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假成亲,九千岁却当真了》 第1章 真相 天刚破晓,淡青色的天穹镶着几颗稀落的残星。 晨雾还未散去,一道利落的身影甩动手中软鞭穿梭于竹林中特制的梅花庄上,碧色竹叶似蝴蝶盘旋不下。 “咚!”软鞭脱手,沈清梨再次自梅花庄上掉落,钻心的疼从左手掌处蔓延开。 腕间碧绿色玉镯刚碰在梅花庄上碎成几段,其中一段带尖的正刺入手掌心。 鲜血染红一片。 坐在一旁的春华立马从地上弹起起来,拿帕子捂住沈清梨的手掌。 “小姐明明说最近都不练功了,好好养着身子等一个月后大婚,怎得今日又想来练,这还受了伤可如何是好?” 沈清梨怔怔注视着断玉,并未开口。 回到房中,春华熟练地拿出工具处理,好在伤得不深,无需惊动大夫。 自小跟在沈清梨身边,春华觉得这世间再没有比她家小姐还好看的人。 她肌肤莹白似雪,低垂地杏眸像刚下过雨的天空,澄澈又有些疏离,眼尾恰到好处的黑痣,纯洁中又多了丝妩媚。 右手拿起一块棉布细细擦拭软鞭上的血迹,沈清梨轻声:“去告诉母亲,今日有事不去陪她吃早食了。” 春华心中有些诧异,回盛京六年,这还是第一次小姐不同夫人用早食。 沈清梨出生于边疆,父亲原是商人之子,因商人低贱便让父亲从了军。父亲沈忠从无名小卒靠军功爬到了骠骑大将军之位,战死于六年前。 母亲病弱,只好回盛京投奔外祖永望侯府。 因是出嫁女,外祖母将府中最偏隅的小院落给了母女二人居住。二人在府中极为低调,相依相伴,除每月巡查铺子外几乎不出门。 如今还未到巡查铺子的日子。 春华不解问:“小姐是要出府吗?要去哪里,我去吩咐人备车。” “去玉满楼。”沈清梨换了套淡粉色广袖锦裙,说话声音软糯,同刚刚在林间身形矫健的女子判若两人。 春华眼中染了笑意,原来是想看看下月出嫁的首饰打好了没,是该要着急的。 天色有些阴沉,春华特意带了伞。 她们从偏院的小门出去上了马车,并未惊动旁人。 木质车轮碾压地面发出“咕噜”声搅的沈清梨心中有些慌乱,眉心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拧越紧。 “无事的。”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上涌的不安。江家待她母女二人不错,江之礼也一向体贴,断不会做出不轨之事。 但她不解,为何近日脑中总预见一些莫名其妙的片段。 今晨,江之礼送的玉镯断裂刺入她掌心之事,已经应验。 那些......难道也是真的吗? 与江之礼成婚后,二人很快有了儿子,一手带大的儿子却与她并不亲近,反倒是更喜欢粘在江之礼的表妹陆慈身旁。 直到儿子五岁诞辰那日,沈清梨走去厨房想亲手做寿面,忽然听到下人的议论声“夫人也是可怜......自己女儿都快死了,还在给别人的儿子过生辰。” “哐!”沈清梨一脚将门踢开,眼眶充血瞪着两个做饭的婆子,审问之下方知江之礼早就同表小姐在外安了家,连孩子都有了。 她怒火中烧,连夜骑马寻上门,不止江之礼,她的好婆母陆氏也在院中。院中灯火通明,陆慈正跪在陆氏面前哭诉,大黄狗在桂花树下刨坑。 倏地见到沈清梨,院中人都是一愣。 江之礼下意识向陆慈靠近半步,护在她面前。 陆氏脸上变了又变,最后正色道:“梨儿,你知道了也好,省的之礼总要两头跑。等回去你张罗一下,将慈儿纳为贵妾吧。” 沈清梨从未想过会看到如此情景,一时不知做何反应,只看着江之礼喃喃道为何?为何要骗她? 江之礼却一脸无所谓道:“你怎如此不知足,这盛京城中有几个像我一样洁身自好,府中只你一人。” “你去打听打听有多少女子羡慕你能嫁给我,为了体谅你,慈儿在外受了多少委屈?” 原竟全是她之错。 她死死咬住嘴唇才忍住不哭出声,抖着声音问道:“我当年生的是不是女儿?我女儿呢?” 陆慈眼中明显一惊,众人都未回话。 桂花树下的大黄狗好像刨出何物,突然兴奋的叫了几声,蹬着腿将掩埋的东西叼出。 竟是……竟是个女娃娃! 江之礼眼中闪过一丝心虚:“她命短......你还要感谢慈儿白送你嫡子傍身。” 沈清梨抖着身子不敢看那被咬得面目全非的残躯,她竟不知人心竟能恶到此种地步......这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她挥起拳头无差别打向所有人,小院中叫喊声不断,陆氏叫骂她疯子。 蓦地,沈清梨眸子一滞,低头一把刀尖自胸口穿出,心脏只觉冰凉,指尖的力迅速撤了。 那把刀?……她送给江之礼防身之物。 万两白银买来……果真锋利无比。 沈清梨脑中片段串联起的情景,她不敢信,但那痛......真真切切。 出嫁首饰原两月前便该做好,江之礼说店家出了些差错,要晚两月便延到如今。 今日二人原本相约同去取首饰,顺便上街转转。结果她梳妆好,只等来江之礼的小厮来禀告,说江之礼临时受命要出京几日,等回来再陪她上街。 沈清梨点头应下,想到那刺入掌心的玉镯,心头不安更盛。 前两日相约之时,她便预见江之礼不会守约,为得陪陆慈过生辰,借口说要出京办公,实则在玉满楼后街一座二进小院中厮混。 沈清梨在玉满楼后街下车让车夫寻个地方等她,她带着春华一间一间寻去,并未看到预见中的那座房子。 整条街从头转到尾,并未有一户姓江或陆的人家。 凉风渐起,风中已夹杂了些许雨星。 沈清梨心中稍松一口气,倏地察觉自己近日有些恍惚了,怕不是人们常说的婚前忧思症;兀自莞尔,转身正欲抄小胡同去前街转转,买些喜欢的首饰回去。 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她眼中;男子青竹色长衫,头顶一支兰花白玉簪束发,大拇指上的羊脂暖玉扳指摩挲在粉衣女子腰间。 那男子一身行头皆出自她手,正是她最为熟悉的江之礼。 第2章 那不是她的墨染哥哥 江之礼埋首于陆慈颈间,一只手消失在衣襟处;陆慈微红的小脸后仰,发出轻微的低哼声。 春华惊怒欲上前,沈清梨一把将其拉住,转身欲走。 陆慈娇吟婉转声传来:“表哥......你马上要成亲是别人的了,慈儿不开心。” “......吃醋?她出嫁要用的首饰我都作主送你了,还有何不开心。”江之礼含糊轻咬,听到轻呼声得意笑道,“放心,表哥成亲后想的也都是你。” 沈清梨一张脸涨的通红,恶心地听不下去。 她咬紧下唇,指尖气的发抖,压下心中慌乱颤着声音道:“江之礼。” 软糯的声音染上了丝丝怒意,在小胡同中传开,惊吓到正在苟且的二人。 江之礼抬眸眼尾满是欲色,见到沈清梨很是惊讶,衣襟微敞向她走来:“梨儿,你怎么......在这里?” 沈清梨梨后退几步,如此浪荡的江之礼她从未见过,她全身冰冷唇色尽失:“退亲,江之礼,我们退亲!” 小雨飘落下来,越下越急。 沈清梨未多做纠缠,冒雨跑着离开这条另人泛呕的胡同,一路跑到永望侯府偏院外。 隔着一道墙,她停在永望侯府外,不想进去,仰头泪水随着雨水顺着眼角滑落。 她十岁那年父亲战死,祖父母伤心欲绝随着去了,母亲料理完后事也一病不起,带着十岁的她来盛京投奔外祖家。 母亲是庶出,姨娘早就没了;虽外祖母对她母女二人还算客气,但她深知这始终不是她的家。 江之礼无意间的闯入,点亮了她的心。 他谦逊有礼,时常送一些盛京流行的小玩意给她,什么陶瓷娃娃,玉饰、珠花。 祖父沈万昌富甲一方,沈清梨娇养大这些东西自是见惯了,她却格外珍惜这份善意。 后来外祖母同母亲商量给她和江之礼订婚,母亲很是高兴,她亦有了期待;江之礼是个善良的人,会对她好,和她组成一个她自己的家,她和母亲便不再寄人篱下。 然而,期待在此刻都化作泡影。 春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见小姐沉默不语,她哭道:“小姐,你若难受便哭出来,千万别憋坏了身子。” 雨越下越大,沈清梨好似没听到,呆呆地望着天边一道道闪电。 幼时她最怕打雷闪电,每每此时便躲进父亲的怀里,要被抱着、哄着才肯罢休。 自父亲走后,她再也不敢害怕打雷闪电,一心照顾病重的母亲,生怕连这唯一的亲人也离她而去。 雨水如豆子般落在地面,砸出一个个水泡,一只落单的鸟儿自头顶斜斜飞过,狼狈不堪。 沈清梨只觉这天地如此大,她竟寻不到一片栖身之所,如那只鸟儿一般狼狈不堪。 “大胆,何人竟敢在此阻拦九千岁的马车?” 沈清梨被一道尖细的嗓音惊醒,眼前出现两匹身材高大的上等踏雪乌骓,车架全部用千年金丝楠乌木制作,牟钉均用黄金包裹。 两位太监打扮的车夫坐于车前,后面跟着一队带刀护卫。 “滚开,本王还有急事。”清冷不耐地声音自马车内响起。 沈清梨心中突地一跳。 这声音......真的是君墨染! 十年前,她刚满六岁遇到十六岁来边疆磨砺的九王爷君墨染。 那时的她不知天高地厚,更不懂何为君何为臣。只觉新来的小哥哥长得分外好看,性子也温润沉稳,她喜欢缠着他。 七岁,第一次上战场是她悄悄跟上的,墨染哥哥每次同她打架都会输,作何他能上战杀敌,她不能? 可,战场岂是军中比武场能比的,这里比的不是功夫而是杀人技巧,沈清梨打急了失手砍下人生中第一颗头。那颗头不知滚落何地,只一具无头身在她眼前倒地......她吓傻了,呆愣在那里。 幸好君墨染及时发现,为了护她左肩被长刃刺穿。 那是第一次君墨染对她怒吼,怒火烧红了他的眼眶:“混账!谁允许你跟来的?” 一句嘶吼几乎刺破她的耳朵,至今想起那双染了火的黑眸,她都会心有余悸。 .....大概是真的生气了,他回了盛京,再无音讯。 短短几年,无权无势的九王爷变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手段狠辣令人闻风丧胆,就连当今圣上都对他礼让三分。 沈清梨作为将军遗孤参加过几次宫宴,远远见过几次。 最后那次去宫宴,一位宫女只因低头打了个哈欠,就被九千岁当声斩杀......吓坏众人。那宫女开宴前曾故意针对她,她亦不喜,但人命轻贱至此,她亦不敢再入宫门。 那人再不是墨染哥哥,她同众人一样低头跪拜......九千岁。 所以在听到他染着怒火的声音后,沈清梨吓得直接跪地,心中升起恐惧,后悔不该站在这里难过。若因此丢了性命,母亲大概也是活不成了。 应该......不至于处死吧。 春华亦是吓破了胆,抖着声叫道:“回......回大人的话,是已故沈忠将军儿女沈清梨,小、小姐......” 春华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沈清梨咽了咽口水,接话道:“回九千岁,民女不小心扭了脚,请九千岁恕罪。” “且慢。”车帘被纤长白皙骨节分明的大手缓慢掀开,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 他眉目疏淡,身形修长,暗红色朝服衬得他面如冠玉,寒星似的眼眸清冷地望来。 仅片刻,他从马车上下来,手中拿了件月白色披风。 沾染了泥沙的黑色长靴出现在沈清梨眼中,雨水骤然停止,砸在油纸伞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沈清梨眼神顺着暗红蟒袍一点点爬上去,对上一双清冷毫无温度的黑眸,又低下头,只觉此刻狼狈极了。 “谁惹你哭了?”清冷的声音,染了一丝温度,大手轻轻一拉便将她拉起来。 沈清梨鼻头一酸,刚压下的委屈无助又要上涌。 “民女只是脚疼得厉害。”低头,声音都带了哭腔。 君墨染指尖微蜷,探究的眼神落在她发顶。 她心中惶恐:“……民女告退。” 雨越下越大,油纸伞倾斜在她头顶,打透了他整个后背。 片刻后,一声淡淡的轻哼传来。 沈清梨松了口气,福了福身,转身欲走。 “拿着。”天青色油纸伞柄递到她眼前。 沈清梨怯生生抬眸,她怎敢接他的东西。 四目相对,她终是败下阵来,接过油纸伞,轻声道:“多谢九千岁!” 转身同春华快步行至小门,不知是不是错觉,后背那滚烫的目光直到她进门才消失。 第3章 要退亲 九千岁? 君墨染站在那里良久,那抹仓皇逃走的倩影一遍遍出现在雨帘中。 火一般的小丫头如今沉静地像换了个人,一头秀发不再是高高束起随风飞扬,而是像旁的女子那般挽成发髻,虽绝美却也失了颜色。脸比上次宫宴更显削瘦,清亮的水眸再不见丝毫骄色,瓷娃娃般叫人不敢触碰。 当年追在他身后一口一个墨染哥哥,即便那次战场上他怒火滔天,她也敢拉着他的衣袖求饶,如今却生分地喊九千岁。 因为那人跟他避嫌? 想到她即将大婚,君墨染心里有些气闷。 她刚刚是站在雨里哭吧?一双眼像兔子似的。 是有人欺负她了吗? 沈清梨一路跑回院子,好在她住的院落偏僻,并未遇到何人,否则这副样子又要被外祖母叫去提点一番。 沈清梨命人打来热水泡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折腾这半天又累又饿,也没什么精力为江之礼难过。 油纸伞明显是男子的款式,她不敢摆出来晾晒,擦拭干水渍,让春华收到箱笼里。 日后若有机会,再送还回去。 夏日的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就这么会的时间,天已大晴,日头又高高悬于头顶。 得知母亲已吃完药睡下,沈清梨又带春华悄悄从后门小街出去寻些吃食,侯府中除了外祖母有小灶,其他人都是大厨房供应吃食。她们虽有大把银钱,但母亲不愿搞特殊,亦跟着大厨房吃饭。 眼下已过了用饭时间,她不好劳烦大厨房,只得去街上随便吃几口。 二人到这附近最大的莫离饭庄,这家店的饭菜格外合她口胃,包间金碧辉煌......是她喜欢的风格,不多时她们点的饭菜上桌。 “小二哥,好像多了一道。”沈清梨指着一盅还未打开的瓷罐说道。 小二弯腰讨好道:“回贵人的话,这是咱们东家特意送给贵人尝鲜的。” 沈清梨拧眉,免费的东西她向来不敢要。 小二见状,凑上前压低声音:“贵人,咱们东家是九千岁,这是他特意吩咐给您准备的爆汁牛丸。” 说完,小二怕她让撤回去,忙转身关门离开。 这家店竟是九千岁开的? 打开盖子,扑鼻的香味溢出来,这是她在边疆最爱吃的东西,只不过盛京这边人都吃得清淡,牛肉更是少吃,她便也未再吃过。 他记得自己喜欢这个? ......他好像并不似人们传的那么狠辣无情。 沈清梨饿坏了,给春华两颗她自己留了三颗便迫不及待吃起来,牛肉丸结实弹牙有嚼劲,里面的汤汁馅料鲜甜,同她幼时味道一样。 又喝了些姜汤,今日的姜汤也有些不同,里面加了些珍贵药材。沈清梨并未多想,大概九千岁今日见她可怜,便生了几分怜悯之心。 吃完饭有了力气,她决定即刻去找外祖母退亲。 母亲最近病情有些反复,此事万不可被她知道;这个时间过去,外祖母刚睡醒,房没什么人,正是好时候。 蝉鸣声此起彼伏,扰的人心情烦躁。 沈清梨带着春华一路往朝晖堂走去。 亲事若退了,她的名声也就彻底毁了;再想寻个好人家怕是不易,干脆带着母亲......自立门户。 这个念头一出,自己就被吓的心砰砰跳;此事太过惊世骇俗,还要三思,三思! 外祖母刚睡醒正在听陆氏身边的大丫头琉璃来禀本月账目,见她进来忙招手:“梨丫头来了,正好来看看你那些庄子的收益,免得琉璃再去你那边跑一趟。等你嫁给之礼,就让琉璃去你身边伺候,你俩一个管庄子,一个管铺子,我和你大舅母也就不用操心了。” 外祖母和陆氏是亲姑侄,俩人一个鼻孔出气,都是贪财恋权之人。就她手上的铺子,还是她央求想练练手,母亲才未给出去。 沈清梨跪地郑重地磕了个头,陆老太太吓了一跳坐起身子,忙让身边刘嬷嬷扶起她:“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快起来。” “外祖母,我要同江之礼退亲。” 陆老太太脸色一顿,对刘嬷嬷使了眼色,刘嬷嬷挥退众人。 陆老太太面容慈祥,拉起她坐在一旁绣蹲上:“这马上就到日子了,请帖也都发了出去,怎得忽然想退亲?若是之礼给你委屈了,我给你出气。” 江之礼是陆老太太唯一的亲孙子,她怎会舍得,不过这样说说罢了。 何况陆慈本就是她们陆家人,若没她和陆氏的默许,二人怎会苟合到一起,还住的如此近。 沈清梨摇头忍住想落泪的冲动,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末了又加一句:“江之礼既喜欢陆姑娘,清梨愿意成全他们。” 陆老太太狠狠一拍桌子,脸色气的发白:“反了他们了,梨丫头你放心,这事外祖母会替你做主,你且回去等着,待我问清楚再说。” 沈清梨也知道退亲没那么容易,点头应下。 刚迈出门槛就听房内传来一声茶杯碎裂声,紧着怒吼:“让陆氏和大少爷立马给我滚过来。” 听这怒火,不似作假;许是陆慈之事这老太太真不知道吧。 沈清梨穿过回廊见园中花开的正旺,今日还未去看母亲,采些花过去给她房中添些颜色;若她心情好,可试探一下自立门户之事。 二人采了满手鲜花,沈清梨脸上也映上些笑容,刚走到回廊边上便见远处陆氏和江之礼走来。她现在还不想同那二人想见,便拉着春华蹲在一旁。 “你怎的如此不小心?我不是答应等沈清梨过了门一切都听你的,你还给我整出这些个事,现在连你祖母都知道了。” “你现在就跟我一起去同她道歉,求得她的原谅。不然别说你祖母,就是我都不饶你。” 沈清梨抬眸对上春华一脸茫然,她亦是心中诧异,陆氏竟对她有些真心的。 暖意还未涌到心头,一盆冰便泼了下来:“你知不知道她那个短命爹给她留下多少嫁妆?光现银便有将近五十万两,这还不算田产和各种铺子。娶了她不但我们永望侯府一辈子吃喝不愁,就是你外祖家也能养得起。” 第4章 他怎么欺负你了? “你祖母的话刚刚你也听了,以前她不问是因为沈清梨没闹。如今她闹了,不管你用何种办法,必须让她老老实实嫁过来,不然你祖母便将慈儿发卖出去,给沈清梨做脸。” “我都已经很烦了,你别一直叨叨了。”江之礼声音透着几分不耐烦,“你放心,沈清梨早就被我拿捏得死死的,明日必将她哄得服服帖帖的。她敢提退亲,我先晾她一晾,一会要陪慈儿游船,我先走了。” 陆氏紧叫几声,江之礼早就跑得没影了,她嘟囔几声便也折返回去。 沈清梨手指冰凉紧紧握住春华的手,在她的搀扶下回了房间。 原来是这样,原来江之礼的体贴温润有礼全是演出来的。 这些年的好,都是有目的的。 可笑她还以为是江之礼变了心,原来从未有过真心。 那些她想象的美好,此刻令她难堪至极。 六年前她随母亲来永望侯府,陆老太太请名医替母亲医治。沈清梨心生感激,献出大量金银珠宝求得侯府庇护。 这些年,陆老太太对她们母女虽算不上热络,但亦是很客气有礼。沈清梨也投桃报李,对每个给她笑脸的人都付出了真心。 陆老太太生病,她不眠不休跟着照顾;陆氏的衣服头饰在整个盛京都是拿得出手的;江之礼的衣服鞋子更是她精挑细选的面料,一针一线缝制;铺子里送来好东西,府中众人人人有份;甚至大舅升迁打点的金银玉器,也是她出的。 母亲总说都是一家人,不用太计较,我们有他们喜欢就给他们;她也想跟他们成为一家人,这样她和母亲就有了依靠。 却不想,一颗真心喂了狗。 没有谁把她们母女当家人,大家只当她们是大冤种。 没有爹的孩子就活该被欺负吗? 沈清梨没什么胃口,勉强陪着母亲用了些晚食。 母亲看出她心情不好,想陪她聊几句,刚说一会儿,还没等她试探些什么,母亲手腕便垂落下来。 沈清梨见母亲突然闭上眼,心脏像被人捏住,喘不上气来。她一手握着颤抖的指尖去试探母亲的鼻息,感受到有温热的气流,又看到她起伏的胸口,一颗心才又砰砰跳起来。 母亲的身体......受不得任何刺激。 伺候母亲躺下,她仰头想憋回泪水,却顺着眼尾滑入鬓角。 日头已从西山落下,只留一片火红的足迹。 沈清梨心情极差,独自一人去常练功的竹林走走。 这片竹林极大,平日并不见有何人来,刚下完雨有些湿冷。 坐在梅花桩上,沈清梨再也忍不住,轻轻抽泣。 她想念父亲,想念祖父祖母,也害怕母亲会离她而去。 天色渐渐昏暗,林中只有竹叶的沙沙声和她低低的哭声。 倏地,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旁传来:“怎么又在哭?” 沈清梨心中一惊,身体立马从梅花桩上弹起来。 仔细辨认方才发现一旁的竹林中有位男子躺在吊床上,那还是她同春华一起做的吊床。 方才只顾难过,竟少了提防,未察觉到竹林还有外男。 男子从吊床处走来,看不清那人面容,沈清梨一脸戒备。 她眼中的戒备逐渐变成惊讶......难堪。 竟是......君墨染! 一日中两次偶遇,还都是在她狼狈之时,可真是......尴尬极了。 他被人打搅似是心情不好,沈清梨不敢招惹他,跪地行礼:“不知九千岁在此,民女这就告退。” 久未听到声音,沈清梨悄悄抬眸撞进一双漆黑的瞳孔中,那瞳孔黑如深渊,她忙俯身低头再不敢动弹。 “本王问你,为何又在哭?”一字一顿,声音微凉。 沈清梨眼中一片暗淡,这种事如何能跟个外男说? 鼓起勇气刚欲开口,一声奚落传来:“怎的?又跑竹林中来崴脚了?” 到嘴的话又被怼了回去,沈清梨脸色有些涨红,这人说话怎变的如此......不好听。 传闻中九千岁不近女色,从不知怜香惜玉。整个盛京想爬他床的闺秀数不胜数,更有不少人送去的人间绝色,从未听说他对谁留情。 怎的今日感觉,似乎与传闻出入甚多。 君墨染道:“起身,别动不动就跪。” 沈清梨低头未动,她并不愿同这位天之骄子凑太近。 “还想让我拉你起来?” 沈清梨贝齿轻咬下唇,今日手臂处传来的温度好似又蔓延开来;片刻,起身向后退一步。 君墨染见她的小动作薄唇微勾,把玩手中折扇慢条斯理道:“江之礼如何欺负你了?” 不是疑问,是笃定。 沈清梨心中微惊,他还知道她与江之礼的事? 不愧是朝堂的风云人物,这天下应该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了吧。 沈清梨不知他问此话的意义,一时不敢随意开口。 “不用怕,本王替你撑腰。” 语气很是温和,好像她的墨染哥哥。 沈清梨眼眶又有些潮湿,心头思虑再三,终是低头行礼道:“谢九千岁,无事。” 他虽贵为九千岁,但她的婚事,无名无份他如何插手? 能替她撑腰的只有母亲,但此事万不可被母亲知晓,她怕母亲受不住离她而去。 况且,他若真想知道,这天下怕是没什么能瞒过他。 真说出口,最后反倒会是她的不对。 凭借多年揣摩人心的经验,沈清梨做出她认为正确的决定。 君墨染收起折扇,挑起她的下巴,直视。 他强大的压迫感随之而来,只是这样静静注视,沈清梨便心生惧意,唇色尽失。 漆黑的墨瞳泛着冷冽的光,似翱翔的雄鹰盯紧猎物,随时出击。 君墨染面容清疏,长睫垂下淡淡阴翳,声音微冷:“你,不信我?” 语气有些质疑。 沈清梨没开口,那便是默认了。 君墨染收回折扇,眸色染上不快:“试试又何防?” 沈清梨心头暗松口气,亦真亦假道:“民女当真无事,只是有些想念父亲。” “天色不早了,民女告退。” 君墨染仔细打量片刻,淡淡开口道:“本王送你。” 第5章 软肋 一句话惊得沈清梨不顾礼节抬起头来,眼中的震惊显而易见。 “送你到门口,这竹林没那么安全。” 不安全? 沈清梨在这里练了将近六年功,除这次遇到他之外,从未遇到过外人。 她不敢说出口,这人存在感太强,跟他说话压力好大。 偏院小门离这竹林很近,也就一盏茶不到的距离,沈清梨行礼:“谢九千岁,那把伞......” “我会命人去取。” 沈清梨垂首转身进门,一颗绷紧的心放松下来。 沉重的心情被连番折腾下,沈清梨倒轻快许多,回到房洗漱完便歇下。 隔天清晨,沈清梨练完功回来便去娘亲院中用早食。 “梨儿来了!”江映晚见她满脸汗珠笑着拿起帕子:“你这疯丫头,不是说好不去练功,好好养着等嫁人吗?也就之礼那孩子能看上你这顽皮。” 沈清梨脸上的笑淡了些,未多说话,脸依旧凑过去让娘亲擦。 “昨日娘见你心情不好,有何心事吗?”江映晚一脸慈爱看着女儿吃早食。 “昨日出门淋了雨,心情不好。”沈清梨扒拉着饭闷闷的回应,“娘亲……咱们要不然去城外庄子上住吧,钱掌柜说那个庄子还是祖父留下来的。” 江映晚轻点她额角:“都要成亲的人了,还总想着玩,娘亲哪也不去,就好好养着身子亲眼看着你出嫁。到下面见到你爹爹,娘也有个交代。” 沈清梨眼眶酸胀,赖在娘亲怀中:“娘亲不许说这种话,梨儿不爱听。” “对呀,我的好妹子,好好的你说这话,招我们梨儿伤心。你不但要看着梨儿出嫁,等她生了孩子,你还得帮着带曾孙呢。”陆氏一跨进门口便开口,声音洪亮,一张白净的圆脸笑得眉眼弯弯,看起来十分喜庆。 江映晚见陆氏进来忙起身相迎:“大嫂,快进来。怎的今日的空过来了?” 沈清梨微微行礼并未开口。 陆氏眼珠子在二人之间转了转,笑着拉着江映晚的手:“没事还不能来看看你呀,梨儿眼瞅着要嫁过来,我来问问你还有何缺的?” 沈清梨默不作声,她知道陆氏故意这样说,就为了给她施压。 不多时陆氏要走,笑着拉过沈清梨要和她说说话,江映晚忙让沈清梨去送。 刚走出偏院,就看到江之礼倚靠在花园凉亭里;陆氏推她过去,江之礼站在台阶上,一脸愁苦想上前又不敢。 这副样子放在平日,沈清梨必会关切一番。 “梨儿......”江之礼眼眶微红,上前就要拉她的手,被沈清梨甩开。 江之礼立马打开石桌上的礼盒,推过去给沈清梨。 “梨儿,这是我特意为你挑的,算是赔礼,你快看喜不喜欢?” 沈清梨垂眸盒子里是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剑身光亮如镜,剑刃看起来锋利无比。 她拿过软剑,剑身微颤发出嗡鸣声,是把好剑。 江之礼为了她的嫁妆的确是费了心思的。 她不爱首饰衣物,他便寻来各种小玩意,无意得知她爱武,便常搜罗些刀枪棍棒来。 可他从不知,她只爱用软鞭。 花了心思,但并不多;就这点心思想将她父亲留给她的嫁妆都拿去,未免想的太美了些。 见她看的出神,江之礼心中一喜,忙道:“我同陆慈表妹不过是露水情缘,母亲也是可怜她姨娘早逝,让我帮忙照拂。在我心中,你永远是第一位,谁都不会跃过你。” “梨儿,你放心,我永不会负你。” 陆氏见沈清梨未开口,也上前笑道:“这可太好了,梨你就当陆慈是个通房丫头一样,之礼以后纳妾收人都会经过你的同意。这,马上就要成亲了,哪有因为个通房吵架的道理。” 沈清梨轻笑出声,随手挽了个剑花,便将剑身架到江之礼颈间。 陆氏和江之礼皆是一脸惊愕。 沈清梨笑不达眼底:“可惜我现在不想嫁了,这亲事我是一定要退。我给你们三日时间,若退不了就别怪我闹大了伤情份。” 陆氏大声呵斥:“快快!快放下剑,小心伤了之礼。若你执意退亲,你娘要被你活活气死啊。” 沈清梨脸色一僵,手中软剑也偏了几分。 她娘亲身体不好,全靠名贵药材吊着命,就连太医都来看过,多活一天多赚一天。 陆氏见她眼眶泛红便知她刚也就过过嘴瘾,立刻扶上她的手腕取下软剑扔得远远的:“梨儿你是个孝顺的,大舅母知道这事你受了委屈,但也实在不至于退亲,哪个男人不是妻妾成群的。” “之礼已经知错了,最近让他多陪陪你;等你过门生下嫡子前,都不让他纳妾,这样你气可能消?” “你娘亲身子骨不好,就盼着看你有个好归宿,这眼瞅着就要成亲,这么一闹亲事黄了,你的名声也没了,你娘亲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你也想你娘亲多活几年,是不?” 想到娘亲,沈清梨一口气赌在心口,一时不知要该如何,失魂落魄的离开凉亭。 就这样成亲,她担心那些莫名其妙出现在脑中的事情会成真。 但若真退亲......她倒无所谓名不名声的,可娘亲...... 娘亲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她不敢想若是连娘亲都离开,她会做出何事。 刚进院子,娘亲院里的大丫头甜杏就来了,笑吟吟将手中食盒放下:“前几日小姐说想吃夫人做的绿豆沙,夫人今日身子爽利,特意做了让奴婢送来。” 沈清梨朱唇微抿,嗓子硬得发紧,也就只有娘亲会将她随意的一句话放在心上。 第二日清晨沈清梨去陪娘亲用早食,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 江映晚轻抚沈清梨一头青丝,柔声说道:“我的梨儿大了,有心事都不跟娘亲说了。” “可是同之礼吵架了?” 沈清梨眼中含了泪,娘亲一眼就看穿了。 她唇角上扬:“没有,娘亲,我就是舍不得和你分开。” 江映晚双手伸向沈清梨,沈清梨像小时候一样趴在娘亲怀里,淡淡药香让她心安。 第6章 你要我如何做主 江映晚一下一下轻拍她的后背:“你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你父亲去世后说是娘照顾你,其实所有事都是你在扛着。” “娘亲知道这些年你压下性子陪我在这侯府看人脸色,娘亲只是想着若能得侯府几分庇护,你女儿家也不至于太过艰难,你外祖母虽不是我亲娘,为人也还算公平。你有嫁妆傍身若嫁给之礼,总不会太过受委屈。” “但娘亲见你这几日总是心事重重,可是他们做了何事惹你忧心了?你放心,娘亲再不济也必会替我儿撑腰。” 沈清梨眼中泪水洇湿了娘亲的衣襟,她抬头看向娘亲,下巴微微颤抖最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听丫头说娘亲今晨还吐了血,她如何能说出口。 江映晚眼中也蒙上水雾,怜爱地看向她:“梨儿,你要记得,无论如何娘亲都希望你能幸福。你若过得不如意,娘亲就是死都不能瞑目……” 沈清梨紧紧抱着娘亲的手臂,脸颊在她身上蹭了蹭,哽咽道:“不许你胡说,我不要你那样说自己。” 母女二人难得多聊了一会,江映晚累不住回房休息,沈清梨心中愈发难过。 亲事必须要退,但那些人不同意,如何能不让娘亲着急就把亲事退掉? 一连数日沈清梨都未想到什么好办法,眼瞅着婚期将近。 这日傍晚,她坐在屋顶看落日,春华急步走进院中。 她似是知道小姐在何处,急忙抬眸对沈清梨挥手。 沈清梨刚一落地,她便上前压低声道:“小姐,九千岁身边的云生说是来取东西,就在小门外等候。” 沈清梨心中一紧,立马反应过来是取何物。 她急急回房取出那把天青色油纸伞,外面还用一层普通的草纸包裹好递给春华。 待春华再次回来,对她轻轻点头,那颗悬着的心才算落定。 那日同他两次相遇,她心里始终惶恐,他的东西在她这里总归是令人不安的。 “小姐,奴婢刚刚又碰到江少爷了。”春华也是厌恶极了这一家人,但该禀报的还是要禀报。 最近几日江少爷总是来寻小姐,有时送些物件,有时在窗外说说话。 小姐总是避而不见,那江少爷也可能烦了,这两日就到院门来说一声便走,也不知是做给谁看的。 沈清梨冷笑,还能是谁,做给陆老太太看呗。 刚要关门,二房的表姑娘江钰莹来了。 江钰莹的父亲是庶出,平日不怎么得陆老夫人喜欢,她刚来府中是江钰莹主动同她攀谈,两人关系还算不错。 江钰莹吞吐半天,总算红着脸将来意说清楚。 国公府要办赏荷宴,邀请京中年轻男女前去吟诗作对,若有眼缘成就几段佳话。 她父亲是庶出,这种府邸肯定不会邀请她,但娘亲说凭她的相貌,若能参加说不得有贵公子看上。 “清梨妹妹,我大你半岁,你都要成婚了,我却连个像样的亲事都没有……” “听闻国公府的宴会每次都会给你送一张,我……我能跟你一起去么?” 沈清梨听完心中有些为难,父亲同国公爷有些旧识,虽每年都给她送贴,但她从未去过。 ……贸然前去有些不合时宜。 江钰莹满含期待地上前牵起她的手,寄人篱下多年沈清梨早就忘了要如何拒绝。 思虑再三,她勉强点头应下。 江钰莹脸上笑出朵花,雀跃的心情感染了沈清梨,出去见见外面的人也好。 这样的念头刚起,一张淡然清冷的脸浮现在她脑中。 她呼吸一滞,忙摇头甩出杂念。 江钰莹沉浸在喜悦中,并未发现她的异常。兴奋地小声说道:“听闻那日九千岁也会去,我还从未见过这位万千少女的梦是何等仙姿。” 此话一出,刚甩出去的脸又浮现到眼前。 两人有闲聊几句,江钰莹便离开了。 大家都会为了自己的幸福努力。 不然大胆一次?找君墨染试试? 他那天说何妨一试。 反正最差就是名声扫地而已。 直到国公府宴会这日,她都再无机会遇到他。今日再遇不到,她也只能带娘亲逃婚了。 国公府的宴会办在人工湖旁边,男女用一道绿植隔开,两边皆有吟诗作画之人。 沈清梨并未见到君墨染,心中很是失落。 一阵哄笑声引得众人围观。 “呦!江兄,可以呀,未婚妻竟如此貌美。”说完那人隔着绿植看向沈清梨。 “在我心中梨儿不及这画万分之一,再过半月便是我们大婚,还望诸位兄台届时莅临。” 哄笑声、恭维声不绝入耳。 江钰莹满脸羡慕道:“妹妹真好福气,能寻到一个满眼都是你的男子。” 沈清梨才发现江之礼竟也来了这赏荷宴。 周遭传来各色眼神。 指尖帕子拧成团,沈清梨强忍着恶心,借口不舒服,独自离去。 都是年轻女子面皮薄,大家善意地笑笑,都懂。 沈清梨没有多久,一座假山伫立在花园中,上面还有个凉亭。 她提裙准备上去时才发现上面站了个人。 君墨染一袭黑色蟒袍,身形修长宽肩窄腰,好一个冷漠矜贵的公子,只一个背影便能让人神魂颠倒。 沈清梨抬眸四目相撞,终于……上天又一次给了她机会。 深吸一口,迎着他的目光,向上走去。 既到如今,她还有何可怕的。 君墨染眉目间染着戾色,然这戾色在她一步步上去时,逐渐消散。登上凉亭看到的还是那个清冷不可攀的九千岁,好似刚刚的戾色是她看花了眼。 君墨染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淡淡道:“今日不怕本王了?” 敢主动靠近他了。 沈清梨行跪礼,正色道:“九千岁安,敢问九千岁之前说替民女做主,可还算数?” 君墨染一言不发,打量她。 沈清梨心中的底气愈发稀薄。 片刻,清冷声再度响起:“自然算数。” “你想要我如何做主?” 沈清梨抿唇吞咽了一下,抬眸道:“民女欲同江之礼退亲。” 君墨染冷淡的眸子骤然变色,他直直盯着地上的人。 第7章 以前都是叫墨染哥哥 一息间,君墨染便恢复平淡,轻理衣袖。 “你可想好了?退亲可不是随便说说,退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望着少女温婉又倔强的眸子,君墨染淡声道。 沈清梨一脸正道,坚定道:“民女想好了,绝不后悔。” “九千岁,那江家......” “以前不是都叫我墨染哥哥吗?” 沈清梨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搞得有些莫名,听语气他似乎心情还不错,但这和她退亲有何关联吗? “......九千岁?”她迟疑地打量他含笑的眸子,如沐春风。 君墨染似是明白她的疑惑,再次将她从地上拉起:“叫九哥......算了还是叫九爷吧,以后见我不用跪。” 沈清梨惶恐,不知这人怎地突然就纠结起一个称呼,好在没让叫九哥,那么亲密的称呼,如今的她是万万叫不出口的。 “九爷。” “因为江之礼......” 少女的声音软糯清脆,弱弱的一声轻呼,听得君墨染眼尾都染了光。 “九爷答应了。” 沈清梨解释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听到他说答应了,舌尖的话绕了一圈又咽回肚子里,呆呆地张口:“我都未说理由......” 君墨染笑得无所顾忌,声音透着不屑:“不开心便退,何需什么理由。” 沈清梨心尖轻颤。 他这是......何意? 心头没来由地一阵慌乱,她强自镇静。 春华焦急地从远处跑来,顾不得行礼急切道:“小姐,府中传话,夫人......夫人怕是不好了。” 春华是跟她从边疆来的盛京,她口中的夫人是江映晚。 沈清梨大脑一片空白,双腿瞬间被抽了力。身后一双强而有力的手一把托住她的腰,才不至于自凉亭摔下去。 “什么......你说什么?” 她毫无意识自己此刻在一外男怀中,心脏似被一团乱麻捆绑,冰凉的手指扶着那人站起来。 回去! 她还要带娘亲远走高飞呢。 “别慌。”他的声音似乎带着魔力,沈清梨迅速安宁下来。 君墨染连声吩咐:“坐我的车回去,云生,立刻拿我腰牌去请杨老太医去府中。” 杨老太医是太医院前院首,因年事已高退下来休养,医术极高;沈清梨也曾想请他为母亲看病,可惜连帖子都送不进去。 若不是时间紧迫,沈清梨都想跪下来给他磕几个响头了。 马车一路疾驰,仅用了一半的时间就到了永望侯府。 沈清梨赶到娘亲院中时,院里已来了很多人,除了外祖父能来的几乎都来了。 陆老太太眼眶微微泛红,慈祥地对沈清梨道:“梨儿,快进去看看,你娘亲还在等你呢。” 一句话,惹得沈清梨眼泪夺眶而出。 她踉跄着进屋,娘亲平躺在那里像平日睡着一般,只衣襟处沾满了鲜血看得人触目惊心。 大夫还坐在床边施针,甜杏跪坐在一旁默默流泪,见到小姐像是有了主心骨,痛哭道:“小姐,夫人刚刚忽地吐了好大一口血,然后就再也没睁开过眼睛。” “大,大夫,我娘亲没事吧?” 沈清梨眼中满是希冀,她渴求大夫说句无事。 大夫面露不忍,轻轻摇头道:“老朽才疏学浅,怕是无力医治。” 叹息离去。 沈清梨控制不住跪坐在床边,哭出了声。 她颤抖握住娘亲的手贴在脸上,娘亲的手还是温热的,她应该只是睡着了,像以前很多次一样,睡几天就会醒过来。 春华上前抱住沈清梨,哽咽道:“小姐,九千岁请了杨老太医,夫人定会无事的。” 沈清梨固执地握紧娘亲的手,一遍遍小声叫着娘亲。 杨老太医的到来惊动了永望侯府,永望侯亲自到门口迎接:“杨老太医真乃稀客,快请上坐。” 杨老太医早已年过古稀,花白的须发看起来精神很是不错,他甩开永望侯的手,大嗓门道:“坐什么坐?老夫听说你女儿都快死了,你还坐得下去。” 说完也不管对方是何反应,跟着云生匆匆向偏院走去。 沈清梨被杨老太医从房中赶出来,她赫然发现久未露面的外祖父竟也到了,正在同云生寒暄。 为的讨好外祖父,娘亲不知用了多少白银,如今生死不之际竟还不如一个外人。 沈清梨未向云生道谢,她欠君墨染的岂是一句谢谢能还得清;焦急地等在房门口,祈求一切过路神明。 夜,渐渐落下帷幕,院中的人都散去,只沈清梨和几个丫头还有等复命的云生依旧站在院中。 “吱呀。”门从里面打开,疲惫的杨老太医在徒弟搀扶下走出来,脸色凝重道:“三日内若夫人能醒,则无碍;若醒不了......” ......还有希望,没有判死刑。 沈清梨噗通一声跪地,结结实实给杨老太医磕了个响头:“谢老太医大恩,清梨永世难望。” 杨老太医的徒弟留下照顾,老太医被云生送走了。 夜晚病情更为凶险,沈清梨让甜杏先去休息,后半夜来换自己;春华则白日照料,除了她们三个,其他人都不能进屋伺候。 一夜无眠,第二日清晨小杨大夫把过脉后,面色依旧凝重,施完针又重新调整药方亲自去煎;仔细叮嘱照料事项,凶险依旧未除。 春华端来早食,肿着两个大眼睛低声道:“小姐,你都一夜未睡了,吃点东西去休息一下吧。等夫人醒来看你把身子熬垮了,夫人会难过的。” 沈清梨并不因,考虑到还有两天,勉强吃了些粥准备去一旁屏风后的小塌上睡下。 陆氏扭着圆滚滚的腰进了房间,帕子抵在鼻尖皱了皱眉:“我来探望你们夫人,梨儿呢?” “大舅母。”沈清梨从屏风后走出来,淡淡行礼。 陆氏走过去牵着沈清梨就要往外走:“咱们去朝晖堂,你外祖母有大好事要跟你宣布。” 沈清梨眼皮直跳,心头浮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一路上陆氏竟未透出未句口风。 第8章 我来给你撑腰了 朝晖堂坐满了人,二房钱氏和江钰莹母女,三房温氏和江钰荣母女,还有各房庶出子女、姨娘。永望侯孙辈除了江之礼是嫡孙,其余都是女孩,可以想象大舅母在府中多威风。 陆老太太一脸慈爱,先关心几句江映晚的情况,对沈清梨温和道:“梨儿,你娘亲这样子看来不太好,你大舅母提议赶明你和之礼先将亲事结了,说不定你娘亲一高兴,就醒了呢。即便最坏的情况,你也不用为了替你娘守孝白白耽误三年时光。你说呢?” “成亲的东西咱们早就备下了,断不会委屈了你。” “这不太好......”江钰莹拧眉神色有些不满,刚欲上前说话,便被钱氏拉了回来。 钱氏对她轻轻摇头,大房是嫡子,这侯府哪有二房三房说话的地方啊? 陆氏瞪了眼江钰莹,又赶紧接道:“左不过只提前了半个月,也不影响什么。梨儿是个孝顺的,早早成亲你娘心里也能踏实了。” 沈清梨指尖止不住的颤抖......好歹毒的心。 她娘亲生死关未过,她们竟还有心思同她商议成亲,竟能说出守孝耽误时间。 她娘送这些人那么多好东西,竟连一丝温情都换不回来。 她们是怕娘亲一旦去了,自己会不顾一切毁婚;到时一分银钱都拿不到,这才想到这个法子。 沈清梨后悔刚刚怎么没带她的软鞭来,声音带着冰碴:“不好,我不同意。” 这些人既然一丝情分都不念,那索性撕破脸。 娘亲现在这样,她什么也不怕了。 “外祖母,梨儿上次说过,我要退亲,莫不是外祖母忘了?”她冷声道。 陆老太太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面人儿一样的丫头竟敢当众忤逆她,脸上的笑容收起,严厉道:“胡闹!这亲事是我和你娘亲自说定的,岂容你说退就退;如今你娘生死未知,你还敢提退亲,大逆不道的东西。” 众人吓得大气不敢喘,房中静的似是没有人。 沈清梨对上陆老太太的目光,声音从未有过的坚定:“我若这样忍辱负重嫁于江之礼,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我娘亲说过,她只希望我过得开心。” “你......”陆老太太啪案而起,府中还没有哪个小辈敢如此忤逆她。 话未说出口便有小厮来禀:“老夫人,九千岁来府上了,侯爷让您备一桌上等酒席,万不可怠慢。” 小厮说完房中起了躁动,就连陆老太太脸上都现了喜色。 永望侯在盛京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户,虽有爵位但府中子弟没几个争气的,官位最高也就是永望侯担了光?寺卿从三品。 这几年靠着江映晚风光阔绰了些,仅靠永望侯的产业,家中这些仆人的月钱怕是都支撑不了多久。 想不到永望侯府竟被九千岁看到眼里,陆老太太心中更坚定了娶沈清梨过门。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招待好九千岁这尊大佛。 陆老太太看看家中女眷满脸欣喜的样子,故作镇定地轻咳道:“九千岁难得来府,你们切不可失了礼数,几个丫头下去好生打扮一番,我一会儿去问问侯爷,可需要你们一起用餐。” 陆老太太见沈清梨还站在那里,缓了语气:“梨儿,你先回去照顾你母亲,成亲之事我们明日再议。” “无需再议,外祖母我意已决,若您执意不同意,我只能去求九千岁来凭凭理。”沈清梨倏地转身就要离开。 陆老太太一听,急了。 永望侯府眼瞅着就要挤身上流,此时怎敢扰了九千岁的驾? “给我将她抓回来。” 陆氏自知九千岁的份量,没等老太太说完,她直接上手去拉。 几个嬷嬷一起追上去,将她拉扯在正厅门口。沈清梨常年练武,岂会被这些养尊处优的婆子阻拦,握紧双拳,一拳一个,三五下几个婆子和陆氏就倒在一起。 陆老太太焦急道:“……快,快,快去请族老们过来,人越多越好。请诸位作证,沈清梨冲撞了九千岁与我侯府无关。” 九千岁虽喜怒无常,但当众也不至于太过为难,事后再将沈清梨退出去给九千岁消气就好。 沈清梨一路跑到前院外祖父的书房,这里她熟悉得很,每个月娘亲都会让她捧着银票来奉上,外祖父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会淡淡地夸上她两句。 书房外站了两排身着藏蓝色护卫服的护卫,云生见她过来,并未阻拦。 书房里的摆设很是奢华,名贵字画古董花瓶,要么是她和娘亲送来的,要么是用她们的钱买的。 沈清梨一眼就看到站在书案前的君墨染,外祖父正在谄媚地介绍一幅字画。 君墨染神色一直都淡淡的,看不出喜好。 似是察觉有人来了,她刚踏进门槛,他便抬起头。 逆着光,看不真切她的表情,只大概看出衣服头发有些凌乱,满腹委屈萦绕周身。 君墨染脸上淡淡的神色被凌厉取代,不怒自威。 永望侯被九千岁突然的情绪变化吓坏了,急忙对冲进来的沈清梨呵斥:“不长眼的玩意儿,滚出去......扰了九千岁的兴致,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沈清梨不顾永望侯的怒火,跪在书案前;对上他的眼睛,心中涌起无限委屈淹没一双水亮的眸子。 泪珠大颗大颗砸在地上,君墨染眼中怒意更盛。 永望侯以为她娘死了,冲过去扬起手就要打:“要哭丧,给老子滚远点……” “咣当。”永望侯一把老骨头砸在墙角的名贵花瓶上。 打错了人? 他望向九千岁脸上还带着讨好的笑,颤抖地指向沈清梨,哆嗦半天,痛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啊!她惹得你啊! “你想扒谁的皮?”君墨染一脚踢飞碍眼的货,多看一眼都觉得碍眼。 君墨染弯腰扶起沈清梨,声音悦耳,带着暖意:“……别哭,我来给你撑腰了。” 永望侯哆嗦的嘴唇子瞬间闭紧,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第9章 被护上了? 族老们一听九千岁来府,很是兴奋,永望侯好他们也跟着好。再听沈清梨竟敢冲撞九千岁,一个个吓的坐不住,忙来侯府撇清关系。 九千岁不近女色是京中人近皆知的,前奉伯爵府嫡女主动凑上去勾引,最后落得个教女不严,诛九族。 沈清梨,一个出嫁庶女生的外姓,侯府能收留她们母女已是恩德,竟敢跑到九千岁面前找死,还可能连累到他们,真是该死。 一众人浩浩荡荡在陆老太太的带领下来到书房门外求见,陆老太太还特意请了大理寺少卿前来,若九千岁发怒,她好当场断绝关系。 君墨染眉头微蹙,淡淡扫了眼角落里的永望侯。 永望侯身子一哆嗦,忙弯腰垂头:这老太婆是嫌死的太早吗,弄这么多人来做何? 陆老太太高声道:“老身拜见九千岁,沈清梨乃沈忠将军之后,我侯府见她母女可怜好心收留,今日她冲撞九千岁绝非我侯府之意,还望九千岁明查。” 房门自里打开,男子舒展衣袖,站在光下,风华绝代,仙人之姿让人不敢亵渎。 江钰莹看直了眼,直到钱氏拉她跪下方才移开眼神,这世间竟会有如此好看的男子。 君墨染垂眸见院中跪了一地,这些人全然不顾姑娘家的声誉,寻这么多人来只为撇清关系。 “滚回去!”君墨染声音冷淡不夹杂一丝情绪,众人的头又深深向下压了压。 陆老太太心里一紧,这死丫头果真是冲撞了九千岁,还好她早做了决定。 陆老太太给陆氏递了个眼神,陆氏身子一颤,她深吸一口气斗着胆子上前哭诉。 “九千岁圣明,清梨自住在侯府从不曾亏欠过她。老夫人还将她一个没爹的孩子许配给我儿,我儿未来是要当世子的,如今不知她有何不满,竟要求退婚,还将事情闹到九千岁跟前。” “清梨啊,怎么说侯府都养你六年,你若觉得哪里不好可以说出来,实在不行你同你母亲搬出侯府都可以,将这种事情闹到九千岁面前,你这是想恩将仇报毁了我侯府啊。” 她说完便低声抽泣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众族老和大理寺少卿只听说沈清梨冲撞了九千岁,不知竟还有退亲这回事,一时议论纷纷。 “还有不足一月就要成亲了,这时候提出退亲,这是要将侯府的脸按在地上摩擦啊!” “岂有此理,果真是有娘生没爹养的,竟是一点感恩之心都无......” “听说昨日她娘快要不行了,说不准就是被她给气的。” 议论声渐大,一句比一句难听,随便一句话传出去都能让沈清梨名声扫地。 沈清梨站在屋内,双手握拳抖的不成样子。他让她待在房中,想将事情压下私下解决,闹到如此景象,还如何能私下解决。 她走出房门,跪在君墨染身边。 江钰莹悄悄抬眸,心生嫉妒,两人刚刚站在一起真的太配了;沈清梨也是人间绝色,只不过平时低眉顺眼习惯了,让人忽视了她的美。 如今身姿挺拔站在九千岁面前竟是一点都没被压下去,那个位置......她太嫉妒了。 君墨染见她站出来,眼中透出不满;但这是她的决定,他尊重她。 他淡淡扫视众人,议论声渐渐平静。 他漫不经心道:“本王亦是奇怪,到底发生何事,逼得一个马上就要成亲的姑娘提出退亲且胆大包天求到本王面前?徐大人,你办案较多,你来分析分析。” 大理寺少卿徐大人被点到名抬头望去,那女子是他第一次见,听说是沈忠将军之后,有些将门虎女的英气。静静站在那里任由众人诋毁,便是眼中装满委屈亦未打断谁的话,着急争论。 他直觉此女绝非陆老太太说的那般不堪。 “通常这种情况......是女子受的委屈多到受不住,才会做出此种决定。” “对啊,清梨丫头平日知书达理,对我们这些远房的叔伯亲戚也很是孝敬,时不时就来送些吃食用具,不像是不知感恩之人。” “平日见之礼和清梨两人还挺和睦,到底是发生何事,至于惊扰了九千岁?” 陆老太太见话锋不对,心中暗恨,这徐大人是不是忘了他欠侯爷的人情,此等时刻竟帮那丫头说话。 沈清梨双唇恢复些血色,心头委屈消散了些,悄悄抬眸望向身边之人,欠他的再也还不清了。 自战场上那一剑开始,就已经还不清了。 君墨染淡淡道:“退亲之事虽是侯府与沈家之事,但沈小姐求到本王身上,这件事本王就必须要管。” “本王初上战场便是在沈将军旗下,本王与沈将军亦师亦友,如今他为国捐躯唯一的女儿受了委屈,本王不能寒了忠烈的心。” 九千岁东征西战多年,但第一次上战场是在沈忠旗下的事倒是少有人知道,在场各位与军营接触并不多,谁都没想到这对无依无靠的母女突然就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有了交集,而且听起来像是要撑腰了。 院中再无人敢开口,陆老太太一时也有些蒙了。 这......没得罪,反被护上了? 不是说九千岁最讨厌女子以任何原由主动送上门吗? 九千岁幼时丧母,因年纪小躲过了五子夺嫡之战;皇上登基后除了他其余皇子死的死,囚禁的囚禁。唯九千岁被养在宫中,十六岁前几乎无人见过他,十六岁那年突然被皇上派去边疆,人生就像开了挂,一路杀到现在,周边列国臣服,连皇上都要敬他三分。 这些年不止大周国,就连周边列国也总送来美女,从未见九千岁对谁正眼瞧过。 如今这意思?是对这位寄人篱下的沈姑娘有了心思? 君墨染自是知晓这话说出口,别人会如何猜忌,但他无所谓。 心中还有一丝莫名的期待。 他弯腰将沈清梨扶起来:“以后见了本王无需再跪,告诉他们,你为何要退亲。” 此话一出,院中再无人敢说一言,这位沈小姐怕是要有大造化。 第10章 对峙 沈清梨微微福身,下了一级台阶。 “前几日,我偶然在玉满楼旁的小胡同内撞见江之礼与他表妹陆慈在行苟且,言辞间二人已相处许久。当日我便同外祖母说要退亲,外祖母当时并未同意,说要查问。” “我本也知晓退亲不是儿戏,没有那么快,便想回去等等。那日又无意间听到大舅母训斥江之礼,要其同我道歉,说娶了我才能拿到我祖父和父亲留给我的产业,拿到产业后他想如何都随他。” 沈清梨有钱这是人尽皆知的,沈万昌当年富得能供养军队,曾经还有人怀疑沈忠的骠骑将军是用银子砸出来的,直到沈忠屡立奇功谣言才不功自破。沈忠是沈万昌的独子,沈清梨又是沈忠的独女,她的嫁妆......不敢想。 永望侯府再不济那也是三代传下来的侯爵,如今府中虽没有成气候的人,但也不至于贪墨女子嫁妆。 便是有这心思,那也是不能表露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看向陆老太太和陆氏的眼神都带了些鄙视。 永望侯缩在房间里不敢出头,心中暗骂陆老太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本来若私下解决些事,虽失了里子,面子还能保住。 沈清梨又道:“我念着侯府收留我们母女之恩,不欲将此事声张,只想退亲便好。没想到大舅母几次上门推辞,我娘亲重病在身,我亦不敢让她为我操心。” “昨日娘亲病情突然严重,我守了一夜,今晨大舅母叫我去外祖母处,外祖母竟同我说让我同江之礼马上完婚。担心我娘亲若没了,我要给她守孝三年会耽误时间。” 听到最后一句,君墨染凤眼微眯,扫向陆老太太,眼中似是要射出冰碴。 这老太婆好大的狗胆,竟敢如此欺负她。 永望侯显然是知道这件事,跪在门后脑门豆大的汗珠往下流。 “九千岁圣明,清梨虽是一介女子,亦知廉耻二字。江之礼一心只为清梨嫁妆,永望侯府不顾我娘亲安危逼迫我,我沈清梨绝不会嫁进这种家族。” 沈清梨福身,字字珠玑。 院内鸦雀无声。 过了好一会儿,徐大人才忿忿开口。 “老夫人,您开口说是沈小姐因一己私欲冲撞九千岁,让我来作证,敢问是何私欲?” “映晚虽是庶女,但这些年对侯府付出的银钱大家也是看在眼里的,她如今生死不明,这样逼迫她的女儿......简直有辱斯文。” 陆氏低头不语脸上青一块白一块,那些话不知道何时被沈清梨听了去,搞到现在这种场面,她还从未被人如此非议。 陆老太太毕竟多活那么多年,脑子自是转得比陆氏快,她立即哽咽着声音道:“嫡母难当,当年晚丫头带个女娃回来投靠,我老婆子二话不说就收留了。这门亲事也是晚丫头同我提议的,之礼怎么也是未来世子,还能少了一门好亲事,我也是心疼晚丫头这才同意。” “如今到清梨口中,却成了我觊觎你的嫁妆,被如此污蔑,老婆子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亲事可以退,但贪墨孙媳嫁妆之事决不能认,否则就再在盛京抬不起头了。 此时陆老太太心中无比后悔请徐大人来了,若只是自家旁系,后面还好处理一些。 “至于你说之礼同慈儿之事,老婆子从未听他提起过,说不得是你看错了,也未可知。不能光听你一面之词,就定了我孙儿的罪。” 陆氏一听这话,立马接道:“对对,明明是你见他们在府中走得稍近一些便心生妒忌,慈儿自幼同之礼关系便好,但也是有礼有节,你怎如此恶毒编排出这种话来中伤他。” “九千岁若是不信,叫之礼来一问便知。” 这种无凭无据之事,就看大家偏信谁了,在场几乎都是侯府族中人,沈清梨必不会落得好。 事到如今,永望侯若再不开口说话,以后在京中就真的再也不用说了。 他从门后跪行出来:“九千岁,此事不得听一人之言,既是退亲,也要双方都在场才行。” 君之礼似笑非笑看向众人:“说的对。” “侯府的人都在这里吧?哪个是江之礼?站出来说一说吧。” 直到此时众人才发现,江之礼竟不在众人之列。 “之礼许,许是还在房中温书,他晨起都有温书的习惯。”陆氏替江之礼寻了个借口,心中却突突直跳,有些不祥的预感。 君墨染对云生使个眼色,云生便退下了。 “说起来,本王今日前来确是有事要问。” 永望侯心中一喜,他就说九千岁怎么可能是专程为了沈清梨来的,肯定是有需要永望侯府的地方,借着沈清梨的事拿个桥,好多压自己一头。 他挺直了脊背,声音都清朗很多:“九千岁,您请吩咐,我永望侯府必定为您赴汤蹈......” 话未说完,他就见云生带进来两人。 他眨眨眼,又揉揉眼,那男子怎么看起来像是......之礼? 江之礼满身酒气,面色惶恐,衣衫不整,头发都是随意披散着,一看便是被人从被窝里拉出来的。 他身边的女子便是陆慈,亦是一身狼狈不堪。 看这副样子就能猜到之前二人经历了何事。 院中女子见状,都有些脸红,避开眼神。 永望侯面色发白,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君墨染说道:“今晨本王在客栈用餐,只听闻隔壁房间的......声音大的离谱,扰了本王的好心情。本王便命人将他们抓起来喂本王的黑贝,结果这男子说是永望侯的孙子。” 顿了一下,君墨染好心情地看向永望侯:“本王好心来府中问一问,若是你孙子,你便想办法来赎人;若不是,那就剁了喂给本王的黑贝。” “侯爷,你......认识他吗?” 永望侯还未开口,陆氏便哭着扑向江之礼:“是是是,是我儿之礼,求九千岁饶命啊。” 陆氏同江之礼哭作一团,院中族老却忍不住了。 “......白日宣淫,真是丢尽读书人的脸啊。” “未来岳母生死不明,江之礼你竟还敢去偷欢,良心岂能安啊?” “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敢相信,江之礼你竟是这种人。” 第11章 婚事作罢 永望侯反应过来立马冲上去一脚踢在江之礼膝窝:“你昨夜未归是不是被何人陷害,快如实说出,九千岁在此还能为你做主。” 江之礼听懂了祖父的意思,立马反应过来对着君墨染磕头:“九千岁饶命,昨日国公府设宴我多喝了几杯,再醒来就是今晨那般场景,其他我真不记得了。” “刚刚听大家的意思,可是姑母昨日病了?”说完还焦急地看了几眼沈清梨。 君墨染轻移两步将沈清梨挡了个严实,眼尾余光扫向他,不屑道:“哦?如此说来,你并不知为何会同这位陆姑娘躺到一张床上了?” 此话说得很是不堪,在场众人神情晦暗,看那二人的眼神很是鄙夷。 江之礼答得斩钉截铁:“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不和便是不知,表妹你来说昨日是何缘由,我们竟是如此......” 说着江之礼脸上倒泛起些愤然,好似他真是被冤枉了。 陆慈脸上满是不敢置信,脸色煞白,她想不到一心爱慕的人遇事竟全推到她身上。事关终身,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陆慈满泪痕匍匐跪地。 她不断磕头:“......是我的错的,都是我的错,我爱慕表哥已久。昨日见他醉得不省人事,便将他带去客栈,然后......” “陆慈不敢奢求什么,只求能留在表哥身边,哪怕是个丫头也好。” 几句话便将江之礼摘了个干干净净。 永望侯心中一松,这是他唯一的嫡孙,他若出事永望侯就完了。 陆老太太痛心呵斥道:“糊涂啊,慈儿,你糊涂!你表哥成亲在即,你怎能做出如此不堪之事。如今你若想留下,只能看梨儿能不能容你了,若梨儿心中有气,你便绞了发去常伴表灯吧。” 看似是在为沈清梨说话,实则将所有矛头都指向她;若她不够大度容不下夫君的表妹,不但毁了姑娘一生,还得落个善妒的名声。 沈清梨对这一家人失望到了极点,冷漠道:“我决意同江之礼退亲,此事无需问我。” 大理寺少卿徐大人站在一旁看清事情原委,忍不住插话:“沈小姐既已提出退亲,此事便与她再无关系,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沾不得这些脏事。” 江之礼心中慌乱,并未看到徐大人在此,以为院中都是他族中之人,怒怼道:“滚!我的事还轮不到你们这些穷鬼来管。” 他并未意识到这句话得罪了全场众人,探头看向沈清梨,诚恳道:“梨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昨日在国公府我不应贪杯。这么多年情分,你也不能说退亲就退亲吧,这些年我连个通房丫头都未曾找过,只一心念着你,如今因这么点事你说翻脸就翻脸。” “有几个男子能容自己的未婚妻不爱红妆爱武装,我从未嫌弃,还四处搜寻名贵刀剑送你,你想经商我亦依着你。难道我还不够好吗?你且去看看我这么大的男子,有几个如我这般洁身自好的。” 院中男子居多,听江之礼如此说觉得也无甚错处,都是同族,江之礼连个通房都没有还曾被人私下嘲笑过。只是睡了个表妹,的确算不得何大事。 沈清梨从君墨染身后走出,冷然道:“若真如你所说,你怎会不知我从不用刀剑,若有心随便打听便知我自幼随父出征习的都是软鞭。” 江之礼:“不可能,我每次送你看起来都很开心。” 沈清梨唇角溢出冷哼:“我傻,以为你是一片真心。” “说我经商,怎不说那些所得几乎都进了侯府中公,你们全府上下吃穿用度,谁不是靠我经商得来的。我倒不想经这个商了,是大舅母请我做的。” “江之礼在外装得一片真心,又不愿多花心思。你对我可有丝毫的了解,你知我因何不喜欢刀剑?知我喜甜还是喜辣?” 江之礼一时哑然:“......你怎如此矫情,有几个男子会在意这些小事,能送东西已是有心了,况且我与表妹也只此一次,意外而已。” 沈清梨心中有些发凉,江之礼说的也并非全错,放眼盛京城内,男子都是妻妾成群。 君墨染出声:“......矫情?” 他一身压迫感全无收敛,声音清冷:“若非你欺骗在先,沈小姐亦不会对你期待过盛,无情便无情,但你无情偏装深情,便是你之错。” 他的声音似清泉流水,涤清人们混沌的心。 江之礼早就被君墨染身上散发出的压力吓破了胆,此时哪还再胆多辩解一句。 云生搬来椅子,君墨染坐在台阶上淡淡地道:“沈将军一生为我大周鞠躬尽瘁,想不到他死后你们竟是如此欺负他的独女,将士之心岂能被你等鼠辈寒了。” 说到最后,语气中沾了肃杀之气,院中寂静无声。 沈清梨泪水止不住地滴落。 已许多年没有人替她说句公道话了,亦许久未听人以如此敬重的口气提起父亲。 人死了,所有付出也就被人遗忘了。 他在替她出气,替父亲抱不平,替默默死在战场上的将士位抱不平。 沈清梨不知他出于何种缘由帮她,这份情她领了。 君墨染对着云生淡淡道:“带上来。” 来人是玉满楼的伙计,低着头一路走到前面:“回九千岁,江公子跟陆姑娘在玉满楼后街住了一年多了,二人经常去我们那里买首饰,所以小的跟他们也比较熟。江公子打赏给得多,店里有出了新品小的也会主动送去给二位过目。” “对了,沈小姐半年前打的出嫁头面本是早就打造好的,但陆姑娘相中了,江公子便做主给了陆姑娘。又重新给沈小姐打了一套,前几日刚赶出来,因为是赶制出来的,相比前一套要差了很多。” 真相摆在眼前,江之礼再无还口之力。 “你真是将我的老脸丢尽了。”永望侯起身狠狠扇了江之礼一巴掌,转身对九千岁俯身,“是我侯府教子无方对不起清梨丫头,这门婚事......作罢。” “清梨丫头,是外祖父委屈你了。” 沈清梨心中松了口气,莹莹眸光望向他——原来他说为她撑腰是真的,是真做足了准备的。 第12章 谢九爷 此刻院中众人也才反应过来,九千岁今日来府就是来替沈清梨退亲的。 ......这两人何时有的交集? 无人敢多问一句。 陆氏心有不甘,怒火燃烧了理智,咬牙对上沈清梨道:“退亲可以,但我何时将你经商赚来的银钱充入中公。如此污蔑长辈,你娘就是这样教你的?” 她料准了沈清梨不可能有证据。 便是这婚事因之礼做错在先,她也不能让沈清梨干干净净离开,攀诬长辈就足够她在这盛京再寻不到好人家了。 沈清梨刚松下的心又一紧,隐隐有些懊恼刚刚牵扯那么多,她在做这些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自是不会留下证据,陆氏身边的人又不可能替她作证。 君墨染发出一声嗤笑:“如此说来,你们侯府对沈小姐的银钱并无心思。” 陆氏一脸正气,说话底气都足了几分,大声道:“我侯府从未想过占有她的银钱。” 君墨染淡淡道:“有骨气,那便将沈小姐名下百亩良田和五十个庄子交还给她吧。” “百亩良田?五十个庄子?这每年得有多少盈利啊?全都进了侯府吗?” “这还叫不想占有人家的银钱?” “我滴乖乖,怪不得不想退亲呢......” 现场如同炸开了锅,谁都想不到侯府能做出这种事,但似乎又很合理......这么大笔银钱,谁不会心动。 陆氏心头一惊,九千岁怎会对府内之事如此清楚;偷瞄了眼陆老太太,老太太一双倒三角眼正狠狠瞪着她。 陆氏全身一颤,再不敢开口。 沈清梨心中翻起惊涛骇浪,她从未想过那些东西还会要回来,更未曾想过用通过这种方式证明侯府觊觎她的嫁妆。 她同娘亲来永望侯府投靠,刚一入府娘亲便给了侯府一部分产业,说是希望侯府帮助打理,其实就是想给些财物求庇护。 这些全都在掌家的陆氏手中,陆氏每月都让琉璃同她核对账目,那些账她一眼就能看出端倪,但她装作不知。 娘亲希望她们拿了钱能对她们母女好些,她亦愿花钱求和睦,且后来与江之礼订亲,她更对这些不太在意。 永望侯见族中这些吃里扒外的都在出言指责,一张老脸气成猪肝色,沈家的财产这些人谁没沾过手。 永望侯一脸菜色,讪讪道:“这些都是映晚当年主动请侯府帮着打理的,她身体不好,清梨年纪又小,本侯也是怕她们被人蒙蔽方才让家中接过来协助打理......” 君墨染勾唇:“沈小姐如今已年满十六,两家亲事也退了,是不是该物归原主了。” 不容置疑。 永望侯点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君墨染起身淡淡道:“三日内交接清楚。” “今日之事,本王不希望听到任何流言蜚语,否则......”他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众人,无形的压力蔓延,人人都将头扎得更低了。 “行了,散了吧。”说完君墨染眼神晦暗盯着江之礼,“事情已问清楚,人我带走了,侯爷想想怎么赎回吧。” 陆氏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整个院落,君墨染只将江之礼带了去。 人群散去,陆老太太狠狠瞪了眼沈清梨陪永望侯进了书房,他们要好好商议如何赎回孙儿。 陆氏上前就要厮打沈清梨:“你个小贱人,看我不打死你。” 沈清梨身子一闪,陆氏摔了五体投地,她冷冷道:“大舅母请慎言。” 说完她转身离开,侯府是住不下去了,待娘亲病情有所好转,她们要先搬出去。 偏院内,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院中,蜀锦做的黑色蟒袍在阳光下折出彩虹的颜色。 沈清梨一愣,心头一暖面上也软了几分,她上前福身软软道:“谢九爷。” 君墨染转身声音温润带了些关切:“跟本王无需客气,今日之事怕是瞒不住,你......” 他声音悦耳有股说不出的吸引力,听得她心头酥酥麻麻的。 沈清梨只觉一股虚软感自心头蔓延全身,她深吸口气稳了稳气息。 还未明白身体是如何情况,便觉得眼前有些发黑,头晕乎乎的,指尖瞬间失力,整个人似是要摔倒。 她刚想蹲下身子缓一缓,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臂。 君墨染见她脸色苍白,有些不对劲,忙将她扶进房间。 “快来帮她看看怎么回事?” 沈清梨坐了一下缓过神来,发黑的眼睛已恢复了视力。 男人身上传来淡淡檀香,另人心安。 小杨大夫诊过脉说过度劳累加上没吃东西,身体有些虚弱,喝些糖水休息一下就好了。 沈清梨谢过小杨大夫,回头便在君墨染眼中看到焦急之色。 见她似是无事,他轻声问道:“感觉如何了?” “没事的,我有时不吃早食去练功就会有这种情况,不要紧缓一会儿就好了。”沈清梨说着低下头,他眼中的神情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眼中全是她的影子,长长的睫毛在眼下留下淡淡的影子,高挺的鼻尖带了薄薄一层汗......这人真的长得太好看了。 “我知道九爷的意思,我不怕流言。清梨自提出退亲之日,便未想再婚嫁,至于流言......随意吧,待娘亲身体好转,清梨便带娘亲离开盛京,远离这是非之地。” 君墨染闻言眼中柔色淡了一些,平声道:“你想带你娘去哪里?” 沈清梨低头未发现他的异色,轻轻道:“还未曾想好,我先去探望娘亲,九爷已帮了我很多,不敢再耽误。” 君墨染:“不耽误,我跟你去看看你娘亲。” 沈清梨眼中有些不敢置信,他是人人敬畏的九千岁,怎能纡尊去探望她母亲。 “你母亲在边疆还做过吃食送于我,我去探望有何不可?” 当然没有,谁敢说你不可。 沈清梨未将话说出口,带君墨染进到房中。 君墨染文武双全,气度不凡,举世无双,云生一直觉得这世间没有哪个女子能配得上自家王爷。 如今见这沈小姐站在王爷身边如一对碧人,男才女貌,当真是让人移不开眼。萦绕在两人身边淡淡的情绪,令人窃喜。 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他们王府也要办喜事了。 第13章 关心她 房内一扇屏风挡在床前,小杨大夫坐在案桌前修改药方,甜杏和春华皆守在房中照顾。 三人一见九千岁进来,心中惊诧不已,忙起身行礼。 小杨大夫跟师傅多年与九千岁打过无数照面,还是第一次见他与女子走得如此近,他还一直以为......九千岁不喜女色。 迫于君墨染的威压,谁都不敢将异色表露出来,匆匆一眼便低垂着头。 沈清梨一心惦念娘亲,着急想问小杨大夫病情,但九爷还未叫他们起身,她不敢开口。 “沈夫人如何?”淡淡的声音响起,说出沈清梨心中想问的话。 小杨大夫抬头,正色道:“病情已恢复稳定,最凶险的时候过了,这一两日便可醒来,还是要仔细调养。师傅一会儿就到,他再把脉确诊一下。” 沈清梨绷紧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她对小杨大夫俯身行礼,小杨大夫急急避开还礼。 绕过屏风急步走到床前,见娘亲虽还是如昨日一般躺着,但脸上已有了些血色,笑和泪一起涌到眼中。 春华跟在沈清梨身旁小声道:“小姐,你去躺一会儿吧,从昨日到现在还未曾合眼,身子会熬不住的,这里有我和甜杏呢,你就放心吧。” 沈清梨的确有些疲倦,想着晚上再来照顾母亲,便没再推辞,只细细叮嘱一番,便从屏风处绕出来。 刚绕过屏风便感觉一道目光缠在身上,她抬眸望去,逆光看不清他的表情,轮廓清晰周身气度不凡,发丝被镀成金色犹如谪仙。 “沈小姐,眼下夫人这里无甚大碍,小人这就回去接师傅。”小杨大夫收起医箱向沈清梨告辞。 沈清梨忙让春华将早已封好的五十两银子奉上,不料小杨大夫竟连忙推辞。 “不不不,师傅有交待过,此次是受人之托,不可收取红封,他自会向该收之人收回。”声音越说越小,说完小杨大夫还偷瞄了眼九千岁。 沈清梨听闻此话,脸上有些难色,这该收取之人自是他......人情难还,也不知杨老太医想向他要些什么?会不会太过为难? 她还想上前相让,君墨染缓缓开口:“无事,红封收起来。” 沈清梨只得收起红封,送小杨大夫出门。 回头见君墨染亦跟出院子,她自知说再多感谢都显苍白,低头走上前,轻声道:“娘亲已无大碍,清梨送九爷出府。” “不希望我在这里......”君墨染声音平平,听不出喜怒。 沈清梨脸倏地涨红,心头猛地跳动起来,她不知他此话是何意,更不知要如何回答。 她缓缓抬头对着他的眸子,神色看起来淡淡的,但她却总能在里面觉察到丝丝温情。 君墨染轻笑出声,向她走近一步,她手中绞起帕子,心脏跳动得愈发快了些:“我,我......” 好在他并未看她窘迫太久,便轻声道:“本王这就走,你记得好好休息。” 沈清梨心头缓了缓,福身应道:“是。” 小院中铺满阳光,两人相对而立 云生拎了个食盒走进院中,见自家王爷低头看着同样低着头的沈小姐,这画面真是好看极了。 他轻咳一声,低头掩住上勾的唇角,道:“九爷,这是您刚刚要的东西。” 君墨染拎过云生手中的食盒,递给沈清梨:“这是特意让人做的,你一会儿吃些东西再休息,这两天都未曾吃好,别累垮了身子。” 云生一双眼满是震惊和八卦,他们爷何时这样对人说过话......还是关心人的话。 他们爷向来能动手决不多说一个字,这是他听得最长的一句话吧。 沈清梨下意识想拒绝,她与君墨染说到底并不算太熟,他能相帮这么多已是感激,这些琐事不愿过于麻烦。 只是对上那双如深渊般漆黑的眸子,她有些胆怯,怕见里面透出冷意。 她双手接过食盒,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滚烫得惊人,轻声道:“多谢九爷。” 君墨染见她乖乖接了食盒很是满意:“你都谢很多次了,不觉麻烦吗?” 沈清梨手心沁出了汗,她低头不语,不知要说些什么。 君墨染见她神情有些拘谨,不再多言,转身带云生离开永望侯府。 沈清梨叮嘱杨老太医来了记得叫她,便回房中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碗冒着热气的红油抄手。 抄手皮薄,煮熟后透过皮能瞧见里面淡红色的馅,薄薄一小层红油上面点缀着白芝麻,和着汤吃上一口,鲜香辣口。淡了多年的味蕾被打开,她很快便将一大碗吃了个干净。 放下碗,舌尖和腹中都觉满足。 边疆常年气候潮湿,那边的人都喜食辣,但盛京口味都偏清淡,侯府的人都讲究食材要原汁原味。便是偶尔她出门吃些馄饨,这盛京的馄饨味道也不及抄手,她并不喜欢。 想不到今日托君墨染的福,倒是吃到如此地道的红油抄手,红油的辣度刚好适合她。 吃完将碗放在桌上,沈清梨心情放松地回到床上,很快睡了过去。 阳光从窗前漫步至墙角,缓缓淡去,直至最后一缕消失。 沈清梨才悠悠转醒,刚睁开见房中昏暗,她一时有些分不清白天黑夜。 稍缓,她猛地坐起身来,她竟睡了大半天! 杨老太医是没来吗,春华怎地没来叫她。 沈清梨快速梳洗一番,去到娘亲房中。 得知杨老太医来过,说无事方才放心:“春华你怎不去将我叫醒,老太医来给娘亲看病已是大恩,我们怎能如此失礼。” 春华笑着求饶:“小姐,奴婢是想去叫你,但老太医说有人叮嘱让你好好休息,不得去叫醒你,奴婢不敢违抗。” 听到“有人叮嘱”沈清梨脸色一红,他真的在......关心她。 春华瞪着大眼睛,眼中满是好奇:“小姐,九千岁好像......” 二人自小一起长大,沈清梨清楚她想说什么,羞恼着脸瞪了她一眼,余下的话便没说出口。 心中腹诽:她好像记得幼时九千岁对她家小姐就比对旁人温和一些。 屋外有人小声叫春华姐姐,春华走出房门。 第14章 自己并不该来 过了一会儿,她拎着两个盒子走进来,对沈清梨解释道:“九千岁身边的云生送来药材,杨老太医说这两味药对夫人调理身体有奇效,但市面上很少,他说回去查一查。” “刚刚云生就送过来了。” 一听是对娘亲身体好的沈清梨没有拒绝,她想回头一定要回送些东西,表表心意。 床上传来江映晚的干哑的咳嗽声。 沈清梨眼中一亮瞬间回头,发现娘亲缓缓睁开眼睛。 “娘亲,你可算醒了......”沈清梨见状眼眶发红,急走几步坐在床边拉住娘亲的手,哽咽,“你现在感觉如何?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喝水?” 江映晚努力挤出一个浅浅的笑,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感觉嗓子都粘在了一起,嘴唇发出“水”的口型。 “水水,娘亲要喝水。”沈清梨看懂娘亲的意思,慌忙应着,甜杏立马端了杯温热的水。 喂了小半杯水,沈清梨轻轻将娘亲上半身扶起来,靠坐在床头,身后垫了厚厚的棉被。 太医说醒了要起来坐坐,身体再好些要适量活动,总躺着对身体并不好。 江映晚坐起身便看到春华手中两个看起来奢华的锦盒,哑着声问道:“这是何物?” 春华便解释说九千岁送来给夫人调理身体用的,还将夫人突发急病,幸得九千岁请来杨老太医才得以保住性命。 江映晚听完此话,想的并非劫后重生,而是正色问道:“梨儿,你是从何接触到九千岁的?” 夫君在世时虽与九千岁有些接触,但并不密切;仅正常公务往来,她更是自九千岁离开边疆后再未见过。 若说九千岁于她女儿还曾有救命之恩,她自是应当感激,但......那人实在太过可怕,她并不希望梨儿同这人有交集。 “那日我去国公府参加宴会,在一处凉亭遇到九千岁,行礼之时刚好春华来报娘亲病重;我一时心急便求了九千岁,他许是顾念与爹爹有些交情,便去寻了杨老太医。” 沈清梨半真半假解释道,退亲之事待娘亲身体好转再说不迟。 江映晚沉思片刻,她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就是直觉有些不太好。 她握住沈清梨的手,凝重道:“梨儿,九千岁此人深不可测且手段凌厉,你爹爹在世时亦不敢同这些权贵走得太近,你马上就要成家,万不可同他有牵扯。” “若以后再遇到定要小心谨慎,莫要得罪他。” 沈清梨心中并不认可娘亲的话,君墨染作为大周国战神,朝堂中的谋臣有些手段很正常,但他并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娘亲眼下身体虚弱,她也并未反驳只含糊应下。 江映晚盯着那两盒名贵药材,心中的猜疑怎么也压不下去。 直到甜杏端来药,娘亲才不再叮嘱;沈清梨服侍娘亲喝了药,又吃了小半碗粥,才又躺下睡去。 沈清梨独自跃上屋脊,看着皎洁的弯月,脑中全是最近发生的事。一连串的变故,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君墨染。 那次雨中相遇,他好像很突然地就闯入了自己的生活。 那可是传闻中不近女色的九千岁啊。 他到底是何意? 自己除了有些银钱,并无其他值得被人所图的。 而那人......并不缺钱,更不可能为了她的银子。 因为......她? 这个念头一起,沈清梨脸色不由地涨红。 翌日清晨,天气有些闷热,像是又憋了一场雨。 经过一夜江映晚的身子大好,可以自己撑着身子坐起来了。 沈清梨刚一到就被江映晚叫过去:“这是娘亲昨日让甜杏去库房中寻来的,听闻杨老太医痴迷白石先生的字画,你一会儿替娘送过去。” 沈清梨见娘亲还心思想这些,大概是好转很多,心情好的应下;待陪她吃完饭,便起身去杨家医馆。 盛京分东南西北四个城区,东贵西富南平北贱。 东城是权贵云集之地,永望侯府就在东城比较边缘的位置,西城是富贵人家比较多,杨老太医自太医院退下后便住在西城,南边是普通平民商户或者官差低些的小官,北边则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沈清梨穿过闹市,在西城随便一打听便知道杨府的位置。 杨府对面医馆便是杨老太医的儿子开的。 他儿子性情木讷,在太医院混了两年实在憋屈,便在这里开了门医馆,声名远播,很多朝廷权贵也会来此看病。 沈清梨刚到医馆便看到云生,云生亦是惊诧,上前行礼。 沈清梨避开云生的礼,云生是九千岁的贴身护卫,按说她还要对他行礼才是。 她四处看了一眼,并未看到君墨染的身影:“云护卫一早便来医馆,是?” 云生并未隐瞒:“实不相瞒,我并非一大早来,是在这里待了一夜。九爷前日受了重伤,昨日发着烧拖着病体去的侯府,待沈小姐的事情处理完,便直接来了医馆,还未回去。” 沈清梨一听有些心疼,怪不得昨日碰到他手背时滚烫,还以为是错觉。 “那......那他现在何处?如今怎样了?” 云生见沈小姐心急,心中暗喜;不是他家王爷一头挑子,那就有戏。 “沈小姐,请跟我来。”云生取完药,带沈清梨来到对面杨府。 沈清梨也忘了要送字画的事,紧跟云生进了杨府。 她被带到前院一处幽静小院,院中布置雅致。君墨染赤着身子坐在院中,除了杨老太医还有一位圆脸姑娘坐在一旁,笑眯眯地对着君墨染说话。 君墨染亦是眼神温和地同她说话,二人气氛愉悦,沈清梨眸光一暗,忽觉自己并不该来。 “杨老,药取回来了。” 云生的声音吸引了院中人的目光,君墨染见云生后面竟还站着沈清梨,漫不经心地穿上外衣,开口道:“沈小姐?” 沈清梨低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一来就把衣服穿上了,她是外人......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云生便道:“我刚去取药时刚好遇到沈小姐,便告诉她王爷受伤在此看病,沈小姐担心王爷,便跟了过来。” 君墨染瞪了云生一眼,他并不想她见到他生病受伤的样子。 这一眼刚好被沈清梨捕捉到,原是她想多了,他并不想见到她来的。 沈清梨忙道:“清梨听闻九千岁受伤特来探望,既九千岁无事,清梨便告退了。” 第15章 本王,长的可好? 天空有些阴沉下来,起了阵阵凉风,不似早起那般闷热。 君墨染并未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担心我?” 沈清梨呼吸一紧,他这话问的有些不明不白,她不知要如何回答。 好在君墨染也并不在意她的回答,随即道:“以后叫我九爷,你若想叫......墨染哥哥也行。” 一句话弄了她个大脸红,低头福了一礼:“九爷。” “坐这里等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云生帮杨老太医给君墨染上药,圆脸姑娘忙搬来一张凳子,一双圆溜溜地眼在沈清梨身上扫来扫去,好奇之心全都写在脸:“我叫杨樱,大家都叫我樱子。你是哪家姑娘?我似乎从未见过?” 沈清梨对上这张甜甜的笑脸,也跟着笑出来:“我叫沈清梨,平日出门比较少。” “她是沈忠的独女。”君墨染脸上疼出了汗,语气却很是柔和。 “啊,沈将军?就是那个供养了整个军队的沈将军?” 沈清梨很少提及父亲,这盛京没几个记得她父亲的,她不愿见别人说到父亲那种不屑一顾的样子。 圆脸姑娘的反应让沈清梨有些感动,忙回道:“没有供养整个军队,只那段时期粮草未到,祖父便帮忙筹集一番。” 说完她目光望向君墨染,他似乎受的箭伤,伤口看起来很是严重。杨老太医在缝合裂开的皮肉,他脸上布满汗珠却一声不吭。 似是感应到她的眼神,君墨染缓缓睁开眼,微微泛红的眸子里闪过极短的笑意。 沈清梨揪着的心,被这一眼看的有些发烫,她收回视线同樱子闲聊几句。 “昨日小杨说沈小姐身体有些虚弱,麻烦杨老开个调理的方子给她。” 不多时便听到君墨染淡淡地声音响起,杨老笑的意味不明,捋着胡须道:“哦?沈小姐请坐,老夫先把个脉。” 沈清梨到立马道:“我没事,不敢劳烦杨老太医。” 话未说完,樱子便推她过去:“不麻烦,不麻烦。王爷给了爷爷很多好东西,不用白不用。” 杨老太医一听自家孙女拆台,骂骂咧咧瞪她一眼,樱子做个鬼脸,躲到云生身后。 拿着杨老太医开的单子,君墨染便要送她回去;她本是不想的,抛开身份不说,他有伤在身需要好好调理。 拒绝的话直接被无视,走到马车前君墨染伸手打开车帘。 沈清梨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君墨染绽颜,低低道:“怎么?要我扶你上去吗?” 她立马跳上马车,因为动作太大,头顶轻撞在他打帘的手掌上。 杨老太医刚说她身并无大碍,怎得最近总觉得心脏跳得有些不正常。 车内比她的马车中大得多,躺在里面睡觉都可以,但她就是觉得有些拥挤,周围全是他的东西,鼻尖也全是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他坐在那里闭目养神,沈清梨细细看去;他生的极好,冷白的皮肤,五官精致立体,宛如雕刻;笑则让人如沐春风,怒则另人胆颤心惊。 长长的睫羽缓缓睁开,好似带起一阵风吹的她心头颤栗。 “本王,长得可好?” 沈清梨偷看别人被抓包,只觉脸似乎是烧透了,她双手捂住两腮,双眼盯在他绣着祥云的墨色长靴上。 此时她才意识到,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本王。 沈清梨小声道:“......我很早就说过你长得好看。” 说完还不忘轻瞟他一眼,那人深邃的眸子弯成月牙,沈清梨也被这气氛感染,低头轻笑。 马车快到侯府,她才想起来字画还未送出去。 “给我吧,我转交给他。”他的声音带了些沙哑,听得耳朵麻麻的。 沈清梨拿出卷轴,递过去给他:“谢九爷。” 许是无意,二人指尖相碰。 这是她第二次碰到他,这次感觉却极为敏感,像是从相触的指尖快速蔓延出一条藤蔓穿过手臂缠绕到她心头。 那只手真是好看极了,修长笔直,骨节分明,握上去应该很是有力。 沈清梨迅速收回手,极力掩饰心中慌乱。 正在假装无事摆弄手帕,头顶忽地传来浅浅的沙哑声:“你还怕我?” 沈清梨不假思索:“没有。” “那怎得总是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不是怕......我只是,只是觉得有些冒犯。”沈清梨有些紧张,“我听闻九爷不近女色,我......我两次无意触碰九爷,刚刚还有些失神......” 她轻咬下唇,停顿片刻:“......怕九爷厌恶。” 马车突地停了下来,车窗外响起云生的声音:“爷,西晋的使臣已经行至京郊三里外,约莫再有一个时辰就到了......” “先去永望侯府。”君墨染轻轻抽走她手中快被捏破的帕子:“是我之过,莫放于心上。” 沈清梨亦听闻今年太后娘娘大寿,各国都派了使臣前来拜寿,其中西晋国力强盛,同大周不相上下。 “九爷有事先去忙吧,此处离家不远,我走回去就好。” 君墨染并未理会,专心手中捏帕子继续闭目养神。 看着她贴身的帕子绕在他指间,沈清梨低头不敢再言语。 侯府很快便到了,君墨染看她进了小门才离开。 沈清梨躲在门后,平息心中纷乱的情绪。 君墨染一身上位者的威压,在他身边时紧张不安,但望着他慢慢离开她的视线,她心头又起了淡淡的空荡感。 沈清梨难得睡了个好觉,梦里好像回到十年前初识君墨染的时候,那时他不似如今这般压迫感十足,性子虽清冷,但对她总是多了些耐心。 春华端着水盆进来,小声说道:“小姐,奴婢清早听说江少爷昨夜便被侯爷接了回来,好像受了些伤。昨夜府中众人都被叫去朝晖堂,侯爷特意叮嘱众人,夫人在休养身体不得来偏院打扰。” 沈清梨一进不敢让别人去娘亲房中,就是怕有嚼舌根,将退亲之事说了去,惹娘亲伤心难过。 如今永望侯竟主动吩咐,想必是君墨染的意思。 他整日那么繁忙,竟还记得叮嘱这些小事。 沈清梨仰头将帕子盖在脸上,该要如何感谢他? 第16章 我们之间绝无私情 沈清梨心中犯了难,从未听闻九千岁有什么喜好流出,上位者的喜好就连打听都是犯了忌讳。 昨夜又下了小雨,沈清梨走到娘亲房间一双绣鞋就沾了泥土, 今日江映晚的身子好了许多,不仅能下床走几步,胃口也好了很多。 沈清梨陪娘亲用过早食,江映晚随口道:“怎的这两日不见侯府你大舅母?” 平日里陆氏总是往偏院来,有时派人送些吃食物件,有时候过来坐坐。按说这次她大病一场,就算陆老太太不来,陆氏和江之礼总应该过来探望才是。 甜杏和春华皆是一顿,两人对望一眼,一时不知如何回话。 沈清梨笑吟吟接口道:“谁说大舅母没来呀,只不过我让甜杏拦下未让她进来。娘,杨老太医说了让你静养,大舅母一来就说个不停,我担心累到你。” 江映晚听后并未起疑,笑着轻点了点她额头:“谁教给你如此无礼之事,好在你大舅母心大,不然定会有损名声。以后万不可如此对待长辈好意,一会儿你去库房寻些玩意,拿去送给你大舅母。” “你马上要嫁过去了,别因这点小事起了嫌隙。” 沈清梨笑着应是。 八日后,江映晚身子已是大好,精神甚至比之前更好,多年不绣的针如今也能绣一会儿了。 小杨大夫说沈夫人病已大好,再服半个月调理的汤药便可,以后换季之时注意不要受寒便好。 沈清梨听后十分高兴,这一刻,她对君墨染的感激之情达到顶点。 沈清梨随小杨大夫去杨家医馆取药,遇到杨老太医,他亲口说这些药喝完娘亲的病就彻底根治了。 不是不信任小杨大夫,但杨老太医如此说后,她心中更是欣喜。 路过小花园,沈清梨深吸一口气,今日花香格外浓郁。 一道冷哼声自旁边的走廊上传来。 沈清梨顺着声音望去,竟是十几日未见的江之礼。 他看起来清瘦许多,整个人也有些阴翳,听闻他被侯爷禁足一个月,在这里见到他一时有些惊诧。 江之礼面带讥讽:“你竟还能笑得出来。” 沈清梨冷声道:“做错事的人都能笑得出,我为何笑不出?” 江之礼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鄙夷道:“你一个寄人篱下没有爹的玩意,跟我退亲,你不会觉得还会有人要你吧?” 江之礼在她面前一向温和有礼,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副面孔。 沈清梨只觉一阵恶心,皱眉道:“与你何干?” 江之礼未答话,笑得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沈清梨转身离去,烈日当中她竟觉后背一阵发凉。得罪了侯府一家子,这里真的不能再住了。 刚进偏院,就见娘亲笑眯眯地看着她。 沈清梨摸摸脸,笑道:“娘亲怎这样看我?” 江映晚笑得有些意味不明:“娘亲刚刚见你和之礼在小花园说话,娘心里开心。下次让之礼进来,娘都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 沈清梨抬眸看了眼甜杏,甜杏轻摇头,沈清梨虚应下。 江映晚亦未再多说,女儿面皮薄,说多了怕是会恼羞成怒。 二人闲聊几句,江映晚就赶沈清梨快去休息,再过几日就要成亲,要美美的出嫁。 沈清梨独自走出偏院,最近春华都在娘亲旁边照顾,她也好放心些。 不知不觉走出偏院,来到侯府后面的竹林,她已好多日未来这里晨练,梅花桩上都落了一层竹叶。 沈清梨站在林中,不知觉看向那张吊床...... 她用力眨眨眼,再看。 ......竟真的有人躺在上面? 一瞬间,她的心提了起来。 是他吗? 犹疑之际那人起身,青白色锦袍,长身玉立,眉目如画,眼中毫无凌厉之色,只淡淡向此处投来视线,仿佛掉落此地的谪仙一般。 不是君墨染,还能有谁。 沈清梨眼中一亮,唇角上扬,走上前蹲身行礼:“九爷。” 君墨染未动亦未出声,静静地站在那里看她。 空气凝结之时,云生乐呵呵地跑来:“爷,这边竟有几棵果树,可甜了。咦,沈小姐?” 沈清梨笑得有些牵强,他今日好似心情并不太好。 “沈小姐,要吃些果子吗,很甜。” 沈清梨颔首:“这是我闲来无事栽种的果树,云护卫喜欢就多吃些,我还要去照顾娘亲,先告退了。” 她急忙转身离开,这样疏离的他,她不知如何面对。 刚走到竹林边上,突地想起那果树撒过虫药,少食无碍吃多了会容易腹泻;想着她又折返回去准备提醒一下云护卫,一定要清洗干净再吃。 这边云生坐在一旁石头上吃着怀中摘的新鲜果子:“沈小姐这果树种得可真不错,汁水足又甘甜,丝毫不输宫中玉果。” 君墨染淡淡撇向他,云生被看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最近没惹到他们家王爷吧。 “这么多吃得完吗?” “......我拿回去跟兄弟们分一分就没了。” 君墨染不再说话,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 云生含着一口果肉,被看得嚼不动了。 这是......咋了呢? “爷......要不然您尝尝,这果子可甜了。” 此话一出,君墨染大山一样的目光移开了,淡淡地“嗯”了一声。 云生恍然,他家王爷竟然也馋果子了,他不是不喜甜口吗。 这不在云生的考虑范围,他家王爷想吃,他给就是了,反正树上还有好多。 “爷,我看您对沈小姐挺上心的;她如今又没了婚约,太后催婚催得急,不然您直接跟太后说要娶了沈小姐得了,省得那西晋公主一直缠着您。” 云生将手中果子递给君墨染,随意道。 君墨染拿着果子也不吃,看了片刻听到云生这话,声音冷道:“再胡言就去暗卫营给我待着去。” 听到“暗卫营”云生浑身一颤,扔下手中果子,立马跪地正色道:“是,属下知错,请爷责罚。” 君墨染缓了缓语气,严肃道:“我帮沈小姐乃是看在已故沈将军的份上,我们之间绝无私情,你莫要浑说。” 听到此话,竹林一旁折返回来的沈清梨脑袋一空,心微微有些刺痛,她捂着嘴悄悄离开这里。 第17章 当哥哥吧 君墨染看着眼前磨损严重的梅花桩,似是陷入深思:“你可知,沈小姐刚刚退亲,若是再有丝毫流言传出,那盛京便再无她容身之所;世间女子活得艰难,说话前仔细掂量掂量。” 云生心生愧疚:“是,爷教训得对,属下记住了。” 便是地狱般的暗卫营,若是爷真责罚,他亦心甘情愿去受罚。 君墨染并未再多说,让云生起身,他独自一人往那几棵果树处走去。 云生小心翼翼跟上,最近他家爷的脾气越来越温和了,若放在以前他敢胡言乱语,怎么不得扔去暗卫营脱层皮回来。 沈清梨刚折返到梅花桩处,便听到君墨染斩钉截铁地说与她绝无私情,急急跑回自己的院中。 她退亲之时便未想过再嫁人,跟君墨染更是没想过会怎样,但她想至少能算得旧友。