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认表兄,万千娇宠来》 第1章 雪夜叩门 【留个爪爪,不白来~】 【这里是智商暂存处,离开本书时,宝子们自行取回~下面正文开始。】 寒风怒号,似野兽嘶鸣,肆意呼啸于天地之间。 长街之上,皑皑白雪堆积,宛如银毡铺展。 “哐哐哐……” 有节奏的敲门声间隔响起,在气派的府邸门前,两道瘦弱身影正轻轻叩门,神色局促不安。 半晌以后,门内才传出询问之声。 “谁呀?” “劳驾开个门,我们是沭州陶家之人,特来拜见姨母。”陶久喜抬高嗓音回应,唯恐里面之人听不真切。 言罢,她又回首望向陶清婉,一路冒雪行来,她们的裙摆已然满是泥泞,鞋子也尽皆湿透。 “哪有什么姨母。这大寒天的。敲错门了,赶紧走!真是烦人。”门里传来小声的嘀咕。 “打扰了,麻烦门内小哥先开个门。”陶久喜见不开门,嘴里继续喊着。 厚重的大门缓缓开启,守门的小厮瞧着年纪不大,手里提着灯笼,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两人。 “哪来的?” “我们是沭阳陶家的,家父是沭州知县陶宏远。”原本在一旁伫立不安的陶清婉,此时挺直了身躯,尽管身子单薄,然温婉之中却尽显一身清冷气质。 敲门的陶久喜已然冻得浑身瑟瑟发抖,蜷缩着身子。 在来的路上,长姐曾反复交代,切不可失了礼仪,更不能丢了父亲的颜面。只是这数冰天雪地的,衣衫本就单薄,陶久喜根本顾不了那些。 “沭阳的?可有户籍文书?” 开门的小厮也是出来初来乍到,今日第一天当值,当下不敢过于怠慢。 只是心里在捣鼓,管家曾交代,此宅是今年新置办的,府里只有一位主子,据说是位少爷,哪里来的姨母? 不过话说回来,京城中的大户人家,时常会有来自穷乡僻壤、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亲戚上门打秋风。 小厮又看了看眼前衣衫褴褛的两人,心里有些烦躁。 陶清婉听到小厮的话,只得解开身上略显破旧的包袱,从里面取出户籍文书,递给小厮。 小厮接过文书,举着灯笼皱着眉头端详了好一会儿说道:“稍等,我不识字。你们就在外面等着吧。” 我靠!不识字你还看半天?陶久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有劳了。”陶清婉客气地说道。 小厮进去后,门又被重重地关上。 “长姐,你还能坚持住吗?” “尚可。久喜,你待会儿见到姨母,务必遵循礼数,不可莽撞冒进。”陶清婉不放心,再次嘱咐道。 陶久喜听后,唯有无奈地点点头。 自她穿越到这具身体之中,已然过去了三个月之久。 然而,那美好的日子却仅仅持续了三天。 在穿越之前,她备受病痛的折磨。 父母早早离异,她靠着年迈的奶奶带大,又一人靠着勤工俭学维持生活。 未曾想,别人是学业毕业,她倒好,人生毕业了。 刚来到这里时,一睁开眼,便瞧见美貌惊人的陶婉清正在床边照料着磕到后脑勺的昏迷几日的自己。 环顾四周的摆设,再看看自己稚嫩的身体,她瞬间便明白,自己穿越了。 于她而言,在知晓自己穿越后的第一时间,便命人取来铜镜。 当她瞧见镜中那一张粉雕玉琢、美得不可方物的小脸时,心中不禁埋怨老天,为何不早几个月让她穿越而来,竟还让她遭受了一阵病痛的折磨。 就冲着这张脸,她觉得自己穿得可太好了~! 而且,穿越而已。 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她觉得,就算自己穿越成一只猴,也能与其他猴子一同爬树;若是穿越成一条狗,说不定还能在街上与狗一起…… 这个不行。 流浪归流浪,吃那东西不行。 总之,她迅速适应了全新的身份——陶久喜,知县府中的嫡次女。 然而,她与陶清婉虽为同父,却不同母。 原身之母原本也只是个安分守己的良妾。 陶清婉的生母在诞下她之后,身体受损,自此每况愈下。尽管原主的母亲悉心照拂,奈何命运弄人,最终陶清婉之母还是香消玉殒。她们的父亲念在原主母亲数年来勤勤恳恳侍疾之功,遂将原主母亲续弦。 故而,虽二人同父异母,然两个女儿皆可算作嫡出。 若是穿越后能一直这样,也算是幸运,只是她着实倒霉至极。 起初三日,有原主母亲与长姐在旁悉心照料,身处高床软枕之上,甚至还有奴婢侍候。 正当她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穿越成了官宦人家的小姐之时,岂料当晚竟有匪寇半夜偷袭,将她一家屠戮殆尽,唯余她与陶清婉。 两人之所以能够侥幸躲过此劫,全因陶久喜带着陶清婉躲进了荷花池之中。 匪寇在杀人之后,又一把大火烧毁了陶府。 两人趁乱躲至郊外的荒庙,却发现有人尾随其后,竟没想到是二人的知县父亲。 陶宏远骤失去家人悲痛自责不已,但为了女儿们的安全,也告知了原因,约莫是陶宏远所查之事影响到了京城中某位大人物的利益,因而遭到报复,才酿成今日之祸。 陶宏远无法放任这种欺压百姓之举,也不能不为家中的十来口报仇雪恨,只能隐匿起来。既然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一家已葬身火海,如今之计唯有诈死。 父亲交代两人前往京城投靠谢家,并让信得过的手下为两人补上户籍文书,把身上仅存的银两给姐妹二人,便了无音讯了。 姐妹两人足足走了三个月,才在今日抵达了京城。 寒风愈发凛冽刺骨。 踏道上方垂挂着的祥瑞满丝绸府灯也被风熄灭了。 周围一片漆黑,只能靠着雪光视物。 陶清婉与陶久喜二人在这凛冽寒风中,身躯几近冻僵,可那紧紧闭合的大门,却始终未曾再度开启。 陶久喜牙齿不住地打着寒颤,开口问道:“长姐,来此之前我便这般说过吧?人家怎会平白收留咱们。” “久喜,且再等等吧,此刻天色已晚。或许姨母一家正在安歇。” “你就自我安慰吧。” “且再等等,若不是盘缠已然用尽,理应明日再来才是。” 陶清婉身体也已被冻得麻木,依旧脊背挺直。 陶久喜却不以为然,撇了撇嘴道。 “依我观之,无论是明日、后日大后天,咱都进不了门” 陶清婉赶忙说道:“不可乱说,姨母与我母亲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断然不会对我们不管不顾。” 她的目光紧紧凝视着那紧闭的大门,然而言语之中却明显底气不足。 陶清婉的母亲已逝去六年有余,这些年来,两家毫无往来。 眼下,她们身上仅剩下寥寥几个铜板,已然走投无路。她们唯有在心中默默祈祷,期望谢家能够收留她们一段时日。 陶久喜双脚交替着来回跳动,试图通过活动给自己带来些许温暖。 只是,太久没有吃上一顿饱饭,力气不足,脚步显得有些虚浮。 “我再去敲敲门。” 陶清婉说道:“再等一刻。” 陶久喜嘟囔着:“等个毛线啊,若继续在此傻等,咱俩等会就成冰雕。” 随即又补充道: “哦,不对,在此傻等,应称作沙雕才对。” 陶久喜语毕,眸光再次落向陶清婉。 刚穿越时见长姐,只觉得陶清婉相貌不俗,举止端庄雅致,知书达理,尽显大家闺秀风范。 然而,随着这些时日的相处,陶久喜就觉得,太过端庄也有弊端。 若身处逆境,端庄雅致就显得有些多余,两人进京路上,艰难险阻,几次险些丧命,若不是关键时候,以身相搏,人早就没了。 后来,两人乔装打扮,遮掩样貌,小心翼翼的才安全抵达了京城。 陶久喜不再征求陶清婉的意见,伸手去抓门上的铜环。刚要叩门,身后便传来一阵马蹄声。 第2章 雪夜初见 陶久喜蓦地止住了即将叩门的动作,悄然向后退了数步,满心好奇地欲瞧清来者何人。 陶清婉亦闻声望去。 苍茫的夜幕之下,街道上三人快马疾驰而来,马蹄扬起阵阵雪花。 “吁!” 于距她们不远处,几人猛地勒住缰绳,骏马长嘶,停了下来。 三人居高临下,俯瞰着马前那两道略显瘦弱的身影。 陶久喜因站得太过靠前,当马蹄高高扬起之际,她吓得踉跄着后退一步,险些跌倒在地。 陶清婉见状,急忙上前,稳稳扶住了妹妹。 为首的是沈之翌,身着一袭如夜般深邃的墨色大氅,面容虽隐匿于暗影与飘雪的交织之间,然其身姿挺拔如松,似一柄刚刚出鞘的利剑,散发着凛冽的锋芒。 骏马那雄健的身姿与他的伟岸相得益彰,居高临下的姿态,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让人不敢靠近。 相较之下,瘦弱的陶久喜与陶清婉则仿若渺小的蝼蚁,在他的威严之下,显得柔弱无助。 陶久喜与陶清婉看到这些人与她们一样要进谢府,便在一旁小心观察着。 片刻之间,三人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 后面的随从,一人立刻牵住马缰,另一人快步奔至台阶之上,伸手敲响了紧闭的大门。 “开门,少爷回来了。” 此时,陶久喜的目光被沈之翌深深吸引,穿越至此,第一次看见连轮廓都这么好看的人,尽管没有灯火,但是也隐约的能看出来那高挺的鼻梁,脸上完美的轮廓。 然而沈之翌只在马背上正眼瞧了她们一眼,下马后连余光都未留给她们。 敲门的侍从敲完门后,转身询问站在前方的陶久喜:“乞丐?” “我吗?” 陶久喜满心疑惑,用手指着自己,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裙。 “竟是个小丫头。” “我只是穿得随意了些,哪里像乞丐了。” 陶久喜反问道。 这时,陶清婉轻轻扯了扯陶久喜的袖子,示意她在不知情况时先不要开口。 “既不是乞丐,这大冷天的,为何在此逗留?”侍从继续问道。 闻言,陶清婉上前一步对着踏道台阶下的沈之翌欠身行礼,刚欲开口说出缘由。 恰在此时,开门之声响起。 府内的两个小厮挑着灯笼匆匆而出,刹那间,漆黑的门前有了一抹温暖的光亮。 他们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口中恭敬地说道:“少爷,您回来啦。赵管家今日归家去了,少爷您此番归来甚是突然,小人们未能及时恭迎,还望少爷恕罪。” 然而,沈之翌对陶清婉的行礼视若无睹,亦不理会那略显惶恐的小厮,迈着大步,眼看就要踏入府中。 陶久喜眼疾手快,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紧紧抓住了沈之翌那如夜般深邃的墨色大氅的一角。 “等一下!表哥” 陶久喜看到侍从称呼沈之翌为少爷,心中瞬间想到,谢府的少爷,定然就是她那未曾谋面的便宜表哥。 “表哥,家父是沭州知县陶宏远,我与长姐特意前来…… 专门拜会姨母。” 沈之翌向来厌恶他人的触碰,本欲甩开那抓住他大氅的手,可当听到陶久喜自报家门后,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竟然是她们? 两个侍从听闻此言,也将目光投向了陶久喜与陶清婉。 “你唤我表哥?” 沈之翌那略显冰冷的声音缓缓传来。 见沈之翌似有触动,陶久喜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她不但没有松手,反而又向前凑了凑,她知道,若不抓住这个机会,今日她们或许会被冻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表哥!三月前家中突遭劫难,父亲临终之前嘱托我们来京城寻找姨母。” 陶清婉闻言,也缓缓向前走了几步,渴望在表哥面前争取一下见到姨母的机会。只是,感受到沈之翌身上散发着那股生人勿近的寒意,她有些不敢开口。 而陶久喜却不管不顾,扑闪着大眼睛,透过灯笼的光亮,满眼期盼地望着沈之翌。 当她看清沈之翌的面容时,眼中闪过一抹惊艳的光芒,只见沈之翌面如冠玉,眼眸深邃似潭,鼻梁高挺如峰,简直比她前世今生所见过的所有人都要英俊帅气。 但这光芒很快便消散而去,此时并非垂涎男色之时,当下最为要紧的,便是让眼前的表哥带她们进府。 “放手。” 沈之翌微微拂动衣袖,毫不留情地打落了陶久喜紧紧抓着大氅的手。 接着,他后退一步,刻意与陶久喜拉开了一段距离。 此刻,他同样也在仔细审视着眼前的二人,尽管开门的小厮手中提着灯笼,可灯光在寒风的吹拂下摇曳不定,忽明忽暗,让人难以看清她们的面容。 随即,沈之翌看向旁边的侍从,侍从极轻微地轻轻点了下头,似乎在向沈之翌确认某些事情。 陶久喜瞥了一眼漫天飞雪的长街,心中明白,即便眼前的表哥态度冷淡,但自己绝不能退缩。 她已然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既然老天让她重新来过,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好好活着的。 更何况,还有她那柔弱不能自理的长姐需要照顾。 “表哥,我们确确实实是你的表妹。方才你府中的小厮已然取走了我们的户籍文书,表哥若心存疑虑,尽可询问。” 陶久喜眨巴着灵动的眼眸,脆生生地说道,满心期待着眼前这个大冰块能开口应允。 “表哥。” 陶清婉小声唤了一声,见妹妹已然表明身份,可眼前这位 “表哥” 却似乎并无搭理她们之意,她轻咬着嘴唇,一时间,满脸的茫然与不知所措。 陶久喜看不清沈之翌脸上的表情,心中不禁有些着急。 “表哥!表哥!能否在你家借住几日呢?” 陶久喜那唤表哥的声音愈发清甜,其中满含着祈求之意。 今日,无论如何她都得进入这府门。 陶久喜心下一横,她迅速酝酿情绪,看似不经意地把身后的包袱丢落在地,而后敏捷地跪在包袱之上,紧紧抱住 “表哥” 的大腿,紧接着放声嚎啕,哭声震天动地。 江瞬与江渠见状,急忙上前,想要将陶久喜拉开,他们知道,主子极为厌恶女子的触碰。 然而,沈之翌却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必有所动作。 第3章 求收留 陶清婉瞧见妹妹下跪,陶清婉也跟着跪下。 陶久喜压低声音,对着陶清婉说:“你傻呀。找点东西垫着啊。” 然后很快又调整一下情绪。 她暗自庆幸自己聪明机智,用包袱隔绝了地上的刺骨寒意,否则这冰冷的地面,她连一秒钟都跪不下去,实在是太过寒冷了。 当下必须赶紧再加把劲,把这场戏继续演下去。 于是,陶久喜抽抽噎噎地哭诉道:“我与长姐千里迢迢来到京城,若表哥不肯收留,我们姐妹二人只能冻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了。可怜母亲在世之时,常常念叨与姨母年少时的情谊,不曾想,今日还未见到姨母便要冻死于此。人人都说,京城谢家最是重情重义,可如今看来……” 哎呀,词穷了!得再好好酝酿一下。 “怎么不说了?” “......”陶久喜心里腹诽,当然是在想词了。 “若是表哥愿意收留,我日后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表哥。” “表哥一看就是心善之人,定然不会不管我们......” “千山万水都是情,让我进去行不行?” “千辛万苦找到这,收留我一下下可不可以哟?” 陶久喜一顿输出。 “我看着像心善之人?”头顶传来男子凌冽的声音。 “像,像吧......”活像个地狱修罗。 “我的府邸,并不是你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 “我只想进,不想走,能让我们进去吗?”陶久喜此时只觉得人都要冻僵了,又怎么会考虑其他。 表哥一家还能吃人不成? 若是后面真想走,有手有脚的,还能跑不掉啊。 陶久喜佯装哭得更加伤心,过一会只觉得脸上挂着泪痕,清涕很痒,便顺手就用自己的手背抹去脸上的眼泪,继而就去抓住沈之翌的大氅。 陶清婉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想要阻止却又不敢出声。 陶清婉有些呆愣地看着妹妹,一路行来,妹妹总是说估计谢家不会收留她们,可陶清婉心中却始终怀着一丝希望。 如今真的到了京城,眼下的情况,她已经放弃了借住在姨母家的想法,而妹妹却如此积极地争取着,自己确实不如妹妹坚毅。 陶久喜还在卖力的表演。 “表妹,今日,你怕是断无离开的可能了。” 头顶上方传来沈之翌那仿佛携带着寒霜的冰冷之声,那声音凛冽刺骨,令人不寒而栗。 陶久喜的哭声瞬间戛然而止,这冷彻的声音仿佛带着无尽的威压,好似随时能将她吞噬。 “咋……咋了?” 陶久喜满心疑惑,声音微微颤抖,心中暗自思忖是不是戏演过头了? 她不知道,这件大氅可是沈之翌的娘亲亲手缝制而成,又恰巧,沈之翌有些洁癖,而她竟敢她抹了眼泪鼻涕的小脏手碰自己大氅! 沈之翌心中的怒意如同汹涌澎湃的波涛一般剧烈翻腾着,这样的行为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 “江渠,带两位表小姐下去妥善安置!明日一早带来见我!” 沈之翌厉声吩咐道,他的声音之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主子。” 江瞬恭敬地应道。 陶久喜与陶清婉面面相觑,两人眼中皆是茫然无措。 “额......” “那个.......” 陶久喜有一瞬间被震慑,说不出话来,片刻才小声嘀咕道:“姐,这是咋回事啊?他怎么突然就让我们进府了呢?” 陶清婉轻轻摇了摇头。 江渠在前方引路,陶久喜与陶清婉则跟在后面。 “长姐,今晚咱们可得当心些,咱这个表哥虽然仪表堂堂,但给人感觉却像个活阎王。”陶久喜轻声说道。 “不可在背后妄议表哥。”陶清婉压低了声音回应。 “别怕嘛,长姐,听不见的,我声音可小了。” 陶久喜还以为长姐是担心前面的人听到。 “即便如此,也不能在背后议论他人。表哥毕竟收留了我们。”陶清婉的脸上露出感激之色。 好吧。 背后说人,不是端庄大家闺秀所谓。 但是她,不是大家闺秀,她要为,没事就为。 看谁不爽蛐蛐谁。 陶久喜一路上东张西望,谢府真大,比她曾经逛过的公园都大,她们走了很久,才来到她们临时居住的院子-雅逸居。 一路上,陶久喜都在记路,人生地不熟的,要是不熟悉地形,跑的时候都不知道方向。 “表姑娘,今日暂且安置于此,稍后我会让人送来洗漱的热水。” 江渠恭敬的将人引到屋内,点上烛火才退下。 “有劳了。”陶清婉微微欠身。 陶久喜也有样学样,但是姿势显得有些僵硬。 两人刚刚坐下,下人就送来炭火与热水,陶久喜不禁感叹大户人家动作就是麻利。 待两人洗漱完毕,却迟迟不见有人送来晚膳。 雕花细木贵妃榻上,陶久喜慵懒地坐着,一只手轻轻抚着那咕噜咕噜直叫的肚子,满脸愁苦。 “长姐,我好饿呀。”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与哀怨。 陶清婉此刻亦是饥肠辘辘,然而她还是强忍着腹中饥饿,出言安慰妹妹: “许是今日时辰已晚,表哥以为咱们已然用过晚膳,所以才无人送晚膳来。” “那我去跟他们说,咱们还未吃饭。”陶久喜急切地说着,眼中满是渴望。 “不可如此。”陶清婉连忙制止。 “为啥?” “如此显得咱么不知礼数了。” 陶久喜心中腹诽,刚刚自己那一出,表哥如何都不会对自己印象好的。 但是,不想陶清婉念叨自己。 “行吧。那我再多喝点水。”陶久喜无奈地起身,走到桌前,端起茶壶,又开始咕嘟咕嘟地喝起水来。 陶清婉看着妹妹喝水的模样,心中酸涩之情难以自控。 “久喜,长姐无用,都照顾不好你。”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神中满是愧疚与自责。 “哎呀,不要叫我久喜嘛,不是跟你说了。我给自己改了名字,叫陶倾城。你看你叫陶清婉,我叫陶清城,咱俩多配。” 陶久喜听到原主的名字,就觉得原主的爹实在是偏心,给姐姐起的名字一听便是大家闺秀,而自己的名字却像是姐姐的丫鬟。 “父母起的名字,怎是可以随意更改的。” 陶清婉微微皱眉,觉得妹妹自从娘亲死后,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 性格与往日大不相同,往日虽看着不那么聪明伶俐,但更为乖顺,现在却有些叛逆。 “哎。怎么到你这啥啥都不行。”陶久喜看着茶壶里所剩无几的水,倒出最后一小杯,端给陶清婉,随后呈大字状躺在床上。 这床是如此舒服,这温暖的环境亦是许久未曾感受过了。 “莫要抱怨了,不如今日早些休息,睡着了,就不饿了。”陶清婉轻声劝慰道。 “饿的睡不着。”陶久喜嘟囔着,双眼望着天花板,心中惆怅。 她,何时才能过上好日子! 第4章 计划 翌日,清晨。 陶久喜悠悠转醒,揉着惺忪的睡眼,似还沉浸在那甜美的梦境之中。 陶清婉却早已起身,她身姿优雅,如一幅动人的画卷,正静静地梳理着那如瀑的长发。 “久喜,快些起来梳洗,既已身处谢府,我们当谨守规矩,切不可让人轻看了去。”陶清婉的声音轻柔婉转,如同潺潺流淌的溪水。 陶久喜极不情愿地爬起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嘟囔着抱怨:“人家若本就看不起咱,咱们就算夜里不睡,人家照样不会高看咱们一眼。” “莫要顶嘴。”陶清婉轻声斥责道。 “得嘞。我起来便是。”陶久喜无奈地应道。 姐妹俩简单洗漱后,换上了她们目前最为体面的衣裙。 陶清婉着白底朱红碎花长身褙子,简约淡雅,如春日花朵。陶久喜穿浅绿色褙子,简洁干净。 “长姐。”陶久喜望向陶清婉,神色间略显疲惫,“昨日实在太累了,不过那个计划,我还是得与你说一说。” “什么计划?”陶清婉面露疑惑。 “路上不是和你提过嘛。就算姨母家收留,我们得为自己谋出路呀。” “可我们身无分文,要如何谋算?” 回想起一路上,两人曾设想过来到京城后可能遭遇的种种情形,也想出了一些应对之策,当然大多时候都是陶久喜在滔滔不绝地说着,陶清婉则不断地否定。 “我想了三条路。其一,若能讨得姨母欢心,那我们就乖巧柔顺些,暂且待着,等父亲来寻我们。” “其二,要是姨母不喜欢我们,我们就向姨母借些银子,找个地方租个小院,我出去打工养活你。毕竟天子脚下,应该不会太危险。至于其三嘛.......”陶久喜心中盘算着,她坚信有手有脚便饿不死人,只是实在不愿娇柔的长姐受苦。 “其三是什么?”陶清婉追问道。 陶久喜一脸神秘,压低声音:“其三嘛,哈哈,我去勾引表哥,从表哥那里弄些钱来养你。” “若姨母不喜,我们可以一同出去想办法,你可不能想着……”陶清婉欲言又止,那“勾引表哥”的话实在难以说出口。 “为啥不能?” 陶久喜想着姨母是与长姐的母亲是亲姐妹的,和自己可是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女子当矜持,婚嫁之事需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你为了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哪有这么严重。”陶久喜刚要反驳,却见陶清婉眼中噙满泪水,赶忙上前柔声安慰:“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陶清婉心中感慨万千,本以为应该由自己照顾妹妹,可这一路上,比自己小一岁多的妹妹却处处维护着自己。 甚至为了让自己有个安身之所,妹妹竟然想到牺牲自己去勾引表哥,只为换得自己的安稳栖息。 陶久喜见陶清婉这般模样,心中无奈。 她若是真的对表哥下手,就表哥那仙人之貌,不一定谁吃亏呢。 陶久喜缓缓推开门,掀开厚重的门帘,一股冷风扑面而来,犹如冰冷的利刃般刺骨,她不禁缩了缩脖子。 她心想,若昨日露宿街头,此刻怕是早已冻僵了。 抬眼环视院子,外面的雪不知何时已然停止。 院子里干净整洁,只有零星几串脚印延伸向院门,想必是有人在她们睡醒之前来过,却又未曾打扰。 “长姐,院中有红梅。我去看看。” 陶久喜此时很是兴奋,只因她甚少得见大雪。 昔日所居之地,虽也落雪,却不过是转瞬即逝,积雪更是极为罕见。 白雪皑皑,红梅灼灼。 她迫不及待地奔向那片红梅林,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当她来到红梅树下,被眼前的美景深深震撼。那红梅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娇艳欲滴。花瓣如丝绒般细腻,色泽鲜艳夺目,红得似火。 陶久喜轻轻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一朵梅花。那花瓣上还带着点点晶莹的雪花,宛如镶嵌着一颗颗璀璨的明珠。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梅花的香气瞬间弥漫在她的周围,让她仿佛置身于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细嗅红梅的芬芳,想象自己从在电视剧里看见的导演拍的那唯美的场景。 突然之间,高处树杈不堪积雪重负,枝条弯折连带着厚厚的雪,不偏不倚砸在她脸上。 “呸,呸。”一阵剧痛袭来,陶久喜瞬间满脸是雪,那幻想中的唯美场景瞬间消散。 “我他喵的,我去!哪个狗东西害我!”她一边胡乱擦去脸上积雪,一边怒骂着。 陶清婉忽闻声响,赶紧从屋里出来,抬眸望去恰见江瞬倚于门边,竭力憋笑。 旋即,她的目光顺着江瞬所望之处而去,便瞧见了不远处自家那狼狈不堪的妹妹。于是,她急忙奔了过去。 “究竟发生了何事?” 陶清婉取出帕子,轻柔地为陶久喜拭去脸上与发间残留的雪。 “呜呜呜呜呜呜呜。我也不知道。我的鼻子疼得厉害。”陶久喜满心委屈,嘟着嘴,话语中满是哭腔。 “莫怕,脸上好好的呢。久喜莫慌。” 陶久喜本非真哭,不过是想向陶清婉抱怨一番罢了,她任由长姐帮自己把脸上的污渍擦去,此时,她也瞥见了立于院门前的江瞬。 “是不是你干的?” 陶久喜那如葱般纤细的手指,直直地指向江瞬。在电视剧中早有见过,古代之人仅用一颗石子、一片树叶便能击碎一些物品。 陶久喜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江瞬,又见他强忍着憋笑的模样,心中更是气恼。 “不不不,并非我所为。表小姐。”江瞬无辜摆手。 江瞬本是奉主子之命前来请两位“表小姐”去见主子,只是来得正巧。 他刚迈进院子,便瞧见红梅树下,那个长相明艳动人的小姑娘正闭目嗅着花香,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令他不禁驻足欣赏,故而并未出言打扰。 只可惜,那画面仅维持了片刻,便目睹了树枝砸落的场景。 他本欲上前帮忙,却听见那与娇美长相完全不匹配的谩骂声,不禁觉得甚是好笑。 “那你笑什么笑!昨日晚上说我是乞丐的是不是也是你?”陶久喜又羞又恼,且觉得眼前之人有些面熟。 “我没笑,我哪里笑了?”江瞬的声音中仍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看着眼前这十四五岁的姑娘,生起气来的模样却十分可爱。 “你还说你没笑,你现在就在笑。呜呜呜呜呜呜,实在是太过分了。”陶久喜怒目圆瞪着江瞬。 陶清婉连忙挡在两人之间,轻声问道:“可是表哥亦或是姨母要见我们?” 见说到主子,江瞬此时才收敛了笑意。 “是的,表姑娘,主子有请二位。” “那可否稍等片刻,我先带久喜去换件衣裳。” “恐怕不妥,主子最不喜等人。”方才自己因不想打扰陶久喜赏梅,已然耽搁了一会儿,若再继续耽搁,怕是主子会不高兴。 “那我先随你过去,待久喜换好衣服就来。”陶清婉看着发髻凌乱、肩膀上还有一片泥污的陶久喜,商量着说道。 “主子吩咐,不可违抗,还请两位姑娘随我来。”江瞬又恢复了他一贯的不苟言笑之态,转身便向外走去。其实,他甚是爱笑,只是主子曾言,他年纪尚小,若整日嬉皮笑脸,怕是难以管束手底下之人。 所以,在有外人之时,他都装得一本正经、不苟言笑。 陶清婉满心无奈,轻咬着唇瓣,也只能拉着陶久喜,跟在后面。 第5章 嫌弃 三人兜兜转转,绕过好几个庭院,这才抵达沈之翌所居的院子。 一路上,仅仅遇见几个小厮与丫鬟在打扫庭院。 偌大的府邸,却只有这寥寥数人,着实显得颇为冷清。 陶清婉并未对此多加思量,只当其他人此刻或许都在花厅用膳。 江瞬径直将人带入主子的书房。 “主子,两位表小姐带到了。” 江瞬恭恭敬敬地站在沈之翌身后。 沈之翌并未抬首,只是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信笺。 陶久喜一见沈之翌这般模样,便心知此时 “表哥” 在摆架子。上位者对待下位者,常常如此,等着下位者先行开口。 “清婉见过表哥。” 陶清婉微微俯身行礼,姿态优雅端庄。 “久喜见过表哥。” 陶久喜随意地弯了弯膝盖,略显敷衍,只是眼神直愣愣的盯着沈之翌。 听闻此言,沈之翌这才放下手中信笺,抬眸望去。 陶久喜完全没有想到,沈之翌竟生得如此英俊非凡。 昨日在灯笼微光之下,只觉他帅气,却未曾想能帅至这般地步。 他的脸庞如精心雕琢的美玉,轮廓分明,线条硬朗却不失优雅,鼻梁高挺,剑眉斜飞入鬓,浓密而又整齐,微微上扬的眉峰透露出一丝英气与威严。一双眼眸深邃如潭,灿若星辰。 然而,盯着盯着,不知为何,眼前有些眩晕,看不真切。 难道自己被沈之翌帅晕了? 我的天,这个身子真是弱的可以。 这样不行,得多锻炼锻炼。 于是,她极为认真地审视着沈之翌,心中暗想,多看看或许能产生免疫力。 陶清婉则是行过礼后,便低下头,不敢再过多地看向沈之翌。 沈之翌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眼神中瞬间闪过一抹淡漠与无趣。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件毫无价值的物品,没有丝毫的温度和情感。 在京城之中,貌美的大家闺秀比比皆是。在沈之翌看来,大约都如眼前的陶清婉这般,美丽是美丽,却实在是无趣得很。 然而,目光稍稍一转,旁边那个就更差劲了! 这是知县家的女儿? 怎的教养成了这个模样。站姿不如她长姐那般端庄,姿容也不似她长姐那般清丽。 就从昨日跪下抱住自己大腿的那般行径,也绝非一般闺秀能做得出来。 如今竟然毫不避讳地盯着外男的脸看,还露出花痴的表情?属实更差! 沈之翌轻轻咳嗽两声,满脸嫌弃,试图提醒陶久喜这不恰当的行为。 却惊讶地发现,陶久喜竟然流鼻血了! 又是一个被自己容貌倾倒的女子?自己好心收留,反而被觊觎。若不是有事要问,当下就想把这对姐妹请出去,沈之翌正欲开口。 “表小姐!您流鼻血了。” 江瞬突然喊道,随后迅速跑到陶久喜面前。 陶二姑娘刚刚被树枝砸到,竟然如此严重?自己还笑了她那么久。江瞬有些自责。 闻言,陶久喜才发觉不对,赶紧仰起头,捂住流血的鼻子。 “怎会突然这样?”陶清婉赶紧拿出帕子,帮妹妹擦拭。 “许是树枝砸得重了些。” 陶久喜接过帕子,一边把头仰起,一边拿着帕子擦拭着鼻血。“没事没事。” 哎呀,怪不得有点晕。 陶久喜想着,还好不是被沈之翌帅晕了。 而端坐在檀香木雕花书案前的沈之翌眼神里却闪过一丝尴尬。 竟然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过了一会儿,陶久喜的鼻血终于止住了,陶清婉脸上的紧张神色也慢慢消退。 “江瞬,稍后派人去请个大夫来。” 端坐在案前的沈之翌吩咐道,然而语气中却没有丝毫关切之意。 “是,主子。”江瞬应道。见陶久喜已无大碍,便又回到沈之翌身边站着。 “多谢表哥。”陶清婉听到这话,又是盈盈一拜。 “无须多礼,陶大姑娘。” 陶大姑娘?陶清婉心中一紧,昨日沈之翌还称呼自己表妹,今日怎就如此生分了呢?不过她面上并未表露出来。 “你,站远些。” 几人听到这话,都望向沈之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他是在对陶久喜说话。 陶久喜满脸疑惑,心里暗自嘀咕:这是怎么了?我哪里惹到他了? 但她还是乖乖地后退了几步。 “再远些。”沈之翌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冰冷。 陶久喜无奈,又往后退了几步,心中的不满逐渐升起。 她一边后退,一边在心里抱怨:这人有什么毛病?流血而已,又不是什么传染病。 “再远些,再退远些。”沈之翌的声音仿佛催命符一般。 陶久喜满脸不满,斜睨着沈之翌,心想他对自己的反感也表现得太明显了。 “有毛病。”陶久喜小声嘟囔着,此时她已站在了书房门口。 若不是冬天,门上绑着厚重的挡风帘,怕是她都得站到书房外面去了。 陶久喜心里越发憋屈,暗自埋怨道:既然这么讨厌我,直接叫长姐一个人来不就好了。 哼,长得好看又怎样,讨厌鬼就是讨厌鬼。 “表妹说甚?” 沈之翌突然问道。 陶久喜心里一惊,啥?这么远都能听到?她立刻收起刚刚的神色,换上一副恭敬的模样,回道:“我并未开口。表哥。” “我最是不喜有人阳奉阴违。望表妹切记。” 沈之翌清冷的声音,带着威胁。 闻言,陶久喜悄悄的看了一眼陶清婉,陶清婉也有些惶恐的看着陶久喜,用眼神示意她,此时不可行叛逆之事。 陶久喜心中一紧,她知道自己现在寄人篱下,不能太任性。就算此时陶清婉不暗示自己,陶久喜也不会太过得瑟。 “知道了。” 陶久喜低声应道,语气中带着无奈。 见陶久喜乖巧应下,沈之翌也不再同她多说。 正事要紧。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眼前的陶清婉身上,神情严肃。 第6章 问询 “昨日听闻,你们父亲于三月前离世,陶知县不惑之年,为何会突然离世?”沈之翌微微眯起双眸,神色中带着一丝探究。 陶清婉与陶久喜二人,路上已经想到,若是姨母家收留,定是要问的。 但若是说出她们全家是因为遭人灭门,怕是姨母家会将她们拒之门外。 所以要说父亲是病故的。 姨丈在朝为官,京城之地,就算万一还有歹人发现她们,定然也不敢对她们动手。 “回表哥,父亲不知为何,染上恶疾,不消几日便故去。”陶清婉微微垂首,她那如瓷般白皙的面庞上,柳眉轻蹙,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病故?”沈之翌脸上本是风轻云淡,此刻却剑眉微蹙。 “父亲这病来势汹汹,药石无医。父亲在清醒之际,让我们务必来京城寻姨母。”陶清婉说着,语气中的难过不是假的,语气中的歉疚更加浓厚。 父亲还活着,但是只能说父亲已经死了。 她紧紧地绞着手中的帕子,心中满是无奈与悲痛。 “你们往日可曾来过姨母......来过谢府?”沈之翌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们,似乎想要从她们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不曾。母亲去世后,父亲只书信告知姨母。” 但是,姨母自己没有回去,只是派遣了下人前去吊唁。 边境的祖父,舅舅一家,反而不顾路途遥远,都前来吊丧,祖母年迈,听闻已哭的肝肠寸断,无法下床。 “那你们是如何找到谢府的?”沈之翌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 “入了京城,便找人询问,一路至此。”陶清婉轻声回答道。 “你们如何问的?” 陶久喜心里暗暗嘀咕,还要这么细节吗? “说是......说是朝中为官,书香门第,大户人家。”她们知道的信息就只有这么多,但是也算幸运,才问了几个人就寻到了谢府。 “噗”的一声嗤笑从沈之翌嘴里传出。 随后他似有深意的重新念叨着:“朝中为官?书香门第?大户人家?” 陶久喜闻言脸上有一丝惊慌。 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吗?陶久喜距离的远,看不起沈之翌的表情,只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嘲讽。 “表哥,可是清婉.....清婉说错了?”陶清婉紧张地看着沈之翌,心中忐忑不安。 沈之翌掩去脸上的嘲弄之色。 “若谢府不收留你们,你们当如何?”沈之翌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 陶清婉手中的帕子绞得很紧,这是不愿收留?“若是......若是.......” 陶久喜在心里腹诽,不收留能咋办? 只能出去找个落魄的院子先凑活一晚,若是冻不死,再想办法出去赚钱。 若是冻死了,祈祷下辈子别这么惨。 不行,还是活着好,她看长姐,那柔弱小白兔姐姐紧张到手里的帕子都要揉烂了。 陶久喜扯着嗓子,生怕远处的沈之翌听不清,说道: “表哥怎会不愿收留呢,一路走来,就听闻表哥一家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就算门口有乞丐,也会给碗热粥。” “姨丈在朝为官,更是有口皆碑,断然不会将两个千里迢迢来探望的年纪尚小,孤苦无依的亲外甥女,挡在门外,视若无睹的。” “表哥眼看着也是议亲的年纪了,若是人家见谢家愿意照顾孤女,必然觉得谢家心慈仁善。” 沈之翌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身上,心中暗自诧异,没想到这小丫头脸皮竟这般厚,不过倒也不是个没脑子的。 此时的他似乎察觉到了一些有趣之处,若不收留她们,谢家对待远亲的态度便会显得连乞丐都不如,况且谢弥在朝为官,若如此行事,必然会落人口实。 而收留她们的话,却能彰显谢家的仁慈之心。 只是,那都是谢弥家中的事,和他这个当朝新贵沈之翌沈国公,有何关系? “但若是收留你们,于谢府有何益处?”沈之翌再度开口,语气已不像先前那般凌厉。 陶清婉听到这话,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本以为沈之翌听到那些话后会生气,毕竟那些话都算得上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可是至于如何感激,她们此刻身无长物,也不知如何回报姨母家。 还没等陶清婉开口。 “若谢府愿意收留,我们必将心存感念。我与长姐年纪尚幼,他日必定酬谢报答。”陶久喜急忙抢着回答。 她心想,若是让长姐来说,估计会说伺候老夫人、伺候姨母之类的话。 她干脆装傻充愣,既然表哥没有明说,她也不说破。 “空口白牙,仅仅几句承诺,就想让谢府收留,未免太过天真了些。” “表哥,我与长姐虽是女流之辈,但承诺自当一言九鼎。”陶久喜继续迂回应对,你不说想要我们如何,我也不说。 “呵。表妹。”沈之翌的语气中带着戏谑。 “哎,表哥。”陶久喜佯装真诚。沈之翌从未见过如此厚颜的女子,而且她并非那种心机深沉的伪装,她的模样仿佛在说,我就是脸皮厚。 片刻。 “此番只是想了解一下。两位表妹可安心住下。”沈之翌的话让在场除他之外的四人都感到惊讶不已。 “多谢表哥。”陶清婉率先说道。 “多谢表哥,表哥不仅样貌出众,气度非凡,还心地善良,重情重义。”陶久喜此时语气甜美,脸上满是谄媚之色。 沈之翌根本懒得瞧她,心中暗道:脸皮厚,虚伪。 “表哥,是否可以前去拜见老夫人与姨母她们。”陶清婉微微欠身,柔声问道。 “母亲半年前便去了江南,暂时居住在江南。估计还需要一年半载才回来。”沈之翌语气平淡地回答道。 陶清婉心中暗自惊讶,竟然都不在府里?她微微蹙起眉头,思索片刻后又说道:“那府里是还有其他长辈,我与久喜理应拜年。” “这府邸是我新置办的,府里主子只有我。”沈之翌靠在椅背上,神色淡然。 陶清婉顿时觉得在这个地方居住不太合适。 应当要去有姨母在的院子,但是为何表哥年纪轻轻就分家了呢? 这倒是少见。 许是已经成婚了吧。 “那表嫂可在?” “我未婚配。”沈之翌微微皱起眉头,觉得陶清婉问个没完有些烦躁。 “表哥既未成婚,我与久喜两人再次借住,怕是于理不合。可否送我们去姨母……”陶清婉面露难色,话语中带着一丝犹豫。 陶久喜闻言立刻动作麻溜地跑到陶清婉身边。 这偌大的府邸竟然没有长辈,只有一个主子,那岂不是不用晨昏定省,给这个请安,请那个请安了。 而且表哥还未成婚,若是真的哪天想对他起什么邪念,也不用顾及什么。 “长姐,你要是还说,表哥生气把咱们赶出去了。姨母不在家,姨丈在家,我们去了更是不便。”陶久喜不断地给陶清婉眨眼,然后压低声音劝告陶清婉。 陶清婉闻言,有些为难,她咬了咬嘴唇,心中纠结不已。 但觉得陶久喜的话有些道理,便朝着陶久喜微微点了点头。 “清婉多谢表哥照拂,在府中必然恪守本分,不麻烦表哥。” “无妨,既是我表妹,安心住下便是。”沈之翌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茶。 第7章 竟找错了? 陶久喜闻言简直开心极了! 原来自己是先苦后甜啊! 来的路上,想的是寄人篱下的苦日子,没想到却可以享清福了。 她前世已经受了很多苦了,这辈子一点苦也不想吃。 刚刚是自己误会表哥了,表哥真的是极品好男人。 再看看表哥的帅脸,面冷心热,大好人! 大好人! “江渠,你先领着陶大姑娘去花厅用膳。”沈之翌微微侧头,向身后的侍从吩咐道。 “是,主子。”江渠恭敬地领命,随即走到陶清婉面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这边请,陶姑娘。” “清婉告退。”陶清婉欠身行礼,举止端庄得体。 她转身就牵着陶久喜的手,准备离开。 陶久喜听到终于能吃饭了,眼中顿时绽放出喜悦的光芒,也十分开心地对着沈之翌行礼,迫不及待地就要跟着离开。 “慢着。小表妹,我让你走了吗?”沈之翌冷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如同寒风一般,让两姐妹瞬间停下了脚步。 “什么?”两姐妹闻言,面面相觑,眼中满是疑惑,不知道她们这位表哥究竟是何意。 “陶大姑娘,这边请。”江渠在前面催促着。 “久喜她......”陶清婉面露难色,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长姐,你先去,我稍后就来。”陶久喜瞬间明白了局势,这是让她长姐去吃饭,而要单独留下她。 “可是......”陶清婉仍有些犹豫。 “别可是了,快去吧。”陶久喜催促着,她心里清楚,表哥既然已经发话了,定然不能忤逆了他。 在江渠的催促下,陶清婉也只能离开。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妹妹现在也是个有主意的,应当无事。 陶清婉走后,陶久喜又立马换上一脸谄笑。 “不知表哥,是否还有想要了解的?” “离我远些说,我耳朵不聋。”沈之翌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嫌弃。 陶久喜闻言,脸上的笑容有点僵住了,心中涌起一丝不满,但也无奈地退后几步。 “行。日后你见我,就保持这个距离。”沈之翌淡淡地说道。 陶久喜看了看,这距离至少五米,心中暗自嘀咕:真当以为自己这么愿意凑上去啊,只是有张好看的脸,自己不看就是。 只是距离这么远,说话不得扯着嗓子喊吗? “表哥单独留我,所为何事?” 这时,只见江瞬捧着一个紫檀木雕花托盘走来,托盘上整齐叠放着一件墨色的衣服。 即便距离有些远,陶久喜也能看出那衣服做工细腻,显然是上好的料子。 “江瞬,披风拿给她。”沈之翌吩咐道。 “表哥,你要送我披风?你人真好,虽然我最爱红色,但是黑色也喜欢。”陶久喜满心欢喜,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江瞬把托盘端给陶久喜,他担心陶久喜身量小,怕她拿不动,所以动作十分轻柔。 “嘻嘻,谢谢,谢谢!”陶久喜一把接过托盘,连连点头哈腰,模样十分俏皮可爱。 此时,沈之翌却开口了。 “小表妹,此披风是我母亲,用时三个月,亲手缝制。” “姨母亲手所制,这么珍贵,你竟然要送给我。” 陶久喜心中一惊,觉得这个礼物送给她这个才见面的表妹,实在是太过贵重了。 况且披风,应该是淡雅的颜色,或者是明艳的红色,对于她一个女孩子家,更为好看。 她刚要开口,说自己不能要。 “然表妹昨日,却用来擦鼻涕,抹眼泪。”沈之翌的语气越说越冷,如同寒冰一般。 “没......没擦阿。我是用手背擦的。”陶久喜把抹眼泪的手举起来,示意自己没用披风擦鼻涕。 “那你手可碰了我的披风?” 额!!!原来不是要送自己,而是要秋后算账。 若是弄脏了,洗了便是,可今日单独留下她,必然不是洗了就能解决的。 “那……那我赔你一个?可是……”陶久喜有些慌乱,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小表妹看着可不像有钱的。”沈之翌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带着一丝嘲讽。 “确实……只有几个铜板了。”陶久喜无奈地低下头,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那如何赔偿?”沈之翌继续追问。 “没钱赔,那我给你做一个?”陶久喜灵机一动,自己虽然不会针线活,但是长姐会,她可以请长姐教她。 “你做的岂能与我母亲做的相同?”沈之翌从紫檀镶理石靠背椅起身,缓缓走到桌案前。 “不一样,自然是不一样的。”陶久喜小声嘀咕着。 “那你如何赔偿的了。” “表哥,可有好的办法?”陶久喜眼巴巴地看着沈之翌,希望他能给出一个解决方案。 “不然日后,就劳烦表妹每日为我浆洗我的所有衣服。表妹以为如何?” 什么?表哥说什么? 刚刚还说,让她们把自己当主子看,以为自己能享福了,原来眼前表哥只想着姐姐享清福。 呜呜呜…… 陶久喜想着,算了,洗衣服就洗衣服,又不是刷马桶,以前自己还在饭店后厨洗过盘子呢。 “为表哥洗衣,是我的荣幸。”陶久喜强挤出一丝笑容,回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表妹每日晨起,便来我这洗衣服。”沈之翌的语气不容置疑。 “是,表哥。”陶久喜无奈地应道。 “不洗完,不要用膳。” 什么?不洗完不让吃饭?! 陶久喜瞪大了眼睛,心中满是惊愕与不满。 她这表哥是人是狗! “还有......” 还有?洗不完不让吃饭,还有别的? “就算你来浆洗,也不允许擅闯文澜居。” 文澜居是沈之翌住的院子。 陶久喜心里想着,谁愿意来找你似的,要不是有一张这样的脸,要不是自己无处可去,谁稀罕他谢府。 陶久喜来不及说什么,已经被轰了了出去。 “主子,您确定要收留陶家的两位姑娘吗?”江瞬皱起眉头,满心困惑。 在他眼中,主子向来行事果决,从不做无意义之事,如今决定收留陶家姑娘,着实令人意外。 沈之翌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信件。 这是今日清晨刚收到的,上面详尽地记录了陶清兮与陶久喜一路上的遭遇。 她们一路走来,沈之翌早已派人暗中保护,故而才能有惊无险地抵达京城。 本不想再管此事,岂料,姐妹俩竟误打误撞地找到了他新置办的府邸。 这座府邸以他母亲的姓氏命名,母亲姓谢,恰好与她们姨父家同姓。 陶家姐妹原本要去的谢府,近年来在朝中颇为得势,短短几年,谢家长房谢弥已官居三品。 虽说如此,但是谢家人数众多,二房三房同府而居,传出不少腌臜事,是个不折不扣的虎狼窝。 “陶宏远与我们所查之事相同。若不牵扯进来,想来陶家也不会被灭门。” “陶县令贤名远扬,却是可惜。” “即使无意找到这里,便在这里住着吧。”沈之翌难得的多管闲事,或许只是不想忠臣的下场太过悲惨。 “属下明白,只是倘若日后二位陶姑娘发现自己寻错了府邸,不知会作何反应?” “她们自己找来的,与我无关。”沈之翌面无表情地说道。 “也是。若不是主子一路派人暗中保护,陶家姑娘绝不可能安然无恙地抵达京城。”江瞬轻轻叹了口气。 “派人去通知赵管家,不必急着回来。”沈之翌再度吩咐道。 赵管家乃是母亲娘家之人,跟随母亲已有二十余载。 若是他回府,必然会露出破绽。 “那府里的事宜该如何处理?” 这座府邸是半年前购置的,一直以来所有事务皆由赵管家操持。依照本朝律法,沈之翌尚未与父亲分家。赵管家仅从人伢处买了几个老实的丫鬟与小厮来伺候,为避免声张,也未曾告知下人们沈之翌的身份。 “你看着办即可。” “是,主子。”江瞬自然不擅长管家之事,但主子吩咐下来,又不能不从。 江瞬望着眉头紧蹙的主子,心中深知此次调查云州瘟疫治理之事的重要性。 原本以为只是洪灾过后引发的瘟疫,然而在调查过程中却发现,此事远非那么简单。 朝廷给云州拨下大量救灾粮、药物以及赈灾款,可实际到达云州的物资却仅有十分之一。 云州瘟疫横行,饿殍遍地。 民间竟流传,这是因新帝登基而引起的。 沈之翌作为新帝最为信任之人,当仁不让地负责此事。 只是,事情越查越复杂,先是负责赈灾的几位官员突然暴毙,后来又发现,云州的瘟疫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江瞬,此番回京,不必再低调行事。”沈之翌放下手中的信件。 “是,主子。”江瞬恭敬地应道。 “今日江渠随我进宫,你去安排人盯着那丫头。” “属下这就去办。” 第8章 有血缘关系不行 地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银装素裹。大冷天的让她洗大氅才能吃饭,这搁谁谁不火大呀! 陶久喜一边蹲在井边,一边嘴里嘟嘟囔囔,跟那念咒语似的:“这啥破规定啊!吃饱了才能有劲干活啊!还不给我吃饭。” 她垂头丧气地蹲下身子,面前摆放着一个宽大的木盆,沈之翌的大氅静静地躺在盆中。 在她的身旁,站着一个丫鬟,眼睛紧紧地盯着陶久喜,这丫鬟是奉命行事,只能在一旁看着,绝对不能接触沈之翌的衣物。 “这可怎么洗啊!”陶久喜忍不住又嘀咕起来。 唉声叹气了许久。 最终,她无奈地伸手将水桶丢到了井里。 井水很深,幸运的是并未结冰。 陶久喜握住水井上的辘轳,吃力地转动着,那辘轳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她提了好几桶水,累得气喘吁吁,这才将大氅浸湿。黑色的大氅本就不容易看清楚脏污之处,她睁大眼睛,仔细地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哪里有自己的鼻涕。 没办法,她只能一边清洗,一边骂骂咧咧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那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待到她清洗结束时,已然到了晌午。 “表姑娘,您辛苦了。”丫鬟看着疲惫不堪的陶久喜,轻声说道,她在这站着,也怪冷的,表姑娘洗的慢,她看着也着急。 陶久喜双手扶着腰,缓缓站起身来,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这一整个早晨,她一直蹲着洗衣服,又费力地拧干衣服,确实累得够呛。 “我才不辛苦呢,辛苦的是这衣服,被我一顿蹂躏。”陶久喜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疲惫。 “奴婢扶姑娘去花厅用膳。” “累的吃不下。先带我回雅逸居。我得躺一会。”陶久喜此刻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当陶久喜回到雅逸居的时候,陶清婉已经在院中焦急地等待着她。 陶清婉手中还拿着藏好的糕点,那糕点被包裹得严严实实。陶清婉心里一直担心着妹妹,一口饭也吃不下去,只是收了几个糕点,悄悄地带回来。 “快些吃吧。”陶清婉倒了一杯热茶,递给陶久喜,眼神中满是温柔。 那杯热茶散发着袅袅热气。 陶久喜囫囵吞了一块糕点,喝着热茶。 那热茶顺着喉咙流下,温暖了她的全身。 “长姐。咱们总算是安定下来了。”陶久喜感慨地说道,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慰。 经历了这么多波折,如今终于有了一个暂时的安身之所。 “只是日后你要为表哥浆洗衣物,待再见到表哥时,我就去跟他说,我们一同为他洗衣。”陶清婉温柔地摸了摸陶久喜的头。 “不用,洗衣服而已。表哥总不能日日都有大氅要洗,而且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开春以后衣物就单薄了,很是好洗。”陶久喜安慰着陶清婉。 虽然原身是妹妹,但是陶久喜穿越过来之前,已经二十三岁了,加上陶清婉性格本温柔,陶久喜总会觉得自己年纪更大一些。 突然,陶久喜看了一下门口,一本正经地说:“长姐。” “怎么了?”陶清婉微微一愣,满脸疑惑。 “我有一件事,要很严肃的跟你说。”陶久喜的表情十分郑重,她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认真。 “你说便是,怎的这般严肃?” “你看表哥,是不是很是英俊?”陶久喜说着,但是眼睛里流露的却不是欣赏。 陶清婉闻言,脸上顿时出现一抹红晕,如同天边的晚霞般动人。 她低下头,不敢看陶久喜的眼睛。 “你咋回事,长姐,你怎么还脸红了?我怎么给你说的,你都忘了吗?”陶久喜有些着急,重重地放下手中的杯子,发出“砰”的一声。 那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我是......” “我都跟你说了,表哥与表妹,是近亲。近亲不能干吗?”陶久喜提高了声音,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焦急。 陶清婉闻言,脸上的羞涩之情更加明显,整个耳根子都红透了。 她声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能成亲。” “你记得就行。你啥表情!你脸别给我红啊。长姐。”陶久喜皱着眉头,不满地看着陶清婉。 “你说这些事,多叫人难为情……”陶清婉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的头低得更低了。 “难为情个毛啊。你是不是没听我话,对表哥有什么么想法?”陶久喜瞪大了眼睛,仿佛要把陶清婉的心思看穿。 陶清婉双手直挥手,表示自己并没有这种想法。 “我没有,我与表哥往日并不相识,且今日方才见面。妹妹无需担忧。”陶清婉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坚定。 “那就好。” 陶久喜昨日见了沈之翌就想再叮嘱一遍陶清婉,好在陶清婉也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陶久喜一边吃着糕点一边问道。她的嘴巴塞得满满的,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我......“”陶清婉欲言又止。 “说呀。没事的,就咱俩。” “我之所倾慕者,当为那温文尔雅之士,且腹有诗书、才学满腹之人。”陶清婉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羞涩。 “原来喜欢书生型的。没事,只要不喜欢表哥,表弟,堂哥,堂弟这些近亲之人,随你喜欢谁都行。” 陶久喜说起这些事来全然不会害羞,而陶清婉却早已红了脸。 “你呢?” “我只喜欢长姐。”陶久喜甜甜一笑,哄着陶清婉。 陶清婉无奈的笑了一下,她这个妹妹心情好的时候,嘴真甜。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管不顾了。 “不过,久喜,你与表哥并没有你说的那种‘血缘’关系,你是不是?”陶清婉看着陶久喜,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 “不是!!他也不是我的菜。” 沈之翌嫌弃她的样子,历历在目。陶久喜才不会头脑发晕,去喜欢他。 第9章 待不住了 陶久喜终究未能习惯这里沉闷无趣的生活。 住在府里的第二日,沈之翌便外出未归,没了衣服让她洗,她自然开心的。 只是每日便只能被拘束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心中的烦闷如同春日疯长的野草一般不可遏制。 她心不在焉地绣着花,却一个不慎将指头戳破,疼得她赶紧嘟起嘴对着流血的指头轻轻吹了吹气。 “长姐,这花我能不绣了吗?”陶久喜皱着眉头,一脸委屈地望向陶清婉,眼神中满是祈求。 陶清婉放下手中的书,微微蹙起秀眉,那模样如同画卷中走出的古典美人。 她轻声说道:“做女红需静下心来,你如此浮躁,自当多练练。” “我不喜欢这个。”陶久喜别过头去,满脸的不情愿,那倔强的模样仿佛一头小倔驴。 “那你来看会书可好?”陶清婉温柔地提议,眼神中满是期待。 “不好,我字都认不全。”陶久喜果断拒绝,语气中带着一丝烦躁,她可没耐心去看书。 “不然我陪你去院子里走走?” “我不要。院子里雪都化完了。我想出去。” 她实在不能理解,古代的大家闺秀怎么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呢? 既没手机,又没电视的日子,她一天也过不下去。 陶清婉面露难色,心中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拘着妹妹了。 可表哥这几日不在家,虽无人明确要求她们只能在院子里活动,但理应先同表哥打个招呼,二人再出去走动才合适。她向来知书达理,恪守礼数,自然不会贸然行事。 “你再等等。待表哥回来。”陶清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坚定。 “行吧行吧。我在府里转转,总行吧。” “你且去吧。”陶清婉轻轻点头,看着妹妹欢快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在原地轻轻摇了摇头,心中暗自叹息。 她知道妹妹的小性子,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陶久喜百无聊赖,开始在谢府各处闲逛起来。 这谢府那可真是大得离谱,然而府里的人却少得可怜。丫鬟和小厮们见到她,都会恭恭敬敬地主动行礼。 陶久喜慢悠悠地走着,心里正嘀咕着这府里实在是无趣得紧呢,就在这时,一只小猫突然闯入了她的视野。 那小猫 “喵喵” 地叫着,声音清脆悦耳,好似在急切地呼唤着它的同类。 可这小家伙一听到陶久喜的脚步声,就如同受了惊一般,立刻朝着走廊的另一头飞也似的跑去。 陶久喜对这些萌物向来喜爱得紧,当下便毫不犹豫地加快了脚步,紧紧地跟了上去。 就在陶久喜即将穿过长廊拐弯的那一刻,冷不防地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啊,我去……” 陶久喜只觉脸颊一阵剧痛袭来,身体猛地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向后摔倒。 惊慌之际,她本能地抬眸望去,这才看清来人竟然是她的表哥沈之翌。 沈之翌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但很快便又恢复了那冷冽的神情。他并未伸手去扶陶久喜,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身体向后倒去。 陶久喜下意识地用手撑住地面,着地的瞬间,手掌和屁股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还没等她从疼痛中缓过神来,就听到了沈之翌那冰冷的声音。 “表妹,自重。” 沈之翌轻轻拍了拍胸口的衣服,满脸皆是嫌弃之色。 坐在地上的陶久喜本想先缓一缓,可听到沈之翌的这句话,心中顿时觉得莫名其妙。怎么?表哥这是以为自己故意撞他不成?她抬头迎上沈之翌那嫌弃的目光,心中满是无奈。 陶久喜感觉到右手手腕刚刚受力,疼得厉害。于是,她没有急着起身,而是直接坐在地上揉起了手腕。她心里清楚,自己在着急的时候容易口不择言,万一没忍住乱说,肯定会吃亏。她低着头,轻轻晃动着手腕的动作,在沈之翌看来,却像是在装可怜以博取同情。 沈之翌满脸不屑地说道:“怎的,表妹?是需要我亲自搀扶你起来吗?” 他的表情中除了嫌弃,还带着些许戏谑之意。 “回表哥,我没有这个意思。” 陶久喜语气乖顺,却依旧头也不抬,心里只盼着这个 “瘟神” 赶紧离开。 “下次走路,看着点。” “表哥先请。看表哥脚步匆匆,想必是有急事。” 陶久喜心里有些不开心,毕竟这不小心撞在一起本就是两个人的事,可她也只能忍着,忍不住回了这么一句。 “合着是我撞上你了?” 沈之翌这句话一出口,自己也有些惊讶,自己竟然跟一个小丫头计较起来。 “是我冲撞了表哥。” “你知道就好。还不起来?” “你走你的,烦死了。” 坐在地上的陶久喜头也不抬,语气中虽满是不耐烦,但也不敢再有更多的顶撞之语。唉,算了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等表哥走了就好了。 沈之翌见陶久喜态度如此,并没有趋炎讨好,才发现竟然是自己想错了,但是面上有些挂不住。他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恼怒,自己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 跟在身后的江瞬看了看坐在地上的陶久喜,心中有些不忍。他很想上前搀扶,但是自己的主子不发话,自己也无法上前帮忙搀扶,只能深深的看了一眼陶久喜,随后跟着沈之翌身后走去。 沈之翌刚走几步,心中的恼怒如同火焰般越烧越旺。他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影响了情绪?他突然停下脚步,并未回头,声音冷冷地说:“起来吧,别在这丢人现眼。” 陶久喜瞪了沈之翌一眼,心中满是不服气,咬着牙说道:“是。”随后她挣扎着站了起来,一边揉着屁股,一边一瘸一拐地准备离开。 “等等。”沈之翌叫住了她。 陶久喜心中一紧,眉头微皱,暗自揣测道:“这狗男人又要干嘛?”她警惕地看着沈之翌的背影。 “以后走路看着点,别整天冒冒失失的。”沈之翌说完,便转身离去。 “要你管。”陶久喜声音不大,却也被沈之翌与江瞬听的清楚。 沈之翌继续走着,心中的烦闷依旧未消。 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脚步对江瞬说:“你说她是不是恼羞成怒?” 江瞬看着主子,心中暗叹:一向冷静自持的主子,如今这般模样,反而才像恼羞成怒的人。 但他哪敢说出口,只能沉默不语。 沈之翌见江瞬不说话,又说道:“你觉得呢?” 江瞬本想说陶久喜是无心的,但是看着主子生气的样子,又止住了嘴。 沈之翌也不等江瞬继续说,又大步走了起来。不过又走了几步。 “陶县令这小女儿甚是顽劣,哪家闺秀如此?”沈之翌微微摇了摇头,心中对陶久喜充满了不满。 “我看倒是应该请几个先生好好教教她。”沈之翌自言自语道。 “好好教教她?”江瞬疑惑地问道。 江瞬望着主子的背影,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此时他的心中满是好奇。主子向来都是冷静且能自持之人,以主子的身手,今日按理说是断不会被撞到的。 先前收留那对姐妹之举就已十分让人意外,但是说是为了查瘟疫之事,也是能理解的。 如今却偏偏总是与这位陶二姑娘计较,这实在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单单是江瞬对此感到困惑,就连沈之翌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如此。 第10章 带我出府 陶久喜摔了一跤后,丝毫没有凑趣儿的心思了。 她一瘸一拐地朝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陶清婉正坐在窗前看书,原以为陶久喜在府里定会多玩一会儿,没料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陶清婉的心猛地一揪,赶忙放下手中的书,急切地走上前去搀扶。 “可是摔倒了?”陶清婉满脸关切,一边说着,一边轻柔地搓了搓陶久喜的脸,想让她脸上的凉意散去一些。 她的动作那么轻柔。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陶久喜只有在陶清婉身边,才能感受到这般被疼爱的滋味。 “嗯。路上撞到一条狗。”陶久喜气哼哼地说道。 “狗?府里竟然有狗吗?这几日可都没听到狗叫声啊。”陶清婉满脸疑惑,秀丽的眉毛微微皱起。 “就是有。撞上了一条大黑狗。那狗前几天不在家,现在回来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叫起来了。”陶久喜心里还憋着一股气,忍不住嘴上唠叨个不停,权当是过过嘴瘾。 “那还受了别的伤没有?”陶清婉听了这话,更加焦急了,眼睛里满是担忧。 “不碍事。”陶久喜说着就朝着床的方向走去。 她心里懊恼极了,出去一趟,什么好玩的都没碰到,反而摔了一跤,还是到被窝里暖和暖和吧。 平日里,起床之后陶清婉是不会让她大白天躺在床上的,最多让她在贵妃榻上休息会儿,事事都想让妹妹遵循礼仪规范。 但今天看在妹妹受了伤的份上,陶清婉并没有阻拦,反而贴心地放好枕头,让妹妹靠着。 “还疼吗?需不需要请大夫?”陶清婉温柔地问道。 “没事的,长姐。好几天没活动了,身子有点僵,过一会儿就好了。”陶久喜其实已经没多疼了,只是装得可怜些,这样陶清婉就会更纵容她一些。她心里暗暗得意,觉得自己这小算盘打得还挺妙。 “那就好,要是还疼,一定要告诉我,可别自己硬撑着。”陶清婉轻轻抚摸着陶久喜的头发,眼神里满是疼爱。 “不会的,又不是身处进京途中。长姐,你可还记得往昔在府里的日子呀?”陶久喜慵懒地靠在床榻之上,眼中满是好奇地问道,脑袋还微微歪向一侧。 “自然是记得的。那时咱们每日读书、作画、练琴,你呀,是个闲不住的调皮鬼。母亲就在一旁瞧着咱们,等着爹爹忙完公事归家,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多么自在惬意。你是不是想家了呢?”陶清婉的眼神里泛起一丝回忆的波光,往昔那种无忧无虑的自在生活,如今早已消逝得无影无踪。 “长姐在的地方,于我而言便是家。只是,一直借住在他人府中,总归是有些不自在的。”陶久喜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一丝沮丧。 “我知道你生性好动,闲不住。不过当下,多亏表哥收留,咱们才不至于流离颠沛。”陶清婉不自觉地将手中的帕子攥紧了几分。 “但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咱们得想法子赚些钱,购置一处属于自己的院子,拥有自己的家才好。”陶久喜早在进京途中就思量过这些事情。毕竟这是在古代,即便姨母家愿意收留,可她们总归是要嫁人的,若是一直依赖他人,最终只会落得个身不由己的下场。 陶清婉略作思忖,心想即便借助,自己手头有些银两傍身也是必要的。 “不如我绣些帕子,作些画,然后悄悄拿出去售卖,你觉得如何?” “我想先出去探查一番,瞧瞧有没有什么能做的营生。”陶久喜突然坐直身子,一脸认真地说道。 “你要出府?” “若不出府,怎会知晓外面有什么可做之事呢?” “那……那是不是应当先告知表哥一声呢?” “咱们赚钱这事儿,必须悄悄进行,万不可让表哥知晓。” “这是为何?” “表哥要是知道了,万一觉得经商是件有辱门楣的事,有损他的颜面,那可如何是好?你可千万别先说出去,知道了吗?” 陶久喜兴奋起来,正欲同长姐讲述自己的赚钱计划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表小姐。我是江瞬。”江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沉稳而有力。 屋内,陶清婉听到声音,微微蹙起秀眉,转头看向陶久喜,眼神中满是询问。 陶久喜一听是江瞬,眼神顿时闪躲起来,心中暗自嘀咕:不会是表哥派人来告状了吧,这男人怎么这么小肚鸡肠。 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紧张得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她开始后悔起来,早知道刚刚应该怂一点,再怂一点。 万一真被赶出去可怎么办呢? 两人迅速站起身来,陶清婉先轻轻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然后端庄地迈出步子。陶久喜则有些慌乱地拉扯着自己的衣服,跟着陶清婉走出内室。 “请进。” “参见表姑娘。”江瞬抱拳行礼,身姿挺拔如松。 陶清婉与陶久喜也弯膝回礼,动作优雅而得体。陶清婉开口道:“江侍卫,前来所为何事?” “表姑娘,方才表二姑娘不慎摔了一跤。我这有上好的跌打损伤药,特意给二姑娘送来。”江瞬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缓缓递向陶久喜。 这时陶久喜才舒了一口气,不是来告状的就好。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连忙伸出手接过瓷瓶,开心地说道:“多谢江侍卫。” “两位表姑娘不必客气,日后唤我江瞬便可。我还有事要出府,就不打扰二位姑娘了。”江瞬说完,微微抱拳,作势就要告退。 “你要出府?”陶久喜眼睛一亮,满是好奇地问道。 “是的,二姑娘可是想要什么?我帮你买回来。” “你自己出去呀?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呢?” 陶久喜见江瞬还能帮自己买东西回来,便寻思着他要出去办的事应该不是特别重要。 陶清婉正要开口阻拦,就听江瞬说道:“是主子吩咐的一些事,办完就成。” 江瞬看着陶久喜的模样,小丫头那张小脸就像写着“我也想出去”几个字。 “那你能带我出去吗?” 江瞬想着本想回禀了主子。 “我肯定会乖乖的,不乱跑。”陶久喜乖顺的语气里透着十足的娇俏劲儿,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双手紧紧握成小拳头,像是在向江瞬保证自己会很乖巧。 江瞬的脸瞬间就红了,可突然又想到:“表二姑娘,只是你现在受了伤,不如等下次吧。” “我就摔了一下,不碍事的。”陶久喜赶忙摇头,心里急切地想出去。 “真的不要紧吗?”江瞬还是不太放心。 陶久喜一个劲儿地点头,转身就跑到陶清婉跟前挽住她的胳膊说:“长姐,咱们一起去吧。” 陶清婉却摇了摇头。 “久喜,今天还是别出去了吧,等跟表哥禀报一声,咱们……”陶清婉轻轻皱着眉头,语气里满是担忧。 她是大家闺秀,很清楚没有主人家允许私自外出不合礼数。 “长姐,我想出去看看嘛。”陶久喜听了这话,眼眶红红的,眼看就要哭出来了,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陶清婉见状也只好作罢。 “那你出去要听江侍卫的话,可不许乱跑,别惹事。”陶清婉无奈地叮嘱道。 陶久喜一听,立马拽着江瞬就跑,跑得那叫一个快,哪里还有刚刚一瘸一拐的样子,就像生怕长姐反悔似的。 第11章 摆摊老翁 冬日,暖阳高悬。 江瞬带着陶久喜惬意地走在热闹非凡的大街上。 陶久喜的双眸闪烁着兴奋的光亮,她东张西望,觉得什么都新鲜。进京途中,她虽也逛过热闹的集市,可那些和京城的繁华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整条街道熙熙攘攘,人流如潮水般涌来涌去。各种叫卖声此伏彼起,摊位上的货物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江瞬和陶久喜一边徐徐前行,一边闲聊着。 江瞬不时地指向街边的铺子,耐心地给陶久喜介绍。 “二姑娘,尚品斋是售卖文房四宝的,那家香久传是专门制作糕点的,糕点的味道相当不错。待会带姑娘去尝尝。” “好啊。” 陶久喜听得饶有兴致,不时点头回应。 说话间,两人在一个酒楼前停住了脚步。 江瞬微微侧身,看着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陶久喜说道:“二姑娘,我先把主子交代的事情办完,之后再带你好好逛逛。” 陶久喜乖巧地答道:“嗯,你先忙正事吧。”她心想自己绝对不会乱跑,自己身无分文。一路上看到好吃的,也只能暗自咽口水,可不能让身边的江瞬看出自己是个大馋丫头。 江瞬转身大步流星地走进酒楼,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门内。 陶久喜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着江瞬进入酒楼的背影,过了一会儿,便开始打量四周,瞧瞧周围有没有好玩的东西。 正巧不远处有个小摊,小摊上摆放着许多首饰之类的小物件。 发须花白的老翁看到陶久喜投来的目光,赶忙热情地招呼:“小姑娘,喜欢什么?过来看看呀。” 陶久喜连忙摆摆手:“我没钱。” 老翁却依旧满面笑容:“没关系的姑娘,今天先看看,以后喜欢了再来买。”老板那温和的笑意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和蔼可亲。 陶久喜听了这话,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酒楼,心里琢磨着小摊距离酒楼不过十几米而已,便犹犹豫豫地走了过去。 小摊上摆满了各种各样手工制作的小玩意儿,有活灵活现的木雕、精致的绒花,还有一些木簪。 陶久喜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朵绒花,仔细地打量着,精巧的绒花在阳光下宛如真花一般,特别好看。 “老爷爷,这些都是您亲手做的呀?”老翁笑着回答:“这些绒花是我老伴儿做的,姑娘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陶久喜依依不舍地放下绒花:“这真的很好看。可是爷爷,我没带钱,等以后再来买。” “没关系的,先看看就好。我总是在这儿摆摊,后面珠玑阁的掌柜心地善良,从来不会驱赶我。姑娘要是喜欢,以后再来就行。”老翁面容慈祥,让人心里觉得十分温暖。 “老爷爷,您是自己在这儿摆摊呀?” “是啊,我家老婆子得在家照顾孙儿呢,来年春闱,我孙子要参加科考了,现下整日苦读。” “哇,您家孙儿可真厉害呢,简直就是学霸呀!不过,这街上这么多小摊,需要交摊位费吗?” “要交的。在店铺门前摆摊,就得给店家交些钱,不然就会被赶走的。不过呀,有的店家心眼好,收得少,或者干脆不收。”老翁看着眼前小姑娘好奇这些,也不藏着掖着。 “倒也是应该的。这街上是不是每天都这么多人?” “今天暖和,人多些。” 陶久喜一边时不时回头瞧瞧酒楼那儿有没有江瞬的身影,一边跟老翁闲聊着。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马蹄声,紧接着,一辆华丽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丫鬟赶忙走上前去,微微弯下腰,小心翼翼地伸手搀扶着。 只见一位姑娘从马车上缓缓走了下来,她穿着蓝色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袄子,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她轻轻抬了抬眼眸,眼神里满是对周围事物的傲然与不屑,就好像这世间的一切在她眼里都像尘埃一样渺小,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微风轻轻吹动她的发丝,她虽然长得好看,可这般清冷孤傲的模样,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陶久喜只是无意间多看了一眼,没想到这女子恰好也看到陶久喜正在看自己,于是她的眼神里瞬间闪过一丝轻蔑。 陶久喜心里有些无奈,自己不过就看了一眼,怎么就被鄙视了呢? 哼,真是莫名其妙,这也太过分了吧。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嘛,就当是被......被小狗小瞧了一下好了。 陶久喜微微低下头,目光落在摊子上一个木雕小鹿上,她轻轻拿起小鹿,手指缓缓地摩挲着小鹿的纹理。心里想着,这小鹿做得可真逼真啊,等自己有钱了一定要把它买下来。 “老爷爷,这小鹿做得太像真的了。要是您把它卖掉了,记得再做一个呀,等我有钱了就过来买。”陶久喜的声音如同银铃一般清脆,在这喧闹的街市中,就像一股清泉潺潺流过。 然而,还没等老翁回答呢,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翠柳。”说话的正是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位姑娘。 名叫翠柳的丫鬟听到声音后,立刻迈着小碎步匆匆走上前来。 她故意用身子撞了陶久喜一下,那力道不重不轻,却也足以把陶久喜挤到一边去了。 陶久喜一个踉跄,秀眉微微皱了起来,心里顿时涌起一股不满。 但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自己势单力薄的,不好发作,只能把这口气暗暗忍了下来。 翠柳对着老翁说道:“老头,这个小鹿,我们姑娘要了。” 陶久喜本来就不想耽误老翁做生意,便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脚步,顺手把小鹿轻轻放下了。 她心里寻思着,也许是自己和那女子眼光一样,都觉得老翁做的这个小鹿特别灵动。 翠柳随手拿出一块小碎银子,毫不在意地扔给老翁,拿起小鹿就要回去向姑娘复命。 老翁摸索着钱袋,正想找钱呢,丫鬟却满脸嫌弃地说道:“不用找了。” 陶久喜看着翠柳那粗鲁的动作,心里不禁暗自琢磨,这主仆俩可真奇怪,明明不是真心喜欢这小鹿,却非要买下。 陶久喜又把目光投向旁边一朵淡蓝色的绒花,那绒花就像春天里的一抹晴空,清新又美丽。 她对老翁说:“老爷爷,您等我同伴出来,我要买这朵绒花。” 话还没说完呢,就听到丫鬟又说道:“这朵绒花,我也要了。” 第12章 躲藏 又苦苦等待了许久,江瞬仍然没有出现,而刚刚走进珠玑阁的那位蓝衣姑娘却迈着端庄优雅的步子走了出来。 陶久喜抬眼看到后,赶忙转过脸去,生怕那姑娘看自己不顺眼,又来找茬儿。 她连忙转身找了个台阶坐下,缩着身子,心里只盼着江瞬能早点出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几个脚步声在身后越来越近。 “哪来的叫花子,看着可真碍眼!” 陶久喜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刚刚那位蓝衣女子说的。 什么仇啊?她居然亲自跑来数落自己。 陶久喜暗自腹诽:碍眼你把自己戳瞎了。 自己今天穿着表哥让人送来的新衣服呢,怎么就成叫花子了?京城的人可真够高傲的,看谁都像叫花子。 “就是,脏了姑娘的眼呢。”蓝衣姑娘身旁的丫鬟立马跟着附和。 “翠柳,吩咐府里的丫鬟,往后出门可别在路上随便与人搭话了。哪怕是最下等的丫鬟,也得好好叮嘱叮嘱。” “咱们府邸,哪怕是最低等的丫鬟,也不会这样,居然和一个老头儿聊得那般热络。下贱。” 陶久喜简直是无言以对。 这个时代的贵女,不都应当矜持自重吗?怎么还亲自开口骂人呢? 这种事不应该是让丫鬟来阴阳怪气地暗讽她吗? 陶久喜这时候觉得自己就像只鹌鹑似的,只能装作没听见,也不敢回头。 要是在这个时候逞强顶嘴,她们身边还有小厮跟着呢,自己肯定要吃亏的。 蓝衣女子又嘟囔了几句,见陶久喜对她不理不睬的,也只好悻悻然地走进了酒楼。 陶久喜的目光悄悄尾随着走进酒楼的姑娘,一直看到她们在酒楼窗边的一个雅座坐下,才挪了挪身子。 陶久喜往四周瞧了瞧,看到不远处的巷子里有位大娘正在刷洗铁锅。 陶久喜从地上捡起几片干枯的大树叶,满脸笑意地朝着大娘走去,说想要一些锅灰。 大娘心想锅灰也没什么用处,再加上陶久喜嘴甜,就给陶久喜弄了满满一树叶的锅灰。 陶久喜回到酒楼前,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里面看,只见那位蓝衣姑娘优雅地靠窗坐着,座位两边垂着轻柔的纱帘,外面还立着精美的屏风,很难靠近。 于是,她蹑手蹑脚地悄悄绕到另一边,屏住呼吸仔细听着窗内蓝衣女子的话。 “那个贱人偷偷看着望月楼,肯定知道景峘哥哥今天会来这个酒楼和才子们相聚,所以才傻愣愣地守在外面。” “看她那寒酸样儿。谢少爷肯定不会看她一眼的。” “你等会儿再派人悄悄去看看,还有哪家不要脸的贱女人敢在外面晃悠。” “姑娘,奴婢一早就派人在外面守着了。嘉敏县主和李将军之女早就订了楼上的雅间,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不值一提的在斜对面的食华斋,就只有那个小贱人了。” “嘉敏县主一向自视甚高,居然也来了?” “是的。不过就算来了,也不敌姑娘一分美貌,姑娘不必把她们放在心里。” 听到这儿,陶久喜已经明白自己被针对的原因了,敢情是以为自己也是为了看她心仪的人来的? 窗内的两人还在小声嘀咕着,陶久喜却再也听不下去了。 这主仆真是绝配,心眼子又坏又蠢。 她眼睛一瞪,猛地用力推开窗户,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锅灰和树叶一股脑地朝着蓝衣女子的脸甩了过去,同时迅速伸手抓过桌上的菜肴,一股脑地朝蓝衣女子身上泼去。 蓝衣女子和丫鬟翠柳正在背后说人坏话,窗户突然被打开,根本没反应过来。 陶久喜最后还抄起离窗户最近的一个盘子,狠狠地朝蓝衣女子砸了过去。 等这两人反应过来,身上已经脏得不成样子,脸都看不清了。 “啊!”蓝衣女子尖叫了一声。 “来人啊!抓住她!!”丫鬟翠柳扯开嗓子大喊。 原本安静雅致的酒楼一下子变得喧闹起来,食客们的惊呼声、桌椅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陶久喜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挑衅地说:“嘴里吃的是饭,怎么还能这么臭呢?你们俩就是屎!”说完扭头就拼命跑了起来。 陶久喜跑得飞快,好似一阵疾风,脚底生风的她速度惊人,恰似脱缰的野马一般向前狂奔。 身后的小厮才追出门,早已不见了陶久喜的身影。 其实,在她前往那窗户下方之前,就已经仔细规划好了退路。 只要先跑出一段距离,然后躲在江瞬来时经过的路上,等江瞬回去的时候,就能跟着一起离开了。 依照事先的计划,她躲到了望月楼不远处的一所宅子旁边。 宅子边上有一辆被废弃的板车,陶久喜轻手轻脚地躲到板车后面,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身体藏好,不敢有丝毫大意。 今日,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可毕竟是冬天,阴影之处,寒风吹过,依然透着刺骨的冷意。 街边那些干枯的树枝在风中摇曳,在寒风的肆虐下发出沙沙的声响。 隔着缝隙,陶久喜观察着蓝衣女子身边小厮的动向。 所幸那些小厮只是草草地看了看周围,并没有认真地进行搜寻。 陶久喜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眼睛死死地盯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一眨不眨。 她感觉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过得特别缓慢。 街上依旧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然而,穿着和蓝衣女子身边小厮相同服饰的人却逐渐增多。 陶久喜见状,急忙伸手抓过旁边的几块木板,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祈祷着不被任何人发现。 那些小厮们只是在街上闲逛,眼睛四处张望,即使进店查看,也不过是走走过场,做做样子而已。 陶久喜不禁在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古代的打工仔也摆烂。” 她就这样苦苦地等了许久,冬日的天黑得格外早,黑暗仿佛一块巨大的幕布,早早地就笼罩了大地。 陶久喜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起来,像是在抗议她长时间的等待。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小厮晃悠的身影越来越少,可心中的恐惧却让她依旧不敢现身。 直到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少了,再也没有看见那些抓她的小厮的身影,她才打算从木板之下出来。 “二姑娘。” 是江瞬来了,他的手里提着一个灯笼,昏黄的灯光在寒风中摇摇晃晃,就像他此刻有些不安的心。 “江瞬!你可算是来了。”陶久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喜。 “对不起,二姑娘。”江瞬的脸上满是愧疚之色,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歉意。 “我其实在二楼雅间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你躲在这里了,只是主子交代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我实在没办法过来找你。”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直视陶久喜,只是微微低着脑袋,想到二姑娘在这蜷缩害怕了一天,属实有点心虚。 “没事的。你是不是都知道我做的那些事了?”陶久喜试探的问道。 “那女子是太中大夫之女赵慕儿,在京城一向有着很好的名声,二姑娘今日怎么会和她起了争执呢?”江瞬很是好奇。 “太中大夫?这个官大不大呀?” “从四品,我们先行回府,等回府之后,就只能等主子来定夺了。今天是我带您出来的,如果主子要责罚的话,我……我定会与您一起承担的。”毕竟是人是自己带出来的,而自己没有看顾好。 “对不起啊,江瞬。都是我连累你了。”陶久喜心生后怕,可当时实在是被气得不轻,没忍住就做出了那些冲动的举动。 江瞬看到她那泫然欲泣的模样,江瞬哪里见过女子在自己面前这般,心里一阵慌乱。 陶久喜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江瞬提着灯在前面引路。 夜晚的长街,早已没有了白日的喧嚣,只剩下一片寂静。 “我不该让你带我出来的。”陶久喜有些自责地说道。 “是我自己看姑娘在府里闷得慌,才想着带您出来走走的。”江瞬轻声回答道,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前方,不敢回头看陶久喜。 “若是……若是表哥责罚的话,你就说是我悄悄跟着你出来的,你不知道这件事,好不好?” 陶久喜心里满是自责,她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受罚,可是现在可能会牵连到江瞬,还有在表哥府里毫不知情的长姐,她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说话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 以往自己受了委屈,要么默默忍受,要么奋力抗争,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面对,不用考虑他人的感受。 “二姑娘,您不必如此,我会和您一起承担的。”江瞬的语气依然温柔。 “你也不用这样对待我一个陌生人……”陶久喜轻声说道。 “您就像我家中的妹妹一般。我从七岁就跟着主子了,很少回家,看到您,就好像看到我妹妹一样。” 江瞬急忙解释着。眼前的陶久喜姐妹俩,本应在安稳的家中,享受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若不是遭遇家中变故,此刻她们定是在家中开心地笑着、闹着,被家人的爱包围着,而不用在外承受这诸多的欺负。 第13章 书房二见 两人徐徐行至沈府门前,陶久喜自知闯祸,忐忑不安。 她不时望向府门,眼神中尽是紧张与惶然,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放缓,好似每一步都重如千钧。 门房处,一小厮早已焦灼地等候着,他来回踱步,不时眺望远方,渴盼两人速速归来。 那小厮远远望见回来的两人,眼睛瞬间一亮,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去。 他满脸恭敬,微微躬身,语气谦卑地说道:“二表姑娘,主子请你们到书房回话。” 陶久喜听闻此言,心猛地一沉,仿佛一块巨石投入水中,慌乱瞬间席卷心头。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急忙开口,声音中带着些许颤音:“为何找我?” “小的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小厮恭敬地回道:“约莫半个时辰了。还请表小姐快些过去。” 陶久喜心中暗忖:“完了,等这么久,肯定更生气了。” 片刻后,陶久喜似突然想到什么,慌忙伸手拉住江瞬的袖子。 接着脚下生风,一路小跑起来。又唤人取来湿帕子,将脸上与手上的锅灰擦拭干净,以免又遭嫌弃。 她心中唯有一念:赶紧前往书房,期望不要让表哥等得太过气恼。 江瞬被她拉得一个趔趄,却并未挣脱,跟着她快步朝书房走去。 书房门内灯火辉煌,暖炉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可陶久喜却丝毫感受不到温暖,只觉浑身发冷。 她因为紧张,忘记自己还拽着江瞬的袖子,一步一步挪向书房,每一步都好似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毫无力气。 正在书房看书的沈之翌,听到外面的动静,缓缓抬起头来。当他瞧见陶久喜拽着江瞬的袖子时,原本淡然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愠色。 他的眼神中不再是平静,而是多了几分怒意,紧紧地盯着两人,似乎想要把他们的心思都看透。 陶久喜心中一颤,生出一股惧意。 “表哥。” 陶久喜底气不足地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江瞬却直接跪下请罪:“主子,属下今日未经允许私自带表小姐出门,请主子责罚。” 陶久喜并不习惯这种动不动就下跪的规矩,可看着江瞬的态度,自己也只能跟着跪下,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江瞬。 “明日自己去领二十棍。” “是,主子。” 江瞬的回答简洁而坚定。 闻言,陶久喜抬头看了江瞬一眼,心中暗暗思忖:还没说怎么这就要打人了,一会儿不会也要打她吧? 二十棍? 竟然惩罚如此之重吗? 就算挨两棍,想必也是疼痛难忍的。 江瞬感受到陶久喜担忧的目光,轻轻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担心。 可毕竟是自己惹出的祸端,陶久喜不愿他人受过,于是开口道:“表哥,是我非逼着江瞬带我出去的。请表哥责罚我,不要累及他人。” 沈之翌那双本就冷冽的眸子此刻变得阴沉,他用手指轻敲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那声音在寂静的书房中显得格外刺耳,仿佛在敲击着陶久喜的心脏。 “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的语气中满是不屑。 陶久喜原本以为,面前的表哥至多只是斥责她一番罢了,却万万没想到,沈之翌竟会说出如此伤人的话。 一时间,陶久喜不知该如何回应,几次欲张嘴说点什么,可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实际上,就算她是这具身体的真正主人,与这个表哥也算不上多亲近的亲戚关系,更何况她不过是一个不属于这里的穿越者。 “主子,今日……”江瞬看到这般情形,想要解释一番,可刚开口就被沈之翌厉声呵斥。 “记住自己的身份。滚出去。”沈之翌极少对江瞬露出如此愤怒的模样,江瞬心里明白此刻绝不能再多言,于是恭敬地行了个礼,缓缓向后退去。 在离开书房的时候,他忍不住用余光担忧地看向如同一座僵硬雕塑般的陶久喜。 陶久喜静静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被时间定格了一般,如同一座毫无生气的石像。 书房内,只剩下沈之翌和陶久喜,一片寂静,两人都沉默着。 陶久喜在心里拼命地说服自己坦然接受沈之翌的轻视。 她暗暗思索着,自己如今确实没有任何价值,寄人篱下不说,今日还闯下了大祸。 书房内的火炉依然燃烧着,可跪在地上的陶久喜却依旧感觉到阵阵凉意。 陶久喜看到表哥依旧沉着脸,一言不发。她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恐惧,万一自己一直这样待下去,也被处以军棍之罚可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她努力地牵动嘴角,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表哥,我知错了。” 她的声音轻轻响起,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 那嗓音宛如山间清澈的溪流,清脆而娇柔,每一个字都如同轻柔的春风,带着一丝讨好和小心翼翼的意味,轻轻拂过沈之翌的心间。 沈之翌着实吃了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方才还一脸受伤、楚楚可怜的陶久喜,转瞬间就能换上这样一副姿态。 这自我调整的速度之快,让他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其实,在他脱口说出那些伤人的话之后,心中就悄然涌起了一丝悔意。 毕竟,眼前这个女子的父亲曾是一位为民请命的好官,她们如今落到这般境地,也确实很无辜。 只是,方才那一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的怒火就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难以控制。 “表哥。我下次不敢了。” 陶久喜的语气愈发娇柔甜美,那声音仿佛是从蜜罐里捞出来的一般,甜得腻人。 “陶久喜,这样没用。” 第14章 罚跪 “陶久喜,这样无用。”沈之翌冷然出声斥责。 “我真的知错了。”陶久喜赶忙回应,语气中满是诚恳。 沈之翌听着陶久喜以这般撒娇的语调与自己说话,原本脸上的冷意缓缓消散。 幽暗的灯光下,他的喉结微微一动,仿佛在压抑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沈之翌轻轻启唇,再次唤道:“陶久喜。莫要这般唤我。” 这一回,他的声音已不似先前那般凌厉逼人。 陶久喜察觉沈之翌不像之前那般怒火冲天,迅速调整状态,以比春日花朵还要甜美的声音应道:“为何呢?表哥。” 表哥吃这套?事情就简单了。 沈之翌本欲出口的话语,在那一刻竟似被无形的微风轻轻吹散,滞留在了喉间,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你方才说知错了,那你说说错在何处?”沈之翌的语气虽平和,却依旧不失威严。 “不该在江瞬办正事的时候跟出去,还惹了四品大官的女儿……” “四品大官?”沈之翌重复着陶久喜的话,在陶久喜看来,表哥这似乎是在担忧那个四品太中大夫的报复。 “表哥你放心,我今日藏得极好,她们不知道我是谁家的,只要我不现身在她们面前,她们家肯定不会找上你的。你无需惧怕。”陶久喜已然在思量,要不自己就一直躲在府里不出去了,这个时代又没有摄像头,谁能知道是她呢。 “既已知晓害怕,为何还要惹事?” “并非我惹事,是她们先来找茬,骂我。骂了我好多回,我都忍着,她们还追着骂。”陶久喜说着,语气里尽是委屈。 “你今日乃是第一次出门,为何骂你?”沈之翌颇有些不解。 今日江瞬本是帮他出去送信,信中乃是北境的地形图,没曾想江瞬出去后,又有信件送来,沈之翌便又派人去送,结果那人送了信回来禀报,说看见了陶久喜在报复赵慕儿以后藏起来的事情。 而江瞬也因为第二封信上的图纸与第一封上很多地方不相同,被困住了脚步。 “说我在酒楼前晃悠,是等一个谢……谢什么的人。” 沈之翌微微凝眉,今日望月楼姓谢的,不正是陶清婉与陶久喜的表哥谢景峘吗? “那你可有见到他?” “我酒楼都没进去,自然没看见了。再说了,我也不认识人家,有什么好看的。” “谢景峘,都说他面如冠玉,才学出众,在京城小有名气。”沈之翌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陶久喜的反应。 陶久喜自然知道这个人是好看的,不然怎么会有众多女子倾心于他呢。 但是自己很是无辜,就算那人再帅气,对她也没有半分好处,反正无缘无故受到了牵连。 想到这儿,陶久喜不禁不满地小声嘟囔起来:“哼,能有多好看呀,难道还能比表哥你更好看不成?” 她这话看似随意,实则暗藏小心思。不经意间拍上表哥的马屁,要是表哥心情一好,说不定就能大发慈悲,让她早点从这地上起来了。 “你尚未见面,就如此笃定?”虽然沈之翌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但是陶久喜能感觉到,表哥的心情比刚才更好了。 “那是自然。表哥,你的样貌已经惊为天人,这世间又有谁能与你相媲美呢?在我眼中,你就是那最为出众的存在,无人可及。而且,你的模样完完全全就是我最最喜爱的类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你都是那样的完美无瑕,名列前茅,额.....名声大噪,名满天下!”陶久喜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地用这些溢美之词讨好眼前的沈之翌,满心期盼着他能大发慈悲,饶恕自己。 “咳......” 突然,一阵咳嗽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正在喝水的沈之翌被陶久喜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惊得呛住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在咳嗽的间隙,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地在沈之翌脑海中浮现:陶久喜这是在向自己表白吗? 陶久喜见状,立刻从地上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沈之翌身边。 她满脸焦急,小手不停地在沈之翌的背上轻拍着,试图缓解他的不适。 此时,陶久喜瞧见沈之翌因为咳嗽,嘴唇上还挂着些许水珠。 她本想找块帕子给表哥擦一擦,可伸手在身上摸了一圈,这才想起自己根本没有带帕子的习惯。 急切之下,陶久喜把自己的袖子拉长,她小心翼翼地用袖口把沈之翌嘴唇上的水渍蹭了下去,袖口触碰到沈之翌的嘴唇时,那柔软的触感让沈之翌微微一怔。 蹭完水渍后,两人四目相对。 沈之翌:“......” 陶久喜:“......” 沈之翌看着陶久喜的袖口,满脸的不可置信,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嫌弃。 这个陶久喜,竟然用她那脏兮兮的袖子给自己擦嘴! 他沈之翌难道不会自己擦吗? 况且,她那袖口上还沾着锅底灰! 这丫头简直邋遢到了极点,就算样子长得好看,就算主动同自己表白,都不行!太邋遢了。 他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不满,仿佛在责怪陶久喜的冒失行为。 陶久喜,此时正一脸期待地看着沈之翌。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得意之色。 在她看来,自己在关键时刻反应迅速,第一时间就跑过来照顾表哥,这是多么有眼力劲的表现啊! 表哥肯定会夸奖自己的。她微微扬起下巴,仿佛在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赞美之词。 “陶久喜,邋遢至极。谁让你起来的?” 等来的并非表哥的夸奖,而是一声略带凌厉的问责。 瞬间让陶久喜心中一紧。 陶久喜闻言,赶忙又跪了下去。 她本以为可以打个马虎眼,将这事糊弄过去,却没想到眼前的表哥此刻更加凶了。 “你!”沈之翌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责备。 “我……”陶久喜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慌乱。 “哪家闺秀如你这般?”沈之翌的话语中带着质问与不满。 陶久喜在心中暗自思忖,自己可算不上闺秀,闺秀都是用钱滋养出来的,自己上辈子加这辈子,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性格已然如此多年,又怎么可能说改就改得掉呢。 “你与你长姐既已寄居于此,便需遵循我府中的规矩。你的一举一动,不仅关乎你自己的名声,更关乎你长姐的清誉。” 见陶久喜不说话,沈之翌继续说道:“我并非限制你们的自由,只是不愿让你们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更不愿让你们的名声受损。你可知,这世间总有些人是非不分,喜欢捕风捉影。你二人既已决定在此安身立命,便需更加谨慎行事,以免落人口实。” 沈之翌的语气严肃而郑重。 沈之翌说完后,见面前跪着的小小身影依旧低头不语。 “陶久喜,你可明白?”沈之翌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陶久喜心里暗想,懂懂懂,麻烦死了。 嘴里却说。 “表哥所言极是,表妹自当恪守本分,不闯祸了。” 陶久喜心里哀叹着,只盼着表哥赶紧训完,让她回去,这地板又硬又冷,实在难受。 “既知错了,今日便跪一个时辰反省。”沈之翌自然听得出,陶久喜话中的敷衍。 陶久喜听到还要跪一个时辰,那岂不是两个小时? 她此刻又饿又累,还有些冷,急需补充能量。 今日自己惹出来的事情确实不小,如果跪两个小时就能让表哥消气,她倒是也愿意,只是肚子早就在抗议了。 “能不能先吃完饭再跪?”陶久喜小心翼翼地问道,眼神中满是期待。 沈之翌真想让陶久喜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吗?现在正在惩罚她,怎么还得商量着来? “再加一个时辰。”沈之翌的话语冷酷,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我的天!陶久喜一副要哭了的样子,可是沈之翌却转过身去,又开始看书,不再理她。 陶久喜见状,只能认命地跪好。 第15章 被罚 书房中静谧非常,不多时,陶久喜便觉双腿有些疼。 她轻轻抬起头,望向沈之翌,只见他正全神贯注地翻阅着书籍,目光专注。 “表哥,那四品大官会不会报复你呀?”陶久喜伸长脖子,轻声问道。 “你不是说她不知道你是谁,那又怎会找到我这里呢?”沈之翌不紧不慢地翻过一页书,语气轻松淡然。 陶久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中暗想,只要自己不四处乱跑,或者乔装打扮后出门,应该就不会被认出来。 如此一来,便不会因自己而让表哥遭到报复,想到这里,她心里踏实了许多。 陶久喜又说了几句,只是沈之翌只看书,不再理她。 陶久喜起初还端端正正地跪着,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姿势渐渐变成了跪坐。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之翌,缓缓调整自己的姿势,试图让自己更加舒服一些。 她一点一点地试探着,见沈之翌毫无反应,最后索性把头靠在沈之翌所坐的紫檀木雕花椅上。 渐渐地,她感觉腿已经麻木了,眼皮越来越沉重。 沈之翌放下手中的书,侧过头,这才发现跪在身边的陶久喜已然靠着椅子进入了梦乡。 他静静地凝视着安静入睡的陶久喜,那浓密而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小巧的鼻梁精致可爱,白皙的脸蛋上还透着一丝淡淡的红晕。 心中暗暗道:这咋咋呼呼的丫头,大约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能勉强看上一眼。 沈之翌在这一刻,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刚刚陶久喜向自己 “表白” 时的情景。那时的陶久喜一脸认真,眼中闪烁着别样的光芒,口中说出的话语如同甜腻的蜂蜜...... 沈之翌猛地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竟对着陶久喜的模样看得出了神。 他赶紧摇了摇头,不能想! 沈之翌微微调息,轻声唤道:“陶久喜。” 然而,时光悄然流转,却未等来丝毫回应。 他提高音量,再度呼唤数声,可四周依旧静谧无声。 沈之翌想着这丫头,在男子面前怎么可以如此放心的沉睡。 他眉头微微蹙起,伸出手轻轻晃动陶久喜的身躯。 良久。 陶久喜才缓缓睁开双眸,声音中透着一丝迷茫,宛如蒙尘的明珠:“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陶久喜试图以手撑身而起,可刚一动,便觉手上毫无力气,仿若被抽去了所有力量。 沈之翌见状,只当她跪得太久所致,便伸出手一把把陶久喜从地上拉了起来。 对他沈之翌来说,陶久喜小小的身板,拉起她,就像拔个萝卜那么轻松。 然而,刚一松手,陶久喜刚刚站直的身子便又软软地向前倒去。 沈之翌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她。陶久喜的双腿似失去了所有力气,软绵绵得使不上劲。 沈之翌此时根本无暇多想,直接一个打横,将陶久喜抱入怀中。 陶久喜的身体轻盈而柔软,落入他怀抱的那一刻,沈之翌的手臂微微收紧,她的发丝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陶久喜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头晕目眩,心中的惊慌让她下意识地搂住了沈之翌的脖子。 她的脸颊因发烧染上一抹红晕,在这亲密的接触中显得格外动人。 沈之翌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他低头看着怀中的陶久喜,她的眼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却依然难掩那精致的容颜。 “怎的发烧了?”沈之翌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担忧。 “好冷……”陶久喜的声音虚弱无力,似飘落的花瓣,带着无尽的柔弱。 沈之翌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懊恼,手下之人回禀时明明已说过陶久喜躲在板车后面,没想到仅仅躲了几个时辰,她竟然就发起烧来。 “冷。” 陶久喜只觉浑身发冷,本能地向温暖之处靠近。 此时,她只觉得身边似有一个暖炉,她的头在沈之翌的脖间来回蹭着,试图汲取一丝温暖。 沈之翌从未与女子有过这般亲昵的接触。 陶久喜轻轻蹭过的地方,仿佛有千万根细微的电流悄然窜动,那电流沿着他的肌肤缓缓蔓延,带来一种奇妙而又陌生的感觉。 她那温热的呼吸如同轻柔的羽毛,若有若无地喷洒在他的肌肤之上,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他的心湖上轻轻点了一下,泛起一圈圈酥麻的涟漪,让他的心中不禁微微泛起一丝不适。 他的内心涌起一丝慌乱,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试图让自己恢复往日的冷静。 他很快便稳住心神,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随后对着外间大声喊道:“来人。” 江渠和江瞬听到呼唤,急忙赶了过来。 一进门,便瞧见眼前这略带暧昧的一幕。 “江瞬,派人去请大夫。”沈之翌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他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为何会为这个女子如此担忧? 她不过是一个意外闯入自己生活的人罢了。 但看着她那虚弱的模样,又觉得十分可怜。 “是。”江瞬不敢多做停留,领命后便匆匆跑了出去。 江渠看着主子怀中的陶久喜,犹豫着上前问道:“主子,需要我来抱表小姐吗?” 他知道主子向来不喜与女子这般亲密接触。 “不用,把我披风拿来。” 江渠闻言,心中满是诧异。 他清楚地记得,有一回随主子参加宴会,左丞相之女故意将披风放在主子披风之上,宴席结束后,主子命他将披风拿回来,回府后更是直接就给烧了。 今日却舍得把自己的大氅给这个“假表妹”用? 江瞬很快取来挂在三扇松柏梅兰纹屏风上的墨色大氅,动作轻柔地披在了陶久喜的身上。 宽大的披风严严实实地罩着陶久喜,也顺势罩住了沈之翌宽阔的肩膀,只留下一个小小角落,供陶久喜呼吸。 陶久喜在温暖的大氅包裹下,渐渐安静下来,不再呢喃着“冷”。 沈之翌抱着陶久喜,准备将她送回她的院子。 刚踏出书房,外面的冷气便如汹涌的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 本来已安静些的陶久喜在寒冷的刺激下,又不自觉地往沈之翌的怀里缩了缩。 随着沈之翌走路的晃动,她的嘴唇总是在沈之翌修长的脖子上轻轻摩挲。 沈之翌只觉得自己身上有些发热,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烦躁,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被这个女子影响,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更加小心地抱着她。 终于,沈之翌忍不住出言警告道:“再不老实些,我就把你扔在这儿了。” 此时的陶久喜,身子依旧滚烫,意识在高烧的侵袭下变得模糊不清,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只隐隐约约听到很凶的表哥好像又在凶自己,于是迷迷糊糊地吐出一个字:“烦……” 第16章 再出去一趟 “我烦?你真是不知好歹!” 沈之翌的内心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此前并未与其他女子有过这般接触,此刻陶久喜蜷缩在自己身前,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极为陌生,让他满心的不适应。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自己对于这种陌生之感竟然没有感到厌恶。 寒风呼啸,陶久喜嘴里不断呢喃着:“疼.....脑瓜.....脑瓜子嗡嗡的。” 沈之翌步伐更快,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自己新置办的府邸是如此庞大,那宽阔的庭院、曲折的回廊,此刻都仿佛成了阻碍他前行的障碍。 他的脑海竟浮现出对江渠的埋怨,为何要将这姐妹俩安排在如此偏远的角落? “府里就没有其他院子了吗?”他的声音中带着急切与质问,仿佛要冲破这寂静的空气。 “啊?” 江渠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一头雾水,满脸的不明所以。 “无事。”沈之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收敛情绪,不再多言。 他只是加快脚步,一心只想尽快将陶久喜送回住处。 终于,沈之翌来到了陶久喜的房间。 他轻轻地将她放在床上,看着眉头紧皱的陶久喜几眼,简单交代了几句后,便匆匆离开。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只留下一片寂静。 陶清婉一直焦急地等待着妹妹的归来。 当她看到妹妹被送回来时,尽管心里满是疑问,但是不敢多问。 她急忙忙地端来热水,又仔细地拧了帕子,温柔地为妹妹一遍遍擦拭着额头。 好在江瞬的速度极快,没过一会儿,大夫就被请来了。 陶清婉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大夫为妹妹诊治,江瞬是外男,也只能守在外面,一番诊治以后,直到喝了大夫开的退烧药,陶久喜才不那么难受,安静的睡去。 翌日。 清晨那第一缕璀璨的阳光悄然透过窗棂,温柔地洒进房间之时,陶久喜缓缓地从睡梦中悠悠转醒。她微微抬眸,入眼之处,只见穿戴得整整齐齐的长姐正静静地倚靠在床边。长姐的模样,分明就是一夜未合眼,全心全意地照顾着自己。 “长姐,来床上睡一会儿吧。”陶久喜轻声低语道。 陶清婉一听到妹妹的呼唤之声,立刻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试探陶久喜额头的温度。“你醒了呀,现在还觉得难受不?”她的眼神之中满是深深的关切之情。 “不难受了。多谢长姐。又让你为我担心了。”陶久喜的心中满是愧疚之意。 “你是我妹妹,何须这般见外呢。昨日你怎么会突然发烧了呢?” “外面实在是太冷了,不小心就冻着了,没事的。”陶久喜轻描淡写地回答着。 “怎么是表哥送你回来的呢?”陶清婉接着追问。 “回来后,表哥让我去书房叙话,看到我身体不舒服,就送我回来了。”陶久喜避重就轻地说着,她并不想把昨天在外面发生的事情告诉姐姐,生怕姐姐为此担心。 “为何表哥走之前还交代,若是需要教训谁,下次让江瞬去,这是什么意思呢?”陶清婉满脸的不解,秀眉微微蹙起,犹如两弯新月。 陶久喜也着实没想到表哥竟然会如此交代,想来表哥是希望她下次不要那么冲动行事,有事情就找他来解决。 “就是昨日出去被人撞了一下,我和人家说了几句。许是表哥怕我吃亏吧。”陶久喜信口拈来,迅速编了一个理由。 陶清婉听后,心中半信半疑,但见妹妹不愿再多说,便也不再多问,只是温柔地劝陶久喜好好休息。 陶久喜这一病,就持续了好几日。在这几日里,只有大夫每日按时上门前来诊治,而沈之翌却不曾来过一次。过了几天,陶久喜才得知,沈之翌已经出门好几日了。 “久喜,你这方大病初愈,怎的又要出门去呢?且还身着这身衣裳?”陶清婉望着再度换上男装的陶久喜,面上满是焦灼之色,急切地问道。 陶久喜嫣然一笑,道:“这几日一直卧榻养病,只觉浑身骨头都快僵住了。前些时日去东街瞧过,今日便想去西街逛逛。” “那日表哥可曾应允你随意出行?” “自然是允了的。长姐你且看看我,可瞧得出是女子之身?”陶久喜边说边将头发又紧了紧。 “乍一看倒不似女子。只是若言是男子,却又未免过于俊俏秀雅了些。”此刻的陶久喜已然病愈,面色红润,犹如一尊精致绝伦的陶瓷娃娃。 “哎,谁叫我生得这般好看呢。今日我定会早些归来,长姐等我一同用晚膳。” “那你定要万分小心,如今仅剩下这些铜板了。你且拿着,带在身上也图个心安。”言罢,陶清婉便把铜板塞到了陶久喜手中。 陶久喜手持铜板,大摇大摆地从门房处走了出去。 观之此景,想来表哥确实未曾限制她自由出入。 只是门房之人壮着胆子多追问了几句,毕竟需防着主子问起时不知该如何应答。陶久喜只道是去西街溜达一会儿。 陶久喜在西街徘徊良久,主要是为了探寻究竟有何种合适的生意可做。 然而,望着这热闹非凡、繁华似锦的街道,再轻轻摩挲着腰间那寥寥几个铜板,她不禁愁绪满怀。 这点钱,充其量也就能买几个包子罢了。想要自由自在地生活,自己赚钱购置宅子,简直如痴人说梦一般遥不可及。 陶久喜手中轻轻摇动着在路上随意捡来的树枝,微微蹙着眉头,缓缓地在路上踱步前行。 “这位公子,请留步。”忽然,路边传来一个声音。 陶久喜听到声响,抬起头来,这才惊觉自己因没留意看路,竟走到了西街旁的一个小路上。这条街道与主街的热闹景象大不相同,只有寥寥几个摊位摆在那里,显得格外冷清。 正当陶久喜打算走回主街的时候,刚刚那个声音再度响起。说话的是一个道士模样的人,他身着一袭道袍,脸上留着一抹小胡子。他坐在一个简易的桌案前,旁边竖着一面旗子,上面写着“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几个大字。 “公子,请留步。” 陶久喜环顾四周,发现此处只有自己一人,心中满是疑惑,问道:“叫我?” 第17章 算命 “正是。贫道观公子周身贵气环绕,然而贵气虽盛,公子头顶却似有一团黑气压着。”道士一脸庄重严肃,极为认真地说道。 陶久喜听了道士的这番话,内心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她暗自思忖,怎么这套说辞从古至今都没个变化呢?难道自己看起来就像是个有钱的傻子吗? “我先跟你说明白啊,我身上可没钱。就你这水准还出来算命?你连衣服料子都不会看吗?”陶久喜一边说着,一边大大咧咧地坐在了算命摊前。 道士听到这话,并未动怒,依旧悠然地捋着自己的胡须。 他在这摆摊已经有些时日了,见到愁眉苦脸的人就说黑气压顶,见到容光焕发的就说近期福气会不断涌来,只需怎样怎样做就能更加顺遂,诸如此类。 只要他愿意,路过一个人他就主动攀谈一个,总觉得有机会遇到能被他诓骗的人。 “公子,老夫本在仙山修行,理应得道飞升,奈何窥探天机太甚,太右仙君罚我重返人间,让我渡化十人,方可功德圆满。贫道现已渡化九人,今日与公子有缘,若能渡化公子,我亦圆满,绝非为了诓骗公子银钱。”道士煞有介事地说着。 “行啊。反正我没钱,不如你说说怎么渡我?”陶久喜本就逛得有些疲惫了,正好在此处休息片刻。 这大白天的,道士也不敢硬抢,就算抢了也无所谓,毕竟自己身上没几个铜板。 “公子不要总是强调钱不钱的,贫道说了,你我有缘。”道士见过许多说自己没钱的人,对他来说,一个铜板不嫌少,一锭银子不嫌多。 “行,我听你扯。” “贫道观公子面相,公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往日必定顺风顺水。但近日却因邪祟压顶,诸事不顺,对也不对?” 陶久喜认真地听着道士的话,看自己的外貌和皮肤,也能知道自己定然是个长期养尊处优之人,又看到自己刚刚脸色愁苦,这套说辞倒也适用。 “接着说。”陶久喜说道。 “看来被贫道说中了。”道士见陶久喜没有反驳,想着是得到了认可,心中有些得意。 接着便说出他那惯常的说辞。 “今岁京城风调雨顺,唯有城外金狐山时常在夜间传出恐怖哀嚎。想必公子是路过金狐山,沾染了一些邪气。” 金狐山外有一座寺庙,名为建安寺,香火鼎盛,周围修了很多路,行人络绎不绝。旁边的金狐山又绵延数里,说是有奇怪的哀嚎传出,却又无从查证。 “没去过啊。” “那定是公子近身之人去过。” “也没有。” “那……想必是公子路上遇到的人,身上的邪祟跟到了公子身上。”道士见陶久喜再次否认,但是缘由已经说了,怎么都得扯出一个来。 “行。太牵强了点吧,哥,您继续说。”陶久喜想笑,却强忍着。 “公子可想除去此邪祟?” “都行。看你发挥。” “若是不除,必损公子福荫。贫道尚未有成,只能施法去寻已修成的师兄,传来符纸咒法,驱除邪祟。” “行啊,那你我有缘,你快点施法吧,我等着。”陶久喜脸上假装露出焦急之色。 “行,行。”道士满口答应,随即站起身来,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俨然一副用尽全力的模样。 陶久喜在一旁看着,憋着笑,都快有些装不下去的时候,道士停止了施法,一脸为难之色。 “公子……贫道今日真是实心想帮你,绝不会跟您收一文钱。奈何……”道士一脸为难,欲言又止。 “咋又装上了。你要是不说,我可走了。” 陶久喜起身就要离开,道士立刻着急起来,说道:“公子留步。师兄恼我,总是找他求符,便要我买酒给他。贫道乃修行之人,身上怎会有那俗物,只能劳公子拿些俗物与我……”道士还假装不好意思的样子。 “多少俗物啊?”直接切入正题不好吗?自己在这好奇半天,这道士想骗多少钱。 “十两。” “我走了。”陶久喜知道了具体的价钱,也觉得没了兴趣,利落起身。 道士见陶久喜要走,立刻改口道:“我那师兄不挑,五两也行,他不挑酒的。” “五两?刚不是说了,没钱。” “四两……” “三两?一两行吗?” 道士一遍遍地降低价格。 陶久喜缓缓坐了下来,开口说道:“大哥,我真的是一分钱都没有,别说一两了,我身上就连一个铜板都找不出来。而且你这行骗的手段,实在是不怎么高明。” “贫道一心只想渡化你,绝非行骗,只是我的师兄……”道士仍旧不肯承认。 陶久喜将道士行骗的切入点一一指出,有理有据,道士一听,便知晓自己又碰到了一个头脑清醒的人,顿时泄了气。 “那你还让我陪着你演了半天……” “我这也是闲着没事干。你年纪看着也不大,怎么就不能正经找份差事呢……” “先前我是有家糕点铺子,后来街上的租金涨得厉害,生意实在是难做,便关了门。我也不会别的营生,只能瞒着家里在这摆摊。” “你这哪里是摆摊,分明就是在行骗。” “要是能有正经的营生可做,谁会愿意出来干这个呢?只是此前盘下铺子的时候,欠了不少钱。我要是赚不到钱,他们肯定会到我家去,把我的女儿卖掉。”道士说着,语气中满是无奈和为难。 陶久喜明白大多数人的生活都各有各的无奈,自己也无法干涉什么,毕竟自己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你今日骗错人了,我走……”陶久喜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几声焦急的呼喊由远及近,到了他们身边才停了下来。 一个穿着粗布冬衣的汉子气喘吁吁地跑来,对着道士说道:“李大哥,你家娘子快生了,赶紧跟我回去。” 道士一听,原本颓败的神情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不是还得几日吗?怎么这么快。赶紧走。” 说完就往外跑,然而跑了几步又折了回来,脱下道袍丢在桌子上,对着陶久喜说道:“公子,我家娘子不知道我在外干这个。我现在着急回去,劳烦小哥帮我看会儿摊子,我兄弟晚些时候会来帮我收摊,届时一定报答公子。” 还没等陶久喜回答,假道士就一溜烟跑开了。 陶久喜本想离开,但是又想着若是不管,这摊子怕是会丢,只能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她心想,这要是有包瓜子,倒也还能坐得住。陶久喜越坐越无聊,渐渐地感觉到有些冷,想着这具身体虚弱得很,万一冻着了,长姐又该担心了。 于是,她只能坐在道士坐过的地方,用棋帆挡着些风。 第18章 第一桶金 正当陶久喜坐着打盹之际,耳畔忽然传来几声嘤嘤啼哭。 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丫鬟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位头戴围帽的女子。 那哭声,正是从女子的围帽之中悠悠传出。 “姑娘,可别哭了。小心回去要是被夫人发现了,奴婢可就活不成了。” 丫鬟一边紧张地张望着周围的环境,神色中满是惶恐,仿佛生怕被人瞧见一般。 “他竟说,竟说我与他缘分已尽。那往日他的那些誓言算什么!” 女子的声音中满是伤心,还夹杂着些许气恼。 随后,又是几声悲泣传来。 躲在招幌后面、缩着脑袋的陶久喜,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算是放屁吧。” 在她看来,誓言这个东西,唯有在相爱的时候才作数,一旦不喜欢了,那誓言便只能算是毫无意义的空话。 “莫要说了,姑娘。” 丫鬟在一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说了又如何,当日是他招惹在先,今日又是他说与我只是泛泛之交,劝我莫要失了分寸。” 帷幔下的女子仍旧不依不饶,语气中满是倔强。 “姑娘,许是你们两人真没有缘分。” “我不信。” 女子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无尽的执拗。 丫鬟听得急得冒汗,心中暗道姑娘这是真的不顾她的死活了。 姑娘每次犯事,她这个丫鬟也总是一并受责罚。 陶久喜大概也听出了事情的缘由,但为了不让两人显得尴尬,也只能一直躲着。然而,终究还是没能躲过。 “小道士。别躲着。” 陶久喜刚伸出头,正欲解释自己不是道士,却看见带着帷幔的女子已然坐在了她的对面。 只听 “啪” 的一声,一个银袋子被重重地丢在了桌子上。 “姑娘,我这才刚入道没多久呢。” 陶久喜本来想说的话,被这钱袋子砸桌子的声音给冲得没影儿了。 “别扯那些没用的,你就说,我跟他是不是真没缘分了。” 女子的声音依旧带着哽咽,但言语中却多了几分凌厉。 陶久喜的眼睛紧紧盯着眼前那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心中犹如有两个小人在激烈争斗。 违心的话,她着实说不出口,可赚钱的欲望又在心底不断挠动着她。再瞧瞧眼前这位女子,已然处于这般境地,若是说缘分未尽,只怕这女子后续还会继续纠缠下去。 看这女子张扬的做派,怕是会有许多人知晓此事,到最后落得个名声不好。 然而,那精致的钱袋子实在是诱人得紧,里面想必是装满了银锭子,她着实舍不得就此放弃。 “怎么不说话?是需要相面还是看手相?还是需要我给你写个字?”女子微微扬起头,急切地问道。 “不用,都不用。” 陶久喜此刻身着男装,直接去拉女子的手相看,那可真是老寿星吃砒霜 - 活得不耐烦了。 她自己倒是不在意这些,可就怕事后女子在意起来,更怕看了女子的容貌以后,人家日后对她有所忌惮。 “那你怎么算?”女子微微皱起眉头。 “我今日出门前,师傅告诫我今日会遇到一位气质绝佳的女子,师傅让我转告她,凡事莫要强求,好运自然降至。”陶久喜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要劝人死缠烂打为好。 “不强求?起初我也无心与他牵扯,是他三番四次探我行踪,与我巧遇,殷勤备至,惹我动心。为什么先说缘分尽了的也是他。” 女子犹如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说着,满是委屈与不甘。 “人就是如此,得到以后就会失去新鲜感。姑娘早日认清,也算是好事。”陶久喜试图劝解。 “可是我心里不舍……”女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总有不舍,时间长就好了。”陶久喜无奈地耸耸肩。 “我心悦他,心里不能没有他。” “但是他克你!” 陶久喜脑袋瓜子一转,随口胡诌了一句。 “什么?” 女子瞪大了眼睛,满脸皆是惊愕之色。 “师傅还说,那公子命数克妻,凡是与他有所相干的女子,时日一长,便会越来越丑,越来越胖,哪怕是喝凉水都能胖起来。最后还会被厌弃。而那公子就会去找下一个人,接着克。姑娘当真愿意成为他人生中短暂亮相的一个胖子吗?” 陶久喜摆出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 女子闻言,发出一声惊呼,有些害怕地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我看姑娘目前仍是体态轻盈,应该是与公子相识的时间尚短。只要姑娘愿意每日晨起,晚上在院子里跑上几里路,出出汗,定然可以去除晦气。” 陶久喜心里想着,运动能让人产生多巴胺,也会让人开心些,这样说应该能让女子心情好点。 “这样就可以了吗?” “我师傅乃是得道高人,方法自然管用。姑娘想想,起初你对那公子爱答不理的时候,那公子就想尽办法接近你。可当他知道姑娘已经心悦于他,反而这般态度。姑娘日后可要记住,喜欢若有十分,自己留八分,给他人二分就好。若是他让你不开心,你应当学会抽离。” 陶久喜说着说着就有些絮叨起来,她以前也谈过一两场简简单单的恋爱。 恋爱并非洪水猛兽,特别是在那些青春年少的时光里,心里总归是有渴望的。 可是很多人的爱并不长久,所以她也只能在在一起的时候不要爱得太满,毕竟月满则亏嘛。 “姑娘,我看这小道士说的甚是有理,姑娘近日可真的比往日要胖些呢。” 一边的丫鬟怎能看不出来陶久喜的意图,不过就是想让她家姑娘断了这份心思。 就算是假的,只要她家姑娘不再冲动行事,她都觉得说得对。 “真的吗?” 带着帷幔的姑娘赶紧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是真的,而且姑娘往日神采奕奕,今日整天人都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陶久喜瞧着丫鬟与自己配合得天衣无缝,这带着帷幔的姑娘看样子是真被忽悠住了。 这事儿嘛,可不就是当局者迷嘛。感情这玩意儿,只有自己能咂摸出味儿来,别人哪能晓得这女子爱得有多深。就因为喜欢得紧,所以才容易被迷了心窍。再说了,失恋的人没精神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那我今儿个就用道长这法子。明月,赶紧的,咱回府。” 带着帷幔的姑娘 “腾” 地一下站起来,那叫一个心急火燎。 “姑娘请,车夫已经等候多时了,我们路上再采买些东西,回去也好向夫人交代一番。” 陶久喜也跟着站起来,眼睛却一个劲儿地往桌子上的钱袋子那儿瞟,嘴里还嘟囔着:“姑娘经此一事,以后定当顺遂无忧。” 带着帷幔的姑娘此时心情已然好了一些,看着陶久喜那清俊的小模样,嘿,还怪顺眼的。 指着钱袋说:“这是给你的报酬。要是道长说的真准,以后再碰到,肯定好好谢你。” 陶久喜心里那叫一个乐开花,可脸上硬是绷着。 把姑娘送出几步后,赶紧跑回来把钱袋子一打开,哇塞,满满当当的银锭子,那脸上的表情,满足得不要不要的。 第19章 茶铺 陶久喜神色紧张地将钱袋子放在腿上,生怕被人瞧见半分。 她小心翼翼地数着钱,口中喃喃自语:“一百,足足一百两,发财了!”数完后,他迅速将钱袋子紧紧收在袖子里,接着又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确认无人看见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陶久喜心中思忖着,这般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于是,他在附近寻了一户人家,满脸恳切地说明来意,想将小摊子暂寄于此,明日再来取,又把身上仅有的几个铜板都给了人家,如此这般,他才放心地回去。 