “什么事啊,你倒是说啊,等着咱们心痒痒。” “对呀对呀,你还不快说,信不信咱们合着伙给你打水。” 那妇人一听赶紧求饶,虽然大家都认识,带着一身水回去也羞得慌。 “我说我说,可饶了我。” 那位妇人找了个石头坐着,捶衣服捶的累了,正好歇一会儿。 第258章 女学义展 “昨儿回娘家的时候,听到我娘家村子上有人说,青云山那下面有个女学,这几日在开什么义诊,还有有便宜的东西卖,我娘家村子上好多人都去看热闹去了。我要不是昨儿赶着回来,我也跟着去了。” “女学?那能卖什么好东西?还会义诊呢?那些妮子学的明白吗?” 不是她们不相信,而是活了这么多年,女人义诊还是头一次见。 “嘿,你们可别不信,我娘家后面那家媳妇,我走的时候还碰见她提着一包药呢,说是调养身体的,也不贵就七个铜板。” 听到这,正在用木棒捶打衣服的秦月手一顿。 “啥?!你开玩笑呢,一包药才七个铜板,还有没有面贵呢。” 像她们这种贫农百姓,生病了就硬扛着,或者找村里的老人,自己去山上找些草药回家煮了喝了。 去药铺里去看病,掏光家底都是有的。 “真要是有你说的这么好,我带上幺儿也去看看,最近他肚子老是不舒服,家里剩下的干鸡肫给他吃了也没什么用,可愁死个人。” “你家小子?那可能不行,我听了一嘴,好像只给女人看病,叫什么妇、妇科,应该是叫这个。” 只给女人看病?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一瞬,这句话每个字分开都懂,合在一起瞧着怎么有些没听懂呢? “任家婶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秦月没忍住问出声。 任家婶子就是最开始说女学义诊之事的那位。 任婶子刚刚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心动起来,要不她自个也去看看。 这些人不信,等她亲自去看了再回来给她们摆,羡慕死她们吧。 这个村里,有谁能比她消息更灵通。 “真的假的,等我去看了再回来跟你们说。不过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嗷,这义诊开几日,谁也不知道,或许明儿就结束了也没准。那个啥,我就先不洗了,我回家去收拾收拾说不定还能赶上呢。” 说行动就行动,任婶子收拾好衣服就端回家了。 这衣服随便淘两下就好了,洗得干净了把上面的麻料都洗薄了。 剩下的人看着任婶子远去,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的人不信,认为不过是过家家样闹着玩得。一般只有出名的医馆才会出来义诊,女学的话她们看还是算了吧。 但也有人听进心里去了,秦月就是其中之一。 心里揣着事,她也无心再洗衣服,随便巴拉了两下就回家去了。 河边的人慢慢的变少,只剩下几个人还在那儿。 “她们还真信了啊?” 有人好奇的观望着。 “信不信的,凑个热闹呗。我是没时间,家里大大小小的衣服都在这,不洗就没得穿,回去了不得被婆婆骂成王八。” 一个妇人怨气的捶着手里的衣服,仿佛当它是仇人一般。 “我的命真苦,怀着孩子还要给一家老小洗衣服做饭。你看那秦月,没个孩子还被家里当个宝似的。我真是羡慕,她啊遇到个好男人,不像我,摊上个劳碌鬼,一辈子只能在地里刨食。” 女人一直抱怨的说着,将村子里的女人拿出来比了个遍。 说到比她好的就抱怨两句,提到过的不如她的脸上又有一种隐秘的快感。 周围人也都习惯了,时不时的接两句嘴。 她们不信,也不想去凑那个热闹。 不过到底是不想,还是不行就只有她们自己才晓得了。 于是乎,去寻鹭女学的人分成三拨。 一拨是专程去打探消息,然后回去当传话小灵通的,就像任婶子这样。 一拨是像秦月这样的,心中揣着事专程去的。 还有一拨就是单纯的去看热闹的。 寻鹭女学在门口开设卖点,是宋盛芙早就规划好的。 学习的目的就是学以致用,不论是哪个学院,都要参加,这个日子被宋盛芙取名叫做义展。 像针绣院、农事院、巧工院这三个学院,学生练习的东西,虽然瑕疵有,但是便宜卖了也能作为学院购买针线的补贴费。 什么手绢啊、衣裳啊、还有木簪子、木手镯、小的盆景等等,各个学院堆积了好多,可以趁着义展卖出去。 农事院主要种出来的都自产自销了,不过为了参加义展,也采摘了一些东西拿出来卖,还有一些肉鸡肉鸭,都是自己养的。 卖了就拿回去作为经费,卖不出去学院内部就消灭了。 而最火爆的就是珍馐院了,直接现做现卖,都是做的便宜的吃食,来这的都是普通的百姓,大老远过来肚子空空,手里有点余钱的都会来上一点。 她们就卖一些包子馒头,还有各种串,烤的炸的煮的都有,还有不同类别的小点心,糖果子,还有面食和粉,光是粉都有好几种。 这让来的人看了好一阵稀奇。 没错,宋盛芙就是想破了脑袋,把这个时代有的没的都弄了出来。 一开始她没打算拿着这些东西赚钱,这一切都是为了女学做准备。 吃食就是图个新鲜,大家没见过的都想着试一试,这也是让女学打开名声的一步。 这些东西懂行的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做的,但是最主要的就是先机。 等到他们研究出来了这种,她手底下专门培养的班子又会有新的玩意。 同时这也是为了后面,招学生做准备,这么好的手艺谁不想学? 慢慢的,等到两年后,学院对外招生的时候,不至于空无一人。 宋盛芙对这种前景还是有些担忧的。 当然最吸引人的就是医妇院了。 那前面排了好长一条队伍,远远望过去不见头似的。 要说医妇院的夫子,那可是什么人都有。 民间人才多,那可不是空话。 宋盛芙当时派了自己陪房,也是原身身边最得重用的人去大楚各个地方搜罗的。 那些会点医术而且是真材实料的,都被挖了回来。 当时她还想着有没有那种,家中世代传医,家中有女儿的会点医术但是不受重用的。 这不是妥妥的逆袭记,这种人让人专门留意着。 你猜怎么着? 要不宋盛芙天天烧高香呢,还真有,不仅如此还不少。 第259章 大好事 这个时代,女性看病是个大难题,尤其是的普通女性。 上层贵女,有家族培养的医女,可以看一下简单的头疼脑热。但是普通百姓哪有这些待遇,病了自己找点草药喝了,女人更是难,身体有个不舒服,都羞于开口。 有句话怎么说的“宁治十男子,不治一女人”,因为传承医术的大都是男人,所以在女性看病这块有诸多的不方便。 而这种“医学世家”肯定也有女孩儿,偏偏就有人传承良好基因,对医术一道天赋极好。 可就是因着女儿身,所以被家族排斥,不许学医。 对这些人来说,医术是要传给家中男儿的,女儿学了就会带到婆家去。 什么狗屁思想。 宋盛芙暗地里吐了好几口唾沫。 也因此她才更加坚定了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妇科一定要有。 这些人统统都给招募过来,没学到什么东西,没关系,她会找人专门教。 但是在这个没有一个系统理论的时代,很多东西都要自己摸索着来。 宋盛芙知道一些常识,但是更深层次的东西,她不是专业的,也不知道。 她不懂,但是她可以把自己知道的一些常识记下来。 但仅仅是这些上辈子最平常过的常识,对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都是完全不知道的。 因着时代的约束,让女性不懂得如何互相分享所知的经验事实,最多的就是从女性长辈那里知晓。 身子有什么不一样,她们自己也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她们。 就算某个部位不舒服了,也都是偷偷的忍着,无药可医。 不对,准确来说,是无医可医。 她自己都是女人,从小接受的是最好的教育,什么女性生理知识从小时候开始学校都会给她们普及。 她最感谢的就是,在大学时候跟着社团做过有关女性生理知识的讲座。 因着这个体验,她去深入研究过一些常见的妇科知识。 在后来做山区慈善的时候,她通常会带一支专业的医疗团队给山区的孩子们做全身检查,这一项是必不可少的。 上一辈子是有成熟的医疗体系,但是这个时代没有,什么东西都是从头开始摸索。 宋盛芙招募了许多医女,还有一些稳婆都找了过来,女性生产可是一件大事。 这个时代的稳婆,要么是家传,要么生产经验多的妇人。 没有系统的学习,只是有这方面的经验,经历的多了不懂也懂些了。 宋盛芙要的是专业的学习,所以不断找人总结,然后让这些人继续学习。 这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人,每个人的经验都不一样,总能总结出对的且目前来看算作真理的知识。 所以平日里她们除了给学生上课,自己也要上课。 除此之外还找了专人,将所学的知识整理成册,自编课本。 其中有关妇科的,除了宋盛芙记录的,其他的要么是已有的知识理论,要么就是经验总结。 没办法,也只能这样先将就着了,草台班子好歹是撑起来了不是。 经验都是慢慢总结的,以后的以后总会某一个时间段产生一位天才,然后突破、质疑,为妇科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婶子,你说你时常感觉做噩梦,浑身出汗。时不时尤其是额头虚汗最多,然后耳鸣口干,总感觉浑身没有力气。” “对对对!” “我问你,平时有没有按时吃饭,晚上睡眠不好,晚睡,然后时常感觉控制不住脾气?” “对对对,还是真事。最近我家孩子总说我脾气大,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心里又烦又慌,难受的很,总想发泄一下才好。” 旁边有个人在记录,坐在中间的两人,一个是每个房间都有坐镇的夫子,还有就是负责看病的学生。 一般都会由夫子把过脉之后,再由学生询问,然后在旁边看着,有不对的地方再进行补充。 中间的学生写了些什么,递给旁边的夫子看了,然后抬起头才说。 “不是什么大问题,回去后要注意吃饭要规律,农事繁忙但也不能耽搁了身体。还有就是睡眠不够,你时常惊醒精神衰弱,平日里吃的东西能补一下就补一补,每天睡够三个时辰以上。不做活了,就在外面走一走放松心情,少思少虑。这里是一副药方子,里面就是一些普通的安神的药草,你可以去旁边的药房去抓药。” 接过方子,女人神情有些犹豫的没有离开。 “怎么了?您还有什么事尽管说。” 女人支支吾吾的开口:“这方子贵不贵?我、我身上没什么钱。” 女人估计了一下,平日里要是去医馆拿个药,少说十几个铜板。 学生笑了笑,“婶子,你放心不贵。我看了一下这里面都是普通的草药。你在这里拿药也就三个铜板左右。我们这的药材都是从周围庄户手里收的,也有自己上山采的,所以都很便宜。您要是实在没钱,也可以自己去采,你去隔壁找她们要一株样本就行。” 才三个铜板?!这么便宜。 女人脸上表情十分吃惊,不过也不敢耽误事,后面还有很多人呢,拿着药方就去了隔壁。 她们看病是在外墙开门的小房间,一人一个小隔间,看病的人隐私性好,也方便检查。 后面的人见到自己了,急匆匆的就往里走,然后关上门。 外面的人看着,看不到里面,也听不到什么声音。 刚才的女人去了隔壁拿药,很快就到她了,一问果然才三个铜板。 “这也太便宜了吧!” 每个来拿药的人都是这么说的,门口的学生都会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准备好的话术。 “咱们医妇院义诊,不收诊金,只收草药钱。一般的药草都是我们自己去采的,还有从庄户们手里收的,所以便宜了一些,你们要是有采好的药草也可以送过来,我们都收。” “还可以收药草啊,怎么收的?” 一群人围着学生七嘴八舌的问着,这几日都是这个场景,那名学生都已经习惯了。 再看不远处跟她同样的解说员,也是一样的被围着。 “收!不过我们是要看品质的,要是糊弄的就别来了,要是被发现一次作假以后都不收你们家的药草。价钱要看药草的质量,往前面走右转那边,摆放的有样本,你们不认识可以跟着那个来。要是谁家采的最好,我们女学可以长期收你家的药草。” 药草收的很便宜,两斤才只有一个铜板。药草本来就轻,两斤都是很大的一捆了。 对这些人来说,山上便宜得来的东西就跟捡钱是一个道理。 每个问过的人都是心满意足的回去,不仅看了病,还多了个生钱的法子。 第260章 学院之间的竞争 要是勤快点,一天就能扯不少,一两天就能扯出晒干了够一斤的药草,对只种田找不到来钱路子的农户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钱。 有些药草她们不认识,但是平常她们自己吃的都知道长什么样,那东西漫山遍野都是。 有时候长到田里去,嫌碍事都是直接扯了扔了,哪里知道这东西还可以卖钱。 但是说归说,家里的活计可不能耽误,自己做活的时候,家里不还有孩子吗?那些孩子每天村子里胡玩,还不如出去给家里找钱去。 可惜的时候,每家每户每月,上限只收十斤,也就是一个月只能卖五个铜板。 这项规定还是宋盛芙在与邱灼商议之时,邱灼提出来的。 农为根本,要是人人都拿这个挣钱,而忽略了田里的活计,那么就是害了人家。 五个铜板不多不少,正好是他们闲时之外能得到的。 而且这些只是最普通的药草,一斤五个铜板,十个铜板的药草也有,但是规定的上限只能是十斤。 还可以规避一些贩子,二次贩卖。 她们此举的本意,一是直接一手采购农户手里的药草,更加便宜,节约女学在这方面的支出。 二是扩大女学的影响力,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青云山下有处女学,女学里面有医女,为以后女学开设医女馆提前铺设印象。 富庶点的人家看不上这五个铜板,只有真正穷困拮据的家里会想尽办法给家里多增加些收入。 (参考中国近现代史资料,一个铜板可以买到酱、醋、油、酒各一碗。) 如今已经午时,看诊的医女和夫子们都要吃饭了,就关了诊阁从里面的小门直接进了学院。 外面的大多数人席地而坐,拿出随身携带的干馍,就着女学门口免费提供的水吃着。 还有些身上带了些钱的,就三两拉着随行的人一起在吃食那边逛着。 “素面多少钱?” “素面两文钱、加素臊子三文钱、荤臊子五文钱。” 看的女人摸了摸肚子,那面瞧着鲜极了。 “给我来碗素臊子面吧。” 旁边的人看了,本想要碗素面的,但是看着素臊子里面还有豆腐和油水,也跟着要了一碗素臊子面。 “给我也来碗素臊子面。” “我也是,我也要一碗。” 守摊的年纪约莫十四五岁,笑着应了一声。 “好嘞,每人三文钱。” 几人摸出身上的铜板,数了数交给中间的那个人。 “一共九文钱,你数一下。” 旁边站着的一个个头稍微矮了些的姑娘接了过去,数了数笑得八颗牙齿都露了出来。 “九文钱,姨那边刚好有空桌,你们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一看就知道这个小姑娘是专门收钱的。 她将钱放到随身的挎包里,转头吆喝了一声。 “舒华,三位客人来了,把桌子收拾一下。” “好嘞!” 一位八岁左右的小姑娘,扎着双丸子头,肩膀上搭着一块白色的棉麻布,手里端着刚收下来的碗哒哒的往后面洗碗的地方一放,转身又回去擦桌子去了。 基本每个小摊都是三四个人搭配着做事。 其中一位年轻点的妇人看见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在她擦桌子的时候好奇的打听。 “你几岁了?” 小姑娘踮着脚将桌子上的边边缝缝都擦得仔细。 “姨,我今年虚九岁了。” “你们都是这里的学生吗?” 这话说出口,妇人感觉有些奇怪,这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子问是不是学生。 小姑娘有些小小骄傲的微微扬起下巴,“当然,我们都是寻鹭女学的学生。这边所有的吃食摊子都是咱们珍馐院的,等会儿姨可以逛一逛,那边还有烧烤、煮串可好吃了。” 她自报家门的时候,还不忘给周围的姐妹摊子宣传宣传。 她们五大学院都是有竞争目标的,获胜的学院会得到院长的嘉奖还有奖励呢。 其余两位年纪大些的,看见小姑娘这样,跟自家闺女差不多年纪呢。 “女学是什么样的,小闺女,你能不能给我们讲讲?” 舒华有些为难,转头看了看,现在摊子上还没有什么人来。 瞥见姚荭姐姐对她点点头,她就站在旁边给三人讲了起来。 “我们女学有五个学院……,以后我们出来都是要在伯府的铺子里做活的。姨你们找的真巧,咱们摊子是学院里面做面做好的,前段时间技能比赛还拿了第一名呢。等会儿你们吃,保准不会失望。” 舒华看又有人来问,那边走了的桌子还没收拾呢。 “不说了,不说了,我得去擦桌子了,姨你们吃好昂。” 这会儿正好三碗面被端了上来,“三碗素臊子面好咯!” 端上来的三碗面,上面盖满了臊子,瞧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咴,你们这臊子还不少呢!” 年轻的妇人有些吃惊,正在犹豫要不要吃的,听见声音望过去,瞧见满满一碗,看着眼馋不已,立马就决定就在这吃了。 妇人这一举动,无形中给摊子上又招了几位客人。 “这素臊子里面的豆腐都是我们自个磨得呢,你们尝尝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需要改的?” 三人早就拿起筷子沾了沾,抿在嘴里。 “好吃!这臊子真不错。” “这面也劲道,妮子的手艺真不错。” 正在煮面的姑娘听了,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这面可是她摊的,她可是摊面的一把好手。 “这臊子还有肉味,真是神了。” 三人不住的夸赞着。 不多时人越来越多,四个人忙的团团转,不过有前两日的磨合,她们配合的十分默契。 午时的时候是最忙的,尤其是前面吃过的回去说吃食好吃又便宜,许多人心动的都想过来看看。 来这的大多数都是女人,奔着义诊去的。 不过也有周围的村民过来凑热闹的,大都是丈夫陪着自己妻儿过来。 尤其是一些小吃摊子,人最多,且穿着上来看比那些村民好得多。 这些大都是京城过来看热闹的。 他们是看到有些铺子门前立着的牌子,来这之后可以领红票,有这个去伯府的铺子里买东西有抵扣呢。 来了之后,就走不动道了,这里的吃食不仅种类丰富,还有许多大楚各个地方的特色,比京城的百味轩还要齐全。 这里面许多普通的百姓都不是本地人,好多是从外地过来的,尤其是两年前的灾年,南阳过来的人比较多,吃到久违的南阳吃食的时候,有些都不禁的落下泪来。 第261章 妇科病 在异地他乡,吃到一口家乡的美食,哪怕只是最普通的一碗疙瘩汤,也让人激动不已。 这个叫什么,为情怀买单。 “这个胡麻饼,好像从前春娘家的手艺,好多年没吃过了。” 这个胡麻饼,从前是老南街人早上都稀罕的一口美食,买点回去就着酸汤,美得呢。 正在揉面的姑娘,耳朵一动,她们夫子就叫春娘,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除了这些吃食铺子,那边的针绣院也热闹的很,都是些便宜的小玩意,带着闺女来的妇人们眼睛都看花了。 绣着各种小动物的手绢,有小兔子、憨态的小猪、代表吉祥如意的蜘蛛、鸳鸯等等。 这种简单的勾勒画法很是少见,但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出绣的是什么。 除了女孩子喜欢的,也有男子适合佩戴的。 原本陪着妻子儿女的男人们对这些不感兴趣,但是瞥到其中有些荷包之后,也走不动道了。 简单勾勒的山川,明明就寥寥几笔,却是这些文人墨客最喜欢的意境美。 还有其他的,写意的松鹤、翠绿的竹节。 “这上面的图案是出自谁人之手?” 有人忍不住好奇的问摊子上的小姑娘。 “常和山人。” 常和山人是谁?他们怎么没听过? 从前没有听过,但是此后常和山人被这些文人逐渐抬上了一个高度。 他们不知道,所谓的常和山人就是段静宗,这些都是出自他的手。 这家伙自从上次入了简笔画的坑之后,精心钻研,还自创了一本书册,里面全是他设计的各类图案。 在这后不久,他就出了一本简画图册,上面还备注了所有图案商用使用权。 要是这些图案被一些商家抄袭售卖,那么段伯府会对其纠责。 原本买回去准备制作售卖的商家一下就泄了气。 此乃后话。 午时之后,诊阁开了门。 秦月终于等到了,进去之后,坐在那里支支吾吾半晌没有开口。 “这位姐姐,你有什么问题放心的与我们说,你不说我们哪知道你有什么问题呀。” 秦月的脉象上看,没有什么大的问题,综合还是要询问患者的病情才能对症下药。 秦月有些犹豫,脸都开始变得涨红。 “我这,这,身体有些不对劲,你们能看好吗?” 医女慢慢的引导她,鼓励她大胆的把病情说出来。 “我们已经开了几天了,大多数病情也见了许多。你放心,我们有专业的医师,根据你说的病症下药。即使没见过,我们也会记录下来,找厉害的大夫研究,一定会努力的帮助你。” 即使有什么没见过的病症,她们也会统一记录,回去后交给院长,女学里面有一支研究团队负责研究病案。 “真、真的吗?” “当然,你看女人看病多不容易啊。我知道有些咱们女人家的病不方便给男人看,那些男人也看不了。只有咱们女人才能懂女人,所以你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尽力帮助你。” 秦月内心有些激动,看着这里的姑娘还有年纪比较大的那位医师,也心安了几分。 对呀,女人的事只有女人才懂,即使治不好也没关系,没有比现在情况更糟的了。 她约莫是十五六岁以后,每次来月事的时候,下体就会瘙痒无比,有时候痒的甚至难以入眠。 她跟说了之后,娘说让她悄悄多洗洗下面就好了。 后面没有效果,娘又说结婚了之后就好了,还让她别往外说,免得别人以为她得了什么脏病。 所以她每次难忍无比的时候,都是偷偷的忍着。甚至连丈夫都不敢说,生怕他误会。 等她说完之后,一时没有声音,她羞的脸都垂了下去。 她又有些后悔了,她不该来了,她不敢抬头,怕看见这些人眼里的鄙视和嘲讽。 “下体平日里会不会有什么分泌物?” 很少开口的周医师开口了,一般比较棘手的病症都是她出面的。 秦月有些没听懂,“分泌物是?” “就是一种液体,从阴户里面流出来的。” 秦月的脸更烫了,但是看着面前几人都是一副正常的神色,只能强装镇定地点头。 “有的,我都是悄悄在屋里拿帕子擦了。有时候多,有时候少。” “一般是什么颜色?” 秦月回忆了一下,“黄色的,黄白黄白。” 周医师点点头,示意旁边的人记录下来。 看到秦月的表情,周医师挂着温柔的笑,安慰着: “不用担心,你这个我们见过两例了。这个是炎症的一种,吃的药没有,我开个药方,这个方子是煮水后是拿来冲洗阴户的。” 秦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意思是有的治? “不用吃药,就是用这个洗吗?” 周医师点点头,提笔一边写着,一边叮嘱注意事项。 “对,这个病在咱们女人中间还是很常见的。这个我给你开几种药材,剩下的黄花地丁、大叶桉叶、地肤子这里都有,你可以自己去摘。每一服药包,要二两黄花地丁……,配在一起四碗水熬成两碗,早晚各一次冲洗。” (根据一种冲洗药剂上面的配方写的,大家看看不要当真哈。) “对了,平日里除了用药汤冲洗以外,没有必要就不需要洗的太勤。实在要洗,也要将水烧开放凉以后,用烧过的水流水冲洗,不要用洗过的再洗了。” “这个要坚持冲洗,不能断了,断了容易复发。这种妇科病,咱们院长说了,可以优惠给你药材。不过因为有两种药材比较贵,所以价钱也不低,你是怎么想的?” 秦月听到好不容易有得治,但是被价钱难住了。 她有些着急,“要多少钱?” 周医师估计了一下,“一副药包二十二文,反复使用最多可以用七日。你这种情况要连续使用一月方可停一停看看效果,如果效果不错可以停了。” 一个月下来差不多要一百文了,秦月算了一下。 第262章 好多人啊 第263章 激娃 第264章 找个靠山 她有个哥哥戴千旻,最是宠她,每每学了什么都回来都要悄悄教给她。 戴千旻原本对这个没什么兴趣,没办法妹妹缠着他学,他不想在妹妹面前丢脸,每天打着精神学,回来就教她。 大房一家人都给瞒着,直到后来被祖父发现她看千旻的书后才知道真相。 就这样一直把她关在阁楼上,不许她踏出一步。 戴千宜原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突然有一日哥哥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消息。 得知京城周围要开女学,还要教医,她二话没说,跪在爹娘面前,求着放她走。 “女儿若是去不成,大概也是活不了了。” 她说着狠话,伤了两位长辈的心,后面千宜父亲直接对外宣称断绝父女关系,将戴千宜赶出家门。 “你有本事,就自己走过去。” 戴氏家主戴彦跖看着戴千宜冷声说着。 戴千宜憋着一股气,硬是从北阳走到了京城,最后到了女学门口就赖着不走了。 所以戴千宜是所有学生中,唯一一个例外。 戴千宜到了的时候,女学已经开学了一个多月了。 她身上早就脏污不堪,唯有一双眼睛亮的发光。 这种情况她们也是第一次见,当时邱灼也刚到任不久,见到她后,直接书信一封给宋盛芙,把她接了进来。 最后是农事院的洪碧宜,年十四,身材高挑,不大爱说话,只静静听着他们说,瞧着是个安静的性子。 “都是好孩子。” 这些女孩儿身上都有一种从内而外散发的畅快与自在,同宋盛芙第一次见到她们的时候,已经大不一样了。 这种变化让她有种收获感,就像是精心养育的花突然开了一样,从前付出的再多在此刻看见她们也是值得了。 今日见她们是有比较重要的事情,宋盛芙要她们每个学院准备能代表各自学院的物件。 组织者就是这五个孩子。 至于做什么,没有与她们说。 所以戴千宜几人回去以后,只以为这是老夫人要的。 她们的时间只有三日,所以回去以后她们同夫子说了以后,各个学院就动了起来。 针绣院、巧工院还有农事院都想好了准备的东西,除了医妇院以及珍馐院。 这两个学院犯了难,她们能有什么代表的东西,不像那三个学院,代表的都是她们做出来的东西。 她们呢? 想来想去,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出来。 戴千宜和洪碧宜商量着去找了院长,希望院长能给她们一点提示。 “想不出来的时候,就看看自己。” 看自己? 戴千宜与高元英两两相望,突然戴千宜眼睛一亮。 “我知道了!” 高元英追着问:“到底是什么?” 戴千宜摇头晃脑,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 “我们一个医女,一个厨师,最能代表的就是我们自己啊,到时候直接把我们送到老夫人面前去不就行了?” 医者的医术,厨师的手艺,直接现场给老夫人展示不就好了? 想必院长也是这个意思。 不过老夫人为什么会让她们展示呢? 戴千宜脑中思绪一闪。 戴千宜一拍手掌,对啊,她怎么没想到。 她们最开始想的是做一份吃食,可是如今天气炎热,做出来了久了就失了原本的味道了。 所以才纠结不已,如今好了,到时候现场给老夫人表演一个手抡炒锅。 高元英这样想着,她的手艺是真的不错,只要吃过她做的夫子和姐妹们都说好。 她的嗅觉和味觉非常灵敏,尝一口菜,她能分辨其中加了哪些佐料。 当然,味道的搭配上,也有极大的帮助。 三日之后,邱灼带着东西还有两个孩子在学院门口等着。 此时天蒙蒙亮,夜空中还有依稀的几颗星星。 戴千宜和高元英穿着女学的衣裳,扎着同样的双丸子头一左一右的站在院长身边。 她们不明白为什么站在门口,也没有出声询问。 不多时几辆马车慢慢驶了过来。 为首的马车上帘子掀开,是宋盛芙。 邱灼带着两个孩子走过去,伯府的下人扶着两个姑娘上了第一辆马车。 邱灼并未上去,而是站在旁边看着。 “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也快回去吧,天色还早,回去还可以睡个回笼觉。” 宋盛芙看着站在下面的邱灼,不放心的叮嘱着。 再看看天色 “我晓得,老夫人您慢走。” “驾!” 马夫驾着马车走了,宋盛芙摆了摆手,让她快回去。 放下轿帘,她才看向坐在一起两个小姑娘。 她有种带着学生去参加比赛一样的感觉。 这趟是要进宫,把这些的东西拿去给她的好大腿看看。 当初女学建初,宋盛芙也想过要不要让贵妃挂名,为女学保驾护航。 后面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打算。 宁贵妃背后牵扯过多,仅是一个宁家就已经不合适了。 且宁贵妃除了六皇子,对于其他的事,向来看的很淡。 即使她提了,估计也会被婉拒。 当初女学被搁折子,后面能顺利通过审批,其中她都是出了力的。 至于后面,就不好再麻烦她了。 靠山还是得有的,不然以后这些学生出来后,仅凭着伯府,走的路太过艰难。 她们段伯府已经上了六皇子船,以后最大的靠山就是六皇子。 所以宋盛芙将视线投向了六皇子身上。 等宋盛芙说出她们要进宫,戴千宜和高元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什么?进宫! 她们要见到传说中的贵妃娘娘。 她们真的出息了,以后回去有的吹了,她们可是进过皇宫的人。 莫非是祖坟冒青烟了? 戴千宜有些不合时宜的想到这事,祖父要是真能看见祖坟冒青烟,估计还以为他哪个孙子有大出息吧。 宋盛芙安慰她们不要紧张,心里却是暗自在给她们打气,希望她们能表现得好一点。 今儿薇姐儿没有和她坐一辆马车,而是单独一辆,后面还有一辆则是康哥儿和暄哥儿。 走到中途,康哥儿想骑马,于是叫停了马车,自顾骑马去了。 暄哥儿见自己一个人,就屁颠屁颠跑去姐姐马车上了。 康哥儿知道祖母车里有娇客,所以并未凑到面前去打扰,而是在后面薇姐儿和暄哥儿马车旁打着转。 第265章 多吃点 薇姐儿掀起帘子,趴在窗子边。 如今天色微亮,她们马上就要到京城了,路边往来的行人多了起来。 路边还有时不时传来的吆喝声,以及一阵阵飘过来的香味。 康哥儿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子,里面是他这两日去山上找东西跟祖母换的铜板。 他从小到大,用铜板的日子少之又少。 上一次还是揍崔杰那小子的时候,从他们手里“拿”的。 但是随着他开销越来越大,身上从元宝到小元宝,再到银锞子,最后到手里的可怜巴巴的铜钱板板。 不过到了外面,他才知道物价有多“低”。 一个烧饼五文钱,素包子八文钱。 跟肉沾上边的,那就贵了。 加了肉星的烧饼要卖十文钱,肉包子就更贵了,要十五文。 当然这是京城周边,物价普遍要贵得多。 要是那些再偏远一些的地方,就便宜得多。 这也是为什么女学开义展,那么多人去的原因。 这其中也有流水制提高劳动效率的因素在里面,对女学来说她们赚的那些都还是赚了的。 但是像这些做生意的普通百姓,面粉都是自家手磨的,用的还是精贵的粮食,价钱肯定就高了不少。 “给我来十个肉包子,再来五个素包子以及六个肉烧饼。” 康哥儿打着马走到一处小摊前,翻身下马,出声说着。 那小贩见是个骑着马的小少爷,看穿着气质皆是不凡,不敢怠慢,麻利的用油纸包一个个分着装好。 他们做这行的要会看眼色,这种小少爷一看就是孝顺的,这些指不定是给家中女眷买的。 这种所有的油纸包都要分开挑拣,可不能混在一起。 要是普通买的人,他们指定是混在一起装着,毕竟这些油纸可是要钱的。 装好了,小贩身边的女人还从下面拿出一个竹篮装好递过去。 康哥儿满意极了,他正愁怎么拿呢。 他兜里总共就只有三百一十二文钱,干脆取了荷包递给小贩,自己翻身上马,一手提着篮子就回到马车旁。 小贩颠了颠手里的荷包,这重量只有多的,没有少的,今儿遇到好主客了。 康哥儿骑马赶上去,走到祖母的马车旁,听到里面的说话声,轻轻的敲了敲车架。 “祖母,我买了一些吃食,你们一样拿些。” 说着就把篮子递给门口的素春姐姐,“姐姐劳烦给祖母递一递。” “可不敢当大公子一声劳烦。” 素春笑着说了一声,接过篮子。 大公子孝顺,在外面记得老夫人,素春心里为老夫人感到高兴。 “是康哥儿啊,正好我这肚子饿了,我还准备让人去买些东西呢。” 宋盛芙起得早,没吃什么东西,刚刚路过那边,闻着味都饿了。 “那不正巧?我是您肚子里的蛔虫,你一动我就知道您的心思。” 宋盛芙让两个小姑娘自个挑,她们一人拿了一个包子就完了。 她一看就不够吃,干脆一样拿了一个。 还让素春也挑些,素春看了看,挑了个烧饼和素包子。 “你多吃些,瞧你瘦的,多吃点长些肉才好看。” 宋盛芙看着素春那尖尖的下巴,让她再拿些。 素春摇摇头,“老夫人您就饶了我吧,我真吃不了这么多。” 说完她就拿着篮子递出去,生怕老夫人给她再拿两个。 下人们早上起来都是用了饭的,不然哪有力气伺候主子。 她是早上起来没胃口,所以没吃什么,估计是被老夫人瞧见了。 不过她们也是真的怕了老夫人了,从前她们要么吃了再伺候老夫人,要么就是伺候完再吃。 自从一次老夫人见了她们用饭,看见她们吃的那么少,还以为是厨房给的少,专门吩咐厨房加大饭量。 老夫人的一片心意,她们又是高兴又是忧愁。 每天肚子吃的滚圆,素夏的腰身都胖了许多,昨晚还跟她抱怨去岁的衣裳穿不上了。 “好吧,那快吃,还热着吃味道才好,冷了就不香了。” 宋盛芙转过身,看见两个小姑娘都没吃,温和的开口。 她自己咬了一口包子,是肉的,味道还不错。 见老夫人吃了,两位小姑娘还有素春才开始吃了起来。 康哥儿接过篮子回到后面的车架处,还是先递了进去。 “买了些吃的,放在里面,你们自个拿着吃。” “暄哥儿,给哥递个肉包子出来先。” 暄哥儿看了看,那中间点了肉的应该就是肉包子了。 通过小窗,递出去,康哥儿看着没多大的包子,三两口就吃进肚子了。 薇姐儿才吃了小两口,看见被丢进来的纸团。 “你亲哥哥吃完了,还不给他送饭?” 薇姐儿笑着打趣自家弟弟。 康哥儿也听到了,趴着身子看着里面的姐弟俩。 “好弟弟,快给哥拿个烧饼。” 暄哥儿一手吃着,另一只手从篮子里拿了烧饼递出去。 康哥儿吃东西极快,薇姐儿才吃完一个,他就又吃完了。 她取了里面放着的他的水囊,让暄哥儿递出去。 “哥,喝些水先。” 康哥儿喝了两口,将水囊挂在马鞍上。 薇姐儿不喜欢吃烧饼,只吃了两个包子。 暄哥儿吃了一个烧饼一个肉包子,剩下的全都进了康哥儿的肚子。 吃完东西,康哥儿发现自己没钱了。 但是他还想给宫里的令弟带东西呢。 看见里面正被哄着吃消食丸的暄哥儿,他眼睛一转就想到了办法。 一个翻身他直接进了马车里面,看见薇姐儿气的扭暄哥儿的脸。 “暄弟怎么了?” 薇姐儿看见康哥儿进来,没好气的指着暄哥儿。 “他最近积食,用完饭要吃一颗消食丸。早上才吃了烧饼,这个东西又不好克化,他死活不吃,我也拿他没辙了,后面肚子痛了有的他受的。” 暄哥儿撅着脑袋,他就是不想吃这个东西,绵绵的,有股药一点都不好吃。 第266章 真大方 薇姐儿被他的话都气笑了。 “这是徐老专门配的,先前那个你不吃,徐老改了配方,我吃着都是甜的,偏你吃着苦。” “好了好了,别吵了。” 康哥儿假装上前劝架。 薇姐儿也不管暄哥儿了,脑袋一扭就转过头去。 暄哥儿一看姐姐生气了,表情又有些犹豫,看着桌子上的药丸犹豫不决。 康哥儿伸手捻着药丸,捏开暄哥儿的嘴巴,直接丢了进去。 暄哥儿猝不及防,药丸已经进了嘴,他正想吐出来,被哥哥捏住了嘴巴。 消食丸很快就融了,在嘴里黏糊糊的。 暄哥儿去抓旁边的水囊,康哥儿就丢了手。 “你看这不是吃了,说那么多干嘛,直接喂就好了。” 康哥儿看不惯每次薇姐儿哄暄哥儿吃药的那样,男子汉还怕吃药,丢了男人的脸面。 薇姐儿看了看暄哥儿,再看看康哥儿的手。 “你是不是没有净手?” 康哥儿脸上的笑一顿。 正在喝水的暄哥儿脸色一变。 “应该、没有。” 康哥儿不好意思的扯了扯自己的发带,这地上哪净手去。 “不讲究,不讲究。” 康哥儿打着哈哈。 暄哥儿一脸幽怨的小表情就盯着哥哥。 嘴里他总觉得有股味,所以都不想开口说话。 得,这下好了,算盘肯定是落空了。 不过小的不行,大的靠着厚脸皮,还是要来了一些银锞子。 没错,是银锞子。 康哥儿把自己有些破烂的荷包递过去,薇姐儿用手捻着,有些嫌弃。 “不是,这是之前在山上装栗子不小心划了。” 康哥儿解释着。 薇姐儿不想知道,取出自己精致的荷包,挑了几块银叶子放了进去。 眼尖的康哥儿看见里面至少还有个小元宝,和几个看不出形状得银锞子。 “这几个叶子我不喜欢,正好都给你吧。” 薇姐儿把荷包递了回去,康哥儿感动的内心飙着眼泪。 真大方啊! “表妹,下次要是还有不喜欢的给我说,我都帮您处理了,省的您瞧了碍眼。” 薇姐儿给自己腰间系着荷包,抬头看了眼康哥儿,似笑非笑得说着:“那可真是难为了。” “不难为,不难为。” 康哥儿得了银子,高兴的跟个什么似的。 “那我就不打扰大姐儿了,小的就先出去了。” “贫嘴。” 薇姐儿没好气道。 这个表哥,一天没个正形。 明明每个月大家都是定量,他就跟闹饥荒似的,这才月中呢,就没钱了。 也不知道他的钱袋子是漏风还是怎得?钱还飞了不成。 薇姐儿摇摇头,还是同祖母说说吧,表哥的手太松了,等到他以后定亲了,给未来嫂嫂买东西,难不成还要妹妹弟弟资助。 暄哥儿的钱目前都是她管着的,他的小金库里面已经有三千两了。 