亲耳听到他冷淡地说因爹爹才帮她,除此再无私情时,她心里好像有什么被击碎。 是她奢望太多,他能看在爹爹的面帮她,已是难得。她还幻想些什么,许是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如此护着,心便想要的更多了些。 能想得通,不是什么大事,但明明什么都懂,想到他的那句话心里依旧是堵得慌。 辗转一夜无眠,沈清梨拖着疲倦的身子去看娘亲。 江映晚以为她是最近照顾自己太累了,心疼不已:“杨老太医都说娘亲的病已经无碍,你最近多休息,不用一直往我这房里跑。明日让之礼陪你出门买买东西,散散心。” 沈清梨看着娘亲身体大好,该寻个时间告诉她退亲之事。 这两日要去巡查铺子,侯府还回来的田产和庄子她准备也都去查看一番。 等回来再说吧。 沈清梨陪娘亲吃完饭,告诉她最近要去巡查一番;江映晚心疼女儿但自己于生意一窍不通,便让清梨带上她的贴身管事苏嬷嬷,庄子上不比店铺,一些粗鄙糙汉姑娘家不方便露面,苏嬷嬷跟去也方便。 她点头应下,回自己房中去整理账目,春华则在一旁整理出门行李。 “小姐,这些东西......”春华拿着她出嫁的嫁衣、被褥、还有给江之礼缝的衣服鞋袜,一脸难色。 这都是她们小姐一针一线做出来的。 沈清梨看到这堆东西心中烦闷,直接找来火盆,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心头郁闷纾解不少,她早就让钱掌柜去城外庄子上收拾,等整理差不多就带娘亲过去,届时就彻底同侯府界限了。 做完这些,沈清梨专心翻看侯府送来的账目。 她随意翻看几本,不出所料,每本都有问题。她并未打算追究,就当是这六年她们母女的借住费。 待她们搬出侯府,她和娘亲亦不会有何亏欠。 想到亏欠,她亏欠那人的要如何还? 沈清梨收起账本,转头对春华道:“把库房的册子取来给我。” 祖父当年收集的很多珍品都留给了沈清梨,她初入盛京皇上为地安抚将士及烈士家属,论功赏下不少好东西。 她仔细查看,将选中的物件誊抄在一张红纸上,一共五样都属珍品中的珍品。 君墨染身份尊贵,他见过的好东西自然数不胜数。但他偶尔也会送礼或者打赏,这些东西总是能用得到。 沈清梨的字行云流水,不似她人表现出的这般内敛。 她启蒙比较晚,这字......还是当年练字时,他写字帖给她练。 “明日一早派人将这上面的东西送去九千岁府,就说是我答谢九千岁的。” 春华砸舌拿着礼单去库房收东西,这里随便一样东西就够普通一家六口吃一辈子了。 最后一丝光线从云层消散,房中昏暗下来。 沈清梨坐在案桌前,茫然不知所措,心里有一块感觉空空的。跟那人也划清了界限,未来应该不会再有交集了。 待娘亲身体完全大好,她们就去四处走走看看,不再拘泥于这一小块天地间。 那人......以后放在心底,像哥哥一样祝福他,为他祈祷。 隔天起床晚了些,她依旧坚持晨练,不过未再去那片竹林,而是在自己小院,院子狭小挥不开软鞭,她便打了套拳。 既已决定自立门户,首先要有自保之力,她不但自己练还要求院中下人都跟她练。 一套拳打下来,去九千岁府上的春华便带着几个小厮回来了。 “怎地如此快便回来了?”沈清梨接过丫头递上的帕子,边擦边问道。 春华:“奴婢还未走到九千岁,便在路上遇到九千岁下朝,奴婢递上礼单,九千岁只留下礼单,东西让奴婢拿回来了。” “留下礼单,东西却未收?”沈清梨心中阵困惑,这是何意,“他可说了些什么?” 春华点点头:“说了,九千岁说‘留给沈小姐当嫁妆吧’然后就走了,我见他像是有些不高兴,也不敢再追上去。” “是不是咱俩的东西送得不合他心意,所以他不高兴啊。”如此贵重的东西都不合心意,九千岁的心思真难猜。 沈清梨心头那股憋闷感又堵上来了,她放下帕子,一言不发的回房间,走到门槛的时候淡淡说了句,“先将东西收起来吧。” 想来他是真不想跟自己有太多交集,连她送的东西也瞧不上眼。 就当是他和爹爹的交情吧,这份恩情......报不了就不报了。 沈清梨将此事搁置,今日准备开始巡查铺子和庄子。 沈清梨带着春华和苏嬷嬷坐在马车,直奔盛京城最大的酒楼四合楼寻钱掌柜。钱掌柜是祖父留给她的得力助手,沈清梨亦是十分敬重。 钱掌柜将这月账目送上,沈清梨放置一旁,柔声道:“钱爷爷,有您帮我监管自是无碍,我此次前来一是想问城外庄子何时能修整完,二是想再跟您借些人,我要去各庄子上走一趟,这一趟怕是不轻松,若是会些功夫的人更好。” 春华之前就来通传,钱掌柜亦知晓小姐在侯府的处境,心疼道:“人早就备好,就等着跟小姐一起去庄子巡查。城外那座庄子再有十日左右便可完工,小姐是否要提块牌匾?” 沈清梨沉思片刻,道:“就叫宋府,将祖父曾经的墨宝拓印下来。” 第18章 布庄遇险 一行人先去了离盛京最近的布庄香云庄,香云是祖母的闺名亦是祖父送给祖母的成亲礼。香云庄的特色布匹浮光锦是祖母研制出来的,一年只产数十匹。 仅这一项便可支撑香云庄屹立不倒,钱掌柜说香云庄现在的庄主是侯府大夫人的远房亲戚,为人圆滑。 沈清梨自知想拿回香云庄不容易,但若啃下这根最硬的骨头,后面也就都好说了。 香云庄如今的庄主叫陆远,是陆氏的远房侄子。 苏嬷嬷打开窗帘,沈清梨老远就见一群人在布庄门前侯着,站在最前面的就是陆远。他看起来二十多岁,穿着最普通的绸缎做的长袍,个子不高干瘦黝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精明。 “东家,小的陆远给东家请安,庄上已安排好晚宴给东家接风。”陆远小跑着迎到马车前。 “面子倒是做得足,就是不知这里子是黑是白。”苏嬷嬷小声在沈清梨耳边提到。 沈清梨勾唇,戴上提前备好的月白素锦面纱并未多言,车夫停车掀了车帘,苏嬷嬷先行下车。 “晚宴就不必了,小姐一路舟车劳顿,先去梳洗休息。陆庄主先将账本送去小姐房中,待明日再接见各位管事。” 沈清梨在春华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面对陆远和众管事并未怯场,眼神淡淡扫过众人向庄子里走去,一言未发威严十足。 陆远望着这位突降来的东家,心头隐隐有些不安;他在此做了五六年庄主,从未见过这位名义上的东家,感觉不似大夫人说的那般好性子。 布庄偶尔会有些夫人小姐来预约浮云锦,顺便采买些其他布料。所以庄上有些布置清幽的客房,以供贵人居住。 沈清梨坐了一下午的车,身体有些疲累,陆远送账本来时,她已经睡下了。 翌日,沈清梨一袭月白色里衣外罩了件轻薄的粉色纱衣,坐在窗边查账,陆远小跑着进来,“东家,东家……” 苏嬷嬷开门训斥道:“大呼小叫,像何样子?” 陆远跑得脸色黑红,喘着粗气:“嬷嬷,恕小的失礼,西晋的安宁公主来咱们布庄了。” 西晋同大周国力相当,关系也很是紧张,此次太后寿辰西晋最受宠的安宁公主亲自来贺寿,算是大周的贵客。 “安宁公主是贵客,你小心伺候便是,这么急忙来寻小姐所为何事?”苏嬷嬷心头略有疑惑。 “安宁公主听闻东家是永望侯府表小姐,想请东家过去说说话。” 沈清梨走出房门,满头雾水。 永望侯府并非名门,她一个不受宠的表小姐更是不值一提。 西晋的安宁公主寻她作甚? 苏嬷嬷稍一思索便附上沈清梨耳畔小声道:“听闻那位安宁公主扬言要嫁给九千岁,怕是知道九千岁之前替小姐出头退亲……” 虽九千岁不让外传,但那日的人太多了,有心人一打听便能知道。 沈清梨惊讶不已,竟还有此事,难怪他突然同自己拉开距离。 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理理衣服强装镇定,带着春华过去。 苏嬷嬷本想跟着一起去,这趟怕是鸿门宴;若那公主来者不善,她不想被苏嬷嬷见到自己太过狼狈的样子,让她留在房中看账本。 兜兜转转几人离开客房区很远,逐渐向半山腰走去。 沈清梨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刚转身一股淡淡的甜香钻进鼻孔,她头有些晕,眼前模糊一片,春华似乎已经倒在一旁。 “你……”陆远笑得狡诈,黑瘦的脸上颧骨高高耸起。 听不清他说些什么,沈清梨踉跄着后退,拔下头上金钗对着手臂狠狠刺去。 剧烈的疼痛让她头脑清醒许多,行动依旧迟缓。 “呦!性子还挺烈。”陆远嘿嘿一笑,上前扯掉她的面纱,愣了片刻眼中欲念加深,“果真是天姿国色,比那西晋公主还矜贵。” 西晋公主?西晋公主因君墨染要害她? 还是陆氏或者侯府要害她? 沈清梨没时间多想,迷药又有些上头,她又狠狠扎向手臂,趁着那丝清明她不顾一切顺着小路向山上跑去。 饶是她功夫不错,中了迷药的身子又怎能跑得过身强体壮的男子,很快陆远便追上来。 陆远抓住她粉色纱衣一角,沈清梨咬咬牙顾不得清誉脱下纱衫,白色单衣染满了血看着触目惊心。 陆远拿着粉色纱衣在鼻尖深深吸了一口,少女特有的体香迷得他心神激荡,望着那柔软娇躯他眼中燃起烈火。 陆远再次追上她,沈清梨蓦然回首,用足力气将金钗猛刺向他。 陆远一时不察,金钗堪堪擦过他脸颊,血珠迅速渗出。 他擦了一把脸见手上满是鲜血,一把抓住沈清梨的头发“啪”就是一耳光。 “臭婊子,也不打听打听老子名号,你一个被人退了亲的破烂货,老子能要你是你的福气。” 沈清梨脸迅速肿起来,倒也因祸得福,头脑更清醒了一些。 大概五十米处有个山崖,若能将他推下去或许有救。 陆远撕开她的衣襟,雪白的锁骨晃了他的眼,刚欲低头啃咬,只觉两腿间被狠狠撞击……球都要爆浆了。 陆远哀嚎一声松开沈清梨,夹住双腿跪地。 沈清梨趁机跑向山崖,陆远很快夹着腿一瘸一拐追上来,边追边叫骂,五米、四米、三米…… “啊!”女子尖锐的叫声响起,为了挣开追上来的陆远,沈清梨滚落山崖。 陆远看着掉落的女子,口中咒骂不已,这山崖不算太高,那贱人定然摔不死;他得赶紧派人下去搜,不能误了上头的大事。 沈清梨滚落之际脑中想着,那人算是又救她一命吧,男人最脆弱的地方是他告诉她的,如遇危险只攻他弱处。 这辈子算是还不清了……胡乱想着整个人陷入了昏迷。 第19章 阿梨,你再忍忍 沈清梨头脑有了些意识,脸颊贴在一处温热的地方,耳边有咚咚的心跳声……似乎有人抱着她。 她努力挣扎,想逃开歹人的桎梏,可努力半天她连眼睛都睁不开。 似乎察觉出怀中人的不安,君墨染贴在她耳边轻语:“没事了,乖乖睡一会。” 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那股不安的紧绷感很快消失,身体疲软下来。 君墨染紧了紧了手臂,怕弄伤她又松了松,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云生小碎步跟在他们爷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天知道他刚才发现沈小姐一身是血地挂在山崖壁突出的树枝上时有多害怕。 他们爷第一次对女子上心,这要死了……他们爷不得打光棍啊,爷不娶媳妇,他作为贴身护卫咋好意思娶。 很快二人到了一处临溪而建的木屋前。 “叫小杨大夫过来。”君墨染声音冷硬夹着怒火。 云生生怕这股怒火殃及到他这条无辜的池鱼身上,立马去隔壁屋揪来小杨大夫。 小杨大夫诊过脉,一脸凝重道:“回九千岁,沈小姐身上多处皮外伤,不过并不致命,严重的是……” 君墨染神色一顿,冷声道:“是什么?” 小杨大夫瞥了眼云生,低声道:“沈姑娘中了烈性媚药……怕是要难熬两个时辰了。” 君墨染这时才发觉少女一脸不正常的潮红,月白色的衣裙像是里衣,嘴里时不时低吟…… 想到她可能经历的事情,君墨染眼中凝聚出冰碴。 “呦!这么美的美人,怎能让她尝媚药之苦呢,本皇子勉为其难来帮帮她……”一位面色极其苍白,五官精致美的雌雄莫辨的男子自外间走来。 云生听到这话,默默向一旁退了退,他是池鱼……最容易被殃及。 果不其然,轩辕哲话音未落便被一道内力拍出去,随着飞出去的还有一旁的花瓶。 池鱼……不,云生吊着半口气闭紧嘴唇缓缓呼出。 “解药。”君墨染眼中透出危险。 小杨大夫硬着头皮道:“并无解药。” 床上的人儿低吟变成轻哼。 君墨染眼神微眯,拇指上的极品羊脂玉扳指瞬间碎裂。 轩辕哲扶着门框进来,戏谑道:“这本就是用来取乐的,哪里来的解药,你就别为难我的小杨大夫了。” “本皇子的针才扎一半,就把人叫走,真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说完又扫了眼床上的美人。 君墨染怒道:“都滚!” 云生第一个跑出去,刚准备吸一口自由的空气。 “云生,滚进来!” 好嘞。 云生老老实实站在门槛处,他多年经验之谈,这个位置被摔出去不会摔得太惨。 君墨染懒得理他那些小九九:“去查!” “……那山崖上面是香云布庄,去看看她的丫头在不在,若在,让她带套干净衣物悄悄过来。” “是。”云生领命而去,走的时候还不忘把门关严实。 君墨染回过头只见床上的人已衣衫半退,露出里面绣着荷花出水的浅绿色肚兜,雪白的肌肤泛着淡粉。 君墨染呼吸一滞,艰难别开双眼,用薄被将她捂了个严实。 “……热!”沈清梨只觉身处一个大火炉中,无论她如何扭动身体,那股热气都挥散不去。 她的一声婉转娇哼,不但惹得搂住她的人身体一颤,她自己也被惊醒。 她的声音怎的如此……娇柔沙哑? 睁眼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刚刚她最害怕时耳边的低语不是错觉,真的是他,他来救她了。 但,现在这是何情况,他似乎……抱着她? 他眉目清冷,仿若皎月般高高在上,一袭深色锦服绣着紫藤,那藤蔓蜿蜒一直缠进她心里。 “九......爷。”沈清梨努力控制颤抖的声音,说出的话依旧绵软娇媚。 她心中一惊,用力咬住下唇,舌尖传来一股铁腥气,贝齿间染上红色。 她这是? 君墨染眼色一沉松开裹着她的薄被,轻捏住她下巴:“别伤害自己,你中了媚药,忍一忍。” 他又在关心她吗?不是特意疏远自己吗? 沈清梨只觉理智一点点被蚕食,眼神愈发迷离,身体好似起火一般,某个地方痒痒的,脸下意识顺着下巴传来的力度摩挲上去。 男人掌心温凉,薄茧摩擦在脸上,稍稍缓解了心中的酥麻感,身体想......要的却更多。 沈清梨意识糊涂,她只想那只大手再贴近一些,双手抓住那人手腕,头后仰露出纤细的脖颈,想贴到那只手上。 “嗯......”没有预期中的温凉感,那只大手紧紧捏住她双手,无法动弹。 沈清梨迷茫地睁开双眼,看向那人,恰好对上男人的视线。 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如深渊般凝望,她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她忍不住吞咽一口,樱桃般的小嘴凑上去舌尖轻轻舔舐他的唇瓣。 冰冰凉凉如水般柔软,她不禁想要更多,牙齿轻轻啃咬上去,却被男人一把扣住肩膀。 君墨染向后退了半步,两人身体拉开些距离,他呼吸有些紊乱,强行保持理智退出了这个吻。 “阿梨,不可以......你且再忍一忍。” 他不能趁她之危,即便他们之间会有些什么,也不该在她不清醒的情况下发生。 况且女子名节贵重,婚前失节为世人所不容,他不愿她被人非议。 一声“阿梨”叫出她的眼泪,他还记得她是阿梨,但他却不再是她的墨染哥哥。 这种情况,他依然坚持与自己保持距离。 脑中又想起那日他冷漠平淡的声音——我们之间绝无私情。 是了,他是因为爹爹才帮她,她怎能如此不知羞耻,在他面前露出这般不堪模样。 沈清梨神智稍稍恢复清明,身体却依旧不受控制想向他靠近,且愈发难以忍受。 她明明不是这样的女人,羞愤交加,沈清梨抽出君墨染腰间防身用的匕首向自己手臂刺去。 刀刃入肉的破裂声,却并无痛感。 第20章 我不会让你负责 她怔怔盯着君墨染紧握刀身的手,鲜血从指缝间溢出,滴滴答答落在她手臂上,又从手臂划到地上。 温热的鲜血冲洗她的手臂,她抬头瞬间清醒,顾不上身体的躁动,慌忙拿起一旁纱布准备给他止血。 君墨染见她眼神恢复一些清明,松开手将匕首扔到远处,神色发沉:“我说了让你别伤害自己,你何时能老老实实听话些。” 沈清梨眨着眼睛,想起七岁那年他救下她时,也说了同样的话——你就不能像个女子般,老老实实听话些吗? 只那次是暴怒下吼出的,这次声音淡淡的。 她手中拿着纱布,低垂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般不知所措,努力克制娇喘沙哑道:“我不是故意的......” 君墨染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简单将手包扎好。 沈清梨见他未开口,心头有些委屈,声音都带了哭腔:“我真的......控制不住。” 君墨染深叹口气,起身将房中所有窗户都关严实。 沈清梨还未搞明白,便见他解开腰间黑色腰带。 她心头狂跳,口中顿觉干渴。 他要帮她?? 君墨染抬头拿着腰带向她走来。 沈清梨双手撑在一旁桌子上,身体抖得几乎快要站不住:“你......你......我不会让你负责......” 她愕然......君墨染用腰带将她双手绑了在胸前。 “免得你再不听话,又伤到自己。” 沈清梨脸色又涨红一层,一路红到脖颈,她还以为...... 将她手脚都绑了好放到床上,他起身道:“你身上外伤多,我去隔壁取些金疮药来。” “......春华还在山上,她也被人药倒了,求九爷派人救救她。”此刻她才想起春华亦倒在山上,希望陆远没有伤害她。 “我刚已派人去寻。” 打开房门,外面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君墨染走出去,轩辕哲头上扎满银针,倚坐在栏杆处看雨落,小杨大夫坐在不远处守着药炉;见他出来,上下打量一番,调笑道:“这么半天只解了腰带?你到底行不行?” 君墨染未理会他,神色微冷道:“取些金疮药来。” 小杨大夫点头,进偏房取药。 轩辕哲更来了兴致:“我真是好奇,连我皇妹都看不上的九千岁,会对什么样的女子动心。” “收起你的好奇,养好身子赶紧滚。说不得我哪日心情不好,不小心告诉安宁公主,西晋的三皇子躲在这里养伤。” “啧啧啧,有异性没人性,亏我还当你是兄弟;不过听闻我皇妹近来追你追得紧,她现在应该没空找我吧。” “你大可试试。” 接过金疮药,君墨染转身回了房间。 轩辕哲眼中兴致更浓,喃喃道:“看来我得早点露面了,不然要错过很多好戏。” 君墨染再进门,一阵风带着湿气吹进来。 沈清梨抬眸,湿漉漉的水眸望着他。 “你的丫头再未寻来,我先帮你手臂包扎一下,不然容易引起高热。” “......能不能开窗户,好热。” 若不是被捆绑得结实,她宁愿此刻去外面淋雨。 君墨染犹豫片刻打开后窗,一股凉风吹来,沈清梨觉得舒服多了。 那双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拉开她衣袖,上面两处被她用金钗刺穿的圆洞露出来,白色里衣的鲜血大部分从这里流出。 她当时是发了狠,白嫩的手臂已肿胀发红,这么久还有鲜血在渗出,再不止血怕是就算不发热,也得流血而亡了。 沈清梨已被体内的药性折磨得失了痛感,男人的指尖在她手臂四处点火,每一处都敏感的让她战栗。 她闭上眼不去看他,手臂上感觉更为强烈像有虫子在爬来爬去酥痒不已;他身上的檀香搅的她心乱如麻,身体不受控制轻轻扭动,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哼出声来。 心中默念女训,压制体内那邪念。 君墨染迅速给她清理伤口,止血,包扎。 一切做完,他站到离她远远的地方,不再看她。 吹着凉风,沈清梨心中欲念渐渐被压下,燥热的身体亦慢慢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体内药性退去,整个人像从水中涝上来一般。她扭头静静注视着后窗,窗外有些什么她根本没看清,只呆呆保持那个姿势平躺在那里。 回想刚刚的场景,好像上辈子的事一般,她都做了些什么?她竟然对自己当作哥哥的人......下口了。 ......被拒绝后还如此孟浪。 她现在只想原地消失,让她原地消失吧! 沈清梨转动眼珠,见君墨染并未看向她,悄悄拉起汗湿的薄被盖住头......看不到她,看不到她。 “没事了?”君墨染转过身声音依旧如明月般清冷。 沈清梨未开口,将头发丝都收进薄被里。 君墨染走过来,轻轻抖开床上的小山丘,露出她的脑袋。 少女一头乌发凌乱地贴在脸颊、脖颈处,脸上红晕未散,湿漉漉的眸子里却已恢复清明,视线转来转去不敢落在他身上。 双手捏住被角抵在下巴处,手腕被腰带磨得通红,起了些红痧。 担心她再将自己弄伤,君墨染伸手,解开她腕上的腰带。 沈清梨刚刚挣扎也未挣脱的腰带,在他手上轻轻一拉便掉了。 手脚都被放开,她感觉舒服多了,却未敢多动一下;双手还是保持刚刚的姿势,只不过将双手都缩进薄被里面,半张脸也跟着缩了进去,留一双眼睛不知要放在哪里。 她心底只有一个念头:永远都不要再跟他见面了。 太丢脸了,长这么大都没这么丢过脸。 他怕是也永远都不想看到她了。 窗外风雨声渐渐大起来,半开的窗户被吹开,雨水飘了进来。 沈清梨向窗口望去,一张美得看不出男女的脸吊儿郎当出现在窗口,笑得意味不明:“我这听了半天,你俩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还大周的战神呢,不会真的不行吧?” 沈清梨没想到这里竟还有别人,本就羞涩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君墨染眸色一戾,用内力吸起被他扔远的匕首向窗口一甩,几缕乌发掉落。 窗外传来轩辕哲的哀嚎声:“啊,君墨染,老子头发本来就少,你敢弄我头发,我跟你没完......” 话音越来越远,似是被人给劝走了。 云生如天籁般的声音在窗外响起:“爷,春华姑娘到了。” 君墨染拿起腰带重新缠回腰间:“进来。” 第21章 决定离他远些 春华是被从后面迷晕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发了什么,就倒地不起了。等她醒来就发现陆庄主和小姐都不见了,不远处还有很多血迹,她吓傻了忙回去寻苏嬷嬷。 苏嬷嬷亦是吓的不轻,却比春华稳得住,她打发人悄悄去山上寻找,顺着血迹一路寻到了山崖处。陆远一直都未回布庄,苏嬷嬷心中有些猜测却不敢乱说,怕坏了小姐的名声。 眼瞅着天就要黑了,还吓起雨来,苏嬷嬷当即令人到崖下寻找。 春华亦是冒雨跟着众人一起去寻人,那山崖说高不高,但却很难下去,尤其如今又下了雨更为湿滑。 众人正想办法时,苏嬷嬷忽地命人来传话,小姐并未出门一直在庄上休息,命大家也回去休息。 春华很是不解,小姐姐明明是失踪了。 她跑回去刚想质问苏嬷嬷,便瞧见苏嬷嬷旁边站了个人——九千岁的贴身护卫,云生。 未多言语,苏嬷嬷便交给她一个小包袱,让她跟云生去找小姐。 春华对九千岁的惧怕蔓延到他身边的人身上,一路连大气都不喘。 刚进屋以为能看到小姐,谁知竟看到如此刺激的一幕。 她家小姐衣衫不整躺在凌乱的床榻上,头发汗湿贴在脖子上,一脸绯红眼波流转。 床边站着君墨染,正在慢条斯理地系腰带。 春华一口气没倒上来,卡在那里打起了隔——小,小姐该不会...... 想到某种可能,春华脸色涨红,偷偷扫向九千岁的眼神带了小刀片。见他眼神抬向自己,立刻低下头默默打隔。 老牛吃嫩草......禽兽! “仔细检查一下,给你家小姐上药。”君墨染从外把门带上。 上药?上什么药? 春华愣了一会,眼上浮了层水雾:禽!兽! 房中只有她们二人,春华小跑到床前,眼中的泪水大滴掉落下来:“小姐,你觉得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了?” 春华一身湿透,手心冰凉,显然已在外寻她多时。 沈清梨深吸口气,摇头道:“我没事,还好九......九千岁救了我。” 以后还是叫九千岁吧,没什么同别人不一样的。 直到这时春华才发现小姐身上好多血,似乎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门外敲门声响起,云生道:“春华姑娘,门外有热水。” 春华忙应一声,起身将热水拎进来,倒进铜盆里水温刚好,替沈清梨擦洗身体。 沈清梨这才在她的搀扶下,起身打量起这间木屋。 房间不大,里面东西倒很齐全,窗下一张长长的木桌,上面摆了笔墨纸砚和一套茶具。 角落里有一香炉,里面有淡淡的檀香同他身上的味道很是相似,床边架子上放置着铜盆、帕子,另一盆中还有些未融化的冰块。 沈清梨缓缓脱掉身上的衣服,手臂上的伤口处理及时未有黏连,后背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跟衣服粘在一起,脱不下来。 春华无法,只得将伤口撕开,才能将衣服扯下来,伤口很快渗出血来;沈清梨疼的牙齿发颤,也只得忍着,衣服完全脱下,又是一身的汗。 庆幸的是伤口虽多,除了手臂两处,其他都是擦伤,只是看着严重。 春华小时候跟沈清梨野惯了,军营中将士们受伤是常态,她自认为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此时看着沈清梨一身伤不停地抹眼泪,心中自责不已,若是她当时不晕倒,或许小姐也不会受伤。 沈清梨穿戴梳洗整齐,反倒坐起来安慰她。 春华肿着眼睛瓮声瓮气地说:“小姐你饿了吧,我看那个偏屋像是个厨房,我弄点吃的给你。” 沈清梨这一整日折腾早就饿了,但她从苏嬷嬷准备的包袱里拿出套衣服,说:“选去把衣服换换,不然要着凉了。” 春华接过衣服,摇头:“我先给小姐弄点吃食,很快,弄完我再去换。” 嗓子一哽,又想掉泪。 沈清梨摸了摸她湿乎的头发,刚要开口便听到敲门声,清冷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是我。” 沈清梨红唇微紧,轻声道:“请进。” 想到方才的事情,她心跳得厉害。 君墨染拎着个食盒走进来,放在桌上,好似刚刚的事情不曾发生,淡淡道:“这里没什么好的食材,一些山间野味,你们凑合吃一些。” 沈清梨刚想起身行礼,便听君墨染不容置疑的声音。 “坐着说。” 她抬起的臀部又落在床上,低头轻声道:“谢九......王爷。” “九王爷?”君墨染挑眉,意味不明。 那神情似是问她,为何又换了称呼? 沈清梨抿唇,她不知如何解释,眼下只想跟他分得清晰些。 他身边的人才叫他九爷,她不是他身边的人,甚至连个朋友也算不上,她是他旧时在这世间留下的独女。 他又不让她叫九千岁,她只好叫九王爷。 她不喜欢同他拉扯不清,暧昧不明。既然不做朋友,那就当个陌生人好了。 好在君墨染也未再纠结这个称呼,沉声道:“你吃完东西好好休息,明日我有话问题你。你娘亲派来的嬷嬷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不必担心。” 他定是要问她今日出了何事。 沈清梨轻声应是,今日折腾一天,她也的确没了心思跟他讲太多。 君墨染平静地说了句“我就在隔壁”,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沈清梨望着隔壁那面墙,他住在一墙之隔。 那房间是何模样? 春华打开食盒,里面两碗瘦肉粥,一碟小菜,还有圆滚滚的白馒头。 她扶沈清梨坐在桌边,两人私下一起并无太多规矩,经常坐在一起吃饭。 春华忍不住赞道:“原来九千岁喝碗粥都要用高汤熬,真是太好喝了,怪不得人人都想往高处爬。” “小心说话。”沈清梨轻点春华额角,春华立即闭上嘴低头乖乖吃饭。 这粥里面还放了姜丝驱寒,小菜也是酸辣爽口,很合她的口胃。 她记得他曾经不喜食辣,是她记错了? 沈清梨一时失了神。 随后又摇头轻笑,他是君她是民,两人差距悬殊,都决定离他远一些,此刻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第22章 请王爷恕罪 雨越下越大,君墨染同轩辕哲坐在桌前下棋。 轩辕哲笑得一脸荡漾:“你派出那么多人,就为了帮个民女解决庄子上的琐事?有些大材小用了吧。” “听闻皇上欲在太后寿辰之日给国公府嫡女和太子赐婚,你如今还有心思在这里操心别人?”君墨染执白子轻轻落下,慢条斯理地说道。 轩辕哲笑容一顿,眼中透出凌厉之色,与他美丽的外表很是违和:“你们大周那个太子酒囊饭袋,怎配得上语嫣。” “你输了。” 轩辕哲看着棋盘上被吃了一大半的黑子,眉头轻皱:“你答应过我的,定叫我带走语嫣。” 君墨染一粒粒收回棋子:“我帮你这么多,你总要有些回报才好。” “爷,小的有事来禀。” “进。” 云生推门而入,就见西晋那位三皇子一反常态的神情冷漠,看不出情绪。 “三皇子。” 轩辕哲起身意味不明道:“等着,我送你个大礼。” 云生看得一脸莫名,还是第一次见这位西晋来的三皇子如此......正经。 轩辕哲走后,云生上前道:“爷,那位苏嬷嬷求见。” “就是陪沈小姐出门的那位嬷嬷,好像是沈夫人的人。” 未等君墨染问,云生立马解释道:“我派人去协助她收整沈小姐名下田产铺子,那位嬷嬷说此事要问过小姐方可定夺。” 君墨染收好棋盘,起身道:“倒是个忠心的,直接带她去见沈小姐。” 苏嬷嬷冒雨前来听到可以直接见到小姐,心中松了口气。 今日春华来报说小姐出事,她心头乱成一锅粥,小姐可是夫人的命根子,她宁可出事的是自己。 此事不能声张,侯府更是靠不住,又不敢惊动夫人,苏嬷嬷差点急死。 这时九千岁身边的云生来报说小姐在山崖下的木屋,受了伤需要休养,虽春华过去伺候,但她不亲眼看一眼心中难安。 况且九千岁突然派了很多人来,说是要帮小姐将余下的田产收归整理成册,刁奴清理门户,省得小姐养病期间还要操心这些。 这本是个好事,人心难测,这么多财产她一个奴才哪敢让别人沾手。 她还带了好些银锭子,本想着九千岁身边的人要打点一些,没想到那护卫好说话得很,也并未收她的银子,只通传一声便见到了小姐。 苏嬷嬷见沈清梨无碍,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下,三人短聊几句,苏嬷嬷将九千岁协助之事禀明。 沈清梨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竟帮她至如此:“......九千岁帮我收管田产铺子?” “是,云护卫说等全都收回,不老实的人清理出去,咱们再派人接管便是。” 一时间,沈清梨脑中各种念头纷涌而至,却有些不敢相信。 这人总喜欢做一些让她误会的事,然后再给她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沉思片刻,沈清梨拉着苏嬷嬷的手道:“此事我允了,还劳苏嬷嬷多看着些......娘亲那里先别告诉她,让她安心养病,一切等我们回去再说。” 苏嬷嬷心中松了口气,她亦是担心夫人的身体。 天色已晚,沈清梨本想让苏嬷嬷留宿一夜,可她想早点回去查点账目,以便明日给九千岁的人交接。 云生主动送苏嬷嬷平安回了布庄。 这一夜雷雨交加,沈清梨睡得并不安稳,她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浮现出自己抬头亲吻墨染的画面,夜晚将细节感触放大,唇边温凉柔软的触感反复厮磨她的心。 他会如何看她?会不会觉得她放浪不堪...... 一夜辗转,好不容易熬到天光微亮,窗外风雨声终于小了些。 沈清梨只觉嘴唇有些胀胀的,起身跨过还未睡醒的春华,下床寻些水来喝。 春华甚少赖床,可能昨日寻她真的累坏了。 壶中空空如也,沈清梨没有叫醒她,轻手轻脚走出房门,准备先去厨房烧些热水。 推开门,看到两道人影在院中切磋。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君墨染,他抬眸间显出几分疲倦。 听到开门声,两道身影分开同时向她看来。 另一个是昨日在窗口出现过的,相貌极美。 “哟,果然是个美人,怪不得连我皇妹都看不上呢。” 轩辕哲同安宁公主一同来大周贺寿,刚出西晋便被安宁下了毒,好在他命不该绝遇到好友君墨染的人救下了他。近日身体大好,一早拉着君墨染切磋,此刻看到沈清梨眼中满是赞叹。 此女便是同语嫣站在一起,也丝毫不落下风。 君墨染今日穿件深色劲装,宽肩窄腰,一头墨发高高束起,好像江湖侠客。额头鼻尖都沾染了汗珠,与平日的冷漠矜贵截然不同。 “醒了?” 沈清梨轻轻点头,眼神低垂,有些不敢看他。 君墨染打量一番,淡淡的语气透着些关切:“嘴唇怎么了?” 嘴唇? 沈清梨伸手抚唇,感觉有些胀胀的,并不疼;疑惑地看向他。 君墨染见她像只迷茫不知所措的小鹿,眼中泛起笑意:“有些肿了。” 肿了?怎么会肿呢? 沈清梨见他浅笑,脑中忽地想起昨日吻他的画面;难道她只是回忆了一夜,这嘴就肿了吗? 她脸有些发烫,他应该猜不出来吧。 “......昨,昨晚不小心磕在床上。” 这个理由......说了还不如不说。 君墨染轻笑并未揭穿她,只温声问道:“没水了?” “嗯。”他不再问,她自是不会再提。 “我去吧,你回去再休息一会儿。”君墨染接过水壶往厨房走去,院中早就没了轩辕哲的身影,她鼓足勇气跟上去。 他见她跟上来,微微挑眉,静静注视着她。 雨后的清晨泛着股泥土的清香,屋檐上的水滴在木板上,滴答滴答。 沈清梨站在厨房门口轻咬唇瓣,终是将昨夜在心中演练很久的话说出来:“......昨日是清梨有错,九王爷请恕罪。” 说完便低下头,等着他冷淡疏离的斥责。 君墨染逆光看不清晰她的表情,只一对耳朵在光线下红得透明,脸应该也很红了吧,像昨日那般。 第23章 我可负责 君墨染指尖微动,压下想上前安抚她的手。 昨日受了那般惊吓,还以为她今日求她替她报仇,竟是为的跟他道歉。 想到昨日......那温软滑腻的唇舌,君墨染心尖又起波澜。 他面上却未显,转身舀水放入锅中,平淡道:“你何来错处?” 沈清梨登时语塞,还要她一一列举出来吗?昨日之事,她如何再说得出口。 见她愣在那里一时无言,君墨染敛目,轻轻道:“若你很在意昨日之事,我可负责。” 本朝女子注重名节,尤其大户人家。 先前就有过宴会上公子喝多,走路踉跄摔入小姐怀中,众人看到那位小姐坏了名声,被婆家退了亲,好在那些公子自知理亏迎娶了那位小姐。 沈清梨听得此话,心中一惊,她怎么敢让他负责,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有这种非份之想。 且不说她是退过亲的,单是他早就明确表示对她绝无私情,昨夜那种情况都直接拒绝她,她也不可能再生出半丝越轨之事。 “不不,不是,我只是......觉得昨日冒犯九王爷,真心赔罪。” 君墨染微敛的眸子睁开,声音不似刚刚那般温润:“冒犯?” 他直起身子向门口走来,沈清梨只觉得他身上有些冷意,身子一缩不自觉向后退去。身后就门槛,她毫无觉察“啊”一声向后倒去。 君墨染快步上前搂住她的腰,一把带回即将摔出去的娇软身躯。 “小心些。” 他掌心炙热,隔着衣料都感觉到那股灼烧感。 她抬眸撞进他的眼中,他的眼中此刻都是她。 扶好她,君墨染松开她退后半步,恪守礼仪。 厨房气氛有些暧昧,沈清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咕咕。”腹中的声音巨响。 她发誓,她真的并不是很饿,肚子也从未叫的如此惊天动地。 ......就不能在他面前留些好印象吗? 沈清梨心中满是绝望,算了,直接带娘亲去个远远的地方居住吧,以后再不见他,也不在乎印象好坏了。 君墨染揭开一旁桌子上的食盒。 慢条斯理地拿出里面的清粥小菜,淡淡道:“早食早就做好了,只等你醒来吃。” 沈清梨破罐破摔坐下慢慢喝起粥,他坐到旁边低声说道:“你并未冒犯,昨日是药物作用;你是女子,此事与你更亏,别想太多。” 她低头未再说话,认真喝着碗里的粥。 正低头喝着,碗里多了根水灵灵的腌萝卜。 她的眼神从粥里抬上来,他面带笑意:“只喝粥没有味道,吃点小菜,看看合不合口味。” 沈清梨看了一眼,又低头吃饭,他夹什么她就吃什么。 其实在道歉之前她心中是有些忐忑的,他这人有些难以琢磨,她也不知他会不会突然又变冷漠。 听闻有丫头在他喝醉的时候勾引,直接被拉到军营去充了军妓。 还好,他这样子完全没有责怪她。 不仅没责怪,还似乎有些关心。 难道爹爹同他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情谊? 她不敢放任自己多想,或许他们幼时认识,也算有些情谊,再加上父亲的情谊,所以他对自己有些不同吧。 只有这能解释的通了。 一顿早食很快吃完了,沈清梨拎着食盒准备拿去给春华吃。 走出厨房前,她转头见君墨染正蹲在灶前,手中拿着火折子要起火,火光映得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明暗不定。 他要给她烧热水吗? 虽说他是皇家子弟,但当初他孤身一人在边疆,什么都是自己来,沈清梨还吃过他做的饭,味道一般但比她可强太多了。 她匆匆将食盒拎回去,准备过来帮忙,总不能让他来照顾她吧。 沈清梨几步走进房间,春华竟还未起床。 她叫了几声,床上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太对劲。 她走到床边见春华面色发红,呼吸声有些重,伸手摸了摸她额头,滚烫。 应该是昨日淋雨,又未及时换衣服着凉了。 沈清梨忙将一旁的帕子打湿,敷在她额头,又起身去厨房弄些热水来。 君墨染已将火点燃,灶中的柴噼啪作响,他拿着烧火棍坐在一旁坐蹲上看着。明明是粗使活计,但看他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优雅,不禁让人感叹,这人真该是天上的仙人才对。 见她走进来,君墨染挑眉:“想来帮忙?” 沈清梨下意识点头。 君墨染浅笑:“你能帮什么?” 沈清梨虽没了爹爹,但她有钱,虽说寄人篱下,到底也未吃过什么苦。 她身边几个丫头都是娘亲从外面采买来的,平日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确没干过什么活,但烧个水泡个茶她还是可以的。 “我能烧水。”沈清梨说完走过来拿起水壶放置锅旁。 君墨染蹙眉:“这是滚水,叫你的丫头过来拎。” 她何时也会做这些粗活了? 沈清梨忙回道:“她发烧了,不知能不能请小杨大夫替她看看。” 清晨时她见小杨大夫好似也住在这里。 君墨染点头看了她一眼道:“你先回去,热水一会儿送去你房中。” 沈清梨忙行了个礼,小跑回了房间。 君墨染到到厨房门口,淡淡说了句:“让小杨大夫过去看看。” “是。”未见人影,只见一旁树叶轻微晃动几下。 回房后,沈清梨给她先换了条帕子,又把食盒里的粥端来放置一旁。 “春华,春华,起来喝点粥会舒服一些。” 春华迷迷糊糊被扶起来,睁眼看到小姐将粥送到她唇边,闷声说:“我真是个不中用的,累的小姐还要照顾我。” 沈清梨笑笑说:“你多喝点粥,快些养好身体再照顾我。” 春华眼眶泛红,喝了几口便喝不下了:“小姐,我真的好困,吃不下了。” 沈清梨放下粥,扶她躺下盖好被子。春华早就烧迷糊了,又昏睡过去。 不多时,门外响起了小杨大夫的声音。 第24章 木屋养伤 沈清梨起身开门,除了小杨大夫还有云生拎着壶热水走进来。 云生笑了笑,送完热水便出去了。 小杨大夫替春华把完脉说受了些风寒,不打紧。 “我先给她扎几针退了高热,再吃几日药便好了。” 沈清梨听后放下心来,扎完针,云生跟着去后院的厢房取药;三皇子在此处养伤许久,房中各种药品都有。 云生熬好药送过来,沈清梨又是一番感谢。 她不会熬药,只能麻烦云护卫了。 云生嘿嘿一笑:“能照顾沈小姐是小的荣幸,我家爷说了,让沈小姐安心养着,有什么需要吩咐我就好。” “我早上去山中打了些野味,一会给沈小姐尝尝鲜。”说完云生就跑去了厨房。 沈清梨叫春华起来喝药时,她身上的高热已经退下去了,喝完药人也有了些精神。 她端着碗出去,一开门,刚好君墨染要敲门进来,差点撞个满怀。 瓷碗眼瞅着就要落地,被骨节分明的大手稳稳接住。 君墨染拿着碗:“手臂换药了吗?” 沈清梨抚上手臂,这一上午忙忙碌碌竟是忘了换药,不说还好,这一说只觉手臂隐隐有些发疼。 君墨染晃了晃另一只手上的药箱,道:“进去换药。” 春华早就听到君墨染的声音,她可不敢当着九千岁的面躺着,二人进来时她已起身站到一旁。 君墨染坐在房中小桌旁,看沈清梨还站着,盯着她似是在问——为何还不坐。 沈清梨忙在他旁边的小凳上坐下,眼神忍不住瞟向春华,道:“王爷,春华刚退下高热,可否让她也坐在床上。” 君墨染解着她手臂上的纱布,不甚在意地点点头。 沈清梨眼神示意春华快坐下,春华悄悄抹去眼角泪花,坐在床边沿不敢再动。 君墨染换药的动作非常轻柔,声音平淡道:“昨日究竟出了何事?” 沈清梨咬咬唇,片刻后,缓缓将昨日之事道出。 以为今日已经缓过来了,但讲起昨日之事,沈清梨依旧心惊肉跳声音也有些颤抖。君墨染面色逐渐阴沉下来,那陆远该死。 春华亦未曾想到这一切竟是陆远所为,坐在床边暗暗垂泪,若她当时警醒些,小姐就不会遭此横祸。 说完沈清梨抖着声音猜测,想必安宁公主并未来布庄,只是陆远借公主名头将她骗出。 君墨染沉默片刻淡声道:“安宁公主昨日的确去了布庄,不过陆远应该只是假借她的名义。” 沈清梨轻轻点头。 不知为何,听到他对安宁公主的行踪如此了如指掌,她心中闪过一丝失落。 他来这里是因为安宁公主吗?两人真的要订亲吗? 君墨染蹙眉:“陆远到现在还未抓到,怕是已离开这里了。” 沈清梨眼中满是担忧,陆远在外潜逃一日,她心中就不安一日,那恶人已变成了她的梦魇。 君墨染看出她的紧张之色,脸色缓了缓,轻轻拍了拍她发顶:“放心,我会命京兆尹秘密探查,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沈清梨脸色一红,眼睛不觉有些潮湿,被人护着的感觉真好。 “那陆远是何模样,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可以将他画下来。” 君墨染点点头。 房中就有笔墨,春华刚想起身磨墨;君墨染已添了水磨起来。 沈清梨看他一眼,低头执笔,认真勾勒起来。 她挽起广袖露出一截皓腕,低头一缕青丝垂落,这是他从不曾见过的样子。从未听闻她会画画,只一盏茶的时间,她竟将人画的栩栩如生。 君墨染深深看她一眼,将画像收起。 沈清梨对他行礼:“多谢九王爷。” 她信他,他说会抓到人就一定会抓到,虽无男女私情,但她知道他一直都在护着她。 “你随我出来一下。”君墨染目光扫过春华,迈步走出房门。 沈清梨一愣。 春华倏地站起来,脑中闪过昨日刚进房间的暧昧场景。 看着小姐,眼中流露出担忧。 孤男寡女有何事不能当着她面说。 沈清梨冲她微微一笑,眼中满是安抚。 春华向前挪蹭两步,看着小姐将房门关紧,到底未敢追上去。 她躲到窗边,耳朵紧贴窗口......啥也听不到。 君墨染带沈清梨走到院中空旷的地方,院中好似安静了许多,偏房的小杨大夫和那位很漂亮的公子,好像都不在。 沈清梨不禁心跳加快几分,垂眸道:“九王爷有何吩咐?” 君墨染声音淡淡:“昨夜山体滑坡,山路被冲垮了,你带来的人没办法从山上下来,这几日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等路修好了再去跟他们汇合。” 在这里养伤?这里外男太多,她如何安心养伤。 “今日起这里只有你与你的丫头,云生每日会来给你们送饭,无人打扰。” 沈清梨面色一松,他真的很细致。 “清梨知道了。” 君墨染未开口,紧紧盯着她。 沈清梨心中一紧,还有何事? 君墨染又向她走近两步,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那股压迫感紧随而来,声音也比刚刚硬了两分。 “你掉崖后,恰好遇到我救了你。唯我一人,你可明白?” 沈清梨呼吸紧了紧,这才是他单独同她说话的主要目的——那位长相极美的公子不能被人所知。 她立刻正了正神色,郑重道:“明白,九王爷请放心,清梨绝不会乱说。”转头又问:“为何会在此处遇到九王爷?” 君墨染勾唇,声音也软了下来,小丫头脑袋倒是没变笨。 “我受安宁公主之邀来此处买些布料,记住了?” 沈清梨抬眸又随即低头,脑中有些空白,下意识点头。 果然是陪安宁公主来的,他也会陪人买东西? 她努力勾勾唇,行礼后回了房中,摇摇头......祝福他,希望他幸福。 小木屋中的日子放松又清闲,每日晨练、看书,伴着鸟鸣、流水、风声、雨声,沈清梨从未如此放松。 这日沈清梨和春华坐在屋檐下晒太阳。 沈清梨忍不住说道:“在这里住得真是舒心,我不嫁人了,咱们回去就将娘亲带出来,寻一处这样的宝地,从此再不踏入世间。” “沈小姐莫要胡言。”冷硬的声音突地自远处传来。 君墨染不知何时带了苏嬷嬷进了院中,目光冷淡地看向她。 沈清梨抿了抿双唇,今日又是冷漠的一天。 苏嬷嬷顾不得太多礼节,急切地插话道:“小姐,快快随老奴回去,出事了。” 第25章 总有能还的时候 沈清梨见苏嬷嬷如此失态,便知定是娘亲出了事。 她蹭得从藤椅上坐起来:“是不是娘亲,她怎么样了?” 苏嬷嬷刚欲说,低垂的眼尾扫过九千岁,当着贵人说这种事不成体统。 君墨染声音依旧冷淡:“你们先聊,我去后院收些东西。” 待君墨染离开,苏嬷嬷便急切道:“夫人知道退亲之事,又被气病了。” 沈清梨面上有了急色:“嬷嬷如何得知?” “马上要到小姐成亲之日,夫人心急派人来信让小姐早些回去。老奴想着下山的路还未通,再缓两日回去便告诉夫人也不迟。今晨夫人又派人来,直接询问退亲之事。” 原来娘亲几日未曾见过侯府中人本就起了疑,这马上就到成亲之日,府中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便主动去前院拜见,陆老太太称病未见,她又去了陆氏院中。 来人并不知陆氏说了何话,只知夫人回去后就病倒了。 沈清梨听完立马让春华去收拾东西,她去后院寻了君墨染。 “九王爷......” “我已让云生备好马车,你们三人先行离开,你那些庄子上的账目整理清晰我再派人给你送过去。” 她还未开口,他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多谢九王爷数次相帮,清梨没齿难忘。” 感谢的话说太多就失了价值,但她依旧认真注视着他的眼睛,说得满脸真诚。 君墨染声音有些低哑:“嗯,那就好好记着,总有能还的时候。” 沈清梨一顿,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君墨染率先离开后院,二人出来,云生已在站在门口,春华和苏嬷嬷亦等在一旁。 沈清梨上了马车,叮嘱春华和苏嬷嬷先莫将遇险之事告诉娘亲,等娘亲身体好些再说。 二人点点头,苏嬷嬷虽知九千岁这几日并未同小姐一起住,心中却也多了分思量。 九千岁对她家小姐......有些不同旁人。 车外只听云生同君墨染低声道:“爷请放心,我一定安全送沈小姐回去,您路上也小心些。” 君墨染轻嗯一声,马蹄声响起。 沈清梨忍不住撩起马车帘,一人一马早已飞出好远,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云生小心提醒一句,马车也快速在官道上跑起来。 她心中似是被蚂蚁啃噬般难忍,想问问他去干什么了,既没立场也没缘由。 这种感觉让人很不好。 马车一路飞奔,中午时便到了侯府。尽管云生的驾车技术很是不错,车里的人也难免颠簸,三人下车脸色都不太好看。 沈清梨院中的二等丫头秋月等在小门,接过云生递过来的包袱。 望着云生走远,沈清梨到底是没问出口,那不是她该管的事,解决了侯府之事就离开吧。 ......她怕自己陷进去。 几人一路去往娘亲的院中走去,路上秋月将知道的事合盘托出。 “这些日子侯府从未来人探望,夫人本就起了疑心,又见快成亲了小姐还未归,便去问大夫人。”秋月性子单纯,说着便有些哽咽。 “大夫人说话极为难听,将退亲之事全赖到小姐头上,还说小姐......说小姐每月说是出去查账,谁知道是干什么去了。他们侯府没嫌弃她,她还有脸提退亲......看以后谁还敢娶她。” “小姐,甜杏姐因为替你说了几句话,被大夫人掌了嘴......夫人一气之下就晕倒了。” 沈清梨急急问道:“娘亲现在如何?” “请了杨老太医来看过,老太医只说急火攻心,不严重,好好休养便是。” 沈清梨听得娘亲身体还好,心中松了口气。 几人刚到偏院门前,甜杏肿着一张脸从里面走出来。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夫人刚被叫去陆老夫人院里了,奴婢面容有失不得跟去,心中着急正想去门口看看。” 沈清梨见甜杏肉乎乎的小脸上两道明显的巴掌印,拍拍她的手,道:“你受苦了,春华跟我走,其余人收拾东西,这侯府咱们不待了。” 她带着春华,也顾不得礼仪规矩,在府中跑起来。 未等通报便径直进了朝晖堂,正厅除了陆老太太和她母亲,还有陆氏和二房三房的人。 江钰莹许久不见沈清梨,对她点头微笑。 沈清梨微微点头。 “外祖母,大舅母,二舅母,三舅母。”行完礼,沈清梨转向江映晚,她坐在那里眼中蒙了层雾气看着她,心中松了口气。 “娘亲,梨儿回来了。” 江映晚笑得一脸温和,对着沈清梨招招手:“梨儿,过来。” 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怎么有些瘦了?” 沈清梨还未开口,一旁的陆氏阴阳怪气道:“听说你这次去收香云布庄,遇了险,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吧?” 江映晚一听,脸上满是担忧,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沈清梨目露寒光,声音微冷道:“只是雨天湿滑,摔了一下而已,算不得什么遇险。不知大舅母说得不好的事,是何事?” “我怎么知道,不过随口问一句而已,你这是何态度?”陆氏语气不善。 陆老太太轻咳一声:“映晚,母亲这次叫你来,是有事相商。” “你父亲做光?卿许久,这次有机会前进一步,升到正三品,若你父亲能高升你们母女俩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江映晚不明白她一个寡妇也不认识什么人,这跟她有何关系? 陆老太太看她不明白,给陆氏递了个眼神。 陆氏心中很是不愿求她们,迫于婆母的威压,讪讪笑道:“这不太后寿宴在即,听闻你们沈老太爷当年得了块宝玉冬暖夏凉,若是将此玉献上......” 江映晚面露难色,她听明白了,但那块玉是公爹临终前特意叮嘱过,要送给清梨的孩子做周岁礼。 她怎敢随意拿出来。 “那块玉并不似传说中那般神奇,就是块质地还算不错的玉而已。” 陆老太太听完脸色有些阴沉,陆氏更是耐不住,直言:“妹妹这是舍不得了?” 江映晚本就因退亲之事对陆氏心生怨言,见她有些咄咄逼人,心中更是不悦,不过多年的教养,让她不知如何说出拒绝。 沈清梨冷声道:“大舅母说对了,就是舍不得。” 第26章 你要如何谢我 “你......”陆氏一甩帕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怒视沈清梨片刻,对着江映晚冷笑道:“这就是你养出的好女儿。” 江映晚从未跟大嫂下面对峙,一时有些语塞。 沈清梨上前行礼对陆老太太,轻声说道:“外祖母,君子不夺人所爱,若太后娘娘知道外祖父送的寿礼是抢来的,怕是也会不高兴。” 陆老太太眯斜了沈清梨一眼,对江映晚道:“映晚,我记得你小娘还供奉在侯府的家庙吧?” “你回去好好思量,要不要将她的牌位移到祠堂。” 午时外面日头正盛。 沈清梨陪娘亲走回偏院出了一身汗,刚一进屋她便跪在娘亲身前:“娘亲......梨儿错了。” 江映晚也已是满脸泪痕,她蹲在地上紧紧抱着沈清梨:“是娘亲不好,娘亲没保护好你。这么大的事情让你一个姑娘家面对,娘亲还不如个外人.......” 沈清梨眼眶一紧,泪珠便滚下来。 “不是的,娘亲就是梨儿的靠山,我只是担心您的身子。” 母女二人坐在地上,江映晚搂着沈清梨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梨儿,你还太小,不知这世道于女子而言有多艰难。本来此事只在侯府,我们损失些财物,可寻个借口悄声退了亲事。如今闹得如此大,亲事是退了,你的名声也......” 沈清梨抬眸看着娘亲:“我不怕名声不好,且侯府到如今也没敢将事情声张出去,想来是惧怕九千岁。” 江映晚虽有些软弱但却不糊涂,她用帕子轻轻擦掉女儿脸上的泪水,道:“傻孩子流言这种东西哪里能堵得住,不过是他们还有所图罢了。” 沈清梨想到那块宝玉,她知道娘亲一直希望将她小娘的牌位移回祠堂:“那块宝玉给他们,祖父不会怪罪的。” 江映晚勾唇摇头道:“我小娘不会在意这些,那宝玉娘亲自是要跟他们多谈一谈。如今你若想再寻一门好亲事,还得靠侯府的面子。” 沈清梨轻抿朱唇,扶娘亲到一旁坐下,小心道:“娘亲,女儿并不想再嫁......” “不得胡言,女子怎可不嫁,你放心娘亲定会帮你寻一门好亲事。”江映晚难得语气加重对沈清梨说话。 她未再言语,今日不仪再多说,来日方长吧。 片刻沉默,江映晚一脸认真,道:“梨儿,娘问你,九千岁为何要帮你,你求到他跟前,还是他主动靠近你的?你跟娘说实话。” 娘亲似乎很少提及九千岁,便是平日她们偶尔说道,娘亲也是避而不谈。 沈清梨垂眸,下意识抿了抿唇,低声回道:“那日我刚发现江之礼同陆慈后,刚好遇到九千岁的车马。当时我只觉得退亲无望,便状着胆子求九千岁看在昔日情份上,帮我一把。” 不知为何,她并不想跟娘亲说太多他们之间的牵连。 江映晚仔细看她的表情不似说慌,追问:“真的?” 沈清梨娇声道:“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我怎会骗娘亲呢。九千岁平日日理万机,若不是我主动相求,他怎会管此种小事。” 江映晚点点头,脸色缓和很多。 沈清梨见娘亲脸色依旧有冷色,忍不住问:“娘亲,您好像对九千岁有些忌讳,是发生何事吗?他同爹爹?” 江映晚神色有些闪躲:“谈不上忌讳,不过你爹爹不在,我们尽量少同皇族有交集,伴君如伴虎;九千岁性情不定,若有差池我们连求人的地方都找不到。” 江映晚未再多说,继续道:“既已退亲,以后京中各种宴会你便多去走动走动。娘收到请帖月底***府要宴请各国使臣,娘一个寡妇不宜出门见客,便让钱氏带你和她女儿钰莹去,想必她定是愿意的。” 钱氏作为侯府庶子妻自是没有机会参加这种级别的宴会,她女儿正是相看婆家的时候,多参加这种宴会,万一被哪位贵公子相中,便能飞上枝头。 此等好事,她定是愿意的。 江映晚是良臣遗孀,宫中大宴都会发来请帖,不过以前沈清梨订下亲事,所以她们甚少参与。 如今她的想法很明确,要重新替女儿相看门好亲事。 江钰莹平日同女儿关系还不错,钱氏此人虽有些圆滑,但人也不坏。 沈清梨并不想去,她早就没了嫁人的心思,忙岔开话题道:“娘亲,先别想那些;咱们搬出去住吧,我如今已长大,就算嫁人也是沈家的女儿,从侯府出嫁不成样子。” 只能用这个理由,才有可能说动娘亲。 江映晚本想拒绝,她总觉得家中没个男人,会被人欺负撑不起一个府,但女儿说得也有道理。 她毕竟是沈忠将军的女儿,如今又不是嫁给侯府,从侯府出嫁总归是不好。 “......你容我再想想。” 沈清梨靠近娘亲怀里,这是唯一能给她力量让的人。 “娘亲,如今父亲产业侯府都还了回来,我们有这些会活的很好。” 江映晚又道:“那些田产......原本娘亲给出去并未想着再收回来,你父亲留下的产业众多,我们母女守不住。但既侯府做事如此决绝,要回来也好。” 如此一番交谈,江映晚也同意搬出侯府,但要过些时日。 沈清梨回到自己房中梳洗,躺到床上那刻,脑中忽然浮现那人深邃的眸子,心头一颤。 娘亲的话让他突然想起木屋遇见的那位美的雌雄莫辨的男子,那人能同君墨染相交,且气度不凡,想来应该不是普通人。 可惜她对盛京贵族并不了解,猜不出是哪位。 君墨染还刻意叮嘱她不要说见过此人,他们在隐瞒什么? 有危险吗? 她心中有些替他担心,但他们那些人谋的事,她......无能为力。 辗转半夜,她迷迷糊糊睡去了。 睡梦中又来到那座木屋前,君墨染一身深色衣服在林中舞剑,回头间那张脸变成了十六岁时的少年。 那少年沐浴阳光,见到她展颜笑的灿烂,朗声道:“阿梨,我帮了你这么多次,你要如何谢我?” 第27章 阴谋 隔天一早醒来,梦里少年的声音,她记得清清楚楚。 他说总有能还的时候,是何意? 沈清梨有些犯愁——上次送的东西已算是她最拿得出手的物件了,还要还些什么? 黄白之物他看不上。 但她除了钱,也没有别的了。 沈清梨想了很久,她眼睛一亮,立即起身让春华将她的画笔取来。 画一幅他的画像。 深色蟒袍执剑而立,身后是阳光、山林、流水...... 她想把他这个样子画下来。 一连画了几日,都不尽人意。 春华走进房俯身捡起上一地废纸,道:“小姐,二房的表姑娘来了。” 沈清梨听后抬眸,随手将桌上的画收起:“快请她进来。” 江钰莹到沈清梨房中一脸喜色:“清梨妹妹,我听娘亲说,姑母请母亲带你我和钰荣三个去参加***府的宴会。” 她挑挑眉,娘亲做事一向周全,连三房也照顾到了。 “劳烦二舅母了。” “不劳烦,我娘很是开心,府中很少会带她参加这种宴会,还是托了姑母的福。”江钰莹喜滋滋地从婢女手中接过一个盒子,“这是昨日我娘特意到玉满楼为你选的一对鸡血石的耳坠子,我知你好物件多的是,这是我与我娘的一份心意。” 沈清梨接过礼盒,心中流过一丝暖意,这侯府还有人知恩情。 江钰莹笑吟吟道:“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真的很好看。听说是西晋进贡来的鸡血石,打了一套头面给宫里的贵人,还多出这对坠子,世间只此一对。” 沈清梨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对水滴状的长坠,细长的颈圆润地坠,血红色的石头里面似是有金箔,泛着金光。 这种品相的鸡血石果真是难得,她不禁拿起来多看了几眼,心中多了几分喜欢。 她让春华立马取来一对翡翠玉镯作为回礼,江钰莹来送礼怎能再收回礼,忙挥手拒绝着跑走了。 沈清梨见她离开,脸上带了笑意,这玉镯等钰莹姐姐出嫁之时给她添箱;她这人向来是别人敬她一尺,她敬别人一丈。 江钰莹走出偏院脸上的笑意尽失,她挣扎片刻一咬牙跑回娘亲房中,大伯娘还未走。 陆氏见她回来笑眯眯地牵起她的手:“东西送了吗?” 江钰莹看了钱氏一眼,轻轻点头。 陆氏笑得一脸得意,拍拍她的手:“钰莹长大了,这么俊俏的姑娘,伯娘定会替你寻个顶顶好的婆家。” 江钰莹脸上的不安逐渐被羞涩取代......清梨妹妹,别怪姐姐,姐姐也是没有办法。 陆氏扭着圆滚滚的腰离开,琉璃扶着陆氏小声道:“听闻皇上将西晋进贡的那块鸡血石打成一套头面赐给了***,不知这西晋的安宁公主哪里又得来这么对耳坠子。” “既是西晋送来的,安宁公主悄悄留下些有何奇怪?”陆氏冷哼一声,“不知这小贱人如何得罪了安宁公主,后日的宴会可有的好看了。” ***是皇上的亲妹妹,年轻时跋扈得很,这几年年轻大了有所收敛。但平日里谁若不小心得罪她,就算当下不发作,事后也没啥好下场。 那鸡血石头面大周朝头一份,若是沈清梨也戴了,便是一个耳坠子,想必***心里也不会痛快。 想到那小贱人就要遭殃,陆氏心头连日来的郁气一扫而空。敢退她儿子的亲,看她不弄的她在整个盛京抬不起头来。 陆氏一路朝她院中走去,路过朝晖堂时见江映晚匆匆走了进去。 她这个时间去婆母房中有何事? * 盛夏已过,午后的天气没了前几日的闷热。 江映晚带着甜杏来到朝晖堂前。 甜杏轻轻拉了她的衣袖:“夫人确定不跟小姐说一声吗?” 江映晚深叹口气,这几日她睡不好,两鬓白发都多生了几根:“甜杏,此事我越想越是不安,九千岁待青梨不同旁人。” 甜杏一怔,疑惑道:“那又如何,九千岁肯照拂小姐,小姐日子也能好过些。” 其实不只是她,这侯府很多人都在猜测,九千岁是不是对小姐有情。 若不是九千岁的余威,单凭她们小姐退亲这件事,她们在这侯府根本就住不下去。 但那次后,又不见九千岁再有何动作,流言便渐渐淡了。 江映晚道:“父亲眼中只有仕途,若非他看出些什么,不可能发生这么大事,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若想从我手中拿钱,方法多的是。” 希望是她思虑过重了。 甜杏不懂:“九千岁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夫人何必如此焦虑?况且夫人也说侯爷重仕途,说不定他也是误会了九千岁,所以才没敢反应。” 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她抬头,湛蓝的天空带着几片薄云,同那日的天一模一样。 沈清梨被当时的九王爷君墨染从战场上拉回来,便生了场大病,高烧不退。 少年时的九王爷一身普通军士的衣服,浑身说不出的阴狠之气,仿佛一头蛰伏的猎豹,随时会给人致命一击。 女儿很是喜欢缠着他,但江映晚总有些惧怕这位小王爷。 最后一次见面是他奉旨回京,清梨高烧不退她出营帐煎药,等她再进营中便见那少年......竟俯身吻在清梨唇上。 “哐。”药汁撒了一地,她指尖哆嗦着指向他,为了女儿清誉,未敢发出一丝声音。 少年见有人闯入,立即拔刀眼神狠厉地射过去,仿佛下一秒闯入者就要人头落地。 战场上厮杀过的人,那眼神,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此事她并未告诉夫君,他再不受宠也是皇族的王爷,皇上最小的弟弟;不是夫君这种寒门子弟能惹得起的。 且夫君曾说过此人冷血,杀人如麻,若再年岁大些必非池中物。 刚来盛京时,清梨还曾说过要不要去寻九千岁,许能看到曾经情意帮她们寻个房子。 她宁可多损失些钱财依靠永望侯府,也不想同那人有太多牵扯。 第28章 参加宴会 那狠戾的眼神曾让刚进盛京的江映晚着实担惊了一段时间,好在后来在宴会见过几次,高高在上的九千岁并未多看她们母女一眼,她的心才渐渐踏实下来。 永望侯府并不似看起来那般光鲜,她交出一部分财产供他们维持该有的体面,永望侯府则给她们母女一处安身之所。 再后来清梨同之礼定亲,她便渐渐将此事淡忘。 这几日忽然开始做起梦魇,全是那嗜血少年杀人如麻的场景,她心中不安极了。 为了女儿的幸福,她咬牙,进了朝晖堂。 就连甜杏都不清楚夫人同陆老太太密谋了什么,从朝晖堂回来夫人就让她送宝玉过去。 隔几日,钱掌柜前几日来报,沈府的牌匾已挂上,选个吉日便可搬过去。 江映晚说不急,等参加完***的宴会再说。 宴会时间很快到了。 春华早早叫起沈清梨梳洗打扮,取了一套红玛瑙头面配鸡血石耳坠子,一身白色轻纱羽衣镶了红色泛金的边。 并不算太过张扬,又纯又艳。 春华天天同小姐在一起,都被惊艳到了:“……小姐,你平日也多打扮打扮,这盛京第一美人非你莫属啊。” 不止春华,一路行来府中下人都偷偷打量她。 “清梨妹妹?”江钰莹吃惊到,“你也太美了。” 见她戴了那对耳坠子,心中的愧疚感淡了很多。 她太夺目了,同她在一起自己只会沦为陪衬。 本想提醒她大伯娘今日也参加宴会,也似乎忘了。 沈清梨笑着道:“钰莹姐姐和钰荣妹妹也都很美。” 几人见过礼,钱氏便笑着招呼几人上车。 今日***大宴,除了各国使臣,朝中四品以上官员都受邀参加,街上都比往常热闹许多。 马车行至一半忽停,只听车夫在外说了句:“夫人,各位小姐前面好像出了事故,几辆马车都停了。” 钱氏第一次参加如此宴会,自是担心迟到,让车夫去打探一下,若等的时间长便跑路而行。 不消片刻车夫小跑着回来禀告:“前面九千岁御马而行被西晋的安宁公主当街阻拦,如今已经让开了路。” 沈清梨一颗心不觉紧了紧。 木屋一别她已半个月未见到他,忽闻他在附近心有些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钱氏和两个姐妹都在车上,沈清梨不敢有何举动,只眼神轻轻扫向一旁车帘。 江钰莹可顾不得许多,一把打开车帘向外张望。 马车经过一瞬,沈清梨望向外面,刚好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今日竟是一身月白色金丝双绣蟒袍,清冷如高空圆月。 耳边飘来一句浅浅的“你别闹……”,是他的声音低沉清冷,那声音从她耳朵钻到她心里,听得心头一阵酥麻。 那人正好看向车内,二人四目相对,车帘唰地遮住视线。 旁边江钰莹忽地坐直身体一脸红晕,眉目间皆是羞涩,钱氏不知发生何事,透过缝隙向外看去。 “哎呀,娘,你别看了别看了。”江钰莹推着钱氏,脸色更红了。 钱氏一脸笑着打趣,突地脸色这么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发生何事呢。 沈清梨勾唇,她可能知道江钰莹为何如此反应。 ……真是蓝颜祸水。 他刚刚那句“你别闹”好像是在说他身旁的姑娘,那是安宁公主么? 仅一瞬间余光扫过,她有些没看清楚,身量好像很是标致。 二人站在一起很是般配,他对她也很好吧,那句话虽有些不耐烦,但有几个女子敢在他面前闹。 他的视线扫在她身上时,淡淡的一瞬,冷冷清清像是陌生人一般。 江钰莹见沈清梨不开口,小声凑到她耳边,问道:“你看到了吗?九千岁刚刚在看我。” 不知出于何种心思,沈清梨轻笑摇头。 江钰莹脸上笑意一顿,眼中有些不满。 九千岁那么明显的转头,怎么可能没看到,她定是妒忌自己。 想到这些便也消了说话的心思,目光淡淡扫过那对红色泛金的耳坠子,在她白皙的耳畔格外惹眼。 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沈清梨觉出一丝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君墨染目送永望侯府马车离开,转身上马,不再理会蛮横无理的安宁公主。 多日未见,她看起来气色不错,亦或许是今日特意装扮过,只一眼便让人从人群中看到她,娇艳如一朵盛开的桃花,让人忍不住想摘了去。 一路回忆短暂的见面,她的眉眼都在他脑中描绘了一遍。 刚到九王府门口,君墨染一顿拧眉并未下马,他开口问道:“去派人打听一下永望侯府是不是也参加了今日***府的宴请?” 云生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忙打马离开,不消多时回来禀报:“永望侯府的大夫人二夫人和几位姑娘今日都去了,沈小姐也去了。” 云生面上不显,心里可得意坏了,他可真是他们爷的贴心小棉袄。 听完君墨染调转马头,云生立马跟上……估摸着今日能吃席了。 ***府车水马龙,刚拐进这条街,马车便排起了长队,等了好半天沈清梨她们才拿着请帖入了府。 几人都是第一次参加此等宴会,格外小心。 江钰莹之前跟陆氏出过很多次门,偶尔遇到相熟的夫人小姐主动上前打招呼,闲谈之余眼中满是炫耀。 沈清梨和江钰荣则老老实实跟在钱氏身边,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别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难道是她打扮太过?不应该啊,她的行头都是按规制办的,在这群人里并不打眼。 她的头面甚至还不如江钰莹的看起来富贵。 她正垂眸沉思,一道清丽的声音传来:“江姑娘,好久不见。” 江钰莹见来人有些受宠若惊,忙回礼:“柳姑娘安好。” 沈清梨放下心思,抬眼看向来人似乎有些眼熟。五官明媚,英气十足,行事温和有礼透着股子大气,让人一眼就心生欢喜。 江钰莹忙为几人介绍:“这位是国公府的柳小姐,清梨咱们上次去国公府宴会见过一面。” 沈清梨一顿,怪不得有些眼熟。 上次去国公府远远见过一面,当时还听闻这位国公府柳小姐同九千岁走的很近。 她似乎并非例外,樱子、安宁公主、眼前的柳姑娘…… 第29章 破局 听到此话,柳小姐展颜:“原来这位小姐去过国公府,是语嫣失礼了,竟未认出这位小姐。” 江钰莹心中有些诧异,永望侯府与国公府差了一大层,她也从未有机会同这位小姐说过话,她怎会主动来搭话? 疑惑归疑惑,她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认识贵人的机会,忙顺着她的话笑道:“那日宴会繁忙,柳小姐哪能有时间一一认识,如今能认识也不迟。” “这是我姑母家的女儿沈清梨,一直住在我们侯府,她父亲是沈忠将军。” 柳语嫣上下打量一番,点头微笑道:“沈姑娘好漂亮。” 沈清梨觉得语嫣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此时见她如此说也顾不得多想,忙轻声:“见笑了,柳小姐才是真国色。”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位柳小姐看她的眼神有些不一般,很复杂看不出喜恶。 柳语嫣轻笑,对别人的恭维不甚在意:“我见沈小姐这套头面甚是好看,只这对耳坠子有些打眼,不若摘下来更显得姑娘清丽脱俗。” 此话一出,钱氏和江钰莹脸色都是一顿,虽不清楚这对耳坠子有何作用,但她若摘了怕是陆氏的计划得落空,恐陆氏会寻他们的麻烦。 柳小姐同沈清梨又不认识,好好的怎会来帮她? 江钰莹下意识脱口:“这是我娘送给妹妹的,妹妹戴着想必也是不愿辜负我娘一片好意。” 其实她并不太想陷害沈清梨,她平时对她挺好的,也不知怎的就说出这么一句话。 柳语嫣淡淡看了眼江钰莹,又望着沈清梨。 那双眼睛会说话似的,沈清梨一眼就看出她在说这耳坠子有问题。 轻轻抚上耳畔,她垂眸,江钰莹是有些反常。 她为何要害自己?这种级别的宴会,若自己出丑,整个永望侯府的姑娘都别想好了。 如此浅显的道理,江钰莹不明白吗? 柳语嫣并未再开口,沈清梨却莫名相信她,她直觉此人不会害她。 沈清梨缓缓看向钱氏,道:“想必二舅母也希望清梨能更好看吧。” 钱氏笑得有些勉强,道:“那是那是,柳小姐摘下来好看,便摘下来吧。” 沈清梨微微行礼,摘下耳坠子交给春华保管。 柳语嫣见状,亦不再多言:“***快到了,我去看看,各位请自便。” 柳语嫣走后几人气氛有些尴尬,江钰莹心虚地看向沈清梨,手轻轻拉她衣袖:“清梨妹妹……你别多想,那耳坠子是我娘花很多银子在玉满楼买的。” 心虚归心虚,她其实并不怎么担心。 沈清梨母女在府中跟个面人似的,既有钱还好拿捏,便是有人得罪她们,她们也从未声张过。 沈清梨原本心中还报有一丝幻想,许是钱氏和江钰莹并不知道,只无意中买了个有问题的耳坠子。 江钰莹如此一说,此地无银,还有何不明白的呢。 沈清梨对上她的眼神,淡淡一笑。 钱氏母女这些年没少在她和娘亲房里拿好处,前几日她还想着侯府总算有人记得她们的恩情,想不到打脸这么快。 侯府这些人就是看准她们好说话,遇事忍让的性子,所以得寸进尺。 从前她总觉得无人替她们母女撑腰,一忍再忍,如今想明白了,不需要别人,自己便可给自己撑腰。 沈清梨笑不达眼底,江钰莹只觉眼前的人陌生极了。 “姐姐若是喜欢,清梨送给姐姐便是。” 春华递上耳坠子,江钰莹面露惊慌,摆手道:“送人的东西怎能收回,妹妹还是好生收起来吧。” 说完江钰莹匆匆离开,随便凑到几位小姐跟前说起话来。 钱氏张嘴想说些什么,一句也没说出口… 沈清梨冷声道:“二舅母此次替我娘来参宴,受累了。” 钱氏见她离去的背影挺拔坚毅,如此陌生,她不再是那个低眉顺眼的表小姐,倒真有些她父亲的傲骨。 她不禁苦笑,这是她第一次参加此种盛宴,想来也是最后一次了。 沈清梨离开钱氏,漫无目的地在***府中闲逛。 远远见荷塘凉亭上坐了一人喂鱼,正是刚刚那位柳小姐。 沈清梨没有犹豫,走到凉亭外,行礼:“见过柳小姐,方才多谢姑娘提点。” 柳语嫣听到声音,转头见她又专心喂鱼,淡淡道:“你倒是个聪明的。” 果然那耳坠子有问题。 她追问:“不知那耳坠子有何问题?” 柳语嫣放下手中鱼食,轻声道:“沈小姐请坐。” 接过婢女递上的帕子净过手,为沈清梨添了杯茶。 “那耳坠子本身并无问题,只不适合今日佩戴。西晋进贡极品鸡血石一块,皇上打了套头面,引得后宫众妃争抢。” “最后花落***手里,今日盛宴***定会戴那套头面,沈小姐花容月貌同样戴鸡血石恐会抢了***的风头。” “咱们这位***……可不是个大度的。” 沈清梨听完,后背一身冷汗。 她虽出门少,但也曾听说过有小姐只因在宴会上同***撞了衣衫,便被设计嫁给了山野糙汉。 沈清梨起身忙又郑重向柳小姐行礼:“今日多亏柳小姐相告。” 柳语嫣似是透过她看别人,声音依旧淡淡的:“不必谢我,我也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 沈清梨很快想到了君墨染,整个盛京会帮她,且能托到国公府嫡小姐的人,也只有他了。 所以刚刚惊鸿一瞥,他便发现了问题,还立马找了柳小姐来帮她。 沈清梨脸色微红,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柳语嫣见此眼神微暗,她与他站在一起应该很配吧,二人都美得清冷又带一丝妩媚,不像她太过明媚,有些扎眼。 二人静静喝茶,都不再开口。 沈清梨这时才想到,他既可以告诉柳小姐,为何不直接跟她说。 还是说……他见柳小姐更方便些? 第30章 他怎么没死? 二人坐在凉亭各自想着心事,有下人来报,***到了,请各位夫人小姐入席。 柳语嫣起身,微笑道:“沈小姐先去入席,我稍后便到。” 她笑得明媚,却不达眼底。 沈清梨恍然,为何总觉她虽无恶意,却总有疏离感。 她……该是心悦君墨染吧。 沈清梨心情有些复杂,回到内院众宾客都开始落坐。 “***到——”太监特有的尖锐嗓音响起。 所有人均起身见礼。 ***心情大好,声音圆润:“都起,赐座。” 沈清梨起身之际,抬眸扫了眼***,果然是一套鸡血石头面,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还好她摘了那副耳坠子。 沈清梨深深出了口气,心中有些后怕,君墨染又一次救了她。 眼神轻轻扫过男宾区,这种宴会他会来吗,听闻他从不参加京中宴会,但今日毕竟宴请国外来使,且还有一个安宁公主。 安宁公主也未在场,上午遇到闹他那位女子应该就是吧。 也许他并不像传言中那么不近女色,像对她一般对过很多女子,才惹得这么多多人对他念念不忘。 ***落座一番客套后,开席。 婢女凑在***耳边低语几声,***面上透着笑意,对西晋使臣问道:“本宫刚听闻安宁公主今日准备了节目?”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会在这种场合献艺,和那些戏子有何区别。 西晋使臣脸色亦有些难看,语气有些生硬:“***听错了,我们公主是要同贵国女子切磋武艺。” ***淡笑:“岂有女子切磋武艺之礼?” “女子如何不能切磋武艺?还是说大周朝的女子不如我西晋?”安宁公主声音爽朗,一身红衣墨发高高竖起,很是飒爽英姿。 安宁公主如此挑衅,惹得***很是不满,底下众人亦是对这异国公主敢怒不敢言。 其他几国使臣见有热闹可看,均是一副吃瓜表情,这两个国家他们都惹不起,但不妨碍他们看他俩打架。 不等***再说,安宁公主一把剑直抵柳语嫣:“听闻国公府嫡女文武双全,巾帼不让须眉,柳小姐,本宫赐教。” 柳语嫣迎着剑尖站起来,眉目皆冷,眼中几乎要射出冰来。 “好,去拿本小姐的佩剑来。” 众人移步到空旷之地,柳语嫣换下广袖长裙,一身青色裤装,更显英气。 安宁公主果真是那位闹他的女子。 沈清梨心中一紧,有些替柳小姐担忧,那安宁公主看起来不像是花架子。 “怎么感觉柳小姐和安宁公主似乎有仇?” “听说前些日子九千岁邀请柳小姐同游,安宁公主酸了呗。” “啧啧啧,也不知她们最后谁会是九王妃。” 两道身影刚站定便纠缠到一起,不懂武的人或许看不懂,沈清梨一眼就看出柳小姐不是安宁公主的对手。 两人起初还能打个平手,渐渐柳小姐就显出疲态,招式很正体力不足。 安宁公主一剑劈来,柳小姐躲闪不及,眼看就落到发髻上;当众披散头发于女子是大辱,沈清梨顾不得许多,手腕用力一甩。 “当!”剑锋一偏,落在旁的地上,她立马退到人群后面。 安宁公主眼神凌厉扫向沈清梨的位置,仅一瞬,柳语嫣便起身后退。 她厌恶安宁公主,但自知不敌甘愿认输,总好过被人削了头发的好。 安宁公主刁蛮惯了岂会给她逃开的机会,剑尖追过去,眼看就要刺到她的脸。 柳语嫣下意识闭眼,并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只听周围顿时议论纷纷。 “哇,九千岁竟然来了……” “九千岁……一眼让人误终身啊!” “哇哇哇!九千岁一同来的那个是何人?怎么会有如此好看之人。” 众人的议论声被一道声音中断:“九千岁到,西晋三皇子到。” 众人包括***都恭敬相迎,九千岁战神之名不止在大周,在列国都是威名赫赫。 西晋使臣听到三皇子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安宁公主看向三皇子的眼神阴冷,他俩怎么凑到一起了? “九弟来宴会怎不提前知会一声,快去上座。”***是皇帝的亲妹妹,并不喜欢这个异母的弟弟。 君墨染走到人群中间,淡淡扫过众人,清冷的声音响起:“本王刚刚在路上正巧遇到三皇子问路,便同他一起来了。皇姐,你们这是要作何?” 未等***回答,安宁公主小跑到君墨染身侧扭捏道:“没做什么,就是同国公府的小姐切磋切磋。” 那姿态好像在告诉众人,君墨染是她的。 君墨染看向柳语嫣:“柳小姐受惊了,去房间休息一下。” 柳语嫣眼神蒙上一层水汽,自那人身上移开,恭敬行礼道:“是,谢九千岁。” 安宁公主不再理会旁人,眼中只有君墨染,她跟着他一路走回席间,桌上已换了热茶。 安宁公主坐在他旁边,娇嗔道:“早上让你来你不来,现在又巴巴来了。” 她自是认为他为她而来,在场众人除了那个柳语嫣能勉强能与她媲美,再无出彩……对,还有一个。 安宁公主四处环顾,刚听闻姓柳的今日又同君墨染私下见面,气急了;倒是把那位死了爹的沈小姐忘了,她直觉打偏她剑的人就是她。 在场人众多,一时寻不到,想必还未凑到***面前,不然***见到那对同款耳坠子,怎还会如此平静。 沈清梨低头坐在角落,她不敢再多看他,不论是被他护着的柳小姐,还是这位安宁公主都不是她这种身份能比的。 她知道是她生了妄念,她不该…… 沈清梨身形一僵,一道犀利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她心中一紧头又低了低。 是那位安宁公主! “不知三皇子为何迟了这么久才到盛京?”***也是第一次见这位传说中的西晋三皇子,果然如传言中那般……美丽。 同九弟不是同一种类型,她还是更喜欢三皇子这种类型。 轩辕哲轻摇折扇,对***的目光视若无睹,靠在椅子后背笑得冷漠:“那就要问问我的好皇妹了?皇妹,你怎的走了一半就将哥哥扔下了呢?” 安宁公主被这话唤回神,顾不得寻那女子,她眼神狠狠射向轩辕哲。 他怎么没死? 第31章 脸怎么这么红? 西晋使臣见场面有些不对,忙出来打圆场,自家人怎么打都可以,打到外面被人看笑话就不好了。 ***卖了西晋使臣个面子,命众人都散了,可自行在府中逛逛。 ***的驸马早逝,府中没有男主人,先前是礼部官员陪同男宾,如今九千岁来了自是以九千岁为首。 众男宾同九千岁一同去往前院。 安宁公主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狠狠瞪了轩辕哲一眼,转头同***聊起来。 “这鸡血石头果然是天下独一份,戴在***头上真是美极了。” ***伸手轻抚头顶,笑得极为满意:“那要多谢安宁公主肯割爱了,这副头面我也极为喜欢。” 沈清梨离开席间,心头松了口气,安宁公主那若有若无的视线着实让她有些紧张。 她走到公主府后花园,园中有不少人,沈清梨站在远处长廊静静看着这满园春色。 等搬到她们自己的府邸,她不要种花,她要将满院都种上菜…… 一道清丽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沈小姐,怎独自站在这里?” 她回眸,柳小姐换了套衣服站在她身后。 沈清梨轻笑回礼:“柳小姐。” 她有点喜欢这位柳小姐,但方才君墨染护在她身旁那一幕,她看柳小姐的目光有些微妙。 “方才多谢沈小姐,要不去我厢房坐坐?” 她是指刚刚出手打偏安宁公主的剑,她知道。 沈清梨点头说好。 两人进了厢房,里面布置很简单,除了床和桌椅还有一面大大的书架。她们这种级别的人入府参宴都会安排客房,以方便休息。 沈清梨并未四处张望,安静坐在椅子上品茶。 柳语嫣眼中有些雾气,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想不到沈小姐功夫如此好,难怪……” “……什么?”沈清梨忍不住追问,她直觉难怪后面与他有关。 柳语嫣见她带了些急色,唇边的笑意加重染着慢慢的苦涩:“难怪他对你另眼相看,自己受了伤还特意来宴会托我帮你一把。” “他受伤了?”茶杯顿在半空,沈清梨心一震。 “已经基本快好了,我功夫一般没办法替他报仇,你倒是可以;他是喜欢会功夫的女子,你们……很般配。” 沈清梨一怔,不懂她为何如此说,明明她同他才更相配。正欲开口安慰,一道轻佻的声音从书架后面响起:“她可跟我没关系。” 两人惊的站起来向后退了两步,待看清来人,心才稍稍放下。 轩辕哲不似平日那边轻佻,缓缓走来,目光始终落在柳语嫣身上,严肃认真。 柳语嫣双眼瞪圆,惊到:“你,你怎会在这里?” 轩辕哲上下打量她,不答反问:“方才受伤了吗?” 他说话声音也不一样了,卸下防备,满眼关切宠溺。 柳语嫣脸色微沉,转身就要离开。 轩辕哲大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扯到身前。 柳语嫣如被烫到一般用力想拽出自己的手臂:“你放开,清梨打他……” 沈清梨惊得连动都不敢动了,这……这两人…… 轩辕哲转头对她说:“墨染在隔壁等你。” 她看看柳语嫣又看看轩辕哲,低头跑出去了,他们明显是一对啊。 难怪总觉得语嫣这个名字很熟悉,原来在木屋就曾听说过。 关门的刹那,她看到轩辕哲用力将柳语嫣拥进怀里,她手一抖用力关紧房门。她四处张望发现无人注意这里,狂跳的心稍安些,匆匆溜进隔壁房间关紧房门,才敢松口气。 “呵,又不是你做亏心事,这么紧张做什么?”清脆悦耳的声音,如山泉流水涤荡人心。 沈清梨回过神才想起轩辕哲说隔壁有人等她……那声音是他,竟还染了一丝调侃之意。 君墨染换了身月牙白锦服,坐在那里抬手泡茶。 瓷白茶具在他手间翻转,一杯清茶置于桌面,君墨染缓缓抬头对她笑道:“喝茶。” 沈清梨被这笑容迷了心呆呆坐下,一杯茶捧在手中轻茗,这世间能喝到他的茶的人,应该没几个吧。 君墨染给自己添上一杯茶:“脸怎么这么红?” 她抬眸看他一眼,明知故问,怎么总觉得他在故意逗她。 君墨染并未逼她回答,又轻轻问道:“……怕我?” 那倒真没有,不论外界如何传言,他对她从来都是好的,她还不至于恩将仇报。 沈清梨忙回:“没有,今日又要多谢九王爷提点了。” 说完,低头又轻啄一口,掩饰内心的紧张慌乱。 顿了片刻,沈清梨斟酌下用词,委婉道:“柳小姐和三皇子……早就相识?” 话一出口,她又觉不该问。 正想着要不要圆回来,君墨染咽下茶水轻“嗯”一声。 他回答了,她搅了搅帕子又忍不住问道:“大周和西晋要联姻么?柳小姐是国公府嫡女,国公爷应该不舍得自己女儿去和亲吧?” “是想联姻,不过……”君墨染淡淡看了一眼她,“不是嫁出去,是娶进来。至于国公爷不舍得……事在人为,总能让他舍得。” 沈清梨听娶进来三个字,立刻明白安宁公主就是奔着和亲来的。 她眉眼有些暗淡,不想再听这个话题,随即扯到:“我看柳小姐看我的眼神有些误会,今日是你请三皇子托柳小姐来帮我的?” “嗯,盯着我的人太多,直接去找你,恐给你带去麻烦。” 这句话听在她耳朵里,好像烟花在心中炸开,他关心她,一直都在关心她。 君墨染见她一会开心,一会低落,皆因他而起,心中也很是高兴。 “你怎不问我今日为何人而来?” 沈清梨脸倏地红了,一直红到耳尖。 他用这种语气问她,暗示意味太过明显。 她还是那么不禁逗,君墨染怕她害羞,又补了一句。 “毕竟是招待外国使臣,***一人怕是撑不起来。” 沈清梨心中的烟花冷却下来,理智渐渐回来。 差点又要胡思乱想了。 她在想什么?都决定自立门户,还在瞎想些什么! 第32章 你想找什么样的 沈清梨神色恢复正常,点点头轻声问道:“不知九王爷叫我来有何吩咐?” 君墨染平声道:“在这里见你倒更方便些。” 宴会上人多,少一两人不会有人太在意,虽然盯着君墨染的人多,但他想脱身总是容易的。 君墨染说话不紧不慢,给沈清梨又添了一杯茶,热气上涌,在二人之间形成一道水雾。 沈清梨同他独处心里总会莫名紧张,她端起茶杯掩饰不安,君墨染抬眸问道:“你平日从不参加宴会,怎的这次来了?” 沈清梨心一紧,下意识将茶水一口灌进嘴里。 “啊!” “当心……”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沈清梨已将茶水吐出来,烫得她起身拿帕子擦舌头。 她面前立马送上一杯冰凉的水,这时也顾不得许多,她含一口冰水嘴里感觉好多了。 她肌肤娇嫩,唇上的皮有些发皱,红红的一片,嘴里应该更严重。 君墨染面露关切,捏着她下巴仔细查看:“疼不疼?” 沈清梨含了口水说不出话来,一双眸子湿漉漉的,水汽都要溢出来了。 怎么不疼,太疼了。 两人都未曾反应过来此刻的姿势有多暧昧。 君墨染沾湿了帕子轻轻敷在她唇上:“怪我,应该晾一下再给你的。” 说完轻轻凑近吹了吹,清凉的气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檀香,吹过她口鼻;沈清梨心尖都被吹麻了,这才惊醒这个姿势很不合适。 沈清梨向后退一步,下巴离开他的掌心,嘴里含的水“咕咚”一声咽了,一张脸比烫伤的唇还要红。 “我没事……没事的。”她含糊说道。 君墨染仔细观察了一下,不算太严重,这才放下心来:“以后喝茶注意些。” 沈清梨点轻轻点头,她并非不注意的人,只是想到娘亲让她参加宴会的目的,心中有些虚。 她眼神定在他腰间的香囊上,轻声道:“娘亲让我多出来走动走动,多认识些人......”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良久的沉默之后,君墨染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这么着急?我以为你刚退亲怎么也会再等等。” 语气里似乎带了些埋怨。 “九王爷?”沈清梨抬眸不理解他的不悦从何而来,也不敢多言,莫不是他觉得自己刚辛苦救她跳出江之礼那个火坑,如今她又急着找男人? 君墨染神情莫测,冷不丁问道:“你想找什么样的?” 沈清梨脸有些发烫,这不该是他们之间讨论的话题,准确地说他们之间就不应该有话题。 她要如何回答? 略加思索,沈清梨如实道:“不瞒九王爷,清梨此生......不愿再嫁人。娘亲大病初愈,清梨不想违逆她,今日便来了。” “不愿嫁人?为何?”君墨染面色有些微沉,声音也带了丝怒意,“就因江之礼那个烂人?” 沈清梨深深望了他一眼,侧身向窗边走了几步,并未言语。 她的背影说不出的落寞,和记忆中那个张扬肆意的姑娘完全不是同一个人,让人心生不忍。 君墨染声音轻缓几分:“你可有心仪的男子?” 沈清梨垂眸,脑中浮现出他的一颦一笑,苦笑道:“没有。” 君墨染漫不经心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沈清梨捏紧帕子,不知他问此话是何意:“九王爷品行端正,守护大周百姓免受流离之苦,是位人人敬仰的大英雄。” 君墨染轻笑出声,那笑声有些自嘲,道:“如此说来,你也敬仰我?” 沈清梨想起一些关于他在朝中手段狠辣的传言,以及娘亲提及他时忌讳不已,觉得世人对他许是有些误会。 沈起梨转身,目光直视君墨染,郑重道:“不论世人如何评论,九王爷在清梨心中就是位英雄,是位君子;世人皆会人云亦云,还请大人莫要自诽。” 君墨染心头一震,静静望着她。 少女神情郑重,一双眸子清亮,似乎真的担心他会因为旁人非议而受伤。 那身白色衣裙被晒进来的阳光渡上层金,像一朵清莲洁白无瑕,那张小脸深深扎进他心中。 “我知道了。” 见君墨染轻轻点头,神情平淡下来,沈清梨心也跟着松弛,又听他说:“我帮你这么多次,你准备如何谢我?” 不是一直都说不用谢...... 沈清梨眉头轻蹙:“我之前派人送过东西,你说不要。” 君墨染挑眉:“所以你就不送了?” “......没,我也在准备。”沈清梨见他神色舒缓,心情似乎还不错,小心问道:“九王爷可有何喜好?方便透露的那种。” 君墨染手指抚上香囊,说道:“绣个香囊送我吧。” “香囊?” 香囊多是年轻男女用来订情之物。 君墨染见她犹豫:“不行?” “......行。” 沈清梨视线又落在他腰间的香囊上,那个香囊看起来时间比较久了,有些褪色,边角也起了些毛边,实在不像他这身份用的东西。 那花样子倒是简单得很,是她初学刺绣时常绣的青竹。 如此粗糙的香囊能配在他身上,想必绣香囊的人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香囊的花样子,绣这种青竹?” “随你。” 门外传来敲门声,柳语嫣的丫头压低声音:“沈小姐,我家小姐请您过去。” 听到声音四目相对,沈清梨起身一颗心怦怦跳起来,行礼告退。 君墨染看着她,轻声道:“去吧,我等你的回礼。” “吱”一声门拉开又关上。 先前还以为君墨染同柳语嫣有些情分,原来是个误会。 那位安宁公主......说不定也有些偏差。 所以他知道让一个姑娘给他绣香囊是何意呢? 无所谓吧,想那么多做何,一个香囊而已。 如此想着,她心中的波澜渐渐平息。 站在柳语嫣门前还未敲门便从里面打开,她面上带了几分红晕,理了理发髻,见到她站在门前顿了一下,笑得有些羞涩。 沈清梨眼神稳稳定在柳语嫣身上,不向后乱瞟一眼:“柳小姐,你没事吧?” 柳语嫣轻轻摇头,关上房门:“你呢?” 她脸色有些不自然:“我......也没什么事。” 两人相望,两人间那层莫名的隔阂消失,二人齐齐笑了。 柳语嫣笑道:“你我也算有缘,以后做手帕交可好?” “清梨求之不得。” 沈清梨现在想想,柳语嫣方才误会她是心爱之人喜欢的女子,还能上前帮她解围,可见是位心地善良的女子。 春华道:“小姐,快去院中看看吧,大夫人又兴风作浪了。” 第33章 被泼脏水 沈清梨同柳语嫣聊得甚欢,远处春华小跑过来,气喘吁吁。 “小姐,你快去那边花园看看吧,大夫人在到处败坏你。” 沈清梨脸上的笑容一滞,今日来后还未见到大舅母,还当她不会来了。 她同柳语嫣携手而行,穿过游廊,进了花园,一路上惹得不少人眼红。 