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眼狼兵》 第1章 商丘城鲁氏被灭之一 深夜,宋国的都城商丘,笼罩在朦胧的月光之中。 此时,四周一片寂静,只剩下初春的凉风拨弄着干枯的树枝,偶尔发出几声“咔咔”的脆响。 在一片雄浑巍峨的建筑群里,大批兵丁们正踮着脚、迈着果决而轻盈的步伐,沿着一条条巷子悄然而快速地向前推进。 单凭他们整体移动的速度来看,这显然是一支经过多次演练的队伍。只见他们轻车熟路地在各条巷子之间辗转腾挪,很快便奔袭到了一个分岔路口。 这时,只见为首的武官举起手来轻轻一挥,兵丁们便自动分成两路,悄无声息地朝前面的一座大院合围而去。 不过,让人略感意外的是:此刻,这座大院竟然毫不设防,院墙和楼宇四周甚至连一个站岗值守的护兵都没有,而大院两侧的院门则更是门洞大开、畅通无阻。 本来打算要进行左右夹击的两队兵丁,在快速行进中,几乎同时穿过大院两侧的院门,猝不及防地,一齐冲进了大院中间的空地上,以至于两拨人差点撞在了一起。 一路过来没有遭遇任何阻碍,如此顺利地进入大院,不由得让兵丁们都颇感意外。 大伙疑惑地环顾四周,只见院子里黑灯瞎火、根本就不见半个人影,似乎从来就没有人来过:房子、院墙、树木……一切一切,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之中,让人不由得毛骨悚然、又心虚不已。 “不好,有埋伏,快撤!”为首的武官察觉到了不妙,他不禁焦急地大喊一声,同时迈开大步,迅速朝大院一侧的院门冲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当口,只听得“砰砰”两声,大院两侧的院门几乎同时重重地关闭了。 被困在大院里的兵丁们顿时惶恐不已,人群也跟着骚动起来。只见大伙手持兵器、紧张地观察四周,又盲目地四处冲撞,一个个变得六神无主。 为首的武官眼见形势危急,索性把心一横,猛然拔出腰间的佩剑,朝着大院主楼振臂一挥,大喝一声道:“弟兄们,给我杀!” “杀!”兵丁们也跟着齐声大喝,一个个挥剑跨步,跟着武官就往主楼方向冲。 可就在这一刹那间,无数支利箭已从大院前后的房檐上、门窗后面爆射而出! 伴随着箭头穿刺而来地“嗖嗖”声,大院中间的兵丁们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便已纷纷中箭。一时间,痛苦的哀嚎哭叫之声,便在大院里此起彼伏。 在这群兵丁之中,不乏还有勇猛者,眼见同伴被射杀,仍然在竭力地左冲右突着。他们在辨明伏兵的大致位置后,一个个鼓起勇气,高声怒吼起来,一齐挥起佩剑拼死往前冲。 怎奈在密集的箭雨面前,现在的所有反抗都只是徒劳,这些无畏的勇士们并没有冲出多远,便也一个个身中数箭,在惨叫声中躺倒在地,绝望而徒劳地挣扎着。 这样一座完全封闭的大院里,受困的兵丁们既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进攻,而后面又无路可退。在寒光闪闪的箭雨笼罩下,大伙终于都彻底崩溃了,他们不敢再有任何反击的意图,只顾着哭爹喊娘、抱头躲避,在地上狼狈地滚爬着、哀嚎着。 所有人都跟一只只逃命的地鼠似的,惊慌失措地四处寻找庇护之所,甚至还有人托起同伴的尸体,勉强遮挡着袭来的箭雨……眼前这情景真是混乱至极、悲惨至极! 与此同时,为首的武官在五六名亲兵护卫地掩护下,狼狈不堪地躲藏在几堆假山石后面。他转过头,无比痛惜地望着那些正在月光下垂死挣扎着的部下们,顿时陷入无尽的绝望之中。 “停——”这时,大院主楼上传来一声断喝。四周的箭雨便骤然间停了下来。 “叛贼鲁柯,请你立刻放下武器,司马大人可饶你不死!” 躲藏在假山后边的都尉鲁柯,双眼愤怒地紧盯着大院后方的主楼,没有出声。 “叛贼鲁柯,放下武器马上投降!” “叛贼鲁柯,放下武器马上投降!”主楼上的声音还在重复着威胁着。 “投降?笑话!老子从军二十余年,从来就不知道投降二字怎么写!”假山后的鲁柯终于按捺不住,怒声高喊道,“皇非我,有种你就下来,躲在上面算什么君子?” “叛贼鲁柯,请即刻放下武器,跪地投降!”主楼上的人继续发出威胁,不过此时的语气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 “皇非我,有种你就下来,咱俩一对一单挑!”鲁柯扯着嗓子高声回应。 这时,主楼上的声音消失了,大院里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而后一刹那间,各栋大楼里又“腾”的一声,同时点亮了无数个火把,把整个大院都照得通明透亮。 随着一阵缓慢而又粗重的“吱呀”声传来,前后大楼的门扇被一齐打开,紧接着从楼宇内便涌出来大队的伏兵。 只见伏兵们排着整齐的队伍,齐刷刷地挺着手里的长矛短剑,一步一步地逼近鲁柯和他的残兵们。 此时的大院里已经陈尸遍地、血流成河。 少数躺在地上、仅剩一口气血的残兵,本来还想垂死反抗一下,不过他们在排山倒海般碾压过来的伏兵面前,任何反抗都只是螳臂当车、不堪一击! 又是一阵零星的兵器碰撞声和惨叫声过后,地上的残兵们就被诛杀殆尽,不再留有一个活口。 “杀!”鲁柯再也按捺不住,他高声怒喝着挥起手中的佩剑,率领身边仅剩的五六名亲兵护卫,一齐从假山后面闪出身形,朝着皇非我的大队伏兵冲杀过去。 “杀!”伏兵们自然也是不甘示弱,一个个挺起兵器、张口咆哮起来。 随即,双方就进入了短兵相接的状态,大院里顿时又传来一阵阵尖利刺耳的兵器撞击和血肉撕裂之声。 尽管鲁柯和他的护兵们毫不畏惧、彪悍异常,但是在伏兵们绝对的数量优势面前,他们这几个人的冲杀行为无异于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只消一盏茶的功夫,鲁柯仅剩的护兵们就被砍杀得纷纷倒地而气绝身亡。 这时,鲁柯的右臂和左腿也被伏兵的利刃刺伤。只见他痛苦而又绝望地拄着佩剑,半跪在大院中央,呆呆地一动也不动。 伏兵们团团围住了鲁柯,众人用手中的长矛短剑一齐对准了他。 “叛贼鲁柯,放下武器马上投降!” “叛贼鲁柯,放下武器马上投降!” 面对四周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倔犟的鲁柯哪里会肯就范?只见他费力地把配剑从右手换到左手,然后拼尽全力站起身来,嘴里“嗷嗷”地嚎叫着,挥剑朝眼前的伏兵们砍杀过去。 不过,他此时的反抗已经只是徒劳,就跟送死无异。瞬间就见数支长矛一齐刺向了他,鲁柯的身体立刻就变得跟一只巨大的刺猬似的。 随后只听得“当!”的一声,鲁柯手中的佩剑掉落在地。他牙关紧咬、左手紧握着胸前的一杆长矛,目眦尽裂又心有不甘地怒视着眼前的伏兵们。 双方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鲁柯终于屏住一口气,嘴里发出“呀”的一声大吼,同时猛地一下拔出了胸口上的长矛,顿时一口老血便从他嘴里喷涌而出! 鲁柯神情凄然地看着手里的长矛,又目光呆滞地看了看四周的伏兵们。他身体摇晃着,最终还是站立不稳,于是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这时,官帽高耸、仪容端庄的司马皇非我,在一小队亲兵地簇拥下,走出主楼的大门。他面无表情地扫视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不禁掩鼻冷哼了一声:“哼,自寻死路,死不足惜!” 第2章 商丘城鲁氏被灭之二 御士鲁泽府邸的后院里,身材瘦小的管家,此刻就像是筛糠一样。他一边颤抖着一边忙不迭地往前走。在他的身后,则紧跟着一队轻装打扮的兵丁。只见他们一个个都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快步前行,没过多久,大家就跟着管家来到了鲁泽的书房门口,悄无声息地潜伏在门外。 书房里,鲁泽正坐在书案前。只见他信手拾起一根竹签挑了一下油灯的灯芯,然后便摊开一卷空白的竹简,拿起毛笔略微思索了一下,接着便一脸专注地在竹简上书写起来。 “老爷,您要的银耳莲子羹来了。”这时,门外响起了管家那熟悉的声音。 “嗯,端进来吧。”鲁泽头也不抬,继续自顾自地在竹简上书写着。 “砰!”就在这时,书房门被人猛地用脚踹开,一队兵丁随即便蜂拥而入。 “大胆,你们这是干什么!”鲁泽大吃一惊,他连忙站起身来,强作镇定地大声怒喝。 “鲁大人好威风啊!”司寇乐朱锄背着双手,悠闲地从门外跨步走了进来,他用略带调侃地语气说道,“这么晚了,鲁大人还不睡,想必是有紧急要务在办吧?” 鲁泽见乐朱锄深夜前来,顿时感到大事不好。他不敢回应乐朱锄的问话,而是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着眼前的兵丁们询问道:“乐大人,您这是……” “咱们彼此都心知肚明,鲁大人就不要再装糊涂了,”乐朱锄清了清嗓子,“还等着干什么?把鲁泽给我拿下!” “慢!”鲁泽见状,挥起一掌重重地拍在书案上,虚张声势地大喊,“乐大人!咱们俩个互不统属,你深夜带人强闯我府邸抓人,就不怕我明天奏明君上追究你擅闯私宅的责任吗?” “我劝你识相点,赶紧离开我府邸,否则我会去君上面前告你目无礼法、私下羁押大臣……我看你这是要造反了!”鲁泽声色俱厉地威胁乐朱锄。 “呵呵,造反?鲁大人,到底是谁要造反,你心里大概比我还清楚吧?”乐朱锄一脸正色地宣告,“乐某奉君上口谕:御士鲁泽,心怀不轨意图谋反,着即刻缉拿收监,听候发落!” “是!”在书房里待命的几名兵丁于是飞扑上前,一把夺过鲁泽手里的毛笔,然后一左一右扭住他的两条胳膊,毫不费力地把他从书案后面拎了出来,押到乐朱锄的面前。 “大胆!来人,快来人!”鲁泽一边奋力地挣扎,一边高声呼喊。 “鲁大人,不要再喊了,没人会来救你的。”乐朱锄淡定地走到鲁泽的书案前,信手拾起案板上的竹简,“你这府上的护兵,已经全都被我们看管起来了。” “这……乐大人,我鲁某可没有参与谋反,肯定是有人要栽赃陷害于我,”鲁泽眼见反抗无效,于是改口辩解,“乐大人,你可不要被人拿来当枪使啊!” “呵呵,有没有谋反,你到时直接跟狱卒去说吧,他们会让你说真话的。”乐朱锄一脸冷笑。 “啊……乐大人,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何必要这么对我?”乐朱锄的话让鲁泽感到有些惊悚:真要是被投进监牢,自己可就彻底完了。在那种地方,不死都要脱层皮! 鲁泽于是放下身段、语气委婉地恳求道,“这其中肯定有误会,我是被冤枉的,乐大人,现在不劳您动手,明天我自然会去找君上澄清的。” “鲁大人,对不住了,乐某也只是奉命行事,不带你走,我可交不了差啊。今晚你就去监牢里将就一下吧。”乐朱锄不耐烦地挥手命令,“还愣着干啥?押下去!” “是!”兵丁们齐声应答一声,于是合力架着鲁泽,把他拖出了书房。 “乐朱锄,你这个混蛋,你如此阴狠手辣,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鲁泽彻底绝望了,他那僵直的身体被几名兵丁拖着,根本无力再进行反抗,他只能歇斯底里地叫骂着,发泄心中的无奈与恐慌。 乐朱锄站在书房里,手捧竹简凑在油灯前,粗略地浏览了一下竹简上的文字,不禁自言自语地说道:“哼,临到这个时候了,还想从外地调兵,这摆明就是谋反的证据嘛。”说着,他便将竹简卷起来握在手里,然后快步走出书房门,尾随着前面的兵丁们匆匆离开了。 第3章 商丘城鲁氏被灭之三 太祝鲁襄的府邸,紧临大街而建,高门大院豪华气派。 现在已是三更时分,两扇黑漆大门早已紧紧关闭,四周看不到一点灯火,就连门楣上的两盏灯笼也都没有点亮。这让人感觉很不寻常,空气中似乎透露出一丝丝紧张的肃杀之气。 “嘚嘚嘚,嘚嘚嘚,”就在这时,左师灵不缓一马当先,率领着大队兵丁,手举火把蜂拥而至,噪杂的脚步声震得大地都在颤动。不一会儿,兵丁们便齐聚在了鲁襄的府邸门前,把大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这时,只见一名兵丁快步走上前去,伸手急促地拍打着大门上的兽头铜环,一边高声呼喝:“开门,快开门!” 大门内没有人应答,回应他的是,院子里传来一声战马的嘶鸣。 “快开门,快点!再不开,我们可就要撞门了!”这名兵丁又急促地拍打着兽头铜环发出威胁。 大门内还是没有人回应,正当兵丁们回头望向灵不缓,等他发令撞门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了另一群兵丁们的叫喊声:“鲁襄跑了,鲁襄已经朝城北跑了!” “该死!让他们堵住后门,居然还让鲁襄跑了?真是一群酒囊饭袋,赶紧给我追!”灵不缓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他忙不迭地调转马头,扬鞭纵马疾驰而去。 灵不缓手下的兵丁们哪敢怠慢?只见他们有的也赶紧挥鞭打马紧随其后,急急地离开了;有的则纷纷迈开双腿,尾随着着主帅气喘吁吁地往商丘城北门方向追了过去。 很快,鲁襄府邸前的兵丁们就跑得一个也不剩,大门口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过了不久,只见大门旁边的一扇小门被轻轻拉开一条缝隙,有个脑袋伸出来向左右窥探了一会儿,随即就门洞大开。只见两名随从护着一名白须老者,牵着三匹骏马走出门来。 三人站在黑漆大门前,又颇为谨慎地察看了一下大街两头的情况,接着便翻身上马,快马加鞭飞奔着离开了。 “嘚嘚嘚、嘚嘚嘚,”急促地马蹄声划破了商丘大街上的宁静,在昏暗的月光下,隐约可见一辆马车在空旷的街道上急速地飞驰,直奔城池北门而来。马车后面的不远处,是灵不缓率领的大队人马,打着火把正在紧追不舍。 随即,大街上就变得噪杂喧闹起来:杂乱的脚步声、战马的嘶鸣声、兵丁们的呐喊声不绝于耳,只惊得街边的几家商户急忙翻身下床,忍不住拉开窗棂偷偷地朝外面张望。 “站住,你给我站住!”追兵们大呼小叫着,跟在马车后面穷追不舍。不过,前面的马车哪敢理会?只听得车夫手中的马鞭甩得“啪啪”脆响,车前的马匹也在紧张而狂躁地嘶鸣着,一边呼呼地喘着粗气,一边玩命地往前飞奔。 “给我站住,快停下!”让车夫感到绝望的是,就在这时,前面路口处竟然也出现了一队打着火把的伏兵!其中有几个不怕死的,竟然还举起了各自手中的长矛跑到路中间,试图胁迫马车停下来。 后有追兵,前有埋伏!马车车夫在惊慌中哪敢停车?他已经来不及细想,只顾着狂甩马鞭,硬着头皮朝前面加速闯了过去! 随着马车的快速逼近,路中间的几名伏兵终究还是不敢与狂躁的马蹄正面硬刚,他们本能地闪到一边让开通道,又纷纷在愤怒中将手中的长矛飞掷而出! 凑巧的是,其中有两杆长矛竟然不偏不倚地卡进了车轮的空隙中。 在长矛地干扰下,木质车轮终究还是禁受不住行进中马车的巨大惯性,只听得“咔咔”两声脆响,马车的一个车轮便已瞬间爆裂开来! 顿时,马车便失去了平衡,左摇右晃着朝街边甩去,随着“砰——咔嚓”几声巨响,整辆马车已经散架变形,最终侧翻在一家商户的山墙边。马车车夫也被甩出老远,滚落在街道旁,挣扎了几下便没有了动静。 灵不缓的追兵们一拥而上,立刻将散架的马车团团包围起来。 其中有两名兵丁手举火把走上前去,他们弯着腰、小心地掀开马车门帘,顿时就呆住了:只见马车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禀大人,马车里面没人!”兵丁们转身朝紧赶过来的灵不缓拱手禀报。 “怎么会没人?难道他鲁襄还能半路跳车不成?这显然是不可能的!”灵不缓一脸狐疑地盯着马车,脑子里在紧张地思索着,“难道,鲁襄根本就没上马车?” 想到这里,灵不缓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幡然醒悟道,“哎呀,中计了!快去南门,快!” 此时,在商丘城的南门口,也有一队骑兵飞奔而至,领头的兵丁手里扬着一片削成令箭形状的竹板,冲着城门吏高声喊叫:“城外有贼人在闹事,我们奉都尉鲁大人鲁柯之命,出城剿贼,快开城门!” “深夜开城门,这可不合规矩,拿过来看看。”城门吏从领头兵丁手里接过竹板,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接着,他又把竹板凑在火把下,仔细地辨认着竹板上的文字,然后朗声回答,“若在平时,这块令牌的确管用,不过今天晚上可不行!” “你什么意思?”领头兵丁虚张声势地高声怒喝,“耽误我们的正事,你担待得起吗?” “哼,正事?守住这座城门才是我的正事!”城门吏把手里竹牌重新交还给领头兵丁,然后朝他们敷衍地一拱手,“抱歉了诸位,这城门今晚开不了。请诸位不要让敝人为难,大家都请回吧。” “怎么?都尉鲁大人的令牌也不好使了吗?小心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快快打开城门,不要耽误我们出城捉拿贼人。” “哼,这三更半夜的,城外是不是真有贼人,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不过,我这里也接到了命令,那就是今夜决不能放走任何一个反贼!”城门吏趾高气扬地回答,“各位请离开吧,如果继续赖在这里不走……全部以反贼论处!” “混账!我看你是活腻了,”领头兵丁带着随从们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然后一个个从腰间拔出佩刀,“一个虱子大小的奴才,也敢如此出言不逊!我就问你,这城门你开还是不开?” “哟嚯,想跟老子来硬的吗?老子手下这十多名弟兄也不是吃素的。”城门吏毫不畏惧地一声大喝,“来人!” “有!”顿时,十来名守城兵丁也一齐握紧了手中的长矛短刀,逼上前来。 眼看双方就要爆发冲突。说时迟那时快,众人忽见寒光一闪,城门吏只来得及发出“啊”的一声惨叫,他的脑袋便从肩膀上掉落下来,血溅三尺,滚出一丈开外。 城门吏的无头尸身也紧跟着“啪”的一声滚倒在地,只惊得他的手下们齐刷刷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直到这时,大伙才发现,城门吏的副手还静静地站在原地,而他的刀口上正滴着点点殷红的鲜血——在火把的映衬下,这把闪着刺眼光芒的佩刀,让人不禁顿生寒意。 “此人早已跟城外的贼人勾搭成奸,危害四方百姓。如今他又要抵制都尉大人出城剿贼的命令,罪该当诛!”副手一脸冷峻地看着手下们吩咐道,“快快打开城门,不得耽误都尉大人的剿贼大计。” “这个……是!”守城门的兵丁们眼见主官尸首分离,血溅当场,内心早已惶恐不已。现在既然副手发话了,再加上对面的兵丁们手握佩刀,一个个就跟凶神恶煞一般,大家哪里还敢抗命? “咣当当——咔!”随着一阵连续而悠长的闷响,南门口这两扇厚重的城门终于慢慢地被众人合力推开了。 就在这时,通往南门的主街上,太祝鲁襄在两名随从的护卫下,跨着骏马急匆匆地飞奔而来。他们眼见城门大开,便丝毫不作停留,而是急甩马鞭飞速地冲出城门,一路狂奔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城外幽暗的野地里。 “走,快!”守候在城门边的骑兵们见状,也在领头兵丁地吆喝下,一个个急火火地翻身上马,忙不迭地挥起手中的马鞭驱赶着胯下的坐骑,顺着鲁襄三人奔逃的方向,也一溜烟似地跑走了。 “驾,驾!”这时,左师灵不缓正疯狂地挥鞭抽打着胯下的战马,玩命地往商丘城南门赶来,在他的身后,随从们也是一窝蜂地打马紧紧尾随着。 “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远远地,灵不缓就看见城南门已经大开着。他知道大事不好,于是心急火燎地呐喊道。不过,他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灵不缓气喘吁吁地赶到南门口,一瞥就眼看到了城门吏那血溅一地、尸首分离的惨状,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虽然他知道此时再要追上鲁襄已经绝无可能,但还是心有不甘地打马跑出城门。 不出意外的,现在迎接灵不缓的只剩下城外那黑黢黢的原野和凉飕飕的冷风。鲁襄一行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就连他们奔逃的马蹄声也已听不到了。 此刻,一弯下弦月低垂在西边的天空中,四周昏暗且安静。偶有几只受惊的鸟雀,呼啦啦地从众人头顶飞过,发出几声瘆人的鸣叫,在空旷的野地里久久回响。 “唉!”灵不缓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非常懊恼地举起手中的马鞭,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便将它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第4章 子德拜见许老太后 “孙儿给奶奶请安!”商丘城的昭福宫内,新任不久的大宋国国君子德,双膝跪倒在地上,磕头行礼。 “起来吧。”说话的是一位衣着雍容华贵却皱纹满脸、眼睑低垂的老妇人,一看就知道她已饱经人生苦楚。 这位老妇人不是别人,她正是公子褍秦的发妻、公孙周和公孙卫的母亲、子德的祖母许老太后。 许老太后端坐在软布垫上,双手搂着一个木质镂空花纹的小炭炉,缓慢而轻柔地来回摩挲着——此时虽然已是春季,但是对于一个垂垂老人而言,还是颇感阴寒。 “快起来吧,坐下说话。”许老太后抬了抬手臂示意。 “是,”子德顺从地站起身,又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头上的玄冠,就势在身边的一张凳子上坐下,“听说奶奶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孙儿今天特来看看。” “嗨,奶奶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上的人了,能活一天就算一天,身上有些病痛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许老太后一脸淡然地抿了抿嘴,“周太医昨天来瞧过,开了一点汤药,先对付着喝点就是了。” “奶奶,身上有病可大意不得,等会孙儿再让其他几位太医也过来给您看看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的身子骨我自己知道,这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唉,其实我倒希望能早点走,早点去见你爷爷、见你的爹和娘、见你的叔叔婶婶,还有……还有你堂弟——我的乖孙子子虞,你说他那么小,才五岁,上天怎么就要狠心带走他呢?”许老太后说着又不禁有些伤感起来,“他们都走了,留着我一个老婆子活在这世上,真没什么意思。” “奶奶!这不还有孙儿我伺候您嘛。现在您位极尊荣,安排下人们好好伺候着就是了。奶奶要是对谁不满意,请尽管说,孙儿立马就给您换了……别老想着死啊活啊的事情。”子德见状连忙安慰。 “嗯,按理说我这老婆子现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住在这昭福宫里,天天有这么多下人伺候,是该知足了……只是这人老了,总会自然而然的想起过去的事情,想起过去的那些人。要是他们现在都还活着,该多好啊。”许老太后喃喃自语着。 “嗯,孙儿也常想,要是爹娘现在都还活着,咱们一大家子在一起,那该多幸福啊。”子德伸手摸着自己下颌上刚刚冒出头的绒毛,点头表示赞同。随即,他又摇了摇头,“不过,一个人寿命的长短,都是由上天决定的,咱们也改变不了。奶奶您长命百岁,就好好享受这份荣华富贵吧,不要老想着过去的伤心事了。” “唉,这么说也对,这人的寿命都是有定数的,想他们也没用……也罢,咱不提他们了。”许老太后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于是转过话头,“我听说,你和“三族六卿”一起,把商丘鲁氏给拿下啦?” “是,太祝鲁襄私欲膨胀,想效仿前朝大尹独揽大权,孙儿自然是不能答应。”子德连忙拱手回答,“底下的功臣们,皇氏、灵氏、乐氏也都容不得他。” “说来这鲁氏一族,在前朝倒也是忠心耿耿。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了?唉,外姓人终究还是靠不住……鲁家有不臣之心,难道其他几个世家大族就一定忠心耿耿吗?我看未必,跟他们打交道,你得多留个心眼。” “孙儿明白。”子德有些敷衍地回答。 “你要记住,这大宋国啊,是咱们子姓家族的,你得多多扶持一下咱们本族人。”许老太后继续啰嗦着,忍不住又回忆起了伤心往事。她摸索着掏出手绢在自己那深凹的眼窝里擦了擦,“经过十五年前的那次事件后,咱们子姓家族可是元气大伤。剩下的人也不多了……这些人都是你的至亲,只要他们没有犯下大错,你就不必过于苛责,而要善待他们。” “千万不要学前朝的景公子栾……他心太狠,真是太狠了!竟然连一个五岁的娃娃都不肯放过,唉,子虞……”许老太后嘴唇哆嗦着,不禁又重重叹了一口气,“我那苦命的孙儿!” “嗯,”子德无奈地拱手回应,“孙儿谨遵奶奶教诲……请奶奶保重身体。” 第5章 杏树林里的养蜂人 “嘚嘚嘚”、“嘚嘚嘚”…… 临近黄昏,在荒郊野地的官道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只震得路边杏树林的枝干也跟着微微地颤动起来。林中的一群飞鸟显然是受到了惊吓,只见它们扑扇着翅膀“哗啦啦”地冲天而起,在苍茫的天空中盘旋滑翔着、此起彼伏地聒噪不已。 官道上急促地马蹄声也引得林中的几个养蜂人站起身来,好奇地张目四望。 透过杏树枝杈间的空隙,几名养蜂人隐约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官道上,有三个内侍模样打扮的宫人伏身在马背上,正策马扬鞭,沿着官道飞快地朝前面奔驰而去,在他们的身后,只留下一片尘土,久久都不能消逝。 “曹永,曹业!这有什么好看的?快点收拾完蜂箱,咱们明天好赶路。”说话的是一个留着黑须、用青布裹着发髻的老人,他名叫曹阙,是一名追着花期而居无定所的养蜂人、同时又是擅长于用蜂蜜调制汤药的药师。 此刻,曹阙正站在一辆马车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一个驴皮药箱。这药箱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表层的驴皮早已磨得油光发亮,而驴皮背带上甚至还有几处裂纹和残破的地方。也许是常年奔波在外、见多识广的缘故,曹阙那饱经风霜的脸上透露出一些淡然和慈祥。 “是,二叔。”那个名叫曹永的中年汉子回应了一声。汉子三十来岁,浓眉阔鼻,身形结实,一看就是常年习武之人,浑身似乎有着使不完的力气。此时的他正卖力地把蜂箱一个个往马车上搬。 汉子旁边的青年却要瘦弱得多,他是曹阙的儿子:曹业。也许是对父亲频繁搬家迁徙的做法感到不满,他干起活来总是显得有些磨蹭和敷衍——这让曹阙感觉颇为恼火,又有一些无奈。 “爹,这里的杏花开得正好,怎么又想着要搬家啊?”曹业不禁发起了牢骚。 “这你还不知道么?二叔一直念叨着血丝流苏,就是想早日找到它。”曹永也有些无奈地调侃道。 “什么血丝流苏?纯粹就是古书上胡诌的,世上根本就没有这种树,”曹业不以为然地回答,“要真有,咱们这些年早就该找到了。” “胡诌,胡诌什么?”曹阙不满看着满腹牢骚的儿子,瞪着眼睛说道,“这又不是求仙问卦、装神弄鬼的瞎胡诌。这是明明白白记录在古籍上的,他为什么要骗人……咱们现在没找到,不代表将来也找不到!” “对,曹业,只要我们不停地找,就一定能找到。说不定老天开眼,让我们明天就找到了呢?”曹永的语气中还是略带调侃,接着他又转头询问曹阙,“二叔,我们这回准备搬去哪里?” 曹阙伸手捋着下巴上的黑须,眯眼沉吟起来:“嗯……宋国咱们基本跑遍了,接下来就去郑国那边看看吧,反正这里离郑国边境也不远了。” “嘚嘚嘚,嘚嘚嘚,”“驾!驾!” 正当曹阙父子三人把四、五个蜂箱叠放在马车上,准备用麻绳捆绑固定之时,远处隐隐约约又传来一阵阵杂乱的马蹄声和骑手们吆喝的声音。 没过多久,大队人马便已飞奔到了杏树林外。一时间便人声鼎沸、马匹嘶鸣,只搅得杏树林边尘土飞扬、喧闹不已。 此时,就连曹阙也禁不住踮起脚、伸着头,好奇地朝官道上观望。 这一次人数比较多,足有二十多匹骏马一同在官道上飞驰着,从骑手们的装束来看,其中有官吏,也有带刀的护兵,看起来似乎来头不小。 大队人马根本没有注意到杏树林中的养蜂人,他们只顾着甩动马鞭,急火火地驱赶着坐骑呼啸而过。这情景,让人隐隐地嗅到了一丝紧张和不安的气息。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咱大宋国该不是发生什么变故了吧?”曹永手搭凉棚望着远去的马队,自言自语地嘟囔着。 “什么变故不变故的?新主刚刚登基,各方势力自然要争权夺利,互相倾轧。弄不好,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这是常有的事。”曹阙缩回头,重新弯腰整理着自己的药箱,一边淡淡地回应。 “还是做咱们老百姓好,没有这些尔虞我诈,也不用争权夺利,”曹业忙着用麻绳捆绑蜂箱,也忍不住发表感慨,“这么一对比,我觉得咱们还是寻一个村落安心的养蜂熬药、治病救人,倒也是蛮逍遥自在的。” “逍遥是逍遥,就是有些平淡。”曹永接过话头,同时也手脚不停地协助曹业把蜂箱固定在马车上。 “平淡一点不好么?不折腾,也不用劳神,简简单单地过日子,其实也不错。”曹业连忙反驳。 “话可不能这么说,”曹阙直起身来,顺手把驴皮药箱斜挎在自己的肩膀上,忍不住打断儿子的话,“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能消极避世、甘于平淡?” “呵呵,志在四方……爹,你的志在四方就是四处钻树林子吗?”曹业撇了撇嘴,忍不住冷笑一声。 “你混蛋。”曹阙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个毛头小子时不时跟自己顶嘴,有时候真的挺让他生气的。 “好了曹业,二叔是希望你能有出息,青出于蓝胜于蓝。长辈对晚辈抱有这样的期待难道也有错吗?”一旁的曹永见他们父子俩拌嘴,连忙打起了圆场。 曹业闻言,忍不住偏头白了曹永一眼,不想再搭理他。接着他便自顾自地坐上马车,一挥马鞭大喝一声:“驾!” 第6章 镇堂关突发变故 宋国与楚国边境的镇堂关,最高主官是师帅鲁必残。此刻,他正召集部下们,集中在中军大帐里,听取一名年轻司书官的汇报。 “本部正月一共消耗银钱3100贯,小米1200石、面粉2600袋、黄豆500斗、草料56车,羊、猪各50头,替换衣物800余套……二月消耗银钱3050贯,小米1300石、面粉2400袋、黄豆400斗、草料60车,羊、猪各45头,替换衣物650套。”司书官双手托着记账用的竹简,凑到油灯前,清了清嗓子继续念道,“现在库存小米600石、面粉1500袋、黄豆300斗、草料40车,羊34只、猪28头,衣物还有400多套。” 司书官念完,目光扫视了一下在座的各位旅帅、卒长一眼,然后恭恭敬敬地把手中的竹简摊开在鲁必残身前的长案上。 “嗯,还过半个月,下一批粮草应该就要送到了,我看问题不大。”鲁必残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账簿,然后又抬眼看了看坐在面前的一众手下,“军中粮草无小事,还望各位对所属的兵丁们严加管束,合理的支出不能克扣,但也不得浪费。只有上下同心,才能确保军中的后勤补给安全。”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在座的旅帅和卒长们纷纷附和着。 “报——”就在这时,大帐外忽然响起了战马地嘶鸣声,紧接着大帐门帘就被人掀开,一名传令兵快步跑了进来,单膝跪地禀报:“报师帅,商丘城信使驾到!” 话音刚落,宦官陈默便带着两名随从闯了进来。 “哦唷,大家都在呐,在商量着什么事情呢?”陈默左右扫视着大帐内的一众军官,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鄙人来得有些突然,实在抱歉,打搅各位了。” “哪里哪里!”师帅鲁必残连忙上前拱手,嘴里客套地打着哈哈,“中官要来,提前通知一下嘛,卑职也好率领部下前去迎接。” “迎接就不必啦,咱们都是为大宋国、为君王办事,搞得那么客套,反而显得生分了,”陈默阴阳怪气地回答,“我陈默此番前来,是要找寻一个人……” “请问中官要找谁?我这就派人去帮你叫过来。” “我要找……嗯?”陈默不经意间偏头看了一眼鲁必残身边的司书官,发现他左鬓角处有一个浅浅的疤痕,顿时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眼里泛着光。他略一停顿便发问道,“想必这位军爷就是公子子虞吧?巧了,鄙人正是要找你!” “这……”鲁必残心里一惊,留置在军营里的司书官,正是当今宋国国君子德的堂弟子虞。十五年前,自己的四叔鲁襄偷偷地将年幼的子虞送来镇堂关,一直隐姓埋名,这个秘密没有外人知道。现在宦官陈默居然轻而易举地就认出他来,看来他今天恐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果然,陈默见鲁必残面露惊慌,更加印证了自己的判断。他于是干咳了一声说道:“这样也好,省得让师帅临时再去找人……公子子虞接诏!” 司书官子虞和大帐里的军官们闻言,赶紧列好队形,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俯下身去听宣。 陈默满意地扫视了一眼跪倒在自己跟前的一众军官们,然后拿出一卷竹简慢慢展开,扯着嗓子高声念道:“公子子虞,为我大宋国戍守边关十五年,勤勤恳恳、不辞劳苦,全力维护我边境的安宁与稳定,实在是功不可没。在此,特赐美酒一杯,以示嘉奖!” 跪着的众人一听,不禁大惊失色,大伙纷纷左右转头,彼此交换着眼神,然后忍不住又悄声地议论起来。 “安静,安静点!”陈默趾高气扬地大喝一声,“公子子虞,请接诏!” 此时的子虞犹如五雷轰顶,面如死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头脑里面一片空白,怔怔地跪在原地不知所措。 “公子子虞,请接诏!”宦官陈默又不耐烦地重复着喊道。 鲁必残见状,赶紧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身旁的子虞,这时他才瞬间惊醒。 “卑职子虞领诏谢恩……”子虞木讷地回应了一句,然后举起双手恭恭敬敬地从陈默手里接过简牍。他用颤抖的双手慢慢展开,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确认着竹简上的文字。很快,子虞的身体就像是筛糠一样颤抖起来,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众人见状,已然明白了子虞将要面临的处境。于是纷纷站起身来,既不敢吭声,也不敢上前去搀扶他,一个个都生怕惹祸上身。 鲁必残也感觉大事不妙,不过又有些奇怪:既然下旨惩处子虞,那他鲁必残窝藏逃犯的罪名肯定也跑不了,可是这封诏书上竟然没有提及到惩处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带着满心的疑虑与惶恐,鲁必残一把从子虞手里抢过简牍,赶紧走到油灯边一遍又一遍地察看。 幸好,这封诏书上确实没有提及自己。 “君上只是赏赐子虞一人,请其他人暂且回避!”陈默瞟了一眼鲁必残和他的手下,于是又扯着嗓子干嚎发令。 “是!卑职先行告退。”大帐里的旅帅和卒长们连忙朝陈默一拱手,接着便纷纷转身走出了大帐。 师帅鲁必残也是一脸惋惜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子虞,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悄悄地退进了内帐。 “倒酒,”眼见众人都已离开,陈默转身对身后的两名随从吩咐。很快,一名宦官便将托着酒杯的木盘上端了上来,弯腰递到子虞的面前说道:“公子,请吧。” 子虞跪在原地,他的脸色已由惊恐慢慢地转为绝望,而后又由绝望慢慢变成了悲戚。过了许久,他才木然地叹了一口气:“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是祸躲不过,哪怕是躲到天涯海角,躲到深山老林里,都没用……都没有用。” “公子,这是君上给你的奖赏,是福不是祸,你快喝了吧。”端着木盘的宦官催促道。 “子虞隐姓埋名躲了十五年,整整十五年啊,你们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这些年里,我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次合上眼睛,就会梦见被人追着索命:有时候是被敌军举着长矛刺杀,有时候是被同伴从后面偷袭,甚至还梦见过黑白无常拿着长长的麻绳把我吊死在城楼上。”子虞没有搭理眼前的宦官们,而是继续喃喃自语,“因为经常在噩梦中惊醒,很多时候,我甚至都不敢睡着,常常是睁着眼睛等天明……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感受吗?不,你们不会知道的,你们根本理解不了!” “是,鄙人的确理解不了,”陈默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子虞,“公子请吧,喝了这杯酒,我等也好回去复命。” “我喝,我会喝的。这样也好,早点解脱也好。”子虞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终于从地上站起身来。他缓步走到托着木盘的宦官跟前,轻轻地从木盘上端起酒杯,然后就势在身边的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早点解脱,我就可以早点见到我那死去的爹娘了。” “爹,娘,儿子来陪你们了,”子虞端详着手里的酒杯,嘴里高声呐喊道。接着他又忍不住呜呜地哭泣起来,“不孝儿子来陪你们了!” 说完,子虞又呆呆地凝视着眼前的酒杯,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举起酒杯仰头便饮。 第7章 鲁襄极力劝慰子虞 “且慢!”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听得大帐外面一声断喝。紧接着一道白光一闪,只听得“叮”地一声脆响,一柄短刀疾速地飞过来,打落了子虞手里的酒杯,然后“啪”地一声扎进中军大帐边的圆木立柱上。 子虞手中的酒杯被短刀打落、酒水洒在泥地上,顿时激起一些泡沫,并冒出丝丝蓝烟——这显然就是一杯毒酒无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子虞和宦官陈默等人都惊呆了,大家一脸惶恐地转过头,齐刷刷地往门外张望。 此时,只见大帐门帘又被掀开,一个白须的老者率领五六名佩刀护卫跨进门来——此人正是宋国的太祝鲁襄。 “鲁大人,您这是……”陈默刚要发声质问,就被鲁襄打断了话头:“宦官陈默,假传君上旨意,意图谋害公子子虞,其罪当诛!” “鲁大人,我……你这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陈默有些心虚地大声质问。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鲁襄没有理会陈默,而是冲自己身边的几名随从大声喝道。 “我看你们谁敢!”陈默现在已经大感不妙,只得虚张声势地扯着沙哑地嗓子大声喊叫。 鲁襄此时已懒得再搭理他,而是表情冷酷地朝手下们一使眼色。众人于是便飞扑而上,几柄长剑也几乎同时出手,刺向陈默! 陈默不禁惶恐至极,他没想到鲁襄真的会对自己痛下杀手,一时间猝不及防而又躲闪不过。只听得“噗,噗,”两声,两柄长剑已先后刺进了陈默的胸口。 “啊!”陈默发出一声痛苦地惨叫,顿时,殷红的鲜血便慢慢地染红了他的前胸。 陈默身后的两名宦官见势不妙,一脸惊恐地转过身,抬腿便朝大帐外跑去。谁知他们刚冲出大帐门口,就被守候在大帐外的兵丁们一顿乱砍,两人只来得及惨叫几声,便已身首异处,气绝身亡。 “鲁襄,你居心叵测,你好狠毒,你会……遭报应的!”宦官陈默睁大恐惧的双眼,吃力地抬起手臂指着鲁襄,嘴唇慢慢地蠕动着。很快,一股鲜血便从他的嘴角流淌下来。 陈默痛苦地颤抖着,腿脚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他于是一脸颓然、重重地摔倒在地,很快便不再动弹。 “大人……鲁大人,这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眼前地杀戮让子虞感到惊惧不已。不过让他感到略微心安地是,他笃定鲁襄一行人是来救他的,绝不会再加害自己。他于是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向鲁襄抱拳作揖、怯生生地问道。 内帐里的鲁必残听到外面有动静,也连忙抽身出来。他猛然见到鲁襄和随从们出现在大帐中,接着又一眼瞥见倒地而亡的宦官陈默,不禁大吃一惊:“鲁大人……哦,四叔,您怎么也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等会再跟你细说,”鲁襄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这个侄子,然后便转头吩咐自己的随从们,“你们把尸体都拖出去埋了。” “是,”随从们齐声答应,而后动作麻利地把陈默的尸身抬了出去。 鲁襄这才转过身,满眼虔诚地看着子虞,看得他颇感不自在。 鲁襄双手扶着子虞的肩膀,郑重其事地把他按坐在凳子上。然后,鲁襄自己便双膝跪地,面朝子虞拱手作揖、弯腰拜倒在地:“微臣鲁襄,愿为公子效力!” 站在一旁的鲁必残惊呆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四叔为何会有如此举动。 鲁必残于是赶紧走上前来,伸手就要搀扶鲁襄:“四叔,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跪下,”鲁襄顺势拉过鲁必残的手臂命令他,“你也跪下,给公子磕头!” “这……”鲁必残不知何故要跪,于是犹豫地站着没动。 “跪下!”鲁襄又语气严厉地重复着,同时还用力地拽着鲁必残的手臂往下拉。 “是,”鲁必残终于不再坚持,双膝一弯,跪倒在子虞面前。 “微臣鲁襄一家,愿为公子效力,哪怕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鲁襄双手抱拳,朝子虞叩首跪拜。 “这……鲁大人,师帅,你们都快快起来吧,快快起来!”子虞现在总算反应过来了,他连忙伸手搀扶起眼前的这一对鲁氏叔侄,“如此大礼,子虞可领当不起,你们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公子,你想知道这杯毒酒是怎么回事吗?”鲁襄站起身来,自己寻得一张凳子坐下,然后开门见山地问道。 眼见子虞点头,他便继续说道:“你的堂兄子德,现在想要除掉你,以求永绝后患。” “哦!”这个答案在子虞的意料之中,不过他还是一脸狐疑:十几年来,自己一直隐姓埋名,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 “其实子德早已获悉:当年公子你并没有离世,而是藏身在这镇堂关里。不过他一直没有动手,就是在等待时机。现在,子德在“三族六卿”的帮助下,已经成功地从子启手中夺得了国君之位。为了消除威胁,他已经把子启赶去了楚国。现在,对他国君之位有威胁的,就只剩下公子您了。” “我?威胁子德?这算什么事啊?”子虞一脸苦笑,“我听说自从太子去世后,景公子栾就把子德和子启接入宫中抚养。他俩谁都有资格继承大位……互相猜忌、互相排挤,这很正常。至于我,现在只是一介平民,而且身处这边陲之地,没有任何势力,怎么还能威胁到他?” “公子你有所不知,年前景公突然病故,并没有指定由谁来继承大位。而在诸位近亲中,有资格继承王位的无非就是子德、子启和公子您。”鲁襄掰着手指给他分析,“子启和子德,为了这国君之位,已经发生了激烈地争斗。现如今,子启败走楚国,他已经没有威胁了。现在在子德看来,威胁他继承王位的,就只剩下公子您了,所以……” “原来是这样。那我找机会去向子德坦白心迹,表明我绝无觊觎之心,只想苟安于边营,总该可以了吧?”子虞一脸无辜地回答。 “幼稚!他认为你有威胁,那就必定会采取手段消除威胁,就算你掏心掏肺跟他发誓也没用。这大位之争,自古以来就是成王败寇,失败的人常常会面临死无葬身之地的处境。公子,如果你现在还想委屈求全,依老朽估计,这第二杯、第三杯毒酒很快也要送过来了,唉!”鲁襄叹了口气,抬眼看了看子虞,只见他的眼神此时已经黯淡下去,变得沉默不语。 “公子,现在摆在你眼前有两条路,第一条路,就是把这毒酒痛痛快快地喝下去,让子德彻底放下心来。”鲁襄抬手指着地上破碎的酒杯,“至于第二条路嘛,那就是绝地反抗!” “呵呵,反抗?我现在一无所有,拿什么反抗?”子虞满脸无奈地苦笑。 “微臣……还有咱鲁氏一族,甘愿为公子的复位大业鼎力相助。”鲁襄说着,便又单膝跪地、抱拳作揖。一旁的鲁必残见状,也识趣地跟着跪了下来。 “这……”子虞不知所措地把鲁襄叔侄重新搀扶起来。此时,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于是朝鲁襄拱手询问,“鲁大人,你们鲁家一直就是咱大宋国的世家大族,侍奉国君忠心耿耿,今天怎么……” “唉,既然公子已经问到此事,那鲁某也就没必要隐瞒了。”鲁襄叹了一口气,摇着头回答,“前些日子,子德和子启争夺大位,弄得商丘城里乌烟瘴气、人心惶惶。鲁某为了尽快平息事态,所以全力支持子德,就是希望早日恢复朝堂秩序、还城中百姓一片安宁。” “谁知,事成之后,子德又在三族六卿的妖言蛊惑下,准备卸磨杀驴。他们视咱鲁家为眼中钉肉中刺,不顾鲁家几代人的辛劳,也看不见我对他的一片忠心,偏要排挤我们鲁家,甚至还想要置我鲁某于死地!” “啊!”一直在旁边安静倾听着的鲁必残,此时也不禁大吃一惊,“四叔,他们为什么要对咱们下此狠手?” “唉,他们灵氏、皇氏、乐氏全都是一些忘恩负义的奸佞之徒。他们为了一己私利,置咱大宋国的安危于不顾,疯狂攫取家族利益。为叔的在朝堂之上仗义直言,结果遭来了他们地联合打压。”鲁襄叹了口气,“可恨的是子德,竟然不听为叔的逆耳忠言,反而跟他们三家沆瀣一气。这样的昏君,我为什么要侍奉他?” “公子,现在你该明白了吧?”鲁襄又朝子虞一抱拳,“目前,我们鲁家和公子的处境一样:顺从的话,就是死路一条。与其等死,不如反抗!” “唉,”子虞叹了一口气,点头表示赞同,不过很快他又摇头,“不行……我是戴罪之身,天下人都知道我母亲和舅舅毒害了太子,如果我再图谋大位,总归是名不正而言不顺。” “唉呀,迂腐!”鲁襄皱着眉头,又一次指着地上的酒杯,“公子难道心甘情愿喝下这杯毒酒吗?鲁某刚刚已经说过:成王败寇。只要事成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名正言顺的,到时候谁还敢对你说半个不字?” “现在商丘城里,昏君和奸臣们蛇鼠一窝,危害大宋国体。长此以往,估计宋国离灭亡也不远了。”鲁襄继续劝说,“在此危难时刻,公子理当挺身而出,走上前台,剿灭奸佞、革除弊政,重振咱大宋国的雄风!” “这……”子虞还在犹豫,“你们看我现在哪有起事夺位的实力啊?” “这个公子不用操心,我和师帅自然会帮你好好谋划的。”鲁襄转头看了看身旁的鲁必残,接着又对子虞说道,“公子,咱们现在已无退路,只能誓死一搏,公子一定要有必胜的信念。” “好吧。”子虞长“吁”了一口气,终于点了点头。 “嗯,今夜公子险遭大难,受惊了。现在时候不早,请公子先回房歇息吧。”鲁襄满意地抬手示意两名随从,“你们,护送公子回房。” “是!”两名随从一抱拳,齐声对子虞说道,“公子,请!” 第8章 大帐里叔侄密谋 此时,大帐内只剩下鲁襄和鲁必残叔侄二人。鲁必残连忙把鲁襄领进内室,安顿他坐下后,又给他倒上一杯茶,这才满脸狐疑问道:“四叔,国君子德是怎么知道子虞藏匿在咱们这镇堂关的?” “他哪里知道?他根本就不知道。”鲁襄喝了一口茶,又抿了抿嘴。 “那宦官陈默过来逼子虞喝毒酒,又是谁指使的?到底是谁想要杀子虞?”鲁必残感觉自己坠入云里雾里。 “我指使的,这是一出苦肉计。”鲁襄意味深长地看了鲁必残一眼,“这也是无奈之举……算了,不提他了。” 苦肉计?大费周章地从都城商丘跑到边关来演这么一出苦肉计,鲁必残感觉到有点不妙:“四叔,商丘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唉,为叔的帮助子德上位,本想为咱鲁家争得不世之功、谋取高位,然后再带领你们这些晚辈平步青云、光宗耀祖。谁知竟然引来子德地猜忌,他于是联合三族六卿准备对我们鲁家进行打压。”此刻鲁襄已是满脸愁容。 “真要打压咱鲁家?四叔,您和五叔、八叔,都在商丘城里身居高位,怎么没有在一起商量对策,反倒跑到我这边关之地来了?”鲁必残心里七上八下。 “事关鲁家荣辱,我们自然有在一起谋划……原计划是找机会囚禁子德,逼他昭告天下,给予我们鲁家世代荣华,或者……废了他,扶子虞上位!谁知,举事之前竟然有人走漏了风声,”鲁襄面色颓然,“据我目前得知,你五叔鲁泽、八叔鲁源已经被缉拿,至于你堂兄鲁柯,他已兵败身死!” “啊?”鲁必残顿时大惊失色。 “你四叔我,幸亏及时察觉到情势危急,跑得还算及时,不然现在也成阶下囚了。”鲁襄拿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不无担忧地继续说道,“不出意外的话,咱们鲁家剩余的这些人,包括你,必应,还有鲁桑,很快也将会被解除职务,缉拿收监!” “这……”鲁必残深吸一口气,“这真是要对咱鲁家赶尽杀绝啊!四叔,既然如此,咱们绝不能坐以待毙,侄儿这里全凭四叔吩咐!” “嗯,好!我已经派人联系南瞿关的鲁必应了,让他率领所部人马尽快出发,咱们两军同时挺进边塞之城雍丘,到时城内由鲁桑负责接应,只要能顺利进驻雍丘城,一切就好办了。” “这个……我和鲁必应,两支军队加起来也不过五千人,就这点兵马……四叔,恐怕难成大事啊。”鲁必残颇感担忧地提醒。 “还有人……驻扎在雍丘城外的下军将钟离子规,跟你堂叔鲁桑颇有交情,让你堂叔去争取一下,很有希望把他手下那一万两千人拉过来……这样的话,咱们就有一万七千人了,足以胜任雍丘城的防卫。”鲁襄显得信心满满,“另外,我们手里还有子虞这张牌,他可是昭福宫里那个许老太后的爱孙。只不过,她现在还不知道子虞仍旧活着、还在这镇堂关里戍边……假设他们真敢攻打雍丘城,我们就向许老太后求援。” “可是,老太后毕竟身处深宫,我们不能完全指望她。而子德可不会在乎子虞的生死。到时子德调集重兵,围困雍丘城,咱们又孤立无援,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谁说会孤立无援?那雍丘城地处宋国和郑国的交界处,我跟郑国的权臣许瑕还有些交情。万一子德围城,我到时候再向许瑕求援,请求郑国出兵相助。”鲁襄笃定地说道,“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出兵!” “必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召集部下,尽快进驻雍丘城。”鲁襄一脸期待地看着师帅鲁必残。 “好,侄儿现在就去颁布命令,让兵丁们做好准备,明天一早就发兵雍丘!” 第9章 镇堂关鲁襄起事 很快,诺大的一座军营里,四处就传来传令兵们奔走呼号的声音:“军情紧急,请旅帅、卒长们迅速赶往中军大帐!请旅帅、卒长们速去大帐集合!” 很快,旅帅向魁、于湛,卒长向幽、钟离丑、印克奇等人便又陆陆续续地返回中军大帐。刚才宦官陈默逼子虞喝毒酒,而后鲁襄带人过来诛杀陈默三人、并救下了子虞的事,大家在外边已有所耳闻。现在师帅鲁必残突然又召集大伙前来,更是让人心存疑虑。 大家此刻都敏锐地意识到即将有大事要发生,一个个顿时心生不安,于是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眼见人已经到齐,鲁必残便引领着鲁襄走出内帐,来到大帐主位的长案前双双坐定。 “诸位,我给大伙介绍一下:这位是从商丘城赶过来的特使,鲁襄鲁大人!”鲁必残轻抬手臂,向手下们介绍。 众人于是纷纷站起身来,朝鲁襄抱拳躬身施礼:“卑职参见鲁大人!” “诸位免礼,请坐吧。”鲁襄抬手示意,“鲁某这次受君上的派遣,火速赶来咱们镇堂关,是因两件急事。” 鲁襄顿了顿:“这第一件事,宦官陈默勾结商丘城内的某些势力,意图谋害公子子虞。这还了得!子虞是什么人?他可是咱君上的堂弟,至于他为什么会流落至此?想必大家之前也听说过一些传言,鲁某这里也不便多说。总之,他既然在这里与大伙共同戍边,咱们就要时刻保护他的安全。不能任由一些居心叵测之人胡来!假如他真的在咱们镇堂关遭遇不测,想必在座的各位都要担责,都会受连累!” 众人一听,不禁忧惧不已,于是忍不住又左右交流眼神、低声议论着,中军大帐里顿时便显得有些嘈杂起来。 “诸位静一静,静一静!”鲁必残连忙站起身来喝令阻止,“请听特使鲁大人把话说完。” “嗯,”鲁襄扫视了众人一眼,继续说道,“今天,幸亏我鲁某来得还算及时,子虞才不至于遭受不测。子虞今夜能保全性命,实属万幸,实属万幸啊。” “啊,万幸万幸!”众人连忙也拱手附和。 “这第二件事嘛……”鲁襄轻轻咳嗽了两声,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既然已经有人盯上了子虞,想要谋害他的性命。那么他们是绝不会轻易放弃的。今夜鲁某只是侥幸救下了公子,不过依我推断,他们很快将会派遣第二拨人过来,甚至还会有第三拨人来,继续索取子虞的性命!” 众人听得鲁襄这么说,中军大帐里顿时就像是炸开了锅,大家都不禁议论纷纷起来: “居然敢谋害国君的兄弟,而且还一而再再而三,是谁给了他们狗胆?” “他们如此嚣张,难道连国君也不放在眼里了吗?这到底是一些什么人?” “子虞在咱们军营中,咱们就有义务保障他的安全,不能任由别人胡来!” “对,今后谁再敢进入咱们镇堂关对子虞图谋不轨,咱弟兄们决不答应!” “对!决不答应,决不答应!” 众人说着说着,一个个居然慢慢变得义愤填膺起来。 “诸位请安静,安静。”鲁襄伸出双手朝下按压示意,“今天子虞侥幸逃生,下次也许就不会这么幸运了,现在请大家想一想,看看有没有一个万全之策?” 众人见他这么问,不禁都纷纷挠起了头,一时都不敢说话了。毕竟,在这边疆地区,真要想保护子虞不出事,他们谁也不敢打包票。 “鲁大人,卑职有一事不明,”这时旅帅向魁站起身来,“到底是什么人一定要谋害公子?他们真的就连君上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嗯,问得好。这里面的关系就有点微妙了。”鲁襄从容回答,“你们当中有些人可能也听说过:子虞的母亲和舅舅是因为犯下了大逆不道之罪而被处死的……所以,子虞现在也算是戴罪之身。君上就算有心保他,有时候也会感到左右为难,明白吗?” “现在君上把这个难题甩给我了,他命令我暂且保护好子虞。可咱们这里身处边疆,不可控的条件实在太多,保护他一天两天还行,如果长此以往,难免会有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鲁襄故意装着发愁的模样拍着自己的前额,“到时候君上怪罪下来,我鲁某肯定是罪责难逃,而在座的各位呢?恐怕也难辞其咎!” “是啊,是啊,子虞真要是出了问题,咱们也会遭处罚的。”众人都纷纷点头,一个个显得颇为烦闷。 “鲁大人,如果大家都不敢承担保护子虞的重任,我钟离丑倒是不怕。”这时五大三粗、一脸络腮胡子的卒长钟离丑站起来抱拳道,“我天天跟着他,睡觉也跟他睡一起,我就不信还真有人害得了他!” “嗯,钟离卒长的勇气可嘉!”鲁襄假装赞许地点了点头,“如果是几个小蟊贼,我相信卒长可以轻松地将他们解决掉。不过,这些人既然能让君上都礼让三分,实力自然是非同小可。” “此地紧邻楚国……假如他们联合楚国,怂恿楚王派大军过来,把咱们这镇堂关一锅端了。请问卒长,你还有什么办法保护子虞的安全?”鲁襄双眼死死盯着钟离丑,连声逼问。 “这个……”钟离丑一时语塞,手足无措地挠了挠脑袋,然后嘴里嘟囔着、无奈地坐下了。 “诸位,想必现在大家都明白了,公子子虞在咱这里,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我们谁也无法保证他的安全,甚至还有可能给镇堂关带来灭顶之灾!”鲁襄此时气定神闲地抚摸着自己下巴上的白须,“因此,鲁某的看法是,立刻把他送走,咱们一同护送公子离开,而且越快越好,以免夜长梦多!” “鲁大人这个主意不错。”这时旅帅向魁又站起身来,“请问需要多少人护送?” “嗯……依鲁某看,公子子虞遭受的威胁太大,咱们这两千五百兵丁,最好是全体出动,一齐护送公子回商丘。” “啊?这可不行!”坐在一旁的卒长向幽连忙也接过话头,“我们这些人的任务是戍守宋楚两国的边境,以防楚国入侵。现在把我们调走,岂不是让楚国有可乘之机?” “对,对!”鲁必残刚要张口解释,另一名卒长印克奇也站起身来质问道,“护送公子子虞的事情,应该由君上另外派人担此重责,哪有从边疆关隘抽兵的道理?” “呵呵,印克奇,我看你是胆小怕事不敢担责吧?你不敢护送子虞,我钟离丑可不怕!”络腮胡子的钟离丑在一旁调侃道。 “你……你怎么没脑子呢?到底是子虞的安全重要,还是这边关重地重要?”印克奇气恼地反驳。 “好了好了,两者都重要,”师帅鲁必残这时终于有机会插话进来,“不过,宋楚两国之间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发生冲突了。咱们常年驻守在这镇堂关,这一带是什么情况?想必大家心里都有数,这十来年,诸位有见过一个楚军的影子吗?” 众人闻言,不禁都摇了摇头。 “所以,镇堂关的安全不是问题,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把子虞安全地送走。依我看……就按特使鲁大人的意思,留下一百人在这里继续驻守,其他的人都随鲁大人一起,护送子虞上路。”鲁必残终于转到正题上。 “禀师帅,假如楚军趁我们防守空虚,突然来袭,那可怎么办?”卒长向幽还是表示担心。 “向幽!咱们这里的驻防问题,师帅自然心里有数,你执行命令就是了。”这时,一直没有吭声的旅帅于湛,终于忍不住呵斥道。 “是,”向幽瞟了一眼于湛,又转头看了看旅帅向魁,无可奈何地坐回自己的座位。 “师帅,卑职再斗胆提醒一句:调动军队,必须要有虎符。”这时,印克奇又站起来提醒,“如果没有调兵虎符而擅自离开这镇堂关,到时候君上追究起来,在座的可都是要杀头的啊!” “现在情况紧急,咱们只能先斩后奏了。”鲁必残拍着长案站起身,“假如上面追究起来,全部责任由我鲁某一个人承担!” “可是……”印克奇还想继续争辩,不过已被旅帅向魁拉住衣袖打断了话头,“印卒长,咱们做下属的,必须无条件地服从师帅的命令,你就不要再说了!” “是……”印克奇勉强答应着,然后他又朝鲁必残一抱拳,“卑职愿意听从师帅调遣!” “卑职愿意听从师帅调遣!”其他的旅帅和卒长们也纷纷站起身来,一齐朝鲁必残抱拳躬身。 “好,”鲁必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一众手下,然后发布命令,“诸位,现在情况紧急,请各位马上就去督促自己的部下,今晚务必收拾准备妥当,明日辰时即刻启程!” 第10章 赤泉宫即兴聊子虞 宋国都城商丘,赤泉宫内。 新任国君子德,头顶冕旒礼冠、一身裘衣华服、腰金佩玉足饰珠玑,端坐在大殿高台的主位上。他一脸威仪地扫视着台下的几位肱骨重臣,也就是“三族六卿”中的核心人物,他们分别是:左师灵不缓、右师皇瑗、司寇乐朱锄、司徒皇怀和司城乐茷等——嗯,怎么还缺一个人? “司马皇非我、皇大人怎么现在还没来?”子德感到有些奇怪。 “这……这……”正当众人左右相顾、面面相觑之时,门口的侍从这时候突然高声呼喊起来:“司马大人到!” 随着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只见司马皇非我仪容齐整、表情严肃地手握一卷竹简,大步流星地走进大殿里,而后高声奏报:“君上,根据边关急报,太祝鲁襄已经潜逃至宋、楚边境的镇堂关,他在那里联合镇堂关师帅鲁必残意图谋反。” 皇非我说完,便朝子德弯腰躬身,双手将竹简举过头顶。 站在子德旁边的宦官陈刿见状,连忙走下台阶,接过皇非我手里的简牍,然后转身返回,把竹简摊开在子德面前的长案上。 “哦,竟有这事?”子德颇感惊讶地伸手拿起竹简,粗略地浏览了一遍,苦笑着说道:“这个鲁襄,倒真是长能耐了啊。寡人本来还想念及他的过往之功……只要他诚心向善、披荆请罪,本也是可以从轻处罚的。真没想到,他竟然要一条道走到黑!诸位怎么看?” “谋反可是重罪,应当夷灭他三族!这鲁襄简直是疯了,完全不顾为臣之德,丧失礼义廉耻,应当重处!”司徒皇怀首先发话。 “君上,他鲁家多人身居高位、从朝堂到外官中都有不少实权人物、门生故吏更是遍布朝野……鲁襄既然一心谋反,他鲁氏族人必定也会暗中协助。面对如此叛逆之贼,君上切不可怀有仁慈之心,以免留下后患。”右师皇瑗也连声附和。 “嗯,两位都说得在理。司寇大人,你是负责平息这次鲁家闹事的主官,你的意见呢?”子德微微地点了点头,然后便询问候立在一旁的司寇乐朱锄。 “禀君上,鲁氏这次反叛的幕后主谋,除太祝鲁襄侥幸逃至边关以外,剩下的人诸如御士鲁泽、下军将鲁源及其幕僚和主要的几名部下,均已被缉拿归案;而直接带领叛军以下犯上的都尉鲁柯则被当场诛杀。”司寇乐朱锄淡定地回答,“这些主谋被控制起来后,他鲁家剩下的那些门生故吏、谋士食客,则大多是攀龙附凤、见风使舵之人,微臣断定,他们肯定不会再敢闹事了。” “所以,微臣的意思是,严惩主谋即可,切不可扩大事态。以免弄得人心惶惶,朝野震动。”乐朱锄朝子德躬身抱拳建议。 “嗯,你们的看法呢?”子德望着没有发言的左师灵不缓、司马皇非我和司城乐茷。 三人下意识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一齐走上前,躬身抱拳:“微臣赞同司寇大人的意见,一切谨凭君上做主。” “嗯,那就好。司寇大人,针对鲁氏一案的主谋,具体如何处置,寡人就交给你全权审理吧。”子德说着便拿起长案上的一卷竹简,顺手递给了身旁的陈刿。 “是!”乐朱锄弯腰高举着双手,恭恭敬敬地从陈刿手里接过简牍。 这时,子德又低头重新审视着长案上的那份边关急报,若有所思地把目光转向了司马皇非我,“这镇堂关守将鲁必残,是鲁襄的什么人?” “禀君上,鲁必残是鲁襄的侄子,军职为师帅,手下有兵丁2500人。”皇非我连忙回答。 “2500人?就这么一点兵力他居然也敢谋反?”子德不禁轻蔑地笑了起来。 “呃,君上切不可轻敌。据微臣所知,南瞿关师帅鲁必应也是鲁襄的侄子,他手下也掌握着2500人;另外,雍丘县大夫鲁桑是鲁襄的堂弟。微臣斗胆猜测,他们这些人都是极有可能听从鲁襄的号令、联合起来谋反的。”皇非我连忙拱手补充。 “哼,这些人也不过都是些疥癣之疾,不足挂齿!”子得冷哼了一声,显得不屑一顾。 “君上,咱们还是小心为妙!”左师灵不缓见子德不以为然,于是赶紧走上前来躬身抱拳,“那雍丘城地处咱宋国边境、紧邻郑国。如果他鲁氏族人联合起来、里应外合占据雍丘城固守,城中百姓可就要遭殃了……倘若他们再联合郑国与我们对抗,那将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子德闻言身形一震,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不禁拍着长案骂道:“混账,这老谋深算的东西!” “还有,鲁襄此次前往镇堂关,听说还专门见了一个人……”司马皇非我也不失时机地插话。 “什么人?”子德手持竹简,看着皇非我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被吊着胃口,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公子子虞,君上的堂弟!” “什么?子虞!子虞他十五年前不是已经死了吗?”子德直惊得手里的简牍掉落在地。静候在一旁的陈刿见状,连忙弯腰帮他把竹简拾起来,重新摊开在长案上。 “呃,现在微臣也只是听说而已,是真是假还没来得及查证。”皇非我连忙补充说道。 “司寇大人,寡人记得,当年你也参与了审理孟氏兄妹谋害太子一案,孟氏三族被灭,子虞也受连累而被人掐死。”子德转眼盯着乐朱锄,“现在怎么突然又冒出一个子虞来?难道他当年没死?” “这不可能!子虞当年才五岁,他母亲孟氏担心儿子被连累,于是偷偷地让一名侍从把他抱了出去。微臣当年闻讯后,即刻派人追捕。谁知那名侍从在逃命的恐慌之中嫌弃这个小娃娃拖累到自己,于是把他掐死掩埋了。”乐朱锄一脸笃定地说道,“后来这名侍从还是被抓到了,他领着我们去藏尸地点,把子虞的尸身挖了出来……那尸身虽然有些腐烂,不过根据孟氏身边的丫头辨认,确认他就是子虞无疑。” “那名侍从呢?人还在吗?”子德好奇地问道。 “后来被砍头了。他杀害王公子弟,这是重罪,微臣自然是不能留他。” “仅凭孟氏身边的一个丫头辨认,就确定死者是子虞,确实有些草率。这么看来,鲁襄在镇堂关所见的这个人,其身份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他不是子虞,而是另有其人;这第二种可能嘛,就是当年子虞也许侥幸逃过了一劫,被人掉包了。”这时,皇非我捋着胡须猜测。 “掉包,这似乎不太可能。”乐朱锄见皇非我质疑自己,于是连忙辩解,“我们不但有孟氏身边的丫头确认、那娃娃尸身上的衣物也是王公显贵家才有的;而且,那侍从亲口承认就是他掐死的,他还准确地带着我们找到了埋尸地点,他显然就是杀害子虞的凶手无疑……我乐某从来就没干过冤枉好人的事情!” “好啦,好啦。咱们没必要再翻这些陈年旧账了。死了就死了吧,每个人的寿命都是有定数的,子虞命中注定就活不长。”子德向乐朱锄和皇非我摆了摆手,接着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嘟囔着,“不过奶奶倒是最疼她这个孙子了,这些年来,每次只要提到子虞,老太太就会以泪洗面,伤心不已。如果子虞当真还活着的话,老太太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问题不在这里,君上。”皇非我见子德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赶紧提醒他,“倘若子虞真的还活着,鲁襄挟持他进驻雍丘城,那他就成了制约咱们攻城的一名人质……微臣再斗胆猜测:如果鲁襄拥立这个真假不明的子虞为新君,再联合郑国,跟君上分庭抗礼,那才是后患无穷啊。” “唉呀,该死!”子德一拍大腿,总算醒悟过来,“这个鲁襄,真的是罪该万死!哼,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了!” “君上,依微臣看来,这个所谓的子虞一定是假的。”这时,灵不缓也走上前来,他转头看了看司寇乐朱锄,然后又朝子德躬身抱拳,“不过,就算是假的,咱们也不能放任鲁襄借这个假子虞的名头行不轨之事。” “君上,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对鲁家子弟削官夺爵:首先应革除鲁桑的雍丘县大夫之职,并关闭雍丘城,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灵不缓一脸从容,捋着胡须不急不缓地提出建议:“同时也要革除鲁必残和鲁必应的师帅之职,由他们的副手暂行主帅的职责,并严令所部兵马原地待命,不得调动。只要他们这两路兵马不能会聚到雍丘城,那就翻不了天!” “左师所言极是!”皇非我也冲子德抱拳施建议,“微臣再补充一点,如果在那两个边关,没人能够阻止鲁氏兄弟率军开拔,我们可命令沿途的承匡城守军和雍丘城外的守军严密监视,必要时果断出手剿灭!” “好,诸位所言极是!司马大人听令,”子德向皇非我一抬手,“寡人命你:就按刚才你们两位的建言,赶紧拟好诏书,速速发往边关!” 第11章 雍丘城鲁桑被囚 宋、郑两国的边境之城雍丘。在城门口,汇集了许多四乡八里的村民们,只见他们有的挽着竹篮、有的扛着包袱、有的挑着柴担,还有的赶着马车……一个个正排着队、耐心地等候进城。 城门口的兵丁们也是懒洋洋地,他们拄着长矛站在城门两侧,象征性地查看着乡民们随身携带的物件和行李,偶尔也会敷衍地询问几句,接着便一个个地把他们放进城去。随着进城的人越来越多,城内的商铺掌柜和小贩们也纷纷忙着开张营业,大呼小叫地张罗着生意。很快,城内的各条街巷便渐渐地热闹起来。 “让开,快让开!”这时,前面的主街上忽然变得混乱和骚动起来。只见一小队兵丁骑着马,大声吆喝着一边急火火地往前冲。顿时,粗暴的马蹄便把街头上那些躲避不及的行人和小贩们撞得翻天覆地,屁滚尿流。 “县尉戴蒙戴大人有令:关城门,快关城门!”马背上的兵丁们一路磕磕碰碰地跑到城门口,甩给城门吏一块竹牌,同时高声命令道。发布完命令,众人又赶紧调转马头、挥动着马鞭,急急忙忙地朝下一个城门赶去。 收到命令的城门吏哪里还敢怠慢?他连忙招呼着身边的随从,急急忙忙地将那些还没来得及进城的乡民驱散开来:“走走走,快走开,要关城门了!” 那些等候在城门口的乡民们,顿时着急起来:“哎呀军爷,稍等一会再关,咱们进去还有急事呢。” “就是啊,城里的家人还在等着我,军爷,求你们让我进去吧。” “军爷,就让我们这几个进去吧,咱们走了几十里,来一趟也不容易!”乡民们七嘴八舌地提出请求。 “滚滚滚,”守城的兵丁们不耐烦地将长矛横在胸前,一齐手握矛杆把那些不甘心离去的乡民往外推,同时又高声呵斥起来,“再不走开,统统抓起来治罪!” “快走,快走快走!”站在后面的城门吏也挥起手中的佩刀大声吼叫。 就这么折腾了好一会儿,总算才把城门口的乡民们全部驱赶离开。大伙这时才又撤回身,一齐动手扳动着城门,“咣当当——砰!”随着一阵绵长而沉闷的声音,两扇厚重的黑漆城门,终于在守城兵丁们地同心协力下,重重地关上了。 接着,城门吏又指挥两名随从,费力地放下了充当门闩的圆木——经过这么一通忙活,总算是大功告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让城里的居民们感到莫名其妙,大家都伸长脖子,一边看着守城兵丁在忙活,又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聚在一起,悄声议论起来:“这大上午的,关什么城门?莫不是要打仗了吧?” “瞎说,城外的驻军都没有动静,打什么仗?真要是准备打仗,他们肯定要撤回城里了。” “会不会是有土匪要闹事啊?” “这个倒是很有可能,看来城外的乡民们又要遭殃了……” 这时,在雍丘县衙里,县大夫鲁桑正在吩咐一名手下:“鱼九敖,赶紧备车,随我去城外走一趟。” “是,老爷……您这是要去哪里?” “城外驻军的兵营,我还得去拜访一下下军将钟离子规,商议点事情,顺便再喝上两杯。”说到这里,鲁桑又不忘提醒了一声,“你记得把我书房里的那坛酒也带上。” “是,”身形清瘦、留着短须的鱼九敖朝县大夫鲁桑一拱手,然后匆匆忙忙地转身走了出去。不过,还没等鲁桑收拾妥当,鱼九敖竟又略显惊慌地跑了回来:“老爷,出事了,听说县尉戴蒙突然下达命令,把咱雍丘城的四个城门全都关上了!” “戴蒙?他搞什么鬼,这大白天的为什么要关城门?”鲁桑一头雾水,同时他心底下却又隐隐感到有些不安,“快去把戴蒙给我叫来!” “是谁要找我啊?”这时,门外竟然有人回应。鲁桑定睛一看,只见县尉戴蒙和副尉范不归跟随在县丞皇勿焦身后,三人一同跨进门来。 鲁桑眼见三人同时进门,不禁有些奇怪,但他还是稳了稳神,双眼盯着戴蒙问道:“戴蒙,听说你把城门关了,是谁让你关的?” “我,是我让他关的。”县丞皇勿焦连忙搭话。 “你?皇勿焦,这雍丘城内,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鲁桑有点恼怒,于是厉声质问皇勿焦。 “是,过去有您鲁大人在,属下自然是不敢作主、当然也轮不到在下作主。不过嘛,”皇勿焦撇了撇嘴,一脸皮笑肉不笑地表情,“如果鲁大人不是县大夫了……在这雍丘城内,鄙人不做主,那谁来做主?” 鲁桑听他话里有话,心里不禁有些发虚,但他还是强作镇定:“你什么意思?” 皇勿焦没有回答,而是转身朝门外一拱手:“有请中官大人!” 他的话音刚落,一名宦官模样的年轻人便走了进来,只见他手里举着一卷竹简,嘴里高声呼喝道:“鲁桑请接旨!” 鲁桑一愣神,接着便一脸惶恐地双膝跪地高声回应,“微臣鲁桑领旨。” 年轻宦官双手展开竹简,又轻咳了两声,然后扯着沙哑的嗓子高声念道:“雍丘县大夫鲁桑,不守为臣之道,私下里游说城外驻军,暗藏反叛祸心,其罪当诛。着立即罢免其县大夫之职,暂且收押等候发落。另外,暂由雍丘县丞皇勿焦代行县大夫之职责。钦此!” 年轻宦官念完诏书,便对县尉戴蒙挥手吩咐:“县尉大人,把鲁桑带下去吧。” “是,”戴蒙跨步上前,走到仍旧跪着的鲁桑身旁,伸出手来朝他示意,“鲁大人,请吧。” 鲁桑此时早已没有了刚才的气势。只见他面如死灰、汗如雨下,身体就像是筛糠一样哆嗦个不停。由于身体抖得实在太厉害,鲁桑费了好大地劲,竟然还是站不起来。 “来人,过来把罪臣鲁桑带走!”戴蒙实在是忍无可忍,于是朝门外高喊道。 “是!”两名衙役应声走了进来,他们一左一右,毫不客气地拉起鲁桑的手臂,把他架了起来,然后就像拖着一具僵尸一般,把鲁桑拖了出去。 第12章 南瞿关拿下鲁必应 宋国与楚国边境的南瞿关。兵丁们手握兵器、列队整齐,正威风凛凛地站在关口原野上,专注地倾听师帅鲁必应的训话。 鲁必应昨夜已经接到了他四叔鲁襄的紧急指令,焦虑得一夜不曾合眼。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四叔为什么一定要走上谋反这条路。显然,一旦起事,就不能再回头,而他鲁必应的最后归属也极有可能是身败名裂、甚至挫骨扬灰! 但是,面对四叔的指令,他既不敢反抗也无法反抗,毕竟,同是鲁家子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么简单的道理,他鲁必应还是很清楚的。如今鲁家的情势危如累卵,后面根本没有退路,那就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了。 “弟兄们,本帅昨夜已接到军令,郑国的郑武子已经在咱宋国边境集结了军队十万余人,他的意图很明显,那就是攻占咱宋国的领土雍丘城。”鲁必应站在一个半人高的平台上,强打着精神对部下们训话,“早在十多年前,他郑国就对咱们的雍丘城垂涎三尺,并且发兵攻打过,不过被我们揍得铩羽而归。而这一次,他郑武子又要集结重兵,卷土重来,目标很明确:那就是要毕其功于一役,攻下雍丘城,从我们身上割走一块国土。弟兄们,咱们都是军人,面对如此欺人太甚的行为,咱们答应还是不答应?” “不答应!”兵丁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声嘶力竭地发出怒吼。 “嗯,”鲁必应也被兵丁们的情绪所感染,于是继续蛊惑道,“不过,他们这一次集结的人数实在太多,咱雍丘城及附近几个城池的兵力加起来,都难以与他抗衡,所以现在的形势已相当危急。” “这南瞿关处在宋、楚边境。虽说我们的主要任务是防范楚国,不过,宋楚两国近些年一直都比较友好,尤其是近二十年来,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冲突。”鲁必应话锋一转,“国不能养闲兵,尤其是在国家有危难的时候,咱们更应冲锋在前,奋勇杀敌,为国立功。” “现在本帅问你们,在当今的危急形势下,咱们是继续蹲守南瞿关,还是应该立即驰援雍丘城?” “驰援雍丘城!”平台下的兵丁们又纷纷手举兵器回答。 “对,南瞿关的将士们,身负家国重任,必须马上驰援雍丘城,”鲁必应这时也紧握拳头,高声呐喊起来,“咱们要死守国土、寸步不让!” “死守国土,寸步不让!” “死守国土,寸步不让!” 台下的兵丁们群情激愤,不禁齐声呐喊起来。他们这雄壮的誓言响彻云霄、在空旷的原野上久久地回响。 “好,现在听本帅命令,目标雍丘城,现在出发!”鲁必应拔出佩剑,用力朝前一挥。 “且慢!”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大喝。台下的兵丁们转头一看,只见副帅许子邻带着一名宦官模样的人跨着骏马飞奔而来。 “吁——”由于胯下的战马奔跑速度太快,及至两人急急火火赶到平台前,便来了一个急刹车,费了好大劲才勒住马头,直激得胯下的坐骑不满地打着响鼻,一边嘶叫着,一边高抬马蹄激起一片尘土。 “副帅,你们这么急火火的,这又是何故?”师帅鲁必应有些不满地质问道。 “商丘城信使驾到,南瞿关师帅鲁必应听宣!”不等许子邻搭话,那名宦官模样的人就高声呼喊起来。随即,他便携同副帅许子邻一同走上平台。 “是……”鲁必应疑惑地看了看面前的宦官,犹豫着跪了下去,“卑职鲁必应候旨听宣!” 宦官从肩上的包袱里取出简牍,连连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然后高声念道:“南瞿关师帅鲁必应,驻守边关不力,心怀不轨意图谋反,着令当场拿下,暂且收监等候发落!另由副帅许子邻暂行师帅之职责,钦此!” 鲁必应一听,立刻“腾”地一声从地上站起来,怒声喝道:“许子邻!你在搞什么鬼?想要犯上作乱吗?” “呵呵,你想私自调动南瞿关守军,居心叵测,到底是谁在犯上作乱?来人!”许子邻针锋相对地回应。 “在!”平台后面突然有一队兵丁冲了出来,显然是早有准备。 “把他给我拿下!”许子邻抬手直指鲁必应。 “我看你们谁敢!”鲁必应惊慌失措地拔出佩剑,指着慢慢逼近自己的兵丁们,可他的双脚却心虚地一步一步往后退却,“我是南瞿关师帅,你们都得听我的!” 许子邻眼看时机已到,于是又朝平台后使了个眼色。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平台后面忽然又窜出两名兵丁,他们迅疾地闪到鲁必应身后,趁他不注意,冷不丁地扭住了鲁必应的双臂,任凭他如何拼命地挣扎,两人始终都不肯撒手。 “咣当!”鲁必应手臂一麻,手中的佩剑坠落在地。他身前的兵丁们见状,于是一拥而上,把他死死地按倒在地,捆了个结实。 “唉!”鲁必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闭上了眼睛。身为主帅,在数千部下面前被当场缉拿,他感觉颜面尽失,不敢再睁开眼睛。同时,他似乎又解脱了,为了鲁家,他做了他应该做的,只不过出师未捷却身陷囹圄,实在是愧对先祖、也愧对四叔的期望,这也让他不敢睁眼——他实在是无颜面对这个现实。 第13章 鲁必残沿途斩信使 “驾!驾!”师帅鲁必残略显焦虑地坐在战车上,率领着他的部下们,离开了镇堂关。整支队伍由一小队骑兵冲在最前面引路,后边则是由一辆辆战车统率着其附属的步兵,组成战斗队形,有条不紊地向前开进。在队伍的居中位置,太祝鲁襄和公子子虞则分别乘坐在两辆罩着帷幔的马车里,由轻骑护兵们左右拱卫着。 大队人马穿行在野地里,泥尘滚滚一路向北,朝着雍丘城的方向挺进。 没有调兵的虎符,却擅自率领队伍开拔。毫无疑问,这是重罪,甚至被处死也都极有可能。若是放在以前,鲁必残打死也不会干的。可如今,鲁家正面临着灭顶之灾,已经没有了退路,就算他鲁必残跪向商丘城里的权贵们誓死效忠,也终究摆脱不了因牵连而革职、甚至下狱被诛杀的命运。 与其被动挨刀,还不如主动反抗。反抗,或许还有活路,万一成功了,还能保护鲁家人的身家性命和权力地位。就算失败了,大不了也就是一死——想到这里,鲁必残不禁又感到担心起来,毕竟,真正可靠的也就是他和鲁必应手上的这一点兵马,翻盘的可能性实在是太过渺茫。 “报——”正当鲁必残心事重重、愁肠百结地思考着他将要面临的困境时,前面忽然传来了传令兵的呼喊声,“报师帅,商丘信使驾到!” “停!”鲁必残心中骤然一惊,赶紧喝停了战车。他连忙站起身来,手搭凉棚朝前方望去。远远地,只见两名宦官装束模样的人,驱赶着坐骑快速地飞奔过来。 “镇堂关师帅鲁必残接旨!”跑在前面的宦官从肩上的行囊中拿出一卷竹简,一边高声呼喝道。 鲁必残一看这架势,顿时感到不妙。很显然,这道诏书要么就是命令自己立刻返回镇堂关,要么就是就地革职。无论如何,对自己都极为不利。 鲁必残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中有了主意:决不能让宦官当众宣旨,必须先下手为强!他于是拔出佩剑,虚张声势地大喝道:“呵呵,你们是哪里来的?竟然敢假传诏书!你以为这点小伎俩也能瞒得过本帅?” “挡我行军者,死!”鲁必残手里的佩剑一挥。他身边的护兵们便刷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慢慢地朝两名宦官逼近。而后面的一队兵丁则纷纷取下了肩上的长弓,搭好箭矢,眯着眼向两名宦官瞄准。 “你们要干什么?想造反吗?”领头的宦官看着眼前如狼似虎的兵丁们,不禁慌了神。他强作镇定地大喝一声,接着便自顾自地取下肩上的包袱,坐在马上直接摊开简牍,并大声宣读起来:“镇堂关师帅鲁必残,驻守边关不力,且心怀不轨意图谋反,着令……” “停!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是奸细!休想扰乱我军心,”鲁必残不敢等他念完,赶紧将手中的佩剑凌空一挥,嘴里同时大吼一声,“杀!” 顿时,只听得一阵急促地“嗖嗖”声,十几支利箭便一齐射向那两名宦官。 “啊!唉哟!”两名宦官同时发出两声惨叫,只一瞬间,他们的身体就已被利箭扎得跟刺猬似的。 领头的宦官缓缓地抬起手臂,一脸痛苦地指着鲁必残,颤抖着声音骂道:“鲁必残,你这个……叛贼,你不得好死!”话音刚落,两人便双双滚落马下,气绝身亡。 坐在马车里的公子子虞,听到外面的动静,忍不住悄悄地挑开门帘一角。他透过门帘缝隙,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些忧惧的神色。此时,他已意识到,这一路必将是凶多吉少。 而在另一辆马车里,鲁襄则正在闭目养神,没有动静。不过,他的嘴角和手指却都在不由自主地微微抖动着,额角也渗出了许多细密的汗珠,显然,他的内心也是非常紧张。 鲁必残从一名护兵手里接过掉落在地上的谕旨,连忙揣进怀里。然后他昂首挺胸地站在战车上,假装义正严辞地对部下们宣告:“此二人是对方派来的奸细,目的就是扰乱我军心,干扰我们护送公子的任务,实在是死有余辜,所以必须诛杀!也正因如此,说明我们此次任务重大,沿途也将充满凶险,请弟兄们务必打起精神来速速赶路,加强防范,不得让敌人有可趁之机。请问弟兄们,大伙有没有信心完成这次护送任务?” “有!”周围的兵丁们齐声回应。 “嗯,”鲁必残满意地看了看整容齐整的部下们,接着便长剑一挥:“出发!” 第14章 曹阙父子遇蛮兵 茫茫的原野空旷无边,只剩下一丛小树林孤零零地静立着。四处空无一人,在远处,只有两辆马车在不紧不慢地往前赶路。 精壮的曹永轻挥皮鞭,驱赶马匹拖着四五个蜂箱走在前面;而瘦弱的曹业则驾驶马车紧紧跟随,他身后的帷幔里坐着的人是谁?不用说也知道,肯定是他父亲曹阙。 “爹,这里有片树林子,我们在这里暂且休息一下吧,我肚子有点饿了。”曹业转头朝帷幔里打了一声招呼,接着又扯着嗓子喊道,“永哥,咱们休息一下!” “吁——”曹永听到后面的喊声,也赶紧勒住了缰绳,他手脚麻利地把马车停靠在树林边,接着便纵身一跃,敏捷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曹阙坐在树林边的一块石头上,解开了身边的包袱。他顺手递给曹永和曹业两张饼,然后又拿出一个葫芦,给他们两人分别倒满一碗水,父子三人便悠闲自在地靠着小树林吃起饼来。 “嘚嘚嘚,嘚嘚嘚……”这时,随着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传来,远处的地平线上竟然出现了一小队骑兵。正当曹阙父子伸长脖颈、举目张望之时,那队骑兵已经快速地跑到他们跟前——这是鲁必残的先头部队,负责探路和警戒。 马背上的兵丁们瞟了一眼树林边的曹阙父子三人,不以为意、也没有停留,而是继续纵马扬鞭、朝前飞奔。 也许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嘈杂声所惊扰,又或者是猛然看到这么多的同类而感到兴奋。总之,拖着蜂箱的那匹马突然变得狂躁不已。只见它发出长长的嘶叫声,扬起前蹄便冲到了路中间,刚好跟眼前的这队骑兵撞到了一起。 顿时,骑兵队伍就变得混乱起来,大伙都惊慌失措地急拉缰绳,纷纷狼狈地避开马车,接着又互相推搡着、躲闪着,跌跌撞撞地继续打马前行。 其中,更是有两名兵丁因躲避不及而坐立不稳,“骨碌碌”地从马背上滚落了下来。 “唉呀……吁!”站在树林边的曹永反应还算机敏,只见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手忙脚乱地在受惊的马头边胡乱地捞了几把,总算抓住了缰绳。 “吁,吁!”曹永嘴里不停地大声喝令着,双手则死命地拉紧缰绳,直勒得受惊的马匹很不甘心地转过头来。 经过一番角力,曹永总算控制住了马车,把它重新拉回到树林边。 “他娘的,你这是没事找事吗?”这时,滚倒在地的两名兵丁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他们嘴里骂骂咧咧地,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曹永跟前。 领头的那位矮胖兵丁更是毫不犹豫地挥起马鞭,照准曹永就是披头盖脸地一顿抽,“叫你碍事,叫你碍事!” 兵丁们突然发起地攻击让曹永猝不及防,情急之中他只好双手抱头,连连闪避着后退。 “哎军爷,军爷!”曹阙和曹业父子见状,连忙一前一后跑上前来。只见曹业急忙伸手,奋力地阻挡着矮胖兵丁挥鞭的手臂,曹阙则不失时机地在一旁拱手作揖求情,“小民的马无意冲撞到两位军爷,小民在这里给两位赔罪了!得罪得罪,真是对不住了。” “对不住就算了吗?他大爷的,你放手,放手!”矮胖兵丁一边吼叫着,一边用力地甩开曹业,然后又顺手重重地抽了曹业两鞭,“没一点眼力劲,妨碍老子执行任务,老子恨不得把你们几个都砍了!”说着,他又把手按在腰间,佯装着就要拔刀。 曹阙见状,急步上前按住了他的手,继续求情:“哎呀,军爷切莫冲动!切莫冲动。小民的确没有冲撞军爷的意思,只因这匹马受到了惊吓,又事发突然,这才……小民给两位赔罪了,赔罪了。” 曹阙说着,又双手抱拳,朝两名兵丁躬身作揖:“请两位军爷看在我老头子一大把年纪的份上,饶了我们、饶了小民吧。” “哼,我们可以不跟你这糟老头子计较……你们两个过来,”矮胖兵丁向曹永和曹业招了招手,“过来!给老子跪下磕头,老子就饶了你们。” 曹永和曹业用手按着各自被马鞭抽破皮的额角和脖颈,一脸愤怒地瞪着两名兵丁,没有动弹。 “哟嚯,还很有骨气对吗?老子一刀劈了你们!”矮胖兵丁说着又要拔刀,曹阙于是又赶紧按住他的手,“军爷请息怒,请息怒。” “你们两个都过来,给军爷磕头,快点!”曹阙转头命令,“过来!” 曹永和曹业转头对视了一眼,犹豫着缓步走到两名兵丁面前。 “跪下,给军爷赔罪!”曹阙又大声吩咐。 “是,”曹永和曹业答应了一声,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跪在两名兵丁面前,一齐拱手作揖,“小民冲撞了军爷,小民给军爷赔罪了。” “哼,这还差不多,今天若不是这老头子替你们两个求情,老子肯定要让你们好受!”矮胖兵丁鄙视地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跟前曹永和曹业,又忍不住抬腿踢了曹永一脚,这才向同伴一挥手,“咱们走吧。” 曹永站起身来走近马车,双眼愤怒地盯着两名兵丁那正在整理马鞍的背影,然后偷偷地把手伸进两个蜂箱间的缝隙里。 曹阙见状,不禁大惊失色:显然,他看到曹永已经从蜂箱缝隙中抽出了一个刀鞘! “你混蛋!”曹阙低声骂了一句。然后疾步上前抓住了曹永的手臂,把刀鞘重新塞进了蜂箱缝隙里。 两名兵丁听到身后的动静,连忙转过头来。 曹阙见状,于是又赶紧向他们抱拳作揖:“军爷,你们好走。” “哼,”两名兵丁不再搭话,而是麻利地跨上马匹,一前一后纵马飞奔,急急忙忙地追赶同伴而去。只留下曹永一脸不甘心地站在原地,就跟一截木头似的。 “二叔,你手里的黑蜂明明就可以对付这两个混蛋,咱们为什么还要受这种窝囊气啊?”曹永望着两名兵丁远去的背影,颇为不满地对曹阙抱怨着。 “为了这么一点小冲突,有必要意气用事吗?再说咱们的黑蜂成活得极少,可不能乱用。” “他娘的,我是真想砍了这两个混蛋,太欺负人了!”曹永一脸不甘心,嘴里恨恨地骂道。 “忍一忍又能怎样?”曹阙打开驴皮药箱,拿出一个装满黄色药粉的小瓷瓶,分别在曹业的脖颈和曹永的额角处洒上一点药粉,“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点小挫折算得了什么!” “再说了,你一个能打几个?如果他们把前面那一伙兵丁招来,咱们全都要完蛋。”曹阙继续教育曹永,“出门在外,该低头时就低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爹,咱们奔波在外,风餐露宿也就算了,如果还要遭受这种屈辱,儿子觉得真不值当,”这时曹业也忍不住插话,“我们还是去寻一个不错的村落,安心驻扎吧。” “呵,这点委屈就受不了啦?”曹阙不满地瞪了儿子一眼,“躲在一个村落里有什么出息?记着,大丈夫志在四方。” “哼,”曹业无奈地用鼻孔冷哼了一声,懒得搭话——又是这套说辞,真是让人无语。 “遭受这样的委屈,总归还是很难受的,”曹永无奈地用手指按了按额头上的伤口,“娘的,要是我手里有一支队伍,就是那种……赤眼狼兵,老子一定把他们统统都灭掉!” “什么赤眼狼兵?那种子虚乌有的故事传说,这你也信?”曹业轻抚着自己受伤的脖颈,不禁哑然失笑。 第15章 鲁必残兵力离散 鲁必残率领着大队人马还在原野上急急忙忙地朝前行进。此时,他满心焦虑地坐在战车上,心里祈祷着沿途不要突发变故。 “只要能够顺利到达雍丘城,依托城池做好防卫,那就好办了。”鲁必残的身体随着战车左右摇晃,一边思忖着。 “报——”忽然,后面的一名传令兵气喘吁吁地骑着战马飞奔过来,“报师帅,卒长印克奇伙同另外几名卒长带领他们的属下逃走了!” “走了多少兵丁?”鲁必残闻言大吃一惊,连忙叫停战车接着问道,“他们往哪个方向逃了?” “差不多五百人,师帅你看!”战马上的传令兵遥手一指。鲁必残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果然,他隐隐约约看到一队人马正在仓皇地向远处逃窜。 “临阵脱逃,真是该死!”鲁必残气得用手里的马鞭凌空一挥,只甩得马鞭发出一声脆响,惊得战马前蹄飞扬,往前窜去,差点让他摔倒在战车里。鲁必残急忙伸手扶住车帮,努力地稳住身形,然后高声呼叫道,“旅帅向魁何在?” “卑职听凭师帅吩咐。”旅帅向魁连忙打马过来,他端坐在马背上,双手抱拳施礼。 “向魁,你是本帅最信任的人,本帅现在命令你赶紧带领一千兵丁,前去截击逃兵,务必把他们都带回来。”鲁必残挥手朝向魁发号施令,“凡是违抗军令者,斩!首犯印克奇,乱我军心,务必当场缉拿。他若敢反抗,那就斩立决!” “卑职遵命!”旅帅向魁又朝鲁必残一拱手,然后调转马头飞驰而去,他一边纵马飞奔一边高声喊道,“卒长向幽,速速点齐一千兵马,随我前去追击逃兵!” 于是,行军队伍中有一半兵丁,立刻调转方向,跟随向魁和向幽,急匆匆地朝印克奇的逃跑方向飞奔而去。 “真是混账!”鲁必残嘴里恨恨地骂着,重新坐回战车里。不过,此时他的心底里隐隐有些惶恐不安,没坐多久便又站起身来,手搭凉棚继续朝远处张望。 “报——”没过多久,又一名传令兵气喘吁吁地打马狂奔而来,“报师帅,旅帅向魁率领他的部下也逃走了!” “什么!”鲁必残闻言大吃一惊,顿时又气又急。只见他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转,连忙拔出佩剑狠狠地朝那名传令兵刺去,同时嘴里大喝一声,“谎报军情,该死!” “啊!”传令兵猝不及防,即刻便被鲁必残斩于马下。 接着,鲁必残又挺身站立在战车上,手中高举着传令兵的头颅喊道:“敢当逃兵者,斩!乱我军心者,斩!” “旅帅向魁正在追击逃兵,他们将会在承匡城外与我们汇合,现在请大家打起精神来,抓紧行军,快!” “是!”剩余的兵丁们齐声应答,又纷纷拔腿前行。 鲁必残训完话,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他于是又转头召唤旅帅于湛,“于湛,本帅命令你即刻去队尾殿后,凡是有异心者,就地诛杀勿论。” “卑职遵命!”旅帅于湛朝鲁必残一拱手,然后挥鞭打马朝队尾跑去。他边走还不忘一边高声催促,“都打起精神来,抓紧行军!” 第16章 山谷中钟离丑殒命 临近黄昏,鲁必残的行军队伍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走进了一条山谷,大伙拉着长长的队伍,沿着山间小路蜿蜒前行。卒长钟离丑骑着马走在最前面负责开路,旅帅于湛则率领一队人马负责垫后。师帅鲁必残此时也不再乘坐战车,他换乘了一匹战马,抬头仰望着道路两侧的山林,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一丝杀气。为了保险起见,鲁必残驱赶坐骑往前紧跑一段路,守护在队伍中段的两辆马车附近,一边驱马前行,一边凝神警戒着。 山路两边的树干密密麻麻,林下的灌木丛更是密不透风,放眼望去,根本看不见后面究竟隐藏着什么。现在虽说已是春季,老树披上新装、泛起了层层绿意,但山风扳动枯枝的沙沙声,还是让人感觉有点毛骨悚然。 领头的钟离丑此刻也显得有些紧张,多年行伍的经历让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危机——此处通行路径狭窄,队伍拉得过长而首尾不能相顾,假若遭受攻击,必将损失惨重! 钟离丑暗暗在心里祈祷着,此处不要有伏兵,同时他也渴望率队早点走出这条山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钟离丑驱赶着坐骑一边快步前行,一边紧张地环顾四周,忍不住提醒身边的随从们:“此处凶险,请各位提高警惕!” “是!”随从们纷纷回应,并在疲惫中强行打起精神,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再坚持半个时辰,只要走完这段山路,咱们就可以安营扎寨了,驾!”钟离丑说完,便挥鞭打马继续前行,现在天色将晚,他的心头不禁有些焦急。 “咚咚咚!咚咚咚!”就在此时,山林后面骤然响起了急促的鼓点声。 钟离丑闻声顿时心头大惊,他慌忙勒住马匹,下意识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身后即刻就已传来喊杀声一片。 钟离丑和他的随从们都惊悚地回过头去,只见山谷两侧的陡坡上竟然“轰隆隆”地滚下来一些大石头,坠落在山路上,顷刻之间就把子虞和鲁襄乘坐的马车前后堵死,困住了马车动弹不得,马车旁边的那些护兵们有的躲闪不及,也被砸得东倒西歪。一时间,马匹的嘶鸣声、兵丁们地惊恐呐喊和哭爹喊娘声不绝于耳。 “不好,快去救人!”钟离丑发出一声大喝,连忙打马掉头,急火火地朝后面的马车飞奔而去。可是还没等他跑出几步,两侧山林里又“嗖嗖”地飞出一阵箭雨。钟离丑胯下的战马不幸中箭,痛得它发出一声长长地嘶鸣,同时前蹄高高扬起,把钟离丑重重地抛摔在地上。 就在这时,箭雨中的鲁必残也正在左躲右闪,显得手忙脚乱。只见他挥舞着佩剑劈开了几支射向他的箭矢,然后狼狈地调转身形,策马跃过挡在马车后面的几块大石头,不再理会子虞和鲁襄的马车,只顾着自己急匆匆地向后飞奔而去。 “哎呀!该死!”钟离丑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热血上涌——哪有不护主而只顾自己逃命的将帅!他愤怒地抬手甩开了搀扶他的随从,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不要管我,快去救人!”说着,他便努力地站起身,挥舞着手里的长剑、一瘸一拐地朝两辆马车奔走过去。 此时,山路两侧已经有大批的黑衣人从林子里钻了出来。他们一个个身形矫健而迅猛,就如同噬血的鬼魅一般,挥舞着手里的长矛铁剑,直冲而下,见人就砍,毫不留情。转眼间,大量的黑影便迅速地朝两辆马车逼近。 “呀——”钟离丑高声怒喊着,率领着他的随从们挺身上前,护住马车,不顾一切地与大群黑衣人厮杀到了一块。 顿时,只见马车周边尘土飞扬,断枝飞石;双方的兵器因激烈碰撞而火星直冒,尖利的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双方的兵丁们都毫无退缩之意,哪怕身受彻骨的刺痛也绝不会后退半步。一时间双方直杀得血肉飞溅,惨叫连连,如此血腥的场景真是让人不忍直视。 钟离丑以一敌三,挥剑左劈右砍,气势如虹杀得兴起。怎奈对方人多势众,砍倒几个,后面又有更多的人汹涌而来,似乎绵绵不绝砍杀不尽,何况对方的武力也是相当强悍! 慢慢地,钟离丑身边的随从们便已招架不住,只见他们一个个身负重伤而倒地不起,更多的人则早已鲜血四溅而气绝身亡。 见此情景,钟离丑不禁焦虑异常、此刻他已无心恋战,只希望早点护着马车里的鲁襄和子虞赶紧离开。于是他瞅准一个空当,急火火地跳上马车,猛地掀开一辆马车门帘:“公子,快走!”不过让他惊讶万分地是:车帐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钟离丑在惊疑中刚要转身搜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杆长矛飞速地朝他刺杀过来!钟离丑慌乱地挥剑劈开长矛,还没来得及躲闪,另一边又有两杆长矛直剌剌地扎向他的胸口! 钟离丑根本来不及躲闪,胸口上顿时就传来一阵剧烈地刺痛:两杆长矛已经刺中了他! 痛苦中的钟离丑一时惊呆了,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遭受厄运,忍不住低头看着胸前的长矛发愣。可周围的黑衣人依然不依不饶,还在紧握长矛刺向他:第三杆、第四杆…… 钟离丑怒目圆睁、面部因痛苦而扭曲变形。只见他一只手费劲地扳着车帐边的立柱,努力地稳住身形,另一只手则挥剑劈断了胸前的两杆长矛,身体几乎已经把持不住。他绝望地看着眼前黑压压的敌人和躺倒在地上还在不停抽搐着的随从们,感觉已经大势已去、无力回天。 钟离丑的目光变得呆滞无神,身体在马车上摇晃了一会儿,然后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滚落在马车下。 这时,已有多名黑衣人疾速地跳上两辆马车,挥刀劈开了子虞和鲁襄的马车车帐,随即又纷纷转身惊呼:“没人,他们跑了!”“中计了,快追!” 马车上的子虞和鲁襄去了哪里?原来在进入这片山谷之前,鲁襄就担心有危险,为了以防万一,他便故技重施,带着子虞偷偷地下了马车。两人改成了骑马,跟随旅帅于湛一起,混在了负责殿后的队伍中。这也就是山坡上的石头刚滚落下来时,师帅鲁必残就急忙后撤的原因,因为他清楚地知道:马车里面根本就没人。只可惜了蒙在鼓里的卒长钟离丑,为了两辆空马车而白白搭上了性命。 此刻,伴随着前面山谷里震耳欲聋地打杀声,鲁必残率领一些随从正急急忙忙地奔逃回来。 “于湛!你快领着子虞和鲁大人走左边的山路,快!”鲁必残策马扬鞭,低声而又急切地下达命令,“其他的人,都随我在此抵挡,拖住敌人!” “师帅,你先走,卑职来殿后!”旅帅于湛自告奋勇。 “快走、快走!这是军令!”鲁必残焦急地一甩马鞭,“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是,卑职遵命!”现在的情况万分紧急,于湛便不好再推辞。他连忙翻身上马,转身朝子虞和鲁襄抱拳施礼道,“两位快随我来!” 说罢,于湛便举鞭打马朝左边的山间小径飞奔着离开了。这边的子虞和鲁襄也不敢怠慢,两人也赶紧一扬缰绳,驱赶着胯下的坐骑,在一小队随从的簇拥下,紧紧地尾随于湛而去。 “剩下的各位都听着!”鲁必残眼见子虞和鲁襄一行人迅速地消失在了左侧山路的拐角处,他于是又转过头来对剩余的兵丁们发布命令,“我们现在的任务是拖住敌人并引开敌人,且战且退,切不可恋战,明白吗?” “明白!”属下兵丁们齐声回答。 很快,大批的黑衣人就从前面山谷里涌了出来,他们就像凶神恶煞一般地挥舞着手里的长矛铁剑,喊杀声响彻云霄。 鲁必残率队蹲守在山路两侧的树林里,沉着地指挥着弓箭手们阻击:“预备,放箭!放箭!” 此时已是暮色苍苍,整个山谷都陷入了一片幽暗之中。鲁必残率领着他剩余不多的随从们,还在苦苦地且战且退。双方不时地还有短兵相接、互相穿插冲击,尖利刺耳的砍杀声与哀嚎声还在断断续续地响起,回荡在空旷的山谷中,悠远绵长而不绝于耳。只惊得林间的飞鸟“呼啦啦”地一哄而起,在灰暗的夜空中胡乱地扑腾盘旋着,久久不愿散去。 第17章 曹阙出手救治刘莺 “吱呀,吱呀……”两辆马车沿着浅浅的车辙不紧不慢地向前移动。前面那辆马车罩着青布顶棚,驱赶马车的曹业似乎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这种看不到尽头的四处迁徙的生活,着实让他有些厌倦;在他的身后,曹永则驾着放满蜂箱的另一辆马车,正熟练地挥动着马鞭、嘴里不时地大声吆喝着,指挥马匹紧紧跟进。 此处是雍水河边的一个村落,透过路边荒乱的灌木树丛和杂草滩涂,就可以看到不远处在平静流淌着的雍水河,甚至还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一座矗立在河边的石头小房子——雍水河沿岸的老百姓普遍信奉水神,这显然就是一座水神庙无疑。 道路的另一侧,是一片片的麦田和房舍。也许是近期少雨的原因或者是疏于管理,地里的麦子长势并不好,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任凭田鼠、野鸡在啃食着。 曹阙悠闲地坐在马车帷幔里,正在闭目养神。随着马车的左右摇晃,他感到有些疲惫、显得无精打采而昏昏欲睡。 “吁——”这时,前面驾车的曹业突然喝止住了马车。车帐里的曹阙不禁身体一震,不留神差点摔倒,他脚边的驴皮箱子也朝前面滚去,幸亏被车帐的立柱阻挡,才不至于坠落马车。 “曹业!怎么回事?”困顿中的曹阙睁开双眼,神情颇有不满地问道。 “爹,这树林子旁边有两个人,”曹业在外面回答,“好像……死了吧?” 曹阙一听,连忙掀开马车门帘,他伸出头来顺着曹业的手指望去,果然见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躺着两个人,严格来说应该是两个女人。只见年长的那位老婆婆半躺着靠在一块石头上,头往后仰着,面如死灰,她那枯草一般的花白头发正在无声地迎风飞舞。老婆婆的身边侧趴着的似乎是个年轻女子,衣裳褴褛、头发也是凌乱不堪,遮住了脸。只见她头枕着手臂,而手臂则朝前伸去,无力地搭在泥地上,也是一动也不动。 “咱们过去看看。”曹阙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搭住曹业的肩膀跳下了马车。后车的曹永见状,也连忙喝停了马匹,好奇地下车跟了过来。 曹阙不紧不慢地走到老婆婆的跟前蹲下身,他首先伸出两根手指翻看了一下她的眼皮,接着又把手指搭在她脖颈处。曹阙沉吟了一会儿,不禁失望地叹了口气,显然这个老婆婆已经气绝多时。 接着,曹阙又把手指轻轻搭在年轻女子前伸的手腕上,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过头来吩咐曹业:“曹业,快去把药箱拿来吧。” 曹业嘴里答应着,连忙转过身,飞快地从前面马车里取来了曹阙的驴皮药箱,并把它打开来放在曹阙的身旁。曹阙在药箱里翻找了一下,从中取出一包银针,又抬头吩咐站在一旁观望的曹永:“曹永,你把她扶起来,掰开她的嘴。” “是,”曹永答应了一声,然后把年轻女子的身体拖起来靠在石头边,并用双手捏开了她的嘴。 曹阙眯缝着眼睛,细细瞄了瞄女子的口腔,然后便手持银针直直地朝她的舌根扎了下去。 “哇!”年轻女子在刺痛中猛地弓起身子,吐出来一大口血痰。接着她又干呕了几声,虚弱的伏在地上无力动弹。 这时,曹业又从马车里取来一个葫芦,倒出一碗黄灿灿的汤药,递给了曹阙。曹永见状,又连忙把年轻女子的头扳过来,由曹阙把汤药慢慢地喂进了她的嘴里。 服过汤药后,年轻女子的脸上渐渐地有了一丝血色。她捂着胸口,慢慢地缓过气来,接着又眼光呆滞地看着面前的这几位陌生人,不敢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年轻女子又突然记起来了什么似的,连忙转头搜寻着。终于,她瞅见了不远处那位已经气绝的老婆婆。 “奶奶!”年轻女子悲怆地大叫一声,急忙跪着爬过去,拼命地摇晃着老婆婆那已经发僵的尸身。接着她又转过来跪倒在曹阙父子三人面前哀求道,“求求你们救救我奶奶,求求你们了!” “丫头,你奶奶已经断气多时,没法救了。”曹阙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年轻女子泪眼婆娑地盯着曹阙,大概也明白了他的确也是回天无力。她于是又跪回去趴在老婆婆身上,呼天抢地、悲痛万分地号啕大哭起来。 眼前这情景,只弄得曹阙三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第18章 西门信料理后事 这时,年轻女子的号哭声引来了附近的几个村民,领头的中年男子似乎腿脚有点不方便,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他抬眼看了看曹阙一行人,便向他们自我介绍:“我是这西门里的里长西门信,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哦,我们几个是行医之人,刚好路过此地,”曹阙向西门信拱了拱手,“凑巧看到这位女子晕厥在路边,刚刚才把她救醒……” “那这一位呢……”里长西门信指着老婆婆的尸身问道。 “她已经断气多时,无力回天了。”曹阙如实地回答。 “哦……丫头,别哭了!”西门信冲着地上的女子喊道,“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她又是你什么人?” “回里长,小女子名叫刘莺,跟随奶奶从郑国逃荒过来的,我们一路靠乞讨为生……没想到前段时间奶奶竟然染上了重病,熬不过来了……呜呜!”刘莺边哭边述说。 “你家里的其他人呢?”西门信继续发问。 “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一直与奶奶相依为命,”刘莺说着又悲切起来,“可如今再也没其他亲人了,呜呜!” “真是晦气!唉——”西门信侧过头看了看身边的几个村民,像是在跟他们商量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过人死在咱们地头,也不能不管……” “这样吧,与丘,你去我家里拿床草席过来。”西门信搓着手犹豫了一下,便对身边的几位村民吩咐道,“你们几个,也回去带着锄头和铁铲过来,把她用草席裹一下,抬到村西头的乱坟岗子里去埋了吧。” “好,”众人答应了一声,连忙转身拔腿就走。 “哎,等等。”西门信猛地又想起了来了什么,连忙又冲西门与丘挥手,“与丘,你顺便把孟法师……孟兆迁也请来吧。” “奶奶,奶奶!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刘莺一脸悲戚,紧紧搂着老婆婆的尸身,还在呜咽地哭泣着,“奶奶,你把我也带走吧……” “你还哭,哭什么哭?搞得我们这里都跟着你沾染晦气。”里长西门信半是无奈半是埋怨,“唉,真是个麻烦!” 这时,站在一旁的曹阙父子三人感觉没自己什么事了,于是对西门信拱手道别:“里长,我们这就先行告退了。” “哎,你们先等等,”西门信连忙招手制止三人,“我等会找你们还有点事。” 很快,西门与丘便抱着草席和麻绳返回到树林边。在他身后,跟着一个身形瘦长、头顶麻布方帽、身着麻布长袍的老者——这大概就是西门信嘴里所说的孟法师了。只见他一手提着一面铜锣,另一只手里则拎着一只“刍狗”——所谓“刍狗”,就是用干草扎成家畜的形状,用来充当祭祀时的祭品。 “法师,这个老婆婆是逃荒过来的,死在咱们地头……别让这孤魂野鬼到处跑。等会你去水神庙里拜一拜,让水神把她的魂魄收了吧。” “是,里长。”孟法师朝西门信拱了拱手,又乜斜着三角眼,看了看跪坐在地上的刘莺,只见她衣裳肮脏、头发凌乱,不禁厌弃地皱起了眉头。 这时,西门与丘和另一位村民已经手脚麻利地把老婆婆的遗体用草席裹好捆紧了,然后用一根横杠抬上了肩头。孟法师见状,于是敲响了铜锣,领着刘莺和其他几位肩扛锄头铁铲的村民,一齐朝村西头走去。 “老先生会医术?贵姓?”西门信目送孟法师一行人走远,于是转过头来问道。 “鄙人姓曹,对医术略知一二。”曹阙谦逊地拱手回答。 “哎,正好。我左脚关节上长了个瘤子,痛得不行,”西门信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脱去鞋袜,把左脚踏在石头上,略带请求的口气说道,“麻烦曹先生看看。” “哦?”曹阙饶有兴致地蹲下身来,凑近西门信的左脚脚踝仔细察看。只见他的脚踝处肿胀乌青,关节的正前方有一个浅色凸起的肿块。 曹阙伸出手来用手指按了按,感觉硬如软骨。 “你们也看看,这就是坨疮。”曹阙转头吩咐蹲在一旁的曹永和曹业。引得他俩也兴致勃勃地伸手按压了几下,直痛得西门信忍不住“哎哟”一声叫唤起来。 “这个坨疮,应该有半个月了吧?”曹阙直起身子,用麻布擦了擦手。 “不错,的确发病十多天了,曹先生能否帮我医治?”西门信显得有些期待。 “这个不难,用针灸配合汤药医治,每隔一天扎一次针,扎个三四次,基本上也就差不多了。”曹阙笃定地回答。 “那就拜托先生了,麻烦曹先生在我们这西门里小住一些时日,顺便也给村里的其他人瞧瞧病。”西门信弯腰拱手发出邀请。 “这个,曹某自然不敢推辞。”曹阙于是连忙拱手答应。 雍水河畔的水神庙里,孟法师吩咐乞丐女刘莺跪倒在一个泥塑旁边,他自己则站在泥塑前,点燃了一柱香。只见他口里念念有词,在泥塑前三叩九拜之后,便把手里的香插进一个香炉里。 接着,孟法师拿过“刍狗”,又带着刘莺走出水神庙,跪在雍水河边。孟法师点燃了刍狗,只见缕缕青烟缓缓升起。 “收魂咯,水神收魂咯。”孟法师抬头遥望天空,嘴里高声喊叫着,“求求水神收走这里的孤魂野鬼,保一方平安。” 说完,孟法师又领着刘莺朝雍水河方向俯身叩拜了三次,便站起身来。 “求水神收魂,是要给钱的。”孟法师伸手问刘莺,“你有钱吗?” 刘莺显然有些吃惊,目光呆滞地看了看孟法师。随即,她还是顺从地在自己怀里摸索了一会儿,最后只摸出来一个铜钱。她把铜钱托在手心里,递到了孟法师跟前。 “就这么点?唉,遇到你这种小乞丐,我也算是倒血霉了。”孟法师伸出两个手指头,从刘莺手心里捡起那枚铜钱,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此刻,黄昏的河岸边,只剩下衣裳褴褛的刘莺呆呆地跪坐在那里,她抬头仰望着袅袅升起的青烟,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第19章 曹阙治疗西门信腿疾 西门信领着曹阙父子三人来到村口的几座茅草棚前,向他们介绍:“这是西门里驿站,平时也没什么接待,曹先生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在这里住下吧。”说着,他又冲着正在马棚里忙碌的一个老头子喊到:“老牛头,来客人了。” “好呢,你叫小二安排就是了。”老牛头直起身来往外面瞅了一眼,接着又自顾自地继续忙碌起来。 这是一座不大的四合院,中间有个小院子,院子周围有七八间客房,曹阙在小二的引领下,随意地看了看,最终选择了东厢的两间空房,他准备自己住一间,曹永和曹业合住另一间。安排妥当后,曹业便忙着卸下行李,曹永则牵着马匹去了马棚。 趁着曹永和曹业在忙着安顿房间的时候,曹阙已在驿站的正厅里摆好药箱,安排西门信坐定。曹阙手握西门信的脚掌,帮他稍微活动了一下踝关节,然后就在他的关节周围细致地扎着银针。 针灸带来的酥麻和刺痛感,让西门信忍不住裂了裂嘴,他咬牙吸了一口气,望着门外正在侍弄蜂箱的曹永和曹业,有意无意地搭话:“曹先生也养蜜蜂?” “是的,我们熬制的汤药里都会添加一些蜂蜜,服用我们这种含有蜂蜜的汤药,可以缩短病人的治疗时间,好得更快一些。”曹阙扎完针,便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吩咐曹业,“曹业,去给里长熬一些清淤解毒的汤药备着。” 曹业答应了一声,然后就走去驿站灶房准备熬药了。 “不同的花蜜,功效也有所不同,”曹阙转身回来坐下,继续跟西门信闲聊起来,“比如,里长这个坨疮,就要用到杏花蜜。杏花蜜可以清热、祛火、解毒、通便。恰好咱们这一带的杏树也比较多,不愁没有花蜜。” “呵呵,那就好,这个鬼瘤子,可算是把我折磨惨了。”西门信“吁”了一口气,然后随口搭讪,“那请问曹先生,哪一种花蜜的药效最好呢?” “这个嘛,各有侧重。不过据医书上记载,用血丝流苏花蜜熬制的汤药,可治百病……可是,我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树。” “血丝流苏?”西门信一脸疑惑,“流苏树就很常见,那种密密层层的小白花,很好看。血丝流苏又是什么样子的?” “据古书上说,跟流苏树长得有几分相似,只是开的花是鲜红色,一丝丝的红色花瓣,就像是鲜血在流淌一般,所以名唤血丝流苏。”曹阙连忙解释,“这种树很稀有,也很娇贵,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 “这可不好说,咱们这边确实没见过,不过,”西门信喝了一口水,“离这三十里远的地方,有个村落叫乌泥坎,那里有很大的一片森林,自古以来就有的,方圆得有上万顷,那里面说不定有。” “乌泥坎?”曹阙一边用手捏动着西门信脚踝周围的银针,随口问道。 “对,乌泥坎。因为在那片林子里有几条开裂很宽的河沟形成陡坎,把中间一片林子与周围的林子隔离开来,开裂处的泥土发乌发黑,所以大家就都叫它乌泥坎。” “哦,这么大的森林,倒是可以抽空去看看,”曹阙显得饶有兴致,“要是在那里能找到血丝流苏就好了。” “你们去嘛。不过……不要走进森林里太远。因为一直有传闻说,那片林子里有个野人,曾经有猎人就遇见过。” “野人?”曹阙显得有些惊讶。 “野人,据说那野人身体结实,力大无穷;他长着棕色的毛发,红色的眼睛,喜欢躲在树上拿石块搞偷袭。”西门信见曹阙很有兴趣,忍不住提醒他,“不但有野人,去年,又有一群从西边逃荒过来的蛮族也住进森林里,好像是赤狄人,他们喜欢穿着红色的袍子,很凶悍很不友好……所以现在,外面的人基本都不敢进林子了。” “哦……”曹阙面露惊讶的神色。接着他又一次查看了西门信的脚踝,看到他脚踝处有些发红发热,于是便一根根地开始拔除银针。 接着曹阙又伸手握着西门信的脚掌,轻轻地帮他活动着关节,一边顺口接了一句:“……他们这是占山为王,你们怎么不报官?” 这时,曹业已经端上来一碗黄灿灿的汤药,双手递给西门信,“里长,这是清淤解毒的汤药,您趁热喝了吧。” “嗯……”西门信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然后又咂了咂嘴,感觉意犹未尽,“哎……还别说,这个汤药的味道的确不错嘛。” “那可不,蜂蜜熬成的,味道好疗效也是很好的。”曹业随口插了一句。 “真是麻烦你们了。”西门信满意地把药碗递还给了曹业,然后转过话头,“确实报了官,雍丘县尉戴蒙接报后,曾经带着兵丁去乌泥坎里视察过。不过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并没有赶他们走……有传言说是戴大人收了钱,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林子里有野人,还有赤狄人,他们之间就没有发生过冲突吗?”曹阙有点好奇。 “这个就不清楚了……咦?感觉真的是舒服一些了!”西门信有点惊讶地站起身来,轻轻活动着左边的脚踝:“曹先生果然医术了得!” “哪里,哪里!”曹阙连忙谦逊地摆了摆手,“雕虫小技罢了。得每隔一天扎一次针,里长你后天再来吧。” “好,好,那我这里就先行谢过曹先生了。”西门信于是冲曹阙拱手道别。 第20章 雍丘城外鲁襄退却 宋国的边境之城——雍丘。现在已是春季,城外的绿树又重新长出了新叶,林子里的鸟雀也渐渐喧闹起来,到处都呈现出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景象。 可是在城墙上,此时却弥漫着一股肃杀和紧张的气氛。兵丁们或手按刀剑、或拄着长矛,默然站立着,他们头顶上的旌旗也在凉风地吹拂下猎猎作响。 现在已经接近黄昏,落日的余晖洒在城墙上,也洒在城外的树梢头。兵丁们依然矗立在城头上巍然不动,而林间鸟雀们似乎没有这份耐心,伴着落日纷纷归巢。只剩下一只苍鹰,展开双翅,在空旷缥缈的天空中孤单地翱翔着。 鲁襄和子虞一行人跨坐在马背上,星夜兼程急急赶路。他们在旅帅于湛的引导下,一路上有惊无险。经过两天地紧张跋涉,大伙终于乘着夕阳一身疲惫地到达了雍丘城门口。 “来者何人?”县尉戴蒙趾高气扬地站在城墙上,扯着嗓子高声呼喝。 “太宰鲁襄鲁大人在此,请赶紧打开城门……快去通报县大夫鲁桑出来迎接。”于湛打马在城外高声回应。 “县大夫鲁桑?我只知道本县的县大夫是皇勿焦皇大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姓鲁的县大夫!”戴蒙站在城墙上,一脸戏谑地调侃。 “放肆!卓尔小人休得无礼,”于湛不禁高声怒喝,“快去通报鲁桑大人,否则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看你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本县尉也不瞒着你,”戴蒙哈哈大笑,“鲁桑意图谋反,已被缉拿收监了。你们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城外的于湛和鲁襄不禁面面相觑:他们抬眼眺望着城楼上这肃杀的架势,相信戴蒙应该没有说谎。 鲁襄顿时便慌了神,他原本指望着能够进入雍丘城固守,为鲁氏族人争得一线生机;就算这雍丘城不能固守,哪怕暂时进城喘口气、静下心来筹划下一步行动也好。 可如今,既然鲁桑已经被缉拿,那就说明他鲁襄联合雍丘城外守军的计划也已彻底破产。现在鲁必残的兵丁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鲁必残本人是死是活也无从知晓。而鲁必应那边又没有半点音讯,不出意外的话,他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鲁襄不禁悲从心头起,瞬间就感觉自己陷入了绝境,他左右转头看了看于湛和子虞,一脸茫然,竟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公子、鲁大人,情况有变,咱们得赶紧离开,否则就来不及了。”旅帅于湛在一旁小声地规劝。 “对,鲁大人,咱们快撤!”子虞也意识到了危险,跟着紧张地催促。 “唉。”鲁襄沉吟了一会儿,终于无奈地点了点头。 于湛会意,连忙挥鞭打马在城外来回跑动,虚张声势地喝斥道:“你个小小县尉一派胡言,真是胆大妄为!你给我等着,本帅现在就去通知后面的大部队,等会一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呵呵,鄙人就在此等候着,你快去快回。”戴蒙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正在后撤的那一群人,轻蔑地大喊起来,“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大人,看起来他们人数也不多,咱们何不追出去,一举将他们拿下?”这时,站在戴蒙身边的一名兵丁提出建议。 “我们接到的命令是紧闭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严格执行命令就好了。”戴蒙敷衍地回应,“再说了,下面的人可都是些高官和王公子弟,一旦抓错了人,咱们可是得罪不起,我人以前就吃过这样的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时,新任县大夫皇勿焦气喘吁吁地爬上城楼,他一边喘气一边高喊,“什么情况?城外是怎么回事?” “禀大人,属下刚刚喝退了城外自称鲁襄的一行人。”戴蒙伸手指着渐渐远去的队伍,“大人你看。” “他们还剩多少人?”皇勿焦放眼眺望着渐渐消失在树林里的马队,有些焦急地问道。 “一人一骑,大概十几匹马。” “这么好的机会,你们怎么不冲出去将他们一举拿下?”皇勿焦一脸懊恼地盯着戴蒙责问。 “禀大人,属下接到的命令是关闭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城!”戴蒙连忙拱手施礼,“再说了,兵不厌诈,他们后面的大部队到底还有多少人,大伙心里也没底,所以,为了雍丘城的安危着想,属下实在是不敢贸然出击。” “这不是已经接到消息了嘛,叛军遭遇了伏击,已经死伤大半,”皇勿焦伸手拍打着城墙垛上的砖头,满脸惋惜,“他们很可能就只剩下这点人了……唉,错失良机、错失良机啊!” “那可不一定,俗话说,兵者诡道也。在没有弄清楚对方的实力之前,属下着实不敢鲁莽行事,毕竟我们不能拿一城百姓的安危开玩笑!”戴蒙连忙辩驳,随即,他又不忘补充一句,“不过,只要他们还在雍丘地界,属下一定能将他们捉拿归案。” 暗夜很快就笼罩下来了,在雍丘城郊外的树林里,子虞和鲁襄一伙人跨着战马,正在仓促地往后撤离。 走在前面的于湛,眼见身后的一行人已经疲惫不堪、无精打采,于是调转马头向鲁襄一拱手:“鲁大人,我们现在该去哪里?” “唉,暂时先找个偏僻一点的村落,安顿大家休息一晚再说。”鲁襄强行打起精神回应。 而在雍丘县衙的大堂内,县大夫皇勿焦高坐在公堂书案前。他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候在自己面前的县尉戴蒙,接着又偏头看了看副尉范不归,终于开口说道:“逃犯鲁襄及其随从已经流窜至我雍丘境内,今天本官也收到了司马皇非我皇大人发出的拘捕令,要求我等尽快将他们捉拿归案。因此,鄙人就要仰仗两位了。” “大人言重了,追捕逃犯,本就是属下的职责,属下一定全力以赴。”县尉戴蒙双手抱拳,躬身施礼。 “抓捕鲁襄,属下自然是责无旁贷,请大人下命令吧。”副尉范不归也双手抱拳施礼道。 “嗯,”皇勿焦满意地点了点头,“为了让本次缉拿行动更加高效,本官决定兵分两路。由你们二位各自率领一队人马,前去追捕。谁能率先抓到逃犯,本官就上书司马大人,替他申请首功。” “这个首功背后的含义,想必两位都很清楚。尤其是对戴大人来说……”皇勿焦顿了顿,又瞟了一眼戴蒙,“戴大人由商丘都尉,降职到咱们这里当县尉,实在是屈才了。如果这次能够抓到鲁襄,想必官复原职……那肯定是不在话下。” “是……”戴蒙略显尴尬地回应了一声。 “不过,虽说是分头抓捕,你们两位也还是要配合行动。总之,只要能够抓到逃犯,两位都将记功。切记,不可内耗!若是让鲁襄一伙趁机跑了,你们两位都得受惩罚!” “属下明白!”戴蒙和范不归双双抱拳躬身,齐声回应。随即,戴蒙便调转身形,脚步匆匆地离开了——他得赶紧去安排,这份功劳可不能让副尉范不归抢走。 皇勿焦望着戴蒙匆匆离去的背影,伸手拍了拍范不归的肩膀:“不归,这次是个难得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是,姐夫!”范不归抬眼看了看皇勿焦,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第21章 鲁襄深夜说服子虞 夜晚的乡村一片寂静,只是偶尔有一两只尚未归巢的鸟儿,还在夜空中发出几声孤独的鸣叫。 此时,在一间乡野民房里,子虞正满面愁容地跟鲁襄相对而坐。 “我本是该死之人,谁知死到临头了,竟然还要拖累鲁大人,拖累师帅,子虞实在是愧疚不已!”子虞满脸歉意地对鲁襄抱拳作揖。 “公子快别这么说,公子身为王族,命运却待你如此不公,我鲁襄岂能袖手旁观?咱们鲁家向来就忠于咱大宋国、也一直忠心护主,现在哪怕是为了公子而粉身碎骨,也绝无半句怨言!”鲁襄一脸虔诚地回答,“现在我们身处逆境,但是并未陷入绝境,只要沉下心来好好谋划,我相信老天终究会有开眼的一天。” “这种处境还能怎样谋划?一路遭遇伏兵的追杀,师帅现在已经不知去向,雍丘城内也已发生变故,就凭我们手下仅剩这十余人?依我看来,当下已经无路可走了。”子虞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听到子虞提及雍丘城内的变故,又想起鲁必残、鲁必应的音讯全无,鲁襄此时不禁也有些心灰意冷、神色黯淡:如果说前几天在镇堂关那会,他还有绝地反抗的一点本钱,那么现在他已输得连一个铜板都不剩了。鲁襄现在已经非常懊悔,他懊悔自己的权欲膨胀、懊悔自己的草率起兵;同时他又深深地感到自责——是他害了鲁氏族人,害得他们由天堂坠入地狱。此时此刻,鲁襄唯一的念头是:一定要把子虞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将来以他为筹码,向子德、向许老太后换取鲁氏族人的重获新生。 为了稳住子虞,鲁襄只好强行打起精神来安慰他:“天无绝人之路……在这个当口,公子千万不要灰心丧气,只要你有信心,我鲁某就会竭尽全力助你恢复父辈的荣耀。” “恢复父辈的荣耀……唉!我根本就没有作这个指望。我现在只是一介平民,只希望能在某个角落里苟且偷生罢了。” “子德想要索取你性命,以便永绝后患。你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你现在还想苟且偷生,恐怕只能是一厢情愿。”鲁襄一脸严肃地提醒道。 “这个倒是事实。我料定,很快就会有兵丁追过来,仅凭我们手里这十来个人根本就无法反抗,可我们的活路又在哪里?”子虞抬头望着鲁襄,眼里流露出一丝求生的欲望。 “要说活路,鲁某以为,我们倒是可以效仿子启……子启投奔楚国,子德就拿他毫无办法。”鲁襄抬眼看了看子虞,“这里离郑国边境不远,如果实在是无路可走,我想去郑国暂时躲避也是可行的,说不定还能获得他们的大力协助。” “去郑国?不行不行!”子虞连忙摆手说道,“郑国与咱宋国向来就不友好,听说十几年前,他们为了争夺雍丘城而与宋国交战过一次,那次郑军吃了大亏,想必一定会怀恨在心。如果我们现在去郑国,很有可能会面临牢狱之灾,甚至人头落地!” “公子多虑了、多虑了。你想想,郑国与子德为敌,我们也与子德为敌,两者有着共同的敌人,他怎么会为难我们?恐怕欢迎都来不及吧。” “另外,公子有所不知,我鲁某跟郑公的宠臣许瑕相识多年,好歹也有一些交情。现在我们身处危难,他许瑕应该不会坐视不管。”鲁襄一脸笃定地回答。 “许瑕?他是什么人?”子虞不禁好奇地打探起来——他虽然听说郑国与宋国为了雍丘城而发生过战争,但他并不知道那场战争竟是因许瑕而起。 “许瑕是郑国的乐师,专门负责宫中的歌舞奏乐事宜,同时他还私下里地给郑公培养、敬献过美人,因此深得郑公的器重。”鲁襄向子虞解释,“此人本身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是有几位郑国权臣都甘愿为他效力,据我所知,郑国司徒刘禹就认他做了干爹……” “哦。”子虞对这些没有多少兴趣,于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只要我们去郑国,他许瑕一定会提供庇护。甚至……如果我们诚心相求,说不定他还会全力相助的。”鲁襄捋着下颌上的白须,沉吟着说道。 “全力相助,怎么助?派兵攻打宋国么?那岂不是又要挑起两国争端,祸害我大宋国的子民了?”子虞不禁满脸悲戚,“不行不行,为了我这个该死之人,生出这么大的祸端,我将来有何颜面去见我那死去的爹娘?与其这样,我还不如主动去找子德自首,要杀要剐随他去。” “混账!假如你娘知道你是如此软弱窝囊,那她该有多伤心!想当年,你娘作为一个弱女子,面对太子的强权,她都敢于绝地反抗、为夫报仇。她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软弱东西!”鲁襄这时候也意识到他把子虞的心思带偏了,于是赶紧虚张声势地怒骂起来,“再说了,你娘当年费尽心机地把你送出宫,就是为了保全你的性命。你如今就这样窝囊地死了,你对得起她吗?对得起舍命保全你的那位侍从吗?你对得起鲁必残吗?对得起那些为了你而命丧山谷的兵丁吗?” “唉!”子虞面对鲁襄的这一连串地质问,不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眼神也变得无比黯淡起来。 鲁襄瞥眼见子虞低眉顺眼的模样,知道他不会再有自首的念头,于是口气缓和下来:“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在当下的逆境中,公子切不可怀有仁慈之心。只有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和势力,咱们才会有翻盘的希望!到那时,你才有颜面去告慰你娘的在天之灵!” 子虞默然,不禁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时,房间的门帘被挑开,一名清秀白净的兵丁端着一个食盘走了进来:“公子、鲁大人,两位请用粥。” 第22章 曹阙初探乌泥坎丛林 随着“嘚嘚”的马蹄声,曹阙、曹永和曹业三人,驱赶着胯下的坐骑,渐渐地靠近了一大片黑压压的丛林,丛林里的乔灌木层次错落、幽暗深邃,一眼望不到边。 “这里大概就是里长所说的乌泥坎了,我们进林子里去看看。”曹阙举起马鞭对曹永扬了扬手,“曹永,你来引路。” “是,二叔。”曹永抬手抽了胯下坐骑一鞭,顺着小径便朝林子里跑去,曹阙和曹业也不慌不忙,跟随他一同进入森林里。 现在是春天,很多树木已经发芽、长出新叶,树下的灌木丛中,也盛开了很多不知名的野花。阳光透过枝杈间的空隙照耀下来,洒在地面上,也洒在曹阙父子三人的身上,感觉暖洋洋的。 “哎呀,你还真别说,这林子里真的挺美、挺舒适的。”曹业走在最后,他环顾着四周,不禁自言自语地感叹道。 曹阙没有搭理他,只顾着一边打马往前走,一边又不住地抬头往两边的树林里张望,仔细地搜寻着,搜寻他心中的“血丝流苏”。 “找了几年了,爹,这血丝流苏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你如此执着地搜寻?”曹业见没人搭理他,于是开口问曹阙。 “什么魔力?咱们是行医之人,寻医问药、救治苍生,这是本职也是使命,尽力做好这份本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曹阙眼睛不停,嘴里敷衍地回答道。 “这种树也就存在于古籍上,现实中根本就不可能找到。真要是有,咱们早就该找到了……我估计,它应该是灭种了。”曹业连忙反驳道。 “古籍上有,那就更应该找到它,我们不能让它断了传承。”曹阙志得意满地说道,“假如有一天,我们找到了血丝流苏,把它的药效发扬光大,那也是大功一件。” “二叔,你看那些树,像不像是血丝流苏?”走在最前的曹永忽然用马鞭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树丛。 “不是,”曹阙抬眼一看,马上就否决了,“这就是普通的流苏树,血丝流苏的叶子跟这个有所不同。” “哦,”曹永嘴里回应了一声,于是继续打马前行。 “咱们啊,每一次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想必今天又要遭遇这样的结果了。”曹业心不在焉地戏谑道,“你们慢慢找,我就看看美景,就当是过来旅游吧。” “曹业,你也上点心,帮二叔早日找到这血丝流苏,咱们不也就解脱了吗?”走在最前面的曹永转过头来,规劝着曹业。 谁知他的话音刚落,猛然就听到前面传来一声断喝:“站住!干什么的?” 三人骤然一惊,急忙勒住马头。定睛一看,这时才发现,大家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巨大的沟壑边。沟壑宽约五六丈,深约两丈有余,下面水流湍急,把两边树林分开。对面树林里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些茅草房、牛羊牲口等。 沟壑上边早已支起了一座由圆木拼起来的吊桥,有两个身着红袍的壮硕男子站在吊桥边守护着——这大概就是西门信所说的赤狄人了,他们依托这条小河沟,仅靠吊桥进出,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刚才的呼喝声,正是吊桥边的红袍男子发出来的。曹阙见状,赶紧下马拱手说道:“这位兄弟,打扰了!我们只是采药人,就想在这林子里寻些药材救急。” “这里没什么药材,外人也不得随便进来,赶紧走,赶紧走!”守吊桥的两个汉子逼上前来,同时还用手搭在各自腰间的佩刀上——显然已有拔刀威胁的意思。 曹阙见眼前这个阵势,跟西门信说的颇为相似:看来这些赤狄族人还真是不好惹的。他于是有些慌乱地连连拱手:“好的好的,我们走,我们走!” “快走,快走!”一名红袍男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曹阙无奈,于是转身对曹永和曹业说道,“走吧,咱们走吧。”说罢,三人便掉转马头,一齐翻身上马、挥鞭离开。虽然感觉很是不满还有些不甘心,不过现在在人家的地头上,也只得任由他们驱赶着朝原路返回了。 第23章 林魈驱逐曹阙父子 “这下好了,遭人驱赶,弄得我连旅游的兴致也没有了。”曹业自我解嘲地说道。 “娘的,牛什么牛?真要打起来,我也未必怕他们。他们不也是外地人嘛,还真打算占山为王啊?” “呵,既来之则安之,咱们不进他的乌泥坎就是了,在这周围的树林里找,他总管不着了吧。”曹阙吩咐道,“曹永,你看看这林子里还有没有其它的岔路?” “岔路……哎,”曹永左右环顾了一会儿,突然用马鞭指了指右边的一处灌木丛空隙,“二叔,那边好像有条小路,应该有人进去过。” 曹阙顺着曹永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灌木丛中断断续续的露出一点泥地和石块,弯弯曲曲延伸进丛林深处,不仔细看的话,还真不容易发现。泥地两侧的树枝也有被折断的痕迹,应该是有人走过的。 “马肯定是进不去……算了,我们就步行吧!”曹阙估摸着说道,“进去找找看。”说着,三人便一齐翻身下马,各自把马匹就近拴在身边的树干上。曹永继续在前面开路,大伙扒开两侧伸出的树枝和小灌木,顺着小径朝密林深处走去。 不过,他们三人所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在一棵大树茂密的枝叶背后,有一双眼睛正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们! “二叔,我们不能走得太远,还得提防马匹被人偷走。”在前面开路地曹永,一边往前探路,又偶尔回头。他见曹阙只是一门心思地在寻找血丝流苏,不禁有点担心地提醒。 曹阙没有搭理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往前搜寻。 “是的,爹。我估计这里也没有什么血丝流苏,咱们在这里找也是白找。”曹业随即附和着。此刻,小路两边的枝叶已经变得遮天蔽日,视野极其局促。感觉随时都会有某些野兽从灌木丛里冲出来,而林间那间或传出来的几声鸟叫,更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显然,曹业对这种漫无目的地寻找早已失去了信心。 “再往前走走,来都来了,不用这么着急回去。”曹阙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应道,双眼则仍然心有不甘地朝四处张望。 曹永有些无奈,也不敢反驳,他只好扒开前面的灌木丛继续朝前探路。 “啪!”忽然,一颗石子重重地砸在曹永前面的树干上,只砸得树皮飞溅,弹进灌木丛中,惊起一只鸟雀,呼啦啦地飞出来,仓惶地尖叫着直冲树梢。这突如其来的的攻击直吓得曹永往后急退,差点就把曹阙撞倒。 “怎么回事?”曹阙刚要准备责骂他,随即又听到“啪”的一声,紧接着便传来曹永“唉哟”一声大叫,只见他用手捂着前额痛苦地蹲下身去。 “怎么啦?”曹阙连忙弯下腰,刚要伸手去查看曹永的伤势。就在这时,他身后的曹业也跟着“唉哟”大叫一声——又一颗石子不偏不倚地砸在他胸口上。 “谁呀!”曹永一手按着额头,一边愤怒地喊道。谁知他话音刚落,另一颗石子又重重地一声砸在他肩膀上,顿时一阵剧痛又从肩头传来。 “唉哟,快走快走!”曹永这下总算是崩溃了,他连忙闪身在灌木丛后催促道。 “爹,爹,有野人,快跑!”这时曹业猛然记起西门信的警告,顿时吓得语无伦次,他一脸惊慌失措地转身就跑,也顾不上前边枝叶和石头的阻碍,只顾着踉踉跄跄地快速往前冲。 “快跑、二叔快跑!”曹永一手捂着脑袋,一边急切地挥手催促曹阙:曹阙这时正挡在他面前,让他无路可逃、惶恐不已。曹阙现在自然也是没有了寻药的心思,他惊慌地转过身,也抬腿便跑。父子三人就这么一前两后、慌不择路地逃了出去。 坐在树杈上的棕毛野人,从茂密的枝叶间探出头来,瞪着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无声地盯着下面狼狈逃窜的三人,不禁咧开嘴露出了一丝笑意。过了许久,他才站起身来,踩着身边的树枝准备离开。 野人伸出他那结实的手臂,攀着林子上空垂下来的一根根树藤,飞快地朝前面荡去,一路翻转腾挪,异常灵巧。没过多久,野人便飞荡到密林间的一块空地边,他双手攀着一根粗树枝,身体不再继续往前晃荡,而是轻手轻脚地溜到一个大树杈上坐下来,左右偏转着脑袋,傻傻地盯着前边林下的一片小空地。 空地上,铺满了低矮的绿草。透过枝叉间的空隙,可以看到一个姑娘的背影,她身着红衣黑裙,头戴黑色头巾,正弯着腰,聚精会神地采摘着地上的蘑菇。此刻,在她身边的竹篮里已经收集了好些个不同品种的蘑菇,看来她已经出来采摘多时了。 阳光暖暖地从枝杈间隙中穿过来,落在草地上,形成一块块光斑。红衣姑娘正用手扒开地上的枯枝败叶,饶有兴致地继续搜寻着。就在这时,忽然传来“啪”地一声,一颗石子砸进她身边的灌木丛里。姑娘一惊,连忙站起身来,刚要转身往后看,忽然就觉得眼前一黑,她的双眼已经被人从后面蒙住了。 红衣姑娘的嘴角不禁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她静静地站在草地上没有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嗔怪地说道:“林魈,还不放开?你个坏蛋。”——姑娘称呼野人作“林魈”,意思是林间的怪物,跟他的身份倒也是很贴合的。 野人林魈松开了手,俯身偏头,眯缝着他那双红眼,谄媚地盯着姑娘的脸,无声地、眉开眼笑着。姑娘也欣喜地望着眼前的野人,于是伸手捶了他胸口两下,眼里顿时泛着光。林魈笑嘻嘻地手舞足蹈了一会,接着便从身上的兽皮窄缝里摸索出两个硕大的野鸟蛋来,显摆着在姑娘眼前晃来晃去。 “你怎么才来?人家都等你好一阵子了,”姑娘伸手捏着林魈的鼻头,左右摇晃了几下,然后便接过林魈手中的野鸟蛋,蹲身放进竹篮里。而后她又把竹篮里的一个布包打开,拿出两张烙饼,递给林魈说道,“给!” 林魈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伸手接过烙饼,便狼吞虎咽地啃食起来。不经意间,他又抬眼看了看身边的姑娘,眼见她正出神地盯着自己,于是连忙撕下一块饼,一边逗着她,一边喂到姑娘嘴里去。 第24章 戴蒙追杀鲁襄子虞 深夜的乡村,四周静得出奇。子虞和鲁襄睡在同一间民房里,已经进入了梦乡。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异样的噪杂声,接着两名随从便慌慌张张地闯进屋来,急切地摇醒两人,紧张地喊道:“公子、鲁大人,快起来,快起来……追兵来了!” 子虞和鲁襄瞬间便从梦中惊醒,两人双双都吓得“腾”地坐起身来,急急忙忙地穿好衣服,慌不择路地飞奔出门。此时旅帅于湛已经备好马匹,带领众人便仓促地朝村外逃去。没过多久,他们身后就传来震天的叫喊声,只见大批的追兵手举着火把,脚步嘈杂地涌进村庄,只惊得村里的那几条看门狗一阵狂吠。 雍丘县尉戴蒙一脚踢开房门,跨步走进子虞和鲁襄刚刚睡过的房间。戴蒙饶有兴致地盯着两张床上那凌乱的毯子,忍不住把手伸进他们的毯子里探了探,然后急切地转身出门,高声叫喊道:“刚走没多久,快追!” 戴蒙说着便急匆匆地跨上马匹,率领着一小队骑兵朝村外飞奔而去。在他们的身后,大队的步兵也不敢怠慢,大伙一齐迈开双腿,紧紧尾随着前面的骑兵,一窝蜂地朝村庄外边飞奔。 村外是大片平坦的麦地,估计绵延有好几十里,视野开阔根本无处可逃。可此时,戴蒙站在月光下,放眼四望,却看不到半个人影。有两名骑兵心有不甘,于是打着火把在田野里飞奔了好一会儿,把麦地里那几条浅沟和仅有的两个草垛也探视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奇怪了,就这么一个小村落,他们还能逃去哪里?”戴蒙满腹疑惑,又心有不甘地命令道,“附近的这几户人家,通通都给我搜一遍!” “是!”手下的士兵齐声答应着,然后举着火把分头行动,他们“噼里啪啦”地敲开各家各户的院门,然后一齐野蛮地冲了进去。一时间只闹得各户人家鸡飞狗跳、桌椅翻飞,屋子里的小孩和女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惊吓,都不禁大声哭叫起来。 此时的于湛带领子虞和鲁襄等人,正藏在村边一户人家院墙后面的泥沟里,大伙猫着腰、凝神屏气,一动也不敢动。这是于湛事先踩好的点,这个泥沟处在院墙后,不刻意搜寻的话,一般很难发现。而且,这个干旱的泥沟又够宽够深,他们这十多匹马跪在里面,也没有显得太拥挤。戴蒙的追兵就在不远处叫嚷着,这让泥沟里的战马也似乎明白了此时的处境,它们只是静静地跪着,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禀大人,没有发现。” “禀大人,没有。”这时,在村口几户人家搜寻了半天的兵丁们,已经陆陆续续地返回戴蒙身边——他们自然都是一无所获。 “这就怪了,难道他们能上天入地不成?”戴蒙手里举着火把,心有不甘地朝野地里又照了照,终于下令道,“走,去那边的几户人家搜搜看。” 旅帅于湛趴在泥沟边,从院墙后悄悄地伸出头来,窥探着戴蒙一伙人的动静。眼见村口吵闹的追兵即将离去,这让于湛不禁“吁”地松了一口气。可就在此时,离他不远处的一名兵丁突然“腾”地一下跳起身来,冲出了泥沟!只见他一边急促地往前飞奔,一边高声呐喊:“鲁襄在这里,逃犯在这里!快来,快来人啊!”借着天空中皎洁的月光,子虞隐隐约约地可以辨认出来,这个内奸正是那名清秀白净的送粥兵丁。 “唉呀,该死!”于湛在愤怒之下,迅疾地站起身,连忙张弓搭箭,眯眼略一瞄准,便“嗖”地一声射杀过去。奔逃的兵丁猛然中箭,不禁“啊”地发出一声惨叫,便应声倒地。可他嘴里仍然在声嘶力竭地呐喊着:“子虞在这里,鲁襄在这里,快来人啊!” 白净兵丁垂死挣扎地呐喊声,引得正要离开的戴蒙连忙勒住马头,他不禁惊喜地高喊道:“在哪?在哪?” 他手下的兵丁们倒是反应迅速,众人略一分辨声音的来源,便大呼小叫着,朝泥沟这边飞扑而来。 “快跑,快跑!”旅帅于湛在惊恐中急火火地张口狂叫。众人也忙不迭地爬出泥沟,一个个翻身上马,仓促地朝野地里飞奔而去。 “站住,不许动!”子虞和鲁襄跟在于湛身后,刚刚打马离开,戴蒙的追兵们就已经冲到了泥沟边,泥沟里剩余的那五、六名兵丁,甚至连战马都没来得及牵出来,就被众人用刀枪抵在了胸前,一动也不敢动,乖乖地当了俘虏。 “啊哈,我看你们还能往哪里跑!”戴蒙此时终于看到了在野地里奔逃的鲁襄和子虞一行人,他不禁狂笑着对身边的骑兵们一挥手,“给我追!” “是!”骑兵们大呼小叫着,一个个挥舞着手里的长矛和佩刀,就像离弦之箭一般飞速地冲杀过去。在他们的身后,大队步兵也不甘示弱,一个个迈开双腿奋起直追。不过双腿怎能跑得过四蹄?没过多久,步兵们就与前面的骑兵队伍拉开了距离,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在明亮的月光下,戴蒙疯狂地打马飞奔,显然,这么好的立功机会就摆在眼前,换谁也不会轻易错过。渐渐地,戴蒙便追上了在前面队伍后边充当护卫的于湛。 “站住,你给我站住!”戴蒙嘴里高声威胁着。可是,前面的于湛根本没有理会他,反而拔出佩剑,转身便刺!戴蒙自然也不甘示弱,他侧身躲过于湛的剑锋,随即挥剑便朝于湛的肩膀劈了过去……双方于是一边策马狂奔,一边挥舞着手里的佩剑左劈右砍,杀得难解难分。 鲁襄则一马当先,率领几名护兵远远地跑在了最前面,虽说他年纪不小,可是骑术却非常了得。相对而言,子虞的骑术似乎就差了许多,或许,他在那闲适的镇堂关,根本就没怎么练习过,这也连累了护卫他的两名兵丁,三人跟前面的鲁襄等人已渐渐地拉开了距离。更要命的是,后面的追兵也已迫近,双方随即便展开了激烈地厮杀。 伴随着兵器铿锵交错地刺耳声和断断续续传来地惨叫声,子虞身边的两名护兵已与对方的几名兵丁同归于尽,滚落马下。这时,又有两名追兵瞅准时机,他们一左一右,快速地打马狂奔,紧紧咬住子虞,接着便扬起长枪短剑一齐朝他刺来!子虞在慌乱中勉强躲开左边的短剑,不料还是被右边的枪尖狠狠地刺进肋骨! “唉哟!”子虞不禁发出一声惨叫,他低头伏在马背上,忍着剧痛,绝望地打马向前冲去。 跑在前面的两名护兵听到子虞的惨叫声,急忙策马过来接应,他们挥刀阻挡着后面的追兵,手忙脚乱地左劈右砍,玩命抵抗着。怎奈双拳不敌四手,双方经过一阵激烈地厮杀过后,两人又先后被斩落马下,倒地而亡!不过,正因为有他们的阻挡,这才让子虞和鲁襄成功脱身。 眼见子虞和鲁襄扬鞭打马远远逃走,拼死阻击的于湛此时便不再恋战,他瞅准时机,狠狠地挥剑朝戴蒙劈去。趁着戴蒙招架的功夫,于湛便赶紧打马往前飞奔,紧接着他又冷不防一个转身甩刺,只见他手里的长剑疾速脱手,直剌剌地扎进了戴蒙坐骑的前胸。 戴蒙躲避不及,他胯下的战马顿时发出了一声痛苦地嘶鸣,只见它猛地停下脚步,前蹄高高扬起,然后带着戴蒙一齐滚落在地。 于湛趁此机会甩开了后面的追兵,他一边打马向前奔逃,一边又摘下了肩上的长弓。紧接着,他便转身“嗖嗖”地射出两箭,射杀了冲在最前面的两名追兵,然后紧跟着子虞和鲁襄等人疾驰而去! 戴蒙这一下摔得不轻,只见他费力地从地上坐起身来,使劲推开前来搀扶的随从们,然后狠狠地挥拳砸向地面,懊恼地发出一声长叹:“唉!该死,该死!” 第25章 曹阙驿站初遇子虞 天将拂晓,西门里驿站的老牛头已经早早起床,他的主要职责是照料好马棚里的那几匹骏马,以供路过的官差们随时调用。 老牛头走到驿站旁边的高草堆前,准备搬几捆干草给马匹添加草料。正当他随手掀开一捆干草时,忽然看到干草堆里有一个黑影,猛不丁地把老牛头吓了一大跳。 “什么人?”老牛头惊惧未定,有些恼火地吼道。 草堆里的人影也是一惊,她蜷缩着身子,怯生生地看着老牛头,不敢搭话。 老牛头凑近一看,原来是个女乞丐,只见她身穿打着补丁的破旧衣裳、头发凌乱打结,脸上还沾着一些草料,整个人看起来脏兮兮的。 “该死的,吓我一跳!”老牛头虽然嘴里骂着,但是觉得她并没有妨碍到自己干活,也就没有要赶走她的心思。再说,清晨这么冷,她也只能借助这堆干草御寒。想到这里,老牛头顿时萌生了一丝怜悯之心,顺手又把那捆干草扔了回去,重新盖在了女乞丐身上。然后他自己则转到草堆的另一边,重新扛起两捆草,朝马棚里走去。 老牛头正在马棚里忙活时,隐隐约约地听到一阵“嘚嘚嘚”地马蹄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老牛头有点好奇,于是便停下手里的活计,伸头朝窗外张望。 只见直直的官道上,有几个人影骑着战马沿路朝驿站赶了过来。 旅帅于湛一马当先在前面引路,子虞和鲁襄走在中间,他们身后还跟着两名残兵殿后。 子虞伏在马背上,精神萎靡,身形摇摇欲坠,看起来伤得不轻。谁知众人刚经过驿站门口时,他就再也支撑不住,只觉得眼前一黑,栽下马来。 “公子,公子!”于湛和两名兵丁紧张地呼唤着,赶紧翻身下马,搀扶着子虞。鲁襄也只好勒住马头,连忙翻身下马察看,只见子虞此时牙关紧闭,脸色苍白,呼吸也已非常微弱。 于湛连忙走向驿站,朝门口的老牛头拱手说道,“老人家,这里是否还有空房?” “有,有。”老牛头连忙点头哈腰,“官人请随我来。”众人于是便架着子虞朝院子里走去。他们的动静惊醒了客房里的曹永和曹业,惹得他俩好奇的隔着窗棂朝外张望着。 曹阙此时也已经醒来,正在房间里闭目养神。他忽然听到门外有一阵杂乱地脚步声,抬眼便看见有个垂死之人被搀扶着走了进来。出于行医的本能,曹阙忍不住打开房门主动地询问道:“各位官爷,请问这位公子是怎么啦?” “劝你少管闲事!”于湛没好气地甩过来一句话。 “呃,官爷此话欠妥,”曹阙朝他拱手说道,“想来我曹某也略懂医术,说不定还能帮公子瞧一瞧。” “对,对!”站在一旁的老牛头连忙附和着,“这位曹先生是懂医术的,你们不可小觑。” “是吗?那正好,麻烦先生看看。”鲁襄听老牛头这么一说,连忙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曹阙,眼见他慈眉善目、黑须飘飘,颇有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估计他也有一些本事,于是便向曹阙拱手说道。 “要不就把这位公子暂时安顿在这间房间里吧。”老牛头领着众人走到院子西侧的一间空房门口,推开房门伸手示意道,“诸位请。”说完,他便转身要走。 “老人家,你等等!”鲁襄喊住了他,连忙从怀里掏出两根银条,转身悄悄地递给老牛头,“这里的事,就麻烦老人家照应一点。” 老牛头掂了掂手中的银条,喜滋滋地点头哈腰:“好的,好的,这是当然。” 房间里,两名兵丁手忙脚乱地把子虞抬上床躺好,曹阙也趁这空挡回他房间取来了驴皮药箱。于湛把一把椅子挪到床前,冲曹阙一伸手:“曹先生,请!” 曹阙从容地踱步上前坐定,伸出食指和中指搭在子虞的手腕上,良久,又翻开子虞的眼皮端详了一会,脸色便慢慢凝重起来,他抬眼对鲁襄和于湛说道:“公子被锐器刺伤,且已身中剧毒,生命危在旦夕!” “锐器刺伤倒是不假,”于湛连忙回答道,“可是何来中毒一说?” “这是不会有错的,公子脉象衰弱不稳,眼珠发青,嘴唇发乌,确定已经中毒无疑,而且是剧毒。请问伤口在哪?”曹阙顿了顿,又肯定地重复道。 “伤口就在他的右肋处,一路上刚给他包扎过的。”于湛此时不禁有点佩服起眼前这位老者了,他边说边掀开子虞的衣裳,解开伤口上的布条,一个溃烂滴血的伤口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曹阙凑上前去仔细观察着,只见那伤口深及筋骨,滴着暗黑色的血水。周边的肌肤肿胀发黑,正是身中剧毒的症状。 “没错了,伤人的兵器浸泡过见血封喉之毒,已经非常严重,必须赶紧医治!”曹阙自言自语地说着,顾不上跟鲁襄、于湛客套,直接转头冲着门外看热闹的曹永吩咐道,“曹永,你赶紧取两只黑蜂来!” “好的!”门外候着的曹永连忙应声回答。 不一会儿,曹永就掀开门帘走进来,把手里的一个小木盒递给了曹阙。曹阙拉开小木盒,只见盒子里有两只黑色的蜜蜂趴在一小滩蜂蜜上,扇动翅膀来回蠕动着。 曹阙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黑蜂,眯眼端详了一会儿,然后俯下身,把它们分别放置在子虞的两个鼻孔前。说也来怪,这两只蜜蜂就像是收到了指令似的,乖乖地朝子虞的鼻孔里爬去。 “你这是要干什么!鲁大人,他这不是要害公子吗?”一名兵丁惊慌地想上前制止,不过马上就被鲁襄拉住了:“呃,不必惊慌,咱们看看再说!” 只见两只蜜蜂的半个身子在子虞的鼻孔里蠕动了一会儿,然后就整个爬了进去,消失不见了。没过一会儿,子虞的整个身子就像是抽搐似的,急速地痉挛起来。他侧着身体剧烈地咳嗽,鼻孔和嘴里喷出了很多黑血,然后便晕死过去,不再动弹。鲁襄见状,慌忙命令兵丁们拿着手绢上前擦拭。 接着,曹阙打开了他身边的驴皮药箱,从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把一些黄色药粉倒在子虞右肋处的伤口上,然后对两个兵丁吩咐道:“这是金创药粉,可以消毒,对伤口恢复有利,你们给他包扎一下。” “公子的命应该是保住了,具体情况得等一个时辰再看看,”曹阙说完便背着驴皮药箱走了出去,“公子醒了就叫我。” 