他除了买些吃的,再时不时资助一下闹饥荒的哥哥,都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她自己的话,平日里的开销大,时不时跟着祖母出门买些首饰,小玩意。 但这样的情况下,她竟然发现自己的小金库仅是银子竟然还有五千多两。 有些是平日里祖母给她的,祖母总说女孩子要富养,所以给她的是三个孩子里最多的一个。 还有的是她手里小铺子的收益,这些铺子是大舅母给她练手的。 虽然收益一般,但是每个月都有进项。 康哥儿可不知道自己表妹是个金疙瘩,手里拿着几片银叶子高兴的跟个什么似的。 他打了声招呼,就快马朝着目的地去了,他要赶紧买了东西,然后在马车进宫前回去。 他去买了枣泥酥饼,简哥儿最爱这一口,他在宫里吃不着。正好他今儿进宫就给他带些。 还去了经常光顾的店,买了些吃的,都是令弟和简哥儿爱吃的。 最后去了搏英馆,他昨儿就送信,让准备好的东西。 他不知道令弟小侄儿喜欢什么,上次见还挺喜欢吃搏英馆的一些糕点,索性让人准备了一些带上。 大包小包,他挂在马背上,像是去探望自己吃苦的兄弟似的。 等他到了宫门一问,祖母她们还没到呢。 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把东西拿给下人,自己则下了马。 “你们不用如此紧张,贵妃娘娘最温和不过了。对了,你们叫什么名?” 薇姐儿见两个姐姐紧张的捏着手心,出声安慰着转移她们的注意力。 戴千宜和高元英看着这个伯府的表小姐,长得真好看啊。 “我叫戴千宜。” “我叫高元英。” 三个小姑娘小声的交流起来。 宋盛芙看着薇姐儿转移两人的注意力,心里默默的点了点头。 但话说,她竟然也有些紧张。 宋盛芙悄悄蹭了蹭手心的汗,估计是热的吧,热的。 此时太阳才出来不久呢。 很快,她们四人就到了馥华殿。 中途的时候宫人传话,康哥儿带着暄哥儿直接去皇子所去了。 芝玉前来迎接段侯老夫人,见到两位从未见过的小姑娘,好奇的多打量了几眼。 戴千宜和高元英紧张的捏紧袖子里的手,额头都出了一些虚汗。 进了大殿,宋盛芙微微屈礼,薇姐儿行贵女礼,两个小姑娘行跪拜礼。 “快起来吧,赐坐。” 宁贵妃位坐上首,打量着下面这两个姑娘。 “老夫人,这就是你的女学生?” “正是,娘娘看看我这学生不错吧。” 宁贵妃让两人抬起头来。 戴千宜和高元英仰头敛眉,好让贵人看个清楚。 “瞧这两女眉目坚毅,懂礼知节。不错不错,不枉您这几年为了这个女学费了这么多心思。” 第267章 把脉 宋盛芙指着戴千宜两人,对着宁贵妃介绍着。 “当初女学能建成,还多亏了娘娘相助,不然哪有这些女孩的今天。我今儿带两个进宫,就是让她们代表着女学的学生感谢您,也好让她们都晓得,知恩图报的道理。” 宁贵妃眼里的笑意加深,忙说着:“老夫人您这是哪的话,不过是在陛下面前说了两句嘴,不值当这声恩。” “值当、值当。” 她让人捧着东西上来。 “这一年她们学个什么样子,也让您瞧一瞧成果不是?正好这两日女学学院比赛结束了,我让她们准备了份礼物呈给娘娘,以表寻鹭女学的心意。” 一旁的宫人带着三个托盘上前。 宁贵妃起了兴致,起身走上前掀开红布,瞧瞧是什么。 第一个打开的,是一幅绣品,针脚绵密瞧着功夫还算扎实,上面绣着的是寻鹭女学的全景。 这绣样还是找专人画的,然后一针一线地绣出来的。 “这绣品倒是心思巧妙,这样摆着不好,等会儿让宫人裱起来,以后啊说不定还是个收藏。” 第二个是一个用陶土烧制的花瓷瓶,上面复杂的纹路,还有瓶口用陶土烧制的楼兰亭阁,让人看了眼前一亮。 “这瓷瓶不错,等会儿摆在我的书案上。” 最后一个是小小的盆栽,唯有土壤上冒出了一点绿芽。 农事院的孩子大概没想到,她们送的东西竟然会送到贵妃手里,要是提前知道了,定然不敢这么做。 她们原想着,是送给侯老夫人的,到时候有幸摆在她的书桌上,一看到盆栽就会想起她们。 这下没摆到老夫人的书桌上,倒是摆在了贵妃娘娘的书桌上。 要说宋盛芙最喜欢哪一个,就是这个小盆栽无疑了。 养成系。 这些姑娘还挺会想的哈。 宋盛芙没有告诉她们真相,就是为了让他们有更大的想象空间。 “这盆栽里面是何物?” 宁贵妃轻轻用指尖碰了碰那绿芽。 “是望日莲。” 宁贵妃想到两个姑娘身上的衣服的花纹,可不正是望日莲的纹路嘛。 “芝玉,把门口缠花架子上的兰花换了,把这个放过去。望日莲喜阳,那里正好晒着太阳,好让她快快长大。” 吩咐完后,宁贵妃在看向宋盛芙。 “老夫人,可是还有两个?” 说着看向千宜和元英。 “娘娘睿智,还有两个可是要现场给你展示才好。” “哦?” 宁贵妃莲步轻移,回去坐下。 “千宜,过来。” 宋盛芙招来千宜,让她站在旁边。 宁贵妃有些不解,静静的看着她要做什么。 “可否请娘娘的身边人配合一二?” 宁贵妃点头,“芝兰。” 芝兰上前。 宋盛芙让人搬来小凳,芝兰坐在一旁,戴千宜屏气凝神,用早就准备好的香帕净手之后,才开始把脉。 宁贵妃瞳孔微微放大,这小姑娘也才九岁左右吧。 说实在的,要不是千宜有家学传统,以及自身极高的天赋,宋盛芙还真不敢带她们进宫。 可是,这样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她实在不愿意错过 毕竟她年纪大了,没有那么时间去等。 一鸣惊人做不到,但是潜移默化还是可以的。 来的时候,戴千宜就从老夫人口里知道自己的任务。 她不用表现得有多优秀,只需要让上面的贵主子看到她们女学的成果即可。 千宜收回手,“姑姑还请换只手。”把脉的时候时不时询问两句。 芝兰撩起另一只胳膊,放在软靠上。 她的心里也是有些震动,这是个小医女。 宫里也有医女,不过都是服侍主子的,只能看普通的头疼脑热,平日里太医不方便的才会让她们在旁边帮衬。 像她们这种宫人,生病了只能拿钱给那些太医身边的小侍拿点药,被把脉这还是第一次。 等千宜收回手,帮着芝兰放下袖子。 抬头看了看老夫人,再看了看周围的宫人。 宁贵妃一挥手,让那些最低等的宫人都退下去,殿里面只剩下一等宫女。 “无事,你且说吧。” 千宜点点头,看着芝兰认真的问: “姑姑可是月事艰难,经量少?” 千宜还看出来了一些东西,可是她不敢多言。 芝兰神情中带着讶异,这是真事。且她从未对外说过,即使身边亲近之人知晓,也只知她每每月事将来之时腹痛难忍,可经量少这点还无外人知晓。 而且娘娘都是随机点的人,所以不可能是提前串通好的。 “你才几岁,都能把脉了?” 芝兰没忍住好奇的问。 宁贵妃一看,就知道那孩子看得准了。 “学生虚九岁,现在也只会看些粗浅的皮毛。” 千宜脸悄悄的红了。 她从前也给家里人把过脉,但是得到的却是她们的训斥。 除了在学校里,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别人的赞赏之意。 “没事,你且说说你还看出来了什么?” 千宜有些犹豫,悄悄看了看老夫人。 “没事你说吧,说不准也没关系。” 说完又看了看贵妃,“这孩子年纪小,虽然天赋不错,但到底学的时间少,要是说不准娘娘可别笑话她。” 宁贵妃眼里都是赞赏,这么小的年纪已经能把脉了,已是很不错了,且还能看出一些门道,担的上天赋二字。 “千宜,你且说,让我们都听听。” 在老夫人隐隐的鼓励下,看了看元英,元英悄悄给她打气,千宜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姑姑左手寸脉、关脉调和,但尺脉绝不至、微涩,月事多表现为不利。 尺脉微涩,是血少的虚闭症。脉来缓慢,一息不满四至,体内或有寒症;脉体空虚,脉来无力,主虚症,短细不畅,往来滞涩,气血运行不利。这也是我判断姑姑月事艰难的缘由。” (我不懂医理,这段是根据病情在网上搜的。) “除此之外,姑姑左关脉、尺脉,脉洪大于右手,却口不苦,身不热,腹不胀,是月事将致之像。” 芝兰眼睛一亮,止不住的点头。 “对对。” “指掌偏红,表明心区有火,姑姑可有心烦、失眠、胸闷等症状?” “这也能看出来?芝兰最近就是火气大,晚上总说睡不着。” 芝玉已经凑了过来。 她们从来没看过太医,所以对此充满了好奇。 “这种可有什么法子?喝什么药好?” 最近失眠,她正准备拿些银子去太医院找药童那些药呢,精神不好怎么伺候娘娘呢。 千宜,一下有些紧张。这些都是简单的脉象,院里大多数学生都能看出来一些。 但是开药,这个她是真不行。 第268章 软的不行来硬的 “开药方我还没学会,不过去心火可以喝些莲子心茶,失眠可以吃一些酸枣仁。” 芝兰反应过来,不由得在心里笑自己,是自己误了,人家还是个孩子呢。 “小千宜,帮我看看。” 芝兰已经凑上去,将手伸了出来。 芝兰顺势给她让了位置,回去站在了贵妃身边,附耳说了几句。 宁贵妃看着正在把脉的千宜,点了点头。 “姑姑素日可容易口渴、口干?” “对。” “偶有偏头风的症状?” “有有,尤其是感凉之后,头风发作的厉害。” “姑姑平日里可喜带抹额?雨风时节,姑姑可以常带抹额、以免邪风入体。” 其实治疗头风,最好的办法是针灸、发作时放血治疗效果最好。 但是这些小千宜都还没学,所以只挑了一些注意事项说了。 “老夫人,你这学生真是不错,到本宫这来,让本宫瞧瞧。” 宁贵妃唤了千宜上前,认真打量了一番。 轻轻托起她的手,小小年纪手上都有一层薄薄的茧皮。 “为什么想做医女?” 医女可不像医师、大夫受人尊敬,在他们看来,医女只是深闺妇女不方便向男子寻医时的一种替代,难登大雅之堂。 其中还有一层次的原因,在历代王朝里,医女谋害宫妃的前例数不胜数,也因此医女的名声一向不好。 这种丑闻的出现,使大家都对此带着偏见。 但纵观历史,到底是医女出于自身因素主动谋害他人,还是成为宫斗大战的牺牲品,这些都未可知。 听到这话,戴千宜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嫁到医药世家,但若是身体有疾,却难以求医。 可笑吧? 这话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尤其是私处隐疾,连最亲近之人都不能坦言。 “宁死,此疾不可男子见。” 戴千宜不懂,也不理解。 连她们家都是如此情形,何况外面的女子? “想让天下的女子皆有病可医。” 她说的坚定且认真,眼神里面闪烁着炽热的火苗。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 宋盛芙看着站在贵妃面前的小人儿,盛夏的阳光透过贵妃身后的窗户映进来,她的发丝好像会发光。 “好姑娘。” 宁贵妃摸了摸千宜的脑袋。 若是说谁最希望医女的出现,那只能是女人。 男人们给它赋予了无数的恶言,用自己手中的势力打压这个权威的挑战者。 皇宫里最好的妇科圣手是男人,可是她们就不懂了,他不是女人,怎么懂得女人的难处? 不过转念一想,有些东西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 宫里有条规定,嫔以下的宫妃,太医不得入宫,只能以症拿药。 宫里的女人大都活不长,多少人年纪轻轻就落得一身病痛。 宫妃尚且如此,底下的宫女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看芝兰、芝玉就晓得。 作为宁贵妃身边的大丫鬟,日子比平常的小宫女好过多了吧? 就是这样,各自都有说不完的毛病。 “老夫人,本宫今儿一看方知从前的我是多么的狭隘,老夫人此举担的上大义。若是这条路走通了,这天下的女子都要记得您。” “千宜之言,亦是我的初衷。” “不过,本宫有一事还请老夫人解惑。” 宁贵妃说着,眼里都是八卦。 “娘娘请说就是。” “老夫人是从哪请的夫子?那些人真的愿意教这些孩子?” 这个话题一出,两个姑娘就不适合在这了。 “娘娘先不急,这还有个学生元英,别看她年纪小,我带上她让她中午给咱们加两个菜,让你尝尝我学生的手艺如何?” 宁贵妃点点头,让人带着两个姑娘下去。 “好,今儿个让我好好尝尝女学生的手艺。午时让六皇子他们来宫里用膳,这样好的东西也让那几个小子尝尝。” “素春,她们两个年纪小,你去跟着看着,别让她们闯祸了。” 宋盛芙打发素春去陪着两个小姑娘,元英去了小厨房,千宜无事也跟着一起去了。 有素春陪着,底下的宫人也会礼待几分。 薇姐儿还是陪在身边,有些事情她知道了,多学着也没关系。 “那些夫子哪里愿意教,他们看重脸面,为着夫子这事让我好一阵子头疼。” 宁贵妃微倾着身子,“我看这些孩子都学的不错,才一年,都有如此变化。早年我听你说只学三年,还想着时间恐不充裕,如今看却是够了。” 宋盛芙微微叹了一声气,神色有些忧愁。 “这一批的孩子有些年纪大了,学东西也快,自身都有些底子。” 接着继续说,“最开始重利相请,一个个都不愿意。后面没办法,我让人在大楚境内去寻。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请不来的我都给买下来,全家老小的性命握在我手里,自是听话的多。” 她本就不是什么纯良之人,为了达到一些目的,使一些手段也没什么。 不过即使是这样,也有不少人以死相逼。这种只能采取一些极端的法子了,对付这种人,她可不会心软,毕竟她不能与这些人共情。 宁贵妃点点头,这样的法子自是最好的。 “当然,这天下人不是所有都是这般,也有思想极为开明的大夫,愿意到女学任教。不仅如此,还招了许多有过经验的医女,她们日子不好过,我都买了回来,好好培养,这些以后就是女学的夫子。” 听着好像有些草台班子的味道,但是没办法,条件比较“具体”。 “以后就好起来了。” 遥想从前最初一代的老师本身也没什么真材实料,后面不也教出来了许多好学生吗。 “以后就好起来了。” 宁贵妃也说着,她突然想起一事,宫里最近要放一批到了年纪的医女出宫。 “真的?” 宋盛芙内里一喜,再差的医女,也有些常识啊。 尤其是宫里的医女,耳濡目染也知道不少,要是给她挑到宝了…… 宁贵妃点头,被放出宫医女的去处都是个问题,她们最后大都进了各府的内院。 从一个牢笼到另外一个牢笼。 医女于府,不能随意走动,出府都是天方夜谭。 若是可以选择,很少会有人过这种日子。 当然也有抱着其他心思的,除了医女的身份,还可以成为府中的姨娘。 这也是大多数医女的归宿,虽然不受宠爱,但是起码有个名分。 若是有幸得个一男半女,后面也不用“愁”了。 第269章 不用读书的潇洒 “娘娘,若是女学有幸得到医女们的青睐,寻鹭女学定会恭迎她们的加入。” 宁贵妃懂老夫人的意思,她只用透出一个消息即可,愿意去的在出宫以后自会寻去。 展示完了,就该说正事了。 皇子所 “外面是什么声音?” 五皇子正在练字,听到不远处传来好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其中有道声音很熟悉,是六弟。 正在伺候的太监躬身回着:“是段伯府家的公子进宫了,估计是来找六皇子的,瞧着这个时间应当是下学了。” 五皇子顿时没了练字的兴致,笔一搁,上面的笔墨晕染的到处都是。 好好的一幅字就这样被毁了。 五皇子看也不看,起身往外走去。 “传消息给母妃,就说今儿我去给她请安。” 隔壁 “康哥,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楚勤令看着摆了一桌子的东西,伸手打开一个盒子。 “这是城东那家卷酥,早上进宫的时候突然记起来了,去看正好刚出摊就买了一份。” 这些好多都是从前他们闲聊时说起过的美食。 “你有心了,下次莫要带这么多东西了。” 楚勤令看着,有些都不是一个地方的。今早才从庄子上出发,估计都是现买的。 康哥儿想来是如此,想一出就做一出。 “也没多少,就是你们吃得少。要我,一口一个都觉得没吃饱呢。” 康哥儿也爱吃这些精致的吃食,他自觉有些审美在身上。 但是长大了,尤其是现在食量大,总感觉吃不饱似的,所以更喜欢吃一些有油水的东西。 这种眼珠子大点的点心,也就是垫吧垫吧肚子。 简哥儿在旁边吃着他最爱的枣泥酥饼,好吃的他差点掉了眼泪。 不是宫里吃不饱,而是想这口了。 “你不是在庄子上,怎么进宫了?” 楚勤令有些好奇,拿着一块卷酥递给旁边静静听他们说话的楚裕辉。 楚裕辉话不多,见小皇叔递给他的,接过手坐在旁边让人倒了一杯茶水,就着茶水吃着。 “祖母带着女学的学生进宫,说是给娘娘瞧瞧。” 楚勤令内里思索了一番,老夫人此举的用意。 旁边简哥儿好奇的打听,“那个女学,如今咋样了?” 他曾经听过娘和姐姐说起过这个女学,娘还曾经去瞧过,回来止不住的说好。 康哥儿也不是很了解,但是可以给他们讲讲上一次去义展的事。 “听着好像挺热闹的。” “那可不是,人山人海的,进去了差点没挤出来。还是后面祖母带着我们走的女学小门,绕了一大圈才出来。” 楚勤令也有些意动,“你怎么没说起过,我们也好去凑凑热闹。” “就开了五日,刚好你们都没假。” 简哥儿内心爆哭,面无表情的啃着手里的东西。 “那里东西这么便宜?” 楚裕辉表情疑惑,几文钱都能吃一顿饭吗? 他们在外面随便吃点都是十几两,难以想象几文钱的吃食长什么样。 “能吃是能吃,就是分量不大,不过味道还不错。” 康哥儿怀疑是祖母从哪里找的配方,他总是能闻到祖母小厨房传出来的香味。 那些厨子整日被祖母使唤的研究各种吃食,不过他也有口福,每日跟着蹭了不少好东西。 “分量少,这样就可以吃更多的吃食,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简哥儿擦了擦嘴,这义展开出来,盈利占少数,估计是为了打出名声。 康哥儿附和的点点头,祖母也是这么说的。 “但总体上来算确实便宜的多,这个我不清楚。” 那可能是亏本卖,主要是为了提高名声吧。不过这样一来,后面麻烦事就多了。 他们心想着。 “六皇子,娘娘传话说,今儿去她宫里用膳,给您置办了一桌席面,让您好好招待一下几个哥儿。” 外面来的人传话。 “我知道了。” “等会儿你们是不是还有课?” 康哥儿这才想起来,这几个人还要上学呢。 真好啊,不像自己,没有书读真是“可怜”。 “对,你与暄哥儿在这玩,等会儿下了学我们一同过去。” 楚勤令有些不舍,好不容易聚一下,偏要读书。 “糟了,这节是宋讲学的课,上次我写的策问我放哪来着?” 简哥儿心里一咯噔,他好像把课业弄丢了。 “我记得,你放在书袋里了,你仔细找找?” 楚裕辉上次与简哥儿坐在一起完成课业,他依稀记得简哥儿把东西放进书袋里了。 “是吗?不行,我得回去找找,我书袋放在殿里。” 简哥儿说了一声就急匆匆的往另一边走去。 楚勤令和楚裕辉一想,也准备离去了。 “宋讲学每次来的可早,我们也先回去了,要在这等我们昂。” “好好好,快去吧。”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下了学,几人就往馥华殿去了。 