柳语嫣是国公府尊贵的嫡出大小姐,不止身份尊贵,她本身亦是端庄有礼,文采出众还精通骑射武艺,简直就是京中贵女的楷模;多少大户人家的小姐想巴结都巴结不到,就这么轻易被一个没有靠山的沈清梨巴结上了。 沈清梨一眼就看到大舅母站在花园中央,周边围了一群夫人小姐,钱氏母女也围在其中。 “我们也是觉得我那妹子可怜,便想着帮扶一把,便让之礼同她的女儿订了亲事,本就是低娶,谁知竟因之礼醉酒宠幸了个通房,人家姑娘不高兴了......这不亲事退了。” 沈清梨听着陆氏在那里颠倒黑白,眼神冷下来。 “什么?那位沈姑娘看着斯文,竟是个善妒的。我就说这马上到成亲的日子,你们怎么突然不办了。” “真是养了两只白眼狼,还有几天成亲都敢退亲,谁家娶了这种女子谁家倒霉。” “对对,你也别伤心,之礼那孩子是个好的,这种女的没娶回去是之礼的福气。” 众人议论得正起劲,有人看到沈清梨站在走廊静静听着,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背后嚼舌头被正主发现,总是有些尴尬。 一时间纷纷闭嘴,相互用眼神传递消息。 陆氏自然也发现了沈清梨,轻轻拍了自己嘴巴,笑道:“看我这张嘴,这种事终归是女孩子更吃亏,大家可别到处传,坏了梨儿的声誉。” 沈清梨静静看了片刻,笑着走上前:“大舅母若是怕坏我声誉,不如仔细讲讲江之礼与他那表妹如何郎情妾意,清梨这也是成人之美。” 陆氏脸色一变,帕子紧了紧。 沈清梨这话的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若她再坏她声誉,江之礼与陆慈苟合之事也会被抖出来。 陆氏笑得有些僵硬:“是大舅母的不对,这事本就是之礼不对,不该拿来说嘴,如今你二人解除婚约,自可各自婚娶。” 她一副低姿态引得众人疑惑不已,今日的目的达到了,沈清梨出现效果更是好,退亲之事几乎完全帅锅到沈清梨身上,不会妨碍之礼再娶高门贵女。 而沈清梨错过这次解释的机会,再想解释也不会有人信了。 陆氏勾勾唇,还是太年轻啊。 沈清梨并未错过她眼中的算计,但并未多做解释,反正她不再嫁人,就当还了侯府这几年的照拂之恩,以后再无瓜葛。 她冷冷道:“你心里清楚就好。” 柳语嫣这时出声:“走吧,陪我去给***请安,别跟拎不清的人浪费时间。” 众人心里一惊,尤其一些小姐投向沈清梨的目光中满是羡慕嫉妒。 江钰莹心里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这个妹妹以前挺不起眼,怎的今日就搭上柳小姐了呢。 陆氏此时才注意到沈清梨并未戴那对耳坠子,轻飘飘地扫向钱氏。 一道女声拉回众人注意:“江夫人,你刚刚说令公子如今退亲了?” 问话的是礼部尚书周夫人,她一直很看好江之礼。 不止她,周围不少夫人小姐都想打听打听。 毕竟江之礼是永望侯唯一的嫡孙,今年又中了举人,平日里一派谦谦君子的样子,后院也干净至今还未纳妾。 以前就有人跟陆氏打听过他,后来听说定亲了,也就歇了心思。 如今亲事黄了,又是因女方善妒才退的,江之礼又成了香饽饽。 陆氏一脸得意,她儿子样貌出挑,家世也不错,多少女子抢着要嫁到她们侯府。 陆氏热络地同各位夫人攀谈起来。 周夫人不解追问道:“既然退亲之事是女方善妒,为何刚刚……江夫人如此姿态?” “这……”陆氏一副隐忍为难之色,“哎,周夫人就别细问了,就当是之礼的错吧。” 此事关系到女儿终身幸福,周夫人见似乎有隐情,更是要弄清楚。 “怎能就当呢?谁的错就是谁的错,江夫人你就跟我们说说呗。” 其他有心思的人或单纯凑热闹的人都央求半天,陆氏为难道:“这毕竟关系到姑娘家的清誉,我告诉你们了,你们可不能说出去啊。” “那不能,我们就不是那种爱传话的人。”说话的是京兆尹梁夫人,京城有名的百事通,就没有她不知道的八卦。 她这话一出,现场静了一瞬,她若不爱传话,这世界上就没有爱传话的了。 陆氏忙开口:“哎呀,我信得过你们。” 于是委婉说,沈清梨母亲到侯府时病重,她又小,便请侯府帮忙打理产业。 如今她长大了,便说她们要贪墨她的产业,硬是因着江之礼睡了个通房闹着退亲,侯府听出她言辞之意,立马将她们产业还回去。 末了还蹭了蹭眼睛,老太太都气病了,好心帮了这么多年倒被人泼脏水,这亲事退便退了。 老太太为着姑娘的名声,便让她少在外面提及,若有人问便称是之礼的错。 周夫人早就气愤不已:“不就一点产业么,都当她那般眼皮子浅,堂堂侯府还能贪墨那点子东西不成。” 陆氏低声委屈道:“她父亲当初给她的嫁妆比旁人多些,许是她交给别人不放心吧。” “她家寒门出身,嫁妆多能多多少。要我看你们这亲事退得好,碰到你家大公子这般洁身自好的男子还不知足,我看她找个什么样的。” 其他夫人也纷纷议论。 “还是你们太好说话了,替她打理产业这么多年,辛苦费也得算算。” “满京城像你家大公子一般的男子有几个没有通房侍妾的,醉酒睡个通房而已,怎好意思拿出来说事?” “你们老太太就是性子太好,才会被人如此拿捏。” 第34章 宴会总算结束了 一群人议论纷纷。 陆氏见火候差不多,继续道:“她们母女无依无靠也是可怜,我们之礼是男人,背点污名不要紧。” “怎能不要紧,男子将来是要走仕途的,有了污名路就不好走。” “……” 陆氏笑得一脸无奈,心里乐开了花……之礼摘干净了。 目的达成,陆氏又和一众人闲聊几句,悄悄退到钱氏身边。 “你不是说她戴了耳坠子么?” 钱氏低声将刚刚的事情讲给她听,陆氏眼神逐渐冷了。 “算她运气好。” 就是不知道安宁公主会不会还有后手。 沈清梨自然不知道陆氏那些小心思,她同柳语嫣去到正院拜见***,远远看到安宁公主,心中莫名有些抵触。 两人过去行礼。 柳语嫣道:“拜见***殿下。” ***笑得和善,对着柳语嫣招手:“嫣儿快来,本宫都许久未见到你了,你母亲近日可还好?” 柳语嫣伸手握住***的手:“一切都好,这位是我新结实的好友,已故沈忠将军之女沈清梨。” ***望过来,沈清梨忙又行礼:“清梨见过***殿下。” ***同国公夫人私交甚好,柳语嫣是她看着长大的。平日与人相交淡如水,这是第一次带人到她面前。 ***眼含笑意打量她一眼:“我就说这姑娘看着有些眼熟,本宫与沈将军有过一面之缘,你父亲也是个英俊男子,你倒是有些他的影子。你母亲在家可好?” 沈清梨忙笑着道谢,称一切都好。 ***轻轻拍了拍柳语嫣的手:“太子不来,嫣儿也不愿来这公主府看我了。” 她和太子的婚事在皇族已不是秘密,如今就等太后寿辰之日皇上赐婚。 柳语嫣正色道:“***殿下慎言,这种玩笑开不得。” ***笑道:“好好好,年轻人多点情趣,生活才有意思。” 柳语嫣脸色倏地红了,众人只当她脸皮薄,只有她自己知道刚刚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什么。 安宁公主瞪了一眼,神色不愉道:“柳小姐可不像没情趣的人,毕竟九千岁可不是随便帮别人的,尤其是女子。” 沈清低头遮住眼中的不安。 这安宁公主果然如传说中一样嚣张跋扈,当着这么多人就敢直言柳语嫣同九千岁不清白,这醋吃的好明显;况且柳语嫣可能是未来的太子妃,她这是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 ***脸上笑容淡了淡,眼神微冷斜了眼她。若不是皇兄有交代,她是一个字都不想跟这个异国公主闲谈。 柳语嫣脊背挺直,声音淡淡回复道:“九千岁为何帮我,我也不知道。但他不愿理你,整个盛京都知道了,想必安宁公主也是个极有情趣的人。” “你……”安宁公主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她鼻子道,“牙尖嘴利,刚没打服你是不是?” 柳语嫣直视着她,怒目而视,毫不怯场。 她刚听说他被安宁公主重伤下落不明时,恨不得直接提剑杀了这贱人。 两人剑拔弩张之际,一道清丽悦耳,如黄莺般的声音响起:“安宁公主误会了,听闻九千岁同国公爷一同上过战场,交情匪浅,前几日九千岁还去参加国公府的宴会呢。” 他同国公爷一起上过战场,但有没有交情她就不知道了,眼下也无从查证。 安宁公主眼神狐疑,落到沈清梨脸上,这女的有些眼熟。 沈清梨硬着头皮低声说道:“安宁公主贵为异国公主,在我大周行事如此高调怕是不妥,只会引得九千岁反感。” 安宁公主目光凌厉,片刻脸上恢复了笑意,她想起这人是谁了。 耳朵上空空的,真遗憾。 “你怎知道九千岁去参加国公府的宴会了?” 沈清梨小心答道:“我同表姐江钰莹一同去……看到了。” 安宁公主眼神微眯,她的人都未收到也未听说九千岁参加国公府的宴会,她怎会知道? “来人,叫江钰莹来。” 沈清梨心下更紧张了。 不多时,江钰莹便来了。 安宁公主上来就问:“之前国公府设宴,你和沈清梨去参加见到九千岁那日,可知道他何时离开?” 江钰莹不知先前发生何事,在国公府更是没见过九千岁的影子。 那日去了那么多人,唯独叫她来问,她觉得自己脸上很有光,于是便道:“钰莹并不清楚九千岁何时离开的国公府。” 安宁公主“嗯”一声这才笑眯眯向柳语嫣道:“你看你这脾气,急什么,你又打不过我。我刚刚也是开玩笑的,九千岁和你父亲是好友,那我们也能成为朋友。” 柳语嫣并未吭声,感激地看了眼沈清梨。 沈清梨心头松了口气,这个安宁公主不是好相遇的。 ***见沈清梨几句话就化解了矛盾,心中很是满意,赏赐了不少好东西。 晾在一边的江钰莹落差感更大了,眼中的嫉妒藏都藏不住,好不容易她被安宁公主看中,结果风头就成了她的。 一日很快就过去了,院中花草的影子逐渐拉长,宴会总算是结束了。 沈清梨拜别***,同柳语嫣道别后回到永望侯府的车上。 直到坐在车上,她才算真的松了口气。 皇家的宴会真不是那么容易吃的。 离开公主府的路上车辆多,马车缓缓移动,刚拐弯走出胡同,马车“咚”一声,被人从后面撞上了。 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自后面传来:“妈的,谁这么不长眼,连你大爷我的车都敢撞,给我滚下来。” 紧接着就听到一阵“咣咣咣”砸车厢的声音,江钰莹忍不住撩开车帘一角,一股酒气直冲进车厢。 “是陈大宝,咱们还是别出去了。” 陈大宝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宝,他是首辅陈大人的独孙,三代单传生了九个女儿才得来这么一个男丁,矜贵得很。 这些年仗着首辅大人的庇护,在京城打架斗殴欺男霸女,听说还曾闹出过人命。 奈何普通百姓惹不起首辅府的独苗苗,无论多大的案子都会被压下来。 陈大宝又使劲拍了拍马车:“快给爷滚下来赔礼道歉,否则……” 一阵风吹过,吹起车帘一角。 陈大宝有些醉意的眼神彻底醉了,里面天仙般的美人,眼尾一颗淡淡黑痣,又纯又欲。 第35章 谁是爷爷? 钱氏本就胆小怕事,遇到陈大宝这种混账立马慌了神,况且首辅大人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他们永望侯府得罪不起。 钱氏起身出了马车,撩开车帘的一瞬间,风吹进来,窗帘被吹起一角。 只那一个缝隙正好被抬头的陈大宝看进去,对上一双秋水般的眼眸。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当下脸色就变了。 钱氏还未开口,陈大宝看钱氏面生,便迎上去笑眯眯地问道:“这位夫人,你们的车撞了我,不过本公子不与你们计较,让那位穿白衣的姑娘下来给本公子赔个礼便是。” 钱氏心头一阵气恼,明明是他撞上她们的车。但他眼中的猥琐太过明显,钱氏从未见过此种无赖,心头有些发怵。 一手扶在车门拦住陈大宝的视线,一边陪笑道:“陈公子说笑了,哪有姑娘家出面的道理,今日之事虽说是你撞我们在先……” 陈大宝不等话说完,一把扯开钱氏,就要上前拉车帘:“叨叨逼逼,本公子给你脸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车里三位姑娘都面色紧张,尤其是沈清梨,方才一瞬间那双浑浊泛黄的眸子差点欲将她生吞了。 沈清梨骨子里并不胆小,上过战场的人没有几个孬种。 但爹爹去世娘亲病重,在这举目无亲盛京城中,她习惯了处处忍让步步小心……她没有资格硬气。 沈清梨不知要如何才好,陈大宝是冲她来的……就在她决定虚拟委婉之时,车外传来一声惨叫。 陈大宝被人拎着后脖领子,狠狠摔到路边。 “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伤你爷爷我?”陈大宝被仆从扶起来。 君墨染骑在高头大马上俯视陈大宝,面上毫无表情,慢条斯理地问道:“谁是爷爷?” 陈大宝看到云生心头就咯噔一声,顺着马身向上看去,正对上君墨染冷漠的眼神,吓得他噗通一声跪地。 “我是爷爷我是爷爷,不对不对,您是爷爷您是爷爷,九千岁饶命……”陈大宝和一群仆从狠狠磕头。 沈清梨听到他的声音,一颗心松懈下来。 正想撩起车帘看看外面情形,江钰莹直接走出去。 车帘撩开瞬间,她看到陈大宝已经磕得额头出血,云生腰间佩剑拔出一小段。 君墨染一直未开口,陈大宝就一直磕。 整个盛京就没有不怕君墨染的,尤其这些个纨绔,落在君墨染手里被扒层皮都算轻的。 前任首辅就是被君墨染拔下来的,起因就是那位首辅的儿子只是调戏君墨染的婢女,便被全家流放。 他爷爷好不容易爬到首辅之位,若因他出事,就算他是独子也别想活了。 这九千岁平日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主,今日这是怎么个情况呢。 九千岁懒得对着个酒鬼说话,直接对他的仆从说:“回去跟陈大人说,他若不会管教孩子,本王可以替他管教。” 几个仆从忙应下,拖着陈大宝灰溜溜跑了。 钱氏还未反应过来,从车上跳下来的江钰莹立马上前盈盈一拜:“钰莹谢九千岁相助。” 若九千岁低头看她,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她弧线恰到好处的脖颈和微垂的侧脸。 君墨染看都没看她,只在车窗前淡淡说了句“记住,本王又帮了你一次。” 说完便打马离去,江钰莹低垂的头缓缓抬起,脸色绯红:“钰莹谨记。” 钱氏看着一脸羞涩的女儿心中微惊……九千岁竟然看上了莹儿? “莹儿,九千岁……是在同你说话么?” “不然还能是谁?”江钰莹说话都娇软了些,一颗心乱跳个不停。她若真入了九王府,这盛京城还不得横着走。 女儿俩的对话一字不落传进车里,沈清梨一颗心也是乱跳个不停,她自然知道他的话是对谁说的。 钱氏母女上车,沈清梨没敢再向外张望,她怕自己再生出不该有的念想。哒哒的马蹄每一下都踏在心头,她脑中都是他骑马的样子。 江钰莹上车见沈清梨并未露出艳羡之色,心中有些不满。 “清梨妹妹,我与九千岁……”她故作矜持顿了一顿,又道,“你千万别往外传啊。” 沈清梨看出她眼中满满的得意,轻轻点头并未言语。 马车停靠在侯府门口,沈清梨带春华回了偏院,刚进门就瞧见秋月和云生侯在门口。 秋月见小姐回来立马迎上,看了眼云生面色有些急:“小姐,他……” 沈清梨轻拍她手背,示意先别说话,看向云生。 “沈小姐,这是杨老太医调配的伤药,王爷吩咐送来说是姑娘家娇气,先前的伤早点涂上。” 应该是之前见她烫伤,特意送来的,怕她近几日饮食不便。 这人暖的时候让人无可挑剔。 沈清梨让春华接过药,低声对他说道:“劳烦云护卫了,替我谢过九王爷……就说他要的东西我会尽快给他。” 云生点头躬身行礼后离去,丝毫不好奇他家爷要了何物? 反倒是秋月一双眼闪着清澈的愚蠢,愣愣地问:“什么东西啊?” 春华面色正了正:“多嘴!” 秋月抿紧嘴,低头偷偷吐了吐舌头。 沈清梨先去同娘亲请安,顺便说了准备下月初一搬出去,满打满算也不足十日。 江映晚没有正面回复,只让她早点去休息。 沈清梨回到房中便将针线翻找出来,她初学绣活天天绣竹子,各种竹子。如今连花样子都不用画,上手就来。 春华见她像是要绣香囊,上前熟练地打起络子。 “春华,你别动手,我自己来弄。”沈清梨轻声说。 君墨染帮过她那么多次,一个香囊而已,她不想借别人之手。 隔天一早,沈清梨过去陪娘亲吃饭,沈清梨又说起参加之事,江映晚只得实话实说。 “娘亲用你祖父留给你的那块宝玉,给你换了段好姻缘,这几天就有回信了,听了信我再走。” 沈清梨一惊饭也吃不下了,一双眸子溜圆:“娘亲?你说什么?” 第36章 招婿 江映晚怕女儿不接受,语重心长道:“娘亲知道你如今不愿嫁人,咱们不嫁了,娘选了个很不错的男子,咱们招婿。” “招婿?” “对,我跟你外祖母订好了,江家族人众多,挑一个品行不错的人上门做女婿,你外祖母多选几个给我,娘亲自一一考察。” “梨儿,这个世道女子不嫁人太难熬,尤其你还有那么多家财……” 江映晚苦口婆心,沈清梨心中那人的印象越来越远。 她从未想过招婿,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可她一想到要嫁人心中却有些难受。 就在她架不住江映晚的软硬兼施时,有丫头来报。 “二房的夫人小姐来了。” 钱氏带着江钰莹一进来便看到沈清梨冷冷地望着二人。 钱氏缩了缩肩膀,江钰莹轻轻扯了扯她衣袖,钱氏硬着头皮走上前:“妹子…” 江映晚答应钱氏每次带梨儿出席一次宴会,便送她母女一套头面。 她还不知道这母女二人的所作所为,热情招呼她们上前:“二嫂,莹儿,快进来。甜杏把东西拿来,再去泡壶毛尖来,二嫂喜欢喝。” 江钰莹行礼低声道:“姑母,清梨妹妹。” 甜杏端来两套金包银镂空头面,价值不算太高胜在精致,但这在出身不高的钱氏母女二人眼中已是非常昂贵之物。 二人齐齐向前半步,眼中都放出了光。 沈清梨一直未开口也未行礼,春华行礼出声:“夫人,奴婢有事要禀。” 江映晚笑道:“你这丫头,有什么话说便是了。” 春华见小姐并未阻拦,大声说道:“昨日小姐带了一对鸡血石耳坠子出席宴会,未曾想竟同***的头面撞了,还好遇到国公府小姐好心提醒才未出错,不然后果真是不敢想。” 春华说完瞟了眼钱氏母女,二人眼中的贪婪收敛不少,继续道:“那对鸡血石耳坠子正是前几日二姑娘送来的。” 江映晚听得一惊,先看向清梨静静喝茶,并未出声阻拦春华;眼神有些微冷看向钱氏。 钱氏此时已不再看头面,额头沁出薄薄一层汗,说不出话来。 江钰莹直视江映晚,委屈道:“姑母,那耳坠子是我娘特意买来送清梨妹妹的,我们地位卑微如何知道***会戴什么头面,想不到一番好意,竟遭春华姑娘如此冤枉。” 钱氏是个胆小的,自始至终低垂着头站在那里,指尖紧捏帕子有些泛白。 江钰莹看着钱氏,脸色越看越阴沉,她不理江钰莹,看着钱氏道:“二嫂?怎么回事?” 钱氏眼神飘忽,道:“妹子,这……这真是个误会,误会。” 江映晚摆摆手,甜杏把两套头面又扯了回去:“……误会?鸡血石昂贵,你哪来的钱买?别跟我说你将家里的银子都拿来买对耳坠子送我的梨儿,那不是你能做出来的事。” 钱氏本就心虚,嗫嚅说不出话来。 江钰莹见到手的头面又没了,心中气恼:“姑母好不讲道理,只听春华一个丫头随口说几句便定了我们的罪。如此偏听偏信,这么些年我们何时害过你们。” 江映晚都被这话气笑了:“我女儿受了委屈,我不帮她难道帮外人么?我不管偏不偏的,我就这一个女儿,谁欺负她我便不饶谁。” 江钰莹第一次被江映晚训斥,脸上一时有些挂不住,红着脸哽咽:“六年前姑母刚来府中,你们二人都生了病,若不是我与娘替你们找来大夫帮忙照应……” 她见江映晚神色有些缓和,继续道:“这些年姑母身子不好,我娘常来开解,清梨妹妹也得我娘照顾……如今姑母大好,将这些都遗忘了。” 想起曾经种种,钱氏抬头对上江映晚的眸子,二人神情复杂。 江映晚心中感慨,钱氏此人她多少还是了解一些,人不坏有些贪心,但贵在胆小怕事所以也只会贪些小便宜。 梨儿此事怕是同江钰莹脱不了干系,可惜了她同钱氏相处还算愉快。 “我来侯府带了丫鬟仆人,当年即便没有你们我和梨儿也不会怎样。这些年我亦从未亏待过你们母女……我不欠你们。二嫂,你回吧,以后不用再来了。” 钱氏早就料想到这种情况,只是真到这一步,心中有些难受,她与江映晚也有些真情在地。 钱氏眼中含泪转身急步离开,江钰莹看看刚刚甜杏离开的位置,跺跺脚跟着跑出去。 江钰莹转身对上沈清梨笑眯眯的一张笑脸,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嗔道:“你呀,这么大事都不告诉娘。” 沈清梨顺势扑在娘亲软绵绵的怀里,普通的皂角味闻得她心中温暖不已。 接下来几日,云生把她的田产铺子清点清楚送过来。 沈清梨安排好人手,便专心窝在房中绣香囊,简单一个香囊,她绣来绣去总觉不满意。 这日一早,沈清梨刚到娘亲院中,就见江映晚喜滋滋地冲她招手。 不等沈清梨问,江映晚就主动说:“永安伯府、户部侍郎府和赵将军府都递了帖子约娘喝茶想问问你的情况。” “梨儿,你放心,娘一定替你找个好人家。” 沈清梨心头不愿,道:“娘,你不是说招婿么?梨儿真的不想嫁入别人家。” 江映晚拍拍她的手:“就算是招婿,有人来打听你娘也开心,这说明人们认可你。” 这几日来府中打听江之礼的有七八户,陆氏有意无意地到她面前炫耀几次了,江映晚嘴上不说心里急。 沈清梨的亲事一日不定下来,她这心就不安定。 房中一派和乐,秋月喜滋滋地小跑进来,这个小丫头平日就喜欢四处打听八卦,同各个院子里的丫头小子关系都不错。 沈清梨也一向纵着她,见她如此便知定是听到何小道消息,递个梨子给她道:“得了什么消息,这么可乐?” 秋月行礼谢过上前接了梨子,笑嘻嘻道:“是听了个好笑的,刚刚前院的丫头说大夫人被老太太禁足了。” 沈清梨和娘亲对望一眼,陆氏一向唯老太太的命是从,怎会被禁足? 第37章 你的丫头说你想见我 秋月也没卖关子,直接将听到的都抖搂出来。 原来陆氏今日去请安,问能不能让江之礼先将陆慈纳入院中,一来方便照顾,二来也是怕外面的小狐狸精勾搭他,分心学业。 老太太一听直接拒了,永望侯府再不济也从未有过不娶妻先纳妾这等不体面的事。 事情到这里本也就过去了,陆氏又替陆慈报委屈,女孩子家这样不清不楚叫外人笑话。 陆老太太一听就恼火了:“是她自己非要不清不楚跟了男人,自己做的决定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能力。” 陆氏见老太太发脾气也不敢再说,陆老太太越说越气,直接赶陆氏回去闭门思过。 沈清梨听了心中并未有太多感觉,江映晚拍手叫好,若没有陆氏的纵容,凭陆慈一个女儿家干不出这种事。 沈清梨不由疑惑出声:“都是陆家的女儿,老太太对陆慈好似并不喜欢。” 江映晚:“她当然不喜欢,那陆慈根本就不是陆家人。” 陆慈是陆氏姨母家的孙女,她表姐去世得早那家人根本不管陆慈,陆氏的母亲便接过去养,后来还改了姓。 沈清梨恍然,难怪陆慈愿意给人当外室,依她这情况估计陆家也不会太管她。 转眼间炎热的夏天过去了,初秋的天气总是让人神清气爽。 沈清梨看着做好的两个香囊,不知何时能送出去。 “小姐?”春华搬着东西往外走,看到小姐又在发呆,她最近总是发呆。 沈清梨收起香囊,环顾空荡荡的房间,轻声道:“……走吧。” 她同娘亲今日搬去沈府,前几日陆老太太送来七八个男子画像,江映晚当即同意立马搬走,回去好好调查这些个人选。 一行人搬离,侯府中无一人来送。 沈清梨心中并没有什么感觉,倒是江映晚有些心伤垂泪。 沈府完全按照沈清梨的风格装修,院落景观别致,房中富丽堂皇。 江映晚一进府就喜欢上了,梨儿说得对,住在自己的地方,不看人脸色也是很自在。 二人刚同府中下人见过面,刘管家便匆匆跑来。 刘管家是钱掌柜推荐来的,今日刚迎主子入府就传来这种消息,心里我是一直泛嘀咕,这么好的差事别再砸了。 沈清梨见刘管家说话吞吞吐吐,便知定是出了什么事。 未等她开口,一旁的江映晚温和道:“刘管家,有何事直言便是。” 刘管家从怀中掏出帖子,道:“刚刚有三个帖子从侯府送来,说是……说是,有三户本约了夫人喝茶的人家,推了约。” 江映晚一听蹭地站起来:“推了?为何会推?” 虽她也并未太钟意那三家,但推掉和被推掉还是不一样的。 刘管家犹犹豫豫道:“外面不知怎的,突然传起有关小姐退亲的流言,说小姐嫌贫爱富勾搭上了贵人,便看不上侯府这尊小庙……” “说得很是不堪。” 春华气恼道:“谁这么多嘴多舌,如此重伤我们小姐。” 沈清梨倒是无所谓,给自己和娘亲倒了杯茶,淡淡道:“还能有谁,肯定是陆氏呗。” 江映晚也是气得不轻,因柳小姐挽回的那点颜面全被陆氏败坏了。 沈清梨轻声安慰娘亲,过几天就好了,江映晚叹口气:“梨儿,你还年轻,不知道流言对女子是最要命的。” 沈清梨并不这么认为,在新宅院看账本、弹琴、作画、刺绣,还修了个巨大的练武场,过得自在极了。 过了几日流言非但未止住,反而更严重了。 连上个月在布庄遇险之事也被人拿来谈,说她与男人在庄子上苟合,连外衫都落在那里。 听到消息那一刻,沈清梨心中咯噔一声——她脱下来那件外衫,的确忘了拿。 若真被人抢去,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沈清梨忙叫春华来询问,春华醒说来并未看到衣物。 秋月满脸愤慨:“到底是哪个乌龟王八蛋敢在外面污蔑我家小姐?” 春华未说话脸上有些紧张,她又想起那日的情景,九千岁站在小姐床边慢条斯理地系腰带。 她都不敢细想那日两人究竟发生了何事。 沈清梨放下账本,手指捏的账本变了形。 ……那个陆远要出现了吗? 沈清梨犹豫片刻,招来春华附在她耳边说:“你去九王府找云生,告诉他我有事相求,想和九千岁见一面。” 春华抿紧唇,眼睛瞪得老大,小姐和九千岁真的…… 沈清梨轻推一把呆愣的春华:“悄悄去,尽量别被人发现。” 那件外衫不能落入贼人手中,不然她便是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她无人可用,如今也只有请他帮忙。 春华点头,急忙退出去。 沈清梨招来苏嬷嬷和刘管家叮嘱一番,最近管紧底下人的嘴,这些流言不得传入娘亲耳朵里。 又写了封信命刘管家送去钱掌柜手里,请他查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散布谣言中伤她。 刚吩咐完就见春华小跑着进了房间,这么小会时间她连城里都未走到,怎的回来了? 春华顾不得行礼,小声禀报:“小姐,国公府的柳小姐邀小姐去府中赏花,马车就停在门口。” 春华挤眉弄眼,沈清梨第一次未猜出她的意思。 可能柳语嫣担心她被流言锁上,特意来陪陪她。 这么想着,沈清梨同春华一起走到门外。国公府的马车正停靠在路边。 沈清梨会心一笑,上前就撩开帘子,只一瞬间帘子又被她紧紧拉上。 她面色古怪看着一脸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春华,春华眨了眨眼伸手示意她上车。 沈清梨脸色有些涨红,小小地撩开车帘一角,闪身进入去。 他还穿着一身朝服,安静地坐在那里,腰间一根玉带收紧窄腰,那日的香囊不见踪影。 他望着她进来,浅笑道:“几日不见,不认得我了?” 沈清梨低头行礼:“认得,只是未想到九王爷会出现在这里。” “我倒也可以直接下帖子入府,就怕你娘亲接受不了。” 沈清梨点点头,娘亲对他的误解还挺重的。 他凑近她,声音哑哑道:“你的丫头说你想见我。” 第38章 证物 马车缓缓驶向国公府。 君墨染看着她正色道:“前几日我不在京城,流言之事今日才刚知道,你放心我会处理好。” 他的声音像陈酿一般醇厚,沈清梨光是听着就有些醉了。 沈清梨低头轻轻说:“我找九王爷并不是说这个……” “那是什么?”君墨染耐心道,“在我这里你随便说,无需有何顾虑。” 沈清梨心头一暖,开口道:“那日在布庄受伤,我曾脱了外衫,近日传言说有人……拿着那件外衫,若是真被贼人拿去……” 她话未说完,但她相信君墨染能明白她的意思。 任何一个女子摊上这种污名都无生路,她有些不安地看向他。 君墨染垂眸看她,半晌才道:“不会被人拿去。” “为何?” “因为衣服在我手里。” 沈清梨倏地抬头,他声音平淡毫无波澜,却在她心中炸出惊雷。 在…在他手里? “你那日说完,我便派人寻了回来。” 沈清梨几乎被他的眼神吸了进去,里面好似装了她看不懂或者说不敢看懂的情绪。 “那……那你为何不还我?” 这句话问得有些羞涩,那是她的私人物品,他却收起来,沈清梨不敢再抬头…… 君墨染见她脸皮薄,莞尔……清清嗓子声音恢复清冷:“暂时还不能还给你,那是证物,等京兆尹查清楚此事后再换回去。” “原来……如此。” 心头空荡荡的,说不出的失落感。 她低头声音轻轻浅浅:“多谢九王爷。” 君墨染挑眉道:“谢的话说多了就失了诚意。” 沈清梨见他直勾勾看着她,想起放在柜子里一直未送出的香囊,道:“送给九王爷的香囊已经绣好,不知今日会遇到九王爷,未随身携带。” 君墨染声音染了笑意:“哦?那是我的错,以后你若找我直接叫丫头去府上,我会吩咐下去——你随时可入九王府。” 这话说得……她都不知道怎么接。 一张脸气鼓鼓的像只生气的河豚。 车中一阵寂静,谁也未再开口,气氛就这么突然冷了下来。 “沈小姐,国公府到了。”国公府的车夫压低声音说。 ……今日这条路竟如此的短。 沈清梨低头轻声道:“那……清梨就先告退了。” 君墨染未开口深深看了她一眼:“去吧,记得去给我送东西……你亲自去送。” 沈清梨脸又倏地红了,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匆匆跳出车厢,迎向等在门口的柳语嫣。 柳语嫣满脸调笑,沈清梨也不恼,一对小姐妹躲在府中说了一下午悄悄话。 隔天下午沈清梨刚陪娘亲吃完饭,侯府便来了人。 “小姐,香云布庄之前的庄头陆远拿着小姐的外衫,说要找你负责任。老夫人让你立马回去。” 来人是陆老夫人身边的刘嬷嬷,面容严肃满是压迫之感。 江映晚还不清楚外面的流言,听得云里雾里,但也清楚必是有大事。 沈清梨见多了君墨染,并未被刘嬷嬷镇住,轻轻拍了江映晚的手背,上前道:“陆远是老夫人的娘家人,有何事还非要闹得人尽皆知?” 刘嬷嬷倒是没想到沈清梨在她气势全开的状态下,还有反驳之力。 “陆远拿着小姐的外衫四处嚷嚷,侯府的表小姐辜负了他一片真心,要来讨个说法,老夫人也没有办法。” “表小姐若不肯回去,此事必会辱了沈将军声名。” 沈清梨神色一凛,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爹爹用命换来的声名,这老太婆竟敢拿这个逼她。 沈清梨和江映晚一同从偏门进了朝晖堂。 众人见沈清梨面色各异,最近没了沈家母女的支持侯府明显不如平日,就连最基本的吃食都有些不够看。 尤其陆氏落差最大,憋了几天的气总算找到撒的地方:“我说怎么急着搬出去,合着这是做了没脸的事,躲出去了,害得我们侯府受人指指点点。” 沈清梨眼神凝结成冰,看向陆氏:“什么没脸的事?大舅母好像很了解在布庄发生的事,不如你去跟京兆尹大人讲一讲。” 陆氏一听京兆尹,讪讪一笑:“我知道什么?陆**日是个老实的,我就是见他今日如此反常,觉得肯定有事发生。” 陆老太太也帮腔道:“此事无需惊动京兆尹,清梨你出去看看,让陆远来府中说话,这样在门口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陆氏脸上不免有些得意,她如今事情不如人都是被这个丧门星所赐,看到沈清梨倒霉她心里痛快。 江映晚此时也反应过来,护在沈清梨面前:“陆远是你们陆家人,你们不去解决凭什么让我的梨儿出面。” “今日谁要想把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我女儿身上倒,我拼着亡夫功绩不要也要去告御状。” 陆氏同陆老太太交换了一下眼色,如今沈清梨的名声已经坏了,此时不宜再激怒江映晚,她若真去告御状此事还不好收场了。 陆老太太脸色缓了缓,安抚几句江映晚,便命管家把陆远绑了。 沈清梨冷声:“慢着!” 众人都看向她,江映晚眼露担忧之色,沈清梨朱唇微勾:“大舅母好算计,陆远在门外叫唤这么久也不见你去绑了,如今坏了我名声想全身而退吗?” 侯府门外已经聚集一群看热闹的人,用不了多久整个盛京都知道沈清梨在布庄与前庄头有染,流言一经发酵就不知会传成何种样子。 到时候沈清梨就算不想嫁,被世俗逼得也得嫁给陆远,否则可能连门都出不去。 陆氏不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你想怎样?” “我出去与她对峙。” 江映晚眼中含泪,此事无论如何解决都损了女儿的名声,但若解释清楚不会没了夫君的清名。 她是为了护住她爹爹的身后铭。 “娘亲陪你去。” 沈清梨摇头让甜杏看好夫人,转身一脸肃然带着春华来到侯府门前。 门口陆远抱了件女子外衫,大声嚷嚷:“沈小姐,你我海誓山盟,怎的就突然弃了我?” 第39章 当本王死了不成? 陆远在侯府门外叫嚷多时,侯府门口议论纷纷。 “听说这位侯府的表小姐跟府中大公子退了亲,难不成就是为了这么个东西?” “可怜沈将军一世英明,生了这么个水性杨花的女儿,瞧瞧这外衫料子绣工都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 “我在城外布庄打过零工,这料子就是那庄子上产的,说是特制的锦锻给东家沈小姐用。” 春华气的牙齿发颤,这些人摆明就是恶意引导,布何时有过特制的锦锻给小姐用。 沈清梨一脸镇定拍拍春华的肩膀:“别生气,让他们多说几句,说多错多。” 春华见小姐神色从容,心里也愈发安定下来。 侯府紧闭的大门“吱”一声打开,嘈杂的议论声渐小,众人看着门内走出位美得让人窒息的姑娘。 所有人都仿佛定在那里,就连刚刚恶意引导的几个男子也惊住,这沈小姐竟是如此美若天仙。 更有孩童欢呼出声:“神仙姐姐,是神仙姐姐下凡了。” 陆远猥琐的眸子痴缠上沈清梨,第一次见她就迷恋上了,只不过那时还需要伪装。如今想到她即将辗转在他身下,双腿间传出一阵酥麻感,他伸出手就想摸上云:“沈小姐,你可让我好生想念,那夜我做得不好没让你满意,但那毕竟是第一次,你不能一次就将我甩了,你亲口说的相伴白首,岂能食言。” 说着还真就挤出几滴猫尿。 沈清梨冷着脸向后退一步,避他伸出的咸猪手:“一派胡言,你可有证据?” 陆远扬了扬手中的外衫:“这就是证据,那晚我有些粗鲁将你的外衫弄坏,你便扔下不要,这布料是庄上特制的,上面刺绣也是出自侯府,你赖不掉。” 他还将衣服抖开拿给一旁看热闹的人仔细观看。 沈清梨走过去一把将衣服扯过来,看了几眼便道:“我从不知布庄还有给我特制的布料,稍微懂些针线的人便能看出来,这衣服布料虽好,但这针脚却是粗制赶工出来的。” 她将衣服拿给几位大娘看:“别说是侯府的小姐,便是普通家农为了让衣服更结实针脚也不会如此粗糙。” “况且府中夫人小姐为了让衣服更舒适,新做的衣服都过了水才穿,你这衣服一看就是刚刚做好,未来得及过水,我怎会穿出门?” 沈清梨回眸怒视,声音清脆悦耳:“你说此衣是我留下,那为何它连制衣时留下的裁剪线都还在?” 衣服内里用粉笔留下浅浅的裁剪线,赫然摆在众人眼前。 陆远心中暗道:糟了! 沈清梨面色平静,声音淡淡道:“你有何解释?” “我就说嘛,听说沈将军留了大笔嫁妆给沈小姐,就冲这些嫁妆沈小姐也不可能找个这样的人才对。” “拿件崭新的衣服来冤枉人,真是不要脸,若不是他忘了这些细节,沈小姐今日铁定被这人泼了脏水。” “呸,就这大针脚眼,穿上不出一个时辰衣服就裂开了,真当咱们是傻子不成。” 陆远额头起了一层薄汗,结巴道:“我,我可能一时着急......拿错了,拿错了。但跟我私通的人就是你——” 他还是一口咬定沈清梨。 一旁的吃瓜群众都有些忍不了。 “哟,还拿错了,难不成你还留了其他小姐的衣服,讹一个不成,再讹一个?” 沈清梨冷笑一声:“拿错了?那我的衣服在哪里,你说,我立马派人去取。” 陆远额头的汗顺着鬓角流下来:“不用,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拿。” 说完他就想跑,不等沈清梨开口,春华追上去一脚就将他踢回来,脚踩在他胸口:“说,是谁指使你加害我家小姐。” 春华功夫比不上小姐,对付陆远这种酒囊饭袋绰绰有余。 陆远胸口一阵剧痛,想蜷缩身体缓解疼痛都不行,哀嚎道:“杀人啦,沈小姐要谋杀亲夫啦——” 被一道尖细的声音打断。 “九千岁到——” 人群齐齐俯身跪下,高呼千岁。 一顶低调奢华的八抬轿子停下,小太监小心掀开轿帘,君墨染唇角轻挑,缓缓迈出轿子。 他一身华贵的深蓝色蟒袍,眉眼尽是寒意,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眸光轻轻一扫,无一人敢抬眸。 春华收回脚扶着沈清梨一同跪下,陆远得了喘息的机会,顾不得疼痛滚过身子也跪在地上。 纷乱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君墨染环顾四周,见到小姑娘娇小身子倔强地跪在那里,周身弥漫着委屈。 沈清梨感应到落在身上的目光,抬眸正对上他的眼神,那眼中有压抑的怒火和歉意。她看懂了......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君墨染点点头,对一旁内侍道:“去扶沈小姐起身。” 内侍躬身后退几步,走到沈清梨身边扶起她。 “谁在这里欺负忠烈之后?当本王死不成?” 九千岁少年成名,一柄银枪战八方,守得大周国土安宁;回京安居多年,雷霆之势扫清朝中奸佞,血洗盛京贵族,人们差点忘了他是个将军,整个大周的军队都奉他为将军。 一句忠烈之后,吓得陆远瘫坐在地上。 君墨染看都未曾看他一眼,直接吩咐道:“去,断了他四肢。” 云生拔出剑走向陆远,陆远吓得向后退去,边退边抱住一旁站着的沈清梨双脚,大声道:“沈小姐饶命,是我猪油蒙了心污蔑你,沈小姐救救我。” 沈清梨没料到他还敢做出此等逾越之事,吓得一跳,一脚将他踢开。 君墨染收起手中玉佩,眼神一厉,冷声道:“断了四肢,等京兆尹审完,拉去给黑贝加餐。” 云生亲自动手,陆远凄惨的叫声响彻整条长街,迅速有人上前将其拉走。 沈清梨心中微惊,她都差点忘了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君墨染,那个战场上挥剑的少年又浮现在她脑中。 君墨染走到她面前,挡住众人的视线,淡淡道:“先回去。” 沈清梨似乎感受到他身上传出的炙热感,心跳飞快。 第40章 拖去喂本王的爱宠 沈清梨前脚进了侯府,后脚京兆尹就亲自跟着进来。 九千岁有令,今日不将此事审个水落石出,他这顶乌纱也不用戴了。 京兆尹亲自向陆老太太将刚刚门外之事说了一遍。 江映晚听后拍手叫好,陆老太太和陆氏脸色就有些难看了,尤其是陆氏唇白如纸。 沈清梨一早就知道此事与这两人脱不了干系,此刻更是做实了罪名。 她行了一礼,淡声对京兆尹道:“大人,那件外衫我刚刚看过,上面的绣活的确出自侯府绣娘之手。” 陆氏平日嚣张,此时面对京兆尹犹如老鼠见了猫,身体微颤个不停。 京兆尹道:“老夫人,麻烦将府中下人都叫来,本官好一一查问。” 陆老太太手指抠紧椅子扶手,对陆氏道:“你,去将府中下人都叫来院中。” 陆氏哆嗦着行礼,准备退下。 “夫人且慢。”京兆尹转身对一旁下属说道,“你陪夫人一同前往。” 陆氏看了眼陆老太太,老太太冷声道:“大人这是何意?我侯府如今只是协助办案,又不是犯人,没必要派人跟着吧。” “老夫人见谅,下官职责所在,且此案涉及忠烈之后,九千岁特意交代不得马虎。” 陆老太太听到九千岁特意吩咐,也不敢有脾气,挥挥手命陆氏赶紧去。 陆氏只得退下,被衙门的人跟着出去又进来,并没有机会做其他事。 京兆尹直接在朝晖堂的院子里审起来,审了一个时辰,便有人熬不住说看到这几日有个绣娘悄悄做了件外衫。 那绣娘见到官兵早就吓破了胆,不等审讯就全都招了,说是陆氏的丫头琉璃给了她二两银子,让绣件外衫。 “大人饶命,府中时有姐姐给绣娘些银钱,让帮忙做衣裳,小的真不知是要害人啊。”绣娘咚咚磕头。 琉璃很快被压到正厅。 陆氏一见琉璃被压上来,便乱了阵脚,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陆老太太撇了眼陆氏,放下手中茶盏,淡淡道:“琉璃,你为何要联合外人诬陷清梨?” 一句话便将陆氏摘了出来,陆氏好像突然反应过来,冲上去甩了琉璃一巴掌:“你个贱婢,你老子娘都是我院中得力的,我看他们的面子提拔了你,想不到你竟有害人之心。” 琉璃知道陆氏这是在威胁她,她不敢供出陆氏,也不想当替罪羊,狡辩道:“大人冤枉啊,奴婢从未给过绣娘银子,定是这绣娘故意攀咬,还望大人明察。” 陆老太太眼中露出一抹赞赏,这丫头此事若能全身而退,倒是值得栽培一翻。 京兆尹一眼便看出问题,只是涉及到侯府没有证据,他不好直接定罪:“你如实承认,本官还能酌情留你个全尸,若真用刑怕你这身板承受不住。” 陆老太太撩起眼皮:“大人如此行事......怕是不妥吧。” 琉璃身子一抖,听到老夫人替她说话,心中多了一分底气:“奴婢的确没给过这绣娘银子。” 京兆尹挺直身子,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便再等等吧。” 等什么?众人不解。 不多时便有人来报九千岁驾到,陆老太太起身相迎。 君墨染身后跟着永望侯及其长子,也就是陆氏的夫君,还有多日未见的江之礼。 君墨染在众人之中一眼便望向她,沈清梨抿唇错开眼神,怕被娘亲看出端倪。 “还未审完?”君墨染声音透着丝不满。 京兆尹忙躬身回复:“回九千岁,事情已经弄清楚,不过犯人不见证据拒不承认,下官不好直接定罪。” 君墨染点头并未怪罪,清冷的声音道:“把罪证带上来。” 陆氏早就吓得有些站不住,靠在钱氏身上。 云生带人压了几个下人上来,沈清梨看着有些面熟,一时想不起是谁。春华小声在她耳边解释,这些都是香云布庄的伙计。 其中一个伙计被云生踹了一脚,将在布庄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他们都是大夫人的人,在沈清梨进布庄前便得了命令,要毁了沈清梨清白,事成之后沈清梨的嫁妆可以分他们一小部分。 沈清梨一小部分嫁妆也足够他们吃喝了,原本定了毁她清白之人是这个伙计,但陆远一见沈清梨就被迷得神魂颠倒。他心急半路就起歹心,却未料到沈小姐是个练家子,不但逃了还掉落山崖被陪同安宁公主来布庄的九千岁所救,计划都被打乱了。 去布庄下令的是大夫人身边的琉璃,事情败露给他们外衫让来侯府闹事的,也是琉璃。 江映晚听得心惊胆战,握着沈清梨的手,急切地上下打量,声音颤抖又有些严厉道:“梨儿,你在布庄竟遇到如此危险之事,为何不告诉娘亲,是觉得娘亲没用护不了你,是不是?” “还有春华和苏嬷嬷,你们一个都不曾开口,都觉得是我没用,是不是?”说着江映晚便低声哭起来。 君墨染淡声道:“沈夫人莫急,是本王下令不许她们说,此事未查明前尽量少人知道最好。如今事情早已查明,只因陆远一直躲在暗处,才一直未露出风声。” 江映晚哭着跪在九千岁面前:“谢九千岁救了小女,民妇感激不尽,不知陆远那贼人被判处何刑?” 君墨染亲自上前扶起江映晚,温声道:“夫人不必如此大礼,我与沈将军亦是故交,说起来还曾得夫人照抚一二,你们来盛京本王理应照应。” “那陆远......已断了手脚,拖去喂了本王的爱宠。” 众人心中一凛,尤其是琉璃和一众与本案相关之人。 盛京人人皆知九千岁有心爱的宠物,是个通身乌黑发亮的豹子,最喜食人心—— 琉璃瘫坐在地,身下流出一片黄色不明液体,有些骚气。 君墨染皱眉,用帕子轻掩口鼻:“拖下去。” 琉璃被两人架起之际回过神来,拼命挣扎:“饶命,九千岁饶命,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陆氏听到琉璃如此说,强挺的身子再也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第41章 他为她撑腰 君墨染对于她是否招供并无所谓,京兆尹断案却是要讲证据的。 他忙上前审问。 琉璃咬牙,心一横:“此事全是我一人所为,与其他人无关。我一直心悦大公子,沈小姐退亲之事搞的大公子很是损了颜面,我怀恨在心才假借大夫人的名义,授意布庄人行事。” 京兆尹对手下一挥手,立马有人上来带走琉璃。 君墨染转身坐到上座,指尖轻敲桌面,静静打量陆氏,永望侯站在一旁汗如雨下。 他被人喊回来说九千岁有请,连官服都未脱,还以为是何好事..... 永望侯见如今这场面,怕是他不做些什么,九千岁是不会离开的。 “陆氏,你作为当家主母,身边丫头做下此种事,你也难逃罪责,本侯就罚你......”永望侯悄悄打量一眼,九千岁闭目养神并未开口,“罚你交出管家权,在自己房中闭门思过半年。” “......九千岁您看如何?” “父亲。”江映晚跪地道,“我女儿险些被她们害死,若不是今日那陆远拿的衣服出了些破绽,清梨的名声就彻底毁了,您就如此轻飘飘带过......” 陆氏哭着打断江映晚:“妹妹这话着实冤枉了嫂嫂,琉璃那丫头一直爱慕之礼,但我也真没想到她竟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 她又跪着爬到陆老太太面前,拽着她衣袖道:“母亲,真的不是我啊!” 陆老太太满脸怒其不争,训斥几句,走到江映晚面前,握上她的手道:“此事是你嫂嫂管教不严,但说到底清梨丫头也算有惊无险,咱们就小惩大诫她以后真的不敢了。” 江映晚心中气愤,有惊无险是她女儿命大,凭什么要小惩大戒?此事虽无证据,但陆氏定是背后主谋。 心中虽如此想,但她毕竟无权无势,侯府如何处置儿媳妇,她还真插不上嘴。 江映晚对上沈清梨的眼神,满是歉意。 她这个娘亲无能。 君墨染睁开眼,凉凉地望向永望侯:“听闻光?寺官职要调动,侯爷连自己府中之事都处理不好,很难让本王相信你能管好其他。” 永望侯一听,脸上表情一滞,这大周还没有九千岁管不到的事。 若真是因此得罪于他,只怕整个侯府都要遭殃。 想清此中关键,永望侯一脚狠狠踢在陆氏肩头:“你这毒妇,我侯府是容不得你了。” 陆氏一听脸色大变。 陆老太太忙上前求道:“九千岁开恩,侯爷开恩,陆氏毕竟为侯府添了男丁,以后之礼还要科考,若是亲娘有何污点未来的前途也毁了啊。” 江之礼听祖母如此说,向前跪道:“求九千岁饶了我母亲吧,此事真的与她无关啊。” 陆氏早就吓蒙了,坐在那里一句话都不敢说。 君墨染轻轻敲着桌面,一声一声敲在众人心头。 似是不满,又似在提醒。 陆老太太又走到沈清梨面前:“清梨,咱们侯府虽对你们母女未特别热络,但亦从未亏待。你毕竟在侯府住了六年,不能一点情分都不留啊,平心而论,你大舅母对你还算不错的。” 沈清梨和江映晚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犹豫,当年若不是侯府收留,江映晚可能真的撑不过去。 不管当初她们怀的是何心思,娘亲的命的确是侯府帮着救回来的。 永望侯见此情景亦是小心翼翼开口:“九千岁......要不然让陆氏去庄子上思过一年,那边条件不好,也让她吃些苦头。” 君墨染清冷的声音响起:“若是沈小姐那日跳崖未被崖边树木接住,今日她还能站在此处吗?” 这话说得众人心头一惊。 沈清梨心头一颤。 那日场景历历在目,那树枝下面便是河流,河中满是石子,若真落水怕是不知会被冲到何处。 “但,但是......”这不是没事吗,陆老太太一句话卡在嗓子里未说出来,九千岁的眼神太过骇人。 永望侯深思片刻,咬牙道:“陆氏病重,即日送往庄子休养,此生不得回府。” 除了休妻,这算得上是很重的惩罚了。 休妻会影响子女婚姻和前途,大户人家轻易不会休妻,放去庄子上永不得回府基本等同于休妻了。 永望侯说完又看了眼九千岁,这次他未再多言。 陆氏大叫一声,昏倒在地上。 永望侯命人即刻将她送走,又对着君墨染拜了拜:“九王爷,下官略备薄酒,请王爷赏脸。” 君墨染起身扫平身前褶皱,淡声道:“薄酒就不必了,侯爷还是好好将府中整理一番,一屋不安何以安天下。” 说完便带众人离开,走到沈清梨身旁时,平声道:“沈夫人,沈小姐,时辰不早了,需要我派人送你们回去吗?” 沈清梨抬眸见他眼中满含关切之意,福身道:“谢九王爷,我们有马车,这就回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去,永望侯依旧站在原处。 陆老太太道:“老爷,陆氏真就永远不能回来了吗?” 永望侯并未理会老妻,口中喃喃自语:“一屋不安何以安天下,到底是说我能安天下,还是不能呢?” 沈清梨送娘亲回房中休息,也回自己院中,今日的确有些疲累。 夜色亮如白昼,清冷的月光撒在地上,院中仿佛结了霜。 陆氏虽得了应有的报应,但她心中并未多高兴,她看得出娘亲亦是如此;毕竟整个侯府同她们母女接触最多的便是陆氏,记忆里大舅母一向是笑容可掬的样子。 如今那个住了六年的地方,愈发让人觉得陌生了。 她微微叹气,接过春华手中的提灯,让她先回去休息,自己想一个人静静。 春华点头,小姐经常一个人散步,她小心叮嘱几句便回去了。 秋季夜间微风凉爽,吹在身上很舒服。 沈清梨刚拐过垂花门想去前院荷塘边的小亭中坐坐,便看到君墨染负手立在亭中,月色给他镀了层清冷疏离的光。 君墨染好似有感应,转身,四目相对,良久无言。 沈清梨走到亭中,未开口亦未行礼,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君墨染声音有些沙沙的,低头轻轻问道:“今日可曾吓到?” 第42章 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凉亭之上明月当空,凉亭之下一对如画中走出的璧人。 晚风吹动沈清梨披散的青丝,一小缕好似无意间打在君墨染脸颊,有些痒有些酥麻。 她以为他说的是陆远的事,沈清梨抚了抚盘发,轻轻摇头。 自从知道她的外衫在他那里,她就未再怕过,流言而已。 君墨染拿出一枚玉佩,伸到她面前。 “以后再有这种事,直接拿我的玉佩去找京兆尹,也可以用这个找我院中任何人帮你。”君墨染低了低头,小声道:“......找我也更方便些。” 玉佩比婴儿拳头还要小一些,通体洁白,上面是一只雕刻精致的雄鹰,鹰眼镶嵌一块小小的红宝石。 沈清梨犹豫片刻,未伸手去接。 她与君墨染好像走得过于近了,他一再地帮她,而她回报不了这份恩情......她不想同他有更多的纠葛。 君墨染见她迟迟未动,感觉她今晚有些不同,又说不出哪里不同,掀起眼皮看她:“怎么?不敢?” “不是。”沈清梨声音如水,“......我欠你的太多了,怕是还不了。” 她跃了阶层,不是九千岁、九王爷......而是你。 君墨染为她这一丝改变扬了唇弯了眉,声音都透出了愉悦:“放心,以后自然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拿着。”不容置疑。 沈清梨手腕被他捏起,玉佩塞入手中触感细腻温润。 君墨染又转身拿起石桌上放置的小食盒,沈清梨刚进凉亭就发现了。 “还你的东西。” 还东西......什么东西? 沈清梨很快反应过来,是那件外衫,此案结束了也就不需要这个物证了。 她忙拎过来,湿漉漉的眸子盯着他看。 树叶沙沙作响,偶有几片飘落。 君墨染抬手捏起她头顶飘落的碎叶。 抬袖间那股淡淡的檀香扑进沈清梨鼻间,她轻轻向后躲了半步一颗心七上八下,待看清他手中的碎叶,稍稍松了口气。 君墨染淡笑,叮嘱道:“快早点回去歇息,今日你也累了。” 沈清梨并未像平日那般逃走,她站在那里抬头轻轻叫道:“我还有事——” 她今夜似乎格外乖顺又温柔,惹得他心头一荡。 君墨染歪头看着她红润泛着光泽的樱桃小口,声音暗了暗:“何事?” 沈清梨抿了抿唇问道:“那陆远......真的喂了你的宠物吗?” 君墨染眼神有些晦暗:“他敢如此欺负你,喂我的黑贝都是最轻的处罚。怎么?难不成你为这种人要说我的不是?” 她若敢对这种人渣露出点心软......他真的,他真的......他真的是会被她气死。 男人原本温和的态度,突地就有些冷了。 沈清梨轻咬下唇,道:“不是,我是担心——” “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沈清梨声音又压低了些:“你近几年本就名声不太好,这次又是在大街上如此行事,怕会惹得皇上大怒......针对你。” 君墨染刚凝固的表情逐渐化开,之前那股喜色又挂上眉梢。 “所以......你是担心我?” 沈清梨脸色一红,低垂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不用担心,我做任何事皇上都会针对我,不差这一件。” 他这话说得温柔极了,听在沈清梨耳中却是更加担心,也就是说他在朝中并不太好过,皇上总是针对他? 她又要如何才能帮到他呢? 翌日一早,沈清梨便去了娘亲房中。 苏嬷嬷跪在一旁,沈清梨见状自是知道为的何事。 她将在布庄的事又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春华跪在苏嬷嬷身旁,时不时补充几句。 当然中媚药之事还是不能说的,她只说幸好有树枝挂住她,九千岁的侍卫云生第一个发现她,二人将她救回,才算有惊无险。 江映晚听得一阵后怕,对沈清梨又是心疼又是骂,哽咽着:“真想不到这些人竟如此狠毒。” 待她情绪缓上来,便叫苏嬷嬷和春华起来,叮嘱以后这种事不可再瞒着她。说完轻轻叹了口气,开始发愁沈清梨的亲事。 经过昨日那一折腾,纵然沈清梨无辜,但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沾上个边就会惹得一身骚,短时间内盛京不可能再有好人家会主动上门了。 沈清梨听后反倒是一点不担心,毕竟她并不想嫁人,还安慰娘亲顺其自然就好。 “什么就顺其自然,女子的亲事最是耽搁不得,娘像你这么大时都怀了你。” 江映晚起身到书架上取下一张画像,道:“这是我之前相中的秀才名叫江辰,家在大同县离盛京不算远,也算是江氏族人不过离得很远了。娘派人去查过了,人品还不错,你来看看。” “......” 沈清梨正想着如何推辞之时,下人来报:“夫人,小姐,钱掌柜来了。” 钱掌柜每月按时来报账,最近新归进来很多田产铺子,钱掌柜来的勤快些。 沈清梨第一次觉得钱掌柜竟如此的和蔼可亲。 江映晚原本想学着打理账目,沈清梨担心她的身体不让她操劳,她有自知之名便也未强求,摆摆手让沈清梨先去书房对账。 君墨染推荐的人都是做事的好手,就连钱掌柜都赞不绝口。 原本好几日才能对完的账,短短两日便理清楚,所有账目数据都未出错,新到任的庄头和掌柜们就目前来看很是不错。 沈清梨心情好了不少,总算有些顺心的事。 这日她闲来无事同春华去城里自家成衣铺子转转,顺便将最近画的新式衣服样子拿给掌柜,马上要换冬装了,每年换季是成衣铺子最火爆的时候。 一进门,碰到江钰莹和礼部尚书的千金周绵秀,两人边看边聊。 周绵秀说话轻声细语,说出的话可就很是难听了:“......我原本还挺同情沈小姐被退亲,但前几日那事传开,才明白之礼哥哥有苦难言,试问哪位男子被戴了绿帽子会好意思外传,还不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沈小姐一副美艳皮囊,竟是会勾搭下人......” 一旁的江钰莹正想开口附和,突然对上一双结了冰霜的美眸,吓得她全身一颤。 第43章 再遇陈大宝 江钰莹见到沈清梨进门,轻轻扯了扯周锦秀的衣袖:“......别说了。” 那日见了陆氏的下场,她是真有些吓到了,陆氏有陆老太太做靠山都落得如此下场,她同她娘在这侯府连个句话都说不上。 想到曾经差点害到她,她就后怕不已,躲在房中几日未曾出门。 若不是这位礼部尚书的千金约她,她还不想出来。 沈清梨冷冷地看着里面二人。 周锦秀装得一副温柔娴静的样子,柔声道:“沈小姐这是何眼神?难道你做得,别人说不得?” 陆氏的事并未对外声张,这涉及到侯府的名声,外人只知道陆远随手拿了件衣服到侯府想讹沈小姐。 沈清梨冷笑一声,她的避让换来的从不是善意,息事并不能宁人只会让那些人越来越嚣张。 她扫见桌上放着一盏冷茶,端起来走到周锦秀面前。 周锦秀笑得有些得意,她有钱又如何,还不是得乖乖来给自己赔罪......没爹的女子,还敢在她面前放肆不成? 周锦秀这样想着,等沈清梨敬茶时她就假装无意将茶水撒到她身上......啊! 沈清梨的凉茶直接泼在了周锦秀脸上,胸前衣裙湿了一片,头发上也满是茶叶沫子。 她何时受过此等羞辱,震惊片刻尖叫出声......... “啊啊啊!你竟敢泼我?” 沈清梨放下茶杯,淡淡道:“你一个名门闺秀,在这里满嘴喷粪,我帮你洗洗嘴,你不感谢我反倒如此不识好歹。” 铺子里客人不少,一些离得近的夫人小姐自是听到周锦秀刚刚的话,虽是轻声细语,但言词的确不是闺秀该说出口的。 一时看她的眼神有些幸灾乐祸。 有位夫人道:“女子名声大过天,沈小姐之事那日便澄清是登徒子借机攀咬,这位姑娘还在此影射,活该被教训。” 周锦秀气得嘴唇直哆嗦:“你......我父亲可是礼部尚书。” 沈清梨一字一句道:“我父亲是骠骑大将军,九千岁的好友。” 周锦秀一口梗在嗓子里说不出话——沈忠都死了,她并不怕,但九千岁还在啊。 江钰莹怕事情闹大,拉着周锦秀小声道:“算了,周小姐,咱们先去换套衣服吧。” 周锦秀顺着江钰莹的台阶就准备下,刚转身去更衣室,便听沈清梨漫不经心道:“掌柜的,给我送客,日后但凡我名下的铺子都不做礼部尚书家的生意。” 这家成衣铺子衣服款式新奇,面料又华贵,很是受京中夫人小姐追捧,她也一向喜欢来这里买衣服。 这竟是沈清梨的铺子? 周锦秀看了眼她刚刚相中的衣服,心头闪过一丝惋惜,口中冷哼道:“你就是请我来,我都不会再来。” 江钰莹带着周锦秀往外走,刚到门槛处,便听到沈清梨冷声吩咐:“以后永望侯府任何人再来铺子,一律拿现银,一文不得少。” 以前她同沈清梨交好之时,都不用出来逛街,掌柜的都会将当下城中最流行的衣物送到府中供她挑选。 江钰莹没有回头,咬牙,走出店铺。 沈清梨将画好的样子交给掌柜,出了铺子,深吸一口气。 不压抑自己,挺好。 刚刚特意搬出君墨染的名头压礼部尚书一头,也不知会不会给他惹麻烦,他会不会生气? 虽是疑虑,但她心中隐隐笃定,他不会。 入秋的午后天气正好,沈清梨便同春华在街上走走,走到盛京最大的天下第一庄,准备进去吃点东西。 这家不知谁是幕后东家,从未有人敢在这里闹事,里面的菜贵得离谱,但也好吃得离谱。 沈清梨吃过很多次,但都是打包让下人带回去,还是第一次走进来。 她们没有预订只能在一楼大厅找个角落坐下。 刚点完菜,就听到一声极其孟浪的声音:“哟,这是哪里来的小娘子,怎生得如此眼熟,快来让哥哥好好看看。” 沈清梨抬头,男人一口黄牙,左边还有颗虎牙是金色,满嘴的臭气喷向她。 沈清梨皱眉用帕子遮住口鼻,是首辅大人的独孙,陈大宝。 此人色欲熏心,最是喜欢调戏小姑娘,被他夺了清白的平民女子有很多,还曾闹出过一桩命案,后来被压了下去。 还未成婚,府中小妾便有七八个。 便是如此也挡不住他当街调戏女子。 沈清梨强忍着恶心,冷声道:“你认错人了。” 声音也这么清脆悦耳,像只小猫似的勾人心,到床上不知会有多销魂。 陈大宝哪里还管认不认识的,一屁股坐在沈清梨身边,笑得猥琐:“不认识没关系,咱们现在认识认识。” 说着伸出猪蹄子想摸摸莹白的小手,那小手好像很软...... 沈清梨蹭地站起来,春华护到她身前张开双手,大声冷喝:“大胆!光天化日,你要干什么?” 陈大宝这种事情做多了,一点都不怕对方反抗,越是性子烈越有征服欲。 他摸着下巴,色眯眯打量春华:“这小丫头长得也不错,爷今晚就将你主仆二人都收入帐中。” 一把将春华推开。 整个盛京他爷爷惹不起的人,也就那么几家,他都熟记在心,这两个丫头面生得很,显然不在列。 这位小姐肌肤如白雪,腰肢又细屁股又挺,声音还婉转动人,陈大宝越看心里越痒,恨不得立马把人扛回家。 她简直是为他而生,方方面面都长在他心头,尤其那对小兔子...... 说着忍不住伸手,想上去摸一把。 春华一把掀翻他伸来的咸猪手:“小姐,我们走。” 陈大宝没想到她们还敢还手,叫一帮手下将二人围了起来。 “你这丫头还挺野。小美人,别走啊。你跟了爷,爷保证只宠你一人。” 陈大宝带来的家丁都是有些功底的,春华被四五个家丁围住,完全不是对手。 “小姐,快跑......” 陈大宝双臂一展就要扑上去,沈清梨一脚将人踢翻在地。 “哎哟!”陈大宝揉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呸,敬酒不吃吃罚酒,都给我上,把这小美人给我拿下,那个丫头归你们。” “住手!”一声清冷的声音自楼上传来。 第44章 那破落户护不住你 陈大宝带的七八个家丁拿着棍棒全都围上沈清梨,周围亦站了一群人围观,却没人敢上前说句公道话。 春华已被两个家丁扭住身子。 沈清梨坐在最角落,脑中飞快思索救出春华跑出去的可能性。 她不想跟这些人纠缠,当务之急是先离开陈大宝的视线,免得被这狗皮膏药粘上就很恶心。 一群家丁上前,沈清梨掀翻了桌子,跟几个打了起来。 陈大宝一时眼中放了光,还是个侠女,他什么女人都试过,就是没试过侠女。 见家丁们不是这女人的对手,他自袖口掏出一包药粉...... 这种野女人,用点药才够劲。 沈清梨一心想跑,并不恋战,一盏茶的时间就冲出家丁的包围圈,转身欲去救春华。 陈大宝伸手一包药粉正准备撒过来,沈清梨心中咯噔一声,又下药...... “住手!”一声清冷的声音自楼上传来。 陈大宝刚伸出手,膝盖骨一疼跪到地上,纸包里的药全都扣在他脸上。 “谁?谁暗算老子?”陈大宝白着一张脸四处张望。 沈清梨也未看清刚刚的变故,救下春华,站在那里一脸警惕。 所有人的屏住呼吸看向楼上,“咚咚”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黑靴,深色绣金丝祥云的蟒袍,那枚发旧的青竹香囊...... 看到香囊时,沈清梨就知道是谁了,眼中的警惕化作委屈。 君墨染一露面,众人跪地行礼。 他看向她,她刚好抬头,四目相对,他看出她的委屈,怒火上涌。 君墨染一步一步走到陈大宝面前,眼神冷如冰霜:“你在做何事?” 一楼跪满了人,但整个大厅静悄悄的,所有人都被九千岁身上散发的戾气震慑。 这位面如谪仙的人,此刻如阎罗般可怕。 没有狂风暴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陈大宝就全身抖得不像样。 他抬眸,看向沈清梨,头轻轻偏了偏,平声对一旁掌柜说:“带沈小姐先去楼上休息。” 掌柜的点头称是,利落起身带沈清梨和春华上了楼。 刚到拐角处便听到他淡淡地说了句“把那只手跺了”,好像在说今日天气一般自然。 云生点头上前,陈大宝退着想跑去找爷爷救命,云生未给他这个机会,一刀便将手切了下来。 那只手在地上滚了滚,滚到楼梯口,被回头的沈清梨看个正着......大拇指好似还在抖动。 现场胆小些的直接吓晕了,沈清梨脸色发白,别开眼并未看。 “啊——” 陈大宝发出一声惨叫。 “上次教训得不够,这次让你长长记性,再若有下次,你这小命也就不用要了。” 上次?什么上次? 陈大宝哀嚎着叫道:“......九千岁,您是不是认错人了,小人这是第一次见她啊,真是第一次。” 上次陈大宝被九千岁训斥时吃醉了酒,酒醒后没了印象,手下人自是更不敢提。 君墨染目光淡漠,犹如修罗,声音冷得另人打颤:“无妨事,这次记住就行。” 陈大宝托着断了手的胳膊嚎个不停。 君墨染慢条斯理接过一旁递上来的帕子,仔细擦着手:“回去告诉陈首辅,既然他不会管教儿子,本王替他管,再有一次他就等着准备后事吧。” 他转身上楼,对侯在门口的掌柜说道:“把她刚刚点的餐送过来。” 包间内除了沈清梨和春华,还有位许久不见的人......轩辕哲。 轩辕哲见沈清梨进来,笑道:“我还说怎么掌柜的几句话,他这脸色就变了,原来是你来了。” “......掌柜的认识我?”沈清梨有些疑惑,她从未来过这家酒楼。 轩辕哲倒了杯酒水自饮:“君墨染是这家酒楼的东家,他几次替你出手,作为手下若是这点消息都不通,那也不必干了。” 这酒楼竟然是他的? 轩辕哲眼中闪过一丝兴致,道:“你跟君墨染到底是何关系?” 沈清梨脸色有些红,她都不清楚这个问题:“三皇子莫开玩笑,九千岁只是看在爹爹的面子上才出手相助。” 轩辕哲撇撇嘴,你爹可没这么大面子。 “我看未必。” “三皇子慎言,听闻贵国安宁公主是来与九千岁和亲,清梨亦打算离开盛京,三皇子莫说此种不实之言惹人非议。” 沈清梨一脸严肃,她不想给他带来不好的传言。 话音刚落,房门“哐”一声被人推开。 君墨染冷着脸进来,沈清梨见他满脸冷色,起身行礼。 君墨染走到她面前,道:“你打算去哪儿?” 轩辕哲挑了挑眉,唇角笑得像个开口包子。 这是刚从外面听到了。 “我......我还没想好。”沈清梨小心开口,她不知他为何如此生气,“今日是我的错,又给你添麻烦了。” “是挺麻烦。” 他默默注视着她,低低自语:“你怎么如此麻烦?” 沈清梨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心头有些发抖。 他嫌她麻烦,但似乎又听不出厌烦的语气,那样轻轻自语好似多了一分宠溺。 “你出门不知道要带些随从吗?” 轩辕哲和春华不知何时已退出房间,沈清梨不知他是何意,解释道:“我出门不喜欢带太多人,那几个小混混伤不到我。” “......你别生气。” 君墨染语调上扬:“伤不到你?刚若不是我及时赶到,那药粉就扑到你脸上了。” 这是他们重逢后,他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沈清梨看着他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下来。 君墨染见状像泄了气的皮球,轻叹一声,给她递上帕子:“别哭,我没有对你生气。” 他是气自己不能好好保护她。 接过帕子,她也不想哭啊,不知道为何就掉了泪。 沈清梨声音带了哭腔,努力稳住情绪:“那......那陈大宝断了手,首辅大人会找你麻烦吗?” 君墨染看了她一眼,淡声道:“你倒是还有心思想这些。” 沈清梨低头不说话。 君墨染又道:“你离开盛京准备去哪里?大同吗?” 沈清梨一怔,怎么又扯到了大同? “你娘亲要你嫁去大同?”君墨染看她的眼神好似带了火。 “你嫁妆如此丰厚,那破落户护不住你。” 第45章 他向皇上请旨赐婚 沈清梨许久才反应过来,娘亲是说大同有位江氏族人不错。 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她都是刚刚听说的。 难道他在监视她们? 他说此话是何意,难不成他想为她挑一户能护得住她的? 想到此,沈清梨心中有些酸涩。 她轻声说:“娘亲是说过大同有位公子不错,但还未定。我只是觉得盛京贵人太多,不适合我与娘亲居住,想寻一处僻静些的地方,也少些是非。” 两人说着掌柜小声在门外敲门:“爷,沈小姐点的饭菜已备好,现在要上桌吗?” 君墨染轻哼一声,不多时桌上便摆满了饭菜,除了她点的还有些是她没有点的。 两人还未动筷,云生便来报:“爷,出事了。” 君墨染未留下同她吃饭,匆匆走了。 沈清梨站在窗前看他骑马远去,心中不知是何感受,他们......好像从未一起用过餐。 “小姐。”春华进来小心打量,还好......还好她家小姐没事。 二人坐下用饭,直到此时她才发觉这个包间大得惊人,布置奢华典雅,定是他的专属位置。 窗外突然一阵风吹进来,原本明媚的天气眼瞅着就暗下来。 一道闪电劈过天空炸开一道雷,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 这个季节不该有如此大雨,不知回到府中没有。 沈清梨微微有些失神,他刚刚说“那破落户护不住你”,何意? 他要插手她的婚姻吗? 若是他选的人,她......要嫁吗? “小姐。”春华手掌在她眼前挥了挥,沈清梨这才回过神来。 “雨小了,咱们回去吧,免得夫人着急。” 回去那酒楼的掌柜派了几个看起来有些功底的随从护送她们回去,想来是受了那人的吩咐。 马车缓缓而行,酒楼二楼一处包厢的窗户打开,江钰莹恨恨地望着远去的马车,指甲嵌入肉里都不自知。 她怎么那么好命,什么都是她的,就连九千岁她都要抢去。 之前九千岁的眼神明明是落在自己身上的,就因为沈清梨,九千岁今日竟都未曾发现自己。 一旁的周锦秀自然也看到沈清梨的马车,后怕道:“她到底同九千岁是何关系?” 陈大宝的断手在眼前滚过时,她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 江钰莹敛目轻笑:“能是何关系,沈将军的遗子九千岁遇到便关照一番,这样也能震慑旁人不可欺负烈士家属。” 她回头看着周锦秀笑道:“那位陈公子也真是,若是看上清梨表妹,直接让他爷爷去向皇上讨个恩典便是,何必搞这么一出。” 周锦秀稍加思索,绽颜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得有道理,明日便让我兄长去探望陈公子,顺便提醒他一句。” 城外沈府。 沈清梨回府换了件衣裳,刚准备去跟娘亲说一声,管家便匆匆赶来,一双脚子沾满雨水。 “小姐,首辅府陈家送来两箱东西,说是请原谅陈家公子无礼冒犯之罪,小的做不了主想来请示,那些人放下东西便走了。” 春华顿觉吐气,挺胸道:“还是九千岁的面子大,看那孙子还敢不敢放肆。” 首辅家的孙子又怎样,还不照样要登门道歉。 沈清梨却隐隐有些觉得不安,事情闹得这么大,首辅大人能查到她也属正常,他们能在吃了如此大亏之时还上门道歉,说明君墨染的余威不小。 但......听闻首辅大人也不是吃素,他的独孙断一掌等于断送了前程,他们可能就此忍下吗? 沈清梨猜不到会有何事发生,她吩咐下去,最近府中下人尽量少出门,遇事多避让。 春华明白小姐心中忧虑,未开口多言。 管家又道:“小姐,刚听闻蜀山闹匪,九千岁被皇上派去探看。” 蜀山?他刚刚匆匆离去是因此事吗? 蜀山离此地不算远,一日便可来回。 一连几日雨水不断,沈清梨闭门不出,府中倒也未出何事。 沈清梨悬着的心渐渐落了下来,许是她多虑了,首辅大人许是也怕被君墨染针对。 天气阴沉沉的,今日雨下的不大,就是阴的厉害,下午时分房中就要点上灯方可看清。 沈清梨同娘亲和几个丫头围坐在一起做绣活,打发时间。 不多时,一个丫头未打伞小跑进来,说国公府的柳小姐到了,在前院等着。 沈清梨心头一惊:这种天气,柳语嫣怎会来? 她最近同柳语嫣相交甚好,但从未直接登过对方的门,都是约出去。 江映晚拿她手中针线,忙让她快去。 沈清梨一路急走到了前厅,丫头忙用帕子掸落她肩头的雨水。 柳语嫣坐立不安站在厅中走来走去,刚一看沈清梨便迎过去,拉着她的手,眼神急切道:“沈妹妹,我匆忙前是有要事跟你说。” 柳语嫣性子大气沉稳,甚少露出这种表情,必是很要紧的事。 沈清梨屏退众人。 柳语嫣凑到她耳边小声道:“苏妹妹,前几日你可是遇到了首辅府的公子陈大宝?” “柳姐姐也听说了?”沈清梨无奈道,“想来我这名声......” “我不是问你这个。”柳语嫣握住她的手,担忧地看着她,“我今日一早随母亲进宫,皇后娘娘便打听你,还说首辅大人向皇上请恩典将你赐给陈大宝为妻。” “什么?”沈清梨如遭晴天霹雳一般,指尖温度迅速冷却,下巴微微有些颤抖。 柳语嫣道:“皇后娘娘同我母亲是手帕交,会常说些宫中趣事,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若皇上下了旨意,此事便再无转圜余地。” “若是......沈妹妹你有个心理准备。” 沈清梨心头烦乱不堪,点头:“多谢柳姐姐提前告知。” 柳语嫣见她一时有些迷茫,上前抱抱她:“圣旨未下,你还有机会。” 沈清梨下意识回抱。 柳语嫣来得快,走得也快,沈清梨送走她立马回了房间。 雨水渐渐又大起来,像豆子倒在屋顶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沈清梨脸色苍白,心头慌乱不已。 春华见她从前厅出来脸色越来越没了血色,担忧道:“小姐,柳小姐说了何事?” 第46章 小姐去找江公子成亲了 沈清梨坐在桌前,一声不吭。 烛火摇曳,映得她的脸庞忽明忽暗。 沈清梨指间触及到腰间香囊,那里有他给的玉佩。 “取纸笔来。” 她快速写好一张字条,放入细小的竹筒中封好,从腰间香囊里取出那枚洁白的玉佩。 她将玉佩放入春华手中,郑重地道:“春华,你亲自带着玉佩去九王爷,请他们务必尽快将此信交到九千岁手中。” 春华一脸茫然:“小姐......” “马上出发,首辅大人向皇上请旨将我赐给陈大宝,眼下圣旨还未下,如今只能指望九千岁有没有办法了。” 春华倒吸一口气,眼睛睁得老大,她连忙将东西塞入怀中,冒雨跑出去。 沈清梨努力压下心头的惊慌:“秋月,陪我去娘亲院子里。” 雨越下越急,偶有几滴掉在脸上,砸得人生疼。 江映晚见沈清梨这么快就回来了,笑道:“柳小姐这么快就走了吗?娘还想着晚上要不要加几个菜......” 话未说完,顿住,看沈清梨的脸色,放下手中针线问道:“出了何事?怎得脸色如此难看。” 沈清梨了字未落,将柳语嫣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并将前几日之事大概讲了一遍。 “娘亲,女儿宁愿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也不愿嫁于那陈大宝。” 她咬咬唇,声音有些发抖:“若是万一......女儿便去出家,常伴青灯古佛。” 江映晚一脸凝重:“那姓陈的吃了闷亏,怎么会轻易上门道歉,原来这就是他的后手。” 屋内一片寂静,几个丫头站在一旁大气不喘,只听得外面风雨之声。 江映晚思虑半晌,回房自箱笼中翻出一个布包,打开布包里面都是爹爹的遗物。江映晚看到夫君遗物,眼中带了荧光,她取出一小块令牌交给沈清梨。 “你爹爹曾在战场救过九千岁,九千岁送了他这个说是用它可换一个要求。不过后来九千岁又救过你一命,你爹爹便将此物收起不许协恩......” “如今这情况......拿它去试试,你爹爹在天之灵,不会怪我们的。” 沈清梨心头一惊,捏紧令牌思忖片刻,道:“娘亲,前几日管家说九千岁去蜀山剿匪,此时该是未在府中。” 江映晚急切道:“别担心,娘派人连夜送去,蜀山离我们不远。” 她急急叫来管家,让他找马术最好的人连夜出发去蜀山。 管家出去走了一趟,没多久又跑回来:“回夫人小姐,已经派人出发了。但下面的人说近来连日下雨,山路都被冲垮了,一夜可能也到不了蜀山,会有延误。” 窗外雨势丝毫未减弱,雷鸣声滚过天际,搅得人心惊。 江映晚皱眉,回来踱步:“不行,不能这样等着。” 这毕竟是梨儿一辈子的事,九千岁虽位高权重,但皇上若下旨,他与梨儿非亲非故并不好插手。 ......且,也不清楚他会不会出手相助。 江映晚眼中映着烛火,脑中格外清晰:“便是皇上下旨,也得先问过双方有没有婚配,若是你有婚约,皇上也不能棒打鸳鸯。” “皇上今日未直接下旨,必是想先来过问一下。” 她看向沈清梨,眼神透着坚定:“梨儿,如今唯有一计,你要抢在明日宫里来人之前同江辰把亲事定下,你可同意?” 沈清梨眼眶微红,满心不愿。 江映晚自然明白女儿眼中的不情愿,握着她的手安抚道:“若是平时娘可以依你,多等等多看看,哪怕你真是铁了心不嫁,娘亦不会逼你。” “如今这情形由不得你,陈家是个火坑跳进去就没命了。” “娘派人仔细盘查过了,江辰样貌周正,学问和人品都不错,家中虽贫寒但他是入赘,咱们不挑家世,只看人品。” 沈清梨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眺望,并未出声。 “梨儿......”江映晚带了哭腔,多耽误一刻就危险一刻,“若是九千岁在盛京,娘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也去求他相助,但如今便是连夜将令牌送到他手中,他同意来帮,时间都来不及。” 江映晚拉过沈清梨捏在她双臂上:“梨儿,这是如今最好的法子,若是明日宫里来人,再说什么......都晚了啊。” 沈清梨深吸一口气,心中仅存的那点希望破灭了。 是啊,就算君墨染冒雨赶回来,到盛京也是天光大亮了,若清晨宫里就下来人,什么都晚了。 她不想嫁给陈大宝那种废人。 太突然了,突然到她连想的时间都没有。 而且,在这一刻她才突然发现,她似乎心头起了一丝妄念,便是江辰如何她亦不想嫁。 “清梨。”江映晚重重叫了一声,眼中已弥漫上泪水,她头脑瞬间清醒。 她与君墨染是万不可能的。 他早就说过,与她从未有私情。 何况他位高权重,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自己并无甚特别之处,凭什么入他的眼。 早就清楚这些,但这样明摆在眼前,心头还是有些酸涩。 没什么可犹豫的,再犹豫只怕真要嫁给陈大宝了。 陈大宝本就不是什么好货,又因她之故断了一掌,落入他手中怕是唯有惨死。 她咬了咬嘴唇,绞紧帕子,闭眼点头,两行清泪缓缓滑落。 江映晚点头,即刻命人拿来纸笔,附上信物,很快写好了信封好命人立刻送去驿站。 无所谓信有没有寄,只要寄出便可说已与人订了婚约。 信送出去,沈清梨和江映晚依旧悬着一颗心,毕竟她们不知天子会如何抉择。 若直接下旨,那一切都是徒劳。 江映晚强装镇定,拍拍沈清梨的手道:“天塌下来还有娘亲顶着,你不用担心。” 她夫君为国捐躯,她就是舍下一条老命,也要护得女儿周全。 沈清梨未回自己房间,像小时候那样搂着娘亲躺在床上。 两人都未说话,一夜未眠。 天边泛起鱼肚白,连日的雨水停了,两匹汗血宝马疾驰在官道上。 君墨染收到府中来信,连夜赶回盛京城外沈府,身后还跟着半路遇到的沈府家丁。 “人呢?”君墨染站在院中怒道。 管家战战兢兢跪地:“小姐怕皇上直接下旨,连夜同夫人去......去了大同。” “与江公子,成,成......成亲。” 第47章 她总有办法惹他生气 管家跪在湿冷的泥地里,心里怕得抖,九千岁的怒火不是他这把老骨头能承受的。 哆哆嗦嗦讲完,头重重磕在地上。 “......成亲?”君墨染心头快气炸了,面上却愈发冷凝,“她走了多久?” 管家头还扎在地上,闷声闷气道:“......昨,昨夜子时便走了。” 很好,他跑了一夜来救她,她也跑了一夜去找别的男人。 真是很好! ——驾! 君墨染翻身上了马背,直奔大同县方向而去。 云生气还没喘匀,立马跟了上去,跑了一夜他是真累了,但他是池鱼——不敢多放一个屁。 出盛京的乡间小路上,一辆低调的马车慢悠悠地前行。 沈清梨望着窗外凋零的落叶,心情反而很是不错。 她被困在盛京很多年,这是第一次离开那里。 昨夜轩辕哲派人送了张字条给她:不着急结婚,外面的世界很是不错,可以先去看看。 她不知轩辕哲为何要给她送来字条,但说得好像也对。她只要跑出盛京,皇上一时就找不到她,便是隔几日被找到,到时与江辰的婚事也已落定,皇上就算下了旨也有了理由。 越想越觉得不错,沈清梨连夜同娘亲逃离盛京,只跟管家说要大同成亲,实际她们根本未往那个方向走。 早就听闻江南水乡物产富饶,山青水美,沈清梨想趁这一刻的自由身带娘亲去看看。 那是爹爹出生长大的地方。 江映晚以为女儿是真的连夜来与江辰成亲,结果天亮才察觉路线似乎不太对,她们一路未走官道,方向也不对。 起初沈清梨说完她还有些担心,此时看着窗外风景,心情也被女儿感染地愉悦起来。 不管怎样,江辰那边的信物算是寄出去了,如今就等他回一个信物,婚事便算是成了。 沈清梨手中握着香囊,是一直未送出的那个——以后也不用送了。 她名义上是定亲的人了,再送他香囊于理不合。 手中摩挲着香囊,跟君墨染相识的一幕幕从指间溜走,再也抓不住。 沈清梨心中一片坦然,在广阔的天地间,她觉得自己心头那点小小的情绪也被抚平了。 青翠的绿竹里面是一株粉色桃花,灼灼盛开。 这是沈清梨的私心,这份私心注定永远都被藏起。 灼灼其华.....宜其室家。 她深吸一口气,将香囊重新整理好,放入包袱最底层。 盛京,首辅府。 陈大宝当街被九千岁断了手掌,回来一家子围着心肝的叫,首辅陈大人一面气小孙子又一次惹了那煞神,一面又觉得九千岁丝毫不给他面子,欺人太甚。 陈大宝心中更是郁气难消,正巧好友礼部尚书的大公子周伯文来探望。 陈大宝咒骂不停。 周伯文道:“我也是听妹妹说今日上街见到你被九千岁所伤,还好断的是左手。” 陈大宝没好气道:“还好?那你怎么不断,只恨那人一手遮天,如此欺压良民。” 周伯文暗暗撇嘴,对“良民”二字不敢苟同。 “你也是,一个姑娘而已。你若真的喜欢,让你爷爷去请旨,直接将人娶回来不就得了,娶回来还不是任你摆弄。” 陈大宝一听,眼前一亮。 九千岁他不敢惹,这小娘们儿他定要弄死在床上,才能消了他断手之痛。 九千岁不让他当街碰,那他娶回来碰,看他还如何管。 陈大宝好似都能看到迎娶那小娘们儿时,二人的表情,一定是非常精彩又无可奈何。 陈大宝未犹豫直接去书房找爷爷,陈大人做了这么些年首辅早就被人捧惯了,九千岁如此不给面子他也是窝了一肚子火。 当即便同意了孙子的请求,派人查了那姑娘的底细后,直接送去了赔礼。 第二日便入了宫。 沈清梨算不得官宦人家,首辅是皇上身边的得力助手,这么点面子还是给的。 下旨凑成一段姻缘也是佳话,他便准了。 他年纪大了,下面的皇子一个成器的都没有,若君墨染有心皇位,他那些个儿子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听闻君墨染很是庇护那姑娘,他倒是起了几分兴致,借此事敲打敲打他也好。 按惯例下旨前要问过双方有无婚配,皇上吩咐下去,问完姑娘若未婚配便下旨。 陈大宝躺在床上听到爷爷说皇上不日便会下旨,高兴地直接从床上跳起来,手上的疼都忘了,恨不得当场去九王府炫耀。 陈大宝一下午都在想着如何折磨那小娘们,当晚就有家丁来报:“公子,咱们的人发现沈小姐好像连夜逃跑了。” “什么?”陈大宝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怒道,“跑哪儿了?” “咱们的人发现时,她们已经不见踪影。” “妈的,给老子去找。”快到嘴的鸭子飞了,陈大宝气得一脚踢上家丁的胸口,“就是死也要把她的尸体给老子拉回来。” 大同县,江辰家。 君墨染真是要被气疯了,跑了一天到了大同县,江家却说没见到人。 倒是收到江映晚寄来的信和订亲之物。 一院子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们一辈子见过最大的人物便是县令大人,如今不但知县大人,便是知府大人都跪在一旁哆嗦着。 “送信之人何时走的?”君墨染拿着沈清梨的生辰八字和一支金簪——订亲之物,冷声问道。 江辰身穿一件洗得发旧的青布长衫,叩首道:“回大人,已走了半日......拿,拿着小人送出的八字和信物。” 江辰便是再没见过世面,也能看出这位大人是冲着他要入赘的那家小姐来的。 君墨染深吸一口气,缓了缓道:“有说他家夫人小姐去了何处吗?” “未......未曾说起。” 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这丫头总是有办法惹他发怒。 君墨染转身行至院门外,道:“沈小姐不适合你。” 说完便同云生骑马离去。 二人随意寻了一处吃些东西,君墨染手中拿着金簪......她们无亲无故能去哪里呢? 云生小声提醒道:“爷,沈小姐一时找不到不是坏事,倒是京中咱们必须得回去一趟了。” 第48章 上玉蝶 君墨染眼中戾气横生,他明白云生的意思,皇上一直想除掉他奈何能力有限。若被他知道自己在意沈清梨,只怕他会立马下旨将她嫁给陈大宝。 皇上就喜欢看他不痛快。 “快吃,吃完回京。” 二人快马加鞭,天黑才到盛京。 君墨染府门都未进吩咐云生派人去找沈清梨,自己直接去安亲王府。 安亲王是君墨染皇叔家的儿子,算是他堂兄。为人谨小慎微,从不得罪任何人,在皇族人缘很是不错,现任宗人府的宗正,负责管理皇室宗族事务。 安亲王正同新纳来的小娇妾亲热,下人突然来报。 “王爷,九千岁来了,请您过去。” 安亲王一把将小妾推开,心头有些心慌......他同九千岁平日无甚来往,这煞神大晚上来干嘛? 他仔细思量自己最近老实得很,不可能得罪到他。 压了压心头的惊慌,立马穿戴齐整,提起衣袍小跑到前厅。 “......九千岁?不知九千岁突然莅临寒舍有何指教?”安亲王行礼小心问道。 君墨染难得露了笑脸,伸手虚扶一把:“兄长请起,弟弟有一事相求,遂不请自来。” 不是问罪! 安亲王心头松了口气,笑容更真切了些。 “九千岁何事只管派人来知会一声便是,何来求字一说。” 君墨染犹豫半晌,笑道:“不瞒兄长,弟弟此次去蜀山遇到一女子,我二人已成亲,这不......她等不及要我提前回来先为她上玉蝶,正了身份。” “......弟弟难得遇到可心人,自是同意的。” 安亲王先是一愣,这九千岁果然不是一般人,皇室成亲哪有自己说成就成的,玉蝶也不是随便能上,得有皇上首肯方可。 “玉蝶虽为我掌管,但得有皇上首肯,我不能私自向上面加人名。九千岁喜欢那女子,纳来当个小妾便可。” 君墨染脸色有些微冷,这是不想帮拿皇上推辞,淡淡道:“兄长......听说你新纳了位风月场所的姑娘,怕是皇上还不知道吧?” 威胁!赤裸裸地威胁! 皇室子弟不得纳岁月场所女子,有辱皇族颜面,但这种事民不告官不究,很多皇室子弟都有,大家心照不宣。 君墨染这厮,竟拿这个威胁他。 他是九千岁,他的婚事岂能儿戏,那晋国的安宁公主还留在盛京等着皇上赐婚呢。 安亲王苦着一张脸:“不是本王不想帮,这......你的婚事,我不敢插手啊。” “你只管上玉蝶,皇上那边我去说。得罪他你可能被穿一段时间小鞋,得罪本王......想想你有几条命。” 安亲王冷汗直流,这位九千岁在朝中是比那位还要恐怖的存在,人家就有这个实力。 玉蝶被下人请上来,安亲王抖着手打开,小心问道:“......不知九千岁相中哪家姑娘?” “沈将军独女,沈清梨。” 安亲王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 君墨染从安亲王府回来,刚到房间便听下人来报,安亲王连夜告假重病卧床不起,那位小妾也被悄悄送走了。 君墨染淡淡“嗯”了一声,坐在灯下用眼神细细描摹那枚金簪。 永安县。 沈清梨和娘亲行了三天三夜,到了永安县,这里离盛京已经挺远了。 娘亲身体有些吃不消,她决定租套院子,在这里住上几日。 沈清梨在军营跟人学过乔装,这一路她同春华都化装成娘亲身边不起眼的小丫头。 刚落脚简单收拾一番,甜杏便服侍夫人去睡下。 沈清梨同春华去街上采买,一路走来,只觉心头的不安愈发加重。 她总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但又实在没有发现有何端倪。 采买一上午,二人进了一家糕点铺子,准备买完回去。 “哟,我还说这身量有些眼熟呢,原来真是你,清梨妹妹?”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自旁边响起。 沈清梨下意识转头。 是江之礼。 他怎么会在这里? 江之礼笼罩在一片阴影里,脸色晦暗不明。 “瞧这打扮......准备逃婚了?” 沈清梨转过头装作不认识,随便买了几样便准备走。 江之礼拦住她们的去路,冷哼道:“你费尽心思同我退亲,还以为你会攀个什么高枝,结果竟是嫁给陈大宝。” 江之礼眼神很是复杂,既有浓浓恨意又有些大快人心之感,侯府没了沈家母女虽不至于揭不开锅,他平日花销却是大受限制。 若不是缺银两,他怎会来这永安县帮祖母变卖田产。 沈清梨后退两步,冷声道:“这位公子认错人了。” 说完转身便走,江之礼冷笑一声:“听闻陈大宝找你很久了,你可千万别被发现喽。” 江之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是索命锁般掐的沈清梨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都知道此事了,难道圣旨已下? 已经好几日了,江辰那边一直未收到回信,是出了什么意外? “小姐......”春华有些紧张道,“江公子会不会把我们在永安县的事告诉陈大宝?” 肯定会! 他巴不得看她坠入深渊。 “春华,你听我说。”沈清梨带春华走进一个小胡同,“一会你先回去告诉娘亲此事,让她在永安县好生休息几日,我直接快马去大同县......” 春华一听立马摇头,急切道:“不行,小姐,奴婢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不是我一个人,你报完信立马来追上我,咱俩前后脚差不了多少路程。我不能在这里久留,你明白吗?” 春华也知道事情紧急,容不得她多思,呆呆点头。 二人约定好路线,飞奔离开。 沈清梨骑马向大同县奔去,一路留下记号方便春华找来。 天边最后一缕阳光消散,入夜。 山路旁有一客栈,沈清梨暗中观察许久,并未有太多客人,她担心可能会是黑店便将马牵到附近一棵大树前。 跑了半日便是她不累,马也要休息,明日午时估计差不多就到大同县。 沈清梨一跃跳上树干,她准备在此凑合一夜。 深秋,夜间寒凉,总好过入了黑店有命进没命出。 一旁吃草的马儿不安地踏着马蹄,沈清梨微眯的双眼蓦地睁开,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有人在悄悄靠近,不是春华,是很多人。 第49章 沈小姐上了皇家玉碟 沈清梨抽出腰间软鞭,出门那一刻软鞭就没有离开过她身边。 十几个蒙面人围上来,沈清梨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谁?” 这些人看起来训练有素,绝非一般家丁能比。 陈大宝为了抓她竟下了如此大手笔? 应该不是陈大宝,这些人跟她应该有几日时间了,他想抓她不会等到现在。 那会是谁? 那群人并非同她多说一个字,上来就打。 刚一交手沈清梨便知道这次是真的栽了,打一两个她还有些希望,十几个......毫无胜算。 没多久,她便被蒙了眼睛捆绑到一辆马车上,这辆马车似乎是空的,里面没有任何铺垫。 沈清梨心中有些害怕,非常害怕。 ......君墨染! 那人的身影浮现在她脑中,每次她有危险他都会出现,但这次......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马车跑的飞快,沈清梨被撞的头晕脑胀,“砰”,头重重磕在车角,鲜血顺着额角流下来。 他们走的是崎岖的山道,沈清梨深吸几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恐惧。 她要想办法,不等坐在车里干等着。 沈清梨用力挣扎,身上的绳子却越来越紧,这显然不是普通的打结方法。 她不敢再乱动。 车辆稍稳一些时,她用脸蹭一旁车角,好在眼上蒙的布让她蹭下一小半。 马车很小很旧,就是那种最普通的马车。 