此时天已大亮,官道上一队队追兵骑着战马,从驿站前面飞驰而过,只惹得老牛头和小二偷偷地伸头观望,忧虑不已。 “老牛头!”正当老牛头在门口伸头张望时,忽然听到背后一声大喝,直吓得他脖子一愣。 老牛头赶紧转头,只见县尉戴蒙率领一小队人马飞驰而来,“你这老东西,在这里看什么呢?” “唉哟,这不是戴大人嘛?风尘仆仆的,这是在忙什么事啊?”老牛头打着哈哈问道。 “还能忙什么?抓逃犯!哎,牛头,昨晚到今天早上,你们有没有见到行迹可疑的人经过?”戴蒙问道。 “这个,没注意啊,官道上人来人往的,不知戴大人指的是什么人?”老牛头此时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清晨安顿在驿站里的伤者,肯定就是戴蒙要找的人。不过,他已经收下了人家的银条,俗话说:拿人手短。他于是故意装糊涂问道。 “哦,一个白胡子老头,一个受伤的年轻人,另外还有三个当兵的,他们都骑着马……”戴蒙努力描述着,然后问道,“有没有见到?” “没看到。”老牛头摇头回答道,“他们是什么人?” “这个你就别管了。平时要记得留意官道上的动静,别一问三不知……驾!”戴蒙说着便双腿一夹马肚子,挥鞭一抽往前冲去,嘴里还不忘骂一句,“这老东西,什么用都没有!” 第26章 戴蒙探访乌泥坎 森林中的村落乌泥坎。红衣黑裙姑娘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拎着小镐头,站在一个小院里,冲着房间里喊道:“月儿,快点。别总是磨磨蹭蹭的。” “来了,来了。”一个头挽丫髻的姑娘也挎着篮子急匆匆地跑出门来,同时还不忘调侃着打趣道,“浅瑶,你咋这么心急呢?咹!” 经她这么一说,这位叫浅瑶的红衣姑娘娇羞地白了她一眼,说道:“就你这么慢慢吞吞的,走到那里都要吃中午饭了。” “哪有这么夸张……走吧走吧。”月儿说道。 “浅瑶、月儿,你们今天就不要去采蘑菇了,”这时一个身穿红袍,身形魁梧的中年汉子走进小院里:他是乌泥坎里这群赤狄人的族长媿永泰。眼见浅瑶和月儿挎着竹篮,便知道她俩是要进森林里采蘑菇,媿永泰于是阻止道,“今天有客人要来,得多烧几个菜。你们去厨房给三娘搭把手。” “这个……哎,”月儿看了浅瑶一眼,又转头看看媿永泰,大概觉得没商量,于是便乖巧地答应了一声,连忙放下竹篮。转头见浅瑶站着没动,月儿便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说道,“算了,咱们改天再去吧。” “爹,什么客人啊?要不,就让月儿给三娘帮忙吧?我去采蘑菇,免得被松鼠野兔啃掉了。”浅瑶有点不情愿地说道。 “今天不要去了!县尉戴蒙戴大人要来,咱们可不敢怠慢他,得好生招待。”媿永泰有点不满地看着浅瑶回答道,“你们两个都去厨房帮忙,蘑菇改天再去采吧!” “浅瑶,走吧走吧。”月儿见浅瑶还在磨蹭,便急忙拉着她离开了。 随着“嘚嘚”的马蹄声,县尉戴蒙带着两名随从穿过林间小径,风尘仆仆地来到了乌泥坎。而族长媿永泰则领着族人媿玄策、媿钩、媿武、媿申等,早已静候在林间路口的吊桥边。 “戴大人,欢迎光临!”媿永泰一边安排族人放下吊桥,一边拱手说道。排在他他身后的族人们也一并拱手:“欢迎欢迎!” “嗯,族长近来可好?”戴蒙牵马走过吊桥,顺手把缰绳递给旁边的媿申说道。 “嗨,托大人的福,一切安好!承蒙戴大人的照顾,我媿姓族人才有这片安身之所,我们全族人都对大人您真是感激不尽,大人真是我们的贵人啊。”媿永泰点头哈腰地说道。 “哪里哪里,为民谋利造福一方,本就是我等的职责,哈哈。”戴蒙打着官腔说道。 “哈哈,”媿永泰陪着笑,“要是没有遇到戴大人,我们全族人都不知道去哪里安身,也许只能四处流浪。大人的善举实在是令小民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大人,您请!” 媿永泰在前面引路,引领众人来到村口的一间会客大厅。只见大厅中间摆着一个酒缸,酒缸两侧的几张矮桌上,三娘领着浅瑶和月儿,早已把饭菜分别安置妥当。 媿永泰、戴蒙及随行人员,分主宾分别盘腿坐在各自的矮桌边。媿永泰虔诚地举起酒杯:“戴大人在百忙之中能抽空莅临咱们乌泥坎,这是我族人的荣幸。来,大人,小民代表咱媿姓族人敬诸位大人一杯。” “族长太客气了,来来,咱们一起干杯!”戴蒙也端起酒杯说道。 “干杯!”众人吵嚷着纷纷举起酒杯,开怀畅饮起来。 “族人们在这林子里,生活得还习惯吧?”戴蒙客套地问道,接着又拿起一根羊排啃了一口,“咦,这林子里养的羊,就是不一样哈,都没什么膻味……嗯,不错不错!” “唉,托大人的福,这片森林简直就是一块宝地啊,这里的野鹿、麂子、野兔啊,还真不少。而且,咱族人们自己还能养羊,门外的河沟里呢,也还能捞到一些鱼。反正啊,这吃肉的问题是不用发愁了。”媿永泰朝戴蒙抱拳,“粮食呢,我们在林子里也开辟出了几块麦田,种上了小麦,看样子,收成也会不错。” “在这里,小民衷心感谢戴大人,”媿永泰又端起酒杯,“来,咱们干杯!” “干杯!”戴蒙端起酒杯又一饮而尽,他咂了咂嘴,“嗯,那就好,那就好。只要有我戴某人在,你们就在这乌泥坎安心生活吧,反正这片林子以前也没人住、没人争。” “谢谢戴大人的抬爱,我媿某也是知恩图报之人。这里晒了一些鹿肉干,还有一些鹿皮之类的。送给外人总觉得拿不上台面,但戴大人是咱自己人,希望您不要嫌弃,哈哈。”媿永泰又双手抱拳打着哈哈。 “怎么会嫌弃呢?这些野物在咱雍丘城里可稀罕了,”戴蒙也朝媿永泰抱了抱拳,叮嘱道,“不过,你们与林子外面的人,也要和睦相处,有些小摩擦,可以礼让三分,少些纷争就好。毕竟我戴某人要管理这一个县的治安,有时候实在是分身乏术。” “那是那是,咱们尽量不给大人添麻烦了,”几杯热酒下肚,媿永泰咂了咂嘴,有点好奇地问道,“我听说大人现在正在抓逃犯,那犯人是什么来头?” “喔,这几名逃犯身世显赫,大有来头,比较棘手,”戴蒙搓了搓手,“可上头下了死命令,不能让他们跑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是我现在也没能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不过,我看乌泥坎这一带林子很大,是绝佳的藏身之所,族长你要当心啊。” “那是,那是,谢谢大人提醒。”媿永泰附和着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本来有十多个,昨夜被我们抓的抓杀的杀,现在逃走的只剩五个了。” “哦,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我等会就让族人们加强巡逻,只要他们敢来这乌泥坎,咱们必定将他们全逮起来,助大人一臂之力。”媿永泰信誓旦旦地说道。 “嗯,那再好不过。”戴蒙端起酒杯又一饮而尽,满意的回答道。 “戴大人有恩于我,敝人自当协助大人,以尽绵薄之力。”媿永泰陪着笑,然后高声喊道,“浅瑶,过来给大人们斟酒!” “是!”随着清脆的一声应答,浅瑶脸蒙白纱,袅袅婷婷地从门口走到大厅中央的酒缸前,用长柄木勺舀起清酒,徐徐地倒进戴蒙的酒盅里,柔声说道:“戴大人,请。” 戴蒙不禁一怔,浅瑶摇曳的身姿和面蒙薄纱带来的神秘感,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于是问道:“这位是?” “这是小民的爱女,她母亲早亡,小民一手把她拉扯大,今年刚满17岁。”媿永泰连忙介绍道。 “哦,族长好福气啊!这闺女真俊。”戴蒙咂咂嘴,端起酒盅略带掩饰地说道,“来,咱们为族长的福气干杯!” “干杯,干杯!”众人纷纷端起酒杯,气氛慢慢活跃起来,浅瑶的几次添酒,让戴蒙一行人更是喝得心情畅快,情绪高涨。 “听说这片丛林里还有个野人,族长是否遇见过?”酒过三巡,戴蒙有点微醺,于是转移话题问道。 “族人在林子里打猎时遇到过,一头棕色乱发,披着兽皮,藏在树上,一般很难被发现他。” “哦,你们有没有发生冲突,被野人攻击过?”戴蒙有点好奇地问道。 “有,被他拿石块砸过,”媿永泰吃了一口菜说道,“不过,他应该只是在维护他的地盘,只要退出来就没事了。他也没来过乌泥坎,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 这时,浅瑶又柔柔地过来给戴蒙舀满酒杯,惹得戴蒙又痴痴地看了她一会,便转头对媿永泰说道:“族长还是大意不得,野人毕竟有野性,尤其是弱女子,很容易被伤害。” “那是,那是。谢谢大人提醒!”媿永泰端起酒盅赔着笑说道。 第27章 老牛头寻找女乞丐 西门里驿站,曹永和曹业正在院子里忙着伺弄蜂箱。曹阙则背着双手,站在一旁观摩着,偶尔还不忘叮嘱几句。 “曹先生,公子醒了,麻烦过来看看吧。”这时于湛推开窗门召唤道。 “哦,来了。”曹阙连忙走进病房,俯身察看着子虞的状态。不看还好,一看就隐约感到有些不妙:只见子虞双眼微睁嘴唇干裂,浑身发烫呼吸无力,脸色也已渐渐发青。 “唉,公子这伤情要比想象中要严重许多,这是谁在下此狠手?”曹阙一脸担忧地说道,“如果用咱们的清淤解毒汤药,估计得调养十几天才能下地。” “十几天……需要这么久?这恐怕不行。”鲁襄转头看了看于湛,然后又向曹阙抱拳作揖:“我鲁某这里也不瞒曹先生了,公子得罪了人,外面有人正在搜捕他。如果真要调养十几天,我们恐怕就难逃仇家的毒手了。” “希望曹先生能想一个快速治疗的方法。”站在一旁的于湛也向曹阙抱拳作揖。 “要说这快速治疗的方法,有倒是有。”曹阙站起身来,对鲁襄招手道,“鲁大人请随曹某过来。” 曹阙领着鲁襄来到另一间空房,又让曹业把老牛头也叫了过来,商量道:“公子身中剧毒,瘀血汇聚于内腔,如果不能排出来的话,必将危及生命。我们的清淤解毒汤药好是好,但是疗效太慢。现在时间紧急,我只能给他喂归魂汤……不过这种汤药容易留下后遗症,会让病人今后在很长的时间里,时不时地产生头痛。如果想要彻底不留后遗症,必须寻得一女子与病患交合,让其热血沸腾,才能彻底解决内瘀的病根。” “啊?”鲁襄和老牛头不禁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老人家,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寻一个百姓家的女子过来?”曹阙转头看着老牛头问道。 “这个,恐怕不好办……名不正言不顺的,就算是贫苦百姓人家,估计也是不会答应的。”老牛头感到有点为难地摇了摇头,“谁会忍心让自己的女儿干这种事呢?” “麻烦老人家费费心思吧,尽量帮病患物色一个,我鲁某定有酬谢。”鲁襄连忙向老牛头抱拳施礼。 “不是酬谢不酬谢的问题,这个事确实办不来。”老牛头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皮,颇感为难地自言自语道,“咱们总不能强行拉人家过来吧……这西门里谁家有女儿呢……” 曹阙和鲁襄目光期待地盯着老牛头,看着他左右为难地样子,也表示理解。谁家的女儿都是宝,平常招女婿,父母都会为她挑三拣四的。就算是穷人家,让女儿去侍候一个陌生人,尤其是伺候一个垂死地病人,给人家当药引子,被邻居们知道了,不被戳着脊梁骨骂才怪。 或许,只有到那饥荒年间,老百姓被逼得卖儿卖女的时候,可能也就顾不得这么多了。可是现在,风调雨顺的,哪是什么饥荒年景呢? “呃,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不有个现成的嘛!”老牛头见鲁襄和曹阙满怀希望地盯着自己,他的脑子便飞快地运转着。忽然,他猛地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似地喊了一句,然后拔腿便往驿站外跑去,只剩下鲁襄和曹阙站在房间里面面相觑。 看来有戏!曹阙和鲁襄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数了。 “曹业,你快去熬些归魂汤吧,等会用得着。”曹阙走出房间,对正在院子里侍弄蜂箱的曹业喊道。 “爹,这么严重吗?”曹业感到有些惊讶,这种汤药,好久都没有用过了。 “快去!”曹阙又重复了一句。然后他就重新走进子虞的病房,坐在病床前,从驴皮药箱里拿出几根银针,细心地扎进子虞两侧颧骨的凹缝里,偶尔用手指慢慢捻动着。 “现在扎针,是让公子不至于昏睡过去,等会也好喝汤药。”曹阙见鲁襄和于湛站在身旁,正饶有兴致地旁观,于是便解释道。 “哦,曹先生费心了。”鲁襄和于湛连忙抱拳作揖。 老牛头一路小跑,来到驿站外的干草堆前,忙不迭地掀起干草捆搜寻——很快,他便失望了,现在哪里还有女乞丐的影子? “要找她时,竟然又不见了……她能去哪里呢?”老牛头环顾四周,也不见半个人影,这让他不禁感到非常失望,于是自言自语地唠叨着。不过,他相信,那个乞丐女子肯定没有走远,大概就在附近的村落里转悠。老牛头略一定神,便拔腿朝西门里村子赶去。 “唉,这张饼拿去吃吧。”村口的西门与丘家,与丘的妻子陈氏看着门口的女乞丐刘莺,觉得她颇为可怜,于是递给她一张烙饼,满眼同情地问道,“听说你奶奶死在咱们这里,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今后可怎么办哦?” “姨娘,我能干活。以前在家里时,奶奶也教过我一些纺线、织布、绣花啥的,”刘莺看着陈氏回答道,“姨娘,有人家里需要做小工的吗?只要管饭就行。” “你,会织布绣花?”陈氏有些好奇,不过很快她又打消兴致了:就算她会,可是谁家又会雇佣一个脏兮兮的女乞丐呢?而且还是个来历不明的人。会女红的人多的是,也不缺这一个。 不过,陈氏对刘莺还是萌生了一些好感,她见刘莺啃着烙饼噎得慌,于是又回屋盛了一碗小米粥,递到她的手里。 第28章 陈氏伺候刘莺沐浴 这一幕正好被赶过来的老牛头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救星似的,虽然满心欢喜,但还是装着若无其事地走了过来。 老牛头没有理会坐在门口的刘莺,而是拉着西门与丘夫妇走进房内,小声地嘀咕了一会儿,然后便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放在桌子上,双手抱拳作揖:“这就拜托你们两位啦?” “这个……”西门与丘面露难色地揶揄着。 “拜托啦,拜托啦。”老牛头又朝他们夫妇俩一拱手,于是便转身出门离开了。 桌上的这一把铜钱,看着着实不少。老实巴交的西门与丘实在是不忍拒绝,于是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发妻,犹豫地问道:“那咱们就按老牛头说的办?” “这个事,好像有点缺德。”陈氏看着桌上的铜钱,也是有点心动,“唉,我直接问她吧,她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门外的刘莺喝完小米粥,正巧看见陈氏出来,于是把碗递给她,又朝她跪下磕头道:“谢谢姨娘,姨娘能帮我找点活计干吗?”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陈氏没有回应刘莺的问话,而是反问她。 “我名叫刘莺,郑国人氏,今年已经17岁了。” “唉哟,你这也到该嫁人的年纪了。”陈氏低声地自言自语,接着又有些关心地问道,“晚上这么冷,你都睡在哪里啊?” “哪里暖和就睡哪里,昨天晚上就睡在驿站旁边的干草堆里,还挺暖和的。”刘莺如实地回答。 陈氏一听,于是诱导说:“唉哟,草堆里有虫子咬,还有老鼠乱窜,那哪是人睡的地方嘛。你想不想去驿站里的客房睡?” 这让刘莺很是拘谨:“我没钱,身上又脏……” “身上脏,洗洗就干净了。姨娘跟你说啊,驿站里有位公子病了,想让你晚上帮忙伺候一下。伺候得好呢,不但可以在驿站里吃住,还能领到工钱。就看你愿不愿意了。”陈氏终于说出了重点。 刘莺听陈氏这么一说,顿时眼里放出光来——当然,她并不清楚这个“伺候”二字的含义,于是赶紧回答道:“愿意,我愿意!” 现在在她看来,可以管吃住,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了,不给工钱都行。至于伺候别人,不就是辛苦一点嘛?她根本不在乎。 “那好,姨娘这就给你烧水洗个澡,看你身上脏的,唉。”陈氏说着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她是真的嫌弃刘莺脏,还是在深深地自责。不过,她这句话倒是弄得刘莺有些不好意思、惭愧地低下头去。 天色将晚,四周已经安静下来。在陈氏的房间里,昏黄的油灯把四壁都照得暖暖的。 刘莺泡在一个浴桶里,任凭热浪浸透着她的肌肤,每一个毛孔都懒散地舒张开来,让她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舒服、太久没有体验过了。在她身后,陈氏拿着木梳,就着浴桶里的水,正在一遍一遍地给她梳洗头发。 “你这丫头,没想到用热水泡一泡,洗掉污垢,原来是这么俊俏。”陈氏有点羡慕地说道,“长得真好看。” 刘莺微微地仰着头,抿着嘴唇闭上眼睛,没有搭话。不久,她的眼角处便滚落下一滴水珠,不知道是热水蒸汽汇聚的水滴还是她的眼泪。 陈氏转身打开衣柜,倒腾了好一会,终于拿出几件衣物来:“这还是我当年陪嫁过来的衣服,一直不舍得穿。可是这几年身材走样,居然穿不下了。” “罢了,你这丫头长得真俊,看着就让人喜欢,这几件衣服就送给你吧。” 陈氏伺候着刘莺穿好衣裳,又帮她挽好发髻,拿根竹筷当簪子插好,端详了好一会儿。没想到一个脏兮兮的女乞丐在自己的装扮下,竟然变得如此美丽动人。 陈氏满眼欣赏地盯着刘莺,感觉就像是自己亲手完成了一件漂亮作品似的,真是越看越满意,只看得刘莺有些扭捏害臊起来。 “唉,终究还是可惜了。”一切收拾妥当后,陈氏拎着水桶往外走,一边悄声地自言自语。 此时,在西门里驿站,曹业已经熬制好了汤药,正拿着勺子,一点点地把汤药喂进子虞的嘴里去。 第29章 刘莺第一次会子虞 驿站的一间客房里,刘莺有些局促地端坐在木床边。她看着长案上的两支红烛,又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有一丝不安——她小时候也进过人家的洞房,也见过红烛。不是说要伺候别人吗,这哪像是当下人伺候别人的样子?需要伺候的公子长什么样?会不会对自己拳打脚踢? 正当刘莺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估摸着是要开始干活了吧? 刘莺连忙站起身来,等候在小桌边,心里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旋即,客房的门“吱呀”一声就被人推开了,子虞跌跌撞撞地被送了进来。随即,房门在他身后被人轻轻关上了。 刘莺慌乱地抬头看了子虞一眼,隐约看出他的病态和清秀。毕竟年龄相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让她心里砰砰乱跳,本能地低下头来:这该怎么伺候呢?陈氏也没告诉她具体要做什么。 刘莺手足无措,只能等待这位青年公子吩咐了——不过,过了好一会儿,对方也还是没有动静。 刘莺按捺不住,终于鼓起勇气,又悄悄地抬眼偷看着子虞,只见眼前的这位青年男子身形俊朗、面目清秀,一看就挺讨人喜欢的。 不过,此刻他眼里已经布满了血丝,面颊上也出现两块病态的红晕,正怔怔地紧盯着自己。他那好看的双眼里,分明燃烧着火焰。 被一个青年男子这么盯着,刘莺不禁羞得面红耳赤,扭捏地低下了头,一时间感到手足无措,双手抓着自己的衣角,紧张地摆弄着。 谁知她这扭捏柔弱的姿态彻底激发了子虞的欲火,此时的他早已激情难耐,无法自控地冲向刘莺,把她搂在怀里,紧走两步便将她压倒在床上。 “啊!你要干什么?”刘莺惊恐地喊叫起来,“公子,不要这样!不要不要……救命啊!”可是无论她怎么叫喊,门外都没有半点动静。 此时的子虞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就像一只发狂的野兽,疯狂地撕扯着刘莺身上的衣服。 “你放手,不要这样,你放开我,呜呜!”刘莺一边哭喊,一边慌乱地反抗着,可是无论她怎么推搡踢打,都无法摆脱子虞地掌控。 刘莺双眼含泪,绝望地躺倒在床上,一脸惊悚地看着自己身上这个男人那张决绝而扭曲的脸,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无论怎样反抗都是徒劳的。她现在也终于领悟到了陈氏所说的“伺候”二字的意思了。 刘莺不停地抽泣着,慢慢地放弃了抵抗。她神情麻木、心如死灰,抿紧嘴唇,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快乐,也没有柔情,只有疼痛、疲惫与屈辱。 此刻,她又忍不住呜咽起来,两行清泪顺着眼角不停地往下流淌,沾湿了她那凌乱的头发,也浸湿了身下的床单。 “哇!”这时,疯狂的子虞忽然感到胸口发闷,接着便口吐鲜血,溅在床头上,也溅在刘莺脸上。 刘莺惊恐地睁开眼睛,只见子虞那张俊俏的脸已经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他的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一滴一滴的掉落在刘莺脸上,跟她的泪水混在一块,慢慢地滑落下去。 很快,子虞的神情就变得萎靡起来,他慢慢地闭上眼睛,双臂卸力瘫软下来,最终还是晕死过去。 刘莺被眼前地这一幕吓傻了,她忙不迭地掀开晕死的子虞,自己整理好衣裳,一脸惊恐地蜷缩在床角,一边大声哭喊起来:“死人了!他死了!快来人啊……” 等候在门外的两名兵丁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他们捡起子虞的衣服把他胡乱地包裹一下,然后像扛着一具死尸一般,把他横着抬了出去。 此刻,房间里只剩下刘莺一人,迷茫而无助的抽泣着。 过了不久,陈氏拎着水桶走进门来,她拿着毛巾和抹布收拾着房间里的残局。接着又替刘莺擦洗着她脸上、身上的血迹和泪水。 刘莺僵硬着身子没有动弹,任由陈氏在伺弄着。不过,她紧咬着嘴唇,瞪着泪眼,仇恨地看着陈氏,只把陈氏看得心里发毛,很不自在。 “哎呀,也没多大的事,这是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姨娘也是这么过来的。”陈氏强作镇定地安慰她,“再说了,你这是在帮人家治病,是在救这位公子的命,也算是做善事了,他们会感激你的。” 陈氏一边擦拭,一边唠叨着,很快便收拾妥当。最后,她又充满怜惜看了刘莺一眼说道:“睡吧,丫头。今晚不会有人再进来了。” 说着,她便吹灭蜡烛,带关房门走出去了。 此时,在病房里,大家也在紧张地忙碌着,两名兵丁胡乱地给子虞擦洗完,便把他安置在病床上。 曹阙则不失时机地给他扎银针,并吩咐曹业伺喂汤药。 就这么折腾了许久,眼见昏睡的子虞病情渐渐稳定,大伙便留下一名兵丁在病床前值夜,其余的人这才渐渐散去,驿站内也慢慢地安静下来了。 黑暗中,刘莺费力地挪动身子,慢慢躺倒在床上,身上的疲惫和疼痛让她一动也不敢动,也懒得动。 刚才经历过惊恐万状的生死劫,刘莺现在的情绪倒也慢慢地平静下来了。 驿站四周安安静静地,让她禁不住又回想着刚才的点点细节:这位青年公子如果不是病态癫狂,其实长相还是挺让人倾心的;而且,刚才的肌肤之亲似乎也并不那么难受;甚至,在期间的某个时刻,自己竟然还有迎合他的冲动,心底里也还有一丝丝的情愿。 只是,不要太粗鲁就好了……想到这里,刘莺此时忽然又感到羞耻起来,她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很烫,应该也是红扑扑的。 幸亏现在四周没有光亮,否则被人看到,那就丢死人了。 “你这是在帮人家治病……你这是在帮人家治病……”陈氏的话又在刘莺耳边响了起来。 “嗯,我是在帮公子治病。”刘莺轻声地对自己说。想到这里,她心底下便慢慢地释然了。 这时,随着一阵困意袭来,刘莺便沉沉地昏睡了过去。这么多天的风餐露宿,她今夜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第30章 乌泥坎林魈中机关 “野人”林魈躺在树林边的草地上,嘴里嚼着草根,百无聊赖地望着天空发呆。树梢上的枝叶间,鸟儿们正在成群结队地打闹嬉戏,这更让他倍感孤单与无聊。 过了许久,林魈终于忍耐不住,他于是翻身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接着便敏捷地爬上树梢,攀着树杈上垂下来的藤蔓,不紧不慢地朝密林深处荡去。 傍晚的乌泥坎,正在沐浴在夕阳的暖色中,三娘在厨房里忙碌着,准备晚饭。浅瑶和月儿则忙着把晾晒在枝头上、木横杆上的纱线和衣物收拢起来,带回她们居住的小院里整理、折叠好。 “昨天县尉戴大人警告过了,有逃犯已经流窜至咱们这一带,你们两个要加强巡逻,一旦察觉到逃犯的踪迹,就赶紧向我报告。”媿永泰站在会客大厅门前,对媿钩和媿申叮嘱道,“不但要在村里巡逻,就是水沟外面的林子,有时间也要经常过去转一转。” “是,族长。”媿钩和媿申齐声答应。 “尽早发现逃犯的踪迹,不能让他们在咱这里落脚,一是能保护咱自己的安全,这第二嘛,要是能抓到逃犯,那就是大功一件,戴大人都不知道会怎么感激我们呢。”媿永泰一脸憧憬地分析道。 此刻的小院里,浅瑶和月儿一边在整理着衣物和纱线,一边闲聊着。 “月儿,我们明天一起去森林里捡蘑菇吧。有好几天没去了。”浅瑶手里不停,一边向月儿提议。 “呵呵,几天没见那个野人,你就这么想他了吗?”月儿调笑着。 “你说什么呢?真的是采蘑菇,也好让三娘多做一道菜。”浅瑶白了她一眼。 “我不去,还是你自己一个人去吧。自从那个野人搭上你了,我都不敢跟你一起去采蘑菇了。唉哟,看你们那眉来眼去的样子,咦……”月儿故意耸着肩膀夸张地抖动着身子,“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哎呀,你这个小贱人,说话真的是越来越难听了!”浅瑶扔下手里的活计,连忙扑上前去,“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月儿见浅瑶扑了过来,于是用手拼命地抵挡,两个丫头顿时滚倒在一起,放肆地调笑、打闹起来。就连院子外边似乎都能听到她们地嬉笑声。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终于闹够了,也感觉疲乏了,终于慢慢消停了下来。 “浅瑶,我问你哦,你是真的愿意跟林魈结婚吗?”两人闹也闹够了,月儿于是认真地问道。 “不好么?我真的感觉他挺好的。”浅瑶眼里泛着光。 “好啥呀?一个哑巴,只会噢噢地叫唤。跟他结婚了,到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该多无聊。” “我们不用说话,他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想说啥。”浅瑶一脸幸福,又一脸害羞。 “而且,嫁给他,你就只能在这林子里生活一辈子了……连房子都没有,只能住地洞里。唉,我是受不了。”月儿撇了撇嘴。 “住在这林子里不是挺好的嘛?要什么有什么。现在真要我离开这片森林,我可能都不习惯了……再说他那个地洞,冬暖夏凉,感觉比咱们房间还舒服。”浅瑶一脸认真地说道,“我就喜欢咱们的乌泥坎,也喜欢林魈的地洞,我就是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唉,”月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提醒道,“族长……你爹要是不答应,那可怎么办?” “唉,这才是大问题……我现在都不敢跟他说,也不知道怎么说。”浅瑶的表情凝重起来,“月儿,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哪有什么办法呀?你想嫁给一个野人,族里的人肯定不会理解,族长恐怕也是不会答应的。” 这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身着红袍黑裤的媿钩和媿申迈着懒散的步伐,漫步在村外的小路上,敷衍地检查着路口的防护机关和陷阱,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呵,族长搞得咱们这里好像真会有逃犯似的。”媿钩有些无奈地调侃,“谁会愿意跑到这林子里来呢?既有蚊虫叮咬,野兽还这么多。” “管这么多干啥呢?他让咱们巡逻,咱们就出来转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媿申懒懒地回答,“我倒觉得……出来走走也是挺舒服的。” “我看族长想立功想疯了,他是巴不得我们这里出现逃犯,哈哈。”媿钩继续调侃着。 “他是想帮戴大人一个忙,还他一个人情,毕竟是戴大人收留了我们。假如这县尉大人真要赶我们走,咱们就真不知道该搬去哪里了。唉!”媿申叹了一口气。 “还能搬去哪里?回晋国呗,晋国那么大,找一个比这乌泥坎好的地方应该也不难。” “那可就不好说了,到哪里都被人驱赶,咱们又不是没经历过。”媿申有点感慨道,“这么一说,我倒是理解族长的心情了,我可不愿再被赶走。” “可是,咱们在这林子里,你想立功,怎么可能嘛?依我看,出现逃犯是不可能的,出现野人,那倒是有可能……” “啪!”媿钩的话音未落,两人就听到身后忽然传出来一声脆响,紧接着又是一声“噢”地嘶叫。 媿钩和媿申吃惊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棕色毛发的人影倒挂在一根粗树枝下,拼命地挣扎着来回晃荡——原来是野人林魈中机关了。 第31章 林魈挟持浅瑶成功脱身 媿钩和媿申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们俩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来人啦,快来人啊!” “族长,族长,快带人来!”媿钩和媿申慌不择口地喊叫着。与此同时,林魈则在空中拼命地扭动着身体,同时用手费劲地撕扯着那些捆在他身上的绳索。 “是逃犯吗?逃犯在哪?”媿永泰听到呼叫声,急忙带着媿玄策、媿武和几个村民冲了出来。 远远地,大伙就看到一个棕色毛发的野人倒挂在树枝上,正在拼命地挣扎。而站在地上的媿钩和媿申正踮着脚、伸长手臂在空中胡乱地捞着,努力地想控制住他。 怎奈野人吊挂的位置偏高,而且野人的力气似乎也不小,媿钩和媿申虽然几次抓到了他的手臂,都无一例外地被野人很快甩开了。 眼见野人身上的绳索一点点地被挣脱,几个村民急急忙忙地冲过去想一齐控制住他。 不过,他们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只见野人终于挣脱了绳索并重重地摔落在地,不过他很快又拼死甩开了媿钩和媿申地掌控,慌不择路地朝村子里冲去。 “抓野人,快抓野人啊!”众人纷纷地高声呼叫着,一边又急急忙忙地追了过去。 “抓野人啊,野人在哪里?”更多的村民冲了出来,他们手里拿着木棍和短刀,一齐大呼小叫,又跟无头苍蝇一般,盲目地四处搜寻。 “媿钩、媿申,你们两个去把路口挡住,这野人力气很大,记得带武器啊!其他人就跟我在这村子里仔细地搜!”媿永泰命令道,“抓不住就打死!” “是!”众人齐声回答着,然后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分头行动,在村里紧张地搜寻起来。 只见他们有的人手握长矛往干草堆里猛刺,有的人则把房前屋后的木板掀开来仔细察看,还有的人则冲到一间间草棚里,把房门踢得“啪啪”作响。 一时间,直闹得乌泥坎里乒乒乓乓响个不停、到处都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平时这野人跟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今天怎么还闯到村子里来了?”媿玄策抚摸着他下巴上的胡须,感到有点不解。 “谁知道呢?戴大人说的没错,林子里这野人的确是个隐患,我们必须要除掉他!”媿永泰一边放眼四处搜寻一边回答。 “咱们这里没人招惹他吧,他是不是寻仇来了?”媿玄策继续自顾自地猜测,“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得消停了,听说这些野人都是很记仇的。” “谁会招惹他?没听人说过啊,他会不会是盯上咱们养的羊了呢?”媿永泰接过话头,“这野人确实是个麻烦,今天争取把他解决了……永绝后患!” “咱们这乌泥坎就这么大,他会藏在哪里呢?”媿玄策自言自语地说着,又抬眼看着远处的几位族人,于是挥手问道,“有没有看到?” “没有……” “哎呀!大家快来,快来!野人在这里!”正当众人还在盲目地分头搜寻之时,忽然听到前边有人急切地呼叫起来。 媿永泰听到呼喊声,于是急火火地带领族人们跑过去一看,眼前的一幕不禁惊得他头皮有些发麻。 在浅瑶和月儿居住的小院门口,只见野人一手紧扣着浅瑶的双臂站在她的身后,另一只手臂则挽在她脖子上,手里紧握着一根尖尖的银簪——那正是浅瑶平时用来插头发的。 此时,野人正把银簪抵在了浅瑶那修长的脖颈上。 浅瑶被野人挟持着,身体失去平衡,她后背斜靠在野人的胸膛上,一脸焦急地喊道:“爹,爹,你们不要乱来,千万不要乱来,他会杀了我的!” “都别动,都不要动手!”媿永泰顿时万分紧张:这个时候绝不能冲动,弄不好浅瑶真的会有生命危险。他连忙摆手制止了族人,然后又冲着野人厉声怒喝道:“你放开她!放开!” 野人一脸冷峻,手里继续紧握着银簪,不为所动。 “爹,野人哪里听得懂你说的话嘛?”浅瑶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们都让开,让开!” “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浅瑶可怜巴巴地哀求着野人,然后又转头对众人命令道,“你们快退下啊,退下!让野人走,他不会杀我的,快退下!” 媿永泰环顾左右,见大伙已经把野人堵在了小院的院墙边,他现在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难以逃走了,这真是一个解决掉野人的绝好机会! 但是,浅瑶现在却被野人掌控着,随时都有可能出现闪失。这样的状况真的让媿永泰左右为难,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快让开,都快让开!”浅瑶急得快哭了,她扭动着身体,可脖子被野人勒着,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野人见状,低头瞟了一眼浅瑶,然后又很快地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盯着众人,他手里的银簪也握得更紧了,簪尖似乎随时都会戳破浅瑶脖颈处的皮肉! “让开,快让开!让他走!”媿永泰见状,终于慌了神,他急忙挥手命令族人们后退,总算给野人让出来一条通道。 野人一脸凶相,搂着浅瑶的脖子一步一步地朝村外退去。村民们手持刀枪棍棒尾随着他们,可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在这个危急时刻,谁也不敢贸然上前。 野人挟持着浅瑶,小心翼翼的往后退却,没过多久便退到了村后的树林边。只见他警觉地朝左右扫视了一眼,便松开了浅瑶、扔下银簪,转身迅速地钻进树林里。 “追啊!”这时候,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众人于是便大呼小叫、挥动着手里的木棍短刀一齐朝树林里冲了过去。 不过到了此时,他们哪里还能追得上野人呢?大伙抬起头,只见远处地树梢间,有个人影攀着树藤,一边兴奋地“噢噢”叫唤着,一边敏捷地腾挪跳跃,飞也似的逃走了。 浅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瘫倒在地上,顺手又捡起地上的银簪发呆。这时月儿赶紧跑了过去,把她扶起来、搀着她朝她们俩居住的小院里走去。 林子里追逐野人的媿姓族人们经过一番喧嚣折腾过后,便都又一脸失落地钻了出来。大伙感觉很遗憾,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这身手,跟猴似的,哪里追得到?” “媿武,你刚才离野人最近,应该把刀甩出去,说不定还能砍到他。”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媿武反驳道,“你自己刚才怎么不挥刀砍?” “媿钩、媿申,你们这两个笨蛋,两个人居然都抓不住他。” “呵呵,你们是不知道他的力气有多大。”媿钩感觉有点没面子,不过他还是硬着脖子反驳,“媿申你说是吧?” “就是。”媿申附和着说道。 “麻烦咯,这野人今后要是经常过来的话……咱们这里恐怕就不得安宁了。” 此时天色将晚,众人一边议论着,一边又意犹未尽地分散开来,各自往自己家里走去。 “唉,这野人确实是个大麻烦,必须想办法逮住他,不然真是后患无穷。”媿永泰看着三三两两散去的族人,心有余悸地对身边的媿玄策说道,“浅瑶今天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呃……族长,有些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啊。”媿玄策沉吟了一会儿,便有些故弄玄虚地回答。 媿永泰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呵,什么话?咱们自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呵呵,我总觉得今天这个事,透着点邪乎啊,”媿玄策用手捋了捋胡须,“一个在森林里长大的野人,他怎么会懂得抓人质呢?” “嗯?”媿永泰转头看向媿玄策,一时反应不过来。 “这野人嘛,按理说跟动物似的。他遇到人,要么就逃跑,要么就撕咬啃食。他怎么还知道拿银簪抵在浅瑶的脖子上?谁教的?”媿玄策解释道。 见媿永泰沉默不语,媿玄策便继续分析道:“这银簪是哪里来的?就算他是从浅瑶手里抢过来的……这么紧张地情况下,他为什么不拿银簪扎浅瑶的脖子?” “你的意思是,他们两个认识?”媿永泰疑惑地问道。 “我看十有八九,说不定这野人今天就是专门过来找浅瑶的。”媿玄策欲言又止地说道,“我看,今天胁迫人质的这出戏也很有可能浅瑶主导的。” “哎呀!”媿永泰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仿佛梦如初醒,“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真是不太对劲了,难道……我得去问问这丫头,搞清楚来龙去脉。” “呃,族长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媿玄策连忙拉住媿永泰,“咱们还是商量好对策再说。” 第32章 伍长搜查西门里驿站 这两天的官道上,兵丁们来来往往,好不热闹,想必都是为了搜寻鲁襄和子虞的。 傍晚时分,又有四五个兵经过西门里驿站,领头的伍长何三鬼使神差地勒住马头,停在了驿站旁。 何三和几名手下跳下马来拴好马匹,冲着老牛头呼喊道:“牛头,给咱爷们几个弄点吃的。” “好勒,军爷。”老牛头应声道,“你们想吃点什么?” “能填饱肚子就行,咱们不讲究。”何三伸手一挥,“他娘的,跑一天了,滴米未进,饿死老子了。” “军爷这是在忙什么?”老牛头明知故问。 “唉,还不是为了追查逃犯,县尉戴大人说就在这一带,可是找了两天,鬼影子都没有见到一个。”何三发着牢骚。 很快,驿站的小二就端上来一盘馒头、几碗小米粥和一盆混合在一起的剩菜。几位追兵也不客气,拿起馒头便狼吞虎咽地啃食起来,把小米粥喝得吸溜作响。 老牛头假装在马棚里忙碌着,时不时出来跟他们搭讪几句。他脸上强作镇定,装作没事人似的,可心里慌得一批,只盼望着这几个兵丁快点离开。 “牛头,你这里都住了什么人?”过了许久,何三打着饱嗝站起身来,抬脚便往驿站院子里走去。正巧看见曹永和曹业在蜂箱前忙碌,于是好奇地问道。 “几个养蜜蜂的外乡人,还有一个老药师,医术还不错。咱这边的里长,脚上长了个坨疮,就是交给他在治疗的。”老牛头忙不迭地跟在兵丁们身后,略显慌乱地应付道,“兄弟们奔波在外,如有个跌打损伤啥的,找这个老药师肯定没错。” “我们没有受伤,听说那个逃犯倒是受伤了,你这老东西该不会是把他们藏在这里医治吧?哈哈。”何三随口说着,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信步便朝客房区走来。 老牛头惊出一身冷汗,硬着头皮跟着他们:“唉哟,军爷,这样的玩笑可开不得,这可是要杀头的!” “哈哈,看把你吓得……心里没鬼,你怕什么怕!”何三走到一间客房前,伸着脖子凑到窗户边,眼见里面空空如也,于是抬腿便要去另一间客房。 这下可糟了,下一间客房里,子虞正在病床上躺着呢。老牛头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病房内的于湛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不禁也紧张得手握佩剑,随时准备出击,空气中顿时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几位军爷是要找我吗?”正当老牛头心如死灰,不知道如何阻止这几个兵丁查看客房时,小院对面房间里的曹阙忽然迎了出来。曹阙冲兵丁们一抱拳,“弟兄们在外奔波,如有伤寒病痛之类的,找我曹某就没错了。” “你就是老牛头说的那位老药师?”何三走上前去,对曹阙上下打量了一番:眼见他青布包头,慈眉善目黑须飘飘、颇有一番医者的气质。于是不再疑虑,他敷衍地对曹阙抱拳施礼,“听老牛头说你医术高明,今后少不得要麻烦你了。” “到时军爷只管吩咐。”曹阙也连忙躬身抱拳作揖。 “嗯,”何三没了兴致,于是转身往外走,挥手招呼几个手下,“走吧走吧,咱们办正事要紧。” 说罢,几个人便走出门外解开缰绳,翻身上马、甩着马鞭跑走了。 此时,一直在房间里向外窥探的鲁襄和于湛终于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老牛头则一直将何三他们几个送出门外,又盯着他们走远了,这才又返回来。 老牛头心事重重地推开病房门,对病房里的鲁襄抱拳作揖:“官爷,你们还是赶紧走吧,这里不是安身之所,后面肯定还会有追兵过来搜查的。” “老人家请多担待,我们这一时半会也走不了。”鲁襄把手朝子虞一指,“你看公子这个样子哪里走得动呢……我们也不想连累你,这里还有没有隐蔽的藏身之处?” “这就是个普通的驿站,几间客房一间马厩,一没地道、二没山洞,哪有什么藏身之地嘛?”老牛头用手摩擦着自己的额头,一脸无奈,“你看后面就是一片树林子,林子下面空空荡荡的,也没法藏人啊。” “我看你们还是赶紧走吧,一旦被发现,小人的脑袋可真就保不住了。”老牛头又重复着说道。 鲁襄无奈,只好又从怀里拿出两根银条递了过去:“你看这……我们公子伤情还没恢复,现在肯定走不了。麻烦老人家再想想办法,尽量拖延几天。” “一旦公子伤好些,我们即刻就走,决不拖累老人家。”于湛也抱拳作揖请求。 “啊这……”老牛头犹豫地接过银条,赶紧揣进兜里,又焦虑地搓着手,“办法,能有什么办法呢?” 傍晚时分,曹业在曹阙地吩咐下,又弄了一些蜂蜜和药材,匆匆走去厨房忙着熬制汤药。 曹永伺弄完蜂箱,倒是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曹永,咱爷俩现在也没啥事,要不过来练练吧。”这时曹阙拿着两根木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顺手把一根木棍向曹永扔了过去。 “好,二叔。”曹永抬手朝空中一捞,便接下了木棍,握在手里掂了掂,“来吧,好久没练了,以棍当刀,活动活动一下筋骨也好。” 说着,曹阙和曹永叔侄二人就在西门里驿站的小院里,挥起木棍,噼噼啪啪地厮杀起来,引得鲁襄、于湛和两名兵丁也好奇地站在一旁观望。 还别说,这叔侄俩的拼刀功夫还真有两下子,不容小觑。只见双方你来我往、手举木棍左砍右劈、突步进击腾挪闪避,杀得颇有章法。直引得一旁观看的于湛和两名兵丁纷纷叫好。 不过没多久,曹阙似乎就已经招架不住了,渐渐地处于下风。他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地抵挡着曹永的凌厉攻势,顿时疲态尽显。 终于,在曹永斜着一棍重重劈过来时,曹阙手里的木棍已经无法抵挡,只听得“啪”地一声掉落在地。 曹阙顺势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败下阵来。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年龄摆在那里,一个老年人能抵挡住壮年曹永地攻击这么久,实属相当不易。 这时,在一旁观战的旅帅于湛连忙跑上前去,把曹阙扶了起来。然后,他又捡起曹阙掉落在地上的木棍,转身向曹永一拱手说道,“你这刀法不错,咱们也来练练!” “好,来吧。”曹永答应了一声,然后又跟于湛对练了起来,双方你来我往,杀得难解难分,以至于几十个回合都不分胜负。一旁观战的两名兵丁不禁都鼓掌叫好起来,鲁襄则捋着下巴上的胡须,也不禁暗暗称奇。 第33章 刘莺第二次会子虞 夜里,病床上的子虞,由于昨晚吐了许多瘀血,现在看起来气色已经好了许多。曹阙给他扎了一会儿银针,又让曹业给他喂服了归魂汤。没过多久,他便又面颊通红、眼冒血丝,像打了鸡血似地坐起身来。 曹阙眼见火候已到,连忙示意两名兵丁把他重新送回刘莺房间里去。 此时的刘莺正坐在房间里等候着,一遍又一遍地对着铜镜整理着自己的衣着。相比昨晚,她现在已经坦然多了。 昨夜经历的生死劫,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也就那么一回事,没什么可怕的。 甚至,在心底下,她还有点希望子虞快点过来——想到这里,刘莺不禁又为自己感到一些羞耻。 “我是在帮公子治病!”她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 这时,走廊上又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刘莺赶紧站起身,候在门边,紧张的心又不禁砰砰乱跳起来。 “吱呀”,客房门又一次被推开,两名兵丁把子虞送进客房,又麻利地带上门,走了出去。 听着渐行渐远地脚步声,刘莺彻底放下心来,犹豫了一下,便主动走到子虞面前柔声道:“公子,刘莺伺候您就寝吧。”说着便伸手搀扶着子虞走到床边。 相比昨夜,子虞的状态已经好了许多,头脑也已清醒了许多。 虽然在归魂汤的作用下,此刻他身体内早已是热流涌动,不过看到刘莺主动靠近自己,为自己宽衣解带,他不禁也变得坦然起来、不再那么急切和焦躁。 接着,刘莺又轻手轻脚地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而后温柔地搂着子虞的腰,伺候他躺在床上。 刘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坦然地跨坐上去。 子虞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起来,他仰躺在床上,痴痴地看着刘莺那俏丽的面容和柔美的身姿,忍不住伸手把她抱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 刘莺伸出双手,抚摸着子虞那因遭受毒害而变得削瘦的脸,忽然感到有些心疼,禁不住便深情地亲吻下去。 刘莺温柔的呵护,重新又唤起了子虞心底的狂野,他挣扎着翻过身来,搂着这个俏丽的姑娘,进入忘我的状态。 没过多久,两人便已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慢慢地,子虞又一次感到胸膛里的血气在汇聚、在膨胀,他强忍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控制不住,于是赶紧偏过头去,“哇!”地一声,一口瘀血喷在地上,接着便眼冒金星,身体无力地瘫倒下去,趴在床边干呕着。 经历过昨夜的恐慌,刘莺现在已经冷静多了,这次子虞嘴里吐出的瘀血明显比昨夜少了许多,更多的是一些血痰。 于是她不再慌乱,伸手轻轻拍打着子虞的后背,帮助他排空喉咙里的污垢。然后起身下床,倒了一碗热水帮他清洗嘴里的血痰,然后再倒上一碗,伺候他喝了下去。 看着子虞渐渐平静下来,刘莺赶紧胡乱地给自己套好衣服。然后拿过毛巾给子虞擦干净身子,帮他穿好了衣裳。 子虞神情恍惚地看着眼前的姑娘细心地伺候着自己,不禁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小时候,母亲正是这么照料自己的。 子虞一脸感动地看着刘莺,心中顿时萌生出一种异样的情愫来。在朦胧中,他已睁不开眼,头一歪便又晕死过去。 刘莺知道子虞不会有危险了,于是又帮他整了整衣裳,待一切收拾妥当,她这才开门喊道:“公子又吐血了,快把他带回去医治吧。” 两名兵丁闻言赶来,连忙又一左一右地把子虞架着搀扶出去。 这时,西门与丘的发妻陈氏又拎着水桶走了进来,准备收拾残局。刘莺感觉有点过意不去,于是便对她说道:“姨娘,让我自己来吧。” “嗯?好吧。”陈氏略带惊讶地看了刘莺一眼,见她今夜如此从容,心里基本上已经猜出来八九分。 陈氏于是撇了撇嘴,带着一点点讥讽地表情走了出去——还是女人了解女人!陈氏心中的负罪感瞬间便消失殆尽,一下子就释然了。 病房里,子虞安详地闭着双眼,仰面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不过,相比前两天的惨状,他现在的气色已经好多了。 曹阙又从驴皮药箱里拿出一包银针,坐在病床前,仔细地帮子虞扎着针灸。在病房门外,鲁襄和于湛则在悄声地商议。 过了不一会儿,鲁襄便迈步进来,俯下身来低声询问曹阙:“曹先生,你看公子这个状态,什么时候可以走?” 公子体内的毒素和瘀血均已排空,不过身体现在还很虚弱,至少还得静养一两天。”曹阙轻捏着子虞肩上的银针,头也不回地答道。 “哦,曹先生费心了。”鲁襄说着又走出病房,拿出一卷竹简交给病房外候着的于湛,又低声对他叮嘱了几句。 很快,只见于湛已换上了一身农民的衣着,怀里揣着鲁襄的竹简,然后快步走出驿站、翻身上马,趁着夜色打马离开了。 第34章 老牛头西门信商量对策 “嘚嘚嘚”,“嘚嘚嘚”,太阳刚刚升起来,西门里驿站外的官道上又显得嘈杂起来。 “牛头,老牛头!”正当老牛头一边打扫马棚,一边寻思着给子虞寻找藏身之处时,门外忽然响起了几声吆喝。 老牛头连忙迎了出去,只见雍丘副尉范不归带着几名随从坐在马上,冲他打着招呼。 “哦,范大人,小人有失远迎,该死该死!”老牛头打着哈哈说道。 “你这滑头,个老不死的……这两天你有没有看到三个当兵的带着一个老者和一个受伤的年轻人经过?都骑着马。”范不归无意跟他闲扯,开门见山地问道。 昨天伍长何三和几个手下在驿站里瞎转悠,差点捅了娄子,把老牛头吓得半死。现在他真担心副尉范不归也要在这驿站里落脚停留,于是打算支开他:“呃……好像有看到,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哦,你说说看。”范不归一听来了兴致。 “天刚亮的时候,我正在马棚里忙活,就听到一阵马蹄声。”老牛头煞有介事地说,“这两天听说各位军爷在抓逃犯,于是我就留意看了看官道,确实是5匹马,不过马上的人嘛,看着都很精神,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其中有没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呢?”范不归有点期待地问道。 “有,有!这个我看得真切,那老头骑马还挺熟练,冲在最前面。” “哦?他们往哪里走了?”范不归一夹马肚子,弄得他胯下的坐骑焦躁地嘶鸣了一声,并扬起了前蹄。 老牛头顺路一指:“西边,往西边去了嘛,走得挺快的,都没停。” “驾!”副尉范不归不禁大喜过望,他不再搭话,扬起马鞭就飞快地朝西边飞奔。他的随从们见状,也不敢怠慢,一路快马加鞭,紧紧跟随他而去。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这可怎么办啊?”老牛头回到马棚里,焦躁地搓着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曹先生,曹先生!”正当老牛头发愁之际,门外又响起了里长西门信地叫喊声。 老牛头一听,感觉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急忙跑出门去,嘴里一边朝西门信低声喊道:“快来,快来。” “老牛头?我没找你,我找曹先生扎针呢。”西门信走进驿站,看样子他的坨疮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现在几乎看不出瘸腿的痕迹。他见老牛头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便揶揄着问道,“你慌个啥嘛?” “这边说,这边说!”老牛头把他拉进马棚,神色慌张地说道,“西门老弟,这次你得帮我个忙!” “什么事啊?”西门信看着老牛头那一脸焦虑的模样,不禁有些吃惊地问道。 “前天天不亮就路过几个人,看样子来头不小,其中一个还受伤晕倒了,要在我这里停歇。还给了我这个,”老牛头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一根银条:“我也是鬼迷心窍,就让他们住下了……谁知后来有追兵在寻找他们,我不敢说,西门兄弟,你得帮我,必须帮帮我。”说着便把银条递了过去。 西门信接过银条掂了掂,恍然大悟地说道:“哦,这逃犯原来藏在你这里啊,听说是5个人,其中一个是伤员对吧?咱们村里都被兵丁们搜查好几遍了。你这死老头,可把咱们给害惨了……” “哎呀,我也是一时犯糊涂,没见过这么粗的银条。罢了罢了,我不要了。”老牛头哭丧着脸,“西门兄弟,银条归你,你得帮老哥度过这一难关。” “这个,我想想。”西门信把银条揣进怀里自言自语地说道,“藏哪里好呢?” “你看,能不能让他们去村子里躲一躲?”老牛头试探着问道。 “你这老滑头!村子里人多眼杂,怎么躲嘛?你怕掉脑袋,我就不怕掉脑袋?”西门信讥讽地说道,“我说你这老鬼,就知道惹事!” “哎呀,现在不是责怪我的时候嘛,”老牛头神色焦虑,“老弟,你快想想办法,说不定他们等会就要来搜查这驿站了。” “办法……有什么办法呢?这么一个小小的驿站也无处藏身嘛。”西门信用手挠了挠头皮,沉吟了一会,“这样吧,我们先去找几套旧衣服,我先帮你应付一阵子,不过伤员的事情你得自己想办法。” 两人说着,就一起离开西门里驿站,朝村里跑去。 第35章 戴蒙搜查西门里驿站 范不归领着他的小队人马正沿着官道往前搜寻,不想迎面碰到县尉戴蒙正率领着另一队轻骑匆匆返回。范不归见状,连忙拱手道:“戴大人,我听说逃犯往西跑了,大人是不是又跟丢啦。” “往西跑了……听谁说的?”戴蒙没有理会范不归地嘲讽。 “西门里驿站老牛头说的嘛。”范不归笑着问道,“他没跟戴大人你说吗?” “是吗?那范大人请自便,”戴蒙一拉缰绳,侧身让开通道,“我这就去西门里驿站问问情况。”戴蒙说着便带领伍长何三和几个随从往西门里驿站方向飞奔。 “大人,范大人说逃犯往西跑了,咱们为什么还要去西门里?”何三跨着马,紧随着戴蒙问道。 “哼,怀元里驿站的老鱼头说没见过逃犯,让他范不归自己慢慢找去。”戴蒙冷哼了一声,忽然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那西门里驿站,你们进去看过了吗?” “禀大人,属下昨天进去看过了,驿站里住了两个养蜂人和一个老药师。没有看见逃犯。”何三照实回答,“呃,听老牛头说,那药师医术还挺高明。” “药师?在这个当口,驿站内恰好出现一个医术高明的老药师,我看没那么简单。”戴蒙猛地抽了坐骑一鞭,“驾!” 西门里驿站。老牛头远远地就看到一队追兵折返回来,不禁有些慌神,但他还是努力装着若无其事地协助小二给马匹切草料。 “牛头,老牛头!”远远的,戴蒙就开始打着招呼。 “在,在呢!戴大人,”老牛头连忙站起身,拍打着身上的草料碎渣,点头哈腰地在驿站门口迎候着。 “听说你今天早上看见逃犯了?”戴蒙翻身下马,顺手把缰绳递给小二,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天刚蒙蒙亮,我正在马棚里忙着,就听到一阵马蹄声,还以为是当差的人路过,就抬头看了一眼,”老牛头沉着应答,“但他们也没有停,五匹马往西走的。” “哦,是吗?但是前面怀元里驿站的老鱼头却没有见过他们……”戴蒙把马鞭在左手掌中轻轻敲了两下,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着。 “这个,小的确实看见他们经过,”老牛头紧张地搓了搓手,脸上却装作若无其事,“不过,从这里到怀元里驿站相隔三十多里,中间有十来个村落,他们要藏起来似乎也不难。大人,这沿途的村子,今天你们有没有去搜过?” “暂时没有,不过都是要搜的,那就先从这驿站开始吧。”戴蒙转身对手下挥了挥马鞭说道,“你们,你们,后面树林里去两个,草垛啊、马棚里啊、粪坑啊都要仔细察看察看。” “是!”随从们应声回答,并分头跑开了。 “哎哟,大人!咱这驿站里哪有什么逃犯嘛。”老牛头装作冤屈的模样说道。 “我这是例行公事,你喊什么?等搜过了,如果没有,你不就洗清嫌疑了嘛。”戴蒙边说边抬腿跨进院子,他用马鞭指着蜂箱边的曹永问道,“客房里住了什么人……他又是干什么的?” “他嘛,就是养蜂熬药的药师……” “药师?”戴蒙又瞥了曹永一眼,见曹永穿着粗布衣服,一副风餐露宿的乡下人模样,也就没有了兴致。 接着他便信步跨进客房,一间一间地查看,跟在他身后的何三也没闲着,正在一间接一间地仔细搜寻,甚至连床地下也要弯腰检视。 老牛头不敢吱声,也不敢阻止兵丁们的搜查,他只好拱手跟在戴蒙身后,一声不吭地来到最后一间客房。 戴蒙用马鞭挑开门帘,见曹阙和曹业父子二人在病床边忙活,于是问道:“他们又是什么人?” “他们也是药师,跟院子里那位是一起的,他们正在救治病人。”老牛头惴惴不安地回答。 “病人?什么病人!”戴蒙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他快步走到病床前,一把拉开挡在他身前的曹业,用马鞭掀开帷帐一看,只见一个头发凌乱的年轻女子仰面躺在薄毯下,牙关紧闭、脸色苍白,枕边似乎还流有一滩血迹。 “她得了什么病?”戴蒙转头看了看曹阙——这名老者跟鲁襄年龄相仿,不过他显然不是鲁襄。 “血瘘病,估计活不了多久了,”曹阙收拾着手边的驴皮药箱,叹了口气,“这丫头命苦,唉!可惜了……” “哦,”戴蒙用手掩着口鼻,还想凑近细看。 “哇!”就在此时,年轻女子又猛地躬身偏头,一口黑血喷了出来,只溅得戴蒙一身,顿时,病房内就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接着,年轻女子就伏在床边,嘴里吐着血痰,身体也跟着一阵阵地抽搐。 “唉呀,该死!”戴蒙恼怒地伸手抓起女子的乱发,把她的头扭转过来,仔细的看了看她那沾满血迹的脸,然后又重重地一甩手,转身走出门去,边走边转头吐了一口痰,郁闷地说道:“他娘的,真是晦气!” “你们有什么发现没有?”戴蒙走出客房,看着院子里那些心不在焉兵丁们,于是问道,“没有的话,咱们再去附近的村子里看看。” “是!”兵丁们齐声回答,然后跟在戴蒙的身后,喧闹着走出驿站,打马离开了。 “大人,您慢走。”老牛头在他们身后偷偷地擦了把汗,拱手送了出去。 第36章 鲁襄麦地躲过追查 戴蒙和追兵们的吵闹声终于远去了,刘莺连忙掀开病床内侧的草席,只见子虞就像是变戏法似地坐了起来——原来大家是把病床外侧垫高,子虞则直接躺在病床内侧低处的木板上,然后在他身上平铺草席,并凌乱地扔了一张毯子。这样外人就很难发现床铺内侧还藏了一个人。 刘莺的装病吐血,则是为了让戴蒙不便再细致检查病床,以达到保全子虞的目的。 “公子现在感觉怎么样?”老牛头送走戴蒙,又重新返回病房,看着略显憔悴的子虞不无担忧地说道,“驿站周边人多眼杂,实在是不可久留啊。” “承蒙曹先生的医治,现在身体已无大碍。我想近日就可以离开了,”子虞有些愧疚地对老牛头拱手作揖,“子虞给老人家添麻烦了。” “公子大病初愈,最好是再调养一天再走。”曹阙对老牛头抱拳施礼,“恳请老人家多多担待。” “唉,”老牛头又叹了口气,他不再搭话,无可奈何地走了出去。 戴蒙一脸失望,率领他的随从们走出西门里驿站,在官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一时间不知道该继续去哪里搜寻。 他们的马蹄声惊得麦地里的鸟雀一哄而起,又远远地落下。连片的麦地一望无际,间或有一两个村民在弯腰劳作,远处似乎还有四个人聚在一起,正在地头上商量着什么。 “何三,你带两个人过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戴蒙望着田野里的人,感觉有点可疑。 “是!”伍长何三抱拳受命。 须发皆白的鲁襄一身短衣老农打扮,手里拿着一卷竹简和毛笔,蹲在麦田边,正在细细地记录。 那两名兵丁则跟着里长西门信认真地在测量田地,钉好界桩。 这时,大伙远远地看见官道上停着一伙追兵,紧接着从马背上又下来三个人,只见他们快步朝麦田这边走了过来——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鲁襄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里的毛笔,心里暗暗担心起来。他身边的两名兵丁看起来也非常紧张,他们手握着木桩,左右转头张望着,眼神显得有些慌乱。 “别看了,赶紧干活!”西门信低声提醒道。三人闻言回过神来,连忙装模作样地继续忙碌着。 “喂!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何三一边往这边走,一边大喊道。 “哦,军爷,我们在丈量土地。”西门信朝何三拱手作揖道。 “哦,丈量土地啊。”何三瞥了一眼鲁襄手里的竹简,又转头看了看西门信,“你是什么人?” “我是这西门里的里长,名叫西门信。”西门信不慌不忙地回答,“请问军爷有何贵干?” “也没什么大事,我们在抓逃犯,”何三又扫了鲁襄三人一眼,见他们脸上都有一些泥垢灰尘,跟普通乡民无异,于是不再怀疑。 他便转头对西门信说道,“五个骑马的,其中有一个伤员,很年轻……你们有没有见到过?” “没看到,这两天村子里被好几波军爷搜了几遍了,逃犯还没抓到吗?”西门信边说边停下手里的活计,“逃犯是什么人?他们犯了什么事?” “这个你就别问了!”何三一摆手,招呼两个手下,“走吧走吧。” “吁——”大家刚要松口气,谁知走出几步的何三又停下来,他转头看了看鲁襄说道:“呃,我怎么瞅着你有点眼熟呢?” 他这话一出口,西门信只觉得热血上涌,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鲁襄身边的两名兵丁也停下手里的活计,握着木桩随时准备出击了。 “是吗?”蹲在地头的鲁襄闻言,连忙站起身来,他快速地瞪了两名兵丁一眼,让他们放松了一些,不至于有过激的举动。 鲁襄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盯着何三的眼睛问道,“军爷在哪里见过我?” “在哪里见过呢?记不起来了。”何三眯眼思索了一会儿,又伸手挠了挠头发,偏着头说道,“唉,我这猪脑子,关键时刻就不顶用了。” “哈哈,哈哈……”何三这么一说,弄得他的两名手下不禁开心地调笑起来。 “哈哈……”西门信和两名兵丁见状,也就顺势跟着他们哈哈地尬笑着。 何三也是呵呵地傻笑,他用拳头擦了擦自己地鼻头,然后猛地一拍脑门:“哦,我想起来了,我大舅家的邻居陈大爷……对了!你跟那陈大爷简直长得一模一样。” “是吗?那我有机会得去拜会他一下,看看我俩长得到底有多像。”鲁襄朝何三一拱手,敷衍地回答。 “拜会就算了,我大舅家离这里估计有五六十里路。”何三说着又冲两名手下一挥手,“走吧,咱们走吧。” 此时,西门里驿站的病房里,子虞正半靠在床头休息。由于身体里的毒素已被排除干净,他脸上的气色已显红润,精神看起来明显好多了。 刘莺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小米粥,一边温柔地给子虞喂食,一边不时地用手绢擦拭着他的嘴角,弄得一旁的曹阙和曹业不忍直视,两人于是便悄悄地退了出来。 第37章 丛林里媿申遇袭 阳光洒满了森林村落乌泥坎。身着红衣黑裙的浅瑶,在她居住的小院里整理好自己的装束,戴上黑色绣花的头巾,然后又挎起竹篮,拿着小镐头,走出门来。 显然,她这又是要出门去林子里采蘑菇。 她的父亲媿永泰,则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静静地看着她那渐渐消失在丛林里的背影,显得若有所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树林里鸟语花香、阳光温暖和煦,光线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在灌木丛中、也洒在林下的枯枝败叶上,引得一些小松鼠们在无拘无束地追逐嬉戏。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的温馨美好。 浅瑶沿着林间小径不紧不慢地走着,丝毫没有察觉到在她的身后,媿申正借着灌木和丛林的掩护,左躲右闪地悄悄尾随着她。 媿申微微猫着腰,蹑手蹑脚地由一棵大树背后转移到另一侧的灌木丛边,时不时地停留一会儿。 眼见浅瑶慢慢地走远,于是他又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 森林里的障眼之物实在太多,视线非常局促。虽说浅瑶不容易发现他,但与此同时,他也实在是很容易跟丢,所以媿申丝毫不敢大意。 随着“呼啦啦”的一阵响动,就在媿申前面不远处的矮树丛里,突然飞出一只大鸟,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走在前面的浅瑶也察觉到背后有声响,连忙警觉地扭头向后观望,只惊得媿申赶紧闪身躲藏在一株大树背后——好险,差点就被她发现! 媿申轻轻拍了拍自己胸口,深吸了几口气,紧盯着浅瑶那渐渐远离的背影。 过了好一会儿,他刚要挪动脚步继续跟踪,忽听得自己脑子里“嗡”地一声,头上便被人敲了一闷棍!媿申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便晕死过去。 躲在灌木丛边的林魈站起身来,他扔掉手里的木棍,然后用细细的树藤把晕死的媿申捆了个结实,扛着他悄悄地走了一小段路,然后扒开一片灌木丛,顺手把媿申扔进灌木丛边的一个地洞里。 地面上的动静,惹得树上的一只八哥鸟好奇地偏着头,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接着它又发出咕咕地叫声,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身后发生的这一切,浅瑶丝毫都没有察觉到。这个时候,她心里关注的只有蘑菇,双眼只顾着在路两边的枯枝败叶间仔细地搜寻。偶尔还会停下来,弯腰用小镐头扒拉几下,看看枯叶下有没有藏着她要找寻的东西。 就这么走走停停,不经意间,浅瑶忽然瞥见一棵倒卧的枯树干下,有好些蘑菇探出头来。她于是急忙走过去,兴奋地采摘起来,好半天都没有挪动身形。全然没有注意到头顶上一个细藤编织的鸟笼正在徐徐降落。鸟笼里,一只通体绿色、头顶红毛的小鸟正在欢快地鸣叫着。 浅瑶闻声站起来,她端详着这个在自己眼前晃动着的鸟笼,忍不住伸手解开索扣,双手捧着鸟笼,爱不释手地把玩着。不过,很快她便发现不对劲,这只小鸟似乎右腿受伤了,走路一瘸一拐的。 “林魈,你在哪里?快下来!”浅瑶抬起头来仰望着树梢,嗔怪地喊道。 这时,躲藏在一根粗树枝背后的林魈赶紧现出了身形,他一脸开心地发出“噢噢”地叫声,然后便顺着树藤滑了下来。 “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它怎么受伤了?”浅瑶把鸟笼托在手里,指着笼中的小鸟问道。林魈一听,嘴里又发出“噢噢”地叫唤声,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 “你是说,这是一只在灌木丛中捡到的小鸟,对吗?”浅瑶亲切地问道,“那我们帮它养伤吧。” 林魈连忙点了点头,又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会,用手指了指远方。浅瑶明白他的意思,满眼含笑地看着他,双手拎起地上的竹篮,一动不动地站着。 林魈会意,于是一把搂过浅瑶的腰肢,手指紧握着她的红色腰带,把她抱了起来,紧跑几步,然后飞身而起攀上一根树藤,在树梢间辗转腾挪,一边“噢噢”地呼叫着,一边快速地向前荡去。 浅瑶一手搂着林魈的脖子,飞荡在树梢间。耳边“呼呼”的风声和阳光下不断晃过的枝叶光影让浅瑶感觉有点眩晕,又让她非常兴奋和开心。 她不禁也跟着林魈一起尖叫和欢笑起来,那银铃般的笑声,在树林里显得清脆悦耳、久久不绝。 临近黄昏,乌泥坎已经沉浸在夕阳的余晖中,弥漫着暖暖的气息。 村口的吊桥边,媿永泰一脸凝重,显得忧心忡忡。他和媿玄策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看起来似乎坐立不安——显然,他们正在担心媿申的安危。 浅瑶已经从林子里回来了,正和巧儿打扫院子,一边开心地聊天,丝毫没有察觉到村里的异样。 很快,太阳便落山了,最后的一丝余晖也已消失,树林里随之慢慢变得阴暗起来,那只好奇的八哥蹲守在树枝上老半天,终于也不耐烦,咕咕地叫唤着回巢了。 第38章 受伤的媿申终于获救 媿申蜷缩在黑暗的地洞里,拼命地扭动着身体,却始终也挣不脱捆在他身上的树藤。 林魈把他扔下地洞时,他的左腿被摔伤,这时已经肿胀起来,给他带来阵阵剧痛和酥麻。 这个地洞深约两丈有余,别说媿申现在还被绑着,就算没有树藤的捆绑,媿申仅凭自己的能力也绝无可能爬出洞口。 腿上的疼痛让媿申停止了挣扎,他只好扯着嗓子一声声绝望地喊叫着:“有人吗?救命啊……有没有人?快来人啊……”不过,回应他的只有洞口那丛灌木被风吹拂发出的“沙沙”声。 这时,在幽暗的森林里,远处渐渐地可以看到有一些火光在晃动。 “媿申,媿申!”媿永泰领着媿钩、媿武等十来个村民,打着火把走在幽暗地丛林里,一边搜寻一边呼喊着。 “族长,族长!我在这里!”地洞里的媿申听到地面上隐隐约约传来地呼喊声,于是赶紧声嘶力竭地喊叫起来。 “媿申,媿申!”凉风吹得枝叶沙沙作响,搜寻的人群打着火把,还在此起彼伏地呼唤着,全然听不到地洞里媿申那焦急地求救声。 族人们一边叫喊,一边往前走,渐渐地,他们便已离开媿申坠落的地洞,沿着林间小径越走越远,直急得媿申顾不上受伤的左腿,拼命地扭动着身体,不停的哭喊:“族长,我在这里!媿钩,我在地洞里!” 就在这时,媿申忽然觉得脖子一凉,似乎有只爬虫爬过。媿申在惊慌中,急忙晃动着肩膀和脑袋,希望把它甩掉。 可是现在已然没有了意义,媿申忽然觉得脖子上一阵剧烈地刺痛,估摸着是被蝎子之类的毒虫蛰了吧。 一种死亡的恐惧顿时弥漫在他的心头,媿申绝望地在地洞里猛烈地翻滚着,同时拼命地摇摆着脖颈。 经过一番折腾,他总算甩掉了那只毒虫,不过此时他也渐渐地感觉到头晕脑胀,于是在喘息中慢慢地晕厥过去。 “媿申,媿申!”此时,搜寻的人群又已经折返回来,长久地找不到媿申的半点踪迹,大伙不禁非常失望,心里也都渐渐地感到不安起来:媿申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媿申,媿申!”搜寻的人群外侧,媿钩一边麻木地呼喊,一边在灌木丛里扒拉着。就在这时,他忽然一脚踏空,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 “唉哟!”媿钩发出一声惊叫。情急之中,他的双手凌空挥舞,一顿乱抓。幸运地是,他竟然抓住了地洞边上的一丛灌木枝干。 “你们快来,快来!救我!”此时的媿钩,身体悬空在地洞口,双手死命扯着灌木枝干,已经摇摇欲坠。 大伙儿听到媿钩呼救,都连忙跑了过来。媿武看到情势危急,赶紧趴倒在洞口边,伸手抓住媿钩的手臂。后边的人则拖着媿武地双腿,一齐把媿钩拖出了洞口。 “我的娘呐,吓死我了!”媿钩此时惊魂未定,他连忙拿来一个火把照了照洞口,“咦,这里怎么会有个地洞呢?” “这地洞有多深啊?这要是掉下去估计腿都会摔断。”媿武插嘴说道,然后他便捡起一块小石子朝下面扔去。 “唉哟,”迷迷糊糊躺在地洞里的媿申,被小石子砸中脑袋,不禁有气无力地哀叫一声。 “嗯?”地洞口的族人们听到底下传来的声响,不禁都惊喜地喊叫起来:“媿申,媿申!你在下面吗?” 媿申强撑着让自己清醒过来,拼尽全力哭喊道:“族长,我在洞里……我的腿摔伤了,我被毒虫蛰了……你们快救我!” 此刻,在乌泥坎的那座小院里,浅瑶正在疑惑地询问月儿:“月儿,大伙今晚都出去了,他们要干什么?” “听说媿申在林子里不见了,大伙就是去找他的。”月儿回答。 “他去林子里干什么?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可能不见了呢?”浅瑶感到不可思议。 “浅瑶,三娘偷偷跟我说,媿申是族长安排去林子里跟踪你的。”月儿一脸神秘地把嘴凑到浅瑶耳边,“你跟林魈的事,族长已经发现了,你赶紧想办法吧。” “他跟踪我干什么?他们是想找到林魈,然后把他杀了吗?”浅瑶想起了前天的事情,族人们对林魈欲除之而后快的情景又一次浮现在了她眼前。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该怎么办?林魈离不开这片森林,可这片森林只有这么大,如果爹和族人们铁了心要除掉林魈,迟早都会找到的,真到那时,林魈岂不是就没命了?”想到这里,浅瑶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月儿,你能帮我想个法子吗?”浅瑶忍不住抓着月儿的胳膊,使劲地摇晃着。 “唉哟,你都把我弄疼了。”月儿连忙拉住了浅瑶,“我能有什么办法嘛?你说想要嫁给林魈,我都觉得不可思议,族人们和族长就更不会理解了,你总不能跟林魈私奔吧。再说私奔也跑不出这片森林,有什么用?” “唉……也好,既然他们都知道了,我就直接去跟爹去挑明吧,我是非林魈不嫁,他真要是不同意,我就跟林魈走,要死也要死一块。”浅瑶咬咬牙,发狠地说道。 “哎呀,浅瑶,你千万别这么想,别动不动就死啊活的……咱们可以慢慢想办法。你现在也不要跟族长挑明了,这个时候他肯定是不会同意的,说不定还会把你关起来,到时候你可能连林魈也见不着了。”月儿连忙劝慰道,“你现在还是装傻吧,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今后再去见林魈,别让他们发现了。” 月儿的这一番劝说,让浅瑶终于醒悟过来,她抿紧嘴唇,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村口已经传来了嘈杂的喧闹声,月儿一听,连忙站起身来走到小院门口向外探视着:“他们应该回来了,走,咱们过去看看。” 第39章 刘莺子虞私定终身 西门里驿站。 刘莺房间里,小桌上摆着两盘肉食、一碟青菜和几张烙饼。 子虞正跟她并肩坐在小桌边。子虞一手搂着刘莺的腰,另一只手则跟刘莺的手交握着。两人脸贴着脸、彼此依偎在一起,齐齐陷入到迷离、陶醉地气氛之中。 眼前的这位姑娘,真是让子虞迷恋不已。 一方面,他是受刘莺妙曼的身姿和俏丽的容貌所吸引;另一方面,十五年的边关生活,他几乎没有接触过异性,而刘莺的出现,简直是给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让他春心大动而激动不已。 还有还有,这是个挽救了自己性命的姑娘,他怎么对她好都不为过。 而刘莺呢?跟着奶奶这两年的颠沛流离,让她吃尽了苦头,现在更是到了孤苦无依、山穷水尽的地步。 而这个落魄的公子,就成了她唯一的希望和寄托,只有他才能让自己脱离苦海、脱离绝境。 再者,两人的肌肤之亲,也让刘莺对子虞产生了深深地眷恋。 两人的肩膀靠在一起,各自夹着菜喂进对方的嘴里,空气中都弥漫着甜丝丝的味道。 “公子,你大病初愈。来,给你补补身子。”刘莺从盘子里扯下一只鸡腿,递到子虞嘴边。 “我不吃鸡腿,我想吃鸡爪子。”子虞笑着故意刁难她。 “这哪有鸡爪子嘛?”刘莺扒拉着盘子里的鸡肉,“爪子都被小二剁掉了。” “没有鸡爪子,吃咱小丫头的爪子也行。”子虞一边调笑着,一边拿起刘莺的手,细细地端详她那纤细修长的食指,忍不住含在嘴里轻咬着,吸吮着。 “哎呀,脏死了!”刘莺抽出手指,顺便在子虞耳朵上拧了一下说道,“坏蛋……别闹了,好好吃饭,你要调养好身体赶紧上路。” 不过,说完这句话,刘莺的情绪忽然变得低落起来,垂头沉默了。 “你怎么啦?”子虞发现不对劲,于是摩挲着她的臂膀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唉,”刘莺轻轻叹息了一声,“公子要走了,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原来是这个事啊,我等会去跟他们说说,我们带你一起走。”子虞动情地搂着刘莺肩膀,“我们决不分开,永远都要在一起。” “骗子,我不信。”刘莺一脸担忧地说道,“就算你愿意,他们也是不会同意的。刘莺出身低贱,配不上你,而且还会成为你的累赘。” “刘莺,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子虞有点着急了,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从腰间解下一块精致的玉佩来,递给刘莺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就算咱们的定情信物了。我对你是真心不二的。” “这太贵重了,我领受不起。”刘莺连忙摆手推脱道。 “我娘说,这是送给咱们家媳妇的,你真的不要么?”子虞故意捉弄她,“你要是看不上,那我就只好送给别人了哦。” “不行,不能给别人。”刘莺连忙伸手拿过玉佩,放在掌心抚摸着,脸上洋溢着憧憬和幸福。 子虞不再说话,他搂着刘莺的肩膀轻轻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刘莺心里又泛出一阵阵暖意,轻轻地把头靠在了子虞的肩膀上。 此刻,只见一身农民打扮的旅帅于湛从外面匆匆回来,快步走进西门里驿站。客房里等候的鲁襄见状,赶紧迎出门去,把他带到客房里来。 “怎么样?跟郑国那边联系上了吗?”一进房间,鲁襄便拉过于湛,略显焦急地问道。 “联系上了,驻守在郑国边境的郑军卒长戴渊,已经将鲁大人写给许瑕的书信递交上去了。由于时间紧张,郑军来不来得及调动还不清楚,不过这位戴卒长已经许下承诺,他一定会带领手下那百余名兵丁,在郑国边境随时接应我们。” “那就好,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鲁襄表情轻松下来,点头吩咐道。 “是。”于湛朝鲁襄一抱拳,然后转身出门,“卑职这就去收拾准备。” 鲁襄也跟着出门,旋即来到子虞的病房里,看着空空如也的病床,他什么都明白了。 鲁襄一脸严肃,坐在病房里静静地等待着。过了许久,才见子虞一脸陶醉地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公子,你忘掉了你父母是怎么死的了吗?”鲁襄低声而严厉地喝问道。 “啊这……鲁大人为什么要这么说?”看着鲁襄那犀利的双眼和严肃的表情,子虞不禁心里一惊。 “公子,你忘掉了这几天的生死经历了吗?”鲁襄没有回答子虞的问话,而是紧紧地逼问道。 “子虞当然不会忘,可是……”子虞连忙回答。 “公子,你忘掉了你的使命了吗?”鲁襄又一次沉声问道。 “使命……鲁大人,你今天这是怎么啦?”子虞不禁有些慌张。 “成大事者,必先禁私欲。”鲁襄面无表情地说道,“沉湎于温柔乡,只会消磨你的心智,最终让你萎靡不振,一事无成荒废终生。” “这……大人,刘莺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这么冷血,我们不能利用完就抛弃她,”子虞已经明白了鲁襄的意图,于是着急地辩解道,“希望大人能容许子虞带她一起走。” “带她一起走?你说得倒是轻巧!我们现在的处境非常恶劣,随时都有可能被追杀。如果再带上一个弱女子,更是行动不便。”鲁襄决绝地回答道,“她会成为我们的拖累,会让我们所有人陷入绝境!决不能带她一起走。” “可是……”子虞还想争辩。 “现在我们前有埋伏后有追兵,你愿意让她跟你同遭劫难吗?你希望她也被追杀吗?”鲁襄见一时难以说服子虞,于是赶紧调转话头,“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子虞沉默了:鲁襄说得对,带着刘莺一起走,就是让她同遭劫难、时刻面对血溅三尺的威胁。真要是这样,自己也未免太自私了。 如果不带她走的话,她至少是安全的,也绝不会有生命危险。 鲁襄见子虞不再反驳,知道自己的劝说已经起效,于是缓和语气轻声劝慰道:“我会给她一些银两,让她暂时找一个安顿之所吧。” “等咱们事成之后……至少等公子的处境安全之后,我再把她给你接回来。让她同享荣华富贵,不是更好吗?”鲁襄不失时机地又补充了一句。 “唉,”子虞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无可奈何。过了许久,他终于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时,曹阙又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公子,把这碗汤药喝了,躺好静静调养身体吧……养足精神,明天好赶路。” 第40章 乌泥坎媿申病危 此时的乌泥坎,正笼罩在一种不祥的氛围之中。 只见媿申直挺挺地躺倒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就像是一具僵尸。 族人们脸色凝重,三三两两地凑到病床前,忧心忡忡地探视着。只见媿申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全身发青已无半点血色。凑近一看,在他的脸上甚至还能发现一块块黑斑。 显然,是那毒虫的毒性太强,可怜的媿申已经处于生命垂危的状态。 媿永泰和媿玄策不知从何处拿来一卷积满灰尘的医书。两人临时抱佛脚,眯缝着眼睛,细细辨认着竹简上的文字,一边安排媿钩和媿武去林子里寻了一些草药回来。 接着,他们又吩咐月儿和三娘将药材熬成汤药,撬开媿申的牙关给他喂了下去。 就这么忙活了老半天,最终还是无济于事,媿申的病情不见半点好转。只见他气若游丝、脉象微弱,眼看着就要慢慢的不行了,似乎随时都会撒手人寰。 “爹,媿申去林子里干什么了?弄成这个样子。”浅瑶在门口清洗着衣裳,她见媿永泰焦急地进进出出,于是故作不解地问道。 “干什么去了?还不是因为……”媿永泰差点说漏了嘴,于是急忙改口道,“还不是因为想去逮只麂子回来,唉!” “他怎么就掉进地洞里了?”浅瑶继续问道,“那边我采蘑菇去过好几次,从来没有发现还有个地洞。” “算他倒霉,你今后也要小心一点。”媿永泰不想再搭理浅瑶,于是卷起一床草席搂在怀里,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傍晚,西门里驿站。两名兵丁开始收拾行囊,为明天的上路做准备。子虞依曹阙地嘱咐,头枕双臂躺在床上静养着,不过此时他已感到心烦意乱,根本就静养不下去——现在必须要跟刘莺道别了,可是,该怎么说才让她不会伤心呢? 子虞犹豫了半天,最后,他终于翻身起床,鼓起勇气走到了刘莺的房门口,准备好好地安抚一下她。 “咚咚咚,咚咚咚。”子虞用手指敲响了刘莺的房门,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里面还是悄无声息。 “刘莺。”子虞轻轻地呼唤了一声,然后用手一推,房门“吱呀”一声就被推开了,原来里面根本就没有闩。子虞伸头进去一看,只见房间里面空空荡荡,此刻刘莺已经不知去向。 子虞顿时非常失落,他站在房间里呆呆地环顾四周,只见木床、桌椅、甚至红烛都在,却唯独不见刘莺,好像她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刘莺去哪里了?该不是在别的房间里吧?子虞有点不死心,他于是转身出门,准备换个房间寻找,谁知差点撞到了站在门口的鲁襄。 “这个丫头已经被我打发走了,跟你说过了,我们无法带她走。”不等子虞开口,鲁襄便主动说道,“放心吧,我给了她一些银两,饿不死她!” 鲁襄说完便转身走了,只留下子虞一脸惆怅地站在房间里发呆。 第41章 曹永护送子虞离开驿站 天还没亮,西门里驿站便显得有些嘈杂起来,大伙纷纷起床,都在忙着整理行囊准备出发。 旅帅于湛更是早已收拾妥当,只见他腰挂佩剑、大步流星地走出驿站,然后匆匆忙忙地跨上战马,挥起一鞭就离开驿站前去探路了。 鲁襄、子虞等人也已收拾好包裹走出客房门,准备去跟曹阙道别。这时,他们竟然看见院子中央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边静静地站立着三个人影,他们不是别人,正是曹阙父子三人。 “曹先生,承蒙三位出手相救,把我从阎王殿前拉了回来。鄙人实在是感激不尽。现在临别之际,请受鄙人一拜,”子虞说着就双膝跪地,拜倒下去,“感谢三位的救命之恩!” “鲁某也要感谢曹先生对公子的搭救之恩。”鲁襄站在一旁,也忙着弯腰拱手施礼。 “公子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我曹某领当不起如此大礼,鲁大人也不必客气。”曹阙连忙伸手扶起子虞,又对鲁襄摆了摆手说道,“公子命大,公子是有福之人,曹某的医治只不过是顺势而为、顺水推舟罢了,实在是无足轻重、不足挂齿。” “呃,曹先生谦虚了,”鲁襄抱拳夸赞道,“先生医术高明,竟能起死回生,真是令鲁某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啊。” “哪里,哪里。曹某也就是会一点雕虫小技而已。公子今日能够痊愈,全仗公子的福气,全仗公子的福气啊!”曹阙抱拳客套地说,接着他又话锋一转,“不过,公子现在大病初愈,实在是不宜颠沛奔波,尤其是骑马,恐怕很容易发生意外。” “唉!”鲁襄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知道?大病初愈之人体力尚未恢复,的确不适合在马上颠簸。不过,鲁襄又抬眼看了看曹阙身边的马车,心里已经猜到了八九分。 果然,曹阙接着就朝马车一抬手,示意道,“为安全起见,也为了公子的伤情着想,曹某的这辆马车就送给公子了,好让公子免受马背上的奔波之苦。” “这个……不行不行,”子虞连忙摆手说道,“先生的救命之恩,鄙人现在无以为报,怎么还能要你的马车?不行不行。” “呃,这个确实不合适,唉。”鲁襄看了看子虞,然后也客套地推辞,“我们慢点走,兴许公子也无大碍。” “我是药师,公子的身体现在是什么情况,我非常清楚。”曹阙劝说道,“先不说他的病情刚好,体质虚弱。就单说他右肋的伤口,坐在马上慢慢走都够呛。而你们此去路途遥远,一路上又危机重重,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岂能容你们慢慢行走?鲁大人就不要推辞了!公子,你也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鲁襄和子虞不禁对视了一眼:曹阙说得在理,有了马车,大伙的行动自然会方便许多,子虞的处境也会安全许多。如果没有马车,只要遇到追兵,子虞必定凶多吉少。 于是两人便不再拒绝,双双拱手施礼,“恭敬不如从命,那就谢谢曹先生了。” “还有,你们这一路上凶险异常,人手显然不够,很难保护好公子和鲁大人您的安全……而我这侄子曹永,刀法和驾车技术都还不错,就让他给公子驾车吧。”曹阙于是把曹永推上前来,“也为护送公子和鲁大人助上一臂之力。” “曹永愿为鲁大人和公子贡献绵薄之力。”曹永会意,连忙抱拳施礼。 “这个……”鲁襄心中不禁大喜,昨夜他还在为这事而焦虑:他跟子虞都需要人护卫,可是现在他们身边只剩下于湛和这两名兵丁,人手严重缺乏。 而曹永的刀法,鲁襄早两天已经见识过了,与旅帅于湛交手几十个回合都不落下风,确实已经相当不错。 有了曹永的驾车和护卫,自己突围去郑国的胜算,又将增加几分。不过,鲁襄心中还是有几分疑虑:萍水之交,曹阙又是送车又是送人,此举必有所图,他曹阙到底是图什么? 鲁襄于是便客套地问道,“能有曹永相助,我鲁某和公子实在是感激不尽。只是,这会不会耽误你们养蜂和调药?” “不碍事,不碍事的。”曹阙连忙摆手说道,“我一个乡野药师,四处流浪,成不了大器。儿孙们跟着我,也恐怕只会荒废一生,曹某也希望给他们谋一条出路啊。既然咱们在这驿站相遇,也算是有缘,恳请鲁大人帮忙扶持一把。” “哦,”鲁襄点了点头,他已彻底明白了曹阙的意图,于是便不再推辞,“那也好,咱们算是互相扶持,鲁某今后恐怕还少不了曹先生帮助。这里先行表示感谢,谢谢曹先生了。” “鲁大人不必客气。”曹阙也赶紧拱手作揖。 “曹永,此去路途凶险,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鲁襄接着又拍了拍曹永的肩膀叮嘱道。 “曹永将誓死保护鲁大人和公子的安全!”曹永连忙单膝跪地,拱手抱拳发誓。 “那好,咱们就赶紧上路吧。”鲁襄连忙伸手扶起曹永,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臂膀。 “公子,请上车吧。”这时,静候在一旁的两名兵丁麻利地把几个包裹放到马车上,然后又伸手搀扶着子虞登上了马车。曹永见状,赶紧上前牵马引路,走出了驿站。 “吁——”谁知刚出驿站,曹永忽然瞥见驿站门口的不远处跪着一个黑影,惊得他连忙勒住马头,“谁?不要命啦!快让开。” “请公子带上刘莺!求求鲁大人带上我!”原来跪在地上的黑影正是刘莺,只见她肩上斜绑着一个小包裹,正用请求的眼神看着前面的马车。 马车上的子虞一听,连忙掀开门帘,惊喜地喊道:“刘莺,刘莺!你还在这里啊!” “哎呀,你这,”鲁襄感觉很恼火,原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地将刘莺支开了,谁知她还是不离不弃,“不是跟你说过了嘛,我们这一去路途凶险,实在是不便携带女子同行啊,你快走吧。” “小女子如今孤苦无依,再说公子现在大病刚刚好转,身上的伤口也未痊愈,一路上需要人照顾。恳请大人带上刘莺,小女子保证不给大人添麻烦。”刘莺连忙俯身磕头道。 “鲁大人,我们现在有马车,带上刘莺也是不碍事的。”子虞赶紧也请求,“就让她跟我一起走吧,她是子虞的恩人,我们不能抛下她。” “哎呀,快点快点!别耽误时辰!”鲁襄眼见天色已经蒙蒙亮,不禁有些着急。这个时候已经没时间跟她浪费口舌,于是连忙挥手道,“上车吧,快点!” “谢大人!”刘莺欣喜地站起身来,快步跑近马车。子虞见状,连忙伸手把她拉上车去,一同坐进了马车。 经过短暂的离别之后又重新相见,两人都兴奋不已,不禁幸福地靠在了一起。 “驾!”马车前座的曹永一挥马鞭,前面的马匹便嘶鸣了一声,撒开四蹄沿着大道往前飞驰。 “曹先生,老牛头!感谢大家这几天来对我们的倾力协助,咱们后会有期!”鲁襄站在驿站门口,对前来送行的曹阙和老牛头一拱手,同时还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他便翻身上马,带着两名兵丁挥鞭打马,紧紧尾随着前面的马车飞奔离去。 “吁——”驿站门口的老牛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唉,他们总算是安全地离开了,这几天我睡觉都是提心吊胆的。” “呵呵,真是打扰到老牛头了,想必大家都会感谢你的,你好人有好报。”曹阙望着远远消失的马车,良久才回过神来,他见老牛头那如释重负的表情,于是随口打趣。 第42章 戴蒙于湛纠缠追逐 官道上,鲁襄和两名兵丁骑着马在前飞驰,曹永则驾驶马车带着子虞和刘莺在后面紧紧跟随。 此去郑国,沿路还有没有追兵拦截,实在是不可预测。假如真又遇上追兵,那又该如何应对呢?众人既感到担忧又有些迷茫。 这时,远远地就能看见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没错!那正是打马折返回来的于湛,众人心头不禁一紧:前面估计有麻烦。 很快,于湛就已跑上前来,鲁襄连忙勒住马头:“旅帅,前面是什么情况?” 曹永喝停了马车,车内的子虞和刘莺听到动静,禁不住也悄悄地掀开马车门帘,探头往外张望。 “禀大人,前面四五里地有个关卡,大概有十多人在镇守,硬冲肯定是过不了的,咱们得想个万全之策。”于湛向鲁襄禀报,旋即他又看见了曹永,于是向曹永一拱手,“感谢曹先生相助。” 曹永也连忙对于湛一拱手,然后转头问鲁襄道,“鲁大人,你看……怎么走?” 鲁襄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皱着眉头说道:“我们现在是退无可退,说不定后面还有追兵正赶过来,只能往前冲。于湛,你有什么办法?” “呃……咱们一起商议一下吧。”于湛感觉有点为难,于是挥手招呼着曹永。 由于这几天搜寻逃犯没有结果,戴蒙不禁有些着急,现在他跟范不归两路人马,谁先抓到逃犯,谁将领受首功。而这个“首功”是他官复原职、重返商丘的绝佳敲门砖,他戴蒙志在必得。 沿途搜寻已经无效,戴蒙于是改变了策略,他在一个三叉路口,命人连夜搭了个临时关卡:用一根笔直的圆木横杆拦在路中央,离地四尺有余,任何路过此地的人马都得接受盘查,休想冲卡逃脱。 路边原有的那个破茅草棚,也被兵丁们修葺一新:顶上加盖了一些茅草,并就近寻了几块大石头和几根枯木放在棚子里,充当坐凳,以供沿路追寻的兵丁们临时喝水休息。 此刻,戴蒙刚从别处搜寻回来,正和几名兵丁坐在茅草棚下喝茶闲聊。 “大人,你看咱们搜寻好几天了,始终也不见逃犯的踪影,他们大概已经不在雍丘地界了吧?”伍长何三给戴蒙倒上一碗茶水,随口嘟囔道。 “一定还在,只是不知道藏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戴蒙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打起精神来,决不能掉以轻心。说不定……不经意间逃犯就出现了!” “可是,咱们该搜的地方都搜过了,该打探的地方也都打探过了,都不见半个人影……”何三的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一阵马蹄声所吸引,转头往岔路上望去。 只见一匹战马飞奔过来,骑马的人肩负长弓,腰跨佩剑,伏在马背上径直往前冲。 “截住他,快截住他!”这时,远处忽然又传来了副尉范不归地吼叫声,“快快抓逃犯啊!” “逃犯来了!”戴蒙听到呼喊声,连忙持剑“腾”地一声站起来。他拔腿跑出茅草棚,一边挥舞着手里的佩剑,高声大喝道:“站住,你给我站住!” 马背上的于湛一听,猛地勒住马匹,紧急地停下身来,他手里的缰绳直勒得胯下坐骑的前蹄高高扬起,激起一片尘土。 于湛略一停顿,便又迅速的原地调转马头,一刻不敢逗留,飞快地往后方逃去。 “站住,你给我站住!”戴蒙一边高喊一边迅速跨上战马,随即又挥手对茅草棚里的随从们高喊道,“快快上马,抓逃犯,都跟我追啊!” 于是,有七八名兵丁纷纷翻身上马,紧紧跟随戴蒙,朝于湛逃跑的方向急火火地追了过去。 遭到前后夹击的于湛此时已经无路可逃,只好纵马离开大路,冲进麦地里一路狂奔,引得戴蒙和范不归两路人马兵合一处,紧紧地追随着他。 “站住,你给我站住!”追兵们在于湛身后大呼小叫着。 于湛没有理会身后传来的怒喝声,而是一边打马狂奔,一边紧张地搜寻着可藏身之处。 幸运的是,此时他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大片树林,于是毫不犹豫地猛抽坐骑,一溜烟地冲进了树林里。 等到戴蒙和范不归他们两拨人马追到林子里时,于湛已经消失不见了。 “想躲?没门。”戴蒙用马鞭朝右指了指说道,“范大人,你的人负责搜索树林东边,我来搜西边!” “逃犯是我先发现的,应该由我搜西边树林才对。”范不归表示不服,而且他感觉于湛藏身在西边树林的可能性很大。 “行吧,行吧。我搜东边。”戴蒙有点无奈,也有点理亏,于是领着自己的手下进入树林东侧,漫无目的地搜寻起来。 不过,这片林子里树丛茂密,岔路很多,真要搜寻起来,谈何容易。 戴蒙和范不归带着各自的手下,在林子里乱窜,就跟无头苍蝇似的,时不时撞到了一起。 大伙折腾了好久,竟然连于湛的影子都没见着。 “大人,逃犯跑了,逃犯跑了!你快看!”正当戴蒙因搜索无果、心情颇感焦躁之时,他身边的一名兵丁忽然高声喊道。 戴蒙循声望去,透过树干、枝叶间的空隙,他隐隐约约能看到于湛已经打马冲出了树林子,跑进空旷的麦地里,马蹄在身后扬起一片尘土。 “哼,找死,看你还往哪逃!”戴蒙挥起马鞭,狠狠抽了两下马屁股,又冲手下呐喊道:“给我追,快!” 于是,众人又一窝蜂地打马朝田野里追去。 此时,范不归也发现了在麦地里狂奔地于湛,他也不甘示弱,赶紧率领着一众手下也急急忙忙地尾随过去。 奇怪的是,于湛并没有急着往前逃跑,而是驱赶着马匹在田野里绕了一个大弯,最终又一头扎进了树林里,引得戴蒙和范不归等人气喘吁吁地又跟进了树林子。 “他娘的,耍猴呐!”戴蒙非常恼怒,他气急败坏地冲部下们挥手高喊:“你们几个守在林子外边,其他人继续给老子搜,发现了就直接诛杀!” “是!”手下的兵丁们刚要分散开来继续搜寻。 这时,戴蒙隐约又感到有点不对劲,他眯眼思索一会儿,忽然猛地一拍额头高声喊道:“唉呀,中计了!何三,我们的人都跟我撤,快!” 说着,戴蒙便一马当先,驱赶着坐骑急匆匆地朝关卡方向飞驰而去。 第43章 追逐中刘莺坠落马车 此时在关卡边,留守的几名兵丁正在盘问着鲁襄一行人。 “你们是干什么的?”领头兵丁挡在横杆前问道。 “报告军爷,小民是准备回乡结亲的。”鲁襄翻身下马,弯腰拱手、陪着笑说道。 “结亲?结什么亲?”兵丁抬眼看了看鲁襄,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 “是这样,小女跟前面的怀元里一户人家订了娃娃亲,如今已到了婚配年龄,小民特地送她过去。”鲁襄不卑不亢地回答。 马车里的子虞和刘莺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忍不住对视了一眼。此刻两人都有点紧张,而刘莺更是情不自禁地紧紧握住了子虞的手。 “哦?这么说,后面的马车上就是你女儿咯?”领头兵丁不怀好意地走到马车边,抬手掀开马车门帘就要往里偷窥。 “爹!”只听得车帐里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随即门帘也被仓促的合上了。 “哎哟,军爷!使不得,使不得啊!”鲁襄见状,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小包铜钱,塞到领头兵丁手里,“小女没见过世面,军爷可不要吓着她!” “嗯,怀元里是吗?”领头兵丁掂了掂手里的小包裹,连忙把它揣进怀里。又心有不甘地瞟了一眼马车门帘,“大喜日子是哪一天啊?” “明天,就是明天。这不正急着赶回去筹备嘛。还请军爷高抬贵手,放我们爷几个过去。”鲁襄连忙拱手回答。 “嗯,这大喜的日子,哪能耽误你们呢?”领头兵丁朝部下一挥手,“放行!” 于是,他的两名手下便扯动绳索,把拦路的横杆拉得竖立起来。 “驾!”赶车的曹永哪还敢怠慢?他连忙挥鞭打马,驾驶着马车从横杆下驶过。鲁襄和他身边的那两名农民打扮的随从,也是一脸从容地穿过了横杆,打马往前走。 “呃,你等等,他们两个又是谁?”领头兵丁似乎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于是抬手指着鲁襄身边那两名随从问道。 马背上的鲁襄强作镇定,扭身回答道:“他们是小民店里的伙计。走了哈,军爷!”说着他又抽了坐骑一鞭,纵马往前飞奔,不敢有一刻耽误。 “哦……老人家,记得给咱弟兄们留杯喜酒啊!”领头兵丁犹豫了一下,接着便远远地挥手朝鲁襄喊道。 一路上,戴蒙驱赶着坐骑,带着何三等七八名兵丁火急火燎地往回赶。远远地,他就看见三名骑手拥护着一辆马车驶离了关卡。戴蒙顿时大感不妙,他不禁急得高声呐喊着:“快拦住马车,快拦住他们!” 关卡边的领头兵丁手搭凉棚,凝视着远远飞奔而来的戴蒙,没有动静。 “混蛋,快追,快拦住前面的马车!”戴蒙一边策马狂奔,一边怒声呵斥。 领头兵丁见状,终于反应过来。他知道坏事了,连忙着急地招呼着几名手下:“弟兄们,抄家伙,快追!” “你们站住,给我站住!”领头兵丁一边朝着远远跑走的鲁襄一行人大声喊叫,一边率领着几名手下拔腿便追。 可是双腿哪能跑得过四蹄?前面的鲁襄和曹永等人正紧张地打马狂奔,双方的距离已越拉越远。 没过多久,戴蒙便已追上了领头兵丁,只见他恼怒地抽出一马鞭,大声吼道:“该死的东西!回头再找你算账!”说着便快马加鞭地朝前面的马车狂追过去。 拉着三人的马车,在曹永地驱赶下,正奋力地往前奔逃,怎奈负重前行,终究还是跑不过戴蒙的轻骑。 鲁襄和旁边的两名兵丁因为要保护马车的缘故,也不敢甩掉马车独自奔逃。 渐渐地,前后双方的距离已经越拉越近,两队人马彼此都抽出了兵器,随时准备应战。 追兵们的怒喝声在不断迫近,车外的马蹄声也越来越激烈,这让车帐里的子虞和刘莺不禁紧张万分! 追兵中,领头的伍长何三骑术了得,他一手提着长矛,一手抖动着缰绳,冲在追兵队伍的最前面,紧紧地咬住了子虞的马车。 眼见双方的距离已到攻击范围,何三顿时感觉机不可失,于是便挺起长矛狠狠地朝马车车帐里刺去! “啊!”眼见尖利的矛头突然从车帐外穿刺进来,坐在马车里的刘莺不禁吓得尖叫一声,紧急地闪身躲避。 只见她俯身低头、她身体一个趔趄,顿时便坐立不稳,整个身子向前滚出门帘,摔了出去。 “刘莺!”子虞急得大喊一声,刚要伸手前去拉她,说时迟那时快,紧追上前来的何三又是一矛刺进车棚里! 子虞在情急之下本能地把头往后一仰,险险地躲过泛着寒光的矛头,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此时他已顾不上刘莺,连忙伸手抓住矛杆,奋力地与车帐外面的伍长何三来回拉扯着。 在颠簸的马车上,滚出门帘的刘莺身体失去了平衡、半躺在马车一侧。情急之下,她连忙用一只手慌乱地拉扯住曹永的肩背,冷不丁的,直扯得他也差点翻倒。 追兵们还在凶神恶煞般地迫近,曹永手握缰绳,只顾着快速地驱赶马匹,根本腾不出手来搀扶背后的刘莺。 于是在刘莺忽左忽右地拉扯下,曹永的身体也在大幅度的左右摇摆着。他无法摆脱这种拉扯,只能努力地稳住自己的身形,梗着脖子费劲地打马飞奔。 这时,在一旁骑马奔逃的鲁襄一瞥眼,看到刘莺正把曹永带入窘境,他顿时脸生厌恶,然后找准机会,毫不犹豫地伸手扯过刘莺的衣领,把她甩下车去! “啊!”重重的触地撞击让刘莺发出一声惨叫,随之而来地是,巨大的惯性让她的身体在路上打了几个滚,最终滚落在路边的一处草丛中,不再动弹。 此时,何三和子虞,各自抓着长矛的两头,还在奋力的较劲、还在僵持着。 前面护车的一名兵丁见状,连忙扭过身来挥刀便砍,他的刀尖刚好划过何三胯下战马的唇鼻,直痛得它紧急躲避、前蹄飞扬站立不稳,导致何三连人带马一齐滚倒在地。 何三的坐骑突然倒地,让紧随其后的戴蒙和他的随从们躲避不及,大家顿时乱成一团,战马惊恐地嘶鸣着撞到了一起,马上的兵丁们也纷纷滚落下来,场面真是狼狈至极。 车帐里的子虞总算喘过气来。他胡乱地把长矛扔出车帐,这时才发现刘莺已经坠落马车。 他在惊慌中撩开车窗绝望地大喊:“刘莺!刘莺!”外面自然是无人应答。 透过车窗,子虞远远地看见刘莺正瘫倒在道路旁的草丛中,一动也不动,显然已经晕死过去。 第44章 于湛被俘林魈干扰追兵 “停车,快停车!”子虞惊恐地拍打着马车大声呼叫着。可是没人理他,外边的四人只顾着打马奋力往前狂奔。 “鲁大人,停车!快救救刘莺。”子虞绝望地喊道。 “公子,现在情势危急,不能停!快跑快跑,驾!”鲁襄气喘吁吁地挥鞭打马,根本不理会子虞。 子虞坐在马车里,只能扭头透过车帐的缝隙,无助而绝望的望着刘莺的身影渐渐远离、直至消失。 他无比痛苦地拍打着车帐立柱,忍不住心疼的号哭起来。 这边,戴蒙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又重新跨上战马怒吼道,“继续追,他娘的,驾!” 说着,他便一马当先往前冲去。随从们自然是不敢怠慢,又都纷纷翻身上马,尾随戴蒙狂奔而去。 此时,双方已经甩开了一段距离。远远地,戴蒙就看见前面的“逃犯们”已经慌不择路,只见三匹轻骑冲在前面,引领着马车拐进乌泥坎的密林小径中消失了。 而在另一边,范不归率领着他的追兵们,还在麦地边的树林里紧张地搜寻。 于湛实在是无处藏身,又估摸着鲁襄和子虞应该已经跑远,他于是又纵马逃出树林子,在田野里快速地往西飞奔。 后面的雍丘副尉范不归哪肯罢休?他又率领着一众人马冲出树林,紧咬着于湛穷追不舍。 眼见无法甩掉身后的追兵,于湛连忙口咬缰绳,腾出手来取下肩上的长弓,只见他弯弓搭箭,“嗖”的一声便回首怒射! 随即,只听得“唉哟”一声,范不归左臂已经中箭,他嚎叫着直剌剌地摔下马去! 于湛此刻自然是无心恋战、见好就收,继续抖动缰绳在田野间策马狂奔。 可就在这时,猛听得“啪”的一声脆响,于湛闻声心头一紧,顿感不妙。 他胯下的战马紧跟着便发出一声痛苦地嘶鸣,突然俯冲着跪倒,把于湛重重地摔倒在地。 于湛来不及闪避,就被战马庞大的身躯压住了右腿,疼得他直咧嘴。 于湛费劲地把右腿从战马身下挪出来,感觉到脚踝已经脱臼,剧烈地疼痛顿时让他站立不稳。 于湛踮着脚回首一看,赫然发现一个捕兽夹紧紧地卡住了战马的一只后蹄,疼得它直蹬腿。 “他跑不了啦,抓活的!”范不归在后面惊喜地狂叫着。 于湛不禁悲从心头起,他硬着头皮抽出佩剑,腿脚蹒跚地准备迎战身后的追兵们。 只不过,此时的他已战斗力大减,面对四周围攻上来的长矛短剑,已是有心无力。 只见于湛手忙脚乱地招架了一阵,很快就被众人打倒在地,捆绑起来。 “兄弟,箭法不错,范某领教了。”范不归左臂上还带着箭矢,他忍着疼痛走过来,咧着嘴向于湛一拱手,揶揄道,“你下手可真狠啊……走吧,跟爷领赏去。” 这边,在乌泥坎的大森林里,各种飞鸟正叽叽喳喳地欢叫着,聒噪得很。 野人林魈靠坐在一棵大树顶端的枝杈间,仰头喝着鸟蛋的蛋液,正在美美地咂着嘴。忽然,地面上传来一阵阵喧闹声,打扰了他的兴致。 林魈低头一看,只见林间小径上,三匹战马引领着一辆马车惊慌失措地往前奔逃,驾车的曹永正焦急地一鞭又一鞭抽打马背,嘴里大声呼喝着:“驾!驾!” 林魈连忙翻身站起来,掰断一根碗口粗的枯树枝握在手里,他瞪着血红的双眼,照着马车缓缓瞄准。 就当他刚要扬手将枯枝投掷下去时,忽然又瞧见马车后面远远地追过来七八名骑兵,只见他们正挥舞着手里的兵器大吼大叫着。 林魈顿时心生厌恶,皱起了眉头。他不再理会前面的马车,抡起枯树枝就朝后边领头的追兵抛射了下去。 领头的戴蒙正在策马直追,忽然瞥见一根粗长的树枝从空中飞速地朝自己直插过来,吓得他赶紧侧身,藏在马背一侧,惊险地躲过了树枝地攻击。 “有野人,野人在那棵大树上面,干掉他!”戴蒙马不停蹄,用手指着树梢对身后的随从们喊道。 后面紧跟着的何三这时也看见了高高在上的林魈,他急忙夹紧战马腾出双手,张弓搭箭便“嗖”地一声凌空朝树梢间射去。 “啪!”何三射出的利箭深深地扎进林魈眼前的树干上,吓得他脖子一愣。 林魈连忙纵身一跃,逃离树杈。并同时攀上一根树藤来回晃荡着。随即他又一扬手,闪电般地朝下甩出两颗石子。 “唉哟!唉哟!”戴蒙与何三几乎同时发出痛苦地嚎叫,两人双双滚下马来。林间路窄,后面的几名兵丁也只好勒住马头,停了下来。 “该死的!咱们先把野人解决了。”戴蒙恼怒地命令道。 “是!”大伙一齐翻身下马,接着又分散开来,各自寻找一棵大树为依托,纷纷张弓搭箭,轮番朝树藤间的林魈怒射。 林魈挂在半空中的枝杈间左躲右闪,时不时地还会掏出石子反击。怎奈双拳难敌四手,地面上不断射来的利箭让他感觉疲于应付,甚是狼狈。 不过,幸亏树枝藤蔓足够绵密,替他挡住不少利箭,他才不至于受伤。 眼见招架不住,林魈便不再恋战,他瞅准一个空档急火火地攀上一根树藤,左右晃荡着往前迅速飞跃,狼狈地逃走了。 第45章 戴蒙擒获鲁襄子虞 地上的两名兵丁迈开大步正欲追击,被戴蒙一把拉住:“算了算了,现在抓逃犯要紧!” 于是,大伙又翻身上马,沿着马车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由于刚才遭受林魈地袭扰,的确耽误了不少时间,等到戴蒙重新上马追赶之时,前面的马车早已跑得不见了踪影。 “驾!驾!”戴蒙一边焦急地挥动马鞭往前飞奔,一边给随从们打气,“他们肯定就在前面不远处,跑不了的!” 一行人沿着林间小径跑了许久,戴蒙终于冲出了树林,不过让他傻眼的是,他们被眼前一条巨大的壕沟挡住了去路。 “大人,壕沟的那边应该是郑国地界了吧?”伍长何三看着壕沟对面那一望无际的麦地,不禁叹了一口气,“咱们可不能越界。” 戴蒙没有回答他,而是疑惑地盯着眼前的壕沟,似乎在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么宽的壕沟,马车是不可能过去的……他们插翅难逃!” “逃犯一定还在树林里,咱们几个分散开,一起搜寻。”戴蒙发布命令,“只是彼此之间不要相隔太远,互相照应,一定就能找到他们。” 谁知他的话音刚落,旁边的一名兵丁就赶紧提醒他道,“马车在那里,大人你快看!” 戴蒙循声望去,只见左侧一里开外,壕沟便拐了一个弯,延伸进树林里。而就在那壕沟拐弯处,似乎有路把壕沟两侧连接了起来。 而此时,正有三人骑着马,引领着一辆马车跨越壕沟,往郑国那边驶去——很显然,他们正是鲁襄一行人。 “快追,快!”戴蒙连忙打马往前走,何三及随从们也不敢怠慢,八匹马沿着壕沟边缘呈一字长龙状紧紧地朝壕沟拐弯处赶去。 曹永跟着鲁襄三人,赶着马车刚刚跨过壕沟,就看见戴蒙一伙人正朝自己追了过来。惊得他连忙大声提醒道:“鲁大人,他们又追来了,快跑!”说着,他又快马加鞭,驾着马车在田野里飞奔。 “给我站住,快停下!”戴蒙率领着几名随从跨过壕沟,一边高声喝令着,一边打马在麦地里继续狂追。 虽说在前面奔逃的马车和鲁襄等人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但是戴蒙此时已经暗暗地兴奋不已:之前在窄路上追逐,前面的人会挡住后边同伴的去路,八匹马根本就施展不开;现在跑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这给追兵们的加速追击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只见戴蒙一伙人迅速地散开,加速超越了负重前行的马车,然后又从马车的左右两侧快速地合围过来。 面对如此绝境,子虞的马车边仅剩的这两名兵丁,百般无奈地拔出了佩刀,硬着头皮迎了上去,与戴蒙的追兵们厮杀在一起。 不过,在敌我人数如此悬殊的情况下,这两名兵丁根本就没有抵挡多久,随着兵器碰撞发出的一阵凄厉的铿锵交错之声,两名兵丁很快就在惨叫声中被斩落于马下! 面对如此险状,车里的子虞不禁焦急万分,但他又无能为力。 曹永也很是无奈,他只能努力地挥起马鞭,尽快地往前奔逃。而鲁襄更是不管不顾,狼狈地往前逃窜着。 “站住,快停车!”这时,戴蒙又打马上前,飞奔着冲到马车一侧,一边挥剑威胁道。 可是,驾车的曹永并没有理会他,而是自顾自地抖动着缰绳继续往前奔逃。 “停车!快停下!”戴蒙再一次发出威胁。眼见曹永并不搭理自己,戴蒙不禁恼羞成怒,于是挥剑向曹永头顶劈去。 “驾,驾!”现在情势万分危急,曹永不得不快速地从座位底下抽出佩刀。 他用一只手扬起缰绳继续驱赶马车朝前奔逃,另一只手则挥刀抵挡着戴蒙的进攻,两人的刀剑在空中交错,发出了刺耳的“锵锵”声,直撞得火星四溅。 这时,马车的另一侧又出现了一名追兵,只见他不由分说,举起佩刀也向曹永狠狠地劈了过来。 两人的左右夹击,让曹永顿时感到手足无措,他在情急之下本能地闪身躲避着。不成想,他手里还紧紧握着的缰绳却勒得马头偏转了方向,随着马匹的一声嘶鸣,马车瞬间就冲入麦地中间的一条旱沟里。 马车车轮卡进了旱沟,巨大的惯性让木质车轮不堪重负,只听得“咔擦、咔擦”几声脆响,两个车轮已经爆裂,马车随即便剧烈地摇晃着向前冲去,最终倾翻在了麦地里。 坐在车帐里的子虞,瞬间就坐立不稳。同时,马车剧烈的摇摆,让他的头部重重地撞在马车立柱上,旋即便昏死过去。 而车前的曹永则被马车甩出老远,滚倒在麦地里。当他挣扎着刚要爬起身时,戴蒙的佩剑已经抵在了他的胸前——那滴血的剑尖闪着寒光,让人惊悚不已。 “驾,驾!”在马车前方,还在纵马奔逃的鲁襄已是惊恐万状,只见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焦急地挥鞭抽马,恨不得立刻长出两个翅膀,马上飞到天上去。 可是,在这一望无际且无处藏身的麦地里,无论鲁襄怎么跑,他都逃不出追兵们的手掌心。 没过多久,骑术精湛的何三就和另一名兵丁一把夺过鲁襄的缰绳,控制住了他胯下的坐骑,“嘚嘚嘚”地把他押回马车边。 戴蒙和他的随从们围住了鲁襄和子虞的马车——这一次劳师靡众地追击终于结束了,大家不禁都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第46章 人犯被夺走功亏一篑 “鲁大人,随我一起回雍丘吧。”戴蒙喘息着,一脸得意地调侃道,“跑什么跑嘛?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如此疲于奔命,搞得咱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跟着受累,不值当,不值当啊。” 鲁襄汗流浃背、一脸无奈地跌坐在地上,脑袋偏转到一侧,眯缝着眼睛沉默不语。 “咱们快走吧,戴大人,这里应该是郑国的地盘,”伍长何三提醒道,“咱们已经越界了。” 谁知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喧闹之声。 戴蒙手搭凉棚,惊悚地举头望去,只见地平线上一支马队正在疾速地朝自己飞奔而来。 “不好!郑军来了,快走!”戴蒙顿时急得大喊。他连忙与随从们一起,努力地从地上拖起了还在抗拒着的鲁襄和子虞,惊慌地准备逃走。 只是他们没料到,一旁的曹永趁人不备,竟从马车边拾起了一根木棍,照着戴蒙的后背就狠狠地劈了下去! “唉哟!”戴蒙忍着痛,急速地转过头来,挥手命令道,“该死的,杀了他!” 几名随从听令,立即拔刀欺身上前,追着曹永左劈右砍,曹永挥舞着手里的木棍,左躲右闪着且战且退,引着众人在田野里兜着圈子,那几名兵丁一时间竟也拿他毫无办法。 “不管他了,快走!”戴蒙似乎察觉到了曹永拖时间的意图,于是急忙挥手招呼道——此时时间如此紧急,哪还有时间继续折腾?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马车坏了,鲁襄和子虞又在拼命抗拒着,根本不愿意上马。双方在袭扰和抗拒中白白消耗掉了不少时间。 很快,远处的马队已经追了上来,他们人数不少,足有上百人之众。一个个手举剑矛戈戟,从两翼包抄过来。没过多久便将戴蒙一伙人围在了中间。 “蒙叔,呃……戴大人,”领头的一名年轻卒长朗声道,“这里是郑国的地界,你们已经越界了。” “戴渊,这是我宋国的人犯,理当由我带回去,希望你不要阻拦。”戴蒙盯着卒长说道。 戴渊犹疑了一下,刚要发话。这时,郑军队伍中一名年长的兵丁厉声喝道:“你们越界抓人,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天理?弟兄们,抄家伙!” “是!”百余名兵丁一齐回应,个个紧握着手里的兵器,齐刷刷地对准了戴蒙和他的几名随从。 “哎,哎!众位弟兄,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戴蒙连忙摆手制止,随即转头向那名年轻卒长求救,“戴渊,这回你得帮帮你叔!抓到这两个人犯对你叔我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蒙叔,跟你明说吧,侄儿我就是奉命前来迎接鲁大人和公子的。咱们各为其主,各负使命。”戴渊回答道,“如果你在宋国的地盘上抓他们,侄儿绝不会插手,不过这里是郑国的地界,侄儿现在必须带他们走!” “弟兄们,遣送戴大人回宋国!”那名年长的兵丁又在大声发布命令。 “是!”郑军兵丁们高声回应,又一齐手持武器朝戴蒙几个慢慢逼近。 面对寒光闪闪的兵刃,戴蒙很是无奈,毕竟对方人多势众,现在要是硬拼简直就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唉……我们走。”好汉不吃眼前亏,戴蒙犹豫了一会儿,只得懊恼的一拍大腿,朝随从们一挥手。 随即,他们几人便翻身上马,驱赶着坐骑悻悻地回到了壕沟的另一侧。 而戴渊和他手下的郑军兵丁们,则把鲁襄和子虞分别扶上了两辆马车,然后带着曹永一起,从容不迫的离开了。 戴蒙和他的几名随从站在壕沟边,还在心有不甘地翘首回望。 眼见渐渐远离的郑军马队,失落异常的戴蒙,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不禁仰天长叹:“唉!功亏一篑,天不助我,天不助我啊。” 第47章 刘莺巧遇女药师 夜已深,天空中飘荡着一层浅浅的薄雾,在微风吹拂下,让人只感觉寒气逼人、侵入骨髓。 游荡在田野里的野狗群,正瞪着绿莹莹的眼睛,四处觅食。 几只野狗在官道边的草丛中发现了晕死的刘莺,于是围着她哼哼唧唧地吠叫着。其中有两只胆大的,甚至走上前来,开始撕扯着刘莺的衣服。 昏迷中的刘莺此刻才慢慢苏醒过来,忽然看到自己身边的点点绿色莹光,不禁吓得大叫一声,本能地挥手驱赶,直惊得野狗群一哄而散。不久,它们又吠叫着,时进时退地慢慢朝刘莺逼近。 春夜的寒气逼人,同时又要面对野狗群地威胁,刘莺禁不住浑身瑟瑟发抖。 她想爬起来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的双腿竟然已经不听使唤,感觉麻木不已。无论她如何努力,却始终无法站起身来。 刘莺用双手努力地支撑了一会,究竟还是体力不支,只见她手臂一软又瘫倒下去。 周围的野狗们见状,顿时便又兴奋起来,它们哼哼唧唧地直叫唤,围着刘莺躁动地奔跑跳跃。其中有几只胆大的,甚至还忍不住伸长爪子过来扒挠着…… 刘莺在惊恐中,连忙伸手四处摸索,想要搜寻能够防御的工具,可是,草丛中什么都没有。 无意中,刘莺摸到了还在自己肩膀上斜绑着的包裹,她于是挣扎着把包裹解下来,拿在手里,一下一下地挥动着。 没成想,这群野狗似乎受到了惊吓,竟然又一哄而散,远远地跑开了。 此时的官道上,远远地飘过来一盏白色灯笼,乍一看,形同鬼魅。吓得刘莺赶紧低头,悄悄伏下身去,浑身惊悚地抖动不已。 慢慢地,灯笼飘近了。刘莺埋着头,透过草丛间的空隙偷偷望过去。 借着灯笼的微光,此时她终于看清了:原来是四个黑衣妇人抬着一顶小轿,小轿顶部有棚,但四面开敞,可以看到上边坐着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妇人,只见她脸蒙黑布,根本看不到容貌。那盏灯笼,正悬挂在她的脚边。 这时小轿已经停了下来,她们显然已经发现了草丛中的刘莺。 老妇人在一名黑衣妇人地搀扶下走下轿,一瘸一拐地走到刘莺身边蹲下身来。她伸手扳过刘莺那瑟瑟发抖的身体,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丫头,你这是怎么啦?” 此时刘莺已经冷静了许多,甚至,老妇人地出现又让她看到了重生的希望。她于是赶紧回答道:“摔着了,腿动不了……” “嗯……”老妇人从鼻孔里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即伸手在刘莺的腿脚处仔细地摸索了一会儿。 然后她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并抽出几根银针来,照准刘莺的后腰便扎了下去。 “啊……”银针扎进肌肤的刺痛感,让刘莺忍不住轻声惊叫了一声。 不过,她心里很清楚,老妇人是在给自己诊治,自己应该全力配合才是。她于是顺从地趴在草地,一动也不敢动。 老妇人继续在刘莺的腿脚上揉捏着,还时不时地捏动着她后腰上的银针。 没过多久,刘莺便感觉到有一股暖流在自己的腰腿之间游荡,双腿也渐渐地恢复了知觉。 过了许久,老妇人才慢慢地收回银针,扶着刘莺坐起身来。 接着,她又取下一个葫芦倒给刘莺一碗黄灿灿的汤药:“喝了吧,喝了就好了……此地不可久留,你赶紧走吧。” 伺候着刘莺喝完汤药,老妇人又佝偻着身子,慢慢地登上轿子。 守候在轿边的四个妇人一声不吭,抬起小轿便又向前飘然而去。 没过多久,她们的身影又已湮没在暗夜中,只剩下一点白色的微光在地面上漂移着,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第48章 曹阙曹业毛遂自荐 西门里驿站,曹业在小二的帮助下,两人一齐把蜂箱搬上了马车,然后又用麻绳把蜂箱捆好。 曹阙则站在马车旁,忙着整理他那个驴皮药箱。 “爹,我们等会准备去哪里?”曹业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问道。 “还是去乌泥坎那片森林里看看吧,那么大一片林子,值得咱们再去找找。”曹阙手里忙活着,头也没抬。 “还去乌泥坎?那个野人太凶残了,还有那群赤狄族人……再去,我担心小命都会丢掉。以前有曹永在,路上遇到危险,他还能抵挡一阵子。现在曹永又不在了,就凭咱爷俩这身手,恐怕是凶多吉少!”想起早几天在乌泥坎的经历,曹业还是心有余悸。 “你还好意思说这个?小时候让你练习武艺、练习刀法,你呢?总是偷懒,嫌这个苦嫌那个累。到如今手无缚鸡之力,这下好了,成了一个废人。”曹阙抬眼看了看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忍不住责备,“唉,你怎么就没一点你爹我当年的风范呢?你怎么就不能学学曹永呢?” “好啦好啦,我去乌泥坎,去乌泥坎行了吧?”曹业有些无可奈何,“每次一提到曹永,你就要拿我撒气。我们只是行医问药的养蜂人,又不用上战场,舞刀弄棒有什么用?” “爹让你练习,那是为了你好,我是你亲爹,难道还会害了你不成?唉!”曹阙叹了一口气,“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乌泥坎的那片林子,我们还是得去看看,如果能找到血丝流苏那是最好,找不到,咱们再去郑国,或者其他地方。” “至于赤狄族人,我们不去他们的村子里就好了……那个野人呢,这么大的一片林子,我就不信每次都能遇见他。”曹阙看着儿子那副怂样,忍不住安慰他。 “曹先生,曹先生!”此时外边又传来了西门信的叫喊声。曹阙和曹业闻言,连忙迎了上去。 这时,里长西门信一手拎着一块干肉、一手提着一个布袋走进驿站。 见到曹阙他便连忙说道:“听说先生今天要走,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送给先生。这一斗小米和几斤干肉你们就带着吧,路上也能垫垫肚子,希望先生不要嫌弃。” “呃,里长不必客气,曹某行医只求行善,不求钱粮。”曹阙连忙推辞,“现在是春季,还是青黄不接之时,里长还是拿这些粮食去接济村民吧,曹某愧不能接受。” “哪里哪里,曹先生治愈了村里这么多人,这是咱们的一点点心意,”西门信拒绝道,“这两年风调雨顺,村民们的粮食还是够吃的,请曹先生就不要客气了!” 双方礼让了一番,曹阙终究还是推辞不过,接受了小米和肉食。 这时候,曹业已经套好了马车,曹阙于是登上马车,与里长和老牛头挥手告别。 而此时的乌泥坎,正笼罩在悲哀的气氛中。媿申被毒虫咬伤,早就已经晕厥过去,牙关紧闭无法继续灌药。 媿永泰和媿玄策无计可施,又搜肠刮肚地弄了些草药给他敷在伤口处,但也不起作用。 随着时间的推移,毒性在媿申体内持续发作,导致他浑身浮肿、脸色发黑,最终在天亮之前咽气了。 曹阙和曹业父子二人,赶着马车走在乌泥坎外围的树林里,略显紧张地四处张望着。一来是看能不能发现血丝流苏,二来呢,则是担心遭到野人的攻击,不得不有所警惕。 就在曹阙父子举目四望之时,远远地,他们突然发现林子里有三个身着红袍的男子正在忙碌着,似乎是在刨土挖坑——显然,这是三个赤狄人。 这时,其中一名赤狄男子也发现了曹阙和曹业,他似乎对同伴说了什么,只见他们三人都警惕地站起身来,略带敌意地看了看这对父子二人,然后又继续自顾自地忙碌起来,并没有驱赶曹阙和曹业离开。 他们在忙什么呢?曹阙不禁感到有些好奇,他于是便吩咐曹业:“曹业,停一下车,你过去看看,看他们在忙什么?” “是,”曹业答应了一声,麻利地喝停了马车,接着他又有些惴惴不安地迈步走了过去。 走近一看,曹业见三个赤狄男子拿着锄头和铁铲,正在卖力地挖土,他于是好奇地问道:“请问几位兄弟,你们这是在忙什么呢?” “还能忙什么?”媿钩抬头看了曹业一眼,敷衍地回答,“挖坑埋死人!” “死的是什么人哦?”曹业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他是怎么死的?”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快走快走!”媿钩显得有点不耐烦,挥手想赶他走。 “被毒虫咬伤了,中毒死的。”这时,一旁的汉子插嘴道:“唉,可惜了。” “哦……”曹业顿时没有了兴致。他连忙又转身返回马车上,一边拿起马鞭一边对曹阙回复道,“爹,他们在挖坑准备埋死人,据说是被毒虫咬伤的……真是晦气,一大早就碰上这种倒霉事。” “呃……你等等,”眼见曹业准备继续驾车离开,曹阙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喊住了他,“先别走,我们再过去看看。” 媿钩和两个村民正在挖坑,忽然瞥见曹阙父子又走了过来。三人不禁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心存疑虑地看着曹阙二人。 曹阙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这位兄弟,我听说这里有人被毒虫伤了,具体是被什么毒物咬的?” “不知道。”媿钩回答得很干脆,他不想跟曹阙啰嗦,不过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被什么咬伤的都无关紧要,人已经死了。” “被毒虫咬伤的人,有时候是假死。你们能不能带我去看看,”曹阙冲媿钩一拱手,“假死之人,说不定还能救活。” “你们是什么人?”媿钩疑惑地问道,不过,他见曹阙青布包头、气定神闲,一副医者打扮,心里已经猜出了八九分。 “我们是药师,”曹业说道,“我爹医术高明,曾经救活了不少人。” “当真?”媿钩又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对父子,心头不禁燃起了一丝希望。不过,他的神情很快又暗淡了下来,“媿申不是假死,已经没气了……现在就是神仙过来也都救不活了。” “那可不一定,你带我去见一见伤者,对你们没损失……如果他命大,说不定还有一丝希望。”曹阙捋着下巴上的黑须说道。 “行!死马权当活马医了。你们跟我来吧。”媿钩扔下锄头,于是领着曹阙的马车往乌泥坎赶去。 第49章 乌泥坎曹阙救治媿申 林中村落乌泥坎,在村口的会客大厅前,临时搭设了一个灵堂。 族长媿永泰正指挥着两个壮年汉子把媿申的遗体抬进棺材,媿申的家人们则身披麻布,在棺材边哭哭啼啼,抹着眼泪。 这时,族人们也纷纷围了过来,大伙盯着媿申的遗容,不禁轻声地议论着、叹息着,为他所遭遇的不幸甚感惋惜。 媿玄策也站在人群中,他一声不吭,脸上写满了愧疚和无奈,为自己不能挽救媿申的性命而颇感自责。 “咱们一起给媿申告个别吧。”眼见族人们已经聚齐,媿永泰于是一脸凝重地指挥着大家在棺材前站好队伍,“一鞠躬!二鞠躬……” 族人们双臂低垂、含首弯腰,恭恭敬敬地在棺材前鞠三个躬。礼毕,媿永泰于是又朝那两位壮年汉子挥手道,“把棺盖盖上吧。” “等一下,”这时,吊桥对岸忽然传来了媿钩地呼喊声。 媿永泰抬眼一看,只见媿钩领着一辆马车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只见他一边摆手嘴里一边呼喊着,“族长,等一下!稍等一下。” “这里有一位药师,他说想看看!”媿钩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媿永泰跟前,“看看媿申还能不能救活?” “还看什么?早就没气了。”媿永泰看了看曹阙父子,转头吩咐道,“赶紧把棺材盖上吧。” “呃……族长不要心急,根据我曹某的经验,被毒虫咬伤的人,不会这么快去世的。就算没气了,也有可能是假死。”曹阙很是笃定地说道。 “死了就死了,何来假死!”媿永泰正色道,“请曹先生不要胡言乱语,不要对死者不敬,否则……” “族长,曹药师既然来都来了,就让他瞧瞧吧。”媿钩在一旁求情道。 “是的,族长,咱不急着这一下子,就让他瞧瞧吧,看看他有多大的能耐。”这时媿玄策也插话道。 媿申的家人们则双目含光,瞬间又燃起了希望:“族长,就让他看看吧。” 媿永泰重新又把曹阙父子上下打量了一遍,他见曹阙黑须飘飘、面色慈祥,估摸着应该也有一些本事,于是点头答应道:“行吧,就让这位曹先生看看。” “多谢族长成全!”曹阙向媿永泰一抱拳,于是快步走到棺材旁边。他盯着媿申那乌黑的脸庞仔细地察看了一会儿,接着又把两根手指头搭在他的脖子上。 曹阙闭眼沉吟了许久,这才转头对一旁候着的曹业吩咐道:“快去取两只黑蜂来。” “是。”曹业连忙答应,很快就从马车上取来了曹阙的驴皮药箱,并把一个小木盒递到曹阙手里。 曹阙拉开木盒,从中取出来两只黑色蜜蜂,然后又如法炮制地把它们放在了媿申的鼻孔处。 媿姓族人们围在曹阙的身后,眼睛瞪得很大,都在好奇地看着曹阙的一举一动。 只见那两只黑蜂振动着翅膀,在媿申的鼻孔附近蠕动了一会儿,然后就像同时接到了命令似的,一齐乖乖地爬进了媿申的鼻孔。 “曹业,取我的银针来。”曹阙又对曹业吩咐道。 “是。”曹业连忙打开驴皮药箱,把一个麻布包递到曹阙手里。 曹阙取出银针,略微思考了一下,便在媿申的耳后、脖颈处分别扎了两针。 接着他又拿起媿申的双手,在他手掌虎口处揉捏了许久,然后在他的虎口上也扎了两针。 渐渐的,只见媿申的鼻孔里已有一些黑血流淌出来,不过还是没有呼吸。 媿姓族人们见状,不禁暗暗称奇。大家忍不住交流了一下眼神,虽然都没有吭声,不过心里已经燃起了一丝希望。 曹阙皱着眉头、面色凝重地盯着媿申的脸看了许久,然后又转头吩咐曹业:“把他鞋袜脱吧。” 于是,曹阙父子又各自拿起媿申的一只脚,在他的脚心处揉按了半天。 接着,曹阙又抽出六根银针,在媿申的两只脚底上各扎了三针,并时不时地用手捏弄着。然而,过了老半天,媿申还是直挺挺的,没有半点反应。 媿永泰和族人们起先看到媿申鼻孔里流出了黑血,本来以为他还能够起死回生。 然而又见曹阙父子忙活了这么久,媿申却还是一动也不动、气息全无,媿永泰终于沉不住气了。 “好了好了,曹先生请停下吧。人死不能复生,先生的善意我们领了,看来他是不可能再救活的。”媿永泰摆了摆手,“媿钩,送两位药师离开吧!” “等等,族长请再等一等。”曹阙对媿永泰拱手请求,“说不定会有转机。”说着,他又低下头去,自顾自地继续捏弄着媿申脚底下的银针。 媿永泰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眼看媿申始终没有一点反应,他终于受不了了。只见他走到棺材前,粗鲁地拔除媿申脚底上的银针,扔在曹阙的麻布包上,接着对曹阙抱拳说道:“先生尽力了,媿某表示感谢。不过阎王爷要带他走,就是神仙来了也都救不了他!” “曹先生,你们请便吧!”媿永泰伸出手臂示意,做出了送客的手势。 “这,这……唉!”曹阙叹了一口气,收拾好银针、合上了驴皮箱子。 他背着药箱站起身来,又心有不甘地看了看棺材里的媿申,然后转身对曹业说道,“算了,咱们走吧。” 于是,曹阙父子在众人地注视下,低着头,略显尴尬地穿过人群,朝吊桥边的马车走去。 “盖上棺材吧。”媿永泰吩咐道。谁知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得“噗”地一声,棺材里的媿申突然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来!接着他便有气无力地咳嗽了两声,又晕死过去。 棺材边的媿姓族人们一阵骚动,媿永泰和媿玄策也惊呆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媿永泰连忙伸手凑近媿申的鼻孔,竟然感觉到了微弱的气息。 “曹先生,快叫曹先生!”媿永泰连忙转身朝外招手。外围的人群于是便纷纷转头呼叫起来:“曹先生,人活了,族长有请!” 第50章 曹业对浅瑶一见钟情 乌泥坎的媿姓族人们此时已经欢腾起来了,大伙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又用钦佩的眼神看着曹阙,就只差跪地膜拜了。 曹阙返身走了过来,就像是凯旋而归的英雄一般,满心得意却又不露声色。 他扛着驴皮药箱重新回到媿申的棺材边,不慌不忙地拿出银针一根接一根地往媿申身上扎着。忙碌好一会儿,曹阙这才转头对身后的曹业吩咐道,“曹业,去倒碗清淤解毒汤来吧。” 经过曹阙的这一番医治,媿申此时微微地睁开眼睛,他醒过来了! 只见他神情呆滞地看着众人,嘴唇微张,想说话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过这已不重要,族人们见此情景,不禁纷纷奔走相告,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媿申的棺材热烈地议论着。 “哎,你们!还傻站着干啥?”媿玄策忽然意识到了不对,连忙招手道,“快把他从棺材里抬出来啊。” “媿申都活过来了,咋还能让他在棺材里躺着呢?”就在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媿申从棺材里抬出来的当口,媿玄策还在一旁嘟囔着,“你们轻点,小心点!” 大伙就近把媿申抬到乌泥坎会客大厅的侧间里,那里面有两张木板床。曹阙让他半靠在床头上,而后由曹业慢慢地把一碗黄灿灿的汤药喂进他的嘴里。 曹阙看了看媿申那渐渐恢复血色的脸,又搭脉诊断了一会儿,然后便拱手对媿永泰说道:“病人已无生命危险,我这里给他留点药,只要好生调养个三五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哎呀,曹先生真是神医啊!”媿永泰不禁竖起了大拇指,一脸钦佩甚至有些虔诚地说道:“媿某刚才失礼了,还望先生见谅。” “族长大可不必如此,小小误会,何足挂齿!”曹阙拱手还礼,“曹某先行告辞了!” “呃……曹先生救了我的族人,咱们得好生招待以表谢意,你们不要急着走。”媿永泰连忙抱拳作揖,“再说病人需要调养,还得仰仗曹先生帮他调药解毒才行。” 这时,一旁的媿钩也拱手请求道:“先生请留下吧,我们又不懂得如何伺候病人,万一发生意外,先生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嘛!” “请曹先生留下,帮人帮到底嘛。”媿姓族人纷纷请求道。 “对,帮人帮到底,曹先生。等会我就去给你们两个腾间空房出来,住宿的问题自然是不用担心。”媿永泰接过话头,“只要曹先生不嫌简陋就行。” 曹阙闻言,抬眼与曹业交流了一下眼神,似乎以商量地口气说道:“那咱们就在这里住几天?” “行,全凭爹安排。”曹业满心欢喜,却又不动声色地回答道——终于又找到一个落脚点了。 “好!媿钩,媿武,你们赶紧去杀鸡宰羊。咱们不办丧事办喜事,好好地庆祝一下媿申的重生,也好好地感谢曹先生的救命之恩。”媿永泰此时一脸喜气洋洋,兴奋地吩咐道。 “是。”媿钩和媿武答应了一声,赶紧下去操办了。 “浅瑶,赶紧给两位曹先生倒碗茶来啊,这孩子,咋就没点眼力劲呢?”媿永泰又冲门外招手喊道。 “是。”曹业分明听到门外响起了一个脆生生的女声,不禁内心一动! 没过多久,浅瑶便端着一个木质茶盘,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曹业见这姑娘头顶黑色绣花头巾、一袭红装,明眸皓齿又略带倔犟的神态,禁不住已怦然心动! “曹先生,请喝茶。”浅瑶把茶盘放在小矮几上,然后双手捧着茶碗递给曹阙。她那轻柔的姿态已让曹业的目光根本无法挪开。 “请喝茶。”这时,浅瑶又双手端着茶水送到曹业的跟前。 “哦,哦……谢谢姑娘了。”曹业一愣神,略显惊慌地站起身来,他弓着腰,双手接过浅瑶手中的茶碗。 浅瑶察觉到曹业的失态,于是抿嘴轻笑,连忙拿起茶盘快步离开了。 一旁的曹阙看得真切,他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瞪了曹业一眼,嘴里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曹业回过神来,连忙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一边掩饰着尴尬,一边转过话头说道:“嗯,这茶不错……真香!” 第51章 雍丘县尉戴蒙被降职 商丘赤泉宫,大宋国国君子德一脸平静地坐在长案前,正在听取司寇乐朱锄的汇报。 “禀君上,正如司马皇大人和左师灵大人预料的那样,逃犯鲁襄的确打算联合镇堂关师帅鲁必残、南瞿关师帅鲁必应与雍丘县大夫鲁桑里应外合,进驻雍丘城,行谋反之事。”乐朱锄拱着双手奏报道,“不过,由于臣等处置及时,抢在他们行动之前,及时羁押了南瞿关师帅鲁必应和雍丘县大夫鲁桑,导致他们合兵雍丘城的计划破产。” “嗯,”子德微微地点了点头,还是一脸平静地问道,“那镇堂关师帅鲁必残呢?” “呃,当臣等派出的信使抵近镇堂关时,鲁必残已经发兵在前往雍丘的路上。他不思悔改、当众斩杀我信使,实在是罪大恶极。臣等无奈,只好在半途设下埋伏,已将他手下的兵丁彻底打散,”乐朱锄继续奏报道,“不过遗憾的是没有抓住主犯鲁必残……他带领少数残部已经潜逃,臣等正在积极追查。” “哦,你怎么能让他跑了?”子德不满地看了乐朱锄一眼,突然又记起鲁襄来,“鲁襄呢?还有那个假子虞,抓到了吗?” “鲁襄和那个假子虞本已逃到了雍丘地界,雍丘新任县大夫皇勿焦知道后,急命县尉戴蒙和副尉范不归组成两支队伍合力追捕。不过……”乐朱锄停顿了一下,又无可奈何地继续奏报,“不过那鲁襄狡诈异常,竟事先与边境的郑国守军取得联系,导致戴蒙在缉拿他们的过程中,遭遇到郑军的拦截,最终功败垂成……鲁襄和假子虞均已成功逃亡郑国了。” “唉!”子德懊恼地叹了一口气,忍不住猛地一拍身前的长案,“你看这事办得……” 乐朱锄及身边的皇非我、灵不缓见状,连忙双膝跪地,俯身拜倒高呼道:“臣等办事不力,恳请君上惩处。” “都起来吧,”子德向跪在身前的三位重臣抬手示意,然后又颇感无奈地说道,“凡事都有定数,看来他鲁襄命不该绝……走了就走了吧,眼不见为净,就像大尹向昭和子启逃亡楚国一样,只要他们不回宋国闹事,爱去哪去哪。” “是。”大殿内跪着的乐朱锄等人连忙站起身来,拱手候立在一旁。 “呃,乐大人,你刚才所说的这个县尉戴蒙,我咋听着有点耳熟呢?”子德偏头看着乐朱锄。 “禀君上,这个戴蒙原本是在咱商丘城任都尉。前两年在处理一件街头闹事的案件时,误抓了向昭的侄子,还把他打了一顿。所以……他就被降职去雍丘了。”乐朱锄连忙拱手回答。 “哦,我记起来了,就是这个事,就是这个戴蒙。”子德一拍前额,一脸恍然大悟地表情,“立功便领赏,犯错就受罚,这没什么好说的……他戴蒙这一次没能抓住鲁襄,理当受罚。至于怎么罚,你们就酌情处理吧。” 雍丘县衙大堂内,县大夫皇勿焦跪在前面,戴蒙和范不归则并排跪在他身后。三人一齐俯身拜倒在地,正在聆听宦官宣读谕旨:“……雍丘副尉范不归忠诚勇猛,武力非凡,成功抓获叛军旅帅一名,功不可没,现擢升为雍丘县尉。原县尉戴蒙因办事不力,致使逃犯鲁襄逃脱,理当受罚,现降为雍丘副尉,以观后效,钦此!” “微臣领旨谢恩!”跪倒在地的三人齐声高呼着,领过宦官手里的竹简,一同站起身来。 范不归瞟了一眼身边的戴蒙,故意很响地拍打着自己膝盖上的泥灰,又动作夸张地左右扭了扭双肩,然后洋洋得意地走了。 戴蒙则非常失落,他心灰意冷地蹲在县衙大堂的一根立柱旁,单手托腮,精神不振呆若木鸡。 这时,县大夫皇勿焦走了过来,安慰戴蒙:“戴大人,我也知道,这次的追捕行动你也尽力了,只不过运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唉,有时候天意如此,非人力所能改变,我们也没办法……不过,逃犯终究还是没能被抓回来,上头的这个处置,咱也无话可说不是?” “唉,”戴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懊恼地用手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 “不过,戴大人也没必要想不开,”皇勿焦继续含沙射影地说道,“我听说逃犯在边境是被你侄子带走的,有没有这回事啊?” “如果有,上头没有追究你的通敌之罪,已经是网开一面了……大人就将功赎罪吧。” “你……”戴蒙满脸冤屈,双眼瞪着皇勿焦,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皇勿焦不再搭理戴蒙,而是自顾自地哼着小曲、不紧不慢地转身踱步走了。 此时,县衙大堂内只剩下戴蒙一人,只见他伸直一条腿席地而坐,歪头靠在立柱上,就像是一具僵尸,半天都没有一点动静。 这一次追捕太让他窝火了:他懊恼自己居然中了于湛的调虎离山之计;懊恼那几个没脑子的守关卡兵丁,稀里糊涂地给鲁襄放行;他懊恼在丛林里被野人林魈阻击,耽误他追捕、延误战机;更懊恼自己的远房侄子戴渊,竟从自己手中硬生生的带走了鲁襄…… 戴蒙原本指望通过本次抓捕立功,然后离开这边境之城雍丘,回到繁华的国都商丘城,官复原职…… 一切一切,如今都化成了泡影。现在他已经被降职,还想要官复原职?恐怕是永远不可能了!想到这里,戴蒙不禁心生绝望,神情也跟着萎靡起来。 第52章 鲁襄子虞进驻会昌驿馆 郑国都城新郑。 会昌驿馆偏安一隅,此刻,只见驿馆门前灯火通明,下人们都静静地站在驿馆门口两侧,静候贵客的到来。 “嘚嘚嘚,嘚嘚嘚……”随着一阵疲惫地马蹄声传来,只见卒长戴渊率领他的随从们,护送着两辆马车在驿馆的正门前停了下来。 驿馆的管事高检见状,急忙领着几名随从迎了出来,袖手躬身说道:“小人高检,受司徒刘禹刘大人的吩咐,前来恭迎公子子虞和太祝鲁襄鲁大人。” “子虞打扰高管事了……”子虞连忙抱拳躬身。 “高管事不必客气!”鲁襄赶紧也抱拳拱手,“我们此番前来,少不了要烦扰到你,还望管事多多包涵,鲁某在此先行谢过了。” “哎哟,公子客气了,鲁大人客气了,小人能有机会伺候两位贵客,着实是小人的福气啊,若是平常,恐怕求都求不来两位吧?”高检赶忙客套地回应,随即,他又看了看鲁襄身后的曹永,于是抬手问道,“请问这位是……” “这是咱们的药师兼护卫,曹永。”鲁襄扶着曹永的肩膀,把他送上前。 曹永也识趣地给高检拱手作揖:“小人曹永见过高管事。” “哎,免礼免礼,”高检摆了摆手,然后又抬臂做出了引导的手势,“三位请,请跟我来。” 整个会昌驿馆是一座由三排木楼及走廊围合而成的两进院落。主楼处在第二排,是一座两层的建筑。 此时楼上已经灯火辉煌,似乎还能看到几名下人在恭候着。显然,楼上的房间就是为鲁襄和子虞准备的。 高检领着三人走上二楼,带他们了参观了一下整个驿馆的布局,并简要地介绍了各栋建筑的用途:“前面这栋是门房,平常司徒大人过来,他的车夫和护卫们,就会在门房两侧的耳房里暂歇;后面那栋是厨房和下人们的卧房;咱们所在的这栋,就是专门给贵客留着的。” 高检接着便安排道:“中间这间厅堂是两位的会客之所,厅堂东边这间房是留给公子的,西边这间,是鲁大人您的。” “曹永,你就住楼下吧,”高检又对曹永说道,“等会我带你下去。” “呃,有劳高管事费心了。”子虞、鲁襄和曹永连忙抱拳施礼,表示感谢。 “哎,别客气,别客气!”高检连忙摆了摆手,“现在天色已晚,小人就不打扰两位休息了,我就住在楼下,两位有事叫一声便是。” “好好好,谢谢高管事,你慢走。” 高检带着曹永下楼,帮他安置好住处后便转身走了出来。 在走廊里,他刚好遇到三名正在巡视的兵丁,于是便朝领头的那位叮嘱道:“赵辛,现有贵客暂住驿馆,你们可得加强巡逻,不可有任何闪失。” “属下遵命。”三名兵丁连忙抱拳,齐声回应。 临近深夜,子虞仍然盘腿坐在二楼客房内的条案前,毫无睡意。 此时,驿馆四周早已陷入了沉寂,除了几只蝈蝈在不安分地叫唤以外,再也听不到一丝其他的声响了,这让子虞感到更加孤独起来。 他思念刘莺,思念这个跟他萍水相逢、却带给他无尽甜蜜与幸福的奇女子。刘莺简直就像是一阵风,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她怎么就从马车上掉下去了呢? 想起她滚倒在草丛中晕厥的模样,子虞不禁又感到胸口一阵阵绞痛:刘莺似乎专门为帮助自己而来的,她帮助自己解毒,帮助自己闯过关卡,当她不能帮助自己逃离危险的时候,竟然又以这种悲壮的方式诀别。 “不,不能是诀别。”子虞在心里对自己说道,“我不能丢下她,不管死活都要找到她!可是,她现在还活着吗?她遭受了多大的痛苦?她现在又在哪儿?” 想到这里,子虞的面色又弥漫着悲戚,他微微仰着头,默默地闭上眼睛,不禁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53章 刘莺落脚曹氏客栈 清晨,天刚蒙蒙亮,飘荡在田野上空的薄雾还不见消散。 早起的鸟雀就在水汽弥散着的树梢、灌木丛中来回穿梭、扑腾着,喧闹不已。 甚至,还有几只鸟雀飞到一座木质牌楼上顶上,时不时地抖动着身上的羽毛,并用尖嘴梳理着,叽叽喳喳叫得正欢。那牌楼上,分明镂刻着三个黑底大字:“西陵集”。 牌楼下的一个背风角落里,三个无家可归的小混混,身上盖着草席与薄毯,正歪扭着身子半躺在那里。也许是刚刚睡醒的缘故,只见他们一个个正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着。 “哎哎……大善,你看!”其中一个小混混忽然发现了什么,他用手指捅了捅他们的头领,然后指着不远处提醒道。 混混们的头领名叫詹大善,生得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他右侧鼻梁边还长了一颗硕大的黑痣,黑痣上稀疏地点缀着几根长毛,一看就让人倒胃口。 詹大善顺着手下的手指望去,只见一个姑娘搂着一个不大的包裹,略显疲惫地沿着大路地走了过来。 詹大善赶紧转头往四处看了看,然后跟身边的两个同伙心照不宣地交流了一下眼神。 此时天色尚早,集市上除了一两间包子铺已经开始营业以外,其他的店铺都尚未开门,街道上显得相当冷清。 刘莺不紧不慢地穿过牌楼,她一瞥眼就发现牌楼角落里的三个小混混正盯着她,这让她顿时心头一紧,连忙加快了脚步。 刘莺沿着清静的石板路,脚步不停地朝集市里面走去,希望能找到一个人多的地方——人多,她就安全了。因为就在此时,她不用回头都已经察觉到了:詹大善一伙人正紧紧地尾随着她。 不过,刘莺很快就失望了,清晨的街道上竟然连鬼影子都没有一个,而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 心底下强烈地恐慌,终于迫使刘莺迈开双腿奔跑起来,现在她已经不奢望能找到人多的地方了,哪怕是找到一间开着门的店铺都行。 刘莺飞奔到一条巷子口,猛然见到拐角不远处有一间客栈门开着。 她好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急忙抬腿往客栈跑去。可就在此时,她只觉得后脖颈一凉!一只大手扯着她的后领,把她掼倒在地。 “你们要干什么……快来人啊,救命!”刘莺摔倒在地上,不禁惊恐地尖叫起来。 “曹记客栈”的掌柜老曹和发妻曹氏,一大早起来,便忙着开火和面、蒸馒头,准备餐食。 忽然听到街头上传来一阵噪杂声和一个女子喊着“救命”的声音。 曹氏夫妇连忙跑出店门一看,只见不远处的巷子口,几个小混混正把一个丫头按倒在地上,纷纷争抢着她怀里的包裹。 而那个丫头则双手紧紧地抱着包裹,同时在大声呼叫着:“救命,快来人啊,快来人!”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胡子拉碴的老曹一声大吼,不顾年迈的身体,转身拿起擀面杖就要往外冲,“这光天化日的,还有没有王法?”不料,他却被老妻曹氏从身后死死地拖住了。 詹大善一伙,还在按着刘莺撕打,没多久便夺走了她怀里的包裹。 三人眼见得手,转身就朝集市外跑去,很快就跑得没影了。 客栈门口的老曹非常恼火,他气呼呼地甩开曹氏,转头冲她吼道:“糊涂,你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你这把老骨头,能打得过那三个混蛋?别到时没帮到人家,还把自己这条老命给搭进去了!”花白头发的曹氏也不甘示弱,白了老曹一眼。 不过很快她又心软下来,“唉,看那丫头挺可怜的,我去把她扶进来,咱们给她一点吃的吧。” 曹氏急忙走到巷子口,把浑身沾满泥垢的刘莺扶起来,帮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接着又拉着她的手臂走进客栈,忙不迭地打来热水给她擦洗着手上、脸上的污垢。 刘莺抿着嘴默不出声,她还没有从惊吓和绝望中缓过神来,任由曹氏给她擦拭着,委屈的泪水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停地往下掉落。 “我说你这孩子啊,大清早的,一个人跑出来干什么?”老曹在一旁也没闲着,赶紧端过来一碗小米粥和两个包子放到小桌上,同时埋怨道,“你看多危险!” 刘莺面如死灰、泪流满面,还是没有吭声。 “丫头,你家住在哪里啊?”曹氏又帮刘莺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忍不住问道,“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你家里人呢?” 刘莺抬手擦了一下眼泪,终于开口回答道:“奶奶,我郑国人,父母早就去世了。我跟我奶奶逃荒到这里,前段时间奶奶也病死了,现在只剩我一个人……” 刘莺说着,便禁不住“呜呜”地哭泣起来。 老曹夫妇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又满怀怜悯地劝慰道:“别哭了,丫头。你快吃点东西吧。” “唉哟,你看这事弄的……”老曹站在一旁,难过得直搓手。 刘莺没有动筷子,而是抬起泪眼看了看面前的这一对和善的老夫妇,然后双膝一软,跪倒下来请求道:“爷爷,奶奶,我能在你们店里干活吗?我什么活都愿意干,不要工钱,只要管吃管住就行。” “这、这……”突然的变故让老曹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他只好一脸无奈地挠着自己的头发。 “求爷爷行行好,求奶奶行行好,收下刘莺吧。”刘莺接着又呜呜地哭泣起来,不停地磕头,“我实在没地方可去了……” “快起来,丫头……你先起来!”老曹连忙把刘莺拉起来,扶到小桌旁坐下,自己竟不知道怎么跟她说才好。 他的老妻曹氏则扯了扯他的衣袖,暗示他去里间说话。 “我说你啊,真是个糊涂蛋,别人抢她的包裹时,你拦着我。然后你又把她弄到店里来,这下可好,赖着不走了。”一进里间,老曹就忙不迭地抱怨道。 “老头子,我看这姑娘长得挺俊的,留下来当帮手还不错,我也能轻松一点。”曹氏提议道。 “长得俊可以当饭吃吗……你又不是不清楚,咱们这客栈生意本来就不好,做一天混一天,做一年混一年,根本就赚不到几个钱,增加一张嘴还得增加一份负担。” “正因为生意不好,有个漂亮丫头守在店里,说不定还能招来一些客人呢。”曹氏说着又瞅了瞅外边,“又不用给工钱,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还试什么试啊?你不是常常念叨着要把这客栈关了回陶丘嘛。我们出来快二十年了,我也想回去……人都讲究个落叶归根。这间客栈,我本来也是开一天算一天,你留着她,到时候咱们回陶丘了,你让她上哪去?”老曹反驳道。 “她一个姑娘家的,现在无处可去,你就说怎么办吧?我想把她留在店里,我们这客栈也继续开一段时间试试,如果生意还是不行,那我们就关店回陶丘。