回到谢府,沈之翌今日竟也不在家。 下人们早已将四菜一汤送到了他们居住的雅逸居。 陶久喜吃饱喝足后,如献宝一般从钱袋子里拿出三十两递给陶清婉,说道:“姐姐,你且收着,等我们存够了银两,就出去购置宅子。” “哪来的钱?竟是这么多?”陶清婉满脸惊讶,她万万没想到,仅仅短短一日,陶久喜就能带回如此多的钱财。 “我在西街后面弄了一个心理咨询。”陶久喜神秘一笑。 “什么是心理咨询?”陶清婉满脸疑惑。 “就是人家心里有事,难受,我帮忙疏解一番。”陶久喜耐心解释道。 “这就能赚如此多钱?”陶清婉满心怀疑。 “自然是不能,今天只是碰巧。若是不开张,可能一整天一个铜板都没有。” 陶清婉闻言,觉得此事极为不靠谱,立刻出言制止,在她看来,不相信有什么买卖能无需本钱,一下就赚这么多钱。 “明日你不要再出去了。我听着你这生意,不似……” “这肯定不是长久之计,你放心,姐姐。我自然有别的方法。” 一晚上,陶清婉苦口婆心地出言相劝,却都被陶久喜巧妙地搪塞了回去。 次日刚用完早饭,陶久喜又迫不及待地换上男装出门了。 才刚踏入昨日那条西厚巷,便瞧见昨日摊位处站着一人,正是昨日那位道士。 道士满脸焦急之色,一见到陶久喜,便急切地迎了上来。 “小兄弟,你可来了。昨日我家娘子生产,耽搁了时间,等我赶来时,我的摊子竟已不见踪影。请问小兄弟,我的摊子去哪儿了?”道士的语气中满是忧虑,毕竟那可是他维持生计的家伙什。 陶久喜微微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人家,缓缓说道:“东西在那儿,不过这生意你别再做了。” “公子,我可是没从你那儿骗到一文钱啊。你不能收了我的东西。”道士一脸急切,额头上已冒出细密的汗珠。 “急什么。”陶久喜神色淡定,又指了指远处一个简陋的茶铺,示意两人到那儿去谈。 两人落座后,店家很快便端上了茶。 假道士看着桌子上的茶水,忙不迭地说道:“公子,这茶我请您。但是您千万别收了我的摊子。” “你叫什么?”陶久喜微微抬眸,语气平静地问道。 “李大春。”假道士有些紧张地回答道。 “李大哥,你先前盘铺子欠了多少钱?”陶久喜开口,语气中带着尊重。 李大春见眼前这位小公子对自己态度尚可,心中的紧张稍稍缓解了一些,回答道:“二十五两。” 陶久喜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钱袋子,从中取出三十两银子放在桌子上。李大春看着桌子上那白花花的三十两银子,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李大春声音微微颤抖。 陶久喜轻抿了一口茶,说道:“李大春,你在这摆摊一共赚了多少钱?” “三两二钱……”李大春的声音低了下去。 “你面前的钱,是我昨日用你摊位赚的。你拿着钱去还了账。”陶久喜放下手中的茶碗,将面前的三个银锭子往李大春面前轻轻推了推。 李大春先是一愣,随后立刻跪在陶久喜面前,声音激动地说道:“公子大恩大德,小的无以回报。” 说完便在地上重重地磕起头来。 “行了。赶紧把钱收了。人多眼杂。”陶久喜微微皱眉。 李大春闻言,双手微微颤抖着,但动作却极为迅速地将钱收了起来,只是依旧跪在地上,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李大哥,就算你用了这些银两还清了债,日后也是需要生活的。剩下五两银子生活不了多久。”陶久喜微微侧身,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眼神中带着一丝温和。 李大春看着陶久喜的动作,犹豫了一下,缓缓坐下。他心中暗自思忖,这位公子定然还有别的吩咐。 李大春坐定后,挺直了身子,诚恳地说道:“公子不必绕弯,您对小的大恩大德,小的定当回报,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之事,您直说便是。” 陶久喜微微颔首,直截了当地说道:“那我跟你直说,眼下我不会给你更多的银两。想要钱,需要靠自己去赚。你不是会做糕点吗?” 李大春闻言,连连点头,眼中闪过一抹自豪之色,说道:“我从小便跟着爹娘做点心,别的不说,做点心没有我不会的。” 陶久喜微微挑眉,疑惑地问道:“那为何不去糕点铺找个活计?” 李大春的脸上露出一抹为难之色,无奈地说道:“我家三个孩子,家里也没有地,去糕点铺的工钱,实难支撑一家人的生活。” “我有意开家点心铺子,若你愿意,我可以每月付你五两银子。但是你需要这几日每日做上精致的糕点,让我看看你的手艺。”陶久喜不紧不慢地说着,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五两?”李大春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就算他手艺厉害,出去做工最多也只能拿上几百文,五两对他来说简直是不敢想象的数目。 “但是前提是你手艺要过关。”陶久喜说罢,又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继续说道:“我也不会让你自己掏钱,这十两你拿着,每日做你最拿手的点心来给我品尝。” 李大春闻言,心中一阵激荡,眼眶瞬间湿润了。 他再次跪在地上,声音颤抖着说道:“公子才见小的两面,今日却能如此信任,小的一定把看家本领拿出来。” 李大春的眼里,满是感激之情。昨日妻子生产,家里已经没米下锅了,还是跟着左邻右舍去借米,才能勉强维持几顿稀粥。 李大春颤抖着双手拿了桌上的十两银子,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陶久喜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大春,心中也打鼓的。 她与李大春这也才第二次见面,谈不上信任,只是她有心做生意,但是以她现在的情况来看,定然不能亲力亲为。昨天用李大春的摊位赚了一百两,就算是五五分账,她也不亏,不如用这四十两试探一下,李大春会不会拿了钱就再也不出现了。 若李大春每日送点心,后续则是能一起合作的。 “行了行了。赶紧去跟我一起把摊子搬出来,我要出摊了!”陶久喜站起身来,挥了挥手。 刚从地上起来的李大春一脸惊讶,心中充满了疑惑。 什么? 眼前的小公子不让他上街行骗,原来是要自己亲自上街行骗? 见李大春愣在原地,陶久喜微微皱眉,说道:“干嘛!开铺子不需要成本啊?” 李大春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跑去搬桌子,又在往常的位置,把摊位摆起来。千恩万谢后才离开。 第20章 巨款 西后巷一向冷清,人迹寥寥。 陶久喜在此处已然枯坐了数个时辰,却始终不见有人前来算命。 她索性站起身来,前往附近购置了纸笔,准备将制作蛋糕的流程书写下来。 在穿越之前,陶久喜曾于市井之中摆过摊售卖甜品,自然知晓不少技艺。在她看来,蛋糕与这个朝代的糕点相比,虽算不上绝顶美味,但胜在新奇。 只要深谙营销之道,她坚信必定会有可观的销量。 陶久喜对毛笔的运用并不娴熟,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不成模样。除了蛋糕,她还知晓提拉米苏、果冻、奶冻等其他点心的做法。她心中暗自盘算着,倘若这几日李大春每日都送来糕点,并且手艺精湛,她才会将这些做法逐步告知李大春。 接连两日,陶久喜的摊位始终无人问津。 她每日早出晚归,而沈之翌至今也未归家,这让她倍感自由。此时,她再度拿起纸笔,绞尽脑汁地为店铺思索几个合适的名字。 突然,面前一道阴影遮蔽了桌案前的光亮。 陶久喜心中一喜,立刻放下手中的笔,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生意来啦! 她抬眼望去,只见一个打扮得极为靓丽的小姑娘站在自己的摊位面前。 不远处,还站着两个丫鬟与小厮。 小姑娘身着一袭月白色锦缎夹袄,领口与袖口处皆镶嵌着一圈洁白如雪的狐毛,显得格外华贵。下着一条石榴红的百褶长裙,裙摆处绣着繁复的缠枝花纹,犹如盛开的花朵般绚丽夺目。她的头上梳着精致的双环髻,戴着一支赤金打造的步摇,步摇上垂着几颗圆润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一看便知是出自富贵人家。 “听说你算卦很准,可是真的?” 难道是前几日那个女子介绍来的? 陶久喜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微微眯起眼睛,嘴角上扬,自信满满地回答道:“这种事,你信就是真的,不信就是假的。姑娘今日想问什么?” “我不是为自己求的,我有个手帕交。”对面的女子微微垂眸,轻声说道,眼神中却悄然闪过一抹躲闪之意,似乎有着难言之隐。 好吧,又是“我有个朋友”开场。 陶久喜在心中暗暗嘀咕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的脸上依旧挂着如春风般温暖的笑容,从容不迫地打圆场道:“没事,帮自己问,帮朋友问,都一样。” “她自小就失去了母亲,后来,她的父亲续弦。新的主母对她可谓是千依百顺,那姑娘本以为这个母亲是个心地善良之人,处处依着她,从不勉强她去学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只让她依照自己的喜好行事。结果把那姑娘培养得琴棋书画样样不通……” 小姑娘说着,脸上渐渐浮现出若隐若现的羞愧之色。 “然而,前些日子,她偶然路过书房,却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些不该听到的话语。那主母竟然跟她父亲说,要将她嫁给母亲娘家的一个侄子。且不说那侄子浪荡的名声早已远扬四方,更为可怕的是,传言他已染了脏病。后来,我的手帕交又悄悄打探出,后院中有姨娘生的孩子夭折,竟然也是这主母所为。这般蛇蝎心肠之人,又怎么可能安好心将她许配给良人呢?” “那姑娘的父亲怎么说?”陶久喜微微皱眉,追问道。 “父亲还没答应,但是这个主母向来擅长吹枕边风。怕是过不了一阵,她父亲就会松口。”姑娘说着,脸上露出急切之色,双手不自觉地绞着手中的丝帕。 “你先摇一摇,抽个签。”陶久喜神色淡定地递上签文的桶,心中暗暗思忖着,这几日她复盘了一下,得走个过场,不能上来就直接算。 姑娘双手郑重地举着签筒,缓缓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虔诚地祈祷。 随后,她轻轻摇动签筒,那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不一会儿,签筒下掉出一根签文。 姑娘拿起签文,目光落在上面,脸上的表情瞬间有几分黯然。 陶久喜接过来一看,只见签文上赫然写着“灾厄将至,小心应对”,正是下下签。 “许是真的无法躲过此劫。”小姑娘有些认命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透出无尽的哀伤与无奈。 此时,陶久喜直接啪嗒一声,折断了手里的签文,对着眼前的小姑娘说道:“贫道这就为姑娘逆天改命。” 随后,她一把从签筒里抽出十几只签文,快速挑选了一只上上签“运势昌盛,万事大吉”,将签文递给面前的姑娘。 小姑娘有些惊讶,微张着嘴,半天没有动作,随后问了一句:“这也可以?” “咋不可以,事在人为。贫道现在就给你解签。”陶久喜目不斜视地看着小姑娘,眼神中充满了自信与笃定。 “从这签文上分析,你方才所说的那位小姑娘,既然已然知晓后娘对她的宠爱不过是为了捧杀,并非真心喜欢她,这便说明那姑娘还算清醒。倘若她的后娘不想让她过得舒服,那小姑娘也不必客气。”陶久喜微微眯起眼睛,神色严肃地说道。 “如何个不客气法?”姑娘急切地追问,眼神中满是期待。 “若她父亲是个好色之人,便给他爹送上几房美貌小妾,分其宠爱。若是她后娘行为不端,那就抓住她的把柄,若没有把柄,便设计陷害她。你刚刚提到后院有的姨娘孩子夭折,那就无意地透露这些事情,把一个人的敌人变成大家的敌人,让众人群起而攻之。”陶久喜压低声音,凑近姑娘,缓缓说道。 眼前的姑娘已然听愣了,她本来只是想求签,问问吉凶。 当求到下下签的时候,她满心绝望,已然准备认命。 “姑娘,求神拜佛我不知道是否有用,但是我知道,机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言尽于此。”陶久喜看着姑娘,眼神中满是真诚。 眼前的小姑娘满脸惊异,然而她不甘心。 她本也算是书香门第,母亲突发恶疾去世了。与母亲交好的女子嫁给父亲做了续弦。这后娘不管她的学业,不教她掌家,要什么都纵着她,让她纵情玩乐。她曾以为,这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结果却偶然听到这个后娘叫自己“那贱人的女儿”,言语之中满是对母亲的嫉妒和愤恨,她才知道,后娘都是假意。 她不能任由别人摆布一生,不能就此认命。 就算拼了又如何,她也决不能让自己后半辈子在那浪荡子府中度过。那畜生已经悄悄地打死了几房小妾,她若嫁过去定是没有好下场的。 随后小姑娘眼里闪过一丝坚毅,随后从袖中掏出了一张银票。 “果然,穆姐姐说你灵验。” 陶久喜看到银票,眼睛瞬间直了。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银票,上面写着五百两。 现在的姑娘出手都如此大方吗?她满心欢喜,小心地将银票收好。自己还没用过银票,这个时候兑换银票的地方是钱引务,她只是听闻,却从未进去过。 “今日你我所谈之事,烦请保密。”姑娘神色郑重地说道。 “姑娘放心,让你的手帕交切记行事注意安全,若暂时想不到方法,就假借生病遮掩,切勿急躁。”陶久喜认真地叮嘱着。 “她会的,多谢道长。”小姑娘微微欠身,恭敬地行了一礼。 正当小姑娘欲转身离去之际,陶久喜说到:“姑娘。”。 “道长可是还有其他事?” 小姑娘微微侧首,秀眉轻蹙,眼眸中满是疑惑。 “姑娘,琴棋书画,诚然乃锦上添花之技,若不会,也无妨。人生短短数十载,犹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开心喜乐,方为至重之事。” 陶久喜神色淡然,目光澄澈,话语如潺潺流水,温柔而有力。 女子闻言,目光紧紧地锁住陶久喜的眼睛,那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思索之色。 片刻之后,她再次微微欠身,行了一礼,随后便转身缓缓离去。 陶久喜望着女孩远去的背影,默默祈祷她能平安顺遂。 更让她开心的当然是自己怀里揣着的五百两银票。 难道在这个世界里,她的财运如此之旺? 第21章 品尝糕点 今日阳光格外地灿烂,晌午时分,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温暖的阳光洒在大地上,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不时有路人被陶久喜的摊位所吸引,主动坐在她的面前。 陶久喜让人摇动签文,若是抽到好签,她便滔滔不绝地夸赞一番;若是抽到差签,她便果断折断,如此一来,签桶里的下下签越来越少。 然而,银两却并未见增多。这是因为陶久喜只是说,让前来求卦之人看着给,并未规定具体的数额。 “公子,我来送糕点来了。” 李大春提着食盒,脚步匆匆地来到陶久喜身边。 他熟练地打开食盒,将一碟碟精美的点心摆放整齐。 陶久喜每日最期待的就是这个时候,李大春的手艺确实非凡,点心做得精巧至极,让人一看就食欲大增。 “今日让你以梅花为题,做的比昨日确实强了些。” 陶久喜拿起一块点心,仔细地端详了一番,然后挨个品尝起来。 李大春则紧张地观察着陶久喜的脸色,满心希望能得到他的满意。 “李大哥,你把这个再做得精巧一些。我昨个就跟你说过,这个是卖给有钱人的。你这个口味要再清淡些,官宦人家吃得好,不喜欢那种过于腻的。” 陶久喜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点评着。 李大春认真地听着,他清楚自己的糕点虽然做得精巧,但确实总少了一些特色。 “公子说的是,您再尝尝这套黄色腊梅的。” 李大春又拿起食盒里的另外一盘点心。只见纯白色的小碟子上,摆放着一个个花蕊颜色纯黄的糕点,当真像一朵朵娇艳的黄色腊梅。 “这不是黄色的腊梅,这种叫:寒香客。刚刚吃的那套,便叫:绛雪梅。” 陶久喜昨日就已经把这些名字都想好了,并让李大春做糕点的时候也要与名字呼应。 她又拿起一块糕点品尝起来,随后肯定地说道:“这套的甜度刚好,你回去的时候再多研究几个样式。绛雪梅的那套加两个白色的糕点,做成像雪球一般即可。” “好的公子,明日我再做了重新给公子过目。” “你明日再制作一套‘柿柿如意’。图纸就在那里,至于用料方面,你自行斟酌琢磨。” 李大春在一旁用心地记下,心中对这位年轻的公子充满了敬佩。 第一日,他把自己会做的点心几乎都做了一遍,但是陶久喜尝了以后,说这些糕点虽然样式精美,但给人感觉很是凌乱。 在路边摆个摊子卖还能凑合,若是真的开上一家点心铺,实在难以支撑。 于是,陶久喜给李大春想了一个主意。 首先,按照四季分明,在每个季节制作应景的点心;还做几套以琴棋书画为主题的糕点,供文人聚会的场合使用;又画了两张图纸,设计了一些给孩童喜欢的糕点。 不仅如此,陶久喜还想着要做几套不同场景的糕点,例如及笄礼、新年、生辰礼等,不同的糕点样式。 外形上的主意已经让李大春佩服不已,而陶久喜在口味上也能指点一二。 定价高的、样式相对复杂的糕点,口味要做得清淡,说是有钱的人不缺吃喝,喜欢吃清淡些的。 穷人家油水很少,糕点则要做得甜一些,更受欢迎。 李大春觉得陶久喜简直打开了自己知识的大门,原来做糕点还有这么多门道。 陶久喜再度拈起几块点心,慢慢咀嚼品味。 李大春那真是极有眼力见儿,匆忙奔至一旁的茶铺,不多时便端来一碗茶,双手稳稳地呈到陶久喜面前。 “公子,您请用。” 李大春的语气恭敬至极,神色间满是殷勤之意。 “李大哥,我知晓你娘子刚生产没几天,不过咱们这铺子最好能在年前开张。年前生意向来是最为红火的时候,倘若刚开始营业便能生意火爆,那往后自然人气更旺。” 陶久喜言罢,端起茶碗轻抿一口,似在畅想铺子的美好未来。 “公子所言极是。家中之事,我那十岁的女儿也能帮衬些许,公子不必为我担忧。” 李大春满心惶恐,生怕陶久喜对自己有所不满。 如今的他,对陶久喜的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想着紧紧抱住这条大腿。他觉得,跟着这位公子,或许自己的生活能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陶久喜吃饱后将剩余的糕点仔细装入食盒,而后伸手从腰间取出钱袋子,从中拿出十两银子,递向李大春。 “你把这些钱拿着,回去的路上到成衣铺子买上一件得体的衣服。再去东街上仔细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 陶久喜的眼神中满含期待,仿佛已然看到了未来那繁荣昌盛的点心铺子。 李大春本不愿再拿陶久喜的钱,可低头瞧瞧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心中也明白,若就这般模样出去找铺子,那些大些的铺子掌柜定然不会搭理他。 “公子需要多大的铺子?” 李大春恭声问道。 “三间的铺子小了些。你去寻寻看,要五间的铺子,最好是上下两层。” 陶久喜双手抱于脑后,微微仰起面庞,尽情享受着温暖的阳光。 “点心铺子竟要如此大的?” 李大春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讶与不解。 “我要做的点心,自然与寻常点心铺子不同。你只管去找,别的无需多虑。找到后,我会与你一同去谈价格。” 陶久喜的语气坚定而自信,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她的计划必定会成功。 “小的定当按照公子所言去办。” 李大春提着食盒,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陶久喜笑脸盈盈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李大春转身离去,心中满是期待与干劲,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到一个让公子满意的铺子,让公子觉得自己是个靠谱的人。 第22章 谢景峘 温暖的阳光似金色的柔纱,晒得人浑身暖融融的,陶久喜眼皮也愈发沉重,昏昏欲睡之感悄然袭来。 陶久喜静坐于此,起初还竭力强撑着精神,可渐渐地,那温暖的阳光仿佛携着魔力,使得她的意识缓缓模糊,不知不觉间便沉入了梦乡。 她的头微微侧倾,呼吸均匀而平稳,整个人看着十分放松。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寒风骤然而至,她猛地一个激灵,悠悠转醒。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那满是睡意的眼眸。 才一睁眼,便瞧见眼前坐着一位男子,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自己。 陶久喜乍然间着实被吓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一缩,犹如受惊的小兽般。待她定下心神,看清男子的容貌时,心中原本的惊吓瞬间被惊叹所取代。 这位男子仿若阳光般璀璨夺目,明媚得恰似四月里最为温暖的那缕阳光。月白色的绸缎着于他身,仿佛被赋予了灵动的生命,熠熠生辉。他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却如骄阳般绚烂耀眼。他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眉眼如画,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清澈。 男子见陶久喜醒来,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温暖的笑容,那笑容仿佛能消融冰雪。 他缓缓开口道:“冒昧打扰了。路经此处,欲卜上一卦。然见公子休憩,未敢惊扰。” 男子的声音恰似春风般轻柔,拂过陶久喜的心田,在她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今天大多数人都叫他小道士,唯有面前之人唤他公子。 陶久喜原本坐在椅子上,双腿抱膝,缩成一团。此刻,她却略显慌乱地急忙把腿放下,双手轻轻拍了拍衣摆,试图遮掩脸上的不自在。她的脸颊微微泛红,眼神有些闪躲。 “不碍事的。”陶久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为平静。 “既公子已醒,便烦请帮忙算上一卦?”男子看着陶久喜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那笑容中带着一丝戏谑,却又让人感觉无比温暖。 “可以可以,公子请说想算何事。”陶久喜面上恢复了些许正常,心中却依旧有些慌乱。 “那便算我来年科考,是否顺遂。” “那公子是抽签,还是写个字?” 男子看了一眼地上被折断的签文,不禁露出一抹浅笑。陶久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觉得有些羞涩,那被折断的签文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她之前算卦的举动。 “在下谢景峘,烦请公子以‘景峘’二字为我卜上一卦。”谢景峘微微拱手,彬彬有礼地说道。 “谢景峘?公子能写出来吗?”陶久喜面前仅剩下一张被自己写得歪七扭八且只完成了一半的宣纸,于是她将宣纸轻轻往前推了推。 谢景峘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拿起陶久喜身边尚未干透的毛笔,在纸上的空白处潇洒自如地写下“景峘”二字。 那字迹工整有力,与陶久喜歪歪扭扭的字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一贯脸皮略厚的陶久喜,此刻双颊也不禁泛起了淡淡的红润。 “景峘。”陶久喜轻声念道。 “烦请赐教。”谢景峘放下毛笔,目光直直地落在陶久喜身上,满含期待。 陶久喜缓缓开口道:“‘景’者,日光照耀,具光明、兴盛之象。此字寓意着前景光明,若论学业,则有望取得佳绩。然而,‘景’亦有繁华易逝之忧,需时刻保持警醒,不可因一时顺遂而忘乎所以。再看‘峘’字,其意为高于大山之人,有高远、卓越之态。这暗示着你心中怀有远大志向,不甘于平凡。但高处不胜寒,在追求卓越的道路上,难免会遭遇孤独与挑战。同时,‘峘’字也提醒你要脚踏实地,不可好高骛远,唯有一步一个脚印,方能登上人生之巅峰。综合‘景峘’二字来看,你拥有着光明的前景和高远的志向,但在前行的道路上,需谨慎行事,保持谦逊与坚韧,方能成就一番大业。” 陶久喜已然努力将脑海中能记得的新话段落都背诵了出来,还好今日早晨人多,给了她一些锻炼的机会,现在说起这些话都特别顺口。 “寓意甚好。”谢景峘微微点头,作势表示满意。陶久喜看着他的笑脸,只觉得周身都变得温暖起来。 “嗯,公子当真如谪仙一般的人物。”陶久喜顺势夸赞起来,此刻她的这番夸奖确是发自内心深处。 这般只在书本里才能描绘出的人物,竟被她亲眼瞧见了,而且两人只有一桌之隔。 谢景峘被陶久喜如此夸赞,也回望着她。 他本是路过,却无意间瞧见阳光下的陶久喜。她双目紧闭,阳光轻柔地洒落在她身上,宛如不染凡尘的仙人,周身似散发着光芒,这景象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鬼使神差般缓缓靠近。 他尽力不发出任何声响,生怕打扰眼前之人的美梦。待再走近一些,才发觉她的样貌过于柔美,稍加细看便知是女子。 好一个有趣的女子,竟然身着男装在此卜卦。 他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姑娘能在路边睡得如此香甜。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绳索牵引着他的脚步,他不由自主地在女子对面坐下,仅仅是安静地看着,心中便觉满足。 当陶久喜醒来之时,他心中也有些许紧张。 然而,看着眼前慌乱的女子,他只觉更加有趣。方才听着陶久喜的谈吐,像是读过书的人,此刻的他愈发好奇了。 眼前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怎会在路边摆摊算命呢? 谢景峘或许觉得自己的眼神太过炽热,有些失礼,随后岔开话题,说道:“不知卦钱几何?” 陶久喜也收回目光,回应道:“我这不过是算着玩罢了,您看着给就行,要是觉得算得不好,不给也无妨。” “今日出门匆忙,身上并未携带银两。” 谢景峘微微皱起眉头,轻声说道。其实,他身上带着钱,但此刻的他却不愿让刚刚发生的一切仅仅成为一场交易。他的心中似乎有某种难以言说的情感在涌动,于是,他撒下了今日的第一个谎。 “那不用给,没事的,我就说上几句话而已。”陶久喜连忙摆手,脸上满是真诚。 “不可,公子所卜,乃上上签,我若不给卦金,岂不是沾不上喜气?”谢景峘语气坚定,眼神中透着认真。 “能沾上的,公子看着就是出众之人,无论我说什么,都不影响公子的光彩。”陶久喜笑着回应,眼中满是赞赏。 此时,谢景峘却从胸前的衣服里缓缓撤下一个玉坠子。 那坠子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温润的光芒,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此玉赠与公子”谢景峘把还带着温热的玉,轻轻递向陶久喜。 陶久喜呆愣在原地,没有伸手去接。 “公子,若是非要给卦金,下次补上就是,我每天都在这里摆摊的。”陶久喜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慌乱。 “这块玉,是我十岁那年生病,母亲去建安寺庙求的。本不算多金贵,只是住持说,此玉能带来福运,我便一直带在身上。” “那既然这样,我就更不能收了。”陶久喜连连摇头。 可是此刻,谢景峘真的很想让陶久喜接下,所以当下生硬的说了今日第二个谎。 “住持说,此玉可保我九年,若是九年后遇到有缘之人,便赠与她,便可把福气传递下去,今日正好是第九年。万望公子不嫌弃。”谢景峘说话的时候,不似之前那般直视陶久喜,反而不时看向他处。 陶久喜不信,自己就是说谎的高手,眼前这位贵公子看着像是不会说谎之人,这理由显得有些勉强。 谢景峘见陶久喜还是不收,只能接着编:“公子收下它,放在身边自然福气好运皆来。待下个九年,公子可赠与其他人。” 谢景峘想让陶久喜收下玉坠的意图很是明显,陶久喜想着大概是这个公子不习惯欠别人的。想着若是不收,眼前这位公子一定又要勉强自己编故事说服自己。 “那今日我先收下,若是公子想要回去,便来此寻我。”陶久喜双手伸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过玉。 谢景峘见陶久喜收下,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逐渐平复。 “既如此,今日我还有些事,就告辞了。” 谢景峘微微颔首,随即站起身来,身姿挺拔如松。 他优雅地行了一礼,那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临走前,他似是突然想起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后又像是鼓起勇气一般,缓缓开口问道:“可否告知公子名讳?” “陶久喜。”陶久喜只当他是想要回玉的时候知晓自己是谁,就直接坦言相告,自己此刻是男装打扮,人家问名字,也不必扭捏。 “我记下了。那,告辞。” “告辞。” 陶久喜也微微欠身,目送着谢景峘远去。 陶久喜看着谢景峘远去的背影,嘴里念叨着:“景峘,谢景峘,这名字怎么有点熟悉。” 第23章 铺子 陶久喜今日归家之际,夜幕已然如墨般浓稠,沉沉地笼罩了大地。 她在西街四处奔波,接连询问了几家铺子的价格,并非有意在西街开铺子,仅仅是想多了解些行情罢了。 当她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向谢府时,远远地便瞧见陶清婉正焦灼地在门口徘徊,时不时地向东边张望着,又迅速转向西边,眼神中满是急切与担忧。 “长姐!”陶久喜兴奋地挥起手,脚下的步伐也不由自主地加快,如一阵风般往回跑去。 陶清婉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脸上那紧绷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舒缓,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 陶清婉赶忙迎上前去,迅速递上手中还散发着热气的手炉。 陶久喜的手刚碰到姐姐的手,便觉一股刺骨的寒冷从姐姐的手背传来,想来姐姐定是在门口站了许久。她心疼地皱起眉头,又将手炉塞回姐姐手中,说道:“今日有些事耽搁了。哎呀,我好饿呀,快点传膳。” 陶久喜亲昵地挽着陶清婉的胳膊,一同往府内走去。守门的小厮见状,轻轻关上大门,也准备去享用晚膳。 “长姐,以后可别再到外面等我了,你要是饿了就先吃。”陶久喜的语气中满是关切与心疼,仿佛那是世间最温柔的呵护。 “我见这天都黑透了,心里实在担忧你。你明日可还要出去?”陶清婉的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担忧之色。 “还没忙完呢。我请你帮我画的糕点样式画好了吗?”陶久喜深知自己的本事,凭借着穿越之前的见识,画一些普通的糕点样式倒还不在话下。可若是那种高档风雅的样式,那还得靠她的长姐出手。 “已经画好了一些样式。回去便让你挑选。”陶清婉看着妹妹这几日一心沉迷于赚钱开铺子,心中又是担忧又是无奈。她曾多次劝阻妹妹,担心妹妹在外遇到危险,可陶久喜却有着自己的主见。无奈之下,她也只能默默地帮衬着妹妹。 “先吃饭。我都饿瘦了。”陶久喜撒娇般地说道。 很快,姐妹二人便用完了饭,温馨的氛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陶清婉将精心制作的糕点样式呈递给陶久喜,供她挑选。 陶久喜看着手中的图纸,心中不禁赞叹,姐姐的心思当真是玲珑剔透。那文人雅士所喜爱的竹菊,还有与文房四宝相关的图样,在图纸上被设计得惟妙惟肖,仿佛能从纸上跃然而出。 陶久喜小心翼翼地将图纸收好,打算明日带去给李大春过目。样式精美固然重要,但也得考虑制作糕点所需的工时。这方面她不太懂,只能让李大春来判断哪些图样最为合适。 看完图纸后,陶久喜疲惫不堪,倒在床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最近的她确实劳累至极,这一切都被陶清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翌日,李大春如往常一样制作了点心送给陶久喜。如今他已清楚陶久喜的需求,所以做出来的东西也越发令人满意。 “公子,昨日我去东街询问了两家闲置的铺子。有一家位置不算好,是三间的,每年租金需要一百六十八两。靠近望月楼有一家酒楼想要转手。那家铺子倒是符合公子的要求,有五间,上下两层,后面还有个大院子。”李大春动作十分麻利,昨天买了身体面的衣服换上后,便一路打听。那些太小或者位置太差的铺子都被他排除在外。东街的铺子本就紧俏,好不容易才找到两间。 “多少钱?”陶久喜问道。 “一年一千两。”李大春有些为难地说道,他也觉得这价格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陶久喜一听,差点两眼一黑。“这么贵,咋不去抢?” “小的也觉得实在太贵了。” “你昨天打探掌柜的口风了没?能还价吗?” “店家说了,八百两不二价。一次交齐。而且我去之前已经有几家在那里商谈,他们也是真心想要租下这个铺子。”李大春也觉得价格贵得离谱。他倒是觉得东街最边上的那家小铺子装修一下也能算得上气派,而且价格合理,让人容易接受。 陶久喜心中默默盘算着。望月楼那里的地段她曾经去过,确实是十分繁荣的一个地段。算一算,那么大的酒楼,每日平均下来只是二两多银子,倒也说得过去。只是自己身上现在只有五百多两银子,勉强能够抵得上租金,可这样一来,装修的钱就不够了。 陶久喜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她心里在琢磨着怎么才能多赚些钱。她这两次赚到的钱,只是因为运气好,瞎猫碰见了金元宝。后面来算命的人,让他们看着给钱,有的甚至只给一文两文。陶久喜也因为自己不专业,从来不主动跟别人谈价钱。 钱总是可以想办法筹到的,然而好的铺子却往往转瞬即逝。鉴于此,她当机立断收了摊,与李大春一同前去查看铺子。 陶久喜几乎是一眼就相中了这家铺位。也难怪一年租金高达八百两,此处地段极为繁华,楼宇也是新建不久,后面还配有一个宽敞的大院子。 陶久喜努力掩饰脸上对铺子的喜爱之情,又跟着李大春去与原掌柜商谈店租,可那原掌柜态度坚决,一分钱都不肯让。 一番软磨硬泡之后,陶久喜回府找陶清婉拿了三十两银子,再加上自己的二十两,凑够五十两交给掌柜,并请求掌柜宽限几日。 她承诺,若自己无法付清全款,这五十两银子也绝不往回要。 签完契约后,陶久喜带着李大春在街边随意吃了一碗馄饨当作午饭,随后两人便分开了。 虽说店铺距离谢府很近,但今日这般折腾下来,陶久喜依旧疲惫不堪,双脚酸得几乎使不上力。 她心中暗自感慨,要是有公交、地铁就好了。 “二表姑娘。”身后传来熟悉的声响。 陶久喜心中瞬间警铃大作,头都不敢回,脚下的步伐却不自觉加快了。 这个江瞬,眼神也太毒了吧,她身着男装,他竟从背后也能认出她来? 而自己也实在是倒霉透顶,明明就差一段路就到家了。 “二表姑娘,是你吗?” 江瞬再次试探着问道。 “陶久喜!” 这下,装傻充愣是肯定躲不过去了。 “好巧啊!表哥。” 陶久喜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 “不长记性。” 沈之翌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陶久喜。 第24章 借钱 陶久喜顿时觉得心里直发毛,她这个表哥气场实在强大,仅仅是这么看着自己,都让人感受到巨大的压力,更何况此时沈之翌脸色黑沉。 陶久喜只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脸上努力保持着微笑。 沈之翌不再说话,直接策马离开。 完了…… 表哥又生气了。 沈之翌走后,身后的江瞬和江渠也不敢久留,打个招呼后便赶紧策马追去。 陶久喜回到府中,陶清婉立刻吩咐丫鬟送来热水,重新为陶久喜精心打扮一番,随后硬拉着她去花厅用晚膳。 说是表哥在家的时候,不能在自己的院子单独用膳。 她再次感慨住在别人府里真是诸多不便,要是表哥不在家,今日她累了,回来直接倒头就睡就行,哪还用这般重新梳洗打扮后才能去见人。 然而,等了许久,桌上的菜肴已然摆满,却仍旧不见沈之翌的身影。 下人自然不敢去催促沈之翌,他们也根本无从得知沈之翌何时会来。 只是依照管家先前定下的规矩,只要少爷在家,便需准时将酒菜备好。 而沈之翌所居住的院子,严禁丫鬟奴仆擅自靠近,只有在得到传唤的时候才能进入。 花厅中的众人面面相觑,也仅仅敢压低声音私下交谈几句。 陶久喜尽管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此时的她却不敢多说半句。 她甚至都没有向陶清婉提及回来路上遇到表哥的事情,因为她担心说了之后长姐会为此担忧。 早知道就不该欺骗长姐,谎称表哥准许她随意出府。 要是一会儿表哥让她们难堪可怎么办呢? 陶久喜的心里满是忧虑。 想到这里,陶久喜觉得自己应当先去探探情况,于是便自告奋勇地表示要去请表哥。 来到翰墨阁前,陶久喜停下脚步,整了整衣衫,神色略显紧张。 小厮前去通报,得了准许,陶久喜这才迈进书房。 书房中静谧无声,只有沈之翌一人端坐在书桌前。 陶久喜进门后,目光迅速扫视一圈,发现没有其他人,心中不禁有些疑惑。她微微张了张嘴,随后又赶紧闭上,犹豫片刻后,还是没忍住随口问了一句:“咦?怎么只有你一人,江瞬呢?” 本在专注写着字的沈之翌,听到这话,手中的动作忽地一停。 他缓缓抬起眼眸,那目光锐利看向陶久喜。 陶久喜被这眼神看得心里一紧,瞬间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她连忙端正身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表哥万福。” 沈之翌微微皱起眉头,神色严肃:“陶家就是这般教你规矩的?” “怎么了?” “莫要打探我身边之人行踪。” 陶久喜听出了沈之翌的不满,心中委屈。 她在心里暗暗嘀咕,我本来就不是这个朝代的人,就像在现代孩子回家了,看见只有妈妈在家,随口问一句:怎么我爸不在家啊? 没想到在沈之翌看来,却是打探他身边之人的行踪。 她觉得古代这些规矩实在是太繁琐了,这个表哥也是,整天一副别人欠了他银子的样子,真是烦人。 不过仔细想想,要算起来,自己确实也相当于欠了表哥银子。 就算住酒店也是要付钱的,可自己此刻缺钱得很。 不然真想给表哥五十两,当作房租,让他别这么嚣张! 一说到钱,她又想到眼下自己缺钱的事情。 如果把谢景峘的玉坠子拿去当了,谢景峘日后找她要,那可就不好说了。 陶久喜的目光再次落在面前的沈之翌身上,突然计上心来。 她咬了咬嘴唇,定了定神,然后立刻上前,轻手轻脚地走到沈之翌的身后。 见表哥没有让她滚远点,她的胆子大了些。 陶久喜缓缓伸出手,轻柔地按在沈之翌的太阳穴上。沈之翌的身子突然一僵,却没有其他动作。陶久喜那白皙纤长的小手有节奏地按着,沈之翌沉默片刻后,又继续写着手里的书信。 过了一会儿,沈之翌写完后,将信纸放在一旁晾干,然后身子往后一靠,倚在椅背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陶久喜沉默不语,按完了太阳穴后,又自然而然地开始帮沈之翌捏着肩膀。 她的动作娴熟而轻柔,她想起以前在现代的时候,自己也经常帮奶奶按摩,按得多了,手法自然也就越发好了。 只是自奶奶去世后,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再帮别人按过了。 此刻,她的手指轻轻按压着沈之翌略显僵硬的肩头,心中暗自猜测,她这表哥这几天一定是骑马赶路了,不然不会这般疲惫。 沈之翌被陶久喜那舒服的手法按摩着,渐渐地放松下来,闭目养神,不一会儿竟睡了过去。 他已经两日没有合眼了,江瞬和江渠早已被他赶去休息。 毕竟这段时间事情繁多,他实在不忍心再让他们跟着自己受累。 “今日怎么如此乖巧?”沈之翌突然开口问道,声音中难得地带着一丝温柔,仿佛真的像一位兄长在询问妹妹。 陶久喜手上的动作不停,微微歪着头回答道:“我每日不都这样吗?” 沈之翌:“……” 你每日都这样?哪天不整点事出来才怪。 不过,他虽然这么想,但看在陶久喜今日如此懂事的份上,也就忍住没说出口。 “表哥,我有件事想与你商量。”陶久喜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沈之翌仍闭着眼,轻声问道:“何事?” “你能不能借我些钱?”陶久喜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随后又立马补充,“我不是白要你的,我可以拿东西先抵押。” “若是用钱,明日找江瞬要就行。”沈之翌的语气很平淡,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陶久喜没想到,表哥竟然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但她又想到,可能是表哥理解错她的意思了,她可不是只想要一点点,而是想借个一千两巨款。 巨款!对于就陶久喜来说的巨款。 “我需要比较多的银子……” “看上什么首饰了?明日我会与江瞬说。你只管去取。”沈之翌只觉得被陶久喜按着的头,不再那么酸疼,很是舒服。 此刻的他,心情也似乎因为这份舒适而变得愉悦了一些。 第25章 玉坠 “表哥借我就行,我不会白拿你的。”陶久喜急切地说着,随后停下了正在为沈之翌按摩的手。 她微微低头,从腰间解下一个精致的荷包。 随着她手的离开,沈之翌也缓缓睁开眼,端端正正地坐着,身姿挺拔如松。 这个荷包可是她特意让陶清婉帮忙做的。她把谢景峘的玉坠子放在里面,为的就是方便哪天谢景峘真的来要回玉坠子时,自己能直接拿给他。 陶久喜小心翼翼地掏出玉坠子,递到沈之翌面前。 那玉坠子在烛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这个玉坠子,我先抵在你这,等我以后有钱了,我再来赎回。”陶久喜的眼神中满是诚恳,声音也带着一丝祈求。 沈之翌想起初见那日,姐妹俩已然穷困潦倒,可身上带着这玉坠子,却没有拿去典当,显然这个玉对她来说,应当是有着特殊意义的。 沈之翌只看了一眼,便知这玉成色极好,定然不是俗物。 他本不想接,但是陶久喜直接将玉坠子递到了他的手里。 “这个玉值钱的,我需要用一千两,可以吗?”陶久喜眼巴巴地看着沈之翌,小心翼翼地问道。 “明日我让江渠拿给你。”沈之翌看着手中的玉坠子。 沈之翌拿着玉,手指轻轻摩挲着玉上的云纹。 这玉触手生温,想来是陶久喜珍惜之物。 只是他刚拿起来,却在云纹下看见两个小字:景峘。 “这是你的玉?”沈之翌突然问道,语气也不像刚刚那般柔和。 谢景峘的玉? 陶久喜不是说,不认识谢景峘的吗? 为何却有刻着他名字的玉坠。 陶久喜可不想多事,要是说起来,表哥肯定会知道自己出去摆摊算命的事情。 若不是不能把玉佩拿去直接典当,她一定不会用来抵押给表哥换钱的。 “是我的。这玉很重要,所以我日后一定会还你钱。”陶久喜说道。 “啪嗒”一声。 沈之翌手里的玉掉在了桌案上。 陶久喜看得明明白白,表哥这绝对是故意的。她赶紧上前拿起玉佩,放在烛光前仔细检查,生怕玉佩被丢坏了。 “你干嘛?”陶久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 “一时失手。”沈之翌假装无辜,脸上却没有丝毫歉意。 “你不愿意借钱,你明说就是了,你砸我的玉干嘛。” 陶久喜心疼地吹了吹玉,那模样疼得跟个宝贝似的,随后立马将玉装进了荷包里。 “你今日这般行径,就是为了找我借钱?”沈之翌微微皱起眉头问道,语气里似有薄怒。 那声音在安静的书房中回荡,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陶久喜心里暗暗嘀咕着,那肯定的呀,不然谁要在你这个活阎王身旁待着。 这表哥平日里总是冷着一张脸,让人看了就心里发怵。 但嘴上可不能承认,要是承认了,那这钱可就借不到了。 “表哥你这样说,就太过分了。”陶久喜佯装伤心,眼眶微微泛红,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她微微低下头,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表哥在我与姐姐落魄之时收留我们,于我们乃是大恩,对我来说,表哥就是我除了长姐以外最亲最亲的人。我看着你疲惫,给你按摩几下,怎么就有所图了?” 陶久喜努力地想要挤出几滴眼泪,可无奈怎么也挤不出来。 不过,面子上的委屈倒是表现得很到位,那微微颤抖的肩膀,那泛红的眼眶,让人看了都觉得心疼。 沈之翌识人无数,自然能看得出陶久喜在装蒜。 但他也不揭穿她,既然陶久喜愿意装,那他就成全她。 “那往后,你便贴身照顾我。”沈之翌淡淡地说道,那语气仿佛在下达一道不可违抗的命令。 “啊?” 陶久喜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圆圆的。 什么! 说啥!!? 她的心里一阵哀嚎,怎么又给自己挖坑了。 她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让你嘴快,这下好了吧。 “怎么了?难道表妹只是嘴上说说,并非真心?”沈之翌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陶久喜问道。 陶久喜惊讶的下巴还没合上,心里那叫一个后悔啊。 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自然.....自然是愿意的。”陶久喜不情不愿地说道,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沈之翌当作听不出来,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既如此,玉坠放下,明日江渠会把银票给你。”沈之翌说完就站起身来。 沈之翌看着陶久喜一脸为难地把荷包放在书案上,心里一阵不快。 他不明白,这玉坠子对她就那么重要?重要到可以为了它来讨好自己。 陶久喜一脸挣扎,心里只觉得表哥很变态。 为什么她说了很重要,他还偏偏故意丢了玉佩? 还有,表哥对她态度忽冷忽热,究竟是不是讨厌自己? 她的心里充满了不满。 “还在那做什么,还去用膳吗?”沈之翌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陶久喜的思绪。 陶久喜这才反应过来,此时沈之翌已经快走到门口了。 她连忙快步跟上,心里却还在想着玉坠的事情,同时也好奇,怎么表哥这么久都没有问她出去的事情呢? 明明他下午还很生气呀。 她不知道的是,沈之翌不是不问,只是他觉得陶久喜嘴里没有太多实话。 他今日实在是很忙,根本没空去听人汇报陶久喜近日的行踪。他本想着陶久喜会主动解释一下,不曾想,陶久喜只是假借按摩的名义,跟他开口借钱。 沈之翌走在前面,步伐沉稳,陶久喜跟在后面,脚步略显匆忙。 她一边走一边暗自琢磨着,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来到花厅,众人已经等候多时。 看见沈之翌来了,厨房赶紧把饭菜又热了一下。 陶清婉见两人来了,立刻起身行礼。 “拜见表哥,表哥万福。” “表妹久等了,刚刚有要事处理耽搁了。”沈之翌也回应道,语气平和。 陶久喜一看到眼前满满一桌菜,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这大概是她唯一喜欢沈之翌在府里的地方了。 “跟表哥一起吃饭,真好。”陶久喜举着筷子兴奋地说道,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第26章 签约 这话听在沈之翌耳朵里,却别有一番风味。 他实在搞不懂,为何会有女子如陶久喜一般,与自己见面不过几次,陶久喜表现得毫无疏离之感,仿佛两人早已相识很久。 而且她说话时的大胆程度,实在超乎想象。沈之翌深知自己容貌出众,可陶久喜身为女子,难道不该矜持一些吗? 今日她给他按摩,之前在他腿边睡觉,在他怀里摩挲,这桩桩件件,都不把他当外人。 她到底是真把他当成表哥了呢,还是又在变相地向自己表白? 如果是表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些举动,那也实在是太大胆了。 若她只是把自己当作表哥,就这般亲昵,那要是她真去了谢府,谢府几房可有不少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表哥,难道她也会如此去讨好他们?难道她就不懂得与人保持距离吗? 一想到这些,一股无名之火在沈之翌心底悄然燃起。 “食不言,寝不语。”沈之翌冰冷的声音传来,瞬间打破了陶久喜的喜悦。 原本正开心吃饭的陶久喜,自然没察觉到沈之翌脸上表情的变化,也不晓得自己的一句话让沈之翌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她只清楚,表哥又凶她了。 不过好在,她的脸皮够厚,像一层坚韧的盾牌。 而且,桌上的饭菜美味可口,就像有魔力一般吸引着她。 既然表哥不让她说话,那她索性就闷头大吃起来。 一旁的陶清婉也如同受惊的小鹿,只敢低着头默默吃饭,一个字都不敢说。 最后,陶久喜低着头,像一头饿极了的小牛犊,对着食物一顿 “猛攻”,那架势仿佛要把心里所有的委屈和不满都通过这狼吞虎咽的吃相发泄出来。 就这样一直到用餐结束。 沈之翌看着陶久喜的吃相,眼睛微微睁大,心中满是震惊。 这世上居然有如此能吃的女子? 第二日,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江渠果然如约送来了银票。 陶久喜小心翼翼地将银票收好,等沈之翌出门以后,便迫不及待地悄悄换上男装。 来到西后街,陶久喜焦急地等待着李大春汇合。因为带着银票,她不时地张望着四周,心中很是紧张,生怕有人来抢。 不一会儿,李大春匆匆赶来,两人便一同前往东街。 走在热闹的街道上,陶久喜的心情格外舒畅。 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想象着未来店铺的繁荣景象。 终于,他们来到了店铺前,与掌柜的顺利签下了五年的契约。 陶久喜郑重地在契约上按下手印。 “这契约一签便是五年,若三年后生意兴隆,便给掌柜的再加上一成房租。”陶久喜自信地说道。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决心。 事情办完后,陶久喜与李大春又蹲在店门口。 他们看着眼前的店铺,心中充满了感慨。 “公子!这下踏实了,您有铺子了。”李大春兴奋地说道,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是咱们有铺子了。”陶久喜拍了拍李大春的肩膀,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她知道,从现在起,他们将共同为这个店铺努力奋斗。 “以后您便是我的东家了。我李大春,一定好好报答东家。”李大春说着,眼里含着热泪。 他想起了那些朝不保夕,被人嘲笑、驱赶的日子。 如今,他终于找到了希望,不用再过那种苦日子了。 陶久喜看着来往的人群,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她知道,这条路并不容易,但她有信心迎接挑战。 又过了一会,陶久喜让李大春拿来纸笔,开始交代他要办的事情。 “找几个手艺好的匠人,尽快装修铺子。铺子的样式这两日就会给你。再去找给店里找些伙计,这么大的店铺,至少要十五人才能才够。样貌端正的就负责在前堂招待,若是年纪大些,就教他们制作糕点。”陶久喜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下自己的想法。 “东家,若是把糕点手艺都教出去,万一伙计学会后,去别人家做工怎么办?”李大春担忧地问道。 “你找来八人手巧的,每人教授她们一道工序,各司其职,完成好自己的工序就行,这样制作的流程就会很快。但是每个人同样需要熟悉后面那人的工序。”陶久喜拿着笔在纸上画着数字,但是李大春却看不懂。 “每人每月月钱 1 两银子。先不说外面没有这个工钱,就算有了,其他掌柜能一下把八个人全部挖走?”陶久喜胸有成竹地说道。 “东家说的是。”李大春点了点头。 “而且李大哥,你无需过度担心,一旦我们的糕点受欢迎,后面会争先学起的。不出几日,便会有同样的款式。”陶久喜微笑着说道。 李大春听了,脸上表情有些着急。 “都跟你说了,不用急。我卖的不仅是糕点的品质,还有糕点的品牌,我要让所有人,一想到糕点,第一想到的便是我们店铺。要有特色,品牌效应,懂吗?”陶久喜耐心地解释道。 “懂了。但是也不太懂。”李大春挠了挠头,一脸困惑。 陶久喜心中暗自思忖着,不懂也正常。 其实李大春算不上特别会做生意的人,然而他确实是个可用之才。 他没有拿着钱直接消失不见,这一点足以说明李大春是有远见的。后来,每次制作糕点时,李大春也十分用心,陶久喜让他改进的地方,他总是一学就会。陶久喜觉得与李大春合作起来着实轻松。 “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你去找些手巧的,记得先试试对方的手艺,若是不行,记得给十文,免得别人白跑一趟。”陶久喜仔细地交代着,神色认真。 “好的,我家有两个侄女,一个十五,一个十三,家里穷了些,但是很是伶俐,之前还在村里读过几日书。可否请她来做工?”李大春试探着问道,语气中带着些许底气不足,他生怕陶久喜会觉得他用人唯亲。 他微微低下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紧张与期待。 没想到,东家却一口答应。 “那太好了啊,店里总的有几个你信任的人才好。”陶久喜微笑着说道,眼神中满是鼓励。 李大春开心极了。这下,他兄长家也不用卖两个侄女嫁出去换钱了。 “多谢东家。”李大春感激地说道,声音微微颤抖。 “你明日便请她们前来,只要踏实肯干,明日就算上工钱。”陶久喜果断地说道。 “明日就算吗?”李大春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讶。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家,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你也一样,虽然铺子还没开张,但是你也忙前忙后的出力了。” 陶久喜对于钱,十分看重,但是她也清楚,只有足够的酬劳,才能换取她想达成的效果。 你出多少钱,人家自然出多少力。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 陶久喜又交代了一些事,便匆匆地回了府。 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要趁着表哥没发现之前,赶紧回府换回女装。 第27章 搬院子 陶久喜回到谢府,梳洗后就去找陶清婉。 按照她的想法,画一些图纸,准备拿给李大春,用来装修店铺。 她坐在桌前,全神贯注地画着,手中的笔在纸上流畅地滑动。 正在忙碌时,江瞬却来了。 陶清婉正在画图纸,一桌没有干透的图纸不好整理,陶久喜就让陶清婉先收拾一下,自己出去迎接江瞬。 她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衫,心中有些疑惑,江瞬这个时候来,会有什么事呢? “二姑娘。”江瞬微微躬身行礼,神色恭敬。 “江瞬,你来啦,是表哥有事要召见吗?” “主子命我前来,为两位姑娘挪个院子。”江瞬平静地说道。 “住的好好的?挪哪去?”陶久喜满脸的不明所以,眉头微微皱起。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雅逸居虽然不大,但住得也还算舒适。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突然搬家。 “主子说此处需要修缮,所以搬去望舒居。”江瞬耐心地解释着。 望舒居? 陶久喜心中一怔。 岂不是就在表哥的文澜居旁边? 她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各种不便之处。 “不搬行吗?”陶久喜试探着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情愿。 她可不想搬过去,两个院子靠得那么近,以后想悄悄出去可就难了。 “二姑娘,主子命令,不可不从。而且望舒居比这院子两个还大些,姑娘去了也可与大姑娘分开住。”江瞬继续劝说着。 雅逸居只有一个正屋,姐妹俩一直都住在这里。 陶久喜无奈地叹了口气,在这府里,确实只能表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行吧。”陶久喜有些沮丧地说道。 “那我让人来帮姑娘收拾。二姑娘稍后去看看,望月居是否还需要添置什么?”江瞬贴心地问道,眼神中满是关切。 “没事,能住就行。”陶久喜摆了摆手,心里却想着反正我不会住多久。 两人来府里时,只带了两个粗布包裹,现在身上穿着的都是表哥派人送来的。她们也不用收拾什么,只是拿了一些图纸,其他东西便被下人送了过去。 望舒居果然是个大院子,院子比起雅逸居气派很多。 姐妹俩也分有了自己的卧房。陶久喜往日也是一个人睡,之前虽然与陶清婉睡在一起,但是哪有一个人睡着舒服呢。 而且姐妹俩就一墙之隔,也不存在疏远。 “长姐,你今天能帮我把图纸画好吗?”陶久喜走到陶清婉身边,眼神中满是期待。 “你已经催了很多次了。”陶清婉微微嗔怪道,手中的笔却没有停下。 “人家着急嘛。”陶久喜撒娇地说道,拉着陶清婉的衣袖轻轻摇晃着。 “今日一定好。”陶清婉无奈地笑了笑,继续在房门帮陶久喜画图纸。 陶久喜也不闲着,她在近日回府的路上买了做蛋糕需要的材料,一头扎进厨房里开始忙碌。 厨房里弥漫着各种食材的味道,陶久喜熟练地摆弄着各种工具,心中充满了期待。 天色渐黑,厨房的厨子也开始做起了晚饭,陶久喜用了三个小时,才把蛋糕做好。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自己的成果,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好在很久没有摆摊,做蛋糕的技术却没有丝毫退步。 陶久喜站在厨房中,看着刚刚做好的蛋糕,心中涌起一股满足感。她轻轻地拍了拍手,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下人把饭菜端去花厅,陶久喜也小心翼翼地亲自把蛋糕端了过去。 那蛋糕做得极为精巧,色彩鲜艳,造型别致。 一些丫鬟看到后,都惊呆了,眼睛瞪得大大的。 等沈之翌回府,天已经完全黑了。 近日江瞬提前说了沈之翌回来的时辰,所以陶久喜与陶清婉便早早地等在了正厅。 陶久喜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来,不停地张望着门口,心中充满了期待。 陶清婉则静静地坐在一旁,身姿优雅,宛如一朵盛开的莲花。 沈之翌策马而归,入府便看见陶久喜在正厅手舞足蹈地给陶清婉比划着什么。 她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眼睛闪闪发光。 陶清婉与江瞬在一旁,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样子,也笑得合不拢嘴。 陶久喜见二人无聊,便给两人说了许多笑话。 她讲得绘声绘色,手舞足蹈。 一见沈之翌,陶久喜立刻兴奋地跑上前去。 “表哥!今日我亲自下厨,给你做点点心。”陶久喜一副小孩子献宝的感觉,脸上满是期待。 “你还会下厨?”沈之翌微微扬起眉毛,眼中露出一丝惊讶。 “那简直了。我若是诚心下厨,望月楼的厨子也没我的手艺。”陶久喜昂着头,一脸骄傲的样子。 陶久喜没有在望月楼吃过一顿饭,但为什么拿望月楼的厨子比呢? 因为她不知道其他饭店的名字。 “那日后你每日亲自下厨,可好?”沈之翌看着陶久喜得瑟的样子,不禁有些想逗她。 “啊?”陶久喜又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 什么!! 她耳朵瞎了,听不见。 “你不愿?”沈之翌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陶久喜问道。 “绝对不可能,我讨厌下厨。”陶久喜直接拒绝,语气坚决。她可不想每天都被困在厨房里,那简直太可怕了。 “表哥万福。”陶清婉行礼,声音温柔而恭敬。 “表妹妆安。”沈之翌回礼,这是第一次,他对着陶清婉回礼,看样子,今日沈之翌心情不错。 “久喜,不可如此。”陶清婉不似陶久喜,整日蹦蹦跳跳,跑来跑去。 她这些日子在谢府,依旧保持着端庄,走路都显得十分优雅。 “知道啦。肚子饿了。我们先去吃饭。”陶久喜软萌的声音撒着娇。 她一手挽着陶清婉的胳膊,往前走。 只是陶清婉点了点她的脑袋,让她端正些走。 几人来到花厅。 紫檀木圆桌中摆满了样式精致的菜肴,中间还有一个宽大的木盒。 “今日,我做了点心,请诸位帮我品尝一下,味道如何。”陶久喜故作神秘,待沈之翌与陶清婉落座以后,才对着几人说道。 “据你往日的手艺,这糕点应当难以下咽。”陶清婉也难得打趣陶久喜,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第28章 分点心 “那姐姐你可说错了,这是我昨日梦中所得,今日醒来便做给你们。”陶久喜编了一个理由。 “那我且看看。”陶清婉微微扬起下巴,眼神很是期待期待。 沈之翌静静地看着此刻开心得像个孩子似的陶久喜,虽然一言不发,但眼里却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今日他在朝中,可谓是力排众议,与皇帝成功推行了保甲法:将乡村民户加以编制,十家为一保,五保为一大保,十大保为一都保。 这样一来,农闲时练兵,战时可参战,既加强了地方治安,又能提高军队战斗力。 回府后,一眼便看见活力满满的陶久喜,那巧笑嫣然的模样,让他心中的疲惫瞬间消散了不少。 “当当当~!”陶久喜兴奋地打开盖子。 众人见到那精巧的蛋糕,顿时发出了一阵惊叹。 特别是花厅伺候的婢女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有的嘴巴都忘记了合上,满脸的不可思议。 那蛋糕的造型别致,色彩鲜艳,宛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陶清婉眼中满是惊喜:“这是糕点?如此精美!”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是被这蛋糕的美丽所震撼。 江瞬也忍不住赞叹道:“二姑娘竟有如此手艺?”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敬佩。 江渠也跟着说道:“甚是别致。” 陶久喜一脸满足。 然后,她走到沈之翌身边,眨巴着眼睛,期待地看着表哥。 那眼神中满是渴望得到夸奖的神情。 “表哥。”陶久喜的声音软软糯糯的。 “嗯,值得夸奖,那日后府里吃食由你来做。”沈之翌一脸认真的说道。 陶久喜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在心里暗暗叫苦,自己真是脑子坏了,还期待表哥夸她。 随即,她悄悄地把凳子往远挪了很远,装作没有听见沈之翌的话。 “好看只是它最最最最普通的特点,我切来给你们尝尝。”陶久喜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几刀下去,把蛋糕切成八份。 “长姐,你的。”陶久喜把一块蛋糕递给陶清婉。 然后又端给站在后面的江瞬,江渠一份。 “江瞬,你的。” “江渠,你的。” 江渠和江瞬站在那里,压根不敢伸手去接,毕竟他们的主子还没分到蛋糕呢。两人微微低垂着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犹疑之色,那目光在蛋糕和陶久喜之间游移不定。 可陶久喜却一个劲地硬塞,两人拗不过,最终只能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蛋糕。 随后,陶久喜这才端起一份蛋糕,正准备走向沈之翌。 然而,她抬眼一看,却发现沈之翌的脸色与之前相比,明显没了那份愉悦。 陶久喜心里“咯噔”一下,赶忙补救。 “表哥,这块是最好的。我特意要留到最后给你。你瞧,这上面的这颗心,可代表着我的心意呢。”陶久喜放低了声音,佯装这话只说给沈之翌一个人听。 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风,还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就好像在哄一个正在闹别扭的孩子。 其实啊,陶久喜原本做的是樱桃模样的蛋糕,刚刚切的时候不小心蹭了一下,这才临时想出这么个理由来。 她在心里暗自嘀咕:表哥这人可真是的,又爱生气,又好哄,真是小气。 本来说最后给他只是逗他玩玩,没想到他还真的沉下脸来了。 听了陶久喜的话,沈之翌脸上瞬间闪过一抹慌乱之色。 他的眸光微微闪烁,显然是被陶久喜的这番话给惊到了。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相信了陶久喜的话,心底竟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莫名的喜悦。 众人只顾着这新奇的点心,并没有发现二人之间的互动。 沈之翌认真地看着蛋糕上那爱心的形状,眼神也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温柔。 他拿起精致的小勺子,挖了一块蛋糕,放在嘴里。 当即,那种鲜甜便在嘴里化开,让他的味蕾瞬间被征服。 众人看到沈之翌吃了,也纷纷拿起勺子品尝。 陶久喜自己留了一块,便让丫鬟端下去分了。那些丫鬟们眼睛都看直了,满脸的期待。她们从未见过如此特别的点心,心中充满了好奇。 第一次品尝这般特别的点心,众人瞬间好评如潮。 “哇,竟这般美味!”江瞬忍不住惊叹出声。 江渠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二姑娘,此物当真是从梦中所得?” 陶久喜一边留意着众人的反应,一边也尝了一口,而后回应道:“是的,不然我怎会做出如此精巧的食物。” 若不是打发奶油只能手动操作,她做的蛋糕口感必定会更加细腻,不过能达到现在这个程度,也算是不错了。 “长姐,你喜欢吗?” “当真好吃,往后啊,真的可以经常做来。” “你们想吃,那还不一句话的事。” 随后,陶久喜的目光落在坐在远处的沈之翌身上。 他虽然没有言语,但手中的动作却不停,想来也是满意的。 “表哥,你觉得如何?”陶久喜轻声问道,可沈之翌只是看了一眼,并未作答。 陶久喜又把凳子往前挪了挪,靠近沈之翌。 “说说嘛。若是表哥能满意,那大多数人也定当喜欢。” 毕竟,沈之翌向来很挑剔。 “尚可。”沈之翌简短地回应道。 陶久喜满脸得意,眼神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她环顾众人,看着大家满足的神情,心里踏实了许多。这是她打算教给李大春的手艺,作为店里的特色点心。她坚信,有了这个点心,店里的生意一定会越来越好。 得到想听的答案后,陶久喜信心倍增,转头看去,却瞧见江瞬的脸上蹭到了一块奶油。 “江瞬,你脸上有东西,擦一下。” 陶久喜微笑着指了指他的脸。 江瞬闻言,赶忙用袖子擦了擦左脸,然而那块奶油依旧留在那里。 “不对,是这边。”。 “这里吗?” “不对不对,我说的是上面一点点。” “嗯嗯。”江瞬应了一声,再次擦去,可还是没有擦到那块奶油。 陶久喜无奈地从腰间拿下帕子,站起身来,轻轻一抬手,顺手帮他擦了一下。 陶久喜的动作轻柔从容,极为随意,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可江瞬却瞬间红了脸,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与羞涩。 此时,花厅里剩余的三人,表情各异。 陶清婉本想提点几句,但又觉得场合不对,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微微蹙起眉头,若有所思。 沈之翌面冷如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悦,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江渠看看江瞬,又瞧瞧自家主子,心中忐忑不安,只敢埋头大口吃了起来,仿佛这样就能躲避这尴尬的氛围。 只有陶久喜,完全沉浸在做成蛋糕的喜悦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现场的情况,还在美滋滋地回味着蛋糕的美味,畅想着店里未来的生意。 一顿饭吃下来,沈之翌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菜也只是动了几筷子。 他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没心没肺的陶久喜身上,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怒火,有一种想掐死陶久喜的冲动。 他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何总是如此大大咧咧,丝毫不在意他人的感受。 第29章 再次相见 接连几日,沈之翌的心情格外愉快,脸上时常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脾气也不似之前那般,倒真的像个哥哥。 然而,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陶久喜,这些日子她愁眉不展。 每日,陶久喜都格外留心沈之翌的行踪。 只要沈之翌前脚刚踏出家门,她后脚便迅速换上男装,火急火燎地出门而去。 她匆匆忙忙地赶到铺子里,不仅安排着装修事宜,还仔细指导着李大春新招来的那些伙计们的工作。 她对店内的布局和装饰要求严格,对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力求做到尽善尽美。 除此之外,她还特意让人专门去烧制铺子里装点心的各种精致盘子和用具。 这些盘子和用具的样式都是她精心设计的,有的绘有精美的图案,有的则造型独特,让人一眼望去便心生喜爱。就连外带的食盒与油纸,她也是精心挑选,既要美观大方,又要实用耐用。 陶久喜忙焦头烂额,没有一刻停歇。 看着兜里的银子如同流水般越来越少,她的心情愈发沉重,整个人都不好了。 今日,她又忙得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匆忙地赶到西后街摆摊。 她满心期待着能有顾客光顾她的算卦生意,赚上一些银子来缓解目前的经济压力。 然而,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她的摊位前却始终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前来光顾。 今日的收入为零,这让她感到无比沮丧。 眼看着太阳渐渐西斜,傍晚即将来临。 陶久喜无奈地叹了口气,准备收摊回家,去伺候家里那尊“大佛”沈之翌。 她一边收拾着摊位,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节省开支,如何让店铺尽快走上正轨,赚取更多的银子。 “可是要收摊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声音带着些许熟悉之感。 陶久喜正将招幌折起,闻声停下手中动作,转过身去。 “是你,谢景峘。”陶久喜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 来人正是那位曾用玉佩抵卦钱的谢景峘。 他今日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袍,腰间束着一条墨色腰带,身姿挺拔,气质不凡。 “公子好记性。我可以坐下吗?”谢景峘微笑着问道,那笑容如春风拂面,让人倍感亲切。 “当然可以……”陶久喜一边回应着,一边心里却突然“咯噔”一下。 暗想:谢景峘该不会是来找她要玉佩的吧? 这么一想,她顿时有些心虚起来。 “前些日子为何不见公子在此摆摊。”谢景峘坐下后,轻声问道。 “家中有事,就没有出来。公子今日可是要卜卦?”陶久喜把招幌放在一旁,也跟着坐了下来,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自然。 “是有一些烦心之事。”谢景峘微微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恼之色。 “那公子今日就求个签吧。”陶久喜说着,把签桶推到谢景峘面前。 谢景峘微微颔首,随后只随意地从签筒中抽出一支签。 “前些日子,偶遇一人,近日却萦绕心头,难以消解。”谢景峘轻声说着,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温柔与惆怅。 陶久喜一听,心中便明白了七八分。 这谢景峘分明是单相思了呀。 又看了看谢景峘面如冠玉的的脸,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魂牵梦绕? 谢景峘把签文递给陶久喜,问道:“不知签文何解?” 陶久喜接过签文,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天涯何处无芳草,多情却被无情恼。 这签文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明显是没戏啊。 陶久喜心中暗自叫苦,若是按照这签文说,那今日的卦钱定然是没有了。 “谢公子。不然再抽一只?”陶久喜试探着问道。 谢景峘轻笑一声,那笑容如同春风袭来,让陶久喜有一瞬间的失神。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想着自己现在是男装,要收敛一点,不能把人吓坏了。 谢景峘又从签文中抽出一只签文递给陶久喜。 陶久喜看着新的签文,上面写着: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她不禁有些苦恼,这可如何是好呢? “不然谢公子再抽一只?”陶久喜再次提议道。 谢景峘似乎脾气极为好,也不恼,也不急,又从签文中抽出一只,递给陶久喜。 然而,又是下下签,签文为:错把痴心付流水,姻缘未至空伤悲。 陶久喜眉头紧锁,心中暗暗埋怨道:这他大爷的,是砸自己的饭碗啊。 李大春也真是的,整个签文,为什么要塞这么多下下签进来,让她都没有掰扯的空间。 “还抽吗?”陶久喜无奈地问道。 “不抽了,签文嘛,只是概率问题。事在人为,光凭签文去行事,不如依照内心行事。”谢景峘的语气坚定而沉稳。 谢景峘本就不相信占卜算卦,他之所以能在这里坐着,只是为了陶久喜。 上次一别后,他有意无意地从西后街路过几次,只是都不曾看见过陶久喜。 今日他又来,终于看见了陶久喜,心中自是欢喜。 “事在人为,不可不为。”谢景峘缓缓说道。 “谢公子是个明白人。”陶久喜开口说道,只是心中可惜,卦钱没挣到。 两人正说着话,远处传来一阵叫卖声:“炊饼~刚出锅的炊饼。” 陶久喜今日中午本就没吃饭,此时听到这叫卖声,肚子顿时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当下感觉饥饿难耐。 她寻思着先买两个烧饼垫垫肚子,再与谢景峘继续交谈。 “谢公子,等下,我买个饼。”陶久喜转头对谢景峘说道。 “请便。”谢景峘微微点头,神色温和。 “你要来一个吗?”陶久喜想着既然自己要买,不如也问问谢景峘。 “那多谢陶公子了。”谢景峘竟然毫不客气地应下了。 陶久喜倒是没想到,她看着谢景峘一身华服,心中暗自嘀咕:这样的人如果在街边啃着炊饼,是不是有些不协调呢? 陶久喜连忙拦下烧饼摊,买了两个炊饼。 她将其中一个递给谢景峘,热乎的脆饼散发着阵阵香气。 然而,此刻谢景峘就坐在对面,陶久喜纵然肚子饿得咕咕叫,手里拿着饼子,却不好意思吃。 穿越前,她平日里在好友们眼中那可是脸皮厚得像城墙,可如今在这特别好看的男人面前,尤其是在他那直勾勾的注视下,她竟也害羞起来。 哎呀呀,这可不像她平时的作风。 不过现在她身着男装,也只能强装淡定,努力维持着那副 “男子气概”,心里却暗暗嘀咕:这可真是让人尴尬呀,早知道就不这么冲动买饼了。 这谢景峘长得好看也就罢了,还这么盯着人看,真是让人浑身不自在。 谢景峘看着陶久喜欲言又止,想着她应当是饿了。 第30章 像阳光倾落 “不如我们边吃边说?”谢景峘提议道。 “好呀。你也吃,热乎着呢。”陶久喜一听,顿时高兴起来,大口咬着炊饼,一边招呼着谢景峘。 谢景峘也同陶久喜一样,拿起炊饼吃了起来,但是他的吃相很是优雅,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一看就是那种行为举止端庄的大少爷。 结果才吃了两口,两人看着对方的样子,都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笑声清脆悦耳,在空气中回荡着。 “刚见陶公子已经在收摊了,今日要这么早回去吗?”谢景峘一边吃着炊饼,一边问道。 “没有人,肚子又有点饿,想早点收摊,去吃碗馄饨。”陶久喜如实回答道。 “看来是我搅扰了陶公子的用膳计划,不如今日我做东,请陶公子赏光。”谢景峘抓住机会说道,眼神中满是期待。 “不用这么客气呢。已经吃了炊饼了。”陶久喜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推辞道。 “我听闻今日东街新开了一家酒铺,里面的大厨来自恭州,做出来的菜,鲜香麻辣,甚是受欢迎。我也未曾去过,既今日巧了,那不如我们一同去。”谢景峘并没有放弃,继续劝说着。 陶久喜看着眼前的谢景峘,心中不禁感叹:此人真如仙人之资。 与如此之人一起用膳,自己好像很赚呢。 而且,不用她出钱。 主要是不用她出钱。 她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觉得天还要过些时候才能黑,如果自己吃完很快回去,应该也没有关系。 “谢公子如此盛情,我若再推辞倒是显得矫情了。”陶久喜笑着说道。 于是,在谢景峘期待的目光中,陶久喜答应了。 谢景峘见她答应,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还贴心地帮她收了摊。 两人一起朝着东街的酒铺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两人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了那家酒馆。 酒馆门庭若市,热闹非凡,阵阵香气扑鼻而来。 陶久喜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透过窗户可以看到街道上的人来人往。谢景峘在她对面坐下,优雅的身姿如同画卷一般。 这是陶久喜穿越以来,第一次到这么大的酒馆里吃饭。 之前是因为没钱,没吃过。如果这顿不是谢景峘请客,她是绝对不会过来的。 谢景峘让陶久喜点菜,可她的繁体字还是有些薄弱,看着菜单上那些复杂的字体,她感到一阵头疼。 “这……我着实有些看不太懂这些字。”陶久喜皱着眉头,无奈地说道。 谢景峘微微一笑,“无妨,那今日我来点,陶公子负责吃就好。” “那我一定完成我的那部分。” “甚好。”谢景峘点头表示同意。 谢景峘也是第一次来这家酒楼,点了一些特色菜。 “二位客官,可还需要来些酒?小店有屠苏酒、艾酒、菖蒲酒、茱萸酒、菊花酒。”小二热情地介绍着。 “不了不了,不会喝酒。”陶久喜连忙摆手拒绝。 “小店还有梨酒、荔枝酒、桔酒、石榴酒。”小二继续推荐着。 “上阳羡茶吧。”谢景峘对小二说道,阳羡茶芳香、味醇,是很多女子喜爱的。 他想着陶久喜或许也会喜欢。 “得嘞,二位客官请稍等。”小二说完便转身离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轻松愉快。 陶久喜向谢景峘讲述着自己摆摊的趣事,谢景峘则分享着自己的一些见闻。 片刻以后,小儿就陆陆续续送上菜来了。 “这是小店特色‘拨霞供’,水开后涮菜即可。” 陶久喜看着,这不就是火锅吗? 她心中一阵惊喜,没想到在这个时代也能吃到类似火锅的美食。随后小二又上了很多蘸料。 陶久喜自然是不陌生的,熟练地为自己调着酱料。 对面的谢景峘心里有些好奇,拨霞供在现在,也算比较昂贵的吃食,一般大的酒楼才有。 而看陶久喜熟练的动作,像是经常吃一般。 陶久喜调完,尝了一下。 现在东西少了许多,但是吃起来味道也是不错的。 陶久喜看着谢景峘没有动作。 “你怎么不调蘸料?”陶久喜问道。 “我不太会。”谢景峘很少吃这个,而且一般都有人为他专门调好了。 “我来给你调。”陶久喜接过谢景峘手中的小碗,按照自己的喜好,调了一样的酱汁。 水开后,两人便开始用餐。 陶久喜本就饥肠辘辘,此刻更是顾不得形象,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谢景峘看着她吃饭的样子,顿时觉得食物更加美味了。 谢景峘涮菜,夹给陶久喜。 陶久喜也不客气,现在她是男装,两个大男人之间也不用扭捏。 茶足饭饱以后,陶久喜看着天色已经要黑的样子。 “今日谢谢你的招待,下次我请你。谢公子。”陶久喜真诚地说道。 “那我记下了。不知怎样才能联系到陶公子。”谢景峘期待地看着她。 陶久喜想着也不能告诉她自己住在表哥家,有些为难地说道:“我现在借住亲戚家,若谢公子有寻我,去找今日我那摊存放的那位大爷家。” “那好吧。”谢景峘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理解陶久喜的难处。 陶久喜与谢景峘分别后,便一路小跑着回去。 一路上,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谢景峘的身影。 不得不说,谢景峘那模样简直是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那俊朗的面容、挺拔的身姿,还有他对自己格外照顾的举动,都让她心动不已。 她就喜欢这种既阳光又温柔的类型,一想到这儿,她的嘴角便不由自主地含着笑,脚下的每一步都显得十分轻快。 而谢景峘这边,今日他本想说自己已经认出来陶久喜是女子了,可又担心陶久喜会因此不再与他见面。 思来想去,他觉得能与男装的陶久喜毫无拘束地见面,一起吃饭,也是极好的。 这样的相处方式让他感到轻松自在,也能更加深入地了解陶久喜。 他望着陶久喜离去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满是期待,期待着下一次与她的相遇。 第31章 浴桶 今日,陶久喜回府后,心中一阵窃喜,又是幸运的一天! 表哥竟然没有回家,自然也就不知道她今日出去的事情。 陶久喜近日实在是太过忙碌了,压根就没去琢磨为何自己每日换了男装出去,表哥却一直没说什么。 她单纯地认为,或许是门房小厮特别懂事,没有把她的事情告诉表哥。 陶久喜满心只觉得自己无比幸运,她憧憬着,只要忙完这阵子,她的糕点铺子能够顺利开张,很快她就能有钱还给表哥。 到那时,她就可以自己买个大大的院子,自由自在地生活,想想都觉得美极了。 花厅之中,陶久喜与陶清婉静静地坐着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然而沈之翌却迟迟未到。 陶久喜的耐心渐渐被消磨,她转头询问站在花厅伺候的丫鬟:“表哥已经回府了吗?” 丫鬟恭敬地回答道:“回表小姐,已经回来了。” 陶久喜皱起眉头,疑惑地问道:“那怎么还没来?” “奴婢不知。” 陶久喜思索片刻,又问道:“江瞬呢?问问他。” 丫鬟回应道:“两位江侍卫,陪主子回来后,又出去了。” 陶久喜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吧。” 一旁的陶清婉看着有些焦急的陶久喜,轻声说道:“再等会。” 陶久喜却站起身来,说道:“我去看看。”随后又压低声音,补充道:“你饿了就先吃几口。” 陶清婉温柔地笑了笑,说道:“不碍事的。” 陶久喜来到云澜居,门外没有人守着。 但是房内的烛光确是亮着的,像是人应当在里面。 “表哥,你在吗?” “表哥,该吃晚饭了,再不吃,饭菜都要凉了。” 半晌都没有动静,陶久喜本想直接离开,可心中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她轻轻推开门,缓缓走了进去。 这三间卧房环顾一圈下来,屋里竟空无一人。 不过,她不得不感叹,表哥的卧房装修得实在雅致,处处又透着奢华。 她虽看不懂房内摆设的价格,但总感觉价值不菲。 她不禁感叹道:“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也要住这样的房间。” 随后,陶久喜的目光被不远处的屏风吸引住了。 那屏风上绣着连绵的山川,从不同角度竟能呈现出不同的颜色,甚是奇妙。 当她走到屏风背后时,却被吓了一大跳。 沈之翌竟然在屏风后面洗澡! 确切地说,沈之翌在浴桶里睡着了? 陶久喜第一时间别过脸去,心中却疑惑不已,自己闹出这么大动静,表哥难道听不见吗? 难道是在浴缸里晕倒了? 被人下毒了? 死......死了? 各种奇怪的念头出现在陶久喜的脑海里。 表哥这几日对她态度已经好多了,所以她心里也是有些担忧。 这要是放任表哥在这儿泡一夜,就算有暖炉,也得冻得够呛。 于是,她又折返至屏风后面,仔细地看着闭着眼睛的沈之翌。 陶久喜蹲着身子,慢慢靠近浴桶。 沈之翌那宽阔的肩膀犹如磐石般坚实,肌肉线条如雕刻般分明,隆起的肱二头肌彰显着力量,古铜色的肌肤在烛光的映照下散发着健康的光泽,细腻得仿佛丝绸一般。 每一处线条都仿佛是大自然与力量的完美结合,散发着强烈的男性魅力。 陶久喜自然不是第一次看到男人的上半身,刷视频的时候经常能看到,所以她也觉得这很平常。 她可不敢站起来,就洗澡水那个深浅,若是站起来了,沈之翌还不得被她看个精光。 而她,可没兴趣。 此时的她,除了觉得表哥真的是强壮无比之外,心里没有任何其他波澜。 “表哥,醒醒。” 陶久喜轻声呼唤着,然而沈之翌毫无反应。 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沈之翌那健硕的臂膀,嘴里嘟囔着:“还不醒?” 陶久喜狐疑,还没有反应? 真的晕了? 她微微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朝着沈之翌的鼻息处探去。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沈之翌的瞬间,突然,伸出去的手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住。 还没等陶久喜反应过来,她便被沈之翌猛地拉进了浴缸里,顿时溅起一地水花。 “啊。” 陶久喜猝不及防地呛了一口水,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才渐渐安静下来。 “你见男人都这样?” 沈之翌的语气冰冷至极,其中似乎还夹杂着隐隐的薄怒。 “你做什么!” 陶久喜在经历最初的慌乱之后,只觉浑身难受至极。 浴桶里的水尚有余温,可她身着厚厚的冬衣,整个人泡在浴缸里,虽有些许凉意,但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不适。 身上的衣服在刚刚的慌乱中,系在外衣上的带子已然松开,厚重的外衣经水浸泡后,悄然滑落在肩下,露出里面纯白色的里衣。 沈之翌的浴缸虽说比一般的大些,可两个人置身其中仍旧显得十分拥挤。 陶久喜此刻正坐在沈之翌的腿上,心乱如麻,又气又恼。 本沉默不语的沈之翌,突然一把撕开陶久喜胸前的里衣。 随后,他用手压下陶久喜的头,狠狠吻了上去。 “你做......” 陶久喜只觉天旋地转,大脑一片空白,未说出来的话,都被堵在了嘴里。 她双手使尽全力去推沈之翌,然而身子却紧紧贴着沈之翌健硕的胸膛,丝毫无法动弹。 沈之翌的吻霸道至极,不断强势进攻,迫使陶久喜张开嘴巴,迎合他的吻。 他的手也在陶久喜身上肆意游走,剥去陶久喜身上沉重的外衣,就连里衣也渐渐滑落到了陶久喜的肩头。 当沈之翌亲到陶久喜那柔软的嘴唇时,心中竟涌起一丝着迷。 那柔软的触感,仿佛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沉醉其中,可更多是怒意。 对陶久喜的怒意。 而陶久喜心中则是既惊恐又慌乱,完全不知所措,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 她这表哥是疯了吗? 第32章 自找的 圣上命他出京办事,在离开的那几日里,他的脑海中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陶久喜在他怀中摩挲他脖间的画面,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一直萦绕在他的心间,挥之不去。 他迫切地想要早日办完事情,只想尽快回京。 却未曾想,在路上竟看见了一身男装打扮的陶久喜。 沈之翌身边的人向来对他言听计从,他明明清楚地告诉过陶久喜,准许她出门,但事前必须要告知他。 可陶久喜嘴上虽答应了,却在他不在的时候,私自换上男装出门。 他派去跟着陶久喜的人禀报说,陶久喜这些天在西后街摆摊算卦,尽管他不满,但是也由着陶久喜去做。 这些日子,自己只要一出府,陶久喜便换上男装出门。 沈之翌知道她所有的行踪,但知道她是个闲不住的,也不过多干涉。 可今日却听暗卫禀报,她与谢景峘这两次的见面情形。暗卫之前只以为谢景峘是陶久喜算卦遇到客人之一而已,今天却发现情况并非如此。 那日谢景峘竟悄然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陶久喜睡觉。两人还交谈了很长时间。最后,谢景峘解下自己随身携带的玉坠赠给了她。而陶久喜在谢景峘离开之后,还久久地凝视着他离去的方向。 今日两人在街上一次吃着炊饼,后来又去了酒楼,在酒楼那般熟络,陶久喜为谢景峘调蘸料,谢景峘为陶久喜夹菜。 这两人如此亲昵的模样,关系显然非同一般。 沈之翌闻言,手中的茶杯都捏碎了。 陶久喜既早已与他人关系匪浅,却还敢来招惹他。 陶久喜当真如她表面那般吗?还是城府极深呢?就连这姐妹俩主动找来,也或许是一场阴谋? 她竟然与谢景峘早就相识,还贴心戴着刻着谢景峘名字的玉佩。 是否那日让江瞬带她出去,也是早有预谋? 沈之翌气的想杀人。 他给江瞬和江渠放了两天假,让他们回家,不想让他们知晓自己内心的想法。 他此刻心里很乱,想要独自冷静一会儿,便让下人送来热水。 伺候他的人与前厅厨房的丫鬟并非同一批人,所以花厅的人自然不知道少爷此时正在沐浴,这才发生了陶久喜前来请人的事情。 思绪回转。 沈之翌像是惩罚般的亲吻才停下。 陶久喜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挣脱沈之翌的桎梏后,大口的呼吸。 沈之翌面若冰霜,健硕的身躯靠回了浴桶边缘,双手撑在浴桶的边缘上,满眼凉意的看着陶久喜。 “你疯了吗?”陶久喜赶紧把自己胸前的衣服紧紧拉好,怒目圆睁地瞪着眼前的男人。 这个男人,刚刚强行占了她的便宜,此刻靠着浴桶,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仿佛一切都是她的过错。 “不是陶二姑娘亲自送上门来的吗?”沈之翌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丝嘲讽。 “少给我放屁。”陶久喜气得满脸通红,她的心脏还在因为刚才的惊吓而剧烈跳动着。 沈之翌沉默不语。 “你是不是有病?我喊了半天你不理。我才进来看,你在浴桶里一动不动,我以为你晕了。”陶久喜生气地吼道,她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还我自己送上门的?” “狗男人,你自己没有脑子不会判断吗?” “就算是送上门,你就能这样了吗?” 她越说越气,干脆伸出拳头狠狠地捶了沈之翌几下。 她的拳头落在沈之翌的身上,却没有让他有丝毫的反应。 只是这动作有些大,她的衣领又再次打开了,她又赶紧慌乱地捂住自己胸前的春色,脸上露出一抹羞愤。 沈之翌姿势不变,任由自己腿上的陶久喜出气。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女人如此冲动。 “你入府第二日,我便同你说。不可擅自入文澜居。你不仅进了院子,还擅自进了卧房,看到正在沐浴的我,也不曾离开。陶二姑娘?现在跟我委屈上了?”沈之翌一动不动,只直勾勾盯着陶久喜的脸。 他的语气中带着怀疑和质问,让陶久喜感到无比的委屈和愤怒。 陶久喜被怼得有些哑口无言,但是很快又被气愤代替:“我来请你吃饭,是我的错,你饿了也不关我的事。”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眼眶也微微泛红。 “我担心你出事,是我的错,你死在浴桶里也跟我没有关系。”陶久喜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觉得自己的一片好心被沈之翌践踏了。 沈之翌听到陶久喜的话,此时也不由地更加生气。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怒火,身子向前一倾,再次压下陶久喜的唇,又是一阵掠夺。 陶久喜想要挣扎,却被他紧紧地抱住,无法动弹。 当他再次放开陶久喜的时候,陶久喜的上身只留下一件肚兜。 而沈之翌的嘴唇也被咬破,唇上一抹血迹,他毫不在乎地擦掉血迹,又靠回了浴桶边缘。 陶久喜此刻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完全忘记了要去遮盖自己的身子,只是瞪大了眼睛,那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死死地盯着沈之翌。 她紧咬着嘴唇,内心不断告诫自己不能再逞能了,再顶嘴的话,恐怕这件仅存的肚兜也难以保住。 可她心里的那股闷气却怎么也压不下去,在心底疯狂地咒骂着沈之翌。 这表哥简直就是个疯子,肯定有什么不可救药的大毛病。 “你这是巴不得我死?” “巴不得你死”。陶久喜在心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话,此刻的她确实有那么一瞬间希望沈之翌消失,但也仅仅只能用眼神来表达这份复杂的情绪。 她的眼神中既有愤怒,又有一丝无奈和委屈。 “我在问你话。”沈之翌的语气冷硬如铁,不容丝毫置疑。 他微微眯起眼睛,眼神如锋利的刀刃一般,直直地刺向陶久喜。 陶久喜被他这样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她知沈之翌脾气向来不好,可此刻他的眼神简直就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让她胆战心惊,根本不敢直视。 她下意识地想要逃避,眼神慌乱地往下一瞟,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了。 第33章 恼怒 沈之翌看到陶久喜的反应,心中也不禁闪过一丝慌乱。 他也没有经验!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就被他强行掩盖了下去。 他看着陶久喜那害羞的模样,心里却固执地认为陶久喜此刻只是在装模作样。 沈之翌的脸色阴沉下来,他伸出手,紧紧捏住陶久喜的下巴,微微用力,迫使她不得不转过头来看着自己。 陶久喜的下巴被捏得生疼,却反抗不了。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弥漫着紧张而又暧昧的气息。 “我不府里的那十日,你都做了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陶久喜扬起下巴,眼神中带着倔强。 “我想,你此刻没得选。” 沈之翌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陶久喜上身,此刻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肚兜。 陶久喜立刻明白了沈之翌的意思,心中涌起一股屈辱感。 “你还是不是人?我还这么小!” “确实挺小的。”沈之翌说完,眼神又扫过陶久喜那略显平坦的胸前。 陶久喜闻言气急,她说的是年龄,不是身材。 她恼怒的向前,趴在沈之翌的肩头,狠狠的咬上一口,直至嘴里有了血腥味才罢休。 “解气了?” 陶久喜当然没有解气,可又无可奈何,只得软了语气:“我们能不在浴桶里说事吗?” 沈之翌闻言,低头看了看浴桶里的水,确实渐渐没了温度。 再看看陶久喜,她那小身板,怕是自己还没问完,她就可能病倒了。 于是,沈之翌直接伸手抱起了陶久喜,跨步离开浴桶后,他把陶久喜放在靠近浴桶的暖炉前,又迅速拿了浴巾丢给陶久喜。 陶久喜出了水,只觉得更冷了,她颤抖着双手擦着头发与身上的水,此时下身的衣裙却紧紧包裹着自己,让她行动有些不便。 沈之翌动作极快,当陶久喜一脸为难地看着他的时候,他已然穿好了里衣。 “我这没你合适的衣服。你是要穿着湿衣跟我说,还是到被子里跟我说?” 沈之翌的语气平淡。 陶久喜不想冻死,或者难受死,她咬了咬嘴唇。 “你转过身。” 陶久喜的声音有些颤抖。 沈之翌听话地照做。 陶久喜迅速脱下湿衣,简单地擦了一下身体,便光着脚跑到了沈之翌的床上,用被子严严实实的裹住了自己。 “你能不能帮我把衣服拧干,放在暖炉边上烤?”陶久喜裹在被子里,微微探出脑袋,眼神中带着一丝期盼。 沈之翌闻言,满脸的不可置信,仿佛自己听错了一般。 她感觉此刻自己在生气吗? 他皱着眉头,看着陶久喜,一动不动。 见沈之翌没有动作,陶久喜又重复了一遍:“衣服拧干,烤一会。”她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急切。 但是...... 沈之翌竟然真的照做了! 他动作有些生硬地拿起陶久喜的湿衣,用力拧着,心中却满是疑惑。 收拾好湿衣后,沈之翌倒了一杯热茶,缓缓走到床边坐下。 “你认识谢景峘?”沈之翌的声音低沉,眼神紧紧盯着陶久喜。 “你今天这样,是因为谢景峘?” 沈之翌把热茶递给陶久喜,开口的语气却十分冰冷:“陶久喜,你当真无知?还是你足够胆大包天,戏耍于我?” 陶久喜光着身子,自然不会伸手去接沈之翌递来的茶。 她看着那杯茶,心里有些忐忑。 但是沈之翌的语言又让她不敢不从。 她犹豫了一下,从被子里伸出一段藕白色的玉臂,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又把杯子递给沈之翌。 “喝完。”沈之翌的命令简洁而有力。 陶久喜听话照做,一口喝完,才突然想起来:“你是不是下药了?” 不然为什么那么好心给自己倒杯热茶。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沈之翌不理会她,只是把杯子放在一旁的茶案上。 “什么药?毒药?春药?”陶久喜追问着,她觉得今天的沈之翌像吃错药了一般,对自己毫不客气。 “若是杀你,砍了更合我意。若想要你,我还需春药?”沈之翌不急不慢地说道,眼神中带着一丝傲然。 陶久喜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刚刚在浴桶里的情景,那时的自己那般无力,根本没有对抗的能力。 那股屈辱感如潮水般重新袭来,让她的心中满是愤懑。 “你若是再敢碰我,我就跟你拼了。”陶久喜怒视着沈之翌,可声音里却难掩一丝颤抖。 “呵,跟我拼了?”沈之翌缓缓转过身,一点一点向前逼近。陶久喜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沈之翌,那高大宽阔的身形仿佛一座山般压过来,几乎快挡住了所有的烛光。她的心里不禁涌起一阵害怕,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你为什么要那般?”陶久喜的声音里带着质问。 “你不知?”沈之翌的语气冰冷。 “你别……你别动了。有事好好说。”陶久喜慌乱地伸出一只手,试图抵挡沈之翌的靠近。 沈之翌停下了动作,离她一臂之远。陶久喜连忙紧紧身上的被子,仿佛这样能给自己带来一丝安全感。 她定了定神,说道:“可不可以先请你,派人去花厅跟长姐说一声,让她别等了。说……说我犯了错,你在罚我抄书。” “你倒是心里还顾着你长姐,为行动的时候不顾及?”沈之翌的话语中满是嘲讽之意。 尽管陶久喜不明所以,但她不想让长姐知道现在自己的处境。 于是,她只能软了语气,哀求道:“若有误会,我们可以慢慢说。你能先让我姐姐安心回去吗?” 沈之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暗自思忖。 他觉得陶久喜就是这样,骨子里性格极为倔强,可却又巧舌如簧,惯会做小伏低,扮可怜。 偏偏一向冷静自持的他,也会被她左右。 沈之翌沉默片刻,起身下床。他的目光落在门后的一根流苏上,轻轻晃动了一下。 才一瞬,外面就传来声音:“主子请吩咐。” “派人去花厅说一声,陶二姑娘犯错,正在书房抄书,今日不回去了。让陶大姑娘不要打扰。”沈之翌隔着门吩咐道。 “属下领命。”外面的人恭敬地回应。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寂静,陶久喜的心却依旧无法平静。 说完,沈之翌缓缓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他再次坐在了陶久喜的面前,高大的身形如同坚固的壁垒,将陶久喜牢牢地堵在角落之中。 第34章 不能招惹别人 陶久喜小心翼翼地发问:“今晚不能回去吗?” 沈之翌面色阴沉,说出的话如利刃般狠狠刺向陶久喜:“若是今晚死了,我倒是能将你的尸首送回去。” 陶久喜听了这话,顿时被吓得噤若寒蝉,一股强烈的恐惧如潮水般袭来。 她向来如同打不死的小强一般,无论遭遇何种事情都能积极应对。 可,以前她生活在法治社会。 如今身处这个时代,眼前之人确实能够为所欲为。 而且偌大的府邸,就算杀了她埋了,也没人知道。 她的双手紧紧抓着被子,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生怕沈之翌一个不高兴就将她掐死。 她心中思绪飞转,猜测着表哥不让她回去难道是要她侍寝? 可是她这身体,不过才十五,表哥竟也下得去手...... 想到这里,她的眼中泛起泪花,一番权衡之后,觉得在此时,清白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于是,她抬起头,决然地看着沈之翌说道:“我在你这过夜就是了,你可不可以不要杀我。” 沈之翌被她的话气得笑了起来,脸色却越发阴沉,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她彻底燃烧:“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为了活命,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为了活着,就愿意委身于我?” 沈之翌此时真是又气又觉得可笑。 他刚刚确实是冲动了,一心只想惩罚她。 可她若真与谢景峘早已定情,送给他,他也是不要的。 他的一切,别人别想动,别人的东西,他碰了也觉得恶心。 沈之翌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那意味明显至极。 陶久喜嗫嚅着回应:“我只是不想死。” “哼,不想死?那你就不该做出那些让我生气的事情。”沈之翌怒视着陶久喜。 “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情了?你要突然这般对我......”陶久喜满脸不解,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往日不是表哥叫得亲热吗?今日为何不再唤我表哥了?就因为谢景峘?”沈之翌紧紧盯着陶久喜,似乎要从她脸上找到答案。 陶久喜见沈之翌更加生气,往后退去,却抵在了床柱上,再无可退。 她微微扬起下巴,倔强地说:“你欺我,我才不叫你表哥的。和谢景峘有什么关系?” 沈之翌眼神闪过一丝冷意,倾身向前,已然挡住陶久喜面前的光亮,压迫感袭来:“只准你骗人,不准我欺你?” “你不要动......我骗你……骗你什么了?” 陶久喜满心疑惑,脑海中思索着难道是糕点铺子的事,但那是自己的生意,虽借钱也抵押了。 “你还敢问?你与那个谢景峘到底是什么关系?”沈之翌声音提高了几分。 “谢景峘?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只是偶然遇到,一起吃了顿饭而已。”陶久喜急忙解释道。 “偶然?哪有那么多偶然!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沈之翌根本不相信。 “真的只是偶然,我发誓。”陶久喜举起手。 “发誓?你的誓言在我这里一文不值。”沈之翌冷笑道。 陶久喜满心委屈:“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 “相信你?你有什么值得我相信的地方?”沈之翌眼神充满嘲讽。 “我……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啊。”陶久喜声音越来越小。 “没有骗过我?那你和谢景峘的事情怎么解释?”沈之翌步步紧逼。 “我已经说了,那真的只是巧合。”陶久喜无奈地说道。 “巧合?好一个巧合。”沈之翌怒极反笑。 陶久喜心中满是疑问,却不敢问出口,她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罪。 接着,她开始讲述与谢景峘的相遇:“我之前在西后街找了一家算命摊子,他来找我算卦,以他名字为卜,所以我才知道他叫谢景峘。卦算完,他说没带钱,便拿玉抵了。我想着这是贵重物品,也不敢出去典当,就抵了跟你换钱。他今天又来算卦,抽到的签文皆是下下签,就没继续卜卦。” “还有就是......我今日中午没吃饭,买了炊饼,他在那,我不好意思吃独食,就给他买了一个。他可能觉得不好意思,就请我吃饭了。”说完,她紧张地盯着沈之翌。 沈之翌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目光如炬地直勾勾盯着陶久喜。 “我就知道这么多……”陶久喜面上满是真诚之色。 可心中恐怖不减:表哥简直变态至极!竟一言不合就起了杀心,而对象竟然还是自己。 “当真?”沈之翌微微眯起双眸,语气中满是怀疑。 “真的。我没有一个字是假的。若是有假,任凭你处置,我绝无怨言。”陶久喜赶忙连连点头,眼神中透露出无比的坚定。 “哪家的闺秀会与不熟识的男子去酒楼同桌而食?”沈之翌接着质问。 “我算哪门子闺秀,若不是你收留我们,我与长姐或许早已冻死在外面。” “这就能成为你与外男毫不避嫌的理由了?我府上难道少了你吃穿用度?” “……我来到京城后,从未去过酒楼,那时实在饥饿难耐,他一提议,我脑袋一热便答应了。你若不喜欢,我以后绝不再去酒楼。”陶久喜的语气中满是讨好之意,生存的本能让她的态度愈发柔软。 她满心困惑,实在不明白在自己看来并非严重之事,为何会让沈之翌如此气愤。 她不敢询问,只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之翌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到答案。 陶久喜看着沈之翌紧抓此事不放,心中暗暗叫苦。 暗自思忖道:你若是女子,未必能抵挡得住与那如谪仙般的人接触。 但这话她万万不敢说出口。 “我当时是男装打扮,并未考虑这些。” 沈之翌对陶久喜的这番说辞本不相信,可当看到眼前的陶久喜已被自己吓得花容失色时,心中莫名地一揪,竟不忍再继续看着她这般惊恐的模样。 “从现在起,你不准再与谢景峘有任何接触,否则,我定不轻饶。”沈之翌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陶久喜心中猛地一紧,赶忙连连点头应道:“我知道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和他有任何接触了。” 此时,沈之翌的面容不再如先前那般凌厉,他在心中反复思索着陶久喜的说法。 似乎她说得也有道理,且与暗卫所汇报的情况一致,然而,他的心里依旧憋着一股气,难以消散。 最后,沈之翌再次警告道:“陶久喜,你既招惹了我,就切莫生出别的不该有的心思。” 陶久喜满脸惊愕,急切地连声问道:“什么?我怎么招惹你了?” 陶久喜听到这话,简直震惊得无以复加。 表哥竟然说她招惹了他? 她绞尽脑汁地回想两人之间的相处过往,思绪如走马灯一般飞速闪过,却依旧茫然不知所以然。 蓦地,她只觉眼前一黑,仿佛猜到了表哥的心思。 表哥定是认为她此前勾引过他,已然将她视为自己的人,所以看到她与别的男子接触,今日才会这般恼怒。 可即便她有失分寸,也仅仅是将表哥当作兄长般看待…… 天啊,这分明是一场误会啊! 然而,陶久喜不敢吐露心声,她不想死,只能硬生生地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沈之翌紧紧盯着她,再次发问:“你可懂了?” 陶久喜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沉默以对。 第35章 想逃 陶久喜正怔怔出神之际,沈之翌忽地翻身下床,取来自己的里衣,递向陶久喜。 “穿上,我送你回去。” 言罢,他转身走向屏风后面,去将陶久喜放在暖炉上烘烤的衣服轻轻翻个面。 陶久喜见沈之翌始终背对着自己,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把衣服迅速拿到被窝中。 她手忙脚乱地穿起来,穿好后又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沈之翌的衣服对陶久喜来说实在过于宽大,那轻薄的材质,让她的身材在暖光下若隐若现。 “现在就回去,还是等你长姐入睡后再回去?”沈之翌轻声问道。 一提到长姐,陶久喜像是突然被触动了某根神经,眼神中满是谨慎地望向沈之翌。 她的心暗想,表哥这般对待自己,会不会也对长姐做出同样的事呢? 可长姐一直谨言慎行,应当不会招惹到表哥才对。 想到这里,陶久喜心中的害怕比之前更加强烈。 就算今日表哥真的要了她,她也不会寻死觅活,可若是陶清婉遭遇这些,那肯定会走上绝路的。 “表哥......”陶久喜轻轻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怯懦。 “嗯?”沈之翌又坐在床边,看着如鹌鹑般缩在被子里的陶久喜,语气温柔了些。 “你......你对我姐姐......”陶久喜欲言又止,内心既不敢问却又觉得不得不问。 沈之翌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想到自己刚刚的行径,再看看缩在角落里可怜兮兮的陶久喜,他也清楚今日确实把她吓到了。 他心中想着,虽然陶久喜招惹他在先,这点惩罚是她应得的,可自己绝对不是那种会无端欺辱女子的人,而对于陶清婉,他也确实没有其他不该有的心思。 “你过来。”沈之翌坐在床边,目光紧紧锁定陶久喜,语气虽平淡却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威严。 陶久喜起初满心犹豫,没有动弹,可当她看到沈之翌依旧紧紧盯着自己时,心中无奈又害怕,只能缓缓从被窝中出来,小心翼翼地爬到沈之翌身边。 沈之翌毫不犹豫地一把拉过陶久喜,将她放在自己腿上,紧紧揽进怀里。 陶久喜顿时觉得极为不适,两人身上的衣服都很单薄,房内暖炉烧得正旺,陶久喜能清晰地感受到沈之翌的体温,那热度仿佛能穿透她的肌肤,让她心慌意乱。 “你不是让我今天回去吗?”陶久喜满心疑惑,声音微微颤抖着问道。 “现在倒是有些后悔。” 沈之翌感受着腿上女子柔软的身体,又闻到那若隐若现的一股清香,心中贪恋不已。 陶久喜闻言,心中不仅抗拒,更是心惊胆战,连忙双手抵在身前。 “你不能言而无信。你你你......”陶久喜急切地说道,眼中满是惊慌。 沈之翌把头埋进陶久喜的脖间,嘴里呢喃着:“我名唤之翌,你可以喊我的名字。” 陶久喜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当然听出了沈之翌的动情之意,心中更加慌乱。 “表哥,你说好的。你说好让我回去的。”陶久喜提高音量,试图表达自己的不满。 沈之翌也努力让自己清醒,虽然这个时候很多女子都像陶久喜这般年纪就嫁人了,但是看着怀里娇小的身躯,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注意分寸。 沈之翌努力平复着自己紊乱的呼吸,那气息如同被狂风打乱的丝线,慢慢被他重新梳理归整。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坚定:“我对你姐姐,没有其他心思。” 听到这句话,陶久喜一直高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下。 然而,她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沈之翌身体上的变化。 此时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离开。 可她该如何脱身呢? 正思索间,却被沈之翌不由分说地又直接塞回了被子里。 沈之翌转身走开,最后消失在屏风后面。 陶久喜缩在被子里,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她不敢睡去,满心焦虑地等待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之翌才穿戴整齐地再次出现。 他手里拿着披风,将陶久喜裹得严严实实。 接着,他打横抱起陶久喜。 陶久喜本以为他会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把自己抱回去,惊慌之下连忙小声说道:“表哥,不能这样,这样会被姐姐发现的。” 沈之翌微微挑眉,说道:“不想走了?” “想走想走,但是不能这样回去吧,被人瞧见了怎么办?” “要么我穿着湿衣服回去也行。” 她不敢大声,只能紧紧抓着沈之翌的衣服,眼神中满是祈求。 沈之翌却并不理会她,径直抱着她来到院子中。只见沈之翌身姿轻盈,如同灵动的飞燕,巧妙地借力踩着假山,几个轻巧的动作便把她送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陶久喜万万没想到沈之翌竟然会带着她翻墙,心中害怕极了,生怕摔下去,只能紧紧搂着沈之翌的脖子。 当看到姐姐的房间已经熄灯了,她这才放心下来。 沈之翌动作轻柔得把她轻轻放在床上,最后在她头上温柔地揉了几下,轻声说道:“早点睡。” 随后便如来时一般悄然离去。 陶久喜躺在床上,思绪如翻滚的海浪,难以平静。 她之前对沈之翌确实没有特别的心思,她们只是借住在表哥家里。 这么久以来,也没看见姨母与其他长辈,她心中明白,表哥或许只是把她们暂时安置在这里,并没有要带她们回去的意思。 她虽然乐得自在,可一想到未来,心中便涌起无尽的忧虑。 若是一直在这里,往后表哥真的要做什么,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思及此,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找机会逃离这里,只要自己的店铺生意红火,很快她就能赚到钱,然后买一处宅子。 如果日后有幸遇到合适的男子,她也可以成婚生子。 如果遇不到合适的,那就靠着自己,应该也能过上舒服的日子。 况且原主的亲生父亲尚在人世,应当早晚会有相聚之时。 第36章 粘人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陶久喜便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轻轻敲响了陶清婉的房门。 没想到的是,陶清婉也因为满心担忧陶久喜而一夜未眠。 此时此刻,陶久喜在心里将沈之翌狠狠地骂了无数遍。 最后,她只能谎称昨日不小心撕坏了表哥的字帖,被表哥罚抄了好几遍书,回来的时候看到长姐房间的灯已经熄灭了,便没去打扰。 “我今日要早些出去,要不要一起?也带你去看看店铺。” 陶久喜提议道。 “今日我还得把糕点的名牌再写一些,待开业之日,再同表哥说,与你一同出府。” 陶清婉想着不同样式的糕点要匹配一些别致的名字,如此才能体现品牌个性。 陶清婉还记得妹妹曾跟自己说过,请她为糕点起不同的名字,说是让人一听到这些糕点的名字就能产生联想,增加店铺中糕点的辨识度。 当时妹妹一口气说了很多好处,那时的她只觉得妹妹在说这些的时候,眼神都在发亮,整个人仿佛都熠熠生辉。 “姐姐辛苦了。以后我赚了钱,买宅子,剩下的都给你做嫁妆噢。” 陶久喜笑着说道。 “又胡说。” 陶清婉轻嗔道。 陶久喜用过早膳后,便心急火燎地换好衣服出门,今日她约了烧窑的师傅,要去查看最后一批烧制的杯子。 才刚踏出府门,便瞧见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府外。 那马车极为华丽,车身以名贵的紫檀木打造,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车帘是用最上乘的丝绸制成,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花鸟图案,色彩斑斓,美轮美奂。拉车的马匹高大健壮,毛色油亮,佩戴着精致的辔头和装饰。 陶久喜并未多想,正欲避开马车离开,却听见马夫高声喊道:“二表姑娘。少爷在马车里等您。” “啥?” 陶久喜满心疑惑。 她刚刚明明去打听了,表哥一早便出了门。 尽管心中不情愿,她还是停下了脚步。 马车车帘被轻轻掀起,沈之翌那张完美无瑕的脸露了出来,他看着陶久喜,语气平淡地说道:“上来。” 沈之翌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锦袍,绣着雅致暗纹。发簪通体碧绿,温润雅致。显然是精心打扮过,尽显翩翩贵公子风范。 二人因昨日之事,此刻颇显不自在。 陶久喜坐在椅子边缘,竭力想离沈之翌更远些。 “你这般打扮,今日有何安排?” “我在九里街烧制了一批餐具,今日最后一批出窑。” 陶久喜如实作答。 “就身着这身男装?” “昂。” “去换了女子服饰。” “为何?” “你这样丑的很。” 陶久喜闻言,白眼几欲翻出,心中暗忖:真是离谱。 “我外出是为办事,如此穿着方便。” “你若不换,我可亲自为你换。” “你别太过分,这大白天的。” “你若不信,大可一试。” 陶久喜气得咬牙切齿,觉得沈之翌越发厚颜无耻,然迫于无奈,只得乖乖回去换了一套精致的女子装束。 当她缓缓走出时,沈之翌所乘马车依旧静静停于门口。 上了车,她仍在边缘坐着。 只听得马车外马夫一声高呼:“驾!” 紧接着,马车便在这声号令下缓缓前行。 “去哪里?” “九里街。” “你今日无事要做吗?” “今日休沐。” “休沐?你有官职?” 休沐?陶久喜记得休沐似是官员放假之说。 沈之翌不禁失笑,这姐妹俩入府许久,既不知他名姓,亦不晓他官职,每日却将他当作亲人般相处,着实单纯至极。 而他却不知,陶久喜不过是想寻个临时居所,待自己有足够能力,便会毫不犹豫地离去。 “有。” “噢。那你还挺厉害的。” 陶久喜随口夸赞,面上略显尴尬,随后便低下头不再言语。 马车一路疾驰前行,很快便将陶久喜带到了瓷器铺子。 陶久喜看着新出窑的杯子,满心欢喜,十分满意。 她所用的所有瓷器皆是出自他们家烧制,并且她所定下的样式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图案,铺子也承诺不会烧制同样的瓷器给别人。 验收完成后,陶久喜付了尾款,此时她的荷包越发干瘪。 马车晃晃悠悠,陶久喜根本无心搭理沈之翌,只是默默地把荷包里的银票与银锭子拿出来数。 仅仅只有二百二十两了。 她还要去预定食材,过两日还要支付装修店铺的钱。 她已经竭尽全力减少花销了,然而自己要做的是精致的风格,有些钱确实省不了。 “你是今日就打算一直这般冷落于我吗?” 沈之翌到底还是没能按捺住,率先出声打破了马车内的沉寂。 陶久喜听闻此言,心中的无奈愈发强烈。 “我都跟你说了,我有要事去办。你非要……” 非要跟着我不可。 陶久喜后来渐渐瞧出了端倪,她这位表哥今日的举动,大抵是将今日视作了两人的首次约会。 她在心中暗暗嘀咕,表哥这是怎么了? 怎会如此纯情呢? 况且恋爱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情,昨日的事情她都还没去计较呢,表哥却一下子就想步入甜甜的恋爱状态。 “陶久喜。” 沈之翌的语气中夹杂着些许不满。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数完了。” 一听到沈之翌语气不善,陶久喜立刻变了脸色,满脸堆起笑容。 “你那铺子非得要开不可吗?” 沈之翌冷不丁地问道。 在此之前,两人从未探讨过这个问题,陶久喜虽然知晓沈之翌清楚自己的动向,却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这般发问。 陶久喜瞬间感觉自己被威胁了! 她心想,要是自己冷落了沈之翌,惹得他不开心,说不定他真会阻止自己开铺子。 于是,陶久喜立马收起钱袋,往沈之翌身边挪了挪。 “表哥今日休沐,定要好好歇息。有什么想做的,我陪着你。” 说完,陶久喜还露出甜甜的微笑,那笑容恰似春日里绽放的花朵般绚烂。 这一招果然灵验,沈之翌的表情瞬间由阴转晴,先前的不满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37章 沈国公 “忙碌这大半日日,想来你定是饿了。我带你前往望月楼用膳,可好?”沈之翌温声软语,恰似春风拂面。 此时,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枝洒下丝丝缕缕的光芒,给这冬日之景增添了几分温暖的气息。 望月楼乃京城首屈一指的酒肆,每逢每月十五与三十,便会举行文人雅士的聚会。 今日恰好又是十五日。 马车抵达之际,望月楼前已然停驻数辆马车。 楼前街道之上,人群熙攘,热闹非凡。 然而,那些马车皆不及沈之翌这辆马车华贵夺目。 众人望见如此富丽堂皇的马车,纷纷驻足观望,皆在揣测今日是哪个显贵人家参与了本次的“雅集会”。 陶久喜见马车停下,迫不及待地就要钻出马车,却被沈之翌一把拉住。 “你衣衫稍显凌乱,整理一番再下去。”沈之翌轻声细语道。 “哪里乱了?”陶久喜满心疑惑地问道。 不过,她依旧乖巧地仔细整理起衣服来。 随后,沈之翌率先下了马车。一些女子见下车之人是沈之翌,皆停下了脚步。 沈之翌何曾参加过这等聚会? 在京城,若想邀请沈之翌出席聚会,那简直难如登天。 或许只有皇家的宴席,沈之翌才会出席。 霎时,人群中传出不少女子的惊呼之声。 “沈国公?” 一声疑问刚落,紧接着又有人喊道:“竟然真的是沈国公?” “这怎么可能呢?沈国公怎会看得上这样的聚会?” “或许是长公主下的帖子,听闻今日,长公主也打算办上几场宴会呢。” 众人议论纷纷,声音此起彼伏。 此时,望月楼前一片喧嚣,人潮涌动,几辆马车停驻门口,颇显拥挤之态。 陶久喜安坐于马车之内,全然未将外面的嘈杂之声放在心上。 毕竟此刻门口马车数辆,她又怎会知晓众人所议论之人乃是她的表哥。 只是听到“沈国公”这一称呼,心中对这位沈国公不禁生出几分好奇。 看来此人甚是受欢迎,竟能引得众人如此热议。 在众人的灼灼目光之下,沈之翌的目光未曾在任何人的面庞上稍作停留,他的眼神始终如一,专注地凝视着马车。 众人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沈之翌,皆满心好奇他在等待何人。 陶久喜走出马车,方才瞧见沈之翌已然站在车下,伸出手来,似是准备迎接她下车。 呵,这小子!让她后下车,原来是在此处等着她呢。 心中暗自思忖,表哥也着实能装,竟还要营造出一个绅士的下车环节。 她在心底暗暗吐槽沈之翌实在太过幼稚,又觉得自己仿佛真的对他毫无理解。 直至沈之翌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陶久喜下车,众人的脸上才再度露出惊讶之色。 “沈国公竟然带着女子?” “这女子是谁?” “这女子竟生得如此美丽。”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陶久喜身上,眼神之中满是好奇与探究。 沈之翌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陶久喜,此时的他身上毫无肃杀之气,全然一副谦谦君子之态。 掌柜的见来人是沈国公,立刻满脸堆笑,殷勤地上前招呼。 然而,今日楼上的雅间早在两个月之前就被定完了。 能订得起二楼雅间的客人那可都是非富即贵,都是他们万万得罪不起的。 掌柜的心里快速盘算着,开罪谁也不能开罪沈国公啊。 “沈国公,二楼雅间有请,今日小店举行诗会,沈国公能来小店,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掌柜的恭敬地说道。 “不需要雅间,楼下大厅即可。”沈之翌淡淡说道。 掌柜的一脸惊讶,沈国公竟然要坐大厅? 陶久喜闻言,也是满脸诧异。 他们口中的沈国公,是自己的表哥? 表哥随谁姓啊?不是应该姓谢吗?只是此刻大家都在注视着他们,她也不好在这么多人看着的时候,去问表哥这个事情。 沈之翌和陶久喜二人落座后,所有人的目光依旧被他们吸引着。 陶久喜有些不自在,可沈之翌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他们刚一进入酒肆,掌柜的就急忙从柜台出来,那殷勤备至的模样让人一眼便知其讨好之意。 “沈国公,您真的要坐这里吗?”掌柜小心翼翼地问道。 “无妨,把你店里所有特色菜都做一些送上来。再来一壶白乳茶。”沈之翌从容地吩咐道。 陶久喜看着掌柜那恭敬至极的模样,心中对表哥的身份愈发怀疑起来。 这掌柜的恭敬得实在过头了,她想象着自己就算见到市长也不可能这般恭敬吧。 当然,她也没见过市长,所以往日里她也从未对谁如此恭敬过。 掌柜的领了沈之翌的话后,便退了下去。 “表哥。” 陶久喜压低声音,伸出手示意沈之翌靠近一些,她有悄悄话要问。 沈之翌见状,宠溺地把身子往前倾,凑过头去听。 “表哥,你是大官啊?” 陶久喜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 “不大。” 沈之翌淡然回应。 “国公不大吗?” 陶久喜自然不知道这个朝代的官阶是怎么划分的,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原主的父亲是个七品知县。 “小的很。” “那他们怎么对你这么恭敬?” 陶久喜追问道。 “我在他们店前杀过人。” 沈之翌突然想逗逗陶久喜。 陶久喜闻言,眼睛瞬间瞪得极大,满脸不敢相信的神情。 又见沈之翌把杀人的事情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心里咯噔一下,咽了一口口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额......” 沈之翌看到陶久喜的模样,只觉得可爱至极。 他神秘兮兮地又补充道:“连续杀了三个。都是砍的头。” 陶久喜被吓得张大了嘴巴,久久合不拢。 怪不得掌柜的那样,原来不是尊敬,是害怕啊。 陶久喜此时只想立刻中止这个话题,赶忙岔开了另外一个话题。 “他们叫你沈国公,沈国公是个官职?还是你姓沈……可是,表哥你不是应该……”陶久喜的话语中满是疑惑。 沈之翌听了陶久喜的话,嘴角的笑容再也压抑不住,直接笑了出来。 陶久喜还从未见过沈之翌这般笑过,一直以为他是个不苟言笑之人,没想到他笑起来,竟恰似明月破云而出,璀璨夺目。 周围也有女子发出阵阵惊呼之声。 