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靠抢男主机缘称霸三界》 设定 书未完结前，版图设定会有更改，其他大体不变，大家可以刷新看。 【界名】：乾灵界。 东边苍灵洲、东海。 中部：中州大地。 西边、北边：妖族、魔族领地，小部分人修地盘。 南边： 【境界与对应寿元】： 炼气一到十二层，凡人。 筑基（初期、中期、后期、圆满），寿元最高至两百年。 金丹，五百年。 元婴，一千年。 化神，两千年（注：以上寿元皆不可叠加） 【灵根设定】：每个修士只有一条灵根。 五行属性：木、火、土、金、水。 变异灵根：风、雷、冰。 （注1：变异灵根是原本的几种属性发生变化，产生了风、雷、冰。变异过后，原来的属性不复存在。） （注2：灵根产生变异后，一定是单灵根，有可能是天灵根） 天灵根：即单灵根的完美状态。 注：1天灵根一定是单灵根 2单灵根不一定是天灵根 3多灵根一定不是天灵根 【灵气和灵力的区分】： 1：灵气是气态。 2：灵力是压缩成液态（无色之水）的灵气。（注：压缩之后，灵力无属性。） 【为何木灵根更适合修炼木属性功法】： 木灵根有木韵，当运用无属性灵力时，可以给法术加buff，类似于强化，所以施展木属性法术时，会更轻松，产生的效果，是强化过后的效果。 其他灵根同理。 【功法等级】：天地玄黄，上中下三品。 【丹师等级】：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九阶。 【符修】：普通符师 灵符师：初级、中级、高级 大灵符师：也叫符道大师 符宗：符道宗师 大符宗：符道大宗师 仙符师：符道无上大宗师 【飞升之法】 上界叫做蓬瀛天。自古以来，蓬莱和瀛洲，被称作神仙居所，所以采用了这两个字。 飞升的办法是，感悟“蓬瀛”，当感悟到了蓬瀛，就会有接引天光，接修士飞升上界。 也就是说，任何境界，其实都是可以感悟蓬瀛天的。只是乾灵界，无数修士试验出来，基本上，只有修炼到化神境后，才能准确感应到蓬瀛天。 而且从乾灵界到蓬瀛天，是个很长的时间段，可能要走好几年，只有化神修士的身体强度能承受，所以现在大家普遍，是化神飞升。 蓬瀛天下面有很多小世界，每个小世界和它的距离不一样，离蓬瀛天越近的小世界，对于飞升境界的要求越低，反之一样。 所以，有的世界金丹飞升，有的世界化神飞升，更远的小世界，要大乘境才能飞升。 【功法、咒语】 1女主修炼功法《缘木诀》： 内境不动，外尘不干。 五炁择一，养之清者。 绵绵息息，缘木得灵。 2逢春术：阳和早至，枯木逢春，生。 3禁言咒：慎言如堤，如奉律令 4解言咒：百解去，如律令。 5水球术：漂浮之水，令闻应召，水球之术，以柔克刚，攻！ 6缠绕术：毫末之木，羸羸向生，缠绕！ 7庚金咒：列星九曜，庚辛受灵，如奉律令，速现金光。 第1章 戒律堂对峙 “小师姐，不过是一株瑶草花而已，你何必这么斤斤计较呢？” “月师姐她也是救人心切，先借用了一下你的瑶草花，又不是不还，你却直闯她的院子，害她筑基失败，真是一点同理心都没有！” “筑基关头有多重要，我不信陈岁时会不知道，我看她分明是想趁机谋害月师姐！” “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送她去戒律堂，还月师姐一个公道！” “这不好吧……陈岁时毕竟是掌门的女儿？”有人面露踌躇。虽然他也为月师姐抱不平，但他也不想因为此事，在掌门面前得了印象啊！ 立马有人忿忿不平道：“月师姐还是掌门的徒弟呢！” 一名年约十七、八岁，面色苍白的少女，虚弱开口道：“陈师妹年纪小，行事莽撞，但心地不坏，戒律堂那样的地方，她去不得。” 正在走神的陈岁时闻言，忽地抬起了眸子，弯唇道：“去就去。” 此事她行得正，坐得端，也占三分理，没有什么好顾虑的。 在去戒律堂的路上，陈岁时缓慢梳理着脑海里的信息。 她穿书了，穿到了一本名叫《剑起霄练》的古早龙傲天男主，修仙升级流爽文小说的世界中。 用一句话高度概括全书的内容那就是，龙傲天男主一路升级打怪，收后宫的故事。 陈岁时作为全书中，着墨不少的女配之一，并非是龙傲天男主洛凌霄后宫中的一员，而是本书第二大的反派。 按照书中对陈岁时的描述，她长开后，绝对是一名妥妥的大美人，而像陈岁时这样的美人，却没有被男主收入后宫，是因为她害死了男主的白月光师姐——月惊秋。 有这样不可调和的矛盾在，龙傲天男主再收陈岁时入后宫，就崩人设了。 毕竟师姐戏份不多，但也是无数读者的白月光。 最后堕魔的反派女配陈岁时，被男主一张“诛魔符”，劈得魂飞魄散。故事到此，却没有结束，后面还有差不多五百章的内容，同名同姓的“陈岁时”，还想看看本书最大的反派是谁，然后就穿书了，穿到了白月光师姐盗取瑶草花，为男主洛凌霄疗伤后，冲击筑基境的这个时间节点。 * 戒律堂。 身着长老服饰的灰发修士，看着闹哄哄的一群人，开口道：“这是做什么？” 一名弟子，迈步往前，拱手道：“启禀三长老，小师姐擅闯月师姐的院子，致使她筑基失败，还请长老，惩罚小师姐，还月师姐一个公道！”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引得围观的弟子，一阵唏嘘，看向月惊秋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 “陈岁时也太恶毒了吧？筑基关头打断人家，这和谋杀有什么区别？” “只有我注意到，月师姐已经在冲击筑基境了吗？她不愧是宗门内唯一的单水灵根！” “单水灵根又怎么样，筑基关头，还不是被陈岁时毁了。仗着自己是掌门的女儿，整天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样。” 陈岁时听着这些言语，站得笔直，并没有生气。月惊秋是单水灵根，但她的灵根资质也不差，是单属性木灵根。 只是她爹在她测灵根的时候，做了些手脚，外人只以为她是水木双灵根。 这是为了保护年幼的陈岁时。 毕竟夭折的天才，可算不上天才。 月惊秋一袭白衣，明明有些摇摇欲坠，却从掺扶着她的女弟子手里，挣脱出手来，“三长老，此事和陈师妹无关，还请您，不要降罪于她。” 小云宗的戒律堂凌驾于宗门之上，即使是掌门亲临，也不好插手什么。 筑基失败，月惊秋说不生气是假的，但对方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师妹。 她还是师父的女儿。 如果小师妹因为自己被惩处，等师父回来，她有何颜面，去见师父？ 月惊秋闭了闭眼，压下心中不该有的情绪。 三长老身子微倾，打量着月惊秋的气息，确实是炼气圆满的境界，他摇摇头，暗道了一声可惜了。 两人一个是掌门的女儿，一个是掌门的徒弟，按理来说，应该交给掌门自己处理才是。 三长老真是被架在这里了。 他清了清嗓音：“陈岁时，你可是故意破坏月惊秋筑基的？” 众人一听三长老这话，如此明显的偏袒之意，脸上不由露出愤懑的神色。 陈岁时道：“月师姐没有挂无事免扰牌，我不知道她在冲击筑基境，我的瑶草花，被她私自拿走，我只是去问个明白而已。” “不可能！”月惊秋猛然一惊，“我怎么可能会没有挂免扰牌？小师妹，我不怪你破坏了我的筑基，但你……”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脸上露出一丝伤心的神色。 她自诩对这个小师妹，照看细心，无所不应，她就半点不记自己的好吗？ 月惊秋的心，有些发凉。更多的是对陈岁时的失望。 陈岁时只问：“师姐私拿了我的瑶草花，是与不是？” 这事月惊秋无法辩驳，她被陈岁时问得哑口无言。 陈岁时扭头看向三长老：“若非师姐拿了我的瑶草花，我又怎么会去清风苑，正巧碰上她筑基失败，被人泼了一身脏水？” “弟子陈岁时，还请三长老，秉公处理，还弟子一个清白公道！” 众人：简直是倒反天罡。 明明需要公道的是月师姐，这个陈岁时，真会颠倒黑白的。 “你说月师姐没有挂免扰牌就没有挂了吗？” “就是就是，凡事要讲证据，不能因为你一句话，就将错误归结到月师姐头上！” “你只是失去了一株瑶草花，不痛不痒的，月师姐却是筑基失败，如何能相提并论？” 正要宣布处理结果的三长老，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陈岁时，月惊秋没有挂免扰牌一事，你可有证据？” 他也只是随口问问，走个流程，谁知陈岁时点了点头，“弟子有留影石作证。” “没有证据的事情，弟子不会胡诌的。” 众人：有被内涵到。 月惊秋眼角抽了抽，怀疑起自己来，难道她真的没有挂免扰牌吗？ 不，不会的。 她一向细心，怎么会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忘了挂免扰牌。 月惊秋紧张地捏着手心，出了一手的汗。 留影石绽放出光晕，一段画面，呈现在众人眼前。 第2章 禁闭 雪白的衣角，拂过翠绿的草丛，一只手推开了院门，画面正对着几步开外的屋子正门，干干净净，确无免扰牌的影踪。 这时，屋内忽然爆发出一股强悍的灵力波动，留影石的主人没有防备，被掀飞出去，狠狠撞在了花树上，吐出大口鲜血。 画面就此结束，留影石也作废了。 众人寂静无声。 怎么会有人，拿留影石记录这么无用的东西？！ 要知道留影石是消耗品，用一次就废了，价格还不便宜。 陈岁时真是暴殄天物。 至于陈岁时为何会有这块留影石，当然是系统给她的了。 识海中，有一道冰冷的机械音响起：【怎么样，本系统给力吧？】 陈岁时：…… 走高冷范儿，就不要用这种嘚瑟的语句了。很怪异的好不好。 她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以心声问道：【在原书剧情中，我是个反派，你为何会绑定一个反派呢？不是只有主角，才有系统吗？】 系统卡壳了一瞬，陈岁时追问道：【你是反派拯救系统？】 【嗯。】 陈岁时：【那我魂穿过来，不会被认为是夺舍的老怪物吧？高阶修士能看出来我的魂魄有异吗？】 【宿主无需担心，这是你的前世，你们的魂魄本就是一体的。】 陈岁时：！！！ 【我的前生？】 她一个生活在文明和谐世界，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的五好青年，前世是一个大反派？ 陈岁时只觉得眼前一黑。 这怎么可能是她！ 但如果真相是这样的话……她好像能理解系统为何要绑定她了。 陈岁时推测，前世的她虽然被洛凌霄一道诛魔符劈死了，一缕残魂却在机缘巧合下，进入了轮回转世，只待觉醒，会再次对世界造成破坏。 反派拯救系统，这个时候上线，带着善念的她，回到前世好好修炼，防止她误入歧途。 事实上，即使没有这个系统，如今的陈岁时，也完全没有想入魔的念头。 她可不想做人人喊打的魔修。 如果真的陷入绝境了，陈岁时想，她也不会去屠戮无辜，大不了就是一死嘛。 她又没有什么宏图伟业要去完成。 系统不知道它一句话，陈岁时就脑补了这么多，不愧是长了个看小说的脑子。 三长老看了陈岁时和月惊秋一眼，“月惊秋擅取他人财物，按照宗规第一百二十七条，应赔付陈岁时三株瑶草花，关禁闭十五日，抄写宗规三十遍。” “月惊秋筑基失败，虽与陈岁时无关，但宗规第三百零五条规定，禁止擅闯他人住所，违者应关禁闭七日，抄写宗规十遍。” “你们二人，可有异议？” 从留影石上的画面可以看出，陈岁时确实推开了清风苑的院门。 月惊秋神情难堪，指甲快掐入手心了。 轻微的痛感传来，她垂下眼睑，摇了摇头：“弟子没有异议。” 三长老又问陈岁时：“你呢？” 陈岁时迎着三长老的目光，坦然无惧地说道：“三长老忘了，按照宗规第三百一十七条，无证据中伤他人者，应赔付对方五块灵石。” 三长老若有所思，眸光一转，落在几个弟子身上，“确实有这条宗规，你们一人给陈岁时五块灵石吧。” 众人感觉天都塌了。 他们不是来为月师姐讨公道的吗？ 为什么最后受罚最严重的，是月师姐？ 他们还要一人给陈岁时五颗灵石？！ 但偏偏，三长老的处罚，没有什么毛病，宗规上就是这么写的，他没有偏袒任何人。 当然他也完全没有发挥自己的作用，酌情处理，三长老简直是照本宣科地将几条宗规念了一遍。 陈岁时打开自己的储物袋，笑意盈盈地朝着黑脸的众人道谢：“多谢师弟的灵石。” 身为掌门之女，陈岁时不缺这点灵石，但她的精神损失费，一点也不能少。 “小师姐，我真是看错你了，连五块灵石都要！” 一名炼气三层的弟子，愤恨说道。 陈岁时：“交完灵石赶紧走，别耽误后面的人。” 她见这些人长得一模一样，也不知道，哪些人是交了，哪些人是没交，便将神识沉入储物袋中，数了数。 五六三十，齐了。 陈岁时心情大好，跟着戒律堂的弟子，去了禁闭室。 戒律堂的禁闭室，除了头顶开了天窗以外，四面都是封严实了的，并且有隔音结界在，一进入里面，整个世界都被消音了。 门上镶嵌着一只沙漏，缓慢在流逝。 应该就是她关禁闭的时间了。 陈岁时打量着禁闭室的环境，里面除了一张案桌和纸墨笔砚，以及一本宗规册子以外，就只有一张草蒲团。 她正想将草蒲团拿走，忽然想起来，这是一个修仙的世界，她是会法术的。 陈岁时眼睛一亮。 她按照记忆，掐了个法诀，只觉得指间痒痒的，低头看去，一根纤细的翠藤冒了出来，然后她一个没控制住，翠藤越长越多，挤满了禁闭室。 陈岁时总算明白，什么叫作茧自缚了。 她清音喝道：“收！” 翠藤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就是法术吗？好神奇！” 陈岁时的心情，激动得根本静不下来。 她一会儿施展缠绕术，一会儿施展水球术，整个禁闭室被弄得一片狼藉。 系统：…… 【宿主不必如此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这些都还只是低阶术法，待宿主修为上去了，系统商城中，有更高阶的功法，可供宿主选择。】 【今日赠送一次免费抽奖机会，请宿主选择，是否现在抽奖。】 陈岁时施展清洁术，将禁闭室打扫干净后，稍微淡定下来。 她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一张明黄的蒲团，盘膝坐下，这才以神魂状态，进入到系统世界里面。 虽然系统可以帮她代抽，但陈岁时就喜欢自己亲自抽奖。 毕竟抽奖的快乐，系统又不懂。 系统世界一片苍白，除了几颗硕大的圆形琉璃珠以外，什么也没有。 这个世界的修炼境界划分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 相对应的，陈岁时如今是什么境界，就只能在什么境界的抽奖池内抽取奖品。 除了炼气期对应的那颗琉璃珠散发着柔和的白光，清晰可见以外，其他几颗琉璃珠，皆被厚重的水雾笼罩着。 陈岁时伸手按下左边的单抽按钮。 第3章 脸盲症犯了 琉璃珠内的光团，缓慢旋转着，飞了出来，落入她的手心。 陈岁时低头一看。 “一根棒棒糖？”而且还不是她最喜欢的荔枝味。 不对，重点不是棒棒糖的口味，是这系统，怎么这么抠搜？ 陈岁时叹了口气，拆开包装，将棒棒糖送到嘴里，一边抄写着宗规。 小云宗的宗规有四百条。 其一，严禁勾结邪魔外道，违者废除丹田，逐出宗门。 其二，严禁同门相残，违者视情况定罪处罚，绝不轻饶。 …… 时间一点点过去，陈岁时身边，满地都是抄写好的宗规，她撂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 随后调动灵力，用翠藤搭了个吊床，躺在上面休息。 “修仙的世界真好啊！”她由衷地感慨道。 当然，等她离开了禁闭室，见识外面的风景，就更好了。 有法术的新鲜感支撑着陈岁时，七日的时间，对于她来说，一点也不难熬。 陈岁时抄写完了宗规，便提笔记下，原着的一些重要时间节点。 洛凌霄十六岁拜入小云宗，虽是五灵根之资，修炼的速度，却快得令人咋舌。 一切还要从他在坊市捡漏，买到了一枚黑色的戒指说起。 那枚戒指是一名飞升前辈，身陨之时遗留下来的龙骨戒，里面是老前辈的全部身家，可以说是一份巨大的宝藏。 老前辈死后，一缕神魂在戒指中沉睡。 后来洛凌霄成为龙骨戒的新主，意外唤醒了老前辈，拜他为师，从此开启了他龙傲天男主的一生。 算算时间，距离小云宗坊市的开放日，也快了。 她所在的小云宗，是边陲之地的一个小宗门，只有在接近年关的时候，才会有商队，来小云宗的地界，贩卖货物。 书中只写了洛凌霄在干完杂役的活之后，下山闲逛，却并未写具体是哪一天。 但总归是在坊市开放的那几日内。 系统察觉到陈岁时的想法，给她泼了盆冷水：【洛凌霄是气运之子，这枚龙骨戒注定是他的，旁人拿不走。】 陈岁时哼了声：【这么大一笔财富，我还不能努努力，试一试了？万一我捡到了呢？】 系统的机械音没有丝毫情绪：【即使你侥幸找到了龙骨戒，但需知，人与人之间需要的是缘分，那位前辈，与洛凌霄有师徒缘，与你却未必。】 陈岁时：【我要的是戒指里面的财物，又不是要拜老前辈为师。没有缘分就没有缘分呗。】 系统：还能这样？ 陈岁时又说：【比起戒指老爷爷，我还是更喜欢统子你。】 毕竟系统可以抽奖，带给她的快乐，是无法被替代的。 系统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陈岁时后面的那一句话，良久都没有再出声。 它不懂人类的感情。 禁闭室内，沙漏滴答滴答的声音，格外清晰。 陈岁时看着最后几颗沙砾漏完，脸上扬起一个笑容。 解放了。 门从外面被打开，一名身着法袍，眉目森严的修士，检查着陈岁时抄写的宗规。 “三长老，我肯定一条都没有漏的。” 修士抬了抬眼，面无表情道：“老夫是戒律堂的二长老俞言褚。” 陈岁时：…… 难怪她觉得气质不太对呢，原来认错人了。 陈岁时低头看着鞋尖，尴尬得不敢抬眼。 头顶传来淡淡的嗓音：“行了，抄写得还算认真，可以走了。” 陈岁时这才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快步离开这个气氛尴尬的地方。 俞言褚看着陈岁时的背影，摇了摇头：“这孩子不认人的毛病，看来是又加重了。” 回到自己的紫述园后，陈岁时泡了个热水澡，换上新的法衣，坐在镜子前，观看自己这张脸。 太年轻了。 十三岁的脸，满满都是青涩气息。 她虽然有些轻微的脸盲症，记不住旁人的长相，但看自己的脸，却记得牢实。 陈岁时现在相信，这就是她的前世了。 这张脸和她穿越前的脸，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晚间。 陈岁时提着一盏羊角宫灯，兴冲冲地往膳堂而去。 虽然她有辟谷丹，但辟谷丹哪有饭好吃啊！ 小云宗内只有一座膳堂，无论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若是想要用膳，都必须到灵膳峰去。 陈岁时如今只是炼气九层，还不会御物飞行，她施展轻身术，爬到山上。 膳堂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奇异的香气，飘了出来。 “不知道仙门的膳堂内，会煮什么好吃的。” 陈岁时迈进膳堂，在每个窗口前转了转。 一楼的餐食虽然不含什么灵气，但却是免费的，有莼菜羹、八宝馒头、荷叶鸡腿、蜜糕奶卷、胭脂凉糕、冬枣等等。 陈岁时点了份莼菜羹以及荷叶鸡腿、三颗冬枣，坐到角落里，竖起耳朵，听大家聊宗门八卦。 “你们知道吗，李芸昨日突破炼气二层了！” “她怎么修炼这么快的？” “不知道，估计是天赋吧。毕竟她是四灵根，修炼速度肯定是比我们要快的。” “我都拜入宗门一年了，还是炼气一层，连半点突破的苗头都没有。” “我们宗门内，是不是有个单水灵根的天才师姐？破境对她来说，应该和喝水一样简单吧？” “你说的应该是掌门的二弟子，月惊秋月师姐。” “月师姐都要筑基了。” “嘶，十七岁就筑基？简直闻所未闻。” 几个杂役弟子，低声讨论着，忽然，有人的目光，投到了陈岁时身上，用眼神给同伴示意—— “她是谁？我怎么在杂役弟子里没有见过。” “而且她都没有穿宗门统一的服饰。” “那件法衣，看着就价值不俗，也许是内门的某位天骄？” “内门弟子怎么会来杂役弟子吃饭的地方，吃这些没有灵气的东西？” 陈岁时五感通明，尽管他们压低了声音，每一句话还是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 没有理会大家探究的目光，用完膳，陈岁时咬着最后一颗冬枣，往外面走去。 呼啸的风中，夹杂着一点冰凉。 飘雪了。 陈岁时摊开掌心接雪花，下一瞬，头顶撑开了一把伞。 她扭头看去。 青年一身白衣，面容俊秀，缓缓笑道：“刚刚就觉得那道身影，有点像陈师妹，没想到，还真是师妹。” “我送师妹一截？” 陈岁时努力搜刮记忆，面露茫然，这谁啊？ 第4章 想抽系统 她婉拒道：“师兄，我认识回去的路，就不麻烦你送我了。” 青年声如林间冷泉：“陈师妹，我是有话想与你单独说。” 陈岁时眼眸一睁：？ “那好吧，麻烦师兄了。” 孟平州讶异地看了她一眼，陈师妹今日，似乎还挺有礼貌的。 他开口道：“月师妹擅自取走你瑶草花一事，我已经听说了。” 陈岁时忽然停下：“所以呢？” 孟平州见她语气平静，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心想，她和月惊秋的矛盾，也不是不可调和。 “月师妹欠陈师妹的三株瑶草花，我替她还了，希望陈师妹，能原谅月师妹这一次。” 陈岁时没有伸手去接青年递过来的灵石。 “师兄若真想帮月师姐赔偿我，就把这袋灵石，交给月师姐吧。” “我只收月师姐给我的灵石。” 孟平州眉头微皱：“有什么区别吗？”反正灵石数量都是一样的。 从谁手里接过不是接？ 陈岁时点头：“区别很大。”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师兄又没有欠我灵石，岁时凭什么拿师兄的灵石呢？” “当然，师兄要是直接开口，送我灵石的话，我还是会接的。” 孟平州默了默，说道：“月师妹不会心安理得，收我灵石的。” “那就是师兄的事了。” 陈岁时从伞下钻出，精致的羊角宫灯，晃荡摇曳，她挥挥手：“师兄再见。” 风雪中，传出一声极轻的叹息声。 月师妹是单水灵根，他们灵泽峰也是十分看重的，只可惜，在拜师的时候，她选择了拜在紫云峰一脉。 虽然如此，他还是一向把月师妹当作亲师妹看待的。 下了山的陈岁时，往紫述园走去。 夜色里，一道清瘦的身影，杵在她回去的必经之路上。 “陈师姐。”少年开口，嗓音低沉而沙哑。 陈岁时没怎么看清少年的脸，她淡淡“嗯”了一声，打完招呼，和少年擦肩而过。 认错人这种事情太尴尬了，她还是少开口比较好。 洛凌霄知道这个小师姐一向不待见自己，若非事情牵扯到了月师姐，他也不会主动来见她。 他迈开腿跟上陈岁时的步伐，“月师姐是为了救我，才拿了小师姐的瑶草花，这笔灵石我一定会还给小师姐的，希望小师姐能不要与她计较，任何责罚，我愿意一力承担。” 陈岁时这才停下步子，抬眼打量着少年。 只见少年五官清俊，哪怕是穿着最普通的杂役弟子的服饰，也可以看出几分气宇轩昂。 他是洛凌霄？ 原着里，哦不，是前世的时候，陈岁时一惯不理睬洛凌霄这个五灵根杂役，他长什么样，陈岁时一直没记住，直到宗门大比的时候，洛凌霄赢了她，陈岁时心里又屈辱又不平，顺着金光熠熠的剑锋看去时，蓦然心悸。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萦绕在洛凌霄身边的一层水雾，忽然消失了。 她记住了洛凌霄的脸。 自此爱恨纠葛，少女心绪，如一团乱麻，成了死结。 陈岁时与洛凌霄注定不死不休。 在洛凌霄心中，月惊秋的死与陈岁时有关。 而在陈岁时眼中，洛凌霄与害小云宗的魔族女君为伍。 无数岁月里，陈岁时也会感到委屈，月惊秋伤了根基，再次筑基时命陨，和她有什么关系？ 但魔族女君为了小云宗的宝物，害她父母，是切切实实的事情，洛凌霄袒护魔女，亦为同谋，陈岁时与他，除了刀剑相向这一条路，再无别的路可走。 五年。 还有五年就是宗门巨变的时候了，这一世，她要早做准备，揪出魔女，若洛凌霄出手帮她，陈岁时不介意让整个乾灵界都知道，他勾结魔族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不是，就地斩杀洛凌霄，原因也很简单。气运之子哪是这么容易斩杀的。 若是宿命不允许，任由你通天之能，也只是无功而返。 但陈岁时不相信宿命。 如果洛凌霄和她走到对立面，她必定会让洛凌霄走到整个乾灵界的对立面去。 “月师姐被关禁闭，是戒律堂的决定，洛师弟找错人了。” 陈岁时说完，不管洛凌霄作何反应，径直往山上走去。 【宿主对洛凌霄，似乎没有太大敌意。】 系统蓦然出声。 陈岁时说：“这一世他还没做选择不是？月惊秋不会死，我倒想看看，在师门白月光，以及魔族女君之间，他会怎么选。” 况且敌意这种东西，需要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系统，我要抽奖。】 陈岁时话题转变得太快，系统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片刻后，才用没有情感的机械音询问：【宿主选择单抽还是十连抽？】 【十连抽有折扣吗？】 【没有。】 【那好吧，十连抽。】 一盏茶后，陈岁时被系统扣除了一百下品灵石，得到了十根棒棒糖。 “……” 【你的商城里面，是只有棒棒糖吗？】 陈岁时拳头硬了。 若不是系统没有实体，她一定要给它梆梆几拳。 骗钱是吧？ 回应她的，依旧是冰冷的机械音：【宿主运气太差，与系统无关。】 她不信。 【再抽十次。】 一晚上过去，陈岁时看着满床的棒棒糖、猪肉脯、雪饼等等，拳头又硬了。 系统问道：【宿主还抽吗？】 陈岁时幽幽道：“我想抽你。” 她看着像是还有钱的样子吗？ 将零食收进储物袋中之后，陈岁时闭眼躺下。 五更天，该睡觉了。 …… 辰时，授课堂。 这是内门弟子才有资格来听的课，授课的长老，道号元翁，身着青色法衣，腰挂玉佩，神容深静。 他一踏入授课堂，原本窃窃私语的弟子们，即刻保持了安静。 顾元翁看向空着的位置：“朱子楚、梁音儿、陈岁时三个人怎么没来？” 一名男弟子道：“朱师兄在路上被柳长老叫走了，一会儿就到。” “梁音儿昨夜入定，还没有醒来，弟子不敢擅自叫醒她。”回话的女弟子，是梁音儿的舍友，帮她解释道。 两人都有正当理由，顾元翁也不会揪着不放，他叫了一个弟子，“去紫述园看看陈岁时怎么回事。” 掌门临走前，特意将陈岁时放到他的课上学习，顾元翁自然不会放任陈岁时逃课缺课。 若是掌门回来后，考校女儿的术法，结果是一塌糊涂，他这张老脸往哪搁？ 戒律堂的余长老，已经同他说过，陈岁时的禁闭，在昨日就结束了。 第5章 枯木逢春术 紫述园。 身着蓝色纱衣的弟子，手做喇叭状，喊道：“小师姐！你在吗？” 半晌，屋内没有动静，这名弟子扯着嗓子，提高了声音：“小师姐！顾长老喊你去授课堂上课！” 上课？ 什么上课？ 陈岁时垂死病中惊坐起，一双眼睛艰难撑开，挥手驱使藤蔓开了门，看见紫述园外，有一道模模糊糊的蓝影。 房门打开后，蓝衣弟子松了口气，见陈岁时还一脸懵地坐在床上，催了她一下：“小师姐，赶紧起来去上课吧，顾长老还等着呢。” 陈岁时昨晚熬了个大通宵，虽然起床了，但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她恍恍惚惚跟着人，到了授课堂。 屋内大概有三十来人，穿着清一色的蓝色纱衣，相貌清俊，赏心悦目。 顾元翁看了陈岁时一眼，“入座吧，下次不可迟到了。” “好的，顾长老。”陈岁时找了个空位置坐下，发现桌子上，有一盆快枯死的盆栽。 这是做什么？ 缓解上课压力，至少摆一盆翠绿一点的草啊。 陈岁时摆弄着眼前的枯木。 上方，顾元翁开口道：“今日我们学习逢春术，你们桌上都有一盆枯死的植物，什么时候能令它枯木逢春，长出新叶，这堂课就什么时候散学。” 顾元翁的话一出，底下顿时一片窃窃私语声。 “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可能学会枯木逢春术。” “顾长老的要求也太严苛了吧？” “如果一直学不会逢春术，我们真的要一直被困在课堂吗？” “那是你，可别把我与你混为一谈，不过是区区逢春术而已，有什么难的，我肯定能学会。” 顾元翁咳了一声，众人安静下来，他这才开口道：“逢春术，我会演示三遍，你们认真看，认真学，将手诀和咒语记下来后，各自练习，不要干扰旁人。” 陈岁时双手撑着眼皮子，认认真真观看顾元翁的动作。 只见顾元翁十指翻飞，无名指和小指屈拢贴靠，灵力却聚于中指、食指，汇合为一股生机盎然的力量，落在盆栽中。 “阳和早至，枯木逢春，生！” 随着顾元翁咒语的最后一个字落下，枯死的树桩，缓慢生长出鹅黄的嫩叶，以众人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翠绿色，一朵朵洁白的小花，绽放开来。 陈岁时还是没有完全适应，修仙界的神奇，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睁得老大了。 好像变戏法一样！ 她环顾左右，不少弟子已经开始跃跃欲试，照着顾元翁的动作，施展逢春术。 要知道逢春术可不止是令枯木再生这么简单，这门法术，不仅能对植物使用，还能用在人的身上。 不过后者远比前者难多了，只有木灵根修士学起来，才有一定的天然优势。 陈岁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着急，她看顾元翁演示了三遍，才开始自己练习。 咒语倒是不难记，手诀也还好，只是对灵力的引导，需要花费点功夫理解。 她低着头施展手诀，口中默念咒语：“阳和早至，枯木逢春，生。” 干枯的树桩上，长出一片鹅黄新叶，陈岁时眼眸微亮。 她真是个天才。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的木灵根，在学习这道法术上有优势。 旁边一只手越过界来，撑在陈岁时的案桌上。 因为隔得近，陈岁时几乎可以看见对方脸上，柔软的细小绒毛。十五六岁的少女，眉眼间带着青涩的气息，软音开口： “小师姐，你真厉害，才看一遍逢春术，就学会了。” 陈岁时眼睛往下瞥，在少女的腰间，看见她的身份玉牌，刻着“云蕉”二字。 她收回视线，放下大拇指和食指，比划道：“是三遍。” 云蕉微微错愕，随后唇角扬起笑意：“看三遍就学会，也很厉害啦。” 顾元翁看见两人不练习法术，反而聊起天来，沉着脸，走到两人面前：“刚刚教的东西，都学会了吗，还有心思聊天，看看别人多认真，再看看自己——” 顾元翁余光瞥见树桩子上的鹅黄叶片，嘴边的话，一下子噎住，“这是你们的成果？” 陈岁时笑眯眯问道：“我给顾长老演示一遍？” 刚学会逢春术，如果不显摆一下，她浑身难受。 “行，如果能长出第二片叶子，允许你们提前散学。” 两人端正坐好，同时起诀。顾元翁看着她们的动作，倒是十分标准，只是陈岁时更加从容娴熟，标准的动作中，又带了几分随性。 她掐诀念咒，体内的灵力被源源不断地调动出来，片刻后，木桩子抽条发芽，开出一簇洁白的李花。 众人被这动静，吸引住目光，看清陈岁时桌子上的柔软李花时，一阵阵抽气声响起。 “小师姐真的是第一次学逢春术吗？” “催生一叶，已经十分不同凡响了，她却直接让李树开花了！” “好漂亮的李花，像雪一样。” “哎呀，小师姐是水木双灵根，在修习逢春术上，肯定有优势的，若是比别的法术，大家未必会输给她。” 平心而论，水木双灵根，资质不差，但陈岁时像是忽然开窍了一样，学习术法的速度，跟上了她的灵根资质，这才是让顾元翁感到惊讶的点。 要知道从前的陈岁时，修为虽然提升得快，可学起法术来，就跟个榆木脑袋似的，反复教她好几遍，还是弄不懂怎么运转灵力。 因此她虽然是炼气九层，实际上的战力，还不如一些炼气七八层的弟子。 别人都在学下一阶的法术了，她还在学习基础术法。 若是陈岁时知道顾元翁的想法，肯定会震惊，她以前居然是个只会平a，不会释放技能的菜鸡。 顾元翁不动声色敛去眸中的震惊，他猜想，可能是因为陈岁时比较适合学习逢春术这类的术法。 这时，有人指着陈岁时的木桩，轻呼了起来，“李花败了！” “啊，真的落了，是不是逢春术失败了？” “按理来说，施展成功的逢春术不会发生这样的状况的。至少花也会保留七八天，这才一刻钟没到呢。” 云蕉也往陈岁时的木桩看去，眼眸里，却映出一点盈盈的青绿色。 她眼眸瞪大，口中喊道：“小师姐的逢春术没有失败，是结果子了！” 云蕉将盆栽转了个面，那颗圆润青涩的脆李，挂在枝头，颤颤巍巍摇曳，生出几分别样的韵味。 第6章 九兰峰小师叔 满堂寂静，落针可闻。 良久，才有人找回自己的声音，磕磕绊绊开口：“小师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她真的没有私底下练习过逢春术吗？ 一时间，大家脑海里生出同一个念头。 顾元翁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清咳了一声，道：“既然你已经学会逢春术，老夫也不会出尔反尔，你和云蕉两人，可以离开授课堂了。” “其他人，继续练习逢春术。从现在开始，每人催生出两片新叶，才可以散学！” 众人一脸幽怨。 顾长老怎么还出尔反尔呢？说好的施展成功一次，就可以散学的，结果转头就增加难度，太过分了！ 陈岁时抱着桌子上的盆栽离开。 她摘下青涩的李子，在袖子上擦了擦，咬了一口，下一瞬，直接失去表情管理。 又酸又涩。 这不是她用灵力催生的果子吗，怎么会这么苦？ 陈岁时想不明白。 赶紧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咬着，甜甜的荔枝味在嘴里化开，幸福感满满。 “小师姐，你刚刚吃的什么？”云蕉一脸好奇地问道。 陈岁时忽然有种吃独食被发现的感觉，面上却保持着镇定，她伸手在储物袋里瞎摸，随后抓上来两根棒棒糖，递给云蕉。 “棒棒糖，师妹要尝尝吗？” 少女惊喜道：“小师姐真的要给我吗？” 说实话，她其实一直很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师姐，只可惜小师姐性格清傲，从来不爱搭理人。 而今天，小师姐居然主动给她送糖了！ 云蕉觉得，她只要再努努力，小师姐眼中，一定会有她的位置的！ 陈岁时满脸不解，两根棒棒糖而已，又不值钱，云蕉这么激动做什么？ 可能是她没有见过棒棒糖吧。 这样想着，陈岁时直接从储物袋里抓了一把她抽来的棒棒糖，塞到云蕉手中，“不用感动。” 她打了个哈欠，声线慵懒：“云师妹，我要回去补觉了，你自便。” 等云蕉回过神来时，眼前已经没有陈岁时的身影了。 脚下生风般走回紫述园的陈岁时，脱去外衣，钻进温暖的被窝里，很快传来绵长深远的呼吸声。 系统：…… 年轻真好，倒头就睡。 但是这一觉，陈岁时没有睡太久，约莫午时末就醒了。 她每天早上要上早课的话，作息得调回来。 然后到了晚上，她又睡不着。 陈岁时穿上外衣，提着宫灯，准备去山上巡逻。 毕竟宗门真是她家。 前世的时候，宗门的护山结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出现了裂缝。若非如此，魔族女君昭缇，也不会能在小云宗来去自如了。 夜色茫茫，细雪无声。 小云宗不是个很大的宗门，为了节流，山道上并没有安排烛灯，群山环绕间，偶有几点米粒灯火，闪烁变换着位置。 陈岁时站在高处俯观小云宗的布局，灵膳峰、书山并列的两峰，以及戒律堂所在之处，构成一条中轴线，将宗门划分为内门和外门两个部分。 此时的灵膳峰，只有一些来吃宵夜的弟子，看起来便显得颇为冷清。 膳堂杂役弟子，这个点还没有睡，赶着时间，在园中处理着明日的食材。 “这头灵鹿，背部和腰部上的肉，单独切下来装好，等会儿送到九兰峰去。” “还有这红朱鸟的鸟蛋一并送过去，再挑两尾灵鱼、两篮新鲜灵果。” 膳堂管事来回巡视，督察着大家干活，一边吩咐道。 他双手拢于袖中，抬头看着飞雪，暗道：“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啊。” 静谧的草丛后面，钻出一抹纤细的身影，陈岁时抬手扒拉了一下头发上的树叶枯枝，往回看了几眼。 虽然这里的结界没有出现裂缝，但是明显比其他地方，薄弱很多。时间一长，极有可能产生细小的口子。 不过以她如今炼气境的修为，也修补不了结界。 还是等她爹回来再说吧。 陈岁时四下张望，记着比较明显的标识，省得她后面找不到地方了。 “嗯？九什么峰？” 她快步走到界碑处，扒开杂草，石碑上赤色的“九兰峰”三个字，映入眼帘。 “这不是小师叔的住处吗？” 陈岁时往山上看去，随后闭着眼睛，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很香的气味。 小师叔在烤肉！ 陈岁时不争气地流口水。 她在山脚徘徊了一阵，最后毅然决定上山。 结界有问题的地方，在小师叔的九兰峰下面，她再怎么，也要提醒小师叔一声。 谁让小师叔是她亲师叔呢？ 陈岁时爬到山腰处时，烤肉的香气，就已经勾得她肚子里馋虫在叫了。 她捏紧了拳头，一鼓作气，爬到山顶。 九兰殿外，身如芝兰的白衣男子，似乎没有察觉到有客到来，他节骨分明的手，拿着玉质的烤肉夹子，轻轻将烤肉翻了个面。 “既然来了，坐吧。”男子的嗓音，清清泠泠，仿佛玉石相撞，道了一句，“小侄女。” 陈岁时其实没见过这个小师叔几面，只是见他分外年轻，声音也如此好听，不由走神了一会儿。 前世小师叔在闭关的时候，走火入魔，是因为山下那条裂缝吗？会不会和昭缇有关？ 毕竟她看见的，都是洛凌霄的视角，其他细节，陈岁时也不知道。 “多年不见，小侄女和师叔生疏了啊。”裴之陵将烤好的肉，放到她面前的盘子中，淡淡笑道：“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谁知道刚出生时，那么可爱一小孩，长大以后，总是板着脸不理睬人呢，后面裴之陵也就不大愿意见她了。 陈岁时：“……” 可恶。 该死的熟悉话术，她还是一如既往接不上来。 陈岁时埋着头，吃自己的烤肉。不得不说，小师叔的烤肉手艺十分精湛，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烤肉。 下次不知道该以什么借口过来蹭饭了。 陈岁时来得比较晚，东西没剩多少，她吃得有些意犹未尽。正准备说正事了，裴之陵淡声开口道：“再坐一会儿。” 今日的小侄女儿，虽然也是根木头，但看着没从前那么碍眼了，反倒多出几分乖巧来，裴之陵倒也愿意，招待招待她。 “梅子酒，能喝吗？” 他袖子一扫，空地上多出一排排玲珑的酒坛子。 陈岁时点点头：“师叔放心，我能喝的。” 第7章 炼气十层 梅子酒的度数不高，陈岁时喝着，同喝酸梅汁没有什么区别。 淡雅的梅子香气，在她口腔中蔓延开来，甘冽清甜，唇齿留香。 很快陈岁时就知道，裴之陵留她做什么了。膳堂的杂役弟子，送来了新鲜的鹿肉和灵果。 裴之陵取出一座小巧的丹鼎，问陈岁时：“煮鸟蛋会吧？” 陈岁时：“……” 小师叔是在怀疑她是弱智吗？ 裴之陵见她没有反驳，便道：“这几枚红朱鸟的鸟蛋，交给你处理了。” 陈岁时抱着丹鼎，信誓旦旦道：“小师叔你就放心好了，煮鸟蛋有什么难的，我肯定能做好！” 她到一边架起丹鼎，倒入甘泉水，催生灵火开始煮鸟蛋。只是不知道为何，鼎中的水，一直不开。 裴之陵往这边看了一眼后，说道：“火力太小。” 他这丹鼎虽然早已不用来炼丹，但也不是什么普通的镬鼎可以相比的，这点火力，连鼎壁都烧不红，里面的水又怎么可能会沸腾？ 陈岁时咬咬牙，调动更多灵力，加大火焰，灼热的温度，烤得她脸颊发烫。 吃个水煮蛋都这么费劲，好扎心。 不过在她加大火力后，鼎中的水，逐渐在开始沸腾冒热气了，裴之陵放了一些桂皮、丁香，以及陈岁时不认识的灵植在里面，一股香气，四溢出来。 好香！ 过了一会儿，她歪着脑袋看向裴之陵，“小师叔，这红朱鸟的鸟蛋熟了吗？” 陈岁时只煮过普通的鸡蛋，不知道灵兽的鸟蛋，要煮多长时间。 “差不多了，你可以捞一个起来看看。” 得了裴之陵的答复，陈岁时驱使藤蔓，卷了一只鸟蛋出来，放在冷水里浸泡，方便剥壳。 红朱鸟的鸟蛋，和鸡蛋差不多大小，通体赤色，吸收了灵药的灵气，鲜美异常。 陈岁时转头喊道：“小师叔，好了。” 见裴之陵没理自己，陈岁时也不觉得有什么，端起一篮子鸟蛋，坐回原位。 “小师叔，我跟你说件事。” 裴之陵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说吧。” “九兰峰下面的结界，要裂开了。”陈岁时语气陡然严肃。 裴之陵却没有多大反应，淡淡道：“宗门的护山大阵，也有很多年了，这么长时间没有维护过，出现裂痕，很正常。” “倒是你，怎么有功夫关心起护山结界来了？” 陈岁时眨了眨眼：“小师叔知道结界不稳？那我爹也知道吗？” “连我都知道的事情，掌门师兄怎会不知？”裴之陵将烤好的鹿肉，夹到她的盘子里，“你年纪小，不用关心这些事，好好修炼才是正途。” 陈岁时怎么可能不关心这件事，就是没人重视护山结界，才给了昭缇可乘之机啊！ 五年后的小云宗，都快成为漏斗了。 “小师叔，既然你们知道护山大阵出了问题，为什么不修缮呢？” “没钱。” “……”好朴实无华的理由。 她完全找不出来任何反驳的点。 裴之陵道：“护山大阵和一般的阵法不一样，它太庞大了，需要请高阶阵法师，才能修缮，以小云宗现在的财力，还做不到这点。” “既然护山大阵还能运行，再等个七八年，待宗门有钱后，再重新规划，也来得及。” 小云宗偏安一隅，这么多年来，风平浪静，也没有发生什么敌袭的情况，钱应该用在更有需要的地方。 比如弟子们的月例、长老的俸禄、膳堂采购的支出，都是不能省的。 陈岁时低头看着盘子里的烤肉，语重心长道：“小师叔，既然你都辟谷了，这些东西就少吃点吧，都是钱呐。” 裴之陵无语笑了。 不过他没跟陈岁时说这些东西，他给过膳堂钱了，裴之陵喉咙滚动，嗯了一声，算是应下她的话。 “天色不早了，你明日还要上课，回去吧。” “好的，小师叔。” 陈岁时揣着红朱鸟的鸟蛋、一篮灵果、几坛梅子酒，回到紫述园。 她感觉自己像是空手走亲戚，然后还被塞了一堆零食的小孩。 但她穿过来的时候，只有十七岁，本来就还年纪小。 陈岁时喝了许多梅子酒，却没有半点醉意，一双眸子，还很清明，她只是觉得丹田内，似乎有一股气在乱跑，有些难受。 系统提醒她：【宿主体内灵气过于充沛，请尽快炼化。】 炼化灵气也就是，将灵气从气体状态压缩为液态的过程。这个过程中，灵气的属性会被抹除，所以各种法术，都能贯通施展。 气体液化后，体积会变为原来的几千分之一，储存于丹田气海之处。 同一境界的修士，将灵气压缩得越精纯，体积越小，气海内能储存的灵力就越多，便可以多施展几道术法。 陈岁时听到系统的提醒，恍然意识到，她是要突破了。 小师叔给她分的那些灵兽肉里面，蕴含的灵气，十分充沛，她吃了许多，导致体内灵气有些拥挤，她要将灵气压缩为灵力，那种胀气感，才会消失。 陈岁时盘膝坐下，五心向天，运转功法《缘木诀》，炼化体内四窜的灵气。 她是单木灵根，平常修炼的时候，只需引入木行灵气，炼化为灵力即可。 但是她刚刚吃的东西，比较杂，五行灵气都有，陈岁时只能按照火土金水的顺序，全部转化为木行灵气，再进行压缩。 一团团气，被压缩后，宛若干净的露珠，澄明清澈，却只有那么几滴。 五更天左右，陈岁时结束修炼，突破到炼气十层。 一夜未眠，她的精神，却格外的饱满。 好像进入到修士靠打坐代替睡眠的境界了。 陈岁时记得，术法课是辰时开始，现在还早。她在脑海里列了一些赚取灵石的法子，都被自己一一否决掉。 以她如今的修为，只能赚点小钱，若是想赚足修缮宗门大阵的费用，简直是遥遥无期。 陈岁时叹了口气，呼唤系统：“统子，我要抽奖，抽免费的。” 屋内一道白光闪过，陈岁时眼前呈现出一把鎏银弯弓。 她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这是我今天抽到的东西？” 居然不是棒棒糖了！ 陈岁时本来都已经，做好收到棒棒的准备了，没想到系统给了她一个意外之喜。 冰凉的机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宿主滴血认主后，可察知法器的信息。】 第8章 法器忘归 陈岁时从指腹中挤出一点鲜血，滴入精巧的鎏银弓中。 她学过射击，这一世本来就想选一把弓作为自己的法器，系统给她抽到了一把弓，完全符合了陈岁时的期望。 一股信息，涌入她的脑海。 银弓名唤“忘归”，取箭矢离弦，再无回头之意。 陈岁时很喜欢这把“忘归”银弓，只是有弓无箭，让她空抱着法器，无处施展。 【统子，奖池里面有箭吗？】少女尾音上扬，听得出来，心情很好。 系统的声音，和清脆的少女声线，是截然不同的感觉，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奖池和系统商城里面，都有箭矢，需要宿主抽取或者购买。】 陈岁时想起她进入系统世界中见到的画面，眉梢一挑：【我怎么没有看见系统商城？】 【系统商城开启，需要达成两个条件，宿主暂时不符合要求。】 【哪两个条件？】陈岁时追问道。 系统平铺直叙道：【其一，宿主修为达到筑基境。】 【其二，向系统缴纳一百上品灵石。】 陈岁时：“……”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贪的系统。 【你的本体是吞金兽吗？】陈岁时忍不住道。 系统高冷地回了她四个字。 【无可奉告。】 【算了，看在你今天给我抽出了“忘归”的份上，我让让你。】 系统：？ 陈岁时洗漱完毕后，带着她的宝贝“忘归弓”，去往传道峰。 内门弟子上课的地方，都在传道峰上，山上还有几个演武场，供弟子晨练时练习法术。 她找了个人少的角落，没有将弓拉满，一支由灵力凝实的箭，飞射出去，穿过草人傀儡的手臂，化为点点灵光散开。 射偏了也在陈岁时的意料之中。 毕竟她确实很久没有接触过弓箭了，手生很正常。 草人傀儡是用一种特殊的妖植编织的，具有很强的恢复能力，不一会儿，伤口就恢复如初了。 许多宗门都会采用这种草人傀儡，供弟子练习法术。 陈岁时专心致志地练习箭术，不知不觉，周围围了一圈人，小声私语。 “我没看错吧，陈岁时居然来演武场晨练了？” “她不是一向只修炼灵力，不喜欢学习术法吗？” “我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可是小师姐刚刚那几箭射得很准诶！还有她的法器好漂亮，波光粼粼的，像水池里的月光。” “真不愧是掌门的女儿，在炼气期就拥有自己的法器了。”这话说得酸溜溜的，带着一丝嫉妒。 小云宗的内门弟子，每个月也不过才十块下品灵石的月例，想要买一把好一点的法器，至少要攒好几年，而陈岁时生来就是宗门大小姐，根本不用为灵石发愁，大家听到这话，一时间，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陈岁时瞥了眼说话那人，一张长形脸，因为嫉妒，拉得越发长，生就一副尖酸刻薄样，她都懒得看。 她爹虽然是掌门，可从来没有挪用过公款，给她的钱和宝物，都是从自己私库出的。 可以说，她修行到现在，几乎没有用过宗门的资源，反倒是这些弟子，吃穿住行和月例，哪一样不是宗门出的？ 在她生活了十七年的世界中，就从来没有，读书不给学费，反倒还能领钱的好事。 陈岁时翻了个白眼，收起弓离开演武场。 那名长脸弟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愤恨道：“不就是会投胎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但他的话没有得到什么附和。 时间差不多快到辰时了，演武场上的弟子们纷纷散开，往自己感兴趣的课堂而去。 小云宗原本有剑术课、制符课、丹道课、术法课、炼器课五大课程的，后来由于宗门资金短缺，加上炼器课、丹道课两门课比较困难，炼器课早已取消，而丹道课基本上也是名存实亡。 只是带丹道课的苏长老，对丹道爱得深沉，坚持要开课，加上宗门内有一小撮弟子，日后也想走炼药师的路子，这门课，也就凑合着开了，主要讲理论知识，顺便教教弟子们，炼制辟谷丹。 陈岁时路过丹道课门外的时候，听到苏长老说，今天要带他们实操一把——酿灵酒。 众人炼制辟谷丹都要炼吐了，其他的丹方，宗门又买不起丹材，听到今天苏长老是教酿灵酒，大家精神一震，来了几分兴趣。 甚至课堂上还加了几个脸生的弟子。 陈岁时对炼丹不感兴趣，毕竟要背的药材属性太多了，什么相生相克、性寒性热，乱七八糟的，光是记下这些东西，就是个巨大的工程。 她对各种术法和符箓比较感兴趣。 虽然要记的东西也很多，但她感兴趣，学起来就比较有动力。 然而对制符课感兴趣的，不止是陈岁时，宗门内绝大部分弟子，都愿意上制符课。 因此，制符课开了三个班。 陈岁时进到人少的一个班中。授课的师叔，名唤江风，中年模样，态度随和。 他看了看课堂上的人数，不禁觉得奇怪：“今日来上课的人，怎么少了许多？” 一名女弟子举手道：“江师叔，其他人还在顾长老的术法课上没有出来。” 江风“哦”了一声，“顾长老昨日教的是什么法术，竟然难倒这么多人。” 依旧是这名女弟子，回答道：“是枯木逢春术。” 江风点点头，“这术法比较实用，确实要好好修习。行了，既然时间到了，上课吧。” “大家将桌子上的《初级符箓一百张》翻到第四十九页，今天我们学习，御风符。” “修士在筑基境以前，并不能御物飞行，如果想提升自己赶路的速度，除了疾行符呢，这御风符，也能达到同样的目的，甚至比疾行符更妙。” “只要贴上一张御风符，就能如金丹真人一样，御风而行，不过效果肯定没那么好，但对于炼期境修士来说，却是完全够用了。” 陈岁时是第一次来听制符课，她握着羊毫笔，连符头都不知道怎么点。 江风注意到她的状况，走过来，将她的书翻到最前面，手指点着一处说道：“符头象征着符咒的起始，你从这个地方下笔……” 他将书又翻回原页：“可以看见，御风符的符头，和前面符箓的符头，是有所不同的，这三个圈，代表雷、火、风……画符讲究一气呵成，指的是意念不可断，所以在下笔之前，要先将符箓的笔画记清楚，以免中途思考，意念断开。” 江风看向她，问道：“我刚刚讲的，还有哪里不清楚的吗？” 陈岁时摇晃着脑袋：“江师叔讲得很清楚了，不过我需要消化一下。” 第9章 制符课 江风直起身，单手背在后面，道了一句：“好。” 陈岁时用手指，描摹着御风符的符文，如此反复好几遍，确定自己记下行笔轨迹后，提起羊毫笔，沾了一点朱砂，开始下笔。 落笔的一刹那，一点灵光生成，像是一条刚刚穿过针眼的线，而陈岁时只需要将这条线牵引出来，按照符文的轨迹，呈现在符纸上，再画上符脚收尾“关门”，将灵力锁在符箓中，一张御风符就算大功告成。 她意念连绵，引着灵力从芝麻大小的灵光，延长出去，化为一条纤细的线，扭曲变化，很快，繁复的符文，跃然于纸上。 陈岁时兴奋地举手：“江师叔，我的御风符，这算成功了吗？” 江风示意她将画好的御风符拿上去给他瞧瞧。向来性格随和的修士，难得有些沉默。 这孩子的画功着实是差了点，若不仔细辨认，谁看得出来，这是一张御风符呢？ 不过她难得愿意来听制符课，还是别打击她了。 至少御风符的灵魂还是在的。 江风给她指出几处问题：“你的符头、符腹、符胆、符脚虽然都是不缺的，但是符腹部分，表现得不够明确，另外符脚收得不紧，对加强符的效力之用，打了折扣。符箓四处漏风，灵力流失得快，整张御风符还没卖到修士手里揣热乎，就失效了。” 说着，江风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找补道：“御风符在整本初级符箓书上，都是算比较难的了，你第一次画符，就能画到这个程度，已经超过绝大多数人，若你想走符修这条路，绝对没有什么问题。” “其他跟随我学了几个月符箓的弟子，第一次画御风符，多的是无从下笔之人，更遑论画完一张完整的符箓。” “好好精磨一下，再接再厉。师叔相信你，能在半个月内，画出一张完美的御风符的。” 陈岁时其实一点也没有被打击到，她双手摊开，接过江风还给她的符箓，回到座位上。 第二次画符，反倒没有第一次画得好了。 几次失败后，陈岁时静下心来，进入到物我两忘的状态，再次提笔。 时间一点点过去，到了快要散学的时候。 江风提前了一刻钟，念到几人的名字，陈岁时眼露茫然，这是下课点名？ 但是制符课不是选修课吗？宗门弟子，愿意来听就听，不愿意的话，也没有强制要求必须来上课。 陈岁时以前，就从来不上宗门内的任何课，因此和门内弟子，都不怎么熟。 只听江风念了几个名字，就不继续往下念了，开口道：“你们在我这里，上了十次制符课了，按照规定，需要缴纳自己绘制的一张符箓，今日画符，可有成功的？” 一名瓜子脸的女弟子，率先站了起来，走到前面去，交给了江风一张符箓。 “江师叔，御风符我还没学会，瞬移符代替可以吗？” 江风检查了一下她的符箓，点点头：“可。” 很快其他几个被点到名字的弟子，也都上前缴纳了符箓。 “今日授课，暂到此处，散学吧。” 大家收拾完案桌，陆续起身，往外面走去。 陈岁时没走，留了下来，睁着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好奇问道：“江师叔，为什么他们要向你缴纳符箓呢？自己画好的符，不能带走吗？” 授课堂只剩了江风和陈岁时两人，他轻轻抬手，施展一道小术法，将翻着没有合拢的书，归于原状，这才道： “弟子学习符箓的朱砂、符纸、符笔，皆由宗门提供，若是不收费，大家都来授课堂，用免费的材料，绘制符箓，再转手卖掉，还会有谁去做宗门任务，兑换贡献点来换取灵石丹药等修行之物？” “若真是这样，小云宗开三个制符班，可远远不够。” 陈岁时本就聪慧，更何况江风已经将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她弯着眉眼，脆生生道：“多谢江师叔解惑，我明白了。” 说是十次缴纳一张符箓，其实是三十次。制符课有三个班，在江师叔这里上了十次课，都没有绘制出符箓，还可以去其他两个班，再分别上十次课。 若是三十次课，一张符箓也没有画出来，可以直接洗洗睡了。 而这些弟子们缴纳的符箓，会被拿去卖钱，购买画符所需要的朱砂和符纸。 此时正是饭点，膳堂人满为患。 陈岁时去找膳堂管事，借点小动物。 膳堂管事姓冯，身材偏向圆润，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他搓手哈腰地接见了陈岁时。 听到她的要求，以为她是想寻几只漂亮的宠物解闷，于是特意将自己珍藏的珍珠鸟，献了出来。 “大小姐，你看这鸟儿，羽色艳丽，身上白点宛若珍珠，漂亮不说，性格还温和，您若是喜欢的话，这几只珍珠鸟，便带走吧。” 陈岁时一边用狗尾巴草逗弄着珍珠鸟，一边和冯管事说道，“我不要天上飞的。” 冯管事琢磨着她的心思，不要天上飞的，那是要水里游的了？他确实养了几尾漂亮的灵鱼…… 正要开口，陈岁时的声音，清清净净地响了起来：“给我找地上跑的就行。” 最后，陈岁时拎着一只灰兔子，回到了紫述园。 她将自己在授课堂画的御风符，贴在兔子的后背上，只见这只灰色的兔子，缓慢飘向了天空。 陈岁时坐在门槛上，托着脸，远望被贴了御风符的灰兔子。 看来，她的御风符是成功了。 待符箓差不多快失效的时候，陈岁时驱使藤蔓，将灰兔子解救下来，送回了膳堂。 授课堂的符书不可以带走，陈岁时就想着，等坊市开启时，去买些和符箓有关的书以及画符的朱砂、符纸。 宗门的藏经阁，当然也有和符道相关的书，只是她没有宗门贡献点，拓印不了里面的典籍。 系统出声道：【系统商城与奖池内，皆有上乘符笔，宿主何须在泥沙中淘金？】 一提起这事，她就生气。 系统商城她连影子都还没见到过，抽奖池里面，又全是棒棒糖，这狗系统是想骗她灵石了吧？ 陈岁时冷哼道：【你别想忽悠我抽奖了，除了每日送的免费抽奖机会，我陈岁时是不会再抽奖的！】 她赚的灵石，一颗都不会再给系统花！ 第10章 山下坊市 山上的日子平静如水。 陈岁时每日卯时去演武场晨练一个时辰，然后再到授课堂学习制符。 几次课下来，小有所成，绘制御风符的成功率提升到了六成左右。 江风看着窗外，水墨般的山峰，覆盖了一层白雪，他收回视线，屋内的弟子们，心思早已不在课堂上，又怎么可能绘制得出来符箓呢？ 罢了，将近年关，对他们也不要太苛求了。 “今日提前散学，大家想离开的，可以先走了。” 江风的话一落下，大家游离的目光，顿时绽放出神采，几个眨眼的功夫，授课堂已经没有人影。 “商队这个时候才来，时间上有些晚了，这都快接近年关了。” “是啊，我还以为宗门坊市，今年不开放了呢。” “赶紧去占个好位置，我存了些物件，还想卖了灵石，给自己买一件法器来着。” “我在课上画的几张符箓，也不知道那些商队收不收。” 小云宗的弟子们，心情亢奋地讨论着远道而来的商队，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 陈岁时刚刚走出课堂，一道蓝色的身影似乎在刻意等她，立马迎了上来，满眼星光地喊道：“小师姐！” “山下坊市开了，小师姐，我们一块去看看吧，宗门内的弟子，只要没什么事的，都去了呢。” 云蕉在隔壁的术法课上学习，因为表现好，授课长老准了她提前散学，所以她早早就来这里守株待兔了。 上次小师姐给她那什么棒棒糖，她应该回礼才是，但是又不知道小师姐喜欢什么，最好的结果就是，小师姐答应她去逛坊市，届时她多观察观察小师姐的喜好，给她买份回礼。 陈岁时照着她的老办法，不动声色地去看对方的身份玉牌，但是云蕉的身份玉牌，名字那一面，贴着下裳，看不见。 她酝酿着开口，云蕉水灵灵地望着她，“小师姐，去吗？” 陈岁时到嗓子眼的话，被云蕉打乱，点了点头：“去。” 她还要去找龙骨戒指呢，坊市肯定是要去的。 云蕉喜笑颜开。 陈岁时看着少女，忽然灵光一闪：“云蕉师妹？” 以她的人缘，似乎只有云蕉会主动找她玩了，她应该没有喊错人吧？ 云蕉一脸不解：“小师姐叫我做什么？” 喊对了名字，陈岁时呼了一口气，盈盈一笑：“没事，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换身衣裳再去坊市。” 换身衣裳？ 云蕉低头看着自己的打扮，是哪里不好吗？小师姐为什么要叫她换衣裳呢？ 这是宗门发给内门弟子的弟子服啊。 不过小师姐叫她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云蕉虚心请教道：“小师姐，我应该换身什么样的衣裳？” “比较朴素一点的衣裳。”陈岁时给出建议，解释道，“这样才不会被当冤大头宰。” 陈岁时从来没有这么穷过，她就是想节省点灵石抽奖。 云蕉一捶手心，情绪价值给得很到位：“还是小师姐想得周到。” 她换了件比较素色点的衣裳，又将头上的珠花，收起来几朵，整个人变得灰扑扑了不少。 山下坊市。 冷清的铺子中，有了丝丝缕缕的人气。山脚的木楼，有的是小云宗搭建，为租赁给外来商队收取灵石的，也有一部分属于，和小云宗有合作的家族在此地的驻扎地。 跟随商队而来的散修，为了节省灵石，往往是自己带帐篷，作为临时的落脚地。 各种鲜艳的帐篷，间隔着搭建在山脚处，其间挤着无数的小地摊，为素白的冬日，增添了不少喜气洋洋的氛围。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两百年的高山雪莲，美容养颜，仅此一株，先到先得！” “上品的飞雪丹，女子服食后，保管能肌肤胜雪，细腻如凝脂！” “我这蛮力夔牛的皮做成鼓，敲三下，便能震得修士，御风术失灵，在对战中，绝对是有优势的，这位道友你别走啊！” “上等的灵雀茶，不仅清冽甘甜，还灵气充沛，只有最后这一小罐了，价高者得，价高者得啊！” “……” 散修放得下身段，叫卖声一个赛一个响亮，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陈岁时的目光，在各种帐篷、地摊上扫过，寻找贩卖龙骨戒指的那人。 “小师姐，你喜欢胭脂吗？这个颜色怎么样？”云蕉拿着一盒胭脂问道。 陈岁时以为她是想买胭脂，又有选择困难症，所以问自己的意见，她余光一瞥，飞快看了一眼后，说道：“挺好的，很适合你。” 十五六岁的妙龄，即使不涂什么脂粉，也是好看的，但小姑娘家，喜欢美好的事物，陈岁时表示理解。 云蕉却将胭脂盒子还给了摊主，“我不要了。” 她快步跟上陈岁时的步子，状若无意地开口：“小师姐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 “有啊。”陈岁时下山，除了找卖龙骨戒指的人，也准备买一点绘制符箓的朱砂和符纸的。 但是找龙骨戒指更要紧，她准备晚点再去铺子里买画符需要的东西。 云蕉眼眸微亮，等着陈岁时的后续，但她却不说了。 “……” 打探小师姐的喜好，好难！ 一间铺子吸引了云蕉的目光，她看了看陈岁时，“小师姐，你可否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进去买个东西就出来。” 小师姐最近一直在江师叔的课上学习画符，她应该想做符修，自己可以给她买一支符笔的。 想着符笔的价格，云蕉咬紧了牙关，迈进铺子。 她刚刚拜入宗门的时候，年纪小，大字也不认识几个，更理解不了晦涩的功法，加上想念亲人，一度崩溃，便偷偷在竹林里哭，就是那个时候，小师姐她给了自己一方绣帕。 虽然小师姐可能不记得了，但这是她在宗门里，收到的第一份温暖。 陈岁时心想，也就一会儿，应该不妨事的。 她观察着四周的小贩，并没有符合《剑起霄练》中，描述的那人，应该是不在这片区域。 【统子，你帮我盯着，看看有没有洛凌霄的身影。】 陈岁时本来想，看见洛凌霄后，就跟上他，抢先买下那枚龙骨戒指，忽然想起来，她脸盲，不记得洛凌霄长什么样子了。 系统很平淡地说：【本系统没有天眼，无法直接观测到他人。】 陈岁时：？！ 第11章 失之毫厘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陈岁时以为系统能看见外面的事物，结果系统没有这个功能，连带着，心声都拔高了不少。 【可是，你不能看见外面的人和景象，那留影石是怎么回事？】 那颗被陈岁时当做证据，在戒律堂公开的留影石，是系统塞给她的。 也因此，陈岁时误以为，系统可以看见外面的一切。 系统答道：【留影石是宿主的眼睛，将外物映射到留影壁上，拓印而成。】 【留影壁？我在系统世界中没有看见啊。】 【宿主境界不够，无法观测到留影壁的存在。】 陈岁时：…… 她权限这么低是吧？ 等等。 【系统世界中有一块留影壁，那岂不是，我就是一个行走的摄像头，我看见的一切，你都能从留影壁上看见？那你还说无法帮我盯着洛凌霄。】 而且，这还有没有隐私可言了！ 系统天天在她脑海里看电影？ 感受到陈岁时不满的情绪，系统冷冰冰地先安抚了一句：【系统不会撒谎。】 【那留影壁是怎么回事？】 陈岁时语气强硬，颇有种系统不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就不罢休的感觉。 【宿主所看见的景象，映射在留影壁上，只是一个光点，无数缩影，连结成线，只有找到正确的时间节点，才能获取那一段画面。】 陈岁时这才放心不少。 相当于她和系统，对于留影壁来说，都是一个他者。系统可以在留影壁上找正确的时间点，她日后修为高了，也可以在上面找过去发生的画面。 云蕉才进去店铺一会儿，陈岁时却感觉，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踮着脚尖，张望四周的小摊，都在卖些什么。 旁边卖手串的女修，见陈岁时衣着朴素，一直没开口向她推销自己的货物。 只是女修的生意实在不好，最后还是打起了陈岁时的主意。 “小道友买一串粉水晶吗？招桃花的。” 女修挎着一只竹篮，里面堆积着各种各样的珠子和手链，粗略一看，绝对不止五颜六色。 陈岁时眼睛微睁，指了指自己：“我吗？” 她这副身躯，才十三岁诶，招什么桃花！ 女修笑眯着眼：“对，我见小仙子，姿容毓秀，只是衣着朴素了些，若是买一两样饰品，绝对能增色不少，足令桃李羞愧。” 陈岁时言辞义正地拒绝：“吾辈修士，当以修行为重，招桃花就算了。” 总之，她是不可能早恋的。 女修：“……” “不招桃花也行，我这里还有其他的饰品，小道友可以挑一挑啊。”女修不死心地继续说道。 这时，云蕉从铺子里出来，见有人缠着陈岁时，立马上前，将她护在身后，“我小师姐都说了不买了，你这人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啊！” “小师姐，别理她，我们走吧。”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人潮里。 女修收起脸上的笑容，有些颓废。她修为不高，珍贵的晶石宝物，又弄不来，只能找些中看的珠玉，想着能不能卖给，小云宗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姑娘。 结果屡次碰壁，女修的信心，越来越低。 “你这一篮子珠玉，我要了。” 一道低沉的女音，传入女修的耳中，她先是微微吃了一惊，然后很快扯出标准的假笑，询问道：“前辈当真要买我这一篮子货物吗？” 妇人年约四十，清明的眸光中，带着三分锐利，看起来很不好相处。 “开价吧。” 女修有一种被馅饼砸中的惊喜，但她也知道，自己的货物是凡品，不敢要价高，她姿态极低地说道：“前辈给一块灵石就好。” 妇人行事利落，丢给女修一块灵石后，拎着篮子离开，随后，她钻入一顶灰色的帐篷中，将珠串全部拆开，重新进行编织。 一枚枚精美的剑穗，通过妇人的手，呈现出来。 她掀开帘子，对外面的男子道：“我再去买一些丝线，你将里面那些剑穗拿出来摆着，小云宗的弟子，有修剑的，应该会用得上。” 男子应了一声：“好，你去吧，这里有我照看着。” 妇人走出几步，转过身道：“张哥，你身上有伤，将那件灰狼袄子披上吧，省得风寒侵体，伤势加重了。” 男人依旧道：“好，我知道了。” 他弯腰进入帐篷里面，将袄子搭在臂弯处，捧着剑穗出去。 男人没有注意到，剑穗流苏勾着一枚黑色的戒指和几颗珊瑚珠子。 他将剑穗放在兔毛毯子上，裹紧大袄，这才坐下来，摆弄剑穗的流苏。 洛凌霄今日休沐，特意来山下坊市，想买件礼物，送给月惊秋，感谢她对自己的救命之恩。 但苦于囊中羞涩，他逛了许久，都没看中合适的东西。 走着走着，一个地摊，进入到洛凌霄的视线。 月师姐是剑修，送她一枚剑穗子，倒是合适。而且剑穗，应该不会超出他的预算太多。 洛凌霄在地摊前蹲下，“老板，剑穗怎么卖？” 男人还没有将剑穗全部整理出来，洛凌霄见状，上手帮着他，整理打结的流苏。 一个冰凉的戒指，从流苏结中掉了出来，触碰到戒指的那瞬间，洛凌霄心中产生一股直觉，他一定要将这枚戒指买下来。 “多谢道友帮忙，剑穗是拙荆亲自编的，本来是要卖十枚灵珠，道友若是喜欢的话，给八颗就好。” 男人对这个少年，感观很好，还便宜了他两颗灵珠。 灵珠是灵石的边角料磨成，只有弹珠大小，对修炼没什么帮助，在乾灵界，只当流通的货币使用，买些小玩意儿什么的。 洛凌霄听着男人的话回神，“这枚戒指，前辈卖吗？” 男人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这枚戒指的，不过生意送上门，没有不做的道理，他接过戒指，检查了一下，没有什么玄机，就是个普通的装饰品。 “这枚戒指，道友给五颗灵珠吧。” 说着，他将戒指递给了洛凌霄。 洛凌霄挑了枚精致素雅的剑穗，一共付给老板十五颗灵珠，而后离开。 杂役弟子，每日要做的事情很多，用来修炼的时间很少。洛凌霄提前干完了今日分配的活儿，好不容易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修炼，自然不愿意在坊市中浪费掉。 买完东西，他便回了宗门。 第12章 见到父母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淡下来。 陈岁时将整个坊市逛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几个卖剑穗子的地摊。 她不禁猜想，难道是那人还没来吗？ “小师姐在找什么？” 云蕉哪怕再迟钝，此时也意识到什么了。 她憋不住问了一句，想着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陈岁时摇摇头：“没什么，天色不早了，坊市也要闭市了，我们回去吧。” 云蕉都听陈岁时的，见她不想逛了，便应了一声：“好。” 进了山门后，云蕉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精美包装的盒子，“小师姐，你上次送了我棒棒糖，这是我给你的回礼，你千万要收下，” 她把盒子往陈岁时手里一塞，飞快跑走了。 知道的是礼物，不知道的还以为塞给她的是炸弹呢。 陈岁时看着云蕉的背影，眨眼消失在山道，垂下眼睑看了看手里的盒子，动手拆开。 黄梨木的盒子中，安安静静躺着一支鹤羽符笔。 “云蕉师妹居然送了我一支符笔。” 可是，她就给了几根不值钱的棒棒糖啊…… 难道是云蕉师妹很喜欢棒棒糖？那她下次碰到云蕉了，再给她一些吧，反正棒棒糖她多的是。 第二日，坊市一开市，陈岁时就收拾好自己，下山去了。 她就不信，她不能快洛凌霄一步，捡漏到那枚龙骨戒指！ 洛凌霄是气运之子，但她占了先机，怎么就不能扭转乾坤呢？ 一间铺子里，江风抬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人了。 那不是陈岁时吗？ 她这么早就来逛坊市了？ 还穿得这么朴素低调，完全不像她平日里的风格。 江风喊住她：“你过来一下。” 陈岁时抬头看了看店铺的名字，小云斋。 这是宗门的铺子，她站着没动，礼貌问道：“这位师叔有事吗？” 江风今日穿的是便服，和平日里上课的时候，着装打扮有些出入，陈岁时没认出来。 听着她奇怪的称呼，江风也没有多想，只是点点头：“我有事要离开一会儿，你过来帮我看会儿铺子。” 陈岁时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的师叔，我还有事，不能帮你看铺子，你找别人吧。” 生怕江风在后面叫自己，陈岁时溜得飞快。 江风：“……” 这孩子平日在课上，挺亲近他的，还经常找他请教绘符的问题，怎么今日像见了洪水猛兽一样？ 一时找不到人看铺子，江风只好先关了门，去办自己的事。 陈岁时又从早上，逛到了下午，一无所获。 难道那人还没来吗？ 陈岁时不知道的是，书中描述，洛凌霄是从一个男人手中买走的龙骨戒，但男人受了伤，后续几天，都是妇人在摆摊。 性别不对，她当然不可能找到那个地摊了。 更遑论，戒指已经被洛凌霄买走。 第整一百次叹气后，陈岁时仰着脸，看向天穹，问系统：【天意要给洛凌霄的机缘，我就真的拿不到吗？】 不等系统说话，她就自言自语道：【什么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若是在前世，我没准就信了，但这是一个逆天修行的世界，不该是这样的。】 【这一次的龙骨戒，我拿不到，下一次的机缘，肯定是我陈岁时的！】 系统：…… 她都自己把自己哄好了，它还能说什么？ 陈岁时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蒲团，盘膝坐下，在面前立了块牌子，上面写着：贩卖御风符，价格实惠，童叟无欺。 金丹修士可以御风而行，筑基修士能御物飞行，几乎都用不上御风符。 这类符箓的受众是一些炼气期修士。 坊市入口。 一对夫妇，携着一名青年，进入拱形石门。 妇人身着青色宫装，容颜虽称不上绝色倾城，却也清丽婉约，气度非凡。 “这一趟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岁时，如今长什么样了，还认不认得出我们。” 