到那时,她爱上哪上哪,我们也管不着了。” “唉,这……”老曹又开始搓着手,犹豫起来。 见老曹犹豫不决的模样,曹氏知道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她于是拉下脸来,装出一脸愠怒:“我不管了,你去把她赶走吧!” 外间小桌旁的刘莺默不吭声,表情复杂地望了望里间,一脸担忧又满怀期待。 过了好一会儿,老曹终于跟着曹氏走了出来,曹氏看了看刘莺那惴惴不安的模样,于是给了她一颗定心丸:“丫头,就依你说的,没有工钱。你愿意干的话,就留下来做一段时间试试……干活勤快一点,知道吗?” “谢谢奶奶,谢谢爷爷!”刘莺一听,终于放下心来,她于是又赶紧跪下来向老曹夫妇磕头致谢。 第54章 会昌驿馆初会许瑕 第二天下午,郑公的宠臣、乐师许瑕乘着马车来到会昌驿馆,并在高检地引导下走上楼来。 他在会客室门口见到迎上来的鲁襄,便连忙拱手道:“鲁大人,咱们当年一别,竟又有十来年未见了吧。” “十二年了,这时间过得真快。咱们两个都老啰。”鲁襄也抱拳感慨道。 “可不是嘛,我的头发白了不少,你老兄的头发可是全白了,哈哈,岁月不饶人啊。”许瑕打着哈哈。 “唉,世事无常,我鲁某又时运不济,经常愁得夜不能寐,头发不白才怪。”鲁襄强颜欢笑,“这不求助咱老朋友来了嘛,哈哈,打扰老朋友了。” “呃,快别这么说,快别这么说。”许瑕转头望向子虞,改口询问道,“想必这位就是公子子虞吧?” 子虞连忙躬身作揖:“子虞见过许大人,子虞给许大人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平时想请两位过来都没有机会,谈何麻烦?两位在这里住着还习惯吧?”许瑕说着客套话,又转头对高检叮嘱道,“高管事,你得好好替我招待这两位贵客。不能有半点怠慢,知道吗?” “是,小的明白。”高检连忙袖手躬身回答。 “那好,你先下去吧,我和两位贵客还有要事相商。”许瑕挥手吩咐。 高检退下后,许瑕便领着鲁襄和子虞二人走进会客室。 双方分主宾坐下,许瑕便不再客套,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最近你们宋国发生的一些事情,我许某也有所耳闻。听说子德上位当了国君,就逼得他的亲弟弟子启远逃楚国;而公子你呢?甚至差点性命不保。这么看来,这位子德必定是心胸狭窄,缺乏作为国君的气宇。” 鲁襄和子虞一听,深感认同、连连点头:“许大人所言极是。” “本来吧,你们兄弟争权,与我郑国没什么关系。”许瑕喝了一口水,看了看子虞说道,“可是咱们两国毕竟是近邻,唇齿相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由一个心胸狭窄的人掌控宋国,难免会做出对咱们郑国不利的事情来,这正是我们所担心的。而公子你呢,看起来就是宅心仁厚之人,所以就我许某而言,倒是更希望公子来坐这个国君之位。” “呃,这个……呵呵。”子虞向许瑕一拱手,感到有些难为情。 “其次呢,我与鲁大人是故交,鲁大人现在有难,有求于我。许某要是不管不顾,恐怕会被别人嘲笑。”许瑕没有理会子虞的不自在,又转身朝鲁襄一拱手,“我许某也是要面子的人,鲁大人这个忙,我是帮定了。” “谢谢,谢谢许大人,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鲁襄连忙抱拳作揖。 “实话实说吧,我许瑕没什么权力,也没多大的能耐。不过,在郑公面前还算是说得上话,有些掌权的大臣呢,也还愿意听我的。改天我一定会向郑公陈述利弊关系,争取说服他,助公子一臂之力,也助鲁大人一臂之力。” “那真是太感谢许大人了。”鲁襄和子虞连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一齐朝许瑕拱手作揖,“许大人如此侠肝义胆,着实令在下佩服至极。” 接着,双方又客套寒暄一番后,许瑕便起身告辞。子虞和鲁襄不敢怠慢,毕恭毕敬地送他到驿馆门口,然后拱手作别。 送走许瑕后,鲁襄心中隐隐地感到有些不安,他来郑国前,让于湛传递书信给许瑕,只是希望他看在故交的份上,给自己提供一处庇护之所。 鲁襄的计划是:待到安顿下来,就让子虞写信给许老太后,逼子德释放被羁押的鲁氏族人,并把他们送来郑国——挽救族人们的性命,现在已经成了鲁襄唯一的奢望了。 可是刚才跟许瑕闲聊,他口口声声说要向郑公建言,助自己一臂之力,助子虞上位。这显然超出了鲁襄的预料,听着也不那么靠谱——他许瑕到底想干什么? 第55章 郑国君臣觊觎雍丘城 郑国都城新郑。 瑄澈宫里,郑公姬胜用手整了整头上的冕旒礼冠,高坐在长案前。 他左右扫视了一眼分列两旁的司徒刘禹和司马屈子康,然后轻咳两声淡淡地说道:“宋景公子栾在世时,为了那座雍丘城,咱们两国有过一次交锋,怎奈当年天不佑我……现在景公已死,他们的新任国君子德刚刚上位,内部混乱的状况尚未摆平,自顾不暇。如果我们再次发兵攻打雍丘城,两位大人以为有多大胜算?” “大王,不可!”司马屈子康急忙走上前来抱拳躬身道,“咱们郑国与宋国,本就国力相当,互不打扰则可以相安无事;一旦爆发战事,必定是两败俱伤。” “北边的晋国,实力强悍而野心勃勃,一直在那里虎视眈眈,这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也是我们应该重点防范的。倘若咱们与宋国缠斗消耗,恐怕会被别人坐收渔翁之利,还请大王三思。” “刘大人,你的意见呢?”郑公见屈子康反对,于是转头看着刘禹。 “呃,屈大人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不过近年来晋国与我郑国一直交好,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觊觎之心。所以依微臣看来,他们现在绝无乘人之危的可能。”司徒刘禹连忙走上前来拱手施礼。 “刘大人切不可轻敌,俗话说,居安思危才能防范于未然。如今诸国之中,居心叵测之徒不少。如果我们国力强盛,别国自然就会有敬畏之心,不敢贸然行动。”屈子康赶紧争辩,“倘若郑国国力因战争而被消耗,就一定会让外人产生非分之想……到时就会追悔莫及。” “嗯,这个确实不得不防。”郑公接过话头,“不过,有没有可能趁其不备快速拿下雍丘城?这样一来,既不会消耗我国力,又能达到夺取雍丘城的目的。” “这种可能性也很小。”屈子康继续反驳,“大王,据微臣所知,自从郑、宋两国在雍丘城外交战过以后,宋国对雍丘城的城防一直很重视,城外始终驻扎着万余名兵丁,严密监视我方的动向。一旦冲突再次发生,他们附近驻扎的援军就会迅速赶来,到时候,我方极有可能陷入劳师靡众却无功而返的局面,甚至……还有可能遭遇重大损失。” “呵呵,我看屈大人是被宋国军队吓怕了吧?怎么能长他人的志气而灭自己的威风呢?”刘禹忍不住冷笑道,“大王的意思是趁其不备、以最小的代价拿下雍丘城。也就是说我们不硬拼,想个四两拨千斤的办法即可。” “对对,寡人就是这个意思。”郑公连忙点头。 “唉,大王。先别说能不能拿下雍丘城,就算拿到了雍丘城,对我郑国国力的提升也没有多大的意义,却反而会引来宋国的敌视。倘若他们誓死要重新夺回雍丘城,我们又该如何应对?”屈子康双膝跪地拜倒下去恳求道,“到那时,必将使两国陷入全面开战的局面。所以,微臣以为,咱们切不可轻易对宋国用兵。以免让北边的晋国坐收渔翁之利。请大王三思,请大王三思啊!” “唉,”郑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不经意地抬起右手,用手指在长案上无聊地叩击着。 这时,一直躲藏在屏风外偷听的乐师许瑕,连忙现出身形,只见他快步走上前来倒头便拜:“微臣叩见大王。” “嗯,起来吧。许瑕,你有什么要说的吗?”郑公抬手示意许瑕起来,故意问道。 “是,大王。”许瑕站起身来,随即又转身朝刘禹、屈子康一拱手,“司徒大人、司马大人,你们有的掌管行政权、有的手握军权,作为大王的左膀右臂,为国家办事、也为大王分忧,实在是功劳不小。相应的,你们也从大王手里得到了封地、获得了回报。” “唉,想我许瑕,专职负责宫中的歌舞奏乐事宜,兢兢业业伺候大王三十余年,现在临到快要告老还乡之时,竟然发现无乡可回,也无处可去。”许瑕话锋一转诉苦道,“屈大人,你就忍心看着我许某流落街头吗?” “呃,这个……”屈子康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在他看来,许瑕作为一个乐师,居然也想获得封地,实在是很无语。 “嗯,乐师许瑕,自进宫这三十多年以来,一直是才华横溢、勤勉有为。平常举行的表演活动就不用多说了,就单说他为接见他国使节而安排过多场完美的歌舞奏乐活动,那是深得各国使臣们的仰慕。真是壮我国威,扬我气节。”郑公不失时机地插话道,“屈大人,许瑕取得如此功绩,你说他该不该拥有一块封地?” “这个……应该,确实应该。”屈子康连忙抱拳回应。郑公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司马屈子康现在也彻底明白了:十几年前,许瑕就怂恿郑公发兵,计划夺取宋国的雍丘城当作他自己的封地,结果被宋军右师皇瑗杀得大败而归、死伤惨重。看来,他许瑕至今对雍丘城仍旧没有死心! 原来你们君臣之间、干爹干儿子之间早就商量好了,不就是想要我屈某答应出兵嘛,你郑公直接下命令不就行了,何必这么转弯抹角? “那好,屈大人,刘大人,你们与乐师许瑕同朝为臣,理应互相协助,能帮得到的地方就尽量帮他一把吧。” “是。”司徒刘禹连忙拱手躬身。 “是,”司马屈子康无奈地一拱手,“只是这四两拨千斤……” 屈子康话还没说完,后堂便有一名内侍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附在郑公耳边低声说道:“大王,娘娘正在等着您呐!” 郑公于是趁机站起身来说道:“嗯,具体怎么做,两位大人就自行商议吧。总之,咱们要以最小的代价拿下雍丘城,切不可大动干戈……许瑕,你跟我走。” 说罢,郑公便带着许瑕,跟着内侍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第56章 刘禹屈子康商议调兵 “刘大人,你说这四两拨千斤,怎么个拨法?”屈子康目送着郑公离去的背影,然后又转过身来,朝刘禹拱手问道。 “来,屈大人,咱们借一步说话。”刘禹向屈子康一招手,把他引到屏风后面,然后在一张条案前双双跪坐下来。 “呃,屈大人不必为此发愁,鄙人早已想好了一个计划。”刘禹坐在条案前,用手理着他唇边的短须,一脸淡定地看着屈子康说道,“要说这四两拨千斤,你说这“千斤”是指谁呢?自然是宋国的这位新任国君子德!咱们只要把他拿下,又何愁得不到那小小的雍丘城?” “拿下子德?刘大人口气不小!”屈子康忍不住苦笑道,“作为国君,他长年深居于宋国都城的王宫中,层层警戒、严密把守,你以为是寻常百姓家吗?你想进就进、想拿人就拿人?” “呵呵,他那深宫我进不去,难道还不能用诱饵把他引出来吗?”刘禹发出一声冷笑,“现在,宋国的太祝鲁襄和公子子虞就在我们手里,这两人就是最好的诱饵。” “他们还能当诱饵?这恐怕只是刘大人的一厢情愿吧?”屈子康不以为然,“宋国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我屈某也有所耳闻。这位鲁襄意图谋反,其族人已全部被降伏。他现在没有任何势力、也毫无利用价值了;至于那位公子子虞,连身份的真假都不好说……这两人,对宋国来说,实际上已经形同弃子。” “他们是弃子还是有用的棋子,司马大人不必过早的下结论。”刘禹继续捋着他的短须,开始引入正题,“现在我想问的是,屈大人能给我调动的兵力有多少?” “这两位是有用的棋子?刘大人能不能细说一下,他们的用处到底在哪里?我屈某洗耳恭听。”屈子康表示不服。 “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屈大人自然就知道了。”刘禹故弄玄虚地回答。接着他又重复追问道,“屈大人到底能抽出多少兵力供我调用?” “呃,下军佐符苓,他手里的那一万兵丁现在就驻扎于郑、宋两国边境,司徒随时可以调用。”屈子康无奈地回答。 “还有呢?”刘禹觉得光这一万人显然是太少了。 “没有了,咱郑国一共就7万多兵丁,其中三万人驻守在北边的晋国边境,两万人驻守在南边的楚国边境。这两国都是野心勃勃,咱们不得不防!” “七万去掉五万……这不是还有两万人嘛,”刘禹连忙拱手道,“给我两万人,也就差不多了。” “这两万人中,有一万人是预留的机动部队,哪里出现危机,就把他们派往哪里,这是千万不能随便动用的。”屈子康摆手拒绝,“大王刚才也说了,咱们要以最小的代价拿下雍丘城,切不可大动干戈。” “刘大人刚才不是说四两拨千斤嘛。给了你一万人,已经够多了……至于能不能拨千斤,那就要靠刘大人的计谋了。”屈子康戏谑地补充道,“当然咯,如果刘大人拿下雍丘城以后,又遭到宋军围城,那我屈某肯定会全力支援的。” “一万人还是太少,屈大人。这预留的一万兵丁,哪怕你抽一半给我也行。”刘禹继续请求道。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屈子康连忙又摆了摆手,不过为了避免被刘禹继续纠缠,他于是又补充道,“这样吧,负责国都城防的旅帅郑非,他手里有五百人,前不久才换下来休整,也一并交由司徒调遣吧。” 第57章 曹阙给媿炳瞧病 林子村落乌泥坎。 在曹阙的精心调养下,媿申的身体状况已基本康复。此时,他正盘腿坐在木榻上,接受曹阙地切脉诊断。 媿申虽说看起来还是显得不那么有精神,但毕竟是刚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估计再调养几天也就差不多了。 “媿申,当时幸亏曹先生及时赶来,不然我们就把你给埋了,哈哈。”媿永泰打着哈哈调侃道,“算你小子命大!” “对,你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媿玄策也随声附和着。 “谢谢曹先生的救命之恩……”媿申连忙拱手鞠躬。 “哪里哪里,”曹阙赶紧摆手:“这本是你命不该绝。我曹某也就是侥幸把你救活了而已,实在是不必言谢。” “曹先生谦虚了,能做到起死回生,你这医术真是天下少见!” “就是嘛,就是称作神医也不为过。” 媿永泰和媿玄策一脸佩服,竖着大拇指恭维道。 这时,门外又有一位妇人搀着一个干瘦的中年汉子慢慢地走了进来。媿永泰一见,连忙走上前去询问:“七嫂,媿炳现在能说话了吗?” “哪里还能说话嘛?现在连笑都不会笑了,跟个僵尸似的,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妇人一边说,一边掀起衣角开始擦拭着眼泪。 “这是怎么回事?”曹阙看着中年汉子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又掀开他的眼皮瞧了瞧,只见他的眼睛血红、瞳孔放大,眼神空洞而深不见底,整个人就像是将死未死一般,不禁大为惊诧。 “他这个病也是来得奇怪,”媿玄策接过话头,“以前都是好好的,身体壮实干活很卖力,什么毛病都没有。自从去年,咱族人搬进这林子里生活,别人都没什么问题,他却突然犯病了。” “依我看,他这大概是在森林里撞到什么煞气了!”媿永泰脸上透露出一些担忧。 “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犯病的呢?”曹阙一边给媿炳搭脉,一边询问媿七嫂。 “就在两个月前,”媿七嫂擦了擦眼泪说道,“那天他说嘴馋了,想去林子里抓只麂子来吃。于是一个人便带着刀和弓箭进了森林……平时他去森林里都没有发生过什么意外,这次却不知道中了什么邪……” “上午出去的,我们晚上才把他寻回来。找到他时,就只见他一个人在森林里痴痴地瞎转,身上的刀和弓箭都还在,没有丢。但人却傻了,不会说话,就算问他也不搭理,整个人就跟个孤魂野鬼似的。”媿永泰连忙插嘴补充。 “会不会是被毒虫咬伤了?比如蜈蚣啊蝎子之类的。”曹阙下意识地又看了看媿申问道。 “这个嘛,我记得当时他脖子这里好像有点红肿,”媿玄策走过来,伸手指着媿炳的脖子侧边说道,“不过不知道是被虫子咬的还是他自己挠的。” “我看不是被虫子咬的,被毒虫咬,那就是中毒,像媿申这样。他这不像是中毒了。”媿永泰提出质疑。 “哦,”曹阙回应了一声,陷入了沉思,现在他已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片森林似乎有些不寻常。 “刚寻回来时,他只是不会说话,人有点痴呆,其他的方面都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媿七嫂接着说道,“可是现在却越来越邪乎了,喜欢吃生肉、喝鸡血,甚至还撕开树皮去舔舐皮下的浆液。”媿七嫂说着便呜呜地哭起来,“他将来不会变成厉鬼吧……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嗯,这个确实很棘手,这样的怪病曹某也从未遇见过。”曹阙诊断了好一会,起身用麻布擦了擦手,欲言又止地说道,“除非能找到一味药,也许还能有救。” “什么药?”媿永泰和媿玄策不禁好奇地齐声询问。 “血丝流苏。”曹阙一脸的云淡风轻。 “血丝流苏?长什么样子?” “据医书上记载:血丝流苏树高三四丈,春、夏、秋三季均会开花,就是那种一丝丝的红色花瓣,像鲜血在流淌一般。”曹阙努力地描绘道,“不知两位有没有在这森林里见过?” “这森林里开红花的树倒是很常见,只是春、夏、秋三季都开花的,我们好像没见过,是吧族长?”媿玄策看了看媿永泰。 “嗯,的确没见过,不知曹先生在哪里见过,我派人去弄一些回来,也好给媿炳治病。”媿永泰满怀希望地看着曹阙父子。 “我也没见过。只是看医书上有说,用这种血丝流苏的花粉酿制花蜜,再搭配其他的药物,可以重新唤醒人的心智、进而起死回生。” “哦,咱们这片森林够大,说不定这周围还真有。”媿玄策捋着胡须猜测道。 “要不这样吧,曹先生有空时,我派人陪你们两位去周围找找看。”媿永泰对曹阙父子一拱手。 “那是最好,要是能找到血丝流苏,他这病也许就有救了。”曹阙这时又拿起媿炳的手,仔细地瞧了一会儿,吩咐道,“曹业,去熬一些清淤解毒的汤药来,暂时给媿炳喝着稳一稳病情吧”。 “好的,爹。”曹业顺从地答应了一声,然后便走出门去。 第58章 乌泥坎陷入生存危机 “族长,族长!”正当大家在为媿炳的病情担忧不已之时,媿钩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雍丘副尉范不归带着几名手下过来了。” “嗯?范不归?”媿永泰吃了一惊,不禁有些疑惑地对媿玄策说道:“我们跟这个副尉大人平素并没有多少来往,他今天为什么突然造访?” “是有点玄乎,不过人家既然来了,肯定有要事相告,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媿玄策抬手示意。 “范大人来了,戴大人怎么不来?”媿永泰一边往外走,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心里似乎隐约感觉到有点不妙。 “哎呀,族长!别来无恙啊,哈哈。” 范不归带着几名随从,大老远就大声地打着哈哈。 媿永泰和媿玄策迎上前去,连忙躬身作揖:“托戴大人和范大人的福,小民一切安好。” “嗯,族长一看就是有福之人,无论搬到哪里都能平安康泰。”范不归马上接过话头,“不过这森林里野兽众多,在这里生活还是难为你们了。” “唉,咱小老百姓只要有一片落脚之地就满足了,哪里还敢挑三拣四呢?”媿永泰一边客套地敷衍着,一边把众人引进会客大厅,分主宾坐下。 媿永泰继续说道:“在这林子里,虽然偶有野兽袭扰……不过总体来说,还算是平安。这还得托范大人和各位军爷的福啊。” “族长不用客气,为民造福本就是我等的职责,我们是衷心希望大家的生活更富足、更平安嘛。”范不归客套地打着官腔。顿了顿,又故作不知地问道,“族长先前是哪里人来着?” “禀大人,小民本是晋国翟县人,离秦国边境也不远。无奈近些年来秦、晋两国之间屡起争端,战乱不止。小民所住的村庄几次变成了战场,实在是不堪其扰。小民只得带着族人们离开,搬迁到这乌泥坎落脚。”媿永泰老老实实回答。 同时他的心里也不禁犯起了嘀咕:这些事情范不归其实都知道,不知为何又明知故问。 “说来还真是要感谢戴大人、范大人和诸位军爷啊,正是因为有各位大人的帮助和照顾,我们媿姓族人才能在这乌泥坎安顿下来。”媿玄策也在一旁插嘴恭维道。 “对的对的,大人们就是咱全族人的再生父母,小民真是感激不尽。” 媿永泰连忙谦恭地附和着。 “哦,对对。你瞧我这记性!嗯,你们都是晋国人,”范不归故意装出恍然大悟地神态,“晋国土地辽阔,雄霸天下,比咱宋国那可是大多了。怎么会没有你们的容身之所?” 媿永泰和媿玄策闻言,一时语塞。 范不归看了看他俩,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族长要不要重返晋国?俗话怎么说来着?这叫故土难离、落叶归根嘛。” “啊?”媿永泰不禁大惊失色,“大人,我们去年刚搬迁到此地时,县尉戴大人就承诺过,允许我族人在这片林子里生活,绝不赶小民走。怎么现在……” “县尉戴大人?”这时范不归身后一名随从突然阴阳怪气地插话道,“本县只有一名县尉,那就是咱们的范大人,哪有什么姓戴的县尉!” “啊这……”媿永泰一时转不过弯来,顿时惊得瞠目结舌。 “不知者不为过。”范不归冲随从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你们本是晋国人,躲避战乱搬迁至此也无可厚非。不过一旦战乱平息,就该回晋国嘛。如果赖在我们宋国不走,于理于法都说不过去。族长你说对不对?” “这,这……”媿永泰和媿玄策连忙站起身来,一同走到范不归跟前双双跪下请求道,“小民有眼无珠,该死该死!小民恳请县尉大人格外开恩,不要赶小民走。” “县尉大人,这乌泥坎本就是人迹罕至之地,我们族人迁居到此,从未与他人争夺田地。如果要纳粮交税,范大人只管说,咱们好商量,只是千万不要赶我们走啊!”媿玄策也连忙俯身磕头。 “让你们搬迁回晋国,这可不是我的主意,而是县大夫的决定。唉,我也不想为难你们啊,可县里的命令我也不能违抗。所以,你们赶紧准备准备吧,十天之后离开此地。” “不要啊,范大人!恳请县尉大人高抬贵手,放小民一条生路吧。”媿永泰和媿玄策一脸悲戚,头如捣蒜,叩首求情。 “少废话!都说了这是县里的决定,你们求我有什么用?”范不归这时已一脸不耐烦,“这几天就赶紧准备吧,到时别怪我没事先通知你们啊。” 范不归边说边站起身来,领着随从们便往外走。 媿永泰急忙躬身紧随,心有不甘地打探道:“范大人,县里让我们搬走,请问这块地留着做什么用?” “好像是要开辟成围猎场,你也知道,这森林里的野物可不少,”范不归翻身上马,手举马鞭说道,“有时候上面的王公贵族们要过来耍耍,我们得伺候他们打猎助兴嘛。” 说完,范不归便带着那几名随从,挥鞭打马,扬长而去。 媿永泰傻傻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半晌才回过神来,他转头对站在一旁的媿玄策两手一摊:“唉,这可如何是好?” “这戴大人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当县尉了?”媿玄策满脸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咱们要不请戴大人过来商议一下?” “只能这样了,”媿永泰唤来媿钩叮嘱道:“快去请戴大人,就说有要事相商。” 第59章 曹业试图接近浅瑶 傍晚,曹阙和曹业正在村边的林子里侍弄着蜂箱,收取蜂蜜和蜂蜡,准备熬制汤药。 只见不计其数的蜜蜂在他们身边漫天飞舞着,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这时,曹业不经意的一抬头,就远远地看见乌泥坎村口的吊桥边,媿永泰和媿玄策率领几位族人,正在毕恭毕敬地迎接雍丘副尉戴蒙。 只见他们几个在吊桥边寒暄了一会儿,接着,媿永泰和媿玄策在前面引路,领着戴蒙一起走进了村口的会客大厅。 “族长这一天也够忙的啊,当官的来了一波又一波,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呢?”曹业随口调侃着。 “这个与我们无关,咱爷俩安心养蜂熬药就行了。”曹阙闻声,抬眼看了看村口的会客大厅,一脸的不以为然。 “那倒是……不过,这片林子可真是个宝地。爹,你看在这里割的蜂蜜,颜色鲜亮鲜亮的。”曹业手里拿着两竹筒蜂蜜,偏头端详着。 “嗯……”曹阙不置可否,随口回应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这时,曹业一瞥眼,又看见不远处的浅瑶和月儿正在她们的小院外收拾晾晒的衣服。他不禁心头一动,迟疑了一下,于是端着两竹筒蜂蜜赶紧走了过去。 “浅瑶,这是刚割的蜂蜜,给你。”曹业眼里泛着光,他把手里的一个竹筒递给浅瑶,“早晚用温水冲泡着喝,可以调养身体的……月儿,这一筒给你。” “谢谢,谢谢曹先生。”两个丫头连忙鞠躬感谢,一手搂着一把干衣服,一手从曹业手里接过竹筒,然后转身闪进院门消失了。 曹业本想再搭讪几句,可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他落寞地站在原地,表情怔怔的若有所思。 还在蜂箱边忙碌着的曹阙,不经意转头瞥了一眼傻站着的儿子,不禁轻声叹了口气。 “哎,浅瑶。这个曹业看你的眼神怪怪的,我猜他八成是喜欢上你了。”一进院子,月儿就在浅瑶的耳边轻轻地说道。 “你快别乱说,他这种文文弱弱的样子,我可不喜欢。”浅瑶把干衣服扔到了床上,又把装蜂蜜的竹筒小心翼翼地放到小桌上。 “我知道,你就喜欢林魈那种体壮如牛的野性吧,哈哈。”月儿一脸邪魅地坏笑。 “哎呀,你这嘴怎么这么讨厌啊?”浅瑶好像被说中了心事似的,一脸难为情地就要过来掐月儿的脸。 “别动别动,哎呀,你看都洒啦!”月儿手里握着竹筒闪避着,眼见蜂蜜洒了一些出来,她摆手连忙制止住浅瑶。 接着,她又用手指把洒在竹筒外壁的蜂蜜刮了一些含在嘴里,“嗯,真甜!” “哎,月儿,我已经有林魈了。你不是还没人嘛,要不我来给你做媒吧,嫁给这个曹业算了。”浅瑶站在一旁打趣道。 “还是算了吧,他喜欢的是你。再说了,我本来就不喜欢在这林子里生活,跟着他爷俩养蜜蜂,那岂不是要钻一辈子的树林子啊?”月儿撇了撇嘴,突然又记起来了什么,“唉哟,太阳都快落山了,外面的干菜还没收呢……” 第60章 媿永泰戴蒙商量对策 村口的会客大厅里,媿永泰安顿好戴蒙坐下,然后忧心忡忡地问道:“戴大人,范大人上午过来传话,说县里作出了决定,要赶我们回晋国,说是要把咱们乌泥坎开辟成围猎场,有这一回事吗?” “屁!屁的县里决定!纯粹就是他范不归自己想占领这片林子,打猎玩乐。”戴蒙有些鄙夷又显得有些无奈。 “啊!既然是他自己的想法,那能不能麻烦戴大人帮我们去县里反映反映?”媿玄策也在一旁提议,“我们这百来号人,说搬就搬,这可是要伤筋动骨的啊!” “唉,县大夫皇勿焦是他姐夫,我当县尉时他们可能还会忌惮我三分。可是这次奉命抓逃犯,我失手了,被撸了下来,现在说话也不管用了,”戴蒙一脸失落,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又叹了一口气,“唉!” “戴大人,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这一年来有劳戴大人的扶持,咱们族人才总算有了一个落脚地。您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落难啊。”媿玄策也是一脸愁容,连忙拱手作揖。 “只要戴大人愿意帮这个忙,让我们族人继续留在此地,大人有什么要求,只管说,我们都会尽量满足。”媿永泰也赶紧补充道。 “这可不是要回报的问题,族长。咱俩谁跟谁啊?是我现在的确说不上话了,真是爱莫能助,爱莫能助啊……”戴蒙感到有点为难,于是无奈地偏过头去,不过,他忽然愣住了,怔怔地望着门外出神。 媿永泰感觉有异,连忙也转头朝门外望去,只见浅瑶和月儿正在远处收拾着晾晒的干菜。 她们两人身高差不多,都生得身材窈窕、柳腰依依。以前倒没在意,现在仔细一看,原来都已经出落得美丽大方、楚楚动人了。 “我们也知道戴大人的难处,大人……戴大人?”媿永泰咳嗽两声,轻声提醒道。 戴蒙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用手捂在自己脸上胡乱揉擦了一会儿,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实则掩饰着尴尬,然后说道:“这个事真不好办。” “我们族人依靠不了别人,只能仰仗戴大人。如果你也不肯帮我们,我们恐怕就要遭受灭顶之灾了。”媿玄策继续恳求着,“只要戴大人能帮我们度过这次劫难,什么都好说。” 戴蒙表情有点无奈,沉默不语。 “大人,我听说戴夫人身体欠佳,料理家事一直力不成心,有这一回事吗?”媿永泰转移话题,试探着问道。 “唉,别提了,别提了。”戴蒙连忙摆了摆手。 “大人为公事奔波在外,家里也应该有人伺候照顾才行。”媿永泰继续说道,“小女浅瑶现已成年,也还算聪明能干……只要戴大人不嫌弃咱们这乡下野丫头,我们倒是很乐意让浅瑶去您府上搭把手,帮着戴夫人料理家事,也还能伺候戴大人的日常生活。” “啊,这个……合适吗?”戴蒙显得有些兴奋,但仍然装作不动声色。 “合适,再合适不过了。咱乡下丫头,能攀上戴大人的高枝,实在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族长如有此意,那是再好不过,内人身患重疾,确实需要人照顾。”戴蒙眼里开始放光,他极力掩饰着心底下的激动,抱拳说道,“戴某在这里就先替内人感谢族长了。” “大人不必客气,”媿永泰也连忙抱拳回礼,“只是这搬迁的事……” “族长有恩于我,你们的难处戴某自然责无旁贷。”戴蒙摸了摸下巴,“不过,此次事关重大,得让我好好想想……我来帮你们想个法子。” “如果下次范不归再来,你们就只管用好酒好菜款待,先不要得罪他,能拖则拖。至于其他的事情,由我来解决!”戴蒙用拳头重重地砸在条案上,“他想要咱们搬迁,可没那么容易!” 送走戴蒙,站在一旁的媿玄策忍不住问媿永泰:“族长,你真的要把浅瑶嫁给戴大人作妾?” “是,这孩子已经走火入魔了,居然跟那野人混在一起,甚至把媿申都害得差点没命。这几天我都愁得睡不着觉,可又不敢跟她挑明了说,真担心她趁我不注意就溜了。”媿永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唉,虽说女大不由娘,但我这当爹的,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啊,嫁给戴大人总比跟那野人厮混在一起要好吧。” “你是他亲爹,我也没话说,只是觉得有点对不住浅瑶这孩子的。”媿玄策转头看着浅瑶在远处忙碌着的背影,“一个姑娘家的,去给人家当小妾,伺候他那患病的正妻,这可是要受很大委屈的。” “我也是没办法了。把她送走,那野人就不会再过来招惹咱们,咱们这里也就清净了。”媿永泰回答道,“再说了,这样一来,戴大人就会全力维护我们媿姓族人,这可是关系到我们全族人生存的大事。” 第61章 子德与许老太后闲聊子虞 宋国的都城商丘。 昭福宫内,许老太后身披薄毯,一如既往地坐在软布垫上,怀里抱着她那个小炭炉,并不时地用手摩挲着。 这时,新任国君子德走进门来,见到许老太后俯身便拜,同时嘴里高呼着:“孙儿给奶奶请安!” “起来吧。”许老太后随口吩咐。 “谢谢奶奶。”子德顺从地站起身来,却发现许老太后今天的表情似乎与往常略有不同,显得较为严肃而又带有些许期待。 子德不禁心头一怔:难道奶奶又要询问有关子虞的事情? 子德猜得没错。果然,许老太后双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站着的子德,顿了顿,接着便沉声询问道:“我听说,子虞还活着?” 子德被她盯得头皮发麻,连忙也跪坐在一旁,回答道:“孙儿这两天也听说了类似的消息,不过现在还不能确定是真是假。” “这怎么可能?应该不可能!”许老太后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她摇着头,嘴里喃喃地念叨着。 “对,孙儿也觉得不可能。子虞十五年前就被人谋害,凶手也已服罪,这是已经确认过的。”子德连忙抱拳作揖,附和着回答,“孙儿猜测此事八成是假,所以……所以就没告诉奶奶,孙儿不想惊扰奶奶,不想让奶奶难过。” “唉,这么说来,大概是假的了。”许老太后用手绢擦了擦她那深凹的眼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同时面容悲戚地叹息了一声。 不过,她随即又抬起头来,目光如炬的盯着子德,急切而又饱含期待的吩咐道:“那个子虞,他人呢?他在哪里?你快把他带回来,不论是真是假,我都要见见他!” “见不了啦,奶奶。本来孙儿也想见见他,看他到底是真是假。可是,他已被鲁襄带去郑国了……”子德照实回答道。 “鲁襄?带他去了郑国?”老太太感到很是无奈,叹了口气说道,“大尹向昭,带子启去了楚国。唉,都走了,回不来了。” “奶奶!向昭和子启弄权误国,危害江山社稷,遭大臣们反对!他们的出走,性质是不同的。”子德连忙辩解。 “你和子启兄弟俩,从小就争强好胜,这是天性。”老太太摩挲手中的小炭炉,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可子虞这孩子就不同了,他心地单纯善良,也很本分。我记得他小时候啊,从不与人争,奶奶给他什么东西,他就拿着,不给他,他也不会哭着闹着要。我相信他是不会干这种争权夺利的事情的。” “对,孙儿也是这么认为,他要是还在世,肯定也不会跟鲁襄搅和在一起,干着危害咱宋国的事情……所以这个子虞很有可能是假的。”子德回答道,“子虞在十五年前就被那名侍从掐死了,这是天下共知的事情。” “嗯,这么说也对……唉!”许老太后又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神情黯淡下来。 接着她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忍不住提问道,“可是,鲁襄在危难出逃之际,还要带着他一起走,难道其中有隐情?” “这个,奶奶也不用太心急,孙儿会尽快查清楚的。”子德颇感无奈,只得敷衍地回答。 第62章 驿馆内众人合谋害宋国 会昌驿馆。 二楼的会客室里,乐师许瑕拉着他的干儿子——司徒刘禹,正在向鲁襄和子虞介绍:“这位就是咱郑国的司徒刘禹刘大人。” “刘大人,久仰久仰。”许瑕这么快就带着权臣刘禹过来,着实让鲁襄感到有些意外,他连忙和子虞躬身抱拳施礼,“我们给刘大人添麻烦了。” “呃,哪有麻烦一说?鲁大人跟干爹是故交,大人如今遇到不顺心的事,我刘某自然责无旁贷。再说,子德这无德之人掌控宋国,迟早会危及我郑国的安全。”刘禹也连忙抱拳施礼,“于国家大义、于个人情谊,我们都该出手相助,改变这一现状。” “诸位不要客气了,都请坐吧。”许瑕连忙招呼众人坐下,一脸喜色地向鲁襄和子虞介绍,“昨天在朝堂之上,我们向郑公详细陈述了利害关系,郑公已答应帮助两位,并全权交由司徒大人负责。” “对,司马屈子康屈大人也已经把宋、郑两国边境的郑军指挥权交给了我,随时都可以调动。”刘禹连忙补充道。 “这是打算要进攻宋国吗?”鲁襄和子虞不约而同地问道。不过,呈现在鲁襄脸上的是惊讶,而子虞则显得有些焦虑。 “呃,不不不。”刘禹连忙摆手,“咱们郑国和宋国是近邻,唇齿相依,要共同面对强大的晋国、甚至还有楚国地威胁。所以,咱们两国之间切忌爆发大规模的冲突。” “对,”乐师许瑕也连忙插话,“郑公的意思是,咱们以最小的代价逼子德退位即可。只要公子您能荣登大位,就可以为鲁大人的族人平反,并让宋国与咱郑国修好结盟,共同抗击晋国,咱们郑国也就安全了——这就是郑公的目标。” 鲁襄听出了弦外之音,许瑕这么快就拿到了边境军队的指挥权,又说并不打算进攻宋国,那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伺机拿下雍丘城——看来这十多年过去了,他许瑕一直没有死心。 鲁襄于是故作不知地问道:“鲁某和子虞非常感谢许大人和刘大人的成全。只是请问刘大人,你现在有没有具体的实施计划?” “要说实施计划,我认为,第一步要做的是为公子争取民心。”刘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后清了清一下嗓子,“公子这十多年来,一直远离朝堂,也没有可依靠的势力,想要谋取大位,谈何容易!只能先从争取民心开始了。” 一旁的子虞感到有些惭愧,不禁悄悄地低下了头。 “争取民心?刘大人打算争取哪里的民心?又怎么来争取民心呢?”鲁襄一脸疑惑。 “当然是争取宋国的民心,就从边境的老百姓开始。”刘禹见鲁襄和子虞都一脸疑惑,于是继续解释道,“眼下正值青黄不接之时,很多边境的百姓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只要我们以公子的名义送给他们一点粮食,他们必定会感恩戴德,奔走相告。” “不知公子愿不愿意亲自去边疆救济宋国的老百姓?”一旁的许瑕插嘴问道。 “救济边民,与民谋福,子虞自然是乐意前往。”子虞连忙拱手答应。 “那就好,公子身先士卒,为百姓开仓放粮,就能赢得他们的感激与拥护,这事一旦传开了,归附公子的百姓就会越来越多。到那时,公子又何愁成不了大事?”刘禹赞赏地拍了拍子虞的肩膀,接着便站起身来,“我刘某今天过来,就是为了给鲁大人和公子送一颗定心丸,你们的事,干爹和我都帮定了……现在我就去安排筹粮运粮的事宜。诸位,刘某告辞。” “感谢刘大人操心,”鲁襄和子虞也连忙站起身来躬身作揖,“刘大人请慢走。” 送走刘禹后,鲁襄又吩咐子虞:“公子,你现在身体尚未完全康复,天天窝在这房间里也不好,要不下楼去院子里走走吧,我这里跟许大人叙叙旧。” “是。”子虞识趣地朝许瑕一拱手,便要下楼。鲁襄见状又连忙走到窗边朝下面喊道:“曹永,公子下来了,你陪他在院子里走走。” 等子虞下楼后,鲁襄又回来陪同许瑕坐下,然后提出质疑:“许大人,这赈济边民的事,好是好。只是不见得会有效果。再说边民那么多,这得要多少粮食啊?大人,看在咱们多年交情的份上,你得给我交个底,这么做,你到底图什么?” “呵呵,我图什么?你鲁大人就不要装糊涂了。实话实说了吧,我图雍丘城。但是不能强攻,只能智取。”许瑕摸着花白胡须呵呵一笑,“赈济边民,目的就是为了激怒子德,让他在商丘城里坐不住。先把他引出来,咱们再伺机拿下他。到那时,你鲁大人就可以掌控一切了。” “我许瑕帮你鲁襄这么大的忙,拿一个小小雍丘城当酬劳,不算过分吧?”许瑕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鲁襄。 “哎呀,应该的,应该的。”鲁襄这时不禁喜出望外:他原本只希望能救出自己的族人,没想到许瑕竟然还打算送给自己这么一份大礼,虽说他也知道,这份大礼只是许瑕顺手送给他的,但这也让他感激不尽了。 只不过,鲁襄仍然觉得诱捕子德这件事有点不靠谱,于是担心地问道:“许大人,你确定赈济边民就能引诱子德出来?你就这么有把握?” “嗯,至少有七八分把握。”许瑕微笑着点了点头。 “鲁某还是不明白,希望许大人能把你们的计划细说一下。”鲁襄抱拳拱手说道。 “呃,鲁大人就不用打探这么细致了,你和公子先尽力办好赈济边民的事吧,到时你自然就会明白的。”许瑕又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另外,诱捕子德这事,你也不要跟子虞说,以免节外生枝。” “这是自然。”鲁襄连忙拱手答应。 第63章 乌泥坎范不归受难 下午的阳光洒在乌泥坎的丛林里,到处是都是暖洋洋的。 县尉范不归带着两名随从又一次进入乌泥坎。此时,族长媿永泰和媿玄策早已迎候在吊桥边。 “范大人,欢迎欢迎!”媿永泰抱拳躬身施礼,打着哈哈说道。 “族长,你搞什么鬼?这个时候还要请我吃饭。”范不归趾高气扬地说道,“我跟你说啊,你可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唉,小民还是想请范大人跟上头说说,这森林占地面积这么广,县里完全可以在林子里另外找一块地方开辟围猎场的嘛。”媿永泰一脸诚恳地回答,“小民的这个村落,绝不会妨碍各位大人射猎的。” “你说不妨碍就不妨碍吗?如果事事都由你族长说了算的话,那县里还用得着设一个县大夫?”范不归一边往村里走,一边调侃着,“再说了,你们是晋国人,就该回晋国,不得占用我宋国的地盘。” “是,理是这个理。”媿玄策在一旁也连忙插话,“不过,凡事都可以通融通融的嘛,如果可以不搬迁,范大人你有什么条件、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都跟你们说了,这事我说了不算,这是县里做出的决定,不可能更改。你们请我吃饭也没用,就算送银子给我也没用,该搬走还得搬走。”范不归说着就要往回走。 媿永泰连忙拦住他:“唉,如果确实不可更改,那就搬吧。不过,范大人既然已经来了,好歹吃过饭再走。咱全族人在这雍丘地界住了将近一年,给范大人添了不少麻烦,临走前还不得感谢一下范大人嘛?” “哦,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范不归于是又打起了官腔,“其实我也很为难,你说谁愿意来破坏百姓们的安居乐业呢?” “那是,那是。”媿永泰和媿玄策在一旁点头哈腰地附和。 这时,有两个媿姓族人正在手忙脚乱地拖着一只山羊去宰杀,这倒是激起了范不归的兴致:“咱们过来也不白吃,这宰羊剥皮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说着,他便伸手从媿姓族人手里接过牵羊的绳索。 “唉哟,您是贵客,哪能让您干这种受累的活呢?”媿永泰连忙想要阻止他。 “嗨!族长,这你就不知道咱县尉大人的能耐了,他宰杀野物的水平那是本县一绝,”范不归旁边的一个随从插话道,“等会你就看看咱范大人的绝活吧。” “看你说的,还本县一绝,瞎吹什么牛皮!”范不归有些不满地瞪了随从一眼,嫌他多嘴,“你过来吧,搭把手。” 说着,范不归便伙同两名随从把山羊放倒在案板上,手起刀落,将羊放了血,然后又把它拎起来挂在木架横梁上,手脚麻利地开膛破肚、剔骨剥皮。 媿永泰和媿玄策站在一旁,不禁讨好地竖起大拇指:“范大人的刀功真是一绝,让小民大开眼界了。” “呵,小小一只山羊算得了什么?”范不归有点得意忘形:“分解蛮牛、宰杀猛虎的事,咱也没少干……” 正当这几人围在木架旁一边忙碌一边评头论足时,忽然听得头顶上传来一阵阵嗡嗡声。 众人抬头一看,竟发现身边的林子里飞出来一群黑蜂,只见它们一个个体型硕大,面目狰狞的上下翻飞。 这群黑蜂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又纷纷振动翅膀,落在死羊身上和血盆边缘,贪婪地吸食着。 媿永泰感到有些惊恐,连忙挥手去驱赶黑蜂。 可就在此时,这群黑蜂居然像是接到了命令似的一哄而起,齐刷刷地对着木架边的这几个人开始了猛烈地进攻。 顿时,媿永泰和范不归等人的脸上、脖子上、手臂上都已惨遭叮咬! 剧烈地疼痛顿时让众人手忙脚乱、四散奔逃。大伙一边不停地手舞足蹈,拍打着脸上、身上的黑蜂,一边“嗷嗷”地叫唤着寻找庇护之所。 媿永泰、媿玄策和范不归像逃命似的冲进附近的一间房子里,然后又赶紧关好门窗。这时,他们才发现曹阙正在房间里帮媿炳在扎着银针。 “唉哟,族长,你这是搞什么鬼?哪来这么多的黑蜂?唉哟……”范不归一脸愤怒地吼道。 “我也不知道啊,范大人,你看我现在不一样也是被毒蜂给蛰了嘛!唉哟……”媿永泰惊魂未定地回答。 范不归满脸狐疑地看了看被蛰得鼻青脸肿的媿永泰和媿玄策。 的确,他们俩个也被叮咬得好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地肿胀起来,眼睛眯缝着,简直就像两个怪物。 范不归忍着痛,看着他们两个这一副狼狈相,不禁又感到有些好笑,他于是问道:“你们以前也被这毒蜂叮咬过吗?” “在林子里被毒蜂叮咬倒是常有的事,只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个的,唉哟……”媿永泰捂着腮帮子痛苦地说。 “前几天媿申差点被毒虫咬死,今天又飞来这么多毒蜂,看来这林子里真是待不下去了。”媿玄策不失时机地诉苦。 “还有毒虫,还能咬死人?”范不归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是啊,你看他。”媿玄策灵机一动,伸手指着躺在一旁的媿炳,“前些天,他在林子里不知道撞了什么邪气,都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范不归闻言转过头来,又盯着躺在木板上的媿炳看了看,见他的确跟一具红眼僵尸差不多,不禁有些惶恐起来:“你们这林子里到底有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唉哟!” “范大人受惊了,小民给您赔罪,”媿永泰拱手作揖、哭丧着脸,“唉哟,范大人!真是对不住。等毒蜂走了,咱们再来准备烤羊肉吧。” “还吃个屁!我现在头晕脑胀,又感觉恶心想吐……老子得赶紧回城里看大夫。”范不归一脸懊丧地回答道。 第64章 戴蒙探视乌泥坎的伤者 大森林里,在通往乌泥坎一条必经之路边,戴蒙和伍长何三藏在灌木丛后,正在悄悄地准备着绳索和石块。 “大人,咱们跟范大人真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吗?”何三心里有些发怵。 “没办法,他现在骑到我头上,把我逼上绝路了。”戴蒙显得很烦闷,“有他在,我戴蒙就永无出头之日。” “可是,咱们两个对付他们三个,风险还是太大,恐怕斗不过……为什么不多叫几弟兄?”何三一脸地担心。 “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才敢叫你……等会他们三个肯定会喝得醉醺醺的。咱们出其不意先用绊马索把他们绊倒,掉进沟里就已经摔个半死了,到时再收拾他们还不容易?”戴蒙显得胸有成竹。 “你为什么不让属下带刀?”何三又问道,“用刀解决顺手一点。” “你什么时候见过野人用刀了?他都是用石头攻击嘛,”戴蒙耐心地解释,“到时候上面追查起来,就说是野人干的,这林子里有野人,你又不是没见过……” “哎,来了!”戴蒙的话还没说完,何三连忙打断他的话头,“大人你听,好像有马蹄声传过来!” “哪有这么早回的?他们得备菜、吃饭喝酒,起码得耗上一两个时辰,还早着呢。”戴蒙嘴里不经意地说着,但还是忍不住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朝小路尽头望去。 这一看不打紧,只见三匹骏马沿着林间通道急匆匆地飞奔而来,而马背上的人正是范不归和他的两名随从。 戴蒙顿时惊呆了,拉着何三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直勾勾地看着范不归三人从自己眼前飞驰而去。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鼻青脸肿的,好像是被人打了。”戴蒙一脸疑惑地转头询问何三,“难道是我看错了?” “大人,你没看错,他们三个的脸确实被打肿了,你看他们骑在马上也是歪歪扭扭的,应该是受伤了。”何三盯着渐渐远去的范不归三人,肯定地回答,“好像伤得还不轻。” “族长他们这胆子也太大了,竟敢殴打本县县尉,这是不要命了吗?”戴蒙一边说一边从林子里牵出他的马,“走,我们去乌泥坎看看。” 说着,他便翻身上马,带领何三一前一后朝乌泥坎飞奔而去。 此时的乌泥坎,村民们正围在村口的会客大厅门口,一边伸头朝里张望,一边交头接耳、悄声议论着。 以至于大伙都没发现,戴蒙与何三此时已经站在他们身后。 “你们族长呢?”戴蒙见没人关注自己,于是挤进人群里询问。这时一个村民用手朝里间指了指:“在里面,他被毒蜂蛰伤了。” 戴蒙于是穿过会客大厅,走进隔壁的小房间,只见媿永泰和媿玄策直挺挺地平躺在木床上,而曹阙和曹业则正忙着给他们上药。 眼见戴蒙进来,媿永泰和媿玄策连忙挣扎着坐了起来。 此刻的媿永泰双眼眯成一条线,嘴巴歪斜着,一脸痛苦的表情。他含糊其辞地说道:“欢迎戴大人……唉哟!” 眼见他们似乎有要事相商,曹阙连忙识趣地拉着曹业退了出去,并顺手带关了房门。 “族长,这是怎么回事?”戴蒙疑惑地询问。 “戴大人,按照你的吩咐,我们正准备款待范大人。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一群黑蜂,见人就蛰。就连范大人,他也被蛰伤了……这毒蜂,是戴大人你出的主意吗?”媿永泰捂着脸,啰嗦起来。 “唔……呵呵,族长受苦了。”戴蒙看着媿永泰那嘴歪眼斜的狼狈相,忍不住笑了笑。 “戴大人的计谋真是高明,令小民刮目相看!”一旁的媿玄策也不禁钦佩地竖起大拇指,“这毒蜂,把范大人他们几个蛰咬得很惨……唉哟!” “哦,”戴蒙总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伸手从媿玄策的身上捏起一只死去的黑蜂,放在眼前端详着,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看来这东西,毒性还真是不小。” “可不是嘛,我们正在宰羊,接了一盆羊血,那群黑蜂就扑了过来。它们先是吸食羊血,然后就疯狂地攻击我们,看来这是一群噬血的毒蜂。”媿玄策咧着歪嘴,“想不到戴大人还有召唤毒蜂的本领,佩服佩服……唉哟!” “呃……”戴蒙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把黑蜂捏在手里,饶有兴趣地察看着。 “戴大人,这次倒是把范大人他们赶走了,可也不是长久之计啊,咱们媿姓族人还得搬走吗?”媿永泰那张歪脸上透露出一丝担忧。 “还搬什么搬?这么多噬血的毒蜂,他还敢来?他想把这里变成围猎场,少不了要宰杀猎物,到时候,这些毒蜂不咬死他才怪!”戴蒙胸有成竹地保证,“族长请放心,我戴某肯定帮人帮到底,回头我再去吓唬他一下,就说这林子里乌烟瘴气的邪性东西很多,晾他也不敢再来打乌泥坎的主意了。” “那就太感谢了!戴大人真是咱全族人的福星啊……”媿永泰和媿玄策听戴蒙这么说,连忙准备下跪致谢,谁知不小心触到痛处,禁不住又咧嘴喊叫起来,“唉哟!” “两位别动,躺好,快躺好。”戴蒙连忙伸手把他俩扶起来,又帮扶着让他们在床上躺好,然后开门朝外面的曹阙喊道:“老先生快进来,帮族长他们两位上药吧。” “是。”曹阙答应了一声,连忙又领着曹业走了进来,两人继续给媿永泰和媿玄策敷药疗伤。 戴蒙兴致勃勃地在一旁观望,并随口问道:“老先生,用你这药膏敷涂,大概多久可以康复?” “呃……大概两三天吧。”曹阙一边忙活着一边回答,“这毒蜂毒性太大,如果不用我这药膏,估计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 “哦,”戴蒙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那也够他受的了。” 第65章 鲁襄子虞赈济边民 漆黑如墨的夜晚,在郑、宋两国的边境,一队郑军兵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一座宋军哨所。 因为猝不及防加上实力悬殊,哨所里的几十名宋军兵丁很快就被他们控制了。 第二天清晨,哨所附近的村落里,便响起了一遍又一遍地吆喝声: “公子子虞,爱民如斯;开仓放粮,各取所需。” “公子子虞,抚民如许;分我肉食,乐得心舒。” 在睡梦中刚刚清醒过来的宋国边境村民,起先不知道外面在嚷嚷着什么。不过听的遍数多了,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念了起来:“……开仓放粮,各取所需。……分我肉食,乐得心舒。” 咦,这是要放粮吗?这是要分肉吗?老百姓们终于明白了这几句话的意思,一个个顿时都激动起来。 要知道,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都是非常难熬的,普通人家一天两顿饭能做到一干一稀就不错了; 贫苦人家呢,一天甚至连两顿粥都难以保证,只能去挖野菜充饥。 至于吃肉,那是一年到头都很难得吃上一次的。 现在听说要分粮食、分肉食,大伙于是赶紧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 衣裳褴褛的村民们纷纷打开大门,悄悄地伸头往外张望,又疑惑地互相打探着。 终于,越来越多的人已获得了确切的消息:“哨所那边发粮食,哨所那边分肉食!” 饥饿的老百姓顿时兴奋起来,他们一个个提篮端盆的,赶紧走出家门,急匆匆地一路小跑,朝哨所这边渐渐的聚拢。 很快,哨所前面就变得热闹嘈杂起来,村民们一个个都仰着脖子,一边兴奋地议论着,一边急切地等待着。 这时,鲁襄和子虞在曹永的护卫下,缓步登上了哨所旁边的一座高台。 子虞端坐在高台中央,脸色平静地看着台下的村民们;曹永则腰挎佩刀,一脸严肃地站在他身后。 只见鲁襄缓步走到台前,双眼环视着台下的民众,接着便挥起手来高声呐喊道: “公子子虞,爱民如斯;开仓放粮,各取所需。” 这几句话,村民们早已烂熟于心,大伙于是也跟着一齐高呼起来: “公子子虞,抚民如许;分我肉食,乐得心舒。” 鲁襄带领村民们齐颂三遍之后,终于消停下来。 他抬起双臂下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朗声说道:“乡亲们,咱大宋国的乡亲们,你们坚守在这边疆之地,环境贫瘠恶劣,生活艰难,却从不被人知晓;身处都城的国君和权贵们从来也不在乎大家,从来也没有关心过大家,你们都受苦啦。” “如今,咱大宋国的公子子虞,他有好生之德、他悲天悯人,他时刻急民之所急,忧民之所忧……” “现在是春夏之交,正值青黄不接之时,公子子虞充分体察民情,了解到很多人家已经揭不开锅,他忧心忡忡,夜不能寐。急命我鲁襄筹集粮食,筹集肉食,以解大家的燃眉之急。” 台下的民众听到鲁襄这么说,顿时躁动起来。人们热烈地议论着,叫喊着;感激、致谢之声不绝于耳。甚至还有些老人悲泣起来,虔诚地跪倒下去。 “公子子虞,爱民如斯;开仓放粮,各取所需。” “公子子虞,抚民如许;分我肉食,乐得心舒。” 不知是谁起的头,村民们又齐声呼喊起来。 鲁襄见此情景,甚是满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伸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高声宣布:“每户人家可分猪肉一斤,小米、面粉各十斤……开仓放粮咯!” “开仓放粮咯,开仓放粮咯。”台下的百姓们一边兴奋地呼喊着,一边拥挤在高台侧边那一排派发肉食、米粮的长案前。 长案后面负责分发的兵丁们顿时便紧张的忙碌起来:有的忙着记账、有的忙着切肉、还有的则忙着把大袋的粮食解开,用竹筒一升一升地灌进村民们携带过来的容器里。 此刻,四处都洋溢着热火朝天、喜气洋洋地气氛。 子虞还是一言不发,默默地坐在高台上。他看着台下那些领到肉、粮的乡亲们,看着他们一家人扶老携幼、欢天喜地的场景,竟又不知不觉地思念起刘莺来:刘莺,你这苦命的丫头,现在在哪里呢?你会想念子虞么? 第66章 老曹夫妇闲聊往事 西陵集上的“曹记客栈”,刘莺不知不觉间已经在这里干了半个多月了。 曹氏特意把她干活的位置挪到临街的大窗前,让街上的行人一抬眼就能看到她那张俏丽的脸蛋。 大伙经过她那张大窗时,有时候看见她在和面包包子、有时候又看见她在切肉切菜。 她那忙忙碌碌的身影,甚至偶尔还会引来几个闲人站在街对面痴痴地驻足观望。 才十多天的时间,整个西陵集的摊贩们就都已知道“曹记客栈”收留了一个俊俏丫头,过来打探的人多了,顺便进来吃饭的人也多了起来,前两天甚至还有几位路过的客商,专门找到“曹记客栈”入住。 眼见店里的生意好了不少,老曹夫妇整天乐呵呵的,他们对刘莺态度也变好了许多,那是越看越顺眼,有时候甚至都感觉这就是自己的亲孙女了。 闲下来的时候,曹氏偶尔也会拿起针线来绣一绣花,既用来装饰一下鞋帽,又可以打发时间。 这天下午,曹氏见店里忙得差不多了,反正闲着也没事,她于是便招呼刘莺:“丫头,过来跟奶奶绣花吧,你学过吗?” “学过一点,以前我奶奶都教过我的,纺线、织布和绣花都学过的。”刘莺饶有兴趣地凑了过来。 “那你绣一下看看。”曹氏拿过一只黑色的鞋面,那上面已经绣了一朵大蓝花,旁边搭配的一个花蕾还没完工,曹氏于是吩咐刘莺,“你就绣这个花蕾吧。” “好的,奶奶。”刘莺接过针线就轻车熟路地绣了起来。 没过多久,曹氏就看出了端倪:这丫头绣花的水平显然要高过自己。虽然她很清楚自己常年忙着开客栈,绣花的水平也就是二把刀,但是被这么一个小丫头轻松打败,她还是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曹氏于是自我解嘲地说道:“今后我就只能绣鞋面了,像帽子、团扇这些精致活都交给你吧。” 这时,隔壁麻布店周掌柜的女儿二丫——六七岁的小丫头,背着手一摇三晃地走进老曹店里。 她见曹氏和刘莺正凑在一起绣花,于是也兴致勃勃地走过来,趴在刘莺的木案前,瞪大眼睛一动也不动地傻看着。 过了半天,她终于蹦出来一句话,“姐姐,刘莺姐姐,你绣得真好看,你长得真好看。” “二丫也长得很好看。”刘莺偏着头逗她,弄得二丫很不好意思,她连忙叉开手指捂着自己的脸,呵呵地傻笑着。这副窘态直弄得曹氏也不禁开怀大笑起来。 收拾完楼上客房的卫生,老曹变得无所事事。他听到楼下的曹氏和刘莺在逗二丫玩,于是也百无聊赖地走下楼来,故意逗二丫道:“哎哟哎哟,你们快看,二丫的脸都红了。”只羞得小丫头屁颠屁颠地赶紧跑走了。 “我说你来凑什么热闹?”曹氏埋怨老曹,“你看,你一来就把那小丫头片子给羞跑了。” “呵,她一个小娃娃,等下不又会过来的嘛,你嚷嚷个啥?”老曹随口反驳。 “爷爷,我听你和奶奶的口音好像也不是本地的,”刘莺抬起头来,看了看老曹问道,“你们是哪里人啊?” “哦,我们是陶丘的,离这里……估计得有两百五、六十里地。那里以前是曹国的都城,热闹着呢。”老曹见刘莺问自己,连忙靠在发妻曹氏的旁边盘腿坐了下来。 “陶丘,曹国的都城?那里应该很大吧,你们怎么会搬到西陵集这种小地方来呢?”刘莺不禁有些好奇。 “唉,说起来也是一桩伤心事,”老曹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发妻。 曹氏没有吭声,老曹于是便继续陈述起来,“这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宋国攻打我们曹国,攻打我们的都城陶丘。经过一场大战,陶丘城最终被攻破了,曹国被灭,我们唯一的儿子也在城破时丢掉了性命。” “啊?”刘莺感到有些吃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不知道我们当时有多伤心,我都恨不得跟着儿子走了,还是老头子把我拉回来的。”曹氏忍不住也接过话茬,同时握住老曹的手,“我没死成,但是活着难受,在那陶丘城里,到哪都好像能看见自己儿子的身影,受不了……” “受不了,的确受不了。”老曹也摇了摇头。 他见刘莺正傻傻地盯着自己,于是把手一摊:“这不就搬到这里来了嘛,心想着等时间久了,没那么难受时,再搬回去。谁知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这样的伤心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要我说啊,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上天安排好了的,咱们也无能为力,唉,急也急不来。”曹氏像是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忽然又醒过神来,“哎,老头子,今天估计没人会来吃饭了,咱们去把中午的剩饭剩菜热一热,凑合着吃一顿吧。” “丫头,你就继续待在这里绣这个鞋面,我跟爷爷热饭去。”曹氏又吩咐刘莺。 “好的,奶奶。”刘莺答应了一句,她隔着木栅栏看着老曹夫妇在外间忙碌的身影,突然间,竟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不就是她一直渴望的家的感觉吗? 爷爷奶奶在忙着做饭,自己则坐在里间绣花。不用担心风吹雨打,也不用担心吃不上饭,更不用担心被人偷抢……现在是如此的安全、如此的温馨,此刻真是太幸福了。 “要是公子也在就好了,要是公子也在就完美了。”刘莺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在心里默默地思念起子虞来了。 第67章 赤泉宫君臣商讨对策 “报,边关急报!”一名信使手里举着简牍,一路高呼着直奔赤泉宫。 “禀君上,边关急报已送达!”一名内侍接过信使传来的简牍,双手托着急匆匆地走进大殿内。 站在子德旁边的宦官陈刿见状,连忙走下台阶,接过竹简,转身恭恭敬敬地将它摊开在子德前面的长案上。 子德连忙拿起竹简,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然后又忍不住轻声念了起来: “公子子虞,爱民如斯;开仓放粮,各取所需。” “公子子虞,抚民如许;分我肉食,乐得心舒。” “呵呵,收买人心,恬不知耻!”子德冷笑着,继续念道,“每户人家猪肉一斤,小米、面粉各十斤……” 子德念到这里,就停住了,然后抬起头来问道:“司徒皇怀,皇大人在吗?” “微臣在。”皇怀连忙跨步上前,朝子德抱拳躬身。 “皇大人,鲁襄和那个假子虞给边疆百姓每家每户分一斤肉、十斤面粉、十斤小米……就这么点东西,就可以让他们感恩戴德吗?”子德盯着皇怀,直盯得他心里发虚。 “呃,君上有所不知,每年到了春季,就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很多贫苦人家家里已经断粮。”皇怀连忙照实回答,“所以给一点小恩小惠就等于是雪中送炭。” “想不到百姓的日子这么艰难,皇大人,你开仓放粮吧,起码得保证老百姓每天能吃上一顿干的。”子德有些痛心。 “君上,这个恐怕很难办到,官府的存粮也不多,就算把仓库里的所有粮食发放出去,都不够百姓们每天吃一顿干的。”皇怀连忙双膝跪地,“何况这些粮食还得先保障各个世家和边关将士们的口粮。微臣实在无法办到,请君上收回成命。” “现在竟然这么艰难吗?”子德看着司马皇非我和左师灵不缓问道。 “君上,向来如此。每年粮食的产量只有这么多,非人力可以改变。”皇非我和灵不缓赶紧也跪下来拱手奏报。 “唉……那就先发一部分粮食下去,解一解贫苦百姓的燃眉之急吧。”子德见司徒皇怀还是面有难色,于是不耐烦地挥手道,“如果这也做不到,你就带头喝粥吧。” “是。”皇怀无奈地答应了一声,然后退了出去。 接着,子德又拿起长案上的简牍,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起来:“这该死的鲁襄,联合郑军袭扰我边境,这回又让我损失兵丁三十余人。” 子德抬起头,有些心烦意乱地看着面前的灵不缓和皇非我:“这是第几次了?” “君上,已经是第三次了。”皇非我连忙拱手回答。 “你们,你们难道就没有采取反制措施,任由他们胡作非为?”子德不满地盯着二位重臣。 “君上,微臣上次命人在老隘口设下埋伏、布好口袋等着他们,可是他们并没有上套,而是偷袭了别的地方。”灵不缓连忙解释道,“微臣已经责令边关将士们严加防范。不过,宋、郑两国边境绵延两百多里,哨所关隘众多,实在是防不胜防。唉!” “左师所言极是,我在明他在暗,他们要搞偷袭,我方实在是很被动。”皇非我也拱手附和表示赞同。 “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袭扰郑国边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否可行?”子德颇感无奈。 “我们这么做意义不大,只是徒增伤亡而已。”皇非我连忙拱手劝阻,“郑军偷袭我方边哨的目的是:以子虞的名义开仓放粮给边疆民众,以小恩小惠争取民心。扰乱我国体、扰乱我民情,为那假子虞造势。” “收买民心,乱我国体,哼!”子德又拿起长案上的简牍,浏览了一遍,不禁冷笑道,“这种龌龊事,亏他们也想得出来!” “是啊,君上。不能放任他们不管,必须当机立断,采取非常手段挤脓拔疮。”皇非我拱手提议。 “灵大人的意见呢?”子德看向灵不缓。 “呃,派出刺客,手段是阴狠了一点,不过这是最有效、损失最小的方法了。”灵不缓连忙点头,“只是,鲁襄和假子虞每到一处,并不作长久停留,往往开仓放粮后便迅速离开,恐怕很难抓住机会。” “这个左师不用担心,”皇非我说着又转身对子德一拱手,“据微臣所知,鲁襄和子虞常驻在郑国新郑的会昌驿馆,而在这个驿馆内有微臣的眼线。我们只要派出杀手事先潜伏进去,就不愁没有机会。” “哦?这倒是个好办法。”子德饶有兴趣地看了看皇非我,然后正色道,“本来他们二人逃去郑国,寡人也没打算再为难他们,走就走吧,眼不见为净。” “可如今他们硬要一条道走到黑,成心与咱大宋国为敌,那可就别怪寡人不客气了!”子德把手里的竹简扔在长案上,表情也变得冷酷起来。 第68章 监牢里挑选刺客 宋国边地的一座监狱里,两名狱卒提着灯笼,沿着囚室间的阴暗通道向前走去。 一路前行,只听得两边监牢里的囚犯们不时地发出悲凉的呐喊声和呻吟声,到处都弥漫着阴森和恐怖的气息。 “吵什么吵,是不是都活得不耐烦啦!”一名狱卒厉声喝道,“再吵吵,一个个都拖出去砍了!” 顿时,通道两侧的囚犯们便安静了许多。 没走多久,两名狱卒便在一间死囚的牢门前停住了脚步,随着“咣——当当”的一阵脆响,一名狱卒打开了木栅栏上的铁链。 借着灯笼的微光,可以看到囚室地面上的乱草堆中,蜷缩着一个犯人的背影。只见他头发凌乱衣裳褴褛,侧身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具尸体,。 “喂!起来,快起来!”狱卒抬腿朝犯人的屁股上踹了两脚喊道,“不要在这里装死了。” 犯人蠕动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转过头来:凌乱的须发,几乎把他的都脸遮住了。不过,隐约还能看出来是一个方脸阔鼻地中年汉子。 只见他缓缓的坐起身,疑惑地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这就要上路啦?” “走吧,走吧。”狱卒们没有回答他的问话,也懒得跟他解释,于是又踹了他一脚催促道。 中年汉子的手脚都被铁链套住,显然是犯了重罪。他磨蹭着站起身来,跟在两名狱卒的身后钻出死囚牢笼,然后沿着长长的通道朝监牢的门口走去。 又有死囚被押出去了——直引得通道两边的囚犯们都走上前来。他们趴在各自的囚室木栅栏后,或同情、或悲悯地观望着。大家都不吭声,一个个表情痴呆的目送狱卒和死囚慢慢走远。 通道门口的小房间里,牢头翻看着一卷竹简,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中年死囚。 顿了顿,他才端着腔调说道:“赵捷是吧?你身负命案,理当问斩。还有没有异议?” “没有。”死囚赵捷神情木然,从嘴里冷冷的蹦出两个字。 “嗯,像你这种案犯,本来是罪不可赦,就该秋后问斩的。不过,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就看你敢不敢去做了。”牢头瞥眼看了看赵捷。 赵捷一时没明白牢头的意思,仍旧表情冷峻地站在那里,没有吭声。 “如果你不愿意干,那我就只好把这活命的机会让给别人了。”牢头见赵捷没有动静,于是补充了一句。 “要我做什么事?”这时,赵捷总算反应过来了,他眼睛里闪现出一丝光亮,不过表情依旧还很冷漠。 “杀人!上头希望你为国家出力,杀两个叛国贼!”牢头平静地回答,“如果这事办成了,你以前所犯的罪行就会一笔勾销,到时,还会领到一笔奖赏。” “怎么样?我们知道你的身手不错,所以才给你这个机会。当然啰,你也可以选择不干,那就等着秋后问斩吧。”牢头一脸平静的看了看赵捷。 赵捷抿紧嘴唇,犹豫了一下,接着便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牢头一拍木案,“赵勇士果然有担当!不过,我这里还是要提醒你一下:假如你临阵脱逃,那么你的父母妻儿都会被处死,知道吗?” 第69章 曹阙父子寻找血丝流苏 乌泥坎外侧的大森林里,曹阙领着曹业正在树干藤蔓间艰难地行进。 在这林间村落里,他们父子二人除了饲养蜜蜂和偶尔去探视媿申和媿炳的病情外,基本也就闲下来了。 曹阙于是趁着空闲时间,又带着儿子出来寻找血丝流苏。 曹业捡了一根木棍在前面开路,只见他在密林中手舞足蹈地忙个不停:有时候是停下来弄掉挡在眼前的蜘蛛网,有时候是把路边的蛇类、毒虫驱赶开;遇到藤蔓密集的区域,还不得不从腰间取下弯刀砍伐,努力开辟出一条通路来。 曹阙则跟随在曹业身后,边走边往四处探头探脑,努力地搜寻着目标。 在这森林里磕磕碰碰的搜寻了老半天,两人已是一身疲惫、汗水涔涔。 不过,他们总算在林间找到了一片稍微开阔的区域。只见一条小溪从林间草丛碎石中蜿蜒穿过,溪水冰凉清澈,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点点银光。 曹阙父子停了下来,忙着用手捧着溪水简单地洗了把脸。 曹阙甚至拉开衣襟敞开前胸,拿出一块麻布蘸着溪水擦洗着脖颈处的汗水。 这时,在他的左肩处,隐隐约约露出一小块刺青:刺青图案很简单,就是三条整齐的横杠——很显然,这是八卦中的“乾卦”符号。那青黑的颜色镂刻在白皙的皮肤上,甚是惹眼。 擦洗完毕后,曹阙父子二人便盘腿坐在溪边的石头上,一边休息,一边啃着烙饼。 “爹,咱们在这大森林里都找过好多地方了,至今也没见着,大概是不可能找到了,血丝流苏……我看已经绝种了吧。”曹业有点泄气地发着牢骚。 在这森林里钻来钻去,身体疲乏不说,还要随时面对各种蜘蛛小虫和毒蛇,他实在是厌倦了。 “不管有没有绝种,多出来找找,说不定就会有意外的收获。”曹阙淡淡地回答。 “就算没有绝种,我也敢肯定这片森林里没有!”曹业不服气地反驳,“我们都找过好几次了,如果真有血丝流苏,它不可能全部都藏在某个角落,至少能让我们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吧,可现在……我们啥都没发现。” “没发现不等于没有。告诉你吧,我现在敢肯定:那血丝流苏,就在这座森林里!”曹阙瞥了一眼身边这位牢骚满腹的儿子,然后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你敢肯定?”曹业感到有些惊讶,又有一些期待,于是连忙问道:“爹,你发现什么了吗?” “媿炳的病情症状,必定与血丝流苏有关,跟古医书上的记载简直一模一样。所以我敢断定,在这片森林里,一定有血丝流苏。” 曹阙的回答,让曹业仿佛又看到了媿炳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空洞深邃的血红眼睛和精瘦得有如僵尸的身形,他不禁又感觉到有些毛骨悚然起来:“他是吃了血丝流苏花蜜吗?” 曹阙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吧,咱们继续找。” 曹业无奈,只好继续在前开路,曹阙则仍旧跟在他身后,举目张望、四处搜寻着。 父子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曹业已感觉到前面的藤蔓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粗大。 无奈中,他只好放弃了砍伐,而是尽力寻找藤蔓间的空隙,或攀爬而行、或伏地钻过,只累得两人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哎呀,真的太累了,我实在是钻不动了。”曹业一屁股坐在一根树藤上,绝望地看着眼前这盘根错节、密不透风的的绿墙,终于泄气了,“感觉前面没有尽头,爹,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此时的曹阙也累得没有了脾气。他靠坐在一根粗大的藤蔓上,正在无声地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行吧,今天就到这里了。”曹阙看了看天上的日头。现在是下午,想想回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时候也不早了。 曹业站起身,攀着树藤转身便往回爬。就在这时,他无意中发现侧边的一处藤蔓间的空隙较宽,似乎有人来过。 曹业于是便好奇地钻了过去,很快就从曹阙的眼前消失了。 曹阙懒得理他,知道等一会儿他就会自动回来的。于是自顾自地沿着原路、钻过藤蔓间的空隙往回爬。 “爹、爹,你快过来!”就在这时,曹阙突然听到了曹业惊喜地叫喊声,“这里有红花,一大片红色的花!” 第70章 曹阙父子遭受林魈攻击 曹阙一听,顿时兴奋起来,顾不上身体的疲惫,也急急忙忙地攀着树藤,努力地钻过最后那一丛灌木。 他顿时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在这密不透风的藤蔓间,突然出现了一大片圆形的塌陷区,方圆几十丈,深约两三丈。 只见这塌陷的圆形凹坑里,疏密有致地矗立着十来株开满红花的树,那丝状的花瓣,层层叠叠、有如鲜血在流淌,一阵微风吹来,花瓣散发出略微刺鼻的香味——这跟古书上描绘的情景完全一致。 “血丝流苏,真是血丝流苏!”曹阙激动得有些不能自已,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终于找到了。” 曹业也是喜不自禁,虽然他现在还不清楚这血丝流苏究竟有何妙用。但是受到曹阙的情绪所感染,他不禁兴奋得挥舞双臂高喊起来:“找到血丝流苏了,太好了,太好了!” 过了好一会儿,父子二人终于平静了下来,他们开始沿着凹坑侧壁搜寻,寻找通往凹坑底部的路。 很快,曹阙便发现不远处有一条长长的斜坡,直通坑底。 曹阙和曹业顺着斜坡走下凹坑,他们双双站在血丝流苏树下张目四望,看着这满树的血红色花瓣,一层层垂落,宛若红色的瀑布在流淌,映衬得两人满面红光,感觉就像是身处梦境中一般。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明天就把蜂箱搬过来,酿制血丝流苏花蜜。”曹阙站在树下憧憬着,“这下面的空地足够大,我们在这里搭三间茅草棚,就够用了……”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身边的曹业指着凹坑侧壁示意道:“爹,你看,那边有个洞。” 曹阙定睛一看:何止有个洞,洞口明明还有一座用木柱支撑起来的简易雨棚,雨棚上扎着树枝和茅草,应该是有人刻意修葺的。 曹阙感到有些吃惊,连忙轻手轻脚地探头到洞口朝里张望:这是个一人多高的土洞,洞内宽约一丈,深约两丈。 土洞的两侧均竖着五根立柱,支撑着上面的横梁和木棍密集排列的顶棚——这显然是为了防止塌陷而采取的防护措施。 土洞的地面上,有一张用木头和藤蔓捆扎而成的简易木床,床上还铺着干草和几张兽皮。 “这是谁家的?”曹阙颇感好奇,刚要走进去一探究竟。就在这时,忽听得身后的曹业惊恐地喊叫起来:“爹,野人来了!野人来了,快跑。” 曹阙只觉得脊背发凉,脑子一片空白,他惊恐地转过身,跟随曹业便往斜坡方向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他们的身后已经传来了林魈那粗重的脚步声和怒吼声。 “曹业,快放毒蜂,快!”曹阙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叫起来。 跑在前面的曹业一听,脚步不敢停,边跑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木盒,顺手抽开。 随即,五六只凶残的黑蜂便从木盒中振翅腾空,朝身后的林魈飞扑而去! 正在追赶曹阙父子的林魈猝不及防,迎面就遭受到了黑蜂地疯狂进攻。 林魈不得不停下脚步,暂时放弃追逐曹阙父子。他手忙脚乱地伸出手臂凌空飞舞着、拍打着,嘴里发出“嗷嗷”地吼叫声,看样子已被蛰得很惨。 曹阙和曹业惊魂未定地躲进凹坑侧壁上的灌木丛后边,紧张地俯视着凹坑底下狼狈不堪的林魈,同时也不禁生出一丝怜悯之情。 此时,林魈已经用手拍死了那些攻击他的黑蜂,不再手舞足蹈。不过他被黑蜂蛰得很惨,脸上、手臂上已明显的出现了红肿。 林魈有些疲惫地走近一株血丝流苏,伸手撕开一块树皮,把嘴凑近树干舔食着树皮下的浆液。 接着,他又扯下一把血丝流苏花瓣,塞进嘴里胡乱地咀嚼着,而后又把混和着唾液的花瓣残渣吐出来,在自己额头上、手臂上轻轻地涂抹、按敷起来。 “爹,黑蜂对他的伤害好像不严重。”曹业感到非常吃惊,“常人要是被这么多黑蜂蛰咬,估计都已经晕过去了。” “还不确定,咱们等等看。”曹阙静静地盯着林魈,悄声回应了一句。 这时,只见凹坑底下的林魈背靠一株血丝流苏树,略显颓然地坐了下去,不多久就闭上了眼睛,一动也不动了。 “他好像真的晕过去了,爹。”过了好一阵子,曹业终于又忍不住悄声道,“看他这个样子,估计熬不过今晚了,真可怜!我去给他上点药吧。” 曹业说着,便站起身来,只见他不管不顾地钻出灌木丛,径自朝坑道边的斜坡走去。 “危险,快跑!”灌木丛后的曹阙突然又惊呼起来。 曹业定睛一看,只见凹坑底下的林魈突然一跃而起,同时迅疾地向曹业甩出两颗石子,然后快步追了上来。 曹业吓得一缩头,顿时倍感惊悚。他急忙调转身形,迈开双腿,飞身钻进灌木和树藤间,紧跟着曹阙跌跌撞撞地往密林深处逃去。 愤怒地林魈攀着树藤爬上枝头,一边在树梢间飞跃,一边俯瞰地面搜寻着。直吓得曹阙父子二人紧张地趴在一处密闭的灌木丛中,一动也不敢动。 “这野人占据血丝流苏林,他又不怕毒蜂,真是个麻烦事。”眼见林魈在树梢间搜寻着慢慢离开,曹阙不禁叹了口气。他心有余悸地说道,“看来,我们只能向乌泥坎的媿姓族人求助了。” 第71章 刺客潜入会昌驿馆 雍丘县衙里,县尉范不归从公堂书案后走出来。 他把鲁襄和子虞的画像摊开,双手提着展现在单膝跪地的赵捷面前,叮嘱道:“模样看仔细啰,记在心里。这两名叛国贼现在藏身于郑国都城的会昌驿馆里,三日后的亥时,你在驿馆后门上轻敲三下,里面自然就会有人放你进去,到时你再听候安排,相机行事。” “是!”杀手赵捷答应了一声,随即又犹豫起来,“只不过,同时要刺杀两个人,恐怕难以成功。” “你和接应的人分工合作,每人解决一个!”范不归回答,“只要计划得当,抓住有利时机,同时诛杀两个人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是,小的明白!”赵捷躬身抱拳回答道。 范不归收好画像,又端起书案上的两杯酒,把其中一杯递给赵捷:“此次任务事关重大,上头不便出面,就由本大人代为饯行,祝赵壮士马到成功!” “谢范大人,赵捷一定不辱使命!”赵捷说着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翻身上马,扬鞭疾驰、狂奔而去,颇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豪迈气概。 夜里,会昌驿馆四周静悄悄的,驿馆内,鲁襄和子虞正相对而坐。 “鲁大人,这段时间我们随同郑军不停地袭扰我大宋国军队,消耗了宋军的元气,鄙人实在是于心不安。”子虞的表情颇感忧虑。 “这也是没办法,如果不袭扰宋军,他们就会阻碍公子给边民放粮,”鲁襄捋着白须解释,“而给边民放粮,则是在为公子赢得民心。” “为了顾全大局,损失部分宋军也是值得的。”鲁襄一脸的不以为然,“公子要成大事,就不用拘泥于小节。” “可是,采取给边民放粮的方式来获取民心,恐怕效果也很有限。”子虞不禁摇了摇头,“至少目前看起来,也不是什么高明的方法。” “唉,公子不必操之过急,到时许瑕许大人自有安排。”鲁襄连忙安慰他。 “许大人对此事如此上心,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子虞停顿了一下,继续猜测道,“鲁大人,你觉得他会不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鲁襄沉吟了一会儿,不置可否地回答:“这个现在不好说。不过,将来等公子你上位以后,他就算提出条件,那也得你点头才行啊。我看这个没什么好担心的。” 此时的驿馆楼下,已是灯火阑珊、安静幽深。有一小队兵丁悄然巡逻而过,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驿馆围墙外,杀手赵捷正蹑手蹑脚地靠近驿馆后门,轻轻叩击了三下。 不一会儿,驿馆后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隙。门外的赵捷见状,连忙侧身闪了进去。 驿馆内接应赵捷的人,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 他快速而悄无声息地把赵捷引到后门附近的一间空房里,插上房门后介绍道:“鄙人名叫赵辛,咱们是本家。” “幸会!幸会!”赵捷连忙抱拳施礼。 “幸会!”赵辛也连忙抱拳还礼,“此处凶险,咱们必须尽快行动,兄长习惯用长刀还是短刀?” 赵辛说着,便弯腰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包袱。解开包袱一看,里面是一长一短两把佩刀,插在牛皮刀鞘里,旁边似乎还有一个小瓷瓶。 “短刀吧。”赵捷拔出两把佩刀,拿在手里分别比划了一下,感觉短刀更顺手一点,而后又不经意地拿起小瓷瓶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毒药,见血封喉!”赵辛说着便把瓶塞拔开,用瓶内的药水浸润着手里的麻布,然后拿起麻布在刀刃上反复地擦拭。 “这样更好!”赵捷竖起拇指赞许,“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明天或者后天吧,今天咱们早点歇息,养精蓄锐,等时机成熟了我自然就会通知兄长的。”赵辛安排道,“到时候,由我来刺杀老者,兄长看样子是练过的,就由你来对付那位年轻公子吧。” 第72章 浅瑶拒绝定亲私会林魈 浅瑶和巧儿居住的小院里,气氛不同往常,只见正厅中央的方桌上,码放着几个用红布系着的木箱和礼盒——这显然是戴蒙送来提亲的。 正厅侧边的小房间里,浅瑶正用手指绞着衣角,手足无措地靠墙站立着。 族长媿永泰表情凝重地盘腿坐在小桌旁,语味深长地说道:“浅瑶,你已经年满十七岁,该嫁人了。爹给你找了一户好人家:雍丘副尉戴蒙戴大人一表人才,又统管全县,威风得很!” “爹,我不要嫁出去,我就想在这森林里生活一辈子。”浅瑶一脸难过。 “这是什么话?”媿永泰抬眼反驳,“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年龄到了,自然就该嫁出去,找一个终身依靠。” “我们这林子里要什么缺什么,有什么好留恋的?爹把你嫁到城里去,吃香喝辣的,这也是为你好。” “爹,你让我去给人家当小妾,这是为了我好吗?我不去!”浅瑶气愤地回答。 “当小妾怎么啦?小妾才是最被人疼爱的,戴大人的夫人常年卧病在床,她能把你怎么样?说得不好听一点,过两年等她去世了,那个家不就是你说了算嘛!”媿永泰耐心地劝说。 “谁想进城吃香喝辣的,就让谁嫁过去吧,反正我不去!”浅瑶固执地回怼一句。 “唉,你这孩子!怎能这么任性呢?不能事事由着你自己,你该替我们全族人想想啊。”媿永泰叹了口气。 “我们族人能在这乌泥坎安顿下来,全凭戴大人的照顾……你看,就在早几天,县尉范大人还想赶我们走,如果没有戴大人相助,咱们现在恐怕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 “全族人的事,凭什么让我一个人去做牺牲?”浅瑶忍不住流下委屈的泪水。 “什么叫牺牲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就是人之常情,再说了,人家戴大人这不就看上你了嘛。”媿永泰装作一脸无可奈何地表情,“浅瑶,算是爹求你了。听爹的话,爹不会害你的……” “你看,戴大人的聘礼都下过来了,你就不要再耍小性子了。这几天准备准备,安心待嫁吧。”媿永泰说着,便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浅瑶怔怔地望着媿永泰离去的背影,又转头呆呆地看着正厅里的红布礼盒。终于下定决心,她拎起竹篮和小镐头,打开后门,悄悄地溜了出去。 大森林里,林魈靠在枝杈间,刚把一束野花扎好,远远地就看见浅瑶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 林魈于是侧过身去,调皮地躲在树枝背后,然后把花束扎在细细的树藤上,慢慢地降落下去。 浅瑶沿着林间小径心不在焉地往前走着,远远地就看见一束野花正慢慢地垂落下来,最终停在了自己眼前。 若是平时,浅瑶肯定会开心地拿过花束召唤林魈。 但是现在她显然没有心情,只是木然地用手拨开花束,然后在前面一棵倾倒的枯树干上坐下来发呆。 林魈一见不对劲,连忙翻身下树,一脸谄媚地走到浅瑶跟前,蹲下身去傻傻地看着眼前的姑娘。 只见浅瑶一脸忧郁、沉默不语。林魈于是又笑嘻嘻地单膝跪在浅瑶面前,嘴里一边“噢噢”地叫唤着,一边又从背后拿出那个细藤编织的精致鸟笼来。 浅瑶偏着头,透过细藤间的空隙,仔细地观察着笼中的那只绿身红顶的小鸟。 只见它的腿伤已经痊愈了,正在鸟笼中上上下下地跳跃、扑扇着翅膀鸣叫着,看起来活跃得很。 浅瑶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接过鸟笼,又盯着笼中的小鸟痴痴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打开鸟笼上的小门。 笼中的小鸟愣了愣,很快又扑扇着翅膀,欢快地鸣叫着朝树梢间飞走了。 “林魈,我要嫁人了,爹要把我许配给雍丘副尉戴蒙,”浅瑶抬眼看着远远飞走的小鸟,边说边开始哭泣起来,“你能听懂吗?爹让我给人家当小妾!” 林魈一听,顿时傻傻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便莫名地焦躁起来:一会儿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一会儿又站起身来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嘴里发出呜呜的哭喊声。 显然他听懂了浅瑶的话,一时间竟举止失措了。 浅瑶不忍心看他继续折磨自己,于是也站起来伸出双手抱着他的腰,偏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不禁啜泣起来。 林魈用他那粗壮的手指轻轻地拂去浅瑶脸上的泪珠,然后一把搂过浅瑶的腰肢,将她紧紧贴在自己的怀里。 接着,他便飞速地助跑几步,攀上一根树藤,凌空飞起。 两人在树梢间飞腾跳跃,迅速地朝前方荡去,惊动枝叶间的一群飞鸟,围着他们欢快地鸣叫着,就像是在为这对有情人奏起了华美的乐章。 浅瑶将头紧紧地埋在林魈的胸前,听着耳边的呼呼风声,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没多久她便感觉到林魈放慢了速度,于是好奇地转头一看,只见林子里出现了一片开满红花的巨大凹坑。 林魈搂着浅瑶,缓缓地滑进凹坑里。浅瑶抬眼望着这漫天红花,顿时迷醉起来,也暂时忘记了烦恼。 她挣脱林魈的怀抱,展开双臂,在这个巨大的凹坑中兴奋地奔跑着、欢笑着、呼喊着。只惊得树杈间的鸟儿一哄而起,好奇地盘旋在树林上空,久久不愿离去。 临近黄昏,夕阳暖暖地照在林魈的窑洞口,也照在洞口那十来株血丝流苏树上,到处都被染得红艳艳的。 只见洞口边的木支架上,余烬未灭,吃剩的一条羊腿还悬挂在那里,“吱吱”地滴着油脂。 浅瑶靠在林魈的怀里,幸福而坚定地说道:“林魈,我想清楚了,我只要跟你在一起。我这就回去整理行囊,明天你到老地方接我好吗?” 林魈抚摸着浅瑶柔滑的肩头,宠溺地看着她,坚毅地点了点头。 “如果这里待不住,我们就换个地方,哪怕是天涯海角,我们都要在一起!”浅瑶动情地仰头看着林魈的眼睛,慢慢陷入痴迷的状态。 两人于是躺倒在漫天红色的流苏花瓣下,忘情地拥吻起来……和着夕阳的余晖,让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凹坑里充满着温馨与甜蜜。 第73章 会昌驿馆赵捷被擒 第二天下午,许瑕在几名随从的护送下来到会昌驿馆。 高检一见连忙又上前引导着把他送上楼去,许瑕的随从们则被安排在门房两侧的耳房内暂时歇息。 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只剩下驿馆内的两名护兵在站岗守卫着——这一切,都被躲在墙角的赵辛尽收眼底。 赵辛匆匆忙忙地返回自己房间,对紧张等候着的赵捷说道:“兄长,跟我走!” “现在?”赵捷一脸疑惑地问道,“晚上动手不更好吗?” “晚上可就来不及了,现在正是动手的好时机!”赵辛语气果决不容置疑,“两把刀,兄长都带着,跟着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悄悄出门,避开巡逻的兵丁,猫着腰紧走一段路,然后就藏身在楼梯口不远处的假山树丛后面。 “兄长你看,我们只要解决掉楼梯口这两名护兵,就可以冲上去了,鲁襄和子虞就在楼上,楼上没有护兵。”赵辛指着楼梯口说道。 “这大白天的,都无法接近他们,怎么行刺?”赵捷感觉有点为难。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这就去跟他们搭讪几句,你趁他们不注意时就下手。要快!”赵辛说着,不等赵捷发话,便从假山后面站起身来,朝楼梯口走去。 “赵辛,你小子不在驿馆后门守着,乱跑什么?”楼梯口的护兵笑问道。 “哦,我刚才在后门边捡到一片竹简,上面的字我认不全。”赵辛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一块竹片,递了过去,“你们帮我看看。” 一名护兵伸手接过竹片,仔细地辨认着:“唉哟,这模模糊糊的,哪看得清嘛!乐……什么什么邻,什么相望,后面又是什么……相闻?” “得,得,你可别哄我,哪是什么相闻,这是相关……关心的关。”赵辛故意打岔。 “我看你是傻了吧,闻字和关字都分不清。”拿着竹片的护兵很不服气地对楼梯口的同伴说道,“你来看看,这是闻字还是关字?” 另一名护兵连忙凑过来,接过竹片仔细分辨着,一边断断续续念道:“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哦,我知道了,这是道德经里的一段话。” 正当三人把头凑在一起,仔细分辨竹简上的文字时,躲在假山后面的赵捷抓紧时机迅速冲上前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噗”地一声,赵捷便用手里的短刀狠狠插进一名护兵的脖颈,血红的刀尖瞬间又从他脖子另一侧快速刺出!护兵甚至都来不及叫唤一声,便血崩三尺倒地而亡。 另一名护兵见状,急切地刚要拔刀,怎奈双手突然被赵辛死死抓住。 “你这是要干什么?”护兵惊恐地挣扎着,然而赵捷哪里还能容他反抗,挥手又是“噗”地一声,将手中的短刀也深深地插进他的脖颈! 护兵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两位刺客,张口想喊,可喉咙里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待到赵辛双手一松,他也腿脚无力,瘫软在地。 “快冲上去,快!”赵辛急忙伸手从赵捷腰间拔出长刀,抬腿便往二楼冲去。 楼上的会客室里,许瑕坐在主位上,鲁襄和子虞分列两侧,三人正在品茶。 忽然听到楼下有动静,紧接着楼梯上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许瑕惊恐得连忙站起身来。 这时,手握长刀的赵辛已经冲进二楼会客室,只见他一边高声呼喊:“老贼,拿命来!”一边就挥刀朝许瑕奔杀过去。 一旁的子虞见状,情急之中急忙狠蹬一脚,把身边的矮几踢飞。 赵辛猝不及防,腿脚拌着地上的矮几,身体顿时控制不住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 跟在赵辛身后的赵捷稍一愣神,便挥起短刀朝子虞扑了过去。 子虞惊恐的跌坐在地上,胡乱地蹬着双腿,着急忙慌地往后退却。 赵捷不管不顾,猛然飞身而起,把子虞重重地扑倒在地,然后手举短刀便朝子虞的胸口猛刺下去,一下!两下! 楼梯口的动静惊动了楼下的曹永,他首先还以为是护兵们在争吵,想着自己也管不了他们的闲事,就没打算出门。 可紧接着楼上又传来了打斗声,曹永顿时感觉大事不妙,于是摘下墙上的刀鞘,拔腿便往楼上冲。 这时,子虞在情急之中已经反应了过来,在强烈地求生欲望驱使下,他用双手死死地抓住了赵捷握刀的手腕,双方紧张地僵持在一起,互相撕打着。 这时,曹永已经冲进会客室,手举佩刀准备劈砍刺客。 “留活口,留活口!”鲁襄见状,急忙挥手阻止他。 曹永略一迟疑,赶紧扔掉手里的钢刀,随即弯腰从地上捞起那张矮几,双手高举着,狠狠地向赵捷的右臂砸下去! 赵捷顿时只觉得手臂一麻,短刀便掉落在地,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后背又重重地挨了一下! 如此连番地攻击,迫使赵捷痛苦地放开了子虞。只见他本能地滚到一边,然后又快速地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 如此敏捷的身手,让攻击他的曹永也不禁暗暗叫好。 曹永挥起矮几继续朝赵捷劈打。谁知赵捷眼疾手快,只见他单手凌空一捞,便接住了曹永砸过来的矮几,而后两人便较量着蛮力,来回拉扯着。 两人这么一角力,很快就分出了高下,力大无穷的赵捷几次差点把曹永拉扯得摔倒! 这时,子虞回过神来,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费力地搬起赵捷的一条腿,在曹永的助力拉扯下,两人合力将赵捷重重地摔倒在地。 曹永不敢怠慢,连忙扔掉矮几飞扑过去,把赵捷压在身下。接着他又和子虞尽力控制住了赵捷的双手,无论他如何顽抗,两人就是死也不撒手。 第74章 会昌驿馆许瑕受伤 “鲁大人,快,快去找绳索!”曹永连忙叫喊道。 “绳索,这哪里有绳索?”鲁襄急得团团直转,连忙抬起老迈的双腿,转身跑下楼去寻找。 此时,那边的赵辛早已站起身,正挥舞长刀追着许瑕砍杀。 许瑕无处藏身,情急之中只能绕着房间里的立柱和条案来回奔跑。他一边左躲右闪,一边绝望地高声喊道:“来人,快来人,有刺客!” 可这边的曹永和子虞两人控制着力大无穷的赵捷已经够呛,根本腾不出手来支援许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许瑕在惊慌中狼狈逃窜。 听到许瑕的求救声,驿馆楼下顿时躁动起来,正在巡逻的护兵们于是挥动着手里的佩刀,大呼小叫地往楼上冲。 平常养尊处优的许瑕哪里经历过这种的变故?虽说他已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快速闪避,终究还是没能幸免。 一不留神,他后背就被赵辛砍了一刀,连带左臂也被刀锋划破。许瑕忍着痛苦,更加疾速地逃避着,引得赵辛在会客室里追着他到处跑。 这时,楼下的护兵们已经冲进会客室,他们手握刀棍,三下两下就打落掉赵辛手中的长刀,然后又七手八脚地把赵捷和赵辛捆绑起来。 鲁襄手里拿着绳索,领着管事高检慌慌张张地跑上楼,不过此时他手里的绳索已经没有意义了。 高检眼见会客室里一片狼藉,不禁惊慌失措地叫喊道:“唉哟,这是怎么回事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随即,他又抬眼看到许瑕衣袖上的血迹,不禁大惊失色,连忙跪倒高呼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许大人,要不要紧?要不要叫太医?” 许瑕淡定地摆了摆手:“不用,一点皮外伤,给我包扎一下就行了。”高检一听,连忙站起身来,拿出一块绸布,挽起许瑕的衣袖便替他包扎。 趁着包扎伤口的功夫,许瑕转头看了看捆绑在一起的赵捷和赵辛,一脸平静地问道:“你们是,宋国派来的刺客?” 赵捷没有吭声,仍然心有不甘地扭动着身体,奋力挣扎着。只弄得自己目眦尽裂、气喘吁吁。 “问你话呢!聋啦?”高检显然认识赵辛,但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于是对着赵捷虚张声势地怒吼道。 “是不是宋国派来的?说吧。”许瑕重复着问道。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赵捷被他问得不耐烦,终于忍不住回应道。 “那就是咯……押下去吧!”许瑕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朝护兵们挥了挥手。 护兵们于是便押着五花大绑的赵捷和赵辛走下楼去。 “今天真是要感谢许大人送的这件铁软甲!不然,我胸口被刺两刀,绝对是小命不保了。”子虞一边脱去外衣,一边钦佩地朝许瑕躬身作揖。 此刻,他的前胸和后背均已露出了由铁片编织而成的护身衣,引得曹永也不禁凑过来好奇地打量着。 “许大人真是有先见之明。”鲁襄也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咱们身上有这铁甲,心里可踏实多了。” “鲁大人和公子是我许某的贵客,鄙人自然有义务保护你们的安全。”许瑕摆了摆手。 “许大人今天算是救了我子虞一命,请受子虞一拜。”子虞说着,便要跪倒下拜。 “呃!免礼免礼。”许瑕一见,连忙起身搀扶他说道:“这是公子命大。咱们同病相怜,我的后背也挨了一刀,也得感谢这身铁衣啊。” “不过,我要倒霉一点,手臂还是被划破了。”许瑕故作轻松地调侃着。 “许大人,你是不是事先料定宋国会派刺客过来?”子虞有点好奇地问道。 许瑕哈哈一笑:“未卜先知?哈哈,我哪有这等本事?只因你们两位经常要去边关,许某担心那边混乱,所以才送你们这身铁软甲,以防不测。谁知,竟然在这驿馆里发挥作用了。” “还是许大人考虑周全。”鲁襄和子虞又一齐拱手恭维道。只不过,与子虞一脸佩服的表情不同,鲁襄的表情倒是显现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唉,误打误撞而已。”许瑕连忙又摆了摆手:“今天两位都受惊了,我也得赶紧回去疗伤……许某就此告辞。” 许瑕说着就要抬腿往楼下走,可就在这时,忽见他身子一歪,竟然滚倒在地晕死过去。 一旁候立着的高检见状大惊失色,连忙跪倒下去呼唤道:“哎哟,许大人您这是怎么啦?鲁大人……他这是怎么回事?” “估计刺客的刀上有毒!”鲁襄指了指许瑕左臂上的伤口。 “啊?”高检一听,连忙惊呼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快抬许大人去送医,送太医!” 第75章 浅瑶被关林魈空等待 第二天一早,浅瑶便收拾好自己的衣物,跨上包袱悄悄起身,准备从小院后门溜出去。 不过,当她走到门口时,竟然发现前后门都已上锁——她已经不能走出这座小院了。 “月儿,月儿!前后院门怎么都上锁了?”浅瑶扔下包袱,敲着月儿的房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月儿睡眼惺忪地开门出来,懒懒地说道:“族长吩咐的,说你明天就要出嫁了,今天哪也不许去,让我陪着你。想吃啥喝啥,到时候外面都会送进来的。” “怎么能这样?爹怎么能这样?”浅瑶气得额头冒汗,差点流下眼泪。 她跺着脚请求道:“月儿,好妹妹,你就给我开门吧,姐姐求你了,你要什么都行!” “钥匙不在我这里啊,族长只是让我陪着你。门外还有人守着呢,就算是我要出去,也还得他们同意才行。”月儿回答道,“你肯定是不能出去的。” 浅瑶顿时泄气了,无奈的回到自己房间,坐在床头生着闷气,很快又急得哭泣起来。 “啊?浅瑶,你真的想跑啊?”月儿跟了进来,她看见浅瑶床头上的包袱,吃惊地问道,“你想跟那野人私奔?” 浅瑶没有理会她,只顾着自己默默地流泪。 月儿见状,便安慰道:“姐姐,那个野人有什么好的?话都不能说,你跟他在一起只能住土洞,吃苦先放一边,两个人不说话多无聊啊?” “你不懂,”浅瑶双手抹着眼泪,“林魈虽然不能说话,但我说的他全都懂,他的心思不用说我也都明白……” “就算可以交流那又咋滴?你跟他住在地洞里,蚊虫叮咬多难受啊。”月儿继续劝慰道,“听说戴大人住在城里的大瓦房里,家里要啥有啥,嫁过去多幸福啊,比咱们这林子里舒服多了。” “我才不要去戴大人家,我才不想嫁给他。”浅瑶这时忽然就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猛地抓着月儿的手臂使劲摇晃起来,急切地恳求道,“月儿,月儿,要不你替我出嫁吧……城里的好日子有你享受的!” “唉哟,你弄疼我了,”月儿甩开她,连忙站起身来拒绝,“戴大人要的是你,又不是我,这哪能行啊?” “你听我说嘛,只要你愿意,咱们就可以想办法……” 中午时分,三娘端着木盘送饭进来,见月儿正在给浅瑶梳妆打扮,两人有说有笑地侍弄着头发,显得亲密无间。 三娘不禁哑然失笑:“族长这是犯了什么病?好端端地却要把你们俩个关起来。” “浅瑶、月儿,你们别弄了,快来吃饭吧,等会就凉了。”三娘说着就把木盘放在小桌上,又偏头细细地打量着浅瑶,“哎呀,这女人啊,就得靠打扮。这么弄一下,真的还挺漂亮。” “那你的意思是我很丑咯?”月儿装作不高兴地还嘴。 “哪能呢?你也漂亮,你们两个都漂亮,都是水灵灵的,咱们这片林子养人……”三娘不想跟她犟嘴,又转头看了看浅瑶,眼里透着羡慕,“能嫁到城里去,真是前世修来的福份啊。哪像我们,只能在这林子里受苦一辈子,唉!” “你也可以嫁出去嘛,带着孩子嫁出去,哈哈。”月儿嬉笑着拿她开起了玩笑。 “你这死丫头!嘴上不积德,看三娘不撕烂你的嘴!”三娘说着便开始佯装着追逐月儿,月儿则嘻嘻哈哈地拿浅瑶当挡箭牌,绕着她躲避。 “好啦,好啦,别闹了,”浅瑶连忙拉开她们二人,“我们吃饭吧,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这时,在密林深处的树杈上,林魈嘴里嚼着小树枝和树叶,正在百无聊赖地等待着。 可是,他从上午一直等到黄昏,又从黄昏等到夜晚,浅瑶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眼见天色完全阴暗下来,林魈终于耐不住性子,于是站起身来,攀着树藤蹑手蹑脚地朝乌泥坎荡去。 几条巨大的深沟边,林魈远远地就能看见林间的村落乌泥坎,只见那边稀疏地透着几点灯火,偶尔还能听到几声犬吠。 林魈不敢再往前靠,只得攀缘在树杈间学着鸟叫,“咕—咕—喔”、“咕—咕—喔”的呼唤着。 呼唤了半天,他也没有发现浅瑶的踪影,只有远处传来的一阵狼嚎声似乎在回应着他。 林魈非常失落,疲惫地躺倒在树杈上,抬头痴痴地看着天上的月亮。 渐渐地,一阵困意袭来,林魈顿时感觉睁不开眼,于是他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76章 大婚之日浅瑶消失了 今天是乌泥坎的大喜日子,三娘一早就打开院门进来,准备帮浅瑶梳妆打扮。 她不紧不慢地来到浅瑶的房门前,伸手敲了敲:“浅瑶,浅瑶,快起来啦!” 房间里没有一丝动静。 “浅瑶,浅……”三娘一边呼喊着,想要继续拍门,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她于是用手一推,房门竟然被推开了——门根本没闩。 三娘连忙跨步进门,探脖伸头一看,只见浅瑶的床上空空如也,她人已不知去向。 三娘不禁有些慌神,连忙转身,快步走到月儿的房门前,急火火地拍打着她的房门高喊道:“月儿,月儿!” “嗯,”月儿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一边打着哈欠问道,“三娘,什么事啊?” “浅瑶有没有睡你这里?”三娘焦急地跨进月儿的房间,伸头便朝房间里搜寻。 “没有啊,她没在自己房间里吗?”月儿看着三娘那焦急的模样,感觉有点不妙,连忙抬腿朝浅瑶的房间走去。 三娘也紧跟着她,重新走进浅瑶的房间,两人在房间里仔细的搜寻了一会儿,自然还是不见浅瑶的身影。 “她走了,”月儿打开柜子说道,“三娘,你看她的衣服都不见了。” “这可不得了!这可怎么办啊?我得赶紧去告诉族长。”三娘顿时慌了神,跌跌撞撞地朝门外跑去,只剩下月儿坐在浅瑶的床头发愣。 不一会儿,媿永泰就紧跟着三娘心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一见坐在床头边的月儿,媿永泰便焦急地问道:“浅瑶人呢?月儿,让你守着她,她怎么跑了?” 月儿惶恐的摇了摇头,不敢吭声。 “昨天,你最后见到她,是什么时候?”媿永泰一脸焦虑。 “就昨天晚上,我在这里还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后来夜深了,大概到了申时左右吧,我就回自己房间去睡了。”月儿回答道。 “你们都说什么了?”媿永泰感到有些不妙。 “也没说什么,她说她不想离开这里,我说我们经常会去看望她的……后来她又说害怕嫁过去会被欺负,我也是安慰了她很久。后来又说了一下头发怎样盘着才好看,接着又试了一下婚鞋……”月儿开始啰嗦起来。 “好了好了,”媿永泰打断了她的话,不耐烦地喊道,“你们还不快去找?!” “这还能上哪去找啊?”三娘一边往外走,一边抱怨,“门上的锁都是好好的……” “那也要去找!”媿永泰气急败坏地吼叫起来,“快去!” “是!”月儿和三娘受到惊吓,赶紧跑了出去,像无头苍蝇似的在村子周围寻找起来。 不过因为事态严重,她俩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呼喊浅瑶的名字,而只是迈着急促步子在各处默默地搜寻着。 媿永泰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小院里坐立不安、团团直转。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跑到院墙边,搭着条案、踮着脚往外窥望。 很明显的,媿永泰看到院墙外侧有两条很新的泥印——这大概就是昨晚浅瑶逃跑时留下的痕迹吧。 现在媿永泰终于绝望了:浅瑶必定是趁夜逃走了。 媿永泰急火火地冲进小院后面的树林里,紧张而低声地呼唤道:“浅瑶,浅瑶!” 然而,回应他的只是清风吹拂枝叶的沙沙声和叽叽喳喳的鸟鸣声。 第77章 情急之下让月儿替补 这时,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一阵阵鼓乐声响,大概是接亲的花轿快到了吧。 媿永泰顿时惊慌失措,他急急忙忙地赶回小院,又不死心地在浅瑶房间里仔细找寻着,希望有惊喜出现。 结果,他自然还是一无所获。 没过多久,三娘领着月儿也急匆匆地跑回小院喊道:“族长,接亲的花轿快到了,你看怎么办哦?” “唉呀!”媿永泰六神无主,气恼地挥起拳头张目四顾,不知道该往哪里砸,最后只好狠狠地砸在自己的左手手掌上,然后他又揉搓着双手着急地踱着步:“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呢?” “月儿呀月儿,你说你咋连个人都看不住呢?”三娘也在埋怨,“这下可完了,这下可完了!” “就是,我怎么说你才好呢?月儿,你真是没用!”媿永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你这丫头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弄成这个样子,你说怎么办吧?你说怎么办吧!” 月儿自知理亏,靠在墙边手足无措的揉捏着自己的衣角,低着头一声不吭。 “族长,现在也不是埋怨她的时候,”三娘看着月儿的窘态,有点不忍心,连忙替她解围,“接亲的人都来了,咱们现在得赶紧想个法子啊。” “我能有什么法子?到这个节骨眼上新娘子不见了,真是操蛋!总不能把我抬上花轿吧,要不你去?”媿永泰搓着手,嘟嘟囔囔地冲着三娘吼道。 “唉哟,你开什么玩笑?族长,我这一大把年纪了咋还能上花轿呢……”三娘带着无语的表情回应着。 突然,她又打住了话头,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指了指月儿对媿永泰说道:“族长,你看她……” “唉哟!”媿永泰猛地醒悟过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眼前这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嘛。 “嗯……月儿,你就替浅瑶出嫁吧。”媿永泰不容置疑地吩咐,“来不及了……只能这样了。” “啊?这哪行啊?被戴大人发现就麻烦了。”月儿扭了扭身子,显得有些慌乱和紧张。 “顾不了这么多了,反正你们两个人的身材也差不多……再说了,戴大人也没见过浅瑶的真容。只要咱们不说,他肯定是不会知道的,”媿永泰连忙催促道,“就这么定了,快点快点!三娘,你赶紧帮月儿梳妆打扮吧。” 此时,门外已经锣鼓喧天,一台花轿停在村口,引得媿姓族人们都纷纷跑出家门,围着看热闹。 媿永泰见状,便忙不迭地迎上前去。 “各位军爷,辛苦辛苦!”媿永泰向接亲队伍抱拳寒暄。 “族长,大喜啊。”领头的兵丁也抱拳回礼。 “同喜同喜,诸位辛苦了。” “新娘子呢?让我们见见新娘子。”一同前来的兵丁们七嘴八舌的起哄。 “不急不急,小女正在梳妆打扮,请众位军爷跟我来会客大厅,稍事休息。”媿永泰边说边把兵丁们引进会客大厅的长案边坐下,抱拳道:“小民特地给众位军爷备下了喜酒和点心,请诸位品尝。 ” “族长您客气了,太客气了。”兵丁们一个个眉开眼笑的,嘴里客套地推辞了一番,便纷纷坐到长案边,交杯换盏吃喝起来。 与此同时,在小院房间里,月儿已经换上了浅瑶的新婚装束,端坐在铜镜前。三娘则正在仔细地帮她盘着头发。 “三娘,你觉得我跟浅瑶的背影像不像啊?要是被戳穿就危险了。”月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透露出一丝担忧。 “我肯定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戴大人又没来过几次,他哪分得清谁是谁?”三娘一边盘着头发一边安慰她,“再说了,浅瑶漂亮,你也不差啊,戴大人肯定会很喜欢的。” “那我该叫什么名字呢?” “当然是浅瑶啦……”三娘停顿了一下提醒道,“这样吧,到时戴大人问起来,你就说你小名叫月儿,让他们平常称你作月儿就行了,这样也不会露馅。” “嗯,这样倒是挺好。”月儿表示认同。 看着三娘已经帮她插好发簪,月儿连忙站起身来在铜镜前扭了扭身子,满意地说道:“真好看。” 三娘站在一旁,盯着月儿那不经意露出的喜悦表情,有些疑惑地接过话头:“我怎么感觉你很乐意代替浅瑶出嫁呢?你们是不是事先商量过啊?” “没有没有,”月儿连忙否认,“我想去城里,我可不想在这林子里生活一辈子。浅瑶她傻,我可不傻!” 第78章 月儿上轿拜别乌泥坎 村口的会客大厅里,迎亲的兵丁们还在兴致勃勃地喝着喜酒。 这时,忽然听得外面传来嘈杂地呼喊声:“新娘子出来咯,快看啊,新娘子出来咯。” 领头的兵丁一听,连忙放下手中的酒杯:“弟兄们,咱们适可而止。现在也吃喝得差不多了,可不要耽误戴大人的正事!” “那是,那是。”兵丁们一听,颇感认同地站起身来,一个个都忙不迭地跑出门去列队站好。 媿玄策见状,连忙指挥族人们撤下大厅里的长案,随即又摆上一扇屏风和一张凳子,然后请媿永泰在屏风前坐好。 媿永泰表情略显紧张:毕竟临时拉月儿代替,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不过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强颜欢笑地端坐在凳子上。 这时,蒙着盖头的月儿,在三娘地搀扶下,不急不缓、身形款款走进会客大厅里。 接着她便躬身跪倒在媿永泰跟前,深深地三叩首,嘴里呼唤着:“爹,女儿要走了……您保重,保重身体。” 也许是受周围的气氛所感染,一时间,她竟然真的抽泣起来,肩膀也跟着微微地颤抖着。 媿永泰不禁也有些动情了,他连忙起身扶起月儿,轻声叮嘱道:“去吧,孩子,在戴大人那里小心伺候着……不要乱说话。想我们了,就回来看看。” “嗯,月儿知道了……” “新娘子上轿咯!”随着主事的媿玄策一声吆喝,门外瞬间便鼓乐齐鸣,热闹起来。 三娘伸手搀着月儿,缓缓地走到花轿前。轿夫们见状,赶紧掀开花轿门帘,迎接月儿进入花轿。 “拜别父母,新娘启程!”领头的兵丁高声吆喝着,只见四个轿夫扎着马步一齐起身,稳稳地抬着花轿,跟在鼓乐队后面热热闹闹地向前走去。 那一队迎亲兵丁则紧随其后,守护着花轿。大伙人一路兴致勃勃,吹吹打打地离开了乌泥坎。 媿姓族人们都情不自禁地跟着花轿送到吊桥边,大家齐刷刷地站在那里,目送着花轿慢慢离开,一个个脸上洋溢着欢笑,同时又包含着几分不舍。 “族长,还要不要派人去找浅瑶?”媿玄策拉着媿永泰离开人群走到一旁,他看着远远离去的花轿,一脸担忧地低声问道——作为媿永泰身边的人,他自然也知道了:那花轿中坐着的,不是浅瑶而是月儿。 “还找什么找?找回来去花轿上换人?她爱死哪死哪!”媿永泰心中窝火,这丫头太不让人省心,他也懒得管了。 “女大不由娘,她要跟着那个野人,就随她去吧,我就当没生这个女儿!”媿永泰接着又负气的补充了一句。 “呃……”媿玄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这时,媿永泰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似乎如释重负:“幸亏有月儿顶替,否则今天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假如戴大人发现掉包了……会不会生气?会不会给咱们难堪?”媿玄策还是有些担心。 “生气也没办法……现在只能是尽量瞒着,如果硬是瞒不住了,到时候我就向戴大人磕头赔罪,跟他讲清楚原委。”媿永泰很是无奈,“再说了,月儿身段也不差,性格也乖巧,比我家那个倔驴子好多了,我相信戴大人也不会怪罪咱们的。” “但愿如此吧……也对,毕竟只是娶个小妾而已。”媿玄策似乎在自我安慰。 第79章 林魈追花轿曹业空悲戚 林魈攀附在树杈上,被乌泥坎村内的喧闹声惊醒。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远处的花轿和乐队,心里已经明白:他心爱的姑娘——浅瑶,将要嫁人了。 这不禁让他急得抓耳挠腮,烦乱不已。 眼见花轿跟着乐队离开乌泥坎,林魈彻底绝望了。 只见他慌乱而痛苦地跟在接亲队伍的后边,在树梢间腾挪跳跃着。 最终,林魈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悲愤,瞅准机会挥动手臂,用手里的石块狠狠的朝护送花轿的兵丁们砸了下去。 “唉哟,唉哟!”两名兵丁在惊叫中应声倒地。其他的兵丁听到动静,便迅速地抽出佩刀和弓箭,一边催促轿夫们快走,一边紧张地搜寻着来犯之敌。 “快看,在那儿!”一名兵丁指着树梢上的林魈喊道,“是野人!是野人在攻击我们!” “放箭!快放箭!”领头的兵丁高声叫喊。他话音刚落,只听得一阵“嗖嗖”的箭雨,直奔林魈刺杀过去。 林魈见状大惊,急忙侧身躲到一根粗树枝后面。 怎奈射来的箭矢太多,林魈左躲右闪,最终还是躲避不及。 这时,他只觉得左肩一阵剧痛,一支长箭深深地扎进他的肩膀上,只痛得林魈一个趔趄,差点从树杈上掉落了下来。 林魈又痛又急,变得更加焦躁和愤怒,只见他不停地挥动手臂,用石块狠狠地朝下攻击。 同时,他还抽空掰下几根枯树枝,迅疾地甩手朝下飞刺而去。 “唉哟!”地面上,又有兵丁被林魈扔出的石块和树枝击中。其他人则赶紧寻找合适的树丛灌木分散躲避。 外边的动静惊动了花轿中的月儿,她实在是忍不住,于是偷偷地掀开花轿的侧帘,朝外边窥探。 很快,月儿便看到了树林里正在反击的兵丁,隐约还看到了在树梢上发狂的林魈。 月儿咬着嘴唇,心中百感交集。她既替浅瑶担心,又无法告诉林魈真相,不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此时,兵丁们无心恋战,毕竟保护花轿要紧。 他们组成防御队形、互相掩护着,一边射箭反击,一边迅速地朝不远处的花轿紧跟过去。 受伤的林魈,则忍着疼痛,心有不甘地攀着树藤,继续远远地尾随,同时还在徒劳地攻击着。 不知不觉间,林魈已经尾随迎亲队伍追到了树林边缘,林子外边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满眼都是青青的麦苗在迎风起舞。 林魈不敢下地,也不敢再追出去。只能单手攀在树林边缘的一株大树上,眼睁睁地看着轿夫们抬着花轿、走出丛林,踏上大路、渐行渐远,最后慢慢消失不见了。 树林里忽然变得安静起来,鸟儿们也停止了喧闹,好奇的盯着树杈上面如死灰的林魈。 只见他一脸痴呆地滑下大树,身体无力地背靠着树干,嘴里嗷嗷地叫着,两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不禁让人为之动容。 此刻,在乌泥坎村落里,还有一个人也正在偷偷地落泪。没错,他就是曹业。 自从第一次见到浅瑶起,曹业就喜欢上她了。他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个姑娘,总是时不时地想去接近她,送她小礼物,梦想着吸引浅瑶的注意,获得她的芳心。 可是,让曹业感到绝望的是,他们父子俩刚来乌泥坎没多久,浅瑶竟被媿永泰给嫁了出去;更让他心疼地是,浅瑶居然是给别人当妾! 浅瑶的花轿被抬走了,曹业心里也空落落的。他呆呆地坐在房间里,一脸的生无可恋。 很快,两行清泪就从他的眼角无声地滑落下来。 “一个乡下野丫头,有什么好迷恋的?你有没有一点出息?”不知何时,曹阙已出现在曹业的身后,很是恼火地教训他,“你要知道,咱们家的身份地位,这群赤狄人是配不上的。” “门不当户不对,就算他们想高攀,我曹某都不答应!”曹阙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安慰曹业,“世家大族的好姑娘多的是。不要心急,等咱们成功了,爹保证会帮你找到一个豪门千金的。” 曹业没有搭话,只是继续呆呆地傻坐着,一脸的失落与无助。 第80章 鲁襄诱导子虞写信求助 这天上午,鲁襄以看望老朋友的名义去看望受伤的许瑕,特意没有带上子虞,同时叮嘱子虞:这几天不要下楼,营造子虞已经受伤的假象。 直到下午,鲁襄才从许瑕的府邸匆匆赶回会昌驿馆。显然,他已跟许瑕密谋过,是带着任务回来的。 子虞见鲁襄回到会昌驿馆,于是连忙走出客房,迎了出来:“鲁大人,许瑕许大人怎么样了?伤情严重吗?” “很不好,杀手的长刀用剧毒之物浸泡过,见血封喉。许大人一直处在昏迷的状态中,没有醒过来,太医们正在想办法救治。”鲁襄摇头叹气,“我在许大人府邸也见过刘禹等大人了,他们都在抱怨:抱怨我们来郑国,牵连到许大人,他遭此劫难。” “这样说也没错,假如我们不来郑国,许大人肯定就不会遭遇刺客残害,唉!”子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鲁大人,你陪我去一趟许大人府邸吧,我得去向许大人赔罪!” “不要去了,去了也没用。现在在刘大人的眼里,我们就是灾星,他们避之不及,不会再见我们的。”鲁襄看了看子虞,“刘大人的意思是,希望我们不要再留在郑国了,免得让他们再次沾上霉运、遭遇厄运。” “这是什么跟什么嘛?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子虞一听苦笑道,“荒唐!” “说白了,就是想找借口赶我们走嘛。许大人跟我有交情,他是诚心诚意帮助我鲁某和公子的。可是刘大人呢,他可不是诚心相助,他是碍于许大人的面子——干爹的话不得不听!” 鲁襄一脸愁闷地捋着自己下颌上的白须:“如今许大人昏迷不醒,生命垂危。刘大人正好就以这个为借口,给咱们下逐客令了。” “寄人篱下,看别人的脸色,这日子的确不好过,”子虞感到有些茫然,“鲁大人,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刘禹刘大人的意思是,他愿意派一百名兵丁护送我们回宋国。” “回宋国?子德派出的杀手都已经追到会昌驿馆来了,我们再回宋国还有活路吗?”子虞不禁忧心忡忡,“这不等于就是羊入虎口嘛!” “是啊,回来的路上我也是愁肠百结。可是别人都要赶我们走了,我们总不能赖在这里不走吧。” “宋国是必须回的,可是回宋国怎样才能保住性命呢?鲁某思来想去,只有一条路……”鲁襄说到这里,便故意停顿了下来。 “子虞洗耳恭听。”看着鲁襄故弄玄虚的模样,子虞有点着急了,“鲁大人请明示!” “依我看来,能保我们性命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公子的奶奶:当今大宋国昭福宫里的许老太后!” 鲁襄对子虞抱拳拱手:“请公子务必给奶奶写一封信求助,我听说老太后当年是最疼你这个小孙子了,这些年来也是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奶奶的话,他子德不敢不听!” “这,这十五年来,我从来没有联系过奶奶,也不敢联系她老人家……如果现在突然联系她,会不会过于唐突?”子虞有点犹豫。 “哎呀,公子,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哪还管什么唐突不唐突!这一次刺客失手,我们算是侥幸逃过了一劫。可眼下许大人自身难保,刘大人对我们又不管不顾,我们现在的处境已经变得极度危险,只要子德再次派出杀手……公子,你我恐怕只能在黄泉路上相见了。” 子虞沉默了。 鲁襄见他还在犹豫,于是又继续游说道:“其实,公子写不写这封求助信,我鲁某并不在乎。我已经垂垂老矣,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公子,你还这么年轻,就丢掉性命……也就永远见不到那位刘莺姑娘了。” 子虞一听鲁襄提到刘莺的名字,不禁身躯一震,这可是他的软肋,也是他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他发誓过一定要找到刘莺的,那他自然是不能死。 “唉,这封求助信……我写。”子虞叹了一口气,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好!”鲁襄的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于是继续提醒他,“公子给奶奶的这封信里,务必要提到以下三点:第一、公子应说明自己已被刺客刺伤;第二、郑国护送公子的这一百名兵丁,只能送到雍丘城郊外,希望老太后派人来雍丘城郊外迎接公子;第三、最好让老太后派最信任的人来迎接,以确保公子的绝对安全。” “这第二条、第三条都无可非议。鲁大人,这第一条……恐怕有些不妥。”子虞朝鲁襄一拱手,“这次遇刺,我并没有受伤,如果撒谎,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你这次没受伤,上次有没有受伤?刘莺姑娘帮你排毒,是她把你从死亡的边缘救回来的,你这么快就忘了吗?”鲁襄正色道,“只有这么写,才会引起老太后足够的重视,才能确保公子的安全万无一失!” “唉,好吧。”子虞纠结了一会儿,最终无奈地点了点头。 此时,在一间幽暗的囚室里,赵捷和赵辛被双双捆绑在两根立柱上,面如死灰。 “赵辛,我有一事不明,你为何要选择白天行刺?”赵捷问道,“说好的由你负责解决鲁襄,可你为何又丢下鲁襄不管,而去砍杀外人?” “外人?许瑕霸占我家田地,还逼死我父亲,他是我仇人,我必须杀了他!”赵辛咬牙切齿地说道,“为什么选择白天行刺?因为,许瑕晚上不会留在驿馆!” “你!你这是公报私仇,你这是在利用我,你混蛋!”赵捷顿时暴怒起来,蹬腿朝赵辛踢去,不过由于两根立柱相距太远,无论赵捷怎么挣扎,都伤不到赵辛半根寒毛。 “是不是利用,还很重要吗?”赵辛面无表情地回答,“我把许瑕砍伤了,你也把子虞刺伤了。刀上有毒,他们都活不了……我们也都算是完成了任务。” 到底有没有完成任务?赵捷沉默了,他仔细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始终感觉子虞的胸口刀插不进,自己似乎并没有伤害到他。 就在这时,随着“哗啦啦”一阵铁链声响,囚室门被打开了。 随即几名兵丁走了进来,领头的两名兵丁各自端着一碗烈酒走上前,分别递到赵捷和赵辛嘴边,冷冷地说道:“喝了吧,喝了好上路。” 第81章 林魈纵火焚烧乌泥坎 夜深了,林中村落乌泥坎,陷入一片宁静之中,媿姓族人们都已进入梦乡。 媿玄策白天喝了点酒,有点犯迷糊,可到了晚上,却异常清醒起来。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只能痴痴地看着窗外发呆。 就在这时,媿玄策似乎听到门外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窗口好像也有微弱的亮光在闪烁。 当他疑惑不解、刚要爬起来查看之时,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在惊慌失措地呼叫:“着火啦!着火啦,快救火啊!” “着火啦,大家快起来!快起来!”紧跟着又有好几个人在紧张地呐喊着,一边四处奔走相告。 媿玄策闻声大吃一惊,他“腾”地一下从床上翻身起来,急急忙忙地打开房门一看,只见村东头几座茅棚上已经火光冲天,大火卷着浓烟烧成一片。 很快,乌泥坎里便乱成了一团,人们纷纷从家里端起木盆、拎着水桶,着急忙慌地冲过去救火。 媿玄策虽然年迈体弱,但这时候也不能闲着,他连忙转身从灶房里取出一个空木盆,拎在手里急冲冲地往外跑。 毕竟在这么危急的时刻,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现在必须把大火尽快扑灭,否则火势一旦蔓延开来,殃及到周边的房屋就不堪设想,弄不好整个村落都会化为灰烬! 谁知,媿永泰刚刚跨出大门,就跟一个人影撞了个满怀。 来人奔跑的速度很快,导致撞击的力度也很大。媿玄策那瘦弱的身板根本扛不住,他瞬间便被撞出老远、滚倒在地。 这一下着实摔得不轻,媿玄策侧躺在地上,只觉得胸口发闷,脑袋里嗡嗡作响,左侧肩膀也隐隐作痛。 撞他的人倒是很强壮,看起来跟没事一样,根本没有作任何停留,而像一阵风似地朝村外跑去。 “野人!”躺倒在地的媿玄策用手捂着胸口扭过头,他借着闪烁的火光,望着林魈远远跑走地背影,不禁惊呼起来。 此刻,媿永泰率领着媿姓族人们正在奋力灭火。 在大家的奔走呼号中,一盆盆凉水被泼进大火中,溅起一片片灰尘和腾云的烟雾。 幸亏乌泥坎这一带有很多水沟,取水方便。在大伙紧张而又快速地泼洒下,没过多久,茅草房顶上的明火就已经被扑灭。 族人们手握水盆木桶,把剩余的水浇在点点火星上。着火点附近的地面也就变得满是泥泞,杂乱不堪。 随着大火被扑灭,媿姓族人们绷紧的神经也慢慢松弛下来。大家一边搜寻、清理着地上的余烬,忍不住又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着火了呢,是谁家最先着火的?怎么这么不小心!” “就是嘛,烧了一户不要紧,只是这茅草棚一座连一座,一烧就是一大片,一定要注意防火啊。” “好像是五座房子同时着火,真的好奇怪。” “同时着火?族长,该不会是有人故意放火吧……” “故意放火?谁放的?” 媿永泰沉吟不语,他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地狼藉,心里在猜想着:五座茅草棚一同着火,应该不是意外,肯定是有人故意纵火! 是谁放的火呢?乌泥坎的媿姓族人跟森林外面的村民交往很少,自然也没发生过什么矛盾。 是谁对乌泥坎有这么大仇恨?他媿永泰又曾经得罪过谁?自然是那个野人。 “族长,族长!”这时媿玄策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看样子撞得挺重,的确把他伤到了。 “族长,野人!是野人放的火。”媿玄策气恼地说道,“就在刚刚,我正要出门救火,就被他给撞倒了。” “当真,你确定没看走眼?”媿永泰连忙向他求证确认。 “绝对没看走眼,看得真真切切!他刚刚朝那边逃走了。”说着,媿玄策抬手朝村口方向指了指。” 聚在两人周围的媿姓族人们一听,顿时炸开了锅:“又是那个该死的野人!这可怎么办?” “一定要打死他,这个害人精!” “真是该死!上次挟持浅瑶,这次又放火烧房。” “族长,野人不除,咱们永无宁日!” “族长,你尽快安排吧,这次咱们一定得把这个该死的野人抓到。”媿申更是一脸愤怒,上次林魈害得他差点丢掉性命,颇有新仇旧恨一起算的架势。 媿永泰何尝不想除掉野人?此时此刻他也恨不得把林魈当场活剐了。但是上次媿申的经历提醒他,这野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必须谨慎行事才行。 “大家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这事不要太心急,这个野人是比较危险的……等我们商量过后再作安排。”媿永泰又提醒族人们,“大伙儿再仔细地检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火灾隐患?如果没有了,今天就都回家休息吧。” 只是,现在的族人们还是很气恼,仍然凑在一起议论纷纷,没有要走的意思。 媿永泰见大伙心绪难平,只好继续劝慰道:“抓野人的事明天再说,我保证,这次一定要除掉他!大家都散了吧。” 安顿好族人,媿永泰便跟着媿玄策往回走,这时,他还是觉得有些不解:“咱们没把浅瑶嫁给野人,招来他的报复,这可以理解……可浅瑶不是偷偷跑到他那里去了嘛?” “就是咯,难道浅瑶对你心生怨恨,也想报复你?”媿玄策接过话头。 “这怎么可能?我都成全他们了。改由月儿替她出嫁,她还想怎么样?”媿永泰连忙摆了摆手,表示浅瑶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怨气。 “族长,有没有一种可能:浅瑶根本就没跟野人在一起?”媿玄策又猜测道。 “没跟他在一起?这么说倒真有这个可能,可这丫头能跑去哪里?她是晚上出去找野人的,难道……”媿永泰想到这里不禁心头一紧,“这下完了,咱们明天得赶紧派人去周边林子里找找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82章 鲁必残率兵抵达西门里 临近黄昏,西门里正沉浸在温馨祥和的夕阳中。 村民西门与丘坐在家门口,手脚麻利地修补着竹筐,其妻陈氏则在灶房里忙着生火煮粥。 此刻西门与丘正聚精会神地忙活着,只见他把新劈的小篾条端头削尖,仔细地镶进旧竹筐的破损处,绷直挤紧,再把多余的竹篾齐齐截断,然后继续重复着上一步动作,轻巧熟练得很。 也许是他编得太投入,以至于没有在意门前小路上由远及近传来的脚步声。 “老乡,这里是什么地界?”正当西门与丘还在低头忙碌之时,突然听到有人问话,冷不丁地惊得他一愣。 西门与丘连忙抬起头来,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三个衣裳褴褛、面容憔悴的兵丁。西门与丘见他们一个个腰挎佩刀、肩背弓箭,心中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西门与丘惶恐地放下手里的竹筐,犹豫地站起身来,硬着头皮回答:“这里是西门里,雍丘地界。” “哦,西门里。”问话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兵,他转头看了看西门与丘家的灶房,大概是闻到了粥香。 他于是狠狠地抽了抽鼻子,随即又回过头来,“咱弟兄们今天要在这里借宿一晚,赶紧给咱弄点吃的吧。” “好……好的,内人正在熬粥,等一会应该就好了。”西门与丘心里不禁暗暗叫苦。 “就这一点粥?这哪够啊?”络腮胡兵丁走进厨房,吓得陈氏往后退了几步。 他揭开锅盖往里瞅了一眼,然后指着陈氏吩咐道,“咱后面还有几十个弟兄,很快就过来了……你,再架两口大锅多熬些粥。” “几十个!”西门与丘顿时惊慌得腿肚子直打颤,“军爷,眼下青黄不接的,小民家里也没什么可吃的了,要不军爷去别家看看吧。” “少废话!你家没粮食,不会去其他人家凑一点吗?”旁边的一名兵丁不耐烦地打断西门与丘的话,“这么大一个村子,凑点粮食给咱弟兄们吃两顿,很难办?” “这……”西门与丘颇感为难。 “吃你两顿饭都不舍得,看你这抠门劲!”络腮胡兵丁鄙夷地瞪了西门与丘一眼,有些恼火地吩咐,“这样吧,你去通知你们这里的里长,顺便让他弄些粮食过来。” “是!”西门与丘不敢抗命,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接着,络腮胡兵丁又转头看了看站在厨房门口怯生生杵着的陈氏,“粥好了没有?赶紧忙去,别傻站着啊!” “哦!”陈氏瞬间回过神来,连忙躲进灶房里去了。她现在也是六神无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没过多久,村口的小路上又出现了一伙兵丁,黑压压的一群人,足有七八十人之众,只见他们簇拥着六七匹战马,不紧不慢地朝西门与丘家走来。 领头的武将正是师帅鲁必残,只见他现在也是衣裳破损,满脸疲惫,想必当时在山谷里掩护子虞和鲁襄撤退时,他为了引开并摆脱追兵,已是损兵折将、吃了不少苦头吧。 先到的三名兵丁见状,急忙迎上前去。络腮胡兵丁一边接过鲁必残手里的缰绳,一边说道:“师帅,这里是西门里地界,离郑国边境已经不远了。今晚我们就在这里安顿休息吧,卑职正在安排他们准备熬粥。” “嗯,”鲁必残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他翻身下马,不紧不慢地走进西门与丘家里审视了一番:这是一座只有三间茅草棚的民宅,躺在地上挤一挤,应该也能睡上十来个人。 至于其他的兵丁,那就在房前屋后的林子里凑合着睡一晚吧。 “家里有干草吗?”鲁必残对陈氏吩咐道,“等会在地上铺一层,今晚弟兄们就住你家了。 ” “好的,军爷。”陈氏拘谨地答应,连忙又哆哆嗦嗦地去准备干草。 这时,西门与丘背着粮袋、领着里长西门信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西门信看到鲁必残,估摸着他就是领头的,连忙抱拳作揖:“这位军爷,小人名叫西门信,是这里的里长,不知各位到我们这里有何贵干?” “哦,西门里长,我们就是路过,准备在此将就休息一晚,明天就走,打扰了,也麻烦两位了。”鲁必残拱手回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点。 “不客气,不客气!众位军爷这是……在哪里交战过?”西门信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络腮胡兵丁一瞪眼,“你只管给我们准备吃的就行了。” “好的,好的。”西门信被吓得脖子一愣,然后转头吩咐西门与丘,“你赶紧准备几口大锅熬粥吧,好生款待众位军爷。” 西门与丘夫妇一听,连忙答应着忙碌起来。 “麻烦军爷再派几个人,随我去各家各户凑一点粮食。”西门信又对鲁必残拱手作揖。 “好,钟离诞,你们三个随里长一起去吧。”鲁必残朝络腮胡兵丁一挥手。 兵丁们于是便分头忙碌开来,有的催粮、有的打水、有的备柴。 没过多久,西门与丘家门口便已架起了三口大锅熬粥,很快便炊烟袅袅、粥香扑鼻。 兵丁们大呼小叫地喧闹声,也引得周围的邻居们怯生生地引颈窥探着。 西门信去村里各家催完粮回来,便陪着鲁必残在西门与丘家门口坐着,他在心里已经确认,这伙人就是一队残兵。 这样的兵丁居无定所、四处游荡,实在是惹不起,得想个法子把他们送走。 怎么送走?给他们安排一个合适的去处才是上策。 “军爷,”西门信小心翼翼地对鲁必残拱手说道,“咱们这里属于雍丘的边缘地带,就是个穷乡僻壤的地方,确实也拿不出什么好吃的可以招待大家,实在抱歉!” “里长不用客气了,我们有什么就吃什么,也不讲究。”鲁必残摆了摆手。 “呵呵,惭愧惭愧……不过嘛,离咱们这儿三十里开外,有一片很大的森林,方圆得有……上万顷。那里面好吃东西可就多了,什么麂子啊、野山羊啊、野鹿、野兔之类的动物真是不少。”西门信用略带夸张的口气说道,“各位军爷如果想开开荤,倒是可以去那片林子里逮些活物回来。” “哦?”鲁必残一听果然来了兴致,现在他四处逃窜,正愁找不到落脚点。有这么大一片森林,不正是他们想要的安身之所吗? 鲁必残于是试探地问道,“那片林子,有人管吗?” “无主之地,谁管?那里是咱宋国与郑国的交界处,谁也管不着。” 西门信见鲁必残颇有兴趣,于是又把丛林里有野人和赤狄人的情况简要的述说了一遍,以便让鲁必残事先有心理准备。 鲁必残心里很清楚,西门信的这番说辞,就是希望自己的兵丁们不要在西门里驻扎,他这是在给自己张罗一个驻扎地。 鲁必残心头暗喜,能找到这么一处落脚点,实属不易。 况且林子里有赤狄人入驻,想必房舍啥的,已有现成的——这不就是专门给自己和残兵们准备的吗? 他于是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伙赤狄人,一共有多少人?” “男女老少加起来,大概有百来人。”西门信照实回答,“他们就是一个家族,听说是为了躲避战乱,从晋国逃到咱宋国来的。” “躲避战乱,那也不能占领咱宋国的地盘嘛,”一旁的钟离诞插嘴道,“师帅,你说是不是?” “嗯,我们明天过去看看。”鲁必残不以为然地回应了一句。 一旁的西门信闻言,不禁暗暗放下心来。这伙残兵,他可惹不起,真希望他们赶紧离开——就让他们去大森林里折腾吧。 第83章 许老太后斥责子德 宋国都城商丘。 昭福宫内,国君子德匆匆忙忙地赶到软榻边的长案前,然后双膝跪地伏身下拜:“孙儿给奶奶请安!” 此时的许老太后盘腿跪坐在长案边,正用手绢擦着眼泪,她一脸悲戚,沉吟着没有吭声。 子德见状,连忙又拱手作揖:“奶奶这么急着叫孙儿过来,所为何事?” 许老太后冷冷地看着子德,不急不缓地说道:“我问你,你有没有派人去郑国刺杀子虞?” 子德心里一惊,心想她怎么会知道?不应该啊。 于是连忙抵赖:“没有。只要他鲁襄和那个假子虞不回宋国闹事,孙儿自然就不会为难他们。” “你还在说谎!”老太太愤怒地把长案上的一卷帛书甩了下去,“你自己看看!子虞在郑国已被刺客刺伤,甚至有可能性命不保。” “子虞说,经他们审讯,那刺客已经招供,他就是宋国派去的,你还敢说不知道吗?” “这……”子德连忙俯身拾起帛书,仔细地看了两遍。 他知道现在已经抵赖不过,于是只好招认:“奶奶有所不知,鲁襄和这个假子虞,联合郑国军队不断地袭扰我大宋国边境,同时还想耍阴谋收买人心。孙儿为了大局安定着想,所以……” “奶奶,你不要被这封书信所蒙骗,这也许是鲁襄耍的奸计,这个子虞肯定不是真的!” 许老太后长长吁了一口气:“本来我也认为是假的,已经过了十五年啦,老黄历了,他怎么可能还会活着……但是他在这封书信里提到,我在他年幼时送过一颗紫色珍珠给他,他还保存着……这事可不假!这事外人也不可能知道。” “那是他有一次在哭闹时,我顺便拿了一颗珍珠用红绳穿好,系在他手腕上哄着他玩的。老婆子我虽然忘记了很多事,但这件事,我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许老太后不禁又用手绢擦了擦眼泪,然后又面带欣喜地说道,“现在看来,子虞当年并没有死,一定是有人救了他。” “当年一定是有人救了他……感谢苍天,感谢苍天啊。”许老太后说着便情不自禁地俯身磕头,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又眼神直直地盯着子德,指着他斥责道,“我那孙儿当年算是逃过了一劫,可现在呢?却又快被你给整死了!” “唉,奶奶已经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经过十五年前的那次一闹,咱们子家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剩下的这几个都是你的至亲,让你善待他们……我让你善待他们。可你呢?总是把奶奶的话当作耳边风!”许老太后用手指关节重重地叩击着面前的木案,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跟子启争斗,把他赶去了楚国,我老婆子没办法给你们调解,只好当作没看见。可子虞呢?这孩子从不与人争权夺利,你都容不下他。” “在他小的时候你就欺负他,拿石子把他的左鬓角砸伤,这个你还记得吧……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居然派人去郑国刺杀他,你怎么这么心狠啊?咹!” “奶奶,小时候不懂事闹着玩的,就不要提了嘛……再说了,现在我们也不能仅凭一颗珍珠就断定这个子虞是真的啊。”子德很是无奈地辩解,“此事事关重大,一个消失十五年的人,现在突然又出现了,怎么可以轻率地断定他就是真正的子虞?” “是真是假,你把他接回来,让奶奶见见,不就真相大白了吗?”老太太又伸手指着子德手里的那卷帛书,愠怒道,“你看看那上面写的,子虞他已经受伤。你派人去刺杀他,把他吓得够呛,这可怜的孩子!他希望奶奶派最信任的人去接他回来……他是担心你再次派出刺客!” “奶奶,他如果真的愿意回来确认身份,孙儿哪还会再派刺客呢?”子德一脸尴尬地回答。 “他希望奶奶派最信任的人去接他。可是,我派最信任的人去又有什么用?你是国君,谁还敢违抗你的命令?”许老太后没有理会子德的辩解,而是正色道,“谁去接都无法保证他的安全……” “依我看来,真要去接,就必须是你亲自去,一旦再出差错,我直接就找你算账……你亲自去接,亲自去把你兄弟接回来!”许老太后伸手指着子德斥责道。 “奶奶息怒,孙儿亲自去接便是了。”子德连忙躬身抱拳作揖,有些狼狈地退了出来。 第84章 赤泉宫君臣商量对策 子德挨了训,闷闷不乐地回到了赤泉宫。 他高坐在长案前,看了看眼前的左师灵不缓和司马皇非我,便顺手把手里的帛书递给他们。 “你们也都看看吧,这封书信是那个……子虞写给老太太的。信里说他已被刺客刺伤,想让老太太派人接他回宋国。” “现在看来,这个子虞的身份很有可能是真的。”子德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同时他又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的这两位重臣,真希望他们能说出理由来反驳自己。 不过让他失望地是,灵不缓和皇非我的脸上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意外。 “君上,是真是假,接回来让老太太一看便知。”灵不缓接过帛书浏览了一遍,顺手将它递给皇非我,然后朝子德一拱手。 “十五年前的那次断案,的确有些草率。”皇非我也拱手附和着,然后他又赶紧岔开话题,向子德介绍郑国传来的线报: 刺客赵捷在会昌驿馆的的确施了刺杀行动……只不过,让鲁襄侥幸逃过,他没有受伤,偶尔还会下楼;子虞就再也没下过楼,估计是受伤了。一同受伤的还有郑国乐师许瑕,他是在昏迷中被人抬出驿馆的,估计伤得不轻。 “乐师许瑕?就是十多年前图谋把咱们宋国的雍丘城当成他自己封地的那个混蛋吗?”灵不缓疑惑地问道。 皇非我点了点头,十几年前的那场冲突历历在目。当年许瑕想要封地,但郑公手里已经无地可封。 许瑕于是怂恿郑公出兵,发兵抢夺邻居宋国雍丘城。不过,他们被宋国右师皇瑗率兵杀得惨败而归。 受过那次教训后,许瑕和郑公都自知实力不济,才没有再生事端,封地的事情也只好作罢。 “那刺客为什么要刺杀许瑕,却放过鲁襄?”子德感到疑惑不解。 皇非我于是向他讲明原委:在驿馆内负责接应的那位赵辛,跟许瑕有杀父之仇,所以他想趁此机会找许瑕报仇了。 “唉呀,这真是节外生枝啊。”子德无奈地拍着长案,一脸懊恼地说道,“这次刺杀主要针对的目标就是鲁襄,可恰恰被他逃过了,着实是不应该啊。” “那个许瑕也是罪有应得,君上。”皇非我连忙解释,“这段时间我大宋国边境屡次被袭扰,甚至收买人心的阴谋手段,很可能都是这个许瑕在背后搞的鬼……他实在是死有余辜!” 一旁的灵不缓也忍不住插话:“微臣没有猜错的话,那许瑕一直对咱们的雍丘城念念不忘,现在看来还是不死心。他们应该是幻想着扶持子虞上位,然后拿走我雍丘城作为报酬!” 看来许瑕真是居心叵测,那他就死有余辜了。 子德不禁心生恼怒。这时,他忽然又想起正事来了,于是连忙问道,“子虞到底有没有受伤?有多严重?” “根据微臣得到的消息,现在郑国宫里的太医偶尔也会去子虞所住的驿馆楼上,应该是在给他医治。只是那驿馆二楼现在管控极严,外人不得上去。所以,那子虞的伤势究竟如何?微臣实在是无从得知。”皇非我略显惭愧地抱拳奏报。 “嗯,那估计是受伤了,”子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两名刺客呢,现在怎么样了?” 皇非我看了看子德和灵不缓,叹了一口气:“两名刺客,现在均已被杀!唉……” 子德沉默了,他扫视着眼前前的两位重臣,思考了许久,终于发话道:“好啦,子虞受伤,他想回宋国,作为兄长,寡人自然是要去雍丘城迎接他了。” “君上,不可。雍丘城处于边境之地,远离国都,容易发生不测!”皇非我和灵不缓一齐跪地劝说道,“君上派使臣前去迎接就行了。” “呃……子虞毕竟是寡人的兄弟,身份特殊。寡人如果不亲自去迎接,郑国那边肯定会大肆宣扬,嘲讽寡人冷血无情、不配作为一国之君,到时候岂不是要沦为天下笑谈?” “从来就没有哪条礼法规定,国君必须亲自去迎接自己的兄弟。君上自然也不必理会。”灵不缓不以为然。 “是的,如若被他们道德绑架,那显然就是中计了,说不定这其中还有见不得人的阴谋!君上,咱们不得不防!”皇非我也拱手作揖附和着。 子德沉吟了一会儿,终于说出了实情:“唉,老太太疼惜子虞,她担心节外生枝,担心子虞再次被伤害。奶奶已经责令寡人亲自去接,寡人也是无可奈何啊。” 灵不缓和皇非我两人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便不敢再发一言。 “不过,交接地在雍丘城外,这是我大宋的疆土,我们又怕什么!”子德见两位重臣不再吭声,于是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膀,“寡人率领五百精兵,把他接回来就是了。” “君上切不可轻敌。雍丘城紧邻郑国,倘若边境的郑军突然出动,那就会很危险。这样的情况不得不防!”灵不缓表示担忧。 “灵大人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不过,现在雍丘城外由下军将钟离子规率领余名将士正在驻防,我这就传令下去,让他加强防范、保护君上安全。”皇非我连忙补充道。 “那是最好,”灵不缓略一思忖,连忙又献计,“到时君上可率领轻骑先行,微臣则率领五千将士,远远跟在后面,随时接应和保护君上在路上的安全,以防不测!” “皇大人觉得这个建议怎么样?”子德佯装询问皇非我的意见。 皇非我连忙拱手附和:“灵大人这个安排不错,君上这一路上的安全由灵大人保护,而雍丘城外的安全警戒则由钟离子规负责,两支人马遥相呼应又互相支援,自然是万无一失。” 那就这么定了。子德放下心来,点头表示同意。 第85章 媿姓族人出发寻仇 一大清早,乌泥坎的媿姓族人们便齐聚在村口的会客大厅里。 大伙手持刀枪棍棒,一个个摩拳擦掌地,发誓要将野人彻底剿灭。 只见会客大厅里便人声鼎沸、喧闹不已。 “森林这么大,去哪里找野人哦。”媿玄策看着热血沸腾的族人们,不禁还是有点担忧。 “咱们三五个人一组,十来组人分头找,肯定能找到的。”有族人不以为然地说道。 “林子再大,他也不可能藏到地底下去吧,咱们人多,我就不信找不到!” “对,咱们决不能再让野人胡来了!族长,你就快快安排吧。” 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一时间又显得群情激愤起来。 媿永泰现在也急切地想知道:浅瑶到底有没有跟野人在一起?此刻他比大家更希望找到野人林魈。 只是,理智告诉他,这么大的一片森林,野人只要随便藏在某个地方,就可以轻松躲过众人地搜捕,到时候肯定又是劳师靡众、无功而返。 甚至,大伙还有可能遭遇野人地伏击,造成不必要的人员伤亡——媿申的遭遇就是很好的例子。 可是,看着面前这些族人们坚决要找野人复仇的样子,媿永泰又不得不想办法做出安排——可是又能想到什么办法呢? 正当媿永泰和媿玄策在犹豫不决之际,只见曹阙带着曹业走了过来。 “族长,我听说你们要去找那野人?”曹阙看了看媿永泰和满屋子的媿姓族人,于是朝他拱了拱手说道,“我曹某也许能帮上一点忙。” “哦,麻烦曹先生说说看。”媿永泰听他这么一说,好像碰到了救星似的,连忙吩咐媿申,“快给曹先生看座。” 曹阙也不客气,坐到长案边,捋了捋胡须说道:“族长要抓野人,最大的难题是不知道野人在哪里,曹某说得没错吧?” “正是,”媿永泰连忙抱拳,“曹先生可有办法找到野人?” “当然,”曹阙气定神闲地含笑道,“前几天我们父子俩去森林里寻找血丝流苏,就意外地发现了野人的巢穴。” “啊!那太好了。”媿姓族人们一听,顿时又喧闹骚动起来,大伙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恨不得马上就走,一个个都兴奋地窃窃私语着。 媿永泰见状,连忙伸手示意大家安静,听曹阙继续说。 “野人的巢穴离咱们这里……得有个十几里地,在一条激流沟壑附近,那一带灌木、树藤密集,极其难行,大家得有这个心理准备。” “这算得了什么?十几里地,也不算太远,还请曹先生赶紧给我们带路吧。”众人纷纷请求道。 “大伙说得对,只要能找到野人,这点困难算什么?树藤灌木密一点,咱们大不了就从地上爬过去!麻烦曹先生即刻带我们上路吧。” 此时,媿永泰也变得急切起来:既然曹阙知道野人的巢穴所在地,不用安排大家在森林里胡乱地搜寻,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另外,他没有明说的是:与其说他想找到野人,不如说他更急切地想找到浅瑶。 “好,那就由曹业带大伙过去吧。”曹阙边说边向曹业抬手示意。 “好的,爹。”曹业嘴里答应着,又对大伙一拱手,“那我们走吧。” 于是,媿永泰便一马当先,跨步走出会客大厅。 此时,他一瞥眼又看见媿申手握木棍站在门口,准备随行。 于是便朝他挥手道:“媿申,你身上的毒伤刚好不久,就不用去了,在村口站岗,守吊桥吧。” 说完,媿永泰便率领着三十余名青壮年汉子,跟在曹业身后,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乌泥坎,朝林子深处走去。 第86章 林魈浅瑶在梦中相会 这时,在一片茂密的丛林里,一群受惊的鸟雀在树梢间盘旋嘶叫,嘈杂不已。只见它们焦躁地在空中扑腾,并不时地冲向树杈间的一个鸟巢,对着一条青蛇轮番发起攻击。 青蛇则吐着长长的红信子,不时地伸头回击,一边不紧不慢地逼近鸟巢,只惊得巢内的幼鸟尖叫不已。 林魈痴痴地坐在树枝上,漠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表情显得有些呆滞:浅瑶的离去,让他失魂落魄、颓废不已。 过了许久,他终于回过神来,面对要遭大难的幼鸟还是有点不忍心,于是攀着树枝爬过去,凝神屏气,冷不防地一把捏住了青蛇的头,任凭它缠着自己的手臂,把它拿到自己眼前端详着。 就这么端详了好一会儿,林魈又感到百无聊赖。 他于是放走了手里的青蛇,不声不响地溜下树来,回到血丝流苏林下,走进自己那间简陋的土洞里。 林魈躺倒在床上,痴痴的看着土洞顶棚上的木棍、树枝发呆——全然不知威胁正在悄悄地向他逼近。 此时的媿姓族人们,正尾随着曹业,在丛林中艰难的攀着树藤和灌木丛向前行进。 走了许久,大伙已累得气喘吁吁。同时还不忘闲聊起来: “哎,这一带还真没来过,想不到这野人藏得这么深。” “曹业,你们父子俩也是够拼的,为了寻找血丝流苏树,竟然连这种地方都找来了……你们,找到了吗?” “找到了,就在野人所住的巢穴那里。”曹业喘着粗气,照实回答。 “咦,真还被你们找到了么……那媿炳岂不是就有救了?” 媿永泰没有说话,显得忧心忡忡。 他现在的心思不在血丝流苏上,他只想尽快找到野人,希望在野人的巢穴找到浅瑶。 可是,他的直觉又告诉他,浅瑶很可能不在野人那里。如果真是如此,那浅瑶又该去了哪里呢? 