要怎么办? 沈清梨迅速冷静下来。 透过车窗两侧车帘,她发现车行在一条小山路上,左侧是山崖,这些打手都走在右侧。 沈清梨将头发在车厢里用力磨蹭,两支小钗掉落下来。 她最近都是丫头打扮,并未戴太多首饰。 她将一支小钗用嘴咬着扔出窗外,这里离刚刚打斗的地方不远,希望春华能看到这支小钗。 沈清梨仔细看着窗外,夜色越来越暗,在一处很明显的拐角处扔下另一支小钗。 终于不知行驶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来。 破旧车窗被人掀开,沈清梨有些看不清来人。 那人看了一眼,便将车帘掩住,只听那人谄媚道:“对对,人没错。多谢几位壮士,要不要进去喝两杯暖和暖和身子。” 另一道冷漠声道:“不用,公主命我等将人送到便走,不得停留。此女功夫不弱,你等别出何差池。” 随即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 “呸,牛什么牛,还不一样是个奴才。”之前掀帘子的人骂骂咧咧道,“你们几个,把人给我带进去给点药,别让她跑了,出什么问题公子饶不了你们。” 马车又缓缓动起来,像是进了一处挺大的宅子。 沈清梨还未下车便被人用帕子捂了口鼻,昏迷之前隐约听到一声“公子明日就到”。 盛京城内最近不太平静。 首辅的孙子陈大宝被九千岁当街斩了一只手,整个京城都议论纷纷。 普通百姓不知道缘由,那些达官显贵若想了解总还是知道的。 两人为了个女子闹得很是不愉快,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同永望侯府大公子退亲,又有流氓上门诬陷的沈小姐。 说书人将她都快说成仙女下凡了,男人看她一眼都神魂颠倒。 这不,陈大宝哪怕断了只手,也要娶她回家,首辅大人扭不过进宫请了圣旨赐婚。 谁知圣旨还未下达,那位沈小姐不见了...... 随即坊间又流传出沈小姐早就上了皇家玉碟,是九千岁名正言顺的妻子,不过人家小两口自娱自乐还未公布世人...... 各种流言,分不清孰真孰假。 御书房内一地狼藉,宫人都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皇上有些浑浊的眼瞪得溜圆,首辅大人也是哭的老泪纵横。 不多时便有宫人来报:“回皇上,安亲王病重下不了床,只命小人将玉碟带来。” 一旁内侍官躬着腰请过玉碟,放到龙案之上。 皇上重重咳了一声,打开玉碟找到君墨染三个字,旁边赫然写着“沈清梨”下面还盖了章。 皇上一时承受不住,捂着胸口半天喘不上气,眼瞅着就要往后仰。 内侍见状尖声惊呼,忙上前扶住皇上的身子。 “快,快拿药来——” 宫女迅速从一旁架子上取来药,给皇上服下,又喝几口参汤,这口气才算是顺下去。 首辅大人也是吓到,慌忙上前道:“老臣有罪,累得皇上为我家事操劳至此。” 皇上摆摆手顺着内侍的手坐到一旁龙椅上,他如今真是年纪大了,这点小事也能被气成这样。 缓了缓,指着一位眼熟的内侍道:“你,亲自去问问安亲王,他死了没?他若死了朕立马给他入殓,若没死立即给我滚过来。” 宫中一辆马车飞驰出去,直接冲到安亲王府,城内百姓议论纷纷。 安亲王接到旨意时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这事肯定会得罪皇上! 安亲王让内侍稍等,他换了衣服立马进宫。 刚入房间安亲王便叫来王妃:“你速速去九王府告诉九千岁,他若今日保我无虞,来日我听他调遣。” 安亲王妃是名门闺秀看得懂局势,安亲王前脚走,她后脚就从后门悄悄去了九王府。 朱红色的宫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安亲王出入宫门无数次,这是第一次如此胆战。 九千岁和皇上不和已久,他是中立派从不站队,他就想当他的逍遥王爷——吃喝玩乐。 那晚在他将沈清梨写上玉碟之时,便猜到会有今日,猜到归猜到,真到这一刻还是有些哆嗦。 他怕啊! 他就是个胆小的王爷,这两尊......哪个发脾气他都怕啊。 刚踏入御书房,一个不明物体便从里面飞过来。 别看安亲王长得胖,身子倒是灵活得很,轻轻一偏那东西便落在地上。 是方砚台。 我滴老天爷啊! 还好他躲开了,这玩意打到身上......那得多疼啊。 安亲王缩着身子上前请安。 皇上瞪着眼前的胖子......真是看走眼了,他竟敢跟老九! 第50章 就想给她个名分 御书房寂静一片。 皇上走到安亲王面前,带着气音道:“......老九何时成亲的?” 安亲王一脸冷汗,头扎到地上:“我是真不知道啊,这玉碟就放在我书房,我也是前几日才发现啊。” 这是君墨染那日教给他,信不信就看他的演技了。 安亲王一张老脸挂了泪,抱着皇上的大腿哭道:“皇上,您是知道老臣的啊,老臣就那么点胆子,您不发话,我哪敢管九千岁的事。老臣平日见到他,恨不得绕着走的啊。” 皇上盯着安亲王满脸真诚,一时分辨不出是真是假。 “九千岁到——” 外面小太监尖着嗓子叫道。 君墨染一身暗红色朝服进来,气势逼人。 他淡淡扫了眼安亲王,又落到首辅身上。 首辅大人身子一沉,刚直起的腰又弯了下去,搞点小动作还行,他不敢正面跟九千岁硬刚。 “这是怎么了?”君墨染声音淡淡的,房中一时无人敢开口。 皇上收敛怒气坐回龙案后面,对内侍使了个眼色,几个小宫女忙上前清理房中狼藉。 片刻恢复了御书房该有的威严,皇上随手拿起一道折子翻看,冷冷道:“朕也是今日才知道,九弟......成亲了?” “九王妃玉碟都上了,竟无人知晓?” 君墨染坐到一旁椅子上,轻笑出声:“我还当是何事,本王是给王妃上了玉碟,没办法谁让本王太喜欢了,就想给她个名分。” “......免得总被人惦记。” 他最后一句话冷下来,目光落在首辅陈大人身上顿了一顿:“陈大人,你说是不是?” 首辅心头一惊,身子又低了些,不敢说是更不敢说不是,一头冷汗竟是比安亲王还多。 皇上将手中折重重扔回龙案,哼道:“九弟是太不把朕放在眼里,明知安宁公主是来同你和亲,竟自己私下娶妻。” “皇室中人的婚姻岂能如此儿戏,此事还未公开,权当未曾发生,作罢。” 君墨染眼中戾色横生射向皇上:“皇兄,本王的婚事好像由不你吧?若是本王没记错,你这龙椅似乎来路不正......”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不止是宫人就连安亲王和首辅大人都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去。这等皇家机密岂是活人能听的? 皇上更是脸色发白,他......他,他...... 君墨染睨着眼与皇上对视,丝毫未再怕的。 如今的太后是他母妃宫里的宫女,一次意外得了恩宠;母妃身体一直不好,没有自己的孩子,父皇便让皇兄记在母妃名下。 他一直不懂原本憨厚的皇兄登基后突然就变了,不再是那个喜欢陪他玩,照顾他的兄长。 父皇和母妃死后,他在宫中那几年若不是命硬,怕是早就被磋磨死了,便是他成年后皇兄也一直派人暗杀。 他以为皇兄的转变来自帝王的猜疑,直到查到原来当年父皇传位于他,只因他年纪小命皇兄监国,那封真正的遗诏如今已握在他手中。 “都出去,本王有话要单独同皇兄聊。” 安亲王第一个起身离开,首辅见安亲王离开看看皇上,又看看九千岁,也夹着尾巴溜出去。 一众宫人更是逃命般跑了出去。 安亲王走出御书房看着蓝天白云,长舒一口气,劫后重生啊。 首辅大人从他身旁走过,腿一软差点摔下台阶,幸得安亲王扶了一把。 “多谢安亲王。” “......咱俩要不然去喝一杯?”以后有没有命还不知道,至少今日人头保住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恐惧之色。 直到日落西山,首辅大人才回了府。 陈大宝等不及跑到祖父院中追问情况,明明说好要赐婚的,圣旨一直未下不说坊间还传起流言,说沈清梨是九王妃。 真是天方夜谭。 他便求祖父进宫问问情况,这一问便是一下午,好不容易祖父回来了,听说还是被人抬回来的......老头儿跟安亲王喝酒去了。 “祖父,你快说说皇上怎么还不赐婚?”陈大宝不顾祖母阻拦,走到房中爬在床边问。 陈老夫人心肝肉地叫着:“宝儿啊,等你祖父醒了再说,咱们一定让你娶那个小贱人回来,放心。” “娶个屁娶,以后别想了,那是九千岁的女人。”首辅大人猛地坐起来说了这么一句,又躺下睡过去了。 睡着还嘟囔着,惹不起,惹不起。 陈大宝眼眶有点泛红......他期待这么久得来这么个消息,牛皮都吹出去了,现在跟他说不能娶? 他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么大委屈。 陈大宝从主院出来心情不好,带着几个跟班出门了,伤还未好也不能饮酒,便去花街包了条船。 陈大宝坐在船上越想越委屈,忍不住眼泪都流下来,他都想好怎么玩死那小娘们儿了,结果跟他说不能娶。 这种深深的失落感是他从来没有过的。 “给爷弹个伤心的曲子。”陈大宝眼眶红红对花船上的姑娘说,周围姑娘见陈公子今日不痛快,更是小心伺候。 陈大宝被伺候得舒坦了,心情好了不少。 “公子,永望侯府的大公子派人来报,说沈小姐在永安县。”一名小厮凑到他耳边说道。 陈大宝刚好些的心情又染上怒意,一脚踹在小厮身上:“妈的,她爱在哪在哪,关老子何事。滚,都给我滚。” 一船的人匆匆下去,陈大宝坐在船厢生闷气;现在找到还有个鸟用,他爷爷都惹不起,他怎么敢惹。 妈的......哎哟! 手臂一用力,扯到了伤口。 船轻轻晃动,好像上来不少人。 陈大宝正一口郁气没处发,怒吼道:“都给老子滚。”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陈公子这是躲在船里发什么脾气?” 他光听声音就知道是个美人,郁结的心情有丝好转,算这些下人有眼色。 船帘撩开,又是一张他惹不起的脸。 “怎么是你?” 第51章 她要给自己留后手 安宁公主眼露不屑,若不是这陈大宝有些用处,她连看都不会多看这种货色一眼。 这几日流言四起,说那位玉树兰芝般的人竟娶个无权无势又死了爹的沈清梨。 她本是不信,堂堂大周朝九千岁成亲怎会不广而告之,况且她就是来大周和亲的,那大周的老皇帝也应允了......流言不可信。 但流言愈演愈烈,安宁公主心里有些焦躁,今日便入宫打探一番。 刚入宫门便听说皇上和九千岁在御书房单独待了许久,不多时便有圣旨传出:九千岁和沈清梨被赐婚了。 ......他被赐婚了! 那她千里迢迢赶来,算什么! 安宁公主心中不服,直冲到御书房门。 大周皇帝亲口告诉她:“朕会为公主寻更好的男子,九王爷心有所属一心爱慕沈将军遗女,非她不娶,朕也不好棒打鸳鸯。” 之前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什么心有所属,非她不娶,她根本不信这种话能从九千岁那种冷心冷情的人口中说出。 她心头怒气横生,却也知道克制并未在御书房太过无理,这必须是异国,惹怒了当朝皇帝没什么好果子。 皇帝自知理亏,补了她好些东西。她是晋国最受宠的公主,什么宝贝没见过,谁稀罕他这些东西。 安宁公主回到驿馆大发雷霆:“来人,去问问那个沈清梨如今到哪里了?” 还好她留了一手,发现端倪时就一直派人盯着沈清梨。 不多时就有人来报:“回公主,那沈小姐马上就要到永安县了。” 安宁公主捏茶杯的手有些泛白,眼神透着凌厉,半晌道:“永望侯府的陆氏还没到吗?” “陆氏说是生病去了庄子上,有位永望侯府的小姐主动前来,已在外等候。” “哦?让她进来。” 宫婢低头退出房中,片刻带江钰莹上来。 安宁公主见她有些眼熟,冷声道:“你是何人?来寻本宫有何事?” 江钰莹指尖掐进手心,咬咬唇,想到近来坊间流言,眼中闪过一抹不甘和狠色。 凭什么?沈清梨除了长得好看点,有点臭钱,哪点比得上她。 九千岁明明对她笑,目光也总是落在她身上......凭什么流言是沈清梨。 她见安宁公主来找陆氏便主动前来,她知道安宁公主并不喜欢沈清梨,不然上次也不会故意陷害她。 她才是侯府正经小姐,在沈清梨面前却活得卑躬屈膝,好不容易得了九千岁的眼,眼瞅着好日子就要来了......凭什么她沈清梨又要横插一脚。 想到这些,她心中的不平衡达到顶点:“公主殿下,民女是永望侯府二小姐,大伯娘被沈清梨陷害关到庄子上,民女同大伯娘素来关系不错,听公主有事要寻大伯娘,便主动前来。有何吩咐,民女亦可为公主排忧。” 安宁公主冷笑一声,屈膝攀附的人她见得多了,冷冷道:“没什么忧,只是想问问沈清梨同九千岁的关系?” 江钰莹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清梨妹妹平日大门不出,怎会同九千岁攀上关系,唯一一次便是上次在香云布庄,听闻九千岁本是要去陪公主的,结果半路救了她就失了公主的约。” “......听大伯说,她查到那次清梨妹妹中了媚药,不知是何人为她解的......从那之后,九千岁才几次出手帮她。” 安宁公主重重将茶杯放在桌上,她就说好好的他怎会失约,没想到竟还有如此插曲。 这小骚货,定是用身子勾了九千岁。 “沈清梨万贯家财,九千岁掌管军队,想必不会嫌钱多......” 一旁宫婢也捡着好听的话说:“想来九千岁喜欢的还是公主,只不过为人正派,要了姑娘的身子便要给个名份,况且这姑娘听说能养得起整个墨家军呢。” 安宁公主手握成拳,狠狠骂了声“贱人”。 九千岁一直不近女色,平日几乎不与女子说话,只跟她有些浅浅的交情,若不是有心岂会赴她的约? 既然那沈清梨如此喜欢勾搭人,她就让她勾搭个够。 打听到陈大宝的行踪,安宁公主一刻未停直接来花船上找他。 听到安宁公主说劫走沈清梨的计划后,陈大宝酒醒一大半,他忙探头向四周看了看,好在没人听到。 “你疯了?她如今是九千岁的人。” 他就这一条小命,可不敢再招惹那人,连他爷爷都说惹不起了。 安宁公主冷哼一声:“有本宫在,你怕什么?一切事情都是本宫的人去做,只不过是让你去玩几天,等玩死了再找个地方扔了便是,谁都不会怀疑到你身上。” 原本她可以直接杀了沈清梨,但让她这么死有点太便宜她了。 她就要沈清梨受尽屈辱而死。 陈大宝心头有些犹豫,她是晋国公主,杀个毫无身份的沈清梨倒也无甚大碍。 就怕九千岁会把气全撒在他身上。 “你能保证出了事,不会连累我吗?” 安宁公主道:“当然,你趁夜悄悄过去,寻处无人之地......神不知鬼不觉。” “本宫唯一要求便是,让沈清梨受尽凌辱而死。她不是喜欢男人吗,多找个几人......” 陈大宝看着光秃秃的手臂上没了手掌,眼中闪过一道狠戾,咬牙切齿道:“公主放心,这种事我最是会玩,定不会叫公主白折腾。” 盛京城内因九千岁和沈清梨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而舆论中心的沈清梨却对此一无所知。 她被迷晕后扔进一间简陋的房间。 迷迷糊糊间她做了个噩梦,梦里她被困在一间狭小的暗室,手脚被细细的铁链锁住,陈大宝拿着小皮鞭解着腰带,笑得猥琐不堪,浑浊的双眼泛着猩红。 他的声音回荡在小小的暗室里,可怕极了:“这下没人能救你了吧,哈哈......” 沈清梨努力叫喊,可她的嗓子发不出一丝声音,倏地睁开眼,发现竟是一个梦。 汗水湿透里衣,脖颈全是粘住的湿发,她动了动身,捆得死死的。 刚刚那个梦......太真实了! 真实的好像那就是发生过的事情一样。 她不能......若真发生那样的事情,她宁可一死。 沈清梨费力地坐起来,她要给自己留下后手。 第52章 逃出来了 沈清梨借着月光打量眼前房间里空无一物,应该是个无人居住的空房。 ......唯有门边处有两小块石墩。 她小心滚下床,“咚”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身上的迷药还未散干净,这一摔反而清醒很多。 沈清梨挪蹭到门边,轻轻将绑了身后的双手在石墩上磨。 磨了许久她摸着原本光滑的草绳有些毛边,有希望。 沈清梨加大力气,约莫着得有一个多时辰,门外守卫换班,她才知道时间——天快亮了。 天亮就跑不出去了,沈清梨继续用力磨。 边磨边用力撑,还有一小缕没磨破,被她用力撑断了。 天色已泛了些青,沈清梨折腾这半宿迷药散得差不多了。 另一边陈大宝收到信立马赶往永安县,一路颠簸天亮才到。 气都没喘就赶着要去看一眼沈清梨。 “......人呢?”陈大宝推门,门口堆了一团麻绳,后窗开着,房中空无一人,怒吼道,“说话啊,人跑哪儿去了?” 一群下人也是蒙了,明明下了迷药还派人守夜了......咋,咋没人了呢? “都给我去、找、人!”陈大宝怒火中烧,有些气喘。 盛京城。 安宁公主坐在九王府正厅,看着君墨染缓缓走竟是有些痴了。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男儿,就算成不了亲,能与之共覆云雨,她也是乐意的。 安宁公主起身走向他声音腻得让人有些恶心:“墨染......我心悦你。” 她一把将人抱住,他身上淡淡檀香让她沉沦:“墨染,我愿意,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做什么都愿意。” 君墨染没想到这人会直接扑上来,心头一阵厌恶,狠狠甩开她。 安宁公主被甩开不但没有不开心,还笑起来:“我身上香吗?这是上等药,我专门找来为我们助兴的。” 君墨染眼神有些恍惚,他用力掐了自己虎口,眼神恢复清明......这个女人未免太过小瞧了他。 他装作中药的样子,缓缓开口:“本王爱妃失踪,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云生说她的踪迹好像被人抹平过,一点都查不出。他的暗卫营都查不出,想来应该不是一般人。 除了皇上,也就只有晋国皇帝派来保护安宁公主的那些人了。 安宁公主见他一动不动,伸手攀上他的肩膀,凑近嗅了嗅他的味道,迷得她都要醉了。 “什么王妃?我不知道你有王妃,眼下你只有我......” 君墨染坐在书房,满脸阴郁:“......再派人去找,扩大面积给我找。” 云生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爷......那安宁公主怎么办?” “扔到大街上去。” 君墨染见从她口中问不出什么,直接一掌劈晕了。 “是。”云生令命出去。 刚一开门就见轩辕哲匆匆赶来,云生一顿......三皇子的随从手里拿的好像是沈......王妃的软鞭。 云生靠边给三皇子请安。 轩辕哲接到手下通知,马不停蹄来到九王府,刚踏入书房便喊道:“阿染,快去永安县,沈姑娘有危险。” 君墨染也看到沈清梨贴身的软鞭,听他如此说来,并未细问便匆匆往外奔去。 他急急掠过轩辕哲,抽走他手上的软鞭,喊了一声:“备马。” 云生应声急跑去牵马。 轩辕哲看着空空的手心,愣了片刻,顾不得嘲笑又匆匆追了出去。 沈小姐若真出点什么事,他也别活了。 君墨染一路驭马狂奔,轩辕哲一路解释。 他就觉得她这次离开有些蹊跷,原来是轩辕哲出的馊主意。 这主意倒是也不错,至少拖延了时间,但他错就错在没有护好她。 “......你竟只派一人护着她?”君墨染隐忍怒意。 轩辕哲特意压低马速,落后他半头免得被打:“沈小姐功夫也不弱,我想着一个人看着点别回头找不到人就好,谁知道会有人派杀手来。” “......那杀手,听描述应该是我晋国人。” 此话一出,两个都明白是谁做的手脚。 安宁公主不老实,是该给她点教训了。 君墨染久久未开口,用力夹着马腹。 轩辕哲自知有错在先,追上去:“沈小姐不会有事,我的人已经在那附近找了。” “她当然不会有事......还有以后叫九王妃。”君墨染狠狠瞪他一眼,再未看他。 轩辕哲却松了半口气,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应该是原谅他了吧? 是吧! 沈清梨刚跑出没多远就听到有动静。 “去给老子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沈清梨听到陈大宝的怒吼,心头一惊,他这么早就到了! 那群人影越凑越近,约莫着有十个左右,沈清梨不知道这群人开路,若还是昨日那群人,她必死无疑。 她思索片刻,直接爬到树上。 能躲就躲,如果不幸被发现,能打几个打几个,宁死不愿被陈大宝捉回去。 陈大宝带人很快从树下路过。 “都他娘的什么破路,本公子的衣服都挂破了。” 几个狗腿子小心安抚,谁都未曾发现树顶隐藏了个大活人。 沈清梨眼见他们走远,轻轻跳下来小心往山下跑去。 沈清梨不敢走大路,挑一些没人走的,衣服挂得乱七八糟。 这条路有些眼熟…… 她环顾四周,心里咯噔一下,前面的枝头挂了一丝布料,正是她身上这件衣服的。 她迷路了! 一直在原路打转! 冷静,越是紧张的时候越是要冷静。 今日阴天没有日头,她不懂野外生存之道,眼下找一条大路去走。 沈清梨跳到树上,左手边有些亮堂,许是有路。 她小心向左手边方向蹚过去,眼瞅着前方出现一条羊肠小路。 太好了,快要逃出来了。 她紧走几步…… 咚! 沈清梨消失在原地。 第53章 别怕、别怕 “啊——” 沈清梨一脚踏空掉去陷阱,应该是猎人狩猎用的,里面有捕兽夹正夹在她小腿上。 她坐在地上眼中疼出泪花,双手用力想掰开捕兽夹……无奈夹子太紧根本弄不动,撕下外衫简单包扎了一下,多少可以减缓血流。 她拖着受伤的腿想找到出路。 这坑应该是捕猎大型动物,挖得很深有两个她那么高,也挺大,她双臂展开还有富余。 如果腿没受伤这坑也困不住她,如今……她不愿意坐在这里等死,捡起一块石头在坑壁上一点点凿。 小腿被卡得死死的,鲜血流个不停,没多久她就感觉有些头晕眼花……晕了过去。 晕倒前她脑子里浮现君墨染的身影……这次他也救不了她了。 疼! 腿疼得厉害! 一盆冷水泼在身上,沈清梨一个哆嗦睫毛缓缓睁开。 ……又是那个梦。 昏暗狭小的暗室,面前站着陈大宝那张恶心人的脸,沈清梨又闭上眼睛,她不想临死前梦到这人。 “啪。”她脸被人甩了一巴掌……不疼,麻木感。 上次做梦倒是没这场景。 “妈的,给老子装死是吧?”陈大宝见她一直闭着眼气急了,边抽腰带边说,“你就是死了,老子今天也要上了你。” 沈清梨头脑有些清醒,感觉不太像梦。 缓缓睁开眼,陈大宝手里拿着小皮鞭抽着腰带,一脸猥琐。 “这下没人能救你了吧,哈哈……” 这不是梦,沈清梨愈发清醒,她身体想向后退,“哗啦啦”一阵铁锁声。 她双臂被细细的铁链吊起来,动弹不得。 沈清梨眼神决绝,报了必死之心。 陈大宝将擦的油亮皮鞭放置一旁,拿起烧得旺盛的红蜡烛,婴儿手臂粗细的蜡烛,灯芯很长,火苗映得他整张脸都透着红色。 他拿着烛火凑近她,眼神令人作呕,红烛倾斜火苗烧得更旺,滚烫的蜡油滴滴答答落在她脸上、脖子上、锁骨上…… 沈清梨出唇都咬出血,也未哼一声。 陈大宝看她痛苦的表情,脸上更是兴奋,拿起一旁的剪刀,凑近她脖子。 寒铁般冰凉坚硬的触感袭来,衣服从脖颈处开始被剪开。 沈清梨眼中透着恨意,猛地上前一口咬住陈大宝的耳朵,她就是死也不让他好过。 陈大宝猛地一疼,向后退去,左耳剧痛;伸手一摸......少了半边耳朵。 沈清梨狠狠吐了一口,连血带肉吐到地,她满嘴是血腥的邪魅。 就在陈大宝暴怒上前,沈清梨准备咬舌自尽时,忽然听到一个近似弹弓的声音,眼前的陈大宝双膝突然直直跪地。 “咔嚓”一声脆响,怕是膝盖骨要碎了。 “啊!是谁?谁敢暗算老子?”陈大宝哀嚎着回头看去。 暗室的门被打开,君墨染收回手,急急迈步进来,身后还跟着云生。 绝望中突然看到熟悉的脸庞,沈清梨松开咬了一半的舌头,眼睛一酸泪就顺着脸颊落下来。 “墨染哥哥......”她舌头已受伤,声音也哽咽到不像话。 君墨染并未听到她的话,几剑便将捆绑她的铁链断开,解下披风小心抱她入怀。 “对不起,我来晚了。”君墨染看着她,声音沙哑像有东西堵在喉咙一般。 沈清梨靠在他怀里泪水止不住,轻轻摇头。 谢谢你能来救我! 君墨染转身,看向被云生捆住手脚的陈大宝,眸色如利刃。 陈大宝早就吓傻了,不停求饶。 君墨染面无表情,轻轻扯了扯披风,帽兜直接就罩在沈清梨脸上。 他对云生使了个眼色,云生点头走上前,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剑。 剑锋触碰到刀鞘的声音,清脆危险。 陈大宝紧张极了顾不得双膝和耳朵上的疼痛,努力向后蠕动:“你,你要干什么?我可是当今首辅的孙子,我可是——” 云生剑尖刺穿陈大宝的脖子,一刀毙命。 君墨染轻轻凑近她耳畔,道:“别怕、别怕。” 不知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沈清梨说。 轩辕哲站在门口轻啧一声,看着陈大宝倒在地上,眼中还透着惊恐:“好好的公子哥不当,你非去惹他干什么?” 君墨染留下一句“你们处理”后,便带她离开了。 两人上了马车,他才发现她的小腿似乎受了很重的伤,眼中暗芒闪过,那个陈大宝死得太便宜了。 君墨染一直抱着她,轻轻拍着后背:“你先睡一会。” 沈清梨身心疲惫,在他怀里睡得极不安稳。 马车行得并不算太久便停下来,沈清梨睁开眸子。 君墨染轻道道:“这是我的一处宅院,有大夫已经过去等着,咱们先去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沈清梨轻轻点头,随即想到什么,扯住他的衣袖道:“春华......” 她刚一开口君墨染就接道:“你的丫头也在宅院里等着,是她找到你留下的钗子,我们才能很快找到你。” 沈清梨心头一松,由他抱着进了宅院。 “小姐?”春华早就等在门口,见九千岁抱着人从车上抱了个人下来,立即跑上去,哭腔道,“九千岁,这是我家小姐吗?” 此时的春华早就忘了眼前是她害怕的九千岁,上去就要掀开帽兜看。 君墨染向后退了半步,淡淡道:“是你家小姐,她现在受了伤,你去叫大夫来主院。” 他绕过春华直接去了主院。 春华一听小姐受了伤,立马跑去找刚请回来的大夫。 进到屋内,点上烛火,沈清梨才认真看了君墨染的模样,眼睛一酸。 他脸和下巴长了胡茬,深色衣袍上满是风尘,那个谪仙般的人也下落凡尘了。 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沈清梨低头眼泪簌簌落下。 君墨染坐在床边,就着刚端上来的热水湿了帕子,替她轻轻擦脸。 “一会儿先让大夫帮你处理伤口,处理完让你的丫头替你擦洗一下。”君墨染轻轻剥落她皮肤上的蜡烛,极力隐忍身体里的暴戾。 她舌头上的伤他刚刚看到了。 他若再晚一步......他若再晚一步,找到的可能就是她的尸首。 “吱呀”门被从外面猛地推开。 君墨染手上动作一顿,皱眉,谁这么没规矩? 第54章 你的名字已上了皇家玉碟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了?”春华带着大夫进来,人都未走进来,声音就传来了。 君墨染收起眼中的不满,她的丫头......他还真不太好开口。 轻轻放下手中帕子,让出位置给大夫。 沈清梨给了春华个眼神,示意自己无事,春华一双眼肿得像核桃,定是发现自己失踪,吓坏了。 大夫坐在床边矮凳上,掏出腕枕,在沈清梨腕上搭了一层棉布诊脉。 又查看了她舌头上和小腿上的伤,起身对君墨染弯腰道:“九千岁,沈小姐舌头上的伤并无大碍,但小腿......” 大夫犹豫不知如何作答,君墨染冷声道:“小腿如何?” 沈清梨也紧张地看向大夫。 大夫被六只眼睛盯得有些紧张,斟酌用词,道:“小腿伤到骨头,虽无骨折但骨头也是伤到了,怕是就算以后好了,这个腿也不能久站,阴天下雨时也会疼。” “会瘸腿吗?”沈清梨也爱美,她不怕疼就怕以后腿落了疾,影响走路。 大夫转身对沈清梨拱手,道:“若恢复调养的话,应该是不会的。不过草民医术学浅,也或许这伤并无大碍。” 君墨染起身,轻声对沈清梨说道:“别担心,我一定会治好你。你先擦洗休息一下。” 大夫随君墨染一起出了房门。 春华见他们出去跪在地上,一直哭。 “小姐,都怪我,要是我再快点就好了。都怪我,差点就害得小姐咬舌自尽了。” 春华越说越后怕,大哭不止。 沈清梨知道这次真是吓到这丫头了,抚着她的头任她哭够。 好在春华是个有分寸的,哭了一会儿就抽泣着打来热水给沈清梨擦身子。 云生送来的衣服大小刚好合适,春华伺候她换好衣服出去倒水;她躺在床上闭眼,劫后余生的感觉真好。 门又从外被推开,沈清梨以为是春华。 “我们要快些去大同县了,不然娘亲到了我们都还未到,就不好了。”舌头上了药还有些疼,不过比之前吐字清晰很多。 脚步声一顿,不冷不淡的声音响起:“你还想着去跟那破落户成亲?” 沈清梨眼蓦地睁开,一张光洁俊脸映入眼帘,已不似方才那般潦草。 沈清梨眼中有些惊讶,却并未起身。 他说得也对,陈大宝都死了,自己也不用着急成亲了,但信物都已经寄出去了,她若再反悔就是退两次亲。 ......那,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沈清梨胡思乱想着,君墨拿出一支金簪在她眼前晃了晃,又问道:“你还想着跟那破落户成亲?” 沈清梨眼睛倏地睁大,伸手拿过金簪仔细察看:“这,这是我娘亲寄去大同的,怎么在你手里?” “沈清梨。”他喊她,声音有些冷,“你想嫁给他?”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每个字都像是在他舌尖绕了很久,有些冷却格外诱人。 沈清梨愣了片刻,轻轻摇头。 “我,并不想嫁人。” 君墨染一听脸上表情僵了僵,小声重复道:“何为不想嫁人?” 沈清梨回过神来,深深看着他,像要将他印在心上:“我本已不愿嫁人,嫁江辰是万不得已之事,如今陈大宝已死,若能不嫁自是落得一身自在。” 君墨染眼神有些复杂,久久未再开口。 沈清梨不知他怎么了,眼眸有些迷茫,是她说错什么了? 君墨染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皇上已经下旨,赐婚沈清梨为九王妃。” 脑中炸开一道惊雷。 沈清梨惊得坐起来,小腿磕到床沿疼得她冷汗直流。 君墨染轻轻抚过她的小腿移到被褥上。 沈清梨稳了稳心神,不敢置信看着他:“九,九......九王妃?哪个九王妃?” 君墨染眼神带了丝不满,淡淡道:“大周国有几个九王爷?” 当今圣上生了五个皇子,大周国的九王爷只有君墨染一个。 沈清梨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她脸色有些泛红,小声问道:“是为了救我吗?” 君墨染思虑片刻,道:“不是。” “皇上有意让我同晋国那个阴险毒辣、蠢笨如猪的安平公主和亲......” 沈清梨听他描述安平公主时撇了他一眼。 当她没见过安平公主吗? 那人相貌上等,一看就很是精明。 君墨染脸不红心不跳,三分真七分假,声音也温软下来:“......云生接到情报他要连同晋国皇上灭了我,安平公主就是插到我身边的明棋,后续还有会暗棋。” “阿梨......你就当帮我,好不好。” 沈清梨瞳孔都要震开了,他叫她阿梨,她有些抵不住他这一声“阿梨”。 若真如他所言,那他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沈清梨心头紧张极了,脑中闪过很多画面和想法,她是愿意的,但她都不知道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应下来。 君墨染以为她还是不愿嫁人,又道:“就三年,我保证我们只是假成亲,三年后我定会还你自由。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阿梨,帮帮我吧。” 君墨染的声音低沉,带了些温软,并不让人觉得有失风骨。 沈清梨心头的喜悦瞬间退却:“假成亲?” 君墨染点点头,眼神难得清澈又真诚。 “我知你想自由,但陈大宝死得突然,若是首辅真追究起来,万一让你去他府上守寡也并非不可能。” “我眼下也被安宁公主逼得头大。” “同我成亲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随你,我不会拦着你,还会一直护着你。” “这三年,我会对你以礼相待,若日后你有心仪男子,我们便和离放你自由,若没有三年后你想离开,也可以。” 他一条条说给她听,好像在做一笔交易。 沈清梨心里乱极了,她从未想过与他有何牵扯。 刚他说同他成亲,还以为是真的,如今看来只是权宜之计。 她......不想成亲是假的。 她不知道脑子里想些什么,便揪住当下自己最关切地点问:“你刚刚说皇上已经下旨?” 君墨染眸光微沉:“不止是下旨......你的名字已经上了皇家玉碟。” 第55章 她如今是他的妻 沈清梨整个人都呆住了,也就是......也就是说? 君墨染看出她眼中的疑惑,点点头道:“没错,你现在名义上已经是我的王妃,我们只差一个婚礼。” “对不起,没有提前跟你商量。”君墨染难得表现得有点紧张,“我当时也是没了办法。” 沈清梨手微微蜷缩,整个人有些蒙。 她如今是......他的妻! 这太不真实了。 “那,那......若你以后有了心仪的女子......” 他打断她,认真道:“我不会。”你也不能有。 沈清梨呼吸有些急,深吸一口气,未再说下去。 许久,房间里静得只能听见雨声。 她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未想过成亲还能造假。 直到听到君墨染又说:“我同晋国三皇子有来往之事,只有你知道,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你离开......我也不放心。” 沈清梨心头一惊,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吧,她知道他的秘密。 万一她走漏了一丝风声,对他对晋国三皇子都十分不利。 听语嫣姐姐说三皇子在晋国很是不易,好不容易走到如今地步,只要扳倒太子,三皇子就可顺利继承大统。 ......她知道的果然是有些多。 这样看来君墨染对她当真算是不错了,她知道这等机密,他不但留她一命还娶她为妻,他可是不近女色的九千岁啊。 就算是三年,也是她赚了。 君墨染轻轻唤了声:“阿梨......就算帮我个忙,可好?” 低沉的语气,似是故意在诱惑。 好好好,有什么不好的。 欠他那么多总是要还的,况且......哪怕是假成亲,她也是高攀的那个, 她终于点头:“好。” 听见她同意,君墨染清澈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带有攻击性。 他克制住体内想拥她入怀的冲动,深深吸一口气试图缓解心头悸动......空气中有她的味道。 安平公主下的媚药在体内横冲直撞,他毅力坚定平日不会被这种药控制,但此时好像有些难以自持。 沈清梨接不住他射过来的眼神,低头躲开,随即想到什么,抬头道:“我之前订过亲......会不会对你有何影响?” “别担心,交给我。”君墨染脸色有些发红,声音低沉暗哑,听得她心头有些酥麻。 “哦。”沈清梨稍稍放下心来,“我娘亲那里,能不能不告诉她真相,我不想让她担心。” 君墨染:“此事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沈清梨点点头,那就好。 君墨染轻笑,伸手抚过她耳边的碎发,低低道:“你还有何顾虑,可以都说出来。” 沈清梨脸色一红,有些不自在地挪动了下身体,想了一下问道:“我要如何跟我娘亲说呢?” 君墨染声音有些蛊惑,道:“就说我心悦你......多年。” 沈清梨:“......” 没想到威名远扬的九千岁,说起谎话来如此面不改色......还是这种话。 君墨染看她的眼神愈发热烈,沈清梨心头一颤。 他有些不对劲! 沈清梨顾不得男女之防,认真上下打量他:“你......怎么了?” 那双带火的眼睛好似要将她烧着一般。 君墨染并未答话,缓缓抬手即将触到她脸颊时停顿片刻,掌心抚到她头顶,轻轻揉了一把。 她的头发柔软细腻如丝绸一般,让他忍不住想多停留一会,身体里的那团火苗犹如被浇了碗残渣,倏地窜到嗓子眼。 君墨染喉结上下滚动,压下心头燥热。 他不该再在她房里,但......舍不得走。 他手指蜷缩紧握,硬生生收回,收回脸重重,吐一口气。 沈清梨看他的样子有些吓到,身体僵硬,脸颊通红,眼中隐忍克制的欲望...... “你中了媚药?” 她中过,看眼前好似有些像又不敢确认,小手下意识覆上他的额头。 她指尖刚触碰到他额头,便被他忽然间拉进怀里。 她吓了一跳。 身子被他双手紧紧箍着,他还向前凑了凑头扎在她脖颈,轻轻磨蹭。 沈清梨鼻间充斥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他身体滚烫,领口还有些潮湿,必是忍的难受;顾不得他的轻浮孟浪,急急道:“怎,怎么会中,药?” 哪个竟有胆子给他下药? 君墨染的声音闷闷地:“晋国那个公主。” 她的肌肤要被他呼出的热气烫伤,薄薄的布料几乎等于没有。 沈清梨一动不敢动,眼神诧异地问:“安宁公主?她如何给你下药?” “我想问她有没有见你,不小心着了道。”君墨染的声音带了湿意,有些软糯。 是因为她? 沈清梨不知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她感觉他在跟她诉委屈? 她伸手轻抚他后背,好似安抚。 “所以,你一路从盛京来这里的时候,媚药一直未解?” 君墨染“嗯”了一声,停止磨蹭,额头轻抵在她肩头平复心情。 其实他来永安县的路上根本就感觉不到药效,自小训练,一般的毒药根本不会影响他。 但他安静地坐在她身边,又听她愿意嫁给自己时,心头的悸动一发不可收拾。 他能感觉到她的紧张与害怕,绷紧的身体微微颤抖,但还是努力安抚自己。 君墨染松了些手,轻轻道:“抱歉。” “没,没事的。”沈清梨心跳加快,垂下手不知要作何反应。 也许是她曾经历过,知道他现在有多难受,这一刻她竟不想推开他,只要能助他缓解。 何况,她当时也冒犯了他...... 他也并未怪罪。 顺着她逐渐放松的手,她坐起身体,扭头轻轻看向他。 君墨染轻轻喘息声有些重,脸庞泛着红,看她的眼神冒着火焰,又带了一些歉意。 就像当初她那般,明知不可为又无法控制。 她哪里能猜到,君墨染的歉意完全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在想要不要干脆要了她。 想到她身上的伤,他眼中才浮现出几分歉意。 沈清梨见不得他自责,认真安慰他:“我知道的你不是有意的,我当时也忍不住冒犯了你,你也未曾怪我。” 她说完有些害羞,完全想不到这句话有多像是邀请的意思。 君墨染身体反应很是强烈,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儿直接吞了。 他从她肩膀抬起头,眸光幽深看着她:“是,你当时的确轻薄了我。” 第56章 吻 轻......轻薄? 这个词有些重了吧? 沈清梨一怔,以为他想跟他翻旧账,转头,鼻尖轻触到他的鼻尖。 君墨染也被这突来的意外搞怔了一瞬,随即红唇一勾,轻轻动了在她的小鼻头蹭了蹭,轻声呢喃道:“那我能不能......轻薄回来?” 沈清梨:“......?” 湿热的气息喷入她口鼻,灼得她心尖都烫了。 沈清梨身体轻轻一抖,只觉得君墨染的眼神从脸颊游移到她耳边,手也是若有似无地触碰上去。 可以......吗? 他轻薄她,可以吗? 他这么想倒也不算过分,毕竟上次自己做得更过分,他还知道征求她的同意。 她双手紧紧揪着他衣摆,轻咬朱唇。 说不清是为了报恩,还是被他的气息蛊惑,她从嗓子里哼出几句:“你如果很想,也......可以。” 可以两个字几乎是含糊在嘴里的。 君墨染得了这句话,像挣脱牢笼的猛兽毫不犹豫地吻下来。 她脑中“砰”的一声,仿佛烟花盛开。 眼中的惊慌逐渐迷离,最后缓缓闭上了眼。 沈清梨感觉所以气息都被他抢走,她完全喘不上气,胸口快要炸开。 还未等她挣扎,门在此时被推开。 春华:“小姐,九千岁,云护卫来——” 看清眼前景象,后面的话戛然掐断,寂静无声。 沈清梨触电般推开君墨染,拉起被子盖在头上,根本不知是谁进来了。 君墨染也及时松开她,转身用衣袖将她挡在身后,皱眉向门口望去。 春华和云生好似见到什么惊悚的事情被定住一般,双眼圆瞪,下巴掉到地上。 君墨染看向云生的目光仿佛要杀人。 “对、对不起,我没事。你们继续、继续——”云生最先反应过来,拉着一脸涨红,还未缓过神来的春华退出房间。 也不怪春华没了反应,便是他一张老脸也是红了红。 他家爷老树开花啊,竟然会亲女子了,完全想不到,他还以为他家爷最后会出家当个和尚。 门重新被关好。 被这一打断,君墨也清醒过来。 不能再继续了......那样就太不尊重她了。 沈清梨也听到关门声,却依旧不敢从被子里露出头来,只闷闷道:“你,好一些了吗?” 他起身,看着她团在被子里一小团,勾唇轻笑......她怎么如此可爱。 君墨染离她远了几步,空气中少了她的香气,心头那团火熄了不少。 “我先走了,你好好养着,别一直闷在被子里。” 沈清梨闷在被子里轻“嗯”一声,等了片刻慢慢掀开被子,露出一双湿漉漉的水眸。 她眼神羞怯,又极致清澈地望向他。 君墨染心头一股罪恶感,像是欺负了邻家小姑娘,突然不知如何解释刚刚的失控。 想了半天,平时好使的脑子今日似是卡壳了,佯装平淡道:“我们如今扯平了,你不用再觉得亏欠我。” 沈清梨心头突然空了一下,方才涌起的甜蜜感,瞬间消失。 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又恢复如初,轻声回道:“知道了。” 他是九千岁,不近女色的九千岁,便是如此亲密之事,在他眼里也就是互不相欠,就像他娶她像做交易一般。 谁也不会太过于吃亏。 他脸色已恢复如平日那般清冷,跟方才那个情欲满满的人仿佛不是同一个,眼下才是真正的君墨染。 沈清梨望着他,忍不住问道:“你的药......解了?” “嗯。”他淡声回应转身离开房间,似是不愿提及,应该也是有些尴尬。 她一颗心渐渐沉下去,脑中的理智恢复。 羞耻感涌上来。 但刚才那个,就是真的她呀...... 那就是原本的她,那么心甘情愿,越想越觉得羞耻。 为何她中媚药时,羞耻的是她;君墨染中了媚药,羞耻的还是她? 她的心,她没守住。 他的心,他守得死死的。 沈清梨眼神浮现落寞,不知他刚刚把她当成了什么? 君墨染刚迈出房门,便看到云生和春华跪在院中。 算这两个有眼色。 他本就心情不错,便也未过多责备,让他们起身。 他招来云生,淡淡道:“云生,准备饭菜了吗?” 这云生最近越来越靠不住,都午时了还不准备饭菜,跪在这里饭菜会自己长腿跑过来吗。 然后就听云生小心翼翼道:“......小的刚刚过来就是来送饭的。” 提起刚才的事,君墨染心头那股邪火又被挑起,冷冷看着他,一句话未说。 云生被盯得诚惶诚恐,后退半步躬身道:“小的下次......定会记得敲门。” 君墨染瞪了他一眼,道:“饭菜呢?” 云生顿了顿,道:“小的以为......不敢打扰爷,就让春华姑娘拿去小厨房温着......没想到爷这么快。” 君墨染:“......” 云生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抬腿跑了,边跑边说:“小的这就去拿饭,很快,很快......” 君墨染觉得自己有点听不了“快”这个字了。 翌日一早。 君墨染亲自拎了食盒过来,同沈清梨一同用早食。 君墨染想抱沈清梨去餐桌,沈清梨要一个腿跳过去,他便也未坚持,将饭菜摆好。 两人都有些尴尬,一顿饭吃得安静。 沈清梨中途想说点什么,但又怕说错话惹得两人更尴尬。 她便闷头吃饭,君墨染自小食不言寝不语,更是不会多话。 看她放下筷子,君墨染也跟着放下,问:“饱了?” 沈清梨点头。 君墨染也跟着不吃了,命人进来收碗碟。 沈清梨休息一夜感觉身体好多了,此时才有空问:“那陈大宝的事,要如何?” 毕竟是条人命,还是首辅家的孩子。 听闻那陈首辅也不是什么善茬。 她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担忧。 君墨染平声道:“不必担心,他奈何不了我” 他眉目沉静,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泡茶,似是对这种棘手之事早已司空见惯。 但她知道,并不似他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 沈清梨思虑片刻,还是开口说道:“其实你不应该杀他的。” 第57章 自己的女人 见君墨染倒茶的手一顿,眉目染了些冷色,沈清梨怕他以为自己是在责怪他,忙继续道:“我不想你因我陷入危险。” 君墨染眉目化开,刚刚果然是误会了。 他将一杯茶置于沈清梨面前,淡声道:“若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还谈什么家国天下。况且此事并无危险,你不用担心。” 自己的女人! 沈清梨被这句话惊得心神一晃,都有点听不清他后面的话,下意识点点头。 “我娘亲那边......” “你突然失踪,春华发现你的软鞭和马吓得坏了,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沈夫人,此事瞒是瞒不过去,不过我昨日刚找到你便让人送信儿回去,沈夫人眼下应该不会太着急。 沈清梨点点头,不知要说些什么。 君墨染脸上挂着淡笑:“你若身体能吃得消,咱们就起程接了沈夫人回去。” “回去?回哪儿去?” “回盛京筹备婚礼,我要送你一场盛大的婚礼。” 沈清梨小脸一红,头低下小声道:“不用那么麻烦的。” 反正也是假成亲,弄那么大和离时还挺尴尬的。 君墨染以为她并不在意与他成亲之事,脸上笑意减了几分,淡声道:“皇室的婚礼都有规格定数,我娶妻定不会低调。” 沈清梨的笑意也淡了些,原来是因为这个......她又多想了。 没有任何行李,一行人吃完饭,准备直接去永安县接沈夫人。 沈清梨腿上有伤,春华敲敲门,她已经从云护卫那里听说了圣旨和玉碟的事。小姐突然就这么成亲了,九千岁是她家姑爷,春华觉得九千岁还是能配得上自家小姐,也就是欣然接受了。 “小姐,奴婢扶你去马车上?” 沈清梨刚想让她进来,君墨染的声音便在一旁响起:“不用,你们都去门口等着。” “......是。”春华顿了片刻,小姐并未说话,她便应下退走了。 沈清梨满眼不解,难道他要扶自己出去? ......有些不合规矩吧。 她还在琢磨,君墨便走过来弯腰将她抱起。 沈清梨心头一惊,双手吓得忙搂住他的脖子,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 “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 君墨染轻轻说了句“搂紧我”,便径直走了出去,全程并未看他。 沈清梨也未再说话轻轻搂在他脖颈上,嗅着熟悉的檀香,心中一片安宁。 她的视线时不时悄悄扫上他的下巴,这么近她都能看清他下巴上淡青色的胡须根。 ......摸上去会不会有些刺刺的感觉。 这么想着,沈清梨也就这么做了。 没有刺刺的感觉,但也不如她的脸光滑。 君墨染走路的脚步一顿,耳尖有些泛红,他低头看向那只不安分的小手主人,眼中有些翻涌的暗流。 沈清梨忙缩回手,一时不知如何解释,真是昏了头了。 “我,我......就是想看看会不会扎手。” 君墨染有点跟不上她的节奏,满脸疑惑。 沈清梨急得一只手跟着比画,道:“以前我爹经常用胡茬刮我的脸,痒痒刺刺的,我就想试试你这会不会......” 沈清梨声音越来越小,越说越离谱了。 君墨染看向她有些惊诧,道:“原来......你喜欢那种调调?” “啊?”喜欢什么喜欢。 她只是想试一下刺不刺,就这么简单,跟喜欢不喜欢没关系。 沈清梨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他才能理解自己刚才的荒唐行为。 “下次吧!等我准备一下,再让你好好感受。” “嗯?”沈清梨有些呆愣,他到底在说什么? 君墨染见她闭嘴,满意地勾起唇角,走到门口。 轩辕哲打马而来,笑着调侃:“啧啧啧,你也有今天呐。” 沈清梨被人打趣,更是羞得没脸见人,头又向君墨染怀里缩了缩。 君墨染眉目都染了笑意,送她上了马车,淡淡撇了眼轩辕哲:“你的账回去再算。” “算什么算?老子帮你抱得美人归了,你也得快点兑现承诺......” 轩辕哲话未说完,君墨染也跟着进了马车。 一行人向着永安县行去,轩辕哲淡笑一声,向相反的方向驶去,那里也有等着他的人。 进了马车沈清梨未再开口说一句话,她算是发现了,跟他在一起说话挺累的,最后还会搞得自己很尴尬,不如少说几句。 沈清梨乖乖坐在一旁,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在看她;良久,她忍不住转过头扫了一眼......他真的在看她,就那样支着下巴直直地盯着她。 “......你为何如此看我?”沈清梨觉得若不说点什么有点不太合适,她看了眼衣服又摸了摸脸,“我身上有脏东西吗?” 君墨染换了个姿势倚靠在靠垫上,声音含了笑意:“看你很美。” “......” 沈清梨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他还会说这种话? 眨眨眼看着她,确认这话的确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她第一反应就是——他在逗弄她。 小时候他明知自己怕虫,还故意带她去有虫的地方,看她出丑的时候,他就是这副要笑不笑的表情。 明知不是真心,沈清梨依旧因他这句而心情雀跃。 刚进永安县便有沈府的家丁等在城门处,一看到她们就急急上前请安,说夫人一夜未眠就等小姐早点回去。 沈清梨眼眶一酸,她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君墨染满眼关切,一只手虚抱了抱她。 不多时,马车停在她们租的小院门前,江映晚就站在门口张望;一见马车进了胡同忙向外行两步。 若不是甜杏在一旁拉着,她得凑到马车前了。 沈清梨在君墨染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江映晚并不知道她受了伤,见她腿上包着白布整颗心都揪起来了。 “......受伤了吗?严不严重?”江映晚止不住地掉泪,蹲下身想看看她的腿,“怎么没人告诉我,这怎么还受了伤呢?” 沈清梨眼眶有些红,笑着轻松道:“娘亲,我没事的,一点小伤不影响。” 江映晚一听,哭的更严重了:“你这孩子从小就这样,有什么事都不跟娘亲说......” “沈夫人,让阿梨先进去,再说吧。她的腿不能久站。”君墨站在沈清梨身后。 江映晚这时才留意到九千岁,忙要行礼。 君墨染先一步扶起,道:“您是阿梨的娘亲,日后莫再行此大礼。” ......阿梨? 江映晚此时才觉出有些不对。 第58章 娘亲的顾虑 她昨日听人来报说是九千岁救了梨儿,她还未太在意,如今一想便有些奇怪。 九千岁不是去了蜀山,怎会出现在此处,还这么巧救了梨儿。 此时又叫女儿阿梨? ......还让她别行大礼? 越想越不对。 江映晚眼神有疑惑地看向二人。 沈清梨觉得脸有些烧,握住娘亲的手:“娘,进去再慢慢说给你听。” 小小的院子突然来了这么些人,显得有些拥挤。 沈清梨让君墨染先在院中等待片刻,她要自己先跟娘亲说。 春华和甜杏扶沈清梨躺到床上,二人默默关门退出。 娘亲先是查看过她身上的伤,见只有腿上一处比较严重,才算安心坐到床边。 沈清梨握上她的手,凑近她耳畔小声将君墨染要娶她之事说了。 江映晚惊得一时不知如何反应:“你再说一遍?” 沈清梨见她的反应,心头有些打鼓:“他说,他心悦我......很多年了。”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不信。 毕竟君墨染不近女色的名声传得很响,但不信也得硬着头皮说,她娘这关若过不了,她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嫁人。 原以为得解释一番,却未想到江映晚脸上丝毫没有怀疑之色,眼神很是凝重。 “他是如何说的?” “就......昨日才说的。”沈清梨有些心虚,接下的声音小了些,“且皇上已经下了圣旨赐婚于我俩。” “什么?”江映晚的声音拔高,一只手自她手中抽出。 沈清梨抿了抿唇,心中紧张不已,还有半句话卡在嘴里没跳出来。 江映晚缓了片刻,便道:“那你呢?” “你若不愿,还是可以用江辰做推辞,咱们有婚约,便是圣旨下了咱们亦可搏一搏。” “搏不了......他已将我的名字上了皇家玉碟。”沈清梨说话声音更小了。 但这几个字落在江映晚耳中......如五雷轰顶。 江映晚蹭地站起身,嘴唇张张合合,不知要说些什么。 沈清梨知道这很难让人接受,轻轻拉了拉娘亲的衣袖,娇声道:“娘亲,女儿不愿嫁给江辰......想嫁给他。” 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也很清晰。 江映晚见女儿满脸羞涩,长叹一口气,九千岁那样的男子很难让女子不动心。 江映晚蹙眉,轻声道:“梨儿,你可知为何先前我不太愿意让你同九千岁有来往吗?” 沈清梨摇头,按九千岁在军中的威望以及对待忠烈家属的态度,不应该让娘亲如此顾忌才对。 江映晚道:“他将身边亲近之人都杀尽了。” 沈清梨一震。 江映晚起身看向窗外,外面的人都离房间很远。 江映晚一脸惧意道:“听军中人说他六岁那年,曾将贴身伺候的所有宫人切成白骨,直到四肢都成白骨才流血而尽。” “他作为皇子杀个宫人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他将身边自小伺候的人都杀了,还全都是凌虐致死。那么小便会凌虐别人,还将宫人的尸体抛到御书房门前,藐视君威。” “皇家人本就冷情,若非皇上大度,他必死。” 沈清梨一颗心都揪起来了,问:“他为何要杀那些人?” 江映晚摇头:“这些娘并不清楚,只知道九千岁不得皇上疼爱,十六岁便被派去战场,你爹爹说皇上是想让他死。但他这人够狠,硬是在尸山血海中活了下来了。” “从边疆回去又曾四处征战,后又血洗朝堂杀人成性,成了如今人人惧怕的九千岁。” 她语气沉重:“梨儿,你虽有些功夫也有些小聪明,但你性子太过干净,若他哪日烦了你,怕是不会善待你。” “他本就是皇上的眼中钉,娘也是害怕没办法替你撑腰,不若嫁于江辰安逸一辈子。” 沈清梨抿唇,心中还有些心疼那个六岁的孩子究竟是受了怎样的屈辱,才能做出如此骇人之事。 她双手握住娘亲,坚定道:“娘亲,我信他不会害我,你也信他,好不好?” 江映晚眼中有无可奈何,道:“你如何能如此肯定?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沈清梨看着娘亲的眼眸,低声道:“娘亲,有件事我一直未曾告诉你。先前去布庄遇险时,那陆远对我下了......媚药,我怕极了才跳崖。” “此事实在难以启齿,我一直未对任何人说起。” 江映晚脸色大变:“你、那你跟他?” 沈清梨摇摇头:“他......很君子,并未碰我。” 江映晚不觉松了口气。 沈清梨又道:“之前险些同***撞了首饰,也是他请了语嫣姐姐来帮我,前几日遇到陈大宝,亦是他出手相助。” “娘亲,他纵然有些手段,但对女儿......还是不同的。” “他说,他心悦我,我信他。” 江映晚不知还要如何说,说什么也没用了,都已上了玉碟,就等于她已嫁入皇家,很难更改了。 沈清梨接着说道:“娘亲,他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对百姓他依旧是有仁爱之心,对军中将士更是一视同仁,不能只听王公大臣的只言片语。” “娘亲,他对我好,从来不曾害过我。” “况且,我......亦心中有他。” 这话她第一次说出口,不敢对着君墨染,却忍不住告诉娘亲。 “我想跟他在一起,哪怕每日只是看着他,也是开心的。” 江映晚也有过少女怀春时,如何不懂女儿的心思,她轻轻抚着沈清梨的秀发。 想起许多年前那个少年吻在女儿唇上的场景,叹一声:“罢了,事已至此,希望他真能一辈子护着你。你去了九王府,也要尽量顺着他些。” “是。” 沈清梨想,君墨染不近女色,只是需要一个妻子堵了皇上让他和亲的嘴,她乖乖做好分内之事,不多插手他的事情,想必不会太过难为她。 反正三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第59章 商议成亲之事 江映晚到了院中,走到君墨染面前,深深福礼。 君墨染忙避开,扶起她:“沈夫人,有话直言便是,不必行礼。” 江映晚正色道:“九千岁,虽然事已至此无力更改,但我身为梨儿的母亲,有些话不得不问,请大人莫怪罪。” 院中一片寂静,云生带人悄悄退出院门,小小院落只他二人。 沈清梨单腿跳到窗边想听听他们在聊些什么,窗户轻轻开出一个小缝,院中两人都看到窗角那毛绒绒的小脑袋。 君墨染勾唇轻笑,对江映晚颔首,道:“沈夫人,请讲。” 他长相俊美,身形修长,清冷如仙,令人十分赏心悦目。 若非本是皇室人,又手段过于阴狠,的确是个很难让人讨厌的翩翩公子。 江映晚咽了咽口水,她是真怕梨儿在他手底下稍不留心,便没了小命。 她稳下心神,沉声问道:“九千岁为何要将梨儿的名字上了皇家玉碟。” 沈清梨呼吸一滞,娘亲一向和善温顺,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娘亲如此严肃地同人说话。 况且,那人还是她一直有些惧怕的九千岁。 当年那一吻江映晚是看到的,君墨染知道她在怕什么。 他躬身行了个书生礼,面色沉静道:“沈夫人,我心悦阿梨,第一次在边疆她缠着叫我墨染哥哥的时候便开始了。” 沈清梨翻了个白眼。 ......他可真能编,若那么早就开始了,她来盛京这么久,怎么不见他来找她。 看着她嫁给别人? 这叫心悦她,怎么可能。 江映晚没有质疑,眼神仔细看着他的表情。 他声音如清泉流水,清脆温润。 “从边疆回来我四处征战,归入朝堂又受人排挤,世人对我褒贬不一,但我做事问心无愧。初听得沈将军为国捐躯,我便派人去寻你们,护送你们一路来到盛京。” “曾向夫人下过拜帖,夫人以寡居不便见客之由婉拒,后朝中震荡我做了很多让世人震惊之事,名声不是很好。” “又遇凶奴来犯,一去便是两载有半,再回盛京便听闻阿梨与江家公子订了亲事,在宫宴遇到一次,见她过得极好,便也收起心思。” “前不久,江家公子与人私通,跟阿梨退了亲。我本想着若此时上前,恐有流言有损阿梨名声,所以想着再等等,想不到那日忽听得皇上要下旨,便连夜返京......先斩后奏。” “事发突然,未提前征得夫人和阿梨同意,是我的错,还请夫人宽恕。” 一席话说得情真意切,沈清梨都快要感动了。 真不愧是九千岁,这么短的时间编的话如此圆满,着实让人钦佩。 她可是听说,凡是战死的将军,九王府每年都会下帖子送物品的。 江映晚并不知沈清梨的想法,她知道她们回盛京请的镖局是九王府的人,当时那位镖头说漏了嘴;他口中说的拜贴也不是九王府每年送的那些东西,而是真正盖了九千岁印章的拜贴。 而且......不止一次。 江映晚深思片刻,问:“照九千岁这么说,这些年一直未娶亲,是为了梨儿?” 君墨染道:“是。” 沈清梨心尖不自觉颤了颤。 他可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口,一直以为他性冷寡言,想不到竟如此会说。 江映晚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了地,语气又恢复成平日那般温婉和善,脸上也有了笑意:“好好好,我也是关心梨儿才要问清楚些,希望王爷不要介意。” 事实上,皇上的赐婚,她作为平民百姓除了谢恩,毫无还价之力;九千岁还愿意如此郑重地解释给她听,已说明态度。 君墨染温声道:“沈夫人是阿梨的娘亲,怎么过问都不为过,我何来介意之说。” 说完这话,他又看向窗边,那颗小脑袋还在那里。 君墨染眉头有些微皱,她的腿不能站太久。 江映晚发现他的眼神瞟向窗边,笑得一脸慈祥。 “咱们进去说。” 二人进到房间,沈清梨早就假装回到床上躺着睡着了。 江映晚落座,君墨染跟着坐到对面。二人相视一笑,谁都没有戳穿她。 江映晚笑的脸上皱纹都加深了,道:“不知王爷对成亲之事,有何想法?” 虽是上了玉碟,但世人普遍认为拜过堂才是结婚,该有的礼节不能废。 皇上只是赐了婚,具体事宜还是他们自己商榷。 一般来说,从定亲到成亲,一套流程不紧不慢走下来,怎么也要两年时间。 他们如今不需要定亲,只订个成亲的日子便成,但他是九千岁,婚礼必是同旁人不同,时间应该更久一些。 君墨染思忖片刻,道:“此事在盛京城已是人尽皆知,我想着回去便着手操办,选一个月内的时间,越快越好。” 一个月......沈清梨心头一惊,会不会太急了? “不行!” 江映晚立即反对道:“普通人家婚礼一个月都来不及,梨儿是我的心头宝,婚礼绝对不潦草。你是皇家人,若如此急着嫁过去,日后别人如何看她!” 君墨染神色有些为难:“不瞒夫人,上玉碟是我背着皇上写的,他本就不高兴,若拖延时间太久,我怕会出问题。” 江映晚一听皇上不高兴,心中也有些害怕,咬牙道:“那也没有一个月内完婚的道理。” “最快半年,一个月连嫁衣都做不出来,更别提其他需要手工做的家具物件。” 先前倒是有准备,但那都是为了嫁给江之礼时置办的,心里难免有些膈应。 君墨染蹙眉:“半年也太久......” 江映晚道:“这还叫久?你看看盛京哪个大户人家嫁闺女娶媳妇不得准备个两三年的,你是九千岁啊,所有人都在看着你,半年那些人都会戳梨儿的脊梁骨。” 君墨染微微叹气,低落道:“如此,那便半年吧。” “沈夫人请放心,嫁于我,没人敢戳她的脊梁骨。” 江映晚勉强“嗯”一声,她岂能不担心,梨儿本就没有后台,又如此匆忙高嫁...... 君墨染道:“别人有的阿梨只会多不会少,虽然只有半年,但我决计不会委屈了她。” 听到这话,江映晚终于满意点了点头。 第60章 商议婚事 同君墨染商议好婚事,江映晚便出去着人安排午食。 君墨染坐到床边,看着床上的人假寐。 他玩心四起,轻轻执起她一缕青丝挠她鼻尖,没几下沈清梨便笑出声。 “好痒,好痒。”沈清梨双手捂住鼻子,哀怨地看着他。 阳光透过窗口照进来,他头顶笼上一层金光。 看不清眼睛,却能看到高挺的鼻梁,白皙、细腻。 沈清梨看过他这么多次,依旧会看痴。 “半年时间,你可满意?” 君墨染冲她眨眨眼,眸光中闪着一丝得意。 沈清梨心轻轻被棉花撞了一下,向上提了一下,便被软软接住。忽地明白过来,他之前是故意的,将成亲时间说得很短,就是为了定下半年这个期限。 若他一开始说半年成亲,娘亲定是不肯的。 果然......玩弄朝堂的人,脑子是真好使。 沈清梨紧闭双唇,怕说出一些不矜持的话,眼中笑意却将她的心思都漏了出来。 “要不要商量一下婚事?” 沈清梨点头,坐起身来,只觉得连脖子都是烫的。 他起身,只听茶汤落入茶碗之声。 “喝杯茶水。” 沈清梨接过茶碗,始终低垂眼帘,有些不敢看她。 空气忽然陷入安静。 君墨染倒是气定神闲,不慌不忙地注视着她,但这眼神太过热烈叫沈清梨有些不自在。 好在君墨染很快便接口道:“你我二人成亲后住在九王府,九王府旁边有一处闲置的院落也是我的,可以将沈夫人接过去住,这样你就能像如今这般随时照看。” 沈清梨眼神一亮,随即担忧道:“这样......会不太合礼数?” “何为礼数?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沈清梨听他这话,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她眉梢眼角都染上笑意,显然是开心极了。 君墨染接着道:“等沈夫人住过去,再在院墙上打个门洞,这样就不用绕到外面来,回头我派人将九王府和旁边的院落都重新修整一番,你喜欢什么风格尽管告诉我,一切按你的喜欢好来。” 沈清梨心中满意极了,说话声音也轻快许多:“谢谢你,我真的很开心。” 君墨染眼神暗淡了些,轻叹一声:“半年好长啊。” 这话说得有些暧昧不清。 沈清梨不知如何回应,低头轻轻抿了口茶。 君墨染接着道:“还有聘礼的礼单,我回去便命人拟好送来给你,若有什么不合适,你随时派人来跟我说。” 想到他刚刚对娘亲的承诺,沈清梨忍不住说道:“其实......也不用如此麻烦,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假成亲,她也不会真的要他那么多东西。 他虽然贵为王爷,但每年九王府都给忠烈家属送东西,就连那些死去的将士家属也能收到些碎银过冬。 如此为了娶她太过兴师动众,她有些过意不去;他的钱应该花在刀刃上。 她想了想,抬头看向他:“我这里有很多好东西,可以拿去给你当做聘礼,上次送过去给你那几件......反正这单子是给别人看的,我不介意。” 她声音如黄莺般悦耳,好听极了。 君墨染见她一副为他着想的模样,揉了揉她发顶,轻笑。 沈清梨看着眼前人柔和的笑容,和脑海中那个少年的笑容慢慢重合,刹那间仿佛周围都开出花,万物复苏。 他面色温柔,声音里似也染了笑意:“不是告诉你,那些留着给你当嫁妆,我怎么能用呢?” 沈清梨手中茶杯不稳,茶水差点洒出来。 ——那时,他便想着要娶她吗? 不可能的,沈清梨平了平心情。 她送他那些东西时,他们才刚......那时怎么会想到要娶她。 约莫着是他随口逗逗她罢了。 沈清梨“嗯”一声:“我会把它们带过去做嫁妆。” 她眼带娇羞,很乖,比初见时多了几分灵动,小脸红扑扑的,樱桃小嘴也泛着光泽。 君墨染接过她手里的茶碗轻轻摩挲,压下心中那点涟漪。 “嫁衣来得及绣吗?” “来得及。”时间上有些紧张,但她和春华一起,应该问题不大。 君墨染低低“嗯”一声,道:“那要送我的香囊......婚前我还能用上吗?” 沈清梨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早就绣好了,只是一直没个合适的机会给你。” 君墨染低头,抚摸着身上那个旧香囊,声音有些低落:“我等了好久,还以为你忘了。” 沈清梨忙解释道:“怎么会忘,我绣了两个......只是一直没个合适的机会。” 君墨染身子稍稍前倾,阳光从他后方射进来,他的影子缓缓盖上她的脸。 她能看清他脸上的绒毛,那人又向前一分,她呼吸有些紧张。 “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帮我绣东西。” 他的声音怎么有点埋怨。 想到香囊里藏的秘密,沈清梨有些心慌未开口接话,之前又想被他看到,又怕被他看到。 如今不怕了,回去就让人送过去。 沈清梨就这么看着他,并未后退。 四目相对良久......无言。 看她有些不知所措,君墨染轻笑一声,换了话题。 “到了盛京我命云生寻几个会拳脚的小厮来,你出门时先用着,等我们成亲后,你再挑些合心意的。” 沈清梨:“不用那么麻烦的,一般人都打不过我。” 君墨染认真看着她:“一般人功夫是都不如你,但没人会跟你比武,他们都会用药。” “......” 沈清梨一脸囧,点头应下。 她这一身功夫还真是......从未发挥过作用。 君墨染身子稍稍后撤,阳光从他身后挤进来撒到沈清梨的脸上。 “我要说的差不多就这些,休息一晚明日回盛京,我可能要忙一段时间,你有事就派人去府中找我。” “好。” “你可还有何想说的?” 沈清梨抿了抿唇,轻轻点头,当然有了。 她想了想,缓缓问道:“我们既然是假成亲,那婚后要......如何住?” 虽然有些难以开口,但为了以后生活好一些,有些话该说清楚还是要说清楚的。 第61章 吾妻,阿梨 “我刚刚不是说了,你搬去王府你娘亲可以......”君墨染看沈清梨眼神羞涩不安,忽然反应过来,她是在问他们要不要睡一间房。 沈清梨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他淡淡道:“此事随你。” 沈清梨尽量自然道:“我倒是没有特别的要求,只是不知道你......”习不习惯跟女人睡? 这话要如何说出口? 怎么说都觉得自己好丢脸。 她顿了片刻,委婉道:“我怕犯了你的忌讳。” 但如果两人从不一起住的话,时间久了,她定会被人耻笑,传到娘亲耳朵里,怕是会让她担心。 君墨染平声:“你是我主动求娶的,没什么忌讳可言。” 这句话给足了她面子,沈清梨心中感激。 她轻声道:“那......劳烦你隔几日便去我房里一趟,免得被人知道......心生疑惑。” 君墨染随口应道:“可以。” “还有,你要纳妾吗?” 君墨染眉目一滞,望着她。 沈清梨急忙道:“我不是要干涉你的意思,就是提前询问一下,好有个准备。” 毕竟是假成亲,她管不了那么多。 且他之前也说,若她有了心仪的男子便会放她自由,那他若是有了心仪的女子想要纳回来,也是理所应当。 然后就听到君墨染清冷的声音:“不会。” 也是,他若有心纳妾,什么女子找不到。 沈清梨心头松了口气,她肯定不会要求他不纳妾,但若有没有妾室,王府会住得更自在些。 “那你日后若有心仪的姑娘......” “说了,不会。”君墨染打断她,轻声道,“这种事以后不用再商议。” “嗯。”沈清梨心头有丝甜意,“那我没什么要紧事了。” “这么说,还有不要紧的?一起说了吧,免得你......”他顿了一下,“胡思乱想。” 沈清梨眼中升起好奇之心:“......你是如何让皇上下旨的啊?” 她实在太好奇了,陆首辅都求得皇上同意了,他是如何做到的? 皇上又不喜欢他,怎会轻易让他如愿? 君墨染垂眸,转了转手中茶碗,随意道:“方才听到我跟你娘亲讲的话了吗?” “听到了。” 他自嘲道:“就那么说的。” “......” 沈清梨愣了半天,长长“喔”了一声,“你说的半真半假还挺像那么回事儿,连我差点都信了,但皇上怎会让你如愿?” 君墨染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哪里让你觉得假了?” 啧啧,听这求知若渴的语气,好像她说哪里假,他下次立马改正一般。 沈清梨顺着他的话说:“倒没有特别明显,若非我是本人,也就真的信了。” 君墨染眼神疑惑望过去。 她一时有些尴尬道:“我们第一次在边疆见面,你都未曾看到我,冷漠疏离;怎会对我一见倾心。” 君墨染了解,唇角微勾,看着她并未多做解释。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沈清梨心中暗悔,果然说多错多,她就不该开口说话,这种事情揭穿了搞得大家都很没面子。 她立即补充道:“那你如此说完,皇上就同意了吗?他......不是不喜欢你吗?” “他当然要同意。”君墨染顿了片刻,“他有把柄在我手上,你放心,我会护你一生无忧。” 此话说得郑重,沈清梨听得心头一震;她不喜欢他说这种话,说得好像他会有危险的感觉。 两人闲聊了会儿,春华便到门外,这次她记住要敲门:“小姐,九千岁,夫人准备好了饭菜,要端过来吃吗?” 君墨染起身道:“把你家小姐的饭菜端进来。” “你要一起吃吗?”沈清梨脱口而出的话,说完就有些后悔了。 她可真是......不矜持。 君墨染揉了揉她的头:“今日我先不陪你吃了,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以后......有的是机会。” 沈清梨心头涌起的淡淡失落,消失无踪。 是啊,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第二日一早一行人便从永安县往回赶,直到天黑才算到了盛京。 沈清梨娘亲依旧去了城外的沈府。 君墨站在沈府正门前目送她们走进去,沈清梨走到门口时回头望向他。 月色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好长,那张脸挂着淡淡笑意,让人心悸。 沈清梨脸色一红,刚要进府,便听到他的声音。 “阿梨......” 沈清梨转身见他走过来,从袖中掏出一个简单的木盒递给她。 她一愣,从未想过他会送东西给她:“送我的?” “嗯。” 她伸手接过来:“这里面是什么?” “我刻了个桃木簪,送你。” 沈清梨惊讶了,道:“你还会刻簪子?” “刻的不是很好,你若不喜欢便收起来当个纪念。”君墨染淡淡道,“既然我们都要成亲,总要送你个诚心诚意的信物。” 沈清梨听得心头一暖。 他还......挺会的。 江映晚见状笑着同一众出来迎的丫头婆子先回了府。 沈清梨摩挲着盒子,垂眸羞道:“万一、万一你银钱不足,可以去我手下的铺子支来用。” 君墨染轻笑出声:“该不会你觉得我自己刻簪子,是因为没钱买了吧?” 沈清梨抬起眸子,脸色绯红但却郑重道:“当然不是,你亲手做的簪子于我是无价之宝,我只是......只是......” 她说不上来原因,就是觉得不想让他太过破费。 君墨染习惯性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娶个媳妇的钱都没有,安心在家等我来娶你。” 沈清梨轻轻点头转身回府,突然有些不舍得和他分开。 烛火昏黄。 沈清梨一直忍到现在梳洗干净,点亮几根烛火,安静地坐在书案边才慢慢打开木盒子。 一支原木色素簪,打磨得非常光滑,簪尾是一串海棠花,簪子上还有一行小字。 ——“吾妻阿梨”。 沈清梨伸手轻抚过那四个字,心头的灼热烫红了双眼。 他叫她——吾妻,阿梨。 除了娘亲,这世间还未有人如此郑重待她。 她觉得这一切就好像做梦一样,太不真实了。 竟然就这样成了君墨染的妻子,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她隐隐有些期待和他在一起生活的日子了。 第62章 偶遇 沈清梨对着桃木簪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想起要送君墨染的香囊,便立刻将簪子收起来,包好香囊派人送去九王府。 春华打趣道:“刚刚九千岁送了小姐什么了不得的礼物,让小姐这么快就回礼了。” 沈清梨轻拍她额头:“不告诉你,就你八卦。” 春华一听可不干了,笑道:“奴婢可真是冤枉啊,咱们院里最八卦的该是秋月才对,她连后门守门婆子家的大黄狗要生了都知道。” 秋月一听,小脸通红:“春华姐姐,你、你又取笑我。” 一跺脚跑了出去。 另一个大丫头笑道:“瞧瞧,咱们小秋月又趁机躲懒去听八卦了,依奴婢看小姐干脆让她送去打探消息吧。” 屋内一片欢声笑语,沈清梨许久都未如此松快了。 三日后,礼部测过二人八字,替君墨染和沈清梨选了几个好日子送来沈府。 九千岁的婚礼自是由礼部尚书周大人亲自督办。 周大人亦知晓自家女儿同这位未来九王妃有些不睦,夫人欲将女儿婚配给永望侯家的江大公子,他本也乐见其成;但如此这位曾被江公子退亲的沈小姐摇身一变成了九王妃,听闻还很是得九千岁看重,他便先压下了女儿的婚事。 万一九千岁介意过去,那江之礼便没了出头之日,说不定还会连累到他。 周大人小心翼翼将日期呈上,道:“沈夫人,这是礼部选出的三个吉日,一个是年前一个是正月,另一个是出了正月。” “九千岁说您是长辈,让你过目落定具体时间。” 皇室子弟的婚事都是由皇家长辈或者皇上来订日子,九千岁却让这位沈夫人订,皇上也由着他。 这位沈家小姐看来很是入了九千岁的眼,里子面子都做得很是到位。 江映晚没想到九千岁竟会让她来订日子,心里高兴得很,倒不是在意面不面子;说明九千岁心里有梨儿,重视她。 但这日期着实让她有些傻眼了,不是说半年吗? 这三个日期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月,这是半年的一半。 周大人看出沈夫人的疑虑,忙解释道:“九千岁是说半年后,但皇室一般成亲都是在年前或者年尾,这是不成文的规定。” “九千岁说若沈夫人觉得太赶,就先办订婚宴,明年办婚礼也成......他等了沈小姐这么多年,不差这一年。” 此话一出,江映晚都不好意思再多说,九千岁把她们娘俩抬得很高了......且本这婚事皇上就不乐意,再等一年不知会出什么差错。 听闻那位来和亲的公主还在等着九千岁。 江映晚同沈清梨商量过后,选了二月二,那天是个好日子。 刚出正月,过完年就办喜事,喜上加喜。 订好日子江映晚就忙起来了,家具、被褥、枕套、一应生活用具都要去订做。 如今已十月过了中旬,仔细算来其实都到不了三个月。 娘亲操办了一切,沈清梨倒落了个清闲,这日她起得很早要去查看铺子。 她坐在铜镜前,看春华要给她梳复杂的头型,便道:“简单挽个发就行。” 说完,看似随意地拿出梳妆台那木盒子,取出桃木簪,道:“戴这个吧。” 不得不说君墨染做工还是极好的。 这木也不是普通桃木,入手微沉,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插在头上不会让人觉得过于低调,婉约大气,配上一身白色纱裙,像个仙子落入凡间。 春华掩口笑道:“这簪子是比一般俗物好看,难怪小姐这么宝贝似的呢。” 沈清梨脸色微红。 沈清梨刚收拾妥当,甜杏便过来说李木匠的娘子来府上了,让她去选一下家具的花样。 她刚过去就听李木匠娘子夸起来:“我的天呀,若不是认识,老婆子我还真当是哪位仙子下凡了,这天底下能入九千岁眼的人可不就是仙子嘛。” 沈清梨最近总会被人打趣,每次听到自己同他连在一起,就羞个大脸红。 先前在永望侯府与江之礼订定也有很多人拿他们打趣,她那时倒没这么害羞,怎么如今到了君墨染,被打趣几日,她都有点不好意思见人了。 李木匠的娘子也是玲珑人,见她害羞也就不再多说,笑着将花样拿出来。 沈清梨看着都什么鸳鸯戏水、连理缠枝,她直接将东西递到娘亲手上。 “娘亲,我还有事,这些就有劳娘亲代我选吧。” 说完带着春华匆匆离开,身后传来一片笑声。 沈清梨带春华去了玉满楼,定了些新首饰,成为九王妃后难免会有些应酬,总不能失了他的颜面。 她算是个大客户,订完首饰掌柜得亲自送出门,没想到刚要出去,便见君墨染迎面走来。 他穿着深色便服走在青石板路上,身边跟着同位同样便服的男子,几人时不时聊着什么。 已经有几天未曾见过他,更未见过他如此随性的一面,少了些清冷孤傲,多了份潇洒不羁,沈清梨一时心跳有些快。 掌柜见这位姑娘顿足,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低声笑道:“这位爷可不是一般人,小姑娘还是别看啦。” 沈清梨接道:“掌柜的认识?” “那当然认识了,不是我吹,这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小老儿我都认识。”掌柜四处瞅了瞅,没人,声音压得更低,“这就位就是九千岁,名声是有些不好,但却没拿过这条街上一针一线,我年纪大了看人不靠,靠我这双眼睛。” 掌柜的用手指指自己的双眼,说得坚定:“人人都说九千岁阴狠毒辣,但从不对百姓下手,那些平日菩萨一样的贵人,哪个没欺负过咱们小老百姓。” “多好的男子,听说也要娶妻了,也不知是哪家姑娘这么有福气。” 掌柜有意提醒这位大金主,别去撞了枪口。 沈清梨勾唇,看来她和君墨染成亲的消息还不算人尽皆知。 这时,君墨染好似有感应般抬头,看到玉满楼门口的她。 沈清梨心头一紧,别开脸,准备赶紧离开。 第63章 当年那个小尾巴快回来了 君墨染跟身旁几人说了几句,便大步向这边走来。 沈清梨转身站在一旁柜台前假意看珠钗,掌柜忙迎上前,热络道:“爷,您来了,您里面请。” 九千岁身穿便服,掌柜自是不敢声张。 君墨染扫了眼旁边沈清清,目光落在她后脑勺上的木簪,莞尔,淡声道:“掌柜的生意不错啊。” 掌柜笑道:“托您的福……爷,您要不要楼上坐坐?小人备好了茶水。” 君墨染迈步进来,刚好站在沈清梨身侧,停下,随手拿起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道:“不必,我随便转转。” 沈清梨眼尾轻轻扫过他,一双含笑的眸子正看着她。 沈清梨似被烫到一般迅速移开,她如今越来越没办法平静的面对他。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不知要如何反应,干脆当不认识好了。 君墨染看懂她的意思也没戳穿,顺着她的说道:“这只步摇倒是挺配这位姑娘,掌柜的……” 掌柜忙应声上前伺候,君墨染拿着那只步摇,道:“把这步摇包起来……送给这位姑娘。” 说完冲云生招手,云生立马过去结账。 掌柜愣了片刻,立即反应过来弯腰接过步摇,亲自拿去包起来。 这姑娘要有大造化啊! 沈清梨脸色羞红瞪了他一眼,这下好了,还不知道要被传成什么样子。 这一眼在君墨染眼里毫无杀伤力,含羞带怯的眼神更像在跟他传情。 掌柜快速包好步摇,走过来就见到这两人相互看着对方,一时不知要不要上去打扰。 好在君墨染并未让她太过尴尬,拿过掌柜手中的木盒,递上去:“姑娘,请笑纳。” 沈清梨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显然是真有点……气到了。 以为她不敢接吗? 她一张脸烧得红扑扑的,莲步轻移走上前,接过礼盒出门,路过君墨染时,借着裙摆遮挡……一脚踩到他脚尖。 她没舍得用力,走路一般踏过去…… 君墨染感受脚尖的压力,怔愣片刻,不怒反笑出声。 ……当年那个小尾巴好像快回来了。 他每次看到她隐忍退让,满脸担忧的样子就心疼不已。 这世道给她太多苦难,他愿意宠她,让她笑得如曾经那般张扬明媚。 掌柜的垂头站在一旁,假装啥都没看到。 真是太玄幻了! 竟然有人敢踩九千岁! 九千岁……竟然还笑了! 沈清梨忙快步上了马车。 坐在车上行了很远,她心跳还砰砰的。 她刚刚的行为真是有些出格,他再如何过分,她也不能去踩他啊。 他故意当众逗她,她还不能踩一下,况且她又没用力。 天人交战一番,沈清梨不想了,踩都踩了想也没用,以后多注意就好。 这天傍晚,君墨染特意买了些五芳斋的糕饼送去沈府,先去了沈夫人院中闲聊几句,又到她院里来找她。 十月底夜间已有些寒凉,两人便坐在房间门口的藤椅上摇啊摇,沈清梨让春华拿出夏日储存的寒瓜。 寒瓜在大周朝本就是稀罕物,更何况这个季节,一般人沈清梨可舍不得拿出来吃。 君墨染换了身月白色常服,腰间配了她做的香囊,他甚少穿白色衣服,沈清梨一时看迷了眼。 “今日去玉满楼订了些首饰?” 两张藤椅间隔了张小桌,君墨染随手将寒瓜移到离她最远处,又把他旁边的银耳羹移过去。 沈清梨伸张寒瓜的手落了个空,手里被塞了块他带来的糕饼。 她看看糕饼又看看他,小口咬了一下,味道还不错。 吃完一个糕饼又喝了几口银耳羹,沈清梨又伸向远方的寒瓜。 君墨染眼神淡淡扫向被捏走的小片寒瓜,随意道:“你今日……故意踩我?” 她动作一顿,即将送入口中的寒瓜离唇边远了些,她解释道:“……怎么会?我也不知为何会踩到你。” 她讲完低着头悄悄扫向他,指甲掐进瓜皮里。 他好像并未生气,沈清梨松了一口气,她就说自己有些恃宠而骄了,怎么能对他下手。 “是吗?还以为你是故意的。”他声音平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 她没敢说话,寒瓜皮快被她掐烂了。 沉默半晌,沈清梨见他再没了下文,准备享用这片寒瓜。 刚抬起手就听到君墨染道:“那你今日为何要故意装作不认识我,怎么?我见不得人?” “……” 他声音带着几分不快,似是真有些不高兴。 沈清梨放下寒瓜,连忙解释道:“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当时身后有同僚在远处看着,我有些不好意思,况且那玉满楼的掌柜也认识你。” “不好意思?”君墨染眉毛微挑道,“你先前同江之礼也这样?” 沈清梨急急道:“不是的,江之礼如何能同你比……” 怎么感觉提起江之礼就有点不对劲,她倏地收住口,换了个话题道:“许是我们刚定亲有些不太习惯,等我嫁过去就好了。” 她语气有些紧张,小心翼翼看向他,生怕他不高兴。 完全没了吃寒瓜的心思。 君墨染见她又有些紧张,收了话题轻“嗯”一声,随即自袖口掏出一叠银票递给她。 最上面一张面额五百两。 “给我的?”沈清梨有些惊诧,并未接手。 他难道不知道她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君墨染点了点头,淡淡“嗯”了一声。 沈清梨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 他打断她:“我知道你不缺这点钱,但你的是你的,这是我愿意给你的,你拿着。” 声音温和又不容置疑。 “下次想逛街可以叫我陪你一起,加深一下对彼此的了解。” 沈清梨神色微顿,心头升起一股暖意。 先前同江之礼定亲,一切花销都是她出。陆氏和江之礼总说“一家人不必分得太清楚”。 时间久了,她便也这样认为,还主动填补了侯府很多。 君墨染如此,她突然觉得对他有些不公平。 她未接银票,轻声道:“其实,咱俩马上就成亲了,一家人不必如此见外。” 说完低头,不敢看他。 第64章 她的地位怕是稳不了 听到他起身藤椅的“吱呀”声,沈清梨抬头望过去。 他缓步移到自己身前,半蹲在藤椅旁双臂将摇动的藤椅固定。 “阿梨。” 清冷,温柔又认真。 他的声音有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沈清梨也停下所有动作,看着他的眼睛。 他眼里含了笑意,他好像最近经常笑:“嫁给我以后才不必分那么清楚,如今还不行。” 沈清梨心头轰地炸开一片烟花。 他将银票放在一旁小桌上,道:“等你的首饰打好了,派人去通知我,我同你一起去取。” “嗯。” 君墨染直起身子,又道:“寒瓜性凉,如今天冷不宜再吃。” “好……” 他现在说什么都是对的。 好乖巧的样子。 “那我先走了,免得你不-好-意-思。”君墨染走前轻点了她的小鼻子。 沈清梨起身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并未行礼。 君墨染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直到这时沈清梨才突然想起——她其实一件像样的东西都没送过他。 君墨染来这一趟,完全让她忘了自己故意踩他的事。 只不过没几日,此事在盛京城就被传得变了味。 沈清梨闷在家中几日画衣服样子,她准备亲手给君墨染缝制两件衣服。 刚画好便同春华一起去城里香云铺子选面料。 自上次出事后,她还未再去过香云山庄,心里还是有些阴影。 挑了几批他常穿的深色布料,又配好绣线,便已是中午。 沈清梨和春华在街头一家很不错的特色小馆吃饭。 包厢隔音并不太好,她听到隔壁的议论声。 “你们听说了吗,九千岁根本就不喜欢皇上赐婚的那姑娘,他的意中人另有其人。” “哪里是意中人,听说是一见钟情,就在玉满楼偶然遇到的姑娘,就送了人家贵重首饰。” “啧啧,你们说九千岁会不会前脚娶妻,后脚就纳妾啊?” “要我说这位姑娘也是命苦,听说之前被永望侯府退亲就是因为未婚夫君在外面有了人,如今又遇到这种事……” “啧啧,以后的怕是有好戏看了……” 一群人哄堂大笑,像是就盼着别人家里打起来才好。 春华听得一肚子火,就要推门进去骂人。 沈清梨笑着安抚她,流言而已,有何可气的。 这些流言传不了几天,又会有新的流言被取代。 余下的时间沈清梨未再出过门,和春华每日坐在房中做绣活。 原本计划很好,时间也充裕,绣到一半时礼部过来说嫁衣的样子弄错了。 之前绣得全白瞎。 春华看着新送来的样子繁复又奢华,她都要哭了,这……这,她就是绣瞎也绣不完啊。 秋月一脸“还好我不会绣”的幸灾乐祸表情,紧接着就听沈清梨对她说:“几个大丫头都来绣嫁衣,院里其他一应事情你都负责。” “嗯?”秋月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还小啊,哪能管一个院子的事情。 沈清梨笑着看她:“有问题。” 秋月咬咬牙,小姐看得起她,她不能拖后腿:“没,没问题。” 几人一头扎进嫁衣里,小半个月嫁衣就见了初形。 几人便也没那么赶,夜间不再燃着灯熬眼睛。 这日头大好几人坐在院子里。 正绣着,云生过来给沈清梨送些吃食,说是君墨染吩咐的。 上次一别,她有小半个月没见过他了,不过他会隔几日便派人来给她送些东西。 有时是小玩意,有时是些边疆的特色吃食,她喜欢的不得了。 沈清梨放下针线,正好休息一下,让秋月将东西接过来。 沈清梨问道:“你们爷最近是不是很忙?” 云生笑道:“王妃放心,我们爷是想把事情都处理完,成亲后,好腾出时间来多陪陪您。” “……”沈清梨脸一红,这人叫王妃上瘾啊,说多少次都记不住。 她脸皮还是有些薄,打发云生走了。 云生回去后,邀功似的在君墨染面前一顿叭叭:“王妃和她的几个丫头在忙着绣嫁衣呢,那么忙还要关心您忙不忙。” 君墨染眼神没离开过手中的折子,淡淡道:“府中一切都布置好了?” 云生脸色顿住,没敢吭声。 君墨染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应该不至于比不过她那几个丫头吧?” 那意思人家的丫头能帮着绣嫁衣,他不至于连个房子也弄不好吧。 云生有苦难言,那能一样么? 九王府多大啊,还要加上旁边一个府,全部重新修缮…… 嫁衣只是坐在那里绣,弄房子他要跑上跑下,这哪里是两三个月能弄完的? 忙忙碌碌中,这不足三个月的时间过得极快,转眼就到了成亲前夜。 江映晚特意将她叫到房中叮嘱了不少事情。 连日劳累,江映晚虽然高兴,但看起来也明显的疲倦。 沈清梨安抚道:“娘亲,他说王府旁边的院落已收拾妥当,我嫁过去几日后,您就可以搬过去,我日日都能来听您叮嘱。” 江映晚听后也笑了出来,觉得自己有些太过紧张。 这些日子那孩子的心意她都看在眼里,她的梨儿总算找到一个好归宿,她如今就算闭眼都能安心了。 但话说回来,谁家姑娘成亲,当娘的能不担心呢。 江映晚连连点头,道:“九千岁疼你,你也不可过分放纵。” 江映晚轻咳一声,让甜杏取来一个木盒。 沈清梨见她二人面色有些古怪,不免好奇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江映晚按住她的手,神色有些不自在,随即又恢复自然:“这盒子里的东西,一会你回去你再看,务必要看仔细,免得新婚之夜受苦头。” 她又让甜杏拿来一个青花瓷小瓶,道:“这个你拿着,若是受伤记得涂。” 说到这种程度,沈清梨毕竟也是中过媚药的人,大概知道里面是何物,她脸色腾地红了。 接过东西,未在开口。 又听江映晚道:“嫁过去后早日要上孩子,地位才能稳固,皇家更是讲究子嗣繁荣。” 沈清梨:“……” 她这地位怕是稳不了了。 