沈之翌将陶久喜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甚是满意。 “我本就姓沈。”沈之翌缓缓说道。 “沈之翌?”陶久喜一声惊呼,全然忘了刚刚两人是压低声音在说话。 其他人听到沈国公带来的女子竟然直接叫沈之翌的名讳,而沈国公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宠溺地看着女孩,再看看两人刚刚的举动,立马就明白两人关系匪浅。 “你唤我名字的声音很好听。”沈之翌温柔地说道。 “嘘,小声点。”陶久喜脸上一阵羞红。 陶久喜万万没想到,沈之翌竟然是个恋爱脑。 自己只是喊了他的名字,怎么还把他喊得“孔雀开屏”了呢。 第38章 雅集会 这里也不是说事的地方,陶久喜想着等两人回府的路上,她再详细询问吧。 她也真是粗心,这么久只知道表哥表哥地叫着,却忘记问表哥的名讳了。 这时,掌柜亲自将菜端了上来。 菜香四溢,瞬间弥漫在空气中。 沈之翌伸出手,把陶久喜面前的筷子轻轻递到了她的手中。 陶久喜悻悻地接过筷子,心中感慨表哥的转变实在太大了…… 有一种感觉,仿佛两人只因发生了一点关系,就定下了一辈子似的。 此刻的陶久喜不愿多思,她的心思全然放在那辘辘饥肠之上,只想先将肚子填满。 沈之翌贴心地为她添茶夹菜,在众人关注的目光下,陶久喜美滋滋地吃饱了。 “表哥,这里的味道我很喜欢,我们下次再来。再把长姐也带来。” 陶久喜满足地说道。 “你若喜欢,把厨子请回府就是。” 沈之翌回应道。 “不要不要,咱府里的厨子手艺也很好。出来用膳,吃的是个新鲜。” 陶久喜连忙拒绝。 “那日后我再带你多去一些酒肆。” 沈之翌温柔地说道。 陶久喜闻言,认真审视着沈之翌。 如果陶久喜是看到别的男子这样宠爱一个女子,她定会觉得甜蜜。 但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却不这么觉得。 之前的相处中,她能感觉到沈之翌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掌控欲也很强。 而她自己也是个有主见的人。 这个时代讲究门当户对,看着谢府那宏大的院子,她也知道两人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距,今日又得知表哥有官阶,两人的差距更大了。 大约是乍见之欢,她只当,沈之翌应当只是觉得自己新鲜罢了。 这种新鲜感,维持不了多久。 她的世界观、价值观都与这个朝代的人不同,时间长了,总会有激情耗尽的一天。 如果沈之翌是不是这么霸道之人,她倒也不介意与他谈上几场恋爱,只是沈之翌会…… 会杀人…… 想到这里,陶久喜又把心里那份悸动压了下去。 茶足饭饱,两人正欲离开。 “拜见沈国公。小生周玉平,今日先生赐题‘重文重武’,我等不才,一直争执不下。今日得见沈国公,实乃大幸,可否请国公赐教。” 那位名叫周玉平的书生一脸恭敬之态,言罢还深深地鞠了一躬。 陶久喜一听,兴致顿起。 她大学的时候也做过这个课题,此刻倒是极想听听这些古人会如何言说。 她满含希冀地望向沈之翌。 沈之翌见状说道:“今日正巧无事,那便听上一听也无妨。” 陶久喜闻言,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 那个叫周玉平的书生,听闻此言,脸上也露出大喜过望的神情。 他们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前来请沈国公,以他们的身份,料想沈国公自然不会理会,可万万没想到,沈国公竟一口答应。 沈之翌领着陶久喜拾级而上。 那雅间布置得极为雅致,雕花的屏风古朴而精美,上面绘着山水画卷,仿佛将自然之景引入室内。窗边摆放着几盆淡雅的兰花,散发着阵阵清幽的香气,只见那精致宽敞的大厅里,几十个文人雅士围坐在曲水流觞之畔。 众人瞧见沈之翌,全都起身行礼:“参见沈国公。” “诸位不必多礼,继续勉励。” 为首有位年长的老者,应是这里的诗会掌事,看见沈之翌,立刻让出了主位。 “无需如此,江先生乃今日诗会掌事,自当坐主位。”说着,沈之翌便拉着陶久喜坐在了后面那张雕工精美的黄花梨圈椅上。 此地此前并非未有女子涉足,只是此次并非诗会之故,因而前来的女子寥寥无几,且皆在隔壁雅间之中。 雅间布置精巧,有绣帘低垂,或有屏风相隔,为女子们营造出一方宁静雅致的天地。 虽与这主厅仅有一壁之隔,却似两个不同的世界,一边是文人雅士们的高谈阔论,一边是女子们的轻声细语,各有其独特的氛围。 陶久喜只觉此处新奇非常,遂缓缓环视一周。 孰料,竟在下手处的几个位置瞧见了一张熟悉面孔 —— 谢景峘。 他,竟也在此处! 且此刻,他正目光灼灼地凝视着陶久喜。 方才沈国公驾临,酒楼之中顿起轩然大波,在二楼的众人皆有所闻、所见。 谢景峘原本不过是随众人凑个热闹罢了,却万万没想到,竟在此刻瞧见了女子装扮的陶久喜。 她的模样,恰似出水芙蓉,清丽脱俗,让他惊叹不已。 众人最终皆回归原处,继续探讨策论,唯独他,透过窗户,痴痴地望着楼下大厅中那两人的举动。 他瞧见沈国公对那女子的悉心照拂,看着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皆觉无比美好。 然而,当他察觉两人关系似乎非同一般时,心中顿时涌起无尽的苦涩,仿佛一颗心直直地沉入了幽暗的谷底。 陶久喜忽地察觉到谢景峘那炽热如火的目光,心下猛地一颤,似被微风轻拂的花瓣微微颤栗。 她急忙垂下眼眸,试图躲开那道灼人的视线。 沈之翌伸出手牵住陶久喜的柔荑,微微倾身,低下头缓缓贴近陶久喜,问道:“怎么了?” 温热的气息轻轻洒落在陶久喜的发丝间,萦绕在她的耳侧,带来丝丝痒意。。 陶久喜依旧未抬起头,只是微微侧过面庞,朱唇轻启,轻声回了一句:“没事,表哥。” 陶久喜只觉得心脏跳的厉害。 自己怎么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可自己在心虚什么呢?! 第39章 挑衅 “那我们继续论证。”江先生说道。 武:“我认为应当重武,现在我朝北临辽金,西接西夏,南有大理,哪个也不是省油的。若不加强兵力,边境便不堪其扰。” 文:“若一味加强兵力,各方势力拥兵自重,不等外族入侵,自己便先乱了。” 文:“周兄说的有理,太祖立下 “不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 的祖训,只有文官提供了相对良好的政治环境,才能直言进谏,这样方可政治清明。” 武:“谁说一旦重了武,就会自己先乱的。文轻武只会导致武将地位低下,军事人才缺乏激励,军队战斗力下降,兵将分离、更戍法等军事制度削弱了军队的战斗力。” 文:“重用文官抑制了武将权力,减少了武将拥兵自重、割据叛乱的风险,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了朝廷的稳定。”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肯相让。 沈之翌静静听着众人的争论,片刻后,他转头望向身旁的陶久喜:“你可能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吗?” “那自然听得懂,你可别说,我是我们村的才女!” 陶久面此刻心情极好,遂打趣地说道:“而且是远近闻名的村花。”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声音清丽婉约,如黄莺出谷般悦耳:“参见沈国公。” 陶久喜闻声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女子身着一袭桃红色的对襟长裙,裙袂飘飘,宛如春日里盛开的桃花。 她的腰间系着一条淡粉色的丝带,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女子的发髻高挽,上面插着几支精致的珠花,面容姣好,一看便知是哪家娇养着的闺阁千金。 她微微垂首,对着沈之翌盈盈行礼。 看到粉衣女子到来,原本歇在隔壁雅间的其他女子也纷纷跟着走了出来,还有一群丫鬟紧随其后,浩浩荡荡的十几个人,瞬间让这一方空间显得热闹非凡。 而沈之翌却只是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众人见此情形,也纷纷停下了讨论,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人群中有人好奇地问道:“这个姑娘是谁?” “此乃左丞相之女宋晚棠。”有人回应道。 “竟是那京城第一才女?”众人发出惊叹之声。 “瞧这架势,看着就是为了沈国公而来的。”又有人这般猜测着。 陶久喜闻言,转头看向沈之翌,心中暗自思忖:原来是表哥的爱慕者啊。 想着,当即悄悄挪了挪身子,离沈之翌远了一些。 沈之翌此刻却面露不悦之色,说道:“你躲什么。” “我没躲呀,屋里人多,有点热。”陶久喜连忙用手挡着嘴,小声地回应道。 两人之间的互动,全然落在宋婉棠的眼中,她瞬间红了眼。 陶久喜心中暗道不好:妈耶,这是红温了!有点可怕! 她微微皱眉,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只听宋婉棠开口:“刚听姑娘自称才女,不知对先生今日之题,有何见解?” 啊? 冲着她来的? 听到这话,陶久喜瞪大了眼睛,心中一阵无奈。 但是自己是吹牛的啊! 她们村以及隔壁村的年轻人都搬到城里去了,只剩下老人与留守儿童,所以她才能勉强算得上才女村花…… 然而,她也不想过多纠缠,只礼貌说道:“我与我自家哥哥玩笑之语,姑娘不必在意。” 宋婉棠听到陶久喜如此亲昵地称呼沈之翌,心里的嫉妒之情愈发强烈。 于是宋婉再次缓缓开口,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姑娘不必如此谦虚。既然来到此处,想必也不是平凡之人。不如姑娘也谈谈自己对今日之事的见解吧。” 她的眼神紧紧盯着陶久喜,似乎在等着看她出丑。 陶久喜在心里暗骂:说你个头!你怎么光让我说,让我表哥说啊! 搞什么雌竞?我可去你的吧。 宋婉棠身边围绕的皆是与她交好的贵女,她们身为京城有头有脸人家的女子,对于陶久喜这个生面孔自然是极为陌生,想着便知其家世定然不显。 今日陶久喜竟与沈国公一同出现,要知道沈国公向来不近女色,可今日却与她如此亲密,这让在场的贵女们没几个心里是舒服的。 于是,她们纷纷在一旁帮腔。 “哎,这女子若只有样貌,胸中却无半点文墨,来此雅集之地定然也是不合适的。”一位贵女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满是不屑。 “就是,这等无才之人,来此岂不是玷污了这望月楼的雅集间。”另一位贵女附和着,脸上露出轻蔑之色。 “望月楼如今也真是不行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到这雅集间,真是坏了这等风雅之地的氛围。”又有一位贵女皱着眉头,满脸嫌弃地说道。 “瞧瞧她那模样,哪有半分才女的气质,莫不是仗着几分姿色就想攀附权贵。”一位身着紫色衣裙的贵女冷笑着说道。 “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竟敢与沈国公如此亲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另一位贵女撇着嘴,语气中满是嘲讽。 “这望月楼的门槛是越来越低了,什么人都敢放进来,真是让人失......” 陶久喜在心中暗自思量:这人竟然还说上瘾了…… 莫不是今日要给她来个雅集会霸凌? 然而,当得知对方乃是宰相之女后,陶久喜心中不禁暗忖,不能给表哥惹麻烦,还是暂且忍耐为好,该认怂的时候就得认怂。 恰在此时,只听见沈之翌冷厉的声音骤然响起:“活腻了不成?” 此言一出,人群中的嘀咕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陶久喜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沈之翌那令人胆寒的模样,她想着沈之翌是个会杀人的主,简直就是个活阎王! 心中顿时担忧起来,害怕沈之翌因自己而动怒杀人。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沈之翌已经出言呵斥,想来他也是无所畏惧的。 既然表哥不怕,她也不怕。 陶久喜觉得此事小事也无需沈之翌插手,自己就能搞定,遂装作姿势优雅地缓缓起身。 “小女子才疏学浅,不过读过几卷书罢了。既然姑娘诚心请教,那我便不吝赐教。” 宋婉棠听陶久喜的话,只觉得一股恼怒之意瞬间涌上心头。 她堂堂宰相千金,平日里皆是众人追捧奉承,如今竟被这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女子说成 “赐教”,实在是让她难以忍受。 然而,这种场合下不能失了风度,便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面色微微一沉,等着陶久喜继续往下说。 第40章 打脸 陶久喜先是端庄地对着众人行了一礼,而后缓缓开口道:“我听闻诸位公子对重文重武之事争执不休。重文,若文官地位得以提升,自然能够直言进谏,如此可使政治清明,亦有利于加强朝廷集权,促使朝堂稳定。文人若受重视与提拔,必能增进文化氛围,让文学雅士创造出更为辉煌的胜景。” 那些支持重文之人,听陶久喜这般言论,以为她也是重文一派,当即出言附和。 然而,陶久喜接着又道:“若重文则会轻武,武将地位低下,军事人才匮乏。虽内里或许平静,但不利于抵御外敌。而且一味增加文官,官僚机构不断膨胀,官员数量增多,行政效率便会低下。庞大的官僚队伍,也会给财政带来沉重压力。” 有人问道:“那依姑娘所见,是重武?” 陶久喜继续说道:“重武容易导致军事力量过度膨胀,武将权力过大,可能引发内部军事冲突与战乱。文化教育事业会受到忽视,朝廷对文化的投入减少,文人地位低下,不利于文化的传承与发展。大量资源投入到军事领域,会致使对经济建设的投入减少。” “那姑娘说了这些,还是没有定论……” 陶久喜回应道:“此事无需定论,文与武之事,需得平衡。我听诸位之言,诸位皆是才学斐然之辈,我所说的粗浅道理,诸位定然都是懂得。” “日后诸位都是要参加科考之人。在朝为官,若能合理分配权力,文官参与军事决策,武官负责指挥,设立监察机构防止腐败和滥用职权,明确职责。” “文官管理行政、经济、文化等事务,为武官提供后方支持;武官专注军事,保卫国家,战时密切配合。亦或是培养文武兼全之才,鼓励双方互相学习、交流见礼,设立相关机构。” “派文官到军队、武官到地方任职,战后安排有战功的武官进入文官系统,有才能的文官参与军事工作。” 众人听了,只觉甚有道理。 他们未曾想到,眼前这女子看着年纪不大,却有着如此非凡的见解,而且说话极为周到。 其中一个书生说道:“姑娘高见,小生受教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就连主事的先生也连连称赞。 沈之翌眼中闪过一抹赞赏,嘴角微微上扬,心中对陶久喜又多了几分刮目相看。 他原本只觉得陶久喜活泼俏皮,有些小聪明。 却没料到她竟有如此深刻的见地,在这一众才子佳人面前也毫不逊色。 宋婉棠则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她本想让陶久喜出丑,却不想反被她抢了风头。 她紧咬下唇,眼神中既有嫉妒又有不甘,但碍于众人在场,也不好发作。 而她身边的贵女们也是面面相觑,神色各异。有的露出惊讶之色,有的则流露出嫉妒之情,还有的低头沉思,似乎在反思自己先前的言行。 陶久喜静静地站在人群之中,目光只是浅浅地在谢景峘身上一扫而过,便迅速移开。 接着,她压低声音对沈之翌说道:“咱们回家吧。” 沈之翌微微扬起眉,反问道:“这就玩够了?” 陶久喜轻轻皱了皱鼻子,回应道:“我怕被人吃了。” 沈之翌嘴角微微一勾,略带调侃地说:“就你?不欺负人,我都觉得稀奇。” 随后,陶久喜走得趾高气昂,在临走之际,还朝着宋婉棠狠狠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二人坐上马车,沈之翌开口问道:“你是如何知晓那些道理的?” 陶久喜自然不能告诉沈之翌,那是自己上辈子上大学的时候学到的知识。 她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当初正好选了这个课题,还为此精心做了一份报告,熬了好几个通宵才完成。 那时也仅仅是为了能够顺利及格罢了,却未曾想到今日竟然派上了如此大的用场。 这不就相当于那时得了奖,今日发了朋友圈啊!这种事情什么最重要?自然是得瑟一下最重要啊。 如此想来,实在是没有白费当初自己的那一番苦心研究。 “咱们进去的时候,那些书生说的呀。我只是鹦鹉学舌,跟着说了几句。没给表哥丢人吧?”沈之翌见陶久喜又在与自己打马虎眼,便也不再追问。 过了一会儿,沈之翌的嘴角悄然噙着一抹淡淡的笑,轻声问道:“今日可看见了什么特别的人?” 陶久喜看着他此刻的模样,心中瞬间便洞察了他的盘算。 今日恰逢休沐,来到望月楼用膳,原来这一切都是沈之翌早有预谋。 他分明就是想让谢景峘看到他们在一起时亲昵的场景。只因昨日她与谢景峘一同用膳,今日沈之翌便要以这样的方式进行反击。 陶久喜不禁觉得沈之翌的行径实在是幼稚至极。 又想到刚刚谢景峘看自己的眼神属实算不上清白....... 然而,她可不能让这件事情引到自己的身上。 于是,陶久喜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过了片刻后说道:“你说的是那个宋婉棠吗?” “为何要提及她?”沈之翌微微皱起眉头。 “我瞧着她看你的眼神可不一般呢。”陶久喜微微扬起下巴。 “胡说。”沈之翌轻哼一声。 “你才胡说呢,你俩究竟是什么关系呀?可以给我说说吗?”陶久喜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道。 “若是你不喜欢她,我这就去把她杀了……”沈之翌面色冷峻,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然。 “你别太离谱。”陶久喜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 陶久喜在回去的路上终究未曾开口询问沈之翌的身份,也不曾将此事告知陶清婉。 距离自己的糕点铺子开业仅余数日,她不愿在这个节点横生变故。 这几日,她依旧照常忙碌着铺子的事宜。 为求安稳,能避开沈之翌便找机会避开。 既然沈之翌已然知晓她开铺子之事,那也无需再偷偷摸摸。忙碌之时,就算再晚,陶久喜也不着急,店外总会有沈之翌安排的马车在外等候。 第41章 躲着 回到府中便有小厮通传,两个时辰前少爷让二表姑娘去文澜阁书房一趟。 陶久喜见此时已晚,自己又疲惫不堪,料想沈之翌也不会一直等她,便直接回了望月居。 “久喜,这两日你皆回来得如此之晚,身体可还扛得住?”陶清婉关切地问道。 “明日就开张了,总得做好准备。今日好累,我先回去睡了。”陶久喜满脸倦意。 “厨房给你留了饭。我去帮你传。” “不了,长姐。你也快些睡。明日我们同去。” 陶久喜言罢,便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回屋。 今日确实忙碌异常,但她想躲着沈之翌的心思也真的。 那样出类拔萃的人物,自那日起便对她体贴入微的照顾,她着实害怕自己会深陷其中。 躺在床上的陶久喜身体疲惫不堪,然而,或许是因脑海中思绪纷繁,她睁着眼睛,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眠,辗转反侧间,心绪难平。 突然,一声轻微的开门声响起。 陶久喜本以为是来添加炭火的丫鬟,便随口说了一句:“今日炭火很足,别加了。” 但却未听到丫鬟的回应。 她心中一惊,立刻从床上坐起,透过昏暗的光线,她看清了来人。 “表哥?” 来人正是沈之翌。 沈之翌缄默不语,只是静静地走到陶久喜的床边,站在那里,目光紧紧地凝视着陶久喜。 陶久喜只觉屋内瞬间冷了下来,仿佛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表哥为何这么晚了还未歇息?” “今日……今日太晚了,我以为你睡了,便没有去寻你。” 沈之翌依旧沉默不语。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 陶久喜无奈,只能从被子中伸出手去,轻轻拉住沈之翌的袖子。 “你先坐下。” 起初,沈之翌毫无动作,后来陶久喜轻轻地晃了几下他的袖子,又撒娇轻声说道:“坐下再说嘛。” 沈之翌这才顺着陶久喜的手,缓缓坐在了床边。 陶久喜只觉得沈之翌的衣服十分冰凉,心想他应当是在外面站了许久。 她刚欲收回手,却被沈之翌紧紧地、结结实实地抓住。 “你为何要避着我?”沈之翌的语气中竟满是受伤之意。 沈之翌的声音响起,陶久喜只觉他的手如同冰块一般,这得在外面站了多久啊…… 怎么狼狗突然就变成了奶狗? 陶久喜心里微微闪过一丝涟漪,然而,她瞬间警醒,心中暗道不能心软,女人一旦心软便是倒霉的开始。 “我没有避着你,我这几日着实有些忙碌。”陶久喜解释着,语气极为平静。 “你莫要骗我。”沈之翌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 “我怎么会骗你呢,若是不忙,就算整日去伺候表哥都行。表哥莫要多想。” 见沈之翌愈发不耐,陶久喜又恢复了她一贯讨好的姿态,眉眼弯弯,话语轻柔。 不曾想,沈之翌并不似之前那般轻易被哄好,反倒语气中又多了几分明显怒意。 “陶久喜,你先招惹的我。” 沈之翌说出这话时,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与倔强,似乎是在极力说服自己,他此刻的行为是合理的。 言罢,他蓦地欺身压上陶久喜。 陶久喜只觉身上仿若瞬间压了一座沉重的山,那强烈的压迫感让她呼吸一滞。 她那抗议的声音还未出口,便悉数淹没在沈之翌那炽热如火的吻里。 沈之翌的吻霸道而热烈,带着无尽的渴望与占有欲。 他的唇紧紧地贴着陶久喜的,仿佛要将她的气息全部吞噬。 陶久喜极不喜欢这种侵略性太强的吻,她奋力推着沈之翌,双手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却如蚍蜉撼树,根本推不开。 她的心中涌起一阵慌乱与恼怒,然而,在那炽热的吻中,她的理智渐渐被融化。 随着时间的流逝,陶久喜从一开始的抗拒,逐渐变得无力,最后无奈地被动迎合着沈之翌。 她的心中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激烈地争斗,一个在谴责自己的软弱,一个却在享受着这片刻的温暖与悸动。 良久以后,沈之翌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此时,他只是撑着身子,在幽暗的环境里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深邃而炽热,仿佛能穿透黑暗。 “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何要躲着我了吗?” 陶久喜望着他,心中一片混乱。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害怕自己会陷入无法自拔的境地,害怕这份感情会带来不可预知的后果。然而,在沈之翌那炽热的目光下,她又觉得自己无处可逃。 “我并未躲着你,等这些日子忙完,我便好好陪你,可好?” 陶久喜轻声说道,眼神中带着一丝恳切。 “当真?” “你不信我?” “我该信你吗?” 沈之翌的语气中仍有疑虑。 陶久喜不想与他继续这般僵持下去,突然伸出手,紧紧抱住沈之翌。 她微微扬起头,轻闭双眸,主动将唇缓缓凑了上去。 她的唇如花瓣般柔软,轻轻触碰着沈之翌的嘴唇。 沈之翌被陶久喜这突如其来的主动献吻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 他顺势躺在床上,动作轻柔地与陶久喜换了一个位置让她伏在自己身上,生怕压到她,一只手护住她的后背。他热烈而又温柔地回应着她的吻,嘴唇微微开启,舌尖轻轻探出,与她的舌尖相互缠绕。 他们的吻愈发炽热,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最后,陶久喜也只软软地趴在沈之翌的身上,气息微喘,脸颊绯红。 沈之翌则轻抚着她的发丝,眼神中满是宠溺。 “沈之翌,还生气吗?” “你这般只为哄我?”沈之翌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 陶久喜闻言,再次在沈之翌唇上轻啄了一口,如同蜻蜓点水般轻柔。“那你被哄好了吗?” 沈之翌刚刚平静的心,又被这一吻撩拨得泛起层层涟漪。 “今日我姑且不与你计较。” “那就多谢表哥大人有大量了。” “我并非良善之人,也非没有脾气。我能纵你,可你莫要骗我。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第42章 开张 一夜酣睡过后,陶久喜悠悠醒来,却发现身边已然没有了沈之翌的踪迹。 她昨夜睡得极为香甜,全然不知沈之翌是何时离去的。 此时,陶久喜与陶清婉一同站在香满楼的二楼雅间。 今日,乃是她的仙品斋开业的大日子。 她身为东家,无需亲自出面操持。 此前,她已和李大春交代妥当,今日她只在对面默默观望,一切事宜皆交予李大春负责。 鞭炮声此起彼伏,声声震耳,吸引了无数路人纷纷驻足。 李大春卓然立于熙攘人群之中,扬声高念开业祝词:“今日,我们仙品斋正式开张营业,承蒙诸位赏光,亲临此地。!” “小店今日特意准备了百余种精致点心,以供大家免费试吃。并且,今日订购糕点套盒者,还会获赠小店独有的奶油蛋糕。” 言毕,李大春缓缓掀开覆盖着几套特色主题糕点与蛋糕的罩盒。 刹那间,人群中议论之声四起。 “这是糕点?” “竟有如此奇特之糕点?瞧那金鱼,宛如活物一般。” “那梅花亦是,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这算得了什么,你们谁见过糕点铺子有如此大排场的?听闻里面的伙计都有几十号人呢。” “那定然十分特别。再看里面的装修,也是十分别致,独具匠心。” 人群中忽然传出一个声音问道:“如此精致的点心,价格想必不低吧?” 李大春神色沉稳,不慌不忙地说道:“这套‘鱼跃龙门’只需三两银子。” 此言一出,顿时人群中又响起一片议论之声,要知道三两银子足够许多普通人家生活好几个月了。 接着,李大春又指向那套黄色的梅花糕点,说道:“这‘寒香客’,只需二两银子。而那套‘绛雪梅’则需要十八两。” 人群中的议论声愈发响亮起来。 李大春依旧镇定自若,继续介绍道:“这套‘妙笔生花’三十五两,这套‘钟灵毓秀糕’需要六十六两。各位客官如果还有想了解的,可以到店里详谈。” 下面众人听到这些价格,无不感到惊诧。 李大春见状,立刻让人把已经切好的蛋糕等小块试吃品分发给众人,并说道:“小店的糕点,自有它的独特之处。刚刚给诸位介绍的都是套装糕点,自然也有供大家尝个鲜的。小店还有许多物美价廉的糕点可供大家挑选……” 台下有人已然拿取了试吃品,随即便吃了起来。 那奶油蛋糕的松软甜香瞬间俘获了他的味蕾。 “竟有如此好吃的糕点!怪不得敢要如此价格。” 另有人说道:“这小狗的模样做得极为逼真,我都有些不忍下口。实在是精巧至极。” 李大春趁机说道:“诸位,店里还有百余种试吃糕点,这三日全都免费品尝。诸位若是觉得好吃,便带上一份与家人品尝;若是不喜,小店还有免费茶饮可供消遣。” “今日所有糕点不限量订购,不过仅有这三日如此,后面便会每日限量销售。” 众人一听有免费品尝的机会,即便觉得价格昂贵,也不耽误今日来试吃一番。 一时间,铺子里涌进许多人,而李大春也早已妥善安排好了接待事宜,确保每一位顾客都能得到周到的服务。 陶清婉见陶久喜收回视线,面上满是担忧之色,轻声问道:“这糕点定价如此之高,真的能卖得出去吗?” 陶久喜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透露出自信的光芒,说道:“长姐放心,京城之中富贵之人比比皆是,那些能豪掷千金只为一乐的大有人在,更何况是我这区区几十两的糕点。而且店里的点心都是经过精心改良过的,在口味方面,它就与其他糕点不同。” “最重要的是,仙品斋的糕点不仅仅是一种食物,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它能让品尝之人吃出一种优越感,就如同佩戴华贵的首饰一般。这糕点代表着品味、财富与地位,是那些追求高品质生活之人的不二之选。它吃的便是这奇货可居的独特魅力,越是稀少,越是珍贵,就越能吸引众人的目光。” 陶清婉看着妹妹依旧这般自信满满,心中的担忧却并未减少半分。 即便富贵之人众多,可这高价糕点能否真正打开市场,还未作可知。 如陶久喜所料。 不消片刻,仙品斋内便传来一声响亮的吆喝:“贾员外府订钟灵毓秀糕三份,寒香客三份。” 那声音极具穿透力,在空气中回荡着,这正是陶久喜特意安排的环节,旨在广而告之。在这个繁华的京城中,消息的传播速度至关重要。 通过这样的吆喝,能够吸引更多人的关注,让仙品斋的名声迅速传播开来 紧接着,又一声吆喝响起:“贾员外府订钟灵毓秀糕三份,寒香客三份。” “少府李大人定岁岁长安宁一份,绛雪梅一套。” 一声声的吆喝,让陶清婉激动得手中的帕子都拧成了一团。 她眸中满是惊喜的光芒,声音微微颤抖着说道:“成了!竟真的成了!” 陶久喜看着长姐这般激动,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说道:“我早说你不用担心。我可是做了多种计划呢,倘若一开始不行,还能进行饥饿营销,或者给仙品斋编故事。像这种卖得很贵的东西,一定要把情绪价值给到位,如此生意才能兴隆。” 陶清婉感慨道:“我只是没想到,妹妹你还有经商的天赋。” 陶久喜一脸骄傲地说道:“我除了偶尔管不住自己,应当全是优点。” 陶清婉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你也知道你是个管不住的呀。” 陶久喜调皮地笑了笑,发出“嘿嘿”的声音。 “沈国公府,订购樱落雪融糕一份,订购店铺所有糕点各十份!” 这一声吆喝格外响亮。 陶久喜也听到了这声吆喝,手中的水杯一个不稳,当即掉到了桌子上,茶水瞬间溅了出来。 陶清婉见状,连忙关心地问道:“怎么这般不小心,可烫着了?” 陶久喜微微摇头,说道:“没事。我就是听到来个大单比较激动。” 她的心中确实满是诧异的。 陶久喜原本以为沈之翌只是不干涉她开铺子,却没想到他竟这般支持她的生意。 陶久喜之前曾与沈之翌说过,樱落雪融糕乃是蛋糕,这手艺不能传给除了李大春之外的人,若是店里订单多,她就要前来帮忙亲自制作。沈之翌当时只说,让她把价格定高些,这样买的人少,就不用她来辛苦帮忙。 没想到今日,他今日定了那么份糕点,却唯独只定了一个樱落雪融糕。 这份细腻的心思,让陶久喜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沈之翌对自己,当真这么上心? “这位沈国公竟然定那么多,店里怎么来得及。” “订购的时候会事先说明,单量较大会分期交货的。姐姐,国公是什么官?大不大?” 陶久喜好奇地问道。 “国公乃从一品的爵位,自然是顶天的大。” 陶清婉回答道。 陶久喜闻言,愣在当场。 她从未想过沈之翌的身份竟然如此尊贵。 陶清婉继续解释:“能被封为国公的,要么是皇室宗亲中功劳较大或受皇帝特别恩宠的人,要么是对国家有重大贡献的大臣。” 看着妹妹怔怔出神,不发一言,陶清婉上前,玉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怎么了?以我们的身份,应当这辈子都无法接触到国公。” 陶久喜这才从思绪中抽回,心中却暗暗腹诽:能接触到,不仅能接触到,还能亲到。昨天夜里还亲了大半宿,抱着睡了一夜。 第43章 他要走 晚上,陶久喜怀揣着沉甸甸的一锭银子和厚厚一叠银票,满心欢喜地回到了谢府。 回到府中,陶久喜兴奋得连饭也顾不上吃,一心只想着赶紧把银子收好,随后便迫不及待地拿着银票去找沈之翌。 书房内,沈之翌见陶久喜前来,微微抬手,屏退了江瞬与江渠。 “今日开张,可累着了?” 说着,沈之翌牵着陶久喜的手,一同坐到了罗汉榻上,又亲自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陶久喜接过温水,一饮而尽。 “不累,若是生意天天似这般红火,我就在对面住下了,天天看着都不累。也不打烊,一天开十二个时辰。”她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能看见银票在朝她飞来般。 沈之翌微微皱眉:“那我只能拆了你的铺子。” 陶久喜连忙摆手,“不行,玩归玩闹归闹,不能拿我铺子开玩笑。不过今日多谢表哥捧场,想来有许多人定点心,都是表哥授意?” 她的眼神歪着头盯着沈之翌的脸,希望能从沈之翌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沈之翌轻轻摇头:“并非如此。” 他只是与几个身份显贵之人提了一嘴,说这家糕点铺子与他有些关联。 陶久喜这般声势浩大去开铺子,在京城,许多大一点的铺子都掌握在有权有势之人手中,不过是雇了掌柜的在打理罢了。 他这般,只是想护着陶久喜日后的铺子能够顺利开张,不招来那些惹是生非之人。 “总之多谢表哥。” 陶久喜满脸真诚,眼神中满是感激。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该谢还是要谢的,这一千两,之前是找你借的,这一百两当作利息。” 陶久喜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两张银票放在桌案上。 “这是何意?” 沈之翌原本一直噙着笑的嘴角此刻已然不再上扬,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疑惑和微微的不悦。 “还你钱啊。” 陶久喜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你要赎回玉坠?你赚到钱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我拿回玉坠?” 陶久喜见沈之翌变脸,心中顿时一紧。 她连忙解释道:“我只是要还给你钱,我可一个字都没提玉坠啊。” 陶久喜急切地想要撇清关系,生怕沈之翌误会。 随即,她把自己手中的水杯递给沈之翌,想让他降降火。 心中暗暗嘀咕:活爹啊!真难伺候。 “我说了,你对我无需见外。” 沈之翌微微皱眉,目光中带着些许无奈。 “我不是见外,表哥于我们有恩。在我们姐妹为难之时收留我们,这份大恩大德,我一直铭记在心。如今既然有能力回报,自然要先还给表哥。” 陶久喜的语气格外认真,但是沈之翌总感觉,她的言语之间多了几分疏离。 反而,他更喜欢陶久喜往日那种脸皮厚的样子,总觉得那样的她更真实。 沈之翌见她如此坚定,也不再多言。这一千两对于陶久喜店铺的收入来说,确实不值一提。 见沈之翌不再推辞,陶久喜才松了一口气。 心里想着现在分得清,日后她才能走的干脆。 陶久喜放下银票后,并没有提及要回玉坠之事,回屋后,她便开始数钱,数了一遍又一遍,才满意的的洗漱入睡。 只是,她刚刚进入梦乡,那位不速之客便悄然溜进了她的屋子。 沈之翌这次可谓是熟门熟路,身着寝衣,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来到床边二话不说,就像回自己的床铺一般自然地钻进了陶久喜的被窝。 陶久喜被突如其来的温暖惊醒,瞬间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惊愕与恼怒。 “沈之翌,你有点过分了。” 她使劲扭动着身体,试图推开他,双手用力地抵在沈之翌的胸膛上。 “明日我须得出趟远门。” 沈之翌却仿佛没听到她的抗议一般,充耳不闻,只是更加用力地把陶久喜紧紧抱在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多远?” “我尽量在过年前回来。” 沈之翌依旧死皮赖脸地不肯放开陶久喜,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呼吸轻柔地洒在她的发丝上。 “竟要这么久?” 陶久喜顿时心里涌起一股失落,那原本推搡沈之翌的动作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我走后,你莫要像现在这般整日出去,无事之时,就在府内待着。我会尽快赶回来。”沈之翌往日出行,向来都是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然而今日,他得知查到了瘟疫案密谋之人,需要他亲自去审问,心中第一次涌起不想出京的念头。 奈何此事重大,非他不可。 他紧紧拥着陶久喜,语气中满是担忧与不舍。 “我知道了,现在天寒地冻的,你在外面也照顾好自己。”陶久喜一想到如今的交通工具只有骑马,她心里便觉得出行当真是累极了。 沈之翌在黑暗中凝视着陶久喜,缓缓低下头,在她额间落下深深一吻。 他心里想着,来年开春母亲就会从江南回来,到时候他就直接把怀里的人儿娶回家。那样,就不用只是这样抱着了。 少顷。 陶久喜突然开口问道:“表哥。你是不是派人一直跟着我了?” “那只是保护你的暗卫。” “我不习惯有人总是跟着我,你走后,我不乱跑。你撤了跟着我的人,可好?”陶久喜微微蹙起眉头,心中暗自盘算着。 若是自己要买宅子,沈之翌的人总是跟着,实在不方便。 而且,看着沈之翌对自己越发的依恋,她的心里莫名涌起一阵恐慌。 她今日得知了沈之翌的官职之高,必定是家世显赫的,这个朝代的大户人家,怎么会只娶一人?她不愿一辈子被困在深宅大院,最后还要跟无数女人争风吃醋,她也怕自己同沈之翌在一起久了,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明日我便叫江瞬撤了去。”沈之翌微微思索片刻,便答应了陶久喜的请求。 “那多谢表哥。” “睡吧。我就这么抱着你。”沈之翌的声音越发温柔。 屋里陷入一片沉寂,只听得见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然而,片刻后,陶久喜却突然怒嗔道:“沈之翌,你手在干什么?” “我就摸一摸……”沈之翌的声音带一丝心虚。 “你若再动,就滚回自己屋里。”陶久喜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沈之翌顿时噤声,乖乖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紧紧地抱着陶久喜,不敢再有丝毫逾越之举。 第44章 建安寺 翌日,沈之翌带着江渠与江瞬早早地出了门。 陶久喜依照沈之翌的要求,极少外出,安安分分地待在家中,一门心思扑在研究新的糕点和小吃上。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忘记嘱托李大春帮她留意有没有合适的院子。 仙品斋的生意极为红火,每日前来的宾客如川流不息,短短几日,陶久喜便积攒下了上万银票。照此势头发展下去,暴富似乎已然在望。 陶久喜一边忙碌地制作着果冻,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长姐,咱们来到这里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你可知道表哥的名字吗?” “表哥名讳?”陶清婉微微一怔。 “早年我倒是见过表哥一次,那时表兄与姨父姨母一同去过沭阳。我只记得表哥是景字辈的。至于具体的名字,时间太过久远,实在是记不清了。” “景字辈?”陶久喜心中只觉离谱至极。景字辈的人,她倒是认识一个,可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今日怎么突然想起问表兄的名讳了?”陶清婉满脸疑惑地看着陶久喜。 陶久喜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我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也只见过表哥一人。我们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就寻思着,有没有可能找错地方了呢。” 陶清婉掩嘴轻笑,“你这话可真是说笑了,若不是咱们的表哥,又怎么会好心收留我们呢?而且表哥待我们也是极好的。” “我也就是那么随口一问。”陶久喜微微低下头。 “若是真的找错了,那可不得了。你我皆是女子,女子最是看重名声。若是错了,我们与外男在同一府中居住了这么久,实在是不太妥当……”陶清婉微微皱起眉头。 “嗯嗯,不能错,不能错。”陶久喜连忙点头应道。 她心想,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还是不要让长姐知道为好,于是便不再多问。 过了一会。 陶清婉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久喜,今日是我母亲忌日,我想着年关将至,父亲一个人在外面,也不知道过得如何……我想去城外的建安寺为父亲祈福烧香。” 陶清婉在仙品斋开业之日,便询问过沈之翌是否可出府,沈之翌对她们自行出门之事,并没有过多干涉。故而偶尔也会外出。 陶久喜并非原主,对原主的父亲自然是没有什么感情的,但是陶清婉想去,她自然是要相陪的。 “是应当出去。今日时间尚早,不如就今日去吧。”陶久喜回应道。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缓慢前行,路途遥远,足足耗费半日才到达建安寺。 建安寺建在金狐山上,到达山下后还需走上半个多时辰的山路,方能抵达山顶的建安寺。 待到山上之时,姐妹两人与随行的两个丫鬟都累得气喘吁吁。 陶清婉跪在蒲团上,满脸虔诚,为父亲默默祈祷,祈祷父亲能够平安归来。 陶久喜也跪在旁边,如今的她,也是陶宏远的女儿,应当尽一份女儿义务。 然而,当她们从寺中出来之时,原本就有些阴沉的天空已然飘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 狂风大作,山路上的台阶上也覆盖了一层浅浅的白雪。 “咦,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回不去了。”陶久喜站在廊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表姑娘,雪已经落了一会了,奴婢见姑娘在诵经祈福,便没有打扰。”丫鬟在后面,诚惶诚恐地说道,这丫鬟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 “没事,不怪你,只是如果现在不走,天黑就走不了,你们扶着我姐。”陶久喜说着,便小心翼翼地往台阶下走去。 她的脚步刚踏上台阶,突然脚底一滑,只听得“哎呦”一声,整个人便结结实实、毫无防备地摔在了地上。 陶清婉与丫鬟们见状,立刻惊慌地上前去搀扶。然而,刚扶着陶久喜,就听见陶久喜急切地说道:“等等,不能碰我。” 陶久喜只觉得脚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稍微动一下更是疼得厉害。 “脚断了……”陶久喜嘴里不停地倒吸着凉气,疼得直哼哼。 “沐儿,快去找师傅帮忙。”陶清婉焦急地指挥道。 小丫鬟闻言,立刻如脱兔般迅速跑了出去。 陶清婉满脸皆是担忧之色,她急忙俯身试图去搀扶陶久喜,然而她力气实在太小,几番努力都没有成效。 此时,狂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雪花肆意飞舞,冰冷的空气仿佛要将人冻僵。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身后悠悠响起。 “陶姑娘?” 陶久喜闻声回过头,这才发现竟是谢景峘。 “谢公子,你怎么在这?”陶久喜满脸惊讶,眼神中带着几分意外。 “今日家中母亲让我为姨母烧香。陶姑娘莫动。”谢景峘立刻上前,缓缓蹲下来。 看着陶久喜坐在地上那无助的模样,他的眼神中暗潮涌动。有遇见陶久喜的意外之喜,也有看见陶久喜受伤倒在地上的心疼之意。 “脚还能动吗?”谢景峘轻声问道。 陶久喜小心翼翼地试了一下,却只觉得钻心的疼痛,根本无法动弹。 由于疼痛,她紧紧皱着眉,对谢景峘缓缓摇了摇头。 陶清婉在一旁焦急地说道:“久喜,你忍耐一下。沐儿已经去找人寺庙的师傅帮忙了。” 此时,寒风越发猛烈,呼啸着掠过寺庙的屋檐,发出呜呜的声响。 谢景峘说道:“若在此等候,怕是会湿了鞋袜。我扶陶姑娘进去里面等吧。” 寒风凛冽,飘雪纷纷扬扬地洒落,如冰冷的针尖般打在脸上。 陶久喜此刻也顾不上许多,疼痛与寒冷让她只想尽快找个安稳之处:“有劳谢公子了。” 谢景峘小心地扶着陶久喜,尝试了几次想要让她站起来,但只要脚一动弹,那钻心的疼痛便如潮水般袭来。 谢景峘见陶久喜已完全没有办法站着,当即说道:“得罪了。” 随后,他直接打横抱起陶久喜,走进佛殿,将她安置在偏殿的蒲团上。 佛殿之内,还有其他前来祈福的香客。 当谢景峘抱着陶久喜走进来时,众人皆纷纷侧目。 第45章 来要坠子的? 陶久喜坐于蒲团之上,悄然将脸别过,避开其他香客的视线。 “这次真是麻烦你了,谢公子。” “陶姑娘不必客气,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谢景峘的回应温和如春风。 陶清婉见妹妹已然安置妥当,便对着谢景峘盈盈行礼:“多谢谢公子相助。” “姑娘无需如此客气。”谢景峘亦连忙起身,作揖行礼,尽显谦谦君子之风。 “那就不打扰谢公子了。”坐在蒲团上的陶久喜轻声说道,此刻她只想着让谢景峘快点离开。 若沈之翌知晓她与谢景峘见面,必定又会掀起一番风波。 好在她已让沈之翌撤去了派来跟踪她的人,身边的两个丫鬟一直随侍左右,想来她们应当也不会去向沈之翌告自己的状。 谢景峘闻言,视线再度落回陶久喜身上,温声道:“外面风雪正盛,陶姑娘又受了伤,不知待会要如何下山?” 陶久喜自然明白当下处境之艰难。 而且她们姐妹二人对这里人生地不熟,若谢景峘在旁,毕竟他是个熟识的谦谦君子,应能让她们更加安全。然而,她又顾忌着沈之翌,当下心中甚是纠结。 正说话间,寺庙中的管事僧人已快步来到殿中。 “阿弥陀佛,女施主,老衲略通医术。姑娘若是不嫌弃,老衲这便为你查看伤势。” “那有劳大师了。” 只见僧人缓缓蹲下身来,口中轻声念着“得罪了”,便开始仔细地为陶久喜查看脚踝。 片刻之后,僧人微微皱起眉头,缓缓说道:“姑娘,脚踝受创,所幸只是崴了一下,不过怕是要修养上些时日方能行动自如。” 陶久喜闻言,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好只是崴了,并非折断,只是这会儿疼得实在厉害。” 僧人耐心地解释道:“女施主莫急,这伤需得好好静养。今日雪天,姑娘的情况也不宜走动,寺庙后面有厢房,虽略显简陋,但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陶久喜思索片刻,无奈地说道:“看来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那就在这住上一晚上吧。” 谢景峘立刻说道:“那我送姑娘过去。” 陶久喜看着周围被风雪困在佛殿的众人都将目光投向自己这边,心中颇感不自在,“这……不太好吧。” 陶清婉上前问道:“不知道大师,寺中是否有担舆?” “担舆之前被拿到了山下,寺中现在没有。”大师似在思索,片刻后又说道:“寺中有前日换下的一块废旧门板.....” 陶久喜想象着自己坐在门板上被抬过去的情景,会不会显得有些滑稽? 但她刚想答应,就听见大师说:“那门板颇重,我得再去叫几人,一同送姑娘去厢房。” 啥?还得八抬大板?这更丢人。 谢景峘见状,面色诚恳:“陶姑娘不必担忧,我只是想帮姑娘一把,并无他意。” 陶久喜犹豫了一下,最终只能无奈地点点头同意,“那就有劳谢公子了。” 在僧人的指引下,谢景峘小心翼翼地将陶久喜抱到了专门为宾客准备的禅房。 禅房并非如陶久喜想象的那般简陋,相反,里面一应设施齐全。想来是有许多大户人家前来烧香,寺庙专门为这些香客精心准备的。 放下陶久喜后,丫鬟跟着僧人去拿药。 此时,房内只剩下姐妹俩与谢景峘。 谢景峘没有马上离开,反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陶姑娘,可否单独说几句?” 陶清婉闻言,心中只觉奇怪,她疑惑地看向陶久喜。 陶久喜微微思考了一下,对着陶清婉轻轻点头。 陶清婉这才说道:“我看外头有间伙房,我去打些热水。” “别走远,长姐。” 陶清婉走后,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陶久喜看着谢景峘,心中暗自揣测着他究竟有何事要说。 谢景峘率先开口道:“陶姑娘,我去过西后街几次,都不曾见过姑娘,托了信给看摊位的老者,老者也说未曾见过姑娘。” 陶久喜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找我干吗?是为了拿回玉坠子?” 谢景峘刚想说不是,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姑娘可随身带着了?” “那倒没有,那一看就是贵重物品,我是个粗心之人,怕把它弄坏了。” 谢景峘却觉得,这倒是一个好的见面理由,如果没有玉坠,他也不知道如何开口约陶久喜见面。 “那姑娘可否下次将玉佩带出来?”谢景峘满怀期待地看着陶久喜。 陶久喜想着,玉坠子就在沈之翌的书房里,自己悄悄去拿,应当也没什么问题:“可以啊,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但是眼下姑娘受伤了,不宜走动,还有半月就是年关,不如年后我们再约个日子。”谢景峘提议道。 “也成。那年后再给你。”陶久喜爽快地答应了。 谢景峘脸色有些不自然,像是思索了很久,才问道:“那日雅集会上见到陶姑娘,陶姑娘见地非凡,着实让人佩服。” “我就是胡说的而已。”陶久喜谦虚地说道,但是好奇,谢景峘此时说这些做什么。 “不知……” “谢公子有话直说便是。”陶久喜催促道。 “不知陶姑娘与沈国公……” “我与表哥怎么了?你倒是问啊。你怎么磨磨唧唧的?”陶久喜望着眼前之人,心中颇感诧异。 虽然才见过几次,但是她对他的印象,他如阳光大男孩般明朗洒脱,此刻却为何这般吞吞吐吐、断断续续?那欲言又止之态,着实令人心急。 “沈国公是姑娘表兄?”谢景峘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嗯。 你要让我帮你给表哥传话?” “并非如此。”谢景峘已经知道自己想问的答案,随后便岔开话题:“只是姑娘此前说借住亲戚家,不便联系,不如就元宵节灯会,在西后街酉时相见,可好。” 陶久喜在心中盘算着,还有一个月,应该有时间偷偷把玉坠拿出来,还给谢景峘,后面就不要再和谢景峘见面了。 于是她应道:“好的。如果没有其他事情,麻烦你帮我把我姐姐喊回来,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她一个人在外面太久我不放心。” 谢景峘脸上难掩喜色,转身离开了。 不一会儿,陶清婉回来了,她满脸好奇地问道:“你与刚刚那位公子认识?” “有过几面之缘。” 陶久喜轻描淡写地回答。 “今日若不是他在,怕你就要多受一些罪了。” 陶清婉感慨道。 “受罪倒是没什么,就是今天回不去。晚上你让沐儿,杏儿都和我们住一起,在外面还是要注意安全的。” 陶久喜微微皱眉,语气中满是谨慎。 主仆四人同屋而眠,一夜倒也相安无事。 清晨,雪已然停了。 寺庙的僧人也早早地将上下山的路清扫了出来,昨日的大雪困住了不少人,若不清理,怕是雪化了路更难行。 陶久喜今日的脚已没有那种刺痛之感了。 她一早就单脚蹦跶着来到窗户边,望着那银装素裹的山,兴致勃勃地好好欣赏了一会风景。 “也亏得你还有心情看景。”陶清婉走过来,语气却没半分责怪之意。 “长姐你来看看,这雾凇好漂亮。” 陶清婉却没有心情欣赏,此刻她满心忧虑,担心妹妹这般模样,该怎么下山,总不能在山上住上十天半个月才回去吧。 过了片刻,沐儿便端着斋饭回来了。“表姑娘,斋饭来了。” “给我拿到这边来,我要看着雪景吃。”陶久喜兴致勃勃地吩咐道。 “当心着凉。”陶清婉在一旁提醒道。 “不碍事的,一点风都没有。”陶久喜满不在乎地回应。 叫沐儿的丫鬟小心地把斋饭端到陶久喜面前,随后又说道:“姑娘,昨日那个公子在院中。见到奴婢还问了奴婢,姑娘的脚是否好了。” “他怎么还没走。”陶久喜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有些诧异。 “奴婢不知。”沐儿乖巧地答道,脸上带着一丝懵懂。 陶久喜也没有再管。 待沐儿去送吃完斋饭的碗后归来,她又说道:“姑娘,谢公子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吧。”陶久喜略作思索后说道。 谢景峘走进屋内,彬彬有礼道:“两位姑娘妆安。” “谢公子金安。”陶久喜与陶清婉连忙回礼。 “你怎么还没走?”陶久喜疑惑地问道。 “昨日山路难行,便也歇在了寺中。”谢景峘温和地解释道。 “那今天来有什么事?” “陶姑娘若今日下山,恐也难行。我想着既是相识,便同姑娘一起。”谢景峘直言不讳地说道。 陶久喜心中暗自思忖,她现在要么被人抬下去,要么自己用一只脚蹦下去,一个时辰的山路,她怕是蹦死了也蹦不到山下。既然昨天已经让谢景峘帮忙了,也免得再找第二个人了。眼下确是谢景峘最为合适。 于是,她便答应了下来。 虽然陶清婉也觉得此事不妥,但是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是谢景峘本就是京城中出众的人物,很多人都认识他,陶久喜不想此事传得沸沸扬扬,她让丫鬟扶着陶清婉先拿走。又用帷幔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这才下山。 若传扬出去,谢景峘也能说,只是好心抱了一个老人下山。 直至被送到马车上,谢景峘才离开。 陶久喜在路上还特意交代了几人,山上遇到的事情不要说出去,她只说自己怕丢人。 第46章 赵慕儿 陶久喜由于脚部受伤,这段时日难得老老实实地待在家中。 时光悄然流逝,一晃已是十多日过去。 沈之翌外出已然快到一个月了。 店里的生意随着年关的临近,愈发忙碌起来。 许多人家早早地便定下了过年要吃的糕点,年后的订单更是一直排到了正月十五。 明日便是年关,然而沈之翌却迟迟未归。 陶久喜的脚伤也渐渐痊愈,这是她来到此地后的第一个新年,她自然十分重视。 早早地,她便派人陆续去购买年关所需的物品,府里也被装饰得喜气洋洋。 陶清婉与陶久喜两人乘坐着马车前往街上的铺子,想要购置一些新衣,既给自己置办,也给府中的下人添置一些。 今日,两人去了京城有名的成衣铺子-霓裳坊。 陶久喜拿起一身红衣,比在陶清婉的身上,问道:“长姐,你也穿这个颜色怎么样?” 陶清婉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颜色太红了。你倒是适合这个颜色。” 陶久喜看着那身红衣,也觉得不错,说道:“我也觉得好看,那我就要这件。咱们再选几套,等到元宵灯会的时候穿。” 此时的陶久喜有种暴发户的感觉,看到什么都想买。 陶清婉说道:“你多选些。” “你看看这套如何?” 陶清婉手中拿着一件浅蓝色对襟裙,裙摆在她手中轻轻摇曳,她将其展示给陶久喜。 陶久喜抬眼望去,只见那衣料质地精良,做工极为细致,针脚细密匀称,每一处细节都处理得恰到好处。款式也甚是精美,浅蓝色的色调清新淡雅,对襟的设计简洁大方,上面还绣着精美的花纹,栩栩如生。 陶久喜立刻点头,眼中满是赞赏,说道:“这件配长姐绝对合适。” 掌柜的见两人对这件衣服感兴趣,连忙上前,满脸堆笑地说道:“姑娘好眼光,此件乃是鄙店最新款式。三个绣娘耗费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做成,只此一件。刚刚挂出来,就被姑娘看上了,可见姑娘与这件衣服着实有缘。” 两人正交谈着,店内忽然走进一名女子,身后跟着一个丫鬟。 掌柜的见来人,也立刻上前招呼。 女子一进来便趾高气昂地指着几件衣服,吩咐店铺掌柜按她的尺寸拿。 那股气势,即便隔得很远,陶久喜也能清晰感受到。 本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可女子的声音却莫名熟悉。 陶久喜起初并未在意,然而,那女子竟指着陶清婉手中选中的衣服说道:“还有她手里那套。” 陶久喜这才转身看去,这一看不得了。 竟然是赵慕儿,那个喜欢抢人东西且曾在望月楼前羞辱过她的人。 她俩还真是有段孽缘。 陶清婉拿着衣服,怔怔地看着眼前霸道的女子。 陶久喜立刻挡在陶清婉面前,说道:“这套我们已经要了。” 赵慕儿闻言,嘴角扬起一抹嗤笑,接着迈着优雅却带着几分傲慢的步子,缓缓走到一旁的椅子处,姿态慵懒地坐下。 掌柜见状,立刻满脸殷勤地快步上前,亲自为她倒茶。 “你们是何人?”翠柳这个一贯的爪牙又主动站了出来。 许是今日陶清婉打扮得格外贵气,翠柳竟没有认出陶久喜来。 陶久喜若说有什么极其讨厌的人,那面前这一主一仆必定首当其冲。 “买衣服的人呗。”陶久喜毫不客气地回应道。 翠柳又仔细地打量起面前的两个女子。 只见她们衣着华贵,样貌也是相当出众。然而,京城那些有身份地位的贵女,翠柳跟着赵慕儿出门时大多见过,看着面前这两人十分面生,且身边只带了一个丫鬟,想来怕不是突然暴富的商贾之女。 随后,翠柳的语气越发不客气起来,说道:“这衣服我们姑娘看上了,那便只能是我们姑娘的。我们姑娘能和你们这等低贱之人看上同一件衣服,那是你们的福气。” 说着,翠柳便猛地伸出手,一把推开陶久喜,急着去抢陶清婉手里的衣服。 陶久喜着实没想到,话都没说上几句,翠柳竟然就会动手。 一时不察之下,被翠柳推得一个不稳,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陶清婉紧紧抓着手里的衣服不放,说道:“姑娘莫要无礼。” 翠柳长得壮实,见陶清婉柔弱,手上推人的力气更大了,直接用力一推,将陶清婉推倒在地。 陶久喜眼睁睁看着陶清婉被推倒在地,心中的怒火瞬间熊熊燃烧起来。 她二话不说,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扬起手狠狠抽了翠柳一巴掌。 “我真给你脸了,我姐姐你也敢推。” 翠柳万万没想到,面前这个商户女子竟敢打她。 她立刻怒目圆睁,张牙舞爪地就要还手。 陶久喜可不会惯着她,只见她伸手一把抓住翠柳的头发,接着左右开弓扇起巴掌来。随后,她又使出全身力气,狠狠把翠柳推倒在地。 在天子脚下,这主仆二人竟还如此嚣张,真是没有被社会好好毒打过。 倒在地上的翠柳一边费力地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一边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小贱蹄子,看我撕了你的嘴。” “自己低贱,看谁都低贱,你这只会叫的狗。” “你说什么?你们这几个小贱人。” 陶久喜越听越气,抬起脚就对着她的肩膀狠狠踢了一脚。 “说你是狗。不仅你是狗,你家那什么姑娘,也是狗。” 赵慕儿原本悠然地坐在那里品茶,在她看来,这种事情翠柳通常都能轻松解决,哪里需要她亲自动手。 可今日,竟然有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辱骂她。 她顿时怒不可遏,当即狠狠摔了手中的水杯。 只听 “啪” 的一声,水杯瞬间破碎,水花四溅开来,破碎的瓷片也纷纷洒落一地。随后,她气冲冲地站起身,快步冲过来,扬起手就要去扇陶久喜。 陶久喜反应极为敏捷,迅速抬手拦住了赵慕儿挥过来的巴掌。 紧接着,她毫不留情地反抽了赵慕儿一巴掌。 赵慕儿此前从未遭受过这样的对待,虽然她的父亲只是四品官员,但是她的祖父却位居二品,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而且,她向来分的清楚,那些身份比她尊贵的贵女,她从来不会去招惹她们的麻烦,反而在人前表现得知书达理、温柔大方。 此刻,她又气又恼,捂住生疼的脸,难以置信地说道:“你敢打我?” 第47章 借势 “打的可不就是你。而且我不仅今日敢打你,往日我也打过你。莫不是忘了本姑娘是谁了?” 陶久喜今日全然不惧她。 她想着,沈之翌乃是一品沈国公,仅凭这一点,她也无需忍气吞声。 对,今日她就想靠表哥,狗仗人势一回。 不对,是狐假虎威一回。 赵慕儿这才回想起来,那个曾在望月楼朝她丢盘子、丢锅底灰,让她颜面尽失的人,苦苦寻觅多日无果,不曾想今日竟在此处相遇,而且对方还敢再次打她。 “竟是你这贱人?” “贱人?你的嘴还是一如既往地臭。” “贱人,看我不打死你。今日你必定出不了这家店,你、你姐,还有你全家都休想看见明日的太阳。” 陶久喜本只想打她一巴掌了事,可听到赵慕儿威胁的话语,只觉得想要扇她的念头更加强烈。 “你不要再哇哇乱叫了。” 说罢,陶久喜随即又给了赵慕儿一巴掌。 这一巴掌用力过猛,打得陶久喜的手都隐隐作痛。 翠柳此时终于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立刻张牙舞爪地冲上来就要撕扯陶久喜。 赵慕儿眼里的怒意汹涌澎湃,仿佛要将陶久喜生吞活剥一般,当即也加入了战斗。 刚刚扶起陶清婉的沐儿见状,心中虽十分害怕,但怕陶久喜吃亏,也鼓起勇气上前与其缠斗。 陶清婉从未见过如此混乱的场面,心里害怕极了,但又担心妹妹受伤,也壮着胆子在一旁使劲拽着赵慕儿。 场面瞬间乱成一团。 掌柜的吓得缩在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 两家的车夫听到动静后都冲了进来,想要帮忙。 然而,赵慕儿的车夫有两人,陶久喜的车夫却只有一人,很快便落了下风。 陶久喜在这混乱之中此时渐渐恢复了冷静。 今日她虽然也被揍了几下,但是与赵慕儿相比,那绝对是占了上风。 她迅速环视一圈,立即从地上找到了一个瓷片,瞅准机会抵在了赵慕儿的脖间。 “都给我住手!” 陶久喜厉声喝道。 赵慕儿突然被瓷片抵住脖子,吓得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正在打闹成一团的人也在瞬间停下了手。 “放开我家姑娘。” 翠柳焦急地喊道。 “你再叫唤试试?” 陶久喜抵在赵慕儿脖上的瓷片又用了几分力气。 赵慕儿立刻呵斥道:“给我闭嘴。” 随后,她语气中满是威胁地对着陶久喜说:“我父亲乃是四品太常,祖父乃太尉,你若是伤我,他们必定将你家所有人都杀个干净。” “哎哟,我父亲是倔强青铜,母亲还是坚韧黑铁呢。” 陶久喜满不在乎地说道,而且她懂事以后便没见过自己的父母,拿这两人说事,她也是不在乎的。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赵慕儿皱着眉头质问。 “你也别狗叫了,大不了一起死。” 陶久喜手上的力度再度加重,瓷片紧紧地压在赵慕儿的脖子上,仿佛随时都可能划破她的肌肤。 赵慕儿第一次遇到如此不要命的人,当下也被吓破了胆。 “不过几件衣服,你们拿去便是,有话好好说。” “早这样,你就不会挨揍了。但是现在迟了。” “你…… 你想做什么?” 赵慕儿声音颤抖着问道。 “我知道你的实力,只要你现在出去,过一会儿,街上就都能是你的人。你觉得我会放你出去吗?” “只要你放开我,我绝对不会为难于你。” “啧啧啧。你的可信度,应该比我还要低很多。别废话了,我只需要你送我回府,你叫你的人跟着,到了府里,我自然放你走。” “你若有其他心思,我祖父定然放不了你。” “还叽歪,走是不走?” 陶久喜不耐烦地催促道。 赵慕儿此刻别无他法,瓷片紧紧抵在她的脖子上,她只能任由陶久喜挟持着,走进了陶久喜的马车。 陶久喜的马车缓缓向前行进,赵慕儿的马车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不敢有更多的动作。 “久喜,这下如何是好?” 陶清婉忧心忡忡地问道。 “没什么可害怕的。” 陶久喜语气很是淡定。 赵慕儿虽目露凶光,却不敢言语。 马车里,陶久喜、陶清婉和沐儿一同坐着,唯有赵慕儿可怜兮兮地蹲在地上。 陶久喜不准她坐下。 陶久喜瞧见自家丫鬟沐儿脸上也红肿了一块,立马腾出一只手,心疼地轻轻摸了摸沐儿的头,“同样都叫沐儿,我家沐儿这么可爱。” 沐儿此刻只吓得心脏怦怦狂跳,看到陶久喜还能出言安慰她,这才渐渐平复下来。 “你知道我是谁?” 赵慕儿突然发问。 “赵慕儿啊。京城贵女中名声甚好的赵慕儿。” 陶久喜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那你还敢惹我?” 赵慕儿又气又恼。 “不如一会儿,我放你下去,你悄悄地去打听打听,我所居住之地,到底是谁的宅子,再跟我掰扯。”陶久喜刻意压低声音,凑在赵慕儿耳边轻声说道。 赵慕儿自然也不会太过愚笨,挟持她的女子敢让她送回其府中,那这宅子的主人定然身份不俗。 想到此处,她当下便老实起来。 马车缓缓行至谢府,陶久喜让陶清婉与沐儿先下了车,自己则与赵慕儿留在马车里。 “赵姑娘,我这个人,向来睚眦必报。这两次都是你惹事在先,我今日与你争斗,咱们也算扯平了。日后或许还有见面之日,你若能放下,咱们就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陶久喜神色平静地说道。 赵慕儿见陶久喜竟然有和谈的意思,心里陡然生出几分勇气。 “我若不呢?” “且不说你现在在我手里,你没得选。你若他日敢来招惹,沈国公也不会放过你。” 陶久喜一路上都在思索,必须搬出沈之翌。 若是这个赵慕儿晕了头,等下放了她,她带大批人来闹事,她们肯定无法阻挡。 不如就借着沈之翌的名号,直接把赵慕儿报复的可能性压死在萌芽状态。 “沈国公?” “沈之翌。如果你有耳闻,自当听说上次他带女子去望月楼雅集间之事。那便是我。” “就算你没听说,从马车下去以后,你也大可打听一下,此宅的主人是谁,再想想要不要与我为敌。” 赵慕儿闻言,沉默不语。 她定然是要去查证的。 陶久喜如约放了赵慕儿,随后便拉着焦急等待她的陶清婉,快步回了府,关上了府门。 回到闺房中,陶清婉一边小心翼翼地给陶久喜擦药,一边关切地问道:“还疼吗?” 陶清婉心中怨着自己,她是知道陶久喜性子急的,当时若她能把衣服直接给那女子,也不至于后面几人大打出手,妹妹还受了伤。 陶久喜的脸上被赵慕儿也打了一拳,当下已经红肿起来。 而刚刚离开的赵慕儿,身上痛的定然不止这一处。 陶久喜想到此处,只觉得心里无比痛快。 只是当陶清婉的药膏触碰到她的脸时,她还是疼得呼了一口气。 上完药后,陶清婉才问道:“你与赵姑娘说什么了?她竟就这般算了?” “她是京城里出名的闺秀,我威胁她,如果她不罢休,我就到处宣扬她泼辣,与人打架。都是女儿家小打小闹,我又放低姿态,给她道了歉,她也就算了。” 陶久喜轻描淡写地说道。 第48章 父亲归 今日乃新年,她特意命丫鬟将自己精心装扮得格外靓丽。 陶久喜一大清早便差遣丫鬟将昨日在成衣铺子看中的那些衣服统统买了回来。即便脸上肿着一块,却丝毫不减她试穿新衣的兴致。 毕竟是节庆之日,理应隆重些。 她还派遣沐儿前往仙品斋,吩咐李大春安排好伙计,尽早打烊,以便大家都能回家欢度新年。 一切看似皆很美好。 然而,唯独沈之翌在临走之时,曾许下承诺会尽量于年关之前赶回,可如今他已离去多日,却竟然连一封书信都未曾送达。 倘若沈之翌在此就好了,那样的话……必然会更加热闹几分。 陶久喜努力试图压抑自己内心对沈之翌的深深思念,强迫自己认定,即便沈之翌回来,也不过仅仅是多了一个人增添些热闹而已。 “杏儿,吩咐厨房再多备些菜。今日咱们要大鱼大肉,尽情奢靡一番。” “姑娘,昨日您就已吩咐厨房多备菜了,今日还要再加吗?” “加。你们的菜也一并加上。” “是,姑娘。” “再去表哥的酒窖瞧瞧,有什么好酒,也拿出几坛来。” “是,杏儿这就去办。” 花厅之中,仅有陶久喜与陶清婉两人坐着,桌子上摆满精致的菜品。 丫鬟和小厮已被遣退,自行去用膳了。 陶久喜轻轻拿起眼前的酒壶,缓缓地为陶清婉斟满一杯酒,柔声说道:“长姐,今日元日,愿我们来年顺遂无忧,平安喜乐。” “事事胜意,福泽满盈。”陶清婉亦举起酒杯,轻声回应。 往昔,陶清婉乃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县令千金。然而这一年,她历经无数变故,家中十几口人惨遭屠戮,父亲更是音信全无。她与妹妹只得寄居于他人之所,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两人端起酒杯,轻轻一碰,而后一饮而尽。 那辛辣之感瞬间充斥口腔,辣得陶久喜急忙夹起一口菜送入嘴中以缓解。 陶清婉再度拿起酒杯,为两人重新倒满。 “今日第二杯......” 此时,外面传来一声高喊:“少爷回来了!” 这声音仿佛一道惊雷,在府中炸响。 陶久喜闻言,心脏猛地一跳,只觉得心里有一处空缺,瞬间被填满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她迫不及待地往花厅外面跑去,脚步匆忙而急促,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飘动。 陶清婉见状,也连忙起身,跟着跑了过去。 只见院中几人正大步流星地走来。 沈之翌一身墨色长袍,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他的脸上似有风霜之色,显然是经过了一番奔波。 江渠与江瞬跟在后面,随着他们越走越近,沈之翌的脸也越来越清晰。 陶久喜的脚步却蓦地停了下来,她静静地伫立在远处,只觉此刻自己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着,目光紧紧地锁定在沈之翌身上,眼神中满是惊喜之色。 沈之翌望见陶久喜,原本疲惫的脸上顿时变得柔和起来,嘴角漾起一抹温暖的笑意。 陶久喜的眼中,似乎在这一刻只看得见沈之翌。 然而,还好理智尚存,她站在远处,微微福身,对着沈之翌行礼:“表哥金安。” 还没等沈之翌有所回应,便骤然听到陶清婉声音激动地喊道:“父亲!” “父亲?”什么父亲? 陶久喜闻得这一声呼喊,连忙顺着陶清婉的目光看去。 只见在沈之翌的身后站着一人,那不正是原主的父亲嘛。 这这这.....建安寺这么灵的吗? 她的心中既惊又喜,可转瞬间,担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沈之翌竟然带了陶宏远来,那她们的事情,沈之翌是不是都清楚了呢?尤其是她们找错了府邸这件事,他究竟知道多少? 陶清婉几乎是立刻奔上前去,她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激动地紧紧握住父亲的手。 陶宏远那双满是沧桑的眼眸中,顿时涌上了晶莹的泪花。 “婉儿,我的婉儿,没想到还有再相见的一日。”陶宏远的声音中也满是感慨。 “父亲可好?”陶清婉仔细地打量着父亲,见父亲一切安好,那喜悦的眼泪便再也抑制不住地流淌下来。 陶久喜看着这喜极而泣的两人,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上前了几步。 经过沈之翌身边之时,沈之翌这才发觉陶久喜的脸上竟然有一块红肿之处。只是她巧妙地用胭脂将那块地方遮掩了一些,若不仔细瞧,还真难以察觉。 他本想伸手拦住陶久喜,问个究竟,可一想到回来的路上与陶宏远相处的情形,他觉得陶宏远是那种稍显古板之人。 此刻若是对陶久喜太过关心,恐怕会适得其反。 陶久喜走上前去,瞧见两人哭泣的模样,心里也不禁深受触动,眼角开始渐渐湿润起来。 “父亲回来就好了,姐姐别哭了。”陶久喜上前,将帕子递到陶清婉手中,眼角含着泪,静静地看着两人。 “喜儿,半年不见,你长大了。”陶宏远的手有些颤抖地轻轻摸着陶久喜的头,目光中满是慈爱与欣慰。 “父亲,您不在的日子,我们都很想念您。” 陶宏远感慨道:“为父也想念你们啊。” 沈之翌见陶久喜也一副欲哭之态,立刻温声说道: “陶大人,一路舟车劳顿,着实辛苦。日后自有充裕时间叙话,今日恰逢元日,不如我们移步花厅,一边用膳一边交谈。” 父女三人闻言,这才缓缓收敛思绪。 “父亲,刚上桌的菜还热乎着呢。我们赶紧去吧。” 众人来到花厅,依次落座。 江瞬与江渠在沈之翌的挽留之下,一同坐在沈之翌的下首位置。 陶宏远则在沈之翌的热情招呼下,恭敬地坐在另外一侧。 只见陶宏远微微欠身,拱手说道:“承蒙国公爷抬爱,下官惶恐。” 他的神色中满是敬重,举止间尽显谦卑。 陶久喜往日并未过多拘泥于规矩,常常随意找个位置就坐下。今日人多,原主的父亲又在场,她这次格外守规矩地坐在陶清婉的下首位置。 丫鬟们见沈之翌回来,立刻匆匆赶到花厅伺候。 她们从沈之翌面前小心地拿走刚刚陶久喜饮过的酒杯。 沈之翌微微眯起眼睛,不着痕迹地瞪了陶久喜一眼。 那小丫头,不等他回来一起吃饭也就罢了,竟然还喝起酒来了?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可碍于陶宏远在场,他也只能暗暗瞪一眼陶久喜以表不满。 陶久喜本来并未在意,可当她看到沈之翌先是看看眼前的酒杯,接着又瞪向自己时,她当下瞪了回去。 咋的? 这才回府一刻钟,就开始瞪她了? 第49章 久喜忘了从前 陶久喜从未与自己的父亲相处过,自然也不清楚该如何与别人的父亲相处,才能更显女儿之态。 “父亲一路辛苦,快喝些酒暖暖身子。”陶久喜边说着,边缓缓地将酒倒入杯中。 倒好一杯酒后,她伸手递给陶宏远,然而陶宏远并未接过,只听他说道:“喜儿,应当先给沈大人。” 陶清婉闻言,心中直觉奇怪,沈大人是谁? 陶久喜微微一怔,手中的酒杯就这样顿在了半空。 她悄悄抬眸,瞥了一眼沈之翌,心中暗自嘀咕,刚刚这人还瞪自己呢,现在却要给他倒酒。想到这里,她越发不情不愿,缓缓将酒杯转向沈之翌,递过去的同时还轻轻哼了一声。 沈之翌看着她那副模样,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伸手接过酒杯,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戏谑,心里想着:“小丫头,脾气倒是见长。” 丫鬟们见状,连忙主动上前,倒了酒,而后静静地立在一旁伺候着。 厅里一下站了七八个丫鬟。 “你们菜不也刚上吗?去吃饭吧,都别在这待着了。”陶久喜挥了挥手,让丫鬟们下去吃饭。 毕竟这大过年的,再不吃菜可就凉了! 沈之翌出去后,府中之事丫鬟都会自己主动请示陶家姐妹,近日府里之事都是陶久喜在做主,只是少爷回来了,她们若不在这边伺候,是不是太没规矩了呢?丫鬟们心中犹豫着,却不敢轻举妄动。 “姑娘都发话了,还不下去?”沈之翌看着陶久喜,心中却莫名感到舒心。 他只觉陶久喜已然把这里当作了自己的家,那自然而然的模样,让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丫鬟们一听这话,自然是想去舒舒服服用膳,过个好年。当即行礼退下了。 “喜儿,不可无礼。”陶宏远却面色一僵,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严肃。 “是,父亲。” 陶久喜听到父亲的责备语气,立马变得乖巧起来。 往日陶久喜的乖顺之态,大多都是她阳奉阴违,讨好之态,今日却如这般服帖乖巧。沈之翌心中简直忍俊不禁,差点就笑出声来。 “二姑娘,你脸上怎么了?”江瞬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颧骨位置,满是关切地询问陶久喜。 江瞬的这句话,瞬间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众人齐刷刷看过去。 陶久喜本来就没打算隐瞒此事,她心里清楚这个事情沈之翌很快就会知道,所以她大大方方地直接说道:“我昨天出去买衣服的时候,又遇到了赵慕儿。” “赵家姑娘寻仇来了?” “那倒不是,她忘了上次是我砸的她,昨天又跑来跟我抢东西,还出言不逊,我实在没忍住,就动了手。” “你被人打成这样的?”江瞬惊讶。 “昂。” “她敢打你?”沈之翌的声音中隐隐隐藏着怒气。 “可不,当场她那副模样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但是我啪啪几巴掌下去,直接把她给打服了。” 江瞬看着陶久喜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特别是表演用力扇人赵慕儿的那一下,当下只觉得脸疼,但是确实是表姑娘能做出来的事情。 “她可有报复?” 沈之翌后来曾派人仔细调查过赵慕儿,她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闻言,陶久喜支支吾吾起来。 “我说,我说......” 沈之翌看着陶久喜这副模样,心中了然,陶久喜肯定把自己搬出来了。 想到这里,他才放下心来,暗自思忖着:不傻就好,没有给人欺负了去。只是看着陶久喜脸上的伤,他的眼神变得愈发深邃,还是要给赵家一点教训才行。 “喜儿,你竟与别人打架?父亲往日是如何教你的?” 陶宏远眉头紧皱,眼中满是震惊与失望,微微颤抖的手指向陶久喜。 眼前陶久喜说话的模样,全然不似往日自己女儿的样子,他心中的满是不解,陶宏远微微摇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陶清婉见父亲训斥妹妹,急忙上前一步,双手轻轻握住父亲的手臂,柔声说道:“父亲,久喜因为家中变故,忘记了以前的事情,性格也与往日不同,父亲切莫动气。” 陶清婉一边说着,一边轻柔地给父亲顺了一口气。 接着她又说道:“昨天是那姑娘先动手的。久喜为了护我,才与人家发生了冲突。” 陶宏远听闻女儿因为之前的变故失忆了,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心疼。 他微微垂下头,满脸愧疚地说道:“父亲没能保护好你们,让你们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如今喜儿又因为失忆变得与往日不同,这一切都是父亲的过错。” 他的声音哽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陶久喜不知道在陶宏远面前该怎么做,才更像原主。 听了陶清婉的话却像是心里被狠狠戳了一下。 这小半年来,她日日与陶清婉在一起。 陶清婉从来没对她说过怀疑的话,也没有拿陶久喜往日之事试探过自己。 她一直以为,陶清婉只是不谙世事,所以没发现现在这个身体里的人并不是自己的妹妹。 原来,陶清婉早已察觉她的异样,却依然对她百般疼爱。 她只觉眼睛酸涩无比,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沈之翌见状,心中蓦地涌起一股疼惜之情。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陶久喜,这是他第一次见她落泪,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如同尖刺一般扎在他的心上。 奈何今日她父亲在场,即便满心心疼,他也只能端然稳坐在上位,强自按捺住内心的冲动。 “陶大人,此番瘟疫案牵连甚广,你家亦因此惨遭变故。待三日后上朝,我必在朝堂之上禀明此事。陶大人尚有女儿在侧,切莫伤心过度,以免伤了身体。” 沈之翌的话语沉稳而有力,带着满满的关切。 此言一出,在场的江渠江瞬皆震惊不已。 他们跟随主子十几年,从未见过沈之翌对这个不算相熟之人如此客气。那语气,那神态,何止是客气,分明是关心。他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诧异,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所闻。 在他们的记忆中,主子向来冷峻高傲,对人鲜少如此温情。 今日这般,着实让他们大感意外。他们的目光在沈之翌和陶宏远之间来回游移,心中暗自揣测着这其中的缘由。是因为陶家的遭遇令人同情? 江瞬立刻想着,完了完了,主子怕是被人夺舍了。 陶宏远闻言,心中满是感激与动容。他立刻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跪在沈之翌身前,言辞恳切地说道:“幸得沈大人照顾小女,此次若不是大人出手相救,下官怕是早已身首异处。沈大人大恩,下官无以为报。” 沈之翌见陶宏远下跪,立刻起身去扶起。 毕竟,这可是未来的老丈人。 他动作迅速,仿佛生怕陶宏远多跪一秒钟。双手紧紧握住陶宏远的胳膊,微微用力,将他扶起。 “陶大人快快请起,此乃举手之劳,不必如此大礼。” 沈之翌抵达沭州之际,陶宏远已然被制造瘟疫之人擒获。 彼时,陶宏远惊觉,沭州之地竟有人在悄然练兵。 他每日仅靠着几口干粮维持生计,躲在一片枯黄的草丛之中,历经多日的悄悄观察,方才发现,竟有人妄图行谋逆之事。而后,经过一番艰难查探,他确定幕后之人竟是被下派至此的寿王。 陶宏远不顾严寒,苦苦坚守多日,仔细记录着地形图、乱军人数以及来往官员的情况。 然而,他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当他满心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沈之翌犹如天神降临,策马奔腾而来,救下了他。 随后,沈之翌精心谋划,诱使寿王出营与他人见面,最终成功将寿王当场抓获,并押送回京。 不仅如此,沈之翌还告知陶宏远,他的两个女儿已被自己接入府中,以表妹的名义妥善保护着二人。 见到女儿安然无恙,此刻的陶宏远只觉得沈国公全然不似传言中那般冷酷、肃杀。 在他眼中,沈之翌乃是心怀仁德的仁者。 那伟岸的身影,如同巍峨的高山,给予人无尽的安全感;那仁慈的心肠,恰似温暖的阳光,抚慰着人心的创伤。 总之此刻陶宏远心中对沈之翌的感激与敬重,如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 第50章 半日闲 饭后,沈之翌贴心地让人收拾出一个院子,以供陶宏远居住。 陶清婉与陶久喜陪着父亲说了一些贴心的话后,这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一进院子,陶清婉便迫不及待地拉着陶久喜走进了自己的闺房。 “久喜,谢谢你。” “姐姐。你不生气?”陶久喜的眼中满是忐忑。 “生气?气你骗我,我们的表哥是假的?”陶清婉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抹浅笑。“父亲刚刚唤表哥沈大人,我便明白了。” “我也是前些日与他一同出去,才知道的,那时恰逢仙品斋开业,我不想横生变故,便隐瞒了下来。”陶久喜轻声解释着,眼神中带着一丝愧疚。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一直以来,你都在悉心照顾我,不让我知道这些,也是为了保护我。” “那......那你也知道我不记得从前了?” “不记得,又如何呢?这半年来,我们朝夕相处,你待我,比对自己还要好。” “我并非又盲又聋之人,我身边一直陪伴着的就是你。从前的那个你,姐姐喜欢得紧。现在的这个你,姐姐同样喜欢得紧。” 起初,她也曾满心怀疑,然而,每当遇到危险时,陶久喜总是毫不犹豫地让她先走;有好吃的东西,也总是先让她品尝。那无微不至的照顾与关心,又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这半年的相处,让她深深地感受到了陶久喜的善良与真诚。她知道,无论眼前的人是否是自己的亲妹妹,那份深厚的情谊都不会改变。 渐渐地,她便不再追问。 原来的妹妹,或许此刻可能在母亲身边了吧。 她虽然难过,但也清楚这并不是面前之人的错。 陶清婉的话语如同汩汩暖流,缓缓流淌进陶久喜的心里,驱散了她心中的不安与忧虑。 陶久喜的眼眶微微泛红,她紧紧地握住陶清婉的手。 陶清婉知道,她的姐姐竟然都知道。 陶久喜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抱住陶清婉,她这来自异世的灵魂,终究还是被接纳了。 她有时真的害怕哪天东窗事发了,没有人能接受自己。 陶久喜尽情地哭着,这么久以来,她的压力也很大,为未来的日子感到迷茫,怕姐姐知道自己的身份,怕姐姐知道找错地方了。 陶清婉一直耐心地哄着这个一贯坚强的妹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如同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 待陶久喜情绪好转,陶清婉说道:“久喜,我知道表哥待你与人不同,若不是看在你的份上,今日我也无法见到父亲。” 陶久喜闻言才怔愣一下,哭声也渐渐停止。 “你能看出来?” “表哥看你的眼神愈发藏不住了。” “可是长姐,我真的好怕。” “你怕什么?” 她怕这个朝代的禁锢。她怕这个朝代的种种禁锢,怕自己跳脱的性子无法融入这个世界,怕最终会被这里的生活磨平棱角。 只是这些话,都化作了无尽呜咽中,有些压力,终究是要她自己扛着的。 哭诉过后,她回到了自己的闺房。 若没猜错,今日沈之翌晚上会来,她打算跟沈之翌说清楚,让他切勿再擅自来找自己,毕竟现在他的父亲在府里。 然而,陶久喜一直等到睡着,沈之翌也没有出现。 就这样,她一觉睡到了天亮。 清晨,仍不见沈之翌用膳。 “少爷没起来吗?” “少爷昨日用过晚膳便出了府。” “大过年的出府?何时回来的。” “还未回来。”陶久喜听到门房小厮的对话,心中涌起淡淡的失落。 究竟是有什么事情如此重要,让他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呢? 她吩咐沐儿:“沐儿,你把这几包银子发下去,新年新气象,让大家都开心一下。” 只是心中的那丝失落却始终萦绕不去。 陶久喜先同陶清婉去给父亲问了安,用了早膳便出府了。 许久未去仙品斋,今日也应当去看看。 陶久喜刚与沐儿坐上车,马车的门帘便被打开。 来人正是沈之翌。 沈之翌一脸疲惫,对着沐儿说道:“你下去吧,今日我陪着姑娘。” 沐儿闻言,下了马车。 沈之翌坐下,顺势便躺下,头枕在陶久喜的腿上,闭上了眼睛。 陶久喜本想推开他,却见他满脸疲倦,终究是停了手。 “你从何处回来的?”陶久喜轻声问道。 “沈府。” “回家了?”沈府?难道是沈之翌的家? “那不是我家。”沈之翌的话语决绝,陶久喜见此,便不再继续追问。 她微微低头,看着疲惫的沈之翌,心中涌起一阵心疼。 “表哥,若是困了,便回府歇着吧,我自己去仙品斋便是。” 沈之翌微微扬起嘴角,带着一丝嗔怪道:“许久不曾见你,这就要赶我走了?” “你看你这副样子,不休息,跟着我干嘛呢?”陶久喜轻轻皱起眉头。 “还不是因为我答应你年关之前回来的。” 陶久喜闻言,心中猛地一颤。 今日清晨,她的父亲曾说,沈大人派了人护送他先回来,而沈大人自己还有要事处理,应当还需要几日。没想到却在进城之前,遇到了沈之翌。 她想着,定是沈之翌日夜兼程,才能在年关之前赶到。 “那我今日不去了,我陪你回府里。” “你父亲在府里,若是回去,你也不能在我那久留。还不如在外面,这样能一直看着你。”沈之翌的目光紧紧地锁住陶久喜,眼中满是眷恋。 陶久喜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俏皮:“你沈大人在府里,也做不了主了?” “我倒是能,万一日后你父亲刁难我,该如何?”沈之翌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与无奈。 “那我自然听我父亲的。”陶久喜故意逗弄着沈之翌。 “看来现在我对你是太好了。你越发的放肆了。” 沈之翌缓缓伸出手,轻轻捏住陶久喜的下巴,嘴上虽这般说着,可眼神中却满是温柔的宠溺。 陶久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还真别说,你这府邸,我住惯了,不如转让给我怎么样?” “还需要转让与你吗?我见你已然掌管了府里的一应事宜。” 沈之翌嘴角微微上扬,目光中带着几分调侃。 “你不在家,府里也没个管家,我帮你张罗,你还取笑我。” “在下哪敢取笑姑娘,难道不怕姑娘的掌掴?” 沈之翌故作惊恐之态,可眼神中却满是笑意。 “你还取笑我!你下去。” 陶久喜说着,便伸手去推沈之翌,然而试了几下,沈之翌却纹丝不动。 反而,他伸出手,温柔地环住陶久喜的腰。 “我已经三日未合眼了,让我睡会。” 沈之翌的声音中满是疲惫,他轻轻闭上眼睛,将头靠在陶久喜的身上,仿佛找到了一处宁静的港湾。 陶久喜看着沈之翌疲惫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怜惜之情,她不再推搡,静静地让沈之翌靠着。 马车缓缓前行,最终抵达了仙品斋。 陶久喜看着还在熟睡中的沈之翌,小声唤着:“沐儿,你在外面吗?” “在,姑娘。”沐儿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你去把些钱拿给李掌柜,让他发下去,说我改日再来。”陶久喜轻声吩咐道。 沐儿从马车拿了钱,正准备离开。 陶久喜又说道:“沐儿,稍后你自行回去,若是姐姐问起,便说我在仙品斋帮忙。无需担心。” 随后,陶久喜让车夫把马车行驶到一处僻静之处,停了下来。 马车里,一片宁静,只有沈之翌均匀的呼吸声。 就这样,沈之翌在陶久喜的腿上睡了整整两个时辰。随着时间的流逝,陶久喜的腿渐渐麻了,但她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扰了沈之翌的美梦。 说不动容是假的,沈之翌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对自己的纵容,都让陶久喜的内心泛起层层涟漪。 她并非草木,又怎能不被感动? 然而,这个朝代,大户人家中,又有几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呢? 一想到此,她的心中便涌起阵阵苦涩。她接受不了这些,既然接受不了,那不如就早早断了这份情思,以免日后深陷其中,徒增伤怀。 第51章 父升官 三日后,朝堂之上,沈之翌将寿王谋反与制造瘟疫案的证据逐一呈递给皇帝,并言明众多关键证据皆是陶宏远以生命为代价换来。 寿王与当今陛下乃手足兄弟,陛下虽对其谋反之举痛心疾首,然念及亲情,不忍诛杀,遂决定将寿王终生幽禁。 陶宏远此次所收集之证据,于此次事件至关重要。其不仅清晰呈现寿王谋逆之实,更记录下数位与寿王往来之大臣。 陶宏远功不可没,遂被擢升为正四知府。 对于一个七品知县而言,如此升迁速度实属罕见。 自陶宏远来到之后,陶久喜陪伴沈之翌的时间便愈发少了。沈之翌忙于瘟疫案的后续事宜,常常回府之时,陶久喜已然歇息了。 近日,他不再如以往那般在夜晚悄悄踏入陶久喜的闺房,如今陶宏远已在府中住下,他觉得两人来日方长,此刻应当更加守规矩些,如此一来,日后迎娶陶久喜才会更加顺利。 正月十五,元宵灯会,华灯初上,热闹非凡。 “姑娘,咱们为什么不去东街,要来西街呢?” 沐儿手里拿着冰糖葫芦,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好奇地问道。 “西街也热闹的很,我们先在这里逛够了,然后再去东街。”陶久喜轻声回应道。 “只要给沐儿买吃的,逛多久都行。” “随便买,姑娘我有的是钱。” 沈之翌今日在宫中受邀参加宴席,须待宴席结束之后,方可与她相见。 当然,来到西街最为重要的缘由便为了遵守年前之诺,陶久喜今日悄然潜入书房,取了谢景峘的玉坠,欲在西后街将其归还于谢景峘。 主仆两人一路且行且止,一边品尝美食一边购置物品,没过多久便来到了西后街。 此时,沐儿与手中已然提着许多在路上购买的新奇玩意儿。 陶久喜远远地便瞧见有个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她吩咐沐儿在巷子里守候,言称自己去去就回。 陶久喜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反复确认无人跟随其后,这才放心地迈步走去。 “谢公子,元宵安康。”陶久喜微微福身,声音如银铃般清脆悦耳。 “陶姑娘,元夕喜乐,岁岁安宁。”谢景峘拱手作揖回礼,举止优雅如兰。 陶久喜也不拖沓,直接从腰间的荷包中取出玉佩,递向谢景峘。 “谢公子看一下,你的坠子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谢景峘闻言,伸手接过荷包,却并未打开。 今日的陶久喜,身着一袭艳丽如火的红衣,外披纯白色的斗篷,色泽柔润的毛领将她的小脸紧紧包围,愈发显得娇俏动人。 往日里不施粉黛便已是绝色佳人,今日显然是精心装扮过的,格外耀眼夺目。 “谢公子,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陶久喜见谢景峘盯着自己发愣,便在他面前轻轻挥了挥手。 谢景峘赶紧收回思绪,说道:“不是,陶姑娘今日妆扮真是别致。” 被这般俊逸的公子夸奖,陶久喜难免有些害羞,脸颊瞬间染上一抹绯红,如天边的晚霞般动人。 “多谢公子夸奖。这玉坠已经还你了噢。咱俩两不相欠了。”陶久喜说完,便行了一礼,准备转身离去。 谢景峘见陶久喜要走,心中一急,连忙伸手抓住她的胳膊。 陶久喜立刻停下脚步,再回头看他的时候,谢景峘已然慌张地放开了陶久喜。 他的脸上因为刚刚唐突的举动闪过一丝尴尬与懊悔,生怕自己的行为会引起陶久喜的反感。 “陶姑娘,今日时辰尚早,不如一同赏灯,西街有许多猜灯谜的店,甚是有趣,一同去逛逛如何?” 谢景峘的眼神中满是期待。 “逛逛?” 陶久喜心中暗自嘀咕,怎么拿了坠子还要搭上时间呢? 她都没索要当时的卦金。 “陶姑娘可否赏光?” 谢景峘再次诚恳地发出邀请,目光紧紧地锁定着陶久喜。 然而,陶久喜却不为所动。 “不好意思谢公子,今日我与我表哥已经约好了。晚些时候在东街相见,今日我只是来还你玉佩的。而且,男女有别,今日佳节,我与谢公子也不好一同赏灯。” 她的语气坚定而委婉,既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又不至于让谢景峘太过难堪。 陶久喜是不敢多待。 玉坠已经归还,她得赶紧离开才是,如今沈之翌在京中,她必须小心行事,不能被发现。 说完,她便要走,可转身时又被谢景峘拉住。 陶久喜微微皱眉,心中有些恼怒,她不明白谢景峘为何如此纠缠不休。 她用力挣脱谢景峘的手,眼神中带着一丝警惕。 “谢公子,请你自重。我已明确拒绝了你,还望你不要再纠缠。” “陶姑娘,我无恶意,只是有几句话要同姑娘讲。” “你在这说便是。” “陶姑娘,我父亲前几日回家,说是在宫中见到了姨丈,我也与母亲确认过,她的两个侄女,名曰陶清婉,陶久喜。”谢景峘急切地解释着,眼神中满是期待陶久喜的回应。 陶久喜闻言,当下只觉得世界真是小得惊人。 这“景”字辈的谢公子,果然才是她那毫无血缘关系的亲表哥。 然而,当下她哪能轻易相认,只能佯装糊涂:“谢公子,我不知你在哪里得知我长姐闺名,但是想必这中间有误会。” “那陶姑娘可是来自沭州?如果姑娘不信,我可带姑娘去见我母亲,与她求证。” 谢景峘心中急切,俊朗的面容上满是焦灼之色。他觉得必须把事情说清楚,绝不能让陶久喜被人蒙在鼓里。 陶久喜不敢多待,也不想此时先与谢景峘相认。 “谢公子,今日我还有事,告辞了。”说着,她便转身欲走。 谢景峘的手却不肯放开,他的力道不大,却也十分坚定。 “陶姑娘,你可能被蒙蔽了,我才是你表哥。” “你再好好想想,我们幼时见过,忘了吗?我是景峘哥哥。”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回忆,仿佛在试图唤醒陶久喜沉睡的记忆。 他看过沈之翌的宅子,宅子上赫然写着的也是谢府。 想着中间是不是藏着什么误会。 “陶姑娘,这其中定有蹊跷。那沈国公或许别有居心,你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陶久喜见挣脱不开,心中越发焦急。她知道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最后只能说道:“我会向父亲求证的。” 闻言,谢景峘才缓缓放开陶久喜。 “陶姑娘,你一定要尽快求证,莫要被人欺骗太久。我等着你。” 陶久喜匆匆离去,只留下谢景峘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能释怀。 陶久喜如果是受骗,也不是一日两日之事,他多等几日,也是无妨。 陶久喜起初还努力维持着端庄优雅的姿态,缓缓走向沐儿待着的巷子。 待确定从这个角度谢景峘已经看不到自己后,她立刻神色一变,急切地抓住沐儿就跑。 一边跑着,陶久喜的心中思绪万千。 她不禁想到,长得好看的人,也有好看的烦恼。 自己穿越前活了二十多年,也从未被人死缠烂打过。 今日谢景峘的表现,显然是对她有点意思。 可陶久喜只能暗自叹息,他来晚了。 第52章 赠地契 陶久喜与沐儿乘坐着马车,缓缓来到了东街。 今日东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马车的行驶速度极为缓慢。等她到达东街之时,沈之翌已然在他们约定之处静静等待。 “表哥。久等了。” 陶久喜下了马车,一路小跑着来到沈之翌身边。 “慢些,莫要着急。”沈之翌微微皱眉,那俊朗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关切之色。 “我怕父亲发现我出来,所以等他回了院子,我才出来。”陶久喜随口编了一个理由解释,眼神中闪过一丝心虚。 沈之翌温柔地理了理她乱了的发丝,那修长的手指如同带着魔力一般,让陶久喜的心微微一颤。 “我也是刚到。”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陶久喜此刻只觉得神智不再那么清明。 随后,沈之翌带着陶久喜,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欣赏着各色的灯笼。 那一盏盏精美的灯笼,散发着温暖的光芒,照亮了他们的脸庞。他们还观看了各种精彩的表演,有杂耍、舞龙舞狮,热闹非凡。 陶久喜第一次见到如此热闹的灯会,简直流连忘返,逛了许久,她虽又累又饿,可兴趣却丝毫不减。 她拒绝了沈之翌去酒楼用膳的提议,在东街寻到一家馄饨摊位。 “我想吃这个。” “那边就吃这个。”陶久喜拉着沈之翌坐下,叫了两碗馄饨。 “灯会年年都这么好玩吗?”陶久喜好奇地问道。 “往年我不曾来,不过今日看来,灯会确是不错。”沈之翌轻声说着,他并非觉得灯有多好看,而是今日人多,陶久喜担心与他走散,从头到尾都紧紧拉着他的手,没有放开过。 “主要还是表哥聪明,灯谜一猜就会,同庆阁的灯,大多数都是咱们赢得。”陶久喜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可还想要别的?”沈之翌温柔地问道。 “够了够了,再多就放不下了。” 热乎乎的馄饨出锅,陶久喜吹了几口,便大口大口地吃着。 “久喜。我.....”沈之翌轻声呼唤。 陶久喜见沈之翌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一看就是有话要说,她此时心乱如麻,只想找个理由先搪塞过去。 今日就让她毫无顾忌的沉沦在沈之翌温柔当中,可眼下,她不想给沈之翌任何承诺。 “你别光看我,你吃啊。”陶久喜假装轻声斥责。 说完便看到不远处的天空闪过一抹火光,烟花随即炸开,绚烂了整个天际。 沈之翌看了看眼前馄饨摊,此前他准备的那些肺腑之语,也与当下格格不入,想着不如改日再说。 陶久喜尽情地玩够了,这才心满意足地与沈之翌一同回去。 两人上了马车,马车的一角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物件,那是陶久喜在西街买的新奇玩意。 陶久喜完全沉浸在喜悦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沈之翌那略带疑惑的神色。一路上,她欢声笑语不断,仿佛有说不完的趣事,那清脆的声音如同银铃般在马车中回荡。 翌日,陶久喜睡到了日上三竿。 从宫中归来,陶宏远神色凝重地将姐妹二人召唤至跟前。 陶宏远说,今日,他在宫中遇见了她们的姨丈谢弥谢大人。如今这京城局势复杂,为免他人无端猜测为父与沈国公有所关联,陶宏远便谎称才至京城,暂且居于酒楼之中。 谢弥得知此情况后,极为热情地邀请陶宏远带着女儿们先去谢府小住一段时日。 他言称待圣上赏赐的宅子下来,他们再行搬走。 陶久喜听闻此言,心中一时喜忧参半。 喜的是,若能远离沈之翌,或许能让自己那已然萌动的心稍作冷却,不至于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忧的是,她深知沈之翌断不会轻易应允此事。 思来想去,陶久喜觉得此事应当先与沈之翌商议,若父亲贸然提出,恐触了沈之翌的逆鳞,引得他当场发作,那局面便难以收拾了。 沈之翌刚回到府中,陶久喜便匆匆来到了沈之翌的书房。 她手中端着今日下午亲手制作的杏仁酪,小心翼翼地放在桌案上。 “你来的正好。” 沈之翌一见到陶久喜,立刻站起身来,身姿挺拔如松,只见他转身快步走向书架,修长的手指在书架上轻轻一探,取了一张纸,随后递到陶久喜手中。 “这是何物?”陶久喜一边轻声询问,一边缓缓打开手中折叠的纸。 她虽认不全上面所有的繁体字,但却一眼看出,这是一张地契。 “府里的地契,你不是说,你看上了这套宅子吗?现在宅子是你的了。” 沈之翌淡然坐下,他的目光落在那碗杏仁酪上。 他端起碗,轻抿一口甜汤,那熟悉的甜味在口中散开。 往日里,他从不喜爱甜食,可如今,只要是陶久喜亲自动手做的吃食,无论多甜,他皆来者不拒。 陶久喜闻言,整个人如被定住一般愣在当场,眼中满是复杂。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本已计划着离开,未曾想沈之翌竟将她那玩笑之语如此认真对待。 这偌大的院子,他说送便送了,毫不含糊。 “今日这甜汤甜度恰好,怎么忽然想起今日亲自下厨呢?你父亲升迁诏书还没到,你倒是先献起殷勤来了。” 沈之翌说完,优雅地端起碗,将甜汤一饮而尽。 陶久喜手里紧紧抓着地契,隔着书案,目光灼灼地看着沈之翌。 “怎么了?这般瞧我。” 沈之翌见陶久喜没有动作,便将碗放下,走过来牵着陶久喜的手。 随后打趣道“果然是个财迷。瞧把你高兴的。” 陶久喜被他牵着,来到罗汉榻上坐下。 此时的她方才回过神来,见沈之翌心情甚好,她先是小心翼翼地把地契叠好,随后试探着开口:“我父亲今日回来,说圣上给他升了官,往后便要留在京中了。” “你便是因为这事开心,所以才给我做了汤?” “我跟你商量个事情,你听完不要生气。” 第53章 拆穿 “既然你明知我听了会不高兴,那为何还要说出来呢?” 陶久喜咬了咬牙,狠下心来,说道:“父亲讲,今日碰到了谢姨丈,姨丈询问我们的居所。父亲担忧旁人会因他与你关系密切而诟病,于是谎称我们住在酒楼。谢姨丈得知便邀请父亲暂住在谢府,父亲觉得长久居住在你的府里也不太妥当,便应允了谢姨丈。” “那你是什么意思?” “父亲要过去,我和长姐理应陪同。” “那我呢?” “你也要去?” “我没心思与你开玩笑。你要去谢家吗?”沈之翌语气一冷。 “嗯,要去的。” 瞬间,陶久喜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降了温,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房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半晌,沈之翌未再说出只言片语。 陶久喜只能缓缓抬头看向沈之翌,只见他此时脸色紧绷。 她分明感受到沈之翌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意,那愤怒如同汹涌的波涛,随时可能将她淹没。 她心中思忖着,这般僵持下去绝非良策。 “只是暂住而已,一旦圣上赏赐的宅子整理妥当,我们便会立刻搬出去。我们家在京城中仅有这一家亲戚。谢姨父盛情相邀,父亲实在难以拒绝,这才答应一同去借住一段时间。” 沈之翌决然道:“你走不了。”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可是,总不能父亲与长姐过去,我独自留下吧。”陶久喜面露难色。 “陶久喜,当日入我府,我便说过,我府中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沈之翌的眼神中透露出威严。 “我们只是过去借住,若是宅子整理得快,可能月余就会搬出去。”陶久喜试图解释,声音中带着无奈,期望获得沈之翌的理解。 “别说了。我不允许。” “但是你这样,我父亲也不会同意的。”陶久喜见沈之翌态度坚决,便搬出父亲来试图说服他。 “别拿你父亲压我。” “我不拿他压你,但是你也讲讲道理。” “你若还想在京城见到你父亲,就莫要再提此事。”沈之翌面色冷峻,如寒霜笼罩,说完便起身欲走。 “表哥,你先不要着急,我们好好说不行吗?”陶久喜赶紧上前抓住他的胳膊,眼神中满是焦急之色。 “别叫我表哥,我不是你的表哥。”沈之翌挥开陶久喜抓住袖子的手,便要走。 “沈之翌,你能不能讲讲道理,你也不能整日锁着我,关着我吧。”陶久喜见此,也有了几分脾气。 “你是何意?我不关着你,锁着你,你便要自己走?” 沈之翌怒目而视,声音中满是质问。 “我只是想同你说,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陶久喜毫不退缩,挺起胸膛,语气坚定。 “究竟是你父亲要去谢家,还是你要去谢家?”沈之翌紧盯着陶久喜,眼神中充满怀疑。 “沈之翌,你不要没事找事,我本来就不是你的表妹,我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陶久喜也毫不相让,扬起下巴,一脸的不屈。 “你莫要说了。” “沈之翌,你要是这样,我觉得我没办法和你沟通。”陶久喜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满是失望与无奈。 沈之翌闻言,心中一紧。 他没想到,陶久喜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怔怔地看着陶久喜,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多少了解陶久喜的性子,倔强而又独立,若是继续僵持下去,她可能真的会说出让他无法接受的话。 想到这里,沈之翌觉得此刻需要冷静一下,再去处理这个事情。 他深深地看了陶久喜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陶久喜望着沈之翌离去的方向,心中又气又恼。 她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心中思绪万千。 她开始反思自己的言行,是不是自己太冲动了? 或许自己应该对沈之翌来软的? 然而,一想到沈之翌的霸道与固执,她心中的委屈又涌上心头。 “怎么就不能好好听人说话。你这算冷暴力,沈之翌!”陶久喜对着沈之翌离开的方向喊道。 沈之翌还未出院子,便遇到了来回话的侍卫。 这侍卫是沈之翌派去询问马夫,调查陶久喜昨日动向的。 沈之翌昨日就疑惑,他觉得陶久喜是不会对自己刻意隐瞒行踪的,昨日难道是在外面闯了祸,才要瞒着他? 侍卫在沈之翌身边低语几句,随后便退下了。 沈之翌闻言,久久地注视着前方,那深邃的目光仿佛要穿透无尽的虚空。 很久很久,他才又返回书房。 再回来时,他的脚步已略显沉重。 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矛盾与纠结,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陶久喜。 书房中,寂静无声。 陶久喜还坐在罗汉榻上,她正在寻思怎么才能说服沈之翌,就见沈之翌回来了,立马凑上去。 “你改变主意了?”陶久喜的眼中闪烁着期待。 “你昨日做了什么?”沈之翌语气听不出情绪,平淡的话语却让陶久喜心中一紧。 “我,我昨天在府里待了一天,晚上与你去了灯会。” 陶久喜有些底气不足,可是她觉得自己昨天已经很小心了,而且见谢景峘的时候还特地观察了一下,应当没人知道。 沈之翌见陶久喜已然这么说,几步上前直接拉开那个放着谢景峘坠子的抽屉,抽屉中此刻已经空空如也。 沈之翌自嘲地轻笑一声,他已经给了陶久喜机会,可陶久喜却依然面不改色地说谎,只会践踏他的真心,玩弄他的感情。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与愤怒,那冰冷的目光让陶久喜不寒而栗。 陶久喜愣在当场。 难道沈之翌知道了? “我……昨天……我昨天……”陶久喜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解释。 自从沈之翌确定自己对陶久喜的爱意后,从未在她面前露出这般冷冽的表情。 此刻,陶久喜立刻心生畏惧。她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外面便传来声音:“主子,沐儿已经带来。” “带进来。”沈之翌坐回他看书办公的桌案前,神情冷漠,犹如陶久喜第一次在书房见到他那般。 沐儿进来后,看见沈之翌,直接跪了下去。 陶久喜见状,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看着跪在地上的沐儿,心中充满愧疚与担忧。 “奴婢参见少爷。”沐儿的声音微微颤抖,心中也充满恐惧。 “昨日,你与姑娘去了何处?”刚刚来回禀的侍卫在沐儿身后问道。 “昨日,我同姑娘,在府里待了整日,晚上又同姑娘去东街,与少爷汇合。” 沐儿一直跟随陶久喜,看到眼前的架势,又想到昨日姑娘是去见一位公子的,若是她说出来,怕是会害了姑娘,她此刻绝对不能出卖姑娘。 然而,话才刚说完,便听得沈之翌冰冷地吐出几个字。 “拖出去,乱棍打死。” 第54章 求无用 侍卫一听,立刻拽着沐儿往外走。 沐儿惊慌失措,当下便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可无奈侍卫力气极大,毫不留情地拎着她向外走去。 陶久喜听到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整个人都呆住了。 片刻后,她猛地冲上前去,紧紧拉住沐儿。 侍卫又用力拉了几下,可陶久喜死活不放手。 毕竟陶久喜是主子,侍卫也不敢动作太大,以免伤到她。 沈之翌见状,又厉声说道:“还不拉出去。” 陶久喜急忙喊道:“表哥,求你饶了沐儿吧!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不好,我不该骗你,可沐儿她只是听从我的命令,她没有错啊!” 陶久喜又急又怕,边说边哭,可沈之翌却毫无反应。 “表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骗你了,求你放过沐儿吧!只要你饶了沐儿,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侍卫见沈之翌没有发话,再次拉着沐儿要出去。 陶久喜力气远比不上侍卫,只能眼睁睁看着沐儿被拉了出去。 陶久喜又赶紧追出去,她拉住早已吓傻的沐儿,转而对侍卫说道:“你不要动她。我去跟沈大人说,你若敢再动一下沐儿,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侍卫满脸无奈,既不敢答应,也不敢拒绝。 陶久喜见状,立刻跑回书房,双膝一屈,直直地跪在沈之翌面前。 “我昨天与谢景峘见面,只为了还他的坠子,我不说只是怕你多想。”陶久喜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神中满是急切与懊悔。 见沈之翌没有动作,陶久喜又说道:“我真的与谢景峘没有任何关系。你相信我好不好?”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期盼,仿佛只要沈之翌点一点头,她心中的巨石便能落下。 “呵,相信你?你去建安寺也是巧合?在建安寺住了一夜,也是巧合?他一路抱你下山,还是巧合?”沈之翌的话语中满是怒气,更夹杂着深深的失望。 那一个个字如同尖锐无比的利刺,狠狠地扎在陶久喜的心上。 此时的沈之翌,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一块沉重的巨石紧紧压着,又痛又闷,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极为艰难。 陶久喜听到这些质问,心中顿时涌起无尽的害怕。 她从未见过沈之翌这般模样,那一双原本深邃的眼眸,此刻却饱含着伤痛与怒意,仿佛随时都能喷出熊熊烈火,将她彻底燃烧成灰烬。 “是巧合。真的都只是巧合。”陶久喜颤抖着双手,急切地去抓沈之翌的衣摆,然而却被他狠狠一把挥开。 “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以至于让你这般毫无顾忌地对待我?” “不是这样的,你能不能相信我。” 陶久喜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声音中满是惶恐,生怕沈之翌不相信自己。 她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那无助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怜惜。 “陶久喜,为何要如此待我?”沈之翌的声音中充斥着无尽的痛苦与质问。 他那眼神中透露出的绝望,就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利刃,深深地刺痛着陶久喜的心。 “我以后真的不见谢景峘了。” “你往日也这般说过,可结果呢?”沈之翌怒不可遏的吼道。 “我错了,表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走了。你能不能饶了沐儿?她只是个丫鬟,若不听我的,又能如何呢?”陶久喜泪流满面,悔恨与恐惧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将她彻底淹没。 她的声音颤抖着哀求着。 沈之翌却只觉得心中一片悲凉。 在他看来,陶久喜对谁都怀有深情,她的长姐、她的父亲,甚至为了一个丫鬟都能违心地留在自己身边。 他的心仿佛被千万把利刃狠狠刺穿,那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为何要这般对我?!”沈之翌猛地一把抓住陶久喜的手,厉声质问。 他的眼眸中仿佛要涌出鲜血一般,让人看了心惊胆战。 陶久喜心中满是委屈,在她看来,自己与谢景峘虽然仅仅见过两次,但绝非沈之翌所想象的那样。 可是,无论她怎样苦苦解释,沈之翌始终不肯相信。 陶久喜跪在沈之翌身前苦苦哀求了许久。 沈之翌看着陶久喜哭得如此伤心,终究还是不忍心伤害她身边的人。 最终,陶久喜和沐儿都被送回了望舒居。 被送回后,望舒居门口多了几名守卫,自此,无论是谁,都无法随意进入。 陶清婉一直在旁安抚陶久喜,渐渐地,陶久喜也冷静了下来。 从一开始的害怕、气恼,到最后想通了,她决定等沈之翌冷静以后,好好跟他解释一下,至少不能让他这般难过。 只是, 除了送吃食的人,陶久喜并没有再见到沈之翌。 日子在寂静与等待中缓缓流逝,每一分每一秒对于陶久喜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她不时地望向院子门口,期盼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然而, 每次都只有失望。 直至翌日下午,院子外面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 那声音由远及近,陶久喜听到后快步走向院子门口。 当她靠近院门时,只见宅子里竟然来了许多官兵,他们身着铠甲,面容严肃,手中拿着兵器,散发着一种让人胆寒的气息。 陶久喜和陶清婉无法出院子,只能站在院子门前,心中惴惴不安地看着这一切。 然,更让她们惊恐的事情发生了。 官兵们竟然抓了她们的父亲。 父亲被一群官兵如对待罪犯一般紧紧押解着。他的脸上满是迷茫之色,不停地询问着原因,然而,那些官兵却如同冰冷的雕塑一般,无人理会他的质问。 陶家姐妹见此情形,不顾一切地大声呼喊起来。 “父亲!” “放开我父亲!” 她们的声音中满是绝望,在空气中不断回荡。 然而,无论她们如何声嘶力竭地呼喊,那些官兵都丝毫没有停下脚步。 陶清婉此时已然哭成了一个泪人,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她的身体也因为过度悲伤而不停地颤抖着。 陶久喜在这一刻真的焦急万分,心中充满了愤怒与无助。 她迫切地想要冲出去解救父亲,却被院子前的侍卫紧紧地挡住。 她用力地拍打着院门,试图挣脱这束缚,可那四四方方的院子就如同一个坚固的牢笼,让她束手无策。 陶久喜在此时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绝望,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救出父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官兵们带走。 “各位侍卫大哥,麻烦你们让我出去吧,我只是想去文澜居,绝不会乱跑的。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少爷。” 陶久喜满脸焦急地看着守卫,语气中充满了恳求。 侍卫们却面无表情,其中一人冷漠地说道:“姑娘,少爷有令,不得放你出去。” 陶久喜不死心,继续说道:“那可否请你们通传一下,就说我想见少爷。我保证,只要见到少爷,把事情说清楚,我就回来,绝不给你们添麻烦。” 侍卫们依旧不为所动,另一人说道:“姑娘,别再白费力气了,我们不会通传的。少爷的命令,我们必须遵守。” 陶久喜的眼眶渐渐泛红,她提高了声音喊道:“沈之翌,你能不能来见见我?我有话要跟你说,你不能这样把我关着。”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她跪在院子门口,苦苦哀求侍卫放她出去,让她去见沈之翌。 “求求你们了,让我出去吧,我真的不能一直被关在这里。” 她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眼神中满是绝望。 可无论她怎样哀求,侍卫都始终无动于衷。 陶久喜瘫坐在地上,泪水不断地涌出,她望着紧闭的院门,心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沈之翌不肯听她解释。 第55章 送她走 此后,陶久喜毅然决然地开始不吃不喝,只为能够求见沈之翌一面。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身子也因此越发虚弱不堪。 最终,她竟又发起了高烧,那滚烫的热度仿佛要将她的身体燃烧殆尽。她烧得全身难受至极,意识也变得迷迷糊糊,如同陷入了一片混沌的迷雾之中。 当她醒来之时,只觉得面前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她努力想要看清,却怎么也看不清楚,但心中想着应当是沈之翌。 他终于愿意见自己了。 陶久喜缓缓伸出手去,抓住面前之人的衣袖,嘴里轻轻唤着:“表哥。” 那人影微微一愣,随即应道:“我在。表妹。” 陶久喜从晕厥之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 她缓缓睁开双眼,迷茫地看着周围的环境,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陌生感。 这里既不是她那熟悉而温馨的望舒居,也不是沈之翌那充满回忆的云澜居。 房间的布置简洁而素雅,却没有一丝她所熟悉的气息。 她试图动了动身子,却感到一阵无力。 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她费力地坐了起来。 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她微微喘着气,环顾四周,想要找到一些熟悉的线索。 这时,她看到有丫鬟在门外忙碌地收拾着东西。 她的声音沙哑而微弱:“这是哪里?” 外面站着的丫鬟听到声音,连忙探出头,向屋里张望。 随即,她快速地说了一句:“快去告诉夫人。姑娘醒了。” 说完,丫鬟却没有进屋伺候,依然站在外面,时不时地向屋里张望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指示。 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陶久喜此刻身子孱弱无比,仿佛一阵微风都能将她吹倒。 她只能无力地坐在床上,微微探着头,眼神中满是疑惑与期待地看向门口。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一位看着三十多岁出头的夫人出现在门口。 她装扮得十分精致,一袭淡紫色的长裙,裙摆上绣着精美的花纹,头发高高盘起,插着一支镶嵌着宝石的发簪,显得高贵而优雅。 她刚进门,就亲切地叫着陶久喜的名字,语气中满是担心与关切:“喜儿啊,你终于醒了。” “你是?”陶久喜虚弱地问道,声音细若蚊蝇。 “我是你的姨母啊。”夫人温柔地回答道,眼神中满是慈爱。 来人正是陶清婉生母的姐姐,纪妙芙。 “姨母?”陶久喜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 “可怜的孩子,在外定然受了许多苦,为何不早些来找姨母?”面前的女子面露关心之色,她缓缓走到陶久喜床边,轻轻握住陶久喜的手,说着温柔的话语。 陶久喜大概是猜出了她的身份,然而对于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却是一无所知。 她心中满是疑惑,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我姐姐呢?” “婉儿照顾你一夜,刚刚歇下。姨母瞧瞧,这怎么如此清瘦。”纪妙芙看着陶久喜,眼中满是心疼。 陶久喜对着突如其来的关心,一时间只觉得有些不适应。 “姨母,我有些累。”陶久喜确实感到疲惫不堪,她只想好好睡一觉,暂时不想去应付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姨母。 “发烧自然身子是乏的,姨母给你炖了汤,你先睡会。姨母这就让人端来。”纪妙芙温柔地说道,眼神中满是关切。 陶久喜确实感到疲惫不堪,她只想好好睡一觉,暂时不想去应付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姨母。 她微微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纪妙芙也很是细心地将她的被子掖好,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缓缓退下。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陶久喜静静地躺着,目光透过床上的帘子,心中满是疑问。 她的思绪如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姐姐与父亲此时怎么样了? 沈之翌呢? 这些问题在她的脑海中不断盘旋,让她心烦意乱。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再次响起。 陶久喜并未起身,只是紧紧地盯着门口处看。 当看清来人是谢景峘时,她的心中涌起一丝惊讶。 “谢公子?”陶久喜的声音中带着疑惑。 “你醒着?喜儿妹妹。”谢景峘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喜。 陶久喜觉得谢景峘对自己的称呼刺耳得很。 但是谢景峘毕竟是自己认识的人,且是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亲表哥。 她此刻有很多疑问,需要问他。她微微皱起眉头,思索着该从何问起。 于是陶久喜坐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把被子拉得高高的,只露出一个头在外面。 “谢公子,你可知道我为何在此?”陶久喜的声音微微颤抖,透露出她内心的不安。 “喜儿妹妹可直接唤我表哥,无需一直称呼‘谢公子’。”谢景峘没有直接回答陶久喜的问题,反而纠正起她的称呼来。 谢景峘的眼神温柔,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可不可以请你带我去找我姐姐?”见谢景峘不正面回答,陶久喜只想找到陶清婉问清楚。 陶久喜并不讨厌谢景峘,可是她一时之间,就是打心里不愿意叫眼前这人“表哥”。 见陶久喜没有回答自己,谢景峘也不恼。 他微微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 “婉儿妹妹此刻应当在歇息,昨天我与她将你带来,你烧了一夜,婉儿妹妹很是担心。”谢景峘的声音轻柔,仿佛在安抚着陶久喜的情绪。 “你带我来的?”陶久喜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嗯。”谢景峘微微点头。 “你如何带的?”陶久喜的声音有些急切,她迫切地想要知道事情的经过。 “沈国公的侍卫送来书信,告知我去你们所住的‘谢宅’接你们。”谢景峘如实回答,他看着陶久喜的反应,心中有些疑惑。 “竟是这样?”她是打算离开,但是,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是叫江渠的侍卫亲自把信交给我的。喜儿妹妹,怎么了?”谢景峘看着陶久喜迷茫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心疼。 沈之翌就这么轻易让她走了? 或许是因为生病导致身子虚弱,又或许是周围环境太过陌生,她只感觉整个人难受极了,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拉扯着她,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着不适。 然而,即便处于这般恍惚的状态,她的脑海中也清晰地知道,当下最为重要的是被押走的父亲。 “那我父亲呢?” “父亲说,姨丈被圣上派遣,去外乡查案,应当一时回不来。” 谢景峘缓缓说道,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关切。 陶久喜闻言,愣在当场。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 明明父亲是被官兵押走的,那架势绝对不是派遣,而是押解。 她努力地将这所有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却怎么都想不明白。 陶久喜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脑袋里似有无数只蜜蜂在嗡嗡作响,眼前骤然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第56章 白眼狼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眼便是陶清婉那满含担忧的面容。 陶清婉静静地坐在她的床前。 “久喜,你终于醒了。当真是吓死我。”陶清婉一见到陶久喜睁开眼睛,眼眶瞬间湿润,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仿佛随时都要滚落下来。 “姐姐,别哭。我这不是还没死。” 陶久喜虚弱地扯出一抹笑容,试图安慰陶清婉。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其吹散。 “不许胡说。”陶清婉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她的哭声在房间里回荡。 “我……我不说了,再哭,就丑了。”陶久喜努力用虚弱的声音哄着陶清婉。 她知道自己又让姐姐担心了。 “姐姐,可有父亲下落。” “姨父说,父亲乃是圣上派遣外出公办。想来那日我们看见的只是误会一场。” “那就好。” 陶久喜闻言,心里才踏实些。 见陶清婉终于止住了哭声,陶久喜声音中也带着一丝颤抖疑惑地问道: “表哥怎么肯让我们走的?” “我也未曾见过表哥,只是你病了几日,高烧不退。江渠来传信,说是送我们去谢府......” 陶清婉说完,眼中满是心疼地看着陶久喜。 她轻轻握住陶久喜的手,似乎想要给予她一些安慰。 “他不曾来过?” “不曾......” 沈之翌果然不相信她,也没有原谅她,哪怕是知道她绝食,生病,也不曾来过。 陶久喜闻言,沉默不语。 陶久喜这身子,将养了半月,才恢复。 这些日子,姨母隔三岔五就来看她,谢景峘却每日都来,只是谢景峘每次都在门口站了许久,送些有趣的小玩意,就离开了。 身子在调养下渐渐恢复了,陶久喜也在努力地强迫自己不要去多想那些令人烦恼的事。 只是,她也很是困惑,自己整日都提不起精神。无论是看到盛开的繁花,还是听到悦耳的鸟鸣,都无法唤起她内心的一丝波澜,那种乏力感如影随形,萦绕在她周围,让她陷入一种莫名的消沉之中。 在谢府的这些时日,陶久喜没有出过她这院子,陶清婉看着原来整日闲不住的妹妹,心里既心疼,又无奈。 