林魈静静地躺在床上,痴痴的看着土洞顶棚,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恍惚间,他似乎又看见了浅瑶。在那林间的小径上,浅瑶挎着竹篮,袅袅娜娜地向前走着,并不时地用小镐头扒拉着小径两侧的枯叶,寻找着蘑菇。 林魈站在树杈上,又见到了自己心爱的姑娘,不禁又惊又喜。只见他悄悄地溜下树干,从后面搂住了浅瑶的腰肢。 浅瑶欢笑起来,她连忙转过身,伸出双臂搂着林魈的脖子,热切亲吻他。 他们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在青草地上左右翻滚,一直滚个不停,滚得林魈感到有些眩晕和心醉。 草地边的树枝上,一大群鸟儿正好奇地盯着地上这一对激情绽放的情侣,一边叽叽喳喳地喧闹着,又兴奋地扑扇着翅膀上下飞舞着。 林魈搂着浅瑶,躺倒在草地上,陷入了迷梦一般的幸福之中,渐渐地他又感到有些疲乏,有点睁不开眼。 迷离中,他望着炫光四射的天空,似乎又发现有点不对劲:只见枝头上的鸟儿们竟然慢慢地在聚集、在变化……最后,聚在一起的鸟雀居然变成了一只的大猩猩:一只体型巨大、面目狰狞地大猩猩! 林魈不禁大为吃惊,他下意识地搂紧浅瑶——他要保护好自己心爱的姑娘。 说时迟那时快,枝头上的大猩猩突然从背后抽出一根粗大的树枝,凌空乱舞着,然后朝林魈和浅瑶狠狠地砸了下来! “嗷——”林魈惊恐地大叫一声,抱着浅瑶疾速地朝旁边滚开。 只听得“咚!”的一声,林魈抱着一个兽皮枕头滚落下床,掉在了地上——原来他做了一个噩梦! 与此同时,林魈突然见到一个人影一闪,耳边随即传来“啪”地一声巨响! 第87章 丛林中林魈遭受劫难 在林魈的土洞里,只见媿武高举着手里的木棒,狠狠地砸在了林魈的床上——他们已经找到了林魈的老巢! 媿武这一棍,势大力沉。他甚至把林魈的兽皮床都砸出一个大洞来! 林魈惶恐至极,总算从梦境中清醒过来了,他狼狈地托举着兽皮枕头,硬生生地抵挡了媿武的致命一棍。 然后他便急速地朝前飞扑,顶着媿武的腰,奋力地将他撞出了土洞口。 媿武猝不及防地被林魈撞倒在地,肚子上还被他踩了一脚,不禁怒从心起。 媿武顾不得爬起身,情急之中扬手一甩,只见一柄短刀脱手而出,在空中飞快的旋转着,朝林魈的后脖颈切去! 林魈听到耳边凌厉的冷风,不禁下意识地一缩脖子,身后的短刀几乎贴着他的头皮呼啸而过。斩断了他头顶上的一缕棕色毛发,然后“啪”地一声,深深扎进不远处的一株血丝流苏树干里。 林魈惊悚地一愣神,就在这一刹那间,他的左肩膀突然又遭受了媿钩的一记重击! 林魈只得忍痛逃窜,一边仓惶地环顾四周。 这时他才发现凹坑里已经出现了十几个媿姓族人。甚至,凹坑上缘,也还有一群人在守株待兔。 只见他们手里都挥舞着棍棒和砍刀,一边叫喊着,一边迅速地向自己逼近。 林魈此时已经无路可走,在情急中,他只好一溜烟地窜上一株血丝流苏树,躲进茂密的枝干和花丛中。树下的媿姓族人见状,只好把手里的木棍和短刀轮番投掷出去,胡乱地攻击着。 林魈在十几棵血丝流苏树的枝杈间辗转腾挪、来回跳跃,躲避着攻击。 一时间,竟也让树下的媿姓族人们奈何他不得。 媿武此时已经气急败坏,他见大伙一时无法伤害到林魈,于是便对媿钩和其他几位同伴喊道:“咱们捣毁他的土洞!” “好!”众人纷纷答应,一齐冲进林魈的土洞里,很快,洞里就传来“砰砰砰”地撞击声。 众人一齐发力,推倒了土洞里的立柱和房梁,又在洞口顶部“叮叮咚咚”地捣鼓着。 没过多久,就听得“轰隆隆”地一阵巨响,整个土洞连同洞口的雨棚全都塌陷了。 林魈高高地攀着血丝流苏树的枝杈,绝望地俯瞰着眼前这一切,眼里充满了愤怒又感觉无可奈何。 现在他终于明白,这群人今天是奔着把他赶尽杀绝而来的。 想到这里,林魈心中泛起极度的绝望和恐慌,他趁众人忙着捣毁洞穴的空档,抓住时机快速地溜下树,然后一阵风似的朝凹坑侧壁飞奔而去。 “野人跑了,野人要跑了!”众人见状,连忙又大呼小叫地追了过来。 凹坑侧壁上的媿姓族人也连忙追上去围堵,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林魈像一只灵巧地猴子一样,敏捷地爬到凹坑侧壁顶端,然后顺手一扒拉,就把第一个迫近自己的媿姓村民给掀到凹坑里去,摔他个狗啃屎。 接着,林魈便一闪身,迅速地钻进密林中。 其他媿姓族人可不敢怠慢,一个个都眼里都冒着火,气势汹汹地追了过来。 尤其是媿永泰,更是一马当先。他在林魈的土洞里没有发现浅瑶的身影,顿时心生绝望。 现在他正处于愤怒中,一定要将林魈灭之而后快。 而林魈自然不敢作丝毫停顿,沿着树藤间的空隙迅速朝前钻去,很快便跑到一条沟壑边。 只见沟壑宽约七八丈,底下水流湍急。林魈一个腾跃便飞身上树,他的两手紧握一根树藤,沿着树枝往后退了两步,蓄势发力,接着便凌空飞起,急匆匆地朝沟壑对岸飞荡过去。 紧随其后的媿永泰,抬头望见林魈正攀着树藤腾空而起,心中顿时大为着急。 他很清楚:只要林魈荡过这条沟壑,就可以彻底甩开追兵,众人也就对他无可奈何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媿永泰根本来不及细想,只见他侧过身来猛地一甩手,一柄短刀便凌空飞出,在空中快速地盘旋着、呼啸着。 随着一道白光闪过,接着就是“啪”地一声脆响,媿永泰的短刀不偏不倚地砍断了林魈头顶上空的树藤! 顿时,林魈的身体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疾速地朝沟壑中坠落。 “嗷——”林魈发出一声惊恐地嚎叫,身体“扑通”一声坠入深沟水流中。 只见他在激流中玩命地扑腾了一会儿,便绝望地沉了下去,随着水流冲走了。 媿姓族人们纷纷跑到了沟壑边,他们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不禁又悄声议论起来: “哦哟,这野人原来也不会游泳!” “他估计是要淹死了吧?不知道还有没有救哦?” “水流这么快,肯定死翘翘了。这样也好,咱们乌泥坎可算是平安了。” “还是族长厉害,这一刀砍得可真准!” 媿永泰站在沟壑边沉吟不语,相比之前的愤怒,现在大仇已报,他也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了。 这时,他心中竟然莫名地滋生出一丝愧疚:这毕竟是浅瑶喜欢的人。现在回想起来,其实野人与媿姓族人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么赶尽杀绝似乎过分了一点……可浅瑶又去了哪里呢? 这时,曹业还在血丝流苏林下徘徊,他表情倍感轻松:曹阙说要在这片林子下养蜂,现在终于不用再担心有野人来威胁了。 不过,让曹业又略感可惜的是,好好的一个土洞,竟然被大伙给弄塌了。将来自己真要过来养蜂,又得重新凿洞或盖房了——真是个麻烦事! 第88章 鲁必残攻占乌泥坎 此刻的乌泥坎,媿申正懒洋洋地守在村口的吊桥边,吊桥下是宽约五六丈的深沟,沟内水流湍急,人畜一旦掉下去,极易丧命。 所以,只要把吊桥拉起来,乌泥坎就像是一个不受外界干扰的世外桃源。 正因为此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以媿申才感觉百无聊赖、无所事事。 正当媿申靠着吊桥立柱半躺着、打着哈欠、无聊地发呆之时,忽然听到一阵“嘚嘚”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地传了过来。 很快,他就看到沟壑对面,有一名兵丁打马飞奔而至。 只见这名兵丁手里扬着一卷帛书高喊道:“雍丘副尉戴蒙戴大人有令,请族长媿永泰速去雍丘城一趟,有要事相商。” 媿申连忙站起身来,双手一抱拳:“族长外出办事去了,等他回来我再通知他,军爷请回吧。” “那是最好,只是,我这帛书必须要送到乌泥坎才行。”马上的兵丁吩咐道,“你快放下吊桥,难不成让我把这帛书扔到这湍急的河流里吗?” “这……军爷,族长确实不在,我现在不能放下吊桥,麻烦军爷把帛书系在旁边的树干上吧。”媿申有点无奈地商量着。 “你混账!戴大人待你们不薄,想不到你们竟如此轻薄、如此无礼!”马上的兵丁威胁道:“你叫什么名字?老子现在就带着帛书原路返回,你就等着受罚吧!” 说着,他调转马头佯装要走。 “唉,军爷,军爷!你别激动嘛!”媿申连忙叫住了他。接着他又仔细地看了看对面的丛林,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媿申于是有些无奈地解开缆绳,“我这就给你放下吊桥。你别急,稍等一会。” “这才像话嘛!”马背上的兵丁又重新调转马头,站在吊桥对面,静候着吊桥缓缓降落。 随着“吱呀——啪”地一下撞击声,吊桥终于稳稳地横搭在沟壑上。 对面的那名兵丁连忙打马上桥,一边又转头把一根手指含在嘴里,发出几声清脆的哨音。 顿时,对面的丛林里即刻便传来嘈杂的喊叫声和战马的嘶鸣声。 媿申一脸惊悚地望去,只见对岸的树林背后、灌木丛中竟突然冒出很多衣裳褴褛的兵丁。 “哎呀,该死!”媿申一边气恼地大声叫骂着,又一边惶恐地猛拉吊桥。 可是这时已有一人一马静静地站在吊桥上,任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拉着缆绳,吊桥始终也是纹丝不动。 “有敌人入侵,来人啊,快来人啊!”媿申顿时惊恐异常,他一边拿起木槌急促地敲响立柱上的一面铜锣,一边高声呐喊着。 村里的族人们听到锣声,顿时惊慌失措、乱成一团。 留守在村里的老少妇孺们都赶紧操起棍棒,纷纷往吊桥边围拢过来。 不过让媿姓族人们感到惊悚地是:这时候,已有大队兵丁跑过吊桥,凶神恶煞一般地朝村子里冲过来。 没见过这架势的族人们,顿时都被吓到了,他们一个个赶紧扔掉自己手里的棍棒,纷纷跑进各自的房子里躲避。 媿申此时还站在吊桥边,心有不甘地拉扯着吊桥缆绳。 这不禁惹得一名兵丁怒从心头起,只见他甩手就是一鞭,照着媿申的脑袋便狠狠地抽了下去! “啊!”媿申痛苦地发出一声惨叫,连忙抱着头滚倒在一边,身体也跟着瑟瑟发抖起来。 这时,师帅鲁必残骑在马上,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吊桥。 他环视着乌泥坎周围的环境,不禁露出了笑容:村里屋舍俨然,安静隐蔽,真是个理想的落脚点。 显然,鲁必残对这座丛林村落非常满意。 “把村民们都叫出来,全部!”鲁必残挥着马鞭发布命令,“本帅要训话。” “是!”手下的兵丁们齐声答应着,然后又迅速分散,冲进各家各户。 他们把躲藏在房子里的老少妇孺们都揪了出来,扔在地上,哭爹喊娘地跪倒在一起。 鲁必残皱着眉头,疑惑地盯着眼前这一群老弱病残的村民,感到很不对劲。 他于是随手挑了一名妇人——这妇人正是三娘,他一把拎起她的后领问道:“你们当家的男人呢?” “报…报告军爷,他们,他们进林子里抓野人去了。”三娘战战兢兢地回答。 “抓野人?去了多少人?” “大概……有三十多个,军爷饶命,军爷饶了我们吧。”三娘一时语塞,旁边的媿玄策于是替她回答了。 “哦,”鲁必残不禁暗自庆幸,今天能如此顺利地进驻乌泥坎,显然跟青壮年男子都不在有关。 “既然如此,那就等你们当家的男人回来再说吧。”鲁必残此时已经没有了训话的兴致:在这个关键时刻,还是先设下埋伏,静等外出的媿姓族人们回来,显然更为重要。 第89章 鲁必残审问曹阙 而曹阙呢,此刻坐在一间茅草棚里,没有理会外边的慌乱,正在给病成僵尸一般的媿炳扎针治疗。 这时,络腮胡钟离诞带着一名手下毫不客气地闯了进来。他乜斜着看了一眼床板上的媿炳,于是开口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针灸治病,救人。”曹阙头也不回、手里也没停,一脸淡然地回答道。 “走走走,快走!现在马上去村口的空地上集合。”钟离诞催促道。 “军爷请稍等,”曹阙连忙拱手请求,“等我把这几根银针扎完再说。” “还扎什么扎?快点,快!”钟离诞和他的手下不由分说,扯着曹阙的前襟就把他给拖了出去,直拖得他跌跌撞撞、衣裳不整。 鲁必残被这边的动静所吸引,他偏着头细细地打量着被拖拽得袒胸露肩的曹阙。 很快,他便发现了端倪,面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鲁必残迈开大步,径直走到曹阙的跟前,重新掀开他左肩衣服一看:三道杠的刺青!那个“乾卦”符号赫然呈现在眼前。 “乾礼会!”鲁必残大吃一惊,连忙冲手下高声喝道:“听我命令,把他们所有人的左肩衣服扯开看看!” “是!”兵丁们齐声答应道。 随着妇人们的一阵大呼小叫,所有媿姓族人的左肩衣服均被扯开。 鲁必残连忙走过去,不急不缓地在人群中穿行,同时又左右偏转着头,逐一察看。 不过最终还是让他大失所望,所有人的左肩上都没有刺青。 “把他带过来吧!”鲁必残转身朝身边的一间空房走去,又顺手指了指曹阙,对钟离诞命令道。 很快,曹阙就被两名兵丁架了进来,跪倒在地。 “你是,乾礼会的人?”鲁必残恶狠狠地盯着曹阙,低声喝问。 “是……不是。”曹阙的额头上不禁渗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他强作镇定地问道,“军爷也知道乾礼会?” “何止知道,本帅当年还亲自跟他们交战过……十七年前,“乾礼会”密谋在商丘城发起暴动,就是被我们给剿灭的!当年鄙人还亲手杀死了两名乾礼会的反贼。” 鲁必残边说边撸起右臂上的衣袖,露出一块伤疤:“你看,这就是当年交战时留下的伤痕……” 随即,鲁必残突然又意识到自己扯得有点远了,于是又连忙转入正题,“乾礼会那次商丘暴动时,你又在做什么?” “小民没有参与……小民当年行医,被乾礼会以瞧病的名义挟持,逼迫入会。如果不答应,他们就威胁杀我全家,所以……”曹阙连忙解释,“小民没有参加过他们的任何行动,只是专心给伤员疗伤。” “是吗?”鲁必残斜眼盯着曹阙,脸上充满了狐疑。 “千真万确!小民绝不敢撒谎。有一次,小民偶然听说他们准备在商丘起事,实在是惶恐不已,于是就趁人不备,找机会逃跑了。” “嗯,这倒说得通,商丘暴动时,乾礼会中了我们的埋伏,导致全军覆没,所有成员悉数被杀,没有一个漏网之鱼。”鲁必残把玩着手里的佩剑,对曹阙的说法表示认同,“你要是真参与了,那也早已命丧黄泉了。” “那是,那是。小民本就是行医之人,只会救人,不会杀人。”曹阙连忙磕头作揖,“小民是无力反抗他们,才被他们在肩上刺青的。望军爷高抬贵手,不要为难小民。” “行医之人……你真会治病疗伤?那你帮我看看这脚踝上的瘤子是怎么回事?”鲁必残边说边脱掉右脚上的鞋袜,把脚伸到曹阙的面前。 曹阙于是蹲下身,伸手握住鲁必残的右脚踝仔细察看,只见他的脚踝处肿胀乌青,关节的正前方有一个浅色凸起的肿块,手指一按,感觉硬如软骨——跟里长西门信的症状简直一模一样。 “这是坨疮,有些时日了。”曹阙躬身抱拳说道,“这个不难治,用针灸配合汤药,扎针三次即可根除。” “哦,那最好不过,只要你能治好我这腿疾,本帅自然不会为难你。”鲁必残的表情缓和下来。 这时,一名兵丁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在鲁必残耳边悄声说了几句。鲁必残顿时脸色一变,赶紧穿好鞋子,拿起佩剑,急忙走了出去。 第90章 族人被掌控媿永泰出逃 这时,在大森林里,媿永泰跟在族人们的身后,正走在返程的路上。 跟去时的焦虑气氛相反,现在大家的心情明显放松多了,人们一边走,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这野人爬树确实厉害,可是他居然不能游泳,要是会游泳,我们真就拿他没办法了。” “是啊,不会游泳,这个短板就要了他的命……你们说他还有没有得救?” “这哪还有得救?这么急的水流,你掉下去也得丧命。” “唉,想想他其实也挺可怜的,咱们这么做是不是过分了一点……” 媿永泰很自责,因为自己的飞刀才是野人丧命的根本原因。 他不禁有点情绪低落,慢慢地跟大伙拉开了距离。 媿永泰回想起这些天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感觉自己真是挺操蛋的: 首先是派媿申尾随盯梢浅瑶,结果害得媿申差点丧命; 其次是自作主张的把浅瑶许配给戴蒙做妾,导致浅瑶出逃,至今生死不明; 再次,是浅瑶的离去,遭致野人的报复,放火焚烧乌泥坎; 如今,野人也被弄死了——自己竟然成了棒打鸳鸯的黑手,真是老糊涂了。 早知如此,自己当初同意浅瑶与野人交往,不就相安无事了嘛!那野人,以前也并没有为难过乌泥坎——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必要赶尽杀绝呢? 媿永泰不禁叹了一口气,又牵挂起浅瑶来:浅瑶这孩子到底去哪里了呢?三更半夜跑出去,会不会也掉进河沟里了? 媿永泰想到这里,心中突然又感觉有些发毛:看来还得再安排人沿河沟去找找,这个不让人省心的死丫头,唉! 这时,媿武领着族人们在前面走着,远远地他就看见吊桥早已平搭在沟壑上,畅通无阻。 他于是一边过桥一边对缆绳立柱边的媿申抱怨道:“媿申,这吊桥怎么没拉起来,要是有外人进来,多危险啊。” “就是,你咋这么没防范意识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一旁的媿钩也忍不住插上一句,“等会赶紧把吊桥拉起来。” 这群媿姓青壮年汉子此时没有任何防备,仍然七嘴八舌地闲聊着,一边跨过吊桥,走进乌泥坎——他们竟丝毫没有看出媿申的异常。 “媿申,你在犯什么傻呢?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这时,媿永泰也走上吊桥,盯着媿申疑惑地问道。 “族长,咱们乌泥坎来人了。”媿申哭丧着脸,终于开口搭话了。 “什么人?”媿永泰一听顿时便警觉起来。 谁知他的话音刚落,村子里顿时就传来了鲁必残手下兵丁们的狂叫声: “站着,都别动!” “老实点,小心老子一刀劈了你!” 紧接着,媿永泰就瞥见刚进村的族人们或蹲或跪着,全被一伙兵丁给控制起来了。 媿永泰瞬间便明白了,同时也倍感惊恐。只见他连忙后退几步,调转身形急忙朝对岸跑去。 “站住,你站住!”后面的几名追兵一边大吼着,一边迅速地追了上来。 媿永泰不管不顾,迈开双腿,拼命地朝林子里飞奔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密不透风的丛林中。 第91章 鲁襄子虞启程回宋国 郑国都城新郑。 会昌驿馆内,管事高检和曹永,率领着十几名驿馆随从,分列在两辆马车边,正在静静地恭候着鲁襄和子虞。 而在驿馆门口的空地上,郑军旅帅郑非则率领一百名兵丁整整齐齐地站在那里。 大家面容严肃,威风凛凛,身边竖立着的旗帜也在轻风中猎猎作响,透露出一些威严肃穆的气氛。 此时在驿馆二楼,乐师许瑕半躺在软榻上,正在跟鲁襄和子虞二人寒暄。 许瑕面容略显憔悴,精神也不是太好,看来刀伤的毒害让他受尽了苦头。 “我许瑕是真心想助鲁大人和公子一臂之力的,可是他们呢,却阳奉阴违。”许瑕一脸歉意地对鲁襄和子虞拱了拱手。 “我清醒时还好,他们不敢不听我的。可这毒伤让我昏迷了几天,他们就自作主张了……唉,抱歉!两位实在是抱歉了。” “唉哟,许大人快别这样说,我们此番来郑国,给许大人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连累许大人遭受刺客伤害,鲁某实在是深感愧疚。”鲁襄连忙抱拳回答。 “这些就不用说了,我看这是命中难逃这一劫,不怪你们。不过,事已至此,我许某现在说不让你们走,也不妥当。”许瑕装出无奈地表情,“这样吧,两位可先回宋国打探一下风向,如果苗头不对,许某随时欢迎两位重返郑国。” 此刻,许瑕和鲁襄二人实际上是在合伙演戏,目的就是让子虞心甘情愿回宋国,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地。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当然是以子虞为诱饵,抓捕宋国国君子德。 许瑕一直垂涎宋国的雍丘城,希望将这座城池据为己有。十多年前,他更是怂恿郑公出兵硬抢,结果被宋军杀得丢盔弃甲、铩羽而归,只好作罢。 可许瑕这些年来,一直不死心,仍然对雍丘城念念不忘。现在机会来了,只要利用子虞引诱宋国国君子德来边关,并伺机抓住他。他许瑕就可以威逼子德割让雍丘城,当作他的封地——这不就圆了自己多年来的一个梦想了嘛! 至于鲁襄这边,他现在的首要目标是拯救被子德囚禁的鲁氏族人。只要能抓住子德,他拯救族人的愿望自然就能实现。 至于掌控子德以后,要不要废了他,让子虞顶替上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到时看情况再说了。 鲁襄和许瑕目标一致,为了抓捕子德,他们配合默契,只是将子虞蒙在鼓里。 而许瑕和刘禹等人为了实现这个抓捕的目标,可是煞费苦心: 第一步,他们让鲁襄和子虞给宋国边民放粮,并为子虞造势,引起子德和他的权臣们猜忌,逼他们派出刺客。 第二步,宋国派来的刺客行刺后,他们又让子虞给许老太后发出求助信,请求老太后派出最信任的人来边境迎接子虞回宋国。 第三步,一旦子德亲自赶来雍丘城迎接子虞,许瑕和刘禹就可以派兵突袭,在半路劫持子德。 现在,事态的发展,完全符合许瑕的预期。根据宋国那边的线报,许老太后果真责令子德,让他亲自来边境之城雍丘,迎接子虞。 得到这个消息,许瑕和鲁襄都暗自高兴。不过,他们在子虞面前,却努力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以便让他无条件的配合。 果然,一旁的子虞没有察觉到异常。他颇感愧疚地向许瑕拱手作揖:“子虞连累许大人受难了,祝许大人早日康复。” “许大人,你现在的身体感觉好些了没有?”鲁襄也深表关切地问道。 “唉,不是太好。那刺客真是太阴毒了……不过,在太医们的精心调理下,许某这条命倒是保住了。”许瑕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郁闷。 本来,他的计划很完美。可是他没料到,自己身上的铁甲竟然不能保全自己,也没料到刺客竟然会在刀剑上淬毒,这才让他遭此大难。 “这种金创之毒我也领教过,”子虞深表同情接过话头,“差不多就像死过一次,许大人您受苦了。” “哦,你不说我倒忘记了,”鲁襄猛地一拍额头,“子虞前段时间也遭此劫难,就是被一位老药师治好的!可惜他现在人在宋国。” “老药师?治疗的效果怎么样?”许瑕饶有兴趣地问道。 “已经完全好了,我的身体现在没有任何不适。”子虞拍着胸口说道,“我们这次回宋国,也去拜访一下他。如果可以,就让他来郑国帮许大人医治吧。” “那许某自然是感激不尽。”许瑕连忙拱手道谢,随即便转过话题,“公子、鲁大人,此次去宋国,路途艰险。许某特意给两位挑选了一百名壮士,他们都是孔武有力、身经百战的,一定能保障两位的安全。” “谢谢许大人鼎力相助!” “许大人您真是费心了!” 子虞和鲁襄连忙拱手鞠躬道谢。 旅帅郑非和他的兵丁们还在驿馆前面的空地上直挺挺地站立着。此时,隐隐约约可以见到驿馆内有人将许瑕和子虞抬着走下楼来。 马车前的曹永连忙走上前去,搀扶着子虞登上马车;另一边,许瑕也把鲁襄送上马车,然后朝他一拱手:“鲁大人,咱们后会有期。” 接着,许瑕由四名随从抬着,来到驿馆门前,对静候在此的郑非叮嘱道,“此次护送任务,事关重大,旅帅一路上务必多加小心、见机行事!” 郑非闻言连忙绷直了身体、双手抱拳许诺道:“下官一定不辱使命,尽力保护两位贵人的安全!” “那好,”许瑕满意地看了看空地上肃立的兵丁们,然后双手一抱拳:“许某在此祝诸位一路平安,马到成功!” 随即,曹永和郑非便在兵丁们的簇拥下,护送着子虞和鲁襄的马车,离开了会昌驿馆,启程前往宋国。 第92章 双方剑指枣林关 郑国都城新郑。 司马屈子康、司徒刘禹和下军佐符苓,三人齐聚在一间房内,目光都盯着一张地图,悄声商议着。 “现在鄙人已得到确切消息,宋国国君子德将会亲自前去雍丘城迎接子虞,这刚好符合我们以前的预期。”司徒刘禹一脸得意,“把子德引出来,就可以找机会抓住他。” “刘大人真是料事如神。”司马屈子康朝刘禹竖起大拇指,“只要抓住子德,那雍丘城就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了……这样也好,了却许瑕许大人的一桩心事。” “呵呵,屈大人认为在哪个位置实施抓捕子德比较好呢?”刘禹一脸的自鸣得意。 “呃,根据惯例,子德的轻骑在前,他后面必定有护卫的大军,要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只有在雍水河一带行事。”屈子康显得胸有成竹。 “司马大人说得在理。”一旁的下军佐符苓用手指着地图,“依卑职判断,他们渡河的地点很有可能是鲤鱼口这个位置。” “对,所以符将军必须相机行事,等子德过河以后,应立即在鲤鱼口西岸组织防御,阻止他后面的护卫大军渡河。”屈子康兴奋地用手指叩击着长案,“然后分兵,迅速对子德实施抓捕。” “嗯,有道理。”刘禹点了点头,接着又提醒道,“不过,雍丘城外驻扎着钟离子规的人,假如他过来鲤鱼口驰援,又该如何应对?” “兵贵神速,符将军。”屈子康抬眼看了看符苓,“你手里只有一万人,如果与钟离子规硬刚,没有多少胜算。所以,必须趁他的援军没有赶到之时,快速拿下子德,然后退回郑国。” “是,卑职明白。”符苓朝刘禹和屈子康一拱手,“卑职先行告退。” 符苓退下以后,刘禹感觉还是有点不放心,于是又拱手问屈子康:“在宋国境内追捕子德,不确定因素很多。假如符将军不慎失手,没抓住子德,那又该怎么办?” “那就启动备用方案,”屈子康一脸淡定,“让符将军拖住钟离子规,以鲁襄和子虞作诱饵,由旅帅郑非诱捕子德。” 此时,在宋国都城商丘这边,左师灵不缓和司马皇非我也站在一张地图前,正在商讨着此次派兵护送子德的事宜。 “皇大人,本人此次带兵护送君上,你还有没有什么建议?”灵不缓问道。 “有左师亲自护驾,我自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而且,由商丘去往雍丘,这一路上地势平坦,视野开阔,也不用担心被敌人设伏,只是,”皇非我停顿了一下,指着地图继续说道,“只是这雍水河一带,尚存隐患。” “嗯,这也正是本人所担心的,”灵不缓接过话头,“雍水河由南向北横亘在商丘和雍丘之间,也只有鲤鱼口这一带水深较浅,是军队渡河的最佳地点。君上如果在此先行渡河而去,而我殿后的大军尚未渡河之时,假如有郑军突然竖插下来,依靠河水作天然屏障而加以阻拦,使咱们首尾不相顾,这必将会让君上陷入危机之中。” “所以,得事先加强雍水河西岸的防卫,尤其是要提防西北方向的郑军沿河南下。”皇非我把手指头点在地图上,沿着雍水河慢慢朝上移动,最后停在了宋、郑两国的交界点上。 此时,地图上出现了三个字:枣灵关。 “必须严守枣灵关,不得让郑军有可乘之机。”灵不缓也点头表示赞同,“只要枣林关没有被郑军突破,那么,君上在鲤鱼口渡河,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事已至此,双方都把目光聚焦于枣林关处。枣林关一直是宋军掌控的关隘,郑国下军佐符苓有没有可能一举拿下? 第93章 枣林关下林魈获救 宋国边境的枣林关,紧邻雍水河,通过一座由藤蔓编织的长桥联系着对岸的郑国。 桥底下,河水正在哗哗地流淌着。此刻,林魈的躯体就搁浅在吊桥底下的一块大石头边——他在丛林里遭遇媿姓族人追杀,不幸坠入深沟后,一路漂流至此。 河岸边,不知道从何处跑来一只野狗,它哼哼唧唧地钻过水草丛,小心翼翼地走到林魈身旁。 只见它用鼻子嗅了一会儿,然后咬着林魈的手臂便往岸上拖。 手臂上的刺痛,让昏迷中的林魈慢慢地苏醒过来。他微微睁开双眼,赫然就看到了野狗那凑过来的唇鼻和呼出来的水汽。 林魈“嗷”地发出一声嚎叫,挥拳便朝野狗打去,受到惊吓的野狗于是“嗖”地一声,惊慌失措地跑开了。 直到跑出老远它才停下来,然后又转过头生气地朝林魈狂吠着。 林魈费力地坐起身,抬眼窥探了一下头顶上的吊桥,又迷茫地转头看了看河道的上下游。 这时,他突然怔住了:在河道下游不远处的杂草丛中,他竟然看到了一条红色腰带——这条腰带,两端各绣了一朵小黄花,毫无疑问,这就是浅瑶的腰带! 林魈不顾身体的疲惫,赶紧在水草丛中向前爬了几步,然后伸手一捞,便把那条腰带捞到手里。 不错,这条腰带真是太熟悉不过了——以前他搂着浅瑶在乌泥坎的森林里飞腾跳跃之时,手里紧紧攥着的就正是这条腰带。 林魈傻眼了:浅瑶的腰带出现在河岸边,难道……难道她也坠河了?! “爹,我把这些枣子卖了,你得给我买一条腰带……我要红色的。”这时吊桥上传来一个女孩银铃般的声音。 浅瑶!是浅瑶吗?林魈连忙抬起头。 他循声望去,只见藤桥上,一个背着竹篓的青衣少女,正尾随着一名中年汉子往河对岸走去。 他们两人没有留意桥下的动静,只是一边闲聊着,一边渐渐地走远。 林魈失望地回过神来。他手里握着浅瑶的腰带,又转头朝河道边搜寻了一会儿,不见有新的收获,于是重新爬回吊桥底下坐着,一边休憩着一边发愣。 过了许久,他才想要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吊桥上忽然又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卒长,旅帅已经传话过来,这次咱枣灵关的防卫要升级,必须坚壁清野,不得让对岸的郑军有半点可乘之机,你看这藤桥……”这时,吊桥上传来一名年轻兵丁的询问声。 “藤桥,藤桥怎么啦?”卒长问道。 “这藤桥连接河对岸的郑国,咱们要不要拆掉?以防止郑军过桥。” “拆桥?你说拆这座藤桥?”卒长带着一脸不可置信地表情质问,“老子光建这座桥就花了三个月。有了这座藤桥,每个月至少可以给弟兄们带来七八两银子的收入,你说拆就拆?” “你有没有长脑子?”卒长嗤笑着骂了身边的年轻兵丁一句。 “属下当然也不愿意拆,谁会跟钱过不去呢?”年轻兵丁挠着头皮回答,“只是,如果有大批郑军沿着这藤桥进攻过来,我们恐怕守不住啊!” “这么窄的桥,七尺宽都不到,他大队人马怎么进攻?老子就算只带两个人守在这里,都可以抵挡他的千军万马!”卒长满不在乎地回答。 “此次事关重大,旅帅也强调过了。属下以为,咱们还是小心一点为妙。”年轻兵丁有点担心地继续劝他,“一旦出了差错,咱们可就都脑袋不保了呀。” “嗯,防守那是必须的,而且还要严加防守。”卒长一脸正色吩咐,“咱们这里一共有百来人,我看可以分成四组,每组在这桥头驻守一天,轮流换防。” “其中二十个人守在这上面,备好弓弩,随时准备射杀来犯之敌。”卒长说着又伸出头来,朝藤桥底下张望。直吓得林魈赶紧躲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一动也不敢动,借助石头和高高的野草掩护,还好卒长没有发现他。 “另外,再安排四名兵丁持刀守在这桥底下,万一上面真的抵抗不住,”卒长顿了顿,终于咬咬牙说道,“那就把这藤桥砍断吧,唉!” 几名兵丁一边说着话,一边又在藤桥周边察看了一番,然后便跟随卒长转身离开了。 过了许久,林魈见上面安静下来,于是便怀揣着浅瑶的腰带,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第94章 媿永泰逃至雍丘戴府 雍丘城内的戴府。 “族长!”黄昏时刻,正在灶房忙碌着的月儿突然看到管家六爷把一身脏兮兮、失魂落魄的媿永泰领进家门,不禁脱口而出地惊叫起来,“你这是怎么啦?” “叫爹!”媿永泰冲她使了个眼色,略显紧张地提醒道。 “爹!这是怎么回事啊?”月儿一愣神便赶紧改口,接着她又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弄成这个模样了?” “唉,一言难尽……戴大人呢?”媿永泰重重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随即又改口问道。 “说是有公务,一大早就走了。他这几天好像都很忙,”月儿领着媿永泰走进客堂,“不过,到这个时辰,他应该也快要回来了。” “六爷,你去忙吧,这里由我自己照顾爹就行了。”月儿支开管家,又颇为关切地问道,“爹,你这到底是怎么啦?” “等戴大人回来再说吧。”媿永泰愁容满面地摆了摆手,他知道跟月儿说了也没用,懒得浪费口舌,也免得她干着急。 “是……你饿了吧?我这就给你弄点吃的去。”月儿顺从地答应着,然后转身出去了。 没过多久,月儿便手脚麻利地给媿永泰打来一盆水,让他简单地擦洗了一下。然后又递过来一盘点心,并给他倒好茶水:“爹,你暂时吃点东西,垫一下肚子吧,等会戴大人回来,咱们再一块吃饭。” “嗯,”媿永泰的确感到很饿,这一路上仓惶地奔逃,沿途可是连水都没喝上一口,他于是赶忙端起茶碗一饮而尽,然后又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戴大人的发妻呢?” “戴大人说这段时间比较忙,怕我照顾不过来,已暂时把她送回乡下老家了。” “哦,”媿永泰不置可否地回应了一声。 不过他心底下清楚得很:毕竟戴蒙和月儿新婚燕尔,如果同在一个屋檐下,把生病的发妻晾在一边,怕她难受而病情加重,还不如让她暂时回避一下。 媿永泰于是转过话头,“你在这里还习惯吧?这里可比咱林子里舒服多了。” “还好吧,只是天天守在这宅子里,没有咱乌泥坎自由自在。”月儿也跪坐下来陪着媿永泰,“不过,时间久了应该也会习惯吧。” “嗯,咱全族人都该感谢你,如果没有你代嫁,那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媿永泰心有余悸地低声说道,“我们让你受委屈了。” “千万不要这样说,族长。”月儿也压低了声音,“我是自愿的,浅瑶傻,我可不傻。” “哦,”媿永泰从月儿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 他好奇地瞥了月儿一眼,顿时好像明白了什么,于是继续问道:“月儿,你跟我说实话,浅瑶那晚逃走时,你到底知不知道?” 月儿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她于是抿紧嘴唇,先是摇了摇头。 眼见媿永泰瞪眼直盯着自己,知道已经瞒不过他了,只好又点点头:“我劝过浅瑶好几次,可她对那个野人痴心不改,跪着求我替她代嫁,我就只好答应了。” “唉,果真是你们两个合伙在给我唱双簧。”媿永泰一拍大腿,满脸悔意,“当时你要是跟我说你愿意嫁给戴大人,说不定我就不会逼浅瑶出嫁了……你看现在,弄得浅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可愁死我了。” “浅瑶不见了?她说要去找林魈的……哦,就是那个野人。她现在应该跟野人在一起吧。”月儿猜测道。 不过她心里也很清楚,就算她当时跟媿永泰说她愿意出嫁,媿永泰也是不可能答应的,他们都不可能接受浅瑶和林魈在一块的。 “没有,他们没有在一起。我们找到了野人的巢穴,也找到了野人,却始终不见浅瑶的身影。”媿永泰忧心忡忡地回答道。 “啊?她那天是半夜翻墙出去的,难道……”月儿现在也感到有些不妙,不禁心生一丝惶恐。 “唉,你看这事闹的……”媿永泰愁容满面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随着一阵马匹的嘶鸣声,戴蒙一脸疲惫地走进家门。 “戴大人,”媿永泰见状,急忙迎上前去,双手紧握戴蒙的手臂,接着便跪倒在地呼喊道:“快救救我媿姓族人吧,快救救咱们的乌泥坎吧。” 戴蒙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他连忙伸手把媿永泰搀扶起来:“哎呦,族长!快起来,快起来,咱有事进房间再说。” 说着,戴蒙便一手扶着媿永泰的手臂,把他领进房间内坐定。 “族长,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戴蒙看着媿永泰这副狼狈相,不禁满脸疑虑。 “咱们的乌泥坎,已经被一伙残兵占领了,我们媿姓族人都被他们控制了,”媿永泰哭诉道,“就我一个人逃了出来……” 媿永泰一时间便老泪纵横,他接着就把林魈火烧乌泥坎、媿姓族人一齐找林魈复仇,导致乌泥坎被残兵们趁虚而入、鸠占鹊巢的经过都诉说了一遍。 只把戴蒙和月儿听得一脸惊讶、焦心不已。 当然咯,至于林魈为什么要纵火,他没有说。不过想必戴蒙也不会心存疑虑,毕竟那野人的野性,戴蒙也是领教过的。 说道最后,媿永泰又下跪请求道:“戴大人,你得救救我,赶紧派兵去救救咱们媿姓族人吧!” 戴蒙连忙又把媿永泰扶了起来,安顿他坐下,又拍着他的手臂安慰道:“救,肯定要救!咱们现在都是一家人了,我戴蒙岂有不救之理?” “只是,我最近接到通报,这两天咱大宋国的国君子德就要莅临这雍丘城,”戴蒙转过话头,道出了自己当下的困境,“为了保障国君的安全,我现在是忙得脚都不沾地了……至于乌泥坎的事情,缓几天,缓几天再说吧。” “可是我媿姓族人天天都在受苦受难啊,大人!”媿永泰连忙又站起身,躬身作揖请求道,“小民请求戴大人务必派兵,火速前往乌泥坎解救……” “哎呀,族长!我都跟你说了,我们现在要尽全力,为保护国君的安全做准备,整个雍丘城的兵丁都不得调走一个。”戴蒙不禁有点心烦,“乌泥坎的事情,只能过几天再说了!” “过几天吧,过几天我戴蒙一定带兵去帮你夺回乌泥坎!”戴蒙又拍着媿永泰的肩膀安慰道。 “这……”媿永泰一时语塞,也不敢继续催促戴蒙,只好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唉声叹气。 “想必族长现在应该也是无处可去了,那就先在我府上住下吧。”戴蒙语气缓和下来,转头吩咐月儿,“月儿,你赶紧给爹安置一间空房吧。” “是。”月儿顺从地答应了一声,便连忙下去准备了。 第95章 乌泥坎曹阙救治鲁必残 而在林中村落乌泥坎,此时,师帅鲁必残正半躺在村口会客大厅侧室的木板床上,任由曹阙给他的右脚脚踝处扎针,帮他治疗坨疮。 银针扎进肌肤的刺痛感和酥麻感,让鲁必残不禁皱了皱眉头,同时又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鲁必残自上次在山谷中掩护子虞和鲁襄的马车离开后,一路且战且退。在损兵折将的前提下,总算找机会摆脱了身后的追兵。 他率领着手下的残兵们,这些天来一直居无定所、风餐露宿;大伙战战兢兢的四处逃窜,显得非常狼狈。 更要命的是,由于不停的辗转奔逃,身心疲乏,导致他患上了腿疾,一路上折磨得他困苦不堪,相当难受。 而今总算在这片大森林里找到这么一个落脚之地,大伙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 尤其让他喜出望外的是,在这丛林村落里,竟然还驻留着一位老药师——一位可以给他治疗腿疾的药师,仿佛就是上天专门给他安排过来似的。 这不禁让鲁必残心中顿生感激之情:真是上天佑我,上天佑我啊! 只是,四叔鲁襄和公子子虞,他们现在究竟身在何处?听传言说,他们已经逃到了郑国。如果真是如此,他鲁必残又该怎么跟他们会合呢? 好在这乌泥坎,就紧邻郑国。改天派人去边境打探虚实也比较方便。到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正在鲁必残陷入沉思的时候,曹业在曹阙的吩咐下,给鲁必残送来了一碗黄灿灿的汤药。 “军爷,这是治疗坨疮的汤药,有清淤解毒的疗效。”曹业将药碗递到鲁必残的眼前。 “哦,”鲁必残回过神来,连忙伸手接过,“咕嘟咕嘟”地一口闷了,然后用衣袖擦了擦嘴,忍不住对曹阙夸赞道:“曹先生,我的腿疾被你这么一弄,的确感觉好多了。” “呵呵,”曹阙谦逊地一笑,“军爷这坨疮只是小疾。再扎一次针,估计也就差不多了。” “嗯……想必你当年,也救治过许多乾礼会的成员吧?”鲁必残不禁又想到了乾礼会。 “军爷,小民只是一名药师,以治病救人为己任。至于病人或伤员的身份,小民都不能刻意去甄别、更不能刻意去区别对待。”曹阙闻言,紧张得赶忙停下手里的活计,俯身跪倒在地:“望军爷不要因为我曹某当年的被迫入会而为难小民。” “怎么可能呢?你起来吧,”鲁必残轻蔑地看了看跪在跟前的曹阙,“乾礼会已经被灭十多年了,早就烟消云散,我还为难你干什么?” “谢谢军爷,谢谢军爷。”曹阙慢慢站起身,又向鲁必残拱手作揖,“这乌泥坎的媿姓族人,心地不坏,恳请军爷也不要为难他们。” “那是当然,我鲁某只想在这里找一块落脚地而已。只要他们不仇视我们、不与外人勾结来威胁我们,谁又会傻到要为难他们呢?”鲁必残用手摸了摸嘴边的短须,沉吟着答道,“当然咯,集合乌泥坎的青壮年训练一下还是有必要的,毕竟这么大一片森林,也不能完全依靠我手下的这些兵来保护,大家必须群策群力,你说对吧?” “那是,那是。”曹阙连忙拱手表示赞同。 第96章 子德启程奔赴雍丘城 清晨,宋国都城——商丘城外的林子里,鸟雀早已聒噪起来,叽叽喳喳地喧闹不已。 而城楼上的氛围,似乎也不同往日,站岗警戒的兵丁和随风飘扬的旗帜也增加了许多,甚至还支起了几面大鼓。 这让古老的城楼显得更加庄严和肃穆。 这时,城门口忽然嘈杂起来,伴随着一阵低沉的“隆隆”声,两扇布满铜钉的黑色城门已被缓缓打开。 城楼上的鼓手们也开始卖力地敲打着战鼓,“咚咚咚,咚咚咚”,雄浑的声音冲击着耳膜,让人心颤不已。 随即,一队手举斧钺和节杖的仪仗队便率先从城门内缓步走出来,他们引导着宋国的文武百官、三族六卿们走出城门。 大家排着整齐的队伍,分列于城门两侧,静候着国君子德的马车出城。 没过多久,由四匹骏马拉着一辆奢华贵气的马车便驶出了城门。 恭候在城门前的群臣见状,连忙纷纷俯身跪地拜倒。 国君子德端坐在马车上,踌躇满志、一脸冷峻地朝前踏步而去。 都尉灵末帚和年轻宦官陈衷则率领五百精兵跟在他身后。大伙手里都拿着兵器和木质盾牌,有的骑着战马、有的则迈着整齐的步伐,排着队列离开商丘城,朝西快步前进,往雍丘方向匆匆赶去。 没过多久便渐行渐远,只留下城门口的群臣们还在翘首以望、窃窃私语着。 而就在此时,商丘城外的一座驻军大营里,左师灵不缓也已点齐了五千将士。这其中就包括旅帅向魁、卒长向幽、印克奇和他们的部属们——这些人,以前可都是鲁必残的手下。 上次在师帅鲁必残举兵造反之时,正是他们这几位果断率部离开,跟鲁必残决裂。 灵不缓认为他们忠勇可嘉,于是将其编入商丘城外的卫戍部队中。这次也让他们一起出兵随行,承担着保护和接应国君子德的重任。 此刻,灵不缓正一脸凝重地坐在战车上,他在阵营齐整的将士方队前打马巡视了一番,然后站起身来,对各位师帅、旅帅喊话道:“诸位,我们此次前往雍丘,责任非常重大。一路上时刻都要做好准备接应和保障君上的安全。请诸位务必保持戒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尤其是要提防郑军的突袭。如有意外情况发生,咱们要誓死保卫君上!” “誓死保卫君上!誓死保卫君上!”在灵不缓地鼓舞下,将士们一个个都右拳高举,张口齐声呐喊着。 顿时,一阵阵激越而铿锵地誓言便响彻云霄。 眼前这气势豪迈的一幕,让灵不缓感到颇为满意,他威严地扫视了一下眼前的将士方队,顿了顿,然后便振臂一挥,高声喊道:“出发!” 与此同时,曹永骑着马,紧紧跟随子虞和鲁襄的马车,由旅帅郑非率领他手下的百余名兵丁护卫着,一路往东,也朝着雍丘城方向进发。 只见郑非一马当先,跑在队伍的最前面,似乎又显得心事重重。 司马屈子康已经跟他交待了,他此次的任务就是以鲁襄和子虞为诱饵,在雍丘城外诱捕子德。 不过,自己只是一名旅帅,手下仅有五百名兵丁,要去宋国的领土上捉拿他们的国君,谈何容易! 郑非深感无奈,通过冥思苦想和权衡利弊之后,他决定采取分兵策略:只留下眼前这一百名兵丁执行护送子虞和鲁襄的任务。 其余的四百人,郑非则命令他们事先潜入宋国境内,在雍丘城的郊外寻找一处合适的地点,偷偷挖好陷阱、设下埋伏。 到时等他发现“猎物”后,再抛出诱饵,引诱猎物掉进陷阱……只有这样,也许才能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第97章 刘莺留守曹记客栈 在郑非的身后,鲁襄的车夫正卖力地驱赶着马匹前行,随着一阵“嘚嘚”地嘈杂声,马蹄在原野上激起了一片浅浅的泥尘。 鲁襄此时看起来颇为平静,一脸的云淡风轻。 可是,他的内心却早已是风起云涌。他很清楚自己的诱饵身份,这是一项危险的任务,但又不得不执行。 他现在只期待下军佐符苓能够顺利地突破枣林关,及时在鲤鱼口抓住子德,好让他鲁襄尽早返回郑国。 如果真到了要他这个诱饵发挥作用的时候,自己首先要考虑的恐怕也是如何尽快地逃离现场——因为他确信:子德应该会对子虞网开一面。 而他鲁襄,计划一旦失败,面临的只能是重处! 在另一辆马车上,子虞则表现得轻松许多,他的嘴角甚至还露出了一丝欣喜的表情:毕竟奶奶已经派出了最信任的人来接自己,那就说明他的安全有保证了。 虽说子虞现在并不知道来接自己的人是谁,但他可以肯定,来人一定会把自己毫发无损地带回奶奶的身边。 这就预示着:这么多年亡命天涯的生活,终于就要结束了! “只要见过奶奶,我就不用再四处逃亡了,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也不用再担惊受怕,那该有多好啊。”子虞满心欢喜地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么美好的日子,最好是有个姑娘随身陪伴着……刘莺!你现在是死是活,我又该去哪里找你?” 此刻,子虞又想起刘莺来了,想起他们在西门里驿站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他只要一闭眼,就仿佛能看到刘莺那张俏丽的脸蛋,随即他又仿佛看到了刘莺坠落马车、滚在草丛中的孤单身影……想到这里,子虞又隐隐地感到有些心疼起来,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驾,驾!”护卫在马车左右的曹永和郑军兵丁们,根本无法理解鲁襄和子虞此刻的心思。 他们一个个都忙着挥鞭打马,簇拥着两辆马车朝前飞奔而去,只留下身后的滚滚泥尘,在微风中四处飘散。 而刘莺呢,她此刻正在“曹记客栈”的二楼客房里忙碌着:忙着收拾床铺、忙着清扫地面,接着她又把窗户推开,用手中的麻布仔细地擦拭着木质窗框和窗台。一切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淡定从容、岁月静好。 “姐姐,刘莺姐姐,快下来,我们一起跳绳吧。”这时候,楼下忽然又传来了隔壁周掌柜女儿二丫的声音。 刘莺连忙把头伸出窗外,只见二丫站在客栈后边小巷里,正仰着头朝她招手。 这是跟“曹记客栈”后门连着的一条小巷,巷子的另一侧又是长长地围墙,所以巷子里平常很安静,很少有人来,正适合丫头们偶尔在这里一起玩耍。 “二丫,姐姐现在没空,下午再陪你跳绳吧。”刘莺手里没停,于是应付了二丫一句,继续整理着客房里的陈设。 “刘莺,客房收拾完了吗?”这时曹氏在楼下喊道,“快过来搭把手。” “来了,来了。”刘莺答应了一声,便急匆匆地跑下楼去。 第98章 守军大意丢失枣林关 临近黄昏,枣灵关的藤桥边,二十名兵丁架好了弓弩,或坐或躺的在桥头边的林子里休息。 藤桥下,四名兵丁则腰挎佩刀,坐在水边的石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旅帅说要咱们提防郑军的进攻,可是这么多年来,郑军就从来没有在这里发起攻击过。” “傻子才会跨河进攻,真要攻过来,他们的兵都不知道要淹死多少。” “就是,这座藤桥已建好几年了,就连郑军的鬼影子都没见过。” “他郑军真要是从这里杀过来,老子就站在这桥头,佩刀一横,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哈哈。” 几人正在闲扯着,忽见藤桥似乎已晃动起来。 远远地,就可以看见桥对岸走过来两个汉子,前面年长的那位挑着两个坛子,而后面年轻的那位,肩上则扛着一只死麂子。 在桥头树林里蹲守着的一名伍长见状,便赶紧带着两名兵丁钻了出来。 “站住,做什么的?”伍长问道。 “军爷,”年长的汉子刚要搭话,伍长身边的一名兵丁倒是先喊叫起来:“姜四爷,你这是打哪里来?” “哦,禀报军爷,小的刚从郑国一个熟人那里回来。”前面的姜四爷连忙回答。 “你认识他们?”伍长转过头,疑惑地询问身边的兵丁。 “嗯,他们就是枣林关后边那个村子里的。”兵丁回应了一句,然后又随口问姜四爷,“你这坛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他怎么还背着个麂子?” “哎呀,别提了,军爷。人家欠我几吊钱,都快一年了。今天我去讨债,他说是还不上了,就拿这点东西来抵债。”姜四爷忙着诉苦,“你说这算什么事?这两坛酒还好说,暂时卖不掉还可以在家里放一放;可这么个麂子,放一两天就臭了,你说我到时卖给谁去?” 伍长一听,眼睛顿时活络起来,他回头看了看渐渐围拢过来的兵丁们,然后便对姜四爷说道,“你这个麂子确实不好卖,臭了就得扔……这样吧,你便宜点,酒和麂子我们都要了。” “呃,这个好,这个好,咱兄弟们正好开开荤。” “正是正是,好久没吃过野味了。” “便宜点,便宜点,今天咱也有口福了。” 周围的兵丁们顿时躁动起来,就连在藤桥底下坐着的四名兵丁也忙不迭地爬上岸,大家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麂子和酒坛,一起兴奋地议论着。 “四爷,你就说一共多少钱吧。”伍长身边的兵丁张口询问。 “这个,既然众位军爷想要,那就便宜点,给三吊钱吧。”姜四爷边说边卸下肩上的扁担,又笑嘻嘻地向伍长一拱手。与此同时,他身后的汉子也忙不迭地把肩上的麂子卸下来,扔在兵丁们的脚下。 “你这滑头,想坑人呐!”伍长瞪着姜四爷,不满地说道,“你这点东西,拿到集市上也卖不到三吊钱,现在咱们是帮你个忙,不让它臭咯……这样,就一吊钱吧,也不少了。” “这,军爷,一吊钱确实太少了……”姜四爷有点为难,正想辩驳。 这时,伍长身边的兵丁又发话了:“姜四爷,你这时不时地跑去郑国做买卖,今后少不得要烦扰咱弟兄们,吃你一点麂子肉又怎么啦?” “就是,你这老鬼,怎么就没一点眼力劲呢?”旁边的另一名兵丁也连忙帮腔。 姜四爷看了看眼前这群如狼似虎的兵丁,感觉有点心虚,他颇感无奈地叹了口气,“唉,好吧好吧,一吊钱,就一吊钱。今后还请弟兄们多多担待,多多担待啊。” “这就对了嘛。”伍长从身边的兵丁手里接过一吊钱,然后递到姜四爷手里,“弟兄们不会白吃你东西的,知道不……走吧,快走吧。” 姜四爷接过钱,连忙又和身后的汉子一起向兵丁们点头哈腰,一边道谢着匆匆离开了。 “弟兄们,咱们今晚就在这林子里烤麂子咯……你们两个,先去把皮剥了。”伍长开心地朝左右吩咐道。 这时,他猛然瞥见一名兵丁正要打开酒坛舀酒喝,于是连忙走过去,照着他脑袋就是一巴掌,“他娘的,你急什么?等会一起喝!” 夜色很快就笼罩下来,伍长率领着他的手下搭好支架,在林子里燃起了篝火,烤着麂子肉。随着旺盛的火苗在闪烁,没过多久,那本来还流着血水的麂子就被烤得通体金黄、外焦里嫩,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兵丁们于是便围坐在一起,纷纷拿出佩刀切割着支架上的烤肉,又忙不迭地把酒坛里的美酒舀了出来,一人一碗地碰着杯,嘴里则一个劲地撕扯着麂子肉,吃得那是不亦乐乎。 顿时,肉香和着酒香,向四下里弥漫开来。 这馋人的香味,随着微风飘出树林,也飘过河道,引得河对岸林子里的郑军在鬼鬼祟祟地窥望着。 烤肉很美味,美酒喝着也很过瘾,不多久,支架上的烤肉和两坛好酒就被伍长和他的弟兄们消灭殆尽。 “哎呀,今天吃得真过瘾,好久都没这么过瘾了。”一名兵丁咂了咂他那满是油腻地嘴,意犹未尽地感慨道。 “嗯,这样的日子才叫神仙日子,”伍长也是一脸满足地席地而坐。接着他又打了一个哈欠,“哎,感觉有点疲倦,我先躺一会……” 随即,周围的兵丁们也都很满足地打着饱嗝,慵懒地躺倒下去。 渐渐地,大伙就已睁不开双眼,于是都死气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直在河对岸等待时机的郑军兵丁们顿时躁动起来,他们一个个拔出佩刀,拉着长长的队伍,踮着脚、悄无声息地冲过藤桥,犹如鬼魅一般,张牙舞爪地朝宋军营地飞扑而来。 此刻,卒长正坐在他的帐篷里,指使着一名手下打来一盆热水,他自己则慢条斯理地脱去鞋袜,伸出脚尖小心地在水盆口试探过水温以后,再一点点地把整个脚掌伸进热水盆里去。 滚烫的热水带来的愉悦感,让卒长不禁美滋滋地吸了一口气,顿了顿,他然后又重重地把热气“吁”了出来。 而木盆里蒸腾的热气,也让卒长周身的血液跟着直往上冲,接着又朝周身流淌,只弄得他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散发着热气。 没过多久,只见卒长的额头上就已冒出了很多细密的汗珠——真是舒服得很。 正当卒长满头大汗、闭着眼睛在享受着泡脚的快乐时,一名手下突然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 “你这……”卒长很是不满,他刚要开口训斥这名冒失的兵丁,谁知就听到他恐慌地喊叫起来:“卒长,敌人杀过来了,郑军已经杀过来了!” “你说什么!郑军……他们是从哪里过来的?”卒长闻言不禁大吃一惊,他的双脚就像是抽筋似地,猛地一下把热水盆给踢翻了。 此时的他已顾不上穿鞋,急忙站起身来,一把抓过木案上的佩刀,光着脚就往帐篷外冲去。 谁知,卒长刚冲到帐篷门口,就只听得一阵“嗖嗖”声,七八支利箭晃着刺眼的银光一齐朝他射来。 卒长一时闪避不及,他只来得及发出“啊”地一声惨叫,便拄着佩刀,心有不甘的仰面倒地,嘴角流血而亡。 第99章 林魈乘车赶赴雍丘城 “报——”在边境之城雍丘,城郊十里开外,下军将钟离子规正率领着余名将士驻扎于此。 这时,一名探子嘴里拖着长长的尾音高声呼叫着,跑步冲进中军大帐,单膝下跪双手抱拳奏报道,“禀将军,我枣林关已被郑军攻克!” “什么?”钟离子规大吃一惊,连忙站起身来,“大概攻过来多少郑军?” “过来了大批人马,估计得有上万人。”探子抱拳回答。 “再探,”钟离子规挥了挥手,然后低头看着长案上的地图。他把手指点在“枣林关”三个字上,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将手指沿着雍水河往东南方向移动,最终停留在“鲤鱼口”的位置。 钟离子规用手指轻轻敲击着地图,沉默了半晌,他隐约弄明白了郑军的意图:他们的目标,极有可能是想截击国君子德! “不好!”钟离子规抬起头,一脸凝重地对身边的传令兵命令道,“即刻传令各位师帅、旅帅,马上拔营,火速驰援鲤鱼口!” 雍丘城郊外的树林里,野人林魈脸色迷茫地坐在一棵大树下,他的双眼正痴痴地盯着林子外边。 此刻,在林子外的原野上,远远地就可以看见一队队兵丁手持武器,跑步而过,地面上扬起了一片片泥尘。 “这些兵要去哪里?这又是要打仗了吗?唉!”树林里,一个衣裳破旧、佝偻着身子的老头正在捡拾着干柴和树枝。 他偶然起身抬头,便看到了树林外面正在行进的兵丁,不禁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 接着,他又弯下腰去,吃力地把成捆的干树枝慢慢地往牛车上搬。 而后不经意的一瞥眼,老头又看到了离他不远处呆坐着的林魈。 也许是觉得自己码放这些干柴实在是有点力不从心,老头于是便向林魈招了招手:“小伙子,过来搭把手吧。” 林魈犹豫了一下。不过,他还是走了过去,帮老头把剩余的枯枝都装上牛车,而后又贴心地拿过牛车上的麻绳帮他把那高高的柴垛捆好。 “感谢,感谢啦,”老头似乎又在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要把这些柴火运到雍丘城里卖掉,换些铜板……然后呢,再买一点粮食,扯几尺麻布做身衣裳……” 老头嘴里啰嗦着,这时突然又记起林魈来,于是便抬眼问道:“小伙子,你要去哪里?” 林魈一听,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只见他嘴里发出“噢噢”的声音,还一个劲地手舞足蹈比划着。 “原来你是个哑巴,你是说,你也要去雍丘?”见林魈连连地在点头,老头心里顿时明白了。 不过,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林魈,摇了摇头,“你这模样不行,就像个野人,守城的兵丁是不会让你进城的……这样吧,我来帮你把头发刮一刮。” 于是,老头便拿出他砍柴的镰刀,在一块石头上蹭了蹭,接着向林魈招了招手说道:“来吧。” 雍丘城郊外开阔的原野上,下军将钟离子规手下的将士们,由步兵方队拱卫着一辆辆战车,正昂首阔步地朝鲤鱼口方向急速地挺进。 而在他们行军队伍的外侧不远处,有一辆牛车迈着懒散的步伐,朝他们相反的方向,“吱吱呀呀”地往雍丘城走去。 林魈搭乘着老头的牛车,仰面躺倒在那高高的干柴堆上,显得颇为轻松惬意。 此刻他脸上的毛发已被老人刮除干净,头发也被老人给挽了个发髻,扎在头顶,整个人看上去变得清秀了许多。 老头正自顾自地挥鞭驱赶着牛车往前慢慢挪动,这让林魈感到百无聊赖。 他于是又掏出浅瑶的那条红色腰带,举在手里痴痴地看着,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浅瑶的音容笑貌,这让他不禁又陷入到深深地回忆之中: 他想起了自己跟浅瑶互送小礼物的情景、想起了他抱着浅瑶在林间飞舞的浪漫,还想起了浅瑶对他的盟誓…… 可是,浅瑶终究还是嫁到了雍丘城里。她为什么变得这么快?她的腰带为什么又出现在雍水河里? 第100章 林魈被挡戴渊入城 林魈百思不得其解,也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浓浓的思念,他决定去雍丘城再去见浅瑶一面,听听她怎么说。 “到了,咱们到雍丘城了,你快下来吧!”这时,驾车老头拍打着干柴堆,打断了林魈的思绪,提醒他道:“等会当兵的要过来检查了。” 林魈赶紧收起腰带、坐起身来一看,发现牛车已经停在了雍丘城门附近。 现在的城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乡民们有的挎着篮子、有的拎着麻袋,都在耐心的等候入城。 而在城门口,已经设置了一个关卡。关卡的两侧,相较往日而言,镇守和检查的兵丁也有所增加,大家正在有序的检查忙碌着,一个一个地给乡民们放行。 可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名城门吏模样的人匆匆忙忙地从城门里跑了出来,嘴里高声呼叫着:“各位乡亲,刚刚接到通报,这几天是非常时期,从即刻开始,任何闲杂人等,都不得进城……诸位请回吧!” 在城门口等候的乡民们顿时便骚动起来,大伙一边张目四望,一边抱怨着: “什么非常时期?怎么不提前说?” “这大老远的赶过来,你一句话就把我们打发了,扛着这么重的东西,这可咋整?” “军爷,求求你放我们进去吧,我们走了三十余里地,专程进城走亲戚的。” “对对对,我也是来走亲戚的,求军爷行行好吧……”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城门吏一脸不满地大声吼道,“说了不准进就是不准进,都散了吧,再敢闹事就把你们全都抓起来!” “快走!快走!”其他的兵丁见状,也连忙挥舞着手里的长矛开始驱赶。 围在城门口的乡民们顿时受到惊吓,于是都赶紧狼狈地闪避,四散逃开了。 “唉,这都是些什么事啊?本来还打算进城卖掉这些干柴换点粮食的,看来没指望咯……”卖柴老头一边吆喝着调转牛头,嘴里一边啰嗦着。 这时,他忽然又看到了还在牛车旁傻傻站着的林魈,于是便随口问道,“你要不要一起回去?” 林魈没有吭声,只是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走走走,快走!”这时候,已有两名兵丁手持武器走到牛车边,挥手朝卖柴老头驱赶着。 “好好好,这就走,这就走!”老人唯唯诺诺地连声答应,接着便挥鞭驱赶着牛车蹒跚地离开了。 林魈一时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于是便与卖柴老头分道扬镳,一个人孤零零的往城外走去。 就在这时,只见远处的官道上忽然扬起了一片尘土,似乎过来的人数不少。 渐渐地,等他们走近了,林魈这才看清,原来是一支押运粮草的队伍,只见数十位壮年汉子,有的推着独轮车、有的肩挑竹筐,甚至还有的直接扛着麻袋,一个个满头大汗地走了过来。 “军爷,又是你值班啊?”走在押粮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位面如玉盘、外表俊朗的中年汉子。 他一见站在城门口的城门吏,于是很熟络地打着招呼。 “尤二,原来是你啊。”城门吏连忙迎上前,客套地寒暄着,“你这一趟运的又是什么?” “粮食,就是粮食!麻烦各位军爷检查一下嘛。”那位叫尤二的汉子一边回答,一边伸出手,热情的跟城门吏握了握手,顺便把掌心的一个小银锭递给了他。 城门吏收了银锭,便装模作样地走到一辆独轮车前,抽出腰间的佩刀捅进一个麻袋,然后用手捏起一点从麻袋里撒落出来的小米说道:“这粮食可是城里急需的,放行!” 城门口的兵丁们一听,便连忙走到关卡前,竖起了横杆,让押粮队伍浩浩荡荡地进城而去。 “军爷,等有空时,咱一起喝酒啊!”尤二转头朝城门吏一抱拳。 “呃,走吧,快走吧。”城门吏朝他挥了挥手,便不再搭话。 不过他没注意到的是,押粮队伍中有个人一边走,一边还在张目四望,而此人正是郑军戍边的卒长、戴蒙的远房侄子——戴渊! 上次鲁襄和子虞出逃郑国时,他们的马车,遭受戴蒙追击,差点被劫持。 当时幸亏有这位戴渊,率领所部兵马及时赶到,这才将鲁襄和子虞解救出来,顺利地到达会昌驿馆。 作为郑军的戍边将士,他此刻带人跟随尤二成功混入雍丘城,他又是怀有什么目的? 第101章 符苓率兵紧追子德 下军佐符苓略施小计便突破了宋军严密把守的枣林关。 此刻他踌躇满志,正率领着一万郑军,沿着雍水河西岸,朝鲤鱼口方向快速挺进。 他最希望看到的情况是:能趁着宋国国君子德一行人渡河的当口,打他个措手不及、并就地擒拿。然后率领部下快速地返回郑国,以最小的代价完成司马屈子康和司徒刘禹交给他的缉捕任务——只是,哪能事事都如他所愿呢? “报——”正当符苓坐在战车上,挥剑指挥着部下们快速行军之时,忽见前面一名探子打马飞奔而来。 探子驱马赶到符苓的战车前,便翻身下马、抱拳拱手奏报:“禀将军,子德一行人已经渡过了鲤鱼口!” “啊,居然这么快!”符苓急得一拍大腿,顿时感到懊恼不已:抓捕子德的最佳时机已逝! 此地距离鲤鱼口还有将近三十里,现在追过去显然已经来不及。 看来只能按照屈子康事先的部署进行分兵了:一部分人马继续前往鲤鱼口,依托河岸阻击子德身后的接应部队;另一部分人马则赶紧抄近路快速追击,寄希望于在半路上能追上子德,将他缉拿。 “大家注意了,现在执行分兵计划,昨夜领受到阻击任务的师帅、旅帅们,继续开往鲤鱼口。”下军佐符苓高举佩剑站在战车上,“其他的人,即刻随我抄近路追拿子德!” “是!”随着部下们的齐声应答,这一万郑军便迅速地分成了两拨。只见他们井然有序地朝着不同方向,急匆匆地往前赶去。 就在这时,国君子德率领着他的五百精兵,已经渡过了雍水河,然后不紧不慢地继续朝雍丘城方向开进。 此刻已是日上三竿、阳光明媚。 在这晚春时节,四野里都是郁郁葱葱、繁花满地。 子德一身慵懒地靠坐在马车上,观望着周边生机勃勃的景致,不禁心情大好。 “报——”这时,殿后侦查的都尉灵末帚飞速地打马追上前来,他来不及下马,就在马上抱拳奏报,“禀君上,后面已有大批郑军追了过来,咱们得赶紧走!” “郑军?郑军是从哪里来的?”子德一听莫名其妙。 “禀君上,昨夜郑军已经突破了咱们的枣林关,他们就是从枣林关杀过来的!”灵末帚朝子德一抱拳,然后又挥鞭指着子德前面的车夫喝令道,“还愣着干嘛?赶紧驾车跑啊,快!” 车夫一听,顿时倍感惶恐,他于是一扬缰绳,又赶紧挥鞭打马,嘴里忙不迭地高喝一声:“驾!” 只见马车前面的四匹骏马一齐甩开四蹄,朝前飞奔。 马车周围的护兵们见状,也迈开大步,快速地往前奔跑,紧紧跟进。 “镇守枣林关的人是谁?竟然如此麻痹大意,真是罪该万死!”子德转过头,甚是恼火地看了看伴随在马车一侧的灵末帚,颇感不满地问道。 “哎呀,君上!现在要紧的是:尽快甩掉郑军,其它的事情,往后再说!”灵末帚说着便催马往前冲,他一边挥舞着他手里的马鞭,一边急切地吼叫道,“快,大伙加快速度。” 不过,这是一支以步兵为主的护送队伍,其中的马队人数甚少。因此,任凭灵末帚如何催促,大伙的行进速度也快不到哪里去。 过了不多久,子德和他的随从们就已经隐隐约约能听到追兵的马蹄声了。 子德焦虑地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已经被搅得尘土飞扬。 而在尘土中策马飞奔出来的,则正是紧紧尾随着的郑军兵丁们! 眼见追兵们在慢慢逼近,子德不禁惶恐异常,他只能一个劲地催促前面的马车车夫:“快,快跑!” 而都尉灵末帚和年轻宦官陈衷则跨着战马,紧紧守护在子德的马车左右,快马加鞭往前飞奔。 下军佐符苓驱赶着战车,率领手下的两千兵马,一路飞驰着,紧紧地跟着子德他们行进的方向追击过来。 这时,他正站在战车上,手搭凉棚朝前方张望着。 眼下这开阔的田野,让他的视线毫无阻拦。很快,符苓便发现了在远处奔逃的子德和他的护兵们。 “啊哈,我看你还往哪里跑!”符苓不禁兴奋得大叫起来,他一把拔出佩剑遥指着前方,“弟兄们,目标就在前面!都给我记住了,一定要抓活的。” “是!”手下的兵丁们一齐答应着,然后一个个扬鞭打马,争先恐后地朝前飞驰而去。 “嘚嘚嘚!嘚嘚嘚!”嘈杂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紧接着,身后又不断传来追兵们地呐喊声:“站住,不要跑!”“站住,抓活的呀!” “驾,驾!”灵末帚和陈衷在不停地挥鞭打马,快速往前奔逃。 “快,快跑!”子德也紧张地拍打着马车扶手,一脸惊恐地催促着。 他前面的车夫也是焦虑异常,只见他双手拼命地抖动缰绳,驱赶着四匹骏马快速地往前飞奔。到了当下这紧急时刻,他们早已顾不上随行的步兵,只顾着率领少数马队快速地往前冲,而把步兵方队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快追,追啊!”符苓和他的随从们此刻已经兴奋得不能自已,只见他们一边大呼小叫着,一边疯狂地纵马往前飞驰。 毕竟,目标就在眼前,几乎唾手可得。 只要能够抓住子德,这绝对是大功一件!这种升官发财的机会,也许一辈子都难得再遇见一次。 第102章 钟离子规及时救驾 “嘚嘚嘚,嘚嘚嘚!”巨大而杂乱地马蹄声还在快速地逼近。 此刻,符苓和他的追兵已经超越了子德身后的步兵。 但是,他们并没有停下来围捕这伙人,而是继续打马狂追!显然,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那就是必须逮住还在前面奔逃的宋国国君子德! “站住,不要跑!” “站住!你给我站住!” 此刻,追兵们还在子德的身后高声呐喊着,“嘚嘚”的马蹄声也震得大地在颤抖! 子德此时深感无助,头脑一片空白,他只能麻木地拍打着马车扶手,催促驾车的车夫:“快跑,快!快呀!” 符苓和他的追兵越逼越近,紧紧咬住子德的马车不放,双方几乎已经到了可以短兵相接的地步! 灵末帚和他的马队护兵们,在情急之中纷纷拔出了佩刀,随时准备反抗郑军的进攻。 可现在更要命的是,子德这时候竟然又无意中发现:马车前方的地平线上,突然也是泥尘滚滚,只见无数的兵丁也朝自己飞奔而来。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这还能往哪里逃?一股绝望的情绪迅速弥漫在子德的心头。 不过,随即他反而冷静下来了,不再感到惶恐:反正逃不掉,不如拼了! 想到这里,子德于是无畏的从马车上站起身来,拔出腰间的佩剑遥指着前方,嘴里高声怒喝道:“给我冲,杀啊!” “杀!”在马车两边护卫的骑兵们也高声怒喝起来。大家都挥舞着手里的佩刀,策马往前冲去。 就像是领队一般,率领着符苓和他的追兵们一齐在原野上飞奔。 只是没过多久,子德似乎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只见前方冲过来的人群里,有人手里高举着的一面旗帜,那旗帜上分明写着个斗大的“宋”字——显然,他们不是伏兵,而是救兵! “啊哈,咱们的救兵来了,上天佑我!”子德顿时兴奋地喊叫起来。 他反复确认对面旗帜上那个“宋”字无误后,便淡定地收起佩剑,重新坐回马车上。 然后他又转头朝身后紧追不舍的符苓大声吼道:“不怕死的就过来吧!” 子德这一声吼叫,总算震醒了痴迷于立功领赏的符苓。 他惊悚地望着远方的滚滚泥尘和一队队急冲过来的宋军兵丁,顿时便大惊失色! “停下,不要追了!” “停,快撤!” 下军佐符苓紧急地一挥手,同时大声喝令他手下的兵丁们停止追击、赶紧后撤:对方的援军人数至少是自己的五倍以上,继续追击就等于送死! 符苓还算反应迅速,他此刻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抛弃了擒拿子德的幻想。虽然他很不甘心,但在这危急时刻,稍一迟疑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撤,快走!”符苓最后又看了一眼子德那远远跑走的马车,赶紧调转马头,重复命令道,“快撤,合兵鲤鱼口!” “是。”他身边的郑军兵丁也纷纷调转马头,大家又一齐扬鞭催马,迅速地朝后方退去。 “将军,我们擒拿子德失败,应该赶紧退回郑国,为什么还要合兵鲤鱼口?”这时候,策马飞奔在符苓战车边的一名兵丁不解地问道。 “合兵鲤鱼口,是为了把雍丘城附近的驻军吸引过来,协助旅帅郑非的诱捕行动。”符苓一脸淡定地回答。 “可是,现在我们东西两侧都有宋军,如果他们左右夹击,恐怕会让我军陷入非常不利的境地。”这名兵丁还是有些担心地提醒道。 “呵,我估摸着他们一共只有一万六七千名兵丁。就这点人,想吃掉我一万大军,恐怕还没这个能耐!再说了,中间隔着一条雍水河,他怎么实施左右夹击?” 符苓说着,便不再搭理身边的这名兵丁,自顾自地乘坐战车往前飞奔而去。 就在这时,子德和灵末帚率领的五百名护兵,已经与下军将钟离子规带来的救兵们汇聚在了一起。 钟离子规驾驶着战车急匆匆地赶到子德的马车前,连忙翻滚下地,俯身拜倒高呼:“卑职钟离子规救驾来迟,恳请君上治罪!” “快起来,钟离将军!”子德连忙从马车上站起身来,心有余悸地抬手示意,“将军来得很是及时,很及时!如果再晚点到,寡人恐怕就真要遭遇不测了。” “君上吉人天相,自有神明保佑。卑职在这里祝贺君上化险为夷、洪福齐天!”钟离子规站起身来,又躬身抱拳道,“请君上随同卑职一同前往雍丘城。” “不用你护送了,此处距离雍丘城也不过四五十里地,寡人身边有都尉灵末帚和五百名精兵护卫,这已经足够。”子德连忙摆了摆手,“钟离将军此刻最紧要的任务是,立即追击这伙郑军,把他们给我吃掉!” “他们竟敢深入我大宋国边境六十余里追击寡人,真是欺人太甚!”子德恨得牙痒痒,“一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君上,卑职接到皇非我皇大人的命令,首要任务是确保君上的安全。”钟离子规连忙劝说道,“还是让卑职先将君上护送到雍丘城再说吧。” “不必!”子德一脸正色地命令道,“钟离将军听令!寡人命令你,现在就带领你的所部人马,即刻去追击这伙郑军,务必将他们就地歼灭,不得有误!” “这……”钟离子规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犹豫着。不过,他最终还是答应道,“卑职遵命!” 第103章 鲤鱼口两军相遇 雍水河边,左师灵不缓率领他的五千将士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鲤鱼口。 虽然大家都略显疲惫,但还是保持着整齐的队形,威风凛凛地站立在河边。 一时间只见旌旗招展、战马嘶鸣,河岸边很快便嘈杂喧闹起来。 “报!”这时一名探子跑步前来,在灵不缓的战车前单膝跪地,抱拳禀报,“禀大人,君上所率领的五百兵马,半个时辰前已渡河西去。” “嗯,知道了。”灵不缓挥了挥手,然后目光威严地扫视着身边候着的师帅、旅帅们,高声询问道,“旅帅向魁何在?” “卑职在!”一身戎装地向魁闪身走出队列,双手抱拳回应。 “旅帅向魁听令,速速带领你所部兵马,先行渡河,做好河对岸的防卫,保障后续渡河部队的安全!” “卑职遵命!”向魁接过令箭,便快步走向自己的队伍,一边高举令箭呼喊道:“本部全体将士听令,即刻渡河,不得耽搁。” “是!”兵丁们齐声回应着,高举手里的兵器,齐刷刷地迈开双腿,毫不畏惧地往雍水河中走去。 雍水河在鲤鱼口这一段,宽约六七十丈。不过此时正值晚春,还未到涨水的季节,所以河水不深,中间最深处也才到兵丁们的胸口处。 向魁手下的兵马,此时都先后下河,在齐腰深的河水中向前试探着,一边慢慢地朝对岸趟水而去。 左师灵不缓则高高地站在战车上,手搭凉棚、略带焦虑地望向河对岸、望向北边。 这一望不打紧,他分明看到西北方向已经泥尘滚滚,一大队兵丁正朝鲤鱼口这边疾驰而来。 灵不缓眯缝着双眼,费劲地分辨着对岸军队的来路。 近了,他总算看清了:对方旗帜上分明写着一个硕大的“郑”字! “郑军来了,郑军来了!快,快下去支援!”灵不缓急忙在战车上指挥着。 岸上的旅帅、卒长们接到命令,急忙也命令他们的属下拿起武器跳进河中,纷纷朝河对岸冲去。 “快,快冲!”此刻,正在雍水河中涉水前行的向魁听到灵不缓地叫喊声,猛然抬头又看到北边冲过来的郑军。他立刻意识到情况已十分危急,于是急火火地催促部下们朝对岸冲过去。 不过,他们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此时的郑军已经占据西岸滩涂的有利位置,张弓搭箭朝河中的宋军一齐怒射! 水中的宋军在情急之下纷纷支起盾牌准备抵挡。 但是在流动的河水和淤泥中,身体本来就很难站稳,此刻还要惊慌失措地躲避对岸射来的箭雨,兵丁们顿时显得非常忙乱、漏洞百出。 很快,队伍中便不断有人中箭倒下。他们在惊恐中又不经意地拉扯着身边的同伴一齐倒向水中。 于是,雍水河里的宋军顷刻间就变得狼狈不堪,许多人都在水中绝望地挣扎着、哀嚎着。 后续支援的宋军兵丁见状,也连忙站在水中张弓搭箭,朝对岸的郑军怒射,只是面对郑军在滩涂上组建的盾牌墙,杀伤效果着实有限。 第104章 宋郑两军初次交锋 双方就这么隔着河道对射。水中的宋军兵丁不断有人倒下,他们流血的身体很快便被河水淹没,在雍水河中染出一条条血带,让人惨不忍睹。 这时,先行涉水渡河的宋军中,总算有一部分兵丁避开郑军的箭雨,强行冲上了对岸的滩涂。 可是不等他们站稳,郑军盾牌墙后面便涌出数倍于己的兵丁来。 只见他们就像凶神恶煞似地挥舞着手里的长枪短剑,一齐朝滩涂上立足未稳的宋军冲杀过去。 滩涂上顿时又响起了铿锵刺耳的兵器撞击声和双方兵丁受伤的惨叫声、哭喊声。 经过一阵激烈地拼杀,毫无意外地,滩涂上的宋军将士已纷纷倒地,很快就被诛杀殆尽。 河岸另一边灵不缓,目睹着眼前的惨状,焦急万分却又无能为力。 他心里很清楚,继续指挥宋军往前冲已是徒劳,只会白白损耗兵丁们的生命。 无奈中,灵不缓只好抬起右手一摆,示意收兵。他身边的传令兵会意,连忙挥舞令旗、敲响铜锣。指挥着水中的宋军兵丁们有序地撤退回来。 双方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只见此时的西侧河岸边,旗帜歪斜、各种兵器散乱一地,两军兵丁的尸骸也是横七竖八地躺倒在泥滩上。 从他们身体下淌出来的血水渐渐汇集在一起,流进雍水河中、染红了河岸,然后又混入泥水中,哗哗地朝下游流去。 就在这时,抓捕子德失败的下军佐符苓,率领着他的两千兵马,一路疾驰,也已返回到鲤鱼口。 两股郑军又合兵一处,匆忙而有序的安营扎寨,布置好营地东西两侧的对外防御。 下军将钟离子规则率领着他的一万二千余名宋军,一路上紧跟着符苓。一直追到离他大营两里开外,便也安营扎寨,堵住了符苓重返郑国的去路。 不过,钟离子规现在也不敢贸然进攻,毕竟人数优势不明显。 他现在能做的是,赶紧派出探子,联络对岸的左师灵不缓,听候他的指令和决断。 这时,在灵不缓的中军大帐内,旅帅向魁一脸悲戚,跪倒在他的长案前。 灵不缓叹了口气,关切地询问:“向魁,你的部下损失了多少人?” “一共损失三百有余,卑职恳请大人治罪!”向魁单膝跪地,低头请罪。 “旅帅忠勇可佳,何罪之有?今日我军遭此挫折,责任不在你,而在枣灵关!你起来吧。”灵不缓安慰他,接着又转头问道,“枣灵关现在的情况如何?” 随即就有探子急匆匆地跑进大帐禀报:“禀大人,枣灵关守军遭受郑军突袭,已经全军覆没。” “唉,真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灵不缓满脸懊恼,他不禁挥起拳头,重重地砸在面前的长案上,“出发前,灵某就已经派人通告枣灵关,严令他们做好防御措施、谨防偷袭,结果……真是痛杀我也,唉!” 大帐里的将士们整齐地分列在长案两侧,沉默不语,没人敢吭声。 “据我观察,对岸的郑军也就万余人,这么一支孤军就敢深入我大宋国六十余里,实在是嚣张至极。诸位有何破敌良策?”灵不缓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打破这尴尬的宁静。 “大人,卑职以为,我们得赶紧征集民船,划船过河、运兵进攻。”一名旅帅走出队列,抱拳献计。 “旅帅此计欠妥,一艘艘民船,更容易成为对岸郑军的活靶子,带来的伤亡估计会更加惨重。”人群中马上就有人反对。 “或者夜晚偷袭,”这名旅帅继续献计献策,“我们兵分两路,分别从上游和下游偷渡过河,然后再南北夹击,必定能大破郑军。” “呃,此计不可行。我们之所以选择在这鲤鱼口过河,是因为此处水浅。它的上游和下游,水深都会没过人的头顶,渡河会变得更加困难,也更容易被岸上的伏兵阻击。”灵不缓摇了摇头。 “报——”这时,又有一名探子快步跑进中军大帐,跪地拱手禀报,“禀大人,雍丘守将钟离子规率领他的一万二千人已经堵住了郑军的去路,现在正在静候大人的命令。” “哦,钟离将军倒是反应迅速。”灵不缓忍不住夸了一句,便朝探子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接着,他又抬眼看着一众部下:“钟离将军一万二千人对阵一万敌军,人数没有优势。而我们这五千人又被雍水河阻隔,真要强攻……就算能赢,估计也是惨胜。” “大人,赶紧叫人增援吧!如果派遣最近的驻军绕过雍水河,与钟离将军一起,就可以彻底围死他们!”一名师帅忍不住提议,“到时候,咱们就让这鲤鱼口变成他们无法跨越的绝境。” “对,这伙郑军简直欺人太甚,竟敢深入我大宋国腹地,必须给他们一个教训!” “就是,这么一伙孤军,如此胆大妄为。大人,咱们必须吃掉他!” 中军大帐里,将士们一个个都表现得义愤填膺,摩拳擦掌。 “嗯,必须吃掉他。”灵不缓赞许地对部下们点了点头,然后打开地图沉吟着说道,“下军将公孙简的手下也有一万二千余人,他们正驻守在襄邑城外,距离此地……不足九十里,来人!” “在,”一名传令兵快步走了进来,单膝跪地应答。 “传我命令,着令襄邑守将公孙简率领所部人马,速速绕过雍水河,在鲤鱼口西岸增援钟离将军。后天辰时之前必须抵达,不得有误!” “是!”传令兵从灵不缓手里接过令箭,然后转身快速跑出大帐,急匆匆地打马而去。 第105章 为辨真假陈衷探路 子德坐在马车上,率领着他的五百名护兵,正奔驰在去往雍丘城的原野上。 “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达雍丘城?”子德询问在一旁骑马护卫着的都尉灵末帚。 灵末帚一边扬鞭策马,一边回答:“禀君上,这里距离雍丘城已经不远,只消一个时辰即可到达。卑职刚刚获得消息,县大夫皇勿焦率领县尉范不归等人,正在城外恭候君上的大驾光临。” “哦,”子得闻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这时他突然又记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是受许老太后所托,专程前来迎接子虞的。可现在子虞身在何处?他的身份到底是真是假? “报——”这时,前面又有一名探子策马飞奔而来。 “吁——”驾车的车夫见状,立刻勒住缰绳,喝停了马匹。 只见风尘仆仆地探子翻身下马,单膝跪拜在子德的马车旁,然后双手托举着一卷竹简说道:“禀君上,公子子虞的马车就在前面五里处,子虞正在恭候君上!” 宦官陈衷赶紧过来,从探子手里拿过简牍,然后毕恭毕敬地呈给子德。 子德一愣神,连忙接过竹简浏览了一遍,然后又把它递给灵末帚问道:“都尉,这事你怎么看?” 灵末帚接过竹简,简单地看了一遍,就摇了摇头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卑职担心有诈!君上,我们暂时不必理他,先到雍丘城再说。” “有没有诈,派人先过去了解一下再说吧……陈衷,”子德转头对一旁地宦官陈衷吩咐道,“寡人前天已经给你描述过子虞的样貌特征。你现在带领二十名骑兵,赶紧前去察看,辨认他的真假。其他人,就缓步继续前行吧。” “是,小的遵命!”陈衷俯身抱拳,朝子德一拱手,然后点齐二十匹人马,手里的马鞭一挥,就带领众人尾随那名探子往前飞奔。 没过多久,大伙便已打马来到一片树林前,此时已有一名郑国信使打扮的人牵马站在树林边静静地等待着。 “人呢?公子子虞人呢?”陈衷张目四望,不见有其他人影,他于是便疑惑地问道,“你们在搞什么花样?” “你们的国君子德怎么没有过来?”郑国信使没有回答陈衷的提问,而是反问道。 “国君在后面等待消息,现在派我们先过来看看子虞的具体状况再说,”陈衷伸出手臂做出引领的手势说道,“子虞人呢?你先带我们过去看看吧。” “那好吧,”郑国信使只得答应,便不再说话。只见他麻利地调转马头,引领着陈衷和他的随从们朝林子深处走去。 林子里此刻阴翳蔽日,道路两边也是灌木丛生,听不到一声鸟叫,安静得有些可怕,让人隐隐约约地感到有一种肃杀之气。 陈衷率队跟在郑国信使的身后,慢慢地走向密林深处。 这时他心底下不禁有些发毛,总感觉道路两侧的灌木丛中似乎有人在埋伏着。 可是任凭他张望四望,双眼细细地在林间不停地搜寻,却始终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时,远远地可以看见,密林之间已经出现了一片空地,并且有两辆马车正停在空地中央。 郑军旅帅郑非和曹永骑在马上,率领着一百名郑军兵丁正守护着马车。 鲁襄则站在一辆马车边,他见陈衷前来,于是赶紧迎了上去,同时不忘拱手施礼:“中官,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哟,这不是鲁大人嘛!您还认得小人啊,难得难得。”陈衷见状,连忙也拱了拱手,阴阳怪气地说道。 “中官就不要拿鲁某开涮了。鲁某头不昏眼不花的,中官哪怕是被烧成了灰,我鲁某也还是认得出来的。”鲁襄一脸鄙夷地反驳他,接着又问道,“公子子德,为何没有前来?” “鲁襄,你休得无礼!君上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吗?”陈衷听出鲁襄在戏谑自己,忍着不好发作,于是不满地问道,“鄙人奉君上之命,前来察看公子子虞的伤势,请问公子人在何处?” “公子就在这辆马车上。”鲁襄伸手指着子虞的马车,“请中官过来。” 说着,鲁襄便伸手掀开子虞的车帐门帘,示意陈衷自行检视。 陈衷于是走上前去,把头伸进车帐里仔细察看。 只见一个清秀的青年男子正直挺挺地躺着,身上只盖着薄薄的一层毯子。 他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嘴角边甚至还微微地渗出了一丝血迹,仿佛就跟一具尸首一般。 陈衷禁不住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子虞呼吸尚存。 第106章 护送费用无法谈妥 陈衷又仔细地端详着子虞的脸,只见他的眉眼之间跟子德颇有几分神似,更让陈衷惊讶的是:他分明在子虞的左鬓角处看到了一块淡淡的疤痕。 陈衷连忙又用手摸了摸那处疤痕,基本上已经可以断定:这就是子虞本人无疑了。 陈衷于是直起身来,转头向鲁襄一抱拳:“公子伤势严重,恳请鲁大人让鄙人带着公子离开。” “这边说,咱们这边说。”刚才带路的那名郑国信使连忙插话进来,他一边又拉着陈衷的手臂,把他带离了马车。 直至走到远处的树林边,信使这才又伸出手掌说道:“拿来吧。” “拿来什么?”陈衷脸上写满了疑惑。 “当然是黄金和银子啊……中官就不要装傻了,”郑国信使装出一脸不可置信地表情,“咱们郑国出动了上百名兵丁,一路上舟车劳顿地护送公子,总不能做赔本买卖嘛,你总得给点辛苦钱吧?” “呵呵,这也要收钱……鄙人还从未听说过。”陈衷不禁哑然失笑,“那你说说,咱得给多少?” “不多不多,黄金三百两,外加白银两千两就行了。”信使伸出手指头朝陈衷比划着。 “什么?你咋不去抢呢?”陈衷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同时也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别慌,别慌!”信使连忙拍了拍陈衷的手臂安抚他,“这事,我知道中官也做不了主。要不,咱们还是一起去见见你们管事的吧。” “可是,公子现在已经气若游丝,咱们这么来回跑,恐怕会耽误他的治疗时机。”陈衷连忙辩驳道,“倘若公子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谁都担待不起!” “这个中官自然不必操心,”信使一脸淡定地回应,“公子的伤情我最清楚,他只是身体虚弱而已,暂时还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唉!”陈衷回头看了看子虞的马车和守护在马车边的一百名郑军兵丁,他知道现在再多说也是无益,于是无奈地点了点头,“那好吧,你跟我们走。” 说着,陈衷便翻身上马,带着自己的二十名随从和郑国信使匆匆忙忙地朝树林外面飞奔而去。 “公子模仿得不错,乍一看,鲁某也以为你生命垂危了。”鲁襄走到马车边,拍着子虞的肩膀打着哈哈。 “呵呵……”子虞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得挠挠头皮,尴尬地讪笑着。 “好啦,你们先行后撤!”眼见陈衷带着信使离去,旅帅郑非于是挥手命令曹永和那两位马车车夫。 “是。”三人齐声答应着,开始调转马头往后撤退。 “为什么要后撤?旅帅,你这是要干什么?”子虞不禁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双眼疑惑地盯着郑非问道。 “公子有所不知,刚才我看这位宦官的神态,似乎并没有诚意。”郑非向子虞一抱拳,“为了公子的安全着想,必须谨慎行事。我们先退一步,等确认对方的意图再说。” 国君子德率领着都尉灵末帚和护兵们,此时也已慢慢行至树林边,刚好碰到陈衷带着一队人马沿着林间小径跑了出来。 陈衷见到子德,连忙翻身下马,走到子德的马车旁,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子德的脸上顿时便显出了惊讶地表情。 “你确定看到了他左鬓角的疤痕?”子德忍不住又低声询问了一句。 “是的,小人刚才亲手触摸过,确定不会有假。”陈衷低声回答。 子德不禁陷入了沉思:那还是在十多年前,自己当时顽皮,拿着弹弓打鸟,无意中竟把一颗小石子打在了年幼的子虞的左脸上。 还记得当时子虞被打得满脸是血,哭叫不已。而自己呢,则被奶奶臭骂了一顿,弹弓被收走,还被关在小黑屋里面壁思过了半天。 想到这里,子德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刚要发话,只见陈衷又把嘴凑到他耳边,双眼盯着郑国信使,一边在给他说着悄悄话。 不一会儿,子德脸上的表情就变得阴沉下来。 “怎么?让你们护送两个人,还要收银子?”子德盯着郑国信使,不满地问道。 “呵呵,咱们郑国人做买卖,向来童叟无欺。为人出力而收取酬劳,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信使朝子德一拱手,“我们出动了一百名兵丁护送公子,路途遥远、风险重重,收点金银其实也不过分。” “那你再说说,你到底想要多少?”子德有点恼火地问道。 当下,他想再确认一下数额,再作决定。 “刚才跟这位中官已经说过了,黄金三百两外加白银两千两。”信使用手指了指陈衷,“鉴于公子的特殊身份,收这点钱,并不算多。” “你们真是欺人太甚!”这时,守候在子德身边的灵末帚忍不住大喝一声。 第107章 郑国信使诱敌深入 他拔出腰间的佩刀指着郑国信使喊道,“你再敢信口胡诌,小心本尉一刀砍了你!” “哎,别别……”信使下意识地一缩脖子,连连摆手,“你这是要干嘛?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可不要随便动刀子,这习惯不好。” “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郑国信使继续戏谑灵末帚,“像你这样动不动就拔刀,今后谁还敢跟你做生意嘛?” “这……”灵末帚张口结舌,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反驳。 “行,我答应你的条件,”子德朝信使点了点头,“不过,这金银……你得随我们一同去雍丘城取。” “啊?你们身上竟然没有带钱……难不成想空手套白狼吗?”郑国信使又装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揶揄道。 “住口,君上说了一起去雍丘城取,那就一定会给,你还想咋的?”灵末帚忍不住又冲他吼道,“你这么阴阳怪气的,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唉哟,这位军爷火气真大,鄙人真是惹不起。”郑国信使摆了摆手,“看来今天这笔生意是做不成了。诸位,鄙人告辞。” “你这是要去哪里?”陈衷急忙插话问道。 “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回郑国!”信使朝子德一拱手,接着便调转马头就往树林里跑,“等你们凑够钱了,咱们再谈!咱们下次再谈!” “哎,你不能走!”子德急忙冲信使招手喊道。 自己千里迢迢,专门从商丘赶过来迎接子虞,结果被这信使三言两语就打发了,他实在是感觉太窝火。 可是,那名信使根本就不再搭理子德,而是自顾自地打马朝树林深处跑走了。 “混账,我看你还往哪里跑!”这时灵末帚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他赶紧挥鞭打马,朝树林里追了过去。 “给我追!”子德此时也已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于是也朝马车车夫和护兵们挥手吼道。 作为一国之君,竟然遭到郑国信使如此轻慢,这让他感觉颜面尽失、怒火满腔。 于是,五百名护兵一窝蜂地涌进树林里,紧紧尾随着子德,急急忙忙地朝郑国信使追了过去。 子德年轻气盛,一马当先跑在前面,看起来有些着急。一来呢,这一次他必须接回子虞,给奶奶一个交代,决不能再让信使把他带回郑国;二来呢,这名郑国信使在宋国的地盘上竟然对自己如此傲慢无礼,必须给他一个教训! 与此同时,在树林深处,鲁襄与郑非却正在窃窃私语。 “旅帅,咱们只有五百人,对方也是五百人,”鲁襄有点担忧地问道,“咱们人数不占优势,你真有把握拿下子德?” “呵呵,”郑非淡定地看了看鲁襄,双眼接着又扫视着四周的树林,冷笑着拱手抱拳:“鲁大人请放心,这林子里的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既有伏兵又有陷阱……只要他子德敢进来,我郑某就一定会让他插翅难逃、束手就擒。” “那是最好……”鲁襄的一脸担忧,“不过,我们毕竟是在宋国境内,一旦失手,可不会有援兵……旅帅切不可轻敌。” 第108章 树林里两军激战 “郑某心中自然明白。”郑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请鲁大人时刻保持警惕,一旦情况有变,就麻烦鲁大人带着子虞赶紧撤退吧。” “是……”鲁襄也朝郑非一拱手,然后便下意识地退到马车旁。 就在这时,郑国信使挥鞭打马,已将灵末帚和子德的五百名护兵引到密林中。 “站住,站住!”都尉灵末帚已经气急败坏,他不管不顾,一直咬着信使紧紧追赶着。 宦官陈衷倒是留了个心眼,他在密林里左右张望,隐隐约约地又感觉心底里有些发虚。 只见他略一思忖,便招手对身边的一名兵丁低语了几句,只见那名兵丁便迅速地调转马头,急匆匆地朝来时的路飞奔着离开了。 而在林子里埋伏着的郑军,此刻正躲藏在灌木丛后边,个个手里都紧握兵器一动也不动,冷冷地盯着渐渐步入口袋里的子德和他的随从们。 密林中,郑国信使在前面打马飞奔,灵末帚率领众人还在他身后紧紧追赶。 可就在这时,信使突然一拉缰绳,纵马冲进路边的灌木丛里。只见他沿着树干与灌木之间的空隙,七弯八拐地左冲右突,很快就跑远消失了。 灵末帚见自己追逐的目标已经跑远,子虞的马车也不见踪影,眼前只剩下这空荡荡的林间小径,顿时他便大感不妙。 “君上,咱们中计了,”灵末帚现在梦如初醒,急得连忙大吼道,“快撤!” 不过,现在想撤已经晚了。 忽听得林中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哨音,众人惶恐地抬头一看,只见一支响箭正在空中疾速地划过! “不好!快撤!”正当众人纷纷调转马头、乱作一团之时,忽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轰隆隆”地巨响。 子德惊悚地一回头,只见他身后的地面正在大面积的塌陷! 顿时,大家就感觉地动山摇,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连人带马坠入深坑之中。 于是,哭爹喊娘、痛苦嚎叫声响成一片。子德的随从们,一多半已坠入深坑之中,死伤惨重。 “杀呀!”此刻,四周的树林里已经响起了震耳欲聋地喊杀声,紧接着就见大批郑军从两侧的密林中飞扑出来。 “快冲,跟我往前冲!”灵末帚眼见后路已断,急得大喊一声,连忙打马挥刀继续往前冲。 可是还没等他跑出几步,只见前面的道路上也有大批郑军冲了出来。 随即,灵末帚、子德和他剩余的残兵们便陷入了郑军的团团包围之中。大家倍感惊恐,只得彼此背靠在一起,挥刀拔剑一致对外。 外围的兵丁已经跟郑军短兵相接,双方的兵器激烈交错,发出尖利刺耳的碰撞声,随即又传来阵阵惨叫声,对垒双方的兵丁中不断有人倒地、被宰杀而亡。 这时,子虞站在远处的马车旁,透过林木枝叶间的空隙,满脸惊疑地眺望着,然后转头询问鲁襄:“鲁大人,他们不是来接咱们的吗?怎么又跟郑军打起来了?” “公子,依我鲁某判断,子德想要杀害公子的贼心不死,”鲁襄眨了眨眼,“你刚才没看见吗?宋军可是追着郑国信使杀进树林里来的。曹永,你说是不是?” “的确如此,他们是追进来的。”曹永点头表示赞同,“在下看得真真切切。” “他们追到树林里来,最终目标是谁?必定是要除掉咱们几个!”鲁襄捋着白须补充了一句,“幸亏旅帅有先见之明,让我们及时后撤了一步。否则,咱们随时都会丧命于他们的刀剑之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子虞非常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他难道连奶奶的话都不肯听吗?他难道连奶奶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子虞感到绝望了。这一路上他归心似箭,渴望马上见到奶奶,结束这四处逃亡的生活。 可眼前的残酷情景,却又实实在在地给他头上泼了一盆冷水。 他吓傻了,双眼迷茫,直愣愣地盯着远处交战的场面发呆。 这时,两军激战正酣,重重包围上来的郑军仗着人多势众,不断凶悍地向前冲杀,只逼得灵末帚急忙挥刀左劈右砍,甚是忙乱。 郑军兵丁目标明确,他们的刀剑直指子德的马车,甚至有人立功心切,不顾自己已经受伤的身体,玩命地爬上马车,挥刀便砍。 子德大惊,急忙狼狈地挥剑抵抗。 幸亏子德身边的护兵拼死相救,不惜与来犯之敌同归于尽,就算他几次面临险境,最终都还是化险为夷。 不过,此时子德已经明白自己所乘坐的马车目标太大,容易遭受郑军围攻。 他于是急匆匆地跳下车来,躲进随从们用身体组成的层层防护之中。 而围在四周的郑军势在必得,他们继续玩命地朝子德的护兵们冲击,双方杀得难解难分,不断有人在惨叫声中倒地。 渐渐地,子德身边的护兵们已越来越少,形势颇为危急。 此刻,都尉灵末帚自己在挥刀自卫的同时,一边紧张地观察四周的地形。 他眼见左侧林子中间有一片高地,于是赶紧大喊一声:“往左冲!大家去左边的高地集合。” 随即,众人于是便不顾一切地护着子德,尾随灵末帚朝左边冲去。 伴随着一阵激烈地冲杀过后,双方又有大批兵丁战死倒地。 不过,最终还是有一队宋军兵丁护送着子德冲上了左侧高地,与灵末帚、陈衷等人聚集在了一起。 “快用盾牌挡在外围,保护君上的安全!”灵末帚又紧急地发布命令道。 护兵们闻言,连忙便将手中的木质盾牌在高地外围围成了一圈,大伙都堵在盾牌后面,将子德、灵末帚和陈衷等人护在中间。 有了盾牌墙的抵挡,一时间竟也让外围的郑军兵丁无可奈何。 “鲁大人,你快看,他们中间的那位年轻人是谁?”在远处观战的子虞,见众多的宋军兵丁都在保护子德,于是好奇地问道。 第109章 郑非的缉捕功亏一篑 “这个,不认识……”鲁襄其实心里明白得很,他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了子德,但他仍旧含糊其辞地回答道,“这大概是一名年轻有为的武将吧。” “武将?他还需要这么多人保护他,怎么看起来也不像是英武之人呢?”子虞感到有些疑惑。 “确实不像是武将,我也看不出他有多高的武力。”站在一旁的曹永也表示赞同。 “就是嘛。”子虞回头看了看曹永,然后附和道。 “或许,他是公子你奶奶……许老太后派出的重要人物吧?”鲁襄有点心急,只好随口拉扯。 “哦,”子虞将信将疑地遥望着,忽然又意识到了不对劲,“鲁大人,我怎么感觉并不是宋军要追杀咱们,而更像是郑军要围剿这群宋军呢?” “他们想要谋害公子,旅帅郑非自然要消除这些祸患了。”鲁襄心里发虚,仍然硬着头皮辩解。 “既然如此,那咱们为什么不赶紧离开此地?何必在此混战不休,白白消耗两军兵丁的生命。”子虞一脸凄凉,显得忧心忡忡。 “公子,咱们现在还不能走,你要知道,这里是宋国的领土,我们一旦逃出这片林子,随时都会有危险。”鲁襄恐吓道,“只有彻底清剿这群追兵,咱们才能安全离开。” “嗯,”曹永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双方经过持久而激烈地冲杀,郑军此时也已损失惨重,元气大伤。但是相对于子德、灵末帚仅剩的百余名残兵而言,郑军此刻还有三百余人,双方实力还是悬殊很大。 剩余的郑军在旅帅郑非地指挥下,团团围住林间高地,眼见胜利在望,他们岂肯轻言放弃?于是更加疯狂地进攻,势在必得。 盾牌墙后面的宋军兵丁则死死地抵住盾牌,然后又挺枪朝外刺杀;外围的郑军也不甘示弱,一边疯狂地冲击盾牌墙,一边不断有人翻进盾牌里侧,挥刀乱砍,不过很快又在两败俱伤中倒头毙命。 随着双方惨烈地拼砍厮杀,高地上的宋军兵丁中不断有人倒地而亡,盾牌墙也被冲击得东倒西歪,甚至还被外面的郑军打开一道缺口。 一队杀红了眼的郑军兵丁玩命地冲进盾牌墙,挥刀直扑内圈的子德。 “快,都跟我上!”灵末帚见状,不顾他那早已疲惫不堪的身躯,又赶紧率领身边的十几名护兵拼死冲杀过去,左劈右砍地填补缺口。 可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突然刺来一杆长矛,直剌剌地扎向灵末帚的胸口! 正在混战中的灵末帚一时间闪避不及,他只觉得胸前一阵剧痛,接着便头脑发懵,手臂也跟着不自主地抽搐起来。 “呀——”灵末帚嘴里发出一声怒喝,他扔掉手里的佩刀,忍痛拔出胸口上的长矛。然后他两手横握矛杆,拼尽全力把五六名郑军兵丁推到外圈。 而那残破的盾牌墙,终于又在他身后重新合拢。 外圈的郑军兵丁们不禁恼羞成怒,于是纷纷挥刀砍向失去还手之力的灵末帚! “都尉!”内圈的子德和陈衷几乎同时惊叫起来。 可是,灵末帚此刻已经听不到了,只见他双手仍然紧握矛杆,浑身是血地面朝郑军扑倒下去。 正在远处偷偷观战的子虞和鲁襄,被眼前的血腥场面所震撼,不禁都有些于心不忍地转过头去。 灵末帚的倒毙,让剩余的宋军残兵战斗意志大减,在外侧郑军的强力围攻下,盾牌墙又一次被冲开缺口。 双方的兵丁又一次进行近身肉搏,整个高地上已是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快后退,缩小盾牌圈!”在这情急之中,陈衷连忙大声疾呼,“快缩小盾牌圈!” 仅剩的二三十名宋军兵丁听到他的呐喊,于是又拼尽全力扶起地上的盾牌,内缩成一圈,重新又组织起了一个不大的盾牌墙。 “弟兄们,他们已经扛不住了,快给我冲啊!”旅帅郑非挥起佩剑,还在后面高声指挥着。他眼见高地上的宋军兵丁已快要抵抗不住,顿时也变得急切起来。 “冲啊!杀!”剩余的郑军也是立功心切,一个个都不顾一切,朝着高地上所剩无几的宋军兵丁刺杀过去! 激烈地拼杀声只搅得树林里喧嚣四起、鸟雀飞散。 “君上,范不归救驾来迟,杀呀!”眼见高地上的宋军残兵即将覆没之际,林子外边突然响起一声断喝。 “杀!”随即,宋军援兵们此起彼伏地咆哮声已经传来。 子虞和鲁襄心头一紧,他俩急忙登上马车定睛一看:只见丛林那边又飞驰而来大批兵丁,这显然是宋军的救兵无疑。 一丝惶恐顿时弥漫在二人心头:林子里的交战双方都已筋疲力竭,而对方的大批援军又已赶来!此时不撤,必败无疑,甚至还有可能全军覆没。 鲁襄和子虞不禁对视了一眼,两人连忙钻进马车里,几乎同时高喊道:“跑,快跑!” 前面的车夫一听,顿感紧张,连忙扬起缰绳、挥鞭打马,两辆马车于是迅速地朝后面逃去。 正在指挥郑军围攻的旅帅郑非,此时也听到了远处地喊杀声。 他惊恐地转头一看,只见林子前面尘土翻滚,大批宋军人马已经疾驰而来! 郑非顷刻间就已信心崩溃!他知道再想拿下子德无异于痴心妄想。 只见他仓促地翻身上马,一手高举马鞭,一边疯狂地高声发布命令:“快走,撤!” 第110章 子德获救县尉追残兵 正在围攻的郑军兵丁,此时也已回过神来。 他们在极度的恐惧中一哄而散,惊慌失措地尾随着郑非,狼狈地朝林子外面逃窜。 “弟兄们,杀呀!”县尉范不归一马当先、策马狂奔。 副尉戴蒙则紧随其后,两人都挥舞着手中的佩刀朝前面的郑军残兵追了过去。 跟在他俩身后的大队援军也不甘示弱,一个个大呼小叫着,尾随着他们迅速地追出树林外。 在树林外的旷野里,疲惫地郑军残兵无处躲藏,很快就被范不归和戴蒙追上。 他们徒劳地抵抗了一会儿,随即就被宋军杀得哭爹喊娘,四散逃窜。 这边,县大夫皇勿焦也跨着坐骑急匆匆地赶到了林子里。 他一见坐在坡地上、满脸疲惫的子德和陈衷,就赶紧翻身下马,俯身跪倒在地上,并高声呼喊道:“君上受苦了。微臣皇勿焦救驾来迟,请君上治罪!” 子德见状,连忙抬手示意:“皇大人快快请起,今日得幸你们及时赶来,寡人来日必有重赏!” “谢君上!”皇勿焦连忙磕头拜谢,站起身来。 眼见子德坐地不起,知道他是遭受惊吓过度,于是又连忙走上前去,伸手搀扶着子德说道:“君上,此地危险尚未完全解除,为了以防不测,请君上赶紧随微臣回雍丘城吧。” 宦官陈衷也赶紧过来搭把手,把子德扶上了马车。 随即,皇勿焦打马走在前面,引领着子德和陈衷,在兵丁们的簇拥下,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林子里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剩下轻风沙沙地吹拂着,偶尔托起几片枯叶,在空中飞扬一会儿,然后又悄无声息地飘落在兵丁们横七竖八的尸体上。 这时,只见一个黑影从树梢上悄悄地滑了下来——没错,他正是林魈。 林魈刚刚躲藏在树梢间,目睹了两军交战的整个战况。直到林子里恢复平静,他才敢下来查看。 林魈一脸冷漠地盯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抿紧嘴唇没有吭声。 就在他刚要转身离开时,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拔腿在兵丁们的遗体间穿行。 过了许久,他终于发现了一名没有血迹的郑军兵丁尸体。 林魈于是悄悄地剥下了他的外衣,胡乱地套在自己身上,然后便转身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此刻,雍丘县尉范不归和副尉戴蒙,正在火急火燎地打马狂奔,率领一众手下远远地朝前面的马车追了过去。 鲁襄的马车尾随着曹永,冲在最前面,阻碍了子虞的马车,使得他无法快速奔逃。 子虞的车夫不时回过头来,满脸惊恐地看着渐渐迫近的追兵,不禁吓得魂飞魄散。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出现一个岔路口。子虞的车夫为了快速摆脱险境,于是猛地一拉缰绳,驾着马车急匆匆地朝岔路飞奔而去。 “戴大人,你带几个人去拦截岔路上的那辆马车!”范不归挥手扬鞭朝子虞的马车一指。然后他自己则率领大队人马,继续朝鲁襄的马车以及郑非的残兵们追了过去。 “卑职遵命!”戴蒙朝范不归一抱拳,然后又对自己身后的伍长何三等人挥手喊道,“快,跟我来!” 第111章 乌泥坎准备迎击外敌 丛林村落乌泥坎。 村里的空地上,鲁必残手下的伍长钟离诞——也就是那名络腮胡兵丁,正率领着媿姓族人练习棍法。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根长棍舞得虎虎生风,引来几名兵丁站在一旁鼓掌叫好。 钟离诞耍完一套棍法,在大家崇拜的目光中,显得颇为得意。 然后他便一招一式地开始教大家。在他身后的媿姓男人们,虽然心里有所不情愿,但还是迫于无奈,只好跟着他一招一式地练习着——让媿姓族人们颇感担心的是,他们的乌泥坎恐怕已经跟这伙残兵捆绑在一起了。 大家既甩不脱、又无处可逃,只能寄希望于族长媿永泰能快点搬来救兵,快点把这伙残兵赶走。 村口会客大厅的侧室里,曹阙父子还在给师帅鲁必残治疗他脚上的坨疮。 只见曹阙不紧不慢地拔下鲁必残脚踝处的几根银针,然后托住他的脚掌,时而用力时而舒缓的按压着、揉捏着。 “我说曹先生,你这医术还真不错啊。就这么弄了两三次,我这脚踝,感觉已经全好了。”鲁必残瞥眼看着低头忙碌的曹阙,不禁心生钦佩。 “呵呵,这样的小病小痛本就不难医治,再加上军爷你体质好,所以就恢复得很快了。”曹阙谦逊地回答,然后又对曹业喊道,“曹业,汤药熬好了吗?” “来了来了。”门外的曹业答应一声,然后便端着一碗黄灿灿的汤药走了进来。 鲁必残接过汤药看了看,随即一仰脖子,将汤药一饮而尽,咂巴着嘴说道:“都说良药苦口,可曹先生的这汤药竟然是甜的,呵呵,味道不错。” “那是,加了蜂蜜调制的,”曹阙有些自豪地回答,“不仅可以治病,还可以调养身体,哪天军爷疲乏了,我再熬些给你备着。” “曹先生费心了。”鲁必残边说边穿好鞋袜站起身来,跺了跺脚,在房间里转了两圈,颇为满意地说道:“嗯,好啦,完全好啦。” 这时一名兵丁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还未进门便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高声喊道:“禀师帅,森林外面的田野里,有一队兵丁正朝乌泥坎追杀过来了!” “嗯?是什么人?”鲁必残闻讯大吃一惊。他连忙伸手抓起桌上的佩剑,跟随探子快步跑了去。 乌泥坎森林外边的田野里,鲁襄的马车在曹永的引领下冲在了最前面。 旅帅郑非则率领他仅剩的一点残兵,骑着战马负责殿后。只见他们一边往前奔逃,还不时地用弓箭反击范不归地追兵。 这几名残兵看起来箭法不错,没一会儿就射伤了好几名追兵。 眼见自己的部下纷纷倒地,范不归不禁大为光火。他好几次想硬冲上去迫近擒拿,但对方射来的一支支利箭,还是让他颇为胆寒。 他只能远远地跟着,不禁气得七窍生烟,又无计可施。 这时,曹永和驾车奔逃的车夫,几乎同时发现有路通进乌泥坎森林里。他们于是不加思索,连忙打马朝密林中冲了进去。 森林里面绿影重重、鸟雀啼鸣,好不热闹。车夫只顾着快速地抖动缰绳,顺着小路往前冲。 “吁——停下,快停下!”这时林间小路的尽头突然闪现出几匹战马,马背上的人挥刀呵斥道,“什么人?” 第112章 鲁襄成功逃到乌泥坎 专注于驾车飞奔的车夫大吃一惊,又不禁暗暗叫苦,后有追兵前有埋伏,硬闯是闯不过去的,看来这次真是死定了! 无奈中,他只得猛地一收缰绳,把前面的马匹勒得前蹄高扬,嘶鸣着停了下来。 紧跟在马车身后的曹永也赶紧来了一个急停,差点就从马背上滚落下地,颇感狼狈。 “唉哟!”突如其来的刹车,也让坐在马车里的鲁襄猝不及防,身体前倾着滚落在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狼狈地爬起身,忍不住掀开门帘,略带惊恐地朝马车外面观望。 “四叔!”拦在前面的鲁必残发现鲁襄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不禁大吃一惊,于是失声地叫喊起来。 “必残!”鲁襄此时也看到了鲁必残,他不禁又惊又喜。 自从上次在山谷中中了敌军的埋伏,叔侄俩已经分开好长一段时间了。这期间,鲁襄一直在挂记着这个侄儿。 想不到,今天竟然在这里重逢了! 这时候,旅帅郑非也率领着他的几名残兵飞奔过来。 鲁襄于是顾不上寒暄,急忙命令鲁必残:“你快让我们过去,截击后面的宋军追兵!快!” 鲁必残一愣,他连忙闪到一边,放过鲁襄的马车和郑非的残兵。 然后,他又冲自己的手下和乌泥坎的媿姓族人们一挥手,高声喊道:“弟兄们,准备杀敌!” “是!”一众手下齐声回应。 这时候,范不归率领他的追兵,也一头扎进了乌泥坎的丛林里:这么好的立功请赏机会,他决不会轻言放弃。 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马车上的人究竟是谁,但依据常识判断,这肯定是一个重要人物。 只要抓到郑军首领和马车上的人,自己肯定会飞黄腾达,前途无量。 “嗖嗖嗖!”正当范不归纵马向前紧追不舍之时,丛林里忽然飞出一阵箭雨,又有几名部下不幸中箭! “杀,杀啊!”紧接着,四面八方便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喊杀声。 “不好,有埋伏!”范不归不禁倍感惊讶。这乌泥坎自己以前来过多次,熟悉得很,怎么可能会有伏兵呢? 然而,眼前部下们中箭的惨状和四周的喊杀声,已容不得他有半点迟疑。 “我们撤,快撤!”范不归倍感惶恐的一挥手,立刻调转马头,惊慌失措的朝林子外面跑去。 一路上,他们还不断地遭受到鲁必残的伏兵袭扰,部下们纷纷受伤倒地或是被擒。 仓促之间,范不归甚至还发现有媿姓族人手持棍棒向他攻击——没错,他们身上穿着的红袍就是标志,实在太好辨认了。 不过,范不归此时也无暇多想。他只顾着把身体紧贴在马背上,挥鞭猛抽,玩命地往密林外逃窜。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范不归总算冲出了乌泥坎的这片森林。 不过,他此时已是损兵折将,心有不甘地带着剩余不多的部下们,悻悻地离开了。 这边,旅帅郑非和曹永陪护着鲁襄的马车,走进乌泥坎村落。他们刚经过村口的会客大厅,忽然就发现曹阙和曹业正站在大厅门口观望。 “二叔,曹业!”曹永不禁惊喜地喊叫起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曹永!”曹阙和曹业看到他,也一脸惊讶地迎上前去,“你不是护送鲁大人和公子去郑国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这马车上是?”曹阙疑惑地问道。 马车里的鲁襄闻声,也赶紧掀开门帘走出来,他一见曹阙,便急忙拱手施礼:“曹先生,想不到我们又相见了。真是缘分啊。” “幸会幸会!”曹阙赶紧鞠躬作揖,“鲁大人,我看你这气色,好像不太好哦。” “哎呀,别提了。舟车劳顿,没有休息好,年纪大了,真是有点吃不消。”鲁襄于是拱手打着哈哈。 “鲁大人辛苦了……三爷,”曹阙于是又拱手对不远处的媿玄策请求,“还有没有空房,给鲁大人一行人安排一下吧,让大人好好休息。” “好,好的。”媿玄策赶紧走上前来,略显拘谨地向鲁襄和郑非等人一拱手,“大人,请随我来。” 目送郑非和鲁襄的马车离开,曹阙这才回过头来。 他招手把曹永和曹业带回会客大厅的侧室里,然后一脸疑惑地询问曹永:“你们怎么又回来了,公子呢?” 曹永于是便把他去郑国这段时间的经历,都跟曹阙父子讲述了一遍,最后告诉曹阙:“子虞的马车,刚刚被后面的追兵给冲散了。” “唉,我都跟你说了,叫你保护好公子的。”曹阙闻言一拍大腿,露出一脸懊丧的表情。 “二叔,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大家都慌不择路,子虞的马车突然跟我们跑散,我也是后来才发现他不见了。”曹永连忙辩解。 “算了,事已至此,我们也无能为力了。我相信鲁大人他们一定会去营救公子的,他比咱们更需要他。”曹阙沉吟了一会儿,“你回来了也好,正好有个事情要交给你去办。” “明天你就启程,去一趟陶丘,把你三叔和两个堂弟也叫过来吧。”曹阙又补充了一句。 “三叔……曹奠和曹基,都带过来?”曹永意识到有大事发生,于是猜测道,“你们,找到血丝流苏啦?” 曹阙和曹业一同点了点头。 曹永于是一脸惊喜地问道:“那太好了,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这片森林里。”候在一旁的曹业插了一句。 “嗯,古书上说,这种血丝流苏的花蜜可以培育出红背黑蜂,咱们得赶紧着手准备了。”曹阙用手捋着下颌上的黑须,从容地说道。 “红背黑蜂?它有什么厉害之处?”曹业看了看自己的父亲,不解地问道,“咱们这几年辛辛苦苦地寻找血丝流苏,就是为了培育红背黑蜂?” 曹阙点了点头:“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第113章 西陵集戴蒙追子虞 这边的戴蒙,率领着何三等七八名兵丁,正在打马狂追子虞的马车。 他们追出丛林,追进田野,死死地咬住前面的马车不放。 驾车的车夫技艺高超,他一边紧张地驱赶马匹狂奔,还一边不断地寻找岔路口和树丛,努力地想要摆脱追兵的跟踪,寻找脱身的机会。 可是让他颇感无奈地是,前面的马匹似乎已经疲惫不堪,它不断地拧着脖子喘着粗气,速度也渐渐地慢了下来。 这不禁让马车上的子虞焦急万分——如此继续下去,他估计只能束手就擒了。 “停下,快停下!”子虞趁着马车刚跑到一处树丛边的时候,赶紧提醒车夫。 趁着马车减速的当口,他急忙纵身一跃,身体便滚入旁边的灌木丛中,然后他又朝车夫挥手道:“你快走,快!” “驾!”车夫会意,又赶紧挥鞭打马往前跑去。 远远地,戴蒙和他的追兵们就看见前面的马车闪进一片小树丛,于是便毫不犹豫地追了过去。 不过没多久,只见马车又加速从树丛中冲了出来,直愣愣地往田野边的官道上飞奔而去。 “耍猴呢?他娘的!”戴蒙气恼地一挥马鞭,连忙调转马头又直奔官道紧追,一边追还一边暗自庆幸:“你这是找死!” 官道上的大路平坦,马车跑得快,单骑则跑得更快。 不一会儿,戴蒙和他的随从们便渐渐地迫近了马车,直至并驾齐驱。 “停车,快停车!”戴蒙一边策马狂奔,一边转头朝马车车夫怒吼道。 “停车,快停车!”戴蒙的随从们也从另一侧追上马车,把它夹在中间。 可是车夫还在负隅顽抗,只管自顾自地抖动缰绳向前飞奔。 “该死!”眼见车夫没有搭理自己,戴蒙不禁心生一股无名之火,直往头顶上冲! 他不再客气,挥起手来就是一鞭,狠狠地抽在车夫身上。接着便是第二鞭、第三鞭…… “唉哟,唉哟!”车夫支起臂膀左躲右闪,并不时地偏转着身体闪避。 不过,左右轮番挥过来的皮鞭所带来的痛苦,终究还是让他扛不住。 于是,他在仓促之间勒住了缰绳,又缓跑一小段路,总算把马车停了下来。 此刻,马车前面的马匹也已受不住,只见它疲惫地嘶鸣了一声,喘着粗气便跪倒下去。 “他娘的!你跑什么跑?”戴蒙翻身下马,又一个箭步跳上马车,还不解气地踹了车夫一脚。 然后,他便急匆匆地掀开马车门帘一看,顿时就呆住了:马车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人呢?去哪里了?”戴蒙这时才发现自己彻底被耍了。 他火冒三丈,一把将车夫拖下马车,高举马鞭又要抽打,“马车上的人去哪里了?快说!” “别打了,别打了,我说,我说!”车夫满脸惊恐,他一手抱着脑袋,一手又朝后面指了指。 戴蒙和他的随从们顺着车夫的手指望去,只见官道尽头的一座牌楼下,一个青年男子的背影正快速地穿过牌楼,朝集市中逃去! “该死!”戴蒙来不及多想,他一把甩开车夫,连忙又跨上战马,火急火燎地喊道,“追,快跟我追!” 众人听令,于是也都纷纷上马,扔下马车不管了,只顾着一路尾随戴蒙,匆匆忙忙地朝西陵集追去。 此刻刚到下午,西陵集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尤其是在主街这边,只见小贩们都正在卖力地吆喝着招揽生意,引来一群群地顾客在挑选货物和看热闹。 人们摩肩接踵、喧闹异常。 就在这时,忽见一个瘦高青年男子冲上街头,惊慌失措地在人群中左躲右闪、往前飞奔。甚至还一不留神躲避不及,把路边的一个行人撞倒在地,双双滚倒在一起。 青年男子一刻也不敢停留,只见他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迈开大步紧跑一段路,又急忙转过身形,跌跌撞撞地朝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逃去。 不一会儿,副尉戴蒙便率领着他的七八名随从骑着战马冲进了集市。 行人和摊贩们一时躲避不及,狭窄的街道上顿时人仰马翻、桌倾盘飞的乱作一团,哭爹喊娘声也不绝于耳。 戴蒙不管不顾,带着手下急火火地冲出主街,连忙四下里张望,可现在哪里还能看到子虞的身影? “他跑不了的,给我分头搜!”戴蒙扬起马鞭,朝左右两侧的巷子指了指,发布命令,“这边去两个,那边也去两个。” “是!”手下的兵丁们齐声回应着,然后便三三两两地分散开来,漫无目的地朝各个巷子里搜寻而去。 第114章 刘莺与子虞重逢 子虞猫着腰,轻手轻脚地在各个巷子里辗转腾挪,躲避着兵丁们地搜寻。 他的身体紧贴着墙角,偏头窥见前面巷子口有几个追兵一闪而过,于是连忙跑上前去,探出头来张望,也为自己搜寻下一个藏身之处。 “在这里,他在这里!”就在这时,子虞的身后猛地传来了一名追兵的呼喊声和脚步声。 子虞顿时就觉得寒毛直竖、脊背发凉。 他已顾不上往后再看一眼,便撒开双腿,迅速地钻进斜对面的一条巷子里。 这条巷子直通前后的街道,没有任何遮掩。巷子左侧是长长地围墙,右侧是几家商户的后门。 此刻巷子里不见一个人影,商户的后门也都关得死死的,根本就找不到任何一处藏身之所。 这时候,巷子四周已经响起了追兵们地呼喊声和脚步声。 子虞不禁暗暗叫苦:逃无可逃、藏也无处可藏! 他绝望地靠在一扇木门前,左右张望着、心里也在焦急地盘算着。 “吱呀!”就在这时,子虞身后的木门突然打开了一条缝隙,门里竟然伸出一只纤纤玉手。 只见她扯着子虞后腰上的衣服便把他拖了进去,然后又迅速而悄然地关上了木门。 子虞大吃一惊,差点摔倒在房间里。他连忙转头一看,顿时又惊讶万分,因为他分明看到了刘莺那张俏丽而又略显惊慌的脸。 在门外,正在追寻子虞的兵丁们,这时已从前后巷子口一齐冲进了小巷子。 但让他们颇感惊讶地是,此刻巷子里竟然空无一人。 只剩下这长长的围墙、紧闭的木门安安静静地竖立在那里,到处都透露出死一般的沉寂。 兵丁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家都不禁满脸狐疑:明明看见一个大活人跑进了巷子,怎么突然就凭空消失了呢? “刘莺!你怎么会在这里?”子虞压低声音、脱口而出的惊呼着。 他不禁惊喜异常,又感觉想要流泪:多少次的梦里思念而不得,想不到今天竟然在这里又意外地遇见了。 “嘘,”刘莺把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轻声又急促地朝他招手说道,“你快跟我来。” 眼见子虞傻傻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刘莺于是赶紧牵起子虞的手,拉着他迅速地闪进后门隔壁的一间房间里,然后又顺手把门轻轻地闩好。 “刘莺,我真的好想你。”走进房间,子虞终于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仿佛就在梦境中一般,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动情地伸出双臂搂住刘莺的腰肢,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就好像生怕她又跑了似的。 然后,子虞又低下头去,用自己的脸贴着刘莺的鬓角轻轻地摩挲着:“你真的快要把我想死了……” 子虞嘴里喃喃地念叨着,鼻子忽然禁不住抽抽起来了。 “公子,我也很想你,我无时无刻都在想你。”刘莺双手勾在子虞的脖子上,也是紧紧搂着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身体融进子虞的身体里去,眼泪也跟着不争气地流淌下来。 “人呢?去哪里了?”这时,戴蒙带着伍长何三从巷子口走了进来,他看着一脸疑惑的随从们,于是开口问道。 “禀大人,属下亲眼见到他跑进了这条巷子,可是……追过来就不见了。”手下的一名兵丁拱手回答。 “哦?”戴蒙踱着步子,抬眼快速地在巷子里来回扫视了一遍。 然后,他便紧盯着巷子一侧紧闭着的几扇木门,急忙挥手吩咐:“他不可能插着翅膀飞出去,肯定就在这几家商户里。这是商户的后门,留两个人守在巷子出入口就行了,其他的人分成两拨,绕道前门去,从两头同时开始,一家一家地搜,要快!” “是!”手下的兵丁们齐声回应了一句,然后急忙转身跑出巷子口,迅速的朝商户前门绕了过去。 “曹记客栈”的后房里,子虞和刘莺这一对痴男怨女还在紧紧地拥抱着,半天也没有动弹,真是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第115章 何三搜寻刘莺房间 过了许久,刘莺才放开她那有些酸麻的手臂。 此时,只见她脖子后仰,又用双手捧起子虞的脸,同时还双目含泪地仔细凝视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又不禁苦笑起来:“呵,你这死东西,我在这里天天担心你,谁知你倒比过去精神多了!” 听她这么说,子虞不禁也低声偷笑起来:“这是必然的嘛,那时候是伤病缠身,自然会显得憔悴,现在已经全好啦,你就放心吧。” 这时,子虞仍旧搂着刘莺的腰没有撒手,看着她那后仰的脖颈,更显得摇曳生姿。 子虞不禁又动情起来,他用一只手托在刘莺的脑后,然后双眼温情地盯着她,慢慢凑近她这张秀气而又妩媚的脸,接着便照准刘莺的红唇,轻轻地吻了下去。 只吻得刘莺浑身战栗起来,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两人很快都陷入深深地迷醉当中。 “曹记客栈”的掌柜老曹,正在门口拨弄着算盘,发妻曹氏则坐在一边忙着做针线活。 这时,两人忽然听到门外已经响起了兵丁们大呼小叫的声音。老曹觉得奇怪,连忙从门口伸出头去往两头张望。 只见几个当兵的挎着刀,一路嚷嚷着闯进了隔壁麻布店周掌柜的店铺。 “这是什么事哦?周掌柜怎么了?”老曹转头对曹氏嘟囔着,然后便站起身来。 他刚要准备出去看热闹,谁知差点跟三个闯进门来的兵丁撞了个满怀。 “军爷,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老曹疑惑地问道。 “抓逃犯,有人看见逃犯进入你们这几家商户里了。”领头的何三伸手朝左右两边一指,示意道。 前门口的动静,瞬间把子虞从迷醉中惊醒过来。 他赶紧放开怀里的刘莺,略显惊慌地悄声问道:“怎么办?” “嘘——别急。”刘莺连忙安慰了他一句,然后便转过身去,麻利地打开立在墙角的衣柜。 然后,她又费力地掀开衣柜后面的暗格,回首招呼子虞:“你快来,贴身站在里面躲一会儿,不要出声……委屈啦。” 这时,在客栈门口,老曹正在跟何三等人解释:“军爷,我们店里绝对没有来逃犯。你看我们两口子一直就在门口坐着,不可能有逃犯进来的嘛。” “谁说逃犯走前门了?逃犯走的是后门!”何三懒得再跟他解释,于是大手一挥,“给我搜!” “啊这……”老曹一脸疑惑,曹氏也赶紧站起身来,老两口紧跟在几名兵丁身后走进后院,嘴里嘟囔道,“后门也没开啊。” 何三不再搭理他们,而是径直走到客栈的后门边。他随手打开后门伸头出去,朝小巷里瞅了瞅,然后又敲着后门旁边的房间问道,“这一间房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帮工丫头的房间,”老曹边说边伸手拍打着刘莺的房门喊道,“丫头,快开门吧。” 过了好一会儿,房间里才有动静。 刘莺怯生生地从里面打开房门,猛然看到门口站着的几名兵丁,不禁吓得倒退了一步。 “不要怕,丫头!”何三一边安慰她,一边开口询问,“你这后门刚才有没有打开过?” “没有……”刘莺乖巧地靠墙站着,低声回应了一句。 “是吗?”何三抬腿便跨进了刘莺的房间,他双眼左右扫视着:房间里陈设很简单,就是一张床、墙角立着一个衣柜而已,至于床边的木案,一眼就可以看得通通透透,根本没法藏人。 何三跨步走到衣柜边,毫不客气地打开柜门,只见里面搭着一些女人的衣裙,他于是用马鞭随手翻了几下,而后又盯着衣柜的壁板,信手敲了敲。 第116章 曹记客栈搜寻无果 他的举动,让站立一旁的刘莺颇感紧张。只见她手指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肩膀也似乎在微微地颤抖着。 刘莺不自然的表现引起了何三的注意。 他偏过头,盯着刘莺那略显慌乱的眼神,于是眯着眼睛质问道:“逃犯被你藏起来了,对不对?” “没有没有,军爷!”刘莺一听,连忙摆手否认,“我从没见过什么逃犯!” “是吗?”何三敷衍地回应。接着他又转头盯着刘莺的床上,只见毯子底下凸出一块来,似乎掩盖着什么。何三于是走上前去,伸手就要去掀开毯子。 “啊,不行,你不要吓着它。”刘莺发出一声惊呼,连忙扑过去。 她用双臂按住凸出物两侧的毯子,然后以自己的后背挡住何三,不让他翻自己的床。 “你起开!”刘莺的反常表现激起了何三强烈地好奇心。 他连忙伸手抓过刘莺的一条手臂,把她掀到一边。 然后又猛地掀开毯子一看:只见毯子底下放着一个竹盘,竹盘里趴着一只白色小奶狗,正在嘤嘤地叫唤着。 “哎呀,你这孩子,跟你说了不要养这些东西,你咋不听呢?”站在门口的曹氏连忙走到木床边,一手拎起那只小奶狗,转头问刘莺,“这是哪里弄来的?” 刘莺从床上爬起身,低头拘谨地回答道:“隔壁二丫的,我只是抱过来玩一下,等会就送回去。” “唉呀,送走,快送走!”掌柜老曹站在门口,也赶紧挥了挥手,“最讨厌这些东西了,到处拉屎,弄得房间里臭烘烘的。” 何三顿时觉得兴味索然,不过刘莺的表现始终让他觉得有问题。于是他又不甘心地俯身下去查看刘莺的床底。 “唉哟,军爷,这小丫头的房间里,哪有什么逃犯嘛!”曹氏见状,终于忍不住开始抱怨,“她一个姑娘家的,你们几个总是在这里搜,她会难堪的呀。” “嗯,那就换别处看看。”听曹氏这么一说,何三也是略显尴尬。毕竟几个大男人待在一个小丫头房间里不走,容易被人说闲话。 他于是直起腰来,转头对老曹说道:“你这里是客栈对吗?带我们上楼去客房里看看。” “好的,军爷!”老曹赶紧转身,在前面引路。 他领着三名兵丁上楼,一边啰嗦着:“今天我一直待在店里没出门,这里根本不可能有什么逃犯……” 这时,街上到处都是闹哄哄的,一群兵丁把这几家店铺翻了个底朝天,引来许多好事者围着看热闹。 不过,大伙折腾了好久,也始终没有见到逃犯的影子。 戴蒙不禁有些焦躁,毕竟现在处于众目睽睽之下,他如果一无所获,极有可能会被围观者轻视和耻笑——这是有点伤自尊的。 可是,逃犯究竟藏在何处呢?戴蒙心中也是毫无头绪。 在百无聊赖间,他便一手握着马鞭,在另一只手上轻轻敲打着,信步走进“曹记客栈”,正巧碰到搜寻完毕的兵丁们陆续从后院走出来,于是随口问道:“你们看见逃犯了吗?” “禀大人,这家也没发现。”领头的何三摇着头,一边抱拳拱手。 这时,曹氏夫妇也从后院走了出来。掌柜老曹一见到戴蒙,便连忙躬身抱拳施礼道:“军爷,我都跟他们说了,我这一天都在店里,根本就没见过什么逃犯嘛。” “没有就没有吧,又没说逃犯一定在你这里,你急啥?”戴蒙敷衍地回应了一句,又信步走到客栈后院门口瞄了一眼,正巧看见刘莺在晾晒衣物。 戴蒙一怔,这不是在西门里驿站见过的那个丫头吗?怎么又出现在这里?上次她就跟个病秧子似的,现在怎么又看不出半点生病的迹象? “走吧,咱们上别处看看。”戴蒙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出门,领着何三等人走出“曹计客栈”。 “刚才这个小丫头的房间,你们搜过没有?”戴蒙悄声问何三。 “搜过了,没有。”何三回答,“不过我看她的表情好像有点不自然。” “嗯,我也感觉有点问题。”戴蒙吩咐道,“派两个人,盯住这家店。” “嘚嘚嘚,嘚嘚嘚!”这时,又有一名兵丁骑着马朝西陵集飞奔而来。 他一见戴蒙便抱拳说道:“戴大人,县大夫皇勿焦皇大人有请,他让你即刻返回雍丘城。” 第117章 子德安抚雍丘重臣 “报——”雍水河西侧,一名探子飞快地跑进下军佐符苓的中军大帐,单膝跪地奏报:“禀将军,旅帅郑非诱捕子德失败,现已损兵折将,逃至郑、宋两国边境。” “好的,知道了。”符苓有些颓然地朝探子挥了挥手,然后又抬眼看着自己的一众部下,“我们追击子德失败、郑非诱捕子德还是失败,看来这是天意,并非人力可以改变……咱们还是做好撤退的准备吧。” “想必还有其他宋军正在赶来支援的路上,各位有必要安排手下先行收拾。我这里也会向司徒大人禀报,咱们最好是趁宋国的援军未到之时,抓紧时间撤回郑国。”符苓补充说了一句。 “卑职遵命!”大帐里的师帅、旅帅们一齐站起身来,拱手答应。 乌泥坎媿姓村落。 在村口的会客大厅里,郑非一脸感激,冲师帅鲁必残双手抱拳:“卑职郑非见过师帅,衷心感谢师帅的出手相助。” “呃,旅帅快快请起!旅帅这一路护送鄙人的四叔,忠心耿耿不辞劳苦,我鲁必残还得感激你呢。”鲁必残见状,连忙客气地把郑非搀扶起来。 “保护鲁大人和公子,这本是卑职的份内之事,卑职自然应该全力履行职责。”郑非谦逊地一拱手,然后又满脸愧疚,“只可惜,公子子虞还是走丢了……” “当时情况非常危急,他慌不择路也很正常,”一旁的鲁襄开口安慰郑非,然后又问鲁必残,“必残,你有没有派人去打探子虞的去向?” “据探子说,子虞现在藏身于西陵集,具体藏在哪里无从得知。雍丘副尉戴蒙正在全力搜寻。”鲁必残回答道,“侄儿已经派人前去监视,一旦子虞被戴蒙抓到,侄儿打算再半路解救。” “嗯,也只好如此了。”鲁襄捋着白须点了点头。 雍丘驿馆的大堂内,国君子德端坐在书案前,宦官陈衷则袖手候立在一旁。 这时,雍丘县大夫皇勿焦率领县丞鱼九敖、县尉范不归、副尉戴蒙等人,毕恭毕敬地走进大堂。 只见众人高举双手作揖、面朝子德深深地跪拜下去。同时嘴里还在高声呼喊着:“微臣给君上请安,祝君上福体安康!” “嗯,都起来吧。”子德抬手示意。 “赐座!”站在一旁的陈衷也连忙引颈高呼。 “谢君上!”众人向子德一拱手,然后分列两侧各自坐下。 “雍丘城地处宋国和郑国的边界,是我大宋国的边陲重地,很容易引来他人的觊觎。”子德扫视着面前的四人,表情颇为严肃:“昨天,就连寡人都险遭毒手,这就说明他郑国在此地渗透有多深了。皇大人,你肩上的责任可是很重大啊。” “微臣该死,微臣没有及时察觉到郑国的阴谋,致使君上险遭不测……微臣该死,请君上赐罪。”皇勿焦连忙磕头请罪。 “快起来吧,昨日之事皇大人也不必过分自责。得亏你们及时赶到,才让局势转危为安,在此寡人还得谢谢皇大人啊。”子德只好安慰他。 “君上自有上天眷顾、洪福齐天。一般小毛贼是奈何不了的。而微臣只不过是尽绵薄之力,顺水推舟而已,实在是不足以挂齿!”皇勿焦连忙客套地拱手作揖。 “嗯,”子德冲皇勿焦摆了摆手,然后转头看向范不归,“县尉范不归英武非凡,昨日追杀了不少郑军,功劳不小啊。” “挟制并打击敌军,维护咱们雍丘一方平安,这本就是卑职的职责所在,实在是不敢奢谈功劳。”范不归连忙站起身来拱手作揖,一脸谦恭。 “嗯,”子德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话锋一转,“范大人昨日追击的结果如何?” “唉,卑职追击郑军及叛贼的马车三十余里,本来很有希望将他们一举拿下,可是在乌泥坎的那片森林里,竟然遭到了敌人的伏击,这才导致卑职损兵折将、功败垂成。”范不归非常懊恼又面露愧色,“卑职真是心有不甘,又深感愧疚,愧对君上的期待了,唉!” “呃,范大人不必灰心丧气,胜败乃兵家常事嘛。”子德安慰道,“今后立功的机会有的是。” “是,卑职谢谢君上教诲。”范不归连忙磕头作揖谢恩。 第118章 子德当众责问戴蒙 “这乌泥坎……寡人听说,去年从晋国搬过来了一群赤狄人,是戴蒙戴大人允许他们入驻乌泥坎的?”子德安抚完皇勿焦和范不归后,转过头来一脸严肃地盯着戴蒙问道。 “呃,这个……”戴蒙见状,连忙跪拜在地,同时又不禁冷汗直冒。 他心里很清楚,子德刚入雍丘城,就能准确掌握这些信息,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打小报告了。 至于是谁告密?不用猜,肯定是皇勿焦和范不归无疑。 看来今天要遭受子德的责骂了。 戴蒙定了定神,硬着头皮回答:“禀君上,卑职当时也是一时糊涂,见这群赤狄人无处安生,便心生怜悯,让他们暂时安顿在那片林子里。” “呵呵,心生怜悯?”子德冷笑道。 “的确如此,那群赤狄人流离失所,举步维艰,微臣一时心软,就……再说,乌泥坎那片林子本就是无人光顾之地。卑职当时就想,只要他们能与周边的村民和谐相处,咱们给他提供一处修养生息之所,也算是一次善举,于国于民都有好处。”戴蒙战战兢兢地辩解道。 “好处?乌泥坎那帮人昨天伏击了范大人和他的手下,导致范大人追击郑军和鲁襄的马车功败垂成!这显然已经属于反叛行为了,难道这就是戴大人所说的好处吗?”子德一脸不满地瞪着戴蒙质问。 “这个,君上有所不知,就在前几天,一伙乱兵杀进了乌泥坎,并掌控了那群赤狄人。卑职斗胆猜测,他们是受乱兵挟持才不得不替他们卖命的……”戴蒙双膝跪地继续争辩。 “呵呵,没有你戴大人的允许,他们就不可能留在乌泥坎,自然也就谈不上被乱兵挟持了。”子德看起来有些不耐烦,挥手打断戴蒙的话。 “这群赤狄人既然是戴大人安置进来的,那就麻烦戴大人再把他们请出去……他们是从晋国来的,现在就该回晋国,寡人说得没错吧,戴大人?” “请君上开恩,不要赶他们走!”戴蒙连忙苦苦请求,“卑职跟他们交往较多,比较了解他们,其实他们本性并不坏。他们只想在那乌泥坎繁衍生息,并无其他非分之想。还请君上高抬贵手,不要赶他们走,否则,他们就再也无立足之地了。” “混账!你干的那些好事,还真以为寡人不知道吗?收受人家的钱财,迎娶人家的女眷,所以你才如此偏袒他们!”子德拍着书案怒吼道,“这些事,寡人本也不想深究。可他们现在开始反叛了,寡人没让你去剿灭他们,只是让他们离开,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这……”戴蒙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寡人知道,子虞已经逃到了西陵集,这事就交给范大人去办吧。戴大人,你专心处理乌泥坎的事情。”子德以不容质辩的语气发布命令,“把赤狄人赶回晋国,不得有误!否则,数罪并罚,押解入狱!” “是……卑职尊命。”戴蒙一脸惶恐又冷汗直冒,他无可奈何地磕头领命,退了出来。 第119章 老曹询问子虞身世 西陵集。 下午时分,忙碌了半天的“曹记客栈”已经清闲下来了。 老曹又在拨弄着算盘清理账目,发妻曹氏则拿出一块布料在那里比划着。 “丫头,你在这块布上帮我绣两只蝴蝶吧。”曹氏拿着布料走进刘莺的房间,见她正对着铜镜在拨弄着自己的头发,于是吩咐道。 “好的,奶奶。”刘莺一听连忙站起身来,“你想绣在哪个位置?” “就绣在这里吧,”曹氏在布料上比划着,“我想做顶帽子,到时候这块料子就当帽檐了。” “好。”刘莺答应了一声。 曹氏转身走出刘莺的房间,坐回客栈门口,陪在老曹身边,继续自己忙活起来。 刘莺偷偷地从房门口伸头出去瞅了瞅老曹夫妇,随即便悄悄地关上了房门。 然后,她又轻手轻脚地打开衣柜后面的暗格,把子虞放了出来:“嘘……快出来吧,委屈你啦。” 子虞没有出声,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胳膊和腿脚,然后便张开双臂,又把刘莺轻轻地搂在怀里。 刘莺则顺从地把自己的头埋在子虞的脖子边,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贴着子虞。 两人就这么搂在一起,享受着对方给自己带来的温存。 过了许久,子虞又用自己的脸在刘莺的鬓角摩挲着,终于开口说话了:“我总是这么藏着,也不是个办法。刘莺,你得帮我一个忙。” “嗯……”刘莺乖巧地嗯了一声,“公子,你说吧。” “你帮我出去打探一下,看看鲁大人和郑军的残兵们去哪里了。我得去跟他们会合。”子虞请求道,“好不好?” “好,”刘莺松开手,又踮起脚在子虞的脸上亲了一口,“你在这房间里不要有动静,爷爷奶奶他们一般不会进来的。” 说着,刘莺随便披了件衣裳,打开房门就要出去,可这时她突然傻眼了:只见曹氏手里拿着一块布料傻傻地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盯着他们。 “爷爷,奶奶,刘莺骗了你们,刘莺知错了,要惩罚你们就惩罚我吧。”刘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你们可千万不要去跟外面的官兵们说啊。” 子虞见状,也连忙跪倒下来:“请两位老人家高抬贵手,不要为难刘莺,不要为难我们。” “我们怎么敢出去说嘛,”老曹坐在刘莺的床边,急得只搓手,“真要追查起来,我们也逃不了干系啊。” “唉,你这孩子!你看这事闹的。”曹氏站在老曹身边,也急得手足无措,“这可怎么办啊?” 刘莺没有吭声,只是低着头,跟子虞双双跪在老曹夫妇跟前,就像两个犯了错的孩子。 老曹本想开口责骂,一时间又于心不忍。 “你到底是什么人?犯了什么事?”老曹偏过头,满脸狐疑地盯着子虞,“弄得县尉大人都要带人过来抓你……” “鄙人姓子,名叫子虞,是当今大宋国国君子德的堂弟。”子虞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这个回答,不禁把老曹夫妇吓了一跳,甚至也让刘莺惊诧不已。 刘莺之前见有官兵追捕子虞和鲁襄,只是觉得他应该是某个落魄的官宦子弟,谁知他竟然是这种身份。 刘莺不禁偏过头来,怔怔地盯着子虞,就好像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似的。 “国君的堂弟?”老曹将信将疑地回过神来,“你这种身份,县尉大人怎么还敢抓你?” “说来话长了,我虽是国君的堂弟,但现在其实是没有身份的人了。”子虞叹了一口气,“我爹跟先朝太子也是堂兄弟,有一次出去打猎,他们两人为了争着捕猎一头野鹿,发生了矛盾,结果我爹被太子负气射杀了!” “啊……”老曹夫妇不禁惊呼一声,“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娘悲痛欲绝,又怀恨在心,她找机会也把太子给毒杀了。” “唉哟,你看这事闹的,这不是越闹越大了嘛?”曹氏不禁也感慨道,“你娘现在在哪里?” “她被先王杀了,连带被诛灭三族。” “哦,这事我听说过。”老曹恍然大悟的一拍额头,“商丘孟氏三族被灭,原来就是你家的事啊?已经过去十几年了。” 子虞抿了抿嘴唇、面无血色地点了点头,跪在一旁的刘莺则心疼地看着他:自己和子虞都是父母双亡,都是无家可归之人,真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感。 “你呢,你娘三族被灭,你怎么会没事?”老曹颇有兴致地继续问道。 “我当年才五岁,被我娘提前送出了商丘城,后来又被人带去边关军营,一直隐姓埋名生活在军营里。”子虞向老曹拱手作揖。 “是不是你现在被新任国君发现了?他见你还活着,这才派人追捕你?”老曹似乎明白了,于是主动推断。 子虞点了点头,他觉得很多事情不好跟老曹解释,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哎,你们快起来吧。”老曹这时候才发现,刘莺和子虞竟一直跪在自己跟前,于是赶紧招呼他们俩个站起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我们这客栈,经常有陌生人吃饭入住,人多眼杂的,恐怕不是久留之地。” “对,对。”曹氏也连声附和,“你要是待在这里啊,我们恐怕也要受牵连。” “子虞给两位老人家添麻烦了,”子虞连忙又向老曹夫妇拱手作揖,“我刚想托刘莺出去帮我打探一下同伴的位置,正准备去找他们会合。” “你让她去?”老曹不禁哑然失笑,“让一个小丫头出去打探消息,亏你想得出来!” “我这不也是很无奈嘛。”子虞和刘莺听老曹这么说,都有点拘谨起来。 “罢了罢了,你同伴是什么样的人,我帮你出去打探一下吧。”老曹这时候也感觉很无奈,他必须赶紧把子虞送走,免得自己受牵连。 “掌柜的在吗?”这时,客栈门口忽然有人在叫喊,“有人吗?” “来了,来了。”曹氏一听,连忙快步走了出去,只见客栈门口正站着两位年轻人。 他们每人肩上都挎着一个包裹,一副外地客商模样的打扮。 第120章 刘莺子虞温情缠绵 “掌柜的,请问还有空房吗?”站在前面的年轻人开口问道。 “有,有!楼上的房间,每晚五个铜钱。”曹氏连声回答。 她一边领着两位年轻客商往楼上走,一边问道:“两位是要开两间房还是一间?” “一间就够了。”走在前面的年轻客商左右环视着,随口回答。 这时,他一瞥眼,就见老曹从后门旁边的一间房间里走出来,顺手带上了门,然后脚步匆匆地离开客栈门口,往外走去。 刘莺的房间里,又只剩下了她和子虞两人,他们现在轻松多了:至少不用再担心被老曹夫妇发现。 只要他们待在房间里,外人也不可能推门进来。这时,两人不禁又欣喜地搂在了一起。 子虞一手搂着刘莺的肩膀,另一只手则轻轻托起刘莺的下巴,仔细地端详着她那俏丽而又妩媚的脸,目光中充满了柔情。 “看什么看……”刘莺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浅笑着、调皮地朝子虞吹了一口气。 子虞也满脸嬉笑,把自己的脸凑上前去,逼得刘莺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子虞端详着她那欲拒还迎的嘴唇,忍不住又轻轻地吻了下去。 刘莺此时已迷醉得无法睁开双眼,她只能用双手紧紧搂着子虞的腰,与他忘情地拥吻着,只吻得她双腿发软,瘫倒在子虞怀里…… 很快,两人便又陷入到了忘我的境界当中,只感觉两具躯体交融在一起,冲出云霄、飞入天际,进入飘飘欲仙的极乐状态。 经过长时间地缠绵,两人终于激情消退,身体疲乏地瘫倒在了一起。 “刘莺,你就安心地待在这里吧,等我将来有了一个稳定的落脚点,我再过来接你。”子虞搂着刘莺的肩膀,轻轻地拍打着。 “不行,我要跟你一起走,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刘莺倔强的说道。 “我也不想离开你啊,丫头。”子虞动情地回答,“可是……你看我现在的处境,外面的兵丁都在追捕我,我可不能让你跟着我一起受难!” “我不怕吃苦,也不怕受难。”刘莺侧过头来,忍不住用手抚摸着子虞那清秀的脸庞,“只要能跟公子在一起,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无怨无悔。” “唉,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我们两个一起走,只要遇到官兵地追击,必然就会失散。”子虞一脸无奈,“到那个时候,你让我去哪里找你?我真的再也不想失去你了。” “你如果留在这曹记客栈里,我将来要找你时,就随时可以找到你,这样不是挺好吗?”子虞又补充了一句。 “假如到那时,你不想找我了呢?”刘莺的目光变得有些哀怨起来,“那我只能继续傻傻地等着吗?等多久……等一辈子?” “唉哟,你想到哪里去了嘛?”子虞一脸温情地盯着刘莺,“你这么好看,我还担心别人把你拐走了呢。怎么可能不找你?” “我唯一的一块玉佩都送给你了,那是我娘送给她未来儿媳的。”子虞用手摩挲着刘莺的后背,忽然记起那块玉佩来,“玉佩还在吗?” “在,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刘莺浅笑着在子虞的脸上又嘬了一口,然后伸出修长的手臂,在床内侧的毯子下摸出一个小布包来。她打开布包,把那块软糯温润的白色玉佩悬在子虞的眼前。 子虞接过玉佩,痴痴地端详了好一会儿,又重新把它挂在刘莺的脖子上。 子虞还是不愿意让她跟着自己受罪,于是继续劝慰道:“你是我的,也是我们子家的媳妇,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受罪……听话,先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吧。我保证,一旦我站稳了脚跟,就第一时间来接你。” “不行,”刘莺还是摇着头,忍不住又用手抚摸着子虞的脸,“你也是我的,我们必须在一起,我不能让别人把你抢了去。” “唉,我无权无势,还被官兵追捕,就如同丧家之犬。”子虞不禁哑然失笑,“还会有谁跟你抢呢?” “只要遇到追兵,我们一定又会分开的,一定的……到时候我就找不到你了。”子虞颇感心忧。 “哪能每次都会遇到追兵呢?你就不能想一点好的?这样吧,我们明天早一点出发就好了。”刘莺柔声安慰他。 子虞沉默了:是啊,哪会这么倒霉呢?说不定这次就能避开追兵,这样就可以天天跟刘莺在一起,不再遭受相思之苦,岂不是更好? “就算遇到追兵,把我杀了我也心甘情愿。死了倒好,死了就不用再想你了。”刘莺见子虞默不吭声,以为他还想拒绝自己,不禁急得泪光闪烁起来,“我现在一刻都不想离开你了,这种朝思暮想、夜不能寐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 “公子,你知道吗?你现在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念想,你带我一起走吧,不要再丢下我,求你了。”刘莺低声的诉说着,很快便又轻轻的啜泣起来。 “好吧,这次我们一起走。愿上天保佑我们,保佑我们。”子虞闭着眼睛双手作揖,“希望我们能顺利躲过官兵的追捕。” “唉,傻丫头,真是拿你没辙。”子虞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于是偏过头去,在刘莺那光洁的肩膀上轻轻咬了一口。 “你答应啦?”得到子虞地允诺,刘莺顿时激动起来。 她连忙翻过身,俯身趴在子虞的身上,合拢双手捧起他的脸,又痴痴地端详着,终于动情的吻了下去。 第121章 刘莺与老曹夫妇道别 此时天色渐晚,小巷子里也变得朦胧起来。 曹氏站在门口朝外看了看,便连忙从客栈里拎出一个灯笼点亮了,然后又用竹竿支着,挂在客栈门口的房檐下。 不一会儿,老曹就从巷子那头拐了回来。 他刚跨进客栈门,曹氏便迎了上去,低声问道:“打听清楚了吗?” 老曹嘴里“嗯”了一声,然后便跨步走向客栈的后门边,并轻轻敲响了刘莺的房门。 曹氏刚要跟过去,忽见二楼的那名年轻客商正站在走廊上,偏着头往下张望。 “客官,你是需要什么吗?”曹氏于是搭讪道。 “没有,没有。”年轻客商连忙摆了摆手,“房间里有点无趣,出来透透气。” 说着,他便又转身走进客房,顺手把门关上了。 曹氏没有多想,她紧走几步,跟着老曹跨进刘莺的房间。 “公子,我打听清楚了,鲁大人他们一行人现在就在乌泥坎。”老曹告诉子虞,“从这里往东南方向走二十几里地,就可以看见一片很大的森林,乌泥坎就在那片林子里。” “哦,真是太谢谢老人家了,”子虞连忙躬身作揖,“你这是帮了子虞一个大忙了。” “不用客气,明天你就从这个小巷子走出去,早一点……天不亮就出发吧,免得被追兵发现。”老曹叮嘱道。 “是。”子虞赶紧点头答应。 “谢谢爷爷,谢谢奶奶。”这时,站在子虞身边的刘莺见状,竟向老曹夫妇跪了下去,“谢谢爷爷奶奶这段时间对刘莺的照顾,刘莺永远都不会忘记你们的恩情。” “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曹氏见状,不禁一脸惊讶地问道。 “爷爷,奶奶。我明天也跟公子一起走。”刘莺俯下身去,一边磕头一边说道。 “你一个小丫头,跟着跑什么?”老曹不禁和曹氏对视了一眼,颇感担心,于是低声喝道,“现在有追兵盯着,多危险啊!” “爷爷,我不怕。你就不要挽留了。” “你这孩子,你以为是闹着玩呢?”老曹还是忍不住低声斥责,“真是瞎掺和!” “爷爷,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哎呀,你看,你这……”老曹还想继续责骂刘莺。不过就在这时,曹氏连忙拉了拉老曹的衣袖,制止了他。 “好吧,我们不拦你。”曹氏连忙把刘莺扶了起来,然后便拉着老曹退出刘莺的房间,并随手帮她带上了房门。 “女大不中留。”回到自己的房间,曹氏对老曹说道,“何况还不是咱们亲生的。她的心思在那公子身上,你劝也是白劝。” “我不是不让她走,只是当下有追兵拦截,她一个小丫头,这不是遭罪嘛!”老曹感觉无可奈何。 “唉,路是她自己选的,你就随她去吧,走了也好。”曹氏叹了一口气。 “不过说实话,这丫头要走了,我心里也是空落落的。”曹氏又补充了一句。 “可不是嘛,”老曹也摇头叹气,“平常很听话、很乖巧的一个小丫头,这会儿咋不听劝呢?” “哼,大概是鬼迷心窍了吧。”曹氏撇了撇嘴。 “唉……”老曹沉默了。 “老头子,咱们回陶丘吧。”曹氏提议道,“在这西陵集待了快二十年,我们也该落叶归根了。” “嗯,也好。”老曹点头表示赞同。 让老曹夫妇没有意料到的是,在二楼的那间客房里,下午刚入住的两位年轻客商并没有歇息。 只见他们两个蹲守在黑灯瞎火的房间里,一个靠前窗坐下,偷瞄着客栈的院子;另一个则靠着后窗站着,紧盯着客栈后边的小巷子,窥探动静。 第122章 戴蒙独自喝闷酒 直到天色将晚、鸟雀归巢之时,戴蒙才一脸死灰、心事重重地返回家中。 子德命令他去乌泥坎,赶走媿姓族人们。可他去找县尉范不归召领兵丁时,却碰了一鼻子灰。 正在心情极度烦闷之时,戴蒙一瞥眼,又见到了在家门口迎候他的媿永泰和月儿,于是忍不住用鼻孔冷哼了一声。 “戴大人,咱们乌泥坎的事……”媿永泰也许是太牵挂族人的安危了,他不顾戴蒙的脸色难看,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扯上了乌泥坎的事情,彻底点燃了戴蒙的怒火! “乌泥坎,乌泥坎,整天就只知道乌泥坎!”戴蒙怒吼道,“你就不能说点别的事?” “就为了你们这个破乌泥坎,给我带来了多少麻烦事,你还不知道吗?”戴蒙又补充吼了一句,“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你们留在那里,让你们早早回晋国,我该多省事!” “这个……”戴蒙的突然爆发,吓得媿永泰和月儿一愣,他俩连忙躬着腰,小心翼翼地退到一旁。 戴蒙心烦意乱的看着他们那唯唯诺诺地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厌弃,于是索性不隐瞒了:“我跟你们明说吧,今天我见到了咱们的国君子德,他已命令我驱赶你们媿姓族人离开乌泥坎,离开大宋国!” “啊!他为什么要这样?”媿永泰不禁惊呼起来,“我族人一向安分守己,从不招惹谁,他为什么要如此为难我们?” “就在昨天,你们媿姓族人与乌泥坎的乱兵一起,攻击了范不归的兵丁,子德说你们这是反叛!” “不可能,他们怎么敢攻击官兵?这决不可能,”媿永泰连连摇头,接着他又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戴大人,如果真有这种事,那肯定也是被那伙乱兵给逼的!” “戴大人,你得给我们解释解释啊,告诉他真相!”媿永泰连忙跪倒在地,一旁的月儿见状,也赶紧跪了下去,“大人,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都起来吧,我已经给他解释了,他听不进去。”戴蒙摇了摇头,“他现在已经下令,要求我亲自去赶你们媿姓族人离开乌泥坎,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大人,你可千万不能这么做啊!”媿永泰领着月儿双双磕头求情,“如果真是要这样,那可就断了我们的活路了……求求你了,戴大人!” “行了行了,都起来吧。”戴蒙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月儿,忽然又觉得于心不忍。 他于是挥了挥手,无可奈何的说道,“让我想想,看有没有其他办法。” “让我想想,想想……”戴蒙自言自语的念叨着,一边满脸愁苦的朝书房走去。