秦素嫣看着熟悉的山色，有种近乡情怯之感。 青年宽慰道：“有月师妹在，师娘放心便是，岁时小师妹，肯定活蹦乱跳，健健康康的，不会有什么事。” “是啊素嫣，你就是太多愁善感了。”陈关附和了一句，“再者，不是还有元翁和之陵这个亲师叔在么，谁还能欺负了她去不成。” 况且岁时也不是，受了欺负不还手的人。 她从小就性格要强，倔强得跟头小驴似的。 陈关倒不担心她在山上受了委屈，只希望他回去，这小丫头没给他什么惊喜就好。 秦素嫣笑了笑：“活蹦乱跳这几字和她可不搭边。” 三人往上山的路走去，忽然，秦素嫣步子顿住，“我好像看见岁时了……” 她拽了拽陈关的衣袖：“夫君，你看，那是不是我们的女儿？” 陈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身着素衣，不施粉黛，一头乌黑的头发上，连半朵珠花也没有，就坐在路边摆摊。 “是和小师妹有点像。”青年也看见了陈岁时，但没把她和陈岁时联系到一块去。 陈关心里也觉得，这不可能是陈岁时。 “以岁时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来路边摆摊，还对着刚刚那个买东西的人，笑脸相迎？” 他自己的女儿什么性子，他清楚得很。 秦素嫣有些恍惚，看了少女良久，迈开步子，朝地摊走去。 将近年关了，天寒地冻的，这小姑娘还在外面摆摊挣钱，实在是可怜，秦素嫣生出两分恻隐之心，想照顾照顾她的生意。 陈关和弟子周陆，只好跟了上去。 “前辈要买御风符吗？效果我亲自测试过了，能御风两个时辰，一张只要五颗灵石哦！” 见有人来了，陈岁时挂起笑，卖力地推销她的御风符。 秦素嫣的声音，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 她的身后，传来周陆震惊的嗓音：“小师妹？” “你怎么在这里……”他低头看了眼木牌子，补上后面几个字，“卖御风符。” 他那个漂漂亮亮的小师妹去哪了？眼前这个灰扑扑的岁时小师妹，又是怎么回事？ 他和师父师娘，不过才走了一年而已啊！ 小云宗就穷成这个样子了吗？连岁时小师妹都要出来摆摊挣钱了。 陈岁时觉得青年很熟悉，但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她很礼貌客气地问道：“不好意思啊这位师兄，冒昧问一下，你是小云宗哪一脉的弟子？” 第13章 挽仙镯 周陆唇角抽搐着，幽怨道：“小师妹，这才过去一年，你就将大师兄忘到脑后了么？” 什么哪一峰的，他可是她亲师兄啊！ 小师妹这话，也太不可爱了。 扎得他的心四面漏风，凉飕飕的。 陈岁时眨巴了两下眼睛，视线在殷切看着自己的一对夫妇身上，来回扫过，小声开口，语气试探：“爹，娘？” 秦素嫣神色欢喜，捏了捏陈关腰上的软肉，似乎在说，看，女儿还是认得我们的。 陈关轻咳了一声，看着陈岁时的地摊，“岁时这是在做什么？怎么跑来摆地摊了，临走前，我给你的那些灵石，都用完了？” 秦素嫣从欣慰中回神，是啊，她女儿怎么都穷到出来摆地摊了，还是卖的御风符。 等等，她哪来的御风符？ 授课堂虽然有制符课，但岁时从来不去听课的。 她也不爱学法术，整日就修炼修炼，光顾着提升境界，对其他的都不感兴趣。 夫君觉得不学法术，肯定是不行的，在实战中会吃亏，这才在临走前，将她塞到了顾长老的课上。 陈岁时点头道：“嗯！” 灵石她都抽奖抽完了。 最近手头有点紧，除了每日系统赠送的那一次抽奖机会，她都没有再抽过奖。 这次想着卖御风符攒点钱，就不抽奖了，好好存着。但御风符这种初级符箓，也卖不了几颗灵石。 好不容易，她以为来了三个买家，结果是她亲爹娘和大师兄，生意泡汤了。 陈岁时还觉得有点可惜呢。 看样子，她要收摊了。 果不其然，她这念头刚刚冒出，头顶就传来自家亲爹的声音：“符箓就先别卖了，回去再说。” 陈关觉得，这一趟回来后，女儿身上发生的变化，让他有些摸不着头绪，还是需要回去开个会，慢慢聊一聊的。 秦素嫣看着女儿，十分麻利地收了摊，心里五味杂陈。 岁时这是摆了多少次摊，才这样熟练的？ 女儿又长大一岁，今年给她的压岁钱，应该往上再加一加了才是。 当事人陈岁时完全不知道自家娘亲的想法。 她手里还有几张没有卖掉的御风符，只好留着自己用了。 “小师妹，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山下卖御风符，这御风符你哪来的，还有月师妹人呢？” 周陆对她摆地摊这事，格外好奇。 他从陈岁时手里拿了一张御风符观摩，发现这符画得，有点丑不堪言。 真像是鬼画符了。 陈岁时见他一直盯着御风符看，颇为欣赏自己，便道：“大师兄，这符箓是我画的，你要试试效果吗？” 周陆愣了一愣，“小师妹你画的？” “对啊，我最近刚刚跟着江风师叔学的。” “至于月师姐，她应该还在戒律堂吧。” 周陆从她会画符的震惊中抽离出来，注意力放在后面一句话上，“月师妹怎么去戒律堂了？她从来最守规矩的。”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陈岁时语气平淡道：“事情有些复杂，还是等月师姐出来后，当着她的面讲吧。” “算起来，今天刚好是禁闭结束的日子了。” 秦素嫣和陈关对视一眼，夫妻多年，不用说什么，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她负责送女儿回紫述园，陈关和周陆则去戒律堂接月惊秋就好。 回去的路上，秦素嫣温温柔柔地开口询问道：“岁时可是和惊秋那孩子，闹矛盾了？” “有一点吧。”陈岁时不愿多讲，因为这事，等会儿肯定还要再讲一遍。 她嫌麻烦。 看出女儿的抗拒之情，秦素嫣便没再追问了，转而关心起她这一年，在山上的生活。 陈岁时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她以前，除了修炼就是修炼，居然是个很勤奋的卷王！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紫述园。 “岁时。”秦素嫣看着她，轻声道，“这是娘亲在秘境中，得到的一件储物法器，名唤挽仙镯，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件储物法器吗，看看喜不喜欢。” 她素手一翻，手心多出一只白玉镯子，纤尘不染，净无瑕秽，像是天空飘下的，最纯白的雪的颜色，却比飞雪，少了几分苍白，多了两分温润。 挽仙镯。 陈岁时在书中看见过关于它的描写—— 脱胎玉质，色如琼花堆雪。 此刻见到挽仙镯的实物，她意识到，书上所说，完全比不上她亲眼所见的惊艳。 秦素嫣拉起她的手，将镯子套到陈岁时手腕上，轻轻为她整理了一下衣袖。 “多谢娘亲，我很喜欢。”陈岁时摸着挽仙镯说道，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弯成月牙状，盛满了笑意。 没有人能拒绝拥有一只储物手镯好吗？ 秦素嫣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道：“喜欢就好，行了，去换身衣裳，晚上到紫云殿来。” 陈岁时往屋内走去，忽然又回过头来，探着脑袋道，“娘亲，你的荷包里面，是不是有一只雪白色的鹦鹉，能把它给我吗？” 秦素嫣微微一愣，岁时怎么知道，她荷包里装着一只小鸟？那小鸟是她和夫君，离开秘境后，在路上捡到的。 她原本是想，女儿性子清冷，将小鸟救活了，问问她要不要养着，陪她解解闷。 陈岁时脆生生道：“我刚刚看见了。” 反正那小鹦鹉看着奄奄一息，要死掉了，她就等小鹦鹉死掉后，用它雪白的毛，做漂亮的箭羽。 秦素嫣这才看见，她的荷包微微敞开一个口，岁时就是这样看见小鸟的。 她摘下荷包，递了过去，耐心道：“岁时，这小鸟受了伤，你要养它的话，记得将疗伤丹，在水里化开后，慢慢喂给它喝。” 陈岁时垂眼看着手里的荷包，陷入沉思。 她没有要救鸟的意思啊。 陈岁时：【娘亲好像误会我了。】 系统：【系统也误会宿主了。】 陈岁时顿时不满了：【统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系统冷漠的声音，吐出八个字：【心地善良，五好青年。】 陈岁时装作听不见，进屋先将“小鹦鹉”抖了出来。 “这是鹦鹉吗？”她将雪白小鸟翻了个面，摸了摸它的肚皮，“手感挺好的。” 陈岁时垂涎的目光，落在它根根分明的羽毛上，仿佛已经看见自己那绝世无双的箭翎了。 被陈岁时戳来戳去的雪白小鸟，悠悠睁开凤眼，眸中映出一张顾盼遗光的脸。 第14章 翙翙其羽 “醒了？” 见雪白小鸟睁开眼睛，她语气颇为惋惜。 凤羲：？ 她什么意思。 自己不应该醒吗？ 凤羲挪动身子，下一瞬，一股悬空坠落感传来，他不小心翻身翻多了，从桌子边缘掉下去。 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反而像是有一朵柔软的云，托住了他的身躯。 陈岁时眼疾手快，接住小鸟，转头看了看四周，没有什么可以安置小鸟的地方。 她单手掐诀，用藤蔓搭了个鸟窝，将小鸟放进去。 “既然你还能苏醒过来，那我就不拔你的鸟毛好了。” 陈岁时自言自语地说道，转身去找茶盏去了。 凤羲看着她忙来忙去的背影，凤眼瞪圆，她刚刚说什么？她要拔自己的鸟羽？！ 难道她看出来自己的真身是雪山之凤，所以想要他的凤翎了吗？ 凤羲默不作声，往藤条编织的鸟窝里面缩了缩。 陈岁时找了个浅口的茶盏，将疗伤丹和清水一块化开搅匀，示意小鸟出来一点。 凤羲不动。 “这鸟儿怎么一点灵性都没有？” 陈岁时嘀咕着，直接伸手进鸟窝，把雪白小鸟掏了出来，掰开它的嘴，灌入丹水。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速度快得凤羲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感受着体内丹水缓缓生效，清隽的眸光中，掺杂了一缕难言。 下品丹药。 这样的丹药是有丹毒的，他堂堂雪山凤凰，不会死在区区疗伤丹上面吧？ 凤羲往鸟窝边缘挪了挪，试图吐出刚刚被灌下去的丹水。 陈岁时看它歪着脑袋，摇摇欲坠，手背一推，将凤羲又推回鸟窝里面了。 她还贴心地给鸟窝搭了个门，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这样就不会掉出来了。” 陈岁时手撑在桌上，托着半边脸，“我给你起个名字，小雪，小白，小鸟，你喜欢哪个？” 凤羲：“……” “小雪？” 随着陈岁时试探的话音落下，只见树笼里的鸟儿，将脑袋摇得飞快。 陈岁时惊奇地看着它，“你听得懂人话？” 她刚刚还以为这是只没有灵性的鸟儿，现在看来，完全不是嘛！ 它会摇头。 陈岁时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它的脑袋，问道：“那小白你喜欢吗？” 凤羲继续摇头。 “小鸟？” 这下连系统都听不下去了。 【宿主好歹经过九年义务教育，尤其是最后一个名字，起得未免太过没有文化了。】 陈岁时哼了一声。 她有文化的好吗。 看着如同一团棉花的小鸟，陈岁时眸光一动，开口道：“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便叫你翙翙吧。” 传言凤凰是百鸟之王，但小鸟又不是，沾个边就差不多了。 凤羲眼底，弥漫着一丝戒备。 她这话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但凤羲潜意识觉得，应该是后者。 普通的修士，怎么可能看得出他的真身。 更何况这少女，才炼气十层这么低的修为。 若是她知道自己的本体是雪山凤凰，肯定早就要和他契约了。 凤羲游历四方，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修士，为了契约一只高阶灵兽，打得头破血流。 为了不被人趁虚而入，他这才化作一只普通凡鸟的。 这处仙山，虽然灵气不是很充沛，但总好过没有，他暂且栖居此地，待恢复一点灵力后，再远走高飞。 陈岁时怕山上的猫儿，跑到紫述园来，把她的鸟儿吃掉了，特意关紧了门窗，才往紫云殿而去。 秦素嫣准备了一桌子的灵膳。 桌子中央摆着只三脚分格鼎，水一直在沸腾，冒着白气。 “小师妹，你坐这儿。” 周陆起身，给陈岁时让了个位置。 旁边就是月惊秋。 看得出来，周陆是想调解她们之间的矛盾。 陈岁时顺着他的意，挨着月惊秋坐下。 人都齐了，气氛却有些怪异。 陈关出声打破沉默，“岁时，你和惊秋之间的事情，各有不对，但戒律堂已经罚了，也是秉公处理的，没有偏袒谁，你们日后，还是要好好相处，别生了嫌隙。” “两姐妹之间，哪能没有什么摩擦不是？你月师姐从前如何待你的，你自个儿还不清楚吗？三株瑶草花，我让你大师兄去买来，你就别找你月师姐要了。” 周陆附和道：“是啊小师妹，师兄保证，明年开春，你就能见到三盆瑶草花了。” “月师妹她出发点是好的，只是事急从权，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他转过头，又看向月惊秋，“是吧，月师妹？” 原本埋着头的月惊秋，抬起眼说道，“师父、大师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拿了小师妹的瑶草花就是不对。戒律堂的惩罚，我自己承担，瑶草花也应该我自己去寻，就不劳烦大师兄了。” 陈岁时撂下筷子，除了月惊秋，其他三人的视线，都朝她看去。 她坦然开口道：“月师姐从前是待我很好，一株瑶草花，我也不至于和月师姐计较。” “而事情闹到要去戒律堂，除了有因为旁人而迁怒月师姐这一层原因以外，更有一点，是我需要为自己正名。” “即使月师姐当时说了，筑基失败不怪我，与我无关，可若是不走这一趟，谁能相信月师姐筑基失败，真的与我无关？” 所以这件事情，根本不是什么瑶草花的问题。 秦素嫣出来打圆场，“好了，这件事日后不提了，吃饭吧。” 周陆小声问陈关：“师父，那瑶草花我还去找吗？” 修士都是耳聪目明之人，即使周陆压低了嗓门，声音还是传入每个人耳中。 不等陈关说什么，月惊秋就先一步开口了，“大师兄，瑶草花我自己去找。” 周陆看向陈关，后者摇了摇头，“随她去吧。” “多谢师父成全。”月惊秋恭敬道。 陈关叹了口气，他这个徒弟，看似柔弱，实则内里刚强，也是个倔脾气的。 “惊秋。”陈关唤了她一声，叮嘱道，“寻找瑶草花一事不急，你筑基失败，恐伤了根基，还是先在山上，将伤势养好，等筑基成功了，再下山寻瑶草花，明白吗？” 他给陈岁时使了个眼神，陈岁时开口道，“是的月师姐，我不着急要瑶草花。” 完成任务，她就继续涮肉了。 这个三脚的分格鼎，不就是火锅的翻版吗？ 大冬天的煮火锅，实在是享受。 月惊秋点点头道：“弟子明白。” 第15章 蛟龙骊珠 面对一桌子美味佳肴，月惊秋有些食不知味。 饭后，她想提出回去修炼，秦素嫣喊住了她。 “惊秋，这颗骊珠是琥珀妖蛟的眼球，你与岁时一人一颗，好好收着。” 月惊秋看向陈岁时，她正捧着那颗杏黄色的骊珠，好奇打量。 这是蛟龙的左右两颗眼球，无论是形状还是大小光泽，都别无二致。 秦素嫣将放着骊珠的盒子，一并塞到月惊秋手上。 “这是我和你师父，从秘境中给你们带的礼物，不可推辞。” 月惊秋感受着掌心的重量，敛眸道：“多谢师娘。” 骊珠珍贵，这份礼物可以说是月惊秋全身上下，最贵重的宝物。 她心下生出几分感动。 师父待她不薄。 可是月惊秋也知道，她再也不会心无芥蒂地将小师妹当作亲妹妹看待了。 陈岁时察觉到月惊秋的视线，抬头看了她一眼，眸光清澈澄明，干净得仿佛一块水洗过后的宝镜。 她并没有将戒律堂的不愉快放在心上。 月惊秋意识到这点后，眸光闪了闪，努力平复好自己的心绪。 “月师妹、小师妹，我也有礼物送你们。” 周陆大咧咧地说道，从储物袋中，取出两株灵植。 “我知道月师妹喜欢槿月昙，这次在秘境中，正好碰到了一株，虽然有些焉了，花色暗淡，不过根须都还在，养养还是能成活的，希望月师妹不要嫌弃。” 月惊秋眸色微亮，“多谢大师兄，我很喜欢。” 周陆笑了笑，“都是一家人，还和大师兄客气什么。” 他将另一株韭黄色的灵花，递给陈岁时：“岁时小师妹，这株碧水兰苕，是水木属性的灵药，对你的修行有益，炼化它之后，突破炼气十层……额，小师妹你已经炼气十层了？” 周陆知道陈岁时，对提升境界有着独特的执着，也是特意为她挑的合适的灵植，只是没想到，一年过去，她就又提升了一个境界。 如此这般的话，碧水兰苕能起的效果就没有那么好了。 陈岁时收起灵花，笑眼说道：“前几日突破的。” “谢谢大师兄的碧水兰苕！” 月惊秋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知不觉小师妹已经是炼气十层了，她虽是双灵根之资，但凭心而论，修炼的速度不比自己慢。 再给她两三年的时间，恐怕就追上自己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月惊秋心里生出一股紧迫感。 陈关面上却看不出多少喜乐。 “岁时，你是不是又逃术法课，自己偷摸在小竹林里修炼去了？” “提升修为是重要，但你也不能什么法术都不学，届时人家在天上飞，你在地上跑？” 想想那个画面，周陆忍不住嘴角抽搐。 陈岁时确实没去上过几次术法课。 但那是那个陈岁时做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除了迟到过一次，她每天上课都很准时的！ 她觉得，自己都可以改名叫陈准时了。 “爹，我也不是什么法术都不会的。” 见陈关不信，她举例道：“比如清洁术、缠绕术、水球术，我都是会的！” 秦素嫣无奈地摇了摇头。 周陆一听这三个术法，就知道她肯定逃课了。 “小师妹，清洁术和缠绕术，都是师娘教你的。” 陈关越听越脸黑，看向月惊秋：“惊秋，你来说说，岁时这一年有没有去顾长老的课上听课？” 月惊秋保持着沉默。 陈岁时嘀嘀咕咕道：“还有水球术和逢春术呢。” 她发誓，这两道法术，都是在顾长老课上学的。 “好了，都将近年关了，对女儿这么苛责做什么？她还小，日后慢慢学就是。” 秦素嫣瞪了他一眼，女儿都沦落到要去坊市摆地摊了，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反思自己，反而一个劲儿的训话，难怪岁时从前总是冷冰冰的不搭理人。 他们离开了这一趟，但是她看岁时的性子，却开朗了不少。 秦素嫣觉得她察觉到了真相，必然是夫君平日里太凶了，弄得岁时不愿意亲近人。 陈关被堵住话，只好先将这件事揭过。 “师父、师娘，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月惊秋适时开口。 “惊秋你等一下。”陈关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丹瓶递去。 “这是？”月惊秋眉宇间露出一丝不解。 她筑基失败后，小师妹喂给过她一颗上品回春丹，在禁闭室那几天，伤势其实已经好了。 陈关道：“在秘境中，为师出手帮过一名炼药师，为了感谢我，他就赠予了我这一枚筑基丹。” 月惊秋微微一惊，随后犹豫道：“可是师父，弟子是单灵根，筑基用不上筑基丹的。” “筑基丹如此珍贵，还是留给小师妹吧。” 单灵根一直到结丹都没有瓶颈，这也是无数修士，最羡慕的点。 而其他的多灵根修士，在筑基时，会有关隘阻拦，筑基丹相当于是开锁的钥匙。 也有不用筑基丹就成功筑基的例子，但过程肯定没有这么顺利。 也因此，任何一枚筑基丹都显得弥足珍贵。 月惊秋能拿到一颗筑基丹，她心里，更多的不是高兴，而是沉重，以及一种她说不出来的复杂感情。 “惊秋，你之前筑基失败过一次，有这枚筑基丹，会更万无一失一点。” “岁时她筑基还早，不用担心。” 陈岁时手肘撑在桌子上，托着脸，一副神游九天的模样。 她也是单灵根，自然用不上筑基丹。 月惊秋以为，陈关可能不止有一枚筑基丹，或者他有别的法子，再弄到一颗新的筑基丹，遂没有再拒绝。 周陆没想到，师父会把唯一一颗筑基丹给月师妹，他抬眼看了看陈岁时。 见陈岁时的脸上没有什么不高兴的神色，周陆呼了一口气。 陈岁时歪着脑袋，脆生生道：“爹，饭吃完了，我能走了吗？” 她还要回去画符，明天继续下山卖御风符呢！ 陈关摆摆手：“走吧。” “好嘞。” 陈岁时应了一声，兴高采烈地抱着杏黄骊珠，出了紫云殿。 周陆收回视线，看向师娘秦素嫣，“小师妹高兴傻了？” 一颗蛟龙眼球而已，又不是蛟龙颌下的骊珠。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秦素嫣望向殿外，“岁时就是见到我们，太高兴罢了。” 周陆看着陈岁时面前的光盘子，他觉得，小师妹应该是吃高兴了才对。 第16章 朝露练实 紫述园。 陈岁时将蛟龙骊珠放到鸟窝中。 原本正在熟睡的凤羲察觉到一股陌生的气息，猛然睁开了眼睛。 一抹明丽的杏黄色，映入他的眸子。 这是……蛟龙的眼球？ 凤羲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给自己的鸟窝塞个蛟龙眼球做什么？ 若是蛟龙的颌下骊珠，他倒是不介意，但这是蛟龙的眼球骊珠啊！ 他凤羲就是再落魄潦倒，也不需要此物养身！ 陈岁时提笔绘制御风符，身旁传来阵阵清越的鸟叫声，她充耳不闻。 直到符箓绘制完成，她才抬起头道：“叫什么？” 差点害她这张符箓都画废了。 禁言术的咒语是什么来着？ 她要是学会了，就能把这鸟给禁言了，让它好好安静下来。 凤羲推了推骊珠。 但骊珠纹丝不动。 陈岁时看着它的动作，忽然抬手将骊珠拿走。 鸟窝的空间顿时宽敞许多，也明亮许多。 “翙翙，我就是将骊珠放你那一会儿，你也太小气了，居然还排外。” 小气凤羲：“……” 他不想说话。 陈岁时将骊珠收进挽仙镯，系统就上线了。 【宿主打算怎么处理这颗琥珀骊珠？】 陈岁时想了想，道：【先收藏着，等遇到一位炼器师后，请人家帮我炼制法器。】 系统道：【宿主不必如此麻烦，本系统可以为宿主提供炼器服务。】 陈岁时的眼睛，微微睁大：【你还会炼器？】 【统子，这钱你也挣，真是让我又开眼了一次。】 系统疑惑：【宿主怎么知道我要收费？】 陈岁时呵呵了一下，她还不知道系统的本性吗？ 完全是掉灵石眼里了。 【宿主可以慢慢考虑，除了炼器，炼丹服务系统也是可以提供的。不过系统炼丹，需要宿主提供丹方和丹材。】 陈岁时直接告诉它，不用了。 她浑身上下，就只有卖御风符赚的二十颗灵石和先前剩下的十枚灵石。 抽奖都只能抽三次的，哪里付得起系统的炼器费用。 陈岁时正准备切断和系统的联系，专心致志画符，忽然想起来，现在是过子时了。 以神魂状态进入到系统世界中，里面依旧是一片苍白。 陈岁时轻车熟路按下，捧着琉璃珠的台柱上面，左边的单抽按钮。 无数光团像漩涡一样转动着，飞出一抹柔和的光，落入她的掌心。 【这是竹实？】 陈岁时神魂归体，垂眼看着手里青绿色的果子。 和普通的竹实还不一样，陈岁时能感受到它蕴含着的充盈灵气。 系统道：【这是两百年的朝露练实。】 陈岁时盘着果子，心想，练实不就是竹实吗？ 她剥开一个竹果，一阵竹子清香扑鼻而来。 陈岁时尝了一下，口感也挺好的，十分清甜爽口。 可惜只抽出来了三颗。 她叹了一口气，余光一斜，看见了凤羲。 忘了给小鸟喂食了。 “天都黑了，我也不能这个时候出去给你挖蚯蚓……” 凤羲听得眼前一黑，闭紧了嘴巴，往鸟窝里面退去。 他觉得，他也不是非要在这里养伤的。 明天他就走。 陈岁时没有察觉到小鸟的异常，嘴上念叨着，“算了，这两颗竹实便宜你了。” 有竹实灵气的滋养，想来翙翙的伤势，也能好得快一点。 就当省两颗疗伤丹了。 陈岁时剥开剩下的两颗竹实，朝凤羲勾了勾手指。 “翙翙，出来。” 凤羲见少女洁白的手心，托着剥好的竹实，迈开步子，往外挪移了几步。 他今天吃东西了，明天就有理由不吃蚯蚓了吧？ 凤羲低下脑袋，十分有技巧地啄起竹实，从头到尾，没有触碰到陈岁时的手心。 两颗朝露练实入腹，化作清盈的灵气，被凤羲炼化为自身的灵力。 后半夜。 陈岁时进入梦乡，梦中光怪陆离，有她的前世，也有今生。 无数光影纠缠，人声鼎沸，她在梦中越陷越深。 明烛已灭，一点点月亮的光，倾洒进来。 静谧的房间内，一道雪白身影，无声浮现。 凤羲站在陈岁时的床榻前，浓密的眼睫宛如华丽的凤羽，在眼睑处，映出淡淡的光影。 他看向陈岁时，眸光清冷透着一股疏离之感，而后慢慢抬起手，屈指落下一道法印。 熟睡的少女，眉眼逐渐舒缓开，气息恢复平稳。 凤羲看出少女陷入梦魇，念着她的恩情，还是用掉了仅剩的一点灵力。 当灵力耗尽，他又变回了原形。 凤羲扑腾着翅膀，飞回鸟窝中。 翌日。 天光未亮，陈岁时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揉了揉脑袋，昨天好像做了梦，又好像没有。 不过这一觉她睡得倒是格外舒服。 陈岁时转过脸，看向她搭建的鸟窝，随后起身下床，披着外衣，去检查小鸟的状况。 好歹是个伤患呢。 “翙翙？” 陈岁时轻声叫了它一声，见小鸟没有反应，她迷迷糊糊的睡眼，陡然圆睁。 “不会死了吧？” 她伸手戳了戳小鸟的脑袋。 凤羲昨夜灵力耗尽，陷入了沉睡，被陈岁时戳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撑开眼皮子。 凤羲倦懒的眸光中，倒映出一张素丽洁净的脸，他有些恍神。 她这么早，就来叫他起床？ 可他现在是一只凡鸟，又不用修炼的，起这么早做什么？ 凤羲打了个哈欠，准备继续睡觉。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嘴边有一股苦涩的丹水味。 凤羲再度睁开眼，就看见陈岁时端着一个浅口的茶盏，杵到他嘴边了。 熟悉的下品有毒丹药。 凤羲生无可恋地被喂完丹水，缩回了鸟窝里面。 凤凰生性高洁，非醴泉不饮，非练实不食。 他只要一想到，自己体内，堆了这么多的尘垢，就难受。 但人在屋檐下，不想低头，也要被陈岁时按着低头。 算了。 这点丹毒，他先受着吧。 等他伤好了，再排除掉这些杂质就是。 “翙翙，山上有其他师兄师姐们养的猫，你别乱跑，小心被猫儿吃掉了。” 喂完鸟，陈岁时叮嘱了它几句，而后带上她新画的符箓出门。 要到山下坊市去，首先要穿过内门，再从外门的山门处下山。 陈岁时刚出了内门的地界，就碰见了从外门回来的月惊秋。 月惊秋疏离地打招呼，唤了一声小师妹后，见陈岁时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腰间处。 “小师妹在看什么？” 陈岁时回神，满脸真诚地说道：“师姐的这个剑穗子很漂亮，是在山下坊市买的吗？” 第17章 吴樾画技 月惊秋垂眼，看着剑柄上挂着的剑穗流苏，淡声道：“朋友送的。” 顿了顿，她又说道：“但想来，是在山下坊市买的，小师妹若是喜欢，应该还能找到那个摊子。” 陈岁时咬着后牙槽，心中腹诽她的运气真差，面上却还是笑盈盈地说道：“好，多谢师姐提醒。” 月惊秋轻轻颔首，看着陈岁时下山的背影，眼睫羽轻颤，随后摘下了剑穗，收进储物袋中。 她救洛凌霄，只是因为动了一点恻隐之心，并没有想过，要他如何报答自己。 这枚剑穗子，月惊秋也只是看在他的心意上，才收下的。 她摇了摇头，往山上走去。 大师兄会给她护法，这一次，她一定要一举突破筑基境。 背道而驰的陈岁时，捡了根木棍，一路走，一路削杂草草头。 月惊秋的剑穗子是洛凌霄送的，他一定已经买到龙骨戒了。 真是可恶。 她明明每天天不亮，就已经去坊市守着了，为什么还是没有在洛凌霄前面，买到龙骨戒？ 到了坊市后，陈岁时找了个地方摆地摊。 她旁边一名小云宗的弟子，还穿着宗门服饰，灰色的衣裳上，绣着几朵祥云。 陈岁时不认识对方，那名弟子也不认识陈岁时。 只是见她从山上下来，卖的还是御风符，大概知道，眼前这位年纪不大的少女，是内门弟子。 小云宗并不富裕，宗门内常常有内门弟子，画了符箓后，趁年关的时候，来坊市中售卖。 青年存了几分交好的心思，主动开口道：“这位小师姐，早啊。” 陈岁时礼貌回了一声：“早。” 现在才刚刚五更天过，天色尚且朦胧，又有大雾，看不清人影，岂不是早吗？ 坊市都还没什么人，显得格外冷清。 陈岁时看向身旁唯一的身影，问道：“你是卖什么的？” 听到这话，青年顿时来了热情，朗朗开口：“师姐，在下姓吴，单名一个樾字，自幼学习书画，因此下山来给人画一些肖像，挣点微薄之资，让师姐见笑了。” 陈岁时闻言，在他的摊子前扫了一眼，空空如也。 吴樾注意到她的目光，解释道：“雪大雾浓，水汽稍重，字画拿出来，容易弄湿了，我想等天稍微放晴了，雾散了，或者有顾客来的时候，再将东西取出。” 陈岁时点点头，表示理解。 吴樾又道：“师姐素质天成，宛若出水芙蓉，不留下几副肖像画，实在是可惜，不如我给师姐，画几张？” “师姐放心，若是你不满意，我不收钱，你看如何？” 吴樾说得信誓旦旦，显然对自己的画技十分自信。 陈岁时其实也挺喜欢画画的，可惜她只能画灵魂，不能画皮囊。而世人，又不能直接欣赏她画的灵魂。 见吴樾如此的信心满满，陈岁时决定给他个机会。 “行，那你先画一张我看看。” 吴樾眼中一喜，取出工具作画，顺便指导她的动作。 “师姐，你往边上挪一挪……好，保持这个微笑，别动了，我还有两笔就画完了。” 陈岁时笑容僵硬，眼睛控制不住地自己眨眼，她见吴樾落笔流畅，唰唰唰在纸上画着，仿佛此事，已经做过千百回了，半点手生的感觉都没有。 “师姐，需要题字吗？”吴樾抬起头，“题字的话，加两枚灵珠。” 陈岁时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已经画完了。 她收起标准的假笑，脸上肌肉松懈下来，“题字就不用了。” “哦好。”吴樾有些失望，却还是尊重顾客的意愿。 他将画板转了个方向，面向陈岁时，“师姐觉得如何？” 陈岁时颇感意外。 吴樾的画技比她想象得还要好。 只见画中的少女，乌发素衣，发髻中没有什么华贵的珠花，只在鬓上别着两只翠绿宝石的蜻蜓。 端的是笑靥如花，明眸善睐。 陈岁时感叹，这个吴樾是有两把刷子的，连她的蜻蜓发钗都画得惟妙惟肖。 “这副画像多少钱？” 陈岁时也不会鸡蛋里面挑骨头，吴樾画得好，她有眼睛能看出来。 “我给师姐一个友情价，十颗灵珠。” 陈岁时身上没有灵珠，她给了吴樾一整块下品灵石。 “师姐，我身上也没有这么多灵珠，可否等我摊子开张了，我再补给你？”吴樾不好意思地抓着耳朵说道。 “不用补我……” 陈岁时话没说完，吴樾眼睛亮了起来，嘴上却道：“这不好吧？” “要不我再给师姐多画几张？” 眼看吴樾就要动笔了，陈岁时连忙喊停。 “我刚刚话没说完，灵石你不用补我，再帮我画几副画就行。” “洛凌霄你认识吗？” 吴樾思付片刻，而后问道：“师姐说的可是，今年春刚拜入宗门的五灵根杂役？” “对。就是他，你帮我画几副洛凌霄的画像就好。”陈岁时特意叮嘱，“别让他发现了。” 吴樾眼神复杂地看了陈岁时一眼，还是开口答应了下来。 有钱不赚是傻逼。 他只管交画，可不管别人的私事。 不过顾客的要求他得先问清楚。 陈岁时絮絮说道：“重点是洛凌霄的脸和五官，要画得细致入微，多画一些他不同装扮的画像，每一幅画的衣服和发型不能一样，明白吗？” 她不可能天天去盯着洛凌霄，记住他的长相，便只能天天看他的画像了。 陈岁时相信，只要看得久，她就能记住洛凌霄的脸。 吴樾心想，这位师姐的癖好，还真是奇怪。 不过他对自己的画功有信心。 不就是无中生有，给洛凌霄换上几身他没有穿过的衣裳吗？ 小事一桩，完全难不倒他吴樾。 这年头，混口饭吃，岂能没有点压箱底的本事？ 一直到坊市逐渐热闹起来，吴樾忙着给顾客画肖像，两人才没有再继续聊下去。 陈岁时一张御风符就卖出去五颗灵石，看得吴樾心里，生出些许的酸涩感。 符修赚钱，真是容易。 一张御风符，他就是给人画四十张肖像，也是抵不上的。 但吴樾不知，不是每个人，只要学了制符，就都能成为符师。 乾灵界对符修的要求，虽然没有炼器师、炼丹师那么严苛，却也是有极高的门槛的。 陈岁时卖完御风符，收了摊，在坊市中闲逛，最后买了两根乾灵界的灵气玉米。 第18章 除夕 紫述园。 陈岁时找了个碗，剥玉米粒。 两根玉米棒剥完后，她看着满满当当的一碗金黄玉米粒，伸手抓了一把，放到浅口茶盏里面。 随后端起浅口茶盏，固定在鸟窝旁边，拍了拍手，满意极了。 年关将近的时候，宗门内的授课堂是不开放的。 这段时间，相当于是宗门上下放年假。 龙骨戒已经被洛凌霄买走，陈岁时就没有必须去坊市的理由了。 坊市的散修，做完交易，陆陆续续离开了小云宗的地界。 陈岁时刚从演武场练习箭术回来，气还没喘匀，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瞧着有些喜庆。 汗珠颗颗分明，从下巴滑落，滴进衣领里面。 凤羲扭头看了她一眼，这是做什么去了？ 把自己搞得这般狼狈。 连发髻都有些散了。 陈岁时洗了把脸，施展清洁术，浑身的汗水，一扫二干，通身爽透。 看见小鸟一直盯着自己，陈岁时眨了眨眼，抬手抚摸它的脑袋。 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运气一直很好，几乎每次都能从抽奖池里面，抽出好东西。 陈岁时仔细琢磨了一下，好像就是从翙翙上山之后开始改变的。 难道这是只瑞兽鸟？ 她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眸光瞥见浅口茶盏里面，纹丝未动的玉米粒，陈岁时一双桃花眼睁圆。 她捻起玉米粒察看，都有些焉了，灵气更是早已经流失干净。 “翙翙？” 听见她这么喊自己，凤羲就有些头皮发麻。 陈岁时道：“你怎么还挑食呢？” 有灵气的玉米都不吃，明明很甜啊。 陈岁时从储物袋中，取出几颗她最近抽到的竹实掰开。 竹子的清香溢出，凤羲眸光波动了几下，探出脑袋。 陈岁时：…… 她就知道，是这破鸟嘴刁！ 等竹实吃完了，它就饿着吧！ 她可没有这么多钱，天天买竹实喂鸟。 一个系统就够贪了，又来一只吃竹实的鸟，她陈岁时，打工挣钱的速度，也没有这么快啊！ 哦，差点忘了，还有宗门阵法也需要一大笔灵石。 虽然她已经提醒她爹，要早做防范，不过看样子，她爹就算听进去了，也是有心无力。 “岁时——” 园外传来秦素嫣温柔的嗓音，陈岁时“唉”了一声应答，转过脸，朝外看去。 秦素嫣抱着几件新衣进屋。 “今日除夕，等会儿你去九兰峰叫上你小师叔，来紫云殿吃团圆饭。” 陈岁时乖巧地点了点头，就要出门，秦素嫣喊住她：“衣服换了再去。” “岁时，你过来试试这几件新衣服。” 秦素嫣坐在床榻上，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因为是过年，秦素嫣给陈岁时置办的衣裳，颜色都比较艳丽喜庆。 凤羲自觉背过了身去。 陈岁时先换了一身玫红色的罗裙，秦素嫣摇摇头，“这件好看是好看，还是差了点。” 她翻着几件衣裙，从中取出一条颜色更明亮的裙子，“岁时，再试试这件。” 陈岁时换下先前的那条罗裙，一袭石榴色的锦裙上身，秦素嫣的眼眸，忽地一亮。 “娘亲，就这件了，不换了吧？”陈岁时瞧着时间也不早了，蹦蹦跳跳出了门，倒退着走路，“我去喊小师叔吃饭去了。” 凤羲跳上窗棂，看着和煦的阳光，洒在少女身上，仿佛为她镀了一层金箔。 风卷葡萄带，日照石榴裙。 这少女的模样，生得有几分精致和……顺眼。 九兰峰上。 裴之陵看着陈岁时爬上山来，又看看了她的打扮。 小姑娘腰间系着葡萄绿色的绸带，下着石榴红色的裙子，红绿映衬，光彩耀眼。 “这是秦师姐，给你挑的？” 裴之陵眼里闪过一缕意外，小侄女居然也不排斥，秦师姐给她打扮得这么花哨。 陈岁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裙，明明很好看啊，小师叔这是什么眼神？ 算了，她还是说正事吧。 清了清嗓子，陈岁时正色道：“小师叔，娘亲叫我喊你去紫云殿吃饭。” “行，我知道了。” 裴之陵说着，从袖中摸出两枚灵石，“这是小师叔给你的压岁钱，收着吧。” 陈岁时接过灵石后，才发现这是两颗中品灵石，顿时两弯秀眉，状若新月。 “多谢小师叔！” 陈岁时走了两步停下来，“小师叔，你怎么不走？” 裴之陵广袖一甩，负手于背，闲适开口：“何必这么麻烦。” 陈岁时瞪圆了眼睛。 只见天上的云彩，不断变幻，在九兰峰和紫云峰之间，架起了一座云桥。 “上来吧，小侄女。” 裴之陵转过身，微笑着说道。 陈岁时捏紧了一张御风符，这才踩上云桥。 云团架起的桥很凝实。 虽然踩着有些轻飘飘的，但实际上和脚踏实地，没有什么区别。 走直道的速度，比陈岁时自己上山下山要快多了。 周陆和月惊秋走出大殿，迎接裴之陵，双双拱手见礼：“见过小师叔！” 裴之陵一视同仁，分别给了两枚中品灵石。 以往裴之陵是不和大家一块过除夕的，陈关觉得他一个人在九兰峰，未免冷清。 陈关每年都会去请他，但裴之陵只是偶尔会来紫云峰过年。 照他的意思，修士往往一闭关，就是三五年，岁月于他们不过弹指一瞬，人间的习俗，过与不过，都没有什么意义。 但陈关不这么想。 小云宗并非什么大宗门，修行没有那么紧，每年给弟子们，放个年假，大家相熟的聚在一块，热闹热闹，减轻几分背井离乡的孤寂感也是好的。 至于紫云峰，都是一家人，能聚在一起的时候，自然要聚在一起。 大道独行，是日后的事情。 当下，应该珍惜眼前时光。 自陈岁时出生后，裴之陵只来紫云峰过过两次除夕。 周陆和月惊秋对这位小师叔，也不甚了解，因此，多多少少的，有些拘谨。 陈岁时反而是最自在的一个。 她捏着坚硬的果壳，“咔嚓”一声，果壳碎裂，露出饱满的果肉。 这些灵果的灵气，可谓是很稀薄了，只能当当零嘴，对修行方面，没什么助益。 “小师妹，等会儿还要吃饭，你少吃一点。”周陆提醒道。 陈岁时“嗷”了一声，将剩下的，捏碎的果肉，都装进了一个空茶杯中。 这一顿团圆饭，比上次的还要丰盛。 一向不饮酒的月惊秋，也小酌了几杯。 第19章 结契(求追读) 月惊秋脸上，浮起一缕绯红色，但眸色还很清明，并无醉意。 周陆朝她举杯道：“月师妹，恭喜突破筑基境了。” 秦素嫣拦了拦周陆，“惊秋甚少饮酒，你这个做师兄的，灌她酒，像什么样子。” 周陆挠了挠头，“我就是太高兴了嘛。” 他就要放下杯盏，月惊秋却伸手托住杯底，朝着秦素嫣，浅笑道：“没关系的师娘，这点酒量，惊秋还是有的。” “况且今日，我也很高兴。” 突破筑基境的喜悦，让月惊秋难得恣意一回，秦素嫣见状，便没再说什么了。 转头去看陈岁时，发现她的面前，已经空了好几个酒坛子了。 秦素嫣眼睛微瞪。 她怎么不知道，她女儿还是个千杯不倒的小酒鬼？ 饭后，陈岁时还拎走了一坛青梅酒。 回到紫述园，她将剥好的果碎，倒进小鸟的“碗”里面。 凤羲清高地瞥了一眼，浅口茶盏里面的果碎，嗅到一股淡淡的青梅酒香。 他转过头看向陈岁时。 少女和衣而坐，进入到打坐的状态中去了。 陈岁时修炼的功法是《缘木诀》，虽然是一部小周天的修炼功法，但却是十分适合她的，木属性的功法。 中午的时候，灵气惰性强，懒洋洋的不愿动。 加上小云宗内，灵气本就没有很浓郁，陈岁时静坐了好一会儿，才感知到，微弱的木行灵气。 她运转功法，心念咒语法诀。 内境不动，外尘不干。 五炁择一，养之清者。 绵绵息息，缘木得灵。 木行灵气轻盈地飘浮在陈岁时周围。 肉眼看不见，她的身躯，几乎快被青色如萤火虫的光团吞没。 天色暗下去，又明亮起来。 陈岁时结束打坐，却没有睁开眼，而是先去了系统世界抽奖。 她想确认一件事情。 她最近的好运，是不是因为摸了翙翙，所以手气才变好的。 陈岁时一眨不眨地盯着琉璃珠抽奖池。 白光散开，她的手里多了根棒棒糖。 陈岁时：！！！ 在她爆发前，系统公正地说道：【运气虚无缥缈，时好时坏，宿主应该习惯。】 陈岁时不平：【你就是针对我这个宿主！】 【要是换洛凌霄来，你肯定就给他好东西了。】 系统：【洛凌霄是气运之子，自然好运大于霉运。】 【哼╯^╰！】 陈岁时气呼呼地退出了系统世界。 刚刚睡醒的凤羲，感受到她身上强烈的怨气，不由眼皮子跳了跳。 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陈岁时除了给他喂有毒丹水、劣质果肉、撸他的羽毛，凤羲也想不到别的什么了。 陈岁时很快端了个茶盏进来。 熟悉的丹水中，似乎有一缕铁锈味。 一道烙印，在凤羲体内成型。 他顿时瞪圆了凤眼，清唳而鸣。 陈岁时居然在丹水里面，滴入了她的血，和自己强行结契！ 凤羲气得炸毛。 陈岁时她大爷的趁鸟之危！ 看着小鸟蹦蹦跳跳的，陈岁时伸手按住它的脑袋，“好了，别跳了，待会伤口裂开就不好了。” 听着少女温柔的嗓音，凤羲的怒火戛然而止，安静下来。 但他发誓，等他伤好了，他一定要抹掉这该死的契约。 陈岁时给它顺了一会儿毛后，立马重新进入系统世界，拿十块灵石，抽了一次奖。 【怎么还是棒棒糖？】 少女一双桃花眼，充满了不可置信。 【系统刚刚提醒过宿主，运气虚无缥缈，没有人能时时刻刻好运。】 陈岁时抬手捂住耳朵：【我不听！】 【系统声音直接与宿主脑海相连接，请宿主不要掩耳盗铃。】 陈岁时踢了一脚抽奖琉璃珠的台柱，愤愤离开。 屋子内，一人一鸟，都有些怏怏的。 翙翙不是瑞兽鸟，她抽到好东西，和翙翙没有关系。 那她还偷偷在丹水里面掺血，和翙翙结契，做什么？ 也不知道一个修士，可以缔结几只灵兽。 关键翙翙还不是灵兽啊！ 陈岁时捂脸，想时光倒流。 颓废了不到半个时辰，陈岁时又打满了鸡血。 今日的演武场，有些冷清。 陈岁时练了半个时辰的箭，才来了一个人。 她扭头看过去，和月惊秋目光接触，自然看清楚了，月惊秋眼眸里，明显的诧异之色。 月惊秋目光轻移，落到陈岁时手里的银弓上面，夸赞了一句：“小师妹的这把弓，很漂亮。” 其实月惊秋是想问，她怎么会在这儿的。 但想了想，她们如今这种冷漠疏离的关系，这话不适合说出口，便捡了一句客套话。 实际上，陈岁时的这把鎏银弓，确实担得起漂亮二字。 月惊秋起初也有一丝惊艳。 不过她是剑修，再好的弓，也不是她所喜爱的。 陈岁时也客套地回了一句：“多谢师姐夸赞。” 月惊秋微微颔首，走到了演武场中央的圆台。 一圈草木傀儡，像是被触发了什么机关似的，纷纷甩出草带，向月惊秋卷去。 她抽剑出鞘，和草木傀儡演练起来。 另一边，陈岁时面前的草木傀儡就比较呆了。 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以陈岁时的箭术，想要射中固定的靶子，不算什么难事。 只是小云宗没有其他靶子供她练习了。 陈岁时只能将就着这样练习箭术。 她离开演武场的时候，月惊秋还在练剑。 身为掌门弟子，月惊秋一向严格要求自己。 她的剑术，在小云宗年轻一辈中，无人能出其右。 月惊秋手腕一转，宝剑入鞘。 她看着陈岁时练习箭术的草傀儡，因为伤口叠加，到现在都还没有愈合。 每一箭，都是正中草木傀儡的心脏位置。 没有下苦功夫，是达不到这个境界的。 月惊秋眼睫毛轻颤，不禁思考起来，陈岁时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奋刻苦的？ 这种勤奋和从前的勤奋，并不太一样。 月惊秋回想着近日以来的点点滴滴，心情颇为复杂。 她和自己，想象中的小师妹更贴近了。 若是以前，月惊秋会高兴，但现在，她只觉得，这样的小师妹，是她无法捞起来的水中明月。 月惊秋知道，是她的心境出了问题。 她轻声告诉自己：“大道之上，不该有悔心的。” 既然做了选择，就不应频频回头。 月惊秋决定提前下山。 她只向陈关道了别，连周陆都不知道，月惊秋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小云宗。 第20章 划掉洛凌霄的名字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人间三月，桃花始盛开。 “叮当”一声冷铁撞击玉石的声音响起，一支白羽箭穿着玉佩，钉在了青翠的绿竹身上。 流苏晃动，如花影重重摇曳。 凤羲栖在一枝嫩绿的竹枝上面，眯起眼睛，看向挽弓的少女。 这个陈岁时，居然让他衔着玉佩，给她当活靶子！ 简直是欺负鸟！ 若不是小云宗有护山结界，他早就拍拍翅膀走人了。 陈岁时仰起脸，朝枝头上的小鸟招招手：“今日不练了，翙翙，赶紧下来。” 因为要躲箭，凤羲确实是飞累了。 看着陈岁时摊开手，示意他飞到手心，凤羲哼了一声，最后只落在了少女的肩头。 陈岁时走路，步伐一点也不稳健，有时候连路边的狗都要踹上一脚，好几次凤羲都差点掉下去，他只能用爪子勾紧陈岁时的衣服。 今日走的并不是回去的路线。 凤羲看着熟悉的风景，就知道她又要去灵膳峰了。 山上。 冯管事正在训话，遥遥看见一道娇丽的身影，往这边而来。 他看着面前的几个杂役弟子，道：“行了，你们先去忙自己的事去吧。” 冯管事理了理衣衫，上前几步迎接陈岁时，笑呵呵道：“不知大小姐这次来灵膳峰，有何贵干？您尽管开口，哪怕是龙肝凤胆，我冯缘也给您找来！” 凤羲眼睛跳了跳，斜睨着眼前，胖乎乎的管事。 一个炼气七层，说大话不打草稿，也不怕闪着舌头了。 凤凰是不吃人，但龙什么都能吞噬。 这管事虽然长得胖，却也是不够一条妖龙塞牙缝的。 陈岁时眼睛亮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冷静，知道冯缘这是在信口开河。 她直接开门见山地问起正事：“冯管事，你们灵膳峰，最近是不是要到野苹山庄去采购物资了？” 陈岁时记得，这是原书中，洛凌霄继龙骨戒后的第二个机缘。 她既然有先知的优势，当然要好好利用起来。 毕竟现在机缘无主，人人可得。 冯缘不知陈岁时是怎么知道这事的，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机密，他没有多想，点头应道：“对，今日巳时就出发。” “大小姐可是有什么东西，需要灵膳峰帮忙带的？” 巳时出发，现在人还没走。 陈岁时问：“有出行的名单吗？” 冯缘满头雾水，大小姐今日吃错饭了？ 不然她这么关心一个杂役队伍的任务做什么？ 心中虽然这样想，但冯缘面上依旧挂着和蔼的笑，他递出一本册子，“此次出行的人，都在上面了。” 册子上面的人，和陈岁时知道的，分毫不差。 领队的是一名外门弟子，炼气五层，名唤郑伏。剩下的都是杂役弟子了，加上洛凌霄，一共有四人。 陈岁时看向冯缘，“我也要去野苹山庄。” 冯缘神情一惊，连忙道：“采购物资这种小事，哪里犯得着大小姐亲自去啊，况且……这人数已经够了。” 冯缘面露难色，又怕这大小姐发难，只能苦口婆心地规劝着她。 但陈岁时不听。 她指着册子上的一个名字，“人数够了，就将他划掉。” 这个任务，耗时长，贡献点又不多，洛凌霄本来也不想接的，是灵膳峰缺人，强制把这个任务分配到的他头上。 其余几个杂役弟子，情况也大差不差，都是新人。好的任务，轮不到他们，没人想做的任务，就全是他们的了。 此次的野苹山庄之行，最后回来的，也不过领队的郑伏和洛凌霄，以及一个叫李芸的女弟子。 至于其他人，都成了炮灰，早早领了盒饭。 冯缘伸着脖子张望，看见陈岁时随手指着一个五灵根杂役的名字。 心想，这个叫洛凌霄的杂役，运气还真不错。 说实话，去野苹山庄的这个任务，在任务堂挂了好几天，都没人接。 灵膳峰也是不得已了，才和杂役管事商量了一下，强制安排了几个新人弟子，来做这个任务。 洛凌霄的名字被划掉，他便可以换一个，贡献点更高的任务了。 有这来回一趟的功夫，其他的宗门任务，做两到三个，都是绰绰有余的。 陈岁时将册子塞回冯管事怀里，催促道：“时辰不早了，冯管事赶紧去安排一下吧。” 她就不信，这次洛凌霄人都不去，机缘她还抢不到。 冯缘只好召来一名弟子，让他去通知洛凌霄，这次任务不需要他了。 * 溪谷。 白条条小瀑布之下，坐落着几间茅草屋。 洛凌霄收拾着东西，忽然往窗外看去。 不知为何，最近他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起初洛凌霄也怀疑过，会不会是他龙骨戒的秘密暴露了。 但那探究的视线，没有什么恶意。 洛凌霄只能每晚修炼的时候更加小心，将门窗都关紧，再铺上自己的旧衣服，将缝隙也挡住。 【徒儿可是又察觉到那股莫名的视线了？】 洛凌霄已经拜了戒指中的老前辈，天枢道人为师，修炼他教给自己的《长生经》。 天枢道人没有想过，他都陨落了，一身衣钵，竟然还能找到传人。 虽说这个弟子，灵根资质不算好，但大道除了贵在灵根，也贵在心性。 至于五灵根修炼缓慢，也不是不能解决。 修行之路能走多远，不仅仅只与灵根资质有关。 既然洛凌霄灵根方面差了一点，那就将重点，放在法财侣地四方面，若是做到极致，未必追不上那些单灵根双灵根的天骄。 他天枢道人生前是一名炼药师，死后还能缺徒弟，这点修行资源吗？ 洛凌霄修为一日千里，感知力也越发敏锐，今日，他很清楚地辨认出，那人就藏在正对着窗口的老榕树上。 虽然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但洛凌霄的屋子内，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洛凌霄将宗门发放的低阶储物袋系好，淡淡道：【随他吧，反正屋子内，也没有什么可翻找的。】 他就要离宗做宗门任务了，也不能阻止那人，趁他不在的时候，进屋翻东西。 天枢道人叮嘱道：【为师灵魂力量太弱，就要陷入沉睡了，凌霄，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师父放心吧，徒儿记住了。】 洛凌霄刚走至溪谷谷口，就碰上了前来通知他的弟子。 “冯管事说了，这次任务不需要你了，你去任务堂，接个别的任务吧。” 第21章 出发前会合(求追读) 山门口。 冯管事亲自带着陈岁时，与郑伏会合。 他将郑伏拉到边上说话，“那位是内门的师姐，顶替洛凌霄的名字，和你们一块去野苹山庄做任务，一路上，你多照看着点，她有什么要求，你都尽量满足她一下。” 郑伏扭头看向那一袭梅色法衣的少女，十三岁的年纪，肤白如瓷，满身娇气，恐怕以前从未出过宗门任务吧。 他虽然不愿带上这么位娇气的小师姐，但这是冯管事的要求，加上郑伏听出来，对方的身份，可能极其贵重，就没有说什么。 冯缘怕他不知轻重，多提点了一句：“你别瞧人家年纪小，就心生轻慢，她的修为，可是比我这个老骨头，还要高得多。” 郑伏这下是真被惊讶到了。 冯管事如今，年过四十，是炼气七层，那位小师姐，小小年纪，比冯管事境界还高么？ 郑伏挺会来事儿的，当即请教道：“冯管事，那这次的领队，是让那位师姐担任还是……？” 他自知没有这么大的脸，指挥一位内门的天骄师姐。 冯缘想着陈岁时的意愿，摇了摇头，“不用，还是你做领队。” “你把她当洛凌霄就行。” 郑伏一脸难言地扯了扯嘴角。 一个内门的天骄师姐，一个外门的五灵根杂役，他就是想把这两者等同起来，也难啊！ 冯管事既然让他把这位师姐当普通人看待，干嘛还多此一举，把他叫到边上，嘱咐他路上照顾这位小师姐呢？ 不管怎样，人已经在队伍里了，郑伏也只能接受。 冯缘和陈岁时打了个招呼后离开。 郑伏主动和她搭话：“小师姐，我叫郑伏，此起彼伏的伏，你路上有什么吩咐，直接叫我就好。” 陈岁时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一个粽子样式的三角香囊，点点头道：“陈岁时。” “好。”郑伏下意识先应了一声，“小师姐，还有几个人没有到，辛苦你先等一会儿，人到了我们就出发。” 陈岁时蹲在石梯边上，拔着杂草，歪过头道：“行。” 见对方并不是什么娇纵的少女，也好说话，郑伏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他最怕的情况就是，来了个自以为是的内门师姐，不配合队伍的行动，还仗着身份压人。 好在这位小师姐，不是这样的性子。 凤羲见陈岁时捡了根短木棍，在土里刨着，眼皮子控制不住地跳动了几下。 这个陈岁时，不会还惦记着挖蚯蚓吧？ 凤羲只觉得眼前一黑，他甚至顾不得，那根木棍并不干净，还沾着泥土，就直接扑飞了过去，踩倒木棍。 陈岁时被扑了一脸的泥。 她压低声音警告，“翙翙！你再这样，我拔你鸟毛了！” 小鸟抬起爪子，在她的鞋面上蹭了蹭泥土。 陈岁时一把拎起凤羲，将它塞到了腰间的树笼里面。 树笼是她用藤条编织的，上面还开着洁白的小花，巴掌大小，挂在腰间，就像是别了一朵绣球花一样。 陈岁时蹲得有些脚麻了，她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来，活动筋骨。 一名灰衣的少女，和两名身着杂役服饰的少年，姗姗来迟。 灰衣少女名叫李芸，两名少年，分别是王小横和卫听风。 看见陈岁时的时候，三人神色，如出一辙地怔了一下。 郑伏没有过多介绍，只是道：“陈师姐是代替洛凌霄的，既然人都齐了，出发吧。” 终于离开了小云宗的山门，凤羲略感激动，但是打不开陈岁时的这个鸟笼子。 “陈师姐，你的鸟儿好像一直在叫，它是不是饿了？” 李芸见陈岁时腰间的花球很别致，看了好几眼了，后面才发现，这是个鸟笼。 陈岁时低头看了眼树笼，“确实有些吵。” 她并起双指，虚空一划，同时默念咒语—— 慎言如堤，如奉律令。 凤羲发现张不开嘴了，一双凤眼瞪得圆如弹珠。 陈岁时什么时候学的禁言咒？ 她先前一直说要禁自己声，但是从来没有施展过，凤羲就知道，她是压根不会禁言术。 但现在的结果告诉他，陈岁时偷偷藏了一手。 凤羲回想昔日相处的点点滴滴，以及陈岁时每次都说，要禁自己声时的语气和神态，他却找不到半点破绽。 她上辈子，是狐狸变的吧？ 凤羲气闷地缩在了树笼里面。 他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 原本还想着，离开小云宗之前，报答一下陈岁时的。 毕竟她对自己还算有救命之恩。 但是现在，凤羲觉得，陈岁时应该补偿自己才对。 鸟鸣声消失后，陈岁时耳根子清静许多。 不枉她私下去找小师叔，学了这一手禁言术。 陈岁时体会到了一把权限狗的快乐。 她和系统在脑海中沟通。 【统子，如果你能给我多开一点权限，我会更快乐的。】 【宿主是指？】 陈岁时理所当然道：【系统商城和留影壁啊！】 【还有其他的，你没有告诉我的隐藏权限。】 她补充了后面一句，陈岁时担心她不提，系统就不说。 毕竟系统真的很狗。 冷漠的机械音，始终不紧不慢地道：【没有其他隐藏权限了，宿主请不要怀疑系统。】 陈岁时退了一步：【那留影壁和系统商城呢？】 【留影壁需要宿主修炼至金丹境方能窥见。】 【系统商城开启的两大条件，系统也已经提示过宿主。】 顿了顿，它道：【即使系统商城提前开启，以宿主如今的财力，连一块玻璃板都买不起……】 陈岁时气呼呼打断它：【我买不起，我先看看不行吗？】 【逛商城也不是非要买东西的，再说了，我又不买你的玻璃板。】 她居然被系统给鄙视了。 陈岁时前世今生，都没有缺过钱，她如今变成了穷鬼，难道不是系统和翙翙的错吗？ 感受到宿主的怨念，系统很安静地下线了。 而凤羲，还在很坚持的破解禁言咒。 野苹山庄在小云宗所处的栖雾山，东偏北方向一点，大约三千里的距离。 郑伏等人，都只是炼气期，不会御物飞行，用灵力幻化马驹骡子，又太耗费灵力了。 按照他们的速度，这一趟，要走半个多月。 好在途中没走多久，郑伏去借了几匹马回来。 “郑师兄，这马匹是哪来的？”王小横摸了摸马儿的脑袋，有些跃跃欲试。 第22章 野苹山庄(求追读) 郑伏道：“这附近有一家马场，我便用黄白之物，租借了几匹主人家闲置的马匹，回来的时候，还走这条路，再去还了就是。” 他看向陈岁时，正想问她会不会骑马时，少女已经翻身上了马背，牵着缰绳，一副极其从容的姿态。 李芸虽然没有接触过马驹，但好歹是一名炼气二层的修士，制服一匹凡马，还是轻而易举的。 她只稍稍泄露一点炼气士的威压，胯下马驹就乖顺了起来。 郑伏见大家都适应良好，放下心来，勒紧缰绳，喝道：“驾！” 春景里，骏马驰飞，卷起扬尘似雾花。 卫听风几人，自从入了宗门以后，还没有离宗过，每日除了做各种杂活儿，就是挤着时间修炼，此刻驾马驰骋，自由如风，连心境都开阔不少。 半月后，一行人抵达了野苹山庄。 负责招待他们的，是山庄的一名管事，姓田，名滔。 郑伏取出一张布帛，递了过去。 “田管事，我们是栖雾山小云宗的弟子，这是宗门膳堂需要采购的米蔬物资清单，您看看。” 野苹山庄地势平坦，土壤肥沃，十分适合种植米蔬等物，小云宗和野苹山庄的交易，一直持续了有二十年之久。 陈岁时知道的消息，要远比李芸、王小横这些弟子多一些。 野苹山庄实际上是清凉山下宗，碗水宗的资源点，因为地理位置太偏，不得宗门重视，只种一些灵米灵蔬之类的东西。 山庄庄主，往往由一些筑基无望的修士来担任。 若此人心无大志，就这样认命了，来这里做一个土皇帝，呼风唤雨，歌舞升平，也是神仙快活般的日子。 可若驻守山庄的修士，还想在大道上，走得更远一点，宗门那边指望不上，就只能自己另谋前程了。 如今这位野苹山庄的庄主，显然是后者。 他励精图治，辛勤经营着山庄，这块土地里产出的东西，除了上供碗水宗以外，还有多余的米蔬瓜果，售卖给其他宗门。 赚来的灵石，都进了野苹山庄庄主的兜里，以求日后能购买到延寿丹，筑基丹这样的珍贵丹药。 田滔先看了看布帛末尾的印章。 上面一共有三道印章，灵膳峰印、任务堂印，以及云篆字体的小云宗印四个大字。 确认他们是小云宗的弟子后，田滔招来两个凡人仆役，吩咐道：“将几位客人的马儿牵下去，喂些干草，好生照料着。” 说完，他转过身，微笑着对郑伏几人道：“诸位请随我来。” 野苹山庄内，土地被划分为大大小小的方块，各种灵蔬瓜果，分田而栽，青翠欲滴。 鱼塘如镜，天光云影，都被拘在一起，明亮晃人。 穿过纵横的阡陌，一片硕大的水塘中，残荷林立，还没有被清理完，几名山庄杂役，弯着腰，打理着荷塘。 瞧见有生人来到山庄，不由好奇地打量几眼。 陈岁时看着那片荷塘，心想，若非现在时节不对，她真想下到荷塘里面，去挖藕了。 王小横压低着声音和卫听风说话：“野苹山庄好大啊！这占地，比我们宗门都要广了吧？” 卫听风也是第一次来野苹山庄，眼前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惊异和新奇。 但真论占地面积的话，还是小云宗更广一些。 只是野苹山庄全是平地，视线没有遮挡，看着要开阔些罢了。 听见王小横的话，田滔眼里，染上一层笑意。 路过几个明黄的草垛子后，田滔带着大家到了一个库房。 “这一片是我们山庄的粮仓了，眼前这个，堆积的是去年刚收的长粒米。” 田滔逐一介绍道：“旁边这个，是稻花灵米，其他的还有薏仁米、紫米等，郑道友这边留一个人，核对灵米的质量和斤数，我们接着去看灵蔬，早点将清单上的物品采购齐，如何？” 郑伏让李芸留了下来，收取灵米。 剩下的几个人，跟着田滔去往下一个地。 王小横负责核对绿豆和土芋的斤数，卫听风去收集茶叶。 郑伏则带着陈岁时，负责其他灵蔬之类。 因为野苹山庄也不知道，小云宗今年派来采购物资的人什么时候到，而灵蔬又不能提前太早摘下来备好，只能等人到了，再进行采摘。 郑伏见山庄的人，有些忙不过来，主动提出来道：“我去帮忙摘茼蒿，小师姐，你在这儿歇着吧。” “差不多一个时辰，东西就能采购完了。” 田滔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从在山庄外，就一直是这个叫郑伏的年轻人在主事，显然，他才是队伍的领队。 但现在看来，眼前这个少女，才是队伍内，地位最高的人。 陈岁时问：“不是还有甜瓜、莲雾、山竹没有人去收吗？我去吧。” 她看向田滔，礼貌道：“还劳烦田管事找人给我带个路。” 郑伏本就没想着指挥陈岁时做事，他是打算收完灵蔬，再去收水果的。 毕竟果子都是一筐筐装好了的，只需要清点下数量即可，花不了多少时间。 见陈岁时自己提出来帮忙，郑伏也不会拂了她的意思，遂从腰间解下两个储物袋递过去。 一个空储物袋，是装水果的，另一个储物袋，则是宗门支的，采购费用。 田管事微笑道：“田某左右无事，陪小友走这一趟吧。” 陈岁时点点头，跟在田滔后面。 果林在山上，但库房是建立在山下面的。 见到田滔，几个正在搬运果箱的奴仆，停下手上动作，齐声道：“田管事好！” 田滔摆摆手，“都忙去吧，不用管我。” 他取下腰间一大串钥匙，找到果仓的那把，打开库房。 “野苹山庄不知道小云宗的人具体什么时候来，但想着，应该就是这几日了，便提前将贵宗需要的水果，装箱码好了，都是这几日刚摘下来的，小友核对下数量吧。” 田滔说道：“如果有不新鲜的，小友直接挑出来就是，我叫人去山上现摘。” 陈岁时清点了一下数量后，看向田滔，“田管事，数量是不是多了？” 她看过那清单，每种水果的数量，至少都多了两箱。 田滔笑了笑：“小友是第一次出门采买，有所不知，按照惯例，这些果蔬都是要在原来的基础上，添一点的。” “若是有坏了的，这些添头就弥补那部分的损失。” 第23章 珍宝果 陈岁时这才懂了。 既然数量没有问题，她就直接将灵石付给了田管事。 往回走的路上，陈岁时看见地里种着几株果树。 果树苍劲挺拔，树干光滑，树皮呈浅灰褐色，长满了黑色的，葡萄似的果实。 “田管事，那是嘉宝果吗？”陈岁时抬手指着那几株果树问道。 “嘉宝果？”田管事没听明白她这个词，不过知晓陈岁时说的是什么，解释道，“那果子，叫珍宝果。” “野苹山庄也只是在野外，意外发现了几株，便将它们，移栽到了地里来，起先水土不适，差点死了，后来用了逢春术，才将树就活。” “这还是果树移栽过来后，第一次结果，小道友若是喜欢，我这儿有篮子，摘一两筐无妨的。” 陈岁时眼睛一亮，脆生生道：“多谢田管事！” 珍宝果其实就是嘉宝果，只是名字叫法不一样而已。 陈岁时接受良好，拎着篮子，跳到了地里。 但她也懂得礼数，没有真摘满一篮子，只大概摘了半筐，就回来了。 凤羲感觉头顶被砸了一下。 几颗黑色的果子，滚落到他脚边。 这和葡萄有什么区别？ 灵气还这么少，吃进肚子里，不全是杂质吗？ 凤羲怕陈岁时走路，一颠一颠的，将树葡萄磨破了皮，果汁弄得满笼子都是。 只要一想到这个画面，凤羲就感觉，自己的羽毛，有点控制不住地竖立了。 他有洁癖。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凤羲抬了抬脚，将珍宝果从树笼缝隙里面，推了出去。 陈岁时手腕上挎着篮子，摸了一颗珍宝果在袖子上擦了擦，没有洗，直接送进了嘴里。 和她以前吃过的嘉宝果味道差不多，不过因为有灵气，更清甜了一点。 凤羲仰着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知道陈岁时不讲究，但也没想过，她这么不讲究。 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果子，她连洗都懒得洗吗？ 一个小小的水系术法就能做到的事情。 这点灵力，用不着省的。 凤羲每次恢复了一点灵力，首要的事情，就是用净尘术，清洗自己。 不然等陈岁时想起来，给他一道净尘术的时候，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了。 凤羲不知道，陈岁时压根不会净尘术，她只会更粗糙一点的清洁术。 而凤羲的灵力，迟迟恢复不了太多，大概和他净尘术用得太频繁有关。 要知道，陈岁时的房间，都是他用净尘术帮她打扫的。 凤羲不能接受，自己居住的环境，不够干净。 回到灵田的时候，李芸、王小横也都下地帮忙摘菜了。 陈岁时将果篮放在田埂上，也要下田帮忙，郑伏道，“小师姐不知道摘哪部分的尖儿，还是就在田埂上等我们吧。” “我们这边，很快就好了。” 说实话，他有点怕陈师姐帮倒忙。 若是损坏的灵蔬数量太多，郑伏也赔不起。若摘的是老的那部分，质量不好，他回到宗门后，还能推卸责任吗？ 陈岁时确实没有摘过菜，听出郑伏不想让她下田的意思，只好作罢。 隅中时分，郑伏几人忙碌完，此行所需要采买的物资，也都收齐了。 灵米三十石、灵蔬五百筐、土芋、绿豆共计千斤，再加上水果和茶叶，一共就要支出上万的下品灵石。 陈岁时捏了捏手心，一阵感叹。 灵膳峰采购，都这么费钱了，宗门其他地方的支出，只会多不会少。 难怪小云宗没有钱修缮护山大阵呢。 挣钱的道路，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临走前，田管事送给大家几罐桂花蜂蜜。 “都是山庄自产的，不值什么钱，几位道友，就别推辞了。” 陈岁时抱着蜂蜜罐，心想，看来原着的情节，没有因为洛凌霄不在而改变。 书中就是因为这桂花蜂蜜，招引来了黑熊精，洛凌霄为了抢回装有物资的储物袋，一路跟着黑熊精，到了它的洞穴。 洛凌霄虽然是气运之子，但他的修为，实在是太低了，和黑熊精好一番苦斗，才艰难杀死了黑熊，在它的洞穴里，找到一块净妖璧。 净妖璧可以净化妖丹中蕴含的妖力，只留最精纯的灵气，辅助修士修炼。 那黑熊精的修为，迟迟上不去，就是因为它不认识净妖璧，反而将它当做什么宝物，收藏在自己的洞府里面。 洛凌霄拿到净妖璧后，将其磨成了几颗净妖珠，此后借助妖丹修炼，再也不用担心，反噬的问题。 陈岁时此行，就是为了这块净妖璧来的。 野苹山庄的奴仆，将几人的马牵过来。 吃饱了精饲料的马驹，摆动着尾巴，神态极为悠闲。 “田管事，告辞。” 郑伏翻身上马，拱手说道。 目送着郑伏等人的身影，消失在小道上，田滔这才吩咐奴仆关了大门，转身进入山庄。 这笔交易做完后，师兄购买筑基丹的钱，差不多也够了。 只要师兄能筑基，回到碗水宗，他的背后，也就有了靠山。 这次的交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为重要，所以田滔才亲自接待了郑伏几人，确保交易能顺利完成。 田滔之所以会赠送给郑伏他们桂花蜂蜜，也是因为，交易完成了，他心情大好。 披星赶月的行走了几日，途径寒针岭的时候，郑伏提出来道：“先在这儿休整一夜，明日再出发吧。” 说完，他又询问了一下陈岁时的意见：“陈师姐觉得如何？” 陈岁时当然是非常赞成地说好了。 即使郑伏不提，她也是要提的。 原着中，黑熊精就是在洛凌霄一行人，于寒针岭休整的时候，冒出来的。 只不过当郑伏说出这话时，陈岁时心中有一丝怪异。 【系统，你确定这真的是我的前生，而不是一本书中的世界？】 【宿主为何会有这样的疑虑？】 【自然是因为郑伏太像npc了啊，到了什么样的时间节点，就做什么样的事情，推动情节发展。】 连那句话，都和书里面一模一样。 【宿主多虑了，这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生与死亡，皆是真实。】 【郑伏的性格如此，就注定他会说这样的话。】 顿了顿，系统冷漠的机械音，又响了起来：【刚刚郑伏问过宿主的意见，此句话，并非任何人物设定，而是出自于他思想的考量。】 系统的解释，打消了陈岁时的疑虑。 第24章 寒针岭遇险(求追读) 寒针岭中长满了雪松，四季常青，枝繁叶茂。 陈岁时还能在松叶堆里，扒拉出几颗松果。 马驹被拴在笔直的雪松树干上，低着头舔舐附近的野草。 郑伏生了一堆火，取出铁锅煮干菇汤。火堆里，还烤着几颗土芋。 食物还没好，王小横嘴馋，只能挖着田管事送的桂花蜂蜜先吃着。 他尝了一口蜂蜜后，眼睛都亮了：“甜而不腻，还有浓郁的桂花香气，这野苹山庄的田管事，还真是个大好人。” 李芸听他这么一说，起了几分好奇心，拆开自己的那罐蜂蜜尝了尝，给出评价：“味道确实独特清甜。” 陈岁时心想，这是当然的了，若田滔赠送的桂花蜂蜜，只是凡品，怎么会引来寒针岭的黑熊精呢？ 卫听风和郑伏两人，都不喜欢吃甜的，便没有拆封。 陈岁时用勺子，挖了一勺桂花蜂蜜，送进嘴里，十分的满足。 树枝噼里啪啦地响着，蘑菇汤的香气冒了出来。 郑伏给大家盛汤，卫听风则捡了根木棍，把火堆里的土芋掏了出来。 陈岁时喝了三碗汤后，那黑熊精还没有出现，她一双桃花眼，泛起困惑之色。 洛凌霄不来，所以黑熊精也不来了？ “小师姐，你一直往林子里面看，是发现什么了吗？” 李芸挨着陈岁时坐的，自然察觉到她坐不安稳的状态了。 陈岁时放下空碗，说道：“我就是担心，这荒郊野外的，会有妖兽出没，警惕一下而已，没事的，你继续喝汤吧。” 陈岁时想不明白，黑熊精怎么还不来呢？ 它不喜欢桂花蜂蜜了吗？ 郑伏听到陈岁时这话，附和了一句，“在野外休息，确实要提高点警惕，王小横、卫听风，等会儿由你们二人守夜吧。” 王小横嘟囔道：“这条路，我们宗门的弟子，走了二三十年了，哪有什么妖兽啊。” 卫听风话比较少，只嗯了一声，应道：“郑师兄放心，我会守好夜的。” 火光透过树笼的缝隙，照到凤羲身上，为他洁白的羽毛，染上一层绯色。 他心想，有凤凰威压在，这片寒针岭中的妖兽，哪里敢乱动？ 今晚注定是平安夜。 陈岁时一直没将桂花蜂蜜封盖，但奇怪的是，连半只蚂蚁的影子，她都没有看见。 她就着王小横的话说道：“也不一定，没准儿会有黑熊精，来偷桂花蜂蜜呢。” 凤羲转过脸，看向陈岁时，她怎么知道寒针岭有只黑熊精的？ 王小横讪讪道：“陈师姐说笑了，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倒是郑伏若有所思，这个环境中，若说有只熊精，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他皱起眉头道：“王小横，将你的蜂蜜罐子盖上收好，别到时候，真招了黑熊精来。” 熊精皮糙肉厚的，极难对付，郑伏可不想路上出什么意外。 陈岁时很从容地说道：“无妨，若真来了，也好。” 郑伏不解：“小师姐此话怎讲？” 陈岁时半真半假地道：“想吃熊掌了。” 凤羲抖了抖羽毛，一时不知道她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 不过……若是那黑熊精过来了，混乱中，他岂不是可以脱离樊笼，远走高飞？ 这样想着，凤羲悄无声息收起了威压。 郑伏只当陈岁时在说笑，就算她是认真的，也不能她想吃熊掌了，就有黑熊来送吧？ 当然，他也是完全不可能，去替陈岁时找熊掌的。 这又不在他的任务中。 后半夜。 王小横打了个哈欠，有些昏昏欲睡。 此地没有灵气，郑伏和李芸都闭着眼睛，在打坐冥想。 陈岁时一直睁着眼睛，还在等黑熊精。 眼看夜色越来越淡，天边的星子，几乎快隐没消失了，陈岁时有些失望，她可能等不到黑熊精了。 凤羲见她一脸失望的神情，很不理解。 不就是熊掌吗？ 又不是龙肝这样很珍贵的东西，陈岁时犯得着这么失落么？ 大不了他走了以后，给她寄一点就是了。 凤羲记得，小云宗山脚，就有家驿站来着。 忽然，凤羲抬起头，看向东南方向，陈岁时的熊掌来了。 他默念咒语，“百解去，如律令”解开禁言咒后，清鸣一声，提醒陈岁时。 林间掀起一阵呼啸的风，丈高的黑熊精，踏步极奔而来，却步履轻盈，没有山摇地动之势。 陈岁时叫醒大家：“有妖兽来了！” 王小横还没弄清楚什么状况，手里就被塞了几张御风符，陈岁时语气又急又快：“情况不对，就用御风符赶紧跑！” 黑熊精是炼气四层，力大无穷，利爪如刀，郑伏虽然是炼气五层，但身上没有什么像样的功法，赤手空拳的，也奈何不了黑熊精。 陈岁时不仅要做戏，还要保障王小横几人的安全，她担心自己分心乏术，提前给了王小横几人，保命的手段。 黑熊精从林子里出来时，郑伏一阵头皮发紧，王小横则瞪圆了眼睛，竟然真的有黑熊精！ 手里还捏着陈岁时给的御风符，王小横也不好说她乌鸦嘴，只不过还是因为黑熊精的出现，感到无比的震惊。 郑伏眉头皱得都快能夹死一只苍蝇了，他脸色阴沉地说道：“这熊瞎子是炼气四层。” 李芸和王小横顿时脸色煞白。 “炼、炼气四层？”那岂不是，他毫无一战之力？ 黑熊精长得肥胖而敦实，浑身毛发油光水亮，黑中泛红，颈下有一条十分明显的白色月牙状斑纹。它的眼神，闪烁着凶光，似要把几人撕碎。 在黑熊精一掌挥下的瞬间，陈岁时施展缠绕术，卷住它厚实的手掌，这黑熊精看起来笨重，实则一点也不迟顿，当即举起另一只爪子，割断藤蔓！ 吼！ 它狂啸一声，雪松针叶簌簌往下掉落。 陈岁时想起来，她还不会御风。 几张御风符，又给了王小横、卫听风。 挣脱了束缚的黑熊精，朝着郑伏袭去，郑伏反应机敏，旋身一避，躲过迎面而来的一掌，储物袋的绳子，却被黑熊精抓断了。 黑熊精抓起储物袋，这时，一支箭矢破空掠来，狠狠射入它的后背。 