春风如醇酒,悄然润万物,着物而物不知。 今日,天气格外宜人,陶清婉见陶久喜依旧那般死气沉沉,便执意要拉着她出院子去走走。 陶久喜心中虽有不愿,然而她着实不想让陶清婉为自己担忧,便也只能应承下来。 “久喜,你瞧,春日已至,那白鸿鹤都知晓出来戏水了。你也该打起精神才是。”陶清婉抬手指向谢家后院池塘里的几只白鸿鹤,语重心长地劝着陶久喜。 “姐姐,它们冬日也是要出来的,不然靠什么果腹呢。”陶久喜轻轻一笑,缓缓说道。 陶清婉并不放弃,无论看到哪里,都一一指给陶久喜看,只盼着她能被这生气勃勃的场景所感染。 陶久喜也只能极力配合着,只为了不让姐姐担忧。 她们逛了一圈之后,陶久喜感到有些疲累了,便打算前往里花园中的凉亭稍作休息。 才刚刚来到凉亭,便瞧见一个丫鬟正蹲在地上,神色慌乱地捡拾着陶瓷碎片。 那小姑娘满脸焦急之色,手忙脚乱地试图将碎片尽快收拢起来,仿佛生怕被人发现一般。 陶清婉与陶久喜瞧见这一幕,立刻快步上前,蹲下身子帮她捡碎片。 小姑娘乍见有人过来,被吓了一跳,身子猛地一震,满脸紧张之色。 她紧紧盯着两位姑娘,似乎在揣测她们的来意。 想着选中陌生的姑娘,不着丫鬟服侍,应当是借住的两位表姑娘。 她看出两位姑娘并无恶意,还热心地帮忙捡瓷片,这才稍稍放松下来,轻声说了一句:“谢谢姑娘。” 陶久喜捡拾着碎片,却突然只觉得手指一阵尖锐的疼痛。 她低头一看,原来是手被地上的瓷片划伤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赫然出现在手指上,顿时鲜血汩汩流出。 陶清婉见状,立刻拿起自己的帕子,迅速帮她擦拭伤口。 她的脸上满是关切,嘴里不停地问着:“疼吗?” 陶久喜微微皱了皱眉头,摇了摇头。 只觉得近日自己倒霉了些。 随后,她用帕子小心地把流血的手裹起来,尽量避免伤口再次被触碰。 此刻,远处有一阵交谈声悠悠响起,那声音由远及近,逐渐清晰可闻。 陶家姐妹两人闻声看过去,只见一群与她们年纪相仿的年轻姑娘正缓缓往这边走来。 “素素,让你去取个青花龙凤瓶,怎么这么慢?”说话的姑娘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模样,身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衫,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宛如一朵盛开的紫罗兰。 她的面容姣好,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耐烦。 然而,当她们走近,看见叫素素的丫鬟与陶家姐妹正在捡拾地上那碎了的瓷片。 那紫衣女子当即怒不可遏,扬起手便是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素素的脸上。 素素的身子猛地一歪,倒在了那瓷片之上,顿时手上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涌出。 当她挣扎着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脸上也被划伤了一道口子,那伤口触目惊心。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立马磕头,口中不停说着:“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你知道这青花龙凤瓶多贵吗?就算死了十个你,也不够赔的。”紫衣女子此刻更是趾高气昂,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满是轻蔑与愤怒。 陶久喜与陶清婉也缓缓站起身来。 陶清婉上前一步,盈盈行了一礼:“玉华姐姐。” “你们怎么在这?”谢玉华脸上怒意丝毫不减,心里烦恼的问道。 “我与妹妹见今日天气甚好,便出来走走。”陶清婉的声音轻柔婉转,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试图缓解这紧张的气氛。 谢玉华却往后退了退,眼神中满是嫌弃:“既病着,就莫要出院子,给别人过了病气。” 陶久喜闻言,只淡淡地看了眼前女子一眼。 今天她实在没心思与谢玉华多说什么,便懒得理她。 “姐姐,咱们回去吧。”陶久喜的声音有些疲惫。 “好。”陶清婉再次行了一礼,然后转身跟上陶久喜。 陶久喜转身,头也没回,打算离开这个让她不愉快的地方。 却在这时,听见地上那个叫素素的丫鬟急切地说道: “大姑娘,不是奴婢打坏了青花龙凤瓶,是陶表姑娘,陶表姑娘打碎的。” 素素一边说着,一边颤抖着手指向陶久喜。 第57章 恶意 这个名叫素素的丫鬟,瞧见自家大姑娘对着两位表姑娘说话时毫不留情,而那两位表姑娘竟也不反驳,料想她们应是好拿捏的软柿子。 素素想着自己不过是个丫鬟,如今摔坏了青花龙凤瓶,大姑娘必定不会轻饶她,即便不被打死,也定会遭受各种折磨。 眼下有现成的人可供顶罪,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良机。 陶久喜全然不想搭理这些无端的指责,脚步丝毫未停顿。 谢玉华听到这话,得知眼前这两人打碎了她要献给祖母的青花龙凤瓶。她们竟然还想一走了之,当下她怒从心起,命令丫鬟道:“拦住她们。” 几个丫鬟立刻快步上前,气势汹汹地挡住了两人离去的脚步。 谢玉华身后的姐妹刚要上前说什么,便被谢玉华呵斥后退,她在这,哪里有别人说话的份。 “站住!是你们打碎了我送给祖母的青花龙凤瓶吗?” 陶清婉见此情形,赶忙急切地解释道:“玉华姐姐,我与久喜来到这里的时候,这瓷瓶已然破碎。我们只是看到你的丫鬟在捡拾碎片,出于好心才帮忙罢了。” “好心帮忙?不是你们打碎的,你们为何要帮忙?” 陶久喜见自己和姐姐被拦住,顿时被气笑了,她真想再去建安寺一趟,拜拜神,远离这些令人无语的人。 先是丫鬟要让她背锅,接着又听到谢玉华这般说辞。 “你笑什么?” “笑你可笑。”陶久喜听到这话,缓缓转过身来,眼神直直地盯着谢玉华。 “你在说什么!”谢玉华怒不可遏。 “丫鬟随便说两句你就被挑拨,难道不可笑吗?” 跪在地上的素素立刻抓住机会说道:“若不是表姑娘打碎的,表姑娘虽是前来借住,但也是个主子,表姑娘为何会在此处捡瓷片?” 素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似乎一心要把责任完全推到陶久喜身上。 “素素与你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难道会平白无故冤枉你们?”谢玉华本就看陶久喜不顺眼,立即帮腔道。 “你们无法理解的事情多了去了。”陶久喜只觉得自己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心中涌起一股无奈。 她着实没想到,自己的善举竟然会被人利用。 “玉华姐姐,当真不是我们姐妹打碎的。”陶清婉见此情形,连忙上前帮忙解释。 “这里只有你们姐妹二人,怎会冤枉你们?今日不把这事解决了,谁都别想走。” 陶清婉正欲再次解释,却被陶久喜拦下。 陶久喜对着素素说道:“你一口咬定是我打碎的,那你把当时的经过详细讲一下。” 素素回应道:“奴婢奉姑娘之命从清梦苑取青花龙凤瓶送往雅韵小筑。路上……路上奴婢的罗带有些松了,便将盛放花瓶的木盘放置在地上。表姑娘应当是无意之中走来,没看见花瓶,便一脚踢倒了花瓶。” “你放地上踢倒的?”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行。”陶久喜说道,随后又对着谢玉华说道:“府里有没有便宜些的花瓶?或者是个瓷罐也行。” “你要这些做什么?” “找两个来,我来告诉你,端着摔的和在地上被碰倒的,碎片有什么区别。”陶久喜指了指散落满地的瓷片。 “其实也不用非得再砸两个花瓶。今儿教你一招,如果人是站着,手里的花瓶掉落,通常会有一个相对固定的撞击点,力量从这个点向四周扩散,导致瓷片呈放射状散开。若是在地上,被人踢了一脚,碎片根本不会散落得如此广泛。” 谢玉华虽然没有完全听懂陶久喜的话,但仔细观察了一下,瓷片确实散落一地,若真是在地上被踢倒的,绝不是这般模样。 此刻,谢玉华一心只想有人赔她一个新的青花龙凤瓶。 素素只是个丫鬟,就算打死她,她也拿不出一千两银子去买青花龙凤瓶赔给谢玉华。 见素素低头不语,谢玉华立刻说道: “你说的只是你的猜想罢了。就算如你所说,或许也只是巧合。” “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个青花龙凤瓶一定是我打碎的呢?若你觉得是我,就拿出证据。如果拿不出来,也别随意诬陷人。”陶久喜一字一句地说着,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畏惧之意。 谢玉华原本以为,陶久喜会与她姐姐陶清婉一般,知书达理,性子柔和些。 却未曾想到眼前这个陶久喜竟敢如此与她说话。 当下,她只觉得自己作为谢家大姑娘的尊严遭到了践踏,心中顿时涌起诸多怒意。 “这里是谢府,是我的家,你们不过是无处可去,前来借住之人。我说花瓶是你打碎的,那就一定是你。” 陶久喜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霸总发言“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原本不是个蠢的,是个坏的。你说说,你到底想怎样?”陶久喜嘴角挂着一抹讥笑,她已然看出,这谢玉华就是想赖上她。 “这青花龙凤瓶是我托人专门寻得,足足花了我一千两银子。你今日必须赔偿我。”谢玉华说道。 陶久喜心中了然,原来是为了钱财。 “一个花瓶竟要一千两那么多?”陶久喜佯装惊讶地说道。 “你一个知县之女,又来自沭那种小地方,自然不懂这些花瓶的价格。” “你既知道我来自小地方,怎么还敢狮子大开口,讹诈我?” “你说什么?” “你是不是耳背啊?说什么都要问两遍。我说,你讹诈我。” “陶久喜,这是谢府,不是你能肆意妄为的地方。”谢玉华怒目圆睁,声音中充满威严。 “无论是在你谢府,还是在其他地方,我都是这句话。在拿出证据之前,注意你的言辞,切莫随意诬陷人。”陶久喜看着谢玉华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心中明白,若是自己此刻让步,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她拉住陶清婉的手,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拦住她们。” 丫鬟们面面相觑,神色中满是犹豫,一时间竟不敢阻拦。 眼前这事,明摆着就是在冤枉这姐妹俩。 而且她们心里清楚得很,这两位表姑娘乃是少爷亲自接回,平日里少爷对她们更是百般照顾。 “不听话的,就把你们全卖了。” 丫鬟们闻言,一拥而上,抓住了陶久喜与陶清婉的手。 陶久喜此刻满心愤怒,只想一巴掌扇上去。 然而,她的胳膊却被丫鬟们紧紧抓住,无法动弹。 陶久喜自然是不怕谢玉华的,陶清婉已经给她讲过谢府的情况。 她姨丈谢弥官居三品,她爹陶宏远虽官居四品,却刚被圣上亲封。 眼下虽然不知道父亲的踪迹,但凭借这个身份,谢玉华也绝不敢轻易伤了她。 陶久喜虽不愿用她爹的名声仗势欺人,可在这种情况下,仗势护己,她觉得是完全可行的。 第58章 闹剧终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谢景峘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他去找陶久喜,丫鬟说两位表姑娘在后花园。他想着今日陶久喜终于愿意出门了,赶紧过来瞧瞧,没想到竟是这般场面。 谢玉华身后的大房家的姑娘与谢景峘庶出的妹妹,立刻向谢景峘行礼问安。 “景峘哥哥。那陶久喜打坏了我送给祖母寿诞准备的青花龙凤瓶,竟想一走了之。”谢玉华恶人先告状,脸上满是委屈与愤怒。 “只是一个花瓶,何故就要拿人?”谢景峘语气中满是怒意,立刻上前,用力推开拉着陶久喜与陶清婉的丫鬟。 丫鬟们立马跪了一地。 谢景峘从前是个十足十的谦谦君子,对府里的下人都算和颜悦色,今日却动手推开丫鬟。 哪个丫鬟能不害怕呢? “景峘哥哥,那花瓶不是久喜打碎的,我们来时便碎了。”陶清婉行了一礼,立刻说道。 她的眼神中满是急切,希望谢景峘能相信她们。 谢景峘站在陶久喜的身侧,今日陶久喜不似前些日子那些死气沉沉,脸上终于有些红润的血色。 他不知道,陶久喜脸上的红润是被气的。 “婉儿妹妹,我知道的。”谢景峘对着陶清婉说道,语气轻柔,好似在安抚着姐妹俩。 谢玉华闻言,当下就急了:“你到底是我哥哥,还是她们的哥哥?” 眼前的这个陶久喜,哥哥谢景峘一心护着,来了府里这么久,都不准叫人去打扰。 至今,陶久喜也没有给祖母、母亲请过安。 祖母一贯疼爱谢景峘,自然谢景峘说什么便是什么。 可自己每日却还得去祖母屋里晨昏定省。 她心里怎么能服气呢? “玉华,莫要胡闹了。喜儿妹妹病了多日,今日才愿意出门走走,你不可如此无理。快些下去。”谢景峘的话语中带着责备,眼神严厉地看着谢玉华。 陶久喜闻言,嗤笑了一声:“刚刚还说我,应当别出门,免得过了病气给别人。” 谢景峘闻言,立马看向谢玉华,他知道谢玉华一贯在家里是娇惯着的,能说出来这话绝对不假。 “玉华,往日祖母训诫你不懂事,我一向维护你,今日你却出此恶言,当真没了规矩。” 谢景峘有些恼怒,妹妹的婚期就在今岁九月,他多次告诫妹妹,应当成熟些,说话之前需要多多思虑,不然高嫁到何郡公之子,人家高门大户如何能容她,最后吃苦的还是她。 “景峘哥哥,她病了那么久才好,谁知道是不是会传染他人。我说也是为了咱们府里几十口人考虑。”谢玉华说着,又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妹妹。 “景峘哥哥,玉华姐姐也是为了府中众人考虑。”庶出的妹妹立马附和,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讨好,生怕惹得谢景峘不高兴。 陶久喜今日没心思听她们在这演戏,既然谢景峘来了,那就让他解决这闹剧,于是她拉着陶清婉的手。 “姐姐,我们走。” 陶清婉为难地看了一眼谢景峘,直接被陶久喜拉走。 “喜儿妹妹……”谢景峘的声音在后面响起,陶久喜头也不回,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回到院子里,陶久喜坐在罗汉榻上,身子斜靠着窗沿。 院子中的丫鬟正在清扫树上掉下来的冬日里树上最后残留的叶子。 树叶在扫帚的挥动下轻轻扬起,又缓缓落下。 陶久喜只觉无趣至极,她微微皱起眉头,轻声说道:“姐姐,我不喜欢这里,我们搬出去好不好?” 陶清婉见陶久喜又神色蔫蔫的样子,心中满是疼惜,她毫不犹豫地回道:“好。谢家三房共处一府,人数众多,你不喜,也是正常。” “那今日我让李大春,帮我寻个宅子。找到后,我们就走,好吗?” “嗯。你去哪里,我便陪你去哪里。”陶清婉她紧紧握住陶久喜的手,给予她力量和支持。 “只是谢府规矩森严,凡是女子出府,皆需请示姨母。” “无事。能出去的。” 陶久喜说完后,又盯着院子的某处,久久地看着,不发一言。 她的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在思考着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丫鬟清扫树叶的声音在轻轻回荡。 约莫半个时辰后,谢景峘在外面求见。 陶清婉应允,迎他进来。 进门后,谢景峘便向两人道歉:“两位妹妹,玉华从小被惯坏了,今日多有得罪,我替玉华给两位妹妹道歉。” 他的神色诚恳,语气中满是歉意。 “景峘哥哥无须如此,玉华姐姐性子率真,并无恶意。”陶清婉温婉地说道,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试图缓解这紧张的气氛。 “我已罚了她,她日后不再会寻两位妹妹麻烦。” 谢景峘说完,眼神看向趴在窗户边上的陶久喜。 陶久喜从他进门到现在,看都没看他一眼。 她静静地趴在窗户边上,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谢景峘想到两人初见,那时陶久喜活泼明媚,就算在街上乔装算卦,也是活力满满。 如今却这般,他不免一阵心疼。 他不傻,自然知道陶久喜这样,一定与沈国公有关。 但是既然人是沈国公让人送来的,他便会把握这次机会,他也相信陶久喜只是短暂的失落,日子一长便会好了。 “喜儿妹妹,今日身可好些了?”谢景峘轻声问道,眼神中满是关切。 “多谢关心。我挺好的。”陶久喜语气平淡,神色却依旧有些慵懒。 “不如我再陪你去后院走走如何?”谢景峘上前一步,满怀期待地说道。 陶久喜闻言,懒洋洋地从榻上坐直身子,微微思索后说道:“我想出府走走。” 谢景峘闻言,立刻喜出望外,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我这就去找人备马车。稍后便来接两位妹妹。”说完,他便匆匆离去,脚步中带着急切与兴奋。 谢景峘走后,陶久喜从榻上下来,对着陶清婉说道:“姐姐,我们一同出去逛逛。” 陶清婉自然是愿意陪着陶久喜的,但是看着谢景峘对妹妹如此上心,她心中不禁一动。 或许让他们单独接触一下,也是好事。 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沈国公都没有任何书信,可能当真是要与妹妹断了干净。 而谢景峘,实乃谦谦君子,风度翩翩。 倘若他能与妹妹两情相悦,那着实是一件好事。 最为重要的是,他与妹妹之间也不存在妹妹曾说的那种“近亲不能成婚”的血缘关系。 “你同景峘哥哥去吧,我今日就不去了。姨母昨日说,要绣几个帕子,今日邀我去画几个新样式。” 第59章 不准搬 出了谢府,陶久喜只说想去望月楼用膳,毕竟直接去仙品斋找李大春,目的太过明显了些。 谢景峘自然欣然应允。 马车一路缓缓晃荡前行,车厢内,陶久喜与谢景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喜儿妹妹可还记得上次我们同去的那家酒楼?” “嗯,当时还说要回请谢公子,至今也没有请过你。”陶久喜微微点头,语气中带着些许歉意。 “喜儿妹妹非要与我如此生疏吗?”谢景峘听到陶久喜已然喊他谢公子,不禁认真地问道。 他的眼神中满是失落。 “那我也同姐姐一样,唤你景峘哥哥吧。” 谢景峘这并非第一次与陶久喜提及这个事情,只是陶久喜实在不愿意再喊他人表哥,所以便跟着陶清婉一般称呼谢景峘。 听到陶久喜甜软声音,谢景峘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你记得吗?你幼时,我去过沭州,那时你不过六岁,你与婉儿整日追着我,让我带你玩,如今已九年过去了。”谢景峘盯着陶久喜说道,仿佛那段时日就在眼前。 “时间太过久远了,那时还小,记得不太清。” 见陶久喜不愿意说这个话题,谢景峘也识趣的不再多言。 马车中一片寂静无声。 陶久喜微微沉吟片刻,而后缓缓开口说道: “如今春闱科考将至,景峘哥哥若是得空,还是应当多多温习功课才是。日后,便不要再去我那里了吧。” “你不喜我去吗?”谢景峘微微皱眉,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疑惑。 “会试三年一次,若是考得不好,岂不是辜负了三年的苦读?” 陶久喜想到这些日子谢景峘天天往她那里跑,万一没考好,谢家说不定会怪罪他心思不在会试上。 那她,也逃不掉被诟病。 “妹妹放心,我并没有落下学业。既然妹妹开口了,我自当更加勤勉。” 陶久喜不再多言,她只想劝谢景峘把心思放在正事上,也明白多说无益。 “公子,望月楼到了。”马车稳稳停下。 谢景峘率先下了马车,而后又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陶久喜。 小二一见是谢景峘,立刻满脸堆笑地上前欢迎。 在京城里,多少闺秀在雅集会期间来此定雅间,都是冲着谢景峘来的。 对于他们来说,谢景峘俨然如财神爷一般。 只是看着谢景峘如此小心翼翼地扶着人,小二眼中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这女子怎么看都如此眼熟,小二挠挠头,却愣是想不出来是哪家千金。 “谢公子,楼上雅间请。”小二殷勤地说道。 “景峘哥哥,就坐那吧。”陶久喜指了指上次她与沈之翌坐的位置。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仿佛回忆起了曾经的点点滴滴。 “好。”谢景峘温柔地回道,随后对着小二说:“不用雅间,就坐这吧。” 小二看到坐下的陶久喜,又听到不要雅间,突然想起,这女子,就是上次与沈国公一同前来的女子。 小二心里一阵震惊:上次沈国公迎她下车,今日谢公子也小心翼翼迎这姑娘下马车,坐的还是同一个位置。 京城里,最出名的两大公子,竟然都对这女子另眼相待,这女子究竟是何人? 小二心中充满了好奇,却也不敢多问,只能默默地为他们上茶点菜,心中暗自揣测着这女子的身份。 这次他们的到来,虽然不敌上次那么轰动,但是已然引来不少关注的目光,陶久喜心思不在这上面,没有注意到,只觉得周围说话有些吵。 见陶久喜皱眉,谢景峘关切地问道,眼神中满是担忧。 “可是身子不舒服?” “无事,许是饿了。你点菜吧。”陶久喜微微摇头,轻声说道。 谢景峘今日点了几个清淡的菜色与人参鸡汤。 陶久喜与谢景峘闲谈着,吃着饭。 谢景峘见她胃口不好,便为她盛了鸡汤,吹了几下才小心翼翼递给她。 陶久喜一碗鸡汤下肚,只觉得油腻异常,难受得很。 她拍拍自己的胸口,顺顺气。 最近吃的都比较清淡,一时吃油腻的,确实不习惯。 谢景峘立刻放下手中的筷子,来到她的身边,焦急地问道:“喜儿,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嗯,有些腻,想吃些糕点果子。”陶久喜微微皱眉,轻声说道。 “斜对面有家点心铺子,我们去选一些,就不吃这些了。”谢景峘提议道。 “好。”陶久喜点头应允。 谢景峘与陶久喜一同来到仙品斋前,陶久喜抬手指向远处,轻声说道:“我记得那边有一家蜜饯铺子,你帮我去买些蜜饯,可好?” 谢景峘见陶久喜有了想吃的东西,心中自是欢喜,立刻应道:“好,你先去仙品斋里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谢景峘走远,陶久喜动作迅速地迈进了仙品斋。 李大春一瞧见陶久喜,顿时激动万分地说道:“东家,您可算来了。这都许久没见到您了。” “去雅间说话。小柳儿,若是待会儿有位年轻公子找我,先招呼着,晚些再把他带来,切莫要让他知晓我是这里的东家。” 陶久喜迅速吩咐道。 “是,东家。” 李大春的侄女儿小柳儿应声道。 两人来到雅间,陶久喜直截了当地说道:“李大哥,你帮我寻一处宅子,不用太大,关键是要安全些。” 李大春闻言却是满脸为难之色,欲言又止。 “怎么了?近日铺子生意不好?” “铺子生意好着呢,只是……” “那你支支吾吾的为何?” “东家,半月前,有人上门警告,说是若东家您让我帮您寻宅子,就转告您一些话……” “什么话?” 陶久喜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妙之感。 “若是您敢从谢景峘家中搬出来,往后就别想见您的父亲了。” “什么?!” 陶久喜震惊不已。 “那侍卫只留下了这句话,而且店里的收入,除去伙计的工钱与材料的支出,每日都必须全额交给他。若是敢给您一文钱,就让我人头落地。” 李大春说着,心中满是深深的恐惧。 陶久喜只觉脑袋里 “嗡” 的一声,犹如晴天霹雳乍响。 她瞬间明白了,这是沈之翌在断她的路,是在惩罚她。 他定然以为去谢家是她自己的主意,所以才用这般手段来惩治她。 原本好不容易才稍显平静的心,此刻又被狠狠地伤了一次,那疼痛如潮水般蔓延开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李大春见此情形,连忙慌慌张张地跪在地上,言辞恳切地说道:“东家,您对我恩重如山。倘若我是孤家寡人,那么无论您要我做什么,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您。” “可是,我并非孤身一人啊,我有妻子儿女。我自己不怕死,但是我不能不顾及我的这一家人……” “是我对不住东家您啊。”李大春一边重重地磕着头,一边声泪俱下地诉说着自己的无奈与愧疚。 陶久喜赶忙伸手去扶他:“李大哥,我明白你的难处。” 看着李大春那副惊恐害怕的模样,陶久喜只能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缓缓说道:“李大哥,你暂且听从那侍卫的话吧,等日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这家店能够顺利开张,沈之翌着实出了不少力,既然如今沈之翌想要收回,那就由他去吧。 只是为何要如此逼迫于她? 搬出去便不能再见父亲,那姐姐必定会伤心欲绝。 陶久喜轻轻拭去不知何时悄然落下的泪水,缓缓走出雅间。 不搬便不搬,她的痛苦,他视而不见,那她便好好活着,在谢府好好地活着,看他又能奈她何。 第60章 疑谢府 陶久喜在归府途中,面色如常,丝毫未显露出任何异样之态。 然而,她的内心却满是疑惑。 沈之翌究竟是如何在半月之前就知晓她会想要离开谢府的呢? 既然沈之翌认定她来谢家是出于自身意愿,依着沈之翌的性子,理应不想让她在谢家久留才对。 可为何又不许她搬离呢? 陶久喜一路上都在苦苦思索这个问题,却始终不得其解。 她反复琢磨着,或许谢府有些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两人最后一面,沈之翌那般愤怒,如今的举动,她敢肯定绝不是出于好心。 待回到府中,陶久喜便心急火燎地去寻觅陶清婉,期望能从姐姐那里得到一些启发。 “今日为何回来得这般早?”陶清婉深感意外。 “景峘哥哥会试将至,理应将重心置于学业之上,所以我们便未在外面久留。”陶久喜迅速想出一个理由。 “今日你可与李掌柜提及寻宅子之事了?” “我思量着,姨丈盛情相邀,我们若是贸然搬离,外面之人知晓后,定然会诸多猜测。今日仅是谢玉华一人惹恼了我,府里其他人对我们皆是礼遇有加,我们不能因她一人便搬走。” 陶久喜在回来的路上便已想好这番说辞,毕竟不能直接告知陶清婉,沈之翌拿她们的父亲来威胁她们之事。 “那,既然你说不搬了,咱们便继续在此住下。” 陶清婉想来,大约妹妹今日与表哥出去,被表哥说服了。 想到此处,陶清婉不禁感到有些欢喜,如此一来,她便无需再担忧妹妹整日伤怀了。 “只是姐姐,你也知晓我的脾气急了些,在这谢府可有需要特别注意之事?”陶久喜想要了解谢府的情况,只能先从陶清婉这里打听一二。 “姨母家人待我都十分亲切,我去见过几次老夫人,老夫人也是极为慈祥。不过,只是谢府人数较多,姨丈兄长家的长兄,我听丫鬟说,他似乎有些……房内有七八个通房,我们见到他的时候回避些就行。” “没有其他的了?”陶久喜微微皱起眉头,心中的疑虑愈发浓重。 思及今日种种,谢家三房共处一宅,家族人丁众多,今日厅中谢玉华说三十多口,应当是不包括丫鬟仆役的。 她估摸谢府或有百余口人。这么多人同住,想必花销也是极大的。 这般想来,因为人数众多,家中小辈吃穿用度应当是有限的。 故而,即便谢玉华乃是当朝三品大员的嫡女,竟也会生出讹诈她那一千两赔付花瓶的心思。 “你今日倒是上心,怎么与景峘哥哥出去一趟,就变了样呢?”陶清婉打趣道。 陶久喜知晓陶清婉的小心思,直言道:“那自然是为了少闯祸,让姐姐放心。” “但姐姐,你不觉得这谢府有些奇怪吗?姨丈乃官居三品,谢玉华是嫡女,为何今日会想讹我那一千两买花瓶的钱。还有,他们对我们也太好了,好得让人觉得刻意为之,仿佛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陶清婉微微一怔,随即说道:“妹妹,莫要多想。他们许是真心待我们,毕竟是亲戚。” “姐姐,你是姨母有血缘关系的外甥女,但是我却不是,姨母对我未免也太好些。”陶久喜越说越觉得不安。 陶清婉沉默片刻,说道:“姨母乃心慈之人,你应当是想多了。不过,妹妹你说得也有道理,以后我们在这谢府确实要多留个心眼。” 陶久喜心中忐忑不安,思索了一夜,既然无法搬离谢府,那么也得在谢府多做些了解,不能再这般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不守礼数。 次日清晨。 陶久喜早早起身,便前往慈心居给老夫人请安。 当她与陶清婉来到慈心居时,府里的一众女眷早已规矩整齐地站在堂中,陶久喜这才惊讶地发现,谢府竟然有这么多女眷。 “久喜拜见老夫人,老夫人万福金安。” “清婉拜见老夫人,老夫人万福金安。” 陶久喜请教过陶清婉,此刻行礼的姿势已然十分端庄得体。 老夫人见到陶久喜,眼中满是喜爱,慈祥地说道:“先前妙芙说你们姐妹俩国色天香,见了婉儿已是绝色,没想到喜儿更加水灵。快上前来,让祖母好好看看。” 陶久喜规矩地回应姨母的夸赞后,来到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极为热络地拉起陶久喜的手,陶久喜只觉眼前的老夫人,眉目之间尽显温和,让她恍惚间觉得如同见到了逝去的奶奶一般。 陶久喜向来嘴甜如蜜,也因为老夫人与奶奶一般慈祥,在老夫人面前尽说好听话,没过多久,老夫人便被她哄得笑声连连。 而此时厅中站着的谢玉华却是满脸不善之色,那一口银牙仿佛都要被咬碎了。 “喜儿啊,祖母实在是太喜欢你这丫头了,往后你一定要多多过来陪陪祖母。” “祖母若是喜欢,喜儿只要得空就会前来。”陶久喜只觉得仿佛奶奶就在自己身边似的,心里也不排斥。 随后,陶久喜与陶清婉被留下一同用膳,其他众人则纷纷退下。 往后几日,陶久喜时不时就会被传唤到慈心居陪陪老夫人。 姨母也是对她百般照顾,说是自己只生了谢玉华与谢景峘,觉得膝下寂寞,便把她与陶清婉当作亲生女儿一般对待。 渐渐地,对于谢玉华的各种挑衅,陶久喜也是诸多忍让。只要不是太过分,她都不予计较。 日子一天天过去,生活虽有些平淡无聊,但陶久喜已然渐渐适应了谢府的节奏。 经过她一段时间的观察,觉得自己当真是想多了,谢府除了年轻一辈的姑娘会偶尔发生一些女儿家的争执外,其他地方确是其乐融融。 只是,她心中依旧困惑不已,始终不明白沈之翌究竟是何用意。 明月高悬,洒下一片银辉,院子里的树木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 用过晚膳之后,陶久喜早早地回到了自己所居的院子。 明日便是谢景峘前往贡院参加科考之日,全家上下无不为这件事情忙碌着。 每个人都在各自的岗位上紧张地筹备着,或整理行囊,或准备文具,或默默祈祷,整个府邸弥漫着一种既紧张又充满期待的氛围。 “二表姑娘,少爷在院中求见。”陶久喜与陶清婉前脚刚刚迈进屋子,外面便传来了通报的声音。 “请他进来。” “少爷说,请二表姑娘去院中叙话即可。” 陶久喜微微看了姐姐一眼,随即起身,来到了院子里。 第61章 送考 谢景峘身着一袭白衣,静静地伫立在院子中央,玉树临风,挺拔俊逸,气质非凡。 此时,陶久喜缓缓走来,谢景峘望见她的身影,脸上顿时绽放出一抹温柔如水的笑容。 “喜儿妹妹妆安。”谢景峘微微欠身,彬彬有礼地行礼道。 “景峘哥哥金安。” 陶久喜轻轻颔首,心中却更想说晚安,盼着谢景峘早些回去歇息。 “今日这般忙碌,你怎会来到我这儿呢?”陶久喜问完,便觉此问着实有些明知故问。 “东西都已收拾妥当,有母亲在那边帮我盯着,无事的。” “那祝兄长拔得头筹,科考顺利。” “借妹妹吉言。今日……今日我来是有话要说。”谢景峘神情认真,目光紧紧盯着陶久喜。 “说吧,要是不着急的话。科考后再说也行。今天外面着实挺冷的。”陶久喜缩了缩脖子,双手抱在胸前,试图掩饰自己的不安。 “此次科考,若我取得功名,我想……”谢景峘欲言又止,眼神中满是期待。 陶久喜心中腹诽:哥,你别想!好好搞事业不好吗?爱情只会影响你提笔的速度。嘴上却急忙开口,试图将话题引向别处:“若兄长取得功名,姨母必定开心,到时我定会去道贺。” “你难道不知我的心意?”谢景峘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急切。 陶久喜本想着打个马虎眼就过去,没曾想谢景峘竟然直接问了出来。 她怎会不知,那日在西后街就已看出,这段时间谢景峘的偏爱甚是明显。 只是她回应不了。 眼下谢景峘科考在即,直接拒绝的话,怕会扰了他的心绪。 陶久喜想着,若因自己乱了他的心智,那可真是罪孽深重。 “明日你便要去贡院,当下科考最为重要,莫要辜负自己日夜苦读。若还有事,等你科考结束之后,我们再说也不迟。”陶久喜言辞恳切,她深知这个时代科考的重要性,作为表妹,也真心希望谢景峘能在科考中取得好成绩。 “你当真愿意等我?”谢景峘此时脸上染上一抹开心之色,目光灼灼。 陶久喜刚想说不是等他,是等时间。 可看着谢景峘脸上的希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易察觉地再次叹了一口气。 “外面当真太冷了,我想进屋了。” “那喜儿妹妹赶紧回屋去,你身子一贯较弱,是我考虑不周。”谢景峘的语气中满是关切。 陶久喜闻言,当下行了一礼,直接跑回了屋里。 翌日。 府中出动三辆马车,浩浩荡荡地送谢景峘前往贡院参加考试。 陶久喜本不想来,奈何谢家嫡出的弟妹们都来了,她也只能被陶清婉拖着来到此处。 陶久喜来到贡院前,才知晓古代科考送考生入考场是何等壮观。 只见贡院前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前来送考的人群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一辆辆装饰精美的马车整齐地排列在一旁。贡院的大门巍峨耸立,大门两侧站着威严的守卫,他们身着整齐的制服,神情严肃,让人望而生畏。红色的大门上镶嵌着金色的铆钉,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考生们一个个精神抖擞,意气风发。 人群中不时传来阵阵祝福声和鼓励声,那声音如同海浪般此起彼伏,充满了整个贡院前的广场。 谢景峘本就是京中风云人物,又是此次科考学生中的佼佼者,他一出现,便立刻引起了许多人的瞩目。 大家纷纷给谢景峘送上吉祥的话语,言辞之间满是祝福与期望。 然而,谢景峘却总是不经意地看向陶久喜。 陶久喜不想在人群中被如此关注,她时不时地隐在陶清婉身后,试图躲避谢景峘的目光。 纪妙芙一阵叮咛嘱咐:“我儿啊,近日倒春寒,夜晚冷得厉害,一定要注意身子。这贡院里不比家中,条件艰苦,你可要多穿些衣物,莫要着凉。考试之时,切莫慌张,你只要沉稳应答,定能发挥出你的真才实学。” “母亲会在家中日日为你祈祷,盼你高中而归。你定要照顾好自己,莫让为娘担忧。” “母亲放心,孩儿知晓。” 谢景峘微微颔首,回应着母亲的关心。 来看谢景峘的人越来越多,陶久喜就借着机会离谢景峘越来越远。 陶久喜只希望赶紧结束,她此刻都快被这拥挤的人群给挤得透不过气来了。 她在这混乱的人群中,脚都被踩了好几下,此刻心中甚是烦躁。 纪妙芙刚说完,谢玉华便说道:“哥哥才华出众,定能高中。” 其他弟妹与陶清婉见状也纷纷上前祝贺。 “祝景峘哥哥取得好成绩。” “愿哥哥旗开得胜,荣耀而归。” “……” 谢景峘一一应和着众人的祝福。 贡院前的举子们陆续进入考场。 陶久喜原本低垂着头,查看是否还有人会踩到她的脚,同时在心中暗自思忖着,倘若再有谁踩到她,她必定要狠狠地踩回去。 就在她刚刚抬眼之际,却瞧见谢景峘突然绕过众人,径直朝她走来。 陶久喜的眼神中满是抗拒之意,仿佛在无声地呐喊:你不要过来啊!大家可都盯着你呢!! 可是,谢景峘却似乎没有读懂她的眼神。 他径直来到久喜面前说道:“喜儿妹妹,你身子弱,我数天不在府里,你好好照顾自己。” 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陶久喜瞬间感受到周围人注视的目光,那目光犹如一道道炽热的火焰,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还听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那些话语似有若无地飘进她的耳朵,或是好奇的猜测,或是暧昧的调侃。 陶久喜只想脚底抹油,逃离现场。 于是语气中带着催促,说道:“愿兄长考试顺遂。兄长快些进去吧。” 她心里暗暗念叨着:傻孩子,你娘还在旁边看着呢,你不叮嘱她,你叮嘱我干什么! “那我,便进去了。”谢景峘见状,说完这句话,眼中满是不舍,缓缓地转身进入了贡院。 当谢景峘最终消失在贡院的大门内,众人的目光才缓缓地从他的身上离开。 只是,见谢景峘如此与众不同地对待陶久喜,刚刚围观的贵女,心里也是不满。 其中一个贵女身着粉色衣裙,她走到陶久喜身边的时候,假装无意地撞了陶久喜的身子,以发泄不满。 陶久喜心里只觉讨厌:怀璧其罪!!怀璧其罪啊?! 第62章 放榜 在谢景峘参加科考的这段日子里,姨母纪妙芙改用素斋,每日都虔诚地祈祷着。 她还领着谢玉华以及陶家姐妹两人一同前往城外的建安寺,为谢景峘祈福。 起初,陶久喜对于姨母对自己的好确实感到有些不适应。 她常常会在心中暗自疑惑,为何姨母会对自己如此之好呢?会不会别有居心。 然而,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如今的她已然觉得姨母确实温柔贤惠。 可有时候,她又觉得这幸福来得有些不真实,仿佛一场美丽的梦境,让她不敢全然沉醉其中。 这几日唯一让她困扰便是,谢景峘会试科考结束后,万一回家跟她表白示好,该怎么办? 于是,她提前反复在心中斟酌着言辞,想着该如何委婉但是明确地拒绝谢景峘。 没曾想,谢景峘却再也没有与她提及此事。 陶久喜对此喜闻乐见,自然也不会去多问。 既然谢景峘没有了这份心思,她倒是能够把他当成朋友或者兄长一般来对待。两人之间的相处也变得更加自然,没有了那份尴尬与局促。 在谢府的日子漫长而宁静,陶久喜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跟着陶清婉学着练字,字帖练了一张又一张。 如今,她写出来的字,依然很丑。 她觉得大约是因为自己没有书法上的天分,所以日日苦练古琴。 只是,她弹奏出来的音律,着实难听。 谢景峘倒是偶尔违心的称赞她几句,陶久喜与他的相处也变得很是融洽,他们偶尔一起谈天说地,分享着生活中的点滴趣事。 渐渐地,陶久喜也如往日一般渐渐开朗起来,只是夜深人静之时,却经常想起沈之翌。 今日,乃是放榜之日。 谢景峘早早地便去邀请陶久喜与陶清婉一同去看榜。 陶清婉心中了然,自然不会在此时打扰他们两人,借口有事便婉拒了。 最后只有谢景峘与陶久喜乘车而去。 当两人在榜下看到这份名单时,陶久喜心中惊讶无比。 第一名:谢景峘。 第二名:周玉平。 她瞪大了眼睛,目光紧紧盯着那榜首的名字,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她知道谢景峘是有名的才子,但是不知道竟然是这般实力。 上天究竟给谢景峘关上了哪扇门? 此人长得帅气逼人,剑眉星目,面如冠玉。且学识又极为渊博,出口成章,才华横溢。父亲又在朝为官,吃穿用度皆是上乘。 这不正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典型代表吗? “景峘哥哥,你竟是第一!你也太厉害了吧。”陶久喜忍不住惊叹道。 话音刚落,陶久喜就被众人推开。 “这是今岁榜首!?” “我乃城南李员外,我家有一小女,二八年华……” “公子,公子可有婚配?” “我家女儿,貌美如花,公子可要瞧上一瞧。” 竟是榜下捉婿之人,众人一听眼前之人乃是今岁榜首,立刻蜂拥而上,争抢着拉扯他,纠缠不休。 那场面混乱不堪。陶久喜只庆幸自己闪得快,不然此刻就被挤在墙上了。 嘴里嘀咕着:“原来还真的有榜下捉婿啊。加油!加油~!” “里面可是今岁榜首啊!快去看看。” 人群中有人喊道,随后看热闹的人又多了些。 陶久喜见状,撒腿就跑,跑到人稍少一些的地方,还高声喊道:“注意安全,切勿踩踏。” 半晌过后,谢景峘才从人堆里艰难地挤出来,出来之时,衣服都被扯得凌乱不堪。 他的发丝有些散乱,脸上带着几分无奈。 陶久喜见他如此狼狈模样,当下便笑弯了腰。 “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谢景峘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嗔怪。 “故意什么?”陶久喜止住笑。 “来之前就说过,看到名字咱们就走,不能呼喊。”谢景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无奈地说道。 “哈哈哈哈,实在是太兴奋了嘛,我家兄长大喜,不得众人来贺?”陶久喜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 “那哪是众人来贺,有个商户恨不得把我的衣服都给扯破了。”谢景峘想起刚才的场景,仍心有余悸。 “那你就跟人家去呗。到时候娶个富庶的嫂子,我便天天去你家蹭饭。” “你为了这口吃的,也当真舍得。”谢景峘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笑意。 “可不嘛。人活着,吃穿住行,吃在最前面,所以吃最重要。”陶久喜一本正经地说道。 “妹妹说的是,只是今日还需回去与父亲母亲交代,晚些我们便去街上,吃些你喜欢的。” “嗯嗯,快点回去。姨母怕是急了。” 谢景峘派了一同来看榜的小厮骑马先行回府禀告这一喜讯,而他自己则与陶久喜一同乘坐马车缓缓归去。 马车之上,陶久喜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各种猜测,心想:谢景峘不会等出了成绩便向自己表白吧? 这般念头一旦升起,陶久喜赶紧努力回忆自己之前准备好的拒绝谢景峘的说辞,为一场可能到来的 “告白” 做着准备。 事实证明,她着实是想多了。 谢景峘依旧没有提及去贡院之前那未说完的事情,只是与她在马车上悠闲地闲聊着。 家中此时一片喜气祥和,众人都在为谢景峘高中而开心不已。 瞬间,府中张灯结彩,早已备下的鞭炮被点燃,噼里啪啦的声响在空气中回荡,欢庆这来之不易的荣耀。 他们前脚刚刚到家,后面府中便接到了马球会的帖子。 今年恰逢三年一度的会试,再加上前些日子阴雨连绵,故而马球会举办的时间迟了一些。 又因着许久没有举办这种盛大的集会,此次马球会可谓空前盛大。 谢景峘以及谢家的几个嫡女都收到帖子,这并不奇怪。 可奇怪的是,陶久喜与陶清婉竟然也收到了。 姐妹二人心中满是疑惑,她与举办马球会的长公主素不相识,不知为何会单独收到帖子。 然而长公主既已相邀,她们两人也是需要去赴宴的。 第63章 赴会 在赴马球会之前,姨母特意为陶久喜姐妹俩购置了新衣与首饰。经过一番悉心装扮,陶久喜姐妹二人方才光彩照人地前去赴宴。 天空中白云悠悠飘荡,马球会的场地上,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丝丝清爽之感。 今年的马球会规格极为庞大,场地临水而建,不仅能在马球场上尽情驰骋,还设有钓鱼、赏花、吟诗等多处场所。 马球场地周围新搭建了许多阅台,阅台之间悬挂着帘子与纱幔,既能有效地挡住风沙的侵袭,又增添了几分隐私之感。 陶家姐妹被安排在与谢家相邻的两个阅台上,许是因为谢景峘高中的缘故,所以她们所安排的位置也更为靠前一些。 陶清婉见陶久喜来到马球场后,便不时地四处张望,不禁出声问道。 “久喜,你……你在找沈国公?” “没有,我找他做什么?他来不来与我毫无关系。” 陶久喜嘴硬地回应着,只是话音刚落,她的眼中也悄然闪过一抹落寞之色。 “景峘哥哥也说过,沈国公向来是不会参加这些宴会的。” “姐姐,你别多想,我只是从未参加过马球会,所以有些好奇罢了。” 陶清婉刚想说些什么,便看见一个丫鬟朝着她们所在的阅台缓步走来。 “两位姑娘安好。”丫鬟恭敬地行礼。 “姑娘免礼,不知有何事?”陶清婉微微扬起下巴,语气温柔地问道。 “今日长公主举行宴会,特意邀请通晓音律的姑娘前往。今晚将会从众多姑娘中选出三名最为出色者,长公主还会亲自钦赐礼物。听闻陶家大姑娘琴艺精湛,长公主特地命奴婢前来相请。”那丫鬟恭恭敬敬地说道,神色间满是敬重。 陶清婉与陶久喜对视一眼,心中甚是疑惑,长公主怎会知晓陶清婉擅长弹琴呢? 然而,既然长公主已然派人来请,那必然不能驳了长公主的面子。 于是,陶清婉缓缓起身说道:“小女不过是略通音律罢了,既然长公主相请,那我这便随你过去。” 陶久喜闻言,对着陶清婉微微点头:“姐姐,你放心去吧。” 陶清婉走后,陶久喜再次环视一周。 此时,陶久喜的内心一片复杂,她也说不清自己的心究竟是因为没有看到沈之翌而松了一口气,还是因为那个期待中的身影未出现而感到空落落的。 此时,隔壁阅台上的谢景峘与同行的弟妹交谈了几句之后,便朝着陶久喜所在的阅台走来。 “你干嘛坐过来。” 陶久喜眼见谢景峘要在自己身旁落座,立刻伸出手去阻拦。 “玉华又在跟玉盼拌嘴呢,那边人多嘈杂,我来你们这儿躲躲。”谢景峘却不顾劝阻,径直坐了下来。 陶久喜侧过头去瞧,那边的位置明明十分宽敞,但谢景峘已然坐下,她也就不再推他离开了。 她又看向其他位置,发现也有不少男女同席,想来今日确实没有太多规矩束缚。 “回头玉华姐姐若是找我麻烦,我就收拾你。她本来就觉得你偏袒我,你还敢过来。” “同是我的妹妹,我见不得你独自一人在此。” “咦,那反而我还得谢你相陪了。”陶久喜撇了撇嘴,这般说道,随后伸手去拿茶壶准备倒水。 “妹妹要谢也行,我都听妹妹的。” 谢景峘自然地伸手拿过茶壶,贴心地为陶久喜倒上一杯茶水。 今日前来的都是大户人家,家中皆有丫鬟仆役跟随,只有陶久喜与陶清婉没有奴仆在现场,而谢景峘对此很是乐意承担这些琐事。 “今日乃是长公主举办宴会,父亲在来之前就曾提及,是圣上有意安排,让年轻的公子姑娘们借此机会相看,往年也皆是如此。所以无需太过拘谨。”谢景峘一边缓缓倒着茶,一边轻声说道。 “早说,我还紧张呢。” “无需紧张,你就当是出来玩就行。” “那你这个年轻的公子,还不出去与人相看相看?”陶久喜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 “我已经在相看了。” 谢景峘轻声说道。 “哪呢哪呢?” 陶久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再次环顾左右,脑袋不停地转动着,试图从这个角度找到谢景峘所说的相看之人。 然而,在不经意间,目光轻轻扫过不远处时,陶久喜竟看见了那个曾在自己摊位上算过命且还给了自己五百两的姑娘正缓缓走来,而后在离她们不远处的地方安然坐下。 陶久喜下意识地躲在了谢景峘身后,一双小手紧紧抓着谢景峘的袖子,挡住自己半张脸。 随后,她又悄悄探出半个头,小心地张望着。 只见那位姑娘端坐在主位的侧边,今日的她装扮得格外精致动人。 一袭华美的衣裙,色彩鲜艳而不失优雅,然而她的面色却并不佳,似乎带着些许忧愁。 在她身边坐着一位美妇人,陶久喜远远地观望着,发现这两人之间并没有交流。 反倒是那位美妇人一直与那姑娘对面的少女热络地聊着天。 那姑娘静静地坐在一旁,神情有些落寞,仿佛与周围的热闹氛围格格不入。 她时而微微垂首,时而望向远方,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怎么了?”谢景峘疑惑地问道。 “我之前算卦之时所遇之人,倘若今日瞧见我身着女装在此处,岂不是就知晓我是骗子了?”陶久喜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你呀,即便算卦,也断不是骗子。你给我算的卦就极为精准。”谢景峘微微压低嗓音,轻声安慰着。 “那倒也是,不过你可没给钱呢。拿玉抵了,最后还又要了回去。可人家可是给了你一大笔钱。” “我怎觉得这话中似有哀怨之意呢。”谢景峘嘴角微微上扬。 “我就是想要卦金。”陶久喜直言不讳。 “是我粗心了,回去我就给你,一大笔钱。”谢景峘郑重承诺道。 “你先别回头,你赶紧帮我挡好了,别动。”陶久喜紧张地扯着谢景峘的袖子。 “今日我哪里都不去,必定会将你遮挡得严严实实。”谢景峘说出这句话时,只觉此事甚是有趣好笑,然而他的坐姿却越发坚挺,稳稳地把陶久喜整个人挡在了身后。 陶久喜此时心中涌起一股不自在的感觉,仿佛有一双凌厉的眼睛在暗处紧紧盯着自己一般。 “我这个人就是不能做坏事,我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我。” “瞧给你吓得。那姑娘未必能认出来你。” “还是躲着点好。少一事不如没有事。不然回头姐姐又得担心。” 她微微皱起眉头,不安地动了动身子,手中抓着谢景峘袖子的力度又紧了几分。 然而,谢景峘方才刚刚表明今日哪里都不去,未曾料到,很快便有人来到阅台。 一位年轻男子悠然踱步而来,刚一走近,便双手作揖,满脸诚挚之色,恭贺谢景峘道:“恭喜谢兄今年高中。” 谢景峘急忙起身回礼,随后邀请男子入座。 与此同时,他还不忘用自己宽大的袖子遮挡住陶久喜那巴掌大的小脸。 男子刚刚坐下,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陶久喜,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不知这位姑娘是何人?”男子望着陶久喜,好奇地询问道。 “这乃我家表妹。” “在下闫岳。”男子拱手,自我介绍道。 “闫公子有礼。”陶久喜微微颔首,轻声回应。 说完,便又躲在了谢景峘身后,这一动作落在旁人眼中,让人不禁觉得两人定然不只是表亲这层关系那么简单。 其后,不断有人前来邀请谢景峘去垂钓或者参加打马球,可都被谢景峘礼貌地一一婉拒。 直到陶久喜发现那个女子离了席,她这才急忙催促谢景峘道:“你快些去玩去。不然待会儿又有人来请你,我还得见礼,那可真是怪累人的。” “怎的这般过河拆桥?” 谢景峘微微扬起眉毛,嘴角含着笑,看着陶久喜,然而语调之中却没有半分责怪之意。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不在的时候,我反而更加不会引起注意。快走快走。” 陶久喜一脸俏皮地催促着。 恰巧此时,又有几位公子前来邀请谢景峘。 “去吧去吧。” 陶久喜连连挥手。 谢景峘这才缓缓起身,与几位公子一同离去。 第64章 惩罚 谢景峘刚离开不久,方才那位引路的丫鬟便来到了陶久喜身旁。 “姑娘一人在此,许是觉得无聊,不如前去后厅观舞赏乐。”丫鬟恭恭敬敬地说道。 “我不喜欢观舞赏乐,人太多了,不去了。” 陶久喜心中却担忧会遇到卜卦的那位姑娘,所以出言婉拒。 “姑娘既不喜人多,可去侧厅后的花房品茗赏花,那儿人少。今年更是有多个新奇的花卉品种可供观赏。” 陶久喜被说动了,她在此处看着人打马球,也看了有一会儿了,确实有些无趣。 “在哪里?麻烦你给指个路。” “我领姑娘前去。” 陶久喜跟着丫鬟,往侧面走去,果然才经过几道帐子,便远远地看见远处有许多盆栽。 “姑娘,前面就是,姑娘欣赏完,原路返回即可。奴婢告退。” 丫鬟说完便迅速离开了。 陶久喜看着这临时搭建的马球会,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钦佩之情。 只觉得古人当真是十分厉害。 仅仅依靠人力,便能在这荒郊野外搭建起如此宏大的一个场所。 瞧那每一处的构造,无不彰显着工序的精良。 眼前这花圃,更是根据不同的花品,巧妙地划分成了多个隔间。 每个隔间都各具特色,或娇艳欲滴,或清新淡雅,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绚丽多彩的花海世界。 “这么好看的花,竟然无人欣赏,实在是太可惜了。” 陶久喜微微俯身,凑近那娇艳的花朵,轻轻一嗅,顿时,一阵清新的香气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她只觉这里十分舒适,正准备观赏别处的花,可刚迈出幔帐,身前便倏地出现一道身影。 陶久喜被吓得连连后退。 她还未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压在了帷幔旁那巨大的木桩上。 来人毫不犹豫,炽热的唇瞬间便覆了上来。 陶久喜惊慌失措,瞪大了眼睛,这才看清眼前之人竟是她曾日思夜想的沈之翌。 沈之翌此刻犹如一头霸道的猛兽,紧紧地将陶久喜压在柱子上,肆意地亲吻着惊慌不已的她。 “放……放开……” 陶久喜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可她的抗议声却全都消散在沈之翌那狂热的唇齿之间。 无论陶久喜如何用力推搡,都无法撼动沈之翌分毫。 直到沈之翌终于满足,陶久喜这才得以有空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双颊因愤怒和羞赧而变得通红。 “你疯了吗?沈之翌。”陶久喜气急败坏地吼道。 她此刻着实被吓到了,而且即便她心里想念沈之翌,她也无法接受沈之翌见面就如此对待她。 “我如何了?” 沈之翌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我们早就没有关系了,你凭什么这么对我。”陶久喜怒视着沈之翌,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你与我没关系,那与你那表兄是何关系?” 沈之翌的语气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他的眉头紧紧蹙起,眼眸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关你屁事。不是你命人把我送到谢府的吗?我与谁有关系,也与你无关。” 陶久喜怒视着沈之翌,心中既愤怒又委屈,却又生怕在此刻因委屈而落泪,于是她连忙转过头,不再看向沈之翌。 沈之翌闻言,显然更加生气了。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猛地伸出手,用力捏住陶久喜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看着自己。 “我看你当真活腻了。” “你放开我。沈之翌。” 沈之翌看着如小兽般咆哮着的陶久喜,手上的力度丝毫不减,只是直勾勾地看向她,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不放又如何?你是不是觉得在我这,你还可以肆意妄为?” 陶久喜只觉下巴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沈之翌竟如此对待自己,她心中又气又恼,怒喝道:“肆意妄为?我只想与你一刀两断!沈之翌,你最好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沈之翌听闻此言,双目瞬间被血红之色填满。那原本捏着陶久喜下巴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气。 “你先招惹的我,如今却想一刀两断?你做的了这主吗?” 陶久喜望着眼前的沈之翌,只觉得此刻的他已然完全失控。这种强烈的压迫感让陶久喜心生畏惧,她赶忙双手握住沈之翌的手,试图挣脱,却徒劳无功。她甚至觉得,此刻的沈之翌真的会怒急,夺人性命。 求生的本能促使她瞬间软了语调。 “我疼……” 陶久喜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声音中满是痛苦。 “你也怕疼?” 沈之翌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嘲讽。 “我…… 我并非…… 你的奴仆,你不能随意欺负我……” 陶久喜的声音颤抖着。 “看来,当真是我往日太过惯着你了,竟让你觉得我这般无用?” 沈之翌的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痛苦,然而此刻的陶久喜只觉得下巴生疼,满心皆是恐惧,根本无暇顾及沈之翌话语中的那一抹异样情绪。 沈之翌缓缓地再次将头逼近,他的气息如同炽热的火焰,喷洒在陶久喜的脸上,让她的肌肤瞬间感受到一阵滚烫。 陶久喜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沈之翌。 “沈之翌,你再这样,我要叫人了。” “你觉得我会怕?” 陶久喜被问得哑口无言。 的确,如果有人来了,看到两人这般模样,以现在的民风来说,遭人非议的必定是她,想到这里,陶久喜不禁感到深深的无力。 “沈之翌,你放了我吧,就当没认识过我,行吗?” 沈之翌却像听到了一个好玩的笑话一般,露出一抹嗤笑,眼中满是嘲讽。 “好戏还没开场,这就放了你,未免太过便宜你了。” 沈之翌见她脸上痛苦之色,最终还是松开了她。他的身躯高大而宽阔,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峰一般挡在陶久喜面前,让她无法逃脱。 陶久喜双手护着自己的下巴,她努力迫使自己镇定下来,生怕在此刻再次激怒沈之翌。 冷静下来的她才觉得,自己到这并非偶然。 “是你叫刚刚那个丫鬟把我引到此处的?” 沈之翌不答。 “你处心积虑的为了什么?” 沈之翌依然不答。 陶久喜被沈之翌那强大的气势压迫着,只觉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她深知不能再这般僵持下去了。 “你若因我搬去谢府而不满,我今日回去便立刻搬离谢府。” 陶久喜言辞恳切至极,目光中满是真诚,生怕沈之翌不信。 沈之翌听到这话,面色微微一动,似有动容之色,就听陶久喜继续说道:“只盼,日后…… 日后沈国公高抬贵手,放过我,放过我们一家。” 随这陶久喜话音结束,那动容之色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的眸子瞬间变得更加冰冷。 他猛地再次将陶久喜按在木桩之前,俯下身来,那薄唇轻轻在陶久喜嘴上擦过,随后转向陶久喜的耳边,声音犹如寒冰般刺骨:“放过你?你还是没学乖。” 第65章 时日无多 沈之翌说完,便即刻离开了花房。 陶久喜怔怔地站在原地,目光呆滞地望着沈之翌离去的背影,等陶久喜回过神来的时候,脸上已然挂着一道泪痕。 在这个时代,她并没有太多的自由。 沈之翌虽钟情于她,对她宠爱有加,却容不得她忤逆。 那高高在上的沈国公,倘若想要报复她,那必定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此时此刻的她,完全不知道沈之翌为她准备了“好戏”是什么,她的心中只有一阵莫名的恐惧。 半晌之后,她才终于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离开花房,重新回到马球会。 当她路过中心阅台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沈之翌面无表情地倚靠在软榻之上。 原来他竟然坐在这里。 这样一来,刚才她在自己阅台上的一举一动,沈之翌肯定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他才会那么愤怒。 陶久喜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急忙转过头去,脚下的步伐加快,匆匆忙忙地朝着自己的阅台走去。 刚登上阅台,便听见背后有人呼喊她。 “陶二姑娘。” 陶久喜闻声回头,却见一位卜卦的姑娘在几步开外唤住了她。 陶久喜近看,才发觉这位姑娘气色欠佳,不过是用胭脂稍加遮盖罢了。 陶久喜停下脚步,佯装不认识她。 “姑娘可是在唤我?” “小女钟云溪,不知陶二姑娘此刻是否有空?可否一同去外面走走?” 钟云溪主动提议道。 陶久喜见她精神不振,却主动找自己攀谈,瞧着并无恶意。 于是便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我叫陶久喜。姑娘想去哪里,请在前面引路吧。” 钟云溪见陶久喜并未拒绝自己,那有些苍白的面容上扯出一抹浅淡的笑容。 两人一前一后地缓缓走着,没过多久便来到了河边。 那里有一条蜿蜒的小路,周围除了她们二人,便只有杨柳随风摇曳,轻柔地舞动着。 “姑娘可还记得我?” 钟云溪走到这无人之处,轻声开口问道。 “那个……我与姑娘往日见过吗?” 陶久喜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陶姑娘当日劝我事在人为,即便自身并无长处,也莫要自怨自艾,定要活得精彩。只可惜,我怕是难以做到这些了。”钟云溪似乎并未因陶久喜的回答而受到影响,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陶久喜只觉得此刻的钟云溪心情极为低落,整个人看上去也毫无精神。 十六七岁的年纪,却仿若一朵即将枯萎的花朵一般。 陶久喜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同情之感。 “钟姑娘,是发生了何事?” “那日回府以后,我便开始留意母亲的举动。我不惜耗尽银钱,买通了母亲身边的小厮,让他密切关注母亲的一言一行。那小厮倒也颇为得力,隔三岔五就会向我汇报情况。没想到,我竟发现母亲在外面竟然…… 可当我拿着证据去跟父亲说的时候,父亲不仅不信,还堵住我的嘴,并且当场责打了我。” 陶久喜听着钟云溪的讲述,心想她说的这个母亲,应该就是她口中那个表里不一的后娘。 “原来,我花费了很长时间才查清楚,父亲在外面与少年相恋之人育有私生子。他并非不知道母亲的所作所为,只是根本不在乎。他所看重的,仅仅是母亲娘家背后的助力。” “就连他娶我的生母,也只是为了生母的嫁妆。我的生母被他利用殆尽后,他为了借助我现在母亲的力量,蓄意勾引母亲,两人一拍即合,最后又合力杀害了我的生母。呵,他从来都不在意我,也不在乎府里的任何人,他一心只想着往上爬。” 钟云溪只觉得她与母亲的一生如同笑话一般。 她的后母虽然不知道父亲在外面有其他女人和孩子,但却很享受父亲对她的宠爱。她认为父亲定是爱极了她,所以才会肆无忌惮地打杀父亲后院的人。 渐渐地,后母也不满足现状,便开始与曾经议亲时相看的男子有染。 表面上,她是端庄有爱的御史中丞之妻,背地里却阴狠毒辣、放浪形骸。 陶久喜静静地听着眼前女子的倾诉,那一字一句如同重锤般砸在她的心上。 只觉得此刻的钟云溪就像一个精美却即将支离破碎的瓷器,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她站在那里,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伤怀之情,然而,此刻的她却不敢轻易多说什么。 “钟姑娘,你我素昧平生,今日却与我说这些,恐怕不太妥当吧。” 钟云溪的嘴角扯出一抹悲凉的笑意:“没什么不妥的,我快要死了。” “什么?” 陶久喜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这个看着是柔弱了些,但也不至于就快死了。 “父亲那日狠狠地打了我二十杖,又罚我在祠堂跪了两日。冬日的祠堂,可真冷啊!可他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一次都没有……”钟云溪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回忆起那时的场景,仿佛所有的泪水都已流干,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是身子落下了病根?”陶久喜急切地问道,心中满是不安。 “自那以后,我的身子就一天不如一天。府医虽然日日都来为我把脉,成日苦药喝下去,可我的身体却依旧每况愈下。府医说,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怕是扛不过半年了。” 钟云溪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谈论别人的生死。 可她的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无奈和悲哀。 陶久喜闻言,心中猛地一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 是她!是她的错! 是自己当日不知天高地厚地劝钟云溪事在人为,所以她才会因为开罪了父亲而被罚,最后落下病根,时日无多。 陶久喜望着钟云溪那被胭脂遮盖下依旧苍白的脸,心疼与自责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当日不知分寸劝了你……” 陶久喜的声音颤抖着,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落下。 她心中充满了愧疚与悔恨,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那么冲动地劝她,也许她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钟云溪见陶久喜为自己落泪,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 她从未想过,除了贴身丫鬟,竟还有一个毫无关系的人会在得知自己时日无多后为自己哭泣。 “不是你的错,陶二姑娘。” 她看着陶久喜那满是关切与自责的模样,心中既温暖又酸涩。 第66章 莫放弃 钟云溪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笑,可心中却满是悲凉。 “陶二姑娘,即便我当时屈服了,嫁给母亲的侄子,恐怕也活不了太久,迟早会被他折磨致死。与其那般痛苦地活着,不如现在这样,至少我活得明白。” “等我死后,定要去阴曹地府告上一状,控诉这世道的恶心,控诉她们的无耻。” 钟云溪拿着手帕,轻轻擦去陶久喜的眼泪,试图安慰这个善良的姑娘。 然而,她的内心早已被绝望填满,对这个世道已不抱任何希望。 陶久喜并未被钟云溪的话安慰到,她心中满是愧疚与焦急。 她急切地拉着钟云溪的手,心中不断思索着:怎么会这样?被毒打一顿怎么就落下一定会死的病根了呢? “钟姑娘,府里的医师是怎么说的?是什么病就治不好了?” “陶二姑娘,你不用自责,我这身体,我自己清楚。我不怪你,你也切莫责怪自己。” 钟云溪看着陶久喜,心中虽感动,却也不想让她为自己背负太多愧疚。 她觉得自己的命运已然如此,再多的挣扎也无济于事。 “凭什么他说你死就要死,既然病了,那就治。身子不好就慢慢养。” 陶久喜满脸焦急,语气中充满不甘。 她不能让钟云溪就这么放弃生命。 世上之事虽有很多不尽人意,但她无法接受别人因为自己的言语落得如此下场,否则她会自责一辈子。 “如今,我倒觉得,死了倒也干净。” 钟云溪被这些事情所伤,又因身子越来越疲惫,整日蔫蔫的,早已失去了生存的欲望。 她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已没有任何留恋,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 “那些坏人都没死,伤害你的人好好活着,你怎么就愿意就这么死了?” 陶久喜说话间很是激动,她紧紧抓住钟云溪的胳膊,眼神认真地看着她,几乎是吼着说出了这些话。 此刻,她只希望钟云溪能振作起来,与命运抗争到底。 钟云溪只觉得本已干涸的眼泪,此刻又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竟然还有人如此在意她的生死,这是她从未曾奢望过的。 她的心中泛起阵阵波澜。 “陶二姑娘,若早些时候,有你这样的一个友人,或许我的短暂一生,遗憾会少些。” 钟云溪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惆怅,说话的语气也不像她这个年龄应有的。 她想象着如果在过去的日子里能有陶久喜这样一个知心好友,自己的人生或许会有不一样的色彩,那些痛苦与孤独也许会被这些许温暖所替代。 “那就让遗憾再少点。我去给你找医师,找最好的医师。你不要想着死,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钟姑娘,就算真的有阴曹地府,那也是死后的事情,你后母断不会因为你的死有任何忏悔。” 陶久喜紧紧握住钟云溪的手,试图唤醒她对生的渴望。 “陶姑娘,莫要费心思了。母亲今日带我出来,就是想让我在人前露最后一次脸。她用我的丫鬟在府里威胁我,若是我有不寻常的举动,回府以后便会直接杀了我们。若是我乖巧,我还能救她一命。” “我是快要死了的,我的命,不值什么的。” 母亲的威胁如同沉重的枷锁,让她不敢有任何反抗的念头。 “你刚刚找我,会被你这个母亲发现吗?” 陶久喜满脸担忧,害怕钟云溪因为与自己的接触而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母亲与妹妹去了后厅,一时不会出来。我本不该与你说这些,可是,心中属实委屈,又感激因为你曾经的劝慰,觉得你人很好。所以才…… 对不起,陶二姑娘。” 钟云溪的脸上露出愧疚的神情。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今日能来找我,我很感激你。如果日后才知道你的遭遇,怕我真的此生难安。” “莫要为我自责。今日如此,当真与你无关。” 钟云溪轻轻摇了摇头,不想让陶久喜背负太多压力。 “不哭了,我们都不哭了。你去花房等我,一定要等我。” 陶久喜的语气中充满坚定。 她希望钟云溪能相信自己,给自己一个弥补的机会。 钟云溪本也不抱希望,但看着陶久喜这般为自己,还是点了点头。 陶久喜擦干自己的眼泪,一路狂奔回到马球会。 此时,若要帮助钟云溪,她确实别无他法。 她径直朝着沈之翌所在的阅台跑去。 到了那里才发现,上次雅集会上见过的宋婉棠恰好也在。她正优雅地为沈之翌斟茶,一举一动尽显温婉。然而,沈之翌却倚靠在软榻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马球赛,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附近的人瞧见有一位姑娘满脸泪痕地前来找沈国公,纷纷好奇地侧过头来。他们的脸上满是疑惑与探究,交头接耳地低声议论着。 见陶久喜过来,江瞬并未阻拦。 毕竟主子没吩咐要拦下表小姐,这段时间他见主子伤怀却无能为力,如今可不能错过任何能让两人接触的机会。于是,他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做出任何阻拦的动作。 宋婉棠看到陶久喜这般冲过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她咬了咬嘴唇,心中满是不悦。她不明白为何陶久喜总是能在这样的场合出现,还能引起沈之翌的注意。 但只是在沈之翌面前,她不敢出言,只能将不满压在心底。 沈之翌微微抬眸,瞧见陶久喜这般模样,虽在那一瞬间心头一颤,可也仅仅是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便未再作停留。 陶久喜看到沈之翌,她的坚强在此刻全然崩溃了,她冲进沈之翌的怀里,哭着说道:“沈之翌,你帮帮我。” 众目睽睽之下,她就这么扑进了沈之翌的怀里?宋婉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这般追着沈之翌的动向,已被别人嚼舌根,陶久喜竟然敢…… 沈之翌不明缘由,就被这团柔软猛地扑进怀中,他本来依靠在软榻上的身子,也直了起来。 看到陶久喜哭得如此伤心,手上下意识地扶上陶久喜的背:“怎么了?为何会哭成这般模样?” 陶久喜见沈之翌没有推开她,抱着沈之翌的腰的手又紧了几分。 她带着哭腔说:“你能不能跟我去没人的地方说?” “你刚刚与我说话,可不是这个态度。” 沈之翌稍稍推了一下陶久喜,但是陶久喜却没被推开,显然以他们力量的悬殊,沈之翌手上是没用什么力气的。 “表哥,我求求你了。” 陶久喜把头埋得更深,说话声音也变得极小。 “江瞬,带路。” 第67章 倒打一耙 江瞬在前快步引路。 陶久喜则地紧紧跟在沈之翌身后,她来时就想好了,一定要求得沈之翌的帮助。 无论如何! 尚未到达花房,沈之翌却毫无征兆地骤然停下脚步。 他微微侧身,神色又恢复了刚刚在马球会上的那种淡漠疏离:“何故哭成这般?是谁欺负你了?” 陶久喜闻言,东张西望一番,确定周围无人后,对着江瞬喊道:“江瞬,麻烦你帮我看着点,别让人过来。” “是,表姑娘。”江瞬毫不犹豫地一口应下。 然而,应下之后,他才惊觉自己不能任由表姑娘随意使唤,得要看主子的意思才行。 他立刻将目光投向沈之翌,见沈之翌并未反对,这才缓缓退开几步,去把风站岗。 “我的人,你倒是用的很顺手。”沈之翌微微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你不喜欢,我下次改就是。只是我去找你,真的是有事相求。”陶久喜的眼神中满是急切。 “我知道,你若非有事,对我说的都是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之语。”沈之翌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陶久喜听了这话,心中一阵愧疚,她低下头,不敢看沈之翌的眼睛。 沈之翌微微皱起眉头,紧紧盯着陶久喜。 “你所求之事,还说吗?” “说,我说。” 陶久喜压低声音,将钟云溪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只是沈之翌听完却一脸冷漠:“这事与我何干?” “我知道这事与你无关,可是,可是,只有你能帮我……” “我为何要帮你?”沈之翌的语气依旧冷淡,面上没有丝毫动容。 陶久喜也觉得自己没道理,但是此刻沈之翌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或许谢景峘也能帮她找大夫,可是钟云溪的后娘如果知道,谢景峘又能有什么办法。 眼下只有沈之翌出面,才能控制这个场面。 她咬咬牙,决定脸皮不要了:“你往日,往日不都顺着我……” 只是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毫无底气。 “你也知道是往日,如今,你觉得我还会如往日那般任你左右吗?”沈之翌眼神中带着一丝嘲讽的冷笑。 陶久喜假装没看见。 “能不能再左右一次?”陶久喜伸出一只手比划着。 沈之翌心中既无奈,又觉得可笑。 “你倒是一点没变。” “我不想欠别人人情。而且这事除了你,别人都没有办法。”陶久喜此刻只想钻地洞,不然钻个狗洞也行。 “那你就愿意凭白欠我人情了?” “我是不想欠外人人情,只能来求你。而且这事,也只有你能帮我。能不能再帮我一次?” 陶久喜紧紧盯着沈之翌,眼神中满是期待。 她此刻已然豁了出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得到沈之翌的帮助。 在她看来,说她趋炎附势也好,说她利用讨好也行,她都无所谓,能挽救钟云溪的命,比她的尊严重要得多。 “你不会每次在我这都这么顺利的。” “那这次呢?” 她在赌,赌沈之翌待她的心没有变。 沈之翌叹了一口气,他还是败下阵来。他明知道陶久喜是因为有事相求,才改变了态度, 可是看着陶久喜这般刻意讨好自己的样子,又实在不忍拒绝。 他真的不敢想象,如果陶久喜这般讨好别人,他会多么失控。 “你想我怎么做?” 沈之翌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你能先帮我找个医术好的大夫吗?” “江瞬,派人去请今日随行孙太医。” 因着此次马球会是长公主举办的,马球场上也可能会有人不小心意外受伤,所以大型的马球会一般都会带着医师。 “是,属下这就去办。”江瞬领命退下。 “若无其他事,我回去了。”沈之翌看着面前日思夜想的人,他是想要多待会的,但是想起陶久喜之前在花房里说的那些话,心中的恼怒又上了几分。 只是刚转身要走,就听到身后陶久喜开口。 “这么着急?你要回去喝宋婉棠给你泡的茶吗?” 沈之翌只觉得,这小没良心的,刚帮完她,还没走远,她就能污蔑自己。 当即回过头来,用手指在陶久喜额头上敲了一下。 “陶久喜,我真的好奇你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沈之翌的眼神中满是无奈。 哪有人能如她这般,刚跟你说完要老死不相往来,转头有事相求,就问也不问,直往怀里钻。 眼下刚答应她的请求,眨眼间便开始污蔑他。 只是陶久喜此刻却回答的认真:“离开你府邸的时候,我会想你,后来时间久了,就不那么想了。此刻我脑子里在想,我的泡茶手艺差在了哪里。” “你曾想过我?” “那不重要。” “那最重要。” “我倒是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我的茶哪里泡的不如别人了?” 沈之翌见她又要旧事重提,刚准备伸出手再给她的小脑袋上轻敲一下,胳膊就被陶久喜抓住:“花房里有雅座,你来尝尝,到底谁的茶香。” 陶久喜说完,便拽着沈之翌就往花房里拖。 沈之翌任由她拉着,心里想着,或许,送她去谢府是错了。 应当找个时间,好好和她聊聊才是。 陶久喜沿着花房的一个个隔间寻找,终于在一个隔间中找到了钟云溪。 “钟姑娘,久等了。” 钟云溪原本以为陶久喜会带着医师前来,却没想到看到被拖拽着的竟然是沈之翌,当下心中一惊。 她立刻端端正正地行礼,声音微微颤抖着说道:“参见……参见沈国公。” 沈之翌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沉默不语,随后便径直走到不远处雅间的茶座前,施施然坐下 “走,钟姑娘,我们也去坐着说。” 陶久喜自然地在沈之翌身边坐下,接着又招呼钟云溪坐在对面。 钟云溪见到沈之翌后,心中不禁有些紧张。 她早有耳闻沈国公凌冽肃杀之名,此刻面对他,只觉得气氛压抑。 陶久喜从茶罐里抓了一点茶叶放入壶中,接着拿起炉上正在加热的茶壶,往里面添加了一些热水后直接给沈之翌倒了杯茶,嘴里恭敬地说道:“尝尝。” “尝尝?” 沈之翌疑惑地问道。 陶久喜往日经常去书房给他泡茶,她是知道泡茶的第一道水是用来洗茶的,可此刻却直接倒给了他。 “怎么不喝?是我的茶没有别人的茶好喝吗?” “我没喝她的茶!” 第68章 中毒 “主子,江太医到。”一声通报传来。 很快,江太医便被引至花房,为钟云溪把脉诊断。 江太医的手指搭在钟云溪的脉搏上,时间缓缓流逝,他久久未松开手。 良久之后,他才松开手,拿走脉枕,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么样了?江太医。”陶久喜心急如焚,看着江太医的脸色,她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江太医看了沈之翌一眼,神色有些为难,缓缓说道:“姑娘并非生病,而是被人下了毒。” “下毒?” 陶久喜和钟云溪异口同声地惊呼道,两人的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她们万万没有想到,钟云溪的病症竟然是因为被人下毒所致。 江太医缓缓说道:“此毒乃叫声声慢,乃是一种慢性毒药。这种毒药无色无味,起初中毒之人会觉得乏力,精神不济,随着时间的推移,便会开始呕血,最终在半年到一年后,让人无力回天,且会日日腹痛不止。” “只是这种毒通常都是身边之人所下,需要加入在日常的饮食中,一点点地加入药量,中毒之人才能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陶久喜听了只觉得脊背发凉,沈之翌看到陶久喜身子有些颤抖,立刻轻拍了她的背,让她放下心来。 陶久喜缓了缓,看见已经被吓得怔住的钟云溪,急忙问道:“那这种毒可以解吗?” “姑娘中此毒,约莫一两个月,倒是中毒不深,只是这种毒药已然在姑娘身体中存在那么久了。就算解了毒,身子也需要经过长期调理。” “能解就好,能解就好。” 陶久喜闻言,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下来。 当她再去看钟云溪时,她的脸色已然一片惨白。 陶久喜心疼地看着她,心中思索着,身边之人下毒,会是谁呢? 是她那如蛇蝎般的后母? 还是冷酷无情的生父? 亦或是身边唯一信任的丫鬟? 但是陶久喜认为,虎毒不食子,最大的可能就是她后娘所为。 钟云溪本以为,她的父亲母亲只是不爱她,没想到却是恨她如此,竟然对她下毒,一时只觉天塌地陷。 陶久喜没有身处其中,虽觉得后怕,但此刻的她是理智的。 当务之急是要帮助钟云溪解毒,让她摆脱这场可怕的阴谋。 “江太医,这种毒药需要怎么解?” “倒是不难,只需要连续三月服用解毒汤药即可。老夫这就为姑娘开张方子。”江太医说着,便打算从药箱里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写药方。 陶久喜想着,钟云溪现在的处境,天天自己熬药解毒,怕也不现实。 “可有其他方法?比如小药丸,针灸之类的。”陶久喜继续追问。 “解毒丸倒是有,但是那样效果慢。” “那不能慢,还是开药方吧。” 陶久喜果断地做出决定。 江太医闻言,开始认真地写药方。 陶久喜见钟云溪一言不发,只以为她是伤心过度,直到江太医把方子写完,一直沉默的钟云溪突然开了口。 “江太医,敢问我这毒,是否难以判断?” “姑娘这毒,若是有个行医三五载的时间,诊上脉,便会知道有蹊跷。此脉与普通病症大为不同。”江太医耐心地解释道。 “多谢江太医。可否有劳江太医,再为配些解毒丸。”钟云溪诚恳地请求道。 “老夫府中便有,只是今日未带在身上。姑娘明日可派人来取。”江太医温和地说道。 “那就多谢江太医了。”钟云溪说完便站起身行礼。 陶久喜见状也赶忙行礼表示感激。 “沈国公,那既无其他,下官便退下了。”江太医恭敬地说完便行礼。 ”沈之翌微微颔首:“今日多谢江太医。” 江太医受宠若惊,不曾想今日沈国公竟然对自己如此礼遇有加,实属难得,往日沈国公都不理人的。 一旁等待的江瞬立刻上前,说道:“今日有劳沈太医,若有人问起,烦请江太医保密。” “下官知道的。” 江太医郑重地承诺道。 他也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江太医走后,陶久喜拿着药方,轻声说道:“钟姑娘,我知你难过,但是只要能治疗,日后便还有希望。” “只是你在府中,一旦熬药,下毒之人便会知晓你知道中毒之事,万一又对你使用别的方法,恐怕不好防范。” “不然说你身体不好,要去寺庙住着,或者假装突发传染病.....” 钟云溪却打断陶久喜:“陶二姑娘,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要回去。” 陶久喜一时语塞:“......” “府中为我诊脉的医师,是我父亲用了二十多年的人。” “所以,你怀疑下毒之人,是你父亲?”陶久喜震惊地问道。 “我本以为父亲只是不疼爱我。不曾想他会绝情至此。” 钟云溪没有流泪,反而脸上满是决绝之色。 她突然起身,跪在沈之翌面前:“沈国公,小女子之父,借职务之便,收受官员贿赂。在监察之时,对行贿官员的不法行径多次包庇,以致数条人命逝去。父亲书房之中,存有一份账本,另有与他人往来之密信。小女子愿将此信取出,交予国公爷。恳请国公爷为小女子做主。” 她声音微微颤抖,心中明白,此乃自己唯一之机会,也是为自己讨回公道之时。 沈之翌一直静静地在陶久喜身边坐着,闻言脸上并没有露出意外之色,只是缓缓开口问道:“若你父亲之事东窗事发,你必也脱不了干系。” 钟云溪跪得笔直,神色决然地说道:“若他不死,我必然也无活路。他虽然是我父亲,但是却杀我生母,对我也毫无留情。若是我出卖他有错,来日去了阎罗殿,那便让他再与我计较。” “既如此,明日你的解毒丸我自会派人取了送给你。你拿到证据后,便在你门前挂上一盏灯笼,自会有人找你去取。” “多谢沈国公。”钟云溪深深拜了下去。 一旁的陶久喜已然被镇住了,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直至钟云溪又向她跪谢。 “陶二姑娘,大恩不言谢,若日后我有幸不死,若你不嫌弃我举报父亲的行径,来日我们……” “你快起来,你有你的无奈,我都懂。回去之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在这也耽误了些时间,你快回去,免得你后娘找你。”陶久喜连忙说道,眼神中满是关切。 “那云溪先行告退。”钟云溪说完,身影便消失在花房的门口。 花房内一时陷入了寂静。 “被吓到了?”沈之翌看着还有些怔愣的陶久喜问道。 “我……我以前住的地方,没有这些事......”陶久喜此刻心有余悸。 以前的那个世界,有健全的法治体系,她一向也是安分守己,就算偶然听到这些事情,也只是从新闻上得知。 第一次是身边之人发生这样的事,事情就在眼前。 “别怕。她父亲之事,圣上已经掌握了部分证据,此前念及御史中丞在朝堂颇有影响,且圣上登基未久,故而暂未行动。如今他自寻死路,便不必再留他了。” 沈之翌以为陶久喜是害怕钟云溪会因此死掉,所以当下出言宽慰。 然而,他不知道,陶久喜害怕的是这个冰冷的时代。 这里没有她所熟悉的秩序和保障,她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不知道自己是否也会在不经意间陷入无法自拔的困境。 她只觉得好无力,一种无法掌控命运的无力感。 第69章 不曾再来 不多时,就有人来禀告,睿亲王邀请沈之翌一同垂钓。 若是旁人相邀,以沈之翌的性子,或许根本不会理会。 然而,睿亲王却不同,他是看着沈之翌长大的长辈,一直以来对沈之翌照顾有加。 正因如此,沈之翌也不好回绝睿亲王的邀请。 垂钓之处皆是男子,陶久喜自然也不会同往。 她独自回到阅台上,却立刻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异样。 总有人窃窃私语,那声音虽低,却仿佛一根根细针,刺得她心里难受。 就连谢家那几个姐妹,平日里虽也有些小摩擦,但从未如此明显地表现出不满,此刻却都横鼻子竖眼,仿佛她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 陶久喜当然知道这一切的原因,就是她刚刚不顾一切去找沈之翌之事。 她的心中涌起一丝懊悔,却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名声于她,终究是比不上人命那般重要的。 眼下她她只能装听不到,不予理会。 她低下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直至陶清婉回来,她才稍稍打起精神,与陶清婉一同游玩。 “姐姐怎么去了那么久?” “说来也怪,我同另外几个姑娘在长公主那弹琴,事后她竟单留了我叙话。” “不会是看长姐国色天资,琴艺又好,怕不是要给你说亲吧?” “休要胡说,竟拿姐姐打趣。你今日倒是老实,能在那坐那么久?” “那个……” 陶久喜简单地把之前发生的事情描述一遍,只是刻意避开了沈之翌与她在花房的细节。 “你与沈表哥和好了?”陶清婉很是惊讶地问道。 陶久喜摇了摇头,她也说不清眼前的状况。 “久喜,你这般也不是办法,沈表哥乃国公爷,他就算有意纵你,但是也会有个限度。而且谢表哥,待你也是......” “他被人匆匆叫走了,等后面见到他。我会好好说的。” 天色渐晚,晚宴拉开了帷幕。 今日也是男女分席而坐,此次宴会因旨在为年轻男女创造机会,所以只是在男女之间摆放了许多屏风加以隔开。 那些屏风上绣着精美的图案,细腻的针脚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山水,虽能透过屏风隐约看到另外一面,但也增添了一份朦胧之美。 男子宾客处,他们谈笑风生,气氛热烈。 女性宾客则在另一边,亦是谈笑言欢。 陶家姐妹与谢家一众女眷同坐一处。 谢玉华今日听闻了陶久喜去找沈国公之事,心中满是嫉妒与不满,吃饭的时候对陶久喜冷嘲热讽。 陶久喜最近因借住在谢家,一直扮演着“陶怂怂”“陶忍忍”的角色,又因出门之前姨母叮嘱她们要姐妹和睦,所以并未发作,只是默默忍受着谢玉华的言语攻击。 陶久喜所坐的位置距离上座很远,隔着屏风,她根本无法看到沈之翌的身影。 陶清婉却被长公主请上去,与其他几位贵女进行弹琴比赛。 陶清婉指法娴熟,琴音悠扬婉转,如泣如诉,最后成功夺得魁首。 长公主亲自送了她一只赤金打造的华美步摇,那步摇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令人艳羡不已。 直到宴会结束后,陶久喜始终没有见到沈之翌,心中遂有些失望。 他们分开之时说,他晚些会寻她,却终究是没有来。 就像是把她丢在谢府那么久,也不曾相见。 陶久喜甚至怀疑,今日在花房也只是沈之翌的一时兴起。 若不是今日马球会,怕也是见不到他的。 她张望了一圈,才缓缓地上了回府的马车,随着马车渐行渐远,隐匿在黑暗中的沈之翌才缓缓走出来。 “主子,当真不去见表姑娘?”江瞬小心翼翼地问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沈之翌若有所思地说道。 今日这般情形,陶久喜的态度依然不明确,就算让她今日搬出谢府,两人整日在一起,陶久喜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待在他的身边。 不如就让她去看看,外面的路,实属难行,或许经历一番波折后,她才能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意。 马车一路晃晃荡荡,才一会儿的工夫,陶久喜便已靠在陶清婉身上睡着了。 然而,马车突然停下,打破了这份宁静。 “表姑娘,少爷求见。”车夫的声音传来。 “有事吗?景峘哥哥。”陶清婉掀起帘子问道。 谢景峘站在马车旁,神色有些急切,“婉儿妹妹,可否与你换乘马车,我与喜儿妹妹有事要说。” 陶清婉看看谢景峘,面露为难之色,“久喜当下睡着了。” “还请妹妹通融。”谢景峘态度有些坚决。 陶清婉回头看了一眼,此时陶久喜已经醒来。 陶久喜微微点点头,表示同意。 “如此,便劳烦景峘哥哥照顾喜儿了。”陶清婉无奈地说道,然后起身下了马车,与谢景峘交换了马车。 谢景峘上车以后,陶久喜揉了揉眼睛,神色中带着一丝疲惫,问道:“景峘哥哥有事直说便是。” “听闻你今日哭了,所为何事?”谢景峘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问道。 今日宴席上,他才听说,有个女子哭着去找沈国公,一头便扑进了沈国公怀里。 那一瞬间,他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在心中蔓延开来。 第70章 顾虑 “既然你听说了,也必定知道,我是去找沈之翌的。” 陶久喜开门见山说道,她不想让谢景峘心里存有期望,不如早点说明白,以免日后更加尴尬。 “你若有事,为何不来找我?”谢景峘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失落。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陶久喜心中是可以依靠的人,可她却在遇到事情的时候,选择了去找沈之翌。 “已经在你家中借住,还要处处麻烦你,也不妥当。” “怎么会不妥当!无论你有什么事找我,我都愿意。” “可我不愿意。”陶久喜叹了口气。 “你为何不愿?” “我的事情,只有沈之翌能帮我。我知兄长视我如亲妹,自然知道兄长会为我着急。此番谢过兄长。” 陶久喜顺着谢景峘说道,她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让谢景峘明白,他们之间只能是兄妹之情。 同时,她也希望谢景峘不要把最后那层窗户纸捅破,这样大家都能清楚对方的意思,避免不必要的尴尬和伤害。 “我对你并非兄妹,为何你装作不知。” 谢景峘眼中满是痛苦,他不明白,为什么陶久喜总是要逃避他的感情。 陶久喜:“......” 陶久喜心中暗想,我拒绝的都这么明显了,你不是也装作不知。 半晌之后,才避开谢景峘炙热的目光,说道:“兄长想必是在宴会上饮了酒,现在有些不清醒。” 今日沈之翌没答应她搬出谢府之事,想来日后还得在谢府住上一阵。 眼下谢景峘说了,这不徒增尴尬嘛。 “喜儿,为何他都把你送出来了,你心里还想着他,你们不是早就没有联系了吗?” 谢景峘今日确实喝了些酒,但他并没有醉。 陶久喜沉默不语,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谢景峘的质问。 “此次,我本想等殿试以后,进了翰林院,再同你言明,有了官职,我便也多了几分底气。”谢景峘继续说道,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有了官职,有了足够的实力,就能够赢得陶久喜的心。 陶久喜:“......” “只要我进了翰林院,我自是会勤勉,总会有出头日的。能不能给我些时间,喜儿。”谢景峘说着,便伸手去握陶久喜的手。 陶久喜立刻挪了挪位置,不让谢景峘碰到自己。 “其实兄长就算没有官职,也是人中龙凤,无需在我面前妄自菲薄。” 谢景峘见陶久喜避开自己,心中难受之感更胜。 “那你能不能别再找他,你找我,我一定会都依着你。” 谢景峘的语气中充满了可怜和祈求,他希望陶久喜能够看到他的真心,能够给他一个机会。 “你真的喝多了。净说胡话。” 陶久喜只觉得谢景峘的语气有些可怜,她的心里也有些不忍。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心软,不能给他错误的希望。 “我与兄长也不绕弯子,我只把你当作兄长,当作友人。我有自己的顾虑,一辈子那么长,我不想在我没有想清楚之时,便做出任何决定。所以才会与沈之翌是如今这般情况。” 陶久喜此刻只希望谢景峘能够明白她的心意,能够放下对她的感情,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你的顾虑是什么?”谢景峘追问道。 “困于后宅,终其一生,只在那一方天地争风吃醋,自怨自艾。”陶久喜缓缓说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她只觉得这种日子嘴上说着都觉得可怕,实在无法想象自己这般性格,最后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一想到这里,她仿佛都能看到自己陷入无尽的抑郁之中。 “可谁家女子不嫁人?”谢景峘试图反驳她的观点。 “若嫁人以后是这般光景,不如自力更生。而且我这性格,我是知道的。在你们这,都是端庄淑女,像我这般毫无章法的,就算一时新鲜,也最终难免被厌弃。” “而且我这个人,性格就是大大咧咧,整日小心翼翼的活着,会让我很累。” 陶久喜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本事能改变别人的认知,她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 她知自己与这个时代的女子不同,她不愿被束缚在后宅之中,过着勾心斗角的日子。 她渴望自由,渴望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若,若你愿意,我可以此生只娶你一人。不把你禁锢在后院,不让你争风吃醋。你依旧可以做你自己。” 陶久喜沉默了一瞬,心中思绪万千。 她只觉得,如果是沈之翌说出这话,她或许真的会心动,会想与他长相厮守。 只是沈之翌与眼前的谢景峘不同,沈之翌太过霸道,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根本容不得商量。 而自己,也不能每次都委曲求全、讨好谄媚,摇尾乞怜般才能获得自己想要的。 这样的不平等,才是陶久喜想离开沈之翌的原因。 谢景峘看着一言不发的陶久喜,继续说道:“喜儿,我知道女子在世艰难,若不成婚,姨丈也得遭遇诟病,婉儿妹妹若是有个一直不成亲的妹妹,或许也会被非议。” 谢景峘的语气诚恳,他并不是在危言耸听,因为在这个时代,确实就是如此。 在以前生活的地方,女子相对自由,然而即便如此,也难免遭受外界的压力。 更何况这是古代,一个对女子有着诸多约束的时代。 陶久喜听完,只觉压抑。 她自己的这个想法,确实没有考虑过父亲与长姐的处境。 可是,她只是不想嫁人,她又没有伤天害理,她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但是如果她一意孤行,必将面临谢景峘所说的一切。 她越想越难受。 “喜儿,你说的,我都可以答应你。我不觉得你哪里不守规矩,你天真率直,乐观向上,活得像天上的骄阳一般。” 谢景峘说着,目光灼灼地看着陶久喜,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我祖父,母亲也十分喜爱你,定然也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可不可以也看看我?” 他再次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祈求。 第71章 日日都来 “你醉了。”陶久喜看着谢景峘,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 “我当真没醉。”谢景峘坚持道,他的眼神清澈,并无醉意。 “你就说,你明日起床尴尬不尴尬吧。” 陶久喜别过脸去,不再理会谢景峘。 谢景峘见状,也没有非让陶久喜今日就给他答案。 他明白,自己已经表明了心意,剩下的就只能交给时间了。 当马车回到谢府门口,纪妙芙依然等在门口。 她见从谢景峘马车下来的人是陶清婉,纪妙芙感到一丝诧异。 随即便看见从另外一辆马车上下来的陶久喜与自家儿子,纪妙芙的脸色微微闪过一抹不悦。 然而,她很快便转了笑颜:“今日玩的可好?这天气啊,晚上还是很冷,你们回来路上没冻着吧。” 纪妙芙语气温柔,满是关心。 “母亲安。”谢景峘恭敬地行礼。 “姨母安。”陶久喜也跟着行礼。 纪妙芙风韵犹存的脸上满是慈爱之意,然而,她的眼神中却隐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只是又很快的隐了下去。 “你们也累了,快些回去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 陶久喜看着远远驶来的谢玉华的马车,实在不想待会还要与她纠缠,当即回应:“今日甚是劳累,明日再去问姨母安,我与姐姐便先退下了。” 翌日清晨。 陶久喜与陶清婉照常去给老夫人请安。 今日的正厅显得格外安静,没有看见其他来请安的姑娘,甚至连老夫人的身影也未出现。 她们走进正厅的时候,纪妙芙刚从里屋出来。 “拜见姨母,姨母万安。” 两人恭敬地行礼。 纪妙芙微微颔首,说道:“正好你们来了,老夫人刚还说想你们了。姨母今日还有事,你们且在这等会。” 说完,纪妙芙便匆匆离去。 陶久喜与陶清婉今日来得早,站在正厅之中,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已然半个时辰了,却都不见再有人从房内走出来。 她们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但又不敢擅自离开,只能继续耐心地等待着。 正厅里的气氛有些沉闷,两人偶尔对视一眼,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们的心中都在猜测着老夫人为何还不出现,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然而,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她们只能继续在这等待的煎熬中度过。 “姐姐,我脚酸,我想坐着等。”陶久喜微微撅起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 她轻轻地跺了跺脚,试图缓解一下酸麻的感觉。 “不可如此没有规矩,姨母刚刚出来让我们等会,或待会就好了。” 清婉轻声说道,虽然她也觉得腿脚有些酸麻,但是谢府的老夫人是个重规矩的人,主人家未叫坐,她们也只能站着等。 她不想因为一时的舒适而破坏了规矩,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嗯。我知道啦。”陶久喜无奈地应道,她知道姐姐说得有道理,但是脚酸的感觉实在是让她有些难受。她只能强忍着,继续等待着老夫人的出现。 “忍一会。” 陶久喜借机说道:“回去给我做松鼠桂鱼。” “好。” 两人压低声音,在正厅小声地交谈着。 不一会,便看见谢玉华与其他的一众妹妹走了过来。 谢玉华一进正厅便问道:“祖母呢?” 过了一会,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走了出来,说道:“今日还烦请大姑娘与诸位姑娘先行回去,老夫人今日身体不舒服。姑娘们改日再来。” “那为何陶久喜她们在这?”谢玉华皱着眉头,满脸的不悦。 “老夫人此刻正在休息,稍后便要召见陶家两位姑娘。” “祖母竟然要见她们?不见我?”谢玉华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 “大姑娘,老夫人命令就是这般。请大姑娘与其他姑娘先行回去。” 嬷嬷跟着老夫人四十多年,一直帮老夫人传达命令,此刻说话也不客气。 “哼!真不知道你们用了什么手段,乡下来的小蹄子。”谢玉华气急败坏地说道,说完才转身离开。 陶久喜全程都不曾说过一句话,只是心里好奇不已。 老夫人就算往日颇为喜欢她们,但是总是敌不过谢玉华这个嫡亲孙女的。 怎么今日只要见她们呢? 谢玉华一行人走后,嬷嬷恭敬地对着陶久喜姐妹两人说:“二位表姑娘莫要在意,只是昨日老夫人夜里难眠,故而此刻还在休息,又因着几日不见两位姑娘,所以睡下之前说了,若是二位姑娘来,让老奴一定留下。” 说完,嬷嬷恭敬地对着两人行了一礼。 既如此说了,姐妹人只能耐心等待。 只是,这一站,便是两个时辰,两人腿都站得酸疼了,却都不曾听到有老夫人召唤。 陶久喜忍不住抱怨道:“姐姐,我扛不住了,我不坐椅子上,我坐地上等,这总行了吧。” 陶清婉连忙摇头,轻声说道:“莫要胡说,都站了这么久了,想必老夫人应当也快醒了。” 陶久喜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行吧。” 她不疑有他,只因为这老夫人往日对她们姐妹二人甚是疼爱,想来也是真心想见二人的。 又过了半个时辰,陶久喜已然觉得难以坚持,就在这时,老夫人终于从室内走了出来。 “婉儿,喜儿。叫你们久等了。快到祖母身边来。”老夫人一脸慈祥,看见她们的瞬间,脸上立即涌上笑意。 姐妹两人见老夫人前来,连忙端庄行礼。 “给祖母请安。” “祖母老了,不中用了,这不,昨个夜里凉了一些,便浑身酸痛,彻夜难眠。”老夫人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责。 陶久喜想到自己奶奶往日也是,一到阴雨天就风湿关节炎发作,全身连骨头缝都在疼,眼前的老夫人定然也是如此。 她乖巧地上前,轻声说道:“祖母瞧着可一点也不老,我会些推拿的手艺,我给祖母按按。” “还是喜丫头最疼祖母。” 老夫人见陶久喜这般懂事,满脸喜爱。 陶清婉看着妹妹现在如此懂事,心里既心疼又欣慰。 她知道妹妹一直以来都非常善良,如今更是懂事。 陶久喜轻轻地为老夫人按摩着,她的手法娴熟而温柔,每一下都恰到好处。 直到陶久喜手上渐渐没了力气,老夫人说道:“果然还是喜丫头这手上功夫最是舒服,若是没有你啊,祖母想必是今夜也无法安睡的。” “既祖母喜欢,我在院中也无其他事情,那我这几日每日都来给祖母按按。” “你们日日都来,祖母便日日欢喜。”老夫人拉着陶久喜的手,喜欢得紧,一直不肯放。 那双手虽然布满了皱纹,但却依然温暖而有力。 姐妹俩陪伴着老夫人,一起聊天、说笑,直至下午,老夫人才觉得精神不济,让姐妹俩回去。 “久喜,平日见你倒没有这么乖巧,怎么的到老夫人这边,就这么懂事了。”陶清婉牵着妹妹的手,眼中满是欣慰。 “我觉得,老夫人很好。待我们也很好,老人家嘛,身上总是有些不舒服,我们还年轻,能多尽孝就多尽孝些。” 她的思绪飘远,便想到一生为她操持的爷爷奶奶。 她的爸妈抛弃她们后,爷爷奶奶靠着种地养活她。 可光凭两个老人,种地又能有多少钱呢?后来爷爷开始捡瓶子,收破烂,这一辈子也没见买过一身新衣,身上也因为长期劳作落下病根。 爷爷奶奶在世之时,她忙着上学,无法尽孝。 如今她住在谢府,也没多少事,老夫人待她如此好,她已然把老夫人当成了亲奶奶。 第72章 晦气 往后的几日,陶久喜与陶清婉日日前往慈心堂向老夫人请安。 或许是因为老夫人夜晚总是睡不好,她们便常常在厅里耐心等待,短则一个时辰,长则两个时辰。 渐渐地,谢玉华被拒绝了几次后,有时也不来请安了。 今日从慈心居出来之时,陶久喜心中想着,四月正是月季花盛开之际。 她记得后院有个角落,长着几株月季,当下便兴致勃勃地要去看看。 陶清婉今日被姨母先叫走了,此刻就只有陶久喜自己一人。 她凭着上次路过的记忆,向那几株月季所在的位置走去。 越靠近目的地,周围的环境越发安静,然而,就在她即将到达之时,却听见有人在哭。 那哭声隐隐约约,如泣如诉,在这宁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于是陶久喜放轻脚步,顺着哭声小心翼翼地寻去。 当她绕过假山后面时,却看到正在哭泣的女子。 女子也在这时发现了有人到来,她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 “玉树?”陶久喜有些惊讶。 哭的人正是谢玉华的小跟班,庶女谢玉树。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而且还是在哭泣的状态。 “是你?你来此做什么。”谢玉树见到陶久喜,立即抹去眼泪,厉声问道。 “这又不是禁地,我来赏花。”陶久喜说道,看到谢玉树哭成这样,也忽视了她语气中的不善。 她的目光越过谢玉树,看向不远处的几株月季,那鲜艳的花朵在阳光下绽放着,甚是美丽。 “要赏花,就去别处。”谢玉树毫不客气地说道。 她的情绪似乎还没有平复,不想被人打扰。 “行,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您继续哭。”陶久喜只觉晦气,自己高高兴兴来赏花,怎么还被人冲了一顿。 她转身准备离开,不想再与谢玉树纠缠。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谢玉树红着眼睛,语气中满是愤懑。 “我?我没得意啊!”陶久喜一脸茫然,不明白谢玉树为何会有如此反应。 “你是不是也知道嫡姐选了我做陪嫁,特来笑我?” “你这话说,我怎么会知道你嫡姐......”陶久喜突然意识到:“选你干什么?” “你装什么?你若是不知道,怎么会来这里,这里一贯没有人会过来。”谢玉树听完,刚刚强忍着的眼泪又簌簌落下。 陶久喜解下帕子,递了过去,想要安慰她。 “你爱信不信,我只是碰巧遇到。”她的语气有些无奈。 然而,谢玉树却一把打下陶久喜的帕子。 陶久喜只觉得无语至极,心中涌起一股恼怒,当即便打算离开。 这花,她不看总成了吧。 才转身,就听到谢玉树在身后说道:“陶久喜,你今日来嘲笑我。你日后也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的。” “谢玉树,你属疯狗的吧,你这乱咬人干什么?”陶久喜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眉头紧蹙,满脸怒色地问。 “你不知廉耻,勾引沈国公,投怀送抱,又蓄意勾引景峘哥哥,让他对你神魂颠倒,你这般下贱,能有什么好下场?” 谢玉树因着今日被谢玉华指定当她的陪嫁侍妾,心里十分恼怒。 奈何她在这个家毫无话语权,只有一个不得宠的姨娘,根本帮不了她,所以此刻她觉得人生无望。 谢玉华在家一向跋扈,时常欺负庶出得弟妹,弟妹为了生存,只能处处讨好。 谢玉树本想着,以后就算嫁给贩夫走卒,再也不想像她娘那般做妾,连个婢女都不如,还得任打任骂。 此刻的她,只想平等地创死每一个人,而陶久喜就是那个倒霉的。 “我什么时候勾引你景峘哥哥了?你嘴放干净点,我要骂起人来,你必然是敌不过我的。”陶久喜也有些恼怒。 “你还说你没勾引景峘哥哥,他整日往你院子里跑,那是为什么?”谢玉树咄咄逼人,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那你要是看的不舒服,你让他别来。我也觉得很烦。”陶久喜毫不示弱,脸上露出厌烦的神情。 “你这贱人,不知道使得什么狐媚功夫,凭什么你这般下贱,还能迷了景峘哥哥,让他为你夜夜去跪祠堂。”谢玉树满脸怒容,眼中满是嫉妒与愤恨。 “跪祠堂?” “你不过就是仗着你爹近日被圣上封了官,不然你连做个侍妾都不配。”谢玉树依旧骂着,她的声音尖锐刺耳,仿佛要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 陶久喜却是好奇,为什么她说谢景峘去跪祠堂了。 她这几天都没有看见谢景峘,只以为谢景峘是因为那天表白,酒醒后尴尬,所以一直没来找她。 她的心中充满了疑问,不知道谢景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不需要对我敌意这么大,我没有得罪过你,往日也只是你跟着谢玉华骂我,我没有同你计较,你反而这个德行。真是不知好歹。”陶久喜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知好歹又怎么样,不知道好歹又怎么样,我给她当了十几年的狗,只求她能放过我,那么多庶女她不选,为什么偏偏就选中了我?”谢玉树心里不甘,又满是绝望。 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助。 “我不是她。我不知道。”陶久喜看着谢玉树,心中也有些不忍。 她不知道谢玉华为什么会选中谢玉树做陪嫁侍妾,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谢玉树。 “你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你也不会好过。凭你马球会对沈国公投怀送抱,谢府也不会接纳你。”谢玉树言辞激烈,满脸怒色。 “你还真别说,不接纳我,是我的福气。” “假模假样,怕是早已与人暗度陈仓了吧。” “放你的屁,你与其找我吵架,还不如多哭一会,发泄一下。”陶久喜又补充道:“别又吵不赢我,导致自己乳腺不通。” 谢玉树见陶久喜被骂了这么多,竟然渐渐不恼怒了,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应。 陶久喜说道:“我没有仗着我爹仗势欺人过,你也不用拿我爹说事。再说了,要是比起来,你爹还是三品,高我爹一阶。你还不是躲着在这哭吗?” “我爹?他还算个人吗?猪狗不如,若是没有这样的爹,我怕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谢玉树的语气中充满了怨恨与无奈。 “别,别别别,你要是想骂,你等我走了,你再骂。”陶久喜立刻向后退了一步,准备溜走,谢弥是什么样的,她不关心,也不想打听。 她可不想卷入这场无端的争吵中,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远离谢玉树的怒火。 “我就当着你面骂了又如何?你去告状啊!” “告状?今天算我倒霉,你继续,我走!”陶久喜满心无奈,谢玉树这是无差别攻击啊。 “若不是景峘哥哥看上你了,怕我那好爹,也想收了你进房。你不是贱吗?喜欢到处勾引男人。那去勾引我爹啊。最好是能把纪妙芙比下去,活活气死她才好。”谢玉树越说越过分,言语间充满了恶意。 “你真颠!我当今天没见过你。” 陶久喜觉得脑子都懵了,住在府里这么久,她与谢弥见面的次数也只是屈指可数,用膳要么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要么就是同谢府女眷一起,就算谢弥人品有问题,她身为一个借住的亲戚,也没有办法,敬而远之是她唯一能做的。 谢玉树心中怒气无处发泄,又不敢发出很大声音,只能气的在原地跺脚。 第73章 登科 陶久喜跟见了鬼般跑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她的心跳还未平复,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谢玉树那疯狂的模样。她只当谢玉树是因为不能接受自己被选中去当陪嫁的侍妾,所以胡言乱语罢了。 然而,她的心中却始终萦绕着一个疑问:谢景峘当真去跪了祠堂? 为啥呀?! 她都拒绝了谢景峘,他有什么可跪的,难不成还能用跪祠堂这招,逼得姨母说服自己嫁给他? 陶久喜越想越觉得荒谬, 她暗暗思忖着,什么时候能离开谢府。 她得想办法出去,再去找一次沈之翌,就算不能要回自己的铺子,也得要点钱买个宅子。 谢府她一天也不想住了! 正当她思绪纷飞之时,陶清婉却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陶久喜立刻查探了一下,见院中没人,便拉着陶清婉问道:“姐姐,为什么谢玉华嫁人,还要把谢玉树带过去做侍妾?” “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陶清婉满脸惊讶。 “刚刚我出去转悠,碰见谢玉树在哭,她自己说的,你说这多恶心。两个人是姐妹哎,谢玉华竟然能接受这个?”陶久喜边说,边做出一副作呕的表情。 她实在无法理解这种行为,在她的观念里,姐妹之间应该相互扶持,而不是以这样的方式相处。 陶清婉顺顺她的背,轻声说道:“玉华姐姐此次乃是高嫁,她约莫是怕自己孕期亦或是不能……不能……的时候,让玉树妹妹帮她……” “打住,不说了姐姐。” 陶久喜见陶清婉羞于启齿,连忙阻止。 她明白姐姐的意思,但她仍然无法接受这种做法。 “久喜,你心思单纯,不知道这些事,但是这乃是姨母家的私事,我们没办法说什么的。”陶清婉无奈地说道。她知道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并不罕见,但她也理解妹妹的感受。 “姐姐,我心思不单纯,对男女之事也是了解的。” “我只是觉得这种行为很恶心。先不说是姐妹共事一夫,就算谢玉树作为一件附属品去给当陪嫁,我也是不能理解的。” 陶久喜叹了一口气,眼神中流露出对谢玉树的同情。 陶清婉知道妹妹很多思想与她们这里很是不同,奈何她也无能为力。她只能轻轻握住妹妹的手,给予她一些安慰。 “久喜,守住本心,不要怕,也不要去听。姐姐会保护你的。”陶清婉温柔而坚定地说着,把陶久喜紧紧抱在怀里。 她知道陶久喜已经很努力地在学乖,在听她的话,做着那些她不喜欢的事情,守着她觉得多余的森严规矩,陶清婉心里一阵心疼。 陶久喜本只是因为亲眼见证这些毁了她三观的事情,而感到特别无力。 被陶清婉这一抱,反而觉得心脏的某些地方被击碎一般,眼角悄悄地流出了泪。 在姐姐的怀抱里,那些压抑在心中的情绪也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很久以后,陶清婉才放开她。 陶久喜深吸一口气,抹去眼角的泪水,又恢复了那个谈笑言言的陶久喜。 又过了一日,陶久喜正在慈心居给老夫人推拿,便听见外面丫鬟来报:“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今日受封赏回来了!” 老夫人当场从罗汉榻上坐起来,穿着鞋子就往外跑。那急切的模样,仿佛一刻也等不及要见到自己的孙子。 今日乃是殿试之日,殿试之上,谢景峘才思敏捷,对答如流。 他凭借着卓越的才华和出众的表现,获得了圣上的青睐。 圣旨下达,谢景峘被指为状元,授予翰林院修撰一职。 谢景峘身着状元服饰,已经骑着高头大马在街上转了一圈,这才回到府邸。 府里全数人员百十口,乌泱泱的跪了一地。传旨的太监宣读圣旨后,谢弥亲自塞了许多赏银。 整个谢府张灯结彩,甚是热闹。 陶久喜一直跟在笑得合不拢嘴的老夫人身边,忙前忙后的伺候。 老夫人哪里还有一点不舒服的样子,那精神抖擞的模样,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这状态绕着操场跑上八百米,中途看着也不需要停下来换气。 陶久喜看着老夫人的兴奋劲儿,心中也不禁为谢景峘感到高兴。 毕竟,这份荣耀不仅属于谢景峘个人,也为整个谢府带来了无上的荣光。 全家整整忙碌了一日,到了晚上,谢景峘才来到慈心居。 今日家中所有人都一同前来,陶家姐妹也站在角落中。 谢景峘端正地跪着:“孙儿不负祖母厚望,今日特来拜谢祖母教导之恩。” “我的好孙儿,你快快起来。”老夫人激动地拿出帕子抹着眼角的热泪。 纪妙芙也开心地流着眼泪,全家无不为谢景峘开心。 散场后,陶久喜挽着清婉的胳膊往回走:“姐姐,状元郎是几品啊?” “从六品。” “那么厉害,还只是从六品啊?” “你这傻丫头,这么久了,怎么对这些还是不懂。状元郎虽是从六品,但地位清贵,能够接近圣上和朝廷核心决策层,有更多的机会被提拔任用,而且很多宰辅都是从状元郎出身的。景峘哥哥多年苦读,总算没有白费。” “那景峘哥哥当真厉害。我绞尽脑子,也没上了 211。”陶久喜低声感慨着。 “什么是 211?”陶清婉好奇地问道。 “也是很厉害的学府。” “久喜,往后除了在我面前,切不可说这些。”陶清婉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她知道在这个时代,陶久喜的那些话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姐姐你放心,我只在你面前这般。”陶久喜挽住陶清婉的胳膊更加紧了,她知道姐姐是为了她好。 陶清婉从来没有追问过陶久喜这些奇怪的话语,但她的心中却是都了然。 两人回到院子中,闲聊了一会儿,谢景峘又找了过来。 院子里,陶久喜提着茶壶与两个杯子,缓缓向谢景峘走去,招呼他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今日还不曾恭贺兄长。现在我以茶代酒。小妹敬贺兄长,愿兄长前程似锦,万事胜意。” 陶久喜塞给谢景峘一个茶杯,自己也举起茶杯,对着谢景峘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然后一口饮尽。 谢景峘却拿着酒杯,不曾饮下。 “喝啊?这里面是助眠的茶。”说着,陶久喜便伸手推了推谢景峘的杯子。 谢景峘本因为陶久喜的一句“小妹”不想喝了这杯茶,但是看着陶久喜根本注意不到他在意的点,也只觉得自己太过计较,陶久喜本就大大咧咧。 随即,谢景峘饮尽了杯中的茶。 “再来一杯,喝着这杯,回去好好睡个觉。”陶久喜又倒了一杯。 谢景峘却不再拿起,他神态认真地说道:“喜儿,我今日登科……” “我今日见了,‘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兄长很是威风。”陶久喜微笑着回应,眼神中却并无其他情愫。 “我求母亲,若是我登科,夺了魁首,她便帮我向你提亲。”谢景峘的目光紧紧盯着陶久喜,满含期待。 “兄长怕听不懂我的意思?”陶久喜没想到谢景峘竟然如此冲动,心中不禁有些无奈。 “母亲早知我心意,可是那日从马球会上回来,玉华多嘴告诉了她,你与沈国公之事,母亲气恼,不再允我与你亲近,我日日跪在祠堂,与母亲求了多日,母亲才松口,答应只要我登科状元,便为我来求娶你。”谢景峘说得认真,语气中满是执着。 “兄长,如果上次我说的不清楚,那我这次再说一遍。如果你下次还要与我说这些,便请你送我出府。”陶久喜说的决绝,但是她知道,能否出府,还得得沈之翌同意。 她不想再给谢景峘任何希望,也不想让自己陷入更加复杂的境地。 谢景峘来之前,便想到了陶久喜会说的决绝,却没想到这般决绝。 他站起身来,说道:“我能等。” 第74章 罢官 翌日清晨,陶久喜便去寻了纪妙芙。 “姨母,今日我想出府去办些事情。” 纪妙芙微微皱眉,道:“出府?” “可否请姨母允准?”陶久喜恳切地问道。 “你出府所为何事?我派佟儿和秀儿陪着你去。”纪妙芙回应道。 “姨母不用了。我只是想出门转转,年前在西后街结识了一位老奶奶,今日天气晴好,我想去探望她。”陶久喜编了个理由,实则她只想出去寻找沈之翌。 纪妙芙轻叹一声,道:“喜儿,并非姨母不让你出去,只是姨母听闻前些日子马球会上的一些事……” 陶久喜沉默不语,纪妙芙这话一说,她大概就知道姨母是什么意思了。 “姨母是相信你的,定是有人以讹传讹,才致使那些话如此难听。” “久喜此前冲动闯祸,日后必定谨言慎行。”陶久喜闻言,立即谦顺的认错。 “喜儿,姨母自然是信你的。然而,你姨丈与你父亲皆在朝为官,若传出此类事情,对他们的官声不利。你若此时出府,想必外面定会风言风语四起。” 陶久喜瞧着纪妙芙一脸为难之色,心中却甚是焦急。 “姨母,京城认识我的人不多,我今日出去戴上围帽即可。我定然不被人发现。” “这怎么行?你表哥昨日刚中状元,此时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谢府。就算一只苍蝇飞出去,都可能被人紧盯着。” 陶久喜心里沉默震耳欲聋! “姨母,您这话有些夸张了。” “喜儿,听姨母一言,今日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府中。待外面的风声不再如此喧嚣时,你再出去,姨母定会应允。” “可是,姨母……” 陶久喜话还没说完,就被纪妙芙打断。 “别再说了。你祖母近来常常夸赞你,说你在她面前懂事乖巧。姨母也是人家的儿媳,在婆母手下讨生活。你与婉儿来到这里,做得好,姨母脸上也有光彩;做得不好,姨母也只能代替我那早逝的妹妹,说你们几句。” 陶久喜见纪妙芙态度坚决,便知晓今日出去是无望了。 不过她此刻也能理解姨母的苦衷,只得端庄地行礼,然后告辞离去。 所幸姨母并未如谢景峘所说的那样,会替他求亲,陶久喜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陶久喜没有径直返回,而是前往老夫人居住的慈心居,为老夫人推拿,也打发打发时间。 当天傍晚。 谢景峘从宫中归来,便神色匆匆地去找陶家姐妹。 “婉儿妹妹,喜儿妹妹,我今日进宫,听闻姨丈在邳州公办之时,与一同前往的其他官员起了争执,对同僚出言不逊,态度极为恶劣。今日同去的官员已经快马送了折子回来,圣上大怒,削去了姨丈的官职,将其贬为庶民。” “怎会如此?父亲一向待人以礼,断无可能无故与人发生争执。” 陶清婉满脸惊愕,难以相信父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也只是在翰林院的时候,偶然听人说起此事。” 谢景峘看着两位忧心忡忡的妹妹,神色中满是关切。 “那我父亲现在人呢?可有恙?” “圣上虽然大怒,但也只是罢免了姨丈的官职,收回了御赐的府邸,还派人将姨丈从邳州送回。” “人没事就好。” 陶久喜急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陶清婉。 “定是有什么误会,父亲不会这般行事的。” 陶清婉此时内心痛苦至极,父亲一向爱民如子,与人为善,无论有无官职都会礼遇有加。 这次的官职更是用了全家十几口人与他自身的安危换来的,怎么会轻易与人争执,又怎么会出言不逊呢? 她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一切。 陶久喜也觉得这个消息太过突然。 只是眼下,看陶清婉这般难过,只能先安抚姐姐。 “姐姐,你切莫太过难过。早前我们见不到父亲的时候,心中所盼的不过是父亲能够平安。如今虽然父亲被罢了官,但只要我们一家人还能团聚在一起,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陶清婉紧紧握着陶久喜的手,说道:“妹妹,我担忧的是,父亲年前历经那么多苦难,好不容易才……我担心父亲难以接受这一结果。” “我都知道,我们一起想想办法。”陶清婉微微颔首。 “景峘哥哥,姨丈能否帮忙打听一下父亲如今所在之处呢?我们只期望父亲能够安全回来就好。” “我回府的时候,遇见了父亲……他此刻极为生气……” “生气?是不是祸及到你家了?” “翰林院中没有异样,这事应当也不会牵连至此。” “不牵连你们就好。那你明日能带我们出府吗?” 陶久喜很是着急,但是依照谢景峘的意思,姨父丈是应当不愿意帮忙的,眼下只能自己想办法。 “你要出府?” “姨丈如果不便出手相助,我也需要找人帮忙打探一下情况。” “你要找谁?是沈国公吗?” “景峘哥哥不必打听,我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谢景峘沉默了片刻。 “后宅女眷出府,皆需得到我母亲的首肯。” “今日我要出府,姨母已经拒绝了。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我明日再去翰林院打听一下,可好?” “那有劳了。但是也烦请你与姨母说说,我也确实要出府。” 谢景峘本不情愿,但看到陶久喜这般模样,心中还是不忍心。 “我今日便去与母亲说。” “那多谢景峘哥哥了。” 当天晚上,陶清婉因为心中难过,食难下咽,所以一早便派了人去告诉姨母,今日不去花厅用膳了。 陶久喜见此情形,也一直陪着陶清婉。 谢家之人估计能理解姐妹两人的心情,故而也没有派人再来相邀。 入夜。 躺在床上的陶久喜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只觉这个消息实在太过突兀,父亲先是突然离开京城去处理公务,接着又莫名出言不逊,得罪同僚,从而惹得圣上盛怒。 这一切仿佛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然而,她又思忖着,若说是有人刻意为之,似乎也不太现实。 毕竟,在这天下间,又有谁能够左右天子的想法呢? 只希望谢景峘明日能说服姨母,让她出去打探一番。 第75章 真面目 陶久喜一大早便起身出门,急切地去寻找谢景峘。 然而,却得知谢景峘早已外出。 无奈之下,陶久喜只得前去寻找纪妙芙,试图向她再争取一下出府的事情。 “你怎可如此不懂事?”纪妙芙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责备。 “姨母,父亲遭遇此事,我们在府中实在是满心担忧。就算您不让我们做别的,让我们出去到建安寺上炷香,为父亲祈福也行啊。”陶久喜言辞恳切。 “你在马球会上已然惹出了事端,又因着你父亲的事情,朝中与你姨丈不对付的那些官员,昨日便对他冷嘲热讽。就因为此事,你姨丈还与我吵了一架。”纪妙芙的话语中多了几分激动,脸上也露出些许气愤之色。 “姨母,之前是我冲动行事,我已知错了。只是今日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出府一趟。” 眼见陶久喜这般,纪妙芙的脸上骤然涌上一抹阴郁之色。 “你当真是毫无规矩。” “情况紧急,请姨母通融。让我出去一趟。” 陶久喜怎么也没想到,为什么出府一样竟会如此困难。 “谢家的后宅,可不是能这般任由着你想出去就出去的。” “姨母,我知晓您的难处。如今我父亲这般情形,我们也不方便在此继续借住,不如今日就搬出去吧。” “搬出去?那你让外面的人如何看待我与你姨丈?”纪妙芙瞪大了眼睛,怒视着陶久喜。 陶久喜第一次见到纪妙芙这般模样,想到因为自己家原因,纪妙芙才与姨丈吵架,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愧疚之感。 “姨母,我只是想出去一趟。” 陶久喜再次请求道,心中却无奈极了,为何还有不让人出门的规矩! “你当真是没有教养。景峘对你百依百顺,千般宠爱,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景峘考虑一下。你这般下去,谁家又能容得下你如此行事?” “姨母?我与景峘哥哥只是兄妹之情。” “那你为何不早早与景峘说清楚,何苦吊着他?”纪妙芙微微皱起眉头,好像因为陶久喜的回答,整个人更加不满。 “我一直与景峘哥哥说得很清楚。许是姨母误会了。” “笑话,难道是我儿子一厢情愿纠缠于你?你知道京中喜欢我儿子的高门贵女有多少吗?” 陶久喜此刻不想知道,她只想出府去找沈之翌帮忙查探一下父亲的情况。 她不解,为什么突然会说到这个事情。 当她疑惑之际,却又听到纪妙芙继续说道: “我妹妹死得早,你虽然只是她婢女生出来的,也没有好好教养过,但是如今也算个嫡出的姑娘。景峘喜欢你,我便也能顺了他的心,留在你府里。但你若还是这般不知好歹,就别怪我不客气。” 纪妙芙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鄙夷,陶久喜闻言,只觉得这话异常刺耳。 “想是姨母误会了。景峘哥哥虽好,但是也与我无关。既然姨母不喜,我也不会再赖在贵府,今日便会走。” “既然给你脸,你不要。今日我便代替我那早逝的妹妹,好好教育你这个婢女生的卑贱玩意。” 陶久喜满脸惊愕,难以置信地看着纪妙芙,这个她第一日来府里就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的人吗? 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只是因为她父亲被罢了官? 陶久喜望着自己曾经真心尊敬纪妙芙,胃里一顿翻江倒海,只想呕吐。 可自己毕竟也将她视为亲人,眼下这般,若说一点不难过,那也是不可能的。 “领教了!我这就走。” 怎么就非要在她信任之时,撕破这张伪善的脸呢。 “走?你若是走了,景峘回来必定与我闹个不休。我总不能为了一个你,与自己的儿子生分吧。” “生不生分的,是你们的事。” 陶久喜转身欲走。 “你以为你走的了?”纪妙芙厉声说道。 “我非奴籍,也不是你家中之人,你凭什么拦我?” “在谢府还没有人敢这么与我说话!来人,给我拦下她,好好教教她规矩。” 说罢,外面忽然涌进来三四个丫鬟和两个婆子。 她们迅速上前,不由分说地押住陶久喜。 尽管陶久喜并非逆来顺受之人,奋力挣扎,然而奈何对方人多势众,一番激烈挣扎过后,陶久喜终究还是被牢牢控制住。 她们堵住陶久喜的嘴,强行押着她往偏僻处走去。 