只留下媿永泰和月儿继续跪在那里,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夜已深,四周都静悄悄的,戴蒙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孤独地喝着闷酒。 此时,只见他单手托腮,又用微微抖动的手倒出一杯浊酒,然后端起酒杯迟疑着,终于还是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他想起自己以前在国都当都尉时,一呼百应、无比风光。 可不成想,却无意中得罪了大尹向昭,被贬到这边境之城当县尉。 原本还想通过苦干立功的途径重返商丘,谁知竟又在抓捕鲁襄和子虞的行动中失手,被贬成了副尉,屈居范不归之下,受尽了委屈。 如今,国君子德听信范不归的谗言,让他去清剿乌泥坎,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一次,摆在自己面前的恐怕不是降职这么简单了,弄不好,估计还会被羁押收监吧? “唉!”无奈中,戴蒙又伸手倒出一杯浊酒,表情麻木地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咚咚咚,”这时,书房的窗棂上,居然响起了轻轻的叩击声。 第123章 戴渊劝戴蒙反叛 “谁!”戴蒙一惊,抬起血红的醉眼,低声喝问。 “是我,侄儿戴渊。”这时,戴渊已经推开了书房门,背着手慢条斯理地走了进来,“哎哟,这么晚了,蒙叔好有闲情逸致啊!” “戴渊!你怎么会在这里?”戴蒙大为惊诧,接着又低声喝问道,“你是怎么进入这雍丘城的?” “我怎么进来的不重要,这雍丘城别人进得来,我自然也有办法进来。现在重要的是,只有我戴渊能帮蒙叔解决眼前的困境!”戴渊一脸淡定地走到戴蒙跟前,然后径直在他对面跪坐下来。 “我哪有什么困境?”戴蒙故意掩饰。 “呵呵,没有困境,这半夜三更的,怎么还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呢?”戴渊呵呵一笑,“蒙叔,侄儿都打听到了,宋国国君子德责令你收回乌泥坎,赶走媿姓族人,甚至还拿收银纳妾说事,摆明了就是有人想要整你。至于是谁想整你,想必你心里跟明镜一样吧?” 他这么一说,戴蒙也无力反驳,于是沉吟的盯着油灯发呆。 戴渊淡定地继续分析,“先不说你能不能处理好乌泥坎的事情,就算你这次把事情办好了,他也只是暂时不会动你,不过从长久来看,这可不好说啊!” “唉!”戴渊的话,可是戳中了戴蒙的痛处,他心烦意乱地看了看戴渊,又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而且,就眼前的情况来看,县尉范不归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公报私仇,不给你调兵。蒙叔,你能拿他奈何?” 见戴蒙沉默不语,戴渊于是又继续游说道:“很显然,他们君臣之间现在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一个给你指派任务,另一个又时时设阻,让你完成不了,到时……到时蒙叔是什么结局,不用想都知道。” “还能是什么结局?要杀要剐随他便。”戴蒙心情愁闷异常,负气的回了一句,“死了倒好,省了这些烦心事。” “要杀要剐……你是痛快了,可是谁来照顾婶婶呢,谁来帮乌泥坎的媿姓族人脱离困境呢?”戴渊不屑一顾的冷笑道,“蒙叔这么一死,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也太不值得了。” “那你说,我还能怎么办?”戴蒙听他话里有话,于是醉眼朦胧的盯着戴渊。 “国君子德,现在想整治你,县大夫皇勿焦和县尉范不归也容不下你,很显然,在这大宋国和雍丘城的权力阶层里,已经没有你蒙叔的一席之地了。”戴渊停顿了一下,继续试探,“现如今,我们郑国上下一片欣欣向荣,国君明辨事理,群臣处事公正,特别重视功臣能人。蒙叔如果弃暗投明,为咱郑国效力,一定能出人头地。” “我只是一个小小县尉,无权无势,如果投靠郑国,又能起到什么作用?”戴蒙不以为然,“郑国要我又有什么价值?” “有些事情只要蒙叔愿意做,那价值可就大了。”戴渊终于说出了此行的主要目的,“蒙叔,子德如今就在雍丘城内,他现在故意刁难你,就是打算要把你羁押收监。如果你现在绝地反抗,出其不意地将他就地擒拿,交给郑军,这对郑国来说,就是天大的功劳!蒙叔携此高功,立刻就能平步青云,获得高官厚禄……” “胡闹!你要我当叛贼?”戴蒙不禁大惊失色,“你这是怂恿我反叛……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啊!” “这不叫反叛,这叫弃暗投明。子德、范不归已经把你逼得无路可走了,你还想着对他们忠心耿耿?这个时候你还想死忠,那么你将来只能是在监牢里等死!”戴渊一脸正色规劝,“蒙叔,侄儿希望你不要一条道走到黑,而应该把握现在这难得的机会,携不世之功,及时换主,坐享荣华富贵!” “这不行,这不行。”戴蒙不禁闭上了眼睛,痛苦地摇着头。 “唉,蒙叔!你现在已身处绝境,人家随时都准备对你动手了,你怎么还看不明白呢?”戴渊见戴蒙犹豫不决的样子,不禁也着急起来,“咱堂堂七尺男儿,与其憋屈的活着,还不如当机立断、振臂一呼!” “要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戴渊忍不住在木案上拍了一巴掌,只把酒杯震得翻倒,酒水洒落一地。 “那你想要我具体怎么做?”戴蒙被他说得有点动心了,于是试探着问道。 “缉拿子德,打开城门,放郑军进入雍丘城。”戴渊倒是毫不含糊。 “呵呵,我现在只是副尉,开城门得由范不归批准。这个事,蒙叔的确无能为力。”戴蒙一脸苦笑,毫不含糊的拒绝了。 “要不这样……想必蒙叔也有一些亲信手下,不知道他们驻扎在哪个城门?蒙叔可以把他们带走,前去缉拿子德。”戴渊提议,“只要有一个城门防守空虚,侄儿就有办法打开它。” 此时,月儿孤单地守在房间里,一边绣花一边等候着戴蒙。 直至半夜,戴蒙的书房里还亮着灯,大概他仍旧在独自买醉吧? 月儿不禁担心起来,她于是披上衣裳,朝戴蒙的书房里走去。 “大人,戴大人!”月儿推开戴蒙的书房门,见戴蒙已经趴在长案上睡着了。 月儿于是轻轻唤醒他,搀扶着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头上,架着他踉踉跄跄地朝卧房走去。 第124章 符苓待命戴蒙反叛 在雍水河东岸,左师灵不缓站在战车上,脸上充满了焦虑:这一万名郑军隔河防守,真是让他头痛不已。 他此次的任务是接应和保护国君子德的安全。可对岸的郑军横插一脚进来,硬是将他与子德隔离开来。 假如国君子德在前面发生什么意外,那他灵不缓肯定难逃罪责! 虽然听从部下们的建议,灵不缓已经急令襄邑守将公孙简率部前来围剿这伙郑军。 不过,就算全歼了他们又如何?只要子德出现意外,他灵不缓就得承担失职之罪。 “都怪枣林关守军大意轻敌……唉,该死!”灵不缓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一边又手搭凉棚朝河对岸张望。 此时,只见郑军大营里走出来一队队兵丁,正在河岸边来回巡视。 很显然,他们这是在时刻提防着东岸的宋军,防止突然袭击。 “报——”此刻,在雍水河西岸,一名探子飞快地跑进郑军下军佐符苓的中军大帐,单膝跪地奏报:“禀将军,襄邑城驻守的一万二千名敌军,在下军将公孙简地率领下,已经开拔,估计明天上午就会逼近鲤鱼口。” “呵呵,明天上午,那他就等着扑空吧。”符苓向探子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接着他又对大帐里的一众手下说道:“等一会儿,咱们应该就可以收到司徒大人的回复,即刻就可以撤退了。” “是,”一名师帅回答,“只是咱们这一趟无功而返,没有完成司徒大人的既定任务,实属惭愧。” “有些事情,成败与否,得看天意,并非人力可改变。”一名旅帅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尽力安慰大家。 “本来就是嘛,进入宋国的领地,想要羁押他们的国君,其中不可控的因素实在太多,完不成这个任务也很正常。”另一名师帅也附和道。 “有的人,天生就有福气。能做到一国之君,其身上的福气也非常人可比,要抓到他,绝非易事。”那名旅帅继续拉扯着。 “报——”就在大家正闲聊之时,又有一名探子飞奔着冲进中军大帐,单膝跪地向符苓奏报:“禀将军,司徒刘禹刘大人有令,请将军原地待命一天,密切关注雍丘城那边的动向,随时准备接应。” “知道了。”符苓向探子挥了挥手,又一脸苦笑地看着大帐里的师帅旅帅们,“咱们现在不能走了,继续等待一天吧。” “是。”众位手下连忙抱拳回应。 “来人!”长案前的符苓转头又对身边的一名探子高声喝道,“速去雍丘城外打探消息,如有情况,即刻来报!” “是。”探子躬身抱拳回应了一声,便转身快步走出大帐,跨上战马朝雍丘城方向飞奔而去。 而在雍丘城,县尉范不归一大早就跨上战马,带着三五名随从,急急忙忙地出城而去:他受国君子德的指派,赶往西陵集,接替戴蒙继续搜寻子虞的踪迹。 不过,搜寻过程似乎不太顺利,直到黄昏时刻,也还不见他返城,看样子他是要在西陵集彻夜蹲守了。 现在太阳已经落山,街边的小贩们均已收摊,各条街巷已经变得清净了许多。 这时,戴蒙带领伍长何三昂首阔步来到雍丘驿馆门前。 在驿馆门口值守的人,是子德带过来的两名护兵,他们一见到戴蒙便立刻警觉起来,于是朝驿馆原有的两名守卫招了招手,四人一起跨步上前。 眼见戴蒙与何三走近,领头的护兵连忙跨步上前,伸手喝止道:“此处是驿馆重地,诸位不得擅闯!” 戴蒙见状,连忙抱拳施礼:“卑职是雍丘副尉戴蒙,有要事向君上奏请!还请你们前去通报一声,免得耽误。” “当真……你等着。”领头的护兵疑惑的打量了一下戴蒙与何三,然后便转身朝驿馆内跑去。 没过多久,那名领头护兵又快步跑了出来,拱手对戴蒙传话:“君上有令,有事直接向县大夫皇勿焦禀报即可,戴大人请回吧。” “是吗?可这件事情很特殊,皇大人估计管不了……”戴蒙边说边向护兵身后的两名驿馆守卫一使眼色。 两名守卫会意,立刻同时拔刀,狠狠劈了下去。 站在前面的两名护兵猝不及防,都来不及惨叫一声,便已双双倒地毙命。 就在这时,驿馆侧边街道的拐角处,突然涌出来二三十名兵丁,他们正是戴蒙的亲信随从。 另外,侄子戴渊为了确保此次任务能够成功,也带着两名亲信参与进来。 只见他们迅速朝驿馆门口聚拢,跟戴蒙等人汇合在一起。 第125章 戴蒙成功擒获子德 两名驿馆守卫见状,赶紧拉开驿馆大门,众人于是便一窝蜂地朝驿馆内冲去。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想造反吗?”驿馆内的年轻宦官陈衷,听到大门口突然传来的喧闹声,连忙伸头察看。 他见戴蒙率领大队兵丁从门外冲了进来,于是赶紧带着几名护兵拦在前面,并大声喝止。 “杀——”戴蒙和戴渊根本不搭话,而是怒喝一声,冲上前去挥刀便砍。 挡在前面的那几名护兵根本抵抗不住,很快就被砍得血流如注,惨叫着倒地而亡。 “护驾,护驾!”宦官陈衷顿时变得惊慌失措。 他一边急切的大声呼叫着,一边惊恐地转身便跑。 戴渊见状,连忙追上前去,只用一刀便结果了他。 “啊!”陈衷的惨叫声惊动了驿馆内的其他护兵,他们纷纷拔出佩刀,一齐从驿馆主楼里冲了出来。 “呀——”双方兵丁都嘶声力竭的怒吼着,义无反顾的朝对方扑去。 很快,子德的护兵就与戴蒙的随从们拼杀在了一起,一时间只听得兵器铿锵交错之声和兵丁们的呼喝惨叫之声混杂在一起,让人毛骨悚然。 戴蒙与戴渊根本不想和护兵们过多纠缠。他们抓住空档,主动抽身出来,迈开大步便急火火地冲进驿馆主楼。 戴渊带来的那两名随从见状,也赶紧尾随过来。 在随手砍倒了两名战战兢兢的内侍以后,戴蒙飞起一脚便踢开了主楼侧室的木门。 这里是国君子德临时就寝的地方,然而让他感到惊讶的是,侧室里竟然空无一人。 “人呢?”戴蒙回过神来,走出侧室。 他伸手抓住一名内侍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同时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凶神恶煞似地问道,“快说!” 面对流淌着鲜血的钢刀,这名内侍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瑟瑟发抖。 他不敢吭声,只是犹豫地伸出颤抖地手,朝主楼后面的小树林指了指。 戴蒙会意,甩手把内侍扔在了地上,然后招呼戴渊和他的随从,四人一起快步朝主楼后的小树林奔去。 主楼后面的院子布局很简单,靠院墙处堆了一个小土包,大约十余丈见方,上面种植了一片小树林,土包的一角还堆了一座假山,整个后院一览无余,根本就没法藏人。 随即,戴渊便发现假山后面露出一些衣物来。 他于是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挥刀把一脸狼狈的子德给逼了出来。 “戴……戴蒙,你居然敢谋反?”子德用颤抖着的手指着戴蒙,气急败坏而又虚张声势地呵斥道,“你就不怕诛连九族?” “君上,是你们把卑职逼得走投无路了,”戴蒙不敢正视子德,他只能偏着头、一脸无奈地申辩,“只要君上不反抗,主动跟我们走,卑职可确保你性命无忧……君上,咱们走吧!” 这时,戴蒙谋反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笼罩在夜色中的雍丘城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由于县尉范不归前去西陵集搜捕子虞还没回来,县大夫皇勿焦只好亲自上阵。 他仓促地点齐一队人马,打着火把便朝驿馆飞奔而来。 戴蒙带过来的兵丁与驿馆护兵人数相当,双方在经过贴身肉搏之后,几乎都已同归于尽,剩下的几名残兵也已负伤,躺倒在地上呻吟不已。 此刻,戴蒙与戴渊等人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见他们四人押着子德,略显惊慌地从驿馆正门口撤退出来。 “站住!”县大夫皇勿焦一马当先,伸手指着戴蒙高声大喊:“戴蒙,你疯了?” “你们别过来!”戴蒙把刀架在子德的脖子上,佩刀上那尚未干透的血迹在火光的映照下,泛出刺眼的红光,甚是让人心惊。 戴蒙气势汹汹的威胁皇勿焦:“不要过来,如果不小心伤到君上,皇大人,你可领当不起。” “戴蒙,别冲动!”子德瞥眼看着脖子上的佩刀,心头泛起阵阵寒意,他连忙战战兢兢地对戴蒙摆了摆手。 随即,他又赶紧朝皇勿焦挥手喊道:“皇大人,千万不要过来,一定不要意气用事!” “唉!”皇勿焦一听,非常懊恼地一拍大腿,只好举手喝令随从们停下脚步。 戴蒙与戴渊眼见机不可失,几人便左右挟持着子德,迅速地朝身边一条幽暗的小巷子里飞奔而去。 待到皇勿焦率领追兵跑到巷子口时,他们却早已潜进了另一条巷子。 就这么兜兜转转中,戴蒙与戴渊已经架着子德摸黑跑到了城墙根下,此处距离雍丘城北门不远。 只见他们叔侄二人蹲下身来略一商议,戴渊随即便站起身来。 只见他取下肩上的弓弩,然后张弓搭箭,朝城墙外疾速的射出一箭! 第126章 符苓增援戴渊待命 箭尾带着的火星,飞越城头,在黑黢黢的夜空中划出一条凌厉的红线,朝城墙外远远地穿刺而去,甚是惹眼。 正在附近搜寻的皇勿焦见状,赶紧带着一众兵丁追了过来。 只不过,等他们追到城墙下时,戴蒙和子德等人早已消失不见了。 “搜!这附近的巷子、房子都给我仔细地搜!”皇勿焦紧张的发布命令,“他们正在呼叫援军……即刻通知镇守各个城门的兵丁,从现在开始,任何人都不得打开城门!” “尤其是北门,必须给我严加防守。”皇勿焦又补充命令道。 “是!”随从们一齐回应。 随即,几名传令兵赶紧跨上马,挥鞭狂奔着跑去各个城门口通风报信,其他的人则紧张的搜寻起来。 城墙外的暗影里,一名潜伏着的郑军探子,循着火点找到了戴渊射出的箭簇。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把箭矢捡起来,插进自己后背的竹筒里,然后便翻身上马,急急忙忙地朝远处纵马飞奔。 “嘚嘚嘚,嘚嘚嘚。”随着马蹄声的渐渐消逝,这名探子的身影很快就淹没在那无边无际的暗夜之中。 “报——”雍水河西岸的郑军军营,探子手里举着一根箭簇,一路狂奔着冲进郑军下军佐符苓的中军大帐。 他单膝跪地奏报:“禀将军,情况有变,宋国国君子德,已被我方挟持在雍丘城内,现在急需将军增援。” 符苓一听,不禁大吃一惊。 他连忙站起身,快步上前抢过箭簇,与几名师帅一起凑到灯火下察看,只见箭身上绑着一片竹简,竹简上书:“明早寅时,里应外合破雍丘城东门。” 符苓不禁大喜过望,他这次率军劳师远征,却没有完成既定目标,引得部下们深感失望、颇有怨言。 现在不正是打一场翻身仗的大好时机吗?难怪司徒刘禹让自己在这雍水河畔多驻守一天,原来是在背后图谋大局! “诸位怎么看?”符苓把手里的竹片递给部下们,让他们一一过目。 “将军,这可是我们占领雍丘城的大好时机,也是咱们建功立业的绝佳机会,决不可以错过!”一名师帅抱拳恳求。 “是啊将军,机会稍纵即逝,咱们必须抓紧行动!” 大帐里的师帅、旅帅们也都在热烈地讨论着,一个个摩拳擦掌、兴奋得不能自已。 “那好,”符苓从身边的木柱上取过佩剑,把它重重地拍在长案上:“现在情况紧急,请诸位立刻通知部下,留下营帐,抛弃一切不必要的杂物。咱们轻装进军,务必在寅时之前赶到雍丘东门外。注意:行事尽量隐蔽,不要惊动附近的宋军,即刻出发!” “是!”大帐里的一众将士连忙抱拳回应。 然后大家便纷纷转身、快步奔出大帐,分散开来,各自传令去了。 雍丘城内,县大夫皇勿焦一夜未曾合眼,他率领随从把整个雍丘北城翻了个底朝天,直闹得鸡飞狗跳、民怨沸腾。 可是折腾了半宿,最后连子德的半个人影都没见到。 戴蒙和戴渊等人藏在何处?其实就在北城。 那是一座废弃民宅的杂物间,杂物间的角落里有一块活动盖板,揭开盖板就有楼梯直通地下室。 戴渊和他的两名随从,陪同戴蒙一起挟持着子德,就藏在这间地下室里。 为了担心子德反抗或叫喊,戴渊还将他口塞麻布,反手绑在地下室的立柱上。 地下室上方的杂物间,非常凌乱。有几名追兵进来翻找过,却没有留意角落里的那块地下室盖板。 躲在地下室里的戴蒙和戴渊等人,透过头顶上空的木板缝隙,甚至都能清晰地听到追兵们的谈话声,也能看到他们忙碌的身影。 五人静静地蹲在下面,就这么惶恐地窥视着上面的兵丁们,一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好在最终还是有惊无险,过来搜寻的兵丁们只是打着火把在杂物间里照了照,很快又都离开了。 第127章 符苓逼近皇勿焦防守 “你们两个,暂时留在这里当内应。”戴渊见头顶上的追兵已离开,于是站起身来,朝自己的两名随从吩咐。 接着,他就小心翼翼地移开头顶上的盖板,蹑手蹑脚的爬出地面,潜伏在杂物间门口,不时的朝门外窥探着。 确认附近没有搜寻的兵丁,他于是赶紧迈开步子朝旁边的一条小巷飞奔而去。 只一会儿,他的身影就在暗夜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在那寂静幽远的野地里,下军佐符苓正率领着他的一万名兵丁,火急火燎地往雍丘城赶来。 整个行军队伍都在气喘吁吁地迈开大步向前飞奔。 为了隐匿行踪,他们甚至连火把都不敢点亮,也不敢高声说话,就连那一匹匹战马,也都好像很懂事,不再大声嘶鸣。 在夜空的微光下,这支队伍就好像一条在地面上游走的黑龙,他们拖着长长的魅影,径直朝雍丘城方向极速前进。 这时,行军队伍路过一片黑压压的树林,有几名郑军兵丁于是跑了出来。 他们急匆匆地赶到树林边,一个个忙不迭地解开腰带,满脸惬意地开始方便。 “谁!”兵丁们撒完尿,系好腰带刚准备离开时,突然发现一棵大树背后有个人影。 几名兵丁于是一齐冲过去,把那人影拖了过来——他正是穿着郑军服装的林魈。 “干什么呢?想跑啊?”领头兵丁见林魈跟自己穿着同样的衣服,于是“啪”地甩给他一记耳光,“快跟上!” 林魈此刻有点懵懵懂懂,自从浅瑶离开以后,他就变得居无定所也无处可去。 在百无聊赖中,突然发现一大群郑军兵丁快步走了过来,他于是偷偷地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窥探,谁知竟被这几名兵丁发现了。 林魈很好奇,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去干什么。自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于是便跟在大队郑军的身后,也急急忙忙地朝雍丘城方向赶去。 “他们到底藏在哪里了呢?”雍丘县衙大堂里,县大夫皇勿焦就像是一只无头苍蝇,正满脸愁苦地踱着步子,急得团团转。 “大人不要心急,我们只要守住那四座城门,就可以瓮中捉鳖,抓到叛贼只是时间问题。” 这时,一名衙役打来一杯热茶:“皇大人辛苦了半宿,喝杯茶休息一下吧。” “休息?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哪还敢休息?”皇勿焦冲衙役一瞪眼,“你知不知道?君上要是在咱雍丘城有个三长两短,你我都得掉脑袋!” “是,”衙役下意识地一缩脖子,赶紧把茶杯放在皇勿焦身边的书案上,然后识趣地退到一边。 “不过,你说得对,那四座城门是我们必须加强防守的地方。”皇勿焦端起茶杯咕嘟咕嘟地灌了几大口,接着便匆匆忙忙地往门外走去,“尤其是北门,我得亲自去镇守!” 此刻,城北门的兵丁明显比平时增加了许多,大家都神情紧张地盯着四周,唯恐出现不测。 皇勿焦率领两名随从打马赶过来,他见兵丁们都正在凝神守护着,不禁略感心安,于是随口问道:“有没有发现异常状况?” “没有。”城门口的兵丁们都纷纷摇头回答。 “嗯。”皇勿焦不再搭话,于是自顾自地在城门边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而在雍丘城东门,气氛似乎要缓和许多。毕竟,这里不是重点防范的地方。 而且,戴蒙已经把东门的亲信带走了,守护在此的兵丁自然也要比北门少了许多。 只见这些剩余的兵丁或坐或站,正在闲聊着: “哎,我听说君上在雍丘驿馆里被人抓了,有这回事吗?” “唉哟,这可不敢乱说……我听说,好像是戴蒙戴大人干的。” “戴大人干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以下犯上,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哦。他不可能不知道吧?” “可不是嘛,这个事情很严重,咱们小心一点,决不能让他们逃出城去……” 这时,在东门附近的一条巷子里,郑军卧底戴渊借着暗夜的掩护,正领着十几名早已潜入城中的郑军兵丁,悄悄地挪近巷子口。 只见他们一个个或跪或站地摆好阵势,张弓搭箭对准了城门口的那些兵丁们。 守在城门口的那群兵丁,竟然丝毫都没有察觉,还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戴大人刚娶了个小妾,估计被子都没捂热吧,又得跟他一起赴死了……真可怜。” “是啊,听说长得还挺俊呢。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咦,你可怜她吗?那你去把她救下来嘛,给你暖被子多好!” “去你娘的,哈哈哈哈。” 第128章 城东门口的血腥拼杀 “预备——放!”这时,在东门边的巷子口,随着戴渊的一声令下,只听得一阵毛骨悚然的“嗖嗖”声,十几支利箭突然从黑暗中怒射而出,直剌剌地朝守城兵丁们刺杀过去。 刹那间,城门口的一小半兵丁便已纷纷中箭,他们一个个都在痛苦中变得东倒西歪、惨叫连连。 而那些侥幸没被射中的兵丁也都变得惊慌失措起来,每个人都紧握自己手中的兵器,躲在城门附近的角落里,伸出头来东张西望,却又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出击。 “预备——放!”黑暗中的戴渊又是大手一挥,只见一阵箭雨又是凌空射出! 于是,城门口又有几名倒霉的兵丁中箭,他们在痛苦中倒地,挣扎着哭爹喊娘起来。 “冲啊,杀!”这时,戴渊再也按捺不住,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手举佩刀从暗影里飞奔而出,率领着手下朝守城兵丁冲杀过去。 “杀啊!”守城的兵丁们不甘示弱,他们也都大吼着手举兵器挺身上前。 对阵双方很快便血拼在了一起,一时间只见刀来剑往、寒光闪烁。 双方人影交错、血滴四溅,兵器铿锵交错,尖厉刺耳,让人闻之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城门外面已传来了阵阵嘈杂的喧闹声,想必下军佐符苓的援军也已兵临城下了吧。 然而,城门里面的对阵双方却还杀得难解难分。 见此情景,戴渊不禁万分焦急。他很清楚,只要城门未开、城墙外面的吊桥不放下去,城外就算有万千援军也是白搭。 事已至此,戴渊已经无心恋战。 只听得他一声大喝,奋力冲出重围,他仓促地跳上城门旁边的一处平台。 在飞腿踢倒两名兵丁后,戴渊举起佩刀照着一卷麻绳便狠狠地劈砍下去,一刀,两刀……没过多久,那粗大的麻绳便被戴渊齐齐砍断! 接着,戴渊又急火火地冲到城门另一侧,在一名同伴的协助下,也顺利的消灭了吊绳旁边的护兵。 戴渊接着又手起刀落,如法炮制地砍断了城门另一侧的麻绳。 只听得“轰隆隆——砰!”的一声巨响,城门外的吊桥显然已经倒下,平铺在护城河上。 刹那间,聚集在城外的郑军兵丁便一窝蜂地冲到城门前,拼命地踢打着。 不过,在这厚重的城门前,他们这样的踢打只能是白费力气,没有丝毫意义。 见此情景,站在战车上的符苓也不禁万分焦急,他于是高声发布命令:“快抬撞木来,快抬撞木来!” 此时,在雍丘城北门边,皇勿焦还在静静的镇守着。突然,他已听到东门方向隐隐约约的传来了打斗声。 皇勿焦惊恐地抬起头,就见一名探子打马飞奔而来:“皇大人,出大事了,东门出大事了!” “什么事?”皇勿焦心头一紧,连忙大声喝问,“快说!这着急忙慌的。” “大人,东门外出现了大批郑军,而东门里面则有十几名郑军正在攻击我们的守门兵丁,应该是城外郑军的内应!”探子没有下马,坐在马上焦急地拱手禀报。 “啊?大事不好!大家快跟我走!”皇勿焦抬臂一挥,费劲地翻身上马,一边大声呼喊道,“快跟我一起去增援东门!” 东门口的交战双方还在全力的对冲厮杀,两方现在均已死伤大半,但仍然不愿后退半步。 而城外的郑军兵丁们,此时也搬来了一根粗大的撞木。 只见他们抬着撞木,后退两步,然后一齐向前猛冲,嘴里也跟着大吼一声。 只听见“砰”的一声闷响,撞木重重地撞在城门上,震得城门上方的木屑、泥块纷纷往下掉。 “砰!砰!”郑军兵丁们抬着撞木,继续朝城门狠狠的撞击。 不过让他们颇感失望和焦虑地是,无论他们怎么撞击,城门还是纹丝不动。 正在城门背后拼杀的戴渊,这时看出了端倪,他发现城门后面竟然横着一根粗大的圆木! 原来,就在不久前,戴蒙为了巩固城门,特意在城门的后面增加了一道圆木横梁。 而正是这根横梁,硬生生地扛住了郑军撞木的巨大冲击,确保城门不破! “你们给我顶住,我去开城门!”戴渊扔掉手里的佩刀,一边指挥着仅剩的两名随从,一边快步冲到城门后。 “是。”两名随从答应一声,又继续跟对方剩余的四名兵丁游斗厮杀。 不过,因为以一敌二,他们很快就感觉力不从心,难以招架。 戴渊不管不顾,只见他站在圆木横梁边,扎好马步一凝神,嘴里发出“呀”地一声大喝,用自己的右肩支撑着横梁拼命往上顶。 第129章 城破了皇勿焦解救子德 可就在这时,门外的郑军兵丁们又一次抬起撞木,“砰”地一声重重撞在城门上。 撞木带来的巨大撞击力,把城门后的戴渊震得滚出好几步、口吐鲜血摔倒在地。 而他身边的两名随从,也在对方四名兵丁的攻击下,身中数刀,仍在咬紧牙关拼死反抗着。 “卒长,快呀,快开城门!”两名随从绝望地朝戴渊大喊。 戴渊昏昏沉沉的甩了甩头,又一次决绝的站起身来。 只见他踉踉跄跄地走到横梁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张嘴怒吼一声:“呀!” 戴渊腰腿一齐发力,他怒目圆睁、龇牙咧嘴,终于将肩膀上的圆木横梁顶了起来。 两名守城门的宋军兵丁见状,惊恐得赶紧冲上前去,挥刀朝戴渊便砍。 不过已经迟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砰——咔嚓”一声巨响,城外郑军的撞木又一次狠狠地撞在了城门上! 没有圆木横梁的支撑,城门的门闩瞬间爆裂,同时还把城门后的几名兵丁震出老远,滚翻在地不再动弹。 “门闩断了,再撞!”城门外的符苓惊喜的大声咆哮着。 郑军兵丁们于是又一次抬起撞木,后退几步,拼尽全身力气,最后一次朝城门撞去! “砰——啪!”随着两声巨响,城门终于扛不住撞木的冲击,重重地朝左右两侧弹开。 “冲啊,杀!”城外的郑军兵丁们立时亢奋起来,他们一个个挥舞着手里的佩刀长矛,就像是疯了一般,朝雍丘城里冲杀过去。 这时,皇勿焦正率领一队人马,焦急万分地朝东门赶来,尽管他们的坐骑跑得已经够快,不过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远远地,皇勿焦就看见大队郑军兵丁冲进城里,就像开闸的洪水,源源不断的涌入进来。 “不好,郑军已经破城了,快撤!”皇勿焦见此情景,急忙勒住马头,转身朝后面的兵丁们呼叫着。 随从们一听,哪里还敢停留? 大伙于是仓促地调转马头,又狼狈地朝北门方向跑去。 而就在此刻,郑军兵丁们已经发现了皇勿焦一行人。 他们于是哇哇地叫唤着,就像凶神恶煞一般冲了过来。 皇勿焦和他的随从们已是惊恐万状,他们就像一群无头苍蝇似的,纷纷翻身下马,慌不择路地朝小巷子里四散奔逃而去。 此刻,戴渊留下的两名随从,陪同戴蒙一起押着子德,仍旧蹲守在地下室里。 这时,地面上似乎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喊声,隐约还能听到有人在叫喊:“郑军来啦,郑军破城啦!快跑!” 郑军破城了!自己人终于来了!这两名郑军兵丁不禁惊喜地对视了一眼,同时也变得躁动起来。 只见他俩一齐站起身,不顾戴蒙的阻拦,攀着楼梯就往地面上爬去。 此时天色已经微明,皇勿焦带着四五名随从,刚刚躲藏到一座废弃的民宅旁,就看见两名郑军兵丁站在杂物间门口,正鬼鬼祟祟的向门外张望。 皇勿焦不禁大吃一惊,以为又被包围了。 不过,他现在没有退路,只好把心一横,带着几名手下立刻就飞扑上去。 “啊!”两名郑军兵丁猝不及防。他们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皇勿焦的随从们砍倒在地,血溅三尺气绝身亡了。 地面上的惨叫声,让地下室里的戴蒙倍感惊悚,他只能蹲守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 就这么过了好一阵子,地面上似乎不再有动静。 戴蒙忍耐不住,于是轻手轻脚地爬上楼梯,将头伸出地下室顶板出口,偷偷地朝外窥探。 谁知他刚一露头,耳边就传来“嗡”的一声,脑袋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重击。 戴蒙只觉得眼前发黑,他闷哼一声便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皇大人,你们快来!”皇勿焦的一名随从顺着楼梯小心翼翼的下到地下室。 突然,他就轻声尖叫起来。 皇勿焦听到喊声,也连忙顺着楼梯走进地下室。 借着微光,他终于看清了:国君子德口塞麻布,背靠双手被绑在地下室的立柱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君上,微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微臣罪该万死!”皇勿焦看着子得这副模样,不禁大惊失色。 他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同时自责地呼喊着。 见子德没有吭声,皇勿焦很快又醒悟过来,连忙转头对几名手下命令道,“快给君上松绑,快!” 两名随从听令,连忙疾步上前,用佩刀割断了子德身上的麻绳,并把他扶到一旁坐了下来。 第130章 子德戴蒙受困地下室 子德惊魂未定,又疲惫不堪。 他看着跪倒在自己跟前的皇勿焦,连声安慰:“来了就好,你来了就好……你们快带寡人出去吧。” “君上,微臣罪该万死!”皇勿焦跪趴在地上,“微臣无能……雍丘城已经被郑军占领了。” “啊?!”子德一听,不禁大惊失色,“他们那一小撮人,就可以占领整个雍丘城?” “那只是内应,后来城外又出现上万名郑军。他们里应外合,攻破了雍丘城东门……”皇勿焦一脸愧疚的磕着头,“微臣无能,微臣请君上治罪!” “唉,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子德轻声叹了口气,颇感无奈地说道,“起来吧……咱们现在深陷囹圄,你有办法带寡人出城吗?” “这个……”皇勿焦一脸为难,“君上,现在雍丘城里到处都是郑军,他们在全力搜捕咱们。这间地下室,也许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这时,滚落一旁的戴蒙慢慢苏醒过来。 皇勿焦的随从们见状,赶紧捡起子德身边的麻绳,把戴蒙捆了个结结实实。 “戴蒙,你身为大宋国的副尉,为什么要串通郑国,干出这种欺君叛国的事来?”子德盯着戴蒙,不禁怒从心头起。 “君上,鄙人已被逼得无路可走,”戴蒙心如死灰的回答,“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何来无路可走一说?寡人只是让你处理一下乌泥坎的事情而已,你完不成或者不愿意去做,这就叫无路可走了?”子德用手指着戴蒙,气得七窍生烟。 “君上,乌泥坎现在不但有几十名乱兵,还有郑军的残兵,他们一个个训练有素,又可以在森林里设下埋伏,仅凭我一个人,实在是鸡蛋碰石头,无能为力。”戴蒙面无表情地申辩。 “怎么会是你一个人?你不会去找县尉范不归调兵吗?”子德问道。 “我去找过他,他说君上没有提调兵的事,不给调兵。”戴蒙满脸无奈,也豁出去了,“只因我们之前有过节,他想趁机对我报复。” “过节?”子德转头看了看皇勿焦。 “君上有所不知,前段时间县尉范不归也想赶走乌泥坎的赤狄人,结果被戴大人设计伤到了。”皇勿焦连忙对子德拱手解释。 “鄙人绝没有伤害过范不归。”戴蒙连忙争辩,“他是被毒蜂蛰伤的,的确与我无关。” 戴蒙看了看子德,眼神里流露出恳求:“君上,卑职想恳求你们不要赶那些赤狄人离开,免得给某个人做嫁衣。” 子德听到戴蒙话里有话,于是疑惑地问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县尉范不归之所以要赶走他们,是因为他自己想占有乌泥坎!”戴蒙终于说出了实情。 子德不禁吃了一惊,连忙转头询问皇勿焦:“有这回事?” “你血口喷人,自己犯事了,还想拉县尉范不归下水!”皇勿焦心里发慌,连忙手指戴蒙呵斥。 接着他又朝子德一拱手:“君上,他这是污蔑。请君上不要轻信这乱臣贼子的一派胡言。” “好了,好了。”子德摆了摆手,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不过他并不关心此事,他现在关心地是,左师灵不缓何时才能救自己出去。 这时,地面上又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郑军兵丁说话的声音: “卒长,你快看,这里死了咱们的两位弟兄!” “给我搜!他娘的。” “还搜什么搜?肯定已经跑远了。” “他们身体上还有余热,刚死不久,凶手应该没跑多远,快追!” 随着地面上的脚步声渐渐跑远,四周又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子德靠坐在地下室的墙边,不禁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看来,我们只能等左师灵不缓过来救援了,可灵大人现在在哪里呢?” 第131章 刘莺子虞逃出西陵集 林中村落乌泥坎,天刚拂晓。 “报——”一名探子快速地跑进村口的会客大厅,见到郑非就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禀报:“禀旅帅,下军佐符苓符将军,率领所部人马,已于今天清晨攻下了雍丘城!” “当真?”郑非惊得连忙站起身来,不禁喜出望外。 “当真!他们此刻正在清查城内的残敌。那雍丘城,已经完全处在符将军的掌控之下了。”探子连忙回应。 “那太好了,你赶紧通知他们几个,我们等会就启程。”郑非忍不住在长案上拍了一巴掌,欣喜若狂,“前往雍丘城,与符苓将军会合!” 而在另一间房里,鲁襄和鲁必残叔侄俩正在窃窃私语。 “四叔,我听说郑军已经拿下了雍丘城,国君子德藏匿城中,不知去向。郑非正要去跟他们会合,我们该怎么办?”鲁必残有些茫然的问道。 “我们也去,你的人马都带过去。”鲁襄捋着白须,淡淡地回答,“郑非此行的任务是保护我和子虞,他要去雍丘城,自然也不能丢下我们。” “可是,侄儿手下只剩这七八十号人了,雍丘城内却有上万名郑军,”鲁必残一脸担忧,“咱们一旦进城,很有可能会被他们吃掉。” “放心吧,他许瑕的最终目标就是拿下雍丘城。现在雍丘城已经到手,他自然不会再生事端,跟我鲁襄过不去。”鲁襄一脸笃定的回答,“现在到了该咱们动手的时候了,你得赶紧带着这几十名兵丁去雍丘城内搜寻子德!” “只有擒获子德,咱们鲁家才有翻身的希望。”鲁襄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 “是,”鲁必残双手一抱拳,突然又记起子虞来了,“子虞怎么办?据探子来报,县尉范不归正在西陵集搜寻他。” “子虞也不能放手!你现在就跟郑非一起,率领所部人马,即刻去西陵集搜寻子虞。他郑非身负保护子虞的任务,不可推卸责任。”鲁襄吩咐道,“至于在西陵集的那位县尉……县城都丢了,他自然也不会再有援军了,你们把他剿灭便是。” 西陵集,窗外的金鸡报晓声正此起彼伏,天色也已蒙蒙亮。 在“曹记客栈”里,刘莺和子虞已经打好包裹,斜挎在肩上。刘莺再一次跪倒在前来送行的老曹夫妇跟前,躬身磕头道别:“刘莺要走了,刘莺感谢爷爷奶奶的大恩大德。” 一旁的子虞也连忙躬身抱拳:“感谢两位老人家的好心相助,子虞永远铭记,下次有机会定当酬谢。” “这孩子,快起来,快起来吧。”曹氏连忙搀扶起刘莺。 老曹则轻手轻脚的打开客栈后门,伸头往门外张望了一下,然后朝刘莺和子虞一挥手:“外面没人,你们快走吧。” “是,”子虞又向老曹一拱手,于是牵着刘莺走出客栈后门,两人蹑手蹑脚的朝巷子口快步离去。 “站住,别跑!”就在这时,“曹记客栈”二楼的一间客房后窗突然被推开,一名年轻客商探出头来,高声吼叫着。 子虞和刘莺一听,顿时感到惊恐万分,他俩连忙撒开双腿,玩命的朝巷子外边飞奔而去。 “站住!站住,他娘的,”两名客商打扮的兵丁一边大呼小叫着,一边抽出佩刀冲下楼。 情急之中,他们甩给老曹一句“等会再找你算账!”然后便风驰电掣般地冲出“曹记客栈”后门,一路急火火的朝巷子口追去。 老曹夫妇顿时傻眼了,他们没料到自己的客栈早已被盯上;也没料到客栈楼上住着的年轻客商,竟然是监视自己的两名兵丁。 “快,快去收拾一下,”过了好一会儿,老曹总算清醒过来,他急忙吩咐还在傻站着的曹氏,“咱们得赶紧逃。” “逃?咱们逃去哪里?”曹氏顿时慌了神,一脸恐慌的问道。 “还能去哪?当然是回陶丘!”老曹急匆匆的往楼上跑,一边催促曹氏,“快来收拾呀。” “唉哟,我的祖宗呃,你说这算什么事?这算什么事啊!”曹氏现在只觉得腿脚发软,她扶着楼梯跌跌撞撞地跑上楼,嘴里惊慌失措地念叨个不停,一边进进出出地胡乱收拾着。 这边,子虞拉着刘莺,慌不择路地跑出西陵集,穿过木牌楼,然后转过弯,远远地躲进一片树丛中。 蹲守在西陵集的县尉范不归,这时也闻声赶来。 他急急忙忙地召集那七八名兵丁,跨上战马一齐追出木牌楼。 不过,当他站在牌楼下张目四顾时,竟然已看不到子虞和刘莺的半个人影。 “他们是朝这个方向跑的?”范不归一脸疑惑地转头询问手下。 “是的,大人!”年轻客商打扮的两名兵丁连忙拱手回答,“卑职看得真切,就是朝这边跑走的。” “那怎么不见人了?”范不归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四下里环顾着。 这时,他一瞥眼就看见在牌楼一角躺着的詹大善,于是走过去踢了他一脚:“喂,刚才有没有看到一男一女从这里跑过?” 第132章 刘莺落水客栈被封 詹大善不满地白了范不归一眼,知道惹不起,于是打了个哈欠,伸手朝远处的小树林一指:“好像朝那个方向跑了。” “追!”范不归一听,连忙转身上马,带领随从们迅速的朝小树林冲了过来。 “快跑!”小树林空空荡荡的,林下的几丛灌木里也根本无法藏身。 眼见追兵迫近,子虞只好一把拉起刘莺,跌跌撞撞地朝林子外跑去。 “站住!别跑!”后面的追兵这时已经发现了子虞和刘莺,于是大呼小叫着,朝他们围拢过来。 子虞拉着刘莺,不管不顾,还在玩命的向前飞奔。 只不过,双腿怎能跑得过四蹄?只见他俩刚刚跑上一座石板桥,一马当先的范不归就已经追上了他们。 “别跑!”范不归嘴里呵斥着,同时高高挥起马鞭,狠狠的一鞭抽在子虞的手臂上,直痛得他手臂痉挛,本能的一甩手,松开了刘莺。 而刘莺的身体顿时便失去平衡,她一脚踏空,只来得及发出“啊”地一声尖叫,便掉下河去。 “刘莺!刘莺!”子虞此时已经跑过石板桥,他一边狼狈的躲避着范不归地抽打,一边绝望的朝河沟里高声呼唤。 只是,此刻正顺着水流在河沟里扑腾着的刘莺,哪里还顾得上回应子虞? 她惊恐万状的在水里挣扎着,想要张嘴呼救,却立刻被冰凉的河水灌满咽喉,顿时呛得她心肺都快爆炸了,真是难受至极! 刘莺更加绝望的挣扎着,可河水还是一口接一口的呛得她慢慢昏迷过去。 她的手脚虽然还在本能的划拨着,但此刻已经毫无意义……又这么挣扎了一会儿,刘莺的身体便慢慢地沉了下去。 子虞此刻已经万念俱灰,他徒劳的在田野里左冲右突,强撑着身体麻木的向前奔逃。 “别杀他,咱们要抓活的!”范不归和他的随从们此刻已经放下心来:这个猎物肯定是跑不了啦。 大家略带戏弄的跟在子虞身后,坐在马上一路小跑,一边催促道:“跑啊,跑啊,快点!” 田野里,疲惫不堪的子虞,踉踉跄跄地跑到一条沟坎边,实在是体力难支,腿脚也不听使唤了。 只见他冷不丁的抬腿踢在一块石头上,身体瞬间就失去了平衡,接着便“啪”地一声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此时的“曹记客栈”内,老曹夫妇已经收拾妥当。 他俩战战兢兢地背着行李刚要出门,突然见到四名兵丁就像凶神恶煞似地闯了进来。 “怎么着,想跑?”为首的兵丁把手一挥,“给我拿下!” 三名随从如狼似虎的跨步上前,一把按住老曹夫妇,将他们五花大绑起来。 “军爷,我们冤枉,冤枉啊!”老曹夫妇焦急的高声呼喊。 “冤枉什么?你当我们是瞎子吗?逃犯明明就是从这里跑出去的,还想抵赖?”为首的兵丁一拍桌子,大声喝道。 “可是,收留逃犯的是那个帮工丫头,我们夫妻俩个的确不知情啊,军爷。”老曹哭丧着脸继续辩解。 “是啊,军爷!我们确实不知情!”曹氏也哭着附和。 “知不知情,谁知道呢?不要啰嗦了,有什么话,你们上衙门里去说吧。”为首的兵丁大手一挥,对手下吼道,“还站着干什么?带走啊!” “曹记客栈”门口,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乡邻。 这时,只见两名兵丁押着老曹夫妇从客栈里走了出来,挤出人群,然后朝西陵集外走去。 剩下的两名兵丁则忙不迭的给客栈大门上锁,钉好木条,算是把客栈查封了。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老曹怎么啦?” “我听说……他们那个帮工丫头收留了一个逃犯。” “唉,那个帮工丫头本来就是个来历不明的人,老曹夫妇发善心收留她,却反被她害了。” “哎哟,那丫头真是个扫把星,害死人哦。” 乡邻们同情地看着老曹夫妇被押走的背影,不禁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驾,驾!”鲁必残遵照鲁襄的指令,留下伍长钟离诞等五名兵丁继续驻守在乌泥坎,剩余的七十余人则伙同郑非的七八名残兵,骑着马、护着鲁襄的马车,一齐朝西陵集赶来。 “报——”这时,一名探子打马飞奔到鲁必残的跟前,抱拳禀报:“禀师帅,公子子虞已被县尉范不归抓走了。” “往哪个方向跑了?”鲁必残大吃一惊,接着又补充问道,“他们一共有多少人?” “一共七八匹马,朝那个方向跑了。”探子抬臂朝前方一指。 鲁必残不禁与郑非对视了一眼,于是发布命令:“咱们这里有二十多匹马,都跟我去追!其他的人,则护送鲁大人的马车前往雍丘城。” “是。”兵丁们一齐答应着,然后便策马扬鞭,紧跟着鲁必残和郑非疾驰而去。 第133章 灵不缓渡过雍水河 雍水河东岸,左师灵不缓表情凝重地站在一辆战车上。 他正手搭凉棚朝远处眺望,嘴里还喃喃地念叨着:“该来了,公孙简应该来了嘛!” 说着,他又忍不住紧盯着河对岸的郑军营地细细察看。 只见郑军营地里,帐篷齐整、旌旗招展,就跟昨日一样。 不过,让他略感意外的是,以前在河岸边不停巡逻的郑军兵丁,现在一个都不见了。 甚至,整个营地都已看不见一个人影。 “大人,卑职感觉,对岸似乎有点不太对劲,”旅帅向魁站在灵不缓身边,脸上充满了不解,“郑军营地今天怎么会看不见一个人影呢?不会是跑了吧?” “嗯,鄙人也感觉不太正常。”灵不缓点了点头,接过话茬,“本帅命令你,立刻派出一百名兵丁渡河过去探探虚实。注意不要恋战,如有阻击就马上回撤!” “是!”向魁双手抱拳,接受命令。然后转过身,快步朝自己的队伍跑去。 很快,雍水河中就出现了一队宋军兵丁。 大伙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握着佩刀,神情紧张、一步一步地朝雍水河对岸趟过去。 只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宋军兵丁们就趟过河水,走上对岸的滩涂。 然后大家便亢奋起来,一个个挥舞着手里的长刀,呐喊着朝郑军营地冲了过去:“冲啊!杀!” 然而,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营地里竟然真的空空如也,一个郑军兵丁的身影都看不到。 不但中军大帐里没人,其他帐篷里也鬼影子都不见一个。 见此情景,一名传令兵于是赶紧跑到河岸边,挥动着手中的旗帜。 对岸的灵不缓会意,又隐隐约约地感到有些不妙。 他来不及细想,于是大手一挥,对身边的师帅、旅帅们喊道:“全体渡河!” 此刻,在乌泥坎的森林里,曹永和两名青年男子骑在马上,护着一辆马车,风尘仆仆地跨过吊桥,返回村落里。 没过多久,马车便停靠在村口的会客大厅门前。 正在大厅里等候着的曹阙和曹业见状,于是赶紧跨步上前迎了出去。 “曹奠,曹基!”曹业欣喜地冲那两名青年男子打着招呼。 “曹业!咱们好久不见。”两名青年男子也赶紧回应。 他们接着便翻身下马,走到曹阙跟前,忙不迭的对曹阙拱手作揖:“侄儿见过二伯。” “嗯,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曹阙欣喜地拍了拍两位侄子的肩膀,接着又抬眼对正要钻出马车的老者喊道,“老三,几年不见,你还不见老嘛。” 马车上下来的是一名精神矍铄、须发浓密的老者,想必他年轻时也是一名孔武有力之人。 他名叫曹阔,是曹阙的堂弟。 只见他纵身从马车上跳下来,也赶紧拱手作揖:“哈哈,我在陶丘无所事事、修身养性,感觉都胖了一些。老二,你可是显老许多了。” “唉,这还不是那血丝流苏闹的嘛,这几年一直在外面风餐露宿、舟车劳顿,不老才怪呢。”曹阙叹了一口气,满脸自豪地抱怨。 “那血丝流苏,终于被你找着啦?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曹阔显得有些急不可耐,“树呢?在哪里找到的?你快带我们去看看嘛。” “哎,不急不急,你们这么远赶过来,先休息一会儿吧,喝口水、吃过饭再去。”曹阙连忙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雍水河边,左师灵不缓率领五千将士有惊无险地渡过了雍水河。 接着,他便一脸不解地走进符苓的中军大帐。 看着空空荡荡的营帐,灵不缓变得沉默不语,心里思忖着: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驾!驾!”正在这时,广阔的原野上突然又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和兵丁们的吆喝声。 下军将公孙简接到灵不缓的命令,正率领手下一万二千余名将士,急匆匆地飞奔而来。 一时间,只见马蹄翻飞、尘土飘扬,大批的兵丁打着旗帜,威风凛凛地赶到了郑军营地前。 “卑职公孙简参见灵大人!”领头的主将跳下战车,快步走到灵不缓跟前倒头便拜。 “卑职钟离子规参见灵大人!”一直驻守在郑军营地不远处的钟离子规,也闻讯赶来,单膝跪拜在灵不缓跟前。 “都起来吧。”战车上的灵不缓朝他们两位抬手示意,然后颇感失落地说道,“本帅让你们前来增援,本意是想吃掉雍水河岸边的郑军,谁知竟让他们偷偷溜走了。” “溜了?可惜啊,可惜!”公孙简站起身来,一脸惋惜地摇头。 “钟离将军,昨夜你们没有察觉郑军的异常动向吗?”灵不缓疑惑地问道。 “禀大人,卑职重点在封锁郑军的撤退路线,不过,他们显然没有撤退。”钟离子规向灵不缓一拱手,“昨夜倒是听到了一些战马的嘶鸣声,但也很平常,所以没有刻意打探。” 第134章 各方人马奔赴雍丘城 “他们应该是猜到咱们将要围攻他,所以才赶紧走了……哼,还算他识相,知道自己实力不济,也省得咱们动手!”公孙简一脸的不屑一顾。 可他们去哪里了呢?灵不缓捋着下巴上的胡须,眉头紧锁,难道…… “报——”这时,一名探子打马飞奔而来,他一边高声呐喊着,一边翻身下马、单膝跪拜在灵不缓的战车前,“禀大人,郑军已经攻破雍丘城,君上身陷城中,不知所踪!” “你说什么?”灵不缓闻言大吃一惊,声音颤抖着命令道,“你再说一遍!” “禀灵大人,郑军下军佐符苓,率领一万郑军,已于今天清晨攻破我雍丘城。国君子德现在还在雍丘城中,不知藏身在何处。急需大人前去救援!”探子于是又详细地陈述一遍。 “啊!”灵不缓大惊失色的跌倒在座位上,下军将公孙简和钟离子规也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现在他们终于明白了:雍水河西岸的郑军为何抛弃营帐、悄无声息地撤退——原来是要趁虚而入、飞兵直取雍丘城。 现在已是万分火急,必须立刻前往雍丘城解救国君子德! 想到这里,灵不缓既焦虑又颇感懊恼的一拍大腿,站起身来大喝道:“下军将钟离子规、公孙简听令,现在我们三军会合在一起,即刻进军雍丘城!” “是!”钟离子规和公孙简一齐单膝跪地,垂首抱拳齐声回应。 没过多久,三支宋军就相继出发,拔营策马离开了雍水河岸。 顿时,荒芜的原野上,到处都是旌旗招展,人声鼎沸。 一队队战马嘶鸣着在前开道,后边的步兵也齐齐甩开双腿,迅速的朝雍丘城方向驰援而去。 雍丘城郊外,师帅鲁必残和旅帅郑非一起,率领着二十多名骑兵,正在苦苦追赶县尉范不归一行人。 范不归将昏迷的子虞绑在自己的马鞍前,正领着七名随从快马加鞭朝雍丘城方向飞奔。 眼见离雍丘城已越来越近,范不归不经意的一回头,突然察觉到了远远跟在自己身后的追兵。 范不归瞬间就明白了追兵们的真实意图:这伙人肯定是为了营救子虞而来。 可是,自己到手的肥肉怎能随便让人夺走?必须派人阻挡他们!只要自己能够顺利地进入雍丘城,那他们就只能干瞪眼了。 “你们几个,给我拦住他们!”范不归一边打马向前奔跑,一边又挥起马鞭朝随从们发布命令。 “是。”七名随从齐声答应着,一个个手忙脚乱地勒住缰绳、调转马头。 随即,他们纷纷从腰间拔出佩刀,纵马朝鲁必残和郑非的骑兵们冲杀过去。 “呀!”后面的追兵也不甘示弱,只见他们都高声怒喝着,齐刷刷地竖起兵器,义无反顾的往前冲去。 很快,两支小小的骑兵队伍就冲撞到了一起,毫不畏惧的挥刀便砍。 不一会儿,就有几名倒霉的兵丁在惨叫声中滚落马下。 由于交战双方的人数悬殊较大,范不归派出去进行阻拦的这几名兵丁,虽然勇猛可嘉,但终究还是没能扛住几个回合。 只见他们一个个在刀光剑影中血溅三尺,接着便闷声倒地、气绝身亡了。 随从们的拼死抵挡,给范不归赢得了逃跑时间。 他一马当先,远远地甩开了追兵,径直冲到雍丘城门口。 “开城门,快开城门!”范不归大声叫喊。 同时,让范不归感到诡异地是,后面的追兵这时候竟然停止了追击。 只见他们齐刷刷地坐在战马上,远远地立在那里,就像是一尊尊雕塑,不再打马上前。 “快开城门,耳聋啦?”范不归又一次大声吼叫。 “来者何人?”城楼上终于有人回应。 “你瞎眼啦?鄙人是本县县尉范不归,受国君子德委派,前往西陵集擒拿子虞而归。”范不归恼怒地高声吼叫。 “这么说,你已经擒获了子虞?”城楼上的人还在继续问话。 “当然,你看看这是谁?”范不归伸手拍了拍马鞍前的子虞,不耐烦地吼道,“少啰嗦,快快打开城门!” “你等着,”城楼上的人答应一声,然后就消失了。 过了不一会儿,城门口便传来“轰隆隆——砰!”的一阵巨响,只见吊桥稳稳地搭在护城河上,城门也随之缓缓打开。 范不归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一边打马进城,一边又颇感疑惑的回头看了看城外远远站着没动的追兵们。 走进城门,范不归便伸手解开了子虞身上的绳索,横卧在马背上的子虞眼看就要滑落下去。 范不归急忙扬手,招呼城门口的兵丁们,“你们都过来搭把手,他晕过去了……别让他摔着。” 第135章 范不归身死鲁襄入城 “是。”城门口的几名兵丁答应了一声,于是紧跑几步,伸手接住正在滑下马背的子虞。 随即,他们左右架着子虞的手臂,忙不迭的把他搀扶到一边。 范不归一脸疲惫地望着这些忙碌的兵丁们,刚要翻身下马。 就在这时,他突然察觉到不对劲:城门口的这些兵丁竟然都穿着郑军的服装。 这是怎么回事? 范不归心中大感不妙,他连忙张目四顾。 只见不远处,一名武将模样的人率领几名随从正朝自己快步走来,范不归于是抱拳问道:“请问这位是?” “鄙人是郑军下军佐符苓,特来迎接县尉范不归范大人!”符苓一脸戏谑地抱拳回答。 “郑军下军佐?不好!”范不归骤然一惊,顿时便感觉脊背发凉、头皮发麻。 他不再犹豫,火急火燎地调转马头,同时高举马鞭,快速地抽打着坐骑,嘴里大喝一声:“驾!” 一名郑军兵丁眼疾手快,猛冲上前就要抢夺范不归手里的缰绳,结果被他狠狠地抽了一鞭,滚倒在一旁。 “驾,驾!”范不归此时已惊慌失措、惶恐异常。 只见他不断地挥鞭打马,身体也紧紧贴在马背上,一阵风似的朝城门外逃去。 下军佐符苓一脸淡然地走上城墙,目光冷峻地注视着城墙外打马奔逃的范不归。 然后,他随手从一名兵丁肩上取过弓箭,双目微闭、拉满弓弦。 只是略一瞄准,便“嗖”地一声一箭射出! “啊!”城外的范不归猛地发出一声惨叫,只见他头往后仰、背向前挺,那支利箭已经穿胸而出! 范不归强撑着稳住身形,然后慢慢地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突出的箭头和缓缓流淌的血迹,很快便已支撑不住。 只见他低头垂胸、双眼慢慢闭上,身体接着便萎靡地从马背上滚落下去。 “哼,想跑?恐怕没那么容易!”符苓顺手把长弓扔给一旁的兵丁,自负地拍了拍手,然后转身走下城墙。 此刻的雍丘城,城门大开。 几十名郑军兵丁分列在城门两侧,正在迎接城外的一队人马进驻。 师帅鲁必残和旅帅郑非,率领马队走在最前面,显得威风凛凛、意气风发。 鲁襄的马车则紧紧跟随其后,由几十名步兵拱卫着,缓缓驶入雍丘城。 郑非和鲁必残穿过高高的城门,一眼就看到城门边的平台上,下军佐符苓率领一群随从正在等候着。 郑非和鲁必残连忙翻身下马,两人一同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卑职参见符将军。” “都起来吧,”符苓踌躇满志地抬手示意,“两位都是英武非凡之人,让我符某颇为欣赏。此次出兵雍丘,两位都遭遇诸多波折,今日得幸共聚在此,已实属不易。” 眼见两人站起身来,符苓于是继续叮嘱道:“咱们几个都肩负着同一使命,有如唇齿相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后在这雍丘城内,也不要再分你我,而应团结一心、通力合作。为许大人、也为公子子虞和鲁大人共谋宏图伟业。” “是。”鲁必残和郑非连忙拱手答应。 这时,鲁襄也从马车里钻出来,符苓于是又对他抱拳施礼:“鲁大人,幸会幸会。鄙人已将公子子虞安置在雍丘驿馆。不过,他目前的状态不是很好。鲁大人,烦请你们叔侄二人,也暂住驿馆,顺便照看公子吧。” “谢谢,谢谢符将军考虑周全。”鲁襄连忙拱手道谢。 “鲁大人不必客气。”符苓客套地回应了一句,随即吩咐身边的一名随从,“你现在就给两位大人带路,领他们去雍丘驿馆吧。” “是,鲁大人请。”那名兵丁于是翻身上马,朝鲁必残一拱手,然后便领着他们叔侄二人及一众护兵朝雍丘驿馆走去。 第136章 宋军兵临雍丘城下 符苓目送鲁必残的兵丁和鲁襄的马车走远,这才转头对郑非说道:“旅帅,咱们上城头看看去。” 符苓领着郑非走上城头,他望着城内鳞次栉比的房舍建筑,不禁大为感慨:“咱们两支队伍分头行动,都没能成功抓住子德。谁知,竟机缘巧合地获得了这座城池。” “将军英武有为,处事果断,让卑职深感佩服。”郑非连忙恭维。 “呃,哪里哪里。幸亏司徒大人考虑周全,在城里安排了内应,否则也不会这么顺利。”符苓谦逊地摆了摆手。 “我听说那名内应是卒长戴渊,”郑非随口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他已经不在了。”符苓颇感惋惜地摇了摇头,“戴渊伙同他的堂叔戴蒙,在城内羁押了子德。只是,戴渊在配合我军攻城时已经阵亡,而那位戴蒙和子德却不知去向……不过,我猜他们应该还藏在城内的某个角落。” “哦……将军要不要卑职继续来搜寻子德?”郑非试探着问道。 “不找啦,司徒大人命令咱俩追捕子德,目的就是为许大人争得这座雍丘城。现在雍丘城已被咱们掌控,他子德爱藏哪藏哪,随他去吧。”符苓摆了摆手,“想必他鲁襄和鲁必残叔侄二人,必定会全力搜寻子德,咱们就不用操这份心了。” “将军说得在理。卑职以为,子德身陷城中,宋军决不会善罢甘休的。依卑职猜测,大批宋军很快就要赶来了。”郑非颇感担忧地提醒。 “可不是嘛,正因为如此,咱们得把全部心思用在雍丘城的城防上,”符苓深以为然,“好不容易才拿下这座城,可不能又把它丢了。” “冲啊,杀!”就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符苓和郑非惊恐地转过头来,定睛朝城外望去。只见城外的树林里忽然冲出来大批的宋军兵丁,他们有的挥舞着长枪短剑快步冲向城门,有的则张弓搭箭朝城墙上怒射。 随着密集的箭雨从城外飞速杀来,站在城头上的符苓一下子猝不及防,他猛然听到头顶上传来“啪”的一声,同时只觉得脑袋一凉,原来他的头盔已被射飞! “唉呀!”符苓惊悚的一缩脖子,急忙拉着郑非藏身于城垛边,同时惊恐地大声喊叫起来,“快关城门,快快拉起吊桥!” 守在城门口的郑军猛然发现城外飞扬的尘土和疾速冲过来的宋军兵丁,顿时惊恐异常。 他们哪里还敢怠慢?于是一齐冲上前去,手忙脚乱地把吊桥拉升起来。 城墙外,大批宋军已经飞速地冲到了吊桥边。 眼见吊桥正在缓缓升起,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兵丁哪肯罢休,只见他们一个箭步飞跃,单手攀上了正在缓缓抬升的吊桥,挥刀便砍。 怎奈吊桥上的铁环过于粗大,任凭这几名兵丁砍得火星四溅,也无济于事。 没过多久,众人便渐渐感到体力不支,于是纷纷从吊桥上坠落下来。 城墙上的符苓和郑非目睹这一切,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符苓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手指着城外的宋军将领大声喝道:“来者何人?” 城墙外的下军将公孙简一马当先冲出队伍,他一路跑到城门前高声叫骂道:“爷爷我是襄邑守将公孙简 ,符苓小贼,只要你现在打开城门,鄙人保证饶你不死!” “哈哈,小小襄邑的一条看门狗,也敢在此撒野,真是可笑至极。”符苓毫不客气的回击,“有种你现在就攻城,没种你就趁早滚蛋!” 城外的公孙简不禁气得七窍生烟,他于是挥剑大声怒吼道:“在你爷爷面前也敢出言不逊,真是岂有此理,放箭,放箭!” 他身后的宋军将士听到命令,于是纷纷张弓搭箭,朝城头上怒射过去。 密集的箭雨只射得符苓和郑非赶紧走下城墙闪避,藏匿得无影无踪了。 公孙简痛痛快快地发泄了一通,不过射箭对城头上的郑军来说,杀伤力实在有限,他只好挥手停了下来。 第137章 林魈征粮月儿送饭 眼见城外大队宋军已经赶来,想必他们很快就会发动进攻,符苓和郑非顿时颇感紧张。 此刻,他们已经从占领城池的兴奋中冷静下来,正积极地组织兵丁们往城墙上运送弓箭、火把、茶油等防御物资。 另一部分兵丁,则被郑非安排去城里百姓家收缴粮食。 稀里糊涂跟着郑军兵丁混入城中的林魈,现在已成了收缴粮食队伍中的一员。 只见林魈拎着麻布袋,跟在三名郑军兵丁身后,正在挨家挨户的征收粮食。 “开门开门!”领头的兵丁用力拍打着一户人家的大门,“快开门!” 良久,大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隙,只见一名老妇人伸出头来,看着门口的郑军兵丁,怯生生地问道:“军爷,你们这是……有何贵干?” “征粮!没有去看布告吗?上面可是写得清清楚楚,每户都得上缴面粉十升、小米十升!”领头的兵丁大声吩咐。 “要这么多?都上缴了咱们自己就没得吃了啊,军爷!”老妇人一脸苦相,表示很为难,“能不能暂时交五升,剩下的过几天再缴……” “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吗?”领头的兵丁拔出佩刀,抵在老妇人胸口上,“说十升就是十升,你敢少老子一升,老子就杀你全家!” “呃,好的,好的。”老妇人吓得直哆嗦,连忙后退几步,“十升,就十升,军爷息怒,请军爷息怒。”说着她便忙不迭地进屋把十升面粉和小米备齐,分别倒进林魈拎着的两个麻布袋里。 “他娘的,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领头兵丁忍不住嘟囔着。 “开门,开门!”兵丁们转身又来到另一家大门前,领头兵丁继续拍打着大门叫喊道。 “呃,来了来了,”门里传来一名老者的应答声。 随即,戴府管家六爷便打开了大门,只见他用手指了指脚边的两个小布袋,然后对门口的郑军兵丁抱拳施礼,“军爷,你们是来征粮的对吗?小人这都准备好了……” “面粉十升,小米十升。”六爷说着便弯腰拎起两个布袋,“军爷,倒哪里?” “这就对了嘛,”领头兵丁满意地回答道,“要都像你们家这么爽快,老子得少浪费多少口舌!快倒进来……” 林魈站在领头兵丁的身后,目光痴痴的望着戴府内院。 此时,他看到一个年轻女子正拎着水桶往走廊尽头走去,而这位女子分明就是乌泥坎的月儿! 以前在森林里,林魈见过月儿跟随浅瑶一起去采蘑菇,所以认识她。 月儿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跟浅瑶一起嫁过来的吗? 林魈心头一阵激动,他找到了月儿,等于说很快就可以见到浅瑶了! “哎,犯什么傻呢?快把米和面倒进麻袋里。”领头兵丁回过头来,抬腿踢了林魈一脚,嘴里骂道,“你个死哑巴。” 林魈这时才回过神来。 他忙不迭地接过六爷手中的布袋,然后把布袋里的粮食汇总在自己脚边的袋子里。 接着,他又拎起粮袋跟着兵丁们往下一家大门口走去。 不过,林魈这时已经无心继续收缴粮食了,开始寻思着如何脱身:他要去戴府找月儿、去见浅瑶! 没过多久,机会就来了。 这时,领头兵丁跟一户人家发生争吵,几名兵丁都前去抢夺粮食。林魈趁众人不注意,鞋底抹油偷偷溜走了。 这时,在戴府的灶房里,媿永泰帮着月儿备好了饭食,放进竹篮,一边叮嘱她:“路上小心点,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别让人家给盯上了。” “好的,爹!”月儿答应了一声,随即跨着竹篮,不声不响地走出戴府大门。 她看似不经意的往左右瞅了瞅,然后脚步轻快地闪身走进一条小巷子里。 因为郑军进城了,老百姓不敢出门,家家户户都是大门紧闭,所以巷子里静悄悄的。 月儿一边走一边不时地扭头回望,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很快,她就走到一户废弃民宅的杂物房门口。 月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扭头又朝巷子两头看了看,终于抬起手来,敲响了杂物房的木门:“咚,咚咚。” 不过,月儿始终没有察觉:就在她身后不远处,林魈正蹑手蹑脚地躲藏在废弃民宅的一个拐角边,偷偷地窥视着她。 “咚,咚咚!”杂物房的地下室里,子德和皇勿焦等人忽然听到地面上传来三声敲门声。 这一前两后地敲,显然是暗号,大家不禁又紧张起来。 “大家不要惊慌,这是鄙人的小妾送饭过来了,”戴蒙一提小妾,脸上又有些不自然,他无奈地向子德和皇勿焦解释,“这是我跟她事先约好的。” “哦,”大家不禁松了一口气。 皇勿焦身边的两名兵丁于是站起身来,转身往楼梯上爬,准备出去找月儿领取饭食。 “慢着,给戴蒙松绑!让他亲自去拿吧,你们俩跟着就好了。”皇勿焦吩咐两名随从,随即又转头威胁戴蒙,“不要耍花招,你要敢逃,我们杀你全家。” “哼……”戴蒙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 两名兵丁解开戴蒙身上的绳索,领着他悄悄地爬出地下室,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杂物间的木门后。 为了以防万一,两名兵丁没有直接开门,而是透过门缝偷偷地朝外面窥视着。 显然,戴蒙没有骗他们,此时门外站着的,的确是位年轻女子。 “咚,咚咚!”月儿又一次轻轻地敲响了木门。 随即,木门被轻轻拉开了,戴蒙的半个身子露了出来。 月儿抬眼一瞧戴蒙,真是吃惊不小:她分明看到了戴蒙身上那扯破的衣裳和留有血迹的、憔悴的脸——戴大人肯定是遭罪了。 “大人,你这是怎么啦?”月儿低声惊呼,随即她又情不自禁地用手背遮住了自己的嘴唇,露出了难受和心疼的表情。 “不碍事,不碍事的。”戴蒙连忙摆了摆手,又用衣袖随意擦了把脸,低声叮嘱道,“不要跟你爹说,知道吗?” “是……”月儿低头答应了一声,看得出来,她有些惊慌和担心。 “不用担心,我真没事。”戴蒙伸手接过月儿手中的竹篮,“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一点。” 说着,他就把木门轻轻关上了。 林魈藏身在附近一个角落里,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等月儿转身走远后,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于是轻手轻脚地走到杂物房的木门前,透过门缝好奇地朝里面窥探着。 不过,最终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第138章 曹阙父子考察养蜂地 雍丘驿馆内,鲁襄和鲁必残正在小声地商议着。 “必残,国君子德现在就藏身于雍丘城内,你得让手下的这几十名兵丁赶紧分头去搜寻,千万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了。”鲁襄一脸凝重。 “侄儿知道,这次搜寻关系到咱鲁家的荣辱,侄儿定当全力以赴。”鲁必残双手抱拳回答,“只是,这么大一座雍丘城,哪怕派兵分头搜寻也是大海捞针。” “就算是大海捞针,只要捞的时间久了,他也会露出蛛丝马迹来。”鲁襄自信地捋着白须,“现在符苓将军占领了雍丘城,宋军一时半会也杀不进来,咱们得趁这段时间,赶紧把子德找出来。” “是,侄儿明白。”鲁必残刚要站起身来,只见门口就走过来一名兵丁,拱手朝两人禀报:“禀鲁大人,禀师帅,公子好像有动静了。” “好,我们这就过去。”鲁必残连忙和鲁襄一起,朝驿馆内的另一间房间走去。 驿馆的病房里,子虞正仰面躺在床板上,双目紧闭、面如土色。 可他的嘴唇却仍然在缓慢的一张一合,似乎在念叨着什么。 站在一旁的鲁必残感到好奇,于是把耳朵凑过去,仔细地倾听着。 “刘莺?他在叫刘莺。”没一会儿,鲁必残又直起身来,疑惑地转头看着鲁襄问道,“四叔,刘莺是谁?” “一个女乞丐,帮他疗过毒伤。长得嘛,也还有几分姿色,他就迷上了。”鲁襄一脸的不屑,“真是没出息。” “呵呵,”鲁必残无奈的讪笑着,“看他这个样子,侄儿担心他会熬不过去。” “唉,他身上这毛病,还得靠曹先生来治疗,”鲁襄轻叹了一口气,同时又感到有些懊悔,“今天早上,你怎么不把他们父子二人也带上呢?” “侄儿现在就派人去把他们请过来就是了。”鲁必残说着就往门外走去,刚好碰到一名探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师帅,属下已经打听清楚了,是雍丘副尉戴蒙挟持了国君子德。” “知道了。”鲁必残感到有些意外,接着便吩咐探子,“你赶紧去一趟乌泥坎,把曹阙父子请来,给公子疗伤。” “乌泥坎……师帅,宋军已经兵临城下了。”探子提醒鲁必残。 “他们已经围城了吗?” “那倒没有,他们现在主要聚集在南门口,想必很快就要围城了。”探子如实禀报。 “那就没什么大问题,你跟我来吧,咱们找个地方放吊篮下去。”鲁必残边说边挥手,领着探子走了出去。 乌泥坎的大森林里,曹阙和曹阔兄弟俩,带着四名子侄,站在血丝流苏林下,仰望着漫天红色的丝状花瓣,不由得啧啧称奇。 “老二,你能找到这血丝流苏,真是太幸运了。咱们培育红背黑蜂的计划,也就有希望实现了。”曹阔不经意地看了看身边的几个蜂箱,不禁发出感慨。 只见那蜂箱口,正有一些硕大的黑蜂在进进出出地忙碌着。 “不过,这里的条件要比陶丘城里差远了。老三,你们父子要尽快适应哦。”曹阙伸手指着凹坑侧壁新凿好的三孔窑洞和两间茅草棚——这是他恳求鲁必残的兵丁们帮忙新修的——接着补充说了一句,“咱们只能暂时蜗居于此了。” “嗨,咱什么苦没吃过?”曹阔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看这森林里挺好的,远离尘世烦扰,而且野物还不少……曹永,这烤肉你得给三叔多安排几顿,哈哈。” “呵呵,想吃烤肉肯定不是问题。”曹永连忙答应,“侄儿这就去给三叔逮只麂子回来。” “哎,不急不急,三叔也就随口一说,咱们还是先商议育蜂的事情要紧。”曹阔赶紧摆摆手,制止了曹永。 第139章 宋军筹划如何攻城 “曹先生,曹先生!”正当曹阙一行人还在血丝流苏凹坑下闲聊时,留守乌泥坎的伍长钟离诞突然出现在了凹坑上边。 他一边挥手一边高喊:“师帅命你即刻赶往雍丘城,给公子子虞治病!” 现在已到下午,雍丘城外更是人声鼎沸,在灵不缓的提前筹划下,三支宋军有条不紊地进驻到指定位置。 其中,下军将钟离子规驻防在城墙东门外,而公孙简和灵不缓本人则分别驻守在城南和城北。 三支宋军互为犄角又遥相呼应,对雍丘城已形成了半围合的态势。 此刻,到处都可以见到旌旗招展、战马奔腾,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战前紧张气氛。 左师灵不缓端坐在中军大帐里,下军将钟离子规和公孙简则分坐在他的左右两侧。 三人在木案上摊开一张雍丘城的城防地图,正在紧张地商议着。 “据探子来报,国君子德被雍丘副尉戴蒙挟持,暂时藏匿在城中,尚未落入敌手。所以,我们得抓紧时机,赶紧攻城。”灵不缓用手捋着胡须,忧心忡忡地说道,“否则,君上一旦落入敌手,咱们就很被动了。” “嗯,左师所言极是。”钟离子规和公孙简连忙点头表示赞同。 “鉴于郑军已经进驻城内,我们此战的主要目的是逼迫他们退出雍丘城。”灵不缓用手指着地图,“这个西门,就留给他们当作撤退的出口吧。如果他们真的由此处撤出,两位切记不要追杀。” “唉,这群混蛋竟然敢占据我大宋国的城池,不杀他,他还以为咱心慈手软。”公孙简恨恨地说道。 “说了不要追杀,就不要追杀!如果他们愿意退出雍丘城,那就是很好的结果了。”灵不缓不满地看了公孙简一眼,“说不定,他们还真会负隅顽抗!那样的话,咱们必定会伤亡惨重,还不一定能攻下这雍丘城。” “嗯,左师说得有理。”钟离子规点了点头,“卑职估计,他们负隅顽抗的可能性很大。郑军此次深入咱大宋国境内,目标很可能就是这座雍丘城。” “不管怎么说,先给他留个出口吧。至于他们愿不愿意走西门离开,那也就随他了。”灵不缓打定了主意,“钟离将军,你长年驻扎于此,熟悉雍丘的城防,就由你来担任主攻吧。” “遵命!”钟离子规连忙抱拳领命。 “鄙人的五千人马佯攻北门,公孙将军,你就佯攻南门,目的是分散郑军的城防兵力,以期望能在东门获得突破。”灵不缓又对公孙简吩咐道。 “是。”公孙简赶紧站起身,抱拳答应道。 “明日下午未时一刻,咱们三路大军,一齐攻城!”灵不缓伸手在木案上狠狠一拍,也跟着站起身来。 下午,鲁必残带着几名兵丁,马不停蹄地赶到雍丘城北城的戴蒙府邸门口,一名随从走上前去,毫不客气地敲响了戴府的大门。 “来了,来了。”不一会儿,管家六爷就拉开门闩,将大门打开一条缝隙。 六爷伸出头来瞅了瞅,发现站在门口的鲁必残一行人,不禁一愣。 “各位军爷有何贵干?”六爷定了定神,朝鲁必残一拱手。 “我们要找戴蒙戴大人,你叫他出来说话。”鲁必残挥手吩咐。 “戴大人不在,昨天就出去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六爷装糊涂,“诸位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跟我说,等戴大人回来我再转告他。” “你少他娘的给我装蒜,戴蒙犯事了,你会不知道?”鲁必残伸手搭在六爷的肩上,把他拨到一边,然后向随从们一挥手,“给我搜!” 第140章 曹阙进城刘莺获救 于是,几名兵丁就跟着鲁必残一拥而入,冲进戴府的小院,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搜寻起来。 只惊得月儿和媿永泰紧张地靠墙站立着,不敢吱声。 鲁必残率领他的兵丁们把戴府翻了个底朝天:月儿的床底、衣柜自然是不会放过的;灶房里的柴堆、水缸也被仔细察看了,甚至就连墙面、地砖,都被他们拿木棍轻轻敲过,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他们两个是谁?”鲁必残颇感失望地从灶房里走出来,又心有不甘地指着媿永泰和月儿问六爷。 “这位是戴大人的侧室,这位是……咱们府上的长工。”六爷犹豫了一下,为了省事,于是把媿永泰指认成了长工,反正媿永泰那饱经风霜的脸看起来也跟长工别差不多。 “哦,”鲁必残感到很无趣,于是敷衍地说了一句,“戴大人如果回来了,就让他去一趟雍丘驿馆,知道吗?” “哎,哎!”六爷点头哈腰地尾随着鲁必残一伙人,把他们送了出去。 离开戴府,鲁必残对身边的两名兵丁吩咐道:“你们两个,在这附近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守着,盯住这院子。其它的人,跟随我去其他地方搜。” “是,”几名随从一拱手,连忙答应。 天色渐晚,暗夜笼罩着雍丘城,相较于白天,此刻四周已经安静了许多。尤其在城西门,因为无人驻防,甚至已经到了万籁俱寂的地步。 这时,借助夜空中的微光,隐约可以见到四个人影在偷偷地接近雍丘城西边的城墙——雍丘城的护城河由于年久失修,许多河段,尤其是远离城门的地方,已经淤塞干涸,行人可以直接从河床上走到城墙脚下。 探子领着曹阙父子三人,一起猫着腰,悄无声息地潜伏到城墙下。 四人往城墙两侧偷偷地观望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危险后,探子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把它点燃了。 火折子在阴暗的夜空中瞬间就形成了一个亮点,就算一里开外都能发现,想必城墙上的郑军兵丁也可以看到。 火折子只是燃烧了一小会儿,就渐渐熄灭了。 四人仰着头,盯着城头上的动静。没过多久,只见一个吊篮就从城墙上垂放下来,缓缓降落到四人的脚边。 “曹先生,你先上。”探子伸手示意。曹永和曹业于是把曹阙扶进吊篮里坐好,然后又扯了扯系在吊篮上的麻绳。 城头上的郑军兵丁会意,连忙快速而平稳地把曹阙拉了上去。 吊篮悬挂在城墙外,又如此上下反复了好几次,终于有惊无险的把城外四人全都送到城里去了。 此刻,夜色弥漫的郊野里,孤零零的立着一间破房子,破房子的外间正燃着一堆篝火,旁边晾烤着几件衣物。 刘莺平躺在篝火边,微微睁开了眼睛。她有些呆懵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禁疑惑的慢慢爬起身来。 “醒过来啦?”这时破房门口传来了一句苍老的问话,接着,一个身着补丁衣服、白发干枯如乱草的老婆婆走了进来,“年纪轻轻的,跳什么河?要不是我这老婆子碰巧看见,你恐怕已经没命了。” “谢谢婆婆,谢谢婆婆。”刘莺听她这么说,也就大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连忙朝老婆婆下跪磕头。 “你是哪里人?有什么事想不开的?”老婆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问道。 “我是西陵集……曹记客栈的。请问婆婆,这里是哪?”刘莺有点迷茫地问道。 “哦,西陵集……离这里大概也就十多里地吧。”老婆婆自言自语地说着,然后又好奇地问道,“你家是开客栈的?” “是的,你送我回西陵集吧,我爷爷奶奶一定会有酬谢。”刘莺满脸诚恳地请求。 “明天吧,这黑灯瞎火的。”老婆婆一边答应着,一边从身后的破碗里拿出一个黑乎乎的馍,伸手递给刘莺,“饿了吧?给!” 第141章 子虞求鲁必残救刘莺 第二天上午,旅帅郑非跟随下军佐符苓和其他几名师帅,神色严峻地登上雍丘城城墙。 众人远眺城外的宋军大营,一边低声商议着。 “宋军三面围合雍丘城,唯独放开西门,旅帅,你怎么看?”符苓开口问郑非。 “卑职已派探子去城西打探过了,的确没有宋军埋伏。很显然,他这是希望我们主动撤退。”郑非抱拳回答。 “呵呵,笑话!已经吃到嘴里的肉怎么可能吐出来?咱们好不容易才拿到这雍丘城,怎么可能撤退?”符苓冷笑一声。 “就算战斗到最后一人,也不许后退半步!人在城在,城亡人亡!” “是!”师帅们连忙一齐抱拳答应。 “旅帅,宋军三面围城,你估计他们的主攻方向在哪里?”符苓盯着郑非。 “宋军下军将钟离子规常年驻守在雍丘城附近,他和他的部属们对雍丘城的城防应该会比较熟悉。依卑职判断,他担任主攻的可能性比较大。”郑非拱手回答。 “你们怎么看?”符苓又转头询问身边的师帅们。 “将军,卑职认为旅帅分析得很有道理,我们应该重点防守东门。”师帅们也纷纷表示赞同。 “嗯,那就再从南北两侧各抽调一千兵力,随时准备增援东门。”符苓对师帅们发布命令。 此时的雍丘驿馆,气氛倒是平静许多。只见曹永和曹阙父子正在伺候着子虞服下汤药。 昨夜,曹阙一到驿馆,就马不停蹄的给子虞切脉诊断,结果发现他只是疲劳过度和伤心过度导致的晕厥,身体并无大碍。 曹阙放下心来,只是给他扎了一会儿针,就退出了病房。 今天一大早,曹阙背着药箱又来到子虞的房间。 此刻,子虞已经苏醒。 他一脸颓废地看着曹阙,有气无力地问道:“曹先生,这是哪里?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公子,这里是雍丘城、雍丘驿馆。咱们有缘又重逢了。”曹业端过来一碗黄灿灿的汤药,送到子虞的嘴边,“喝吧,喝完这碗汤药就好了。” 子虞张嘴喝下汤药,一脸愧疚地说道:“谢谢曹先生再次相救,先生的大恩大德,子虞真是没齿难忘!” “公子快别这样说,曹某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不足挂齿。”曹阙连忙摆手安慰。 这时,鲁襄和鲁必残也走进房来,见子虞已经苏醒,鲁襄连忙抱拳作揖:“公子真是命大,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这就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鲁大人,谢谢了……”子虞有气无力地向鲁襄一拱手,而后又看到他身后站着的鲁必残,于是略感惊讶地问道,“师帅,你也在这里?” “呵呵,公子命大,我也命不该绝,咱们总算又重逢了。”鲁必残也双手抱拳,呵呵一笑。 “唉,命不该绝,”子虞苦笑着叹了一口气,突然又想起刘莺来,嘴里喃喃地念叨着:“刘莺,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命。” “师帅,你能不能派人去帮我找找刘莺?求求你,子虞求你了。”子虞用渴望地眼神盯着鲁必残,请求道。 “刘莺?你又遇见她了?”一旁的曹永疑惑地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在西陵集,是她收留了我,是她救了我……昨天早上,我俩一起躲避追兵时,她不幸坠落河沟里了。”子虞泪流满面的诉说着,“老天爷为什么要如此虐我?我们刚刚重逢,可她却又坠河了,生死未卜,呜呜呜……” “师帅,求你帮我去找找她吧。”子虞拉着鲁必残的衣袖,继续哀求。 鲁必残感到有些为难,刘莺昨天掉进河沟里,到现在恐怕早就淹死了。自己手下这点人手,正在全力搜寻子德和戴蒙等人,哪里还有功夫来管这点破事? 鲁必残于是转头看向鲁襄,让他拿主意,鲁襄有点心烦,于是挥了挥手:“那你就派两个人去找找吧。” “师帅去找找也好。”曹阙这时也连忙插话,“公子这是心病,只要人找到了,他这病也就好了。” “那好吧。”鲁必残无奈,答应着走出房门,然后朝驿馆门口的两名年轻兵丁招手喊道,“赵廷朔、赵廷望,你们两个过来一下,帮公子去找个人。” “是。”那两名年轻兵丁连忙跑过来,然后又跨步走进子虞的房间,听候他的安排。 鲁襄和曹阙父子顿觉无趣,于是都离开了子虞的房间。 这时,只见一名探子又匆匆忙忙地走进驿馆,他找到鲁必残,并附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鲁必残于是便跟着他快步离去了。 “曹先生,子虞的病情,鲁某就拜托你们几位了。”病房外,鲁襄见曹阙父子望着鲁必残的背影发呆,于是没话找话地提醒他一句,“诸位暂时没什么事,就回房休息吧。” “哦,鲁大人不必客气……谢谢鲁大人的关心。”曹阙醒过神来,连忙向鲁襄拱手道谢,然后便带着曹永和曹业退回房内。 “曹永、曹业,你们两个先去熬些汤药备着吧。”曹阙接着又吩咐道。 第142章 钟离子规攻城失败 “咚!咚!咚!咚……”下午,雍丘城的城墙外,此刻已是鼓声隆隆。 在灵不缓的统一指挥下,三支宋军从北、东、南三个城门方向同时发起了进攻。 下军将钟离子规担任主攻。 只见他正率领着一万二千名兵丁在东门口两侧发起了猛烈地攻城作战——城门附近的护城河水位较深,很难组织起有效的攻击,而两侧远离城门的区域,河床淤塞干涸,正是攻城翻墙的好地方。 “放箭!”钟离子规站在战车上,挥剑高声咆哮着。 顿时,密集的箭雨就如同飞蝗一般,疾速地朝城墙上刺杀过去!随即,城头上便乱箭纷飞、惊险异常。 其中,有些箭身上还绑着火折子,带着一串火星划过天际,深深地扎进城头上的麻袋里、扎进木质盾牌上,燃起一串串火苗,冒出滚滚浓烟。 “卧倒!躲避!”正在城头上指挥着的符苓和郑非见状,连忙紧张地呼喊着。 城头上的郑军兵丁,在密集的箭雨面前,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只得俯身躲藏在城垛下、盾牌后,一个个憋屈的龟缩在那里,不敢露出头来。 更有少数倒霉的郑军兵丁,不幸被火箭射中,满脸痛苦又无助地在城头上跌跌撞撞地来回奔跑着、绝望地叫喊着。 而他们的同伴却根本不敢冒着中箭的危险上前去救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凄惨的哀嚎声中跪倒下去,趴在地上痛苦地挣扎了一会儿,便不再动弹。 “杀啊!冲!”趁着有密集的箭雨作掩护,城墙下的宋军兵丁抓住时机,赶紧往前冲。 他们以二十人为一组,抬出一座座云梯。他们一边呐喊着,一边快速地飞奔到城墙脚下,齐心协力地竖起了云梯,搭在城墙上。 然后,兵丁们便一个接一个地挥舞着佩刀,沿着云梯向上爬去。 “长矛队,上!”藏身城垛边的符苓察觉到城下宋军有异动,急忙大声吼道。 城头上的郑军兵丁哪敢怠慢,他们只等城下射来的箭雨一停,便立马站起身来,飞奔到城墙外沿,抡起长矛便狠狠地往下刺杀,直杀得云梯上的宋军惨叫连连,鲜血四溅。 其中有些倔强的宋军兵丁即使被长枪刺中,浑身淌着血,也不甘屈服。 只见他们用双手死死抓住枪头,跟上面的郑军拼命来回拉扯,最后双双坠落城下,同归于尽。 还有些宋军兵丁则刀法不错,竟然挥刀劈开了头顶上方的郑军刺过来的长矛,迅速地爬近城垛。 随着越来越多的宋军兵丁借助云梯接近城垛,城垛边的郑军兵丁也沉着应战,纷纷挥刀劈砍,双方随即便陷入了短兵相接、互相刺杀的状态。 一时间只见刀光剑影、血肉飞溅,呐喊、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与此同时,不断有人从城垛边滚落下来,命丧当场。 在混战中,有少数顽强的宋军兵丁,侥幸地冲上了雍丘城头。 不过还未等他们站稳脚跟,便有大批郑军快速地围拢过来,对他们进行血腥攻击。 由于双方人数过于悬殊,只消两三个回合,这些刚刚冲上来的勇士便一个个身负数刀,只能怒目圆睁、心有不甘地倒地而亡。 “泼茶油,扔火把!”眼见情势危急,一直在城头上观战的郑非又赶紧吼叫道。 在城墙内侧待命的随从们听到命令,哪敢怠慢? 他们急忙拎起一桶桶茶油,飞快地冲到城垛边,找准宋军的云梯,然后把茶油径直朝云梯上的宋军头上浇了下去。 尾随而至的另一队郑军则早已燃起了火把,只等茶油淋湿了云梯上的宋军衣裳,他们便扬起手臂,毫不迟疑的把火把抛摔下去。 一刹那间,火光便“腾”地一下飞升起来,云梯上的宋军兵丁很快就变成了一个个火球,整个云梯也化成了一条长长的烤串。 兵丁们一边惨叫着、一边挣扎着,纷纷从云梯上滚落下来。 于是,城墙边、云梯上到处都可以看到在火光下挣扎着的人影,到处都可以听到绝望地嚎叫声。 这场面真是惨绝人寰,让人不忍直视。 一直在战车上观战的钟离子规,正表情凝重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见城头上的郑军准备得非常充分,而自己的手下无论怎么进攻,都始终无法打开局面,不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如此一来,继续攻城已经没有了意义,只会白白损耗更多宋军兵丁的生命。 无奈中,钟离子规大手一挥,急令手下鸣金收兵。 那些躲藏城墙下、正不知所措的宋军兵丁们,就好像获得了特赦一般,狼狈不堪的撤退回来。 第143章 符苓受伤刘莺探店 下军佐符苓和旅帅郑非,这时已从盾牌后站起身,他们走在城头上,穿过弥漫的硝烟,跨过一具具滚落在地的兵丁尸体,然后站在城垛边,遥望着城外抱头鼠窜往后撤退的宋军,不禁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郑非突然又意识到不对劲:只见凌乱退却的宋军中,竟然有十几人半跪着巍然不动。 他再定睛一看,发现那些人正一个个手持弓箭,朝自己瞄准! “不好!”郑非心头顿感惊悚,他一边快速下蹲,一边扯着符苓的手臂高声喊道,“将军,快快蹲下!” 可是,现在已然晚了,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嗖嗖”声,郑非就听见符苓发出一声惨叫:“唉哟!” 站立在城垛边的符苓,面对宋军射来的冷箭,根本来不及闪避,只听得“啪”地一声,一支利箭就已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右肩! “唉哟!”符苓在剧痛和恐惧中,不禁发出一声惨叫,同时站立不稳,滚翻在地。 “符将军,符将军!”郑非紧张的大叫起来,他同时又急忙挥手召唤手下,“快把符将军搀扶下去,快!” 下午的西陵集,较往日冷清了不少。这里离雍丘城只有几十里地。那边在进行攻城作战,也让西陵集这边的老百姓惴惴不安——谁知道会不会有乱兵过来呢? 很多小贩今天都不敢出来做生意了,街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 “嘚嘚嘚,嘚嘚嘚。”年轻兵丁赵廷朔和赵廷望兄弟二人,身穿百姓的衣服,挥鞭打马一路飞奔,正朝西陵集赶来。 他们受鲁必残和子虞的委托,前来寻找刘莺的下落。 “哥,咱们先去河沟边还是先去曹记客栈?”赵廷望一边纵马前行一边问道。 “先去曹记客栈吧。”赵廷朔回答,“如果能在客栈里找到她,咱们就省事了。” “好吧,驾!”赵廷望头向前倾,身体伏在马背上,嘴里吆喝着,一挥马鞭又往前冲去。 赵廷朔也不甘示弱,驱赶着胯下的坐骑紧紧追随。没过多久,他们两人就到达西陵集的木牌楼前。 为了不招人耳目,两人不敢骑马冲进集市,而是老老实实的将马匹拴在木牌楼旁,然后步行进去寻找“曹记客栈”。 可这“曹记客栈”似乎也并不好找,两人迈着步子,在街巷中兜兜转转,一时半会竟然都没能找到。 “哥,你看!”正当赵廷朔有点心浮气躁之时,赵廷望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指着右边的一块牌子,低声提醒道。 赵廷朔顺着他的手指朝右侧望去,心里不禁凉了半截。 只见“曹记客栈”的木牌匾下,大门紧闭、门上挂着一把大铜锁,两扇门之间甚至还被钉上了一块窄窄的木板——显然,“曹计客栈”已被查封了。 “唉,走吧,咱们沿河沟找找看。”赵廷朔失望地在“曹记客栈”门口转了转,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有点泄气地说道,“估计没戏了。” 两人于是又重新返回木牌楼前,解开缰绳准备上马。 这时,赵廷望突然停住了——他发现一个年轻丫头领着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在自己身边擦身而过,然后朝西陵集里走去。 “你在看什么呢?”赵庭朔见他扭头怔怔地盯着前方,于是提醒道。 “哥,那丫头长得可真好看。”赵廷望咽了口唾沫。 “呵呵,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没见过丫头啊?”赵廷朔嗤笑着翻身上马,“咱们快走吧,别耽误正事。” 说着,两人就挥鞭驱赶坐骑,朝河沟边一路巡查去了。 刘莺领着乞丐老婆婆,穿过木牌楼,从赵廷朔和赵廷望身边走过。 她隐约能感觉到赵廷望正盯着自己,她不敢回头,于是脚步不停的继续朝西陵集里走去。 刘莺轻车熟路的往前走,穿过两条小巷,很快就来到了“曹记客栈”门前,不过,挂在门上的大铜锁和钉死的木条顿时让她目瞪口呆:“曹记客栈”竟然被查封了!自己连累了他们,不出意外的话,爷爷奶奶应该被抓走了吧。 乞丐老婆婆也大为惊讶,她用拐杖指着“曹记客栈”的大门问道:“是这家吗?” 刘莺点了点头,不由自主地朝左右街道看了看,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第144章 刘莺被迫离开西陵集 这时,隔壁麻布店的二丫看见刘莺,她连忙热情地跑了出来:“姐姐,刘莺姐姐,你去哪里了?” 麻布店的周掌柜,也连忙追出门来,他抬眼看了看刘莺,不敢搭话,只是赶紧拉着二丫走进店里去。 “周掌柜!”刘莺连忙叫住他,“这客栈的门怎么锁上了?曹爷爷曹奶奶他们去哪里了?” “你还不知道吗?”周掌柜听刘莺在喊自己,只好转过身来,又不无担心的朝左右街道窥探了一下,小声地回答,“曹记客栈已经被范大人他们查封了,曹掌柜夫妇两个也被抓走了!” “啊?”刘莺顿时一脸绝望、万念俱灰。她膝盖一软便跪倒在地上,眼泪也跟着无声地流淌下来。 这时,街边的行人三三两两地围拢过来,他们目光冷漠又好奇地看着跪倒在“曹记客栈”门口的刘莺,一边悄悄地议论着: “这丫头跪在这里是怎么回事?” “别说了,她窝藏逃犯,害得这个客栈被官府查封了。” “啊?作孽哦……” “老曹夫妇多好的人啊,就因为她被官府的人抓走了……真是个扫把星!” “是啊,这种来历不明的丫头,可不要随便收留,容易招灾!” 跪在地上的刘莺听着周围这些好事者们的议论,感觉有点无地自容。 她只好站起身来,拉着乞丐老婆婆的衣袖赶紧离开。 围观的人群就像是躲避瘟神似的,主动让出来一条通道,指指点点的目送她们两人离去。 刘莺拉着老婆婆拐进另一条巷子里,躲开了看热闹的人群。 这时她才感觉到有些饿了——由于今天只想着早点回到“曹记客栈”,一路上竟然也没有想到去弄点吃的。 “唉,还是我去讨点吃的吧。”老婆婆看着神情呆滞的刘莺,不禁叹了一口气。 说着,她便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拉着刘莺走到街边的一家包子铺前。 “掌柜的,行行好……”老婆婆拄着拐杖,拿出一个破碗,恳求道。 包子铺的掌柜抬眼看了看老婆婆和她身后的刘莺,马上露出厌恶地表情,一边挥手驱赶:“没有!走走走,这扫把星!” 老婆婆无奈地回头看了看刘莺,没有吭声,于是又拄着拐杖朝另一家面店走去。 随即,她们又被赶了出来。 “你这个扫把星,不要来咱西陵集害人了!”在她们身后,面店的掌柜从店里伸出头来,恶狠狠地骂道。 刘莺这时已经无地自容,自觉没有脸面继续待在西陵集,于是便一脸颓丧的朝木牌楼外走去。 “哎,哎,你去哪里啊?”乞丐老婆婆见状,急忙拄着拐杖迈着小碎步跟了过来。 “婆婆,我本来想要报答你的,这下倒好,成了你的累赘了!”刘莺很是自责,“你就留在西陵集吧,我没脸在这里待了。” “丫头,别伤心了。我这老婆子啊,早就看惯了别人的脸色……这西陵集待不住,咱们就上别的地方找吃的去。”老婆婆一脸无所谓的安慰刘莺,“咱们有个伴也好。” “他们都骂我是扫把星,你不嫌弃我吗?”刘莺顿时流下委屈的泪水。 “我一个老婆子,哪敢嫌弃别人呢,只要你不嫌弃我就行。”老婆婆面露慈祥地扶着刘莺的肩膀,“走吧,我们一起。” 第145章 林魈寻浅瑶夜闯戴府 笼罩在暗夜里的雍丘城,现在正实施宵禁,街巷里见不到一个人影,只是偶尔有一小队郑军兵丁巡逻而过。 林魈弯着腰,蹑手蹑脚地顺着小巷跑了一段路,便悄悄地潜伏在戴府的围墙外。 只见他谨慎地前后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周围无动静后,便一个箭步飞身而起,敏捷的攀上了戴府的墙头。 他静蹲在墙头上,双眼飞快的朝院子里扫视一番,然后便又轻轻跃下,悄无声息地跳进戴府的院子里。 媿永泰从茅房里出来,顺着走廊刚要走回自己的房间时,似乎听到院子里有悉悉索索的声响。 他于是转头细看,远远地就看到月儿房间的窗口正透着灯光,而窗外的光影里,似乎还有一个人影,正在鬼鬼祟祟地潜伏着。 “该死!”媿永泰不禁心头一紧!顺手拿起门口的一根木棍,然后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此刻,林魈正靠在月儿房间的窗边,拿着小棍轻轻地拨开窗后的麻布窗帘,朝房间里窥探着。 没错,他看到月儿正跪坐在一个软垫上,在油灯下做针线活。 浅瑶呢?浅瑶在哪里?林魈偏着头朝月儿房间里仔细地搜索了一遍,没错,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浅瑶不在这个房间里,那她在哪个房间呢? “咚!”正当林魈刚要转过头,准备去其他房间里寻找时,只觉得耳边传来嗡的一声,他的脑袋已被人狠狠地敲了一棍。 林魈只觉得眼前发黑,嘴里无意识地“噢”了一声,便晕死过去,他的身体也顺着墙根滑落了下来。 “谁?”窗外的动静惊动了房间里的月儿,她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拎着油灯掀开布帘探出头来。 “是个贼,在你窗口鬼鬼祟祟的,被我敲晕了。”窗外的媿永泰连忙回答。 “贼?这是哪来的贼?”月儿疑惑地把油灯递给媿永泰。 媿永泰接过油灯,凑到林魈的面前细细地查看。 “林魈!” “野人?” 媿永泰和月儿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林魈脸上的毛发被剃干净了,着实显得清秀了很多,以至于媿永泰和月儿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来。 确认是林魈,月儿赶紧走出门来,她见媿永泰举起木棍又要打,于是赶紧阻止道:“爹……族长!不要打他,他不是坏人。” “他是野人,也是坏人!”媿永泰又要举起木棍,不过被月儿一把推开了。 此时的林魈也已经慢慢苏醒过来,他看着眼前的月儿和媿永泰,连忙挣扎着要爬起来。 “林魈,浅瑶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月儿赶紧搀扶着林魈走回房间、安顿他在一旁坐了下来,一边急切地询问。 “浅瑶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媿永泰也狠狠地盯着林魈。 林魈茫然地摇了摇头,他双手一个劲地比划着,嘴里也跟着“噢噢”地叫唤,表情也明显着急起来。 林魈这么焦急的表情,也让媿永泰有些明白了:浅瑶肯定没跟他在一起,他夜闯戴府显然也是过来寻找浅瑶的。 “唉,难得他对浅瑶一片痴心。”媿永泰心里有些难受,看向林魈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柔和起来——既然他是为浅瑶而来,就应该告诉他真相。 媿永泰于是抬眼盯着月儿:“月儿,浅瑶出嫁前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得告诉我,也该让野人知道。” 月儿偏头看了看林魈,见他也正用那双血红的眼睛急切地盯着自己,怔怔地等着她回话。 “唉,”月儿不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开始回忆起浅瑶出嫁前一天的情景: “月儿,我就希望跟林魈在一起,我愿意在这大森林里生活一辈子。你不是希望离开这片树林子嘛,姐姐求你了,”浅瑶两手握着月儿的手臂请求道,“你替姐姐出嫁吧,嫁给戴蒙戴大人。” “浅瑶,这怎么行?”月儿显得有些六神无主,“你不要吓我了,这么大的事,哪能你说顶替就可以顶替的?” “唉,月儿,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姐姐坠入火坑吗?嫁给戴大人,我会生不如死的,你也知道,我心里只有林魈,我只想跟他在一起,相守一辈子。”浅瑶泪眼汪汪地啜泣起来。 “你别哭啊,浅瑶。”月儿不知道怎么说,只得柔声劝慰,“那个野人哪有那么好?我就觉得嫁给戴大人会更好一些,哪怕做小妾也都要好一些。” “我看你并不讨厌戴大人,而且,你只有嫁给戴大人,才可以离开这片林子去城里生活,这不正是你梦寐以求的嘛!”浅瑶难受的继续抹着眼泪。 “我倒是愿意嫁给他,可族长是把你许配给戴大人,不是我。这种事可不能开玩笑的,假如被戴大人发现了真相,他估计会杀了我的。”月儿感觉很害怕。 第146章 月儿回忆浅瑶逃婚细节 “没事的,只要你自己不说,戴大人是发现不了的,他都没有见过我的真容。” “族长也不会同意啊,就他那脾气,他是决不会容许我顶替你的。”月儿摆了摆手,还是为难地拒绝了。 浅瑶抿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他不答应,咱们就逼她答应。如果我不在了看他怎么办,他能自己上花轿吗!” 见月儿还不明白,浅瑶于是补充说道:“等会天黑了,你帮姐姐搬桌子,帮我翻出围墙去。” “啊?你要逃走?这不行,不行!”月儿吓得脸色苍白,“族长知道了会打断我的腿的,我要去告诉族长!” 浅瑶一听,急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搂着月儿的双腿,焦急而轻声地喊道:“你不要跟爹说,姐姐求你了。你要是跟他说了,姐姐这一辈子就要被毁了。” “姐姐给你磕头,姐姐求你了。”浅瑶说着,便着急地俯身给月儿磕头。 “哎呀,浅瑶,你快起来,”月儿连忙伸手扶起浅瑶,“我不说,我不说,我保证不说!” “嗯,月儿,现在是关键时刻,我们要赌一赌,咱们女人的命运不能任由别人来摆布。”浅瑶见月儿平静下来,于是继续劝慰道,“如果这次你错过了戴大人,我估计你永远都走不出这片林子了。” “嗯。”月儿听浅瑶这么说,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我翻墙离开,你假装不知道,爹也怪不着你,到时候就只能拿你顶替我出嫁了……这样的结果对于你我来说,都是最好的!” “唉,好吧,”月儿咬了咬牙,“我也豁出去了!” 暗夜将至,乌泥坎的丛林里也变得昏暗起来。媿永泰还是有点担心,他于是打开锁着的院门,走进月儿和浅瑶的小院子,只见她俩坐在浅瑶的房间里,月儿正在帮浅瑶盘着头发,两人有说有笑的。 “浅瑶,今晚早点休息,明天早点起来再打扮吧。”媿永泰不禁放下心来,没话找话地说道,“现在盘好头发,睡一晚恐怕又乱了。” “好的,爹。我们只是在试一试,看怎样盘着才好看。”浅瑶眼睛盯着铜镜,头也不抬地回答。 “那好吧,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就跟爹说吧。”媿永泰自觉无趣,他一边抬腿走出浅瑶的房间,一边不忘又叮嘱一句,“别搞得太晚!”说着,他就跨步走出院子,停在院门口犹豫了一下。 不过,最后他还是从外面锁好院门离开了。 媿永泰一走,浅瑶和月儿就连忙轻手轻脚地跑到院门后面偷听了一会儿。 确认外边没人后,两人便急急忙忙地从前厅里抬出一张木案,放在围墙边。 紧接着,浅瑶就从房间里拿出一个包裹来,爬到靠墙的木案上,把包裹扔到墙外去了。 浅瑶转过身,把她那长长的红色腰带系在自己的腋下,然后轻声吩咐道:“月儿,你拉住腰带这头,等会慢慢放手。” “好的,姐姐。”月儿接过腰带,不禁鼻子有点发酸,眼泪已经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浅瑶见状,不禁也有些动情。她犹豫了一下,连忙又从木案上跳下来,伸手把月儿抱在怀里。 两人站在围墙边,就这样拥抱在一起,无声地啜泣着,突然间变得有些依依不舍。 过了好一会儿,浅瑶终于平静下来。她松开手,帮月儿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重新爬上木案,又伸手把月儿拉了上去。 接着,她将腰带的一头交到月儿手里,自己则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围墙。 月儿这时也专注起来,只见她死命地拽住腰带的这一头,配合着浅瑶,慢慢地把她放到围墙外面去了。 “月儿,我走了,咱们有缘再见!”围墙外面的浅瑶从容地解开腋下的腰带,顺便拾起了地上的包裹。 接着,她又朝围墙内伸头张望的月儿摆了摆手,随即便转身离开了。 没多久,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森林里。 “你要多多保重,浅瑶。”月儿站在木案上,一边挥手,一边轻声的祝福…… 媿永泰和林魈,静静地听完月儿地述说,都沉默了。 “林魈,那天坐在花轿里的人是我,不是浅瑶。浅瑶头一天晚上就去找你了,你没见到她吗?”月儿盯着林魈,有些担心地问道。 林魈摇了摇头,一脸茫然。 月儿见他这副模样,连忙柔声安慰:“也许浅瑶还在大森林里等着你,你快去找她吧。” 林魈摇了摇头,接着便木然地站起身来。 他目光呆滞地走出房间,走到院墙边,只见他稍一用力,便敏捷地爬上了院墙,接着就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唉,终究还是我错了。”望着林魈离去的背影,媿永泰不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嘴里喃喃自语、后悔不已:“我不该棒打鸳鸯,我不该拆散他们两个,如果我同意浅瑶嫁给野人,她也不会离家出走,她也不会失踪……” 月儿抿着嘴,跪坐在一旁,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 第147章 林魈出城被宋军擒拿 雍丘县衙的后堂里,符苓有些气恼地半躺在病床上,他裸露着右肩,正在接受一名随军医官地医治。 郑非则和几名师帅站立在一旁,面带忧虑——才刚开始与宋军交战,主帅就已受伤,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许尤,我这伤口周围肿胀发黑是怎么回事?”符苓偏头看着自己的右肩,询问正在忙碌的那名医官。 “将军,射伤你的那支箭上淬了毒,伤口肿胀发黑,这正是中毒的症状。”那名叫许尤的随军医官说着,又将手背搭在符苓的额头上,“你看,你都有点发烧了,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妙。” “嗨,他娘的,真是阴险。”符苓有些气恼又有些郁闷地骂道。 “许尤,符将军这毒伤你有没有把握治好?”郑非显得比较担心。 “治好倒是可以治好,只是这时间……会久一点。”许尤用一块麻布挤了挤符苓伤口上的瘀血,将伤口周围擦拭干净,然后又撒了一些金创药粉,“估计得半个月时间吧,慢慢调理就行了。” “半个月,恐怕要误事。”一名师帅略带焦虑地插了一句。 “唉。”符苓感到有些无奈,不禁又有些心烦,于是便对病床边的一众下属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这里有许尤照顾就行了。” “是,符将军保重。”郑非和那几名师帅连忙抱拳躬身,识趣地退了出来。 现在已是深夜,雍丘城内到处都静悄悄的。 下午刚刚经历过一场血腥战斗,整座古城都已疲惫地进入了梦乡。 林魈离开戴府,他头脑里一片空白:该上哪里去寻找浅瑶呢?浅瑶肯定不在城里,他只能先离开这雍丘城再说。 只见他悄悄地奔出小巷子,又贴着城墙内侧走了一段路,还不时地抬头紧盯着城墙上方,警惕地窥视着。 不一会儿,他便看见一队巡逻的兵丁排着队伍走过城墙的拐角处,他们根本没有停顿,而是沿着城墙继续朝远方走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林魈一见机不可失,他连忙手脚并用的贴着陡墙,非常轻巧地爬了上去——常年在丛林里生活的经历,让他面对陡峭的城墙时也如履平地。 不一会儿,林魈的身影就出现在城墙上的一处阴暗角落里,只见他双眼紧盯着远处守夜的几名兵丁。 趁着他们蹲坐在城垛边昏昏欲睡、无暇他顾之时,林魈连忙猫着腰紧跑几步,闪身躲到城墙外侧的城垛下。 林魈稍作停留,见远处守夜的兵丁们没有反应,他于是猛然站起身来,一个鹞子翻身,灵巧地翻出城垛,然后手脚并用地一步一步朝城墙下爬去。 这时候,城墙上一名守夜的年老兵丁在昏睡中骤然惊醒,在迷离中似乎看到城垛边有个人影一闪。 他连忙站起身来,伸手拿过支架上的火把,伸出头来在城垛外面的城墙边照了照。 只见下面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都没有发现。 老年兵丁不禁放下心来,心想这大概又是老眼昏花了吧。 他于是不以为意,转身将火把又放回到支架上,然后便拢了拢衣裳,继续自顾自地靠着城垛打起盹来。 刚才老年兵丁在城头上伸出的火把,着实把林魈惊出了一身冷汗。 直吓得他赶紧把全身都贴在城墙侧壁上,就像一只巨大的壁虎,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许久,眼见城头上不再有动静,林魈终于放下心来,只见他又用力地支撑起手臂,弯腰屈膝,一步一步的,继续往城墙下爬去。 没过多久,林魈便灵巧地爬下了城墙。只见他站在城墙底下,仰头回望着高高的墙头,不禁长长地“吁”了口气。 林魈前后甩了甩肿胀酸疼的手臂,抬腿转身便打算离开。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林魈刚刚迈开步子,准备逃离的时候,他突然就察觉到身后有点不对劲!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被人从后面重重地扑倒在地。 躲藏在城墙下的几名宋军兵丁,拼尽全力把林魈按倒在地,接着又七手八脚地将他捆了个结实。 然后,他们一边拖拉着、又一边推搡着,几人一起跌跌撞撞的朝宋军营地走去。 “旅帅,昨夜我们抓了个郑军奸细,你要不要审问一下?”一大早,旅帅向魁刚刚用过早膳,一名兵丁就撩开门帘,走进他的营帐内奏报。 “哦,怎么抓到的?在哪抓的?”向魁显得颇有兴致。 “禀旅帅,我们在城墙下抓到的,这人看起来有一些身手,他竟然是直接贴着陡峭的城墙爬下来的。”兵丁不敢撒谎,连忙一五一十的将实情和盘托出。 “是吗?贴着城墙爬下来……想不到郑军之中竟然还有如此神勇之人!”向魁感到有点不可思议,“他爬出来准备做什么的?你们有没有问过?” “问过了,他不说话,好像是个哑巴。” “咦……既然这样,那你们把他带过来看看。”向魁朝手下扬了扬手。 很快,林魈便在两名宋军兵丁的押送下走进旅帅向魁的营帐。 第148章 旅帅向魁游说林魈 向魁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身形魁梧轮廓硬朗、棕色头发眼睛血红的郑军兵丁,心里不禁有些啧啧称奇:这哪像一个平常人?甚至感觉像个野人。 “跪下,”这时一名兵丁在林魈后面朝他的膝弯处踹了一脚,只踢得林魈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呃,壮士不必下跪。”向魁朝那名粗鲁的兵丁摆了摆手,然后和颜悦色地看着林魈问道,“请问壮士能听到我说话吗?能听到就点点头。” 林魈偏着头,双目微闭端详着向魁,见对方似乎并无恶意,于是便顺从地点了点头。 “很好……”向魁见林魈很配合,于是便开始了他的问话,“听说你很厉害,这雍丘城的城墙,你都能徒手爬上去?” 林魈一听,又坚定地点了点头。 “哦,很了不起!”向魁朝林魈竖起了大拇指,忍不住夸了他一句,然后继续问道,“在雍丘城内,郑军的最高将领是谁?” 林魈一脸茫然,摇了摇头。 “城内的郑军有多少人?”向魁拿起茶碗喝了一口水,继续问道。 林魈还是面无表情地摇着头。 向魁不禁有些失望了,这么一个傻乎乎的大头兵,继续询问下去估计只是浪费时间。 可是他还是有点不死心,于是便随意地提问:“这雍丘城内,你都知道谁?县大夫皇勿焦知道吗?” 林魈继续摇着头。 “副尉戴蒙,知道吗?” 林魈愣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哦?你知道戴蒙?那你知道他在哪里吗?”旅帅向魁的眼睛里,这时已经燃起了希望。 林魈一听,先是微微地摇了摇头,不过他突然又像记起来了什么似的,接着便又肯定地点了点头。 “你竟然知道戴蒙的藏身地?这就好办了!”向魁开心地站了起来,挥手吩咐站在林魈身后的两名兵丁,“带上他,我去一起去见灵不缓灵大人。” 城北的中军大帐内,左师灵不缓和下军将钟离子规、公孙简以及其他几位师帅一起,正在商讨着破城之策。 这时,一名亲兵走进大帐内,单膝跪地抱拳奏报,“禀大人,旅帅向魁说有要事禀报。” “哦,那就让他进来吧。”灵不缓头也不抬,随口吩咐。 向魁领着林魈等人跨进帐内,然后躬身抱拳:“禀大人,属下昨夜在城墙下抓到一名郑军兵丁,他是徒手翻越城墙出来的,此人知道雍丘副尉戴蒙的下落。” “哦,你果真知道戴蒙的下落?那你说说看,他现在藏身何处?”灵不缓看了看林魈,来了兴致。 林魈一脸淡然地站在大帐中央,并不搭话。 “哦,属下忘记说了,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向魁见状,连忙插话进来打破尴尬。 “不会说话,那你带他过来的意思是……”灵不缓有些不悦地问道。 “大人,现在城内的郑军防守严密,一时难以破城。”向魁赶紧躬身抱拳,“属下以为,咱们不妨换个思路……” 向魁见众人都盯着自己,于是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现在君上被戴蒙囚禁,我们可派出几名精兵随同这名郑军兵丁翻墙入城,先把君上救出来再说!” “嗯,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攻城的攻城,救人的救人,双管齐下效果应该会更好。” “对,君上困在城中,时间拖得越久对咱们就越不利。必须尽快救出来才行,以免夜长梦多。” “确实,现在攻城受阻,向魁这个建议不错,咱们救人要紧。” 下军将钟离子规、公孙简和那几名师帅不禁都窃窃私语起来。 灵不缓见状,也深以为然,于是他抬眼看着林魈问道:“这位壮士,你愿意带我们的人重返雍丘城内,寻找戴蒙吗?” 林魈犹豫了一下,又左右转头看了看大帐里的将帅们,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灵不缓显得有些无奈,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又被无情地浇灭了,他颇感失望地看着旅帅向魁,“向魁,你看这……” “灵大人不必担心,卑职这就带他下去,耐心劝劝他便是。”向魁显得胸有成竹,“属下尽量说服他为我大宋国效力。” “好吧,”灵不缓冲向魁挥了挥手,“但愿能如你所愿。” 旅帅向魁带着林魈等人又重新返回自己的营帐。 他在长案前坐定,然后又对林魈承诺:“壮士,只要你愿意带我们重返雍丘城寻找戴蒙,你需要什么报酬只管说!” 林魈摇了摇头。 “来人,”向魁把手一挥。 这时营帐后面走出来一名兵丁,只见他手里托着一个沉甸甸的木盒。 向魁伸手掀开盒盖,顿时白花花的银锭晃得林魈睁不开眼。 “只要你带我们进城,这些银子就都是你的了。”向魁站起身来,托着木盒走到林魈面前,一脸诚恳地承诺。 第149章 林魈接受向魁的请求 林魈看了看木盒里的银子,鼻孔里哼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去,一脸的不屑。 他这轻视的表情不禁让向魁有点不自在,也有点恼火。 向魁盖上木盒,顺手递给了站在一旁的兵丁。然后偏着头,慢慢地踱着方步,围着林魈转了两圈,看着眼前这位桀骜不驯的壮士,似乎有点无可奈何。 向魁绕着林魈兜圈子,一边思考对策。 不经意间,他瞥见林魈的怀里露出来一截红色腰带,感觉有点好奇,于是随手想取来看看。 谁知林魈的反应却很大,急忙扭过身子,本能地避让开去。 “嗯?”向魁疑惑的嗯了一声,朝林魈身后的两名兵丁一使眼色。 两名兵丁会意,于是一左一右紧紧地拧住了林魈的胳膊,挟制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这时,向魁又伸出手去,很轻松地就把浅瑶的红色腰带从林魈的怀里抽了出来。 “好精致的腰带,这显然就是女人用的东西。”向魁思忖着。 他把浅瑶的腰带放置在长案上,盯着腰带端头那朵精致的小黄花细细端详,然后随口问道:“我猜,这是你心上人的吧?” 林魈这时候又想起了浅瑶,不禁心生无限的悲戚与惆怅。 他抿紧嘴唇,轻轻地叹了口气,又无力地点了点头。 “哦,这丫头没跟你在一起了?你把她弄丢了。”向魁看着林魈那一脸茫然和痛苦的表情,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进城就是为了去找她对吗?结果没找着,这丫头不在城里……然后你就从城墙上爬出来,想出城去寻她?” 林魈闭上眼睛,眼角渗出了一滴泪珠,他嘴唇哆嗦着,又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我明白了,你并不是郑国兵丁,你只是穿了他们的衣裳混进城的。”向魁不禁有些感动地叹了一口气,“好一个痴情郎君!” 林魈身后的两名兵丁,听着向魁地分析,又偏头看了看林魈的表情,也感到颇为同情和怜悯他。 这时,向魁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他拿着腰带走到林魈的跟前,淡淡地说道:“我们来做个交易……你今晚带我们的人进城寻找戴蒙,只要找到了戴蒙,我就发动我的手下帮你寻找心上人,你看怎么样?” 林魈眯缝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向魁,直看得他心里发毛,于是赶紧补充了几句:“当然咯,我不知道这个丫头是谁,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但是,我手下有五百名兵丁,只要你提供足够的信息,到时候我们分头去找,就一定能帮你找到的!” 林魈一听,眼里顿时泛出了一丝喜悦的光彩,表情也有些激动起来。要不是双手还被绑着,估计他会伸手感激地拥抱向魁的。 “给他松绑吧。”向魁朝林魈身边的两名兵丁挥了挥手,然后又把浅瑶的腰带递还给了林魈,并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就这么定了,你看怎么样?” 林魈嘴里发出“噢噢”地叫声,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150章 曹阙向符苓提供汤药 这天上午,鲁襄听说符苓在昨日的交战中被宋军射伤,觉得有必要向他推荐曹阙。 用过早膳后,他便带着曹阙父子,一同前往雍丘县衙探望。 在县衙后堂,郑军下军佐符苓正半躺在床上,一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还时不时地喘着粗气,不知道是箭伤带来的痛苦还是心情烦闷,亦或是两者兼有。 总之,他现在的神情颇为颓废、难受不已。 随军医官许尤则在一旁帮他料理着,只见许尤拿过一块湿麻布,叠了两次,将它轻轻搭在符苓的额头上,帮他退烧降温。 “将军,鲁襄鲁大人求见。”这时一名亲兵走进来,躬身抱拳禀报。 “让他进来吧。”符苓有气无力地招了招手。 不一会儿,鲁襄便带着曹阙父子走进后堂。 鲁襄一见符苓这副模样,连忙拱手作揖:“唉哟,符将军,你受苦了……” “唉,”符苓微微睁开眼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鲁某听说那些宋军在箭上淬毒,是真的吗?”鲁襄一脸厌弃的表情,“两军正面交锋,竟然采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真是险恶至极,真是让人不耻。” “呵呵,算我符某倒霉了。”符苓咧嘴苦笑。 “将军,”鲁襄扶着曹阙的臂膀把他推上前来,“这是鲁某结识的一名药师……曹先生。他的医术高明,治疗这种金创之毒很在行。鲁某今天特地带他过来,希望他能帮符将军早日解除这箭伤的痛苦。” “哦?”符苓有些惊讶地抬眼看了看面前的曹阙,只见他目光平和慈善,一副仙风道骨地模样,料想他也有些本事,于是便转头吩咐,“许尤,就让这位曹先生帮我瞧瞧伤口吧。” “是,将军。”许尤答应着,小心翼翼地揭开了符苓右肩上的麻布,然后示意曹阙,“你过来看看吧。” “谢谢符将军和许先生的信任。”曹阙连忙向符苓和许尤一拱手,附身上前,眯眼看了看符苓的箭伤,又伸手轻轻按了按,只见伤口处又溢出一些暗红色的血水来。 曹阙心里已经有底,他淡然地对符苓抱拳拱手:“这种毒伤不难治,将军如果愿意服用曹某的汤药,每日只需服用一剂,三日内就可以消尽毒素。” “哦?”符苓很惊讶,感觉不可思议地瞟了曹阙一眼,然后用征询的目光看着许尤。 许尤有点尴尬,连忙对曹阙抱拳拱手:“曹先生今天有没有带汤药过来?能否让许某见识一下?” “嗯,”曹阙点了点头,然后招手吩咐曹业,“曹业,快倒些汤药过来。” “是。”候立一旁的曹业赶紧取下肩上的葫芦,倒了半碗汤药,双手端着递给了许尤。 许尤端详着碗里黄灿灿的汤药,在符苓地注视下,浅浅地抿了一小口,然后咂巴着嘴评价:“嗯,的确跟我们平常熬的汤药略有不同。曹先生,就这种药,三日之内可以治好符将军肩上的毒伤?” “是。符将军不妨试一试,如果有效,曹某明天再给将军送一碗过来。”曹阙从容地抱拳回答。 这时,曹业又倒出一碗汤药搁在长案上。 曹阙见符苓半信半疑地盯着自己,于是抱拳告辞:“将军,曹某就不打扰你了,曹某先行告退。” 说着他便拉着曹业,识趣地退了出去。 鲁襄见状,也连忙拱手作揖:“曹先生的医术高明,符将军不妨一试……将军保重,鲁某先行告退。” 随即,他便尾随着曹阙,离开了雍丘县衙。 于是,县衙后堂里只剩下了符苓和许尤二人。 “许尤,你刚刚喝了这药,感觉怎么样?”符苓有点犹豫,于是随口问道。 “卑职品尝出来了,他这药里掺有金银花和蜂蜜等药材,与平常解毒的汤药有所不同,或许真有解毒的效果。不过依卑职看来,他说三天就能解毒,实在是不可信。”许尤说着又品尝了一点曹阙先前给他的那半碗汤药,“是药三分毒。将军,这种来路不明的药师,咱们还是不要轻信为好。” “嗯。”符苓用鼻孔重重地呼了一口气,不置可否,没有吭声。 “将军,卑职将尽力给你医治,保证在十五天内让将军康复。”许尤信誓旦旦,一脸自信。 符苓没有搭话,继续用拳头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皱着眉头沉思了许久:“十五天,太难熬了……鲁襄也要靠咱来守护这座城池,相信他也不会害我。” “把药碗端过来吧,今日姑且相信他一回。”符苓这时已被肩上的伤痛折磨得头晕脑胀,终于决定试一试曹阙的汤药。 第151章 子虞质疑鲁襄心系刘莺 鲁襄作别符苓,与曹阙一起返回雍丘驿馆。 他刚要走回房间,忽然发现子虞正站在走廊边,似乎专门在等着自己。 “鲁大人,我有一件事想请教你。”果然,子虞见鲁襄走到自己跟前,便连忙躬身抱拳。 “什么事?说吧。”鲁襄心里微微感到有些不妙,于是赶紧也朝子虞一拱手,停住了脚步。 “我听说,这雍丘城被郑军占领了,昨天咱宋国军队还进行过攻城,只不过失败了,是这么回事吗?”子虞一脸担忧地问道。 “这个……的确如此。”鲁襄知道瞒不了他,于是照实回答。 “我们这次回宋国,本意是跟奶奶派过来接我的人会合。可现在我跟他们不但没有会合,甚至还让宋国丢了雍丘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子虞既疑惑又深感忧虑。 “前几日,在雍丘城外的树林里,前来迎接公子的宋军追击郑国的信使,然后跟护送咱们的郑军杀得血流成河……公子你也看到了,他们前来接你是假,迫害公子是真啊,难道你还不明白吗?”鲁襄从容不迫地解释。 “这个倒是事实。不过,如果他们早就心怀不轨,那就应该精细谋划才对。可现在反倒是郑军占了便宜,而宋国丢了城池呢?”子虞还是不明白,“这支郑军又是从哪里来的?” “公子,我们回宋国之前,郑国司徒刘禹刘大人就已经打探到,前来迎接公子的人后面,还有五千人马在紧紧跟随,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就是要确保万无一失,抓获公子,或致公子于死地。”鲁襄继续解释,“刘大人迫不得已,只好派下军佐符苓符将军率领一万郑军在雍水河畔挡住了那五千人马。” “符将军阻挡尾随过来的宋军,就是为了保护公子的安全……后来,符将军又听说公子在雍丘城外处境危险,只好孤注一掷迅速回兵,利用雍丘城守卫的空虚,侥幸地攻下了这座城,也好让公子拥有一处安全的落脚地。” “公子,符将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他如果没有攻下这座城,想必公子现在一定是被关进监牢里了,甚至还有可能人头落地。”鲁襄一脸虔诚的向子虞躬身作揖,“公子,你还得感激符将军和这支郑军才是。” “哦。”子虞闭上眼睛默默地点了点头,脑海里又浮现出自己在西陵集被范不归抓捕的一幕。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子虞谢谢鲁大人释疑。” 说着,他便木然地往自己房间里走去。 其实他现在也知道,鲁襄地解释很难让人信服:奶奶派来的人真的会对自己心怀不轨吗? 既然郑国司徒提前知道宋军没安好心,为什么还要让自己继续回宋国? 那只有一个解释,他们很有可能就是把自己当作诱饵!而现在雍丘城被占,他们目的似乎已经达到了。 可鲁大人为什么要全力配合他们呢?鲁大人明知自己回宋国就是死,他为什么还义无反顾地陪自己回来? 这其中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想到这里,子虞的心底下不禁有些发虚,他第一次对鲁襄救助自己的动机产生了怀疑 。 “回来啦,你们回来啦?找到人了吗?”当子虞还在房间里胡思乱想时,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叫喊,子虞连忙站起身来凑到窗前一看,只见赵廷朔和赵廷望兄弟俩正急急忙忙往驿馆里走。 子虞见状,内心也变得焦虑起来,他连忙跑出房间,走到前厅,刚好碰到他们两个跨门而入。 子虞于是一把拉住走在前面的赵庭朔,急急忙忙的问道:“怎么样?找到了吗?你们找到刘莺了吗?” “禀公子,”赵廷朔连忙单腿跪地双手抱拳奏报,“西陵集上的那家曹记客栈门上挂锁、已被查封。掌柜曹氏夫妇也不知去向,估计是被范不归羁押走了。那刘莺姑娘自然也就不在西陵集了。” 子虞一听,顿时沉默下来:前天早上他跟刘莺刚出“曹记客栈”的后门,就遭到兵丁们的追赶。 很显然,这“曹记客栈”早就被盯上了,他们的逃离,自然也会让老曹夫妇受牵连,那么客栈被查封也就理所当然了。 这个结果,子虞其实早就预料到了,只是因为他心存侥幸,不愿意面对而已。 直到此时此刻,冷冰冰的事实摆在了面前,子虞才不得不接受现实,同时他也深深地感到自责——老曹夫妇给自己提供了帮助,自己却实实在在的害了他们! 刘莺呢,刘莺又去了哪里?子虞清楚地知道,刘莺是掉进河沟里了,现在他已揪心不已,于是硬着头皮继续问道:“你们有没有去那河沟边寻找?” “去了,属下们后来沿着河道搜寻,往上游跑了十几里,又往下游跑了二十几里,都不见踪影。”赵廷朔摇了摇头,他见子虞的脸色变得悲戚起来,于是便不再敢说话。 “后来,我们遇到一个在河岸边放羊的老头,他说前天下午看到河沟里好像漂有女子的衣物,不过他也没留意。” 这时,赵廷望也插嘴说道:“不过,我们再去河沟里找寻那些衣物时,却什么都没找到……” “卑职以为,刘莺姑娘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赵廷望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你胡说,你胡说!”子虞爆发了,他一时失去理智,恼怒地抓起木案上的一个茶杯狠狠砸在了地上,接着一脸痛苦地吼道,“刘莺不会有事的,绝不会有事的,她答应过要和我在一起的!” 第152章 媿永泰声东击西 “呜呜呜,”子虞一边怒吼着,一边又禁不住呜呜地哭泣起来,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一个弱女子掉进河沟里,生还的希望实在是太渺茫。 刘莺恐怕是真的不在了,只是自己不想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而已。 “公子节哀顺变,切不可伤心过度。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时鲁襄也闻声走了过来,他见子虞那悲伤欲绝的模样,连忙挥了挥手让赵廷朔兄弟俩退下,继续安慰他,“此事非人力可为!那丫头还活着自然是好……就算她不在了,那也是上天的安排,公子谨遵天意就好啦。” “唉,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他们!”子虞把头伏在墙上,一边用拳头捶着墙壁:“她在曹记客栈过得好好的,我一跑过去,就害得她坠河,害得人家家破人亡,我就是个灾星,我就是个扫把星……我好后悔,我不该跑去西陵集,就算被追兵杀死也不该去西陵集。” “唉,公子,说不定那刘莺丫头就是上天安排过来救助你的呢?”鲁襄继续劝他,“你看这些年你都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这说明有上天眷顾,公子应该感到庆幸才是。” “上天安排?上天怎么不安排我们在一起呢?为什么要拆散我们?这个安排是不是也太残酷了!如果上天能安排我与刘莺重逢,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哪怕共同赴死都愿意。” 子虞慢慢平静下来,嘴里仍然在喃喃自语着,“要是能与她厮守终生就好了……唉,可惜再也见不到了,估计再也见不到了。” 鲁襄见子虞已经变得平静,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无益,于是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雍丘城北的戴府,媿永泰和月儿在灶房忙碌完,又把饭菜装进篮子里,准备交由月儿送出去。 这时,管家六爷神色紧张地走了进来,“族长,我总感觉斜对门似乎有人在监视着咱们,你们这饭可不要送出去了。” 媿永泰听六爷这么说,不禁跟月儿对视了一眼:现在是敏感时刻,的确不得不防。 “嗯,得想个法子,引开他们。”媿永泰略一思索,便提议道,“要不,就由我跨个竹篮出去吧,我去外面溜一圈,引开他们,月儿,你等一会儿再送饭过去。” “好的,爹。”月儿赞同地点了点头。 鲁必残的两名兵丁,悄悄躲藏在一个角落里,正在紧紧地盯着戴府大门。 这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只见媿永泰挎着一个竹篮走了出来,竹篮上搭着一块麻布,实在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 “走,跟上他。”眼见媿永泰挎着竹篮走出巷子口,然后拐个弯离开了。 两名兵丁赶紧从隐蔽处钻了出来,悄悄地尾随他而去。 不过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月儿也挎着一个竹篮不声不响的走出大门,脚步轻快的朝巷子另一头急匆匆地赶去。 媿永泰挎着竹篮,不紧不慢的朝前走,随意在各个街巷中穿行,领着两名兵丁兜圈子,最后才走进巷子里的一户人家。 两名兵丁尾随其后,见媿永泰进去了没有出来,于是也双双冲进门去。 这时,他们见媿永泰正把竹篮交到一名妇人手里,连忙大声喝止:“慢着!” 媿永泰刚要从妇人手里接过两个鞋面布,听到兵丁们地呵斥声,假装惊讶地问道:“军爷,你们这是……” “竹篮里装的什么?”一名兵丁快步走上前,一把拉住竹篮,另一只手则顺手掀开盖在竹篮上的麻布。 两人定睛一看,顿时傻眼了:只见竹篮里装着的是几升黄灿灿的小米。 “军爷,我拿这几升小米换两个鞋面,你们可不要抢啊,别把粮食撒了。”媿永泰连忙拱手作揖。 那名妇人也吓得够呛:“军爷,我可没干过什么坏事啊,熬夜绣两个鞋面换点粮食也不行吗?” “谁管你换粮食,我们在找逃犯!”两名兵丁相当恼火,似乎感觉被耍了,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心有不甘地朝妇人的房内瞄了一眼,感觉也藏不住人,于是一边往外走一边威胁道:“你要是敢窝藏犯人,马上就把你抓起来,听见没?” “哎哟,我这里哪来的犯人嘛。”妇人把手按在自己胸口上,目送两名兵丁出门,心有余悸地说道。 不过,她没有察觉到的是,媿永泰脸上正微微地显露出一丝笑意。 第153章 林魈带宋军重新入城 夜晚,雍丘城外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城墙下隐约传来一点悉悉索索的声响。 林魈带着四名宋军兵丁,都穿上郑军的衣服,已悄悄地潜伏在城墙下。 众人都仰着头,死死地盯着城墙顶上,眼见一队巡逻兵丁从墙头走过,渐渐走远。 林魈于是站起身来,腰上挎着麻绳,一步一步地朝城墙上爬去,身手敏捷灵活,简直就跟一只猿猴似的,看得城墙下的宋军兵丁们不禁啧啧称奇。 不大一会儿,林魈便已轻松地爬上了城墙,只见他把麻绳一头系在城垛上,然后伸手一抖,就将麻绳无声地抛了下来。 守候在城墙下的一名兵丁接过麻绳,连忙拿起绳头绑在自己的腰上,然后摆了摆绳索。 城墙头上的林魈会意,连忙手握麻绳,奋力往上拉。 两人就这么配合着,一个人在上面拉绳,另一个人则贴在城墙上努力往上爬,没多久,四人便都爬上了城头。 远处守夜的几名郑军兵丁正在玩骰子赌钱,时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时而又发出气恼的声音。 他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城墙上已经有几名宋军兵丁翻墙而入。 这时,远远地又有一队郑军的巡逻兵丁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在这毫无遮挡的城墙上,巡逻兵显然已经发现了林魈一伙人。 林魈不禁有些惊慌,抬腿想跑,不过很快就被身边的宋军兵丁拉住了,轻声提醒道:“别怕,我们穿着郑军的衣服,他们认不出来。”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不一会,巡逻兵的头领就跨步走近,并随口询问。 “报伍长,我们接到命令,在此守夜,防止宋军偷袭。”领头的宋军兵丁连忙回答。 “哦,留意城墙下的动静,谨防宋军搭云梯爬上来偷袭。”头领没有怀疑,于是叮嘱了一句,又率领一众手下脚步不停的继续往前走去。 “看来咱们也不用爬下城墙了,不但费力,还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等巡逻兵走远,领头的宋军兵丁便遥手一指吩咐道,“列好队形,咱们大大方方地从那边台阶上走下去。” 于是,林魈和四名宋军排着整齐的队伍,大跨步地向前走去,丝毫没有引起沿途守夜的郑军兵丁的怀疑。 甚至,有几个坐在城垛边打盹犯迷糊的兵油子,见到林魈他们过来,还赶紧站起身,装模作样地继续守城值夜。 “哎,哑巴,你怎么还在这里?”正当林魈他们经过一群玩骰子的郑军兵丁时,忽然有个兵抬起头来,冲林魈喊道。 只吓得这几名宋军兵丁一激灵,大家纷纷把手按在腰间的刀鞘上,随时准备拔刀厮杀。 林魈转过头:这不是昨天跟自己一起征粮的那名兵丁嘛。于是“噢噢”地叫了两声,冲他挥了挥手。 “昨天忽然就不见你了,我还以为你当逃兵了呢?哈哈。”征粮兵见大家手按佩刀,有点心虚,于是讪笑道。 “什么逃兵!在巡逻呢,”领头的宋军兵丁强作镇定地回答,“你们要打起精神来守夜,不要玩得过火!” “哎,是,是!”那名征粮兵摆了摆手,不再搭讪林魈。 “走!”领头的宋军兵丁又是一挥手,领着大家踏上前面的台阶,大摇大摆的朝城墙下走去。 “他就是个哑巴,昨天征粮时突然就跑了,估计又被逮回来了。”征粮兵目送林魈一伙人离开,然后回过头来对同伴解释,“咱们继续玩骰子。” 第154章 曹阙向鲁襄介绍毒蜂 “嗨——,嗨!”在雍丘驿馆的院子里,曹阙和曹永面对面站着,正在练习推拿手。 只见两人架起手臂你来我往、见招拆招,玩得很是投入。 也引来鲁襄和曹业等人站在一旁观战,并不时发出叫好声。 就在这时,鲁必残匆匆忙忙的从驿馆外赶了回来,神情似乎显得有些疲惫和失落——他率领手下的兵丁们,在城内连续两天紧张搜寻。 闹得鸡飞狗跳,却连子德和戴蒙的半个人影都没找到,不失落才怪! “师帅在忙什么呢?”曹阙一眼瞥见鲁必残,于是停住手,抱拳向鲁必残搭讪。 “唉,也没什么大事。”鲁必残敷衍地向曹阙一拱手,“烦心事,瞎忙而已,不说也罢。” “师帅如果是要寻找某个人,想必咱们父子几个还能帮上一点忙。”曹阙见鲁必残想搪塞自己,于是就主动把话题挑明了。 “你们?治病疗伤确实用得着,”鲁必残苦笑着摇了摇头,“至于找人的事,你们还是不要添乱了,免得越帮越忙。” “呵呵,师帅可不要小瞧咱们父子几个,”曹阙冲鲁襄和鲁必残打了个手势,“两位请,咱们进房间里说。” “曹永,取黑蜂来。”进到房间里,曹阙伺候鲁襄和鲁必残坐定,接着对曹永一招手。 “是!”曹永答应了一声,便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木盒,他把木盒递到鲁必残眼前,然后拉开盒盖。 鲁必残定睛一看,只见木盒底部粘着一小块蜂蜜,蜂蜜上正趴着五六只硕大的黑蜂,振动着翅膀,正在那里慢慢地爬动着。 “黑蜂……”鲁必残的表情显得有点不以为然,“这个能有什么用……挺大个的,这要是被它蛰一下估计会很疼吧?” “何止是疼……这种黑蜂,毒性很大,平常人一旦被它们叮咬,一柱香的时间就会晕厥。如果没有咱二叔的汤药医治,一个晚上就会毙命。”曹永见鲁必残一脸满不在乎,于是连忙向他解释。 “哦?真有这么厉害?”鲁必残与鲁襄交换了一下眼色,不禁露出一丝惊恐的表情,同时也来了兴致,“如果咱们培育几窝这种黑蜂,那岂不是可以消灭敌人的千军万马?” “呃,那可做不到,”曹阙摇了摇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这些黑蜂都是雄蜂,一个蜂箱里也才五六十只,用禽畜的血和汤药喂养三五次,才勉强可以育成……其中还有一半毒性较弱,只能淘汰。所以,真正能用的并不多。” “对付千军万马肯定不行,不过要对付几个小毛贼,还是不在话下。”一旁的曹永颇为自得地补充道。 “呵呵,想不到曹先生作为一个治病救人的药师,也会培育这种邪恶之物。”鲁襄的脸上现出了忌惮的表情。 “唉,这也是无奈之举。”曹阙不禁叹了一口气,“我们父子几个追着花期养殖蜜蜂,常年在外奔波,难免会遇到一些心怀不轨的恶人,咱们不得不自保。” “不过,我们现在是要找人,而不是伤人。”鲁必残这时又想起了正事,他这两天为了搜寻子德,可是被弄得身心疲惫、焦虑不已。 可找来找去却还是一无所获。 他本以为曹阙真有本事帮他寻找子德,谁知曹阙只是在给他介绍一种能致命的毒蜂。他于是便插话进来提醒曹阙。 “呵呵,师帅不要心急,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这黑蜂的嗅觉是很灵敏的,平时哪里有花香,四五里开外它们都能嗅到。” 曹阙手捋黑须淡淡的笑了笑:“如果你们想要找人,只要让它嗅一下那人穿过的衣服,哪怕这人藏在两三里开外,咱这黑蜂都可以帮你找到他。” 这就对了!蜜蜂采花,不就是根据气味来寻找蜜源的嘛。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 听曹阙这么一说,鲁襄和鲁必残不禁大喜过望:子德就是在这雍丘驿馆里被劫走的,想要在驿馆里找寻他的一些衣物还不是很简单的事? “这个很简单,我们现在就去帮你寻几件那人穿过的衣服过来。”鲁襄和鲁必残赶紧站起身,急急忙忙的朝门外走去。 第155章 两队兵丁寻找子德 在那杂物间的地下室里,国君子德和县大夫皇勿焦都背靠墙坐着,心情烦闷却又显得束手无策。 “咱们几个人天天困守在这阴暗的地下室里,暗无天日的,迟早都会疯掉。”子德的情绪显然有些崩溃了,“还不如出去拼个你死我活!” “君上!”皇勿焦见状,急忙翻身跪下磕头,“君上稍安勿躁,此刻雍丘城已被郑军占领,外面到处都是兵丁在巡逻,咱们一出去就是死啊。” “越是在这个时刻,就越是要沉得住气。”皇勿焦继续劝慰道,“再等等,灵大人一定会过来救咱们的。” “身处此地,形同囚禁,你让寡人如何沉得住气?”子德忍不住站起身来,焦躁不安的在地下室里来回踱步,他同时提高音量,语气中充满了愤怒,“寡人身为一国之君,居然被人囚禁了,真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说着,他又走向躺倒在角落里的戴蒙身边,愤怒地踢了他两脚吼道:“该死的,都怪你,都怪你!” 戴蒙被捆着双手,闭上眼睛心如死灰,任凭子德踢打,他都懒得动一下。 皇勿焦见状,连忙上前拦住子德:“君上息怒,君上请息怒!事已至此,你打死他也没用了。微臣敢肯定,灵大人正在外边攻城,只要耐心等候,必然会等到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君上稍安勿躁,在这关键时刻,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啊,君上!” “唉,”子德发泄得差不多了,又有些疲乏。 他恨恨地看了戴蒙一眼,神情慢慢变得有些萎靡起来。随即叹了一口气,慢慢走回地下室的另一侧,又一屁股瘫倒在坐垫上,背靠立柱,闭着眼睛不再言语。 而就在此刻,雍丘城的大街上,曹永领着鲁必残和他的二十几名手下,打着火把正尾随着几只黑蜂,急急忙忙地跑步前行。 这些黑蜂已经嗅过了子德遗留在雍丘驿馆内的衣物,正循着微弱的气味朝废弃民宅的方向冲来。 鲁必残现在很懊恼,早知道曹阙父子还有如此灵物,就不用等到这深更半夜再来搜寻子德了,这两天也不用跟无头苍蝇似的瞎找了。 “真是操蛋!”鲁必残在心里恨恨地骂着自己。 不过,他又很快自我安慰道,“还好,现在搜捕也不算太晚,只要能顺利找到子德,之前的辛苦也都值了。” 只有抓到子德,他们鲁家才能绝处逢生,被囚禁的鲁源等人,也才有可能被释放出来。 这是他和鲁襄最在乎的事情。 曹永迈开大步冲在最前面,给身后的兵丁们引路。 这时,他猛然发现路口处还有五名郑军兵丁在巡逻,心中感到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太在意——那五人正是林魈和他领着的四位宋军兵丁。 由于他们身着郑军衣服,在城内基本可以畅通无阻。 此刻,他们也正朝着废弃民宅的方向赶去。 只是由于双方选择的路径不同,刚好在这个路口,两队人马彼此错开了。 第156章 地下室上面出现动静 “咚,咚咚!”就在地下室里的几个人正精神不振、昏昏欲睡之时,杂物间的木门忽然又被人敲响了。 戴蒙闻声一震,连忙翻身从地上坐了起来——这一前两后的敲法,显然跟月儿的敲门暗号相吻合。 敲门声自然也惊动了子德和皇勿焦,他们两人也是精神一振,满脸狐疑地盯着戴蒙。 “这大晚上的,她还来做什么?”皇勿焦感觉有点紧张。 显然,依他的猜测肯定是月儿在上面敲门。 戴蒙可不这么想,他的脑子里正在飞快地运转着:他从来没有安排月儿晚上过来送饭。 一到晚上,城里到处都是郑军兵丁在巡逻,他可不舍得让月儿出来冒险——当时他也跟月儿强调过的。 剩下只有两种可能: 一、月儿把这个敲门的暗号告诉了郑军,那么外面的人极有可能是郑军兵丁。 二、月儿送饭的行踪被人发现了,那么外面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前来救援的宋军。 不管门口是郑军还是宋军,只要不是月儿在杂物间门口,他戴蒙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戴蒙想到这里,不禁也有些急切起来:现在就是他逃跑的绝好机会。 “也许,是有要事要禀报吧。”眼见皇勿焦在询问自己,戴蒙于是努力地安慰他和子德,“两位请放心,知道这个地下室的郑军兵丁已经全部阵亡了。不然的话,他们早就会过来搜捕,根本不会等到这个时候。” “放心吧,敲门的肯定就是我家那位。”戴蒙继续安慰他们,“等会我上去骂她,这大晚上的瞎跑!” 皇勿焦和子德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禁放下心来:戴蒙说得没错,如果外面还有人知道这个地下室,确实不会等到现在才下手,肯定早就带人杀过来了。 “咚,咚咚!”这时,杂物间的木门又被敲响了。 “给他松绑,你们一起上去看看。”皇勿焦挥手吩咐两名手下,然后又警告戴蒙,“看得出来,你挺在乎这个小妾的。所以鄙人劝你不要耍什么花招,否则她肯定小命不保!” “这个我当然知道。”戴蒙无奈地叹了口气,装作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朝地面上爬去。 皇勿焦的两名手下站在杂物间门后,透过门缝朝外观望,只见门外灰暗朦胧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看不到。 “咚,咚咚!”杂物间木门此时又被人轻轻叩响。 戴蒙眼见时机已到,于是便不再犹豫,他挤到两名兵丁身边:“我来吧。” 两名兵丁颇感无奈,于是便闪到一旁,持刀戒备着,示意戴蒙打开木门。 戴蒙走上前去,轻轻将木门打开一条缝隙,伸头出去张望。 只一瞥眼,他就看到五名身着郑军衣裳的兵丁,在木门边站着。 “子德在这里,子德在地下室里!”戴蒙没有迟疑,只见他猛地朝后一挥手,甩开身后拉着他的兵丁,然后迅疾地冲出杂物间木门,一边叫喊着,一边朝巷子口狂奔而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门外守候着的林魈等人不禁一愣!不过他们马上就明白了:国君子德就在地下室里! 第157章 林魈子德受困死胡同 “快,快救君上出来。”领头的宋军兵丁焦急地喊了一声,随即推开木门往杂物间里冲。 守候在木门后面的那两名随从顿时大惊,连忙拔出佩刀大声吼道:“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是奉灵不缓灵大人前来拯救国君子德的。”领头兵丁连忙回答,“请问君上在哪里?” “你们……怎么穿着郑军的衣服?”皇勿焦的两名随从还是有些不信。 “不穿这身皮,怎么进得来?”领头兵丁急火火地吼道,“我们真要是郑军,怎么可能只来这几个人?” “唉,来不及解释了!追兵都快要赶来了。”领头兵丁忍不住大喊道,“君上,快出来!快跟我们走!” 戴蒙在巷子里奔走呼号的声音惊动了正在往这边赶来的曹永和鲁必残。 他俩略一定神,已顾不上寻觅空中黑蜂的踪迹了,只顾循着戴蒙的声音,飞奔到一条巷子口,然后率领一众手下急匆匆地朝巷子里飞奔而来。 借着小巷里的微光,远远地,鲁必残就看到有几个人在前面逃奔。 只见他们护着两个身穿长袍的人正疾速地往后撤退:这两人显然就是子得和皇勿焦无疑。 鲁必残不禁大喜过望,又焦急异常。 他一边拔腿往前狂追,一边高声吼道:“站住,站住!你们跑不了的!” 他身后的兵丁们也跟着大吼大叫起来:“快站住,你们跑不了的!” 顿时,整个巷子里都变得异常喧闹起来,追兵们急促地脚步声和呐喊声扰人心弦,让人惊惧不已。 子德一伙人在前面玩命飞奔,后面越来越迫近的追兵着实让大家都惶恐不已。 这时,只有县大夫皇勿焦还显得比较清醒,他领着大伙跑到巷子口,然后伸手朝左边一指,大声吼道:“分头跑,你们五个护送君上,快往左边巷子里跑!” “你们两个,跟我走右边!”皇勿焦接着又命令自己的两名随从跟随自己。 他话还没说完,便急匆匆地朝右边巷子里飞奔而去。 大伙听他这么安排,哪还敢迟疑?立刻依计而行。 林魈等人于是急忙拉着子德,飞快地朝左边巷子里奔逃而去。 “哼,跟我玩这套!”远远地,鲁必残就发现前面逃跑的人群兵分两路,立刻吩咐身边的一名随从:“你带五个人去右边,其他的人跟我去左边追!” “是!”手下的兵丁们齐声应答着,人群也随即分开成为两拨,分别朝左右两侧的巷子里追踪而去。 林魈和子德等人一路狂奔,竭尽全力地在各条小巷子里左躲右闪,却始终也无法摆脱鲁必残的追兵。 更让人崩溃的是,大家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竟然跑进了一条死胡同。 “这里不通,咱们快退!”看着巷子尽头突兀的高墙,子德不禁暗暗叫苦。 可就在众人准备返回逃离时,鲁必残和曹永已经率领二十余名兵丁堵住了巷子口。 “哈哈哈,跑不了了吧,”鲁必残站在巷子口,一脸得意地说道,“放下武器,本帅可饶你们不死!” 说完,他便驱使着身边的随从们,扬起手中的长枪短剑,慢慢的朝巷子里逼近过来。 “你带君上翻墙走!”领头的宋军兵丁略一迟疑,便对林魈发布命令。 然后他又一转头,对自己的三名手下决绝的说道:“我们一齐御敌,尽量拖延时间!” “是,杀呀!”四名宋军兵丁一齐拔出佩刀,嘴里高声呼喊着朝鲁必残的兵丁们冲杀过去。 很快,双方便短兵相接,激战在了一起,兵器铿锵交错之声顿时不绝于耳。 这边的林魈见状,哪敢怠慢? 他一个箭步飞跃,双手便攀住了墙头,然后不费多少力气便爬了上去。 接着他又俯身趴在墙头上,伸出双手击掌,朝子德示意。 子德会意,也连忙朝高墙方向紧跑几步,然后猛地飞跳起来抓住林魈的手臂,双腿则奋力地朝墙壁上踹蹬着,努力朝墙头上爬去。 可就在这时,高墙上空突然飞过来十几只黑蜂! 只见它们在林魈和子德的头顶上“嗡嗡”的盘旋了一会儿,然后便毫不客气地俯冲下来,照着两人的头上、手臂上狠狠地蛰咬着。 “唉哟、唉哟!”子德贴着墙壁,拼命的扭动着身躯,同时痛苦的喊叫起来。 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他和林魈都在狼狈中双双松开了彼此的手臂。 随即,子德的身躯便重重地朝墙根底下摔落下去。 林魈趴在墙头,嘴里发出“噢噢”的惊呼声,还一边忙不迭地拍打着攻击他的黑蜂,一时间竟急得手足无措起来。 第158章 林魈逃脱皇勿焦被擒 正在前面血战的那名宋军领头兵丁见此情景,急忙挥剑劈开斜刺过来的一杆长枪,然后急火火地转身朝高墙飞奔过来。 只见他一把拉起滚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子德,让他靠墙趴伏着,然后自己则将头伸进他的胯下,费力地把他顶了起来。 此时的子德,已经在痛苦中变得有些神情恍惚,他双手无力地趴在陡墙上,身体甚至差点朝后仰倒。 幸亏领头兵丁反应迅速,连忙伸手帮他稳住了身形。 “杀……啊!”在前面抵挡着的三名宋军兵丁此时均已受伤,他们一边痛苦地嚎叫着,一边歇斯底里的继续跟鲁必残的随从们进行血腥拼刺。 不过,他们此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身上的伤痛和疲惫,让他们一个个战斗力大减。 每个人都只能徒劳地继续支撑着。 不一会儿,他们身上又被扎了好几枪、砍了好几刀! 于是,这几名宋军勇士就在惨叫声中纷纷扑倒在地,痛苦地挣扎着,直至气绝身亡。 陡峭墙壁上的子德,在迷离中努力地伸出双手,胡乱地摸索着。 最后时刻,他的手臂总算被墙头上的林魈紧紧抓住了。 林魈使出浑身蛮力,奋力的把他往墙头上拖拉。 身下那位领头兵丁也没闲着,咬紧牙关托着子德的腿,总算把他顶上了墙头,齐心协力让子德翻过墙去。 这时,鲁必残的追兵们已经涌了上来,一齐冲到高墙边。 大伙眼睁睁地看着子德翻过高墙,一个个都愤怒异常! 伴随着狂躁的怒喝声,他们就像报复似的把长枪短剑一齐刺进了领头兵丁的身体。 领头兵丁只来得及闷哼一声,便双膝一软,身体紧贴着陡墙,无力的滑倒下去。 “快,快搭人梯翻墙,”鲁必残见状,焦急地指挥着,“后面的人,赶紧出巷子过去包抄!” 于是,高墙边的兵丁们便手忙脚乱地搭起人梯,一个顶着一个,笨拙地翻墙而出。后面的人则迅速的转过身,飞奔着跑出巷子,火急火燎的朝高墙外包抄过去。 很快,鲁必残的追兵们又在高墙外汇聚到了一起。 不过让他们傻眼地是,墙外早已不见林魈和子德的身影。 “该死!竟然让他们跑了!”鲁必残气得挥起一拳砸在墙上,满脸绝望地仰天长叹着。 然后,他又不甘的指挥手下:“你们给我继续搜,分头搜,他们肯定没跑多远!” “是。”兵丁们齐声答应着,然后分散开来,朝附近的各个巷子里搜寻而去。 “唉,”呆呆站在原地的鲁必残用无比懊恼的眼神看着身边的曹永,颓然道,“你看这……” “师帅不必着急,他们既然已被我们的毒蜂蛰咬,一柱香的功夫就会晕厥,今晚如不及时治疗的话,必将命丧黄泉!”曹永心如止水,一脸淡定地安慰鲁必残——不过,他所不知道地是,林魈其实并不怕他们的毒蜂!这事,估计曹阙并没有跟他提起过。 “真有那么厉害吗?”鲁必残心里没底,于是又重复问了一句。 “放心啦,绝无半句虚言。”曹永一脸自信的回答,“他们绝对跑不远,大家不用着急,分头慢慢寻找就是了。” 另一边,皇勿焦带着两名随从,为了甩掉追兵,也正气喘吁吁地在巷子里飞奔,他们仗着对雍丘城的熟悉,牵着追兵们的鼻子在各条街巷中绕圈子,一时竟然也让追兵奈何他们不得。 不过,时间拖久了,他们终究还是遇到了大麻烦:这时,前面的巷子口突然又涌出来一队郑军援兵,挡住了三人的去路。 皇勿焦和两名随从急忙刹住脚步,迅疾地转过身,可是后路此时也已被追兵们堵死。 “放下武器,可饶你们不死!” “放下武器,快!” 巷子两头的追兵们一齐发出震耳欲聋地威胁声,一边举着刀枪慢慢的朝他们逼近。 皇勿焦背靠着巷子里的一段院墙,又不甘心的转头朝四处看了看,确信已经无路可逃。 在两边明晃晃的刀枪威胁下,他不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眼帘低垂,满脸无奈地朝两名随从点了点头,扔掉了手中的佩刀。 追兵们吵吵闹闹地押着县大夫皇勿焦和他的两名随从离开了,很快,小巷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躲藏在一个黑暗角落里的林魈,悄悄掀开了挡在自己身前的几块木板,吃力地把子德抱了出来。 此时的子德,已经晕厥过去,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林魈尝试着拍了拍他的面庞,他没有半点反应。 林魈无奈,只好从怀里掏出一根长长的腰带——就是浅瑶的那根红色腰带。 