一路上得了消息的宫人,清了宫道,以免不懂事的宫女冲撞了。 对于元英做的菜,宁贵妃也十分给面子的用了两口。 虽然比起宫里的御厨差的多了,但是小小年纪能做出这种味道的吃食,已经非常不错了。 厨艺本就是慢慢沉淀的。 楚勤令那边,看着有两道格格不入的菜,几个孩子都好奇的尝了一口。 不是说不好吃,只是和宫中的菜大不相同。 当得知,这道菜是个十一二岁的的女学生做的,一个个还赞叹了几句。 不过也就浅尝了一口,毕竟一个初学不久的厨娘做出来的,他们吃上一口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康哥儿倒是不讲究这些,上次他在一个摊位上吃到同样的味道,估计是一个人做的。 他算是看出来的,宫里有些菜好吃是好吃,只是更加注意菜品的美观,还有就是分量太少了。 不过宁贵妃一向知道康哥儿的食量大,所以专门嘱咐了御膳房,送过来的份量是平日里的两倍。 第270章 即将生产 用完午膳,宋盛芙一行人就回去了。 走的时候最不舍的就是简哥儿,再是不舍也没办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没想到在这以后,时间从这一刻好像就按起了加速键。 大家都各自忙碌着,寻找着自己人生的方向。 伯府又回到了往日的冷清,家里的孩子常住的就只剩下康哥儿,每日在练武房不是跟着寒阳师傅,就是跟着玄老。 如今他每日拿着柄长枪,舞的虎虎生风。 按照寒阳师傅说的,没有技巧,全是力气。 他每日就是简单的几个动作,不停的练习。 穿、刺、扫、搅、压、挂。 要不说康哥儿长大了,这样重复无聊的练习,他从未喊过一声累和不愿意。 换做是从前,早就嚷嚷着不干了。 薇姐儿也忙起来了,除了上学以外,每日跟着管家理事,闲时还得在家上上琴课等等。 她结识了不少的好友,每日在女学的生活也是多姿多彩,各种明谋暗斗也不少,这是专属于她的人生篇章。 每日虽然忙着,但也没忘了自己的同胞弟弟暄哥儿,但是暄哥儿实在是省心,也没什么可以操心的。 他学东西快,又有之前培养的基础,在同龄人中都是出类拔萃的存在。 教学的夫子看见他不仅聪明伶俐,又不与其他那些顽皮猴子一样,甚是乖巧,看的人心暖暖的。 得了夫子的喜爱,加上出众的才学,自然引得一些同龄人的不满。 但他可从未受到过欺负,那些人最多私下悄悄吐槽两句,谁也不敢惹这个小宝贝疙瘩。 谁叫他有个混不吝的魔王哥哥,那都可是在京城出了名的。 除了被康哥儿揍过记恨在心的,不少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哥儿对他都是崇拜不已。 所以连带着,对这个“大魔王”的弟弟,也礼让三分。 明德二十年年底,段伯府迎来了新的成员。 “月份大了,徐老说你身子养的好,生前可以走一走动一动,生的时候才有力气。” “多谢嫂嫂,这要到日子了,心里倒是有些慌得很。” 丁玫姝摸着自己的肚子,滚白边的狐裘衬得她浑身散发着一种母性的光辉。 陆氏捧着小暖壶,这小暖壶是女学里面做的,样式新奇,用绒布包着,像个南瓜样式。 “生产可是大事,现下平日里你又是一个人,也真是的,早不忙晚不忙,偏偏这时候刑部忙的跟个什么似的,四郎早出晚归,多陪会子你都不行。” 陆氏有些抱怨,她最近都能看出来四弟妹心情焦躁起来,这两日她时常陪着她说话,要是留她一个人在院子里,指不定东想西想的。 丁玫姝手顿了顿,心里自然是有些委屈的,如今最是需要人陪着的时候。 “他同我说着,好像是翻了一桩陈年旧案,整个刑部都翻了个底朝天。这日子正是忙的时候,我让人送饭去,他都没时间吃,瞧着都瘦了不少。” 陆氏知道段静安干的是正事,也没有怨他的意思,只是心疼丁玫姝。 “再忙,也该抽出点时间陪你才是。” 丁玫姝心里一阵暖意流过,长嫂是真心待她们这些弟弟妹妹。 “嫂嫂,陪着呢,我瞧着他忙,要是时间晚了就让他歇在刑部。他嘴上答应着,每晚无论多晚都回来了,有时候我都睡着了,第二日起来的时候下人说我才晓得。” 丁玫姝并不是那种娇弱的小女人,要是以前这些对她来说都不是事。 但是收到孕激素的影响,她开始变得敏感多思,有时候本来觉得无所谓的事,也开始在意起来。 好在,四爷是个好夫君,会体谅她的不容易,即使再忙也会晚上回来陪她。 “也不知道这事什么时候才结束,你这眼看着就要临盆了。对了,你瞧我这脑子……” 陆氏将手里的暖壶递给旁边的下人,该加火炭了。 “不知你娘亲今日可忙着事?你这日子要到了,让她过府来陪你住上两日。” 丁玫姝眼前一亮,前些日子沉远也说接母亲过府来陪自己住些日子。 “产期还有半个多月,会不会有些太早了?” “不早不早,玫姝,要是她愿意,明儿我亲自去请她去。” 陆氏叹了口气,凑过去了些许,摸了摸丁玫姝的肚子。 “嫂嫂也跟你说实话,家里老夫人经验丰富,不过年纪大了,精神不好。虽然瞧着她平日里说笑的时候精神头不错,实际说不了好一会就得休息。我呢,生育艰难,这么多年只有康哥儿一个,要说经验还真少得很,有她来陪着啊,我也心安些。” 丁玫姝握着陆氏的手,“嫂嫂说的什么话,要不是有你这段时间教了我许多,我这孕期可没有这么顺坦。只是嫂嫂平日里忙着管家理事,我很少拿这些事情来烦嫂嫂。” 突然肚子里的小东西动了一下,她赶紧去摸了摸。 “呀,动了。” 陆氏也感觉到了,不由得摸了摸。 丁玫姝安抚着肚子里的孩子,“回去我给母亲书信一封就是,要是家里没什么大事,就让她过来陪我。” 另外一边白氏晚上刚收到女儿的信,连夜收拾东西,带上家里仅剩的姐儿(婷姐儿)第二日一早就去了段伯府。 府里来了客人,还有位娇客,正好女学没什么事,薇姐儿就请了假,等明年开春再去。 十二月份的天还下起了雪,白氏正坐在屋子里,手里拿着小小的衣服揉搓着。 “这小孩儿衣服得多洗几次,洗软了穿着才舒服。” 一边的暖房里面烘着不少的衣服和布包。 丁氏有些疲懒,躺在榻上不想动弹,手里抱着一个石榴暖壶。 “飘雪,暖袋冷了。” 丁玫姝轻轻踢了踢被子。 “哎哟,好主子,可别漏了风,我来取就是。” 飘雪把手在旁边的炭盆烤了烤,才小小的掀开被子,从里面取出暖袋。 旁边的小丫鬟赶紧递上新的,飘雪放了进去。 “好了,好了。” 丁玫姝舒服的眯着眼睛,白氏有些看不过眼了。 “你好歹起来走走,整日都躺着,小心以后肚子这个学了你这个性子。” 大概亲妈的意义就是久了不见是个心肝,但只要在一起超过半天,心肝变成草根。 第271章 包包 丁玫姝使起了小性子,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掉起了眼泪。 “我这个性子怎么了,我整日吃不饱,睡也睡不好,连如厕都得让人扶着。这么冷的天,我是伸只手都难受,您总说走走,可是我脚肿的鞋子都穿不进去了,根本都没有力气。” 丁玫姝越说越委屈,哭的声音更大了些。 白氏被吓了一跳,看见她哭了,又好气又好笑。 “你看我还没说什么,你就先哭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得你了。” 她坐了过去,拿着帕子给自家姑娘擦着眼泪。 “怀孕的苦,母亲不是没吃过。这个时候翻个身都困难,更别说挺着个肚子走了。可是不走走,久了孩子不落盆,那还有的你苦头吃。母亲知道你难受,忍忍昂,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丁玫姝哭着将脑袋埋进母亲的怀里。 只有在母亲的面前,她才会露出这般脆弱的神色。 即使她已经有了孩子,但是在母亲面前,她依旧是个孩子。 “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莫哭了,被肚子里这个学了去,以后有的你脑袋痛的。” “才不会,她肯定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丁玫姝声音闷闷的。 最开始怀上的时候,实在孕吐了好些日子,但是突然某一天一过,瞬间全好了,吃嘛嘛香,一点不适都没有。 要不是肚子一日日大了起来,都跟没怀似的。 就是最后这一个月,才难受起来。 “是是是,是个好孩子,母亲的姝儿也是个好孩子。” 白氏捋着她哭湿的发丝,满心满眼都是她。 后面丁玫姝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关一样,眼泪总是说掉就掉。 菜不好吃哭、没拿稳东西哭、走不动路哭、精挑细选的衣服穿上突然因为突然不喜欢也开始哭。 尤其是每天晚上看到段静安的时候,更是哭的厉害。 她一哭,肚子里孩子也跟着闹腾。 一大一小折腾了整个院子大半个月,终于在以为今年没有动静的时候,大年三十早上正在吃包子的丁玫姝感觉凳子上有些不舒服,低头一瞧没看出来什么。 等到下面有些凉意的时候,她再一次看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开始的她还以为自己又漏尿了,一时间僵住不敢动。 还是白氏最先发现不对劲,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问:“怎么了?” 丁玫姝涨红了脸不好意思说,只能看着自己的裤子。 白氏上手伸进去一摸,她是过来人,一眼就知道这下估计是来了。 “快快,把稳婆还有那几个医女请过来。” 然后又吩咐了下人,“该烧水烧水,之前准备的东西用白酒烫一下准备好了,还有西侧房的屋子马上打开,扶着主子过去。” 转过头看见还愣着的傻姑娘,白氏有些担心又有些好笑。 “还愣着呢,肚子里的娃娃要出来和你过年了。” 这下御景院热闹起来,很快消息传到正院和碧松院。 宋盛芙和白氏急匆匆的赶过来,看到丁玫姝正被扶着在屋里走来走去。 “给静安传消息没有?” 宋盛芙问着陆氏,陆氏有些着急,赶忙说传了传了。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宋盛芙知道这生产时间还长着很。 产房里面不许无关的人待在里面,加上宋盛芙过来的急,没有换身衣服,连带着陆氏她们坐在正屋的厅里。 只听见隔壁屋里,时不时传来丁玫姝压抑的痛呼声,听着宋盛芙的心跳了一下又一下。 虽然这是第二次了,但是宋盛芙心里还是害怕啊。 她上辈子一辈子没结过婚,更别说有孩子了,在她心里她觉得除了自己年纪大些,心态都还挺年轻的,毕竟没有吃过孩子的苦。 宋盛芙端茶杯的手都有些发抖,生育的苦楚无疑算的上是一大酷刑。 每一位做过母亲的女性都很伟大。 午时大家都没心情吃饭,随便吃了点流食对付了一口。 徐老在外院候着,以备不时之需。 西侧房里面有着京城富有盛名的稳婆,还有女学的夫子以及几位医女。 女学的这几位夫子,都是宋盛芙从各地寻来的医女、稳婆。 产房都是按照从前宋盛芙早就吩咐好的,里面必须是干净的被褥。 里面的所有人必须穿着统一制好的白色衣裤,这样即使不小心在哪里蹭脏了,立马就能换掉。 西侧房里面烧着地龙,关上门窗屋子里暖和得很。 白氏也换了身衣裤,额头上冒着汗,抓着丁玫姝的手。 “姝儿,这会儿不要使劲,还早呢,来吃点东西。” 丁玫姝汗如雨下,下面坠痛难忍,说话都喘不上气。 “母亲,什么时候包包才能出来?” 孩子的小名一直没确定,直到早上她吃了一口包子,羊水就破了。 所以她直接定了小名,孩子生出来就叫包包好了。 对此白氏表示有些不满意,孩子的名字要精挑细选才好,这也太随便了些。 丁玫姝不管,直接决定下来。 小名就是要取得随便写,孩子的身体才养的好。 “还早呢,这才下午,要生估计得晚上去了。” 丁玫姝痛的轻呼,看了看窗外的天,还亮晃着。 “四爷、四爷回来了没?” 白氏心里沉了下来,摇摇头。 虽然知道刑部事忙,丁海默最近都住在刑部里面的。但是妻子生产,丈夫没有回来陪着,这让身为丈母娘的她心里多少有些不满。 “让人传了消息,估计马上就回来了,乖,先把面吃了,等会儿没力气了。” 丁玫姝现在痛的已经没有精力思考这么多,因为下一波阵痛又来了。 等缓过去了,才就着白氏的手,喂着吃了几口。 另外一边,段静安好不容易处理了手头的事情,跟同僚告了罪之后,出门快速往家里赶去。 嫌马车太慢,他取了马,让人上了马鞍,直接打马家去。 回去的路上雪越下越大,绵绵密密,落在段静安的眉眼之上。 他倾着身子,快些、再快些。 他的妻子还在等他回去。 第272章 西夷异动 “母亲,外面下起雪来了。” 陆氏看着屋外,外面吹着风,雪花漫天飞舞。 宋盛芙站起来,走到门口,素春上前为她紧了紧披风。 “老夫人,这里风大,咱们进去等着吧。” 她摇摇头,直接走了出去。 “静安怎么还没回来?” 陆氏也跟着出来,扶着母亲,对着身边的婢女说着:“再去派人催催。” 婢女还没走出门,外面就匆匆进来一个雪人。 段静安进了门,抖了抖身上的雪,声音都有些僵硬。 “母亲,嫂嫂。” “呀,四弟回来了。去,给四夫人房里说声,就说四爷回来了。” 段静安感觉自己心肺都是凉的,看见院子里不停走来走去的下人,以及西侧屋传来妻子密密的痛呼声,他疾步走上前去。 “玫姝,你怎么样?” 段静安的额头贴着门,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细碎的雪花,或许是吹着风回来,脸色僵硬无比。 “母亲,四爷回来了是不是?我好像听见他的声音了。” 丁玫姝的头发已经湿透,侧着头她看着门外面,好像透过这扇门就能看到她想的那个人一样。 “姝儿,回来了,静安回来了,你加把劲,快了已经能看到孩子的头了。” 白氏心疼的落下泪来,拿着帕子给她擦着汗。 “四夫人,使点劲,孩子的头马上就出来了。” 这个孩子是个享福的,或许注定要在爱里长大,一等到父亲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出来了。 “好了好了,吸气吸气,不要用力了。” 一边的医女看着,指导着。 丁玫姝大口大口喘着气,眼泪混着汗水流下。 “最后一次,来。” 丁玫姝鬓角的青筋直冒,感觉下面一空,手上还使劲的拽着软木。 “好了好了,出来了出来了,姝儿松气松气。” 听到母亲说什么,她感觉有些听不清,眼前也是一片模糊,只觉得大家脸上都带着笑。 突然一声清脆的啼哭,穿过重重阻碍传进她的耳中。 原本混沌的景象开始变得清晰,她想抬起头,身边伺候的医女轻轻的托起她的头。 虽然有很多人,但是她好像一眼就看到被众人环绕的孩子。 “母亲,那是我的孩子。” 丁玫姝笑着看着白氏。 白氏满眼都是自己的孩子,“姝儿受苦了。” 她看到姝儿无事之后,才过去看着孩子,小孩皱巴巴的,胎里养的好,小脸白净,头上胎发浓密。 “是个姐儿,恭喜夫人喜得千金。” 白氏接过孩子,将她抱到丁玫姝身边。 “姝儿,是个姐儿。” 丁玫姝挣扎着起身,被劝了回去。 孩子放在身边,她侧着头看着,好像看不够似的。 “皱巴巴的,不好看。” 丁玫姝伸着手,隔着空气描了描她的眉眼。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白氏这下又不乐意了,哪有母亲这么说自己孩子的。 “咱们包包是最漂亮的小姐儿,是不是?” 白氏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孩子跟着抽动了两下,像是附和一般。 很快产房被打扫好了,寒冬腊月抱着孩子出去受罪,幸好之前早有准备,正房和西侧房打通着的,都烧着地龙。 外面的人等着着急,根本不知道屋里什么情况,段静安一直守在门外等着。 只感觉背后忽然一阵雪风吹过,大雪飞扬在走廊里面,飘飘洒洒。 这个时候里面传来一声喜报,段静安腿一软,撑在墙上才没有跌下来。 一滴泪落在地上与雪水化在一起。 段伯府的二小姐段承琼生在大年三十的晚上。 与此同时,西夷传来异动,玉门有十几名流犯去边境未归。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整个玉门都为之轰动。 玉门有三分之一的都是流犯,要是是逃跑之责,那么连带着大家都逃不了。 好在除了这十几名流犯,连带着随行的兵士也不见了踪影,连个尸体都没捞着。 一时间倒是分不清楚是逃了还是出了什么其他的事。 玉门守备长第一时间让人将城内的流犯全部关起来。 方家上下二十几口人全部被关在了两间牢笼里,大家面上都是一样的惶恐和不安。 何佳婧隔着铁栏看着对面的方老爷子,眼睛里带着惊慌失措。 “父亲,有洺、有淮还有六弟,他们也在里面吗?” 方老爷子颓然地坐着,方家老二看着嫂嫂,忍痛的点点头。 “我们在旱渠上,当时来了一行兵士,挑了一些人,说是西边外河处的刺肼破了,让人重新弄。本来被选上的是有洺和有淮,老六不放心,求着一起跟去了。哪晓得到了晚上不见人回来,就有人去察看,边护没有修好,连人都不见了。” 老二的声音有些沙哑,“上面的说,估计是从那边跑到西夷去了,如今正在查,要是、是真的……” “不、不可能。” 何佳婧打断老二的话,“他们不是这种人,老二,你知道的。” “有洺不会丢下咱们,有淮还有老六根本不会做……” 说到这何佳婧突然就顿住了,对啊,大家都知道他们不会逃跑,但是如今人不见了,说明什么…… 遇到敌人了! 玉门这处地方,只有西夷人。 她一下跌坐在地,掩面哭泣起来。 老天爷啊! 明明日子都要好起来,她们最近添了两口锅,还在屋子后面搭了两间木屋,本来以为一家人能好好的过一个年。 方老爷子的背驼了起来,稀疏花白的头发已经看不出来当年的郡守之姿了。 大家都沉默着,等待着一个结果。 此刻她们不知道是他们逃跑这个结果好一点,还是被西夷人抓去这个结果好一点。 大年三十,他们本该欢聚一堂,庆幸自己又过了一年。 如今只能躺在冰冷的牢狱里,祈求着上天。 “给我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丢了十七名流犯,你我只能以死谢罪。” 守备长脸色阴沉,要是一两个还能直接定罪,随便杀一些人就结案了。 但是十七名,几乎牵扯了大半的流犯。 他去求见知县大人的时候,被拒在门外。 这个时候偏偏知县不在,守备长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守备长心里有些突突,这年节的时候出事,就怕是西夷的人。 要是是西夷做的,这事就大了,还得报上去才好。 第273章 玉门知县柳怀安 此时西夷境内,几个人趴在黄沙坑之下动也不动。 等到一群蒙面人搜寻一番无果,其中一人叽里咕噜说了什么,其余人都走了。 等了好一会儿,旁边平坦的地方略微有些动静,被按了下去,恢复平静。 这之后没几息,那群人反了回来,看见没有人显然有些气急败坏,嘴里骂了几句就走了。 过了好久,天色暗沉下去,夜晚星空明亮,从平坦的黄土之中有个脑袋悄悄探出来。 