最终陶久喜被带到一个偏僻的院子,院子不大,只有一间正房,周围种满了竹子,从外面看,还以为只是一片竹林。 陶久喜被粗鲁的推倒在屋内,双手与膝盖因这一摔传来阵阵剧痛,一时间竟无法起身。 “表姑娘,老奴劝你还是好好待着,跪在这里静思己过,大少爷也曾在祠堂为你娶你跪了多日。” “只是,你这等身份,怎配进入谢家祠堂?” “别以为少爷宠着你,你便能不知天高地厚。本来你爹被圣上亲封,你若本本分分的,大少爷纳了你,夫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可你竟然不知廉耻,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别的男人勾勾搭搭。” “少爷为你跪了整整五夜,你倒是好,天天高床软枕。吃着我们府里的,喝着我们府里的,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年纪大的嬷嬷啐了一口,满脸鄙夷。 陶久喜只觉得这几日的污言秽语听的是真多,谢府这种大户人家,表面看着书香门第,不曾想内里却如此腐朽。 陶久喜在地上艰难地起身,打量了一圈。 这屋里甚至简陋,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思过”,面前是三个蒲团,侧面则是一个屏风,想必是用来方便的地方。 这屋里的窗户极小,黑黑的,显得特别阴冷。 陶久喜定了定心神问道:“你们想如何?” “你倒是冷静的快,夫人只想让你收收性子。” “我收不收性子,与她无关。现在放我出去,我与姐姐即刻搬走。” “出去?不跪着三日,你哪里都别想去。” 陶久喜看着堵在门口的几人,心知自己毫无胜算能逃出去。 不过此时,她更为担心的是陶清婉,会不会也会被谢家人这般对待。 “我姐姐知道了,定会来寻我。” “这就不劳姑娘费心了。我们夫人心慈,不忍辜负二表姑娘的一片孝心,今日您来求夫人,夫人一早便派了几个丫鬟与小厮,同二表姑娘一同去邳州,接父亲回京。” “你们早就想好了与我姐姐的说辞?所以今日关我,也是早有预谋?” “夫人早就看不惯你,若不是你还有一个当官的爹,早就被扔过来了。”嬷嬷趾高气昂的说着。 “大表姑娘怎么说都是我家夫人的亲侄女,又生得标致。若她懂事,府里自然会为她寻得一门好亲事。若她不懂事,夫人自有百种方法对付她。” “有我爹在,何须你们筹划?” “你以为,你爹还能回得来吗?你尽管犟,邳州路远,你们路上也不一定安全。死在哪里,没人知道。” 陶久喜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心中一惊。 嬷嬷此刻心情甚好,压根没在意,陶久喜只是想套她的话。 “我爹的事情,也是你们做的?” “休要胡说,是你爹自己不识抬举犯了错。本来若他能继续得到圣上赏识,我们两家也是能继续交好的,只是你爹不争气,这才几日,便被罢了官。” “被罢了官,也没有牵连到你们家,你们何必要对我这样?” “一个破落穷亲戚,要来何用?我也不与你废话,你就在反省吧。” 陶久喜沉默了片刻,道:“只要我跪上三日,你们是不是就能放了我?” “那就看姑娘的表现了。” 说罢,老嬷嬷带着丫鬟们出了门,上了锁。 陶久喜被押来的路上就看见这里很是偏僻,周围又种满了竹子。 此刻,就算她大声呼喊,也不会有人听见。 纪妙芙把她关在这里却没有堵住她的嘴,自然也是不怕她叫喊的。 陶久喜只觉得周围静得可怕,只能听见风吹过竹子的沙沙声,即便在大白天,这里也有一种阴森瘆人的感觉。 陶久喜害怕了片刻,才努力克服心中的恐惧,去寻找出口。 然而,屋子显然被纪妙芙提前做了安排,窗户纹丝不动,门也紧紧关闭着。 夜幕降临,周围被黑暗笼罩,陶久喜的害怕也急剧增加。 “不怕的,不怕的。我是受过高等教育的。” “这世界上没有鬼,没有鬼……都是骗人的。” “呜呜呜……我都能穿越,这个世界凭什么不能有……” 第76章 有人来了 第二日,陶久喜全然不再畏惧祠堂里那阴森可怕的气氛。 只因此刻,她快饿晕了。 她已被关在这里将近两日,期间竟无一人送来任何吃食,甚至连一口水都没有。 陶久喜四处寻觅出口,却徒劳无功。又因缺水,她整个人虚弱至极,毫无力气,软绵绵地瘫倒在几个拼在一起的蒲团之上。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透过那模糊的人影,只能看出外面站着一个女子,正朝里面张望着。 陶久喜强撑着身子,一步步挪到门边,声音虽有些虚弱却带着一丝急切地问道: “是谁?” 门外传来一个女子惊讶的声音:“陶久喜?你不是去了邳州吗?” 陶久喜微微一愣,仔细辨别着声音的主人,试探着问道:“你是谢玉树?” “竟然真的是你!我早说过,像你这种人,怎会有好下场?”门外的声音中满是幸灾乐祸的意味。 “谢玉树,你方才说我去了邳州,是怎么回事?” 外面陷入了沉默,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但透过窗户,陶久喜能够清楚地看到外面的人并未离去。 “谢玉树,你说话呀!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这屋子是纪妙芙专门关人用的,我来前倒是不知是你,不曾想,竟有这般惊喜。” 谢玉树的声音慢悠悠地传来,带着一丝戏谑。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说我去了邳州,是为何?” “你在求我啊?” “求你,求你。” 陶久喜连忙回应,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 “哈哈哈哈哈哈,当真是老天有眼!纪妙芙把你关在这里,却对你姐姐谎称你去了邳州。你看看你现在的处境,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猜猜看,你究竟还能不能活着出去?” 谢玉树的语调上扬,声音中满是张狂的得意,仿佛看到陶久喜的困境让她无比畅快。 “你小声点。” 陶久喜听了这话,只觉得这个谢玉树简直病得不轻,看到别人被关,竟然能开心成这样? “怕什么?纪妙芙已然带着谢玉华前往建安寺去了,当然,你那被蒙在鼓里的姐姐也一同跟着去了。”此时的谢玉树愈发得意,脸上的神情满是张狂。 “我姐姐也去了?” “纪妙芙向来擅长这些表面功夫,若不把你姐姐带去,又怎能显得她仁义呢?你家已然落了难,可她却还将你姐姐带在身边,外人自然觉得她仁义。” 陶久喜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打探消息的机会,紧接着问道:“你可知道她们何时回来?” “我哪里会知道。今日可真是开心,那几个贱人都不在。而你又被关在这里等死。实在是大快人心。”谢玉树说完,便抬脚打算离开,随后又对着屋内得陶久喜说道:“等你烂在这里的时候,我会再来瞧你的。” “等等,你先别走。”陶久喜的声音极为急切。 倘若谢玉树走了,她真的不知道是否还会有人能够找过来。 谢玉树听到这话,心情更加愉悦,她停下脚步,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怎么?还有遗言不成?” “谢玉树,如果你一心盼着我死,那大约是不能如你所愿了。姨母把我关在这里,不过是想磨一磨我的性子,让我对景峘哥哥顺从些罢了。只要我服个软,便能被放出去。”陶久喜此刻一心只想留住谢玉树,期望能借着谢玉树离开这里。 “那倒也不错,看着你被折磨,我也能十分开心。” 陶久喜只觉得谢玉树更加疯癫了,只是眼下,她却别无他法,只能尝试着与谢玉树沟通。 “说实在的,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然而,伤害你的人却并非是我。你与其看着我痛苦,倒不如看着那些欺负你的人痛苦。” “你当我不想吗?只是我那个没用的娘,讨不了谢弥的一点欢心。我又能怎么办呢?只能任人宰割。”接着她又说道:“还好,你这般姿色出众的尤物,也落得如此地步,我当真是开心得很。” 若是之前听到别人这么夸她,陶久喜定能开心几天。只是眼下逃命要紧。 陶久喜:“我有办法能够帮你对付她们。” “就你?” 谢玉树一声嘲笑,当即就要转身离开。 屋子里的陶久喜此刻心急如焚,她在心中暗暗想着:这谢玉树若真走了,我可就再无出去的希望了。 于是急忙喊道:“你别看我被关着,那是因为沈国公不知道今日的情况。他让我回谢府,只是为了日后方便娶我。你想想,沈国公那般的人物,若不是真心喜欢我,马球会上我又怎么能近得了他的身边呢?” 谢玉树脚步微微一顿,心中有些动摇,却还是嘴硬道:“哼,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今日纪妙芙之举,要是被沈国公知道了,怕是这谢府,谁也跑不了。如果谢府整个没了,你也会死。” “那都死了也挺好。” 谢玉树接话道。可她的心里却并非如此平静,她其实也怕死,只是长久以来的怨恨让她口不择言。 “如果你真的不怕死,你被选成陪嫁的时候就已经自尽了。而且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娘亲考虑。” 谢玉华的心事被说中,一时语塞。 她的心中涌起各种复杂的情绪,她确实放不下自己的娘亲,可又不甘心就这么被陶久喜拿捏。 “你就算现在忍了,跟着谢玉华嫁过去,谢玉华那般跋扈,定然会经常欺负你。” “就算你想尽办法得了她夫婿的宠爱,可也会有年老色衰的一天。你能保证会有子嗣吗?而你的孩子就一定能活下来吗?” 陶久喜继续说着,将她能想到的最坏结果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 基于她对谢玉华的了解,这些事都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门外彻底没了动静,只有一个身影静静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陶久喜心中忐忑,不知道谢玉树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接着说道:“你娘亲也会渐渐老去。你父亲还会有更多的小妾,如果那时候,你再反击,怕是就迟了。” 又是一阵静默。 陶久喜心中渐渐涌起不安,她暗自思忖着:倘若谢玉树不肯帮自己,那自己会不会真的在这里被饿死。 她想起曾听闻人说不吃不喝能坚持几日,可此时的她却感觉自己已然眼冒金星,身体虚弱不堪。 第77章 只待东风 “你能怎么帮我?” 谢玉树的声音中已然没了先前的得意之色,取而代之的是郑重严肃的语调。 “接你娘与你出府,再给你一大笔银钱,送你离开京城。” “你当真能做到?”谢玉树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怀疑。 “我没必要骗你。待我出去后,我定让沈国公想办法来接你。你也应当听过他的名号,自然你们谢家是比不了的。”陶久喜语气坚定,心中却也有着一丝不确定。 但此刻她必须表现得胸有成竹,才能让谢玉树相信她。 “这般还不是靠男人?”谢玉树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屑。 “那又如何,我都这个情况了,现在有什么就靠什么。” “你这般,也不管景峘哥哥了?” “他?你觉得我今天被关在这里,和他没关系吗?他若不纠缠,我在你们家也不用这么遭罪。” 就算不是谢景峘关着她的,但是纪妙芙如此厌恶她,定然是因为谢景峘喜欢自己。 当然,这也与沈之翌脱不了干系。 这难道就是他不让自己搬离谢府的原因吗? 报复她?折磨她? 陶久喜的心中思绪如潮水般涌动。 若是之前他找了李大春后,顺利找到了宅子,此刻她应当与姐姐在一起,过着平静安稳的生活。 可如今,却被困在这祠堂之中,前途未卜。 谢玉树:“你可真能怪人。” “与其责怪自己,不如创死他人。你不也是这样?” “呵,你想我怎么帮你?” 谢玉树同样也觉得陶久喜有点毛病。 “你明日一早帮我弄一些能致人昏迷的药粉来,多弄些,洒在帕子上。” “别忘了带解药,我怕我自己中招。再去帮我送信给谢景峘,说我被关在这里。让他戌时来救我。这样我逃出去以后,别人也不会知道与你有关。” “景峘哥哥来了就能救你?” “我有我的办法。” 见陶久喜不愿多说,谢玉树又问道:“那你怎么出府?” “戌时过半个时辰,你去府中随意一处放一把火。我就在那时趁乱跑出去。” 那时候正好是谢家下人用膳之时,突然着了火,府里定然会乱成一片。 陶久喜在心中默默盘算着每一个步骤。 “烧哪里?”谢玉树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紧张。 “你随便烧一处,没人看见就成。” “那就烧谢玉华的院子。她院里大丫鬟都出去了,其他丫鬟那个时间也在用膳。烧她的最合适。”谢玉树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报复的快感。 陶久喜不禁在心中给谢玉树竖起数个大拇指。 古代都是有救火队的,到时候必定要开门让救火的人进来。 她趁乱跑出去的几率也会大大增加。 “不过,何必这么麻烦?” “不然我还能飞出去?”陶久喜翻了个白眼。 “老夫人的慈心居距离此处最近,那边有个暗门,就在院子最北处那套竹林中。”谢玉华缓缓说道。 “你不早说!不过谁家好人院子里有暗门啊。”陶久喜兴奋握住门框,这样她出去的机会更大了。 “谢家没有好人。” “你说得对!不过你明日定要小心行事,不要被人发现,万一东窗事发,我也只说东西是自己本身就带着的。一定不会牵连你。不行我就栽赃谢玉华。” 陶久喜虽然如此计划,但是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最差就是假意顺着谢景峘,等出去了再找机会逃跑。 “你倒是仗义。不过你既然如此通透,为何会被纪妙芙瞒了这么久?”谢玉树满脸疑惑。 “因为受到良好的教育,约束了我的行为与道德。”陶久喜微微扬起头,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胡言乱语什么,你记得你的承诺,谢玉华婚期在九月,眼下还有五个月,你必须在那之前接我出去。”谢玉树神色严肃,紧紧盯着陶久喜。 “你放心,那谢玉华的院子还烧吗?”陶久喜微微皱眉,思索片刻。 谢玉树咬着牙,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烧!” 次日。 谢玉树果然信守承诺,给她带来了麻药与解药,还带来了一壶水和一些点心。 只可惜祠堂的门无法打开,谢玉树便将窗户上的窗纸弄破,拿着茶壶在外面喂陶久喜喝水,陶久喜吃着从窗户塞进来的点心,终于渐渐恢复了力气。 “你人还怪好嘞。”陶久喜感慨道。 “我是不想你中途死了,这迷药可是花了我大价钱弄来的。”谢玉树回应道。 “你放心,保证死不了。” 谢玉树把东西给了陶久喜之后,便匆匆离去。 陶久喜静静地躺在蒲团之上,双目轻阖,努力让自己的身心放松下来,她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预演着逃跑的过程,思索着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及应对之策。 只待黑夜的来临。 第78章 验证消息 临近傍晚时分,负责看管陶久喜的嬷嬷终于慢悠悠地现身了。 只见那嬷嬷双手抱在胸前,满脸的不耐烦,眼角处的皱纹如刀刻般深刻,看样子就十分刻薄,她斜睨着陶久喜,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冷笑。 “哼,你还真把自己当成金尊玉贵的主子了不成?不过才关了这短短两三日而已,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又是装给谁看呢?” 嬷嬷一边说着,一边重重地将食盒往地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陶久喜原本静静地躺在蒲团之上,装出一副毫无力气的模样。 可随后,当他瞧见食盒时,又极为虚弱地缓缓起身,伸手去抓那食盒。 “当真没点骨气。” 嬷嬷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屑,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 陶久喜打开食盒,毫不犹豫地将那米汤一口饮尽。 “怎么?才三日就把你饿成这样了?”嬷嬷蹲下身,刻薄地撇着嘴,语气中满是讥讽。 “你们曾说过,关我三天就会放了我。今日已然是第三日了,能不能放我出去?” “这么快就屈服了?”嬷嬷挑了挑眉毛,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 “我屈服了,这里又黑又冷,夜里还能听到奇怪的声响,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了。能不能让我回院子里去?我姐姐此刻定然是担心死我了。” 陶久喜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只为让嬷嬷放松警惕,她不能单纯的相信谢玉树说的所有的话,万一姐姐此刻还在府中待着,她也不能独自逃跑,弃陶清婉不顾。 “你放心,你姐姐与你不同,她可是个有福气的。眼下啊,正在建安寺中给你祈福呢。” 陶久喜闻言,姐姐当下确实不在府中,才稍稍放下心来。 “久喜愚昧,不知道这怎么算有福?”陶久喜满脸疑惑,眼神中流露出不解。 “长公主殿下在马球会上看中了你姐姐,想必她是好事将近了。你前脚刚被关起来,后脚长公主的帖子就到了。让咱们夫人带着你姐姐去建安寺陪她礼佛。” 嬷嬷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过你那姐姐也是个蠢的,她竟然就这么天真地信了夫人把你送上邳州寻父亲这等说辞。这会子啊,指不定正跪在那建安寺里,膝盖都跪肿了,还一心祈求你一路平安呢。” 嬷嬷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地摇了摇头,那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里都写满了轻蔑,仿佛在嘲笑陶清婉的单纯与愚笨。 “长公主要为姐姐说亲?说给谁?”陶久喜心中一紧,连忙问道。 “能被长公主说亲的,自然非富即贵。就算是给宰相做妾,那也是从我谢府出去的。定会感念我谢府的。”嬷嬷微微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骄傲。 陶久喜真的不佩服眼前的嬷嬷,果然是只主人家的好狗。 可是听闻长公主要给姐姐说亲,却是心惊,这不过一面之缘,就可乱点鸳鸯谱了吗? 但很快,他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伪装起情绪。 “既如此,你们快些让我回去,等我姐姐回来,我也不会再与姨母怄气了。”陶久喜急切地说道。 嬷嬷冷笑一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精明。 “表姑娘,你真当老奴白活了这么多年?” “嬷嬷何意?”陶久喜假装不懂,一脸紧张地问道。 “本来你姐姐若是无权无势,关你几日也就算了。就算她知道也没办法,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你姐姐说不定哪天就得了势。若是知道你这事情,那还得了?”嬷嬷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担忧。 “敢情嬷嬷是要杀我?” 陶久喜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地看着嬷嬷,身子不自觉的往后退缩,只是隐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此刻紧紧地抓着带着迷药的帕子,随时准备迷晕眼前的嬷嬷。 “老奴可做不了这主。只要你今日乖乖的服侍了少爷,把身子给他,生米煮成熟饭了,那你姐姐回来之后,想必你也不会再有二心,那时自然不会管着你。”嬷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 “把身子给他?景峘哥哥知道我被关在这里?”陶久喜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声音微微颤抖着。 “现在还不知道,只要姑娘愿意献身,老奴这就请少爷过来。” 陶久喜此刻确认了,谢景峘是不知道此事的,那她依旧可以按照原计划行事,所以她也不陪着嬷嬷演戏了。 陶久喜的嘴角忽然微微上扬,一抹嘲讽的笑在她的唇边缓缓绽开。 “你当你家少爷是牲口啊,我这边同意,他那边就愿意了?” “你这小蹄子怎么说话的?”嬷嬷的脸色一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恼怒。 “用嘴说话的呗。你们为何不直接灭了我的口?”陶久喜嘴上噙着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松懈。 “放心姑娘,不到万不得已,夫人是不会杀你的,你可是少爷的心头肉。”嬷嬷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今日她来,就是看看饿了三天的陶久喜有没有屈服,心甘情愿的服侍她家少爷。 “那我今日要是不愿意,你们就还要关我,对吧?” 陶久喜说完,目光又缓缓扫过这简陋的屋子。 “姑娘知道就好。” 嬷嬷以为陶久喜会因害怕继续被关而同意她的条件,此刻语气相较之前缓和了不少。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刚说完这话,就听到陶久喜的回应。 “行,那你们继续关着吧,嬷嬷请回。” 陶久喜语调平淡,说完便又躺回了蒲团上。 嬷嬷一听这话,当下气得满脸通红。 她不能直接去打陶久喜,担心日后陶久喜得了谢景峘的宠爱对她报复,可是心里怒意难消,直接踢到了地上的食盒,见陶久喜只是静静地躺着,丝毫没有反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 随后,嬷嬷带着满腔的怒火,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陶久喜静静地躺在蒲团之上,双眸微闭,看似平静,心中却如翻江倒海般暗自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她并非没有想过迷晕嬷嬷后直接逃跑,然而,她却有着诸多顾虑。 其一,她不确定手中的迷药是否真的好使,万一迷药未能发挥作用,那她的处境将会更加危险。 其二,谢景峘对她颇为深情,在她看来,就算自己的行动被发现了,谢景峘也有能力把她保下来。 她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帕子,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第79章 还回来吗 天色愈发暗沉,如浓墨般的黑暗渐渐笼罩大地。 陶久喜的心也随着夜色的加深而愈发紧张起来,周围一片死寂,静得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蜷缩在墙边,双眸紧紧地盯着门的方向,满脸戒备。 一阵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随后,门外响起了开锁的声音,那金属的摩擦声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十分刺耳。 随着一声金属落地的清脆声响,房门被缓缓推开。 谢景峘刚推开门,便瞧见了简陋房间内靠墙而坐的陶久喜。 只见她穿着单薄的衣服,整个人缩成一团,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她的身边仅仅摆放着几个破旧的蒲团,不远处,一个食盒倒落在地,旁边静静地躺着一个空碗。 看到这种情形,谢景峘只觉心上猛地一疼。 他慌忙几步冲到了陶久喜身边,目光紧紧地锁定在陶久喜那毫无血色的小脸上,看着她那毫无生气的状态,一时间,他的眼眶微微泛红,心中涌起无尽的心疼与愧疚。 谢景峘双手微微颤抖着,想要去搀扶陶久喜,却又害怕遭到她的拒绝,那双手悬在半空,没有继续动作。 “喜儿妹妹。对不起,我不知道母亲会这么对你。” 陶久喜见他这般模样,心里却没有丝毫动容。 她的眼神中没有多余的情绪,只冷冷地说道:“那你现在看到了,能放我出去吗?” “我现在就带你出去。”谢景峘此刻满心愧疚,就算陶久喜语气冰冷,他也丝毫不在意,立刻动作轻柔地上前搀扶陶久喜。 “外面会有人阻拦吗?”陶久喜微微蹙起眉头问道。 “你莫要怕,有我在,谁都不敢阻拦。” 陶久喜手中依旧紧紧握着了藏着迷药的帕子,在谢景峘的搀扶下缓缓向外走去。 然而,刚出门,先前那个离开的嬷嬷竟然又出现了。 陶久喜的心上顿时涌上一抹慌乱,她完全没想到此时嬷嬷还会回来。她下意识地侧头去看谢景峘,眼神中充满了不安。 谢景峘见嬷嬷前来,原本的情绪立刻被愤怒所替代。 “李嬷嬷,是我说的不够清楚吗?为何你不在院子里跪着?” 尽管谢景峘此刻语气冷得可怕,但依旧没有阻拦住李嬷嬷的决心。 李嬷嬷立刻快走几步,跪在了谢景峘面前。 “少爷,不能带她出去。” 李嬷嬷急切地说道,语气中满是恳求。 “滚开。” 谢景峘怒目圆睁,一脚实实地踹在了嬷嬷的肩头。 陶久喜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凌厉的谢景峘,心中不禁微微一惊。然而,对于吃痛的嬷嬷,她却没有丝毫心疼,转而戒备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李嬷嬷捂着疼痛的肩头,却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你们明知我心意,却这般对待喜儿,我让你跪着反省,已然是轻饶了你。” 谢景峘怒不可遏,声音冷冽如冰。 陶久喜闻言,突然想笑。 自己遭受这般待遇,仅仅罚了一个嬷嬷跪,这就算了? 她心中满是嘲讽。 “大少爷,夫人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好,您对表姑娘掏心掏肺的,她却只想着外面的人。” 嬷嬷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你再说,就莫怪我不念你是我的乳母了。” 谢景峘的眼神中透露出浓浓的警告之意。 “少爷,夫人虽然关了表小姐三日,但真一下没有伤表姑娘,她只是为了磨一磨姑娘的性子,好让表姑娘对您顺从些。” 李嬷嬷此时声泪俱下,言辞恳切,丝毫不见傍晚独自前来奚落陶久喜那时之态。 “嬷嬷是没打我,但三天没有给我吃任何东西。甚至连口水都是今日才端来的,这是为了试试我命硬不硬,能抗几天吗?” 陶久喜在一旁急忙说道,生怕谢景峘会因为李嬷嬷的话改变主意。 谢景峘听完,怒火中烧,又对着嬷嬷肩头狠狠踹了一脚。 李嬷嬷被踹的很远,却又连滚带爬的回来,依旧挡在门口。 “夫人用心良苦,少爷当真不能让表姑娘走。你也知道沈国公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放了姑娘走,谢家必定遭了殃。少爷,你不能为了一个女人,不顾谢家百十口人的性命啊。”嬷嬷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 陶久喜没想到李嬷嬷会说出这些话,她心惊之余,却明显地感觉到,谢景峘听到这话的时候,身子猛地一颤抖。 她侧脸看向谢景峘,却见谢景峘刚刚气愤的状态已经有了几分犹豫。 “少爷,只要让表姑娘成了你的女人,那沈国公自然不会再要她。” “姑娘家的,只要身子给了你,便不会再有异心。” “到时候若是姑娘怀了少爷你的孩子,就再也不会想着离开了。” 陶久喜闻言,当场气笑了。 她怒不可遏,直接上去给了嬷嬷一个响亮的巴掌:“你真叫人恶心。” 嬷嬷却不管不顾,依旧不停地重复着那些话,仿佛魔怔了一般。 谢景峘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看着眼前喋喋不休的嬷嬷,又看了看愤怒的陶久喜,心中陷入了极度的纠结。 他既心疼陶久喜所受的委屈,又不得不考虑嬷嬷所说的家族的安危。 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如何抉择。 陶久喜见谢景峘的犹豫,心中涌起一股失望。 她冷冷地看着谢景峘,说道:“谢景峘,你若真听了这恶婆子的话,我便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谢景峘被陶久喜的话惊醒,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对着嬷嬷怒喝道:“闭嘴!今日我定要带喜儿离开,谁也不能阻拦。若有人敢违抗,休怪我无情。” 嬷嬷惊恐地看着谢景峘,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谢景峘一个眼神吓得不敢再言语。 然而,当谢景峘再度搀扶着陶久喜朝着屋外走去之时,李嬷嬷依旧不肯放弃,猛地一下抱住了谢景峘的腿。 “少爷,您且瞧瞧,表姑娘这分明是铁了心要离开啊。您要是就这么放她走了,日后还能再见到她吗?为了一个根本不爱您的女人,却要搭上整个谢家,这真的值得吗?” “您对她这般在意,当真就忍心这般轻易地放弃表姑娘吗?” 谢景峘听到这些话语,原本正要离开的步伐瞬间僵在了原处,半晌都没有一丝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投向陶久喜,问道:“你出去后,还会回来吗?” “有病?不会。” 第80章 回礼 谢景峘听到陶久喜的回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李嬷嬷,你去外面守着。”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李嬷嬷一听自家少爷改变了主意,当下喜出望外,连忙用袖子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她立刻就要出去,只是因为脚步太过慌乱,离开之时还被门框绊住,狠狠地摔了一跤。然而,她不顾身上的疼痛,立马爬起来就出了门,还从外面把门关好带上。 她心中暗暗祈祷着,希望少爷能够狠下心来,把表姑娘变成自己人,这样一来,既可以断了表姑娘离开的念头,又能让少爷得偿所愿,还能保全谢家,可谓一举三得。 陶久喜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神清冷,直至门被关上,那轻微的关门声响仿佛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回荡了许久。 她才缓缓地说了一句:“谢景峘,我不是那种身子给了你,就会死心塌地对你的人。” 谢景峘此时因为愧疚,始终不敢去看陶久喜的脸。 良久,他才低低地说了一声:“我知道。” 随后,他便毫不犹豫地立刻打横抱起了陶久喜。 陶久喜心下一惊,可因着手里藏着迷药帕子,不敢动作太大,只微微挣扎了几下。 谢景峘抱着陶久喜往墙边的蒲团走去, 陶久喜的眼神紧紧地盯着谢景峘,问道:“你不打算放我走了,对吗?” “喜儿,我不能不管谢家百余口。沈国公向来心狠手辣,我若放了你走,他绝对不会放过我们一家。” “他心狠手辣?那你们呢?” “喜儿,我知道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 “所以你打算对我用强?” 陶久喜手中的帕子已然准备好了,只要谢景峘有一丝不轨的举动,她就会立刻出手。 谢景峘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蒲团上,陶久喜刚想动手迷晕眼前的谢景峘,就听到他说:“你放心,我不会动你。” 说完,他便起身站了起来。朝着墙上那幅写有“思过”的字画缓缓走了过去,来到字画前,毫不犹豫地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喜儿,你因我的执念,才有了今天这般境遇,是我对不起你。” “这一切都由我而起,我母亲也是因我犯了糊涂。”谢景峘微微垂首,那落寞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孤寂。 “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我也不能放了你。” 他的语气中满是亏欠,甚至不敢去看陶久喜一眼,仿佛害怕从她的眼神中看到失望与愤怒。 陶久喜撑着身子,慢慢地站起来,她放轻脚步,她缓缓绕到谢景峘身后。 “谢景峘,你应当放我出去的,这是你欠我的。” 谢景峘闭上眼睛,一行泪水从他的脸上悄然划过。 “如果你生气,我这条命你随时拿去,可不可以不与我母亲计较?” 他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无奈祈求。 “尽管你满心愧疚,但是已然准备助纣为虐,不是吗?” 话毕,陶久喜毫不犹豫地用带着迷药的帕子捂住了谢景峘的口鼻。 谢景峘一动不动,甚至没有挣扎,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又或者是他心甘情愿接受陶久喜的任何举动。 片刻后,他缓缓地倒下。 陶久喜看着躺在地砖上的谢景峘,缓缓开口:“我一定会计较的。” 直至谢景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陶久喜此刻才完全相信谢玉树的话。 既然迷药是真的,那么逃出去的暗门应当也是真的了。 陶久喜计算着时间,随后跪在谢景峘身边,带着哭腔大声喊道:“救命啊,少爷昏倒了。” “快来人,少爷晕倒了!” 声音刚落,门便被李嬷嬷大力推开。 李嬷嬷看见谢景峘躺在地上,当下就慌了神。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她几乎是飞奔过来的,立刻跪在谢景峘身边,轻晃着谢景峘,嘴里喊道:“少爷!你醒醒?” 陶久喜动作迅速,直接用帕子捂住了李嬷嬷的口鼻。 嬷嬷是经常干活,力气不小,她拼命的挣扎着,好在谢玉树给的迷药好用,再加上陶久喜也是个拼命之人,在一番激烈的挣扎之后,李嬷嬷渐渐没了力气,最终软软地倒了下去。 陶久喜松了一口气,狠狠地对着昏迷的李嬷嬷脸上抽了两下,以泄心头之愤。 接着,她迅速动手扒下李嬷嬷的外衣,又将李嬷嬷留了多年的长发铺展在地上。 随后,她如一阵风般跑了出去。 这里的很多院子前都会放置水缸,用于灭火,三日之前她被押进来的时候,她就曾看过她所在的这个院外也有一口巨大的水缸。 来到水缸前,她迅速地将李嬷嬷的衣服浸入水缸中,待衣服吸满了水后,她又急忙跑回屋子里,用力地把水挤在李嬷嬷头上。接着,她用湿透了的衣服覆盖在李嬷嬷的发根处。 整理妥当后,她在李嬷嬷身上仔细摸索着,终于找到了火折子。 陶久喜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举起点燃火折子,伸向李嬷嬷的头发。 火折子刚一靠近,李嬷嬷那长长的头发瞬间就被点燃。火势迅猛,很快就烧到了发根处,但立刻被湿透了的衣服隔绝开来。 陶久喜也迅速地用脚踩着湿润的衣服,确保火不会烧到李嬷嬷的头。 当她拿开潮湿的衣服时,李嬷嬷的头发已经短得所剩无几,又焦又乱。 “丑老太婆,叫你推我,给我疼了两天。”陶久喜恶狠狠地说道。 说完,陶久喜熄灭了火折子扔在地上,又踢了一脚,才满意地匆匆离开,走时还不忘把门锁上了。 此时时间还早,谢玉树尚未放火,她依照记忆中的路线朝着老夫人的慈心居悄摸而去。 她的盘算十分精准,此刻下人们都在忙着用膳,果不其然,她一路畅通无阻,顺利找到了隐藏在竹林深处的那扇小门。 就在她刚要迈出门去之时,心中猛地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仿佛有双眼睛在背后紧紧盯着自己。 她心生警觉,转头看去,看清身后之人,一脸惊讶。 “你怎么来了?” 第81章 慈心居 陶久喜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迅速地回过头,这才看见跟在自己身后的人竟然是沈之翌。 “你怎么来了?”陶久喜的语气中似乎并无意外,只是在看到来人是他时,稍稍松了一口气。 沈之翌没想到陶久喜看到他会是这般反应,他微微皱眉道:“我来你很失望?” “那倒是没有。既然你来了,那我便不着急走了。跟我走一趟。”说着,陶久喜便拽着沈之翌往回走,嘴里还不停说着:“你不是会翻墙吗?待会儿爬到屋顶上去盯着,保证我的安全。” 沈之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已被陶久喜牵着走了。 “你打算去哪里?” “我想看看,谢府里到底有多少鬼魅魍魉。” 陶久喜将自己的头发揉得凌乱不堪,又把身上的衣服稍稍扯开,俨然一副遭受欺凌的模样。 她精心酝酿着情绪,惊慌失措地朝着老夫人的慈心居正厅跑去。 还未到达正厅,就先带着哭腔大声喊道:“祖母,祖母,快救救我……” 她的声音极大,惊动了刚要服用安神药准备就寝的老夫人。 老夫人听到声音后,在身边嬷嬷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看到陶久喜的那一刻,老夫人明显一愣。 “你怎么出……怎么会在此处?” 陶久喜一看见老夫人,眼泪立刻夺眶而出,冲到老夫人面前,大力抓住老夫人的胳膊。 陶久喜此刻用了很大的力气,不过由于她哭得实在真切,老夫人只当她是太过心慌所致。 但也因为陶久喜手上的动作,老夫人疼得微微皱眉。 “祖母,您快快救救我,久喜怕是活不下去了……” 老夫人赶紧握住陶久喜的手,说道:“好丫头,快别哭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快跟祖母说说。” 说罢,便牵着陶久喜在主位坐下。 陶久喜泣不成声,哽咽着说道:“祖母,姨母把我关了起来,整整三天。我本以为她是怪我言行莽撞……却不曾想,她竟然是要我委身……委身给景峘哥哥……” 陶久喜说着,此刻的模样委屈至极。 “莫哭莫哭,竟有此事?” 老夫人面上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后转变成心疼之色。 她拍了拍陶久喜的背,安慰着她。 “姨母如此也罢,景峘哥哥竟然也……” 陶久喜欲言又止,也不好意思把话说完,随后便趴在了老夫人的膝盖上,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老夫人满脸痛心疾首之色,怒声骂道:“这些个不争气的东西,怎可如此胡来!” “喜丫头莫要害怕,有祖母在呢,祖母定会为你做主。谁都别想欺负了你。” 陶久喜听了这话,心中的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瞬间更加强烈起来,哭声也越发响亮。 “姑娘,快别哭了,你这几日真是受尽了委屈。来,快喝杯水润润嗓子。”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将水杯递向陶久喜。 陶久喜听到嬷嬷的话,缓缓从老夫人的腿边站起身来,抬手擦了擦眼泪,满含感激地看着嬷嬷,然而却并未伸手去接那茶杯。 “这几日,姨母根本不曾派人给我送些吃食,整整三天了……我连水都没喝上几口。” 陶久喜眼眶通红,声音里满是委屈。 嬷嬷将茶杯又往陶久喜面前送了送,说道:“那就快些喝口水吧,莫再哭了,老夫人瞧着姑娘这般模样,心都要碎了。” 陶久喜接过茶杯,刚要喝下去,却又忽然停了下来,她看向老夫人,说道:“祖母……可否容久喜去屋内整理一下衣物?这样若是有人来……” 老夫人见她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微微颔首:“快些去吧。” 陶久喜微微欠身行礼,随后便端着茶杯去往老夫人的屋里。 进屋后,陶久喜立刻开始查看哪里可以倒掉这杯茶。 她急切地环顾一圈,只见窗下有一个种着海棠树的花盆。 陶久喜本想将茶倒进花盆里,但随后便看见了老夫人床头放着的安神药,于是她迅速的喝了一口药,又将杯中的水倒进了安神药里。 原来那碗安神药只是颜色淡了些,不仔细看,也区分不了。 随即,她又拿起桌上的茶壶重新倒了一杯。 一切安置妥当后,她从袖子里拿出谢玉树给她的解药,又吃下了一颗。 她本就疑心嬷嬷从屋内端出来的茶有问题,外面明明是有茶壶的,何故要从屋里倒出来。 她心里虽然祈望着茶没有问题,但在谢府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她也不敢完全放心,所以做足了准备。 刚收起瓶子,正厅的老夫人就被嬷嬷搀扶着进来了。 看到陶久喜确实在整理衣物,老夫人这才缓缓往床边走去,说道:“喜丫头,你就在祖母这里放心住下,祖母不信,你在这,还有谁敢欺负你。” 陶久喜整理完衣服,又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一口饮尽,仿佛渴了很久一般。 “看把你渴的,我定会好好罚你姨母。喜丫头,莫要难过了。” “还好有祖母做主,不然久喜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久喜这么晚来,定然是打扰祖母休息了。”陶久喜微微低下头,脸上露出感激与愧疚交织的神情。 “可怜的丫头。” 陶久喜神色自然地来到老夫人的床边,如同往日那般,缓缓靠坐在老夫人床下的杌凳上:“祖母,让我坐在这里一会儿吧,我不敢回我自己的院子。” “你就踏踏实实地在这,哪里也不用去。”老夫人慈爱地说道,眼神中满是疼惜。 “老夫人,药要凉了,先用了安神药再与姑娘叙话吧。” 嬷嬷把药端给老夫人,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老夫人服下。 陶久喜静静地看着服药的老夫人,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心里抱着一丝希望,她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只希望自己当作奶奶一般的老夫人,不要与姨母那般。 老夫人服下药后,又拉着陶久喜叙话。 “祖母,你长得与我自家的祖母一般,笑的时候相似,长得也相似。” 陶久喜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眼神中满是眷恋。 第82章 加给你了 陶久喜说着说着,手便轻轻扶着头,脸上露出些许痛苦之色,身子也微微摇晃着,一副快要晕厥的模样。 她心里想着,若是那茶有问题,应当也只是迷药。 若是没有问题,她一个饿了三天的人,快要晕倒了,也很是合情合理。 “祖母……我头好晕……”陶久喜声音虚弱,眼神也似乎很是沉重。 “晕?”老夫人闻言,神色古怪地看了旁边的嬷嬷一眼。 嬷嬷微微点了点头。 陶久喜见状,直接软软地瘫坐在老夫人的床边,呼吸急促。 老夫人和嬷嬷就这么看着,一动不动,直到看到陶久喜完全倒在床边。 老夫人的口吻陡然一变,脸上露出不满之色,说道:“纪妙芙当真是没用,身边教出来的人也是如此蠢笨。连个黄毛丫头都看不好。” “夫人也是顾念少爷,怕伤了少爷的心。” 嬷嬷微微垂首,语气恭敬。 老夫人轻叹一声,皱着眉头说道:“哎,景峘也是个不懂事的。既然想要这个丫头,怎么还能让她跑了。” “还不是这个狐媚子太过狡猾,你看她整日来讨好您,那小嘴啊,真是能说!这下表姑娘是再也跑不了了,我下了足量的迷情药,老夫人尽管放心。” 嬷嬷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陶久喜闭着眼睛听着两人叙话,心中最后一点希望瞬间瓦解,谢府还真是没有一个好人。 “还不快去找景峘过来,把她移到耳房去。” 老夫人挥了挥手,神色有些急切。 “老奴现在就去。” 嬷嬷连忙应道,转身匆匆离去。 “你去的时候看看,是不是景峘真狠得下心。如果他狠得下心,你再告诉他这丫头在我这,如果他仍是不想逼迫这丫头,你就去把老大家的叫来。”老夫人神色严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哎……这迷情药没有解药,也是老夫人心善,不愿看着表姑娘因为这事丢了性命。老奴这就先去找大少爷。” 嬷嬷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陶久喜心中一阵闷闷的疼。 如果谢景峘不愿意碰她,竟然还要去找长房家那看着就恶心的浪荡子。 这果然是个“宠爱孙子”的好奶奶。 陶久喜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缓缓睁开眼睛。 老夫人本想接着靠在床上休息片刻,转眼却看见陶久喜虽然还是原来的姿势,但是已经睁开了眼睛。 她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对着陶久喜缓缓说道:“你也别怪祖母,景峘对你是用了心思的。你这种门户,自然也是当不了他的正头娘子的。前些日让你站规矩,你就应当知道,要谨言慎行,可你偏就不听。” 随后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如今景峘刚中了状元,日后公主郡主也是配得上的。你若是听话,祖母知你孝顺,也能让景峘成亲后就纳了你。” 陶久喜闻言,眼角有些湿润,心中满是悲凉。 这老太太,真的只有长得与奶奶相似,内里却一点都不像。 奶奶那般善良之人,又怎么是眼前这个恶毒老太太能相比的。 “你无需这么看着我,你身上中的迷情香,除了与男人同房,别无解法。景峘来了,你便好好伺候他,若他不肯在你不清醒之时要你,祖母也是舍不得你死的,你就跟着老大家的。” 老夫人的脸上露出冷漠之色,眼神中没有一丝怜悯。 陶久喜双手撑着床边,缓缓站起来,动作虽算不上迅速,但哪里像是中毒之人。 “说完了吧。” “你……你没中毒?”老夫人满脸惊愕,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没说我中毒啊。”陶久喜神色淡然,语气平静。 “那你怎么……”老夫人面上惊恐万分,手指着陶久喜刚刚倚靠的位置。 “我不是跟您说了,我三天没吃饭,我太饿了。靠着休息一会。” 陶久喜起身坐在老夫人的床边,嘴角微微上扬,含着一抹浅笑。 老夫人顿时慌了神,她颤抖着手指向茶杯问道:“你没喝那杯茶?” “喝了呀,但是是我自己重新倒的,原来那杯,我见祖母床头晾着药,怕凉了,就将茶水加给了你。”陶久喜说完,还凑上前一点,眨巴着大眼睛,一副无辜之态。 “你说……你说什么?”老夫人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全部,一点不剩,都倒给你了!嘻嘻,祖母可是要赞我懂事?”陶久喜的笑声中带着一丝快意。 “不可能,这不可能。”老夫人连连摇头,神色慌乱。 “噢,对了,祖母,这药,无药可解。您看看,您是准备去地底下见您家的老太爷?还是我帮你找找看,外面有没有小厮?亦或者……”陶久喜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 “贱人!你……我要……杀了……你……” 老夫人这时才警觉自己的身子开始发烫,不一会儿,她的脸颊变得红润起来。 “啧啧啧,不过您放心,你的状元孙子怕是看不见你这般模样了。他呀,得睡到明天。”陶久喜看着老夫人眼神越发迷离,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本来还想同你多聊几句,眼下您这般,我也不叨扰了。喜丫头这就告退!”陶久喜还特意行了一礼,这才转身跑出去。 她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只留下老夫人在房中,陷入无尽的绝望与羞愤之中。 陶久喜跑到外面,小声咳嗽了一声,沈之翌立刻从屋顶轻盈的跳了下来,出现在了陶久喜面前。 “你吓死我了。不能慢着点啊。”陶久喜拍着胸口,嗔怪道。 “可解气了?今日我先带你回去,剩下的账,我会慢慢跟着谢府去算。”沈之翌轻声说道。 “回什么啊。我演了这么久,不得看看戏啊。快带我去房顶。”陶久喜急切地催促着。 “这种戏,不适合你。” 沈之翌本想直接带陶久喜走,却被陶久喜瞪了一眼。 他也只能伸手挽过陶久喜的腰,随即借着力,轻盈地跃上了房顶。 陶久喜刚从沈之翌刚刚移开的瓦片,往下看去,就听见沈之翌小声的说:“久喜....” “别说话,万一被发现了,我还怎么看戏。 ” 沈之翌见此情形,也只能乖乖地闭了嘴,静静地陪在她身旁。 第83章 后怕 不久之后,趴在屋顶的陶久喜便瞧见嬷嬷一路小跑着回来,她的脚步急促,身边跟着的正是长房家那个不成器而又十分好色的二公子。 那二公子想来原本已经睡下,此刻头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随意地散落在额前。他的外衫也没穿好,只是胡乱地披在身上,松松垮垮的,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他的眼睛微微眯着,似乎还带着一丝睡意,但当他想到可能有好事发生时,嘴角便不由自主地挂上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意。 那笑意中带着几分贪婪,让人看了心生厌恶。 陶久喜见此情景,顿时心里直作呕。 她紧紧皱着眉头,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抑住内心的恶心。 当两人进屋,却看到床上衣衫不整、眼神迷离的老太太,顿时慌了神。 嬷嬷的眼睛瞬间瞪大,满脸的惊愕。 二公子也愣住了,他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不知所措。 “不是说是陶家那丫头吗?人呢?” 他的目光在房间里四处搜寻着,似乎在期待着那个“陶家丫头”能突然出现。 “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嬷嬷惊慌失措地跑到床边,声音都有些颤抖。 二公子这时才将目光转向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带着埋怨:“定是你们搞砸了呗。” “那这下可如何是好?”嬷嬷急得直跺脚。 “自然是去找个人来,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玩意没有解药。”二公子因为心中有气,说话也比较冲。 “找谁?”嬷嬷六神无主地问道。 “这会子都在吃饭,我去我院里把石头叫来。” 说完,二公子就赶紧慌张地往外跑。 嬷嬷一个人在房内,手忙脚乱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她一会儿拿着毛巾给老夫人擦身子,一会儿又端着水杯试图喂水给老夫人,然而却毫无用处。 老夫人依旧嘴里呢喃地扯着衣衫,眼神迷离,面色潮红,让嬷嬷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 又是一阵子过去,二公子才匆匆带着人进了屋。 只见那来人穿着竟不是小厮服侍,而是府中最下等的马奴。 那马奴瞧着二十出头的样子,一身黝黑的腱子肉,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健康的光泽。 马夫原本不知道为何被叫来此处,到了屋里才有些慌乱。 “二少爷,小的做不了这个……”马夫满脸惊恐,声音颤抖着,连连摆手。 二公子眉头紧皱,眼神中透露出急切与不耐烦,他咬着牙说道:“别废话,事成以后给你一百两。” “一百两?!” 马夫听到如此巨大的一笔钱,心中一阵挣扎,咬着牙齿向前走了几步。 嬷嬷与二公子见状,连忙关门出去。 可走了几步,看着老夫人那搔首弄姿的老态,马夫又实在没办法克服心中的抵触。 他大力地敲着门,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二公子,小的实在没办法……” 嬷嬷无奈,只好推开门。 她从柜子的夹层取出一小包粉末状的药粉,兑着水让马夫喝下。 马夫虽然心中抗拒,但在二公子的逼迫下,又想赚这一百两,也只能无奈喝下。 果然过了一会,马夫的药效就上来了。 他的眼神变得迷离,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只见他那原本黝黑的脸色渐渐变得潮红,眼神也缓缓变得迷离起来。 他胡乱扒拉了一下衣服,便如同着了魔般往床上走去。 “辣眼睛!辣眼睛!” 陶久喜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还想继续看下去,却被沈之翌提着领子拽了回来。 只见沈之翌身子轻巧如燕,跳过几个屋顶,便带着陶久喜迅速离开了谢府。 陶久喜被沈之翌放在身前,两人共骑一马,在冷清的街上缓缓走着。 “真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奶奶为孙子药女人,孙子给奶奶抓壮丁,真是厉害!” 陶久喜的话语中尽管已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异样,只显露出报复的快感,但是在后面揽着她的沈之翌,已然能感觉到她身子的微微颤抖。 他能深刻地感受到陶久喜心里其实是害怕的。 他语气中满是自责:“这次我来晚了。” “晚?你不是早就知道谢家是个虎狼窝吗?怎么会晚呢?” 陶久喜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质问。 沈之翌的手突然收紧,沉默了一瞬,才缓缓说道:“你到了谢府,我便派了暗卫跟着你。只是从马球会回来那日,你与谢景峘同乘马车,直至回府,他回府以后便跪求纪妙芙娶你,我便气恼,便撤了暗卫。” “你撤暗卫与否,我不在乎,若你不阻碍我出去找宅子,我也许已经同姐姐在一起住在外面,何必处处受人家管制?” 陶久喜的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 “是我的错,我不该与你怄气。” 沈之翌此刻满是懊恼。 他以为,谢家就算恶劣,但是知道陶久喜是他的人,也不敢出手伤她。 他高估了自己的算计,也低估了谢家的胆量。 可是当他安插在陶久喜院子洒扫的眼线找到他的时候,陶久喜已经被关了三日。 他一来便看见谢景峘正被迷晕的场景,他刚想下去带着陶久喜走,却看到她后面的行为。 原来眼中那个总是谄媚讨好他的人,只对他是那般,对别人确实毫不留情。可是他分明看见她眼中的慌乱与害怕,那一瞬间,他的心仿佛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不敢想象,若是陶久喜真的出事了,他该怎么办。 沈之翌搂着陶久喜的手,渐渐收紧,将她稳稳地嵌在自己的怀里。 陶久喜心中有气,拉起他的手,把他宽大的袖子往上拉,露出一截手臂,然后狠狠的咬上去,那力度之大,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委屈与怨气都发泄出来。 直至嘴里充满了血腥味,她才放开。 看着那一圈圈深深的带血的牙印,陶久喜又把沈之翌的袖子缓缓盖了回去。 仿佛一切没发生一般。 沈之翌从头到尾,一声不哼,只由着陶久喜发泄。 尽管心中有怨气,但是陶久喜这几天想的很明白,不能把责任归咎给沈之翌,毕竟不是谢家的所作所为,不是沈之翌按着她们去做的。 她这几日才清楚,那家人是多么恶心。 如果当初没有阴差阳错地去了沈之翌的宅子,怕是今天也不知道能被谢家之人欺负成什么样。 这么算一算,其实能得沈之翌庇佑这么久,也算是一种幸运。 而她与沈之翌之间,如果注定是要在一起的,那她将打算正视她们之间的问题,而不是在此选择逃避。 如此想来,她决定不再离开。 “我们明日一早去建安寺。”陶久喜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 “我们?” “你不想去?”陶久喜微微扬起头,看着沈之翌的侧脸。 “不是,我以为你会怪我,不再理我。” “本来是还应该生气一阵子,但是眼下我得去找我姐姐。谁叫你是国公爷呢,我若自己去建安寺,不得又被人欺负,你跟着我,给我撑撑场子。”陶久喜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知道沈之翌能来谢府找自己,便是心里还念着她,这现成的人不用,岂不是傻? “我日后定当勤勉,国公上面还有亲王爵位,我都为你挣来。”沈之翌此刻语气出奇的认真,这是他当上国公最开心的一日。 沈之翌认真说着,陶久喜却突然看见沈之翌牵着马的那只手臂上,蓝色的袖子上印出点点墨色。 “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陶久喜又一把抓住沈之翌的胳膊,急忙从腰间抽出帕子为他包扎。 “你不怪我了?” “暂时先原谅你了。”陶久喜一边包扎着伤口,一边说道。 沈之翌闻言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只不过,眼看着还有一条街就到家了,沈之翌却觉得头晕异常。 他的意识开始不清楚,头也开始靠在陶久喜的头上。 陶久喜感觉沈之翌的身子渐渐压向自己,有些奇怪:“你好好骑马,莫要靠着我。” 却听见沈之翌突然说道:“不是……不是暂时原谅……我了?……怎么还…还…下药?” 什么!? 下药!? 不会吧…… “那我忘记那个帕子上有迷药……”陶久喜懊恼地说道。 说完,沈之翌便整个人靠在陶久喜身上,失去了意识。 陶久喜赶紧把沈之翌的胳膊挽在自己身上,使劲地拽着,生怕他掉下去。 “这谢玉树给的药,怎么这么牛!呼吸道也能晕人,伤口接触也能晕人?哎……” 陶久喜无奈地叹了口气。 马儿对路很熟悉,一会儿就到了沈之翌所居住的谢府门口。 陶久喜喊了那熟悉的话术:“快来人啊!少爷晕倒了……” 第84章 吓唬 沈之翌在服用了陶久喜提供的解药之后,方才悠悠转醒。 陶久喜面露尴尬之色,说道:“你没事吧?我不小心用错了帕子……” 沈之翌微微摇头,回应道:“无事。今日好好歇息,明日一早我们便去建安寺寻找你的姐姐。” 但是他却心里想着,日后不要得罪女人才是。 陶久喜定然是故意报复自己的...... “那你早些歇息,我先回屋了。” “慢着。”沈之翌喊住了陶久喜。 “江瞬,去把解毒丸拿来给姑娘。” “给我干嘛?” “你在谢府饮的那杯茶,怕是杯中还有残渣,你吃颗解毒丸。”沈之翌解释道。 “不是没有解药吗?” “我虽然也能当解药,但是我这解毒丸效果也不差,你选一个。” “呵呵......” 陶久喜白了沈之翌一眼,接过江瞬手中的解毒丸,当着沈之翌面吃了。 留了一句“想到美。”就走了。 陶久喜回来以后,瞧见门童和小厮仍是以往那些熟悉的面孔,心中顿感舒畅。 她觉得还是这里最为舒服,各处都契合自己的心意。 翌日。 江瞬、江渠两兄弟身带着十来个侍从,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等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后面则是一排十分精致奢华的马车,那马车装饰精美,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做什么要这么大阵仗?”陶久喜看着这浩大的场面,微微皱起眉头。 “你不是要我给你撑腰吗?” “那你一个人去就行,这十来辆马车真没必要。”陶久喜看着长长的队伍,无奈地摇了摇头。 “都准备好了。快上来吧,你不想早点看见你长姐吗?”沈之翌从后面搀扶着陶久喜,动作温柔体贴。 马车缓缓前行,一路浩浩荡荡。 那长长的队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出远门,搬了整个府邸呢。 “你当真夸张。”陶久喜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队伍。 “有这个实力。” 沈之翌笑着,然后递来今日一早便派人去仙品斋取来的糕点。 陶久喜看见糕点才想起来:“你什么时候把店铺还给我?” “我何时占过,我就是帮你保管。”沈之翌说得理所当然。 “那我还要谢谢你咯。” “倒也不必客气,就是下次咬我的时候轻些。还是挺疼的。” 沈之翌把袖子撸上去,给陶久喜看昨日咬的那个牙印,果然是蛮吓人的。那牙印深深陷入肌肤,周围还有些红肿。 “我这个人发泄了就不气了,不然会一直记在心里。对了,我爹的事情,与你有关吗?”陶久喜吃着糕点,眼睛紧紧盯着沈之翌,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沈之翌心虚地别过脸去,不敢与她对视。 “嗯?” “有点。” “说说。” 陶久喜放下手中的糕点,双手抱在胸前,一副等着听解释的模样。 “我安排了与你父亲同行的大人,无论你父亲说什么,都和他唱反调。”沈之翌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心虚。 “那我爹那日为什么是被押解走的?” “有吗?!我明明是让人请的呀。” “你可真棒。原来也是你搞出来的。我爹什么时候能回来?”陶久喜觉得十分无语,皱着眉头问道。 “就在你眼前演了一瞬,回来应当还要月余。”沈之翌思索了片刻,回答道。 “你本事倒是挺大。怎么今日问什么回答什么?”陶久喜这次回来也觉得沈之翌的脾气似乎好了很多? 难道是因为没有看顾好自己,心中有愧? 如果是有愧,那么她是需要这份“愧疚”的,这样她就不用什么事情都需要用求了。 “因为以后也不想瞒你,伤你了。” “那待我们回去之后,你就把铺子和这段时间的利润都还给我。圣上已经收回了御赐的宅子,我要重新买套宅子。” “你还想搬出去?”沈之翌微微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那你说,我带着我爹住你家合适吗?”陶久喜反问道,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 沈之翌沉默片刻,说道:“我会看着办的。” 陶久喜不想因为这个事情让两人之间再争论,也不再就这事多说什么。 马车行驶至山下,沈之翌唤来江渠,低声吩咐了一些事情,江渠便立刻策马离去。 随后,两人身后带着几十号人,浩浩荡荡地向山上行去。 这支队伍声势浩大,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先行的小厮已经打探到了纪妙芙的所在之处,陶清婉此时却没有与她在一起,据闻是陪着长公主在另外的佛殿之中礼佛。 来到纪妙芙所在之处,陶久喜停下脚步。 “你先别进来,我刚在僧人那学了几句,我去会会她。” 沈之翌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他微微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 纪妙芙静静地跪在蒲团上,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什么,神色虔诚无比。 她的身姿在佛殿的光影中显得格外庄重,然而在陶久喜看来,这副模样只让她觉得纪妙芙污了这神圣的佛殿。 “夫人……”纪妙芙身边的丫鬟看见陶久喜走来,满脸惊讶,急忙呼唤纪妙芙。 “住嘴,我礼佛之事不可中断,你忘了吗?”纪妙芙眼都不睁开直接训斥了丫鬟。 陶久喜对着丫鬟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神中满是严肃与警告。随后,她又比划着划脖子的动作。 丫鬟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却又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只能默默地点点头,表示明白。 陶久喜收回手,上前几步,缓缓跪在纪妙芙的身旁,轻声念道:“人心生一念,天地悉皆知,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 纪妙芙听到这声音,一开始只觉得熟悉,当她睁开眼,看见陶久喜的那一刻,立刻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怎么在这?” “怎么,建安寺你家开的?” 陶久喜嘴角含笑,眼神却带着一丝嘲讽。 然而,这笑容在纪妙芙看来却不寒而栗。 “你不是应当在……” 纪妙芙的话语中满是疑惑与不安。 “姨母真是无趣,总问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倒不如问问在后山玩谢玉华是否开心?”陶久喜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屑。 “你做了什么?” “别急。我今日倒是不想叫她。” 纪妙芙见状,心里生出气恼,当她准备上前找陶久喜理论之时,却看见门外站着沈之翌。 立刻僵在原地。 她戒备的看着眼前的陶久喜,不知道陶久喜会做出什么举动。 陶久喜已经不再看她,反而闭上眼睛,对着佛像磕了一个头,说道:“佛祖,我本一心向善,奈何世间人品叵测。她肆意欺我、辱我、骗我,若不让她知道善恶有报,因果循环。她定会做出更多恶事。今日我在佛前先行忏悔,日后我动手,还请佛祖莫要怪我。” 陶久喜说完,又对着纪妙芙咧嘴一笑。 随后,她潇洒地起身离开了佛殿。 只留下纪妙芙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但是想着自己的行为,心里又害怕又慌乱。 沈之翌见她就这么出来,满脸疑惑地问道:“这就完了?” “佛门圣地,还想干嘛?我就是要这样吓唬吓唬她,让她害怕几天。等我没动作,她放松警惕,我再找她点事。反复几次,让她心态崩了,这岂不是更好玩?拿捏!” 陶久喜露出一抹坏笑,往寺庙后边走去。 沈之翌想着,她这不能这么对自己吧..... 第85章 长公主 陶久喜在僧人的带领下,缓缓朝着陶清婉所在的佛殿走去。 终于来到佛殿外,陶久喜却只是在外面伸着头看,并没有立刻进去。 她的目光透过佛殿的门窗,急切地搜寻着姐姐的身影。 很快,她便看到了佛殿里的陶清婉。陶清婉正低头专心致志地抄写着什么。 在陶清婉的旁边,跪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从那服饰和气质,陶久喜猜想这想来便是长公主了。 长公主身边还跟着四个丫鬟,她们静静地站在一旁,神色恭敬。 “怎么不进去了?”沈之翌轻声问道,他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 陶久喜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她们忙着呢,我们在外面等着吧。” 她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陶清婉,心中只是想着确认陶清婉安全就好。 如果礼佛结束了,她就可以带姐姐回去;若是没结束,也得找机会告诉陶清婉,谢家人真实的嘴脸,让姐姐有所防备。 才站了片刻,长公主身边的丫鬟就走了过来。 那丫鬟步伐轻盈,来到他们面前微微行礼后说道:“国公爷,长公主请您过去。” 陶久喜见状很是惊讶问道:“你与长公主也熟吗?” “你来见见就知道了。”沈之翌说着,牵起陶久喜的手,往佛殿走去。 两人走进佛殿,陶清婉首先看到了来人是妹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后嘴角露出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进去后,长公主才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起了身。 “拜见长公主。” “参见长公主。” 沈之翌与陶久喜同时行礼,他们的声音恭敬。 “起身吧。” 陶久喜起身,这才第一次真正看清长公主的样子。 只见她面色和善,约莫着三十多岁,她身着华丽的服饰,那服饰上的刺绣精美绝伦,彰显着她的尊贵身份。长公主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雍容华贵的气质,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长公主看到陶久喜,脸上也闪过一丝疑惑,她微微侧头看向沈之翌,问道:“翌儿,这位是?” 长公主亲昵地叫着沈之翌,陶久喜这才知道,他与长公主很熟悉。 这下当即放了心,长公主既然与沈之翌熟悉,如果给姐姐说亲,也不会给姐姐随意许给不好的人。 “陶宏远之女,陶久喜。”沈之翌回答道。 陶久喜闻言,又上前行了一礼,举止得体。 “这丫头长得也是伶俐,与她姐姐一般,是个美人呢。”长公主看着陶久喜,眼中满是赞赏。 随后又对着沈之翌说道:“怎么,这才把你心上人接出来陪我几日,你这就迫不及待来找?” 沈之翌、陶久喜和陶清婉三人听到长公主的话,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长公主看到三人的反应,也不禁疑惑:“怎么了?不是你求着我举办马球会,为了见陶家姑娘吗?” 那日马球会,长公主远远的就看见了这姐妹俩。 只觉得陶清婉面容清丽,气质温婉,堪称绝色。看举止,就觉得是个大家闺秀,所以便想着定然才情也是斐然的。 于是,长公主直接派人去请了陶清婉。 经过那日的相处,长公主只觉得这女子当真不错,配上沈之翌很是不错。 “是她。”沈之翌也毫不避讳,直接用眼神示意陶久喜。 “啊?倒是我误会了,姐妹俩都是妙人,倒叫我迷了眼。”长公主认真审视着陶久喜,这女子虽然看着也是出众,但是与她姐姐那种婉约气质截然不同,反而更灵动些。 反应过来的时候,长公主笑意更深。 沈之翌说道:“长公主,久喜今日来寻她姐姐,若无要紧的事情,让她们姐妹先叙话吧。” “清婉,你且去吧,翌儿来,你给我抄佛经。” 长公主亲昵地拉着沈之翌去往桌案前抄写经书。 陶久喜也与陶清婉,离开了佛殿,寻一僻静处。 “久喜,我不知道长公主原是那般意思。她只是与姨母说,让我相陪,我若知道长公主意思,定然会解释清楚。”陶清婉立马拉着陶久喜解释。 “姐姐,你不必解释,我还能不信任你吗?只是今天我来,是有事相告。” 陶久喜迫不及待地把谢府中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说给陶清婉听。 那次,也是陶久喜第一次见陶清婉如此气愤。 陶清婉的眼中燃烧着怒火,那种恨不得将谢家之人生吃了一般。 她紧紧地抱着陶久喜哭了很久,只恨自己无用。 “姐姐莫哭,事情都过去了。” “是我识人不清,令你身陷险境,我还每日只知祈祷,姐姐当真无用。” “怎会怪你,是她们太能伪装。反正已经出来了,往后再慢慢与她们算账。”陶久喜握紧陶清婉的手,温声安慰。 “姐姐,只是我们还需要等父亲回来再做打算。眼下只能先回沈之翌府中。” 陶清婉尽管气恼,此时也无它法,只能点头应允。 “你与沈国公可还……” “还行,先不说了,待会他们该等急了。” 两人叙完话,抹去眼泪,才回了长公主所在的佛殿。 沈之翌见陶久喜回来,随即就放下了手中的笔。 “你这混不吝,就这般着急?”长公主打趣道,但是语气却没有责怪。 “长公主也出来几日了,山中夜里寒冷,还是早些回府吧。”沈之翌尊敬地说道。 “也是出来了许久,今日便回去吧。” 陶久喜闻言很是开心,这样又能和姐姐一起了。 刚开心便听到长公主说:“清婉,先前是我误会了,但是这些日子,我也是真真的喜欢你。你要不去我府中住上几日?” 陶清婉深深的看了一眼陶久喜,尽管她也想与妹妹在一处,可想到谢府之事,与长公主亲近些,或许更能让她们姐妹在京中安稳些。 “是,清婉本也无事,那么就叨扰长公主。” 姐妹俩短暂的告了别,最终,马车上回来只是沈之翌与陶久喜。 只是上下山之时,陶久喜走到哪里都被关注着,谁家礼佛来十辆马车? 这阵仗实在是引人注目。 回城路上。 “长公主让我过些时日带你去她公主府坐坐。” “你与长公主很熟悉?”陶久喜问道。 “长公主与我母亲自幼相识,我年少时常去长公主府,长公主无子,便视我为亲子。”沈之翌说道。 “那你母亲……何时回来?”陶久喜继续问道。 “本这月就应当回来,但却送回书信,说是暂时不归。我打算过些时日,去江南寻她。”沈之翌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思念。 “嗯。哎呀,我差点忘了一件事!”陶久喜突然惊呼道。 “何事?” “我之所以能出来,是因为谢家的谢玉树帮忙才出来的,我答应接她和他娘出府。到时候她们若是想去江南,你也可以顺便帮我把她送去江南。” “那你想如打算如何接出她们?”沈之翌问道。 “当然利用你的权势咯。” 第86章 易主 马车缓缓地停歇在大门之外。 沈之翌风度翩翩,他伸出修长的手臂,轻柔地搀扶着陶久喜走下马车。 陶久喜一下车,便径直朝着府里走去。 然而,就在她那轻盈的脚步即将踏入大门的瞬间,却被沈之翌轻轻拉住,迫使她停下了进门的步伐。 “怎么了?干嘛拽我?”陶久喜面露疑惑之色,秀眉微微蹙起。 “你且仔细瞧瞧,可有发现什么变化?”沈之翌轻声提醒。 “有什么变化?” 陶久喜满心疑惑,目光开始四处搜寻。 当她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那原本应悬挂着“谢府”匾额之处时,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匾额之上,此刻竟赫然呈现着“陶府”两个大字。 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之前与他的对话,自己说要买宅子,而他那句“他会看着办”,未曾想竟是要将这宅子赠予她。 她的内心被深深地触动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感动如潮水般汹涌而上,她不禁暗自思忖,这世间,除了沈之翌,还会有谁如此待她? 怪不得他早早地就把江渠先派了回来,原来一切都是为了给她这个惊喜。 “你真的把你家给我了?” 陶久喜的声音微微颤抖,话语中满是不敢置信。 “那日便要给你。可眼下我也无处可去,可否容我在你府里借住?” 陶久喜只觉得眼眶发热,泪水似乎随时都要夺眶而出。 她简直无法想象,他竟然真的给了她这么大一个宅子。 沈之翌拉起陶久喜的手,继续向院子里走去,当他们绕过那巨大的影壁时,只见下人们整整齐齐地聚集在此。 看到他们的瞬间,下人们立刻恭敬地鞠躬行礼:“二姑娘万福,沈大人万福。” 陶久喜怔怔地看着眼前众人,所有人不再叫她表姑娘,而称呼她为“二姑娘”。 沈之翌一脸认真:“既然地契给你,那府中一切皆都是你的。以后,你是主,我是客。” “日后,你寻你中意的人做管家,丫鬟仆从皆是你的,若你不允准,我不会轻易责罚。” “既然此处是你家,以后就莫要想着走了。无论是你姐姐,还是你父亲,皆是府中的主子。” 陶久喜此刻心中感慨万千,她觉得自己就像那在茫茫大海上漂泊了许久的孤岛,如今终于找到了落脚之处。 沈之翌见陶久喜眼眶开始湿润,当下屏退了下人,柔声问道:“怎么还哭上了?” ”我不是哭,我是被钱迷了眼。”陶久喜嘴硬说道。 说完后,陶久喜还是真真的哭了一场。 昨日,心里还因为陶清婉与纪妙芙一同在建安寺中而整个人紧绷着,满心忧虑。 曾经的信任在谢家的种种遭遇中几近崩塌,而此刻沈之翌的举动,就像一束温暖的光,照进了她那有些灰暗的世界,让她在迷茫与不安中,重新找到了一丝温暖。 “沈之翌,不曾有人这般对过我。”陶久喜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感动的泪花。 “那最好是,我能宠着你,却不会惯着别人。”沈之翌给陶久喜抹去眼角的眼泪。 “那你……”陶久喜欲言又止。 “如何?” “那你可去了经界所,办理了官颁契纸?” 沈之翌:”......“ 他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丫头在这样的时刻,结果关心的竟然是这些。 “江渠今日已经去办了。你这京城哪哪也不熟悉,倒是对这些流程清楚得很。” “那白纸黑字的,才能更踏实。不过我也不白拿你的,往后仙品斋盈利分你两成,开多少年,我就分你多少年。等我若再开铺子,也都同意你入伙。” 陶久喜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她缓缓环视着周围,此刻,这院子在她眼中变得更加顺眼了。 陶久喜并没有打算推拒,不收这个宅子,她此刻确实急需一个宅子,若是自己在外面随意买一处,昨日之事以谢老夫人的性子,谢家必定会寻仇。 她的父亲也被撤了官,她们一家人是没办法安然地在京中度过。 所以,在沈之翌身边,无疑是最安全的选择。 而如今的沈之翌,也不似之前那样凌厉,反而十分好相处。 既如此,只要两个人相处和谐,她定然也不会再想远离沈之翌。 “不必如此,我不差你那点。” 沈之翌微微摇头。 陶久喜瞪大了眼睛,就她赚的那些钱,在沈之翌眼里竟然只是 “那点”?那沈之翌得多有钱啊。 沈之翌看着突然紧紧盯着自己看的陶久喜,语气中充满疑惑:“你为何盯着我?” “我好久不见你了,觉得你越发英俊了,眉清目秀!” 沈之翌轻轻敲了一下陶久喜的脑袋:“财迷心窍,有钱能得你夸赞。” 然而,他的内心却很庆幸,此刻的陶久喜如同去谢府之前那般,活泼生动,不似昨夜那般,让人看着心疼。 “走走走,我带沈大人去我陶府的书房。” “不去花厅用膳,此刻去书房做什么?” “沈大人亲自帮我写一张帖子,邀请谢弥与谢家全部女眷来贺我乔迁之宴!” 第87章 家中自在 望舒居内。 “姑娘能回来真好。” 沐儿一边轻柔地卸下陶久喜头上的钗环,一边忍不住轻声说道。 “沐儿,我昨日心中有事,都未来得及问你,我走后,你过得如何?”陶久喜透过铜镜,望着身后正忙着为自己梳理头发的沐儿。 “承蒙姑娘庇护,您出府后,沐儿过得很好,只是心中甚是想念姑娘。” “那就好,我当时真怕会连累到你。”陶久喜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一丝愧疚。 “姑娘切莫如此说,能跟随姑娘,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那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以后咱们吃香的喝辣的。” “姑娘……”沐儿欲言又止。 “你怎么跟我说话也变得支支吾吾的了?”陶久喜微微蹙眉,疑惑地看着沐儿。 “奴婢本不该多嘴,但是您从不把奴婢当外人,奴婢便斗胆跟您说了。您走后,沈大人曾多次来过姑娘的屋中,有一次,甚至还在屋里待了一夜……”沐儿小心翼翼地说着,不时观察着陶久喜的脸色。 “你是想说,沈大人对我很是在意,是吗?小丫头,我当然知道。”陶久喜嘴角上扬,眼中满是甜蜜。 “奴婢多嘴了。”沐儿有些惶恐地低下头。 “没事,你也是为了我着想,怕我不知他的付出。那明日早晨,我亲自下厨给他做顿饭。” “姑娘当真厉害,什么都会。”沐儿一脸钦佩地看着陶久喜。 “那可不,你可等着看沈大人吃得多香吧!” 陶久喜自信地扬了扬下巴,仿佛已经看到了沈之翌满足的神情。 翌日。 陶久喜刚悠悠睁开眼睛,沐儿就立刻上前来搀扶。 “姑娘,睡醒啦。” “嗯嗯,咱们快去准备准备给沈之翌做早膳。”陶久喜一边说着,一边准备起身。 “姑娘,日上三竿了.....”沐儿有些无奈地说道。 陶久喜:“.....” 陶久喜顿时有些尴尬,她没想到自己一觉睡到这么晚,原本计划好的早膳看来是要变成晚膳了。 “沈大人已经上朝去了,早晨江侍卫还送来一个盒子给您,奴婢这就给您拿来。” 沐儿微微欠身,转身去将一个十分精致的木盒端了过来。 陶久喜打开盒子,顿时立刻清醒过来。 只见里面放着厚厚一叠银票,还有几张地契。 “给我的?” 陶久喜有些不敢置信,眼睛瞪得大大的。 “江侍卫说,这是近日仙品斋的利润,里面还有仙品斋的地契,以及东街西街的几家铺子的地契。他还说姑娘若是想去看铺子地址,可直接让马夫带您去瞧。” 沐儿详细地转述着江侍卫的话。 “这要早这么追,我还能想着跑?” 陶久喜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沈之翌给的实在太多了,实在难以让人不心动。 她轻轻拿起那叠银票与地契,手指轻轻摩挲着,爱不释手。 “今日暂且不去看店铺了,咱们今日去瓷器铺子,购置些贵重的花瓶。” 陶久喜缓缓从床上下来,而后开始洗漱。 “那姑娘今日需要带多少银票呢?” 沐儿轻声问道。 “一百两。” 陶久喜随口答道。 陶久喜出门一趟,带回了几个花瓶,还吩咐下人,稍后还会有许多花瓶送来。 随后,她便一头扎进灶房。 在灶房里忙活了许久,终于做出了一份 “豆角炖肉”。 于是,花厅的餐桌上,一桌精致的菜肴中,最边上放置着一道 “豆角炖肉”。 沈之翌今日退朝后,又被圣上单独传唤,直至日落时分才结束。 他归心似箭,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看到又在正厅等着他的陶久喜,顿时,心中涌上一种满足之感。这原本冰冷的府邸,因为有陶久喜在,变得格外温暖,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来。 “我下朝时间不准时,以后莫要在这等了。我回来后,再叫人去请你。” 沈之翌看着陶久喜,眼中满是疼惜。 “这个时辰我也无事。怎么今天这么晚?” “眼看夏日将至,钦天监算出今年许是多雨,两浙路、江宁府恐会有洪水之患,故而圣上与我商议,提早做些防备。” 沈之翌耐心地与陶久喜解释着。 “可有良策?那晚上与我也说说,我们先去花厅用膳。” 两人之间不似许久未见,反倒此刻自然得像是一起生活了很久的人。 沈之翌来到花厅,刚一坐下,目光便被那盘显得格格不入的 “豆角炖肉” 吸引。 然而,既然陶久喜没有主动提及,他便也佯装不知。 “今日,我让江瞬亲自送请帖去往谢府,到时他们不敢不来。” 沈之翌坐下后,便开口说道。 “嗯,那日让厨子做饭只放糖,定然让他们甜甜的。” 陶久喜嘴角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还需要提前做些准备吗?” “不用。我自己会安排的。” 陶久喜微微扬起下巴,显得胸有成竹。 “往日倒不知你主意这么大。” 沈之翌笑着说道,随后率先夹起一筷豆角,放入口中。虽然这只是一道很寻常的菜肴,但沈之翌却觉得异常可口。 “往日在你府中,我当然收敛一些。” “现在呢?” 沈之翌看着她,嘴角挂着一抹笑意,眼神中却透着几分宠溺。 “摊牌了,不装了~我的陶府,我做主。今日,你把这些豆角都吃了,不然我陶府可容不下你。” 陶久喜双手抱在胸前,假装生气地说道。 沈之翌看着陶久喜那可爱的模样,他笑着点点头。 陶久喜宴请谢家之人乔迁之宴,定在五日后。 转眼,就到了那日。 正如沈之翌所预料,今日谢家被邀请的众人全部如约而至。 毕竟有沈之翌的国公名号在,他们确实不敢不来。 谢弥与谢景峘一来,便被沈之翌派人请到了书房。 纪妙芙则带着一众女眷站在外院中,陶久喜一脸笑意地迎上去,这反倒让本就心里发慌的纪妙芙更加不知所措。 “姨母,多日不见,近日可好?”陶久喜亲昵地上前拉着纪妙芙,纪妙芙却僵在那里,不敢动弹。 那日从建安寺回来后,她就被谢弥狠狠地用鞭子抽打了一番。谢弥并非怪她欺负陶久喜,而是怪她没有把事情做干净。 虽然已经过去了几日,她身上的鞭伤依旧会疼。 今日谢弥出门前便交代她,莫要惹事。 此刻,纪妙芙心中忐忑不安,她不知道陶久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强装镇定。 周围的女眷们也都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纷纷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第88章 碎了 “挺好的....喜儿最近可好?”纪妙芙强挤出一丝笑容,眼神却有些躲闪。 “姨母这还需要问?莫不是没长眼睛,全都长了心眼?”陶久喜嘴上含着笑,可嘴里说出的话却毫不客气。 她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纪妙芙,仿佛要将她看穿。 纪妙芙心中虽然诧异,原来那乖巧礼貌的陶久喜竟然会这般说话,但她也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发作。 “陶久喜,你怎么说话的?”谢玉华见状,立刻出言指责。 在她眼里,陶久喜不过是使了手段,攀上了沈之翌而已。 她心中嫉妒不已,全然不顾及场合。 只是话音刚落,陶久喜身边的丫鬟巧玉便立刻上前,“啪”的一声,狠狠给了说话的谢玉华一记响亮的巴掌。 这巧玉是陶久喜这几日亲自挑选的,府中最凶的丫头。 “谢姑娘,我家姑娘身子娇弱,今日国公爷吩咐,若是哪位不长眼的惹了我们姑娘生气,便不必客气。”巧玉声音洪亮,响彻整个院子,让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双手叉腰,眼神凌厉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在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此时,院子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纪妙芙脸色煞白,她没想到陶久喜如今竟有如此大的胆子。 谢玉华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愤怒,她哪里被人打过,更何况是被一个丫鬟打。 她捂着生疼的半边脸,当下怒不可遏:“你这贱人敢打我?” “啪”。 果然,巧玉毫不犹豫地又是一巴掌上去。 这一巴掌打得更重,谢玉华的脸上瞬间浮现出红红的指印,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刚想说什么,便被巧玉凶悍的眼神吓了回去。 纪妙芙也是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立马护着自己的女儿,可一想到回家可能会挨揍,她就噤若寒蝉。 她只能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陶久喜,希望她能放过谢玉华。 巧玉确是一点都不怕,二姑娘可是说了,什么都不用怕,有事就搬国公爷的名号出来就行。 “呀,巧玉,手疼了吧,稍后去我那,拿个十两银子,去找大夫瞧瞧。” 陶久喜故作心疼地说道。 “姑娘真是心善。” 巧玉也是配合着演戏,她得意地看着谢玉华和纪妙芙。 见谢玉华被打,谢家一众女眷都十分害怕,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出声。只有谢玉树,虽然面上害怕,但她嘴角却不易察觉地噙着笑。 陶久喜很满意今天的安排。 只是今日虽然教训她们是真,救谢玉树的心思也是真的。 “姨母,咱们也不必在这站着了。今日姨母来贺我乔迁之喜,来,我们先去府里逛逛。” 陶久喜说罢,便优雅地走在前面。她的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让人捉摸不透她心中的想法。 很快,陶久喜便把人带到专门为她们准备的 “茶室”。 只是这个茶室,装饰得十分奇怪。 里面摆放着数百个大大小小的花瓶,纪妙芙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眼便看出这些花瓶只是便宜劣质的普通花瓶,她心中疑惑不已,不明白陶久喜为何要摆放这么多。 陶久喜立刻命人来奉茶。她做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坐下。 “姨母,各位小姨母,还有表姐,表妹,今日来我这可千万别客气。你们在外面定然是看不见这些的,这是我专门花了重金订购的花瓶。” 陶久喜说着便指向里面一个最是残次的花瓶,那花瓶缺了一口,上面的花纹也不对称。 “诸位看,这花瓶乃是京城最出名的瓷器师傅专门定制的,你们看这处。” 陶久喜指着花瓶的缺口,说道:“这乃首席瓷器师傅亲手所凿,独一无二,价值千金。” 谢家众人闻言,皆是一头雾水,不知道陶久喜此刻在胡说什么。 她们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然而,只是出门之前谢弥交代过,不可妄言妄动,谁若不听今日便是她的死期。 所以,尽管心中充满了疑问,她们也不敢轻易开口询问,只能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陶久喜的下一步举动。 “姨母,您看看,这花瓶如何?”陶久喜将花瓶举到纪妙芙面前,眼神中带着期待。 “当真……当真绚丽精美。”纪妙芙强颜欢笑,尽管心中不以为然,但嘴上却不敢说出真实想法。 “姨母好眼光。” “那诸位小姨母呢?” 陶久喜在谢府从没有这么叫过这帮姨娘,今日只是为了恶心纪妙芙,所以才这般称呼这些妾室。 陶久喜一直在观察着,刚刚这些姨娘中,只有一位穿着墨绿色的姨娘与谢玉树比较亲昵,但是两人也只是低语过几句。 她拿着花瓶,挨个上前问:“这位小姨母,您说着花瓶如何?” “巧……巧夺天工。”一位姨娘连忙说道,眼神中带着讨好。 “美轮美奂。”另一位姨娘也赶紧附和。 随即到了墨绿色衣服的姨娘身边,这位姨娘才不似前两位伶俐,花瓶到面前,赞美的话也没有说出口。 “这位姨娘是不喜欢我这花瓶吗?”陶久喜说着,便把花瓶往墨色衣衫的姨娘身前凑。 “喜欢,姑娘这花瓶当真……当真……精……” 这位姨娘结结巴巴,话还没说完,陶久喜手中的花瓶便直直地落在地上,碎成一地脆片。 陶久喜见状,立即拍着胸口,好像无法呼吸一样:“我最爱的花瓶啊!你怎么碎了?” “姑娘这可如何是好啊,这不是您花了万金才定制出来的,世界独一无二的花瓶吗?” 一旁的巧玉焦急地说道。 昨日商量对策时,正巧去倒茶的沐儿并不清楚二姑娘和巧玉是如何商量的,但她记得这花瓶是她们在瓷器铺后院花十两挑的百来个十个残次品之一,而且瓷器铺子还包送上门的。 沐儿年纪小,惊得嘴都合不上。 陶久喜一边假装心疼碎了的花瓶,一边伸出手抬了一下沐儿那惊讶合不拢的嘴。 此刻她就是在演戏,也毫不避讳地用最烂的演技去演。 原来,这就是指鹿为马啊。 她看着谢家众人那惊慌失措的表情,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就要达到了。 她要让谢家的人知道,她陶久喜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欺负的人。 第89章 得赔钱 万金? 绿衣姨娘瞬间被吓得不轻,当下全然不顾地上的碎片,慌忙跪了下来。 “夫人,这并非我摔的,我根本就没有碰到它。” 纪妙芙本就心中恼怒,不想看陶久喜在此惺惺作态,怎奈刚转过身,就听到一声瓷器坠地的清脆声响。 “夫人,真的不是我,我真的没有碰到表姑娘那花瓶。真的不是我……”绿衣姨娘急得额头上汗珠直冒,不停地跪在地上磕头。 纪妙芙身为当家主母,不能坐视不管,当即出言训斥:“糊涂东西,怎能冲撞表小姐。” 接着又陪着笑说道:“喜儿,想来王氏也是无心之失,能否看在大家都是一家人的份上,饶过王氏这一回。” “纪夫人这话可真是荒唐可笑,您可知我们姑娘有多么喜爱这只花瓶,每次都要将其放在床头才能安然入睡。若不是念及您是亲戚,姑娘万万舍不得把这花瓶拿出来给诸位观赏。你们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将其摔碎,实在是欺人太甚。”巧玉赶忙挡在陶久喜身前,声色俱厉地说道。 陶久喜低着头,拼命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这个巧玉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妙人,这信口拈来的本事,连她都觉得厉害。 还有,究竟是谁,天天得放个破坛子在床头才能睡,这可把陶久喜逗乐了,她一直低着头,因为憋笑,身体还微微有些晃动。 “那不然再寻陶瓷师傅重新做一个?”陶久喜说道。 “此乃独一无二的物件,就算重新制作,也绝不是原来的那只。” 陶久喜抬起头,装模作样地抹着眼泪。 “那喜儿你究竟想怎样?”纪妙芙问道。 “自然应当照价赔偿给我才好。” “照价赔偿?”纪妙芙满脸惊愕。 “这个花瓶价值一万两。不过,看在姨母的份上,我只收九千两,这已经是给您打折了。”陶久喜不紧不慢地说道。 “什么?”纪妙芙惊得瞪大了双眼。 一旁的谢玉华听到这话,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了。 别人也许不清楚,可她心里明白,陶久喜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往日冤枉陶久喜砸了花瓶。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当初诬陷陶久喜砸的那个花瓶,确实价值一千两,然而陶久喜现在拿的这个,分明就是个十文钱都不一定能卖出去的残次品。 就在众人惊愕之际,又听到身后传来巨大的声响,谢玉树所站之处,身后那一排架子轰然倒下,架子上的花瓶纷纷坠地,摔得粉碎。 谢玉树因母亲无辜被冤枉早已心急如焚,她是府里的庶女,可她母亲只是姨娘,只能算是个婢女,她不能开口为母亲求情。 谁知在她紧张之时,突然有人撞了她一下,但她心里清楚,自己根本没有碰到架子。 然而,架子还是倒下了。 “一万两,两万两,三万两……我的十五万两啊!”陶久喜对着地上的瓶子碎片数着。 陶久喜数完后,便气急败坏地看着谢玉树。 “谢玉树,你往日见我便爱找我麻烦,今日来我府中竟然还敢撒野?”陶久喜说完,便伸手打了谢玉树一巴掌。 只是她这巴掌不像应巧打谢玉华那样用尽了力气,她打得很轻,但声音却很响,因为她昨天拿沈之翌的胳膊练习了一下,怎样打才能声音大一点,而人又不那么疼。 谢玉树听到十五万两这个数字时就已经吓得呆若木鸡,又被陶久喜这一巴掌打得更是懵上加懵。 明明自己是陶久喜的恩人,她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 可是,即便心中满是委屈,她也无法言说。 倘若大夫人知道是她帮助了陶久喜逃跑,那么她和娘亲必定性命难保。 谢玉树狠狠地瞪着陶久喜,却一言不发。 陶久喜不再理会她,转而对纪妙芙说道:“姨母,我念及你我乃是亲戚,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才邀请你们前来做客。你们怎能如此欺我?” “喜儿,姨母往日糊涂,也是因为太过喜欢你,想着将你留在身边……” “住口!今日若拿不出十五万两,恐怕我们这亲戚也难做了。姨母若执意欺我,那我也只能去找国公爷做主了。”陶久喜一听到纪妙芙的话,就恶心想吐,自然是听不下去了。 “喜儿,有话好商量……” “来人,把这两个砸坏我花瓶的人扣下,其他人送到前院,去请国公爷来。” 纪妙芙听到这话,心中十分害怕。 她知道,若是被谢弥知道了,定会责怪她办事不力。 “沐儿,我快晕了,快扶着我。”陶久喜故作心疼欲晕之态,沐儿旋即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缓缓往外走去。 “奴婢先扶姑娘回屋歇息一会儿。” “各位夫人、姑娘,请去往前厅。”巧玉直接请众人离开。 谢家众人见此状况,自知不便继续逗留在此茶室。 谢玉华悄然走近纪妙芙,压低声音道:“母亲,你瞧陶久喜这般,分明心中还是惧怕我们的,她也不过只敢对那两个没用的人动手,出出气罢了。” “可这究竟该如何是好?” “就让陶久喜将那母女俩打死出气好了。” “那你父亲定然会怪罪于我。”纪妙芙眉头紧锁,满心忧虑。 “父亲本就不喜欢王氏,谢玉树也早已不得父亲喜爱。为她们赔钱,父亲定然是万万不可能答应的。这只能怪她们自己倒霉。”谢玉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冷冷地说道。 那边,待众人都离开之后,陶久喜又绕路回到刚刚的茶室。 她看到仍被押着跪着的谢玉树母女,赶忙走上前去将她们扶起,略带歉意地说道:“真是对不住,刚刚打疼你了吧?” 谢玉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觉得陶久喜态度转变之快令人诧异:“你是故意打我给她们看的?” “我这不也是在想办法救你们嘛。还疼不疼呀?”陶久喜说着,轻轻地揉了揉谢玉树的脸。 谢玉树没想到陶久喜竟然还亲腻的揉她的脸,因为不适应这样的亲密,她躲开了些。 “不疼,你并没有用力。” 见此情形,谢玉树的母亲这才松了一口气。 “对了,我离开之后,老夫人那边可有什么动静?”陶久喜招呼她们坐下,随后开口问道。 “老夫人?你难道还指望她会为你伤心难过不成?”谢玉树略带疑惑地反问道。 “难道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能有什么动静?次日我们去请安时,祖母虽说起身稍晚了些,可看上去却容光焕发。” “容光焕发?”陶久喜面露诧异。 “嗯,昨日听闻,祖母因觉得天气甚好,便去了城外的庄子。此次祖母行事极为低调,据说仅让府里的一个马夫套了马车,带着她与身边的季嬷嬷两人一同前往。”谢玉树不紧不慢地缓缓说道。 陶久喜听闻此言,不禁眉头紧蹙。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自己那次的反向下药,到底是报复了老夫人,还是成全了老夫人呢?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这举动肯定是报复了老夫人那早已过世的老太爷。 陶久喜只得哀叹一声:“哎,白玩了。” 第90章 顺利 “白玩什么了?”谢玉树疑惑问道。 “社会上的事情少打听。谢玉树,你想要逃出来这件事,你母亲知道吗?”陶久喜轻声问道。 “我已经跟小娘说过了。小娘也常年遭受打骂,能出去自然是好的。” “那届时你们务必要机灵些。你们谢府定然不愿花费十五万两赎你们。到时候,我会设法让你父亲卖掉你娘,你不可被买卖,可假死脱身。稍后我让沐儿给你血包,你演练一下咬舌自尽的样子。后续之事我皆已安排妥当。”陶久喜向谢玉树和她母亲讲述着计划。 “只要能离开此地,让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谢玉树坚定地说道。 “那你们得先受点苦了。” “陶久喜,你不会是在骗我吧?”谢玉树有些担忧地问道。 “把嘴闭上!我为了救你,让人收拾这屋子都花了半天时间,你还这般不知好歹。”陶久喜有些生气地说道。 “若真能出去,此等恩情我定铭记终生,没齿难忘。” 谢玉树霍然起身,跪在陶久喜面前,重重磕头。 “事成再谢,你俩先坐着喝口茶。待会出去,小姨母,你就负责哭,谢玉树,你就负责跟我吵。”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别还嘴太厉害,我怕沈之翌杀人。” 随后,陶久喜便带着沐儿去了前院。 陶久喜端坐在主位之上,缄默不语。 谢家一众女眷在前厅枯坐。 时光缓缓流淌。 “喜儿,你看这……” 纪妙芙启口说道。 “姨母,我劝你回去取银子吧。在此干坐,并非良策。” “只是这十五万两…… 着实不是小数目。” “正因如此,我才未向小姨母索要。她不过一介妾室,哪里有如此多钱财。所以我直接与姨母你商议。” “这……” 纪妙芙着实为难,这十五万两即便将家中所有物品变卖,或许东拼西凑方能勉强拿出。只是她身为谢家当家主母,表面看似风光,实则处处需用钱,谢府早已入不敷出。 一旁的谢玉华说道:“陶久喜,你无非就是想找个人出气,你直接处死她们就行,要钱,那是一分都不会给你的。” 陶久喜就等着这个没脑子的谢玉华开口说话。 “莫不是玉华表姐在与我开玩笑?我虽不能拿你出气,但她们乃你家中之人,我若打死她们,你们将我告上官府,岂不是我要惹上官司?” 陶久喜低头轻抿一口茶。 纪妙芙闻听此言,立刻知晓此事尚有转圜余地。 陶久喜只是想找人出气罢了,这府中庶女姨娘众多,随她出气便是。 “王氏当年是被她爹以三十两银子卖给谢府的,卖身契尚在我处,我这就派人去取。只要喜儿能消气,王氏任凭你处置。” 纪妙芙说着便向前几步。 “姨母,她一个姨娘,我根本不在乎。” “那还有她女儿。她女儿在谢府就总与你作对。今日竟敢砸了你的花瓶。你处置了她,解解气,往后咱们也好继续相处。我与你母亲,毕竟是姐妹啊。” “姨母倒是忘性大,前些日子所言何事?这便忘了?” “姨母当真被迷了心窍……” 纪妙芙也不顾及在场众人,当场认错。 陶久喜冷冷瞥了她一眼,不再理会。 这就算是卖姨娘、卖女儿,也得她们主动才行,万不可心急,以免被人看出端倪。 陶久喜起身向外走去,口中说道:“这都晌午了,去请国公爷与姨丈一同去西花厅用膳。” “喜儿,那这事……” 纪妙芙跟在陶久喜身侧,然而陶久喜连余光都未曾给她。 很快,沈之翌带着谢家父子来到西花厅。 陶久喜本欲坐在主位旁,却被沈之翌牵着手坐到了主位上,而沈之翌则在主位下首落座。 趁众人不备,陶久喜侧过身子,压低声音,在沈之翌耳畔轻声问道:“这也太顺利了,我都还没来得及施展手段呢。” 沈之翌见状,也悄悄凑到陶久喜耳边。 “送出请帖之时,我附赠了谢弥行贿证据与官场疏漏之处的信笺。” 他的声音极低,唯有陶久喜能够听到。说话时呼出的热气轻轻拂过陶久喜耳畔,带来一丝痒痒的感觉。 陶久喜听闻沈之翌之言,恍然大悟。 她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心中疑惑也随之消散。 原来如此,怪不得自己尚未采取行动,纪妙芙便如此好说话,谢玉华也不敢太过放肆。 然而,两人亲昵的动作,落在谢家之人的眼里,却让他们百感交集。 谢弥与纪妙芙等人看到这一幕,心中满是害怕。他们害怕陶久喜太过得沈之翌的宠爱,他们一家在沈家面前就更加没有地位了。 而谢景峘则是真真地红了眼,他望着沈之翌和陶久喜,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自卑感。 在沈之翌面前,他自惭形秽,回想起自己之前的种种行为,此刻的他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可笑又可悲。 谢景峘的眼神中满是沮丧,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他紧紧地咬着嘴唇,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却又无可奈何。 待众人都落座。 “为何今日如此憔悴?” 沈之翌突然提高声音问道,目光中满是关切,紧紧盯着陶久喜。 “哎……” 陶久喜低头不语。 “沐儿,你来说,你家姑娘怎么了?” 沈之翌脸色瞬间冷若冰霜,声音也冷冷地问道,眼神中闪过一丝寒意,仿佛要将人冻住。 “今日姑娘本邀请谢家女眷去欣赏她收藏的花瓶,却不知这些人是否瞧着姑娘好欺负,竟然接连打碎了姑娘十多个珍藏的花瓶。姑娘当时便被气得心痛,这会儿才刚刚缓过来一些。” “竟有此事?” 沈之翌转身看向谢弥,眼神中带着质问:“谢大人,你家中之人便是这般去别人府中做客的?” “臣疏于管教,还请国公爷责罚。是谁打碎了花瓶?” 谢弥当下言辞急切地问道。 他的额头上微微渗出汗珠,眼神中透露出慌张。 自从收到请柬后,他便寝食难安。今日来到此处,沈国公请他去书房,却只是拿出一些书让他看。然而,越是这般平静,就越让他心生怀疑。国公爷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回老爷,是王氏与玉树。” 谢弥环顾四周,却未见人影,眉头皱得更紧:“她们何在?”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怒气。 “此刻还被押在茶室。” 纪妙芙赶忙说道。她的眼神有些躲闪,不敢直视谢弥的目光。 “还不快去将她们两人拖来,给表姑娘道歉?” 谢弥大声呵斥道。 陶久喜见状,立马说道:“姨丈,都是一家人,道歉也就不必了,只是那些都是我心爱之物,赔给我便是。” “该赔的,该赔的。” 谢弥附和道。 “共计十五万两。” 陶久喜不紧不慢地说道。 “什么?” 谢弥愣在当场,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张得足以塞下一个鸡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这…… 这也太贵了吧。” 纪妙芙见状,赶忙说道:“老爷,喜儿她也并非真的要我们赔偿,只是那王氏往日里纵容着玉树欺负喜儿,今日竟然还敢上门闹事。倒不如赐死那对母女,好给喜儿出出气。” 赐死?陶久喜听闻,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赐死也太过便宜她们了,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这可解不了我的气。”陶久喜冷冷地说道。 “那就不赐死,今日那母女就留在你府上,要杀要剐都随喜儿你。喜儿你不是担心会惹上官司吗?我这就派人把王氏的卖身契取给你。”纪妙芙急切地说道。 “怎么?连女儿也能卖吗?”陶久喜质问道,眼神中满是不屑。 “这……”纪妙芙先是犹豫了一下,随后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把玉树许配给你府中的小厮,这样她也就是你们府中的人了,只要去官府过了印,便随你打杀的。” 陶久喜深深地看了纪妙芙一眼,心中只觉得她太过恶心。 沈之翌看出了陶久喜的异样。 他轻轻拉着陶久喜的手,柔声问道:“久喜,不如就给谢大人一个面子,今日便留下这两人吧?” “既然你都发话了。那就这么办吧。只是我这个人向来脾气不好,若是我日后打死了她们,姨丈可莫要同我计较。” 陶久喜看着谢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寒意。 谢弥见状,立刻点头哈腰地说道:“既是你府中的人了,那便由你做主。”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仿佛只要能平息这场风波,怎样都可以。 第91章 温存 陶久喜冷冷地瞥了一眼谢弥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胃里顿时一阵翻涌,只觉得恶心到了极点,仿佛再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吐出来。 她微微蹙着眉头,眼波流转,柔柔软软的娇声对沈之翌说道:“沈之翌,我今日不想用膳。” 沈之翌万万没有想到,陶久喜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撒娇。 他先是一愣,随后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阳,温暖灿烂。 “我送你回去,可好?” “不了,你可否替我陪着姨丈用膳?我乏得很,感觉浑身都没有力气,只想回去好好休息。”陶久喜的声音有些慵懒,微微闭上眼睛,似乎真的是疲惫不堪。 “你既乏了便去休息吧,我晚些再去找你。” 沈之翌的眼神始终停留在陶久喜身上,那温柔的态度,让谢家众人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他们从未见过沈之翌如此温柔的一面,仿佛陶久喜就是他的稀世珍宝,被他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谢景峘坐在一旁,看到这一幕,眼眶愈发红了。 他的眼神满是嫉妒与不甘,他紧紧地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却浑然不觉。 他多么希望陶久喜能看他一眼,哪怕只是一眼,可是直到陶久喜离开西花厅,她都未看过谢景峘一眼。 谢景峘望着陶久喜离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黯淡。 夜幕悄然降临。 陶久喜静静地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沐儿早已被她催促着去睡觉了,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声。 正当她努力地试图酝酿自己的睡意时,忽然,一阵轻微的开门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随着一声轻轻的关门声,很快,沈之翌的身影出现在了床边。 “你还没睡?” 沈之翌轻声问道,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低沉而富有磁性。 “你不是要守规矩,不再夜里到我这了吗?”陶久喜也不起身,依旧懒懒地窝在被窝里。 然而,沈之翌却丝毫不客气,他直接伸手掀开了陶久喜的被子躺了进去。 陶久喜并没有抗拒沈之翌的举动,只是微微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今日我本以为,谢家至少会为谢玉树与王氏争取一下。” 她的声音满是失望,原本心中对谢家的也没有期待,然而现实却让她感到更加心寒。 “你就因为这事睡不着的?” “算是吧,算了,不想了。你来干吗?” “今日,我盯着谢家那些人,把饭桌上的菜吃得干干净净,汤都没有剩下,你是不是该奖励我?”沈之翌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胳膊塞到陶久喜修长的脖子下,像个孩子般寻求着安慰。 “那也算便宜她们了,还浪费了我好几斤白糖。” 今日西花厅上的菜都是按照陶久喜的要求,每道菜都放了许多糖烧制的,那甜味浓郁得吃一口都觉得齁得慌,难以下咽,所以陶久喜才留下沈之翌盯着。 饭后,谢玉树的小娘王氏的卖身契被送了过来,还有谢玉树的户籍文书,只一个下午,所有的事情都被办得妥妥当当。 “今日就这么放过他们了?”沈之翌微微皱起眉头,他似乎对陶久喜的决定有些意外。 “不是今日,我往后也不会再和她们计较了。也无需因为一些事,就要做到决绝的地步,最后鱼死网破,谁也没有好处。”陶久喜说着,便转身直接窝在沈之翌的怀里,寻求一种安全感 她知道沈之翌有能力为她报仇,但她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仇恨而让沈之翌陷入更多的麻烦之中。 沈之翌轻轻地抚摸着陶久喜柔润的长发:“有我在,不会鱼死网破,覆灭的只会是他们。” “那我也不想你树敌太多。” 陶久喜刚想就着这个姿势睡去,突然,一个人在她脑海中闪过:“钟云溪,钟姑娘此刻如何了?” “后日,便会由她出面状告她的父亲,这也是圣上的意思,事后她不会有事。” 沈之翌的话语间十分轻松,仿佛这件事情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在陶久喜看来,这是难如登天的事情,然而沈之翌却能为她轻松解决,这让她心中既感动又敬佩。 “沈之翌。” “嗯?” “你好厉害哦。” 陶久喜的声音中充满了崇拜。 “咳咳....” 这突如其来的夸赞,让沈之翌有些措手不及,他呛得直接咳嗽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来,有些无奈地说道:“哪有在床上这么夸人?” 他声音有一丝慌乱,在黑暗中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陶久喜却能感觉到他的羞涩。 陶久喜此时才惊觉,沈之翌竟是如此纯情,这个发现让她突然玩心大起。 她伸出手轻轻扯开沈之翌胸口里衣的领子,随后将手缓缓伸了进去。 陶久喜的手在沈之翌健硕的胸肌上肆意而轻盈地划动着,那细腻的触感让她心中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久喜。” 沈之翌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起来,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隐忍,他下意识地一下抓住了陶久喜乱动的手,努力克制着自己。 “给我摸摸,我就摸摸,不做别的。”陶久喜像哄小孩一样哄着沈之翌。 陶久喜觉得,沈之翌的手感实在是太好了,每次触碰都仿佛有一股电流传遍全身,让她欲罢不能。 然而,沈之翌却并没有松开陶久喜的手,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仿佛害怕一松开她就会继续“捣乱”。 沈之翌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不能保证我不做别的。” 说罢,沈之翌为了控制陶久喜的手,紧紧地环绕着她,限制了她的动作。 陶久喜被他紧紧地拥在怀中,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和呼吸。 “沈之翌,你好乖噢,此刻这样就是我的理想型。”陶久喜的声音轻柔而甜美,发自内心地称赞。 “什么是理想型?” “就是,你就是我最喜欢的那种男人。” “是那个,不是那种。”沈之翌纠正她的用词。 “行,你就是我唯一喜欢的。”陶久喜认真地看着沈之翌,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对沈之翌说出这句话。 沈之翌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陶久喜的话融化了。 他的下巴抵在陶久喜的头上,轻轻摩挲着,恨不得两人之间一刻也不要分离。 第92章 缱绻 “为何你之前总是想走?” 沈之翌突然问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 他想起过去陶久喜总是想要离开他,这让他的心中一直有着一个结。 不过陶久喜却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为何你这次回来,什么都依着我?” “因为,我怕失去你。”沈之翌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他曾经失去过她一次,那种痛苦的感觉让他刻骨铭心。所以这次回来,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珍惜她,什么都依着她,只要她能留在他的身边。 陶久喜闻言,静默了片刻。 她能感受到沈之翌对她的深情,心中也十分感动,她觉得,是时候与沈之翌聊一次了。 “你这样抱着我不舒服。” 沈之翌听到陶久喜的话,这才意识到自己抱得太紧了。 陶久喜轻轻转身,背部贴近沈之翌,依然枕着沈之翌那健硕的手臂。 “沈之翌,初见你时,我承蒙你的收留,那时只觉你如高岭之花,于我而言,遥不可及。然而,越是伴你左右,我便愈发在意你。只是,这种感觉,却令我心生害怕。” 陶久喜将最初认为沈之翌是个有诸多毛病的臭男人这一想法隐匿于心,只道出了后来在意他之后的感受。 随着她的话语,沈之翌只觉得心里一点点被触动。 他曾一度认为陶久喜对自己全然不在意,可即便如此,他也坚定地决心要把陶久喜留在自己身旁。就在此刻,当他听到陶久喜说出害怕时,他的心猛地一揪,他不由得急切地问道:“怕什么?” “你也知道,我非你京中之人,你们京城的人,处处守规矩,又晨昏定省,还得谨言慎行……这些,我都很讨厌。”陶久喜微微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厌烦。 “我从未如此要求你这般。” “你先听我说。”陶久喜轻轻握住沈之翌的手,她觉得,如果今日不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与沈之翌这般谈心。 “这些规矩和束缚,会让我逐渐枯萎。我的性格已经是这样许多年了,我就算装得了一日,十日,也装不了一年。若我整日如此,你们这些高门大户的,谁家能容我?” 她知道京城的规矩繁多,而她的性格自由奔放,很难适应这些束缚。 她担心自己会因为这些规矩而失去自我,也担心沈之翌的家人无法接受她这样的性格。 “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我实在无法接受我的夫君身边有其他女人,不论是侍妾,还是通房,我统统都不能接受。我并非是说你以前若有过别人,我便不能接受,我的意思是,自从有了我之后,就绝不能再有其他人。” 陶久喜担心沈之翌之前有过感情经历,为了避免产生误会,所以急切地解释着。 “你不用解释,我从未有过别人。” 沈之翌斩钉截铁地说道。 陶久喜听到他这样说,心里自然是开心的。 虽说她内心并不介意沈之翌的过去,毕竟没有过去的感情纠葛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然而,仔细想想,似乎又不太对。沈之翌这般出色,为何身边没有其他女子? “那个,你确定你是不是只喜欢女人......” 陶久喜眨巴着眼睛,带着几分疑惑与调侃地问道。 沈之翌顿时无语,只能沉默以对:“......” “不然你这般仪表堂堂,为何身边没其他女子?” 陶久喜歪着头,继续追问。 “大概是你之前不在京中。” 沈之翌无奈地解释道。 “啧啧啧,你变了。” “久喜,等下月,我们去江宁府,我会跟你好好说我的情况。你那些顾虑在我这,都无需担心。日后成婚,你想如何,我都依你。”沈之翌的声音坚定,对陶久喜许下承诺。 他说着便动作轻柔地转动陶久喜的身子,让她面对着自己。 黑暗中,他借助着微弱的光,深深地看着陶久喜,那目光中满是眷恋。 随后,他低下头去,轻轻地吻上陶久喜的唇。 陶久喜在这时,却突然想到电影上的桥段,渣男骗女子,先是这套说辞,然后就…… 她突然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 沈之翌有些恼,他正满怀深情地倾诉衷肠,可怀里的人儿却在这关键时刻笑话他。这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些许打击,同时也激发了他内心深处的征服欲。 于是,他再也顾不得许多,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他的吻,看似温柔,实则满是侵略性,仿佛要将陶久喜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丝灵魂都据为己有。 他的手在陶久喜的身上肆意游走,陶久喜只觉得身上渐渐凉了,身上单薄的衣服已然被剥得干净。 她的心跳骤然加快,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在这黑暗而暧昧的氛围中,两人的情感如同火焰般熊熊燃烧,仿佛要将彼此融化在这无尽的温柔与激情之中。 “你把我衣服丢了那么远干吗?”陶久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嗔怪,她看着被沈之翌远远丢开的衣物,微微皱起了眉头。 “碍事。” 沈之翌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他的眼神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紧紧地盯着陶久喜。 “你……你……”陶久喜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的脸发烫,心中既有羞涩又有一丝慌乱。 “嘘……” 沈之翌示意她不要说话。 房间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息,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心跳声清晰可闻。 暧昧的声音从房间隐约地传了出来。 过了许久,沈之翌似乎才从欲望的迷雾中挣脱出来,缓缓地恢复了理智,他强忍着内心如波涛般汹涌的冲动,努力克制着自己,停下了动作。 他紧紧地拥着陶久喜,那力度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一般。 半晌后, 沈之翌轻声问道:“不然,明日我便去圣上那求赐婚,可好?” 陶久喜失笑,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好,再等等……” 沈之翌却不罢休,他轻轻地吻了吻陶久喜的额头,说道:“好,那我后日再去求圣上赐婚。” “别闹。我父亲还没回京,我还没见过你母亲呢。” 陶久喜微微蹙起眉头,语气中带着认真。 “好,那明日我再来,你把门锁死,不让我进来可好?” 沈之翌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 “为何?” 陶久喜满脸疑惑。 “很难忍……” 沈之翌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 陶久喜听了他的话,只觉脸颊更加地烫了,仿佛有一团火在她的脸上燃烧。 她轻轻推了推沈之翌,娇嗔道:“你真是……” 第93章 又见老翁 被长公主邀请小住的陶清婉今日终于踏上了归府之路。 陶久喜接到长公主府送来的口信之后,便早早地守候在府门口。 那口信送达没多久,一辆来自公主府的华贵马车便缓缓驶来,最终停在了府门前。 陶清婉从马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陶久喜的身影。 她快步走上前去,深深地握住了陶久喜的手,眼中满是思念与关切。毕竟这一分别就是多日,她在长公主府的日子里,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自己的妹妹。 陶清婉轻声问道:“久喜可好?” “出了谢府,自然是好的。姐姐你回来得晚了一日,若是你能早一日回来,便能亲眼看看那谢家人到底有多么令人恶心。” 说完,陶久喜亲昵地挽着陶清婉,准备一同回府。 陶清婉远远地望着门匾上那已然易主的“陶府”二字,心中便明了,沈之翌对妹妹愈发地好了。 “久喜,今日你同我到外面走走吧。”陶清婉的目光从门匾上收回,转头看向陶久喜。 “看来是闷久了,我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姐姐,也想出去逛逛了。”陶久喜嘴角上扬,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说道。 “嗯,别传马车了。我们就这样走会。” 陶清婉微微点头,她似乎想要好好感受一下这外面的世界,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与自由。 陶清婉很少会这样要求出来走动,今日难得有这样的兴致,陶久喜自然是满心欢喜地相伴左右。 她挽着陶清婉的胳膊,两人并肩而行,丫鬟沐儿与杏儿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街道两旁的房屋错落有致,店铺里传来阵阵吆喝声,她们缓缓地走着,欣赏着这街头巷尾的风景,感受着这尘世的烟火气息,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慢了下来,只为了让她们尽情享受这姐妹相伴的美好时光。 “姐姐,你今日倒是兴致高,走了这么久都不喊累。”陶久喜眼中满是惊讶,她今日才发现,陶清婉原来这么能逛街。 两人一路漫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东街,而陶清婉看上去依旧兴致勃勃。 “你累了吗?要不歇会?”陶清婉关切地看着陶久喜。 “不累,这都快到晌午了,我们再逛逛便找个地方用膳吧。”陶久喜不想搅了陶清婉的兴致。 就在这时,陶久喜的目光突然被不远处的一个身影吸引住了。 那正是曾经卖绒花的老爷爷。 此刻,老翁身上的衣物已不再像上次见到时那般打着补丁,虽然算不上华贵,但却崭新干净。 他手中提着菜篮子,或许是因为买菜走路走得多了,脸上略显疲惫之色。 “老爷爷可还记得我了?”陶久喜欢快地走上前两步,眼中满是欣喜。 老翁仔细地端详着陶久喜,过了好半天才回想起来。“是你啊,丫头,我还想着哪日见到你,定然要送你绒花。” 老翁的脸上绽放出开心的笑容。 “看来您孙子今年科考考得不错。” “总算没有辜负他多年苦读。”老翁并没有告知陶久喜孙子具体考了多少名,但是从他的话语中可以听出,成绩应当是不错的。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欣慰,仿佛所有的辛苦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 “那就好。老爷爷也不用出来摆摊了,这下就可以在家好好歇息了。” “一辈子都在干活,如今即便到了这把年纪,却还是闲不住。这不,出来买个菜,今日面粉卖得便宜,就多买了些,结果走不动路了。”老爷爷一边说着,话语中似有感慨。 陶久喜看着老翁身边满满一篮子菜,以及一包十来斤重的面粉。 她转头看了一眼身旁一直安静等待的陶清婉,陶清婉瞬间明白了陶久喜的想法,微微点了点头。 “老爷爷,您住在哪里呀?我帮您送回去吧。”陶久喜热心地说道。 “那怎么好麻烦姑娘呢,我休息一会儿就成。”老翁连忙摆手推辞。 “老爷爷别客气,我送您回去正好拿绒花呢。” “我家就在前面的巷子里,那就有劳姑娘了。” 老翁不再推辞。 说罢,陶久喜便伸手将面粉抱了起来,陶清婉也赶紧上前,帮忙拿起了菜篮子,沐儿与杏儿手里已经提了先前购买东西,看到自己主子提菜拿面立刻想上前帮忙,也被她们婉拒了。 不一会儿,她们便将老翁送回了家。 两人原本打算送老翁到家后便离开,然而老翁却热情地挽留他们留下来用膳。 陶久喜实在觉得不好意思,便只说拿两朵绒花就走。 陶久喜打量着老翁的家,屋子虽然小了些,但却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就在这时,屋里的人听到外面的声音,走了出来,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她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个老太太。 “娘子,这便是我之前与你提到的那个好心的姑娘。” 老翁笑着向老太太介绍道。 老太太一听,脸上立刻绽放出和蔼的笑容,快步走上前来:“多谢姑娘年前的善举,若不是姑娘,我们一家怕是难以安生过年。” 确实,若不是陶久喜巧妙设计让赵慕儿将老爷爷的摊子上的东西包圆,老爷爷日日出去摆摊,日子恐怕也会过得捉襟见肘。 “您不必客气,还是你们的手艺好。” 陶久喜对着陶清婉微微一笑,她的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因为自己能够帮到眼前的这两个人,她的内心充满了快乐。 “姑娘等等,我这就给您取绒花。” 老太太说着便转身进屋,不一会儿,果然端出一盘精致无比的绒花。 “那我就挑两个。” 陶久喜看着那一盘绒花,觉得它们漂亮极了。当下便挑选了一个,然后转头问道:“姐姐,你喜欢哪个?” 陶清婉指了指淡蓝色的绒花说道:“这个甚好。” 陶久喜便递给陶清婉一个,随后便拿出荷包,准备付些钱给老翁。 “怎么能收姑娘的钱。” 老翁连忙摆手说道。 “这绒花实在好看。你们就收一些,我心里也踏实。” 陶久喜坚持要给钱,她觉得这是对老翁一家劳动成果的尊重。 几人还在客气地推拒着,便听到一个声音响起:“还请姑娘莫要客气。不必给钱。” 陶久喜与陶清婉转身看去,只见一位年轻的男子站在那里。男子面容清秀,斯斯文文的,浑身散发着书生的儒雅气质,显得斯文有礼。 老翁急忙介绍道:“这是我的孙子。明修。” “二位陶姑娘安好。在下金科探花,方明修。” 男子谦虚有礼,恭敬地向眼前两人行了礼。 “你认识我们?” 陶久喜疑惑地问道。 “许久之前在望月楼后的雅集会见过姑娘一面。” 方明修缓缓说道,那次是他唯一去过雅集会的时候,还是因着好友邀请,他才得以踏入那种高档的场合。 方明修说完,目光越过陶久喜看向她身后的陶清婉,只一眼,他的眼睛便亮了起来,仿佛被什么吸引住了,有些挪不开眼睛。 陶清婉此时也正在看方明修,突然之间两人目光相对,又都急忙避开了眼睛。 “那你记性挺好的,都是那么久远的事情了。” 陶久喜笑着说道,眼中带着一丝惊讶。 “竟不知姑娘就是去年帮助我爷爷之人,明修在此谢过。” 听了陶久喜的话,方明修这才回过神来,赶忙道谢。他的脸上满是感激之情,眼神中透着真诚。 陶久喜想着既然老翁的孙子已经中了探花,应当也不会再像之前那般过着清贫的生活,陶久喜便也没有再坚持给钱。 “既如此,那便不打扰了。” 陶久喜说完,便准备离开。 然而,她却发现,方明修的眼神始终离不开陶清婉。 陶久喜轻轻地扯了扯陶清婉的衣袖,示意她该走了。陶清婉似乎也察觉到了方明修的目光,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微微低下头,跟着陶久喜向门口走去。 两人在外面简单地用过膳后,便一路往回走。 陶久喜此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双脚也酸痛无比。她每走一步都觉得十分艰难,仿佛双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而陶清婉却依旧精力充沛,仿佛还有使不完的劲儿。 “姐姐,你去长公主府是去做体能训练的吗?怎么这样都不累。” 陶久喜一边抱怨着,一边直接瘫倒在陶清婉房中的软榻上,整个人像一摊泥一样,再也不想动弹分毫。 “久喜,我有事同你说。” 陶清婉缓缓地坐在陶久喜对面的小凳上,她的神情有些严肃,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嗯,你说呀。” 陶久喜有气无力地回应着,她的眼睛半眯着,似乎随时都可能睡着。 “我要进宫了。” 第94章 不可为 陶清婉缓缓地吐出这几个字,那声音虽然轻柔,音量也不大,然而却好似一道惊雷,猛然在陶久喜的耳边轰然炸响。 