他用腰带把大宋国国君子德稳稳地绑在了自己的后背上,然后弓着身子,一路躲躲闪闪、或走或停的朝城墙边跑去。 第159章 宋军营中子德生命垂危 “报——!”一名探子拖着长长的尾音飞奔着跑进灵不缓的中军大帐,“禀大人,国君子德,已被救出来了!” “啊?君上!君上在哪里?”灵不缓一听,不禁惊得从长案前弹了起来。 他急急忙忙跑到大帐门口,掀起门帘紧张的朝外张望。 这时,在幽暗的营帐外,只见旅帅向魁和两名护兵一起,正扶着林魈跌跌撞撞地朝中军大帐跑了过来。 在林魈的背上,分明还趴伏着一位青年男子。 随即,灵不缓就看清了:趴在林魈背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国君子德! “快,快扶进来!”灵不缓急忙用双手捞开大帐的门帘,让开身形,引导向魁和林魈等人走进中军大帐。 此时,林魈背上的子德已经昏死过去,只见他双目紧闭、脸色发黑,双手则无力地搭在林魈的肩头。 林魈满头大汗、一脸疲惫地跑进中军大帐,又急火火地解开了身上的腰带。 子德的身体顿时失去了支撑,他便无力地朝后倒去。 幸亏他身后的向魁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搀住了他。 “快,快抬进后帐,快抬进后帐!”灵不缓跟着向魁及两名护兵一边朝后帐跑,一边又转头对大帐里的传令兵喊道,“叫医官,快叫随军医官过来!” “是!”那名传令兵一抱拳,便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此时大帐里只剩下林魈一人,只见他手里仍然紧紧攥着浅瑶的那条腰带,终于疲惫不堪地瘫倒在地。 后帐里,昏迷不醒的子德被平放在一张软榻上。 他嘴唇发黑牙关紧闭、身体僵直气若游丝,这让站在一旁观望的向魁和灵不缓忧心不已。 很快,三名随军医官便背着药箱,匆匆忙忙的跑进了后帐。 领头的老军医急匆匆的放下药箱,一脸凝重地察看着子德的神态,而后他又翻开子德的眼皮看了看,继而又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他的脖子上。 眯眼沉吟了一会儿,老军医面露惊惧神色:“禀大人,就君上目前的状态来看,他已身中奇毒,这脉相似有若无,恐怕将性命不保!” “身中奇毒?什么毒?”灵不缓心头一紧。 老军医眯缝着眼睛,又伸手翻看了子德手臂上和额角的伤痕,终于回答道:“这种症状,肯定是毒蜂无疑!” 这时,站在他身边的一名年轻军医好像发现了什么。只见他双眼紧盯着子德的衣袖,然后伸出手去摸索着。 很快,他便从子德的衣袖褶皱里捏出一只死去的黑蜂。 “师父,你看君上是不是中了这黑蜂之毒?”年轻军医将黑蜂放在师父的掌心里,轻声问道。 “嗯,应该就是它了,”老军医仔细地端详着手里的黑蜂,又伸手给子德号了号脉,终于抬起头来。 他看着灵不缓,一脸凝重地说道:“此蜂毒性如此之强,实在是前所未闻。君上所中之蜂毒,现在看来,已经侵入他的五脏六腑,病入膏肓……属下无能为力了。” 灵不缓一听,顿时焦躁起来:“你们家是医术世家,你竟然敢说自己对这蜂毒无能为力?一只黑蜂都对付不了,我要你何用?” 老军医闻言,顿时面露愧色,他连忙抱拳躬身:“属下该死,属下医术不精。一般的蜂毒和钝器创伤,若要属下医治,自然是不在话下。可是这种毒蜂,周身都透着一股邪气,我敢确定它不是自然生成,而是有人刻意培育出来的致命利器。老朽实在是无能为力,望灵大人见谅!” “哎呀,你看这……这战场前线,懂医术的就你们几个,你都说无能为力,难道君上就要命丧此地了吗?”灵不缓顿时急得蹬脚搓手,“你说现在怎么办嘛?” “我这里可以先给君上扎上几针,并灌一些汤药,应该可以延缓毒性发作时间。”老军医连忙接过话头,“还请左师速速护送君上回京,让宫里的太医们医治,也许还来得及。” “唉!”灵不缓重重的一拍大腿,领着向魁急急忙忙的走出后帐。 此时,他才发现中军大帐里已经挤进来好些人。显然,大家已听到风声,都赶忙过来探视。 “灵大人,君上怎么样了?”下军将钟离子规一见灵不缓,赶紧趋步上前,神情忧虑地问道。 “是啊,怎么样了?”大家也七嘴八舌地跟着询问。 灵不缓见状连忙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君上被毒蜂蛰伤了,看起来情况不太好,鄙人得马上护送君上回商丘!” 第160章 护送队伍巧遇福婆 灵不缓边说边走到长案前坐定,开始发布命令:“旅帅向魁听令!” “卑职在!”向魁一听连忙走上前来,单膝跪地抱拳听令。 “本帅命令你速速备好马车,点齐五百名骑兵,随我一同护送君上回京,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是!卑职遵命。”向魁得令,连忙站起身来,转身快步走出大帐,火急火燎地去准备了。 “下军将钟离子规、公孙简听令!”灵不缓又接着发布命令。 “末将在!”钟离子规、公孙简双双走上前来,单膝跪倒在灵不缓的长案前。 “两位将军,现在突生变故,人心浮动,已于攻城不利。本帅命令你们二人,暂时放弃攻打雍丘城的计划。明天一早,即刻率领大军后撤三十里,静观其变,等待时机。以后大军的一切调度,均由钟离将军负责。” “是,末将遵命!”钟离子规和公孙简也双双拱手抱拳领命。 空旷的田野里,四周一片幽暗。远处,一盏白色灯笼,在官道上空无声无息的游荡着。 一个佝偻着身子的黑衣老妇人,脸蒙黑布,坐在一顶四面开敞的小轿上,那盏白色灯笼,正悬挂在她的脚边——很久以前,她曾给刘莺疗过伤的。 四个黑衣妇人此时正抬着小轿,迈着无声的步伐朝前走去。 陪同在小轿旁边的,似乎还有一名年轻的黑衣女子,亦步亦趋地紧紧跟随着。 黑衣老妇人坐在小轿上,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黑黢黢的田野,身体随着小轿的颠簸而微微摇晃着,一言不发。 慢慢地,她的注意力又被自己脚边的灯笼所吸引。只见她低下头来,呆呆地盯着白色灯罩上的一只黑蜂出神。 “停下!”老妇人用她嘶哑的嗓音叫停了轿子,她然后俯下身来,伸手从灯罩上轻轻地捏起黑蜂,放在眼前细细地察看着。 半晌,她又抬眼朝四周张望,嘴里喃喃自语:“难道还有其他人在养这黑蜂?” 不过,四周都是黑黢黢的旷野,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没有发现。 老妇人的表情不禁显得有些失落起来。 “驾!驾!”这时,远处已经出现了点点火光,并伴随着似有若无的喧闹声。 很快,这些火光便越跑越近、越来越亮,喧闹声也跟着越来越刺耳。 没多久,黑衣老妇人就看见一大群兵丁骑着战马打着火把冲了过来。 顿时,兵丁们的吆喝声和杂乱的马蹄声,在官道上吵成一片。 兵丁们正挥鞭打马、火急火燎地往前飞奔。 不曾想,在前面黢黑的官道上,突然出现了一盏白色灯笼,着实让领头几位兵丁的战马惊惧不已。 只见它们惊恐的嘶鸣了几声,便紧急刹停,前蹄高高扬起,后蹄则急促的倒蹬泥地,惊慌失措的停顿了下来。 前面的战马突然停止不前,这让后边的骑兵们措手不及,大家还来不及勒住马头,便已手忙脚乱的冲撞到了一起,整个队伍很快就变得混乱起来。 人仰马翻嘈杂得很。 队伍前面的几名兵丁努力地控制住胯下的坐骑,在惊惧中定下神。 他们举着火把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前面的官道中间停着一顶小轿。 几名女子围着小轿,默然地站立着。 远远一看,还以为是一群鬼魅,让人毛骨悚然,难怪能把战马惊得骤然停住脚步。 兵丁们不禁非常恼火,立即翻身下马,手握马鞭走上前去。 领头的兵丁用马鞭指着小轿上的黑衣老妇人,大声喝道:“不要命了?你这老东西!” 小轿上的老妇人没有搭理他,而是自顾自的盯着脚边的灯笼继续凝视着。 这时候,让她惊讶不已的是,她发现白色灯罩上又出现了三五只黑蜂! “跟你说话呢!耳聋啦?”领头兵丁举起了手中的马鞭,大声呵斥道,“快让开!再不走,小心老子一鞭子抽死你!” 黑衣老妇人抬起头,厌恶地看了看眼前的这几名兵丁,然后抬手轻轻一挥。 让人惊讶的是,灯罩上的黑蜂顿时就像听到了命令似的,立刻振翅腾空,“嗡嗡”的在众人头顶上空盘旋着,然后又迅疾的朝这几名兵丁飞刺过去。 “唉哟,唉哟!”小轿边的几名兵丁顿时手舞足蹈、倒地打滚,痛苦地哀嚎起来。 第161章 福婆半路救治子德 后边战马上的兵丁们一见形势不对,连忙刷地一声拔出兵器,直剌剌地对准了小轿。 在周围火把的映衬下,锋利的刀刃上闪现出刺眼的寒光,现场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怎么回事?”左师灵不缓带着旅帅向魁和林魈等人从队伍后面走上前来。 他低头看了看正在地上挣扎嚎叫着的几名手下,又抬眼看了看小轿上形同鬼魅的老妇人,不禁心头一惊。 他于是对身后的随从们挥了挥手,命令道:“快把他们扶到一边去。” “是!”随从们齐声回应着,一齐动手搀扶起地上那几名遭了罪的兵丁,歪歪扭扭的站到了一旁。 “请问您怎么称呼?”接着,灵不缓又微微躬身,朝黑衣老妇人抱拳施礼。 老妇人转头看了灵不缓一眼,看得出来他是个领头人物,于是声音沙哑的回应道:“老婆子无名无姓,每天祈福,你就叫我福婆吧。” “哦,福婆,打扰您了。”灵不缓接过话头,“我们正急着赶路,麻烦您老让一让。” “嗯,这还像句人话,他们这几个混小子就不像样。”福婆用手指了指刚才那几名兵丁,然后询问道,“你们这群人中间,是不是有人被毒蜂蛰伤了?” “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灵不缓非常诧异,觉得不可思议。 “我怎么知道的……你不用管,”福婆用她那黑洞洞的眼睛盯着灵不缓,直盯得他心里发毛,“你就说有还是没有?” “有,这也正是我们急着赶路的原因啊。”灵不缓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伸手指着旁边的几名兵丁问道,“他们这也是被毒蜂所伤?” “哼,粗鲁无理,老婆子自然得教训他们一下。”福婆轻轻地哼了一声,“不过官爷不用担心,老婆子我并不想要他们的命,只是让他们长长记性。这里我给他们喝点汤药就行了。” “丫头,”福婆转头朝小轿边的那名年轻黑衣女子吩咐道,“去给他们每人倒一点汤药,解解身上的毒,也帮他们解解心毒。” “是,”黑衣女子脆生生地答应了一声,然后从小轿上取下一个葫芦抱在怀里,身形款款地走近那几名受伤的兵丁。 这时,后面的兵丁中早有人手脚麻利地递上几个小碗。 黑衣女子拔开葫芦塞子,倒出一些金黄色的药汤来,然后静静地看着那几名受伤的兵丁把汤药喝了下去。 此时的林魈,就站在灵不缓的身后。 他的双眼正死死地盯着黑衣女子的背影,总感觉似曾相识:她这身形竟跟浅瑶如此相似! 林魈不禁有些心跳加速,这不会就是浅瑶吧?为了看得更真切,林魈悄悄地挪了个位置,又偏头细细地窥视着,窥视着近在眼前的黑衣女子。 此时,黑衣女子正好转过身,在周边火把的映衬下,林魈分明就看到了浅瑶那张俊俏而熟悉的脸! 虽然她此时仍然面罩黑纱,遮住了口鼻,可是那俏丽的脸廓和闪烁的明眸,对于林魈来说,真是再熟悉不过了——浅瑶,真的是自己魂牵梦绕的浅瑶! 林魈强压着一颗狂跳的心,默默地站在旅帅向魁的身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浅瑶,抿紧嘴唇、眼含热泪,身体也禁不住微微的颤抖起来。 林魈的异常表现引起了向魁的注意,他转头看了林魈一眼,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啦?” 灵不缓也回首瞥了一眼林魈,没有在意。 他连忙又转头对福婆抱拳施礼,一脸诚恳地说道:“老人家既然能医治这毒蜂蛰伤之疾,想必对这蜂毒了如指掌。灵某在此请求,请福婆帮我们看看后面的这位病人如何?” “老先生以礼相待,我老婆子自然不会拒绝。”福婆伸手让浅瑶搀扶着走下小轿,然后一瘸一拐地跟着灵不缓往子德的马车边走去。 马车车帐里,国君子德双目紧闭、嘴唇乌黑,就像僵尸一样直挺挺地躺着。 灵不缓连忙掀开布帘,引导福婆登上马车。 “作孽啊。”福婆盯着子德那发黑的脸庞看了好一会儿,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问道,“这是在哪里蛰伤的?” “就在雍丘,雍丘城内。”灵不缓单膝跪在车帐的门帘旁,不无担心地问道,“老人家,您看他还有没有得救?” “雍丘城……被蛰伤多久了?”福婆没有回答灵不缓的问话,而是自顾自地盘腿坐在子德的身旁,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他的脖子上,一边试探着,一边随口问道。 “大概,两个时辰之前……”灵不缓跪坐在一旁,诚惶诚恐地回答。 此时,他已把福婆当成了救命稻草,在这荒郊野地,确实再也指望不上其他人了。 “哦,”福婆嘴里轻轻地哦了一声,又翻开子德的眼皮看了看,表情释然了:“还有救,还好及时遇到我……要是过了今晚就悬了。” 福婆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从里面也捏出两只小一点的黑蜂。只见她把黑蜂放在手心里把玩了一会儿,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就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到子德的鼻孔处。 第162章 子德被救活林魈离队 说来也怪,两只蜜蜂在子德的鼻孔前蠕动了一会儿,接着就像是听到命令似的,一齐乖乖地爬进了子德的鼻孔——跟曹阙的救人手段,竟然一模一样! 灵不缓一脸疑惑地看着这一切,忽见子德那僵死的身躯竟然慢慢有了动静:只见他抽搐着一边咳嗽。随即,一股黑血从他的口鼻处喷涌而出! “哎呀!”灵不缓不禁惊呼一声,赶紧对身后的随从们喊道,“快打水来,快拿麻布来!” 福婆接过水盆和麻布,不紧不慢地清理着子德口鼻处的血迹,就像是在伺候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接着她又从身边的驴皮药箱里取出几根银针,在子得的锁骨和面颊处稳稳的扎了几针,然后又轻轻的捻动着。 说来也怪,过了不一会儿,子德的鼻息就慢慢的变得粗重起来,手指头竟然也有了动静。 又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子德微微睁开了双眼。 他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切,目光显得有些呆滞,也没有言语。 “君上,君上!”灵不缓激动得双膝跪地,拜倒在车帐旁。 他老泪纵横地哭喊道:“君上,你醒过来啦,你可要吓死微臣了……微臣该死,该死!” “请官爷不要喧闹,”福婆见状,连忙摆了摆手制止住他。 接着又朝车帐边的浅瑶招手:“丫头,再倒一碗汤药过来。” “是,”身着黑衣的浅瑶又脆生生地答应一声,很快便将盛着汤药陶碗递到福婆手里。 福婆一手托着子德的肩背,一手把药碗送到他嘴边,伺候他慢慢把汤药喝了下去。 “好啦,病人不会再有生命危险了,”福婆双眼盯着子德的脸,又默默地察看了一会儿。 然后,她便收拾好药箱站起身,由浅瑶搀扶着走下车帐,叮嘱候在一旁的灵不缓:“回去静养一段时间,就差不多了。” “感谢老人家出手相救,您的大恩大德鄙人没齿难忘!”灵不缓连忙拱手作揖,接着他又请求道,“只是……不知能否请福婆随我们一同回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不必了,不必担心!病人只需静养,偶尔喝些滋补的汤药就行了。”福婆朝灵不缓摆了摆手,“路上慢点走,别颠着他。” “好的,好的……衷心感谢福婆的鼎力相助!”灵不缓连忙又拱手施礼。 随即,他又朝身后一招手。 候立在他身边的两名随从会意,每人托着一个木盘走上前来——那木盘里,摆着满满的银锭。 “老人家的救命之恩,鄙人无以为谢,这点盘缠,还望您老赏脸收下。”灵不缓这时已是一脸虔诚。 “嗯,”福婆淡淡的看了一眼木盘,然后伸手捏起一个银锭,握在手心里。 她朝灵不缓拱手致谢:“老婆子确实也需要一点盘缠,不过一个就够了……老身告辞!” 说着,福婆便在浅瑶地搀扶下径直走向自己的小轿。 无意间,她又瞥见了刚才冒犯过自己的那几名领头兵丁。 福婆淡淡地问道:“你们几位,现在没事了吧?” 刚才被蛰咬得很惨的那几名兵丁现在已经气色大好,连忙抱拳施礼,“好多了,没事了。” “今后要记得,做人不得欺人太甚、鱼肉百姓!”福婆又叮嘱道。 “是,是!谢谢福婆教诲!”领头兵丁们连忙唯唯诺诺地回应。 “嗯,改过就好。老婆子也没有让你们白白受苦,”福婆继续说道,“你们服了我的汤药,今后再也不用担心被毒蜂蛰咬了。” 福婆说完,又转身朝前来送行的灵不缓等人躬身作揖:“老身告辞!” 灵不缓见状,也连忙抱拳施礼:“感谢老人家的及时相救!您一路走好。” 福婆不再言语,也不再搭理身后的兵丁们。 她伸手让浅瑶搀扶着,慢慢地登上小轿坐好。 这时,一直默然守候在小轿边的四名黑衣妇人,一齐弯腰墩身,无声地抬起福婆走下官道。 身着黑衣的浅瑶,也脚步轻快的尾随着,径直朝野地里飘然而去。 很快,小轿就越走越远。渐渐地,只剩下一点白色的亮光,贴着野地,忽明忽暗的漂移着。 “上马,启程!”旅帅向魁领着兵丁们目送福婆走远,现在终于回过神来,于是转头发布命令。 “是,”向魁身边的兵丁们一齐回应着,然后又纷纷翻身上马,大伙重新整好队形、燃起火把,驱赶着坐骑继续往前行进。 不过此时,大家的心情已经轻松了许多,不再着急忙慌的赶路,而是一边走一边悄声闲聊起来。 “今天真是遇到神人了,这么厉害!” “是啊,起死回生,的确非同小可……” “说不定是上天派来的使者,专门救治咱大宋国国君的……” “感谢上天,君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旅帅向魁也轻松了许多,他心情愉悦地坐在马背上,听着身边兵丁们的闲言碎语,忽然想起林魈来——刚才林魈的神情异常,究竟所为何事? “哑巴呢?”向魁转头朝后面望去,一边开口问道。 这时,他发现自己的身后不远处,有一匹战马的马背上竟然空着:显然,林魈已经悄悄离队了。 第163章 宋军撤退鲁襄很失落 “子德暴毙,子虞称王!” “子德暴毙,子虞称王!” 郑军兵丁们威风凛凛又意气风发地站在雍丘城的城墙上,他们一个个手里高举着长枪短剑,欢欣鼓舞的一边呐喊着,一边嘲讽着。 面对郑军的挑衅,城外的宋军兵丁们则显得气势萎靡又颇感恼火,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 “老子恨不得跟他们拼了!”在中军大帐里,下军将公孙简把剑鞘重重地拍在长案上,嘴里恨恨的说道。 钟离子规连忙劝阻他,让他不要意气用事:毕竟宋军前两日攻城失利,损失较大,士气较为低落; 在这当口,国君子德又身中奇毒、生死未卜;而主帅灵不缓又护送子德回商丘了。 当下宋军大营里主帅离开、人心浮动,急需休整、养精蓄锐。实在不是攻城的好时机。 “将军,这不是意气用事。咱们三支队伍加起来还有二万六千人,人数占优。这次集中兵力朝一个方向进攻,我就不信拿不下这座雍丘城。”公孙简还是有点不甘心。 钟离子规摆了摆手:攻城之事还得从长计议,切不可操之过急。 公孙简见钟离子规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忍不住顶了他一句:“呵呵,前日进攻东门失利,我看钟离将军是被吓破胆了吧?” “你这是什么话?论领兵打仗,我钟离子规怕过谁?只不过,现在的确不是攻城良机。”钟离子规听他这么说,心里有些恼火,“灵大人昨晚临走时说过了,这里的一切都得听我的。公孙将军,你这是连灵大人的话也不肯听了吗?” “卑职不敢!”公孙简连忙朝钟离子规一抱拳。 “那就好,咱们依灵大人的部署,暂时后撤三十里。”钟离子规也向公孙简一抱拳,“你去安排部下后撤吧。” 雍丘驿馆的一间侧室里,曹阙、曹业、曹永父子三人跪坐在一起,正喝茶闲聊。 “你怎么搞的?带着毒蜂过去,竟然还让人跑了?”曹阙略感不满的问曹永。 “侄儿也觉得奇怪,子德和救他的人都被毒蜂叮咬了,当时子德都已晕厥过去,按理说他们是不可能逃走的。”曹永若有所思地说道,“对了,我看墙上那人被毒蜂蛰伤,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反应,难道这世界上竟有不怕毒蜂的人?” “不怕毒蜂的人,还真有,乌泥坎森林里的那个野人就不怕。是吧?爹。”曹业忍不住插了一句。 “你上次不是说,野人已经淹死了嘛,他怎么还会活着?”曹阙转头看了看曹业。 “是啊,我亲眼见到野人掉进河沟里被水冲走了,难道他没死?”曹业也是一脸狐疑,然后自言自语说道,“他怎么又会出现在雍丘城里……难道是为了浅瑶?” 听到曹业还在提浅瑶,曹阙忍不住瞥了儿子一眼,然后又告诉曹永:那片血丝流苏林,他们是从野人手里夺过来的。 如果野人没死,那么,在血丝流苏林下育蜂的曹阔、曹奠和曹基就有危险了。因为,野人随时都会找过去并攻击他们。 “这么说,我们得赶紧回去。”曹永的表情显然有些担心。 曹阙认同他的看法。反正,他们父子三人守在雍丘城里也无所事事,还不如花更多的精力去培育黑蜂。 曹阙于是站起身来,准备去跟鲁襄告别。 “蠢货!无能!”雍丘驿馆的另一间侧室里,鲁襄跪坐在一个软垫上,双眼瞪着候立一旁的鲁必残,忍不住怒骂,“带那么多人过去,居然还让子德跑了……真是个无用的东西!” 也难怪鲁襄发这么大的火。 为了将子德引诱出来并抓捕,他跟郑国的刘禹和许瑕可谓是机关算尽。 首先是安排子虞去边境分粮食,同时袭击宋军边地的哨所,让子德烦不胜烦。逼迫他们派出刺客。 然后假装子虞受伤,让爱孙心切的许老太后派子德前来雍丘迎接。 在符苓和郑非抓捕子德均告失败的情况下,刘禹派出戴渊这个卧底,成功潜伏雍丘城,策反戴蒙,并抓住了子德。 戴渊配合城外的符苓,以付出生命为代价,终于拿下了这座雍丘城——至此,许瑕的目的已经达到:他要占领这座城池,当作自己的领地。 第164章 雍丘城鲁襄挽留曹阙 至于能不能抓住子德,许瑕其实并不那么在意。 可鲁襄就非常在意了:因为只有抓住子德,才能逼迫他释放在狱中关押的鲁氏族人。 现在,子德已逃走,鲁襄抓捕他的目的顿时化成了泡影。 所以他才会怒声斥责鲁必残——他对这个侄子真是失望透顶! 当时子德身陷雍丘城里,这本是抓他的绝好机会。加上鲁必残有曹永的黑蜂相助,本不应该让子德逃走的。 可这个窝囊侄子,却硬是抓不到他! “这本是咱鲁家翻身的绝佳机会,结果竟然被你搞砸掉。唉,鲁家……可算是玩完了。”鲁襄用手指揉着自己的眼睛,陷入痴呆的状态。 “我看未必,四叔。子虞不是还在我们手里嘛?他可是许老太后的心头肉。只要子虞在,咱们就还有跟老太太谈条件的本钱。”鲁必残见鲁襄心情烦闷,于是安慰他。 “子虞倒是不会跑,但跟子德相比,他的价值根本就不值得一提。”鲁襄摇了摇头。 “那要看子德还在不在,如果子德被毒蜂毒死了……子虞就成了这大宋国国君的唯一继位人,价值可就大了。” 鲁必残告诉鲁襄,昨夜子德被人救走时,已被黑蜂蛰得处于晕厥的状态。 而后不久,据探子禀报:有一大队骑兵突然离开城外的宋军大营,直奔商丘城而去。显然,他们是护送受伤的子德离开了。 另外,据曹永推断,子德应该是活不过昨晚的——只要子德丧命,子虞的价值可就大了。 “子德到底有没有去世?这一点很重要。光靠猜测没有意义,你得赶紧派探子去商丘。”鲁襄吩咐道,“查明真实情况。” “是。”鲁必残只好答应。 “至于他们曹氏父子的毒蜂,我看也没他吹得那么神,你不要全信。”鲁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过,曹阙的医术还是很高明的;他侄子曹永,刀法也还不错,你现在缺人手,给一些兵让他带着,或许也能帮你分忧。” “四叔说得在理。不过,侄儿刚才看到他们在收拾行李,好像有要走的意思。”鲁必残连忙提醒鲁襄。 “不能让他们走,下军佐符苓刚才还派人过来请他去疗伤呢。”鲁襄摆了摆手,接着又吩咐道,“不过,他们住在这驿馆里也不方便,你得空去驿馆旁边给他们单独找一个院子吧。” 两人正说着,这时鲁必残的一名亲兵敲门走了进来:“鲁大人,师帅,曹先生有事求见。” 鲁襄和鲁必残不禁对视一眼,然后招手喊道:“快快有请。” 旋即,曹阙便走了进来,拱手向鲁襄叔侄请安,然后便转入正题:“子虞的病情已经康复,曹某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现在正值花期,我们父子还得赶去林子里养蜂熬药,曹某这里就先行告辞了。” “哎呀,曹先生,你可不能走。”鲁襄连忙站起身来,“下军佐符苓服用了你的汤药,感觉效果很好,刚才还派人来,请你过去继续给他治疗。” “符将军身上的箭伤,曹某给他留些汤药就行了……鲁大人有所不知,昨天师帅出去缉拿子德没有成功,只因救走他的人不惧咱们的黑蜂,而那人正是乌泥坎森林里的野人。”曹阙表示有些为难,“曹某的兄弟和侄儿正在那森林里养蜂,很容易遭到野人的攻击。” 第165章 雍丘城里戴蒙受封 “乌泥坎的森林里有野人?他又为何不怕毒蜂?”鲁襄感到有些意外。 “那野人长年待在大森林里,与林子里的各种毒虫毒蝎为伴,恐怕他早已是百毒不侵了。”曹阙连忙解释。 “哦,”鲁襄明白了:子德被救走,是因为的确有异人不惧毒蜂。 “安全问题曹先生倒不用担心。”一旁的鲁必残接过话头,“乌泥坎还有我们的人,另外,我再派几个人过去保护他们就好了。” “对,乌泥坎那边的事情,曹先生就放心吧。而符苓将军身负雍丘城的防卫重任,给他疗伤才是头等大事,你可敷衍不得。”鲁襄连声附和,“曹先生不要走了,如果你们觉得这驿馆房间不够,就让必残去驿馆边再找个小院,给你们父子三人单独居住吧。” “这个……”曹阙语塞了,一时不知道怎么拒绝。 “还有个事,我得跟曹先生说说。”鲁必残见曹阙还在犹豫,于是赶紧又抛出一个诱饵,“先生的侄子曹永,人才难得。而我鲁必残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打算让他帮我统领部分兵丁,顺便帮我执行一些任务,不知曹先生意下如何?” 曹阙一听,不禁满心欢喜,于是赶紧拱手致谢:“鲁大人和师帅真是咱父子几个的恩人啊。我曹某在这里就先替侄儿谢谢两位了。” 此刻,在雍丘县衙的后堂,戴蒙诚惶诚恐、单膝跪在符苓的病床前:“卑职戴蒙,前来拜见符将军,祝将军早日康复。” “起来,快起来吧。”符苓一见,也顾不上右肩箭伤的苦痛,挣扎着坐起身来,双手搀扶住戴蒙说道,“你就是戴渊的叔叔对吗?久仰久仰!咱们这次得以进驻雍丘城,幸亏有你叔侄二人当内应,你们这次真是为我郑国立下了大功啊。” “呃,将军过奖了,”戴蒙一脸讪笑,这种事情毕竟属于卖主求荣,面对符苓地夸赞,他终究还是显得有些不自在,于是转过话题问道,“戴渊呢?他怎么样了?” “卒长戴渊,他……他在城门口与宋军的交战中不幸阵亡了,唉!”站在一旁的旅帅郑非叹了一口气。 戴蒙一听,顿时面露愧疚之色,同时内心也变得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毕竟,这个侄子是他在郑军中唯一信得过的人,现在戴渊不在了,符苓和郑非等人对自己是什么态度,可不好说。想到这里,戴蒙于是也愁闷地叹了口气,变得沉默不语了。 符苓瞥眼看了看戴蒙,似乎看出了他内心的顾虑,于是继续说道:“咱们郑军向来赏罚分明。卒长戴渊以他的死,换来了本将军攻打雍丘城的最后胜利,他死而无憾,且居功至伟。我符某一定会禀报大王、禀报许大人,为他记功,为他的家人们请赏!” “至于你戴大人,也为咱们拿下这雍丘城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理当获得赏赐。鉴于你对雍丘城非常熟悉,本将军暂时任命你为雍丘巡防都尉,继续负责城内的治安管理。将来等我奏明司马大人,将你调往咱郑国都城担任要职也是很有可能的。” 戴蒙一听满心欢喜,连忙向符苓躬身抱拳:“卑职戴蒙,感谢符将军的提携。” “嗯,”符苓摆了摆手,又转头对郑非说道,“我听说鲁襄的侄子鲁必残去戴大人府上搜查过,闹得鸡飞狗跳,这不好。旅帅,等会你就去雍丘驿馆一趟,告诫鲁必残,让他不得再去烦扰戴大人。” “是。”郑非连忙拱手答应。 接着,符苓又拍了拍手喊道:“来人!” “是。”很快,一名兵丁便托着一个木盘走了出来,只见木盘里装满了白花花的银子。 “戴大人,鲁必残私自带人搜查你府上,让你的家人们受惊了。”符苓转头又对戴蒙说道,“这五百两纹银,既是对戴大人功劳的奖赏,也是对你家人遭受烦扰的补偿。” “哎呀,将军。鲁必残搜查我家,其实并没有带来多少损失,只要他今后不再过来烦扰,卑职就很满足了。这些银子,还请符将军收回成命,卑职可万万不敢领受。”戴蒙客套地推辞。 “呃,戴大人不要客气了,我听说前两天你跟戴渊缉拿子德之时,伤亡了不少随从。当下,戴大人少不得要体恤一下他们的家属嘛……这点银子也不算多,戴大人,你就不要再推辞了。”符苓看出了戴蒙的客套,于是顺势劝慰他。 “呃,卑职戴蒙感谢符将军的知遇之恩,卑职愿为符将军效劳,也愿为郑国效劳!”戴蒙见状,于是不再客套,他连忙又单膝跪地,向符苓抱拳致谢。 第166章 林魈跟踪浅瑶至客栈 夜晚的树林里,安静得很。那盏白色的灯笼还在林间小径上无声无息的飘移着。 四名黑衣妇人抬着福婆,不紧不慢地朝前赶路。 小轿上的福婆眼睛不停,张目四顾,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小轿边的浅瑶,则背着一个行囊,紧紧的跟随在她们身旁。 在这一行人身后,远远地,还能隐约看到一个黑影,正在蹑手蹑脚、不紧不慢地尾随着——这个黑影不是别人,正是林魈。 经过这么多天的苦苦寻觅,野人林魈现在终于又遇见了浅瑶,他自然是不能轻言放弃。 走了许久,大伙终于又走出了林子。这时,在前面的岔路口处,出现了一家孤零零的客栈。 两层的木板房,门口挂着一串灯笼,矗立在道路边,甚是突兀。 “停下,今天就在这里歇息吧。”坐在小轿上的福婆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是。”四名黑衣妇人闻言,齐声回应了一声,于是便抬着小轿朝客栈里走去。 林魈悄悄的跟上前去,藏身在客栈边的一处灌木丛里,然后静静地看着客栈的小二把福婆一行人引进店里去。 客栈门口很快又恢复了宁静,林魈悄悄地闪出身形,连忙走到灌木丛边的水井旁,舀起一瓢水,仰起头便朝喉咙里灌了下去。 连续几个时辰的奔波,他显然很饥渴了。 这时,客栈里又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有人在开门。 林魈闻声,于是又急匆匆的跳进灌木丛里躲藏起来。 客栈门口的灯影下,身着黑衣的浅瑶拎着一个木桶,开门走了过来。 此时,她已经摘去面纱,展露出来的正是林魈日思夜想的那副俏丽面容。 只见浅瑶默默地走到水井边,放下井绳便开始打水,丝毫没有发现躲在灌木丛后边的林魈。 林魈半跪在灌木丛后边,看着近在咫尺的浅瑶,心情激动异常。 此刻,他只要一伸手,几乎就可以搂到浅瑶的腰肢。 她还是那么美,那么让人心动,除了表情冷淡以外,似乎看不出与从前有任何区别。 林魈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浅瑶,眼神渐渐的痴迷起来。 眼见浅瑶吃力的摇起井绳,她那窈窕的身躯因为使劲而在自己的眼前不停晃动着。 林魈再也忍耐不住,于是连忙站起身来,走过去帮着浅瑶把水桶拎了上来。 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影,着实把浅瑶吓了一跳。 她不禁后退了一步,偏着头,目光痴痴的看着林魈,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似的。 林魈顿时傻眼了,离别这么久,魂牵梦绕的心上人看到自己,竟然没有半点惊喜。 甚至,她的眼神里还透露出了一丝恐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还是以前那个对自己热情似火、跟自己不离不弃的浅瑶么? 浅瑶表情冷淡,见林魈似乎也没有恶意,她于是不再搭理林魈,而是默默地弯下腰,拎起水桶转身要走。 林魈顿时着急了,连忙闪身跑到浅瑶的面前挡住去路,抢过她手里的水桶放在地上,嘴里“噢噢”的喊叫着,同时又伸手握着她的双肩,焦急地摇晃起来。 “哎呀,你放手,放手!”浅瑶扭动着双肩,拼尽全力挣扎。 “噢,噢,”林魈见状,更加心急了,他双手紧握着浅瑶的双肩没松手,而且还半蹲下来仰着头,好让浅瑶更加清楚地看清自己的脸。 可这一切似乎都是徒劳,就算自己的脸明明白白地呈现在了浅瑶眼前,她仍然没有半点反应,没有半点亲切,而是惊慌失措的努力挣扎着。 “放肆!”随着客栈里传来一声怒喝,二楼的一间客房窗户突然被推开,只见福婆探出头来,并一挥手臂。 刹那间,三两只黑蜂就从空中飞扑下来,凶神恶煞似地朝林魈蛰咬过去。 “噢,噢!”在黑蜂的攻击下,林魈连忙放开手,嘴里一边痛苦的狂叫着,一边手舞足蹈地驱赶着毒蜂。 随即,他便狼狈不堪的朝野地里奔逃而去。 第167章 刘莺与老婆婆的乞讨生活 刘莺跟在乞丐老婆婆的身后,两人在村庄里沿路乞讨。 偶尔有一两户人家会给点吃的,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她们都是被人一脸厌恶的挥手赶走。 这时,两人又来到一户民宅前,看着一位中年妇女正在门口纺线。 “他婶子,行行好,打发一点吧。”老乞婆伸着破碗,一脸卑微地请求。 纺纱妇女抬眼看了看面前这一老一少两个女乞丐,想都没想就挥了挥手,“没有没有,去下一家吧。” “姨娘,我来帮你纺线吧,”刘莺连忙走上前去,蹲下身来说道,“你给两个馍馍就行。” “年纪轻轻的你也会纺线?”中年妇女疑惑地看了刘莺一眼,顿时来了兴致,于是站起身来让出座位,“那你试试看。” “嗯,”刘莺连忙走上前去,坐在小凳子上,手脚麻利地忙活起来。 中年妇女站在一旁,背着双手饶有兴致地看着,忍不住夸赞道:“嗯,小丫头干得确实还不错,有模有样的……这线纺得又细又匀,挺好。” 说着,她便转过身去,真的拿出两个馍馍来,递给了老乞婆。 “周婶,你在干什么呢?偷懒么?”这时,从大门里走出一个穿着还挺周正的妇人来。 “不是不是,东家,你快来看,这个小丫头干活还挺麻利的。”周婶一见东家妇人出来了,连忙拍了拍刘莺的肩膀,示意她站起身来。 周婶重新坐回小凳子上,指着纺车对东家妇人说道:“你看,她这线纺得又细又匀,真不赖。” “你居然让一个小乞丐帮你干活?”东家妇人看了一眼刘莺和老乞婆,顿时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又脏又臭,快走快走。” 刘莺和老乞婆连忙识趣地退了出来,两人相伴着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便靠在一棵大树下,啃起馍馍来。 “唉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这个扫把星啊?”正在这时,忽然有人一边走过来一边嘲讽着。 刘莺和老乞婆抬头一看,只见詹大善带着他的两个混混手下走了过来。 “你认识他们?”老乞婆问刘莺。 “无赖!”刘莺嘴里恨恨地骂了一句,然后扭过头去,懒得搭理这三个小混混。 想起他们之前打劫自己的事,现在一见到他们就从心底里感觉厌恶。 “唉哟,过了几天好日子就不认识你詹大爷了么?”詹大善看了看刘莺和她身边的老乞婆,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他于是便放肆地蹲在她们跟前,继续调侃道。 “走开!再不走开我老婆子可不客气了!”乞丐老婆婆扬起棍子,佯装要打。 詹大善一见,不想跟这老婆子计较,于是站起身来,从怀里摸出一串铜钱继续调侃刘莺:“你跟这个老乞婆有什么出息?你詹大爷有钱,跟着詹大爷混吧,包你吃香的喝辣的,哈哈……” “哈哈,”詹大善身边的两个小混混也跟着放肆地狂笑起来,“小乞丐,你就做我们的嫂子吧,咱们詹大爷有钱!” “滚!”受到侮辱的刘莺,忍不住高声怒骂道。 “哼,不识抬举……”詹大善手里拎着钱串在老乞婆和刘莺面前摇晃着,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有这钱,还用得着干啃馍馍么?” “你走不走?”老乞婆扬起手里的木棍威胁道。 “走啦,走啦。有钱不要是傻子,”詹大善不屑一顾地瞥了老乞婆一眼,揶揄着说道,“咱哥几个吃好吃的去。” “嗯,还是大善哥大气!”两个小混混一边拍着马屁,又搭着詹大善的肩膀,兴致勃勃地跟着他走了。 直到走出老远,老乞婆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他们调侃地声音:“大善哥,你还别说,这小乞丐长得确实还挺标致呢,哈哈……” 第168章 詹大善夜晚纠缠刘莺 天色已晚,刘莺和老乞婆又回到野地里的那个破房子里,两人随便弄了些干草铺在地上。 老乞婆吩咐她:“你睡里面那间,我老婆子就睡外面这间吧。” “好的,婆婆。”刘莺回应了一句,接着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平躺在干草上,透过残破的那一片屋顶,痴痴地看着天上的星星。 此时,她又想起了“曹记客栈”的掌柜老曹夫妇,内心不禁又有些愧疚起来。 “希望他们都没有事。”刘莺嘴里轻轻地说道,“希望子虞也没有事,希望他一切平安……可子虞现在在哪里呢?那么多人抓他,不知他有没有成功逃脱?” 刘莺痴迷地思念着子虞,眼睛里不禁涌出一些泪花。 透过泪花盯着星空,她发觉遥远的天际里,竟然有两颗星星一齐晃动了起来,慢慢地,它们又变成了两个发着银光的人影。 只见那两个人影时而手牵着手欢快地舞动着,时而又静静地拥抱在一起温存地缠绵着,时而又分散开去,慢慢地远离。 这时,刘莺感觉有些心疼,她于是伤心又略感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接着便慢慢的昏睡了过去。 梦境里,刘莺仿佛又看到了天上那颗晃动着的星星。 只见它慢慢地化身成为子虞,浑身银光闪闪地降落在破房子的顶棚上,正痴痴的盯着刘莺在看。 “子虞,”刘莺急切地呼唤着,一边伸出双手,努力的想要去拥抱他。 可是就在这时,顶棚上的子虞,竟然慢慢地褪去银光,身形也跟着黯淡下去。 “子虞,公子!”刘莺见状,不禁焦急地呼唤起来。 此时,只见破房顶棚上的子虞,身体蠕动了几下,突然冒出来许多火星,接着便“腾”的一声浑身都燃烧起来。 “不要啊,公子!”刘莺惊悚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也跟着“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她的这一举动,着实把举着火把凑过来的詹大善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什么他娘的公子?”詹大善脸上有点不悦,“老子是你詹大爷!” 詹大善那形同鬼魅的声音,让刘莺瞬间从梦境中回过神来。 她盯着门口的詹大善,顿时感到毛骨悚然,情急之中,她急忙惊恐地喊叫起来:“婆婆,婆婆!” “叫什么叫?她早就走了!”詹大善伸手将火把插在外间的墙壁上,一脸戏谑的说道,“她把你卖给我了,三十个铜钱呢……他娘的,心疼死我了。” “哈哈,大善哥今晚好福气啊。” “哎,嫂子,你就跟着咱大善哥享清福吧。”这时,门外又传来两个小混混猥琐的嘻笑声。 “滚蛋!你给老子滚蛋。”刘莺惊恐地看着慢慢走近自己的詹大善,双手也在地上紧张地摸索着。 很快,刘莺便摸到了一根木棍,她于是抓着木棍站起身来,一边胡乱的横扫着自卫,一边惊恐的往后退却。 詹大善一脸兴奋地看着眼前的猎物,一脸不屑的慢慢逼近,全然不顾刘莺手里舞动着的木棍。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木棍实实在在地打在了詹大善的手臂上,只见他顺势一捞,就把木棍的另一端抓在自己手里,然后用力往后一拉。 刘莺反应不及,整个身子便站立不稳,只见她往前一个趔趄,扑倒在詹大善的怀里。 “你他娘的还真下狠手啊?咹!”詹大善夺过刘莺手里的木棍,把它扔到一边,然后腾出双手抓住刘莺的双臂怒吼道。 “你混蛋,滚开!”刘莺拼命地扭动着肩膀,想摆脱詹大善地掌控。 怎奈双方的力量实在是太悬殊,无论刘莺怎么抖肩甩臂,都无法摆脱詹大善地掌控。 愤怒中,刘莺只好偏过头去,照着詹大善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詹大善发出一声惨叫,于是松开刘莺的肩膀,顺手便甩给她一记耳光。 接着,他又单手搂住刘莺的双臂,将她的双手控制在腰间搂紧,让她无法摆脱,然后再腾出另一只手来撕扯刘莺胸前的衣物,嘴里一边气恼地吼道:“老实点!娘的,老子花了钱的。” “快松手!你混蛋,你这个畜牲!”刘莺一边哭叫着,一边胡乱地用脚踢着詹大善,同时拼命地扭动着身子。 詹大善不管不顾,继续使用蛮力死命地撕扯着刘莺胸前的衣服。 就在这时,只听得“叮”地一声,一个物件晃着白光,从刘莺的胸前坠落在地上。 詹大善一见,觉得很是好奇。 他连忙放开刘莺,弯腰捡起那个白色物件一看,发现是一块玉佩——那是子虞送给刘莺的定情信物! “咦,这玉佩是真的还是假的哦?”詹大善手举玉佩端详着。 这时他已经顾不上刘莺了,连忙走到外间的火把下去察看,还一边招呼门外的两个小混混,“你们两个也过来看看。” “大善,什么东西啊?”一直在破房外听得心痒痒的两个小混混,见詹大善在召唤他们,于是走进门来,凑近细看。 “呃,是玉佩哦,啧啧。看着好精致,应该是真的吧?”其中一个混混咂了咂嘴。 “我看不像是真的,她一个小乞丐,怎么会有那么贵重的东西?”另一个同伴赶紧反驳。 “嗯,这东西看着这么漂亮,难道是假的?”詹大善捏着玉佩上的细绳,让它垂在火把前晃动着,不禁有些爱不释手了。 “唉,这玉佩是不是真的,找咱嫂子问一问不就行了?”詹大善身边的那个小混混不怀好意地嘻笑着,抬腿便朝里间走去。 只是,此时里间哪里还有刘莺的影子? “大善,人不见了!她跑了!”小混混连忙叫喊起来。 “啊?”詹大善一听顿感不妙,他赶紧收起玉佩,转身走进里间一看:只见墙角乱草堆的旁边,有一个很明显的大洞,显然,刘莺就是从这个洞里逃走的! “快追!应该还没跑多远。”詹大善急火火地取下墙上的火把,带着两名混混手下,忙不迭地追了出去。 第169章 暗夜里林魈拯救刘莺 此时,林魈仰面躺倒在客栈附近的一堆干草丛中,头枕着手臂,遥望着天上的繁星发呆。 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浅瑶就住在客栈里,但自己却可望而不可及,心中不禁感到无比的惆怅。 浅瑶为什么不认识自己了呢?以前那个活泼可爱、温柔体贴,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姑娘去哪里了? 她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副冷若冰霜、呆滞麻木的状态? 听月儿说,浅瑶那天晚上逃出小院,就是打算去森林里寻找自己的,可她怎么又会跟福婆在一起? 她到底经历过了什么苦楚?想到这里,林魈不禁又有些心疼起来,忍不住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站住,你给我站住!” “停下,再跑小心老子揍死你!” “别跑啦,你跑不了的……” 突然,远处的野地里传来了一阵杂乱的呼喊声。 林魈心头一惊,连忙爬起身,举目循声望去。 借着星空的微光,他隐隐约约的看到有个黑影,正跌跌撞撞的朝自己这边跑了过来。 林魈偏头细细辨认,感觉跑过来的似乎还是个年轻女子。 而在她的身后,远远地还有三个男人,打着火把正朝这边疯狂的追赶。 刘莺在惊恐万状中急急忙忙的往前飞奔。 她猛然间一抬眼,发现身边的干草堆中突然出现一个人影,不禁吓得腿脚一哆嗦,顿时便站立不稳,“啪”的一声摔倒在地。 “大哥,救我,救救我!”刘莺在地上挣扎着,胡乱地抓住林魈的衣裳,艰难地站起身来。 看来这一下摔得着实不轻,她已无力继续向前逃跑,于是在绝望中拉着林魈的手臂哀求道。 林魈没有出声,而是急忙把她扶进干草堆里。 他自己则弯腰躬身,在地上搜寻一些小石子,然后便朝追过来的詹大善三人快速地潜伏过去。 “人呢?”詹大善打着火把,突然发现四周竟然没有了动静。 “肯定没跑多远,就在这附近!” “对,她一定是藏起来了。” 詹大善身边的两个小混混又在他耳边聒噪起来。 “给我搜!他娘的,搜到了老子一定要打断她的腿!”詹大善喘着粗气,感到非常恼火。 “打断她的腿……你舍得吗?哈哈。”身边的小混混不禁又幸灾乐祸地打趣道。 “出来,我都看到你了,你最好自己老老实实地出来,”詹大善没有搭理他们,举着火把自顾自地朝四周搜寻起来,一边欺诈似的喊道,“自己出来,我就不打你!” “快出来……唉哟!”詹大善话还没说完,一颗石子就极速飞来,狠狠地砸在他的手腕上! 詹大善不禁痛苦地嚎叫一声,手里的火把便坠落在地。 “谁!”后面的两个小混混大吃一惊,连忙高声质问。 可是话音刚落,又听得“嗖嗖”两声,他们两个的脑门上也都结结实实地遭受到了石子的重击。 “唉哟,唉哟。”两人捂着自己的前额,痛苦的弯腰墩身,忍不住大声嚎叫起来。 “你他娘的是谁?有种给我出来!”詹大善暴怒地喝道。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不断飞过来的石块,一颗接一颗地砸在他们的脸上、胸口上、大腿上,一颗比一颗砸得重,一颗比一颗砸得狠! “唉哟,唉哟……快跑!”面对不知道来自何处的攻击,詹大善三人终于崩溃了。刚才的嚣张气焰早已消失殆尽,只顾抱着自己的脑袋转身往后逃窜。 林魈此时已经杀得兴起,又拿起一些石块疯狂地追着三人攻击了一段路。 眼见他们屁滚尿流的远远逃开,知道这三人已经没胆量再返回来闹事。他于是扔掉手里剩下的几颗小石子,转身走向干草堆。 林魈捡起地上的火把,回到干草堆边坐了下来。 他偏着头,无声无息地盯着刘莺上下打量。 直看得刘莺有些拘谨和担忧起来:如果眼前这个血红眼睛的汉子也想对自己图谋不轨的话,那自己真的在劫难逃了。 刘莺心里犯怵,连忙跪倒在地,磕头道谢:“感谢大哥的救命之恩,感谢大哥的救命之恩!” 不过,她随即发现林魈并没有靠近自己的意思,心里也就稍稍安心下来。 这时候,不远处的客栈门口似乎已经有了动静。 只见一顶小轿在白色灯笼的引导下,走出客栈大门。 四个妇人又一次抬起福婆,在浅瑶的陪伴下,悄无声息地朝黑暗的野地里走去。 林魈见状,赶紧从草堆中站起身。 他举着火把紧跑几步,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急忙转过身来。 只见他在自己的腰间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掏出十来个铜钱,伸出拳头递给刘莺。 刘莺有些惊讶,一脸疑惑地看着林魈,不敢伸手去接。 “噢,噢,”林魈不禁着急地叫出声来,同时又把握着铜钱的拳头伸在刘莺面前晃动了两下,示意她拿着。 刘莺见状,犹豫着伸出双手,接过林魈手里的铜钱,捧在掌心里。 “噢,噢噢……”林魈伸手指着客栈,手舞足蹈的朝刘莺比划了一阵,示意她去客栈里住宿。 然后他便踩灭了火把,迈开大步急匆匆地朝福婆的小轿追随过去。 第170章 许老太后看望子德 宋国都城商丘,赤泉宫里。 国君子德病怏怏地躺在龙床上,正由一名宫女伺候着服用汤药,三名太医则袖手候立在一旁,神色颇为凝重。 “孙儿,我的孙儿!”这时,许老太后在一名侍女地搀扶下,步履蹒跚、焦虑万分地走进子德的寝殿。 “孙儿,孙儿!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许老太后一见子德那萎靡不振的模样,顿时惊得踉踉跄跄地跪倒在他的病床前。 她一把拉过子德的手,一脸心疼地叫喊着。 喂药的宫女见状,连忙起身,悄悄地躬身退下了。 “奶奶,您别急,没什么大不了的,孙儿现在已经好多了。”子德握着许老太后的手,有气无力地安慰她。 “你这样子哪里好了?唉,去一趟雍丘城,差不多丢了半条命。孙儿,你受苦了!”许老太后忍不住伸出手来,心疼地抚摸着子德那憔悴的脸。 接着,她又转头盯着身边的几位太医,一脸担心却又目光凌厉地问道:“子德他到底怎么样了?说实话!” “禀老太后,君上是被毒蜂所伤。不过,现在他体内的余毒已经消除殆尽,身体已无大碍……现在只是大病初愈、体质虚弱而已。”领头的太医连忙拱手禀报。 “请老太后放心,微臣已经给君上调配了上好的汤药,只需每日按时服用,调养一些时日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许老太后不禁长长地“吁”了口气,嘴里喃喃地念叨着。 随即,她又回过头来叮嘱子德,“孙儿,你是一国之君,你的身体可开不得玩笑。有哪里不舒服,你一定要及时告诉太医们,知道吗?” “嗯,孙儿知道,奶奶不用担心。”子德有些无奈地回答。 “唉,说来这事还得怪奶奶,奶奶就不该让你去那雍丘城,”这时,许老太后又感到自责起来,她掏出手绢擦了擦她那深凹的眼窝,“在那边疆野地,瘴气多毒虫也多、不干净,奶奶现在好后悔,是奶奶让你遭此劫难!” “奶奶不用自责,孙儿只是被毒蜂蛰伤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听救治的人说,我这次伤好了以后,今后再也不用担心被毒蜂蛰咬了。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子德自我解嘲地笑了笑,然后话锋一转,“此次雍丘之行,还有一大收获,那就是孙儿总算弄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许老太后见子德欲言又止的样子,猜到了他将要说什么,她于是便朝宫女和太医们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是!”宫女和太医们齐声回应,然后识趣地悄悄退下了。 “奶奶,孙儿这次去雍丘,基本可以确定,子虞……他的确还活着!”子德等旁人都退下以后,便轻声告诉许老太后。 “真的?你见到他本人了吗?”许老太后一听,顿时眼里放出了光芒。 “孙儿没有见到他,但是宦官陈衷见过他了……据陈衷说,那子虞的模样跟孙儿长得有几分神似,尤其是……”子德顿了顿继续说道,“尤其是,他的左鬓角处有一块疤痕。” “左鬓角的疤痕……唉。”许老太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禁又流下眼泪来,她连忙又用手绢擦着眼窝,“十五年了,这孩子可受苦了。” “他现在身在何处?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这老婆子?”许老太后嘴里喃喃地念叨着,“小时候,他可喜欢粘着奶奶了。” “他如今应该在雍丘城,身受鲁襄地挟制。鲁襄联合郑国,攻占了咱们这座城池,意图扶持子虞称王,祸乱我大宋国的国体。”子德有些无奈,神情略显焦虑。 “这该死的鲁襄,真是权欲熏天!子虞这孩子,根本就没什么心机,要是被他们所利用,后果的确不堪设想!”许老太后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鲁襄,你们必须除掉他!” 第171章 运粮兵遭受毒蛇攻击 暗夜的繁星满天闪烁,四名黑衣妇人抬着福婆的小轿,离开客栈,继续在官道上匆匆忙忙地赶路,寻找下一片树林。 小轿边的浅瑶,也是亦步亦趋,脚步轻快的伴随着。 林魈则远远的在她们后面跟踪。 浅瑶的冷淡与麻木,让他既伤心又倍感惆怅,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咋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但林魈现在已经无处可去,他在乌泥坎森林里的土洞已经被人捣毁。 那里还有凶神恶煞一般对待自己的媿姓族人,他也不愿回去跟他们争斗不休。 现在,浅瑶成了他唯一的牵挂,他别无选择。 浅瑶去哪,他也只能跟到哪,一直到她重新恢复记忆、重新愿意跟自己在一起为止。 前面,在一片“沙沙”作响的树林边,远远的就能看到有一些火把在闪烁,在火光的映照下,似乎还能看见一排黑压压的人群。 这是一队运粮的郑军兵丁,足有上百人之多。 只见大伙每人都靠在一辆码放着粮袋的手推车旁,正在作短暂的歇息。 此刻兵丁们都比较放松,有的人拿着草帽在扇风,有的人拎着葫芦就着凉水在吃烙饼,还有的则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这时,队伍最前面的几名运粮兵丁忽然骚动起来。 “蛇,蛇!”大伙嘴里都发出惊叫声,仓促地往后跳开几步,又心有不甘的回头窥探着。 “啊,唉哟!”紧接着便有人高声惨叫起来,“它咬到我了,我被蛇咬了!” “快,快打死它!打死它……”兵丁们一边急切地喊叫着,一个个又赶紧从手推车上抽出木棍和佩刀,“打呀,快打呀!” 经过一阵短暂的骚乱之后,很快,大伙便又安静下来了。 那条五六尺长的灰麻色毒蛇已被砍成了几段,脑袋也被砸得血肉模糊,除了尾部还在微微蠕动以外,整个身子都已经僵死不动了。 那名被毒蛇咬伤的兵丁,伸着双腿靠坐在手推车边。 他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小腿上的伤口,不知所措的询问同伴:“卒长,这蛇有没有毒啊?能不能治好?” “这是一条土公蛇,毒性很大。”那名卒长模样的人蹲下身来,察看着受伤兵丁那条滴着瘀血、黑紫肿胀的小腿,也是一脸无奈,摇头叹息了一声,“唉!” “我不能就这么死掉啊,我家里的老婆孩子怎么办?卒长,你们可得想想办法救我啊,呜呜……”受伤兵丁伤心绝望的哭泣起来。 遇到这样的事情,卒长现在也是无能为力。 他只能徒劳地帮受伤兵丁挤压伤口里的血水,又取过葫芦,倒出一点清酒帮他冲洗。 很快,蛇毒便开始发作,受伤兵丁的脸部变得浮肿起来,嘴唇也逐渐发黑。 他躺在地上睁不开眼,没过多久,便神情萎靡的晕死过去。 周围的运粮兵丁,怜悯地看着这名同伴。大家默不作声,只是轻轻的叹息着。 “他这个样子看来是不行了,没得救了。”卒长无奈的站起身来吩咐道,“你们几个,把他车上的粮袋分一分,然后把他抬到车板上……就算是尸体也要拉到雍丘城去吧,扔在半路可不行!” “发生什么事了?”这时,围观兵丁的背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着实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卒长转过头来,见大家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顶小轿。 第172章 福婆救人随兵丁进城 在小轿上,有个黑衣蒙面老妇人正伸着头朝人群里张望。 “走开,快走开!”卒长朝老妇人挥了挥手,“死人了,不要在这里看热闹。” “哦?落轿吧。”黑衣老妇人扬手吩咐道。 四名抬轿的妇人一听,于是一齐蹲下身,轻轻地把小轿放在地上。 站在一旁的浅瑶也连忙伸出手,把福婆搀扶下来。 兵丁们都好奇地看着这几个形同鬼魅的妇人。 见她们走上前来,连忙自觉的退避,让出一条通道。 福婆一瘸一拐地走到那名受伤兵丁跟前,在周围火把的映照下,福婆看清了受伤兵丁那黑紫肿胀的小腿,和旁边那条早已被砸得稀烂的毒蛇。 她心里已经有底了。 “丫头,把葫芦拿来。”福婆头也没回地吩咐。 “是!”浅瑶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声,很快便把装着汤药的葫芦递给了福婆。 福婆蹲下身,从葫芦里倒出一碗黄灿灿的汤药,然后用四根手指蘸着,慢慢地滴洒在受伤兵丁的伤口上。 随即,她又把剩余的半碗汤药慢慢地灌进受伤兵丁的嘴里去。 卒长没有阻止福婆。 在大伙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现在权当是把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其他的兵丁则好奇地围在一旁观望着。他们倒想看看,这瘸腿老妇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奇迹很快就发生了。 没过多久,躺在地上的受伤兵丁那浮肿的脸竟然消退了一些,嘴唇上也慢慢有了血色。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他微微睁开眼睛,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同伴,嘴里喃喃说道:“这是哪里?是阴曹地府吗?” “对,对,这里是阴曹地府,我们都是恶鬼!”卒长有些哭笑不得的回答。 接着他又连忙对福婆躬身作揖:“谢谢老人家的救命之恩!” “唉哟,老人家真是神医啊!” “厉害,厉害!起死回生,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 兵丁们纷纷夸赞着,一个个都冲福婆竖起了大拇指。 福婆没有吭声,而是慢慢站起来,转身便朝小轿走去。 猛然间,她又看到小轿边,林魈正站在浅瑶面前,正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混账!”福婆愤怒地骂了一句,“还有完没完?” 说着,她又抬起手来,准备给林魈一个教训。 林魈见福婆又要放毒蜂了,吓得转身就要跑开——虽说那毒蜂并不能给他造成多大的伤害,但被蛰咬的刺痛还是挺让他难受的。 谁这时,卒长也发现林魈了,他赶紧向林魈招手命令道:“哎,你别跑,过来过来!” 福婆听卒长在叫喊,连忙停住手,终究还是没有释放毒蜂。 林魈见状也安心下来,他于是转过身,一脸疑惑地走到卒长跟前。 “正好,咱们这里缺个劳力,”卒长指着受伤兵丁的手推车吩咐林魈,“把伤员抬到这车上,你来推着走吧。” 于是,浅瑶陪伴着福婆的小轿,林魈则卖力的推着伤员,与运粮兵丁们走在一起,大家沿着官道径直朝前走去。 雍丘城的城墙上,守夜的郑军兵丁远远地就看到一队人马打着火把朝城门口走了过来,于是大声质问道:“来者何人?” “自己人,我们是押运粮食的,请开一下城门。”卒长在城外大声高喊。 “旅帅有令,夜里不得打开城门,明天早上再说吧。”城头上的守夜兵丁敷衍地回复了一句。 “我们这里有伤员,需要救治。麻烦现在开一下城门吧。”卒长有点心急,于是又大声喊道,“上面是谁?曹麻子在么?” “谁?下面是谁?”城头上的另一个守夜兵丁听到对方在叫自己,连忙站起身来,凑到城垛边朝下喊道。 “我是许老六,”卒长连忙又高声回应,“老曹,你娘的,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哈哈,原来是你这小子,我说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呢?怎么,又轮到你押运粮食了?” “唉,老子生来就是干苦力活的命……快开城门吧,我们这里有伤员,被毒蛇咬了,不能拖到明天早上。”卒长只想快点进城歇息,于是随口撒谎。 “那好,你等一会儿,我下去跟他们说一声。”说罢,城墙上的曹麻子就连忙跑了下去。 过了没多久,城门口的吊桥便被“轰隆隆”地放了下来,城门也同时打开。 只见城内跑出一队兵丁,他们一手高举着火把、一手按着刀鞘,神色凝重地站在城门口警戒着。 押运粮食的兵丁们见状,一个个都赶紧起身,推着一车车粮食便往城门口涌去。 “这是伤员?”曹麻子站在城门口,看了一眼林魈车上的受伤兵丁,好奇地问道,“他被什么蛇咬了?” “土公蛇,差一点就没命了。”卒长许老六回答。 “哦,那也够倒霉的……快把他推进去吧。”曹麻子挥了挥手,不经意间又抬头看见福婆一行人走了过来,于是转头问许老六,“她们是什么人?” “她们是药师。幸亏有这名老药师出手相救,刚才那位被毒蛇咬伤的弟兄才不至于丧命!”卒长许老六连忙解释,接着他又向曹麻子提出请求,“顺便也放她们进去吧,这三更半夜的,几个妇道人家待在城外也不安全。” “哦,女药师……”曹麻子盯着福婆她们几个人端详了一会儿,又转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城外荒野,终究还是不忍心。 他于是向小轿挥了挥手:“进去吧,快进去吧。” “谢军爷。”福婆淡淡地回应了一声。四名抬轿的妇人便赶紧迈开步子,抬着福婆、领着浅瑶往城门里走去。 随着一阵“轰隆隆——砰”的巨响,雍丘城的城门便在福婆一行人身后重重地关闭了。 随即,雍丘城外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第173章 刘莺投靠西门与丘 鸡鸣三遍,满天的繁星已经慢慢隐退,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 西门里村落,西门与丘的发妻陈氏一大清早起来,出门打水准备做饭。 谁知她刚打开大门,就发现自家房檐下竟然蜷缩着一个人影。 陈氏大吃一惊。她定了定神,忍不住走近细看,发现蜷缩着的人影原来是个丫头。而且看着还有些面熟,但一时又记不起来她是谁了。 陈氏于是蹲下身来,伸手摇了摇地上那丫头的肩膀,轻声喊道:“哎,丫头,快醒醒!地上这么凉,你怎么睡在这里?” 刘莺赶了好长一段夜路,凭记忆终于找到西门与丘的家。 她没敢敲门,只是弄了一点干草躲在房檐下御寒。 好在现在已到初夏,就算睡在外面也不冷。 她蜷着身子刚进入睡梦中不久,就感觉有人在摇晃着自己的肩膀。 刘莺一脸困倦,睁开朦胧的睡眼,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了陈氏这张熟悉的脸。 顿时,刘莺便感觉到了亲切和依靠,她忍着泪水轻轻喊了一声:“姨娘……” “哎,”陈氏有些激动的答应着,这一声“姨娘”,总算唤醒了她的记忆——这不就是那个穿走自己陪嫁衣裳的乞丐小丫头嘛。 “你是……刘莺!你这孩子,你怎么还在这里啊?”陈氏满脸疑惑地问道,“听驿站的老牛头说,你不是跟着那位公子走了嘛?” 刘莺一听她说起子虞,顿时便倍感伤心和委屈,泪水“唰”地一下夺眶而出。 在百感交集中,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向陈氏说起,只好咬着自己的衣袖“呜呜”的啜泣起来。 “你到底怎么啦?丫头!你快跟姨娘说说,姨娘帮你拿主意!”见刘莺不说话,陈氏不禁有些着急,于是又关切的问道。 “姨娘,我没地方可去了,路上还有坏人对我使坏。你能收留我吗?我什么活都愿意干。”刘莺没有回答陈氏的问话,直接向她提出请求。 这时,西门与丘听到门外有动静,也披着外衣走了出来。 他倒是一眼便认出了刘莺:“你这丫头怎么又回来了?没跟那位公子走啊?” 刘莺忧伤地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任凭泪水在脸上滑落。 过来好一会儿,她又爬起身来,跪倒在西门与丘夫妇面前,磕头请求:“阿叔、姨娘,求求你们收留我吧,我什么活都愿意干……” 西门与丘一听,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与陈氏交换了一下眼神,有些为难的回答:“丫头,现在青黄不接的,我们自己都吃不饱,哪有能耐收留你啊?要不,你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是啊,刘莺,你看我们家这情况,哪里还能再添一口人啊?”陈氏满面愁容的叹了口气,“不是姨娘不肯帮你,我们确实无能为力啊。” “我有钱,”刘莺这时记起来了:昨夜林魈给了她十来个铜钱,让她去客栈里住宿,她自然是舍不得花这个钱的。 她于是在怀里摸索了一会儿,一股脑地全部掏了出来。 刘莺拉过陈氏的手,把那十来个铜钱全部放在她手心里,然后继续磕头:“求求阿叔、求求姨娘,求你们收留我吧,我可以给你们去赚钱。” “哎哟,你这丫头,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啊?”陈氏想要把铜钱退还给刘莺,但她执意不肯接,而是继续磕头请求。 “我说你这孩子啊,看着真是让人不忍心,唉。”陈氏于是把手里的铜钱递给了西门与丘,然后伸手搀扶起刘莺,“你先起来吧,说说看,你都能干什么活?” 刘莺一听,顿时看到了一丝希望,连忙回答道:“我会纺线、织布,会蒸馍馍会烙饼,还跟奶奶学过绣花……” “嗯……”陈氏看了西门与丘一眼,然后有些犹豫的出主意道,“这样吧,你先在我们家待几天,让我看看你的手艺怎么样,如果不错的话,姨娘就带你去咱们这几个村子里转一转,看谁家需要帮忙的,就去打打短工吧。” “谢谢姨娘,谢谢阿叔!”刘莺一听,顿时放下心来,于是又赶紧朝西门与丘夫妇下跪磕头。 第174章 鲁襄获悉子德获救 下午,曹阙在雍丘县衙,给符苓调好汤药,伺候他喝了下去。 然后,他便带着曹业拱手告别符苓等人,不急不慢地返回雍丘驿馆。 刚到驿馆,鲁襄就迎了出来。 鲁襄告诉曹阙,鲁必残帮他们父子三人,在雍丘驿馆边寻了个院落,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曹阙一听,不禁面露喜色。 他连忙向鲁襄一拱手,于是带着曹业往驿馆外走去。很快,他们父子俩就找到了鲁必残为他们物色的那套院落。 院落里矗立着一横一纵两栋房舍,共有一间厅堂和四间卧房,容纳他们父子三人自然是绰绰有余。 院子前面是一大片空地,与院门相接。 横向那栋房舍后面,还有一个种了一些植物的后院,与雍丘驿馆就一墙之隔,如果子虞出现什么状况,曹阙要赶过去,自然是很方便。 曹阙和曹业在院落和房间里兜兜转转,感觉甚是满意,于是赶紧从雍丘驿馆里搬出来,住进这座小院里。 雍丘驿馆内。 夜幕刚降临,鲁必残就心事重重的推门走进鲁襄房间。 鲁襄抬眼看了看他,随口问道:“怎么样?打听清楚了吗?” “打听到了……唉。”鲁必残颇感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微微躬身候立在鲁襄的身旁,“四叔,国君子德没死……听说那天晚上,他在回商丘的路上,被一位路过的高人救活了。” “子德被人救了?你这个消息到底可不可靠?”鲁襄不愿承认这个事实,失望地反问一句。 鲁必残表情落寞地点了点头:“派出去的两名探子,回来都这么说。” 鲁襄闻言,心情顿时颓丧不已。 他心里很清楚,子德是被谁救活的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子德还活着,只要子德平安地回到了商丘城,那么他鲁襄想要掌控子虞登基的希望,就彻底化为了泡影! 简而言之,他鲁家想要再现辉煌,也已变得没有任何可能! “许瑕许大人筹谋了这么久,就是想通过缉捕子德,逼他交出雍丘城。他成功了,子德被他诱骗了出来,这雍丘城也被符苓将军成功占据了。”鲁襄崩溃了,忍不住又旧事重提,一边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额头,“可咱鲁家呢?又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得到!白白浪费了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你呀你呀,必残,四叔要怎么说你才好呢?” “侄儿该死,侄儿该死,”鲁必残连忙抓住鲁襄的手臂,不让他继续捶打自己,“都是侄儿的错!四叔,你可千万不要折磨自己啊!” “上次,要是你能成功擒拿子德,那咱们鲁家的前景就一片光明,提什么要求他子德都不敢不从。”鲁襄绝望地仰天长叹道,“可你居然抓捕失败,唉!你这一败,咱们鲁家可就彻底败落了啊!彻底没希望啦……” “四叔,有些事情,侄儿总觉得是天意。你看,咱们抓捕子德时,有曹永的毒蜂助阵。可谁知,竟碰到一个不怕毒蜂的野人。”鲁必残跪坐在鲁襄的身边,硬着头皮辩解,“而且,那野人神通广大,竟然在四个城门都已关闭的情况下,还能把晕厥的子德背出城去……” “这已经够玄乎了,可更玄乎的是:半夜三更,他们在返回商丘城的路上,居然还能遇到一位拯救子德性命的高人。” 鲁必残继续辩解:“四叔,老天要救他子德,侄儿怎么做都是没意义的。” “天意……的确是天意。”鲁襄沉默了一会儿,抬眼看了看鲁必残,然后又低下头来,用手掌揉着前额,“看来,天不佑我,老天不佑我鲁家啊。” “事已至此,四叔也没必要总是追悔过去了,咱们得想想现在该怎么办?”鲁必残看着鲁襄那生无可恋的模样,于是小心翼翼地提醒。 “现在还能怎么办?”鲁襄无可奈何地回答,“能把你五叔鲁源、八叔鲁泽以及你堂弟鲁必应一干人等救出来就不错了。咱们鲁家,败是败了,那也不能让他们在监牢中度过余生啊。” “那是,那是。不知四叔打算怎么救他们呢?” “事情到这个地步,就简单了,过两天,直接跟商丘的许老太后换人吧。”鲁襄见鲁必残有些不明白,于是干脆挑明了,“用子虞换咱们鲁家的人。子虞是她许老太后的心头肉,不信她不换……你可不能还让子虞跑了。” “呵呵,那哪能呢?”鲁必残尴尬地讪笑一声,“子虞对四叔深信不疑,他可没想着要跑。” “就算他不跑,你也要增加人手,加强这雍丘驿馆的护卫,以防万一。”鲁襄郑重其事地叮嘱他,“这可是咱们手里最后的一张底牌了。” “是!只是……换完人以后呢?我们鲁家又能去哪里安生?”鲁必残继续追问。 “这要看郑军能不能坐稳这雍丘城,如果他们能固守这座城池,咱们族人守在这里也不错。”鲁襄神色凝重地捋着下颌上的白须,“不然的话,那就只能去郑国了。” “唉……”鲁襄看了一眼沉默的鲁必残,满脸凄然地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不再吭声了。 房间里,只剩下油灯在闪烁,忽明忽暗地照在鲁氏叔侄的脸上,他们那木然跪坐着的身影也随着油灯的光亮在晃动。 房间里静悄悄的,听不到一丝声响,到处都透露出悲凉和落寞的气息。 第175章 曹业无意中遇见浅瑶 此时,在雍丘驿馆旁边的院落里,曹永刚从外面回来,他也把子德被人救活的消息告诉了曹阙。 “什么?子德半路上被人救活了?”曹阙一听,顿时也震惊不已,他一脸疑惑地抬手挠着自己头上的花白头发,一脸地不可置信地念叨着,“不可能啊,不可能的……” “二叔,子德的确被人救活了。侄儿听说他们在回商丘的路上遇到了一位高人,正是那位高人出手救活了子德。子德现在就在商丘的赤泉宫里调养,千真万确!”曹永见曹阙不相信,于是补充说道。 “这怎么可能呢?”曹阙忍不住又用手掌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半晌才喃喃自语地说道,“怎么可能呢……难道她还活着?” “她……你是说谁?”曹永从曹阙的话里听出了端倪,于是好奇地问道。 曹阙摆了摆手,示意曹永不要追问了。 然后又用手掌撑着自己的前额支在木案上,一脸凄然,闭上眼睛不再搭话。 曹永自知无趣,只好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刚到门口,他就看见曹业抱着薄毯正要走回自己房间,于是找曹业搭话:“曹业,这个院落真不错啊……刚才我发现灯油好像不够用了,明天你抽空去打些灯油回来吧。” “好。”曹业随口答应,然后就走进自己的房间里,自顾自地忙着收拾起来。 第二天傍晚,曹业在一家沿街店铺里买了一些灯油,拎在手里刚要离开。 就在这不经意间,忽然发现一个面蒙黑纱的女子走进店里。 “掌柜的,打两斤灯油。”女子轻声细语地开口说道。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一旁的曹业有如五雷轰顶、一下子就怔住了:这不正是那个让自己念念不忘的熟悉声音吗? 曹业连忙转头,偷偷地瞥了女子一眼,这次更让他震惊了: 虽说女子面蒙黑纱,但是她那闪亮的明眸和俏丽的面部轮廓,是曹业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的——这不是浅瑶还能是谁? 不过,曹业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在乌泥坎时,他们媿姓族人都是身着红袍,浅瑶也不例外,这是他们赤狄人在穿着上的特色标志。 可现在的她竟然身着黑裳、面蒙黑纱,眼光虽然清澈如故,但似乎透露出更多的冷漠与空洞。 这时,浅瑶似乎也发现了曹业在注视着她,于是淡淡地回望了一眼,两人顿时四目相对。 就在曹业心跳加速、刚要抬手跟她打招呼之时,谁知浅瑶竟又漠然地回过头去。 曹业这时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浅瑶看到自己就跟陌生人似的,这着实不应该啊。 族长媿永泰当初把浅瑶许配给副尉戴蒙,曹业当时也是伤心欲绝。 不过后来他从媿姓族人的闲聊中了解到,浅瑶在出嫁的前一夜就逃婚了,逃出去跟野人会合了。 从那时起,曹业就已慢慢明白,浅瑶并没有怎么关注过自己,他也就慢慢放下了这份感情。 可是,浅瑶不是跟野人会合了么,怎么又会出现在雍丘城里? 虽说自己跟她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彼此还算熟悉,浅瑶看自己也不至于像陌生人一样吧? 她到底是不是浅瑶?如果不是,难道这世上竟有长相、声音都如此相似之人? 当曹业还愣在原地、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浅瑶已经拎着一小罐灯油,擦着他的身边匆匆走过。 曹业猛然醒过神来,痴痴地盯着她的背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跟了过去。 浅瑶迈着轻快的步子,沿着窄窄的石板路走进一条巷子深处,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后的曹业正在不紧不慢地尾随着她。 曹业蹑手蹑脚的跟在浅瑶身后,不时地闪身躲进小巷两侧的房子转角处或者屋檐下的柱子后边。 曹业不急不缓地、始终跟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没过多久,浅瑶便在一座院子的门口停了下来。 只见她站在门口,伸手敲了敲院门,很快,院门便“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浅瑶在门口轻轻跺了几下脚,擦了擦鞋,便悄然走进门去。 躲在墙角的曹业见状,连忙快步跑上前去。 幸好,此刻院门还虚掩着,并没有关牢。 曹业于是轻轻推开院门,伸头朝院子里窥探了一会儿。 只见院子中央种植着一株弯折扭曲的罗汉松,把后面的房间挡住了一大半,院墙旁边的走廊上则空无一人,寂静得很。 人呢?曹业心里犯着嘀咕,于是犹豫着走进院子,并反手轻轻地带关了院门。他一边好奇的左右窥探着,一边悄悄的朝走廊尽头走去。 谁知,他这鬼鬼祟祟的行为,早就被二楼房间里的福婆看得清清楚楚。 福婆的脸虽然被黑布遮住了,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的眼神里却分明透露出一些厌恶。 福婆迟疑了一下,然后轻轻的一挥衣袖。 只见一只黑蜂从她的袖口里振翅飞出、穿过窗户格栅,径直朝走廊上的曹业飞扑下去。 耳边突然响起的“嗡嗡”声,惊得走廊上的曹业一抬头。 随即,他就看见一只凶悍的黑蜂正在自己头顶上空犹豫地盘旋着。 而且,让他颇感惊讶地是,这只黑蜂竟然跟自家养的黑蜂一模一样。 曹业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推开了盒盖。 说也奇怪,头顶上那只“嗡嗡”展翅的黑蜂见状,居然马上就降落下来,乖乖地飞进小木盒里,落在木盒底部的那一小团蜂蜜上,跟木盒里的另外几只黑蜂一起,扇动翅膀慢慢地蠕动着。 福婆站在窗户格栅后,默默地注视着曹业在走廊上的一举一动,不禁大惊失色。 不过,她并没有吭声,而是缓缓地转过身,一瘸一拐的沿着楼梯慢慢走下楼。 走廊上的曹业,刚把小木盒重新藏回腰间。一抬眼就看到走廊尽头出现了一个黑衣蒙面老妇人,腿脚蹒跚着正朝自己走了过来。 曹业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不打招呼就闯进人家的小院里,的确显得有些无礼。 “对不住了,老人家。”曹业连忙冲福婆抱拳施礼,“我见那院门没关,就进来瞅瞅……” 福婆抬手摆了摆,示意他不要吭声。 借着夕阳的余晖,福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位单瘦的青年男子,过了好久都没有把目光移开。 福婆大为惊诧,身体也跟着微微颤抖着:太像了,他跟自己那杳无音讯的丈夫长得真是太像了! 在恍惚中,福婆甚至一度怀疑,当下站在跟前的就是自己的丈夫。 不过,仅剩的一点理智提醒她:三十年过去了,自己的丈夫不可能还有这么年轻。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犹豫地问道:“你姓什么……姓曹?” 曹业被眼前这个蒙面老妇人死死地盯着,感觉有点手足无措。 他刚想要道歉离开,谁知老妇人竟然能准确地说出自己的姓氏,这不禁让他有些好奇: 难道她跟咱曹家的人会有某些关系吗? 想到这里,曹业于是便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曹……曹阙,是你什么人?”福婆继续询问他,嘴唇也跟着变得有些哆嗦起来。 第176章 福婆与曹阙回忆往事 雍丘驿馆旁边的那座院落里,停着一顶小轿,四个黑衣妇人静静地守候在小轿旁边。 房间里,曹阙点亮一盏油灯,放在靠墙的木案上,然后双眼紧盯着一位静坐在木案边的蒙面老妇人。 他一脸狐疑地问道:“你是……我们认识?” 福婆现在变得冷静多了,她抬眼看了看曹阙:没错,三十年过去了,他就应该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一个飘着黑须的干瘦老头子。 虽说乍一看,自己几乎不认识他了,但是细细端详之下,却还能依稀找到他年轻时候的影子。 此人自然就是自己那消失多年的丈夫了。 想到这里,福婆心中又隐约生出来一丝恨意,她于是冷冷地回答:“曹先生果然是贵人多忘事!” “呃,你这么蒙着脸,我怎么可能认出你来嘛?”曹阙搓了搓手,有些尴尬地讪笑道。 “福屿山坳,草房两套,无情养蜂人,妻女皆可抛……唉!”福婆嘴里喃喃地念叨着,然后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曹阙一听,顿时脸色大变,双腿便不自觉的跪倒下来,他努力扶住木案一角,喉咙里发出颤抖的声音:“你是……福妮儿?” “负心男人,空谈雄心,害女一命,误妻一生。”福婆咬牙切齿地骂道,“畜生……都有感情,你连畜生都不如!” “妮儿,你真是福妮儿!”曹阙身体颤抖起来,简直就像是筛糠一样。 只见他跪在地上、用膝盖紧挪几步,爬到福婆的座榻跟前,双手拉过福婆那干瘦的手,不可置信地问道:“妮儿,你还活着?咱们的囡囡是怎么死的?” “福妮儿……那个福妮儿早就死了,跟着她的囡囡一起死了。”福婆强忍着泪水,抿嘴恨恨地说道,“现在,这世间只有福婆,你也叫我福婆吧。” “福婆……唉,三十年不见,我们的确都老了。”曹阙抬眼看着福婆,动情地说道:“你为什么要蒙着脸?老就老吧,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让我再看看……” 曹阙说着,伸手就要去撩开福婆脸上的黑布。 “不行!”福婆低声怒喝,急忙伸手按住曹阙的手臂。 随即,她那深凹的双眼里便冒出一些泪花。她又略带委屈地恳求曹阙:“我的脸已经被毁了,被你的仇家烧的。你不要看了,免得做噩梦……记着我以前的容貌就好了。” “我的仇家?告诉我,他们是谁?”曹阙这时也一脸悲戚,“师父,还有咱们的囡囡都是被他们害死的?” “我哪知道是谁?你搞的那个乾礼会,搞什么复国大业,在外面得罪了哪些人,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泪水从福婆的眼角流淌下来,她连忙掏出手绢擦了擦:“他们把我和我爹……也就是你师父,都抓过去折磨了三天三夜!他们打断了我们的腿,还用火烧我的脸,逼我们父女俩说出你的下落……可是我们两个都只是在大山里养蜂熬药的药师,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你在哪?” “爹和我都被他们折磨得晕死过去,最后什么都没问出来,他们就把我们扔在了山坳里……我半夜被冻醒了,可咱爹,却再也没醒过来……他是被我用麻绳捆着,用手当脚一步步爬着拖回家安葬的!” “你们身上都藏有黑蜂,怎么不放黑蜂自卫?”曹阙听了福婆的述说,心里也非常难受。 “在自己家里,哪会时时刻刻怀揣着那个小木盒呢?”福婆也是一脸懊悔,“他们在背后突然搞袭击,一木棍就把爹打晕在地上。情急之下,我得赶紧去保护囡囡,哪里还顾得上其它事情?” “囡囡呢?囡囡又是怎么死的?”曹阙痛苦又急切的问道。 “我赶紧把囡囡藏在地窖里,他们没有发现……可是几天后,等我拖着爹的遗体爬回家时,咱们那两座茅草房,还有我们的蜂箱,都被他们烧得干干净净。” 福婆闭上眼睛,痛苦地回忆着:“我去地窖里找囡囡,没找到……后来,我在后山的林子里找到了她的衣服,上面满是血迹……还有,还有一把连着头皮的头发,呜呜呜……” 福婆说着,终于抑制不住悲痛,浑身战栗地低声啜泣起来。 曹阙闻言,顿时也泪流满面,他也痛苦地呜咽道:“妮儿,我对不住你们啊,囡囡,爹对不住你啊。我混蛋,是我害了你们三个!唉……” “囡囡被狼吃了,她才六岁,骨头都没剩一根。”福婆又用手绢擦了擦眼泪,稳住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我把爹埋在了断壁残垣后面,然后又把囡囡的头发包在她的衣服里,埋在爹的坟头旁。爹生前最疼这个外孙女了,就让他们俩个,一个大坟堆,一个小坟堆,永远相伴在一起……也希望他们在那边能过得幸福快乐!唉。” “你后来又去了哪里?”曹阙强忍痛苦哽咽着:“我是二月十五日回家的,放眼看到的是一片狼藉、满地灰烬。 我找到了爹和囡囡的坟堆,见插在坟堆前面的木板上写有字迹……我知道你没死,但我在附近找了三四天,都不见你的踪影。” “我浑身是伤、又亲历爹和囡囡的离世,身体扛不住了,晕倒在他们的坟前。后来有两个进山打猎的猎人发现了,便把我抬回他们家,照顾了我半个月。” 福婆眯着眼,自言自语的回忆:“二月十五日,那时候我应该还在猎人家里……” “后来我想,只要你还活着,囡囡生日那天,你一定会去她坟前的。”曹阙的嘴唇也哆嗦起来,“我清楚的记得,囡囡的生日是五月二十八日……所以,我前一天晚上就睡在那断壁残垣旁,二十八日一早,我就守候在囡囡的坟前。可是,我等了你大半天都不见人影,直到太阳快下山了才离开的。” 第177章 福婆劝曹阙放弃梦想 “二十八日,我去集市上找卖纸钱的,上午不见人,下午才找到。那会儿我的腿脚刚好一些,只能拄着拐杖慢慢地走一段路、再歇一会儿,”福婆摇了摇头,不禁深深地叹息,“唉,我是天黑才赶到他们坟前去烧纸的。” “怎么这么巧!”曹阙用手擦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泪水,然后伸手握着福婆的手,沉默了。 “后来……你就再也没有回过我们那个家了吧?”福婆慢慢平静下来,她从曹阙的掌心里抽回自己的手,“也对,你在别处又有家了。刚才带我过来的那个年轻人,是你跟谁生的?” “妮儿,你也知道,我实力不济,无法独自撑起复国大业,只能仰仗着别人的支持。所以,我只好跟一个有权有势的大家族联姻,以换取他们的鼎力相助……”曹阙有点惭愧地站起身,然后跪坐在木案另一边的软垫上。 “什么家族?”福婆扭头看了看曹阙,感觉自己跟曹阙已经疏远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陶丘孟氏,他们也渴望复国,所以就把女儿嫁给我,以结同心。”曹阙微微垂下头,脸上显得有点不自在。 “尊夫人呢?”福婆淡淡的问道,“我可以见一见她么?” “她?已经去世二十年了,生这儿子难产死的,”曹阙的脸色又变得悲戚起来,说话时喉咙也在哽咽着,“我也对不起她,对不起他们家族……他们家族因我而受牵连……被诛杀殆尽……我,我对不起他们啊!” 曹阙断断续续的述说着,终于再也忍不住,低声痛哭起来。 “一个家族被诛杀殆尽,那该是多少口人?那么多人受你连累而惨遭杀害,而你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说……”福婆一脸苦楚的摇了摇头,又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害了我们一家,又害了孟氏一族,就为了你那个虚无缥缈的复国梦!” “你怎么这么恶毒啊?你何时才能醒悟啊?咹!”福婆忍不住用手拍着木案,低声怒吼道。 直吓得在隔壁偷听的曹永和曹业也不由自主地一缩脖子,退后两步。 “我早就醒悟了,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处在深深的自责当中。”曹阙连忙摆着手辩解,“独自一人养育着这个儿子,同时行医熬药、救治病人,就当是赎罪了。” “你真醒悟了?我看未必……就在早两天,我在半路上遇到一支宋军,他们护着一位贵族公子回商丘——后来我才知道,那位公子就是当今的宋国国君子德,他被毒蜂蛰咬得昏死过去、生命垂危……”福婆眯缝着眼睛,狠狠地盯着曹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事,又是你干的吧?” “你是说,在前两天晚上,是你在半路上遇到了护送国君子德的队伍?”曹阙感到有点不妙,曹永昨晚跟他说过的事现在终于得到了印证,“然后,是你……出手救活了他?” “当然,他当时已经奄奄一息,我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掉。”福婆有些自得的回答,“算他命大,要不是遇到我,估计他当晚就已命丧黄泉了。” “你糊涂,谁要你去救了?”曹阙突然变得有些气急败坏,他提高音量吼道,“几十年了,这好管闲事的毛病怎么就一点没改?” “这事不该管吗?我一看就知道又是你在造孽了,我必须为你赎罪!”福婆瞥了曹阙一眼,淡淡的说道,“也是正因为遇到了他们,我才知道你在雍丘城,所以才找了过来。” “你糊涂,你坏我的好事,还来找我干什么?”曹阙一脸气恼地瞪着福婆。 “我可不糊涂。我千辛万苦地过来找你,就是希望你能幡然醒悟,别再做那个虚无缥缈的复国梦……曹国已经覆灭三十多年了,它早就气数已尽,活该被灭。灭了就灭了,也没什么可惜的。”福婆苦口婆心地规劝曹阙,“何况这三十年来,已经物是人非,你就不要再为了这个所谓的复国梦招惹祸患了。也不要再牵连别人行不行?咹!” “呃……我现在垂垂老矣,哪还有什么复国梦?只是想为这个儿子的前途争取一下罢了,”曹阙不想再听福婆的训话,于是连忙辩解,“现在有人想要扶持宋国的公子子虞谋求国君大位,我也就出手帮扶他们一下而已。” “帮扶别人,为自己的儿子争前途,这倒无可厚非,可你也不要谋害他人的性命啊!”福婆瞥了曹阙一眼,继续唠叨着,“咱们都一大把年纪了,要积点德。免得死后被阎王拖去下油锅。” “好啦,好啦。子德都被你救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曹阙摆了摆手,又颇为郁闷地问道,“我说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荒郊野地里到处游荡,折腾个啥嘛?” “自从爹和囡囡被害以后,我晚上就再也睡不着了,整宿整宿地想他们,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他们的各种惨状……我不敢闭眼,常常睁着眼睛等天明。”福婆的表情又变得凄然起来,“后来有病人,我也是晚上给他们医治,打发无聊的时光。久而久之也就习惯这黑白颠倒的生活了。” “晚上睡不着,也不用四处游荡啊。”曹阙好奇地问道,“你,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吗?” “我在寻找一种药材:血丝流苏,据说是开那种丝状的红色花瓣。”福婆随口回答,却把曹阙惊得一愣,他眼光闪烁着,身体也跟着不自然地坐直了。 不过,福婆没有察觉到曹阙的异常表现,而是自顾自地继续念叨着:“在给人瞧病的时,我偶尔会遇到几个癫狂的病人,难治,只能给他们喂一些养灵膏,减轻一下症状。后来在清理爹的遗物时,意外发现一份帛书,据那帛书上记载,治疗癫狂病,必须得找到一种叫做血丝流苏的树。” “养灵膏……我怎么没听爹说起过?”曹阙一脸狐疑,“真可以治疗癫狂病吗?” “只能减轻一些症状,不能根治。”福婆摇了摇头,“你那时候的心思都在搞乾礼会,没听过养灵膏也不出奇。” “我还听说,有一种夜里发光的蠕虫,喜欢寄生在血丝流苏树上。这下倒好了,我晚上去林子里寻找,哪里有亮光就去哪里找,反而比白天更显眼。”福婆又把话题转到血丝流苏上来,“只不过,我都寻找两三年了,却始终没找到帛书上所说的那种血丝流苏树。想必……已经绝种了吧。” 第178章 曹阙父子爆发争吵 曹阙总算明白了:福婆寻找血丝流苏是为了治疗癫狂病人。而发光蠕虫寄生在血丝流苏树上,则更方便她晚上出门搜寻——前两天晚上她偏偏就遇到了子德,并把他救活了,这真是天意啊。 想到这里,曹阙心中又有些沮丧,然后又随口问道:“门外抬轿的四名女子,又是你什么人?” “她们?”福婆有些意外地瞥了曹阙一眼,“我晚上出门,偶尔会遇到寻短见的妇人、丫头,我都会尽力挽救……有的救不活,那就随她去吧。有的救活了,我就带着她们在身边……我的腿脚不方便,她们正好可以给我当轿夫。” “这样也好,”曹阙点了点头,“你还打算继续去寻找血丝流苏吗?” “不然呢,我老婆子也是快入土的人了,活一天就找一天。人老了总得找点事情干……我为寻找药材而忙碌,你为你儿子的前途忙碌……” “也对,孟氏一族为了你而被诛灭,然后你为这个儿子争取一下,也算是在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福婆喃喃自语,“可我的囡囡却永远离开了,再也见不到了。” 福婆边说边站起身来,然后瘸着腿,一步一拐地往门外走去:“有生之年还能见你一面,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再去寻找血丝流苏?”曹阙跟在福婆的身后问道,“要不就在这雍丘城里多住些日子吧。” “休整两天吧,休整两天就走了,这城里也没什么好待的。”福婆走出门,走到小轿边。 一名黑衣妇人见状,连忙伸手搀扶着她,伺候她在小轿上坐好。 “走吧。”福婆抬手吩咐。 四名黑衣妇人便一齐起身,稳稳地抬起小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隔壁的曹永和曹业站在窗棂后,默不吭声地看着福婆离开,然后便双双走出门来。 “爹,你真的还想要复兴曹国吗?”曹业跟随曹阙返回房内,忍不住问道。 “不然呢?我们都是曹国的子孙,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曹国消失。”曹阙瞥了儿子一眼,提醒他一句,“你也是曹国人,不是宋国人,明白吗?” “可是,三十多年前,宋国就灭了曹国,曹国已经灰飞烟灭。咱们现在就是一介平民,安安心心的治病救人,不也挺好吗?”曹业忍不住反驳,“曹国没了,曹国属地上的老百姓、陶丘的老百姓都照样过日子……曹国在不在都没有差别。” “你混账,”曹阙忍不住骂了儿子一句,“想当年,曹国被灭时,陶丘城里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一个个都悲伤欲绝、痛不欲生,有些激进的人甚至不惜以身殉国。曹国属地的老百姓纷纷都把自己的姓氏改为“曹”姓,就是为了表达对曹国的缅怀,也表达了他们对曹国复国的期待。” “你倒好,作为曹国国君的嫡传后人,竟然对曹国毫无感情。简直连一个普通百姓都不如,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不肖子孙?” 曹业见父亲训斥自己,一时间便默然了。 “遥想当年,我们曹家的先祖曹叔振铎,那可是周武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身份地位尊贵,他被武王封于陶丘,建立曹国。延续至今已存世五百多年,哪能说没了就没了?”曹阙看着眼前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心中颇为不满,不过他还是想要耐心说服他,“而他宋国,又是什么人建立起来的?微子启,那是商纣王的兄长,前朝的旧臣!武王心存怜悯,施舍他一块土地而已。他们现在倒反了天了,竟然吞并咱们的曹国,换谁都忍不下这口气吧?” “爹,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现在早已物是人非。曹国国力弱小,国君昏庸无道,被灭是迟早的事。也没什么可怀念的。”曹业不服气的反驳。 “是,曹国弱小、昏庸,可你知不知道,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曹阙压低声音咆哮道,“还不是宋景公这个混蛋!要不是他当年找借口囚禁你爷爷,咱们曹国哪会落得如此下场?子栾囚禁你爷爷,这才导致曹国政局混乱,然后他才趁机把曹国灭了。” “这口恶气,咱们决不能忍!”曹阙恨恨地补充了一句。 “那你还能怎样?我外公、我娘他们一族人为了支持你复国,结果呢,全部被诛杀。你还没醒悟吗?你还想要多少人给你陪葬?”曹业流着眼泪哀求,“爹,你醒醒吧。就像刚才那位老婆婆说的,不要再为了这个所谓的复国梦招惹祸患了。也不要再牵连别人、害别人了,行不行?” “你滚,你快滚!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混蛋儿子?真是数典忘祖!”曹阙彻底暴怒了,“你爹我再不济,也轮不到你来教训。再说了,我这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努力争取,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些后辈!” “儿子不需要你争取,儿子只想要平安的生活,不要这种虚无缥缈的复国梦,爹,你也早点醒醒吧。”曹业无可奈何地回应道。 “你混蛋,胸无大志!我看你这辈子注定是碌碌无为了。唉,你走吧。”曹阙懒得再跟他啰嗦,于是便向曹业挥了挥手,把他赶出门去。 曹阙双眼斜视,烦闷地盯着儿子离去的背影,颓丧地跪坐下来,不禁又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这时,曹永又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默默的跪坐在曹阙身边。 犹豫了一会儿,他便悄声提醒曹阙:“二叔,三叔和曹奠、曹基在乌泥坎培育红背黑蜂进展缓慢。侄儿觉得,这位福婆……哦,这位婶婶也许能帮得上忙。” “她,她能帮什么忙?她寻找血丝流苏也就是想治疗癫狂病,与咱们培育红背黑蜂没有什么关系。”曹阙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呵呵,刚才侄儿在门外无意中听到,”曹永表情略显尴尬的干笑了一下,“听婶婶说到什么帛书……既然那帛书上提到了血丝流苏,说不定还会记载血丝流苏的其他作用呢?” “侄儿觉得,二叔不妨抽空去拜访一下婶婶,找她借那份帛书过来看一看。”曹永提议,“说不定还真能找到红背黑蜂的培育方法。” “嗯……”曹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179章 林魈进小院探视浅瑶 在福婆居住的小院里,四处都静悄悄的。 这时,林魈就像一只轻灵的猿猴,趁着夜色,纵身一跃便悄悄地翻进了院墙。 他小心地张目四顾,只见小院内黑灯瞎火,看不见半个人影,而走廊尽头的灶房里却还亮着灯,并不时地飘出阵阵水汽。 林魈沿着走廊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然后透过窗棂朝灶房里张望。 随即,他就变得欣喜起来,同时又倍感亲切。不错,在灶房里,他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浅瑶。 浅瑶正在熬制药膏,只见她在瓦罐下塞了几根木柴,把火烧旺后,又忙不迭地往瓦罐里添加各种药材配料,还时不时地用木棍慢慢地搅动着。 没过多久,一股浓浓的药香味便飘溢出来。 林魈用手指轻轻敲了几下窗棂。浅瑶抬头回望了一眼,没有什么反应。 接着她又继续自顾自地忙活着。 林魈感到有点无趣。 这两天他已习惯了浅瑶的冷漠,他也知道浅瑶一定是经历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磨难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面对丧失心智的浅瑶,林魈无计可施,只能多陪陪她,希望用自己的真心能唤醒她的神志。 林魈试探地推了一下灶房门,竟然发现门并没有闩。 为了避免惊扰浅瑶,他接着又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过了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浅瑶抬头看了一眼林魈,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与沉静。 最近几天,这个红眼汉子总是时不时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有时候是谄媚地讨好,有时候则急得抓耳挠腮,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浅瑶没有搭理林魈,而是拿着木棍继续在瓦罐里慢慢地搅动着,瓦罐里那黄灿灿的汁水也渐渐变得浓稠起来。 浅瑶的冷漠,让林魈感到无可奈何,又有些心急。 只见他嘴里不停地发出“噢噢”的叫声,同时又忍不住伸出双手握着浅瑶的双臂,不断地偏转脑袋,跟浅瑶对视着,希望能尽快唤醒她。 没过多久,他的眼眶里甚至已经泛出了点点泪花。 浅瑶静静地看着林魈这些莫名其妙的举动,心静如水、没有一丝回应,同时她也懒得再费力气挣脱了。 冥冥之中,她感觉这个棕发红眼汉子对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 当然,她也记不起自己跟他有任何瓜葛。 过了好一会儿,浅瑶才抬起臂膀,轻轻推开林魈的手,走到瓦罐前蹲下身来,继续搅动着汤药。 林魈呆呆地看着她,百无聊赖地蹲在她身边,默默的给瓦罐下增添柴火。 “吱呀!”这时,小院的院门忽然被人打开,接着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显然,那四名黑衣妇人抬着福婆回来了。 林魈听到外面的动静,顿时显得有些慌神。 他连忙站起身,左右张望了一下,眼见灶房墙角处立着一些干柴,他于是把手指放在嘴边,朝浅瑶轻轻地“嘘”了一声,然后轻手轻脚地钻进柴堆后面。 浅瑶偏头看了看柴堆,只见林魈的衣服一角还露在外面。 她于是起身走过去,拿过几根木柴悄悄地帮他挡住了。 “丫头,药膏熬得怎么样了?”这时,福婆一边询问一边推开了灶房门。 她瞥了一眼柴堆边的浅瑶,接着便自顾自地走到瓦罐前,拿着木勺舀起一些汤药细细地察看。 “嗯,再添把火,熬制一柱香的时间,就把药渣沥出来。”福婆满意地放下木勺,叮嘱浅瑶,“然后再把药汁倒回瓦罐里,在炭火上煨着,让它自己慢慢熬吧,熬一夜估计也就成了。” “是。”浅瑶答应了一声,便蹲下来继续给瓦罐添火。 福婆直起腰来,环顾了一下灶房四周,没发觉有什么异常。 她于是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走出门去。 很快,门外又恢复了寂静,林魈这才轻手轻脚地从柴堆后钻出来。 浅瑶见状,连忙走到灶房窗口前,偷偷地伸出头往门外张望了一会儿。 随即,她朝身后的林魈招了招手,半开房门,悄悄地把他放了出去。 乌泥坎的大森林里,曹阔带着曹奠和曹基这两个儿子,正在血丝流苏林的凹坑下,侍弄着那几个蜂箱。 “爹,咱们这血丝流苏的花蜜已经酿制了不少,那红背黑蜂到底要怎么培育?”曹奠端着半罐金灿灿的蜂蜜走出窑洞,站在曹阔的跟前。 “我也不知道怎么培育,就连你二伯自己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想要培育红背黑蜂,必须用到血丝流苏花蜜……嗯,这蜂蜜的成色倒是不错。” 曹阔伸头看了看曹奠手中的蜂蜜罐子,显得有些无奈:“他让我们过来,就是希望我们能多尝试几种方法,说不定哪天就能培育出来了。” “就这么瞎碰,估计很难成。”曹奠显得有些灰心丧气。 “也不完全是瞎碰,比如:禽畜的血可以培育出毒蜂,想必也能培育出红背黑蜂,咱们今天就把鸡血和血丝流苏花蜜混在一起,喂养黑蜂试一试。”曹阔捋着胡须给儿子分析,接着他又吩咐另一个儿子,“曹基,你去杀一只鸡,把鸡血搜集起来。” “是。”曹基答应了一声,立刻转过身去。 他手脚麻利地抓过来一只大公鸡,三下五除二就把它宰了。 很快,他便把一碗殷红的鸡血递到曹阔的手里。 曹阔接过鸡血,将它缓缓倒入蜜罐中,并用木棍慢慢搅匀,然后吩咐两个儿子,“曹奠,你把蜂箱盖打开;曹基,你把这蜂蜜浇在蜂箱隔板上试试。” 第180章 曹阙向福婆讨要帛书 夜晚的雍丘城,显得颇为安静。 曹阙在曹业的引领下,兜兜转转地来到福婆居住的小院。 他要登门拜访福婆。 一名黑衣妇人领着曹阙父子二人走进厅堂刚坐下,面蒙黑布的福婆就迎了出来。 “你们这是?”福婆看着曹业手里拎着一个大包裹,感到有些疑惑。 “妮儿,过两天你就要走了,我也没什么可以送的。这些药材,想必你也用得着,就送给你吧。” 曹阙随即又抬手吩咐曹业:“把包裹打开,给大娘看看。” 曹业答应了一声,然后把手里的包裹放在木案上,打开锁扣。 只见包裹里装的是一些鹿角胶、党参、黄芪之类的中药材。看品相,似乎还不错。 “嗯,那就谢谢了。”福婆走到木案前,随手抓起一把药材看了看,感觉很满意。 她转头向身后招手喊道:“丫头,这些药材很不错,你过来拿一些去熬制药膏吧。” “是。”随着脆生生的一声应答,曹阙见浅瑶身形款款的走进门来。 他顿时大吃一惊,这丫头怎么会跟福婆在一起? 曹阙刚想跟浅瑶打招呼,可这时他又发现了不对劲:只见浅瑶目光空洞冷漠,脸上的表情也显得呆板麻木。 她自顾自地走到木案前收拾着药材包裹,看他们父子俩就如同陌生人。 这是怎么回事?曹阙心中满是狐疑。 他身边的曹业似乎并没有感到惊讶,而是忙不迭的帮着浅瑶拎起药材,跟在她身后走出门去。 这时,曹阙也隐约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曹业会结识福婆?大概就是因为浅瑶在福婆身边的原因吧。 这个没出息的儿子! 此时,厅堂里只剩下曹阙和福婆两人。 “怎么?你也认识这丫头?”福婆察觉到曹阙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认识,她怎么会跟你在一起的?”曹阙刚好也想问福婆。 “唉,我在一条河沟边发现了她,当时她已被河水呛得昏死过去。”福婆感到颇为惋惜,“长得这么俊俏的一个丫头,年纪轻轻的就要投河自尽……到底所为何事?” “她被父亲逼婚……”曹阙很清楚,浅瑶根本不是投河自尽。 他在乌泥坎也听媿姓族人们说起过:浅瑶逃婚,晚上独自翻出院墙去找野人会合了。 现在看来,浅瑶并没有跟野人成功会合,而应该是不小心掉进乌泥坎森林里的某条河沟中,被水流冲走了。 不过,曹阙也不想把这个真相揭穿,他觉得,让浅瑶跟着福婆离开雍丘城也是一件好事,免得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老是惦记着她——但愿浅瑶现在这种痴傻的状态,能打消曹业对她的留恋吧。 “唉,这样的父亲,也是个糊涂虫,亲生闺女,怎能忍心把她往死里逼?”福婆不禁叹息一声,感慨道。 很快,她又回过神来,“你今天过来,我想不单是为了给我送药材吧?” “哎哟,”曹阙捋着黑须掩饰,“看你说的,咱们毕竟夫妻一场,送你一些药材不是很正常吗?” “哼,你七岁那年,我爹就在福屿山坳捡到了你。咱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二十来年,我还不了解你?”福婆鼻孔里冷哼了一声,接着冷笑道,“说吧,有什么事?” “呵呵,什么都瞒不过你。”曹阙有点不自然地讪笑了一下,“昨晚,你说师父遗留下来一份帛书,能借给我看看吗?” “你看什么?那血丝流苏是亦正亦邪之物,用得好,它就是上等的药材,用得不好,那可就是毒物了。”福婆瞥眼看了看曹阙,“你暂时还是不要看了。” “妮儿,我是一名药师……你也知道,我对那些古籍、古医书很感兴趣。”曹阙不甘心就这么放弃,连忙恳求福婆,“这些年来,我也遇到过不少癫狂的病人,也跟你一样束手无策。既然有好的药方,咱们就一起共享,这样的话,才能救治更多的病人,不好吗?” 福婆冷冷地看了曹阙一眼:“哼,就凭你放毒蜂伤害宋国国君这件事,我看你为了自己儿子的前途,有点不择手段了,那帛书,你还是先别看为好。” “你怎么老拿这个说事?有些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人在局中身不由己,我的确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曹阙有点不悦,只好硬着头皮辩解,“我们当初只是想抓住子德,并不想害他性命……谁知他被蛰伤后,又被随从带出城了,我们也是无可奈何。” “你啊,心思太重。”福婆还是摇头拒绝:“既然你在为自己的儿子争前途,那就全力去争取吧,不必把过多的心思放在寻医问药上。” “你看你,怎么还是这么倔呢?我们都已到垂暮之年,这次分别,都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曹阙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不定,我就再也没机会看到那份帛书了。” “你现在要看也看不到。那份帛书,是爹的遗物。这么珍贵的东西,我自然不会随身携带。”福婆的表情也很无奈,“不过帛书上的内容,我倒是记得。等找到血丝流苏,我自然会告诉你怎么用它来调药的。” 既然福婆这么说,曹阙也就无言以对了。他只好站起身,向福婆一拱手:“那好吧,你如果能找到那血丝流苏,记得告诉我一声。” 福婆表情沉静的点了点头。 这时,曹业正在厨房里陪着浅瑶,傻傻的看着她熬药。 跟林魈一样,他也搞不明白浅瑶为何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姑娘真是让他既焦虑又有些心疼。 “曹业,我们走啦!”正当曹业蹲在浅瑶身边一筹莫展、束手无策之时,曹阙在门外呼叫他。 无奈中,曹业只得站起身,又深情地看了看浅瑶,这才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去。 第181章 福婆受引诱准备出城 林魈躺在一间破旧的民宅里,睡得很死,一睁眼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只见一束阳光透过残破的窗棂照射进来,形成一条光带,让破旧的木板房里变得明亮起来。 这里是雍丘城内的一个偏僻角落,也是一条废弃的巷子。 小巷两边的木板房已经有些年月。有的大门上锁,不过墙面已经残破。有的板房甚至连大门都已被人拆卸掉,只剩下黑黢黢的门洞,见不到一个人影,四周安静得很。 不过这样也好,让林魈总算有了一处不错的借宿之地。 林魈躺在破房里,望着斑驳的墙面,不禁又想起了浅瑶。忍不住又想去看她。 林魈刚要从破房里爬起身,隐约便听到一些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走了过来,并伴随着有人说话的声音:“就这个巷子吧,这里很安静,没人来。” “你们进这几家破房里看看。”这时,外面又有人在吩咐。 “是!”一群兵丁齐声回应,紧接着便传来踢门和翻箱倒柜的声音。 林魈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顿时感到有些不妙。 他连忙偷偷地翻起身,趁着门外的兵丁们还没来得及走进他这间破房,一个鹞子翻身,悄无声息的从后窗翻了出去,蹑手蹑脚地逃走了。 傍晚,曹阙领着曹永走进福婆居住的小巷子。 曹阙走在前面,曹永则背着一个竹筐,跟在他身后。不一会儿,叔侄二人就来到了福婆所住的小院门口。 “咚咚咚,咚咚咚。”曹阙走上前去,轻轻叩响了福婆的院门。 不一会儿,就听到小院里有了动静,随即就见院门打开一条缝隙,一名黑衣妇人探出头来。 “打扰了,我还有事情要跟福婆说一说。”曹阙连忙朝黑衣妇人一拱手。 黑衣妇人没有吭声,而是抬手示意,引领着曹阙叔侄二人走进厅堂里。 很快,面蒙黑布的福婆又从房间里迎了出来。她一脸不解地看着曹阙,不明白他今天又过来干什么,于是犹豫地问道:“你这是……” “这是我的侄子,曹永。”曹阙连忙把曹永推上前,向福婆介绍。 曹永倒是反应机敏,只见他赶紧卸下背上的竹筐,然后双膝跪地、向福婆抱拳施礼:“侄儿曹永,见过婶婶。” “哦,不用这么客气,快起来吧。”对于这个从未谋面的侄子,福婆显得比较冷淡。 此刻,她更感兴趣的是曹永背过来的竹筐。只见那竹筐里装满了枝叶,其中还夹杂着许多品种不一样的红色花朵。 曹阙见福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竹筐,于是赶紧解释:“我昨晚回去以后,跟曹永说起了你要寻找血丝流苏的事情。这孩子有心,他今天一大早就赶去城外的林子里,采集这些开红花的小树枝。他忙活了一天,现在刚回来,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要找的血丝流苏?” “婶婶,你来翻找看看。”曹永边说边将竹筐里的枝叶全部都倒在厅堂里,而后向福婆拱手示意。 地上的枝叶连着红花,足有十几二十种。福婆见状,便饶有兴趣地蹲下身来。 她信手捏起一根小枝条,拿到眼前细细地端详着。 “这个不是,这是碧桃……这个是杜鹃花。”福婆捡起一根又一根的枝条,嘴里也跟着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这个也不像……” 就在这时,福婆突然不吭声了。 她双眼死死盯着那堆杂乱的枝条,然后伸出手去,丛中挑出来一根,缓缓地拿到自己眼前:只见这根枝条的上半部分分成三杈,每根杈枝的顶端都开满了红色花朵。 每一片花瓣都成窄条状,略微弯曲成弧形,近看就像是无数根手指在舞动,远看又像是一只只红色的蜘蛛,灵动轻盈、煞是漂亮! “这根枝条,你也是在城外树林里折下来的?”福婆站起身来,举着手里的那根枝条伸到曹永的跟前。 “是的,婶婶。”曹永和曹阙忍不住对视了一眼。他们心里很清楚,福婆手里拿着的这根枝条,正是血丝流苏树枝。 “那你快带我们过去吧。”眼见现在天已快黑,福婆变得有些激动起来:这个时间,正方便自己出行。 “不用这么急吧,黑灯瞎火的。改天再去也行啊。”曹阙从福婆手里接过血丝流苏枝条,一边假装欣赏,一边明知故问,“妮儿,这就是血丝流苏吗?” “很有可能就是。”福婆敷衍地回应了曹阙一句,然后又吩咐曹永,“等会我们就一起过去看看吧。” “也好,曹永,你就带婶婶过去吧,她现在急着寻药治疗病人。”曹阙于是吩咐曹永,然后又向福婆一拱手,“我老眼昏花、身体衰弱,就不跟你们去了。” “行,那我就在院门口等着吧,等你们收拾好了,我就带大家一起过去。”曹永也双手抱拳向福婆一拱手,连忙点头答应。 接着,他又把地上剩余的枝叶重新归拢在竹筐里,然后背着竹筐与曹阙一起朝小院门口走去。 福婆望着他们叔侄俩离去的背影,又有点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血丝流苏枝条。 随即,她转头朝房间里喊道:“丫头,你们快收拾一下,我们等会就上路。” 小院四周很快就暗淡下来,西边的天空中此时已经出现一弯新月,发出微弱的一点亮光,让整个雍丘城都笼罩在朦胧缥缈的夜色之中。 城里的居民和商户早已收摊关门,街道和小巷里也都慢慢变得安静下来。 福婆在浅瑶的搀扶下登上小轿,然后由四名黑衣妇人抬出小院。浅瑶则背着一个包裹,跟随她们走出院门。 第182章 小巷里福婆命丧黄泉 小巷里,曹永正形单影只地静候着,眼见福婆一行人走出院门,他便连忙迎上前来,向福婆拱手施礼:“侄儿曹永恭候婶婶。” “不必客气,你就在前面带路吧。”福婆的语气比刚才要缓和许多。 毕竟,这个侄子能找到血丝流苏,那是给自己帮了一个大忙了。 不过,福婆突然又好像记起来什么似的,略显担心地问道:“现在天色已晚,城门恐怕已经关了吧?” “这个婶婶不用担心,侄儿跟城门吏很熟。城门若真是关了,侄儿让他们重新打开就是了。”曹永一脸笃定地安慰福婆。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上路吧。”福婆放下心来,于是抬手示意曹永带路。 “是,婶婶请跟我来!”曹永说着便转过身,迈开步子朝巷子口走去。 四名黑衣妇人也不敢迟疑,一齐蹲身抬起小轿,脚步轻快的紧紧跟随着他。 在前面带路的曹永脚步不停,走到巷子口又毫不迟疑地拐进另外一条小巷里。 小巷里黑灯瞎火,巷子两侧的民宅里也看不见一点光亮,只剩下福婆小轿前的白色灯笼发出微弱的光。 四周寂静得可怕,众人踩在石板路上的脚步声,都能“嗒嗒”地发出阵阵回响,听着很是瘆人。 “不是说要去城外吗?怎么又走到这条巷子里来了?”福婆一脸狐疑地问曹永。 “这是抄近路,往前走一段路再拐过一个弯,就到城门口了。”曹永回过头来招了招手,“你们快一点跟上吧。” 福婆稍许心安了一些。 不过她张目四顾,看着巷子两侧空无一人的民宅,本能的已经察觉到有些不妙。 “你们快点跟上!”福婆催促四名抬轿的黑衣妇人。 可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曹永,突然一闪身,竟然躲进巷子一侧的木板房里,消失不见了! “放箭!”正当福婆等人还在疑惑之时,就听到黑暗之中突然传来曹永的一声大喝! 随即,巷子一侧的民宅里便传来一阵尖厉刺耳的“嗖嗖”声。福婆、浅瑶和四名抬轿的妇人即刻便处在极度的险恶危机之中!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见一个黑影突然从一户民宅的墙角处极速的冲了出来。 他大踏步的跨上前去,一把揽过浅瑶的腰,然后迅速转过身,脚步不停地朝后面飞奔而去。 这个黑影显然就是林魈,下午他就发现曹永的手下在此设下埋伏,于是在这关键时刻,出手救下了浅瑶。 “啊!”这突然的变故,让浅瑶不禁发出一声惊叫。 随即,她便听到身后传来激烈的“嗖嗖”声,密集的利箭此时就像是狂风骤雨一般,笼罩着福婆的小轿。 “啊!”福婆沙哑的嗓子里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叫。 在情急之中她猛地一甩衣袖,只见一群黑蜂从她袖口里呼啸而出。 不过,让她绝望地是,这些黑蜂并没有向民宅里的伏兵发起攻击,而是茫然地在巷子上空盘旋着,就跟一只只无头苍蝇似的——显然,面对福婆的毒蜂,曹永早就采取了应对措施。 随即,身中多支利箭的福婆和四名黑衣妇人,连同小轿一起滚落在地。 她们一个个扭曲着身形,在冰冷的石板路上痛苦地挣扎着。 小轿前面的那盏灯笼,已经引燃了白色的绸布灯罩,火光映照着福婆和四名抬轿妇人那扭曲着的尸体,让人惨不忍睹。 没过多久,白色灯罩就已燃烧殆尽,只剩下点点火星和余烟袅袅,引领着福婆等五人的冤魂朝幽暗的天空中缓缓飘散而去。 “都给我追,快追!”站在暗影里的曹永,发现有人带着浅瑶逃脱,急忙大声地发号施令。 很快,巷子一侧的民宅里便钻出十几名兵丁,他们手持佩刀,一齐朝巷子口狂追而去。 林魈揽着浅瑶的腰,就像疯了一样朝巷子外飞奔,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巷子口竟然也冲出一队手持火把和佩刀的兵丁,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林魈顿时惊恐万状且躲避不及。 他紧急地刹停脚步,可脚下却站立不稳。他和浅瑶便狼狈地滚倒在兵丁们的利刃之下。 林魈和浅瑶这一下都摔得不轻,两人各自分开,滚落一旁。 前面的兵丁们也反应迅速,他们立刻欺身上前,将佩刀刀尖抵在林魈和浅瑶的胸前、脖子上,逼得他们动弹不得。 “快,杀了他们!”这时,曹永已经跟了过来,嘴里急匆匆地吼叫着。 “慢着!”就在兵丁们刚要动手之时,猛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断喝。 曹永抬头一看,只见曹业此时竟然出现在大伙身后。 曹业从兵丁们身边急急忙忙地挤上前来,他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两人,然后向曹永双手抱拳请求:“永哥,这两个人就不要杀了。” 接着,曹业又指着林魈对身边的兵丁们吩咐:“这个野人,你们暂时把他押下去,关到监牢里吧。” “曹业,你到底想干什么?”曹永嘴里喘着粗气,颇为不满地问道。 “这个你先别管,快绑起来带走!”曹业又冲身边的兵丁们吼叫着。 第183章 曹阙获取福婆的帛书 曹永无奈,只得向随从们一挥手。 于是,几名兵丁便走上前去,一齐动手把林魈捆绑起来,押着走了。 曹业目送兵丁们押着林魈走远,这才蹲下身来扶起浅瑶,然后一手握着她的手臂,一手扶着她的肩膀。 浅瑶还是处于痴傻的状态,她既不认识林魈,也不认识曹业,于是任由曹业搀着,一瘸一拐地转身朝巷子外走去。 只留下一脸无奈的曹永,痴痴地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又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雍丘驿馆旁边的院落里,曹阙掌着灯走进一间房间。 他表情复杂地盯着木案上的驴皮药箱——这个药箱跟曹阙的几乎一模一样。 曹阙清楚的记得:师父,也就是福婆的爹,当年从一个老皮匠手里同时买回来两个一模一样的驴皮药箱,一个送给了福婆,另一个送给了他。 曹阙缓缓地转过头问曹永:“这个药箱……是她的吧?” “是的,二叔。”曹永面无表情地回答,“你要的东西,应该就在这个药箱里了。” “嗯,你先出去吧。”曹阙呆呆地盯着药箱,眼睛里透露出一丝茫然和内疚,然后他便无力地向曹永挥了挥手。 “是!”曹永连忙答应一声,识趣地退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妮儿,你太倔强了,总是阻挠我的复国大业……你要原谅我,原谅我出此下策,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曹阙眼里泛着泪光,用颤抖的声音哽咽地诉说着,“等下辈子,下辈子我再给你当牛做马吧!” 曹阙一脸颓然地坐在木案边,过了很久,他才伸出微微抖动着的手指,迟疑地扶住了福婆的药箱。 接着他又站起身来,把药箱挪到油灯下,小心翼翼地清理着福婆的遗物:药箱里面除了一个大一些的陶罐以外,其他的无非也就是些银针包和小药瓶之类的物件。 曹阙好奇地揭开陶罐的木盖,只见里面盛着半罐土红色的药膏——这应该就是养灵膏了。 接着,他又把驴皮药箱里面剩余的东西全都清理出来,最终不禁有些失望:他并没有发现福婆所说的那份帛书。 “藏哪里了呢?难道真的就如她所说,并没有带在身边?”曹阙失落地喃喃自语。 不过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么珍贵、又便于携带的东西,她一定会随身携带的。” “可是,帛书又藏在哪里了呢?”曹阙接着又把桌上的物品重新翻找了一遍,还是不见踪影。 曹阙不禁有些心烦,于是一手拎着油灯,翻来覆去地细细查看着福婆的空药箱。 很快,他便发现了端倪:只见药箱盖的内侧,有一块驴皮的成色较新,似乎是后来缝上去的。 应该就藏在这里了!曹阙拿出小刀,小心翼翼地把驴皮一侧的缝线挑断,接着又慢慢地把驴皮跟药箱盖剥离开来。 果然,他在驴皮内的夹层间抽出一块白色的绸布来。 曹阙用双手小心翼翼地展开绸布,只见绸布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曹阙把绸布凑到油灯下,细细地辨认着那些字迹,并忍不住轻轻地诵读起来:“……血丝流苏花蜜和养灵膏各半,互相融合。饲养黑蜂,可得红背黑蜂……” 曹阙仔细地把帛书上的文字读完,不禁欣喜若狂:等量的血丝流苏花蜜和养灵膏混合,就可以培育出红背黑蜂,而福婆的药箱里,刚好就有养灵膏! “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曹阙喜不自胜,忍不住伸展双臂仰天长叹。 他在房间里疾速地来回踱步、手舞足蹈,整个人慢慢陷入癫狂的状态——苦苦寻觅的血丝流苏,被他找到了;一直让他焦虑不已的红背黑蜂,现在也找到培育方法了。 眼见自己一步步走向成功,复国的宏伟目标也即将实现,他不高兴才怪、不癫狂才怪! 过了很久,曹阙闹够了,情绪也宣泄得差不多了,这才疲乏地躺倒在地上,目光痴痴地瞪着房顶发呆。 瞪着瞪着,他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任由两行清泪顺着从眼角流淌下来。 “二叔,二叔。”一直在门外候着的曹永感觉房间里没有了动静,于是轻轻推开房门一看,只见曹阙躺倒在地,双眼紧闭。 他以为曹阙晕过去了,连忙跑上前来,一边焦急地呼唤着,一边把曹阙搀扶起来。 “我没事,没事。”曹阙清醒过来,伸手指着陶罐,冷静地吩咐曹永,“你明天一早,就带着这罐养灵膏去一趟乌泥坎,告诉你三叔,在养灵膏里加入等量的血丝流苏花蜜,饲养黑蜂……就可以培育出红背黑蜂了。” 第184章 林魈和浅瑶分别被囚 两名衙役押着五花大绑的林魈,穿过长长的牢房走道,直引得走道两侧囚笼里的犯人们都站起身来,扶着木栅栏好奇地观望着。 在走道尽头,牢头打开最里面的一间囚笼,说道:“你就在这里待着吧。” 说着,他就把林魈推了进去。然后两人便把木栅栏重新关上,锁好铁链。 林魈站在阴暗逼仄的牢笼里,痴痴地看着眼前的高墙和地上的干草,顿时心生绝望。 他嘴里“噢噢”地叫唤着,忍不住伸出双臂抓着牢笼门口的木栅栏拼命地摇晃起来。 “不要白费力气了,没有用的。”牢头一边往外走,一边呵斥道,“你给我老实点,免得吃苦头。” 另一边,曹业扶着浅瑶,悄悄地回到雍丘驿馆旁边的那座院落。他将浅瑶安置在那间剩余的空房内,然后便轻轻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这时,房间里只剩浅瑶一人,她呆呆地靠着房门站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 浅瑶就着油灯的光亮默默地环顾四周,只见房间里靠墙放着一张木床,窗前则摆放着矮几和水盆支架,旁边还有一张木案,而木案上铜镜、木梳等一应俱全。 浅瑶没有多想,加上现在身体确实有些疲乏,她于是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便倒在木床上沉沉地昏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曹业不知从何处唤来一个小丫头——他大概是觉得这样照顾浅瑶会方便一些吧。 只见小丫头就端着一个木盘把饭食送进房来,然后轻轻地对浅瑶说:“姐姐,吃饭了。” 浅瑶痴痴地跪坐在那里,面对眼前的饭食,根本没有心思动筷子。 昨夜突遭变故,让她到现在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跟福婆一起过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会天降横灾,招来杀身之祸? 福婆和那四名抬轿妇人惨死在地,浅瑶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同时也让她惊悚异常。 她们都走了,只留下了自己一个人,自己将来又要面对怎样的处境?想到这里,浅瑶不禁又感到一阵莫名的惶恐。 浅瑶知道,是那个红眼汉子救了自己,可他为什么要救自己?他到底是谁? 这位单瘦青年为什么又要把那名红眼汉子抓起来?他为什么又要把自己带到这里来? 太多的疑惑一齐涌入脑海中,让浅瑶的思绪混乱不已,又茫然不知所措。她只能心烦意乱地捶打着自己的额头,陷入无尽的焦虑之中。 这时,曹业有些担心地推门进来,他见浅瑶皱着眉头、心烦意乱地模样,于是赶紧跪坐在浅瑶的身边,轻声安慰她:“浅瑶,你不要害怕,在我这里,谁也不会伤害你的。” 浅瑶瞪着眼睛看了看曹业,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心里很清楚,这名单瘦青年就跟那位红眼汉子一样,对自己并没有恶意。只是,自己实在是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了。 “浅瑶,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曹业啊,曹业!”曹业凑近浅瑶,偏着头,让她看清楚自己的脸。 浅瑶瞪着眼,痴痴地盯着曹业,她没有吭声,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家是乌泥坎的,我们也是在乌泥坎认识的……你爹是族长,他把你许配给县尉戴蒙,这些你都忘了吗?”曹业见浅瑶还是不认识自己,于是就把他知道的所有有关浅瑶的信息一股脑地倾泻出来,“浅瑶,你是逃婚出来的,可你怎么又跟福婆在一起了?” 浅瑶傻傻地看着曹业,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能一个劲地摇着头。 很快,她的脑子里又变得混乱不堪,同时也跟着痉挛疼痛起来。 浅瑶颇感难受地皱着眉,用手按着头皮,一边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痛苦地喊叫着:“啊……唉哟!” 曹业见状,连忙站起身来飞奔出门。很快,他便取来一个葫芦,带着小丫头返回浅瑶的房间。 这时,浅瑶已经双腿发软,身体无力地瘫倒在坐榻上。她双手按着头还在痛苦地叫喊着,同时,她的前额上已经渗出了许多细密的汗珠。 “快,你快把这碗汤药给她喂下去。”曹业连忙从葫芦里倒出一碗黄灿灿的汤药,然后吩咐小丫头。 “姐姐,喝药啦。”小丫头连忙坐到浅瑶身边,伸手搂过浅瑶的肩膀,然后又用一只手稳住浅瑶的头,伺候着她慢慢地把汤药喝了下去。 这时的浅瑶已经大汗淋漓、筋疲力竭,神志也跟着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曹业见状,只好和小丫头一起,忙不迭地把她抬到床上去,伺候她安睡下来。 第185章 鲁襄邀请许瑕来雍丘 雍丘城的城墙上, 师帅鲁必残和曹永一起,带着几名兵丁,正准备从城头上放下一个吊篮。 他们受鲁襄地指派,正要向商丘的许老太后传递信件,开始商谈“换人”的计划:以子虞换取还在监牢中的鲁氏族人。 自从符苓任命戴蒙为巡防都尉以后,鲁必残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他曾经带人去搜查过戴蒙的家,导致戴蒙怀恨在心,时时给他添堵。 比方说,他鲁必残的人要进出城门,往往会遭受戴蒙的刁难。 既然如此,鲁必残只好故技重施:干脆不走城门了。他避开戴蒙的耳目,直接从城墙上放吊篮下去。 可事与愿违,在这节骨眼上,戴蒙竟然率领一队随从出现在城头上。 “哟嚯,师帅,好好的城门不走,在这城头上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戴蒙跨步走了过来,一脸嘲讽地盯着鲁必残。 “呵呵,传递一份信件出去而已。这不是不想给你戴大人添麻烦嘛。”鲁必残也不甘示弱。 “什么信件?拿给我看看。”戴蒙把手伸到鲁必残跟前。 戴蒙如此傲慢的动作,让鲁必残颇感气恼:“戴蒙,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只是查看你的一封信而已,这就受不了啦?”戴蒙冷笑一声,“前几天,你鲁必残带人把我戴某家翻了个底朝天,有没有顾及过我戴某的感受?” “咱俩到底是谁在欺人太甚?”戴蒙不依不饶,又把手朝前伸了伸,“信呢?拿来吧!” “放肆!”鲁必残再也忍耐不住。他抬起手臂拨开戴蒙的手,然后扬起巴掌就朝他的脸上扇去。 只听得“啪”的一声,戴蒙身体一个趔趄,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他娘的,反了天了!”戴蒙当众受到侮辱,不禁恼羞成怒地冲随从们吼道,“还愣着干嘛,都给我上,揍他娘的!” “是!”随从们齐声答应着,然后一个个挥舞着拳头,拿住鲁必残和曹永等人就打。 双拳难敌四手。 尽管鲁必残和曹永等人奋力反抗,但身上还是挨了好几记重击。 曹永眼见形势不妙,连忙大喊:“师帅,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撤!” 说着,他便挥拳打退了两名兵丁,然后护着鲁必残狼狈地逃走了。 鲁襄正在房间里品茶,抬眼就见鲁必残拎着装有竹简的布袋,灰头土脸地返回驿馆。他马上就意识到出事了。 鲁襄站起身,迎出房间问道:“怎么回事?出不了城?” “可不是嘛,被戴蒙挡住了,上次侄儿为了抓捕子德,搜查过他的家,他怀恨在心、公报私仇。”鲁必残恨恨地回答。 “一个小小县尉,竟敢这么嚣张,我们得向符苓将军反映。”鲁襄也有些气恼。 “向他反映估计也没用,说不定还是他授意戴蒙这么做的。毕竟,侄儿手下这几十号人,也是他们郑军提防的对象。”鲁必残摇了摇头,“四叔,我看我们这换人计划,很难执行下去。就算这书信能送出去,可将来真要送子虞回商丘,想必他们也会出手阻拦。” “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鲁襄捋着下颌上的白须,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沉吟着。 过了许久,他终于下定决心,“看来,我只能邀请许大人亲自来雍丘城了。” 鲁襄见鲁必残脸上露出怀疑的表情,于是给他解释:“许瑕在郑国的会昌驿馆被刺客用毒剑刺伤过,想必现在还未康复。我就以曹阙给他疗伤为理由,请他过来,想必他不会拒绝的。” 说着,鲁襄就坐回长案前,拿起毛笔在竹简上书写着。 不一会儿,鲁襄就写好了书信,他把竹简卷起来递到鲁必残手里:“你去县衙一趟,把这份竹简直接交给符苓……我就不信,他们还敢截留我跟许瑕许大人的信件往来。” 郑国的都城新郑。 乐师许瑕斜躺在病床上。 他头上搭着一块湿毛巾,气色看起来不太好,想必这段时间被那刀伤折磨得够呛。 病床前,身材瘦小的周太医正在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这么长时间了,自己不能彻底治好许瑕身上的毒伤,让他感到有些自责和难堪。 司徒刘禹——许瑕的干儿子,今天又来看望他了。他看着许瑕那憔悴的面容,也不禁担心不已。 “你也看看那封书信吧。”许瑕难受的长吁了一口气,伸手指着木案上的一卷竹简吩咐刘禹,“那是鲁襄寄给我的。他说他在雍丘城里帮我找到了一名医术高明的药师,让我去一趟雍丘,还说有要事相商。” 刘禹听他这么一说,连忙拿起木案上的竹简,双手展开仔细地看了两遍。然后向许瑕拱手作揖:“干爹,你这身体状况,恐怕不宜远行,何不让鲁襄带着那名药师来郑国?” “唉,我也该去一趟雍丘城了。毕竟靠符苓将军的一万兵力,想守住那座城池,恐怕很难。我得过去想想法子……既然咱们拿下了雍丘城,可不能再丢了。”许瑕用手掌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皱了皱眉头。 “我听说,宋国国君子德本来已被困在城中,后来竟然被人救走了?”刘禹一脸惋惜。 “就是咯,他鲁襄叔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是能抓住子德,别说一座雍丘城了,就是再要他两座城池,想必宋国那些权臣们也不得不答应。”许瑕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下好了,非得逼我跑一趟。” “不过,去看看也好。郑国的将士们为咱开疆扩土,我许某去慰劳他们一下也是应该的。”许瑕继续说道,“顺便把这该死的毒伤治一治。” “那好,儿子祝干爹的身体能早日康复。”刘禹连忙躬身向许瑕抱拳作揖,“我这就去转告司马屈子康,请他派兵护送干爹去雍丘。” 第186章 鲁襄为许瑕腾出驿馆 宋国,雍丘县衙的后堂里,下军佐符苓坐在床边,一边活动着自己的右臂,一边转头看着自己右肩上已经结痂的伤口,不禁对身旁的旅帅郑非感叹道:“这个曹阙……医术还真是不可小觑啊。三碗汤药,就把那毒箭残留在我身上的毒素给清理干净了。” “主要还是将军的身体底子好。将军能康复就好了,咱这雍丘城的防卫可离不开将军。”郑非连忙抱拳恭维着。 “嗯,这城防的事,的确不可掉以轻心。”符苓接过话头,“许瑕许大人很快就要来雍丘城了,得提防宋军偷袭。旅帅,那城头上,你要多多巡逻、多加小心啊。” “谢谢将军提醒,卑职一定不会懈怠,一定确保许大人的安全。”郑非连忙抱拳承诺,接着他又转过话题,“将军,许大人来雍丘,咱们该把他安置在哪里呢?放眼雍丘城,就雍丘驿馆的条件会好一点。是不是……” “呃,旅帅就不必操心这个了,”符苓连忙摆摆手,“许大人已经说过,他就住这县衙后堂。那雍丘驿馆,还是留给公子子虞,毕竟,他对许大人来说,很重要。” 此刻,雍丘驿馆里,鲁襄和鲁必残叔侄俩个,也一同跪坐在矮几两侧,低声商议着。 “四叔,侄儿听说许瑕许大人,近期就要来雍丘城了。”鲁必残轻声向鲁襄禀报。 “我就说嘛,只要我请他,他一定是会来的。”鲁襄用手捋着白须,淡淡地回答,“到时候先让曹阙给他疗伤。然后我再跟他提我们的换人计划。” “有许瑕在,他符苓也好、戴蒙也罢,我看谁还敢为难我们。”鲁襄气定神闲地补充了一句。 “许大人……他会不会过河拆桥、落井下石?假如他不同意我们的换人计划怎么办?”鲁必残有点担忧。 鲁襄不以为然,他觉得:许瑕的目标是夺取雍丘城。 如今,这个目标已经实现。那么,子虞对许瑕而言,就没什么意义了。 而鲁襄要拿子虞换取监牢里的鲁氏族人,与许瑕没有利益冲突。 所以,许瑕没有理由阻止鲁襄的换人计划。 而鲁必残心里有些发虚,毕竟完全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他总觉得有点不靠谱。 万一许瑕阻止鲁襄实施换人计划怎么办? “这个,我早有对策。”鲁襄不动声色地回答,“我为什么要笼络曹阙父子?让你重用曹永、又给他们安排住处,自然是希望他们父子能为我所用。” “四叔,你是说,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咱们可以利用曹永手里的毒蜂逼迫许大人同意?”鲁必残终于明白了,一颗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毕竟,曹永手里的毒蜂,他是见识过的,对付千军万马可能做不到,对付几个关键人物还是很奏效的。 “对,他们手里的毒蜂是一件利器,不过,前提是要确保为我所用。”鲁襄捋着白须沉吟着。 “这个好办。曹阙的兄弟和侄子还在乌泥坎的大森林里养蜂,我派人去把他们监视起来就行了。”鲁必残一脸阴笑,“谅他曹阙也不敢不听话。” 这就是鲁襄的心机: 一、用鲁必残的兵丁监视在乌泥坎养蜂的曹阔、曹奠和曹基;确保曹阙和曹永乖乖听话。 二、用曹永手里毒蜂,对许瑕等人形成威慑,以确保许瑕不会阻止鲁襄的换人计划。 三、用子虞交换监牢里的鲁氏族人,救出族人,已成了鲁襄唯一的人生目标。 接着,鲁襄又转过话题:“许瑕要过来,以他的身份,最好是住在雍丘驿馆,我们得去跟子虞说一声,到时候,他和我们一起搬出去,把这驿馆让给许瑕。你赶紧到附近再去找一个院落吧。” “是。”鲁必残连忙拱手答应。 接着,他们叔侄二人便站起身,一前一后地来到子虞的房间。 这时,子虞正在房间里跟赵廷朔、赵廷望一起下着围棋,见鲁襄叔侄进来,他连忙挥手让这兄弟俩退下了。 “鲁大人,我听说许瑕许大人将要来雍丘城?”子虞不等鲁襄开口,就主动问道。 “的确如此。”鲁襄连忙抱拳,“微臣过来,正是要向公子禀报此事。” “我们当时在郑国,许瑕为我们谋划了很多。现在看来,他的最终目的是要占领这座雍丘城。我说得对吗?”子虞大胆地猜测。 鲁襄一听,不禁和鲁必残交换了一下眼神,他知道骗不下去了,只好硬着头皮解释:“呃……微臣也是现在才看明白,他许瑕的确对雍丘城有觊觎之心。” “可恨,可耻!从始至终,他许瑕都只是在利用我们。”子虞有些恼怒,接着他又抱拳请求,“鲁大人,师帅,咱们不能坐以待毙,这雍丘城是咱宋国的,决不能让他许瑕夺了去。” “公子切莫冲动。现在雍丘城已被郑军占领,他们在城中的兵力有上万人,而卑职手中仅剩几十名兵丁。我们现在要是反抗,无异于以卵击石!”鲁必残连忙摆手拒绝。 “就算实力有差距,我们做内应还是可以的。假如我们跟城外的宋军来个里应外合,重新夺回雍丘城也不难。”子虞不死心,继续建议道。 “不可不可,”鲁必残仍旧拒绝,“城外的宋军正愁没机会消灭我们,公子,我们不能主动去送死!” 鲁襄也附和道:“公子,城里的这些郑军至少还会保护我们,我们切不可做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 子虞傻眼了,他也总算看明白了:眼前这对叔侄,根本就没有抗击郑军的意图。甚至,说不定他们跟许瑕还有某些见不得人的交易。 将宋国的城池拱手送给他人,这显然是卖国的行为! 看来,子虞想要依靠他鲁氏叔侄是没戏了。 可是自己现在只是孤家寡人,不依靠他们,又能依靠谁呢? 子虞想到这里,不禁感到有些悲哀,他抬眼看着鲁襄,试探着问道:“鲁大人,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公子,我们现在不能反抗许瑕和郑军,还得讨好他们、稳住他们。在这雍丘城里,就这雍丘驿馆的条件最好……微臣的意思是,必要的时候,我们还是搬出去,让给他许瑕住吧。”鲁襄趁机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鲁大人不用担心,子虞我住哪里都行,到时搬出去就是了。”子虞回答得倒是很爽快。 其实,他在这驿馆里住得并不舒心。 他甚至感觉到自己已被软禁了——时时刻刻的处在鲁襄叔侄的监控之下。 相对而言,与其住在这雍丘驿馆里,还不如让他跟刘莺住在“曹记客栈”里舒心。 想到这里,子虞的心头不禁又隐隐地刺痛起来:“刘莺,你在哪里?你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第187章 陈氏帮刘莺寻找活计 此刻,在西门里,西门与丘的发妻陈氏领着刘莺正在走村串户,帮她寻找活计。 她俩途经孟法师孟兆迁的家门口时,只见他正在用干草扎着各种动物形象的祭品:猪啊、狗啊、羊啊,栩栩如生,甚是有趣——穷人家里祭祀祖先,没有猪羊可宰杀,于是用干草扎成一只只猪、羊、狗的形象,作为替代品,祭祀完了就烧掉,省钱又省事。 陈氏饶有兴趣地拿起一只草狗,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儿,然后搭讪道:“法师,忙着呐?” “嗯。”孟法师抬头看了看她们俩,随口问道,“三妹子,你这是干什么去?” “帮这孩子寻点活计。”陈氏放下手里的小祭品,用手指了指身边的刘莺,然后转身便走。 刘莺见状,也连忙朝孟法师微微地鞠了一躬,接着便匆匆忙忙地跟着陈氏走了。 “哦,”孟法师嘴里应了一声,手里没停继续忙活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三角眼,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刘莺远去的背影。 他没想到,以前看着脏兮兮的、让人退避三舍的小乞丐,现在竟然出落得这么美丽动人了。 “他奶奶死时,还是我帮她们作法收魂呢……”孟法师心里念叨着。 在一户民宅的厅堂里,架着一台简易的织布机。 此时,一名中年妇人正从织布机边站起身来,弯腰整理着那些密密麻麻的三色丝线。 “二嫂子,忙着呐?”陈氏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带着刘莺走进门来。 中年妇人一听,连忙抬起头:“哎,三妹子今天咋有空过来?” “我想帮这丫头寻点活计……如果你哪天忙不过来了,这孩子也可以帮忙搭把手的。”陈氏用双手扶着刘莺的肩膀,开门见山的说道。 “她……会织布?”二嫂子看了看刘莺,显得有点怀疑。 “是的,姨娘。要不我试一下看看,行么?”刘莺连忙朝二嫂子弯腰鞠躬,主动请求。 “那行,你试试看。”二嫂子点了点头。 刘莺于是坐在织布机旁,有条不紊地忙活起来。 陈氏和二嫂子两人站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一边指指点点。 “不错,这小小年纪,干起活来还有模有样的。”二嫂子盯着一本正经忙活的刘莺,又转头对陈氏说道,“我看还行,不过要过几天,过几天会有人送一些纱线过来,到时再让这孩子过来帮忙吧……工钱嘛,三个铜钱一天,你看怎么样?” “好,好。到时候我再带她过来。”陈氏满心欢喜,于是转头吩咐刘莺,“快谢谢二姨娘。” “谢谢二姨娘。”刘莺于是停下手中的活计,连忙站起身来朝二嫂子深深的鞠了一躬。 然后,她便跟着陈氏离开了二嫂子的家,往别家赶去。 没过多久,陈氏带着刘莺又来到一座两进的民宅门口。 只见这户人家前门大开,厅堂中央有一名老妇人正带着两名中年妇人,摊开一床被面,手脚麻利地正在绣花。 在已完工的部分,绣出来的花卉鸟雀,都栩栩如生、甚是羡人。 “于奶奶,大家都忙着呐?”陈氏带着刘莺走进厅堂里,连忙朝老妇人打着招呼。 “哎,三妹子过来啦?”于奶奶抬头看了看陈氏,又略带疑惑的看了一眼陈氏身后的刘莺,随口回应了一句。 “哎哟,啧啧,您这活计真是细腻逼真着呢。”陈氏走到于奶奶的刺绣摊前,忍不住伸手抚摸着被面上的花鸟,由衷地赞叹起来,“于奶奶的手艺真是咱这七里八乡的一绝啊!” 这时,刘莺站在陈氏身旁,也忍不住偷偷地伸手摸了摸面前的刺绣,同时瞪大眼睛,眼里泛着光。 显然,她也被于奶奶的高超手艺折服了。 “哪有什么绝不绝的?还不是一样要天天赶工,累得腰酸背疼。”于奶奶直起身子捶着自己的后背,既感到无奈又很是自豪的笑了笑。 “你们现在很忙哈……”陈氏试探着问道。 “忙,确实很忙,天天都在赶工。你看,绣完这个被面,还有两套衣服和两双鞋的鞋面……人家嫁女儿,等着要用。”于奶奶手里没停,继续穿针引线,一边答复陈氏,“不能耽误人家的良辰吉日,你说是不是?” “那是,那是……如果你们确实忙不过来,要不就让这丫头帮你们搭把手吧,于奶奶。”陈氏一听,连忙又用双手扶着刘莺的肩膀,不失时机的向于奶奶推荐。 “你?你也会绣花?”于奶奶和两名中年妇人不禁都抬起头来,齐刷刷的望着刘莺,直看得她有些拘谨。 “嗯,我以前跟奶奶学过一些。”刘莺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于奶奶,“这个手帕上的花就是我绣的……绣了两天。” 于奶奶接过手帕看了看,又顺手递给身边的一名中年妇人,“你们都看看,觉得怎么样?” “嗯,糙是糙了一点,不过这年纪能绣成这样,也已经很难得了。”那名妇人拿着刘莺的手帕端详了一会儿,回答道。 “我看也还行。衣服、被面可能绣不了,绣一下鞋面应该还是可以的。”另一名妇人也偏着头凑过来看了看。 “那好吧,就让这孩子帮我们干几天活吧。”于奶奶满意的对陈氏说道,“现在正好赶工期……工钱嘛,三个铜钱一天吧。这年纪,基本上都是这个价了。” “谢谢于奶奶。”刘莺连忙鞠躬道谢,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先干几天试试。”于奶奶又抬头对陈氏说道,“如果行,可以长期在这里干,咱们家不缺活,哈哈。” “那就好,谢谢于奶奶。”陈氏也连忙向于奶奶道谢。 第188章 许瑕进驻雍丘城 乌泥坎村口的会客大厅门前,一直驻守在此地的络腮胡伍长钟离诞,正在跟前来增援的伍长赵申夷等人道别。 “老赵,师帅的意思是盯住那三个养蜂人就行了。咱们不干涉他们养蜂,但也不能让他们乱跑。”钟离诞叮嘱道。 “明白,这样的任务还是蛮轻松的,你老兄就放心吧。”赵申夷满不在乎地回答。 “不过在那血丝流苏林里,房子都没有,只能住窑洞,委屈你们几位了。”钟离诞向赵申夷一抱拳。 “住窑洞也行,在这林子里自由自在,比在外面打打杀杀强多了,哈哈……走了啊。”赵申夷也向钟离诞一拱手,然后便率领四名手下走出村子,往密林深处走去。 在血丝流苏林的凹坑下,曹阔父子三人正聚在一起,一个个低头端详着福婆的那半罐养灵膏。 然后,他们又都忍不住伸出手指头,在陶罐里蘸了一点药膏放在舌头上尝了尝。 “就这个,能培育出红背黑蜂?”曹奠半信半疑地问道。 “能不能培育出来……我们按二叔的要求做就是了,他既然这么吩咐,自然有他的道理。”曹基倒是显得信心十足。 “对,我看也八九不离十。”曹阔连忙吩咐曹奠,“曹奠,你去打半罐血丝流苏花蜜来。” “是。”曹奠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身走进窑洞。 这时,伍长赵申夷率领四名手下,已经出现在血丝流苏林的凹坑边上。 他见曹阔父子三人正在疑惑地打量着自己,于是主动挥手打招呼:“曹先生,这片林子里闹过野人,还有不少野兽。你的二哥曹阙担心你们的安全,特地要求我们几个过来保护你们。” “哦,那就有劳几位了。”曹阔明白了他们的来意,不禁放下心来。 “先生不必客气。”赵申夷摆了摆手,然后饶有兴趣地看着曹奠把血丝流苏花蜜倒进福婆的陶罐中,将花蜜与养灵膏混合在了一起。 “曹基,你把那三个蜂箱盖打开。”曹阔一边吩咐,一边拎起陶罐,然后用木勺将陶罐内的养灵膏混合物浇在蜂箱隔板上,饲养着隔板上那些密密麻麻蠕动着的黑蜂。 “报——”雍丘城外三十里处,一名探子高声呼喊着,快步跑进下军将钟离子规的中军大帐,然后单膝跪地抱拳奏报,“禀将军,西南方向的郑国边境上,突然出现了许多郑军,人数足有三千人。” “三千郑军,他们来干什么?”钟离子规抬起头来看了看身边的公孙简,“公孙将军,你觉得他们是什么来头?” “管他什么来头,鄙人率领部下去会会他们便是了。”公孙简一脸不以为然地站起身,“三千人,给我塞牙缝都不够。” “那好,就麻烦公孙将军跑一趟,请你即刻率领五千兵马过去,只要把他们赶出宋国边境即可。” “是,”公孙简向钟离子规一抱拳,然后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驾,驾!”五百名郑军兵丁护送着许瑕的马车,一路马不停蹄向东飞奔,在空旷的野地里激起了滚滚泥尘。 许瑕让三千郑军在宋军大营的西南方向打掩护,自己则在西北方向,一路往东,朝雍丘城疾驰而去。 他这一招声东击西的策略果然奏效,承担掩护任务的郑军,成功的将钟离子规和公孙简的注意力吸引到西南方向。 等公孙简率部匆匆赶来时,他们又迅速向后退回郑国境内,让公孙简扑了个空,气得他七窍生烟。 不过,许瑕和他随从们的行踪最终还是被钟离子规麾下的一名旅帅公孙卯发现了,急得他率领所部五百精兵奋起直追。 可惜的是,公孙卯最后还是晚了一步,当他带领兵丁追到雍丘城外时,许瑕和他的随从们已经顺利进城。城内的郑军兵丁正手忙脚乱地拉起吊桥、慢慢地合上了两扇城门。 马背上的公孙卯气得一拍大腿,然后心有不甘地伸手指着尚未关严的城门大吼道,“放箭!” 这时候放箭有什么用?只能发泄一下愤怒而已,对城内的郑军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 随着“轰隆隆——砰!”的一阵闷响,两扇厚厚的城门终于重重地关上了。 此时,城门里已经是战马嘶鸣、人声鼎沸,护送许瑕的兵丁们都在庆幸躲过了宋军的追击,一个个都兴奋不已。 许瑕也受到了惊吓,尽管来之前他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真正面临敌军的追击时,他还是吓得腿脚发软、惊惧异常。 上次在会昌驿馆遇刺,许瑕体内余毒尚存,加上这一路的舟车劳顿和惊吓,让他的脸色显得有些疲惫和惶恐。 此刻,他正瘫软在马车里,半天没有动弹。 “卑职符苓,前来恭迎许大人!” “卑职郑非,前来恭迎许大人!” 许瑕的车帐外,符苓率领各位师帅和郑非一起,正恭恭敬敬地候立在马车的两侧。 许瑕强行打起精神,坐稳身形。 他掀开车帐侧帘一看,只见符苓和郑非一脸恭顺地站在马车旁。周围的郑军兵丁也是阵容齐整、威风凛凛。 见此阵仗,许瑕总算安下心来,于是向符苓挥了挥手:“符将军辛苦了。你们在前引路吧。” “是。”符苓和郑非等人连忙抱拳答应,然后一齐翻身上马,驱赶坐骑,引领着许瑕的马车朝雍丘县衙方向行进。 没过多久,众人就来到雍丘县衙门口。 “吁——”驾车的车夫一声长喝,勒住了缰绳。 马车前面的两匹骏马也长长地嘶鸣了几声,喘着粗气停下了脚步。 接着,许瑕便在随从们地搀扶下,吃力的走下马车。 “许大人,请。”符苓打着手势,一边搀扶着许瑕往县衙后堂走去。 第189章 曹阙救治浅瑶 就在早两天,鲁襄、鲁必残和子虞就已搬出了雍丘驿馆,腾出房来准备让给许瑕及随从们居住。 这时,鲁襄正坐在厅堂里,对候立在一旁的曹阙低声交待:“许瑕许大人曾经被毒刀所伤,一直没有得到根治。这次我邀请他过来雍丘城,就是希望曹先生能帮他治好身上的毒伤。” “是,给人疗伤,本是小民的份内之事,鲁大人只管吩咐就是了。”曹阙连忙拱手答应。 鲁襄很重视这次疗伤。 如果能帮许瑕解除痛苦,想必他会心存感念。 今后他鲁襄再向许瑕提出某些请求的时候,遇到的障碍也会少一些。到时自己推进换人计划、拯救鲁氏族人的希望也会大一些。 “姐姐,姐姐又晕倒了。”雍丘驿馆旁边的院落里,小丫头慌慌张张的从房间里跑出来,一边紧张地喊叫着。 “什么事?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刚刚从鲁襄住处回来的曹阙,眼见小丫头那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禁有些愠怒地呵斥道。 “是姐姐,她每天都会晕倒,”小丫头被曹阙责骂,有点不知所措,于是小声请求道,“曹先生,你快去看看吧。” “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姐姐?”这时,曹阙见曹业也急匆匆的从自己房间里走了出来,于是质问道。 曹业自知已经无法隐瞒,只好向曹阙坦白:“就是乌泥坎的那个浅瑶姑娘,我早几天救了她。” “混账,你救她干什么?”曹阙顿时恼怒起来,同时也为自己狠心剿灭福婆感到难堪,他于是伸手狠狠地抽了曹业一个耳光,“谁叫你多管闲事?” 曹业捂着脸,连忙跪倒在地,磕头请求:“爹,你也知道,我一直喜欢浅瑶姑娘。现在还能遇见她,也说明我跟她前世有缘。儿子请爹快救救她,只要爹愿意救她,你让儿子做什么都行!” “胸无大志,整天只想着男欢女爱,你真是我们老曹家的耻辱,你老子真是恨铁不成钢,唉!”曹阙双眼瞪着这个不省心的儿子,嘴里恨恨地骂道。 不过,出于药师的职业本能,此时他也对浅瑶的病情状况感到好奇,于是便急急忙忙地走进浅瑶的房间。 没错,曹阙看清了:躺在病床上的确实是浅瑶,只见她用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双眼微闭,额边汗如雨下。 她已被头痛折磨得几乎昏厥过去。 “她每天都会晕倒,我刚给她服过汤药,好像也没多大作用。”曹业见曹阙不满地盯着自己,只得好言请求,“爹,她既然被儿子救下了,咱也不能看着她继续受折磨,儿子求你帮她瞧瞧病吧。” “哼,”曹阙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不过他转念一想:也对,福婆和那四名抬轿的妇人都已经暴毙,留下她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也属于人畜无害了。 既然儿子在请求,帮她看看也无妨。 曹阙伸手拿过浅瑶的手腕,开始给她诊脉。只感觉她的脉象衰弱紊乱,似乎已经病入膏肓了。 这时曹业已经把驴皮药箱拿了过来,曹阙信手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包,在浅瑶的后脖颈处扎了两针。 不一会儿,浅瑶就慢慢地睁开眼睛,苏醒过来。 她用黯淡无神的双眸呆呆地望着曹阙父子,随即又双手按头,痛苦地呻吟起来:“唉,哎哟!” 这是怎么回事?曹阙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 在疑惑中,他忍不住一手托起浅瑶的头,另一只手则在她的头发丝里细细地摸索起来。 很快,他便发现了端倪。 只见曹阙把两根手指按在浅瑶的脑后,凝神屏气。然后便轻轻的从她后脑脖颈处,拔出了一根细细的银针。 “啊——”浅瑶顿时又发出长长的一声呻吟,接着又晕厥过去。 “爹,这是怎么回事?”站在曹阙身后观望的曹业见状,不禁瞪大了双眼,脸上也是惊诧不已。 “这丫头应该走过一趟鬼门关了,是被妮儿……被福婆救过来的。”