第65章 成亲 成亲当天,沈清梨天还未亮便起床了。 简单吃了些早食就要开始梳妆。 江映晚特意寻了京城里极有名气的婆子来给她梳头,又有专门的丫头来为她上妆打扮。 长这么大第一次如此盛装,沉甸甸的头面压的脖子有些酸,但这头面梳妆好整个个显得雍容华贵,也算值了。 天光微亮,门外响起了鞭炮声 她被春华和秋月搀扶着去拜别娘亲。 沈府人口简单,只有她和娘亲二人,江映晚早早便等在正堂。 沈清梨一早就打定主意不哭,免得惹娘亲心伤。 但这毕竟是嫁人,她一迈进正堂就看到娘亲泛红的眼眶,眼泪便忍不住落了下来。 从爹爹走后这些年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一路走来只有娘亲始终站在她身边,以后她再不会像曾经那般让娘亲和自己受气。 她跪下规规矩矩磕了头,江映晚紧紧握着甜杏的手,等她磕完头立马上前扶起来,母女二人对视半晌,一句话未说。 最后江映晚挥了挥手叫她别耽误了时辰,哽咽着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出了门,又回房间重新补了妆,等了没多久,便听到外头有人喊新郎来迎新喽。 春华急忙替沈清梨盖上红盖头。 沈清梨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捧着一颗大红苹果,心头满是紧张。 她视线只余盖头下方的一条缝隙。 在喜婆的搀扶下,沿着红色绸缎铺成的道路一路往前走,一双男款红色绣鞋出现在红布尽头,隐约间还能看到他下摆的金线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耳中是喜庆的音乐,和人们的恭贺声。 手紧接着被他牵住,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湿热,她才知道紧张的不止她一人。 似是发现新鲜事,沈清梨反倒没了刚刚的不安,她一时有些好奇他穿喜服会是何种样子。 她的手被他牢牢包裹住,缓缓走向花轿。 短短一段路,沈清梨脑中闪过无数二人相处的画面......多神奇,今日她竟成了他的妻。 终于上了花轿,沈清梨松了口气。 跟着的喜婆一路提醒着需要注意的事,说着吉祥话;沈清梨坐在轿中,听着外面传来百姓跪地恭贺的声音,心中满是喜悦。 若不是苏嬷嬷早就提醒过她决不能掀开盖头,否则不吉利,她定是会悄悄看看他骑马在前面是什么样子。 苏嬷嬷是江映晚身边的老人,怕她成亲后身边没个懂事的,特意让她带去九王府。 沈清梨老老实实坐在轿子里,一动不敢动,虽心里知道是假成亲,但她依旧不想有任何不好的兆头。 花轿从城外走到城内,又到九王府花费不少时间,终于听到喊落的声音。 她透过盖头看到一只如玉般白晳修长的大手伸到面前,她轻轻把手搭上去,再次被紧紧牵住。 君墨染没有父母,只拜了天地,礼仪也精减了很多,三扣九拜之后,沈清梨便被送入新房。 坐下后,沈清梨便听到一个浑厚声音。 “夫人,老奴是九千岁身边的掌事嬷嬷,杨嬷嬷。府里一应事物都是老奴处理,您有何需要尽管吩咐。” 缝隙里看到,这位嬷嬷并未跪下行礼。 沈清梨向来不与下人计较,并未在意,毕竟是九王府的管事嬷嬷,怕是外面的人见了还紧着巴结呢。 她轻声道仰仗嬷嬷了。 杨嬷嬷笑得爽朗:“王妃说的哪里话,老奴让厨房送些吃食过来,王妃先垫垫肚子。” 说着便带人退了出去,走时还不忘将门关好。 这时苏嬷嬷才凑到沈清梨面前,低声问:“王妃可觉得憋闷,若是憋闷可先掀了盖头透一透气。” 沈清梨轻轻点头,苏嬷嬷便小心地将红盖头揭开一角。 呼吸着新鲜空气,沈清梨感觉舒服多了。 屋内布置的一片喜庆,床上还搁着桂圆花生红枣瓜子这些象征着吉利的东西。 一对龙凤红烛立在屋里的小圆桌上,还未点燃。 秋月见房中全是熟悉的人,终于敢开口说话了,激动道:“小姐,你不知道九千岁今日骑着高头大马不知有多威风呢,所过之处百姓全都跪地。” 春华也有些兴奋道:“还有今日这迎亲的阵仗,皇后的仪仗也不过如此......” “就是就是,这九王府果真不是一般地方能比的,奴婢刚刚一路过来眼都看花了,不过府中带刀护卫很多,有些吓人......” 苏嬷嬷轻轻拍了春华和秋月的手背,训斥道:“你们两个小丫头,说什么混话,刚刚那些话是能说出口的吗?小心给王妃惹来祸事。” “还有,以后要改口叫王妃,如今拜过堂九千岁就是姑父,你们要叫王爷。” 两个小丫头相互对望,吐吐舌头也知言行有失,忙对着苏嬷嬷求饶。 沈清梨抿唇轻笑,倒未阻止苏嬷嬷的话,这两个丫头平日跟着没规矩惯了,但这里毕竟是王府,有些话不能说,她们还是要记一记的。 没多久,杨嬷嬷身边的丫头敲门送了吃食过来。 新娘的样子不能被外人看到,苏嬷嬷亲自去外面开门取了食盒进来,又关上房门。 她将饭菜摆到小桌上:“前头宾客满院,王爷怎么也要半夜才能过来,时间还早王妃先来吃几口吧。” 沈清梨轻“嗯”一声,她被春华和秋月扶着坐到桌边,刚拿起筷子又道:“你们也坐下一起吃些吧。” 苏嬷嬷笑的一脸褶子:“咱们王妃就是心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我们。哪家小姐出嫁,身边的嬷嬷和丫头当天能吃得上饭的,忙得连口水都喝不上。您快吃您的,今儿谁也别管就自己美美的。” 沈清梨听完便未再多说,小口吃起来。 饭菜看起来像是大锅饭,应该是后厨款待宾客的,估计太忙没时间单独给她再备吃食。 沈清梨并不是个挑剔的人,尝了几口感觉味道还行,简单吃了些,便坐到一旁,让苏嬷嬷和两个丫头随便吃几口垫垫肚子。 吃完便坐在床上开始漫长的等待,原以为成亲礼仪很繁琐会累,不想最累的竟是等待。 从下午坐到晚上,春华和秋月轮流用手帮她托着头上的首饰,不然她的脖子都要被压断了。 入夜,还没见到君墨染,苏嬷嬷让秋月去打探一下,看看姑爷何时能过来。 沈清梨便叫住:“再等等吧,他若忙完自然会过来。” 正说着,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第66章 大婚之夜 沈清梨话刚说完,门外就响起了云生的声音:“王妃今日皇上带皇后来府上庆贺,刚刚离开,王爷一会便来,请王妃再等等。” 沈清梨心头有些诧异,皇上不是不喜欢这门亲事,竟会来……还带了皇后。 其余三人倒是觉得荣耀万分。 苏嬷嬷笑得合不拢嘴:“王爷可真是心疼王妃,怕王妃担心,这不赶紧派人来送消息了。” 沈清梨一张小脸通红,唇角的笑意便也未断过。 夜色渐沉,前院的声音也渐渐稀薄,等了不足半刻钟便听门口丫头到“王爷圣安”。 “赏!今日府中下人一律看赏。” 君墨染声音难得透着醉意,轻轻推门进来,还传来院里下人跪谢之声。 苏嬷嬷急忙将沈清梨的红盖头盖好。 门被推开,沉稳的脚步仿佛落在沈清梨心头,越来越近。 “都下去,领赏。” 房中几人行礼后退出房门。 门从外面被关上。 房中一片寂静,沈清梨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 “夫人。”良久,君墨染声音略带沙哑道。 他声音低沉,有些暗哑,忍不住让人沉沦其中。 他坐到她旁边,沈清梨绞紧手中帕子。 面前的红盖头被轻轻挑起,她跟着抬眸,撞击君墨染漆黑如墨的眸子里。 她见过他穿一套暗红色朝服,威严霸气让人不敢观。今日这大红色的喜服穿到身上又是一番感觉,热闹的颜色映衬的他也少了几分疏离。 沈清梨见他一句话未说,便小声提醒道:“……是不是要喝合卺酒?” 君墨染回过神来。 怪她今日过分美丽。 一直觉得她美得如清水芙蓉,不食人间烟火,偶尔有些娇媚,却从未如此摄人心魄。 想过盛装后她会有多美,直到这一刻心脏还是狠狠被击中。 君墨染一时有些失神,不过他向来习惯喜怒不形于色,沈清梨自是不会发现。 他走过去倒了两杯酒水端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沈清梨接过来轻轻同他碰杯,正要喝时,他伸手握住她的手绕过他胳膊,二人胳膊相贴着穿过,君墨染头凑近。 “合卺酒要这样喝。” 沈清梨怔怔地看向他。 是吗? 嬷嬷不是这样说的啊。 然后便见君墨染将酒杯贴近唇边,眼神示意她饮酒。 合卺酒……竟如此暧昧! 君墨染眼神难得温柔,沈清梨只觉胳膊相贴的地方开始发烫,她的脸红透了,顺着他的意将酒喝下。 沈清梨不常喝酒,好在这酒是果子酒,入口带丝甜,并不难喝。 君墨染接过酒杯放回桌上,一对红烛静静燃烧。 难得的静谧让她心头不再那么紧张。 忍不住开口问道:“这合卺酒的方式怎么有点像话本子里写的那般?” 她总感觉正经夫妻都是如苏嬷嬷说的那般,相互碰杯饮下即可。 君墨染这种方式很像她看的话本子里,狐狸精爱上穷书生,二人私定终身,新婚夜狐狸精要离开穷书生前最后的狂欢。 里面不但如此喝酒,狐狸精还将嘴里的酒送入书生嘴里……还有全身。 想到这里,她突然回过神来。 当着君墨染的面,她这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嗯?你竟然还看那些东西?”君墨染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话本子在大家闺秀眼里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虽然大家都会看,但表面上从未有人谈论。 沈清梨自知失言,一时语塞:“没、没有,我就是听、听秋月说的……她说的。” 君墨染淡声道:“你因为个丫头的话,质疑我?” 他眼神有一丝受伤。 “当然不会。”沈清梨本来也不太懂这些,又不是什么大事,她就随口一问,不想竟惹得他不开心了。 “……你别生气。” 君墨染勾唇轻笑,柔声道:“我没生气。” 沈清梨也不敢再多说话,两人一时无言,房中又是一阵静谧。 君墨染揉一揉额头,似是有些头疼。 沈清梨这才反应过来,他应该被灌了很多酒,刚进来没闻到,如今慢慢弥漫散开。 沈清梨很是乖巧地问道:“王爷要喝点醒酒汤吗?” 君墨染并未喝多少酒,整个朝堂谁敢灌他酒?他就象征性喝了几杯,不过难得夫人如此贴心,他自是点头。 沈清梨忙去门口让外面的人准备醒酒汤来。 被厚重的首饰压得头有点直不起来,走路时两只手撑着些发髻。 再坐回床边,君墨染拔下一根金色步摇,拿在手上沉甸甸的。 “戴这么多,沉吗?” “……沉。” “让你丫头进来把它拆了。” “现在可以吗?” 沈清梨两只手拖着发髻,眼神带了期望。 君墨染没有回答,直接亲自上手。 将她头上发饰一件件拆下来,由于动作不熟练,倒是扯下她几根头发。 沈清梨忙自己上手,在他的协助下头上终于轻松下来。 这时春华敲门进来,送了解酒汤放在桌上,低着头退出去。 沈清梨起身帮他端过来解酒汤。 卸了头面,发髻也松了,一头水亮青丝披散在身后,走过来格外诱人。 君墨染不觉心头荡漾,她此般模样……他亦是第一次见。 接过醒酒汤,一饮而尽。 喝完醒酒汤,沈清梨怕又是沉默,忙问道!“听云护卫刚刚说皇上带皇后,也来了?” “嗯。” 沈清梨一双眸子紧锁在他身上:“他没有怪罪你伤了安宁公主吗?她毕竟是晋国派来和亲的。” 她也是听云生说的,君墨染那日接到她便派人毁了她的容貌,并警告她再有下次,命也就在大周好了… 此事按说很大,但并未有任何流言传出,安宁公主自那日起也躲在驿站不再出门。 “新婚之夜,你确定要同我谈这些?” 第67章 惊喜 君墨染那日救下沈清梨时,若不是被轩辕哲拦着就直接派人斩了安宁公主。 皇上怕晋国,他可不怕。 轩辕哲保证不让安宁公主再出来闹事,君墨染才算没下死手,只毁容算是便宜了她。 此事并未大范围传开,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沈清梨回盛京不久,便听说陈首辅一家因贪污受贿被关押,一时间京中涌出很多曾被陈大宝陷害过的姑娘来告。 就在前几日如日中天的首辅一家被派流放,永世不得回京。 动了皇上的左膀右臂,她还以为皇上会借机重罚,没想到不但未听到任何惩罚,还带着皇后来参加婚礼。 君墨染语气有些不悦,打断她的话。 “新婚之夜,你确定要同我谈这些?” 沈清梨一怔,她不知道她同他还能聊些什么? “那......我们要安歇吗?” 君墨染静静看着她:“累吗?” “还好。” 君墨染柔声道:“再等等,带你去看个东西。” 沈清梨脸色茫然:“看什么?” 君墨染起身,拿起床边他的披风裹在她身上,修长的手指绕着带子,几下便打了个漂亮的结。 “跟我来。” 他指尖微动,终是没有伸出手牵她。 沈清梨愣了片刻,问:“我......不用重新梳头吗?” 君墨染对她展颜,温柔道:“不用,这样就很好。” 出了门,云生和春华都站在外面守着。 君墨染接过云生递过来的玻璃灯,吩咐下人不必跟着,然后带着沈清梨向后院走去。 夜深了,九王府依旧灯火通明。 不多时,便带她来到后院一处最高的楼阁顶层,整个顶层被红色蜡烛映得红彤彤一片,最中间放置了两张藤椅,同她平日坐的差不多。 二人坐在藤椅上,君墨染还贴心地给她盖了张毯子。 银河在夜空中流淌,宛如一条银色绸带,将繁星串联在一起。 “这里好美,若是夏日坐在此处吃着瓜果赏月应该很是惬意。”沈清梨摇着藤椅,赞叹道。 君墨染:“等夏日我们一起来。” 夏日要到明年了,还早呢,沈清梨并未扫兴轻轻地“嗯”一声。 君墨染扭头看向她,满天星辰都被装进她的眸子,照亮他的一颗心。 沈清梨只顾赏着满天繁星,没注意到身边人满眼温柔只装了她一人。 “那是?” 沈清梨突然坐起身子,有些看直了眼。 一声长长的引线嘶呜,一朵绚烂的粉色烟花在高空中炸开。 两朵、三朵......无数朵。 惊喜,难以言表,沈清梨转头看向他。 烟火照亮了沉沉夜幕,也照亮了君墨染清隽的面容。 她忍不住问:“这是......特意为我放的?” 君墨染的脸上映上绚烂的颜色,他凑近些她问道:“喜欢吗?” 沈清梨猛点头,惊讶之余,心头不受控地涌起丝丝甜意。 来不及多说,头顶烟花一朵接一朵地炸开。 目不暇接。 君墨染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天空,她悄悄用余光扫向他。 他神色淡淡,看不出有多喜欢这漫天烟花。 ——他没多喜欢,却为了让她开心而准备了。 君墨染似是察觉到她的打量,忽然扭头。 沈清梨被抓了个正着,瞬间收回目光,装作认真看烟花的样子,脸却一路红到耳朵尖。 两人再未多说一句话,安静地看完一场绚烂的烟花。 最后一朵烟花落幕,她还有些意犹未尽。 君墨染看她神色:“很喜欢?” “嗯。”沈清梨用力点点。 怕是没有哪个女子会不喜欢吧,更何况是他专门为她准备的。 “喜欢就好。”他柔声道,“送你的新婚礼,喜欢以后每年这个时间都放给你看。”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沈清梨从他平淡的声音中听出一种天荒地老的感觉,好像他们会永远都在一起。 “不必如此麻烦。”沈清梨摇头,顿了顿,她轻咬下唇,道,“我们不过是假成亲,你其实不必如此用心。” 她三年后可能会不舍得离开。 这话说出口她便知有些不合时宜,但她心底隐隐有些期待,期待从他嘴里听到否认。 她好像对他越来越生出不该有的妄念,怕沉沦又期待沉沦...... 悄悄抬头看向她。 然后,君墨染一句未说。 烟火寂灭,尘埃浮在半空,月色下,君墨染神色淡淡的。 好似方才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沈清梨心头有些失落,溢满星辰的眼眸也渐渐暗淡。 君墨染转身:“回去吧。” 沈清梨轻轻“嗯”一声,跟在他身后。 她今日这身嫁衣很是繁复,下台阶有些吃力,双手紧紧拎着裙摆,一步一步往下走。 君墨染下了两阶回头看她一眼,顿了一瞬复又上前,弯腰帮她拎起前摆。 片刻后,最后一阶台阶终于走完,沈清梨轻轻松一口气,感激道:“谢王爷。” 君墨染清冷的声音带着些不满:“以后别总把假成亲挂在嘴上,当心隔墙有耳。” 原来他是因为这个不高兴。 沈清梨也反应过来自己的确有些太过随意,她认真道:“王爷放心,我以后不会总说。” 满脸严肃认真。 君墨染心头的烦闷一扫而空,忍不住扬起唇角。 回到房中,床铺早就被下人收拾干净,上头的红枣桂圆等都消失不见,床上是铺好的被褥。 大红色的被面上绣的是鸳鸯戏水,上面的鸳鸯是她亲自绣上去的。 沈清梨脸色一红。 深夜,沈清梨明明累极,却毫无睡意。 她将披风挂在一旁,看着只有一床大大的铺盖,突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君墨染解下外袍,道:“安歇了吧。” 沈清梨当然知道要安歇,问题是......如何睡? 见他在脱外袍,她忙转过身避开,这床......莫名觉得有些窄。 他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睡这儿。” 沈清梨这才回头,见他从一旁柜子里取出一床被褥,放在屋内东边的榻上。 她绷紧的心松了一下,立刻点头:“好。” 坐在床上,一个新的问题又绕上沈清梨的心头。 ——她要当着他的面脱衣服吗? 第68章 洞房 沈清梨和君墨染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榻上。 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问题。 ——要当着对方的面脱衣服吗? 沈清梨面色有些尴尬,君墨染随即起身,平静道:“我去更衣。” 她深吸一口气,看他转身,便掀开被子预备躺下去,想不到这被褥下面另有乾坤,她用力过猛,一本册子从床上掉了下来,平摊在地上。 册子装订精致,比一般书大上两倍。 沈清梨一眼便看清摊在地上那页内容,两个赤条条的男女躺在床上,摆出某种亲密的姿势...... “啊!” 沈清梨哪里见过这种东西,本能地尖叫一声。 肯定是苏嬷嬷放的。 想到此她又怕把君墨染引过来,双手立即捂上嘴。 果然已经转身的君墨染又回过头来看。 沈清梨倏地拿起手边的枕头盖上去,压在画册上面,跑上前拦住君墨染的脚步,尴尬道:“没、没事,你快去更衣吧。” 这个苏嬷嬷......这种事怎么也不跟自己说一声?! 君墨染身后看了一眼,眼中染了一丝笑意,淡淡道:“那是什么?” 还好,还好。 他并未看到。 沈清梨手不自觉扶上他的胳膊,轻轻向外推:“就、就是女子用的东西,我刚刚没想到会掉出来。” “我怎么看着像本画册?”君墨染看她紧张的样子,故意问道。 沈清梨心头一紧,恨不得册子能原地烧毁。 她语气尽量平静道:“对,对,是画册。都是我平日画的......花样子。” 她轻咳一声,飞快想到一个解释:“店铺里很多绣口或者衣服样子都是我画的,这都是独门秘籍,我一般都会放在床头,不然睡不踏实。” 君墨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沈清梨被他看的有些心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谎言被他一眼看穿。 片刻,君墨染淡淡“嗯”了一声,转身走去外间换衣服了。 沈清梨这才放下悬着的心,将画册拿出来在房中转了一圈,又塞回床铺底下。 实在这房间今日刚住过来,东西还未整理,根本没有她能藏东西的地方。 先放在床铺底下,明日再说吧。 放好画册,沈清梨先脱嫁衣,这嫁衣有些费劲应该叫人进来帮忙才是。 她不愿有人进来打扰她们的独自时间,便准备自己弄。 不知他何时进来,沈清梨用最快的速度脱下嫁衣,钻进被窝,放下床幔,才觉得自己彻底放松了。 很快她又觉得自己有些紧张过头了,君墨染是个君子,她之前中了媚药,那种情况下他都未做出格之事,如今有何紧张的。 她为何要防备他? 好像也不是防备,她倒不怕他真做些什么。只是......有些害羞,还不习惯同他如此亲密地相处。 本想躺在床上等他回来,结果刚沾到枕头没多久,便沉沉睡去了。 君墨染换好衣服回来,只看到床幔被拉得严丝合缝,里面没有一点动静。 他放缓脚步走过去,稍稍拉开床幔,看到他的新婚夫人正躺在大红色喜被里睡得沉静,眉眼舒展,似是做了个还不错的梦。 也不知梦里会不会有他的影子。 君墨染轻轻帮她拉了拉被子,又将床幔合上。 可能因为太过劳累,沈清梨这一夜睡得很沉,一觉醒来就看到外头天光大亮,骤然起身,掀开床幔忙叫人。 “春华,春华?如今几时了?你怎都不叫我。” 刚穿好鞋子抬头就见只穿一身红色号衣,身形颀长的君墨染,不觉脸色一红,下意识又想缩回床上。 君墨染起身,拿起一旁衣服,清淡的声音传来:“巳正了。” 沈清梨腾地站起来:“什么?” 已经这么晚了吗,不是还要去皇宫拜见皇上皇后和太后的吗? 她没有公婆要拜见,但皇室子弟成亲第二日都是要去宫中谢恩的,这是礼部教给她的。 新婚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误了入宫拜谢,这可真是大罪。 她忙冲门口吩咐:“春华,快把衣服拿进来。” 却被君墨染拦住:“慢着——” 春华早就拿了衣服在外面等,听到王妃叫她,忙应声准备进去。 手刚扶上门便听到里面“啊”一声,跟昨晚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一时有些急了,就要往里冲,被云生一把拦下。 春华有些着急,小声道:“我家小、王妃怎么了?昨夜也是如此,你让开让我进去看看。” 云生一脸“你放心”的表情,忍不住感慨道:“想不到我家爷如此勇猛。” 春华一脸茫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生笑得有些欠揍。 沈清梨之所以喊出声,是因为突然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件中衣就站在君墨染面前,喊完见君墨染神色淡然,她又觉自己太小题大做了些。 “不好意思,我、我有些不太习惯。”她笑得一脸僵硬。 君墨染轻轻“嗯”了一声,随手收起榻上的被褥。 沈清梨才想起这茬,若不收拾一下,被人看到还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闲话。 她以为君墨染收拾完床褥就可以叫人进来时,又看到他掀开床幔和被子,伸手将身下铺的床单中间部分揉成一团再摊开,那丝绸被揉得皱皱巴巴的。 沈清梨满脸疑惑:“你这是在做什么?” “洞房。” “......” 沈清梨沉默。 又见君墨染从一旁书架上取来一个小瓷瓶打开,倒在床单上,床单立马染了一小片红色。 “......” 她知道这是在做什么,脸不自觉又有些烧红。 他还挺仔细的,连这都种小事都想到,真不愧是做大事的人。 沈清梨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不作声。 他有条不紊做完这些事,又检查一遍,才不慌不忙道:“可以了。” 沈清梨叫春华进来替自己穿戴。 春华是第一次见九千岁只穿中衣的模样,一时紧张,低头完全不敢看。 沈清梨见春华拿进来的不是王妃制式的宫服,有些疑惑地看向君墨染:“......不去宫里拜见吗?” 第69章 叫声夫君 君墨染坐在一旁淡淡道:“我看你睡得香甜,便叫人进宫去说了一声,改日再去拜见。” “......”这也可以? 君墨染看出她眼中的震惊,解释道:“去年各国使臣来替太后娘娘贺寿,结果她突发疾病,寿宴也没办成。今年各种使臣来参加你我二人婚宴,太后又想办寿。宫里最近在忙这些,我们去不去也都无所谓,反正太后看到我也不高兴。” “我们不去也没事。” 沈清梨听完心还是没有完全放松下来,又问道:“真的没事吗,这算不算藐视皇威,万一皇上太后再挑你的刺。” 君墨染嗤笑一声:“我去不去他们都会挑我的刺,不打紧,倒是你......以后尽量少独自入宫,实在脱不开去了应付不了便装病。” “嫁给我......你受委屈了。” 沈清梨莞尔,昨夜的烟花,昨日那一百八十抬聘礼,说句大不敬的话,皇后也不过如此。 她何来委屈之说。 “别这样说,我一点不觉得委屈。” 说话间,春华已帮她穿戴整齐。 这时沈清梨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没人伺候君墨染更衣。 她在房中,云生又不方便进来,而君墨染身边似乎没有伺候的丫头。 好在他也并不是衣来伸手之人,自行穿戴好了暗红色常服,同她的正红看起来般配极了。 是特意挑的吗,应该只是凑巧吧,新婚之人都会穿红,显得喜庆。 只是那衣襟的腰带似是十分繁琐,要穿在衣服的带子里。 “去伺候王爷。”她吩咐春华。 春华刚要过去,就听君墨染淡漠道:“不必,我不习惯旁人伺候。” 说话时,君墨染好似还瞟了眼,眼神中似乎还带了丝幽怨。 苏嬷嬷说过,服侍自己的夫君衣食亦是为人妇分内之事。 她既已嫁了他,也说过会做个合格的夫人,沈清梨犹豫片刻,便走了过去。 “那我来?”她试探道。 早上刚起来,她一张小脸不施粉黛,如雨后初荷,清纯中带了妩媚,不似昨日绝美却也依旧勾人。 君墨染垂眸看她一眼,将手中深色镶金腰带递给他。 她不知想到什么,脸色蓦然红了,拿着腰带小心穿在衣服的带子上,穿好后伸手又在他腰间绕了一圈。 她比他矮了一个头,头顶就在他下巴尖蹭来蹭去,惹得他心头有些躁动。 显然没有系过男子的腰带,她一双小手在他腰间抓来抓去,依旧有些摸不到头脑。 君墨染绷着身子深吸一口气,这种感受快乐又痛苦,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他声音有些暗哑道:“可以了,余下的我自己来就好。” 沈清梨忙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 她可真是......这么点小事也做不好。 春华早不知何时退了出去。 等君墨染穿戴好,沈清梨才忍不住问:“王爷今日不用上朝吗?” 君墨染却弯腰直视着她的眼睛,声音淳厚道:“叫我什么?” 气息都落到她鼻尖。 沈清梨手指一顿,忍住向后退的冲动,叫王爷有什么不对吗。 “叫声好听得来,让我听听。” 沈清梨眼中满是不可思议,这......不太像他说出来的话啊。 君墨染看她水眸满是吃惊,笑得开怀,轻轻刮了她鼻尖,道:“以前不是叫墨染哥哥吗?” 第一次见他脸上露出这种笑容,沈清梨心跳都要停滞了,呆呆喊了声:“墨染哥哥!” 然后就听到君墨染一本正经道:“嗯,夫人乖。” “......” 他......怎转换得如此自然。 沈清梨低头,一颗心跳得极不规律。 “夫人,可否陪我去同杨嬷嬷吃个早食,她是我母妃留给我的人,自小照顾我;今晨派人来说备了早食,想请夫人尝尝。” 沈清梨自是没有不应之理,同君墨染一起出了房门。 二人刚走出房门,云生便拿着个盒子走进来。 “爷,已经修好了。” 君墨染取过盒子,递到她面前。 “这是?”沈清梨接过盒子打开,眼神腾就亮了。 ——是她丢的那根软鞭,这根鞭子是父亲送给她的,自小便跟着她。 上次丢了她还曾派人去找,没找到,失落很久。 竟然被她捡到了。 沈清梨拿出软鞭轻轻甩了几下,之前磨损的地方都修补好了,木柄处也上了层透明保护漆,上面竟然还多了颗红宝石。 她一脸惊喜道:“你从哪里找到的?” 君墨染勾唇轻声道:“当日找你时被轩辕哲的手下找到,我见有些脏污破损便派人拿去清理修复。” 沈清梨轻轻摩挲那颗红色宝石,很是喜欢。 君墨大手覆盖在她的小手上轻轻将木柄转向一旁空地,用力一按那颗红宝石。 嗖!几根银针自木柄中心射出去,整根没入院墙里。 沈清梨惊的双目圆瞪,嘴巴都合不拢。 “喜欢吗?” 沈清梨点点头,仔细查看木柄中心多了个小孔,好巧妙的设计。 君墨染见她喜欢,他大拇指用力红色宝石竟还能移动,下面竟还藏有一颗药丸。 沈清梨看向他的眼神装满星星。 “这是一颗护心丹,以后不论你是中毒还是受伤,此丹可护住心脉,关键时刻能救命。” “只是这样备着,我不会再让这种情况出现。” 沈清梨有些害羞,更多的是惊喜和感动。 她眼睛弯弯,小心将软鞭收回盒子,宝贝得不得了。 君墨染见她笑脸如花,一时起了想逗弄她的心思。 他其实鲜少有与人玩笑的心思,纵然面对她时大部分也能理智地按捺住自己的情绪。 但许是因为刚成亲,许是近日无事心情放松,又或许只是因她今日的妇人打扮过分动人。 他弯腰看着她的眼睛,笑得一脸灿烂,道:“叫声夫君来,我们同乐。” “......” 第70章 假扮恩爱 沈清梨脸唰就红了。 她怎么觉得君墨染换人了,该不会眼前人戴了人皮面具。 一旁的云生、春华和苏嬷嬷都低头忍着没笑得太明显。 沈清梨轻撇了他一眼,这怎么能叫得出来。 刚叫了墨染哥哥,如今又得寸进...... 一个称呼而已,他还有完没完了? 君墨染倒跟没事人一般,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看向她的眼神似乎还带了些期待。 有必要在自己院里假扮恩爱吗? 院子里都是她的人,她有什么可慌的,反正丢人的又不是自己。 想清楚这些,沈清梨倒没刚刚那么害羞了,认真盖上盒子交给苏嬷嬷放去房间。 直接带着春华向小院门走去。 君墨染看着小脾气上来的沈清梨,不禁轻笑,这小性子真是一点没变。 她故意放慢脚步,君墨染几步追上来,走在他旁边道:“不过让你喊声夫君,你还不高兴了?” 他笑得温柔,声音里带了几分宠溺和纵容。 沈清梨本也没有真生气,只不过刚成亲叫不出那么亲密的称呼。 见他追过来还在提这个事情,一时有些羞恼,红唇微翘,顿足看着他:“你还说......” 沈清梨秀眉轻皱,小脸绯红,眼神中风情万种,甚是勾人。 君墨染目光深了一层,嘴上说道:“好好,我不说了,夫人不愿意我就不说。” 沈清梨一路被君墨染搞得脸红心跳,直到见到杨嬷嬷都还没有缓过来。 杨嬷嬷毕竟是过来人,只当她是新妇刚经人事害羞,便也未问及张罗二人坐下吃饭。 沈清梨此时方知杨嬷嬷在九王府的地位不只是管事嬷嬷,看周围人对她的态度,相当于半个主子。 她二人落座后,君墨染让杨嬷嬷也坐,杨嬷嬷未多做推辞便坐在下首。 好在当着杨嬷嬷的面,君墨染又恢复了平日清冷的模样,一顿饭吃得平静无波。 但沈清梨敏锐地察觉到杨嬷嬷对她态度恭敬有余,热情不足;虽然也送见面礼,但言语间客气更多,似乎并不是很喜欢她。 沈清梨心头有些不安,不知是不是今日自己来得太晚,惹得这位不快。 毕竟这是君墨染比较在意的人,她还是想跟对方处好关系。 吃完饭,二人要走之时,杨嬷嬷看着沈清梨笑得慈祥:“夫人刚刚嫁到府中,王爷是该多疼爱些,但也要注意切勿太过孟浪。” 沈清梨听得脸一路热到耳根。 她余光悄悄看向君墨染,不知他会如何回复,听来这位杨嬷嬷是在点她。 君墨染脸色丝毫没有变化,神色平淡道:“就是因为疼她,今日才不让她早起,这才有了这顿早午饭,以后阿梨便是这府中的女主人,一切事务还要嬷嬷多协助,尽早让她熟悉府中事务。” 这回答真是给足了她面子。 沈清梨心里暖暖的,他这是在给自己撑腰,她明白。 杨嬷嬷显然是没想到王爷会是这种回答,一时愣住不知该说些什么,低低应了声,便送他们离开。 沈清梨一路安静跟在他身后,这陌生的府邸给她满满地安全感。 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眼前这个身型修长的男子是她的夫。 两人安静地走在府中,阳光撒在二人身上,给他们头上镀了层光。 春华和云生远远跟着,看二人站在一起像一对神仙眷侣。 君墨染牵了牵嘴角,感受着身后跟着他的小尾巴,情不自禁侧身牵住她一只手腕。 沈清梨脸上刚褪下去的红色又升了上来,她心跳有些加速,下意识要挣扎开。 君墨染牵的牢固,脸色平淡道:“你是想让院子里的人都觉得我们成亲第一日便在闹别扭?” 沈清梨听完见四周路过的下人,远远行礼,眼神似有似无地落在二人身上。 她便不再挣扎,任由他牵着。 这人也真是......牵手啊。 牵手腕——跟大人牵孩子似的。 两人手牵手回了屋子,门被带上,沈清梨转身看着君墨染。 “你?刚刚......”为何突然牵手。 她有点不知如何问,万一问了,他以为自己在质问,以后不牵了...... 她还挺喜欢被他牵着的感觉。 君墨染平声道:“刚成亲的小夫妻不都是这样恩爱的吗?” 沈清梨见他满脸认真,有些狐疑道:“是吗?” 君墨染肯定道:“是的。” “你怎会知道这些?” “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怎么,你没听说过?” 沈清梨眼神有些闪躲,随即反驳道:“我......我当然也知道,就这么随口一问。” 她当然不知道了,在边疆十年她也没见过几对亲人,况且那时也小并不太记事。 到盛京虽时间不短,但她很少出门,更是没参加过任何婚宴,哪里见过新婚夫妻是何样子。 也不认识什么小姐妹,刚认识的柳语嫣也未成亲。 但她下意识里不想被他看扁,强撑脸面。 君墨染坐在小圆桌前,倒了杯茶推到她身前,随意道:“我怎么觉得你有些心虚?” 沈清梨似是被人戳中,怔了片刻觉得有些丢脸,看他闲适的样子又觉得他是不是故意逗自己玩? 她想了想,直接问出声:“你是不是故意......在逗我?刚刚在外面牵手也是?” 君墨染思忖片刻,道:“牵手当然不是,说明我疼你,这是在给你长脸呢。至于别的嘛......” 他承认,他就是故意逗她,他喜欢看她无可奈何时的娇羞,还有气急时跟他使小性子。 他停顿片刻,道:“刚成亲的小夫妻都这样,这是闺房情趣,你也可以逗我。” “......” 他怎么什么都能用刚成亲这个借口。 但沈清梨也没什么理由反驳,她也并不想反驳,他既然说她也可以,那以后她也试试,挺公平的。 下午没事,君墨染歪在榻上看书。 沈清梨则坐在窗边画他,先前没有这个条件,如今他就在眼前,她就想将他画下来。 气氛很是安静。 沈清梨每画一笔便认真看他一眼,刚开始还画得认真,后来心思就有点异动了。 他半躺在那里看书看得认真,似乎没察觉她的眼神。 认真点,认真点! 沈清梨摇摇头,凝神落笔。 一个多时辰,终于将他画在纸上。 肚子却在这时“咕咕”响起来。 君墨染放下手中的书,走到书案前,笑道:“画好了吗,我保持一个动作都快累死了。” 第71章 一起睡? 的君墨染说着走过来,低头看她的化画作。 她还以为他没发现呢。 “咕咕——” 肚子叫声更大了,刚去杨嬷嬷那里不太自在,几乎没怎么吃东西。 沈清梨摸着肚子,略显尴尬。 君墨染眼神依旧黏在画上,声音却淡淡道:“饿了?” 沈清梨:“还没——” “咕咕——” “......” 君墨染直起身,眼神从画上移开,道:“你我二人都已成亲,不必太过拘束,饿了咱们去吃饭就好,堂堂九王妃在自己家还要饿肚子,传出去岂不叫人耻笑于我。” “......” 沈清梨小声“嗯”了一下,一张脸不知如何放才好。 “稍等我一会儿。” 君墨染说完,快步转身出了门。 约莫有个半小时,君墨染便拎了个食盒进来。 沈清梨忙起身要去接食盒,被他避开:“小心烫,你坐,我来弄。” 食盒打开,里头是一小碗爆汁牛丸还有两碗大个云吞,都是她在边疆时最爱吃的。 闻着香气,沈清梨嘴里口水都泛滥了。 “我记得你以前不爱吃牛肉,怎得府上还有厨娘会做这道美食?” “上次送的那个牛丸特别嫩滑弹牙,和我以前吃的一个味道。” 君墨染“嗯”一声,把牛丸推向她,眼神深邃:“嫁给我是不是感觉也挺好的?” 沈清梨笑眯眯点头,嘴里已塞了半颗牛丸。 她最喜欢吸牛丸里的汁,鲜美极了。 想吃第四颗时,君墨染阻止了她:“一次别吃太多,喜欢吃,以后在家每天都可以做来吃。” 沈清梨多年礼仪也不是白学的,自是懂得吃东西要有节制,看了两眼便小口喝起云吞的汤汁。 将云吞吃个干净,沈清梨摸了摸溜圆的肚子,疑惑地看着君墨染面前没怎么动的云吞。 “你怎么不吃?” “等你吃完......若不够还可以吃这碗。” “呃......够,够了。我平日也没这么能吃的。” 君墨染见她真的不吃,将云吞和牛丸都拉到面前,拿筷子准备吃。 沈清梨一惊,那牛丸她刚刚直接用碗吃的,忙道:“让他们再给王爷准备一份牛丸吧。” “不用。”君墨染插起一颗放进嘴里,“别浪费。” “但......我刚刚直接用这个碗吃的。” 她问他吃不吃,他说不吃,如今又吃,显得她好没规矩。 他见她有些急了,平淡道:“我又不嫌弃,你急什么?” 沈清梨抿了抿唇,总觉得这样有些......暧昧。 瞬间的不自在过后,沈清梨眼中多了欣赏。 他生来便是皇子,物质优渥,却也知道不浪费这件事,真是难能可贵。 她也是个不浪费的人,边疆驻军是个苦差,那边物质并不算丰富,平日将士能有口最劣质的烧酒喝就算不错了。 她深知将士不易,常年低价往边疆贩卖吃食,几乎不赚钱有时候还会赔进去很多;但能让那些最低级的士兵偶尔吃点肉,喝口烧酒,她愿意赔这些。 三个碗吃个精光,都是大肉,晚饭都不用吃了。 入了夜,春华过来替他们铺好床,服侍完她洗漱便出去了,君墨染则自己在外间收拾完,才进了里屋。 昨晚睡过一夜,沈清梨没那么拘谨自顾自来到梳妆台前,卸掉头上钗环,慢慢梳理头发。 从铜镜里看到,君墨染单手轻敲后腰向榻上坐去。 沈清梨回过头看去:“王爷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一双眸子写满了担忧,君墨心头一虚,有些愧对这双清澈的眸子。 然而心虚并不妨碍说话,他淡淡道:“可能是这榻有些硬,硌得腰疼。” “那不然我睡榻上吧。”沈清梨有些急地走过去,有些担心他。 他帮了她那么多次,她睡个榻而已。 “那不行。”君墨染揉着腰道,“为人夫者,怎能让夫人睡榻,这非君子所为。” “不要紧的,我下面多铺层被子就好。” “不行,铺垫子腰也受不了。”君墨染很坚持。 他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若是你睡完也这样,那可能——你会更尴尬。” “......” 沈清梨脸色微红,心头满是感激,毕竟他是真心在替她着想。 睡完会不会腰疼她不知道,但若真像君墨染这样一直揉腰,那她真是没脸见人了。 一时有些犹豫。 君墨染:“不用担心,以后都睡在这里,总要有个适应过程。” 以后...... 沈清梨突然反应过来,为名日后被人说闲话,以后他们可能会经常睡在一个房间。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总不能一直让他睡在这里,时间久了别再落下什么毛病。 沈清梨认真考量起来,她和他在一起也不是这一两天,之前也有同处一室的情况。他是个君子,并不会做任何出格之事。 她一直是相信他的。 想到这里,她脸有些涨红,好像要邀约他做什么坏事一般。 “这床挺大的,要不然......你也一起睡在床上吧。” 说完,她偷看了他一眼,他不会觉得她很轻浮吧。 君墨染状似思考一般沉默半晌。 沈清梨咬了咬唇,忙补道:“如果王爷你不介意的话。” 毕竟他不近女色,身边连个服侍的丫头都没有,可能不习惯身旁有个女人。 就在她有些沮丧时,听到君墨染平声道:“也好,如今我们已是夫妻,倒也不必太过避讳。” 沈清梨心头一松,还好,他并没多想。 君墨染抱着被褥经过她面前,将被褥放回箱子里,又拿着枕头走到床头。 沈清梨好像看到他唇角带了抹笑,那笑容有些......不太对劲,但具体他也说不上来。 “你习惯睡里面还是外面?” “......睡里面吧。”沈清梨收起心思,走到床边轻声道。 “那你挪一下枕头?” “嗯。”脱鞋上床挪枕头的时候,她突然感觉有些心跳加速,鼻尖被淡淡的檀香味包围。 将枕头拎起来,看到枕头底下那**精美的册子,沈清梨大脑“轰”一声,空白一片。 昨晚明明压在铺下面了,怎么又跑到枕头下了? 红烛摇曳,四只眼睛都盯在那本册子上。 第72章 抱着他睡觉 沈清梨想着天亮后一定要叮嘱苏嬷嬷,别一直把这册子往她枕头底下塞。 丢死人了。 四只眼睛瞪在册子上,现在再去盖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她下意识转头想看君墨染的反应——他眼神很是平淡,好似这就是本普通的书。 会不会......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书? “紧张什么?你这书**倒是精美,我那也有几本别人送的类似的书,成亲后大家都会有。”说完,他还将那本册子拿起来翻看。 沈清梨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她没作声,轻轻将枕头向里面移了移。 想到昨晚她说出的话,沈清梨仿佛听到自己破碎的声音。 他说的是真的吗?成亲后女子有这种书很正常吗? 为何这两天发生的所有事都能用成亲后来解释? 成亲如此......万能吗? 为了缓解此刻的尴尬,沈清梨觉得她应该说些什么。 话没过脑子,脱口而出:“王爷若是喜欢就拿去看。” 话音未落,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虎狼之词,当场石化。 ——苍天啊,请立马让她原地消失吧。 君墨染:“......” 沈清梨难得在君墨染脸上,看到略显尴尬又有些复杂的神情。 房间一片寂静无声。 片刻后,还是君墨染率先打破了沉默,口吻淡淡道:“那就谢谢夫人了,为夫一定好好学。” 说完拿走那本册子,转身放去房中书架上。 沈清梨不知他那句话是认真的,还是在逗她。 她此刻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在他转身之际,飞快地脱掉外衣,钻进被子里将自己从头到脚都包起来,面朝墙壁——假装消失。 一套动作眨眼间完成。 打定主意装作房中没有她这个人,今晚这场景,两人在一起只会越来越尴尬。 待她刚稳住身子时,听到君墨染回来的脚步声。 他似是在床头停下,沈清梨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看不到,看不到...... 希望他能有点眼色,今晚可别跟她说话了,然而现实总是与理想背道而驰。 “夫人,让出点被子给我。” 被子?什么被子? 沈清梨还没搞清楚他在说什么,就又听他说道—— “成亲之后的夫妻都是睡一床被子的。” “......?” 欺负她没有成过亲吗? 沈清梨现在听到成亲之后,头皮都要发麻了。 她差点忘了,他刚把被褥放回箱子里,眼下床上只有一床被子了。 “夫人?” 沈清梨不情不愿地转过身,用两根细细的手指拉下头顶的被子,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水眸,满眼疑惑,“你......确定?” 她隐约记得小时候她睡在爹娘身边时,爹娘都是盖两床被子的。 但毕竟那是太久以前的事,她也不是很确定。 成亲怎会有如此多的规矩? 大红色的喜被裹在她身上,红色映得她整张脸都是红的,一双眼睛蒙了层水雾,像只迷路的梅花鹿眼巴巴地望着他,格外惹人怜爱。 君墨染肯定道:“确定。” 他神色平淡矜贵。 沈清梨总觉得他平淡的神色下掩藏着一丝不耐。 好似真是迫不得已,才同她盖同一个被子的。 她鼓了鼓两腮,轻轻移了移身子,扯出一大半留给君墨染。 他没再说什么,脱下外衣,掀开被子躺了上来。 被子里随着他的动作进了股冷气,沈清梨还没反应,被子又立马盖好。 他就这样躺在她身旁。 淡淡的檀香弥漫到她鼻尖,身边像多了个火炉一般烤得她半边身子都暖了。 沈清梨起先紧张的呼吸都不敢用力,慢慢就安静下来。 突然有人睡在旁边,她以为会不习惯,但寂静的黑夜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她心里感觉安全极了。 沈清梨久久不能入睡,静静感受着身边人的气息,君墨染呼吸平衡,好像已经睡着了。 她犹豫了片刻,轻轻翻了个身,侧躺着看他。 深秋,夜里很凉。 沈清梨翻过身后背露出条缝隙,她轻轻向君墨染的方向移了一点,然后才慢慢把后背的缝隙塞严实。 再躺好,她离君墨染已经很近了,微蜷的膝盖似乎快贴到他身上。 沈清梨绷直小腿,尽量不碰到他。 他身上的暖气蔓延到她身上,沈清梨看着他的侧脸,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他坚挺的鼻尖。 君墨染突然翻了个身,沈清梨吓得立马收回手,假装睡觉。 良久不见他再有什么动作,她睁开眼——一张放大的俊颜,离她不足一拳的距离。 她都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 幸好他睡着了,不然就被抓包了。 摸别人的鼻子,跟个变态似的。 她还是快睡觉吧。 她往后移了移,离他远了些,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君墨染感受着身边人不再移动身子,呼吸也慢慢平衡,缓缓睁开眼,入眼的便是她被压得有些变形的小脸。 鼻尖被她轻触过的地方痒痒的,他勾唇,心里被满足填满。 君墨染慢慢起身,给她裹严实被子,独自去书案前。 外头好像下雨了,窗边也有些寒凉。 君墨染却并不觉得冷,他身上还升腾着一股燥热。 红烛燃至一半,床幔里朦胧的身影稳稳地躺在那里,他深吸一口气,悄悄去到外间打开门,小声跟睡在外间的云生要了水。 重新洗漱后,又躺回床上。 沈清梨睡得香甜,被子却被踢到脚底,只着一身红色中衣。 她仿佛有些冷,整个人蜷缩在床上。 君墨染无奈轻笑,没想到她睡相如此差,边笑边将被子拉上来,自己也钻进去,毫不犹豫地将人捞进怀里。 这一夜沈清梨睡得格外香甜,未像平日那般被冻醒,也没做噩梦,像睡在汤婆子上一般,温暖舒适。 这汤婆子真是好舒服,又大又暖。 有些地方还有些硌。 她伸手一通乱摸...... 这手感?? 不对啊! 沈清梨骤然睁开眼。 天光微亮。 君墨染那张干净俊朗的脸近在咫尺。 他好像还未睡醒,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又黑又密。 她的手搂着他的腰,大腿缠在他的大腿上,头压在他肩膀......几乎整个人都钻进了他怀里。 沈清梨吓的手和腿同时收回。 动作太大,君墨染缓缓睁开眼,看她。 第73章 代表我疼你 沈清梨醒来发现自己整个人都钻在君墨染怀里,吓得双眼瞪圆,手脚迅速缩回来。 动作太大,被褥直接被她掀起。 君墨染缓缓睁开眼,看她。 沈清梨下意识向后退了退,咬着唇不知要说些什么。 她将被子横在二人中间,一脸惶恐。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惶恐什么。 君墨染见她反应如此大,撑起上半身,声音沙哑道:“昨晚是你自己抱过来的。” 那意思是她轻薄了他。 他是无辜的。 他的动作并不大,许是睡了一夜衣服有些松了,起身的时候胸前的衣襟大开。 沈清梨脸色更红,忙移开双眼。 “我,我......我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她睡相一向不是很好,昨夜本想着不要睡实,结果太困了,还是睡过去了。 一颗心狂跳,脑子里飞快想着要如何解释。 好在君墨染并未当回事,自顾自起身下床,神色似往常那般平淡。 仿佛不是很在意此事。 看着他慢条斯理地穿衣服,沈清梨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就来了句。 “成亲后的新婚夫妻,都是这样抱着睡的。” 说完又有些害羞,眼神四处瞟没有看他——这样说理由还算过得去吧。 刚穿上外袍的君墨染回头看她:“嗯?是吗?” “对,没错。”沈清梨点了点头肯定道,“我爹娘就是这样睡觉的。” “原来是这样。”君墨染恍然,轻轻点头未再说话,似乎这个理由很合理。 沈清梨发觉,成亲以后这个借口好像真的挺好使。 他既没有再提,沈清梨也不再觉得尴尬,也跟着下了床。 刚穿好鞋子,就听到他叫她:“阿梨,过来。” “嗯?”沈清梨抬眸,一脸蒙。 君墨染手里拿了条深蓝色镶宝石腰带,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成亲以后,夫人都会伺候夫君穿戴的。” “......” 他说得没错平民百姓都是女子伺候夫君,但她怎么觉得他这话别有深意。 但自己刚刚用这个理由,他也没有多疑,自己拒绝怕是不太合适,况且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下意识走了过去,接过腰带,像昨日那般绕在他腰上,然后......就没了然后。 她拿着腰带两头,看着他求知若渴。 “还没学会?”君墨染的声音轻柔地自头顶传来,他轻轻握着他手腕,“我教你。” 她任由他拿着她的手腕,一点点将腰带系好。 “会了吗?” “会了。” 她低头心头有些悸动,两只手腕还在手心握着,轻轻挣了一下,他便松开了。 沈清梨慌忙转身去叫春华,脸色羞红眉眼弯弯。 她转身并未看到身后,君墨眼亦是笑得满眼星辰。 昨夜他抱上她后,许是因为她怕冷,很快就主动抱住他,拉都拉不开,他也乐得享受。 只是没想到,她早上还为自己的行为找了这么个理由。 没有比这更妙的理由了,以后再抱她就更方便了。 穿戴时,沈清梨一直在思考自己为何会说出“成亲以后”那句话。 思来想去,觉得应该是君墨染说了太多次,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才成亲两日,她和君墨染好像有些太亲密了。 沈清梨想着这两日发生的事,若不是她时刻警醒自己,几乎要以为自己是真成亲了。 不过他并未在意,她若总提及好像显得自己太过矫情了。 梳洗完,君墨染不知为何出去了。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气更凉了,沈清梨感觉像是入冬一般,她都想升起炭炉了。 正想着苏嬷嬷进来替她梳头。 她脸上一向慈祥,今日看起来却有些严肃。 替她梳妆好后,苏嬷嬷让春华去门口守着,小声问她:“王妃身子可还好?要不要老奴帮你上药?” 上药? 沈清梨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苏嬷嬷眼神一直在她身上瞟,方才反应过来。 她略显尴尬道:“不用了,我还好。” 差点忘了,娘亲还替她准备了药。 男女圆房这么恐怖吗?竟还需要上药。 男人也要用药吗?偶尔看了几眼画册,也没什么的啊。 飘散的思绪被苏嬷嬷接下来的话拉了回来。 “听闻昨天夜里王爷又要了水,虽说新婚王爷疼爱王妃,但王妃万不能完全依了王爷,若是身子受不住也要拒绝,身子是自己的,要疼惜自己......” 沈清梨一头蒙,后来有点反应过来苏嬷嬷在说什么,一张小脸越来越红。 她意思好像是让自己和君墨染节制。 这可真是怪事,她从哪里看出自己和君墨染不节制了? 是因为要了水? 要水又说明什么?难道圆房的时候还要弄点水? 她一时化身为好奇宝宝,但又不敢问,只得闷声应着。 没一会儿,君墨染拎了个食盒走进来,苏嬷嬷便退下去了。 早食是一碗鸡汤龙须面,里面还有两颗爆汁牛丸。 王府的厨娘真是太懂她了。 沈清梨吸了一小口牛丸里的汤汁,忽然想起苏嬷嬷的话看向坐在一旁喝粥的君墨染:“你昨日半夜要水了?” 她问得轻松,完全不在意突然说这么一句,对他冲击有多大。 正在喝粥的君墨染呛红了脸,咳个不停。 沈清梨忙放下手中的筷子,将一旁的帕子递过去。 他很快恢复如常,接过她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唇角,淡定道:“嗯,有事?” “没事,就是好奇成亲后要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她歪着头看他,一双眸子像孩童般清澈,里面满满的好奇,看得他心痒。 忍不住想拉她去床上——亲身教学。 君墨染压下心头悸动,淡淡道:“代表我比较疼你。” 沈清梨依旧不太明白,要水跟他疼她有什么联系? “新婚夫妻都会要水吗?” “嗯。” “那这应该是件挺好的事吧?” “......嗯。” “那为什么苏嬷嬷还让我们节制?” “......” 饶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君墨染,也有些招架不住。 “慢慢你就明白了。”君墨染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再问下去他真要去教教她了。 “先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第74章 在人前要亲密一些 沈清梨还是满头雾水,但她见他不想再说话,便压下心头的好奇老实选择闭嘴,乖乖吃饭。 饭后,君墨染去书房处理公事,虽最近几日休沐,但他贵为九千岁哪里能真的完全放下公务。 沈清梨则同苏嬷嬷一起整理东西,顺便将明日回门要拿的都装好。 礼物君墨染早就备好了,她不过装到合适的箱笼里。 隔壁房子已经收拾好,只等他们回门以后寻个好日子让娘亲搬来住。 沈清梨同春华和苏嬷嬷穿过两府间的小门,去到隔壁府熟悉环境。这是一座精致的三进宅子,娘亲一个人住很是宽敞,院子布置风格同她们如今住的沈府有些相似,似乎还要更漂亮。 沈清梨心里浮起一阵感激,这样她就不用总担心娘亲一个人住在城外不安全,虽是两府,但门一打通和一家是一样的。 整个宅子走下来,她突然就很想去看看他。 刚到书房门口,便见个身穿军装的人从里面退出来,沈清梨忙避到一旁走廊后面,待那些人离开,她才走上前。 云生一眼便看到她,忙行礼道:“给王妃请安。” 沈清梨轻声道:“王爷还在忙吗?我看快午时了,来看看他可要用饭?” 话音刚落,就听书房里传来淡淡的声音:“请王妃进来。” 这是她第一次进男子书房,里面有她两个卧房那么大,有一整面墙的书柜,另一面则摆放了很多精妙的武器。 君墨染坐在一张宽大的书案后面,认真地写着什么。 “稍等一下,我这马上就好。” “不急,你先忙。” 沈清梨脚步轻移,默默观察这里的一切,房中间有个香炉,里面发出淡淡的檀香,想来他身上的味道都是从这里沾染来的。 沈清梨第一次见这么多书,一整面墙的书柜全都占得满满的。 “在看什么?”君墨染的声音忽然就从身后响起,吓了她一跳。 “没什么。你处理完事情了?” “那些不着急,陪你......吃饭要紧。” “......” 他知不知道他说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 沈清梨脸色有些红晕,故意转开话题:“你这里有什么好看的书吗?” 君墨染看了她一眼,思忖片刻,从比较高的地方取下一个木盒:“这本......画得还不错。” 画册? 他竟然也看画册? 沈清梨有些期待,他喜欢的画册会是什么样子。 接过书,打开木盒对上封面三个大字。 “......” ”啪“一声盒子又被合上,沈清梨脸色黑了,又从黑变成红,红透了。 ——所以他觉得这个好看? 入手沉甸甸的,他这还是一整套? 沈清梨觉得有些烫手,她反手塞进他怀里,扭头就往外走。 君墨染笑声溢出唇角,一只手将她拉了回来。 沈清梨气鼓鼓地看着他,她自己那本都不知如何处理,他还塞给她一整套。 明明......明明两人是假结婚,还总拿这种书出来逗她,无端让人——不知所措。 “生气了?” “......”沈清梨转过身不理他。 “我只是突然想起你那本,就想拿出来给你看看全套的。” “......我说的是好看的书,谁要看这个了。” “我的错,你想看什么书,我来找;若没有我派人去买来。” 沈清梨本也没有真的生气,听他如此说,她那点羞恼也就消了。 吃完饭,君墨染带她去了他的私人马场,二人纵情于山野间,沈清梨感觉好久都没有像今日这般放松了。 回盛京六年,她几乎从未再骑过马,不敢抛头露面,安安稳稳做一名闺秀。 直到夕阳西下,君墨染保证过两天再带她来这里骑马,才恋恋不舍地随他回去。 明天就要回去拜见娘亲,夜里躺下后,沈清梨竟有些睡不着心头有些慌乱,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 这是第一次以出嫁女的身份回去,娘亲肯定很担心她在九王府过得好不好,王爷待她好不好。 想到这些,她转头看身君墨染。 他还未睡,她一动他便睁开了眼睛,清冷的眸子看着她:“怎么?” “我好像有些紧张。”沈清梨说完抿了抿唇,“回门有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 君墨染想了想,眼神认真看着她,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只一点,我们在人前还是要亲密些,免得你娘亲担心你。” 这话说到她心坎里,沈清梨点头:“好。” 好在沈府就她和娘亲两人,倒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只是在娘亲面前稍微亲密些便好,想到要跟他亲密些,沈清梨忍不住有些心跳加快。 正想着,就察觉君墨染在向她靠近,沈清梨身体一抖,他的手掌轻轻搭在她腰间。 她眼神满是疑问。 “先熟悉一下。”君墨染声音多了一丝真诚,“不然我们明日都不好意思接近对方,怎么办?” 明日不好意思,现在就好意思了吗? 沈清梨有些怀疑。 总觉得他说的很多理由奇奇怪怪的。 不过,她不知要如何拒绝。 还没想清楚如何时,又听君墨染说道:“况且你自己说的,成亲以后夫妻都要抱着睡觉的。” “......” 一句话把沈清梨堵得无话可说,总不能说那是自己瞎说的吧,她只好轻轻“嗯”了声。 声音又软又糯,还带着些娇羞,听得君墨染心头一荡。 他的手更往前伸了伸,整个环住她柔软的腰肢。 沈清梨感觉整个人都被裹进一个温暖的火炉中,脊背贴在他胸膛,腰间压着他的胳膊,小腹也被他宽大的手掌覆盖,隔着薄薄的中衣,几乎是肌肤相亲。 她惊得呼吸都放慢了,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脏跳动,一声又一声。 听到他略带暗哑的声音:“早些睡吧。” 很快便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实际上,被这样温暖的身躯包裹,她很快就沉沉睡去。 感觉没睡多久,身边人的大手便在她腰间轻轻挠。 她最是怕痒,激灵便坐了起来。 “嗯”一声闷哼自身下传来。 沈清梨低头......看着身下肉垫。 “......早,王爷。” 第75章 回门 沈清梨不知何时自己双腿盘到他腰上,猛然坐起来,直接就跨坐到他腰上。 感受到身下人的身体变化,沈清梨紧忙从上面翻下来。 她乖乖跪坐在一旁,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奶猫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她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骑在男子身上是大不敬,她真是太放肆了。 若是他一气之下,不陪自己回门,娘亲那边她要如何解释才好。 “起吧,今日回门,一会早点出发。” 小奶猫眼中逐渐明亮,可怜相一扫而空,眼中满满地感激。 “谢谢王爷。” 她有预感,他不会跟她计较。 君墨染忽地凑近她。 “怎么谢?” 他凑得极近,沈清梨身子身后仰,双手撑在身后,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想起上次他说这话时的场景。 只不过,如今这话里有几分刻意的暧昧。 ——他这是故意练习同她亲近? 沈清梨犹豫片刻,觉得自己也得表现得自然一些才是。 她轻声道:“那我再给你绣个香囊?” 君墨染极轻地“嗯”了一声,看着她:“叫墨染哥哥。” “......” 他怎么没完了,小时候她叫他,他嫌烦;如今这是不嫌了? 沈清梨红着脸,在他的高压注视下,怎么都叫不出来。 好在君墨染也没有故意为难她,指尖轻轻刮了她的小鼻尖便起身穿好长衫,拿着腰带看向她。 沈清梨很自觉地下床,去替他系好腰带。 天光微亮,时辰还早,她披散一头乌黑长发,微低着头很认真地缠绕指尖的腰带。 乖顺极了。 君墨染轻轻抚着她后背的秀发,丝滑如绸缎;他狠狠压下想紧紧抱住她的冲动。 * 马车缓缓行驶在路上十分稳当,起得太早再加上君墨染身上的檀香让她心安,沈清梨坐在车上不停打哈,眼皮也越来越沉。 君墨染看她一眼:“困了?” 沈清梨双手撑着马车里的小茶几,微眯着眼道:“有一点。” “睡会吧。”君墨染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可以靠过去。 “不用了,我趴在这里......” “无妨,今日本就是要亲密些的。” 君墨染声音平淡,好像在提醒她。 “真的不用。”沈清梨摇摇头,强撑着坐直身体,大白天,她还没这个胆子。 君墨染没再说话,闭上眼睛养神。 今日出门早,街上没什么人,很是寂静。 一刻钟后,似是感应到什么,君墨染缓缓睁开眼,果然沈清梨就这么双手撑着头睡着了,看来昨日并未睡好。 君墨染看她微微摇晃的样子,伸手直接将她的头按到自己肩膀上。 迷迷糊糊中,沈清梨拱了拱头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了过去。 直到听见甜杏的声音:“小姐和姑爷回来了,夫人一大早就盼着呢!” 沈清梨立刻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正靠在君墨染身上,她下意识擦擦嘴角,还好......没丢脸。 马车帘被掀开,甜杏见状又忙将帘子拉上,她立即从君墨染身上弹开。 甜杏红着一张脸,隔着门帘道:“王爷,王妃......大家都在等着了。” 沈清梨眉头轻皱,她怎么会靠在君墨染身上? 君墨染似是看出她的疑问,一脸无辜道:“我坐在这里养神,你自己就靠过来了。” “......”沈清梨也记不清楚,她这么厉害,在桌子上打个盹儿,也能靠到他肩膀上去? 话虽如此,沈清梨还是低声解释了一句:“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君墨染轻点头,率先走出马车,转然后拂开轿帘伸手扶她下来。 沈府门前,等待的众多下人齐齐低头,不敢多看一眼。 沈清梨顿了瞬间,将手搭上他掌心,强劲有力的手立马握住她,稳稳牵她下来。 刚落地,沈清梨便不着痕迹的抽回手,君墨染低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两人一起迈进沈府大门,明明是自己家,但同君墨染一起回来,她又觉得好像有些不一样。 两个来到娘亲房间,娘亲早就穿戴好等着他们。 娘亲坐在爹爹的牌位旁边,红着眼看她,沈清梨一时有些控制住情绪,眼里也蓄满水汽。 爹爹去世后,娘亲就将他的牌位供奉在房里,说有他陪着夜里睡觉不会害怕。 沈清梨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对着爹娘磕了个头。 一旁突然多了道身影,沈清梨心头一惊。 江映晚立马起身,要上前扶他起来:“九千岁,这可使不得,您可不能……” “母亲,您和父亲是阿梨的父母,以后就是我的父母,跪父母是应该的。” 沈清梨心头充斥着不知名的情绪,顶的她喉咙生疼。 他是皇亲贵族,不能随便跪,即便是岳父母也没有下跪之礼,如今他竟然跪了她爹娘…… 江映晚拉不起来他,便受了这一跪,眼里满是感动。 他心疼自己的女儿,她高兴。 跪拜完,君墨染知道她们母女定有许多体几话要说,便出声:“你们先聊,我去四处转转。” 沈清梨点头:“谢谢王爷,若是无趣可去书房看看,那里有许多爹爹留下的兵法阵图。” 君墨染点头,由管家带路转身离开。 江映晚看着君墨染的离开的背影,有些歉意道:“家中也没个人陪着王爷,你快去陪着他,一会儿咱们一起吃个饭。” 沈清梨摇着娘亲的胳膊:“我想跟娘亲多待一会儿嘛。” “这才三日不到,有什么可待的,如今嫁人要一切以夫君为主。”虽然嘴上这么说,江映晚还是没舍得推开她,一下一下抚着她后背,笑着问道:“九千岁待你可好?” 沈清梨脸上有些发烫,勾唇低笑道:“他待我极好。” 江映晚含笑点头,又问了问九王府中的情况,听说府中外院是一位老管家,内院是君墨染母妃的贴身婢女管着,为人都还可以,方才放心。 随后二人又说了几句,江映晚便催着她快去陪九千岁,她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说话。 沈清梨见娘亲似乎挺急,便顺着她的意走出去,她亦有些担心君墨染太过无聊。 刚出了院门,迎面便碰到了苏嬷嬷。 苏嬷嬷笑道:“夫人有话要问老奴。” 第76章 感情是真的好 沈清梨瞬间脸红,总算知道娘亲为何着急让她出来了,陪君墨染是其一,其二想来是想问问圆房的事。 她轻轻点点头,提着裙摆快步逃出院子。 一路红着脸回了自己原先的院子。 院子里的东西都打包得差不多了,沈清梨看着这个住了没多久的地方感慨良多,这院子是她亲手设计的。 这些年虽在永望侯府住的时日较多,但只有这里才让她有了归属感。 想不到住了没多久,又要着手搬家,三年后同他合离还要搬家......想到合离,她心里有些难以言说的难受。 沈清梨独自在院中感慨万千,另一边的苏嬷嬷也在跟夫人感慨。 “不是我说,王爷对咱们小姐那是真的好,夜夜要水,第二日半夜还要了水......”苏嬷嬷笑眯眯将这两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江映晚笑容里不免多了丝担忧,道:“那梨儿身体如何,可用过药了?” 苏嬷嬷道:“王爷是个疼人的,我特意问过姑娘,姑娘说她并未受伤,那药未曾打开。” 江映晚这才松下一口气来,梨儿出嫁这几日她没一日睡好的,就怕出点什么旁的事。 甜杏在一旁笑道:“都跟您说不用担心了,您还不相信。早上我去接的时候,小姐在车里睡着了,头就枕在王爷身上,两人感情看起来可好了。” 江映晚眉眼舒展,笑道:“九王爷看起来冷心冷情的模样,我是担心梨儿会受苦,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好在他内里知道疼人,我也就放心了。” 几人说着,有小丫头进来报,王爷出府了,说去门口转转。 江映晚怕是府上太过无趣,王爷要出去走走,忙派人跟着万不可出差池。 这边君墨染在沈府溜达一转,路过门口听到有小商贩叫卖糖人。 卖糖人的周围一群孩子跟着转,吵吵嚷嚷好生热闹。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高高束着发,手握软鞭眉眼圆圆的小萌妹,为了吃口糖人坐在爹爹肩头哭的场景。 君墨染难得来了兴致,叫住卖糖人,要了一只兔子形状的糖人。 他在一群孩童羡慕的目光里接过糖人,直接拿出一块碎银抛给小贩:“给这些孩子一人做一个。” 碎银足够买下他整个摊位,小贩自是十分高兴地作起来。 君墨染说完转身离开,身后的小孩欢呼雀跃,他脸上也跟着挂上了笑。 让云生将糖人送去给她,他则准备去到沈将军的书房观摩一圈。 春华拿着个糖人从外面走进来,笑吟吟道:“小姐,你看。这是云护卫让奴婢带来的,说是刚刚九千岁在门口买的。” 糖人是个兔子形状,兔子的身体被吹得圆润而饱满,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跳跃起来,她接过来,看着心中很是欢喜。 站在一旁的秋月忍不住笑道:“王爷待小姐真是好。” “还叫小姐?” 三人正在说笑,身后传来君墨染清冷的声音。 秋月吓得慌忙跪下:“奴婢有罪,请王爷责罚。” 春华见状也跟着跪下,院子里的下人全都跪了。 沈清梨也是心头一跳。 这些日子同他相处的十分融洽,他又总是对她柔声细语,她差点忘了君墨染原本是怎样狠厉的一个人,只不过一句话,便叫她院子里的人都瑟瑟发抖。 她当他们的主子这么久,这些人从未像如今这般害怕。 秋月更是没上没下习惯了,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小心谨慎。 她对下人向来宽厚,虽然觉得君墨染不会真的责罚他们,但还是开口道:“刚回来,一放松可能就忘了,王爷别生气。” 君墨染云淡风轻道:“一桩小事,没什么生气不生气的。” 他看向秋月,声音温和几分:“以后记得要叫王妃,否则扣你月银。你们也都一样。” 说完,对着沈清梨挑眉。 沈清梨抿唇轻笑。 秋月却惊到了。 这两日她虽也去了王府,但基本都在内院跟着理事,里面伺候的是春华,她从来不知道九千岁竟然还有如此温和的一面。 她连忙磕头道:“是王爷,奴婢记住了,以后一定会叫夫人,若是再叫错夫人,奴婢自己先罚自己。” 她这口改得迅速,一连重重说了几个“夫人”。 君墨染摆手让众人都起来,该干嘛干嘛去。 他走到沈清梨身边,语调轻快:“你这丫头倒是个机灵的。” “走吧,刚刚母亲那边来人说可以吃饭了。” 君墨染牵起沈清梨的手,当着下人,沈清梨不好拂他面子,任他牵着往外走。 今日阳光明媚,落在二人身上,仿佛为他们渡了层金色的光晕。 秋月脸色呆呆看着九千岁的背影许久,直到他牵着沈清梨消失在院门口才收回目光,整个人有些飘忽,心底涌起一股热流流遍四肢百骸。 君墨染就这么牵着沈清梨,一直走到江映晚的院子里。 沿途下人皆不敢抬眸看,沈清梨有些不好意思,中途想挣开他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这么多人看着,不牵手人家以为我们感情不好。”他低声说道。 沈清梨都怀疑他会不会就是想牵她,故意找这么多借口。 府上下人余光都不敢看向他们,谁知道他们有没有牵手。 但她倒也没再动,乖乖被他牵着。 到了院子里才松开手,手心一凉,沈清梨悄悄看了一眼那只手——还有些想牵呢。 江映晚早就备好饭菜,笑着说:“不知王爷喜欢吃什么,我就各种口味都准备了些,饭菜简陋希望王爷别嫌弃。” 沈清梨看着长长长——的桌子,瞠目结舌。 娘亲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这得有上百道菜了......这还能叫简陋? 她家厨娘得从昨日便开始做饭了吧。 君墨染不动声色,温声道:“母亲不必如此客气。” 沈清梨回过神,围着长长的桌子绕了圈,笑道:“娘亲,这还叫简陋?咱俩半辈子也没这么铺张过。” “......还专门订了张长桌子。” 第77章 你心里有没有我 江映晚被自己女儿拆穿还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一个妇道人家,第一次招待王爷,不懂什么规矩,自是要在膳食上用些心思。” 君墨染颔首道:“母亲下次不必如此,以后经常一起吃饭,家常便饭就可。” 江映晚应着声,招呼道:“快尝尝,梨儿,王爷喜欢吃什么,你帮他布菜。” 沈清梨嘴上忙说好,一时也有些不知如何下筷子,看都看花眼了。 君墨染抬手,夹了一小块糖醋排骨放入她的碗里,看她:“你只管吃你喜欢的便好,不必迁就我。” 这是君墨染第一次给她夹菜。 沈清梨心头一时跳得有些不正常,看着碗里那块泛着油光的排骨,低低应了声,拿起筷子慢慢放入口中。 排骨软烂焦香,甜丝丝地在舌尖弥漫开,一路甜到了心里。 怎感觉今日的排骨比她以往吃的更好吃了呢? 江映晚眉开眼笑,看君墨染越看越顺眼。 三人起先还默默吃着饭,几杯果酒下肚沈清梨的话就多了起来,她时不时跟春华甜杏搭几句。 ——没人敢在君墨染面前说话。 沈清梨吐吐舌头,冲着君墨染娇声道:“她们都怕你,平日我们吃饭聊的可开心了,现在都没人敢搭话了。” 君墨染看着她笑得温柔,转脸淡淡对一旁的人说:“王妃喜欢聊天,你们就陪她说,不必太过拘谨。” 说罢给了云生个眼神,让他带个头。 云生心里苦啊,他也不敢在王爷吃饭的时候说话,王府里规矩严。 但作为一名贴身狗腿,除了替主子生孩子,没有他不能完成的任务。 云生只想着哄王妃高兴,脱口而出开起了他们爷的玩笑:“王妃有所不知,先前您同江公子退亲后,奴才就觉得王爷心里有王妃,还问他是不是喜欢王妃。您肯定猜不到王爷是如何回答的?” 他这话一说,整个房间里气氛骤然便有些冷了下来,只云生还未察觉这话题不适合在此处讲。 沈清梨想起许久之前在那片竹林不小心听到的话,心头的甜蜜如泡影瞬间破灭,几分酸涩在喉间蔓延。 他的答案,她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此时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配合道:“哦?王爷是如何回答的?” 云生摸头笑了笑:“王爷说他绝无私情——您听听,我们爷为您做了那么多事,怎么可能没有私情,结果最后还不是把您娶回来了。” 沈清梨心道你猜错了,这婚姻是假的。 当着娘亲她亦跟着笑起来,面对满桌的美味却失去了胃口。 一直回避、不愿承认的事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到她眼前——君墨染并不喜欢她。 这几日婚后生活过得太顺心,她自己都差点觉得他心里有她。 君墨染脸色都有些黑了,瞪了云生一眼,方才转头看了沈清梨一眼。 她唇角笑的有些僵硬,应该是怕被她娘亲发现,装作毫不在意地同大家一起笑着。 但他就是知道——她不高兴了。 君墨染放下筷子,神色严肃地对沈清梨解释道:“当时你刚退亲,若有此种流言传出,对你的名声不好。” 沈清梨不觉心头一动,抬头定定地看着他。 江映晚本也不是很在意,未结婚的时候发生的事有何好介意的,听他如此解释更是觉得他想的极为周到。 云生接收到君墨染的警告,也立刻察觉到这个玩笑开得有些大了——王妃好像并不高兴。 他也不懂王爷早早地心里有她,不是挺好的事吗,王妃咋还就不高兴了呢? 云生像个鹌鹑缩着脖子,站得远远的。 君墨染声音温柔极了,笑着说:“......今时不同往日了。” 二人眼神相对,沈清梨明白了他的想法。 当时他们二人清白坦荡,身份悬殊之下他替她退了亲,若是被有心之人造谣,说不定会传成她跟君墨染早就有奸情。 这种流言于他男子且身份贵重之并无影响,但对她——可能会被压垮掉。 那如今呢? 他说今日不同往日是何意,是如今他对她...... 沈清梨不敢再多想,若是真对她有意,又怎会假成亲呢? 君墨染大手覆上她的小手,沈清梨心头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江映晚见小两口蜜里调油,笑的合不拢嘴,也没再多说话;三人吃完饭,沈清梨便同君墨染回了王府。 从马车下来,君墨染便牵着沈清梨的手在府中漫步。 冬日的阳光热烈而温暖,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沈清梨手心被攥出了汗,她不敢出声,随着他一直走。脑海里萦绕着那句“今日不同往日”,他到底......是何意? 有那一瞬间,她甚至想直接问他:你到底心里有没有我? 感觉到君墨染用指尖轻轻描绘他的手,她抬头。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沈清梨没有回应,定定地看着他,被他这么一问,心里也渐渐冷静下来。 这话不能直接问君墨染,他们是假成亲啊,她没有这个立场问他。 如今的恩爱只是假扮的,为了让娘亲安心。 她想了想,道:“我的嫁妆昨日都归置好了,王爷要不要让人送些你的日常用品过来?你偶尔来房中睡的话,应该也会用到。” “偶尔?”君墨染淡淡道,“不愿意我过去?” “嗯?没有啊。”这话从何说起? 君墨染平淡道:“那我会经常过去。” 沈清梨红着脸没吭声。 君墨染脸色也有些不太好,不知为何她态度突然就冷下来,上午明明还挺好。 二人一路无言,君墨染送她回院子,便径直离开了。 沈清梨看他招呼都没打就走了,心头有些委屈涌上眼眶。 前一刻他还对她温柔至极,眼下就冷脸离开,果然是不喜欢的。 用力眨憋回眼中水汽,眼前的景物方才又恢复清明。 秋月看着王爷离开的身影,又笑道:“王爷对王妃真真是极好的。” 沈清梨已平复好情绪,听她叫王妃叫得顺口,淡淡笑道:“王爷不在,没人扣你月钱。” 第78章 醉了 沈清梨坐在书案前整理账目,心头一阵烦躁。 ——他就这么出去了,连个口信都没留。 近晚膳时分,云生匆匆跑了进来。 “王妃,军中同僚约王爷在莫离饭庄吃晚宴。几位将军都带了夫人,王爷问王妃要不要过去热闹一下。” “......好。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不急,王爷也还未到,他一会回府来接您。” “王爷不在饭庄?” 云生摸摸头,一脸疑惑,王爷去饭庄干嘛? “没啊,军中积压了不少军务,下午有时间王爷过去处理了一下。正巧遇到几位将军,便借着王爷新婚的名义,一起吃个饭。” 沈清梨一下午的烦闷空了一大半,面上也柔和很多。 君墨染回府匆匆换了身衣服便到了主院,沈清梨站在台阶上看着他。 天边最后一丝光消失在云层中,视线有些模糊,沈清梨依旧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心头的烦躁全都消失,她浅浅地笑。 沈清梨想起来很久之前,她也是这样远远地看着他。只不过那时她还只能悄悄用余光看,那时她没想过自己竟会嫁给他,能如此肆无忌惮地望向他。 她一时有些恍惚,能像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她还有何不知足的,明知是假的......人心真是贪婪。 想到此,沈清梨默默反思自己——仅这么几日,她便想要的有些太多。 君墨染笑着走过来,看不出之前有何不愉快。 二人到饭庄时,众人早就到了。 房间用一扇薄薄的屏风隔开,男子一桌,女子一桌。 君墨染同这些军中将领都是军衔相称,没有皇族那些个繁复俗礼。 几位夫人也比一般闺阁女子热情爽朗,沈清梨起先还有些拘谨,但她毕竟也是边疆长大,很快便融入其中。 向来滴酒不沾的她主动喝了几杯,女子这边喝的都是果酒,不至于醉人。 但她甚少饮酒,不觉间也有些头发晕。 酒过三巡,桌上人都有些飘,其中一位夫人红着脸凑到沈清梨面前。 “我听我们家那位说,这饭庄是九千岁特意为一位红颜知己开的......” 话未说完,旁边一位肤色有些发黑的夫人用手肘狠狠撞了她一下:“你酒喝多了吧,说什么混账话呢?” 那位红脸夫人一时酒醒,脸色有些尴尬,忙道:“哎哟,你看我这张嘴,一喝酒就说胡话。王妃,您可别往心里去。” “罚酒,罚酒。” 几位夫人打着哈哈,这事就算过去了;沈清梨似是并不在意,脸上带着笑,笑得眼眶都红了。 不用别人劝,她一杯接一杯自顾自地喝起来。 回去的时候,要君墨染扶着才能走稳当。 刚上马车,沈清梨便抽回胳膊,坐得离君墨染远远的。 君墨染:...... “坐那边远做什么?过来。” “我跟你说,我可没有喝醉......”沈清梨双眼微眯,一根手指竖在鼻尖。 她看着自己一根手指不停在眼前晃,另一只手忍不住伸上去握住那根手指,让它保持稳定。 另一只手握上去,沈清梨有点茫然,口中喃喃自语道:“奇怪,它怎么还在动。别动......” “......” 君墨染看着她晃来晃去的脑袋,语气淡淡道:“我知道你没醉,坐过来。” 她身上满是浓浓的酒气,头上发髻也有些歪了,也不知是喝了多少。 那些个夫人不应该会灌她喝酒啊,她们也不敢。 “不......我就不过去。”沈清梨说着双手扒到马车框上,车帘都被她掀开一条缝。 “......” 君墨染直接过去一把将她搂过来,强行将她按在怀里。 沈清梨起初不情愿,扭不过他,干脆靠在他肩膀睡起来。 君墨染一路抱她到房间里,放到床上。 一进去,秋月吓了一跳:“王妃这是怎么了?” 君墨染淡淡道:“去准备醒酒汤。” 春华忙去吩咐底下人去煮,秋月则倒好热水,进来伺候二人洗漱。 春华给沈清梨脱去外衫,又帮她拆发髻;秋月则洗好热毛巾递给君墨染。 君墨染淡淡道:“去伺候王妃,本王这里不需要。” 秋月心头有些失落,应了声忙去帮春华。 两人一起给沈清梨摘了发饰,洗了脸,又脱了衣裳,恰好醒酒汤送进来。 君墨染也收拾好自己,穿着一身中衣,走过来:“把醒酒汤放桌上,你们都下去吧。” 秋月第一次见九千岁如此模样,一时脸红心跳,有些不敢看。 春华虽见过几次,但依旧有些不太适应,两人对视一眼,忙躬身退了出去。 出去后,春华见秋月低头不语脸色发红,安慰道:“习惯了就好了。” 秋月轻轻点头,语气带了些羞怯:“春华姐这几日值夜辛苦了,今日我来值夜,你去休息一下。” 春华熬了几天的确有些疲倦,打了个哈欠,点头道:“也好,那你当差时警醒些。如今不只王妃一人,若有何事派人来叫我。” 君墨染今日也喝了不少酒,自己先喝了醒酒汤,又将沈清梨扶起来喂她。 沈清梨睡得安稳,忽然被人扶起来便乖乖张口喝,喝了一口小脸便皱成一团,往外推:“难喝......” 君墨染又将醒酒汤凑到她嘴边,温柔地哄道:“难喝也要喝,不然明日起来会头疼。” 沈清梨蹙眉,在他怀里仰头,一双水眸定定地看着他:“君墨染......” 真是醉了,放飞自我了,如今连他的名字都敢直呼了。 君墨染低了下头,轻轻应了声:“嗯?” 她眼眶有些潮湿,声音带了些鼻音:“你对我不好。” 君墨染:“......哪里不好。” “她们说你的饭庄是为一个女子开的......你明明有喜欢的人,还要来招我。”她说着便觉得有些委屈,明明都想明白的事,此时他如此温柔,她就心里难受。 君墨染双眸微微一暗,声音带了些暗哑。 “你不高兴是因为......觉得我有喜欢的女人?” 第79章 要了五次水 沈清梨没有回他的话,自顾自说起来:“你今日还说今时不同往日,今时怎么就不同往日了?” “……嗯?”君墨染深深看她一眼道,“你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我当然知道。”沈清梨坐起身子,双手拉着他的衣袖,“就是说你往日不喜欢我,如今、有那么些喜欢我了。” 君墨染一顿,见她不喝醒酒汤,索性把汤先放下。 “你醉了还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 “你快回答,是不是?” “不是——”往日没有不喜欢她。 沈清梨眼中的星星一颗颗熄灭,闷闷的“哦”了一声:“不喜欢我,以后就别对我这么好。” 说完她有些赌气将被子裹在身上向墙面滚过去,像一只蚕蛹缩在墙角。 君墨染哭笑不得,就要凑过去把没说完的话说完,不料话未出口,她腾的从被子里跳出来。 “我知道了,你为了掩人耳目才故意让大家觉得你很宠我,对不对?” 沈清梨觉得自己真相了,她难受的想哭,但给他当挡箭牌她没什么可抱怨的。 娘亲的命是他救的,他还屡次救他,就当还他人情了。 只是从心里羡慕那个被他护着的姑娘…… 她直接腾空越过君墨染,光着脚丫子跑到门口,敲着门大叫:“春华,要水,给我弄水进来。” 说完对着君墨染眨眨眼:“我以后都会好好配合你的。” 君墨染:“……”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无奈看她一眼,走过去。 “春华,快点,我要——捂” 嘴巴被人捂住,“水”字熄火,没能说出来。 “行了,别叫,她们知道了。” 君墨染拉她回床上,用被子裹紧她,抱在怀里:“睡吧。” “不!”沈清梨只露出的一颗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我要等水来。” 秋月红着脸低头送进来一盆热水,余光扫向床边,立即收回,躬身退出房间。 沈清梨用力推搡着他,手被君墨染隔着被子捉住,看了眼热水盆。 “现在可以睡了?” “不要!”沈清梨鼓着腮帮子,霸气地说道,“我过一会儿,还要叫一次水!” “......” 这一夜,前半夜便在沈清梨频繁地叫水中度过。 折腾到后半夜,她才终于累了,沉沉地睡过去。 君墨染对着屋里排了一排的水盆陷入深思。 良久,还是叫人进来端了出去,免得明日她醒看到觉得没脸见人。 秋月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端最后一盆水时不留神洒了出来,忙跪地求饶。 君墨染累极,啥也没说,摆摆手让她下去。 秋月叩谢悄悄退出去,关门的时候又往床边看了一眼。 君墨染拉上床幔,刚躺在床上,沈清梨一个转身便熊抱住了他。 他身体微僵,身体便起了反应。 但也只能忍住,若再叫一次水只怕明日他俩都不用见人了,且累了一天,他也真是疲倦极了。 长臂一伸将沈清梨搂在怀里,阖上眼很快便睡着了。 沈清梨做了个梦,梦里她竟然喝醉了,还一直缠着君墨染追问是不是喜欢她。 男人在梦里也是一如平日那般清冷,直接告诉她没有——不喜欢就不喜欢呗。 不解风情,难怪府里一个女人都没有,成个亲还是假的。 梦里的她太过难受,那股难受排解不出,沈清梨一早便郁闷醒了。 一睁眼便见君墨染还睡得沉,手牢牢抱在自己腰间,突然一股气涌上心头。 梦里都说不喜欢她,还要抱她这么紧。 梦的太过真实,越想越觉得气,沈清梨用力一滚,连带着被子滚到墙角。 君墨染突然怀里一空,身上一凉,发现墙角又多了一只蚕蛹,那蛹头上一双杏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醒了?” 刚醒来的君墨染声音还带着丝慵懒,眼神了不甚清明,带了丝无辜感,同平日样子差别极大。 想到他这个样子只有自己能看到,她心中又有些开心。 一时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那是个梦,她总不能说梦里他惹她不开心,所以刚刚故意躲开他。 她点头,装作茫然道:“嗯,我刚翻身就醒了,你要不要再睡一下?” 君墨染“嗯”一声,看看裹在她身上被子。 沈清梨立马将被子从身上抽出来,盖到他身上。 他又闭上了眼。 天色刚泛了些亮光,沈清梨睡不着,干脆准备早点起床,来九王府这几天,每天都睡到天光大亮,难免有些不像话。 沈清梨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小声叫外面的丫头。 春华已跟秋月换了班,进来伺候她梳洗穿戴好后,她便出了房门,想去厨房看看给君墨染弄点吃的——弥补一下他刚刚受的无妄之灾。 她记得,以前娘亲也经常早起做饭给爹爹吃。 刚成亲,他待自己也算不错,自己怎么也得装装样子吧。 她带着春华一路往厨房走。 初冬的清晨风一吹身上便被吹透了,春华小跑着回去给她拿披风,她就在长廊拐角处避风。 没多久,听到两个粗使婆子边打扫边小声嘀咕。 一人说:“你听说了吗,昨天夜里王爷叫了五次水。” 另一人整个震惊住,语气夸张道:“真的假的?你别是诓我的吧,咱们王爷这么勇?” “我哪敢编排咱们王爷,我跟厨房烧水的王大娘子一个屋,她夜里说的,这一宿可把她折腾个够呛......” “啧,要不说还得是咱们王爷......就是不知道王妃那小身板能不能受得住。” “......” 沈清梨沉默了。 君墨染昨晚叫了五次水?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不但不知道,她忽然意识到她连晚怎么回来的都忘了,自己昨夜好像喝了很多酒。 呃,她竟然当着君墨染和他下属的面醉了。 尴尬过后心里又有个疑惑——为什么叫了五次水,别人就觉得君墨染很勇? 春华远远喊了声“王妃”,吓得两个婆子突然就噤了声。 被戳破偷听,沈清梨从拐角处站出来...... 第80章 王爷技术也是厉害 沈清梨从拐角站出来,一时大家都有些尴尬。 那两个婆子哪里想到这么早这里会有人,还是王妃本人,一时除了尴尬还有后悔,忙跪地求饶。 沈清梨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示意她们离开,她如今最大的好奇便是叫水到底是何意? 披上披风,转身往厨房走去。 两个婆子如临大赦,忙跑远。见王妃是真不在意,两人互看一眼,双方眼中都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其中一个忍不住小声道:“咱们王妃真是好性子,幸好是被她撞见,要是被王爷听到......一顿板子是免不了的。” 另一个附和道:“是啊,谁能想到昨夜折腾半宿,今日王妃还能起这么早——看着好像没遭罪。” “王爷技术也是厉害啊!” “快别说了......” 沈清梨是听不到她们的议论声了,但还是忍不住问春华:“我昨日有些醉了,记不太清,是怎么回来的?” 春华:“是王爷抱您回来的。” “......”沈清梨有些猜到这个结果,愣了片刻,又问:“我喝醉后没做什么丢脸的事吧?” 春华沉默片刻,犹豫道:“......应该不算是丢脸吧。” 沈清梨脚步倏地顿住,回头看着春华道:“什么意思?” 什么叫应该不算丢脸? 春华看着她,没敢说话。 “你快说呀。” 沈清梨心中有股不详的预感,慌慌地等着向春华求证。 春华眼神有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小心道:“王妃昨日非说自己没醉,一根手指放在眼前,手也晃悠头也晃悠,还一直数落手指不听话......眼睛都成了斗鸡眼。” 这是什么鬼场面。 沈清梨完全没了印象,但听她如此描述也有些脚趾抠地的冲动。 若只是这样也还算好吧,她忙问:“后来还有别的吗?” “后来王爷就抱你回床上了,我和秋月替你脱了衣裳,王爷喂了你醒酒汤,应该就没什么了。” 沈清梨心头一松,还好还好。 “后来应该没有再出现什么奇怪的事吧?” “后来奴婢就出去了,应该没了吧,不过——” “什么?” “王妃您昨夜一在要水。” 沈清梨石化了:“我,叫水?” 春华点了点头,当时她听到动静,还特意起来看了看。 “好像前后要了五次,王爷拦也没拦住。” “......” 春华有些好奇道:“王妃,您要水做什么啊?” “......”她也想知道。 沈清梨站在风中,任由寒风吹过脸庞,她觉得自己像风化的石块,一块块裂成粉末被风吹走。 哦。 是她要的水。 因为她要五次水,君墨染就被人夸了勇。 纵然她也不明白这两者有何联系,但她知道,她应该是干了一件让人羞愤致死的事。 还是当着君墨染的面。 到底是为什么? 他肯定克她。 人生中所有丢脸的事,都在他面前发生了个遍。 沈清梨微闭了双眼,深深吸气,缓解了一下即将崩溃的情绪。 算了。 无所谓了。 君墨染也不喜欢她,也不需要什么面子、形象了。 反正成亲的人都是要水的,她只是叫了五次,一次和五次也没什么太大差别吧? 而且听那婆子说话的语气,也是在称赞君墨染,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吧。 这样想着,沈清梨觉得心情安宁了许多。 睁开眼,春华还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看着她。 她怎么知道要水做什么? 她还一脑门子疑惑呢,又不能去问别人,他又不肯说。 沈清梨轻咳一声,装作深沉的样子:“小孩子家瞎打听打什么,等你成亲后自然就知道了。” 