方有洺环视的看了一眼,平坦的荒漠之上没有一个人,于是将旁边的人拉了出来。 方有淮等的都睡着了,下午动的人就是他,当时他以为没人了想要出来,被方有洺制止了。 幸好 要是出来了,当场就被发现了。 “六叔呢?” 方有洺在旁边刨了半天,没见找着人。 “在这。” 方有淮闻了闻,他埋人的时候撒了泡尿,这地太大了,全是沙土,稍不注意就没了方向。 “这边是我们来的方向。” 方有淮顺着六叔的腿的方向指着。 方有洺看了看,确认了一下点了点头。 “把六叔弄出来,看看他的手怎么样了。” 方有淮不争气的眼泪流了出来,“都怪我,怎么没早些发现蝎子,要不是我六叔也不会被咬。” 他狠狠的给了自己两巴掌。 方有洺理都不理他,自顾的把人巴拉出来,幸好他们今天因为要来边境,所以每人带了一个脸甲。 不然在这黄土之中,下午那会都得憋死。 也得亏了这有株矮灌,他们仨的脑袋被罩在灌木之下,留个鼻孔还能出气。 方老六的手被褐色的布包裹着,方有洺看了看手臂,没有发青,说明毒素没有扩散。 “没事了,快来,咱们背上四叔,回去传消息。” “好好。” 方有淮四神无主,哥哥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用布条捆着人背在背上,另外一个人负责看路,三个人在西夷境内朝着大楚的方向回去。 这里是西沙荒漠,大楚和西夷之间的天然屏障,归属于西夷。 这里不似西夷,是大片的沙漠。这里挨着玉门,都是沙土,还可以看到一些低矮的灌树。 玉门会在边境处种植本土一种植物叫做刺肼,这种藤曼带刺生长快且长,需要人工引导藤曼方向,以此形成一道屏障。 今日巡逻的兵士发现有处地方破了一道口子,怀疑是西夷人过来偷水,赶紧让人去补。 原本选上的是方有洺和方有淮,六叔在旁边着急,求着一起来了。 哪知道刚到那边,就碰到一群西夷人拿着弯刀过来,一瞬间他们就四分五散开来。 西夷人见行踪暴露,起了杀心。 随行的兵士只有五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节节败退。 当时情形慌乱,大家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跑,后面才不知不觉的发现竟然到了西沙荒漠。 后面紧跟着西夷人,没办法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到处跑。 方有洺最后一眼看到他们将人活捉了,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好了,爬下来,歇息一下。” 方有洺喘着粗气,带着方有淮爬了下来。 这儿刚好有个背风口。 “平躺着,养精蓄力。” 方有洺闭着眼睛说着,方有淮放下六叔,照例给他身子上抛了一些沙土,然后自己才躺了下来。 正躺着的时候,方有淮耳朵一动,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他拽了拽哥,示意他听。 方有洺眼神一下变得凌厉,神情高度紧绷起来。 摸了摸怀里发的匕首,这是从西夷人身上掉下来的,他看到了正好捡了。 这是他们如今唯一可以保命的东西。 方有洺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悄悄转了身子趴在地上,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远处有三个人,有个人在前面跑,后面有两个人追,瞧着逃跑的方向正是他们这边。 他们这是一处土丘,正好挡着身影,没让那几人发现。 做出决定,方有洺转过身,赶紧往不省人事的六叔身上刨这沙土。 方有淮也跟着一起行动,将六叔身下的沙土刨开,这样他整个人都可以陷下去,看不出人形。 然后就是方有淮,方有洺让他躺着,方有淮不干。 对着哥哥示意,自己要帮他。 眼看着动静越来越近,方有洺思索一下,对着他打了几个手势。 柳怀安只觉得今日天要亡他,他喘着粗气,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是在今年殿试之前接到的文书,启程到玉门任知县。 至于原因,他苦笑一声,因为得罪了人。 今儿他接到一封书信,被骗了出来,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绑到边境了。 幸好他本就是源宁人,从小也跟着学了几下功夫,在边境处逃了。 方有洺遇到的那群西夷人,正好是在寻找柳怀安的那群人。 柳怀安藏在水里,顺着水流漂到了西沙。 上了岸,边境被拦着,从西沙到玉门是逆流,水路走不通,他只能顺着边境找到入口。 在途中遇到了正在找他的几人,一路东躲西藏,最后还是暴露了。 他解决了一人,还剩下两人穷追不舍。 柳怀安已经失去方向,只能闷着头往前逃。 他不能死在这,他手里还有西夷的证据,还没传回给陛下。 凭着这股信念,他一直强撑着。 但他知道,他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他的步子越来越沉重,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柳怀安仰着头看了看夜空,漫天的星星,在空旷无际的空中点亮。 这一幕真美啊。 柳怀安手里还有把弯刀,是从那个被他杀死的西夷人的手里拿的。 到了最后一刻,他会用这把刀结束自己的姓名。 终于,他一个脚步踉跄,就跌倒在地。 柳怀安已经起不来了,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从腰间摸出那把小弯刀,思索着从哪下手比较好。 第274章 出其不意 柳怀安这个时候想,他才二十三,还没有娶妻生孩子呢。他的未婚妻还在源宁等着他,他要是死了,她可咋办。 还有他的爹娘,虽然不是家里的独苗苗,但也是小幺幺,要是死了,爹娘肯定难受死了。 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走过来的两人。 那两名西夷人也累的不行,不过看见柳怀安跌倒在地,就已经知道他跑不了了。 就像大漠里的雅牛,被捕猎者追逐,一旦力竭倒下,就再没有起来的力气和机会。 两人一边靠近一边用西夷语交流着。 “不是说文官都弱不禁风吗?这家伙跑的还挺快。” “兔子被捉了还要蹬两下腿,更何况是楚人。” “等会儿小心些,茗莱就是着了他的暗算,以防他还有后手。” “弗加,你胆子也太小了。放心,他,已经不足为惧。” 柳怀安挪动着身子靠在身后的石头上,握紧了手里的弯刀。 可惜,死在了西夷,也不知道自己的尸骨还能不能回大楚。 柳怀安心里想着,没注意到他斜对面有两双眼睛正死死盯着那两名夷人。 方有洺使了个眼神,方有淮点了点头。 等到那两名西夷人背对着他们,往那个男人面前走的时候。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方有洺悄声摸上前。 因为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麻褐色的,一时间还没人注意到有个东西在动。 方有淮紧跟着上前,猫在哥哥身后。 柳怀安此时也正看着那两名夷人,准备在死前再带走一个,所以也没注意到那边的动静。 其中一名夷人忽然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他还以为是同伙,正准备转身就被一个大力扑倒。 方有洺眼神狠厉,他知道自己打不过这群夷人,所以要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他的匕首直接划过夷人的脖子,或许是力道不够大,他又划两下。 而这个时候另外一个夷人已经反应过来,手持着弯刀就要去勾地上的两人。 他被狠狠的一撞,身子往后踉跄了几步。 是方有淮,他紧跟其后,牵制另外一人。 平日里吃不饱,身体素质肯定跟不上这些夷人。 方有洺手下的夷人不断地挣扎,好几次差点将他掀翻。 发现手下挣扎的力气逐渐无力,他才慢慢的松开手。 顾不得人是否死透,他踉跄起身,转头发现夷人的弯刀已经逼近有淮。 他瞳孔放大,连滚带爬的往那边跑过去。 “有淮,躲开!” 方有淮看着弯刀离自己越来越近,想要躲开的身子变得僵直,哥哥的声音好像很遥远,又好像很近,他没有脑袋可以思考。 在这一刻,夷人突然身子往旁边一倒。 方有淮也一股力气给冲倒在地,刚好眼睛与刀尖擦过去,一缕头发被削断,飘在空中。 柳怀安腿软的站不起来,看到夷人就要冲着那个蒙着脸的少年而去,他扑上去抓住夷人的右腿借着身子的翻转,拖动他的腿将其绊倒。 夷人侧摔倒地,方有洺起身,夷人也挣扎的准备起来,用脚踹着柳怀安的手。 柳怀安是个文官,因着文弱俊秀的面貌被陛下册为探花,但是他力气可不小。 不然当初段静安被摔下马的时候,他也不能一手牵扯住马脖子。 夷人勉强站起身,抬脚就准备踹脸。 柳怀安大叫一声:“我的脸!” 夷人轰然倒地。 方有洺的匕首插在夷人的脖子里,看见那人不敢置信的双眼,他用力搅动了一下手中的匕首。 等到眼神变得死寂,他将匕首抽出来。 一股热血嗞到他的脸上,有些溅到了眼睛里,他的眼前一片血色。 柳怀安闭着眼睛,半晌没感觉到痛意,睁开眼睛就看到坐在夷人身上背对着他的身影。 松了口气,他仰面躺在地上,低低的笑出了声。 天不亡我也。 方有淮跪着爬了过去,“哥,哥,你没事吧?” 看见哥脸上的血,方有淮用袖子胡乱的擦着,反而摸了方有洺一脸的血。 方有洺侧了侧头,“你是故意的?” “哥,你没事啊。” 方有淮带着哭腔,上下检查了一番。 “好了好了,我没事,你有没有事?” 有淮摇了摇头,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大颗大颗的落在地上。 “呜哇,哥,吓死我了。” 他埋进哥哥的怀里,两人跪着,方有洺拥着弟弟。 才十五岁的少年,遇到这种事,只有依靠比自己大几岁的哥哥。 “你们是谁?” 柳怀安缓过气,看着旁边的两人。 方有洺转过头,警惕的看着这人。 他们刚刚出手并不是为了救他,只是这处没有藏身之地,一旦他被抓了,那两名夷人不久也会发现他们,所以只有先下手为强。 “你又是谁?” 他留了个心眼,看着这人穿着,肯定不是流犯,不知道为何会在西沙被夷人追逐。 柳怀安想着自己该怎么说,直接说让他们送自己回去,还是隐瞒? “哥,这个人好像是、是……” 方有淮擦了擦眼睛,看着柳怀安。 “你不是少詹事那个主簿吗?” 他震惊的看着柳怀安,他曾经在京城见过这个人,那时候六叔也在少詹事任职,还同他说起过。 那个时候听闻祖父带着叔伯进京,他高兴的去找六叔说这个消息,那是他最后一次在京城见到他。 方家的噩梦也是从祖父进京开始的,后来他们一直被囚禁在府里,直到被押进大牢,赶出京城。 柳怀安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这人是谁,他实在没有印象。 少詹府主簿怎么会在玉门边境? 方有洺看着弟弟,不会是认错了吧? 方有淮恍然大悟,“你现在是玉门知县?!” 难怪上一次,他扫了一眼,说新来的知县怎么那么熟悉,竟然是他! “哥,这个就是我上一次给你说的,你还记不记得,那个玉门知县我说很熟悉,但是没记起来。” 第275章 内鬼 方有洺起身,他记起来了,现下这种情形很明了了,有淮不会记错,说明此人正是玉门知县。 带着弟弟,上前跪拜行礼。 “罪人方氏,方有洺拜见知县大人。” 方有淮跟着跪在地上,“罪人方氏,方有淮拜见知县大人。” 柳怀安恍然大悟,这就是之前流放玉门的方氏一族,方氏六爷方诚哲曾经还是他的上司。 “原来是你们?快快起来。”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方有洺低头垂眸,三言两语将今日所遇之事从头说了出来。 “大人,此地不宜久留。” 柳怀安点点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 “有淮你去扶柳大人,我去背六叔。” 方有淮上前把柳怀安扶了起来,有洺去将方诚哲给拉了出来。 “方、你六叔这是怎么了?” 柳怀安看着不省人事的方诚哲,问着身边的方有淮。 “六叔他被旱蝎子蛰了,虽然及时将小指给断了,但是还是有少许毒素,如今正在昏迷。” 这里的旱蝎子毒性极强,没有药也没有水可以清理,只有断指防止毒素扩散。 耽误这会时间,他们时间不多了。 回去的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人,这是个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 他们一同走散的流犯,一个都没见着。 或许他们已经提前逃回去了也说不定。 方有洺和方有淮不敢赌,如果有人趁乱逃走,那么他们即使回去也是一个死。 方有洺背着六叔,心里有些沉重,也顾不得那边被套话的有淮。 他此刻更希望那些没回来的人都死了,这样不会连累到还在城里的那些人。 柳怀安此时已经缓过来了一些,稍微借着力相互搀扶着,时不时和方有淮说两句话。 他戴着脸甲,是方有淮的。方有淮则还是用布包着,留了一双眼睛出来。 在方有淮的嘴里,他知道了整个事情的具体经过。 “大人,回去以后,要是有些人没找回来,您、您可不可以……” “有淮!” 六叔昏迷着,管着有淮的只有方有洺了。 “大人,小弟无状,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他一次。” 柳怀安明白兄弟俩的担忧,“你们放心吧,此次事件特殊,我会如实上报,还有你们的恩情我也会记下来。” 方家的事他之前就略有耳闻,消失的二十万白银以及粮仓的事,并没有定论。 没有证据,最后只得全家流放。 “你们的案子还压在刑部的,若是当初那事其中还有内由,迟早有翻案的一日。你们在这里好好表现,争取立功代过。” 这是看在当初他刚进少詹府时,谢方诚哲的照顾之恩。 就当是结个善缘。 方有洺的脚步一顿,眼底的情绪翻涌。 “多谢大人。” 方有淮有些兴奋,他年纪还小,喜怒哀乐都露在脸上。 这一路老天眷顾,平安的回到了玉门。 那已经破了的地方,被守备长带着兵士守着的。 柳怀安走在前面,先行进去。 刚一进去,就被守备长何健踹倒在地。 “谁叫你们跑的?!啊?他奶奶的,让你们给我跑!” 连带着方有淮也被兵士用棍子一棒打在背上,他倒在地上熟练的蜷起来,抱着脑袋。 柳怀安捂着屁股带在地上,哎哟一声。 后面的方有洺也没有逃过,一进来就被按在地上。 守备长嘴里骂着脏话。 方有洺趁着火把,看见不远处被压着的五人,应该是比他们先回来的。 柳怀安戴着脸甲,夜晚昏暗,何健一时间没看出来他的不一样。 柳怀安站起身,转过头指着张建。 “要造反?” 何健看着此人,手上的鞭子一甩。 柳怀安取下脸甲,让他好好看看自己是谁。 何健听这声音有些熟悉,拿过旁边人手里的火把,凑上去看。 这一看吓得手里的火把差点掉了下来。 这不是他骂了一天的知县大人吗?! 他还说呢,玉门这么大的事,知县没见着身影,原来是跑到西夷去了。 不对,西夷?! “柳大人,柳大人是你啊?” 张建想起刚刚他好像踹了知县大人一脚。 “不是,柳大人你怎么从这过来了?” 柳怀安捂着一股一股发痛的侧臀,将脸甲丢在地上。 “你猜我是怎么过去的,西夷人都把你们的知县掳走了,你们没一个人发现不对劲吗?” 张建有些手忙脚乱,“柳大人,是毛大人说您受邀出门了,说你明儿才回来。我们不知、不知道你被掳走了啊。” 柳怀安猛地抬头,毛大人是他的县丞。 有内鬼! 等到张建带着人到了毛县丞住所,早就人去楼空,不见踪影。 还没过完年,楚帝就接到了玉门的密信。 有两封,其中一封就是柳怀安传回来的。 上面不仅写了前几日发生的事,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是他发现了一个秘密。 他在玉门发现了先前南阳失窃的粮仓的粮袋,以及一些西夷人的蛛丝马迹。 每个粮仓的袋子都有标记,南阳的粮袋怎么会出现在玉门,事关南阳,柳怀安只想快点将消息传回去。 毛县丞已经确定是叛徒,所以肯定是他发现了不对,想要除掉他。所以联系了西夷人,将他掳走,以及毁灭罪证。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柳怀安这点始终没想明白。 楚帝将柳怀安的密信丢进火炉里,拿起另外一封,上面盖着的是皇吾卫特有的印章。 打开信纸,上面只有简单的两句话。 “已进西夷,朝有内奸。” 楚帝慢慢的攥紧信纸,一点一点的将其撕毁,燃烧的火焰映在楚帝的眼里。 内奸是谁? 没想到西夷的手已经伸到朝廷中来了,楚帝将每个人都想了一遍,这个人会是谁。 一想到有人在暗中窥视,楚帝坐不住了。 过了个年朝臣们发现陛下的脾气又变差了。 虽然他们已经习惯陛下喜怒无常的样子,可是每日上朝被陛下阴森森的盯着,他们心里还是怵得慌。 朝臣们难受,更难受的还是几个皇子。 整日被父皇当着众朝臣的面指着鼻子骂,里子面子都没了。 二皇子、四皇子两人轮着被骂,谁也别想嘲笑谁。 第276章 求人不如求己 而在这一年,年纪还小的五皇子竟然被楚帝放到朝堂上来,美其名曰锻炼锻炼。 这下朝堂之上三足鼎立,大家私底下都打着擂台。五皇子一派气焰高涨,刚消停下来的立储风波又隐隐有上涨之势。 德妃一跃成为宫中风头最盛之人,就连宁贵妃也要“暂退一舍”。 “从前瞧她是个好的,还想着两兄弟相亲一番,没想到陛下的一纸圣令,倒让有些人原形毕露了。” 宁贵妃手里摩挲着杯子,眼神晦暗不明。 是她天真了,原看着五皇子还不错,温和谦礼。 为了小六,她还主动上前贴着,原来以为德妃软和不争是个好的,现在让她看个明白,这哪是软和不争,分明就是看不上她,也看不上小六。 从前种种,在如今像是一个清脆的巴掌,狠狠的扇在宁贵妃脸上。 你既不想和本宫还有小六扯上关系,明里暗里说就是。 既要又要,真是贪心不足。 真当自己巴着她了不成? 宁贵妃恼怒不已,现在回想之前她送东西给德妃时,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恨不得回去给她两巴掌。 “蠢!蠢死了!” 宁贵妃骂的是自己,一想到德妃如今那张嘴脸,她心里难受的要命。 “谁能想到,说着最是人淡如菊的德妃娘娘,也会做出这等做派。” 芝玉在一旁打抱不平,随着主子,也气的牙根痒痒。 从前只觉得贤妃最装,如今看来最装的还是德妃。 这件事还得从之前说起。 宁贵妃虽为贵妃,颇受楚帝宠爱,但其子六皇子身子孱弱,明里暗里早就被排除在储君人选之外了。 