曹阙盯着手里的银针,淡淡地回答,“这就对了,这根银针正是她经常头痛晕倒的原因。” “那老婆子怎么这么狠毒啊?竟然要如此折磨浅瑶。”曹业不禁有些恼火,也非常心疼浅瑶。 “狠毒谈不上。这根银针可以让死而复生的人凝神聚气,同时还会让寻短见的妇人忘记过去的事情,忘却过去的痛苦。”曹阙不满地瞥了儿子一眼,“她这么做,这也算是一种善举了。” 忘记过去的事情?哦,曹业终于明白了,难怪浅瑶不认识自己,原来是插在她脑后的这根银针在作祟。 “拿我的银针来!”曹阙又转头吩咐曹业。 曹业闻言,赶紧拿过银针包,递到曹阙手里。 曹阙取出银针,又在浅瑶的锁骨和耳后扎了几针,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又伸手在银针上慢慢捏动着。 第190章 许瑕赏赐众将领 雍丘县衙内,许瑕衣冠楚楚的端坐在公堂书案前,面露感激的神色,看着眼前的这一众武官们。 顿了顿,他便朗声说道:“符将军、众位师帅旅帅,你们孤军深入宋国境内,在没有后援没有协防的情况下,能做到灵活应变而处置得当,终于助许某拿下了这座雍丘城,也为咱郑国开疆扩土,真是居功至伟!” “我许某已经上书大王,为诸位邀功请赏了。等到大家班师回朝之日,大王必定会亲自出城迎接,并且准备了丰厚的赏赐等着各位。”许瑕朝公堂上的众人一拱手。 符苓、郑非和众位师帅旅帅一听,连忙列好队形、单膝跪地,一齐向许瑕抱拳施礼:“卑职感谢大王,感谢许大人。” “嗯,都起来吧。”许瑕满意地抬了抬手臂,示意大家起身,“当然咯,许某这次受大王所托,前来看望大家,自然也准备了薄礼一份,一来是慰问诸位,二来呢,则希望诸位能勤勉谨慎,守护好这座城池。” “符苓将军。”许瑕高声唤道。 “卑职在!”符苓连忙走出队列,向许瑕一拱手。 “符将军远征宋国,既能做到令行禁止,又能在紧急关头捕获战机、迅速出兵,就算身负箭伤也毫不退缩……将军真是我郑军将士之楷模。”许瑕说着便对身边的一名亲兵示意,“这对白玉樽就是奖励给将军您的。” “卑职谢谢许大人的赏赐!”符苓从亲兵手里接过木托盘,对托盘上的白玉樽爱不释手。 “旅帅郑非。”许瑕继续召唤。 “卑职在!”郑非也赶紧走出队列,朝许瑕双手抱拳施礼。 “你和部下虽然诱捕子德失败,不过你们在宋国的土地上以少量的兵力就把子德的护兵杀得几乎全军覆没。这充分展现出了旅帅的非凡胆识和过人的指挥水平……这对玉爵是奖励给你的。”许瑕又向亲兵一扬手。 “卑职谢谢许大人的抬爱。”郑非也连忙躬身拱手感谢。 “都尉戴蒙。”许瑕接着又召唤道。 “卑职在!”戴蒙也连忙拱手出列。 “你和你侄儿戴渊,作为内应,出色的辅助符苓将军完成了攻城任务。戴渊在郑国的家属,大王已经颁令奖励和慰问。这一尊玉琮,就是专门奖励给都尉你的。” “卑职感谢许大人的恩赐,”戴蒙连忙单膝跪地表忠心,“卑职愿为许大人效犬马之劳,就算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呃,都尉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许瑕连忙抬手示意,“戴大人的忠心难得,如果咱们郑国国民和大臣们都像戴大人这么忠心耿耿,那咱们大王必定就能成就一番霸业。” “戴大人好好干,咱们郑国君臣都会记得你的。”许瑕夸了戴蒙几句,然后又扫视了在场所有人员一眼,继续说道,“其余在坐的各位,凡师帅每人奖励玉杯一对,旅帅每人奖励玉佩一双。” “卑职谢谢许大人的赏赐!”众人于是也一齐朝许瑕抱拳躬身致谢,“卑职愿意为许大人效劳。” “那就好……那,就好……唉哟!”许瑕刚想要夸赞大家几句,可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痛苦起来。 只见他皱着眉头,用拳头轻轻捶打着自己的太阳穴,额头上很快就冒出了许多细密的汗珠。 很快,他的眼睛就渐渐睁不开,头和手都萎靡无力地搭在长案上,脸色惨白的晕死过去。 众人一见,不禁都焦急地呼唤起来:“许大人,许大人,你怎么啦?” “周太医,周太医,你快过来。”符苓也连忙冲县衙后堂高声呼喊道。 须发花白的周太医听到叫喊声,赶紧从后堂跑了过来,他伸手在许瑕地手腕上搭了一会儿脉,有些无奈地说道:“唉,老症状了,总是不见起色……诸位帮我搭把手,把许大人抬到后堂去吧。” “是!”下军佐符苓连忙招了招手,立刻便有两名护兵走上前来。 他们一齐架着着许瑕的左右臂膀,小心翼翼地朝县衙后堂走去。 符苓尾随在他们身后,一边往后堂走一边吩咐公堂上的各位武官们:“大家都退下吧,请诸位各司其职、加强城防。” “是。”郑非、戴蒙和众位师帅旅帅们连忙抱拳答应,一边悄声议论着离开了。 周太医伺候许瑕在木床上躺好,手脚麻利地拿出一块湿毛巾,搭在许瑕的额头上。 然后又取来银针,在许瑕耳后和颧骨处扎起针来。 他这一套流程有条不紊。看来他对许瑕的病状已了如指掌,只不过无力根治而已。 “这个毒伤真是把我害得好惨。”经过周太医的一番折腾,许瑕又慢慢地苏醒过来,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他抬眼看了看身边的符苓:“我听鲁襄说,他帮我在这雍丘城里物色了一名医术高超的药师,不知符将军有没有见过?” “何止是见过,他还帮卑职治疗过箭伤。”符苓连忙拱手回答,“此人姓曹,的确挺神的,只用三碗汤药就化解了卑职的中毒症状。” “是吗?那你赶紧派人去找鲁襄,让这位曹先生过来给我疗伤。”许瑕一脸憔悴地抬了抬手,有气无力地吩咐符苓。 雍丘驿馆旁边的那座院落里,曹阙正蹲坐在浅瑶的病床前,还在那里帮她扎着银针。 这时,房门外忽然响起了曹永呼喊的声音:“二叔,鲁襄鲁大人差人过来,请二叔即刻去县衙给许瑕许大人疗伤。” “好,我这就过去。”曹阙连忙答应着站起身来。 他一边收起银针、整理药箱,一边又对曹业吩咐道:“等会她醒过来后,你再给她喂点汤药就行了……走过一趟鬼门关的人,得在这里调养三五天才行。” “是。”曹业连忙点头答应。 第191章 曹阙出手救治许瑕 雍丘县衙的后堂里,乐师许瑕正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 他双眼紧闭,额头上敷着退烧用的湿毛巾,一声接一声地、有气无力地呻吟着:“哎哟哟~,唉,哎哟哟~” 周太医愁容满面地坐在病床旁,一边给许瑕把脉,一边硬着头皮安慰道:“大人,等会药熬好了,喝下去就会好一些的。” “好什么好?根本就没好过,唉,你们这些书呆子,都是废物、废物……”许瑕闭着眼睛、强打着精神咒骂他,接着忍不住又呻吟起来:“哎哟哟~,唉,哎哟哟~” 周太医被许瑕骂得无地自容,于是便神情失落的站起身来,借口去门前熬药的瓦罐前察看。 谁知刚走到门口,他就看见鲁襄领着一名黑须老者走了过来。 周太医隐约感觉到鲁襄身后的这名老者不同寻常:他大概就是下军佐符苓所说的那名医术高超的药师了吧? 周太医面色有点不自然,毕竟自己治不好许瑕的毒伤,还得求助别人,终归是有点难堪的。 他只好硬着头皮向鲁襄拱手打招呼:“鲁大人,您来了……” “嗯,周太医辛苦了!”鲁襄敷衍的寒暄了一句,接着便关切地问道,“现在许大人怎么样了?” 周太医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随即,他又转身走到许瑕的病床前,附在他耳边轻轻提醒:“许大人,鲁大人来看您啦。” “唉哟,噢……”许瑕微微睁开眼睛看了鲁襄一眼,有气无力的吩咐:“鲁大人,你请坐……” “许大人,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好一些了?”鲁襄凑上前去,坐在床边握着许瑕的手问道。 “老样子,不见好。”许瑕一脸颓丧地回答,接着又无力呻吟起来:“哎哟哟~” “许大人,我把曹先生给你带来了,要不,”鲁襄于是附在许瑕地耳边,轻声地建议,“现在就让他帮你瞧瞧吧。” “好,好,”许瑕抬眼看了看曹阙,微微点了一下头,继续痛苦的呻吟着,“哎哟哟,唉,哎哟哟……” 鲁襄见状,于是站起身来,示意曹阙就坐。 曹阙略显拘谨的向周太医一拱手,陪着笑脸:“小民给许大人号号脉。” “哼……嗯,”周太医有点不自然的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曹先生请!” 曹阙在病床边坐下来,伸出两根手指搭在许瑕的手腕上,闭着眼睛沉吟着。 其实,他现在号脉也只是走走过场而已,许瑕受伤的经过曹永早就跟他讲过,而他发病时的表现,鲁襄在来时的路上也给他介绍过了。 曹阙号完脉,又看了看许瑕的脸色,这才谦逊地站起身,向周太医抱拳作揖:“许大人脉相紊乱,的确身中奇毒,不好治啊。” “就是嘛。”周太医“吁”了一口气,对曹阙的感慨颇为认同,他连忙也拱手回礼道,“曹先生一看就是行家。” “过奖过奖。依曹某看来,周太医这段时间的贴心照料,其实已经给许大人的康复打好了基础。只是,现在还缺少一个药引子。”曹阙连忙引入话题。 “什么药引子?”周太医半是疑惑半是好奇地问道。 曹阙没有搭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来。 打开木盒,只见里面有三两只黑蜂趴在一小块蜂蜜上,慢慢地蠕动着。 曹阙拎起一只黑蜂,轻轻地将它放在周太医的掌心里:“这就是药引子。” “黑蜂?”周太医有点傻眼了,“这个药引子……怎么用?” “麻烦周太医把这只黑蜂放到许大人的人中上试试。”曹阙用手指着许瑕的鼻下示意道。 “这可不敢,假如它蛰伤许大人,那可怎么办?”周太医连忙摆手。 “周太医大可放心,”曹阙连忙拱手作揖,“这个药引子,咱们乡下的药师经常用到,的确很有效果。如果周太医想许大人好得快一些,不妨试一试。” 周太医半信半疑。 不过,他现在对许瑕的伤情已经束手无策,用这黑蜂试一试也无妨。 再说了,一只黑蜂,又能给许瑕带来多大的伤害呢? “既然曹先生这么有把握,那咱们就试一试吧。”周太医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捏起那只黑蜂的翅膀,轻轻地把它放在许瑕的人中处。 黑蜂趴在许瑕的鼻孔下,慢慢地蠕动了一会儿。然后,它便径直朝许瑕的一个鼻孔里钻进去,很快便没有了踪影。 站在一旁察看着地周太医顿时瞪大了眼睛,他满脸惊诧地望向曹阙。 他略显担忧的问道:“曹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太医不用着急。”曹阙连忙摆了摆手,示意他放心,“等等,等会你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说时迟那时快,曹阙的话音未落,只见病床上的许瑕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口鼻处顿时喷出不少黑色的瘀血,溅了周太医和曹阙一身。 随即,许瑕便晕厥过去。 “唉哟,这么多的瘀血淤积,难怪许大人的伤情不见好转。”周太医俯身盯着瘫倒在病床上的许瑕,然后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倒也没有太多担心,只是一脸淡定的吩咐道,“来人,快把许大人口鼻内的血迹清理干净。” “是!”后堂里候着的两名随从齐声回应,匆匆忙忙的端来温水和毛巾,仔细的在许瑕脸上擦拭着。 “今天我周某真是大开眼界了。”周太医现在服气了,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傲慢。 他钦佩地向曹阙抱拳作揖:“曹先生这个药引子,果然是不同凡响。” “过奖过奖,这也就是咱们乡下人才用的土方子而已。”曹阙连忙拱手回礼,“许大人的身体已无大碍,等他醒来,周太医给他喂些汤药就行了。曹某告辞!” 这时,站在一旁久未出声地鲁襄也拱手说道:“我们就不打扰周太医给许大人疗伤了,鲁某告辞。” “两位慢走。”送走鲁襄和曹阙后,周太医又气定神闲地返回病房,现在他心里已经有数了,所以不再担忧。 只见他一脸从容地打开木案上的药箱,抽出几根银针来,然后照准许瑕的锁骨处,小心翼翼的扎了几针。 没过多久,许瑕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嘴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周太医见状,连忙拔掉许瑕身上的银针。接着又端来汤药,交由两名随从伺候许瑕喝了下去。 “许大人,现在感觉好些了吗?”周太医一边用毛巾擦拭着许瑕的额头和手掌,一边轻声询问。 许瑕抿着嘴唇,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确实好多了,这头上也不怎么胀痛了……” “那就好,那就好。”周太医连忙向许瑕拱手作揖,“许大人是有福之人,你这伤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嗯……呃,”许瑕突然好像记起来什么似的,“刚才鲁襄……好像把那位姓曹的药师带过来了,是这么回事吗?” “的确如此……”周太医有点不自然地搓着双手,“那位曹先生还给了在下一个药引子,帮许大人治病疗伤。” “药引子?”许瑕有点好奇地问道,“什么药引子?” “说来也很普通,就是用黑蜂蛰咬了一下许大人的鼻孔,释放了一些瘀血。”周太医连忙向他解释,“这种乡下的土偏方,多数都是唬人的。所以……所以宫里的太医们一般不会采用。” “哦?这么说来,这位曹药师还真是有两下子的嘛。改天再让鲁襄带过来,我要见见他。”许瑕从床上慢慢坐起身,一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边淡淡地说道。 “是。”周太医连忙拱手答应。 第192章 曹业撒谎稳住浅瑶 血丝流苏林下的凹坑里,曹阔父子三人正在有条不紊地忙碌,伺弄着那几个蜂箱。 在他们头顶上空,一群群黑蜂正在血红的花丛中来回飞舞,来来回回地采集着花粉和花蜜。 伍长赵申夷和他那几名手下,只负责监视曹阔父子三人,倒是闲着无事。 此刻,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只麂子,正在凹坑上边的树林里烤着吃,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曹先生,过来吃烤肉啦!”赵申夷在凹坑上边挥手打招呼。 “你们先吃吧,不要管我们。”曹阔向赵申夷摆手回应。 此刻,他们父子三人的心思全在那几个蜂箱上。 曹基掀开一个蜂箱盖,只见蜂箱内,到处是黑蜂在蠕动着、四处飞舞着。 而在蜂巢里,黑蜂的幼虫则正在贪婪地吸食着血丝流苏的花蜜和养灵膏。 曹阔信手抽出一块蜂箱隔板,仔细地观察蜂巢里的幼虫。 隐隐约约地,他可以看到黑蜂幼虫的背上出现了一个血红色的小斑点——这个红色斑点正是红背黑蜂的标志。 “你们快来看。”曹阔连忙向两个儿子打招呼。 曹奠和曹基也把头凑过来,细细地端详着蜂巢。 而后,他们父子三人不禁相视一笑:不出意外的话,十天以后,这三个蜂箱里将会培育出大量的红背黑蜂。 雍丘驿馆旁边的院落里,浅瑶躺在病床上,脸上似乎有了一点动静,只见她微微睁开眼睛,渐渐苏醒过来。 朦胧中,浅瑶似乎看到有个人影在自己跟前晃动。 她不禁有些吃惊,于是努力地睁开双眼,终于看清楚了曹业那张充满着关切的脸。 “浅瑶,你醒啦?”曹业脸上显露出惊喜的神色,“醒来就好了,你不知道我刚才有多担心。” 浅瑶迷茫地看了看曹业,只觉得他这张脸看起来很是熟悉,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 她只好用一只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在脑海里努力地搜寻记忆,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记起来了:“你是……曹业?” “对,我就是曹业。”曹业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太好了!浅瑶,你终于恢复记忆了。” “这是哪里?”浅瑶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不过她竟然又感到浑身无力,只得用手肘费力地支撑着床板,艰难地抬起头来。 “你快扶浅瑶姐姐坐起来。”曹业见状,连忙转头吩咐在一旁傻站着的小丫头。 他自己则赶紧走到木案边,倒出一碗黄灿灿的汤药,然后递到小丫头的手里,“这里是雍丘城,你忘了么?你是跟福婆一起进城的。” 福婆?那不就是自己的师父吗?浅瑶这时已经彻底恢复记忆了:她记起了自己跟随在福婆的小轿边,半夜三更穿行在树林里;记起了福婆在半路救治子德、记起了林魈一路尾随着她们;她还记起了曹永带着福婆穿过阴暗的小巷,最终导致福婆惨遭杀害的情景! 这一幕幕,就像是电影回放一般,一帧帧浮现在浅瑶的眼前,同时又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曹业,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间房里?”浅瑶没有好气地问道。 “不是关你,我是在拯救你。”曹业无奈地回答,“你也算是去过一趟鬼门关了,快把汤药喝了吧,这样身体才恢复得快!” 眼见浅瑶还在迟疑,曹业于是威胁道:“出了这个院子,就会很危险……你忘了福婆是怎么死的吗?” “福婆……杀福婆的是什么人?”浅瑶一听,只觉得一阵伤心和惊悚。 “郑国的兵丁,是郑军杀害了福婆。”曹业连忙吓唬她,“郑国军队已经占领了整个雍丘城,他们知道你没死,正在到处搜寻你。” “他们为什么要杀福婆?”浅瑶不解地问道,“他们又为什么搜寻我?” “这个……大概是因为福婆在来雍丘城的路上,出手救了他们的仇敌。”曹业胡诌着。 “哦……你是说,福婆半夜在路上救治的那位贵公子?”浅瑶恍然大悟。 “是的,福婆是在行善,可她无意中得罪了贵公子的仇家,也就是郑国军队,所以他们才对福婆痛下杀手!”曹业一脸笃定地盯着浅瑶,“你是福婆的随从,他们自然也要对你赶尽杀绝。” “唉,”浅瑶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不再疑惑,顺从的把汤药喝了下去。 曹业对小丫头挥了挥手,让她离开房间,然后继续安慰浅瑶:“你现在大病初愈,最好不要到处走动,就在这里安安心心的调养三五天再说吧。” 浅瑶没有拒绝。 的确,她现在真是感觉有些精力不济、浑身无力,能调养几天也好。 不过,她这时候突然又想起林魈来了:“我记得福婆出事那天,好像是林魈救了我……没错,就是他,可林魈人呢?他在哪里?” “林魈……他为了救你,已经被郑军兵丁处死,尸体也被他们带走了。”曹业见浅瑶这么念念不忘的牵挂林魈,心里感到有些难受,于是狠心的继续撒谎。 “啊!这怎么可能?”浅瑶闻言,顿时犹如五雷轰顶,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的身体瘫坐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盯着曹业,自言自语地说道,“不可能的,林魈不会死,林魈不会死的。” “林魈的确死了,”曹业一脸云淡风轻,继续编着故事,“他为了救你,身上被郑军砍了好几刀,我亲眼所见。当时幸亏我及时赶到,偷偷把你带了出来,这才保住你一命。” 浅瑶此时已经满眼含泪,她隐约记起林魈被兵丁们押走时的情景,估计他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不过,浅瑶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双眼又盯着曹业问道,“那些郑军兵丁为什么不杀你?你是他们的人?” “不是。你也知道,我和我爹是行医问药之人,救过他们的伤员。所以,他们对我们父子两个并没有恶意。”曹业连忙解释。 “你们不是在乌泥坎嘛?怎么会跑到这雍丘城来了?”浅瑶还是一脸疑惑。 曹业被浅瑶逼问得有些心烦,于是狠下心来说道:“在你离开乌泥坎不久,有一天突然就闯进来一队残兵,他们把乌泥坎占领了。你们媿姓族人都被囚禁,只有族长侥幸逃脱、不知去向。” “啊!”浅瑶变得非常着急,“不可能,不可能的!我要去乌泥坎,我现在就要回乌泥坎!” 浅瑶边说边挣扎着站起身,准备走出门去。谁知她的双脚刚沾地,突然又觉得脑袋一阵眩晕,顿时便双腿发软、滚倒在地。 “哎呀,说了你现在身子弱,不要乱动弹!”曹业连忙把浅瑶从地上抱起来,顺势搂在怀里劝慰道,“现在郑军已经占领了整座雍丘城,你是出不去的。浅瑶,你不要冲动,好不好?” “你干什么,你放开手!”浅瑶愠怒地挣脱曹业的怀抱,接着又一脸无奈地又坐回床上。 “浅瑶,你要相信我,我是在保护你,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曹业顺势跪倒在浅瑶的病床前,向她表白心迹,“我不能让你承担任何危险,也不能让你步福婆的后尘,明白吗?” 浅瑶没有吭声,她抿紧嘴唇,忍不住啜泣起来。 “你不要急,咱们得等等,一旦有机会,我肯定会带你回乌泥坎的。”曹阙继续柔声地劝慰浅瑶,“另外,我也在打探族长的下落,只要有消息,我一定会让你们父女俩团聚的。” “福婆死了、林魈离开了……乌泥坎被占,爹也不见了……呜呜呜,”浅瑶目光呆滞,嘴里喃喃念叨着,终于崩溃的大哭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啦?” 曹业知道,浅瑶此时不会再执意要离开,于是放下心来。眼见浅瑶痛哭不止,他也很清楚:自己如果继续好言相劝,只会招致她的反感。 “唉!”曹业默默地守在浅瑶身旁,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悄悄地退出门去,并反手锁好了房门。 第193章 许瑕表彰曹阙 自从曹阙把许瑕鼻腔里的瘀血排空,许瑕的身体就迅速好转了。周太医承担起后续的治疗,也显得得心应手。 第二天,许瑕感觉自己精神大好,心情也不错。他于是就把下军佐符苓请来,两人在雍丘县衙后堂里悄声议论着: “雍丘城咱们拿下来了,符将军有没有把握守住它?”许瑕略显担忧地问道。 符苓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城外的宋军约有两万六千余人,而且随时还会有援军到来。而他自己呢?就是一支孤军,不要指望有任何支援。 如果宋军铁下心来强攻雍丘城,他符苓就凭自己手里的这一万兵丁,是绝不可能守得住的。 “唉,”符苓忍不住摇头叹气,“卑职正在为此事发愁,咱们兵力不足,守得了一时,可是无法长久守下去啊。” “而且,一旦某个环节出现纰漏,咱们不但会丢掉这座城池,说不定还有全军覆没的风险。”符苓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将军有没有应对之策?”许瑕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然后试探着问道。 “上次要是抓住了宋国国君子德,事情就好办了……”符苓颇感惋惜,“可惜,鲁必残这个无用的东西,竟然让子德逃脱了。没有子德做人质,卑职一时也是束手无策。” “咱们的援军是指望不上了,不过这人质……符将军倒是可以再抓一个。”许瑕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显得胸有成竹。 俗话说:心有灵犀一点通。 经许瑕一点拨,符苓也瞬间会意:“许大人,你是说……子虞?” 这时,一名亲兵快步走进县衙后堂,向许瑕和符苓拱手禀报:“禀许大人,太祝鲁襄和公子子虞请求拜见许大人。” “快请进,快快请进。”许瑕连忙招手吩咐。 “那卑职就先行告退了。”符苓见状,连忙识趣地站起身,双手抱拳向许瑕道别。 不一会儿,鲁襄便领着子虞和曹阙,快步走进县衙后堂。 “许大人,跟昨天比较起来,你今天的气色可是好多了,哈哈。”鲁襄一进后堂,就连忙向许瑕拱手打着哈哈。 “的确好多了,这还得感谢你鲁大人的推荐啊。”许瑕也客套地回应着,然后又对子虞拱手作揖,“公子,咱们自会昌驿馆一别,已有些时日,不知公子的身体可好?” “谢谢许大人的挂念,鄙人一切都好,许大人倒是保重身体要紧。”子虞也拱手说着客套话,“我们都盼望许大人早日前来雍丘城,这会儿总算把你盼来了……子虞欢迎许大人莅临雍丘城。” “谢谢,谢谢公子!”许瑕说着又对曹阙一抬手,转头询问鲁襄,“鲁大人,想必这位就是昨天给我疗伤的曹先生吧?” “小民曹阙拜见许大人。”曹阙连忙走上前来拱手作揖。 “曹先生真是神医啊,一出手就让我的伤情好多了。许某真是太感谢你了。”许瑕说着便拍了拍手,“来人!” “是。”随着一声应答,只见一名随从捧着一个雕工精美的木盒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许瑕伸手打开盒盖,只见木盒里铺着一层黄色的绸布,绸布上赫然摆放着一对白玉樽。 这对玉尊洁白细腻、纹饰繁复精美,一看就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许瑕招呼曹阙过来:“曹先生妙手回春,治好了鄙人身上的顽疾,我许某真的是感激不尽。这对白玉樽,就送给曹先生了,希望先生不要嫌弃。” 曹阙一听,赶紧向许瑕抱拳躬身推辞道:“小民只是用黑蜂帮许大人排出了一些瘀血而已,纯属举手之劳,不配领如此贵重的礼物,还望许大人收回成命。” “没有先生的黑蜂,我许某不知道还要被这毒伤折磨多久。这份薄礼,是先生该得的,还请先生万万不要推辞。”许瑕一脸感激地向曹阙拱手作揖。 “曹先生就不要推辞了,”一旁的鲁襄见状,连忙示意曹阙收下,“既然许大人诚心感谢先生,先生大方收下便可。” “是,”曹阙见无法推辞,于是赶紧双膝跪地,向许瑕拱手作揖,“小民曹阙谢谢许大人的赏赐!” “先生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许瑕连忙把曹阙搀扶起来,然后亲手把装有白玉樽的礼盒交到曹阙手里。 “先生暂且退下吧,我们跟许大人还有要事相商。”鲁襄吩咐曹阙。 “是。”曹阙顺从地答应了一声,然后双手捧着木盒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第194章 子虞脱离鲁襄的掌控 接着,许瑕便向子虞抱拳施礼:“公子,咱们郑军将士历尽艰辛,终于为公子拿下了雍丘城。这座城池,也将是公子登上国君之位的起点。我许某在这里提前祝公子前程似锦、马到成功!” “对,对,我鲁某也深切期望公子能早日登上国君之位。”鲁襄看了看子虞,也在一旁附和道。 子虞心中不禁哑然失笑:你们两人满口谎言,竟然还能面不红心不跳,着实令人佩服。这样的鬼话放在三个月前,我子虞也许还会相信,至于现在,你们还是留着骗鬼去吧。 不过,子虞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装出满心感激的模样向许瑕和鲁襄拱手致谢:“谢谢许大人和鲁大人的鼎力相助,事成之后,子虞绝不会忘记两位前辈的恩情。” “嗯,公子的确是性情中人,知恩图报。这一点我许某也很欣赏,将来,在公子正式起事之时,鄙人一定亲自坐镇雍丘城,竭力为公子征集兵员和钱粮,确保公子夺位成功。” “许大人为人豁达、有肚量,着实令在下佩服。我鲁某也愿配合许大人,为公子的辉煌伟业,贡献绵薄之力。” 子虞听着面前这两位老者言不由衷的话语,感觉有些难堪,突然有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对,远离他们,逃离这座雍丘城,逃得远远的。 只不过,他跟鲁襄、鲁必残住一起,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鲁氏叔侄的监控之下。 四座城门又都有郑军把守,此时想要逃出去谈何容易! “我能依靠谁呢?”子虞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 这时,他竟突然想起曹阙叔侄来了:那曹阙似乎对自己有好感,给自己治病疗伤时不遗余力;而曹永呢,孔武有力、刀法精湛,上次护送自己去郑国,可以说是忠心耿耿、尽职尽力。 他们绝对是可靠的、值得信赖的人。加上他们叔侄二人手里都有毒蜂,关键时刻还能起到拒敌的作用,能为自己的成功脱身增添一份保障。 对!有机会的话,是该向他们提出求助了。 子虞强颜欢笑地又向许瑕和鲁襄抱拳拱手:“两位大人为了子虞殚精竭虑,真是我的再生父母。他日等事成之后,这座雍丘城,我看就可以送给许大人了。而鲁大人呢,你将是我大宋国的肱骨重臣,这国事家事,都由你说了算。” “好!公子果然爽快大度,的确有人君的气宇。”许瑕不禁拍掌赞叹,“到时公子和鲁大人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只要我许某能做到的,绝不含糊。” “能得到许大人的相助,我鲁某和公子都三生有幸。”鲁襄在一旁也假意恭维,接着又话锋一转,“在大人来之前,我们就特地腾空了雍丘驿馆,恭迎您这位大功臣入住。” 许瑕一听摆了摆手:“鲁大人客气了。我看这县衙后堂就不错,住这里也挺好,就不用再费神费力的搬家了。” “不过,”许瑕突然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然后开口说道,“雍丘驿馆得留给身份尊贵的人。公子子虞是大宋国未来的国君,理当搬去那里居住。” “还望公子不要推辞。”许瑕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补充说了一句,“等会我就让旅帅郑非带人去帮公子搬家。” “这……”鲁襄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反驳。 子虞倒是有点开心,他的确愿意搬回雍丘驿馆——离开鲁襄叔侄的掌控,自己再去联系曹阙和曹永,就会方便很多了。 “只是,偌大的驿馆,自己一个人住在那里,恐怕会有些冷清和无聊,”子虞在心里对自己说。同时又忍不住轻声叹息了一声,“要是刘莺还在身边就好了。” 第195章 孟法师纠缠刘莺 傍晚时分,刘莺在于奶奶这边绣完一只鞋面收工,便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裹走出门,准备返回西门与丘家。 那是她晚上留宿的地方,她同时也会把赚到工钱都交给西门与丘的发妻陈氏。 陈氏的日子本来过得紧巴巴的,刘莺赚回来一点工钱,或多或少也能帮她改善一下窘境。 而对于刘莺来说,结束四处流浪乞讨的生活,有一个地方可以吃饭、可以安心地睡觉。哪怕是经常喝粥,她也很满足了。 此时天色渐晚,刘莺一个人在路上行色匆匆,只顾着低头往家赶。 当她经过一条林间小径时,忽然看见一个人影蹲守在路边。 刘莺一边走近一边细细辨认,发现原来是孟法师。 “法师好。”刘莺袖手躬身,朝孟法师欠了欠身子,便要继续赶路。 “哎,你先别走,”孟法师见状,连忙叫住了她,故弄玄虚地说道,“你这女子,身上有一股煞气,恐怕是恶鬼附体,不得了哦,不得了。” “什么煞气?”刘莺听他这么说,只觉得脊背发凉。 她被唬住了,于是停下了脚步。 “什么煞气?你知道你奶奶是怎么死的吗?八成就是被你克死的!附在你身上的恶鬼……克死了你奶奶!” 孟法师继续恐吓道:“这股煞气不除,你和你身边的人都永无宁日……把你的手伸过来看看。” 刘莺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犹豫着伸出了右手。 孟法师连忙一把将刘莺那细软的手握在手心里,深吸一口气,双手慢慢地摩挲着。 他一边胡诌道:“看你这手相,应该是以前经常露宿在野地里,撞到了煞气而被恶鬼缠身……嗯,没错的,你看这手腕处发青,煞气已经攀延而上……” 孟法师一边说,一边开始抚摸着刘莺的手臂,只让她本能地反感恶心,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哎呀,不要这样!”刘莺像触电似地抽回手,然后转身低头,抬腿就走。 此时,孟法师已经色心大起,哪肯就此罢休? 他连忙紧追两步,从后面一把搂住刘莺的腰,伸着嘴凑到刘莺耳边:“你别怕,也不要动!我这就给你破除煞气,保你平安。” “哎呀,你放手、放手!”刘莺一边挣扎一边气愤的喊道,“再不放手我就叫人了!” “我是在帮你,知道不?听话!”孟法师搂紧刘莺的腰,尽力尝试着安抚她的情绪,“你不要不识好人心!” “混蛋,你混蛋!”刘莺奋力反抗,终于挣脱出一条手臂,她挥起手肘就朝孟法师的面门撞去,一边倔强的喊道,“你放手!放开!” 孟法师的面门遭到刘莺的撞击,顿时眼冒金星、鼻梁酸疼。 他不禁心头火起,眯缝着一只眼,费力地腾出一只手来,狠狠地甩了刘莺一巴掌,嘴里低吼道:“娘的,你装什么装?你在西门里驿站干的那种事,以为我们不知道吗?一个婊子装什么纯洁?” “听话,我也可以给你钱的。”孟法师用手捏住刘莺的下巴,端详着刘莺那细嫩的嘴唇,伸嘴就想凑上去。 “唉呀。”孟法师那泛着腐臭气味的嘴,让刘莺感到极其恶心。 她连忙偏过头去,在情急之中抓过孟法师的手臂,照着他的手腕处狠狠地咬了一口! “唉哟!”孟法师痛得忍不住叫出声来,本能地松开了手臂。 刘莺终于得到解脱,于是一边哭一边惊慌失措地朝小树林外面跑去 。 “你这个灾星,把你奶奶克死!还是老子给她安魂的,”孟法师看着刘莺远远跑走的背影,忍不住恨恨的骂道,“真他娘的不识好歹!灾星,扫把星!” 第二天早上,刘莺在西门与丘家吃过饭,便又匆匆忙忙地赶去于奶奶那边帮工绣花。 不过今天她似乎感觉到周围有些不正常,一路上隐约可以听到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灾星,孟法师说她身上有煞气,她就是个扫把星,我们都离她远一点。” “哪有什么灾星?是孟法师想打她的主意,没得逞……我看得清清楚楚。” “这可不好说……我听说啊,她在西陵集害了一个店家,害得人家夫妇两个被官府关押了。” “啊!她不会又要把灾祸带到咱西门里吧?” “我看你们真是有病,好端端的一个弱女子,她怎么会害人?” “哼,你不信?那你等着瞧!” 刘莺低着头没有吭声,也不敢往身后看。她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赶到于奶奶干活的那座大院里。 “丫头,我听说孟法师骂你扫把星,是怎么回事?”于奶奶身边的一名中年妇人戏谑地看着刘莺问道。 刘莺一听便满脸通红,只顾低头干活不敢搭话。 “这姓孟的,真不是个东西!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歪瓜裂枣。”于奶奶手上在穿针引线,嘴里还一边恨恨地骂道,“如今都几十岁的人了,还为老不尊、干出这种缺德事来。” “别怕,丫头。”于奶奶旁边的另一名妇人拿出一把剪刀递给刘莺,“今晚回去你就带着这个,那老痞夫再想缠着你,你就用剪刀狠狠扎他,扎死他!” 第196章 鲁必残被挡在驿馆外 鲁襄和鲁必残居住的院落,子虞在旅帅郑非的协助下,已于前两天搬了出去。 这让鲁襄隐约感到有些不妙,他很清楚:许瑕绝对没有心思和实力帮助子虞夺取大位,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拿到这座雍丘城而已。 现在子虞独自搬进雍丘驿馆,逐渐远离了鲁襄叔侄的掌控,这不禁让鲁襄感到有些心忧。 他在心头思忖着:不行,得赶紧向许瑕提及自己的“换人计划”,以免夜长梦多。 “必残,昨天乌泥坎送过来的这些干肉看起来还不错,你拿一些给子虞吧。”鲁襄把鲁必残叫到房间里,低声吩咐,“同时让赵廷朔、赵廷望兄弟俩盯紧一点,不要让子虞跑了。” “是。”鲁必残答应一声,便让两名随从拎了一些干肉,走出院门,随同他往雍丘驿馆方向走去。 远远地,鲁必残就瞧见曹阙站在雍丘驿馆门口,似乎在跟驿馆护兵说着什么。 不一会儿,就见护兵让出身形,挥手示意曹阙进门而去。 “站住,干什么的?”鲁必残带着两名随从,拎着干肉刚走到驿馆门口。 站在门口的护兵就手臂前伸,大声喝止他。 这时,鲁必残才发现,驿馆门口的护兵已经换人了,全部换成了陌生的面孔。 “呃,鄙人鲁必残,受鲁襄鲁大人之命,前来送些肉食给公子。”鲁必残只好放低身段,抱拳相告。 “令牌呢?”护兵向鲁必残伸出手来。 “什么令牌?”鲁必残一头雾水,自己以前住这驿馆里,进进出出的人员,从来就没有要过令牌。 “没有令牌?那就请回吧。”护兵向鲁必残一挥手,语气傲慢地示意他离开。 “你!”鲁必残气不打一处来,跨步上前一把揪住护兵的领口,低声吼道,“你他娘的吃了熊心豹子胆吗?连老子也敢阻拦?” “哟,我当是谁呢?”这时,都尉戴蒙从驿馆大门后闪身出来,一脸轻蔑的表情朝鲁必残揶揄道,“师帅好威风啊。” “你,戴大人?”鲁必残略显尴尬地放开护兵,忍气吞声地向戴蒙一拱手,“我说这小兵怎么这么嚣张呢?原来是你戴大人要跟我过不去啊!” “呵呵,这次你可别冤枉我。”戴蒙一脸坦然地摆了摆手,“下军佐符苓叮嘱过在下,必须全力保障公子的安全。没有符将军的手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出这座大门。” “师帅如果能拿出符将军的令牌,鄙人是绝对不敢阻拦你的。”戴蒙眼见鲁必残在迟疑着,于是又补充说了一句。 “可我刚才明明看见曹阙曹先生进去了。戴大人又如何解释?”鲁必残不服气地质问。 “曹先生手里有符将军的令牌,鄙人自然是不敢阻拦他。公子今日身体有恙,请曹先生过来给他号脉。”这时戴蒙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离题了,于是赶紧又转回正题,“师帅如果真想进这驿馆,还请你先去符将军那里领过令牌再来。” “哦,那算了。”鲁必残嘴里“吁”了一口气,表情也缓和下来,“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给公子送点肉食。” “要不,就拜托戴大人给我转交给公子,是否可以?”鲁必残冲身后一挥手,两名随从会意,连忙拎着干肉跨步上前。 “举手之劳,戴某自然不会拒绝。”戴蒙答应了一声,面无表情地从鲁必残的随从们手里接过干肉。 此刻,在雍丘驿馆里,曹阙正坐在子虞的床边,眯缝着眼睛给他号脉。 过了不一会儿,曹阙睁开了眼睛。 他面带狐疑地看着子虞:因为从脉相和气色上来看,子虞的身体根本没有任何病症。 子虞见状,连忙向房间里的赵廷朔兄弟俩挥了挥手:“你们两个先出去吧,我这病症,曹先生知道就好了。” “是。”赵氏兄弟答应了一声,识趣地退了出去,并带关了房门。 赵廷朔和赵庭望这些天来一直没有离开过雍丘驿馆,以至于符苓和郑非都以为他俩只是驿馆内的普通下人,所以在驿馆护卫换防时,并没有将他们换走。 于是这兄弟两个就在驿馆里替鲁必残继续承担着监视子虞的任务。 由于他们的年龄跟子虞差不多,平时在驿馆内一起下棋打闹,彼此之间竟也慢慢地变得熟络起来、亲近起来; 再加上子虞被许瑕软禁在这驿馆里,的确也没有什么好监视的。 现在这兄弟二人,已经变得更像是照顾子虞生活起居的下属。 当然,有些事情,子虞也并不打算都让他们知道。 第197章 子虞求助曹阙未果 子虞目送赵氏兄弟出门而去,这才回过头来,低声对曹阙实言相告:“曹先生,子虞这次请你过来,并不是真要请你看病。” “哦,”曹阙会意地点了点头,“公子有什么事?只管说。” “先生是我子虞的恩人,你们父子三人数次救我子虞于危难之中,如果没有你们,我现在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子虞说着向曹阙倒头便拜,“子虞感谢曹先生的救命之恩。” “公子,你这是干什么?”曹阙赶紧起身扶起子虞,嘴里低声请求,“你快起来,你可不要折煞曹某了。” “曹先生,你们救过子虞的命,子虞将来必定涌泉相报。只是当下,还请曹先生再帮我一把。”子虞站起身来,双手握着曹阙的手,满脸期待地恳求。 “公子请明说,只要我曹某办得到的,必定会鼎力相助。”曹阙也是一脸诚恳。 “嗯,”子虞点了点头,“我在这雍丘驿馆里,看似养尊处优,实则形同囚犯。不但进出受限,就是想见外面的人也要获得符苓的允许才行。” “他们这么待我,想必背后一定有见不得人的阴谋。”子虞的脸上弥漫着无奈和担忧,“所以,子虞想请曹先生、请曹永帮我逃出去,逃出这座雍丘城。” “哦。”曹阙明白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吟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公子,此事曹某恐怕无能为力了。” “我侄儿曹永,虽说也有一些武力,对付三五名兵丁不在话下,可要突破这万人把守的雍丘城,肯定是毫无胜算。”曹阙摇着头继续解释,“我们父子身上的黑蜂,也为数不多,遇到强盗,仅能自卫。用它来破城,恐怕也只能是做梦了。” “唉,”子虞一听,表情顿时黯淡下来,“曹先生,你能帮我想想法子吗?你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子虞身陷囹圄啊!” “呃,公子。并非曹某不愿帮你,而是实在做不到啊。”曹阙摆了摆手,又盯着子虞看了看,然后好言相劝,“而且,依曹某看来,公子想要逃出去,也绝非明智之举。” “曹先生为什么这么说?”子虞心灰意冷,傻傻地看着曹阙。 “原因有三:第一,城外兵荒马乱的,公子贸然出城,城外的宋军分不清公子的身份,随时都有可能把你当作奸细抓起来或者处死。” “第二、我听说公子在郑国时,受许瑕等人的蛊惑,在边境干过一些对宋国不利的事情。这次逃出去,就算你能顺利回到商丘城,宫中恐怕也还会有人进言子德,对公子实施处罚。” “第三,公子刚回宋国,宋国就丢了这座雍丘城。虽说城池被郑军占领,公子并未直接参与。但细细想来,雍丘城被占,与公子还是有一定关联的。如果公子置城中百姓于不顾,只想着自己逃离,恐怕会遭人耻笑!” 曹阙这一番话,几乎说得子虞无地自容,他神情萎靡地叹了一口气:“难道我就只能守在这驿馆里任人宰割了吗?” “当然不是,”曹阙双眼盯着子虞正色道,“你是贵族公子,决不能带着有罪之身、灰头土脸地逃离此地;而应该作为有功之臣,昂首挺胸地回商丘。” “雍丘城被丢,既然与公子有关,那么……公子只有夺回这雍丘城,才能洗刷之前的过错!”曹阙语气坚定地给子虞打气。 “呵呵,”子虞撇了撇嘴,不禁闭上眼睛一脸苦笑,“子虞现在孤家寡人,孑然一身,曹先生却想让我从郑军手里夺回雍丘城,这不是在说笑话么?” “公子不要心急,听我曹某把话说完。”曹阙连忙接过话头,“现在许瑕和鲁襄都想把公子掌控在自己手中,以达到各自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我估计,他们之间很快就会产生矛盾冲突。到时候,这雍丘城里,也必定会产生变故。公子就在这驿馆里安心待着,静观其变就好了。” “哦?”子虞一脸迷茫。 曹阙说的话,他似懂非懂。不过,他现在非常确定的是:想要逃离这驿馆或是逃离雍丘城,还是别作指望了。 第198章 鲁襄许瑕发生利益冲突 “什么?咱们进雍丘驿馆见子虞,还得找符苓要手令?”鲁襄听到鲁必残地述说,不禁大吃一惊,“也就是说,他许瑕要把子虞掌控在他的手里?” “是啊,四叔。侄儿总觉得他们这么做,背后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鲁必残心里忐忑不安,“或许,还会危及咱们的换人计划。” “这下麻烦了。”鲁襄变得焦急起来,“我现在就去会会许瑕,看他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此刻,雍丘县衙的后堂里,许瑕把一卷竹简递给下军佐符苓:“你也看看吧,咱们跟商丘的子德和许老太后交涉一下,看能不能用子虞换取这座雍丘城?” “嗯。”符苓接过简牍,然后双手展开,仔细的浏览了两遍,“卑职认为这么写,很好。雍丘城已经在我们手里,我们占得先机,想必他子德也会答应的。” “就算子德不情愿交换,可许老太后痛惜子虞这个孙子,也必然会逼迫子德答应的。”符苓接着又补充说了一句。 “不由得他不答应。”许瑕鼻孔里冷哼了一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很快就会派使者过来签订割城协议。你还是早点准备为好,免得到时候准备不周、有失礼节。” “是,卑职这就差人把这份书信送出去。”符苓说着就站起身来,转身往外走。 原来,许瑕知道郑国派不出援军支援符苓,雍丘城很可能守不住。 与其这样,还不如以子虞为人质,逼迫宋国国君答应割让雍丘城,换取子虞平安回到许老太后身边。 可是,鲁襄却想用子虞来交换商丘监狱里的鲁氏族人。 于是,许瑕和鲁襄之间,必定就会产生利益冲突。怎么办? 这时,一名亲兵快步从门外走进来,他躬身向许瑕抱拳禀报:“禀大人,鲁襄鲁大人请求拜见大人。” “请他进来吧。”许瑕一脸淡然地抬手吩咐。此刻,他已大概猜到,鲁襄将要找他谈什么事情。 鲁襄脚步匆匆地跨进县衙后堂,刚好碰到符苓转身出去。 他没有多想,顺便朝符苓一拱手,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符苓就已快步离开了。 鲁襄顿了顿,连忙又抱拳向许瑕施礼:“几日不见,许大人现在可是精气神十足,想必大人身上的毒伤已经完全康复了吧。” “嗯,应该是全好了……可算告别那段苦难的日子了。”许瑕活动着自己的胳膊,显得一脸轻松,接着他又转过话题、明知故问,“鲁大人今天匆忙赶过来,是为何事?” “大人,我听说,现在任何人去雍丘驿馆见子虞,都得事先拿到符苓将军的令牌,有这一回事吗?”鲁襄迟疑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问道。 “没错,这也是为了公子的安全,现在雍丘城里不太平。”许瑕轻咳一声,“公子身份尊贵,如果出现闪失……鲁大人,你我二人都承担不起这个后果啊!” 鲁襄见许瑕说话避重就轻,知道自己不能再跟他绕圈子了,于是直言道:“许大人,我鲁某就直说了啊,公子现在的状况形同软禁。不知许大人这么做,是出于什么目的?” 许瑕略显尴尬的笑了笑:“鲁大人言重了,软禁谈不上,许某只是想让公子顺利完成他的使命。这个使命完成之前,我许某不能让公子出现任何闪失。” “什么使命?还请许大人明说。” 许瑕见鲁襄不依不饶地询问,自知搪塞不过去,于是干脆和盘托出:“许某准备跟商丘城里的宋国权贵们交涉,用公子子虞换取这座雍丘城!” “啊?!”鲁襄一听不禁大惊失色,“许大人,雍丘城已经掌控在郑军手里了,你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掌控在我们手里了?鲁大人可不要掉以轻心。”许瑕摇了摇头,“城外驻扎的两万多名宋军可不是吃素的,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再次攻城。” “而我们在城内的守军,人数不到一万,很难守住这座城池。只要出现一点纰漏,咱们这支郑军极有可能全军覆没、万劫不复。”许瑕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与其这样,还不如用公子子虞作交换:咱们得到这座城池,商丘城里的那位许老太后则重新与爱孙团聚,皆大欢喜不好吗?” “许大人!你可千万不要这样做!”鲁襄急得一拍大腿,“大人,你是知道的,我鲁某的兄弟和侄儿正被关押中,我必须用子虞换取他们的性命啊。” “鲁大人,你这么说就欠考虑了。你的兄弟、侄儿都犯有谋反之罪。如此大逆不道,岂能你说换人就换人的?”许瑕摇了摇头,“不可能的。” “有没有可能,那也要试一下才知道。许大人,我鲁某的族人身陷囹圄,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鲁大人,我可是诚心帮过你的。想当初,我和刘禹刘大人花了那么多心思诱骗子德前来雍丘,就是希望鲁大人能抓住他,可你们呢?这么好的机会,偏偏又让子德跑了。”许瑕这时也颇感惋惜,“这可要怪你们叔侄二人了。” “这……”鲁襄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他也没法反驳。 毕竟,许瑕说的是事实,他也为这个事责骂过鲁必残多次,可又有什么用呢? 鲁襄此时已经面色凄然:“鲁氏族人遭受牢狱之灾,我却无法施救……唉,将来又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鲁大人言重了。你的族人谋逆是事实,就算被杀头,那也不冤。鲁大人能帮则帮,帮不到也不必强求。”许瑕耐心地好言安慰,“想必你的先祖也是明事理的人,他们都会理解的……鲁大人千万不要为此过分自责。” “这……要不这样,”鲁襄还是不死心地建议,“许大人,咱们以子虞换取雍丘城和我鲁氏族人的自由,你看怎么样?” “这不可能,以子虞换这座城池都已经有点勉强了。”许瑕摆手拒绝,“如果再狮子大开口,极有可能激怒宋军,一旦他们决绝地攻城,那咱们就什么都拿不到了。” “鲁大人,这个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再提也来不及了。”许瑕不想继续跟鲁襄纠缠,于是告诉他真相,“就在刚刚,我已经把换城的文书发往商丘了。” “唉!”鲁襄一听,不禁仰天长叹一声,顿时只觉得腿脚发软,一下子就跌坐在地上。 第199章 刘莺送货去西陵集 于奶奶和刘莺做工的那座大院门口。大清早的,一名中年汉子就在忙忙碌碌地套着马车。 东家老头则忙着把织好的麻布、绣好的被面和衣物打包好,小心翼翼地装上马车,同时不忘叮嘱道:“老四,你先去西陵集东头,把这些绣花被面和衣服交给“祥瑞布艺”的于掌柜;这捆麻布呢,就交给麻布店的周掌柜。好在他们两家店也相距不远,直接交给他们就行了,不要跟他们算钱,过段时间我亲自去跟他们结账……另外,你顺便找周掌柜拿三十卷纱线回来!” “好的,请东家放心吧。”这名叫老四的中年汉子答应了一声——他本姓尤,排行第四,不过熟人叫他时,都习惯把他的姓省去,直接称他“老四”更省事。 尤老四麻利地爬上马车,挥起马鞭就要启程,不过很快又被东家老头叫住了。 “呃,你等等。”东家老头对站在一旁的刘莺招了招手,“刘莺,你也跟着他一起去吧,两个人在集市上也好有个照应。” “是,”刘莺答应了一声,便跟着爬上了马车。 尤老四等刘莺在马车上坐好,于是一挥马鞭:“驾!” 前面的马匹顿时便嘶鸣一声,迈开四蹄不紧不慢的朝前走去。 “路上小心一点,别把那些麻布震掉咯。”东家老头不放心的追出几步,又高声叮嘱道。 马车走得不快,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尤老四才赶到西陵集。 这西陵集他已来过多次,显得轻车熟路。 尤老四按照东家老头的吩咐,先把绣花被面和衣物交给“祥瑞布艺”的于掌柜,接着又忙不迭地驱赶马车来到老周的麻布店门口。 尤老四跳下马车,和刘莺一起抬着那卷麻布送进老周的店里。 “麻布就放在木案上吧,等会我自己来收拾,”老周用手指着木案,吩咐刘莺和尤老四,接着又随口问道,“你们东家怎么没来?” “他有事脱不开身,来不了,”尤老四随口回答,随即又记起纱线的事,于是又对老周说道,“麻烦掌柜的再给我拿三十卷纱线,过段时间东家会过来跟你结账的。” “好勒,你拿好了。”老周答应一声,连忙在柜台里清点出一袋纱线交到尤老四手里。 忙完这些,老周这才询问刘莺,“你也在跟他们一起干活么?” “嗯,”刘莺点了点头,接着又颇感内疚地低声询问老周,“曹爷爷和曹奶奶还没回来吗?” “没有……”老周摇了摇头,忍不住又轻声叹息,“唉。” 尤老四没有理会他们的交谈,他自顾自地把纱线拎上马车放好,然后一纵身便坐到马车前面。 他转头又向刘莺招了招手,嘴里喊道:“丫头,走啦。” “哎。”刘莺答应了一声,快步走出麻布店。 她一边爬上马车一边又转头看着麻布店隔壁的“曹记客栈”,眼见客栈大门上还挂着铜锁,她不禁难受的抿紧了嘴唇。 尤老四没有注意到刘莺的情绪变化,他只顾着挥起手中的马鞭,然后嘴里高喊一声:“驾!” 马车前面的马匹骤然一惊。它不满地打了个响鼻,然后抬起前蹄,费力的拉着尤老四和刘莺朝前走去。 “吁!”不一会儿,马车便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西陵集的出口附近,尤老四左右转头看了看街道两侧,然后在一家汤面馆前喝停了马匹。 “下来吧,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尤老四转头吩咐刘莺。 随即,他便自顾自地跳下马车,坐到面馆门口的小桌旁。 尤老四掏出两个铜钱递给店家:“掌柜的,给我来两碗汤面。” 刘莺也跳下马车默默的跟了过去,欠着身子在小桌边坐了下来,然后一脸迷茫的发呆。 今天重回西陵集,刘莺感觉物是人非:她救下了子虞,可子虞却不知去向;她连累了老曹夫妇,让老曹夫妇的店被查封、人被关押。 这几位曾经最关心自己的人都不在了,自己又重归孤单——幸福的日子总是很短暂,这难道就是命吗? 想到这里,刘莺不禁感慨起来、又伤心不已,不知不觉中她的眼角竟然又滴下了两滴眼泪。 尤老四察觉到刘莺的表情变化,于是耸耸肩膀讪笑道:“怎么啦?丫头。” “没什么……”刘莺摇了摇头。 “唉,你们这些女人啊,动不动就哭,有什么大不了的嘛?”尤老四感到不可理喻,“我家里那位也是,总是喜欢哭,一点小事就掉眼泪,烦死人了。” 刘莺没有搭话,只是撇嘴苦笑了一下。 很快,店家就端过来两碗热腾腾的汤面放在小桌上。 尤老四没有客气,他拿过筷子就“吸溜”着吃起面条来,吃得津津有味。 刘莺也赶紧收拾好心情,拿起筷子吃面。现在,她也的确感到肚子有些饿了。 尤老四很快就把碗里的面条干完了,随即又自顾自的走进汤面馆里打来一碗不要钱的面汤,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烙饼,撕下一块递给刘莺:“吃不吃这个?我家里那位哭是爱哭,烙的饼倒是很好吃的。” 刘莺连忙摇了摇头:“我吃面就吃饱了。” “我就吃不饱。”尤老四收回手,一边把烙饼撕成小块扔进面汤里泡着,一边唠叨,“每次出门,都得带块烙饼在身上,将就着这面汤才能填饱肚子……能省则省,哈哈。” 刘莺见他这开朗有趣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笑。 第200章 为刘莺老四硬刚詹大善 不过,让他们二人没有料到的是,此时就在不远处,已经有人在盯着他们指指点点。 在西陵集的木牌楼下,詹大善和两名小混混靠着牌楼柱子,百无聊赖的抬眼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这时,一名小混混似乎发现了什么,只见他用手肘捅了捅詹大善,然后指着面馆前的刘莺提醒道:“大善哥,你看……” 詹大善循着他的手指望过去,不禁恨恨地骂道:“他娘的,这扫把星!” 没过多久,尤老四便在“吸溜”声中喝完了面汤。 他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对刘莺说道:“走吧,我们还得赶回去跟东家交差呢。” 很快,马车便驶出了西陵集,“嘚嘚嘚”地行进在雍丘郊外的原野上。 现在的天气不算太热,刘莺坐在马车上,迎着拂面而来的清风,心情也不禁好了许多。 尤老四则悠闲地赶着马车,一脸淡然地朝前赶路。 可是没过多久,路边的灌木丛中竟突然闪出三个人影,挡在了路中间。 “停车,快停车!”詹大善扬起手里的木棍,大声呵斥着。 “吁!”尤老四连忙勒住马头,停下车来问道,“诸位有什么事?” 詹大善和他的两个跟班懒得搭理尤老四,而是径直走到马车边,他一把抓住刘莺的手臂,使劲往马车下拖:“你给我下来!” “你混蛋,放手!”刘莺一边怒骂着,一手死死地攀住车梆,不肯下车。 “住手,你们这是干什么?”尤老四连忙跳下马车走上前去,打算拉开他们。 一名小混混见状,立刻迎上前来推了他一把:“这是我们大善哥买来的媳妇,我劝你少管闲事!” 尤老四一听,不禁迟疑了一下,眼见刘莺已被詹大善拉下了马车,于是赶紧问道:“你欠他们的钱?” “阿叔,你救救我!”刘莺哀求着哭喊起来,“我没欠钱,我没欠他们的钱!” “那你们放开她,放开!”尤老四这时也顾不上多想了,他抬起手来一把推开拦在自己跟前的小混混,然后紧追几步,挥起马鞭便朝詹大善狠狠地抽了过去。 “唉哟,”詹大善发出一声惨叫,然后急火攻心地吩咐身边的小混混,“你赶紧拖她走,我们两个来对付这个好管闲事的!” 说着,詹大善便挥舞着手里的木棍,恶狠狠的朝尤老四劈来!他身边的小混混会意,伸手死死地拽着刘莺的手臂,拼命地将她往后拖去。 这边,面对劈过来的木棍,尤老四急忙侧身一闪,还好,他险险的躲过了!随即就听到“啪”的一声,詹大善手里的木棍狠狠砸在了车梆上,激起木屑四溅! 尤老四在惊恐中,下意识的飞起一脚,刚好踹中了詹大善的胯骨。 詹大善站立不稳,一个趔趄便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后面的那名小混混却趁着尤老四无暇顾及自己,抽空挥起一拳,不偏不倚的捶在尤老四的太阳穴上,直打得他脑袋嗡嗡作响,险些站立不稳。 遭受偷袭的尤老四愤怒地转过身来,扬手就是一马鞭,把身后的小混混也抽得滚翻在地。 接着,尤老四便一个箭步跨坐上去,扔掉手里的马鞭骑在小混混的身上,两人接着就互相掐住对方的脖子翻滚着,扭打在一起。 一旁的詹大善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他看着翻滚在地上的二人,连忙冲上前去,瞅准时机一把扯过尤老四的衣领,挥拳便打。 尤老四也不甘示弱,顺手揪住詹大善的一把头发,拉着他一起滚翻在地,互相撕打着、纠缠着。 “救命啊,救命啊!”在另一边,刘莺被那名小混混拖得躺倒在地上,情急之中她只能一边奋力的挣扎,一边发出绝望的喊叫。 此刻,附近的田野里正有一些村民在忙着干农活。 刘莺的呐喊声成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大家不禁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直起腰来好奇的举目张望着,甚至还有几个胆大的好事者提着锄头赶了过来。 詹大善一见形势不妙,赶紧放开尤老四。 他挣扎着站起身来,转身跑到刘莺的身边,然后急急忙忙地抓起刘莺的另一只手臂,和那名小混混一起拖着刘莺便跑。 尤老四心中倍感焦急,他一把甩开纠缠自己的那名小混混,然后急火火地抓起地上的木棍,凶神恶煞似的朝詹大善等人追了过去! “快跑,快跑!”詹大善回头看见挥舞木棍的尤老四和扛着锄头赶来支援的村民们,顿时心生恐惧。 他们在惊恐中不得不松开刘莺的手臂,然后迈开双腿狼狈的逃走了。 尤老四憋着怒气又追了詹大善一段路。可他没料到的是,马车旁边的那名小混混真是坏到家了,只见他瞅准时机,顺手拎起马车上那个装着纱线的布袋,飞也似地逃走了。 此时,刘莺在惊恐中还没有回过神来,她浑身战栗地跪坐在地上,忍不住呜呜地哭泣着。 过了好一会儿,额角淌着鲜血的尤老四,才一脸疲惫地走了过来。 他微微蹲身向刘莺伸手示意:“丫头,起来吧。” 刘莺抬起头,看着尤老四那额角流出的血迹,不敢再迟疑,连忙扶着他的手臂站起身来。 “这帮畜牲,光天化日之下抢女人,还有没有王法?” “詹大善这个混蛋,竟没人敢治他,这是什么世道?” “你说,这个丫头怎么得罪他了呢?” 乡民们拄着锄头,看着尤老四把刘莺扶上马车、又匆匆挥鞭打马离开的背影,不禁议论纷纷。 不到半个时辰,尤老四便赶着马车有气无力地返回东家的大院门口。 东家老头迎出门来,看着马车上灰头土脸、衣裳破损的刘莺和尤老四,不禁大惊失色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啦?我要你带回来的纱线呢?” “在路上被人抢了……”尤老四费力的爬下马车,一脸愧疚的回答。 “抢了?你们这是,得罪什么人了?” “路上碰到几个小混混,说这丫头欠他们的钱,要把她拖走,”尤老四照实回答:“我不让,就跟他们打起来了,后来他们趁我不注意,把装纱的布袋偷走了……” “唉哟,你看,你看这算个什么事啊?”东家老头不禁埋怨起来。接着他又转头问刘莺:“你欠人家钱啦?” 刘莺连忙跪倒在地,一脸委屈地哭诉道:“我没欠他们的钱,是他们总是欺负我,每次一见到我就要过来找茬。” “总是欺负你……那你以前肯定是得罪他们了吧,不然,人家为什么要跟你过不去呢?”东家老头摇着头,“这下倒好,连我也跟着倒霉了。” “爷爷,刘莺给你添麻烦了,你的纱线我来赔……我不要工钱给你干活吧。”刘莺连忙磕头请求。 “算了,算了,这次损失也不大,不用你赔。”东家老头摆了摆手,“你,你先回去吧。” “是。”刘莺答应着站起身,然后低头离开了。 第201章 鲁氏叔侄密谋挟持许瑕 这时,于奶奶和那几名绣工也好奇地走出门来看热闹。她们盯着尤老四额角流出的血迹,不禁满怀同情地七嘴八舌起来: “老四,你快去找药师看看吧,这可开不得玩笑……” “唉哟,你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种麻烦事,今天这是怎么啦?” “那丫头有没有伤着呢?”于奶奶看着刘莺离开的背影,不禁担心地问道。 “她应该没事,只是吓得够呛。”尤老四摸了摸自己的额角回答。 “哦,”几个看热闹的女人不禁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那就好……长得好看的丫头,身边总是是非多。” 女人们叽叽喳喳的喧闹声,倒是提醒了东家老头。他思忖了一会儿,然后对于奶奶叮嘱道:“于奶奶,你们今后不要再让这个丫头干活了……以前,孟法师说她是个扫把星,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咱们还是离她远一点好。” 雍丘城内,鲁氏叔侄居住的院落里,鲁襄和鲁必残两人在一张矮几前相对而坐。 昏暗的油灯闪烁着,忽明忽暗地照在他们叔侄二人的脸上,气氛显得相当愁闷与孤寂。 “四叔,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鲁必残感到很迷茫,“子虞若是真被许瑕送往商丘,那我们可就一无所有了。” “决不能任由他许瑕胡来。”说道这里,鲁襄又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事,算是你四叔我犯糊涂了。真不该邀请许瑕来雍丘……他许瑕不来,说不定我们还能想到其他法子,他这一来,倒是把我们的后路给彻底堵死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鲁必残又重复问了一句。 “既然已无退路,那就只能拼了,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干脆一点。”鲁襄一脸淡然。 “怎么拼?城内有上万名郑军。就侄儿手底下这几十号人,恐怕给他们塞牙缝都不够。”鲁必残感到很为难。 “谁要你去跟郑军硬拼?想法子抓住他们这些领军的头目不就行了?”鲁襄回答道。 鲁必残很清楚:要想同时拿下郑军的这些师帅、旅帅几乎不可能。他们都跟各自的队伍一起,分散在城中各处。就算有曹阙和曹永手里的毒蜂,也不可能一次性把他们全部毒倒。 鲁必残忧心忡忡:“一旦有漏网之鱼,那我们就彻底完了。” “举办一场宴会,把他们聚在一起,然后再让曹永释放毒蜂,不就行了?”鲁襄显得胸有成竹,“不过,这宴会不能由我们来举办,免得他许瑕生疑。” 鲁襄叔侄最终决定:请曹阙去雍丘驿馆里传话,让他说服子虞,在雍丘驿馆里举办一场宴会。到时再邀请许瑕、符苓和他的部下们一同赴宴。 “只是,不知那曹阙是否可靠?”鲁必残还是有点不放心。 “我看没什么问题,上次去郑国,是曹阙主动提出来,让曹永一路护送我和子虞。这次搜寻子德,他又主动要求用曹永的黑蜂引路。”鲁襄一脸笃定地回答,“我看,他这个乡野药师,为了子侄的前途,是铁定心要跟我们站一起了。”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乌泥坎那边,曹阙的兄弟和侄子,你也给我盯紧一点。有了他们的牵制,就算曹阙有异心,他也不敢轻举妄动。”鲁襄接着叮嘱道。 “侄儿记下了……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把曹阙请来,”鲁必残边说边站起身,向鲁襄一拱手,“四叔,具体怎么实施,等会我们再进一步商议。” 第202章 红背黑蜂培育成功 血丝流苏林的凹坑下,曹阔父子三人的表情,此刻显得有些神秘,又有些期待和担忧。 这时,曹阔轻声吩咐曹基,让他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一个蜂箱。 然后,他们父子三人便满怀希望的凑上前去,紧张的察看着。 只见蜂箱内,每一块蜂巢隔板上都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小拇指大小的黑蜂。 而且,与以往看到的黑蜂不同,现在这些黑蜂的背上,都明显地出现了一个血红色的斑块——成功了!功夫不负有心人,花费了这么多的精力,他们父子三人终于培育出了红背黑蜂! 鉴于凹坑侧壁上还有伍长赵申夷等人在无所事事的游荡。 所以,曹阔父子三人也不敢表现得太兴奋,他们只能强压着内心的激动,欣喜的交换着眼神,然后在一起低声商议着: “爹,你说这红背黑蜂到底有没有古书上说的那么玄乎?”曹奠信手捏起一只黑蜂,把它放到曹阔的掌心里,一边好奇的问道。 “谁知道呢?我也是第一次见这种黑蜂。”曹阔定睛端详着手里的红背黑蜂,似乎在自言自语的说道,“咱们得去林子里找个人……找个落单的人试一试。” “这个很简单,我去吧……我带几只黑蜂出去试试看。”曹基显得非常兴奋,于是自告奋勇的向曹阔提出请求。 乌泥坎的森林里,媿钩一个人弯着腰在枯枝败叶间慢慢的搜寻。 他身边的竹篮里,已经收集到了不少蘑菇。 今天的收获不错,让媿钩颇感兴奋,继续在自顾的四处翻找着。 这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红背黑蜂,在媿钩头顶上的枝叶间,“嗡嗡”的盘旋飞绕着。 而此时的媿钩正弯着腰,一门心思地翻找着蘑菇,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悄悄逼近。 黑蜂在空中盘旋了一阵子,便悄无声息地降落在媿钩的衣领处,慢慢的爬动着。没过多久,它便趁媿钩不注意,在他后脖颈处狠狠地蛰了一针! 突如其来的刺痛与瘙痒,让媿钩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朝自己后脖颈处重重地拍了一掌。 然后,他又捏起那只被自己拍扁的红背黑蜂,放在眼前端详了一会儿,并略带厌弃地弹弹手指扔掉它。 接着,媿钩又聚精会神的继续在枯枝败叶中翻找着蘑菇。 没过多久,媿钩便渐渐地感到头晕脑胀、双眼昏花。 他在迷茫中发现:林地里的树干和枝叶都慢慢出现了重影,并左右摇晃起来。 媿钩使劲的揉了揉眼睛,此时身体竟然已经站立不稳。只见他双腿发软头一歪,整个身体便无力地瘫倒在地,很快就晕死过去。 枝头上的一只八哥歪着头,静静地看着晕倒在地上的媿钩,接着它又飞速的俯冲下来,啄起那只被媿钩拍扁的红背黑蜂,仰着脖子吞了下去。 随即,八哥又扑扇着翅膀,腾空而起,一边咕咕地叫着飞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媿钩才慢慢的苏醒过来。他微微睁开双眼,目光呆滞的看着四周,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痴傻无情。 更让人惊讶地是,此时他的眼睛里已经布满了血丝,脸上却苍白得看不见一丝血色,手脚也跟着变得僵硬起来。 媿钩一顿一顿的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拎起地上的竹篮,嘴里发出“嘶嘶”的喘息声,一步一步的朝树林外走去。 第203章 换人失败子虞设宴 大宋国都城商丘,赤泉宫内。 在太医们的精心调养下,子德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 这天,他又头顶冕旒礼冠、一脸威仪地端坐在大殿高台的主位上。 “司马大人,雍丘城那边有没有新的消息传来?”子德扫视着台下的几位肱骨重臣,目光最后停在了司马皇非我身上。 皇非我听到子德在点名叫自己,于是双手托举一卷竹简走出队列。 他朗声向子德奏报:“禀君上,有!郑国乐师许瑕已经到达雍丘城,眼下他已传来书信,想要用公子子虞换取咱大宋国的雍丘城。” 子德一听,不禁大为惊诧:这种以人换城的主意,是他从没预料到的。 其他的大臣们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吃惊不已,大家都忍不住左右相顾、窃窃私语起来。 子德身边袖手候立着的宦官陈刿,反应倒是迅速。 他忙不迭地走下台阶,从皇非我手里接过简牍,然后返身走到子德的身边,毕恭毕敬地把竹简交到子德的手里。 子德展开竹简,双目凝神,仔细地看了看那上面的内容,然后不屑一顾的将它扔在长案上。 “这个许瑕,一直对咱们的雍丘城贼心不死。现在他倒是占到了先机,派兵侥幸占据了这座城池。”子德用手指敲着长案上的简牍,面无表情地陈述,“子虞也在他们手里……他的意思是,只要我们跟他签订割城协议,他就放子虞回来。” “他开出的这个条件,诸位怎么看?” “君上,这种无理要求,我们暂时不必理会。”皇非我朗声回答,“他既然想利用子虞当人质,想必也不敢伤害他。” 子德转头又看向司寇乐朱锄,征询他的意见:“司寇大人,你的看法呢?” 乐朱锄正为自己当年办错子虞一案而自责,于是躬身施礼道:“禀君上,微臣以为,那雍丘城已经被郑军占领了,我们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夺回来。不如就答应他们,先把子虞接回来再说……” “乐大人的建议鄙人不敢苟同。”左师灵不缓忍不住拱手走上前来,打断乐朱锄的话,“君上,微臣以为,许瑕这个时候提条件显得有点诡异:郑军已经占领了雍丘城,他却还要主动求和,这说明了什么?” “嗯?”经灵不缓这么一提醒,子德也隐约意识到了不对劲,“左师的看法是?” “依微臣看来,他许瑕很担心我们会攻城。”灵不缓一脸笃定,“边关也不见有其他郑军增援雍丘城。这说明,雍丘城内的郑军只是一支孤军,他们并没有信心长久坚守这座城池。” “所以,他许瑕才急于求和。他越是急切,我们就越不能答应他的条件。他越是担心,我们倒不如再添一把火,让城外的钟离子规和公孙简带兵围困雍丘城,说不定就能找到突破口。”灵不缓最后总结道。 “可是,子虞毕竟在他们手里,假如把他逼急了,恐怕……”子德还是有点担心子虞的安全。 这时,司马皇非我只好犹豫地抱拳建议:“君上,咱们要不先听听老太后的意见再说吧。” 雍丘县衙的后堂里,许瑕和下军佐符苓跪坐在软垫上,一边品茶一边闲聊着。 “符将军,咱们以人换城的事,商丘那边有没有回音?”许瑕显得有些心急。 “暂时没有,大人也不必心急。”符苓抱拳回答,“此事事关重大,应该不会那么快有回音。” “嗯,我是担心夜长梦多。”许瑕喝了一口茶,然后转过话题,“公子子虞这个时候要在雍丘驿馆里举办宴会,说是要答谢咱们。符将军怎么看?” “这个不好说。卑职接到他的请柬,当时也感觉挺意外的:他这么一个被动、文弱的人,怎么突然会想到主动宴请大家?”符苓感到有些疑惑。 “会不会是鲁襄在背后指使的?”许瑕猜测道,“我们用子虞换取雍丘城的计划,他鲁襄可是很不满。” “这几天鲁襄叔侄都没有进入过雍丘驿馆,药师曹阙倒是进去过两次。”符苓捏着胡须沉吟道,“难道是鲁襄通过曹阙传话给子虞的?” “我看有这个可能。”许瑕点了点头。 “那咱们还要不要赴宴?毕竟许大人的安全可不是小事。”符苓以征询的目光望着许瑕。 “人家专程邀请,我们自然是要赴约的。否则,不但有失礼节,恐怕还会遭人笑话……整个雍丘城都在将军的掌控之中,你还担心什么呢?”许瑕一脸的不以为然。 “嗯。”符苓没有接话,而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将军提前做好应对准备就行了,如果他鲁襄真有异心,咱们就趁这个机会把他的狐狸尾巴揪出来……以绝后患。”许瑕喝了一口茶,忍不住用手掌盖住杯口,把它重重地拍在矮几上。 第204章 鲁襄曹阙密谋擒许瑕 商丘昭福宫内,许老太后佝偻着身子,目光有些呆滞的跪坐在软垫上,老半天都默不吭声。 弄得跪坐在她身边的子德都有些局促不安。 许瑕打算用子虞换取雍丘城的消息,子德刚才已经转告给了许老太后。 老太太听到后,一时间就变得犹豫起来,她痛惜这个十五年没有谋面的爱孙,更为许瑕的无礼要求感到愤怒。 “这个事,你有没有跟三族六卿们商量对策?”许老太后终于缓缓的抬起头,用她那凹陷的眼睛盯着子德。 “孙儿跟他们商量过了,他们也感到左右为难,所以想听听奶奶的意见。”子德照实回答。 “我的意见……我一个老婆子能有什么意见呢?”许老太后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淡然地说道,“自从你经历过这次劫难以后,我也想明白了,你是一国之君,是咱们子家的顶梁柱,也是这大宋国的顶梁柱,你不能倒,更不能有软肋被人拿捏。” “现在看来,那鲁襄也好、许瑕也罢,都把子虞当作你的软肋,也当作奶奶的软肋。”老太太絮絮叨叨起来,“他们以此为要挟,弄得咱们举止失措、很是被动……然后呢,他们就能从中获利。” “是的,奶奶所言极是。”子德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咱们再也不能上他们的当了。”许老太后轻轻的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既然你们想听奶奶的意见,那奶奶就给你交个底吧:决不能答应许瑕的条件,咱大宋国的国土,寸土必争……祖先留下来的土地,你子德必须给我守好了。” “是。”子德闻言,不禁放下心来,他连忙俯身向老太太叩头,“孙儿谨遵奶奶的教诲。” “至于子虞,咱们是能救则救。你可以派出一小队精兵,找机会潜入雍丘城中,看看有没有机会把他救出来。”说到这里,许老太后不禁又叹了一口气,“唉,这苦命的孩子……如果能救出来那是最好,如果救不出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是,孙儿知道了。”子德说着便站起身来,拱手向老太太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孙儿这就去安排。” “嗯……唉!”许老太后望着子德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掏出手绢擦了擦眼泪,神情又慢慢变得黯淡下来。 雍丘驿馆旁边的院落里,曹阙正在整理着药箱。 这时曹永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附在他耳边轻声禀报:“二叔,三叔那边传来消息说,红背黑蜂已经培育成功了。” “当真?”曹阙欣喜的抬起头,“有没有找人测试一下被蛰咬后的症状?” “测试过了,症状就跟古书说的一模一样!”曹永表情诡异的回答。 “那太好了,太好了……”曹阙顿时喜不自胜,兴奋得不停的搓着手,“老天佑我,老天佑我啊!这红背黑蜂来得真是太及时了,你得赶紧将蜂箱运到城里来!” “侄儿也想运回来。不过,鲁必残已经派人盯住了三叔他们,而且那几个兵跟三叔吃住在一起,已经不惧黑蜂叮咬了。”曹永显得有些愁闷,“没有鲁必残的印信,他们恐怕不会允许我们把蜂箱往外运。” “这个好办。明天晚上,鲁襄叔侄会以子虞的名义宴请许瑕和郑军将帅,”曹阙用手捋着他下巴上的黑须,微微一笑,“咱们叔侄几个也该好好合计合计了。” 当晚,曹阙带着曹永,趁着夜色应约来到鲁氏叔侄居住的院落里,跟他们坐在一起悄然商议着。 “据我鲁某估计,明天晚上,许瑕和符苓及其手下将会有二十人参加宴会。曹先生,你的黑蜂同时对付二十个人有没有把握?”鲁襄感觉有点不放心,于是颇感担忧地询问曹阙。 曹阙闻言,连忙向鲁襄拱手作揖:“鲁大人请放心,我那黑蜂虽然不多,不过对付二十个人还是不在话下,鲁大人只管安排就是了。” “那就好,那就好。”鲁襄赞许的看着曹阙和曹永,点了点头。 不过,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继续询问曹阙:“这毒蜂要是攻击咱们怎么办?想必它们也不会有敌我识别的能力吧?” “这个很简单,这也是曹某正要给你们介绍的东西。”曹阙边说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来,“这里面是避蜂膏,你们二位进驿馆前,往后脖颈处抹一些,就不会再遭受黑蜂的攻击了……公子那里,我已经给他留了一小瓶。” “哦。”鲁襄伸手接过小瓷瓶,好奇地拔开瓶塞凑到鼻孔前闻了闻,只觉得有一股蜂蜜的清香飘了出来。 他没有怀疑,于是赶紧将瓷瓶揣进怀里,然后吩咐鲁必残:“这次抓捕计划,你是怎么安排的?事先跟曹先生和曹永交个底吧。” “好的。曹先生,明晚我会随同鲁大人进驿馆参加宴会,到时再指挥驿馆里的内应相机行事。”鲁必残向曹阙和曹永一拱手,然后又转头对曹永说道,“我手下这几十名弟兄就暂时交给曹永指挥,你们潜伏在驿馆外,随时准备支援我们。如果遇到郑军的援兵,那就全力阻击,尽量为我们擒拿许瑕拖延时间。” “曹永谢谢师帅的信任。”曹永连忙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向鲁必残致谢。 “曹先生,请你务必在酉时三刻释放毒蜂。”鲁必残接着又叮嘱曹阙,“等到把许瑕和郑军将士毒倒后,我们会在驿馆内打开大门,曹永到时候就进驿馆配合我逮人就行了。” “师帅尽管放心,我曹某一定依计行事。”曹阙赶紧点头作出承诺。 “嗯,那就这么办吧。”一旁的鲁襄满意捋着他下颌上的白须,抬眼看了看曹阙和曹永,然后客套地问道,“你们两位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曹阙和曹永一齐站起身来,向鲁襄叔侄抱拳躬身,一边恭维一边信誓旦旦: “师帅这个计划考虑得很周全,曹永感谢鲁大人和师帅的信任!” “我曹某也豁出去了,这次一定帮鲁大人和师帅解除郑军的祸患。” 第205章 雍丘驿馆内举行宴会 夕阳收起最后一丝余晖,整个雍丘城便显得朦胧暗淡下来,各条街巷又渐渐归于宁静。 不过,在雍丘驿馆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只见庭院里和走廊上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主楼正中的宴会大厅也早已被下人们装点得华丽典雅,金碧辉煌。 大厅中央正上首是三张主桌,显然是为子虞、许瑕和鲁襄等人准备的。 主桌的两侧,则各自纵列摆放着两排矮几,想必就是师帅鲁必残、下军佐符苓及其下属们的就餐之所。 为了能在这次宴会上成功拘禁许瑕和符苓等人,鲁必残让曹永和他的随从们事先埋伏在驿馆外,随时准备接应。 鲁必残则在驿馆内暗中指挥赵庭朔和赵廷望兄弟俩当内应,重点是对付戴蒙。 鲁必残希望通过内外夹击、里应外合的方式,把许瑕和符苓等人一网打尽——只要抓住了他们这些主要人员,城内的那一万郑军便群龙无首,也就只能乖乖听话了。 而符苓这边也没有闲着,虽说整个雍丘城都处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并不相信鲁襄叔侄真会翻起什么大浪。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符苓还是命令旅帅郑非不得参加宴会。 并让他率领五百名随从,蹲守在离驿馆最近的一座军营里,随时等候驿馆内的指令。 雍丘驿馆里的护卫事项,自然是由戴蒙负责。 除了鲁襄、曹阙和鲁必残等少数人以外,今晚来驿馆参加宴会的人几乎都是郑军的武将们。 戴蒙刚投诚过来不久,自然也希望好好表现。 他于是严令随从们一切都得按自己地指令行事,没有自己的允许,随从们不得进入宴会大厅,以防不测。 此刻,驿馆内的下人们正在宴会大厅里来回穿梭、忙碌不已。 没过多久,他们就将各种山珍海味、琼浆玉液分别摆放在三张主桌和那些矮几上。 顿时,整个大厅里就呈现出了一片饕餮盛宴:只见各种美食琳琅满目,散发出诱人的香味,真是让人垂涎欲滴。 这时,子虞以主人的身份领着许瑕和鲁襄走进宴会大厅。 他们彼此客套推让一番后,便陆续坐到三张主桌跟前。 下军佐符苓则率领着他手下的十多名师帅、旅帅,按照职位高低、长幼尊卑的顺序,依次在那四排矮几后盘腿坐了下来。 只见他们一个个盯着矮几上的美味佳肴,都不禁偷偷的直咽口水。 曹阙和鲁必残倒是识趣,他俩不争不抢,偷偷地坐在大厅角落的矮几旁,尽量避开大伙的视线,以便见机行事。 随着一阵美妙的奏乐声过后,宴会正式开始。 只见子虞从主桌边站起身来,端起酒杯朗声说道:“诸位,我子虞为宋国权臣们所不容,一直在鲁大人的陪护下东躲西藏、颠沛流离。” “如今,许大人、符将军和众位师帅、旅帅们为子虞争得了这片落脚之地,实在是让鄙人感激不尽……大家都是我子虞的恩人。所以这杯酒,我要敬给所有的恩人们,咱们一起干杯!” “干杯,干杯!”大伙也都欢呼着纷纷举起酒杯,面向子虞微微鞠躬,然后便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大厅里很快便热络起来,那些师帅旅帅们也不再客气,一个个拿刀举筷,大块朵颐着,只吃得满嘴流油、好不快活。 酒过三巡,许瑕也忍不住双手端起酒杯,向子虞和鲁襄一拱手:“咱们此次能够拿下这座雍丘城,公子和鲁大人在其中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实在是功不可没。来,为咱们的共同胜利,干了这一杯!” “干杯!”子虞和鲁襄急忙端酒起身,一齐向许瑕拱手作揖,接着便跟大厅里的郑军将士们一起,互相恭维着又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伴随着阵阵丝竹之声,美食宴会继续进行着,大伙觥筹交错,言语欢畅,整个宴会大厅都沉浸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当中。 宴会大厅外,都尉戴蒙一刻都不敢放松,只见他脸色凝重的率领着两名随从,脚步不停的在各处巡逻;并不时地叮嘱那些站岗值守的护兵,生怕有意外情况发生。 “许大人,我鲁某跟公子一起,客居郑国,得到了许大人地细心照顾;如今能在雍丘城里安居下来,也完全得益于许大人的居中谋划。”鲁襄端起酒杯,向许瑕拱手施礼,“鲁某在这里敬许大人一杯,感谢许大人的知遇之恩。” “客气了,鲁大人客气了。”许瑕此时已经微醉,他赶紧端起酒杯,嘴里客套地应付着,“咱们同舟共济,干杯!” “干杯,干杯!”符苓和他的手下们又高声附和着端起了酒杯。 今天的佳肴美酒真是让大伙过瘾不已,心情也都跟着放松下来。 不过,他们没留意地是,在宴会大厅的一个角落里,鲁必残正在跟赵廷朔悄声耳语着。 第206章 许瑕和符苓被团灭 宴会大厅里很是热闹,而戴蒙却还在驿馆的走廊上略显落寞的巡逻。这时,只见赵庭朔匆匆忙忙走上前来,他向戴蒙双手抱拳禀报:“戴大人,符苓将军请你过去一趟,说是要奖赏戴大人。” “哦,”戴蒙不禁心头暗喜,于是转身吩咐身后的两名随从,“你们先在这里候着,我去去就来。”说着,他便跟在赵廷朔身后,往宴会大厅赶去。 不过,戴蒙所不知道的是,赵廷朔的弟弟赵廷望正手持木棍,躲在一个阴暗角落里候着他。 赵廷朔不紧不慢的往前走,戴蒙则毫不迟疑地跟在他身后。 当他们穿过走廊的拐角处时,忽听得“咚”的一声闷响,戴蒙只觉得头部剧痛、眼前发黑,他来不及叫喊一声,便已腿脚发软、晕死过去。 听到声响的赵廷朔急忙转过身来,与赵廷望一起,将戴蒙捆了个结实,然后架着他扔进驿馆偏僻处的一间小房间里。 在宴会大厅里,下军佐符苓满脸醉意,端着酒杯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向主桌上的子虞微微一躬身:“公子,咱们相聚在这雍丘城中,情同手足。公子今后有什么需要我符某帮忙的,你尽管直说,只要我符某能办到的,绝不含糊……来,公子,为我们的手足之情干杯。” “干杯!”大伙又纷纷举杯。 子虞站起身来,也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然后他便盯着符苓,接过话头:“符将军的刚毅直爽,令子虞深感佩服。要说帮忙,子虞这里还真有一事相求。” “哦?”符苓不禁有些诧异,心里说,我就客套一下,你竟然还当真了?他于是放下手里的酒杯,向子虞抱拳拱手,“公子请讲。” “子虞请符将军答应我,明天就率领郑军离开雍丘城,回郑国!”子虞双眼瞪着符苓,一字一句的说道。 “啊!”符苓闻言,不禁大吃一惊。 他手下的师帅旅帅们也莫名其妙,大家纷纷放下手中的吃食和酒杯,怔怔地望着子虞。 坐在主桌上的许瑕倒是反应迅速,他一脸不解的向子虞抱拳拱手:“公子何出此言?” 子虞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盯着符苓威胁道:“看来符将军是不打算走咯?那就别怪鄙人不客气了!” 子虞说着便抓起酒杯狠狠的朝地上砸去!随着酒杯落地发出一声脆响,门外顿时便“嗡嗡”地飞进来一群黑蜂。 只见它们在宴会大厅上空时聚时散,绕着房梁疾速的上下翻飞着、冲刺着。 “公子,你这是要干嘛?”许瑕在惊恐中不禁大喊一声。 符苓这时候也顿感不妙,他于是急匆匆的低吼一声:“弟兄们,抄家伙!” 不过,此时已经晚了,只见房梁上的黑蜂群突然就像是接到了命令似的,一齐朝宴会大厅里的众人飞刺下来。 “啊,唉哟!”宴会大厅里顿时乱作一团,人们纷纷挥起手臂拍打、驱赶着头顶上空的黑蜂群,或者用衣服抱头钻到矮几之下。 不过,这样的反抗只是徒劳,不一会儿,许瑕、符苓和他的手下们便纷纷被黑蜂蛰中,一脸痛苦地嚎叫着,滚倒在地。 鲁襄和鲁必残呢,仗着自己涂抹过避蜂膏,一脸平静地站在一旁看热闹。 不过他们也没高兴太久,当黑蜂群蛰翻许瑕等人后,剩余的几只黑蜂竟又凶神恶煞般的朝他们叔侄二人飞扑下来! “唉哟,唉哟!”鲁襄和鲁必残猝不及防,立刻就被黑蜂蛰中,随即也滚倒在地,惨叫着挣扎起来。 此刻,大厅里只剩下子虞和曹阙两人没有遭受黑蜂的蛰咬。 显然,曹阙提前交给鲁襄的所谓“避蜂膏”,并不能规避黑蜂地攻击。他只是趁此机会帮子虞把鲁襄叔侄也清理掉而已。 “公子,我们走,快!”曹阙火急火燎的向子虞挥手示意——他们必须在驿馆护兵们赶到之前离开。 否则,引起护兵的怀疑就麻烦了,毕竟,一屋子的人都被毒蜂蛰翻,就你们两个没事,人家不怀疑才怪。 而且,这一次释放的黑蜂数量较多,已经耗光了曹阙父子三人手里的储备。此时如果再遭受驿馆护兵的攻击,他曹阙是绝对没有还手之力的。 子虞听到曹阙的呼喊声,自然也不敢继续在大厅里停留了。 他于是紧跟在曹阙身后,一溜烟似的跑回自己房间,躲藏了起来。 第207章 曹永顺利掌控全局 雍丘驿馆内,护兵们听到宴会大厅里传来众人的惨叫声,一个个都惊悚不已。 由于戴蒙已经跟大伙强调过:为了保障大厅里的安全,任何人想要靠近大厅,都必须经过戴蒙允许。 可现在戴蒙竟然不知去向,这让护兵们顿时失去了主心骨,他们此刻一个个显得犹豫不决、不知所措——这才让子虞和曹阙得以从容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宴会大厅里又逐渐恢复了平静,终于有几个胆大的护兵悄悄走到大厅门口一看,顿时就傻眼了:只见张灯结彩的宴会大厅里,此时已是杯盘狼藉、案倾几翻,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来具“尸体”,有的还在无力地挣扎着。不过,多数已经没了动静。 “来人啊,快来人啊。”几名护兵着急起来,他们惊慌失措的奔走呼号着,很快就把其他同伴叫了过来。 除了驿馆门口还留有两名兵丁在守候以外,驿馆内剩余的十几名护兵此刻全都汇集在宴会大厅里。 大伙手忙脚乱的把晕厥在地上的许瑕、鲁襄、鲁必残和郑军将领们抬到大厅各处分散开来,然后给他们掐人中、扇耳光,徒劳的施救。 “咱们这么瞎救是没有效果的。快去找曹先生,我记得曹先生今晚也参加了宴会的。”一名护兵突然记起来了,“他人呢?” “我去找。”另一名护兵站起身,一边抬腿往大厅外跑,一边高声呼喊,“曹先生,曹先生!” 很快,曹阙就肩背药箱、手里拎着两个大葫芦赶了过来,他抬眼看了看满地的“尸体”和正在慌乱施救的护兵们,于是故作惊慌的喊叫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刚离开一阵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曹先生,你快救救他们吧。” “对呀,快救救他们,再迟一会儿恐怕就来不及了。”兵丁们纷纷请求。 曹阙低头弓身,四处搜寻了着,然后停留在不省人事的符苓身边。 他蹲下身来,装模作样的用手探了探符苓的鼻息,接着又敷衍的给他搭了一下脉。这才吩咐身边的护兵们:“还有救,你们把他扶得坐起来,先喂点汤药试试。” 曹阙不慌不忙的拔开葫芦塞子,倒出一碗黄灿灿的汤药。 一名护兵接过汤药,转身就想给符苓喂下去。 不过,他被曹阙叫住了:“等会,还得加一点药引子。” 曹阙边说边打开身边的药箱,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 然后,他用手指轻轻叩击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点黑色粉末洒在药碗里,接着又拿银针在药碗里搅匀了,这才挥手说道:“可以了,给符将军喂下去吧。” “是,”那名兵丁答应一声,然后在同伴地协助下,开始给符苓喂药。 其他的护兵们则跟随在曹阙的身边,等候他调药。一边悄声议论着: “幸亏有曹先生在,不然就麻烦了。” “就是。你说在这节骨眼上,戴蒙戴大人怎么不见人了呢?” “戴大人……我看见赵廷朔找过他。” “赵廷朔?赵廷朔人呢?” 与宴会大厅里的混乱与嘈杂相比,此刻,驿馆门口倒是显得颇为安静。 两名兵丁略显紧张地站在门口,眼睛警惕地盯着外面的街道。 “你在这里盯着,我去方便一下。”这时,其中一名兵丁似乎有点憋不住了,他向同伴叮嘱了一句,于是便朝院墙角落里走去。 赵廷朔和赵廷望兄弟俩个,这时正蹲守在院墙角落的暗影里。 他们趁这名兵丁刚要解开裤带、放松警惕之时,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一个捂嘴一个捅刀,悄无声息地结果了他。 接着,他们兄弟俩个便一前一后、大摇大摆地走向驿馆门口。 正在门口值守的那名兵丁有些奇怪,于是打着招呼问道:“赵庭望,你们两个来这里干什么?” “戴大人命令我们过来门口值守。”赵廷望敷衍地回应了一句。 正说着,忽然就见驿馆外的街道那头涌来一群黑压压的人。 “他们是什么人?”守门的兵丁疑惑地伸头张望,刚要准备大声喝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身后的赵氏兄弟又一齐飞扑上前,捂嘴挥刀,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他。 曹永带着他手下那几十名随从,一身黑衣装束,并且都用黑布蒙住面孔,脚步轻快地飞奔至驿馆门口。 赵廷朔和赵廷望没有迟疑,赶紧打开驿馆大门,放他们一行人进入驿馆内。 接着,兄弟俩个又在前面引路,带领曹永和他的手下火急火燎地往宴会大厅赶去。 此刻的宴会大厅里,曹阙和那十几名护兵还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忙着给郑军将领们喂药。 “都别动,谁敢动我就杀谁!”这时,曹永大吼着率领他的随从们迅猛地冲进宴会大厅里。 他们一个个手举佩刀,迅速地逼近正在忙着灌药的驿馆护兵们。 护兵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面对这群蒙面黑衣人手里那寒光闪闪的刀刃,他们心里都没了底气。 加上戴蒙又不在,大家已经失去了主心骨,于是所有人都不敢反抗,乖乖地按照曹永的吩咐,双手抱头,默默地走到墙边蹲下。 曹永抬腿跨步,弯着腰在满地的伤员中仔细搜寻。 很快,他就找到了昏迷中许瑕、鲁襄和鲁必残三人。 曹永不声不响地在鲁必残的怀里摸索了一会儿,很快就摸出一枚小小的印玺。他随手把印玺藏进自己兜里,这才转过头来,吩咐身后的随从们:“带上这三个,咱们撤!” 第208章 旅帅郑非来迟一步 再说旅帅郑非,他受符苓的指令,蹲守在离驿馆最近的郑军军营里,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虽说他并不认为今晚一定会发生变故,不过也不敢掉以轻心。于是不时地派出探子,打探驿馆那边的情况。 这时,探子正蹑手蹑脚地潜伏在驿馆外的一个阴暗角落里,悄悄地窥探着驿馆门口的动静。 当曹永率领手下的兵丁们打开大门,把许瑕和鲁襄叔侄架出去时,探子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于是一溜烟似的赶紧跑去向郑非禀报。 “报——”探子一路飞奔着冲进一间厅堂内,然后双手抱拳,“禀旅帅,驿馆内已经出现变故。就在刚刚,小的亲眼看见有三个人在昏迷中被押出驿馆!” 郑非不禁大吃一惊,真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他于是连忙问道,“有没有看清楚,押出来的人是谁?” “天太黑,看不清楚,不过从穿着上来看,其中一个像是许大人。” “不好!”郑非赶紧站起身,挥手招呼手下,“弟兄们,马上集合队伍,大家随我即刻赶往雍丘驿馆。” 此刻的雍丘驿馆,正笼罩在浓浓的夜色之中,四周安静得很。 这时,随着“吱呀”一声轻响,驿馆大门又被人偷偷地拉开一条缝隙。 只见赵廷朔伸头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便和赵廷望一起,护着公子子虞,悄悄地走出驿馆大门,然后趁着夜色离开了。 没过多久,郑非便率领着百余名随从,手举火把、腰挎佩刀,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当他看到驿馆大门洞开、门口不见一个护兵之时,立刻就感到不妙。 “冲!快随我进去看看。”郑非在情急之中一挥手,然后一马当先冲进驿馆。 在驿馆的宴会大厅里,曹阙倒是淡定得很,他在忙碌中偶尔抬起头来,眼见几名护兵还蹲在墙边发愣,于是向他们招手吩咐:“这里还有几个人没来得及喂药,你们都快来搭把手吧。” “是。”那几名护兵总算回过神来,连忙答应着走上前去帮忙。 这时,郑非率领他的一众手下冲进宴会大厅里,看到满地的伤员顿时就傻眼了。 他一把拎起一名护兵的领口,高声怒吼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禀旅帅,他们都被毒蜂蛰伤了,曹先生正在帮大伙救治。”护兵战战兢兢地抬起手来,把一只拍扁了的黑蜂举到郑非眼前,“刚才又来了一伙蒙面黑衣人,他们把许大人也押走了。” “什么?”郑非一听顿时惶恐起来,心底下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他不禁恼怒地冲护兵们吼道,“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啊?眼睁睁看着别人把许大人带走!” “他们人数众多,而且有备而来。我们正在救治伤员,结果被杀得措手不及。”护兵硬着头皮解释。 “一个驿馆都保护不了,真他娘的都是酒囊饭袋。”郑非松手甩开护兵,“戴蒙戴大人呢?” 护兵摸了摸被勒疼的脖颈,然后照实回答道:“禀旅帅,事发之前戴大人就不见了。” “唉,混蛋,都他娘的混蛋。”郑非有气不知该往哪里撒,只好挥起一拳狠狠地砸在大厅的木柱上。 然后他又环顾了一下正在大厅里忙碌的护兵和伤员们,知道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赶紧去城里搜寻许瑕要紧。 想到这里,郑非急忙又转身出门。 他一边往驿馆门口走,一边向随从们挥手喊道:“大伙都跟我走,咱们掘地三尺也要把许大人找到。” 只是,曹永的兵丁押着许瑕等三人,早已藏匿起来了。 此刻的街道上、小巷里,连半个人影都不见。 旅帅郑非和他的随从们现在想要寻人,又谈何容易? 只见他们相继奔出雍丘驿馆,然后分散开来,就跟无头苍蝇似的在各条街巷里穿行,折腾了大半夜,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 第209章 鲁襄许瑕身陷囹圄 “丫头,你咋这么早就回来了?”西门与丘家,陈氏见刘莺出门没多久,又折返回来,于是一脸狐疑地问道,“今天没活干了吗?” “不是……前天纱线被抢,东家老爷子说,是我招惹詹大善他们的,他不让我干了。”刘莺看起来比较难受,“他们还骂我是灾星。” “唉,你咋惹上那个詹大善了呢?”陈氏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不过她很快又意识到了不妥,于是赶紧打住话头,安慰刘莺,“不急,东方不亮西方亮,他那里不让你干,咱们去别家做就是了……” “走,我们先去二嫂子那里看看。”陈氏说着,便拉着刘莺的手往门外走去,“她那里如果没活,姨娘就带你去其他地方。” 此刻,在阴暗逼仄的囚室里,师帅鲁必残已经慢慢清醒过来。 他瞪大眼睛,努力地四下查看,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看清了囚室里的状况。 当他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堆干草上之时,不禁惊诧异常。 这是怎么回事?鲁必残急忙从干草堆中爬出来,伸手扶着囚室出口处的木栅栏站起身,同时嘴里还惊慌地吼叫道:“这是哪里?有人吗?” 囚室四周安安静静的,没人回应鲁必残的问话,他仿佛已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这更让他感到惶恐不安。 如此幽闭的环境,让鲁必残慢慢崩溃了,他只好双手抓着木栅栏,拼命地摇晃起来,一边高声喊道:“来人啊,来人!” “必残?必残,你怎么也被关进来了?”这时,鲁必残突然听到对面囚室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连忙定睛一看,只见对面囚室的木栅栏后,露出一张白发苍苍的脸。没错!那正是自己的四叔鲁襄。 “四叔!你也在这里?”鲁必残不禁大惊失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要陷害我们?” “还能有谁?肯定是子虞联合曹阙暗害我们叔侄二人了。”鲁襄一脸悲伤,嘴里恨恨地说道,“当时我被那毒蜂蛰伤,分明发现身旁的子虞竟安然无恙……” “也就是说,曹阙给我们的避蜂膏是假的了?”鲁必残此刻终于明白了,“而子虞拿到的避蜂膏是真的?” “唉,打了一辈子鹰,如今竟然被老鹰啄瞎了眼。”鲁襄没有回答鲁必残的问话,只是忍不住地摇头叹气,“咱爷俩精心谋划这次宴会,本来是想控制许瑕和郑国的那些将帅们,谁知道反被他曹阙给算计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鲁必残感觉浑身无力。 他懊恼的靠着木栅栏滑坐在地上,沉默了许久才又问道:“不知许瑕和符苓等人有没有被关押呢?” “哼,他们估计比咱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吧。”鲁襄用鼻孔闷哼了一声,接着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唉,曹阙这老小子藏得也太深了……” “鲁襄,你这个混蛋!”突然,鲁必残隔壁的囚室里竟然响起了许瑕的声音,“我许瑕帮了你那么多,你竟然还要害我?” 鲁襄一愣,连忙瞪大眼睛,仔细地盯着斜对面的那间囚室。 借着走廊上昏暗的一点光亮,他终于隐约分辨出了许瑕的身影。 “想不到许大人竟然也被关了进来,这雍丘城里上万名郑军居然还保护不了许大人,呵呵。”鲁襄忍不住调侃他一句,然后冷笑道,“你说你在帮我?恐怕只是在为你自己考虑吧……如果不是你执意要用子虞换这雍丘城、如果你兼顾我鲁某的感受,又何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你鲁氏族人犯下谋反之罪,罪不可赦,你竟然还想用子虞去换取他们的自由身?做梦去吧。”许瑕感到气恼不已,忍不住反驳,“我许某已经给你承诺过,只要换来这座城池,我就可以保障你们叔侄二人的生命安全和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可你偏不听,还要设计陷害我!现在怎么样?咱们一起被关押,这下你满意啦?” “我也没想到会事情变成这样……”鲁襄自知理亏,无力地辩驳一句后,便又哀叹起来:“唉,咱鲁家世代荣华,竟然毁在我手里!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你糊涂,愚蠢!”许瑕忍不住恨恨地骂道。 “鲁家完了……咱鲁家彻底完了!”鲁襄没有搭理许瑕,而是神经兮兮的念叨着。 不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神志陷入癫狂的状态:“哈哈,鲁家完了,完了也好……哈哈,哈哈哈哈……” 第210章 符苓和手下商讨寻人 下午,有传令兵过来传话给郑非,说下军佐符苓有要事找他相商,请他即刻去往雍丘县衙一趟。 郑非接令自然是不敢怠慢,他连忙整理行装挎上佩剑,带着两名随从就匆匆出门,一路急行朝雍丘县衙的方向赶去。 当他们经过一个路口时,郑非不经意间瞥见曹永和一名老者驾着马车,运着一个被麻布罩住的木箱匆匆忙忙地朝雍丘驿馆方向驶去。 郑非不禁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盯着曹永马车上的木箱,目送他们远去。 他隐约感觉其中定有玄机,可是又实在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于是便不再理会他们,迈开大步,率领两名随从朝雍丘县衙的方向赶去。 而就在此刻,雍丘驿馆旁边的院落里,曹阙正在整理着自己的药箱。 这时他又突然记起一件事来,连忙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伸头朝窗外喊道:“曹业,汤药熬好了没有?” “熬好了,等它凉一凉就行了。”曹业在灶房里回答道。 “那好,等会你把汤药送到县衙里去,交给符苓将军,告诉他们要准时喝药,免得遭受头痛之苦!”曹阙吩咐完,又继续捣鼓他的药箱。 县衙大堂里,众位师帅、旅帅正济济一堂。下军佐符苓端坐在公堂书案前,抬眼望着自己的一众手下,脸色显得颇为颓废和疲累。 昨夜遭受黑蜂的攻击,符苓和他的部下们都元气大伤。 不过万幸的是,他们得到了曹阙的及时救治。 经过今天一上午的昏睡调养,大伙现在终于缓过神来了。 一想到许瑕许大人失踪,符苓就焦虑得躺不好了:许瑕可是郑公的宠臣,如果在自己的保护下命丧黄泉或者不知所踪,那他符苓被革职查办都是轻的了,弄不好可能还会有牢狱之灾——不行,必须召集部下商量对策,希望尽快能找到许瑕。 “昨天的宴会,我们不幸都中了鲁襄和子虞的阴谋诡计,不但大伙遭到了毒蜂的叮咬,就连许大人也不见了。”符苓的显得很焦急,“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寻找许大人,大家都说说,看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有?” “说到寻人,也没有什么讨巧的办法。我的建议是,咱们分片负责,各自率领部下逐门逐户地搜,总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一名旅帅站起身来,向符苓抱拳建言。 “这种搜寻方式,不但扰民,而且还不见得有效果。”一名师帅随即起身反对,“与其漫无目的地搜寻,还不如把精力放在寻找线索上,看看子虞、鲁襄跟谁的关系密切,咱们严密监视他们的行踪,说不定就会有意外的收获。” 一旁的郑非颇感认同地接过话头:“师帅说得对,他们平素跟曹阙父子的联系比较多。如果我们从曹阙父子身上下手,也许就能发现子虞和鲁襄的踪迹。” “嗯,这么说来,难道曹先生跟鲁襄、子虞是一伙的?”符苓一脸狐疑地猜测。 “他们是一伙的?这种说法卑职不敢认同。”那名旅帅赶紧又站起来反驳,“昨天如果没有曹先生的出手相救,我们可就危险了,如果他们是一伙的,那曹先生为什么还要救我们?” “这……”符苓一时语塞。是啊,昨晚大伙都被那毒蜂叮咬得晕厥了,曹阙为什么还要出手相救呢?难道曹阙跟许瑕的失踪真的没有关联? 正当符苓沉吟着,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忽见一名亲兵走进公堂奏报:“禀将军,都尉戴蒙求见。” “好哇,昨晚的关键时刻,他竟然敢玩消失,而今天又突然出现了,”符苓一听不禁心头火起,“快叫他进来,我倒想听他解释解释。” 第211章 众人锁定曹阙父子三人 很快,戴蒙便满脸憔悴地走进公堂。昨夜被绑,他既不能挣脱也无法安睡,看来是吃了一些苦头。 只见他向符苓微微一躬身,同时又双手抱拳:“卑职见过符将军。” “戴蒙,昨晚你去哪里了?”符苓双眼瞪着戴蒙,颇为不满地问道。 “卑职无能,卑职昨夜遭到子虞的两名护兵暗算,被他们囚禁在驿馆内,现在才侥幸脱身。”戴蒙脸色戚然地回答。 “唉呀,你看你,竟然在这关键时刻出差错,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呢?”符苓忍不住在公堂书案上拍了一巴掌,一脸郁闷的责备。 戴蒙满脸愧疚,连忙单膝跪地,拱手向符苓请罪,“卑职无能,卑职请符将军治罪!”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你起来吧。”符苓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许大人已经被鲁襄和子虞挟持了,不知去向。你对这雍丘城比较熟悉,得赶紧想法子去寻找许大人才是。” “许大人被挟持之事,卑职也听别人说了,卑职正是为此事而来。”戴蒙边说边站起身,他左右环顾了一下,见符苓和两边的师帅、旅帅们都露出期待的眼神,于是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诸位昨夜都遭受了黑蜂的叮咬,你们可知那黑蜂是从哪里来的?” “从哪里来的?”众人纷纷询问,公堂之上也显得有些骚动起来。 “这种黑蜂伤人事件,几个月前就在城外的乌泥坎村落里发生过一次,而曹阙父子当时就在那个村落里……昨晚,这黑蜂又出现在雍丘驿馆里,可凑巧的是,他曹阙竟然又在现场!” “所以,卑职敢断定,这黑蜂就是出自曹阙之手!”戴蒙一脸笃定,“他跟子虞和鲁襄肯定是一伙的。咱们只要把他们父子抓来审问,必定就能找到许大人的去向。” 公堂之上顿时躁动起来,众人纷纷都左右相顾,忍不住低声议论着,一个个频频点头,几乎都认定曹阙就是毒蜂伤人事件的主谋了。 唯有那名旅帅的脑子还是转不过弯来,他又一次提出质疑:“我们明明都晕厥了,那曹阙为什么还要救我们,给我们喂汤药?” “或许,他们只是想抓许大人而已,并不想把事情闹大。”郑非在一旁猜测。 “不不不,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符苓忍不住摇了摇头。 显然,乐师许瑕被挟持,他符苓和手下的部将们是绝不会袖手不管的。 曹阙明知如此,却还要给大伙喂食汤药、救醒众人,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曹阙出手相救,想必背后还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可到底是什么阴谋呢?符苓一时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他于是询问戴蒙:“戴大人,你说说看,曹阙为什么要这么做?” “卑职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不过,他既然敢救醒诸位,想必也不惧大家找他的麻烦。”戴蒙的心里也没有答案,只好揣测着回应,“或许,他手里的毒蜂才让他这么有恃无恐吧。” “将军,我们一个个都是在沙场上血拼过来的,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他曹阙不就是有一些毒蜂吗?采取烟熏的手段就可以破解。”那名旅帅终于也明白了,他于是非常恼怒的站起身,负气地说道,“请将军即刻下令,卑职这就去把曹阙父子抓过来,只要对他们用刑,我就不信找不到许大人的下落……唉哟!”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就双手捂着脑袋滚倒在地、痛苦地喊叫起来。 站在他身旁的那名师帅见状,赶紧伸手准备去搀扶他。 可就在此时,师帅自己也感觉脑子里一阵痉挛,剧烈的疼痛随之传来。 “唉哟!”师帅用手按头,背靠着公堂的立柱滑坐在地。 “唉哟,唉哟!”头痛的症状突然就像瘟疫一般在公堂之上蔓延开来。 符苓和其他师帅、旅帅们此时也一个个头痛欲裂,面容扭曲狰狞。 他们或瘫坐在墙边,或趴伏在公堂书案上,痛苦的喊叫不已。 第212章 曹业被符苓掌控 整个公堂上,只剩下郑非和戴蒙安然无恙,他们此刻也已明白了:正是因为他俩没有遭受毒蜂叮咬,没有服用曹阙的汤药,才不至于遭他暗算! “报——”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快步跑进县衙大堂,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禀报:“禀将军,曹阙的儿子曹业送药过来了,他说他的汤药可以解除众位大人的头痛之苦。” “快,快快带他进来。”符苓一手抱头,支撑在书案上,一边挥手命令道。 很快,曹业就双手抱着一个硕大的葫芦走进县衙大堂。 他一见公堂之上众人纷纷抱头哀嚎挣扎的惨状,便赶紧向那几名亲兵和戴蒙等人吩咐:“赶紧拿碗来,倒药!” “快,快倒药……”下军佐符苓已是头痛欲裂。 只见他额角渗出点点汗珠、表情痛苦地趴在公堂书案上。 几名亲兵不敢怠慢,连忙拿来一叠陶碗,在书案上一字排开,曹业则忙不迭地拔开葫芦塞子往碗里倒药。 郑非和戴蒙见状,也不敢怠慢。 只见他俩一个端起药碗,一个扶起符苓的头,伺候着他把汤药喝了下去。 接着他们两人又分头行动,和几名亲兵一起,手持药碗逐一给靠坐在地上的师帅、旅帅们喂服。 这时候,头痛得几乎要爆炸、表情苦不堪言的师帅高熙,实在是等不及了。 他不再讲究谦和与礼让,而是摇摇晃晃的疾步上前,攀着书案就想去端药碗。 谁知头上的痛苦太过剧烈,他伸出的手臂还没够着药碗,身体便不听使唤的瘫软下去,滚倒在书案前。 曹业见状,不禁也动了恻隐之心,他于是端起一个药碗蹲下身来,把汤药递到高熙的嘴边。 高熙就像是遇到了救星一般,赶紧伸手扶住药碗,然后把汤药“咕嘟咕嘟”的全都灌进肚子里。 服过汤药后,这些因痛苦、疲累而瘫坐在公堂的墙边、柱脚和书案下的师帅、旅帅们才又渐渐恢复了元气。 大伙纷纷从地上狼狈的爬起身,或是尴尬或是无奈的望着同样也才刚刚恢复元气的符苓。 符苓一脸疲惫,强行打起精神来整了整衣冠,重新在书案前端坐好。 曹业见状,知道自己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于是拱手向符苓道别:“符将军,诸位都好生安歇吧,小民先行告退。” “嗯。”符苓用手揉着自己的额角,喘息了一口气,向曹业挥了挥手。 正当曹业转身即将离开之时,符苓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挥手命令郑非和戴蒙等人,“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符将军,你这是……”曹业不禁一脸错愕的转过头来看着符苓。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双臂这时已被郑非和戴蒙死死的扭住了。 “跪下!”符苓满脸严肃一拍书案,“老实说,昨夜在雍丘驿馆里放毒蜂的,是不是你们父子几个?” 站在曹业身边的戴蒙见他不愿下跪,赶紧飞起一脚,刚好踢在曹业的膝弯处。曹业猝不及防,于是便跪倒在地。 “说,是不是你们父子放的毒蜂?”戴蒙也厉声喝问道。 曹业惊恐的一缩脖子,他抬眼看了看符苓,又左右转头看了看郑非和戴蒙等人,自知隐瞒不过去,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戴蒙非常吃惊,他的猜测终于被验证了。他于是下意识地将手伸进曹业的怀里,紧张地搜寻起来:如果再让他释放毒蜂,这公堂之上的人又得遭殃! “没了,那黑蜂……昨晚都用完了。”曹业如实向戴蒙交代,也不希望他在自己身上继续白费力气。 “哦,”公堂上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符苓接着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继续询问,“我们这头痛病,是不是昨晚服用了你父亲曹阙的汤药所致?” “是……”曹业不敢抵赖,只好老老实实的回答,“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头痛,需要服用我们的汤药才能止痛,如果不服汤药,两个时辰之内就会毙命。” “啊!”公堂之上的师帅、旅帅们不禁都发出一声惊呼。 符苓现在也终于明白了,昨夜曹阙根本不是在救他们,而是希望通过汤药来操控大家,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真是阴险至极、可恶至极! 可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带着这个疑问,符苓又用双眼死死地盯着曹业,看得他心里有些发虚:“你父亲如此处心积虑的想要掌控我们,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曹业有点犯傻,于是摇了摇头。 “你说不说?不说的话,老子一剑劈了你!”站在旁边的郑非,“刷”地一声抽出佩剑,架在曹业的脖子上。 曹业看着眼前泛着寒光的利剑,不禁吓得魂飞魄散,他一脸无奈的高呼:“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小人真的不知道啊!” “许瑕许大人呢?他又被你们带到哪里去了?”符苓这时候终于记起了许瑕,于是故作和善地问道,“这个,你总知道吧?” 曹业还是一脸迷茫地摇着头,显然,有很多事情,曹阙并不会告诉他。 符苓有点不耐烦了,知道从曹业的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他于是向亲兵们挥了挥手,“把他带下去,暂时监押起来。” “是。”两名亲兵走上前去,拉过曹业的左膀右臂,把他架了出去。 第213章 戴蒙郑非着手审讯事宜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清楚了,是曹阙联合鲁襄和子虞挟持了许大人。他曹阙还想通过毒蜂和汤药掌控我们,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符苓满脸懊恼,“真是岂有此理!” “他娘的,真是欺人太甚!咱们征战疆场几十年,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啊?”这时,师帅高熙忍不住站起身,“将军,曹阙的手中已经没有了毒蜂,咱们不如趁机把他抓来审讯,逼他交出许大人和解药吧。” “对,将军,现在机不可失,赶紧下令抓人吧。”其他的师帅和旅帅们也纷纷附和着。 “好,”符苓抬眼看了看公堂之上的部下们,然后发布命令,“旅帅郑非听令!” “卑职在!”郑非连忙抱拳拱手回应。 “本将军命令你,即刻率领一队人马,把曹阙给我抓来,不得有误。” “是。”郑非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形,迈开大步朝门外走去。 “都尉戴蒙听令!”符苓继续吩咐。 “卑职在!”戴蒙也朝符苓一拱手。 “请你马上准备一间审讯室,等会由你亲自审讯曹阙父子。”符苓表情阴冷地说道,“想必那曹阙会嘴硬,不给他们父子几个使点手段,估计他是不会轻易开口的。” “是!”戴蒙向符苓躬身抱拳,然后也赶紧出门准备去了。 现在已是黄昏时分,雍丘驿馆旁边的院落里,浅瑶站在房间的窗户边,透过窗棂悄悄地窥视着院子里的动静。 此时,有一辆马车正停靠在院子中央,曹阙和曹阔兄弟二人,正袖手站在马车边,兴致勃勃地看着曹永掀开了一个蜂箱盖。 只见敞开的蜂箱里,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小指头大小的黑蜂。而且,每一只黑蜂的后背上都明显可见有一块红斑。 “红背黑蜂,真的是红背黑蜂,”曹阙满脸欣喜的与曹阔对视了一眼,“我们终于要成功了。” “嘿嘿,”一旁的曹阔看着激动得不能自已的曹阙,也捋着胡须阴阴地笑着,“我听说,正常人只要被它叮咬了一口,便会身中奇毒化身成为赤眼狼兵,战力彪悍没有痛苦,不再恐惧而勇往直前……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复国勇士么?” “这一天真是来之不易,也不枉费咱们这十多年来的坚持。”曹阙努力地抑制着心头的狂喜,然后颇为关切地问道,“这红背黑蜂,你们一共培育出了多少箱?” “一共就三箱。那养灵膏,还剩了一点,后续看曹奠和曹基还能不能再培育一箱出来……”曹阔淡然的回答。 “嗯,现在已有的这三箱红背黑蜂暂时也够用了,”曹阙掰着手指分配着,“在雍丘城内用一箱,送一箱给城外驻扎的宋军,另外一箱呢,用马车拉着去城郊的村落里转转……只要能组成一支四万人的赤眼狼兵队伍,咱们就可以横扫他子德的八万大军、十万大军!” “二叔,这种红背黑蜂之毒有没有破解的办法?”这时,站在一旁没有吭声的曹永,忍不住问道。 “当然有,至于如何破解,目前只有我知道。不过……你们得盯紧那丫头,谁知道福婆有没有传授给她呢?”曹阙悄悄地伸手朝浅瑶的房间指了指,引得曹永和曹阔转头张望,直吓得房间里的浅瑶赶紧从窗棂边缩回头。 “嗯,侄儿知道了。”曹永抱拳应诺,在他看来,盯住这个小丫头,简直再简单不过了。 就在这时,院墙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喧闹声。三人疑惑地抬起头,就听到小院大门已被人急促的拍响。 窗后的浅瑶听到大门外的吵闹声,不禁又悄悄伸出头来,贴着窗棂朝外观望。 “开门,快开门!”郑非手下的兵丁们一边猛烈地拍打着曹阙院子的大门,一边大声呼喊着。 “这么说,来抓我们的人已经到了。”曹阙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曹阔和曹永,然后捋着黑须笑道:“来得真及时,正好让咱们开开眼界,见识一下红背黑蜂的威力……曹永,去开门吧。” “是……来了,来了!”曹永会意,一边高声应答着,一边快步跑到大门边,拉开了门闩。 门外的兵丁们于是一拥而入。 “欢迎旅帅大驾光临。”曹阙和曹阔兄弟二人,连忙向郑非抱拳施礼,“欢迎欢迎!” “都在呐,”郑非一脸冷酷地盯着曹阙说道,“麻烦你们三个都跟我走一趟吧。” “大人,你要带我们去哪里?”曹阙稳了稳神,明知故问。 “曹先生挟持了许大人,咱们符将军自然要找你问话。”郑非一摊手,示意曹阙出门,“都走吧,跟我去一趟雍丘县衙。” “呃,旅帅不用着急。”曹阙冲郑非一拱手,然后用手指着马车上的蜂箱微微一笑,“我们培育出了一种红背黑蜂,大人有没有兴趣来看看?” 红背黑蜂?郑非忍不住好奇,于是走上前来往蜂箱口伸头一看,顿时便惊恐的退出好几步,嘴里叫喊道:“昨夜,你在驿馆内用的就是这种毒蜂?” “不是不是,旅帅不用害怕,这种黑蜂咬不死人。”曹阙连忙摆手否定。 接着他又用两根手指捏起一只红背黑蜂,伸到郑非的眼前向他介绍:“这是新品种,大人请看,这只黑蜂的背上有一块红斑,所以叫红背黑蜂。” “那又怎样?它有什么威力?”郑非听曹阙说红背黑蜂咬不死人,不禁微微放下心来,于是硬着头皮问道。 第214章 出现第一批赤眼狼兵 “威力?既然旅帅这么有兴趣,那我们就见识一下它的威力吧。”曹阙边说边伸出手掌,在敞开的蜂箱口凌空扇了两下。 顿时,一群红背黑蜂就从蜂箱内疾速的振翅高飞出来。它们汇聚在一起,忽左忽右的在院子上空“嗡嗡”的盘旋着。 “不好,咱们快撤!”郑非即刻惊悚起来,他本能地意识到,曹阙放出黑蜂绝对没安好心。 郑非调转身形,想要朝院门口冲去。可惜他身后的兵丁们已经把院门口堵得水泄不通,郑非此时想逃,哪有那么容易? 兵丁们听到郑非的吼叫,顿时也大感不妙。 他们一个个都惊悚的抬起头,仰望着空中的红背黑蜂。 众人还没来得及作任何反应,就见这些黑蜂已经迅速散开,朝着大伙疾速的飞刺下来。 “啊!”“唉哟!”院子里的兵丁们顿时都惊慌失措的嚎叫起来,一个个胡乱地挥手拍打着、驱赶着攻击他们的黑蜂。 不过,在凌空乱窜的黑蜂面前,所有这一切反抗都只是徒劳。 没一会儿,大家就纷纷中招,双腿站立不稳而滚倒在地,无助而痛苦的在那里挣扎着。 此刻,郑非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望着自己的部下们一个个被毒蜂蛰伤而倒地,顿时陷入绝望。 不过,既然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他也只好横下心来殊死一搏。 “弟兄们,都跟我上,给我抓住曹阙!”郑非大吼一声往前冲,赤手空拳地想要擒拿曹阙——他不敢伤害曹阙,毕竟符苓和他的部下们还在等着曹阙的解药呢。 “嘿嘿,想要抓人,恐怕没那么容易!”曹永也大吼一声闪出身形,挡在曹阙和曹阔身前,挥拳便和郑非扭打在一起。 可两人还没过上几招,郑非嘴里就发出一声惨叫! 他遭到红背黑蜂蛰伤,只觉得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接着便眼前一黑双腿发软、身体朝前扑倒下来。 曹永停住手,双眼冷冷的盯着地上的郑非。 只见他手足痉挛挣扎了一会儿,很快便晕死过去。 院门口处,剩余的少数兵丁们看到眼前的惨状,不禁都莫名地惊慌起来。 他们此刻无心恋战,于是赶紧都调转身形、跑出院门,争先恐后的往小巷外逃去。 可是两条腿怎么跑得过黑蜂的翅膀?众人刚刚跨出没几步,那些在巷子上空盘旋着的红背黑蜂就像是接到了命令似的,立刻又朝这些兵丁们俯冲下来,振翅乱舞、疯狂攻击着、蛰咬着。 “啊!”“唉哟!唉哟!”剩余的这些兵丁也跟着惨叫起来,大伙手忙脚乱地拍打着头顶上空的红背黑蜂,随即又纷纷滚倒在地,无助的挣扎着、嚎叫着。 很快,大伙一个个都昏迷过去。 院落里、小巷里,慢慢归于平静。 刚刚还在喧闹嚎叫的兵丁们,此刻全都昏厥在地上。 他们的嘴里除了喘息声以外,不再有其他任何声响,只剩下手脚还在偶尔抽动着。 “二叔,三叔,他们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吧?”曹永用手指着地上那几名抽搐得厉害的兵丁,颇感担忧的说道,“这个状态,似乎有点不正常!” “呃,不急不急。”曹阙冲曹永摆了摆手,“咱们稍等片刻,他们自然就会没事的。” “对,遭到毒蜂的蛰伤,每人的反应都会有所不同,你就放心好了。”曹阔淡定地用手捋着胡须,也在一旁安慰曹永。 曹阔话音刚落,地上有几名兵丁便慢慢有了动静。 只见他们茫然地睁开了血红的双眼,目光呆滞的从地上爬起身来;一个个脸色惨白、嘴里“嘶嘶”地喘着粗气,如同僵尸一般站立在曹永跟前。 “啊?”曹永第一次见到这种诡异的情景,也不禁吓得后退了几步。 此时,地上的其它兵丁也都逐渐苏醒过来。 大家都不再说话,而是瞪着血红的双眼、嘴里呵着粗气。先后从地上爬起来、身体僵直着,静静地站满了整个院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赤眼狼兵?”曹永有些惊恐的扭头询问曹阙。 “对,他们被红背黑蜂蛰伤后,双眼布满血丝而变成红色,故而得名。 “每一名狼兵都没有痛苦、也不会感到恐惧;他们力量强健,武力值是之前的三倍以上。”曹阙欣喜地拍着曹永的肩膀介绍道,“我们手上拥有这么一支强大的军队,又何愁曹国不能复兴?” 真的没有恐惧、没有痛苦吗?曹永想要验证一下。 他嘴里低吼着,抽出腰间的佩刀,然后朝一名狼兵的手臂劈了过去! 只听得“噗”的一声,那名狼兵的前臂已经坠落在地上,可他的表情竟无动于衷,丝毫不见有半点痛苦。 曹永于是又走上前去,掰过那名狼兵的另一条手臂,尝试着跟他角力。 可无论他怎么用力,狼兵的身体竟然都纹丝不动。随即,那名狼兵用手一推,曹永便感到有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朝自己撞了过来。 顿时,他就稳不住身形,滚倒在地。 曹永自小练武,自诩底盘还比较扎实,可如今在狼兵面前竟然不堪一击。 这回他终于相信了,于是赶紧转身向曹阙和曹阔抱拳施礼:“二叔、三叔,看来古书上说得没错,这些狼兵的确是力大无穷、没有痛苦……咱们曹国的复兴有希望了。” 曹阙和曹阔闻言,不禁相视一笑,点了点头没有搭话。 这时,旅帅郑非从地上爬起来,他也瞪着血红色的双眼、嘴里“嘶嘶”地喘着粗气,静静地站立在三人跟前。 “你们,都回军营吧。”曹阙向郑非挥了挥手。 变成赤眼狼兵的郑非竟乖乖服从曹阙的命令。 只见他“唰”的一声拔出佩剑竖立在眼前,然后转过身形,步伐僵硬地朝院门口走去。 院子里的其他赤眼狼兵见状,也纷纷举起手里的兵器,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出院子,在昏暗的夜色中,齐刷刷尾随郑非而去。 此刻,在房间里的浅瑶瞪大双眼,目睹院子里发生的这一切,不禁惊诧异常,同时又感到恐惧万分。 第215章 审讯室戴蒙落荒而逃 在一间审讯室里,都尉戴蒙正在指挥着几名衙役布置房间。 只见他们陆陆续续地搬来一些刑具,其中有炭炉铜盆、铁链铁钎、藤鞭滚油等等,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今天这是要审讯谁呢?”两名衙役一边忙活着,一边低声闲聊,“这么一圈走下来,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呵,见怪不怪了,还没动刑就直接吓晕的人都有。” “是嘛,何必要硬扛着让自己遭罪呢?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早点招了早解脱。” “你们都安排好了吗?”这时,戴蒙指挥两名兵丁押着曹业走了过来,随口问道。 “差不多了,大人,”衙役们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着的曹业,然后向戴蒙拱手回答,“你看还要添点什么?” “差不多就行了,”戴蒙环视着审讯室里的陈设,然后对身后的两名兵丁吩咐道,“你们把他绑在柱子上吧。” “是。”两名兵丁答应一声,然后押着曹业走到中间那根立柱旁。 “戴大人,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曹业抬眼看着满屋子的刑具,不禁惊恐的喊叫起来,“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不要动不动就用刑啊!” “呵呵,有些事情问你也没用。得问你爹才行。”戴蒙冷笑一声,挥手命令那两名兵丁,“还傻站着干什么?把他绑在柱子上啊!” “等会你爹来了,你就让他痛快的交出解药、痛快的说出许大人身在何处。我们自然就不会对你动刑了。”戴蒙边说边从炭盆里抽出那根通红的铁钎,伸到曹业的眼前,“如果想抵赖,想耍滑头,这根铁钎就会直接烫在你脸上!至于有多痛苦,等会你就可以尝到滋味了。” 戴蒙将铁钎伸向曹业眼前晃了晃,吓得他赶紧偏过头去,满脸惊惧的狂叫起来:“别,别,戴大人!你要什么我们都会答应的,你快拿开,不要失手烫到我了。” “呵呵,”戴蒙瞥了一眼曹业,脸上露出轻蔑的笑意,“真是个软骨头……希望你爹也跟你一样识相才好。” 嘴里的话刚说完,戴蒙突然就意识到头顶上空似乎有声响。 他连忙抬头一看,只见审讯室上空的木梁上忽然飞下来几只红背黑蜂,它们在房间里到处乱撞,“嗡嗡”的上下翻飞,引得那几名衙役惊讶的抬头观望。 “这是哪里来的黑蜂?”一名衙役好奇地问道,说着伸手便要去拍打。 不过那黑蜂反应迅速,衙役刚伸手,它就“嗖”的一下,疾速地冲到房梁上去了。 黑蜂!又是黑蜂!戴蒙的表情立刻变得惊恐起来——他是见识过黑蜂的杀伤力的。 戴蒙赶紧扔掉手里的铁钎,一边快步往门外奔逃,一边紧张的喊道:“这是毒蜂,快跑,快跑!” 现在想跑已经迟了。就在这当口,戴蒙猛然听到身后传来“唉哟”一声惨叫! 他惊悚的转头一看,只见一名衙役抽搐着手臂,在身上胡乱地拍打着。 接着,衙役便双腿一软滚倒在地,满脸痛苦的挣扎起来。 众人一脸惊悚的看着地上的那名衙役,一个个都呆住了。 有人刚要伸手去搀扶他,不料自己竟然也遭到了黑蜂的攻击。 于是,整个审讯室里就乱成了一团,衙役和兵丁们的惊呼、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躲在门后的戴蒙见此诡异的情景,已经恐慌得不能自已。他哆哆嗦嗦的拉开审讯室大门,连滚带爬的朝门外逃去。 谁知刚一出门,就与匆匆赶来的曹永撞了个满怀。 戴蒙一见曹永,心中更加觉得恐惧:显然,这些毒蜂就是他放出来的!他就是个瘟神,自己必须离他远一点! 戴蒙猛地一下推开曹永,然后慌不择路的朝暗夜里飞奔离去。 “戴大人,戴大人!你慌什么?不要跑啊。哈哈哈……”曹永在他身后猖狂的大笑起来。 戴蒙不敢停留,他只想快点逃离这个鬼地方,逃得越远越好。 这时,在审讯室里,曹业一瞥眼就瞧见站在门口的曹永,连忙惊喜的喊叫起来:“曹永……永哥,快来救我!” “呵呵,他们还准备对你用刑?”曹永走上前来,一边帮曹业解开身上的绳索,一边调侃他,“吓傻了吧?” “他们这是怎么回事?”曹业没有理会曹永的戏弄,而是一脸狐疑的盯着那几名缓缓站起身形、像红眼僵尸一般面无表情的衙役和兵丁,转头询问曹永。 “这就是传说中的赤眼狼兵!怎么样?又长见识了吧。”曹永一脸淡然的回答,“他们都会听我们使唤的。” 第216章 林魈成功从监狱脱身 深夜的雍丘城里安静得很。 在曹阙那座阴暗的院落里,一群接一群的红背黑蜂正在缓缓的升腾而起。 它们就如同一股烟雾,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的飘飞在雍丘城上空,随风而舞、无声无息。 过了不久,天空中的黑蜂又逐渐分散开来:有的飞向城头上的守夜兵丁,有的则直奔郑军驻扎的军营,有的在城内各条小巷子里穿梭,还有的则穿过窗棂,飞进一户户民宅里。 红背黑蜂趁着夜色的掩护,就跟轻巧的幽灵似的,四处游荡、四处叮咬,引得城中各处不时地传来一阵阵哀嚎声。让人听起来毛骨悚然。 此刻,林魈百无聊赖的躺坐在监牢里,背靠墙壁,静静的倾听着监牢外面传来似有若无的哀嚎声,不禁有些心烦意乱,实在是无法入睡。 旁边监牢里的囚犯们也被雍丘城里的喧闹声吵醒了。 大家不禁都站起身来,扶着囚室门口的木栅栏,一脸惶恐地朝监牢走道的尽头张望着。 就在这时,随着一阵轻微的“嗡嗡”声传来,似乎有一些红背黑蜂飞进了监牢里。 只听得监牢门口的一名囚犯首先嚎叫起来。 紧接着,各个囚室里的囚犯们也跟着躁动不已:大家手忙脚乱地拍打着、扑腾着滚倒在地。同时,哀嚎叫唤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林魈急忙站起身来,双手攀着囚室门口的木栅栏,一脸惊悚的朝四周张望。 他发现隔壁监牢里的囚犯们似乎都已遭受攻击,只有他自己安然无恙,这不禁让他感到有些疑惑,又陡然心生惊恐。 渐渐地,隔壁和对面几间囚室里的犯人们已经不再挣扎,并先后晕死过去,瘫倒在干草堆中一动也不动。 要不是他们偶尔还会喘出一口粗气,在旁人看来,仿佛就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过了许久,犯人们总算又有了一点动静,只见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苏醒过来。 大家不再有言语和嚎叫,而是动作迟缓的用双手撑在地上,从干草堆中慢慢爬起来,发出一阵“沙沙”的声响。 这时,牢头带着一名手下,出现在监牢的过道尽头。 他们也都一声不吭,只是机械地用手里的钥匙打开一间间囚室的门锁。 不一会儿,各间囚室里的犯人们就像获得了特赦一般,腿脚蹒跚的走出木栅栏。 他们手臂胡乱舞动着,张牙舞爪地站在囚室之间的过道上。 很快,牢头便走到林魈的面前。 借着远处火把上的微光,林魈惊讶地发现,此时的牢头已经双眼通红却面无血色,嘴里“嘶嘶”地喘着粗气,仿佛就跟一具僵尸似的。 林魈惊恐的后退几步,傻傻地看着牢头打开木栅栏上的门锁,取下了铁链。 林魈忙不迭的钻出囚室,并跟随在其他囚犯的身后,不紧不慢的走了出去。 显然,整个监牢里,除了林魈,其他人都已变成了赤眼狼兵! 林魈跟随他们走出监牢、走出小巷子,汇集到主街上。 大家都瞪着血红的双眼,肢体僵硬却又整齐划一的朝前行进,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所掌控似的,一齐朝着郑军的军营方向汇集。 行至半路,林魈在夜色的掩护下,瞅准一个机会,趁着前面监控的兵丁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急忙闪身躲进一条小巷子里——他开溜了。 林魈总算脱离了监牢,重获自由。 他想去寻找浅瑶,然后带着她离开。可是这么大的一座雍丘城,浅瑶究竟在哪里呢? 第217章 西门里突遭变故 雍丘城郊外的村落里,分散着一片片的麦田和小树林。 此时正是麦收时节,青壮年的劳力正在麦田里忙着收割麦子。 此刻已经临近黄昏,飘升的乌云遮挡住了夕阳最后一缕光芒,黑压压地笼罩在麦田上空,四野里顿时就变得阴暗朦胧起来。 曹永和曹阔驾着马车,载着一个蜂箱,在田间小径上悄悄的穿行而过。 他们由一个村落转向另一个村落,马不停蹄的沿途释放着红背黑蜂。 只见那些毒蜂就像一股邪恶之气从蜂箱出口缓缓升起,在天空中随风飘散,有的降落在树林里、有的趴伏在麦穗上,还有的则躲藏在村民们的屋檐下,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西门与丘在麦田里忙活了一整天,累得腰酸背痛。现在已近天黑,在附近干活的村民们也都纷纷收工回家了。 西门与丘停下镰刀,弯腰捆好最后一捆秸秆,也准备收工。 可就在这时,一只趴伏在麦穗上的红背黑蜂突然振翅起飞,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然后降落在西门与丘的手臂上。 这只红背黑蜂非常显眼,看得西门与丘心生惶恐。 他本能的挥手驱赶,可就在这一刹那间,他的手臂上竟然传来一阵剧痛! “唉哟!”西门与丘不禁发出一声惊呼,连忙一掌拍死了这只黑蜂。 手臂上酸麻的刺痛感让他颇为难受,他于是伸出舌头舔了舔手臂上的伤口。 很快,西门与丘就感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身体顿时就站立不稳。 他只来得及闷哼一声便双膝一软、晕倒在麦田里。 虽说在不远处,还有几位刚要收工的村民。不过大伙都只顾着收拾自己的行头,谁也没有注意到西门与丘的异常状况。 过了许久,西门与丘终于又慢慢地苏醒过来,只见他瞪着血红的双眼,嘴里“嘶嘶”的呵着粗气,面无表情地的从地上爬起身,然后一个人落寞的朝远方走去——他也变成了一名赤眼狼兵! 现在天色已经全黑,四下里不见一个人影,自然也没人知道西门与丘究竟去了哪里。 “里长,里长!”西门与丘的发妻陈氏满头大汗地跑到西门信家门口,一脸惶恐地说道:“出事了,我们家男人不见了。” “怎么回事啊?”西门信正在家里给麦子装袋,他见陈氏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于是停下手里的活计,一脸狐疑的问道。 “我们家与丘不见了,”陈氏重复了一遍,然后继续说道,“眼见天黑了他还没回来,我就去麦田里找他……镰刀和他脱下的外衣都在,可人却不见了。” “会不会去小树林里方便了?”平白无故的消失不见,西门信感觉不可思议。 “没有,小树林里我也找过了,”陈氏满脸愁容,“邻居家也不见他的踪影。” 这时,附近的村民已经陆陆续续的围拢过来,其中有人回忆道:“怎么会不见了呢?我收工的时候还看见他在麦田里忙碌着,难不成这么快就被野兽吃了?” “瞎说,我们这里连狼都少见,哪来什么野兽嘛?”西门信摇了摇头。 “莫不是被抓壮丁了吧?” “胡扯,现在正是农忙时节,谁会过来抓人呢?”西门信抬手制止了村民们的胡乱猜测,然后吩咐大伙,“都是乡里乡亲的,与丘现在不见了,我们可不能坐视不管,大家都帮个忙,去周围的树林里、田垄下或雍水河边找找看吧。” 于是,村民们便打着火把,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分散开来,在村子周围四处找寻着,同时嘴里还在不停的呼唤:“西门与丘,与丘!”“与丘,你在吗?在就答应一声……” 西门信带着三四个村民,沿着雍水河的河岸搜寻了好长一段路,然后又绕了回来,自然是一无所获。 谁知他们刚回到村里,竟然又见到一群妇人惊慌失措地围了过来,嘴里还在哭喊着: “里长,我男人也不见了,刚才他还去小树林里寻人来着,谁知把自己也寻没了!” “我男人也是,树林里都不见他们的身影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平白无故的,人怎么都不见了呢?”西门信不禁大惊失色,嘴里嘟囔着:“真是邪门了,你们几个跟我一起去树林里看看。” 西门信带着几位村民抬腿要走,谁知马上就被几名妇人死死拉住了: “娃他爹,你不要去啊,要是你也没了,我可怎么办啊?” “对,你们都不要去,不要去那里送死了。” “这……”西门信这时也莫名地感到惊恐起来,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他沉吟了一会儿,于是借坡下驴吩咐道,“要不,等明早天亮以后再说吧……” 第218章 丢亲人众人求水神 正当众人犹疑不定之时,远远地,大伙就看见有人举着火把从田垄间急急地走了过来。 临到近前才看清,原来是邻村的周大爷和他们村的两位村民。 “西门里长,我们村里好多劳力都不见了,我两个儿子也都不见了,他们有没有来你们这里啊?”周大爷一边走一边哆嗦着,显然非常焦急。 “没有没有,”西门信这时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邻村也同时出事,绝非偶然! 不过他又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挠着头皮回应道:“我们村里也有好多劳力不见了,刚才还在寻人呢,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这里也出事了,难不成咱们这一大片都出事了?”周大爷抬起头,瞪着他那凹陷的双眼看着头顶上黑黢黢的天空,脸上写满了惶恐,“不会是天上的妖孽把他们收去了吧?” “哪有这么回事嘛!”西门信觉得不可思议。 虽说他也信鬼神,但要说到鬼神收人,他还是觉得不可信。 “苍天啊,你就饶了我吧,饶了我那两个儿子吧。”周大爷不知所措,终于崩溃了,他于是“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嘴里一边哀求着,一边拜伏在地。 “哎,大爷,你快起来。”西门信连忙走上前去搀扶起周大爷,“在这里拜有什么用……要拜就去水神庙门口拜吧。” “对,我们都去水神庙拜一拜吧,问问水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旁边的妇人们也纷纷响应,“快去通知孟法师……” 很快,西门信和周大爷等几位村民,手举火把率领着一群妇人,尾随在孟法师的身后,浩浩荡荡地来到雍水河畔的水神庙前。 “求求水神,求求水神保佑我们家的男人吧!”妇人们都跪倒下来,高举双手拜伏在地,嘴里齐声祈祷着。 “苍天啊,你就饶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吧。”西门信和周大爷等人也焦急地双膝跪地,面朝水神磕头作揖,“求求水神保佑,求求水神保佑我们!” 此时的孟法师倒是一脸从容。 他神气活现的点燃一柱香,不紧不慢的走到人群最前面跪倒下来,引领着西门信、周大爷和身后的妇人们向水神像磕头祭拜了三次。 然后,孟法师又走到水神庙旁边,点燃手中那只用干草扎成的刍狗。顿时,只见一股黑烟无声无息的直插云霄。 “里长,我看这事有点邪乎啊。”孟法师闭眼掐着手指,嘴里念念有词。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 他转头对身边跪着的西门信和周大爷说道:“天上的妖孽没有收走他们,是人间的妖孽带他们走了。他们现在在东边,在东边几十里的地方。” “他们还活着吗?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西门信接过话头,“他们为什么要走呢?难道这麦田里、树林子里,还有煞气不成?” “你说对了,他们就是集体撞了煞气,”孟法师若有所思的回答,“这股煞气是从哪里来的?显然是因为我们这一带出了灾星,出了扫把星啊!” “啊!灾星在哪里?”后边的妇人们闻言便躁动起来,“求求法师赶紧做法,把这灾星赶走吧。” “对呀,求求法师赶走灾星,救救我家男人!” 孟法师不置可否的看了看西门信,然后摆手回答:“这个,也不急这一时,等我准备准备再说吧。” “那好,就等法师准备好了再说。”西门信边说边站起身来,“我现在去会一会其他的几位里长,看看他们那边是什么情况。” 第219章 符苓答应替曹阙出征 雍丘城的城墙上,眼睛血红的西门与丘和其他村民一起,手握长矛一动不动地在站岗。 大家表情坚毅冷酷,手上青筋暴突,一个个都化身成了战力彪悍的赤眼狼兵。 大家已经没有了自我意识、也没有恐惧,只要曹永的令旗一挥,他们就会义无反顾的上阵冲杀。 不过,曹阙并不打算让他们出城杀敌,而是让他们接替郑军,承担守城的任务。 毕竟,雍丘城作为曹阙复国兴邦的起点和基地,也是需要人严加防卫的。 原先负责雍丘城城防的那一万郑军,这时也被曹阙放出的红背黑蜂改造成了赤眼狼兵。 他们长期在军营接受训练和征战,战斗力显然会更加彪悍——曹阙于是就让他们承担攻城拔寨、打击敌军的任务。 首先要打击的敌军是谁?自然是驻扎在雍丘城外三十里的钟离子规。 他和公孙简手里有两万六千名宋军。 这时,在雍丘县衙里,曹阙仪容严整、不苟言笑地端坐在公堂书案前。 他的兄弟——曹阔倒是一脸轻松、袖手站立在他身旁。 曹永则率领他手下的一众随从(也就是鲁必残留下的兵丁们),整齐地排列在公堂两侧,一个个手按佩刀,威风凛凛。 曹阙向曹永一挥手:“让他们都进来吧。” “是。”曹永答应一声,然后快步走到县衙门口大喊道:“诸位请进!” 随即,郑军下军佐符苓和一众师帅、旅帅们便先后走进县衙大堂。 曹阙用犀利的眼神扫视了一遍在场郑军将领,然后缓缓地开口说道:“想必诸位都知道了,你们手下的郑军兵丁包括旅帅郑非,都已变成了听命于我的赤眼狼兵;而且,诸位身上已经中毒,每日申时头痛症状就会准时发作,那种痛苦诸位也体验过了……只要你们听命于我曹某,没有不轨之心,我曹某自然也不会为难你们。” “是!”公堂之上的郑军将领们一个个双手抱拳,向曹阙躬身作揖。 大伙心里其实很憋屈,一不留神中了曹阙的阴招,受他掌控,可又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只是一名药师而已,为什么要掌控这一支郑军? 曹阙看出了大家的疑惑,于是不再隐瞒,从容地向他们解释:“我曹某,本是曹国国君的后裔。三十多年前,曹国被宋国所灭,这让我们曹国臣民痛彻心扉,又愁苦异常。所以曹某才立志复国,争取恢复祖先的荣耀!” “不过,要说复国谈何容易?这些年来,我们在宋国境内发动过多次暴动,可是均以失败而告终,同时还导致自己损兵折将,步入绝境……曹某当下已无人可用了,所以才出此下策,希望你们能帮我攻下宋国的都城商丘,助我复立曹国!” “这……”符苓恍然大悟,总算明白了曹阙的意图。 他忍不住左右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师帅高熙及其他将领们,表情显得很是为难:“仅凭我们手下这一万兵丁,就想进攻宋国的都城?曹先生可不要开这种玩笑!” “符将军不必担心。除了你们这一万郑军以外,城里还有五千名壮丁也被我们改造成了赤眼狼兵;另外,城外驻扎的那两万多名宋军也即将会为我所用!”曹阙捋着胡须,一脸笃定地回答,“三者相加,人数将在四万人以上,全都交给你符将军指挥。” “我们的狼兵,战力彪悍,可以做到以一敌三……这四万人,灭他宋军十万八万都不成问题。”曹阙又信心满满地补充说了一句。 符苓神色凝重叹了口气,表情看起来有些不满:你要复立曹国,关我郑国什么事?让我们郑军白白为你流血牺牲,想想还是很憋屈的…… 不过,他现在已经受制于人,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当然咯,我曹某也是有恩必报之人,只要符将军能攻下商丘城,助我缉拿子德和他的一帮重臣,那么这座雍丘城,还是归你们郑国所有。到时候,符将军就可以携许大人得胜而归了。”曹阙见符苓还在犹豫,于是向他作出承诺。 符苓不禁又和身边的高熙等几名师帅交换了一下眼神,略一思索便双手抱拳回答道:“卑职愿为曹先生效劳!” 显然,他没得选择:许瑕被囚禁、郑军兵丁已经变成了没有自我意识的赤眼狼兵、而自己和部下都已中毒……对符苓来说,现在已是非常被动。 既然曹阙答应以雍丘城作为交换条件,算是互惠互利。他符苓率兵进攻商丘也就有所奔头了。 “好!符将军果然是爽快之人,我曹某就拜托诸位了。”曹阙站起身来向符苓抱拳拱手,然后又指着身边的曹阔向众人介绍,“这是我兄弟曹阔。他将担任监军一职,陪同符将军出征。另外,他这一路上,还负责熬制汤药伺候诸位……还请符将军务必保障曹监军的安全。” “是……曹监军,幸会幸会!”符苓闻言,连忙向曹阔抱拳施礼,“欢迎监军陪同我等一起出征。” “符将军客气了。”曹阔见状,也赶紧向符苓拱手作揖,“这一路上还请将军多多关照!” 第220章 曹阙拒绝子虞去商丘 宴会事件过后,子虞得知鲁襄叔侄和许瑕均被囚禁、郑军将领也被曹阙收服,不禁大喜过望。 他在曹永的陪同下,带着赵廷朔和赵廷望兄弟俩,从藏身地又重返雍丘驿馆。 等候在雍丘驿馆内的曹阙,将子虞迎进房内,连忙抱拳拱手向他请安:“小民恭贺公子平安归来。” “我没看错人,曹先生果然手段高明。”子虞搀扶着曹阙的臂膀,眼里泛着希望之光,“雍丘城又回到咱们手里,先生赶紧让郑军都离开吧。” 曹阙连忙安慰子虞:“公子不用担心,他们很快就会离开的。” “那太好了,想必我很快就能去商丘见奶奶了。”子虞变得有些期待。 “公子不要操之过急,现在商丘那边对公子的敌意未消,”曹阙连忙劝阻,“上次公子让奶奶派最信任的人过来,结果呢?导致公子差点身陷囹圄。所以,公子要去商丘城见奶奶的事情,我们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再说,城外还有几万宋军,他们希望捉拿或者诛杀公子,然后回去邀功请赏的。”曹阙继续恐吓,“所以,这雍丘城的城防,我们还得严防死守。” “唉……”子虞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曹阙说的是实话,就算奶奶对自己是真心期待的,但是老太太不可能亲自过来雍丘城接回自己。如果让下面的人来接,又变数太多,这事该如何是好? “公子不必担忧,过段时间吧,等形势平稳下来,我们会派人去跟商丘那边联系的。”曹阙见子虞愁容满面,于是赶紧安慰他,“我们一定会帮公子圆了这个梦。” “那就拜托曹先生了。”子虞说着,不禁皱起了眉头,用手轻轻地捶着自己的头,“唉哟,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时不时的头痛,麻烦曹先生帮我看看吧。” “是。”曹阙见状,连忙伸出手来给子虞搭脉,只见他装模作样地闭眼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公子只是染上了伤寒而已,不碍事的,服用几次汤药就好了。” 说完,曹阙就拍了拍手,转头对门外呼唤道:“曹业,拿汤药过来吧。” “是……曹业给公子请安。”门外的曹业答应一声,腰挎葫芦走进门来。他向子虞一拱手,然后倒出一碗黄灿灿的汤药递给子虞,“公子趁热喝了吧。” 子虞有些惊讶:他们父子两个,似乎能提前预判到自己会头痛,把汤药备好在这里等着呢。 不过,惊讶归惊讶。在眼下这头痛难忍的时刻,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于是从曹业手里接过药碗,一仰脖子便“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 傍晚,距雍丘城三十里开外,宋军大营的中军大帐内,下军将钟离子规、公孙简和手下的师帅、旅帅们一起,站在一张地图前指指点点,此刻他们正在为攻城的事情发愁。 “报——”这时候,一名探子拖着长长的声音,一路狂奔着、火急火燎地冲进大帐内。 只见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高声奏报:“禀两位将军,雍丘城里的部分郑军已出城,他们正在城外集结,似乎有进攻我军的意图!” 第221章 公孙卯不敌赤眼狼兵 “什么?老子没去打他,他们竟然还敢主动过来挑事?”公孙简一脸轻蔑的讪笑,“这是嫌自己活得不耐烦了吗?” “公孙将军不可轻敌,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既然敢主动出击,必定就有某种底气。”钟离子规赶紧提醒。 “就凭他们那一万人,居然敢主动上门挑战,老子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公孙简还是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禀将军,他们现在可能已经不止一万人了。”这时,旅帅公孙卯站起身来对公孙简一抱拳,“据说,前几天他们还在雍丘城周边抓了一批壮丁。” “这个时候抓壮丁?抓过来的农民,没有训练就直接上战场?”钟离子规一听,也不禁疑惑地问道,“临阵磨枪,这样的队伍能有什么战斗力?” “报——”这时候,又有一名探子飞奔而入,“禀钟离将军、公孙将军,雍丘城内的郑军已经出击,正朝我军大营方向赶来!” “啊?他们是疯了吧,居然还敢来真的?”公孙简心里也是微微一惊,于是赶紧问道,“他们出动了多少兵马?” “禀将军,属下粗略统计了一下,估摸着有五、六千人。”探子如实回答。 “哈哈哈,六千人……六千人就敢过来挑战咱们的两万六千兵马?”公孙简不禁狂笑起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将军,他们既然主动送上门来,咱们就让他有来无回!”公孙卯见状,立即站起身来主动请缨,“卑职愿意打头阵。” “嗯,只要吃掉他们这六千人,今后我们再次攻打雍丘城就会容易多了。”公孙简也连忙抱拳建议。 “公孙将军所言甚是,送到嘴边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吃掉他,我们必须吃掉他!”钟离子规一拍长案站起身来,兴奋地发布命令,“旅帅公孙卯听令!” “属下在!”公孙卯连忙躬身抱拳,静候调遣。 “本将命令你率领五百精兵前去诱敌。记住,切不可恋战,争取把所有敌军引到古隘口!”钟离子规手持令箭发布命令。 “卑职遵命!”公孙卯快步走上前去,接过令箭,然后转身跨出中军大帐,急匆匆地调兵去了。 “公孙将军,”钟离子规随即又把头转向一旁的公孙卯,建议道,“咱俩率领各自所部人马,分别埋伏在古隘口左右两侧的树林里……等敌军进入埋伏地点,再一同出击,你看如何?” “好,先诱敌深入再左右夹击,钟离将军这个计策很妙,本将没有异议。”公孙简连忙抱拳拱手表示同意。 “那好,公孙将军,请你即刻率部出发,埋伏在古隘口左侧树林里,本将则在右侧树林里设伏,到时听我号令,同时出击!”钟离子规于是发布命令,“大家都下去安排行动吧。” “是!”公孙简和其他师帅、旅帅们连忙站起身来,一齐抱拳答应。 而在这一边,郑军师帅高熙指挥着六千赤眼狼兵涌出雍丘城门。 他们在城外稍加休整,随即便排着整齐划一的队伍,手持长矛短剑,朝钟离子规和公孙简的宋军营地行进。 六千狼兵挑战两万六千名宋军,显然不是真的要进行决战——赤眼狼兵的战力再强,也强不到这个程度,这只是曹阙精心设的一个局而已。 这时,狼兵们迈着略显僵硬的步伐,嘴里发出沙哑的“嘶嘶”声,一个个瞪着血红的双眼,就算漆黑如墨的夜晚,也不妨碍他们看清周围的状况,根本不需要火把照亮前行的道路。 