陈岁时现在只有凡箭，注入灵力后，箭矢方才破开了黑熊精厚实的皮肉，但箭身，也断在了黑熊精的体内。 因为还要跟随黑熊精去它的洞府，陈岁时没有下杀手，只给了一点威慑。 第25章 大战黑熊精 黑熊精身躯一震，体内的断箭飞射出来，瞬间击倒了一株高大的雪松。 树干朝着陈岁时所站的位置倒来，她迅速闪身躲开，手掐法诀，施展仅会的一道攻击术法水球术！ “漂浮之水，令闻应召，水球之术，以柔克刚，攻！” 七颗巨大的冰蓝水球，朝着黑熊精袭去。郑伏微微晃神，腰身被一根藤蔓拽离了原地。 王小横看了看自己的手，他施展的水球术，恐怕还没陈师姐的一颗水球威力大吧？ 李芸心神摇晃，双目放光，道：“陈师姐不愧是内门弟子，一道普通的水球术，都能施展得如此不凡。” 放眼看去，树木倾倒，水流纵横，一片狼藉。 黑熊精被水球连带着树木一块撞倒，它就地一滚，仿佛巨石，朝着陈岁时撞来。 陈岁时施展轻身术，足尖一点，微微凌空，翻身跃到黑熊精的背后。 黑熊精抄起地面的桂花蜂蜜，迅速挺身站起，冲向林间。 郑伏大喝：“储物袋还在它手里！别让它跑了！” 事情关系到自己能否圆满完成任务，王小横、李芸、卫听风三人，当即同声念动咒语： “毫末之木，羸羸向生，缠绕！” 哗！ 顿时地面张裂，生出三根古藤，缠住黑熊精的两足。 但三人的力量实在是太弱小了，黑熊精脚下一跺，地面荡开的涟漪，震飞三人。 “噗——” 王小横被重重撞在雪松上，五脏六腑闷痛，吐出大口鲜血。 马驹受惊，高高抬起前蹄，眼看就要踩在卫听风身上了，他侧身翻滚，逃过一劫，最后被一颗树桩拦下。 郑伏运起灵力，在周身覆盖了一层铠甲后，几个跳跃，想要追上黑熊精，陈岁时叫住郑伏，“你不是它的对手，我去吧。” “照顾好其他人，等我回来。” 陈岁时没给郑伏说话的机会，身影追着黑熊精，很快消失在了原地。 李芸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担心地说道：“陈师姐不会有事吧？那黑熊精看着，有几分灵性，皮肉又厚得跟一堵墙似的，普通术法，根本造不成伤害。” 郑伏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不过想起来，冯管事说陈岁时的修为，还要在他之上，遂恢复了镇定，道：“应该没事。” “听陈师姐的安排，在这里等她就好。” 郑伏见刚刚陈岁时出手的两次，看起来还很游刃有余，想来对付这只熊瞎子，没有什么问题。 冯管事可是炼气七层，那陈师姐至少也是炼气七层的实力。 熊瞎子再厉害，也不可能抵抗得了一个炼气七层的修士。 林间风疾，掀起一阵阵寒意。 黑熊精化作残影，猛冲出去，陈岁时穷追不舍，没有注意到腰间的树笼，开了一道口子。 凤羲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冷风中，消失在寒针岭。 约莫半个时辰后，陈岁时满头大汗地追到了黑熊精的家门口。 她停下身形，弯弓搭箭，没有再给黑熊精任何机会，箭矢离弦，电射而出，从黑熊精心脏的位置，穿了出去，没入岩壁里面，只留下带血的箭羽。 陈岁时三步并作两步，踩着碎石块，来到黑熊精的尸体旁边，捡起储物袋。 她将储物袋挂在腰间后，借着藤条一跃，跳到黑熊精的洞府门口。 黑熊精的身材都那么高大了，它的洞府自然也要很宽敞，才能方便它活动。 陈岁时在洞府扫视了一圈，墙边堆着些白骨，有野兽的，也有人的头盖骨，她移开视线，发现几个老鼠洞，蹲下身子，逐一伸手去掏。 “吱吱，吱吱！” 几只灰耗子，从洞口跑了出来，陈岁时直接一阵掌风，将它们全部送出洞府，继续找净妖璧。 她的身子几乎快趴在地上了，脸颊贴着墙面，距离还是有些不够。 手短的苦恼。 陈岁时吐出一口浊气，用树藤去探路，距离终于够了。 她用藤条卷着净妖璧往外拖，只见玉璧的背面沾满了灰尘。 陈岁时抬起衣袖擦了擦玉盘子，举着净妖璧面向有光线的地方观摩。 灰尘擦干净后，玉璧露出原本的颜色，天青色中带着一点水蓝，煞是好看。 “原来这就是书上的净妖璧啊。” 陈岁时爱不释手，把玩了许久，才收进挽仙镯里面。 【统子你看，只要肯努力，洛凌霄的东西，我还是可以拿到手的。】 系统听出她的炫耀之意，没有出声。 即使洛凌霄是气运之子，但他人都没有出宗门，这机缘怎么可能落到他头上。 陈岁时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原路返回。 这黑熊精穷得叮当响，除了这块净妖璧，什么也没有。 陈岁时感叹：“看来炼气期是真的很菜啊，无论是人还是妖兽，都这么穷。” 回到原点时，战场已经被清扫了一番，郑伏坐在一根断木上，看见陈岁时，立马起身。 “小师姐，储物袋拿回来了吗？”这是郑伏最关心的问题。 陈岁时直接解下储物袋，抛给了他，“我出手，当然是马到功成了，好好收着吧。” 她见几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点伤，遂给了大家一道逢春术。 卫听风感受着身体的变化，眼里闪过一丝惊艳，这便是治疗术吗？只可惜他还是杂役弟子，没有机会学习这样的法术。 “陈师姐，这治疗术好神奇，比宗门发放的疗伤丹还管用呢，我身上一点也不疼了！” 王小横高兴得快跳了起来，“陈师姐，这道治疗术叫什么名字啊，我能学吗？” 李芸也偏过头，看向陈岁时，眼里浮起期盼的神色。 郑伏出声打破两人的幻想：“这是枯木逢春术，虽然乾灵界的各种术法，任何灵根的修士，都能贯通学习，但没有木韵加持，你们施展出来的逢春术，治疗效果远远达不到这样的境界。” “若灵根没有木属性，你付出十成的努力，却只能得到五成不到的收获，将修行的时间，都浪费在这上面了，未免太得不偿失。” “因此，逢春术这样的治疗术，一般还是水木灵根之类的修士在修行。” 王小横“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 李芸失望地垂下了眼帘。 她的灵根中，正好就缺木属性。她很清楚，郑伏所说的道理。 杂役弟子需要学习基础的五行术法，她在学习水球术、土遁术之类的术法时，就远比学习缠绕术轻松。 第26章 倒霉岁时(求追读) 陈岁时将手搭在白花树笼上，忽然摸到一个口子，她连忙低头去看。 树笼里面空荡荡的，哪里还有翙翙的身影？ 【统子，我的小鸟呢？！】 陈岁时心声陡然拔高，系统语气和她截然相反，淡漠冰凉：【不知。】 【可我和翙翙不是结契了吗？】 陈岁时这才发现，契约没有了。 她语气失落：【统子，我和翙翙的契约消失了，是它死了么？】 系统给她列出所有的可能性。 【修士感应不到灵兽的存在，有三种可能。第一，距离太远。第二，灵兽自己抹除了契约。第三，灵兽死亡。】 【系统判断，应该是第三种可能。】 陈岁时不服：【还有两种呢？】 像第一种，翙翙自己飞走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陈岁时内心，自然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性。 她宁愿翙翙是不想跟着她，自己跑了，也不想它就这么死了。 “小师姐？”见陈岁时面色不太好看，李芸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是灵力消耗太多了吗？” 陈岁时摇摇头，恢复镇定，她看向郑伏，道：“郑师弟，我有东西掉了，要回去找，你们先走一步吧。” “别耽误了回去交任务的时间。” 郑伏张了张口，话还没说，陈岁时已经原路找回去了。 王小横干瞪着眼问道：“郑师兄，现在怎么办，我们要等陈师姐吗？” “宗门的任务，是有规定时间的，回去晚了，贡献点拿不到，我们岂不是白跑这一趟？” 李芸抱着手臂说道，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不等陈岁时了。 郑伏左右为难，叹了一口气：“算了，听陈师姐的，先走吧。她的修为，不会有事的。” 王小横一想也是，陈师姐都能从炼气四层的黑熊精手里，抢回储物袋，怎么可能会遇到危险？ “那这匹马驹，要给陈师姐留着吗？” 他伸手指了指陈岁时来的时候，骑的那匹马，看向郑伏。 回去的时候，郑伏肯定是要还马的，若是陈师姐没有跟上来，就还不了了。 郑伏略一思索，道：“马儿给她留下吧，大不了，我将这马买下来就是，废不了几个钱。” 对修仙之人而言，黄白之物，并不值钱。 以他们的手段，随便帮凡人的富贵人家，做点事情，就能获得大笔报酬。 郑伏身上的钱，就是这么来的。 不是灵石，他用起来不心疼。 另一边。 陈岁时沿着原路返回，到处扒拉草丛和野兽窝，寻找翙翙。 大半天过去，她连根鸟毛都没有看见！ 【统子，真的不是第一种可能吗？】 【就算它被什么野兽咬了，至少流点血，掉几根带血的鸟毛吧？】 【怎么一点痕迹都没有呢？】 系统也不太确定了，【或许宿主的猜测，是对的，翙翙自己走了。】 陈岁时揉了揉眼睛，见天色都黑了，终于放弃林子里面捞鸟。 她摘下白花树笼，所有的藤条瞬间垮掉，化为一根普通的花藤。 一片洁白的羽毛，坠入陈岁时的手心。 她看着这根鸟羽，发了很久的呆，才收拾好心情，往回走去。 没待走近，就听见一道凄厉的“咴咴”惨叫。 陈岁时定睛看去，只见一只吊睛白额大虎，正在吃她的马！ 马驹被栓在树上，逃跑不得，只能不断嘶鸣惨叫，声声泣血，听得陈岁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当即挽弓搭箭，吊睛白额虎扭头看来，眼睛发绿发狠，但陈岁时也不是被吓大的。 勾着弓弦的手指一松，白羽流星，疾掠袭去，轻而易举穿过了吊睛白额虎的头颅。 轰——！ 地面掀起一阵微风，白虎倒地，死得不能再死。 陈岁时快步去看她的马驹，但她回来得太晚，这马儿的腹部，已经被白虎吃了个大窟窿。 鲜血滚落在尘土里，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陈岁时握紧了拳头。 鸟儿没了，马驹也被老虎咬死了，她这什么运气？ 陈岁时深吸了两口气，就地挖了个大坑，将马驹埋了以后，已经是三更天了。 她拍了拍手上的土，施展法术，在雪松树之间，搭了个吊床，准备睡一晚后，明天再出发。 陈岁时躺在吊床上翻身。 回想她今天，哦不，是昨天那一天，实在是太倒霉了。 陈岁时仰面，看着天上的星辰，她都已经到另外一个世界了，而它们看起来，依然如故。 心情慢慢宁静下来，陈岁时进入梦乡。 翌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陈岁时脸上，她抬起手，在额前挡了挡，缓慢睁开眼睛。 陈岁时翻身下树。 好在她虽然是个脸盲，但不是路痴，还能找到回去的路。 * 栖雾山，小云宗。 灵膳峰处一角，冯缘来回踱步，数骂着郑伏。 “你的脑子是猪脑子吗？走的时候，我怎么给你交代的，让你照看陈岁时，结果你们回来了，她没回来？” 郑伏被骂得狗血淋头，却还是冷静道：“陈师姐修为在我们之上，不会有事的，我们只是想，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 “任务任务！”冯缘听到这两个字，脑门都大了，他暴躁吼道，“你郑伏缺这两个贡献点吗？任务完不成又能怎样？！” “你知道陈岁时她姓什么吗？” 郑伏自然而然道：“陈师姐除了姓陈……” 他话音忽然一顿，看向冯缘。 冯缘冷笑：“你也知道她姓陈？” 郑伏有些口干舌燥，不确定地问道：“陈师姐她是掌门的女儿？” 见冯缘没有反驳，郑伏的心，剧烈跳动了几下，艰难开口：“可宗门传言，大小姐骄纵任性，从不正眼瞧人，甚至还心肠恶毒，破坏嫡亲师姐筑基……” “但陈师姐她人，还挺好的。” 这是此次出任务，郑伏对陈岁时的感观。 冯缘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你也知道是传言，传言就一定可信？宗门里面总有那么几个爱嚼舌根子的小人，果然就不缺，什么都信的蠢蛋。” “蠢蛋”郑伏：“……” 此前，他又没接触过陈师姐，能得到的所有消息，都是这些风言风语里面捕捉到的，里面一句真话都没有，他就是想分辨一下，也没基础啊。 冯缘气不打一处来：“赶紧离开宗门去找人，找不着陈岁时，你郑伏也别回来了！” 郑伏下山后，李芸几人围了上来，王小横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这次采购的物资，冯管事满意吗？” 第27章 前辈水清芝(求追读) 郑伏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安抚三人，“采买的灵蔬灵米没有问题，都回去吧。” 说完，也不管王小横几人什么反应，步履匆匆地往山门走去。 “郑师兄他刚刚是在笑还是哭？”王小横二丈摸不着头脑，“冯管事当真满意这次采买的灵蔬灵米吗？” 卫听风道：“既然郑师兄都这么说了，想来是没有问题的，左右贡献点也已经发放了，剩下的事情，和我们也没关系。” 王小横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附和地点了点头。 山门前有一坡一望无际的石梯。 陈岁时杵着绿竹杖，往上爬梯子，看见一道蓝灰色的身影，匆匆下行。 郑伏和陈岁时之间，隔了很宽的距离，他眼角余光，瞥见这抹颜色暗淡的梅色，忽然一顿，回头看去。 “陈师姐？” 郑伏以为自己看错了，两步梯子并作一步迈过，来到陈岁时跟前，看清对方的脸，郑伏眼角晕开笑意，欣喜喊道：“陈师姐，你回来了。” 一行半月的朝夕相处，加上郑伏没有换衣服，打扮得和先前，别无出入，陈岁时记得他，遂弯唇打了个招呼，寒暄问道：“郑师弟这是要下山办事？” 郑伏道：“陈师姐，我是要下山寻你的，如今你回来了，我的事儿，也就完成了。” 陈岁时忽然有些心虚，“郑师弟，你给我留的那匹马，它没了。” 郑伏一愣：“它跑了？” 陈岁时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西边：“归西了。” 她都不忍心把那马驹的惨状说出来。 郑伏：“……” 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但陈师姐回来了就好。 “一匹马而已，钱我已经赔给马场了，师姐不用有心理负担。” 陈岁时点点头，“那我把钱给你吧。” 她看向郑伏：“一块下品灵石够吗？” 郑伏连忙摇头：“师姐客气了，如果不是陈师姐，将储物袋从黑熊精手上抢回来，这次的任务，我们就完不成了，郑伏哪里好意思收师姐的钱？” “既然师姐如今平安归来，我带师姐去任务堂，把贡献点领了吧。” 陈岁时自幼在宗门长大，但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做宗门任务，有郑伏领路，过过流程，她日后接任务交任务，也好心里有个数。 半个时辰后，陈岁时从任务堂出来。 这一趟任务，有两个贡献点，她是知道的，但真拿到手里，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和郑伏道完别，陈岁时往内门走去。 途径两峰横连并立的书山时，陈岁时幽幽叹了口气，两个贡献点，她什么时候才能去藏经阁挑选功法符书？ …… 紫述园。 陈岁时梳洗了一番，换了身罗裙，坐在书桌前，照着她先前在坊市买的符书画符。 这本符书虽然叫《符书大全》，其实只有常见的两百多种符箓。 而且符书不知道转手了多少人，书本陈旧发黄，还缺页。 真正从符头到符脚都完整的符箓，陈岁时做了记号，只有一百六十七种。 并且，还不包括符书上画错了的。 照着符书绘制七八遍都失败后，陈岁时提起鹤羽符笔，蘸了点朱砂，在符书这页的右上角，画了个叉。 这张金刚符，她记得授课堂的《初级符箓一百张》里面似乎也有，只是上课的时候，她随便翻了几下，没有细看，所以问题出现在哪，陈岁时现在也想不起来。 她将画废的金刚符收了起来，准备明日上课的时候，再拿出来对比一下。 …… 月色如水，银辉满地。 一处不知名的山脉中，女子睫羽轻颤，睁开了清冷泛着寒意的眸子，这股寒意，却在一瞬间消失，好似从未出现过。 “前辈，您醒了。” 月惊秋捧着荷叶，掬了一捧干净的溪水过来。 见女子苏醒，她身形顿住时，没有收住势头，荷叶里的水，微微洒落许多，没入草丛。 女子面色冷白，模样狼狈，也难掩浑身高贵的气质，她一双纤细的柳叶眉蹙起，抬眼打量这陌生的少女。 “你救了我？”女子嗓音沙哑，听不出什么情绪。 月惊秋没有居功，她蹲下身子，将盛着水的荷叶送到女子手边。 女子忽然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月惊秋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戒备，这时，女子松开了她的手。 “骨龄十八，筑基初期，还算不错。”女子欣赏地说道。 月惊秋收回手，拢于袖中，道：“前辈谬赞了。” “吾名水清芝，道号寒玉。”她自顾自说道，眸光落在月惊秋的丹田之处。 “你筑基之时，应该出过岔子，致使道台不稳，若不能及时解决隐患，仙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水清芝的话，令月惊秋心头一颤。 她第一次筑基失败，虽受了点伤，但服用过一颗上品回春丹，伤势早就好了。 第二次筑基时，有筑基丹辅助，更是顺利无比，怎么会留有隐患呢？ 月惊秋咬着唇道：“可是我师父检查过我的筑基结果，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比起眼前素昧平生的女子，月惊秋自然更相信陈关。 水清芝眸里浮起一缕意外，十分不解：“既然你有师承，为何摸不着筑基的法门，筑基成这个样子，你这师父，还真是误人子弟！” 月惊秋心中不喜，疏离道：“前辈，我筑基之时，师父并不在山门。” 是她有些冒进了，没有等等再筑基。 水清芝靠在树干上，淡声道：“你替他说好话也于事无补，他看不出来你道台不稳，可见要么是对你的修行不上心，要么是个庸才。” 说着，她忽然一顿，看向月惊秋，“不如你拜我为师，我自有法子，为你稳固道台，更能助你一甲子内结丹，如何？” 虽然她水清芝，向来只收金水木属性的双灵根弟子，但这少女，在有这么一个庸才师父的情况下，还能十八岁筑基，可见天资不凡。 她也生出两分惜才之心。 水清芝的话，冲击着月惊秋的心神。 稳固道台，甲子内结丹，每个字眼，都让她无法拒绝。 可是月惊秋在小云宗长大，改换门庭的事情，她从来没有想过。 水清芝见她优柔寡断，蹙眉道：“这有什么好想的？你可知，以本君的身份，多少人求着要拜入我的门下，本君都未曾允。” 第28章 密言传六耳(求追读) “机遇在前，还如此瞻前顾后，如何能登天途？” 水清芝微动肝火，轻轻咳受了起来，月惊秋想要替她顺气，被拂开手。 “本君只会在此地等你半月，若你想好了，便来寻我。若半月后，你未至，就是你我确实无师徒缘分，本君也不会勉强。” 水清芝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物，示意月惊秋接着。 “这是你没有趁我之危，心生歹念的报酬。” 当然，以水清芝的修为，若月惊秋见她受伤，起了趁火打劫的心思，必定讨不了好。 堂堂元婴真君，就算再落魄，也不至于叫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给害了去。 月惊秋开口道：“前辈，举手之劳，担不得您这么贵重的答谢，这玉简您还是收回去吧。” 水清芝瞥了她一眼，“本君收不收回这玉简，最终在你。” 月惊秋一怔：“在我？” 水清芝轻飘飘道：“若半月后你回来了，本君会传授你，本君修炼的功法，这玉简心法自然用不上。” “如果你不打算回来，这玉简心法，便留着自己修炼吧。” 水清芝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不欲多言，只道：“本君话已至此，你可以走了。” 月惊秋见她闭目养神，一副不打算理自己的样子，拱手一礼后，离开了山林间。 * 小云宗。 一夜过去，陈岁时画好了几张符箓收起，往授课堂而去。 按照她爹的要求，她应该每天上午，去顾长老的课上，学习术法的。 但陈岁时觉得，顾长老教法术太慢，就和陈关商量，她每天上午去上制符课，其余时间跟着小师叔裴之陵学习法术。 传道峰上。 陈岁时站在石栏杆旁边，心不在焉地望着远处一座黛色山峰。 江风走过来，见她像个石桩子一样，杵在这里。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授课堂？” 陈岁时在看对面山峰上的人影，“江师叔，那是金光峰吧？” “钟离长老是不是要离开小云宗了。” 江风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陈岁时自顾自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若想登青云，另择良木栖。这是很明智的选择，我理解钟离长老的做法，江师叔，你不用安慰我。” “钟离长老他只是想炼器而已，是小云宗提供不了他这样的条件。” 陈岁时记得，这位钟离长老，离开小云宗后，是进了一个炼器宗门来着，也算圆了他自己的夙愿。 江风叹了口气：“随我进授课堂上课吧。” 这堂课，江风原以为陈岁时会静不下心来画符，结果一上午，她画了一堆金刚符出来。 陈岁时已经发现两本符书的金刚符哪里有出入了，她买的那本符书，金刚符上的捆仙绳，少了两笔。 昨夜她画金刚符一次也没成功，今日却一气呵成，第一张金刚符就画成功了。 见江风站在自己桌子边，陈岁时递出去一张她画得最好的金刚符，“江师叔，这是我上十次课，要缴纳的一张符箓。” 陈岁时虽然学制符晚，但她的悟性极高，画符的成功率在六到七成左右。 这还是受符纸、朱砂的影响所致，若换上品质更好的画符材料，她的画符成功率还要往上涨一点。 江风欣慰地将符纸收入一个铁盒子里面。 盒中已经平放了许多张符箓，每满一百，他便会拿到山下去贩卖，再置够些新的朱砂和符纸回来。 一堂课结束，大家陆续离开授课堂。 陈岁时在灵膳峰，被一名身着灰色法衣的弟子拦住。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等着对方先说话。 吴樾见她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哎呀”了一声，道：“陈师姐，是我啊，吴樾！” “我还给你画过肖像画呢，你不记得了？” 陈岁时记得这件事，但她记不住这个人，好在吴樾自报了名字。 她扬起笑容：“我当然记得吴师弟了。” 陈岁时拉着吴樾到小树林，“东西带来了吗？” 吴樾点头道：“当然。” 他一边在储物袋里找画，一边说道：“我进不去内门，先前和师姐又没有说好时间地点，只能每日在灵膳峰蹲点，好在今日是碰到陈师姐了。” 陈岁时知错就认：“是我的问题，没有考虑周全。” 她摸出一块灵石，塞到吴樾手上：“这块灵石，就当这些天，浪费师弟修行时间的补偿了。” 吴樾顿时喜笑颜开：“多谢师姐！” 吴樾摸着灵石，内心激动，真不愧是内门的师姐，出手就是大方。 这些天的蹲点，也算值了！ 陈岁时随便打开一卷画轴看了看，画技传神，不错不错。 她合上画轴，问道：“洛凌霄没发现你吧？” 吴樾拍着胸脯保证：“陈师姐放心，洛凌霄绝对没有发现我！” 不远处的假山之内，一名灰衣青年，摩挲着胸前挂着的黑色戒指，眸光幽深如静夜。 陈岁时、吴樾。 一个掌门之女，一个杂役弟子，身份天壤之别，他们为何会牵扯到一起去？ 若是平日，洛凌霄肯定就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当做没看见了。 但他刚刚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让洛凌霄不得不防。 难怪最近，他总是在路上碰到吴樾呢。 洛凌霄终于知道这怪异感在哪里了。 吴樾出现的时间，太巧，仿佛就是在他的必经之路蹲点守着的。 洛凌霄先前见他对自己没有恶意，反而一直释放好意，还和他一道，去膳堂吃过好几次饭！ 察觉到洛凌霄情绪有些波动，天枢道人出声提醒：【凝神静气，默念我教你的法诀，不可气息外泄，否则那炼气十层的小丫头，极有可能发现你。】 洛凌霄微怔：【师父，陈岁时已经炼气十层了吗？】 天枢道人嗯了一声：【没错。】 【不过你也不用灰心，你只要按照为师教你的法门修炼，修为超过她，只是时间问题。】 洛凌霄倒没有好高骛远，反而很冷静地说道：【她是双灵根，修炼速度，本就快于五灵根不知道多少倍，弟子不与她争朝夕之短，只愿脚踏实地，走好自己的仙路，飞升上界。】 天枢道人闻言，在洛凌霄的识海中，开怀一笑。 【凌霄，你有这样的觉悟，必定大道可期！且放心大胆地往前走去吧，为师会一直在你身后，看着你走向通天之路的。】 第29章 赚钱计划书(求追读) 陈岁时将画卷收好，钻出了树林。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膳堂排队的人，从窗口都排到山道上面了。 陈岁时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长龙，叹了口气，而后灵光一闪，眼眸亮了起来，她可以去小师叔那里蹭饭。 九兰峰上。 裴之陵眼皮子跳了几下，他抬手抚平眼尾，掐指一算，还好，无大事发生。 沐浴、合香、立坛、净手，诸事皆备，可以起炉炼丹了。 裴之陵广袖一挥，五只丹炉，悬浮在空中。 他的眸光从右往左扫过去。 这只丹鼎，陈岁时煮过鸟蛋，不行。 裴之陵手指一划，最边上的丹鼎，被划分出去。 第二只青炉鼎是他筑基时期炼丹所用，如今品质跟不上了，也不行。 裴之陵看向第三只凤仙花纹炉，眼里浮起一缕满意的神色，忽然，他神情一顿，往山峰底下看去。 只见他那身着绿罗裙的小侄女，在山道口来回踱步，时不时蹲下身子，拔着路边的杂草。 裴之陵一步出现在她身后，吓了陈岁时一跳：“小师叔，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啊！” “我倒还没问你，在我山底下，探头探脑的做什么呢。”裴之陵负手于背，斜了她一眼，道，“近几日，我不是给你放假了吗？” 陈岁时抓着他的衣袖站起来，“小师叔，我也不想在你山底下鬼鬼祟祟的啊！” “但是你将九兰峰都罩得严严实实的，有结界，我上不去，只能在山底下晃悠了。” 裴之陵皱眉看着她的手，陈岁时心领神会，唰地一下松开了手，帮他拍了拍皱褶，乖巧站好。 “说吧，来九兰峰做什么。”裴之陵垂眼，理了理袖口，淡淡问道。 陈岁时眨巴着眼睛道：“小师叔，我还没吃饭。” “没吃饭就去灵膳峰，我这儿又不是膳堂。”裴之陵不为所动。 他今日看好了时辰炼丹的，结果又被这丫头给打乱。 没给她扫地出门，都是他裴之陵心善了。 “那不是膳堂人太多了嘛，而且膳堂的饭，没有小师叔你煮的好吃。”陈岁时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裴之陵手腕一翻，递给她一枚辟谷丹：“吃了赶紧走。” 陈岁时睁大了眼睛。 “小师叔，我不是你最疼爱的小侄女了吗？” 裴之陵嘴角抽搐，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罢了，左右今日是练不成丹了。 裴之陵无奈道：“随我上山吧。” 陈岁时喜形于色，走了两步停下，“小师叔，你山下的结界补了吗？” “就是上次我给你说的，护山结界薄弱的地方。” 裴之陵：“忘了。” 陈岁时瞪眼：“小师叔，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先把结界补了再上山。” 裴之陵只好出手，加固了一下山脚下的护山结界，看向她，“现在好了吧？” 补了东墙还有西墙，在裴之陵看来，并无什么用处。 除非釜底抽薪重建护山大阵，否则陈岁时做这些……算了，她开心就好。 “小侄女为何最近对护山结界如此关注？”裴之陵问道。 陈岁时一脸不解地看向他：“小师叔，护山结界关系到宗门的安危，难道不应该重视吗？” 裴之陵耐心给她讲道理：“岁时，光修补一条裂缝，是没有用的。” 陈岁时点头：“我知道，所以要请一名阵法师来小云宗，修缮大阵。” 裴之陵语塞了一会儿，才道：“钱呢？” 陈岁时认真道：“小师叔，我这次来九兰峰，除了蹭饭，还有一件事，就是想和你说钱的问题的。” 裴之陵：“？” “我可没钱。”他怕陈岁时打自己的主意，提前声明道。 虽然他是一名炼药师，但也不是所有的炼药师都有钱的。 就像也不是所有的剑修都是穷鬼。 到了九兰峰山顶上，裴之陵给陈岁时拿了些灵糕和灵果。 他炼丹前要斋戒，不沾荤腥和酒气，只有这些东西，让小侄女将就将就了。 陈岁时喊裴之陵坐。 “小师叔，我知道你没有钱，但是我给你制订了一系列的赚钱计划。” “你按照我这些计划去做，三年内，我们肯定能赚到修缮宗门大阵的费用的。” 陈岁时信心满满。 裴之陵怀疑自己听错了。 直到他看着陈岁时推到自己面前的赚钱计划书，这才意识到，小侄女好像是认真的。 “赚钱养宗门这事，不应该找掌门师兄吗？” 裴之陵没有翻开陈岁时的计划书，而是看着她，幽幽道，“你还真是师兄的小棉袄，舍不得掌门师兄劳累，便将赚钱的重任，都压在我这个师叔身上。” 陈岁时摇头：“自然不是。” “小师叔，我跟我爹有代沟，可我跟你没有代沟。” “这上面的赚钱任务，有一部分其实就是我爹的。但是我去跟他说的话，他肯定觉得我年纪小，瞎操心，就不重视我的话，所以，小师叔，你出面跟他说，我爹他才会考虑事情的可行性。” 裴之陵疑惑：“代沟是什么？” 陈岁时用自己的话解释道：“代沟就是年轻人和老一辈的人之间，思想观念，仿佛被一条沟壑隔开，说不到一起去。” 她怕裴之陵不能完全理解，想了想，补充道：“就像现在，我和小师叔说赚钱计划书的事情，小师叔还能坐着听我讲下去，但是我爹，估计就直接把书拍我脸上，叫我滚了。” 裴之陵认同道：“师兄的性子，确实暴躁了些，改日我给他送几颗清心丹去。” 陈岁时撇撇嘴：“但是他对月师姐，就比较温和。” “那不一样。” 具体怎么不一样，裴之陵没有细说，他相信以小侄女的聪慧，能明白这点。 陈岁时当然也知道，她只是随口吐槽一下。 “言归正传，小师叔，你还没看我的赚钱计划书呢！” 陈岁时十分狗腿地帮他翻着书。 裴之陵收起漫不经心的神色，看了两眼，手指指着一处道：“提前收购金盏花，高价卖给碗水宗？” 他不解：“碗水宗要这么多金盏花做什么？” 小侄女这赚钱计划书靠谱吗？ 陈岁时悉心解释道：“再有一年，就是清凉山建宗三千年的庆典了，碗水宗作为下宗，肯定要前去观礼，我打听过了，碗水宗的宗主，要用金盏花，搭建一场金盏玉华境，作为贺礼。” 第30章 小师叔他不上进(求追读) 裴之陵抬眼看她，“你这消息靠谱吗？” 陈岁时立马道：“当然靠谱了，现在离清凉山的庆典还有一年的时间，小师叔若是不放心，可以再去打探打探碗水宗的动静，他们肯定会在下半年四处收购金盏花的。” 裴之陵将这件事记在心上，往后看去。 “东海白家，丹道试炼，魁首奖励五千中品灵石？” 陈岁时小鸡啄米般点头，“是啊小师叔，白家还提供丹材呢！” “你都许多年没有炼过丹了，去白家用免费的丹材找找感觉，和其他丹师交流一下，还能提升自己的丹道水平，一举多得的事，多好啊！” 裴之陵眼皮子跳了跳，手指从白家那一行，一路往下划去，“所以这就是你，给我找了这么多炼丹任务的理由？” 什么古木城炼药大会、回春丹炼药小会、三才试道会、溪山宴、还有炼药师考级，小侄女是真巴不得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待在炼丹室里面啊！ 他是炼药师，但不是驴，况且，驴子也没这么使的。 陈岁时板着小脸：“小师叔，身为小云宗唯二的正经炼药师，你怎么不求上进！” “苏长老他都一把年纪了，上个月还炼了一炉丹呢！” 裴之陵是知道苏钦同有多热爱丹道的，只可惜小云宗提供不了炼制高阶丹药的丹材。 他意有所动：“不如去白家参加丹道试炼的机会，让给苏长老？” 陈岁时纠结道：“可是小师叔，如果苏长老拿了魁首的奖励，我不好意思开口要啊。” 她的目的是魁首奖励的五千中品灵石好吗？ “而且苏长老走了，丹道课怎么办？” 她还想到另一个可能。 “万一苏长老受白家的招揽，留在了东海，我爹会把我俩打出宗门的，小师叔。” 陈岁时语气幽幽，她不是不想给苏长老提供炼丹的机会。 只是小云宗本来就留不住几个长老了，钟离长老前脚刚走，苏长老后脚就留在了东海，她爹可能要做光杆掌门了。 陈岁时发誓，等她以后有钱了，一定会买好丹材，送给苏长老炼丹的。 只是现在，东海白家，真不能让苏长老去。 裴之陵略一思索，“你说得有道理。” 陈岁时语重心长：“小师叔，所以这些炼丹赚钱的任务，都交给你了。” “你可以先捋一捋时间线，看方便先去哪边。” 顿了顿，陈岁时想起来一个很关键的信息：“小师叔，溪山宴只有黄阶炼药师才有资格进去，你先去把炼药师考级考了。” 她记得小师叔一直都是橙阶炼药师来着。 这是多少年，没有参加炼药师定级了？ 她记得很清楚，苏长老去年都还去考了黄阶炼药师等级呢！ 裴之陵：“……小侄女连炼药师定级的事情，都知道得这么清楚啊。” 这事陈岁时都不需要打听。 因为原着中洛凌霄就是一名炼药师，陈岁时可是看着他从无品阶，一路定级到黑阶的。 乾灵界有一势力，叫做丹盟。 丹盟将炼药师的品阶，划分为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九级。 考级过了，就会发一只对应颜色的玉璜。这些玉璜可以衔接在一起，构成彩虹的颜色，也可以单独佩戴。 洛凌霄在前期的时候，就经常只佩戴橙阶玉璜，扮猪吃虎，和黄阶炼药师斗丹。 凡是拥有丹盟玉璜的正统炼药师，在所有丹盟的铺子中购买丹材，都有优惠。 而且品阶越高，优惠越大。 一般人也只认正经定级了的炼药师，并不认野路子炼药师，陈岁时圈出来的溪山宴便是如此。 所以她才要督促裴之陵去考级。 裴之陵：“……好，我有空了就去考级。” 不就是考一个黄阶炼药师的品阶吗？ 这有何难。 他只是许久不曾炼丹而已，但炼药的水平，应该大概是没有倒退的。 苏长老都能考，他也可以！ 从下午聊到晚上，天都黑了下来，陈岁时才挥挥手道：“小师叔，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抓紧时间多看点书啊，最近一次的炼药师定级赛，就要开始了。” * 深夜。 洛凌霄和衣躺在床上，反复思考着白日里，吴樾和陈岁时的交易。 假山内视野不太好，吴樾又是背对着他的，洛凌霄其实不知道，吴樾究竟给了陈岁时什么。 这种未知，让洛凌霄感到时时刻刻，犹如头悬利剑，睡不安稳。 只是陈岁时居住在紫云峰，他也没办法，去翻一下她的屋子。 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在吴樾那里了。 洛凌霄习惯性地摩挲着胸口挂着的龙骨戒，眼神幽微，思付着什么。 【徒儿有心事？】 天枢道人察觉到他今晚，心绪不宁，开口问道。 洛凌霄嗯了一声，【师父，我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吴樾和陈岁时之间的秘密，我一定要弄清楚。】 他记得任务堂有个外出的任务，可以想办法，撺掇吴樾和自己组队，一块去接那个任务。 若吴樾心怀不轨…… 洛凌霄眼里多了一丝狠厉，如果吴樾在背后算计自己，那么他葬身妖兽腹中，宗门也不会细究。 几里地之隔的茅草屋舍中，吴樾还没入睡。他慢慢卷起白日拿出来晒的，有些发潮的字画，忽然觉得有些发冷。 看着窗外瀑布白条，青苔杂草，吴樾倏地一笑：“这还真是春寒料峭啊！” 他摸了摸鼻子，嘀咕道：“都三月了，夜里还是这么冷，晚上得把门窗关严实点。” …… 灰白的夜色，被晨起时的霞光划出一条口子，裂缝越来越大，明媚天光骤然降落人间。 陈岁时结束打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下床伸展了一下筋骨。 翙翙不在，她也没法像之前那样练习箭术了。 不过陈岁时依旧去了小竹林。 偶有一阵风刮过，吹落竹叶，她便挽弓搭箭，射穿一连串轻飘飘的竹叶。 今日休沐，不用上课，陈岁时便在小竹林多待了一会儿，导致秦素嫣、月惊秋去紫述园没找到她。 “岁时这孩子，最近倒是勤快，总往演武场跑。” 秦素嫣见她屋里比较乱，动手帮她整理。 这时，刚从演武场回来的周陆嚷嚷道：“师娘，小师妹她不在演武场啊！” 秦素嫣拿着一卷画，不以为意：“那便是在小竹林了。” 她看向周陆，温柔道：“小六，你再去小竹林找找她，叫她回来。” 第31章 月惊秋要离宗(求追读) “好的，师娘。” 周陆应了一声，结果一转头，就看见陈岁时像只麻雀似的，蹦蹦跳跳地往紫述园而来。 “师娘，小师妹她自己回来了。”周陆说完，却没人回应他。 陈岁时抬眼看着周陆，讶异道：“大师兄，你在我屋子门口做什么？” 她扒开周陆，往屋子里看去。 天塌了。 秦素嫣慌乱卷着画轴，放进花瓶里面，拂了拂耳边碎发，欲言又止，“岁时……” 她真不是故意打开女儿私藏的画的，她只是见绳子松了，想帮岁时绑好来着。 不过画上的少年是谁？ 岁时收藏着他这么多肖像画做什么？ 秦素嫣觉得发现了女儿的秘密，但是被女儿当场抓获，她现在既心虚又好奇。 月惊秋眼底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神色，所以小师妹是暗恋洛凌霄，自己想拿瑶草花救他，但是被她抢先了一步，所以当日才那么生气的吗？ 陈岁时：…… 完了，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但好在只是娘亲和月师姐看见了，不是大师兄那个缺心眼。 陈岁时深吸了两口气，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子。” 她很认真严肃地道：“娘亲，月师姐，你们知道的，我从小就不太能记住别人的长相，所以才要出此下策的。” 月惊秋点头，小师妹为了记住洛师弟，也是煞费苦心了。 不过小师妹的方式方法用错了，洛师弟是个重情义的人，他并不喜欢，刻意针对他，引起他注意力的人。 小师妹到底还是年纪太小，不懂这些道理。 秦素嫣没想太多，毕竟在她看来，自己女儿还小，一门心思扑在修炼上，哪有功夫想这些有的没的。 秦素嫣疑惑道：“岁时要记住他做什么？” 陈岁时绞尽脑汁的想，最后决定和稀泥，她走到花瓶前，将画卷都收进了挽仙镯里面，拉着秦素嫣的袖子，“反正有我的用途，娘亲你别问了。” “好好好，我不问了。”秦素嫣看着女儿撒娇，心头一软。 被蒙在鼓里的周陆：“？” 为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懂。 他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在园口放风。 “对了娘亲，你们都来我的院子做什么？” 秦素嫣感受到女儿松了手，落差感一下子淹没了她。 岁时好不容易撒次娇，怎么这么短呢？ 她理了理袖口，恢复端庄静雅的姿态，道：“是惊秋要来送你瑶草花，我陪她一块过来的。” 陈岁时这才看见，她的窗台上，多出三盆青绿色叶子，水红色小花的盆栽。 月惊秋的视线，从陈岁时腕间的镯子收回，手腕一翻，掌心多出一个丹瓶，她将丹瓶，塞到陈岁时手里。 三株瑶草花、一枚回春丹，因果了却，她不欠陈岁时什么了。 月惊秋心里前所未有的轻松。 秦素嫣心中叹气，岁时和惊秋这两师姐妹，虽然表面握手言和了，但却是越来越疏离冷漠。 上品回春丹虽然珍贵，可自家人，哪里用得着，这么丁是丁卯是卯的？ 离开紫述园后。 秦素嫣没将画的事情放在心上，反而是将陈岁时和月惊秋之间的气氛，看在了眼里。 一个徒弟半个女儿，岁时和惊秋关系不好，最后只能是夫君弥补惊秋，她偏向岁时。 这样发展下去，天平失衡，恐怕酿成祸端。 “师娘，你怎么从紫述园离开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小师妹房间里的画……”周陆猫抓心痒般地问道。 秦素嫣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过几副山水画罢了。” 周陆：…… 师娘当他傻呢？什么山水画还有长相？ 算了，这是小师妹的秘密，师娘不让他打听，他就当今天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吧。 晚间。 月惊秋去瀑布边见陈关。 “师父。”她垂手唤道。 陈关盘膝坐在一块石头上面，睁开眼，缓缓道：“这么晚了，惊秋来见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吧。” 月惊秋掀了掀衣袍跪下，磕了三个头，抬起眼睛道：“惊秋想离开小云宗。” 话说出口，她反而如释重负。 这一刻，好像她身上的所有枷锁断开，前所未有的轻盈。 陈关静默良久，才问道：“惊秋可是觉得，在小云宗受了委屈？” 他叹气道：“是我与素嫣，偏心得太过了。” 月惊秋摇摇头，“弟子只是，找到了自己的道，明白该去追寻什么了。” “师父师娘待我，一直很好。” 回到小云宗之前，月惊秋脑海里还是一团乱麻，她左右摇摆不定，不知道该去追寻青云路，还是继续贪恋紫云峰的温馨，直到在紫述园，她明悟了。 她心底是嫉妒陈岁时的，即使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掩藏得很好。 但这种事情，骗不过自己的心。 月惊秋害怕她会被这种情感淹没，滋生心魔，仙途尽毁。 而且小云宗没有人能发现她的道基有问题，只有那位前辈，她能帮自己解决这桩隐患。 月惊秋看过她给自己的玉简心法，比自己如今修炼的功法，上乘太多太多。 她说能助自己甲子内结丹，不是夸大之词。 那位前辈，真的有这样的能耐。 月惊秋自幼冰雪聪明，知道这是她如今碰上的，最大的一桩机缘了，若是错过，她会悔恨终生。 陈关连叹好几口气，摘下一只储物袋，以灵力托着，送到月惊秋面前，“你要离宗之事，我允了。” “但这些灵石，必须收下。” 陈关没有给月惊秋拒绝的余地。 他知晓自己，只是平庸之辈，两百多年的岁月，依旧在金丹初期，多年来，修为不曾有任何精进。 单水灵根的天才，确实不该在小云宗埋没。 不过陈关到底还是伤感的。 他收敛着情绪，叮嘱道：“小云宗外面的世界，更加开阔无垠，精彩异呈，但也危险重重。惊秋，以你的资质，再择宗门拜师，是很简单的事情，不必有心理负担，好自珍重。” 陈关离开了瀑布口，不知去往何处，只留下月惊秋，看着这袋灵石失神。 深夜的小云宗，格外安静，未知的昆虫，藏在草丛里，编织着乐章。 陈关走着走着，走到了紫述园。 屋内的灯火还亮着，陈岁时趴在案桌前，聚精会神地描勒着符箓。 陈关看了好一会儿，准备走了。 这时，窗户“吱呀”一声，被打得更开，陈岁时钻出半截身子，探着脑袋道：“爹，我都发现你在外面待了好一阵子了，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第32章 为何她爹不焦虑 陈关身形一顿，陈岁时已经从屋内跑了出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觉？”陈关找了个话题。 “修士除非精气神消耗太大，都不用睡觉的。” 她现在还没长个抽条，要仰着脖子和陈关说话，没过多久，陈岁时就忍不住了，“爹，你能蹲下来和我说话吗？” 陈关没说话，但蹲了下来。 这样不符合掌门身份的事情，若是放在以往，陈关是不会做的。 但今日，他也不知为何，就照着岁时的话做了。 陈岁时席地而坐，扭过头道：“爹，你这么晚过来找我，是因为焦虑吗？” 陈关：？？？ “我有什么好焦虑的。”陈关口吻平淡。 陈岁时一惊：“爹？你这还不焦虑啊？宗门都没钱了，护山大阵也没有修缮，我昨天白天还看见金光峰的钟离长老，带着徒弟离开了小云宗呢。” 小云宗亲传弟子每月的修行资源，不从宗门里出，而是由他们的师父提供。 因此，钟离长老带走两个亲传弟子，宗门也不会阻拦。 再者师承这东西，一脉相传，本就凌驾于宗门之上。 向来只有徒弟脱离师门离开的道理，而断然没有师父离开，徒弟会留在宗门内的道理。 陈岁时碰了碰陈关的胳膊，“爹，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想解散宗门了？” 不然为什么他完全不焦虑呢？ 这不是摆烂吗？ 陈岁时眸色认真，“爹，如果你不想做这个宗主了，不如传位给我吧。这个烂摊子，我肯定能收拾好！” 陈关不咸不淡道：“哪有炼气境的宗主。” 他只当陈岁时在说笑，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再者，他就算不当这个掌门了，也轮不到她陈岁时啊。 上面不是还有裴师弟和小六吗？ 当然，本来陈关最看中的，是他的二弟子月惊秋，只可惜他们师徒缘尽，小云宗这方水池，留不住要化龙的金鳞。 陈关除了伤感以外，也希望她能有个更好的归宿。 至于岁时…… 陈关顿了顿，说道：“等你筑基以后，就去三春书院，学习符道吧。” “不去。” 陈岁时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陈关皱眉：“为何？你不是对符道很感兴趣吗？三春书院有更好的夫子，他们在符道上的造诣，远非教你的江风师叔可以企及的。” 虽然江风也是个符修，但陈关知道，他教不了陈岁时太多东西。 符修中有普通符师，就是山下没有灵力的凡人道士之类，他们也会画符，以朱砂、请神之力，克制些普通的小鬼精怪没有什么问题。 再往上就是灵符师了，分为初级、中级、高级三阶。 灵符师之后，被称之为大灵符师，乾灵界的惯例，是喊做符道大师，此时才算登堂入室。 小云宗便是没有大师水平的符修的。 江风只能算是中级灵符师，负责教门内弟子，初级符箓的绘制。 陈关是见陈岁时喜欢符道，才想送她去三春书院，正儿八经地拜师学艺的。 他没想到，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就只是提出了这个想法，就被陈岁时一口回绝掉了。 “去了三春书院，我就出不来了。谁知道三年的时间内，会发生什么巨大变化呢。” 陈岁时还惦记着赚钱修大阵，去捡洛凌霄的机缘，提防昭缇几件大事情，总之三春书院，她肯定是不会去的。 “修士寿命漫长，三年不过弹指一瞬，怎么这点耐心都没有……” 陈关还要说教，陈岁时已经捂住了耳朵，耍赖道：“我不听，我也不去。” “三春书院不远，就在苍灵洲内，我和你娘亲，每隔一段时间，会去看你……” 他话还没说完，又被陈岁时打断：“别管三春书院近不近了，它就是在小云宗内，我也不去。” “爹，你死了这条心吧！” 陈岁时表现得油盐不进，陈关见此，只好暂时搁置这个想法。 “时间不早了，你进屋休息吧。”陈关起身，又叮嘱道，“画符废精气神，别一直盯着符书，画好几张就歇一歇，免得伤了识海，脑子不灵光了，学法术又学不懂。” 陈岁时握着拳头，气呼呼道：“小师叔都说我学法术也很快的！” 笨的是那个陈岁时，和她有什么关系？ 好大一口黑锅！ 她不服。 陈关最近没有过问过裴之陵，陈岁时的修行进度，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对此，暂时持保留态度。 “行了，进屋吧。” 陈岁时一听这敷衍的语气，就知道陈关没有信她。 “算了，继续修炼去。” * 此时四更天刚过，天色朦胧。 月惊秋俯首桌前，提笔写着书信。 最后一字落下，她撂下笔，用灵力烘干墨迹，将信折好，装入信封，放到一边。 一共三封书信，最后一封，是留给陈岁时的。 她拿过镇纸，压在书信上面，起身出门，最后看了一眼清风苑后，便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夜色里。 山道寂静，而月惊秋的心，格外宁静。 不远处，似乎有水流晃荡的声音传来。 月惊秋就要离开小云宗了，因此这些事情，没有分得她半分关注。 但有一道清朗清冽的嗓音，叫住了她。 洛凌霄放下水桶，快步走来。 少年剑眉星目，气宇轩昂，语气轻松，“月师姐，没想到真的是你。” “这好像是山门的方向，师姐是要离开宗门办事情吗？” 月惊秋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与人交往，切忌交浅言深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当日她用瑶草花救洛凌霄，只是因为他是小云宗的弟子，而自己是掌门的徒弟，身上担着责任而已。 也因为她是掌门的弟子，处处都要做得完美。 所以月惊秋觉得，做掌门的徒弟太累。 她不愿再担着这些担子，只想什么也不用管，像陈岁时一样，一心修炼。 洛凌霄察觉到月惊秋的态度，疏离了不少，心里微微失落。 他在怀中摸了摸，其实是从龙骨戒中，取出一枚小巧的宫铃，递了过去：“月师姐，这只宫铃里面，有一枚丹药，在关键时刻，你也许会用得上。” 见月惊秋没有要接的意思，洛凌霄加上一句：“就当我对你救命之恩的答谢吧。” “好。宫铃我收下了，日后这救命之恩，你不必再挂在心上。” 顿了顿，月惊秋喊了声他的名字，“洛凌霄——” “师姐请说。”洛凌霄态度不卑不亢。 第33章 藏经楼功法 月惊秋迟疑半刻后，说道：“小师妹她年纪小，不懂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对你其实没有恶意的。” 这是她临走前，最后能帮陈岁时做的事情了。 希望洛师弟，能明白小师妹的情愫吧。 月惊秋说完，只身没入夜色里，身影逐渐消失。 洛凌霄皱着眉头，满眼困惑。 月师姐她这话是何意？她知道陈岁时和吴樾在背后密谋的事情，所以特意提点他吗？ 罢了，左右他已经和吴樾约好，去接一个猎杀赤虎兽的任务，届时他再威逼利诱一番，逼吴樾开口就是。 【龙骨戒中，仅有一枚玲珑续命丹，凌霄就这么给这个丫头了，他日若命悬一线，可会后悔？】天枢道人语气戏谑。 洛凌霄静下心道：【滴水之恩，都讲究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的恩情呢？】 【唉。】 天枢道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提醒：【修真界中太过重情重义，并非好事。】 洛凌霄点头：【弟子明白。】 他重新挑起扁担，往灵膳峰而去。 山上有几口大缸，都是他要在卯时前挑满的。刚刚和月师姐说话，已经耽搁了一会儿，他必须得加快进度了。 *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又一年春，陈岁时已经十四岁，修为达到炼气十一层，离圆满只差一步。 “小师姐，驿站有你的东西，我帮你带上来了。” 云蕉刚过了十六岁的生辰，出落得亭亭玉立，她抱着一个盒子，健步如飞，往紫云峰跑来。 陈岁时递给云蕉几根棒棒糖，微笑道：“多谢云蕉师妹！” 她当着云蕉的面，打开木盒，里面还有一个盒子，是极其罕见的苏夷木，很多灵香师，花高价都买不到一截，但给她寄东西的神秘人，居然用整块苏夷木，装熊掌！ 云蕉不认识什么苏夷木，只是见这木盒，雕刻得粗糙，但有一股浅淡的香气，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小师姐，你买熊掌了？”云蕉双眼放光，盯着两只熊掌，垂涎欲滴。 陈岁时摸了摸自己的眉尾，暗自思索，难道是小师叔给她寄的？ 那也不对啊，小师叔怎么会用这么珍贵的苏夷木装熊掌？ 他这个时候，应该还在东海炼丹吧。 算了，天降横财，得把苏夷木洗干净。 陈岁时取出两只熊掌，交给云蕉：“云蕉师妹，麻烦你帮我送到膳堂去吧，另外一只，你自己留着加餐。” “哦哦，好。”云蕉应道。 陈岁时对着苏夷木盒子，施展了好几道清洁术，确保洗掉残留的血腥气味，然后将木盒拆卸掉，分成好几块，收进挽仙镯中。 陈岁时拍了拍衣袖，高兴地往书山藏经阁走去。 她现在的宗门贡献点，已经可以进藏经阁挑选功法符书了。 但陈岁时去藏经阁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挑功法，而是为了找，不染莲心种。 此物遗落在藏经阁中，连陈关这个掌门都不知道。 陈岁时走过悬空石桥，需要仰头，才能看见藏经阁的牌匾。 藏经阁一共只有两层，建立在山顶，高耸入云，古朴沉默，透露着一股沧桑的气息。 但实际上，藏经阁才建立不过五百年而已。 驻守藏经阁的是戒律堂的大长老，自号琼林散人，修道至今已有三百年，鬓发灰中带白，一身灰色道袍，没有任何绣花装饰，只腰间系着一只紫金色的储物袋。 琼林散人手捧一卷经书，淡淡抬了抬眼，道：“自己拿笔登记，无论是否选到心仪功法，两个时辰后，都要出来。” 陈岁时走到琼林散人对面的石桌前，上面摆放了纸墨笔砚，她只需要按照前面，别人的格式，登记就行。 这是陈岁时第一次来藏经阁，里面很空旷，没有几个书架。所有的功法符书，也没有分门别类的整理好，就随便放在架子上。 不过其中五行功法的书籍，倒是分别放在了一边。 宗门没有专门刻功法的，那种玉牌大小一样的灵简，这些功法都是被刻在，竹简一样的玉册上面。 每一卷功法上面都有禁制，只能看绑着玉简的玉吊牌，正面的功法名字，以及背面的注解。 若选中了某一卷功法，就拿着玉简，到驻守长老那里拓印一份，根据功法的品阶、字数，扣取不同的贡献点。 陈岁时从甲字号书架开始寻找。 不染莲如今还只是一颗种子，被泥土包裹着，应该和小石子差不多。 陈岁时一边摸着各个书架的角落，一边看了看架子上的功法。 黄阶下品，金系功法，《金刃斩》。 这功法，听名字就不行。 陈岁时摇了摇头，继续搜寻整个藏经楼。 这时，又来了一人，看见陈岁时也在，还愣了一下。 对方脸偏长，很有特色，陈岁时记得这人，好像叫什么朱子楚来着。 他和云蕉是嫡亲的师兄妹，但修为一直比不上云蕉，总爱使点小绊子，陈岁时偶尔听云蕉抱怨过他几次。 朱子楚冷淡地走到一边，寻找他要找的功法，没和陈岁时说话。 刚好陈岁时也不待见他，更不可能主动和他打招呼。 她蹲下身子，翻找最底下一层架子。有一卷法术合集，她还挺感兴趣的。 不过看字数，好像她的贡献点不够。 陈岁时叹了口气，将玉简放回架子上，整个一层楼，差不多也找遍了。 她直起身子，往二楼走去。 一直在翻找自己所需要功法的朱子楚抬了抬眼。 陈岁时去二楼？ 她有这么多贡献点拓印功法吗？ 要知道，二楼的功法，拓印所需要的贡献点，是一楼功法的两倍的。 朱子楚的灵根中，木性最重，火土两行其次，但他性格好斗，不喜欢温和的木，而是更喜欢，伤害高的火属性法术。 他的师父柳长老，觉得他木性最重，学习起木属性功法来，会更轻松，传授给他的，也是一部木属性功法。 朱子楚学习现在的功法，学得很勉强，所以攒够了宗门贡献点，第一件事，就是来藏经阁挑选一部火属性功法。 他拿了一卷《赤焰诀》后，对琼林散人道：“大长老，弟子要拓印这部功法。” “赤焰诀乃是黄阶上品的功法，累计一百二十一字，需扣除两百一十二贡献点。” “好的大长老，没有问题。” 两人的对话，也传到陈岁时的耳中。 第34章 速来东海 陈岁时地毯式的搜寻了一遍二楼，终于在一个靠着墙角的书架子夹缝中，找到那颗包裹着不染莲心种的泥石子。 她踩着木楼梯下了二楼，两手空空。 琼林散人见她没有挑选功法，眼底浮起一抹异色。 在藏经楼待两个时辰，需要抵扣四十贡献点，且每日只能进入一次，因此，来挑选功法的弟子，都会尽量一次就挑中自己需要的功法，以免第二日来的时候，无端被扣除多的贡献点。 四十贡献点说多不多，但真要赚这四十贡献点的话，也不是那么容易。 陈岁时边走边打量着这颗，脱去泥衣外壳后，白中带青的莲种，将它收进了丹田里面。 有灵力温养，莲种应该很快就能发芽了。 只是这样的话，她每日得多修炼一两个时辰，否则灵力都被莲种汲取，她就没有灵力用了。 不过不染莲成长起来后，对陈岁时很有好处，尤其是她是木灵根，和这朵不染莲，更是十分契合。 她所知道的信息中，这颗不染莲的种子，是从蓬瀛天掉下来的。莲开呈青色，具有治愈、敛息的功能。 昭缇就是利用不染莲，隐去魔族气息，光明正大的，出入乾灵界各个人族修士的地盘。 现在她先拿到了不染莲的种子，只需再多加防范，守株待兔即可。 “小师妹！” 迎面风风火火跑来一道身影，陈岁时默默往边上一让，以免周陆没有收住势，撞到了她。 这么高的山崖，要是被撞飞出去，虽说不会摔成肉泥，但她也会痛啊！ 小云宗的宗规上，应该加一条禁止疾行的规定才是。 周陆气喘吁吁道：“有你的信。” “啊？我的信？” 陈岁时茫然接过信，正反看了两眼，“就算有我的信，大师兄也不用这么十万火急吧……” 周陆深呼吸了几口气，将气息调匀：“是小师叔写的，驿站的管事说，十万火急，人命关天，嘱咐我一定要尽快把信交到你手上。” 陈岁时将信将疑地拆开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速来东海。 陈岁时把信展开，给周陆看。 师兄妹二人面面相觑，这信看着，也不像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啊。 周陆抓了抓手心，疑惑道：“小师叔他不是去东海参加炼丹大会了吗？丹材都是白家提供，他让你去东海做什么？也不能是让我们送丹材啊。” 而且信是给小师妹的，小师叔不能让她一个炼气境，跑这么远吧？这多不安全。 陈岁时也不知道裴之陵打的什么哑谜。 两人就这封信，展开了细致的研究。 “这会不会是小师叔的密信，需要在特殊条件下，才会显露出隐藏的信息？”陈岁时猜测道。 “水浸、火烤、或者要给信纸上色？” 周陆听着，总觉得不是很靠谱，“会不会小师叔想表达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陈岁时纠结：“可是我最近，想去找阵法师，修缮宗门护山大阵来着。” 有那几块苏夷灵木，灵石肯定够了。 不早点把护山大阵修好，她心里总是不踏实。 周陆拍了拍她的肩，道：“小师妹，护山大阵的事情，自有师父他去考虑，你就别操心这么多了。” “我看小师叔的信挺急的，不如我先陪你去东海？” 陈岁时收好信，点了点头。 毕竟小师叔是她劝去东海的，具体什么情况，她还是要去看一眼才放心。 下午。 陈岁时和周陆，就离开了宗门，乘坐一叶扁舟，再转乘开往天波岛的渡船。 渡船名唤“灵籁”，隶属于苗圃山，经常要在海面和苍灵洲之间远航做生意，贩卖灵药、珊瑚、海兽、珍珠之类的货物。 其实天波岛白家，也有几艘渡船，最出名的是一艘名唤“彩练”的渡船，可以直抵天波岛。 只是陈岁时和周陆，没有等到天波岛的渡船，恰好又碰到苗圃山的“灵籁渡船”，航线会经过天波岛的海域，于是就上了渡船，缴纳一袋灵石，挑了两间紧挨在一起的普通房间。 陈岁时是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出海，周陆不是，他以前也跟随宗门长老，出过几次海。 可以说原本他们师兄妹三人，周陆是见识最多的一个。 他趴在观景台的围栏上，有些伤感地说道：“也不知道月师妹现在怎么样了。” “月师妹都不和我说一声，就脱离宗门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我这个大师兄做的，可真失败啊！” 陈岁时咬着一根棒棒糖，语气含糊地说道：“是啊，大师兄，太失败了。” “连坐渡船的钱，都要我出。” 她压岁钱一下子就给出去了，实在是过分。 也不知道小师叔给不给她报销。 周陆讪笑着道：“小师妹，你知道的，剑修一向都穷，尤其是我们小云宗的剑修。每个月那点月例，我都养剑了。等我有钱后，我肯定还你。” “那倒不用，我和师兄说笑的。” 陈岁时其实小有资产，除了每个月的月例，她自己还托江风帮她卖符箓，加上压岁钱、课堂奖励、贡献点兑换的灵石，她身上差不多有一千块灵石了。 她当初选择做符修，而不是剑修，果然是个很明智的选择。 符修的成本比较低，是最容易变现的。 像炼药师，虽然一枚丹药可以卖出高价，可要收集丹材，也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炼器师还要更难一些，一名炼器师，炼制出一件好一点的法器这功夫，她都不知道能画出多少张符箓了。 但陈岁时也有要花钱的地方。 她要喂系统这个吞金兽，还要买箭矢。 好的箭矢，会雕刻各种符文，如疾风符、破甲符，一般绘刻了这些符文的箭矢，价格也会高出普通箭矢一大截。 除此之外，箭矢的价格，也和制作箭矢的材料息息相关。 陈岁时现在用的，都是凡器普通箭矢，平常训练的时候，还能取回，但在实战中，绝对是用一支废一支。 她的挽仙镯中，只有一支品质较好的长尾雀翎箭，是陈岁时抽奖抽出来的。 不到关键时刻，她肯定不会拿出来用。 陈岁时已经想好，等她到金丹期后，就将忘归弓，炼化为自己的本命法器。 海面腥咸的风，裹挟着水汽，扑到陈岁时脸上，她这才明白，为何渡船上，这么多人戴帷帽了。 第35章 玲珑篓做赌(求追读) 但她和大师兄，没有事先准备帷帽，用灵力的话，也撑不了太久，陈岁时伸手在储物袋里，摸出两张避雨符，递给周陆一张。 “大师兄，你将这符箓贴在身上，就会自动形成一个小空间，隔开水雾了。” 陈岁时每次画完符箓，都会给自己留几张备用。 这避雨符是她从《符书大全》上学来的，陈岁时第一眼看见这符箓，就知道它肯定有用处。 出门不用打伞了。 周陆上下打量了她这张鬼画符，心里嘀咕着，小师妹这符箓管用吗？ 事实上，周陆虽然知道陈岁时在学习符道，但还没用过她画的符箓，对于她的真实水平，周陆一直是存疑的。 秉持着不打击小师妹信心的原则，周陆按照她说的，默念了一遍咒语，将避雨符贴在了广袖里面。 如此这般，能收住符箓的影子，不失仪容仪表。 很快，周陆就发现，湿咸的风带来的水汽，不近他身了。 “小师妹，原来你在江师叔的课上，真学东西啊！” 周陆像是发现了什么很稀奇的事情一样，眼睛登时就亮了。 陈岁时气笑了。 她像是不学无术的人吗？ 不过这符箓，只发挥了两个时辰的作用，就失效了。 晚上的风更凉一些，吹得陈岁时脑瓜子嗡嗡的，她正要进屋休息，忽然看见，甲板上有几个少年少女，围着一人，时不时发出惊呼声。 中间的少年，富贵逼人，一袭法衣无论是在材质上，还是颜色上，都极尽奢华和精致。长袍袖口、领口、下摆，镶着金线、银线，珠片、宝石勾勒出麒麟瑞兽的形状。 少年容颜俊秀，临风傲立，眼睛里似乎闪动着琉璃的光芒。 陈岁时往那边看了两眼。 只见这锦衣少年，右手抬起，驱使着一只金色草条编织的玲珑鱼篓似的宝物。 宝物涉水而过，打碎海面明月倒影，转瞬飞回，却在这时，渡船颠簸了一下，陈岁时感觉自己被人推了一把，飞回来的鱼篓，撞在她的额头上，砸入海水中，消失不见。 “小师妹，你没事吧？”周陆大步流星挤开人群，察看她的情况。 只是额头被法宝撞红了一点，没有破皮，也没见血，陈岁时摇了摇头。 锦衣少年面色微凝，气场很冷，抿着唇没有出声。 甲板上一群少年少女，指摘道：“她能有什么事，小钱公子的玲珑篓都被她撞飞了，不应该先给小钱公子道歉吗？” “是啊，玲珑篓可不便宜，就这么掉进海底了，找都找不回来，我看你们还是赔钱吧。” “她和她师兄身上穿的，都是下品法衣，如此穷酸，怎么可能赔得起小钱公子的玲珑篓？” 周陆气不过道：“明明是这什么狗屁的小钱，自己学艺不精，控制不好法宝，还伤了我师妹，他应该向我师妹道歉才是！” 一名瓜子脸的少女，脸色震惊，提高了声音道：“你这粗鄙之徒，胡说什么，小钱公子怎么可能学艺不精，他可是炼气九层！” 那位一直没有出声的小钱公子，眉宇间，生出几分倨傲，显然是对自己如此年纪，就拥有炼气九层的修为，感到十分自傲。 周陆嘀咕道：“炼气九层算得了什么。” 小师妹还是炼气十一层呢。 周陆声音不大，话音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那位小钱公子，唇角弧度缓慢放平，紧绷着唇线，声音冷冽如冰：“你再说一遍。” 周陆走南闯北的，什么秘境危险之地没去过，岂会被一个贵公子给吓住，他扯着嗓子，重复道：“我说，区区炼气九层，也好意思炫耀？” 气氛陡然紧张，除了那位小钱公子，以及周陆、陈岁时两师兄妹，安之若素以外，其余少年少女，面面相觑，不由噤声。 炼气九层都不算什么，要么是这青年修为还在这之上，要么就是他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好。” “很好。” 那位小钱公子倏然冷笑起来，眼中的光，冷如寒霜。 “既然你如此自大，我们就比试一场，若你赢了，玲珑篓之事，我既往不咎，亲自向你师妹道歉，若你输了……” 小钱公子顿了顿，打量周陆的衣着，谅他也没有足够的灵石赔付自己。 他眸光下移，落在青年腰间挎着的宝剑之上，唇角勾起恶劣的笑。 “若你输了，就将这把长剑留下，自此封剑，转修他道。” 这样的赌注，不可谓不严重，顿时周遭响起一阵唏嘘议论。 “剑修的剑，好比道侣，若是输剑了，这不是奇耻大辱吗？” “奇耻大辱还是其次，恐怕日后道心尽毁，真拿不起剑了，也确实只能改修他道。” 一名少年摸着下巴，提出疑问，“不过渡船上哪有比斗的地方？在这里打起来，苗圃山的管事，不会允许吧？” “马上就要到小晴岛了，灵籁渡船会在那里靠岸，休整一夜后再出发的。”说话的少女，显然经常走这条航线，连渡船在哪里靠岸都知道。 小钱公子倨傲地抬着下巴，看向周陆，“如何？你敢应战吗？” 周陆先前纠结，只是觉得自己出剑，未免太欺负人了，不过这小钱公子的嘴脸这么欠揍，他忍不了，以大欺小就以大欺小吧。 他周陆今日就还不讲武德了！ 周陆往前半步，刚要应战，一道清脆的嗓音，响了起来。 “打你一个炼气九层，何须要我师兄出手？” 陈岁时迎着众人的目光，咬字清晰地说道：“我来应战便是。” “你？” 说实话，小钱公子从未将这少女放在眼里。 陈岁时点头：“对，就是我。” 在众人没有回神时，她话锋一转，“不过小钱公子的道歉，不怎么值钱，换一个赌注如何？” 锦袍少年一张脸，气得通红，她居然说他的道歉不值钱？！ 钱希哲冷声道：“你想换什么赌注？” 陈岁时想了想，说：“你的玲珑篓砸到我了，就以它为赌吧。” “若你赢了，我赔你玲珑篓的灵石，若你输了，你赔我一枚上品养神丹，毕竟刚刚砸的那一下，伤到我识海了。” 周陆大惊：“小师妹，你伤到脑袋了？” 他顿时就要出剑，宝剑刚刚出鞘两寸，被陈岁时推了回去。 陈岁时传音给周陆：【我瞎编的。】 第36章 小晴岛斗法(求追读) 画符是件很损耗灵力和神识的事情，陈岁时就是想温养温养自己的神识，让自己的神识更强大点。 如此一来，她一连就可以多画几张符箓了。 后面学习中级符箓的绘制时，神识强度也能跟得上。 不过养神草难得，养神丹更是昂贵，她买不起。 但是像这样一个富贵公子哥，身上多半是有养神丹的，陈岁时这才提出来，更换赌注。 而钱希哲身上，也确实有一枚上品养神丹，是家族给他寻来，壮大神识之用的。 他眯起眼睛，打量陈岁时：“一枚上品养神丹，本公子倒是拿得出来，但那只玲珑篓，远比养神丹珍贵，本公子如何确定，你赔得起呢？” 周陆在旁边估算了一下，下品养神丹，差不多两块中品灵石一枚，若是没有丹毒的上品养神丹的话，价格至少十块中品灵石起步，有时候甚至能卖到十五块中品灵石。 价格浮动这么大，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在乾灵界，修士都默认上品丹药可以溢价。 那什么玲珑篓，不就是个捕鱼的玩意儿吗，竟然比上品养神丹还要贵。 周陆在心里腹诽，不过面上并没有露怯。 小师妹一个炼气十一层，打这炼气九层，稳赢！ 陈岁时藏于袖中的手摊开，掌心静静躺着一片苏夷灵木，问道：“此物可否抵小钱公子一只玲珑篓？” 甲板上有识货的人，眼神烁亮，“香气幽雅而清淡，柔和中不失甘甜，这是炼制苏灵香的主材，苏夷灵木？” “果然还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没想到这穷鬼，竟然能拿出苏夷灵木这样的好东西。” “小钱公子的小姨，就是一名炼药师兼制香师，他肯定会同意用苏夷灵木，赔偿玲珑篓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唯有周陆一头雾水。 小师妹哪来的苏夷灵木？这灵木苍灵洲境内少见，只有挨着北边，最边缘的一片森林中可能会有，但那里危险重重，距离小云宗又远，小师妹应该没去过才是。 钱希哲果然毫不犹豫应下来，“行，就以这苏夷灵木作赌！” 到了小晴岛后，一群少年少女，迫不及待，往岛上广场走去。 一些不明所以的修士，也跟着过去。 “这是要做什么？”渡船甲板上一名修士，撑着手臂，舒展了下筋骨，看见大批人，成群结队往一个方向走去，不由觉得奇怪，“是要换乘其他渡船了吗？” 他叫住一个苗圃山的侍女，问道：“你们这灵籁渡船，还去不去天波岛海域了？” 侍女低眉顺眼答道：“渡船只是休整几个时辰，明日一早会再度起航的，客人放心。” 修士抬手一指：“那他们是去做什么？” 侍女顺着修士所指的方向看去，那群人衣饰各异，或素雅或华丽，并非苗圃山搬运货物的杂役弟子，遂摇了摇头。 修士见状，也不为难她了，问清楚渡船明日起航的时辰后，足尖一点，跳到岛上，跟随人群过去看个究竟。 小晴岛的广场上，有一座擂台，钱希哲和陈岁时分别从两边的石梯走上去。 只是切磋比试，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互通姓名后，钱希哲冷着脸问道：“如何比？” 陈岁时略一思索，说道：“互为攻防，三招之内分出胜负，如何？” 钱希哲并不在意这些，他坚信自己会赢，便道：“依你所言，你先吧。” 他的意思是，让陈岁时先攻击，但陈岁时故意曲解了钱希哲的意思，点点头道：“好，我先防御，小钱公子请。” 钱希哲懒得多解释，既然对方要选防守，随便她吧。 反正她不可能接下自己三招。 钱希哲打开肩膀，双手飞速变换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列星九曜，庚辛受灵，如奉律令，速现金光——” “攻伐！” 随着钱希哲手指遥遥一指，耀眼的金光，仿佛一根根利箭，朝着陈岁时袭去！ “好强盛的威压！”瓜子脸少女抬袖掩面，雪白的衣袖，被染成金色。 但下一瞬，铺天盖地的藤蔓，席卷而去，金光陡然被吞噬，天地间恢复寡淡。 钱希哲眸色微微兴起波澜，捏住了手心。 金系术法本就克制木系术法，更何况是自己这威能巨大的庚金灵咒呢？ 她的木藤，坚持不了多久！ 边上围观的少年少女们，修为低微，看不出苗头，但不妨碍他们高谈论阔，发表自己的看法。 “她怎么用木系术法去接庚金咒呢？” “是啊，就算不擅长火系术法，用金盾术防御，都比缠绕术好吧？” “小钱公子的庚金咒，非同寻常，若非纯阳火幕，恐怕其他火系术法，也很难招架下来，她用缠绕术，其实也大差不差，结果都是一样的。”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响，树茧炸开，飞花恍若白雪，其间掺杂着，无数破碎的金光。 全场寂静，好半晌才有人吞咽了一下口水，喃喃道：“小钱公子的金光利箭，被缠绕术碾碎了？” “以下克上，除非是她的灵力修为，更加深厚……” “这怎么可能！一定是小钱公子在第一回合，没有出全力。” “就是就是，这第一回合都还没结束呢，我看她也未必能攻下小钱公子的防御！” 钱希哲听着这些声音，内心平静一点。确实，他第一回合，存了轻敌之意，接下来，他定会防御得固若金汤，让陈岁时无计可施。 周陆环胸抱臂，神色慵懒，却在心中轻哼了一声。这什么小钱公子，连岁时小师妹的缠绕术都破不开，还想接下她的攻击？ 小师妹就是用最基础的水球术，都能砸死他！ 而陈岁时也确确实实选择了水球术。 