有人会说现在六皇子身子养的也不错啊,怎么就不能当下一任皇帝。 这当皇帝啊,可不是说说而已,除非是个只会贪图享乐的君主。 要是没有一副康健的身子,如何能承受的住日以继夜的处理政务。 更不用说,在朝堂之上看着底下的臣子,你一句我一句的互怼,有些严重了甚至可以动起手来。 当然这种情况很少,尤其是现在朝廷对朝臣的朝礼约束甚严。 大楚史上就出现过两次,那还是才开国的时候,武将文弱,武将们收敛不住情绪,有次还动手互殴。 做出这种事其中一位就是曾经的段家老祖,开山老臣段国公。 这上着朝,情绪波动的最剧烈,万一一气之下不小心厥过去,群臣可没这个胆量。 所以以防起见,他们绝不会接受一位身体有疾的君主。 并且,身体有疾者,寿命不长。 每一次君主的更迭,都是朝廷上的一次震动,这可是要死人的。 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是下一个祭旗的那位。 寿命不长的君主,于整个国家来说,都是有害而无利。 所以即使是六皇子再如何得楚帝宠爱,他也没可能是下一任君主。 所以! 宫妃们再如何嫉妒宁贵妃,背地里都没把她放在眼里。 尤其是几位有子的高位嫔妃。 虽然看着如今是宫里的第一人,但只要楚帝闭了眼,她就什么也不是。 一个身子孱弱的皇子,最好的结果就是做个王爷。 而且还得是一个,被下任帝王容得下的王爷。 如今看来,估计是有点悬了。 二皇子,宁贵妃就没看在眼里,从他小时候就看得出来,最会装模作样。 四皇子是贤妃所出,从前就和宁贵妃不对付,以后还指望四皇子上位,能善待令儿几分?宁贵妃觉得还不如做梦来的快。 就剩一个五皇子,德妃想来是宫里的老好人,那些地位嫔妃大都愿意去她的宫里。 这也是当初为何宁贵妃愿意笼络她的一个原因。 虽未明说,私下里宁贵妃都试探了好几次,德妃从来都是打着马虎眼,没有明确接受,也没有直接拒绝。 一度还让宁贵妃摸不着头脑。 直到五皇子被破例以十三岁之龄进入朝堂,虽然是半工半读,落在有心人眼里就是五皇子深得陛下看重,有望立储。 四皇子是十八岁满才进的朝堂,这下显然就对比出来不同了。 这下德妃一跃成为后妃中的第一人。 好了,从前不清不楚的态度也变得坚决起来。 五皇子进入朝堂,后宫嫔妃都送了贺礼。 宁贵妃从私库里挑了一尊金樽玉女像,德妃向来爱好收集这种玉女像,宁贵妃投其所好的专门挑的。 等到了德妃宫里,她就一直坐的冷板凳,看着德妃与那些低位嫔妃说说笑笑,理都不理自己。好不容易说个话,就被各种岔了过去。 宁贵妃要是还看不出来,就是个大傻子。 于是,她一气之下气冲冲的离去,甩了德妃好大个脸子。 但是冲动之下,宁贵妃隐隐开始后悔了。 这下算是彻底得罪这些人了。 但即使她小意讨好,难不成他们以后就会善待令儿。 宁贵妃眼眶一红,眼泪直接掉了下来。 这该如何是好? “娘娘,何必为不相干的人落泪,她们根本不配。” 芝玉跪下来,为主子擦着眼泪。 宁贵妃伏案哭泣,她难受的不是为自己,自己的面子算得上什么,从前还受的少了不成? 她伤心的是令儿,以后他该如何是好? 陛下宠爱他之盛,他的哥哥们即使不说,心中也会不满,以后哪还会善待他两分。 她早该看出来的,令儿第一次参加宫宴,若不是段家子,差点就受了伤。 当时五皇子也在吧,没见他出来说过一句话。 这样的人,她还抱有希望,不是蠢是什么。 宁贵妃死死拽着玉兰的胳膊,“玉兰,你说本宫该如何是好?” 玉兰被拽的痛了,但一声没吭,反而一个劲的安慰她。 “娘娘,奴婢不懂得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靠山山倒,靠树树跑,求人不如求己。六皇子以后怎样还得看陛下,陛下是六皇子的亲父,无论如何陛下都会为六皇子打算好的,娘娘有什么可以与陛下说才好。” 求人不如求己。 宁贵妃想起来上次段老夫人说的那些话。 第277章 太后、皇后回京 “段伯府是六皇子的属臣,无论六皇子在何处,我们举族跟随。只有六皇子好,咱们大家都才好。如今女学建成,略有成绩,这是女学的令牌,凭此物代表女学。这件东西会交给以后的六皇子妃,此后女学所有得利三成全部上交于六皇子。” 宁贵妃并未拿过令牌,而是说着让她以后亲自给未来的六皇子妃。 女学在手,名声和钱财都有了。 宁贵妃现在才后知后觉这些对令儿有多么的重要。 从前她以为不争不抢,以后新帝上位看在她们“懂事乖巧”的份上,会善待一二。 可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天真了。 嫉妒是原罪,她与令儿享受了多年其他人未享受的宠爱,被人嫉妒再正常不过。 这种嫉妒,在以后有权决定她们生死的时候,就会化作一把利剑刺穿她们。 即使不争不抢,从未起过冲突。 令儿以后要想过的自在些,除了给自身增添砝码,别无他法。 室内香炉徐徐升起香烟,宁贵妃神情有些颓然。 “本宫不舒服,关了馥华宫的门,有人上门一律不见。” 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宁贵妃想要静一静,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芝兰、芝玉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皆是一脸担忧的看着主子娘娘。 另外一边,德妃宫里,听到消息说宁贵妃病了,关了宫门,她对着镜子勾唇笑了起来。 “真好,终于等到这天了,不枉我屈居她之下多年。” 德妃就是看不起宁贵妃,她不知道一个日薄西山的勋贵之女凭什么做到贵妃之位。 贵贤淑德。 明明这些宫妃里面,就连皇后,身份都比不上她。 偏偏自己屈居四妃之末,她不甘心! 德妃平等的看不起这宫里所有的人,子承母教,五皇子也是一样的性子。 五皇子虽然面上看着和和气气,其实私底下也都瞧不起他的这些兄弟们。 如今,苦尽甘来,她再也不用看她们的脸色。 宁贵妃来的时候,她就是故意的,她也想尝尝这种孤立冷落别人的滋味,这样会让她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她享受着那些小宫妃们的阿谀奉承,也想看看宁贵妃讨好人的样子。 可惜,她骨子倒是傲气。 不过这种傲气能坚持多久?她只管等着,等着她摇尾乞怜的那一天。 德妃不屑的一笑。 楚帝下了朝,准备去看看自己的爱妃,却得知她病了。 “什么时候病的?怎么没人来通知朕?” 那些奴才不敢说实话,只能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埋着头不敢说话。 “狗奴才!” 楚帝骂了一句,抬脚进去。 他是皇帝,这皇宫之中就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 一进到内室,就看见趴在软榻上睡着的宁贵妃。 他轻声走上前,一眼就看见了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今日后宫之事早就有人传进他的耳中,他一听就知道乐柔肯定受了委屈,所以一处理完奏折就赶忙来找她。 见她的手搭在榻边,楚帝轻轻的给她放了回去。 宁贵妃本就浅眠,这一动直接就醒了。 “陛下?” 宁贵妃刚醒,还是糊里糊涂的,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是朕,如今早春还凉着,你怎么就睡在这,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宁贵妃借力起身,揉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是不是奴才们不尽心?你就是好性子,纵的他们无法无天,任由主子随意歇着。” 楚帝越说越气,就想下令处置。 宁贵妃现下也缓过神来,赶紧给正在发怒的帝王顺着毛。 “陛下,是妾心情不好想静一静,才把她们赶了出去。” “瞧我,仪容都不好,陛下等等我。” 宁贵妃进了侧间。 “还不快滚进来伺候你们主子。” 楚帝冷声叫着。 外面候着的芝玉等人得了令赶紧进来,不一会儿里面就各司其职站满了人。 宁贵妃在里面坐着,手里拿着香粉轻轻在脸上补着妆。 “娘娘,让奴婢来吧。” 芝树都怕死了,刚刚陛下那脸黑的,差点以为今儿逃不了一顿板子了。 好一会儿宁贵妃才从里面出来,恢复成往日那个矜贵的贵妃娘娘。 楚帝忘不了她刚刚脸上的泪痕,主动提起此事。 “是不是有人给你委屈受了?同朕说,朕给你出气。” 宁贵妃根本不信他这套说辞,略微皱着眉拨弄着杯里的茶叶。 “哪有人敢跟臣妾气受,是妾自个,犯了蠢事羞得罢了。” 热脸贴上冷屁股,不是犯蠢是啥。 楚帝抓住她的手,紧了紧。 “没事,知道了以后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乐柔还是太天真了,只有现实才会给她最沉重的教训。 “不说这个了,朕来是有件正事同你说。” “什么正事?” 宁贵妃抬起头,看着楚帝。 “两位太后不日即将归京,皇后也一同归来。两位太后寝宫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中宫那边有四位大女官,她们安排就是。” 宁贵妃惊得手里的茶盖都掉了下去。 “什么时候的事?陛下怎么不早些说起,如今收拾可还来得及?” 宁贵妃起身,有些着急。 楚帝将她拉着坐下,“好了,着什么急,还有好几日呢。朕也是才收到消息,这不刚接到消息就同你说了。” 说来惭愧,楚帝也是刚接到二位母后回宫的消息。 “还是早早收拾的好,陛下,这可是大事。” 皇后也要回宫,宁贵妃想着就有点想哭,这个宫里真正对她好的,除了陛下就是姐姐了。 要说贤德二字,唯有皇后才配得上。 “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宁贵妃试探的问道。 楚帝笑着点点头,他的心情看起来很好。 两位母后年纪大了,早该回来了,可惜一拖再拖,如今总算是回来了。 再一个,帝后归位,后宫之中有人管束也是一件好事。 宁贵妃了肯定,高兴的眯起了眼睛,之前种种不愉快如今都想不起来了。 顾不得楚帝还在,她已经开始着手让人收拾两位太后的住所了。 两位太后以及皇后归京的消息一出,朝野轰动。 已经多少年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要不说,他们都快忘了这些人了。 第278章 两位太后 当年楚帝登基之后,尊嫡母为圣太后、生母为王太后,两人分东西二宫各坐一方。 这两位老人,当真是长寿。 圣太后如今已经八十一了,王太后如今也已经过了七十四,两人的感情都还不错。 后宫的太妃们还活着的不多了,除了那些没有子嗣依靠的,不少人年纪轻轻就没了。 活下来的除了心态好的,就是有子嗣供养的。 圣太后有两位嫡子,两个都没了。新帝登基以后,她便自请去东阳行宫清修。 王太后原本可以待在京中,亲儿上位,她的好日子才刚开始。 她生性有些胆小没有主见,即使当上了太后,还是习惯的听皇后,也就是圣太后的话。 一听圣太后要走,王太后紧跟着收拾包袱要一起走。 楚帝拿她没法,还去求了嫡母妃,拦着一点。 圣太后也觉得不妥,两位太后都走,传出去不好听。 王太后难得坚持了一次,说什么都要走。 或许是年轻的时候被陷害污蔑的怕了,总觉得皇宫是个吃人的魔窟。 当年圣太后救了她一次,她住进了皇后宫中,这辈子就没和她分开过。 就算老了,也离不得。 哪知道还没走,皇后腹中的孩子就没了。 就这样,原本的一人行最后变成了三人行。 “姐姐,这次回去咱们真不会再来了?” 王太后忧愁的望着车窗外,她还挺喜欢行宫的日子的,那里没有尔虞我诈,她们仨生活在一起,比起从前,哪里都好。 “不回来咯,老都老了,省的死了麻烦。” 满脸皱纹的圣太后手里还抱着暖炉,人老了就畏寒的很。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咱俩可都要长命百岁才好。” 王太后布满皱纹的手不满的扯了一下圣太后的衣角。 圣太后闭了嘴,她是想得开,如今都是半个身子都躺进棺材的人,只不过是数着日子罢了。 她原本想着这辈子都不回去了,死在行宫也好,身后事她也管不着。 可是那日她突然梦到老二还有十三了,两兄弟陪着她吃着饭,她想问问他们过得好不好,却始终开不了口。 老二死得早,十三也死得早。 两兄弟本来差了十岁,但在梦里看起来都一样的年轻。 她心疼的看着兄弟俩,都是她的孩子,她这辈子最痛的两次不是生下他们,而是失去他们。 在梦里,她看着两兄弟走在皇宫里,说说笑笑的,她也跟着笑了。 等她醒了,就让人收拾东西。 她要回去。 回去再看一眼她们曾经一起生活的地方,这样她也可以带着回忆死去,不然等下去见了兄弟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要回去,王太后二话不说跟着收拾东西,只是有些舍不得这里。 皇后更不用说,当初她走的时候,就是打着照顾两位母后的旗帜。她们回去了,她也跟着一起回去。 她在行宫里整日吃斋念佛,过往的种种对她来说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如今再想起那个夭折的孩子,她除了遗憾以外,也没了当年的痛心疾首。 所以回不回去,于她而言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马车晃悠悠,终于到了京城之外。 在京城外三十里,楚帝带着文武百官恭候太后、皇后归来。 待看到远处晃晃悠悠的一队车马,楚帝的眼眶变得有些湿润。 等到走的近了,楚帝情不自禁的上前几步。 “回禀二位太后,马上到了,已经可以看见京中的人马了。” “知道了。” 王太后看着闭眼不吭声的姐姐,回了一句。 姐姐恨如今京中的那些新贵大臣,他们都是刽子手。 “姐姐,马上到了,要是你看谁不爽,就让他在这地跪上个两个时辰再回去。” 圣太后睁眼,被这话逗得笑了。 “你胆子倒是愈发的大了。” 从前比她地位还低一等的嫔妃抢了她的东西,她都不敢吭一声。如今朝廷大臣说让跪就让跪,真是…… 圣太后无奈的摇摇头。 “那些人就是跪上个三日,都是自作孽。” 王太后神情厌恶的说着,她也不喜欢这些新贵。 她与圣太后娘家都是勋贵,不过她家没落的早,不在当年新贵打压对象之中。 后面她儿子继位,也只给家里一个虚职。 圣太后娘家朱氏,当年差点就完了。 惠文太子突然薨逝,朱氏一族断尾求生,不然与那些勋贵一般,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了。 这次前来接驾的人群中,站在陛下身边的就是现任朱氏族长,也是圣太后哥哥的儿子,如今早就满脸泪痕的看着远处的车驾。 “吁~” 宫人停了马车。 “臣等恭迎太后、皇后回京!” 乌泱泱的人群跪倒在地,成爬伏状。 三辆主驾车并排,其中一顶宝冠略简的车驾,后退一臂以示尊敬。 轿帘掀起,最中间那辆坐的是圣太后,左侧是王太后,右侧是皇后。 三人皆是华服着身,一脸严肃的看着下面跪着的官员们。 有些人偷偷的瞟了一眼,被这阵仗吓得两股颤颤,不停吞咽着口水。 两位太后还有这位无子的皇后,威压好重,压得他们都有些喘不过气了。 一些老臣子,从前也是跟太后、皇后打过交道的,如今见了都有些发怵。 其中最令人惧怕的是圣太后以及皇后。 这两人是姑侄的关系,气场都是一样的相似。 圣太后啊,可是历经过三朝帝王的女人。 “平身。” 太后身边的老公公奸细着嗓音开口。 圣太后一如既往的垂着眼眸,手里盘着油润发亮的佛珠。 “母后!” 楚帝见了两位太后都红了眼,他先是走到圣太后车架前。 听到皇帝的声音,圣太后才给面子的抬了抬眼眸。 “是皇帝啊。” 楚帝也怕自己这位嫡母,他从前脾气暴躁,有时候连父皇都敢顶撞两声。但对着这个嫡母妃,他却不敢放肆。 后面娶了嫡母妃的侄女湘仪,跟嫡母妃一样的性子。 所以对这位皇后,楚帝更多的是爱敬。 “母后是儿臣不孝,留您一人在行宫……” 楚帝絮絮叨叨的一大段话,圣太后不乐意听。 “身为人子,该去拜见你母妃才是,去吧,你母妃这么多年也想你的紧。” 这些煽情的话还是留给你亲母吧。 第279章 朱皇后 王太后确实有些激动,毕竟是自己亲儿子,这么多年没见了。 “母妃,儿臣……” 王太后为人则要亲和的多,加上这两年养的好吃的也好,整个人胖了许多,瞧着一脸的福相。 “瘦了,看着也稳重多了。” 王太后眼眶含泪,仔细瞧着楚帝。 这话说的圣太后和皇后都有些咂舌,都五十几岁人了,能不稳重吗? “母妃,儿子不孝。” 楚帝哽咽一声,伏在车架上低头擦着眼泪。 “莫哭莫哭,回来了就不走了。” 要说,王太后与楚帝之间的感情,不算有多么深厚。 要是真的十分深厚,当年她不会舍得丢下楚帝一个人在皇城里面。 当初她生下楚帝,才被晋封为才人。 先帝可不像楚帝一般子嗣比较稀有,活着的儿子都有十几个,更别说死了的那些。 才人是没有资格抚养皇嗣的,楚帝一出生就被抱到瑶妃宫中。 瑶妃也才二十几岁,她觉得自己还能生,根本不愿意抚养别人的孩子。 可这又是先帝亲自下的令,她只能捏着鼻子收下了。 楚帝幼时过的并不好,主位母妃不重视,底下的奴才也不尽心,虽不说明目张胆的欺辱,但平日里吃穿住行克扣怠慢是少不了的。 瑶妃不喜欢年幼的楚帝,也不喜欢他的亲生母妃文才人。 她觉得文才人样样不如他,凭什么能诞下皇子。 所以她明令禁止文才人与楚帝相见。 直到后面文才人搬进中宫,因着当时的皇后,就是圣太后出手,楚帝才知道文才人才是自己身生母妃。 不久皇后长子,就是二皇子没了,他没过多久就被迁宫,在已经是文嫔的宫里住着。 没过两年,他就去了皇子所,再往后就封王出宫了。 这都是从前的旧事了。 楚帝缓了缓神色,赶紧去看下一个,皇后。 “皇后。” 楚帝微红的眼眶,与坐在里面的皇后相互对视。 皇后起身,在宫人的搀扶之下,下了车驾。 “臣妾,拜见陛下。” 皇后欲下跪行礼,被楚帝一把抬住了手臂。 “你我之间,何必多礼。” 楚帝将人扶了起来,看着她两鬓的白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当初嫡子夭折时,皇后一夜之间白了头,一度呕血不止。 “走吧,咱们回宫。” 皇后上了帝銮,帝后同乘。 回到宫里,圣太后与王太后已经疲倦不已,直接回宫里休息去了,晚上还有宴会,老人家的身子受不住。 皇后就不行了,她还得见后宫嫔妃们。 皇后身着帝后礼服,在多年未开过宫门的中宫等着接见后宫嫔妃。 她端坐在首位,眼睛看着外面。 