黑压压的人群,沙沙地向前移动,在夜幕的映衬下,形同鬼魅,非常瘆人。 狼兵们向前推进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远远地看见一些火把在地平线上漂移着,迅速地朝他们靠拢过来。 及至双方慢慢凑近,才发现对面是一支宋国军队——显然,这就是宋军旅帅公孙卯的先头部队。 公孙卯借助夜空的微光,猛然发现了隐藏在夜幕下的赤眼狼兵们。 他在大吃一惊的同时,急忙命令手下的宋军兵丁停住脚步不再前进,并迅速地摆开阵势,准备迎敌。 可对面的赤眼狼兵并没有停步摆阵的意思,而是麻木的挺起长矛短剑,步步向前紧逼。 他们没有战术机动、没有胆怯,就这么步伐一致地向前威逼过来。 “杀!”面对步步紧逼的狼兵,公孙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惶恐,于是把心一横,声嘶力竭的大吼一声。 “杀!”宋军兵丁们也一齐怒吼着,挥起兵器朝对面的赤眼狼兵冲杀过去! 狼兵们自然不甘示弱,只见他们张大嘴巴,嘴里“嘶嘶”地喘着粗气,手举兵器便跟公孙卯的宋军厮杀在一起。 双方你来我往,互有攻守。直杀得鲜血四溅、惨叫连连。 公孙卯站在战车上,借着火把闪烁的光亮,仔细地观察对面的狼兵。 很快,他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妙,因为在火把的映衬下,他分明看到对面敌军那一双双血红的眼睛,甚是瘆人。 尤其让他感到惊恐的是,这些兵丁们似乎没有恐惧、也决不会退让,只是一味地挥剑向前砍杀。 就算他们的身体已被宋军的刀剑刺穿,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痛苦,而像没事一样继续攻击着对方,丝毫不减战斗力,直至最后气绝身亡,才直挺挺地趴倒在地。 反观宋军兵丁这边,气势上就要弱许多。他们的身体一旦被刀剑所伤,就会发出惊恐和痛苦地惨叫,本能地进行躲闪和逃避。 在对方毫不畏惧的气势面前,宋军兵丁们很快就招架不住,队伍也逐渐变得混乱和惊恐起来。 此时,不少人开始转身逃离现场,导致被践踏和被砍伤的人都在增加,形势已经变得极为危急! “撤,快撤!”公孙卯还算反应迅速,他眼见情况不妙,于是赶紧命令身边的随从敲响了铜锣,鸣金收兵。 第222章 毒蜂伏击公孙简 他自己则急忙调转马头,驾驶着战车朝后方急急忙忙的撤退。 在前面短兵相接的宋军兵丁一听到锣声,就如临大赦,自然是无心恋战,大伙都赶紧拖着刀剑往后奔逃。 惊恐中的公孙卯顾不上其他,只能领着他的残兵们仓皇败退。可后面的赤眼狼兵并没有急着追赶,他们还是按照既往的节奏一路小跑着向前推进。这让公孙卯忽然记起了自己的使命——诱敌深入至古隘口。 “大家不要慌,都给我打亮火把!”公孙卯在战车上高声喊道,“把他们引诱过来!” “是!”听到主帅的吩咐,宋军兵丁们于是都纷纷打起火把,一边奔逃,一边引领着身后大群的狼兵奔向古隘口。 下军将公孙简,命令他的一万二千余名随从刚在古隘口左边的树林里埋伏下来,就见旅帅公孙卯率领着他的随从们打着火把,远远地跑了过来。 公孙简兴奋得有些按捺不住。 他于是悄悄一挥手,指挥伏兵们慢慢的朝林子边缘移动,以便更加精准和迅疾地刺杀敌人。 谁知此时一个意外发生了:一名宋军兵丁在树林里悄悄向前移动时,竟意外地被灌木丛边的一个蜂箱绊倒。 这名兵丁有些恼火地爬起身,抬腿便朝蜂箱狠狠地踹了一脚! 顿时,蜂箱里便有了动静,只见一些红背黑蜂从蜂箱口飞了出来:一只、两只,一群,又接着一群……红背黑蜂源源不断地飞上天空,弥散在林木枝杈间、弥散在宋军兵丁的头顶上空。 它们嗡嗡地颤动着翅膀,在树梢间胡乱的冲刺,疾速的上下翻飞着。 虽说执行伏击任务的宋军兵丁也察觉到了头顶上空的黑蜂,但他们不以为意——按照常识,这些黑蜂肯定不会对他们的伏击行动带来多大的影响。 然而,他们轻敌了,后果很严重! 说时迟那时快,这些“嗡嗡”乱舞的红背黑蜂又像同时接到了某种命令似的,一齐针尖朝下,对准林子里的宋军兵丁们便怒刺下去! “啊!” “唉哟,唉哟!” 顿时,下军将公孙简的兵丁们便骚动起来,大家在黑蜂的攻击下,都无法继续埋伏下去。 他们一边惊恐的在树林里四处乱窜,一边手舞足蹈地拍打着,嘴里发出阵阵惨叫,随即便不断有人倒地不起、晕厥过去。 “怎么回事?”蹲身埋伏在一棵大树背后的公孙简,突然发现周边的随从们都躁动起来,不禁心头发毛,于是低吼一声问道。 可是,这时已经没有人再搭理他,兵丁们都被红背黑蜂蛰咬得滚倒在地,一个接一个的晕死过去。 公孙简颇感惊悚,刚要抬腿走过去一看究竟。谁知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他也中招了! “唉哟!”公孙简忍不住低声惊呼,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来,“啪”的一声拍扁了那只攻击自己的红背黑蜂。 不过这时已经晚了。没一会儿,他就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紧接着便双膝发软滚倒在地。 下军将钟离子规埋伏在古隘口右侧的树林里,竖起耳朵倾听着对面兵丁的惨叫声,猜不透他们到底遭受了谁的攻击,不禁大惊失色,焦急万分! 可是现在要让他率兵过去支援也已来不及了,因为尾随旅帅公孙卯的赤眼狼兵们已经进入了古隘口的伏击圈。 “传我命令,击鼓出击!”钟离子规感觉现在机不可失,于是不再理会公孙简那边的躁动声,只见他从灌木丛后猛地站起身来,挥剑高声呐喊,“杀!” 随即,几名随从就敲响了战鼓:“咚咚咚,咚咚咚!” “杀呀,杀!”钟离子规手下的兵丁们听到战鼓声,顿时一个个血脉喷张、热血上涌。 只见他们一边高声呐喊着,一边冲出树林,朝古隘口的赤眼狼兵扑了过去。 很快,双方的兵丁们又激战到了一起,一时间,只听得尖利刺耳的兵器碰撞声和受伤兵丁的惨叫声迅速的在树林边弥散开来,让人闻之毛骨悚然。 第223章 钟离子规惨败逃窜 钟离子规久经沙场,面对血腥拼杀的现场,面不改色、从容地指挥战斗。 不过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头顶上的树梢间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一阵“嗡嗡”声。 正当他在疑惑的猜测之时,忽见周围的兵丁们都莫名其妙的惨叫起来。 只见他们一边四散奔逃,一边手舞足蹈的在自己身上拍打着、嚎叫着……很快,他们又都一个个倒地不起,躺在林间草地上、灌木丛中,垂死的挣扎。 “毒蜂,有毒蜂!”钟离子规这时忽然明白过来了,情急之中他急忙高声叫喊起来,“点火把,快点燃火把!” 少数没有遭受到红背黑蜂攻击的宋军兵丁,听到钟离子规的喊叫声,瞬间反应过来了。 大家手忙脚乱地点燃火把,举在手里凌空挥舞,驱赶着四处乱窜的红背黑蜂。 钟离子规现在已经非常狼狈,他手下的万余名兵丁绝大多数已经被林子里的红背黑蜂蛰伤倒地。 而最先冲出去跟赤眼狼兵交战的兵丁们也已损失惨重,眼看就要被对方杀得落花流水、抱头鼠窜。 “撤,快撤!”钟离子规不禁感到惊恐万分。 他眼见大势已去,只能绝望的大吼着指挥撤退,可是现在能跟随他撤退的兵丁已经寥寥无几了。 他原本想在树林里伏击郑军,谁知竟然中了曹阙的诡计,反而被对方的毒蜂伏击了。不出意外的话,对面的公孙简应该也是凶多吉少! 钟离子规此刻心如死灰,他在仅剩的几十名兵丁护卫下,一起凌乱地挥舞着手中的火把,惊慌失措地奔出树林,急忙向后撤退。 可就在此时,对面的树林里也突然冲出几名宋军兵丁,只见他们一个个都瞪着血红的双眼,嘴里“嘶嘶”地喘着粗气,不由分说,持刀便朝钟离子规一行人刺杀过来。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都是自己人!”钟离子规身边的一名护兵不禁大惊失色,赶紧厉声怒喝道。 可是对面这几名宋军兵丁竟然就像耳聋了似的,还是不管不顾地挥刀向前冲杀过来。 “该死的反贼,杀!”护兵们见状不禁暴怒起来,他们仗着自己这边人多势众,于是高举着着手里的兵器,准备朝那几名红眼宋兵发起攻击! 不过,此刻的树林里,竟又有众多的红眼宋兵冲了出来,挥剑逼近钟离子规。 护兵们顿时惊呆了,他们不敢再耽搁。于是护卫着钟离子规,脚步不停地沿着林间小径向前奔逃。 可就在这时,让钟离子规感到惊诧万分的是:他一眼瞥见前方不远处,下军将公孙简挺剑而立,站在林间小道的正中央,一动也不动。 “公孙将军,你怎么啦?”钟离子规心底下有点发虚,于是试探着问道。 公孙简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呆呆地瞪着血红的双眼,嘴里发出“嘶嘶”的喘气声。 然后,他便把长剑竖立在自己胸前,摆出攻击姿态、迈着机械的步伐,一步接一步的朝钟离子规和他的护兵们逼近! “杀——”这时,一名护兵在情急之下受不了这种步步紧逼的威胁,于是高声呐喊着,挺剑准备冲上前去。 “慢着!”钟离子规现在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连忙摆手制止,“下掉他的剑,不要伤害他!” “是!”几名护兵一齐冲上前去,把公孙简围在中间,并用手里的刀鞘和枪棒轮番发起攻击。 只消几个回合,众人便打落掉公孙简手里的配剑,把他按倒在地捆绑起来。 “走,快走!”钟离子规眼见身后的赤眼狼兵正在渐渐逼近,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 他于是惊慌失措地带着公孙简和剩余的几十名残兵,屁滚尿流的朝树林外奔逃而去。 第224章 曹阙检阅赤眼狼兵部队 第二天,曹阙带领曹永和曹业,在一队护兵的拥戴下,威风凛凛的来到雍丘城外的宋军大营。 大营的原主人:下军将钟离子规和公孙简,昨夜率领着几十名残兵已经仓皇逃窜。 除去战死的,剩余两万五千名宋军兵丁则在红背黑蜂的蛰咬下,成功变身为赤眼狼兵——一下子增加这么多彪悍的勇士,虽说是在曹阙的预料之中,不过当他亲眼看到这支威武雄壮的队伍时,还是感到志得意满、兴奋异常。 曹阙的计划很周全: 一、他把从田间地头征集来的六千余名赤眼农民兵安置在雍丘城内,交由曹永掌控,让他们负责守卫城池; 二、城内改造的五千赤眼居民负责粮草征集与运输。 三、原来守城的万余名郑军和城外宋军大营里这两万五千名宋军兵丁,则组成一支三万五千人的队伍,由下军佐符苓担任统帅,成为进攻宋国都城商丘的主力。 凭借赤眼狼兵彪悍的战斗力,现在他曹阙已经具备了打败宋国军队的实力。 “看来,咱们曹国的复国大业已经指日可待了。”曹阙手搭凉棚,眺望着眼前阵型齐整、杀气腾腾的赤眼狼兵们,不禁有些得意忘形,他一脸兴奋的对身边的曹阔和曹永等人说道。 站在他身边的曹业则没有吭声、而是一脸凝重地望着这些赤眼狼兵发呆,显得忧虑重重。 “嗯,侄儿祝贺二叔能够梦想成真!同时也祝咱们曹国兴旺发达、千秋万代!”曹永则竖起大拇指,一脸谄媚的恭维道。 “呵呵,看来咱们曹国能否复兴,成败就在此一举了。”曹阔对眼前的情景也是非常满意,不过他还是略显担心地提醒曹阙,“三万五千精兵如果不断被损耗,说不定未来还会有变数,最好能再征集万余狼兵,那就万无一失了。” “嗯,”曹阙深感认同地点了点头,“这得希望曹奠和曹基加把劲了,再培育一批红背黑蜂出来。” 这时,下军佐符苓走了过来,对曹阙和曹阔双手抱拳躬身:“卑职参见曹先生、卑职参见监军!” “免礼免礼!”曹阙连忙伸手搀住符苓的手臂,满怀期待地叮嘱道,“咱们共同协力,上下一心。此次远征,能不能拿下商丘城,全都仰仗符将军了。” “咱郑国军民与曹先生目标一致、利益攸关,请曹先生放心,卑职一定不辱使命!”符苓连忙抱拳发誓。 “好!”曹阙对符苓的回答颇为满意,“狼兵们原地休整两天,待到吉日就出征吧。” 此刻,在雍丘驿馆旁边的院落里,浅瑶被关在房间内,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自从她看见曹氏叔侄用红背黑蜂蛰伤郑军而魔化他们以后,浅瑶已经明白了:药师的身份只是他们的伪装而已,这是几个心机深重、图谋不轨的人。 而且,曹业也跟她说过,曹阙希望她能留下来,为他们熬制养灵膏。 难道这红背黑蜂就是养灵膏培育出来的?浅瑶感到很惶恐,也很内疚。她绝不会为虎作伥、祸害他人的。 现在,浅瑶非常希望能够离开这座院落,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哪怕外面有郑军追杀,她也必须逃出去。 第225章 林魈及时出手拯救浅瑶 浅瑶透过窗棂,眼见曹阙父子已经出门而去,她意识到自己的逃跑机会已经来了。 可是现在房门紧闭,从外面上锁,她真想出去,却又是不可能的。 看来,只能等那小丫头进来送饭之时再想办法了。 果然,没过多久,门外就响起了开锁的声音。接着就见小丫头一手推开门,一手托着盛放饭食的木盘走进房间里。 “姐姐,吃饭了。”小丫头一边说,一边弯腰将手里的木盘放置在矮几上。 可就在这一瞬间,浅瑶忽然从背后搂住了她的脖颈,同时手握发簪抵在她的眼前,低声威胁道:“不要叫喊,否则我就戳瞎你的眼睛,知道吗?” 小丫头哪里见过这种阵势,顿时就吓得浑身哆嗦、战战兢兢。 她一脸恐慌的向浅瑶求饶:“姐姐,你这是干什么?不要害我,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只要你不吭声,姐姐就不会伤害你,”浅瑶按着小丫头的嘴说道,“不要叫喊,明白吗?” “嗯。”小丫头惶恐地点着头。 “那好,只能先让你委屈一下了。”浅瑶说着,便拿起事先准备好的腰带,将小丫头捆了个结实、放倒在床上。 随后,浅瑶又蹑手蹑脚地来到曹阙的房门口。不过,她看见一把大锁挂在门上,顿时便失望透顶。 浅瑶知道福婆的药箱就在曹阙的房间里,她要带着药箱一起离开。如果拿不到药箱,她的逃离也就没有意义了。 看来只能强行砸开门锁了!浅瑶心里思忖着,然后在墙角找出一块砖头,走到门口就要开砸。 就在此时,只听得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紧接着,曹阙便快步走了进来。 浅瑶心里一惊,连忙收手,闪身躲进门扇背后。 曹阙匆匆忙忙的来到房门口,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随即,他便从腰间掏出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门锁,推门走了进去。 藏在他身后的浅瑶见状,知道机不可失,于是赶紧尾随曹阙进门,并悄悄扬起了手里的砖头。 曹阙隐约感到身后有些不对劲,于是惊悚的一回头。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啪”的一声,浅瑶将手里的板砖狠狠砸在了曹阙的脑门上! “啊!”遭受重击的曹阙,只来得及闷哼一声,就栽倒在地,晕死过去。 浅瑶在曹阙的房间里略显慌乱的张目四望,很快便在木案边的矮几上发现了一个驴皮药箱。 她顾不上多想,一把抓过药箱背带跨在肩上,抬腿转身就往门外跑。 不过,房间里的动静惊动了院门口的两名护兵,他们察觉到情况不对,于是挎着佩刀朝这边赶了过来。 浅瑶慌乱地跑出曹阙的房间,眼见门口的两名护兵追了过来,情急之下她只好转身朝后院逃去。 “站住,站住!”护兵们在她身后一边追赶一边喝令道。 浅瑶慌不择路地冲进后院。 她一眼便瞧见围墙边堆有一些石块,于是赶紧跑到石堆旁,急急忙忙地往上爬。 不过,由于心里太过慌张,亦或是肩上的药箱妨碍她攀爬的缘故。 浅瑶忽然脚底一滑,身体失去平衡而摔倒在地。 “站住!站住!” “看你往哪跑?” 两名护兵大呼小叫着追了过来,形势顿时已变得非常危急!只要等他们追上前来,浅瑶就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了。 浅瑶惊慌失措的重新站起身,硬着头皮重新往石堆上爬,心底下已经陷入绝望的境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听得耳边传来“嗖嗖”两声! 两块小石子忽然从围墙上空的树梢间狠砸下来,正中两名护兵的前额。 “唉哟,唉哟!”护兵们在剧痛中滚倒在地,抱着脑袋哀嚎起来。 浅瑶吃惊的回过头,瞥了一眼两名倒地的兵丁。她顾不得多想,赶紧趁此良机往石堆上爬。 就在这时,浅瑶忽然又听到头顶上传来了熟悉的“噢噢”声,紧接着一只大手自上而下地伸到她的眼前。 浅瑶一惊,连忙抬头一看:她分明看到了林魈那张粗犷而熟悉的脸。 “林魈!”浅瑶兴奋地尖叫起来,就像遇到了救星一般。 她忽然又感觉想哭,连忙伸手握住林魈的手臂,任由他把自己拽了上去。 只消一会儿,林魈便带着浅瑶,借助树干麻利地翻过院墙逃了出去。 “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这时曹阙也已醒过神来,他火急火燎地追进后院,朝两名护兵大吼道。 护兵们自然是不敢怠慢,俩人来不及擦拭前额上的血迹,便先后爬上石堆,踮着脚尖伸头朝外张望。 眼见林魈拉着浅瑶正朝巷子口飞奔,两名护兵顾不上其他了,于是也费力地翻过院墙,拔出佩刀,一边大声招呼周围的同伴,一边急火火地朝前面两人追踪过去。 第226章 子虞协助浅瑶躲避追捕 院子里只剩下曹阙一人,这时候他才想起自己脑袋已经受伤,不禁伸手朝前额摸了一把,手指上顿时出现了不少血迹。 曹阙急忙返回书房,准备寻药给自己疗伤。只是让他颇感意外的是,自己放在凳子上的药箱竟然不见了! 而福婆的药箱呢,由于被曹阙放在柜子里,没有被浅瑶拿走。 “看来,这丫头是把我的药箱当作福婆的药箱拿走了。”曹阙心里暗想,“这么说来,她一定会再回来的。” 另一边,林魈拉着浅瑶还在各条小巷中辗转腾挪,躲避追兵们的跟踪。 可是在慌不择路间,他们绕了一大圈,竟然又跑回到了雍丘驿馆附近,远远地就能看到驿馆内伸出的大树枝干。 林魈和浅瑶顿时愣住了,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现在,他们的前后都能听到追兵们的呼喊声和脚步声,两人被堵在小巷里,形势已经变得颇为危急。 情急中林魈灵机一动,只见他一边跑一边伸手一挥,手中的那根红色腰带便凌空飞出,紧紧缠在小巷边的树杈上。 接着,他又赶紧搂住浅瑶的腰,就像在乌泥坎森林里那样,凌空荡了上去。两人沿着树杈往上爬了几步,便悄悄地躲进了浓密的枝叶间。 不一会儿,两队追兵就分别从巷子两端涌了进来,撞到了一起。 他们没发现林魈和浅瑶,不禁面面相觑。接着又回过神来,吵吵嚷嚷地奔出巷子,分头搜寻去了。 眼见追兵们已经走远,林魈这才带着浅瑶蹑手蹑脚的攀下树来,跳进雍丘驿馆里。 雍丘驿馆的后院内,子虞坐在假山旁边,正在百无聊赖地翻看一卷竹简。 忽然听到院墙边有响动,他于是从假山后面探出头。 只见林魈肩挎药箱,敏捷的从一棵大树上跳下来;随即,他又双手托举着浅瑶的腰,让她也顺利落地。 “你们是什么人?”子虞有些好奇,于是闪出身形,盯着林魈和浅瑶二人问道。 二人闻言一惊,林魈连忙把浅瑶挡在身后,警惕的看着子虞,没有吭声。 “你们是什么人?说!”子虞轻声而又严厉的喝问,“不说我就叫人了啊!” “公子请不要声张,”浅瑶见状,连忙走上前来躬身施礼,“我们是城外乌泥坎森林里的,因为被恶人追捕,暂且在此躲避一下,请公子高抬贵手!” “哦?乌泥坎森林,这么说,你们是媿姓族人咯。”子虞恍然大悟的问道,“是谁在抓你们?” “是……曹阙,”浅瑶连忙回答,接着又不忘补充一句,“一个养蜂的药师。” “曹先生?”子虞闻言,不禁感到非常惊讶,“他为什么要追捕你们?” 浅瑶还来不及回答,忽然就听到驿馆前门响起了兵丁们嘈杂的喧闹声。 子虞见状,连忙向浅瑶和林魈一招手:“两位,快随我来。” 说完,他便领着二人急急忙忙地躲进书房里藏好。 很快,曹永就带着几名兵丁闯了进来,子虞见状,连忙迎上去问道:“曹先生,你这是……有什么事吗?” 曹永一见子虞,连忙抱拳拱手:“公子,曹某打扰了,刚才有两名逃犯从外边的巷子里消失不见了,曹某得挨家挨户查一查!” “例行公事,曹某只是例行公事!公子请见谅。”曹永说着,也不管子虞同不同意,就带领手下的兵丁们朝后院闯去。 子虞见状,只好尾随在他们身后,也跟着走进后院。 曹永走在前面,一边侧脸问道:“公子察觉到后院有什么异常没有?” “没有……我刚才就在后院看书,没见有人进来。倒是听到院墙外闹哄哄的,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你们在抓逃犯啊。”子虞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那逃犯是什么人?” “呃……”曹永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手指着不远处的假山对身边的一名随从吩咐道,“你去假山后面看看。” 这个后院不大,抬眼就可以一览无余,的确没有可藏身之处。也就那座小小的假山后可以将就着躲藏一下。 “是,”那名兵丁答应着,快步跑到假山后面察看了一番,然后,他便转过身来抱拳禀报,“报告,没有人。” “嗯,那好吧,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看。”曹永于是向子虞拱手施礼,“公子,打扰了,曹某告退。” “曹先生请慢走!”子虞连忙拱手还礼,目送他们离开驿馆后,便又急匆匆地走进书房。 第227章 浅瑶告诉子虞真相 浅瑶和林魈躲在书房的窗棂后,也在悄悄地窥探着窗外的动静。 他们见子虞重新返回书房,于是赶紧致谢:“感谢公子的搭救之恩。” “呃,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你们为了什么事得罪了曹阙?”子虞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过,他一瞥眼又看到林魈肩膀上挎着的驴皮药箱,似乎明白过来了:“你们偷了曹阙的药箱?” 曹阙在给子虞医治时,经常带着这个驴皮药箱,子虞自然是再也熟悉不过了。 “这不是曹阙的药箱,这是我师父福婆的药箱!”浅瑶见子虞把自己当成了贼,不禁又羞又急地辩解,“曹阙害死了福婆,抢走了她的药箱,我这是在拿回师父的遗物!” “这么说,你师父也会熬药治病?”子虞有些好奇地问道。 “何止是治病,简直可以做到起死回生。”浅瑶自豪地回答,“前段时间的一天晚上,我们在雍丘城外遇到一位被毒蜂蛰伤的贵公子,当时他濒临气绝,我师父硬是把他给救活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被救活的那位贵公子原来就是宋国的国君子德。”浅瑶忍不住又补充一句。 “子德,你们真救了子德?”子虞顿时激动得抓住浅瑶的肩膀,直把她捏得生疼。 林魈见状,连忙靠上前来,拉开了子虞的手。 子虞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朝林魈和浅瑶抱拳说道:“对不起,鄙人失态了……请问姑娘,子德怎么会出现在雍丘城外?” “听说,子德被困雍丘城内,后来被人救了出去……当时,曹阙叔侄为了阻止子德逃跑,于是释放毒蜂,这才导致子德差点殒命。”浅瑶见子虞对此事颇感兴趣,于是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这时,站在一旁的林魈似乎也有一些激动,他嘴里发出“噢噢”的声音,一边手舞足蹈的在浅瑶面前比划起来。 浅瑶静静地看着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了:“林魈,你是说,是你把子德从雍丘城里救出去的?” “噢噢噢……”林魈重重地点了点头。 子虞一脸惊讶地看着林魈和浅瑶。直觉告诉他,他们两人绝对没有撒谎。 同时,子虞不禁又回想起郑非率领伏兵们攻击奶奶派来接应的队伍的情景:记得当时的宋军兵丁们都在拼死拱卫一个年轻人,现在看来,这个年轻人想必就是子德了。 “原来奶奶派了子德过来,他就是奶奶最信任的人!”子虞在心里念叨着。一股暖意顿时从心头涌了出来。 他眼光呆滞地望着窗外,陷入无尽的沉思之中。 现在他彻底明白了:自己一直都被许瑕和鲁襄当猴耍,他们利用自己引诱子德来到这边塞之地,然后伺机擒拿。同时,这也是导致雍丘城被丢的原因之一。 “不过,他们机关算尽一场空,到头来全部被曹阙给收拾了,真是报应!”子虞思忖着,同时又隐约感到有些不对劲,“曹阙……他为了帮我,不惜残害子德,他真的是在帮我吗?如果不是,他又怀有什么阴谋?” 浅瑶见子虞还在发呆,于是好奇地问道:“公子,你也认识子德吗?子德……是你什么人?” “唉……”子虞叹了一口气,“子德是我的兄长,我是他兄弟子虞。” 哦,浅瑶闻言一怔,不禁呆住了。 这时,赵廷朔手里端着一碗黄灿灿的汤药走了进来,他好奇的看了林魈和浅瑶一眼,然后毕恭毕敬的将汤药递给子虞:“公子,曹先生送药来了。” 子虞从他手里接过汤药,转手又把它送到浅瑶眼前:“曹阙这个汤药很奇怪,不喝它的话,我的头痛病就会发作,喝了它吧,效果倒是有,但是离不开它……姑娘,你懂汤药吗?你帮我看看这汤药是怎么回事?” 浅瑶接过药碗,凝神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又用鼻子凑过去闻了闻,表情显得有些担忧:“公子,这药里含有黑蜂蜂毒,如果长期服用,轻则使人腿脚无力,重则致人瘫痪……公子还是少喝为妙。” 子虞一听,不禁大吃一惊:“难怪我这两天感觉身上软绵绵的,有点打不起精神来,竟然是这汤药的问题……他曹阙为什么要害我?” “治疗头痛的汤药,倒是不稀奇,师傅的药箱里就有,公子请稍等。”浅瑶说着便从林魈手里接过药箱放在木案上,然后轻车熟路地打开药箱,准备拿药。 不过,当药箱打开后,她的脸色就渐渐变了,变得有些疑惑起来,嘴里喃喃自语道:“咦,药箱里的竹筒怎么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浅瑶一边说着话,一边将药箱里的东西往外清理。不过,大家都没留意到的是,当她顺手把曹阙的针灸包从药箱里拿出来时,附带的一块绸布已随之轻飘飘的飘落到木案下。 “这不是福婆的药箱!”浅瑶终于得出了结论,哭丧着脸说道,“我应该是拿错了……福婆的药箱明明就是这个样子的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子虞见状接过话头:“这个药箱我见过几次了,这应该是曹阙的药箱,他的药箱也是驴皮的……如此说来,应该是有两个一模一样的药箱了。难道他们两个以前有关系吗?” “对,他们两个很熟,曹阙曾经去拜访过师父两次。”浅瑶努力回忆道:“应该是有两个一模一样的药箱了。曹阙拿走了福婆的药箱,我又把曹阙的药箱拿了出来,只能说明,福婆的药箱还在曹阙的房间里。” 浅瑶无奈,又用求助的眼光看着身边的林魈:“林魈,我们还得去一下曹阙的院子,把这个药箱还回去,再把福婆的药箱换回来……” 第228章 林魈顺利换回福婆药箱 林魈嘴里“噢噢”地轻声叫唤着,又用双手比划了一阵,同时肯定地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两位取回药箱后,就不用再翻围墙进院子了,免得被人当贼,”子虞边说边拿起桌上的一块小竹牌,递给浅瑶,“到时拿着这块竹牌,让驿馆门前的护兵通报一下就行了。” 浅瑶伸出双手,毕恭毕敬地接过小竹牌,放在眼前端详着,只见它长约六寸,被打磨得光滑平整。一头被削尖,上面用朱砂描了一个红圈,圈内分明写着一个“子”字。 “谢谢公子考虑周全。”浅瑶收起竹牌,对子虞欠了欠身子,躬身施礼。 雍丘驿馆旁边的院落里,曹阙命曹永搬来一张矮几放置在会客堂的正中央,然后把福婆的药箱拎出来,放在矮几上。 “二叔,既然你笃定他们会回来,我们在这院子里设下埋伏就行了,何必还要用这个药箱当诱饵?”曹永不解地问道。 “这不是诱饵,这是为他们交换药箱提供方便,”曹阙看了看曹永,一脸淡定地回答,“如果他们搜寻不到这个药箱,那么很有可能就不会放下我的药箱……到时候一有风吹草动打草惊蛇,导致他们破坏我的药箱就麻烦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们顺利交换药箱。”曹阙补充说道。 “你是说,等他们交换药箱,然后放他们走?”曹永继续问道。 “走?不能便宜他们,决不能放他们走!”曹阙阴森森地看了曹永一眼,“等会你派人在院子外面设下埋伏,只要他们出了这个院子,你们就上前擒拿!” “是,侄儿这就去安排。”曹永向曹阙一拱手,然后转身走出门去。 午夜过后,一轮明月悬挂在西边的天空中,四周都很安静,曹阙的小院里则是黑灯瞎火的,听不到半点动静。 只不过,会客堂的前后门都无声的敞开着,恭迎浅瑶和林魈的到来。 此时,林魈就跟一只猿猴似的,肩挎着药箱,灵巧地攀上院墙。 他蹲在围墙上稍作停歇,瞪大双眼朝院子里窥探了一会儿,然后便轻手轻脚地滑落下地,走进院子里。 林魈猫着腰,躲在院墙边的阴影里。借着天空中明亮的月光,他分明看见会客堂的后门大开,不见半个人影。 林魈有些担心,于是从墙根下摸索着捡起几块小石子揣进怀里,随即便无声无息的朝会客堂门口走去。 林魈后背紧贴着墙壁,一步步走进会客堂。等眼睛适应了室内的阴暗之后,他赫然发现大厅正中的矮几上放着一个驴皮药箱! 这不正是自己要找寻的药箱吗? 林魈根本没时间细想,于是急忙取下自己肩头上的药箱放在地上,接着一把拎起小桌上的驴皮药箱挎上肩头,然后转身急匆匆的走出会客堂后门,快步朝院墙边的石堆奔去。 此刻,曹永率领十来名兵丁潜伏在小院外面的巷子里,耐心的等待着。 皎洁的月光下,林魈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院墙上,而在院墙外接应的浅瑶,正忙着接过林魈递下来的药箱。 曹永双眼死死地盯着林魈和浅瑶,心里异常激动——这次看你们还往哪里跑! 他站起身,刚准备指挥手下的兵丁们前去捉拿,猛然就觉得耳边传来“嗡”地一声闷响,他顿时就眼冒金星、头痛欲裂! “哎哟!”曹永禁不住发出一声惨叫,随即便滚倒在地,双手抱头哀嚎起来。 手下的兵丁们一见,哪里还顾得上林魈和浅瑶?他们一个个赶紧围拢过来,查看曹永的伤势。 在院墙外的林魈和浅瑶,猛然听到曹永的惨叫声和兵丁们的骚乱声,顿感大事不妙。 两人于是不再隐藏身形,而是大踏步的朝巷子外边飞奔而去。 “你们不要管我,快追!快追!”曹永一手痛苦的捂着脑袋,一手指着林魈和浅瑶的背影,非常懊恼地吼叫。 “是!”兵丁们不敢怠慢,拔腿便朝浅瑶和林魈逃跑的方向追去,嘴里还一边大声呵斥着:“站住,都给我站住!你们跑不了的。” 此刻,房间里的曹阙则掌着灯,正在仔细地察看自己的药箱。 只见药箱里的银针包等物件都还在,唯独不见福婆的那份帛书,这让曹阙不禁变得有些焦虑起来。 他连忙挥手唤来一名兵丁,发布命令:“传令下去,给我全力追缉,千万不能让他们逃脱了。” “是。”那名兵丁赶紧抱拳拱手,然后转身飞奔出门,传令去了。 第229章 浅瑶与月儿重逢 林魈背着药箱、拉着浅瑶朝巷子口飞奔,显得有些慌不择路。 他们俩由一条巷子快速地转入另一条巷子,一不小心又闯入一条死胡同! 只见不远处有一堵高墙挡住去路,而背后追兵们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喊杀声也越来越大。 正当林魈和浅瑶走投无路、焦急万分之时,巷子边的一间破房里突然闪出一个蒙面汉子。 他急火火的招呼林魈和浅瑶,“跟我走,快!”说着便转身一头扎进破房里。 林魈和浅瑶已来不及细想,于是本能的调转身形,跟在那人身后,也钻进破房里。 三人穿过这栋废弃民宅破败的后门,就来到一堵院墙边,只见院墙边早已搭好了梯子,来人朝林魈和浅瑶一招手:“你们先上,快!” 于是,浅瑶和林魈便一前一后爬上梯子,翻进隔壁的院墙内。来人也紧随其后,爬上院墙并抽走梯子,一同进入隔壁院子里。 而就在这时,尾随而至的追兵们又一次汇集到巷子里,他们抬头望着巷子端头的高墙,不禁都傻眼了。 “人呢?明明看见他们跑进这条巷子里的!”领头兵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的嘟囔着。 “他娘的,又让他们跑了!” “不可能跑掉的,除非他们长了翅膀飞出去……肯定还在这巷子里。”领头兵丁稍一思索便命令道,“搜,这两边所有房子都给我仔细搜一遍!” “是!”兵丁们齐声答应着分散开来。他们径直走到巷子两侧的各户民宅前拼命的拍门喊叫:“开门,快开门!” 直惊得各家各户的女人和小孩惊叫连连、哭喊声一片。 小巷旁边的院落里,蒙面汉子领着浅瑶和林魈悄悄地走进靠边的一个房间,然后点亮油灯、扯下了自己脸上的蒙布。 “爹!”浅瑶不禁低声惊呼。 此刻,她分明看到了媿永泰那张熟悉不过的脸:“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还没问你呢,”媿永泰有些愠怒地盯着浅瑶,“这段时间,你疯到哪里去了?” “这个……”浅瑶偏头瞟了一眼林魈,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时,房门又被人推开,只见戴蒙领着月儿走了进来。 “浅瑶!” “月儿!” 浅瑶和月儿同时惊呼起来,久别重逢的喜悦,让她们两人情不自禁地相拥在了一起。 这时,戴蒙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一脸狐疑的看着媿永泰问道:“浅瑶……到底谁才是浅瑶?” 媿永泰顿时脸色大变,月儿一时也回过神来,她连忙放开浅瑶、低着头,显得局促万分。 “小民欺瞒了戴大人,小民真是罪该万死!”媿永泰知道隐瞒不过去了,他只得拉着月儿跪倒在地,向戴蒙抱拳作揖。 随即,他便将浅瑶逃婚、他让月儿代嫁的经过陈述了一遍,最后一脸愧意地请求道,“大人,小民当时也是无奈之举,还望大人见谅!” “哦,原来如此。”戴蒙恍然大悟地转头看了看浅瑶,刚好撞见了她那冷漠而又倔强的眼神。 戴蒙心头不禁一凛。相对而言,他感觉自己更喜欢月儿那低眉顺眼、乖巧听话的模样。 戴蒙回过神来,连忙伸手扶起媿永泰和月儿,咧嘴哈哈一笑:“族长不用愧疚,我有月儿就很好了,我也很喜欢月儿,感谢族长把月儿许配给我。” 媿永泰和月儿一听,顿时心头释然了,两人不禁都暗暗吁了一口气。 “另外,我现在已经不是都尉了,族长也不要再给我下跪。”戴蒙补充说了一句,又对月儿吩咐道,“月儿,快给浅瑶他们收拾一下房间吧。” “好的……浅瑶,你跟我来。”月儿于是领着浅瑶和林魈走出门去,一边悄声向她介绍道,“今天幸亏有曹业过来通风报信,族长才能出去接应你们,不然的话,你们估计被他们抓走了。” 这时,院墙外面的巷子里,还在断断续续的传来兵丁们的砸门声和喊叫声,折腾到大半夜才渐渐平息下来——他们自然是一无所获。 第230章 曹阙父子争吵浅瑶送药 第二天,雍丘驿馆旁边的院落里,隐约可以听到曹阙父子之间的争吵。 “你昨天晚上跑哪里去了?”曹阙抬手把一只鞋摔在长案上,双眼狠狠地盯着曹业质问。 “我……我就在房间里睡觉,哪都没去。”曹业瞥眼看了看桌上的鞋子,心中颇为惊慌,但还是强作镇定的回答。 “是吗,这只鞋是你的吧?这是曹永在院墙外面捡到的,”曹阙有些厌弃的看着曹业,“你竟然为了袒护外人而袭击你兄长?” “我怎么袭击他了?”曹业瞟眼看了看一旁的曹永,又转头装模作样的询问左右随从们,“你们哪一个亲眼瞧见我袭击曹永了?” “你还想抵赖吗?”曹阙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显得有点无可奈何,“那你解释一下,你的这只鞋为什么跑到院墙外面去了?” “这我哪里知道啊?你怎么不问问我的另一只鞋还在房间里呢……说不定是有人故意要诬陷我呢?”曹业誓将嘴硬进行到底了。 “你混蛋,孽子!”曹阙拎起木案上的鞋子狠狠砸向曹业,接着又顺手拿起墙边的一根木棍向曹业抽去,“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你知道放走她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隐患吗?” 随着“啪啪”的抽打声,曹业已无法抵赖,也懒得说话,只是抱着头尽量的躲避着。 “没出息的东西,被一个乡野丫头迷了心窍!老子今天一定要打死你!”曹阙一边怒骂着,一边挥动木棍继续抽打。 站在一旁的曹永见状,有点于心不忍,于是闪身上前,抓住曹阙的手臂,抢过他手里的木棍请求道:“二叔,不要打了,说不定咱们是真的冤枉他了呢……” “你滚,谁要你在这里装好人了?”曹业看不惯曹永,于是转头怒喝。 “你还嘴硬,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忤逆子?真的要把老子气死。”曹阙顿足捶胸的咆哮,“给我把他押下去关起来,不给他饭吃,老子要活活地饿死他!” 眼见一旁的随从们没有动静,曹阙只好拍打木案吼叫道:“还愣着干嘛?把他给我押下去!” “是!”这时有两名兵丁回过神来,他们连忙走出队列,一边一个抓住曹业的两条手臂,把他押下去了。 戴蒙府邸的灶房里,浅瑶熬好药,待到冷却后,便和林魈一起把黄灿灿的药液倒进一个葫芦里,然后递给媿永泰:“外面的兵丁在搜寻我和林魈,我们不能给公子子虞送药。爹,女儿就麻烦您去一趟雍丘驿馆了。” “好吧,谁让我是你爹呢?”媿永泰接过葫芦挎在腰间,然后整理了一下行装便要出发。 “哎,你等一下。”浅瑶边说边从怀里掏出子虞给她的小竹牌,递给媿永泰,“到了雍丘驿馆门前,你出示这块竹牌,让门口的护兵通报一声就行了。” 媿永泰接过小竹牌,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转身跨步走了出去。 “浅瑶,逃婚那天晚上你跑到哪里去了?”这时月儿走了过来,好奇的问道,“那天你没找到林魈?” “唉,”浅瑶不禁叹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看林魈,又情不自禁地搂着他的手臂说道:“那天晚上我去寻找这个死冤家,谁知迷路了。我在森林里寻路时,竟然碰到了几头狼……我吓得慌不择路,在逃跑途中不小心掉进河沟里了……” “我不会游水,很快就被河水呛得晕死过去。”浅瑶继续说道,“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倒在河滩边,原来是福婆救了我。” “福婆是谁?”月儿好奇的问道。 “一个老婆婆,她是药师,可惜被曹阙害死了。”浅瑶有些忧伤地指着福婆的驴皮药箱对月儿说道,“这就是她遗留的药箱……福婆救了我,也掌控了我,她在我的后脖颈处插了一根银针,让我失去了以前的记忆,成了跟随她熬药的使女。” “哦,难怪了,我还说你怎么这么快就学会熬药了呢?”月儿流露出钦佩的眼神,“你的记忆又是怎么恢复的?” “是曹业,他请求曹阙帮我拔出银针恢复了记忆……” “噢,这个曹业,对你还真是一往情深啊。”月儿撇了撇嘴,“当初在乌泥坎,就喜欢跟你套近乎……这次,他又提前报信,救了你们。” “他倒是很单纯,可是他父亲曹阙却老谋深算、居心叵测……他们已经培育出很多红背黑蜂,可以把人蛰得丧失心智,变成赤眼狼兵,我亲眼所见,很恐怖的!”浅瑶显得忧心忡忡。 “红背黑蜂?他们培育这种毒蜂,是想要干什么呢?”月儿不解地问道。 第231章 媿永泰和曹阙送药 “我也不清楚。不过,把人变成僵尸一样的赤眼狼兵,肯定不会有好事。”浅瑶回答道,“我在这里熬几天药,等治好公子子虞的病情以后就赶紧回乌泥坎,我们得把解药调配出来,不能任由他们为非作歹。” 这时,媿永泰腰挎药葫芦,不紧不慢地沿着街边走着,约摸一柱香的功夫,便来到了雍丘驿馆门前。 “站住,干什么的?”领头的护兵走上前来,挡住他的去路。 “小民是从乌泥坎过来的,特来拜访公子子虞。麻烦军爷进去通报一下。”媿永泰边说边从怀里掏出小竹牌,用双手捧着,毕恭毕敬地递给了领头的护兵。 “乌泥坎?”护兵小声嘀咕着,一边从媿永泰手里接过小竹牌,正反两面瞟了一眼,然后抬头吩咐媿永泰,“你先在这里等候一会儿,我这就进去通报。”说着便转过身,快步走进侧边的小门,进去通报了。 过了不久,护兵又折返回来,朝媿永泰招手说道:“公子有请,你跟我进来吧。” 子虞坐在驿馆内的会客室里,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桌上的竹简。这时,领头的护兵在门外高声奏报:“公子,乌泥坎的人到了。” “进来吧。”子虞头也不抬的吩咐。 “小民媿永泰给公子请安!”媿永泰不卑不亢地走进会客室,然后单膝跪地向子虞抱拳施礼。 “呃,怎么不是浅瑶姑娘呢?”子虞翻看着手里的小竹牌,疑惑的问道。 “禀公子,浅瑶是小民的闺女,只因城内有人正在搜寻他们,她实在是不方便过来。”媿永泰看出子虞的疑惑,连忙解释。 随即,他便解下腰间的葫芦,双手托举在子虞面前,继续说道:“公子,这是小女专门为你熬制好的汤药,祝公子早日康复。” “哦,浅瑶姑娘费心了。”子虞接过媿永泰手里的葫芦,把黄灿灿的汤药全部倒进一个大碗里,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然后便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接着,子虞把葫芦连同小竹牌一起递给媿永泰,叮嘱道:“下次过来时,继续用这块小竹牌禀报就行了。” “是,小民告退!”媿永泰站起身来,从子虞手里接过葫芦和小竹牌,小心翼翼地揣好。 然后他又朝子虞一拱手,转身走出会客室大门。 曹阙腰挎一个药葫芦,出了自家的院门,然后神态自若的往雍丘驿馆赶去。 碰巧的是,他远远就看见了媿永泰匆匆离开驿馆的背影。 曹阙略带疑惑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一时间竟想不起来是谁了。 不过他也没多想,于是匆匆忙忙走进驿馆。 其实,媿永泰也看到了曹阙,他知道曹阙叔侄正在搜寻浅瑶和林魈,自然不敢跟他打招呼,于是赶紧转过身去,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曹阙走进驿馆里,躬身向子虞抱拳施礼:“公子,这两天的头痛症状有没有缓解一些?” “好了一些,曹先生的汤药效果还是不错的。”子虞敷衍地回应了一句,然后伸出手臂,让曹阙给自己搭脉,一边说道,“不过,这两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是感觉腿脚有点发软,麻烦曹先生帮我诊断诊断。” “是吗?”曹阙装着不知情,装模作样地伸出手指头搭在子虞的手腕上,闭眼凝神一会儿,然后轻描淡写的说道,“生病服药,在调理的过程中,四肢无力这是正常现象。公子不必担心,等头痛病好了,腿脚自然就会有力气了。” 曹阙说着便走到木案前,拔下葫芦塞子,倒出一碗黄灿灿的汤药。 正当他端起汤药准备递给子虞时,无意中一瞥眼,竟然发现木案下有一块白色的绸布。 曹阙不禁好奇心大起,他顺手把药碗递给子虞,然后便自顾自地弯腰拾起那块绸布,藏进自己的袖口里。 子虞呢,也趁此机会把汤药倒进自己的靴子里。两人各怀心思,无意间竟互相配合得天衣无缝。 曹阙转过身来,见子虞手里的药碗空空,丝毫没有怀疑自己,感觉很满意。他于是又向子虞躬身抱拳:“公子好生休息吧,曹某先行告退。” 第232章 曹永搜查戴蒙府邸 媿永泰脚步匆匆地回到戴蒙的府邸,见到浅瑶,他就把葫芦和小竹牌都交到她的手里说道:“给!” 浅瑶伸手接过葫芦和小竹牌,同时关切地询问道:“爹,汤药送到了吗?” “药倒是送到了。不过,我送完药出来,刚好就看到了曹阙,还好我反应快,及时躲开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我。” 媿永泰有些担忧的说道:“丫头,依我看,雍丘驿馆那边我不能再去了……如果再次遇到曹阙,他们肯定会怀疑的。” “你遇到了曹阙?”这时,戴蒙从门外跨步进来,刚好听到了他们父女俩的谈话,顿时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我想他们很快就会找上门来的,看样子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了。” “你们都简单的收拾一下吧,跟我一起出去避避风头。”戴蒙顿了顿,忧心忡忡地吩咐大伙,“等会就走!” 这边,曹阙返回自己的住处,从袖口中抽出那块绸布,顿时又惊又喜:果然是福婆遗留下来的那块绸布!这么快就失而复得,真是让他高兴不已。 不过,曹阙很快又意识到不对劲,绸布本来连同药箱一起被浅瑶拿走了。现在它居然出现在雍丘驿馆内,这说明浅瑶一定去过雍丘驿馆,甚至她还有可能见过子虞。 “那么先前在驿馆门口遇到的人又是谁呢?难道是浅瑶派过来送信的吗?”曹阙闭眼沉吟了一会儿,然后猛地一拍大腿,突然醒悟了:他是媿永泰,没错的,一定是媿永泰! 当时鲁必残率兵占领乌泥坎时,听说媿永泰就逃到了雍丘城里。他能投靠谁?自然是戴蒙! 想到这里,曹阙变得有些急切起来。他赶紧走出房间,唤来曹永吩咐道:“曹永,浅瑶和那个野人很有可能就藏身在戴蒙的家里,你现在就带人去戴府搜查,要快!” “是!”曹永连忙答应一声,随即便召集一队随从,火急火燎的往戴府赶去。 这边,戴蒙带着媿永泰、浅瑶、林魈和月儿离开戴府,刚在另一条小巷里寻得一处废弃的民宅安顿下来,曹永就带着一队兵丁赶到了戴府门口。 “开门,快开门!”兵丁们七手八脚地拍打着院门,一边大声地催促。 “来了,来了!”戴府管家六爷从容地走上前去打开院门,外面的兵丁们随即便一拥而入。 “军爷,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六爷看出曹永是领头的人,连忙点头哈腰的向他询问。 “抓逃犯!快叫戴蒙戴大人出来。”曹永冷冷的说道。 “戴大人……昨日回乡下了。军爷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等戴大人回来我再转告他。”六爷不慌不忙的应对。 “呵呵,有这么巧吗?早不回迟不回,到这个节骨眼上就回乡下了……我看他是窝藏逃犯不敢出来吧。”曹永冷笑一声,随即转头向随从们一挥手,“给我搜!” “是!”兵丁们齐声答应,根本不理会六爷的阻挡,粗野地冲进戴府的各个房间里,胡乱地翻找起来。 此刻,在那座废弃的民宅里,浅瑶和媿永泰等人正在研磨药材,。 这时,只见戴蒙匆匆忙忙地走进房内,一脸凝重地告诉他们几个:“刚才听六爷说,曹永已经带人搜查过我府上了。不出意外的话,周围肯定还埋伏了探子。雍丘城里你们肯定是待不住了,得瞅准时机赶紧出城。” 媿永泰和浅瑶不禁对视了一眼,对戴蒙的提议深表认同。 “可是,子虞的头痛病还没有医好,我们暂时不能走。”浅瑶显得有些无奈,她略一思索,又转头向媿永泰提议道,“要不这样吧,明天我一次性熬制三天的药,麻烦爹再跑一趟驿馆,全部送过去……喝完这三天的药,估计子虞的病情也好得差不多了。” “这样也好,明天我就再跑一趟,送完药我们就赶紧出城吧。”媿永泰点头表示赞同。 然后他又转过头来,用恳求的眼神望着戴蒙,“戴大人,我们出城这事,你有没有办法?” “办法倒是有,只是要费一些功夫。”戴蒙向他们解释,以前自己负责巡防雍丘城时,曾发现城北的城墙下有一个盗洞,可以直通城外。想必是某些窃贼们留下来的,他当时就命令手下用树枝和石块把洞口堵住了事。 “到时候,只要把地洞口的树枝和石块清理掉,咱们就可以从地下隧道顺利出城。”戴蒙笃定的告诉众人。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能出城,钻洞又何妨!”媿永泰欣喜地接过话茬,“那就拜托大人了。” 曹阙坐在房间里,将福婆遗留的那块绸布小心的叠好,重新放回自己的药箱里。 这时,曹永已经从戴府搜寻回来并向曹阙复命:他们在戴府自然是一无所获。 这个结果,让曹阙感到颇为失望和恼火,他急切地想抓回浅瑶,让她熬制养灵膏,以便继续培育红背黑蜂。 虽说曹阙手里现有的赤眼狼兵数量,足以攻下宋国的都城商丘。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曹阙还是希望再转化一些后备的赤眼狼兵,以备不时之需。 可浅瑶究竟藏在哪里呢?看来必须去逼问曹业,浅瑶的行踪大概只有他知道了。 第233章 曹阙与曹业激烈争吵 “曹业,你过来!”曹阙打定主意,高声将曹业召唤进房间,有点厌弃地盯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尽量装出轻松的表情询问道:“浅瑶和那个野人,你把他们藏哪里了?” “他们在曹永的眼皮底下逃走的,你更应该去问曹永。”曹业不以为然地回答。 “你少给我装蒜,不要把我们都当傻子。”曹阙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我心里清楚得很,关键时刻攻击曹永的人是你,把浅瑶和林魈藏起来的人必定也是你!” 曹业不知道怎么反驳,于是闭口不回答,懒得争辩了。 “为了这么一个乡野粗丫头,你这么做值得吗?你知不知道,她如果逃走,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隐患?”曹阙继续说道。 “什么隐患?爹,浅瑶是一个善良的姑娘,她只想保全自己,保全他们在乌泥坎的村落而已,碍你事了吗?”曹业反驳道,“什么乡野粗丫头,说得你好像就有多高贵似的,我不允许你们这么说浅瑶!” “我看你真是鬼迷心窍了,你就这么缺女人……儿啊,等到事成之后,什么大家闺秀、千金小姐,还不都可以任你挑选?”曹阙强压着自己心中的怒火,耐心地劝导曹业,“我们这么处心积虑的复国,最终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 “哼,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我看是为了你自己吧?为了你那个所谓的复国梦,导致这么多人被迫害、被杀死,你就不会感觉愧对上天吗?”曹业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如果真是为了我,那我现在就要求你们放弃这个虚无缥缈的复国梦,还百姓一条生路,可以吗?” “你混账,咱们曹国自周武王分封开始,到现在已经立国四百余年,他宋国说灭咱就灭咱?曹伯阳这个亡国之君不争气,已经是愧对祖先了……咱们作为先君曹叔振铎的后人,就应该知耻而后勇才对,否则,你我还有何颜面去见先人?”曹阙严厉地呵斥道。 “曹国的灭亡,首先是因为自己的昏庸腐朽,才导致百姓困苦不堪、人心向背,宋景公子栾灭曹国,本来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曹业不服气的反驳,“曹国并入宋国以后,百姓的生活明显要好过一些,这难道不是好事吗?我们又何必再生事端、挑起战乱,让百姓重新深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再说了,又不单单是一个曹国被灭。当年周武王分封了71个诸侯国,到现在还剩多少个?不都是大鱼吃小鱼,小国被大国吞并了吗?在这个过程中,又发生了多少骨肉相残、血染疆场的事情?”曹业继续说道,“就算宋国灭了曹国,可是他自己的命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北边的晋国、南边的楚国、西边的秦国,哪一个是好惹的?他宋国迟早也会有灭亡的那一天。” “爹,曹国已经灭亡三十多年了,各方势力早就飞灰烟灭……灭了就灭了吧,本来就死不足惜,”曹业苦口婆心地规劝曹阙,“咱们就老老实实当一个药师,行医积德、治病救人不也很好吗?” “唉,胸无大志、麻木不仁,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混蛋儿子呢?”曹阙颇感无语的叹了一口气,“你看看你兄长曹永,他为了咱曹国的复兴,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你要是有他一半的进取心,我都心安了。” “曹永是有进取心,爹,你就让他当你的继位人吧,这种踩着百姓尸骨而获取的高官厚禄,我不稀罕,也害怕良心受谴责。”曹业一脸鄙夷、不屑一顾。 “你,你这么自甘堕落、自甘平庸,怎么对得起你那死去的娘?你怎么对得起为了曹国复兴而被灭族的孟氏一家?”曹阙伸手指着曹业的鼻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你错了,爹!对不起他们的更应该是你自己!如果不是你怂恿孟氏族人为了复国而闹事,宋景公子栾怎么会对他们下死手?他们本来就有爵位,生活悠闲富足。是你害了他们,是你害了我娘!”曹业变得激动起来,几乎是在歇斯底里地喊叫。 “啪!”曹业的话语彻底激怒了曹阙,他猛地站起身来,挥手狠狠地抽了曹业一个耳光,同时高声怒吼道:“混蛋,我还用得着你来教训?复国大业,光宗耀祖,哪有不流血牺牲的?凡事不去努力争取,等着别人来施舍吗?做梦去吧!” 这一巴掌着实打得不轻,很快,曹业的脸上就泛起了五个红色的指印。 他捂着发热的面颊,哭丧着脸说道:“爹,天下大势,一定是大国吞并小国,强国吞并弱国,所有诸侯国最终都会慢慢融合在一起的,你们就不要逆潮流搞分裂、搞复辟了,这是不可能成功的……爹,儿子最后再劝你一句,劝你放弃这个子虚乌有的复国梦吧。为了这个梦,咱们付出的代价已经够惨痛了,你不要再让曹永、曹奠、曹基他们也跟着当牺牲品了!” “爹,算是儿子求你了!”曹业一边说一边跪倒在曹阙面前。 “混蛋,你混蛋!”曹阙闻言暴怒起来,忍不住猛地一拂衣袖,把木案上的竹简、笔墨统统扫了下去、散落一地。 然后,他又抬腿朝跪着的曹业踹了过去,嘴里一边咆哮着:“孽子,你滚,你快滚!” 曹业见父亲变得抓狂了,顿时心生惶恐,于是连滚带爬的逃出门去。 赶走曹业后,曹阙又挥手招呼门外的曹永进来:“曹永,你现在派人去盯紧雍丘驿馆,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侄儿遵命。”曹永向曹阙抱拳拱手答应了一声,然后便转身出门,招呼手下忙活去了。 第234章 媿永泰被曹永跟踪 第二天,雍丘驿馆的会客堂里,媿永泰毕恭毕敬地把手里装满汤药的葫芦放到子虞身边的木案上。 他双手抱拳向子虞施礼:“公子,这里面装有三天的汤药,你每天服用一次,连服三次,身上的疾患就可以消除。由于担心人多眼杂而被人盯上,小民和浅瑶今天就得出城。今后不能再给你送汤药了。” “哦,这样也好,有劳浅瑶姑娘和媿先生费心了。”子虞深以为然的回答,“你们的汤药效果的确不错,我昨天服用了一次,就感觉头痛症状缓解许多了。” “那就好,祝公子早日康复。”媿永泰拱手要走,“小民先行告退。” “哎,请等一等,”子虞连忙招手制止媿永泰,然后便击掌朝门外喊道,“来人!” “是!”赵廷朔在门外答应一声,随即就托着一小盘白银走了进来。 子虞把手一摊,对媿永泰示意:“感谢你们为鄙人熬药治病,这点银子就请媿先生收下,实在是不成敬意!” 媿永泰哪敢收下银钱?他连忙单膝跪地抱拳施礼,“能为公子治病,是我等的福气,这些银钱,小民是绝不敢收的。” “你就不用客气了,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将涌泉相报。你们帮我治好头痛病症,不再受制于人,对我来说已是莫大的恩惠。你们若不收银钱,那就是见外了。”子虞劝慰他,“说不定,子虞今后还要求助于你们父女两个呢。” “再说了,你们现在处境不妙,如要出城,更是需要银钱打点才行,”子虞继续劝说道:“我现在被曹阙监视,也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媿先生就不要推辞,赶紧收下吧。” “收下吧,快收下吧。”赵廷朔一边说一边眼明手快地把木盘上的银子都装进一个布袋中,然后伸手递给媿永泰。 “唉,公子不必客气,小民确实不能领受。否则的话,浅瑶恐怕要怪罪我了。”媿永泰坚持用手推开银袋,一边叮嘱,“公子请按时服药,小民这就先行告退了。” 说着,他又冲子虞一拱手,同时朝驿馆门口退去。 “呃……那好吧。”子虞显得有些无奈,于是也远远地朝媿永泰一拱手:“麻烦媿先生向浅瑶姑娘转达我的感激之情。” “哎,这是一定的,一定的。”媿永泰挥了挥手,便作别子虞,走出驿馆。 驿馆外边的转角处,伍长乐微石受曹永指派,带着一名兵丁隐藏在一个角落,偷偷的监视着驿馆门口的动静。 这边,媿永泰辞别子虞,走出驿馆大门。 他略带警惕地向两侧张望了一下,然后快步朝巷子外边走去。 乐微石见状,连忙朝身后那名随从一挥手。随从会意,赶紧转身向曹永通风报信去了。 乐微石则从转角处闪出身形,远远地尾随着媿永泰。 城北的城墙边,有一棵歪脖松树孤单的耷拉着。因地处偏僻,四周半天也不见一个人影。 这时,戴蒙贴着墙根蹑手蹑脚的走到松树下,借着树干枝叶的掩护,悄悄地清理着地面上的石块、搜寻那个地道口。 另一边,在那座废弃的民宅里,林魈正在清理着剩余的药材,浅瑶和月儿则在房间里整理着衣物包裹。 “月儿,我们连累了你和戴大人,害得你们有家不能回,实在是过意不去。”浅瑶忍不住停下来,略带歉意地说道。 “哎呀,咱们是一家人,你快别这么说,”月儿连忙摆了摆手,“我们出城避避风头就行了,不会有什么事的。再说,离开乌泥坎这么久了,我也想回去看看。” 这时,在雍丘城内的一个集市边,媿永泰走走停停,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双眼则不时地偷偷察看身后的情况。 凭着本能的感知,他总是察觉到身后有些不对劲,可是当他冷不丁回首窥探之时,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老哥,要不要称几斤羊肉回去?”正当媿永泰在集市上左顾右盼,心不在焉的时候,旁边一个肉案后的屠夫主动向他打招呼。 “哦……那好,就给我来两斤吧。”媿永泰回过神来,敷衍地回应了一句。 “好勒。”屠夫爽快的答应了一声,便手起刀落,麻利地割下两斤羊肉,并用草绳系住打好结,递给媿永泰。 媿永泰连忙伸手接过,又顺手掏出一把铜钱递给屠夫。 然后,他便拎着羊肉神情不安的往回走。 这时,曹永接到线报,带着七、八名兵丁,正远远的跟在媿永泰身后,同时叮嘱随从们:“注意,咱们不要聚在一起,不要打草惊蛇。” “是。”随从们轻声答应,然后迅速散开,不紧不慢的尾随着媿永泰。 媿永泰一路走走停停,总算到了那座废弃民宅的门前,出于谨慎考虑,他一边抬手敲门,一边瞟眼看了看两侧的巷子口。 就在这不经意间,他突然发现巷子口有个人影一闪! 第235章 媿永泰命丧曹永刀下 媿永泰顿时感到大事不好,他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敲门,一边在脑子里疾速的思考对策。 “来了,来了。”浅瑶听到敲门声,连忙快步走到大门后,手按门闩轻声询问道:“谁?” “是我,快开门!”媿永泰压低声音,急切的回答。 浅瑶闻声感觉有异,于是赶紧拉开门闩,放媿永泰进来。 媿永泰闪身进门,又急切地用自己的后背抵住大门,面露惊慌的说道:“我被他们盯住了……戴大人呢?” “戴大人已经去城北清理地洞了,等会我们就去跟他会合。”浅瑶见媿永泰这副慌乱的模样,不禁大吃一惊,“爹,你被谁盯住了?” “还能有谁嘛,自然是曹阙派来的人,他们跟过来了!”媿永泰焦急地催促,“你们收拾好了吗?咱们得赶紧走!” “开门,快开门!”这时,曹永率领手下的兵丁们已经冲到大门外,大伙一边“砰砰”的拍打木门,一边大呼小叫着。 伍长乐微石心情有些急躁,忍不住抬腿就朝木门狠踹,直踹得墙面上的泥灰纷纷坠落。 门后的媿永泰不敢搭理他们,而是用自己的后背死死抵住大门。 他一边朝浅瑶使劲挥手,一边面目狰狞地压低声音吼道:“你们几个走后门,快点,快!” 浅瑶、林魈和月儿感到大事不好,立刻变得紧张万分。 只见浅瑶和月儿急急忙忙地冲进房内,扛起了捆扎好的包裹。 林魈则手忙脚乱地把木案上剩余的药材归集到福婆的药箱里。 “快开门!再不开门的话,我们可就要砸门了!”门外的兵丁们发出威胁。 听到房内有动静却始终没有人来开门,兵丁们于是不再客气,轮流用脚狠狠地踹着大门,直踹得门板开裂崩断,也踹得门后媿永泰的身体一震一震的。 “你们都走开,让我来!”眼见大门迟迟未开,门外的曹永终于按捺不住,他刷地一下拔出佩剑,接着又伸手推开门前的几名兵丁,挺起长剑照着门缝便狠狠地插了进去! “啊!”媿永泰不禁发出一声惨叫。 曹永的佩剑隔着木门已经刺入他的后背!身体里巨大的痛苦顿时弥散开来,让他面容扭曲、目眦尽裂。 “爹!”浅瑶挎着一个包裹从房间里跑出来,看到媿永泰胸前的血迹,不禁大惊失色,连忙惊呼着跑上前来。 不过,她很快便被林魈拉住了手臂。 “你们不要过来!走,快走!”媿永泰额头上青筋暴突,在痛苦中大声吼叫。 曹永听到门后的喧闹声,顿时也焦急万分。 情急之下,他又恼怒地拔出带血的长剑,照着另一条门缝,又是狠狠一剑穿刺进去! “爹!”“族长!”房内的浅瑶和月儿不禁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她们双双迈步,正欲走上前来搀扶媿永泰。 媿永泰紧咬牙关,一口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他在迷离中看着浅瑶和月儿还在奋力地反抗着林魈的拉扯,想要过来察看自己的伤势,不禁惊怒异常,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声嘶喊道:“快走……滚!” 林魈此时也是焦急万分,他心里很清楚,此时已经容不得这两个女人任性。 只见他急忙把药箱挎上肩头,然后一手一个,拖着浅瑶和月儿的手臂,快步朝后门跑去。 由于媿永泰的拼死抵挡,使得木门久久不能打开。 门外吵吵嚷嚷的兵丁们这时候也已醒过神来,赶紧寻找其他的入口。 很快,伍长乐微石就在侧边的墙上发现了一扇窄窄的窗户。 乐微石赶紧靠墙蹲下身,让另一名瘦高兵丁踩着他的肩头,捶开木窗,艰难地翻了进去。 瘦高兵丁快步跑到大门后,伸手一把扯过奄奄一息的媿永泰,把他摔在地上,然后费力地拉开门闩,把大伙放了进来。 “追,快追!”曹永举着带血的长剑,第一个冲了进来,他满不在乎地瞥了一眼躺倒在地、已经奄奄一息的媿永泰,然后抬手指挥随从们一齐朝后门追去。 媿永泰颓然的侧卧在地上,嘴里淌着鲜血,浑身抽搐了一会儿,便慢慢地合上了眼睛,气绝身亡! 想当初,他为了避难而不得不入城投靠戴蒙和月儿,并请求过戴蒙,希望他能能帮助自己光复乌泥坎。 可惜,他至死都不能如愿,实在是遗憾至极!媿永泰如今撒手人寰,只留下浅瑶和月儿,她们两个女流之辈,是否有光复乌泥坎的可能? 这时,林魈背着药箱,又顺手接过浅瑶和月儿手里的包裹,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两个姑娘则紧随其后,三人一起咬紧牙关向前飞奔。 他们不敢走大路,只敢在各个小巷子里左躲右闪的穿插奔逃。 怎奈两个姑娘体质弱,终究还是跑不快,很快便被尾随而来的曹永等人发现了踪迹。 “站住,你们跑不了的!”远远瞧见林魈他们三人狼狈地拐进一条巷子里,曹永便高声呵斥着,一边气喘吁吁的追了过去。 林魈领着浅瑶和月儿,一刻也不敢耽搁,奋力朝巷子尽头飞奔而去。 不过,他们很快就感到了绝望:这个巷子居然又是一个死胡同! 只见一堵高墙矗立在三人面前,让人无路可走。 虽说拐角处的围墙要矮一些,可是要让浅瑶和月儿也跟着林魈爬上去,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眼见曹永率领的追兵们已经追到了巷子口,林魈不禁暗暗叫苦:眼下已无其他捷径可走,他只能尽量争取时间,看看能不能侥幸地逃去高墙外。 林魈来不及细想,一把拉着浅瑶和月儿躲到高墙的拐角处,以避开追兵们的视线。 然后他便一个纵身,快速地攀上墙头,赶紧把包裹和药箱扔出围墙外。 接着,林魈又俯身趴在墙头上,朝地面上惶恐不安的浅瑶伸出一只手,示意她赶紧拉住自己。 第236章 小巷里曹业殒命 此刻,追兵们的脚步声和叫嚣声已经越来越近,形势颇为危急。 而浅瑶本来拉着林魈的手臂,在向上攀爬的过程中,竟然在惊慌失措中,又重新滚落下来。 一时间,直急得墙头上的林魈抓耳挠腮,不知所措。 林魈嘴里“噢噢”的叫唤着,赶紧把手臂伸向一旁的月儿——在这危急时刻,容不得半点耽搁,能救出一个就算一个了。 正当三人在高墙边慌乱地攀爬之时,旁边的一座民宅里突然有了动静。 随着“吱呀”的开门声,只见一个青年男子提着一杆长矛走了出来。 浅瑶转头定睛一看,发现这名男子竟然是曹业! “你们快点!”曹业对愣在原地的三人低声吼道。然后他自己则挺起长矛向追兵们迎了上去。 “永哥,何必赶尽杀绝啊?”曹业闪出身形,站在巷子中央面对曹永,大声呵斥道。 “曹业,你疯啦!你要干什么?”曹永见状,颇为恼火地喊道,“你这是要帮助囚犯们逃脱吗?” “囚犯……他们什么时候成囚犯了?想当初在乌泥坎,幸亏人家收留,我们才有一处落脚之地。”曹业一脸正气凛然地反驳道,“他们是咱们的恩人才对,怎么会是囚犯?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 “这……我现在懒得跟你废话,”曹永一时语塞,旋即便急匆匆地朝手下的兵丁们一挥手,“大家都跟我上,抓逃犯要紧。” “我看谁敢?”曹业见状大喝一声,同时挺起手中的长矛朝对面的兵丁们就是一顿乱刺。 面对曹业的“胡搅蛮缠”,兵丁们既不敢还击,怕伤着他;同时又担心自己被他的长矛刺伤,于是纷纷后退避让。场面显得有些狼狈和混乱。 曹永双眼冒火,焦躁异常。他心里很清楚,倘若再耽误片刻,恐怕林魈、浅瑶和月儿就要逃出去了。 可是当下面对曹业的耍泼,他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如果稍有闪失伤着了曹业,他也担心不好向曹阙交代。 “曹业,你这个孽子,快让开!”正在双方对峙着互不相让之时,曹阙竟然也出现在了巷子口。 当他看见自己的儿子胡搅蛮缠,耽误曹永的追击。心头不禁顿生恼怒,于是大声呵斥。 “不行!爹,你们这是恩将仇报,今天我决不能让你们抓捕浅瑶!”曹业这时候蛮劲上来了,手中的长矛越发挥舞得起劲。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杀过去!”曹阙此时对曹业已心生厌恶:回想起这个逆子屡次顶撞自己,对复兴曹国也是毫无热情,甚至还冷嘲热讽。这让曹阙渐渐失去理智,于是急火火地大声喊道,“你们想眼睁睁地看着逃犯逃走吗?” “二叔……”曹永有些无奈的转头看着曹阙:挡在面前的毕竟是自己的兄弟,虽说平常也有一些不对付,但真要面对生死之时,还是让他显得有些犹豫。 “你们都退下!不得抓捕浅瑶。”曹业继续挥舞着手里的长矛,一边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杀,快放箭!杀了这个孽子!”曹业的行为彻底激怒了曹阙,他双眼通红、额角青筋直冒,怒火满腔地大吼着。 曹永手下的兵丁们闻言,有些犹豫地取下肩上的弓箭,然后一齐瞄准了曹业。 “曹业,快让开,不然我们就真的放箭了!”曹永举着带血的佩剑,指着曹业大声威胁。 “来啊,放箭啊,有本事你们就射死我吧!哈哈,”此时的曹业已经陷入癫狂状态,手里的长矛还在快速飞刺着,“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来啊,快放箭啊!” “放箭,放箭!”站在兵丁们身后的曹阙也在发狂地怒吼, “杀了这个孽子!” 曹永无比纠结地回过头,又看了曹阙一眼。他顿了顿,终于猛地一挥手,嘴里大吼一声:“放!” 伴随着一阵惊悚地“嗖嗖”声,四五支离弦的利箭便直冲曹业穿刺而去。随即便齐刷刷地刺进他的胸膛、腹部和咽喉! 身上的剧痛让曹业从狂躁中冷静下来,他一脸惊惧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箭矢,又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看前面不远处的曹阙和曹永。 他双眼渐渐模糊起来,一滴泪珠从眼角慢慢滑落,不知道是因痛苦还是因伤心所致。 曹业手臂一松,长矛便“啪”地一下坠落在地。 他浑身战栗着,满含怨恨地瞪着曹阙和曹永。 僵持了一会儿,他的身体已不再受控制,整个人就像一根木桩一样,直挺挺地朝后仰倒下去。 曹业双眼呆呆地望着天空,很快就气绝身亡了。 “追,快追!”曹永扬起手中的佩剑,朝手下的兵丁们下达命令。 大伙于是纷纷跑步上前,跨过曹业的遗体,追到巷子尽头的拐角处。 只是,经过这么久的迟滞,此刻高墙边哪里还有林魈、浅瑶和月儿的身影?很显然,他们已经逃之夭夭了。 “快追,决不能让逃犯跑了!”曹永不敢耽搁,又急忙指挥兵丁们调转身形,重新往巷子外边追了出去。 小巷里顿时安静下来,只留下曹阙傻傻地站在原地。 过了许久,他才缓慢地挪动步子,走到曹业的遗体跟前。 望着儿子那死不瞑目的惨状,曹阙不禁痛苦万分,同时觉得头晕目眩,站立不稳,紧接着便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儿呀,你为什么要这么犟,一定要跟你爹作对呢?”曹阙不禁痛哭流涕,缓缓伸出手,轻轻的帮曹业合上眼帘,“不复兴曹国,咱们曹家就永无出头之日……就算你没有这个抱负,也不该阻止你爹……现在事已至此,你就在那边好好地陪着你娘吧,唉!” 第237章 戴蒙月儿双双中箭身亡 曹业的阻拦,为林魈争取到了片刻宝贵的翻墙时间。 他先后拉扯着浅瑶和月儿,有些狼狈地翻出高墙外。 林魈重新又背起药箱、捡起地上的包裹,三人一刻也不敢耽搁,脚步匆匆地朝雍丘城城北方向赶去。 他们只希望快点跟戴蒙会合,离开这座噩梦之城。 此时此刻,在城北城墙边的那棵歪脖松树下,戴蒙还在紧张地清理着杂乱的树枝和石块。快要清理到地洞口时,他赫然发现洞口竟然压着一块厚重的条石。 戴蒙一下子怔住了:他没想到,当时安排手下们封闭这个洞口时,他们竟然弄来了这么大一块条石。 戴蒙心里不禁暗暗叫苦,现在找人帮忙肯定不作指望,只能靠自己硬扛了。 他捋起衣袖,扎稳马步蹲下身,双手从泥底下抠住条石两侧,然后凝神屏气一发力,可是条石竟纹丝不动。 戴蒙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他心里很清楚:必须抓紧时间把洞口的条石挪开,如果这出城的隧道无法顺利通行,大伙必定逃不出曹永的手掌心。 想到这里,戴蒙又一次弯下腰,伸出两手扳住条石的下沿,咬紧牙关奋力往上抬,只见他脸色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突,张大嘴低吼一声:“呀~” 洞口的条石被抬起来了一点,似乎只要再加把劲就可以将它挪开。 可惜在这节骨眼上,戴蒙已经精疲力尽,只见他双手一卸力,条石又重重地落回原位。 戴蒙颇感灰心丧气,忍不住抬头四处张望,希望能找到一个帮手。 万幸地是:就在这时,他看见林魈领着浅瑶和月儿正从远处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戴蒙不禁大喜过望,就好像看到了救星似的,连忙挥手喊道:“这里,快!” 林魈远远地就看见戴蒙在挥手,自然不敢耽搁,于是领着浅瑶和月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去。 “林魈,快过来给我搭把手。”戴蒙用手指着洞口的条石,“这块条石太沉,我一个人实在是挪不动。” 见林魈还有一些疑惑,戴蒙急忙又补充了一句:“地洞就在这块条石下面。” 林魈总算明白了,他嘴里一边“噢噢”地答应着,一边将手里的包裹交给月儿,接着又将肩上的药箱取下来,递到浅瑶的手里。 而后,他才按照戴蒙的示意,弯腰伸手,抠住了条石的边缘。 “嗨!”戴蒙低吼一声,跟着林魈一起使劲,两人总算把条石一端抬了起来,挪到一边。 于是,地下那个黑幽幽的洞口便显露出来。 现在时间紧急,容不得半点耽搁。林魈伸头朝地洞口瞅了瞅,便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只见他在地洞里稍一探索,确认安全无虞之后,便抬头拍手示意地上的三人也跟着下去。 “浅瑶,你先下。”戴蒙从背后托住浅瑶的两条臂膀,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了下去。 随即,浅瑶的双脚便精准地踏在地洞下候着的林魈的肩膀上。她手扶泥壁,顺利的下到地洞里去了。 “月儿,到你了,快来吧。”戴蒙偏头察看了一下洞底下的状况,然后回头对月儿说道。 可就在这时,只听得“嗖”地一声,一支利箭破空飞来,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直剌剌地射入月儿的胸口! “啊!”月儿痛苦地尖叫一声,身体抽搐着,不由自主地往后倒下去。 戴蒙顿时大惊失色,他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急忙伸手托住月儿的后背,把她搂在怀里。 就在此时,城墙边的巷子口已经涌出一队兵丁——显然是曹永一伙人,他们一边快步飞扑过来,一边嚎叫着:“不要跑,抓逃犯啊!” “月儿,不要怕,不会有事的。”戴蒙看着月儿胸前的箭矢,心疼得直掉眼泪,他强忍着心慌安慰月儿。 旋即,他又忍不住回头恨恨地骂道:“你们这群畜牲,畜牲!为什么一定要跟我过不去?” “戴大人,我不行了,走不了啦。”月儿满眼无助和眷恋的对戴蒙说道,“你不要管我了,快走吧。” “不行,我怎么可能丢下你?”戴蒙瞬间回过神来,双手托着月儿的身体,小心地往地洞边挪,“咱们必须一起走!” “没用的……”月儿无力地摇了摇头。 “月儿,月儿!你怎么啦?”在地洞下等候的浅瑶听到上面传来月儿的惨叫声,顿时感到不妙,于是关切地大声询问。 “月儿中箭受伤了,我扶她下来。”戴蒙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双手托着月儿的腋窝,准备把她放下洞去。 谁知正是这个举动,让戴蒙的身体在歪脖松树后面完全暴露出来。 正在拔腿追赶的伍长乐微石,抓住机会张弓搭箭,又是“嗖”的一声,只见一支利箭凌空飞出,正中戴蒙的后背! 身体被贯穿的剧痛让戴蒙惊惧异常,同时又暴跳如雷。 他手忙脚乱地将垂死的月儿放倒在地,然后一把拔出佩剑,怒目圆睁,拼尽全身力气向曹永和他的追兵们扑去。 不过,在身已中箭的情况下,戴蒙的战力已经大大削弱。 只消一个回合,他手中的佩剑就被曹永打落在地,身上也被其他兵丁们刺中好几刀。 戴蒙跌跌撞撞地跨出两步,跌倒在月儿身旁,他在迷离中一脸愧疚地蠕动着嘴唇:“月儿……对不起,咱们……咱们走不了啦。” 月儿艰难的睁开眼睛,最后看了戴蒙一眼,目光中泛着柔情:“不要紧的……大人,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 说毕,两人脸上都洋溢着浅浅的笑意,慢慢地闭上了眼帘,双双气绝身亡。 第238章 浅瑶成功逃离雍丘城 “戴大人,月儿!”浅瑶还在地洞下面仰着头焦急地呼唤,“你们怎么啦?快下来!”只不过,她看到的是洞口出现了几张陌生兵丁的面孔。 “逃犯在这里。”兵丁们纷纷向曹永通报。 其中一名莽撞的兵丁更是立功心切,竟然不顾一切地跳下地洞,意图抓捕浅瑶。 在地洞里候着的林魈见状,哪会任由这名兵丁撒野?趁他落地未稳之际,冷不丁地挥出一拳,将他打晕在地。 现在林魈已不敢再耽搁,他一把拉过还在犹疑不决的浅瑶,弓着腰,在幽暗的地洞里匆匆摸索着向前逃去。 这时,曹永小心翼翼的蹲在地洞口,定睛往地洞底下察看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动静之后,这才站起身来,挥手命令身边的伍长乐微石:“你下去看看。” 乐微石答应了一声,便动作麻利地跳了下去。不过,现在哪里还能看到浅瑶和林魈的影子? “再下去两人,在地洞里搜查。”曹永接着又挥手吩咐,“其余的人,都跟我一起去城外拦截他们,要快!” “是。”兵丁们齐声答应,然后匆匆忙忙地跟着曹永往城门口跑去。 而身处幽暗地洞里的几名兵丁则紧握佩刀,互相照应着慢慢往前摸索,生怕再遭伏击。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过了好久,终于看到前面出现了一抹亮光。 乐微石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已经搜索到了出口附近。 三名兵丁互相协助,乐微石踩着同伴的肩膀爬出洞口,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城墙外侧的墙根下。 只见洞口边散落着几根树枝和石块,想必是不久前林魈突破洞口时搬开的。 乐微石举目四望:周围空荡荡的,根本不见林魈和浅瑶的身影。 远远的,他只能看见曹永带着手下的兵丁们正朝这边赶来。 “看到逃犯了吗?”不一会儿,曹永就气喘吁吁的快步跑上前来,心有不甘地询问。 乐微石摇了摇头,略显惆怅的抬手指着远处的树林:“卑职估计,他们应该已经逃进树林里了。要不,咱们去林子里找找看?” “没用的,他们就算还在林子里,咱们也找不到了。”曹永闻言摆了摆手。 这时,他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随即挥手吩咐乐微石:“伍长,你立刻去一趟乌泥坎,告诉在那边值守的钟离诞等人,务必要要加强防范,免得遭人攻击和破坏。” “如果发现了逃犯,就地诛杀!知道吗?”曹永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 “知道了。”乐微石双手抱拳,领命而去。 商丘赤泉宫内,峨冠高耸的子德端坐在长案前,目光冷峻地盯着台下跪着的下军将钟离子规,脸色显得非常难看。 左师灵不缓和司马皇非我候立在一旁,也是一言不发,神色默然。 “行军打仗,按理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寡人也不好说你什么。”子德终于开口说话了,打破了尴尬,“只是,围攻雍丘城的两万多兵马,你竟然只带回来几百人!败得如此彻底……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239章 朝堂之上分析曹阙 “君上有所不知。战斗开始前,末将和公孙将军在古隘口设下埋伏,并采取诱敌深入的战术,准备将来犯的郑军一网打尽。”钟离子规连忙向子德陈述,“当时诱敌战术很成功,郑军一无所知地进入我军的伏击地。可就在这节骨眼上,树林里突然冒出来大量的红背黑蜂。这种毒蜂邪乎得很,任何人一旦被它们蛰伤,很快就会变成没有意识却战力彪悍的赤眼狼兵。” “末将手下的兵丁们,在无数毒蜂地攻击下,很快就变成了赤眼狼兵,他们失去意识、神魂颠倒,竟把咱们自己人当成敌人追杀……那些毒蜂数量庞大,逢人就叮,只有这几百人侥幸逃脱,就连下军将公孙简都未能幸免。” 钟离子规哭丧着脸,一边为自己辩解,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来,双手高举呈报,“末将在公孙将军身上捡到了一只死去的毒蜂,敬呈君上一览。” 候立在子德身边的宦官陈刿见状,连忙跨步走下台阶,从钟离子规手里接过木盒,然后转身将它搁置在子德面前的长案上。 “嗯?”子德抿着嘴,鼻孔里重重地闷哼了一声,然后半信半疑的伸手打开小木盒,果然发现木盒里面躺着一只干瘪的黑蜂。 只见这黑蜂长约半寸,毒针突兀、面目狰狞,而在它的后背上,赫然凸现出一块鲜艳的红斑,甚是惹眼。 子德顿时觉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就在不久前,他在雍丘城里刚被黑蜂叮咬得差点丢掉性命,现在想想都心有余悸。 子德知道钟离子规没有撒谎,眼前这只红背黑蜂显然与攻击自己的杀人黑蜂有关联,或者说是杀人黑蜂的变种,应该是居心叵测之人用心培育的。 “左师大人、司马大人,你们也都看看吧。”子德拿起木盒递给陈刿,示意将它转交给灵不缓。 灵不缓慌忙伸手接过去,打开小木盒仔细地察看了一会儿。他皱了皱眉头,然后又转手递给身旁的司马皇非我。 “上次君上被黑蜂蛰咬,差点遭遇不测,这次又出现了把人变成赤眼狼兵的邪恶毒蜂……”灵不缓沉吟着开口说道,“微臣以为,在那雍丘城内,一定是有人在专门培育这种毒蜂,用来杀人和掌控咱们手下的兵丁。” “嗯,左师所言极是。微臣也觉得,这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皇非我合上木盒,也双手抱拳回应。 “到底是谁在培育这种毒蜂呢?”子德茫然地看着钟离子规,“钟离将军有没有打听过?” “禀君上,据末将所知,在那雍丘城内有一个名叫曹阙的老药师,就是他在饲养黑蜂……而且,末将还听说他曾用蜂蜜调制成汤药,给公子子虞治病疗伤。”钟离子规双手抱拳,据实回答。 “哦,原来如此!老药师……一个辅佐子虞的人!”子德用手指轻轻叩击着长案,像是在喃喃自语。 接着他又抬眼看了看还跪在台下的钟离子规,终究不忍责罚他,于是和颜悦色地挥手吩咐:“钟离将军辛苦了,暂且退下吧。” “是!”钟离子规抱拳起身,不慌不忙的垂首退了出去。 眼见钟离子规已经走出大殿,子德这才回过头,目光转向皇非我和灵不缓,“这个事,两位大人有什么看法?” “君上,依微臣看来,这个曹阙可不是辅佐子虞这么简单。如果他单纯只是辅助子虞,那他应该跟鲁襄好好配合才是……可是,据微臣掌握的消息来看,鲁襄现在已经被曹阙囚禁。”皇非我上前一步,有理有据地陈述道,“而且,就连有意夺取雍丘城的郑国权臣许瑕,现在也被他关押起来了。” “嗯?有这回事?”子德闻言,不禁满脸惊讶,“你是说,现在在那雍丘城内,已是这个曹阙在掌控全局?” “正是如此,君上。” “如此说来,这个曹阙必定大有来头。他究竟在搞什么阴谋?”子德一脸茫然。 “这个,微臣暂时也不清楚。”皇非我抱拳垂首,面露愧色。 一旁的左师灵不缓沉吟着,忍不住插嘴打破尴尬:“君上,微臣突然想起了一件旧事……” “哦,”子德好奇地看了一眼灵不缓,点头示意,“左师请讲。” 灵不缓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十多年前,咱大宋国境内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个乾礼会组织,他们在多地制造暴乱,意图掌控我大宋国的政权。” “后来景公查明了,这个乾礼会牵头的人,就是曹国的几名贵族。他们不甘于曹国的覆灭,意图复立曹国。”灵不缓继续陈述,“如此祸心,先王自然不能让他们诡计得逞,于是派微臣将这伙乱臣贼子悉数剿灭了。” “嗯。”子德赞许地点了点头。 “微臣断定,这个曹阙八成跟乾礼会有关,说不定还是当年的漏网之鱼。”灵不缓顿了顿,终于说出了心底里的担忧,“现在他将子虞控制在雍丘城,说不定就是想通过子虞掌控咱们大宋国。” 第240章 子德决定亲赴雍丘城 “啊?”子德闻言,不禁身形一震,面露惊慌之色。 不过他马上又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定了定神,一脸正色道,“哼,这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君上,这个曹阙行事周密、杀伐果断,连郑国权臣许瑕都被他囚禁,那一万多郑军将士更是听命于他,这已是咱大宋国的心腹大患。”皇非我连忙提醒道,“而且,他培育的这种红背黑蜂,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瓦解一支军队,同时还让这支军队变成他的帮凶。假以时日,他的毒蜂继续蛰咬咱们的大宋国军民……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子德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感到脊背有些发凉,额角也跟着渗出一些冷汗来。他连忙拿起手绢擦了擦额角,颇感担忧地问道:“真是可耻至极!他的这种毒招,咱们该如何破解?” “这个……这个,微臣暂时也没什么好的法子。”皇非我沉吟了一会儿,有些惭愧地回答。 “左师,你看呢?”子德又无助地望向灵不缓。 “呃,依微臣看来,擒贼必先擒王,我们只要能抓住这个曹阙,把他掌控起来。然后再逼他交出解药,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了。”灵不缓捋着颌下的胡须,接着又补充说道,“只是,这个曹阙有毒蜂护身,想必外人很难靠近,唉……要是能找到那个福婆就好了,她可不怕这些黑蜂。” “福婆?左师可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如果能找到她就最好了。”子德连忙接过话头,“她帮寡人解毒疗伤,寡人正想当面向她表达感激之情。” “她在那天晚上向我们打听过毒蜂的来源,想必她已经去了雍丘城吧。”灵不缓的表情略显为难,“只是那雍丘城现在被曹阙打造得犹如铁桶一般,想要进去找人,恐怕没那么容易。” “这事今后再说吧。”子德神情有些失落,不过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很快又打起了精神,“要说不怕这黑蜂的人,还有寡人!左师难道忘记了吗?那天福婆给寡人疗伤时,给寡人喂过汤药。当时她还说了,只要喝过她汤药的人,就再也不用担心被黑蜂叮咬了!” “哦,对对,你看我这记性,君上真是有上天庇佑!”灵不缓拍着自己的前额,恍然大悟地说道,“不单是君上不怕黑蜂,那天回来的路上,走在前面的几名排头兵也喝过汤药,他们也不惧这毒蜂。” “那就好,那就好!看来上天真是有意助我啊。”子德激动的搓揉着双手,“寡人可以率领那几名排头兵丁,想办法潜入雍丘城,这次一定要把这个曹阙就地拿下!” “啊,这个不行,太危险了。”皇非我和灵不缓闻言,一齐摆手劝慰道,“君上已经遇险过一次,不要再以身涉险了。” “此次行动事关重大,假如君上不幸落入曹阙的手中,受他挟持,那咱宋国就危机四伏了,”皇非我继续劝慰,“君上万万不可前去冒险!” “我也不想去冒这个险,那该由谁去?你们去么?”子德有些无奈地回应,“你们去就是送死,其他人去也是送死。只有我和那几名兵丁不惧毒蜂……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这个险值得去冒。只有尽快逮住那个曹阙,才能解除咱大宋国面临的危机。” “君上不可意气用事,还请君上三思。”皇非我与灵不缓齐声劝阻。 “你们都不要说了,我看此事就这么定了。”子德边说边从长案前站起身来,表情坚毅且充满了豪情,“寡人作为大宋国的国君,自然有责任守护咱先祖留下来的江山社稷,也有义务挽救天下苍生,绝不容许他曹阙胡来!” 第241章 浅瑶三娘商量对策 雍丘驿馆旁边的院落里,曹阙一脸淡然地打开一卷竹简,心不在焉地翻阅着。 这时他见曹永迈步走了进来,于是赶紧站起身,颇为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有浅瑶和那野人的消息了吗?” “还没有……”曹永略显惭愧的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不过侄儿已经派人去乌泥坎了,让他们昼夜轮班巡逻,加强防范。” “唉,这个浅瑶……我真担心他们会坏事。”曹阙面色忧虑地捋了捋下颌上的黑须。 “二叔请放心。虽说那野人的身手不错,可我们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只要他们敢去乌泥坎,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曹阙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然后正色道:“眼下,赤眼狼兵很快就要进军宋国的都城商丘。而咱们这座雍丘城可是最重要的后援基地,你要将管控的重点放到雍丘城的防卫上来。” 曹阙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还听说,雍丘县大夫皇勿焦已经越狱,正在秘密纠集旧部,试图在城内制造混乱……这是一个重大隐患,你得尽快把他们挖出来。” “是,侄儿知道了。”曹永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身走出门去。 傍晚,林魈带着浅瑶,偷偷潜伏在乌泥坎吊桥外侧的树林里,悄悄的朝村口窥探。 此时,看守吊桥的已不是媿申和媿钩等媿姓族人了,而是换成了听命于曹永的两名兵丁。 只见他们两个在吊桥边或坐或站,表情轻松地侃侃而谈,并时不时传来一阵阵肆无忌惮的大笑声。 眼前的这一幕让浅瑶百感交集。遥想自己刚离开时,乌泥坎人丁兴旺、一派祥和,可是现在呢? 乌泥坎已被一伙野蛮的兵丁鸠占鹊巢,族人们有的已被曹阙异化成赤眼狼兵,替他们看守雍丘城;有的则还在乌泥坎受人管控、历尽磨难;最让她痛心的当然是族长媿永泰,他为了掩护自己而惨死在曹永的屠刀下! 浅瑶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绞痛,她不禁手按前胸皱起了眉头。同时,一行清泪已悄悄的在她那俏丽的面庞上滑落下来。 林魈见状,颇为心疼。 他不用猜都能体会到浅瑶此时此刻的心情。于是默默地伸出手臂,搂紧浅瑶的肩膀,轻拍着以示安慰。 就在这时,附近的树林里竟然有了动静。 二人回头一看,只见三娘挎着一个竹篮正沿着林间小径走了过来,显然,她又去树林里采摘蘑菇了。 “三娘,三娘!”眼见三娘一步步走到近前,浅瑶连忙从灌木丛后面探出半个身子,低声呼唤道。 三娘听到呼叫声,下意识的转过头,冷不丁的瞅见藏在灌木丛里的浅瑶和林魈。 她不禁大吃一惊,连忙弓下身子快步走了过来,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然后惊讶地问道:“你们终究还是在一起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三娘,”浅瑶没有回答她的提问,而是颇感焦虑地问道,“村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唉,别说了……你走后不久,有一伙残兵趁乱占据了咱乌泥坎,整个村子都被他们掌控了,后来他们又撤走一部分人去雍丘城,同时把咱们五六十名壮年劳力也带走了,现在这里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根本无力对抗他们,还得伺候他们……大伙都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三娘一边絮叨着,一边撩起衣摆抹着眼泪。 “就在昨天,又来了五名兵丁,说是要加强防范,也赖在这里不走了。”三娘托起手中的竹篮,伸到浅瑶和林魈的眼前,“你们看,我采些蘑菇就是要准备晚餐伺候这些大爷的!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三娘,你别急,我们这次回来就是要想办法把这些残兵赶走的。”浅瑶连忙安慰她。 “你们?”三娘疑惑的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于是略显失望的摇了摇头,“就凭你们两个?那肯定不行!” “要是族长能搬来救兵就好了……族长离开这里去雍丘城找戴大人,已经几个月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三娘提起媿永泰,浅瑶不禁又回想起媿永泰那临死前的惨状,忍不住眼泪盈眶。 她强压着自己内心的悲伤,面色平静地说道:“你放心,三娘,我们有办法解决这些残兵的。不过,还得请三娘帮个忙。” “帮忙,怎么帮?”三娘听浅瑶说有办法解决这些残兵,连忙接过话茬,“只要我能帮到的,你尽管说。” 浅瑶拿过药箱并打开。随即,她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陶瓶,举到三娘的眼前:“这是一种特制的蜂毒,有很强的麻醉效果,你拿回去交给三爷,让他把这些蜂毒掺进米酒里。” “麻醉?你的意思是,让三爷引诱那些残兵喝下毒酒?”三娘的表情显得有些惶恐。 “嗯,只要他们喝下米酒,很快就会晕死过去。”浅瑶又将陶瓶朝三娘面前伸了伸,“待到他们全部昏迷,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那好吧。”三娘将信将疑的把小陶瓶放进竹篮里,藏在刚捡来的蘑菇下面,转身要走。 随即,她又指着远处吊桥边的两名兵丁问道:“这两个怎么办?他们是负责警戒守护吊桥的,到时候可能不会一起喝酒吃饭!” “别担心,到时林魈可以发起偷袭。”浅瑶透过树木枝叶间的缝隙,指着吊桥边的两名兵丁询问林魈,“林魈,到时候你来解决这两名兵丁没问题吧?” 林魈顺着她的手指朝吊桥望去,然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第242章 驿馆内子虞作出承诺 此刻,在雍丘驿馆内,曹阙正双膝跪地,向子虞抱拳施礼:“曹阙拜见公子。” “快请起,曹先生快快请起!”子虞扶着木案想站起身来搀扶曹阙,谁知他的身体刚离开坐凳,突然感觉腿脚无力,又重新跌坐在椅子上,整个身体瘫软下来,嘴里同时还发出一声惊呼,“唉哟!” “公子,你怎么啦?”曹阙见状,连忙站起身来,搀扶着子虞的手臂帮他坐直了身子。 “这几天总是感觉腿脚无力,大概是受了一点风寒吧。”子虞冲曹阙摆了摆手,回答道,“不碍事,不碍事的。” “哦,原来只是受了一点风寒,这倒是好办,”曹阙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回头我给你再熬些汤药送过来,慢慢调理就是了。” “那就有劳曹先生了。”子虞面露感激的神色,然后便转过话题,“听说守城的那些郑军兵丁,现在都已服从曹先生的调遣,是不是真有这回事啊?” “禀公子,确有此事,他们只有完全服从于我,才能更好的保护公子的安全。你说是吗?”曹阙不卑不亢地回答。 “嗯,请问曹先生是如何做到的?”子虞不禁来了兴致。 “呃……曹某的侄儿们培育了一些红背黑蜂,这种黑蜂的体内含有阴邪之毒。凡人一旦被这毒蜂叮咬,那蜂毒就会在人体内发挥作用,让人变成乖乖听话、为我们效力的赤眼狼兵。”曹阙阴笑着回答,“守城的那些郑军兵丁,都被咱们的红背黑蜂叮咬过,所以……” “啊!毒蜂……真有这么邪乎吗?”子虞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太阴损了一点?” “公子,都这个时候了,哪还顾得上什么阴损不阴损的?”曹阙冷冷地回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非常时期就得采用非常手段!如果没有非常手段,咱们是不可能成功的。” “唉,理是这个理,不过……”子虞顿了一下,欲言又止地转过话题,“听说这些赤眼狼兵与城外的宋军已经交战过了,战果怎么样?” “哼,城外宋军的那点本事,哪里敌得过咱们这些凶狠彪悍的狼兵?我们已经把他们杀得丢盔弃甲、全军覆没了。”曹阙一脸淡然。 “这……先生是说,我大宋国的那些围城兵丁,全都血染疆场了?”子虞忽然感到有些心疼。 “那倒没有,我只是把他们也变成了赤眼狼兵而已,”曹阙一脸得意地回答,“现在,咱们的手下共有四万余人,战斗力非常强悍,可以战胜子德的八万精兵、十万精兵!” “何况,据曹某所知,子德手里能调动的宋军兵丁也就六七万人,他还拿什么抵御咱们的赤眼狼兵?”曹阙意气风发地侃侃而谈,“我们即将发兵商丘城,不出意外的话,只消一个月,公子便可以取代子德,成为咱大宋国的新任国君。” “哦?曹先生真是鄙人的大恩人!有生之年能遇到曹先生,真是荣幸。”子虞竖起大拇指夸赞,“事成之后,鄙人将重重赏赐于你,不知曹先生有何诉求?” “这个……曹某一心扶持公子,只希望公子能够早日荣登大位。只要公子能成功,我就心满意足了。” “唉,曹先生就不要客气了,先生殚精竭力地协助敝人,实在是居功至伟,得到任何奖赏都不为过。有什么要求先生只管提,”子虞郑重地阐明心迹,“只要我大宋国拿得出的,鄙人绝不含糊!” “公子的诚意,让曹某感激不尽,”曹阙连忙抱拳拱手,“公子有所不知,曹某自幼生活在陶丘……也就是曹国的故都。后来宋景公灭了曹国,我只好跟着家人一起逃难跑了出来,离开了陶丘。” “不过,终究还是故土难离,这些年来曹某心中一直有个梦,那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重返陶丘城,安享晚年。”曹阙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 “哦,先生原来是曹国人……那陶丘城既然是曹国的故都,就该交给曹国后人管理才对!”子虞终于明白过来了,他一脸真诚的答应曹阙,“事成之后,陶丘城就是先生的封地了。鄙人保证,世世代代,绝不会有人再敢打扰你们。” “曹某叩谢公子的知遇之恩!”曹阙见子虞作出如此承诺,不禁喜不自胜,连忙下跪谢恩。 “快起来,先生快快请起。”子虞想要站起身去搀扶曹阙,可是身体似乎不听使唤。只见他双腿抖动着用力支撑,却始终无法在坐凳上站起身来。 曹阙瞟眼看了看子虞,连忙伸手制止他:“公子不要动!公子有疾病在身,需要好好休息,切不可擅自行动,以免再遭意外。” 第243章 乌泥坎热烈聚会 天色已晚,乌泥坎周围的丛林已经暗淡下来,林间的鸟雀也已归巢,四周寂静得很。 此时村口的会客大厅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桐油火把分插在两侧墙上,把整个大厅照得通明透亮;大厅中央摆放着一个酒缸,盛满了晶莹通透的米酒。 酒缸两侧是一长溜的矮桌,每张矮桌上都摆满了各种林中野味,一盘盘外焦里嫩、油脂欲滴,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媿玄策和村里的另外两名老者一起,陪着兵丁们分坐两侧,为新来的乐微石等人接风洗尘。 “各位军爷,我代表咱媿姓族人们欢迎大家进驻乌泥坎,”媿玄策边说边端起酒杯,“咱们这里地处荒郊野外,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能准备薄酒一杯,为大伙接风洗尘。实在是不成敬意!来,各位,咱们一起干杯!” “干杯,干杯!”残兵们纷纷挺直了腰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又纷纷抓起自己跟前的野味肉食,大块朵颐起来。 “三爷客气了,客气了。”伍长钟离诞咬下一大块麂子肉,面庞上的络腮胡须也跟着嘴角的咀嚼动作一颤一颤的。 他转过头,有些含糊不清地对身边的乐微石说道,“兄弟,我跟你说啊,我可不愿去雍丘城,那里规矩太多,受人管束!这林子里多自在啊,有空就去打打猎。你看这麂子、野鸡、野山羊,都是弟兄们空闲时去打的,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嗯,确实不错,这野味就是香、就是有嚼劲。”乐微石说着站起身来,举着酒杯说道,“谢谢弟兄们和媿姓族人的热情款待!咱们有缘千里来相聚,都是一家人。兄弟我敬大家一杯,来来来,大家一起干杯!” “干杯,干杯!”媿玄策和其他兵丁们都赶紧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左右礼让照应之后便仰起脖颈、喝光了杯中之物。 接着大伙又一个个红光满面地互相恭维和奉承了一番,然后一边大块吃肉,一边吵吵闹闹的划拳起来。 离会客大厅不远处的吊桥边,那两名负责警戒的兵丁正百无聊赖的蹲守着,同时也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唉,我说于老六,你看他们在那里喝酒吃肉,好不快活!可咱俩只能在这里干蹲着,你说气人不气人?”开口说话的这位名叫陈麻子,一脸的小黑点就跟筛过的芝麻一样。 “气啥嘛?伍长已经许诺了,那酒啊肉啊,都会给我们留着的。”于老六心不在焉地回了他一句。 “可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在那里吃喝却不能参与,心里还是怪难受的。”陈麻子不满的唠叨着,“我看这吊桥根本就没必要值守!你说这大晚上的,谁还真会过来呢?伍长这个安排,纯粹就是多此一举。”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吊桥守还是要守的,新来的那个伍长不是说了吗,上头要咱们提高警惕,提防有人搞破坏……” “破坏,破坏个屁!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一个野人和一个弱女子?说出去丢人不?”陈麻子不等于老六把话说完,便抢过话头。 “总归小心一点还是没错的吧。” “唉,算了,不跟你说了。你就是个倒霉鬼,谁沾上你都得倒霉。你说,我今天这是触了什么霉头,怎么就跟你一起值班了呢?”陈麻子有点泄气又有些无奈。 “谁是倒霉鬼?是你让我沾霉运了好吧?就是你害得老子今天错过了一顿大餐。”于老六不甘示弱地反驳。 “哈哈,你心里也不好受,是不?” 吊桥边的两人还在互相揶揄着。 不过,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在一座毛草棚的阴暗拐角处,一双赤眼正紧盯着他们——林魈在耐心等待着下手的时机。 而在会客大厅里,兵丁们还在喝酒吃肉,好不痛快! 只见他们一个个面红耳赤、变得有点口齿不清。 他们有的手握一根骨头还在啃着;有的举着酒杯,在颤颤巍巍地碰杯;还有的则不胜酒力、趴在桌上,沉沉的昏睡过去了。 伍长乐韦石看样子已经喝了不少,只见他双眼微闭靠墙躺坐着,慵懒的一动也不动。 伍长钟离诞的酒量似乎要好一些,他摇摇晃晃拿着酒杯,醉眼朦胧的凑到媿玄策身边,满脸络腮胡差不多要扫到媿玄策的脖子上了:“三爷,看,看起来你……这老东西酒量……还不错,来……咱俩再干一杯!” “干,干杯!”媿玄策此时也已喝得昏昏沉沉,瘫坐在凳子上。 他见钟离诞端杯凑过来,于是也迷迷糊糊地举起酒杯,伸手刚要跟他碰杯,谁知手臂竟然不听使唤,只听得“啪”地一声,酒杯已掉落在地上。 第244章 林魈制服乌泥坎兵丁 媿玄策的身体随即也跟着瘫软下去,滑落到桌子底下。 “哎,你……这是怎么啦?”钟离诞撇了撇嘴唇,朝媿玄策揶揄道,“不给兄弟面子是不?你不跟我喝,我……自己喝!” 说着,钟离诞举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真是好酒……好酒,有点,甜……”然后他脖子一歪,紧接着腿脚一软瘫倒在地,很快便昏睡过去了。 躲在门外的浅瑶见此情景,连忙把一根手指含在嘴里,发出一声清脆的鸟叫声。 随即,藏在阴暗角落里的林魈也用鸟叫声朝她回应。 “呃?会客大厅里怎么没动静了?”蹲守在吊桥边的于老六感到有点诧异。 “肯定是喝醉了呗。”陈麻子不屑一顾地回答,“他们倒是过足瘾了……” “那也不至于醉成这样子吧,我还是过去看看。”于老六说着,转身便朝会客大厅走去。 剩下陈麻子独自守在吊桥边,不敢跟过去。此刻,他突然感觉到有些心慌,于是双眼紧盯着吊桥对岸,小心的警戒着。 不过,让陈麻子没料到的是,林魈那鬼魅般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的后背。 或许是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又或许是出于第六感,陈麻子隐隐约约地察觉到身后似乎有点不对劲。 他刚想转过头来一探究竟,不料就在这当口,他的口鼻已猛然被人捂住,接着脑袋上就遭受了一记重击! “唔,”陈麻子只来得及闷哼一声,身体便无力地瘫倒在地,晕死过去。 赶去会客大厅察看的于老六,眼见大厅里已是杯盘狼藉:残兵们东倒西歪的滚倒在坐椅上和矮桌旁,跟一具具死尸差不多。 于老六感到有些不妙。 他来不及细想,连忙跨步上前,拍打着一名醉酒兵丁的后背呼喊道:“喂,醒醒,快醒醒!” 醉酒兵丁没有任何反应。 于老六只好扔下他,转头一瞥眼又瞧见躺倒在地的钟离诞,于是走过去扳着他的肩膀喊道:“伍长,醒醒,快醒醒!”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钟离诞那粗重的呼吸声。 见此情景,于老六不禁有些慌神。他赶紧站起身,抬腿便要出去找帮手。 谁知他刚跨出会客大厅的大门,就被在门边静候着的林魈狠狠一脚踹出老远,滚倒在地。 “唉哟,”于老六不禁发出一声惨叫,手按腰部挣扎着想爬起来。 谁知林魈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照着他的肩头又狠狠地踹了一脚。 “麻子,快过来,救命啊!”于老六一边狼狈地往后挪动着身子,一边高声呼喊道。 “没人会来救你的!”这时,浅瑶和三娘抱着一大捆麻绳从暗影里现出身形,轻蔑地看着地上的于老六。 “你是谁?”于老六一脸疑惑地瞪着浅瑶。 “你不配知道。”三娘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 林魈懒得跟他废话,直接走上前去,单膝跪在于老六的背上,把他反剪双手捆了个结结实实。 第245章 流苏林边兵丁遭难之一 在血丝流苏林的凹坑里,曹奠和曹基正打开蜂箱,小心翼翼地侍弄着黑蜂的幼虫。 “伍长,外边有没有什么动静?”曹奠偶然一抬头,看见伍长赵申夷正在凹坑侧壁的林子边巡逻,于是随口问道。 “哪有什么动静?有我们弟兄在,你们两位就不必担心了。”赵申夷在堤坎上懒懒地回应。 “嗯,总归还是小心一点好,”曹奠随口叮嘱道,“这丛林里野物不少,你们也要小心一点,别让蛇啊、毒虫之类的东西伤着了。” “这是自然。”赵申夷敷衍地回了一句,然后便转身走进了树林子。 林子里阴翳蔽日,层层叠叠的树叶遮挡住阳光,让树林下显得非常阴暗。 此刻四周很安静,只是偶尔从枝叶间飞出一只大鸟,“扑棱棱”地冲上树梢,才给寂静的丛林增加了一丝活跃的气息。 赵申夷沿着凹坑外围的密林信步游荡着,与其说他是在巡逻,还不如说他是在寻觅猎物。 这些天来,他在这凹坑周围找到了很多鸟蛋和蘑菇,甚至还打到过一只傻狍子,带着四名手下和曹奠、曹基,美美的吃了两天,甚是过瘾。 此刻,让赵申夷感到幸运和意外的是,透过枝叶间的空隙,他居然又看到不远处的杂草丛中,出现了一只傻狍子。 只见它正惬意地甩动着短尾巴,仰头啃食着灌木枝叶,根本就没发现躲在灌木丛后边的赵申夷。 赵申夷不禁兴奋异常,他悄悄地抽出佩剑,猫着腰半蹲在灌木丛后,蹑手蹑脚的朝那狍子慢慢靠近。 而眼前的猎物竟然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来临,还在专心致志地啃食着那些青翠多汁的枝叶。 猎物近在咫尺! 赵申夷渐渐变得紧张起来,他右手紧握着剑柄,双腿肌肉微微抖动着,随时准备弹跳起来发动致命一击。 “邦邦邦、邦邦邦”,就在赵申夷刚要冲出去捕杀猎物之时,不远处忽然传来几声木棍敲击树干的声音。 傻狍子一惊,转头的瞬间又发现了手握佩剑的赵申夷。 它顿时惊恐异常,尖声嘶鸣一声便蹬腿飞跃,犹如离弦之箭般快速的穿越灌木丛林,跑得没影了。 “他妈的,是谁在捣鬼?”眼见几乎到手的猎物逃跑了,赵申夷不禁在心里怒骂起来,同时站起身,气冲冲地拔开挡在眼前的灌木枝干,快步朝前搜寻过去。 谁知,他刚走出没多远,就突然感觉一脚踏空,身体一个趔趄,整个人便“咕隆隆”地滚进一个地洞里。 地洞深约两丈,洞口被长长的茅草覆盖着。如果不是刻意拔开茅草,根本就不会发现这个地洞的存在。 赵申夷滚落在洞底,一脸狼狈地爬起来,幸好没有受伤。 身处黑幽幽的地洞里,望着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洞口,他不禁有些惶恐起来。 “老二、老四,快过来救我!”赵申夷扯着嗓子,仰头高声呼唤,“老二,你们在哪?快来救我!” 此刻,两名兵丁正沿着林间小径信步往前行进。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瘦高个,跟在他身后的那名兵丁看起来则年长一些,唇边和下巴上留着短短的胡须。 “来人啊,老二,快来人啊。”赵申夷用手撑着地洞的泥壁,还在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二哥,你听,好像有人在叫你!”瘦高兵丁停下脚步,一边侧耳倾听,一边对身后那位短须兵丁说道。 短须兵丁见状,也连忙伸手招在耳朵后面,仔细地倾听着:“呃,好像真的是在叫我……是伍长,伍长在求助!” “伍长肯定出事了,走!听声音应该在右边!”短须兵丁辨明了声音方向,于是急急忙忙地拨开灌木丛,自顾自地往前冲。 瘦高兵丁也不敢怠慢,紧紧地尾随着他,两人一同朝林子深处跑去。 可是没等他们跑出多远,就听到“扑通”两声,接着是“哎呀,哎呀”几声惊叫,短须兵丁和瘦高兵丁一前一后、几乎同时滚进地洞里。 幸亏地洞里的赵申夷反应机敏,侧身勉强躲了过去,险些被砸中。 惊魂未定的赵申夷看着先后滚落下来的两名手下,不禁非常恼火:“哎呀,我说你们怎么也下来了?这下可好,咱们怎么上去啊?” “这里怎么还有个地洞啊?”瘦高兵丁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写满迷茫,“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 “有没有发现不重要,现在得赶紧想办法爬出去。”短须兵丁懊恼地接过话头,“听到伍长你在喊,我们一着急,就没注意脚下的情况,所以……” “好啦,好啦,”赵申夷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地吩咐,“这个地洞还不算太深,我们三个搭人梯,应该也能上去。” “那好。老四,你体重轻,先踩着我的肩膀,我把你往上送一步。”赵申夷面朝洞壁,边说边蹲下身,挥手向瘦高兵丁吩咐。 第246章 流苏林边兵丁遭难之二 短须兵丁心领神会,于是也不客气,双脚麻利地踩着赵申夷的肩膀,双手则扶着地洞的侧壁,由赵申夷顺利地往上顶出一段。 “老二,你力气大,你过来试试,看能不能把我们两个再往上顶一下?”赵申夷叉开双腿,指着自己的胯下向短须兵丁示意。 “好,”短须兵丁答应一声,毫不犹豫地蹲下身,把头伸进赵申夷的胯下,然后手按双膝,嘴里大喝一声:“嗨!” 令人感到意外地是:短须兵丁肩上顶着两个人,竟然颤颤巍巍地站直了身体! 最上面的瘦高兵丁手扶地洞侧壁,在短须兵丁身高的加持下,小心翼翼地往上递进,终于,他的头和肩膀都探出洞口。 看到自己能够获救了,瘦高兵丁显得有些兴奋,他赶紧把手臂伸出洞口,双手薅住一把茅草,使出吃奶的劲,拼命往上爬——只要他能爬出洞口,意味着后面的两人也就可以获救了。 可就在此时,意外发生了! 瘦高兵丁不经意间发现茅草从中竟然出现了一条五六尺长的竹叶青蛇!只见那蛇正吐着红信子,凶狠地瞪着自己,似乎随时都会发起攻击! “啊,蛇!”瘦高兵丁吓得大叫一声,双手慌乱地松开茅草,身体本能地后仰着避让。 他这一躲闪不打紧,整个身体立马失去平衡,连带着赵申夷一起滚倒在洞底下。 “怎么搞的?你怎么又摔下来了?”赵申夷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很是恼火地朝瘦高兵丁吼道。 “蛇!洞口上有一条毒蛇,通体绿色的,这么长!”瘦高兵丁展开双臂,一脸惊恐地比划着,“吐着红信子……吓死我了。” “唉,看来只能叫老三他们带绳索过来了。”短须兵丁不禁有些泄气地说道。 此时的地洞口,林魈蹲在一旁,悄悄地伸出手来拎起毒蛇,让它缠绕在一根树枝上,然后驱赶它溜走了。 “老三,老三!”地洞里的三人忍不住齐声呼叫起来,“快过来!老三,快来救我们……” 血丝流苏林的凹坑边,胖乎乎的老三领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兵不紧不慢地沿着斜坡走上来,他们环顾一下四周,竟不见一个人影,不禁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妙。 “伍长,伍长!”老三把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呼喊着。 不过,回应他的只有林间绵长的回音和几只不知名的鸟叫声。 “伍长去哪里了?”正在凹坑下忙碌着的曹奠听到老三的呼喊声,于是停下手里的活计,询问道,“刚才我还见到他了。” “哦,那应该没走多远,我们这就过去找找看。”老三冲凹坑下的曹奠回应了一句。 然后,他便领着少年兵丁往林子深处走,两人边走嘴里还一边喊叫着:“伍长,伍长……你们在哪?” “老三,我在这里,地洞里。”赵申夷听到上面的呼喊声,连忙在地下高声回应。 “我们都在地洞里,你们小心一点,别再掉下来了!”短须兵丁也赶紧大声提醒。 “地洞里?”胖乎乎的老三警觉起来,他连忙捡起一根树枝,小心翼翼地朝四处打探着,“哪里有地洞嘛?” “就在这边,你要小心!”瘦高兵丁扯着嗓子高喊,“小心有蛇!” 这时,老三感觉手里的树枝探空了。 他于是扔掉树枝,手忙脚乱地拨开茅草丛一看,只见一个幽暗深邃的地洞赫然呈现在眼前! “伍长,你在下面吗?”老三眼见地洞里黑黢黢的,深不见底,于是蹲下身来,伸头朝下面喊道。 “在,我们三个都掉进来了。”赵申夷连忙回答,“你们小心一点!” “三个……怎么全都掉进去了?”少年兵丁忽然感觉有点好笑,于是揶揄道,“你们几个怎么这么笨呢?哈哈。” “小五子,很好笑吗?他娘的,等会老子上去揍你!”短须兵丁在地洞里怒喝起来。 “老三,你们快去找根麻绳把我们几个拉上去。”赵申夷在洞底下着急地吩咐道,“要小心蛇!” “蛇?”老三跪在洞口边,四处拨弄着茅草。 “哪有蛇嘛……唉哟!”老三忽然感觉自己屁股上被人狠狠踹了一脚,身体顿时失去平衡。 他就像一个麻袋似的沿着洞边滚落下去,接着便“砰”地一声,重重摔倒在地洞下面。 “怎么回事?你怎么也掉下来了?” “说了叫你小心一点,小心一点!你看你看,咋不听呢?” “老三,你莫不是被蛇咬了吧?” 地洞里的三人眼见老三也滚落下来,不禁又气又急,七嘴八舌地埋怨起来。 胖乎乎的老三没有搭理他们,而是抬头仰望地洞口,气呼呼地吼道:“小五子,你他娘的敢踢我!你想死吗?咹!” “我没踢你,不是我踢的!”少年兵丁一边辩解着,一边惊恐地转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林魈,感觉就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凶神恶煞。 第247章 林魈制服曹奠曹基 林魈瞪着血红的双眼,死死地压制着少年兵丁,一步一步慢慢的朝前紧逼。 少年兵丁浑身战栗,腿脚就像是筛糠一样:“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林魈面无表情,盯着他的眼睛,然后伸手指了指洞口。 少年兵丁哆嗦着,伸手指了指洞口,然后又指了指自己。 在得到林魈确认后,他忙不迭的主动滑进洞口,跟他的同伴们去地洞里面会合了。 林魈见状,赶紧把事先准备好的粗树杆拖了过来,横七竖八地搭在洞口上,然后又费力地搬来几块大石头,把这些粗树杆死死压住。 直到这时,浅瑶才现出身形。 她蹲在洞口边朝下面喊道:“你们先在地洞里待一阵子,到时自然会有人救你们出来。记着,都给我老实点!否则,可别怪本姑娘不客气!” “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伍长赵申夷在地洞里怒吼起来。 可是地洞口已经归于宁静,根本没有人再搭理他。 血丝流苏林下的巨大凹坑里,曹奠和曹基还在蜂箱边忙碌着。 曹基打开一个蜂箱,从中拿出一个爬满黑蜂的隔板,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才放回去。 接着他又抬头看了看四周密不透风的丛林,似乎感觉到了某种危机,颇为担心的对曹奠说道:“奠哥,那几个当兵的怎么都没影了呢?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 “呵呵,能有什么意外?难道还被傻狍子给吃了不成?他们整天无所事事,精力还旺盛,估计又在折腾什么幺蛾子吧……随他们去。”曹奠手里忙着收集花蜜,不以为然地说道。 “好像有点不对劲,他们平时哪有这么安静过?不行,我得上去看看。”曹基说着便放下手里的活计,然后转身朝凹坑边缘的斜坡上走去。 他所不知道的是,林魈此时正隐藏在血丝流苏林茂密的枝叶间,冷冷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曹奠懒得理会曹基,他仍旧自顾自地把蜂箱里的隔板拿出来,细致地割着花蜜。 过了不久,他隐约听到自己身后似乎有人在走动,于是头也不抬地问道:“这么快就找到他们啦?他们在干啥?” 身后无人回应。 曹奠觉得有些奇怪,于是放下蜂箱隔板转头一看,正巧看到了林魈那张瞪着血红色眼睛的脸! “你是谁?”曹奠惊恐的往后退了一大步,连忙质问道。 林魈自然不会搭话,而是快步欺身上前,扬起手中的石块,照着曹奠的脑门就是一记重击。 “啊!”曹奠猝不及防,前额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同时眼前一黑,双腿发软滚倒在地。 林魈连忙扔掉手里的石块,把他拖到凹坑侧壁的窑洞里,寻了一根麻绳把他捆绑起来。 密林里,曹基正在惴惴不安地搜寻着兵丁们的身影。 忽然,他听到凹坑下传来曹奠的惨叫声。 曹基不禁心头一紧,连忙转身钻出树林。 “奠哥,奠哥。”曹基站在凹坑边缘,居高临下的张目四顾。 眼见蜂箱边此时已经空无一人,他不禁感到有些惊悚起来。 “曹奠,你在哪里?”曹基一边呼喊着,一边沿着凹坑侧边的斜坡走进坑底。 此时,他已隐约感到有些不妙,于是顺手拿起一根木棒,一步一步的朝窑洞口靠近。 “谁,是谁在里面?”曹基战战兢兢地喊道,“出来!” “唉哟,唉哟……”这时窑洞里传出曹奠痛苦地呻吟声。他已经苏醒过来,脑袋上遭受的重击,让他头痛欲裂。 曹基一听,顾不上恐惧,他双手紧握木棒,急忙走到窑洞口一看,差点跟林魈撞了个满怀。 “啊,你是谁?”曹基吓得赶紧往后退了两步,一边举起手中的木棒,虚张声势地威胁道,“老实点,不然小爷的棒子就不认人了啊!” 林魈没有吭声,而是面无表情的向曹基招了招手,示意他放马过来。 他这轻蔑地举动让曹基感受到了屈辱。 他于是不再犹豫,壮着胆子挥起木棒,朝林魈的肩头砸了下来。 第248章 窑洞里浅瑶探视媿钩 林魈的表情不屑一顾,只见他身体往左一闪,同时伸出右手凌空一捞,便把木棒的一头紧紧夹在自己右边的腋窝下,然后单手按住木棒用力一甩。 巨大的冲击力让曹基站立不稳。 他狼狈的松开双手,身体猛然一个趔趄,跌跌撞撞的往前跑了两步,然后便滚倒在地。 “我的娘呀!”曹基嘴里发出一声惊呼,急忙爬起来就想逃跑。 可是,林魈哪肯就此罢休?只见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出大手一把抓住曹基的后脖颈,就像拎小鸡仔似的,重新又把曹基掼倒在地。 接着,林魈便从腰间抽出麻绳,把曹基结结实实地捆绑起来,也扔进窑洞里,跟曹奠会合了。 这时,身着红装的浅瑶,肩背药箱沿着凹坑侧边的斜坡不紧不慢地走了下来。 她跟林魈一起,站在蜂箱边细细地察看着。随即,他们就割来一些血丝流苏浆液,沿着蜂箱隔板浇了下去——必须中断红背黑蜂的培育。 随即,他们隐约听到另一间窑洞里传来了一丝动静。 两人于是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一探究竟。 随即,浅瑶在窑洞里发现一排粗大的木栅栏——这显然是一间囚室。 而囚室里关着的人,经过浅瑶仔细辨认,那分明就是媿钩! “媿钩,媿钩!你这是怎么啦?”浅瑶扶着木栅栏,一脸关切地询问。 媿钩披头散发垂着头,静静地坐在囚室里,没有回应她。 “媿钩,你这是生病了吗?”浅瑶于是继续召唤他:“你快过来,我帮你搭脉看看。” 囚室里的媿钩没有吭声,而是费劲地挪了挪身子,终于慢慢地站起身,一步一顿的走到了木栅栏边。 浅瑶看着媿钩如此颓废的模样,感到有些心疼。 她刚想要伸出手去帮媿钩搭脉,忽见媿钩嘴里突然发出“嘶嘶”的喘息声,同时猛地伸出他那干瘦的手臂,就要卡住浅瑶的脖子! 幸好,候立一旁的林魈眼疾手快,赶紧搂过浅瑶的肩膀,带着她往后退了一大步,这才险险地躲过媿钩的攻击。 与此同时,浅瑶也看清了媿钩的脸,只见他那干瘦苍白的脸上,分明瞪着一双充满了血丝的大眼睛! 赤眼狼兵!浅瑶不禁大吃一惊:媿钩竟然也被红背黑蜂叮咬过!媿钩竟然成了曹阙的试验品! 浅瑶变得焦虑起来,她心酸的看着栅栏后面媿钩那种癫狂攻击的状态,感觉束手无策,一脸茫然。 在跟随福婆的那段日子里,浅瑶学会了熬制归魂汤和养灵膏等多种汤药。 但福婆却从未提起过赤眼狼兵,她自然也无从知晓治疗的药方。 囚室里的媿钩还在咆哮着,并时不时的伸出手来想要抓挠浅瑶和林魈。 浅瑶不忍看着他受折磨,于是拉着林魈转身走出窑洞。 她忙不迭地打开药箱,倒出半碗养灵膏和蜂蜜调和在一起,递给林魈吩咐道:“先用这个喂他试试,看看有没有效果。” 林魈接过药碗,返回窑洞。他耐心地等着媿钩平静下来,这才隔着栅栏将汤药喂他喝了下去。 第249章 狼兵逼近宋军商量对策 黄昏时分,乌云低垂。 雍丘城外的狼兵军营,一队队赤眼狼兵排着整齐划一的队伍,手持兵器威严而肃穆地站立着。 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嘴里却发出一阵“嘶嘶”的喘息声,回荡在阴郁的天空中,让整个军营弥漫着满满的诡异与肃杀之气。 郑军的师帅旅帅们纷纷登上战车,分别伫立在自己所属的狼兵方阵前,随时准备开拔。 在他们对面不远处,监军曹阔坐在一辆马车上,双眼微闭,沉吟不语。 身处狼兵和郑军将领们的重重包围之中,他显得毫不在意,只是下意识地搂紧了腰间的药葫芦。 下军佐符苓登上一辆战车,威风凛凛地扫视着眼前的队伍,面对一排排猎猎作响的军旗和筋脉喷张的赤眼狼兵们,一时间也让他感到热血上涌、豪情万丈。 符苓伸手拿起令旗,紧握在手中,又一脸威严地盯着面前雄壮的队伍,接着便缓缓举起令旗。 “狼兵们,勇士们!听本将命令,目标商丘城,现在出发!”下军将符苓手举令旗用力一挥! “吼——吼!”,三万五千名赤眼狼兵顿时都瞪大血红的双眼,嘴里发出阵阵嘶吼声,一齐迈着僵硬而稳健的步伐,组成方阵、一步一步地朝前推进。 只见他们渐行渐远,慢慢地离开了驻地,离开了古隘口旁边的那片树林。 “呱——”树林里,一只苍鹰一飞冲天,嘴里发出凄厉的鸣叫。那叫声宏远嘹亮,在余光残存的夜空中久久回响,传遍了各处的宋军军营、传到了商丘城,一直传向遥远的天际。 “报——”一名传令兵手举令牌、气喘吁吁地迈开大步飞奔着,风一般地冲进一座关隘大帐内:“旅帅向魁听令,雍丘城外的赤眼狼兵已经开拔,正向此地袭来。左师灵不缓灵大人下令,沿途各地驻军不得与其硬拼,所有兵马即刻撤退至雍水河东岸防御,不得有误。” “是,卑职遵命,”向魁连忙单膝跪地,伸手接过令箭,俯首接受军令。 “报——副帅许子邻听令!左师灵不缓灵大人命你即刻率领所部人马撤离至雍水河东岸,配合友军一同协防赤眼狼兵的进攻!” “是,卑职领命!”副帅许子邻也是单膝跪地,接过令箭。 “报——卒长应克奇听令,请即刻率领部下撤退至雍水河东岸,不得有误。” “报——卒长向幽听令,请立即率领所部人马跟随大军撤离驻地,目标,雍水河东岸,不得有误。” …… 随着下军佐符苓所率领的赤眼狼兵方阵步步紧逼,宋军军报就像纸片一样四处飞撒、到处传播开来。 沿途各关隘、哨所的守军顿时变得紧张万分。各级将领都在灵不缓的命令下,忙不迭地收起营帐整理行装,疾速的向后撤离。 灵不缓的意图很明显:沿途分散防守的队伍,很容易就会被狼兵们击溃。还不如集体撤退到雍水河东岸,依托河道防守。 于是,只消一天一夜的功夫,各路宋军就已先后渡过雍水河,汇集在河东岸。 各支军队按照不同番号一字排开,安营扎寨完毕,随时准备应对狼兵的进攻。 如何抵御赤眼狼兵? 灵不缓召集部下们商议了一夜:有提议用弓箭射杀的,有提议用水牛阵御敌的,还有人建议用火攻。 大家的想法都是希望把狼兵歼灭在雍水河畔。 不过,副帅许子邻感觉不现实。 他认为,真正跟狼兵决战的地方,是商丘城下,依托高高的城墙,才能有效的摧毁狼兵的有生力量。 而宋军在雍水河畔的抵御,只能起到拖延时间的效果。为商丘城的战前准备,提供充裕的时间。 对于怎样迟滞狼兵的进攻,他建议道: “我们可在岸边埋伏一批弓箭手,等狼兵们涉水走到河中央并立足不稳时,再进行射杀,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另外,还有必要在河滩上设置盾牌墙和长枪队。借助长枪攻击距离较远的优势,不用跟狼兵贴身肉搏,直接站在岸上就可以把狼兵们刺杀在水中。” “如果这道防线被突破了,那就要利用好第二条防线,即雍水河的堤坝。这个堤坝虽然高度只有一丈多,但有这么一个斜坡,也总比没有要好吧,”许子邻讲述他的作战意图,“我们可以在斜坡上铺满干草,淋上桐油,一旦狼兵们攻上斜坡,咱们就点火焚烧。” “如果这两道防线都被突破,那又该怎么办?”这时有人提出质疑。 “两道防线都被突破,那就只能贴身肉搏了!”许子邻转头环视着各位将帅,一脸凝重地说道,“狭路相逢勇者胜,狼兵战斗力虽强,但也是肉长的吧。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我就不信,砍掉他们的脑袋,他还能有战斗力?” “对,干他娘的。”在座的各位师帅旅帅们纷纷表示赞同,中军大帐内顿时变得群雄激愤起来。 “嗯,副帅的建议不错。不过,”灵不缓手捋胡须沉吟道,“雍水河中可以再加一道防线。” 灵不缓抬眼环顾着中军大帐,继续说道:“雍水两岸有不少渔船,咱们得赶紧征集过来。一来可以避免狼兵借助渔船渡河,二来呢,我们可以把渔船武装成战船,以便更快速的在水中杀敌。” “妙!左师这个提议真高明。”众人连忙拱手恭维。 灵不缓于是发布命令:“旅帅向魁听令,本帅命你即刻带人前去征集雍水河两岸的渔船,组建水师队伍。” “是。”向魁连忙拱手抱拳答应。 “副帅许子邻听令,本帅命你,即刻率领所部人马,在河岸边组建两条防线,不得有误。”灵不缓继续分派任务。 “是!”许子邻也抱拳高声回应,接受命令。 第250章 雍水河边两军对峙 北风劲吹,乌云压顶。一只苍鹰在黑压压的云层中展翅高飞,孤独地翱翔,并不时地发出一声声凄厉地哀鸣。 雍水河东岸的宋军营地,帐篷一座连着一座,绵延十数里,阵容齐整、旌旗猎猎。 在临时搭建的一座高高的了望台上,一名宋军兵丁手搭凉棚,正凝神注视着远方的地平线。 渐渐地,在黄昏的朦胧中,他隐约看见地平线上已经泛起浅浅的尘烟,过了没多久,烟尘中便出现了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小黑点。 近了,远处的小黑点慢慢靠近了,没错,他们正是大队的赤眼狼兵——狼兵们终于还是来了! 高台上的哨兵顿时紧张起来,他连忙拿出两面令旗,伸直手臂,交叉摇晃着。 有敌情!顿时,整个军营里开始骚动起来,宋军各级将帅们听到消息,便立即行动起来,紧急召集自己的所属部队,迅速开赴到相应的防守位置,一个个紧握长矛佩剑,随时准备抗击来犯之敌。 赤眼狼兵到来的消息也惊动了左师灵不缓,他在随从们的簇拥下走出中军大帐,来到河堤上,登上战车,忧心忡忡地朝河对岸眺望。 此时,只见雍水河那边,已经烟尘滚滚,大队狼兵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威风凛凛的朝河岸边赶来。 赤眼狼兵的指挥者——下军佐符苓端坐在一辆战车里,在手下的师帅旅帅们簇拥下,威风凛凛的抵达雍水河边。 左师灵不缓目不转睛的盯着对岸,只见大批狼兵迈着略显僵硬的步伐、动作整齐划一,有如僵尸一般,机械的向前推进,这不禁让他倍感压力。 他表情凝重、心事重重地走下战车,在一众部将的簇拥下返回中军大帐。 “这是一群丧失了个人意识的杀戮机器,咱们将要面对一场恶战,诸位决不能麻痹大意。”灵不缓抬眼盯着大帐内的师帅、旅帅们,“狼兵们在夜晚的视线如同白昼,所以夜晚进攻对他们有利,诸位尤其要提防他们夜里搞偷袭。” 接着,灵不缓便站起身来,开始发布命令:“副帅许子邻听令!” “卑职在!”许子邻走出队列,双手抱拳,朝灵不缓躬身回应。 “本帅命令你,即刻带领所部兵丁在河滩上安放干草捆,注意,每两个草捆之间间距不得超过三丈。同时,加强夜间巡逻,一旦发现有狼兵突袭,就一齐点燃干草捆,让他们浓烟中丧失夜视的优势。” “卑职遵命!”许子邻高声答应,然后便转过身形,快步跨出大帐,执行任务去了。 此刻,在雍水河西岸,风尘仆仆的赤眼狼兵也已扎好营寨。 下军佐符苓、师帅高熙等人连同监军曹阔一起,正坐在大帐内,紧张地商议着。 “依在下看来,今夜就是一个不错进攻的良机,趁敌不备,杀他个措手不及!”高熙首先开口建议。 “呃,不可。根据宋军收缩兵力、齐聚雍水河东岸的举动来看,说明他们已经做好了应对我军攻击的准备。”符苓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你看,整个雍水河西岸都看不到一条渔船,显然都已被他们收走了。” “那将军你的意思是?”高熙有点疑惑地问道。 “他们的应对之策到底是怎样的?我们目前无从知晓。所以,必须派出小股的部队佯装进攻,把他们的设防套路打出来!”符苓沉吟着回答。 “嗯,这个主意不错,将军见解高明。”下属的师帅和旅帅们纷纷表示赞同。 “监军,你看我们这个计划,是否可行?”符苓转头询问曹阔的意见。 曹阔连忙摆手,谦逊地回答:“行军打仗的事,曹某不懂,也管不了,只要将军最后能顺利拿下商丘城就行。” “那好,咱们就按这个计划实施吧。”符苓见曹阔没意见,于是作出了决断。 第251章 赤眼狼兵试探性进攻 此时已夜幕低垂,半个月亮挂在西边的天空中,到处都是静悄悄的。 雍水河东岸的宋军兵丁,每两人组成一个了望小组,每组相距二十余丈,一字排开死死地盯着河对岸,借助月夜昏暗的光线,监视着西岸狼兵们的一举一动。 “叔,你觉得对面的狼兵今夜会攻过来吗?”一老一少两名宋军兵丁坐在堤岸上,正在闲聊着。 “我看不会,一来他们刚到这里,舟车劳顿身体疲乏,战斗力必然下降;二来呢,他们在我军的监视下到达这里,已经搅得风声鹤唳、鸡犬不宁,早已引起我军的警觉。这个时候,他们贸然发动进攻的话,已经丧失了突然性,结果必定是吃力不讨好。”年长的兵丁经验丰富,于是给他分析。 “嗯,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否则,他们真要攻过来,那咱们肯定就是首批丧命的。”年少兵丁苦笑着回应。 “嗨,能不能活命,能活多久,那是上天注定的。阎王爷今天真要收你走,就算对岸狼兵不攻过来,你也活不了,想逃也逃不了。”年长兵丁调侃道。 “那也不能这么说,今天要是我不在这里站岗的话,活命的可能性自然会大一些……”年少兵丁反驳道。 不过,话还没说完,他又猛然伸出手来,指着雍水河方向说道,“叔,你快看!狼兵,狼兵已经攻过来了!” 年长兵丁急忙转过头,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 在昏暗的夜色中,他果然发现河道之中出现了一大片黑影,足有几百人之众,正在涉水泅渡过来! “狼兵过来啦!赤眼狼兵已经攻过来啦!”年长兵丁一边大声呼喊着,一边拿起身边的竹筒,急促地敲打起来。 “狼兵攻过来啦,快来人啊!”年少兵丁见状也赶紧站起身,将手拢在嘴边,朝堤坝两边高声呼叫起来。 可就在此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阵箭雨。 只听得“嗖嗖”几声,有两支利箭瞬间便穿透了年长兵丁的胸膛,另一支利箭则从年少兵丁的脖颈处横穿而过,他俩只来得及闷哼一声,便一头扑倒在地。 不过,他们刚才敲打竹筒的声音和惊呼声,已经惊动了其他负责了望警戒的兵丁们,大家都迅速的敲响了手中的竹筒,同时大声的奔走呼号起来。 一直在河堤背面枕戈待命的副帅许子邻听到呼叫声,一个鲤鱼打挺便站起身,率领着他手下的弓箭手和长枪队迅速冲上河堤。 大伙在快速辨明狼兵泅渡的位置后,便一齐朝河滩边俯冲下去。 很快,兵丁们就在河滩上架起了一座盾牌矮墙,然后依托盾牌朝河中的赤眼狼兵弯弓怒射。 不过让他们感到惊悚的是,箭矢对狼兵们的伤害似乎并不大。 有些狼兵身上明明已经中箭,却像没事人一样,在水中继续向前推进。 只有少数狼兵因失血过多而站立不稳,倒进水中,双手胡乱扑腾着,心有不甘地顺着河水漂流而去。 更要命的是,狼兵具有夜视能力。 河滩上宋军兵丁的举动被对岸打掩护的狼兵们看得清清楚楚。 顿时,对岸狼兵的利箭就像暴风骤雨一般,密集的朝盾牌墙怒射过来,直压得大伙龟缩在盾牌后面抬不起头。 没过多久,躲在盾牌墙后面的许子邻就从盾牌的缝隙中窥见狼兵们已经靠岸。不过就在此时,对面狼兵也许是因为担心误伤,也停止了射箭。 许子邻一见机不可失,于是赶紧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长剑一挥,怒喊一声:“长枪队,上!” “杀!”躲藏在盾牌墙后面的长枪队,听到副帅的命令,一个个都血脉喷张、怒吼着站起身来,冲到盾牌墙前面挺枪便刺。 水边刚刚泅渡上岸的狼兵们见状,也是兴奋异常。 只见他们张牙舞爪、嘴里发出沙哑的喘息声,一边挥剑死命抵挡。 很快,双方兵丁便战斗到了一起。 随着一声声痛苦的惨叫,宋军这边不断有人倒地身亡。 不过,由于防守的宋军人数众多,很快便在搏杀中稳住阵脚,并渐渐地占据上风。 赤眼狼兵虽然凶悍异常,但是在绝对的人数劣势面前,也慢慢招架不住,很多人身中数枪、不断有人倒地身亡。 一直在河对岸观战的师帅高熙见状,知道机不可失,于是大手一挥命令道:“放箭!” 顿时,许子邻的长枪队和岸边剩余不多的赤眼狼兵就被密集地箭雨所笼罩。 长枪队的兵丁们顿时都惨叫起来,纷纷中箭倒地。和他们对战的狼兵,也都身中数箭,还在胡乱地挥剑劈砍着。 眼前的惨烈情景让许子邻大吃一惊:哪有这么不顾己方死伤的战法?真是禽兽不如,冷血至极! 他赶紧闪身躲到一块盾牌墙后面,同时不忘高声呐喊道:“大家不要恋战,快躲过来,快,快!” 第252章 双方准备下一次战斗 正在玩命抵抗的宋军兵丁,听到许子邻的命令,赶紧收缩兵力,慌不择路的败退回盾牌墙后,险险保住了一条小命。 而滩涂上为数不多的残余狼兵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无处可藏,也无法进退,完全暴露在凌厉的箭雨中。 只消片刻,残余的狼兵们便一个个身中数箭,不甘心的倒地挣扎着,很快便气绝身亡。 没过多久,河对岸便停止了射箭,四周也慢慢变得安静下来。 此刻,河滩上只剩下一大片横七竖八的尸体,只见尸身下的血水在月光的映衬下,慢慢汇聚成了一股股暗黑色的浊流,缓缓地流进雍水河中,无声的顺流而下,四处飘散。 “副帅,昨夜抗击赤眼狼兵,战果如何?”第二天上午,左师灵不缓在中军大帐里召集各路将帅,一脸凝重的问道。 “禀大人,昨夜我军共击杀狼兵317人,加上在河中被射杀后顺水漂走的,最少歼灭敌人400人以上。”许子邻单膝跪地、抱拳奏报。 “哦,看来对方只是佯攻,出动的兵丁人数不多。”灵不缓顿了顿,又接着问道,“此次抗击,我方一共损失了多少兵力?” “禀大人,我方……战死457人,伤175人。”许子邻有些迟疑的禀报。 这次遭遇战,自己明显吃亏了,让他颇有挫折感,同时又心生愧疚。 听到这个伤亡数字,灵不缓似并没有感到意外,他面色平静沉吟着:“嗯,我方占据有利地形和人数优势,可伤亡还比对方高这么多,属实吃亏了!” “禀大人,符苓那厮不讲武德。他们趁我方出动大队人马围剿他们的渡水狼兵之时,竟然射箭杀人。这不但给我军造成很大的伤亡,同时还把他们自己渡水过来的狼兵也统统射杀!”许子邻感到既恼火又非常痛心,“如此不在乎自己手下的将士、视人命如草芥的做法,实在是让人所不齿!” “嗯,我明白了,他们派出来的这几百名狼兵,就是为了刺探我军的防守阵线,根本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回去!”灵不缓点了点头,随即又询问向魁:“旅帅,我们的水军组建好了吗?” “禀大人,卑职已经挑选了千余名熟悉水性的兵丁,正在雍水河上游抓紧操练。”向魁连忙抱拳回答。 “好,这支水上战队,是我方的一支奇兵,旅帅切不可懈怠。”灵不缓叮嘱道。 “是!”向魁颔首躬身,郑重的一抱拳。 此刻,在雍水河西岸的狼兵大营内,下军佐符苓、监军曹阔和师帅高熙等人坐在一起,也在商讨着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听说师帅昨晚初战告捷,祝贺,祝贺啊!”曹阔抱拳对高熙施礼,嘴里说着客套话。 “唉,哪里哪里,只是侥幸多杀了一些敌军而已,实在是不足挂齿。”高熙也敷衍的一抱拳。 随即他有对符苓请求道:“将军,通过昨晚的试探,敝人以为,对岸对岸宋军的战斗力不过尔尔。只要我们采取强攻,拿下雍水河是毫无悬念的事情。” “师帅不可操之过急。如果强攻的话,难免会造成狼兵伤亡过大,不利于今后攻打商丘城。”符苓见高熙有些飘飘然了,忍不住提醒他,“我们不能在此地消耗过多的兵力,得想个法子,以最少的损失突破雍水河的阻碍。” “要减少损失,就得充分发挥咱们的两点优势:第一点,咱们的箭矢充足。可以用箭雨掩护狼兵们顺利过河。”高熙分析道,“只要先头部队过河了,他们一定会阵脚大乱,后面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咱们狼兵的第二点优势是:夜视能力好。如果晚上发动攻击,并射杀他们的将领后,对岸一定会人心溃散。”高熙一脸自信,满腔豪气的说道。 “妙,妙!以己之长攻敌之短,此计的确很妙。”坐在一旁的曹阔听着高熙的分析,不失时机的拍着马屁。 “嗯,此计的确可行。总之,咱们要以最小的代价突破雍水河的阻碍!”符苓不屑一顾的看了曹阔一眼,对高熙的分析也表示赞同。 “将军,你看咱们哪天晚上发动进攻比较好?”高熙试探着问道。 “当然是越快越好。不过,今明两天还是让大伙好好休息吧,准备充分一点……那就暂定后天晚上的酉时,正式发动进攻。”下军佐符苓提议。 “是,属下遵命。”高熙和大帐内的师帅旅帅们一齐抱拳接受命令。 第253章 曹永率狼兵进攻乌泥坎 雍丘城内。 曹永急匆匆地走进曹阙的房间。刚进门就略显惊慌地喊道:“二叔,坏事了。” “什么事,这么着急忙慌的?”曹阙放下手里的竹简,不满的抬起头。 “乌泥坎,被他们拿下了!” “谁?浅瑶和那野人?”曹阙预感到有些不妙,“曹奠和曹基呢,他们怎样了?” “他们……他们也被抓起来了。”曹永哭丧着脸,情绪显得有些低落。 “啊!你怎么搞的?不是叫你安排人去保护他们俩个的嘛?”曹阙不禁暴怒起来,“你没有派人去?” “侄儿哪敢?我派了五名兵丁专程去保护他们,”曹永哭丧着脸,“但全都被那野人给控制了。” “唉!看来咱们还是太轻敌。”曹阙懊恼地一拍大腿,“事已至此,必须剿灭他们!你即刻去城头上挑选两百名赤眼狼人,速速前去清剿乌泥坎,救回你的兄弟!” “是,侄儿遵命!”曹永躬身抱拳,领命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曹阙一人,他跌坐在座椅上,脸上写满了焦虑与担心。 此刻,在乌泥坎的丛林里,浅瑶和林魈率领着媿姓族人们,架起几口铁锅和瓦罐,正在热火朝天地熬制归魂汤。 在跟随福婆的那段日子里,浅瑶曾听福婆讲述过,这种归魂汤可以唤醒人的心智。 她得多准备一些,拯救那些被红背黑蜂蛰伤过的族人们。 正当浅瑶揭开一个瓦罐,拿着木勺舀起一些归魂汤察看成色之时,媿玄策神色紧张的来到她的身旁,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浅瑶一听,先是一惊。 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三爷,不用担心,想必那曹永带过来的人都是一些赤眼狼兵……他们来得正好,我正好可以借此机会验证这些归魂汤的疗效。” 于是,浅瑶吩咐媿姓族人们将归魂汤与少量的蜂蜜混合,装在几口瓦缸里,接着就合力将瓦缸抬到乌泥坎村外的必经之路上。 安置妥当后,浅瑶和媿姓族人们一起,手持锄头、铁铲等工具,埋伏在离瓦缸不远处的树林里,静候曹永一伙人的到来。 林魈则敏捷地攀着树藤,三下两下就爬到了一棵大树顶端,充当了望哨。 他那灵活的身手,不禁引来了媿姓族人们的啧啧称赞。 遥想以前双方处于敌对状态时,媿姓族人们对林魈那是恨之入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对于他那高超的攀爬技能既感到心惊,又颇感无奈和头痛不已。 现在呢,由于浅瑶的存在,双方已经和好了,不再敌视。这时候,媿姓族人们反倒对林魈强悍的林间战斗能力,增加了几分欣赏和依靠。 “丫头,你说的那赤眼狼兵,是什么来路?”媿玄策蹲坐在一丛灌木后面,好奇地询问浅瑶。 “他们就是雍丘城外围的村民,不幸中了红背黑蜂之毒,一个个变成了丧失自我意识的僵尸人。”浅瑶见族人们都满心疑惑,于是不再隐瞒、坦诚相告。 “他们可都是各自家中的靠山和顶梁柱,只是暂时被蒙蔽了心智而已。”浅瑶叮嘱族人们,“不到万不得已,咱们也不要伤害他们。” 族人们一听,不禁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丫头,假如这归魂汤对赤眼狼兵没有效果,咱们该怎么办?”媿玄策顺着浅瑶的视线,也盯着那几口瓦缸问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咱们就撤。赤眼狼兵的战力强悍,硬拼只会牺牲无辜的生命。”浅瑶叮嘱媿玄策和族人们。 媿玄策点了点头,他心里很清楚,就凭眼下这些老弱病残,想跟赤眼狼兵硬拼,无异于天方夜谭。 很快,曹永率领着两百名赤眼狼兵,便已雄赳赳地闯进乌泥坎的丛林里。 在大树顶上了望的林魈首先发现了他们。他于是将双手合拢在嘴边,发出几声悠长的鸟叫声:“咕咕——噢,咕咕——噢!” 第254章 归魂汤破除狼兵威胁 “来了,赤眼狼兵来了!”浅瑶连忙通知在场的各位族人,保持安静注意警戒。 大伙于是凝神屏气,双眼盯着来路方向,紧张地守候着。 没过多久,狼兵们便手持兵器、迈着僵硬的、整齐划一的步伐出现在林间小径上、走到了路中央的几口瓦缸前。 躲在灌木丛后边的浅瑶,心一下子就悬到了嗓子眼:如果这些狼兵对归魂汤没有兴趣,那就麻烦了。 很快,她就发现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也许是被瓦缸里的归魂汤散发出来的特殊气味所吸引,只见狼兵们都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一个个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争先恐后地用手捧起归魂汤豪饮起来。 骑着战马跟随在狼兵身后进行督战的曹永,察觉到了情况不对劲。 虽然他不清楚狼兵们在喝什么,但是,在这林子里凭空多出几口瓦缸来,显然就是敌人设置的圈套。 想到这里,曹永不禁大为着急。 他赶紧从怀里掏出令旗,“呼啦啦”地凌空一挥,嘴里同时大吼一声:“狼兵们,进攻!” 接到进攻命令的赤眼狼兵们,立刻停止饮用归魂汤。 他们一个个手忙脚乱地重新拾起地上的兵器,嘴里发出“嘶嘶”地喘息声,然后凌空飞刺砍杀起来。 躲在灌木丛背后的媿姓族人顿时变得惶恐不安。狼兵们青筋暴突、孔武有力地砍杀气势着实让人心惊! 不过,浅瑶很快就发现了端倪:此时的赤眼狼兵们,似乎变成了一群无头苍蝇。 他们的行动已经丧失了来时的组织性和统一性,一个个漫无目的地在森林乱窜,挥动着兵器各自为战、面对空气胡乱的砍杀着。 显然,归魂汤起作用了!只要不主动往他们的枪口上撞,那么这些赤眼狼兵将不会伤害到浅瑶和她的族人们。 狼兵无威胁,擒贼先擒王! 媿玄策敏锐地发现机不可失,于是赶紧站起身,振臂高呼着:“乡亲们,快,快抓住曹永!” 正在督战的曹永眼,见赤眼狼兵已不再听从他的指挥,一个个自顾自地在丛林里分散开来,漫无目的地挥动着佩剑长矛、渐行渐远,他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而媿玄策的这一声大喝,又彻底激发了曹永心底里的恐惧。 他不敢犹豫。而是紧张地调转马头,一个劲地挥鞭打马,急匆匆地沿着来时的路纵马狂奔! “追啊,杀!”在他身后,媿姓族人们一边怒吼着,一边拔腿就追。 曹永惊慌失措,低头伏在马背上,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谁知他并没有跑出多远,就一瞥眼瞧见林魈手握一根木棒,像凶神恶煞一般,挡在了路中央。 “找死!”曹永嘴里发出一声怒喝,同时挥剑朝林魈的脖颈劈了下去。 林魈不避不让,而是扬起手中的木棒直奔曹永的前胸! 双方的兵器,在电光火石之间便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巨大的冲击力,顿时让马背上的曹永坐立不稳,他一个趔趄便滚了下来。 静候一旁的林魈哪会等他站稳?而是趁此空档扬起木棒,照着曹永的右臂狠狠的劈了过去! “唉哟!”曹永躲避不及,右臂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手中的佩剑也掉落在地。 不过,曹永也着实反应机敏,在后有追兵前有阻击的情况下,他根本就没有半点犹豫。 只见曹永一个纵身,便飞速地跳进道路边的一条沟壑中。 沟壑中水流湍急,曹永一个猛子扎进水中,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失落的林魈沿着沟壑搜寻了好一段路,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他不禁气恼地“噢噢”咆哮着,挥起手中的木棒,将它狠狠地砸向沟壑中。 “好啦,好啦。”浅瑶随同媿姓族人们也追到了河沟边,她望着急冲而下的水流,知道已经无法抓住曹永,于是连忙安慰林魈,“跑了就跑了吧,只要他不再过来乌泥坎闹事就行了。” 第255章 两军的大战正式开始 雍水河上游的船码头,停靠着几十艘征集过来的渔船,另外还有几艘渔船漂泊在雍水河中。 在旅帅向魁的指挥下,兵丁们正在热火朝天的进行实战操练。 这时,左师灵不缓在众位将帅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赶来码头边视察。 向魁见状,连忙迎上前去,向他们展示自己的新发明。 “禀大人,卑职把船桨做了一些改进,请大人指正。”向魁说着便从身边一名兵丁手里拿过一只船桨,托在灵不缓的眼前,一边解释起来,“大人请看,这船桨本来只是一块松木板,卑职连夜找铁匠们订做了一批铁刃,镶在船桨的两侧。经过这么改进,这船桨既可以用来划水,同时还可以砍杀敌人!” “哦?”灵不缓饶有兴趣地接过船桨,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只见两片刀刃完美地卡住了船桨的两侧边缘,在阳光的映衬下,发出耀眼的寒光。 “我来试试看。”灵不缓说着,便径自走到一株大树前,找准一根手腕粗的树枝,然后挥起船桨用力地猛劈过去。 只听得“咔嚓”一声,树枝硬生生的就被船桨砍断了。 “好!”在一旁观摩的众位将帅不禁鼓掌喝彩起来。 灵不缓也感觉颇为满意,再一次把玩着手里的船桨,显得颇为自信:“渔船上有了这样的兵器,我们还怕他的赤眼狼兵不成?” “是,”向魁双手抱拳,斩钉截铁地回答,“卑职的这支水军,绝对有信心阻止大队狼兵冲上我方的滩涂。” “嗯,这样一来,水军就成了咱们的第一道防线。就算有少量狼兵突破这道防线也不碍事,只要他们敢冲上滩涂,咱们的长枪队也会让他们有来无回。”灵不缓点了点头,颇为满意地回答。 就这么过了两天,双方都进入紧张地对峙状态,大战一触即发。 这天酉时,整个雍水河都笼罩在浓浓的暗夜中。 师帅高熙接过下军佐符苓的令箭,大步走出中军大帐,然后登上一辆战车,悄无声息地行进到雍水河西岸边,然后稳稳地停住。 高熙站在战车上,仔细地察看着对岸的宋军大营。没过多久,便大手一挥发出命令:“开始进攻!” 传令兵一听,连忙拿起两面令旗,朝空中交叉一挥。 早已趴伏在河岸边待命的赤眼狼兵们,赶紧站起身来,迈着大步,稳稳当当的跨进了雍水河。 “邦邦邦,邦邦邦。”没过多久,对岸的宋军大营便骚动起来,堤岸上的哨兵们纷纷奔走呼号着发出警报:“狼兵来了,赤眼狼兵来了!快来人啊。” “弓箭手,上!”副帅许子邻挥剑命令道,“长枪队,做好准备!” “是!”大批宋军的弓箭手,快步冲上滩涂。他们以河岸上的干草捆做依托,张弓搭箭便朝河中的狼兵怒射! 一支支利箭穿透了狼兵们的身体,虽然不能立刻让他们毙命,但还是可以削弱他们的战斗力,迟滞他们的进攻速度。 其中,也有不少狼兵因失血过多而体力不支,慢慢倒入水中溺毙了。 西岸的狼兵弓箭手见状,也纷纷张弓搭箭朝河对岸的宋军怒射。 不过,由于宋军兵丁有干草捆和盾牌墙作屏障,狼兵的箭雨对他们的伤害着实有限。 可那些涉水前进的狼兵,则趁此机会 接近了雍水河东岸的河滩。 “长枪队,上!”一直在堤岸上观战的副帅许子邻眼见情势危急,于是赶紧催促鼓手击鼓进攻。 伴随着雄壮而急促的鼓点,大批手持长枪的宋军兵丁便从盾牌墙后面飞奔而出。 只见他们一窝蜂地冲上河滩,趁着赤眼狼兵立足未稳,挺起长枪便刺、挥起长刀乱砍。 他们充分利用长杆兵器的优势,很快便把第一批登岸的赤眼狼兵杀得东倒西歪,七零八落。 不过,此时的雍水河中已经布满了涉水前行的赤眼狼兵。 他们在密集的箭雨掩护下,嘴里发出“嘶嘶”的喘息声,一个个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义无反顾地朝雍水河东岸的宋兵大营挺进。 第256章 向魁的战船大败狼兵 曹阔陪同符苓站在河对岸,饶有兴致观战——想必不用多久,河中的狼兵们就会攻上对岸。 不过就在这时,曹阔突然发现雍水河上游河道中,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大批渔船。 渔船飞快的向前划行,看起来足有四、五十艘,黑压压的一片,径直冲向河道里的赤眼狼兵。 “啊?这是哪来的船?”符苓此时也发现了水中的船队,顿时便感到有些不妙。 此刻,只见战船上的兵丁们有的在奋力划船,有的则挥起船桨狠狠地劈砍着水中的赤眼狼兵。 狼兵们猝不及防,纷纷倒入水中,进攻队伍瞬间就变得混乱起来。 最让符苓忧心忡忡的是:水中的战船根本没有停歇,也不恋战,而是快速地在水中穿行,边冲边砍。 几十艘战船就像织布机的梭子一样,来回穿梭、交错冲杀。 由于它们的行进速度太快、且冲击力强大,水中的赤眼狼兵根本没有防守之力,只有被砍杀的份。 “这不对啊,”师帅高熙一脸疑惑的看着水中的场景,同时转头询问符苓,“将军,木板做的船桨哪能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呢?” “确实邪乎得很!”符苓双眼紧盯着河里的战船,随即便发现了端倪:那些宋军手中的船桨有铁刃的反光! 他们手里的船桨是经过改造的——既能用来划船,又能充当兵器砍杀! “如此下去,恐怕只会白白浪费咱们狼兵的生命,”下军佐符苓一脸痛心地发布命令,“收兵吧。” 传令兵自然是不敢怠慢,急忙挥起木锤,“当当当”地敲响了战车上的铜锣——鸣金收兵,打算召回水中那些被冲得七零八落的赤眼狼兵。 可是,在水中疾速穿行的战船,哪肯放过消灭狼兵的大好机会,他们继续野蛮地在河道中来回穿梭,挥桨砍杀。 直杀得水中的狼兵们一个个屁滚尿流,狼狈不堪地往河岸边奔逃。 而那些已经冲到河对岸的赤眼狼兵,由于退路已经被战船切断,他们只能在数倍于己的宋军兵丁们面前负隅顽抗,拼死一搏。 又经过一番血腥地砍杀,河滩上剩余的狼兵们便已支撑不住,他们一个个在身中数刀的情况下血流殆尽、倒地身亡。 “唉!”符苓眼睁睁的看着对面河滩上的惨状,不禁忧伤地抬头遥望着西天的弯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哦,哦!我们胜利了!胜利了!”对岸的宋军兵丁则挥舞着长枪短剑欢呼起来。 “来呀,放马过来呀!”雍水河里,旅帅向魁率领着战船上的宋军兵丁,也在趾高气扬的挑衅着。 “唉,他娘的!”师帅高熙气恼异常,忍不住狠狠地拍了一下战车的扶手,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 此时,弯月低垂,静静地挂在西边的树梢上。 战事已经结束,四周突然变得安静下来。要不是河风夹带着血腥味吹来,让人不敢相信,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就这么一支船桨,昨夜竟让我们损失了三千狼兵,他娘的,这仗打得真是窝囊。”第二天上午,师帅高熙跨步走进中军大帐,随手把一支船桨随手扔在长案上,嘴里恨恨的骂道。 “这是从哪里弄来的?”符苓心情沉重地拿起船桨,仔细地察看着桨叶两侧的刀刃,“难怪狼兵们承受不了它的砍杀,这简直比佩刀还要凶残!” “怎么办?”高熙有些灰心丧气地问道,“这几十艘渔船,真会变成我们的拦路虎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些船能为他们出力,自然也可以为我所用。”符苓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 “军佐的意思是,咱们把这些战船偷过来?”高熙试探着问道,“或者,抢过来?” “我现在也没有好的办法,总之,在没有把这几十艘船弄过来之前,咱们暂时还是休战吧。”此刻,符苓的脸上又浮现出痛惜的表情,“免得再白白损失咱们的狼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