少女嗓音清脆，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攻击性，平淡地念完咒语： “漂浮之水，令闻应召，水球之术，以柔克刚，攻！” 冰蓝水球仿佛海面升起的月亮，以流星般的速度，朝着钱希哲砸去。 他墨守成规的用了土系术法防御，一道厚实的土墙，立在身前。只见水球在空中留下几道蓝色的残影，转瞬之间，突破了钱希哲的防线，撞在他的身上！ 哗啦！ 水流混着泥土，从擂台上面，流淌下来，几乎快冲到围观修士的脚边。 众人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第37章 她不是软柿子(求追读) 最狼狈的是钱希哲，水球冲破土墙的力道，势如破竹，将他撞出擂台，满身泥泞。 两名钱家修士，连忙去扶，却被钱希哲冷着脸拂开。 被打下擂台已经很丢脸了，若还要两个废物来扶，才是让人看了笑话。 钱希哲站起来，施展一道净尘术，满身污泞消失，又恢复成清贵公子哥的模样。 只是一张脸，冷然阴沉，后牙槽都快被咬碎。 “陈、岁、时。”他一字一顿，喊着陈岁时的名字，“接下来，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陈岁时笑笑：“狠话还是不要放太早。” 她目光清亮，上下扫视着钱希哲，开口说道：“若非你身上穿着一件上品法衣，你以为你还能爬起来，和我打第二回合吗？” 这话不假。 即使陈岁时用的是水球术，威力没有水箭术强，但炼气十一层的修为，也不是钱希哲可以接下来的。 这番杀人诛心的话语，成功让钱希哲脸色更黑了两分。 他冷着声道：“法宝、灵器、丹药、家族势力，甚至运气，都是实力的一部分，你与我说这些，不过是废话而已，接招吧！” 钱希哲祭出自己的法器青蟠轮，顿时间，无数青色蟠龙般的光影，朝着陈岁时左右袭去。 周陆的心，提到嗓子眼上，手中运转起一团灵力，随时准备，见势不对就出手。 虽然小师妹是炼气十一层，比这劳什子的小钱公子高出两境，但对方青蟠龙的轮子，连他都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威胁，不能以常理来论。 若是借助法器，都不能越阶作战，那么法器也就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毕竟乾灵界的法器，本来就是帮助修士提升战力的。 陈岁时身上没有什么防御法宝可以用，她丢出两张金钟符，咒语其实早已经默念了大半，最后敕令一声，道： “急急如律令！” 符箓生效，一口金色大钟，从天而降，罩在陈岁时身上。 金光绚烂，仿若朝阳，青色的蟠龙光影，撞在金钟之上，消弭于无形。 钱希哲心有不甘，无视规则，再度催动青蟠轮时，陈岁时身边的金钟罩，已经变得虚幻。 青色蟠龙虚影扑来，陈岁时眸色一冷，也祭出自己的法器忘归弓，挽弓搭箭，射向钱希哲！ 凡箭蕴含着陈岁时的灵力，一路射杀掉青蟠龙，但箭身承受不住这股能力，已经炸开，速度却丝毫未减，直直逼近钱希哲。 他被这股骇然威压，震得手脚发软，一时忘了反应，千钧一发之际，半空中掠来一根藤蔓，卷住了箭矢。 玄铁箭头离钱希哲的心脏，只有一寸的距离，他浑身冷汗，扭头看向帮自己截下箭矢的老者，嗓音发凉：“汪爷爷。” 老者一袭黑袍，镶嵌着金色丝线，满鬓灰白，目光如炬。 他抬手取下箭矢，奉还给陈岁时，“小友年纪轻轻，胆识过人，令人敬佩。” 陈岁时面上笑盈盈道：“多谢前辈夸赞。” 她接过箭矢，掌心生起一股灵火，将箭矢焚烧干净。 汪佩洋不由多看了少女两眼。如此年纪，就能有这样的成就，所以心气盛，锋芒显耀，好似就理所当然。 但世上的道理，不是这样讲的。 在乾灵界，一人之力，撼不动庞然大树。 陈岁时装作没听懂汪佩洋的弦外之音，在心里呵呵了两声，真当她是听不出好赖话的白痴吗？ 年纪小，胆识过人，是说她初生牛犊不怕虎，连钱家小公子都敢得罪。 至于令人敬佩，应该说的是，她不怕死的精神。 但陈岁时也不是软柿子，面对汪佩洋的警告，直接焚箭回应。 陈岁时跳下擂台，看着自己师兄傻愣愣的样子，叹气说道：“大师兄，你日后可千万别和我竞争掌门的位置，太不聪明了。” 周陆跟不上她跳跃的思维，却还是下意识回答，“我又没想做掌门，弯弯绕绕的事情，麻烦死了。” 自从月师妹走后，师父偶尔就会让他帮着处理宗门事务，周陆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就想安安心心练剑，没事接个宗门任务，换点灵石而已啊！ 陈岁时喜笑颜开，大师兄对掌门的位置不感兴趣，那她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了！ 一名钱家修士，带着丹瓶过来，“这是养神丹，小友检查一下，有无问题，若是没有问题，在下就回去复命了。” 陈岁时用扇闻法，闻了闻丹药的气味，盖好丹塞，对这名钱家修士道：“没有问题，替我多谢你家小钱公子了。” 钱家修士面色悻悻，这话他敢带回去，才是找死，这不火上浇油吗？ 陈岁时收好丹药，态度礼貌地开口：“我还有一句话，劳烦前辈帮我带给你们小钱公子。” 钱家修士：“……小友请讲。” 陈岁时摸出苏夷灵木，“麻烦前辈帮我问一下，小钱公子，还要不要苏夷灵木。” 钱家修士回去将这话转达了。 刚输得一塌糊涂的小少爷，脸色这才好看一点，“算陈岁时懂事，还知道用苏夷灵木赔罪。你去带她过来吧。” 他钱希哲也不是输不起，只要那黄毛丫头，给他道个歉，今日这事，他也不是不可以揭过。 陈岁时和周陆，被钱家修士，带到渡船雅间。 雅间侍女，得了钱希哲的示意，这才上前添茶。 “我听袁铎讲，你要把苏夷灵木，奉献给我？” 钱希哲捻着一块精致的灵糕，也没有吃，很快又放回盘子里，拿起边上的锦帕擦拭着手指。 陈岁时纠正他：“是卖，不是送。” 钱希哲手上动作一顿，一个眼神，扫向钱家修士袁铎。 袁铎冤枉。 他真的是一个字没有落的传话的，是少爷自己误会了。 钱家的灵茶，香气扑鼻，陈岁时刚刚端上杯子，就被一把夺走。 她抬眼看着钱希哲，这么小气，茶也不让喝？这不是他让侍女倒的吗？ 钱希哲咬牙切齿地吩咐：“将他们赶出去！” 甲板上的师兄妹二人，在风中吸了吸鼻子。 “小师妹，我就说你这方法不靠谱吧，钱希哲在你手上吃了个大亏，怎么可能还花灵石买你的苏夷木。” “谁知道钱希哲的孝心，连指甲盖大小都没有呢！我是听路人甲说，他小姨是制香师，才想着把苏夷木卖给他，让他去表孝心的。” “路人甲？” “就是斗法前，在甲板上出声的，我们不认识的，也不重要的，一名普通修士啦。” 第38章 苏夷木变现 两人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到雅间之内。 钱希哲脸色黑如锅底，捏着糕点化为碎屑，吩咐袁铎，去将苏夷灵木买回来。 纵然他不喜陈岁时和她那个师兄，但苏夷木难得，小姨应该会很喜欢。 他本来就是要给小姨送礼的，自然要送到对方心坎上去方好。 袁铎恭敬应了一声：“是，少爷。” 他出了雅间，疾步追上陈岁时和周陆。 “陈小道友留步。” 陈岁时心知对方找自己是做什么的，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眼眸里适当露出两分茫然，“前辈有什么事吗？” 袁铎笑着表明来意：“小友的苏夷灵木，不知可否卖于袁某？” 从袁铎字面上的意思来看，苏夷木好像是他为自己购买，但陈岁时心知肚明，若没有钱希哲的吩咐，他怎么可能追出来。 将苏夷木变现的机会，陈岁时当然不会错过，遂笑弯着眼，和声和气地说道：“既然前辈想要苏夷木，晚辈也愿成人之美，不过——” 她顿了顿，袁铎生怕她来个大转折，连忙道：“小友若有其他顾虑，但说无妨，价钱方面好说。” 陈岁时笑容清浅，她等的就是这句话，于是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数字：“一万下品灵石。” 袁铎看向她手里的苏夷木，长宽约三寸，很小的一片，呈浅青颜色，八千灵石就能拿下了。 思付片刻后，袁铎还是点了点头：“好，依小道友所言。” 他递过去一只装灵石的低阶储物袋：“这是一万下品灵石，小道友清点下数量。” 按照乾灵界的惯例，储物袋是要算在这一万灵石里面的，所以袋子里实际只有九十九颗中品灵石。 陈岁时清点完灵石数量，将其全部转移到自己的储物袋中，又将这只储物袋还给袁铎，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袁铎：…… 他收下储物袋，将剩下的一百下品灵石，补给陈岁时。 少女顿时扬起笑容，“多谢前辈。” 袁铎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说实话，对方多要了两千灵石，他实在高兴不起来，但转念想想，陈小道友开诚布公的表明自己的要价，将心思放在台面上，总比吊着他，不断磨价格好。 待袁铎走后，周陆才恍惚地掐了掐自己的虎口。 这么一小片木头，就卖了一万下品灵石？ “这小钱公子还真是有钱。”周陆喃喃说了一句。 他也看出来，要买苏夷木的是钱希哲，而非这个钱家修士。 两人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一名头戴帷帽的白衣女修，在陈岁时房间外面的甲板上等着。 女修嗓音清柔地唤道：“陈小友，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周陆防备地看着女修，渡船上的陌生女人，能知道小师妹姓陈？这怎么看，都不寻常啊，他拉着陈岁时到自己身后，“前辈找我小师妹，有什么事，不能在甲板上说吗？” 白衣女修没有介意周陆防备的态度，她轻笑着道：“甲板上人多眼杂，不便说话。” 陈岁时心思电转，想明白女修的来意，遂做了个“请”的手势，对女修道：“前辈若不嫌弃的话，进屋说话吧。” “小师妹……”周陆低声道，“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 陈岁时点头：“我知道，所以要劳烦大师兄在房间外面守着。” 两人的对话，没有防着女修，这位头戴帷帽的女子，依旧笑意浅浅，神情未变，等两人商量出个结果。 最后，周陆守在房间外面，陈岁时和女修，面对面坐着。 白衣女修摘下帷帽，随手挂在架子上，介绍自己：“在下姓陶，名南书。” 女子吐语如珠，语调不急不缓，使人听着很舒适。 “我见小友极合眼缘，便不讲那些虚头巴脑的事情了，开门见山的说，南书想购买小友手中的苏夷木。” 陈岁时的手放在桌子底下，她抬起手臂时，手中多出好几片苏夷木，逐一摆在陶南书的面前。 “前辈想要哪一片？” 陶南书美目微睁，讶异地看了看陈岁时，没想到她有这么多苏夷木。 而且每一片苏夷木，都比她在甲板上拿出来的那片苏夷木面积更大！ 陶南书考虑到身上灵石的数量，最后只挑了三片苏夷灵木。 不多时，房门打开，女子头戴帷帽走出来。 周陆见她走远，绷着的弦，这才松开。 “小师妹，渡船还有两日，就到天波岛的映月口了，你好好休息，届时我再来叫你。” “好。” 陈岁时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此时她正数着灵石，头也未抬。 刚刚卖苏夷木，赚了五万下品灵石，折算过来，就是五百中品灵石，加上钱家修士给的，共计六百。 去年，宗门收购金盏花卖给碗水宗，净赚一千中品灵石。后面卖树灵菇又赚了两百中品灵石，加上小师叔，药师定级考核的奖励、回春丹炼药小会、三才试道会的诸多奖励，零零散散，差不多有四千中品灵石了。 其中天波岛白家的丹道试炼，奖励最多，足足有五千中品灵石，但裴之陵不一定能拿到魁首，所以陈岁时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担忧的。 目前，除去私库以外，陈岁时累计有五千八百中品灵石，这些灵石她放在一边不动，是用来请阵法大师的。 算完账，陈岁时心中有了个底，嘀咕道：“就差小师叔这五千的奖励了。” “也不知道他喊我来东海，究竟是做什么的。” 陈岁时静下心来，进入系统世界里面，用私库里的零头，抽了三次奖。 第一次抽到的是快乐水，第二次抽的是一坛秋露白酒。 只有第三次，她抽到了一颗上品回灵丹。 陈岁时眼睛明亮，十块下品灵石，抽到一颗上品回灵丹，她赚太多倍了。 与此同时，她又觉得奇怪：【统子，你奖池里面的棒棒糖，被我抽完了吗？】 系统高冷道：【没有。】 【白高兴了。】 陈岁时原本想，奖池里的棒棒糖被抽完后，剩下的都是好东西，她可以多抽几次的。 但是听系统这么一说，她打消了继续抽奖的念头。 节制。 她要做一个节制的人。 陈岁时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要是她克制不住，肯定就又给系统白白送灵石了。 而且她总共就剩一千零三块下品灵石，根本也抽不了几次。 第39章 小女岁时 两日后，渡船在映月渡口停下。 此地距离天波岛还有两百里地，放眼望去，海波轻轻荡漾，被晚霞染成橘红色，热烈而壮阔。 乾灵界山上的规矩是，遇其他仙家势力，需得绕行两百里，像一些大一点的仙门，需要绕得更远，凡是不打招呼，就擅自进入其他仙家势力的范围内，皆被视作挑衅之举。 灵籁渡船隶属于苗圃山，自然不能再深入天波岛的势力范围内了。 陈岁时和周陆，在映月渡口下船，钱家一行人也在这里下船。 不过钱希哲一行人，有人来接，一艘漂亮的白玉舟，早早就停靠在海面。 但裴之陵给陈岁时的信，写得简短，也没告诉她怎么登岛。 师兄妹二人，坐在亭子里吹着冷风。 周陆的声音，都被染上一层凉意，他吸了吸鼻子，问道：“小师妹，你身上有传讯符吗？” “传讯符我倒是会画，可天波岛有结界，我传不进去啊！” 到了人家的地盘，就是有这般不好。 空中有禁制，岛上有结界，除非是白家的渡船、小舟，否则根本登不了岛。 陈岁时托着脸看海，语气并不着急，“小师叔喊我们过来，应该会来接我们吧，再等等。” 要是等不到小师叔，她就等个天波岛的人，直接说明她是来找裴之陵的。 白家丹道试炼，进行了这么久，应该在决赛阶段了，小师叔只要进了决赛，天波岛的弟子，肯定或多或少会听说过他的名字，就算不能直接把她和大师兄带上岛，传个话，肯定没问题。 见陈岁时如此气定神闲，周陆也静下心来。 落日沉海，天边最后一抹金光，颜色越来越浅时，海面一条乌篷船，平缓驶来。 周陆一下子站起身，右手圈圆，放到眼睛前眺望。那条乌篷船像是飘浮在海面的一片羽毛，十分轻盈，眨眼间就走了七八里地的距离。 船头，男子一袭白衣，宽大的广袖和乌发，随风飘扬，仿佛海上仙山走出来的神仙。 男子面如冠玉，眼若流星，浑身透露着出尘的气质。 周陆拽了拽陈岁时的衣袖，语气激动：“小师妹，是裴师叔来接我们了！” 陈岁时又不瞎，自然看得到。她理了理法衣袖摆，脸上扬起一个笑容，刚亲切地喊了一个“小”字，就被裴之陵禁言了。 嗯？ 她瞪大了桃花眼，眼神询问裴之陵，这是做什么。 接收到陈岁时的信号，裴之陵不动声色地传音给二人：【我在天波岛遇到了点麻烦，需要岁时配合我一下，等会儿你就说，你是我女儿，小六不要露馅。】 裴之陵没想到周陆也跟着来了，于是特意叮嘱了一句。 一头雾水的周陆：？ 被禁言的岁时：“……”平白无故降辈分了，嗯，也不对，她本来就矮一个辈分。 舟子相貌朴素，一身法衣却不似凡品，他眸光在陈岁时和周陆身上，扫过一遍，出声道：“裴药师，这两位是……？” 裴之陵微微一笑，介绍道：“这是在下的师侄，名唤周陆。另外一位，是裴某小女，岁时。” 舟子眸色惊讶：“裴药师已经有女儿了？” 裴之陵眼眸含笑，轻轻颔首，转头对陈岁时道：“岁时，还不见过天波岛的白前辈？” 裴之陵话音一落，陈岁时就发现自己身上的禁言咒被解开了，她入戏很快，从善如流地喊道：“见过白前辈！” 周陆在边上，跟着作揖一礼，表面礼节周到，内心却在嘀咕，小师叔他在搞什么名堂？他这样，不怕师父师娘，找他麻烦吗？ 还有小师妹的戏，未免太好了些。 陈岁时拉着裴之陵的衣袖，问道：“爹，丹道试炼，你进决赛了吗？” 白鸿儒笑着说道：“岁时侄女不必担心，裴贤弟丹道造诣，令人仰望，早已进入最后一轮比试。” “两位贤侄远道而来，不如先随我上岛，白某已经备好接风宴，只待贵客入席了。” 乌篷船上，还有两名天波岛的杂役弟子，一左一右，划着小船。 一名身着青色绸衫的婢女，跪在蒲团上，为客人斟茶。 “多谢姐姐。” 陈岁时捧着茶盏道谢，婢女只无声笑笑，并未出言。 “岁时小侄女，这是已经炼气十一层了？” 白鸿儒眼底闪过惊异之色，看似无意地说道：“裴药师好福气，能有这么个单灵根的女儿。” 小云宗是什么地方，白鸿儒是知道的，栖雾山灵气稀薄，若非单灵根的资质，怎可能修炼如此快。 先前他还以为，这裴之陵是不懂风情，榆木脑袋，自家小妹，完全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但现在想来，可能是裴药师已经有了个天真活泼，资质过人的女儿，所以从头到尾，没往那边想过。 唉，如此青年才俊，怎么就已经名草有主了呢？ 白鸿儒在心底叹气一声，同时又无比羡慕，对方的女儿，是个单灵根的天才。 周陆见白鸿儒误会了，解释道：“小师妹只是平日里勤奋些，她其实和小师叔一样，都是双灵根。” 裴之陵没拦着周陆，等他说完，这才慢悠悠道：“白兄谬赞了，单灵根的天才，哪有这么好得，岁时能有双灵根之资，裴某已经很知足了。” 小侄女是单灵根这事，怎么可能让白鸿儒这老狐狸知道。在乾灵界中，除非修士自己将手放到测验灵根的宝物之上，否则没人能直接看出来，对方的灵根。 当然，推断是能推出来，但没有经过测灵碑之类的宝物检验，就只能是推断，而非确切的事实。 陈岁时佯装不满，气鼓鼓道：“我不是单灵根怎么了，反正有爹给我炼制丹药，那些单灵根的天才，修炼速度，未必比得过我。” 裴之陵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小侄女这戏，说来就来，待会儿的接风宴，稳了。 周陆低着头，努力克制抽搐的嘴角。 白鸿儒摩挲着玉扳指，没有第一时间接话。原来是靠丹药堆的境界，难怪呢。 白鸿儒也有一女，名唤白跳珠，是金土双灵根，今年九岁，只有炼气六层的修为。 得知陈岁时的境界不过是靠丹药堆起来的后，白鸿儒心里平衡许多。 他仔细一想，裴之陵说的话，其实很有道理，像小云宗这等穷乡僻壤之地，哪有这么容易，出现一个单灵根？ 在乾灵界中，有灵根之人，哪怕是五灵根，都是万里挑一了。至于真灵根者更是十万里无一。 所以凭心而论，双灵根已经是极好的资质了。 不过白鸿儒并不赞同，用丹药堆境界，他对白跳珠的要求就是，必须稳扎稳打。 第40章 洗尘殿接风 一个时辰后，乌蓬船平稳抵达天波岛。 在石梯之上，是一望无际的汉白玉广场，数不清的花坛里面，种着半粉半白的合欢花树，漂亮得就像朝霞。 琼楼百丈，玉宇千方，宫灯烛火，连缀成一片，在月色银辉之下，灿烂辉煌。 周陆和陈岁时暗中咂舌，东海白家，太有钱了！ 洗尘殿中，缕缕檀香，似有若无。水蓝色的绫纱，飘飘荡荡，拂过女子的脚踝。 白静晗身着一袭鹅黄色的广袖裙，梅簪挽发，多出来的青丝，披于脑后，一根雪白的绫纱垂挂在臂弯处，堆在裙裙之上。 她正襟端坐，身躯挺直，时不时往殿外看去。 大哥与裴药师去接人，这个时辰，差不多也应该到了才是。白静晗正欲差遣一个婢女，前去看看情况，这时，殿外传来脚步声。 白鸿儒携裴之陵、陈岁时、周陆出现在洗尘殿外。 殿中数十道视线，纷纷看过去。钱希哲握着杯盏的手一抖，酒水撒了出来。 旁边一名宝蓝宫装，梳着堕马髻的美貌妇人，压低声音询问道：“小哲怎么了？” 钱希哲看着陈岁时入座，位置还正好在自己对面，不禁冷笑。 他扭过头问道：“小姨，白家有什么姓陈的亲戚吗？” 钱槿略作思索，摇了摇头。她见钱希哲一直盯着对面的少女，便问道：“小哲认识她？” 那般屈辱的事迹，哪怕是面对自己的亲小姨，钱希哲也不愿多提，他点了点头，只道：“我们乘同一条渡船到的映月口。” 另一边，白静晗见不苟言笑的裴之陵，对待那模样乖巧的少女，细心体贴，还为她剥着干果，不禁蹙眉，旋即传音给自家堂哥白鸿儒： 【大哥，那小丫头是裴药师什么人？】 白鸿儒用手指沾酒，在桌子上写了个“女”字。 白静晗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 【裴药师如此年轻，不仅有道侣，还有女儿了？】 那她怎么办？ 她好不容易才遇到个心动之人，大伯父也同意她招婿了，结果大哥告诉她，裴之陵有女儿？！ 白静晗绞着衣袖，面色有些难看。 白鸿儒闷了一口酒，劝道：【小妹，姻缘一事，讲究的就是一个缘字，既然裴药师已经有道侣，你就看开一点吧！】 乾灵界中，虽然有人三妻四妾，三夫四侍，但主流上，还是只择一位道侣，结同心之契，互相扶持。 除非道侣仙逝，契约消失，否则是无法与第二人结同心契的。 白鸿儒除了劝白静晗看开，也别无他法。总不能天波岛，金尊玉贵的小姐，为了一个男子，争风吃醋吧？ 天波岛丢不起这个脸。 上首的白家家主，已经提前得到消息，心中也是一阵惋惜。 这裴之陵，不过甲子年岁，便已经是金丹境界，还是一名通过丹盟定级考核，正儿八经的黄阶炼药师，如此青年才俊，原本想着等他试道会夺得魁首后，再提出将静晗许配给他的，现在人家女儿都来了，这话他怎么说得出口？ 不过裴之陵既然做不了天波岛的乘龙快婿，那么这魁首的名头，还要考虑一番才是。 在场的炼药师，也并非他裴之陵一人是黄阶，大不了他再好好为静晗侄女，择一夫婿。 白家家主眸光微动，便认真考量起了场上，进入决赛的炼药师们。 来参赛的，大多是无门无派的散修炼药师，若白家提出招揽之意，顺水推舟留下来的，自是大有人在。 一方面，散修炼药师需要天波岛为倚靠，只要他们加入天波岛，就会有天波岛弟子，为他们寻找丹材，省去他们走南闯北的麻烦。 另一方面，天波岛若有新的炼药师加入，整体实力，会再拔高一截。也有机会，早日跻身二流仙门。 白家家主白约武端起酒樽，遥遥敬众人一杯，“诸位远道而来，参加我天波岛举办的丹道试炼，白某不胜感激，略备薄酒，还望诸位，勿要嫌弃。” 顿时，几名炼药师嘴里忙道“哪里哪里”、“白家主客气了”之类的言词。 裴之陵抿了一口酒，态度冷淡疏离，不像其他几人，面上或多或少，有些谄媚。 陈岁时小声道：“对面有个女仙子，一直在看我。” 周陆大咧咧道：“小师妹，你多想了，人家看的，肯定是小师叔。” 他伸手拿了颗裴之陵桌上的灵果，问道：“小师叔，我说得对吧？” 裴之陵知道陈岁时酒量好，替她斟满酒，轻飘飘道：“不用管她，吃自己的饭吧。” 陈岁时好奇得不得了，她抬眸间，正和白静晗视线相碰，后者不冷不淡地轻轻颔首。 她现在确定，那女子肯定是在看自己了，虽然也有好几次，视线落在小师叔身上。 陈岁时用传音术八卦道：【小师叔，那女仙子不会爱慕于你吧？】 裴之陵呛了声，放下酒樽，面不改色：【胡言乱语什么，少诋毁人家清誉。】 【小师叔，你这样不说实话，让我很难发挥啊。】 难道小师叔喊她过来，就是单纯吃饭吗？ 陈岁时向来慧敏，已经猜到裴之陵是喊她来当挡箭牌，掐桃花的了。难怪信上说得那么急，她要是没收到这封信，很有可能收到的，就是小师叔结侣大典的请帖了。 她暗自琢磨，原来天波岛白家，起的招婿的心思。 那么这一场丹道试炼，究竟是单纯的炼丹比试呢，还是白家小姐招婿的相看？ 裴之陵见陈岁时这鬼精灵的模样，知晓瞒不住她，遂坦言道：【白家确实，有招婿的心思，也暗示过我几次，那位女子，便是白家小姐白静晗。】 陈岁时：【我看白小姐，姿容秀丽，婉娩柔情，小师叔若真留在天波岛做乘龙快婿，也不是不行。】 裴之陵黑着脸警告她：【再胡言乱语，灵石你也别想要了。】 【那不行。】 顿了顿，她反问道：【不过小师叔，你真觉得，白家会把魁首给你吗？】 裴之陵喝着酒，冷笑道：【只要我炼制的丹药，旁人望尘莫及，白家但凡要点脸面，能好意思不给吗？】 连陈岁时都能想到的东西，裴之陵又怎会不清楚。他既然来了东海，这魁首的五千中品灵石，就断然没有进入其他人口袋的道理。 第41章 我娘姓陈 白家的宴席上，蔬菜瓜果、肉食美酒，皆蕴含着灵气，周陆感觉丹田内有一股气鼓胀着，迟迟难以消化掉，便搁置下银箸，不再进食。 这场宴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结束呢。 周陆端坐身子，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饮将要结束时，瞧外边天色，已经是四更天末。 中途的时候，白约武被婢女唤走，留下独子白鸿儒招待客人。 他站起来，端酒道：“三日后丹道试炼，预祝各位取得好成绩，白某先干为敬！” 白鸿儒豪迈地将酒一饮而下，几位炼药师，纷纷效仿。 白静晗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闷酒，不知何时，钱槿坐到了她身边，“姑姐何故不开心？我见你独自饮酒，已经有两分醉意了，不如钱槿陪你出去散散酒气吧。左右宴会也要结束了。” 女子苦笑道：“槿妹妹，裴药师他有道侣和女儿了。” 白家欲择裴之陵为婿这件事，钱槿也是知道的，不过白静晗所言，让她尤为意外。 “裴药师如此年轻，就有女儿了？”钱槿语气微讶，手搭着白静晗的臂弯，“姑姐是如何知道的？” 白静晗抬了抬下巴，示意钱槿看，“那少女，就是裴药师的女儿。” 钱槿疑惑道：“她不是姓陈吗？” 她一直以为，那青年和少女，是裴药师宗门里的晚辈呢。 “姑姐，会不会是哪里弄错了？” 白静晗酒醒三分，抓着钱槿的手追问道：“槿妹妹说她姓陈？” “是啊，叫陈岁时。”钱槿点点头，说道，“是小哲那孩子，在渡船上遇到过她，告诉我的。” 白静晗若有所思，当即召来婢女，吩咐她待会儿，引客人去休息的时候，先将陈岁时带到观渠亭。 她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应付宴会，只想早点将事情问清楚。 好在酒宴本就到了尾声，白鸿儒命人引诸位客人去厢房休息。 陈岁时跟在一名素衣提灯的婢女身后，穿过几座琼楼雅阁，隐隐约约听见水声流动的声音。 她抬眼看去，开满菡萏的湖边亭中，背对着她，一道风姿绰约的背影，女子一袭鹅黄纱裙逶迤着地，臂弯间挂着雪白披帛，在夜色里，隐隐有流光闪过。 引路侍女，悄无声色地退下，隐没在夜色中。 白静晗邀请陈岁时到亭中赏花，脸上笑意盈盈问道：“你是之陵的女儿？” 陈岁时点头，天真无邪地反问：“我和我爹难道不像吗？” 说实话，二人是不像的。裴之陵清冷淡漠，陈岁时明媚灵动，但她的语气太过肯定，给了白静晗一种错觉。 即使两人没有多像，白静晗也会脑补，陈岁时的某一五官，和裴之陵长得像。 她唇角笑意敛去，捏着手心问道：“你的大名叫陈岁时，怎么和裴药师不一样……” 陈岁时面上毫无破绽，她笑嘻嘻道：“我娘姓陈，我跟着我娘亲姓！” 她刚到天波岛，都没遇见几个人，白静晗便知道她姓陈了，肯定是那个小钱公子告的密，不过区区小问题，怎么可能难倒她陈岁时？ 白静晗面色一白，失落无比，离开了观渠亭。 侍女重新出现，引陈岁时到琼阁休息。 “陈小仙子，您若有什么吩咐，将灵力注入这枚青铃即可。” “嗯，好。” 陈岁时打量房间，屋内布置得很仙气典雅，又十分的梦幻。水红浅红的绫纱，交错飘拂着，令人如置身桃林。 从窗户往外看去，几间厢房的窗子，或开或合，还住着其他的客人。 琼楼雅阁这一片，搭建着小聚灵阵，陈岁时可以感知到，稀疏的灵气受牵引，在缓慢往这边来。 其实天波岛白家在苍灵洲境内，算是比较有钱的了，之所以还是个三流仙门，概因为它是以家族为主导的发展模式。 这种模式下，虽然更具有凝聚力，但家族资源，会自然地倾斜于嫡支主脉。 举例来说，在一名加入天波岛的双灵根弟子，和嫡支的五灵根子孙中，白家的资源，首先会倾斜给这名五灵根的白家子弟。 即使这名双灵根弟子，被嫡支一脉看中，改了白姓，也依旧只能在边缘一带，而无法接触权力的核心。 久而久之，家族无法招收到天资卓越之辈，只能期盼，自家后代中，出现一个绝世天才。 而修士的修为越高，越难孕育子嗣，家族想要壮大，便让族中五灵根、四灵根的族人，承担孕育子嗣的任务，一旦有人诞下资质绝俗的后代，便真正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如今的白老家主，曾有一位道侣，两人修为高，孕育子嗣困难。一直到他的道侣仙逝，两人都未曾孕育出一个子嗣。 后来白老家主，与一凡人结合，诞下如今的白家家主，白约武。 凡人寿短，在白约武之母仙逝后，白老家主，又与一五灵根女子，诞下第二子，即白静晗之父。 如今那名五灵根女子，还尚存于世，即使是白约武见了，也得恭敬唤一声母亲。 白静晗在白家的地位高，一来是她自身资质尚可，二来也有得益于她这位祖母的缘由。 陈岁时理了理白家复杂的关系谱后，暗叹一声：“还好小师叔拒绝了白家的招婿，这么复杂的亲戚关系，要是成了，这还不一下子把我们紫云峰的关系，也搞复杂了。” 紫云峰的关系，十分简单。 上一辈就她爹她娘，加上小师叔。往下一辈，就是大师兄周陆、二师姐月惊秋还有她自己了。 陈岁时见这里灵气充沛，不修炼就浪费了，于是走到门边，挂上一面无事免扰牌。 她从挽仙镯中取出一张草蒲团，垫在床前的位置，盘膝而坐，五心向天。 《缘木诀》是陈岁时从小修炼的功法，心法口诀，她早已倒背如流，运转起来，更是娴熟无比。 天波岛上火灵气和金灵气偏少，水灵气要充足一点，陈岁时只需要转化一遍，就能水生木，得到她想要的木灵气了。 时间一晃，三日过去。因为陈岁时入定，系统便自动帮她抽了每日的奖励。 陈岁时结束入定后，发现挽仙镯里，多了两根香橙味的棒棒糖和四分之一刀符纸。 为什么是四分之一刀呢，这是因为，乾灵界的一刀符纸，是一百张。 但是抠门系统，给她的是二十五张一捆。 第42章 丹道试炼 陈岁时身上的系统，对于她而言，没有什么害处。 因为系统既不会给她布置任务，也不会索要她的宝物，更没有什么人类才有的感情。 它就像是一个高级的人工智能，大部分时候，都是陈岁时唤它的时候，才会上线。 推门出去，外面海风淡荡，和煦温暖。陈岁时问了一个白家的侍女，找到丹道试炼决赛的场地。 中央是一块巨大的莲花纹路圆台，周围一圈弯月状的矮墙，无数水流徐徐流下，在触碰到圆台边界的时候，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下。 青色的云团飘浮在半空中，坐着许许多多前来观赛的天波岛弟子。 陈岁时爬上一团青云，盘膝坐好，四下张望。 斜对面，青云蒲团上的钱希哲，冷冷哼了一声，十分不待见她。 陈岁时翻了个白眼，她还不待见这告密的小人呢！ 来观赛的人，除了天波岛白家子弟，还有前面被淘汰了，但没有离去的炼药师、以及场上炼药师的药童、徒弟等等。 陈岁时目光转了一圈，才看见和她隔得很远的周陆，后者挥了挥手，和她打招呼。 旁边几名身着天波岛弟子服的少年少女，小声攀谈着。 “你们猜这次炼药的考题会是什么？” 一名长眉连鬓的少女道：“除了飞雪丹、紫气丹、凝血丹还能有什么？丹材都是天波岛提供的，当然是从东海盛产的灵药中选了。” 蓝衣的少女捧着脸道：“我希望是飞雪丹，这样一来，说不准，我们还能分到一枚呢！” 飞雪丹具有美白养颜之效，还可以排除体内杂质以及少量丹毒，使修士达到，冰肌玉骨的境界，在乾灵界中，一向很受女修们的喜爱。 立即有少女附和说道：“我也希望是飞雪丹。” 陆陆续续有药童，捧着托盘，呈上丹材。 陈岁时不修丹道，仅从这些丹材，还看不出来，白家要让这些炼药师们炼制什么丹药。 白家子弟中，修行丹道的弟子也少，窃窃私语中，只谈到几株自己认识的枳花、香附子、旋复叶、仙竹枝等物。 主持试炼的白鸿儒，今日换了身暗红色法袍，腰束玉带，头上戴冠，为其朴素的相貌，增添几分贵气。 他先是说了一番场面话，而后朗声道：“最后一轮试炼，是炼制降尘丹，以成丹率和丹药品质，作为考量标准，诸位药师可以先检查一下自己的丹材有无问题，一旦试炼开始，中途便不能再更换丹材了。” 闻言，几名炼药师还是再检查了一遍丹材，以防出错。 外围观赛席中，响起一阵阵议论声。 “竟然是炼降尘丹，这难度可比飞雪丹什么的要难多了啊！” “降尘丹与飞雪丹，同有解丹毒的效果，但前者的效果，可远不是飞雪丹可以相提并论的。” 一名青年嗤笑道：“飞雪丹也能和降尘丹放在一块比？一个美白养颜，一个解丹毒，孰轻孰重，用脚想都能知道。” “我看鸿儒师叔，宣布炼制降尘丹，这才是为天波岛着想，而不是炼制那什么，鸡肋无用的飞雪丹。” 少女气恼道：“你凭什么这么贬低飞雪丹？虽然它的主要功能是养颜不错，但丹盟都鉴定过了，飞雪丹也有洗涤杂质的功效。” “连炼药师都承认，飞雪丹的作用，你一个门外之人，在这里显摆什么。” 长眉连鬓的少女，揉了揉眉心，出声道：“好了，吵什么吵，安心观赛就是。” 两方互不服气，但碍于少女的身份，一前一后道了句：“是，丁师姐。” 这边的吵闹，陈岁时也瞅了两眼，见他们偃旗息鼓后，就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比赛场地。 场上有六名炼药师，他们的丹炉，形状各有不同，有的呈现山锥状，有的是窄口蛤蟆肚，都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裴之陵祭出的是凤仙花纹炉，也是他如今，最满意的一座丹炉。 因为丹材只有一份，所以场上的几名炼药师都格外谨慎，丢一份丹材，就对照一遍丹方，唯恐出错，前功尽毁。 裴之陵将丹方熟记于心，便没怎么再看它了。 炼药师的记忆力都是很强的，一个时辰内，记百来张丹方，都不是什么问题，更何况只记这一张降尘丹的丹方呢？ 白家提供丹方，让他们参考，也是存了不想浪费丹材的心思。 裴之陵处理丹材、提炼纯度，游刃有余，动作优雅，看得白静晗，不由心动，只是余光瞥见青云蒲团上，咬着灵果的少女时，神色又黯淡下去。 陈岁时敏锐地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扭头看了一眼，白静晗已经移过目光，清清淡淡地盯着比赛场上了。 除了裴药师，其他的人，她看不上。 白静晗已经告诉自己的大伯白约武，取消招婿一事，所以这场比试，会公平公正。 但白静晗不知，白约武和白鸿儒却并不这样想。父子二人看中了一名实力仅次于裴之陵的年轻后辈。 此人名唤张泉，筑基圆满的修为，也是一名通过丹盟定级考核的黄阶炼药师。 白家给他准备的丹材，都是品质最好的，相反，裴之陵的丹材，则是这批丹材里面，稍微次一点的。 张泉的炼药水平，本就不弱，白家给他替换了上乘丹材后，他十有八九能斩获魁首。 白鸿儒微笑着观摩张泉的炼药手法。 殊不知此时的张泉，已经汗流浃背了。 这灵脂髓，需要提炼五次，方能发挥出最好的效果，但他的这份灵脂髓，品质太好，以他目前的修为，提炼四次，已经是顶天了。 别人已经在进行下一步的提炼仙竹枝，他却还卡在灵脂髓第五次的提炼上，张泉心中不由暴躁，他咬着牙关，强行进行灵脂髓的第五次提炼，依旧只能做到半提炼的效果。 算了，四次半就四次半吧，再耽搁下去，其他几样丹材的药效就挥发了。 场上的门外汉居多，没人看出张泉第五次提炼，实则并不彻底。 炼药师们桌前的丹材越来越少，日月交替两次，已经是第三日的拂晓时分。 砰的一声巨响，吓人一激灵儿。 “怎么回事，有人炸炉了？” 一名少年拍了拍胸脯，惊疑未定：“还好场上有结界，不然气浪扑过来，将座下青云打散，就得掉下去了。” “炸炉的是哪位炼药师？有人认识吗？” 第43章 降尘丹 结界之内，黑气升腾，掺杂着火焰的明光和药液。空气中蔓延着焦糊味和几种灵药的香气。 待烟尘散去，众人方才看清，那炸炉的丹师，捂着胸口，闷声咳受。 “是张泉张丹师……” “他不是黄阶炼药师吗？怎么炼制降尘丹都能炸炉？” “我一直看着他的操作，没发现哪一步有问题啊？马上就到最后一步凝丹了，他这个时候炸炉，真是可惜了。” “是啊，我记得张丹师的炼药水平一直不差的，前几轮都是和裴丹师，旗鼓相当的。” “本来张丹师有夺魁的实力的，即使没拿第一，稳个前三，不成问题，却没想到他会这样出局，太可惜了。” 白鸿儒眉头皱得很紧，这个张泉，怎么回事？果然是扶不上墙。 前几轮的时候，总是差一点，白家给他替换了最好的丹材，却发挥更差了！ 不说要他一炉丹药，全是上品吧，但至少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直接炸炉了。 白鸿儒脸色沉沉，既有对张泉烂泥扶不上墙的怒气，又有对他浪费了这么好的丹材的憋屈。 炸炉的瞬间，场上几名炼药师，都用灵力筑起了道小墙，才没有被张泉那边的炸炉影响。 裴之陵微微收火，凤仙丹炉里面，飘出清冽的香气。开炉之后，里面静静躺着，十几颗青色珍珠般，圆润饱满，晶莹如玉的降尘丹。 “成丹十七，上品降尘丹十一颗，中品六颗……” 白家药师记录着裴之陵的成绩，眼底闪过惊艳之色。哪怕是他现在来炼制降尘丹，成丹率，都达不到这个水平！ 炸炉出局的张泉，擦了擦额头汗，朝裴之陵看去。 同为黄阶炼药师，张泉自是清楚，在没有下品丹药的情况下，一炉出十七颗降尘丹是什么水平，他不由苦笑一声。 哪怕自己没有炸炉，恐怕也是比不过裴之陵的。 白家炼药师走到下一位丹师面前，“成丹二十三，上品丹药三，中品丹药十一，下品丹药九颗。” 陈岁时遥遥看着裴之陵气定神闲的姿态，猜到白家的五千中品灵石，应该是稳了。 丹道比赛的评判标准，由成丹率和丹药品质，两部分构成。 其中上品丹药的数量越多，往往名次越好。这是一名炼药师炼药水平的体现。 在成丹率和丹药品质两部分评判标准上，又以后者为重。因为上品丹药的数量多了，整体的丹数，就是会降低的，这两者之间，是成反比的关系。 白鸿儒拿到白家药师记录的成绩，扯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宣布道：“此次丹道试炼，魁首是，裴之陵裴丹师！” 其实白鸿儒对裴之陵的感观很好，他先前看裴之陵，那完全是把他当亲妹夫看的，谁知他和静晗，没有缘分呢？ 白鸿儒不由觉得可惜，此时见裴之陵拿了魁首，心中复杂无比。一方面，这样的人才，不能留在天波岛，成为他的妹夫，他心中总有遗憾。 另一方面，白家既定的魁首，是张泉，最后却依旧是裴之陵拿了第一，白鸿儒心中有些微妙。 加上这些天，称兄道弟的相处，仿佛一场幻梦，让白鸿儒略感怅然。 白家人之中，唯有白静晗是真真切切为裴之陵获得魁首而高兴。她旁边，一黄衣女童，偏头问道：“小姑，裴丹师为什么不能留在天波岛了？” 她其实还挺喜欢，这个裴丹师做她姑父的。 白跳珠梳着两个双丫髻，单边簪着和法衣同色系的黄色宝石珠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白静晗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怅然：“因为裴丹师，有道侣有女儿了。” 若非如此，天波岛肯定想方设法，让他留下来了。 白跳珠抬手一指，问道：“她就是裴丹师的女儿？那旁边那个，是裴丹师的儿子？” 白静晗点头，又摇头：“那青年是裴丹师的师侄。” “难怪长得不像。”白跳珠嘀咕了一句，睁着眼睛，观察陈岁时，随后拽了拽自己小姑的袖子，“可裴丹师的女儿，和他长得也不像呢。” 白静晗什么都提不起兴趣，随口道：“可能她长得像她娘亲吧。” 如此想来，那位未曾谋面的女子，也是位姿容清丽的佳人。这样想着，白静晗心情更差了。 另一边。 陈岁时和周陆，一人分到两颗裴之陵炼制的上品降尘丹。 “多谢小师叔！”周陆收好丹药，眉宇盎然。 这可是上品丹药呢！ 拿去换灵石，也是笔不小的收入，后面两个月养剑的灵石有了。 裴之陵扫了他一眼，道：“别什么丹药，都装一个瓶子里。” 陈岁时也看向周陆，附和说道：“就是就是，丹药这种东西，还是分开装在不同的丹瓶里面比较好。” “大师兄，我这儿有个空丹瓶给你吧。” 陈岁时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只琉璃丹瓶，递给周陆。 这是她之前用来装疗伤丹的，后来丹药给翙翙吃完了，她就把丹瓶洗干净，收了起来。 周陆咧嘴笑道：“行。” 裴之陵一共炼制了十七枚丹药，按照规定，半数留给白家，半数归炼药师自己。 裴之陵只要了六颗上品降尘丹，分给周陆和陈岁时后，自己还留有两颗。 陈岁时体内是没有什么丹毒的，不过丹药这东西，总会有用处，她肯定是不嫌多的。 所以裴之陵给她丹药的时候，她都没有客气，直接就收下了。 在乾灵界中，师门关系十分亲近，所以师叔和她亲叔，没有什么区别。 陈岁时见有人过来，便脆生生地喊道：“爹，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天波岛？” 白静晗脚步一顿，整理好情绪，扬起笑容，温和道：“裴丹师斩获魁首，是件喜事，岁时和周陆，又刚刚来天波岛，不如在岛上多留两日，也好让静晗尽一尽地主之谊？” 周陆没出声，等裴之陵表态。但说实话，这东海白家，还真是热情好客。 陈岁时摇摇头道：“不行的爹，娘亲还在宗门等我们回去呢！” 她说的真是她娘秦素嫣。 陈岁时和周陆离开宗门的时候，说了半月就回，要是留在东海耽搁了，她娘肯定不放心。 毕竟从前的陈岁时，从来没有出过远门。 裴之陵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秦师姐。 第44章 沧渊城(求追读) 白静晗面色一僵，扯起一个勉强的笑。 这时，一名白家弟子小跑过来，低声道：“静晗小姐，家主请您过去。” 白静晗点头：“好，我稍后就过去。” 她扭头和白家子弟说完话，转过脸，微笑道：“既然裴丹师归心似箭，静晗就不留你们了。” “我这有两样小玩意儿，就当给岁时和周陆的见面礼吧。” 白静晗手腕一翻，祭出一盏精致的玉琉璃灯和一块磨剑石。 周陆在看见这块磨剑石的时候，眼睛登时就亮了，不过无功不受禄，况且和对方又非亲非故的，他只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 “裴某拿了白家五千中品灵石，已然够了，白小姐将东西收起来吧。” 陈岁时和周陆，向白静晗拱手一礼，随后跟上裴之陵的步子，往天波岛海岸口走去。 渡船上。 看着天波岛越来越小，周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小师叔，这什么白小姐，对我和小师妹，这么殷勤，她不会心仪于你吧？” “我说怎么又是留客，又是送见面礼的。” 陈岁时指了指自己：“不然你以为，小师叔为什么喊我来东海？” 她说完，背靠在甲板上，摊开手，笑嘻嘻道：“小师叔，我出场费结一下。” 裴之陵瞥她一眼，淡淡道：“不是已经结了吗？” “那五千中品灵石不算的。”陈岁时想都没想，就说道。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眼睛微睁，“那两颗降尘丹？” 见裴之陵没承认，也没否认，陈岁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唉也行吧，降尘丹也挺好。” 渡船平稳行驶，约莫六七日后，在渡口停下。 裴之陵送陈岁时和周陆到小云宗地界后，道：“早点回去，向秦师姐报个平安。” “小师叔，你不回去吗？”周陆扭头看他。 裴之陵道：“我要去趟沧渊城……” 他话还没说完，陈岁时立马道：“小师叔，我也要去。” 沧渊城是苍灵洲境内四大城池之一，和小云宗这样的偏僻之地不一样，那里繁华无比，什么天材地宝，都有机会见到。 陈岁时记得，洛凌霄离开小云宗后，去的第一个大城池，就是沧渊城。 在那里，洛凌霄也得到过两份机缘。 她既有先知的优势，自然要好好利用起来。 裴之陵一想，小侄女确实没见过什么世面，沧渊城离小云宗，又不是很远，中途还有传送阵，一来一回，费不了什么时间，便允了。 他对周陆道：“小六，我和岁时去沧渊城，你回去向秦师姐，说一声，让她不用担心。” 周陆自己是常跟着陈关出远门的，也理解陈岁时这种，常年留守栖雾山，没有去过外面，想去大城池看看的心情，遂点头道：“小师妹，你放心出去玩吧，师娘那边，我会去说的。” 陈岁时呼了一口气，大师兄瞎说什么呢，她是去办正事，才不是出去玩的。 分道之后，陈岁时贴了张御风符，跟着裴之陵。 “小师叔，你去沧渊城做什么？” “置换丹鼎，买些丹材。” 裴之陵有五座丹炉，其实也就那座凤仙花炉，他一直还在用。此次去沧渊城，裴之陵就是想，把闲置的丹炉卖掉，再将凤仙花丹炉升炼一下。 小云宗的钟离长老离开后，宗门内没有炼器师，裴之陵只能去沧渊城找位炼器师，帮忙升炼丹炉。 陈岁时和裴之陵，坐了传送阵，到沧渊城地界。 天空蔚蓝如洗，万里无云，阳光温暖恰到好处，不会给一种夏日的闷热感。 裴之陵缴纳了两人的入城费，叮嘱陈岁时道：“沧渊城因为繁华，所以这里来来往往的修士很多，说是鱼龙混杂也不为过，进了城后，跟紧别乱跑。” “我知道的小师叔。”陈岁时新奇地打量着城中风貌，一边说道，“虽然我还没有筑基，但炼气十一层的修为，也不低了。” “而且沧渊城这么大座城池，能稳定运行，没有成为魔修的天堂，或者出现什么十分恶劣的事件，说明沧渊城城主，御下不错，执法队也不是吃素的。” 先前入城交的灵石，其实不就是保护费吗？ 裴之陵听她侃侃而谈，不由轻笑道：“小侄女没出过门，理论知识倒是一套一套的。” “我又不傻。” 陈岁时被按住肩膀，裴之陵将她扭正身躯，面朝一座琼楼，“到了。” “锻器阁？” “小师叔你要锻造法器吗？”陈岁时迈过门槛，跟着裴之陵往里面走。 路两旁摆放着木芍药盆栽，或白或粉，娇妍美丽。 正前方还有一座楼，挂着的牌匾，是“珍宝阁”三个字，生意比较冷淡，陈岁时只看见有两名修士，和一个珍宝阁的修士，在交谈着什么。 陈岁时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跟着裴之陵往旁边走去。 走了一会儿，她听见有打铁的声音，心想，原来这还真是锻器的地方啊。 小师叔这样轻车熟路，应该是以前来过。 一间挂着“锻器阁”牌匾的小屋出现在眼前。 身着灰衣的道童，从柜台后绕了出来，问道：“请问客人，是想锻造什么法器，可有图纸？” 裴之陵祭出丹炉，说道：“替我升炼一下这丹炉即可。” 灰衣道童眸色微亮，态度也越发温和：“原来阁下是一名炼药师，失敬失敬。” 他细心询问道：“不知贵客对丹炉的升炼，有没有什么想法，升炼材料，是自备还是从我们锻器阁挑选？” 裴之陵和锻器阁的人，讨论升炼丹炉的事情，陈岁时就坐在门前的梯子边上，捧着脸等他。 升炼丹炉肯定不是今日就能完成的事情，她和小师叔要在沧渊城留几日，等办完这里的事情后，就可以去找洛凌霄的机缘了。 她记得沧渊城中，有一间老铺子，洛凌霄就是在那里，买走了老板一座木雕神女像，神女手持横笛，而那笛子里面，藏着一张上古丹方。 洛凌霄参加中州炼药会的时候，就是凭借着这丹方，冲进决赛的。 虽然天枢道人是一名炼药师，传授给洛凌霄的丹方有很多，但仅凭他们师徒之力，怎么可能比得过那些底蕴深厚的大家族、大宗门。 到了中州炼药会的后半程，若手上没有几张上古丹方，基本上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第45章 丹心斋(强调作者有话说) 裴之陵和锻器阁的人，聊了差不多有一个多时辰，他走出铺子，喊陈岁时跟上。 “小师叔，我们现在去哪？我想在沧渊城里逛一逛。” 陈岁时开门见山地表达自己的诉求，裴之陵自是随便她。 街道两边都是各种各样的铺子，只不过有的装潢得富贵，有的装潢得朴素。 什么丹材铺、成衣铺、兽丹符箓，看得人眼花缭乱。瞧着裴之陵腰间挂着的赤橙黄三色玉璜，路上的行人，纷纷很有眼力见地避开。 在乾灵界中，炼药师的地位，一向很高。没人会愿意轻易得罪一名炼药师。 逛了大半个时辰，陈岁时眼尖地看见，自己想要找的老铺子，来缘斋。 铺子是间木楼，陈设之物杂七杂八，什么都有，被随意地摆放在木架上。 即使有人进屋，门口的老修士，也没有什么反应。 裴之陵不动声色探查了一番老者的修为，筑基圆满，却生气不足，十年内若不能突破金丹，必然仙陨。 陈岁时数着木架子，在第七排木架子的角落，找到那尊木雕神女像，想了想，这样太过明显，于是目光在铺子中搜寻，找了件看起来还行的器物，一并去结账。 “老前辈，我选好了。” 老修士掀开眼皮子，扫了眼她手上一尊木雕，一只紫金铃，开口道：“两百下品灵石。” 这个价位不算高，陈岁时欣然接受，递给老者灵石后，将东西收了起来。 “逛尽兴了？”出了铺子，裴之陵扭头一问。 陈岁时笑眯着眼睛，“反正我还可以逛，看小师叔还要不要逛了。” “去趟丹心斋吧。” 裴之陵迈开腿，往前面街道走去。 丹心斋是丹盟势力底下的铺子，丹材绝对有保障，所以价格比寻常铺子，偏昂贵，但裴之陵有象征炼药师身份的黄阶信物，在丹心斋买药材，比在普通铺子里便宜。 店铺在靠近城中心的位置，却门可罗雀，顾客寥寥无几。 裴之陵一踏入丹心斋，掌柜的目光，第一时间，是放在他的腰间，当看见那只三色玉璜后，脸上笑容灿烂，点头哈腰询问：“贵客如何称呼？” “裴。” “原来是裴药师，失敬失敬。”掌柜拱手一礼，随后引着他入座，吩咐侍从上茶。 “我们沧渊城丹心斋，最近新上了许多罕见丹材，不知裴药师是否感兴趣？” 裴之陵取出一张纸，递过去，“照着这上面的药材取即可。” 掌柜接过清单上下扫了眼，眉头微锁，道：“裴药师，这上面有几味药材，我们丹心斋也没有，城中其他药材铺，或许有珍藏的，您稍作一会儿，我让侍从去其他几间药材铺问一问？” 灰衣侍从上了两杯凉茶和一碟灵糕，双手交叉竖直放于身前。 掌柜得了裴之陵的首肯，对灰衣侍从道：“去城里找找天青地白、仙鹿茸、月星子、孔雀红几味药材，速去速回。” “是。”灰衣侍从应了一声，匆匆离开了丹心斋。 掌柜让另一侍从去包药材，自己则在一边陪侍，“药师大人稍坐。”他又看向陈岁时，笑得和蔼，“不知这灵糕，是否合小友的胃口？” 陈岁时慢条斯理地饮了口茶，笑眼弯弯，点了点头。 闲坐得有些无聊，她便扭过头，往街道外看去。 “为什么街上，多了这么多执法队？” 掌柜也是后知后觉，顺着往门外看去，一群执法队的修士，已经进了丹心斋。 他登时起身，脸黑得如锅底：“这里是丹心斋，你们执法队这样带人闯进来，未免太过放肆，是不将丹盟放在眼里吗？” 执法队的背后是城主府，丹心斋的背后却是丹盟，掌柜完全有底气，这般与执法队的人说话。 为首金丹修士，先是道歉，而后语气强硬道：“城主手令，全城缉拿贼人，任何一个地方，包括丹心斋，都要搜查一遍。” 属于金丹修士的威压，弥漫在丹心斋中，掌柜已经鼻孔流血，面色发白，唯有裴之陵以及他身边的陈岁时不受影响。 执法队队长，不由多看了他两眼，微微颔首：“打扰前辈了，还望见谅。” 裴之陵没有插手事端，一直坐着喝茶。 金丹修士手一招，冷冷道：“搜！” 末了，他补充一句：“不要损坏了铺中药材。” 丹心斋背后到底是丹盟这样的超级势力，他只想完成城主交待的任务，而不是给自己招麻烦。 至于威慑这丹心斋掌柜，完全不值一提，丹盟不会为了这么个小人物与沧渊城发生嫌隙。 上面完全可以随心所欲的再换一人来沧渊城，任丹心斋的掌柜。 一刻钟后，执法队修士没有搜到可疑人物，金丹修士吩咐道：“走。” 丹心斋内虽然没有什么重大的财物损失，但看着还是有些狼藉。 掌柜抬手擦了擦汗，叹气道：“将屋子收拾一番吧。” 他捏着手心，望向在对面铺子里，四处搜查的执法队，不禁生疑，城主府这么大的阵仗，是丢了什么宝物？ 半刻钟后，灰衣侍从小跑回来，一脸忐忑：“掌柜，小的去的几家铺子，都关门了……”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的盒子，“小人只买到了孔雀红。” “沧渊城如今的状况，能买到孔雀红已经算好的了，既然其他几味药材找不到，就算了吧。” 灰衣侍从连忙向座上的丹师，投去感激的目光，“多谢大人体谅。” 裴之陵问他：“你刚刚在外面，可知道，执法队四处搜查什么贼人吗？” “回大人的话，小的就听到了一点，好像是城主之子遇害……如今沧渊城不准进，也不准出了。” 陈岁时眼眸微睁，脱口而出道：“沧渊城城主有儿子？” 书中洛凌霄来到沧渊城第二份机缘，正和城主府有关。原书中记载，沧渊城城主无子，广纳美妾，却依旧无一人有孕。 这其实是正常的，毕竟沧渊城城主，修为高深，便很难孕育子嗣。 但沧渊城主执着于子嗣，便请了无数炼药师，研究生子的秘法。后洛凌霄来到沧渊城，赠予城主两枚阴阳和合丹，顺利助府上良夫人有孕，不仅获得沧渊城主的大量宝物赏赐，还与城主府结下善缘。 陈岁时不是丹修，也没有阴阳和合丹的丹方，自知抢不到这份机缘，她原本是想着，看能不能从系统奖池里面，抽出这丹方，请系统帮她炼丹，过几年再来沧渊城的。 第46章 血族女子 掌柜道：“城主确有一子，年初刚满六岁。” “若是这样的话，沧渊城全城戒严，也说得过去了。” 裴之陵目色微动，没说什么，接过掌柜包好的药材，付完灵石，便带着陈岁时到客栈歇脚。 “近日沧渊城必然是会闹得满城风雨。”裴之陵扭头看她，叮嘱道，“在事情没结束之前，就好好待在屋里，别出门了。” 陈岁时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她还在想丹心斋掌柜的话。 原来沧渊城主是有子嗣的，死在了近日，还在城中刮起了腥风血雨，可四年后，整个沧渊城无人再提起城主之子。 她的运气是真差，来趟沧渊城就遇上了这事。 还不知道沧渊城闭城，会持续多长时间呢。 陈岁时叹了口气，推门进入自己的房间。为了安全着想，裴之陵选择了一家背靠城主府的客栈。 房间布置得清雅大方，推门而入，一架十二扇的雪白影纱屏风，赫然映入眼帘。 房门边上，就是阵盘，陈岁时打开房间的结界，往屏风后面走去，拉开一把椅子，坐在桌前，取出朱砂符笔。 这几日肯定是要一直待在房间内了，还好她有朱砂符纸没有用完，可以专心致志的画符打发时间。 陈岁时翻开符书，用镇纸压住符书的角，反复观看了几遍，避祟符的画法，这才提起有些分叉了的鹤羽符笔，聚精会神下笔。 符笔笔杆是用幼年玄青灵竹所制，只有拇指粗细，通体打磨得很光滑，触手生温。 点符头的技巧，陈岁时已经十分熟稔，她意念不断，画了三勾后，挪动笔尖，写下“敕令”二字，再抬手挪了下手臂的位置，朱砂流畅地勾勒出螺旋的捆仙绳符号。 从奖池抽出来的符纸十分好用，陈岁时感觉这次画符，比之前轻松顺畅许多。 “果然还是要看材料的品质啊。” 陈岁时撂下笔，举着画好的符箓欣赏，忽然符纸发烫，无火自燃，化作一束火光，飞向她的床榻。 一缕血雾弥漫开来，散在她的房间内，陈岁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披头散发，面无血色的陌生女子，一个箭步，跑到门边，打开了房间内的结界，朝外面喊道：“有血族！” 女子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想要翻窗离开，陈岁时察觉到她的意图，旋即丢出一张符箓，“急急如律令！” 砰！ 血族女子被金光挡了回来，折身冲向陈岁时，她向后退几步，迈出门槛，被一只手拉到身后。 “岁时，躲边上去。这血族不是你能对付的。” 裴之陵看着血族女子，眉眼泛起冷意，“自投罗网。” 陈岁时脑瓜子转动得很快，随后看向这血族女子，眼眸微睁：“她就是沧渊城主要缉拿的贼人？” 躲在城主势力下的客栈中，是想来个灯下黑啊！ 很快一群执法队的修士，围住了她原本的房间，陈岁时看着这些人，大部分都还是炼气期，修为还没她高，这不纯纯送死吗？ 轰——！ 血族女子抬手打出一道劲风，几名拦路的修士，如断线风筝一样，从十七楼直接摔了下去。 陈岁时在右边走廊，双手掐诀，念动咒语：“阳和早至，枯木逢春，愈！” 青色的灵光，笼罩在大堂，修补着众人身上的伤口。 这时，一群血鸦，成群结队扑向场上修士，陈岁时眼睁睁看着，她治愈的人，被吸干净了精血。 血族功法，以人血为引！ 那女子泛白的脸，逐渐恢复气色，扫了眼陈岁时，眸子里寒意如凝冰。 若非这少女，在房间内画什么避祟符，她怎么可能暴露！ 陈岁时在这个世界，是第一次遇到血族，但她对血族的了解，可一点都不少。 旋即她就朝着众人大喊：“血族怕水，用水系术法或者金光术！” 女子面色变了变，嗓音沙哑地斥道：“闭嘴！” 陈岁时嘻嘻一笑，半点不惧：“看来我说对了。” 女子这般反应，让众人明白过来，陈岁时的话，是对的，当即列阵，布置出重重水幕，困住女子。 几番交手下，执法队修士，越死越多，陈岁时拧着眉往外看。 “这沧渊城主怎么回事儿，杀他儿子的凶手都出现了，也不来亲自报仇，情报有这么落后吗？” 陈岁时不知道，外面也是一场腥风血雨，她祭出“忘归”，在箭矢上面，贴了张符箓，瞄准女子。 箭头上下移动，在寻找女子的弱点，陈岁时敏锐地发现，当她的箭矢，瞄准女子腹部时，她似乎格外紧张。 但这里不应该是死穴才对。 她沉吟思索，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仿佛水雾，有些抓不住，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只见女子被一道金系术法打中，狠狠撞在栏杆上，一块鸡血石一样的玉佩，摔了出来。 陈岁时眼瞳微扩，血薇玉佩，她腹中怀的是血烟！ 难怪她总是下意识护住腹部呢。 又几名执法队的修士，闯入大堂，为首修士，浓眉方脸，寒声喝道：“血薇，沧渊城已经布下天罗地网，这次你在劫难逃，还不束手伏诛！” “你不用再拖延时间，等人来救你，血族余孽，为祸沧渊城，已经被尽数清剿，只剩你这漏网之鱼了。” 血薇只觉心脏一绞，却还是强制让自己保持镇定。沧渊城主未至，说明他脱不开身，那么哥哥一定还活着。 他在骗自己，漏出马脚，自己不能先慌了神，给他们可乘之机。 血薇环视四周，将注意打在了陈岁时身上，只要她劫持了这少女，便可威胁那金丹的炼药师，助自己脱困，赠她丹药，助她保胎！ 几个呼吸的功夫，血薇已经打定了主意，只是她步伐刚动，一支贴着符箓的灵箭，破空射来！ 陈岁时往后退几步，重新挽弓搭箭，看向血薇，箭矢瞄准的依旧是她的腹部。 她不会给血烟出世的机会的。 既然她在沧渊城，就必然会断了血薇的念头。一个靠吸人精血而孕育长大的胎儿，谈不上稚子无辜四个字。 血薇抬手击碎灵箭，却见下一箭，直直射向她的腹部，而非心脏或者眉心的位置。 她目光闪烁几下，已经明了，这少女知道她怀孕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饶是对方仅炼气修为，也让血薇不敢大意。 第47章 沧渊城之战 一只血鸦躲过箭矢，朝着陈岁时面门飞来，这样的距离，让她实难拉来弓架。 陈岁时捻起一张符箓，往外一丢，“焚！” 火焰陡然高涨，照得少女白皙的脸颊，红彤彤地一片。 好在陈岁时平日里积攒的符箓很多，她用了张瞬移符，移形换位，重新挽弓搭箭，半眯起一只眼，松开弓弦，倏地射出一箭。 箭头是玄铁所制，泛着冷冽的光芒，裴之陵手腕一旋，送了白羽箭一把，顿时，箭势暴涨，穿过血薇的肩膀，将她钉在了柱子上！ “好机会，活捉了她回去见城主大人！” 执法队的修士，纷纷施展手段，无数符文闪烁的铁链，飞射而出。 血薇偏着头，嘲讽笑了笑，徒手拔出白羽箭，反向一掷，带着血液的箭头，顿时就射爆了一人的头颅！ 她的身影化作血雾，向外飘去，陈岁时连忙喊道：“小师叔，她要逃了！” 大堂内藤蔓疯狂生长，追着血雾出去，陈岁时给自己贴了张御风符，从破开的天窗，一跃跳出。 清风托着她的身躯，速度却赶不上血薇和裴之陵。放眼看去，城中一片狼藉，血流如河，许许多多被吸食了精血的修士尸体，只剩了一张干瘪的皮贴着骨头。 执法队修士先前的话，完全是唬弄血薇的，城中血族根本没有被尽数清剿掉！ 陈岁时适应了一会儿，才彻底掌控了御风之道，飞行的速度，趋于平稳，这时，前方一阵气浪打来，她直接被掀飞出去，狠狠摔在了地上。 “嘶……这么高摔下来，只是有些疼，修仙的世界，果然不讲科学。” 陈岁时龇牙咧嘴地撑着手肘爬起来，忽然，有一只手扶住了她，陈岁时扭头看去，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充满了震惊：“小师叔，你怎么在这儿？” 那刚刚追着血薇的是谁？ 裴之陵目色清凌凌的，语气不咸不淡，“沧渊城内，为非作歹的血族，自然有沧渊城主解决，身为师叔，照看小侄女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我怎会本末倒置？” 陈岁时服下一颗疗伤丹，揉了揉肩膀，说道：“小师叔，你能不能带我过去看一眼？” “打斗有什么好看的，别什么热闹都往前凑。” 裴之陵看她是真不怕死，连金丹境之上的战斗，都想去看，寻常修士碰到金丹之间的战斗，哪个不是能有多远，就避多远，唯恐被战斗的余威波及？ 刚刚被气浪从高空击落下来的教训，真是转头就忘了。 陈岁时抓着裴之陵的衣袖，语气认真：“小师叔，我必须亲眼看着血薇死！” 不然她不放心。 万一那沧渊城主，不想让血薇死得那么便宜，将人带回去关着折磨，后面血薇又被人救走了怎么办？ 裴之陵挑眉：“她怎么得罪你了？” 陈岁时编排道：“是她腹中之女，与我大道相争，只有血薇死了，她才不会降世。” 裴之陵：…… 小侄女把他当小六糊弄呢？ 她才炼气境，何谈大道，更何况，连他这个丹修，都看不出来那血族女子腹中胎儿性别，她一个符修，却说得这般笃定？ 陈岁时摇晃着裴之陵的衣袖，絮絮叨叨没完：“小师叔，我说认真的，她真与我大道相争，不然为何我好端端在屋子里画符，就出事了呢？” 其实陈岁时的话，有几分道理。血薇之女，在未来与洛凌霄是一个阵营的，而陈岁时与洛凌霄，不就是大道相争的境况吗？ 洛凌霄是气运之子，陈岁时却有先知的优势，抢占了他的机缘，两人注定是对立面。 血烟自然而然，也就在陈岁时的对立面了。 裴之陵沉思片刻，不知是考虑到陈岁时未来的大道，还是被她烦扰的，总之答应了带她远远观战。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陈岁时感觉血雾，将她的法衣都打湿了。 昏暗的天地中，看什么都很不清楚，唯有时而闪烁的术法的光芒，照着沧渊城，时而如白昼。 沧渊城主手持炎刃，劈出一道道火焰光轮，杀向血薇，愤怒道：“今日，我便杀尽血族，为吾儿报仇！” “痴人说梦。”血雾中，响起一道男子的嗓音，“小薇，为兄会带你和腹中孩子，安全离开沧渊城的。” “呵呵，大言不惭！”沧渊城主冷笑，“如今的沧渊城，已经是铜墙铁壁一块，别说是你们血族，就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逃出去！” 朱衣男子墨发高扬，手持一杆赤红龙枪，挡在血薇面前，面容阴冷俊美，沾着丝丝缕缕的血痕，宛若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是么？”他轻蔑勾唇，手中赤龙枪，舞出劲风，刺向天幕结界，“那便试试吧！” 残余血族部下，口中呼喊着陈岁时听不懂的吟唱，她只看见，几根血柱拔地而起，撑得护城结界，变高变薄。 “是献祭。”裴之陵说了一句。 陈岁时扭头看他，“献祭？这些血族，都自愿献祭，为血薇开出一条路吗？” “为何会觉得，他们是为了血薇，而不是那朱衣男子？” 当然是因为，原着里，血烟降世了，而她的舅舅，书中根本没有提过。 不过这事不好给小师叔解释，她要说她是穿书重生的，还是说她有预知的能力？ 这个世上，确实有占卜之能的术士，但那是天机阁的弟子，而不是她一个，连苍灵洲都没离开过的宗门大小姐。 陈岁时捧着脸道：“我随便说的。” 她目光闪烁了几下，“小师叔，你说我这时候出一箭，能射杀了血薇腹中胎儿吗？” 血薇和朱衣男子，都是背对着这个方向的，又要抵挡沧渊城主的攻击，怎么防她的暗箭？ 她的挽仙镯中，还有一支长尾雀翎箭没有用过呢。 裴之陵没有回她，陈岁时就问系统。 【统子，你觉得我这一箭，把握有几成？】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占卜需要一百块下品灵石。】 陈岁时：…… 【太贪了。】 系统语气毫无波澜：【请问宿主是否需要，耗费一百下品灵石，进行占卜？】 陈岁时没好气道：【你赶紧下线。】 无论系统占卜的概率是多少，她都会出这一箭，干嘛还要浪费一百灵石呢？ 不过，系统什么时候又开展占卜业务了，它真是穷疯了吧。 第48章 血薇之死 血族的献祭持续半盏茶的功夫，天幕被撕开一条口子，朱衣男子扭头道：“小薇，你先离开。” 几名血族的生命，在急剧下降，血薇眼含泪花，感觉腹部越发绞痛，她低声道：“别怕，娘亲会把你安全带到这个世间来的。” 腹中胎儿似乎能听懂她的话，变得乖顺起来，那种阵痛感消失，血薇施展遁空术，闪身挤到结界外面。 这时，一只暗箭飞出结界裂缝，正中血薇的腹部！ 血薇捂着肚子，鲜血从指缝中流出，她红着眼，恶狠狠盯着手持鎏银宝弓的少女。 沧渊城主狂笑道：“小友好箭法！” “真是差点就让这邪魔逃了，来人，就地斩杀血薇，不必留情！你们血族兄妹，既然敢来我沧渊城，就别走了！” 朱衣男子一边招架沧渊城主的攻击，一边担忧地往自家小妹看去。 血薇感受到腹中胎儿失去生命，彻底发了狂，她回到沧渊城中，头发疯长，一双眸子闪烁着赤红的寒芒，字字泣血：“我要你，为吾儿偿命！” 飞砂走石，狂风大作。 裴之陵挡在陈岁时身前，面色凝重，“她恐怕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念头了，小心。” 陈岁时点点头，手里抓着大把符箓。 那支长尾雀翎箭，雕刻着破甲符、寒水符，一旦射中敌人，寒毒就会蔓延开，血薇受了这一箭，已经是强弩之末，并非金丹修士的对手。 小师叔的战力，她还是相信的。更何况，沧渊城主也不会揭过这杀之之仇。 几名城主府的修士，围住朱衣男子，沧渊城主脱身去截杀血薇，他一张国字脸，挂着嘲弄的笑意，“血薇，你费尽心机盗走我儿续命之物，给你腹中孽种使用，没想到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看来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提早收了那小孽种的性命，真是畅快啊！” 血薇面色狰狞，尖声道：“住嘴！” 她讥讽一笑：“你以为你那宝贝儿子，就是什么好东西吗？一个吃人心的怪物，死了也就死了，能比血族干净到哪里去？” 沧渊城主五指成爪，捏碎她的天灵盖，冷声道：“不知死活！” “邪魔之女，岂敢编排我城主府？” 他松开没有了气息的血薇，甩甩手，掌心的血液，消失干净，负手于背，吩咐众人：“将城中晦气，打扫干净。” “是！” 城主府的修士，齐声应道。那朱衣男子，死不瞑目地望着血薇的残尸，沧渊城主踩着他的身躯，离开此地。 * 三日后。 陈岁时托着脸，坐在窗前，雨珠打在窗棂上，开出细碎清冷的雨花。 自从血薇死后，这一场连绵细雨，就没有停过。陈岁时知道，这是城主府施展的法术，为了清洗城中的血腥味。 三日前的大战，还历历在目，尤其是血薇死前，爆出来的消息，让陈岁时倍感震撼。 沧渊城主之子，以人心为食，那么血薇杀了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只是可怜那些冤死的无辜之人，九泉之下，不得安息。 陈岁时提笔，默写了一篇经文，放在香炉里焚烧。 她修为有限，做不了替天行道之人，只能独善其身，管好自己。 但陈岁时可以选择，不做什么。原本她想找到阴阳和合丹的丹方，抢了洛凌霄这个沧渊城主的善缘，现在她不想这么做了。 香炉里冒起灰烟，裴之陵一只脚迈进门槛，往香炉看去，“你在香炉里烧什么？客栈不是有赠送的辟寒香吗？” 那几截辟寒香，陈岁时早就收进储物袋里面了。 她问起自己比较关心的问题，“小师叔，阵法大师找到了吗？” 裴之陵进屋关了门，给自己倒上一杯冷茶，用灵力温热，缓缓道：“找了。” “等过两日，沧渊城恢复进出，就启程返回栖雾山。” 他撂下一包点心，放在桌上，“刚刚顺路买的，你还未辟谷，先垫垫肚子。” 陈岁时道：“小师叔，我已经吃过东西了。” “哦？”裴之陵见她的手在拆点心纸，随口问道，“吃的什么。” “面。”她用十块灵石，在系统奖池里面抽到的。很显然，她血亏。 陈岁时含泪给自己加了颗卤蛋，边吃边骂系统。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黑心的卖家，就算她花的不是灵石，而是铜板，十个铜板也很贵啊。 裴之陵只当她下楼吃过饭了，没再多问。 窗外细雨蒙蒙，泛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裴之陵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她身上，“好好休息，我们后日启程。” 陈岁时咬着灵糕，含糊不清地应道：“好的小师叔。” 等宗门护山大阵修好，她也就可以安心闭关，突破筑基了。 陈岁时又在屋子里画了两日的符，等裴之陵来叫她收拾东西，离开客栈的时候，她手边已经积压了大叠符箓。 其中有她比较熟悉的御风符、金刚符、瞬移符，也有她新学的文昌符和防小人符。 不过防小人符，她画着比较吃力，不像是初级符箓。 也许是整理这本符书的人，在哪里看见了这符文，就将它记了上去。 文昌符则是帮助学习者专心，集中精力，如下笔有神的符箓，佩戴文昌符在身上，她画符的效率，都高了不少。 陈岁时跟着裴之陵去见那位阵法大师。 穿过几条街道，周围逐渐冷清，一间朴素的青砖白墙小院，赫然出现在眼前。 青葱葱茏的绿藤，从院子里面爬出，陈岁时伸手摸了摸叶子，裴之陵抬手扣门。 不多时，远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位身着雾蓝色衣衫的少年。 少年头戴巾布绣虎珍珠帽，面容清秀，肤色白皙，眼神清澈，抱拳见礼：“裴真人，家师已恭候多时。” 陈岁时探着脑袋，往少年身后看去，一名杵着黄梨木拐杖的老者，脚步生风走来，可见那拐杖，只是个装饰。 裴之陵早先给她介绍过这位阵法师的名号，姓杜，名欺野，号野山居士。 至于那名少年，陈岁时倒是不知道名字。 野山居士微笑着介绍道：“这是老夫的弟子，杜君玄。” 少年露齿而笑，拥有两颗小虎牙，看着十分讨喜。 一路上，他话很多，和陈岁时很能聊到一块去。 杜君玄发现她腰间，挂着一个折成小三角的符箓，好奇问道：“这符箓是做何用的？” 第49章 护山阵 “你说这个啊？”陈岁时摘下腰间的符箓给他看，“这是防小人符，虽然不能化难成祥，但我想着，总会有点用处的，就带身上了。” 陈岁时拆开了折成三角的符箓，明黄的符纸上，赤色的朱砂，画着扭扭曲曲的符号。 杜君玄多瞧了两眼，“这符箓是你自己画的？” 陈岁时点头，杜君玄就随口说了一句：“阵符不分家，你既然是一名符师，想来学阵法也是通的。” “等到了栖雾山，你看着我师父他老人家布阵，也能多学点……” “咳咳——”前头的野山居士轻咳了一声，杜君玄意识到什么，连忙止住了话头。 陈岁时心思慧敏，知道野山居士是提醒杜君玄，不要什么话，都和她这个外人讲，她也没在意，转而就将话题引到别处去了，不再谈论阵法。 春去夏至，阳光明媚而炽热，小道上树荫成片，走了几日，又坐了一次传送阵，小云宗的山头，已经近在眼前。 夏日的时候，栖雾山上的雾要少一些，山间看起来更加明亮，树木葱茏翠绿，点缀着娇艳的林花。 陈关一早得了消息，亲自在山门前，迎接野山居士。 虽然小云宗声明不显，但对方毕竟是一宗之主，还能亲自来迎人，可谓是给足了面子，野山居士微笑道：“陈掌门。” 杜君玄在师父旁边，微微垂目，拱手见礼。 陈关也扯出个真诚的笑，“杜大师从沧渊城，远道而来，陈某倍感荣幸，已在宗门内备下酒宴，杜大师请。” 他侧着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陈关原本以为女儿说要请人修缮护山大阵的事情，是她在瞎操心，没想到她还真把人请回来了，虽然其中必然是有他这个裴师弟出力不少，但谁的主意，陈关心里一清二楚。 他本也是要请人修缮护山大阵的，只不过陈关想的是，先把钱用在紧要的地方，修护山大阵的事情往后放一放。 不过现下，人既然已经到了，也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陈关便一早让弟子周陆，在紫云峰上备下接风宴。 