她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最激动的是她曾经的四个大宫女,也是如今掌管后宫的四大女官。 “娘娘,您可算回来了,奴婢还、还以为等不着您了。” 说话的是年纪最大代珊,别人尊称代嬷嬷,已经六十了。 “当年您走的时候,奴婢就承诺过,到时候会将我手里的东西保管好,亲手再交还给您。” 代嬷嬷取出令牌,恭敬的放在案桌之上。 其余三人也跟着如此做着。 皇后刚刚环视了一圈屋里的摆设陈件,同从前没什么两样。 甚至她要是不说已经走了二十几年,都没人敢相信。 再看看四个宫女,不,应该叫嬷嬷了。 都老了,二十年一过,大家都老的不成样子了。 “本宫瞧着你们,都没变,和记忆中一样。” 如容,如嬷嬷笑着哭出声,“娘娘才是没变,还是同从前一样的好看。” 皇后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头发白了许多,脸上也起了皱纹和黄斑,算不上好看了。 “就哄我吧,你啊……” 皇后叹了口气笑了。 “令牌你们先拿着,这些事我后面有安排,外面嫔妃们都等着了吧,也不好晾着她们太久,传她们进来吧。” 皇后抬手轻轻摸了摸头上的九龙四凤冠,这是独属于帝后的凤冠,也是权力的象征。 皇子们都大了吧。 “传宫妃觐见!” “传宫妃觐见!” “传宫妃觐见!” 传召三次,铜锣三次,昭示着后宫主人的回归。 宁贵妃站在最前面,颔首端姿,面上都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贤妃、德妃一左一右的站在后面,也端着同样兴奋的神色,不过那个表情有多僵硬,只要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尤其是德妃,她心里气的呕血。 好不容易她才威风了几日,皇后就回来了。 想起这位皇后,宫里的老人们半是惧怕、半是欣慰。 惧怕的是,这位皇后手段非凡,只要她在,宫里少有阴私出现,年长的六位位皇子皇女都是她在的时候出生的。 可惜的是,楚帝可能命中注定子嗣缘分不如他的父皇深厚,所以存活下来的子嗣较少。 尤其是皇后失子,加上各种因素的影响,后面去了东阳行宫之后,皇宫出生平安长大的也只有两位。 她的手段,在场有一半的嫔妃都是领教过的。 当然也有十分期盼她能回来的,就是那些年长且无子的嫔妃们。 主母在,她们的心都能安几分,尤其是知道皇后的秉性,早就恨不得自己亲自去把人请回来。 一大群妃子们各怀心思的被宫人引着进去。 没进过中宫的年轻嫔妃们,没忍住好奇的打量起来。 中宫,当真雍容大气,华贵如斯。 她们倒吸一口气,垂头规矩跟着队形,千万不能在皇后面前失了规矩。 而年长的妃子,像德妃、贤妃等人,眼里也是诧异不止。 原以为中宫荒废了这多年,即使后面如何修补,都逃不了破烂腐败的味道。 哪曾想,这看着,同上一次她们来的时候一般无二。 可是,距离上一次已经过了二十几年了啊。 宁贵妃看起来,比所有人都真情实意的多,她眼眶含泪,底下的脚步都加快了几分。 第280章 面见嫔妃 若说前朝有圣太后对王太后的知遇之恩,那么今朝的朱皇后和宁贵妃就是翻版圣太后与王太后。 宁贵妃与朱皇后的缘分开始是在一场选秀场上。 那是宁乐柔第一次见到朱皇后,柔柔弱弱的,看着就惹人怜爱。 楚帝最爱这种楚楚可怜的女子,皇后自然知道他的喜好,因此见了她之后直接留了牌子。 但这可不是朱皇后第一次见宁贵妃。 早在秀女入宫之后,皇后就曾暗访过秀女院。 当时在隐房里看见被人欺负的宁乐柔,宁乐柔“出身”不好,被人团团围着嘲笑。 那些新贵家的女儿最是高傲,仗着家中父兄的权势,肆意诋毁着前朝已经“死透”了的勋贵们。 “你一个没落的勋贵之女,凭什么与我们站在一处,真是脏了皇宫的地,真不知道你父兄送你进来干嘛,平白地惹陛下的嫌弃,连累着我们就不好了。” 那个时候,仿佛提起从前那些勋贵都是一种耻辱。 成王败寇,输家注定站直不了身子。 就因为帝王的喜好和决策,那些曾经追随大楚开国的功臣后代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 朱皇后站在隐门处,静静的听着,手里摸着腹中的孩子。 五个多月的肚子,微微隆起,她安抚着波动厉害的肚皮,也像是在安抚着自己。 那些话语像是针刺进她的心里,密密麻麻,难受的紧。 此刻她无比清楚的明白,她们这些勋贵之后已是日薄西山,得另寻出路,否则必将自取其亡。 而唯一的曙光就是,这个带着帝王与勋贵连接的孩子。 惠文太子一死,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所有勋贵最后的希望。 若是他们能再扶持一位偏向他们的帝王,那么可得一丝喘息之机。 为什么是一丝,因为大家心底都知道,旧臣覆灭,势不可挡。 不过是想要一点时间,让自己改头换面,重新来过。 星火是吹不灭的,东风起,火势可以燎原。 而那些被抢夺资源,压抑了多年的寒门之士哪能这么随了他们的意。 等到宁乐柔进了宫,直接住进了中宫,颇得陛下宠爱,甚至一跃几级。 这是朱皇后以备不时之需留下的后手。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三十几岁的皇帝竟然在自己搓夺下找到了自己的真爱。 她高兴极了。 陛下不似先帝和先祖帝,虽然看似脾气暴躁,但手段却是温和的多。 朱皇后千防万防,加之宁昭仪的掩护之下,平安诞下皇子。 那些留有后手的勋贵们一得知消息,就开始着手安排,保全势力以图将来。 可惜好喜不长,看着康健的孩子,三月突发惊悸去了。 你见识过从天堂掉进地狱吗? 朱皇后身心枯槁,将自己一人关在大殿之中,一夜时间生出了两鬓的白发。 等到楚帝过来让人砸门的时候,她才抱着早就没了生气,浑身青紫的孩子出来。 中宫大门打开,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却没有感觉到一丝暖意。 她终于明白,从前在大牢里见到自己从前的至交好友时,理解了她的那句太阳是冷的。 呕出了一口血沫,皇后缓缓地倒下,带着死去的大楚嫡皇子。 众人皆以为皇后痛失爱子,悲怆难忍、呕血不止,即使是文妃也是这样以为。 可是只有当时的宁昭仪知道,不是这样的。 他们都看轻了皇后。 皇后的痛是带着许许多人一同的痛。 后面重病的皇后就被圣太后带出了宫,此去经年,今日才归。 “嫔妾拜见皇后,皇后凤体安康。” 高位嫔妃进来站在前面请安,地位低等的依次往后靠,最外面的就是最低等的淑女。 “请起,赐坐。” 朱皇后一只手慵懒的搭在圈手上,另一只手虚抬了一下。 宁贵妃率先坐在离皇后最近的椅子上,眼泪哗哗的看着上面的姐姐。其他人依次坐了下来,宁贵妃开口了。 “姐姐,多年未见,您过的可好?” 朱皇后看着宁贵妃,岁月不败美人,她还是同从前一般无二。 不过皇帝对她照顾的不错,这么多年只长年龄没有长脑子,还是习惯将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 还是自己的敌人。 看着她在宫妃面前哭的没有体面,朱皇后心中叹了口气。 罢了,总归自己回来了。 “莫哭了,本宫回来,贵妃妹妹难不成不高兴?” “高兴,高兴,怎么不高兴,臣妾恨不得放堆炮仗庆祝一下才好。” 宁贵妃着急的解释,那个屁股眼看着就要离开座位了。 “那快把眼里的泪收一收,都是贵妃了,一言一行都被下面的妃子们看着呢。” 朱皇后笑得温和,但或许是消瘦加上气场过于强大的缘故,在下面妃子眼里,皇后威严比起从前更胜了。 贤妃、德妃两人听了这话,手里的帕子拧紧了。 朱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刚回宫就开始给她们一个下马威。 “下面的妃子”,饶是按照封号,宁贵妃居四妃第一。但是论家世背景、皇嗣,她们哪样不比宁贵妃强得多。 气死了、气死了! 德妃最生气,脸上的笑都有些挂不住了。 但是,谁理她? 朱皇后就当没见看,招来后面新入宫的妃子一一进来,敬茶、赏红。 当年她不在宫中,后面进宫的嫔妃都未敬过茶,如今她回宫了自是要补上。 还只是才人以上的妃子们,一一敬茶就花上了大半天,到最后大家都有些累了。 坐着的那些妃位娘娘以及嫔位娘娘都悄悄收着腰了,更不用说那些站着的宫妃们,腿都开始发抖。 皇后端坐着,瞧着背脊直挺,没有丝毫的懈怠。 好在终于等到最后一批人敬完茶。 环视一圈,朱皇后看着各妃嫔脸上的神色。 第281章 淑妃 贤妃还是老样子,张狂无状,子随其母,四皇子也是一样。 至于德妃,倒是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朱皇后想了想年轻时的德妃是什么样子,想不起来了,这号人没在她的记忆中留下什么。 不过她现在还挺风光,母族势大,儿子也得到陛下的“重用”。 不错。 难怪行事也开始变得张狂起来,不过也能理解,忍气吞声这么多年,此时得意几分也是应该的。 要是这个时候都不露出原形,那么才是个麻烦。 至于其他的那些妃子,有些看着还是从前的熟面孔,不过老了许多。还有一些面容年轻,这些都是后面进宫的。 宫里的老人好像自她走后,就少有晋封的,按照陛下的尿性,如今高位嫔妃中大多都是年轻的妃子们。 扫眼过去,朱皇后看到了安妃。 这么多年,还有个长成的儿子,安妃也才从从前的安嫔晋为到妃,连个字都没变。 说好听点就是安分,说的不好听就是不受宠,过于平庸。 至于二皇子,朱皇后眼神默了默,他不像他母妃一般那么安分了。 “还有一事,如今淑妃之位悬空,本宫有意晋封一位妹妹。”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二皇子教养得当,在前为父上分忧,孝忠自持,可见生母教养有功。二皇子之母安妃,多年侍奉陛下有功,淑得功齐,堪得淑妃。” 安妃的心激动的要跳出来了,没想到皇后回宫第一个得利人竟然是自己。 像是飞天而来的甜蜜馅饼,安妃恍惚不知所措,还是身边的宫女提醒,自己才赶忙跪下谢恩。 “瞧瞧安妃妹妹,高兴的规矩都忘了。” 德妃捂着嘴,看着安妃那上不了台面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如今连曾经的安昭仪都当上淑妃了,正好压她一头,她如何气的下。 心中对皇后更是不满,都是贱人。 “德妃妹妹,你平日不是最是温和,怎么今日变得不一样了?” 从前德妃最爱装着贤良,喜欢打圆场,今儿终于撕掉了脸上的皮。 贤妃心里冷笑两声,“不过你可别叫错了,如今你当是称呼淑妃姐姐才是,别忘了规矩。” 规矩两字,贤妃故意加重了语气。 德妃的脸一阵白一阵紫,闭嘴不再说话。 看着安妃跪下谢恩,朱皇后不咸不淡的管训了两句,无非是什么照顾好皇嗣,多在陛下和二皇子身上多下些功夫之类的话。 对贤妃和德妃两人之间的官司,朱皇后根本没看在眼里,底下的宫妃们有些心思是正常的。 不过有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如今最重要的事还等着她做,收拾她们不过是顺带的事,且等着吧。 “皇后娘娘,这晋封之事,是不是还要与陛下商议一二?” 德妃有些不甘心,哪能让安妃这么便宜就坐到淑妃位置上。 她又恢复了以往的温和之态,声音柔柔的说着。 “皇后姐姐莫要恼,臣妾是怕您刚回宫忘了,所以特意提醒您,免得到时候惹了陛下不虞。” 德妃一脸真情实意的发问,真的像是在为皇后分忧一般。 贤妃看着德妃那样,只觉得以前把她看作对手真是侮辱了自己。 皇后刚回来,就急着给她上眼药。 怎么?不就是皇后回来了,至于把她逼成这样。 她这样不会以为自己才是后宫之主吧? 贤妃不屑的在心里冷嘲热讽,不过有这个蠢货也好,正好可以看看陛下对皇后的态度。 不得不说,贤妃真相了。 德妃不仅把自己已经看成后宫之主,连这天下之主她都觉得是自己儿子的。 “不必,陛下国事繁忙,这种小事难不成本宫还做不了主不成?要不德妃改明儿亲自问问陛下?” 朱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德妃被皇后这样看着,那个眼神像是看什么不懂事的阿猫阿狗似的,她觉得十分羞辱。 听到说让她亲自去问陛下,她心底有些慌张,嘴里开始变得结巴:“不、不、是臣妾多心了,还请皇后姐姐勿怪。” 看见德妃吃瘪,其他宫妃都看着热闹,枪打出头鸟,德妃瞧着五皇子得势,如今是越发的飘了。 “作为皇后,本宫理应看顾各位妹妹们,奈何身为媳妇,伺候太后乃是第一等要事,行宫多年,今日才归。为了补偿各位妹妹们,后面本宫会与陛下商议大封六宫,封赏对象除了宫里多年的老人,还有陛下心中得意之人。” 众嫔妃眼前一亮一亮又一亮,有机会晋封了!!! 这可是大好事,皇后回宫,比她们想象中还要好得多。 高兴的人中,除了贤妃、德妃还有新上位的淑妃。 淑妃嘴巴嚅了嚅,心里有些不舒服,本来晋位了是件好事,但是跟着那些小妃子们一起封赏,她总感觉掉了价一般。 不过到底是晋位了,这样一来老二面上也有光了。 淑妃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二皇子,如今母亲的份位上,他也不低其他皇子什么。 想到上次听到外面传闻,五皇子公然在朝廷上驳回老二的意见,她的心里就是一痛。 自己帮不了什么忙,老二在外面的日子还是太苦了。 但是现在,淑妃坐在后面悄悄看了一眼德妃,以后她屁股下的位子就是自己的了。 朱皇后自然没错过淑妃脸上的那一丝不高兴。 既要有要,这个世界上可没有那么多好事。 任何馅饼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淑妃。 看着那些小妃子们强忍着的样子,朱皇后也不为难她们,这些人的规矩还是差了些。 朱皇后摇了摇头,打发走所有人,只有宁贵妃留了下来。 她起身看了一眼宁贵妃,什么也没说就进了内室,宁贵妃一步一簇的跟在她的身后。 等到所有宫人退了出去,宁贵妃一下就跪在地上。 “姐姐,我……” “起来。” 朱皇后坐在上面,垂眸看着宁贵妃。 宁贵妃在她的注视下,缓缓起身,她不敢也不会违抗皇后的任意一句话。 “坐着说。” 宁贵妃坐下,她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想要同皇后说,这么多年她唯一和皇后的书信还是上一次捐募的书信,别的她什么都不敢说,因为她知道皇后不会回信。 “六皇子病弱是天意?还是人为?” 最后一句,朱皇后的语气很轻,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宁贵妃。 第282章 时也命也 宁贵妃眼神变得悠长,看着皇后,像是沉浸到过去的回忆里面。 当年皇后离宫以后,她按照嘱咐,多年未有身孕,一直在等待一个适合的时机,后来就有了令儿。 令儿的到来是天意,但…… 因为陛下对勋贵的仁和态度,她娘家逐渐起势。不过可惜,她娘家没有厉害的兄弟子侄,只能守着家业过活。 估计正是因着这个缘故,她怀上令儿的时候,并未遭受新贵一派的大肆打击。 新贵一派自以为勋贵已不成威胁,一个庶出的皇子,无能的母族,翻不起什么大浪。 但为了以防万一,她在孕期里还是着了道。 所以令儿一出生就孱弱不得治,这么多年全是靠着药吊着命的。 “他们还真是谨慎。” 朱皇后冷笑涟涟,手里的指甲掐进手里的橘子,周围瞬间被清香的橘香充斥着。 “所以你已经放弃了,想仰仗那群人的鼻息过一辈子。” 她将手里的东西随意搁置在一旁,用帕子轻轻擦着手指,淡黄的汁水将雪白的帕子浸染。 宁贵妃眼眶一红,鼻头一酸,直接落下泪来。 她从座椅上慢慢的滑下,跪在一旁。 “姐姐,我实在没有法子了,那时候令儿看着朝不保夕,我也是急了,要不是您后面送进来那个药方……” 顿了顿,她轻轻擦了擦泪。 “令儿用了,又有段伯府侯夫人送来的养生方子和拳法,这几年才养的好些。再怎么养着,和常人比,到底差了几分。我曾私下问过太医,太医说令儿这个身子只能荣养着,不能劳神费力,否者寿命不长。” 朱皇后的手紧紧握了一下,宁贵妃余光瞧见了,继续说:“陛下也曾私下同我说过……” 说到这宁贵妃闭了闭眼。 “他说,以后他会给令儿铺好路,做个闲散逍遥自在的王爷,我信了。” 说完后她身子瘫软下来,无力的靠在一边。 她不敢去看皇后的表情,她怕从那双眼睛里看到失望。 皇后姐姐对这个孩子的期望不比殇了的那个孩子差。 世人皆以为令儿身子的好转是靠着段伯府得养身方子,实际上那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真正起效用的是皇后派亲卫送进来的一个药方。 正好段伯府那些方子外人看来都是简单的疗养效用,也没人会觉得奇怪,就连陛下也被瞒了过去。 令儿的病诊都要记录在案,若是突然换了一种药,他势必要起疑。 那些东西,都是趁着令儿用那些药膳时一起用的,除了她和亲信之人,再无人知晓。 皇后的药加上这些疗养方子,确实起了很大的效用。 但胎里不足,又是早产,他身子最好就这样了。求得太多,他活不了的。 是她失了气骨,沉沦在美梦里面,如果不是被德妃的冷水泼醒,她还在自己编织的梦里不愿醒来。 突然眼前出现了明黄色的裙角,她顺着往上看过去。 皇后走到她的跟前,伸出了一只手。 “时也,命也。起来吧,本宫并未怪你。” 老天爷真爱戏弄人,总是给人希望,又亲自掠夺。 宁贵妃将手搭在皇后的手上,缓缓起身,两人相视而望。 “小六活着就是件好事,至于其他的,后面再盘算吧。” 皇后的语气中带着怅然。 “等他一会儿下了学,就要进宫。我早早就招呼了,让他来给您请安。” “也好,自他出生后,本宫还未曾见过。” 皇后虽不在京城,但是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都知晓。 她不是轻易妥协之人,当年的离宫迫不得已,如今她回来势必要让一些人付出代价。 “陛下驾到!” 楚帝接见完臣子后,就赶忙去见母后与母妃,没曾想到了,却说两位太后歇下了。 他抬脚又转来中宫,见这个走了二十多年的皇后。 来的路上他想了很多,他今日见了皇后发现她老的快得多,可明明她还比自己小四岁。 这么多年,在行宫终究是苦了她了。 楚帝叹了口气,在中宫门外徘徊了许久。 进去了该说什么? 他扯了扯身边的盆景,将上面的叶子都要薅秃了,他不是不敢,而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皇后。 当年……是他没护好他们。 楚帝的脑门突突的痛,身子微动,露出一片衣角。 这下被眼尖的宫人发现,一脸喜意的高呼。 这下不去都不行了。 楚帝定了一下心神,直接走了进去。 