说完两人继续向着厨房走去。 进了厨房,沈清梨看着陌生的环境一时有些无措——她只会烧热水,对厨艺完全不通。 幼时,娘亲只教了她女红;后来家中生了变故,娘亲一直病重,更没人要求她去学厨艺了。 请教了厨娘,手背还被烫出个水泡,反复做了几次,才做成功一个水蒸蛋,模样像冻豆腐那般难看,皱巴巴的里面全是气泡,看起来就很难吃。 葱油的火太大,浇在上头的葱花黢黑,挑都挑不干净。 沈清梨看着眼前的几个碗,里面都是失败的蛋羹,她是没有勇气把这东西给君墨染吃。 算了,下次再说吧。 沈清梨看着春华:“咱俩把这些吃了?” 春华看着一碗比一碗奇怪的食物,沉默一瞬,一脸赴死的表情道:“行!” “......” 让她喝毒药也不过如此吧。 沈清梨鼓了鼓腮帮子,沉默片刻,端起一个碗道:“算了,我自己吃吧。” 她可能会是大周国第一个被自己毒死的人。 说着便拿起勺子,正准备开动,就听到外头响起“王爷圣安”的声音。 君墨染穿着一袭双面绣蓝色长衫,贵气十足,站在厨房门口,阳光从他身后打过来,有些看不清模样。 他走进来,看着她手里的东西,问道:“一大早便听说你来这里,做了什么美食?” 沈清梨放下手上的碗,身子向一边靠了靠,挡住几碗蛋羹:“没、什么都没做。” 君墨染挑了挑眉,眼神直接跃过她,看向她身后。 沈清梨推着他的胸膛往外走:“真的没做什么,我只是想吃东西,便过来看看。” 君墨染顺势搂到她肩膀:“嗯?” 沈清梨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主动触碰了她的胸膛,刚收回手,便被他禁锢在怀里。 他目光身她身后望去。 他比她高半头,沈清梨根本拦不住,一眼便被看到灶上那一排碗。 君墨染看她眼神闪躲,一脸尴尬之色,问:“这些都是你做的?” “不——” “是”字还没说出口,春华便自豪道:“王妃一早就想来厨房给王爷做吃的,这是王妃长这么大第一次做吃的,已经算是很不错了。王妃对王爷的真心,真是让人感动呢。” 沈清梨扫了她一眼,闭嘴。 ——也不知道刚刚谁跟要吃毒药一样。 春华完全不想闭嘴,她可不想放过这个促进王爷和王妃感情的大好机会。 第81章 厨艺 春华忙道:“王妃忙活了半个时辰,手都被开水烫了个泡呢!” 沈清梨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怎么还在叨叨,是为了炫耀她有多不会下厨吗? 君墨染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牵过她的手翻过来看:“烫哪里了,给我看看。” “没,别听春华瞎说,就那么一点点,完全不疼的。” 君墨染这时也看到她手背上的一个小红水泡,她肌肤白皙,这么一丁点伤也看着刺眼。 “回去涂药。”君墨染握着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刚走两步,又回头眼神扫过灶上的一排碗,叮嘱春华,“这些都带走。” 王府里的下人差不多都起来了,回去的路上碰到的丫头婆也多了,沈清梨有些羞涩,垂眸没有去看。 更没听到大家的小声议论。 “咱们王爷对王妃可真是好。” “那可不,没见大婚那日王爷特意从工部弄来的烟花,那么多的烟花,除了当今圣上也只有咱们王爷能弄到,那是王爷特意为娶王妃准备的。” “听说整个盛京城都被那场烟花震惊了,好羡慕王妃能得王爷这样绝世好夫君。” “不止,听说昨天夜里叫了五次水,五次啊......” 回到房内,君墨染拿来外伤药,轻轻吹着给她涂上。 “疼吗?” “......不疼。”沈清梨看着他凑在自己手背上,轻轻吹,丝丝麻痒从手臂蔓延,整个后背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她禁不住打了个颤。 “冷?”君墨染停下动作,起身取来披风给她。 见他坐过来又要吹,沈清梨忙缩了缩手,压下心头的躁动不安,道:“好多了,不用再吹了。” 君墨染也不勉强,又安静地坐在桌前拿一旁纱布细细给她包起来。 沈清梨看他满脸认真的表情,不觉一怔。 世人都说他心狠手辣、喜怒无常。她从未感受过,从遇到他开始,他给她的都是善意。 她心念电转,突然抬头看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依他的性子,随便搪塞几句便过去了。 但如今他并不想搪塞,绑好手上的纱布,安静地看着她。 阳光从贴了喜欢字的窗户透进来,光束落在她头顶发髻上那支他亲手做的簪子上,给那支普通的簪子镀上一层金光。 君墨染倾身,停在她鼻尖几乎要贴上去的位置:“你不知道?” 他声音低沉沙哑,仿佛带了魔性深深吸引她。 气息也扑到她脸上。 他唇型很好看,自然上弯的弧度,红的泛着光泽,这么近的距离,想亲...... 沈清梨想起之前她同他的那次亲吻,有些口干舌燥。 她手不自觉微微蜷缩,身体完全没了意识,口里干得难受,下意识就伸出舌头想舔嘴唇。 轻轻伸出的舌尖在唇上探了个头,便匆匆缩回去,像受惊的蚌壳紧闭双唇,吞咽了下口水。 君墨染眼眸一深,伸手将她压进怀里。 沈清梨双手抵在他胸前,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下意识闭上眼睛。 心跳声大得吓人——他是不是要亲她? 他低头,几乎要碰到她的唇,门倏地被人推开,云生:“爷,吃饭——” “砰”的一声,门瞬间又被关上。 沈清梨连忙起身推开他,手忙脚乱理了理头发,假装收拾桌子。 君墨染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眼神隔着房门都能将云生射穿。 云生端着食盒站在门口瑟瑟发抖。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昨夜叫了五次水,谁能想到今天早上他们爷竟还有精力...... 春华抱着衣服刚进院门,就被云生塞了个食盒在手上。 跑出去老远,才听到他大喊道:“......告诉王爷,我去惩罚自己了。” 春华:“?” 春华一头雾水走到房门前敲门,听到王妃应声,方才推门进去。 她把饭盒放在桌上,行礼道:“王爷,云护卫说......他去惩罚自己了。” 虽然不懂,还是如实汇报。 沈清梨脸上还有未褪去的红,轻笑一声,道:“先......用饭吧。” 君墨染没吭声,默默把饭从食盒里拿出来。 面无表情的样子吓得春华大气不敢出,也不知刚刚云护卫怎么惹怒了他的主子。 沈清梨看出春华有些害怕,摆手让她出去。 二人静静坐在桌前,好像刚才的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不得不说,君墨染在情绪控制力上的确是比普通人强太多了,在他的影响下沈清梨也很快恢复平静。 但看到桌上那几碗似乎有毒的鸡蛋羹时,沈清梨脸色又有些挂不住了。 “......” 还不等她开口说些什么,就看到君墨染平淡地拿起勺子吃了几口,平声道:“味道还可以。” 沈清梨一双眼睛瞪地老大,对他说道:“你不用安慰我的。” “你不信?”他挑了挑眉,又拿了个勺子舀了口鸡蛋羹放到她唇边:“你尝尝。” 沈清梨心头一惊。 他竟然喂她吃东西! 君墨染将鸡蛋羹送到她嘴边,沈清梨停顿片刻并未多做思考,便张开了嘴。 鸡蛋羹入口并不滑嫩,嚼起来有些老,有些渣,但没有腥气,味道算不上好吃也并不难吃。 起码能咽得下去。 不敢跟厨娘比,但对于第一次下厨,也还算不错了。 沈清梨道:“你还是别吃了,你吃这些,这些我会吃掉。” 说着将厨房送来的吃食往他面前推。 “那不行。”君墨染拦住她想撤掉鸡蛋羹的手,端起一碗道,“夫人亲自做的,自然要吃干净。” 沈清梨脸上一热,这人叫夫人叫得倒是愈发顺口了。 “你......”吃坏了肚子可要如何是好。 她看着他几口便将几碗鸡蛋羹吃了个干净,好似很是好吃的样子。 也真是太委屈他了,堂堂九千岁吃这些。 “我喜欢吃。”他放下碗看向她,“明日还能做给我吃吗?” 他语气温柔,深邃的眸子里好像带了蛊惑。 沈清梨看着他不自觉点头说好,回过神来时,暗暗在心里下决心,好好练一练厨艺。 君墨染看起来挺好伺候,吃东西也不挑剔。 用完早饭,两人便出门去沈府,今日是江映晚搬家的日子。 第82章 以后我来要水 沈清梨原本想自己过去,君墨染说上午没事,陪她一起过去。 天色还早,沈清梨拉着君墨染在街上逛了逛,才去往城外。 刚到沈府便见门外停了几辆马车,管家出来迎接,小声对沈清梨道:“永望侯府的女眷都来了,在里屋跟夫人说话。” 沈清梨眉头轻皱,也未多说什么。 两人来到娘亲房里,屋里坐满了人。 陆老太太第一个反应过来,带着众人给君墨染见礼。 君墨染脸色始终淡淡的,对着江映晚颔首过后,便去了书房。 沈清梨眼下是九王妃,自是不用对她们行礼,算起来她们还要给她行礼,但她们装着忘记,她也没在意。 眼看着场面就有些冷了,陆老太太笑着拉过沈清梨的手,道:“梨儿是个有福的,这是外祖母的一点心意。” 说着给她手腕上戴了一对和田玉镯子当礼物。 沈清梨不知这老太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没有太多心思应酬,便道:“谢外祖母,今日是我娘亲搬家的日子,不知老太太上门......” 陆老太太笑了笑,忙道:“也没什么旁的事,就是你钰莹表姐年岁也不小了,这不是想着相看个好人家,若是能让她住到王府你出门带带她,以后她嫁得好了,你们姐妹也能相互帮衬不是。” 说完陆老太太对着江钰莹使了个眼色。 江钰莹立马上前恭恭敬敬对着沈清梨行礼,喊了句九王妃吉祥。 她低首垂眸,掩下眼中的不甘。 她从君墨染刚进房间便一直看着他,无奈他连个余光都未曾落在自己身上,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沈清梨神色淡淡的,这一家子她早就认清了。 “此事外祖母怕是白跑一趟,我无能为力。” 见她如此直白,除了江映晚一屋子人脸色都有些僵了。 江钰莹更是脸上没了血色,她眼中的嫉妒和愤怒毫不掩饰,狠狠瞪了眼沈清梨便跑了出去。 江映晚见状神情也是不愉,淡淡道:“九王妃一路过来辛苦了,先去休息片刻,过一会咱们再搬东西。” 沈清梨知道娘亲不愿让她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感激地笑了笑,便出去了。 母女二人谁都没有理会陆老太太的意思,沈清梨出去后,江映晚也吩咐下人开始装车。 沈清梨主仆二人离开院子一段距离,春华才大着胆子说:“也不知这老夫人是想真想替表小姐寻夫家,还是有旁的想法;哪有未出阁的姑娘住到姐夫家的,说出去也不怕失了脸面。” 永望侯府是越来越不行了,这种事都能干得出来。 沈清梨淡淡道:“别理她们就是。我记得我的私库里还有一匹藏青色暗纹蜀锦,拿回去给王爷做套衣服。” 春华打趣道:“王妃待王爷真好。” 沈清梨瞪她一眼:“还敢乱说,早上的事我还没罚你。” 春华笑道:“奴婢可没乱说,府上都说王爷疼王妃,一夜叫五次......” 春华后面的话没说完,就被沈清梨捂了嘴。 这种事可不能传到娘亲耳朵里,羞死人了。 二人匆匆往前走去,没留意到身后大树后面的江钰莹,手指狠狠抠着一旁的树干,指甲变形都未察觉。 阳光很是明媚,沈府的下人全都喜滋滋地忙碌着。 他们很多之前是在永望侯府住的,突然搬到城外还有些不太适应,如今又要搬回去,还是搬到九王府旁边,那里住的可都是皇亲贵戚。 虽然夫人再三叮嘱,住在那里要小心低调,不可惹事给王妃添麻烦,但他们做奴才的心里也开心。 陆老太太一脚踢翻了脚边的名贵菊花,脸色铁青带着永望侯府一众女眷回府,江映晚那个庶女只顾着搬家,竟让个奴婢来应酬她们。 简直是不知好歹。 她倒要看看没有娘家撑腰,他们孤儿寡母如何在王府立足,等以后王府没了沈清梨的位置,到时候再来求她,她定让她们好看。 江钰莹路过沈府书房向里张望了几眼,隐约间还能看到那个矜贵的人。 这个人——必须要成为她的男人。 她在心头暗暗立誓。 江映晚正站在院中听苏嬷嬷讲沈清梨和九千岁“恩爱”的事迹,甜杏走过来,凑在她耳边说:“夫人,她们走了。” 江映晚眉眼柔和下来。 走了好,走了她们一会儿可以在这里用个饭再走。 听说沈清梨在整理她的私库,她派人去厨房准备饭菜。 午时,三人坐在一张不算太大的圆桌前,桌上依旧是满满的菜,不过没有回门时那么夸张。 饭桌上有道小米海参羹。 君墨染吃了一小盅看起来好像挺喜欢,刚想要再装一盅,便听沈夫人委婉道:“王爷......那个吃多了容易上火,还是吃些莲子羹得好。” 说完忙让甜杏布汤羹。 君墨染:“......” “是吗?”沈清梨疑惑道,“再吃一盅也没事吧,这一盅也没多少。” 饭后,要装车的东西都装好了。 三人缓步往马车走。 快到门口时,江映晚犹豫道:“我本也不想多事,但为着你二人的身体着想还是要劝一句,王爷虽年轻气盛,也要当心身子,梨儿还小,有些事来日方长......实在不行,就分房睡两日。” 若是前面几句沈清梨听不懂,最后这句她也明白了个大概,脸腾地就红了。 君墨染没吭声,耳尖也有些变了颜色。 江映晚是过来人,自是知道小夫妻刚成亲难免有些干柴烈火,劝人家分房睡的确不太合适,说完便匆匆上了马车。 沈清梨看了君墨染一眼,问:“是不是娘亲知道要水的事了?是因为要水,她才这样说吗?” “嗯。”君墨染淡淡的语气肯定了她的想法。 沈清梨抿唇:“那以后还是每日只要一次水吧。” 君墨染:“......也不能每日都要。” 沈清梨:“啊?” 不能每日都要吗?为什么?君墨染不是说这代表他疼她吗?疼她也要看时间吗? 她真是被这事搞糊涂了,他就不能直接告诉她吗? 见她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君墨染无奈道:“以后我来要水,你别操心了。” 第83章 他为何要娶她 沈清梨听他如此说,点头说好;他自己要水也好,免得吃个海参还要被控制。 这时一个护卫过来禀告说吏部侍郎有要事,在王府等。 君墨染虽说在休沐不用上朝,但眼下正是吏部对官员进行考核的关键时候,不少事还得经过他点头才行。 君墨染点头,对沈清梨道:“那一会儿我直接回府,你去陪母亲收拾一下。” 这一忙就是一下午。 天色渐渐暗了。 沈清梨本想同娘亲一起用晚饭,娘亲却催着她早点回来陪王爷。 她从小门穿过来方便得很,回了房间才发现房中并无人。 春华点上灯,问道:“刚路上碰到厨房的丫头问几时用饭。” 沈清梨转头问守门的二等丫头,道:“王爷一直没有派人过来吗?” 那丫头摇头:“没有,要不要奴婢现在过去问问?” 正说着,前头来了个小厮,是在书房伺候的石头,说王爷今夜在书房睡,让她用完饭早点歇息。 沈清梨听后有些失神,过了片刻才传了饭,可能这几日同他吃饭习惯了,他突然不回来,她还有点不太习惯。 随便吃了几口,便叫人撤走了。 春华进来撤走碗筷时说钱掌柜递了口信,想见一见她,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来汇报这两个月的账目。 沈清梨这两个月忙着成亲之事,铺面的事全都交给钱掌柜,也是该见一见了。 她想了想:“明日再定吧。” 她想先问问君墨染,看后面还有没有安排。 春应应声将碗筷撤下去,沈清梨坐在桌前发呆。 他为何突然要住书房,是因为娘亲今日说的话吗? 还是因为太忙了? 以前每日都是如此,怎得今日突然就感觉有些无聊,不知要做些什么。 春华走进来看出王妃有心事,建议道:“王妃要不要去王爷的书房看看?” 沈清梨眼睛亮了。 她还没去过他的书房,拿出一只刚绣好的香囊,往书房走去。 * 书房里,君墨染眼神有些发冷,唇角笑意不达眼底。 旁边立着一个相貌平平的书生。 云卓刚送走吏部侍郎回来,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喘。 君墨染声音冷淡道:“你主子可真是会给我惹事,我若说不帮呢?” 那书生似乎并不害怕,作揖道:“主子说他帮九千岁抱了美人归,九千岁也要实现承诺,娶到柳姑娘,他立马回国。” 君墨染冷笑一声,他都没找轩辕哲算账,他还敢主动来找他。 将手里的信烧了,稍加思忖,提笔回了封信。 刚写几句,他转头一看没有云生,便想起早上发生的事。 “云生死到哪里去了?” “回王爷,云生说是到暗卫营训练一天,明日回来。”云卓恭敬道。 君墨染脸色不愉,并未多说,吩咐道:“你去寻个人告诉夫人,我今晚不过去了。吩咐下去,不许旁人来书房打扰。” 他要好好想想轩辕哲的事。 * 沈清梨拎着食盒,带着春华绕过长廊,去往前院。 刚到垂花门就遇到一队护卫换岗休息,几人边走边聊。 “听说前陈首辅没走到流放的路上,就......” “他孙子触了咱们王爷的眉头,还能好?” “我前几日听说安宁公主要嫁给永望侯的大公子,好像是二人在花船上厮混,被云统领发现直接上报了。” “......就安宁公主那蠢货还想嫁给咱们王爷?” 声音渐行渐远,沈清梨却听了个七八成。 想来陈首辅和安宁公主的事都是君墨染安排的,他竟将安宁公主嫁给了江之礼? 震惊过后,沈清梨向书房走去;刚走几步,沈清梨顿足,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君墨染能如此轻易地收拾陈首辅和安宁公主,那他的处境应该不像他说的那般艰难。 至于救她......应该也没必要娶她。 那他为何要娶她? 他说安宁公主是探子,但这对于他并不构成威胁。 她被自己得出的结论弄得心跳有些凌乱。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别的? 沈清梨双手紧紧捏住香囊,手指泛起白色。 前院的大门也是大婚前重新打理过的,门口还挂着两个大红灯笼,门上也贴了喜字,不过门口四个护卫一脸凶相与这场景有些违和。 四人这是第一次见沈清梨,并不知道这位就是王妃,看到有人过来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拦住人。 沈清梨没想到竟连门也进不去,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云青脑子还算机灵,看来人装扮第一时间便想到可能是王妃,立即行礼道:“是王妃吧?小的眼拙,拜见王妃。” 另外三个跟着反应过来,九王府里连个年轻的丫头都没有;能在九王府出现的年轻女子,除了王妃还能有谁。 春华上前娇声道:“知道是王妃还不快让开。” 云青请罪道:“王妃请息怒,请容小的进去通传一声。” 春华有些急了,这天色已晚,又起了风,王妃站在这里岂不是要冻坏。 “好歹让我们进去等吧。” 刚要往前迈步,云青后面两个护卫纷纷伸出胳膊阻拦。 云青也一脸为难道:“王爷有令,不准任何人靠近......” 春华:“......” 沈清梨这时才体会到君墨染管理手下的规矩有多严苛,难怪坊间关于他的事,哪怕是喜欢的吃食这种小事都打探不到。 她也不为难,语气温和道:“无妨,我们在这里等一等,麻烦代为通传一声。” 云青应了声,小跑着进去。 沈清梨出来没穿披风,等了片刻衣服便被风吹透了,嘴唇泛起青紫色,但也耐心等着。 云青跑到内院书房门前,里面伺候的云卓刚被骂出来,一脸沮丧。 两人站在门前拿不定主意,王爷想事情时最忌讳人打搅,此时就是添茶水都是坏了规矩。 若是云生在这里就好了,他比较皮实,经得住王爷的怒火...... 云青去北方办差几个月,刚回府并不知道王妃在王爷心里的位置,但云卓还是清楚的。 他觉得自家王爷对王妃还是挺在意的,犹豫许久,还是咬牙借着送水敲开了门。 第84章 陪我一会儿 云卓硬着头皮走进去,他自是知道晋国三皇子同王爷的交情,也知道他的事情无比重要,但这位王妃好像又有些不太一样。 他走进去,君墨染头也未抬,提笔久未落下,神色很是凝重,显然是在专注思考着什么。 云卓:“王爷。” “何事?” “夫人来了,在院外侯着。” 君墨染闻言顿住,先是唇角有弧度,尔后抬头看向他,淡声道:“你说在哪儿候着?” 云卓听这声音顿觉不太妙,还是硬着头皮:“院、院外。” 君墨染眼神都泛了冷,搁下手中的笔,向外走去:“你就是这样当差的?” 云卓心头咯噔一声,躬着身子不敢说话。 猜到王妃在王爷心头有些不同,但没想到她在他心里竟会如此重要。 君墨染走到门边,对里面的书生道:“你去隔壁等着。” 说完拿起披风便走出去,云卓忙跟上前。 他步履匆匆,理都未理刚从北方办差回来的云青。 云青和云卓对视一眼,皆从对方脸上看出震惊之色。 ——这位王妃可真是不得了。 当差这么久,第一次见王爷抛下政务,出门迎接过谁。便是皇上来了,他也只是站在书房门口迎接。 这位王妃,到底是何方神圣,在王爷眼中竟是如此重要? 沈清梨冻得脸都有些僵了,脚也有些麻木,她轻轻来回踱步,缓解脚上的不适。 春华忍不住道:“这些人真是太过分了,王妃您竟是连王爷的院子都进不去。王妃,要不然咱们还是先回——” 话音未落,就听到门口三个护卫齐声喊“王爷”。 沈清梨转身。 君墨染迎面快步走来,厚重的披风就罩在她身上。 “怎么过来了?”他脸上泛着红光,是灯笼里透出的红色,光线太弱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听声音他似乎心情很不错。 想来是没有嫌她打扰他。 当着下人,沈清梨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我怕你太忙忘了吃饭,本想给你送些吃的,但......好像有些凉了。” 君墨染看了眼春华手里的食盒,握住沈清梨的手,眉头轻蹙:“手怎么这么冰,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没多久......” 春华:“王妃都等了快一刻钟了,刚刚还突然起风了,我让王妃回去她又不肯。” 沈清梨有些严厉道:“春华。” 春华抿紧嘴。 君墨染裹紧她身上的披风,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带进院子。 看到身后跟来的云青云卓,冷声道:“你们五个,罚跪两个时辰。” “......是。” 几个齐齐跪在院门口吹冷风,云青看着王爷将王妃搂回去的身影,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这还是第一次见王爷对女人这样毫不遮掩的宠爱,简直......震撼。 看来这九王府以后要变天了。 云卓一脸倒霉相,果然云生说的对啊,王妃以后是王爷的逆鳞,碰不得啊。 ......期待云生早点回来。 君墨染带她进了书房,倒了杯热茶给她:“先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他的披风很厚重,她披上就没那么冷了。 沈清梨接过茶杯,端在手里,问他:“你吃过饭了吗?” 一路被他揽进来,她脸色还有点发红。 “还没。”君墨染看了眼食盒,“这里装了什么?” “厨房送来的饭食,我留了些给你,可能得去热一下。”她说着起身要去开饭盒,被君墨染按住。 “你别动,我来。”他说着喊外面伺候的人进来去热饭,又去书案前将暖炉取来放在她手上。 “还冷不冷?” “好多了。”沈清梨双手捧着暖炉,感觉有些缓过来了。 君墨染借着昏黄的烛光看她,轻声问道:“可有何事要找我?” 看样子,应该是有些意外她会来这里。 “没。”沈清梨早就想好怎么回答,“王爷不是说,要让人感觉我们感情很好吗?我觉得,也不能只是王爷关心我,我也要时不时表示一下。” 君墨染眸色深得看不出情绪,只淡淡“嗯”了一声。 沈清梨见他不说话,犹豫片刻,又从袖中掏出一只宝蓝色香囊,递给他。 君墨染接过来,轻轻摩挲。 沈清梨尽量自然道:“那个,铺子里送来的绣线,这个颜色很难得,就绣了个香囊给你。” 香囊上是一只麒麟兽,仔细观摩此兽的形状,方才看出是个宝蓝色云纹样的“墨”字。 君墨染呼吸微沉。 他起身站在沈清梨面前,香囊递给她。 “给我戴上试试?” 沈清梨:“嗯。” 她红着脸摘下他身上旧的香囊,戴上这只新的。 刚好今日他衣服上也有蓝色,倒是相得益彰。 刚系好香囊,手还未来得及收回,就被一只大手捉住,放在手里揉捏。 沈清梨坐在椅子上抬着望他。 他的眼睛深不见底,沈清梨只觉整个人都被吸了进去。 气氛愈发暧昧不清。 门外敲门声响起,君墨染眼中的不满快要溢出来。 府上这些个下人,真是该好好敲打了。 小厮轻轻开门,将食盒放在桌上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整个过程无声无息。 沈清梨都被逗笑了,她笑得眉眼弯弯,取下身上的披风,打开食盒把他按到椅子上:“王爷你尝尝,若是喜欢,我之后再吩咐厨娘做给你吃。” 君墨染知道她在故意转移他的怒气,也不拆穿。扫了眼桌上那碗冒着油的鸡汤,上头浮着一层切得不均匀的小葱,一看就不是厨娘做出来的。 她如今倒是学聪明了,不敢说自己做得了。 君墨染脸上染了笑意,心头的不愉一扫而空:“过来陪我一起吃点?” 沈清梨坐到他旁边,道:“好。” 她方才吃得不多,如今倒是有些饿了,坐过去拿起一块点心吃,时不时看一眼君墨染。 他慢条斯理将那碗鸡汤喝完了:“今日这鸡汤炖得不错,厨娘该赏。” 沈清梨心头一松,笑得眼睛亮闪闪的:“你觉得好喝就好。” 君墨染将碗筷收入食盒,看了她片刻。 “在这儿陪我一会。” 第85章 你真会同我和离吗 君墨染神情专注地看着她。 沈清梨犹豫片刻,轻声道:“好。” 她也不想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 君墨染点头,叫伺候的人进来:“叫云卓过来伺候,明日再继续跑。” 很快云卓便蹑手蹑脚地走进来,一脸犯错的神情。 君墨染站在书案前快速写东西,头也不抬吩咐道:“让李安过来,你在外头看着,别让人靠近。” 云卓眼神大为震撼,倏地抬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君墨染。 他们王爷同晋国三皇子之间有来往的事,知道的人甚少,除了王爷也就他们四个云字护卫知道。 如今看来,他家王爷竟是完全没有避讳王妃的意思。 他又在心里默默地抬高了一层王妃的地位,忙道:“是。” 见他要接见外男,沈清梨忙起身道:“那你先忙,我先回去了。” “无妨,你坐下稍等一下。” 君墨染抬头看她神色温和,沈清梨闻言又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尽量缩小存在感。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进来,沈清梨见这人好像有些脸熟,一时想不起来。 李安见到她也在有些意外,很快恢复如常,行礼道:“见过王妃。” 沈清梨轻轻点头,并未多说话。 李安走到书案前,见君墨染已写好回信,拿起信上下晃了几下,待上面字迹干了才放入信封封好,递给李安。 李安接过信封,眉头轻皱:“九千岁不会敷衍我家主子吧?” 方才那么久都没写几个字,如今王妃过来一口气就写完了? 君墨染淡淡扫了他一眼,他讪讪闭嘴接过信,转身离开。 沈清梨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君墨染见她一直盯着李安离开的方向,神色不愉,站到她面前:“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沈清梨:“......?” 什么?她没明白,谁好看? 君墨染坐下直视她的眼睛。 沈清梨福至心灵,笑道:“你说刚刚那个人吗?我只是觉得他有些眼熟......是不是跟在轩辕哲身边的?” 君墨染从桌上拿了点心送到她手上,语气有些清冷道:“无关紧要的人,不用管他。” “你先吃些点心,若无聊书架上的书亦可随便翻翻,我还有几个折子要批复。” 沈清梨应声将手上的点心吃完,净过后才开始打量起他的书房。 他的书房干净整洁,没有太多摆件,最醒目的便是书架和书案,还有一只做工精美的香炉。 书案后边放着一张宽大的长椅,既可以坐,若是累了也可以斜躺上去。 沈清梨从书架上随手抽出两本地方志,看着有些兴致。 她看了没几页,心思便有些飘,忍不住看君墨染,他处理公务时的样子很是严肃认真,让人心动不已。 沈清梨呼吸有些急促,看了他许久,等他放下手中的笔,才发觉自己一直翻着这页书未动,她慌忙翻过一页眼神落回书面。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呼号声听得人头皮发麻,窗外时不时传来声响,想来是有东西被吹翻的声音。 沈清梨起身,走到窗边开了条缝,风冷硬如刀般削在她脸上,胸口都要透不上气来,急急关上那条缝。 变天了,不知会不会下雪;她准备早些回去,这天气在外面可真不是好受的。 刚关上窗户,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君墨染淡淡道:“今晚就睡在我院里别回去了,风太大,不安全。” 他抬头,望着她的眸子带着诱惑:“况且,你人都来了,我再送你回去,下人们难免会多想。” 沈清梨有些意动,她也不想冒着这么大风回去:“那......我的丫头?” 君墨染:“以后你身边的春华和秋月可随意进出这个院子。” “那......我睡你的被褥吗?” 君墨染挑了挑眉:“我们两个院子虽相隔不远,但如今风太大,回去取不方便,就委屈夫人凑合一晚?” 沈清梨双手微缩捏着书页,轻轻“嗯”了一声。 君墨染勾了勾唇,眼中笑意有些意味深长:“若是困了就先去隔壁卧房睡。” 沈清梨看他一眼,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刚才让她陪他,是不是就存了留下她的心思。 即便外面没有变天,他一定也会有其他说辞。 她下意识点头,又忽地摇头,道:“我还不困。” 他还在处理公务,她就去他的卧房睡觉,不太好。 她坐在椅子上,有些心不在焉地翻着手上的书。 思绪有些混乱。 她与他是假成亲,他真的只是做戏吗?做给谁看?做给下人看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就算她现在回去,似乎也没什么吧。 他会不会,其实也有一点点喜欢她呢? 窗外的风声不见小,她胡乱想着,不知过了多久便生了困意,手肘支在桌子上假寐。 灯影晃动,君墨染来她身边,凑在她耳畔:“阿梨,跟我去睡觉。” 他嘴里的热气喷在她耳朵上,痒痒的。 沈清梨一激灵便起来了。 隔壁是他平日休息的地方,床不比她的大,好在沈清梨这几日已经习惯他睡在旁边,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她突然想起来问他:“你最近休沐这几日会很忙吗?若是忙的话,我正好去打理一下铺子和庄子上的事。” 君墨染揉揉她的头,道:“三日后那天空出来,我带你出去逛逛,其余时间你自己安排便是。” 沈清梨唇角压不住地上翘,乖巧地说好。 说话间,君墨染的手从后背覆在她的细腰上,规矩的好似是在做任务。 若不是灼热的温度提醒沈清梨这是只手,她还以为这里多压了条被子。 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呼吸声,她忽然有些不满足。 翻过身子,面对着他。 君墨染睁开眼睛,四目相对,他的语气很是温柔。 “还有什么想说的?” 沈清梨抿了抿唇,声音很轻,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像对他说悄悄话。 “你......嗯,你有没有......可能......” 君墨染耐心听着:“嗯?” “假如,假如我有了心仪的男子,你真会同我和离吗?” 第86章 冷战 沈清梨本来想问他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但这话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若他并不喜欢,自己得多尴尬,圆都圆不回来。 到唇边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说出的话变了味:“假如,假如我有了心仪的男子,你真的会跟我和离吗?” 如果他喜欢她,应该不会轻易放手让她离开吧。 话问出口,她一颗悬在半空,等他的回答像在等一个判决。 今夜没有月光,房间伸手不见五指,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腰间那只手捏得她有些紧,似是要将她的腰捏断。 他声音有些发沉,似笑非笑道:“成亲不过十日,你就想着和离?” 沈清梨疼得轻喊出声:“疼......” 君墨染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情绪失控,手掌从她腰间抽回。 他误会了。 她忙轻声解释:“我不是......” 这个意思。 话未说完,便被他打断。 “你放心。”君墨染嗤笑一声,“本王向来一言九鼎,你若有了心仪男子,本王不止会放你走,还会送你风光大嫁。” 前提是,她也有机会接触到让她心仪的男子。 沈清梨一颗心沉沉地坠入谷底,感觉通身冰冷,心头难言的情绪疯一般咆哮,身体却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做出失控之事。 夜很深了,房间寂静无声,只两道浅浅的呼吸声,二人似都已睡熟了。 次日醒来,两人起床各自梳洗,谁都未先开口说话,气氛冷得冻人。 沈清梨拿起他的腰带走过来系,君墨染也未吭声,张开双手。 她系了几次都未系好。 君墨染淡淡道:“我来。” 他握住腰带也没看她,自行系好。 沈清梨看着空空的双手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秋月拿来食盒,才转身去了桌前。 心里满满的失落感。 不知道怎么就成如今这样子。 收拾完后,两人闷头吃完饭,君墨染起身便出了房门。 秋月觉得气氛有些不太一样,小心翼翼问道:“王妃,你跟王爷......吵架了吗?” 若真是吵架可能还好一些。 沈清梨有些后悔昨日没事瞎问些什么,不喜欢就不喜欢,假装恩爱总比如今装都不装要好,现在好了他又恢复了原本的冷漠。 她摇了摇头:“去跟娘亲说一声,我今日要去查看铺子,就不过去陪她了。” 秋月点头应是,走出房门特意从书房路过,看样子王爷在书房处理公务,她心头一时有些微妙。 房间收拾妥当,沈清梨便同春华回了自己的院子,召见了钱掌柜。 钱掌柜早就得了信,很快便来了王府。 他是自小看着沈清梨长大的,这孩子命苦,如今竟苦尽甘来当了王妃,还是当朝的九王妃,一时心头感慨万千。红着眼眶给沈清梨行了大礼,又送了新婚礼物。 沈清梨亲自扶起钱掌柜,两人叙了会旧,钱掌柜便把最近铺子和庄子的盈利情况,和各间的人员配置都说得清清楚楚。 她拿着账目仔细翻看,将几家盈利小的铺子挑出,打算重新规划。 两个整整谈了一上午,才算将事情都处理完,沈清梨给钱掌柜封了红封,让秋月亲自送出门去。 她看着窗外压下来的云层,问春华:“王爷派人来过吗?” 春华小声说没有,前院应该很忙,听说一上午进进出出的人没有断过。 也是,他昨日说过,除了三日后那天,其余时间她自行安排,也没必要特意安排人来传话要不要用饭了。 沈清梨点头,闷声道:“传饭吧。” 满桌子她平日爱吃的饭菜,她竟提不起一丝胃口,随便扒了两口便放下碗筷。 这才几天,她竟有些不习惯自己吃饭了。 沈清梨自嘲地笑了声。 撤下饭食,她本想午睡一会儿,躺到床上想着君墨染今日冷淡的态度,怎么都睡不着。 略躺了一会儿,心头很是憋闷,便叫上春华一同出去走走。 在玉满楼买了支男式束发簪,她好像从未送过他东西。 沈清梨拿着发簪思忖,也不知送个礼物能不能气氛好一些,便是不喜欢,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如今这气氛也是让人心情不畅。 还有三年,便是像友人一般相处也好,礼多人不怪,先送个发簪试试。 从玉满楼出来,沈清梨在街上徘徊不愿回去。 “逛了这么久,去吃些东西吧。” 沈清梨带着春华去了二人以前常去的小面馆。 这是一家夫妻店,店面不算大,收拾得很干净。 沈清梨很喜欢吃这家做的阳春面。 两人坐在小桌前,听着老板娘抱怨最近生意不好做,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关门了。 不多时两碗热腾腾的面便上了桌,这么好吃的面若是吃不到,还挺可惜的。 “老板娘,你们这个位置挺好的,怎会生意不好做?” 老板娘凑过来小声说:“这两年杂税太多了,这条街每个月都要交一堆乱七八糟的税,谁都能来要,也没人管……” 面馆老板一把扯过自家婆娘,怕她瞎说惹上麻烦。 沈清梨心中了然,皇上年纪越来越大,下面几个皇子之间的斗争也越来越白热化……这里面,他有参与么。 一道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老板,我这幅画能不能换你们一碗面吃。” 沈清梨抬头,一个十七八岁的书生走进来,身上的灰色长袍已洗得发白,袖口还带了一圈补丁。 他手上拿了一张画,应该是懂礼之人,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 老板娘瞟了一眼,便拒绝道:“不行不行,这画不当吃不当喝的,我要这干嘛用。我这面10文钱一碗,有钱就吃,没钱就不吃。” “这位公子,我们这小本买卖,一天也就赚个两碗面钱,实在没法同情你。” 沈清梨看了眼那幅画,是一幅花开富贵,虽布局有些不规则,但胜在意境,看起来很是喜人。 面馆老板心有不忍,称了碗热面汤递给书生:“这位公子,别怪我们冷情,这世道真的不好过,说实话这面条我家孩子都不舍得让他吃一碗。” “我听说朝堂对你们这种上京赶考的书生设了驿站,可免费提供食宿……” 上京赶考的书生? 第87章 是我的夫人 沈清梨看着落魄书生的背影,不禁想起了祖父。 祖父一生磊落坦荡,救济穷苦百姓无数,尤其是困苦的读书人。 祖父曾经也是个读书人,但因家贫只考了个童生便随人一起下海经商。在商海沉浮多年,祖父无疑是成功的,攒下硕大家产。 他平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考去功名,所以对读书人格外怜惜。 祖父一生不知救济多少读书人,在本地是有口皆知的。 沈清梨沉思片刻,对面馆老板说:“老板,那位书生的面钱我出了,你且叫他回来吧,只说你请的便是。” 沈清梨掏出面钱放在桌上,带春华起身离开。 面馆老板并不坏,只不过自己步履维艰,没有能力救济旁人,有人出钱,他立马应声去叫那书生。 面馆老板叫书生回来后,老板娘已经将面装好端上了桌。 那书生眼神扫过小面馆,刚刚那位年轻夫人已不在,对着面馆夫妻作揖道谢。 “在下孟彦舟,谢过老板慷慨解囊。” 面馆老板有些心虚的受了这一礼。 孟彦舟当然知道这面不是老板请的,刚刚对方把难处都说了,不可能转身又请他。 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孟彦舟饿急也并未狼吞虎咽,依旧慢慢吃完一碗面。 再次像老板道谢,他匆匆离去。 沈清梨走在路上想着刚才的事,脑子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京中每年都有外地读书人前来科考或者求学,她可以继承祖父遗愿,弄一个救助站,帮扶那些寒门学子。 只不过做这个事前,要先同君墨染商议,毕竟朝廷名义上也有为学子提供帮助的地方。 但看刚刚那学子的神情便知,那也只是名义上而已。 想到君墨染,她原本缓和的心情又有些沉闷。 刚走出没多远,眼前便出现一男子躬身行礼:“多谢这位夫人。” 沈清梨打量眼前之人,看衣着认出是刚刚那位书生。 果然是个聪明人,想必书读得也不会太差。 沈清梨笑道:“举手之劳,公子不必多礼。” 孟彦舟抬首愣了一霎,她面若桃花,眉目清丽,笑颜出尘脱俗,仿佛周围都成了陪衬。 他心脏仿佛被人撞击一下,不敢再多看,垂手递上刚刚那幅画:“若夫人不嫌弃,这幅画便送于夫人,谢夫人赠面之恩。” 沈清梨稍加思索便命春华接过画,又取出十两银子:“此画便当我买下了,希望公子来日金榜题名。” 孟彦舟忙推拒,他心里清楚自己的画值不了十两银子。 春华将银子送于书生手上,沈清梨又道:“公子不必推辞,若日后有能力将这份善意传给有需要的人,那便功德无量。” 她未再多言,转身欲走。 孟彦舟望着那抹身影,开口道:“不知夫是哪户人家,将来彦舟必定登门道谢。” “是我的夫人。” 沈清梨顿足,回头;君墨染一袭深色锦衣,面无表情从孟彦舟身边走过,上前伸手搂住她的肩膀。 周围的人立即跪地喊“九千岁圣安”,孟彦舟也连忙跪下。 君墨染在外面一向没什么表情,旁人也许看不出区别,但沈清梨却是感觉得出他生气了。 他紧箍住她的肩膀如同昨夜压在她腰间的手那般用力,力气重得她有些发疼。 当着这么多人,她不敢表露出来,只轻轻动了动身子。 君墨染应该是感觉到她的闪躲,转头看向她;映入沈清梨眼中的眸子漆黑如墨,深不见底。 她肩膀处的力度松下来,那只手还轻轻揉捏两下。 君墨染淡道:“我家夫人心善,几两银子而已,不必登门拜谢。” 此话说出,端得是高高在上,不怒自威;言语间似是隐含轻蔑,亦或是告诫。 孟彦舟面色发白,掌心的银子已没了余温。 君墨染看了怀里人一眼,声音清冷道:“上车。” 第一次命令的语气对她说话。 将沈清梨扶上车,看也未看跪在地上的孟彦舟,便跟着上了车。 “回府。” 声音如冬日里的冰霜,冰冷刺骨。 马车缓缓行驶在路上,窗外天色又阴沉下来,风卷残叶,仿佛要下雪。 狭小的马车里又是早上那种让人透不过气的沉闷,君墨染周围笼罩着怒气。 这是在盛京相遇后,她第一次见发怒,她不太敢像幼时那般故意逗他开心。 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自己,她做不好,还会弄得场面更糟糕。 沈清梨默默坐在一旁,动也不动。 马车里听到外哒哒的马蹄声。 沈清梨鼓鼓了腮帮子,见他半眯着眼坐在那里,伸手摸了摸袖子里的发簪,没敢拿出来。 还是等他心情好的时候再送吧。 良久,他突然睁开眼,缓缓开口声音平淡:“你出来做什么?” 沈清梨抿了抿嘴唇,难道他是因为她没告诉他一声便出府,生气了? 不应该啊,他之前明明说她的时间随意安排,没说不许出门。 沈清梨猜不到他为何如此生气,悄悄看他一眼,低声道:“我出来逛逛,查看一下铺子情况。见你一直在忙便没跟你说,刚刚走到这里有些饿,便同春华去吃了碗阳春面,遇到位上京赶考的书生,便施以援手......” 又将出面钱和花十两银子买画的事情说了一遍。 沈清梨说得仔细,说完见他不吭声,自己也不再多言。 她又没做错什么,怎么搞得心情这么紧张。 君墨染深吸几口气平复心头的闷气,因昨日之事,他今日一早就心情不好,待她也淡了些,在书房看了一早上折子才缓过来。 怒气淡去后,他又觉得自己为一件将来不可能发生的事生气,实在有些荒唐。 忙完公事,打发走府上议事的官员,早已过了用饭时间。 他随口问了句:“王妃可用过饭了?” 云生一早回来就格外留心王妃的去向,果然王爷就问了。 云生忙回道王妃出门去了。 眼下盛京还算太平,他倒不担心她出事。 随便吃了些东西,下午又批了会折子,见外头天色有些阴沉,想到早起跟她置气,她一脸小心谨慎的模样,他便心软成一团。 她哪里认识什么男子,昨夜不过随口一问,他便对她冷脸,实在不应该。 第88章 强吻 君墨染想着别把她吓坏,干脆出门去接她回来。 听闻她上午见了替她打理店铺的人,可能会去店铺,便一路带着人往闹市走。 刚到她的成衣铺子,老板说王妃已经走了,说是去街尾巷子里吃阳春面,他便紧跟着过去,刚下马车,便见她对着一介布衣书生笑得眉眼弯弯。 她转身之际,那布衣还一脸不舍的追问。 那笑容明亮而温暖,是他记忆里的笑,可这笑却从未对他绽放过。 准确地说,是在盛京从未对他绽放过。 这个场景深深刺痛了他。 那书生有什么好的? 有他长得好看吗? 能像他这样护着她吗? 怎么,这就开始为以后打算了,准备寻心仪男子了? 气冲天灵盖,几乎就要失控劈了那男人。 但他一向不喜情绪外露,好歹压下去,搂过她,说了那番话,便带沈清梨上了马车。 他不想看那书生一眼,若不是尚存一丝理智,暴戾上头的他可能真就当众拧断了他的脖子。 他不想说话,一句都不想说,努力压制心头的戾气。 二人一路沉默到家,直到九王府门前。 君墨染掀开车帘先行下车:“下来。” 天色阴得发黑,好似天空已飘起雪粒。 沈清梨眼眶微潮,没有扶他的手,自己跳下了车。 然后下来后,手还是被他捉住,牢牢被他抓在手里快步走进府里。 他周身戾气浓的化不开,沿途下人见了立刻低头跪地,谁也不敢多看一眼。 整个王府因着王爷心情不好,而显得压抑。 沈清梨手被他捏得生疼,她抽了抽没挣脱掉,也忍着没开口。 感觉到她的挣扎,他攥得更紧了,就这么一路拎她回房,甩在床榻之上。 看似用力,实际也就是轻轻推过去,沈清梨坐在床上,并未感到不适。 春华一路跟过来就觉得有些不对,见王妃被王爷甩在床上,吓坏了:“王妃......” “滚出去。”君墨染冷喝一声。 沈清梨吓得身子一抖,看他的眼神有些害怕。 春华更是惊得直接跪在地上,不想出去。 云生直接拖着春华出了房门。 门被阖上,房间里未点灯,光线昏暗不明。 沈清梨觉察到他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身体不由自主向床上缩了缩。 这个动作却让君墨染心头火气更旺。 “你怕什么?”君墨染努力压制火气,冷声道。 清冷的声音下仿佛酝酿着暴风雨。 他问的不是她怕不怕,而是她在怕什么。 君墨染站在她面前,整个身影笼罩在她身上。 她到底怕他什么,在他面前永远小心翼翼,他原以为是她变了,今日看来不是,只是在他面前她小心谨慎。 他对她不好吗?恨不得将心都掏给她,可......她怎么总在怕他,总是同他隔了几座山的距离。 那样毫不遮掩的笑......她从不肯在他面前流露。 他眸子里翻涌的暗流让沈清梨下意识又往身后靠了靠。 她潜意识里觉得他并不会伤害她,但面对如此盛怒的他,她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她没办法控制内心对未知的恐惧。 不知道要如何解释此刻复杂的心情,眼下这种情况她有些应付不过来,还没想好措辞,君墨染忽然俯身上前,捏住她的下巴。 她被迫抬头与他对视,觉得他看她的眼神有些陌生。 很奇怪的是,这样充满攻击性的眼神和动作,她并没有想象中的害怕;非但不害怕,反而觉得他这眼神让人有些熟悉。 他道:“本王见你刚刚对别人笑得挺好,怎么一到本王,就这么苦着一张脸呢,笑都不敢了吗?” 他声音平静无波,却不似往日的清冷,只一种刻意的张扬,叫她听的难受极了。 她满心的不知所措,根本不明白他这话是何意。 她对谁笑了?她根本不记得了。 为何她对别人笑,他也要生气? 而且她没有不敢对他笑啊,只是眼下这种情况,她如何笑得出来? 他凑得更近了,声音也冷了。 “我虽之前说过你若有了心仪之人,便放你离开,但我们才刚成亲,你这样......会不会太心急了些?” 沈清梨脑子轰的一下就炸开了。 她终于知道他为何而生气。 心头浮起一种被信任的人羞辱的感觉,有一种说不清的无力感。 他竟会如此想自己。 她跟那个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他怎可能会是她心仪的人? 在他眼里她就是这样一个随随便便的女人吗? 她满脸倔强地不肯开口解释,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下来,眼前一片模样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委屈到说不出话来。 君墨染的手背似是被她的泪珠烫伤般,倏地松开,心头烦闷得很:“哭什么?” 她扭开头,不吭声。 君墨染看着她默默流泪,心头皱成一团,他见不得她这副委屈模样。 他食指轻轻扶上她的脸颊,擦掉她脸上的泪珠,看她片刻,忽地倾身,吻上她的唇。 窗户“哐”地一声被外面的刚吹开,呼呼的冷风灌进房间。 沈清梨被君墨染罩在怀里,丝毫感觉不到冷意,她终于想起他眼神里那丝熟悉感是什么。 那日他中了媚药,便是这样看她。 昏暗的天光里,被人噙住唇舌。 沈清梨有些猝不及防。 眼泪还挂在脸上,却有些头脑发蒙。 她用力推他的胸膛,却如蜉蝣撼树。 她睁着眼看他脸色发红,忽然想到什么,偏开头喘息道:“你是又......” “没有。”他回答得很干脆,声音也很清醒。 他把她当成什么? 刚刚那样说她,如今又随意便吻上她。 就因为她对别人笑了,所以他觉得她水性杨花,可以随意对待? 眼泪掉得更凶。 ......他不可以这样对她。 挣脱不开,沈清梨随手拿出袖口中的簪子,刺向君墨染肩头。 簪子刺入肌肤那一刻,一切都停下来了。 君墨染瞬间松开禁锢她的手,蓦然起身。 沈清梨也震惊地看着手中染了血的发簪。 ——那是她买给他的第件礼物,如今......讽刺至极。 第89章 他可能真的喜欢她 肩膀的剧痛如冷水浇头让君墨染清醒过来,起身见她满脸泪水,一双眼睛里满是惶恐不安。 ——他在做什么? 沈清梨看着他肩膀晕开的鲜血,颤抖着手,缩在床角,仿佛受伤的是她一般。 君墨染微闭了眼,平静片刻,甩袖离去。 肩膀伤得不重,只不过他不知要如何面对她。 他伤害她在先,理应认错,但她竟如此抗拒他,心头难受得紧。 沈清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口终是未发出声音——他定不愿再理她了。 春华慌慌张张跑进来,看着小姐缩在床角,手里还有染血的发簪,吓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王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王爷好像受伤了。“ 怎么回事? 她也想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就成了眼下这幅样子了呢。 沈清梨觉得她这个王妃可能当到头了,她大概会是第一个成亲不过十日便被休回去的女子吧。 最坏不过是被休了,她也不是活不下去,大不了提前带着娘亲寻一处有山有水的僻静之地生活。 这样想着,沈清梨的心头好过了许多。 只要不想起他,便不会有那么揪心。 他的伤......她那一下刺得不重,自会有云生帮他处理。 沈清梨故意不去想他,假装刚刚的事没有发生,自顾自地做她应做之事。 春华一脸担忧地看着王妃躺在床上,欲言又止。 夜都深了,沈清梨头蒙在被子里,泪水浸湿半边枕头。 隔天天微亮便起床,春华小心翼翼地服侍沈清梨梳洗。 这一夜格外漫长,她半梦半醒间熬到现在。 铜镜里,沈清梨一张小脸白得吓人,眼睛也肿成一条缝,这副样子......今日是不用见人了。 昨天夜里她做了一个梦。 很奇怪,梦里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她嫁给江之礼,死后,君墨染突然将枪口对准永望侯府,江之礼买官、行贿、草菅人命,亲自将他问斩。 而陆慈也偷偷卷走永望侯府全部金银细软,留个半大的孩子。 后来,君墨染来到她的坟前看她,给她带了许多边疆特产:爆汁牛丸、阳春面、生煎、烧麦,还喝着酒坐在她坟前烧钱,一坐就是大半日。 他神色阴沉,靠在她墓碑前,轻声道:“是我不好,没有护好你。” 怎么能怪你呢?明明是她眼瞎。 转瞬间,他竟是将她的牌位娶了回来! 堂堂大周朝九千岁,竟娶了个牌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尔后,他安顿好朝堂,便寻了处有山有水的僻静之地生活。将她的牌位放在卧室里,与她同吃同住,再无闲言碎语。 梦里的她十分震撼,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做。 然后,她便听到君墨染擦拭她牌位时说道:“若你一进京我便不顾一切接你入王府,待你及笄迎娶入门,你就不会死了......” 梦里君墨染直到两鬓斑白,亦未再娶他人。他还为自己刻了个牌位,跟她的并排放在一起,死前手里还捏着一个破旧的香囊。 ——是她初遇他时,他身上挂的。 难怪当时就觉得有些眼熟,那是她刚开始学女红时绣的,不知道怎的落到他手里了。 沈清梨被这画面深深刺痛,瞬间惊醒。 直到收拾妥当,她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好像梦里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平静片刻,忽然想到一件事——君墨染曾说过她一入京,他便来寻过她,不过当时被娘亲阻拦,且自己身处险境,便未再接近。 梦里他的行为,再加上之前他同娘亲说的那些话...... 她心口猛然一缩,想到他昨日的行为,忽然意识到有没有可能,他是真的喜欢她? 她昨日被他冤枉,羞恼之下忘了一件事——君墨染一直不近女色,若他觉得她水性杨花,为何要亲她呢? 而且,他也的确一直保存着自己年幼时绣的香囊。 若他真的喜欢她,那一切就能讲通了。 自己昨日对那书生笑——他不吃醋了。 她心底对自己如此大胆的猜测有些不自信,自己如此平庸,他竟然会喜欢她? 但她这种特别真实的梦境......已经应验许多次了。 所以......他昨日真是吃醋了? 一旦有这个念头,沈清梨便开始寻找先前的蛛丝马迹。 他分明同永望侯府没有牵扯,却主动替她做主退了跟江之礼的亲事。 陈首辅去求赐婚,他作为九千岁,有一千种方式帮她,也可以按照娘亲的意思嫁到大同县,没必要亲自娶她。 他说因为不想娶安宁公主,怕被陷害,她当时并不知他的实力,如今看来,凭他的实力想拒绝和亲,便是皇上也勉强不了他。 想通之后,沈清梨心口那憋闷感突然就扫空了,一双肿着的小眼睛也眯了眯。 春华感觉到王妃情绪突然就好起来,不禁有些害怕——她家王妃不会是气傻了吧? 王爷还在跟她生着气,她应该难过才对啊。 沈清梨想到君墨染,心头又是甜又是涩——喜欢她就直说啊,搞的她这心天天忽上忽下的。 虽然心里已经很肯定,但他没有亲口说,沈清梨心头还是有些没底。 也不知昨日刺那一下,会不会真的生气,不会以后都不理她吧?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紧张。 正想着便有小丫头进来通报:“沈夫人派人过来请王妃去一下。” 沈清梨紧着让春华拿鸡蛋来在眼睛上滚了几滚,直到看不太出来肿胀,方才去到隔壁院。 江映晚一直等沈清梨过来,仔细看过,见她神色轻松才松下心来。 今早听人说王爷和王妃好像吵架了,王爷怒气冲冲从王妃院里出来,进了练武场,昨日军营中一大半将士都被王爷蹂躏过了。 此时见沈清梨无事,便也踏实了,临走时还叮嘱她:“梨儿,你还是抓紧要个孩子,有了孩子才能在王府中立稳脚跟。” 沈清梨脑子里想到若真有一个他的孩子......想到这个场景,她脸上一红。 有孩子也得两人先睡在一起才行。 第90章 主动 江钰莹也通过丫头香草知道了沈清梨府中发生的事。 她冷笑一声:“这才几天,便被九千岁厌弃了,还真是不中用。” 她坐在梳妆镜前,将手中珠钗一摔:“府中如今是愈发不拿我二房当回事了,往先一季总要有一两套头面,这都大半年不见新首饰送来了。” 香草低头,不敢说话。 她最近为了搭上九王妃身边的丫头也搭了不少银钱,侯府如今连最基本的体面都要维持不住了。 大公子要娶那安宁公主,听说府里为了凑安宁公主要的礼钱,已是变卖了许多田产。 江钰莹年纪不小,婚事一直没有着落,高不成低不就,她最近脾气差极了:“首饰还是其次,眼下我的婚事竟是无人替我张罗,好歹我也是侯府小姐,怎得什么阿猫阿狗也敢上门求娶。” 香草小声道:“听说夫人前几日已看好一户人家,派人去打听了。” “我娘能相看什么好人家?还是得靠自己。” 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问:“香草,你说我漂亮吗?” 她长相比较温柔,肌肤白皙,小巧的鼻头,樱桃小嘴,在盛京城里也算是比较出挑的长相。 香草道:“小姐当然很漂亮。” 江钰莹笑得妩媚:“那是我?,还是沈清梨美?” 香草:“......小姐在奴婢心里是最美的。” 却是明显有些心虚。 她以前是比沈清梨好看,但沈清梨这两年长开了,一笑倾城,妩媚生花,她就有些比不上了。 江钰莹看着镜子,拿起胭脂,往眼尾稍稍画了条细长的线,整个人添了几分媚态。 “这样看来,我和她好像还有些相似?” 香草:“表姐妹,确实是有些像的。” 江钰莹对着镜子笑得妖娆,道:“你去我柜子里娶些银子打点,我想知道最近几天九千岁的踪迹。” 香草脸色一变:“这......” “放心,我不是让你查他府中,就让人在九王府外留意些便是。” 香草答是。 闹市一角,香草同一粉衣女子躲在角落接触片刻,那粉衣女子便匆匆离开,从九王府后门进去。 沈清梨当然不知道府上下人的动向,她如今有些猜到君墨染的心思,不再患得患失,反倒是心思活络起来。 既然他心里约莫着有自己,自己也有他,何不争取让假成亲变成真的,反正最差也不过就是分开。 虽她的确刺伤了他,但直接去跟他道歉,心里还有些不痛快;谁让他从不把话挑明,让她猜来猜去。 “春华,我有个朋友惹夫君不高兴了,你说怎么才能让他高兴,又不让我朋友失了脸面?” 春华:“......?” 你哪儿来的朋友? “要不然王妃去做些吃食送去给王爷?” “......我这厨艺一时半会也做不出什么好东西啊。” 沈清梨托腮沉思,片刻回过神来,瞪着春华道:“不是我,谁说是我了。” 春华:行行行,不是你,那是我,行了吧。 见春华一脸不信,沈清梨也不再多言,春华比娘亲都了解她,没啥可说的。 她眼睛一亮,计上心头。 主仆二人打听清楚君墨染的行踪,直接追了过去。 * 君墨染昨夜自王府出来就没回去过,在军营待了大半宿,搞的人仰马翻之后又到了马场。 云生早就累趴了,看着马场驰骋的王爷,心中默哀片刻。 他算是知道王妃的厉害了,这天底下能让王爷如此失了理智的人,也就只有王妃了吧。 可惹王爷生气的是王妃,最后受苦的却是他。 “王爷,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都一夜了。您肩膀还有伤呢......” 云生不提肩膀的伤还好,这一提,君墨染刚压下的怒火顶到了天灵盖。 她竟如此厌恶他的触碰! 想到她有一天可能会离开自己,君墨染全身的暴戾就上涌;若是一开始就没得到也就算了,如今得到他便不会再放手。 她真想离开自己,那就禁锢了她...... 刚想到禁锢,他脑中就浮现沈清梨那张委屈隐忍的小脸......他终究是不舍得。 ......要拿她如何是好? 君墨染折腾一夜,身体也有些疲累,但他不能停,一停下就心里难过的紧。 云生看着王爷纵马远去的背影,招手立即有人跟上去......他得休息一下了。 这时,马场的伙计过来,小声禀告:“云统领,之前从边疆带回来的几匹马今日不知为何有暴躁,您要不要去看看。” 云生一听乐了,何着这马也知道主子心情不好,便跟着一起暴躁了? 他直接吩咐让马医过去,他要休息片刻。 沈清梨的马车直接停在马场,门口护卫一见是九王府的马车,立马过来行礼。 她踏着马凳缓缓下车,门口众人跪地行礼。 沈清梨轻声询问门口护卫:“王爷可在马场?” “回王妃的话,王爷在里面呢,要不要小的进去通报一声?” “不必,我自己去便好。” 她跨过门槛,眼神扫过门口跪着的几人,吩咐起身,便进去了。 门口几人起身,其中一身型消瘦的男子紧紧盯着她的身影。 护卫见状敲了他脑袋一下:“看什么看,九王妃岂是你这等送药小厮能看的?” 男子眼中闪着怒火,瞪着护卫。 旁边与他同来的男子拉着他衣袖,哑着声道:“小......兄弟,咱们快进去吧,马医还等着咱们送药过去呢。” 那男子被另一男子拉进去,护卫也没太在意,摆摆手让他们快滚。 “下次记得从小门进,这正门不是给你们这种人走的。” 说完和另一护卫笑骂几声。 沈清梨带着春华先去房中换了衣服,玄衣劲装,墨发高束。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竟是有些陌生——她都许多年不这样打扮了。 春华一时也有些怔愣,她眼眶微微泛着红:“小姐......奴婢都好久没见你这样打扮了。真好看!” 沈清梨勾唇轻笑,捏了捏春华的小脸,主仆二人一时都有些感慨。 她也曾立志做一名女将军,却被磨平了棱角,如风中残烛,苛且一隅。 第91章 要勾搭他 那两名送药的男子送完药,并未从小门离开,而是鬼鬼祟祟地躲进一处偏房。 刚关上门,“啪”一声,身形消瘦的男子便打在另一人脸上。 “你不是说他们吵架了吗?沈清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江钰莹一脸怒火瞪着香草。 她把家底都掏空了,才换来这么一个机会,没想到竟是遇到了沈清梨。 香草跪在地上,哭道:“小姐,奴婢也不知道啊,那人是说他们吵架了,九千岁昨日夜里就出了门一直没回去。” 江钰莹一肚子气没处撒,又踹了香草一脚才算平静一些。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思索片刻决定赌一把:“滚过来,给我上妆。” 香草心头一紧,犹豫开口道:“小姐,九王妃都来了,这样做怕是......” 她的话在江钰莹刀刃一般的眼神下,戛然而止。 江钰莹特意换了身沈清梨常穿的月白色衣裙,连样式都极为相似。 她同沈清梨姐妹一场,有几件相同的衣服也没什么奇怪,又挽了王妃制式的妇人发髻,简单两枚金簪也是沈清梨平日喜欢的款式,还特意在眼尾处涂了胭脂。 看起来楚楚动人。 “你先回去,不用跟着我。” 她又将袖口的香囊挂在腰间。 一切收拾妥当已近黄昏,她披了件披风,用宽大的兜帽将自己的头全部罩住,按着之前得到的消息,一路摸到君墨染常休息的房间。 她娘亲最终给她订了外祖家的表哥,外祖家不过顶着个书香门第的清贫人家,她看一眼都觉得寒酸。 若是能跟着九千岁,哪怕是个妾室,她也是不亏的。 这样权势滔天的人,一个眼神便会有无数人蜂拥而上,更何况,他本人长得如谪仙一般,气质清贵,这世间怕是再无人比他更好。 等进了王府,若是将来有机会除了沈清梨,她被扶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她从第一次见君墨染便失了魂,夜夜梦到那清贵男子,原本他相中的便是自己,若不是沈清梨这个狐媚子,九王妃的位置就是她。 如今她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相信,自己并不比沈清梨差。 她理了理衣裳,一路躲闪着来到主院。 正想着如何引开门口的护卫时,便被发现了。 江钰莹心中紧张不已,正不知要说些什么时,那两个看院子的护卫便上前躬身道:“王妃,房间里备了茶点,云护卫哈哈您若到了,可先进去休息,王爷沐浴过便过来。” 江钰莹心头一惊,这些人......不认识沈清梨? 太好了! 她挺直胸膛,自认为端庄地进了房。 另一边。 王妃刚到马场,云生第一时间便知道了,他吩咐下去若是王妃去王爷休息的院子,只管让她进去便是。 主子们吵架,他这做下人的可真是操碎了心,希望王妃能将王爷哄好,不然他今夜说不定还没得睡。 安排好,他立即上马追上王爷:“爷,王妃来寻您了,咱们要不然过去看看?”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出来寻他,君墨染一听,心头的火气消了一大半,当着这么多下人,并未表现出来。 云生一眼便瞧出王爷气顺了很多,忙继续递台阶:“爷,王妃毕竟是女子,能主动来寻也是放下脸面,您是最大度的,过去看一眼呗。” 君墨染用力一拉缰绳,马头掉转,淡声道:“不急......跑了许久,也累了。先去沐浴更衣。” 云生望着疾驰而去的马蹄:“......”这是不急? 云生早就备好了热水,君墨染快速梳洗一番,便快步走去他平日休息的小院。 站在门前,理了理衣袍,深吸口气压下上扬的唇角。 沈清梨没想到她竟扑了个空,精心打扮一番,准备去勾搭......不,吸引君墨染的目光。 这个时间刚刚好,日落时分马场景色正好,夕阳余晖打在玄色衣袍上,定是美的。 随便牵了匹马,跑去马场。 ......结果,他回去休息了? 马场的伙计正在打扫,忽的见一貌美如仙般女子骑马而来,还以为看花了眼......这是? 王妃吧?除了王妃,这私人马场也不可能有别的女子。 伙计立马上前行礼,沈清梨四处环顾不见君墨染身影,问道:“王爷呢?” 那伙计这时才想起来,刚刚云统领好像说王妃去了小院,怎么跑来这里? 不敢耽误,他忙回道:“王爷说累了,回小院去休息。” 沈清梨看了眼自己精心打扮,有些沮丧,竟然没有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到他面前。 调转马头,去小院看他。 夕阳的余晖撒满小院。 云生美滋滋站在院子里踱步,他刚刚便得了消息,王妃就在房中。 小夫妻小吵怡情,他可不敢靠近当电灯泡。 君墨染推门进去,房间光线稍有些暗。 她安静地侧身坐在床边,好像还有些气性。 君墨染原本心头还有些火气,也想端着些,看到她这副样子,便一点脾气都没了。 他温声道:“冷吗?怎么在房中还穿这么厚?” 江钰莹从未听到他说话这样温柔,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此时她竟无比嫉妒沈清梨,恨不得她去死。 君墨染到她身旁,轻轻扶了她头顶的帽兜:“还在生气?” 怕被认出来,她一直没应声,闭上眼,咬牙豁出去般转身抱住他。 君墨染唇角上扬,眼中溢出星光,刚想伸手搂她入怀,便闻到一股诡异的香气。 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变冷,他用力将面前的女人甩到地板上。 “砰”江钰莹闷哼一声,跌坐在地上,这一下摔的她疼的直不起身来。 “何人竟敢进来?”君墨染扫了扫衣袍,仿佛沾了什么恶心的东西,大声冷喝,“云生,你给我死进来!” 云生此时正一脸呆滞,被这么一吼才惊得回过神来。 “王、王妃?” “云护卫,王爷呢?” 眼前这个一身劲装,墨发高束的女子,不是王妃还能是谁? ......那,那里面的是谁? 第92章 受伤 云生浑身一颤,顾不得应付沈清梨,小跑着进去。 沈清梨有些意外。 他还未消气? 沈清梨翻身下马,将马鞭插在一旁,对春华道:“走吧,我们也进去看看。” 门口护卫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怎么来了两个王妃? 刚迈进房门,她顿住脚步。 地上躺着个女人。 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一颗心向下坠去。 转身便向外跑,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好你个君墨染,亏得我还想办法来哄你,你却跟别的女人缠到一起。 刚出院门便上了马背。 等君墨染追出来,只看到马屁股往马场的方向奔去。 他纵身一跃,将轻功运到极致,但轻功再快也不敌马匹,更何况她骑的是专门从边疆送来的上等马。 刚到马场,便听到一阵慌乱声。 “王妃的马受惊了,快快去追。” 君墨染心头一紧,拉住旁边一个小厮问发生何事。 几个马场下人转身一见是九千岁,吓得慌忙跪地,一个个噤若寒蝉。 “快说!”君墨染戾声喝道。 其中一个管事哆嗦着:“今日不知为何边疆送来的马匹都有些狂躁不安,本是喂了药的,不知王妃怎会牵了一匹出来,刚刚小的见......见王妃的马似是有些受了惊,往那边山上跑去。” 君墨染整颗心都提了起来,飞身上了一旁闲散马匹上,一路狂追。 沈清梨的马完全不受控制的向山上跑去,她虽久不骑马,但此刻也知道——马出了问题。 她俯下身紧紧贴在马背上,双手揪住缰绳贴在马脖子上,全身绷紧想找机会跳下去。 四处都是尖锐的石头和树枝,稍有不慎可能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前面有个三岔路,路面相对较宽,沈清梨看准时机,用劲全身力气一蹬马身,抱头跳下。 身体重重砸在地上,顺势滚落,马继续向上跑去。 沈清梨停在路边,她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太久不锻炼,身体有些不如从前,此次回去休养好还是要每天锻炼。 如此想着,她试着移动身体。 ......痛! 痛得喘不上气来。 她缩成一团,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等他来救她。 身体的疼痛反而让她此刻头脑异常清醒,她刚刚为何要跑? 君墨染一向是不近女色的,他若想要女人,九王府中也不至于连个丫头都少的可怜。 关键是,刚刚那女人好像是跌在地上,很显然是被他推开的一个姿势。 看起来,今日不止自己打了他的主意。 沈清梨疼得眼泪止不住地流,心里倒是平静了。 自己也是活该啊,都没仔细想想便这么跑了出来,差点把小命跑没了。 若真是这样没了小命,那她真是到了阎王殿都得再哭死一次吧。 她一个人胡思乱想没多久,便听到马蹄声传来。 君墨染看到她的那一刻心都揪到一起,双腿瞬间失了力——他害怕...... “阿梨......” 他跌跌撞撞走到她身边,指尖抖着不敢触碰她。 不知道她伤到哪里,不知道她伤的如何,他不敢...... 沈清梨听到他的声音,轻哼一声“疼”。 猫一般细弱的声音,他听得如同天籁,心重重放回去——还好还好。 轻轻扶她靠在自己身上,唇贴上她额头,声音沙哑颤抖:“阿梨,你哪里不舒服?” 沈清梨只觉起身时胸口刺痛,手捂在胸口:“疼,好疼。” 君墨染不敢再动,没多久,云生和春华带着府医追上来。 府医仔细查看过后,对君墨染道:“王妃骨头并未有碍,只受了猛烈撞击,内脏有些震荡,好生休养一段时日便可。” 君墨染没有应声,轻轻抱起沈清梨,起身的时候脚下一软,好在云生及时扶住。 沈清梨耳边是雷鸣般剧烈的心跳,还有他身体的颤抖,她能感觉到他的惊慌不安,一颗却也安稳了——他是在意她的,比她想象的还要在意。 美人计变成了苦肉计——也值了。 她轻声安抚道:“我没事。” 君墨染铁着一张脸不说话,下山的路走得极稳。 回到刚刚的房间,那个女人还跌坐在那里。 君墨染仿佛没有看到一般径直抱着她走进去,轻轻放到床上。 替她脱下外袍,拆下头上束发的玉冠,盖上被子,在额间印上一吻。 “还生气吗?听我解释,好吗?......别走。” 坐在地上的江钰莹震惊万分。 堂堂大周国九千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沈清梨竟然如此......卑微吗? 沈清梨满眼水汽,没有吭声。 还知道要跟她解释了。 春华端来热水,君墨染亲自沾湿帕子,给她擦手。 江钰莹早被她这一连串爱护沈清梨的动作击得一颗心粉碎,不过此时她大脑还是在的,辩解道:“我不过是想来这里寻清梨妹妹说说话,没想到竟被九千岁直接扔到地上,九千岁便是这样对王妃娘家姐姐的吗?” 君墨染直到将沈清梨的双手和脸上灰尘都擦干净,才眯着眼睛看地下的人。 云生点亮房间灯火。 沈清梨才看清趴在地上的竟是——江钰莹? 江钰莹仰着头,露出一张跟沈清梨有些相似的面容。 君墨染显然不认识此人。 他看了沈清梨的反应,知道可能是永望侯府的人,冷笑道:“你有几条命敢这样同本王说话?” 江钰莹既敢如此行事,便也想好退路,只怪她今日运气不好,撞到了沈清梨本人来这里,还未得手便被拆穿了。 沈清梨真是她命里的克星。 她挣扎着想站起身,只觉头上有什么东西穿过,紧接着一头秀发垂落。 她的发髻......被九千岁用匕首削了下来。 一头长发便这么断了。 江钰莹惊得连哭都忘了,直愣愣地看着地上一团发髻。 她才是永望侯府的女儿,沈清梨不过一个没了爹的粗鄙商户。 九千岁最先看到的是她,任什么如今被照顾的却是沈清梨。 她不服。 第93章 说啊,说你喜欢我 君墨染不想跟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多说一句。 “既然喜欢勾搭男人,云生,拉去充军妓。” 云生忙走过来,一把将她提起来,就要往外拖。 江钰莹直到此时才知道害怕,这跟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怎能对她如此无情,便是没有成亲,她同他也有几一番情谊,他怎能如此对她。 她尖叫道:“不要,我是永望侯的千金,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君墨染眉头一皱,云生连忙捂住她的嘴。 沈清梨轻轻拉了君墨染的衣袖,眼巴巴看着他。 江钰莹是很可恨,但充军妓未免有些太过了,她虽不是圣母白莲花,但这刑罚......还是有些不忍。 君墨染看懂了她眼中的意思,叹一口气,轻轻抚了抚她鬓间碎发,淡声道:“先压入暗牢,叫永望侯夫妇来带人。” 江钰莹一颗心如坠冰窟。 君墨染问过府医后,便小心将沈清梨带回王府,马场那边一切简陋,到底不如王府住得舒服。 一切安置好,已入大夜。 君墨染躺在床边陪着她。 沈清梨看着他,小声道:“昨日......你伤的严重吗?” 君墨染看着她,眼中映着烛光:“不严重。” 两人沉默良久。 “阿梨,昨日......是我不对。”君墨染一脸歉意道。 沈清梨想到昨日被他那样说,心头还会生出些委屈:“......你为何要那样对我?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 “你是我的夫人。” 沈清梨抿了抿唇,仰头看着他:“既然是夫人,你为何要说那样羞辱我的话,我跟那位书生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就算是笑了,也只是礼节而已。你为何要说,说那样的话......我在你心里便是那般不堪吗?” “不是,当然不是。”君墨染转过身看着她,见她误会,却不知要如何解释他的生气,全是因为吃醋。 他不想她对别的男子笑,更怕她真的喜欢上别的男子。 他顿了片刻,轻声喃道:“你误会我了,这只是成亲以后,夫妻之间都会做的事......” 又是成亲以后,他就不能直接承认吗。 沈清梨转过头不看他,委屈道:“你分明就是误会我同那位公子,生气觉得我水性杨花之人才强行亲我,还说什么成亲以后!” “若是成亲以后夫妻间会做的事我们都要做,那成亲当晚你为何要睡在榻上?” “......” 她真是有些摔蒙了,说出的话完全没过脑子。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烛火轻微的“噼啪”声。 ......尴尬。 沈清梨静下来才觉得刚刚那话说得有些不合适,好像在责问他为什么成亲当日没有跟自己圆房。 她没敢看君墨染的反应,揪着被子向上扯了扯——企图将整张脸埋进去。 君墨染看着她的动作,拉住向上缓慢移动的被子,温声道:“我从未认为你是水性杨花的人。” 他神色认真,沈清梨心头舒服多了。 “那你又没中媚药,为何要......亲我?”她眼神满是期冀,希望从他口中听到她想要的答案。 君墨染满脸无奈,轻声笑道:“你是我的夫人,难道我只有中了媚药才能亲你?” 沈清梨眨着眼,望着他。 ——说啊,说你喜欢我! 他眸子有些深,望着她缓缓道:“你猜不到吗?” 沈清梨都想不顾形象地翻白眼了——直接说嘛。 “我不想猜,你直接告诉我。” 君墨染两只耳朵红透了,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沉思片刻,换了个话题道:“所以你——方才是在怪我成亲当晚没有同你一起睡在床上,冷落了你?” “......” 他怎么又提起这茬了? 沈清梨发现,只要君墨染不想,他便会转移话题,任谁都不能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说句喜欢她就那么难吗? 她心头涌起一股怒火,有本事以后都别说了。 “你闭嘴!”沈清梨不想听他顾左右而言他,用力扯了扯被子蒙住头,道,“你出去,我不想理你——” 话一出口,两人都有些愣了。 沈清梨还悄悄透出一丝缝隙看他,她竟然吼了当今九千岁。 见他不但没生气,唇角还上翘着笑起来。心底又有了些底气,闷声闷气地说了句:“我生气,今晚不许过来。” 君墨染:“......” 很好,他被她赶出去了。 沈清梨说完躲在被子里,笑得眉眼弯弯,想到以前娘亲和爹爹吵架时一旦这样说,爹爹就会缴械投降,道歉认错,还好她记住了。 君墨染笑得有些无奈。 算了,自己宠出来的,怎样都得受着。 他语气满是宠溺道:“好吧。” 轻轻拉下她的被子,指尖刮了刮她鼻尖,无奈叹息一声,起身出门。 沈清梨:......? 他怎么走了? 不是应该立刻过来跟她道歉吗? 她有点发蒙地看着关上的房门,隐约听到云生的声音,还有君墨染的低声吩咐“照顾好王妃”。 云生站在房门口有些凌乱,他刚刚是听错了吗? 王妃好像在跟王爷发脾气,还将王爷赶出来? 王妃果然不是一般女子,竟敢对着王爷发脾气! 还好这次他长了记性,没有推门就进。 正在他思索着要不要回避时,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君墨染的眼神淡淡扫到他身上,云生立即收回思绪,躬身道:“王爷,永望侯府来人了......” “他们来的到是快。” 君墨染面色不愉,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永望侯夫妇坐在椅子上惶恐不安。 江钰莹对九千岁有心思,他们也是知道的,老夫人推波助澜,老侯爷则是乐见其成。 否则单凭一个江钰莹,岂能接近到九千岁身边。 谁成想她竟是个如此不中用的,计划都未开始便被人抓了。 二人来的路上就已商议好,一切事情都推到不孝孙女身上,总之不能得罪了九千岁引火上身。 门外响想脚步声,二人起身刚想行礼,看到眼前一幕,顿时吓的双腿有些发软。 第94章 你可会觉得我残忍? “这,这......”永望侯同老妻相互扶持才未倒地。 随着九千岁进来的还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此刻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甚至看不出是死是活。 君墨染刚落座,便有人递上茶水。 他端起茶水浅尝了一口,淡淡道:“侯爷请坐。” 永望侯看着君墨染一时不知当说什么,乖乖坐下。 “侯爷可曾听说过,以前妄图爬本王床的女子,都有何下场?” 此话一出,永望侯和老夫人的脸瞬间失了血色。 之前有过女子想要勾引九千岁,轻者直接被打残,重者连同全家都从京城消失...... 越想永望侯头上的汗珠越大,他抖着手擦拭额间汗水,刚看江钰莹时那丝不满也消失无踪。 他真是越老越糊涂了,怎能觉得沈清梨嫁给九千岁,就想着再塞一个孙女进去呢? 连皇上都不能逼迫九千岁,他怎会觉得九千岁会迫于无奈往府中收人呢? 此刻永望侯头脑异常清醒。 沈清梨定是不知何时入了九千岁的眼,才被娶进门...... “是不是本王这两年太仁慈了,你们都有些不将本王放在眼里了。”君墨染放下茶杯,眼神射向永望侯,声音上调,“嗯?” 永望侯和老夫人吓得连忙跪地,求饶。 老夫人带了哭腔:“九千岁明察,这丫头冲撞了九千岁本该死,但我侯府马上要迎娶晋国公主,这白事若是冲撞了红事,怕是皇上那里不好交代。” 君墨染淡淡看着她,淡声道:“哦?侯夫人这是......威胁本王?” 老夫人稳了稳心神,磕头道:“老身不敢,这丫头贱命一条,若因她伤了皇上和九千岁的情分,才是我侯府的大罪。” 真不是她威胁,她说的都是事实,眼下侯府最重要的事便是娶安宁公主。还有不足一个月就到了日子,若是此时府上出了人命,婚事自是会受到影响。 她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确保婚事顺利进行。 沈清梨母女搬出去后,永望侯府眼见落败之势——这婚事是个转机,她们有望回到曾经的风光。 夜风吹动烛火,君墨染的脸上忽明忽暗。 这老太婆倒是会胡搅蛮缠。 他懒得同这些人掰扯,冷声道:“王妃心善,本王留她一命,带着她滚。” 永望侯和老夫人一听,也不敢叫外面的下人进来,亲自去扶江钰莹。 老夫人将江钰莹扶到永望侯背上。 江钰莹早就被打得没了心气,全身哆嗦个不停。 “站住。” 君墨染清冷的声音听到三人耳朵里犹如从地狱传来的。 永望侯定在原地,他一把老骨头已很久不做体力活,此时背着江钰莹豆大的汗珠往下落。 老夫人抬眼看向九千岁,就怕从他嘴里听到些什么可怕的事。 君墨染眼神落在地面的香囊上,手中的帕轻抵在鼻尖:“把你们的脏东西带走。” 老夫人一眼便看到地上躺着枚香囊,就是刚刚江钰莹趴的地方。 她忙上前拿起香囊,匆忙塞入袖中。 君墨染意味不明道:“侯爷不妨看看那是何香囊,也不知永望侯府未出阁的女眷怎会有这种东西。” 江钰莹看到那香囊本就苍白的脸上浮起骇然之色,那香囊若是被祖父闻了...... 老夫人不敢不从,拿出香囊哆嗦着手递给永望侯;永望侯毕竟纵横声乐场所多年,仅一下便屏住呼吸,这是性极强的媚药。 老夫人刚刚不查,此时自然也察觉到香囊的不同寻常。 她慌张着收起香囊,永望侯这些年身体都快被掏空了,这些年也是各种汤药吊着,若是中了这种药,还不得丢了半条命。 想着她抬手便打向江钰莹:“小贱蹄子,竟敢给九千岁用药。” ——用了药都没能成功,还差点害了侯爷。 江钰莹本就受了刑,这一巴掌直接把她打晕了过去。 老侯爷心里也是窝了一肚子火,这么烈的药都没成功......若不是大孙子婚事在即,真想直接不管她。 “九千岁大度放她一命,我回去必会彻查清楚,给王爷一个交代。” 君墨染淡淡地望着他们端起茶杯。 二人见状行礼,急匆匆走出房门,外面侯着的仆人立即上前接过小姐。 一行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沈清梨一夜睡的安稳,醒来时身上感觉已经没昨日那般疼痛了。 春华端着热水进来,笑吟吟道:“王妃,您醒啦。奴婢伺候您洗漱一下吧。” 她后面跟着秋月,平日秋月活泼的很,今日却有些畏畏缩缩不敢说话的样子。 沈清梨被春华扶起来,平日听秋月说话多了觉得有些聒噪,今日她安静下来反而还有些不太习惯了。 “秋月,你怎么了?” 突然被点到头的秋月怔愣一下,有些惶恐道:“奴婢、奴婢没事,许是昨日没睡好吧。” “做噩梦了吗?” 秋月双手绞着手帕,垂着眸子,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春华笑道:“王妃,你看她平日咋咋呼呼的,结果却是个胆小的。” 沈清梨疑惑地看着春华。 春华便将昨夜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给她听,且今日清晨永望侯府便传来消息,一切都是江钰莹身边的丫头香草怂恿。 那枚有问题的香囊也是其所为,江钰莹根本不知道那是何物。 说完,春华愤愤道:“那香草平日也是个老实的,怎么可能怂恿主子做这种事,定是永望侯府故意包庇。” 秋月听得脸色有些发白,一言不发。 沈清梨看了眼秋月,只当她是被君墨染的雷霆手段吓到了。 “那香草,侯府是如何处置的?” “江钰莹在王府受了重伤,听说香草也被重重打了一顿,然后发卖了。” 沈清梨听完心里有些触动,却并未评价,只淡淡道:“王爷做事有王爷的道理,你们不可私下议论。” 二人低头称“是”。 不多时,君墨染便来了房间,春华和秋月便退了下去。 沈清梨看着他......这人总是将最好的一面展现在她面前,是担心她见到他的另一面会害怕吗? “江钰莹的事,我听说了。” ”......你可是觉得我太残忍?“ 第95章 因为喜欢你 君墨染问她会不会觉得把江钰莹打得半死,有些过于残忍。 沈清梨摇了摇头,知道他已是格外留情,只轻轻叹息道:“我知你已是手下留情,只是有些替香草可惜,那丫头平日里还算不错,对我也挺好。” 君墨染唇角淡笑,她一向是心善:“你放心,我会替她找个合适的去处,不会太可怜。” 沈清梨心里一松,低头轻笑。他真的替她想得太周全,这样明面上处置了江钰莹的冒犯,私底下也没牵连无辜,还让她少了些愧疚。 她抬头,有些仰慕地看着他。 清晨的光照进来,他漆黑的眸子里闪着异色,对上她的视线,渐渐起了涟漪。 呼吸落在她耳边,低哑的声音响起:“今晚,能回来睡吗?” 沈清梨脖子一缩,逃无可逃,轻轻推着他胸口。 他亦不敢太过用力,轻轻俯身,怕压到她胳膊肘支在一旁。 君墨染:“夫人?” 沈清梨呼吸有些急促,胸口又有些隐痛,她抿唇道:“你别想糊弄过去,昨天的事还没说清楚,不说清楚,你可别想回来睡。” 君墨染哑然失笑,把玩她一缕秀发问道:“还在生气?” 沈清梨眨眼看着他不说话,一双眸子里满是期待。 君墨染被这双小鹿般灵动的眼睛看得心头一颤,不觉伸手抚向她耳边:“我没碰她。” 没碰谁? 半晌沈清梨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没碰江钰莹——这不是他应该做的吗?这语气怎么像跟她邀功似的? 而且谁跟她说这个了? “谁问你这个了?” 沈清梨刚想翻身不理他,又听他说道:“昨日那女的带了媚药,很烈的媚药,我昨日在冷水里泡了半宿。” 今日是听他说话声音有些鼻音,想来是有些受凉了。 沈清梨自是知道中媚药的滋味,一时有些心疼,又觉得昨日不该轻易便心软了。 “那,那你......昨日不来找我?” 说完这话,她原本失血的脸色有些涨红,心头亦有些懊恼。 ——来找她干嘛?她也没办法啊。 君墨染轻轻在她额间印上一吻,起身牵着她的小手揉捏:“你受了伤,我怕你太辛苦了。” 她有什么辛苦的,是他辛苦才对。 没中媚药的时候亲她亲的上瘾,真的中了,反倒不来找她了...... 君墨染昨日是闻了些媚药,但并没他说的那般严重,他闻那一点并不足以让他起反应,故意这般说便是想让她心软。 眼下见她眉眼都软了下来,又道:“那夫人可以告诉为夫,你一直在气什么吗?” 沈清梨看着他突然就觉得他也没自己想的那么聪明了,平时处理事情反应不是挺快吗,怎么如今这么墨迹。 她气鼓鼓地又说一遍:“我昨日问你之前为何亲我......” 说完心中又有些期待,今天必须问出他对她的态度。 君墨染似是才反应过来,那日他亲了她,她反应很激烈。难道过去这么久,她还在生气? 他眼神一时有些受伤,声音也不似方才那般温柔,低沉道:“嗯,那我跟夫人道歉,那日不该亲你......” “谁说不让你亲了!”沈清梨气得一只手锤在他胸膛,“你脑袋里装的是浆糊吗?我明明问的是你为何要亲我?” 话音落下,两人齐齐一怔。 沈清梨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索性也不装了,瞪他一眼翻身不理。 ......她真的要生气了,说什么都哄不好的那种。 君墨染暗淡的眼神腾地亮了,好像受到鼓励一般翻身躺到她身后。 他胸膛发热,贴着她后背,将滚烫的温度尽数传递给她,也将剧烈跳动的心传给他。 手轻轻搭在她腰间,唇贴着她耳畔轻轻道:“因为喜欢你,才会想一直亲你,没有中媚药......也想亲。” 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耳边,引得她全身战栗,一阵酥麻感传遍全身。 沈清梨一动未动,那句“喜欢你”顺着耳朵传到她心尖,刚刚什么气不气的,全都没了,一颗心融化成水一般。 察觉到他搁在她腰间的手轻轻颤抖,似乎是有些紧张。 沈清梨不觉有些好笑,他刚刚的话说得很是平静,好似在说一般极为平常之事。 原来他心里也是紧张的,想到这人在朝堂之上面对皇上和百官都镇静自若,此刻却因她而紧张起来,她心里不觉泛起甜蜜和满足感。 君墨染就这么抱着她,好不一会儿两人都未动。 片刻后,他声音有些干哑:“夫人,是问这个吗?” 沈清梨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柔顺乖巧:“你早说......不就没那么多事了......” 她耳尖红透了一路红到脖子,人也突然有些羞涩,手指蜷缩放在脸旁。 君墨染悬着的心松弛下来,指尖稳稳落在她腰间。 他轻轻笑了几声,那笑声里带了几分自嘲,似是嘲笑自己的后知后觉。 枉他自诩聪颖,遇到她的事便如她所言,头脑一片浆糊。 她之前中的媚药并非全然不能控制,若她对他毫无感觉,中媚药后只会想离他远一些,不会控制不住想亲她,那媚药只是将原本就有的情绪放大而已。 后来得知他中了媚药,她甚至任他所为,这样的信任,岂是单纯的报恩? 还因之前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书生生气吃醋,简直失了颜面。 他真是机关算尽,偏在自己的事情上栽了跟头。 他收紧手掌,隔着衣服轻轻在腰间摩挲,脸颊蹭着她红透的小耳朵,低声问:“说了就能亲了?” 沈清梨轻轻缩着脖子,身子也轻轻翻过来,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否认。 君墨染手移到她脸旁,一下一下蹭着。 “怎么了?”他嗓子发紧。 沈清梨正想说“痒”,肚子里却发出“咕咕”的声音。 “饿了?” “嗯。” 君墨染起身给她盖好被子:“是我疏忽。” 他转身去门口吩咐送吃食过来。 不多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云生送了食盒过来,门都没进就走了。 沈清梨看着他在一旁忙碌,心头浮起几分甜蜜。 她甚至想着他们以后若有了孩子,他会是怎样的? 第96章 吻去她眼中的泪水 君墨染摆好饭菜,过来扶她半坐在床头,身后垫了厚厚的被子,端了碗过来要喂她。 起先她有些不好意思想自己来,君墨染执意要喂她,她拗不过便顺了他的意。 半碗瘦肉粥下肚,她摇头有些吃不下了。 “饱了吗?” 沈清梨轻轻点头:“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这些别浪费。”君墨染仰头,直接将她喝剩下的粥喝完。 她轻轻勾唇,觉得两人似乎有了某些说不清的牵绊。 收拾好碗筷,君墨染又轻轻将她放回床上;知道她怕冷,被子盖得严严的。 眼前的声景忽然让沈清梨想到许久前她中了媚药时,他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照顾她。 