入席的人不多，没有什么外人，陈关见周陆和杜大师的弟子，年纪相仿，就让他去陪杜君玄了。 陈岁时则挨着秦素嫣入座。 女子一身温婉的天水蓝宫装，梳着堕马髻，模样清丽，二人虽是母女，气质却是大有不同。 陈岁时心想，她没有娘亲这般温柔，也没有她爹那般脾气火爆，自己应该是折中了一下两人的性格。 秦素嫣替她夹了一筷子灵兽肉，温温柔柔地问道：“此次先去了东海白家，后面又去沧渊城逛了一圈，可还顺利？” 陈岁时想起沧渊城的腥风血雨，还是不要和她娘亲讲了，她笑眯着眼睛道：“我都坐在娘亲身边了，也没有缺胳膊少腿，连根头发丝都没有掉，自然是无比的顺利了！” 说起来这一趟，她简直是收获满满。 她不仅拿到了神女木雕里面的古丹方，还除掉了未来的血族小公主。如果这一趟，她没有去沧渊城的话，血薇就真的逃了，那么洛凌霄和血烟，会在未来相见。 而且她还请回了阵法大师，修缮宗门大阵，如此一来，她就能专心闭关筑基，等待昭缇现身时，也有一战之力。 陈岁时想了想，原着中洛凌霄的几个红颜，师姐月惊秋，没有像原着中一样早逝，现在已经离宗，未来会不会与洛凌霄有牵扯不好说。 但不管怎么样，月惊秋曾是她爹的亲传弟子，半个女儿，紫云峰上除了她，几个人都对月惊秋心有愧疚，陈岁时不好对她动手，况且两人本就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洛凌霄遇到的第二个对他意义非凡的女子，是魔族女君昭缇，她是一定要死的。 一想到小云宗因她灭门，陈岁时心里就有些异样的情绪，明明这些事情现在都还没有发生，她也没有前世的记忆，却还是陷入了这种仇恨的情绪里，真是奇怪。 陈岁时深呼吸两口气，调整情绪，才想到了洛凌霄的第三位红颜。这人的身份，在洛凌霄的一众红颜中，十分特殊。 她是一名切切实实的凡人，按理来说，这样的女子，本不该和洛凌霄有任何牵扯，可她生得与月惊秋十分相似。 洛凌霄对那凡人女子，尤为不同，昭缇也因此与他争吵过数回，最后她竟然想杀了那女子，洛凌霄第一次对昭缇真正的动怒生气，两人不欢而散，分别多年。 在和昭缇闹矛盾的几年时间内，洛凌霄没有儿女情长，而是刻苦修炼，在三十岁的时候，以五灵根之资结丹。 结丹之后，洛凌霄因与人争夺机缘宝物，被人追杀，受了重伤，倒在荒郊野岭，遇到了血烟。 血烟身有弱症，据说是从娘胎里带的，每次发作，她都需要吸血，才能缓解。 彼时血烟病症发作，用牙齿咬破了洛凌霄的手臂，就这样吸起了血来。洛凌霄的身体，被天枢道人调理过，血液里面蕴含着各种天材地宝的效力，血烟竟觉得格外的甘甜，于是救了洛凌霄，让他做自己的血袋子。 一来二去，两人互生情愫，相伴了十年。 陈岁时看书的时候，就啧啧感叹，洛凌霄的经历是真的精彩，感情也是真的乱。 因为洛凌霄的几个红颜，立场不同，而小说中大家还是更倾向于圆满结局，所以陈岁时在还没看完结局的时候，就看出人族、魔族、血族、妖族，四族和睦相处的倾向了。 洛凌霄的最后一名红颜，便是出自妖族的孔雀一族。 洛凌霄的仙途大道上，桃花运极旺，但他的道场之中，有名分的，仅有四位。 那位凡人女子去世后，洛凌霄找到了她的转生，将她接回了自己的道场，入主望舒殿。 陈岁时想着洛凌霄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宴会已经结束。 大殿中央，被扯来一条梨花木的长桌，陈关拿出宗门内护山大阵的阵图，在桌上徐徐铺开。 野山居士眉头微拧地，扭着头观看阵图，陈岁时蹑步过去，在边上观摩，没有出声。 阵图上方标注着几个大字：三极九曜阵。 陈岁时这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家宗门的护山大阵，叫什么名字。 第50章 勘察地形 野山居士目光扫过阵图，只见阵图上的阵法节点，密密麻麻，十分复杂，大致数了数，有百来多个小节点。 其中十二个关键节点，对应的是三极九曜，用红色的圆圈，标注了出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野山居士才开口道：“阵图老夫已经观摩完毕，还需要察看一下阵法的具体情况才能着手改良修缮。” 他手指点在几个红圈上，“若这十二处节点还是完善的，问题就不大。老夫跟随陈掌门入山的时候，也粗略观察了一下护山结界，只是力量虚弱些，但还能运转，想来阵眼处没有遭受破坏，陈掌门尽管放心。” 陈关点了点头，吩咐周陆：“请杜大师下去休息。”他又转头，对野山居士道，“杜大师若有任何事情，直接吩咐我这弟子就是。” 大殿内，陈岁时还站在桌子边上，歪着脑袋观摩这副三极九曜阵图。 秦素嫣好笑道：“你看得懂阵法图？” 陈岁时正看得认真，陈关就卷起了阵图，淡淡道：“我们小云宗又没有阵法师，她从来没有接触过阵法，看得懂什么？” 陈岁时哼了一声，她确实看不太懂，只是听杜君玄说，阵符不分家，她觉得有点道理。 像阵法师刻制的阵旗、阵盘，她将符文也画在旗帜上、石头上，不就是差不多的吗？ 陈岁时敛起发散的思绪，仰头道：“爹，那我也先回去休息了。” 回到紫述园后，陈岁时没有进屋，而是躺在花树下的吊床上，回想阵图的各个节点。 她脑海中，仿佛有一副图画铺开，那些平平无奇的阵法节点，就像星辰亮了起来，由发散出来的光流，连接在一起。 三极九曜。 这是一座六爻递相推动而生变化，映照日月火水木金土，揭逻虎、鸡睹九执的大阵。 至于其中如何变化，陈岁时就摸不着头脑了。 但她听野山居士的话中之意，只要关键节点未毁，宗门大阵就不是很棘手。其他节点若是填补、更替，这阵法又有一番变化，本质却是不变的。 陈岁时心想，既然阵法大师的弟子都说了，阵符不分家，她所知道的，这两者也是有相通之处的，不如日后再辅修一下阵法，反正技多不压身。 第二日，陈岁时还以为带领野山居士，查看地形走势的是陈关呢，结果她到的时候，是裴之陵在陪野山居士。 因着裴之陵黄阶炼药师的身份，野山居士的态度，也很随和亲近。只能说，不管在哪里，炼药师的身份，总是很贵重的。 陈岁时向前见礼：“杜大师，小师叔。”杜君玄是同辈，她就只颔首示意代替了。 两人走在后边，杜君玄小声道：“岁时，你们小云宗的风景，还挺好的。” 陈岁时其实以前没怎么欣赏过自家山头的景色，拾级而上，两边风景，确实还不赖。 路边不知名的野花，恣意生长，充满了活力。她笑眯眯道：“等正事办完，我带你在栖雾山转转。” 杜君玄却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婉拒道：“我和师父，不能在小云宗留太久，夏末就要去北玄境了。” 北玄境，也就是北玄洲，在整个乾灵界的北面，是魔族和妖族的地盘，也有少部分人族势力，总而言之，是个很混乱危险的地方。 陈岁时听到这里，就没有追问人家的私事了，转而笑道：“那你和杜大师，要平安归来才是。” 杜君玄也咧嘴一笑，完全是个大漏勺：“我和师父只是接了任务，北上帮人家布置阵法，会有人来接的。” 前头的野山居士，拐杖杵地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杜君玄连忙噤声。 杜欺野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这个弟子，没见过世面，性子单纯，从不知人心险恶。 他也不是觉得小云宗的人，会有什么坏心眼，只是无论对方是什么人，都应该谨记交浅言深的道理，哪来的这么多话要说呢？ 改日得去求一门“闭口禅”的心法，让他这弟子修炼，恐怕才能改过来这坏习惯。 栖雾山虽然不大，但要是不用法术，以步丈量的话，也要走个一两日，才能全部走完，加上野山居士查看结界、阵眼，又要耽误不少时间，因此直到第四日下午，才将整个栖雾山的地形地势，勘察完毕。 接下来的几日，野山居士在屋子内，认真地研究阵图，翻看自己的手札，好几日没有出门。 陈岁时按照惯例，在授课堂学习制符，散学后，江风叫住她，“你可知，我为何单独叫你留下来？” “江师叔，你直说吧。” 江风点点头，说道：“你在符道上，天资不低，虽然入门晚，但这本《初级符箓一百张》里面的符都会画了，我教不了你什么，若想在符道上走得更远，三春书院更适合你……” 陈岁时眨巴了两下眼睛，“我爹喊您来当说客的？” 江风笑了笑，“陈掌门确实找过我，不过这也是我的想法。” “三春书院是苍灵洲最好的书院，名气虽不如中州的云下学宫，但这几年发展得不错的。” “小云宗没有大灵符师，中级符箓，我自己许多都还弄不明白，又如何能带弟子？” 江风都还想存些供奉后，去三春书院进修一番再回来，如今陈岁时有这个机会，他还是希望她能去三春书院，学习一段时间。 陈岁时知道，这事儿她得和她爹说才行，在江风师叔这边，拒绝了也没用。 “江师叔，这事等我筑基之后再说吧。” 见陈岁时没有什么强烈的反应情绪，江风摆手让她离开。 门外，云蕉上前两步，和陈岁时边走边说，“小师姐，江师叔怎么让你留堂了，你最近的表现不是很好吗？” 陈岁时不想提三春书院的事情，就摇了摇头，“没什么事，走吧。这个时辰，膳堂的人应该不多了。” 灵膳峰二楼。 陈岁时打了饭，去找云蕉。待在一起久了，她现在能记住云蕉的脸，而且云蕉今日，穿的衣服也好找。 云蕉埋头干饭，忽地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小师姐，那不是周陆师兄吗？他打这么多份餐做什么？他餐盘里的糕点，我怎么没在窗口看见？” 人来人往的，周陆并没有看见角落里的陈岁时，匆匆就离开了膳堂。 第51章 闭关 陈岁时目光从门口收回，“周师兄应该是帮枫园打的饭菜。” 枫园，也就是野山居士师徒住的院子。 云蕉眸色微明，好奇道：“是小云宗的贵客，杜大师？” 她压低了声音问道：“小师姐，杜大师来我们宗门，是做什么的？” “就是照例检查一下宗门结界而已。” 吃完饭，两人在传道峰山脚处分开。 云蕉是柳长老的亲传弟子，住在隔壁的昭华峰。和紫云峰之间，还隔了几座不住人的荒山。 因为小云宗人员不多，荒山又没有什么灵气，就一直没有收拾出来，任由山上杂草野花自由生长。 陈岁时见隔壁山头的草色都变黄了，心想，那山上还真是一点灵气都没有，否则花木长得，肯定不至于这么潦草。 翌日。 野山居士开始着手修缮宗门大阵。 陈岁时望着天幕，发现结界的力量增强了，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下。 山脚某处。 陈关虚手一礼，面上挂着笑意：“有劳杜大师了。” 野山居士谦虚道：“陈掌门客气，老夫不过收钱办事而已。” “此次修缮大阵后，至少二十年内，运转无虞，若这期间，结界出了问题，贵宗尽管遣人来沧渊城寻老夫就是。” 陈关要留野山居士在小云宗做客，杜欺野摆了摆手道：“陈掌门的美意，老夫心领了，不过着实是，还有要事在身，陈掌门留步吧。” 陈关给了周陆一个眼神，让他送一送杜欺野师徒。 旁边的裴之陵，负手于背，神色淡然，直到陈关开口，“裴师弟，此次请杜大师过来修缮宗门大阵的灵石，都是你的私库吧？” 裴之陵摇摇头，微笑道：“师兄这是真误会我了。” “虽然我是炼药师，但要筹这么大笔灵石，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大部分灵石是岁时给我的。” 陈关一怔：“岁时她哪来的这么多灵石？” 裴之陵想到陈岁时给他的那份赚钱计划书，大部分都还是很靠谱的，替她说了两句好话，“小侄女在赚钱这方面，甚有天赋，师兄可以多听听她的建议。” “上次我让师兄提前收购金盏花，再卖予碗水宗，其实就是岁时提的主意，她觉得自己人小，说话分量不够，才让我去与师兄商议的。” 那次的买卖，陈关还有印象。除去买金盏花的费用后，小云宗还赚了一千中品灵石。 陈关再次听到金盏花时，还是因着清凉山的庆典，碗水宗宗主，果然是搭了场“金盏玉华”，前往清凉山观礼的宾客，无不惊叹。 清凉山是乾灵界排得上名号的超级仙门，小云宗自然是无缘前去观礼，但清凉山的消息，他或多或少，还是能听到点的。 其实以岁时的资质，拜入清凉山，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他起初还和夫人商议过此事，只是岁时打小性子冷傲，和同门相处不来，陈关就弃了这个念头。 不过她最近倒是转性了，还和柳长老那弟子云蕉相处得不错。 陈关欣慰不少。 他道：“岁时自幼慧敏，在赚钱一道上有如此天赋，我倒是不觉奇。只是她好不容易顿悟开窍，还是将重心放在修炼一道上为好。” “赚钱这事，太费精力，还用不着她来操持小云宗的庶务。” “之陵啊，我有意送她去三春书院进修，但岁时逆反心重，说什么也不去，你是她小师叔，我见岁时这孩子也亲近你，不如你去帮我劝说一下她？” 陈关搞不明白，多少人想去三春书院，都未必有名额呢，岁时这孩子这么倔，活像里面有豺狼虎豹要吃人似的，无论他好说歹说，就甩自己两个字——不去。 他也不能押着人，送到书院里去，还是要岁时自己同意了，才能在书院里待得住。 裴之陵与师兄拾级而上，语气平缓：“这是师兄的家事，师弟我怎好掺和？” “岁时虽然最近性子改了不少，但骨子里的倔性，是不变的，我哪劝得动她？” 裴之陵可不想耳边有只小苍蝇，一直嗡嗡嗡的。 陈关叹气：“也不知这孩子脾性随了谁……” 正说着，小道中钻出个人影来，陈岁时歪着脑袋往石梯下面望，“爹，杜大师走了吗？” 陈关见她从泥泞小路中钻出，头发上都是枯枝了还未察觉，板着脸训斥道：“这么宽的路不走，非往杂草堆里钻做什么？没个正形。” 陈岁时扒拉两下头发，理直气壮，“走小路快一些啊。” “爹，杜大师已经离开小云宗了吗？”她又问道。 陈岁时已经问了两遍这事了，陈关口吻淡淡地道：“估计已经出山门了。” “你来得正好，我与你说说三春书院的事……” 陈岁时迅速打断他：“爹，这事儿晚些时候再说吧，我也有事要告诉你一声。” “又什么事？” 陈岁时变得认真：“我要闭关。” 结界的问题解决了，她现下最紧要的事情是，提升自己的修为。 陈岁时估摸着，在小云宗事变的重要节点之前，她应该能突破筑基境了。 陈关本就是想她筑基之后，再去三春书院的，对她要闭关的事，也乐见其成，便道：“好，我给你安排一间闭关室，和这段日子，你所需要的辟谷丹。” 小云宗有闭关室，但数量不多，不一定什么时候能碰到空置的房间，饶是陈关身为掌门，也要等有空的闭关室后，才能给陈岁时安排，所以没有提具体是什么时间，只让陈岁时先等着就是。 六日后，永灵峰终于空出一间闭关室。 秦素嫣亲自送女儿到甲字号闭关室前，拍着她的手，温柔道：“去吧，等你出关之际，娘亲来接你。” 陈岁时笑嘻嘻道：“连我自己都不知何时出关，娘亲怎么来接我？紫云峰的路，我还是记得的，到时候肯定就自己回去了。” “少贫。”秦素嫣敲了她额头一下，看着她进了闭关室后才离开。 闭关室内的灵气，十分充裕，可以说是整个栖雾山上，灵气最浓郁的地方。 让陈岁时感到意外的是，闭关室内，水木两行灵气居多，她一进入这间屋子，就感到浑身通畅，无比的舒适。 她是木灵根，大道亲木，而五行之中，水又生木，所以导致她对水灵气，也十分的亲近。 陈岁时盘膝坐下，很快就入境了。 第52章 筑基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闭关室内，坐着一名少女，身着绿罗裙，腰系紫藤带，闭眼盘腿，坐在草蒲团上，呈五心向天的姿势。 内视丹田，细雨淅淅沥沥，灌入气海，还未被压缩的青色灵雾，犹如青龙盘旋，掀起一股浪潮。 清澈的小灵海中，道台渐成。 陈岁时呼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打开闭关室的禁制，推门出去，呼啸的风夹着雪，扑面而来，但陈岁时身上一点也不冷。 并非是法衣的御寒效果，而是她筑基成功后，身体强度的变化，导致她感觉不到自然界正常的风雪冷意。 应该是临近年关了，驻守闭关室的师兄，有些懈怠，陈岁时出关后，没有看见值守的弟子，就在值守室留了张字条。 炼气期时，陈岁时若要隔空取物，需要用缠绕术，将东西带过来，筑基之后，她便可以直接用御物术了。 掐了个诀，山崖处的树枝哗哗作响，一片残叶飞到她的手心，陈岁时看着这片树叶，心想筑基境和炼气境的差距，果然是很明显。 她看了眼紫云峰的方向，蹦蹦跳跳地下山了。 辟谷丹顶饿，但它味道一般，陈岁时已经很久没有吃到热乎乎的饭菜了。 为了不影响筑基，系统奖池里抽到的垃圾食品，陈岁时只是放在了储物袋中，没有碰过。 也不知道她这次闭关了多久，挽仙镯中，堆了大堆的奖励，陈岁时还没来得及细看。 紫云殿中。 今年的年关格外冷清，只有陈关夫妇与大弟子周陆。 青年生得越发俊秀，五官清晰，眉峰锐利，看着沸腾冒着热气的陶鼎，没有什么兴致。 “月师妹走了，小师妹闭关，裴师叔也不来，紫云峰真是好久没有热闹过了。”周陆嘀咕道。 秦素嫣给他夹了一筷子灵兽肉，“吃饭。” “多谢师娘。”周陆递过去碗，主动接了一下。 上首的陈关，撂下筷子，淡淡道：“修仙无岁月，也就是你现在修为浅，每年还能过个年，吃顿年饭，待你日后突破金丹，我与你师娘不在了，回首往事，不过弹指刹那间，连这点冷清寂寞都受不住，怎么走日后的路？” 周陆刚刚那两句嘀咕，传入陈关耳中，让他略微不满。 “我看日后吃年饭的事情，就取消罢……” “取消年饭？”刚刚到紫云殿的陈岁时，就听到后面半句话，她箭步钻入殿中，“这怎么行！” “我还没吃饭呢。” 秦素嫣面色欣喜，“岁时？”她起身拉着陈岁时到自己身边坐，“你出关了？” 周陆挪了挪板凳靠过来，高兴地道：“小师妹，我刚刚还说到你呢，你就来了，看来我这嘴，还挺灵验。怎么样，你筑基了吗？” 陈岁时自备碗筷，夹了一筷子陶鼎里烫好的肉，看向周陆，“当然筑基了。” 不然她怎么会出关呢。 “对了大师兄，我闭关多久了？” 周陆心算片刻，道：“将近三年。” “三年啊……”陈岁时吹着片薄烫好的灵兽肉，“还挺长的。” 陈关咳了一声，开口道：“过来我瞧瞧你的筑基成果。” 秦素嫣胳膊肘碰了碰他，“岁时刚出关，让她先吃饭。辟谷丹能有什么灵气，都不养人。我看岁时瘦了不少。” 陈岁时看了看自己，“娘亲，我这是长个抽条了。” 按照大师兄说的，过了三年，她今年应该是十七岁了，必然长高了许多，自然会瘦一些，但肯定不是饿瘦的。 吃完饭，陈关检查了一下她的筑基成果，道台稳固，没有瑕疵，满意地点了点头。 陈岁时抱着一篮子瓜果，回到她的院子里，迫不及待，清点起系统奖池中抽出来的奖品。 “辟谷丹、飞雪丹、回灵丹……统子，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陈岁时将丹药捡出来，放到一边，又将棒棒糖、软糖之类的零食，全部放入储物袋中。 虽然许久没有听到系统的声音，但和陈岁时印象中，也没有什么变化，系统道： 【这些都是随机抽出的物品，系统没有做任何干预。】 陈岁时扒开一堆符纸，发现了一个小盒子，她拧开盖子看了眼，【这是朱砂？】 系统：【上品朱砂。】 【那旁边这个瓶子里面装的是颜料？】 瓶子是透明的琉璃瓶，木塞堵得很紧，可以看见里面红色的液体。 【灵兽血，绘符所用。】 【那这根骨头呢？】陈岁时感觉她的挽仙镯，乍一看，好像个垃圾场，还有一小碗土是什么东西？ 系统不厌其烦地介绍：【青虎妖骨，炼器材料。】 【碗中土，乃是息壤，万金难求。】 息壤陈岁时是听过的。 【但这么小一碗息壤，能种什么？植物的根系都埋不住。】 【宿主可以在其他灵土中掺杂息壤，效果依旧很显着。】 陈岁时很喜欢整理这些东西，她将几张符箓用镇纸压平，收好。 【第二奖池已开启，宿主可要抽奖？】 陈岁时听系统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她修为每提升一个大境界，就可以开启相对应的奖池。 【第二奖池单抽一次，要多少灵石？】 陈岁时深知系统的德性，谨慎地问道。 系统默了默，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片刻后才道：【一块中品灵石一抽。】 陈岁时：…… 【这都翻十倍了，统子，你太黑心了。】 系统无言以对。 过了会儿，它又开口：【今日奖励一次免费抽奖机会，宿主是否选择现在抽取？】 陈岁时：【第一奖池？】 系统：【两个奖池，都有一次抽奖机会。第一奖池每日赠送一次抽奖机会。】 【第二奖池五日刷新一次抽奖机会，今日是宿主首次开启奖池的日子，请宿主选择，是否需要系统代抽。】 陈岁时进入系统世界，来到第二奖池跟前，按下单抽按钮。 首抽中奖，是一只芭蕉符笔，品质中品，正好可以替换，先前她用得笔尖分叉的鹤羽符笔了。 第一奖池中抽出的，是一盒朱砂，品质只在下品，但也比棒棒糖值钱太多了。 清点完所有的物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陈岁时梳洗完毕，就去了九兰峰拜年拿压岁钱。 她看着掌心四颗中品灵石，眨巴了两下眼睛，“小师叔，你暴富了？” 第53章 再见洛凌霄 裴之陵似笑非笑看着她，“你以为四颗灵石都是给你的？” “不是吗？”她下意识道。 “想得倒美。”裴之陵淡淡道，“另外两颗是给小六的，你帮忙带回去。” 陈岁时收起灵石，脆生生道：“小师叔放心，我肯定不私吞大师兄压岁钱的。” 在九兰峰吃了午饭，陈岁时才离开。 闭关这么久，她都没有盯着洛凌霄，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修为了。 陈岁时去了外门一打听，才知道，洛凌霄已经从杂役弟子，变成外门弟子了。 身着灰衣的老杂役道：“师姐有所不知，那洛凌霄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一次组队历练的时候，被三翅虎吞下，还爬了出来，得了三翅虎的兽丹……” 陈岁时知道老杂役的话，肯定是掐头去尾了的，事情真相，没这么简单。 原着中因为洛凌霄是最次的五灵根，捧高踩低的人不少，所以三翅虎指不定就是哪个心思不正的弟子，引过来对付洛凌霄的。 只不过洛凌霄是气运之子，身后又有天枢道人相助，还隐藏了真实修为，普通的三翅虎，怎么可能奈何得了他，不过是白白给洛凌霄送机缘罢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忙吧。”陈岁时塞给老杂役几颗灵珠，摆摆手让他离开。 青石小路上，两名青年并肩而行。 吴樾拽了拽洛凌霄的衣袖，小声道：“那好像是陈师姐，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 吴樾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在山脚坊市和他一块摆地摊的少女，竟然是掌门之女！ 他自然想和陈岁时套个近乎，搭上关系。 见洛凌霄眸色晦暗如海，身子像是钉在了原地，吴樾都替他着急，“人家毕竟是掌门的女儿，就算小师姐喜欢你，你也不能这么摆谱啊。” 当年陈岁时让吴樾帮忙画洛凌霄画像这事，最后还是暴露了，吴樾干脆就捅破窗户纸，告诉了洛凌霄，他也是受人之托。 那位师姐，要洛凌霄的画像，除了是对他有意，还能是什么？反正又不是算计洛凌霄，坦白了也就坦白了。 就算那位师姐知道了此事，他也是在帮她，促成良缘啊，想来也不会怪自己。 洛凌霄心中冷哼了一声，对于吴樾的话，不置可否。最后他还是迈开步子，朝陈岁时走去了。 月师姐自从那一次离开宗门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任务，她需要离开这么久。 陈岁时远远就看见青石道上有两抹身影了，只是没太看清对方的脸，以为是门内普通弟子。 直到洛凌霄走近，拱手见礼：“陈师姐。” 陈岁时睁圆了眼睛，打量对方的脸，试探道：“洛师弟？” 旁边的吴樾，自然被忽视了。他心想，陈师姐果然是对洛凌霄有意，他这么大一个活人也在，陈师姐眼里，却只有洛凌霄一个人。 洛凌霄喉咙滚动，嗯了一声，开口道：“陈师姐怎么会在这儿？” 陈岁时当然不可能说，她就是来看洛凌霄的，随口道：“我要去灵膳峰，恰好路过罢了。” 从内门出来，到灵膳峰还有一条更近的路，她完全没必要绕远路的，洛凌霄没有拆穿她。 “凌霄有一疑问，可否请陈师姐，替我解惑？” 陈岁时只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洛凌霄居然要请教她修行上的问题，“你问吧，不过我不一定知道答案。” 洛凌霄眸色微凝，语气带着几分郑重，“不知陈师姐可知，月师姐去了哪里做任务，何时返宗？” 陈岁时微微一怔，他问月惊秋的事情？洛凌霄以为月师姐，是离开宗门做任务了？ “我不知道。”陈岁时撂下一句话，不打算和洛凌霄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她确实不知道月惊秋去哪里了，不过想来，应该是改换门庭，拜入别宗了。 至于月惊秋离开小云宗这件事，紫云峰上下，没有刻意公布出来，陈岁时也不会去告诉外人。 吴樾挠了挠头，疑惑道：“陈师姐不是要去灵膳峰吗？”这也不是去灵膳峰的路啊。 洛凌霄袖中的手，微微握紧，他知道陈岁时在说谎。 如果连陈岁时都不知道月师姐去哪了，整个小云宗，还有谁能知道月师姐的下落？ 天枢道人道：【徒儿还在记挂那丫头？】 洛凌霄敛着眸子，心声道：【月师姐于我有恩，我确实记挂她的安危。】 【小云宗这样的宗门，连落魄了都说不上，凌霄，你留在小云宗不肯离开，是因为月惊秋吗？】 洛凌霄被戳中心思，面上有些微的不好意思，但他很快想明白，旋即坦然承认：【是。】 【若我此时离开了小云宗，恐怕就等不到月师姐了。师父，再给我两年时间，两年后，无论月师姐是否回来，我都随您离开。】 天枢道人笑着道：【好。】 彼时的洛凌霄还不知，就是因为他的这个决定，让自己余生都活在悔恨之中。 时也命也。 * 陈岁时往内门走去，她刚刚探查了一下洛凌霄的修为，竟然有炼气六层了。 洛凌霄不过五灵根之资，修炼速度却这般快，除了他自己的刻苦修炼以外，少不了天枢道人的帮助。 也正是因为天枢道人，陈岁时才没有无脑的去针对洛凌霄。 能修炼到飞升之境的老怪物，岂是她短短十几年的心智，可以对付的。 陈岁时只能当做自己不知道天枢道人的存在。 否则天枢道人和洛凌霄，说不准就要反过来，对付她了。毕竟这是洛凌霄最大的秘密。 没人会不介意，有人知道了自己的底牌。 就像陈岁时，绝不会透露，她有系统一事。虽然系统总是想赚她的灵石，但奖池里面，确实有好东西。 算起来，还是她占便宜了。 【统子，你商城里面，有什么斩灭灵魂的法宝吗？】 系统：【有灭魂箭，价值一百上品灵石。】 陈岁时：【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打个折呗？况且，我哪有这么多灵石啊，我连系统商城都开不起。】 系统：【宿主也可以选择在第二抽奖池抽取。】 第二抽奖池，是一块中品灵石一抽，但她身上的灵石，也只够抽三次啊。 陈岁时盘算着，抽奖划算，还是直接买箭划算，她问道：【有保底吗？】 第54章 孟师兄 系统：【没有。】 陈岁时闻言，放弃了抽奖的想法。 连保底都没有，她抽什么。 没见过这么坑的抽奖机制，一点盼头都没有。 翌日，朝阳初生。 陈岁时按照惯例去演武场练习。 近日宗门休假，演武场上十分冷清，没两个人。 两名练完剑，坐在石凳上休息的弟子，看见陈岁时后，微微一愣，前来见礼。 “小师姐好。” 两人是一对兄妹，一同拜在了小云宗门下。因为资质中等，没有长老收为徒弟，也就无人指点修行，故而常来演武场勤加苦练。 陈岁时点了点头。小云宗的大部分人，她都是不认识的。 一来是她以前比较孤僻，不常常与人交往，二来是她确实脸盲症有点严重。 身上有什么特殊的记号倒还好，她能记下，但整个宗门，除了亲传弟子可以随便穿法衣以外，其他的人，衣着又大同小异，就更难认清人了。 气氛有些尴尬，少女推着自家兄长走了。 “我都说了陈师姐一向不理睬人的，哥哥你非要过来打招呼，弄得我们多尴尬啊。” “她到底是掌门的女儿，看见了，也不能当做没看见，直接无视掉吧。再说了，陈师姐刚刚也点头回应我们了啊。” 棉月哼了声：“她眼里根本没我们这些普通的内门弟子，说不准转头就忘了，刚刚有人跟她打过招呼。反正我下次是不会再去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 “月师姐也是掌门的亲传弟子，就从来不会像陈岁时那般高高在上。” 说着，她将自家兄长拉到一边，小声道：“哥哥，你说为什么月师姐这么久不曾露面了啊。” “好像从上次瑶草花的事情过后，就没怎么看见月师姐了，以前来演武场，碰到月师姐，她还会指点我剑术呢，现在只能靠自己摸索了。” 棉阳刚要说什么，余光瞥见一道颀长的身影，朝这边走来，他连忙拍了拍棉月的手臂，兄妹二人拱手见礼：“孟师兄。” 孟平州负剑于背，身姿挺拔，身上没有亲传弟子的倨傲，他问道：“你们刚刚在谈论月师妹？” 棉月的脸色，倏然一白，低着头暗自懊恼，早知道就不在背后，议论月师姐了，还被孟师兄逮个正着。 但她和哥哥又没有说月师姐什么坏话，棉月这样想着，心里镇定许多。 棉阳开口道：“回禀孟师兄，我和小妹，确实有提到月师姐，只是许久不曾见到她，有些奇怪罢了，并没有议论些什么。” 孟平州见两人的姿态，笑了笑，“不用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他闭关太久，也是许多消息都不知道，听到两人正好聊到了月惊秋，过来看看而已。 棉月长长呼了一口气。 看着孟平州离开的背影，她推了推自己兄长棉阳，“哥哥，我不想练剑了，我们走吧。” 孟平州原本是想问一问这一对兄妹，月惊秋近况如何的，但他看见了陈岁时。 与其问两个内门弟子，倒不如问她，毕竟陈岁时和月惊秋是嫡亲师姐妹，又同住紫云峰，知道的肯定比外人详细。 “陈师妹。” 陈岁时拉开弓，胳膊肘撞到一人，射出去的箭，偏了两寸，扎进草人傀儡的眼睛中。 她用隔空取物的法诀，收回箭，才回身道：“师兄是？” 孟平州一时太过惊讶，竟忽略了她的话，“师妹筑基了？” 御物，是筑基修士才能做到的。 他上下打量陈岁时，眸底深处的震惊和意外，一览无余。 月师妹是单灵根，十八岁时筑基，陈师妹是水木双灵根，筑基时，才十七岁吧，比月师妹还早了一年。 不过孟平州也能接受她双灵根修炼得比单灵根快。法财侣地，陈岁时都不缺。 法，方法。她有金丹真人亲自指点，修炼方法自然不用多说。 财，修行资源，陈岁时自幼就不缺，也是她绑定系统开始抽奖后，才觉得钱不够用的。 但若是不抽奖，她的家产，绝对比小云宗任何一个弟子丰厚。 她居住的紫述园，灵气浓郁，在小云宗内，也是排得上号的宝地。除了闭关室内的灵气最充沛，也就是掌门居所紫云峰的灵气，最浓郁了。 拥有这样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陈岁时修炼速度再快，大家也不会觉得不合理。 像那些灵气充沛的大宗门内，天才弟子，五年筑基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孟平州收起自己大惊小怪的神色，“恭喜陈师妹筑基成功。” “多谢师兄。” 陈岁时礼节性地道谢。 见她还是没认出自己来，孟平州无奈道：“我这不过闭关个三四年，小师妹就不认识孟师兄了吗？” 孟师兄？ 陈岁时收刮了一番脑海里的记忆，灵泽峰好像是有一位姓孟的师兄，叫孟平州来着。 孟平州的师父，荷宇真人，当初想收月惊秋为徒，但月惊秋拜在了紫云峰一脉，因此，荷宇真人一怒之下，便鲜少与紫云峰来往了。 荷宇真人一直认为，是陈关抢了他徒弟。 这桩陈年旧事，还是陈岁时七八岁时，听大师兄周陆提起的。 不过她也能理解，毕竟小云宗明面上，就出了月惊秋这么一个单灵根。如此天才，谁不想收为弟子呢？ 要知道在任何一个宗门，包括清凉山、上阳宫这样的大宗门，一个单灵根的弟子，都是能令长老们抢破头颅的。 天灵根不出的情况下，单灵根就是最好的资质。 她扬起一个笑容：“师兄说笑了，岁时自然认得。” 孟平州看着草人傀儡上的箭洞，“陈师妹的箭法，倒是很准。” 陈岁时听他套近乎，面上笑意不改。孟平州不会无缘无故找她，两脉之间，灵泽峰也就对月惊秋会有几分好脸色。 周陆常常私底下和陈岁时讲，灵泽峰肯定是没放弃，收月惊秋为徒的念头，想挖墙脚呢。 彼时的陈岁时，并不喜欢听这些，仿佛她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喜欢月惊秋，为了月惊秋，紫云峰和灵泽峰之间的关系，从不冷不淡到剑拔弩张，所以她每次都板着小脸，独自去修炼了。 周陆总是弄不明白，为何小师妹，莫名其妙生气。 陈岁时没接话，孟平州眼睫颤了两下，转而问道：“不知月师妹，可还安好？” 如今的陈岁时，并不在意这些了，她语气很平静，“孟师兄，月师姐如今怎么样，我并不清楚，以后你也不要拿这些小事，来打扰我修炼了。” 她拉开鎏银弓，箭矢还在空中时，就道：“我的箭术，应该是正中心脏，而不是眼睛。” 第55章 昭缇露面 从演武场离开后，陈岁时去了小竹林。 碎雪堆积在翠竹叶上，偶尔一只麻雀飞过，白雪就簌簌落下。 陈岁时差点被砸了脑袋。 她搭了一支箭，瞄准圆溜溜的麻雀。 嗖。 箭若流星，白羽晃动，直直射出。 小竹林内人迹罕至，幽深冷清，陈岁时经常在这里练习箭法，也不用担心误伤了人。 但她的箭，没入竹林深处后，没了动静。 陈岁时微微皱眉，因为距离太远，只能亲自去找箭。 踩着积雪，裙边有些湿了，陈岁时没在意。 这片小竹林她常来，地形早就熟记于心，她就是闭着眼睛，都不会撞上竹子。 前面只有几里地，没多远就出了竹林，然后是瀑布，平常也不会有人从这边走，但凡是就怕万一。 陈岁时步子迈得稍大，跳过竹林与石板道之间的沟壑，看见她的箭，飘在水面，刚想去捡，就听到有脚步声往这边来。 明明捡箭是件很光明正大的事情，陈岁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可能是想听八卦了吧，当即躲回了小竹林，在脑门上贴了张敛息符。 一道灰色的身影，出现在陈岁时的眼中。女子梳着道髻，一根紫藤簪从发髻中穿过，身量高挑清瘦，嘴角处有一颗小小的痣，倒是叫陈岁时一眼记住了她。 “步师妹，这是你要的东西。” 陈岁时竖起耳朵听，但瀑布水声太大，只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字。 她看向说话之人，一袭内门弟子的服饰，腰间挂着储物袋和香囊，摊开的手心，放了一堆，石子？ 步晴捻起一颗石子，手上用力，石屑飘飘洒落。 蓝衣服的弟子，眉头微皱，暗自思量着她的目的，但想不明白。 “这里面没有我要找的东西。”步晴嗓音冷冽，眼中透露出凉意。 蓝衣弟子连忙为自己辩解：“步师妹，这些小石子，确实都是我从藏经阁内捡出来的，我可不敢骗你。” 毕竟自己的把柄还在她身上，孙震只想拖延时间，等他买到避妖丹后，掩盖一下他修炼妖族功法的事实。 他如今修炼这功法没多久，妖气很淡，只要长老不检查他的丹田，就不会暴露。 但这事被步晴知道了，她要是去揭发自己，则肯定逃不过戒律堂长老的法眼。 孙震又不敢在宗门内杀人，便一直受制于步晴。好在她不是让自己去偷藏经楼的功法，风险没那么大。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后，分道离开。 陈岁时从小竹林中钻出，一脸沉重。 她看清蓝衣之人给对方的是什么了。除了昭缇，谁会去找藏经阁无用的泥石子？ 离宗门变故只有一年的时间了，昭缇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小云宗，时间上，也没有什么不对。 毕竟大海捞针，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原来昭缇在小云宗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她一直闭关，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不过小云宗的护山结界已经修缮好，昭缇是如何混迹进来的？ 夺舍？ 不对，只有元婴期的老怪物，才能以元婴夺舍他人，昭缇如今，还没这么强。 她的真身，应该不在小云宗内，但左右也不会离得太远，否则没法操控傀儡了。 陈岁时深吸了两口气，有些头疼。 她还不能打草惊蛇，得先找到昭缇的藏身之处才是。 回到紫云峰后，陈岁时去找了周陆。 “大师兄，你知道宗门卷宗放在哪里吗？” 周陆奇怪地看着她：“小师妹，你要看宗门卷宗做什么？没有师父的手令，外人也进不去卷宗阁啊。” “卷宗阁？”陈岁时抓住关键字眼，“所有的宗门卷宗，都放在卷宗阁吗？卷宗阁是不是飞云峰上的那座石楼？” 那建筑比较特别，陈岁时先前看到过，一直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因为隔得有点远，她也没往那边去过。 “自宗门建宗以来，所有的卷宗，都存放在那里了。” 周陆只当她是突发奇想，随便问问，毕竟小师妹现在，一直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大师兄，我向你打听一个人，你知道外门杂役之中，有一个嘴角有痣，姓步的女弟子吗？” 周陆摇摇头，他不常在外门走动，怎么可能认识外门的弟子。 “小师妹打听她做什么？你认识？” 陈岁时也摇头：“我要是认识，就不来问师兄了。” “这样吧，我去帮你打听一下。” 周陆见小师妹难得有事找自己，也不想她失望，当即就说道。 陈岁时笑眯着眼道：“多谢师兄，不过，我希望这件事，不要惊扰了其他人。” “我明白。”周陆性子大咧，但不代表他做事马虎，周陆几次入秘境，还能安全回来，倚仗的并不是虚无缥缈的运气。 周陆离开后，陈岁时去弄手令。 不过她先找的不是陈关，而是她娘秦素嫣。 陈岁时坐在房间内剥干果，没过多久，秦素嫣从外面走来。 “岁时。”她将手令放到陈岁时手里，“去吧。” “娘亲不问我去卷宗阁做什么吗？”陈岁时打开手令看了一眼，上面有她爹陈关的印章和一缕灵力，这是无法作伪的。 秦素嫣笑了笑，“卷宗阁内又没有什么紧要的东西，只要你别在里面放火就行。” 重要的卷宗，都是用的玉石雕刻的玉片，并不怕火，且有禁制，仅凭这道手令，是看不了的。 至于一些普通卷宗，岁时想看就看吧。 难得她有点除修炼以外感兴趣的事情。 闭关三年，秦素嫣也担心她闷坏了。 陈岁时将剥好的干果碟子塞到秦素嫣手里，“娘亲，这是我剥的，你吃吧，我先走了。” 她健步如飞，碰上回来的陈关，挥了挥手，话都没说，就消失在紫云殿外了。 陈关：“她是不是吃了裴师弟的丹药了？” 秦素嫣捻起白果，放入嘴中咀嚼，瞪了陈关一眼，“怎么说话呢？” “岁时现在这个性子多好。” 陈关伸手拿碟子里剥好的果子，被秦素嫣挡开，女儿给她剥的。 陈关只觉得莫名其妙，不过他也没这么馋，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后，反应过来不对劲儿。 “你不是要去卷宗阁吗？” 秦素嫣淡淡道：“我何时说要去卷宗阁了？” “刚刚，手令……”陈关记起来，陈岁时手里拿的，不就是他盖了章的手令吗？ 难怪跑那么快。 第56章 卷宗阁 陈岁时在山腰处等周陆。 她蹲在山道边上，拔着杂草，一只三花猫，走过来蹭了下她的手背。 小云宗内有野猫，陈岁时是知道的。不过大多数猫儿，都被门内的师兄师姐们认养了，但这只小三花，脖子上没有挂牌子。 陈岁时从储物袋里，摸出在系统奖池里面抽到的火腿肠，掰了一半给小三花，自己吃剩下的另一半。 “小师妹，你给这小猫吃的什么，我怎么没见过，猫儿能吃吗？” 打探完消息回来的周陆，在半道上碰见陈岁时。 她扬起脸，肯定地道：“当然能吃了，你看它吃得多开心。” 小三花有些怕生人，咬着半截火腿肠，钻入了草丛里面。 周陆见它走之前都要叼着那奇怪的食物，看来是真喜欢吃，就没再细细探究。 “小师妹，你让我去打探的那人，有结果了。她叫步晴，是宗门内的杂役弟子，如今炼气三层，主要就是负责培养止血草的。” 止血草是炼制凝血丹的主要丹材，小云宗每个月，都会给外门弟子发放一颗凝血丹，出宗门做任务时，也好有个保障。 陈岁时记下这个名字，问道：“大师兄，我们宗门内，没有同名同姓的步晴了吧？” “步并非什么大姓，哪有这么容易重名，放心，我问过杂役管事了，只有这一个步晴。” 陈岁时这才放心，去了卷宗阁。 她眼巴巴看着驻守卷宗阁的师叔，慢腾腾地提笔写字，心想，原来进卷宗阁也要留卷宗啊，果然不管在哪个世界，做什么事，都要走一堆流程。 “好了。”这名老修士撂下笔道，“手令我这边要保存，你直接进去吧。” “蔡师叔，近三年内，宗门弟子做任务的卷宗，保存在哪边？” 陈岁时见卷宗阁一楼都这么多架子，便问了一句。 蔡师叔给她指路：“往中间的道走到底，右手边的架子上就是了。” 陈岁时放眼看去，这里的架子，都是用的同一种木材打造而成，涂了黑色的漆，看起来古朴肃穆。 墙根处摆了张木桌，陈岁时抱了一堆卷宗，坐着桌前翻找她想找的内容。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抬头呼了一口气，复垂眼，继续阅读卷宗。 步晴近两三年内，离宗做任务一共有四次，都走得不是很远，地点分别是青萝岭、风谷，两次乱蝇山。 陈岁时在脑子里记下地点，又叫系统：【统子，你们系统的记忆力，应该很好吧，你帮我将这几个地方记一下。】 系统冰凉的机械音，没有嘲讽的意味：【三个地点，宿主也记不住？】 陈岁时狡辩：【我当然记得住啊，只是看的东西太多，万一看得入迷，就忘我了。】 她一边和系统说话，一边将卷宗卷起绑好。 顿了一顿，陈岁时将刚刚绑好的卷宗又打开，她再研究一下洛凌霄最近做什么任务去了。 这堆卷宗里面，洛凌霄做的宗门任务很少，而且基本上没有离开宗门，都是些挑水、喂灵兽、清洗丹材的杂事。 洛凌霄有龙骨戒，不过，以他现在的修为，还不能打开龙骨戒的全部封印，但冰山一角，也足够他修行了。 他还要做这些浪费修炼时间的任务，应该不是自愿，而是宗门强加在他头上的。 “奇怪，怎么没有离宗的记录？” 陈岁时小声嘀咕了一句，书里的洛凌霄，是逮着机会，就要离宗的，毕竟他自己炼制的灵液和提取的药材精华，需要变现。 陈岁时查看洛凌霄的卷宗，就是想知道，她闭关这三年，原着中洛凌霄去做宗门任务的情节，还有没有。 她能根据洛凌霄去的地点，判断出洛凌霄拿到了什么宝物。 像野苹山庄那一次，洛凌霄原本是要拿到净妖璧的，但是被陈岁时截胡了。 这三年内，没有她截胡，洛凌霄的机缘，应该还是在他身上。 将几份卷宗仔细研究了一遍，陈岁时的目光，落在卷轴左下角的小字上，忽然反应过来。 【洛凌霄在两年前，已经成为一名外门弟子，他的卷宗，不在这一堆里面才对。】 陈岁时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有时候，脑子就是一时反应不过来，需要灵光一闪，才能想起来。 她将卷宗放回原位，又去找隶属于外门弟子的卷宗。 很明显，这上面记录洛凌霄做宗门任务的次数，就多了起来。 【残照山脉猎杀白狐，取狐皮十张、采摘熏风草二十株、取咕鸟兽丹一枚……青萝岭捕获黑萝兔三十一只，缴纳三十，自养一只，于任务堂报备，已允。】 【接小药宗任务，组队十人，护送药宗修士，采摘灵药，折损四人，归六人。】 陈岁时再往后边看去，已经没有了。 她知道这次小药宗之行，洛凌霄在里面捡了不少珍稀灵药，小药宗的人都没认出来这些珍贵的药材，而洛凌霄能认出来，还是多亏了天枢道人的火眼金睛。 天枢道人…… 陈岁时心里叹了口气，这可是洛凌霄最大的挂。 很明显，她的挂，不如洛凌霄。 毕竟天枢道人给钱教丹术，还能传授洛凌霄修行法门和经验，而系统，只会吃她的钱。 那支灭魂箭，她估计是弄不到手了。 毕竟她真的没钱。 原着中的陈岁时最想杀的，其实是昭缇，只是洛凌霄这座大山挡在她面前，她过不去。 几次三番，她要杀昭缇的时候，洛凌霄就出来坏她好事。 原本洛凌霄还看在月惊秋的份上，手下留情了，只是他的一时恻隐之心，后面给自己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矛盾加深后，演变成了她和洛凌霄之间的不死不休。 立场不同，比对错还要无解。 谁让昭缇是洛凌霄的后宫呢，他肯定是要护自己人。 早期的龙傲天男主，除了感情上有争议外，重情重义、护短、杀伐果断，这些都是优点。 陈岁时离开卷宗阁时，已经是三更天了。 她见驻守卷宗阁的蔡师叔在打瞌睡，一时小脸纠结，要不要喊醒他，说一声自己走了。 可人家睡得这么香，打扰人睡觉，又有点于心不忍。 她正踌躇着要开口时，卷宗阁内响起道懒倦的声音，“看完了就走吧，时辰也不早了。” “蔡师叔，你没睡觉啊？” “修道之人，哪来这么多觉要睡？老夫不过闭目养神罢了。” 第57章 她是棋子 自陈岁时筑基后，她就自由了很多。 最明显的就是，想出宗门没以前那么麻烦。 在栖雾山这一带穷乡僻壤的地方，筑基境已经是很厉害的存在，她独自出门，秦素嫣和陈关也放心。 陈岁时做了充足的准备，储物袋和挽仙镯里面，都放了符箓丹药。 她先去了风谷和乱蝇山，都没有什么发现，想来昭缇的真身，不在这两处，那就只剩青萝岭没有去了。 青萝岭是这三个地方中，环境相对没那么恶劣的。风谷刮罡风，普通人去了，就是死路一条。而乱蝇山，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 陈岁时砍了根圆润的青竹做行山杖，独自在青萝岭搜查昭缇的下落。 青萝岭高六百丈，其间生长着许多奇形怪状的植被，一颗普通的芭蕉树，都有两三丈高，陈岁时根本望不到顶。 看着这颗青翠欲滴的野生芭蕉，她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要是下雨了，在这下面躲雨，肯定不会被淋湿。这芭蕉叶这么宽，都可以给我做床了。” 系统：【宿主是来找魔族女君昭缇的，请勿在这些无用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陈岁时哼了一声：“我知道，这不是没找到昭缇嘛，青萝岭这么大，要把每个地方排查一遍，需要时间的。” “步晴不是被夺舍的，那应该就是被昭缇种下了魔种，受她控制。这种控制的距离有限，所以昭缇肯定在小云宗附近。” “自护山大阵修缮完毕后，步晴只去过风谷、乱蝇山和这青萝岭，多半就是这几次外出，碰上了昭缇，被她种下了魔种。” “风谷和乱蝇山已经找过，没有发现魔气，而且我觉得，那里环境那么差，是我的话，我也不愿意在那里潜藏，等待事成。所以昭缇在这青萝岭的概率，很大。” 陈岁时推断得像模像样的，系统也没给她浇冷水。 很难想象，宿主的前生，是个完全不输魔族的魔修。 不过细细想来，宿主在和谐社会生活了十七年，来到这个世界，却很适应这里的弱肉强食，斩杀血薇，更是毫不犹豫，其实骨子里，还是那个陈岁时。 它不能因为宿主现在的性格开朗活泼，就忽视了，她前生的杀伐果断。 从始至终，今生的宿主和前世的陈岁时，都是同一个人。 系统想得有些入境了，直到陈岁时的声音响了起来：【统子，你这避魔珠真有用吗？】 陈岁时手里握着一颗夜明珠一样的珠子，系统告诉她，这颗珠子，碰到魔气会变黑。 但她擦掉上面的泥点，整颗珠子，洁白如雪，一点变化都没有。 【系统的东西，不会有假。】 【我没说你卖假货。】 陈岁时和系统皮了一下，撑起绿竹杖继续往前。 为什么她看小说，别人的系统都善解人意、活泼可爱，她的系统就这么高冷？ 系统不会说谎、不会给她开特权、声音也是一成不变的机械音，从来不会有情绪，像是程序完全被设定好了一样。 陈岁时想，那么这个系统，是谁给她的呢？ 她忽地抬头，看了眼天。 上面是蓬瀛。 蓬瀛天下面，有许多个乾灵界这样的小世界，有的小世界离蓬瀛天很近，所以修士金丹境就能飞升。 有的小世界，离蓬瀛天很远很远，要修炼到大乘境时，才能感悟到蓬瀛。 而乾灵界应该是居中的，一般而言，修士会在化神境飞升。 以前也有天资卓绝的修士，在金丹境时，就感悟到蓬瀛天了，蓬瀛也曾降下接引天光，只是乾灵界和蓬瀛天之间，隔了数光年的距离，修士飞升，也要走数十年才能够到蓬瀛，金丹修士的身体强度不够，在途中就会化为齑粉。 乾灵界从未有金丹修士飞升成功的。 第一位飞升成功的修士，是清凉山的老祖，乃是化神境巅峰。 不过他虽然飞升了，在乾灵界也有令人诟病的地方。 清凉山老祖怕死。 他一直修炼到化神境，都没有去感悟过蓬瀛天。直到修为在化神境巅峰，乾灵界快承受不住了时，蓬瀛天降下接引天光，强制其飞升。 之后乾灵界元气大伤，修养了两百年，才恢复过来。 这期间，修士修行缓慢，好苗子更是凤毛麟角，乾灵界最多的就是四、五灵根这样的杂灵根了。 后来有修士发现，其实化神境初期，就足够承受接引天光的力量，飞升蓬瀛。 但在飞升途中陨落的修士，也不是没有。 飞升失败的，也是大有人在。 天枢道人就是飞升失败，只留了一缕魂魄，附着在龙骨戒上。 陈岁时也理解，飞升的概率，自然不会是百分之一百。这就和，胜败乃兵家常事是一样的。 这个世界都修仙了，什么时光倒流，空间扭曲，她也不是不能接受。也许如今这一切，就是洛凌霄飞升上界后的敌人，造成的呢？ 【系统，你老实说，我是不是被别人选中，来对付洛凌霄的棋子？】 半晌后，青萝岭上爆发出陈岁时不可置信的声音。 “统子，你居然沉默了，你沉默了！” “我真的只是棋盘上的棋子？” 她一直以为她是主角来着！太过分了！ 在陈岁时看来，系统无法说谎，所以选择沉默。 “我以后会碰上布局之人吗？” 系统继续沉默。 “洛凌霄死后，你就消失吗？那我抽到的东西，还是我的吧？” “等等，你赚我的钱，给你的主人？靠，太过分了！” 系统终于出声：【宿主想多了。】 【系统从未有过主人，灵石只是恢复自身所用。系统也要修行。】 再多的，它就闭口不言了。 和陈岁时相处的这段时间，系统知道，宿主看似不着调，实则很聪明。 言多必失。 但它需要给宿主喂一记定心丸，否则宿主与它离心，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宿主怀疑它，从而不抽奖了，它就赚不到灵石了。 陈岁时：？ “系统还要修行？你有kpi要完成吗？” 【无可奉告。】 系统甩出冷冰冰的四个字，堵了她的嘴。 宿主是话痨，但它不是。 “好吧，那我不问了。” 陈岁时暗自思付着系统刚刚回答自己的话。 她是棋子，系统没有否认。 系统无主，这是系统明确告诉自己的。 所以，她是系统的棋子？ 第58章 前辈小友 五更天时，青萝岭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陈岁时贴着一张避雨符，周身形成一个小空间，隔开水雾。 说是雨也不完全准确，应该说是雨夹雪。 呼啸的风，吹得山上的藤萝哗哗作响，声音幽厉，犹如鬼哭。 这个时辰，雾气重，天色又暗，给人一种阴沉恐怖的感觉。 陈岁时一向胆大，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青萝岭有灵气，所以草木长得格外茂盛些，幽微的“布谷布谷”声，不知道从哪里传出。 陈岁时眉眼一动，忽地朝着一个地方，大步迈出。 【宿主发现昭缇的踪影了？】系统问。 【不是啊。】她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我看见香蕉树了。】 系统：…… 陈岁时站在一株香蕉树下，抬起头。 这棵香蕉树的叶片，极为宽大，呈长椭圆形，边缘平滑，叶面绿色，青翠欲滴。 但陈岁时的目光，盯着的是多根明黄色香蕉组成的香蕉串，每根香蕉都长得饱满颀长，品相极好。 她回忆起最近学的新法术，掌心慢慢凝聚出一道青色的风刃，“去。” 青刃飞射而出，切断香蕉梗，陈岁时小跑两步，接住树上掉下来的香蕉。 “蕴含了灵气的香蕉，果然味道更好。” 陈岁时手拿一根香蕉吃着，剩下的香蕉都收进了储物袋里面。 放在储物袋里面的食物，不会变质，这是她非常喜欢的一点。 她的储物袋，装满了吃的，像棒棒糖、猪肉脯、鸡爪、草莓干之类，都是系统奖池里面抽出来的。 陈岁时将零食都装在储物袋中，是觉得，储物袋容易掉，而这些东西不值钱，被人抢了她也不心疼。 比较贵重的物品，她就是收在挽仙镯里面了。 远处有一个山洞，洞口被垂下来的绿藤萝遮掩住，十分隐蔽。 细微的柴火燃烧声，在洞中响起，火光照在石壁上，红彤彤一片。 “青萝岭这些年的灵气越来越稀少，看来日后，得另想他法修炼了。” 男子嗓音沙哑，低沉沉的。 他旁边一名赤裸上身，绷带从腋下绕过，打了个结的修士，道：“灵脉都被宗门或者大家族占据着，离开了青萝岭，我们该去哪呢？” 两人皆是散修，拜了把子。先说话的那人，是义兄，名唤周雄，身上有伤的那人，叫做孙义，炼气四层，劫道时被对方砍了一刀，初时没有什么大碍，直到走远了，才发现刀上抹了毒。 周雄就带着孙义到青萝岭避一避，挖掉他背上被腐蚀了的肉，填了些疗伤的草药，用绷带固定着。 青萝岭周雄很熟悉，他在这山上修炼，已有三四年了，虽然灵气日渐稀薄，但总好过没有。 这个山洞，也是他收拾出来，当做自己洞府的。 “等雨歇了，我去山上摘些草药，打几只灵兔，收拾东西去北边吧。” 孙义一怔：“北边是妖族领地，大哥，你我不过炼气期，去了不是白白送死吗？” 周雄摇摇头：“只是北行，不进北玄洲的地界，运气好的话，在途中能碰到几只大肥羊。” 孙义明白过来周雄的想法，道：“我都听大哥的。” 这场雨下了一个时辰不到，就停了。 周雄带着自己的兵器，一把宽刀，拨开洞口藤萝，上了山。 这把刀连法器都算不上，只是一件凡器，还是他去人间打铁的铺子，请铁匠打的。 散修的日子，并不好过，大多数人都是像周雄这般捉襟见肘。 至于宗门，周雄不是没有想过，但他入道晚，宗门收弟子，除非你天资卓绝，否则都是要看骨龄的。 一般而言，女童十四岁，男童十六岁封顶。 周雄是门外汉，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讲究，想来大抵是，在此之前，入道更容易吧。 他没测过灵根，测灵根的东西罕见，只有宗门和大家族有，甚至有些小宗门，也没有这东西，还要去向其他人借，但这是少数情况，几次过后，就是绞尽脑汁，也得去弄一件回宗门里放着。 不过总体上来说，开宗立派的宗门，都会有这么一件物什的。 虽然没有测过灵根，但周雄也知道，自己的资质不会好到哪里去，毕竟他自己修炼，能感知得出来。 五行灵气中，只有水灵气，不怎么搭理他，周雄估摸着，自己应该是没有水属性的四灵根。 青萝岭刚刚下过雨，水汽很重，没走多久，衣服都被打湿了。这个点，山上的动物基本上都蜗居在自己的巢穴里面，采摘草药，倒是安全很多。 周雄将挖出的清风草，装进储物袋中，弯腰起身，眼角余光，忽地瞥见几片翡翠般的叶子。 “这是灵参？” 顿时他呼吸灼热，双目放光。 灵参价值不菲，最少都可以卖二十块灵石了！ 周雄猫着步子，朝灵参靠近，当他一锄头挖在灵参周边的土壤上时，一条翠色小蛇，弹射而起，朝着他咬去。 他面色大惊，这灵参居然有伴生妖兽！ 周雄踉跄着向后退去，只听“嗖”的一声破空响，白羽箭将翠蛇钉在了树干上。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周雄没看清来人，低着头拱手。 鲜艳的石榴色映入眼帘，一根绿色绸带飘扬，视线往上，是一张在阴翳天色里，依旧顾盼遗光的脸。 一名少女。 周雄回想起刚刚那一箭，很难将它与这青涩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陈岁时很节约，节约到凡是还能用的箭，都要收回来。 她拔下白羽箭，掐诀洗去箭头的血，“不用谢。” 周雄的心思活络起来，试探道：“不知小友名讳是？” 陈岁时笑了笑。 刚刚还喊她前辈，现在仗着她看起来小，就改口小友了是吧？ 一个称呼而已，陈岁时倒是不介意。她在意的是，这称呼背后的深意。 称前辈，表示自己的谦卑，不敢有冒犯的心思。 称小友嘛，无非是胆子大了，倒反天罡。 至于蝼蚁……那就是根本没想让你活的意思。 “陈岁时。”她不甚在意地说道。 周雄紧随着一笑，“周某单名一个雄字。” “冬日的天气恶劣，青萝岭上又不太平，陈小友为何独自一人在山上？” 他不动声色挪了一步，挡住灵参。 陈岁时没接这话，自顾自道：“按照规矩，伴生妖兽是我杀的，这灵参也应该归我，对吧？” 第59章 坊市 周雄的目光从她的储物袋上收回来，神情阴翳地道：“周某只知，先来后到的规矩。” 这支灵参，已经有伴生妖兽守护，那么它的价值，就远不止二十块灵石这么简单了。 周雄岂会让别人来抢？ 在陈岁时不注意时，他抢先出手，一掌罡风袭去。 轰隆—— 山石晃动，滚落下山，巨大的动静，引得孙义往外看去。 “大哥不会出事了吧？” 他当即灭了火，拿起自己的武器，快步往山上赶。 山崖边。 周雄见自己一掌打空，旋即抽刀一劈，地面忽然生出无数藤蔓，缠绕住他的身躯，“咔嚓”一声，大刀竟然被树藤绞断！ “凡器果然就是凡器，半点不顶用。” 周雄暗付了一声，调动灵力，想要挣开束缚，藤蔓却越缩越紧。 他心中一沉，能感受到那些藤蔓的力量在不断增强，仿佛有生命一般，紧紧地缠绕着他的身体。 周雄的肌肉紧绷，青筋暴起，每一次挣扎都伴随着藤蔓的进一步紧缩。 他的眼睛因为缺氧而开始泛红，视线也变得模糊。 肺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每一次尝试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咳咳……” 藤蔓的尖端开始刺入他的皮肤，细小的伤口开始渗出鲜血。 “前、前辈……这灵参我不与您抢了，还请饶我一命！” 陈岁时一早就看出，这人是劫道为生的散修，她第一箭射杀的是翠蛇，而不是周雄，是想给他一个机会的。 但谁让这人不好好珍惜呢。 半点眼力见都没有。 呼—— 山上起了大风，陈岁时半眯起眼睛，漫天飞舞的树叶中，掠来一名赤裸上身的修士。 孙义手持宽刀，朝着藤蔓砍去，但那些藤蔓仿佛有金石之坚，只被砍伤了皮毛，露出里面的芯。 他啐了一口口水，双手握着刀柄，猛冲出去。 哗哗。 树藤滑动的声音，清晰入耳，孙义翻身而起，避开藤条，一只白羽箭，电射而来！ 叮！ 孙义举刀一挡，箭矢穿透刀面，直直插入他的心脏。 炼气期修士，在筑基境面前，无异于螂臂当车，自寻死路。 陈岁时看着两具尸体，叹了口气。 “这我还得挖坑埋尸体啊。” 陈岁时用水球术砸了个大坑，摸了两人的储物袋，将尸体埋进去后，才捡起周雄的锄头，挖出那支灵参。 “符箓、清心丹……嗯？火晶？” 陈岁时清点着储物袋里面的东西。 没有什么很贵重的物件，灵石也只有七八块，那几张符箓，皱巴巴的，还沾着血，她都不想要。 唯一让陈岁时眼前一亮的，就是那块火晶了。 火晶生长在很炎热的岩洞里面，还有伴生兽火蟒守护，炼气后期的修士，九死一生，倒是有机会摘走。 那两名散修，没这个本事。 陈岁时猜想，应该是两人劫了身上有伤的修士，得到的这块火晶。 她掂了掂火晶的重量，收进挽仙镯里面。 至于符箓…… 找个坊市便宜卖了吧。 陈岁时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拿起系统给的避魔珠，继续搜寻昭缇的下落。 但她在青萝岭待了半个月，依旧没有收获，就下了山，去三十里外的坊市。 陈岁时找了个角落摆摊，她已经十分有经验了，竖起木牌，上面写着，贱卖符箓，两张一块灵石。 一名黑袍修士，朝着她的摊子走来，陈岁时刚扬起个笑，却见这人，一脚踢翻了她的木牌，警告道：“小丫头，别扰乱市场价！” “一块灵石卖两张符箓，让其他人怎么做生意？摆地摊不适合你，收拾了东西赶紧滚，否则别怪我们不怜爱后生了。” 陈岁时注意到，周遭几道恶狠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位道友，我没有扰乱市价。”陈岁时还是很讲理的，她板正着脸道，“我定价低，是我符箓卖相不好。” 她捻起皱巴巴的符箓，黑袍修士顿时语噎了。 确实。 他哼了一声，拂袖离开，回到自己的摊位。 “古前辈，就这样不管那丫头片子了吗？” 旁边摊位上的黄袍修士问。 古峰道：“坊市又不是我们的私人领地，有什么立场赶人家走？她的符箓卖相不好，看着经手多次了，这样定价，也不算坏了规矩，卖完了也就走了，随她去吧。” 黄袍修士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不过半个时辰，陈岁时就收了摊。 她符箓虽然卖相不好，但便宜，对于那些刀尖舔血的散修来说，能用就行，所以出手也快。 揣着三块灵石，陈岁时离开了这条街，去背面的商铺。 “小友想买些什么？”掌柜迎上来问道。 陈岁时一边打量着店内陈设，一边问道：“你们铺子收灵参吗？” 掌柜微笑道：“自然是收的，不知小友的灵参品相如何？” 陈岁时拿出灵参给掌柜鉴定。 “芦头细长且密，根系完整，没有破皮……”掌柜眼睛骤亮，询问道，“小友还有其他野灵参吗？” “就这一支。” 掌柜面露惋惜之色，不过能收到一支野生灵参，也不错了。 “这灵参年份在一百到一百五十年之间，小店呢，向来不欺客，我给小友这个数，不知小友能接受不？” 掌柜比了个数字：“六十。” 陈岁时可不傻，“八十，低于这个价，我就不卖了。” 她态度坚决，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掌柜咬咬牙道：“行，八十就八十！” 这小姑娘，看着年轻，真是一点也不好糊弄。加价他是有准备的，最多涨五颗灵石到顶，掌柜的预期是六十五块灵石拿下，谁知对方一下子，喊价到了八十。 交易完成后，陈岁时离开了坊市。 她原计划是回宗门的，走在路上，却忽然顿住。 【统子，这是我来这个世界的第四年了吧？】 【是。】 【你都不提醒我，宵练剑要出世了。】 她现在相信，系统不是洛凌霄上界敌人弄出来的了。 原着叫《剑起宵练》，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当然是因为，洛凌霄的剑，就是宵练剑！ 如果统子是洛凌霄上界敌人制造的，那它肯定不想洛凌霄，拿到这把宝剑。 但系统完全没有叫她去拿宵练剑的意思。 还好她自己想起来了。 系统不知道怎么和她说，却还是道：【宵练剑和龙骨戒一样，是洛凌霄命定的机缘，宿主无法违背天命，所以系统没有提醒宿主，去做无用之功。】 第60章 雪山 陈岁时又掩耳盗铃，捂起耳朵：“不听王八念经。” 系统：…… 宿主真的很幼稚。 她现在还很年轻，没有多少前生和洛凌霄斗得有来有回，杀孽深重的魔修影子。 不管系统的建议是什么，陈岁时传了一封信回小云宗，收拾行囊往北边走了。 越往北走，风光越是不同。 苍灵洲内的植被，多常青，郁郁葱葱的，被认为是青神眷顾，故曰苍灵。 北边的环境，相对恶劣一点。陈岁时估摸着已经到了初夏，但北玄洲和苍灵州的交界地带，风雪大得可以将一个活人，生生埋了。 进入山下酒铺，老板娘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这么年轻的小姑娘，独自一人，来到这苦寒之地，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老板娘，来两坛烈酒，大盘牛肉片！” 一群佩刀佩剑的修士，人未至，洪亮如钟的声音，传了进来。 老板娘给女儿使了个眼神，支使她去招待陈岁时，转身进屋拿酒。 女童七八岁模样，穿着洁白的狐毛袄，杏眼圆脸，机灵活泼。 “姐姐，这是我们酒铺的食单，你看看要点什么。” 陈岁时看食单的时候，女童目光落在她手边的纸上，画了只驴的意象，她亲眼看见陈岁时从毛驴上翻身下来，毛驴化作了一片轻薄的符纸。 “姐姐，这是你的符宝吗？”女童没忍住，好奇地问道。 这时，老板娘抱着两坛酒出来，瞪她一眼，“别乱说话！” 符宝。 既然占了一个宝字，就不是凡品。她这样大咧咧的说出来，难保旁人不会心生歹意。 若小姑娘，因为她这么一句童言无忌，被贼惦记上，老板娘多少有点愧疚。 隔壁桌上，几人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陈岁时笑眯眯道：“这不是符宝，就是普通的符箓而已，和疾行符一样，赶路用的，灵力耗尽了，就如白纸，没什么大用处。” 疾行符，初级符箓，并不值钱。 暗中几缕视线移开，陈岁时手指指着食单上的簪花小楷，道：“两碗雪莲子杏果粥、一份牡丹卷、一份烤鹌鹑、两只灵兽鸟蛋。” 女童手指划着桌面，换算了一下，“一块半灵石。” “那再加一坛朝露酒。” 陈岁时摸出两块灵石放在桌子上，加上朝露酒，正好凑个整数。 “小姑娘，朝露酒太烈，后劲大，不如给你换成花酿吧。”老板娘走过来说道。 陈岁时摇头，“我就要这个。” 她挂起笑容说道：“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我知道这酒烈，但我酒量好。” 老板娘不好再说什么，去里屋给她拿了酒，回到灶上煮了锅醒酒汤。 披甲山脉下，只有这一间脚店，常常有修士往来，在此处歇脚饮酒，为了不误事，醒酒汤也是常备着的。 飞雪如棉絮一般，纷纷扬扬的。 几个大汉喝尽兴了，要了几碗醒酒汤，暖汤入腹，抄起兵器，往山上去。 老板娘意外地看向陈岁时，没想到她的酒量，比那几个男修还要更好，目色清明，没有半点醉意。 一名身着灰衣，背负背篓的老者，与一行人迎面相过，陈岁时看见，那群佩刀佩剑的修士，态度恭谨，给老人家让了路。 女童高兴地冲了出去。 “阿公，你捉到雪兔了吗？”她踮着脚，往老者的背篓里望。 陈岁时喝完最后一口粥，向老板娘告辞。 老者牵起女童的手，往边上一让。 “多谢前辈。” 陈岁时现在知道，为什么老板娘的店能开在这里了，这老前辈，是筑基境。 难怪刚刚那群面相有些凶的修士，那般毕恭毕敬。 老者放下背篓，里面躺着只，四脚被藤蔓捆在了一起的雪兔，女童逗弄着小兔子，忽地惊呼道：“阿公，它在吃你摘的雪莲！” 老者微微笑了笑，摘下腰间的储物袋递给老板娘，“里面是我这次上山摘的雪莲和一些药材，等哪日雪停了，拿到城中去卖了，换些灵石，我们去中州。” 至于背篓里的雪莲，只有十几年的年份，不值钱，本就是拿来喂兔子的。 老板娘道：“爹，你年纪大了，披甲山上又危险，日后我们店里不做雪莲粥了吧。” 她目光远眺，看着白皑皑的山，这般巍峨，若是雪崩，就是炼气期修士，也无能为力。 叹了一口气，道：“那小姑娘独自上山，真是个胆大的。” 老者神容深静，淡淡道：“阿瑾，修士最忌讳以貌取人，她的修为，可不比我低。按照山上的规矩，你还应唤她一声前辈。” 李瑾愣住。 ＊ 陈岁时一身石榴裙，在素白的天地间，十分晃眼。 她一个旱地拔葱，跳到另一处小雪坡顶，举目四望，四周的雪没有哪里浅薄一点，宵练剑的下落，果真不是这么好找的。 【要是洛凌霄在披甲山的话，没准打个滚，就能摸到宵练剑，但是我得把披甲山翻过来找，还不一定找得到，真是过分！】 【系统早就提醒过宿主了。】 【哼！我头铁。】 陈岁时和系统交流两句，继续找路了。 不远处，一行修士停下脚步。 “是那酒铺的丫头片子，跟个猴儿似的跳来跳去，是跟着我们来的吧？” “我看她的目的，极有可能也是那株寒芝草，不如……”他做了个抹脖的姿势。 几人都是接了雇佣任务的散修，手上不缺这么一条性命。 领队略一思付，道：“去两个人就行了。” “哪里需要去两个人？霖哥太抬举她了，这事交给我去办就好。”男子目光闪烁，心里打着小算盘。 那少女一看，就是背着家里偷跑出来，想要体验一番走山川乐趣的，身上肯定带了灵石宝贝，他独自一人去解决了人，就能私藏些宝物，岂不美哉？ 领队哪里看不出来他的小心思，也不拆穿，吩咐道：“楚陶，你跟着一块去。” “早点解决了回来，别掉队了。” 雪花簌簌飘落，一阵凛冽的风，从背后袭来。 陈岁时催动符箓，身前亮起金光，挡下这一击，明媚的眉眼，在风雪里，染上寒意。 “送死的？” 男子横眉怒目：“黄毛丫头，大言不惭！看我抓破你这金钟罩！” 他五指成爪，狠狠朝着金钟罩撕去，陈岁时双手环胸，冷笑着看他做无用之功。 咚！ 金钟发出巍峨之音，男子满手鲜血。 第61章 斩草除根 楚陶见状，皱起了眉头，他还未出手，只见那少女，手指在金钟罩上一点，金钟碎成无数的金刃，飞射而出。 他撑起结界。 但见金刃锐利无匹，没入同伴的身躯，身上顿时出现无数血窟窿。 楚陶气息变粗，背后湿透了，连忙开口求饶：“晚辈目不识珠，冒犯前辈，还请前辈恕罪！” 筑基境的威压，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来气。 刚刚那一击，给楚陶带来的震撼太大，直到现在，都还有些惊魂未定。 少女嗓音淡淡的：“为何拦我？” “是我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不自量力，想要劫道，求前辈饶恕晚辈这一次……”楚陶跪伏在地。 散修劫道杀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这不就栽了吗？ 楚陶只盼这少女，是个心慈手软的，让自己捡一条命。 大宗门出来的天骄子弟，没有经历过险恶，一惯天真好说话。只要他态度够谦卑，对方也就放屁似的将他放了。 果不其然，他头顶传来清净的嗓音，“好，你走吧。”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楚陶起身，作揖一礼，倒退着走了几步，才转身疾步离开。 陈岁时祭出忘归，搭了根箭，她是个文化人，所以读的诗也多，有一句是这么说的——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咻！ 白羽流星破空去，正中心脏。 楚陶惊不可愕地扭头，却见那石榴裙少女，转瞬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言而无信！” 楚陶费力张口：“既然要杀我，为、为何要放……” 陈岁时抽回箭，很随意地说道：“移动靶子，练一练箭术罢了。” 小云宗演武场的草人傀儡太笨，她都百发百中的，当然没有活靶子好用。 陈岁时擦拭着箭头，“杀人者人恒杀之，你们既然想来杀我，无非就是你死我活，我活你死两种情况，但很显然，你们技不如人，所以输了命，很公平。” 楚陶眼睛一瞪，死不瞑目，尸体很快僵硬。 “那一行修士有六人，不知道会不会回来找人。” 陈岁时捡了楚陶的储物袋，拍拍上面的雪，自顾自说道。 忽然，日照金山，奇异而美丽。常年在这一带行走的修士，已经见怪不怪。 但陈岁时注意到，岚雾蒸腾，形状如瑞鸟，她知道霄练剑的事情，所以将两者联系了起来。 “是霄练剑现世了么？” 本是自言自语的一句嘀咕，系统回她：【是霄练剑将要出世了，但还没这么早。】 陈岁时捻起一张符箓，加速朝着刚刚异象的地方而去。 ＊ 冰渊深而长，寒气逼人。她已经贴了两张火符在身上了，还是觉得有点冷。 陈岁时冷得牙齿打架，都不妨碍她絮絮叨叨，“统子，你说我这筑基修士，都觉得冷，洛凌霄他一个炼气境，是怎么去到冰渊里面，拔出霄练剑的？他这个时候，出宗门了吧？” 系统：【他是主角。】 简单四个字，解释了一切，也让陈岁时破大防。 “我也是主角。” 系统：…… 【统子，你学过辩证法吗？】 【虽然你是系统，但你也要学会辩证的看问题，原着中洛凌霄，一路打怪升级收后宫，我是反派，那是站在他的角度来写的。站在我的角度来看，他不就是反派了吗？】 【对不对？】 系统好半晌才道：【对。】 【不过洛凌霄的气运，依旧远非宿主可以相匹敌，除非他气数大减，否则宿主杀不了他。】 【宿命无时无刻，不在偏袒气运之子。】 陈岁时点头。 【这个道理我懂。他气运最鼎盛的时候，别说我只是筑基境了，就是我现在是金丹境，冲去杀洛凌霄，也会有一大堆人出来阻拦。】 【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不缺替主角挡刀的人。】 陈岁时并指作剑，虚空一斩，而后收势道：“他洛凌霄是宿命选中的气运之子，那我陈岁时就先斩宿命，再斩洛凌霄好了。” 