皇后与宁贵妃一同出来接见,楚帝看见两人还有些诧异。 “皇后你、贵妃也在?” 宁贵妃行了一礼,“臣妾当年还是昭仪的时候就姐姐后宫中,妾感恩当年姐姐的庇护之恩,因此这才过来叨扰姐姐,陛下您不会生我的气吧?” 楚帝一想还真是,要不是宁贵妃说起,他都差点记不起来这事。 “你有心了,朕怎么会怪你。” 有宁贵妃在,楚帝刚松了口气,就听到他的爱妃请辞。 “那妾就不打扰陛下和姐姐了。” 宁贵妃走之前还朝着皇后行了一礼,“姐姐,等令儿下了学,我带着他来给您请安。” 随后就退了出去。 其余的宫人识相的也都退了出去,留给这个世上最尊贵的两夫妻独处的时间。 一室的沉默。 还是楚帝最先开口,坐在一旁,看着独自喝茶的皇后。 “皇、玮钧,这些年你可还好?” 楚帝搓了搓食指。 皇后放下杯盏,抬眼看着楚帝,这是她的夫君,同时也是一国之君、天下之主。 “都好,陛下可还好?” 其实这都不用问,看楚帝那气色就知道这小子这么多年过的不错。 楚帝尴尬的笑了一声,“朕都好。” 然后又是一阵安静,楚帝也开始喝茶,掩饰自己的些许不自在。 两个人待着的时候,楚帝想起了从前,那个他还是平王的时候。 他得知自己要娶母后的侄女的时候,说不上什么高兴不高兴。 但是母妃高兴,觉得甚好。母妃觉得好就好吧,娶谁不是娶,他反正无所谓。 后面他偷偷的去瞧过这个朱三娘子,果然不是他喜欢的菜。 一板一眼,跟母后一模一样。 第283章 当年往事 他脾气不好,小时候被宫人苛待,他让肖德贵把人按着,自己拿着石头狠狠的往人脸上招呼。 他现在还记得那个宫人,鼻子都烂了,据说回去以后不久就没了。 后面都在传平王暴虐成性,都是那个时候传出来。 其实他除了脾气不好以外,还真不是残暴的性子。 后面被接回母妃身边,在母后膝下教养过一段时间,慢慢的也收敛的多。 只是他易躁易怒的性子始终改不了,也为此不少被母后拿着条子训斥。每次这个时候,母妃带着小十一就在旁边看热闹。 他不服气,但是碍于母后的威严,只能憋屈着忍了。 后面进了皇子所,他对其他兄弟都不友好,除了对母后的十一态度好些。 封王开府后,他终于搬出了皇宫,自觉天地之大,终于不用被母后管教的时候,他被指婚了。 而且再看见未来妻子和母妃一个性子的时候,天都塌了。 幸好,她跟母妃长得不像,除了眉眼有几分相似以外。 成婚以后,果不其然,他被平王妃管的死死的,就跟当初母后管他时一样。 说归说,他的王妃手段是真厉害,后院被管教的服服帖帖的,没有谁敢惹是生非。 算得上是贤良淑德的典范,这也是他对这个妻子更多的是敬重的原因。 他原以为自己会跟她有个嫡子,嫡子会像母后教育二哥和十三一样被她教养的极好,等他走了,有优秀的接班人也无憾了。 可世事无常,变故横生,一切都被打破了。 那个雨夜,他的府门被段伯府的夫人敲响,一封信打乱了他的人生步骤。 他带着兵马入宫,看到的是父皇抱着十三哭泣的身影。 他顺理成章地打败那些兄弟们,有着勋贵隐形的支持,坐上了皇帝之位。 他没想到父皇的泪水有一天会从他的眼睛里流下。 从最开始他就知道这个孩子留不住,新贵在皇祖父和父皇的滋养下长得太强壮了,他们终于又成了另一个前朝“勋贵”。 孩子的降生是他没想到的,他无数个夜晚曾经偷偷的瞧过这个孩子,长得真好,有一点不好,就是像极了皇后。 他还想着,下次生个女儿,女儿肖父,那肯定跟他长得像。 没有下次了。 小小的孩子刚过三月就殇了,皇后呕血不止,被母后一起接走了。 他们俩此生永远不会有孩子。 皇后必须走,不走她就会死。 楚帝抱着呕血不止的皇后,心里想着。 不等他去求母后,母后直接让人将皇后接走了。 饶是他为皇帝,也有许多的无可奈何。 “陛下就没什么和我想说的了?” 朱皇后叹了口气,看着楚帝,他已经不是从前什么都会同她说的平王殿下了。 楚帝的手拽了拽袖子,一只手捂着脸。 “朕对不起你。” 朱皇后眼眸垂了一下,“陛下从未对不起过臣妾,是臣妾福薄,不能侍候您左右。” “胡说!” 楚帝一拍桌子,他心中的愧疚之情越来越浓。 他如今坐在皇后面前,看着皇后老去的容颜,越来越清晰的让他明白他当年的无能。 留不住嫡子,也留不住妻子。 朱皇后牵起一抹笑,将自己的手搭在楚帝握成拳的手上。 “陛下怎么还是跟从前一样,这脾气是半点没改。” 压抑的情绪破堤而出。 楚帝的眼眶微微发红,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着:“妻不在,夫以何为鉴。” 只有在他的妻子面前,才会露出这般神色。他们是夫妻,夫妻本就是共患难,同福享。 可惜,他的妻子在他功成名就之后,受了太多的苦楚。 朱皇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如今臣妾回来了,陛下可不要烦妾。” 从前她管着陛下时,陛下会不耐烦,但总归听的进去一些。 “怎么会,朕不烦,有你在,朕才安心。” 皇后是好皇后,坏的吗?那就另有其人。 朱皇后笑着说:“好在苦难过去了,从今以后妾身会一直陪着陛下。” 原本他们会在一起,是谁将他们分开的? 朱皇后看着一脸愧疚的楚帝,嘴角微微勾起,稍纵即逝。 星火存,东风起,火势可以燎原。 她说过的。 一打开话匣,楚帝絮絮叨叨与朱皇后说了许多。 说他的郁闷,被架在皇位上的无力,还有君臣之间的烦恼。 朱皇后看着他提到厌恶之人脸上藏不住的气氛,也有提到爱臣时的眉飞色舞,说到贪官污吏他恨不得亲自上场踢两脚,也有得事所成的畅意。 好像回到了从前,他回府后同她说哪个臣子让人生厌,又对哪个臣子另眼相看。 “陛下您是最好的君主,妾回京曾路过乡野,无人不歌颂您的功绩。” “真、真的?” 楚帝一脸的诧异,看着皇后真挚的表情,他觉得皇后是不是在哄他玩。 “当然是真的!” 朱皇后一脸的肯定。 “妾身曾与一队车马同路一段时间,那一路约莫七八辆马车,上面全部坐的女孩儿,都是七岁左右的年纪。臣妾有些好奇,特意派人上前询问,方才得知她们是即将入学的女学生。与她们仔细交谈一番之后,她们说因着陛下圣恩,特许她们女学的开办,给了女子谋生计的本事。对了,我还问了她们是哪个女学,好像就在京城附近,叫什么、什么……我只记得好像段伯府开办的那个。” 朱皇后揉了揉脑袋,有些想不起来了。 “是不是寻鹭女学?” 楚帝试探的问着。 “寻鹭、寻鹭、寻鹭女学,对、对,好像就叫这个名。” 朱皇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瞧我,这个记性,先前都还记着,突然就给忘了。” 楚帝觉得皇后鬓边的白发有些刺眼,记性不好,他只觉得是她身子不好,这么年轻就开始不记事了。 他的心里又升起了愧疚之感,压在心底,他才解释的开口。 “这个可不是段伯府开办的,是段伯府那个老婆子自己弄的。” 朱皇后瞥了他一眼,楚帝一时忘形,将心里的实话说了出来。 “段侯妇人?” “对、对,段侯夫人。” 楚帝讪笑。 第284章 孝经 段崇明从前同惠文关系最好好,但他与段崇明始终没有话题聊。 他们两个都是为非作歹的性子,两人性子相似,原是最容易走到一起的,偏偏他们两人就是对对方不感冒,所以也没什么交集。 “时间真快,段侯爷身子骨也不错,走的时候还没到五十吧?” 朱皇后有些怅然,曾经熟识的人如今还有几人? 楚帝回想了一下,段崇明离世至今已经十年多了。 “当年宫宴,贼子作乱,他在保护朕的时候被流矢击中,没过几日就没了。” 楚帝这才想起段崇明是怎么没得,那个人对自己只有在护驾之时才有那么片刻的忠心吧。 他一直都知道,段崇明一生只忠于一人,那就是他的十三弟惠文太子。 自己登基时,他明明带着从龙之功,却只做了个副领。 不是他不给,而是他没要。 朱皇后看着楚帝脸上的神色,有些话刚回来说是简单的回忆过去,晚了就是别有居心了。 “原来是这样。” 朱皇后恍然大悟,然后继续问道:“那段伯府现如今怎样了?我记得没错的话,他只有一个儿子吧,之前一直在府里养着,听说不大好。” 楚帝见皇后好奇,给她讲了讲如今段伯府的许多事。他不是个爱回忆过去的人,而面对久别重逢的妻子,他突然爱上了这种叙话家常的感觉。 “他后面又有了一个庶子,还是明德十七年的榜眼,如今正在朝堂上当差,秉性能力都还不错。不过他们家人丁是稀少了一些,如今小辈只有两个,小的那个才一岁不到。另一个大的跟小六差不多,大几个月,与小六关系也不错。” 正说着,外面就传来宁贵妃携六皇子拜见的声音。 “你瞧,这叫什么?说曹操曹操到。” 见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来了,楚帝脸上的笑意都多了几分。 “皇后你瞧了小六也一定会喜欢他的,朕这些儿子中,唯他最得朕心。” 帝后二人说贴己话,并无宫人在场,所以也不用怕第三人知晓。 楚帝当着皇后的面说这种话,是想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告诉皇后他的爱好与偏向。 朱皇后看着楚帝,帝王的疑心仿佛从未面向他的妻子。 但同时她也明白,自己是一个没有任何势力背景的皇后,并不会威胁到眼前之人的利益。 福祸相依之下,她反而成为他心里最亲近的人。 “陛下之爱,亦如臣妾所爱。” 宁贵妃带着楚勤令进来,正欲行礼被皇后拦了。 “不必行礼,咱们一家人叙叙旧,无需那么多礼节。” 宁贵妃微微福了身,便站在一旁。 楚勤令还是第一次见皇后娘娘,他的母后。 “儿子勤令拜见母后,母后凤仪安康,福泽千秋。” 他跪下行了拜见礼,脑袋磕在地上,清脆的响了一声。 楚帝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他努力回想。 一边的皇后已经起身走上前去,亲自扶起楚勤令。 “好孩子,都说了不必行礼,怎么样,脑袋磕痛了没?” 朱皇后仔细看了看他的额头,都有些轻微的发红。 楚勤令看着这个比后宫任何一个宫妃都要苍老许多的皇后,双鬓斑白,眼睛还有颧骨的皮都已经变得松弛。 此时她正关心的看着自己,明明一看过去就让人生畏的面容,但他却觉得并不是那么可怕,反而让人觉得亲切无比。 “儿子不痛,儿子不孝,从未在皇母后膝下孝敬一二,如今见了母后,方觉的亲切无比。如今不过是给母后磕个头罢了,以后儿子还要天天来给母后请安。” 楚帝感觉这味道越来越正了,一时半会儿就是没想起来。 楚勤令说的是真心话,可是在一些人耳中却觉得这话是宁贵妃教给他的。德妃几人得知了暗骂宁贵妃心眼真多,拿着孩子在陛下和皇后面前争宠。 朱皇后看着这孩子眼神清澈,面上带了两分病容,给他添了一丝楚楚可怜的味道。 “真是个好孩子,你的心意母后领了。来,过来坐在母后身边。” 朱皇后曾经看过六皇子的画像,是她的暗卫带过来的。 她喜欢孩子,曾经大皇子和二皇子还有三皇子都曾在她膝下养过一段时间,不过待得时间很短,当时平王被立为太子之后,要应对各种事物精力不济,就让孩子回自己生母身边教养了。 宁贵妃有些心疼的看着令儿的额头,听到皇后让人取了药膏,亲自给他上药,心里松了口气。 看着皇后对令儿这般,她心里也高兴。她知道皇后的手段,无论是出于真心还是利益,她都希望令儿能得到皇后的宠爱。 她没有什么本事,离了楚帝她没有什么办法能保全令儿。 而皇后,对她来说是大海溺水的船只,能够载着船面对未来的波涛海浪。 楚勤令看着母后亲自给自己上药,有些受宠若惊。 来的路上,母妃就悄悄告诉自己对母后要比对父皇更尊敬。 他不懂为什么母妃为何如此说,不过身为儿子本就该孝敬自己的母后。 额头上凉凉的,刚刚的一丝灼痛感也消散了。 “你才出生的时候,京中传来消息后,母后就在佛前供奉了一个平安玉牌,你戴上它,邪祟退散,以后定能平平安安的。” 朱皇后将早就准备好的玉牌给他戴上。 楚勤令摸了摸胸前玉牌,上面隐约还有股禅香味。 “多谢母后,儿子也给母后准备了东西,頶羽。” 一位宫女上前,手里呈着托盘。 “哦?” 朱皇后和楚帝都有些好奇,隐隐伸着脖子看着托盘。 朱皇后伸手挑开上面的黄布,里面是一整本的孝经。她打开翻了翻,上面字迹工整俊秀,还可以闻到上面传来的墨香。 “母后从前不在宫中,儿子无从孝敬母后,因此听闻母后归京,抄了一本孝经献给母妃。” “小六有心了,这本孝经你抄了不少时日吧,平日课业繁忙,难为你腾出时间来。” 朱皇后翻阅着,上面无一错字,可见其用心了。 “母后放心,儿子都是完成课业之后再抄的经书,并未耽搁学业。” “母后知道,只是你身子弱,莫要因此累着了。” 楚勤令笑着摇摇头,说自己不累。 宁贵妃适时的接话,“听说令儿抄废了好几本,最后才得这本最好的。” 第285章 好几版传闻 楚勤令有些不好意思的扯了扯自己散在前面的发丝,他有些不好意思。 楚帝在旁边伸着脖子看着,心里有些吃味,小六都还没给自己抄过孝经呢。 “小六真是孝顺,皇后,你拿给朕瞧瞧,朕看看小六的字迹有没有见长。” 说着楚帝就伸手了。 朱皇后双手一合,把东西递给旁边的宫人。 “把这本孝经包起来,本宫要供奉在佛祖面前。” 然后转头看着楚帝,“陛下,你刚刚说什么?” 楚帝尴尬的收回手,“没什么。” 楚勤令坐在一旁偷偷的看着,父皇好像有些“怕”母后? 宁贵妃从前在皇后宫里就见过无数这种场面了,所以见怪不怪了。 但皇后宫里许多都已经不是从前的老人,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景,心里都在揣测这个皇后在陛下心中的份量。 朱皇后笑了笑,转头询问有关楚勤令的日常。 平日饮食如何?睡眠怎么样?学业上有没有困难?大学士严不严厉等等。 楚勤令坐的端正,一板一眼的回答着,一边的楚帝和宁贵妃时不时接两句。 看见这一幕,楚帝才觉圆满。 老妻、爱妾、幼子。 他在想要是有皇后在,他的几个儿子肯定会被教养的极好,不像现在落得个“后继无人”的局面。 皇后回京,这些皇子们本该第一时间就来拜见的。 可是除了六皇子,其余几位皇子无一人进宫。 等到楚帝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宫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他阴沉着脸,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 肖德贵在一旁战战兢兢的,原本陛下的心情都还不错,自从出了中宫,脸色就暗沉下来。 他跟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也能猜到些。 陛下这是对几位皇子不满了。 于情于理几位皇子都该第一时间进宫,可是自从宫外接驾之后,除了六皇子去了,其余几位皇子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陛下时辰要到了,您还要去中宫接皇后娘娘呢。” 肖德贵弓着身子,上前提醒道。 楚帝起身,抖了抖衣袖,一言不发的往外走去。 从前他没能力保护妻儿,可如今他不再是当初那个根基不稳的皇帝了。 奏乐起,宫宴上大家纷纷庆祝太后、皇后的归来。 两位太后坐在一处,看着下面的人时不时交头接耳几句。 底下的官员官眷们,都看着上面的太后和皇后,也在悄悄地打量。 宋盛芙的位子还算靠前,也悄悄打量着上面三位大楚最尊贵的三个女人。 一个皇帝嫡母、一个皇帝生母、一个皇帝的发妻。 她使劲想了想上辈子的剧情,这三个人好像并未回过京。 而且上一世段伯府彻底的没落之后,还传来圣太后病重的消息,陛下出宫赶去东阳行宫,为了看最后一眼。 她想,终究是变得不一样了。 宋盛芙不知道她打量的这三人,以后是她最粗的大腿,她吃了一口还算温热的饭菜,味道还真是不错。 皇宫里的东西肯定都是好的,宋盛芙就当自己来搂席的,一口一个吃着。 皇后感受着各方打量的目光,她端坐着与身边的楚帝时不时说着话,看着他给自己介绍谁是谁。 “朕专门从东阳将朱氏一族全部迁回京城,后面看朝中有什么好的位置……” “陛下。” 朱皇后看着喝了几杯酒的楚帝,知道他这是高兴的过头了。 “陛下,后辈的事就让他们自己打算,给的再多不如自己得来的。” 楚帝侧头看着皇后,有些感慨。 “皇后啊,朕是真心的。” “陛下,臣妾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您的心,所以才会这么说。臣妾是朱氏的女儿,但臣妾更是大楚皇后,切不能做以权谋私之事。”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皇后当真贤德,乃大楚女子之典范。” 不少人关注着帝后二人,自然也听到了这段对话。 一边的史官奋笔疾书的记录着,这一幕也被留在了大楚历史之上。 帝后归京,起歌宴。……帝大喜,言之当为楚女之典范。 这下许多人心中又重新衡量了一下皇后的地位。 她们只知道皇后行宫别住,具体内情有好几个版本。 最接近的一个版本就是,嫡子早夭,皇后伤心欲绝,自请行宫修行。 还有说两位太后离宫,皇后自请前去侍奉太后。这个确实也差不多,当年皇后离宫的借口就是圣太后说要让皇后亲自侍奉身侧。 还有离谱的,说皇后照看皇嗣不利,被楚帝赶出皇宫,随太后居住行宫。 还有其他的版本,反正都是说皇后遭了楚帝的厌弃,所以行宫多年未曾回京。 要不是太后回京,说不定皇后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老死在行宫。 但宋盛芙这瞧着,楚帝与朱皇后两人之间相处和谐融洽,一点也不像是传闻说的那样。 但你要说,不是厌弃吧,为何这么多年楚帝极少提起皇后,也没有说接她回宫呢? 宋盛芙想不明白,她总觉得有些事很奇怪。不过她猜应当是朱皇后并不想回宫,不过是因为太后回来,所以只有跟着回来。 但是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其他人也都在心里嘀咕着,这陛下对皇后的态度和她们想象的不一样啊。 她们之前还在猜皇后什么时候被废,毕竟皇后从一定意义上来讲是不称职的,被废也是理所应当。 这么多年,废皇后的折子不是没有,楚帝一律打了回去,用的理由是大楚没有废皇后的先例。 这个时候那群重规矩的人又开始改口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皇后如此不称职,不堪为大楚国后。 但如今她们看,估计皇后不会被废了,明眼人都看得见陛下对皇后无比敬重。 “那边是下午咱们说过的段伯府,她们家老大和老四都来了,还带着妻儿。” 朱皇后看过去,一眼就怔住了,那个孩子…… 与此同时,圣太后也看到了那边,她一眼就看见正在喝酒的康哥儿。 “那个孩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