她不自觉伸手握住他的手,问:“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君墨染顺势坐在床边,轻轻握紧手里的小手,没有回答却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沈清梨有些不好意思,抿唇笑笑:“前两日......” 他“嗯”了声,“够晚的。” 倒是忘了自己也不过才刚刚发觉。 沈清梨语调轻快,好似个俏皮的小姑娘,看着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不许总转移话题。” 君墨不觉笑起来,记忆中那句奶凶的“墨染哥哥,你不许一个人躲开,要陪着我”忽然就回荡在耳旁。 他很喜欢她眼下的样子,眼神熠熠生辉,满脸明媚,不像以前,虽温柔有礼,但也总是与人保持距离,见到他更是满脸拘谨。 “没有想转移。”他似陷入沉思,好像不知从何说起。 沈清梨眼神热切地看着他,没什么比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着自己更让人开心的事了。 君墨染温柔道:“也许是从第一次见到你吧。” 第一次见她时,她头顶两个小包,一脸呆呆地看着他,伸出手将刚领来的肉包递到他唇边。 热腾腾的大包子妥帖了他的心,那个肉香——永生难忘。 那是他人生的转折,皇上以为他会死在战场,却不想被放出去的他飞得更高更远了。第一次,他身边多了打骂声以外的声音。 “小哥哥,你长得好好看啊!” “墨染哥哥,这是我娘亲做的,可好吃了,我特意留下来给你吃。” “墨染哥哥,你疼不疼?休息一会儿再练功吧。” “......” 每日听到她围在身边叽叽喳喳,他方觉得这世间有了些温度。 窗外响起下人们轻轻打扫的声音,屋里二人都陷入回忆,一片寂静。 没想到那么早他们二人就有了羁绊。 沈清梨一直以为只有她记得二人幼时那段时光。 那一年,她贪玩偷偷溜进军营遇到了刚来边疆的他。 她还以为自己遇到了仙童,怎么会有长得那么好看的人? 她看呆了,将方才伙夫伯伯送她的肉包子拿到仙童唇边;伙夫伯伯还悄悄告诉她盛京来了人,这是给贵人做的,放了好多肉。 仙童竟也吃包子,比她半边脸还大的包子,两三口便吞了进去,便是这样,她依旧觉得他吃得比旁人好看。 他一言不发,吃完包子就走。 她便追了上去,一路没话找话。 后来她才知道,他是盛京的贵人送来边疆历练的......九王爷。 小小的她不明白,九王爷不是应该很受人尊敬才对吗?怎么他竟是比一般小兵还被人排挤。 和普通士兵一样睡在大通铺上,吃东西也排在最后别人吃完才轮到他,还总被总兵大人训斥。 便是这样,他依旧每日早早起来练功。 他不敢在军营练,每日清晨跑去后山;她悄悄跟上去,才发现后山总有个黑衣人在那里等着他,指导他。 沈清梨尾随被黑衣人发现,他也不恼便让她跟他一起学。 日子便一天天过去,墨染哥哥也愈发耀眼,营中再无人敢欺负他。 他对她虽不像对旁人那般冷漠,但也没怎么跟她说过话,总是她主动去找他,她一直以为他并不太喜欢她,但勉强也能算是关系还可以的交情。 直到那日她私自上了战场,被他救回后,他骂得很难听。 为了立功,他带着伤又进入那修罗场。 她知道是她的错,也知道以后怕是勉强还可以的关系都算不上了。 果然再清醒后,他就离开了,再也没有回过她的信。 便是后来二人在京中相遇,谁也没有再提过曾经。 这些事原本被她埋藏在记忆深处,如今想起来,记忆犹新。 差点忘了——君墨染因为她还受过伤。 她看着眼前的君墨染,眼眶忽然就湿了。 “怎么哭了?”君墨染眉头轻蹙。 沈清梨轻轻摇了摇头,幼时不懂,如今才知道他有多艰难才走到如今的位置。 她心疼他,也为自己的年幼无知而自责。 她伸手抚上他左肩膀,就是这里为了替她挡刀被刺穿。 隔着衣服,她还记得那刀刺穿时,他脸上的怒火。 她曾经以为是因他被刺伤而对她发怒,如今想来,似乎从看她上战场,他眼中就喷了火。 她的泪珠成串落下,是她的错,害他受那么重的伤,连医治都来不及又要奔赴到盛京这片战场上来。 君墨染用衣袖轻轻擦着她滑落的泪珠:“想到过去的事了吗?” 她点了点头,指尖停在他领口处:“你、你有没有怪过我,若不是我,你就不会受伤......” 她喃喃,泪水浸湿他的袖口。 君墨染没想到她竟是因为这件事,笑得一脸宠溺。 “我怎么会怪你,我只怕当时没能保护你。每次午夜梦回,都会吓出一身冷汗。” “真的一点都没有生气吗?” “只气自己上战场前没有叮嘱你。” “可你因我而受了伤。” “嗯......你可以补偿我。” 她泪凝于睫,声音带了几分茫然:“什么?” 他低头,轻轻吻去她眼中的泪水。 沈清梨微微一怔,进而羞得满脸通红。 手心紧紧攥着他的衣领,听见他说:“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如好好想想,如今要怎么叫我开心。” 他声音压在喉咙里,音色有些发沉。 第97章 叫声墨染哥哥 君墨染轻轻吻过沈清梨的双眼,她羞得忘了伤心。 “阿梨,叫声墨染哥哥。”君墨染的唇停在她唇边,不觉轻声。 “墨染哥哥。”不似上次那般勉强羞涩,这一声犹如回到过去,还多了些意味不明的含义。 君墨染稍稍挪开脸,垂下眼帘。 她眼睛亮亮的,仿佛一只小狐狸,单纯和妩媚同时出现在她脸上,违和又致命的诱惑。 君墨染眼眸微深:“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沈清梨双手环上他的脖颈,有些撒娇道:“你要陪我吗?” 君墨染一会还有事情要处理,但眼下如何能拒绝她的邀请,想都未想便点了点头:“我陪你。” 沈清梨睡了一夜,本以为睡不着,闭了一会儿便睡沉过去。 君墨染到一旁屏风后换了常服出来,便看到她卷着被子缩成一团,像只冬日窝在墙头晒太阳的小猫。 他不觉一笑,走到床上伸手拿过另一床被子盖在她身上。 轻轻移动枕头,让她睡得更舒服些,沈清梨无意识蹭了蹭,便乖乖睡过去不动了。 枕头下压着一枚发簪,是男款。 君墨染认出是那日她从袖口掏出来刺在他身上那支,当时没留意,如今想来这发簪应是她要送他的吧...... 君墨染走出房门轻声吩咐云生将折子搬到这里来,上午约的人都让他们改日再来。 沈清梨睡了足足两个时辰,醒来已过了晌午,君墨染坐在一旁的书桌前写着什么。 看到她醒了,他放下笔起身走到床边:“醒了?” 刚睡醒的沈清梨还有些恍惚,一时分不清此时是清晨还是下午。 “府医已经等候多时了,让他先进来给你把脉?” 沈清梨茫然点了点头。 待他转身之际,忽地发觉有些不对——他头上戴的是什么? 她忙摸了摸枕头下面......空的。 想起睡前发生的事,她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清晨。 那发簪? 思绪有些纷乱理不出头绪,迷糊间府医已诊断完,身体恢复的很好,可以适当下地走动。 府医走后,君墨染含笑看她:“要不要起来吃些东西?” 沈清梨支起身子,果然感觉没那么难受了,睡觉才是王道。 “你吃了吗?” “在等你。” 她有些急了,都过了饭点,他竟还在等她:“你下次直接叫醒我就好,而且也必非得等我,你还有事要忙,怎么能饿着?我又不是不懂事的人,还非让你陪着才吃。” “是挺懂事,尤其是......上午。”意味深长的语气。 “......” 这人怎么回事?平日他不是话都挺少的吗?突然间这么多话。 君墨染把她轻轻扶起来,就要伺候她穿。 沈清梨说什么都不肯,坚持让出去等一下,让春华进来替她梳头。 君墨染叫人进来,开门出去。 没想到秋月推门进来,她还差点跟君墨染撞上,好在君墨染并未在意此事,直接迈步出去了。 秋月缩了缩脖子,向后看他一眼,道:“吓我一大跳。” 沈清梨问:“春华呢?今日不是该她当值吗?” 秋月忙走上前来整理床铺:”春华姐受了些风寒怕过到王妃,我便跟她换了换。“ 沈清梨坐在梳妆台前,点头道:“回头再挑几个丫头过来,如今王爷在这里需要守夜,你们两个是有些忙不开。” 秋月点头应是,汇报道:“上午夫人来过,见您睡着便未打扰。” 沈清梨:“派人过去告诉娘亲一声,就说我无事了,过两日去看望她。” 昨日君墨染怕娘亲担心便派人过去禀告,说她受了些风寒,需要休息几日。 正说着,便有人来报隔壁院子的甜杏姐姐来了。 甜杏进来先是问候了沈清梨,见她好像并无大碍便放下心来。 “王妃,夫人担心您,炖了汤让给您送过来。” 沈清梨笑着说道:“正想着派人过去,你便来。上午睡了一觉,如今感觉身上轻快多,让娘亲不必担心。” 甜杏脸色有些泛红,笑道:“夫人让问问,王爷和王妃......” 沈清梨见她有些羞涩,自己反倒没什么:“我们挺好的。” 甜杏:“上午夫人过来见王爷陪在王妃身边,便觉得大概是无事了,王妃还说......小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让王妃有事别往心里去。” 沈清梨这话听得有些害羞。 ......床头打架床尾和。 她好像突然就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 沈清梨见甜杏有些吞吞吐吐的,笑了笑道:“还有何事?” 让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来传这些话,着实是有些为难她了。 甜杏:“......夫人还说,让王妃早点生下个大胖小子,这样她也就放心了。” “......” 这就开始催生了吗?......来自亲娘的催生。 要是娘亲知道他们还未圆房,也不知道会如何反应。 君墨染下午陪沈清梨吃过饭,便去了书房,他这几日的确是有些忙。 沈清梨半躺在床上,随手拿了本书翻看;看着看着她莫名其妙想到一件事:她要不要看一看那本画册。 毕竟以后......也是要圆房的吧。 但走到箱子前,伸手摸到箱底的册子时,她又骤然惊醒,手似被烫到一般连忙松手关上箱笼。 她难道是中了邪不成,怎会有这种......不知羞的想法。 又躺回到床上,遮掩般拿起书,胡乱翻了几页。 脑子里却是不多的几次他亲她的场景,似乎他的喘息声还回荡在耳旁,赶都赶不散。 沈清梨看着一旁他睡过的枕头,轻轻锤过去:“都怪你!” 她这都是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秋月坐在一旁小蹲上坐绣活,见王妃突然说话,有些蒙:“我,我怎么了?” 沈清梨哭笑不得,又不知如何作答。 她竟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只好随口敷衍道:“看话本子看得太入迷了。” 秋月一脸明白的样子,她有时候看话本子哭得比书里的人还厉害。 第98章 我罚了你的人 秋月低头继续手上的绣活。 沈清梨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与他亲密的事。 眼神落在书上的文字,这些字她都认识,连在一起却不知是何意? 就在她反复看那段文字,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时,脑海里忽然响起君墨染低沉的嗓音——“喜欢你。” 喜欢你...... 他说喜欢她! 他亲口说了喜欢她! 她没忍住弯起嘴角,一张脸扎进书里,身体轻轻晃啊晃。 秋月看着王妃一反常态的样子,心思有些飘忽,成亲这么让人开心的吗? 她不自觉地感叹道:“王爷可太厉害了,奴婢第一次见王妃这么开心。” “......” 沈清梨彻底清醒过来。 她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君墨染悄悄给她下了蛊,不然她怎么满脑子都是他,完全不受控制。 缓了好一会儿,她终于稳下心来,看了几页书。 下午一点都不困,秋月扶她起身在房间里走动走动,大夫也说让她适当活动。 沈清梨站在窗前,她院子前面就是君墨染的书房,她知道他此刻就在那里。 虽然府中的房子都是一个样,但她就是觉得此刻书房的屋脊格外不同,同样的青灰色瓦片,书房的瓦片颜色仿佛更深沉一些,就像他的人一样。 秋月同她一起站在窗口看着前院,眼神亮亮地道:“王爷就在书房,要不奴婢去前院看看,若王爷不忙让他来陪一陪王妃?” 沈清梨深深看一眼,回到床上坐下:“不用。” 秋月转头望一眼前院,眼中的期待暗淡下来。 眼瞅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前院一点信都没来,厨房来人问了两遍要不要传饭了。 这人怎么回事,刚刚两人互吐衷肠,他便不来陪她一起用饭? 不来陪就不陪吧,也不知道派人来知会她一声的吗? 她将手中的书放到一旁,下巴垫着胳膊趴在床上——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吗? 没确定他喜欢她时总是患得患失,想试探确定,现在他都告诉她喜欢她了,她还是觉得不够,想要得更多。 又等了一会儿,天色彻底黑透了,沈清梨让厨房送饭过来,君墨染还是没有派人来。 其实这也不是件大事,但她就是有点不开心......想见他。 好像确认心意后,有点希望君墨染对她更特别一些。 但她也知道这种想法不可取,他是男人,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不能因着这点子小事总去烦他,拿起自己筷子准备一个人吃。 几个平日很喜欢的小菜,她却有些提不起胃口。 拨弄着碗里的清粥,就听到外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云生进来禀报道:“王妃,王爷前头忙的走不开,就不过来用饭了。” 现在才想起来说。 心头有些小抱怨,但沈清梨还是没忍住弯了弯唇角,刚准备叮嘱让君墨染好好吃饭一类的话,又听云生说道:“王爷问过府医,王妃可以出门走动走动,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王爷问您要不要过去同他一起吃饭?” 沈清梨眼神扫过云生,怪不得他总是被罚,就不能一句话把事情说完吗?看来之前罚得还是不够。 云生后背一阵发凉,怎么觉得王妃看他的眼神同王爷有些相似呢? 他们王妃一向心善,怎么听见要同王爷一起吃饭,脸色还变了呢?王爷这是又怎么惹了王妃不高兴? 云生心中默默替王爷哀悼。 沈清梨压下想数落云生的心情,问道:“前面如今没人了吗?” 听秋月说下午府中来了许多人。 云生:“几个大人都走了,今年初始要做很多安排,王爷的折子都堆成了山,实在没空过来。” 没空过来,也想着同她一起吃饭。 ......他也有想着她。 沈清梨心里先前那点不满早就消散了,却没将雀跃表现在脸上,不然显得有些轻浮。 她轻声道:“知道了,你先去回话,我一会儿便过去。” “王爷还叮嘱王妃夜里凉,出去穿厚实些。”说完云生含笑躬身,退出时给秋月一个“快点儿”的眼色。 云生刚出去,沈清梨就放下筷子坐到梳妆台前:“快,简单给我上个妆,别让他等太久了。” 秋月心头亦是激动,她很少去到王爷的书房。 虽然王爷发了话,前院她和春华都可以进去,但一般出门都是春华陪在王妃身边,这次终于能轮到自己,秋月心里的激动不比沈清梨少。 快速补了粉和口脂,换上一套桃粉色带狐狸毛边的锦衣,外面一件厚厚的披风,一张小脸都藏到帽兜里。 刚进院子,就见到云生一脸丧气地跪在书房门外。 沈清梨不觉好笑:“这是又怎么了?犯了什么错?” 云生丧着一张脸,不敢说话。 秋月瞪他一眼:“王妃问你,还不回话?看你是真想一直跪在这里啊。” 云生立即反应过来。 王妃一向宽厚待人,说不定能帮他求个情。 他磕了个头,一脸卖惨道:“小的忙得一时忘了时间,去问王妃吃饭的时辰太晚了,王妃罚小的跪足一个时辰。” 他这也未说假话,今日下午来了那么多大人,光是接待茶水点头就够他忙活了,等他想起王爷之前吩咐的问王妃来吃饭的时候,已经天色黑透了。 说完,他满眼期待地看着沈清梨。 不想沈清梨点了点头道:“那是该罚,一个时辰不够,再多加一个时辰。” 云生:“......?” 他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沈清梨见他一脸懵,差点笑出声来,也没再理他,推门便进去了。 君墨染早就听到外面的声音,将手中的毛笔放下,抬头看她:“冷不冷?” 一面说着,一面拿起身边备好的手炉放到她怀里,将她扶到饭桌前坐下,慢条斯理地打开饭盒。 沈清梨穿得厚倒没觉得冷,接过手炉看着他:“你都听见了?” “嗯。”君墨染给她盛了一碗鸡汤,推过去,“听到了。” “那我罚了你的人,你没意见啊?” 第99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沈清梨一双眼睛透着灵动,面含笑意地看着他,好似在故意试探。 君墨染无声轻笑:“没意见。” 他将筷子放到她手边,看她一眼:“我你都能罚,何况我的人。” 沈清梨感觉此刻心头满满当当地,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 他说话怎么这么好听。 她没忍住笑出声来,眉眼弯弯拉着她的衣袖:“那我要是给他求个情,你有意见吗?” 他看向她,那双眼睛狡黠如小狐狸,微微眯着,里面满是星光。 伸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 他刮她鼻子这个动作,让沈清梨有些脸红。 她微微低头。 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 君墨染眼眸暗了暗,凑近道:“亲我一下,我就没意见。” “......?” 沈清梨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为何要为了替云生求情而亲你?你好像话本里逼小姐委身的小混混。” 君墨染:“......” 沈清梨瞪大一双眸子,好像一副很懂的样子:“我知道了,你就是想亲我,故意找个借口,对不对?” 君墨染忽然上前吻在她的唇上,只一瞬便离开,哑声说道:“对。” 根据之前的经验,同她说话打直球比绕弯好使的多。 沈清梨脸色腾得红透了。 他现在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说亲就亲,说话也这么直接,搞得她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承认喜欢她后就无所顾忌了嘛。 不过她喜欢他这个样子。 她小声道:“那我不是你娶回来的夫人嘛,你想亲......又不需要找什么借口。” 君墨染眼眸漆黑,里面情绪翻涌,颇有几分中媚药的感觉。 沈清梨抿了抿唇,下意识起身:“我、我先让云生起来。” 沈清梨不敢看君墨染的神色,起身打开门叫云生带秋月下去吃饭。 云生一顿猛谢,简直将沈清梨夸成了再世活佛。 被他这么一打岔,沈清梨再坐回去后,君墨染的神色也恢复如常,慢条斯理地开始吃饭。 沈清梨一看桌上有她最爱的爆汁牛丸,不禁嘀咕道:“这是你院里的小厨房做的吗?” 君墨染“嗯”一声,“好吃吗?” 沈清梨咬了一小口,咽下去后道:“也不是不好吃,只是好像不如之前的厨娘做的地道。”沈清梨吃了半颗便不再吃,“后来让厨房做过几次,感觉味道都不是很好。” 君墨染挑了一下眉,没应声。 以为君墨染吃饭不喜说话,沈清梨接下来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这样默默在一起吃饭她也很开心。 饭后,沈清梨见他书案上堆的小山般的折子,道:“那你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打扰? 君墨染敏锐地察觉到她不愿离开,顺势道:“你若身体没什么不适,可以在这里陪我,累了在这榻上躺着休息。” 沈清梨立即收回即将转身的步子:“我今日睡多了,现在感觉好得很,府医也让适当活动。” 君墨染但笑不语,坐在书案后,提笔接着看折子。 沈清梨搬个小凳子坐在书案一旁。 墨似乎不多了...... 沈清梨见他神情专注,伸手拿起墨柱轻轻研磨起来。 君墨染抬眸,烛光下对上一双笑眼,他心神荡漾,多年后再回想起这个场景,依旧让他心动不已。 烛火挑得很高,泛黄的光照得在君墨染脸上,他垂下眼帘,面无表情地看了折子片刻,在折子上批了两行字,便换了下一本。 批完的折子越来越多,差点歪倒。 磨完墨,沈清梨又自觉去整理他批注好的折子。 君墨染余光扫过一抹桃粉色的身影,他的夫人......小心翼翼地整理他案桌上的折子,嫩得能滴出水的小脸上满是温柔色,樱桃小口透着诱人的光,那里的滋味他尝过——很甜。 衣袖一晃一晃的,晃得她有些心不在焉,折子上的字都看不进脑子里,像一个个蝌蚪晃晕了他的眼。 她身上传一阵淡淡地香气,像海棠。 君墨染心跳有些乱了,行动先于语言,伸手将她轻轻带入怀里。 ——她还有伤在身,他不敢太用力,怕弄疼了她。 抱进怀里深吸一口气,头脑才反应过来,不免觉得有些荒唐,但温香软玉在手,哪里还舍得放开手。 这一刻,他有些理解何谓英雄难过美人关。 沈清梨猝不及防被他扯进怀里,手上失了力道,刚整理好的折子咋啦一下全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一怔,人坐在他腿上,侧头看他。 她还未开口,君墨染倒是恶人先告状:“看看,全都掉了。” “你怎么还会倒打一耙,明明是你......”太过亲昵的字眼,她还是有些说不出口。 “我怎么?”他下巴抵在她肩膀,声音透了几分赖皮。 沈清梨动了动身子,他虽抱得不紧,但她挣脱不开。 君墨染贴上她耳垂:“刚刚是谁说,我亲你不用找借口?” “可这里是书房。”挣扎不了,她便乖乖坐在他身上,提醒他。 君墨染得寸进尺,见她不反抗,鼻尖又凑到她脸颊蹭了蹭。 这点接触反而更让他欲罢不能,干脆抱着她换了个方向,叫她面对面坐在他身上,声音暗哑道:“没人敢进来。” 这个姿势太过......暧昧,沈清梨紧张起来。 君墨染伸手轻抚她小耳垂,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二人鼻尖轻轻触碰,引得她全身战栗。 沈清梨坐在他身上轻轻扭动,腿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咯着,咯得她很不舒服。 轻轻扭动了几下身体,还是觉得有些咯,沈清梨用手摸过去。 君墨染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觉一只小手在大腿上摸索......他神色瞬间变了,脸色也有些绷紧。 他染了情欲的眸子紧紧盯着她,沈清梨被盯得有些紧张。 小手和大腿都动了动,似乎摸到了......君墨染放在她腰间的手愈发收紧了。 第100章 亲她 沈清梨手轻轻用力......她送他的香囊出现在手上。 “这个......压在我腿上,不舒服。” ......君墨染鼻尖都冒出一层薄汗。 沈清梨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大反应,以为他很喜欢那个香囊,怕她弄坏。 她拿着香囊问道:“你很喜欢香囊?” “只喜欢你送的香囊。”君墨染声音沙哑,喉结轻轻滚动,面上染了几分情欲,“你送的东西我都喜欢,可惜并没有多少......\" 他只见过她一次绣东西,绣完拿给他看,看完又说原本是想送给他,但绣得太难看,当着他的面便扔了。 他看着那只香囊掉到山角,心思微动,那是第一次有人用心为他做东西。 在她不注意的时候,他又捡了回来,如获珍宝。 她的东西,他都珍而重之。 君墨染抬头,眼眸的深色不减反增,倏地吻上她的唇。 谁说她清冷?又是谁说他不近女色? 沈清梨早就沦陷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再没了反抗,小声说:”有人......“ 他的笑声溢出喉咙,气息荡在她舌尖上,是一种淡淡的清凉之感,像夏日晚风吹在心田。 含糊地再说一遍:”没人敢进来。“ 然后将她轻轻拥在怀里,叫她安心。 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身影被烛火映在墙上,随着烛火的跳动,忽明忽暗。 良久,君墨染低低轻叹了口气,轻轻搂她入怀,头扎进她的肩膀处,缓缓喘息。 那低喘声里透着某种压抑不满足的意味。 沈清梨双唇都有些麻木,大脑一片空白。 她环着他的头,脸颊无力地靠在他墨发间,迷茫的双眼无意识环顾,眼神忽地就落在远处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不,不像是画,是......一支干了的梨树枝叶,上面还有很多白色的梨花。 那梨花的枝叶被连着枝节裱进画里,虽好看,但与书房整体布局有些格格不入。 沈清梨之前有在永望侯府后山的梅花桩附近种了些果树,其中便有梨树,便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君墨染抬头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手掌在她脑后沿着发髻一路往下,指尖落在她微凉的后颈上。 他的呼吸声在她耳畔响起:“......好看吗?你种出来的。” 沈清梨拉开一些两人的距离,眼神疑惑地看着他。 君墨染道:“你之前种在梅花桩附近的,我见花开得好,便折了枝回来。” 沈清梨一脸吃惊,心头又有些甜蜜,他真的在很久前就开始关注自己了。 他的唇又贴上她耳畔,呼吸又有些急了。 这人有些可怕啊。 沈清梨连忙推开他,他眼中满是意犹未尽,却也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手一松,便放开了她。 明日要去问问府医,她的伤何时能好。 她拿起他放在一旁的帕子擦了擦红润饱满的双唇,脸红道:“你先忙吧,我要回去休息了。” 君墨染起身拿起披风罩在她身上,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朱唇:“回去小心些。” 她轻轻“嗯”了一声,见他眸子越来越深,羞涩一笑,立即转身就要出去。 君墨染哑然失笑。 “阿梨。” 她停在门前,转头看向他,含羞的眼中带着不满。 他伸手虚虚指了指唇角:“记得涂药。” “......” 他还有脸说。 沈清梨戴上帽兜,急急开门离开,低着头摔门离去。 反正君墨染院子里管得严,她摔不摔门的也没人敢说出去。 云生倒是被这声门响吓坏了,以为自家王爷又惹恼了王妃,一抬眼,刚好看到帽兜里沈清梨满面桃花,双唇微肿,瞬间明白了什么,老脸一红深深低下头,不敢乱看。 秋月跟上前扶着沈清梨,疑惑道:“王妃你嘴是不是有些肿了?刚刚磕到了吗?” “......”沈清梨脸色更红了,一声不吭向前走。 秋月见她的反应,也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脸色绯红低下头,不再说话。 二人出了院子,云生才小心翼翼敲门进去,给君墨染添了茶水。 看到书案上有些混乱的折子,淡定地走过去将折子整理好。 好歹他也是九千岁跟前的红人,大场面见多了......不慌。 君墨染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扶手,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 出神半晌,云生已将书案整理干净,他似乎想到什么,吩咐:“叫人搬个屏风过来,再移过来一张榻。 云生一顿,瞬间秒懂。这是为了方便王妃常来啊,还能有个休息的地方。 他立刻应是,转身出去就让人到库房将东西搬出来,擦干净摆到了书房。 君墨染看着他用两扇屏风完美地将榻围拢出一方小隔间,难得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 回到屋里,沈清梨躺回床上被子蒙在脸上,一颗心咚咚跳个不停。 她现在这是怎么回事,他随便说几句,她这颗心便不受控制。 太不像话了。 身上伤还未好,竟同他在书房亲热,便是外人不知,府上下人知道她也毫无脸面了。 春华见她的样子,有些担心道:“王妃这是怎么了?不会又跟王爷吵架了吧?” 秋月抿唇,羡慕道:“春华姐姐,你别担心了,王妃这是害羞了。” 春华看看秋月再看看王妃,便明白了,含笑道:“奴婢刚得了个很简单的炖汤谱,王妃身子大好了,可以做给王爷吃。” 沈清梨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没有答话。 春华笑眯眯地将汤谱压在梳妆台首饰盒下,为了王爷和王妃的感情,她可真是操碎了心。 春华和秋月熄了灯,退下。 沈清梨缓了半晌,心头那羞怯方才淡了些,漆黑的夜里,她怎么都睡不着。 脑子里满是他的脸,他的唇,他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梨开始有些迷糊,睡前最后想的便是:若她在书房同他亲热的事传出来,她大概是没脸再去书房了。 隔天太阳都挂得老高,沈清梨才醒过来。 春华轻手轻脚进来看她醒,轻声说道:“王妃你终于醒啦,王爷都派人来问好几次了。” 沈清梨清醒片刻,昨日种种又涌上头,她摇摇头......不能再想了。 上妆时,双唇感觉比昨日更显红肿了。 这时她才想起昨日躺下,竟忘了上药,轻轻碰了碰唇角,“嘶”一声轻哼。 这人属狗的吗,咬人这么疼。 其实昨日并没那么疼,但她一晚上总是在回想,忍不住舔唇、触碰,一来二去好像更疼了。 刚梳妆完,云生便来了。 第101章 阿梨,帮我递一下衣服 云生进到房间,小心道:“王妃终于醒了,王爷一直在等您吃早饭呢。” 沈清梨立即有些担心,她今日多睡了一会儿,他怎的等到现在呢? 随即脸色微变,谁让他昨日那样......害得她无法入睡,如今这嘴也是没法出门了。 于是,她压下心头的担心,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反正一顿不吃也没什么的。 云生也看不出王妃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小心翼翼回禀道:“王妃说不想来书房陪王爷吃早饭,看起来好像还在为昨日的事不高兴。” 君墨染甚至能想到她气鼓鼓的样子,无声笑了笑:“是不能常来。” 沈清梨正坐在桌前,轻轻吹着碗里的粥。 粥也不算太烫,但她嘴巴疼,稍微热一点都不敢喝。 “还疼吗?”君墨染突然出现在房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怎么春华和秋月都不知会她一声。 沈清梨轻轻嗔他一眼,没说话。 承认自己嘴唇疼,就觉有些......难以启齿。 她倒没那么大气性,主要还是不好意思,没有理君墨染,自顾自吃起来。 君墨染顺手拿过她的碗,接过她手中汤勺轻轻吹起来,面色柔和,仿佛带了几分笑意。 他怎么还笑。 沈清梨鼓了鼓腮帮子,但他温柔地将吹凉的粥送到她唇边时,她还是不争气地张开了小嘴。 真的是! 君墨染放下手中的碗,悠悠地看着她的唇角,目光缠绵。 沈清梨立刻低头吃东西,她真是怕了他:“别看我。” “......” 这才哪儿到哪儿。 君墨染伸手抚上她的发丝,无辜道:“我真的没怎么用力......” “闭嘴,你不许说!” 沈清梨想起自己昨夜不停地回味,一时有些心虚。 早上看过她后,君墨染又一头扎进书房。 沈清梨便待在府中好生休养,这一养便是半个月。 这半个月除了娘亲那个院子,君墨染哪里都不肯让她去,她倒也习惯在家里待着,钱掌柜时不时送来账目。 如今有了九千岁撑腰,她的铺面盈利更旺。 只是可惜了——他之前答应要带她出去,因为身体只能作罢。 眼下他休沐结束,开始正常上早朝,时间更是紧,有时这一日中也只有晚上能见他一面。 这日,刚用过晚饭,君墨染难得早早回来。 沈清梨上前帮他脱去外袍,道:“府医早就说我没事了,我明日想去铺子上看一看。” 君墨染温声开口:“明日不行。” 沈清梨手上动作一顿,有些气恼:“我想出去。” 君墨染伸手将她环在怀里:“闷了?” “你之前说带我出去的,到现在也没兑现。” “明日你不能单独出去,我陪你一起。” 沈清梨一听,秋水般的眼睛腾地就亮了:“那我们要去哪里?” 君墨染喜欢极了她这副狡黠模样,笑道:“去护国寺,不过你不与我一同出门。” “......” 他这是什么破安排? 沈清梨眼中的光逐渐暗淡,声音里透着小女孩的不满:“为什么?” “轩辕哲想见国公府的柳大小姐。”他轻咳一声,“所以你明日要约她一起到护国寺上香。” 沈清梨神色一顿,知道这些自己不该打听,忍不住好奇心道:“晋国的使臣都走了,三皇子还没走吗?他和柳姐姐......” 君墨染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肯定地点点头:“他借送安宁公主出嫁之由,一直未走。” “但我听说,柳姐姐是要许给太子的。” “的确。” “那......” “谋事在人。” 想起三皇子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沈清梨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但她对柳语嫣印象很好,帮这个忙也并不抵触。 真是看不出来看似玩世不恭的三皇子还是个情种,只不过不知这份深情能维持几许。 沈清梨轻挑了挑烛芯火苗烧得更旺,忽然想起来:“但我没提前下帖子,贸然前去会不会不合适。” “我前几日便替你下了。”君墨染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带进怀里。 这些日子沈清梨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亲密接触,她环住他脖颈轻轻嗅了嗅:“你喝酒了?” 君墨染本欲偷香的头一顿抬起来,略显尴尬道:“今日少饮了些......那我先去沐浴。” 沈清梨轻笑,难得见他也有这样的神情。 很快她便反应过来,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了,一口气提到胸口:“什么?你说你要干什么?” “沐浴。”他声音很平淡,倒显得她有些夸张。 沈清梨脑子有点发懵,他要在这里沐浴? 君墨染看向她的目光很是平常:“冬日夜里很冷的,你不会还要我在前院洗完澡再过来吧?头发湿着很容易染上风寒。” 沈清梨先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成亲以来,她都是趁君墨染不在的时间匆匆洗个澡,他亦从未在这里洗过。 还以为这是两人达成的默契,没想到他今日竟然要在她这里洗澡? 怎么感觉这人在一步一步......让她适应他呢? 她抬头审视,他眼里很是微弱地露出一些可怜模样,声音也弱弱的:“真的很冷,头发都会结冰的。”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的话,下一瞬,窗外竟是刮起风来,窗纸被风吹得鼓囊囊的。 沈清梨揪着被角:“那,那要谁伺候你沐浴?” 他又不要丫头,大晚上云生又不方便进来。 君墨染:“我不用人伺候。” 沈清梨这才“哦”一声,“那,那让人去备水。” 她心软,而且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这么冷的天,他若天天在前院洗完澡再过来才让人疑惑。 她脸色有些涨红,先缩进床里,用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春华和秋月拎了热水进来便出去,听到细细的舀水声,想到君墨染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脱光了衣服洗澡,她便羞得满脸通红,干脆将头也埋进被子里,身体靠着墙缩成一团。 也不知过了多久,水声渐停,听见君墨染喊她:“阿梨?” 她将头从被子里探出来:“什么事?” 第102章 吃醋了 君墨染声音一如平常,道:“阿梨,我忘了拿衣服过来,你帮我递一下?” 沈清梨:......! 他肯定是故意的! 刚有些适应同他亲亲抱抱,他就更近了一步。 今晚......今晚会有别的事发生吗? 她还没准备好啊。 可能是看她迟迟没了动静,君墨染又疑惑地喊了声:“阿梨?” “你,你......”沈清梨腾地起身将床幔拉上,“我、你自己出来拿。” 坐在浴桶里的君墨染:“......” 无奈一笑,他起身。 沈清梨听到哗啦一声,他大概是从浴桶里出来了。 而后是渐近的脚步声,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擦头发的声音。 这些细微的声音响听在沈清梨隔格外清晰,她甚至会在脑中补出画面,脸红心跳,好一会儿她支棱头耳朵听不见其他动静,才面对着墙面小声问道:“你......好了吗?” 君墨染“嗯”一声,声音很近。 沈清梨放心转过身,拉开床幔。 君墨染半干的长发垂着,穿着白色中衣,上身敞开,露出劲瘦却有力量的胸膛,一只手抓着衣襟,正在整理。 她脸瞬间火热,移开视线,躲到床幔后面,娇气道:“你不是说好了......”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她顿住,好似想起什么。 移过视线,看到君墨染身上那道恐怖的伤疤,虽然肩膀被衣服遮住一大半,但那伤口从肩膀一路延伸到胸膛,露出的疤都是紫红色。 她整个人楞在那里。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伤得这么重吗? 她见他当时还有力气回战场杀敌,以为不是很严重。 这个位置......再偏半寸,就要了他的命。 房间一时寂静无声。 沈清梨就那么看着他,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君墨染顺着她目光低头扫了眼,顿时了然,快速将衣服整理好,走到床边接她入怀。 “是我不好。” 他无意惹她伤心,不过是想借机更进一步,没想到当年那个从一人多高的梅花桩上掉下来摔断了胳膊的小丫头,如今这么心软,看到他都已愈合的伤口便落泪了。 他心急,系的中衣也松松垮垮,胸口微微敞着,她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伤疤。 她自己平日练武受伤从不叫苦,但想到他当年因她竟受了那么重的伤,心如刀绞。 沈清梨的眼泪滚到他衣襟上。 她忘了害羞,抖着手伸进他领口,指尖轻触那道疤痕又急忙抽开,好似怕弄疼他一般。 从左肩到左胸微微凸起,紫红色狰狞的有些吓,衬得一旁白净的肌肤更显白了。 她心一抽一抽地疼,那一刀穿透他肩膀的动作慢慢回放在眼前。 “没事了,我现在这不是好好在你面前?”君墨染低声安抚她。 他这人看着冷漠,实际哄起她来语气很柔软,手一下一下抚在她后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直透进她心里,让人有种很温暖的感觉。 “嗯。” 沈清梨点了点头,头轻轻靠在他肩头,在他一声声轻语中安静下来。 床幔上两道轮廓不算清晰的影子安静贴在一起,谁都没有说话,渐渐这温暖变了味道。 君墨染低哑道:“害羞?” “有点。”她声音极细。 君墨染一哂,手克制地松开。 方才无意间触碰到他的长发,他头发还未干透,她打破暧昧忙道:“你头发还没干,我替你擦擦头发吧。” 难得她这么主动,又能缓解眼前的尴尬,君墨染自然答应。 沈清梨拿来帕子,跪坐在床上一点点擦他潮湿的头发。 偶有几滴水珠滴落,好像还带着他身体的温度。 沈清梨抿唇,压下躁动不安的心,随便寻了个话题。 “我......有个事一直想同你商量,总是忘记,刚好现在想起来。” 为什么总是忘,还不是因为他总在忙,稍微有些空闲便抱着她......不敢再往想那些羞人的画面,总之就是不规矩。 “何事?说来听听。”君墨染闭着眼,声音有些沙沙的。 “就是......我祖父之前一直接济家境贫困的书生,我想在盛京借我祖父之名,继续接济上京赶考的书生,但是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行,所以想问问你。” 毕竟他同皇上本就不太和睦,如今她作为他的妻,做这种事。很容易被人解读成收买人心,万一让他的处境更加艰难。 君墨染稍加思索,便道:“可以,你尽管去做便是。” “真的吗?”光听语气就能想到她的眸子有多亮。 君墨染转头,果然她满脸惊喜,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这是件好事......” 话音未落,他眼神便有些沉了。 明明前一刻还挺高兴的,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 沈清梨还在思忖,脸便被人捧在掌心。 君墨染声音带了些清冷:“是那日的书生让你想起做这件事的?” 哪个书生? 沈清梨一时没想起他说的是谁,眨了眨眼,忽就想起孟彦舟。 的确是那位书生让她想到做这件事的,但看他眼下的神情,沈清梨可不敢把真话说出来。 她看他的眸子......渐渐浸上了蜜糖,唇角也压不住地上扬:“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这可不是她瞎想,那日他见了那书生之后态度就有些奇怪,后来又强吻她,还误会她和书生,说了一堆让她难过的话......如今又是这副样子。 很难不让人往这方面想......不过依照他的性子,必会跟她拉扯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 她还真有点想听他瞎掰了。 君墨染见她笑得狡黠,挑了一下眉。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也会跟个落魄书生争风吃醋吗? 沈清梨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若不承认,那得说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不能随便敷衍,因为你的所作所为......” 她还在喋喋不休,他便轻轻开口:“嗯,吃醋了。” 第103章 去护国寺 沈清梨小嘴里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直勾勾地看着他。 竟然就这样承认了? 震惊之余,她没忍住笑出声来,他竟然真的因为她对别的男子笑而吃醋。 但怕君墨染没面子,以后不再她面前承认这种事,她立刻收住了笑,只是眉眼还弯弯的。 他头发终于被擦得差不多,沈清梨将帕子放回去,重新上了床,钻进被子里。 沐浴后的君墨染身上有股清爽的味道,她没忍住主动拥住他——反正最近两人也抱习惯了。 没想到君墨染却伸手拉开她。 沈清梨眼中满是疑惑,仰头看他。 君墨染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所以日后离那人远些,知道吗?” ......那个书生还没过去? “我知道了。”沈清梨乖巧道。 那日只凑巧遇到,盛京城这么大,怎会有下次,沈清梨心里不以为意。 她并不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太满了。 君墨染看她乖巧的样子呼吸都重了几分,人也凑得近了些,认真瞧了她双唇,自语道:“唇是不是比以前更圆润了?” 沈清梨脸又红了,那些画面浮于眼前。 ......是圆润了吗?明明是被他吸肿了。 沈清梨抿紧唇,明日还要见人,今日说什么也不能让他...... 君墨染看出她的意图,鼻尖贴上她的:“我今日轻一些。” “?” 他到底是不是个人? 眼睛被温暖的大掌遮住,她只觉唇被他的唇贴住,一点点轻啄,然后离开......温柔极了。 沈清梨喜欢他这么温柔待她,好似她是他的珍宝,被他爱惜珍视着。 渐渐便沦陷在他的温柔乡。 隔日在君墨染怀里醒来,想到今日可以出门,她就忍不住开心。 察觉到她有动作,君墨染便也睁开了眼。 沈清梨先起身叫春华进来给她穿戴梳洗,待她收拾好,君墨染也整理得差不多。 沈清梨接过他手中的腰带,打了几个结都觉得不好看。 君墨染握住她的手,轻笑道:“多久了?一个腰带还缠不利索?” 沈清梨红着脸在他的带领下系好腰带。 用过早饭后她便先行出了门,去往国公府。 若非是嫁给君墨染,凭她一介平民,只怕再得柳语嫣赏识她也是登不了国公府大门的。 柳语嫣很快便出来了。 她直接上了沈清梨的马车,一上来便笑道:“还一直未有机会恭喜沈妹妹大婚,那日九千岁放的烟花我也看到了,很漂亮。” 她生得明媚,又穿身明艳的红衣,甚是好看。 沈清梨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还要多谢柳姐姐当日冒险替我送信儿。” 柳语嫣笑说:“不必谢我,是你和九千岁的缘分。对了,早就想去拜访,听闻你前些日子受伤,如今可大好?” “早已无碍。” 马车缓缓驶向城外护国寺驶去。 今日天气不错,日头晒在身上暖烘烘的。 两人一路聊得愉快,没多久便到护国寺山脚下,也是从进山开始,柳语嫣便有些心神不宁。 她手里绞着帕子,面色有些紧绷。 沈清梨轻轻握住她的手:“姐姐别担心,不会被人发现的。” 她相信只是同轩辕哲见一面,这点事君墨染还是能处理妥当的。 柳语嫣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紧张。 “这还是我第一次做如此出格之事......”她忍不住轻叹道,“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但总是想着要试试。” 沈清梨想起之前***的宴会上,她误会自己跟轩辕哲有私情时的神色,一时也百感交集。 她应该是很喜欢那人吧,才会明明很害怕,依旧出来赴约。 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有些想君墨染。 还好,她们最后走到了一起。 两人思绪万千间,马车停在了护国寺门前。 柳语嫣在马车上明明很紧张,但车帘一掀开整个人好似变了一个人,神色平和,举止端庄,完全看不出半分不妥。 两个相携进庙里上香,又一起云厢房休息。 国公府嫡长女和九王妃来上香,护国寺提前半日便清了场,没什么不相干的人。 一进厢房便见屏风后面坐了两个男子,不是君墨染和轩辕哲还能有谁。 轩辕哲今日装扮不似往日那般招摇,一件深色衣袍倒显得整个人内敛很多。 他深深看了柳语嫣一眼,目光便移到沈清梨身上,语调轻浮地对君墨染道:“阿染,你们去偏院。” “......” 沈清梨脸色微红,理都未理他,几步便走到君墨染身后,君墨染伸手便牵住她。 两人动作极为自然,像是这个动作做过无数次。 “走吧。” 君墨染牵着沈清梨在一旁书架处动了什么,她没太看清,只见书架缓缓移动,架子后面竟出现一个黑黑的暗道。 沈清梨吓了一跳,轻轻向后退了半步,君墨染紧紧牵着她,进了暗道。 里面一片漆黑,沈清梨刚开始忍不住双手抱住君墨染的胳膊。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火折子,一手搂在她腰间:“别怕。” 她点点头,有了亮光,心里放松多了。 ——他能带她来的地方必定是安全的。 没想到护国寺里竟还藏着密道,似是想到什么,沈清梨问:“这密道是你们弄的吗?” “不是。” 没等她继续说,二人便走到了出口,是护国寺旁的一处偏院,房间不算大,倒是很干净,他们出来的位置也是书架,刚走出那书架便自动移回原位。 她往窗外看了眼,很小的一处独立的院落,院门似乎还上了锁。 “这是什么地方?” “护国寺的一处荒院,轩辕哲第一次来大周受了重伤,便是在这里养了半个月,密道也是当时发现的。” 君墨染走到主屋火炉里火烧得不算旺,上面还烧着一壶热水。 这次事情比较机密,几个谁都未带伺候的人,君墨染提前让暗卫过来安排。 他亲自泡了壶茶,递了一杯给她......是她最喜欢的果茶。 茶水有些烫,沈清梨低头轻吹。 ......明明两人已经很熟悉,换了个环境,气氛却有些暧昧起来。 第104章 重回木屋 房间里很冷,茶水很快便可入口。 沈清梨小口喝着果茶,想着要不要说些什么。 “......你和晋国的三皇子好像特别熟,我听他叫你阿染。” 她放下茶杯,下意识搓了搓手。 君墨染看着她的动作,不答反问。 “冷?” “有一点。” 君墨染脱下身上披风罩在她身上,还把前面裹了裹戴上了帽兜,又起身将火炉轻移到她身旁。 沈清梨顿时感觉暖和许多。 再次坐回去君墨染迟疑地开口道:“我同轩辕哲......” 她明显察觉到他不太想提这个话题,本也就是随口一问,沈清梨忙道:“要是不方便就不用说啦,我就是随口一问。” 君墨染握着她的手在火炉边轻轻烤着:“对阿梨没什么不方便的,只不过我们的相识并不太轻松,怕你听了会难过。” 他和轩辕哲都是自出生便碍了旁人的眼,自是处境不会多好,两人的相识更是不堪,相互扶持着从战场上的万人坑里走出来的。 彼时两国交战,他们本应是敌对方,但生死之际谁还会谈那些,两人相互照应勉强算是都活了条命,从此两人有了交集...... 但这些,不应该讲给她听......早就过去了,没必要惹她伤心。 他这话说完,沈清梨便猜到两人的相识肯定很不寻常,还有很多艰险。 她心里一片柔软,想将眼前这个男人一身伤痕抚平。 沈清梨主动起身走后面环抱住他的肩膀,轻轻说道:“以后我都会陪着你,保护你。” 君墨染心头一阵酥麻,这大概是第一次有人说要保护他。 沈清梨的下巴轻轻抵在他颈窝,若是时光能停在这一刻便好了。 二人可以就这样静静地待在一起,没有世俗的打扰,仿佛天地间只有她和他。 这个场面保持没多久,沈清梨便被君墨染一把拉到怀里。 他的眸子里染了些深意,沈清梨立即读懂他的想法,忙寻个话题打破眼前的气氛。 “你是骑马来的吗?”来得比她们都要快。 君墨染怀里一空,被她溜走了,神色有些不满足地“嗯”了一声,便直勾地看着她。 沈清梨被他看得面红耳赤,这人怎么不管什么地方就想......那样。 “你说他们两个人现在在做什么?” “......” 这话问得好像更不合适了。 不等君墨染回答,沈清梨又急忙换了个话题:“你、你提前那么久说要带我出来,原来是为了别人?” 本是为了转移话题随口问得,但这话说出口,不禁带了那么点抱怨的意思。 君墨染又给她添了点热茶,意味深长地回答她方才的问题:“他们做不了什么,轩辕哲很快便要走。” “......” 沈清梨抿唇,他这个语气听到她耳朵里怎么都有些不正常。 她又没问什么奇怪的事。 果然没过多久,便有暗卫来告知他们要回去。 沈清梨心头一松,还好不用在这里待太久,不然她真是又没脸了。 穿过漆黑的暗道,终于走到头,书架刚移开个缝隙时,她听到屋内的交谈声。 “你这又是何必?今时不同往日,分明有那么多女人随你挑......” “我偏就要你。” 听到书架的移动,里面二人再没了声音。 沈清梨跟柳语嫣一起用过午饭,两人便一起出了寺院门。 刚出院门便看到君墨染一身玄色锦衣,站在台阶下面仰头看着她,身边还跟着云生和春华。 沈清梨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这又是要闹哪出? 君墨染装作刚到的样子,走上前淡淡道:“听闻护国寺求子很是灵验,本王陪王妃来上炷香。” 柳语嫣笑的有些意味深长,对着君墨染行了个礼告退,便独自上了国公府的马车。 沈清梨被他这话雷得外焦里嫩。 她以为他又回来是有什么深意,结果说是上香......就真的只是带她上了一炷香。 上完香一行四人三匹马,一路沿着官道走去。 沈清梨坐在马背上被她拥在怀里,这条路她熟是去香云布庄那条,眼中颇有些疑惑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君墨染语气很是平淡:“找个地方陪陪你。” “为什么不给我备一匹马,我也想骑。” “想......骑马?” “......”沈清梨没接话,狐疑地看着他,他这语气有些不对劲。 君墨染垂眸一笑,轻轻在她脸颊啄了一下,声音低沉道:“以后有的是你骑的时候。” “......”搞不懂他在说什么。 不多时,沈清梨站在香云布庄山后的木屋前,也是君墨染第一次救她的地方。 故地重游,一切还如她们离开时那般,就连屋前的藤椅位置都没变。 沈清梨走到藤椅前,显然是有人来打扫过,十分干净。 坐在藤椅上,那些场景又浮现在眼前,当时的她想都不敢想自己会嫁给他。 昨日没太睡好,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困了就去睡会儿。” “......” 在这里睡? 他声音平静无波,沈清梨却有些慌了,感觉他好像要对自己下圈套。 眯着眼看他一眼,试图看穿他的计谋,但什么也没看出来。 他依旧一脸坦然,难道是她小人之心了? 君墨染弯身将她抱到房中,床铺早已铺好,拿过被子将她盖了个严实:“今日我们在这儿过夜。” “......” 怪不得。 他此刻脸上什么也瞧不出来,原是还有晚上。 沈清梨一愣,脸便有些红了:“为何要在这里过夜,这里......好冷。” 这张床上发生过的事,她还历历在目——睡在这里,想想就觉得脸红。 “不会冷。”君墨染,“我派人将地龙生起来。” 此时已是三月初,山中夜里还是很冷,但此处木屋都有地龙,烧起来便不会觉得冷。 为了留她在这里过夜,他想的可真是周全。 沈清梨抗议道:“可这里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不方便。” 君墨染压低身体,凑近她,低声道:“阿梨想做什么......” 第105章 王爷做饭 君墨染压低身子看着她,那熟悉的檀香味道一下子就扑进她鼻子里。 “我、我沐浴。” “方便,我亲自拎水......伺候你。” “谁、谁说要你伺候了。”沈清梨缩了缩脖子,不敢看他的眼睛,小声道,“可,我没带衣服......” “我替你带了。”他伸手抚平她鬓角碎发,在她耳边低声说,“还做你爱吃的爆汁牛丸,烧乳鸽我记得你也喜欢。” 沈清梨一双明眸在听到这烧乳鸽时,腾地亮了。 好久好久没有吃过烧乳鸽了,盛京城里的人本就不怎么吃鸽子,偶尔弄个汤也很是腥气,君墨染这么一提,她嘴里便开始分泌口水。 “......真的有烧乳鸽?”沈清梨有些迫不及待。 她觉得自己可以吃下两只鸽子。 君墨染笑得一脸宠溺,声音温柔道:“让春华进来陪你,我去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 “乳鸽,要现抓的才好吃。” 沈清梨有些怔愣:“你?去抓?” 君墨染点头:“你想吃,我当然要亲自去方能显出诚意。” “......”大可不必。 君墨染关紧房门,不知是不是地龙已经烧起来,房中一点不觉得清冷。 沈清梨有些想去看看他抓鸽子的样子,心里那股不自在早就散去,只余满心欢喜。 她在府里养了大半月,今日起这么早,确实有些又累又困,躺在床上准备睡个午觉。 但不知为什么,一闭眼全都是那日的画面。 她就躺在这张床上满心欲念,君墨染就静静地站在窗边,也不看她,好似她不存在一般。 他当时——就在春华现在站的位置。 她没忍住道:“春华,你换个地方,别站那儿。” 春华:? 她家王妃这又是怎么了?站在窗边看个风景也不行了? 春华像个小媳妇一般委委屈屈地移到小桌前坐着。 沈清梨心里踏实了,满意地闭上眼。 不知胡思乱想了多久,她终于在羞耻中沉沉地睡过去。 醒来时,闻到了爆汁牛丸的香气。 一睁眼,小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菜,乳鸽被烧得金黄诱人,看着就很好吃,还有一笼刚出锅的小笼包。 她真的也很久没吃过小笼包了,她起身咽了咽口水。 君墨染正在摆弄碗筷,听到声音看她一眼,道:“醒了?” “嗯。”沈清梨理了理衣服和头发,然后走过来。 君墨染揉了揉她发顶,道:“还有一个汤,你先洗漱,我去端过来。” 窗外都已经黑透了。 冬日夜长,外面天黑得早。 她只顾着看满桌子美味,没察觉到他刚刚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 君墨染刚出去,她便急道:“春华,快弄些热水来,我要洗漱。” 本也没那么饿,但看到这一桌子都是她爱吃的,她肚子倒是打起了鼓。 春华端了水笑吟吟地走进来:“这饭菜可真香啊,咱们王爷真是深藏不露,想不到忙活一下午,竟做出这么一大桌美味来。” 沈清梨洗手的动作一顿,看向春华:“......你说谁做的?” “王爷啊,我亲眼见的,云生负责烧火,王爷做饭。刚听云生说,这一桌子全是王爷做的。” 沈清梨坐在桌前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君墨染又端个汤盆进来,她才回过神来,小声问道:“这些都是你做出来的?” 君墨染夹了一块鸽子肉给她:“尝尝味道怎么样?学的时间不长,若不好我下次再改进。” 她嗓子发紧,肉吃到嘴里,有些吃不出味道。 他竟主动为她学做饭,他是高高在上的九千岁啊,眼眶一酸,差点掉下眼泪,还是忍住了。 又咬了爆汁牛丸,是当初第一次他送来给她吃的那个味道。 再吃鸽子和小笼包,味道真的好极了,比她记忆里的味道似乎还要好。 沈清梨眼睛逐渐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那先前给我送的吃食不是云生,都是你......” “是。”他声音平静,语气如常,又给她添了碗汤,“云生没那么好的手艺。” 不知道为何,她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丝埋怨。 埋怨她把他的功劳送到了云生头上。 “那你怎么不直接告诉我?”沈清梨又夹了块鸽子肉,问,“害我误会。” 他语气更平淡了:“想看看你能误会多久。” “......”这还傲娇上了。 若非今日春华看到,她还会一直误会下去,难怪他方才要去抓鸽子。 明明是他故意不告诉她,她还没生气呢,他倒先委屈上了。 沈清梨看他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像他揉她头发那般,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那你不告诉我,我肯定会一会儿误会下去啊。” 话说完,两个人都有些愣住了。 沈清梨收回手,吐了吐舌头,继续低头吃饭,只是脸上满脸灿烂挡都挡不住。 很鲜活,既有小女儿的纯真又有少女的娇羞,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君墨染耳尖通红眼底暗了暗,手在桌上轻扣几下,声音低沉道:“好好吃饭。” 说完后,又给她夹了个小笼包。 唔。 沈清梨也顾不得再说,埋头干饭,小笼包皮薄馅足,入口鲜香,有些包子皮还被汤汁浸透,真的太好吃了! 她饭量不大,但这一顿竟然吃了一整只乳鸽,四个小笼包,几个爆汁牛丸,还有一碗鱼汤......感觉衣服都有些撑不住肚子。 实在吃不下了,她才放下筷子。 “饱了吗?”君墨染这句话意味不明。 沈清梨却没多想,刚被投喂得心满意足,觉得他说话应该就是这个调调。 她点了点头,还有些意犹未尽:“剩下这些,我要明天吃。” 君墨染低声:“以后我再做给你吃。” 她听完眼中满是小星星,抬眸望着他,笑得娇俏可爱,毫无防备。 上次她这样对他笑还是小时候。 君墨染放下碗筷,叫春华进来收拾,说:“厨房还有,你和云生去吃饭。” “今夜不用再过来伺候。” 第106章 像那晚一样吻我 春华感动得都快哭了,这哪里是坊间传的活阎王九千岁,这就是个活菩萨,还亲自做饭给他们吃。 她早就被香味馋得五脏庙打鼓了,道谢后便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将房门关好。 君墨染走上前,“咯噔”一声落了锁。 沈清梨的心跟着颤了一下。 “你,这么早你锁门干嘛?”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腰带:“我累了,想早些休息。” “可、可我刚睡醒,还不困。” 他浅笑:“你自然不会困。” 这话里话外都有些让她不安。 沈清梨起身,拿起披风往外走:“我、我先出去走走,吃太多了,遛遛食,你先睡着......” 从门被锁上那一刻开始,房间里的气氛就有些暧昧起来,她不太敢在这屋子里待着。 擦身路过君墨染时,被他一伸手捞进怀里。 “你陪我睡。” “......” 这么直接的吗? 他手横过来搂住她的细腰,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她带到床上。 沈清梨还想着挣扎一下,他按住她手腕不许她再乱动。 她心头跳得剧烈,脑中一片空白。 听见他低哑的声音:“吻我。” “......” “像那晚一样吻我。” 沈清梨脸红透了,肚子、耳朵尖都是深红色,整个人一动不动躺在那里。 又听君墨染道:“睡足了,也喂饱了,你不该出点儿力?” 原来他刚刚真的意有所指。 她一双眸子看着他。 他双眼漆黑如一汪平静无波的深潭,静得让人紧张,总觉那下面暗流涌动,呼吸落在腮边,带着他的温度。 他唇型锐利,薄厚适中,不笑的时候看着有几分凌厉。 她想起了第一次吻他的感觉——那也是她第一次同别人亲吻,她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 很难让人想象,这样的唇亲起来却是比棉花还要柔软,那柔软的触感从舌尖一路蔓延到她心尖上,叫当时的她有些欲罢不能。 见她看着他迟迟不动,他抬手按在她后脑勺,用力拉了一把。 她没忍住仰头吻上他的唇。 山间的风呼呼地打在窗牖砰砰作响,一下下似是砸在她心里,仿佛在催促一般。 君墨染双眸紧闭,呼吸凌乱了,只手上的力度不减反增。 沈清梨只觉喘不上气来。 凉风顺着窗缝透进来。 她浑身轻颤,不知是凉还是旁的。 “别......” 她声音轻软,似是在低吟,这声音一路钻进他心里,浇得他心头火势更旺。 他轻笑出声,松开手,看她的眼神带了几分迷离。 烛火忽地暗了一下,复又明亮。 沈清梨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不觉红着脸轻喘几下,娇声道:“我、我还没看过册子......什么都不会。” 他喉结滚了滚,哑声道:“我教你。” 她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轻轻闭上双眼,任他所为。 ...... 不知过了多久,他轻笑出声,起身穿了件中衣,披上披风,将热水倒进铜盆里。 他声音带了一股沙意,绵绵地很好听:“山里凉,回去再沐浴,先将就一下。” 沈清梨羞得缩在被子里。 他们刚刚......应该不算圆房吧,她不太懂,只知两人都用了手......但她还是轻易被他带上云端。 沈清梨手腕有些酸,整个人轻飘飘的,晚上吃的东西都被他消磨下去。 君墨染拿了帕子过来,轻声道:“我帮你?” “不用。”她警惕地用被子挡住身体,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望着她,伸手接过帕子对他说道:“你、你转过身。” 君墨染挑了挑眉,深深看他一眼,还是转过身去。 沈清梨很快清理完,又躺回被子里,闷在被子里瓮声道:“好了。” 他回头,收了帕子走过来躺回床上,隔着被子将她一把抱进怀里。 她抿唇,眼巴巴的大眼睛望着他:“你、你是不是故意来这里、重温一下当初......” 当初什么,她没说下去。 他蹭蹭她的脸颊,笑道:“才反应过来。” 沈清梨看他,问:“那你......当时为何拒绝我?” 她都主动成那样了,还被他一把推,着实让她伤心好久。 君墨染唇瓣辗转在她耳畔,她就像能让人上瘾的毒药一般,让他着魔。 “你当时中了媚药,我总不是乘人之危。” 原来竟是因为这个,她眉眼间的不睦尽数消散。 抱了一会儿,她又问道:“那我们今日这算......圆房了吗?” “没有。” “......其实、可以的。” “不急,等你身体再休养一段时日。”他轻啄她的耳垂,上次真的把他吓到了,直到现在他偶尔还会梦到她一动不动躺在那里。 沈清梨轻轻应了一声,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同他在一起,不论是何地,她心头都是满满的安全。 沈清梨一午睡多了,这会缩在君墨染怀里怎么也睡不着,悄悄翻了个身看他。 蜡烛已经熄了,今夜没有月光,山里格外黑。两人离这么近,她甚至看不清楚他的轮廓,只感觉到他呼吸清浅地扑在她脸上。 山里的夜也格外静谧,风声和远处传来的狼吠格外悠长。 这种感觉很奇特,有一种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相依相伴的错觉,让人忍不住全身心依赖眼前之人。 “你有没有很遗憾?” 君墨染明显困顿的声音:“嗯?” “就是......之前那次没有碰我,所以遗憾,今日才特别带我来这里过夜。”她声音带了不易察觉的喜悦,“还让我像那日一般吻你。” 君墨染没说话。 怀里的人好似有些兴奋起来:“你是不是当时也很想碰我?只是表面装的很禁欲,把我推开站在窗前故意不看我,像个正人君子似的。实际上心里也很难受,你当初并没有看我的笑话,而是自己忍着对不对?你当时在想什么?” 君墨染用力将她按在怀里,声音含糊:“睡觉。” 声音里还有几分被人拆穿后的尴尬。 “可我睡不着,我们再聊一会儿嘛。” “......” 第107章 你要是想,可以直说 沈清梨抱着他劲瘦的腰,大腿搭在他的大腿上:“我好兴奋啊,我当时还一直以为你很讨厌我呢。” “没想到你那么早就喜欢我了啊......” “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关注我?” “我第一次参加宫宴,你也去了,是不是因为我去,你才去的?” “我跟江之礼订婚时,你有没有难过?” “你替我撑腰退了亲事有没有私心?” “......” 君墨染忍无可忍,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手捏住她下巴尖:“你要是想,可以直说。” 若是从前他这般语气,她定是有些害怕的。 但如今,她心里没有一丝害怕。 伸出两条纤细白皙的胳膊环住他的脖子,还故意向下勾了勾他,用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 君墨染眼色一沉,听到她撒娇道:“墨染哥哥,人家身体还没完全好。” “......” 真是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君墨染无语轻叹,翻身下来,重新搂她入怀,声音更是暗了三分:“乖乖睡觉,再敢乱说你看我还管不管你身体?” 沈清梨笑得欢愉,也觉得自己今夜有些放纵了,十分乖巧地应了声。 但也还是睡不着,脑子里一直兴奋地胡乱想着,直到天光微亮才闭上眼。 没多久门外便响起敲门声:“王爷,咱们该回去了。” 君墨染昨日特意吩咐了,今日要同几位将军商议边疆换防一事,涉及国防需格外慎重,不得拖延,所以要及早回去。 他向来守时,就是晚上熬了夜,隔天也是说几时起便几时起。有次云生觉得他太累,让他多睡了半个时辰,还被他罚跪了。 而且君墨染政务繁重,一向都有早起的好习惯,有时候甚至比他们这些当差的还要早。 君墨染听到便起身。 沈清梨迷迷糊糊睁翻了个身,含糊撒娇道:“我好困。” 她还缩在被子里,翻身露出小半个白腻的后背,仿佛绸缎般泛着光泽。 君墨染眸光一沉,低头吻上她的后背。 沈清梨被激得腾便坐起身来,瞬间清醒。 “起、起床起床。”她将被子拢在胸前,“我马上起床......” 君墨染哑声:“晚了。” 手又伸向她。 沈清梨轻轻推他,明显有些急了:“云、生还在门口。” 君墨染欣赏地看着她此刻如惊慌的兔子一般:“可我若不碰你,会有遗憾。” “我很难受,不想再装正人君子。” “......?”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他低头,一下一下啃咬她耳垂,冲她耳朵轻轻吐气:“你别出声。” 沈清梨微闭着眼,整个人如一只离开水的鱼,嘴巴一张一合,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但显然时间有些来不及,他只能浅尝辄止,很快便放她起身去穿衣服。 沈清梨眼神透着些许不满,默默伸手去拿自己的衣服穿上。 君墨染出去时,云生已将早饭准备好,只是已经冷了。 他也没想到,他家王爷一向利索今日竟是晚了半个时辰,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春宵苦短日高起?” 他一边胡乱想着,一边又到厨房将饭菜热了热。 沈清梨穿戴梳洗好出来便看到一幅有些熟悉的画面。 君墨染一袭深色衣衫,站在雾气还未散尽的林中。 听见开门声,他回头向她看来,笑得一脸温柔。 一束阳光透过云层,打在他身上。 跟先前的景象何其相似,只是如今这笑脸被她拥有。 她也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朝他走过去,他伸手,她上前抱住。 他拥她入怀,搂着她进了屋。 回去的路上,沈清梨没忍住靠着君墨染睡着了,直到王府还睡得沉。 见她睡得香甜,君墨染也没叫她,直接打横抱她出马车。 云青早就等在门口急得跺脚,看到君墨染连忙迎上去想要禀报些什么,却看到自家王爷怀里抱着王妃,冷冷撇了他一眼。 他口中的话立刻停在唇边,等君墨染走过去,才急急在云生面前说了什么。 反正有什么事,云生要先顶着。 云生一听小声骂了句“你自己方才不说”,然后硬着头皮追了上去。 君墨染扫他一眼。 云生就怕吵醒王爷怀里的宝贝王妃,声音压得很低:“几位将军已经等您小半个时辰了。” 君墨染平日对下属严厉,但从未加过架子,不会无故迟到。 这还是第一次,让人等这么久。 听见“将军”二字,沈清梨骤然睁眼。 她其实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太困了实在睁不开眼,又有他陪在身边便放任自己睡着。 察觉到二人已进了府,而且周围下人都低着头一副不敢看的模样,她立刻动了动身体想要下来。 君墨染缓缓放她下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快去忙,我先回院子了。” 君墨染看她一眼,叮嘱道:“回去再睡一会儿,中午我不过去了。” 沈清梨小声应了句,便转身带着春华回了院子。 却也睡不着觉了,先去娘亲那里看看。 穿过府内开的小门,走不了多远就到了娘亲的院子,还没进屋子就听到里面有小丫头的声音:“王妃睡着了,王爷是抱着王妃出的马车,不知道有多甜蜜。夫人放心,您很快就能抱上外孙。” 沈清梨顿时面色有些尴尬。 府中下人还是要叮嘱一番,否则一点隐私都没有了......实在太没面子了。 紧接着又听几个丫头打趣她的声音......要不然还是明日再来吧。 沈清梨尴尬地在院子里站了会儿,想着要不然就先回去,等明日再来看娘亲,没想到刚一转身,就听到刚出门的甜杏喊她:“呀,王妃来啦,夫人正让我过去请呢。” 她无奈一笑,只好走了进去,左右不过就只有娘亲一人,下人还没那么大胆子敢当着她的面打趣她。 刚一进去娘亲便看出她的不自在,笑着让众人都出去,拉她坐下。 “这有什么害羞的,这是王爷疼你,是好事。” 沈清梨脸色一红,轻笑。 “接下来最要紧的就是子嗣。” 第108章 被催生 面对娘亲的催生,沈清梨颇有些无奈。 她小声道:“娘,我们才刚成亲......” 江映晚不以为然:“你们成亲都快一个月了,有些快的不到一个月便怀上了,还是要重视起来。” “你年纪小,不懂。若是没个孩子傍身,他就是现在再疼你,将来在后院也是没有立足之地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江映晚一片苦口婆心,沈清梨不愿辜负,于是就点头应着。 “你们去护国寺,有没有上过香求子?” “......嗯。” 江映晚一脸喜色,王爷愿意同女儿上求子香,说明是真疼她,只要男的愿意,子嗣就不难。 她从身后长椅上拿出一个木盒,道:“这是宫里流出来的秘术,先前有位宫里的老嬷嬷受过我的一些恩惠,我特意跟她求来的,听说照着上头行房格外容易怀子嗣,且能一举得男。你拿去看看,若有什么不懂的就问苏嬷嬷,在这上头不要脸皮太薄。” “......” 上本册子还没看,这又来一本。 沈清梨也只能红着脸小心翼翼地收下,又同娘亲聊了一会儿。 江映晚见她哈欠连天,误以为小夫妻感情好,夜里睡不够,委婉地提醒几句“注意身体”,便催着她快回去休息。 出去后,感觉今日日头很是耀眼。 晒得她本就通红的脸,更显热辣。 回房先将新得的烫手册子塞到箱子底下,用过午饭,沈清梨便翻出前几日买的布匹,准备给君墨染做衣服。 跟刺绣相比,做衣服就简单多了。 正做着,苏嬷嬷便进了房。 府上原本主事的杨嬷嬷从她嫁进来便请假回了老家,好像是女儿有些什么事要去处理,这大半个月都是苏嬷嬷在处理府上的事。 每日也就早晚能见到,这个时间倒是有些少来。 苏嬷嬷显然得了江映晚嘱咐,进屋来禀了一些府中事,便小声道:“那册子上王妃有何不懂的尽管问老奴。” “......” 做了一下午,一件长衫便有了雏形。 她放下针线歇息片刻,脑海里忽然浮现君墨染在木屋时的身影,吩咐春华铺纸。 之前画他便未画好,如今她要认真再画一次。 窗外的光从桌角移到墙角,渐渐房中有些昏暗。 景色和人物都已经画好了,就只差五官。 很奇怪,她明明对君墨染已经很熟悉了,脑海里他的脸很是清晰,但落到纸便有些模糊起来,不能细细描摹出他的五官模样。 等一会儿见到他时,她定要好好看看才行。 这次云生学聪明了,还未到饭点,便早早来请她过去用饭。 门口几个护卫见到她立刻让开行礼,一脸恨不能亲自抬她进去的模样,她不免觉得好笑。 进了书房,发觉里多了两扇屏风。 屏风后面竟还有一张榻。 君墨染恰好放下笔,起身冲她伸手:“阿梨,来。” 两人一起净过手,吃饭时,沈清梨便一直打量君墨染。 他五官真的好看,一双眼睛深邃有神,平日带着股冷意让人不敢靠近,但她见过里面满是深情的样子。 鼻子也直挺,嘴唇不薄不厚,线条清晰,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他抬头:“一直看我,有事?” 沈清梨笑容里带了些皮:“就是看你长得好看呗。” 她在他面前越来越放纵,甚至开始撒娇。 君墨染倏地靠过去,凑得极近。 沈清梨脸色一顿,僵着不动。 君墨染哑声:“那你看仔细点。” 她轻轻推开他:“你好好吃饭。” 君墨染笑了声,好好同她一起吃完了这顿饭。 吃完饭自然又让她留下陪他。 沈清梨很自然地替他磨墨,忍不住继续看他,在脑海里细细描摹他的五官,力求画得完美。 君墨染的余光里,她一直在看他。 他轻笑一声,抱着她:“叫声夫君?” 她没反应。 “叫不叫?嗯?” 她在他耳畔,软软地喊了声:“墨染哥哥。” 娇气的声音直传到他心尖上,叫得他心头都酥了。 君墨染没忍住堵上那张小嘴,极尽缠绵。 末了,君墨染缓缓松了手:“还敢不敢招我?” 沈清梨软软趴在他肩头轻轻摇头。 明明是他招了她,她只是想看看他而已,是他自己禁不住诱惑。 但此时她已无力辩解。 人在屋檐下啊。 君墨染摸了摸她的红唇意犹未尽,却也知不该继续,松手放开她。 她松了口气,红着脸整理好领口。 听到君墨染说:“我要同轩辕哲碰个面,晚上你先睡,不用等我。” 沈清梨原本飘着的心倏地落下来。 “哦。” “怎么,舍不得我吗?”他听出她声音有些低沉,握着她的手轻轻揉捏。 “才没有。”她低头看了看领口,感觉整理得很得体,才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们是要商议柳姐姐的事吗?没有法子?” 君墨染淡声道:“本想将太子跟柳语嫣一个与她不睦的庶妹牵到一起,但柳大小姐不同意,她不想毁人清誉,所以我们还想旁的办法。” 他摸了摸她的头:“先走了。” 沈清梨下意识反手想扯住他的袖口,想再说些什么,他却未察觉到,转身拿了披风便离开了。 她看着空空的掌心,有些失神。 沈清梨回到屋里点上蜡烛,那幅画还铺在书案上,借着刚刚的记忆,慢慢填上他的眉眼、鼻子、唇...... 画到一半不自觉走神。 君墨染走的时候看都没看她一眼,那身影对她简直是毫无留恋,这狗男人!欺负完她甩手就走。 察觉到有些画偏,连忙凝视认真落笔,在眼尾处点上那一小小颗痣——她眼下一些位置也有一颗。 发现二人的相似之处,她只觉二人似乎又近了,这算不是天生一对。 画完后,仔细察看,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活动一下僵硬的脖子,见春华坐在一旁打盹,让她早点去睡。 都已经快子时了,他还没回来...... 沈清梨闷闷的,有些打不起精神。 第109章 家有贤妻 她洗漱完坐在灯下继续缝制衣服,时不时停下来听听外面的动静。 缝好衣衫,就只剩绣的花样子。 深色面料配上暗金绣线最显矜贵,穿在君墨染身上定会好看极了。 她又画了几个花样子,眼睛都有些酸了,终于是熬不住,磨磨蹭蹭上了床。 躺在床上轻叹一声,盖上被子,却也觉得屋里很是冷清。 好像已经好久没有一个人睡过了,竟是有些不习惯。 闭上眼脑袋有些发沉,迷糊之际听到开门声,君墨染放轻了脚步进来,然后是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 她一下便清醒过来,本想睁眼,但不知怎地玩心起,干脆继续装睡,等他上床再吓他一跳。 没多久,君墨染便掀开床幔坐到床上,声音轻柔道:“睡着了?” 闭着眼的少女并未吭声,只是眼睛闭得更紧了些。 君墨染看她片刻:“真的睡着了?” 少女一动不动,只是睫毛似乎轻颤了几下。 君墨染无声轻笑,掀开被子伸手便将人捞进怀里。 沈清梨本想吓他,还未动手,便察觉到唇上一热,他吻上了自己。 可能是喝了酒,他唇间带了一股淡淡的桂花酿的清香。 沈清梨一时愣了,睡着的人被亲要不要有反应? 她想了想,决定继续装睡。 君墨染笑出了声,加深这个吻。 沈清梨感觉自己一颗心快要跳出来,只能勉强镇定。 听到君墨染低语:“睡着上了这么乖?” 沈清梨脸颊有些发烫,她没睡着的时候也有让他亲得好吧。 君墨染轻轻挠她小腹。 这谁还能忍得住,她睁眼,缩起身子笑着团成一团。 他声音也染上笑意:“玩够了?” 沈清梨不满道:“你原来早知道我没睡,你故意欺负我......” “你是我夫人,我不欺负你难道要去欺负旁人?”君墨染一脸理所当然。 沈清梨一时无语反驳。 欺负旁人她自是不允的。 两人又闹了会儿,相拥躺在床上。 沈清梨用指尖轻轻勾勒他高高的鼻梁,问道:“柳姐姐的事,你们商量好了吗?” “没。暗卫传回的消息是柳大小姐不愿伤人,但太子妃只能从国公府出,要太子和皇后改主意怕是不容易。” 沈清梨想了想,道:“那我最近几日约她出来聊一聊,看看她到底是何想法。” “也行。”君墨染紧了紧双臂,声音带了几分笑意:“难怪古话说家有贤妻万事安,倒是没说错。” 沈清梨红着脸,没应声,能帮到他,她心里高兴。 隔日君墨染依旧很忙,沈清梨便约了柳语嫣出门游玩。 两人一起逛街买了些衣服首饰,中午又去莫离饭庄吃饭。 饭庄后面有一片巨大的人工湖可供人们游艇泛舟,湖心有座小岛则是君墨染的私产,只有皇亲贵胄才有资格入内。 沈清梨自己是有自己的专属房间。 坐在二楼包厢,推开窗便能看到湖面,景致十分优雅,这个季节湖面人比较少,很是清静。 沈清梨没忍住小声问柳语嫣的想法。 她望着窗外的湖水出神片刻,才道:“我庶妹柳语梦虽然自小仗着姨娘受宠,没少给我使绊子,但若叫我做出毁人名节之事,我却也做不出。” 毕竟女子名节比命都重,万一出些什么意外,怕她就算自己能苟且国公府都不会容她。 “那你对三皇子......” 柳语嫣轻叹一声:“我是喜欢他,却也没有为了与他在一起便不顾旁人死活的地步。” 沈清梨不知要说些什么,换位思考,若是她怕是做不出这种事。 柳语嫣见她一副愁容,轻笑道:“妹妹不必为我担忧,命里有时终会有。倒是你,可知这饭庄为何叫莫离?” 她满眼疑惑,这个问题她从未想过,难道还有何含义? “墨,梨。”柳语嫣指尖沾水,在桌面上写上这两个字。 沈清梨满脸惊讶,心头一时悸动:“姐姐莫要开玩笑,这是你自己猜测的吧?” 柳语嫣摇头轻笑,道:“九千岁的事,我怎敢随意揣测,自是......他告诉我的。” 这个他必然是轩辕哲。 沈清梨惊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据她所知莫离饭庄在她还未入盛京时便已经存在了。 真的是这样吗? 为她建的一座饭庄? 如此一想,这饭庄里很多菜式都是边疆那边的特色,很是合她的口味。 沈清梨一时有些无措,她想立刻、马上见到他——抱着他亲。 掌柜的这时推门进来:“王妃,菜都备好,现在要上吗?” 沈清梨收起思绪,点头应是。 正在这里,听见外头一道娇媚之声:“三皇子,您可有段时间没有找奴家了,奴家想您得紧。” 另有一陌生男子的声音:“这还不容易,待安宁公主大婚后,三皇子回晋国带你回去喽。” 沈清梨面色一怔,忙向外看去。 五皇子睿王是太子党,还有几个贵公子同轩辕哲行至对面门口,一个约十五六岁歌妓模样的少女迎上去,凑到轩辕哲怀里,他笑得颇为轻佻,顺势搂进怀里:“哪里想?” 沈清香心头微沉,忙看向柳语嫣。 她神色过分冷静,只是静静地看着轩辕哲。 轩辕哲似察觉到什么抬眼望过去,瞳孔一滞,搂着歌妓的手却丝毫未松,只也静静地注视着柳语嫣。 两人似是第一次见面般,云淡风轻。 五皇子转头看到二人,笑道:“哟,九皇婶在呢?柳大小姐也在啊......” 他笑意不变,走过来准备同二人寒暄。 轩辕哲见他的反应,眉头微不可察地拢了拢,漫不经心道:“五皇子,咱们要开局了。” 说完转身进了房间,五皇子最是爱玩,见大家都进去也顾不得聊天,转身跟了进去。 对面的门在她们面前阖上,却依旧传出不怀好意思的调笑声。 沈清梨命人关上门,又是气又是担心地看着柳语嫣:“语嫣姐姐,这种人......他配不上你一番情谊。” 柳嫣收回视,看着她轻轻笑了。 第110章 落水 柳语嫣走到窗边,看着湖面,良久才开口。 她声音很是平静:“他不是那样的人。只是......身处权力中心,他只是这样活。” “我前两年有幸跟随母亲回闽江外祖家见过他,侠肝义胆、足智多谋......只是那时我并不知道他是晋国的三皇子,他亦不知道我是大周国护国公嫡女。” “后来我要回京,才与他道出实情,亦才知道他是晋国那个人人可欺的三皇子轩辕哲。也就知道了,我们......绝无可能。” “他能活到如今,不是我们能想象得出的艰难。” 她望着窗外,转头道:“清梨,你同九千岁成亲,是因为他用权势亲自去给你上了玉蝶,就是皇上都不能随意更改,但若当时他没有上成功的话,你怕不怕最终嫁了他人?” 沈清梨老老实实道:“当时只是认命了,并未想过他会如此豁出去的救我。” 柳语嫣笑了笑:“你的运气好。我有些不想认命,一辈子的事总是要搏一搏的。你说,我的运气会不会像你一样好?” 沈清梨正在想她话里的意思,便看到她眼睛一闭,跳了下去。 她心瞬间提到嗓子眼,连忙跑出去叫人。 轩辕哲搂着那歌妓笑容轻佻,只是眼神似乎透出几分不耐。 门外突然就骚动起来,五皇子命下人出去查看,下人回来禀报:“五皇子,不好了,柳大小姐不小心掉进了湖里......” 众人一听霍然起身,对面房里两位姑娘皆不寻常,他们不能坐视不理,但姑娘落水......男子不好出手相救,况且那位柳小姐更是太子看中的人。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沈清梨推门而入,眼神隐晦地扫向轩辕哲,急切道:“柳小姐落水,有没有会水的公子,救人要紧。” 轩辕哲将怀里歌妓往地上一扔,几步走到隔壁房,紧跟着跳下去。 沈清梨心跳加速,她早就安排春华骑马回去将此事告诉君墨染,希望他能早点过来。 一屋子的人心思各异,事发突然,他们不敢贸然前去相救,怕被太子记恨;但眼看着国公府嫡女活活淹死,怕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此时有人出头,倒是解了他们的困境,只不过这人嘛......晋国出了名的草包三皇子! 也不是此事要如何了结。 沈清梨连忙跟着下楼来到湖边,她急得恨不得自己跳下去救人。从柳语嫣跳水再结合她说的话,沈清梨猜出她的想法,只是此法也太过危险。 这么大一片人工湖,此时又正值寒冷之际,湖水冰冷刺骨,若真出些什么事可要如何是好。 岛上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场面倒不至于太过混乱,五皇子急着凑过来,既着急救人,又怕同此事沾上边惹怒了太子。 低声骂着轩辕哲多管闲事,那柳大小姐死了倒也好,国公府还有别的小姐可以嫁入皇室,若是没死......这把可真是玩大了。 沈清梨并未带太多人,同五皇子商议将附近全部封锁,所有人都只能待在房中不得出来。 五皇子知道兹事体大,命人照九王妃的吩咐去做。 没多久,轩辕哲将人抱上岸来。 两人浑身湿透,轩辕哲不断按压柳语嫣的胸膛,没多久,柳语嫣便缓缓睁开眼睛。 轩辕哲顾不得许多,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你是想让我死吗?”他低声怒道,声音有些哽咽,全身颤抖不已。 这世间若没了她,于他而言便也没什么可筹谋的了。 柳语嫣冰凉的手轻拍了他身体两下,此处耳目众多,两人不宜多说,只是她唇边的笑意怎么都遮掩不住。 她赌赢了。 沈清梨忙拿过来披风,紧紧包裹住柳语嫣,柳语嫣嘴唇青紫,一面瑟瑟发抖,一面对她道谢。 五皇子见柳小姐穿上披风,亦拿着披风走过来递给轩辕哲。 “柳小姐怎么样?” 轩辕哲脸上已恢复了之前的玩世不恭,漫不经心道:“美人就是美人,落水了依旧是楚楚动人,回去好生休养,这么冷的天落下什么病根可就不美了。” 五皇子闻言轻撞了他一胳膊一下,低声道:“三皇子慎言,此人不同其他。” 轩辕哲挑了挑眉,似是并不在意,却也不再多说。 沈清梨命人扶柳语嫣去到房中,有女大夫等在那里。 虽说并未有人靠近,但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哪个不是人精,此事定会很快传开。 柳语嫣并无大碍,沈清梨松了口气便忙到湖边等君墨染。她有些急切,出了这样的事太子肯定会命人彻查,若有任何马脚留下都是麻烦。 君墨染很快便到了岛上,一见到她便抓住她的胳膊:“你怎么样?没事吧?” 沈清梨摇了摇头,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君墨染拧眉沉思片刻,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命人护送柳小姐回去。我来处理。” 见到他,她一颗心放回肚子里,亲自送回柳语嫣,又同国公夫人解释一番,便回了王府。 不知君墨染后来是如何安排的,不过七日,便听到皇上为晋国三皇子轩辕哲和国公府嫡长女柳语嫣赐了婚,柳语嫣还被封为和硕郡主。 先有安宁公主下嫁大周国侯府公子,后有大周国郡主和亲晋国皇子,两国邦交至少十年内是稳的。 皇后曾派人暗地细细查探,他们拉拢国公府这么久,马上到嘴的鸭子飞了,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但一来柳语嫣将那日自己落水之事尽数揽到自己身上,说自己当时头晕,脚下一软便掉下去了。 二来轩辕哲和柳语嫣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而且为了避嫌他前几日一直在闹着要回晋国,称自己还没玩够不愿娶妻。 三来也是最主要的,皇上很乐意促成这段婚事,根本不听任何解释,直接修书一封加急送往晋国。 沈清梨坐在书房吃着水果,听君墨染说到这第三点,有些疑惑道:“为什么皇上愿意促成这段婚事?” 第111章 原来阿梨喜欢在椅子上 君墨染轻轻吹着杯中茶水,冷笑道:“我这位皇兄的疑心病不是一般的大,自己亲封的太子也忌惮。国公府是老臣又是将帅,在朝中威望极高,他自是不愿意看到太子有此助力。” 沈清梨点了点头,又道:“也不知道柳姐姐如今怎样了?” “放心,她不会有什么事。” “那轩辕哲在晋国处境真如传说那般艰难吗?” “如今倒也还好。”君墨染将手中晾好的茶水递给她,听到云生在门外道:“王爷,云卓回来了。” 沈清梨知道云卓轻功极好,经常在外探听消息,他回来禀报一般都是有重要的事。 她起身准备离开,君墨染压下她的手:“不必,以后我这里的事你都不用回避。” 沈清梨没忍住弯了弯唇。 “任何事都不用回避?”她低头摩挲着茶杯,问,“那万一以后你想纳妾了呢?” 君墨染笑容一滞,有些不理她怎么将话题转到这上面,却也只是笑了笑,起身揉了揉她发顶:“我都不知道我要纳妾。你这就自己先吃上醋了?” 他蓦地低头,额头抵上她的额头,鼻尖轻蹭:“我有没有说过,我不会纳妾?” 沈清梨脸一红推他:“快先去忙事情......” 他却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吻上她的唇,用气音说:“云卓耳力极好,你可别出声。” “......” 她只好一声不吭,任他欺负了片刻,亲得她唇都有些发麻,他才起身,笑得一脸满足,跨出屏风。 云卓进来时先悄悄看了眼屏风,接着便老老实实跟君墨染奏报,赣州巡抚贪墨,今年赣州一带洪水成灾,怕是会出些乱子。 赣州巡抚是皇后的堂弟,君墨染点头翻看云卓带回来的账本,云卓继续说了许多当地的事。 沈清梨一动不动坐着,生怕一丁点儿的动作引起旁人注意。 难怪君墨染突然在书房弄这么两个屏风,原来是为了让她方便些。 但这书房布局并不合理,屏风圈出这么一块地方后,能见人的地方就很小。 云卓出去并不算太久,一张嘴叭叭说个不停,连芝麻绿豆的小事也跟君墨染讲得激情四射。 君墨染看完账本,淡淡抬眸:“说重点。” 