听闻这句话，系统既没有出声嘲笑她，蚍蜉撼树，妄想斩却宿命，也没有鼓励她，砥砺前行。 系统沉默了很久，久到让陈岁时不知它是沉默了，还是下线了。 百丈寒冰，折射着幽微的光。 寂静的洞窟里，没有任何声响。陈岁时走着走着，发现峭壁上，长着很多冰蓝色，泛着寒雾的花。 “这是什么？”她问系统。 陈岁时发现，系统其实还是个百科全书，乾灵界的灵植晶矿，它都认识。 系统观测留影壁后，才给她答复：【中品灵植，寒芝草。】 陈岁时眼眸骤亮，“这么多寒芝草，那我岂不是发财了？” 狗系统还说她运道不好，所以在奖池里抽的都是棒棒糖，她的运气，明明就很好！ 百科全书.系统：【寒芝草性寒，需要用隔绝寒气的容器，单独盛放，否则会影响储物空间内其他物品，尤其是灵植类。】 【宿主挽仙镯中有火晶，此物不可与寒芝草放在一块。】 【且，与寒芝草接触过久，宿主的手，会被寒气冻伤。】 陈岁时：…… 所以她只能看，不能全部摘是吗？ 不过她倒是有一件符合系统所说的容器，估摸着挤一挤，能装十来株寒芝草吧。 陈岁时特意挑选了几株，品相好，年份大的寒芝草，装入容器中，手指已经被冻得僵硬，不可屈伸了。 好在她筑基境的底子在这里，不多时，血液流动恢复正常，没什么大碍了。 摘完寒芝草，陈岁时也确定了，洛凌霄去拔霄练剑，不是从这边走的。 原着中没写寒芝草的事情。 洛凌霄遇到的考验，她一件也没碰到。 陈岁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霄练剑都不考验我，它是不是看不上我？】 【每个人都有机会走到霄练剑的面前，但只有将它拔出来之人，才是霄练剑主。】 【所以即使我通过考验，最后霄练剑，也有可能不选我，对吗？】 是霄练剑择主，不是她选择剑。 系统不提醒她来披甲山，应该就是出于这个考虑。 但她还没有拔过剑，怎么能不试一下，就放弃呢？ 【宿主不是剑修，霄练剑却是名剑，怎会甘心藏锋，永不出鞘。】 陈岁时取霄练剑，只是不想洛凌霄拿到后，如虎添翼。 她的心，不是剑修的心。 第62章 冰蟒 走了不知多久，寒气越来越重，陈岁时脑子有些不清醒，朦胧中，看见一名正要被妖物吞噬的孩童。 这里是寒渊，哪来的凡人？ 她瞅了眼，收回视线，往前走了几步，忽然一顿，倒回去时，刚刚的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意识也清明无比。 四处都是寒冰，寒气如雾，蔓延开来。 陈岁时双手拢在袖中，两边袖子里面都贴了好火符，里面热气萦绕，还算暖和。 掌心逐渐有些湿润，生了点汗。 “我刚刚是不是错过霄练剑的考验了？” 系统：【应该。】 “可恶，反诈意识太好也是错。”她不过就是看出那是幻影，没有出手吗？ 不过若是她出手了，那妖物恐怕就变成实质了。 这里是真正的无底深渊，往上看不到顶，道路还是倾斜往下的，越往里走，光线越暗。 陈岁时捻起一张明火符，默念咒语，敕令道：“去！” 明火符“噌”的一下燃烧起来，飘浮在空中，照亮方圆三丈的空间。 这明火符是初级符箓里面最简单的符箓，只有照明的作用，一张符箓根据灵力蕴含的多寡，可以发挥作用两到四个时辰不止，换算成她现代的时间，就是四到八小时。 陈岁时的符箓，都是灵力饱满，锁门还锁得很好，灵气不会四散的，但因为寒渊环境太恶劣，一张明火符也只能用两个时辰左右。 刚开始火光还亮，后面就昏暗了许多。 “这么冷的环境，洛凌霄是怎么走到霄练剑面前的？就算他是主角，也不合理啊。” 小声嘀咕着，换下新的火符贴衣服上。 原着很长，陈岁时也不会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细节之类，记得不是很清楚。 系统道：【他与一群争夺灵植的修士，在入山洞不久后，发生矛盾，掉入一个小冰窟，误食了九叶烈阳花，身体爆炸似的热，为寻求降温，一路往里走去，来到了冰渊。】 “烈阳花？”陈岁时微挑眉头，“这东西，不应该生长在岩浆之类，很热的地方吗？” 【极致的阳，微微往前越一步，就是阴。九叶烈阳花，生长在冰窟，这颠覆了众人的印象，所以不曾有人寻得它。】 陈岁时揉了揉太阳穴，九叶烈阳花是好东西，但她没印象，她都忘了洛凌霄是怎么来到冰渊拔剑的。 她当时看到后期了，对于前期的内容，忘了些许，只记得洛凌霄拿到了霄练剑，这是他除龙骨戒后，第二大挂。 几次越阶战斗胜利，都是仰仗的霄练剑的威能。 这把剑在生死关头，总能让洛凌霄爆发无与伦比的潜能与力量。 陈岁时隐隐担心，霄练剑与洛凌霄的牵扯这么深，她还真有可能拔不出来剑。 名剑都是有脾气的。 俗话说，一女不事二夫，一把高傲的剑，也是不屑于和其他的剑，共侍一主的。 所以洛凌霄后面再遇到其他的宝剑，半点想法也没有。 陈岁时听着系统讲了下洛凌霄进入披甲山后的事情。 洛凌霄是从一个普通的山洞口，一路来到冰渊，走的和自己不是同一条路。 所以他是从入口进的，最后从一面悬崖冰鞘，爬出的冰渊。 陈岁时也不得不感慨一句，洛凌霄的毅力。这么高的冰渊，得爬多久？ 悬崖冰壁上凸起的冰疙瘩，又那么冷，爬上去，手都要废了吧？ 还好她筑基了，可以御物飞行。 咕嘟咕嘟。 寂静的冰渊内，似乎有什么动静。 【统子你听见了吗？】陈岁时屏住呼吸，问道。 她往声响传来的方向看去，冰锥倒挂，锥尖凝实而锋利，一片幽蓝色的光刃，骤然扑来。 陈岁时连忙甩出一张符箓，向后退去几步，手腕一翻，祭出弓箭。 窸窸窣窣的声响，从这片冰锥林深处传来，像是有什么金石，摩挲着冰面，发出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动静。 陈岁时已经拉开弓，搭了一支从系统奖池里面抽出的玄铁箭，重有两斤，在她手中，却如木制白羽箭一般，没什么重量。 她盯着冰锥林，只待那怪物一露头，就松开弓弦。 幽蓝光刃飞舞，还没靠近陈岁时，她袖中就飞出几张符箓，化作火雀，扑杀上去。 火光冲天中，探出一只巨大的冰蓝头颅，两只眼睛如灯笼，倒映着她的身影。 “这是极渊冰蟒？” 陈岁时眼眸微睁，手中的箭，已经射了出去。 “吼！” 冰蟒吃痛，发出一声怒吼，它往地上一压，箭矢折断成两半，一支箭矢，再次射来！ 陈岁时扣着最后一支玄铁箭，眼眸微眯，寻找冰蟒的弱点。 她只有这一支玄铁箭了，剩下的都是凡箭，穿不透冰蟒的皮肉，灵力也可以凝实成箭矢，但这很耗费灵力。 【这只冰蟒，虽只是炼气后期，但它天生皮糙肉厚，体内似乎还有冰莲的气息，实力完全可以等同于筑基，宿主小心。】系统提醒道。 陈岁时点头，冰蟒忽地腾飞而起，冲出火幕。 “火剑符，出！” 袖袍舞动，一束赤光飞出，化作一柄巨阙之剑，刺向冰蟒。 “瞬行符，瞬移。” 她的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冰蟒背后的高处，挽雕弓如满月，射出一箭。 箭势如破竹，威能聚如长蛇，“轰”地射入冰蟒的身躯，将它狠狠撞在冰柱上。 冰面一缕缕血迹，形成一条长长的路径。冰蟒扭身一动，口吐幽蓝光刃。 砰、砰、砰。 陈岁时翻身而起，避开光刃，身后的冰锥，接二连三被光刃砍落，发出声响。 冰柱粗壮庞大，要几人合抱，才抱得过来，冰蟒的幽蓝光刃，轻盈袭过，却瞬间击断柱身。 碎冰四溅，发出叮叮的声音。 陈岁时右掌一圈，地面的碎冰，微微震动，升到半空，随着她的动作，射向冰蟒。 她趁势结印。 “列星九曜，庚辛受灵，如奉律令，速现金光——攻！” 耀眼的金光，化作根根利箭，爆射而出！ 冰蟒闷哼一声，吐出大片寒气，陈岁时捻着一张瞬移符，道：“移。” 她所处的位置，出现几根冰柱。 陈岁时脑海中闪过很多符箓的名字，都没什么好用的，像封兽符、火龙符这样的高级符箓，她又不会画。 她身上只有一张中级符箓，火剑符也已经用了。 略一思索，丢出两张火雀符。 第63章 雪崩 符箓在空中，化作两只拖拽着火焰的雀鸟，一左一右，朝着冰蟒杀去。 刹那间，冰窟被照出大片红光。 精纯的灵力威压，蔓延开来，一股强劲的力量，疯狂朝着冰蟒袭去。 陈岁时凝聚灵力，汇成一支箭矢的模样，灵箭很虚幻，随着时间的推移，才慢慢变成一支，与真箭别无二致的箭。 为了凝聚这一箭，她体内五成灵力被抽空。 冰蟒感知到威胁，迅速移动，出现在她背后，横扫千军，尾巴拍在她的脊背上。 “咔嚓”一声，很清脆的声音。 陈岁时重重摔了出去，吐出一口温热的血，落到冰面，就成了冰渣子。 “靠，它打我的脊梁骨！” 陈岁时怒了。 这冰蟒的速度这么快，她金刚符还没现形，就被打碎。也还好有这金刚符挡了一击，她才没被打得爬不起来。 冰蟒目光一扫，朝着远处的灵箭袭去。 陈岁时就地一滚，先它一步拿回箭，捻着瞬移符，让符箓带自己离开原地，和冰蟒拉开距离。 她背部还有些痛，陈岁时勉强直起身，咬着牙关，挽弓搭箭，汗珠一颗颗掉落，面色苍白无力。 弓弦往后退，越绷越紧，瞧着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这时，陈岁时松了手。 “噗嗤——” 灵箭整支没入冰蟒的血肉里，它仰天一啸，震得整个冰窟都在剧烈摇晃，仿佛地震。 无数的白雪，从冰渊裂缝栽落下来。 陈岁时喘着一口气，往后面退了退，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 “雪崩了。” 她看着冰渊中的场景，能想象到，披甲山上，白雪如洪水决堤冲出。 山脚酒铺。 老板娘听见动静，往山上看去，眼瞳缩了缩。 老者从屋内出来，立马催促道：“走！” “可是铺子……”老板娘还有些舍不得。 “铺子舍了。”老者抱着女童，“我们本来就要去中州，为囡囡寻一宗门，走上修道之路，如今不过是提前离开而已。” 李瑾点了点头，快步跟上老者的步子，离开了酒铺。 “爹，披甲山安宁了这么久，怎么会忽然雪崩呢？真是毫无预兆。” “要是有预兆的话，也不会有死在雪崩之中的无辜之人了。”老者早年，见惯了生死，对此没有什么触动。 老板娘怜悯地道：“可惜那群上山的人了。” “你当那群人是什么好人？”老者语气不咸不淡，“他们是接雇佣任务的散修，都是些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为了一丁点资源，将身家性命，置之度外。若是成功，修炼还有盼头，若是失败，就只能浑浑噩噩的度日，永远没有晋阶之日。” “可一旦踏上仙途，谁不想再进一步呢？就是那坐拥万里江山的帝王，对成仙，都有执迷。古往今来，王侯将相，屠夫走贩，对于修仙，都是趋之若鹜的。” 老者早年也有执念，他不甘心无法筑基，于是各种龙潭虎穴都闯，任何一点资源都不放过，雇佣任务他也接，好不容易筑基，却又进阶无望，人生已过大半。 “散修的日子艰难，囡囡又是女孩，我不愿她走我的老路，进入宗门后，哪怕只是个外门弟子，也比跟着你我好。” “阿瑾，你没有修炼之资，我也老了，陪伴不了她太久，她有自己的路要走。” 李瑾闷声嗯了一声。 女儿如果能拜入宗门，她就是死也无怨了。 她看向睡得香甜的女童，目光怎么也舍不得移开。进入宗门后，不是随意能进出的，她想见女儿一面都难。 但李瑾也想好了，她就在中州偏僻的地方，租个小院，能离女儿近一点就好。 ＊ 冰渊。 陈岁时艰难抽开身上压着的冰蟒尸体，仰面喘着粗气。 冰凉的血液，沾满了她的手，她施展一道清洁术后，总觉得身上，还是有味道。 不过这冰蟒的血液，不是那种腥臭味，它的血冰凉，夹杂着淡淡的冰莲香气。 白雪覆盖在冰蟒的身躯上，拱起小丘。 陈岁时丢出一张风符，卷起雪后，费力翻过冰蟒的身躯，拔出匕首，将它的开膛破肚，寻找兽丹。 这条冰蟒的鳞片，是银杏叶般的扇形，每一片都有巴掌大小，通体幽蓝色，像冰雕刻的一样，碾成粉末，可以入丹，不过并不值钱，而且还很难撬下来。 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陈岁时没啥力气，所以也没有打冰蟒鳞片的主意，她只想取了兽丹离开。 匕首的尖端已经断掉，陈岁时用着不是很顺手，但她也不能徒手扒冰蟒的血肉，只能将就着用。 弓箭虽然可以远处杀敌，不过剖妖兽尸体不太方便。 她应该请人锻造一把，锋利无匹的匕首。 陈岁时这样想着，终于撬到了冰蟒的兽丹。 匕首触碰兽丹，发出清越的响声，她闭着一只眼，往血肉里看去，是一颗冰珠子一样的，十分圆润的兽丹，她手中藤蔓慢慢逼近，缠绕住兽丹，拖拽了出来。 那把匕首，已经废了，陈岁时任由它嵌在妖兽尸体里，没有捡走。 “呼，这冰蟒兽丹好凉。” 兽丹贴着掌心，寒气入骨，陈岁时差点把它摔了。她取出一只玉盒，将兽丹放进去后，才细细打量起来。 冰蟒的兽丹和它的鳞片颜色很像，表面并不光滑，有纤长的兰叶状条纹，包裹着里面暴虐的能量。 修士炼化兽丹时，要格外小心，以免被这股能量侵扰了神智，走火入魔。 陈岁时之前打磨的净妖珠，这个时候，就能发挥作用了。 她并指一扬，兽丹和净妖珠交错旋转，因为是在冰窟里，看不见头顶，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冰蟒兽丹里蕴含的力量，就变得很干净纯粹温和了。 那块净妖璧，她打磨成了五颗净妖珠放在挽仙镯中，以后送礼或者落魄了去换灵石，都是可以的。 “宿主需要现在炼化冰蟒兽丹吗？” 陈岁时摇摇头：“我现在心力交瘁，只想睡觉。但这里太冷，睡不着。” 系统：【宿主是精气神损耗太多，用养神丹即可缓解。】 “养神丹？你说的是壮大神识的那种养神丹吗？” 之前去东海白家的时候，她从钱希哲手上，是赢过一枚上品养神丹来着。 【养神丹不仅有壮大神识之效，也有恢复精气神的作用。】 明天更新 明天更新，肯定不会直接切书的（看过45章）作家有话说就知道，其实那个时候，编辑就建议切书开新文了，但是一万字内，补个结局，太潦草，梨花自己不能接受，所以即使没有数据，还是会继续写下去，至少要有头有尾，有始有终。 （虽然可能现在已经没有读者了，还是声明一下吧。） 第64章 赚到百万灵石 冰面太凉，陈岁时垫了个草蒲团，盘膝坐下，炼化养神丹。 药效逐渐发挥，她感觉自己灵台清明，疲倦感一扫而空，感知力都越发清晰了。 确实是不困了，她现在像是睡了个饱觉，精气神格外充足。 “不愧是上品丹药，一点杂质都没有，钱希哲这名字，我怎么都没听过？” 陈岁时看着空丹瓶，很快得出答案，这钱希哲多半是个文中，没有描述过的，炮灰都算不上的npc。 洛凌霄没有遇见过这个npc，所以钱希哲的名字，书中没有。 毕竟乾灵界还是很大的。 服用上品养神丹后，陈岁时的识海，拓宽些许，神识外放，像雷达一样扫出去，范围果然大了点。 她爬起来，收了蒲团，继续去找霄练剑。 没了冰蟒的阻挠，一路顺通无阻。 冰窟中冰棱奇形百状，皆是万载寒冰，丝丝缕缕的寒气，四面八方涌来。 昏暗的冰窟中，一点月白色的光，一闪而过。 陈岁时揉了揉眼睛，桃花眼瞪大，“刚刚闪过的，是霄练剑的剑光？” 霄，通宵，故而也称宵练剑。 霄练指皎洁的月色，所以这柄剑，其实是冷白色的，如水玉之澄华，十分罕见。 陈岁时寻着刚刚一闪而过的剑光找去，穿过几根往上生长，似乎没有尽头的冰柱后，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霄练剑。 宝剑三分之二的位置，在冰壁里面，只露出剑柄和小部分剑刃，但就是这小截剑刃，还是让陈岁时深刻体会到了书上所说的，“其光如练，寒若秋水”，是什么感觉。 一时间，说不上来是寒气更盛，还是剑气更盛。 陈岁时三步并作两步，握住霄练剑的剑柄。一阵刺骨的寒意，贴着手心，传到臂上。 她搭上另外一只手，双手握住剑柄，往后拔剑，小脸近乎扭曲，剑却纹丝不动。 僵持不知多久后，她有些脱力，“砰”的一下，向后倒去，陈岁时看着寒冰棱刺，以及能想象到，它抵着自己的后腰，有多疼了，她当即施展缠绕术，稳住自己的身形。 陈岁时看着霄练剑，有些不甘心，她手中飞射出两道青色藤蔓，缠绕住霄练剑剑柄，身形灵活如白鸟猿猴，踩着冰壁上突出的冰疙瘩或者冰锥，向高处跃去，想借力拉出宝剑。 系统知晓她要试过后，方才死心，没有说什么。 该说的东西，它早就说了。 宿命让洛凌霄拔出霄练剑，宿主一个筑基境，怎能违抗天意的伟力？ 任何办法都试过了，还是拔不出剑，陈岁时愤愤踢了一脚冰壁，有气无力道：“统子，外面过去多久了？” 冰渊中没有日夜，陈岁时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 【两旬。】 陈岁时又看向霄练剑，“除了洛凌霄，旁人真的没法拔出剑吗？” 【金丹之力，可毁掉冰壁，带走霄练剑，却也无法拔剑出鞘。】 【宿主当知，宝物有灵。】 这点陈岁时自然知道，有灵智的宝物，往往会自行择主。所以很多话本小说里面，主角什么都没做，就有灵物追着他认主。 “那我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陈岁时腹诽道。 还用了她那么多张符箓。 【宿主采摘到寒芝草，并非一无所获。】 况且还有一颗冰蟒的兽丹。 陈岁时闻言，好想一点，她准备走了，忽然想起来，系统之前提到的九叶烈阳花。 她可以把花摘了再走。能给洛凌霄添点堵，就添点吧。不能让洛凌霄轻易拿到霄练剑。 陈岁时不打算原路返回了。 但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酷，无数个冰窟，仿佛迷宫，七弯八绕的，她根本找不到九叶烈阳花。 洛凌霄是随机掉入的冰窟，即使是系统，能背诵全文，也不知道该去哪个冰窟找烈阳花。 寒气扑在法衣上，结了一层水雾般的霜。陈岁时重新换了身法衣，最后，还是用了张符箓，离开了冰渊。 披甲山上，风貌大改，看不出原样。 陈岁时离得远了，才发现，她进入的冰渊山体，模模糊糊看去，是个手持长戈的人形形象。 山脚的酒铺，被白盐似的雪冲垮，陈岁时微微一愣，不知道这是不是，她和冰蟒缠斗，引起的雪崩造成的。 “披甲山平静了这么久，怎么最近总是晃动？看样子，短时间内是过不去披甲山脉了。” “我的辟谷丹都快要用完了，这冰天雪地的极寒天气里，若能有个地方歇脚，吃上一顿灵膳就好了。” “前面是有个酒铺食肆的，我刚来的时候去看过，没人了。” 远处有修士交谈的声音，传入陈岁时耳中。 她取出帷帽带着，前去打探消息。这张脸，一看就是未成年，别人见了，总拿她当软柿子看，陈岁时不怕心生歹意的散修，图谋不轨，只是时不时冒出来几个，她处理得也烦。 陈岁时没有刻意敛着气息，她靠近的时候，就有人察觉了，几名修士，不动声色把手搭在了兵器上。 一名身穿中品法衣的银发妇人，从修士身后走出，拱手一礼，“不知前辈，有何贵干？” 帷帽下传来清冷的嗓音：“你们可知，酒铺老板娘一家的消息？” 银发妇人微微蹙眉，看向身后，一人连忙出声道：“回禀前辈，老板娘一家，去了中州，至于具体往哪去了，晚辈就不知了。” 中州。 乾灵界最繁盛的地方。 陈岁时眼眸轻垂，没说什么，径直离开。 她走后，几名修士才小心喘着气，嘀咕起来。 “看着像个凡人似的，灵力波动也没有，银霜前辈，竟然还要称她一声前辈……也不知道，这是去寻仇还是找人的。” “听着声音，是个很年轻的女子，不知帷帽下，是何风光。” “行了，管好嘴，那位前辈还没走远呢，我看你迟早死在自己这张嘴上。” …… 中州与苍灵洲的交界地带。 陈岁时处理完手上的几株药材，寒芝草、三株瑶草花、碧水兰苕，以及手头上用不上的降尘丹、飞雪丹、青虎妖骨，和其他系统奖池里面抽出来的东西，终于赚到了第一笔百万灵石，换算过来，就是一百块上品灵石。 【检测到宿主身上灵石，达到开启系统商城的门槛，宿主是否现在开启系统商城？】 陈岁时语气幽幽：【你还真是积极。】 第65章 系统商城 好不容易赚到一百块上品灵石，她还没揣热乎呢，就要被系统坑走。 不过最后，陈岁时还是决定用这一百块上品灵石，开启系统商城。 她以神魂状态，进入系统世界中。 最近一段时日，每天赠送的抽奖机会，都是由系统代抽的，陈岁时也久不曾来系统世界了，系统世界依旧一片苍白，和从前没什么变化。 天穹遥远处，传来系统无波无澜的声音。 【检测到宿主修为境界为筑基初期，符合开启系统商城的条件，宿主是否选择，以一百上品灵石，开启系统商城？】 陈岁时心里哼了一声，腹诽道：“还挺守流程的。” 以她对抠门系统的了解，系统巴不得快点拿到这一百块上品灵石，难为它还要装装样子，问自己一遍了。 但陈岁时没心思逗它，直直道：【开启。】 【系统商城即将开启，倒计时三、二、一……】 陈岁时以为，会有一座仙宫宫阙，拔地而起，又或者拨云见雾后，天上出现一座玉宇琼楼，但她还是太小看系统的抠搜了。 只见抽奖池的后方，出现一条条玻璃柜台，柜台大概到她腰身上面一点的高度，十分的朴实无华。 陈岁时：…… 默了默，无语道：“你把这几个展柜，叫做商城？” 她从两个抽奖池中间的间隔缝隙，挤了过去，俯身观看玻璃柜台里面的宝物。 第一个柜台里面，放着一颗火梨，形状像葫芦，果衣绯色，售价两块中品灵石。 陈岁时眼角抽了抽，咒骂道：“黑心系统。” 系统冷不丁地道：【此物，百年一树只结一果，十分适合炼气后期的火灵根修士服用，外界售价，至少五块中品灵石。】 陈岁时眼珠一转，想到自己可以赚差价，但前提是，刚好有人需要火梨果才是，不然她这不是砸手里了吗？ 她一年的压岁钱，都才五块中品灵石呢。 虽然没钱，但陈岁时还是逛了很久的系统商城。 什么避尘珠、长虚镯、月华匕、玉净瓶、炼气壶、霓裳羽衣，看得她眼花缭乱。 柜台中还有不少丹药、丹方，只是丹方她只能看见前面两行字，后面的内容，就察看不了了，功法也是如此，基本上仅能看见名字和介绍。 陈岁时目前修炼的《缘木诀》十分适合她，她暂时不打算换。 不过有一卷《灭日金乌术》她很感兴趣，一看价格，是她数不清的零，更过分的是，零字后面，是上品灵石四个字。 系统商城中的所有宝物，都是明码标价的，陈岁时就没见过下品灵石四个字。 她幽幽道：“统子，你忘本了。” 系统：？ 陈岁时：“你从前，是连下品灵石都要的。” 《灭日金乌术》她是只能看看功法名了，不过有一部《正兮箭》，她还是能努努力的。 “统子，商城里面，既然有《正兮箭》，那有《反兮箭》功法吗？” 她本是随口一问，系统却答：“《反兮箭》没有具体功法，需要从《正兮箭》中逆推。” 陈岁时眸光闪烁，坚定了兑换《正兮箭》的想法。 她只是担心，黑心系统卖给了她《正兮箭》，然后把下半部分功法，挂一个天价，届时她已经下不了船了，只能咬牙买。 好在系统还算诚实。 她目光从《正兮箭》功法玉简上收回。说起来，除了炼化灵气的《缘木诀》，陈岁时并无修行的其他功法。 陈关学剑，两个弟子周陆和月惊秋，也是学习的剑道。秦素嫣是金水木三属性真灵根，其中金性最重，修行的功法，也不适合陈岁时学习。 陈岁时现在修行的这部《缘木诀》，还是秦素嫣早年意外得到的一部功法，因着是木属性，品质还不低，就一直被她珍藏着，直到陈岁时出生，又恰好木灵根，才归了她修炼。 乾灵界的各类功法，划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品阶，每一品阶，又分上中下三品。 《正兮箭》售价一千两百上品灵石，品质接近地阶上品，换算成下品灵石的话，是切切实实的千万功法了。 若是平时，陈岁时都不敢肖想这部功法，但她来到与中州交界的斗花城，是有东西要售卖的。 系统疑惑，她身上能有什么东西，可以卖到千万灵石的价格。 整个乾灵界，不会有人比它更了解宿主了，宿主其实挺穷的。 虽然努力赚过几次钱，但很快都花没了。 她花钱的速度，比流水还快。 陈岁时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有形的东西，价格是定死了的，再怎么也有限度，但无形的消息，我就可以开天价了。” 她来斗花城，可不仅仅是处理手头上，用不上的资源，贩卖霄练剑的消息，才是她的目的。 乾灵界几大势力，清凉山、上阳宫、逍遥书院、丹盟，其中陈岁时最想做交易的是上阳宫。 上阳宫宫主，有一子，修的正好就是剑道，她相信，上阳宫对霄练剑的消息，会很感兴趣。 就算上阳宫的少宫主，用不了霄练剑，但他可以把霄练剑供起来啊，只要剑在上阳宫内，洛凌霄拿不到，陈岁时就满意了。 系统听完她的想法，干巴巴地道：【宿主很会赚钱。】 陈岁时呵了一声，“比起统子你，我还是要甘拜下风的。” 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修行将近四年，什么时候用到过一百上品灵石的？ 系统的修行，却比她还奢侈，到底谁是宿主啊。 ＊ 城门处，缓缓驶来一辆马车。 守城门的修士，公事公办地道：“斗花城内，车马灵兽，皆禁行，还请道友遵守规定。” 车帘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嗓音：“少主，下车吧。” 剑鞘探出，拨开车帘，一名十七八岁，腰间佩玉又佩香囊的少年，跳下马车，随意嘟囔了几句，却吓得守城门的修士，面色大白。 少年说的是，“姚爷爷可是元婴真君，给蝼蚁什么面子。” 老者随后下车，没说什么，带着少年走远了，才道：“老夫虽然是少主的护道人，但若是少主被别人揍得半死，我可不会出手。” 少年嘴皮翕动，掩去眸中傲气，低声道：“轩谨记教诲。” 复行数十步后，他又道：“姚爷爷，我们这次，真的会得到霄练剑的消息吗？” 第66章 交易消息 姚烽承眼皮子抬了抬，淡淡道：“卜天阁的传人，还是有三分可信的。” 他看着高阁楼台，声音轻缓：“即使此次消息不准，少主也不用灰心，霄练剑乃绝世名剑，为了拿到它，一次扑空又算得了什么？” 王轩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踏入同列阁。 少年在前，老者在后，浑身气息尽敛，仿佛只是个佝偻老人，并不起眼。 同列阁的修士，果然没有关注老者，只对着少年笑问：“小友要买什么？” 王轩打量着眼前修士，只见他一身靛青衣衫，头戴巾帽，眼眯成缝，一团和气。 常年在外行走，王轩也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修士，知道不可以貌取人，他向后退三步，拱手道：“在下轩，想见子虚散人一面。” 同列阁修士不偏不倚，受了这一礼，神色没有半点变化，他从袖中摸出一个木盒子递出：“此物乃是子虚散人，留在同列阁中的。” 王轩双手接过木盒，轻飘飘的，不禁疑惑，子虚散人就这样轻易，把霄练剑的消息，赠予他上阳宫了吗？ 他原以为，子虚散人是要待价而沽，特意和姚爷爷，赶回了一趟上阳宫，支取钱财，没想到竟然没用上。 王轩心中，可谓是百感交集。看来是他们太低看卜天阁传人的淡泊了。 姚烽承为王轩护道多年，一眼就能看出他在想什么，嘴角不禁一扯。少主还是太天真了，说难听点就是傻。 若卜天阁传人只向上阳宫求财，上阳宫倒是不缺这点钱，可子虚散人若是提什么要求，那就不好办了。 而据姚烽承所知，卜天阁的传人，一向脾气古怪，提出来的要求，多半为难人。 不过他只负责护道，其他的事，一概不管，因此，姚烽承也没要来盒中之物观看。 王轩打开木盒，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他呼吸微促，有种似乎马上就能得到霄练剑的激动感，直到他看见纸条上的字时，高亢的情绪如潮水退散。 王轩拿着纸条和姚烽承商量，“姚爷爷，这个子虚散人，狮子大开口，居然向我，索要一块极品金灵石、三千上品灵石，抢劫都不带这样的……” 姚烽承扫了眼字条上的字，潦草是潦草了一点，但依稀能认出来。 他没发表什么意见，只道：“此事少主自己做决定就好。” 王轩就是自己做不了决定，才想找姚烽承商量，拿个主意的，结果姚烽承半点建议都不给，甚至没有理解到他话里的深意，也或是看出来了，但不想同意，这不由让上阳宫这位天子骄子的少主，感到烦躁和憋屈。 “这子虚散人，开的价，还刚刚好就是我的身家可以付得起的，难道这他也能算出来？”王轩暗自嘀咕着，知道他身上有一块极品金灵石的人，可没有几个。 他也只有这么一块极品金灵石，要是送出去，王轩肯定是不舍得的。 毕竟这只是一条不知道真假的消息，又不是霄练剑。若是用极品金灵石，换霄练剑，王轩还不至于这么纠结。 他捏着纸条，走向同列阁修士，“敢问子虚散人现下在何处，轩可否先去拜会一面？” 修士摇摇头，“子虚散人只留下这一个木盒，至于行踪，在下也不知。” 卜天阁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行事风格，王轩也是听说过的，只是他们千里迢迢，从中州赶到苍灵洲，就得了这么张纸条，委实有种被人戏弄了的感觉。 出了同列阁后，两人找了家客栈暂时住下。 纸条上除了说要一块极品金灵石和三千上品灵石以外，还写了交易地点和时间。 三日后卯时，斗花城外老槐树下，会有一座法阵，只要将灵石放入其中，届时子虚散人，便会把霄练剑的消息告知。 可以看出，对方并不想见他们，连做交易，都这样藏头露尾的。 王轩原本还想讨价还价一番，但纸条上写得很清楚，若上阳宫不愿做这笔交易，子虚散人，就会和清凉山做交易，摆明了不缺买主。 与此用时，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中。 陈岁时和系统沟通：【你的法阵，靠谱吧？】 【系统出品，绝无次品。】 【那我就放心了。】 陈岁时退出系统世界，手里多了一张紫金色的符箓。 这是她向系统赊的无名符箓，就算是王轩的护道人姚烽承，也不可能顺藤摸瓜找到她的位置。 毕竟对方的势力，比自己高出这么一大截，和上阳宫做交易，她自然要小心谨慎一点，万一上阳宫的人，见了她的要价，起了歹念，陈岁时也不能指望系统救她啊。 从目前来看，系统除了抽奖和做生意，没有什么其他特殊的能力。 陈岁时还特意杜撰了一个身份。 子虚散人，也就是子虚乌有的意思。 三日后。 天色未亮，两道身影，已经出城而去。 王轩换下了自己那一身富贵的衣饰，只着玄青色法衣，看着更爽利几分。 他按照纸条的指示，来到河边，视线旋转，果真看见了一棵两百年的老槐树。 姚烽承神识放开，却并未感知到附近有人，一对寡淡的青眉，微微皱起。 王轩已经大步流星，走到了老槐树跟前，将木盒里的一张符箓，贴在树上，静默三息后，符箓缓慢融入树身，树身上出现一个宽六寸的圆形法阵符洞。 客栈那边，陈岁时感受到手里的符箓动了动，她丢出神秘的紫金符箓，半空中出现一个漩涡。 叮叮当当的，不断有灵石，从漩涡中掉出来。 饶是王轩这样见多识广的大宗少主，在见到这般场景时，也不由称赞一句，“卜天阁的手段，真是奇妙。” 只是随着法阵的光辉，慢慢淡去，符洞消失，王轩越来越不安，他环顾四周，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心中顿时慌了，不禁捏紧拳头，抿唇道：“姚爷爷，我是不是，被骗了？” 姚烽承眼眸微眯，盯着树身，忽地上前一步，揭下树身上的明黄符纸。 “这符纸不是融入树身了吗？”王轩觉奇，凑近一看，符箓上写了一行小字。 霄练剑在披甲山冰渊之中，一月后，天降异象，宝剑现世，非金丹者不可取剑。 第67章 披甲山外观望 披甲山方圆百里，都被上阳宫的势力把控着，严禁生人进入。 洛凌霄身穿常服，相貌做了一番改变，徘徊在外围。 【师父，我总觉得披甲山近日有变，却不知为何……】 天枢道人经验丰富，猜出些端倪：【是上阳宫的人，他们守住披甲山的入口，想来可能是有异宝要现世了。】 【异宝？】 洛凌霄现在不过炼气境，即使身上有些压箱底的手段，倒也没想着夺宝。 只是，披甲山被守得这么严，他想要上山寻找寒芝草和雪莲的念头，就要打消了。 洛凌霄现在跟着天枢道人学习炼药，但在宗门内，他没法在人眼皮子底下偷偷炼药，洛凌霄又不想暴露自己是炼药师的身份，只能在离小云宗几百里外的小城中，租了个洞府，每次借着出宗门做宗门任务的时候，去洞府里面炼药。 除了洞府每个月的租金，洛凌霄还要买丹材，他实在是太缺钱了，于是接了个雇佣兵的任务，就是采摘寒芝草。 寒芝草长在披甲山的洞窟里面，一茎五叶，五片叶子交叠，如堆砌在一起的灵芝盖，幼年时浑身洁白，长到百年年份时，颜色逐渐变得冰蓝，泛起冷雾。 此灵草可以炼制寒属性的丹药，抵御炎气，但据洛凌霄的了解，发布这个任务的郑家，是为了族中走体修路子的幼孙所准备，郑家想要的，应该是寒芝丹。 洛凌霄要是摘到寒芝草后，直接将其炼制成丹药，奉给郑家，拿到的报酬，绝对比佣兵阁给得多。 只可惜炼制寒芝丹，还需要几味辅材，以洛凌霄现在的财力，也买不起。 能赚点佣兵阁的灵石，交上洞府租金，再买两味他现在炼药所需的普通丹材，洛凌霄就心满意足了。 他是五灵根之资，虽然有师父的帮助，但想要筑基，并没有这么容易，所以洛凌霄从现在开始，就已经在准备炼制筑基丹的相关事宜了。 当然，以他如今的炼药水平，还炼制不出筑基丹这样的珍贵丹药，届时天枢道人，会助他一臂之力。 【凌霄，上阳宫的势力，不容小觑，你现在还太弱小，当暂避锋芒。】 【师父，徒儿明白。放心，我不会冲动的。】 洛凌霄想起来一事，【上阳宫如此大张旗鼓，不怕清凉山、逍遥书院、浮生剑宗也来插一脚吗？】 【清凉山的下宗碗水宗，就在苍灵洲境内，恐怕已经知道了消息。】 天枢道人说道：【应该是异宝现世的时间紧迫，等中州那边得到消息，来不及了，上阳宫此举，大约防的只是，想浑水摸鱼捡漏的散修，而不是那几个超级势力。】 【丹盟势力，虽然遍布乾灵界，但又有不同，其中的几位掌权长老，也是其他宗门的供奉，内部并不统一，并不会插手异宝一事。】 洛凌霄又问：【师父，你炼药师水平这么高超，生前没有加入丹盟吗？】 天枢道人默了默，对于自己的关门弟子，没有隐瞒：【我与丹盟，道不同不相为谋。】 【凌霄，你日后若遇到丹盟之人，切忌不可透露师承于我。】 不过天枢道人并不介意，洛凌霄参加丹盟的炼药师考核，因为在乾灵界，只有通过了丹盟的定级考核，才能直观的显示自己的炼药师水平。 乾灵界的炼药师分为两类，一是通过丹盟定级考核的正统炼药师，一类是其他，也就是修士口中的野路子炼药师。 野路子炼药师的水平，未必不高，但在乾灵界，终究受限制，很多炼药师大会，野路子炼药师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师父，是您在丹盟中有仇人吗？】洛凌霄抿唇道。 【等弟子强大后，一定替师父，报仇雪恨。】 天枢道人笑了笑：【凌霄，你有这份心，为师很欣慰，也很高兴。但我与丹盟之间的事，谈不上什么对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你要知道，很多时候，立场比对错更重要。】 【就好比，人族修士要猎杀妖兽，取其兽丹修炼，提升修为，妖兽食人饱腹，没有什么谁对谁错，都是为了自身发展得更好罢了。】 【我之身陨，是飞升失败的缘故，并非遭了暗算。古往今来，飞升的概率，不会是满概率，有人飞升成功，自然也有人飞升失败。】 天枢道人话锋一转，问道：【凌霄，若你日后，遇到与自己大道相争之人，此人实际上，与你并无死仇，你会怎么做？】 洛凌霄想了想，坚定地说道：【大道唯一，他\/她若要与我争这个一，我自然不会相让！】 【师父，您说的立场问题，徒儿明白了，多谢师父教诲。】 洛凌霄望了眼白皑皑的山头，转身离开披甲山一带。 上阳宫不是他可以招惹的，想混入披甲山的散修，死了一茬又一茬，这些洛凌霄都是有看在眼里的。 寒芝草的任务，他自动放弃，至于天山雪莲和雪人参，他再想其他办法就是。 只要成功炼制出一炉丹药，眼下的困境，就自然迎刃而解了，说不准他手上还能有多余的灵石。 天枢道人叹气：【只可惜你现在修为太低，龙骨戒中的封印，无法完全打开，否则怎会为了这区区几块灵石而发愁，甚至连炼丹的材料都买不齐？】 【师父，龙骨戒中的宝物，都是您的身家，弟子有手有脚，可以自己赚取灵石，不必事事依赖于您的。】 【等日后，寻到个合适的机会，弟子为您寻找一副躯体吧。您的灵魂力量，这般强大，历飞升而不死，会有重获生机的那一天的。】 天枢道人知道洛凌霄的心意，但他只是一缕残魂，和能夺舍的元婴不同。 【此事日后再说吧。】 ＊ 赚了灵石的陈岁时，大手一挥，直接连坐了好几座传送阵，回到小云宗一带。 她先还了欠系统的二十块上品灵石，又花费一千两百块灵石，买了《正兮箭》功法，用一百八十块上品灵石，买了十几支黄阶箭矢，再除去坐传送阵和其他杂七杂八的支出，卖霄练剑消息的三千上品灵石，就只剩了一半了。 栖雾山山脚。 陈岁时路过驿站，里面的修士叫住她，“陈小仙子，驿站有你的东西。” 陈岁时指了指自己：“我？” 她来到这个世界，真没有朋友啊，谁会给她寄东西？ 第68章 返宗 陈岁时抱着木匣子上山，到半路上，就忍不住，蹲在路边，将包裹拆开了。 木匣稍沉，打开一看，里面是三支雕刻精美的箭矢。 阳光照在箭头上，折射出凛冽的光芒。 陈岁时拿起其中一支箭矢，细细观摩。这根箭矢，用的是特殊的银铁，拿在手上，颇有重量。 箭身上刻着提速的风纹，和加穿透的破甲纹，以及其他陈岁时不认识的符文。 不过，仅两道符文，箭矢的价格，就不便宜了。 【统子，以前的陈岁时，在乾灵界有其他好友吗？】 不然怎么解释，有人给她送礼物？ 系统还未出声，陈岁时就将箭矢放回了匣子中，摇摇头，自顾自道：“不对，学习箭术的是我，不是从前的陈岁时。” “小师妹，你嘀嘀咕咕说啥呢？什么从前不从前的，不都是你吗？和自己还分这么清做什么。” 头顶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吓她一跳，陈岁时眯了眯眼，抬头看去。 “大师兄，你怎么在这儿？” 周陆从坎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道：“吕念师姐的猫儿跑丢了，我帮她找找。” “你这次出宗门，去哪玩去了？” “也没去哪，就是到大城池转了转。” 陈岁时手一挥，木匣被她收进挽仙镯里面，手腕一翻，掌心多了块黑漆漆的石头。 “大师兄，这是我淘到的磨剑石，给你用吧，我用不上。” 周陆掂了掂磨剑石，眼绽精光，“小师妹，这磨剑石不便宜啊，你出去捡钱了？” “差不多。”陈岁时谦虚道。 她就卖个消息而已，净赚三千上品灵石，可不就是捡钱了吗？ 陈岁时想过了，洛凌霄的机缘，遍布乾灵界，她一个人分身乏术，也不能每次都快洛凌霄一步，贩卖消息，既能给洛凌霄添堵，她又能赚钱，何乐而不为呢？ 乾灵界有个卜天阁，那她就开一个仙缘阁好了。 陈岁时一想到日后财源滚滚进，就开心，唇角扬起一个弧度，“大师兄，我不在宗门的这段时日内，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倒是有两件事。”周陆严肃起来。 “啊？”陈岁时眼眸微睁，一副不愿相信的表情。 周陆笑了笑，“是好事，不是坏事。” “苏长老的弟子，通过炼药师定级考核，如今也是正统炼药师了，赤色玉璜都拿到了呢，我们小云宗，也算是有了三个炼药师了。” 陈岁时眼里有些迷茫：“苏长老哪个弟子？” 她不记得苏长老收徒弟了啊。 周陆一拍脑门，“噢我忘了，苏长老收弟子的时候，小师妹你不在宗门。” “苏长老这弟子，是他教的学生中的一个，前个月才正式被收为亲传，叫做许苏冉。” “你不关心宗门的事情，应该不认识她。许师妹一直是丹道课上的翘楚，她被苏长老收为亲传弟子，也没什么意外的。” “倒是许师妹年纪轻轻，第一次参加炼药师定级考核，就能拿到赤色玉璜，天赋异禀。” 要知道苏长老，都是考了三次，才通过定级考核的。 陈岁时对这个名字没有多大印象，前世的时候，小云宗的弟子，都成了炮灰，路人甲乙丁，书中自然不会多描述。 只是她身入其中了，才会和这些人物，一个个有交集，慢慢认识。 诚如系统所言，这个世界真实无比，在洛凌霄的视角之外，每天也有无数不同的事情发生。 “大师兄，那另外一个好消息呢？” 周陆看向紫云峰的方向，“师娘她的瓶颈有所松动，可能要结丹了。” “不过这事，先保密吧小师妹，师父和师娘的意思，都是等师娘结丹之后再宣布，以免发生意外。” 陈岁时点点头，这个世界，没有因为她，而产生太大的蝴蝶效应，秦素嫣本来就该在这个时间段，触摸到金丹境的门槛了。 只不过想跨过这道门槛，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大师兄，我先前让你帮忙盯着点步晴，她有什么异动吗？” “小师妹是说外门的那个杂役弟子？”周陆有点印象了，“她每天就矜矜业业培养止血草，按部就班修炼，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啊。” 陈岁时不相信昭缇会什么也不做，她提醒道：“大师兄，你再仔细想想。” 周陆回想了一下，犹豫道：“有一事，我不太确定，寻不寻常。” “大师兄你只管说就好，我自己有判断的。” “内门有个弟子，去找过步晴几次，两人关系挺好的。”他想了想，道：“不过我们小云宗也不管人家的感情问题，这不算吧？” 陈岁时小脸微皱：“内门弟子？大师兄认识他吗？叫什么名字？” “认识，他叫孙震。” 身为小云宗掌门的大弟子，周陆了解的事情不少，整个内门的弟子，他基本上，都能叫得出名字。 但陈岁时就大不相同了。 脸盲症让她很困扰，除了长得比较有特色，有辨识度的人以外，她都是今天认得，明天人家换了身衣裳就不认得了。 “大师兄，你帮我也多盯着点他吧，我怀疑他……” 想了想，陈岁时还是没有将话说完，怕打草惊蛇，引起昭缇的警惕了。 她话说一半，难受的就是周陆了，“小师妹，你老吊我胃口，也不说什么事，这让师兄我，晚上睡不着觉啊。” 陈岁时拍了拍他手里的磨剑石：“师兄晚上还要睡觉？这么好一块磨剑石，也别糟蹋了，睡不着就起来磨剑。” 周陆：…… “好了师兄，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回紫述园了，你刚刚不是要去找东西吗？赶紧去吧。” 周陆挠了挠头，“我刚刚要找什么来着？” “对哦，想起来了，我还要帮吕师姐找猫儿呢！” 陈岁时走到一半儿，又返回来，看见周陆蹲在地上，学着小猫的叫声，企图得到回应，她放轻了脚步，没有打扰周陆，折了个向，往外门而去。 这个时间段，洛凌霄在宗门外面炼药，如此大好时机，她不去洛凌霄的住处，翻找翻找，岂不是就浪费了吗？ 没准儿昭缇这个时候，已经和洛凌霄认识了呢？ 陈岁时总觉得，她之前，好像忽略掉了哪里，不过等她去洛凌霄的住处看一眼，应该就能想起来了。 洛凌霄已经摆脱杂役身份，成为小云宗的外门弟子，住处自然也不是先前的茅草屋了，而是换到了青竹园。 第69章 黑萝兔 青竹园内种着许多翠竹，每隔一段距离，修葺着一间单人小院。 小云宗可以说是地广人稀，所以每个弟子分到的住处，就比较宽敞。 竹林被砍出个口子，作为小院的入口通道，有的路铺了石板，有的路还是土路，坑坑洼洼，并不平整。 这些都是青竹园内的弟子，自己修整的。有人对居住环境要求高，自己打了笆篱，种着爬藤花，有的人只是铲平了竹笋，填了坑洞，就没再管了。 陈岁时特意趁外门弟子，都去上见闻课了，闪身进入青竹园。 守园子的竹鸡，见有生人进入，引颈高鸣一声。 陈岁时一个箭步，捏住它的嘴巴，“嘘，别叫。” “你别叫，我放开你，同意的话，你就眨眨眼睛，明白吗？” 身为修仙界的竹鸡，还是炼气四层，陈岁时相信它能听懂自己的话。 果然，竹鸡眨了眨眼睛。 陈岁时缓慢松手，随后，耳膜里响起一声刺耳的尖鸣。 “咯咯咯～” 竹鸡撒开脚丫子，在竹林中飞奔，声音四处飘荡。 陈岁时傻眼看着它，忍不住没素质：“靠，怎么还出尔反尔呢！” 【宿主有没有想过，它听不懂你说话。】 “可它眨眼了啊。”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本能都会眨眼。】 陈岁时是偷偷溜进青竹园的，总有股做贼心虚感，尤其是这竹鸡，还叫得这么响亮，她更担心招来人了，连忙掐诀施法，制止它。 地面钻出无数藤蔓，封锁住竹鸡的去路，它足尖一点，扇动着翅膀飞起，被一条翠藤，当空捆住。 “咯咯！咯咯咯！” 陈岁时几个箭步，来到竹鸡面前，施展术法，“慎言如堤，如奉律令，噤声。” 鸡鸣声瞬间消失。 陈岁时这才放开它，满意地点了点头。 禁言术真好用。 不枉她和小师叔特意学了这术法。 本来这道术法，是为翙翙准备的，也不知道它现在还活着不。早知道当初就不那么对它了，陈岁时有点小小的愧疚感。 系统知道宿主的尿性，别看她现在心生愧疚，但如果那鸟儿，现在在她耳边叫的话，她还是会用禁言术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宿主似乎格外喜欢用禁言术。 用她的话来说，这叫权限狗的快乐。 所以紫述园外面的知了，都被她噤声了。 陈岁时找到洛凌霄的院子，目光四下一扫，发现洛凌霄搭了个围栏，里面养着只毛茸茸的兔子。 陈岁时一直很喜欢毛茸茸的动物，不过她是来找昭缇的，就没将注意力放在兔子身上。 洛凌霄的屋中，陈设简陋，就一张竹床、一张书案，旁边还放着几本书。 【身为气运之子，还这么努力，小云宗的弟子，是怎么不卷的？】 陈岁时来到异世四年，太了解不过，宗门内的氛围了，可以说是，大家都在养老式修仙。 传道堂每日辰时上课，下午是申时散学，其余时间，大家不是聚在一起聊天，就是窝在房间看话本子，门都不带出的。 而且小云宗每个月，还有三天的休沐时间，大家不是去附近的小镇逛坊市，就是去城里逛店铺。 陈岁时决定，等她继任宗主后，一定要纠正这股咸鱼之风，督促大家卷起来。 不过眼下，还是要解决小云宗即将面临的大难，才是重中之重。 陈岁时将洛凌霄的屋子，里里外外翻找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 她摸着下巴，在心里自言自语。 【也是，洛凌霄有龙骨戒，重要的东西，肯定不会放在院子里面。】 【柜子、床底、大缸，能藏人的地方，也都找过了，没有发现昭缇的影踪，连根长头发丝，都没看见，也许昭缇的真身，不在宗门内，而是在外面吧。】 想了想，陈岁时决定，从明日起，她去守大门。 将东西复原后，陈岁时退出洛凌霄的房间，把门带上。 她见围栏里的兔子，眯着眼睛，似乎在打盹，陈岁时手犯贱，变了根藤蔓，戳了戳它。 黑色兔子睁开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珠，下一瞬，视线被一片菜叶子挡住。 陈岁时举着菜叶晃了晃，“吃吧。” 系统无语：【宿主，这是低等妖兽黑萝兔，性子暴躁，会咬人的。】 “黑萝兔？” 她记得洛凌霄的卷宗上，有黑萝兔来着。 青萝岭…… 陈岁时丢掉菜叶，去扒自己的衣袖，手腕上的那颗避魔珠变黑了！ 黑萝兔忽然发起攻击，抓了陈岁时一爪，从围栏缝隙中钻出。 陈岁时顾不得手上的伤口，丢出一张符箓，敕令道：“急急如律令，去！” 火焰如蛇，急速钻出，追着黑萝兔，飞出小院。 轰—— 黑萝兔左闪右躲，火蛇撞在竹林上，眼见要起火灾，陈岁时连忙丢出一张布雨符。 她贴了张疾风符在身上，几个旱地拔葱，追赶黑萝兔，或者说是昭缇。 竹林间，藤蔓拔地而起，有生命似的疯狂生长，阻拦黑萝兔的去路。 黑萝兔一头扎入土洞中，消失无踪。 陈岁时冷笑，“想用土遁术逃，算盘打错了！” 地下树根，追着黑萝兔的身影，不断绞杀而去。 陈岁时看着地表仿佛被翻过来的泥土，追出竹林后，已经到了药田。 昭缇是想让她投鼠忌器。 陈岁时手腕一翻，直接祭出忘归弓，搭了根箭，瞄准昭缇冒头的位置。 昭缇刚刚钻出地面，就听到破空之音，顿时眼瞳一缩。 加了破解符和风符的箭矢，速度之快，她根本躲不开，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药田里浮现一抹灰色，昭缇看见步晴，当即控制了她，帮自己挡箭！ “噗嗤——” 箭矢没入步晴的心脏，她瞳孔放大，死不瞑目！ 鲜血溅在止血草上，被植株吸收掉，空气里，飘浮着浓烈的血腥味。 陈岁时眉头紧皱，而昭缇已经，趁势溜走。 她知道，接下来的事情，麻烦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居然残害同门，小云宗怎么会收你这样的人进入宗门！” “她没有穿杂役服饰，也不是内门服饰，该不会是长老亲传吧……” “哼！长老亲传就可以随便残害同门了吗？还有没有将宗门戒律放在眼里！” “这样的人，也配做亲传弟子！真是可惜步晴师姐了。” “她今年本来都要参加外门考核了，却惨遭飞来之祸，真是可怜。” 第70章 二入戒律堂 陈岁时第二次来到戒律堂。 她背对着光，身后是众人的指指点点声。 “我原以为她是长老亲传，才如此嚣张跋扈，白日杀人，没想到她的背景，比我想象中更硬啊！” “掌门之女，就能不将同门性命，放在眼里了吗？何其恶毒！” “她就是陈岁时啊……先前只听过她的名字，没想到第一次见，是在这种情境下。” “你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不知道，这位陈师姐劣迹斑斑。当初她破坏人家月师姐筑基，毫无悔意不说，还赶走了月师姐，真是可恨！” “啊？月师姐被赶出宗门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不过你看最近几年，有见到过月师姐吗？” 另一人插话道：“上次的事情，月师姐和陈师姐，各执一词，是因为瑶草花起了矛盾，但步晴师妹与她无冤无仇，只是一个杂役，她为何要杀害步晴师妹呢？根本犯不着嘛，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呵呵！这么多人亲眼所见，能有什么误会！步晴的尸体都摆在戒律堂了，说这种话，你不会是想巴结掌门吧？” “疯狗少乱咬人，戒律堂都还没下定论，还不准我发表其他看法了？” “我记得好像是，陈师姐要射杀一只兔子，步晴刚好撞她箭上了……” 这道声音很弱，被嘈杂的声音淹没下去。 因为陈岁时所犯的戒律严重，戒律堂的三位长老都到齐了。 二长老余言褚眉头紧锁，呵斥道：“虽然戒律堂允许观看定案，但在这里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刚刚出言的几人，每人抄写二十遍宗规，明日一早，送到戒律堂来。” 场上顿时寂静下来。 三长老司沐看着陈岁时这孩子，叹了口气。 大长老琼林散人，一身灰色道袍，腰系紫金色储物袋，手搭在扶手上面，半垂着眼睑，吩咐：“去将掌门也请来吧。” 戒律堂的弟子，刚要退出去，门外传来一道声音：“不用了，我已经来了。” 大家纷纷让开一条路，陈关迈入大堂中，看了陈岁时一眼，脸上没有什么情绪。 周陆和云蕉，听闻陈岁时戕害同门的事情后，火急火燎地赶到了戒律堂，但只能在堂外等着。 “小师姐她怎么可能杀害同门？她是紫云峰的大小姐，生来富贵，百事无忧，根本没必要动手杀人嘛！” 身侧传来一道冷哼声，随后响起阴阳怪气的声音：“云蕉师妹，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你就别替她开脱了。” “再说了，死的不过是个杂役，难道戒律堂三位长老，还会让掌门的独女，为一个杂役赔命不成？你就不必杞人忧天了，开戒律堂不过是走个流程而已，陈关掌门都来了，想保下陈岁时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周陆拳头捏得梆硬，冷声道：“朱子楚，事情还没有定论，你最好闭上你那张嘴，否则别怪我的剑不长眼睛！” 朱子楚也是长老真传，倒还真不怎么怵他，呵呵道：“怎么？你师妹杀了人，你这个当师兄的，要赔一个？” “我可不是那步晴，毫无背景，是你周陆想杀就杀的。” 一位金丹真人的师父，就是朱子楚的底气！ “算了周师兄，你别和这种垃圾动气，不值当。”云蕉劝道。 “小师姐不会无故杀人，我相信长老们，会给她一个公道的。” 虽然朱子楚话说得难听，但他有一点说得不错，有陈关掌门在，小师姐不会有事。 周陆点点头，强行咽下这口气，对朱子楚道：“你别让我在宗门大比的时候，遇到你。” 朱子楚神色一变，有些难堪。 这时，人群分散开，走来一人，负手于背，眸光冷淡，开口道： “子楚，周陆再怎么说，也是你大师兄，怎可对他无礼？还不向他道歉。” 周陆和云蕉分别向来人见礼。 “柳长老。” “师父。” 柳长老目光落在云蕉身上，“子楚是你嫡亲的师兄，你们两师兄妹，该和睦相处才是，胳膊肘往外拐是什么道理。” 云蕉耷拉着脸，不情不愿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让她和朱子楚和睦相处？朱子楚这小人也配？ 还有她这便宜师父，也是个老糊涂，偏心到没边了。每次都偏心朱子楚这贱人。 说什么他是师兄，资质差一点，所以资源应该多倾斜给朱子楚，其实他对他们师兄妹二人，都是一碗水端平了的。 云蕉原本不计较这些，本来她的修行资源，都是师父自己出资，所以柳晁分给她多少，她都心存感激。 但她自己做任务，赚的灵石和修行资源，朱子楚那贱人都要来分一杯羹，柳晁不仅同意了，还把这套话术用在她身上，云蕉真是忍无可忍。 朱子楚是什么修仙界的蛀虫吗？ 柳晁愿意让他蛀，云蕉可不愿意。 只是，云蕉一日是柳晁的弟子，一日就要听他教诲，毕竟叛出师门这种事，在乾灵界，大家的容忍度不是很高。 云蕉就想着，柳晁把她踢出师门就好了。 她不能拿亲传弟子的修行份例，拿内门弟子的修行资源，没准还比柳晁给得多呢。 朱子楚象征性地给周陆道了个歉。 柳晁坐到了三长老司沐旁边，端着一盏茶，慢悠悠饮着。 琼林散人起身，看向陈岁时：“宗门弟子举报，你戕害同门，可有解释？” 陈岁时在知道死的是步晴后，就知道，此事有转机了。 她声音不大不小，足够戒律堂内几位长老听得清楚。 “弟子是追着魔族的行踪，到的药园，步晴也是自己撞上了我的箭，原本我的箭，是要射杀那魔族的。” 柳晁不咸不淡道：“岁时贤侄，仅凭你这话，可洗脱不了罪名啊。我们小云宗，有护山结界在，怎会混入魔族？” “柳长老，戒律堂都还没说话，你出声打断岁时，不妥吧？”余言褚道。 琼林散人摆了摆手，“你继续说。” 陈岁时点点头，继续道：“步晴其实早就已经不是我宗弟子了，她被魔族种下魔种，潜伏在宗门内，另有所图，大长老只要检查一下她的身上，有无魔印，便知弟子所言真假。” 戕害同门有罪，但若她杀的是魔族奸细，就是有功了，眼前困境，自然迎刃而解。 第71章 集合 琼林散人听到“魔族”两字，眼角跳了跳，快步走到步晴面前，调动灵力，并指在她眉心一点。 柳晁、司沐、俞言褚以及陈关，都围在了步晴尸体旁。 几个亲眼看见陈岁时杀了步晴，并且举报陈岁时的人证，互视一眼，小声交谈。 “步晴师姐她，真的是魔族奸细吗？那我们岂不是冤枉陈师姐了……” “这也不能怪我们啊，我们只是实话实说，讲述了下当时的状况，谁知道步晴已经被魔族控制了。” “魔族居住在北边苦寒之地，有界壁阻隔着，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小云宗？” “宗门内混入了魔族，都没人发现，难道你们不觉得可怕吗？” “嘘，事情还没有定论呢，别动摇人心，这也只是陈师姐的一面之词，步晴身上，究竟有没有魔印，还未可知呢。” 大家的声音很小，但在场的修士，都是耳聪目明之人，这些话，一字不落，传入众人耳中。 云蕉悬着一颗心，定定看着大长老的动作，希望他能给陈岁时一个清白。 “我就知道，岁时小师妹不会无缘无故，在宗门内对人动手。”周陆现在，一下子明白，为什么陈岁时要让他盯着步晴一个不起眼的杂役了。 原来那么早，小师妹就怀疑上步晴了么？ 只是步晴是魔族奸细一事，小师妹怎么不和师父说呢。 周陆思付着，忽然眸色变深，还有一个孙震，也有问题。 他压低了声音，对云蕉道：“云师妹，我要先离开戒律堂一会儿，这里的事情有结果后，劳烦你用传讯符告诉我一声。” 周陆塞给云蕉一张初级传讯符。 这符箓，在栖雾山范围内，只要不是有什么禁制或者结界的地方，都能传达讯息。 陈岁时画了很多这样的符箓，给了周陆一些。 甚至在来戒律堂前，她已经用传讯符告诉裴之陵，宗门内有魔族的事情了，如今的小云宗，基本上处于，只能进不能出的状况，所以陈岁时才能安心地在这里等结果，不怕昭缇逃了。 朱子楚看着周陆，从人堆里离开，皱了皱眉。 周陆这个时候离开，是做什么去？他不等陈岁时的审判结果了？ 虽然朱子楚好奇周陆干什么去了，但他更想看戒律堂的这个热闹，就没有离开。 一股黑气，从步晴的眉心被牵引出来，小云宗的弟子，发出哗然之声。 “竟然真的是魔气！” “看来小师姐诛杀步晴，是大功一件啊，我们先前真是冤枉她了！” “也不知道这魔族，潜藏在我们小云宗多久了，若非小师姐发现了魔族的影踪，我们恐怕还被蒙在鼓里呢。” “真是看不出来，步晴居然被魔族控制了，她平日里看着挺本分的啊。” “是啊，昨日她还帮我带饭了呢。” 琼林散人抬手一握，驱散这团魔气，向陈关微微点了点头。 陈关站出来，朗声道：“步晴虽死，但那魔族的下落，还未查明，难保宗门内，还会不会有其他的魔族内应，从现在起，所有小云宗弟子，到广场集合，逐一查验身份，在魔族没有被逮捕前，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广场，以免遭难。” 小云宗的白石广场上。 无论是杂役弟子、还是外门弟子、内门弟子，都被召集在了一起。 其中炼气六层以上的弟子，五人组成一队，排查小云宗的各个角落。 戒律堂三位长老，手持名册，逐一点名。被叫到名字的弟子，皆要上前一步，查验体内有无魔气。 大长老琼林散人负责查验内门弟子的身份。 他垂目扫了眼名册，“孙震。” 半晌，场上无人回应，琼林散人抬了抬眼，问道：“有谁知道孙震去哪了吗？” 内门弟子中，无一人知晓孙震的下落，都摇了摇头。 琼林散人见此，只好吩咐戒律堂的人去找他，而后继续念着下一个名字。 另一边，二长老余言褚，负责清点的是外门弟子的人数，他目光落在几个空缺上面。 “洛凌霄、卫听风、夏渠人呢？” 外门的执事长老，微微欠身，替三人解释道：“他们离开宗门，做任务去了，应该还没回来。” 俞言褚点了点头，写下批注，“等人回来了，第一时间把他们叫到广场上来，验明身份。” 任务堂的一位执事，满脸踌躇，欲言又止。 想了想，还是上前道：“掌门、几位长老，我有一事，不敢不报。” 陈关示意他讲。 这名任务堂的执事，深吸了一口气后，道：“外门弟子洛凌霄，曾接了个去青萝岭捕获黑萝兔的宗门任务，当时他捕获黑萝兔总数三十有一，自留了一只黑萝兔喂养，小云宗没有明文规定，不许养灵兽或者妖兽，洛凌霄向任务堂报备时，我就同意了他的申请……” 这事在卷宗上都能看见，与其后面被牵扯，还不如主动坦白。 不管洛凌霄有没有与魔族勾结，那黑萝兔是他养的，就逃不了干系。 执事说完此事后，心里轻松许多。 居住在青竹苑的弟子，纷纷指证道：“对，洛凌霄养了只黑萝兔的事情，我们都知道。” “他院子里的围栏，还是自己亲自打的呢。” “我想起来了，之前在灵膳峰，洛凌霄还找灵膳峰的杂役，捡过些菜叶子，就是回去喂黑萝兔的！” 灵膳峰的冯管事可不敢和魔族扯上关系，连忙道：“我哪知道洛凌霄养的兔子是魔族变的，掌门，我们灵膳峰也是被洛凌霄哄骗了啊，我们绝不敢和魔族勾结！” 陈关听过洛凌霄这个名字。 当初惊秋拿了岁时的瑶草花，就是为了救这洛凌霄，为此，师姐妹二人，闹了龃龉，因此，陈关本能地对洛凌霄没什么好印象。 但他究竟是不是勾结魔族，这事还说不准。 “等洛凌霄回来后，第一时间带他来白石广场，魔族一事，我要听他一个解释。”陈关说道。 人群中忽地响起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如果洛凌霄不回来了呢？” 陈关神色变冷：“若他不回来，要么是心虚，知道和魔族勾结的事情败露了，不敢回来，要么……” 陈关原本想说叛宗，但忽然想起来，外门弟子算不得真正的宗门弟子，按理来说，洛凌霄确实是可以不回来的。 第72章 真言丹 外门弟子没有叛宗一说。 陈关顿了顿，道：“不管怎么样，魔族是他带进宗门来的，若洛凌霄不回来，为自己辩解一二，便发布通缉令吧。” 众人齐声道：“谨遵掌门谕令！” 山门处。 洛凌霄刚刚踏入山门地界，就察觉到，宗门内十分不同寻常的氛围。 【师父，不知为何，我眼皮跳得有些快，小云宗恐怕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天枢道人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为师在，放心吧。】 洛凌霄点了点头，戒律堂的弟子，朝他走来。 “掌门有令，所有弟子，都要去白石广场集合，别在山门处晃了。” 洛凌霄向他打听道：“这位师兄，我刚刚从外面做完宗门任务回来，不知宗门内，发生了什么事，我看巡逻的弟子，似乎比平日里多了几倍……” “宗门内有魔族出没，死了人，现在全宗上下戒严，除了巡逻的弟子，所有人都在白石广场上，你修为低，为免遭受魔族的迫害，也赶紧去白石广场集合吧。” “掌门和宗门内的长老们都在那，现在没有什么地方，比白石广场更安全了。” 洛凌霄眸色微异，袖中的手握成了拳。 【昭缇！】 【她不是向我保证，不会在宗门内乱跑，也不会谋害小云宗的弟子，只要找到了东西就走吗？】 洛凌霄有些生气，气昭缇的不守信用，最关键的是，她还杀了人！ 魔族女子，果然不可信！ 天枢道人到底是老谋深算一点，想得更多。 【凌霄，你已经踏入小云宗，此事和你脱不了干系了。】 【若是晚进来一步，还可以离开小云宗，天大地大，何处不逍遥？但现在，小云宗出现了魔族，恐怕是半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为今之计，去见了陈关和小云宗诸位长老后，你要矢口否认，认识昭缇。】 【你养黑萝兔，是向任务堂报备过的，你就咬定，自己不知道它是魔族所化。】 洛凌霄迟疑：【师父，这样能蒙混过关吗？万一小云宗有什么鉴别真言假意的术法或者宝物……】 天枢道人安抚他道：【无妨，为师再怎么说，生前也是一名化神境修士，小云宗内没有元婴修士，只是几个金丹境，我还是能压住的。】 洛凌霄怅然道：【也只能如此了。】 他倒不怕昭缇攀咬自己，昭缇体内有师父给的毒丹，目前还是受制于自己的。 况且这事，本来就是昭缇毁约在前闹出来的风波。 洛凌霄往白石广场走去，内心里，其实还是希望，昭缇能逃出小云宗。 昭缇离开了小云宗，对他如今的局面来说，是更有利的。 若小云宗没有抓住昭缇，空口无凭的，也没人能说明他和魔族勾结。 洛凌霄呼出一口气，放平心态，镇定地走向白石广场。 无数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洛凌霄竟然还真敢回来，他不知道与魔族勾结是什么罪名吗？” “也许是他刚刚回来，还不知道自己与魔族勾结的事情败露了呢？” “我看洛凌霄敢回来，证明他问心无愧，那黑萝兔在青竹园养了这么久，没人发现它是魔族变的，洛凌霄不过一个刚刚从杂役弟子变成外门弟子的五灵根，能认得出来什么魔族不魔族的。” “黑萝兔不是还没抓到吗？步晴虽然体内有魔气，也不能证明那黑萝兔就是魔族啊！” “就是，黑萝兔是魔族一事，是陈师姐提出来的，她的话，你们也信？别忘了她是什么人，月师姐就是被她赶出宗门的。” “瞎说什么呢，小师姐什么时候赶月师姐走了？说不定是人家月师姐，自己不愿留在小云宗了呢！” “行了，在说洛凌霄的事情呢，扯两位师姐做什么？我看洛凌霄他是不敢不回来，他若是清白，则更应该回来，否则通缉令发布出去，他就只能做个四处逃亡的散修了。” “散修都是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哪有宗门内安逸。” 洛凌霄走到陈关面前。 “弟子洛凌霄见过掌门、诸位长老。” 他表现得镇定自若，坦然无惧的样子，让陈关忍不住想，也许这洛凌霄真没有和魔族勾结。 再或者就是，此子心性坚毅，异于常人，心理素质过硬，面对几位金丹真人，也能保持着不露怯。 柳晁向来看不起这些五灵根弟子，他上下打量着洛凌霄，心中并不认为，他会有胆子勾结魔族。 陈关问道：“洛凌霄，你于两年前，在青萝岭做宗门任务，捕捉黑萝兔，自养了一只，可有此事？” 洛凌霄抿了抿唇，不卑不亢道：“确有此事，弟子当时向任务堂报备过，并非私自豢养妖兽，不知掌门为何，忽然问起了它？” 柳晁唇角扯了扯，看向陈关：“掌门，这样问，恐怕问不出来什么。” “哦？那柳长老有何高见？” 柳晁双手拢在袖中，淡淡道：“苏长老最近不是炼制出了几颗真言丹吗？不如就让这洛凌霄吃后再答话。” 真言丹不算什么高阶丹药，只对炼气期的弟子有效，但众人都没有见过这丹药，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真言丹是什么？这丹药真的能令人说真话吗？” “若是服用了真言丹，再询问洛凌霄有无与魔族勾结一事，倒确实是更公正。” “没想到苏长老还会炼制真言丹，真是不可貌相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苏长老好歹也是黄阶炼药师，正儿八经通过丹盟定级考核的。” “我又没说什么，犯得着这么激动吗？不过若有了这么神奇的丹药，以后在戒律堂上，也不怕有人说谎了。” “谁是谁非，一眼就能判断。” “苏长老有真言丹，为什么先前在戒律堂的时候，不给陈师姐用？” “陈师姐有证据，犯得着用真言丹吗？你当丹药是糖豆，不值钱啊。” 之前上过苏长老丹道课的弟子，出来说话。 “任何丹药，都有一个效力的，真言丹确实可以令人说真话，但是对筑基境的修士就不管用了。” “小师姐可是早就筑基了呢。” 这么一说，大家才想起来陈岁时筑基一事。 “十七岁筑基，比月师姐还快吧？她不是双灵根吗，为什么会比单灵根修炼得还要快？” 第73章 问话 有人嗤了一声：“你不看看她姓什么？有资源，还愁堆不上去境界？九兰峰的裴真人，可是她亲师叔呢，还是个炼药师。” 这话压得很低，但还是不少人听见了。 陈岁时不甚在意地抬了抬眼皮子，也不生气。 无论她用不用丹药堆境界，他们除了嫉妒，也只剩下嫉妒了。 况且大家这样想，对她是有利的。 单灵根的事情，陈岁时也不想暴露。 扮猪吃虎，隐藏实力，都不是什么坏事。 陈关听了柳晁的建议，吩咐一名弟子，去向苏长老求真言丹。 余言褚开口道：“且慢。” 他面向陈关，微微颔首，说道：“此前苏长老炼制出真言丹后，给戒律堂送了三颗来，我这里便有真言丹，不用再去叨扰苏长老了。” 余言褚手腕一翻，掌心多出一个白瓶。 “洛凌霄，你可愿服下真言丹，以证清白？” 陈岁时定定看着洛凌霄，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神情的变化。 如今的境况，和原着中，肯定是有差异的。 而且按照原着的时间线和情节发展，昭缇暴露的时间，还要往后推移，是在宗门大比之后。 但现在，因为她提前发现了昭缇的踪迹，还修缮了宗门大阵，昭缇无法从结界裂缝中，来去自如，昭缇和洛凌霄的相识，发生了改变。 所以陈岁时也不确定，洛凌霄是否知道，他养的那只黑萝兔，就是昭缇所变化的。 她暗中和系统交流：【统子，真言丹当真有用吗？】 【至少炼气期是无法抵抗真言丹的效力的。】系统道。 【那万一洛凌霄先服用了解药呢？别忘了，他可是一名炼药师，且炼药天赋还不低，得了天枢道人的真传。】 【原着中，天枢道人虽然只定级了紫阶，但他的真实炼药水平，肯定不止紫阶这么简单，逼近黑阶、白阶了吧？】 系统：【真言丹是柳晁随口提出来的，宿主都不知，苏钦同炼制了真言丹，更何况洛凌霄刚刚回到宗门？他虽然是气运之子，但没有先知的能力。】 陈岁时道：【统子，一看你就不了解什么是主角。】 系统：【？？？】 她继续道：【你也不了解洛凌霄。】 身为看过原着的人，陈岁时深知，洛凌霄心眼不少。他要是没有心眼，身为散修，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众目睽睽之下，洛凌霄挺直了背，道：“弟子洛凌霄，愿意服用真言丹，以证清白。” 余言褚用灵力，将丹药送到他掌心。 众人没见过真言丹，好奇地张望。 只见那枚丹药，珍珠大小，洁白如雪，纤尘不染。 “这就是真言丹吗？” “就这么一小粒，服用之后就能说真话了？” “似乎还有一点丹香呢。” “洛凌霄敢服用真言丹，应该是问心无愧了。我就说他一个刚刚退去杂役身份的五灵根，怎么有胆量勾结魔族嘛。” “不过吃了真言丹，就只能说真话了吗？药效什么时候过啊？” “我在丹典上看过关于真言丹的描述，好像是七日吧，总之，和服用者的修为有关。” 洛凌霄仰头服下丹丸，半盏茶后，几位长老轮流问了他几个问题，却迟迟没有绕到魔族身上，像是为了检验真言丹的效果。 确认真言丹有效后，陈关才严肃地问道：“洛凌霄，你豢养的妖兽黑萝兔乃魔族所变，潜藏在我小云宗内，意图不轨，此前你可知道它的身份？” 事先服用过解药的洛凌霄，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弟子不知。” “那你豢养黑萝兔这么久，就从来没有，发现它有什么异常之处吗？”柳晁插嘴一问。 几位戒律堂的长老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洛凌霄依旧摇头：“没有。” 陈岁时在心里哼了一声：【他在撒谎。】 【宿主怎么知道？你还会观察微表情？】 【我说了，我对洛凌霄很了解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世我俩是宿敌，所以即使这一世，还什么都没发生，直觉也告诉我，他事先有准备。】 系统默然道：【直觉不可作为判断的标准。】 陈岁时啧啧道：【统子，你就是不懂人类。洛凌霄第一个回答，没有什么问题，但当他作出第二个回答时，我就知道，他在撒谎了。】 【洛凌霄这么小心谨慎的人，会在两年内，都没有发现过任何异常之处吗？还是说，你觉得昭缇是一个本分的人，真当了两年的兔子？】 【但凡她表现出来一点和黑萝兔有细微出入的地方，或者反常之处，洛凌霄就会去翻藏书阁内的古籍求证。】 陈岁时是一路看着洛凌霄从五灵根杂役，突破筑基、结成金丹、晋升元婴、逼近化神的。 系统默了默：【宿主很了解他。】 陈岁时淡笑道：【你不知道，现世有个很流行的说法吗？】 【什么？】 【凡是看见小说中，有和自己同名同姓的恶毒反派，建议背诵全文。】 所以她看书看得很认真的。 系统：…… 几位长老轮番上阵，问了洛凌霄许多问题，最后得出结论，洛凌霄没有与魔族勾结。 “不过，魔族到底是你带进宗门来的，鉴于你态度良好，配合调查，又非故意而为，便只罚你三个月的修行份例，可有疑议？” 洛凌霄拱手一礼道：“弟子没有异议，多谢长老还我清白。” “行了，归队吧。” 洛凌霄呼出一口浊气，知道这关是过了。 幸好在来白石广场前，他服下了半片虚言草，能抵御真言丹几个时辰。 三个月的修行份例，对于以前的洛凌霄来说，确实很重要。 但他炼制的丹药，卖了不少灵石，如今身上还有剩余，倒是不差这几块灵石了。 回到队伍中后，有人起了戏弄的心思，嬉笑道：“洛凌霄，你身上有多少灵石？” 他不动声色地垂了垂眼，掀唇道：“二十五块下品灵石。” 那人追问道：“你将灵石藏在了何处？” 洛凌霄眉眼微微拧起，唇皮子掀动，刚要开口，一名内门弟子，对着他施展了一道禁言术。 “洛师弟是为了自证清白，才服用了真言丹，你们这样，趁人之危，打探人家的隐私，成何体统！” 他说完，对着洛凌霄道：“洛师弟，待真言丹的效力过了，我再替你解除术法吧，这几日，先委屈你了。” 第74章 后路 洛凌霄感激地向那人投去目光。 虚言草的效果，只有几个时辰，仅够他在几位长老以及陈关掌门面前，蒙混过关。 若非这位师兄，好心出手，帮他噤声了，接下来自己会说什么，洛凌霄自己都不确定。 【希望昭缇已经逃离了小云宗吧，否则这事，没这么容易了结。】 他在心里叹气道。 天枢道人笑了笑：【我看昭缇那丫头，是个有义气的，即使被抓到，也不会供出你来。】 【她在小云宗潜藏了这么久，也没做什么害人的事情，和你的约定，也一直在践行，此次事发突然，应该有别的原因。】 洛凌霄先前是被昭缇气到了，此时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有可能是错怪她了。 她还要在小云宗找东西，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贸然伤人呢？ 