云卓忙收住嘴,简单讲了些重点,君墨染便挥手命他出去:“先回去休息,明晚再来见我。” 出门后,云卓心里憋屈。 他跟云生嘀咕:“王爷如今真是变了,以前明明很喜欢听一些风土人情的小事,我还特意记在小本子上,我才说几句便不乐意了。” 云生“啧”一声,“你也不看看谁在里面。” 云卓可怜兮兮望着云生,那模样就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般。 主人有了新狗......呸呸!新王妃,就不再待见他了。 云生见他一脸丧气,拍了拍他肩膀道:“等你习惯就好了。” 云卓刚走出去,沈清梨便起身看了一眼周围,问君墨染:“我能动你书房的布局吗?这里放这么两个大屏风,感觉有些碍事。” 君墨染点了点头:“你随意,正好明日我要出门。” 你随意。 沈清梨笑得眉眼弯弯。 君墨染近日公务繁忙,沈清梨懂事地点了点头。 君墨染忽然抬头,笑得意味深长:“你今日想吃爆汁牛丸吗?” “嗯?”沈清梨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你做的吗?” 君墨染:“嗯。” 他今日竟然有空? 沈清梨茫然点头:“那、那也可以。”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浮起一种微妙的预感。 很快,那种预感便应验了。 君墨染淡淡道:“你回房间等着,顺便好好研究一下册子。” “......” 她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吗? 今年的冬季格外长,这都入了三月,还是一点不见回暖。 春华冻得轻轻跺脚,沈清梨却满脸滚烫地小跑回房,羞得双手捂着发烫的脸颊降温。 春华问她:“王妃这是怎么了?” 沈清梨有些心虚,给春华怀里塞了个手炉,悄悄指了指门:“你去外面守着,不许人进来。” 春华有些懵,但还是听话地拿着手炉去外面守着。 沈清梨站在箱子前来回走动,眼神时不时瞄上两眼,很是纠结。 思来想去,还是打开箱子,在最底下找出来两本册子,快速将册子扔到书案上,像洪水猛兽一般远远地看着它。 好一阵儿,才有勇气走过去,翻开娘亲给她的第二册。 咦?倒也不像她想的那般不堪入目,两个都是穿着衣衫的。 再认真看,到底是宫里传出来的东西,这人竟能画得如此生动?这五官干净清晰,也不知道是如何调的墨,又是如何运的笔。 沈清梨没忍住研究起画工,以便日后能画出更细致的花样子,直到君墨染拎了饭盒进来她未曾注意。 君墨染摘了披风随意搭在椅子上,转身朝她走过来,喊她吃饭。 沈清梨头都未抬:“稍等一下,我还没看完——” 话音刚落,像是意识到什么,忽然抬头,忙要将画册藏起来。 这个春华,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即将收起的画册及时被一只大手按住。 沈清梨抬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眉眼:“原来阿梨喜欢在椅子上。” “......?”她这才发现图中两人的位置的确是在椅子上。 她顿时红了脸:“我不是,我只是觉得这画画得不错,所以才多看了几眼,我没有.....很喜欢。” 说到最后,许是觉得这话毫无说服力,自己便先气短了三分。 君墨染别有深意地“哦”了一声,“原来阿梨之前说喜欢看册子研究画技,是真的?” “......” 沈清梨有口难辨。 这都多久的事了,这人怎么还记得?肯定是故意拿出来调侃她。 她抬眸瞪他一眼。 君墨染立刻投降:“我开玩笑的。” 他是不是以为自己很有趣? 沈清梨一张小脸染了怒意,格外惹人疼。 第112章 怕是真的要圆房了 君墨染抬手抚平她耳边碎发,贴心将册子阖上扔到一旁,牵着她的手:“先去吃饭。” 好像闻到牛肉的香气。 算了,看来吃的份上,不计较了。 君墨染的厨艺真的是越来越厉害了,这牛丸里面的馅料更鲜美,牛丸也更弹牙,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改进了做法。 在投喂她这件事上,他还真是挺用心的。 半碗牛肉汤龙须面配上爆汁牛丸,她可以每天吃都不会腻。 沈清梨吃得眉眼弯弯,投桃报李,给他夹了一筷子爆炒羊肉:“你也多吃一些。” 君墨染淡眸看她片刻:“放心,我就算饿着都会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 这话让沈清梨想到些什么,刚平静的脸色又爆红,身子一缩瞪他一眼,也懒得理他,又一只牛丸进了嘴。 饭后,沈清梨叫秋月准备热水,她要沐浴。 君墨染眸光一暗,刚想开口,就被清梨牵着手一路按到床上。 她奶凶地说:“你在这儿等着,哪里都不许去。” 原本是想让他去书屋的,转念一想,以后总是在一起,这种事也避不开,总要有第一次。 君墨染满脸无奈,又觉得她此刻的样子格外可爱:“行。” 然后就见沈清梨倏地放下床幔,叫他脱鞋上去,关在了床上。 “不许偷看。” “......” 君墨染听着远处传来的水声,哑然失笑。 他大概是史上第一个被关在床上,不许偷看妻子洗澡的夫君吧。 沈清梨沐浴完后,重新换了水,君墨染也要沐浴。 刚走到屏风后头,一件中衣便被搭在屏风上,沈清梨的声音带了几分羞怯的凶:“别想又让我给你送衣服。” 还真是吃一堑长一智。 沈清梨一边擦头发,一边听着里头传出的水声,脑子里浮现出刚刚册子里的画面,有些羞红。 这次......怕是真的要圆房了。 羞怯归羞怯,她还是有些期待的。 头发渐渐干了,房中炭火烧得很旺,倒不显冷。 沈清梨刚要转身回被子里,就听到君墨染清浅的声音:“阿梨......裤子。” “......”大意了。 沈清梨也是无语了,真是不想理他,又听他说道:“不然,我就这样出去?” “等着。”沈清梨找出裤子,隔着屏风甩过去,匆忙跑回床上。 他好半天没接:“够不到。” 沈清梨只好又过去拿起裤子往前挪了挪。 “现在可以吗?” “还是够不到?” “......现在呢?” “还是......” 沈清梨心头恼火,他就是故意的,将裤子一扔:“你自己穿!” “......” 听到君墨染轻笑一声,仿佛故意逗她很开心。 她气鼓鼓走回床上,盖上被子——狗男人。 没过多久,君墨染出来,擦了擦头发,叫人把水倒了。 秋月和新来的丫头冬梅用木桶分几次倒掉水,最后秋月回来擦干净地面,退出时没忍住看了君墨染一眼。 他正在镜前梳头发,身形颀长,动作是说不出的矜贵优雅,话本子里的仙人怕也比不上......房门从外面关上。 蜡烛芯没有特意挑高,房中光线不是很清晰,但隐约感觉这个丫头好像在房中停留了片刻。 君墨染眸光微微冷了几分,向后看了眼,沈清梨还躲在床幔里。 他心情陡然明朗,没再理会那些小事,起身走到床边,拉开床幔。 沈清梨看到他过来,轻“哼”一声扭过头。 君墨染坐上来,轻声哄道:“逗逗你而已,真生气了?” 沈清梨正欲说话,转头便贴到他唇上...... 所有的话都被吞进腹中。 ——他是故意贴这么近的。 原本的小情绪也在这个缠绵的吻里消散了,一双眸子缓缓闭上,遮住满眼娇羞。 她伸手勾上他的脖子,不自觉加深这个吻。 他身上的檀香味道被洗得极淡,但她仍旧闻得到,那味道让她上瘾。 喘息充斥着窄小的空间,两人停下动作。 她垂目脸颊滚烫,他睁开眼,双手捧着她脸颊缓缓抬起。 昏黄的烛火静静地燃烧,她湿漉漉的眸子在朦胧的光线下更加勾人。 清澈而无辜,叫人想欺负,想打碎。 他呼吸一滞,瞳孔漆黑幽暗。 沈清梨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明明册子里的人是穿戴整齐的。 她哪里知道那册子既然是给贵人用的,自然是特意加了些情趣在里头。 但她也不敢多问,就怕方才的事又被扯出来,那样他又有理由逗弄她。 她闭上眼。 “墨染哥哥......” 结束后,沈清梨整个人都有些脱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清洗都有点爬不起来。 君墨染却跟没事人一般,穿好衣服叫了水,还好脾气地拿帕子帮她清理。 她也顾不得羞怯,真是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君墨染将帕子往盆里一扔,上了床,轻啄她脸颊:“疼不疼?” 她轻轻摇了摇头,贴住他肩膀,侧翻身时,却觉得身下有些不舒服。 君墨染显然也察觉到她的异样,说:“我叫人进来收拾一下。” “不。”她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低声道,“不许叫人进来。” 他要是真叫人进来,明天又传到娘亲的院子里,她又要没脸见人了。 君墨染沉思片刻,道:“明日我亲自敲打一番你院子里的人?” 毕竟她院里都是她带来的人,他不太好开口,但总是将主子的事说出去,也实在有些不像话。 沈清梨轻轻摇头,道:“我来说吧,你说有些太过严厉,上次我便想着要整顿一番。” 她有这个意识,他便不再担心,虽然是娘亲,但闺房之事总被探听还是会让人不舒服。 “......以后可以经常去前院睡。” 他的院子,密不透风,没人敢往外漏一句。 沈清梨红着脸:“也、也行。” 她穿上中衣,被君墨染搂在怀里,昏昏欲睡;结果没多久,君墨染便起身,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坐到书案后那张长椅上。 沈清梨有种不祥的预感:“你不是说下回?” “这不就是下回?” “......” 第113章 她愿意同他做亲密的事 君墨染一手搂着她的腰,唇贴在她后颈上,轻声喊她名字:“阿梨......” 她仿佛被他呼出的气息烫到。 突然想到册子上的人,想看看他此刻的神情,沈清梨回头。 他用另一手撑住她的头,倏地吻住她的唇。 结束后,君墨染又要了水。 沈清梨躺在床上,任由君墨染收拾,她此时便是眼睛都无力睁开。 清洗后,君墨染再度靠过来,伸手搂住她细腰。 沈清梨立马弹开,连着被子一起滚到墙根,警惕地看着他,软软道:“我真的不行了,不可以。” 明日一定要春华再取一床被子出来! “......” 君墨染看着空空的怀抱,轻咳一声:“不碰你了,过来。睡觉。” “......真的?” “真的。” 沈清梨方才放下心来,重新挪蹭回去,小声道:“这么看来,我那次要了五次水,倒是有些过了。” 也不知怎么就想了这件事。 今晚只是两次,她便累成这样,难怪当时有人说他身体好呢。 君墨染淡声道:“也不算过,咱们也可以再要五次。” “......” 隔天醒来,沈清梨浑身跟被压过似的,到处都酸痛,连坐都坐不起来。 完了,今日约好去陪娘亲吃饭,怕是又去不成了。 一睁开眼看到君墨染,就奶凶奶凶地骂他:“......禽兽!你言而无信,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君墨染低声轻哄她:“好好,我禽兽,痛不痛?我叫人送些药过来?” 被他这么一说,沈清梨才想起来娘亲给她备了药的,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指挥君墨染去箱子里找。 许是药放得太隐蔽,君墨染好半天才拿着盒子过来,打开,很是尊重地问她的意见:“我帮你还是叫苏嬷嬷进来?” “我自己来!”她拿过药,又被他夺回去。 “你自己看不到。”他按住她要起来的身子,“躺好,我来看看。” 确实看不见,比起苏嬷嬷,她宁愿让君墨染来。 她躺在床上,别过头。 他帮她涂好药,低声保证:“我以后肯定会轻一些。” 沈清梨默不作声,满眼写着不信。 她眼神泛着一层水雾,看着他,柔弱、无助又有些可怜。 看得君墨染心头一阵悸动。 她轻抿唇,娇声使唤他道:“帮我把衣服拿过来。” 君墨染很快把她衣服拿过来。 她接过,叫他转过身去,察觉君墨染想说些什么,生怕他说什么虎狼之词,立刻吼了句:“你别说话!” 声音比之刚刚,提高了八度,估计外面的人都会听到。 君墨染忍不住轻笑一声,又忙正色道:“你那身桃色蜀锦长裙穿上很好看。” 沈清梨听他说的不是那事,心头气焰消了三分。 那条长裙是很好看啊,桃粉色很是鲜艳,跟云霞似的,她也很喜欢,一直放在箱笼的最上头,怕被压坏了。 然后又听到君墨染声音暗沉道:“下次你穿着这件在长椅上......” 沈清梨倏地将手中衣服丢向他:“你给我出去!” 君墨染见她真有些恼火,终于起身,还贴心地替她放下床幔,转身老老实实穿上衣服去了厨房。 沈清梨躺在床上,双腿酸得要命,缓了好一会儿才叫春华进来给她穿衣梳头。 春华也没见过这种情况,竟然还要扶着自家王妃下床,一时不知要如何是好。 也不敢说,也不敢问。 下床时,沈清梨没忍脚下软了一下,差点摔倒。 狗男人! 她没忍住在心里又将他骂了一遍。 梳洗穿戴好,听见君墨染进来的脚步声,她正好一肚子火没处发想轰他出去,就闻到了爆汁牛丸龙须面的味道。 君墨染温润的声音里还透了几分讨好:“阿梨乖,你最爱的爆汁牛丸龙须面。” “......” 她怎么感觉越发被他拿捏死了呢。 但想到牛丸鲜嫩多汁的口感,她还是压下心头那口怒气。 不能亏待了自己的肚子。 君墨染嘴角勾笑,又为她夹了些小凉菜:“试试这个,早上新做的江南小菜,说不定你会喜欢。” 不说不夸,他这厨艺的确是没得挑。 沈清梨很快便被收买,将昨晚的伤抛于脑后,碗里的爆汁牛丸龙须面也吃了个干净,连口汤都没剩。 满意地放下筷子,她忍不住小声抱怨了句:“今日说好去陪娘亲吃饭的,万一被看出来......” 娘亲是过来人,肯定看得出来。 她脸颊绯红,清纯的眸子里的妩媚愈发明显,有几勾魂摄魄的味道。 君墨染哑声道:“我叫人去说一声,就说你今日有些不舒服,改日再过去吃饭。” “娘亲会担心的。”沈清梨抿了抿唇,小声说,“还是去吧。” 还好是午饭,上午休息一下,尽量装成没事的样子。 君墨染起身走到她身边,弯身搂住她肩膀,在她耳旁低声:“都是我不好,下次......肯定会注意。” 沈清梨很想回一句不会有下次了,但话到嘴边亦是未说出口,轻轻靠在他怀里。 虽没有想象中那么舒服,但她还是很愿意同他做这些亲密的事。 君墨染低头,轻轻印在她额间一个吻,一个纯粹的、不带任何欲望的吻。 他今日依旧很忙,轩辕哲大婚要在大周办一次,又要回晋国办一次,他作为九千岁要处理的事务不少。 沈清梨独自去了娘亲院里,尽量表现得同往常一般,但离开时走路的别扭姿势还是暴露了。 江映晚没忍住跟身边另一位常嬷嬷叨叨:“你说我要不要再劝劝他们,叫他们注意些节制。” 常嬷嬷笑道:“夫人总插手王爷房里的事,怕是会让王爷不喜。况且王爷疼咱们王妃是好事,夫人还是别再说的好。” 江映晚也是知道这些,没有哪家丈母娘还要去管姑爷行房之事,且她们家的姑爷不是普通人。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小两口觉得好就好,她以后还是少打听这些地好。 养好了身子,若以后他们有了孩子,她还能搭把手。 沈清梨直接从沈府门口走出来,却不想今日出门没看黄历,遇到一位最讨厌的人。 第114章 本该是他江之礼的夫人 沈清梨今日下午没事,从娘亲那里吃完饭出来便上了街,她要将君墨染的书房改造一番,出来采买些东西。 没想到刚走进盛京最大笔墨纸砚铺子,迎面撞上江之礼。 铺子里稀稀拉拉人不算多,来这里买东西的人至少都是读书人,自然也不会大声喧哗,周围还算安静。 江之礼满脸不屑看过去。 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她。 母亲离开后,父亲和祖父对他管教严格许多,他整日待在书房读书,没机会出门;便有机会,也很难遇到如今贵为九王妃的她。 目光落在她身上后,眼中的不屑慢慢变成了惊艳。 ——她何时生得如此美不可方物。 她梳了妇人头,身姿轻盈,身材凹凸有致,那张原本不过称得上清秀的脸,此刻却有些美艳的味道,尤其那双眼睛——似是勾人的妖精,妩媚又清纯。 他以前不过应着陆氏的要求哄哄沈清梨罢了,眼神从未真的停留在她身上,心里更是没有她丝毫位置,甚至对陆慈的身子都比对她感兴趣。 因为沈清梨向来规矩守礼,做事一板一眼,无趣至极。 但此刻他却清楚地察觉到他的心猛烈跳动起来,因她而跳动。 几乎完全没有思考地对她行了个书生礼,声音里满是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清梨妹妹,好久不见。” 话一说出口,他自己先吓了一跳。 沈清梨更是有被他说话的语气油腻到,没想到他竟不是满脸怒怼地嘲讽她,江之礼何时变得如此有胸怀了? 但这并不关她的事,她也不想跟此人有过多言语,毕竟两人有过婚约,还是要避嫌。 她没计较他的称呼,也没理会他的话,像没看到他一般绕过去。 只是在心头暗中腹诽,江之礼穿那样一身月白色长衫,太过不伦不类,整个都撑不起衣衫的气质,不像君墨染...... 穿上白色便矜贵如仙,穿上黑色便幽暗如魔,什么都不穿...... 想着想着便有些想歪了...... 沈清梨脸默默地红了,他昨晚在她身下...... 晤,不行不行,想到君墨染,她脑子里的场景全都有些歪了。 忙加快步子走上二楼。 江之礼一时有些看呆,她刚刚脸一下子就红透了,是因为.....与他重逢? 果然她心里还有他! 那张红扑扑的脸,让他一时有些把持不住。 江之礼看着她消失在二楼拐角处,那走路的姿势,让他双眼有些发热。 晃然间便知道沈清梨为何会产生这么大变化。 女子一旦经了事,媚意就出来了。 君墨染昨晚也不知道怎么折腾的她,竟叫她连走路姿势都变了。 她本来应该是他的夫人! 江之礼站在门口眼神微眯,双拳紧握,被外面灌进来的凉气吹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转身离去。 沈清梨买完东西便回了王府。 刚到院子里便叫来苏嬷嬷。 上午去到娘亲院子里,丫头婆子们对着她笑得暧昧。 那笑容她太懂了——显然昨日要水的事再次传到娘亲院子里。 她院子里的人同娘亲院中的人都沾亲带故的,有点风吹草动便被传了过去。 沈清梨的确也有些不快了,并不是不能被娘亲知道,只是这下人们也该敲打敲打了。 九王府一向铁桶一般,不能她一嫁进来,连王爷同王妃一夜行几次房都被传出去,这太不像话了。 苏嬷嬷进来,沈清梨叫春华去院外守着,她认真同苏嬷嬷讲了规矩之事。 苏嬷嬷是老人,自是明白其中的道理,沈清梨一点她便知道该如何去做,当即表了决心。 “是老奴管教不严,王妃请放心,日后院中之事必不会轻易向外泄露半分。” 沈清梨不知道苏嬷嬷之前有没有参与其中,她也不想追究,只这次敲打过再观察,若还有便会严惩。 她让苏嬷嬷将此事也去跟娘亲说一声,只说王爷不喜下人嚼舌头,让娘亲也约束一些府中下人。 吩咐完沈清梨独自坐在房中,她的人不如君墨染的手下口风那么紧,只敲打这一次怕是不足以震慑,总要有过杀鸡儆猴之事。 以后晚上大约要常住前院了。 带着春华和秋月一起来到书房,吩咐院子里的下人先将书房重新布置,书架移到外间,卧榻贴墙,屏风往里放,这样君墨染接见人时的地方就大了些。 书架上还搁着一幅画。 这是君墨染书房里唯一的一幅画。 君墨染平日公务繁忙,并无闲情逸致研究书画,她有些好奇便打开。 卷轴缓缓打开,卷面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孩子,长发高束,手握软鞭坐于马背上,脊背挺直笑容明媚。 看墨迹应该画了很久,但保养得不错,构图还算可以画工不算上乘,但女孩的眉眼画得很是灵动。 这女孩子......有些眼熟? 沈清梨看着看着眼眶便湿了。 这是她小时候啊! 她都快忘了,自己小时候竟如此英气逼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那时她从不看人脸色,遇到有人欺负她或者她的墨染哥哥,她就直接打回去...... 便是大将军见她也会夸上几句,巾帼不让须眉! 她用衣袖抹去眼中水汽,怕画面被染了,小心翼翼将画轴卷起来。 心头有一股莫名的东西在滋生,在蔓延。 她似乎又多了几分面对这世间的勇气。 不知是画中的女孩的给的,还是画这幅画的人给的。 她心里被填得满满的,控制不住扬起唇角笑起来。 这时忽然有人推门而入,声音有些凌厉:“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王爷从不允许别人乱动他书房的东西,你们难道不知道?” 声音是云卓发出来的。 春华立刻从屏风后面走出去:“是王妃弄的。” “王妃也不行啊!”云卓的语气骤然软了下来,王妃在王爷心中还是有些重量的,他对着屏风好言相劝。 “王妃还是快些将书房还原吧,属下只当没见到,否则王爷回来便是麻烦了。” 第115章 只对你一人动过心 春华还欲多说,被沈清梨出声打断。 “无妨。” 反正也整理得差不多了,又给他书房添了好些摆件,她现在心情好得很,便不与这愣头青计较。 从屏风后走出来,对云卓道:“等王爷回来看看再说,云护卫,你可不许乱动。” 说罢,转身带着人去了隔壁卧房。 还听到云卓在一旁跺脚,对着旁人急道:“这可如何是好,云生不在院子里,你们一个个都没了规矩,连主子书房都能瞎胡闹。” 院子里的下人一个个低头抿唇,没一个接他话。 云卓愈发觉得怪异。 入夜,云卓跪在猎猎寒风中瑟瑟发抖。 这是第二次了。 他记住了,真是记住了。 九王府如今变天了,王爷的规矩不及王妃喜欢。 只要王妃喜欢,书房便是烧了都成......何况只是重新布置一番。 该死的,一院子平日称兄道弟的狗东西,竟没一个提醒他的。 不过王妃怎得如此得宠? 这真的是他那个冷面阎王九千岁吗? 书房中那么多机密,就这么让王妃一个女子随意摆弄? 眼前书房门被打开,君墨染揽着沈清梨出来,替她拢了拢披风,温声道:“我还要处理些事,你先去隔壁歇一歇。要是累了就先睡,不必等我。” 说累了两个字时特意看了她一眼,似是意有所指。 沈清梨红着脸点了点头,今年布置完书房又重新布置卧房,的确是有些累了。 三月的夜风吹到身上还透着刺骨的寒意,沈清梨看了眼跪在门口的云卓,想要替他求情:“天气有些冷,他......” 被君墨染沉声打断:“让他长长脑子。” 云卓挎着一张脸,不敢多说。 沈清梨也不好多说什么,拢了拢披风,先行离开了。 云卓抬头,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般喊了声:“王爷。” 君墨染恍若未闻,转身进了房内处理公务,无情关上了房门。 “......” 云卓的一颗心飘起了雪花。 好在云生拎了一壶酒过来,给他倒了一杯,暖暖身子。 云卓一饮而尽,抱怨道:“你也不提前提醒提醒我,你们这群狗东西,没一个跟我说的。” 他啧啧两声,道:“哎,你平日也挺机灵的,之前还因为王妃被罚过,我哪里知道你连这点眼色都看不出来?” “......” 他也不是没看出来,就是总感觉不敢置信,竟是连重新布置书房都可以。 云卓:“你什么意思,想打架就直说。” 云生忙给他又添一杯酒:“行行,我不说了,咱们喝酒。” * 君墨染的卧房里有一股独属于他的檀香,连枕间都闻得到。 这味道让她十分安心,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君墨染处理完今日的事情,问还有什么要禀报的没。 暗卫道:“今日王妃陪沈夫人吃完饭去书斋买了这些摆件回来,在书斋的时候遇到了江之礼,他看了王妃的背影很久,对王妃态度也很是热络,不过王妃并未理会他。” 君墨染眼色一沉,冷笑道:“知道了,派人去盯着他。” 他起身去了隔壁卧房。 卧房里烧了炭,挺暖和的。 一进里间,便见沈清梨躺在床上,一只手抱着他的枕头,睡得一脸娇憨。 她青丝散在枕间,肌肤似雪,睫毛卷而翘,美得惊心动魄。 好似比他刚娶她时更美了。 难怪让人惦记。 他忍心不住伸手,轻轻扶上她的脸颊。 她微微蹭了蹭枕头,继续睡得香甜。 君墨染让人送了热水过来洗漱,躺到床上将人搂进怀里,轻轻吻了上去。 沈清梨睡得很沉,他动作了好一会儿她才察觉到,迷迷糊糊地醒来便撞进一双幽深的眼眸里。 他用力吻她:“江之礼有没有亲过你?” 沈清梨脑袋轰一声炸了,他这是知道她今日遇到江之礼......不高兴了? 他停下动作深深看着她:“回答我。” “没。”她下意识抚上他肩头,看他:“你怎么什么醋都吃,我都未跟他说一句话。” 君墨染沉默不语,眼神却依旧漆黑如墨。 他并非埋怨她,只是忍不住心里的妒意。 他自小便是个执念很重之人,不然也活不到现在,自知道她同江之礼定亲后,他从未想过跟旁人成婚。 想到沈清梨曾经心里有过别人,他的心就像针刺一般,有些抑制不住。 沈清梨似察觉到了他心头的不快,双手捧在他脸上:“你不会觉得我心里还有江之礼吧?怎么可能,他做的那些事......” “没。”他声音有些挫败,不知要如何开口。 不是因为现在,那是因为以前? 沈清梨抿唇,凑到他耳边说:“我以前小,不懂这些,只是娘亲同侯府中人都撮合,便同他订了亲,我对他并未......” 并未什么,她却未说出口。 因为不想将心动这样的字同江之礼联系起来。 她顿了片刻,君墨染手指游走在她小腹之间,问:“并未什么?” 他第一次如此沉不住气。 像个毛头小子似的,心头一阵躁动不安,迫切地想得到抚慰。 沈清梨脸一红按下那只不安的大手,唇巾着他耳垂,边吹气边说:“我只对你一个人动过心。” 君墨染眼底暗成一片,抚在她身上的大手紧了紧。 “真的?” 沈清梨压着声音:“真的,只有你。” 君墨染不安的心瞬间被抚平,唇角不受控地弯了弯。 他语气一霎柔和下来:“什么时候?” 她声音更小了,耳朵也红透了:“在小木屋便是喜欢你的,不然也不会......所以,你别吃醋了......” 她好乖的模样。 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故意哄着他。 君墨染将她揉进怀里亲了又亲,他喜欢被她哄着的感觉。 “知道了。” 沈清梨没敢再动,若非看在他今日吃非醋的份上,肯定会将他赶去书房,反正他院子里也没有下人敢议论主子。 隔日起来,之前没好利索的伤又加重了一点。 娇哼半晌,埋怨君墨染说话不作数,气得直接回了她的院子,勒令他接下来几日老实些,不许过来。 君墨染替她上药的时候,也有些后悔自己太过放纵。 接下来一段时间怕是没空好好陪她,便随她去了。 第116章 他要离开 沈清梨刚回院子,一众丫头婆子便来了。 “王妃,咱们自知有错,特意前来请罪。”苏嬷嬷跪在最前方。 另一个婆子道:“是啊,咱们都是王妃的人,以前不在意,觉得跟夫人说说王妃的情况,都是好事,也无伤大雅。” “现在咱们知错了,以后再不会将王妃和王爷的事到处传。” “......” 沈清梨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没了往日的柔和,脸色很是严肃,声音也透了些严厉:“你们都是陪嫁来的,你们失礼就损了我的颜面。” “此前之事我便不再追究,若有下次,必将严惩。” 说完,也不管她们直接进了屋。 院中下人谁也没敢说话,苏嬷嬷还跪着其他人也不敢动。 春华昨日在前院伺候不知情况,秋月跟着进来便说道:“王妃您是不知道,您昨日突然将好多生活用品搬去前院,他们都吓到了,以后您不要他们了。” 秋月将昨日情形说了一遍,春华小声说道:“王妃,旁人倒也罢了,苏嬷嬷其实真没有乱传话,只您刚过门那次夫人问,说过一次。” “奴婢私下里还听到苏嬷嬷训斥旁人,不许私下议论主子。” 沈清梨点了点头:“我知道,苏嬷嬷是在用自己帮我立威。忠于我的人,我不会亏待,若是有外心,日后也不必再出现在这九王府。” 她这话说的是外面那些人,秋月听了眼神却有些闪躲。 君墨染一连几日都忙得脚不沾地,每日早上过来陪她吃个饭。 沈清梨的日子还是如常一般,看看账目,打理打理铺子和王府事宜,隔三岔五去隔壁陪陪娘亲。 这天夜里,她摸着给他做好的衣衫有些出神。 要不要去书房看看他? 连着几日,每日早上他过来匆匆用个饭,连几句多余的话都来不及说,便又匆匆离开。 晚上更是不见人影...... 她有些想念他,又怕会打扰他正事。 正在犹豫,便看到君墨染一身青色常服走了进来。 沈清梨心里高兴,腾得站起来,眼神发亮:“你今日不忙了?我以为你都要把我忘了。” 沈清梨本就美艳动人,如今一脸惊喜又娇俏,语气听着还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君墨染唇角跟着不自觉上扬起来,命人将食盒摆进来,牵着她的手,道:“是我不好,近日朝中事务繁忙,有些冷落你了。” 她没动,任他揉捏她的手。 君墨染弯身将她抱起来。 身体忽然腾空,沈清梨吓了一跳,牢牢抱住他脖颈。 春华和秋月瞬间不约而同低下头,不敢看,秋月的耳朵好似还有些泛红。 沈清梨也有些害羞地去推君墨染:“你别这样——快放我下来。” 练武之人力道都大,但她倒也没真用力,怕万一伤了他。 君墨染将她抱到桌边凳子上,挥退丫头:“你们不用伺候了。” 食盒里的饭菜做得很精致,但味道却不如君墨染的手艺,缺了几分家的味道。 不知是何缘故,君墨染今日格外细心妥贴,替她夹菜盛汤,问她喜欢吃哪道,以后让小厨房做给她吃......总之照顾得她无微不至。 沈清梨心头有些不安。 在他拿帕子替沈清梨擦嘴角的时候,沈清梨终于有些受不了,推开他:“......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君墨染一时竟也是愣了,放下筷子,沉默片刻。 沈清梨随着他的沉默心口忽就紧了,他也就这么随口一问,并未真觉得他会做什么事,但如今他这个反应...... 难道他想纳妾了? 这几日功夫便心中另有他人。 心里不信,架不住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若他真喜欢上了旁人要如何是好?若他真的想纳妾...... 这些事情,她想都未想过,现在摆到她眼前,一下子心就乱了。 饭也吃不下了,越想越难过,一双水眸莹光闪闪。 君墨染看着她愈发难过的双眼,显然是没想到她会歪到何种地步,只牵过她的手,轻轻叹了口气。 “阿梨,对不起......” 这话一出口,沈清梨的泪水就决堤了。 ......天都要塌了。 沈清梨死死咬紧下唇,让自己看起来还算体面。 “我可能要离开盛京一段时间。” “......?” 呃? 沈清梨马上要哭出的声音生生卡在了嗓子眼。 不是纳妾? 是要出远门? 出个远门搞成这样! 沈清梨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好,谁都不知道她的世界刚刚毁了一次,然后又迅速重建了。 见她表情有些呆滞,君墨染目光更加温柔:“我知道刚成亲不久,不应该离开你太久,但江南那边出了乱子,没人愿意过去也担不起责任,为了那边的数万的百姓,我必须去。” 沈清梨许久才回过神来,刚经历了大起大落,对这点子事倒也看得开,虽然他离开也很让人难过,但......又不是纳妾。 沈清梨闷闷道:“为什么忽然就要离京?” 他目光投于远处,眼神有几分缥缈,似是在思考什么。 皇上年纪越来越大,几位皇子的斗争也愈发激烈,而他作为九千岁虽没有明着争权,但仍有一大批人拥护他,况且他还有那个东西。 柳语嫣的事怕是叫皇上怀疑他同晋国有往来,轩辕哲同国公府嫡女扯到一起,大约是叫这位疑心病很重的皇上感到有些不安。 近几日国公爷几次被斥责便是个信号。 这次去江南......怕是不太平。 他本无心那张椅子,无奈一直被局势推着走,以前无所谓,走到哪里算哪里。 如今有了她,他自是要细心经营,万事都要为她想好退路才好。 沈清梨:“那你什么时候去啊?” 君墨染深吸一口气:“就这两日吧。” “这么急?” “那边的事情怕是有些棘手,许是得有小半年。”君墨染满脸歉意地望着她。 沈清梨的心忽地又低落下来,整张脸都透着不高兴。 虽然不纳妾了,但也开心不起来——他要离开她那么久。 君墨染低头轻吻她:“所以这几日都穿这件桃色长裙,好不好?” 话音刚落,沈清梨就被他移到长椅上...... 第117章 梦魇 沈清梨听到君墨染要离开那么久,心情很是低落。 君墨染心莫软成一滩,第一次觉得想将所有柔情都用在她身上,想让她开心。 他不觉低头,捧起她的脸吻她。 沈清梨神智有些涣散,任他所为。 君墨染深深看穿桃色长裙的沈清梨一眼,将她横抱进怀里坐到长椅上。 他速度很快,待沈清梨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他抱坐在腿上,脸开始泛起红色。 君墨染轻咬她柔软的耳垂,用气音问道:“你伤可好了?” 气息全落进她的耳中,烙在心上。 沈清梨脸倏地红透了,轻轻点了点头,声若蚊蝇:“前几日就好了。” 君墨染似是得到肯定一般”嗯“一声,手抚上她腰间。 指尖轻轻动作两下,便拉开她腰带。 沈清梨耳朵发热,很是配合他的动作......她也挺想他的,尤其知道他马上要走,就更舍不得拒绝! 君墨染的动作愈发疯狂,这是第一次她在这种事上如此配合他。 沈清梨也难得放开自己,他说怎样她都顺着他,两人一路从长椅又到书案,然后回到床上。 她只听见窸窸窣窣面料摩擦的声音和门外的风声混在一起,渐渐分不清楚,人也有些脱力,只随着他浮沉。 结束后,沈清梨趴在君墨染肩上,有些无力地往下扫了眼。 一室凌乱。 真是不太理解,为什么每次她结束后都身子发软,他却总是这么精神抖擞。 一时间她陷入怀疑:那些鬼怪类的话本子里写的采阴补阳有没有可能是真事? 君墨染拉过被子帮她盖好,要了水。 但即将离京,他有不少事情需要安排,所以帮她清理完后轻轻吻了吻她,叫她先睡,他还要去书房处理些事情。 沈清梨轻轻扯住他的袖子:“......你刚刚没怎么吃东西,让云生准备碗软面,吃些再忙。” 君墨染笑得很是满足,又在她唇间啄了啄:“放心!吃你就饱了。” “......” 他一走,屋里就空荡荡的,只有烛火和空旷。 沈清梨缓过来后,也无心睡觉,他这一趟去江南必定要带不少东西,别的不说起码衣食起居这些她要帮他准备好。 她穿了衣服起来,看到那件桃色长裙,想了片刻,还是单独叫了苏嬷嬷麻烦她清洗,说这料子娇贵,交给她才放心,还封了个红封给她。 苏嬷嬷是过来人,一看就明白了。笑着说了句“王妃请放心”,拿着衣服离开。 沈清梨又将外间的春华叫进来,同她一起收拾君墨染的衣物。 江南距离边疆不算太远,气候应该差不多吧? 已经六七年没回过边疆了,她还真有些想念。 但那边如今已经没什么亲人了,回去也没什么意义。 但那几件衣服翻来覆去很快就收拾完了,再多带些银子,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君墨染在她这里的东西真的好少。 沈清梨将刚刚缝好的长衫拿在手里,也不知道这件衣服他穿上合不合身,等他回来试试,若不合适现在还有时间改一改。 没想到等着等着竟睡着了,还是春华进来说前院来人说王爷还在书房忙着,叫她先休息,她才回床上抱着君墨染的枕头睡了。 她已经许久未做梦了,这一夜睡的不安宁。 一下梦到君墨染被人刺杀,浑身是血,衣服都被染透。 一下又梦到他被迫落船跳水,奄奄一息冲上岸,被一个妙龄女子所救…… 那女子很是貌美,还对君墨染说喜欢他。 君墨染神色有些复杂地抬头看那女子——画面静止在这这一刻。 沈清梨蓦地睁开眼,天色已有些发亮,身旁的被褥还如她睡前那般整齐,他竟一夜都未回来。 她起身叫春华进来,问:“王爷还在前院?” “是,云生夜里过来说过一次还在忙,王妃当时已经睡下了。”春华伺候她穿衣梳洗。 沈清梨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心情久不能平复,想到梦里的场景。 她的梦向来都很准的。 先前关于江之礼和陈大宝的梦都一一应验了。 不对......明明自己以前也梦到过君墨染一生未娶,但他现在分明娶了自己。 难道,梦里的事情也会根据现实发生变化? 那君墨染岂不是很危险,还有梦里那个女子......他不会真的? 她心头如一团乱麻,想了想,对春华说:“你派人去前院问问王爷要不要过来用早饭?” 过了会儿,回话的人说君墨染这会还在忙,约莫着晚上能过来陪她用晚饭,且现在前院人多杂乱,夫人不适宜过去。 沈清梨颔首:“知道了。” 许是真的在收拾东西吧,都是外男,她若过去他还要清人,有些麻烦。 那也只能等晚上再说了。 今日天色有些阴沉,还起了风,似是要变天了。 果然刚用过早饭外面就飘起了小粒粒——不是雪片,不是雨滴,是像冰沙一般的小雪粒。 三月份的雪留不住,落在地上就化开了。 下地不大,但地面已被慢慢浸湿。 沈清梨穿了件白色披风去娘亲院里,没想到竟是遇到了江之礼。 自从她嫁给君墨染,永望侯府便时常同她娘亲走动,只不过江之礼倒是第一次遇到。 他看到自己时明显眼神都亮了,行礼道:“清梨妹妹。” 沈清梨不愿同他多说,依旧想径直绕过去,准备离开。 这次江之礼却似有防备一般,挡在她前面。 “清梨妹妹可是还在怪我?” 他声音像先前哄她时那般温柔,只是她听多了,知道这温柔背后的面孔有多恶心。 春华挡在二人中间,大声喝斥:“大胆,见到王妃非但不下跪,竟还口出狂言。” 沈清梨站在春华身后,一言不发,静静望着他,眼神冷得可怕。 雪花落在她发髻上,她整个人纯白而干净,眼神清冷妩媚,仿佛一只雪的白狐。 江之礼看她片刻,竟是痴醉了。 沈清梨被这眼神看的恶心,见他一直挡在前面,随手捡起一旁树枝抽到他身上...... 看着倒在一旁的江之礼,她心头一股久违的畅快。 第118章 滚出本王爱妃的视线 江之礼被打了一顿,笑得却很是开心:“清梨妹妹打得好,你定是还在怪我,是我当初鬼迷心窍,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我。” 沈清梨本不想与他多说,但她更不想与这人再有瓜葛,干脆将话说明了。 “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你我早没瓜葛,请日后见到我躲得远远的,否则......我只会一次比一次下手重,你若嫌命长,尽管来便是了。” 江之礼有些痛心疾首:“我当初不该与人厮混,伤了你的心。清梨妹妹,看在你我多年的情分,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沈清梨有些搞不他这是又闹的哪一出,先前一副恨不得掐死她的模样,如今怎么又来服软? 难不成是缺银子了?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个理由。 一时心头更加厌恶,声音也更冷,手中树枝抵住他咽喉,似乎他再动一分便会被刺破:“那些陈年旧事我早就忘了,我如今是九王妃,你一口一个清梨妹妹成何体统?莫不是想让我治你个以下犯上之罪?” 江之礼神情一顿,有些不敢置信。 沈清梨说完扔下树枝转身离开,面上又恢复了那副柔弱闺秀的样子。 暗暗转了转手腕......久不锻炼,手都有些生疏了。 心头却是突然明了,她骨子里还是喜欢武力的,在这盛京当了这么多年的闺秀,她以为棱角早被磨平了。 但偶尔与人交手时,血液里那股躁动骗不了人,她想念边疆,想念那片天地下的自己。 “去告诉娘亲,她这边的客人离开后,派人来通知我。” 脚步轻移,转身往王府走去。 * 君墨染忙了一整夜。 他忽然要离开这么久,朝中各处都需要做好布防和眼线,确定没什么遗漏时,又到了上朝的时辰。 朝堂之,皇上身体似乎有恙,脸色蜡黄咳嗽不止,他没精力多说,直接下令,命九千岁明日便启程去江南。 君墨染沉声应下,神色一片平静。 刚回到府中院子,换下有些潮意的衣服,便听暗卫老七来报:“江之礼在沈夫人院中,似是想等王妃。“ 他眼神一厉,起身走了出去。 天气阴沉得愈发厉害,雪粒中似乎夹杂了雾一般的毛雨,这种天气最是冷。 一路疾步,连披风也未穿。 刚走近,便听二人对话,沈清梨那句“治你个以下犯上之罪”,瞬间抚平他心头戾气,不自觉笑意浮于脸上,缓步迎上前。 沈清梨转身刚走两步,便看到君墨染一身黑色蟒袍走了过来,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只是这压迫感丝毫不叫她觉得害怕,反正亲切极了。 他径直走过来,伸手揽上她的纤腰,向前带了几步。 立在江之礼身前,声音满是威严:“江公子对本王爱妃如此无礼,是在蔑视皇权?” 江之礼顿时慌张起来,永望候府如今外强中干,否则也不是来巴结江映晚这位九千岁的岳母。若是被扣上蔑视皇权的帽子,怕是要完...... 他低头连忙跪下,有些惶恐又不太情愿地认错道:“九王妃恕罪,是小人逾越了,还请九千岁息怒。” 沈清梨亦是满脸严肃道:“还望江公子记住今日之事,若再有下次,本妃绝不轻饶。” 君墨染唇角弧度拉长,他今日心情好,便是饶他一条命。 如此想着看向江之礼的眼神却冷下来,声音比这天气还寒:“你同本王爱妃有何情分?说来给本王听听。” “......”江之礼脸色惨白,全身颤抖。 整个盛京城都知道他与沈清梨的关系,九千岁如此问,他哪里敢开口。 他不觉颤着声音道:“没、没有情分......” 君墨染冷笑一声,走到他身前,用脚狠狠踩在他脸上,直接将他半边头按进泥土里。 他用脚碾了碾,几乎要将他的头踩爆。 江之礼眼眶充血,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下顾不得羞耻,一心求饶。 听见他幽深的语气,仿佛修罗一般,叫他整个人都毛骨悚然起来。 “滚出本王爱妃的视线,若再让我看到,便是你的死期。懂吗?” 江之礼“唔唔”两声,表示知道。 君墨染抬脚冷声:“你便在此跪上两个时辰清醒清醒。” 他回身看向沈清梨,声音又恢复如平日那般温润:“我们先回去吧。” 其实他刚才的语气是有些吓人,但沈清梨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感觉。 她轻轻点头,将伞举过他头顶,娇声道:“你过来怎么也不打伞,连个披风也不穿。” 君墨染顺手接过伞,一只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 沈清梨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并未挣扎,在外面他的脸面还是要维护的,况且后面还有个江之礼。 江之礼看着两个相拥离去的背影,看着君墨染的手抚在那纤细的软腰上,心里的妒意像烈火燎原一般,肆意疯涨。 “还以为到晚上才能看到你,怎么今日有空过来了?” 君墨染“嗯”一声,“先送你回去。” 回到屋里,二人先换下有些潮气的衣服。 沈清梨拿起一旁刚缝好的外衫:“正好先来试试这件衣服合不合身。” “你缝的?”君墨染看见前襟上绣的双面绣花纹,认出她的手笔。 盛京城里会双面绣的不多,沈清梨也是自小跟她祖母学来的手艺。 沈清梨轻轻点一下头,服侍他试穿。 君墨染一笑,穿上衣服对着铜镜看了看:“很合身。江南这个季节不冷,我这次就带去穿。” 沈清梨笑得有些牵强。 心里觉得这样说很不合适,但还是没忍住抬头看他:“我能跟你一起去江南吗?” 君墨染很少见的,脸上浮现出微微惊讶的神色。 见他的反应,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提议有些离谱。 本朝女子讲究三从四德,女人未出嫁前不可出绣门,出嫁后要在家相夫教子,怎么能随夫君出门,何况他还是去办朝中大事,她跟着更是会惹人闲话。 沈清梨连忙道:“我只是随口说说的。” 她脸上笑容很是勉强,掩饰般的垂头替他打理衣服。 第119章 带王妃一起出门 沈清梨自知提的要求有些离谱,忙转开话题:“衣服是挺合身,我再多帮你做几身。江南虽不冷,但就怕倒春寒又湿又潮,更是难受。我尽快替你缝两身棉衣带过去。” “不急,我还不至于缺了衣服穿。”君墨染轻轻叹息,从背后拥住她,第一次体会到儿女情长的滋味。 以前他孤家寡人一个,做什么都是说走就走,如今在这温柔乡里也生出几分不舍。 沈清梨声音带了些哽咽:“我们成亲也才刚满一个月。” 就要分别。 她声音里全是不舍与担忧。 “你到了那边,要注意身体,别总忘了吃饭,照顾好自己。” “这次去江南会不会有危险,我收拾了很多药品,交给云生。” 她想起自己的梦,倏地抓紧他的手:“对了,你水性好不好?” 君墨染句句都有回应。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嗯。” “水性很好。” 沈清梨点头,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心底还有一个疑虑没能问出口。 君墨染低头吻了吻她脸颊,满脸歉意:“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已经耽搁不少时间,前院还有很多人在等他。 沈清梨懂事地点了点头,只是语气有几分不舍:“你去忙你的便好,王府一切你都放心,我会看好家。” 君墨染心神微动,也只在她额头印上一吻,便要转身离开。 沈清梨抓住他衣袖一角,轻声问道:“你......今晚会回来吗?” 她如水的眸子满是依恋。 君墨染心一软:“我回来陪你吃些东西。” 沈清梨不知道,为他这句话,前院的人忙成什么样才腾出小半个时辰给君墨染,君墨染吃过晚饭便又去了前院。 来去匆匆,这顿饭吃得有些仓促。 沈清梨也没心思干别的,在屋里坐着等他的时候,脑海里控制不住地反复回想自己梦里那些片段,心头的担忧愈发加重。 窗外的天色已黑透,她没有点灯,今晚的夜空似是深渊巨口,要将她所拥有的一切都啃食干净。 快三更天了,君墨染还没回来。 沈清梨满心担忧根本就睡不着,干脆叫了秋月提着琉璃灯一路往前院找过去。 快到门口,却又停下脚步。 他现在应该非常忙吧,很多事要安顿,还是别去给他添乱了。 她转身离开。 门口的护卫对望一眼,想起先前受罚之事,立即进去通传。 君墨染还在同周瑜说话。 周瑜年近四十,身形略显清瘦,很有书院夫子的作派,屡次科考未中,已歇了心思,被君墨染招揽做了谋士。 他道:“王爷此去江南,若能铲除国舅王家,太子一党便失了半只羽翼。三皇子此时回晋国......按我们之前的计划,太子便是不会被废除,也会被终身监禁再无缘皇位。” 上回将陈首辅拉下马,已然重创了三皇子一党;既然皇上和太子想要联手弄死他,那他也不必太过仁慈了。 周瑜将手中信息摊在桌上,上面有太子和皇上最近的动作,统统是派往江南部署。 他们是想让他彻底长眠于江南。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君墨染垂眸静静沉思,过了一会儿他将桌上信息放在蜡烛上烧了。 “云生,你现在亲自去告诉轩辕哲,他该回晋国了。” 周瑜炯炯有神,仿佛宏图伟业已展现在他眼前,正欲再同王爷推演一番,便听一道清冷之声。 “周先生可还有事?” 周瑜有几分错愕——以往王爷总会拉着一遍遍推演,以查漏洞,怎么今日有些要赶他的意思呢? 这时云生推门进来,君墨染语气已有些不耐烦,道:“又有何事?” 他平日对下属虽也严厉,但鲜少有不耐烦的时候,云生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道:“王妃刚刚来了一趟,在门口站了一下又走了。” 君墨染神色瞬间便柔和下来,心头烦躁也消了一些。 她一定是很担心他,又怕打扰他所以才会如此。 他摆手让云生退下,重新坐下,心思早已不在朝事上。 周瑜为人比较耿直,见王爷如此有些痛心疾首道:“大业未成,王爷切莫沉迷美色!” 他这大半辈子从未有心思娶妻生子,一门心思放在宏图伟业上,眼见到了关键时刻,王爷竟儿女情长起来,如何能叫他不担忧? 君墨染觑他一眼,周瑜顿时闭上嘴。 君墨染指尖轻敲桌面,这是他沉思时的小动作。 周瑜以为王爷在思考接下来的行动,心头稍松,还好,也不是无可救药。 便听到一句清冷的,不带任何商量的语气道:“我带王妃一起去江南,如何?” 无疑一道惊雷炸在头顶,惊得周瑜嘴都张开了。 听听这都是什么昏庸的话,周瑜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这肯定不是他那睿智果敢的九千岁说出的话。 君墨染笑了笑:“王良飞此人心机深沉,又在江南一带经营数十年,根基颇深,不易动弹。” 周瑜一脸恨铁不成钢,但又不敢说的悲痛:原来您也知道?知道还要带王妃去?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又听君墨染淡定说道:“若是带上王妃,便可大大降低他的防备之心。” 周瑜:您确定不是找个借口来堵他的嘴? 但仔细一想,好像又有几分道理。 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君墨染淡声:“就这么定了,云生,送周先生回去。” 周瑜:“不是,王爷,咱们再仔细思量一番,再商议商议......” 君墨染起身走出书房,周瑜小跑着追出去,一把被云生拉住往外走:“先生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有事飞鸽传书吧,王爷明日一早还要走呢。” 周瑜:“飞鸽传书怎么能比得了当面议事呢?你这小兔崽子......” 做出这个决定后,君墨染心中好似轻快许多。 盛京城有江之礼,他这一走江之礼又同安宁公主成婚,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何样子,沈清梨又没有靠山。 留她一人在这里,他着实有些不放心。 第120章 跟我去江南 沈清梨一直等到快过子时,君墨染才推门而入。 他将披风扯掉,沈清梨忍不住走过去抱住他。 刚进门,他身上还带了寒气。 他稍稍推开他:“别过了寒气给你,我去暖一下身子。” 说着将披风挂起,进到里间站到炭盆旁烤手。 沈清梨咬唇,轻轻搂住他,踮着脚尖唇在他脖颈处蹭了蹭:“我给你暖身子不好吗?” 声音绵软,带了几分妩媚。 君墨染眸色一沉,伸手揽住她腰肢,目光直直盯在她身上。 她眸子里仿佛装满星辰,闪着亮光,大胆对上他的视线。 君墨染声音带了丝沙意:“你想做什么?” 她笑得娇气:“你猜?” 炭盆将君墨染整个人烤得又干又热。 他手一伸将她整个人轻巧地扛在肩上。 双脚突然悬空,沈清梨下意识挣扎几下,被君墨染扔到床榻上。 他看着她笑了几声,压下来吻住她的唇。 沈清梨耳尖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在他耳边低声问:“你这次去江南会喜欢上别的姑娘吗?” “不会。”他呼吸发紧,轻声回应她。 她没再说什么,微闭上眼,想让他牢牢记住她,叫他不要喜欢旁人。 “我又没控制好。”君墨染停下来,怜惜地吻了吻她眼角的湿意。 “你知道就好。”沈清梨声音里带了哭腔,若非他即将离开,她才不会叫他如此放肆。 方才真是他说什么她做什么,脸都放到了一旁。 君墨染轻轻抚了抚她光滑的后背,微闭了眼似回味片刻,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有件事忘了问你。” “什么?”沈清梨乖乖躺在他怀里,感受他对她的爱抚,懒懒应声。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江南?”他声音如清泉流于石上。 沈清梨忽然起身,脸上又惊又喜,看着他道:“真的......可以吗?” “会不会不太方便?影响你吗?” 眼里的喜悦压都压不住。 君墨染唇角勾笑,又将她搂进怀里:“既叫你去,便是没什么不方便。” 此行他们做了充足的准备,四批人同时出京,他们隐在这些人身后,乔装而行,到了那边查的是税银一事,倒不至于护不住她。 而且有她在,差事不着急办,可以四处转转,顺道还可以带她去一趟边疆。 沈清梨眼睛一亮:“那我叫人去收拾东西?” 君墨染点头:“我们会乔装成商客,别带太显眼之物,你只能带一个丫头。” “我带春华一起去,她同我一样,会骑马也会些拳脚功夫,定不会拖你们后腿。”她立马来了精神,笑着说完便穿上中衣下床。 “记得带上你的软鞭。” “......我知道啦。” 沈清梨喜得哼起小曲,她的软鞭都好几时日未拿出来了。 君墨染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情也跟着好起来,手撑着下巴侧躺在床上看着,意味深长地说道:“夫人的马术......的确是厉害。” 沈清梨忽然想到什么,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气乎乎说道:“你早就决定带我一起去江南了,方才还说什么明日你便走了。你就是故意的,你,你骗人!” 若不是他如此说,她怎么会什么都不顾地一门心思伺候他。 君墨染笑得一脸餍足,声音里透着笑意:“不骗你怎么会知道原来夫人这样......能干?” 语气暧昧不明,听得人脸红心跳。 “你......” 沈清梨不知如何回怼他,冷哼一声,要了水先去清洗,又叫春华进房收拾东西,说明日一早要跟君墨染一起去江南。 春华整个惊呆了:“这么着急?东西可能收拾不过来啊?” 沈清梨吩咐:“带足银两,再带些普通的日常衣物和梳洗用的东西就行,其他缺什么随时再买。” 春华很快便收拾了出来,跟沈清梨清点一番,算是准备妥当。 再回到床上时,忍不住问君墨染:“你为何突然又决定带我一起去江南?” 之前他的反应分明是没有这个打算。 他清浅一笑:“这不是见你这么舍不得我。” 有这么明显吗? 沈清梨将头枕到他肩膀,忍不住笑起来。 好像是挺明显的,现在想来又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没有不舍得我吗?”她仰头看他,指尖在他胸前转圈圈。 “没有就不会带你去。”君墨染捏住她不安分的手指,语气里带了几分警告,“再不老实我让你看看我有多舍不得你。” “......” 沈清梨羞红了脸,不敢再动。 今夜无月,房中一片漆黑,躺在他怀里,耳边是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有种天地间只有二人的静谧感。 二人很快沉沉睡去。 事情决定的很仓促,沈清梨隔天一早便带着君墨染去了隔壁娘亲院子里说了此事,江映晚起初并不赞同。 “哪有女子跟着夫君一起出门办差的?说出去会被人笑的,而且风餐露宿的,你怎么受得了。” 沈清梨轻声道:“他是九千岁出行自是有人一路安排好,与我们从边疆来盛京不同,怎会风餐露宿。而且娘亲......我真的很想去。” 江映晚还是有些犹豫,在她的思想里男子是干大事的,女的只能守在家中。如此九王爷喜欢梨儿怎么都可以,若是哪日不喜欢了,单是这一条就能被扣个不安分的帽子。 君墨染平声道:“娘亲放心,我会照顾好阿梨。” 江映晚不敢驳君墨染的面子,但也没说同意不同意,只道:“你是去办大事的,出门如何还能顾得上她?” 君墨染好脾气解释道:“阿梨向来识事知礼,我办事时她在宅子里等我,有什么顾得上顾不上的?” 江映晚一噎,也不好再开口回怼。 沈清梨抿唇,看了君墨染一眼,此时也顾不上害羞,走到娘亲身边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娘亲,我还没有子嗣,他要在外头大半年,万一......” 江映晚拧眉。 沈清梨撒娇似的轻轻摇了摇她胳膊:“娘亲......” 半晌,江映晚无奈叹气,勉强应下此事;女子出嫁从夫,她不该过多干涉。 第121章 照顾你天经地义 今日天气大晴,温度也上来很多,似乎有了春天的味道。 君墨染和沈清梨辞别众人,上了马车。 马车很宽敞,还有一张窄窄的小床,累了可以躺一躺。 君墨染坐在小床上,很自然地伸手叫她来他怀里坐。 沈清梨顿了一下。 脑海里忽然就想了册子里那张一对男女在马车里的图,又想起了不懂事时看过的话本子里才子佳人偶尔也会在马车里私定终身,她便轻咳一声,坐到了他对面。 “我不太习惯坐床,坐这儿就好。”她笑得有些尴尬。 君墨染挑了挑眉,倒也没介意,随意从小床下的箱子里拿了本书翻开,认真看起来。 沈清梨余光看到他的动作,心头松了口气。 还好君墨染没什么恶趣味。 君墨染看得慢条斯理,目光扫她一眼,又回到书上。 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旁的,她总觉得君墨染看她的眼神有几分暧昧。 她不觉又往车角挪了挪。 还好,君墨染并未察觉她的小动作,目光始终盯在手中的书上。 片刻后,他突然问道:“方才你同你娘亲悄悄说了什么?她便轻易允你随我出门?” 沈清梨脸色微微一红:“也、也没什么......” 她不太会说谎话,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搪塞,说话便有些犹豫。 君墨染似是毫不在意,翻了一页书,静静道:“说你还没怀上子嗣?” “你怎么知道?”沈清梨一惊,难道他耳力这么好,她那么小声都被听到了,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双唇紧抿。 “这很难猜吗?”他声音平淡,视线始终没离开过书。 这人要不要这么聪明,这么容易就猜中了她的心思。 翻书声一会儿一页惹得沈清梨心情有些烦燥,他这人到底有没有礼仪,同人说话时还看书,而且还看这么快? 这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马车驶出京城便开始跑起来,沈清梨有些坐不稳,双手扶住马车边。 才刚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他便觉出门不易,这马车还算质量很好,做了很多减震,她依旧感觉颠的屁股有些发麻。 平日都在府中,出嫁后也未曾锻炼过身体,体力的确是有些跟不上了。 马车又四面透风,虽说已是初春,刚吹进来依旧冷得透骨,披着披风她都有些哆嗦。 君墨染又翻了一页书,扫她一眼,淡声道:“床上没那么颠,又暖和。” 沈清梨见他坐得稳稳当当以为床上有更特殊的设计,心头微动。 但方才刚拒绝过,这么快过去有些显得打脸。 她犹豫半晌。 君墨染放下书,从底下箱子里又拿出一条棉被铺在下面,看她。 沈清梨颠的肚子有些翻腾,嘴硬地说:“不用了,我坐这里挺好的。” 君墨染没再管她,接着看起刚刚那本书。 沈清梨看到那本书的名字——地方志。 也没写是哪个地方的地方志,这么好看吗?君墨染方才好像已经看完一遍,现在又从头看一遍? 或者这是她独特的读书方式? 先浏览一遍,之后再根据自己的兴趣细细读喜欢的部分。 ......聪明人同普通人就是不一样。 她暗暗感慨一番,忽然君墨染轻咳了两声,马车跑得更快了。 沈清梨被颠的一句话说不出来,云生驾这么快做何? 不是说今日路程不算长吗? 这么着急? 四处透进来的风更大了,她手和脚都有些僵了。 又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眼巴巴看着小床上温暖的棉被。 君墨染怎么不邀请她了? 没看她这都快冻僵了——故意看君墨染一眼。 他也足够给面,又问道:“要不要上来?” 沈清梨感觉自己的一身傲骨都被颠了个稀碎。 算了,反正她在他面前也没什么傲骨。 她点了点头。 君墨染对她伸出手。 她再也忍不住,扶着他的手坐上去。 君墨染眉梢微挑,看她:“不就是叫你坐到床上来,至于这样一副忍辱负重的表情?” “......”她那是忍辱负重吗? 她那明明是脸被冻僵了,好吗? 她胡乱想着。 刚刚是自己小人之心了,这么颠簸外面又全是他的人,想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孟浪之事,小声道:“我这不是怕打扰你看书嘛。” 给自己的小机灵加个分,这借口简直是完美,又显得自己特别懂事。 君墨染倒也没说什么,往床尾挪挪。 沈清梨迫不及待钻到被子里,躺上去,果真不怎么颠了,也没那么冷了。 ......马车也逐渐慢下来了。 沈清梨感受着愈发平稳的马车,不解地看向君墨染,心头不禁升起一丝疑虑:云生莫不是故意跟她做对? 他应该不敢啊。 君墨染被她懵懂的眼神看笑了,拿着书,问她:“要不要来个手炉?” 沈清梨眼神一亮:“有吗?” 被子里虽没那么冷,但也算不得暖和,被子是冰凉的,下面床也是冰凉的。 “有。” “嗯......”她犹豫片刻,又裹了裹被子道,“还是算了。” 要手炉肯定要停车烧火,很麻烦别人还会耽误进程,说了不会拖他后腿,就决绝不会拖。 君墨染一哂叫停马车,吩咐云生送个手炉过来。 沈清梨娇羞地低下头。 这个整个车队都知道君墨染停车就为给她拿个手炉了...... 她坐起身,将被子紧裹在身上,一个手炉拿了过来。 “抱在怀里温和一会儿。” 其实她是一个挺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有时连下人都不去麻烦。 但她好像麻烦君墨染习惯了,倒也没那么不好意思。 抱着暖炉看他,眼里堆满不好意思的笑,轻声道:“那,那等到了江南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江南的气候同边疆差距不算太大,虽几年未去,但她应该还能适应,不会像现在这样。 君墨染不以为意道:“你是我娶回来的王妃,照顾你是理所应当之事,怎么会麻烦。” 他这话说得很自然,仿佛照顾她是天经地义之事,沈清梨眼中笑意更浓。 马车继续缓缓前行,君墨染连人带被子将她拉到怀里,双手探入被子。 第122章 男人!你不懂...... 马车重新缓缓前行,君墨染抱住沈清梨,双手探入被子。 她满脸警惕地一缩。 君墨染看她一眼,淡淡道:“给你暖暖。” 那眼神里分明是“帮你暖暖而已,你浑身上下我哪里没看过”的意思。 一双大手握住她冰凉的小脚,暖意隔着棉布透过来。 沈清梨抿唇,他双腿伸长,整个环住她,头搭在她肩膀处:“暖和了吗?” “嗯。”她小脸红红,没有再挣扎。 好暖和。 这样被她紧紧抱在怀里,实在很舒服。 外头北风还在刮, 没多久,她全身都缓过来,不知不觉竟有些困了,靠在他怀里睡了一小觉。 醒来时外面风还在吹,感觉比刚刚似乎还要大了。 车内静静的,只听到君墨染翻书的声音。 她抬眸,君墨染又在看那本地方志。 “这本书有那么好看吗?讲了些什么?” 可能是刚睡醒,她声音很是绵软。 君墨染平声:“还可以,你要看吗?” “只是还可以?”沈清梨坐起身子,凑过去,“还可以的书,你能看这么多遍?” 她眼神落到书页上,君墨染恰好刚翻了一页,她一眼就看到这页的画面。 女子跪在马车座上,男人俯身在后将女子压在马车壁上。 她顿时尖叫一声:“啊!!!” 声音还未传出多少,便一把被君墨染捂住口。 她瞪着眼看他。 他语气平淡:“你叫这么大声,外头会以为我们在做什么。” “......”沈清梨秋水般的眸子望着他,好在问他到底想做什么? 君墨染淡淡道:“我松开你,不许再叫。” 仿佛在跟她谈条件。 沈清梨连忙点头。 君墨染松开手。 沈清梨气都没顺过来,便忍不住白他一眼:“大白天你竟看这种书,还看这么认真,真是——有辱斯文!” 君墨染将书放在一旁,靠近她几分。 “我斯文不斯文,你不清楚?” “......” 他捏住她下巴,动作颇有几分孟浪的意味:“你倒是斯文,方才为何死活不肯到床上来?” 沈清梨看着他越凑越近,拉过被子挡在二人中间,可怜巴巴看着他:“不可以......” “.......” “求你了......” 活脱脱像个即将被绑匪侮辱的良家女子。 “......” 君墨染不知自己为何会有些想法,连自己都觉得好笑。 他莫名一笑,沈清梨更是紧张不已,往后缩了缩,后背直接贴上马车壁,睁着一双水眸楚楚可怜地看着他,露出几分乞求的神色。 君墨染笑出声音,一把扯开挡在二人中间的被子。 身前忽然一空,沈清梨双手抱胸,腿也蜷缩起来,看他眼神有些心惊。 他不会真的要做什么吧? 车外有那么多人...... 果然像苏嬷嬷说的,男人哪有什么好东西,在这种事情上面追求的就是各个花样。 外头风声忽然就小了,隐约听到一些嘈杂的吆喝声。 云生在马车外道:“九爷,咱们马上要到前面镇上了。” 君墨染“嗯”一声,看她的眼神透出一些意味深长。 沈清梨更加紧张了。 君墨染伸手搂住她。 “君墨染......”她声音压得极低,外面大部分都是会功夫的,比常人耳力要好。 察觉到他按住她的手丝毫没有挣开的可能,干脆咬紧牙关闭上眼睛。 他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不知过了多久,君墨染笑出声来。 沈清梨忽然便反应过来,他在故意逗她。 她一字一句:“君——墨——染——” 回头看他的眼神喷了火。 君墨染缓缓松开手,捏捏她气鼓鼓的小脸,眉眼带笑:“不碰你也生气?还是你也想要?我倒是不介意......” 沈清梨毫不客气地用力锤了他胳膊一下。 君墨染吃痛一声,小妮子力气倒是不小,顺势捉住她的小手:“走吧,先去吃饭。” 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她太紧张,竟是根本没有发觉。 她甩开他的手,气冲冲踩了那本地方志几脚。 “......”君墨染捡起来轻轻拍了两下,“不要迁怒,它是无辜的。” 沈清梨气鼓鼓道:“你,你大白天为何要在马车上看这个?” 君墨染挑眉:“这不是为了更好地服侍夫人吗?” “......!” 沈清梨转身开门,不等他扶,自己跳下马车。 不能再多忍受跟他在马车里相处哪怕片刻! 然后她没什么经验,跳得有些猛了,冻僵的双脚直接震麻了,麻到小腿肚,几乎走不动路。 君墨染满面春风地过来搂住她:“夫人小心些。” 沈清梨没忍住,用力拧他胳膊一把,但面上还是跟着他走进酒楼。 身后春华冻得嘴唇发紫,一脸惊奇道:“王......九爷和夫人这是吵架了,还是没吵架?” 云生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你不懂。” “你懂?” “我当然懂了。”云生不屑地看她一眼,“没听到刚才压抑的叫声吗?” 春华好像也懂了什么,但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会吧,九爷不至于如此......” 云生“啧啧”两声,“男人!你不懂。” 一行人简单用完午饭出来,周围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君墨染和沈清梨这对夫妇身上。 二人虽也易了容,但依旧难遮掩那一身出众的气质。 沈清梨还有些生气,并未察觉,走到马车前,吩咐:“春华,过来坐这个马车!” 春华小心翼翼地看了君墨染一眼。 沈清梨更生气了:“你看他做什么?你到底是谁的丫头?” 春华无故遭受无妄之灾,吐了吐舌头道,道:“自然是夫人。” 沈清梨凶道:“快上车!” 春华又看了君墨染一眼,见他点头,她才磨磨蹭蹭上了马车。 君墨染无奈勾唇,伸手要扶沈清梨,又被她拍开。 她径自上了马车,也没管他。 君墨染不习惯跟旁的女子同处一辆马车,便没上云,直接翻身上了马。 坐在马车上的沈清梨一口气还未松下,便对着春华大喊。 “春华!别动!” 第123章 长得美也不能怪我 春华被自家王妃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册子掉落。 沈清梨眼疾手快捡起来,塞进床底的箱子里。 “那是什么书?” “……就是一本地方志。” 春华“哦”了一声。 看她的王妃脸红的样子,肯定不是一本简单的地方志。 想起方才云生的话,她在马车里到处看了一圈,忍不住在心里鄙视他一番。 云生可真能装。 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吗,她收拾过很多次王爷和王妃的房间了,有没有发生什么她清楚得很。 她就说嘛,王爷还不至于如此发疯。 搞不好就是云生马车驾得不好,把她家王妃被吓得尖叫出声。 云生这二货。 车里没有君墨染,沈清梨度过了一个安静又舒适的下午。 看着沿途的风景,甚至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心里在“君墨染竟然就这样放过她”和“他会不会还憋着什么手段等她”之间反复横跳,最终还是善良地选择相信他。 入夜,一行人到了山脚下一个小村子落脚。 村子里只有几十户山民,夜里寂静无声,有种很深的静谧感。 沈清梨洗漱完后裹着披风,再度打量这间小屋子,心中有些新奇。 她这是第一次住这样的茅草屋,又小又矮,半间屋子里都被土坑占了,窗外风声呼呼地吹。 君墨染走过来将她搂进怀里:“委屈你了,今晚将就一下。” “不会啊,这里挺有趣的,我还挺喜欢的。”她兴致挺高,不是在说假话。 土炕这种东西真是第一次见。 君墨染扯唇笑了一下,希望一会儿她兴致依旧像现在这么高。 突然窗外响起一阵“嗷呜”声。 沈清梨身子一紧,脸上笑容凝固:“这是什么声音?狼吗?” 君墨染“嗯”一声,以为她会害怕,没想到她突然眼中泛起了光,推开她跑到窗边,兴奋道:“竟然还有狼?这里竟然有狼?我还真没见过狼。” 她扒着窗户往外看,显然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正看着,便察觉到身子被君墨染从后头贴住了。 沈清梨一惊,转过手抵在他胸膛。 “你干嘛?” “......你。” 沈清梨脸“唰”红透了——流氓! 她小声道:“别,明日还要赶路,好累......” 男人轻笑:“下午不是让你好好休息过了吗?” “......”沈清梨竟无言以对。 他果真憋了坏。 她一头青丝勾在他颈间。 沈清梨呼吸又乱又沉,仿佛在水里试图去抓一根浮木,却无论如何都抓不住。 她脑海渐渐空白,思绪也逐渐停滞。 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大约是他们成亲后最疯的一次。 直到君墨染将她抱到炕上,她才忽然反应过来—— 他刚说的委屈不是指住在这间小村屋,而是这件事。 她浑身疲乏,清洗涂药之后很快便睁不开眼,枕在君墨染手臂上。 他语气里透着满足,将她搂进怀里。 山脚下风声呼啸,火盆里炭火哔哔作响,两人一起相拥着沉沉睡去。 隔天起床,沈清梨身上的红已经退得差不多,只是手腕上还残余些浅色红痕未曾消退。 君墨染握住她纤细白皙的手腕亲了亲,脸上露出几分心疼,起身穿上中衣又取来药,一点点涂在她腕间:“疼怎么不说?” “当时不觉得疼。”沈清梨低声回道,刚开始觉得能忍,后来就没感觉了。 君墨染又察看了其他地方,确定没什么事,才凑到她耳边说:“喜欢吗?昨晚那样。” “......” 沈清梨羞得脸色涨红,推了推他,道:“快起来了。” 君墨染轻轻一笑,轻轻摸了一把她的脸,起身便放过她。 沈清梨则因他的起身而松了口气。 真是怕他一时来了兴致,大清早便......那她真是有些招架不住了。 穿戴好一出门,就听见云卓跟云生站在院子里头,两人都将手塞在袖子里。 云生:“真是想不到这么个小山头竟然还能听到狼叫。” 云卓:“山里有狼不是很正常,但大冬天的怎么会有猫叫,又不是春天。” 云生“切”一声,“山里有猫不是更正常。” 沈清梨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下意识望了君墨染一眼有。 君墨染含笑看她一眼。 沈清梨嗔怒,扭过头不理他。 君墨染声音严肃道:“早饭准备好了?” 云生和云卓连忙云端早饭。 沈清梨依旧没理他,别以为这样她就会原谅他。 君墨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哑很低,道:“比猫叫得好听。” “......” 因带着沈清梨,君墨染又有暂时远离朝堂的打算,所以这一路走的并不快,本来三天的路程慢悠悠走了六天。 这天夜里一行人到了南沟泥住下,要在这里逗留一日采买些东西。 君墨染牵着沈清梨进客栈,店小二迎上来道:“客官您是想住店还是——” 店小二看着沈清梨的模样,呆住了。 这,这是仙女下凡吗?他从未见过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一双杏眼清澈透明,樱唇朱红,美若天仙,叫人只看一眼便沦陷其中。 君墨染脸色一沉,搂着沈清梨转身:“换一家。” 掌柜:“别介您,你个瘪犊子——”一巴掌打到小二脸上,“没见女人怎么的?没出来的样子!” 一转头看到沈清梨离开时的侧影,也是愣住了。 店小二十分委屈:“也不能怪我,那位夫人长得也太漂亮了。” 又换了一家客栈,掌柜的显然更加圆滑,但也没忍住目光在沈清梨身上多看了几眼,倒不是什么不怀好意,实在是......没忍住。 君墨染忍了,命人将饭菜端进房间去吃。 沈清梨小心翼翼地看君墨染一眼,问他: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他好像挺爱吃醋的。 君墨染没说话,认真摆弄碗筷。 见他一句都不理他,沈清梨有些烦闷,气鼓鼓地说道:”那我长得美也不能怪我吧?“ 话音落下,她先被自己给惊到了。 君墨染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第124章 扮丑 沈清梨见君墨染还笑,气得一拳打到他身上:“你还笑!” 沈清梨这下是用了力气的,落在他手臂上有些吃痛。 君墨染无奈将她往怀里一带,道:“没有怪你,怪自己想得不够周全,竟忘了出门在外,夫人如此美貌,实乃祸事。” 好像在说她是什么红颜祸水一般。 沈清梨声音有些低落:“那,你是不是后悔带我出来了?” 她嘴角下垂,眼神颇有些落寞。 君墨染声音带了几分慢条斯理:“倒也不至于后悔,茅草屋那晚就很值得了。” “......” 沈清梨有些无语,这人可真是...... “快吃饭吧!”可别再说了。 隔天一早,君墨染便吩咐下人去买了几件普通妇人穿的衣服,什么丑买什么。 衣服面料有些粗糙,但为了少惹些麻烦,沈清梨还是心甘情愿地穿上。 其实也还好,里面贴身都是自己的,这衣服穿上除了样子不太好看,倒也没什么难受的。 她选了件自认为最为寻常的土灰色粗棉布裙,问君墨染怎样。 君墨染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眉头轻蹙。 怎么感觉更有一丝韵味。 虽是土灰色,但她肌肤雪白,不施粉黛,乌黑的发髻盘起,插一支木簪,反而更有“清水芙蓉”之感,根本不似寻常人家的妇人。 君墨染语气淡淡:“换一套。” 换? 沈清梨照了照铜镜,觉得也就勉强能看吧:“可这已经是最素的衣裳了。” “就是太素了。”君墨染平声,“换一套俗气的。” 原来是要俗气,明白了。 沈清梨换了身翠绿色——绿得花枝招展。 真是够有艳俗了,戏台上的戏服怕是都没有绿的如此出众。 她转身看向君墨染,用眼神问他:“这回可以了吧?” 她从未穿过这么鲜艳的颜色,绿得扎眼,看一会儿眼睛都觉得难受,也真是豁出去了。 君墨染眉头一直都未松开,身子向后一仰:“换。” 这么俗气的颜色穿在她身上,显得她跟地里水嫩的青葱一般,叫人想掐一把。 “......” 沈清梨好脾气得进去,换了个土黄色。 这颜色好,好像六七十的老妪,一点都不显年轻。 她走出去,眼神期待地等着君墨染点评。 君墨染看她半晌,对她伸手:“过来。” 终于可以了。 她舒一口气,走过去。 君墨染将她搂进怀里,似是在自言自语道:“怎会如此奇怪?” 她有点不解:“什么?” 君墨染疑惑道:“这颜色分明是老妪穿的,怎么穿在你身上一点不显老,反倒——” “反倒什么?” 君墨染手在她腰间摩挲:“反倒叫我想把你扔在榻上......蹂躏。” “......” 沈清梨眼神忽地一紧,警惕地看着君墨染。 他不会想干什么吧,她立即将手腕举到他眼前。 眼神也很是明显——手腕上的伤还没好,你不会如此禽兽吧。 君墨染无奈轻笑,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可能不是衣服的缘故。” “那是......?” “你这张脸,太漂亮了。” 眼睛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媚意,不会让人觉得轻佻失了分寸,又不会让人觉得无趣。 “哪有那么漂亮?”沈清梨脸上带着笑意,小声嘟囔。 任谁被自己的心上人说漂亮,心头都会美滋滋的,她一脸害羞地问:“那,那要怎么办?” 君墨染想了想,拿出笔墨,在她右边脸颊上画了一颗很浓的黑痣。 沈清梨看着铜镜里这颗痣:“......” 这也太...... 算了,为了不给他惹来麻烦,就这样吧。 反正她自己也看不到。 刚准备说这下总行了吧,便见君墨染依旧蹙眉道:“还是这么漂亮。” “......” 他怕是眼睛有什么大病吧?要不要请个大夫来治治。 沈清梨没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君墨染像是想到什么,拉下她的手,又拿起笔,将她整个右脸涂上一大片黑色,仿佛出生就带的黑色胎记。 他终于满意了,点头道:“这回好像差不多了。” 沈清梨看着铜镜里自己半张黑色的脸:“......” 这叫差不多? 她抬头看向君墨染问:“我这样你下得去口?” 语气里或多或少带了点抱怨的意思。 君墨染挑了挑眉,眼中满是兴致:“想试试?” “......” 真狗! 沈清梨试图说服君墨染把这胎记画得小一点,被他以“画得少没用”为由拒绝。 沈清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老大不愿意。 这也太丑了,简直就没眼看,就算是为了避免麻烦也不能弄成这样吧。 被人围观、嘲笑也是麻烦的啊。 但君墨染却很是坚持,她一时也有些为难。 春华这时端了茶水进来,直接呆了,手里的茶壶“啪”一声摔在地上。 君墨染表示很满意:“看来效果还挺不错的。” 春华小心翼翼问沈清梨:“王妃,这是和王爷玩什么闺房情趣吗?” 沈清梨:“......” 这丑样子不止吓到春华,云生云卓都被惊到了,看向沈清梨的目光里满是问号,等弄清发生了什么,那目光又变成了同情和怜悯。 一行人租了条普通的船只,沿着运河一路南下。 此时已开春,河面上的冰早就破了,可以行船。若是再早上一些时日,恐怕就得走陆路,时间会拉的更长。 好在船上这几日,她能暂时不用画那可怕的半边黑脸。 她同君墨染站在船头的,看着两岸景色有些萧条,一时没说话。 船头风大,君墨染将她搂在怀里:“不冷吗?” 她怀里抱着手炉:“挺冷的,但是我还想看一会儿。” 君墨染掀开披风,将她整个人罩住搂在怀里。 沈清梨轻声道:“那年我也是坐船来的盛京,娘亲怕被人盯上,带了几个下人租了条破船。” 她一顿。 “那时我还在想,到了盛京会不会遇到墨染哥哥?若是有机会,还是想对你说声对不起。真正到了盛京才知道,原来你......” “我怎么了?” “原来你已不是曾经我的墨染哥哥,变成了杀伐果断的九千岁,无人敢靠近。” 沈清梨声音有些感慨。 第125章 想吃爆汁牛丸吗? 沈清梨想起过去感慨万千。 君墨染紧搂着他,一言不发。 沈清梨也不急,轻轻晃他胳膊:“你还没说那次突然在皇宫的宴会见到我,是什么感觉?” “感觉你当时看起来好平淡,跟不认识我似的。” 君墨染挑了挑眉:“谁说是突然见到你的。” “不是吗?”沈清梨顿住,“那是?故意去见我的?” 君墨染久未开口,她便耐心等着。 从沈忠将军战死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他便派了人去边疆探查,得知她们母女要上盛京,他心头隐秘的地方偷偷开出花来。 一路派人暗中保护,护得她们到达盛京,未入京城他便见到了她。 那时的她一身孝衣,神色不如记忆里那般明艳,眼中总像蒙了一层水汽。沈夫人身体也不太好,再加上他树敌颇多不敢贸然出现,怕为这对孤儿寡母带去麻烦。 却不想当时一时的犹豫,竟差点将她送到他人怀里。 简单说完,君墨染搂在她腰间的手臂更紧了紧:“我日后定不会让你再受半分伤害。”。 沈清梨眼中升起了水汽,忍不住弯了唇。 ......难怪她同娘亲能如此顺利到达盛京,父亲留给她的田产铺子也从未出过差错。 沈清梨的感动还未继续,又听到他正色道:“除了在床上。” “......”她眼中的感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僵在那里。 这狗男人,不过一句情话而已,需要说这么严谨吗? 主子在外头,下人自然不能待在屋里。 云生和云卓在瑟瑟寒风搓搓手,对望一眼。 有什么话进去说不行吗? 云卓冻得受不了,看一眼云生,道:“要不我们也搂一下,搂一下还暖和点。” 被云生嫌弃道:“滚。” 云卓没脸没皮地又往云生身边凑了凑,小声道:“你说娶了媳妇的人都这样吗?我就不明白了,这冷呵呵的河面有什么好看的?” 云生道:“这是情趣,懂吗?” 好在君墨染和沈清梨终于被冷风吹够,携手进了船舱。 云生和云卓赶紧跟了进去。 他们一行人租了条中等船只,房间足够住。 房内不能烧炭,只能多灌几个汤婆子暖被窝。 好在如今运河上已不算太冷。 君墨染换了汤婆子塞进沈清梨的手里,平声道:“想吃爆汁牛丸龙须面吗?” “......” 沈清梨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那本地方志在船里的画面,她严重怀疑君墨染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带着那本书,就是为了沿途...... 她一阵脸热,羞涩道:“我才不要。” 上次要村庄留下的伤还没利索呢。 君墨染沉默片刻,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青丝:“还疼么?” “......” 沈清梨故意娇气地看了他一眼,道:“还挺疼呢。” 君墨染又轻轻摸了摸她脸颊:“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看表情就已经是决定要放过她了。 沈清梨弯唇说了几个菜,君墨染点头去了厨房。 水路很快,不过七日就到了江南。 这六日里,君墨染都没怎么碰她,最多就是亲一亲,给足了她充分休息的时间。 隔日便要下船,到了晚上沈清梨便有些紧张起来:“明日会有官员来接你吗?” 这一路虽未有人打扰,但他贵为九千岁,怕是会有人时刻在码头盯着。 君墨染平声回道:“应该不会,我们这次是乔装而来,底下的官员不知道具体时日。” 沈清梨点头,作为九王妃,第一次随他出行面对外人还是会有些紧张的。 刚松一口气,便察觉到腰间一松,君墨染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这几日休息得可好?” “......” 她就知道,船上这遭是躲不过去的。 好在君墨染没怎么折腾她,很快便结束了。 还挺体贴。 结束后,君墨染亲自弄水进来,叫她过去沐浴。 沈清梨任由他伺候着洗干净,又擦干头发,躺到床上,也没管他直接就睡过去了。 隔天醒来,隐约听到外面在说话,似乎是快到码头了。 吃完早饭,君墨染便将她带到镜子前,开始替她画脸上的黑色胎记。 她看着铜镜微微叹息。 听到云生在门口禀报说船即将停靠。 君墨染点头牵起她的手:“走吧。” 沈清梨却站在原地,没动。 他转头:“怎么了?” 沈清梨抿唇,指了指自己的脸:“这个再小点不行么?” “不行。” 没得商量。 沈清梨忍不住说道:“堂堂九千岁带这么丑的女子出门,你不觉得丢脸吗?” “不觉得。” “……” 沈清梨不依,她顶着这样的容貌去见他的下属,实在有些难堪。 她声音有些拔高:“那你亲我。” 她指指半边黑乎乎的脸:“就亲这!” 声音透过船舱传出来。 云生心头一震,和春华对望一眼,两人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又看看码头排列整齐的一众大小官员,直接愣在原地。 什么情况?他们明明是微服,一路还做了掩护,不应该被知晓的。 他是没提前知会,但九千岁下江南,这么重要的事还用有人知会么? 从他出府那一刻起,所有马车都被盯上了,这群官员来码头接应也不是第一次了。 江南知府赵德顺为了博得九千岁好感,每次一接到通知清了码头,立马带着底下周县的官员前来迎接。 希望这次不要白跑。 为了自己的前程,赵德顺打起十二分精神。 江南这地方有巡抚王良飞压着,那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他一个小小的江南知府哪里能说得上话啊。 赋税之事他完全插不上话。 九千岁可是被称为“修罗”的,朝中无人敢惹,更有小道传言他才是大统传人,不过被当今截胡…… 这种话自是不敢说出口,但不论如何九千岁这种大人物,搞不好比王良飞还狠辣几分。 他只盼着这两位阎罗打架,不要炮灰掉他这个小鬼。 他这辈子没什么大志向,能做到江南知府已是烧了高香,再熬几年他便可以安稳退下,告老还乡了。 于是一大早得了消息,又有一波从九王府出来的人马上到达码头。 第126章 我是王爷的妾室 赵德顺大清早连早饭都没吃,便匆匆带人赶到码头。 对底下人向来温和的他难得严肃训斥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我告诉你们,要是在贵人面前出了半分差错,我饶不了你们!” 训斥完还理了理衣服,满目肃然望着雾气缭绕的远方,看到一条船缓缓靠近。 有人急忙小跑过来禀报:“来了来了,就是那条船,没错。” 众人顿时屏息凝神,齐齐望着前方船只,表情严肃,打算一看到九千岁就下跪行礼,规规矩矩绝对挑不出一丝毛病。 船“登”一声靠上码头,还没等赵德顺跟船工打招呼,众人便听清楚从船上发出来的娇媚女子声音。 “你到底亲不亲?” “……” “你倒是亲啊!” “……” “唔……你,你还真敢亲。” 话音越来越弱。 场面一时寂静无声,短暂的沉默显得万分漫长。 赵德顺和云生相互对望一眼,两个格外圆滑之人被这阵仗震的一时都未开口说话。 好一阵没有声音。 底下官员面面相觑,眼神都有些复杂,这次该又跑空了吧,不是说九千岁不近女色? 赵德顺心里也有些摸不清,不管是不是九千岁,从九王府出来的都是贵人。 轻咳一声,提醒众人安静,谁也发出声音又低下头,有的甚至老脸有些发红。 君墨染为了证明他能下的了嘴,把她的半边脸完完整整一丝不落的亲完,还慢条斯理的问她:“够了吗?” “够、够了。”沈清梨羞的一时无言,被他亲的腿都有些软了。 没办法,改变妆容显然自己没希望了。 沈清梨只能接受,随手拿了一条丝巾蒙在脸上。想起他方才仔细亲自己的模样,简直无法与他同处一室。 她推她胳膊:“快,下船了。” 一面说一面将人推出去。 君墨染轻笑一声,打开门门,往外走了几步,顿住。 沈清梨不知情况仍在后面推他:“怎么不走——” 她向前探了探身子,顿住,浑身僵硬,望着码头整整齐齐两列穿着官服的人:“……” 又看看云生和春华:“……” 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她刚才的话毫无疑问都被听到了。 众官员偷偷瞄了几眼船上情景,又赶忙低下头去。 赵德顺曾有幸见过君墨染的画像,只一眼便看出这是真的九千岁,心头更是谨慎小心。 沈清梨呆愣在原地,有种想跳河的冲动。 船上船下又这么静谧了一会儿。 还是君墨染脸皮够厚,打破寂静,声音平静无波,问:“江南知府赵德顺?” “卑职在,恭迎九千岁,九千岁圣安。”赵德顺听到自己的名字,恭敬跪地。 身后一众官员跟着跪下请安。 想不到九千岁竟知道他一个小小知府,这一趟说不定真是来对了。 刚刚扫过九千岁身边的女子,面上蒙着纱,不知是何等绝色,竟能让不近女色的九千岁如此宠爱。 前一段时日听闻九千岁成亲了,也不知是不是这位跟随而来的女子。 再看君墨染,神色平淡,不亏是九千岁,不亏是在朝堂翻云覆雨之人。 他一时心里升起佩服之情,连忙拱手道:“九千岁一路劳累,本官自作主张来迎接九千岁,还望九千岁莫要见怪。” “赵知府客气。” 君墨染淡声,回头见沈清梨向上扯着面纱,恨不得将整颗头都包裹上,也不敢再逗她,只轻声道:“走吧。” 语调里带了几分安抚的意味。 赵德顺早就接到通知九千岁还带了位女子同行,哪会轻易放过此等讨好的机会,谄媚道:“这位可是九王妃,下官见过——” “不是。”声音被沈清梨截断。 方才之事实在太过丢脸,她不想让别人以为君墨染娶了位如此不检点的王妃。 沈清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人知道她是九王妃,否则传回京城她也不用出门见人了。 她几乎未经思考,便颔首轻声道:“我只是王爷的妾室。” 君墨染:“……” “啊?”赵德顺往里望了望,并未看到旁人,妾室怎会如此大胆站在这里说话。又见九千岁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下似乎有些明白这怕是小两口的闺房情趣,惊讶之余,配合的点了点头。 君墨染忍不住唇角上扬:“贱内调皮,诸位大人见笑了。” 众官员齐声道:“不敢。” 赵德顺呵呵一笑:“王爷和王妃夫妻恩爱,我等羡慕。” 沈清梨:“……” 到底为什么非要说她是王妃,真是没脸了。 她又提了提面纱,决定闭嘴,老老实实跟在君墨染身边。 从甲板上下来时,众官员难免好奇,只觉王妃身姿曼妙,面纱下想必定是仙人之姿,方迷的九千岁如此宠爱。 就在众人猜想之际,一阵风吹过,刚好掀起沈清梨的面纱。 看到的官员均是吓得揉了揉眼,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再看去面纱早就被沈清梨整理好。 几人大人相互传递眼色——堂堂九王妃竟长了一张阴阳脸? 沈清梨这会儿早就顾不得脸不脸了,刚刚丢人可比现在大多了。 她整理面纱之时脚下没留意,差点滑倒,好在被君墨染牢牢牵住。 今日不宜出门! 沈清梨委委屈屈看了君墨染一眼。 君墨染看了她一眼,干脆弯腰将她抱起。 沈清梨满眼惊恐,瞪大眼睛望着他——你这是要做什么? 君墨染并未回话,大步流星走到赵德顺为他准备的马车前,又对赵德顺说:“赵知府和诸位大人今日辛苦,待本王明日约见诸位。” 说完便上了马车。 赵德顺原本还准备了午宴,但眼下这情形也没法说出口,只得作罢。 君墨染上车后,沈清梨便闭目一言不发。 他去牵她,被她一把打开。 等马车开动有一段时间,沈清梨小心从窗口确认没人跟着后,才气鼓鼓质问君墨染:“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不会有人来接你吗?” 质问他的同时也在气自己,明明有猜到可能会有人来,当时怎么就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