洛凌霄眸光闪烁了几下，左右一扫，看见吴樾，随后不动声色地走到他边上。 “啊，是洛师弟啊。” 被人碰了一下，吴樾扭头，看见是洛凌霄，态度好了很多。 洛凌霄取出一块木片，在上面刻字，吴樾垂着脑袋去看，低声念道：“小云宗怎会有魔族出没？被杀害的弟子是谁？” 吴樾知道他刚回宗门，一头雾水，压低了声音和他说道：“死的杂役弟子，步晴。就是那个在药园培育止血草的师妹。” “说起来，其实她算是死在陈师姐的箭下。” 洛凌霄在木片上又刻下两字：为何？ 吴樾从头到尾给他讲了一遍事情经过。 “陈师姐追着你院子里的黑萝兔，也就是那个魔族，到了药园，正要一箭射杀了那魔族时，步晴被操纵着挡了箭。” “起先大家不明所以，这事就闹到了戒律堂去。陈师姐举证，步晴实际上，早就被魔族操控，体内还有魔印。” “结果，大长老在步晴体内，真的发现了一缕魔气，这才洗清了陈师姐的清白。再之后就是宗门戒严，准进不准出，所有弟子在白石广场集合，验明正身了。” 吴樾换了口气后，继续道：“其实掌门让所有人在白石广场集合，这事做得挺好的，否则以我们这炼气期的修为，被魔族害了都不知道。那步晴，你瞧着和正经人没什么区别吧？但谁知道，她是魔族的奸细呢？” “好在洛师弟，你也证明了自己的清白，那魔族犯下的事情，牵扯不到你身上来，真是万幸。” 洛凌霄冷峻的眉眼，带着几分嘲弄。 万幸么？ 若他没有事先服下虚言草，现在恐怕已经成了和魔族勾结的奸佞小人，受丹田之刑了吧？ 而修士，一旦丹田破损，此生就彻底毁了。 白石广场上，有这么几位金丹真人在，他如果没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便是插翅也难飞。 但洛凌霄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他和昭缇是各取所需，世上没有什么事，是绝对没有风险的。 五灵根的资质，终究受限，如果不冒点险，他如何筑基结丹呢？ 师父是灵魂之体，无法出手炼药，他的炼药技艺，又还没有达到能炼制筑基丹的水平。 更何况，炼制筑基丹的丹材，被各大势力牢牢把控着，他就是想买，没有背景，也是买不到的。 所以洛凌霄需要昭缇手里的筑基丹。 虽然他现在离筑基还早，但也不可能等临近筑基了，才开始为筑基做准备。 【凌霄可是在想，昭缇被捕后，拿不到她手中的筑基丹了？】 洛凌霄实诚道：【有这方面的想法，但不完全是。】 【弟子更多的是在想，我是不是该离开小云宗了，宗门内的束缚，师父也看得出来，但凡一着不慎，就会备受掣肘。】 他之前是想等月师姐，不过几年的时间过去，洛凌霄也看明白了。 月惊秋不会再回小云宗。 乾灵界这么大，他们或许会在别处相逢。 月师姐天赋好，人善良，会有更光明的前途，他不该继续停留在原地，而是应该往前走了。 正如他和月师姐见的最后一面时，她说过，她收下宫铃，救命之恩，不必再挂在心上。 天枢道人道：【你能这么想很好。宗门和散修，各有利弊。对于天才而言，自然是待在宗门内更好，宗门的资源，都会倾斜给天赋卓然之人。】 【但像凌霄你这样的杂灵根弟子，是宗门最不缺的了，五灵根若想靠宗门内的微薄资源筑基，几乎是不可能的。唯有出去闯一闯，寻觅机缘，才有筑基的可能性。】 无论是灵气充裕的时代，还是灵气稀薄的时代，单灵根为什么被誉为天才，概因为数量稀少且修炼快。 在灵气不足的时代，单灵根修炼快，在灵气浓郁的时代，单灵根的修炼速度，只会更快，所以无论是哪个宗门，若得了单灵根的弟子，都是重中之重地栽培的。 而五灵根弟子，一个宗门内，有多少？ 就拿小云宗来举例，全宗上下，三百多人，其中四灵根、五灵根这样的杂灵根，就占了将近三分之二。 但单灵根，众人所知的，只有月惊秋一人。 若是在大宗门内，五灵根的数量，更是成千上万。 物以稀为贵，放在人的身上，同样适用。 无论灵气多与寡，天才与普通人的占比，都是差距很大的。 只不过灵气充沛的时代，也许单灵根弟子，会多出几个或者几十个而已，但绝不会一下子，成千上万的冒出来。 这个世上，没有天才的数量，比普通人还要多的道理。 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包括洛凌霄自己，他知道自己并非天才，所以才要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 在宗门内做杂役、做外门弟子，很大可能，是没机会筑基的。 因为资源不会倾斜给他们。 所以很多人，锋芒毕露，展现自己，都是为了让长老，看见自己，从而获得更多的修行资源。 毕竟没人会把资源，浪费在废物身上。 洛凌霄垂着眼睑，轻声道：【师父，等风波过去后，弟子就离开小云宗。】 【外门弟子不算是正式弟子，也没有命牌，我随便接一个任务，之后不回宗门了，时间一久，任务期过了，任务堂那边，会直接认定我失踪或者死亡，勾去我的名字，从此，天高海阔，任我翱翔。】 【不用再躲躲藏藏地炼药后，弟子也能潜心钻研师父留给我的丹方。】 第75章 炸山 洛凌霄泯然在人群中，听完吴樾的讲述后，剑眉微微蹙起，总觉得陈岁时有些古怪。 她为何会去青竹园？ 昭缇的暴露，是由陈岁时引起的，步晴也是陈岁时射杀的。 她就这么确定，步晴已经并非原来的那个步晴了吗？ 洛凌霄还记起来一事，四年前他还是杂役弟子的时候，宗门分派给他一个任务，是去野苹山庄采购物资，但那次，他的名字被陈岁时划去了。 洛凌霄一直想不明白，她为何要去做这个任务。 贡献点不多，还费时费力，路途遥远。 后来洛凌霄也私下向王小横打探过，采购物资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据王小横所讲，除了回来的途中，碰到一头熊瞎子以外，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还夸了陈岁时很久，说陈师姐其实人美心善，宗门内的传闻，并非真相，他以前也是人云亦云，误会陈岁时了。 洛凌霄只觉得他口中的陈岁时，和自己认识的，不是一个人。 盘查进行到下午，差不多酉时时分，小云宗的弟子，都拿了蒲团出来垫着。 但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下，没人能静下心来打坐，几乎都是盘膝坐着在聊天。 云蕉伸长脖子张望，暗自道：“周师兄离开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旁边的梁音儿，将自己的蒲团，挪了挪，靠近云蕉，压低声音道：“全宗上下的弟子，都检查过身份了，除了那步晴，也没有人体内有魔气，你不觉得有点怪吗？” 她是在想，也许那步晴就是个例外，整个小云宗，有护山大阵，哪有那么容易，被魔族渗透进来。 梁音儿在这待了很久，有些无聊，想早点解散。 云蕉看出她的不耐，没有刻意压着声音，“那魔族还没有落网，现在待在白石广场是最安全的了，掌门和几位长老都在这儿呢。” 不断有符箓，从山下飘飞上来，皆是戒律堂的弟子，没有发现魔族踪迹，传回的消息。 柳晁转过头道：“掌门，大家集合也很久了，小云宗就这么大点地方，迟迟没有搜到魔女的踪迹，我看那魔族，说不准已经逃了，柳某就先带弟子回去了。” 他原本是想留下来，看看具体情况，但等了这么久，柳晁猜想，多半是没有结果了，不愿在这儿继续耗着。 再说了，他是金丹真人，那魔族再怎么，也不敢到他的洞府闹事。 陈关略一思索，同意了他的请求。 让大家在白石广场集合，主要是为了普通弟子的安全，柳晁身为长老，本不必受限制，他两个亲传弟子，由他护着，也不会被魔族残害了，陈关没有理由不同意柳晁的要求。 柳晁看向自己的两个弟子：“子楚、云蕉。” 朱子楚爬起身来，衣袖一拂，收起蒲团，恭恭敬敬站到柳晁身后。 云蕉也站了起来，“师父，弟子想留在白石广场，等待第一消息，若有结果了，第一时间去向您禀报。”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柳晁有些不满，云蕉身为自己的弟子，理应听从师命才是，但她却在这么多人面前，忤逆自己的话，落他的面子。 云蕉深知自己这个便宜师父，什么德性，所以补了后面一句话，果然，柳晁在听到后面半句话时，神色好转许多。 “若这边有什么事发生，及时来报。” “弟子谨记。” 云蕉目送着两人离去。 她正要转身坐下时，整个白石广场，轻微晃动起来。 轰隆—— 不远处的山头，传来爆炸声，热浪滚滚，如同脱缰的野马，从爆炸的中心点奔腾而出，迅速向四周扩散。 这股热浪带着爆炸的余温和毁灭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窒息和恐惧。 小云宗的弟子，纷纷施展防御术，同时往动静传来之处看去。 只见夕阳残照下的山体，被染成金色，无数火浆和岩石碎片，像喷泉一样，冲向天空，随后如瀑布一下灌流，顺着山体向山脚流淌。 花草树木，顿时被高温腐蚀殆尽，变得焦黑。 “那好像是钟离长老居住的金光峰吧？” “这是怎么回事？金光峰炸了？” “钟离长老虽然离开了小云宗，但金光峰上有一座巨大的熔炉，里面火石终年不歇，温度极高，现在熔炉爆炸，火焰滔天，肯定是魔族干的！” 陈关看着人心惶惶的场面，提高了声音，“肃静！” 身为掌门，陈关的话还是有一定威严的，大家安静下来，听得他继续道： “白石广场会设下结界，保护大家的安全，魔族之人，小云宗一定会就地诛杀！” 琼林散人、余言褚、司沐三人合力布下结界，将白石广场笼罩在其中。 “有劳三位长老在此坐镇了。”陈关向三人一礼，又对柳晁道，“柳长老，金光峰离苏长老的洞府较近，恐怕受了波及，劳烦您过去瞧一眼情况。” 还没来得及走的柳晁，颔首道：“陈关掌门客气了。” “子楚，既然如此，你就留在白石广场吧。” 经此一遭后，朱子楚已经有些被骇住，巴不得能留在白石广场，连忙道：“弟子谨遵师命。” 在结界开启的最后一瞬间，一道传音符飘了进来，落到陈岁时手上。 “岁时小师妹，金光峰发生爆炸，可有殃及到白石广场？师母已经出关，并未受影响，你放心。我这边有裴师叔看着，不会出什么大乱子，小云宗的护山大阵，运行无恙，定能将那魔族瓮中捉鳖。” 陈岁时想传讯回去，但因为有结界，消息也传不出去了。 她其实更想去找昭缇，不过洛凌霄这边也要她盯着，摇摆一阵后，陈岁时还是决定，去找昭缇。 “爹，我想出结界。” 陈关袖子一甩，沉声斥责：“胡闹，外边这么乱，你出去做什么？好好待在广场上，有三位长老在，我才放心。” “爹，我现在筑基了，不是炼气期，可以出去帮忙。你也不能一直让我活在大树底下乘凉啊。” “再说了，那魔族被我发现后，选择逃窜，说明她修为不如我，我有办法找到她，不然小云宗被炸毁了，想要重建，得花多少钱。” 陈关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注意安全，别逞强。” “我知道。” 陈岁时先去找了云蕉，在她耳边密语了两句后，跟着陈关，一起出了结界。 第76章 跟我走 一踏出结界，热浪扑面而来。 山石滚动，几座山峰剧烈摇晃，仿佛底下有巨龙翻身。 陈岁时捻起一张符纸，在手背上蹭了点血，默念咒语，敕令道：“去！” 符箓上面光芒一闪，化作一团金光，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这是？” “是寻觅气息的符箓，爹，跟着它走，就能找到魔族之人了！” 陈关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你手上的伤怎么来的？为何用符前，要沾血？岁时，你可别走岔了路……” 虽然他不是符修，但陈关也知道，以血为引的符箓，都是很特殊的符箓，并非主流。 “爹，你想什么呢！”陈岁时拽着他，去追金光，“那伤口是黑萝兔抓的，沾染了她的气息，我才能根据血里的残余魔气，锁定她的位置。” “等此间事了，让你小师叔帮你看一下伤口，毕竟沾染了魔气，非同小可，不可马虎。” 陈岁时知道陈关是担心自己，连声道：“我会的。” 实际上她体内有不染莲，这点魔气根本不会影响陈岁时什么。 但很多事情，她也不好和她爹解释，先敷衍过去再说吧。 当下最重要的是，抓住昭缇，不能让她继续炸山了。 金光峰上，几道身影正在交战，但陈岁时的符箓，转了个向，并不是朝着金光峰飞去的。 “岁时……” 陈岁时相信自己画的符和判断，“金光峰上是傀儡，并非魔女本体，她很狡诈的，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发现。” 陈关御风而立，往金光峰山巅看了一眼，瞳孔缩成针眼大小：“那不是我宗的秋蔺长老吗？” 秋蔺？ 陈岁时听着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忽地想起来，在原着中，她走火入魔后，被昭缇利用，杀了自己门下所有的弟子以及大批小云宗的弟子。 可如今，昭缇暴露的事情提前了，秋蔺长老还是走向了走火入魔的结局，说明她，其实很早就有走火入魔的征兆了。 但书中她的出场，只有小云宗覆灭这一段，属于炮灰，陈岁时也不知道，她何时入的魔，为何入魔。 “爹。”陈岁时忧心道，“我看秋蔺长老状态不太对劲，她可能是入魔了。” “她入魔后，神志不清，修为暴涨，却也损耗寿元，秋蔺长老本就迟迟无法破境延寿，油尽灯枯了，为免伤亡扩大，您别有所不忍，动恻隐之心……” 听着女儿这般杀伐果断的话语，陈关心中，微微惊异，没想到陈岁时有这般的铁血之心。 或许她其实，真的很适合做小云宗的下一任宗主。 惊秋离宗，小六对掌门之位不感兴趣，唯有岁时，经常把这事挂在嘴边，陈关心想，他确实不该继续把她当小孩子看了，等此事了结，可以开始培养她当宗主的能力了。 陈关以灵力，将浑厚的声音，送到金光峰的战场上。 “秋蔺长老既已入魔，不必再有所顾忌，还请诸位，共同出手诛杀！” 一名蓝衣弟子，踩着纸鸢飞出火光中，单膝跪地，请求道：“掌门，我师父她只是练功出了岔子，等她清醒了，定来向掌门请罪，还请掌门给她个机会，收回命令！” 陈关眼中，虽有不忍，但入魔之人，岂是这么容易好回头的？ 有些话陈关不好说，陈岁时却无所谓，她道：“这位师兄，秋蔺长老这些年的贡献，宗门是看在眼里的。有些话凉薄，但我不得不说。” “你既是秋蔺长老的徒弟，想必很清楚她的状况，她本就寿元无多，只剩三两年了，秋蔺长老入魔后，只想杀人，根本不管疯狂运转功法和强行提升修为的弊端，待她清醒，也是日薄西山，无力回天，在自己亲手杀了自己弟子的悔恨中陨落……对她来说，何尝不残忍？” “同阶修士，本就敌不过入魔之人，若还要投鼠忌器，死伤何其多？” 也许是陈岁时从未见过这位秋蔺长老，所以她能事不关己地说这些话，分析利弊，选择最优解。 但对于秋蔺长老的弟子而言，情感上却不能接受，他往回看去，眼中全是师弟师妹们的鲜血。 拳头被握得嘎嘣响，青筋如虬龙，爬满了他的手背，有气无力地道：“弟子明白了。” 小师姐说得很对，师父的寿元，根本支撑不了她赎罪。 金丹修士寿五百，师父她今年，已经四百九十八岁了，即使不是被小云宗的人诛杀，她也会寿尽而亡。 陈岁时见自己的符箓，折反回来，贴着她的脸颊，如一束利箭金光，射向白石广场。 她眼瞳中，光芒绽射，无数金光点点飘下。 不对。 昭缇她在白石广场！ 陈岁时连忙拽了拽陈关：“爹，白石广场要出事了！” 轰—— 更大的一声爆炸声传来，白石广场所在的山头，剧烈晃动起来，黑气如云，蒙蔽了众人的视线。 洛凌霄的手臂被人一抓，脑海中传来一道声音：【走。】 他反手扣住对方的手腕：【昭缇？你怎么来了？你不要命了？】 黑雾中，一道纤细的身影，蹲了下来，女子诚恳道：【洛凌霄，我没想毁约，我是来救你的。】 洛凌霄无语道：【我看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吧。】 【随你怎么想，你先跟我走，不然等会儿就走不掉了。】 洛凌霄还在权衡。 昭缇急了：【我是你带进小云宗的，如今我的身份暴露，虽然并非我所愿，但你以为小云宗会轻易放过你吗？】 【与魔族勾结，是什么刑罚，你不会不清楚吧？一旦被废除丹田，你这一生就毁了！】 洛凌霄道：【小云宗这关，我已经过了，只要你之后，别和我有什么牵扯，我自会平安。】 【这是毒丹的解药，你拿了走吧。】 洛凌霄觉得，昭缇是为了毒丹解药，才冒险前来找自己的。 她既然能在三位金丹真人的眼皮子底下，和他说上几句话，想来身上还有压箱底的手段或者法宝，离开小云宗不成问题。 昭缇握着丹瓶，走出两步后，又回来：“不行，你必须跟我走，这个破宗门有什么好留的？都不把你当人看，每日给你安排那么多任务。” “再说了，你不是还要筑基丹吗？丹药我没带身上，放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了，等离开了小云宗，我就把丹药给你。” 第77章 求援 洛凌霄眸光闪烁，在思付昭缇的话。 但他心中很快有了决断。 此时和昭缇一起走，不是明智之举。 小云宗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即使昭缇有办法离开，带上一个他，恐怕没这么简单。 而且，乾灵界修士对魔族深恶痛绝，明面上，他若与魔族有所牵扯，未来的路，会更困难许多。 他要逃避小云宗的追杀，还要隐姓埋名，不能让外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来历。 许多丹道大会，也无缘再参加，甚至连普通的野路子散修炼药师都不如。 至少前者，是有资格参加各种丹道大会的。 【昭缇，你走吧，我不会离开小云宗的。】 洛凌霄看着她，【我是人族，而你是魔族，我为何要抛弃人族的身份，与你一般，躲躲藏藏？】 其实洛凌霄把话说这么绝，只是想让昭缇，放弃带他走的想法，不然以昭缇的性子，定然还要在这里磨蹭。 这古怪的黑气，虽然能隔绝视线和神识的探究，但他猜想，应该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昭缇抓着他衣袖的手，微微松开，似乎被说动了，眉眼间浮起自嘲的神色。 她以为洛凌霄和其他人不一样，没想到，他也这般看待魔族，避之如蛇蝎。 如果不是因为筑基丹，他根本不会包庇自己吧？ 她垂着眉眼，静默片刻后，下定决心： 【好，我走。】 结界有一道空隙，昭缇就是从那里进来的，她原本打算原路离开，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矢，破空袭来！ 昭缇想闪身一避的，想起来身后是洛凌霄，他才炼气六层的实力，若她躲开，这一箭下，洛凌霄必死无疑！ 筑基境的灵力，压得洛凌霄胸腔一震，闷闷的，他连忙运转功法抵御。 昭缇见状，手腕一翻，祭出一面白玉令牌，柔和的白光，将空间照亮。 箭头被一道光芒抵住，不能再向前半寸！ 小云宗的各个弟子，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魔族女子！” “这黑气果然是她搞的鬼！难怪我刚刚目不能视物了！” “等等，她为何要护住洛凌霄？”有人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朱子楚冷声道：“看不出来吗？洛凌霄和这魔女，就是同伙！她来白石广场，肯定是来救洛凌霄的！” “不会吧……洛凌霄都服下真言丹了。” “万一那丹药是假药呢？或者说药效不行，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眼见为实，魔女都亲自挡在洛凌霄面前护他了，说两人没有瓜葛，谁信？” “是啊，如果不是同伙，洛师弟为何不动手背刺她？魔女背后毫无防御，洛师弟只需要给她一刀就是了。” “我就说他一个五灵根杂役，怎么会修炼这么快，进门不到五年，就从一个杂役弟子，成为外门弟子了，果然是有猫腻。” “他与魔族勾结，肯定是走了邪门歪道，否则修为怎么会提升得这么快。我入宗门八年了，都还在炼气四三层。” 杂役弟子中，不乏对洛凌霄有嫉妒之心的人。 大家同样是五灵根，偏偏你洛凌霄进步神速，这让其他人心里如何平衡？ 众人虽然有灵根，可以修炼，但到底还是个普通人，没有达到超脱，最易起嫉妒之心。 云蕉睁大眼睛，定定看着洛凌霄，小声念叨，“难怪小师姐让我盯着洛凌霄，一旦他有任何异动，就先告诉大长老，再想办法通知她。” “原来小师姐，一早就怀疑洛凌霄和魔族有勾结了么？也不对啊，这么多人看着他吃下的真言丹……难道是苏长老这丹药，不管用？” “虽然苏长老年纪大了一点，有时候心神不宁，洞府处经常会传来炸炉的声音，但真言丹不是很高阶的丹药，不至于失误吧？这个洛凌霄，果然有古怪！” 云蕉记着陈岁时叮嘱她的话，连忙爬起来，去找琼林散人。 她刚刚走了两步，被一人拽住胳膊。 “别去打扰大长老施法。”转头看去，却是梁音儿。 梁音儿拉着云蕉，和一众弟子，退到了广场边缘，余言褚撤掉了结界，吩咐大家远离这里。 金丹的灵力威压，可不是他们能承受得住的。 琼林散人手指凝聚着光芒，眉眼凌厉：“大胆魔族，竟敢来小云宗撒野，还不授首伏诛！” 昭缇额头上冒着冷汗，气势却不输人，冷嘲道：“区区末流宗门，算什么东西！” “今日就是你们小云宗灭宗之日！” “老夫不与你扯口舌之能。”琼林散人并未动怒，手中法诀，逐渐成型，洛凌霄眼瞳骤然扩大，感受到死亡的威胁降临在身上。 昭缇丢出无数法宝，围绕在她和洛凌霄身前，偏头道：“看见了吧，所谓名门正道，有多虚伪，他们根本不会在意你这么一个普通弟子的死活，洛凌霄，你现在还心存幻想，想留在小云宗吗？” “不过你现在就算是想，也是空谈了……” 洛凌霄痛苦地抓着手背，强忍着浑身的不适，追问道：“你刚刚说的，小云宗今日灭宗是什么意思？” “昭缇，你做了什么？” 她肆意笑道：“我不过是放出，小云宗内，有镇宗之宝而已，附近的贪婪之徒，自会前仆后继助你我一臂之力，逃离此地。” 陈岁时心中猛地一跳，朝山脚处看去，护山大阵在被人攻击！ 她防了昭缇，但产生蝴蝶效应了。 昭缇没有找到不染莲的种子，所以大肆宣扬了小云宗内有宝物的消息，想让其他人，先将宝物找出来，再从他人手中夺宝，达成目的。 也许弄不好，小云宗今日，依旧会被灭宗。 她做了这么多准备，却还是逃不过原着的结局吗？ 陈岁时脑海中念头飞速划过，她一把抓住陈关的手，“爹，求援！向碗水宗求援！” “我们先前和碗水宗做过几次交易，还算有一点情分在，即使他们不为了道义，也会为了昭缇口中的宝物赶来小云宗的。” 碗水宗再怎么说，是名门正派，只要到了小云宗，至少不会和魔族、散修为伍，屠戮宗门弟子。 陈岁时想尽可能的多保留下来，小云宗的弟子。 她的反应十分迅速，陈关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但当听完她的话后，陈关眼神一亮，当即放出信号，向碗水宗求援。 第78章 遁走 昭缇身前的法宝，出现一丝裂痕，她抓起洛凌霄的手臂，道：“走！” 砰的一声，莲花法宝炸开，法宝碎片飞射出去，昭缇带着洛凌霄，飞向结界缺口。 一座丹炉，旋转飞来，重重撞击在昭缇的腹部。 她吐出大口鲜血，身形如麻袋跌落，洛凌霄没法御空，手腕一抬，藤蔓从山体中钻出，他站在纤细的藤蔓上，伸手拉住昭缇。 昭缇借力一点，飞身站到藤蔓上，衣袂飘飘，青丝飞舞，冷眼看着拦路之人。 “一个炼丹师，也敢拦我。” 她掌心多了两柄短刃，飞身杀向裴之陵。 男子敕令一声，清凌凌的嗓音飘出：“去！” 丹炉陡然变大，宛如巨石，朝着昭缇撞去。 蹭！ 火光四溅，丹炉的表面，射出火星。 陈岁时看着裴之陵的丹炉，被当做武器，飞来飞去的，都担心她小师叔刚刚升炼的丹炉，报废了。 大家在空中作战，她是筑基境，只能御物飞行，但唯一的法器，忘归弓她手上还要用，陈岁时就在身上，贴了几张御风符。 附近的散修，杀上山门，大喊道：“灭了小云宗，抢夺功法和灵石！” 这些年，小云宗偏安一隅，从不与人相争，宗门弟子数量稀少，加上散漫惯了，修为低微，根本不是那些刀尖添血过来的散修的对手。 陈岁时丢出几张符箓，“困灵阵，起！” 四面金色的光墙，拔地而起，困住一批修士。 捡回一条性命的小云宗弟子，连忙爬起来，去寻找庇护。 两名筑基境的散修，见小云宗的长老，要庇护自家弟子，又要对付那魔族，分身乏术，便直奔藏经阁而去。 虽然小云宗是个末流宗门，但收录的功法，肯定也比他们身上的好。 若是能得到一部，适合自己的功法，他们的实力，必然大增，对今后的修行，十分有益。 陈岁时手心摊开，掌心无端浮现两根箭矢，她瞄准两人的背影，双箭齐发！ 两人身经百战，对危险的感知，十分敏锐，当即施展出保命的手段。这时，一掌凌厉的罡风，从正面袭来，两人顿时吐血身亡。 琼林散人以灵力扩音道：“犯我小云宗者，此二人就是下场！若诸位现在退去，我小云宗可以既往不咎，若不识时务，哼！” 金丹境的威压一出，七八人顿时七窍流血，连滚带爬，朝着山下跑去。 琼林散人这一手，镇住了不少人。 小云宗的秋蔺长老死后，宗门上下，只有五位金丹真人了。 真正腾得出手，来对付散修的长老，只有三人，而这批上山劫掠的散修中，就有两人，是金丹境修为。 黑纱包裹着玲珑身段的金丹女修，笑语嫣然地道：“奴家只是想要一部玄阶功法，对贵宗并无什么别的想法，只要琼林散人，赠奴家一卷《玄月谱》，奴家就撤了，如何？” 《玄月谱》是十年前，琼林散人收录回宗门的，这女修当时晚了一步，没得到这部功法，一直念念不忘。 如今小云宗有魔族作乱，混乱不堪，又有各方散修，听了那什么宝物的传言，想要上山夺宝，如此大好局面，她不来趁火打劫，就太亏了。 琼林散人嗤笑道：“贼心不死，白日做梦！” “尔等散修，有何信用可言？恐怕老夫上一刻给了你《玄月谱》，下一瞬，你就要翻脸屠戮我宗弟子了吧？” “既然琼林散人不识抬举，那便手上见真章！” 两人纷纷施展法术，打得天昏地暗。 陈岁时找了个安全，却又视线开阔清晰的地方，准备“暗箭伤人”。 她见昭缇的法宝用得差不多了，站到山头上，拉满弓弦。 弦上搭着的是她那不明好友寄给她的箭矢，威能比系统商城买的几支黄阶箭矢还要好。 箭矢上的符文生效，带着箭矢，疾行如风，空气猎猎作响。 洛凌霄回头一望，咽了咽口水，有些失声，“昭缇……” 昭缇下意识回头，她踩着一片法宝碎片，下腰捏住箭矢，手心被震得发麻渗血，箭头寒光，刺入洛凌霄的眼眸。 他握紧了拳头，头一次对修为，产生无与伦比的迫切渴望。 两支飞箭，一前一后，如黄龙扑来。 洛凌霄的身体，发出盈盈的光，一道透明的影子，手掌横推，送洛凌霄和昭缇，离开了小云宗。 两人的身影，几乎是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陈岁时放下握着弓的手臂，没有要追的意思。 是纵地金光。 可以瞬间远去万里。 以她的速度，小云宗任何一个人的速度，都追不上。 这是天阶遁术。 在所有的遁术，如土遁术、水遁术中，排行第一的存在。 系统安慰她：【洛凌霄是气运之子，没这么容易死，宿主不必感到气馁。】 陈岁时吐出一口浊气，看向破碎的栖雾山，平静道：“我没想过，这一箭，能杀了洛凌霄。” “不过他最大的金手指没了，修行不会有书中那么快，也算好事。” 但她和洛凌霄，又不死不休了。 这一箭后，自己是他最大的仇人。 书中是她要向洛凌霄复仇，现在是洛凌霄，要找她复仇了。这样一看，她怎么又像反派了？ 明明自己是要做主角来着的。 “小师姐！”云蕉匆匆忙忙跑上山头，“不好了，小云宗的一部分弟子，身上出现妖纹，开始互相残杀了。” 陈岁时冷静问道：“他们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或者说，我不在白石广场的时候，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云蕉回想了一下，不确定地道：“有一股黑气，像瘴气一样，令人目不视物，神识也无法穿透。” “小师姐，会是那黑气造成的吗？” 陈岁时摇摇头：“不是。” “你也在场，但身上没有妖纹，说明不是黑气的问题。云蕉师妹，你再想想，他们身上长出妖纹前，做了什么？” 云蕉摸着耳朵，来回踱步，忽然，她抬起眼睛，“是凝血丹！” “他们服用过凝血丹！” 这就对得上了，步晴正是药园培育止血草的杂役，她若是在止血草里面做了手脚，用妖血培育止血草，凝血丹就会有问题。 但止血草送到炼药堂后，按理来说，都会有弟子检查，也不知道是谁玩忽职守，直接用妖血培育的止血草炼了药！ 第79章 增灵和回复 此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陈岁时取出一支木质箭矢，云蕉不知她要做什么，默默地退到了边上。 陈岁时调转体内的灵力，加注在箭矢上，充盈的木气散出，带给云蕉一种很舒适的感觉。 “嗖”的一声，箭矢坠入大地。 大量的绿色光点，如同萤火虫一样满天飞舞。 一颗青光盈盈的灵树，拔地而起，枝条卷住小云宗的弟子。 不染莲具有净化功能，加上陈岁时的木灵根，本身就极其适合施展疗愈术，很快控制住了局面。 大家如梦初醒。 “我刚刚怎么了？头有点胀。” “这木藤是什么东西，绑这么紧，我怎么挣不开？” “靠靠靠，你脸上有暗绿色的条纹，吓死个人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自己身上不也是。” “等等，这是……妖纹！”男子浑身又开始发痒，面色狰狞起来，“我、我要妖化了……” 有人哭丧着脸道：“我修行的是灵力啊，也没接触过妖族，为什么体内会有妖气？” “这古树是什么东西？树妖吗？能不能来个人，帮我砍了身上的树藤啊……” “闭嘴吧！你没发现体内有什么变化吗？这树藤，是在恢复我们的生机！” “不想变成妖物，就老老实实地，接受古树馈赠的灵力。” “好浓郁的木气，这是枯木逢春术？我的伤口，好像不痒了诶，身上的痛感也消失了……” 放眼看去，整个广场和附近的山头，都被青光覆盖，战场中的小云宗弟子，都能得到疗愈。 这样庞大的法术，施展出后，陈岁时的面色顿时变得苍白，眼前有些黑。 云蕉扶住她，关切问道：“小师姐，你没事吧？” 意识逐渐恢复清晰，陈岁时摇摇头道：“没事，就是一下子抽空了气海的灵力，有些不适应罢了。” 她取出一颗回灵丹服下，调整气机，脸色好了许多。 陈岁时居高临下看着战场中心的古树，双手结印，树藤随着她的心念，拖拽着小云宗的弟子，到树冠底下。 随后，她丢出几张符箓，“列星九曜，金光覆灵，防御！” 几道光墙，从天而降，围绕在古树周边。 周陆看见山巅处的陈岁时，几个旱地拔葱，跳到她面前，“小师妹，你还好吧？” “辛苦你耗费这么多的灵力，护住这些弟子了，我这有两颗回灵丹你收着。” “那个孙震你放心，他修炼妖族功法，还拒不承认，已经被我诛杀，这些入妖的弟子，必然是他捣的鬼，早知这样，我便不该让他死得这么便宜！” 周陆握着剑的手缩紧，眉宇间，闪过戾气。 那些自相残杀，死去的同门，尸骨都还未寒，让周陆恨不得，再把孙震的尸体找出来，大卸八块。 “师兄，静心。” 少女温润的嗓音，如春风化雨，落入心田。 周陆连忙默念了两遍清心咒。 “小师妹，我还要去杀敌，你自己小心。” 再度睁开眼，周陆神思清明，握剑离开。 陈岁时都来不及把丹药还他。 大师兄这么穷，这两颗回灵丹，一定是他身上，最后两颗恢复灵力的丹药吧？ 他却给了自己。 陈岁时扭头看向云蕉，“云蕉师妹，我要画符，劳烦你帮我护一下法。” “啊？哦。好的。” 云蕉有些走神，这么危急和混乱的时刻，小师姐她还能入静画符，果然不是一般人。 虽然好奇陈岁时要画什么符，但云蕉没有出声扰乱她的思绪。 陈岁时用的是系统商城里面的符纸，符纸中本身就有灵力，她随便画几笔，都能有效。 陈岁时意念不断，落笔如有神，一张符箓很快完成。 她甚至没有抬眼看画好的符箓，直接将符箓用镇纸压住，拿了张新的空白符纸，继续画符。 石头上并不平整，她画的线条，歪歪曲曲的，像是蛇迹，云蕉偏着身子看了很久，也没看出来，这是什么符。 各种术法爆炸的声音，她充耳不闻。 云蕉眼见一块石片飞来，当即弹指一击，用灵力将石片轰碎，化为齑粉飘落。 “好了。” 陈岁时收起绘符用具，手中多了一沓符箓。 “小师姐，这是……” “是增灵符，效果类似增灵阵，不过没增灵阵那么稳定。” 陈岁时捻起符箓，默念咒语，同时扔出手中的所有增灵符。 符箓飘飞而起，撒下光辉，小云宗的弟子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慢慢的自己恢复了！ “是空中符箓的作用！这是增加和回复灵力的增灵符！” “有了增灵符的加持，这些散修，如何抵御我们？杀！” 冲杀声连绵不绝，五光十色的术法光芒，从白昼亮到了夜晚。 经过一夜的厮杀后，小云宗已经血流成河，满目疮痍。 拂晓时分，碗水宗的人赶到，二话不说，加入战场。 碗水宗只来了几位金丹境的长老，为首的修士，道号守一真人。 “陈掌门，这是……？” 看着面目全非的小云宗，守一真人，眼里不免浮起一丝错愕。 陈关长叹一口气道：“说来话长，是我太懈怠了，连宗门内何时混入了魔族，都不知晓，这才酿成险些灭宗的局面，好在守一兄，带着人及时赶到。” “今日之恩，小云宗上下，必当铭记于心，来日相报！” 守一真人道：“陈掌门客气了。小云宗与碗水宗比邻而居，当初我们要在苍灵洲建立下宗的时候，小云宗的先祖，也帮过不少忙，如今小云宗有难，我们碗水宗自当鼎力相助。” “只是不知，那魔族可窃得了贵宗的宝物与否……” 陈关愣住：“什么宝物？”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让守一兄见笑了。此事原本不宜外扬，但守一兄千里迢迢赶到小云宗助我，陈某便不瞒守一兄了。” “我小云宗内，哪有什么宝物，是那魔族女子，与我宗弟子勾结，为逃命，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为的是让那些心术不正的散修，上山屠戮我宗弟子，杀人夺宝，制造混乱的局面，好脱身而出。” “当年创立小云宗的先祖，不过金丹初期，就算有留下来的法器、法宝，也就是适合金丹修士用的器物，算得了什么宝物，倘若我小云宗真有至宝，这么多年，怎会一点风声都没有，偏安一隅了这么多年？” 第80章 各奔东西 陈关的话，打消了守一真人的疑虑。 也是，小云宗什么情况，碗水宗不是不知道。 碗水宗虽然建宗比小云宗晚，但有上宗的扶持，发展规模，其实比小云宗还要略微大一些。 像这样的末流宗门，就算有金丹修士遗留的法器，碗水宗的长老，也是看不上的。 更何况小云宗都被炸毁成这个样子了，此时趁火打劫，传出去，也有损颜面。 “不过陈关兄，那魔族为何会潜入小云宗呢？可是有什么别的图谋？” 这是守一真人最想不通的点。 如果不是为了宝物，那魔族潜入小云宗是为了什么？ 陈关怕他还没打消那虚无的宝贝的主意，干脆把锅推到洛凌霄身上去，“那女魔头，与我宗一个外门弟子，不清不楚的，想必是为了他吧。” 他叹气道：“守一兄，此事不提也罢，此次多谢碗水宗了，日后陈某必定登门拜谢。” 守一真人眼中含笑：“陈兄又说这些见外话了。” “魔族和妖族，一般在西边、北边的苦寒之地活动，如今却出现在了苍灵洲境内，恐怕魔族将有异动，我碗水宗前来相助栖雾山，也是除魔卫道，分内之事，只可惜，没能诛杀得了那魔女，让她逃了。” “是啊。”陈关遗憾道，“我小云宗这么多条无辜性命，大仇未报，陈某心中，亦是难平。” 守一真人宽慰了他两句，负手于背，看着大战过后的战场，摇了摇头。 小云宗被毁成这个样子，还有钱重建吗？ 据他所知，小云宗本就不富裕，若不是前两年，赚了点钱，恐怕连弟子修行资源的份例都发放不起了。 战场的打扫，一直到次日天亮才结束，小云宗三百多号人，只剩下不足百人。 陈岁时帮着清点完人数后，也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不过这个结果，比原着中要好多了。 原着里面，入魔长老、弟子，数量不少，再加上没有护宗结界，涌入宗门的，还有失了神智的妖兽，最后整个栖雾山，只有陈岁时一人幸存。 “亲传、内门、外门以及杂役弟子，一共五十六人。”周陆向陈关禀报道。 他剑眉皱得很紧，“师父……我好像没看见王长老和他的弟子。” 有弟子小声道：“王长老和他的几个徒弟，走了。” “走了？”周陆陡然看向说话的那人，“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几个时辰前，打扫战场的时候吧……大家都忙着清理战场，没人注意到，王长老和他的徒弟，从后山走的。” 周陆气愤地捏紧了拳头，却又无可奈何。 大家小声议论起来。 “其实王长老走了，也无可厚非，现在的栖雾山，连灵气都没有了，还怎么修炼？” “是啊，藏经楼的功法都被抢走了，那些可恶的散修，还放火烧了楼……” “小云宗的水源也被污染了，根本用不了，就算把战场打扫出来，这也住不了人了啊。” “可王长老在宗门最困难的时候，连说都不说一声，就走了，这也未免太凉薄了吧？”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其中也有不少人，生了脱离宗门的念头。 连长老都走了，他们留下来做什么？这里完全就是一片废墟。 陈岁时将躁动的人心看在眼里，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什么，眼帘中，忽然闯入一只节骨分明的手。 “小师叔？”她抬眼看着裴之陵，目光而后落在他的掌心，“这是什么丹药？” “糖豆。”裴之陵淡淡道。 陈岁时叹气：“小师叔，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拿糖豆哄我，人家有炼药师的亲戚，都是把丹药当糖豆吃的，你也是炼药师，为什么我就是吃真糖豆……” “真吵。” 裴之陵见她还有心思碎碎念，不像是被小云宗如今的境况，影响了心情，情绪低落，就收回了手，自己把糖豆吃了。 陈岁时：“？？？” “小师叔，我也没说我不吃啊。” 裴之陵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哦。” 他嚼着糖豆，咬字依旧很清晰，“小云宗何去何从，是否解散，师兄他自有判断，你年纪这么小，不用操心这些。” “小小年纪，管的事情还挺多。” 陈岁时眼眸明净，看向不远处的陈关，“小师叔，你觉得我爹，他会解散小云宗？” 毕竟她才做她爹的女儿十几年，小师叔却已经做了她爹的师弟，几十年了，应该比自己更了解他的心思。 “现在不是师兄，想不想解散小云宗的事情，是他们要走，师兄没法拦。” 柳晁走向陈关，表明自己的意思：“陈掌门，如今的小云宗是什么情况，柳某就不多说了，我是特意来向你辞行的。” 朱子楚和云蕉跟在他的身后，前者躬身行礼，云蕉却挺直了背，向边上迈开几步，“师父，弟子不想离开小云宗。” 柳晁转过身，满脸严厉：“胡闹！我与你师兄，已经决意要离开了，你还留在小云宗做什么？” 陈关帮着劝说道：“云蕉，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不用觉得在这个时候离开小云宗愧疚，我是同意柳长老下山的。” “离开小云宗后，柳长老还可以到别的宗门，做个客卿长老、供奉长老，你跟着你师父走，前途无量，去吧。” 云蕉跪了下来，“弟子先是小云宗的弟子，然后才入了师门，是师父的弟子，小云宗就是我的家，我是不会走的。” “好好好！”柳晁怒容满面，“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我柳晁的徒弟，子楚，我们走！” “诶柳长老……”陈关出声挽留，柳晁鼻孔出气，带着朱子楚，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陈关看着云蕉，无奈地叹气，“你这孩子，脱离师门，是这么随意的事情吗？小云宗已经不是从前的小云宗了，你跟着柳长老，才是坦途。” 被柳晁逐出师门，云蕉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她半点不觉得亏了什么。 “掌门，弟子不是胡闹，其实当年，内门小比的那一次，我本来中意的师父，也不是柳长老。”她改口得很快，没有半点不适应。 “师徒之间，讲究缘分，我和柳长老之间，没有缘分，朱子楚才是他看中的，继承衣钵的人。” 陈关想到柳晁对两个弟子，截然不同的态度，遂沉默了。 第81章 宿命更改 万里之外，妖沼林。 黑衣乌发的少女，扶起洛凌霄，关切问道：“你醒了，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要不要喝一口水？” 洛凌霄嗓子干疼，浑身没有力气，昭缇让他靠在自己的腿上，小心翼翼地给他喂水。 “咳咳……”他呛到喉咙，咳嗽了起来，昭缇连忙替他拍了拍背。 “慢点喝，慢点喝。”昭缇声音很轻，“我知道这水质是差了一点，但这附近，只有一条河，暂时找不到别的水源了。” 洛凌霄揉了揉眉心，撑着膝盖，要起身。 “你要去哪？你伤得这么重，差点就死了！先把伤养好再说，行吗？” 昭缇想去扶他，见他浑身戾气，忽然，有些不敢上前。 洛凌霄嗓音沙哑：“我要去找她报仇，别拦我。” “是……那位送我们离开的前辈吗？” “是！” 洛凌霄厉声道：“他是我师父，我唯一的师父！也是我这四年来，最信任，最亲近的人，他传我功法，指导我修炼，我还没有为他寻得一副躯体，让他光明正大的，行走在人间，他却就这么魂飞魄散了，我要陈岁时，血债血偿！” 他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狰狞，昭缇忽然从背后抱住他，哭声道：“洛凌霄，对不起，是我害死了你的师父，但你能不能别去，你现在连走出这个山洞都做不到。” “这里离苍灵洲有万里之遥，他们不会追上来，你若真想为师父报仇，就养好伤了，修炼有成了，再去报仇雪恨行吗？” “你们人族有句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洛凌霄，你别冲动，我会辅佐你修行的，我们不要十年，七年、八年，一定有机会复仇的……” 洛凌霄扒开她的手，寒声道：“我不想看见你。” “昭缇。” 洛凌霄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昭缇心里，却咯噔了一下，有些不敢听他后面的话。 但那些话，还是清晰传入了她的耳中。 像一柄钝刀，割着她的血肉。 “我本来已经过了这一关了，你为何非要回来？” “你有这样大的本事，自己逃离小云宗不好吗？我洛凌霄不需要你来救。” 昭缇只是一个劲地哭泣，嘴里说着“对不起”。 “洛凌霄，我真的不是故意毁约的，是那个少女，她手上有避魔珠的手链，珠子已经变黑，她知道我是魔族了，我是为了自保，才不得已出手的。” “我也没想杀步晴，步晴是死在她的箭下……在此之前，我真的没有伤小云宗的任何一个人。” 洛凌霄苦涩地笑了笑，是他不该与魔族做交易的，行走在万丈悬崖之上，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师父是代替他，成为了那个掉下悬崖的人。 他做的决定，却让别人替他承担了风险。 洛凌霄嘴角扯了扯，说道：“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你。” “筑基丹的交易，就此中止。” 昭缇愣住，“可是没有筑基丹，你如何筑基？” 她知道的，洛凌霄只是五灵根，没有筑基丹，他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机会筑基…… “筑基丹的事情，我会自己想办法，现在，我不想和魔族有任何牵扯了。”洛凌霄冷漠地说道。 ＊ 栖雾山。 前有王长老不辞而别，后有柳晁带徒下山，大家的心思，活络起来，陆续向陈关请辞。 “陈掌门，余某也告辞了。” “掌门，弟子也想下山……” 陈关心中早有预料这般场景，他解下自己的储物袋，拿出部分灵石，道：“你们要走，我也不会阻挠你们，这些灵石，是你们这个月的修行资源份例，每人各领三份，投奔别的宗门去吧。” 大家有些不好意思上前，陈岁时直接抓了一把灵石，放到面前一名弟子手中，“收着吧。” 那名弟子，嗫声道：“多谢小师姐。”又偏过头，看向陈关，“多谢陈掌门！” 陈关淡淡颔首，吩咐周陆：“帮着发一下。” 云蕉也主动帮忙，向大家发放灵石。 大家陆续朝着山下走去，最后只剩了七八名弟子，杵在原地，没有离开。 “掌门，弟子无处可去，想留下来……” “我也是，弟子虽然修为不高，但总能帮着做一点什么的，弟子愿意追随陈掌门，重建小云宗！” 陈关满脸动容，却怅然道：“陈某老了，没有这个心气了，夫人破关而出，又伤了根基，待你们走后，我要带着夫人，去寻医问药，一路上，居无定所，你们跟着我，没有安定的修炼环境，如何能行？” “下山去吧，苍灵洲内，不缺宗门，到别的宗门内去，做一个普通弟子，勤加修炼，也有进入内门，甚至成为亲传的机会。” 大家面面相觑，有些被陈关说动了，这时，陈岁时站了出来，“等等。” “小师姐还有什么话，要嘱咐我们吗？” 陈岁时问他们：“你们当真愿意，继续做小云宗的弟子，跟随宗主，重建宗门？” “岁时——”陈关加重了语气，“别胡闹。” 他好不容易劝动大家下山去，这个时候，出来捣什么乱呢。 陈岁时扭头道：“爹，你没有心气了，但我还有心气啊！要不你现在就把宗主之位传给我，我来带大家，重建小云宗！” 她知道这么多先机，不招揽点人，以后怎么去把那些天南海北的宝贝，收入囊中啊。 她又没有分身术。 云蕉眼神一亮，说道：“我支持小师姐的想法。掌门，小云宗不能就这么没了。” “被一个女魔头，弄得宗门覆灭，传出去多没面子。我们还要向她寻仇呢！您如今遣散了小云宗，这仇恨，也让我们放下吗？” 偌大的栖雾山，曾经山清水秀，现在却成了坟场，大家心里都有一股气憋着。 可如果他们不是小云宗的弟子了，这一切，还有必要执着吗？ 几人齐声道：“掌门，我们愿意留下来，重建小云宗！” 陈关还要说什么，被秦素嫣拦住，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先听听岁时的想法。” “岁时，你说吧。” 陈岁时清了清嗓子，努力记住每个人的脸，开口道：“五年之内，我会另寻一片有灵脉的地方，重建宗门。” “这五年内，你们就在三春书院，好好修行。” “进入书院修行的学费，我会给你们出，若五年后，你们还愿意回归宗门，这笔钱，我分文不取。” “如果你们有了更好的去处，只需要双倍返还这五年内的所有花费，如何？” 云蕉拽了拽她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道：“小师姐，你哪来的这么多钱？三春书院一年的学费可不低，更何况是同时负担七个人的学费呢？” 陈岁时看向她，“不是七个人，是八个人，还有你，也跟着去三春书院进行。” 云蕉立马摇头：“我不去。” “小师姐，我要跟着你，为重建宗门出力。” “你才炼气期，跟着我不安全，云蕉，我需要你在三春书院内，当主心骨，你明白吗？” “三春书院我了解过，有专门传授剑道、符道、丹道、炼道的夫子，你们可以选择一门，你们感兴趣的课程，待学成归来，才能更好的帮助我。” 陈岁时拿出五百块上品灵石，走到江风面前，“江师叔，你也不走吧？你要是不走的话，他们就托付给你了。” “还有小师叔，你负责护送他们，去三春书院吧。” “爹和娘呢，就按照原本的想法，带着大师兄，去求医问药，我有小师叔照看着，你们放心。” 陈岁时把人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江风捧着一匣子的灵石，只觉得沉甸甸的，眼睛都要被闪花了。 “小师妹，你哪来的这么多灵石？你不会偷偷去盗师父的宝库了吧？” “咳咳！”陈关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我宝库里面，哪有这么多灵石。” 他看向陈岁时，严肃地问道：“岁时，你该不会去盗别人家宝库了吧？” “想什么呢爹。”陈岁时无语道，“这是我堂堂正正赚的，来路绝对光明，偷鸡摸狗的事情，我陈岁时可不干。” 裴之陵倒是相信这是陈岁时赚的，只不过，见到这一匣子的灵石，还是有些吃惊。 自己练丹，都没她赚得多。 她这究竟是怎么赚的？ 裴之陵深知，她拿出来的这五百上品灵石，不是她的全部身家。 至于小侄女，到底有多少钱，裴之陵还真猜不到。 按照她这个赚钱的效率，重建小云宗，还真有希望。 几人由裴之陵和江风护送着去三春书院。 陈岁时拉着秦素嫣到边上说话，“娘，我有样东西送你，你应该用得上。” 她将用盒子装着的极品金灵石，塞到秦素嫣手中，“娘亲，保重。” 秦素嫣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道：“岁时，你真不跟我们走吗？” 陈岁时摇摇头：“娘亲，我说了会重建小云宗，就一定会做到的。” “爹他境界也卡了很久了，这次就当他和从前一样，出去历练吧，我也要去历练，不能总在你们的庇护下成长啊。” “有小师叔看着我呢，你们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周陆走过来道：“小师妹，你也要多保重，我们会尽早重逢的。” 陈岁时重重点头，站在小云宗破旧的山门处，挥着手，和他们告别。 真好，小云宗没有和书里一样，只剩下她一个人。 陈岁时轻松地舒了一口气，低声道： “系统。” “你看，宿命更改了。” 第82章 浮光洞天 四年后。 不知名山谷中，陈岁时杵着一根行山杖，嘴里碎碎念叨。 “为什么别人掉山谷、掉悬崖，都有奇遇，但我碰不上呢？都走了半个月了，还没走出去。” “幸好我身上灵石多，还能补充灵力。” 陈岁时准备找个地方修炼，恢复灵力后，再去寻找出口。 这鬼地方有禁制，禁空就算了，还有迷雾阵，大雾茫茫的，她目力再好，也看不见前路。 在这里，神识探出一丈地，就过不去了，仿佛有无形的气墙，阻拦着她。 【统子，现在什么时辰了？】 四年光景，系统依旧淡漠，和她这个宿主不熟，但基本上，会有问必答。 【寅时三刻。】 “寅时三刻啊，难怪天这么黑。” 陈岁时伸出行山杖探路，忽然，竹棍打到了什么东西。 她捻起一张照明的符箓掷出。 符箓只亮了一瞬间，就寂灭下来，但也足够陈岁时看清挡在路前面的是什么了。 一尊石像。 似乎是位眉目温柔的女君。 微弱的光芒，缓缓笼罩住陈岁时的身躯，她被拽入一片温暖的世界中。 天穹间传来空灵缥缈的声音：“你是何人？怎么会来到浮光洞天？” 四周明媚，金光如岚雾飘浮，光华耀眼。 这是一方独立于世的洞天小世界。 她误打误撞闯了进来。 洞天的主人，耐性极好，没有生气，也没有催促她。 陈岁时努力地朝着云端看去，云层中传来一声轻笑，慵懒而随意，“小姑娘，吾不在云中，你自见不到我。” 陈岁时弯腰行礼，自报家门：“晚辈乾灵界，陈岁时，见过前辈。” “其实我也不确定，自己是怎么来的浮光洞天，我就是在一个奇怪的山谷，见到了一尊石像，然后就被拽入前辈的道场了。” “晚辈无意打扰前辈，但不知道怎么出去……” 女子恍然道：“原来如此。” 她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那是我的一份传承，你接受了这份传承，自然便可以离开了。” 陈岁时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睁大，还有这好事？ “只是不知，前辈的传承是……” “是一份剑道传承。”女子轻声道，“你可曾听过，含光剑。” “含光剑？” 陈岁时摇了摇脑袋，“还请前辈告知。” 女子声音不疾不徐，娓娓道来：“世间宝剑，快的如光、如影、如风，分了三柄。” “这三柄宝剑，又有上中下三品阶，分为，上品含光、中品承影、下品宵练。” 陈岁时震惊脸：“下品宵练？” “哦？看来你是听过宵练剑的名号了。” 陈岁时抬起脸，仰头和云端中的声音说话，“实不相瞒，前辈，我曾摸到过宵练剑，但没拔出来。” 女子毫不意外：“宝剑有灵，汝非其主，自是无法拔剑出鞘。” “但含光剑选择了你，去寻它吧，等你学会了剑法，便可以离开此方天地了。” 陈岁时纠结道：“可是我不是剑修啊，我也没想做剑修，一定要学会了剑法才能出去吗？我能不能直接带着剑离开，或者，剑我不要了，我现在就离开。” 她和云蕉的五年之约，就剩下一年了，陈岁时不觉得，自己在一年的时间内，就能成为让前辈满意的剑修。 人家都是十年磨一剑，学剑这事，真没有捷径。 第83章 含光剑 更重要的是，她看中了一块宝地，很适合在那里开宗立派，陈岁时想赶时间，把地方占下来。 要是等一年后再出去，黄花菜都凉了。 比起含光剑，那块地，明显更重要。 听闻陈岁时的话，女子轻声道：“这份传承，是当年的我定下的，唯有学会含光剑法，才能出去。” “小姑娘，若想早点出去，就抓紧时间练剑吧。” 陈岁时失落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出去了吗？” “没有。”女子的回应，击碎陈岁时最后的倔强。 她问：“你很着急回到乾灵界吗？” 陈岁时点头：“是啊前辈，这一年中，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女子思付道：“浮光洞天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 她掐指推算了一番后，说道：“若你聪慧，能在三千个日升月落间，学会含光剑法，当能赶在，岁尾前离开此地。” 陈岁时瞪大了眼睛：“三千个春秋？八年啊……这和十年磨一剑也没区别了。” 她声音变得很低，像是自言自语。 不过有前辈的保证，她只要勤奋练剑，早点学会含光剑法，也能接受。 去寻剑之前，陈岁时问出心中一个好奇的问题：“前辈，含光剑在这里，宵练剑我也知晓它的下落，那最后一把承影剑呢？” “含光承影，本是一把双剑，它如今在你小师兄手里。” “小师兄？” “对。你既然接受了我的传承，便是我的半个弟子，若你愿意，拜吾为师，吾也愿意，收你为关门弟子，你在乾灵界可有师承？” 陈岁时摇了摇头，婉拒道：“前辈，我就不是剑修的苗子，不小心触发了前辈的传承，实属巧合，比起学剑，我更适合做一个符修。” “剑道一途，比别的大道，更讲究纯粹，我心思杂而多，做不了纯粹剑修。” 她最多是做一个剑术高超的剑客。 两者终究还是有所不同的。 剑修要修剑心，追求剑与心的合一，以及剑法与天地自然的和谐。剑客只需要剑术高超就行。 陈岁时没有一颗做剑修的心，她修炼不出来剑意。 不过等她学了剑法后，御剑飞行，倒是挺帅气的。 她做不了乾灵界第一剑修，但可以做乾灵界第一剑客。 女子见她对自身的认知，这般清楚，淡淡笑了一声，“我知晓了，那你可愿做我的记名弟子？” 这个陈岁时没拒绝。 她也不知道该朝着那边跪拜，反正跪了下来，“弟子陈岁时，见过师尊。” 浮光洞天起了一阵微风，水雾织就成纱，变幻成一顶白色的帷帽，落在陈岁时身前。 “这顶帷帽，可阻挡修士的神识探查，隐藏佩戴者的修为，就当是为师给你的拜师礼吧。” 陈岁时连忙叩谢：“多谢师尊，只是弟子还不知道，师尊的尊号……” “世人唤吾，后黎元君。” 后黎元君？ 陈岁时琢磨了一会儿，书里没写啊。 这应该是蓬瀛天的大能了吧？ 陈岁时收起帷帽，感应含光剑的下落。 这柄剑，如光，隐藏在空气中。 唯有她抓住了剑，含光剑才会显形。 陈岁时凝神闭目，按照感知，往光影中一抓，手心传来钝痛感，手掌上，赫然多出一条剑痕。 好锋利的剑！ 鲜血汩汩喷涌而出，陈岁时没有松手，顺着剑刃，摸到了剑柄。 含光剑不愧是比宵练剑品阶更高的宝剑，锋芒含而不露，杀伤力却不可小觑。 此时天光明媚，剑身近乎不存在一般。 陈岁时察觉到，似乎不存在的，还有系统。 自从进入浮光洞天后，它就老老实实下线了，它是怕师尊发现它吗？ 陈岁时将脑海中的杂念排干净，只见天光凝聚成幻影，舞动长剑，缥缈如仙。 她跟着幻影，练习剑法，每一个挥剑、转身，都有些迟钝，不流畅，长叹了一口气，“看来我果然不是什么剑道天才。” 陈岁时不知，光的速度太快，她能看清幻影的招式，跟上幻影的速度，已经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了。 幻影的速度，越来越快，在空气中穿梭，让她眼前一花，胡乱跟着舞动长剑。 忽然，含光剑不受控制，自己向前刺出，本该是剑随身走的，变成了她跟着剑走。 剑走轻灵，带着陈岁时进入到一种玄妙的境界。当夕照的最后一抹余晖，也敛了起来时，含光剑的真貌，赫然映入她的眼帘。 这是一柄很潋滟的剑。 比陈岁时见过的极品金灵石，看起来更加惊艳。 含光剑在夜色里显现，舞出的剑花，如浮光掠金。 月落日升，春秋更替，陈岁时终于领悟了一整套完整的含光剑法，她一剑劈开天幕，闪身出去。 自然界的山风，吹过陈岁时的脸颊，发丝飘舞，她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统子，从我进入浮光洞天到出来，过去多久了？】 陈岁时站在石像前，半点感受不到浮光洞天的存在，也许她去的浮光洞天，只是一个光影，根本不是真正的浮光洞天。 系统久违的声音响了起来：【距离宿主进入浮光洞天到离开，乾灵界过去三月有余。】 【这三个多月内，系统已经帮宿主，抽取了每日奖励，宿主可前往系统世界察看。】 陈岁时心算了一下，嘀咕道：“师尊的掐算竟然这么准，时间流速还真是1：8。” 她在浮光洞天渡过了两年，所以乾灵界过去了三个月。 “东西先不看了，统子，我相信你的节操。先走出这山谷，找间客栈住下，休息几天再说吧。” 没日没夜的练了两年的剑，她快累死了。 虽说是修仙了，但她也还不是仙人，只是个普通的筑基境修士，本质上，还是凡人。 常言道，结成金丹客，方是我辈人，她还没跨过那道门槛，鲤鱼跃龙门呢。 陈岁时想到了什么，祭出含光剑，对着空中禁制一劈，牢靠的禁制，有些摇摇欲坠起来。 一条细小的裂缝出现。 她捏着一张遁空符，闪身出了禁制。 陈岁时伸了个懒腰，舒展身躯，吐出一口浊气：“终于出来了。” 【恭喜宿主。】 系统送上冷冰冰的祝福。 第84章 复盘 离开不知名山谷后，陈岁时在野外小道边，找到一家客栈。 客栈前有一株老树，树干间拴着一只雪白的驴，正低头啃草。 陈岁时走进店内，柜台后的修士，抬起眼帘，问道：“道友住店还是吃饭？” “住店。” “本店有天地人三个字号的房间，请问道友，需要什么字号的房间？” “人字号一块下品灵石一天，地字号是五块下品灵石一天，天字号的话，一天的居住费用，是十块下品灵石。” 陈岁时在系统世界的第一奖池，抽一次奖，都是十块下品灵石，这么一对比起来，果然还是系统更黑心。 她从腰间，摸出一块中品灵石，放到柜台上，“天字号房间吧，先不用补我灵石，等我退房间的时候，再补我就是。” 修士掀开簿子，提笔在上面写了几笔，随后从抽屉里，摸出一块木片，上面刻画的符文，陈岁时也认识，是开门符。 “道友从左手边楼梯上去，三楼最边上那间屋子，就是了。” “多谢。” 陈岁时拿着开门木符，上了三楼。 进屋后，随便打量了一眼房间布置，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一阵冷风吹进来，带着凉意。 淅淅沥沥的小雨，逐渐模糊了外边的风景。 陈岁时很喜欢这种下雨宁静的氛围。 她坐到床上去，复盘这四年内的经历。 虽然她已经将洛凌霄和魔族勾结的事情，宣扬开了，但这些年，洛凌霄始终没有踪迹。 通缉榜上，陈岁时也提高了悬赏金，只是除了最开始的两年，乾灵界的修士，对洛凌霄比较感兴趣以外，到后面两年，基本上没人再关注他。 和魔族勾结的人族修士那么多，一个洛凌霄，凭什么占据大家的注意力？ 陈岁时猜想，洛凌霄应该是在妖界或者魔界的地盘内，所以才一直没有人发现他的踪迹。 只可惜她如今的修为，还不足以擅闯这两界。 陈岁时充分发挥自己先知的金手指，这四年内，通过贩卖消息，和赚差价，积攒了一笔很丰厚的身家。 本来她是还想用卜天阁传人这个身份的，谁知道，卜天阁真正的传人冒出来了。 陈岁时只好重新杜撰了一个讷言斋，自号三缄居士。 但也有人猜出来，三缄居士就是之前的子虚散人。 不过这不重要。 大家只要能买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对方是子虚散人亦或者是三缄居士，有什么分别呢？ 但麻烦的是，那个卜天阁的传人，一直在暗地里查探她的身份背景，陈岁时甩了他好几次，才把人甩掉。 幸好讷言斋没有地址，是她随机刷新的，旁人也找不出来什么线索。 陈岁时手上，如今已经有了上百万的上品灵石，和一块极品木灵石，一块极品土灵石。 那颗极品木灵石，她是打算留着结婴的时候用的。 系统馋她的极品木灵石很久，陈岁时都没同意给它。 进入系统世界后，地面堆了一大堆宝贝，看得陈岁时眼花缭乱。 “这灵葫，很适合装酒，不仅能保持灵酒的灵气不外泄，还能让灵酒，越发香醇，卖给北玄洲那个酒鬼真君，肯定能大赚一笔。” 陈岁时将灵葫放到边上，拿起手中玉质触感的荷花茎，凑到眼睛前，看了看。 “中通外直，质地如玉，这是千年素莲的莲茎吧？倒是可以做一支玉箫。” “这个木盒子又是什么？” 陈岁时好奇打开灵木雕刻的盒子，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颗白白胖胖，十分圆润的丹药。 “筑基丹？” “统子，你怎么忽然变这么大方，给了我一颗筑基丹啊？” 系统：【重申一遍，系统没有黑幕，所有东西，都是随机抽取的。】 【请宿主不要再怀疑系统的节操。】 都认识七八年了，宿主还总是怀疑它，真是毫无半点信任可言。 陈岁时道：“我这不是太开心了嘛。” 筑基丹在乾灵界，基本上都是被大势力牢牢把控住的，普通修士，根本没有获取筑基丹的途径。 而且筑基丹的丹方，不会向外公开。 会炼制筑基丹的丹师，无一不是各宗门内，地位最崇高的那批长老。 就算是对自己的弟子，他们也会有所藏私，除非是真的认定了，继承自己一身丹术的传人，否则筑基丹的丹方，和炼制方法，他们是不会轻易告诉自己的徒弟的。 大概也是怕，教会了徒弟，饿死师父吧。 系统道：【系统可以为宿主炼制筑基丹，只需要宿主，购买了商城里面的筑基丹丹方，收集好丹材……】 陈岁时：…… 黑心系统，又来赚她钱了。 相伴八年，系统似乎能知道她心中所想，道：【本系统成丹率，世间无人能比，宿主不会亏本，我们是双赢的局面。】 陈岁时：“那你就不能把丹方，卖便宜一点吗？” 系统：【筑基丹的丹方，有价无市，系统已经给宿主便宜很多了，宿主请不要白嫖。】 陈岁时问：“你真的没有实体吗？” 她真的，拳头硬了。 系统：【这个问题，系统已经回答过宿主多遍了，请宿主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询问。】 陈岁时呼出一口气，走到筑基丹丹方的玻璃柜台前，看了一眼，“三颗极品灵石，我上哪去给你抢？能不能考虑一下，你的宿主我，只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啊！” 系统说道：【宿主手中已经有两块极品灵石，剩下的一颗极品灵石，可以用上品灵石代替。】 “你想都别想。”陈岁时一口回绝。 一块极品灵石和一堆上品灵石，虽然价值是一样的，但数量不一样啊。 她要是看见一堆小山似的灵石，直接从挽仙镯里面消失了，她会心滴血的。 “筑基丹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等我捡到钱了，再来买。” 她已经筑基，根本用不上筑基丹了，不过日后建立宗门，确实需要一张筑基丹的丹方。她可以用筑基丹的丹方，招募一位炼药师，坐镇宗门。 等等，她小师叔不就是炼药师吗？ 差点把他忘了。 “也不知道小师叔的炼药师定级考核，过了没有。” 她都已经帮小师叔圈重点了，要是这还考不过，陈岁时只能说，改行吧。 话虽这样说，但陈岁时心里，还是相信裴之陵，这次的绿阶玉璜能考下来的。 第85章 前生梦 丹盟的大本营在中州，凡是三阶以上的炼药师定级考试，都需要去中州参加考核了。 因此裴之陵和陈岁时，没有同路。 她向南行，来到了南边的朱雀洲。 陈岁时清点了一下，这三个月的收获。除了灵葫、莲茎、筑基丹以外，系统还给她抽了几块妖骨、一瓶提炼好的药液、一支青色的豌豆玉簪，可以清心宁神。 一只木头雕刻的袖珍短尾灵雀，陈岁时捧着这小雀，问道：“统子，这是什么？” 系统：【木雀。】 【宿主不是喜欢养鸟吗？这木雀比活的鸟儿，更加省心。】 陈岁时总觉得有陷阱，“你再介绍详细点。” 系统道：【此为一截若木，雕刻而成的灵雀，性情温和而平静，具有感知天地灵物、自然宝贝的能力。】 “那这不就是寻宝鼠吗？”陈岁时道。 寻宝鼠的数量，虽然不泛滥，但市场上也是有卖的。而且寻宝鼠能钻洞，能力比雀要强一点吧。 陈岁时问道：“统子，你为啥不直接把这截若木，雕刻成老鼠？我不怕老鼠的。” 系统：…… 宿主的关注点，总是这么偏。 好在陈岁时也没有一直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她把玩了一下这只黄雀，问道：“用灵力就能激活了吗？” 系统尽职尽责道：【宿主需要，先滴一滴血，让灵雀认主，之后以灵石喂养就行了。】 陈岁时瞪圆了眼睛，丢掉灵雀。 “灵石喂养？我看起来很有钱吗？” 一个系统就算了，又来一只吃灵石的雀，她哪里养得起，两尊吞金兽啊。 忽地，陈岁时脑海中灵光一闪，“统子，你老实说，这雀是你的分身吗？” 系统：…… 【宿主多虑了。这只灵雀，宿主愿意养就养，不愿意养，丢在挽仙镯中吃灰，都可以。】 系统这个态度，让陈岁时放下了对它的怀疑。 “不过这灵雀激活以后，会很大吗？它这么小，怎么吃得下灵石的？” 主要是，陈岁时怕它胃口大。 系统道：【灵雀激活后，与木雕大小一致，宿主若要喂养它，将灵石切割成小方块即可，又或者以灵珠喂养，灵力耗尽后，灵雀会自动变回木雕。】 听系统这么一说，陈岁时有些感兴趣了，她用御物术，摄回木雕黄雀，在木雕黄雀的眉心，滴下一滴血珠。 血珠很快渗入木雕中，顿时，陈岁时感受到了自己与灵雀之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联系。 剩下的东西，都是些常见的零食、糕点、果酒。 陈岁时把东西，分门别类归纳好后，退出了系统世界。 她打了个哈欠，起身关了窗户，在窗户和门上，都贴了一张符箓，这才回到床上睡觉。 修士很少做梦，但陈岁时许是练剑太累，沾床后，做起了梦来。 宗门大比上，阳光明媚，周围围满了观赛的弟子。 “洛凌霄已经九连胜了，若再胜一场，就能进入内门了吧？” “谁能想到，他只是一个五灵根呢？他的进步速度，太快了，许多三灵根的师兄，都未必比得上呢！” “你也不看看人家，每日是如何勤修苦练的，你若有这毅力和努力，今日站在擂台上，没准就是你了。” “他再努力又如何，接下来要对战的，可是紫云峰的陈师姐。众人皆知，陈师姐不喜欢洛凌霄，她肯定不会手下留情，我看这场比试，没什么悬念了。” “那也不一定啊，洛凌霄挑战月师姐的时候，还和月师姐打得有来有回呢。” “哼，那是月师姐给他留面子了，不想让他输得太难看，最后一剑的时候，洛凌霄不就是，完全没有招架之力，滚下擂台了吗？” “你要是多看了几场就知道了，月师姐对每个挑战者，都这样温柔的，基本上不会在三招之内，就让对方败了。” “陈师姐是，能在三招之内，解决了对方，就不会让人，继续站在擂台上。” 众人的讨论，格外热烈。 小云宗许久不曾有这样热闹的景象。 洛凌霄走上擂台，朗声道：“外门弟子洛凌霄，挑战内门陈师姐！” 一袭荼白色罗裙的少女，眉眼生得精致出挑，微风吹拂着她长长的发带，从人群中走出。 陈岁时负剑于背，走上擂台，清瘦的小脸，透着一股倨傲感。 宗门长老，开启擂台结界。 陈岁时与洛凌霄，几乎是同时发起了进攻。 场下一阵惊呼。 “上来就这么激烈，真是精彩！” “洛凌霄是打定了主意，要赢下这一局吧？” “这不是废话吗？洛凌霄要是赢了这一局的话，就不用再挑战其他人了，能提前晋级，谁会放过这机会？就差这么一局，就能成为内门弟子了啊！” 谁说五灵根，就不行了？ 有人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洛凌霄，加油！” 呐喊助威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如汹涌澎湃的海浪，不断冲刷而来。 陈岁时一分心，被洛凌霄寻到个破绽，剑刃直刺而来，看得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但境界的差距，在此时，显得尤为明显，陈岁时只稍微一用力，灵力波动震开洛凌霄的剑，她挽了个剑花，刺了出去。 洛凌霄反应极其迅速地一挡，身躯向后退去，只差一步，就落下擂台了。 “小师妹，好样的！” 周陆见大家都在为洛凌霄加油助威，于是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小师妹，加油！” 观战席间，一名少女，跟着喊道：“小师姐！加油！我相信你！” 朱子楚嫌弃道：“她一个炼气十层，打洛凌霄这个五灵根，还需要人加油助威吗？云蕉师妹，不是我说你，在外面，你多少顾及点我们师门的颜面，这样大呼小叫的，有失体统。” 云蕉翻了个白眼，坐回位置上。 只是每当陈岁时，出了极其漂亮的一剑时，还是忍不住为她喝彩。 “好！”观战弟子，大喝一声，“洛凌霄，就这么打！” 剑影纷繁，划过空气，看得人眼花缭乱。 陈岁时的剑上，泛起青光，眉眼间已经有几分不耐，众人忍不住出声道：“小心！” 洛凌霄侧身一避，陈岁时这一剑，刺入了擂台。 看台的长老，警告道：“观战之时，不可提示双方，再有下次，就禁言了。” 第86章 梦醒 那名弟子连连点头，道：“长老，弟子知晓了，之后观战，不会再犯。” 金戈之声，从台上传来，他扭头看去，只见洛凌霄架着陈岁时的剑，屈膝跪地，咬着牙关，额头上遍布汗珠。 有人喊道：“洛凌霄！起来啊！加油，加油！” “就差最后一场，就能晋级内门了，别放弃啊！” “你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走到这里来的，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被打趴下！拿起你的剑，反抗吧！战斗吧！” 无数的加油呐喊声，响彻广场。他们想看到，五灵根也有能力，战胜真灵根弟子。 他们想看到，付出就有回报，只要努力修炼，就算资质不好，也能走到内门中去！ 杂役弟子又如何？外门弟子又如何？ 败下阵来的内门弟子，亲传弟子，不是依旧那么多吗？ 天赋重要，努力同样重要！ 有为洛凌霄加油助威的人，就有冷眼泼冷水的人。 “呵呵，五灵根弟子，也想战胜陈师姐，白日做梦。” “洛凌霄这个可恶的家伙，在擂台上赢了我，陈师姐一定要将他拦在内门的门口啊！”有人捏着拳，愤恨地想道。 “区区一个五灵根，怎么能进内门，和我们一起学习？他根本就没有筑基的可能，进入内门，也不过是浪费资源罢了！”有人高高在上的批判。 “哼！我比洛凌霄境界还高一阶，都没能进入内门，洛凌霄他凭什么可以进入内门，陈师姐，打爆他吧！他一个五灵根，就应该待在他的外门，老老实实的做他的杂役！”有人满脸嫉妒怨恨。 洛凌霄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嘴里开始渗出血迹，他吞下血水，奋力反抗，手背上，青筋暴起，如一条条裸露在泥土外面的树根。 陈岁时居高临下看着他，“认输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洛凌霄喘着粗气，眼神却坚毅无比，胸中升腾起灼灼战意，一字一句道：“我、不、会、认、输！” 他昂起头颅，一双眼睛，充满了斗志，仿佛燃着熊熊烈火，灼烧了陈岁时的眼眸。 她眉头微蹙，不打算给洛凌霄垂死挣扎的机会了，但就在这时，洛凌霄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能。 灵力的波动，以他为中心，爆发开来，陈岁时往后退了半步，洛凌霄趁势起身，双手握剑，每一剑都带着万钧雷霆的力量劈来。 锵锵锵！ 陈岁时被动防守，踩到擂台边缘。 众人看得热血沸腾。 “站起来了！洛凌霄站起来了！我就知道，他一定行的！” 欢呼声如滔滔大河，连绵不绝，陈岁时听着这些声音，心中既愤慨又觉得恼怒。 她是掌门之女，天赋不亚于月惊秋，怎么会输给一个五灵根弟子？ 她不会输的！ 不会！ 陈岁时向来清傲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怒气，一招一式，凌厉非常。 两人交手数百招，洛凌霄像是忽然开悟了一般，总能精确挡住她的剑。 他在做杂役、做外门弟子的时候，那些脏活累活，都是在帮助他锻体，洛凌霄的力量，高出陈岁时一大截，她只有借助灵力和比他高的境界，去压制洛凌霄。 咚，咚，咚。 她听见自己的心脏声，如同鼓声一样响起，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赢了洛凌霄。 周陆看得心急如焚：“师娘，小师妹这状态，是不是有点不对啊……” 他怎么感觉，有点执迷了呢？ 秦素嫣虽然也忧心陈岁时的状态，但她更知道，自己女儿的性格。 岁时执拗，认定的事情，不会更改，这个时候，若有人出面阻止她，会更适得其反。 秦素嫣到底还是更偏向于自己的女儿的，她偏过头，压下心中的不忍：“先让她发泄吧，等擂台结束，给那孩子，送几颗上品疗伤丹去。” “无论这场擂台，有没有攻下来，都给他一个入内门的机会。” 擂台上，洛凌霄浴血奋战，地面全是斑驳的血迹。 他始终不肯开口认输。 陈岁时每一剑都带了灵力，损耗巨大，渐渐的，气海有些空虚。 洛凌霄抓住机会，重重劈出一剑，陈岁时手心发麻，宝剑被挑飞出去，插入地缝。 一把冰凉的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阳光灿烂，映得宝剑熠熠生辉，陈岁时的心，茫然了一瞬，顺着剑锋看去，青年的身影，笼罩在阳光下，原本有些看不清的面容，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强烈的屈辱和不平感，从梦境渗入到现实，陈岁时猛地坐起身来，按住心口，胸中的情绪，迟迟无法退去。 好真实的梦境和情绪。 陈岁时静坐良久，默念了好几遍清心咒。 她施展御物术，让茶壶飞起，压下壶口，倒了一杯冷茶，飞到自己手中。 一杯冷茶入腹，陈岁时心中的异样情感，才被压了下去。 “统子，我刚刚梦到前世了。”她声音有些凉意，一如窗外的雨。 梦中的情感，甚至影响到了她现实中的心境。陈岁时想，只是宗门大比输给了洛凌霄，就这样屈辱不平，若梦到了宗门覆灭，那股恨意，又是如何的渗入骨血呢？ “系统，你从来不给我发布任务，也不害怕我，并不去针对洛凌霄，是知道，我前世的记忆，会苏醒吗？你确定前世的恨意，会驱动我，去诛杀洛凌霄，对吗？” 系统的声音，冰冷漠然，难得的带着一丝疑惑，【按理来说，宿主在系统奖池中，抽到前尘珠，碾碎珠子，才会在睡梦中，梦到前世，系统也不知，宿主为何会觉醒前世记忆，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巧合。】 梦境这种东西，即使它身为系统，也无法看透。 陈岁时：“统子，会不会你其实不太聪明，前尘珠的事情，为什么以前没有跟我提过？我不问，你就不会说了吗？” “我们认识都八年了啊，你怎么还有秘密瞒着我！” 系统知道，这个时候，沉默是金。 它听着陈岁时吐槽自己，始终一言不发。 不过不知为何，它忽然有种心虚的感觉。 陈岁时还在滔滔不绝地吐槽它，系统忽然出声，平铺直叙地说：【宿主，我刚刚心虚了。】 陈岁时：“？？？” 她没好气道：“你心虚，不是应该的吗？” 系统：【可是，这很奇怪。】 第87章 阿莺 陈岁时下到大堂，找客栈修士要了一碗面条。 面条是用灵麦做的，面汤金黄，浮着几片灵兽肉，色香味俱全。 外面还下着雨，天色雾蒙蒙的，雨水哗啦哗啦打在树叶上，奏响有节奏的乐章。 陈岁时埋头吸着面条，发出细微的窸窣声，碗中很快见了底。 她招了招手：“道友，我还要一碗。” 修士应了一声，转身去灶房吩咐厨娘。陈岁时歪着身子，往亮着火光的灶房看去，那厨娘大约三十来岁，是个炼气一层，勉勉强强，也算得上是一个炼气士。 凡人之中，寿命悠长一点的，最多百岁至一百二十岁，她的灵根，应该是杂乱的五灵根，百岁之前，都未必有机会，修炼到炼气圆满。 陈岁时等面条的期间，把玩着腰间的白玉扁形塔装饰。 忽然，玉塔逐渐变烫了起来。 陈岁时扭头看去，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女童，从堆放火石的房间，推门出来。 她额前的碎发很长，挡着大半张脸，看不清相貌，身上的衣服，是最寻常的，人间平民百姓穿的那种，打着花花绿绿的几块补丁。 像个小乞丐似的。 修士见陈岁时盯着女童看，解释道：“她叫阿莺，是厨娘捡回来的女儿，跟着在小店做些杂活，若是碍了道友的眼的话，我去打发了她。” 陈岁时转过脸，语气和和气气的，“我没说她碍我眼了，你不要乱揣度客人的心思。” 修士连忙道：“晓得了，晓得了。” 这家客栈叫做“山居”，修士其实也不是客栈的主人，这一点，陈岁时从开门木符，和房间的禁制，就能看得出来。 修士只有炼气四层的修为，但院子里的那条犬，是炼气八层的实力，与它结契之人，至少是筑基境修为。 所以这样一家客栈，能开在这荒山僻野间。 陈岁时抚摸着玉塔，说：“等会儿，你让阿莺，把面条送过来吧。”她有些东西，想确认一下。 陈岁时手肘撑在桌子上，托着脸，看似发呆，实际上神魂已经进入系统世界。 她记得系统商城里面，有卖测灵石的东西的。 小云宗的那块测灵石，在大战中遗失了，没找回来，如果她想建立宗门，就必须弄一块新的测灵石。 找了半天，陈岁时终于找到那块测灵碑，看似只有巴掌大小，实物其实有好几丈高。 【统子，有没有动静小一点的，不引人瞩目的，测灵根的东西？】 她好像发现了一个好苗子，陈岁时心想，必须得挖到自己宗门来。虽然她的宗门，到现在还没影儿，但人才储备的事情，可以提前做准备嘛。 系统指引道：【173号柜台中，有一颗握灵珠。宿主滴血认主后，让对方握住灵珠，灵根信息，就会传入宿主脑海。】 陈岁时难得夸赞了系统一句：【统子，你的商城，虽然简陋了一点，但还是挺全面的。】 她找到握灵珠，斥巨资买了下来。 身体往前倾了一下，陈岁时神魂归位，扭头看向身后的人，生气道：“你撞到我了！” 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她最烦熊孩子了。 那身着狐皮袄的男孩，朝着陈岁时扮了个鬼脸，挑衅地“哼”道：“就撞你了，怎么样？” 靠！ 陈岁时撸起袖子，正要教训他一下时，那男童，见鬼了似的，眼睛瞪圆，冲着她喊道：“我去！丑八怪！” 丑八怪？ 陈岁时指了指自己，满眼不可置信，“丑八怪说我？” 她陈岁时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骂过呢！ 男童摇了摇头，伸手一指：“不是说你，我是说她！” 末了，他点评道：“你其实长得还是挺好看的。” 陈岁时一条腿跨过凳子，坐正回去，只见那名叫阿莺的女孩，低着头，小声道：“仙子姐姐，你的面条好了。” 她放下碗，转身要走，陈岁时喊住她，“等等。” 阿莺低声问：“仙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她知道自己自幼生得丑陋，和普通孩子不一样，所以阿娘才带着她，躲到深山来。 幸好“山居”的主人，收留了她们母女俩，让阿娘在这里做饭，给了她们一个容身之所。 平时阿莺并不会出来露面，她只在院子里，择菜洗碗，打打下手。今天是个意外，阿莺没想到，这么早，客栈就来人了。 陈岁时下巴抬了抬，示意她摊开手，虽然不知道她什么意思，阿莺还是从善如流地照做。 陈岁时把买来的握灵珠，放到她手心，将她的四根手指，往回一扣，叮嘱道：“静握十个数，再把珠子还我。” 男童看着她的动作，有些好奇，吵闹道：“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他径直去掰阿莺的手，阿莺下意识往后一躲，男童满脸怒容和戾气：“你竟然敢拒绝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要的东西，就算是郡守的女儿，都要双手奉上来，你一个乡野里的丑八怪，居然这般不识好歹！” 啪！ 陈岁时手中藤条，抽了他一巴掌，男童被打得面部肿胀，发热发烫，他面露凶光，掌心聚起灵力，毫无章法地向陈岁时打去。 阿莺害怕地发不出声来，“山舍”是飞玄山人的，里面东西若是被打坏了…… 但令阿莺胆颤的东西损坏声，没有传来，男童那一点灵力，被陈岁时挥一挥袖就瓦解了。 她一脚踹在男童肚子上，将人踹出去十数丈远。雨幕中，肩抗一头妖兽的修士，微微侧身，任由男童摔出去。 一对夫妇和一名少女，连忙扶起男童，妇人脸上，神情阴狠，“童童，是谁打了你？” 蒋小童捂着肚子，唉声连天，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向客栈，“是那个长得好看，心肠恶毒的女人！” 陈岁时已经接受到阿莺的灵根信息，激动得根本没功夫，去想蒋小童的事情。 单火灵根！ 这女童的灵根资质，竟然这么好！ 她赚了。 出门白捡一个单灵根的弟子。 嗯，不对，对方还没答应她，这事还有变数。 她得想个万全之策才是。 阿莺被陈岁时看得有些不知所措，视线飘忽，往院子看去，一名修士，跨进院门后，随手将手里的麻袋和肩上的妖兽丢在了地上。 第88章 取狼毫 院中大犬，亲昵地贴了上去，在男人身边打转，摇着尾巴。院子中的动静，吸引陈岁时的目光，她眯了眯眼，发现男人丢在地上的妖兽，是一头狼。 陈岁时对阿莺说道：“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阿莺拧着衣袖，缓慢地点了点头，回到灶房。 陈岁时端起碗，吸着面条看男人取出刀具，处理麻袋里面的妖兽肉和山里的野参。 客栈修士站在门口说道：“这位是我们东家，飞玄山人，平日里客栈的灵兽肉，都是东家去山林里打的。” “山中有一种灵兔，食野果、山参、灵植，饮清泉、朝露长成，身形矫健，每日要跑跳七八个时辰，因此肉质鲜美异常，尤其是那兔腿，用灵酒浸泡、沾灵果碾碎的酱，或者烤来，都是一绝，道友要不要来一份？” 陈岁时被他说得，都要流口水了，她放下碗筷，点点头，伸出两根手指，“要两只不同口味的。” 修士又卖出去一份菜品，高兴得嘴都快合不拢了，他提前说好道：“这兔腿，三块灵石一只，五块灵石两只，确定了就不退了，道友是要两份兔腿对吧？” “嗯。” 陈岁时直接把灵石给了修士。 见她出手这般阔绰，修士心中暗付，得好生招待这位客人，看她气度不凡的，应该是哪个大宗门，出来历练的弟子，难怪这般有钱呢。 自她住进客栈后，这两天的收益，和之前半月的收益，都差不多了。 雨中，一对夫妇，携着一对姐弟，往客栈走来。妇人取下腰间软鞭，来者不善。 陈岁时啧了一声，缓慢起身，道：“果然，打了小的，就来了大的。真是害怕。” 她嘴上虽然说着害怕，但面上，没有半点害怕的神情，反而双手环胸，依靠在门墙上。 妇人啐道：“呸，仗势欺小的贱人，竟然敢打我的童童，老娘今天就教训教训你！” 她手中长鞭如龙蟒袭去，震得雨珠凝滞，水雾如尘，飘飘扬扬。 然而鞭子还没到陈岁时的面前，就被院中处理妖兽尸体的男人，一手握住。 妇人瞪眼：“你与她是一伙的？” 飞玄山人看着三四十岁的模样，肌肤偏古铜色，下巴长着青色胡茬，浑身气质冷硬。 他将鞭子一扬，妇人被震退出门槛，少女松开弟弟蒋小童的手，去扶她，“母亲……” 飞玄山人声音冷淡：“要打出去打，若是损坏了我院中一砖一瓦，剁了手脚，喂妖兽。” 院中大犬，配合地叫了几声。 “汪！” 少女被吓得花容失色，“炼、炼气八层的妖兽！” 顿时，妇人的面色，也变了变，她双手握着鞭子，拱手道：“晚辈受教。” 蒋小童摇晃他娘的手臂，“娘，你说过要替我报仇的，你不管了吗？” 男人抚摸着他的头，沉声道：“小童，不可生事，前辈已经发话，便要遵从。” 他深深看了陈岁时一眼，呼了一口气，对飞玄山人道：“晚辈蒋洪，想进店歇脚，望前辈允准。” 飞玄山人头也不抬，砍着妖兽的骨头，没说同意，也没拒绝。 蒋洪僵在门外，不知是否要再问一声，又怕惹了飞玄山人不高兴。他和妻子，倒是无所谓，只是幼子年幼，修为低，一直在冷雨中赶路，恐怕身体经受不住。 他叹了口气，正要携妻女幼子离开，客栈中走出一名修士，迎他们进屋。 “道友要几间客房，什么字号的？本店有天地人三个字号，人字号对应下等房，地字号对应普通房间，至于这天字号嘛……” 他介绍的话还没说完，蒋洪就道：“两间人字号的房间吧。” 蒋小童闹了起来：“爹，我不要住下等房！之前我们在枳安郡的时候，都是住上等房的，为什么现在，我们要住下等房了？” 少女半蹲下来，和他解释道：“因为枳安郡在人间，用银子就能住上等房，这客栈是修士开的，需要交付灵石。” 蒋小童刚刚涉足修炼，但也知道灵石是什么，他翻过他爹的袋子，里面只有十几颗灵石。 “灵石这么好，爹为什么不多赚点？这样我就有钱住上等房间了。” 蒋洪收起两块木质开门符，哼声道：“你这小兔崽子，只知道花钱，却半点不知赚灵石的艰辛，即使老子有灵石了，也不会花这冤枉钱，天字号、人字号，不都是一样的住吗？” 他此行携妻女幼子，来到朱雀洲，是有一桩大机缘要去捡，但要去到那地，还需要买路钱，因此，身上的这些灵石，自然不可能让自家的小兔崽子浪费了。 忽然，蒋小童吸了吸鼻子，眼神明亮，“好香啊，这是什么东西？” 他的目光跟着修士的手移动，发现修士，把东西给了陈岁时。 蒋小童咽了咽口水，修士轻视地笑了笑，“这灵兔兔腿，三块灵石一只，道友要来一份吗？” 他们在客栈住一天，都才两块灵石，而这一只兔腿，就要三块灵石了，少女不由小声道，“真是奢侈。” 蒋洪自然不可能花这钱，他拽着蒋小童，朝着楼上走去，还能听见蒋小童反抗的声音，“我不要上楼，我要吃兔腿！我也要吃！” 少女忽地，有点尴尬，她抿着唇，和母亲进了屋。 客栈的果汁，味道有些淡，陈岁时喝了两口，就不大愿意喝了，她取出自己储物袋里的快乐水，插上吸管。 飞玄山人处理妖兽尸体的动作很熟练，很快将肉码好了，放在木盆中。 他伸出手，让雨水冲刷着手上的血，而后在衣服上擦了擦，开始处理那头白狼的尸体。 陈岁时在身上贴了张避雨符，闯入雨中，蹲在飞玄山人，几尺开外的地方，礼貌询问，“前辈，这头狼耳朵尖上的狼毫能卖给我吗？” 狼毫可以用来做符笔，尤其是越灵性的狼，耳朵尖上的毛，效果越好。 飞玄山人看了她一眼，“你是符师？” “行，自己来取吧。” 他让开位置，给陈岁时。 “多谢前辈！” 陈岁时搓了搓手，认真地拔着自己需要的狼毫，将它们放在一个小盒子里面。 飞玄山人抱着木盆，往灶房走去。 “今天晚上，炖羊肉萝卜汤吧。” 第89章 信物 飞玄山人当初留下厨娘，也是看在她厨艺好的份上。 彼时他还未筑基辟谷，如同凡夫俗子一样，也是需要每日餐食的，辟谷丹这东西，荒郊野外的，买不着，只有进入城池中，找一些丹药铺子购买。 路途遥远不说，每次进城还要交入城费。飞玄山人懒得折腾，又见厨娘带着女儿，怪可怜的，便收留了二人。 厨娘点了点头，示意阿莺去削萝卜。 陈岁时取完狼毫，跟了过来，“前辈，这些狼毫，什么价？” 客栈门槛边上，修士不断使着眼神，告诉东家，眼前的少女，不缺钱，可以把价开高点。 这事不需要修士提，飞玄山人只要眼睛没瞎，就看得出来，面前的小姑娘，身家不凡。 做符修的，能有几个穷的？ 平常生活中，要用符纸吧？像照明符、疾行符、御风符这种常见符箓，虽然是初级符箓，但都是常用的。下秘境也需要符箓吧？什么金刚符、火剑符，买的人不少。 况且这些东西，都是一次性的，用完了就要买新的，符箓的需求这么大，符修的符箓，不会卖不出去，久而久之，符修自然就很有钱了。 飞玄山人道：“我客栈中的木质开门符，失效了几块，要去城中找人，重新刻的话，一来一回，比较费时，也麻烦，这样吧，你帮我刻几块开门符，狼毫就抵了，怎么样？” 不用给钱的事，陈岁时当然乐意。 “前辈对木头有要求吗？” 飞玄山人去屋子里，拿了一根木桩出来，“就这截木头吧。” 陈岁时双手接过木桩，有些许的重量，改为了抱在怀中，她摊开一只手，找修士要失效了的开门符木牌。 飞玄山人继续去处理白狼的尸体，厨娘挽起衣袖，拿着砍刀，剁羊排骨。 砰砰砰的声音，和着雨声，交响在一起。 陈岁时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厨娘，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为好，小脸满是纠结。 她咽了咽口水，清清嗓子，“道友……” 厨娘一笑，语气温和，“客人折煞我了，我不过是跟着山人，学了点强身健骨的招式，不堪与小仙子为同修。” “仙子不嫌弃的话，唤我菀娘就行。” 飞玄山人教她修炼，也只是嫌弃她力气小，处理不了妖兽的骨头和肉而已。 厨娘知道，她的灵根资质肯定很差，应该是山人说的，杂灵根了。她对修炼上的事情，不是很懂，但这个杂字，她是知道的。 和杂字沾上边的东西，都不纯粹，品质会次一些。 除开伪灵根，杂灵根就是最差的。 陈岁时没有坚持，从善如流地唤了一声，“菀娘。” 她左右看了一眼，确定阿莺听不到，小声道：“菀娘，阿莺不是你亲生女儿吧？” 菀娘手中动作一顿，失笑道：“仙子不用这般小心地问我，这事阿莺那孩子知道。” 阿莺生有异瞳，左眼是紫色的，她日日照水，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和菀娘长得不一样。 菀娘带着她来到山中隐居，也是不想阿莺，饱受非议，被人骂做怪物。 陈岁时听着菀娘一口一个仙子的，也不适应，“菀娘，你叫我小陈就行。” 菀娘只是笑了笑，没将她的话当真。 人家客气礼貌，但她不能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陈岁时问菀娘，“你没有想过，让阿莺去宗门测灵根吗？万一她有修炼天赋呢？” “想过是想过，但那些宗门，山高路远，途中又危险，阿莺小时候，身体不好，走不了那么远的路。” “各个宗门收徒的时间和间隔也是不定的，有时候去了，灵根测试已经结束，按照山上神仙的说法，这叫做没有仙缘。” 不是每一个有灵根的人，都一定会踏上修仙之路的。乾灵界这么大，终其一生，不知道自己有灵根的人，如沙砾般多。 世上不知有修仙者的人，亦是不计其数。 从菀娘的语气中，陈岁时听出来，她似乎带阿莺，去找过宗门，只是被人一句“没有仙缘”给打发了。 也大概是这次之后，菀娘对此，不报什么希望了。 陈岁时说：“不是没有仙缘，是时机未到。” “菀娘，我看阿莺根骨不错，正好我的宗门要招人了，不妨让她去测一下灵根？” “不过我宗门情况复杂，我暂时不能把阿莺带走，你能给我点时间，等我把事情都处理好了，让阿莺来我宗门吗？” 菀娘被她说得头有点晕，“不知陈仙子的宗门是？” 陈岁时抓了抓脖子，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一个小宗门，菀娘没听过，不过你放心，宗门规模还是有的。” 小云宗这个名字不够大气，至于新的宗门名字，她暂时还没想好。 起名字这个事，她得好好翻阅资料了再说，万一和人家宗门重名了，若是小宗门还好，咱俩各执己见，谁也奈何不了谁，若是和大宗门重名了，就显得自己很尴尬。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万一人家大宗门不爽了，让你改名字，不改嘛，很简单，宗门没了。 改的话，被人压着改名这事，也是一辈子的黑历史啊！ 所以，她必须得慎重。 这是她身为宗主，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的事。 乾灵界的宗门数量不少，确实有很多宗门，菀娘没有听说过，她没纠结宗门名字这事，而是问道：“陈仙子，是如何看出来，阿莺她根骨不错的？” 陈岁时笑道：“我火眼金睛。” 她手腕一翻，变出来一张折成三角的符纸，“这道符纸，可以保证阿莺的安全，也是信物，若菀娘信我，就收下吧。” 菀娘看向檐下的阿莺，摇了摇头：“我不能帮阿莺做主，陈仙子将符纸给阿莺吧，若她肯收下，我没有意见。” 陈岁时鼓起腮帮子，幽怨地看着菀娘，“阿莺肯定不想离开菀娘你的，我去说，成功率不高。” 她想了想，说道：“菀娘，我把符纸留给你，再去游说一下阿莺，然后你们两个人自己商量，如果阿莺愿意加入我的宗门，你就把符纸当做信物给她，成吗？” “当然，若是她不愿意的话，也没事，这符箓可保平安，避小人，就当我送给她的礼物吧。” 第90章 刻符 陈岁时没给菀娘拒绝的机会，蹦蹦跳跳地就出门了，她变了个小木墩，坐在盆边，用灵力凝成风刃，刮着萝卜皮，直奔主题：“阿莺，你想修行吗？” 阿莺错愕地看着她，很快又垂下头，一言不发地继续着手里的活儿。 陈岁时忽悠人是有一套的，她脆甜的声音，徐徐响起，“修士，求长生，求逍遥，御风天地之间，来去自如，潇洒自在，如果你愿意修行的话，我的宗门，会一直为你敞开大门的。” 阿莺眼睫毛颤了颤，嗫声问道：“仙子为什么笃定，我能修行？” 她和阿娘去拜访过宗门，知道只有有灵根的人，才能修炼。而测灵根的东西，乾灵界所存的不多。 陈岁时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靠近一点。 阿莺纠结了一下，倾身靠过去，陈岁时压着声音道：“我测过了。” 测过了？ 阿莺面露茫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这样思付着，忽然想到了，她给客人送面条的时候，她让自己握了一颗珠子。 可那颗珠子，什么变化都没有…… 阿莺咬着唇，左眼的紫瞳泛着潋滟的光，水盈盈的，仿佛紫水晶。 陈岁时不禁赞叹了一句，“真好看。” 阿莺的脸迅速涨红，耳根发热，十分不好意思。 她抬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问道：“仙子不觉得它是不祥之兆吗？人人都说，紫眸妖异，是怪物。” 陈岁时手腕一翻，变了颗黑色的石头，问她：“好看吗？” 很普通的一块石头，说实话，跟好看沾不上边，阿莺诚实地摇了摇头。 陈岁时手心一握一开，像变戏法一样，洁白的掌心，多出一颗紫色的石头，又问道：“好看吗？” 阿莺晃神地看着石头很久，轻声道：“好看。” 陈岁时笑了笑，唇角扬起精致的弧度，阿莺看着她的笑容，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陈岁时道：“阿莺，与常人不同，不代表你就是怪物。妖异还是祥瑞，也不是别人主观臆断能决定的事情。” “你知道吗？在乾灵界，许多天材地宝，长得都和普通的花草不一样，它们越不同，反而越珍贵，是大家争得头破血流的宝物。” “你之前和菀娘在人间的时候，或许有人厌你憎你，但他们都只是普通人，见识有限，像我们修士，很少有容貌歧视的。” “有些法术的施展，眼睛变色，都是很正常的事情。阿莺，你不适合人间，更适合我们山上。” “像你脸上的胎记，可以用丹药祛除，也可以结婴之后，重塑容貌肉身的。” “当然，我不是说它难看啊。”陈岁时为自己解释着，还满怀期望地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眼睛的颜色，每天变一种就好了。” 阿莺抿着唇问：“我真的有灵根吗？” 陈岁时点头：“当然了。” “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因为消息这东西，是很贵的。你来我宗门的话，我就告诉你答案。” 毕竟阿莺是单灵根，万一消息泄露，有人挖她墙角怎么办？ 而且她现在说了，未必对阿莺是件好事，没有成长起来的天才，可不算是天才。 阿莺踌躇着道：“我要和阿娘商议了，才能做决定。” 陈岁时满脸高兴地道：“没问题。反正这事不着急，你慢慢考虑就是，我还要在这儿住几天呢。” “那我不打扰你削萝卜了。” 阿莺看着她丢在盆里，消瘦至极的萝卜，摇了摇头。 这位陈仙子，还真是性情中人。 但她性格很好，不是吗？ 除了阿娘，从来没有人，这么温柔耐心的和她说话。 她也是第一个，夸自己眼睛好看的。 阿莺听得出来，她是真的，想要紫眸。 陈岁时上了楼，回到房间，取出木桩和刻刀。 凝聚了灵力的刻刀，焕发着灵光，轻轻一划，木桩被分成了几片。 陈岁时按照开门木符的大小，将木片分割，随后拉了张椅子坐下，认真地雕刻符文。 在木片上绘制符文，难度肯定比在符纸上画符，要大很多。 聚精会神不可岔意是一回事儿，灵力不断和雕刻的手法，是另外一回事。 陈岁时桌上飘浮着几张送风符，时不时摆动一下，送来一阵清风，吹走木屑。 约莫一个时辰，她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精神放松下来。 “早知道还是给钱了。” “这种技术活儿，真伤脑袋。” 陈岁时才雕刻完一块木牌，转身去床上躺了一会儿，恢复精气神，不然她脑袋晕乎乎的，仿佛被人抽干了脑汁，等会儿下刻笔，眼睛一花，就刻错地方了。 屋内清风徐徐，拂过陈岁时的脸颊，她一个起坐，翻身下床，继续干活。 一夜过去，眼睛有些酸涩，陈岁时放下刻笔，揉了揉眼睛，撑着桌子，闭眼休憩。 约莫半盏茶后，她才睁开眼，服了一颗养神丹。 陈岁时数着开门符，欣慰地道：“不枉我熬夜干活，总算弄完了，等会儿再去给飞玄山人吧。” 她躺床上，神魂进入系统商城。 【统子，帮我炼器，我要炼一只符笔。】 系统：【宿主不是有符笔了吗？】 【我送人啊。】 她拿出狼毫，道：【江师叔也算是引我入门的人，这五年，又一直在照看着云蕉，还有其他几个弟子，功劳苦劳都有，送他一支符笔，就当我这个宗主的一点心意了。】 系统已经习惯，宿主没有宗门，还硬称自己为宗主这件事了。 不过它只要有灵石收，其他的事也不管。 【半月后，系统会将符笔给宿主。】 陈岁时眉梢上挑，“这么快？” 听出她的质疑，系统回应道：【符笔的炼制，本就不是很难的事情，况且系统的炼器术，已经是超凡入圣的水平了，半个月不快。】 陈岁时嘀咕道：“你还挺会给自己贴金的。” 系统：【实话实说。】 “行吧行吧，炼好了扔我储物手镯里面就行，灵石你自己扣。” 虽然系统贪财，但也确实如它自己说的那般，是个有节操的系统，在没有得到陈岁时的允许之前，不会私自扣她的灵石。 这么多年来，系统唯一给她开的一次特例，还是斗花城那一次，允许她欠灵石，兑换符箓。 第91章 子虚子虚，乌有也 嘱咐完系统，让它别忘了自己的事情后，陈岁时神魂归位，回到身体中。 许是刻制开门符，太耗费精力和脑力，她明明已经可以辟谷了，还是饿得不行。 陈岁时拿上开门符，下楼去。 她走到柜台前，将一把开门符撂上面，“看看有问题没。” 修士拿了一面木牌，左右检查了一会儿后，说道：“我得去楼上检验一下，才知道效果。” 修士从柜台后出来，陈岁时拉住他的衣袖，“等等，我想吃东西，你先让我点餐了再去试开门符。” “行。”修士都听见她肚子在叫了，自然紧着她吃饭的事情，去了趟厨房后回来，说道，“要等个一盏茶的功夫，道友先坐吧。” 大堂只有五六张桌子，陈岁时坐在窗边，咬着一片雪饼等饭。 普通食物没有灵气，她吃着都不顶饿，而且也恢复不了她消耗的灵力。 陈岁时就是先填填肚子。 不一会儿，阿莺先端来了一碗粥，“灵兽肉的处理，要久一点，陈仙子先喝点粥填肚子吧。” 陈岁时双手端过碗，放到桌上，想了想，从储物袋里，抓出几颗糖给她。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大概就一两文钱的样子，收着吧。” 她储物袋里面，多的是糖果，这说明了，她在系统身上，花了多少冤枉钱。 她的运气，一阵一阵的，有时候能连抽三颗丹药，有时候几百抽下来，都是棒棒糖。 陈岁时还给远在三春书院的云蕉寄了好几大匣子过去。 阿莺听她这么一说，才小心地收下糖果。 吃完饭后，陈岁时回到房间，运转功法，炼化灵气，眨眼间，五日过去。 那对散修夫妇和姐弟，已经离开了客栈，外面树上套着的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 陈岁时也要走了，她进厨房，问了阿莺的想法，知道她愿意加入自己的宗门后，当即又抓了一把棒棒糖给她。 “最多一年，我就回来接阿莺走，我发誓，我不是画大饼的。”陈岁时竖起三根手指，言之凿凿，信誓旦旦地说道。 一个单火灵根，既可以炼器，又可以炼丹，无论选择哪一道，前途都不可限量，她又不是脑子进水了，怎么可能遛人家。 陈岁时见菀娘和阿莺都是实诚人，答应了自己的事情，应该不会反悔，这才打包了一份糕点上路。 修士送她出客栈，陈岁时看着那株树，问道：“之前拴那里的，一头很漂亮的白驴子，怎么不见了？” “不知道被谁拴那里的，应该是被主人牵走了吧。”修士猜测道。 陈岁时侧目看向他，“不是你们客栈的？” 修士道：“当然不是了。” “我们客栈养一头驴做什么？整个客栈，能活着的兽类，只有山人的契约灵兽，那位犬大人。” 其他的妖兽，进了客栈，都是被宰了上了客人的桌。 就这位陈仙子，吃了不少。 陈岁时不知道修士的心理活动，她挥挥手，说：“我走了，再会啊。” 少女一身雪白的罗裙，不沾尘埃，直到客栈的影子，再也看不见，她取出隔绝神识的帷帽戴上，又祭出含光剑，御剑飞行。 含光剑近乎透明，远远看着，她像是脚下无物，冯虚御风。 而这，是金丹境修士才能做到的。 山野里赶路的散修，见了白衣飘飘的陈岁时，纷纷低头，不敢冒犯。 “看这方向，也是去往玲珑洞天的吧？这已经是，我看见的第三位金丹真人了，此次玲珑洞天之行，有的热闹看了。” “这么多大人物去了，我们还能分到一杯羹吗？”有人忧心忡忡。 有消息灵通的修士，说道：“金丹也好，筑基也罢，进了玲珑洞天，修为都要被压制，而且是修为越高，被压制得越狠，机缘摆在面前，未必轮不到我们。” “是啊，都已经到这里了，难道还要因为，几个金丹真人，就返回去吗？” 有修士恶狠狠地想着，“我不远万里，从北玄洲赶到朱雀南洲，是不可能白来的。谁敢阻拦我拿机缘，我便杀谁！” “听说清凉山，出了个修道的绝世天才，还是拜在了一位元婴真君的门下，不知道此次玲珑洞天之行，会不会遇到。” “说来也奇怪，玲珑洞天这么大的机缘摆在面前，中州的几大门派，似乎都没什么动静。该不会有陷阱吧？” “人家中州行事，会让你探寻到消息？说不准人家早就进入玲珑洞天了呢。” “也是。不过中州的门派不来人，也好，若是玲珑洞天，被大宗门把持住，哪还有我们这些散修什么事。” “说起清凉山，我倒想起了与清凉山同为超级势力的上阳宫。多年前，上阳宫带回来一把绝世宝剑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听说过，是宵练剑吧？上阳宫的运气也是好，连这等宝剑，都能找到。” 不知谁嗤了一声，“运气好又怎么样？现在宵练剑在上阳宫内，还不是没人能拔出来。” “上阳宫掌教，倒是想把宵练剑留给自己的儿子，只可惜，上阳宫少主，没法让宝剑认主。为了不让宝剑被埋没，上阳宫掌教，让宗门内每个弟子都去拔剑，宣布谁能拔出宝剑，便收他为关门弟子，这么多年过去，上阳宫新弟子都收了三五批了吧？这不，还是没人拔出宝剑，这下子，脸都丢尽了，没少被人看笑话。” “我怎么听说，宵练剑的消息，是卜天阁的传人，子虚散人告诉上阳宫的，后来上阳宫又向子虚散人，买过一次消息，是问如何能拔出宵练剑的，结果被子虚散人戏耍了一通……” “什么子虚散人，卜天阁真正的传人都出来说了，他们卜天阁这一代，就一个传人，我看这子虚散人不过沽名钓誉之人，和江湖骗子，没什么区别。” 一名拿着折扇的年轻人，从旁路过，轻笑道：“人家可不是什么沽名钓誉之辈，他并非卜天阁传人这事，早就明晃晃告诉世人了。” 待年轻人和背剑青年走过后，几人面面相觑。 “他这话什么意思？” 一人思付着，恍然大悟，“子虚子虚，乌有也。” 这子虚散人是告诉大家，他这个名号，就是杜撰的，身份自然也是假的。 第92章 琴中有剑，是为承影 陈岁时手伸进储物袋里，抓了一根棒棒糖出来，拆开糖纸，放进嘴里。 御剑赶路真是无聊。 但想要到玲珑洞天，按照她的速度，还得飞半个月呢。 陈岁时咬着自己喜欢的荔枝味棒棒糖，单手掐了个诀提速，忽然，前面一层气浪滚来，她一个分神，从剑上栽了下去。 “扑通”一声，陈岁时栽进湖里，她努力游出水面，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衣服上。 浅红偏粉的花树下，背琴的白衣少年牵着一头驴，朝她看来。 陈岁时飞出水面，衣裳瞬间干透，帷帽下乌黑柔顺的头发，轻轻飞舞着。 一束遁光，从天而降，钻入陈岁时手心。 是含光剑。 她清咳了一声，抬手指着少年的驴子，“这头驴，我曾见过。” 白衣少年唇角抿起一个笑容，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搭讪的。 “姑娘，接下来此地可能不太平静，我劝你还是先离开为好。” 陈岁时摸着腰间的香囊，叹气道：“可是前面也不平静啊，不然我就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了。” 她猜测，前面可能有修士打起来了。 白衣少年转身，将套着驴子的绳，拴在花树上，盘膝坐下，膝盖上横着一把古琴。 他节骨分明，削瘦冷白的手指，拨动琴弦，还挺好听。 “这是什么曲子？”陈岁时问道。 抚琴的少年，唇角勾了勾，扬唇道：“杀人曲。” 铮—— 琴音突变，杀伐之音直扑出去，却不是对着陈岁时的。 她微微侧身，手掌虚握，含光剑反刺而出，捅入背后五指如爪，抓向她肩膀的修士。 轰——！ 巨大的灵力爆炸声响起，四周土层飞溅，钻出七八个蒙面修士。 为首修士，生着一双锐利的鹰眼，吩咐道：“抢琴！” “还有这多管闲事的人，一并杀了。” 陈岁时瞪圆了眼睛。 有没有眼力见啊！她哪里是多管闲事，分明是有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想捏碎她的肩骨，她被动反击的好吗？ 还有，一群用刀、用镰刀、用锤子作为法器的人，就算抢到了琴，会用吗就抢。 琴谱这东西，一般人还真看不懂。 锋利的镰刀，闪烁着寒芒，勾向陈岁时的帷帽。 “遮遮掩掩，藏头露尾！” 镰刀修士不屑地说道，随后舞动法器，半空中，无数血色光影，张牙舞爪。 陈岁时向后一仰，避开镰刀的刀刃，旋身而起，踩着刃面，居高临下道：“你自己都蒙面，还好意思说我？” 修士哼了一声，掌心聚起灵力，打向她的心口。 只是灵力还没逼近她的身，就被无形的什么东西，瓦解消散，修士身上，莫名多出几条口子。 鲜血沾在含光剑上，修士这才注意到，她拿的是一柄剑。 “没想到，你竟然还是一名剑修。” 陈岁时轻轻一笑，“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 她身形如风，行剑如雷，很快镰刀修士就败下阵来，单膝跪在土里，双手撑着镰刀，咬紧牙关。 一道音刃，飞射而来，从修士的眉心穿过。 陈岁时侧目看去，几道黑色身影，齐齐杀向白衣少年，他从容地勾了勾唇，万刃齐发，逼退众人。 银白色的音刃，仿佛霜花，遍布空间。 四周的空气，都被冻结。 无边寒气，萧索肃杀。 “好强的冰属性伤害，这人莫不是变异冰灵根？不知道他有没有宗门，若是没有的话，我还可以拉拢一番。” 陈岁时这样想着，出手更加果决，刷刷几剑，结果了一人。 反正他们已经认定，自己和这少年，是一伙的了。 就算她现在说，她不认识这少年，只是萍水相逢，更是素昧平生，这群黑衣修士，也不会信。 陈岁时虽然练了两年的剑，但没有实战过，正好有人送上门来，供她练手，也是好事。 剑刃出没无常，让人防不胜防，一朵朵血花，在空气中绽放。 黑衣修士见身边倒了一群尸体，愤恨地咬牙道，“欺人太甚！” 他从怀中摸出一颗红色药丸，陈岁时不认识，白衣少年的眸色，却是忽地一变。 修士的气势节节高升，仅是威压，就压得陈岁时脸色发白，有些受不住。 白衣少年手腕一翻，古琴翻飞而起，他似乎抽出了一把剑，挽了个剑花，刺出去。 陈岁时迅速躲开，附近的掩体，只有那株花树，她闪身过去，捻起一张符箓，护住自己。 白驴子凑过去，舔舐了一下她的符箓。 陈岁时连忙将手扬起，转过头警告它，“这可不能吃！” 她双目盯着少年和黑衣修士的交战，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逐渐升起一缕异色。 “承影剑？小师兄？” 驴子扭头，一双水润的驴眼，盯着她。 感受到热气扑在手背上，陈岁时抬手给它贴了张定身符。 驴子不动了。 陈岁时托着脸颊观战，那黑衣修士吃的，应该是提升修为实力的丹药，虽然短期内，能把战力提升很多倍，但后遗症也严重。 黑衣修士的肤色，变得通红，仿佛被热水煮过，他一手扯开面巾，怒吼道，“给我死！” 音波震得陈岁时面前的结界，颤动了几下，出现一丝裂痕，她连忙取出两张新的符箓加固防御。 黑衣修士飞身而起，双手结印，捏出一个红黑色的大印，如山之巍峨，海之浩大，飞冲出去！ 浩浩荡荡的灵力，倾轧而出。 陈岁时有些担忧地看过去，大地出现一条条裂痕，几乎快延伸到她脚下。 她揭下驴子头上的符箓，解下牵绳，“走吧，再不走要被波及了。” 驴子两步一回头，朝着战场看去，忽然，它叫唤了一声，咬着陈岁时的罗裙，拉她往回走。 “干嘛啊驴兄？” 陈岁时扭头看去，优美的承影剑，分花拂柳一般，刺穿了黑衣修士厚重的防御，荡平灵力余波。 他掐了个诀，洗干净剑，把剑收入琴身中，背起琴，缩地成寸，出现在陈岁时面前。 “姑娘要牵着在下的驴去哪？” 陈岁时骤然松开绳，摆摆手道：“小师兄，我没想拐卖你的驴子的，我就是看那里不安全，转移一下阵地……” 第93章 打扫战场 “小师兄？” 他眉梢轻挑，意味深长地问道。 陈岁时点头，“是啊，你刚刚用的不是承影剑吗？” 蛟分承影，雁落忘归。 她不会认错的。 陈岁时摸着驴子的额头，忽然想起来什么，“不对呀，我用的含光剑，小师兄不认识吗？” 少年听着熟悉的嗓音，语调懒散地说道：“认识。” “就是没想到，师尊她老人家，收了你为徒弟，还把含光剑给了你。” 陈岁时嘻嘻笑道：“小师兄这是认我了？” “凤羲。”他接过牵绳，拉着驴子到一棵树跟前，重新拴好绳。 “嗯？” 陈岁时跟上去，差点一头撞少年背上。 凤羲懒洋洋道：“我的名字。” “哦。” 陈岁时轻轻掀起帷帽的一角，扬唇笑道：“小师兄，我叫陈岁时。” “岁分四时，岁岁无忧的岁时。” 凤羲早就认出她来了，心想，她不在苍灵洲待着，跑这儿来做什么？ 陈岁时一如既往的话痨，一点也不见外，她紧跟在凤曦身后，“小师兄，你来朱雀南洲，也是要去玲珑洞天吗？” “我们师兄妹这么有缘分，千里相逢，真是巧啊。不如结伴同行，去玲珑洞天吧。” “刚刚看你出手，太厉害了，小师兄，你有金丹的修为吧？驴兄呢？它是什么修为？” “其实我真的曾见过它，在一家客栈外面。不过当时不知道，它是小师兄的坐骑，要是一早知道，我就在驴兄身边守着了，这样也能和小师兄早点见面。” 陈岁时摸着驴子的脑袋，感叹道：“纯白的，一点杂色也没有，真好看。” 凤羲并指在虚空中一划，指尖凝聚起一点灵光，没入陈岁时身体内。 世界安静了。 叽叽喳喳的少女，瞪圆了眼睛。 禁言咒？ 默念了几遍解咒之语后，陈岁时泄气地踢了一脚泥。 凤羲灵力比她高深，她解不开禁言咒。 【统子，有解咒符吗？卖我一张。】 系统：【消耗性解咒符，一张五颗中品灵石，仅能用一次，宿主请确认，是否购买。】 【购买购买。】 陈岁时现在钱多任性，根本没有思考，系统说的是多少灵石，就买了解咒符。 她摊开手心，一张符箓赫然出现在掌心，化作光晕，渗入到肌肤内。 约莫半盏后，陈岁时身上的禁言咒就解了。 不过这样被动，不是长久之策，她又斥巨资，在系统商城里面，买了一块，免疫禁言咒的玉佩。 凤羲用术法砸出大坑，将尸体运进去，陈岁时看见，他都没有捡尸！ “等等，小师兄！” 她一个箭步冲出去，拦在大坑前面，“他们身上的储物袋和宝物，都还没捡呢，就这样埋了，战利品不要了吗？” 凤羲惊异地看着她，“你能说话？” 他的禁言咒，以陈岁时的修为，怎么可能解得开？ 这不合理。 陈岁时却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当然可以说话啊，小师兄很意外吗？” 凤羲：“……” 他不应该意外吗？ 难道是自己最近，疏于修炼，灵力变弱了？ 不然陈岁时为什么能解开自己的禁言咒？ 凤羲眯了眯眼，重新试探了一下她，陈岁时恍若未觉，她蹲在一个修士尸体前，解着对方腰间上的储物袋，凑眼一看，嘀咕道：“怎么这么穷？” 她微微扭过头，看向凤羲，“小师兄，你不要吗？” 凤羲轻飘飘道：“看不上。” 而且他怎么可能，去扒尸体，储物袋上都沾了血和泥土，脏兮兮的，想想就受不了。 陈岁时闻言，眼睛却亮了起来，“小师兄，既然你不要，那我就都收下了啊。” 凤羲看着她的动作，不解道：“你很穷？” “还行吧，没那么穷。”陈岁时谦虚地说道，“不过谁会嫌钱多呢？” 凤羲想起在小云宗的那几个月，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的神色。 小云宗上下，确实都穷。 陈岁时也就过年的时候，能拿几颗中品灵石的压岁钱，这样一想，她确实挺惨的，难怪捡尸的动作，这么熟练。 她应该是不识货，否则的话，把自己寄给她，装熊掌的木盒拆了，也能卖不少灵石了。 凤羲决定给她个赚钱的机会。 “小师妹，我出五块上品灵石，你把战场打扫了吧。” “多少？”陈岁时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生怕凤羲反悔，连忙应道：“小师兄，你去边上坐着，我马上就打扫战场。” 陈岁时捡完战利品，十分娴熟地，用水球术砸出几个大坑，又用缠绕术，把尸体拖坑里，盖上土后填平。 她拍了拍手，觉得还差了点什么，取出一包种子，撒在土里，掐诀念咒，“阳和早至，万物复苏！” 种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根发芽，长成浅草坪。 “小师兄，战场打扫干净了！” 树上的少年，坐起身来，雪白的衣角，从树梢垂落下来，轻轻飘扬着，他丢给陈岁时几颗灵石，随口夸赞道，“战场打扫得挺干净的，干得不错。” 凤羲翻身下树，拂了拂衣袖，牵起驴子往前面走去。 “小师兄，为什么你不骑它？”陈岁时疑惑地问道，“它不是你的坐骑吗？” 许是不想被陈岁时烦，凤羲翻身上了驴兄的背，悠闲地赶路。 陈岁时自己用符纸，也变了一只小毛驴，颜色却不怎么好看，脖子上还挂着一只黑色的铃铛，一响一响的。 “小师兄，为什么师尊远在蓬瀛，你却在乾灵界呢？” “你是师尊飞升前收的徒弟吗？不过我怎么没听说过，师尊的名号？” 凤羲微微弯起的眼眸中，带着少年的写意风流，他声音轻缓地说道，“我不是师尊在乾灵界收的徒弟。” 他是来历劫的。 乾灵界只是蓬瀛天下面的一个小世界，像这样的世界还有很多，有的离蓬瀛天很近，有的离蓬瀛天很远，就算有接引天光的存在，也要三四年，才能抵达。 陈岁时追问道：“小师兄不是乾灵界的人吗？” 凤羲淡淡道：“师妹的问题太多了。” 听出他不想回自己的话后，陈岁时就放过了这个问题。 每个人都有隐私，她懂的。 蜿蜒的小路上，两只驴子，并肩而行，时不时有清脆铃声响起。 第94章 我叫陈仙 苍翠的青山间，挤了一群衣饰各样的修士。 “没有两把刷子，还想去玲珑洞天？” 一身鸦青色长袍的青年人，身形清瘦，相貌温文尔雅，说出的话，却不甚好听。 “此藏红谷，是通往玲珑洞天的最后一道关隘，凡是想过去的，留下过路费，自便。” 青年人一双狭长的吊梢眼，渗着淡淡的狡诈笑意。 陈岁时和凤羲远远看着前面的论道。 她嗤声道：“这人好生不要脸，连这种抢灵石的法子，都能想出来。” “我就算把灵石拿去喂狗，也不会交他。” 凤羲挑了挑眉，“狗吃灵石？” 乾灵界中，直接吃灵石的妖兽、灵兽，他还真没见过。 陈岁时玩笑道：“系统狗。” 她就是把灵石便宜了黑心系统，也不会便宜这吊梢眼修士。 凤羲越发疑惑，虚心求教，“系统狗是什么狗？我走过这么多地方，都不曾听说过此物。” 陈岁时打诨过去，“随便杜撰的，小师兄不必深究。” 她牵着符驴的牵绳，思付道：“我先前被一股气浪，打入了湖中，看来就是这里在论道了。” “赢了的人，能过藏红谷，打不过吊梢眼的，给钱过藏红谷，坐地生财，想得真美啊，怎么没有修士，一剑削了他脑袋呢？” “不可能这么多人，前面没一个人赢过吧？被浪费了时间，竟也不生气，乾灵界的修士，真有气度。” 凤羲侧目瞥她一眼，隔着帷帽，他只能看见陈岁时雪白衣袖下，一双同样白皙如霜的手，随意地握着牵绳，一副风轻云淡的姿态。 陈岁时不说话时，倒有两分，仙姿灵毓的姿态。 一名刀修，踏地而起，衣袍猎猎作响，说道：“让我来领教你们师兄弟二人！” 鸦青色长袍吊梢眼的是师弟，他身后盘膝坐着一个赤裸上半身，肌肉结实，霸气侧漏的男子。 男子手侧一把重剑，连带着剑鞘，插入大地中，他睁开眼，抽剑而出。 剑光晃眼，剑势如雷霆，只一剑，就劈得对方落败！ 四周修士，一阵唏嘘。 “好霸道的力量，不愧是修重剑的！” “看他的体魄肌肉，应该是炼体、练剑同修的修士。” “这对师兄弟是什么来历？守着这藏红谷敛财，没人管吗？” “谁来管？那些金丹真人，是能收拾这对师兄弟，但人家那样的大人物，怎么会分出精力，来理会蚂蚁呢？” “说不准他们巴不得这对师兄弟，在这儿拦下我们这些山泽野修，进入玲珑洞天的人少了，瓜分宝物的人，也就少了。” 毕竟在玲珑洞天内，修为是会被压制的，众生平等之下，机缘之争，更是激烈。 陈岁时啧了一声，扭头说道，“小师兄，这剑修有两分本事啊，一剑就解决了那想要过去的修士。” 凤羲掀了掀唇，淡淡道：“恃强凌弱罢了，没什么可夸誉的。” “师妹——” “嗯？师兄叫我做什么？” 陈岁时问：“小师兄，你想路见不平，拔剑相助，削了这二人的脑袋？” 凤羲懒洋洋扯了扯唇角，“没这闲功夫。” 陈岁时点头，“正好，我也不想管闲事。” “不过，想要过藏红谷，还是得先打败这重剑修士啊！” 凤羲道：“你的剑术，不够扎实，去和他过过招，免费的陪练，别浪费了。” 陈岁时翻身下了驴子，符纸失效，变作一张褪色的符纸，落到了泥泞中。 她足下生出一朵艳丽的小花，飞身踩着花朵，落到修士面前。 “我要问剑。” 吊梢眼修士上下打量她几眼，竟然看不出来她的修为，“道友，你若是来挑战的，倒还好，若是来问剑的，可要谨慎了，我师兄对待剑修，不管男女老幼，一向是不留情的。” “废话真多。” “我来问剑，你师兄敢不敢接，只管说就是了。” 藏红谷的修士们，窃窃私语，议论起来。 “这姑娘是哪冒出来的？竟然敢在左丘固面前，这般大放厥词？” “虽然这左丘固师弟二人，着实可恨，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左丘固的剑术，精妙无双啊。” “此等剑术，除了乾灵界那几个剑道天才，恐怕无人能出其右了吧？” “这姑娘，身姿单薄消瘦，看着弱不禁风的，能抗得住左丘固一拳吗？我都担心，左丘固一剑劈下来，像劈柴一般，将她劈成两半了。” “瞧着这姑娘，也不像是没钱的主儿，干嘛自讨苦吃，和左丘固打这一架呢，给点钱不就过去了。” “仁兄，你在这儿藏红谷待的时间，不短了吧？怎么还不离开？” “每天都有打架看，走什么走，玲珑洞天的开启时间不是还没到么？” 儒生模样，头戴方巾的修士，摇摇头，“什么打架，这叫论道。” “……” 话题中心的主人公，左丘固单手握着剑柄，五指收紧，“小姑娘，你当真要与我问剑？” 他到现在，都没看见对方的剑，瞧她的左手上，也没有茧子，左丘固觉得，她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少女雪白的衣裙，被清风吹拂着，轻盈灵动，帷帽的帘纱，也微微斜向后飘着，轻纱下传来清净的嗓音，“这是自然。” “怎么，你不敢出剑？” “磨磨叽叽的，哪像一个剑修？” 众人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少女，竟然这么嚣张？ “等会儿左丘固一剑削了她的脑袋，我都不觉得奇怪。” “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勇气可嘉。” “她是真不怕死，还一个劲儿的激怒左丘固。” 男人起身，带出了剑，指着陈岁时，“你很狂妄。” 陈岁时叹气：“你真的很磨叽。” 左丘固剑眉凝霜，有些愠气在眉宇间浮动，他道：“希望你的剑术，能匹配得上你的气焰，否则——” 陈岁时听着他威胁的话，笑了笑，“都说，剑之一道，唯快不破，但你人这么磨叽，剑又能快到哪去？” “哼！巧言善辩！” 左丘固冷着脸道，“我的剑下，不斩无名之辈，你叫什么名字？” 陈岁时说：“你可以知道，你将会败在谁的剑下。” “我叫陈仙。” 第95章 她真会剑术 凤羲眼皮子跳了跳，她还真是，胡言乱语不用打腹稿。 招仇恨的能力，也是一流的。 左丘固在陈岁时报完名号后，当即出了一剑。 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的剑，不仅有霸道的力量，还有速度，这一剑，快若闪电，几乎令人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陈岁时才祭出含光剑，在阳光下，划过一道流光，左丘固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忍不住问道，“此剑何名？” “关你什么事！” 气质高洁清冷的少女，说话却是，十分地令人无语，与仙子形象，相去甚远。 底下的众人，只见剑光四射，两人不断变换着身位，几个呼吸的功夫，已经过了数十回合。 众人忍不住惊叹。 “没想到她真会剑术啊，真是看走眼了。” “交手数十回合，未落下风，可见她的剑术和灵力修为，都不同凡响。” 没人会怀疑左丘固放水了，因为陈岁时刚刚的仇恨值拉得满满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左丘固被陈岁时的几句话，气到了，他是打定了主意，要给这少女点教训看看的。 “陈仙是谁？” “乾灵界有这么一号用剑的人物吗？” “没听过，也许是哪个小宗门出来的吧。不过她能和左丘固打得这么有来有回，真是让人意外。” “是啊，刚刚那八尺大汉，用刀的修士，在左丘固手底下，一招都没接住。” “那刀修不过筑基中期的修为，左丘固却是筑基后期了，离圆满也只有一步之遥，一剑败敌，再正常不过了，不能这么比的。” “没想到这少女，声音听着这般年轻，居然也有筑基后期的修为，此次玲珑洞天之行，真是卧虎藏龙。” “铮”的一声，左丘固手中重剑，狠狠朝着陈岁时劈去，她略一格挡，被震退几步远。 “剑术不怎么样，蛮力倒是挺大的。” 陈岁时感受到手心发麻，忍不住吐槽道。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左丘固浑身肌肉，力量十足，又用重剑，完全是靠横冲直撞取胜。 “小师兄让我和你过招练剑，真是看走了眼。” 左丘固脸黑如碳，冷声道：“剑术不怎么样，嘴皮子倒是厉害。” 他嘲讽回来，陈岁时也不生气，挽了个剑花，破空刺出。 清冷的剑光直刺眼帘，左丘固挥剑一舞，磅礴的金光，吞没了陈岁时的攻势。 但少女的身影，没有如左丘固预料的那样，如断线风筝，跌落出去，她轻喝道，“和光同尘，破！” 剑若凝光，穿透左丘固的防御，刺穿了他的肩骨。 “这应该是我赢了吧？” 陈岁时歪着脑袋，淡然问道。 左丘固握着剑，手背上青筋毕露，咬牙切齿道，“算你赢了。” “什么叫算我赢了？”陈岁时不满道，“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你还想给自己整个平局挽尊吗？” 左丘固扬声道：“我没这样想！” 他闭眼不去看陈岁时的嘴脸，虽然隔着帷帽，也看不见。 他左丘固，也是有骄傲的，顿了顿，启齿道：“你赢了。” 鸦青色长袍修士，出来打圆场道：“陈仙道友剑术高超，论道成功，这是我师兄弟二人的一点彩头，祝道友此去玲珑洞天，万事顺遂。” 陈岁时掂了掂储物袋，恍然道：“难怪你们没被过路的修士砍了，挺会做人的。” “那我和我师兄，可以过去了吗？” 吊梢眼修士堆笑道：“这是自然，道友请。” 陈岁时扭头看去，“嗯？我师兄呢？” 刚刚还在这儿的。 陈岁时收起剑，正要去找凤羲，一张符箓飞到她额头上沾着，陈岁时摘下符箓，才知道，凤羲已经去前面等她了。 “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通知我。凤羲这也太不把我当师妹了。” “他就完全不担心，我打不过左丘固吗？还是该说，他太相信我了？” 陈岁时摇摇头，几个兔起鹘落般的跳跃，身影消失在原地。 一名堪堪赶到此地的青年和剑修，刚好看见最后的几剑。 “流风回雪，轻盈如雾，真是好俊的剑法。”剑修喃喃道。 他向旁边的人打听，“敢问道友，刚刚那位女仙子，是何人？” “她啊？陈仙。” “陈仙？”青年望着少女离开的方向，白衣翩然，确如临凡之仙，只可惜，只是一个背影。 剑修眼眸含笑，多有欣赏之意，“好名字，确实配得上陈仙姑娘的剑法。” 青年问他：“你要和这左丘固交手吗？” 剑修青年摇摇头，“莽夫剑法，剑气粗浅，何必浪费时间。” ＊ 陈岁时好不容易追上凤羲，她摘下了帷帽，摇身一变，一袭艳丽的石榴裙，腰间葡萄带飞舞，明媚照人。 这般模样，让凤羲骤然想起了在小云山上养伤的光景。 “凤羲，你为什么不等我？” 他不答反问，“我不是你小师兄吗？” 这般没头没脑的话，陈岁时却一下子就听懂了。 她点着头道：“是啊。” “不过陈仙是小师兄的师妹，我陈岁时明面上不能是。” 她留着这个身份，是有用的。 等日后她开宗立派后，身为宗主，要讲宗门之间的规矩，身为散修剑客陈仙就不用了。 凤羲看出她的小心思，唇角扯了扯，配合道：“那我不喊师妹，喊什么？” 陈岁时奇怪地看着他，“当然是喊名字啊？我没有名字吗？” “哦。” 陈岁时又道：“凤羲，你能不能下来走路，我的驴子没有了，这样和你说话，很累的。” “这么久了，驴兄也该休息了。” 凤羲无语地翻身下驴，牵着驴子，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怎么不好好待宗门里面，独自来了朱雀南洲，父母不担心吗？” 陈岁时也无语地说道，“凤羲，我成年了，也筑基了。” 她又不是巨婴，还要长辈看着。 这四年，她都独自走过好多地方了，秘境去过，天材地宝，也同别人抢过。 陈岁时不是完全没有战斗经验的小修士了。 以她的修为，若是在一个小地方，都能当人家老祖了。 “至于小云宗嘛，凤羲你的消息太落后了，小云宗早就没了。” 陈岁时语气散漫轻松，仿佛说的不是自家宗门。 第96章 宗门起名 “没了是什么意思？”凤羲眼眸里，闪过惊异之色。 陈岁时摊了摊手，“被人灭了。” 她絮絮叨叨说道：“主要还是宗门太穷，留不住人，长老都投靠别的仙家势力或者家族了，不然不至于这样的。” 当然，小云宗离开的那些人，陈岁时也不觉得可惜。 凡事不破不立嘛。 她想要创建一个崭新气象的宗门，从头开始，比改革宗门，还要容易些。 玲珑洞天就是陈岁时看中的宗门选址。 她看过书，知道点内幕。 玲珑洞天中的“玲珑”二字，是由“囹龙”两个字，传过来的，意思是，妖龙的囹圄之地。 这座洞天，是由几位化神尊者牵头，为一条妖龙，打造的囹圄禁牢。 妖龙被镇压在玲珑洞天的地脉深处，九千年过去，修为溃散，只有元婴左右的实力了。 但玲珑洞天对妖龙的镇压之力，也在逐渐削减，妖龙破除封印之日，也就是玲珑洞天坍塌之时。 所以几大仙门势力，没有派弟子前往玲珑洞天，就是因为，他们知道内情，不想徒增伤亡。 只有不知情的散修，发现了一座洞天，即将现世，纷纷赶来，殊不知，一着不慎，就会沦为陪葬。 这座洞天，即将坍塌，所以大宗门看不上，没人和陈岁时抢，她只要在其他人没有反应过来时，占据了洞天，稳固洞天，就能在这上面，开宗立派了。 至于那条妖龙，陈岁时早就想好了，与它做交易。 如果它不同意的话，陈岁时只能用封兽符了。 这就相当于是给妖龙换一个牢笼，如此一来，妖龙不能冲天而起，破坏地脉，玲珑洞天也就不会坍塌。 妖龙被镇压的时间太久远，大家不知道它具体是如何被镇压的。 但陈岁时知道。 是封兽符。 只是乾灵界中，此符早已失传。 恰巧—— 陈岁时知道，哪里还能看见封兽符的符文。 乾灵界唯一一张封兽符，就在地脉深处，妖龙石像的头颅之上！ 妖龙的肉身，被镇压在地脉深处，龙魂则被封印在符箓之中。 陈岁时特意向系统买了最好的符纸和符笔，还有龙血，就是想画一张新的封兽符，代替地脉深处的那一张。 凤羲默了默，他从来不知道穷为何物。 “岁时师妹，你如今有宗门吗？”凤羲想了想说道，“我和琼花宗的宗主有两分交情，可以替你写一封推荐信……” “琼花宗？” 陈岁时飞快摇头，“我现在听不得这个和穷同音的字。” 她忽然就转了话头，“凤羲，我若是开宗立派的话，你觉得有钱宗这个宗名怎么样？” 凤羲唇角扯了扯，“俗气。” 他认真地给提醒道：“况且，乾灵界中，有灵脉的地方，基本上都被占了，你若想开宗立派，没地建宗门的，再者说，岁时师妹，乾灵界自古以来，没有筑基境就开宗立派的，至少你修为也要达到金丹境，才会有人来的。” 陈岁时道：“我有人啊。” “虽然小云宗是被灭了，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走了，他们还要回宗门来的。” 而且她行走四方的时候，发掘了一些好苗子，还和人家说好了，等她宗门建立起来后，就来投奔她。 万事俱备，只欠拿下玲珑洞天了。 凤羲见她信心十足的样子，不由眉梢轻扬，她知道建宗，是怎么一回事吗？ 陈岁时自顾自道：“凤羲，有钱宗不好听吗？那玄云宗呢？或者千灵宗？” 凤羲问她，“除了有钱宗，是你想要钱，还算有点寓意以外，其他的名字，你胡诌乱扯？” “像灵丹宗，是因为擅长炼制丹药，取自灵丹妙药之意，所以这般起名。 “清凉山是根据山间清爽凉快得名，上阳宫的名字，是根据向阳之花木而得。” “流云剑宗是开山祖师，修行流云剑法，故此而名，这些乾灵界，有点声望的宗门，宗门名字，都与自家宗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岁时师妹若没有想好你们宗门的定位，名字一事，最好先搁置着。” 凤羲说了一大堆，却见陈岁时在走神，不由眯了眯眼，凤眸里闪过危险的光芒。 陈岁时忽然出声，眼眸明亮如星，“小师兄，你说得对，我已经想好名字了。” “嗯？”凤羲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疑问。 陈岁时认真道：“就叫道仙宗。” “修士证道成仙，就是宗门名字的由来。” 凤羲睫毛轻轻动了一下，不咸不淡道：“尚可。” 赶了三四日路后，师兄妹二人，抵达玲珑洞天的入口。 草堆里，一块半埋入土里的石碑，刻了朱红的“玲珑”二字。 修士路过，走路带风，吹动纤细的草叶，摩挲着石碑。 陈岁时仰头看向远处，许多山峰若隐若现，玲珑洞天暴露的面积，在逐渐外扩。 一进入此地，她就感觉到，自己的修为，被压制在了炼气十二层的样子。 “凤羲？你的修为被压制到什么境界了？” 陈岁时快步跟上他的步子，询问道。 凤羲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将驴子拴上，看向远处青山，道：“筑基初期左右吧。” “压制得这么狠？” 凤羲从腰封中，取出一根精致的羽毛给她，“持着这根翎羽，方圆三百里内，传音与我，我都能收到。” 这意思是，不和陈岁时同路了。 正巧陈岁时要去地脉深处，不打算跟凤羲一块，他先提了出来，省得陈岁时还要找借口。 她接过羽毛，仔细打量了一下，偏着头问道：“小师兄，这是什么鸟的毛？还挺好看的。” 凤羲敷衍地说道：“不知道。” 他顺了顺驴兄的毛，口吻柔和，“玲珑洞天内，危险重重，好自珍重。” “凤羲，你是在和驴兄说话吗？” “不是。” 他看向陈岁时，“若是玲珑洞天内有异象发生，就不要在里面逗留了。” “走了。” 陈岁时看着凤羲的背影，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小师兄是知道，洞天会坍塌一事吗？ “算了，先找锁龙井吧。” 沿着锁龙井下去，她就能去到地脉深处，见那条妖龙了。 虽然她在这个世间，见到了许多奇特的妖兽动物，但传说中的龙，她还真没见过。 第97章 星瞳角蛙 玲珑洞天的天色，雾霭沉沉的，到了山上后，途经一片潮湿的沼泽地，越发昏暗不见前路。 陈岁时捻起一张符箓，念了声“急急如律令”后，符箓迸射出一团光，往前飘浮。 山上静谧，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陈岁时耳中。 她往动静声传来的地方看去，阴翳的树梢间，有一道长条形的阴影，倒挂在树枝上。 因为此地是妖龙埋体之地，所以各种爬行类的妖兽，诸如四脚蛇、蟒、角蛙之类的妖兽比较多。 逐渐的，蛙声稀疏响起，林间簌簌声，动静越发大。 还有修士，杵着行山杖，往山上赶来。 走在前面的修士，身着下品褐色法衣，腰间挂着镰刀法器和一只储物袋子。 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竹篓，盖着布，看不清里面装的什么，依稀有血水渗漏出来。 稍微走在后面的那修士，满脸络腮胡，也没有打理一下，将大半张脸遮住，看不清真实相貌。 这样的不修边幅，对散修而言是好事，他们杀人夺宝后，改头换貌一番，不容易被认出来。 “铁兄，这片林子，角蛙似乎少了很多了，我们要不要换个方向，再搜寻一番？” 前面的修士停下来，看向胡络腮男子，询问道。 “玲珑洞天如今显现出来的地方，只是冰山一角，洞天内肯定还有别的好东西，我们一直抓角蛙，也卖不了几个钱……” 铁巨索却坚持道：“刚刚我们看见了一只三百年的星瞳角蛙，转瞬消失，这说明，附近一定有星屑草。” “星瞳角蛙以星屑草为食，它能长这么大，星屑草一定不少，如果能挖几斤星屑草，卖给灵丹宗，和灵丹宗的炼药师，牵线搭桥上了，日后求药，也有机会。” 陈岁时贴着一张隐匿符，听两人交谈，摸了摸下巴。 星屑草？ 【统子，调一下星屑草的资料。】 【正在为宿主查询灵植星屑草的资料，请宿主稍等。】 过了一会儿，陈岁时脑海中，浮现出一株晶莹的植被，颜色似绿似蓝，叶片椭圆，顶端细长微卷，如蜗牛触角。 【星屑草，中品灵植，为低等妖兽，目瞳角蛙的食物。目瞳角蛙服食一定数量的星屑草后，会进阶为星瞳角蛙，其眼可入药炼丹，也可炼器。】 【注：星瞳角蛙出现的地方，常常会有裂地鬼蛇出没，请宿主小心。】 陈岁时目不斜视盯着前方树梢，那倒挂的黑影，就是裂地鬼蛇？ 那星瞳角蛙呢？ 陈岁时环顾四周，沼泽地里，生长着圆芋叶般模样的草，大大小小，连成一片，忽然有一点星光的色彩闪烁。 “嘘！星瞳角蛙出现了。” 铁巨索拉住同伴，那修士小心翼翼地放下背篓，从腰间解下捆兽绳。 仔细看捆兽绳的另一头，套着个巴掌大的篓子，是乾灵界常见的，捕捉妖兽的法器。 铁巨索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摸出一张网，两人屏住呼吸，朝着星瞳角蛙包去。 草叶晃动了一下，一只通体黑色的影子跳了出来。 “呱，呱呱。” 星瞳角蛙叫唤了两声，睁开眼睛，漂亮如星辉的眼珠子，在暗色中，散发出柔和静谧的光芒。 铁巨索压低嗓音道：“动手。” 同行修士甩出去捆兽绳，星瞳角蛙眼睛一眨，爆射出星辉光芒，笔直如利箭，朝着他射去。 修士闪身一躲，星瞳角蛙的攻击，打在了树上，树叶沙沙作响，窸窸窣窣地掉落。 铁巨索迈着步子，变换身形，瞅准时间，将手中的网铺出去，星瞳角蛙弹射而起，踩着树干，倒仰着飞出去，米白色的肚皮，暴露在裂地鬼蛇的眼中。 一道几乎与暗色融为一体的影子，弹射飞出，咬破了星瞳角蛙的肚皮。 铁巨索瞳孔一扩，颤然道：“裂、裂地鬼蛇？” 他当即丢了网，飞速逃命，同行修士逃命的速度慢了些，被裂地鬼蛇，一下子咬断了脖子。 沼泽地恢复了寂静，这只裂地鬼蛇，开始享受自己的食物。 陈岁时找准机会，挽弓搭箭，等裂地鬼蛇，感受到风速变化时，箭矢已经射入它的头颅！ 她摘了隐匿符出去，翻开星瞳角蛙的尸体，被咬得破破烂烂了，那两颗最值钱的招子，早就被裂地鬼蛇吃了。 “看来忙活半天，只能取一枚蛇胆了。” 陈岁时叹气着自言自语道。 她取出自己花钱买的一柄匕首，划开裂地鬼蛇的尸体，摸出蛇胆，清洗干净后，用特质玉盒，保存了起来。 陈岁时又去察看了一下，死亡修士放下来的背篓，里面是各种角蛙的尸体，都没有被处理过，血腥气味很重，她就没有收了。 陈岁时擦拭着手里的匕首，看了眼四下战场，最后还是在树底下，挖了个大坑，将修士、星瞳角蛙、裂地鬼蛇还有那一背篓的角蛙尸体，丢一块埋了。 “星屑草应该就在这一带了，不过我当下最紧要的事情，是去找锁龙井，星屑草这事，还是先算了。” 陈岁时分得清主次先后，不会因为这点小利，就忘了紧要的事情。 她腰间飞出一张符箓，在半空中，凝聚出一汪小水潭，陈岁时洗了个手，而后水潭崩塌，清水溅了一地，没入土壤。 陈岁时双手结印，灵力连接半座山头的植被，半晌后，什么反馈也没得到，她捡起了自己的行山杖，继续搜山。 “锁龙井的位置，书里写得也不是很具体，算了，慢慢找吧。” 月隐星稀，玲珑洞天的各个角落里，都不太平静。 有人为了一株草药打起来，有人因为偷了妖兽的蛋，被追杀得狼狈不堪。 陈岁时一路上避着人，也避着妖兽，没有因为觊觎灵药，被其伴生妖兽追杀，这两日，过得还算安稳平静。 “这里有结界了，是玲珑洞天的腹地了吗？” 陈岁时摸着透明的壁障，眉梢轻挑，抬手拍了拍结界。 结界没什么反应，她蹲下身来，翻找着一堆符箓。 “金刚符、木遁符、水遁符、瞬移符、桃花符，都用不上，土遁符……嗯，这个可以试一试。” 陈岁时捻起手中的土遁符，心诚地念咒。 第98章 锁龙井，龙音阵 符箓生效的瞬间，带着陈岁时消失在原地，等头顶稍微有一点月亮的银霜光辉时，她看了看自己的位置。 没过结界。 土遁符过不去。 又研究了两个多时辰后，陈岁时捻起最后一张，可以用的穿透符，并指夹住符纸，走向结界。 原本坚不可摧的结界，如水波荡漾了一下，她一下子，就越过了防御，手上的符箓，化作飞烟，坠落在草地上。 陈岁时看着结界外面，草地上的一大堆符箓，咬牙道：“算了，符箓没有了还可以再画，就当运气不好，丢钱了吧。” 她转过身，不再看遗落在外面的符箓，飞快朝着山上而去。 进入结界内部后，陈岁时就感觉到，一股难言的压抑感，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头。 又仿佛有蛊惑人心的妖物，指引着她，朝着深渊走去。 陈岁时没有念清心咒，她暂时忘掉脑海中的信念，跟随着奇怪的指引，往山上爬去。山体很陡，岩石裸露，没有什么植被。 罡风刮着陈岁时的手指和脸颊，甚至磨出了血迹。 陈岁时已经爬得很高了，往下面看去，树枝上挂着破布，被风一吹，如鬼影摇曳。 红砂被风搬运，向四周流动，露出里面白色的骨头，都是死在了这里的修士尸骨。 陈岁时踩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面，单手起诀，山体被树藤撑出细细的裂缝，几根藤条，蔓延下来，落在她的手边。 陈岁时抓着藤蔓，飞身而起，落于平顶。 平顶上的罡风更加猛烈，吹得她几乎站不稳，脚边一步的距离，就是万丈悬崖了。 “那声音蛊惑着我来这里，但锁龙井呢？” 陈岁时视线旋转，打量着平顶，上面什么也没有，连一根杂草都没有生长。 她走到悬崖边，弯着腰看了一眼，云雾厚实如棉花，像水流一样流动，仿佛伸手一掬，就能捧起大量的泡沫。 陈岁时从腰封出，摸出一张符箓，丢进云层中，一道青色风旋不断搅动，将云团搅开，她探头一望，一株七彩水晶花，长在悬崖峭壁上，摇曳着身姿。 至于深渊底部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忽然，那股神秘的力量，又出现了。 陈岁时揉着脑袋，往后退了一步，寻找着可以用的符箓。 锁龙井很有可能在这下面，但她也要确保，自己能安全着陆才行。 谁知道这底下有多深呢。 陈岁时捏着几张缓降符和御风符，还有保护自己的金刚符，这才一跃，跳入云团中。 强烈的失重感传来，陈岁时不知道自己下坠了多久，手中的符箓，符芒一闪，一股柔和的力量，托着她缓慢落地。 陈岁时脑袋晕乎乎的，尤其是耳蜗，仿佛被堵住，嗡嗡的，听风声都不太清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恢复正常。 “这里就是深渊底部了？” 陈岁时自己同自己说了一句话，回音在狭窄的空间内回响。 “照明符，亮。” 她扔出一把符箓，火光接二连三“噌”的一下亮起，陈岁时打量四周，岩壁是黑色的，还湿漉漉的，有些水汽。 悬崖上长着奇形怪状的草和灵芝类的植被。 “统子，这是什么？” 陈岁时摸着一朵红云小芝问道。 系统通过留影璧上的影像，调出红云小芝的资料。 【赤血炎芝，有毒。】 “啊？！” 陈岁时连忙收回手，“我刚刚摸了一会儿，不会中毒了吧？附近有解药吗？” 系统继续道：【赤血炎芝，有火毒，但短触无妨，只要没有吞服就好。】 【此物的毒性，常常在炼丹时释放，需要用更强盛的灵火，将毒素焚毁，方能入丹，因此对炼药师的修为有要求，唯有金丹修士的丹火，或者元婴修士的婴火，才能处理。普通炼药师，即使拿到赤血炎芝，也无法用它入药成丹。】 陈岁时用匕首撬掉赤血炎芝，单独用木盒装起，贴了张封条，上书“赤血炎芝.微毒”几个字，然后将其收入了挽仙镯里面。 照明符跳跃着，连成一串，受陈岁时的驱使，往深处飞去。 “统子，这一路走来，似乎连只妖兽都没有诶，会不会安静得，有些太反常了？” 系统：【妖龙酣睡之地，普通妖兽，岂敢踏足？】 系统的声音，刚刚落下，陈岁时就看见了一只老鼠，贴着岩壁边上，从她身边穿过。 “那这只老鼠怎么解释？” 系统：【灵智未开的小兽，怎会有这种意识？】 陈岁时啧了一声：【算你会狡辩。】 她没再纠结那只老鼠的事情，顺着前路，寻找锁龙井而去。 忽然，陈岁时不经意踩到了什么，法阵的光柱，冲天而起，将她困在了里面。 她隐隐听得，有龙鸣之音在耳畔萦绕。 “龙音阵……”陈岁时根据空中飘浮的阵纹，推断着，而后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眼瞳睁大，“这里是锁龙井！” 她低头看向脚下，自己不正站在圆形井盖上面吗？ “这阵法……怎么解来着？”陈岁时抓了抓脑袋，盘膝坐下，取出阵法注解的书和一张阵图。 当年野山居士和他的徒弟杜君玄，在小云宗布置阵法的时候，提到过阵符不分家，因此小云宗覆灭后，陈岁时买了阵法注解的书，自学过一段时间的阵法。 只是阵法最是玄奥难解，变化莫测，还十分考究人的术数能力，就算临摹阵法，也不像临摹符箓一样简单。 陈岁时想要自学，难度很大。 她就向系统买了一些，阵道前辈讲究阵道知识的留影石观摩学习，这几年下来，略有小成。 而其中，陈岁时最关注的就是这上古龙音阵。 她将所有能找到的龙音阵的书，都研读过好几遍，从龙音阵的前身到发展，都研究透了，最后发现，玲珑洞天的这龙音阵，是变阵，而非最基础的龙音阵。 所以她想从阵法注解书，找到现在的解法，是行不通的。 她只能摸透龙音阵的核心与基础，再找到它是如何变阵的，具体阵法，具体破解。 陈岁时手中阵图，是她根据自己了解到的东西，绘制的一张图纸，上面朱笔标注了很多注解和细节。 密密麻麻的，她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能把毛笔字写这么小。 果然人的潜力，是无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