陶久喜原本那慵懒惬意的神情,在刹那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从软榻上坐了起来,目光直直地紧紧盯着陶清婉,声音颤抖地问道:“姐姐,你怎么突然要进宫了?” 陶清婉微微低下头,说道:“长公主有意举荐我入宫,不过她也表明了,一切会依我的意愿。只是我反复思量,觉得这对我们陶家而言,或许是一个难得的机遇。” 陶清婉望着陶久喜眼中的惊慌失措,自己的眼眶也渐渐泛红,雾气在眼中缓缓升腾。 “不要,我不要你进宫。” “姐姐,就算你不进宫,父亲也能凭借自身的才能为官的。而且,父亲这次罢官明明是因为沈之翌从中作梗,沈之翌也说了,等父亲回来后,他会亲自去求圣上。”陶久喜急切地说道,只想姐姐打消这个念头。 “父亲就算官复原职,也只是四品,京中的官员将领数不胜数。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上,父亲若想稳稳地立足,又谈何容易呢?我若能进宫,说不定能为父亲寻得一些助力,也能为家族增添一份荣耀。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我真的想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陶清婉轻轻地握住陶久喜的手,那双手微微用力,想要将自己的决心传递给陶久喜,试图让她理解自己的这个决定。 “可父亲不会为了他自己的前途就牺牲你的将来啊。姐姐,你不需要这样牺牲。”陶久喜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眼神满是心疼。 “久喜,姐姐这不是牺牲,姐姐就算不进宫,日后也会嫁人不是?我并无心爱的之人,嫁去皇宫与嫁给别人又有何区别?”陶清婉试图去说服陶久喜。 “姐姐,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宫中的生活必定充满了艰辛与危险。我怕你会受到伤害,你不知道,皇宫会吃人的。” 说着,陶久喜泪水就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手背上。 陶清婉转过头去,不再看陶久喜,随后说了一句。 “姐姐也想为了自己日后努力一下。” 陶久喜却是一个字也不会信的,这么长久的相处,她太了解陶清婉了,她知道陶清婉绝不是这种人,她必定有自己的苦衷。 “姐姐,你是不是怕我惹事,所以才想去宫里争取地位?护着我?”陶久喜紧紧地抓住陶清婉的胳膊,眼神中满是急切与疑惑。 “傻丫头,姐姐当真为了自己。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突然,但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我会小心谨慎,保护好自己的。” 陶清婉轻轻的呼出一口气,随后才转身温柔地看着陶久喜,眼中满是安慰。 “可我不想跟你分开。”陶久喜哭声更大,她紧紧地抱住陶清婉。 “那你想着,日后你与沈国公成婚后,也把我留在身边吗?姐姐不进宫,日后嫁人你也跟着去呀?傻丫头。”陶清婉轻轻地抚摸着陶久喜的头发,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可那笑意中却透着一丝苦涩。 陶久喜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考虑这些事,她皱着眉头,认真地思考着,怎样才能让两人不分开。 外面忽然传来沐儿的声音:“大姑娘,二姑娘,沈大人回府了,请两位姑娘过去。” 陶久喜满心都被姐姐要进宫的事情占据,此时哪有心情去见沈之翌,当即回道:“不去,我没心情去。” 沐儿听了,也不敢多言,只能应声退下。 “姐姐,你能不能不进宫?” 陶久喜紧紧拉着陶清婉的衣袖,眼神中满是祈求。 “久喜,我知你舍不得与我分开,但是眼下只能如此。” 陶久喜听了姐姐的话,只觉得心里闷闷的,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不过才过了一会儿,沐儿又过来禀告:“沈大人在院里等着两位姑娘。” 陶清婉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提议道:“想着沈大人是有事,不如先去见见。” 陶久喜这才抹了眼泪,缓缓走出了门外。 一看见陶久喜哭成这样,沈之翌立刻几步上前,然而他始终没有踏上陶清婉房檐下的阶梯,只是在下面焦急地等待着。 “这怎么又哭了?”沈之翌满脸心疼,很是着急。 “都怪你。” 陶久喜生气地看着沈之翌,眼中满是嗔怒。她心里认为,都是他让长公主办的马球会,才让长公主看到了长姐。 沈之翌见状,立即伸手去牵陶久喜的手,想要安抚她的情绪。 可陶久喜却赌气地不让他碰到,把手往旁边一甩。 这时,陶清婉也整理好了情绪,从屋内缓缓走了出来。她面容端庄,对着沈之翌盈盈下拜:“参见沈国公。” “长姐无需多礼。”沈之翌赶忙说道。 长姐?陶清婉的眼中闪过惊讶之色,她没想到这沈之翌的变化如此之大,竟然跟着陶久喜喊自己长姐。 陶久喜此时更是气愤,她抬起脚便一脚踩上沈之翌的脚上。 沈之翌被这突然的一脚踩得生疼,但他只是微微皱了下眉,随后伸手把陶久喜拽到自己的身边。 “你要不要先听我说说看,你再决定是不是继续哭下去?”沈之翌无奈地看着陶久喜,眼中却依然带着宠溺。 沈之翌把陶久喜与陶清婉请到书房。 “今日下朝,长公主给我传了信。她跟我说了这事,还说会征求长姐的意见。”沈之翌缓缓说道,他的眼神看向陶清婉。 陶清婉微微点头,轻声说道:“长公主并没有逼迫我,她让我自己选择。” 陶久喜着急地说道:“那既然如此,你选择不去,不就可以了吗?” 她的眼睛红红的,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 “久喜,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长公主既然已经开口,我怎么拒绝。”陶清婉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妹妹是为了她好,但是她也有自己的苦衷。 沈之翌看着着急的陶久喜,缓声道:“长公主与当今圣上,虽并非一母同胞,然而长公主自幼便深得圣上的疼爱。想当年,圣上还是个不得宠的皇子之时,长公主便对他颇为照顾。若没有长公主在旁相助,圣上的登基之路必然会增添更多的阻碍。正因如此,圣上一直对长公主敬重有加。” “长公主无子,亦不曾过继驸马宗族的其他孩子。故而,长公主送你去圣上身边,实则是为她自己的日后做些打算。你不会是长公主送的第一个人,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人。”沈之翌的目光深邃,声音平稳而低沉,在这安静的书房中清晰地回荡着。 “只是如今,陛下已不再是登基前那个可以被随意左右的皇子了。长公主送去的人,圣上虽不会置之不理,但也断不会过分宠爱。” 沈之翌分析着其中的利弊。 然而,他也只是言尽于此,因为他更想听听陶清婉内心真实的想法。 “可若我不去,长公主虽不会加以逼迫,但……在这京城之中,恐怕日子会更加艰难。”陶清婉此时才缓缓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她并非是那种爱慕虚荣之人,只是她深知,面对这些权势,自己根本无从选择。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认命,那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长姐无需担心,今日回来之前,我已经婉拒了长公主。长公主不会因此怪罪于你。”沈之翌轻声说道,语气坚定。 今日去长公主府,听闻此事后,他只问了长公主,是想要他这个义子,还是必须要陶清婉进宫。 长公主起初只是想着为日后给自己寻些保障,一向冷漠孤寂的沈之翌,今日却诚恳地跟她说,自己早就视她如娘亲,必定会孝顺她安享晚年。 沈之翌还与长公主言明,她无需做那些事情,圣上心中对她更是从未有过疑心,一直都将她视为亲姐。 对于长公主来说,她虽欣赏陶清婉的才情,但这份才情远远比不过从小看到大的沈之翌。她自然不会为了陶清婉而与沈之翌发生不愉快之事。 “真的吗?” 陶久喜一听,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光芒,她这才从陶清婉身边快步走到沈之翌面前去。她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却因这一丝希望而有了几分生气。 “你离我远些,我看见你,此刻脚疼得很。” 沈之翌看着陶久喜急切的模样,忍不住与她开起了玩笑。 陶久喜这一听,可不得了,小脸一垮,直接退了回去。 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委屈,仿佛受了极大的冤枉。 沈之翌眼疾手快地拉着她,赶忙认错:“我与你玩笑而已,别生气,一会还让你踩两下解气。” “只要你能解决这事,我便不与你计较。” 陶久喜扬起下巴,故作生气地说道。 沈之翌含笑,点点头。 随后,他转过头,对着陶清婉说道:“长姐,今日驿站来信,陶大人还有半月就能入京。入京后,圣上便会找机会将陶大人官复原职。日后你与久喜无需为这些事情担心。” 陶清婉听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感激地看着沈之翌,微微福身道:“多谢沈国公。” 第95章 把消息放出去 雅逸居内。 谢玉树瞪大眼睛,满脸怒色地吼道:“陶久喜,你当真要耍无赖吗?” 那声音仿佛能冲破房顶,震得房梁都似乎微微颤动。 陶久喜也不甘示弱,大声回道:“我耍无赖?明明是你先耍无赖。” 谢玉树气得直跺脚,指着陶久喜骂道:“你脸皮真的是厚的没边儿了。” 陶久喜双手抱胸,撅着嘴说道:“你先把牌拿回去的,我才拿回来的。我就说和你玩不到一起去,姐姐还偏要同你玩。” 陶清婉看着两人争吵不休,无奈地说道:“莫要再吵了,快些出牌吧。”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无奈,试图平息这场争吵。 原来是陶久喜与谢玉树打牌时出现了分歧,此刻两人正互不相让地拌起嘴来。 沐儿呢,则悠哉悠哉地坐在院外的石阶上,对着新入府的小丫鬟轻声细语地说道:“传出去,谢家庶女不知尊卑,与姑娘顶嘴,被狠狠斥责。” “好的沐儿姐姐。” 小丫鬟乖巧地点点头。 这边话还没说完呢,就听见陶久喜大声嚷嚷道:“怎么还跳来一个蚂蚱,快踩死她。” 沐儿立马又对着小丫鬟说道:“再传出去,谢家庶女胆敢在陶府蹦跶,姑娘说要处死她。” 小丫鬟被这突如其来的话给说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随即像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她应完声后,就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那小小的身影跑得飞快,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院子的拐角处,仿佛后面有什么可怕的怪物在追她似的。 不是沐儿要造谣,而是姑娘吩咐了,这两日要传出一些府中欺辱谢玉树的消息。为了让谢家之人觉得,陶久喜是真的要报复,而不是用计救这母女。 防止日后有人去寻这娘俩的麻烦。 这几日,沈之翌再度陷入了忙碌的状态,每日回府之时,夜色都已深沉如墨。 “姑娘,沈大人不知何时回来,您要不先回去休息吧?”沐儿在一边催促着。 “你先回去,我还有这一段,看完就回,没几步路,不用担心。”陶久喜一边看书,一边拿着笔在纸上记录着。 此时,已然是亥时,可她依旧不愿离去,不仅因为手上的书没看完,还因为她已经连着两日未能见到沈之翌的身影了。 她手中捧着书,可困意却越来越浓,不一会儿,她便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那娇小的身躯安静地趴在沈之翌的书案上,脸下的书被压得半掩半露。 当沈之翌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府后,远远便看到自己书房的灯依然亮着。 他怀着一丝疑惑走进书房,映入眼帘的便是陶久喜趴在书桌上睡着的模样。 看到陶久喜的那一刻,他周身的疲惫仿佛瞬间得到了缓解。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陶久喜身边,目光温柔地凝视着她精致的睡颜,让他的心里既满足,又涌起阵阵心疼。 当他准备将陶久喜抱回房时,才注意到桌案上杂乱地摆放着许多书籍。这些书籍上,有着用红笔醒目标注的记号,还有陶久喜歪歪扭扭写下的备注。 沈之翌随意拿起一本,惊讶地发现这些竟是关于治水、防止水患的书籍。 他的思绪不禁飘回到不久前,自己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 “南方恐有水患”,没想到陶久喜竟将这句话放在了心上,还费心寻来了这么多相关的书籍。 他知道陶久喜不喜欢看书,那些稍微复杂些的字,她都要费力地连猜带蒙才能勉强读懂。 然而此刻,仅仅因为他的一句话,她却如此用心。 沈之翌的心中顿时被感动填满,他愈发小心翼翼地放轻动作,想要抱起陶久喜。 可即便如此,陶久喜还是被惊醒了。 “沈之翌...” 陶久喜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与迷糊,仿佛是从梦境深处传来的轻柔呼唤。 “怎么这么晚还在看书?沐儿怎么当的差。” 沈之翌的语气中虽隐隐透着一丝责备,但那更多的是难以掩饰的心疼。 “我看书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便让她先回去了。你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陶久喜说完,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的眼睛半眯着,慵懒而惹人怜爱。 “这几日处理钟云溪父亲之事,加上马上要离开京城三月,有些事情需要提前做好安排。” 沈之翌轻声解释着,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怪可怜的!” 陶久喜用头蹭了蹭沈之翌的脸,她的眼皮沉重,怎么也睁不开,此刻她只想换个更舒服的姿势,好好地窝在沈之翌的怀里。 陶久喜迷迷糊糊地想着,她以前看电视时,总觉得那些大官每日去上朝说几句就能轻松回家,可没想到真到了古代,才发觉就连国公爷也得如此辛苦地 “打工”。 “再过两年便好,圣上登基不足两载,先皇的有些制度需要改革,不能一蹴而就,只能徐徐图之。你呀,莫要再熬得如此晚为我查阅资料了,在府中安心玩就是。”沈之翌一边温柔地说着,一边稳稳地抱着陶久喜朝望舒居走去。 “嗯,我好困,你到了便放下我。”陶久喜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下一秒就要再次进入梦乡。 “快些睡吧。” 沈之翌把陶久喜送回去后,并没有走,他这几日也是很想念她的。 他脱了外袍睡在了陶久喜身边。 陶久喜正睡得香甜,突然,她感觉到有一股轻柔的气息拂过自己的脸庞,接着便觉得有人在亲她。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沈之翌那温柔的面庞,原来是沈之翌在吻自己的额头。 “你怎么还不睡?” 陶久喜睡眼惺忪地问道,声音中还带着浓浓的困意。 “我刚睡醒,待会就要上朝。” 沈之翌轻声说道,说完又对着陶久喜的额头轻啄了一下。 陶久喜看了看外面,天还黑得像墨汁一般:“你要上朝你还把我吵醒。” 她有些埋怨地嘟囔着,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睛。 “你稍后再睡会。今日我还是会很晚才回来。你莫要等我,只是三日后便要出去去往江宁府,怕是你近日见不到你父亲了,你可怪我?” 沈之翌轻轻地抚摸着陶久喜的头发,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 陶久喜与原主的父亲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情谊。所以对于这次是否能见到原主的父亲,她并没有太多的执着。 只是此刻,她的心中却有些退缩。 “我非得去吗?” “现在打退堂鼓是来不及的,我没办法离开你三个月。” 沈之翌从背后抱着陶久喜。 “你再打扰我,你就自己去。” “这次,我绑也得绑着你去。” 沈之翌说完,便俯身吻上了陶久喜的耳垂。 直到他觉得上朝的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了,才恋恋不舍地从陶久喜的床上下来。 沈之翌离开后,陶久喜也没了睡意。 自己还没坐过船,是挺想坐船出去的。 只是,要见到沈之翌的母亲,她还是有些发怵的。 第96章 遮羞布 在府中忙碌了半日之后,陶久喜决定出门。 她来到了仙品斋,让李大春为她准备一些可供带上船食用的糕点。 随后,她又仔细地检查了铺子的各个细节,李大春将铺子管理得井井有条,这让陶久喜很是满意。 然而,当她准备离开时,却遇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谢景峘。 陶久喜本不想理会他,可谢景峘竟在仙品斋中当着众人的面不断央求她。 他还说,如果陶久喜今日不理他,他便会每日都来仙品斋等她。 陶久喜可不想因为他而耽误了生意,而且她觉得,与其让谢景峘这样无休止地纠缠,倒不如与他把话讲清楚,以免日后再生麻烦。 于是,尽管心中不情愿,陶久喜还是决定与谢景峘谈一谈。 仙品斋的雅间里,静谧而雅致。 陶久喜优雅地坐在茶台的一侧,全神贯注地泡着茶。 谢景峘则静静地坐在对面,目光痴痴地望着她。 在楼下时,谢景峘心中犹如翻涌着千言万语的海浪,可此刻,望着气定神闲的陶久喜,他却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陶久喜对他似乎毫无情绪波动,仿佛他只是过眼云烟,一点都不重要。 陶久喜熟练地泡好一杯茶,轻轻推给谢景峘,朱唇轻启:“尝尝,这是仙品斋独有的奶茶,我亲自研制的。” 谢景峘曾无数次在脑海中预想过与陶久喜见面的场景和结果,但他万万没想到,陶久喜还能如此平静地与自己共处这雅间之中。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浅尝了一口,那清新幽香的味道瞬间在口中如花朵般绽放开来,他原本紧绷的神经也如同被春风轻轻拂过,渐渐放松下来。 那日,他偶然听闻西后街的算命道士竟成了仙品斋的掌柜。 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他派出去的人从李大春的邻居口中得知,仙品斋的东家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于是,这几日,谢景峘每日从翰林院出来后,都会来到此处蹲守,期待能看到陶久喜的身影。 “谢景峘,你能找到这里,便应当知道仙品斋是我的,你这般来纠缠,实属不礼貌。” 陶久喜率先开口,声音平静如水。 “对不起,我只是无处寻你。” 谢景峘说道。 “我住在哪里,你前些日子不是才去过吗?只是,你忌惮着沈之翌,不敢上门。” 陶久喜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嘲讽。 谢景峘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想,那日之后,我与你谢家的恩怨应当一笔勾销了。你既知你惹不起沈之翌,就不该继续纠缠。” 谢景峘急切地说道:“难道就因为他是国公,身居高位?所以你不曾看我一眼?” 陶久喜只觉得眼前的谢景峘十分可笑。 “谢景峘,我曾几次明言拒绝你。可你母亲与祖母依旧认为是我狐媚诱惑你,我请问你,你在她们面前是如何说的?你既知道,我对你无意,还与你母亲说要求娶我。置我于何地?” 陶久喜的话语如连珠炮般,字字都重重地砸在谢景峘的心上。 “再就是,那日你若救我,我也能高看你一眼。你为了谢家,也同你母亲一样,不肯放我走。你虽自己跪着思过,没有限制我的自由,却让嬷嬷看守着院门,你这是有意放我,还是无意放我?还是只想把脏事交到别人手中?” 陶久喜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谢景峘。 谢景峘刚想开口,便听到陶久喜继续说道:“如果不是我早做防备,你大可以去问问你那浪荡的长房兄弟,我会遭遇什么。所以,事到如今,你还有脸找我吗?” 陶久喜的话如同一把把利刃,让谢景峘哑口无言。 陶久喜甚至都没有提及谢府那种不把庶弟妹当人看的事情,毕竟这是谢景峘的家事,即便再不堪,她这个外人也不便多评。 “谢景峘,本来事情已经过去了。是你偏偏要找来,让我把这层你我心知肚明的遮羞布,撕碎了给你看。” 陶久喜的声音在雅间里回荡,带着一丝决绝。 “往日,往日是我的错..... 是我不该,可不可以给我一次机会?” 谢景峘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 “呵呵。”陶久喜没想到,谢景峘竟然还敢厚着脸皮开口,她只觉得无语。 “你心里难道就没有别的事情了吗?我知道你这个年纪心里事多,难道不能多想想朝堂之事?百姓之事?” 陶久喜不想给沈之翌招惹不必要的敌意,不然她真的要拿沈之翌和面前的谢景峘好好比一比了。 沈之翌天天起早贪黑,即便已是国公,却依旧忙得不可开交。 而面前的谢景峘,却整日只想着情爱之事。 真是人比人,差距太大了。 谢景峘张了张嘴,只吐出一个字:“我.....” “别你啊你的,谢景峘,其实你心里不一定多么喜欢我,只是因为你本身才华横溢,长得也英俊,身边自然都是对你百般殷勤之人,你才觉得我新鲜。莫要再为这些镜花水月之事执着了。” 陶久喜的话语如潺潺溪流,看似柔和,却带着冷漠。 “我虽不能再与你做表兄妹,但是以你之才,多做一些造福百姓之事,忙碌起来,便会知晓什么事情才最有意义。” 陶久喜说完,欠身行了一礼,便决然地转身离开。 才踏出几步,她又回过头来。 “还请下楼后,把茶钱结算一下,十两,没有亲情价。” 说完,她便匆匆离开了雅间,只留下谢景峘独自在原地,陷入深深的沉思。 回府的路上,坐在马车另一侧的沐儿忍不住说道:“姑娘,你与谢公子的话,奴婢都听到了。” “小丫头,怎么还学会听墙角了呢?” 陶久喜轻轻捏了捏沐儿的脸颊,眼中带着一丝笑意。 “奴婢守在那处,想听不到才是难。只是奴婢不懂,为何姑娘一开始说的不留情面,后来还夸上了谢公子?” 沐儿眨巴着眼睛,一脸疑惑地问道。 “一开始,是为了把真相全部都揭露,这样谢景峘才能知道,他在这我一点机会都没有。” 陶久喜耐心地解释道。 “那后来呢?” 沐儿又急切地问道。 “后来啊,我觉得既然我以后不会和他们谢家有什么交集,也不再追究他家的责任,就不必把话说得太绝,把人逼得太狠,万一他真的恼羞成怒,日后报复呢。不如把话说得好听些,化干戈为玉帛。” “沐儿懂了。多谢姑娘。只是奴婢觉得,这谢公子是着实讨厌。” 沐儿皱了皱鼻子,一脸嫌弃地说道。 “不过是年少不懂事罢了,爱错了人,又没有担当。如果他喜欢的不是我,没准一辈子都如他所愿,他也不会展露自己这些阴暗面。人啊,经不起考验。” 陶久喜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一丝感慨。 “姑娘懂得真多,又聪明,怪不得沈大人对姑娘死心塌地。” 陶久喜闻言,嘴角含笑,沈之翌往日可不知道这些。 在沈之翌眼中,她大约是不懂礼数、巧舌如簧、自私自利的吧。 然而,沈之翌却是那个能接受她最差的一面,还依旧喜欢她的人。 往后这两日,陶久喜大多时间都与陶清婉在一起。即将分离,陶久喜心中满是不舍。若不是父亲陶宏远还有七八日就回来,陶久喜真想带着陶清婉一同离开。只是陶清婉不愿做两人的 “电灯泡”。 临走那日,陶久喜不让陶清婉去送她,她实在不忍看见陶清婉落泪。 船只顺水而下,沈之翌为陶久喜披上披风,才肯让她出船舱。 陶久喜出来便看见谢玉树一动不动地站在船尾,望着渐渐远去的京城。 “看什么呢?” 陶久喜轻声问道。 “我永远都不想再回来了。” 谢玉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 “那便祝你,往后余生,顺遂自由,喜乐由己。” 第97章 宿城 船只悠悠行驶在浩渺宽阔的水面,水波荡漾,涟漪向四周散去,似大自然温柔的轻抚。 这船是沈之翌包下的,船上格外清净。 微风拂来,清新气息丝丝缕缕,仿佛将尘世喧嚣纷扰隔绝于船舷之外。 “今日是不是要靠岸?” 陶久喜慵懒地坐在沈之翌为她特制的宽大躺椅上,如温顺小猫般窝在他身侧。 躺椅三面由柔韧性佳的藤条精心编制,藤条交织,内里缝着厚垫子。躺在上面,舒适又有隐私感,仿佛置身专属的小世界。 “沿路我都需去查探一番,顺便带你去看看,省得你憋在船上。” “不用着急去寻你母亲吗?” “我母亲在江宁府外祖家住了许久,早些晚些去,都无妨。”沈之翌宠溺地看着陶久喜,眼中满是爱意。 “那我们路上多停停,我想到一个地方就去吃一个地方。好不好?”陶久喜眼中闪烁兴奋光芒。 沈之翌嘴角微扬,轻轻指了指自己的脸,似撒娇道:“你吻我一下,我就答应。” 那模样,任谁也看不出来,他竟然是当朝一品国公爷。 “沈之翌,你胆敢威胁我?你可知上一个威胁我的人,坟头草已三丈高了。”陶久喜猛地坐起,眼神凶狠,如被激怒的小兽,直瞪着沈之翌。 “三丈?那埋他的地肯定肥沃。不如改种粮食?”沈之翌毫不畏惧,仍嬉皮笑脸地调侃。 他眼中满是笑意,故意逗弄陶久喜。 “大胆,还敢造次。”陶久喜娇嗔怒喝。 她心中并无恼怒,只是享受与沈之翌的打情骂俏。 “不敢不敢。只是上一个威胁你的人,还是我,目前尚在。”沈之翌目光灼灼地看着陶久喜,只觉与她在一起的每日,都趣味十足。 陶久喜伸出柔软小手,如闪电般在沈之翌额头轻弹一下,笑嘻嘻道:“赏你一个脑瓜蹦。” 沈之翌待她弹完,才不紧不慢地抓住她的手。 他知晓陶久喜的调皮性子,若这会不让她讨到便宜,即便两人忘情拥吻时,她也会突然调皮挠自己一下。 尽管陶久喜这般幼稚,沈之翌却觉她可爱至极。 他轻轻将陶久喜抱在身上,手温柔按在她脖颈处,缓缓凑上前欲吻她。 陶久喜心领神会地闭上眼睛,静静等待。 陶久喜只觉沈之翌经这几日锻炼,亲吻技巧已达满分,每次都能将她吻得意乱情迷。 前方是开阔水域,竹椅三面围得严实,为他们营造了专属私密空间,让她能安心享受沈之翌的吻。 正当两人唇越靠越近,突然,“嗖” 的一声,只听船甲上骤然响起尖锐的箭矢声,那声音恰似利刃迅猛地划破长空,将这宁静的氛围生生撕裂。 沈之翌反应如闪电般迅疾,箭矢声刚一响起的瞬间,他便毫不犹豫地将陶久喜紧紧护在身后。 他的眼神瞬间凌厉无比,如利剑般直直地望着岸边。 “江渠,追!” 沈之翌怒吼道,声音中充满了愤怒。 船舱内的江渠听到命令,毫不犹豫地展开行动。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只见他迅速朝水面丢出几个木板,随后借着木板的浮力,快速地踩了几下,便上了岸。上岸后,他毫不犹豫地朝着那身影疾驰追去。 江瞬已从船舱内走出,却立在藤椅的侧面,不敢上前一步。 “主子。” 沈之翌看着被这突然变故惊吓到的陶久喜,柔声问道:“吓到了吗?” 陶久喜木讷地点点头,方才那一瞬间,她确确实实被吓得不轻。 不过此刻,她已然恢复了些许。 “这也…… 太刺激了……” 她喃喃说道。 沈之翌见陶久喜不再那般害怕,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我疏忽了。” “咦,箭上有信。”说罢她从沈之翌身后钻了出来,朝箭的位置走去。 刚要伸手去拔箭,就听到沈之翌说:“别动。小心箭上有毒。” 陶久喜吓得直接缩回了手。 随后,沈之翌对着江瞬说道:“取信。” 江瞬:“……” 哎!表姑娘是心上的,他是手下的。 他在船舱中守着的时候,便能隐隐约约听到主子与表姑娘亲昵的话语,正因如此,他才不敢擅自上前,唯恐惊扰了二人。 不然他早就会过去取信,还用得着被主子言语伤害一下? 江瞬小心地拔出箭矢,打开上面的信笺,看过之后,回禀道:“主子,信上说‘城中有异,静待故人’。” “故人?”陶久喜见江瞬并没有中毒,把江瞬手中的信拿了过来,那信上果然就这两排字。 “我无故人在此。”沈之翌解释道。 “人家都找上门了……” “真没有!” 沈之翌心中暗自思忖,他本就打算进城,却没想到在还未抵达码头之前便收到这样一封信。 显然,那射箭的人并不知道船上是谁,他这般举动,无非是想引人进城。 只是看着陶久喜用怀疑的眼神盯着自己,他觉得有些好笑。 “你在想什么?” “沈之翌,你看着字,相当清秀。” “所以呢?” “故人是谁呀?” 沈之翌笑着,不去理她,转而吩咐江瞬:“江瞬,稍后你带人先去城里探探情况。” “是,主子。” 不久之后,江渠匆匆返回,神色间带着些许懊恼,说道:“主子,我跟丢了射箭的人。看背影,竟像个女子。” 陶久喜一听到是女子,耳朵立刻竖起来听。 “他既敢只身行事,必然是做了周全的准备。你先下去休息吧。” 沈之翌微微皱起眉头,但并未责备江渠。 两个时辰后。 江瞬一番探查后归来,向沈之翌回禀道:“主子,我在城中仔细查看了一番,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沈之翌转头看向陶久喜,说道:“久喜,可否害怕进城?若是害怕我把江瞬与两队侍卫留给你,明日我带着江渠进城。” “我也去。” 陶久喜毫不犹豫地说道。 “今日未发现端倪,这人既想引我们进城,那便还会再来。” “上面都写故人了,我没故人。那目标也一定不是我,江瞬在城里也能照看我,他都说了城中没有异样了,你去忙你的事就成。”陶久喜眨着灵动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沈之翌。 “既如此,把你带在身边,我也能放心些。其他人靠岸补给。” 进入城中,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两旁的店铺生意兴隆,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乍一看,这座城与其他城市并无不同,充满了浓郁的生活气息。 然而,沈之翌等人却没有掉以轻心。 沈之翌带着陶久喜走在前面,江渠和江瞬则紧跟其后。 他们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人群,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之处,试图从人们的表情、动作中发现线索。 陶久喜看着周围热闹的景象,倒是一点也看不出紧张。 “这城里好生热闹,我没看出来异样。沈大人可看见了故人?” 陶久喜轻声说道,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我……” 沈之翌刚要开口,突然眼神一凝,似乎发现了什么。 第98章 怜悯 “无需担心,我……”沈之翌刚欲开口,突然间,他的眼神骤然一凝,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异样。 陶久喜敏锐地捕捉到了沈之翌表情的变化,先是微微一愣,随后便顺着沈之翌的目光望去,然而她却并未看出有任何异常之处。 沈之翌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人潮中那一闪即逝的身影上,可惜,还未等他看清楚,那身影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之翌轻轻皱起眉头,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阵疑惑。 他并不想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就告诉陶久喜,他不希望因此而引发不必要的误会。 “看见什么了?”陶久喜疑惑地问道。 “无事,这宿城的街道甚是热闹,你随处转转,挑选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咱们先去吃饭吧,我们刚刚路过那家汤饼铺子的时候,我看到有好多人在里面,我们去吃那个好不好?”陶久喜提议道。 “走,这就去。” 沈之翌应道,随后一群人往回走了几步,便来到了铺子前。 “老板,来四碗招牌特色汤面。”陶久喜高声喊道。 四人在桌旁依次坐下。 在这外面,不必遵循太多繁文缛节,主仆同桌也实属正常。 “主子,是否要通知当地知府?”江渠问道。 “暂且不必。我们此次并未乘坐官船,还是低调行事为好,自行在城中查看一番即可。”沈之翌向来不喜欢看到各地官员带着大批人马前来迎接自己。 “那属下今日就在城中寻觅一处住处。” “久喜,今日就在此处住下,你觉得如何?”沈之翌率先询问陶久喜的想法。 “全凭你安排,只要管我吃管住就行。”陶久喜笑着回应。 “汤面来咯。” 随着一声吆喝,四碗汤面被端上了桌。陶久喜望着眼前的汤面,只见那汤底浓郁醇厚,仅是看着,便让人觉得美味无比。 几个人吃完面后,陶久喜碗里的面还剩下一半,她实在是吃不下了。 此时,她不经意间瞥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小女孩,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面前的那碗面。 直到看到几个人都放下了筷子,小女孩这才怯生生地走上前来。 “姐姐,您还吃吗?”小女孩瘦瘦小小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她身上穿着一件破旧且不合身的粗布衣裳,头发如同一团杂乱的枯草,毫无光泽,随意地散落在肩头,一些发丝还打着结。那小小的脸蛋脏兮兮的,像是许久都没有洗过,灰尘混合着汗水,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污痕。 她的眼睛很大,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胆怯和无助,眼眶微微泛红,似乎刚刚哭过。 “不吃了。” 陶久喜看着小女孩,原本还以为她是面摊老板的孩子。 “那……能不能给我.....吃?”小女孩说话的声音颤抖着,小得几乎听不见。 她缓缓地走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碗面,喉咙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陶久喜实在不忍心看到小女孩这般可怜的模样,她转过头,对着忙碌的老板大声喊道:“老板,再下一碗汤面。” 老板在烟火缭绕的灶台边忙碌着,听到陶久喜的呼喊,这才注意到那个小女孩又出现了。 不过,既然有人愿意出钱再买一碗面,他自然是乐意至极。 “好嘞,客官稍等下。”老板爽快地应道,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歇,继续熟练地摆弄着锅里的面条。 “那不是你爹呀?”陶久喜指着正在煮面汤的老板,轻声询问小女孩。 小姑娘默默地摇了摇头,眼神依然有些呆滞。 “那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陶久喜再次问道,眼中满是关切。 小姑娘依旧摇了摇头,眼神空洞,像是听不懂陶久喜的话一般,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陶久喜还没有吃完的面。 她小小的身体微微前倾,似乎只要陶久喜同意,她马上就会扑到那碗面上去。 陶久喜看着小女孩的样子,心中更是涌起一股怜惜之情,她轻轻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试图给她一些安慰。 “江瞬,江渠,你们先按照来前定下的路线派人再去查看一下。” 沈之翌见陶久喜没有要走的意思,而他本就打算在宿城住几日,所以此刻他并不着急。 江渠与江瞬领命后,便退下了。 陶久喜又问了小女孩几句,然而小女孩却似乎都听不懂她的话。 不一会儿,老板就很快端来了新的面汤。 “店家,这孩子你认识吗?”陶久喜指着小女孩,向老板询问道。 “这孩子啊,大概是一个月前与她母亲来此。她娘孤身一人带着她,还生着病,就住在远处那边的一个破屋里。结果半个月前,她娘病死了。” 老板一边忙着手中的活计,一边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怜悯。 “哎……我这小本生意,能做的最多就是,只要她不影响生意,我便不赶她走。” “病死了?官府里的人不管吗?”陶久喜皱起眉头,眼中满是疑惑。 “倒是有官爷路过,把她娘的遗体处理了,可这孩子,官府就没管了。”老板无奈地摇了摇头。 “为何?”陶久喜追问道。 “她们是外地逃难来的,没有户籍文书,也不知是怎么混进来的,官府自然没人管。” 老板刚说完,摊子上就来了新的客人,他便又忙碌起来,招呼着新来的客人。 小女孩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那碗热乎乎的面,她颤抖着小手伸过去,刚一碰到碗沿,就被那滚烫的温度吓得缩了回来。 陶久喜见状,赶忙起身,温柔地将小女孩抱到凳子上,随后转头看向沈之翌,轻声说道:“去拿个小碗来。” 沈之翌很快拿来小碗,陶久喜将面小心地装进小碗里,想让面快点冷凉,好让小女孩能尽快吃上。 第99章 吃不下 “每个城中,都会有收留孩童的地方,不如待吃完饭,就把她送去,可好?”沈之翌目光温柔地对着陶久喜说道。 陶久喜这才恍然知晓,原来这个时代也是存在儿童收容所的。 “嗯,你看她那么小,筷子都不怎么会用。”陶久喜的眼神里满是疼惜,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孩子,心中泛起阵阵怜惜之情。 “你喜欢小孩?”沈之翌突然发问。 “喜欢啊,你看她长得多萌,就是太瘦了。”陶久喜单纯地以为沈之翌只是在询问关于面前这个小女孩的事情,却未曾料到,沈之翌心中所想远不止于此。 “那以后咱们多生几个。”沈之翌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期待。 陶久喜这才明白沈之翌的言外之意,然而她并没有如沈之翌预料的那般脸红心跳。 陶久喜斜睨了他一眼,嗔怪道:“你想得美,生一个还不够,还生几个?你当怀孕不累啊。” “那便就生一个!” 沈之翌心中暗自欢喜:他的久喜愿意为他生孩子! 这对他来说已是莫大的幸福,可是看着眼前陶久喜还透露着些许稚嫩的娇俏脸庞,沈之翌又补充道:“不过这时不能急,你的心意我知道,只是你还太小,得再过几年。” 陶久喜听了,伸手就对着沈之翌的肩膀轻轻拍了一下:“我得心意还是你的心意啊?” “我的我的。”沈之翌赶忙笑着回应,他看着陶久喜,眼中满是宠溺与爱意。 小丫头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碗面,陶久喜见她如此饥饿,心疼地又给她装了满满一碗面。 饿了许久的小姑娘,尽管已经吃了一碗,但依然吃得很快,她小小的嘴巴不停地咀嚼着,仿佛要把这些天缺失的食物都补回来。 “沈之翌,那边有个衣服铺子,你瞧见没?”陶久喜指着不远处的铺子。 “嗯,娘子吩咐。” 陶久喜又轻轻拍了沈之翌两下,心中只觉得现在的沈之翌越发的厚脸皮了,她也很久没有看见沈之翌冷若冰霜,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了。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你去给她买两身衣裳,我们先找个客栈,给她好好洗漱一下。” “那你乖乖在此,莫要走动。” 沈之翌仔细地看了一下此处的环境,发现距离衣服铺子很近,而且他能一直看到陶久喜的身影,这才放心地朝铺子走去。 他一步三回头,眼神始终停留在陶久喜身上。 “店家,这小姑娘当真没人管了吗?”陶久喜见店家此刻手上没了活计,便轻声问道。 “她娘死了,谁会管她哟,她也是幸运,没被野狗拖走。”店家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接着说道:“若不是我家中已有三个女儿,我领回家也是可以的,但是家中已然很是艰苦,实在是没办法啊。” 店家边说边摇头,眼中满是惋惜。 “那我把她送进育婴堂吧。”陶久喜下定决心般地说道,她轻轻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眼神中充满了怜惜。 “姑娘心善,城西郊区有个‘慈善堂’是专门收容孩子的,那里的环境也好些,是咱们这出了名的李员外李大善人出钱出力盖的。只是我一直顾着铺子,不然我也是打算把她送去的。” 老板一边说着,一边感慨万分,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对李员外的敬佩之情。 “店家也是个心善的。”陶久喜微笑着称赞道。 她能感受到店家虽然有自己的难处,但心中还是对小女孩抱有同情。 “我这算什么,要说起来心善,宿州当属咱们李员外,他乐善好施,在京城开设粥铺给穷人免费喝,还在城西建了育婴堂,出了许多的钱。不过老天也是有眼,让他这种大善人,生意兴隆,这些年日子过的越发的好了。”店家兴致勃勃地说着,眼中满是赞叹。 陶久喜听着店家的侃侃而谈,她不禁陷入了沉思,回京城以后,自己也应当找些事情做,或许也可以像这位李员外一样,为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沈之翌很快就拿着一个包袱回来了。 “小丫头,你愿意跟姐姐走吗?姐姐带你去一个能吃饱饭的地方,好不好?”陶久喜蹲下身来,轻轻地抚摸着小女孩的脸蛋。 “娘,娘睡着了,就没有娘了....”小女孩含糊不清地说着。 陶久喜耐心地询问了很久,才明白小女孩并不知道她的母亲已经去世,她只以为母亲睡了很久都没有起来。后来官差来把她母亲用白布盖着抬走了。 尽管小女孩因为年幼,说话不太清楚,但陶久喜始终非常耐心地询问着,她用温柔的话语安慰着小女孩。 终于,小女孩渐渐放下了心中的恐惧,愿意跟着陶久喜走,还告诉了陶久喜,她的名字叫“福丫”。 于是,他们就近找了一家客栈。 陶久喜带着女福丫进屋梳洗,沈之翌静静地等在外面。 等到陶久喜将福丫梳洗装扮好,他才缓缓进屋。 “你怎么还买了别的衣服?”陶久喜有些惊讶地问道。 “一套是你的,一套是我的。咱们要穿着身上这衣服去送孩子去育婴堂,怕是不妥。”沈之翌耐心地解释道。 陶久喜听了他的话,低头看了看两人身上华贵的衣服,瞬间明白了沈之翌的意思。 他们这样的穿着出去,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确实不如换两身普通些的衣服,这样出去也会方便许多。 “是换上方便些,你先出去。”陶久喜红着脸说道。 “我背过身去,不行吗?站在房门外,总有女子看我。” “那你想被戳瞎。”陶久喜瞪了他一眼,还是毫不留情地把沈之翌赶了出去。 毕竟两人虽然有过亲密的动作,但那都是在夜晚。此刻大白天的,她可不好意思在沈之翌面前换衣服。 陶久喜迅速换好衣物,然后带着小丫头出门,在楼下等着沈之翌换衣服。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大地上,给整个宿城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 沈之翌下楼后,陶久喜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今天便送福丫去吗?” 沈之翌看出了陶久喜的犹豫。 “今日天色已晚,也不着急送她前去,我们还要在这住上几日,你想好了再做决定。” 他的声音温柔而沉稳,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陶久喜确实是想帮忙,但是又觉得这个决定要慎重。 毕竟,送福丫去育婴堂是一个重大的决定,关系到福丫的未来。 “那我自己照顾她便是,你去忙自己的,不能耽误你自己的事情。” 陶久喜感激地看着沈之翌,她知道沈之翌能够理解自己的想法,这已经让她感到十分欣慰。 “你还真当我需要事事亲力亲为?那我国公,岂不是当得太憋屈了。” 他在京城的时候,因为与圣上自幼相识,圣上总是喜欢与他商议朝事,不忙的时候,还会留他用膳。 这下出了京城,除了陶久喜外,便没有人能让他非得亲自陪着的了。 说罢,沈之翌温柔地牵起陶久喜的手,轻声道:“来,我带你们逛逛。” 沈之翌牵着陶久喜,陶久喜则牵着福丫,三个人缓缓走在街上。 走着走着,那烤肉串的香气扑鼻而来,陶久喜虽说吃了面,可是面条消化得很快,她很快就又饿了。 “哇,你有没有闻到香味,你看那是烤肉串。”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店家,来两串肉串。”沈之翌立刻喊道。 不一会儿,店家便递上了两串个头十分大的肉串。 沈之翌把肉串递给陶久喜,陶久喜见都给自己,疑惑地问道:“你不吃吗?” “我不喜在街上这般吃东西。” “你是说,边走边吃羊肉串吗?”陶久喜歪着头,眼中满是好奇。 沈之翌点头。 陶久喜想着,他一个国公若是这样,确实看着有些奇怪,就没有勉强。毕竟,国公的身份尊贵,在街上边走边吃东西确实不太符合他的形象。 福丫还太小,不能吃,陶久喜就自己吃。 肉串太大,吃了几块,她便吃不下了。她无奈地看着手中的肉串,心中有些惋惜。 “你能帮我吃点吗?”陶久喜本着不想浪费粮食的原则,把肉串递给了沈之翌。 她的眼神中满是期待, 沈之翌却没有拒绝,当下接过陶久喜手中吃了一半的肉串。 这是他与陶久喜共同吃一个东西。 沈之翌吃着肉串,只觉得美味异常。 街上有许多小吃铺子,琳琅满目,让陶久喜目不暇接。她一会儿在这家买水晶皂儿,一会儿在那家买冰雪冷元子、糖葫芦、烤肉串。 然而, “久喜,我真的吃不下了!”沈之翌摸着肚子,有些哀怨地看着陶久喜。 陶久喜买的每样小吃,自己都只吃两口,剩下的便交给沈之翌。 起初,沈之翌还沉浸在这种密切的关系的感觉中,心中满是甜蜜。 可很快,他便真的吃不下了。 陶久喜吃不完的都给他,从来不给福丫。 她说福丫太小,不能吃别人吃剩下的,这样不卫生。 沈之翌看着陶久喜,心中无奈..... 第100章 慈心堂 陶久喜与沈之翌悠然地在街上溜达了一圈。 “宿城着实不错,你瞧这路上,竟连小乞丐的身影都不见。想我在京城之时,偶尔还能在街上瞥见几个呢。”陶久喜转头对着沈之翌轻声说道。 沈之翌起初的心思并未聚焦于此,经陶久喜这般提及,他方才恍然忆起,自己似乎也未曾见到年纪尚小的乞丐。 “想必是宿城的知县治理有方,此地毕竟距京城颇近。” “既然如此,这里的育婴堂想必也办得不错,不如明日我们去瞧一瞧,若那地方适宜,我们便把福丫送过去吧。”陶久喜说着,又把目光看向一直乖巧跟着自己走路的福丫,心中有些不舍。 三人缓缓前行,此时福丫已然疲惫不堪。 沈之翌见此情形,便主动将福丫抱入怀中,只是他的动作极为生疏,反复调整了好几次,才终于掌握了抱小孩的正确姿势。 福丫在沈之翌的怀中渐渐睡去,沈之翌一只手稳稳地抱着娃,另一只手牵着陶久喜,朝着客栈走去。 路过的行人,看到两人抱着孩子的温馨画面,有人不禁惊叹。 “这小两口生得当真好看。” “怎么年纪这般小就有孩子了,你看看你,都多大了,还不成亲。”一位妇人一边说着,一边嗔怪地指着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 沈之翌在邂逅陶久喜之前,从未曾想过,如此温馨的场景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愈发用力地握着陶久喜的手,心中只觉此刻无比满足。 回到客栈之际,江瞬江渠已然等候在门口。 二人已依照原定计划,安排人手去探查宿城的情况,城东大半区域已然查看完毕,并未发现问题,明日起便着手查看城中的其他三个方位。 次日清晨,陶久喜与沈之翌带着福丫准备前往慈善堂。 两人朝着城西行去,远远便望见一支丧葬队伍在对面缓缓行进。 陶久喜首次目睹古代的丧葬,只觉其声势颇为浩大。 “赵掌柜着实可怜,老来得子,未曾想,这孩子亦是福薄之人,竟在自家池塘溺水而亡。” “你还说他可怜,我听闻啊,是他家那儿子过于顽劣,将一个小厮绑在木桩上,丢入池塘中,他自己去踩那木桩,这才失足淹死。” “我还听说啊,照看这个少爷的十来个下人都被处死了,其中有的并非贴身伺候之人,只因签了死契,便任由主家生杀。” 人群中不断传来议论之声,陶久喜望着走在前面哭得泣不成声的孩子亲人,也只得任由沈之翌牵着往后退了几步。 在这个朝代,悲剧太多,她虽听闻这些心中难受,却也无能为力。 突然,陶久喜惊异地看见,送葬队伍竟然抬着两个棺材。 “为什么会有两个棺材?” 陶久喜忍不住满心疑惑地问道。 旁边立刻有热心人搭话:“赵掌柜心疼儿子这般年纪就离世了,所以特意给他配了冥婚,好让他死后也有人相伴。” “冥婚?冥婚还能两个棺材一起埋进去?” 陶久喜往日虽听过冥婚,可她一直以为,棺材是不同时间埋下去的。 哪能有那么巧,恰好就能找到合适的。 “差不多时间去世的,也就能够一起入土了。” 好心人又耐心地回答道。 陶久喜此刻只觉心中有些不适,于是她拉着沈之翌匆匆躲进了店铺中。 “你平时胆子倒是挺大的,怎么还怕这个?” 沈之翌略带打趣地问道。 “嗯,我很害怕有人死。等人走了,我们再出去好不好?” 陶久喜的脸色略显苍白,紧紧地抓着沈之翌的衣袖。 沈之翌将陶久喜温柔地抱在怀中,一直等到送葬队伍走远,他才牵着陶久喜走出铺子。 因去城西路途较远,沈之翌出了铺子便去雇了一辆马车。 “马车都跑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到呀?”陶久喜一边给福丫拿着糕点,一边略带抱怨地问道。 “刚刚雇车时,听说这个慈心堂规模很大,所以建在了比较偏远的地方,那里的土地价格便宜些。”沈之翌耐心地解释道。 “说的也是,地方大的话,小孩子也能活动得开。”陶久喜不禁想到了现代的幼儿园及学校。 马车又行驶了半个时辰,才终于抵达慈心堂,陶久喜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骨都快散架了。 街边临时租来的马车,与沈国公府里的马车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不如你在此等候,我进去查看一番。”沈之翌体贴地提议道。 “我都已经来了,我们还是一起进去看看吧。” 两人下了马车,马车便缓缓去往一旁的阴凉处等待。 只见慈心堂门口除了门匾外,还有两个巨大的木制楹联,上联:施恩育幼传千古,下联:积善扶孤颂万年。 瞧那印记,竟是官府所送。 “这还被官府认证过了,应当不错。” 陶久喜站在慈心堂的大门口,看了一圈,对慈心堂加以肯定。 她的目光在楹联上停留片刻,心中对这慈心堂多了几分期待。 三人刚上门前台阶,守门的小厮便快步上前来,满脸警惕,语气很是不善地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那小厮眼神中透着一丝防备,上下打量着他们三人,仿佛他们是不速之客。 陶久喜皱着眉头,刚要质问他们为何如此凶,便听到沈之翌开口说道:“我们两口子是外乡来的,这是我们路上捡到的孩子,听闻此处可以收养孩童,便来到此地。” 沈之翌一改往日那贵气逼人的姿态,对着面前的两人温言细语地说着。 只是陶久喜看着这般模样的他,怎么都觉得十分违和。 守门的两个小厮,听着沈之翌的话,开始仔细打量着躲在陶久喜身后、只露出个头的福丫。 片刻之后,其中一个小厮说道:“既然是送人来的,人送到了,你们便回去吧。” 第101章 先走 “你总得让我们进去看看。我才能把孩子交给你吧。”陶久喜见小厮态度依旧不好,直接表明自己的要求。 她的眼神坚定,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两个守门的小厮闻言,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个小厮便率先跑了进去。 剩下的那个小厮说道:“既然姑娘想看,那便瞧瞧,只是里面许多孩子年纪尚小,有些吵闹,怕是吵到了两位。” 说罢,便领着两人往里走。 他的脚步不紧不慢,陶久喜和沈之翌跟在后面。 几人进去后,便立刻有一位看着三十来岁的妇人上前介绍慈心堂。 那妇人面容和善,举止得体,她微笑着向两人讲述着慈心堂的历史和现状。 陶久喜一边听着妇人的介绍,一边观察着此处的环境。 她发现这里的环境并不差,干净整洁,设施也较为齐全。 只是里面的孩子却不多,只有三十来个。 陶久喜原本还以为会有百来个孩子,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她转头看向沈之翌,用眼神询问他的看法。沈之翌微微皱眉,似乎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这里不同年纪的孩子都被分别安排妥当。 小一点年纪的孩子肆意地玩耍着,大一点的女孩则聚在一起坐着做针线活。 孩子们看见有人进来,也不觉得奇怪,依旧忙碌着自己手中的事情。 陶久喜四处走了一圈,觉得这地方倒不如从外面看起来那么大。 随后,她便看见通往后院的门。 “我能去看看孩子们居住的环境吗?”陶久喜问道。 “姑娘,后面的屋子与这里没有什么区别。男娃娃和女娃娃分两个院子住,有专门的嬷嬷看着。”妇人解释道。 “不方便去看吗?” “这里除了这些孩子们,还住着我们这些照看孩子的、洗衣服做饭的人。有的人拖家带口住在这里,姑娘想去看,实在是不方便。”妇人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歉意。 陶久喜也觉得妇人说的有些道理,但是她心中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之翌一直陪同在身边,并没有多言。 他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眼前逛完一圈了,妇人立刻上前说道:“姑娘看了,也放心了。把这丫头留在这里,不会吃苦的。” 陶久喜看着怀中的福丫,心中有些犹豫。 陶久喜闻言没有说话,又将目光投向沈之翌。 沈之翌温声开口:“娘子,你是想等我们后日离开宿城再将福丫送来吗?” 陶久喜立刻心领神会:“这一段时间,带着她也有些感情,若不是带她回乡,街坊邻里会多话,我必然也是不舍得的。” 她轻轻地抚摸着福丫的头发,眼神中满是慈爱。 “娘子,带回乡里是绝对不可能的,我爹娘不会允准,你只可留到后日,必须送出来。”沈之翌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陶久喜装作为难,不舍。她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流露出痛苦和纠结。她紧紧地抱着福丫,仿佛不愿意放手。 妇人本以为今日就能将人留下,不曾想还要再等两日:“姑娘啊,你相公说的对,不要为了外面的孩子与家里闹得不愉快。孩子交给我们这里,你尽管放心,姑娘是外乡来的,不知道,我们李大善人那可是远近闻名的活菩萨。”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和劝说,希望陶久喜能尽快做出决定。 “这位大姐说的是,只是我这心中真真不舍得。就让我再给这孩子当两天娘亲吧。”陶久喜的声音哽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妇人见陶久喜态度坚决,也没有再说什么:“姑娘心善。待后日再送来吧。” 沈之翌说完,便抱着福丫与陶久喜离去。 走前,陶久喜还一直对着妇人夸赞着慈心堂。 直至上了马车,陶久喜才觉得心情不再那么压抑。那股在慈心堂里弥漫的沉闷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福丫不能送。” “福丫不能送。”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你发现了什么吗?”陶久喜赶忙问道。她迫切地想知道沈之翌是否也察觉到了那些让她心生疑虑的地方。 “靠近后院,有很浓重的血腥味。一般的育婴堂,会设有学堂,这里却任由孩子玩耍。今日租马车之时,店家知道我去慈心堂,还夸了建设慈心堂的李大善人,说两年这里收留了百来个孩子,刚刚却只有三十一个。”沈之翌缓缓说道,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分析着在慈心堂里的种种异常之处。那浓重的血腥味让他警觉,与一般育婴堂的差异也让他觉得此事绝不简单。 “我觉得跟我们说话的这个妇人有点太过殷勤了,像我们这犹豫不决的,一般也会劝着送来的人继续好心收留。”陶久喜接着说道,她回想着妇人的言行举止,那种过分的殷勤让她感到不自在。 一个正常的慈善机构,面对犹豫的人或许会给予更多的理解和时间,而不是一味地劝说送来孩子。 “先回去再说。” 马车不过才行驶了一会儿,便突然停下,随即传来车夫的训斥声:“你是干什么的?想死吗?” 外面传来妇人的哭声。 “不能把孩子送进去,不能把孩子送进去啊。”那哭声凄厉而绝望,让人听了心生怜悯。 沈之翌掀开窗帘,便看见一个妇人,衣衫褴褛,挡在马车前面。她的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泪水。 陶久喜伸出头看了一圈,四下无人,赶紧对着车夫吩咐道:“请她上来叙话。” 妇人也未推脱,上了马车。 看见马车上的孩子还在,她松了一口气,并未坐下,而是跪在地上:“这个地方不是真的收留孩子,孩子进入以后,便没有再见过。” 她的声音颤抖着,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陶久喜看着情绪激动的妇人,直接上前搀扶:“你起来慢慢说。” 闭塞的马车上,妇人衣衫破旧,身上的味道也并不好闻。 那一双眼睛已经肿得如核桃一般大小,显然是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和悲伤。陶久喜心中一紧,她意识到慈心堂的事情可能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第102章 故人 “我是半年前逃难来的,那时候天气很冷,我带着孩子实在没办法,听闻城里的李大善人施粥,我便领着我家狗娃前去。李大善人的粥棚开了三日,我们便在那吃了三日。那时候有许多像我这样,带着孩子、无家可归的人。宿城的知县也没有把我们往外赶。” 妇人缓缓诉说着,眼中流露出对那段艰难日子的回忆,她的声音逐渐哽咽。 “那时候大冬天的,总是这样也没办法,就听说李大善人还开了育婴堂,能把孩子送来。我们许多大人,带着二三十个孩子,先去慈心堂看过,那里简直比我们原先的家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所以就打算把孩子送进去,起初,还能看看孩子,后来渐渐的,门口的守卫便不让进去了。” “我们找过李大善人,他说孩子都被送到富贵人家去养着了,此刻已经吃香的喝辣的了。可是也不肯告诉我们地方,我们只是想看一眼,知道孩子没事就行。” 妇人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用颤抖的手擦拭着眼泪。 “那为什么不报官?” 陶久喜问道。 “我们被逼得没办法,后来去报了官。官老爷说李大善人年年施粥,捐钱捐粮,是个好人,若是告他,要先挨板子。我们三十多个家庭,只有四五个人不愿意再告,剩下的人都挨了板子。公堂上,李大善人来了,官府之人按照他说的,去查看,回来只说孩子都在富贵人家养着很好,但是他们不希望被打扰。最后说我们诬告,又被打了一通,还有个年纪大的,被打后没救回来。” 妇人的声音充满了悲愤与无奈,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绝望。 陶久喜只觉得脑子一阵轰鸣,她抬眸看见沈之翌,问道:“他们抓了孩子,能去做什么?” 她觉得这个时代,应当是会把这些孩子卖去当苦力,当大户人家的丫鬟,或者丧心病狂地将人卖进窑子里。 沈之翌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说道:“目前还不清楚他们的目的,我会派人去查,也会把剩下的孩子救出来,福丫我们不送走。” 沈之翌对着面前的妇人问道:“你这几日先留在我娘子身边,你们的事,我来查探。” 回到客栈,刚把福丫哄睡,便响起了敲门声。 “快去开门。别把福丫吵醒了。”陶久喜催促着沈之翌。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吵醒了好不容易入睡的福丫。 沈之翌赶紧起身开门,动作很是迅速,现在陶久喜使唤他越来越顺口了,他自己也乐此不疲。 陶久喜听到开门声响起,却没有了下文,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 “谁呀?怎么不进来。”陶久喜问道。 这才听见沈之翌说道:“薛姑娘,请进。” 陶久喜闻言是位姑娘,立刻想到了沈之翌的“故人”。 她赶紧从床上起来,随即便看见一个女子,看着比自己长了几岁,一身墨色衣衫,头发简单的盘起,看着十分利落的样子。 薛云梦进门后,看见陶久喜,也同样审视着她。 两人的目光交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气氛。 沈之翌看两人不说话,立刻走到陶久喜身边,主动介绍道:“久喜,这位是薛姑娘,两年前在雁荡山之时,我中了蛇毒,被薛姑娘所救。” 陶久喜听闻眼前女子之前救过沈之翌,便她端庄行了一礼:“薛姑娘安好。” “薛姑娘,这位是我未过门的娘子,陶久喜。” 两人闻言,都有些惊讶地看着沈之翌。 薛云梦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有些感慨。 陶久喜原本心里还有那一点小小的不安和疑虑,因为沈之翌的这句话,瞬间充满了安全感。 连着她看着薛云梦的眼神,都温柔了许多。 薛云梦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陶久喜,才对着沈之翌开口说道:“今日我来,是有事同你说。” 陶久喜立刻调整了态度,既不是白月光,又不是小青梅,陶久喜自然对沈之翌的救命恩人很是客气。当下就招呼:“薛姑娘请坐,在这屋里说也行,二位出去说也行。” “不用,就在这说吧。”沈之翌直接拒绝,他不想被秋后算账。 薛做梦见沈之翌如此,也直接不客气坐了下来。 她此次是发现了宿城育婴堂的秘密,准备去京城寻沈之翌,沿水路而上,恰在上游看见沈之翌身边的江瞬出来补给。 本想直接去找沈之翌,却发现沈之翌身边一直有位女子,他对女子照顾有加。 薛云梦回想起自己刚救了受了重伤又中了蛇毒的沈之翌,那时的他总是一副冷若冰霜之态。 自己与他玩笑,让他以身相许作为回报,他却严词厉色,说她不矜持,还说自己对情爱之事无意。对自己的纠缠,也是十分反感,薛云梦甚至认为他有断袖之癖。 但是看着如今的沈之翌,薛云梦此时巴不得沈之翌是断袖。 她还在沈之翌第一次进城之时,特意让沈之翌在街上看见自己,本以为沈之翌会派人寻自己,结果沈之翌却未有任何行动。 薛云梦的心中满是失落,她不明白,为何曾经对自己如此冷漠的沈之翌,如今却对另一个女子如此温柔体贴。 不过,今日近距离看到陶久喜的水灵的模样,她觉得自己也不是全然不明白。 眼前的女子确实比自己好看亿点点。 尽管心中有许多不满,薛云梦却不是那种只顾着情爱的人,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解决慈心堂之事。 “今日你们去了慈心堂,应当也发现异常,慈心堂中有问题。” “薛姑娘请直说。” 沈之翌回道,既然已经书信给自己,让自己来查此事,此时直接说便是。 薛云梦叹了一口气,说道:“慈心堂中,这几年陆续收留了两百多个孩子。李贵仁用他们讨好官员,结交权贵。本县知府喜欢孩童,男女都……据里面照看的嬷嬷所说,李贵仁已经送了十多个孩子过去了,还有……” 薛云梦刚要继续说,沈之翌便打断她:“我同你出去说。” 沈之翌看到陶久喜听闻此事,脸色有些发白,担心吓到她。 “不用,就在这说。”陶久喜面沉如水。 “还有今日配冥婚的那个女孩,是赵掌柜夫妻两人亲自上门挑选的,女孩八岁,昨日刚毒死的。而且,若是谁家老夫人眼睛不好,胳膊疼,腿疼,都会与李贵仁定孩子。”薛云梦的声音微微颤抖,她的拳头紧紧地握着。 “定来干吗?” 陶久喜几乎是从牙缝里发出的声音,她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恐惧,不敢想象那些孩子的遭遇。 “他们认为吃什么补什么,以形补形。”薛云梦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满是愤懑。 陶久喜闻言直接跑到水盆前,忍不住的干呕,她觉得胃里难受极了。心里也闷闷的疼,沈之翌连忙在她的身后顺气。缓了许久之后的陶久喜,脸上已经没有血色。 沈之翌轻轻地拍着陶久喜的背:“别怕。” 薛云梦看到陶久喜这般状态,一直在耐心地等待,她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也缓了许久。 她理解陶久喜的反应,毕竟这样的事情太过残忍和令人震惊。 “薛姑娘,可有李仁贵的往来名单?” 薛云梦的武功高强,又善于用毒,她此番定然是掌握了一些证据。 “只有一年前的名册,今年的名册还在李仁贵手中。宿州的众多官员都参与其中或者从中得利。所以凭我一人之力,无法解决。” 她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但仅凭她一人之力,难以对抗整个腐败的体系。 “此次出行,我只带了三十人,宿城乃是附近较大城池,相邻之城不知道是否与其中牵连,若是去别处寻人,一来一回需要两日。”沈之翌眉头紧锁,思考着应对之策。 “可能没有这么多时间,昨日有官员,又定了两人,明日交货。”薛云梦的脸色也十分凝重,时间紧迫,他们必须尽快采取行动。 “薛姑娘,你轻功了得,烦请你拿着我的腰牌,帮我送一封信去船上。”沈之翌神色凝重地说道。 二人又商量会,薛云梦并没有逗留,沈之翌写完信后,便迅速离开了。 陶久喜不懂这些官场与江湖之事,一直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薛云梦走后,陶久喜才问道:“现在怎么办?薛姑娘会有危险吗?” “你无需担心,你且照顾好自己与福丫,这些事我都会处理。” 陶久喜知道自己没有灵活的身手,面对血腥场面也会害怕,无法应对,此时不添乱才是最好的。 第103章 离开宿城 当日,李贵仁家便着了火。 只因为他昨日不知道为何,心里就躁动不安,临幸完小妾,回到他娘子屋里依然兴致盎然,竟然邀请她娘子房中两个丫鬟一同玩乐。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般雄姿了,自然是得意忘了形,他娘子也是个厉害的,当下就从房中出来,锁了门,放火烧了房子。 若是不救火及时,恐怕李贵仁与两个丫鬟都会死在里面,虽然人没死,眼睛却看不见了。 眼下他只有心思去治眼睛,哪里还管得了其他。 “那他今日不会去送那两个孩子出去了?”陶久喜闻言,赶紧问道。 “放心吧,江渠用了薛姑娘的特制毒药,他不但眼睛看不见了,没多久,话也会说不了。”沈之翌的声音沉稳,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冷酷。 “然后呢?会让他这么毒死?” “不会,这样太便宜他了,涉事之人一个也跑不了。” “只是那些孩子,回不来了。” “本不应让你知道这些事。”沈之翌疼惜地摸了摸陶久喜的头。 他后悔让陶久喜接触到这些黑暗的事情,他希望她能一直保持着纯真和善良,不被世间的丑恶所伤害。 “等回去以后,能不能让所有地方都彻查育婴堂?把收养的儿童记录在册,若是被领养了,则定期悄悄回访。若是无人领养,则教授手艺,让他们长大了也可以自力更生。主要还是人的问题,应该要找两个不同的部门去严格的监察,防止虐待、疏忽照顾孩子。”陶久喜认真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小丫头,若是闲着,不如就将你的想法详细写出来给我看看,可好?” 沈之翌担心陶久喜闲下来的时候会胡思乱想,所以想找些事情给她做。 “好,我有些想法,我写给你。”陶久喜坚定地点点头。 又过了一日。 朝廷突然毫无征兆地来了一大批官兵,把县衙围得水泄不通,抓了知县,和名单上涉事官员,也全部被抓获,那些知法犯法之人,同样一个都没有跑掉。 他们被一条长长的铁链拴着,排着队走在街上。 百姓们无不感到震撼,纷纷对这些人唾弃、鄙夷,拿出家中的菜叶子、发霉的食物朝他们扔去。 李贵仁的头和身上被砸得流了许多血,几度晕厥,都被跟着的大夫救活。他要付出的代价,必定是那些惨死孩子的很多倍。 解救出来的孩子中,狗娃还活着,据说狗娃的娘亲也高兴得哭着晕了过去。这无疑是这场悲剧中的一丝慰藉,让人们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陶久喜没有去看,她只想远离这些可怕的事情。 江瞬去探查宿城的情况,也回来禀报了探查结果。 “宿城并没有其他异常,只是这里的靠着江边有许多莲花池,姑娘这两日看着没有精神,不如主子带姑娘去看看?”江瞬说道。 “我不想去。”陶久喜兴致缺缺。 她还沉浸在之前的黑暗事件中,无法释怀,对其他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福丫...喜欢花花....”一边的奶娃娃拽着陶久喜的手,晃荡着。 福丫天真无邪的眼神看着陶久喜,陶久喜有些不忍心拒绝。 沈之翌明白陶久喜的难受,也想让她放松一下:“不如我们带着福丫一同去吧。” 到了地方,有着许多荷花池,陶久喜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多的荷花池。 起初,她也因为看着这些美景,心情好了些,可是看着看着她觉得心里不对。 “我曾在你书房中,看过一本书籍,上面写着,因为某处江域很多官员围着江水圈地,养鱼,做池塘,夏季雨多的时候,洪水难以宣泄,所以附近都发生了洪灾。” 陶久喜只是看着荷花池,随意说了一句,便听到沈之翌的回应。 “江瞬,派人去多找些勘探洪水的人来,再去外地也找些,分别查看,看看是不是如姑娘所料的。” 陶久喜的随口一说,却在日后救了许多百姓。 离开荷花塘,陶久喜不想留在宿城,当天便走了,还特意去寻了薛云梦与她告别。 入夜,陶久喜坐在轻轻晃动的船头,看着明亮的月光洒在江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也不怕风凉。”沈之翌从背后走来,声音温柔,拿着一件薄披风披在陶久喜身上。 披风轻轻落下,带来一阵温暖。 “沐儿在哄福丫睡觉,我出来偷个懒。”陶久喜勉强扯出一抹笑,笑容中却带着些许疲惫和忧伤。 沈之翌坐在陶久喜身边,让她靠着自己:“这次让你害怕了,是我没能照顾好你。” “我害怕,虽然知道这世间有许多脏事,可是第一次发生在自己身边,我控制不了自己不怕。”说罢,陶久喜便扑进了沈之翌怀中,嘤嘤哭泣。 沈之翌觉得,刚认识的陶久喜,从来不哭,好像什么事情都有办法一样。 如今她却越发的爱哭了。 “早知应当把你留在船上。” “你会不会认为我毫无用处?薛姑娘遭遇这些事情,能够独自去探查,现今她依旧留在宿城中继续追踪,而我却只能依偎在你怀中哭泣。” 陶久喜的声音里裹挟着一缕自卑与无奈。 “那她要是躲在我怀里哭,我肯定是不情愿的。” “你可拉倒吧,想得倒挺美。” “我真没这么想,只是你不必这般妄自菲薄。你所撰写的育婴堂治理方案,从人员、物资、制度,再到资金来源,我都看过了,着实厉害非凡。你们本就性格迥异,经历也各不相同,为何要这般轻视自己呢?” 沈之翌轻柔地抚摸着陶久喜的秀发,语气坚定且温柔。 与此同时,沈之翌也暗自反思,是不是自己没有给予陶久喜充足的安全感。 然而,他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未曾与薛云梦说过,就怕陶久喜日后会翻起旧账。 只是,陶久喜自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哪怕一丝吃醋的模样,这反倒让他的心里生出了些许失落。 “我慢慢调整就好。下一站我们要前往哪里?” 陶久喜轻轻叹了口气,她明白自己需要时间来调适心态。 “云城。” 月光下,两人静静地坐着,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第104章 落水少年 清晨,陶久喜正徜徉在甜美的梦乡之中。 突然间,一阵嘈杂的声音仿若无数只恼人的小虫子在耳边不停地嗡嗡鸣叫,扰得人心烦意乱。 陶久喜不禁皱起了眉头,她睡眼朦胧,迷迷糊糊地将衣服套在身上。 “姑娘继续睡,奴婢去看看。”沐儿此刻正带着福丫正在屋里画画。 “你带着福丫玩吧。我去看看。” 于是她睡眼惺忪地朝着那嘈杂声音传来的方向缓缓走去。 人尚未走到船板,便听到一个声音,仔细一听,似乎是谢玉树的。 “谢玉树,你这一大早的,又在这儿哇哇乱叫些什么呀。”陶久喜带着些许不满地嘟囔着。 当她终于来到船板上时,只见谢玉树满脸写满了焦急:“快救人啊!” 陶久喜赶忙顺着谢玉树那急切的目光望去,只见船板上躺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 那人的头发湿哒哒地紧紧贴在脸上,晶莹的水珠不断地从他的衣角簌簌滴落,在地上汇聚成一小片水渍。 陶久喜定睛仔细一看,竟是个面容清秀的少年。 那少年的脸庞白皙得如同羊脂玉,五官精致得仿佛是从画中款款走出的一般。 救起少年的侍卫此时正手忙脚乱地给这个少年翻身,用力地拍打着少年的后背,一心想要让少年把呛进去的水吐出来。 然而,任凭侍卫怎样努力,那少年却依旧毫无反应。 谢玉树在一旁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手中紧紧攥着帕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认识啊?” “不认识。我刚刚在水上发现的。” 陶久喜觉得谢玉树以前好像也没有这么关心别人。 过了一会,溺水的少年仍是没有反应。 “不对。你们要给他心脏复苏。” “姑娘,什么是心脏复苏?”侍卫一脸茫然地看着陶久喜,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就是均匀有节奏地按着他的胸口。”陶久喜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动作。 侍卫听了陶久喜的话,试着按了几次,但是动作都不太对。 陶久喜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并没有真的实践过,她在一旁着急地看着侍卫的操作,心里也十分紧张。 “陶久喜,你会你还不帮忙,在那指挥什么!”谢玉树着急地拉着陶久喜便上前。 侍卫立刻给陶久喜让出位置。 陶久喜深吸一口气,蹲下身来,她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但还是坚定地放在了少年的胸口上。 她开始按照自己想象中的方式,有节奏地按压着少年的胸口。每一次按压,她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少年能够快点苏醒过来。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眼睛紧紧地盯着陶久喜和少年,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一下、两下、三下……每一次按压都倾注了她全部的希望,然而少年却始终没有反应。 陶久喜不知疲倦地又按压了许久,就在大家都深感绝望,少年突然发出了一阵微弱的咳嗽声,紧接着嘴里吐出了几口水。 这一丝生机让众人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可随后少年却又没了反应,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仿佛又被一盆冷水浇灭。 陶久喜没有时间去沮丧,她继续为少年做着心脏复苏,自己的衣袖早已被少年身上的水浸湿,她却丝毫没有在意。 此刻,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把这个少年救活。 然而,少年依旧毫无动静。 这时,陶久喜突然想到了还有人工呼吸这一方法。 “你们谁过来给他做个人工呼吸?” 陶久喜急切地喊道。 “姑娘说的,我们实在不懂……” 侍从们面面相觑,满脸困惑。 “就是吸一口气,然后吹进他的嘴里。” 陶久喜进一步解释道。 几个侍从听到这话,脸上露出完全无法理解的神情,个个呆若木鸡。 时间紧迫,根本不容耽搁,眼前的少年脸色越发苍白。陶久喜心中虽有抵触,可眼下救人要紧,其他的种种顾虑都已不再重要。 身边的几个侍卫与谢玉树见状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们瞪大了眼睛,不知姑娘此刻在做什么。 只是,就在陶久喜还没有碰到少年的那一刻,少年的胸口突然剧烈起伏起来,紧接着他猛地转身,大口大口地吐了几口水出来。 陶久喜见状,脸上立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继续轻轻地按压着少年的胸口,动作轻柔,帮助他排出更多的江水。 渐渐地,少年的呼吸变得平稳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急促而微弱。 他的眼睛也缓缓地睁开了,那双眼眸中原本的迷茫和虚弱,此刻也开始慢慢消散。 当少年睁开眼睛,他看着陶久喜,那目光仿佛看到了降临凡间的仙女一般,满是惊艳。 这时,谢玉树赶紧蹲下身子,与陶久喜一同小心翼翼地扶着少年坐起来。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陶久喜满是关切地问道。 少年微微点了点头,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的落叶,他缓缓说道:“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 谢玉树和侍卫们也都松了一口气,他们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谢玉树眼中满是赞赏地说道:“你真厉害,要不是你,这人恐怕就……”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你这个颠婆夸我,真是意外。”陶久喜打趣道。 “真是讨厌。”谢玉树又给陶久喜翻了一个白眼。 谢玉树听着陶久喜总是叫她颠婆,她对这个称呼厌烦的很,陶久喜却乐此不疲的拿这个话逗她。 “陶久喜,你……你看身后……” 陶久喜本来还在与谢玉树拌嘴,回过头来,却惊觉不远处有一道身影矗立。 沈之翌面若寒蝉,那冷峻的面庞仿佛被冰霜所覆盖,陶久喜即便隔着很远的距离,都能敏锐地感受到他的异样。他周身散发着一种压抑的气息,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沈之翌只是淡淡地看了陶久喜一眼,随后便毫不犹豫地直接转身离开。 陶久喜心里清楚,此刻的他定然愤怒到了极点。 “谢玉树,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我得去哄人了……都怪你,唧唧哇哇!”陶久喜急切地说道。 虽然她心里也明白这事肯定怪不了谢玉树,但是最近她和谢玉树就像天生不对付一般,只要在一起,便吵个没完没了。 谢玉树一脸无奈,只能默默承受:“......” 过了一会儿,她又无奈地说道:“怪我怪我,好了吧。” 陶久喜哪里还顾得上袖子上的水渍未干,心急火燎地立刻跑去沈之翌在船上的书房。 江瞬守在门口,一看到陶久喜匆匆赶来,赶忙说道:“姑娘,主子说,不准你进门。” “不进去我怎么解释.....” “姑娘,主子还说,放你进去,就把我丢在水里,他定会说到做到的。” 江瞬一脸苦相,他深知主子的脾气,那可是言出必行的,此刻的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左右为难,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是不是只让你不让我进门?”陶久喜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漏洞。 “是的,姑娘。”江瞬无奈地点点头。 “那你守好门。” “不让走门,我翻窗。” 说完,她便转身绕向窗户的方向。 “耶?沈之翌,你怎么把窗户也锁上了!” 第105章 不能留 “沈之翌,你把窗户打开,我好好跟你解释一下,那真的只是救人的方法而已。”陶久喜站在窗户下,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与无奈。 “沈之翌,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气呀?我不是嘴巴也没碰到他吗?”陶久喜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些许嗔怪。 “你开不开门,不开门我可真走了。” 然而,无论她怎么呼喊,里面依旧毫无反应。 陶久喜不知沈之翌现在情况,心里着急,便拔下自己的钗环,在窗户上用力地戳了一个洞。 她透过这个小洞向里看去,只见沈之翌静静地坐在书案前,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阿翌!” “宝宝!” “宝贝!” 陶久喜再次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可是,陶久喜透过窗户看去,沈之翌听到这些呼唤,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他就像一座雕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陶久喜的呼喊充耳不闻。 “你不理我,我就走了。” “那我真走了啊?” 说完,她又不甘心地看了一会儿窗户里面的沈之翌,见他依旧毫无反应,便无奈地直接回了屋。 一回到屋里,陶久喜便迫不及待地边换衣服,边与沐儿吐槽起来。 “你说说他,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嘛!我不过是救个人,他倒好,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陶久喜皱着眉头,嘴巴不停地嘟囔着,脸上满是委屈的神情。 ”姑娘,哪个男子能接受这种行为。“ “沐儿,我懂你们的想法,可是我也有自己的......算了,不与你说了,我再睡会,” 她刚刚躺下要睡觉,谢玉树便来到她房里找她:“久喜,我有事与你商量。” “你还是连名带姓的喊我吧,不然我觉得你想害我。” 陶久喜嬉皮笑脸地说道。 “不识好歹!” 谢玉树也有些生气地回了一句。 “哎,对,就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就行。说吧。啥事?” “今日救得那人,可否留在船上?他现在身体有些虚弱。”谢玉树微微皱着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关切,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搓着衣角,似乎有些紧张。 “你可不是这种关心他人的人,咋了?看上了?” 陶久喜挑了挑眉毛,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她双手抱在胸前,歪着头看着谢玉树。 “我没有。”谢玉树立刻否认,他的脸微微泛红,眼神有些躲闪,“我只是觉得他一个人在外面,又刚刚落了水,身体还这么虚弱,如果把他丢在岸上,他可能会有危险。” “我跟你说噢,路上遇到男人不能捡。我们村有个何姑娘路上捡了一位傅公子。你猜怎么着?” 陶久喜故意压低声音,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神秘,她一边说着,一边靠近谢玉树。 “怎么着?”谢玉树被陶久喜的话吸引,他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陶久喜。 “清白不保,受尽凌辱!” 谢玉树闻言,疑惑的看着陶久喜,仿佛不相信她的话。 见谢玉树不信,陶久喜声音更加低沉开口道:“我们村还有个传闻,一个爱穿红衣的小公主,捡了邻朝的太子,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家破人亡,自刎而死!”陶久喜一字一顿地说道,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严肃,“所以说,我们不能随便收留陌生人,尤其是男人。你知道吗?” “你莫要吓我,我只是觉得他可怜,想要帮助他而已。我没有其他的想法。” “既如此,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下个码头,就让他下船去吧。你去问问他是哪里的,我拿些盘缠给他,你让他自己寻个船回家去。” 这是沈之翌包下的船,陶久喜不想节外生枝。 她觉得自己已经救了他,再给点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她不想因为一个陌生人而给自己和船上的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有商量的余地?”谢玉树面露难色,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祈求,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没有。下个码头就把他送下去吧,你若是担心他身体,我可以多给他一些钱,下船以后让他叫个大夫看看。” 如果是个女孩子,陶久喜或许会考虑收留她,但对方是个男子,她不得不谨慎一些。 “没想到你平时装的很善良,真的遇到这事,你就露出了真面目。”谢玉树生气地说道,她的脸色涨得通红,眼神中充满了失望。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直接走了。 “啊?” 陶久喜愣在原地,好吧,她的母语是无语。 随后呐呐自语一句:“这谢玉树难道是薛宝钗转世?” “姑娘,你瞧她说话,还是那般放肆。”沐儿在一边,气得双手叉腰,小脸涨得通红。 她听完谢玉树的话后,十分气愤,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我真想上去替姑娘教训她一下。只是她跑得太快了,我还来不及开口,她就已经走了。” “沐儿,你别太好笑了。”陶久喜被沐儿逗笑,随后反过来安抚沐儿。 “她不一直这样嘛,被她说几句,我也不会少块肉,你不知道她以前,嘴更臭。” 陶久喜倒是满不在乎,她往床上一躺,像个小孩子似的翻滚了一圈,还顺便把被子拉过来盖在身上。 “那姑娘还和她玩。”沐儿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看着陶久喜,实在不明白姑娘为什么会和这样的人交朋友。 “她就是嘴臭,人也不坏,主要是她骂不过我,你等我心情好的时候,我去把她骂哭。嗷嗷哭。”陶久喜一边说着,一边得意地笑了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不过说完后,她又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仿佛有一团云雾笼罩在头上。 “姑娘不是才起床?怎么现在还要睡?”沐儿关切地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陶久喜的额头,看看她是不是又生病了。 “不知道,乏得很,你带着福丫。”陶久喜有气无力地说道,她把眼睛闭上,翻了个身,背对着沐儿。 不一会儿,她的呼吸就变得均匀起来,似乎又进入了梦乡。 沐儿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带着福丫离开了房间,生怕吵醒了陶久喜。 第106章 授人以渔 陶久喜一觉起来,外面的阳光已经斜斜地照进船舱,此时已经是下午了。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起身。 当她再次去找沈之翌的时候,沈之翌果然还是在书房里。 “二姑娘,您终于来了。” 门口的江瞬看到陶久喜,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脸上露出一丝欣喜。 “怎么了?”陶久喜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主子到现在还没出来。中午也不传膳。”江瞬一脸担忧地说道。 “那你等我会,我去露一手。”陶久喜自信地笑了笑,转身就跑到厨房。 厨房里的食材虽然有限,但她还是凭借着自己的厨艺,用现有的材料精心地做了一道甜羹。那甜羹色泽诱人,香气扑鼻。 陶久喜端着甜羹再次去找沈之翌的时候,江瞬已经不再拦她了。 虽然沈之翌的命令没有变,但是江瞬也实在看不得主子这般生闷气。他知道陶久喜的到来或许能让主子心情好一些,所以默默地让开了路。 书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沈之翌正坐在书桌前,手中拿着一本书,眼神却有些空洞,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陶久喜向江瞬使了个眼色,江瞬心领神会,轻轻地把门关上,让两人拥有了私密的空间。 陶久喜端着甜羹,缓缓地走到沈之翌的桌案前,将甜羹轻轻地放在上面。 随后,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沈之翌身后,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阿翌,在看什么呢?” 她的声音温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风,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然而,沈之翌却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依旧充耳不闻,只是专注地看着自己手上的书,眼神没有丝毫的波动。 陶久喜见状,微微皱了皱眉,她从身后轻轻地搂着沈之翌的脖子,亲昵地说道:“我知道错了。可是当时救人情况紧急,我又不能见死不救。” 沈之翌这才放下手中的书,陶久喜心中一喜,以为他是原谅了自己。 可没想到,沈之翌却伸手把她的手给推开了。 陶久喜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她的心中满是无奈。 “你当真不理我了?” 见沈之翌还是没有反应,陶久喜心中一横,她从沈之翌胳膊下与桌子缝隙之间钻到了沈之翌的怀里。 二话不说,她直接吻上了沈之翌的唇。 这个姿势让她难受极了,腰也伸不直,但她还是双手攀上沈之翌的脖颈,努力地亲吻着沈之翌。 沈之翌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慌乱,似乎没有想到陶久喜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下意识的想推开陶久喜。 才轻轻碰了一下,陶久喜便站不稳了,身体晃了晃。 沈之翌见状,心中一紧,又只能赶忙从身后搂住她,双手紧紧地环在她的腰间,害怕她摔着。 此时两人几乎贴在了一处,陶久喜微微喘着气,干脆直接坐在了沈之翌腿上,把头放在沈之翌的肩膀上,她发丝拂过沈之翌的脖颈,带来一丝痒痒的感觉。 “阿翌,我知道我这样不对,但是我没有更好的办法去救他,我也做不到,可能有救活的希望,但是让他死在我面前。”陶久喜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 沈之翌听了她的话,随后推开陶久喜,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眼神中带着一丝固执和霸道:“你是我的人,就不该与人有任何接触。”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占有欲,仿佛陶久喜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我是你的,但我也是我自己的。你喜欢我,定然喜欢的是原来的我,可原来的我,就是有许多让你接受不了的缺点,怎么办?”陶久喜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沈之翌。 她的心中充满了矛盾,她想说,两人以往的生活环境不一样,接触的教育也不一样,才导致有现在的分歧,可是她又不能把自己穿越的这个事情告诉沈之翌。 她害怕沈之翌会把她当成怪物,害怕会失去他。陶久喜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只能默默地看着沈之翌,希望他能够理解自己。 “陶久喜,你心里当真喜欢我吗?”沈之翌目光灼灼地看着陶久喜。 “喜欢,除了我长姐,我在这里第三个喜欢的就是你。”陶久喜微微仰起头,看着沈之翌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那第二呢?”沈之翌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 “我自己。”陶久喜回答道。她知道自己是自私的,但在这个世界上,她首先要学会爱自己,才能更好地去爱别人。 “陶久喜,我应当拿你怎么办?”沈之翌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将陶久喜紧紧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的双臂紧紧地环绕着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他无法接受陶久喜的某些行为,可他更无法接受与陶久喜分开,哪怕只是想一想,他的心都像被撕裂了一般疼痛。 陶久喜也紧紧地回抱住沈之翌,她能感受到沈之翌的心跳,那有力的心跳声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你为了我改变了许多,我也会为你努力。若你哪天不再喜欢我了,你能不能第一时间告诉我。”陶久喜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她害怕失去沈之翌,害怕有一天他会离开自己。 “告诉你,你会怎样?” 沈之翌心中一颤,他以为陶久喜又想说两个人分开。光是这样的设想,就让他的心里像被无数根针深深刺痛。 “那我,想尽办法,再让你爱上我。我不想跟你分开,这辈子都不想。” 沈之翌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陶久喜没有说出伤害他的话,他只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阿翌,今日之事,为了后面不再发生,能不能把救人的方法交给江瞬,万一以后发生这事,就能妥善解决了,好吗?”陶久喜眨巴着眼睛,一脸认真地看着沈之翌。 “怎么教?”沈之翌微微挑眉,看着陶久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你当我的施救对象,我教你,什么是心脏复苏,什么是人工呼吸。”陶久喜兴致勃勃地说道,说完便迫不及待地在沈之翌身上比划起来。 她仔细地指着按压的位置,认真地讲解着:“这里就是心脏的位置,按压的时候要注意力度和节奏,不能太轻也不能太重。” 接着,她又开始示范人工呼吸,然而,在这个过程中,她总是无意地逗着沈之翌,险些让沈之翌失了分寸。 只是..... 江瞬回忆起那日,经常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经历这样的事情。 他……他的初吻没了……而且还是和一个男人! 每每想到这里,江瞬就觉得心中一阵郁闷,仿佛有一团乌云笼罩在心头,挥之不去,欲哭无泪。 第107章 是谁 次日,他们的船只缓缓行驶到了云城。 码头边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然而船已经靠岸了许久,陶久喜却还没有睡醒。 沈之翌在船板上等了许久,这才亲自过来请陶久喜。 他轻轻地走进房间,看着还在迷迷糊糊睡着的陶久喜,眼神中满是温柔与宠溺。他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陶久喜的头发,轻声说道:“昨日睡得那么早,怎么今日还这般嗜睡?” “姑娘这两日总是这样,也不知道为何。”沐儿在一旁说道,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担忧。 “两日都是这样?”沈之翌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昨日傍晚才睡醒,天刚黑下,便又睡了,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沐儿详细地说道。她也试过了,陶久喜并没有发烧,而且睡的很是香甜。 “沐儿,去喊江瞬来。”沈之翌果断地说道。他 决定让江瞬去找个大夫来给陶久喜看看,毕竟这样的情况实在是有些反常。他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陶久喜安静的睡颜。 沈之翌轻柔的动作,还是不小心让睡着的陶久喜惊醒了。 她睡眼惺忪,眼神中还带着一丝迷茫,“你怎么来了?” “都日上三竿了,你看福丫都睡了,你还贪睡。”沈之翌的语气中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反而满是温柔。他轻轻地扶着陶久喜起床,看着陶久喜略显苍白、毫无精神的面色,心中不由得担心起来。 他暗自思忖着,之前在宿城发生的事情是不是对陶久喜影响太大了,以至于她被吓到了,才会如此嗜睡。 “我这就起来。”陶久喜揉了揉眼睛。 “也不急,你先坐会,喝杯水。”沈之翌温柔地说道,说罢,他便转身去倒水。 陶久喜看着沈之翌的背影,心中只觉得无比甜蜜。她觉得沈之翌现在变得太乖了,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让她忍不住想要更加爱他。 沈之翌刚倒好了水,江瞬便在外面求见。 他知道规矩,所以也只在外面回话:“主子。” “找个客栈,让大家都过去歇歇脚,在云城住上两日。再去请个大夫。” 沈之翌一边将水杯递给陶久喜,一边说道。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陶久喜,眼中满是关切。 “是,主子。” 江瞬领命便退下了。 “请大夫干吗?谁病了?”陶久喜放下水杯,疑惑地看着沈之翌,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解。 “你这两日精神看着一般,请个大夫来瞧瞧。” “我没事,我以前也爱睡。”陶久喜试图说服沈之翌,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一点小问题就兴师动众地请大夫。她觉得自己只是最近比较累,多睡睡就好了。 两人正说着,外面就传来沐儿的声音:“姑娘,谢姑娘求见。” “让她进来吧。” 沈之翌闻言,直接抱着福丫离开了房间。 他不想打扰陶久喜和谢玉树谈话。 “久喜。”谢玉树进屋后,便直接坐在陶久喜床边。 “你有事就直说,你这样我真害怕。”陶久喜皱着眉头,无奈地看着谢玉树。 “当日在谢府救你之时,你答应带我出京城,然后会给我一大笔钱,对吗?”谢玉树的脸上起初有些不好意思,她微微低下头,眼神闪烁,但很快又鼓起勇气说道。 “你想留在云城?云城距离京城很近,你在这会不会不安全?”陶久喜皱起眉头,担忧地看着谢玉树。 “我不想去再远的地方,我听说云城很好,我想带着娘在此生活。”谢玉树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陶久喜。她的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她相信云城会是她们新的开始。 “你听说,你听谁说?” 陶久喜立刻想到昨日相救的那个少年。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心中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 “你无需知道,你只要信守你的承诺就好。”谢玉树的语气有些生硬。 她不想让陶久喜过多地干涉她的决定。她现在只想要拿到钱,开始新的生活。 “谢玉树,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去做,可是你如果听信别人三言两语,就决定自己的将来,是不是太草率了?” 陶久喜无奈地看着谢玉树,她希望谢玉树能够慎重考虑。 她不想看到谢玉树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错误的决定。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负责的,你只要把钱给我就行。”谢玉树此时根本不想听陶久喜多说。 陶久喜沉默了一会,起身走向柜子,把早已准备好的包袱递给谢玉树:“这里是钱与你们的户籍文书。你留着点心眼,出去不要露财,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谢玉树打开包裹,看到里面的银票,对着陶久喜说:“这些给了我,你我两清。” 她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知道陶久喜是为了她好,但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 随后,谢玉树转身便走了,她的脚步坚定而决绝,没有丝毫的犹豫。 陶久喜看着谢玉树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最终,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深深呼了一口气,便去穿衣服了。 沐儿站在船上,看着谢玉树与王氏,以及昨日陶久喜救的那个少年,一起离开了。 回来后,便对着陶久喜抱怨:“姑娘,谢玉树也太没良心了。”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气愤,仿佛为陶久喜感到不值。 “她也没什么错,不说她了。”陶久喜微微摇了摇头,她觉得,是自己错了。 这段时间就算与谢玉树不和,也是盼着谢玉树好的,只是谢玉树却如此决绝走了。她的心中有些失落,但她也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人生道路。 福丫大概是因为饿了今日有些不乖,一直在吵闹。江瞬也已经带着沐儿与福丫去了客栈。 船上的侍卫与船夫都陆续的走了,只留下看看船的船家。 整个船上显得格外安静,仿佛被一种寂寞的氛围所笼罩。 沈之翌坚持让陶久喜看了大夫以后再走。 陶久喜无奈地坐在沈之翌身边,一位已至艾服之年的大夫正神情专注地给她把着脉。 “我真的没事,就连睡觉多了,你也觉得是病啊?”陶久喜微微皱着眉头,对沈之翌的过度紧张感到有些无奈。 “大夫看了,我放心。” 大夫仔细摸脉,过了一会儿,对着两人说道:“夫人无事,只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所以近日才有些嗜睡。” 本来看着陶久喜年纪小,想喊姑娘,可是又因着喜脉大夫改了口。 “什么?大夫,你诊错了吧。”陶久喜闻言,只觉得大夫是在胡扯。 “老夫行医三十载,夫人脉象却是喜脉,不会错的。”大夫捋了捋胡须,语气坚定地说道。 “你是谁的人,你在胡说什么?”陶久喜心中慌乱,觉得此时肯定是有人在陷害她。她的眼神中充满了警惕,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老夫与夫人素不相识,诊脉出来是什么结果,就是什么结果。不可能有错。”大夫说着,很是气愤,直接拎着包袱就走了。 陶久喜再看沈之翌时,沈之翌脸上勉强维持着淡定。但他微微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激动。 “想是这个大夫医术不精。江渠,再去找两位大夫来。”沈之翌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和不安。 陶久喜只觉得很荒谬,自己与沈之翌虽说是有些亲密的动作,但是确实没有到那一步。 怎么可能怀孕。 “这云城还有这样的神棍,真是无语。”陶久喜并没有在意,还拿起茶壶给沈之翌与自己倒了杯水。 她的动作有些随意,显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陶久喜能感觉沈之翌此时是有些慌的,还调笑到:“干吗,这么早想当爹啊?” “现在有福丫一个就够了,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沈之翌说道,他的声音有些低沉,眼神中透露出对陶久喜的关心。 江渠就近找了两个大夫,很快就上了船。 两位大夫分别为陶久喜把了脉。 “夫人已有两个月的身孕,近日嗜睡也是因此事。”当第二个大夫这么说的时候,陶久喜的眉头已经皱在一起了。 她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不可能,你来看。”陶久喜指着第三位大夫在此把脉。 她 大夫却只说:“夫人,确是喜脉,无需再把脉,已有两个月了。” 大夫的语气坚定,让陶久喜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江渠闻言,赶紧将大夫带了出去。 陶久喜此刻犹如置身于迷雾之中,大脑一片空白,她缓缓地转过身,目光投向沈之翌。 只见沈之翌双目赤红,眼中往昔那如水的温柔与深沉的爱意,此刻已是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他的眼眶中盈满了泪水,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悄然滑落,在他那俊朗的脸颊上划出一道悲伤的泪痕,而那滚烫的泪水,亦如灼热的岩浆,狠狠地烫在了陶久喜的心上,让她的灵魂都为之震颤。 沈之翌的嘴唇微微颤抖着,那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艰难地挤了出来:“孩子是谁的?” 第108章 退让 “沈之翌,这不可能。” 有身孕?哪里来的孩子?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两个月前自己还住在谢府中,那时根本没与任何人有肌肤之亲,怎么会突然被大夫诊断出有了身孕。 虽然自己癸水未准时,但是因为它向来不准,时而提前,时而延后,毫无规律可言。也正因如此,她从未将葵水未按时到来这件事与怀孕联系在一起。 “莫不是三位大夫都在胡说?那便将全城的大夫都请来。” 沈之翌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痛苦在他的眼中蔓延,他紧紧地握着拳头,在极力克制着自己即将失控的情绪。 他也很想相信陶久喜的话,可事实摆在面前。 “你派人去请便是,我在这等着,我没有就是没有。” 陶久喜的心中虽然觉得无比委屈,但看到沈之翌那心碎的模样,她还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尽快把事情弄清楚。 已经找了三个大夫了,一个大夫诊错或许有可能,可怎么会三个大夫都诊错呢? 沈之翌眼下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只想先冷静一下。 他站起身来欲走,却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上的茶杯,只听 “哐当” 一声,茶杯落地,瞬间四分五裂。 “沈之翌?你这是干嘛?” 陶久喜下意识地认为沈之翌这是在对自己发火,竟然摔杯子。 “我......” “你生气就生气,你摔摔砸砸干什么?” 她的情绪瞬间被点燃,当下便使足了力气去掀桌子。 桌子有些重,她费了好大的劲,也没掀翻,当下恼怒,砸了桌子上的另外一个杯子,瓷器破碎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让紧张的气氛愈发浓烈。 沈之翌看着陶久喜如此激动,她的胸口因过度激动而剧烈起伏着,觉得此时并不是沟通的时机。 他怕自己听到真相,接受不了,也怕自己冲动之下会伤害到陶久喜。那次马球会的事,他后悔了许久,他不能让愤怒战胜自己的理智,故而转身便要走。 陶久喜急忙拉住他的胳膊:“沈之翌,我是真的不知道是为什么,你能不能有事当面解决。” 沈之翌感觉自己的心都快痛得炸开了。 若陶久喜真与他人有牵扯,早向他坦白的话,他或许不会如此,此刻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与背叛。 陶久喜却不放弃,又紧紧拉住沈之翌的手:“我未与别人亲近过,你可不可以信我。” “那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陶久喜哽咽着说:“都与你说了不知道。” “放手。” 他也想相信她,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让他如何相信。沈之翌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走了。 陶久喜站在原地,她努力地回想,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在谢府的时候被人下药了? 可是这不可能,在谢府醒来的每一个早晨,她都没有异样的感觉。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太不敏感,故而没有察觉,毕竟她只有理论的知识,没有实际的经验。 可她也清楚女人也不会凭白的就有了身孕,定然是发生什么。 这个想法出现在脑子里,陶久喜只觉得身上的力气被抽离一般,谢家那般恶心之人,是可能做出这事的。 夜,深沉得如同墨汁,将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窗外的风悄然吹过,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愁。 不知过了多久,沈之翌才再一次推门而入。 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地上,映出他那孤独而又痛苦的身影。 屋子没有点灯,只能隐约看出陶久喜仍坐在桌前。 沈之翌大步向前,将她抱了起来放在床上,随后默默地坐在床边。 陶久喜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沈之翌一眼,也没有说话。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 沈之翌起初也希望其中有误会,他令江渠询问了许多大夫,得到的答案都一样,并没有什么病症会让脉搏像怀孕一样。 他坐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问道:“是否有人逼迫你?” 陶久喜不想理他,她自己都没搞清楚情况。 “你不想说便不说了,是我没有看顾好你,但是我容不下他。” 他的语气中满是痛苦,他无法接受这个孩子的存在,也无法放弃陶久喜。 陶久喜闭口不言。 沈之翌他的心中仿佛有一团怒火在燃烧,烧得他理智全无。 他已经一再退让,却换不来陶久喜的半分理睬。 然而,就算怒气再盛,当他看到看着黑暗中那个瘦小的身影,他的心又软了下来。 他知道,他不能失去她,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失去她。 很快,便又有新的大夫上了船。 这是江渠快马加鞭从其他县城里请来的大夫。 沈之翌他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让江渠请来了这位大夫,这位大夫已经是附近县城里最好的圣手,多年行医经验,诊断的结果应是准确的。 只是事与愿违,大夫诊断的结果仍是相同。 “姑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只是身子弱了些,需要好生将养。” 陶久喜闻言,最后一丝希望也随这破灭,她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这里真的有个孩子? 她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 “劳烦大夫开一剂堕胎药。” 沈之翌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来的一般,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尽的痛苦挣扎。 大夫闻言,轻轻叹息一声。 “药可以开,只是有些话必须说在前面。” 大夫看着眼前这对陷入痛苦挣扎的男女,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姑娘本就身子弱,若喝了这药,定会比常人更加痛苦,日后也需好好养伤半年之久。” 沈之翌犹豫了片刻,最终,他还是艰难地说道:“开吧。” 江渠带着大夫下去开药、熬药。 “久喜,此事以后我们过往不究,重新开始。” 陶久喜木讷地点点头,她的眼神空洞无神。 她也不会要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她更清楚这是沈之翌放下所有骄傲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只是她的心中也充满了害怕与委屈。 药端了上来,那刺鼻的苦味瞬间弥漫在整个房间里,陶久喜闻着这股味道,胃里一阵翻涌。 她深吸一口气,主动拿起碗。 只是她的手不停地颤抖着,她十分害怕,她怕疼,也怕对不起肚子里这无辜的小生命。 可是自己又有什么错呢? 她也是受害者啊。 陶久喜咬咬牙,心一横,端起碗准备一口饮尽,却在关键时刻被沈之翌打翻。 “别喝了!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了。” 第109章 绑架 碗碎在地上,药汁也撒了一片。 沈之翌终究不忍心让陶久喜承受喝药带来的后果。 “让江渠再去熬一碗。” “久喜,我们成婚吧。” “你......说什么?” 陶久喜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别说这是在古代了,就是在现代,能接受她这样莫名其妙怀个孩子,还愿意结婚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沈之翌竟然待她如此,这让她心中五味杂陈。 “我们到了我母亲那,就立刻成亲。”沈之翌再次开口,语气认真。 “带着这个莫名其妙怀上的孩子?”陶久喜只觉得眼睛越发酸涩。 “你喝了药,身体会无法承受。” “可是我接受不了他,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怀孕,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陶久喜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仿佛随时都会决堤而下。 “我会查清楚的。” 沈之翌温柔地抚摸着陶久喜的后背,轻声安抚着情绪不稳定的她。 “我讨厌你们这里,为什么你们这里会有这么奇怪的事,我讨厌你们这里。” 陶久喜的情绪愈发激动,她紧紧地抓着沈之翌的衣服,眼泪决堤。 沈之翌见陶久喜如此激动,自责不已。 “什么都别想。我来解决。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沈之翌一把将陶久喜揽在怀中,任由她发泄着。他暗暗握紧了拳头,既然两个月前是在谢家,待他回京之日,便是谢家覆灭之时。 陶久喜是哭着睡着的,待她醒来时,看到沈之翌的双眼,也是满眼通红。那双眼布满了血丝,显然是一夜未眠,或是和她一样在暗自垂泪。 陶久喜不懂,为什么自己遇到这样的事。为什么老天不能善待她。 她心疼地抚摸着沈之翌略显凌乱的鬓角,轻声说道:“若你介意,可以先送我回京城,等我把事情弄清……” “不行。你就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能去。” 沈之翌毫不犹豫地直接拒绝了她,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陶久喜闻言垂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她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仿佛夜空中闪烁的星辰突然失去了光芒。 身体的不适加上心理的压力,让她都觉得难以呼吸。 她说完,又麻木地靠在床头,不发一言。 “今日可要下船走走?” 沈之翌开口,试图打破这压抑沉闷的氛围。 半晌,陶久喜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要不要下船去走走?” “不了。你应当还有公务吧,你且去忙,去看看云城的其他河道吧。” 陶久喜微微摇头,轻声说道。 “江渠安排人去就行。既然你不想下船,那我便陪着你在船上,这几日你好好休息,我不会让他们来打扰我们。” 沈之翌温柔地说道。 陶久喜轻轻点点头,她此刻确实不想见到任何人。 随后突然想起福丫,面露担忧之色:“那福丫呢,沐儿自己照顾她,怕是会吃力。” “放心吧。江瞬会照看的。” 沈之翌看着面色苍白的陶久喜,心中抑制不住地难受,她不过十六岁,善良又天真,为何要让她经历这些。 这两天,沈之翌压下自己心中的难受,每日亲自为陶久喜熬药、煮粥,他不擅长做膳食,便派江渠每日送来营养丰富的膳食。 陶久喜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只觉得,能做到沈之翌这样的,应当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她不能再这般消极下去了。 难道真的要把孩子生下来吗?那自己与沈之翌又该如何面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陶久喜打起精神,准备今日与沈之翌商量一下该如何处理此事。 夜晚。 这是她发现有孕后第一次踏出房门,两人站在船板上,望着昏暗的码头,几盏烛光在风中摇曳。 陶久喜目视着前方,悠悠开口:“明日,让大夫再来一趟,我.....” 话还未说完,她便看见从远处有一个人斜抱着一个孩子,在街上狂奔,后面有个妇人哭喊着:“有人抢孩子!救命啊。” 妇人拼命追着,却怎么都赶不上。 “阿翌,快去。” 陶久喜着急地喊道,眼看着抓着小孩的人眼看越跑越远,她立刻想到了育婴堂的事情。 沈之翌闻言,看了看略显漆黑的码头,心中犹豫。 “快去。” “你回屋去,切莫下船。”沈之翌叮嘱道。 “放心吧,这里没人。”陶久喜回应道。 说完,沈之翌便轻盈地跳下船去,随后迅速朝着那人追去。 陶久喜静静地凝视着沈之翌渐行渐远的背影,就在她的目光还未收回之时,突然,一阵疼痛猛地从脖子处传来。那她的眼前骤然一黑,整个人软绵绵地晕了过去。 当她再次悠悠转醒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条狭小的小船之上。 她的手脚被粗粝的绳索紧紧地捆绑着,那绳索深深地勒进她的肌肤,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陶久喜借着幽暗的微光仔细打量着周围,船的另一头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模糊而阴森,他的脸庞隐匿在阴影里,只能看到一双闪烁着阴鸷光芒的眼睛。 “醒了?再好好看看这世间几眼吧,我很快送你走。” 男人冷冷地开口,他的声音冰冷且不带一丝温度,让人毛骨悚然。 陶久喜心中的恐惧却如野草般疯狂蔓延,但她此刻只能拼命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但是你会死在我手上。” 那人手里拿出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在手中随意地比划着。那剑身反射着微弱的光线,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男人的换了姿势依靠在船边,似乎在享受着陶久喜的恐惧,他显然并没有立刻杀了陶久喜的打算。 “既然不认识。你为何绑我?” 陶久喜强装镇定地问道,尽管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坚定一些。 “谁让你是沈国公最在意的人呢?我不绑你绑谁?” 男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 “您误会了!沈国公最在意他爹,您去绑他爹。他一点也不在乎我!” 陶久喜试图狡辩,希望能以此让对方放过自己。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误会?知道你怀了野种,他还能为你端茶倒水,亲自熬安胎药,这还不在意你?莫不是你当我是傻子?” 男人恶狠狠地说道,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 陶久喜听完,只觉得心里 “咯噔” 一下,这个人竟然知道自己怀孕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有身孕的?” “蠢货。自然是我安排的。” 男人不屑地哼了一声,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得意。 陶久喜闻言,此刻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直想吐。难道的身孕是被他安排的!!她被绑着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她第一次有了想杀人的想法。 见陶久喜不说话,那人继续得意说道:“还记得你们在慈心堂回来路上遇到的妇人吗?” 那个为了阻止别人把孩子送去慈心堂,整日拦路的妇人。 “她怎么了?” 陶久喜急切地问道,她的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是我让她在你身上下了毒,让你的脉搏看着如有孕一般。这毒我费尽心机才得到,你们却浪费了我一番心意。” “我本以为,那般高傲的沈国公,会因为你在谢弥家中与人私通珠胎暗结,一怒之下杀了你。没想到他竟是个情种,竟愿意给野种当爹。” 中年男人说着,咬牙切齿,仿佛与沈之翌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第110章 若只能活一人 好消息,她并未怀有身孕! 这然而,坏消息却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她心中的喜悦——她可能会被撕票。 陶久喜听闻这个消息,心中可谓是百感交集。 眼前的这个人,对她和沈之翌之间的事情了如指掌,显然是来自京城之人,而且还是京中对沈之翌恨之入骨的人。 “既然你如此痛恨他,为何不直接抓他,却要抓我呢?”陶久喜满心疑惑地问道。 “抓他?你与他相处这么久,难道不清楚他武艺高强吗?他身边的那两个小侍卫,也是拼死护主的。” 男人接着说道:“他身边戒备森严,我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近他。而你,抓了你便是我手中最好的筹码。” 陶久喜听着对方说话的声音,感觉应当不是很年轻,立刻讨好说道:“伯伯呀。我可能是最弱小、最容易被抓的,可你杀了我并不合算啊。” 陶久喜此刻只想尽量拖延时间,好寻找逃脱的机会。 她的眼神不停地四处游移,试图寻找可以利用的东西。可是船上除了男人手中那把剑,什么尖锐的东西都没有。小船应当是已经固定住了,河水水流十分湍急,小船仍在原来位置晃晃荡荡。 “合算?他害得我失去了一切,我定要让他也尝尝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滋味。”那人边说,边手持长剑指向陶久喜。 那剑尖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仿佛下一秒就会无情地刺进陶久喜的身体。 “等等,等等,你就这样把我杀了,他也不会太过难过的。说不定转眼间他就会有新的女人,那我死得也太冤枉了。”陶久喜急忙地喊道,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她的身体拼命地往后缩,想要避开那锋利无比的剑尖。 “你不想死?” “我当然不想死啊!而且你冤有头债有主,杀我算怎么回事呢?我愿意配合你,你去抓他吧。”陶久喜对沈之翌有着绝对的信心,她坚信沈之翌绝对有能力对付眼前的这个人。 “说说!”男人饶有兴致地看着陶久喜。 “你给我点毒药,我去给他下药,毒死他。”陶久喜眼神闪烁着,一副祈求的样子。 “陶姑娘啊,你真是有趣。”男人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 “我没骗你,咱俩才认识,你不了解我,我这个人就是只考虑自己。”陶久喜急切地说道,试图让男人相信她。 “只是我却不能信任你。我打听过你,是个能说会道的。你觉得你能跑得掉吗?”绑架的男人目光犀利地盯着陶久喜,仿佛要将她看穿。 “伯伯!你现在不考虑别的?就是要杀我吗?”陶久喜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 “确实如此。你别一口一个伯伯,你还不配与如此唤我。”男人的语气冰冷而决绝。 陶久喜这下知道男人的打算,如果眼前人要杀自己,早就杀了,现在还没杀,就是为了等沈之翌找来。 虽然晕厥了一会,但是陶久喜知道应当时间没过去太久,因为自己的手脚虽然被捆绑着,但是却没有酸麻的感觉。 然而,在这宽广的水域之上,小船隐匿其中,陶久喜心想,沈之翌恐怕很难发现。 她暗自判断着,如果自己被绑住手脚丢进水里,是否还有存活下来的可能。这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总比被一剑斩杀生还的几率要大些。 尽管这个时代存在诸多不尽人意之处,可她心中有着在乎的人,她想好好活着。 就在她思索着逃跑计划之时,却听到另一边传来声音:“这么快,就来了。” 陶久喜赶忙向河堤边望去,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正飞速狂奔而来。 男子迅速起身,在船头点燃一把火把,将其架在事先准备好的木桩之上。 男人大步走来,一把抓住陶久喜的头发,将她拎起,陶久喜顿感头皮传来阵阵剧痛。 “沈之翌,你来得倒是挺快。”沈之翌还未抵达岸边,男人便举起剑,抵住陶久喜的脖子。 沈之翌见此情形,当即停下脚步,目光直直地盯着被挟持的陶久喜。 “寿王殿下!别伤害她。” 陶久喜听闻此言,这才知晓绑架自己的人竟然是寿王。 她原本以为,寿王与当今陛下既然是亲兄弟,那应该相当年轻才对,可眼前的这位寿王,感觉却像四十多岁。 此刻,陶久喜的脖子被剑紧紧地抵着,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随意说话。 寿王一只手稳稳地举着剑,另一只手则再次点燃了一支火把,随后将其用力地丢向沈之翌。 “把它插上,本王倒要看看你今日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沈之翌满心担忧着陶久喜的安危,在这种情况下,他丝毫不敢忤逆寿王,只能乖乖地按照寿王的要求,把火把稳稳地插在了自己的脚边。 顿时,沈之翌的周围被明亮的火光照得透亮,他的不远处迅速围上了几个弓箭手,弓弦紧绷,箭头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 陶久喜终于看清了沈之翌的面容,她努力地扯出一抹浅笑。她生平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觉到自己与死亡的距离是如此之近,仿佛只要身后的人稍稍施加一点力气,她的生命就会戛然而止。 “寿王殿下,您私自练兵,企图谋逆犯上,圣上已经宽宏大量,免除了您的死罪,您又为何要这样苦苦相逼呢?”沈之翌大声地质问道。 “免除我的死罪?他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有什么资格免除我的死罪?若不是你在背后全力辅佐他,那皇位原本就应该是我的。”寿王的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声音也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颤抖。 “圣上乃是先皇传位,这并非我所能左右的事情。您心中若是有怨恨,尽管冲着我来便是。她是无辜的。” “她是否无辜,这对本王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果然为了她来到了这里。”寿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 “你想如何?”沈之翌怒视着寿王,声音中满是愤怒与无奈。 “丢掉手中的剑,把你的匕首拿出来,先自己捅上几刀。”寿王冷冷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残忍。 沈之翌闻言,毫不犹豫地直接甩掉了手中的剑,接着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 “等一下!”陶久喜大声喊道。 她清楚沈之翌为了救自己,肯定会听从寿王的话。 而寿王本来的目标就是沈之翌,倘若沈之翌死了,她自己也绝无生还的可能。 她心想,如果一定要有人死,死一个总比死两个要好。 “还有什么遗言?” 寿王不屑地笑着,此刻,他感觉两个人都已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沈之翌,我知道你一直这般宠着我,是因为我手中的传世宝藏地图。我一开始接近你,是觉得你能让我做皇后,但是如今我是真的在意你。这次我有孕,也是寿王下毒导致的。就算你因为我手中能颠覆王朝的传世宝藏地图才对我如此,可我知道你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沈之翌听着陶久喜的话,脸上焦急之色不减。 “而我对你是真心的,地图我藏在绣给你的荷包之中。你没有我,可能寻找起来会困难重重,但是只要你能寻到,那里的财富定然比朝廷的还要多上几倍。” 陶久喜说完这些话,眼中满是深情与决绝。 沈之翌听着陶久喜的话,心中更加焦急。 他亦明白陶久喜定然是害怕自己受伤,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宝藏?什么宝藏?”寿王听闻宝藏二字,情绪顿时变得有些激动,连声音中都是贪婪。 陶久喜故意不去理会寿王,接着说道:“沈之翌,你若拿到了宝藏,那地方还有灵丹妙药,即便你不能长生不老,也能延年益寿。不过,你这辈子都不能有别的皇后。” “本王在问你话!什么宝藏?”寿王怒不可遏,更加用力地抓着陶久喜的头发,似乎想要以此来逼迫她说出宝藏的下落。 “久喜!”沈之翌刚向前迈了一步,两个弓箭手便立刻将弓箭指向陶久喜。 沈之翌见状,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焦急地站在原地,眼神中满是担忧。 “我喜欢的是沈之翌,不是你,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只有沈之翌才能拥有那宝藏!”陶久喜强忍着疼痛,继续激怒着寿王。 她深知,只要寿王的贪心被激发,那么他必然不会立刻杀了她。 “你哪来的地图?地图又在哪?”寿王此时才明白,沈之翌对陶久喜为何如此忍让,甚至愿意当来历不明孩子的父亲,原来都是因为陶久喜手中的地图。 “你也配知道?”陶久喜轻蔑地说道,眼神中满是不屑。 她就是要让寿王在愤怒与贪婪中失去理智,这样她和沈之翌才有可能找到脱身的机会。 寿王被彻底激怒,他扬起手掌,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扇在了陶久喜的脸上。 陶久喜只觉眼前猛地一黑,一阵剧痛袭来,但她早已做好了准备,趁着这股劲头,迅速地跌入水中。 寿王此刻满心只想着得到藏宝图以图翻身,他万万没想到陶久喜竟然会在这湍急的水流中决然寻死。 陶久喜在落水的最后一刻,眼中只看到沈之翌不顾一切地朝着自己飞奔而来,与此同时,箭矢也如雨点般向他射去。 水流湍急得超乎想象,瞬间就淹没了陶久喜的耳鼻。 她拼命地努力让自己适应这恶劣的环境,然而夜晚的水底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见。 冰冷刺骨的河水不断冲击着她的身体,陶久喜感到自己的力量在迅速流逝,手脚被绑住无法动弹,此刻她希望沈之翌能够平安无事。 第111章 被救 陶久喜拼尽全力试图挣脱手脚上的束缚,然而,无论她怎样奋力挣扎,那束缚却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一切努力都显得徒劳无功。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缓缓下沉,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将她拖向黑暗的深渊。 与此同时,她的意识也如同风中残烛,在一点一点地变得模糊。 就在她感觉自己即将完全沉入水底,突然,一双有力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她,并用力地将她往上拉。 她知道,是沈之翌来救她了。 沈之翌竟然也没有死,这实在是太好了。 陶久喜在意识模糊的状态下,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在她的胸口用力地按压着,紧接着,又有人为她进行人工呼吸。 当她终于恢复了一些意识的时候,她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了一些水。 此时,她只觉得自己的内脏仿佛被无数根针深深刺痛着。她缓了一会儿,嘴角扯出一抹虚弱的笑。 “学的……学的还……挺快……” 前几日教的心脏复苏与人工呼吸,这么快就用到了自己身上。 沈之翌慌张地解开束缚着陶久喜的绳子,随后紧紧地一把抱住陶久喜。 此刻,两人湿漉漉的身体紧紧地黏在一起,沈之翌的整个身子都在不停地颤抖着。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永远地失去她了。 一想到这里,沈之翌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痛得无法呼吸。 陶久喜轻轻地拍着沈之翌的后背,温柔地说道:“没事,没事……我在呢。”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沈之翌此时内心是多么的害怕,她心疼地抱紧他,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安抚让他平静下来。 过了很久很久,沈之翌的情绪才渐渐得到缓解。 他的身体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但双手依然紧紧地搂着陶久喜,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怎么办,阿翌,你被我拿捏得死死的了。”陶久喜身体不似之前难受,开口打趣道。 “我甘之如饴。” “若是你被绑了,我真的会撒腿就跑的噢。” “嗯,跑得远远的,去找江瞬,把钱全部拿走。”沈之翌语气十分认真。 他真的宁愿是自己被绑走,也不想看着陶久喜涉险。 陶久喜的眼睛越发酸涩,只是才垂眸便看见沈之翌的衣衫有一块墨色。 “你中箭了?” 那箭羽已经被折断,还有短短一节地留在沈之翌的臂膀之上,伤口处隐隐有血迹渗出,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无妨,刚刚与寿王缠斗之时,一时不慎。夜里风凉,我们先回去换身衣服。”沈之翌强忍着疼痛,故作轻松地说道。他不想让陶久喜太过担心。 陶久喜心急地站起来要走,却被沈之翌直接打横抱起。 “你的鞋子没了。”沈之翌温柔地说道。 这时,陶久喜才发现,自己的鞋子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丢了。 “你这伤,还能抱我吗?我自己走也可以。”陶久喜心疼地看着沈之翌,眼中满是担忧。 “无事。”沈之翌坚定地说道,仿佛这点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抱紧陶久喜,在河岸边上走着,四下无人,只有微风轻抚。 “寿王呢?”陶久喜微微皱起眉头,轻声问道。 “死了。” 沈之翌的声音很平静,但他的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酷,他知道寿王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只有他死了,他们才能真正安全。 而圣上那边,也早就想除了寿王,只是碍于明面上,需要彰显他的仁义,所以迟迟没有动手。 “那些杀手呢。” “死了。” 沈之翌的回答依然简洁明了。 陶久喜在船上说的那些话,虽然说是为了自救,虽然并不是事实,但是若是传扬出去,必然麻烦。沈之翌知道最安全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永远闭嘴。 他不想让这些人有机会再伤害陶久喜,也不想让任何可能的麻烦影响到他们的生活。 “那个抓孩子人呢?” “死了。” 也死了?陶久喜闻言,眼睛瞪得很大,一直知道沈之翌会杀人,不曾想一天杀了那么多。 “那孩子与他娘亲呢?” “那妇人是宿城拦车的人,孩子是慈心堂救下的狗娃。” “也...也死了?”陶久喜语气有些迟疑,他觉得沈之翌应当也是知道下毒之人是那妇人了。 “没有。等你来处置,怕你怪我。” 陶久喜舒一口气,随后说道:“我不想说她了。” 陶久喜本能地想回避这个问题,她的心中是矛盾的,那个人以怨报德,她真的很想啪啪打她几巴掌。 可是,那妇人作为一个母亲,若被人拿着孩子威胁,逼着她下药,她估计也没有更多选择。 她一个妇人带着孩子,已是艰难。 若自己真的再去报复,那娘俩只会无路可走。 沈之翌明白了陶久喜的意思,也由着她。 两人缓缓回到船上。 点亮烛火后,昏黄的烛光映照着船舱,陶久喜这才惊觉沈之翌半身衣袖都已被鲜血染红,她的心猛地一揪。 “阿翌,换身干净的衣服,我们去找大夫。” 之前为了顾及她的心情,船上的所有人都去了客栈,此刻他们也只能自己上街去找大夫。 “乖,只是小伤,你先将衣服换下。”沈之翌轻声说道,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陶久喜身上,此刻他寸步不离陶久喜,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又会被别人绑走。 那种后怕的感觉依然萦绕在他心头,让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静静地盯着陶久喜在半透明的屏风后换完了衣服,看着她把头发上的水擦干。 随后,他才与陶久喜一同走向自己的卧房。 沈之翌毫不避讳地在陶久喜面前换了一套中衣,接着从柜中拿出一个小木桶,那小木桶只有拇指般大小。 他走到窗户边,点燃木桶中的东西,然后将其对着天空燃放。只听“咻”的一声,一道亮光直冲云霄。 “你们还有这个?你下次救我的时候,你先摇人,不要单枪匹马前来。”陶久喜略带埋怨地说道。 她既心疼沈之翌独自涉险来救她,又有些后怕,如果沈之翌因为救她而遭遇不测,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时紧急,来不及的。没有下次了,我不会让你单独涉险了。” 第112章 包扎 “不要说的那么绝对,咱们谨慎些就行。有千日做贼的,还有千日防贼的?这只是意外。”陶久喜微微蹙着眉头,轻声说道。 她的目光落在沈之翌身上,看着沈之翌的头发还湿哒哒地贴在头上,水珠顺着发丝滑落,滴在他的肩头。 她立刻拿起一旁的浴巾,拉着沈之翌,让他坐在床边。 沈之翌顺从地坐下。 陶久喜则温柔地解开他束发的玉冠,那乌黑的长发瞬间如丝缎般散开。 陶久喜站在沈之翌的面前,一边为他擦拭头发,一边忍不住欣赏起眼前的人。 这是她第一次见沈之翌把头发完全散开,不禁被他的样子深深吸引。 沈之翌的面庞犹如精心雕琢的美玉,轮廓分明,高挺的鼻梁,薄唇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的肌肤在烛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仿佛羊脂玉般细腻。 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不仅没有丝毫违和感,反而增添几分温润的气质。 陶久喜忍不住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挑起沈之翌的下巴,认真端详。 “阿翌,你真好看。” 陶久喜忍不住夸赞道,看着沈之翌的目光已不再清白。 沈之翌起初安静地任由陶久喜为他擦拭头发,然而,随着陶久喜的动作,渐渐地,他心中的情感如潮水般涌动,再也按捺不住。 他突然反客为主,直接一把拉过陶久喜,让陶久喜面对着自己,跨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原本的调戏者,此刻却反被调戏。 “你更美。”沈之翌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他温热的呼吸直接洒在了陶久喜精致的脸颊之上。 陶久喜那白皙的面庞瞬间变得通红。 “别闹,你胳膊上还有伤。”陶久喜的声音带着一丝嗔怪,她稍稍地往后退了。 “这点小伤,不会影响我的发挥,要不要试试?” 沈之翌的眼神中燃起异样的情绪,那炽热的目光像是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要将陶久喜整个人都吞噬进去。 陶久喜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沈之翌蛊惑了,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不要……” 陶久喜看着沈之翌那直勾勾的眼神,她的脸更加红了。 “来不及了。” 沈之翌闻言,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渴望。 他毫不犹豫地、毫不客气地吻了上去。这次他的吻热烈而激进,仿佛着了魔一般。他的大手在陶久喜背后轻轻地摩挲着。 陶久喜在他的怀中,渐渐融化在这热烈的亲吻之中,屋里很是安静,只剩下他们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 渐渐地,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变得炽热起来,弥漫着浓浓的爱意与暧昧的气息。 正当两人吻得热烈之时,门口突然响起了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主子!”江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沈之翌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他并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依旧尽情地在陶久喜的唇上索取着。 然而,陶久喜却心中涌起一阵慌张。 她担心江瞬江渠会突然闯进来,那该有多尴尬呀。 陶久喜想推开沈之翌,却怎么也推不开。 她不敢用太大的力气,怕不小心牵扯到沈之翌的伤口,让他更加疼痛,只能由着他的动作。 不一会儿,外面又响起了几声敲门声。 沈之翌这才停下了动作。 他把头靠近陶久喜的怀中,轻轻地喘着气,试图让自己稍微冷静一些。 待两人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和衣物。陶久喜起身,缓缓地走到窗前坐下,她的脸上仍带着一丝红晕。 “进来吧。”沈之翌的声音平稳地响起。 这时候,江瞬与江渠才轻轻推门而入。 “主子。”两人恭敬地行礼,眼神中满是敬畏。 “江渠,取药箱来,为我拔箭。”沈之翌吩咐道,他的语气平淡如水,就像只是让江渠给自己倒杯水一般轻松随意。 江渠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他还是立刻转身去自己房中取药箱。 “主子,发生了何事?”江瞬关心地问道,他的目光落在沈之翌身上,看到他臂膀上的箭,心中一紧。 “寿王逃出来了,你去江边处理下尸体。” “是。”江瞬没有再多问,他心里清楚,能伤了沈之翌,那必定是遇到了不少麻烦。 他很想看看沈之翌的伤势,但他也知道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无事,你去吧。”沈之翌似乎看出了江瞬的担忧,他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江瞬赶紧去办事。 江瞬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沈之翌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江渠拿来药箱,准备为沈之翌拔箭,陶久喜也快步走了过去。 “你去坐会,别看。”沈之翌轻声说道,他不想让陶久喜看到自己受伤的样子,担心她会害怕。 陶久喜却不依,她迫切地想知道沈之翌的伤势究竟如何。 当她看到伤口的那一刻,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那箭伤很深,伤口周围的皮肉翻卷着,鲜血还在不断地渗出,看上去触目惊心。 江渠手法利落地为沈之翌拔箭,他的动作迅速且准确。 紧接着,他又熟练地开始缝合伤口,小心包扎。 看到陶久喜害怕的神情,江渠还轻声安慰道:“姑娘莫怕,往日受伤之时没有大夫在场,我们也是互相包扎的。箭上无毒,无事。” 沈之翌只有在拔箭之时,微微皱了几下眉头,自始至终,他一声未叫。 陶久喜紧紧握着他的手,她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能给他一些力量,让他知道自己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沈之翌感受到她的目光,回以一个温柔的微笑,安抚陶久喜紧张的情绪。 江渠包扎后,有条不紊收拾药箱,很是熟练。 “主子,伤口很深,明日需得按时服药,属下让大夫明日一早送药过来。”江渠很是担心。 “明日让别人来就行。你快马前去宿城,去请薛姑娘前来。” “是。”江渠领命,不想打扰当中二人,立即退了出去。 江渠走后,陶久喜好奇地问道:“为何要请薛姑娘前来?” “你这毒寻常大夫看不了,请薛姑娘来此,帮你仔细诊断下。” “那你这请了,人家就能来吗?” 第113章 同行 沈之翌身上的衣衫,因方才的治疗,又沾染了许多血迹。 陶久喜见状,赶忙从衣柜中取出一件新衣,递向沈之翌,说道:“你把这件换上吧。” 沈之翌却突然眉头紧皱,口中发出一声 “嘶”。 “怎么了?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 陶久喜心急如焚地问道。 沈之翌咬着牙,吐出几个字:“伤口……很疼。” 陶久喜一脸狐疑,凑近查看,口中喃喃道:“现在疼?刚才缝针的时候你都一声不吭,也没见你这般模样啊。”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揭开覆盖在伤口上的纱布一角,仔细地检查着。 所幸,伤口并没有渗血的迹象。 沈之翌似乎现在真的很疼一般,皱着眉说道:“刚刚我手底下的人都在旁边看着呢,我要是因为这点伤就喊疼,那我这脸面往哪儿搁?” 陶久喜听后,微微点头:“你说得也对,你毕竟是国公爷,面子还是要顾的。不过你下次可千万别再逞强了,你可以让大夫提前准备个麻沸包,以后要是再受伤,就先把自己迷晕了再治疗,这样也能少遭点罪。” “你这是盼着我下次再受伤呢?”沈之翌挑眉问道,语气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没有没有,咱们大吉大利。”陶久喜赶忙摆手,俏皮地对着沈之翌笑了下。 只是瞅着沈之翌那沾血的衣服,心知不换是不行了,于是主动上前帮忙:“我帮你换吧。” “那就劳烦你了。”沈之翌也不客气。 陶久喜伸出手,轻轻地解开沈之翌上衣,动作很是小心,生怕稍有不慎就牵动沈之翌的伤口,让他再添痛楚。 陶久喜专注地给沈之翌换衣服,并未察觉到,沈之翌自始至终嘴角都微微上扬,一双眼睛含笑凝视着她,目光中似有别样的情愫在流转。 换好衣服后,陶久喜又拿起毛巾,仔细地擦拭着沈之翌的头发。 好在此时天气已经比较炎热,若是在寒冬腊月,两人这般折腾,肯定会着凉感冒。 做完这一切,陶久喜又给沈之翌倒了一杯。 “喝点水吧。今日早些休息。” 陶久喜一边轻声说着,一边将水杯递向沈之翌。 沈之翌刚想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臂去接,可手臂才微微抬起,眉头就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痛苦地说道:“我这一抬手就疼得厉害。” “啊!竟这么严重,那你刚刚还逞强抱我走了那么久,你别动了,我来喂你吧。”陶久喜连忙将水杯送到沈之翌嘴边。 “你这肯定是伤到筋了,筋骨相连嘛,所以这边受伤,那边也会疼。” 她一脸认真地解释着,那模样显然是对此深信不疑。 然而,陶久喜却没有察觉到,沈之翌上扬的嘴角,都快压不住了。 在沈之翌眼中,陶久喜此刻的模样实在是可爱极了。 一切整理妥当。 “我回去睡了,你晚上要是疼得厉害,就大声叫我。”陶久喜面露担忧地说道。 他们两人的房间是相连的,只要沈之翌喊一声,她就能很快赶到。 只是沈之翌经历了之前的绑架事件后,心中始终放心不下:“今晚便留在我这儿歇息吧。寿王虽已殒命,可若不知其党羽是否已被全部肃清。” “那你为何不叫江渠留下,或者再调些人手过来呢?”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便能护你平安无事。我这伤势,夜里必定会疼痛难忍,若他们在这儿,我即便疼也需强忍着,不能哼出声来。”沈之翌柔声哄劝着陶久喜。 “好吧。在你这睡,我也能照看你。” 陶久喜这一日着实累极了,经历了这么多事后,没过多久便酣然入梦。 沈之翌却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成眠,一直睁着眼睛,直至天边露出鱼肚白。 清晨,陶久喜醒了过来,朝着沈之翌绽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早安。昨晚你睡得可好?” “我昨夜思量了一下,我们的房间挨着,理应不会有什么危险,今日你还是回自己房间吧。”说完,沈之翌便似赌气般转过身去。 陶久喜:“……” 陶久喜一时语塞。 虽说如此,沈之翌还是召回了一些侍卫,让他们驻守在船只的一层。 江渠是个急性子,夜里就动身赶往宿城。等他把薛姑娘请回来时,来回也不过两日时间。 陶久喜正在亲手给“虚弱”的沈之翌喂药,听闻薛云梦已经到了,不禁问道:“我们行船都走了两日,他们这速度也太快了。” “是挺快的,回头我会训斥江渠的。” “为何?” 陶久喜一边说着,手上动作未停,她舀了一勺汤药,递到了沈之翌嘴边。 陶久喜这两日精神恢复得很好,再没有前几日那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了。 沈之翌每日佯装虚弱,享受着陶久喜寸步不离的照料,心中甚是满足。 谁料江渠办事效率这么高,这么快就把人请回来了,再晚个一炷香也行,这样就让陶久喜把药喂完了。 江渠在门外禀报道:“主子,薛姑娘已经请到。” 话音未落,薛云梦已然踏入屋内。 只见沈之翌倚靠床头,陶久喜在窗前,一手托着碗,一手拿着勺子正在喂药,薛云梦见状,心中焦急不已。 “你不是手臂受伤了吗?怎会严重到卧床不起?” 薛云梦径直上前查看,伸手就要去拉沈之翌的胳膊准备把脉。 沈之翌刚欲躲避,却被陶久喜用眼神制止 薛云梦把着脉,神色从焦急逐渐转为疑惑,最后一脸的无语。 “你们可真有情趣,瞧你这装的。” 薛云梦嘴角泛起一抹嫌弃,只因沈之翌的脉搏强劲有力,仿若洪波在涌动。 当年,她在山中发现他时,他中了蛇毒,且身负重伤,昏迷了好几日。醒来以后,也不见他需要旁人喂药。 陶久喜听了这话,这才明白自己被沈之翌给骗了。 “沈之翌,你给我等着,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陶久喜嗔怪地说道。 “哼,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嘛,你倒是去收拾啊?”薛云梦在一旁火上浇油。 陶久喜刚要朝沈之翌挥出一拳,沈之翌便捂住受伤的地方,可怜兮兮地说:“真的疼啊,皮外伤也疼呢。” 陶久喜的心一下子又软了下来。 “他这伤口挺大的,应该是真的疼。” 薛云梦不满地说:“你们俩真让人受不了…… 大老远把我请来,就为了看这个?” 她心中泛起一丝嫉妒,但更多的是对他们这种行为的无语。 沈之翌见江渠也进屋了,此刻也不装了,他接过陶久喜手中的药碗,将药一饮而尽。 “阿喜,去麻烦薛姑娘给你把把脉。” 薛云梦与陶久喜坐在窗下的矮榻上,薛云梦为陶久喜把脉。 然而,她的手才刚搭上去没几下,就收了回来,全然没有给沈之翌把脉时的那种认真劲儿。 “这就诊完了?薛姑娘真是医术高超……”陶久喜一眼就看穿了薛云梦的敷衍,不过从她的态度来看,自己应该没什么事。 “陶姑娘并无大碍,此毒只会让人脉象似有身孕。” “那就好,可把我吓坏了。” 陶久喜听了很是开心。 “不过嘛,这毕竟是毒,可不能小瞧了。为了防止有啥其他副作用,我得跟着你们的船一块儿走,免得你身体有啥不舒服的。” 薛云梦一脸正经地说道。 陶久喜瞅着她那模样,打趣道:“薛姑娘,你要是想跟着我们,直说就行,不用找理由的。” “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薛云梦压低声音问道。 “那可不!” 第114章 卖女 沈之翌考虑到薛云梦能够帮忙调理陶久喜的身体,自然是欣然同意薛云梦一同前往。 虽说薛云梦给陶久喜把脉时显得颇为敷衍,但做起事来却十分干脆利落。 在得到沈之翌准许一同南下后,薛云梦当即拿起纸笔,刷刷地写下一个药方,然后递给陶久喜。 “按照这个方子去抓药,每天早晚煎服,这样我也算没有白住在你们这儿。”薛云梦说道。 陶久喜接过薛云梦递来的药方,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字,字迹颇为潦草。 陶久喜赶忙道谢:“多谢薛姑娘。” 薛云梦的目光越过陶久喜,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沈之翌,留下一句“我还有事。” 随即,便转身离去。 仅仅是方才那一眼,陶久喜便察觉到薛云梦看着沈之翌时,眼中蕴含着些许别样的情愫。 她不动声色地将药方折好,递给沈之翌。 “沈之翌,你是打算继续装疼呢,还是跟我出去走走?”陶久喜问道。 “出去,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沈之翌瞬间卸下了在众人面前那副端正严肃的模样,语气变得格外温和。 “当然是去云城逛逛啦。” 若不是刚到云城之时,闹出了那场被误诊有孕的大乌龙,陶久喜怎么会老实地在船上待着。 这两日因为要照顾沈之翌,她都没见到福丫和沐儿,此刻心里早就按捺不住了。 沈之翌安排手下去照着药方抓药,并询问了客栈的方位,随后两人便出发了。 陶久喜感觉自己仿佛劫后重生一般,看着外面的阳光,都觉得格外明媚灿烂。 “怪不得谢玉树想要在此定居,这云城着实不错。” 河畔边,杨柳依依,随风轻舞。两人漫步在的河畔小径上,路上的行人个个神态悠然,不疾不徐地走着,仿佛时间在这儿都慢了下来。 “若你喜欢,我们便在此多停留几日。” “路上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了,还是尽早赶到你母亲那儿吧。我也想早日回去见见我姐姐,她独自一人在京城等着父亲,想必很是挂念我。”陶久喜一边说着,一边折下两条修长的柳枝,边走着,手上便忙活起来,将柳枝灵巧地编成了团。 “若中途不再停歇,也还需十多日的行程。” 沈之翌的目光始终落在陶久喜身上,见她专注于手中的柳条,不禁担心她顾不上看路,便一直伸出手在她身旁护着,生怕她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陶久喜编好后,竟直接将柳枝编成的环戴在了沈之翌的头上。 “没有花的,我可不戴,嘿嘿。” 沈之翌宠溺地看着她,丝毫没有要将其取下的意思,也全然不顾街上行人投来的目光,只是紧紧地牵着陶久喜的手慢慢悠悠的向前走。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嘈杂声,陶久喜抬眼望去,只见不少人正围聚在一处。 “走,瞧瞧去,准是有热闹可看。”陶久喜兴奋地说着,松开了沈之翌的手朝着人群奔去。 沈之翌无奈地摇摇头,只得快步跟上。 挤进人群,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正死死拽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面容清瘦,却难掩眉眼中的秀丽,此时她正拼命地挣扎着。 “爹,爹啊,求求你了,我真的不想去啊。”小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红红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中年男人一脸愁苦,他紧紧拉着女儿的手,嘴里念叨着:“乖女儿啊,李老爷的银子都已经给了,爹都拿去给你弟弟抓药了。你要是不去,李老爷可不会放过咱们一家老小啊。” 女孩听到这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刷刷地往下掉,那瘦弱的肩膀不停地颤抖着:“爹,弟弟的病我也心疼,可我……我不想去啊……” 这时,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开了口,是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娘,她皱着眉头,一脸不屑地指着中年男人说道:“孙大山,你可真不要脸呐。要不是你成天好吃懒做,家里能穷成这样?连孩子看病的钱都拿不出,还得卖女儿。” “就是啊,上次你就卖了一个女儿了,这回还要卖这个小的,你还是不是人呐?”旁边一个年轻后生也附和着,眼神中满是愤怒。 “哼,李老爷都七十多岁了,你也忍心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呸!”一个老者气得直跺脚,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孙大山听着这些指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仍咬着牙,不肯松开抓着女儿的手。 小女孩则哭得更加厉害了。 人群中立刻传来一声怒斥,原来是李老爷家前来接人的小厮。 那小厮横眉竖目,扯着嗓子喊道:“你再敢多嘴说一句试试!我家老爷出了银子,他家出个人,天经地义,有什么可啰嗦的?” “怎么就不让人说了?你们家李老爷都已经纳了十几个小妾了,如今竟然还要找通房丫头。他那一大把年纪了,都不知道还能在世上蹦跶几天。” 说话的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他梗着脖子,一脸的义愤填膺。 “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李老爷家的小厮恼羞成怒,抄起手中的木棍,在空中挥舞了几下,眼神凶狠地瞪着说话的汉子,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 那汉子见状,虽说心中仍是愤愤不平,但看到对方人多势众,也只能咬了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大概是担心夜长梦多,引得更多人来管这闲事,那小厮几步上前,直接伸手去扯小姑娘。 小姑娘被他扯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快跟我走!到了李家,你好歹能吃得上好菜好肉,你瞧瞧你这穷家,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小厮边扯边不耐烦地说道,手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 小姑娘的父亲站在一旁,他低着头,不敢看女儿那满是泪痕的脸,只是低声催促着:“乖女儿,快去吧,到了李老爷家,要听话啊……”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双手在身侧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周围的人群中传来阵阵叹息声,有人摇着头,有人咒骂。 第115章 忆往事 陶久喜静静地听着众人的议论,很快便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久居京城,平日里鲜少出门,这般卖女求存的惨事,她还真是头一遭遇见。 望着那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陶久喜只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沈之翌的胳膊, 然而,还没等沈之翌有所回应,人群中骤然响起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陶久喜闻声望去,只见人群之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薛云梦。 刚刚那狠狠的一巴掌,正是薛云梦打在那姑娘的父亲——孙大山的脸上。 孙大山当众被打,顿时恼羞成怒,涨红了脸,扯着嗓子吼道:“你是谁?凭什么打我?” 话音未落,他便抬起手,作势要打回去。 可他的手臂才挥到半空,就被薛云梦稳稳地一把抓住。 薛云梦柳眉倒竖,一脸鄙夷地呵斥道:“自己没本事养家糊口,居然卖女儿,你还有脸了?” 孙大山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愈发恼怒,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恶狠狠地叫嚷道:“我自己生的女儿,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关你什么事!” “啪!”又是一声脆响,薛云梦二话不说,再次给了孙大山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极重,孙大山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通红的手掌印。 陶久喜此时目光紧紧地锁定在薛云梦身上,眼中闪烁着钦佩的光芒。 她心中暗暗赞叹:这薛云梦,人间手替啊! 李家的小厮眼见形势不对,也顾不上孙大山了,只想赶紧把女孩带走。 他一把拽住女孩的胳膊,嘴里嘟囔着:“快走,别磨蹭!”便使劲儿地拖着女孩往人群外走。 薛云梦见状,身形一闪,几个灵巧的转身,瞬间就挡在了那几人面前。 只见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锋利的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直直地伸到了小厮面前。 她冷冷地问道:“人是多少钱买的?” 小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脸色煞白,他哆哆嗦嗦地看着薛云梦手中的刀,忙回答道:“三……三十两。” 薛云梦二话不说,一把将女孩拉到自己身后,然后快步走到沈之翌面前。 “沈公子,借三十两。” 薛云梦早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陶久喜与沈之翌,只是此时的她,眼神却忍不住地看着沈之翌头上戴着的柳条编织的花环。 沈之翌听闻,立刻伸手去掏自己的钱袋。 可还没等他动作,陶久喜就已经迅速地将自己的荷包递向薛云梦,说道:“薛姑娘,用我的吧。” 薛云梦也不推脱,接过荷包,利落地打开,从里面数出三十两银子,抬手就朝着小厮扔了过去。 “人现在是我的了。若是你们不服气,尽管来试试!”薛云梦手持利刃,目光坚定而自信,那气势仿佛千军万马都不放在眼里。 小厮看着薛云梦,又瞅瞅身边的几个同伴,虽说他们人多势众,但谁也不想为了这么点事去和一个手持利刃且气场强大的女子拼命。 而且,眼前这个小姑娘虽说模样还算清秀,但在他们看来也不算十分出挑。 他们原本买这女孩也就只花了二十两,如今拿到了三十两银子,回去也能跟老爷有个交代。 看到这里,沈之翌不由分说地拉起陶久喜的手,拨开人群,快步向外走去。 “这种事并不少见,薛姑娘武艺高强,她自能处理妥当。”沈之翌微微侧身,用自己的身躯为陶久喜挡住身后拥挤的人群。 陶久喜被沈之翌牵着,脚步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但目光却仍时不时地投向薛云梦那边,三步一回头,一脸担忧地说道:“薛姑娘她一个人行吗?” “她的武功比江瞬都强些,遇到这种不平之事,她都会像你一样,忍不住出手相助。”沈之翌一边走着,一边说道。 “她比我厉害多了,我打不过那些人……” 说罢,陶久喜心思一转,从沈之翌的话语中,也能听出来沈之翌和薛云梦似乎关系匪浅。 “你和薛姑娘很熟吗?”陶久喜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两年前,那时我还不是国公,当今圣上也还未登基。我手中握有寿王结党营私的关键证据,被寿王的人暗中设计,寻来了一群杀手对我穷追不舍。” 陶久喜闻言才知道,寿王与沈之翌之间的恩怨原来早就结下,唏嘘道:“怪不得寿王那么恨你。” “当时情况万分危急,我别无他法,只能把证据托付给江渠,让他趁乱突围逃走。为掩护江渠突围,我躲闪不及,就这么受了刀伤。” 陶久喜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地问:“刀伤?可我怎么从来没在你身上看到过啊?” 沈之翌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说道:“那今晚我仔细给你瞧瞧。” 接着,他继续回忆道:“我重伤昏迷在雁平山,还中了蛇毒。是薛姑娘出现了救了我,在她的药庐,我养了两个月。” 那时的沈之翌几乎是在鬼门关前徘徊,薛云梦为了救他费尽心力,好几次都以为他挺不过去了,可沈之翌就像有九条命似的,硬是从阎王爷手里逃了回来。 然而,沈之翌只是轻描淡写地叙述着,丝毫没有提及当日的凶险与艰难。 先皇病危之时在当今圣上与寿王之间摇摆不定。 圣上那时也就二十二岁,他年幼时并不受宠,直到十五岁后才开始在朝堂上崭露头角,做出了一些政绩,这才引起了先皇的关注。 年迈的先皇原本更倾向于寿王,可那寿王才能平庸,私下里还鱼肉百姓。 当今圣上呈上证据后,先皇虽没把皇位传给寿王,却也没因为这个证据对他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惩罚。甚至还要求圣上登基后要善待寿王。 陶久喜不曾问过他,所以沈之翌也未曾说过这些。 “这应当不算熟悉,不过她倒是难得的侠义之士。” 陶久喜歪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之翌,好奇地追问:“那你们之后呢?你们之间就没发生点什么别的事吗?” 沈之翌一脸无辜地反问道:“还有什么之后?” “那……那她照顾了你那么长时间,你就没做点什么表示吗?” 陶久喜小心翼翼地问道,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薛云梦看向沈之翌的眼神中分明饱含着情意,难道沈之翌就一点都没察觉吗? 沈之翌一脸坦然地回答道:“我自然是有所表示的。我帮她寻找到了几本极为珍贵的医术孤本。而且还向她承诺,日后若有需要,她随时都可以到京城来找我。” “没了?” “没了!” 第116章 滤镜破碎 两人在云城悠然闲逛了一圈,待往回走时,夜幕已然悄然降临。 沐儿与福丫也早已被接回了船上。 然而,当他们二人行至码头时,却瞧见了一个身影。 定睛一看,正是今日薛云梦救下的那个姑娘,此刻她正静静地坐在码头上的一块石头上,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孤寂。 “你为何在此?”陶久喜走上前去,轻声问道。 那姑娘一看到陶久喜,立马认出她就是今日出钱的人,“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眼中满是哀求:“姑娘,求求你收留小荷吧。” “收留你?”陶久喜微微皱眉,心里想着,今日救人的可不是自己,怎么安置这姑娘,理应问问薛云梦才是。 “今日那位恩人姑娘救了我,她虽然跟我爹说,不准再卖我了。可我爹……我爹他没钱的时候肯定还会把我卖掉啊……求求姑娘收留我吧,我什么活都会干,洗衣、做饭,样样都行。只要姑娘肯收留我,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小荷一脸急切,眼中闪烁着恐惧与期盼交织的光芒。她心里清楚,自己宁愿在这姑娘家为奴为婢,也绝不想去给那七十多岁的李老爷做妾。 听说那李老爷年事已高不说,还传出有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特殊癖好,她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发颤,无论如何都不愿踏入那可怕的境地。 “阿翌?”陶久喜刚刚遭遇了狗娃母亲的欺骗,此刻内心仍有余悸,对于是否能够相信他人,此刻她是迷茫的。 “此次出来你只带了沐儿,不如把这小姑娘留下,让她帮你照看福丫,你觉得如何?”沈之翌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在他心中,已经迅速盘算着要立刻派人去彻查这个小姑娘的一切情况,必须确保她没有任何不轨之心才能真正放心。 “多谢公子,多谢姑娘!”苏小荷感激涕零,不停地磕头。 起身之后,她十分机灵地立刻主动去接过沈之翌手中提着的包袱,动作敏捷,倒也显得十分伶俐。 当他们回到船上时,薛云梦还没有回来。陶久喜与沈之翌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姑娘,您回来得正好,我刚把药熬好,快趁热喝了吧。”沐儿一看到陶久喜进门,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趁热可喝不了一点,等凉了一口闷吧。” 陶久喜瞅着桌上的那碗汤药,光是闻到那股味道,就觉得嘴里泛起一股苦涩。 “沐儿,你带着这个姑娘去换衣服,以后她就和你一起照顾福丫。”陶久喜吩咐道。 “沐儿姐姐,我叫小荷。”小荷显得有些紧张,她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心里想着一定要给沐儿留下一个好印象。 “姑娘真是太好了,我这几日照顾福丫,人都瘦了一圈啦。”沐儿一脸感激地说道。 带孩子的辛苦只有带过的人才知道,那可不是一件轻松简单的事儿。尽管福丫是个很乖的孩子,可沐儿也不过才十二三岁,在照顾福丫的过程中,时常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你瘦一斤都是对我财力的侮辱,今天晚上咱就开始补回来。” “多谢姑娘,嘻嘻。” 说完,沐儿便领着小荷退了出去。 陶久喜换上一身舒适的衣服后,静静地坐在床边,凝视着福丫那恬静的睡颜。 就在这时,沈之翌走了过来。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那碗丝毫未动的汤药上,便走上前将它端起,朝陶久喜走去,轻声说道:“药都快凉了,赶紧喝了吧。” 陶久喜接过药碗,刚喝了一小口,那股浓烈至极的苦味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这苦味比她以往喝过的任何药都要苦涩。 “妈耶,这也太苦了!我口腔,鼻腔,胸腔都苦了。”陶久喜忍不住叫出声来。 “药哪有不苦的,快些把它喝完。”沈之翌耐心地劝道。 陶久喜心里明白,这药虽然苦涩,但对调理自己的身子大有裨益。 于是,她一咬牙,把心一横,将碗中的药一口气全部喝了下去。 喝完药后,陶久喜突然一把抱住沈之翌的脖子,不由分说地亲了上去。 刹那间,药的苦味也在沈之翌的口中蔓延开来。 “这么苦,你也尝尝。”陶久喜松开沈之翌,嘟囔着说道。 沈之翌却好似还沉浸在方才那短暂的亲密中,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嘴里喃喃道:“很甜啊。” “我怀疑我的味觉出问题了,让我再尝尝。”沈之翌一脸坏笑地凑了过来。 “你少来,碗里还有呢,你要尝就吸溜两下。”陶久喜娇嗔地笑着,把药碗递向沈之翌。 而此时,刚刚上船就赶来还钱给陶久喜的薛云梦,却愣愣地站在原地。 她一脚踏进房内,就瞧见陶久喜正皱着眉头喝药。 那药可是她特意照着最苦的方子开的,虽说苦得要命,但对陶久喜的身体却有着极佳的疗效。 看到陶久喜皱着眉头喝药的模样,薛云梦心里暗自得意。 可这份窃喜转瞬即逝,因为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那两人“打情骂俏”的场景。 那一刻,薛云梦仿佛被隔绝在了一个只有自己受伤的世界里。 这两个人可倒好,居然连喝药这种事都能暧昧地调起情来。 这个沈之翌,以前不还是那种断情绝爱、生人勿近的冷酷模样吗? 仅仅两年没见,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副“狗里狗气”的样子? 想当初,就是被他那高冷的气质所吸引,如今却好似完全换了个人,今日竟还在街上戴花环,薛云梦觉得真是无趣极了。 “哐哐哐。”薛云梦站在门口,一脸无语地用力敲了几下门。 沈之翌瞬间收起了与陶久喜嬉闹的模样,迅速恢复成一本正经的样子。 陶久喜的脸颊也泛起了红晕,急忙从床上下来。 “薛姑娘请进。”陶久喜轻声说道。 “陶姑娘,今日借给你的三十两,现在还给你。” 薛云梦将一个钱袋子轻轻放在桌子上,转身便打算离开。 陶久喜赶忙快走几步上前:“薛姑娘,今日你救下的那个姑娘不愿回家。如果你对她有安排,不妨和她商量一下;要是你没什么安排,我想让她留在船上照顾福丫。” “你看着办就行,眼下除了让她回家,我也没更好的安置办法。”薛云梦说完,抬脚就往外走。 可还没走几步,就被陶久喜叫住了:“薛姑娘,今日我上街时,恰巧看到几件衣服,与你那超凡出尘的气质十分相配。如果你不嫌弃,就收下吧。” 今天薛云梦只顾着去那七十多岁的李老爷家“周旋”,都没来得及去添置新衣服。 这会儿再想去买,天色已晚,成衣铺子估计都已经关门了。 薛云梦虽然因为沈之翌对陶久喜的喜爱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这几次见面下来,她也发现陶久喜身上有不少优点,至少每次陶久喜说话,都让人感觉很舒服。 “那多谢陶姑娘了,不知这些衣物价值几何,我再给你二十两吧。”薛云梦一边说着,一边迅速从身上摸出二十两银子。 “薛姑娘不必如此客气。你就住在我前面那间房就好,你先去把衣服换上,一会儿咱们一同用餐。”陶久喜微笑着说道。 薛云梦听了这话,还是执意把银子放在了桌上,然后拿起陶久喜给她买的衣服,转身向门外走去。 临走前,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在后面正襟危坐的沈之翌。 沈之翌十分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薛云梦确实瞪了他一眼,那眼神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鄙夷…… 啊,这…… 不过他也没有多在意。 薛云梦出去后,沈之翌轻轻地关上了门,嘴里嘟囔着:“我再尝尝这药。” 第117章 与薛云梦告别 薛云梦将陶久喜买的衣服换上后,整个人仿佛被点亮了一般,显得格外靓丽。 那衣服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每一处剪裁都恰到好处,衣服的颜色与她的肤色相得益彰,将她原本就出众的气质衬托得更加出尘。 陶久喜见状,不禁由衷地赞叹道:“薛姐姐,你穿着这衣服真是好看,这身打扮真是让我眼睛都舍不得挪开了。”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真诚的欣赏,说话时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如同春日里最明媚的阳光。 薛云梦平日里听惯了人们夸赞她的医术高超,称赞她心慈仁善、武功高强,却从未听过有人用如此直白且带有倾慕之情的话语来赞美她的容貌。 一时间,竟也有些害羞。 薛云梦本也不是高冷之人,陶久喜整日甜言蜜语,这她哪里招架得住。 仅仅过了两三天,薛云梦对她的态度就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心中原本对陶久喜的那点芥蒂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仅如此,薛云梦甚至还特意为陶久喜换了一种药方,只等船只再次靠岸,便去城中抓药。 陶久喜没有一次问过薛云梦,有关她与沈之翌的任何事情,包括起初薛云梦对着沈之翌流露出来的些许情意。 故而两人相处十分和谐。 沈之翌看着陶久喜和薛云梦一同窝在自己特意为他和陶久喜做的藤椅上,心中醋意大发。 那藤椅本是他精心打造,想着能和陶久喜在上面惬意地享受二人时光,如今却被薛云梦占据了一席之地。 若不是念在薛云梦是他的救命恩人,沈之翌恨不得立刻将薛云梦丢下船去。他满心疑惑,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陶久喜怎么就这么喜欢和薛云梦待在一起呢? 陶久喜瞧见沈之翌走了过来,赶忙说道:“阿翌,你先进屋去呀,我们正在说悄悄话呢。”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眼睛里透露出不想被打扰的神色。 沈之翌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你们都已经说了半天了,不进来喝点水吗?” “不了不了,你赶紧进去吧。”陶久喜一边摆手,一边催促着沈之翌。 她甚至从藤椅上欠起身来,伸长了脖子,眼睛紧紧盯着沈之翌,仿佛要确保他真的离开。直到看着沈之翌的身影渐渐走远,陶久喜才重新缩回藤椅中。 “薛姐姐,你接着说呀,那个人的娘子最后到底和谁在一起了?”陶久喜一脸好奇地望着薛云梦,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薛云梦这些年走南闯北,劫富济贫的过程中,见识过无数人间百态。其中既有让人潸然泪下的悲惨故事,也有充满趣味的奇闻轶事,尤其是那些引人遐想的八卦故事。 而陶久喜对这些八卦故事可谓是情有独钟,这几天就像个小尾巴似的,一直跟在薛云梦身后,津津有味地听着故事。 薛云梦本就是个性情豪爽之人,对于沈之翌,她也不再有过多的执着。她向来喜欢那种高冷的类型,如今的沈之翌已经变了模样,不符合她心中的喜好,所以看着沈之翌也不再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了。 船只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平稳而快速地行驶着,不多时,便来到了下一个城池——春城。 此时,三人正悠然地坐在茶案前,细细地品味着香茗。 茶案上摆放着精致的茶具,茶杯中升腾起袅袅的热气,茶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薛云梦轻轻端起沈之翌刚刚泡好的茶,轻抿一口后,笑着问道:“久喜,你可知道春城最有名的地方是哪儿吗?” 陶久喜歪着头思索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说道:“春城,难道是花吗?” 在她的认知里,春天总是和缤纷的花朵紧密相连的。 薛云梦微微一笑,放下茶杯,缓缓说道:“当然不是。春城最为人所熟知的,是那些风月场所。在春城,妓院十分有名,而且类型相当丰富。这里有充满丝竹之声、莺歌燕舞的歌舞坊,供人在其中寻欢作乐;甚至还有专门为男性服务的倌馆。” 陶久喜听了这话,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思,她犹豫了一下,说道:“哇哦!我还从来没有去过这种地方呢,不如……” “不如什么?”沈之翌立刻警觉地打断了她的话,一脸严肃。 陶久喜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不如我们去看看?” “江瞬,春城无需停靠。”沈之翌不假思索地大声吩咐道。 陶久喜听到沈之翌的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其实她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真的打算要去那种地方。 果然,船只并没有在春城停靠,而是继续在水面上行驶。在这之后的行程中,只有在需要补给物资的时候,船只才会短暂地停靠在岸边。 就这样,在悠悠荡荡的水面上航行了半月之久。 当船只渐渐靠近江宁府,即将抵达目的地时,也到了薛云梦要与陶久喜分别的时候。 薛云梦要去寻找自己的师父和师兄。 离别之际,薛云梦将一堆瓶瓶罐罐塞到了陶久喜手中。 “久喜,日后我们定然还会有相见之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薛姐姐,去京城一定要去找我。我家很大,你到时住多久都行。” “你把药收到,记得我给你开的方子也要再吃上半个月。”薛云梦嘱咐道,她也是第一次与人分别之时交代了这么多。 陶久喜眼中满是不舍,她与薛云梦虽然相识时间并不长,但是两人却很少投缘,没想到竟要这么快分开。 薛云梦给陶久喜许多药,有的能在关键时刻防身的药物,有的是在生死攸关之际能够救命的良药,还有一些是毒药,这些毒药虽危险,但在必要的时候,却也是一种自保的手段。 这些药有的是在这一路航行中,两人在船上制出来的,也有的是薛云梦一直随身携带的,她都不吝啬的交给了陶久喜。 送别了薛云梦后,沈之翌看了看天色。 此时,日头已经西斜,天边被染成了一片橙红色。 沈之翌心想,今日时辰确实已经不早了,于是决定明日再下船前往外祖家。 船只静静地停泊在水面上,随着水波微微摇晃,即使离别也是新的相遇。 第118章 见谢家长辈 翌日,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晨曦轻柔地洒向大地,沈之翌便早早吩咐手下人开始忙碌。 小厮们如穿梭的游鱼般来回奔走,将几车精心准备的礼品安置妥当。这些礼品十分丰富,有从江南千里迢迢运来的上等茶叶,有价值不菲的瓷器,还有各类珍稀药材,皆是沈之翌为拜访外族谢家而悉心准备的。 一切准备妥当后,沈之翌便带着陶久喜上了马车。 出发前,他早已派人前去谢家通报。当马车缓缓驶向谢家时,远远便瞧见谢家气派非凡的大门外已站满了人。 谢家众人皆身着盛装,整齐地列队等候。 小辈们,尤其是那些年纪小的孩子,一个个踮着脚尖、伸长脖子,眼睛紧紧盯着道路尽头,眼中满是好奇,还叽叽喳喳地小声议论着。身旁的长辈不时轻声呵斥,让他们安静。 谢家在江宁府是赫赫有名的大户。 谢家老爷生前官至三品尚书,在朝堂上威望颇高。只是岁月无情,老爷年迈体衰后告老还乡,几年前因病离世。如今,谢家由沈之翌母亲谢凝秋的兄长谢时元当家。 谢家虽无人在朝为官,但商业成就斐然,主要经营云锦和布料生意。他们凭借精湛工艺与良好口碑深受众人喜爱,甚至能接到皇家订单,在江宁府堪称富甲一方。 马车稳稳地停在谢家大门前,沈之翌率先下车。 他身姿挺拔如松,一袭华服更显气宇轩昂。只见他转身,轻柔地伸出手,扶陶久喜下车。 陶久喜今日精心装扮了一番,可看到门口一群人迎接,心里还是“咯噔”一下,紧张得手心冒汗,只能紧紧握住沈之翌的手。 陶久喜的丫鬟沐儿跟在身后,同样被谢家这阵仗惊到,心里也很紧张。 沈之翌牵着陶久喜的手,向前走了几步,朝谢家众人深深作揖道:“拜见祖母、母亲、舅舅、舅母。” 他虽在朝堂地位颇高,但在外祖家尽显晚辈的谦逊礼貌。 因沈之翌未着朝服,众人无需行跪拜礼,谢家的小辈们纷纷恭敬地拱手作揖,齐声说道:“见过表哥。” “诸位弟妹免礼。” 谢凝秋看到沈之翌,眼中立刻噙满泪花,快步上前将沈之翌拥入怀中,哽咽着说:“我的儿,你可来了。” 沈之翌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说:“母亲,孩儿不孝,让您久等了。” 谢凝秋松开沈之翌,仔细打量着他,眼中满是慈爱。 她觉得自己的儿子似乎成熟了,以往的沈之翌对长辈也只是客气疏离,如今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 沈之翌侧身看向陶久喜,温柔地说:“母亲,这便是我信中提到的久喜。圣上已有赐婚口谕,所以今日带她来拜见母亲。” 原来,沈之翌南下前就做了充分准备,带陶久喜出来也需名正言顺,故而早已与圣上商量好说辞,但他并未告知陶久喜。毕竟成婚之事,还得看陶久喜的意愿才能确定日子。 “阿喜,这是我的母亲、祖母。” 陶久喜听到沈之翌介绍自己,心下一惊,脸微微泛红。她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地走上前,微微屈膝行礼,清脆地说道:“小女陶久喜,拜见诸位。” 陶久喜今日尽力表现得端庄大方,想给谢家众人留下好印象。 谢凝秋看着陶久喜,回以温柔的微笑:“好孩子,路上辛苦了。” 众人寒暄了几句后,谢家祖母用拐杖轻敲地面:“都别站在门口了,进去说话吧。”众人纷纷向府内走去。 踏入谢府,庭院美景美不胜收。亭台楼阁错落而建,假山林立,流水潺潺。池塘中荷花盛开,粉色花瓣在绿色荷叶的衬托下娇艳欲滴。沿着回廊前行,便来到谢家正厅。正厅装饰奢华,地上铺着厚地毯,墙壁挂有名贵字画,桌椅皆用珍贵木材制成,雕刻精美。 众人在正厅落座后,仆人立即端上茶水和点心。茶是上等的龙井,茶香弥漫。点心也十分精致,造型美观。 谢凝秋拉着沈之翌的手,关切地问:“翌儿,你在外面一切都好吧?” 沈之翌微笑着回答:“母亲放心,孩儿一切都好。” 谢时元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看着沈之翌说:“翌儿,你如今在外面也算有所成就,但要记得常回家看看。” 沈之翌恭敬地回应:“舅舅教训的是,侄儿谨记。” 众人与沈之翌你来我往的交谈着。 陶久喜坐在厅中,感到十分局促。她不太喜欢这种场合,周围的人虽在和沈之翌闲聊,但不断有打量她的目光投来。 大概女方初次到男方家,很多人都会有这种感觉。 陶久喜也时不时地打量着厅中的众人。沈之翌的母亲容貌秀丽,气质高雅,说话风格与纪妙芙完全不同,没有世故圆滑之感,显得干脆利落,显然是个很有主见的人。 在谢凝秋身后,始终站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姑娘。她身着淡粉色衣裙,乖巧地跟随着谢凝秋。 从穿着看,不像是丫鬟。 她的目光不时投向沈之翌,可一碰到沈之翌的目光,便迅速垂下眼眸,不敢再多看。 发现陶久喜在看自己,粉衣姑娘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陶久喜只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以作回应。 沈之翌的一些表兄弟也在场,他们的目光会不时不经意地投向沈之翌和陶久喜,不过大概是顾忌沈之翌的身份,这些目光都不敢在他们身上停留太久。 陶久喜感觉自己像在动物园被围观一样,她只希望众人能当她不存在,别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祖母,我与阿喜一路奔波,实在是疲惫不堪。劳烦舅母帮忙准备两间客房,让我们能够稍作歇息。” 沈之翌察觉到陶久喜的局促,便开口请求道。 陶久喜听到能撤,心里窃喜。 “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翌儿,你就和衡儿、磊儿一起住在青山居,这位姑娘就和梅儿住,怎么样?” 舅母微笑着询问。 她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眼神在沈之翌与陶久喜之间来回扫视。 “舅母,我与阿喜已有圣上钦赐的婚约,舅母无需将我们分开安排。不知母亲院里是否有空房?我们想在母亲院里分别住下。” 沈之翌语气不容置疑,许氏闻言自然也只有照办的份儿。 “有的,那舅母这就去安排。” 舅母许氏说完,便带着身旁的丫鬟快步离开。 谢凝秋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皱,但这表情转瞬即逝,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第119章 谢凝秋 “祖母,翌儿与阿喜先去更衣,稍后再来拜见祖母。”沈之翌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 他拉着陶久喜,两人一同向祖母行礼。 “好好好,翌儿累了,先去休息吧。凝秋,你也去帮着张罗一下。”谢老夫人慈爱地说道。 “是,母亲。”谢凝秋也缓缓起身,她的目光落在沈之翌身上,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有疼爱,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她准备回到自己的院中,和儿子好好说一些贴心话。 谢凝秋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在前面。她的步伐不疾不徐,每一步都透着大家闺秀的端庄与娴静。 沈之翌和陶久喜则隔着一小段距离,跟在后面。 一出了刚才那热闹却又让陶久喜感到拘谨的厅堂,陶久喜便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那憋在胸口许久的紧张感总算消散了一些。 “小丫头,我外祖母家就这么吓人?”沈之翌微微弯下腰,压低了声音在陶久喜耳边说道,同时轻轻地牵起她的手。 陶久喜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迅速地挣脱了他的手,嗔怪道:“有人看着,你注意点。还不是因为要给你家人留个好印象” “日后我定好好补偿你。”沈之翌一脸宠溺地看着陶久喜,满目温柔。 不多时,他们便进了谢凝秋的院子。 那院子清幽雅致,绿树成荫,花朵竞相开放,阵阵花香扑鼻而来。 “翌儿,你与陶姑娘都来我房中吧。” 谢凝秋的态度算得上和蔼可亲,让陶久喜心里也稍稍放松一些。 只因在别人家,十几岁的儿子即便尚未成婚,房里也总会有几个通房丫鬟。可她的儿子却全然没有这种心思,哪怕她精心挑选了貌美如花的丫鬟送进儿子房里,最后无一例外都被赶了出来。 谢凝秋时常看到自己的儿子和不得宠的七皇子形影不离,有时候她心里不禁犯嘀咕,甚至都怀疑儿子是不是对女子不感兴趣。 十九岁的沈之翌,因立下潜龙之功,一下子被封为了国公爷。 这身份一传开,多少人家都争着抢着想把女儿嫁给他。可沈之翌却总是推脱,只说自己暂无成家的心思。 谢凝秋在夫家本就过得不太舒心,加上儿子又这么不听话,一气之下,她索性回了娘家。 这一住,便是一年多的光景。 她本以为儿子的婚事会十分艰难,一想到回京就要面对那些烦心事,原本打算春日回去的她,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直到一个月前,她收到了沈之翌寄来的书信,信上说想让她见见未来的儿媳。 得知儿子是个正常的男子,谢凝秋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不过,她心中也有一丝恼怒,恼的是儿子居然不声不响地就把自己的婚事给定了。 谢凝秋端坐在主位之上,目光探究,细细地打量着陶久喜。 陶久喜被这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尴尬了。她一会儿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试图缓解这略显紧张的气氛,一会儿又低下头,避开谢凝秋那炽热的目光。 “母亲,你这样看着,阿喜会不好意思的。”沈之翌实在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头说道。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责怪,似乎在埋怨母亲的举动让陶久喜感到难堪。 谢凝秋这才缓缓收回了那锐利的眼神,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说道:“陶姑娘,你无需这般紧张。既然你是翌儿放在心尖上的人,我自然也是喜欢你的。” “多谢……多谢夫人……”陶久喜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道,心里还在纠结着到底该怎么称呼谢凝秋才合适。 “阿喜不必紧张,我母亲人很好的。”沈之翌在一旁轻声提醒道。 谢凝秋也有些意外,原本那个不苟言笑、一脸严肃的儿子,今天从见面到现在,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笑意,这可是她从未见过的情景。 陶久喜自然察觉到了沈之翌那略带笑意的眼神,脸愈发红了,头也埋得更低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陶姑娘,不知你是哪里人氏啊?家中是做何营生的呢?” “回夫人,我是沭州人。家父曾是沭州知县,如今我们全家迁居京城,家父并无官职在身。”陶久喜小心翼翼地回答着,毕竟在她南下之前,父亲确实还没能够官复原职。 “那你是如何与翌儿相识的呢?”谢凝秋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一脸兴致勃勃地问道。 陶久喜听了这话,脸上涌出一丝尴尬,有些不好意思把自己寻错府邸那档子事说出来。 “母亲,阿喜的父亲在沭州因调查寿王谋反一事受到牵连,家中遭遇祸事。而这寿王谋反一案正是由我主办,我们便由此相识。” 沈之翌见状,赶忙接过话头继续说道,“母亲,儿子从未对其他女子倾心过。阿喜她率真善良,果敢勇毅,儿子恳请母亲能像我一样喜欢阿喜。” 陶久喜听着沈之翌对自己的夸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沈之翌眼中,自己竟有这么多优点。 心里想着,这也夸的太过了,万一以后她母亲觉得不是如此,岂不是像诈骗…… “我才问了一句,你就急着护上了。你父亲可知道你们的事?”谢凝秋微微挑眉,看向沈之翌问道。 “母亲走后,我便搬出来住了,只在元日的时候回去祭祖,并未与父亲过多提及此事。”沈之翌如实回答道,而且他心里确实也不想和父亲再有太多牵扯。 谢凝秋叹了一口气。 “他对咱们母子如此行径,你与他生分,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你如今另立门户,怕是会遭人非议啊。” “母亲,从前您受了太多的委屈,不过往后您无需再为此事担忧了。若他还敢欺负你,我定让他们连带从前的账一同清算。” 当年父亲沈玉泉迎娶谢凝秋之时,两家门第相当,可谓门当户对。谢凝秋嫁过去仅仅三个月便有了身孕,可沈玉泉却迫不及待地将外室接入家中,全然不顾谢凝秋的反对,执意纳其为妾。 谢凝秋本非那容不下妾室之人。只是那外室进府之时已然身怀有孕,如此一来,沈之翌便失去长子的身份了。 若仅仅是身份的改变,或许还能勉强忍受。可那妾室仗着沈玉泉的宠爱,屡次三番地挑衅,趁着沈之翌戍边不在京城之时,设计谢凝秋,导致谢凝秋后来两次流产,而沈玉泉却对此熟视无睹,甚至有意偏袒妾室。 沈玉泉确有几分能力,在仕途上步步攀升,最终官至观文殿大学士,位居二品。随着官职的升高,他对谢凝秋的态度愈发恶劣,还时常放言,府中的一切都将归妾室所生的长子所有。 沈之翌无法长期留守京中,下人们向来惯会见风使舵,谢凝秋虽说衣食无忧,但心中总是不快。 倘若沈之翌自身不努力,至今必然还会被沈玉泉掌控,谢凝秋也无法按照自己心意,长居江南。 只是事到如今,母亲也不允许沈之翌去与沈玉泉过多计较,只是自己躲来了江宁府。 第120章 丫鬟惊呆了 谢凝秋幽幽地又是一声叹息,那声叹息承载着许多难以言说的情绪。 谢凝秋看着陶久喜的出众的样貌,确是十分出挑,加上今日见面这会儿,陶久喜举止很是得体,故而她对陶久喜也算满意。 “翌儿,你与陶姑娘的婚事,母亲并无异议。你能找到心爱之人,母亲心中甚是欣慰。”谢凝秋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眼神中透着对儿子的慈爱。 陶久喜听闻此言,心中那块悬着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她着实没想到沈之翌的母亲会如此通情达理,不禁暗自庆幸。 “儿子多谢母亲。”沈之翌恭敬地向母亲道谢,语气中满是感激。 “多谢夫人。”陶久喜紧随其后。 “路上舟车劳顿也是辛苦,先行下去修整一下,你舅母阿,准备好了宴席为你们接风。”谢凝秋含笑的吩咐道。 “那母亲且稍等片刻,我与阿喜去去便来。” 言罢,沈之翌便带着陶久喜走出了谢凝秋的屋子。两人在丫鬟的引领下,来到了舅母许氏准备好的房间。 “姑娘今日很是稳重,沈大人的母亲必定对姑娘极为满意。” 沐儿一边说着,一边瞧见桌子上早已摆放好的热茶。她赶忙走上前去,倒了一杯茶,递向陶久喜,“姑娘,喝口茶压压惊。” “沐儿说得没错,我母亲的确很喜欢你。”沈之翌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人身后,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你的屋子在隔壁,这是在你母亲的院子里。你可老实点儿,快出去吧。”陶久喜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轻轻推着沈之翌,想要把他往门外赶。 “好好好,我这就出去。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儿,舅母准备了接风宴,稍后我来接你前去。”沈之翌深知陶久喜心中的忧虑,便也不再逗留,顺从地走出了门。 谢府花厅,正逢午宴时分。 厅内,佳肴的香气四溢弥漫,那诱人的味道直往人鼻子里钻,轻易地勾起了人们强烈的食欲。 舅母许氏精心准备了这场午宴,两张长桌之上摆满了丰盛的菜品。 按照礼数,男女分席而坐,男宾在左厅,女眷在右厅。 陶久喜身着淡蓝色罗裙,仪态端庄地坐在谢凝秋身旁。 “陶姑娘,这些菜品都是江南风味,不知你是否吃得惯?” 陶久喜欠身,礼貌地回应道:“夫人放心,我不挑食。” 谢凝秋接着介绍:“这是翌儿的表妹,你唤她梅儿姐姐就行。” 陶久喜顺着谢凝秋所指方向看去,正是之前站在谢凝秋身旁的那位身着粉衣的女子。 谢舒梅听到谢凝秋介绍自己,立刻笑着拿起一块芙蓉糕递给陶久喜:“妹妹,尝尝这芙蓉糕,这可是府里厨子的拿手点心。” “多谢。”陶久喜礼貌回应,却喊不出那句姐姐。 谢凝秋眼中笑意盎然:“梅儿这孩子心思细腻,做事总能考虑周全。” 谢舒梅微微低头,脸上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说道:“姑姑过奖了,妹妹初来乍到,我自然应当多多照应。” 陶久喜看着她们,心中涌起一丝异样。她觉得谢凝秋明显偏爱谢舒梅,桌上还有其他姑娘和谢舒梅同坐,可谢凝秋却只介绍了谢舒梅。 “陶姑娘,明天让梅儿带你和翌儿出去逛逛,明天有庙会呢。” “庙会?”陶久喜微微一愣,手中的筷子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谢舒梅一听,立刻兴奋地说道:“妹妹,庙会可热闹啦。到时候街上摆满了摊位,有卖精巧手工艺品的,那些小玩意儿做得特别精致,还有卖糖人儿的。” 陶久喜心想,这些东西到处都有,但还是嘴上附和:“听起来很有意思。” 谢凝秋也点头称是:“你们年轻人去逛逛,感受一下热闹的氛围,挺好的。” 陶久喜与众人不熟,只好顺着她们的话题闲聊起来。 本以为用完午膳就能回屋歇息了,却没料到众人热情不减,执意要带着她在府内四处参观。 陶久喜实在不好推辞,而谢舒梅也始终在一旁陪同。 之后,谢凝秋还带着陶久喜去了谢家的铺子挑选云锦。 陶久喜心里明白,沈之翌的母亲这般举动,是对自己极为重视的表现。尽管彼此之间还存在着一种陌生感,但她心中仍是充满了感激之情。 一直到晚上再次用完晚膳,陶久喜才得以回到自己在谢府居住的院子。 一回到屋里,陶久喜累得一下子就瘫倒了。 “姑娘,您今天走了这么长的路,身子可还吃得消啊?”沐儿一脸心疼地说道,蹲在陶久喜腿边,轻轻为她捏着腿。 “身子倒没什么,就是脚酸得厉害。你也走了这么久,快坐下来歇会儿吧。”陶久喜伸手去拉腿边的沐儿。 “姑娘,奴婢不累。”沐儿并没有起身,过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奴婢还得去看看她们给姑娘熬的药怎么样了。” “那你去吧。我就在这儿躺着歇一会儿。” 沐儿离开后,陶久喜慵懒地依靠在贵妃榻上,缓缓闭上双眼,稍作小憩。 没过多久,她感觉腿上又传来均匀而有力的按压。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陶久喜并未睁开眼睛,只是嘴里轻声呢喃着。 “今日累坏了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陶久喜这才知道,此刻给自己按摩的人竟然是沈之翌。 听到是沈之翌,陶久喜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好久没走过这么多路了。你下午去哪儿了?我用完午饭就没见到你。”陶久喜问道。 沈之翌手上的动作依旧轻柔,边按边说道:“用膳后,当地的官员得知我来了这里,便纷纷前来拜访。舅舅在此地做生意,我也只能陪着应酬一番。本想去找你,可母亲说,她要和你多相处相处。” “嗯,你母亲很温柔,待我也挺好的……” 此时,外面传来丫鬟轻柔的声音:“参见姑娘,药已经熬好了。夫人吩咐我们给您送些换洗衣服过来。” 陶久喜闻声缓缓睁开双眼,瞧见门外来了一群丫鬟,便欲起身。 然而,她刚有动作,就被沈之翌轻轻按住了肩膀,又把她按回了贵妃榻上,柔声说道:“再歇一会儿,别起来了。” 接着,沈之翌转头对着外面的丫鬟说道:“都送进来吧。” 沈之翌手上轻柔地给陶久喜按腿的动作始终没有停下。 那些丫鬟们鱼贯而入,一看到堂堂国公爷竟然在给姑娘按腿,都不禁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她们手脚麻利地将熬好的药、冒着热气的热水,还有沈之翌母亲和舅母许氏送来的衣服、饰品一一摆放好。 只是在放下东西后,丫鬟们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沈之翌与陶久喜二人身上,眼中满是惊讶。 而沈之翌对她们投来的目光毫不在意,他的眼神始终只专注地停留在陶久喜那恬静的睡颜上。 直到沐儿回来。 “沈大人,姑娘这药得趁热喝。” 沐儿出去的时候正好碰见沈之翌,所以看到沈之翌还在这儿,她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她初来乍到,对府里的路径并不熟悉,一路寻到药房才知道药已经被送回了陶久喜这儿。 陶久喜原本就睡得不踏实,听到沐儿回来的动静,便坐了起来。 沐儿立刻将药端了过来,温度刚刚好,陶久喜一口饮尽,随后询问道:“可去看了福丫在船上乖吗?” “江瞬已经去看了,今日会留在船上。” 陶久喜闻言。心里很是踏实,沈之翌总是比她想的周全。 “那就好,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舅母说有庙会,你若没事,就陪我一起去。” “怎么这就要赶我走呀?”沈之翌一脸委屈地说道。 陶久喜探着脑袋往门外瞅了一圈,确定门外只有背着身站着的江渠,再没有别人后,双手轻轻捧起沈之翌的脸,在他的嘴唇上轻轻一啄。 “回家后我就不赶你啦。你快走吧,我喝完药就睡了。” 沈之翌对这一吻相当受用,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这才带着恋恋不舍的语气说道:“那我去母亲那儿待会儿。” 第121章 谢凝秋的偏爱 翌日,陶久喜还未起床,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人声。 陶久喜睁开双眼,感觉天色才刚亮,夏日天亮得早,想来最多不过早晨六点,不知是谁起得如此之早。 “沐儿,醒醒。”陶久喜轻声呼唤。 沐儿住在陶久喜的屋内,原本她睡在丫鬟守夜用的小床上,然而陶久喜觉得那床睡着不舒服,半夜便将沐儿唤来,与自己同睡。 虽已穿越至此地十个多月了,但陶久喜的观念并未改变,她并未将沐儿单纯当作下人看待。 因着昨日谢凝秋送来一套云锦制作的红衣,沐儿今日精心为陶久喜梳妆打扮,将她装点得极为靓丽。 平日里,沐儿早已习惯了自家姑娘的美貌,可今日一番用心装扮后,陶久喜的美竟让沐儿看得有些痴了,目光紧紧地黏在陶久喜身上,再也挪不开。 “姑娘,您可比画中的仙子还要美上几分呢。”沐儿由衷地赞叹道。 陶久喜看着镜中的自己,也不禁有些陶醉,她心想,自己这身体也是长开了,自恋道:“确实好看。” 当门打开之时,沈之翌与江渠已经静静地等在外面了。 沈之翌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袍,身姿挺拔如松,在看到陶久喜的瞬间,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深深的惊艳。 陶久喜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那身红衣将她的身姿勾勒得曼妙无比。她的脸庞在妆容的映衬下,眉如远黛,顾盼生辉,美的不可方物。 加上她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俏皮又魅惑,沈之翌只觉自己的呼吸都为之一滞,心跳陡然加速。 他的喉咙微微滚动,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声唤道:“阿喜。” 陶久喜微微抬眸,看着沈之翌那有些发怔的模样,做出一个射箭的动作,轻声问道:“阿翌,怎么了?被我的美貌击中了?” 沈之翌这才回过神来:“姑娘箭法出神入化,在下无处可逃。” 江渠看着自己的主子那不值钱的样子,直摇头,这两人身上整日弥漫着爱情的“酸臭味”,倒也绝配,只是太不顾及身边的单身汉了。 两人随后便去给沈之翌的母亲请安。 进了屋,才发现谢舒梅已经陪在了谢凝秋身边。 谢舒梅见二人到来,目光立刻投射过来。她的眼神先是径直落在沈之翌身上,紧紧追随着沈之翌的一举一动,片刻之后,才将目光移向沈之翌身旁的陶久喜。 看清陶久喜的模样后,她的眼神先是闪过一丝惊艳,继而陷入沉思,最后渐渐变得黯淡无光。 沈之翌与陶久喜并未过多留意她,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便走上前去拜见谢凝秋。 “母亲安好。” “夫人安好。” 谢凝秋朝两人点了点头,说道:“翌儿,你难得来江宁府一趟,今日就让梅儿带着你们出去逛逛吧。” “母亲,您可要一同前去?” “你们这些孩子去玩吧,母亲就不去了。” “是,母亲。” 陶久喜安静地站在一旁,既然没提到自己,她便不多说话。 就在几人准备离开时,谢凝秋开口说道:“要照顾好梅儿。” 沈之翌这才看了一眼谢舒梅,回应道:“母亲放心,儿子会照顾好阿喜和妹妹。” 陶久喜听到谢凝秋这话,心中觉得有些奇怪。 这个梅儿难道身体欠佳?为何在这谢家的地盘,还特意嘱咐要照顾她呢? 她心想,不如晚上把自己喝的补药给她端一碗过去。 不过,陶久喜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当是谢凝秋心疼自己的侄女罢了。 谢府只安排了两辆马车,三人同乘一辆,另一辆马车上坐着沐儿和谢舒梅的婢女。 沈之翌挨着陶久喜坐下,谢舒梅则独自坐在侧面。 “表哥,你已经很多年没来江宁府了。可还记得我们幼时去过的栖霞山?”谢舒梅率先开口。 “已经过去很多年了,那山怎么了?”沈之翌问道。 山怎么了?山还能被狼吃了? 陶久喜听着沈之翌的话,心中暗自思忖,这还用问,你表妹分明是在问你记不记得和她一起去栖霞山的事。 “山……山没怎么。”谢舒梅有些支吾地回答。 “哦。”沈之翌应了一声。 接着,他转头对陶久喜说:“栖霞山上有个望江亭,站在望江亭上能够俯瞰江宁府全景,明日你想去看看吗?” 陶久喜立刻摆手:“没兴趣,今天还要逛庙会,明天再去爬山?我可不去,你要是想去就自己去吧。” “我一个人去爬山有什么意思?” “你去登上山顶,画一幅画给我看,上面写上‘陶久喜到此一游’,那我就当自己看过了。”陶久喜俏皮地回应。 话音刚落,就听谢舒梅说道:“我可以和表哥一起去。” 即便陶久喜不愿把眼前这位女子和沈之翌往暧昧方面联想,她也能明白谢舒梅的心思。 只是就算瞎子也能看出来,沈之翌眼中只有自己,为何这谢舒梅还是如此? 不过陶久喜并没有出言阻拦,毕竟谢舒梅是沈之翌的亲表妹,这种事让沈之翌自己去处理就好。 “栖霞山高且人少,妹妹身为闺阁女子,与我一同前往多有不便。” 沈之翌直接拒绝了。 谢舒梅听后,也只能讪讪地闭上了嘴。 几人来到热闹非凡的庙会,街上人头攒动,人潮汹涌,道路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子。 过往的行人看到沈之翌这一行人,身着锦衣华服,气质不凡,又瞧见陶久喜容貌出众,都不由自主地多瞧上两眼。 街上人流密集,陶久喜被琳琅满目的新鲜事物所吸引,其中最吸引她的当属那些美食了。 “老板,来四个米糕。”陶久喜望着摊位上的米糕,那米糕软乎乎的,还冒着腾腾的热气,看上去十分诱人。 陶久喜接过米糕后,递给沐儿一个,又递给谢舒梅与她的婢女每人一个,自己拿了一个,沈之翌则负责付钱。 米糕上撒着一些白糖,与糯米搭配在一起,陶久喜一口咬下去,吃得十分香甜。 沐儿与谢舒梅的婢女也跟着吃了起来。 唯有谢舒梅拿着米糕,却没有动口。 “你不吃这个呀?不好意思。”陶久喜见谢舒梅没有动作。 谢舒梅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吃。”陶久喜便把米糕拿了回来,她很快吃完了自己手中的米糕,接着又开始吃第二个。 可咬了几口之后,陶久喜便觉得有些甜腻了。 “阿翌,张嘴。”陶久喜笑嘻嘻地对沈之翌说道。 沈之翌自然明白她的意图,立刻听话地张开嘴巴,等待着她的投喂。 “甜不甜?”陶久喜问道。 “甜。”沈之翌回答着,然后便大大方方地在街上吃起了甜米糕。 谢舒梅看到这一幕,手中紧紧地绞着帕子。 早知道这样,她刚才就不嫌弃这小摊上的吃食了,现在她感觉自己不仅不饿了,还被这两人“硬塞”了一嘴“狗粮”。 第122章 直言相告 尽管沈之翌与陶久喜的关系已然十分亲昵,可谢舒梅却还是紧紧地跟在他们二人身后,一有机会,便用那甜腻的嗓音唤着 “表哥”。 谢舒梅双手捧着一块梅花糕,凑到沈之翌跟前,满脸堆笑地说:“表哥,你快尝尝呀,这可是江宁府鼎鼎有名的梅花糕呢。” 沈之翌瞥了一眼那梅花糕,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不用。” 谢舒梅却不气馁,从旁边的摊子上拿起一个面具,在沈之翌面前晃了晃,兴奋地说:“表哥,你瞧瞧这个面具,我一看到它就觉得和你特别配。” 沈之翌眉头微微一皱,一脸嫌弃地说:“不喜欢。” 谢舒梅:“表哥……” 沈之翌:“.......” 沈之翌眉头皱得更深了,索性扭过头去,不再理会。 谢舒梅可不管这些,继续用她那能把人骨头都叫酥了的声音,冷不丁地就呼唤着“表哥”。 半天下来,陶久喜气得拳头越攥越紧!只想早点与谢舒梅分开,寻一个平静处。 “阿翌,都逛得差不多了,下午我想去船上看看福丫。” 陶久喜轻声提议道。 “嗯,我陪你一起去。” 沈之翌今日没什么要紧事,自然是乐意一同前往的。 “表哥,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 谢舒梅急忙说道。 陶久喜眼中的厌烦之色几乎要溢出来了,只是强忍着没有发作出来。 “恐怕不太方便。” 沈之翌直接拒绝道。 “为…… 为什么呀?” 谢舒梅一脸委屈地问道。 “船上有我处理公事所需的物件,无关之人不可随意登船。” 沈之翌随口找了个理由。 “梅儿明白了。” 谢舒梅有些失落地说道。 “那就劳烦妹妹回去跟祖母和母亲说一声,我们用完晚膳再回去。” 沈之翌开口说道。 陶久喜一听,心中暗喜,这下可不用再和谢舒梅这么尴尬地相处了。 最后,谢舒梅只能坐上那来时下人乘坐的马车,带着婢女怏怏地回了谢府。 陶久喜带着在庙会上精心挑选的一堆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色彩斑斓的陀螺、随风转动的风车,还有栩栩如生的草编蚂蚱,来到船上看望福丫。 一见到福丫,她就迫不及待地把这些小玩意一一拿出来,陪着福丫玩了许久。 在这船上,陶久喜仿佛如鱼得水般自在,她惬意地窝在船内的藤椅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对着不远处的沈之翌喊道:“又自由啦。表哥,你说是不是?” 这声“表哥”从她嘴里叫出来,竟带着一丝戏谑的意味。 她已经有好久没这样叫过沈之翌了。 沈之翌听了,微微一愣,随后装作没听懂的样子,笑着说:“那今日便晚些回去,让你在外面自由个够。” 陶久喜一听,带着点阴阳怪气的口吻回道:“多谢表哥垂爱,表哥~” 沈之翌眼睛突然一亮,似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脸玩味地问道:“你在吃醋?” 陶久喜一听,立马坐直了身子,有些恼羞成怒地说:“我这是吃醋吗?我这是吃瘪!” “你那真表妹温声细语地叫着你,你心里肯定美着呢。” 沈之翌无奈地笑了笑,伸出自己的手:“不美,一点也不美,手都被你捏肿了。” 可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光滑如玉,哪里有半点被捏过的痕迹。 庙会上,陶久喜看到谢舒梅对沈之翌那副娇滴滴的模样时,心里就忍不住冒火。趁着没人注意,她悄悄地使劲捏了沈之翌的手,以此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去捏你表妹吧。” “为何不能?她不敢与你造次。”沈之翌上前牵住陶久喜的手,一副现在就要去找谢舒梅的样子。 “我领你去,你使劲捏!但是咱们可说好了,你捏了她,可就不能捏我了。” 陶久喜拍开沈之翌的手:“就你最会哄人。” 陶久喜也知道,这不是沈之翌的错。 只是那表妹实在像狗皮膏了,让人不适。 两人用过晚膳后才返回谢府。 回去时,谢凝秋还未歇息,便差人将二人叫了过去。 “陶姑娘,今日玩得可还尽兴?” 谢凝秋依旧称呼陶久喜为陶姑娘,语气中虽是询问,但是却听不出来关心的意思。 陶久喜忽略她语气中的疏离,礼貌回到:“庙会很有意思,多谢夫人挂怀。” “那明日让梅儿陪着你们去赏心亭逛逛。赏心亭在下水门的城楼之上,下临秦淮河,站在亭中,周边美景可一览无余。是个好去处。” 又是谢舒梅?陶久喜心里实在不愿答应。 还没等她说话,沈之翌直接拒绝:“母亲,无需妹妹陪同,我和阿喜两人去就行。” 沈之翌觉得谢舒梅叽叽喳喳聒噪得很,但是更重要的是,他不想有人破坏他与陶久喜的独处时光。 谢凝秋闻言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今日谢舒梅回来后,已经把当天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也是她提议明日再一同出游,所以谢凝秋才把二人叫来。 看着儿子一副不懂自己心思的模样,谢凝秋心想,干脆挑明了说。 “翌儿,你舅舅家的梅儿是个极为温柔懂事的孩子。娘亲想把她带回京城……” 谢凝秋的话尚未说完。 “母亲若想让妹妹常伴身边,儿子日后定会为妹妹寻得一门好亲事。”沈之翌瞬间洞悉了母亲的心思,急忙打断她的话,赶忙说道。 “母亲的意思是,想让她常伴你身边,做你的妾室。” 谢凝秋见儿子已明白自己的想法,便不再兜圈子,直接挑明了。 这一年来,谢舒梅在谢凝秋身边悉心照料,是个极为懂事的女子,举手投足间尽显温柔体贴,谢凝秋甚是喜爱。 陶久喜听闻此言,顿感如冷水浇头,寒意从心底扩散开来。她知道在这个时代,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但内心深处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而且沈之翌是清楚自己对这种事的态度的。 陶久喜抿紧嘴唇,默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沈之翌,眼中有些许不安,不知道沈之翌会不会在她母亲面前言明此事。 “纳妾?母亲,从前您因白氏受了那么多委屈,如今怎能让儿子纳妾呢?”沈之翌眉头微皱,一脸严肃地说道,眼中隐隐有对往事的痛惜。 白氏是沈玉泉的外室,曾给母亲带来诸多的痛苦。沈之翌本以为母亲会对纳妾之事深恶痛绝,却不曾想自己与阿喜还未成婚,母亲竟然动了这个念头。 “梅儿性情温和柔顺,和白氏截然不同,你纳了她,绝不会让陶姑娘受委屈的。”谢凝秋耐心地解释着,试图让儿子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母亲不是要你现在就把梅儿纳进门,等陶姑娘生下嫡长子后,你再纳梅儿也不迟。” 谢凝秋觉得自己考虑得很周全。 “母亲,儿子根本没有纳妾的打算。若不是遇到阿喜,儿子或许都不会成婚。”沈之翌态度坚决地拒绝了母亲的提议,语气没有丝毫犹豫。 谢凝秋有些恼怒,但是清楚儿子向来执拗,觉得这事还得从陶久喜着手解决。 随后压着怒火转而对陶久喜说道:“陶姑娘,梅儿那孩子性情温婉,向来与世无争,绝不会与你起争执。日后你作为一家主母,自然能掌控家中诸事,你大可放心。” 陶久喜心里明白,谢凝秋这是想让自己去劝说沈之翌。 可她自己本就坚决反对这种事,又怎会去劝沈之翌纳妾呢? “夫人,您既然这么喜欢谢姑娘,又何苦让她屈居妾室之位呢……” 谢凝秋没想到陶久喜是这般回答,当下脸上染上一抹愠色,微眯起眼睛问道:“你不同意?” 她的语气里有质问,也有威胁。 沈之翌见状,立刻出言维护:“母亲,您别为难阿喜。” 他的身子从座位上微微前倾,试图将陶久喜挡在身后,减轻母亲目光给她带来的压力。 陶久喜却从身后轻轻推开他,既然沈之翌表明了态度,她也没有逃避的意思。 “夫人,我与阿翌还未成亲,本不该管这事,但既然您问了,我就把话说明白,若阿翌娶我,日后不可有妾室、通房。谢姑娘不行,其他姑娘也不行 。” 第123章 闭门谢客 谢凝秋初见陶久喜时,只觉这姑娘容貌绝佳,举止间礼数周全,加上沈之翌对她甚是喜爱,所以谢凝秋对她还算认可。 可没想到,这姑娘一开口,竟如此有主见,谢凝秋顿时心生恼怒,脸色也悄然变了。 谢凝秋脸色一沉,冷冷地盯着陶久喜,说道:“陶姑娘,你说得倒是轻松。这世上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事,我儿身份高贵,日后必然要延续香火,只娶你一人,如何确保家族子嗣兴旺?” 陶久喜暗自腹诽,又不是有皇位要继承。 她仰起头没有一丝退缩,回应道:“夫人,我明白您所担忧的是家族传承。但若是仅仅为了子嗣就随意纳妾,导致家中纷争不休,又怎能保障家族和睦兴盛呢?” 谢凝秋听到陶久喜竟敢这样和自己说话,气得一时语塞。 沈之翌紧紧握住陶久喜的手,对谢凝秋说:“母亲,我和阿喜心意相通,此生只想与她携手同行。” 谢凝秋气得站起身来,指着沈之翌怒斥道:“你这个逆子,为了一个女子,连家族传承都不顾了?我这么安排,都是为了你好,为了这个家好。梅儿性情温婉,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母亲,不要再说了。我是绝对不会纳妾的。” 谢凝秋听了他们的话,猛地站起身来,满脸怒容地说道:“我是管不了你们俩了,都给我退下吧。既然你们主意已定,还来见我干什么?” 说完,她用手扶住额头,眉头紧皱,脸上露出一副痛苦难受的神情。 陶久喜心里明白,自己继续待在这里,只会让沈之翌的母亲愈发恼怒。 而且她也清楚,这个矛盾不管是今天,还是在未来的日子里,都必然会引发冲突。倒不如趁现在,让沈之翌和他母亲好好沟通一下,争取在成婚之前把意见统一了,这样成婚后才能少些纠纷。 “阿翌,你留下来陪你母亲吧,我先回去了。” 沈之翌见陶久喜并没有因为母亲的话而生气,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对着陶久喜点点头。 陶久喜和沐儿回到屋里,喝完药后,尽管身体疲惫不堪,但她却毫无睡意。 她就那样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帷幔,脑海里不断浮现刚才在谢凝秋屋里发生的一幕幕,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而沈之翌仍留在谢凝秋的屋里,反复地向母亲表明自己的想法,劝慰母亲。 然而,谢凝秋始终无法理解。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沈之翌对陶久喜如此言听计从。 特别是丫鬟把沈之翌给陶久喜捏腿的事情告诉她,这更是让谢凝秋心生不满。 最后,谢凝秋气急败坏地冲着沈之翌嚷道:“阿翌,你是不是被那丫头抓住了什么把柄?” 谢凝秋无法理解两人的感情,或者说,她所理解的感情与沈之翌和陶久喜的并不相同。 最终,两人谁也没能说服对方,沈之翌还被谢凝秋赶出了房间。 翌日。 陶久喜因为前一晚熬得太晚,清晨起来时只觉得脑袋昏沉,精神萎靡不振。 她起身后,去寻沈之翌,可来到沈之翌的房中,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尽管如此,出于礼数,她还是努力打起精神,准备去给沈之翌的母亲谢凝秋问安。 然而,谢凝秋却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见任何人。 陶久喜心想,既然人家不愿意,自己也实在不想勉强,索性就窝回自己房间里。反正自己平日里也要喝药,就称身体不适好了。 谢家到底还是注重礼数的。 陶久喜说自己身体不适后,舅母很快就前来慰问,关切地询问是否需要请大夫来瞧瞧。 最后,舅母还贴心地让人将膳食送到了陶久喜的房间。 陶久喜吃完饭,百无聊赖的待在房间里,大约一个时辰过后,沈之翌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幅画卷。 沈之翌一进屋,便径直走到窗下的桌案旁,将卷轴轻轻摊开,随后对着陶久喜招呼道:“阿喜,快过来看看。” 陶久喜抬眼望去,只见那是一幅画。 画面中,一座亭子静静地矗立在山上,一轮红日正从东方缓缓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江面上,仿佛给江景镀上了一层璀璨的金箔。 这幅画的构图堪称绝妙,山水的布局错落有致,峰峦层层叠叠与江河相互映衬在画布上完美呈现,每一处细节、每一个布局都恰到好处。 再看向画卷侧面,竟写着“陶久喜到此一游”。 “你画的是栖霞山?” 陶久喜虽不太懂山水画,但看着这幅画,只觉得十分赏心悦目。 “字是我题的,我对作画没什么研究。这画是我的一位姓苏的朋友画的,我和他一同去了山上。”沈之翌解释道。 陶久喜望着沈之翌,心中满是感动。 自己不经意说的话,却被他如此重视, 她心中既有欢喜,又不禁有些嗔怪。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弄这个……” 沈之翌将画收起,把陶久喜拉到身边坐下,说道:“昨天我跟母亲谈过了,只是她暂时还不能接受。母亲有她的想法,但即便她不认可,也不会影响我们。” “可万一她一直为此生气,我和她相处起来多难受啊?” “我母亲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件事我们慢慢跟她说。你别担心,等会儿我就再去给母亲请安。我只是不想让你因为这件事而受影响。”沈之翌一边说着,一边轻抚着陶久喜的后背。 昨天他被母亲赶出来后,看到陶久喜房中的灯已经熄灭,便没有去打扰。 入夜后,江渠托丫鬟去与沈之翌禀报,那位苏先生同意了他们去栖霞山游玩的计划。 于是,在天还没亮的时候,沈之翌就和苏先生便往山上赶去,终于在日出后完成了这幅画。 简单与友人告别后,他就急忙赶回来,把画拿给陶久喜看。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人声。 他们走出屋子一看,只见谢舒梅正从谢凝秋的房间里走出来。 谢舒梅也瞧见了他们俩,刚张嘴唤沈之翌:“表哥……” 陶久喜二话不说,一把拉住沈之翌就往屋里走,动作干脆利落。 只留下谢舒梅站在原地,气得直跺脚,牙齿咬得咯咯响,却又不敢发出太大声音。 陶久喜此刻也不想再维持表面的客气了。 原来这两日谢舒梅打的是做妾的主意,怪不得明知自己和沈之翌情投意合,还非要来横插一杠。 陶久喜想起用膳那天的情景,当时就觉得这个姑娘在家中备受宠爱。吃饭的时候,众人的话题和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既然如此受宠,干嘛非要给别人做妾呢? 而且沈之翌的母亲,在自己去请安的时候说不想见任何人,可谢舒梅却从她房里出来了。 怎么能不气! “等她走了,你再去请安吧。” “怎么还跟她计较起来了?阿喜,别把这种无关紧要的人放在心上。”沈之翌劝道。 “我可没你那么大度,我就是讨厌她。”陶久喜一脸不悦。 “好好好,那我也讨厌她吧。”沈之翌无奈地说道。 等谢舒梅离开后,沈之翌去给谢凝秋请安,可谢凝秋依旧闭门谢客,不肯见他。 第124章 假象 沈之翌和陶久喜今日都没有出门,他们不想在这种时候惹得谢凝秋不高兴。 到了晚膳时间,陶久喜还是用了身体不适这个理由,未去花厅,而是在自己房中用了晚膳。 谢舒梅看到陶久喜没去花厅,便亲自去请谢凝秋。 没一会儿,两人就亲密地走了出来,宛如母女。 晚膳过后,谢舒梅又亲昵地将谢凝秋送回房间。 陶久喜心想,平心而论,她做不到像谢舒梅那样去讨好婆婆。 她能做的,也就是尽量不出门,不给沈之翌的母亲添堵,在原则性问题面前,这已经算是很大的退让了。 “阿翌,我是不是也应该再去给你母亲请安呢?”陶久喜歪着头,一脸纠结地问道。 “你想去吗?”沈之翌看着她,轻声询问。 陶久喜立刻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我才刚吃饱,可不想再去吃闭门羹了。” “我刚才在花厅吃饭,那些菜都偏甜,我没吃多少。也罢,那我一会儿就去母亲那儿碰碰运气,再吃个闭门羹吧。”沈之翌半开玩笑地说道。 “你去后,就别再来我这儿了。天已经黑了,你还在我屋里,容易招来闲言碎语。”陶久喜认真地嘱咐道。 沈之翌点点头,从陶久喜的屋里走了出去,径直向谢凝秋的房间走去。 陶久喜走到门边,透过门缝悄悄地向外望去。 她看到谢凝秋的门外只有江渠静静地站在那儿等候,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暗自想道:只要谢凝秋愿意见沈之翌就好。 如果能好好地解决问题,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毕竟以后大家要成为一家人,陶久喜可不想因为自己而破坏了他们母子的感情。既然谢凝秋让沈之翌进屋说话了,那就说明这件事还有商量的余地。 沈之翌进屋之后,没过多久,丫鬟便端着一盘点心走了进来,与此同时,陶久喜要服用的药也被送了过来。 那糕点制作得极为精致,每一块都宛如小巧的艺术品,色泽诱人,纹理细腻。然而,陶久喜此刻却毫无心情去品尝。 她心烦意乱地把糕点都交给了沐儿,自己则端起药碗,皱着眉头将药一饮而尽。 药的苦涩在口中散开,不一会儿,困意就如潮水般袭来,她的眼皮渐渐变得沉重,整个人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而在谢凝秋的屋内,沈之翌刚一进去,就察觉到母亲的脸色依旧很差。 “母亲,儿子不孝,惹您生气了。”沈之翌见状,毫不犹豫地“扑通”一声跪在了谢凝秋面前。 谢凝秋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缓缓开口道:“翌儿,想当年我十六岁就嫁给了你爹,十七岁便生下了你。若不是有你陪在身边,母亲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可没想到啊,如今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就不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了。” 沈之翌急忙解释道:“母亲,儿子绝非是不孝之人。只是儿子从小看着您与父亲之间的种种,对成婚本就不抱什么希望。要不是遇到了阿喜,儿子都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 谢凝秋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母亲知道你喜欢她,母亲也并没有反对你们在一起。母亲只是想让你把梅儿纳进房里,这样你们小两口恩恩爱爱的时候,母亲身边也能有个人陪着。” “母亲,如果您觉得妹妹贴心,您可以提出其他任何要求,儿子一定会尽力去满足,可唯独纳妾这件事,儿子实在不能答应。” 谢凝秋眉头一皱,盯着沈之翌问道:“你心意已决?” “儿子恳请母亲成全。”沈之翌低下头,语气却没有丝毫动摇。 “逆子,你真是个逆子啊!你和你那爹简直如出一辙,都是一副痴情种的模样。”谢凝秋的语气中既有悲凉,又带着一丝嘲讽。 沈之翌抬起头,认真地说道:“母亲,我和他不一样。他辜负了您,也没有好好对待白氏,白氏进门后,他又纳了三房。他所关心的只有他自己。母亲,儿子知道您从前受了很多委屈。阿喜虽然性格活泼,但她是个孝顺且心地善良的人,儿子一定会和阿喜好好孝顺您的。” 谢凝秋沉默了一会儿,摆了摆手,有些无奈地说道:“罢了罢了,母亲不想和你生分了,你起来吧。” 沈之翌心中满是感动,他的母亲终于开始理解自己内心的想法了。 沈之翌静静地坐在谢凝秋的对面,目光柔和地看着母亲那慈祥的容颜,心中满是喜悦。 “母亲,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您可以直接跟我和阿喜讲。阿喜是个直性子的人,您和她相处一段时间后,肯定会喜欢上她的。” 谢凝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动作轻柔地给沈之翌倒了一杯茶。 “翌儿,这次回去之后,你就和陶姑娘把婚事办了吧。早日为沈家生下一儿半女,这样母亲的日子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无趣了。” “母亲,您还年轻着呢,不用这么着急就盼着抱孙子。阿喜今年才十六岁,成婚自然越快越好,可她还太小了,等过个一年半载的,再考虑生孩子也不迟啊。”沈之翌说完,端起母亲倒的那杯茶,轻抿一口,茶水的温热缓缓蔓延开来,就如同他此刻轻松惬意的心情一般。 “对了,母亲。在路上阿喜救了一个女娃。如果母亲不嫌弃的话,可以帮忙照看一下。现在照顾她的只是个十多岁的丫头,要是母亲能指点指点,那儿子就感激不尽了。” 谢凝秋把儿子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如今的儿子充满了活力,这让她感到既欣慰又感慨。 只是,当她看着沈之翌将杯中的茶饮尽,心中暗暗思忖:儿子,别怪母亲,母亲不得不为你的子嗣传承考虑。你现在若是纳了梅儿,日后这个陶家姑娘才能接受你身边再有其他人,要是现在依了她,以后可就更难办了。 “翌儿,母亲累了,你也早点回屋休息吧。” “是儿子打扰母亲休息了,这就回去。” 第125章 是伤害不是爱 沈之翌从谢凝秋的房间出来后,抬眼望去,发现陶久喜的房间已经漆黑一片,没有了烛光。 “江渠,你也去休息吧。”沈之翌吩咐道。 江渠身为外男,这里虽不是谢府女眷所居之处,而是专门为谢凝秋返乡改造的院子,但按照规矩,江渠在入夜后若没有特别的吩咐,是不会留宿在此的,而是要退居到外院去。 “是,主子。”江渠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沈之翌回到自己的房间,心情格外舒畅。 他躺到床上,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日后与陶久喜在一起的幸福场景。 然而,没过一会儿,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异样。 一种莫名的燥热感从身体深处涌起,如同有一股小火苗在体内四处窜动。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并不陌生,每次与陶久喜有特别亲密举动的时候,他也会产生类似的感觉。 可是,这次这种感觉来得太过迅猛。 不一会儿,他就觉得口干舌燥,喉咙里仿佛要冒出火来。整个人也变得难受至极,脑袋开始变得越来越迷糊,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 沈之翌突然意识到他被下了药。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母亲所住的院子早已关了门,这个时候会是谁呢? “阿翌。”一声轻柔的呼唤从门外传来。 沈之翌因为药物的作用,此时已经难以分辨来者何人。 可是,这样唤他的,向来只有陶久喜。 “阿喜?” “是我,阿翌。” 那道身影嘴里低低地唤着,一步步地靠近。 沈之翌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欲望如同野草般在心底疯长。 “阿喜,你过来,我好难受……” 沈之翌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 那身影似乎听到了沈之翌已经模糊不清的声音,壮着胆子走上前来,娇声道:“阿翌,我来了。” 说着,她缓缓解开自己身上的外衣,外衣滑落在地,身上只剩下短裤和肚兜,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肌肤。 “阿翌,我来伺候你。” 女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魅惑。 沈之翌一听到 这句话,瞬间意识到不对劲。 阿喜是不会把这种事用 “伺候” 来表述的。 他咬了咬舌尖,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拼命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挣扎着坐直了身子,眼睛努力聚焦,怒视着面前的女子,呵斥道:“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一愣,没想到沈之翌还能有此反应,侍女跟她说了,这个药效极佳,任谁吃了都会意识不清,只想行翻云覆雨之事。 她脸上露出一丝慌乱,但仍不死心地说道:“阿翌,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别拒绝我。” 就在那道身影即将踏上床榻之际,沈之翌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一巴掌抽了过去,伴随着一声清脆的 “啪” 响,他怒吼道:“滚!” 那道人影挨了这狠狠的一巴掌后,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几步。 慌乱之中,她的头猛地撞到了身后的桌子,发出 “哐当” 一声响。 紧接着,她两眼一黑,身体软绵绵地瘫倒在了地上,陷入了昏迷。 沈之翌强撑着身子起身,仅凭着那一丝残存的意识,脚步踉跄地朝门外走去,径直朝着陶久喜的房间方向蹒跚而去。 来到陶久喜的房门前,他发现门并未上锁,轻轻一推便开了。 借着如水的月光,他隐约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 沈之翌使劲地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这才分辨出地上躺着的是酣睡的沐儿。 此时的他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去思考沐儿为何会躺在地上,只是凭着本能,朝着床边走去。 他一路跌跌撞撞地来到床边,随后整个人向前倾倒,重重地摔在了床上。沈之翌慢慢地向陶久喜靠近,瞬间便闻到了那股熟悉而又香甜的气息。 “阿喜……阿喜……”沈之翌含糊不清地呼唤着。 陶久喜似乎睡得极为沉酣,没有丝毫反应。 药物的强大作用一点一点地侵蚀着沈之翌的理智,让他逐渐失去了对自己行为的掌控。那密密麻麻的吻如同急骤的雨点般,纷纷落在陶久喜的脖间,带着灼热的温度,仿佛要将她的肌肤灼伤。 陶久喜终于感觉到身上传来的那股沉重压迫感,她吃力地缓缓睁开眼睛,眼皮却仿佛有千斤重一般,每一次睁开都显得十分费力。 “阿翌?” 她轻声呼唤着,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与迷茫。 “阿喜,我难受……”沈之翌嘴里不停地呢喃着,他的手在游走在陶久喜身上,带着一种无法抑制的急切。 陶久喜立刻察觉到了异样,心中一紧:“沈之翌,你怎么了?你冷静点。” “冷静……不了了……我中……中药了……”沈之翌艰难地说道,声音断断续续且含糊不清,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谁给你下的药?” 陶久喜试图推开沈之翌,可她自己的手臂也软绵绵的,毫无力气,就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一般,根本无法将沈之翌推开。 沈之翌的手无意识地扯着陶久喜的衣领,那衣领在他的手中越扯越大,露出了更多白皙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诱人。 陶久喜伸手挡在两人的胸口之间,试图阻止沈之翌进一步的动作。 见陶久喜抗拒,沈之翌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阿喜,可以给我吗?”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压抑的欲望与痛苦,让人听了心疼不已。 陶久喜能够深切地感受到沈之翌此刻一定是难受至极。 “阿翌,你知道的,我一直是愿意的。” 陶久喜说着,手上不再有推拒的动作,她的声音中满是温柔,仿佛在告诉沈之翌,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陪伴在他身边。 沈之翌听了这话,手上的动作略微一停,随后却更加急切地去拉扯自己的衣物。 陶久喜缓缓伸出手,在那如纱般微弱的光线中,她的手指轻轻地从沈之翌的眉间,一寸一寸地抚摸到他的鼻间,如同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 她轻声说道:“只是,我所期待的第一次,应当是在我们都清醒的状态下,是你能够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 陶久喜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说着,陶久喜的鼻尖涌起一阵酸涩之感,那酸涩顺着鼻腔迅速蔓延至眼眶。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仿佛随时都可能夺眶而出。 她的心里满是委屈,自己一直满心期待的第一次,竟然会在沈之翌被人下药这种意外的情况下发生,这完全背离了她心中的美好憧憬。 沈之翌听到陶久喜的话后,动作顿时僵住了。 陶久喜眼中那还未落下的泪水,在微弱的光线下似乎闪烁着晶莹的光芒,那光芒如同一把利刃,刺痛了沈之翌的心,让他在这混沌之中找回了些许理智。 “阿喜,别哭,我也…… 我也期待……” 沈之翌的声音有些沙哑,话语中饱含着愧疚与深情。 说完,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他每迈出一步都显得极为艰难,脚步凌乱且踉跄。然而,他还是尽可能快地朝着门外挪去,最后毫不犹豫地跳进了院子里那波光粼粼的池塘中。 陶久喜见状,心急如焚。她试图站起来跟上沈之翌的脚步,可她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支撑,软绵绵的毫无力气。她一路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脚步虚浮,好几次差点摔倒。 终于,她实在无力支撑自己了,双腿一软,整个人软软地坐在了地上,她缓缓地挪动身体,靠在了池塘边的石凳上,目光紧紧地锁定在水中的沈之翌身上。 她自己的水性极佳,跳入池塘对她来说并非难事,可是她更明白,沈之翌是不会舍得她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 所以,她只能静静地坐在那里,以这种方式默默地陪伴着沈之翌。 两人闹出的动静,将正在房中焦急等待消息的谢凝秋引了出来。 她在丫鬟的搀扶下,慌乱地跑了出来。 当看到大半个身子浸泡在池水中的沈之翌,双眼逐渐清明,正朝着坐在岸边的陶久喜扯出一抹微笑时,她心里就明白了——自己的计划泡汤了。 儿子宁愿选择这样折磨自己,也不愿去伤害陶久喜。 哪怕自己已经来到了池塘边,沈之翌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向自己一眼。 在这一刻,谢凝秋感觉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从自己身边溜走,心中空荡荡的。 第126章 亲者斫伤 谢凝秋想让下人把水中的沈之翌扶出来,却被沈之翌冰冷的话语吓退,无人胆敢近身。 她守在池塘边许久,却换不来沈之翌的一个眼神,最后也只能无奈的回了屋。 当沈之翌意识恢复清晰之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陶久喜因为中了迷药的原因,已经靠在了石凳旁沉沉睡去,沈之翌脱下上身的湿衣服,将陶久喜抱回房间,自己也回屋换了干净的衣裳。 此时屋里的光线已经能清楚让他看清楚,地上晕倒之人的面容,不出意料,正是那狗皮膏药般粘人的谢舒梅。 沈之翌面色冷峻,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烟火,“哧——”,那代表信号的烟火再一次在夜空中燃起。 江渠风驰电掣般赶到。 “主子。” 江渠屈身行礼,他身上的衣衫因急速赶来而有些凌乱,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对沈之翌的恭敬。 “把屋里的人绑了。” 江渠得令,迅速闪进屋内。 屋内,刚刚悠悠转醒的谢舒梅正浑身颤抖着,她双手慌乱地抓着衣物往身上套,右边脸上那一个明显的巴掌印触目惊心,半边脸肿得像发酵的馒头,泛着紫红色的淤青,嘴角一缕血迹蜿蜒而下,滴落在她那凌乱的衣衫上。 额角也肿起了一块,几缕发丝被汗水和血迹黏在额头上,狼狈至极。 谢舒梅看到江渠进来,眼中满是惊恐。 她拼命地收拢刚勉强穿好的单薄外衣,试图遮挡住自己的不堪。然而,她那慌乱的动作却让本就凌乱的衣衫更加不堪。 江渠扫视了一眼屋内的情景,瞬间明白了一切,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你.....你出去.....”谢舒梅声音颤抖地喊道,那声音就像被掐住脖子的小鸡。 江渠却仿佛没听见一般,径直走到床边。他猛地一伸手,“嘶啦——”一声,从窗幔上撕下了一截长长的布条。 他一把抓住谢舒梅的手腕,动作干脆利落,将布条紧紧地缠绕在她的手上,一圈又一圈,越缠越紧,就像要把谢舒梅的廉耻都紧紧锁住。 “你做什么?” “你不能绑我,我是谢家嫡出的二姑娘,你不能绑我。”谢舒梅开始疯狂地挣扎,她的双脚不停地乱蹬,踢得床榻“砰砰”作响。 “你放开我,你不能绑我。”她的声音愈发尖锐,如同指甲刮过玻璃,刺耳难听。 “你这个狗奴才,你敢绑我,我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她那尖锐的喊叫声在院子里回荡,引来了谢凝秋。 谢凝秋原以为昨日自己的侄女未能得逞后便已离开了院子,却未曾想到她竟然还在院中。她心中猛地一惊,立即让丫鬟搀扶着自己,急匆匆地一路小跑而来。 刚到廊下,她便看见门前负手而立的沈之翌。 “翌儿。” 谢凝秋停下脚步,轻声呼唤着沈之翌,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 沈之翌却仿若未闻,犹如一尊石像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屋内又传出来谢舒梅夹杂着恐惧的怒骂声:“你快放开我,你这个狗奴才,我爹是不会放过你的。” 谢凝秋心急如焚,顾不上那么多,提起裙摆就冲进屋里。 她一眼就看到自己的侄女被绑住,发丝如杂草般凌乱地散在脸上,衣衫不整,露出了大片肌肤。谢凝秋心里一阵心疼,她不顾自己的仪态,立刻冲上前去,伸出手去推江渠。 “江渠,你在干什么,放开梅儿。”谢凝秋用力地推搡着,可江渠就像一座大山,纹丝不动。 她那柔弱的力气,在江渠面前就如同蚍蜉撼树。 “姑姑,快救救我。”谢舒梅见到谢凝秋来,哭声更大了,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顺着她那肿胀的脸颊滑落。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 江渠一把将谢舒梅拎了起来,他不理会谢凝秋的阻拦和谢舒梅的哭喊,因为他的主子只有沈之翌。 “主子,如何处理?” “丢在院子中央,去把院门打开。” 此时,院子里弥漫着紧张而压抑的气氛。被绑着的谢舒梅瘫倒在院子中央,脸上的惊恐与绝望交织在一起,好似一只待宰的羔羊。 院中发生的事情,在谢凝秋来之时,身边的小丫鬟已经迅速去禀报了当家主母许氏。 当谢时元与许氏匆匆赶来时,沈之翌已经端坐在院中的主位上,居高临下看着瘫在院中的谢舒梅,他的眼神冷漠如冰,没有一丝温度。 而谢凝秋则在一旁无助地劝着沈之翌,她的脸上满是焦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夫妻俩见状,立刻跪了下来。 谢时元满脸懊悔,声音颤抖地说道:“翌儿,是舅舅约束不严,才让你舅母与梅儿犯了糊涂。” 谢时元确实对这件事情完全不知情,他整日忙于生意,家中之事一向由许氏照看。许氏向来把家中管理得井井有条,让他几乎不用操心,不曾想却发生今日之事。 昨日,他还因沈之翌此次归来变得愈发沉稳、懂事,心中满是欢喜。毕竟沈之翌对他尊重有加,有沈之翌如此,别人也不会轻易招惹他,对他这种生意做大很大的商贾来说,很有助益。 沈之翌甚至还为了他去与官员寒暄,可如今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只觉得天仿佛塌了下来。 他怒斥了许氏糊涂,但此时也于事无补。 “翌儿,都是舅母一时糊涂,舅母不该听了梅儿的撺掇,做出这等错事。” 许氏泪流满面,声音中充满了悔恨。 然而,沈之翌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一言不发,他愤怒异常,他没想到自己最亲近的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谢时元与许氏见沈之翌不为所动,心中更加焦急。 他们不停地磕头认错,希望能得到沈之翌的原谅。 “翌儿,舅舅知道错了,舅舅一定会好好管教她们,绝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翌儿,舅母也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们这一次吧。” 第127章 若成真,我如何承受? 但沈之翌依旧沉默不语,他的目光落在谢舒梅身上,眼神中充满了厌恶。 谢时元见沈之翌仍旧不发一言,心中一狠,霍然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走到谢舒梅身旁。 “你这个逆女,做出这等丑事,还连累家族。” 谢时元怒不可遏,扬起手狠狠地扇了谢舒梅一巴掌。 这一巴掌力道极大,原本跪着地谢舒梅被打得摔倒在地,嘴角再次溢出鲜血。 她惊恐地看着谢时元,眼中满是泪水。 “爹,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谢舒梅哭着求饶道。 谢时元却不为所动,面色阴沉,厉声吩咐下人:“去请家法。” 小厮领命,急忙转身离开。 “爹,爹……我知错了,你别打我。姑姑,快救救我。姑姑,你一向最疼我了,姑姑你劝劝表哥,饶了我这次吧。”谢舒梅一边哭喊着,一边向谢凝秋求救,声音凄厉,令人不忍听闻。 谢时元对谢舒梅的求饶充耳不闻,他心中虽然疼爱这个女儿,但对她的所作所为也是恨之入骨。她惹谁不好,偏偏惹上沈之翌。 “翌儿,梅儿已经受了惩罚,她毕竟是你妹妹,这样还不够吗?”谢凝秋焦急地说道,眼神中满是怨怼。 “翌儿,母亲的话,你也不听了吗?”谢凝秋再次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只是无论谢凝秋如何说,沈之翌都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很快,小厮取来了鞭子与藤条。谢时元见状,心中明白,此事若不惩罚谢舒梅,怕是无法解决。他咬咬牙,拿起一旁的鞭子,狠狠地抽在谢舒梅身上。 “啪啪啪!” 鞭子声在院子里响起,谢舒梅痛苦地惨叫着。 “表哥,我再也不敢了,求你饶了我……”谢舒梅的求饶声越来越微弱,她的身体在鞭子的抽打下不停地颤抖着。 许氏在一旁看着,心疼不已,但她不敢阻止谢时元。她只能不停地流泪,祈求沈之翌原谅。 沈之翌依旧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的心中没有一丝怜悯。这是他们应得的惩罚。只有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才能避免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过了许久,谢时元终于停了下来,谢舒梅身上已有许多渗血的鞭痕,喊叫求饶声也变得非常小。他气喘吁吁地看着沈之翌,等待着他的回应。 就在这时,沈之翌的目光突然被一个小小的动静吸引。 只见陶久喜的屋子门口,刚刚探出个脑袋,那脑袋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瞬间又缩了回去。沈之翌的眼神微微一动,下一刻,他便迈开步子,朝着陶久喜的屋子走去。 他轻轻推开门,走进屋内。 只见陶久喜正坐在床边,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安。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被外面的动静吓到了。 “阿喜,怎么不多睡会?”沈之翌的声音温柔得如同春日的微风,与刚刚在外面的肃杀模样判若两人。 “你在外面那么大动静,我怎么还睡得着。” 沈之翌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陶久喜的头,动作轻柔。 “头还晕吗?”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担忧。 “不晕了,昨日那个糕点应当有些问题,沐儿现在还在睡。”陶久喜微微皱起眉头,想起昨日的事情,心中仍有些后怕。 “没关系,只是那丫头吃的多了些。你在屋里待会,莫要出来,事情还没解决完。”沈之翌的语气坚定而又温柔,让人感到无比安心。 “嗯。” 陶久喜没有多说什么,她知道,在这个时候,她应该相信沈之翌。 她更不会为了谁求情,若不是昨日沈之翌还理智尚存,今日她与沈之翌要面对的将会是怎样不堪的局面。 她只要一想到那种结果,心里就会涌起阵阵难受。 而且,沈之翌这般做法,也能让他的母亲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决心,以免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情。 沈之翌又回到了院子中央的座位上,他的身影如同沉默的雕塑,坐下后依旧一言不发。他的眼神深邃而冷漠,让人无法窥探他内心的想法。 谢凝秋在一旁心急如焚,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痛苦,颤抖着声音说道:“翌儿,饶了梅儿吧。药是母亲给你下的,你要怪就怪母亲吧。” 话音刚落,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潸然落下。她的眼神中满是懊悔,可心中又夹杂着气恼,她气儿子的倔强,为何就不能退让一步;气儿子的不留情面,对自家人竟如此冷酷。 此时,缓了一会谢舒梅在一旁哭得更加伤心,那哭声凄厉而绝望,仿佛要将整个院子都淹没。 谢凝秋看着儿子的冷漠和侄女的痛苦,心中越发着急:“是让母亲给你跪下来吗?” 说着,她便作势就要下跪。 就在谢凝秋的膝盖即将触碰到地面的瞬间,沈之翌终于有了动作。他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谢凝秋。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痛苦。 “母亲,若您不怕失去儿子,那便莫要再行此等行径。倘若他日错事铸成,您是我的母亲,我自是无法责怪于您。然而,请母亲仔细思量,我又是否能够承受那后果呢?” 谢凝秋闻言,身子如遭雷击般轻颤。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陶久喜在儿子心中竟然这般重要,重要到儿子能为了她与自己反目;重要到,儿子此刻拿自己威胁她。 她心里越发的怨恨此时正在屋中避而不出的陶久喜。 可她更在意的是,沈之翌是不是能心软些,放过谢舒梅。 “母亲日后不再逼你纳妾就是,今日可否看在母亲面子上,饶了梅儿?” 沈之翌自然不会这么轻易饶了谢舒梅,他微微转头,转而对谢时元说道:“舅舅,您看应当如何?” 谢时元见沈之翌最起码称呼自己舅舅了,心中一喜,他知道,只要沈之翌还认他这个舅舅,就不会牵连整个谢家。 “梅儿此番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先关在祠堂七日,再送慧慈寺代发修行一年。你舅母,夺去管家之权。翌儿,你看如何?”谢时元小心翼翼询问着沈之翌的安排。 “侄儿听凭舅舅安排。”沈之翌的声音依旧冰冷,但语气中却多了一丝无奈。若是别人,没准真的会被他直接斩杀,可他却不得不顾念母亲。 谢舒梅闻言,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没想到父亲打完自己,还要这么惩罚自己。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许氏也愣在当场,心中充满了悔恨,她就不应该无底线地宠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听女儿的话,以为只要女儿攀上了沈之翌,家里的生意就能更上一层楼。 如今落得这个境地,她真是追悔莫及。 “今日,我便向祖母辞别,也不再叨扰舅舅了。” 沈之翌站起身来,语气透着一抹决绝,抬步欲走。 “翌儿,你要去往何处?” 谢凝秋满脸焦急,连忙站起身追了上去,一只手向前伸出,似乎想要抓住沈之翌。 “去哪里都好,至少不会被至亲之人亲手下药。” 沈之翌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脸,目光冰冷地看向谢凝秋。 谢凝秋听了这话,身子猛地一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随后双腿一软,直接晕倒在地。 第128章 江宁府的风雨 最终,沈之翌与陶久喜未能如愿搬出去,原因是沈之翌的母亲被气晕了过去。 待其清醒后,见沈之翌守在床边,便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斥责沈之翌不孝。沈之翌本不想理会,然而年迈的外祖母也声泪俱下,诉说着谢凝秋这么多年的不易。毕竟都是自己的亲人,沈之翌无法置之不理。 连日来,江宁府大雨连绵,狂风整日肆虐,水位持续上涨。为此,南下船只上的侍卫都下了船,江渠为众人包下一家客栈,作为随行人员的临时栖身之所。 福丫与小荷也被接了回来。 鉴于上次两人一同中毒之事,陶久喜将薛云梦给予的毒药、迷药和解药,每种都带上一小瓶在身,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自那以后,陶久喜虽未再与谢凝秋说过只言片语,但她仍劝慰沈之翌,切勿因此事与他的母亲生分,毕竟那是沈之翌的亲生母亲。 今日依旧风雨交加。 沐儿取来一件薄斗篷,轻轻为坐在廊下的陶久喜披上。 “姑娘,福丫睡着了,您也去睡会儿吧。” “不了,这雨接连下了多日,整日不是吃就是睡,人都快变得呆傻了。” “姑娘如今可真是耐得住性子呢。想去年,即便落雪,姑娘也是闲不住的。”沐儿说完这话,又返回房中倒了一壶热茶。 陶久喜颇感无奈:“听你这话,说得我好像有多动症一般。我难道不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姑娘说是,那一定就是!只是姑娘见识广博,说的好多话,奴婢都听不明白呢。”沐儿认真点着头。 过了一会儿,沐儿皱着眉头又说道:“姑娘,谢家的二姑娘今日托人来传话,求您帮她说说情。姑娘向来心地善良,不会真的打算帮她吧?” “以德报怨这种事,我可做不来,我没有那么伟大。况且,她明明可以过着好日子,却非要自甘堕落,去给人做妾。她这样的人,我实在没办法同情。而且她如今所受的惩罚,也不算严重,修行一年后还可以回家。” 陶久喜说着,心里却觉得沈夫人也是个无情之人。 从谢舒梅被关进去后,她都不曾派人去看过。若是那般疼爱,至少会想尽办法再与沈之翌周旋,或者觉得沈之翌听自己的话,也应当自己说上几句,尽力把谢舒梅给放出来。 然而,她只是闭门谢客,倔强地等着别人向她道歉。 “奴婢还是想着回京呢,住在这里,实在是拘谨得很。沈夫人整日闭门不出,我说话都不敢大声。” “别说你了,就连三岁的福丫也不敢大声呢。我们每日静悄悄的就行。”陶久喜也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就是姑娘往日说的藏......藏拙?” “不,这叫隐身术。” 这几日,每日就安静地带着娃,再把门关起来,与沐儿、小荷一起打打叶子牌,尽量降低存在感。 沈夫人与沈之翌是母子,血浓于水,正所谓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如今两人即便关系大不如前,却也可能转瞬之间就重归于好。可若是自己在此时得罪沈夫人,那极有可能会让她耿耿于怀,记恨一辈子。 “隐身术能有用吗?而且大夫不是说沈夫人并无大碍吗?” 陶久喜微微颔首道:“大夫虽言无事,可到底是被气晕过去,心中怕是郁结难消。” 沐儿轻叹一声:“也不知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姑娘,咱们就一直这么等着吗?” 陶久喜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如今这般情形,也容不得我轻举妄动。只盼着咱们也能早些回京,过回安稳日子。” 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打在廊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陶久喜望着那被雨幕笼罩的庭院,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惆怅。 这江宁府的风雨,似乎不知何时才能停歇,而她们的归期,也如同这雨雾一般,模糊不清。 这时,沈之翌与江渠、江瞬两兄弟打着伞从外面归来。 “沐儿你瞧,阿翌和他们两兄弟站在一起,这画面赏心悦目不?”见沈之翌回来,陶久喜瞬间来了精神。 “有啥好看的呀,还不如厨房炖着的大肘子好看呢。” “确实好久没带你出去吃大餐了,等哪天不下雨的时候,我就出去带你吃大肘子。” 说话间,沈之翌等人已来到两人身前。 “阿翌,江边水位怎么样啦?” 连日大雨,沈之翌今日早晨便与当地官员一同前往江边查看水位。 “去看过了,和往年汛期之时的水位差不多。”沈之翌回应道。 “洪水来得猝不及防,还是得让人用沙袋堵住低洼处才好,江边的居民都撤离了吗?”陶久喜在南下之前,特意恶补了许多关于汛期防水的知识,沈之翌出门前与她闲聊时,她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都安排妥当了。”沈之翌说完,拉着陶久喜继续在廊下坐下。 江瞬一脸气愤地说道:“哼,若不是主子去,那些官员还不肯呢。那个肥头大耳的官员,一听到要用黄沙装袋堵在低洼处,就百般推诿。非说年年都是如此这般水位,无需担心。还厚着脸皮恳请沈大人体恤他们下面的人,不要在这大雨之日折腾下面的将士。真是岂有此理!百姓的安危难道就不重要了吗?国家养着他们,在这种关键时刻,他们却只想着自己轻松。” 江渠也皱着眉头,接口道:“这些官员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根本不把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就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姑娘您不知,那肥头大耳的官员被主子一脚踢出几米远, 现在还被绑在江边,让其淋雨并监督手下干活,着实大快人心。” 陶久喜闻言,只觉得沈之翌这个高级打工仔很是厉害:“不过,还有人敢当你面推诿?” “有些官员,居于高位,身边都是趋炎附势之人,时日已久,难免失了分寸。”沈之翌耐心地给陶久喜解释。 “那家伙明显是飘了。” 陶久喜说着,便看见谢凝秋门口站着的丫鬟,那丫鬟时不时地朝这边张望。 “阿翌,你母亲又在屋里关了一整天。你现在都回来了,赶紧去瞧瞧吧。” 沈之翌顺着陶久喜目光看过去,随后温柔地摸了摸陶久喜的头:“那我先去一趟。江边的情况,你若还想知道其他的,可以问江瞬。” 沈之翌忆起谢景峘母亲的待遇与自己母亲犯错后的状况,两相比较,他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极为强烈的感动。 他着实未曾想到,阿喜竟能如此理解自己,并且这般包容他的母亲。 在这件事上,陶久喜从未在他面前提及过他母亲的任何不是之处,也未曾让他陷入半分为难的境地,相反,还多次劝慰他,切不可因这件事而与母亲太过生分。 沈之翌心中思忖着,这大抵便是爱与不爱的差别吧,他的阿喜爱着自己,所以才会爱屋及乌。 沈之翌离开后,江瞬不禁夸赞道:“姑娘,主子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好了。要是在以前的军营里,遇到这种人,主子早就把他给砍了。” “你们还去过军营?”陶久喜露出惊讶的神色。 “那是自然。主子能有今日,都是靠自己打拼出来的……” “他都不曾与我说过。”陶久喜自己也没问过,包括沈之翌的家事,也都是沈之翌愿意说,她才会知道。 “嘿嘿,原来您不知道啊。那主子没说,我也不能说。” “你这人,说话就说一半。以后好吃的没你的份了。”陶久喜佯装生气地说道。 陶久喜突然瞧见沈之翌又折返了回来,可江瞬却毫无察觉,还在那儿乐呵呵地说着:“姑娘,说到吃的,我已经好久没吃到姑娘做的蛋糕了。哪日姑娘若是做了,一定要给我留些,就当是奖励我带福丫的功劳。” 江瞬不像江渠那般性格沉稳,他一贯性格活泼,刚开始的时候又对陶久喜很是照顾,所以两人说话并没有那么多拘束。 江瞬刚说完,就被人从后面轻轻踹了一脚。 “我的女人,你也敢指使。” 江瞬立刻回头,尴尬地笑着:“都是姑娘手艺太好了。” “我看是我脾气太好了,今日就当将你一同绑在江边才是。”沈之翌虽如此说,但并未因此生气,在他看来,江瞬虽是侍从,但多年出生入死,早已情同手足。 而后,沈之翌对着陶久喜说道:“等回京后,我把江瞬派出去办事的时候,你再做蛋糕。” “主子,你怎么这样?”江瞬故作委屈地说道。 陶久喜嗔怪地看了沈之翌一眼,心里明白,这两人大约是见自己无聊,这会儿还想着法子逗自己开心呢。 “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踢这小子一脚再去。” 江瞬:“......” 第129章 低头 这几日沈之翌依旧每日去给谢凝秋请安,只是谢凝秋依旧那般态度,不觉自己真的有错。 转眼间,已然到了谢舒梅该前往慧慈寺的日子。 谢舒梅从祠堂出来后便不停地叫嚷着不愿去慧慈寺,她大概之前也心存侥幸,觉得还有转圜的余地,没想到被硬押着上了马车。 陶久喜并未前去观望,谢凝秋竟也是闭门不出。 最终谢舒梅还是被强行送走了,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许氏再也坐不住了。 许氏在这两日频繁地踏入谢凝秋的院子。 陶久喜即便在自己的屋子里,偶尔也能听到两人激烈的争吵之声。 大致情况是,许氏觉得,虽下药之事是自己女儿谢舒梅的主意,但谢凝秋也是同意了的,还亲自将下了药的茶递给沈之翌饮用。 如今,她自己被夺去了管家之权,谢舒梅也被送去了慧慈寺,唯独谢凝秋安然无恙。 这也就罢了,谢凝秋竟然一次都未曾去看望过关在祠堂中的谢舒梅,许氏觉得她实在太过无情,对自己的女儿亦是虚情假意。 许氏声声控诉着,谢凝秋在这居住的一年里,她对谢凝秋简直比对自己的亲姐妹还要好,却没想到谢凝秋竟是如此之人。 就这样,两人整整争吵了两日。 谢凝秋自知理亏,也未曾与沈之翌提及此事。 陶久喜更不会说了,沈之翌每天都忙碌得很,若是再为这些事烦扰他,岂不是不值当。 陶久喜本来还在思索着,谢凝秋与许氏到底谁能在争吵中占得上风,谢凝秋就主动找上了门来。 谢凝秋上门之时,陶久喜正在陪着福丫嬉戏玩耍。 谢凝秋进门便唤道:“陶姑娘。”,那语气极为温柔,恰似两人初见之时的模样。 陶久喜没想到谢凝秋不找自己儿子谈,反而找上自己,她微微一愣:“夫人找我有事?” 谢凝秋尴尬地笑着,让丫鬟留在门外,自己则缓缓坐在了陶久喜的对面。 陶久喜一眼便看出谢凝秋是有话要说,随即吩咐道:“沐儿,你们带着福丫出去玩吧。” 待沐儿带着福丫离开后,谢凝秋才开口道:“今日我来,是有话要与你说。” 这下不用猜了,定是谢凝秋超不过许氏,这才主动登门。 还没等陶久喜多想,谢凝秋便开了口。 “之前的事情,是我一时糊涂了。我不该在翌儿的茶水中下药,梅儿跟随我许久,她一直苦苦哀求,我也就犯了糊涂答应了她。”说话间,谢凝秋的脸上闪过一抹愧色。 陶久喜对于谢凝秋这突如其来的认错,感到有些不适应。 只是,被下了春药的是她的儿子,故而这次陶久喜就想着让沈之翌自行去解决,她的态度则是能回避就回避。 “夫人不必同我说这些,您应当同阿翌说这些。” 沈之翌这几日请安,谢凝秋并没有给他好脸色过,反而口口声声说着沈之翌不孝,把自己气晕了。 但是若沈之翌不去吧,谢凝秋的丫鬟还会在门口东张西望,驻足等待。 谢凝秋闻言,也不接茬,她微微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道:“以后你们如何,也不必来问我了,我也老了,管得太多确实遭人厌恶。” 陶久喜无语,明明是谢凝秋横生事端,怎么现在还一副委屈之态。她只觉得谢凝秋说起话来,十分讨厌,自己还没说什么呢,就又被扣上了厌恶她的这个罪名。 “夫人,这厌恶不厌恶的,和年纪没有关系。” 陶久喜忍不住回了一句,但是看在对方是沈之翌母亲的份上,又紧接着补充道:“您是阿翌的母亲,我自然不会厌恶您。” 见陶久喜说话变得柔和,谢凝秋稍稍放下心来,只见她强行挤出一个微笑:“喜儿。” “啊?” 一句“喜儿”,陶久喜的脑子里顿时“噔”的一声,脑袋里瞬间拉起了警戒。 “这……梅儿她,跟在我身边一年了。这一年,若不是她在我身边悉心照顾,我这回娘家的日子也不会这般顺遂。” 陶久喜却心中了然,她怎么会不好过?儿子是国公爷,哥哥是富甲一方的商户,又有谁能给她气受? 但是既然谢凝秋想铺垫,就让她继续说便是。 陶久喜沉默着,没有搭话。 谢凝秋继续说道,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拉住陶久喜的手。 陶久喜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心中涌起一丝抵触。 “梅儿这次是一时冲昏了头脑,才会做出那等事。但是这事也怪我,是我在你们来之前就许了她,日后会带她回京城。这她才一时鬼迷心窍,做出这些事。” “梅儿毕竟是我亲外甥女,就算下药了,她也没有……” 谢凝秋的话语有些含糊,但陶久喜却能明白她的意思。 “梅儿已经受到了教训,你舅母也说不会再纵着她了。但是若是真把她关在慧慈寺一年,她这该出阁的年纪去了慧慈寺,别人定然会猜想她犯了错。你让她日后怎么在江宁府生活,怎么许人家呢?” 谢凝秋说着,眼睛里闪烁着泪花,那泪光中满是对谢舒梅的心疼和担忧。 陶久喜静静地凝视着谢凝秋,心里却无法共情。 她不相信沈之翌的母亲是真的心疼谢舒梅,若是真的心疼,应该早几日就来与自己这般谈话了,又怎么会等到谢舒梅上了山,去了慧慈寺,再来同自己说这些? 还不是因为她本以为许氏不敢来找自己的麻烦,故而一直对此事不闻不问。然而,许氏作为一位母亲,全然不顾其他,直接找上了她,将她自私的本性彻底揭露出来。在许氏面前,她自觉理亏,所以才会前来向自己示弱。 陶久喜已然看清了谢凝秋此次主动来找自己的目的,大约是觉得沈之翌态度强硬,所以想让她来解决此事。 陶久喜暗自腹诽:怎么她看着像大怨种吗?还能上赶着去为谢舒梅出头? 只是,她也不想与谢凝秋关系变得更差,让沈之翌为难。 于是,陶久喜佯装要说些什么,可刚要开口,却又露出一副不知从何处说起的模样。 谢凝秋见陶久喜半天未说出个名堂,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气恼。她自觉已把话说得这般清楚,陶久喜怎还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这丫头处理事情的方式怎与她儿子如出一辙呢? 一直沉默不语,让人焦急万分,又全然弄不清其意图,着实令人难受。 谢凝秋此刻心里就如同有猫在抓挠一般。 随后,只要谢凝秋想说话,陶久喜就摆出一副积极响应的模样,每次当谢凝秋觉得陶久喜就要主动开口的时候,陶久喜那微微张开的小嘴,却又再度合了起来。 几次下来后,谢凝秋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可否把梅儿接回来?” 第130章 疾风骤雨 “夫人,您这话可是问错人了。让谢姑娘去慧慈寺之人并非我,且当时我也并不在场。你们家中之事,我又如何能做主呢?” 谢凝秋本就是个急性子,可眼下她却强忍着没有发作,说道:“喜儿,你与翌儿即将成婚,我们自然是一家人。你去与翌儿说说,让他主动跟舅舅提及,把梅儿接回来。” 陶久喜心中暗自腹诽:我是什么很欠的人吗?还主动让阿翌去说。 “先不说我能否说动阿翌,可那谢二姑娘回来后,万一还想着给阿翌当妾,又该如何是好?”陶久喜装作担忧的样子。 “梅儿这次已然想通了,定然不会再犯。”谢凝秋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陶久喜心想,你只说谢舒梅不会再犯,却不说自己会不会再犯,都在这求人了,还不把关键之处说出来。 “夫人,我会与阿翌提及此事,但他会如何做,我确实不知。” 谢凝秋见陶久喜态度如此,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假意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沈之翌回来后,陶久喜将此事与他说了一遍,却并未表明自己的立场。 沈之翌只丢下一句“知道了”,便去寻了谢凝秋。 沈之翌从谢凝秋房中出来后,便眉头紧锁,用过晚膳之后,沈之翌便带着陶久喜单独回到了他的房间。 自从那谢舒梅爬床事件发生以来,他们所居住的这个院子便不再允许闲杂人等随意出入。 舅舅谢时元心中自有一番思量,只要沈之翌不出去找个客栈住下,在他这府里无论怎样都行。 他可清楚得很,若是让人知道自己的侄子在谢府中住了几日便出去寻客栈住了,那他这张老脸可就丢尽喽。 “阿喜,我母亲说,此次她就不同我们一起回京了。说是祖母年事已高,她想留下来再陪伴祖母一年。” 陶久喜一听,心中不禁窃喜,竟有这等好事? 然而,嘴上却问道:“那你答应了?是不是你跟她说,不许谢舒梅回来?” “让她只去修行一年已是便宜她了。而且母亲孝敬祖母,此乃人之常情,我自然无法阻止,当时便答应了她。” “然后呢?” 陶久喜微微歪着头,好奇地看着沈之翌。 “然后…… 我母亲就把我赶了出来。” 沈之翌的脸上露出几分无辜之色,缓缓说道,一边说着还一边摊开双手,似乎在表示自己的无奈。 陶久喜听到这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犹如春日绽放的花朵。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沈之翌的额头,嗔怪道:“你这个傻瓜,你母亲定然不是真的要留下,你这么直接答应,岂不是故意惹她生气?” “我知道。只是若是我求她回去,她定会再闹上许久。日后也还会再提纳妾之事。与其这样,不如再给她些时间再想想。” 陶久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问道:“咦,那咱们真丢下你母亲回去吗?” 沈之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笃定地说道:“放心,母亲是不会在此久住的。” “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已经为我做了许多。”沈之翌上前一步,张开双臂紧紧拥着陶久喜。他将头埋在陶久喜的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她身上的温暖气息。 “我好久没有抱你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充满了眷恋之情。 “别闹,我回去了,还要哄着福丫睡觉呢。”陶久喜轻轻推了推沈之翌,脸上露出一抹嫣红。 陶久喜想要挣脱沈之翌的怀抱离开,可沈之翌的双臂却拥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一般。 “你屋里两个丫鬟还不够哄的吗?你就在我这。”沈之翌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些许耍赖的意味。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突然狂风大作,疾风骤雨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般袭来。 风声呼啸,电闪雷鸣,瞬间照亮了整个世界,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似在耳边炸开一样。 陶久喜在沈之翌怀中,被这突然的巨响吓了一跳。 窗户与门因为没有锁死,被狂风吹开。 沈之翌迅速反应过来,他松开陶久喜,关上了窗户,房间里顿时安静了许多。 随后,他又快步走到门边,将门锁上。 “你不点蜡烛,你锁门做什么?”陶久喜疑惑地问道。 “我怕打雷,你晚上得陪着我。”沈之翌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你骗谁呢?”陶久喜有些不信地问道。 沈之翌却直接打横抱起她,动作轻柔而稳当,将她稳稳地放在床上。 “反正你走不了。”沈之翌简短地回答道,却不给陶久喜离开的机会。 沈之翌今日很是老实,只紧紧地把陶久喜拥在怀里。每当遇到雷声,他还会轻拍陶久喜的背,让陶久喜安心睡在他的怀中。 这一夜,狂风暴雨虽肆虐不停,许多人都因这恶劣的天气而睡得不好,然而陶久喜却在沈之翌温暖的怀中睡得极其安稳。 次日,天刚蒙蒙亮,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主子,江边水位骤增,江宁府的水位第一次超过往年定下的预警线。” 外面传来江渠焦急的声音。 “知道了,你在外面等着。” 沈之翌轻轻抽出放在陶久喜脖子下的手,生怕弄醒了怀中的人儿。抽出手后,他又温柔地将薄被子往陶久喜身上拉了拉,仔细地为她掖好被角。 尽管沈之翌已经尽量让自己的动作很轻,但陶久喜还是被这轻微的动静给弄醒了。 “阿翌。”陶久喜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一丝担忧。 “江边水位上涨,我去看看。你接着睡会,今日天凉,穿暖些。”沈之翌一边迅速地穿着衣服,那双手熟练地整理着衣衫。 陶久喜一听,顿时惊坐起来,脸上满是紧张之色:“你务必小心,远离河堤。” “河堤周围的人已经疏散了,我会注意的。”沈之翌说完,走到床边,在陶久喜嘴上轻啄一下,随后,他便转身离开。 沈之翌出去后,陶久喜哪里还有心思继续睡下去。 外面依旧狂风肆虐,那风仿佛发了狂的猛兽,呼啸着横冲直撞。 陶久喜仅仅是从沈之翌的房间沿着廊下走回自己的房间这短短几步路,都被狂风吹得走路歪歪斜斜,仿佛随时都可能被风卷走。 天空就像是被捅破了一般,雨仍旧下个不停,那雨势犹如瀑布倾泻而下,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陶久喜在屋内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 草坪上的积水已经无法顺利流入地下,院子中的地砖上,也积起了厚厚的一层水,那水甚至没过了鞋面。 池塘里的水更是不断溢出,整个院子仿佛变成了一片汪洋。 陶久喜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吩咐沐儿去取来纸笔。 随后,她凭借着自己之前对水患所了解的知识,奋笔疾书。 她先是写下了水患之前的预防措施,从加固堤坝到疏浚河道,再到储备防洪物资,事无巨细。 她知道自己并不专业,只是尽自己所能把知道的都写了下来。 她心里想着,这里的官员肯定对于防洪很是了解,但哪怕自己写下的这些能有万一的用处,她都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去帮沈之翌。 第131章 洪灾 大雨接连着下,最终,坏消息还是传来了。 长江的低洼地带,多处水流如猛兽般汹涌而上,淹没了房屋和庄稼,街道上也积满了水。 谢时元的府邸地势较高,然而院子中的积水也几乎要没过台基。 府内一片混乱,尤其是灶房,状况令人担忧。 每日烧火做饭是必需之事,可要是柴火和炭火都受潮了,那恐怕连一口热饭都难以吃到。 临近江边的房屋,有的被洪水淹没,有的则被冲垮,幸运的是,昨日众人在洪水来临之前就已全部撤离,损坏的都是身外之物。 与此相反,那些距离江边稍远的人家,由于未做充足准备,洪水已然漫至腰部。 至此,粮食、柴火以及家中物品都来不及收拾。一些房屋结构不稳的,甚至被洪水冲塌,有人来不及逃脱便被砸死,即便没被砸死,身体孱弱之人也会被洪水冲走。 一切都来得如此突然,令人措手不及。 好在昨日沈之翌回府之前,就已组织了专门的救援队伍,这才使得救援工作能够有条不紊地展开。 陶久喜这几日心头也变得极其不安,在古代面对这种洪水,全靠人力,能够应对的方案确实算不上多有效。 谢凝秋眼下也顾不得谢舒梅了,她整日食难下咽,生怕沈之翌有个万一。 沈之翌再次回来时,已经是两日之后,他整个人都变得极其疲惫。 回家后脱了湿衣,睡了两个时辰,便又要和江瞬、江渠出去。 陶久喜望着来去匆匆的沈之翌,忧心忡忡地说道:“阿翌,这雨也不知何时才能停歇,再这般下去,过不了几日,怕是粮草、药物以及炭火都会出现短缺。” 沈之翌回应道:“今日江瞬和江渠就会带着人分别前往上游的城县里筹集这些物资。你就在府中待着,不必太过担忧。” “那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能行吗?”陶久喜满脸关切。 “如今人手极为不足,忙过这几日便好了。”沈之翌神色略显疲惫。 “我可以做些什么吗?”陶久喜急切地问道。 “你在府中,我才能安心出去办事。而且你所写的洪灾后的治理方法十分详细,虽然字丑,但也很有用,我这就拿出去让当地官员补充誊抄,分发下去。”沈之翌尽管心急如焚,但仍不忘安慰陶久喜。 “阿喜,不过,我倒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出面。” 沈之翌离开后,陶久喜略作思索,便决定去找谢时元。 当她来到谢时元面前时,谢时元满脸意外之色。 “陶姑娘,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谢时元的语气十分客气,眼神中带着疑惑。 “舅舅,您唤我久喜就好。今日雨势渐小,我特意来找您商量,想在府门口开设一个粥棚。”陶久喜面带诚恳,轻声询问道。 一般来说,灾后设立粥棚是常有的事。 然而,这次雨水势极为浩大,谢时元不禁面露难色。家里确实在沈之翌整日忙于洪涝之事的时候囤积了许多粮食,可若是在这个时候把粮食拿出来施粥,岂不是会损失一大笔财富? 而且,他也要为家中众人考虑,家里有六七十口人,吃饭的人众多,需要预备足够的粮食才行。 “久喜啊,家里的余粮也不算很多,设粥棚的事,不如等上两日。”谢时元微微皱眉,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他着实害怕现在就设置粥棚,后面粮食会跟不上。 “舅舅,我今日来寻您,也是阿翌让我来的。他知道您有先见之明,早早地就备下了充足的粮食与炭火。”陶久喜看着谢时元,语气坚定地说道。 谢时元一听是沈之翌的要求,心中不禁多了几分认真。 毕竟,沈之翌在他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的要求自然不能轻视。 谢时元微微皱眉,说道:“我确实备下了一些粮食,可若是开设粥棚,城中那么多遭了难的百姓,怕这些粮食也不够分啊。而且到最后若是没有了粮食,那些灾民反而会在我府邸前面闹事。前几年干旱的时候,就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现在想起来都还有些后怕呢。” 陶久喜微微上前一步,神色郑重地说道:“舅舅,您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您想想,如今这洪水之难,百姓们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们若在此时伸出援手,那便是雪中送炭之举。且不说这粮食是否真的会不够,即便真到了那一步,我们也可再想办法。阿翌既然派人去其他城县调运粮草,那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不出几日,粮食定会陆续补给过来。再者,我们若此时犹豫不决,等他人先行一步,那这先机可就失了。” 陶久喜顿了顿,继续说道:“舅舅,您在江宁府乃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您的一举一动,众人都看在眼里。您若率先开设粥棚,那便是为众人树立了榜样。其他囤粮的大户人家见您如此,也定会纷纷效仿。江宁府本就有粮仓,如今与您一同开设粥棚,这力量可不容小觑。日后城中百姓和官员想起此事,您便是那带头的大善人,这名声传扬出去,对您,对整个家族都是极大的益处。” 谢时元心中清楚这些道理,可依旧犹豫不决。在他看来,开设粥棚虽有诸多益处,但也存在风险,万一粮食真的不够,那可就麻烦了。而且,他也担心其他大户人家不一定会效仿,若只有自己一家开设粥棚,那压力可就太大了。 “别人听了这个事情,或许还会犹豫,但是您是阿翌亲舅舅,得到的消息定是最快,最可信的。到时候,就算府中的粮食不够,补给的粮食也会发过来的。那日后别人想起舅舅,就不再只是一位生意人,而是江宁府首屈一指的表率。”陶久喜言辞恳切,目光中满是期待。 “舅舅,您或许有所不知,如今已有其他官员前往游说那些粮食富足的人家开设粥棚。大家都在齐心协力为百姓谋福祉,而在这种时候,若您率先行动,那作为第一个行动之人,往往更容易被人们记住。” 谢时元听完,心中不禁大为触动。 他自己还有三个儿子,他虽然没有读书的天分,但是儿子们都被教育得很不错。 若是能在江宁府的名声不止是富贵商贾,而是有一定影响力的人,那他孩子们的路肯定会更加好走,无论是进京为官,还是留在当地发展。 而且这还是沈之翌授意的事情,他就更加心动了。上次因为梅儿的事情已经开罪了沈之翌,这次如果处理得好,想来沈之翌也不会因此与自己生分。 如果只是用些粮食就能换来这些,他别提有多愿意了,若是过几日粮食不够,他也可以找些理由停止施粥。 “久喜,你说的确有道理。今日便开设粥棚。”谢时元终于下定决心。 “舅舅,倘若能够募集到一些银子用于灾后重建,朝廷必定会更加重视此事。说不定还会有其他嘉赏。” 对于谢时元这种富甲一方的人来说,并不缺银子,但是由于商人的地位并不高,所以他们并没有很多话语权,也要看当地官员的脸色。如果这次能办好,他的身份自然也会不一样。 谢时元看了一眼陶久喜,心里闪过一丝欣赏。 怪不得自己的侄子会如此喜欢这个女子,确实很聪明。 为了让谢时元更加尽心尽力,陶久喜又补充说道:“倘若此事进展顺利,待此事结束之后,我定会亲自去将二姑娘接回来。二姑娘此次上山,实则是为家中长辈祈福而已。” 子女的行为往往会给母亲带来一定的影响,而父母的付出,自然也能够相应地回馈到子女身上。 若城中百姓不再食不果腹、居无定所,那么她谢舒梅身在何处,于陶久喜而言,并无多大关系。 但是不能在沈之翌的身边,碍眼。 第132章 灾后重建 谢时元行事极为利落,当即吩咐下人迅速把门口的粥蓬搭建起来。 这边粥棚尚在搭建之中,还未完全竣工,领粥的队伍却已如长龙般蜿蜒排开,其中不乏一些年轻力壮之人。 陶久喜站在门内,目光透过门缝投向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微微蹙了蹙眉。 “舅舅,煮粥不必过于浓稠,只要能让大家吃饱就行。”陶久喜说道。 “这是为何呀?”谢时元不解地问。 “阿翌曾和我说,城北那边受灾最为严重,救援的人手已然严重短缺。舅舅您瞧,这队伍里有不少身强力壮的人,若他们愿意付出劳动,与官兵以及军队一同前往城北救援,那便能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况且军队里的食物总归是比这一碗稀粥要好些的。” 陶久喜耐心地解释着。 “嗯,确实是这个道理。我这粥蓬仅靠府里的下人来搭建,速度实在是慢了些,而且还需要有人来维持秩序。我去前面和他们说说,如果愿意在粥蓬帮忙做工,我就单独给他们开些工钱,再让他们和下人一起用饭。”谢时元脑筋一转,立刻想到了办法。 “工钱可别定得太高,不然容易引起混乱,稍微表示一下就行,另外府里这段时间,饮食方面也稍微控制一下,免得一些人心里产生敌意。”陶久喜又叮嘱道。 如此一来,付出劳动的人可以吃上浓稠的粥再配上小菜,而那些只等着救济的人,就喝稀粥维持温饱。 这样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够筛选出可用之人,为救灾之事出一份力。 谢时元迈步出去以后,众人的目光瞬间就汇聚到了他的身上,眼神中满是感激之情。紧接着,不少人激动不已,甚至纷纷下跪叩谢,他们的动作极为诚恳,额头重重地磕在地面上,口中不停地念叨着感谢的话语。 谢时元刚把缺少临时伙计的事情讲完,并且承诺会有少许工钱作为回报,队伍中立刻就有人积极响应。 哪怕是那些年纪稍大一些,但看上去身体还算康健的人,谢时元也从中挑选了几个留下。 回来之后,谢时元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开心之色。 他本就心地善良,又因是第一个设立粥蓬的人,大家对他自然是感恩戴德。众人这般诚挚的感谢,在一定程度上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让他内心充满了自豪。 陶久喜看到这情形,自然不会吝啬赞美之词:“舅舅果然是做大事的人,这出去短短一会儿,不但安抚了人心,还招来许多可用之才,久喜真是佩服得不得了。” “久喜过奖了,能帮助大家,我理应尽力而为。”谢时元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舅舅,今日开了粥蓬,明日、后日肯定还会有其他像您一样心善的人慷慨解囊。舅舅您在江宁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如让大家熬的粥都差不多。这样灾民就不会都聚集在一个地方了。”陶久喜一边不遗余力地赞美着,一边巧妙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言辞恳切而有条理。 谢时元这样已到不惑之年的人,如果一直被一个小姑娘安排做事,心里难免会有些不舒服。 不过陶久喜很有办法,她总能把话说得很好听,让人听了就忍不住赞同她。 “说得对,哪家开了粥蓬,我就去走一趟,再安排个人,动员身强体壮的人去城北一起参与灾后重建。” 谢时元往日救济时,都是派人直接去搭建粥蓬,自己从不露面。 但这次因为是沈之翌的意思,谢时元选择了亲自监督,这一参与,他就有了一些成就感,此刻干劲十足。要是他能在每个粥蓬都走一圈,那代表性就更强了。 “舅舅辛苦了。要是有需要久喜的地方,舅舅您尽管说。” “你是个姑娘家,在家好好休息就行。”谢时元说完,便又朝着粥蓬走去了。 陶久喜朝四周看了一眼,心中稍稍踏实了一些,随后便转身往回走去。 不得不说,谢时元这个粥棚搭建得恰是时候。刚刚经历受灾,人们尚未陷入极度饥饿的疯狂状态,所以还能保持基本的理智,只要能及时获得食物,谁都不愿去惹是生非。 也正因如此,谢时元的粥蓬开办得颇为顺利,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紧接着,江宁府中陆续搭建起了许多粥蓬。 想来都是当地官员动员当地的富户,并且将灾民中具备劳动力的人筛选出了一大批,用于灾后的重建工作。 街道上也及时清理了动物的尸体,还采用燃烧艾草、苍术等草药的方式对受灾区域进行烟熏消毒。 洪水渐渐退去,江宁府由于此次对突发洪水有着周全的应对措施,既没有出现动乱的局面,也没有爆发瘟疫。 尽管天灾损毁了众多房屋和农作物,但已经尽可能地降低了洪水带来的灾祸和困难。 这些日子里,谢时元总是在各大粥棚与当地富商之间往来奔波,不辞辛劳,筹集了大量的钱财用于灾后重建。一时间,他声名大噪,风头无两,无论谁见到他,都不禁赞叹一句:“谢大善人呐!” 他的善举如同星星之火,在江宁府形成了燎原之势,带动了更多人参与到救灾中来。 陶久喜也竭尽全力去帮助谢时元解决他所遇到的各种问题。 最后,谢时元感慨道:“久喜啊,我要是能有你这样的子女相伴,那定然会十分欣喜。” 陶久喜这几日也把舅舅夸得晕晕乎乎的,而谢时元自己也觉得自己这次的行为很是伟大。 当然了,他能够慷慨解囊,在危难之际救助众人,本身就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即便其中有些许私心又何妨呢。 五日之后,上游救灾的必需品也陆续运送而来,老天似乎也不忍民间饱受疾苦,江宁府这几日的天气总算好了起来,阳光开始渐渐驱散阴霾,给这片遭受灾难的土地带来了一丝温暖和希望。 第133章 许氏请求 沈之翌这几日仅仅回了谢府两次而已,当陶久喜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发觉他整个人明显瘦了一圈。 陶久喜手中紧紧地攥着那一小包药粉,神色夹杂着几分疼惜之情,为沈之翌细致地上着药。 沈之翌手上,胳膊上有许多血痕。 “不是都说,堂堂国公爷不必事事都亲力亲为吗?”陶久喜心里疼惜不已,嘴上却忍不住轻声问道。 “洪水退去后,四处一片狼藉,我已无需在后方筹划,只能去当个帮忙打杂的了。”沈之翌轻轻一笑,对自己手上的伤毫不在意,仿佛那些伤痛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你不在家的这两日,你母亲总是哭哭啼啼的。若是她看见你现在这样,又该伤心落泪了。”陶久喜缓缓说道。 “那我母亲看了会哭,你怎么没哭呢?”沈之翌略带调侃地问道。 “在哭了,会哭的。” 陶久喜故作轻松地笑着,然而她心里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承担的责任和要去做的事情。她又何尝不心疼沈之翌呢,但她更不想让沈之翌在外面为自己牵肠挂肚,徒增烦恼。 “阿喜,多亏了你和舅舅,开棚施粥,让城中没有出现动乱。”沈之翌面色认真,眼神中透着真诚的感激。食物充足,是灾荒时期稳定的关键因素之一。 “我们也只能做这些,但那你可真的要好好去谢谢你舅舅,他不仅自己出钱又出力,还把他的几个儿子都派出去帮忙了,还有其他帮忙的人,别忘了都要论功行赏哦。”陶久喜提醒道。 “我会的。”沈之翌肯定地说道。 “今日还出去吗?”陶久喜轻声问道,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 “不出去了,今日陪你。” 沈之翌话音还未落,江渠便匆匆赶来了。 “主子,下游有几个县,前两日也突发了洪水,今日求救之人才赶到。那边人手严重不足,受灾情况极为严重。”江渠焦急地汇报着。 沈之翌无奈地看了一眼陶久喜:“阿喜,看来今日又不能陪你了。” 陶久喜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暗自想着,这都快谈成异地恋了。 沈之翌带着江渠离开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时分。阳光不再如正午那般热烈,却依旧洒在大地上,给万物勾勒出淡淡的金边。 就在这时,谢凝秋与许氏一同找上门来。 谢凝秋的脸上已然不见之前那种尴尬的神色,仿佛那些曾经的窘迫从未出现过一般,又恢复了往日那种略带高傲的状态。 而许氏则是一脸讨好的笑意,那笑容仿佛是刻意堆砌起来的,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有所求。 “久喜参见夫人,舅母。”陶久喜礼数十分周全,她微微屈膝,动作优雅而得体,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许氏见状,赶忙率先开口,她的脸上明显带着讨好的意味,说道:“久喜啊,城中救灾之事如今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前几日你舅舅说,若是他能把这件事办好,你就会接梅儿回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陶久喜,似乎在等待着一个肯定的答复。 而谢凝秋在听到许氏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不满之情十分明显。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嘴角微微下撇,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悦。 陶久喜用余光悄悄瞧了她一眼,心中顿时明白了。 原来今日谢凝秋这般生气,是因为自己在谢时元面前主动提及接谢舒梅回来,却在她与自己求情之时,没有给她这个面子,所以此刻她心里极不平衡。 哎,沈之翌这老妈,还真是小肚鸡肠啊。 陶久喜并不打算与谢凝秋多费口舌,只是客客气气地对着许氏说道:“舅母,确有此事。舅舅在此次水灾中出钱又出力,我自然应当信守承诺。”她的语气平静而坚定,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让人信服的真诚。 许氏听到这话,顿时喜形于色,拿着帕子的手激动地拍在一起,发出轻轻的“啪”声。 “多谢久喜,这次梅儿回来以后,我定会好好教导她,让她懂得感恩,不再惹是生非。” 随后,许氏满脸愧疚地对着陶久喜真诚道歉:“舅母这次真是一时糊涂,对你与翌儿用了那等下作的手段,实在是舅母的不对。舅母在此向你赔个不是,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懊悔和歉意,声音也微微颤抖着。 陶久喜倒也不愿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和评价,毕竟这些日子以来,许氏也是跟着谢时元忙前忙后的,为救灾之事也出了不少力。 “舅母,过些日子,我会去接谢二姑娘回来的。”陶久喜淡淡地说道。 “久喜,舅母不是想催你,只是昨日我去见了梅儿,她此刻消瘦得厉害呀。她本也是我娇生惯养着长大的,住在山上诸多不便,昨日又哭的晕过去两次。我实在是担心她的身子受不住,可否明日就接她回来?”许氏说完,心疼得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她用帕子轻轻擦拭着泪水,眼神中满是担忧和焦急。 “明日?” 陶久喜心中不禁有些排斥,她想着自己这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如果明日就把谢舒梅接回来,万一遇到了,那可真是觉得恶心。 但看着许氏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又有些于心不忍。 “舅母求你了,你梅儿从小就娇弱,受了那么重的鞭伤,又被送去山上这么多日,舅母真的怕她扛不住啊。” 许氏苦苦哀求着,眼泪汪汪地看着陶久喜。 陶久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谢凝秋那充满怨怼的声音传来:“不知礼数的晚辈,还让长辈来求你?” 陶久喜心中一阵无语,此刻她只想说,要不是沈之翌母亲这层身份,她怎么也得折腾谢凝秋两下,让她知道知道厉害。 陶久喜深深地长舒了一口气,轻轻拍拍自己的胸口,在心里默念道:“不气不气,功德加一。” 然后她直接翻了一个白眼给谢凝秋,接着又对着许氏说道:“行吧,今日时间已晚,明日舅母安排马车吧,安排两辆。”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但又不想让许氏太过为难。 “好,舅母这就去安排。”许氏如释重负,连忙点头答应,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谢凝秋听了陶久喜的话,直接冷哼一声,满脸不悦地离开了陶久喜的屋子,那模样仿佛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第134章 慧慈寺 两人离去后,陶久喜即刻唤来沐儿:“沐儿,来帮我个忙。” 翌日清晨,许氏早早便来找陶久喜,欲一同前往慧慈寺。 然而,二人尚未走出陶久喜的屋子,谢凝秋也匆匆赶了过来。 许氏见谢凝秋前来,心中顿生不满:“你也要去?” 这段时间以来,谢凝秋就只为陶久喜求过一次情,且没起到什么效果,此后便又不闻不问。许氏对此已然极为不满。 昨日若不是担忧陶久喜不答应,她断不会去邀请谢凝秋一同来找陶久喜,可如今陶久喜已然应允,许氏一见到谢凝秋就怒火中烧。 “我也许久未见梅儿了,她是我侄女儿,我去接她有何不妥?”谢凝秋回应道。 “哼。”许氏满脸不屑。 陶久喜看着两人争吵,心里还饶有兴致地想着,这次到底谁能占上风呢。 随后,她带着沐儿乘坐一辆马车,谢凝秋与许氏则同乘一辆马车。 当马车行驶在空旷路段时,陶久喜偶尔还能听到两人争执的声音。 马车抵达山脚下后,便需徒步上山,慧慈寺坐落于山上,陶久喜本非喜爱爬山之人,然而今日却主动提出要亲自前往山上迎接谢舒梅。 当然,行至半途,她便懊悔不迭。 这山实在是高得过分。 “姑娘,我拉着您走。”沐儿因常做活,体力相对好些。 陶久喜回头瞧见谢凝秋走几步便停歇几下,随后又好似恢复了些力气,她心中暗忖:累死她,就会装模作样。 “姑娘,您这可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呀。”沐儿顺着陶久喜的目光看去,说道。 “不,我只损了五百,我还有力气呢。”陶久喜颇为倔强地回应道。 这一行缺乏长期锻炼的人,历经一个多时辰,终于气喘吁吁地爬上山顶。 陶久喜大口喘着粗气,望着比自己更为疲惫的谢凝秋,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几人稍作休憩后,向慧慈寺中的姑子表明来意,随即便被引领至谢舒梅所在的屋子。 谢舒梅身为城中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寺中的姑子特意为其安排了一处清幽静谧之所。 此刻,谢舒梅正跪在蒲团上,面对着一尊佛像。从背后望去,好似在祈祷。 “梅儿,母亲来了。”许氏的声音中略带一丝哽咽。 谢舒梅听到许氏的声音,并未立刻回过头来。 只是原本那略显随意的跪姿,瞬间变得笔直,随后她端端正正地给面前的佛像磕了个头,这才缓缓起身。 待她转过身来,目光触及陶久喜时,眼中的嫉恨之色一闪而过。 而在看到谢凝秋之时,眼中则闪过一抹诧异。 “姑姑,您也来了?” 这个对她不闻不问的谢凝秋,今日竟然也出现在此。 “梅儿,你受苦了。”谢凝秋站在原地,呈现出一副泪眼汪汪的模样,但仍保持着长辈的仪态。 “多谢姑姑挂念。” 谢舒梅的语气变得极为平淡疏离,谢凝秋听了,虽感觉有些许不适,但她也未多言,心中暗自思忖定然是许氏在谢舒梅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不过自己问心无愧,又何必惧怕他人议论。 陶久喜静静地站在一旁,双手抱在胸前,冷眼瞧着这番“表演”。 心中暗自冷笑,这谢舒梅又在搞什么花样,她才不信她真的悔过了呢。 正想着,自己就突然被点名。 “陶姑娘,今日有劳你上山亲自迎我回去,只是我之前做了错事,心中有愧,此前每日都在静思己过,写无数张悔罪书,准备拿到后山的思过塔焚烧。”谢舒梅说着,脸上一副诚恳悔过模样,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梅儿,你还写了悔罪书?”许氏忍不住问道,脸上满是惊讶,显然对这事感到十分奇怪。 陶久喜闻言,嘴角微微上扬,说道:“谢二姑娘,你这悔罪书还得等我来了再烧?” 说着,还轻轻挑了挑眉,眼神中充满了质疑。 “我只是想陶姑娘知道我的悔过之意,还请陶姑娘随我一同前去。”谢舒梅抬起头,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陶久喜。 “你呢,不知好歹,不知廉耻,不值得同情,但是我陪你去。” 陶久喜嘴上挂着一抹嗤笑,毫不客气地说出这些话,那尖锐的语气让在场之人都觉得很是刺耳。 说完,还白了谢舒梅一眼。 “久喜,梅儿确实知道错了,竟自己还写了悔罪书,还请你别与她这个不懂事的计较。”许氏闻言,连忙软了声音想在其中打圆场,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走到陶久喜身边。 陶久喜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见谢舒梅抢先说道:“梅儿已诚信悔过,若陶姑娘宽恕,还请同我一起将这悔罪书焚了。” 陶久喜微微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可以去,要不要提前喝杯茶再去?” “喝杯茶?”谢舒梅一脸疑惑,眉头微皱,眼神中透着不解。 “你这既然知道错了,不得给我斟茶赔罪啊。”陶久喜下巴微微抬起,挑衅地看着谢舒梅。 谢舒梅愣了一下,咬了咬嘴唇,随即便转身去倒茶。 她端着茶杯走到陶久喜面前,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还请陶姑娘宽恕。” 陶久喜接过杯子,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就将杯中凉水倒在了地上,然后说道:“你这茶都没有准备?也罢,现在去吗?” 这谢舒梅迷药是用完了? 给她倒一杯凉水算是什么事,也太不尊重她这个即将被暗算的“受害者”了。 第135章 配合 许氏面露焦急之色,不停地踱步,嘴里说道:“梅儿,让别人去烧了就行,久喜已经上山接你,你何苦还要让她走一遭。” 她现在满心只想着能早早下山,这山上的寺庙让她感觉有些压抑,而且她也担心再这么折腾下去会出什么岔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帕擦拭着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眼神中透露出急切和无奈。 “母亲,女儿也是实在愧疚。女儿与陶姑娘去去就回,劳烦母亲,姑姑在此等候。”谢舒梅微微低下头,脸上露出一副看似诚恳的愧疚表情。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一骡子纸,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别磨叽了,带路吧。” 陶久喜不耐烦地说道,随后扭头对着沐儿说:“沐儿,你去前面为此次受灾的百姓烧炷香,祈祷他们平安。” 沐儿一听,立刻皱起眉头,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嘟囔着:“姑娘,奴婢陪你去了再回来烧香。” 她心里想着,不放心陶久喜单独和谢舒梅一起,总觉得谢舒梅没安好心。 “让你去就去。”陶久喜坚决地拒绝道,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正当谢舒梅拿着一骡子纸,故作姿态地走在前面之时,陶久喜眼珠一转,突然说道:“夫人,不然你陪我一同去吧。” “我?”谢凝秋惊讶地指着自己,脸上露出疑惑和犹豫的神情。 她心里一紧,不知道陶久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夫人当时给自己儿子下药,定然是罪孽深重,夫人同去,也烧了些。”陶久喜似笑非笑地提议道,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她就是要故意刁难谢凝秋,看看她的反应。 见谢凝秋不愿,谢舒梅心里一慌,生怕自己的计划被打乱,连忙劝道:“姑姑,您也陪着梅儿去吧。” 谢凝秋犹豫再三,在谢舒梅的再三劝说下,才极不情愿地点点头,心里却在暗暗叫苦。 谢舒梅在前面快步引路,她的脚步略显急促,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到达目的地。 没多会儿,便看见竹林深处矗立着一个佛塔,佛塔旁边有个圆形的香炉。香炉有些陈旧,上面的纹路在岁月的侵蚀下已有些模糊,但仍能看出曾经的精美。 到了以后,陶久喜双手抱胸,上下打量了一眼香炉,然后斜睨着谢舒梅说道:“烧吧。” 她的语气冷淡,带着一丝不屑,这个谢舒梅好好的下山不愿意,非得作妖。 “你能不能对梅儿礼貌些?”谢凝秋忍不住出声,她微微皱眉,眼神中带着些许不满。 “对她?呵呵。”陶久喜冷笑一声,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 谢舒梅似乎不在意此刻的陶久喜说什么,她把一骡子纸放在香炉的边上,她拿起一张写满了字的纸,语气哀怨,自顾自地说道:“我只想想给表哥做个妾,从来没有过别的图谋。” “你想图谋,那也得图得了啊?”陶久喜没有一丝意外,平静的反问。 “我没有别的图谋!” 谢舒梅此时的语气完全变了,里面充满了恨意,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陶久喜,仿佛要喷出火来。 她点燃一张纸,火苗立刻“呼”地一下燃起来,火势瞬间变大,热气扑面而来。 陶久喜站得远远的,双手依然抱在胸前,冷冷地看着。 而谢凝秋听到谢舒梅的语气,不禁皱了皱眉,她心里有些担忧,感觉气氛越发紧张起来。 “做妾而已,你为什么容不下我?”谢舒梅又往香炉中丢了一张写满悔过之词的纸,那纸在香炉中瞬间燃烧起来,她的嘴里怨毒地问道,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陶久喜只觉得无奈,谢舒梅到现在还冥顽不灵:“你明知我与你表哥情投意合,你还横插一脚?既然明确跟你说了不可能,为何还要下药?” “如今,还在这跟我哀怨上了?你父亲出钱出力,我这看着他辛苦的面子上,饶了你,我劝你,别作妖。” “呵呵,陶久喜,你害我被父亲鞭打,被送来这荒无人烟之处,自己却百般讨好我的父亲。”谢舒梅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双手紧紧握拳。 “我母亲昨日对我说,父亲还曾对你说,若是你是他女儿就好了。”谢舒梅的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和怨恨,她继续说道,“陶久喜,你凭什么?害我至此,竟然还想在家我过的风生水起?” 她的语气逐渐变得狠厉,面部扭曲,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扑向陶久喜。 谢凝秋从未见过自己那向来乖巧的外甥女这般模样,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瑟缩着往后退了一步。她的双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角,心中涌起一股不安和慌乱,“梅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变得如此陌生和可怕?” 谢舒梅双眼通红,充满了疯狂和怨恨,她一边说着,一边双手用力地把所有的纸都一股脑儿地推了进去。 只是剩下的纸都是空空的白纸,没写上一个字,那些白纸在她手中被揉得皱巴巴的。 陶久喜则神色镇定,她悄悄地将手放在袖中,紧紧握着薛云梦给自己带的毒药,心中虽有一丝紧张,但更多是冷静。 “说一堆废话干吗,你想怎么样?你又能怎么样?” 第136章 不足为惧 见陶久喜丝毫不害怕的样子,谢舒梅先是一愣,随后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你真以为有表哥护着你,我就不敢动你?” 她的双手紧紧握拳,指甲几乎要嵌入手心,心中的嫉妒和愤怒让她失去了理智。 “你别说,我就觉得你没这本事,不然我怎么来了?” 陶久喜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她故意挺直了身子,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谢舒梅被气得脸色铁青,她咬着牙,对着竹林一处大声喊道:“都别躲着,出来吧。” 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锐刺耳,在竹林中回荡。 竹林后面,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出现了三名大汉。 他们衣衫破烂,头发蓬乱,身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应当是附近的流民。几人的样貌十分猥琐,眼睛不停地在陶久喜身上打转,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什么时候开始啊?哥几个都等急了。”其中一个大汉看到陶久喜的面容后,舔了舔嘴唇,露出猥琐的笑容,那笑容让人作呕。 陶久喜斜睨了几人一眼:“这就是你的杀手锏?” “陶久喜,今日我定让你付出代价!”谢舒梅恶狠狠地说道,眼中满是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陶久喜悲惨的下场。 “梅儿,你这是做什么?”谢凝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脸色苍白如纸,她的声音带着颤抖,立马往陶久喜身边挪了挪。 见谢凝秋如此,谢舒梅立刻出言相劝。 “姑姑,表哥已经被她迷了心智,连您都不放在眼里,若是以后娶了她,怕是再无您容身之处。” 谢舒梅本来没打算带谢凝秋来,只是陶久喜提了出来,她怕反对会让陶久喜发觉不对,此时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 “梅儿,她可是你表哥心尖上的人,你若是伤了她,你表哥是不会放过你的!”谢凝秋站在陶久喜面前,张开双臂,试图保护她,同时焦急地劝着谢舒梅。 她心里只想着,千万不能把事情闹大,不然沈之翌回来后,定是无法收场。 “呵呵,姑姑,你这是在向着她?”谢舒梅冷笑一声,眼神中充满了不满和怨恨,她觉得谢凝秋此时的行为是对自己的背叛。 “姑姑只是不想你一错再错,你这叫了人来做什么?!”谢凝秋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焦急和无奈,希望能唤醒谢舒梅的理智。 “表哥不是疼她吗?中了那么厉害的春药,宁可自己泡在池塘里,也不想伤害她,既然这么重视她的清白,那我便毁了她的清白。” 陶久喜不耐烦地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谢凝秋,皱着眉头说道:“让一边去,挡住我的c位了。” 但是心里还是庆幸,谢凝秋无论出于任何目的,但是都是向着自己的。这样日后与她相处,陶久喜也不会觉得太过难受。 “快走,你要是出了事,我可怎么向之翌交代啊。” 陶久喜见推着谢凝秋不动,便自己往旁边走了几步,然后镇定地看着谢舒梅,说:“谢舒梅,你这要是动了我,你表哥不得把你扒皮抽筋?” “若你清白没了,你敢与我表哥说吗?到时候,你若是个明白的,你就自请去做妾,我与姑姑也会为你保密。”谢舒梅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她双手抱在胸前,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为我保密?”陶久喜冷笑一声,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你脏了以后,你以为还能做表哥的妻子吗?到时候你也只能瞒着,藏着。”谢舒梅越说越兴奋,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陶久喜了然,原来谢舒梅打的是这个主意啊,只是,这手段属实低劣,演技也不好。 谢舒梅见陶久喜的手一直在袖子里掏着什么,谢舒梅警惕地问道:“你在拿什么?”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陶久喜的袖子,心中有一丝害怕。那几个流民闻言,也死死地盯着陶久喜手上的动作。 “毒药,能毒死你的毒药。”陶久喜如实回答,干脆从袖子里把药瓶拿了出来。 小小的一瓶药在陶久喜手中晃荡着,众人看着只有那么一点,原来还有些紧张的心情立刻变得平静。 “就凭这个毒药?就算你毒死我了那又如何,你还不是要被糟蹋?只要你死了。我就痛快。”谢舒梅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恶毒和疯狂。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不顾一切的疯狂,仿佛已经失去了理智。 “你爹娘兄弟不管了?不怕沈之翌报复?”陶久喜试图用言语来刺激谢舒梅,让她恢复一些理智。 “他们也没管过我啊。我在这里这么久了,谁来看过我?”谢舒梅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和怨恨,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似乎心中积压了许多的委屈和不满。 “你母亲。” “我母亲?她倒是来了,反而一口一个夸你懂事。你觉得她还算我母亲吗?” 陶久喜指着谢凝秋:“这还有你姑姑。” 谢舒梅对着给沈之翌作妾,还抱着一丝期望,于是她放软语气,走到谢凝秋身边,拉着她的胳膊说:“姑姑,若你还疼我,你今日就同我一样,给她个教训。我日后还会像从前一般孝敬您。”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祈求和威胁。 谢凝秋挣脱开谢舒梅的手,说道:“梅儿,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试图劝说谢舒梅放弃这个疯狂的计划。 谢舒梅听了,满眼失望。 “姑姑,你也这般向着她?那就别怪我了。” 谢舒梅说完,便往后退了一步,向那几个流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动手。 “你们上吧!” 那几个猥琐男闻言,眼睛顿时放光,嘴里嘿嘿笑着,一边搓着手一边就往前冲。 其中一个脸上有疤的猥琐男还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口黄牙,那模样让人恶心不已。 陶久喜却不慌不忙,又将药瓶在手中晃了晃,脸上带着嘲意说道:“说实话,我还没杀过人。”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这小瓶药就能杀了我们这么多人吧?”一个身材矮小的猥琐男耻笑起来,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慢慢靠近,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似乎完全没把陶久喜的毒药放在眼里。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陶久喜,眼神中充满了贪婪和邪恶。 谢凝秋此时吓得脸色苍白,双手慌乱地抓着陶久喜的胳膊,声音颤抖地说:“我们快跑吧!” 见到陶久喜纹丝不动,谢凝秋更是着急:“你是被吓傻了吗?还不快跑。” 陶久喜扯下谢凝秋的紧紧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说道:“跑什么,我也没说我只带了毒药啊。我还带了人啊!” 说罢,她对着这舒梅眨巴着大眼睛,一副无辜之态。 谢舒梅听到立刻变了脸色,警惕地看着一片平静的竹林。 “就……就凭那个丫鬟?” “哎,怎么可能!我虽看不起你,但也没有这么看不起你!只带个丫鬟,我是不敢出来接你的。” 随后便对着身后喊道:“江瞬!来收人头!” 第137章 返程 江瞬如天神降临般,带着几个身手矫健的随从从竹林一侧迅速闪出。 身后的几个随从个个精神抖擞,训练有素,他们一出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那几个猥琐男。 几人配合默契,有的施展擒拿手法,瞬间扭住了猥琐男们的胳膊,将他们的手臂反剪在背后;有的则飞起一脚,直接将试图逃跑的猥琐男踹倒在地。 才一刹那,那几个原本嚣张的猥琐男就被全部制服,只能在地上痛苦地呻吟和挣扎,丝毫动弹不得。 谢舒梅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个人都呆愣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过了好一会儿,谢舒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由青转白,又由白变红,眼中充满了愤怒和怨恨。 “陶久喜,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敢算计我!” 她口出恶言,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锐刺耳。 接着,她像发了疯一样,不顾一切地冲向陶久喜,双手挥舞着,想要抓住陶久喜。 陶久喜早有防备,直接拿着瓶子对着冲过来的谢舒梅撒出了迷魂散。 那淡淡的粉末在空中飘散开来,谢舒梅躲闪不及,吸入了一些粉末。 她顿时停下了脚步,眼神开始变得迷离,身体也摇晃起来。 江瞬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陶久喜身前。 “你…… 你给我撒了什么……” 谢舒梅的声音变得虚弱而含糊,她的意识逐渐模糊。 没等她再说什么,她就身子一软,缓缓倒在了地上,陷入了昏迷状态。 “谢舒梅,你真是自作自受。” 竹林中的微风轻轻吹过,吹散了这弥漫着的紧张气息。 谢凝秋在一旁看着这混乱的局面,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懊悔。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江瞬挥了挥手,让随从们将谢舒梅和那些猥琐男带走。 随从们押着他们,向着寺庙外走去。 陶久喜长舒了一口气:“多亏了你,江瞬。” 谢舒梅终究还是被强行绑了回去。 当谢时元知晓她所做的那些荒唐事时,怒不可遏,直接将她打得只剩一口气,而后命人将她剃了发,最终把奄奄一息的她送回了庙里。 这一次,许氏没有再像以往那般为她求情,或许是她也对谢舒梅的所作所为感到失望透顶;谢时元更是没有丝毫心软,要彻底斩断与这个不成器女儿的纠葛。 谢舒梅原本有机会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然而,当她得知自己有可能回来时,竟哭求母亲,一定要想方设法让陶久喜亲自来接自己,还信誓旦旦地说只有这样,以后才能在府里扬眉吐气,父亲才会重新接纳自己。 可她却不知悔改,冥顽不灵地走向作死之路,最终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谢凝秋自从经历了这事以后,仿佛心灰意冷,这次她是真的不想再见到任何人了,满心只想着尽快离开这个让她伤心难过的地方。 沈之翌回来的时候,谢舒梅的事情已然处理完毕。 谢凝秋一见儿子回来,便迫不及待地一直要求要尽快回京,只是始终不肯说出缘由。 陶久喜也只是含糊地说在江宁府呆的时间太久了,想家了,想要回去。其实她心中明白,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只是不想再提及。 沈之翌告别了舅舅祖母一家,并郑重承诺朝廷对舅舅的赏赐很快就会到来,随后便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漫漫水路上,船只随着水波轻轻摇晃。 陶久喜靠在熟悉的藤椅上,感受着那微微的晃动,只觉得身心都渐渐放松下来。 “我没想到,最积极回去的竟然是你的母亲。”陶久喜对着另一侧坐着的沈之翌轻声说道。 “发生了这么多事,母亲应当是觉得无法再坦然面对舅舅,舅母了吧。”沈之翌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 “你知道了?谢舒梅在山上做的那些?”陶久喜有些惊讶,她明明跟所有人商量过,这事不要让沈之翌知道,以免再生出什么枝节。 “江瞬不会有事瞒我。”沈之翌轻轻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了然。 “这个小江瞬,我与他说的时候,他虽然没答应,但是也没拒绝。”陶久喜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泛起一丝笑意。 当江瞬禀报之时,陶久喜已经妥善处理了,他自然也不会过多干涉。 “姑娘。” 沐儿在藤椅一侧轻声求见,声音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怎么了?”陶久喜转过头,看向沐儿。 “福丫跑去夫人那了,奴婢怕惹了夫人不开心,又不敢擅自前去。”沐儿有些担忧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安。 前几日在府中,福丫大概是熟悉了谢凝秋的院子,开始变得活泼起来,在院子里到处玩耍,甚至还跑到了谢凝秋的屋里两次。 不过奇怪的是,谢凝秋却没有因此生气。 “没事,只要夫人没说什么,你就让福丫去玩就行。” 陶久喜心里倒是放心的,她虽然还是不太喜欢谢凝秋,但是谢凝秋那日在慧慈寺,是毫不犹豫地挡在自己面前的。 她知道谢凝秋有许多缺点,但却也明白她并非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 “是,姑娘,那奴婢在门口守着。”沐儿说完,便轻轻退下了。 “自这次回来以后,母亲好像有些喜欢你了。”沈之翌看着陶久喜,眼中带着一丝欣喜。 “你母亲拧巴得很,但是也不算太坏,你能给我说说你家里的事情吗?” 这是陶久喜第一次主动问起沈之翌家里的情况,两人经历了这许多风风雨雨,沈之翌在陶久喜心里的位置渐渐变得更加重要,她也想要更深入地了解他的一切。 沈之翌微微点头,开始与陶久喜描述起来。 陶久喜这才知道,沈之翌母亲在家中得不到丈夫的宠爱,又在与小妾的争斗中屡屡处于下风,日子过得并不舒心。 说完沈之翌母亲的事情,陶久喜又好奇地追问了沈之翌,他的从军之事。 沈之翌娓娓道来,从曾幼时不得父亲宠爱,到年少时为谋求出人头地而投身军旅,再到协助七皇子登基。 陶久喜起初以为沈之翌年纪轻轻便能位居高位,是凭借家族的显赫背景。 然而,待沈之翌讲述完毕,她方才知晓,自幼不受宠的沈之翌给同样不受宠的七皇子做陪读,他们二人一路走来,历经了数不胜数的艰难困苦,九死一生,才有今日成就。 第138章 搬家 时间悄然流逝,经过了十几个日夜,他们终于抵达京中。 在陶府门前,马车缓缓停下,守门的小厮眼尖看见下车之人,立马唤了府中其他下人匆匆出来,众人迅速上前,恭恭敬敬地侍立在马车旁边。 “阿喜,当真不需要我送你进去?” 沈之翌边说着,边利落地下了马车,而后转身,向车内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陶久喜下车。 “不用,这都到门口了,你别让你母亲等得太久。” 说着,她的目光透过马车的窗户,落在了谢凝秋身上。 谢凝秋一路回来,与陶久喜在这狭小的船上里低头不见抬头见,虽说谈不上喜欢陶久喜,但毕竟是儿子每日都捧在手心之人,她也没有疾言厉色,一路回来也算融洽。 “那我待明日备好礼品,再行上门。”沈之翌说道,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 “嗯。” 这时,后面那辆马车上的沐儿与小荷,也带着福丫下来了。 陶久喜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刻飞奔进府找陶清婉。 沈之翌这才极不舍地上了马车,一步三回头。 陶久喜站在马车下,端庄地对着谢凝秋行礼:“夫人慢走。” 谢凝秋微微点了点头,眼神却不自觉地瞥向不远处的福丫。 这段时间,福丫几乎黏在她的身边,给她带来了一些别样的温暖,她心中有些不舍,那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留恋。 陶久喜心中了然,也乐于看见谢凝秋对福丫的态度。 谢凝秋收回目光,对着陶久喜说道:“明日,我会与翌儿一同登门。” 沈之翌也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会突然开口,他原本想着,定亲之事或许需要请圣上赐婚,亦或是请求长公主出面。此刻,他满心惊讶,愣在了原地。 陶久喜也怔愣了片刻,她缓缓看向沈之翌,眼神中有些意外,那意外中还夹杂着一丝惊喜。 她心想,就算谢凝秋不认可,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不会受到影响,可若是谢凝秋支持,那岂不是更好。 于是,她微笑着说道:“我会告知父亲,明日静候夫人。” 马车缓缓启动,而后逐渐驶离,车轮滚动的声音在石板路上悠悠回响。 下人们立刻涌上前来,手脚麻利地把马车上搬下来的东西一一搬回府中。 其中有的是行李,有的是陶久喜路上购置,买回来送给陶清婉的精巧物件。 今日,陶久喜心里打着个小算盘,特意没让人提前告知陶清婉自己回来的消息,她满心期待着,要给陶清婉一个大大的惊喜。 怀揣着这份雀跃的心情,她踏入府中。这时,陶清婉往日的丫鬟桃儿立刻迎了上来,恭敬地行了一礼,笑着说道:“二姑娘安好呀。奴婢奉大姑娘的命令,一直在府里等着姑娘您呢。大姑娘说了,等您回府后,就陪着您去新的府邸。” “新的府邸?” 陶久喜满脸疑惑,不禁出声问道。 桃儿连忙回答:“回姑娘,大姑娘是这般交代的。” 接着,她又凑近陶久喜,压低声音说:“大姑娘还特意嘱咐,最好避开沈国公再说这事儿。” 陶久喜更加惊讶了,追问道:“怎么回事?” 桃儿这才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回姑娘,您走后十日,老爷就回了京城。一开始在府里住了两天,后来听说进了宫一趟,回来后就不愿意再住在府中了,当日就搬去了客栈。” 桃儿说话时,眼神中透着一丝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 “半月前,御赐的府邸已经下来了,眼下老爷就住在新的府邸里。新的府邸就在后面,和咱们这儿就隔着一条街呢。” 桃儿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后面的方向。 陶久喜听了,心里直犯嘀咕,实在搞不懂父亲这一连串的举动的缘由。 陶宏远带着陶清婉搬出去后,陶清婉就让桃儿在府中先管着事儿。桃儿年岁稍长些,人又特别懂事,把府里的一切事务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陶久喜回过神来,果断地吩咐道。随后,她转头看向沐儿,说道:“沐儿,你留在府中,把小荷与福丫的住处安排好。” 说完,她便迫不及待地跟着桃儿匆匆前去。 在桃儿的引领之下,两人沿着街道前行,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圣上御赐的陶府。 这座陶府,从外观上看,比起沈之翌买的那个宅子确实小了许多。然而,毕竟是圣上御赐之物,那朱红色的大门威严庄重,门楣上的雕花精致细腻,倒也彰显出十分气派的模样。 门房的两个小厮见到陶久喜时,脸上露出一丝疑惑,显然并不认识她。但他们却都认识跟在身后的桃儿,于是立刻快步上前。 “桃儿姑娘,这位是?”其中一个小厮好奇地问道,眼神在陶久喜身上打量着。 “是二姑娘。”桃儿恭敬地回答道,声音清脆而响亮。 入府的时候,管家就曾仔细吩咐过,府中有两位姑娘,其中一位姑娘外出未归。他们心中顿时明了,立刻行礼道:“参见二姑娘。” 行礼结束后,一个小厮机灵地站到前面,准备为陶久喜引路,另一个小厮则转身匆匆进去通传。 陶久喜站在府门前,看着这陌生的府邸,眼中满是好奇。她微微仰头,打量了一圈,只见府邸内绿树成荫,花草繁盛,布局清新雅致,环境清幽宜人,心中不禁暗暗赞叹。 “久喜!” 忽然,陶清婉的声音远远传来。 陶久喜循声望去,便看见陶清婉正快步匆匆地朝着自己走来。她身着一袭淡蓝色的长裙,裙摆随风飘动,宛如仙子下凡。 陶久喜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直接小跑过去,欢快地扑向陶清婉,她紧紧地抱住陶清婉,仿佛要把这段时间的思念都融入这一抱之中。 “姐姐,我可想死你了。”陶久喜在陶清婉耳边轻声说道,语气中满是撒娇的意味。 “我可不信,若是想我,怎么会这么久连封书信都没有?”陶清婉嗔怪着,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抱着陶久喜的手却紧紧的,不舍得松开丝毫。 “我怕姐姐看了书信,一个人在家哭唧唧,睹信思人。” 事实上,虽然她心里也十分想念陶清婉,但是她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压根没有写信的这种意识。在她的观念里,有时候思念不一定非要通过书信来表达。 “贫嘴。怎么瘦了这么多?”陶清婉松开陶久喜,双手轻轻扶着她的手臂,上下打量着她,眼神中满是心疼。 “想姐姐想的茶饭不思,姐姐,父亲回来后,发生了何事?” 陶久喜拉着陶清婉的手,疑惑地问道。 第139章 责怪 只是陶久喜话音刚落,还没等陶清婉回答,便传来陶宏远严厉的一声:“喜儿。” 陶久喜猛地回过神来,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处,便瞧见陶宏远阴沉着脸快步走来。 陶久喜赶忙收敛心神,立刻小步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父亲安好。” 她微微低着头,还没来得及抬起,便听见陶宏远不容置疑地说道:“随我去祠堂。” 说罢,陶宏远便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脚步匆匆,仿佛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 陶久喜满心疑惑,不知所措地转过去看向陶清婉,这时陶清婉才从刚刚见到妹妹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她微微皱眉,脸上闪过一丝担忧,随后拉着陶久喜的手,轻轻跟在父亲身后。 陶清婉凑近陶久喜,压低声音说道:“久喜,父亲因你南下之事生气呢。” 陶久喜听了,不由得撇了撇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看着陶清婉,用眼神询问该怎么办。 两姐妹对视一眼,皆露出无奈的神情,而后默默地跟在陶宏远身后。 一路上,陶久喜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父亲会怎样责备自己,她一边走一边暗自思忖着如何应对。 终于到了祠堂,陶宏远停下脚步,转身扫视了一眼身后的两姐妹,随后便屏退了下人。 祠堂里顿时安静下来,弥漫着一种肃穆的气氛,让陶久喜愈发感到紧张不安。 陶宏远踏入祠堂,面色凝重,他径直走向祠堂正前方,面对着那庄严肃穆的牌位,缓缓弯下腰,双手恭敬地拿起一炷香,在烛火上点燃,随后轻轻插入香炉。 接着,他自己率先双膝跪地,郑重地磕了一个头,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在向祖先诉说着家中的种种以及对子女的期望和担忧。 陶清婉见状,轻轻拉了拉陶久喜的衣袖,眼神示意她一同跪下。 陶久喜跟着姐姐一同跪下,依照礼节磕了头。 磕完头后,见陶宏远起身,陶久喜拉着陶清婉也欲起身,却被陶宏远一声呵斥:“你跪着。婉儿起来。” 陶宏远的声音严厉而坚决,不容置疑。 “父亲,久喜她才回来......”陶清婉面露担忧之色,轻声为陶久喜求情,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对妹妹的关切和对父亲的敬畏。 “她还知道回来?”陶宏远立刻提高了声调,大声呵斥道,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中满是愤怒,仿佛女儿的行为让他极为失望。 陶久喜也是第一次见陶宏远这般模样,心中不禁一紧。虽然对方是原主的父亲,现在也是自己的父亲,但她对这样激烈的情绪场景感到很陌生和压抑。 “不知父亲为何恼怒?”陶久喜鼓起勇气抬头,看向陶宏远,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解和委屈。 “你还有脸问,为父从小是怎么教你的?”陶宏远生气地指着陶久喜,手指微微颤抖,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父亲,莫要动气。久喜今日才回来,您慢慢说便是。”陶清婉也未曾见过父亲发这么大的火,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此刻她只想尽力护着陶久喜,不让她受到过多的责备。 陶久喜心里五味杂陈,对于“父亲”这个词,她其实感觉很陌生。穿越前,父母离异,她被丢给爷爷奶奶,几乎没有见过那不称职的父亲。穿越后,也只是在家中出事那晚上见过陶宏远一面。当时陶宏远在那紧要关头,也只是帮她们弄了户籍文书,便让她与陶清婉独自前往京城投靠谢家,而自己去查案。再次相见之时,她对陶宏远确实没有那种亲近之感,但想着对方是原主的父亲,也一直尽着孝道在其左右。只是,那时没几日,便发生了她被送去谢府之事,她与眼前的这个父亲,见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看着眼前盛怒的陶宏远,陶久喜此刻真的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见陶久喜不说话,陶宏远更是气得满脸通红。 “逆女!你这个逆女!”他大声吼道,声音在祠堂里回荡,仿佛要冲破这寂静的空间。 “请父亲明示。”陶久喜心中犹如压着一块巨石,难受至极。 她跪在蒲团上,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你竟还有脸说出口,为父含辛茹苦将你养育这般大,岂是为了让你私自与男子外出的吗?”陶宏远怒目圆睁,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双手紧紧握拳,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陶久喜闻言,心中一紧,她抿了抿嘴唇,却没有反驳。 “你让为父的脸往哪里搁?” 陶久喜知道陶宏远生气的原因,心中自知理亏,她微微低下头,轻声说道:“女儿知错。” “你既知道,还明知故犯?前面的府邸又是怎么回事?”陶宏远喘着粗气,目光紧紧盯着陶久喜,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陶久喜见陶宏远在气头上,生怕自己再说出什么话来激怒他,只能继续跪在那里,身姿笔直,一言不发。 陶宏远见她如此,更加生气:“我不管你与沈国公是怎么回事,日后不许与他有任何往来。” “父亲,女儿认罚,但与沈之......”陶久喜立刻出言想要解释,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陶宏远却愤怒更盛。 “当初让你们前来京城投奔姨母,你们倒好,姨母家不去,反而投靠了他,他与你们什么关系?凭什么收留你们?”陶宏远满脸怒容,一边说着一边来回踱步,心中的怒火难以平息,他实在不理解女儿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父亲,若不是沈之翌暗中派人保护,我与姐姐连京城都到不了。”陶久喜提高了音量,眼神中带着一丝急切,她希望父亲能够理解她们当时的处境有多么艰难。 “你现在就向着他?”陶宏远停下脚步,狠狠地瞪着陶久喜,他觉得女儿似乎有些胳膊肘往外拐。 “父亲责罚,我认,但是要真的去了姨母家,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命活着出来。”陶久喜语气有些失望,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她想起去姨母家可能面临的未知和危险,心中也有些后怕。 “你若知晓分寸,人家会伤害你?”陶宏远说道,他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责备。 陶久喜听到父亲的话,刚欲反驳的嘴微微张了张,却终究还是没有出声。她心里清楚得很,此刻父亲正在气头上,无论自己说什么,恐怕都难以被父亲听进去。 “父亲,久喜已经知错了,还请父亲不要生气。”这时,陶清婉赶忙出言求情,她的眼神中满是担忧,目光在父亲和妹妹之间来回切换,生怕父亲的怒火继续燃烧,伤害到妹妹。 陶宏远见陶清婉求情,又看着陶久喜那副模样,心中的怒火依旧未能消散,他直接一甩衣袖,转身出门,留下一句话:“二姑娘在祠堂反省,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她出来。” 陶久喜听到这话,嘴角泛起一丝自嘲的苦笑。 她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心中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说不出的难受。 陶清婉见妹妹表情如此落寞,心疼不已。 她转过头,对下人们吩咐道:“你们去祠堂院外守着。” 把下人支开后,陶清婉快步走到陶久喜身边,缓缓蹲下身子。 “久喜,父亲他,知道自己之前被罢官与沈国公有关,也不知道从哪儿知道我们一开始就找错了地方,所以他便不肯住在沈国公的府中了。久喜,父亲他……”陶清婉轻声说着,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在这复杂的局势中,她也感到有些无力。 “久喜,我知道进京的一路上,多亏沈国公暗中相助,不然我们可能都无法踏入京城,也幸得沈国公收留,不然那日,我们可能就冻死在京城了。只是父亲不知道这些事,我们好好与他说。”陶清婉紧紧握住陶久喜的手,试图给她一些安慰,希望能缓解妹妹心中的痛苦和委屈。 陶久喜只觉心中一阵刺痛,她回想起陶宏远那时一心只有他要守护的百姓,就让两个毫无缚鸡之力的女儿独自长途跋涉去京中。 她不禁在心里问,父亲可曾想过,她们是否能平安到达? 可曾想过,谢家就一定会收留她们吗? 又可曾想过,若不是后来沈之翌搭救,她们就没了父亲,若是失去父亲,她们寄人篱下,将会遭遇什么? 如果不是先前有那么多误会,沈之翌会那么急切地前去救她的父亲吗?陶久喜知道自己有错处,可是换一种路,就能更好吗? 谁不是被生活推着走的? 她唯有抓住眼前所能抓住的一切,拼尽全力地去生存。 她一遍一遍问着自己,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 心中充满了迷茫和无奈,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别哭,久喜,姐姐明白你这一路走来有多么不容易。你有着和我们不太一样的想法,在这里努力地适应着、挣扎着,只为了能好好活下去,也为了能让我过得好一些,你所做的一切,姐姐都看在眼里。” 陶清婉轻轻抱住陶久喜,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试图给予她些许安慰。 第140章 也没那么坏 陶久喜缓缓抬起手,抹去眼角残留的泪水,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复一些。 “姐姐,父亲知道谢家所为吗?” “我曾与他说过,只是后来父亲去找了姨丈,回来时便没有那般生气了。” 陶清婉叹了一口气,事后她打探过,大概是姨母是拿着自己妹妹嫁给了他,但是没几年便病死了这事与父亲理论,让父亲觉得理亏,最后草草收场。 “随他吧,只是以后,我不要见谢家之人。” 陶久喜有些无语,自己女儿遭得罪,竟然被人三言两语就哄好了。 这套施暴者无罪,受害者有罪的理论,真是让陶久喜如吃了苍蝇般恶心。 陶久喜眼中的湿意渐渐消失,她不再想,到底怎么做才能让陶宏远满意了。 因为,如果想让陶宏远满意,那自己定然是得憋屈了。 她想着,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会找上沈之翌的府邸。 不过再也不想体验谢府的险恶人心了。 “姐姐,我没事。今日才回来,又让你担心了。”陶久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可那微微颤抖的语调还是透露出她内心的难过。 “久喜,我知道你心中委屈,我会再与父亲去解释。只是父亲......” 陶清婉面露担忧,欲言又止,她看着陶久喜,眼神中满是疼惜。 她何尝不了解自己的父亲,父亲虽说在官场上以爱民如子着称,可在对待自己女儿的事情上,却显得极为自私。 他一心扑在政务上,为百姓谋福祉,却从未真正设身处地为女儿们考虑过她们的处境和需求。如今在朝为官,更是把名声看得无比重要,任何可能影响他声誉和仕途的因素都被他谨慎对待。 而且之前因被罢官之事与沈之翌有了关联,他便一直对此耿耿于怀,心中积怨颇深。 “姐姐,父亲怎会不知道我们面对的那些,只是他不愿理解罢了。”陶久喜微微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失望。 “久喜,姐姐会一直陪着你的。”陶清婉轻唤着妹妹的名字,心中五味杂陈。 从前,在沭州之时,陶清婉觉得父亲是世上最称职的父亲,那时没有经历过什么困难,没有经历什么考验,平静的生活总是显得很美好。 只是,京城从来都不是风平浪静之处。 陶久喜看着比自己还难过的陶清婉,想着今日自己刚刚回来,又惹得姐姐难受,觉得很不合适,故而故作坚强反过来安慰陶清婉。 “姐姐,父亲也许是在气头上,今日才这样,你也不要难过了。” “久喜,谢谢你,能对父亲这般。”陶清婉感动地握着陶久喜的手,她能感受到妹妹的善良和懂事,心中满是感激。 “只是姐姐......” “我不会因为父亲放弃沈之翌的。” 陶久喜眼神坚定地看着陶清婉,表明自己的立场。 “姐姐知道。我去求父亲放你出去。”陶清婉轻轻拍了拍陶久喜的手,试图安抚她,然后起身就要离去。 “姐姐,你晚点再去求父亲,你先去沈之翌置办的那个宅子里告诉沐儿,我今日不回去了。” 今日不回去,沐儿定然要担心,此刻知会沐儿一声,明日沈之翌登门,也能知道自己是在陶宏远新的府邸里。 陶清婉走后,下人便进来把门锁住了。 陶久喜望着那扇被关上的门,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缓缓走到蒲团前,缓缓地跪了下去。她抬起头,看着祠堂上的牌位,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默默地磕了个头。 “列祖列宗,叨扰了。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我也身不由己。” 陶清婉这一去,再回来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只是当陶清婉再来的时候,已经被拦在了门外面了。 陶久喜只能劝着她离开,不必守在外面,陶清婉在外面徘徊了很久,最终无奈的离开。 说是继续去劝父亲。 陶久喜从中午就未用膳,一直被锁到了晚上,她的肚子早已咕咕叫个不停,喉咙也干渴得厉害。 “好饿,好渴。”她小声嘟囔着,眼神中透露出疲惫和无奈。 外面看守她的人已经换了一批了,但是都遵照了陶宏远的话,不放陶久喜出去。 夜色越发深沉,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陶久喜已经又饿又渴了,她的身体开始有些疲软。 她将三个蒲团拼在一起,刚躺下,祠堂的门却被从外面打开。 陶久喜惊坐起来。 陶清婉立刻推门而入:“久喜,父亲让我放你出去。” 陶久喜看着陶清婉的同样疲惫的模样,怀疑陶清婉是求陶宏远求到了现在。 “怎么突然放了我了?” 陶久喜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同时又带着些许疑惑。 “前两日下雨,父亲担心祠堂夜里太过潮湿,让你明日再来跪。” “啊....” 陶久喜微微愣了一下,心中有些哭笑不得。 放了,但是没有全放。 不过她心中的委屈立刻少了一些,在家里,就算被陶宏远责罚,也有陶清婉帮自己周旋,想办法,她爹没有像谢府那般,硬生生饿了她两三天。 陶久喜站了起来,腿已经稍微有些麻木了,不是跪的,是坐久了姿势没变。 “姐姐,扶着我点,腿麻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陶清婉说道,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陶清婉一路搀扶着陶久喜,小心翼翼地把她搀到了陶宏远为她准备的新院落 - 和静居。 “久喜,这是你的院子,我住在隔壁宁心阁。”陶清婉指着隔壁。 两人刚到院子里,就有丫鬟送来一个食盒,里面放了两个精致的点心,还有一碗燕窝粥。 陶久喜看到这些食物,脸上立刻咧出一抹笑:“爹也没那么坏。” 陶清婉的眼中闪烁着一丝感动和欣慰:“傻妹妹。你怎么这么好哄?” 陶久喜喝了一口燕窝粥,满意的点点头。 哪里是她好哄,只是因为要考虑姐姐的情绪,她能自愈之处,都会尽量自愈。 吃饱喝足后,两人慵懒地躺在床上,仿佛所有的疲惫都在这一刻消散。 “姐姐,我这次出去,遇到了一个侠女!” 陶久喜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些许兴奋,她侧身面向陶清婉,迫不及待地想要给姐姐讲述这一路的故事。 “还有侠女?快说说。” 陶清婉专注地听着妹妹的讲述,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和温柔。 时不时地,她也会插上几句话,询问一些细节。 等陶久喜讲得差不多了,她也轻轻开口,给陶久喜讲起自己在京城的事情。 两人越说越兴奋,仿佛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她们想着明日父亲还要上朝,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两人在府里睡得晚些也没事,毕竟是自己家。 就这样,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陶久喜在陶清婉身边总是觉得很是安逸,终于回到了京城,终于有属于自己的家了。虽然,明日可能还要罚跪,但是今天她躺在床上,也有享受当下的快乐安宁。 不知不觉中,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第141章 商谈 万万没想到,今日竟然是陶宏远的旬休之日。 陶宏远晚上回到屋里,心中自觉今日态度有些恶劣,对于沈之翌,他此刻心中仍然气愤不已,但是对两个女儿也觉亏欠。 他本打算在家中好好休息,顺便也和许久未见的陶久喜多些相处时间。 陶宏远身着一袭常服,坐在厅中,目光时不时地投向花厅的方向,静静地等着两个女儿前来花厅用膳。他手中轻轻把玩着一块玉佩,心里却有些纳闷,这都等了许久了,怎么还不见两个女儿的身影。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眼看着日上三竿了,两个女儿却依旧没来。 就在这时,门房的人匆匆前来通报。 “老爷,沈国公与其母亲沈夫人在外求见。” 陶宏远一听,眉头瞬间紧锁,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犹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缓缓说了一句:“把人请到正厅。” 随后又对着花厅中的丫鬟吩咐道:“去唤两位姑娘。” 沈之翌此次前来做了充分的准备,他带了五六辆辆马车,车上装满了礼品。 昨日他回京以后,便立刻进了宫,从当今圣上那得知,陶宏远官复原职,已搬进了圣上钦赐的府邸。 故而今早,他直接奔着这个陶府而来。 令人意外的是,他的父亲沈玉泉今日竟要一同前往,沈之翌心里明白,父亲此番有意和解,可是那么多年的怨恨,怎么可能一下就消失殆尽。 沈之翌不想自己第一次以未来女婿的立场去见陶宏远这件事,横生变故。 最终沈之翌只带着母亲谢凝秋一同来此。 在府外等候的沈之翌,尽管见过许多大场面,此刻仍如少年之时,心中生出紧张之感觉。 在得到入府的许可下,沈之翌立刻让人将带来的礼品尽数抬在了院子中。 今日不是正式求亲,而是准备商议订婚之事,但即便如此,院子中也已经摆放了许多礼品,箱子一个个整齐地排列着,看起来颇为壮观。 陶宏远来到院子,看到一箱箱东西之时,脸上立刻严肃起来。 他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暗自想着,待会一定让沈之翌怎么带来的,就怎么带回去。 沈之翌一见到陶宏远,立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然后快步上前,恭敬地行了个礼,说道:“拜见陶伯父。” 伯父?陶宏元闻言冷哼一声。 跟在沈之翌身旁的谢凝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礼貌地对着她陶宏远了福身子。 在这个朝代,按常理本应当是谢凝秋去见当家主母,可如今陶宏远已然孑然一身,府内并无主母,故而谢凝秋来见陶宏远也算是对“亲家”的尊重。 陶宏远见状,也连忙抱拳回应了谢凝秋,动作干脆利落。 然而,陶宏远看见沈之翌之时,他的脸色转瞬之间立刻变得严肃疏离起来:“沈国公这声伯父,陶某愧不敢当。” 沈之翌其实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深知陶宏远定然对自己心存芥蒂,更不会有什么好态度。 昨日圣上对他说,给陶宏远官复原职的时候,才发现陶宏远竟是个执拗的性子,竟在御书房当场追问,为何突然被罢官又官复原职。 圣上虽然欣赏他的胆量,但也没有直言相告,毕竟是自己亲自答应的沈之翌办成这事的。 只是,陶宏远最终还是顺着与自己作对的官员身上查到了是沈之翌主导罢官一事。 想到这些,沈之翌心中无奈,但还是诚恳地说道:“陶伯父,晚辈从前行事鲁莽,太过冲动,还请陶伯父原谅。” 说罢,他的身子弯得更低了,眼神中带着一丝愧疚,希望陶宏远能够接受他的道歉。 他觉得自己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好好的,跟未来媳妇闹别扭,他招惹老丈人干什么?! 老丈人往日见他,都两眼放光,一副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一般。 再瞧瞧现在,恨不得大棒子打他出去。 谢凝秋见儿子如此,心中一阵心疼,手中紧紧握着帕子,她恨不得立刻为儿子说些什么,但又生怕自己冲动行事,会让儿子更加难做,只能强忍着站在一旁,默默地关注着局势的发展。 陶宏远则沉默着不回应。 一时间,整个气氛变得有些僵持,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就在这时,陶清婉与陶久喜得知父亲在家,原本正在屋里梳洗打扮的姐妹两人立刻前往正厅。 姐妹俩来到正厅,一见面便是这个僵持的场景。 她们立刻上前行礼。 “拜见沈夫人。” “父亲安好。” 陶宏远看见女儿来了,心中微微一动,脸色也缓和了一些,这才对沈之翌说道:“沈大人,不需多礼。” 沈之翌闻言,如释重负般才将身子挺直。 他抬起头,目光忍不住投向陶久喜,眼中立刻露出一抹温柔的笑,那笑容中饱含着深情。 陶久喜也回应一个浅浅的微笑给沈之翌,她的脸颊微微泛红,眼神中带着一丝羞涩,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咳!” 陶宏远见这两人眉来眼去的,立马大声咳嗽了一声,陶久喜慌得“嗖” 地一下赶忙低下头, 几人一同缓缓走向正厅。 陶宏远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沈国公,请上座。” 然而,此时众人心里都清楚,今日带长辈登门是来商量订婚之事的,按常理应当是父母坐在主位。 沈之翌给母亲使了一个眼色。 谢凝秋微微颔首,微笑着推辞道:“陶大人,今日之事关乎孩子们的终身大事,这主位还是咱们坐更为合适。” 陶宏远刚想开口否认,就见沈之翌已经大步流星的走到自己女儿跟前,挨着陶久喜前面的一个位置坐下。 陶宏远心中不满:这沈国公,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他有些不悦,但也不想因为座位而失了礼数,于是招呼谢凝秋与自己一左一右的坐在主位上。 第141章 婚约 见沈之翌一直含情脉脉,嘴角带笑的盯着自己女儿,陶宏远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 “此前还未正式登门道谢沈国公的搭救照顾之恩。今日在此谢过。” 陶宏远端的那叫一个客气疏离,说完还微微往后仰了仰身子,一副只想和沈之翌撇清关系一般。 沈之翌却假装听不出来陶宏远的态度。 “陶伯父不用客气。救您我应该做的。” “看来沈大人对同僚很是照顾,下官心中感激。” 陶宏远皮笑肉不笑地应着。 见陶宏远刻意疏远,沈之翌也不再绕弯子,“今日我与母亲前来,是想同陶伯父商议,求娶阿喜。” 沈之翌站起身来,双手抱拳,恭敬地说道,说完还偷偷瞟了一眼陶久喜。 如果仔细听,甚至能听见他说话时声音微微颤抖。 陶久喜听到这些,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角。她的目光在父亲和沈之翌之间来回游走,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陶宏远会怎样回答。 陶宏远微微皱眉,说道:“沈国公,虽然你曾帮助过我们一家,但是此时我无法答应。” 沈之翌没想到陶宏远会如此直接地拒绝,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陶伯父,之前是我行事不周,今日我诚心求娶阿喜,还请陶伯父答应。”他再次诚恳地说道。 谢凝秋见状,在一旁帮腔道:“陶大人,翌儿心悦陶姑娘,定然会好好对待陶姑娘的。还请陶大人允准。” “沈国公求娶我家喜儿,下官觉得甚是意外,不过非下官不敢高攀,而是我家喜儿,已定了亲事。”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说完还淡定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众人闻言,都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陶久喜更是疑惑地看着陶清婉,眼中充满了询问,陶清婉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沈之翌第一时间看向陶久喜,看见两人的动作,看出两姐妹确实不知道此事,立即开口:“陶伯父,我知道之前让您不满意,您也不必这样诓骗与我。” “沈国公这是说笑了,婚姻大事,怎么能信口胡说,喜儿从小便定了亲。”陶宏远不紧不慢地说道,眼神坚定地看着沈之翌。 “是谁?” 沈之翌不信,但是还是咬着牙问道,他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和不安。 “喜儿的早已与她外祖家的晚辈订了婚。” “陶伯父,您不必再编下去。”沈之翌还是不愿意相信,他觉得这可能是陶宏远拒绝他的借口。 “沈国公,我并未骗你,想你通天本事,听闻曾经也去过边疆,在纪老将军手下历练过,可认识纪清逸?”陶宏远对沈国公也打听了一二,自然知道一些情况,此时他故意提及纪清逸,想看看沈之翌的反应。 “纪清逸?”沈之翌心中一惊,他自然是认识纪清逸的。 那时候他在家不得宠爱,又被先皇的五皇子欺负,推入水中,好在纪清逸路过救了他,他的水性也是在那之后练的,后来纪清逸还带着他一起去了边疆,一闯荡就是四年。 两人在边疆之时,整日在一起,亲如兄弟。 此时纪清逸应当是归德中郎将,从四品的武官职位。 而纪清逸的爷爷,则是定远将军,虽然官职是个将军,但是是正五品的武散官,长期驻守边疆且有一定功绩。 “想来沈国公是认识的,与喜儿定亲的,正是下官的外甥纪清逸。”陶宏远缓缓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得意。 沈之翌闻言,有些难以置信,但是他却记得,纪清逸确实在边疆跟他说过,自己有个娃娃亲的表妹。 那时纪清逸也不过十五六岁,而定亲的对象才刚满十岁。 可就算所有的信息聚集起来,如陶宏远说的那般,沈之翌仍然是不愿意相信的。 “爹,你是不是记错了。为什么以前你没说过这些?”陶久喜看着沈之翌陷入沉思,忍不住问道。 她觉得陶宏远肯定是骗人的,以前从没有提过此事,怎么沈之翌上面提亲,她就冒出来一个未婚夫? “往日你还小,便没有提及。”陶宏远对着沈之翌继续说道:“这次我回京之后,已经写了书信给我的外甥。让他先行回来与喜儿订婚,现在喜儿还小,去年家中遭逢不幸,她母亲过世了,待一年孝期满了,便让他们成婚。” 陶宏远的语气坚决,似乎已经做好了一切安排。 “父亲,我不同意。”陶久喜立刻出言反对。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早就定下的婚事,由不得你不答应。”谢宏远态度强硬,他狠狠地瞪了陶久喜一眼,不容置疑地说道。 “我不答应,父亲还能绑了我成亲?” “逆女,今日继续去祠堂跪着。”陶宏远怒斥道,他的脸色气得通红。 “阿喜,你昨日跪了祠堂?” 沈之翌听到陶久喜跪了祠堂,立马追问道,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和心疼,语气也变得急切起来。 见沈之翌的语气不似之前柔和,陶久喜立刻说道:“就跪了一会....” 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慌乱,她怕沈之翌冲动,今天已经周旋了很久,父亲还一直这样强硬,她真的担心沈之翌会忍不下去。 于是小声说:“你先走吧,别冲动。” 这么久了,陶久喜还没见过谁同沈之翌这般说话。 沈之翌轻呼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些,转而说道:“陶伯父,我定是要娶阿喜的。今日便不叨扰了。” 陶久喜已经能听到沈之翌话语间的忍耐了,他的脸色阴沉,眼神中透露出坚定。 陶久喜赶紧对沈之翌点了点头,希望沈之翌先回去,今日这气氛已经不适合继续聊下去了。 谢凝秋听到这话,也立刻起身。 她本以为自己才是儿子与陶久喜之间的阻碍,没想到陶家父亲,态度更是强硬。 此时她有些担心地看着儿子,悄悄地叹了一口气,心中充满了无奈。 心中也十分气恼,就凭他儿子这般家世,长相,地位,要什么样的没有,怎么这个陶宏远如此不知好歹? 她觉得自己的儿子是不是欠了他们家的。 哎! “沈国公,我女儿已许了人家,日后便请不必上门了,院中的礼品也请拿走。” 陶宏远下了逐客令,他的眼神冷漠,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说完背过身去。 “岳丈大人,你女儿陶久喜,只能许给我。” 沈之翌愣着脸说道,说完一甩袖子,气呼呼地走了。 陶宏远怒极,指着沈之翌的背影,气的手都发抖,“你你你,简直放肆!” 第142章 勿忘初心 看着沈之翌与其母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陶久喜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 而后转身看向气得浑身发抖的父亲,询问道:“父亲,您今日所言,可是当真?” “婚姻大事,岂容儿戏,你当为父会随口乱说?”陶宏远眉头紧皱,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陶久喜听闻,只觉胸口似被一块巨石狠狠堵住,这突如其来的婚事,让她猝不及防。 “你祖父家早前已回信,清逸已上京,按理这几日便会到了。”陶宏远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些许,但眼神中的坚定却丝毫未减。 “即便他来了,我也绝不可能与他定亲。”陶久喜态度坚决地回应道。 “你如今当真是越发不懂事了。” 陶宏远生气地指着陶久喜,手指微微颤抖。 陶久喜倒不担心父亲会被气晕,毕竟父亲不过四十出头,看上去身体颇为硬朗。 她抬起头,直直地注视着父亲的眼睛,说道:“父亲,您这般行事,难道不觉得过分吗?您从未问过我的想法,便擅自决定我的婚事。” “你懂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皆是如此。这门亲事早有定论,岂容你随意反悔?”陶宏远言辞严厉。 “父亲,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疼爱子女的人家,哪个不会私下问问孩子的感受?我对纪清逸全然不了解啊。”陶久喜对这个不疼爱孩子的父亲,很是不满。 “等他来了,你自会了解。纪清逸是个好孩子,定会好好待你。”陶宏远停下脚步,看着陶久喜,试图说服她接受这一安排。 陶久喜沉默不语。 陶宏远长叹一口气,说道:“喜儿,为父此举实是为你着想。纪家乃我们亲戚,知根知底,你嫁过去不会受苦。况且,这门亲事乃你祖父所定,我们不可违背其意愿。” “父亲,往日您未曾提及此事,如今突然说起,久喜一时难以接受,亦是人之常情。”陶清婉走上前来,试图缓和父女二人之间的紧张气氛。 “难道为父行事还需样样都向你们汇报不成?”陶宏远语气不善。 “婉儿并非此意,父亲莫要动怒。”陶清婉赶忙解释。 见陶宏远对陶清婉态度不佳,陶久喜立刻将姐姐拉到身后,不想让她因此挨骂。 “我与沈之翌两情相悦,还望父亲成全。” “莫要说了,你早有婚约在身,即便没有,你与沈国公,也绝无可能!”陶宏远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何?”陶久喜满心不解,她实在想不通,沈之翌明明曾救过父亲,父亲为何如此决绝。 “沈国公身居高位,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你可明白?”陶宏远微微皱眉,语气愈发沉重,“他乃国公,地位尊崇,是当今圣上最为看重之人之一。为父原本只是七品县官,如今虽蒙圣上恩典官复原职,却也不过是个四品官。我们与他身份差距悬殊。” “父亲,他既是国公,若再娶高门大户之女,日后或许会招来更多忌惮。找我这样的小门小户,反倒能平衡一些。”陶久喜试图反驳父亲的观点。 “朝廷中的争斗,我们这样的小官之家如何承受得起?稍有差池,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你以为婚姻仅是两人之事?其背后涉及的家族、利益关系错综复杂。沈国公身处权力中心,他的一举一动皆备受关注,我们若与他有所牵连,无疑会成为众矢之的。为父不能让你置身此等危险境地,这既是为你好,也是为了我们整个家族着想。”陶宏远语重心长地解释着,脸上满是忧虑之色。 “被人盯着又何妨,哪个地位高的人不被盯着?” 陶久喜依旧不愿接受父亲的说法,她心想,父亲在沭州时不也同样被人盯着吗? 如今身为四品官,性格又执拗,盯着他的人说不定比盯着沈之翌的还多。 陶宏远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近日,你姨丈对我突然变得百般殷勤。你可知这是为何?还不是因为你行事毫无分寸,让他误以为我这官复原职升迁之事,是沈国公在暗中运作的结果。你说说,你这般作为让为父在朝堂之上如何与同僚共事?他人会如何看待为父?为父又怎能坦然面对那些同僚?你就不能多为为父考虑考虑吗?” 陶宏远脸上露出无奈与烦躁之色,眼神中带着些许责备。 “父亲升官乃是因为在寿王案中舍命争取而来的。” 陶久喜认真地说道,试图让父亲明白他的升迁是凭借自身努力与担当,期望父亲能因此改变对她和沈之翌关系的看法。 “那别人就知晓这些了吗?”陶宏远皱着眉头,语气中透着一丝不耐烦,“不管怎样,你都给我离沈国公远点。” 陶久喜急忙问道:“父亲,您这般态度,是否是对沈之翌存有意见?” “为父感激他之前的搭救之恩,但这是两码事。”陶宏远摆了摆手,表情严肃。 “父亲之前罢官,乃是有些误会,沈之翌可以前来向您解释。”陶久喜急切地说道,希望父亲能听进她的话。 “无须再提此事,为父并非因那事计较,只是如今身处京城,不得不考虑周全。” “父亲,我此前受了刺激,忘却许多事,但姐姐说您爱民如子,是个称职的好官。” “你想说什么?”陶宏远皱眉问道,他不太明白女儿的意思。 “父亲,从前官阶不高时,反而无需思虑这般多,为何如今有机会为百姓做更多事时,却要考虑这些?” 陶久喜鼓起勇气说道,她想问父亲,是否权力越大,就越会因在意手中权力而忘却本心? 忘却自己的初衷? “你这是何意?”陶宏远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他有些生气地看着女儿,觉得女儿的话莫名其妙。 “父亲,莫忘初心。您在沭州丢下我与姐姐,独自前往京城之时,我们未曾怪过您,您是为了守护更多人。只是父亲,那时您心怀大义,可如今看来……” 陶久喜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心中虽不觉得委屈,但却为原主和陶清婉感到委屈。 陶宏远听闻女儿的话语,目光定定地落在面前的女儿身上,那一刻,他竟觉得眼前的女儿是如此陌生。 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那个他一直熟悉的女儿,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让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良久以后,他缓缓地摆了摆手:“你们退下吧。婚事已定,不容反悔。” “往日清逸没有提亲,因着你年纪小,这次他来,你们就先将婚定下,待你母亲孝期过了,便成婚。” 第143章 非你不可 陶久喜被幽禁在院子里,院门“哐当”一声直接落了锁。 她满心愤懑,却又无可奈何,在这四方天地中,除了送饭之人,就连陶清婉都难以得见。 夜幕如墨,悄然浸染了整个院子,唯有微弱的月光洒落,为这寂静的庭院增添了一丝的光辉。 陶久喜的房门蓦地发出轻微的响动,她瞬间从床上起身,甚至顾不上穿鞋,光着脚丫就匆匆奔下了床。 抬眸间,便瞧见了沈之翌,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月光下的身影显得那般落寞寂寥。 沈之翌离开陶府时那坚定的神情已然消逝,此刻满脸皆是黯然神伤,仿佛遭受了重创一般。 “你怎么这里也敢来?”陶久喜轻声问道,眼中交杂着惊喜与担忧。 “阿喜。” 沈之翌的脸上原本的落寞,在目光触及陶久喜时,脸上的线条瞬间柔和了许多。 他几步上前,轻柔地将陶久喜抱离地面,让她的脚稳稳踩在自己的鞋面上,而后紧紧地把陶久喜拥入怀中,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让他那颗慌乱的心稍得安宁。 感受到沈之翌低落的情绪,陶久喜温言软语地安抚道:“怎么了呀?不过半日未见而已呀。” “你爹不同意你嫁给我。”沈之翌闷闷地说道,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沮丧与无奈。 “你母亲还不喜欢我呢!” 陶久喜却轻轻笑了一下,她着实未料到沈之翌竟会因这事儿心情低落至此,离开前故意气她父亲时,可不是这副表情。 见陶久喜这般满不在乎的态度,沈之翌微微一怔,随后轻轻放开了她。 此刻的他,内心复杂至极。 他深知陶久喜极为看重感情,昔日可为父亲绝食,最在意的也是姐姐。 如今陶宏远如此强烈地反对,他真的害怕陶久喜会因此退缩、犹豫。可陶久喜却只是将父亲的反对视作母亲不喜欢自己那般简单。 “你会不会因为你父亲,离开我?”沈之翌目光紧紧盯着陶久喜,小心翼翼地再次询问。 陶久喜微微抬手,手指轻轻勾在沈之翌身后,嘴角勾起一抹俏皮的笑意,轻声说道:“抱我上床去。” 那声音犹如夜莺轻啼,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沈之翌听闻,立刻依言照做,他双臂一展,轻松地将陶久喜打横抱起,稳稳地走向她的床边。 他小心地把陶久喜放下,正欲起身,却不料陶久喜眼疾手快,直接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一个灵活的转身,瞬间将沈之翌压在身下,动作熟练自然,如同沈之翌以往对她所做那般。 陶久喜居高临下,眼眸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审视着身下的沈之翌。 她微微挑眉,而后毫不犹豫地俯下身,眼中满是笑意地吻上沈之翌的唇。 沈之翌被那柔软的嘴唇碰触,瞬间心中似有火焰被点燃,着迷地回应着陶久喜。 两人沉浸在这热烈的氛围中,直至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陶久喜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沈之翌的唇。 然而,她那纤细柔软的手却又不安分起来,轻轻抚上沈之翌的唇,手指在他的唇边缓缓摩挲,眼神中透着一丝慵懒的魅惑。 “阿翌,若是我不要你,你这嘴岂不是会被别人亲去?”陶久喜嘴角上扬,调笑道,眼中闪烁着调侃的光芒。 “阿喜,没有你离开我这种选项,只有你自愿和不自愿,最终只能留在我身边。” 沈之翌紧紧抱住陶久喜,不给她任何挣脱的机会,语气坚定而霸道,仿佛在宣告着自己的主权。 “又整这死出是不是?你还敢威胁我了?”陶久喜直接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 “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之翌立刻变得怂了起来。 陶久喜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失笑。 “今日你走后,我与父亲仔细确认了,亲事真的。那是祖父在我三岁的时候定下的,自此之后,他们一家去了边疆,便再未回来过。我与定亲的那人,也从未曾见过。”陶久喜神色郑重,看着沈之翌认真地说道。 沈之翌闻言,抱着陶久喜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父亲说,那人之所以还没提亲,是因为之前我年纪尚小,而这两年到了适婚年纪,却又遭逢家中不幸,所以才耽搁了。” “今日,父亲特意提及与你说了那人,想必你是认识他的,是吗?陶久喜轻声问道,眼中带着一丝探寻。 沈之翌坐直了身子,陶久喜也顺势从他怀里离开。 “阿喜,纪清逸就是那个曾救我落水之人,也是我在边疆朝夕相处的友人。”沈之翌的表情极为认真,他的心里仿佛被巨石压住一般,沉重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深爱着眼前这个女人,爱到了骨子里,可她却是挚友的定亲之人,这让他怎能不难受? 若对方不是纪清逸,或许他也不会如今日这般觉得心中闷得难以呼吸,那压抑之感如阴霾笼罩心头,挥之不去。 陶久喜看着沈之翌紧锁的眉头,悠悠开口:“我就知道,你今天这么反常,肯定是有原因的。” “他曾救了我,而你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放手。”沈之翌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透露出内心的痛苦。 陶久喜注视着沈之翌的难受,心中满是疼惜。 她记得在船上之时,沈之翌给她说起边疆之事,那时日子虽苦,打仗时或许饭都吃不饱,甚至时常面临生死危险,可她能看到,沈之翌提及那时的事情时,眼中闪烁着光芒。 与后来她初见沈之翌时,他那沉稳且对谁都疏离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想来,那些年少的时光,就像一道明亮的光,照亮了沈之翌的生命,也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正因为是年少相识的挚友,才让沈之翌更加难受。 “我与他,虽有亲事,但是不曾见过,画像都不曾看过。并无感情。你不用这般自责。” 沈之翌看着如今越来越懂自己的陶久喜,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我们相恋之初,你并不知有这层关系,而你又占了我那么多便宜,这下,你也没办法退缩了。”陶久喜知道沈之翌毫无退缩之意,只是他此刻内心定然极为难受,故而出言试图缓解他内心的煎熬。 “阿喜,这事待清逸回京,由我来说,好吗?”沈之翌坚定地说道,他深知这件事情必须面对,不能逃避。 “为何?” “终归是因为我,我不想让你面对这些,我会解决的。” “嗯,只是你不要着急,也不要去同圣上请求赐婚就行,说到底,这事情父亲是占理的。父亲执拗得很,就算你去求赐婚,他也可能会当场与圣上说,我早就定下婚约,拒绝你的。” “圣上不会给他拒绝的机会的。”沈之翌自信地说道,他相信自己在圣上心中的地位,也相信圣上会理解他的感情。 “阿翌,我知你与圣上感情深厚,但是这个事情说起来,我父亲还真是在理的。” 陶久喜今日仔细想了想,如果赐婚,自己的父亲会不会就认同了? 只是,若是不认,当场反驳,这事只会更难解决。 她不想因这件事让沈之翌和父亲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张。 沈之翌闻言,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他明白陶久喜所言有理,此事不能冲动,需从长计议。 见沈之翌依旧面色沉重,陶久喜撒娇道:“你看,我就在这,哪也不会去。” 说完,又主动地抱住沈之翌。 她除了与陶清婉感情深厚之外,对原身的其他家人并无那般浓烈的情感。 不过,她也是要为原主的母亲守孝一年的。 如今尚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正好可以借此去妥善处理这些纷繁复杂的事情。 陶久喜的这番话,宛如一颗定心丸,让沈之翌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他也决定等到纪清逸来到京城之后,再正面去应对和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在沈之翌心中,只要陶久喜的心坚定不移,只要陶久喜没有听从她父亲的话而萌生出离开自己的念头,那便足矣。 他有时爱得极为卑微,全然不知自己在陶久喜心中,早已从最初的“是你也行”悄然转变为了“非你不可”。 第144章 安平县主 沈之翌直到快到上朝时辰,才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 陶久喜本以为,自己还得被关上好些时日。她安静地待在屋内,心里暗自琢磨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翌日,院门就被打开,丫鬟匆忙赶来催促着陶久喜赶紧前往前院接旨。 陶久喜以前见过宣旨的场面,那是在谢景峘登科状元之时,彼时的热闹非凡与荣耀之感至今仍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中。 今日她在院子里听闻有圣旨到的时候,整个人瞬间就陷入了恍惚的状态。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心中涌起无数的猜测与不安。 昨日才和沈之翌说过不要去求圣上赐婚,今日圣旨就下来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她在心里不停地念叨着,脚下的步伐却一刻也未停歇。 她深知此事非同小可,生怕父亲陶宏远会当场反驳,那样的话,不仅会得罪圣上,还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僵持不下。 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糟糕的后果,眉头紧锁。 等她赶到前院时,陶宏远已经下朝回到家中,此刻正神色凝重地跪在院子里,陶清婉也静静地跪在他的身旁。 见陶久喜到了,陶宏远恭敬开口:“公公,人来齐了。” 宣旨太监神色庄重地打开圣旨,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陶氏之女久喜,聪慧过人,心怀悲悯。于江宁府受灾之际,积极献策,其救援之法切实可行,成效斐然,大大缓解了灾区百姓之困苦,为灾后重建立下汗马功劳。此等善举,彰显其才德兼备,实乃闺阁之典范。特封为安平县主,望尔今后再接再厉,秉持仁善之心,为朝廷社稷、为黎民百姓多做贡献。钦此!” 众人闻言,皆满是惊讶。 一时间,院子里安静得仿佛能听见每个人急促的心跳声,众人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 圣旨宣读完毕,太监满脸堆笑,殷勤地对着陶久喜说:“安平县主,还不接旨?” 陶久喜如梦初醒般,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嘴里说道:“谢主隆恩。”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几分激动与惶恐。 说完,这才缓缓伸手去接圣旨。 她万万没想到,沈之翌竟会将此事呈禀给圣上,还为她成功争取到了县主的身份。 原来,沈之翌始终都在默默地为她考量,时刻关注着她的处境。她深知,有了县主这一层尊贵的身份加持,往后她在外面便无需再担忧会被他人随意欺凌。 这份意外之喜,让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对沈之翌的感激之情也愈发深厚。 她明白,沈之翌对她的关怀与爱护,早已深深扎根在每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之中。 太监满脸笑意地说道:“陛下还说,姑娘慧智兰心,被陶大人教养的极好,明日还请陶大人带着二位姑娘进宫谢恩。” 陶宏远忙不迭地立刻点头应下,双手恭敬地接过县主专门的服制,而后迅速从袖中掏出一包沉甸甸的银子,双手递向宣旨的公公,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说道:“公公辛苦,一点心意,还望公公笑纳。” 宣旨公公眉开眼笑地接过银子,连连点头道:“陶大人客气了,咱家就先告辞啦。” 说完,便带着身后的侍从,满意地离去,留下陶家众人还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与疑惑之中。 “久喜,太好了!” 陶清婉满脸兴奋,立刻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紧紧握住陶久喜的手,她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姐姐,我是不是在做梦?” “是真的,久喜,你一贯善良,心思灵巧,这县主之位,你当之无愧。” 陶清婉真诚地说道,她的眼中闪烁着欣慰,看着陶久喜的眼神满是赞赏。 “这...... 这也太突然了.....” 陶久喜喃喃自语道,她的心跳得厉害,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一般。 高兴之余,陶久喜不经意间瞥见陶宏远略带沉思的表情,心中一紧,立刻快步上前说道:“父亲,我先给您说一下,这南下之事。” 说着,她亲昵地挽起陶宏远的胳膊,将父亲带到厅中。 到了厅中,陶久喜兴致勃勃地开始讲述:“父亲,我就从宿城那被达官贵人私自圈画得不成样子的荷花池,到江宁府的水患之事与您说起。”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试图让父亲更清楚地了解情况,自己这个县主不是凭白得来的。 随着陶久喜的叙述,陶宏远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过,很快他又陷入了沉思。 “喜儿,你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陶宏远目光紧紧盯着陶久喜,眼中充满了疑惑。 陶久喜看着父亲疑惑的眼神,心中微微一颤,立即说道:“在去江南之前,沈之翌给我找了许多书籍,我也是在书上查看的。”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仿佛在向父亲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陶清婉见父亲怀疑,立刻上前说道:“父亲,久喜查了数十天呢,为了收集这些信息,可费了不少心思。南下之前还说给我听呢,现在久喜长大了,也能静下心来看书了。” “往日让你看书,你就嚷着头疼,看不下去,现在为了沈国公,倒是能看个数十天?” 陶宏远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醋味,他微微皱着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 自家女儿竟如此喜欢沈国公? 为了他,还愿意做自己不喜欢之事。 陶久喜闻言,尴尬地笑着:“父亲,女儿这是为了多学点知识,有备无患。” 陶宏远闻言,态度变得柔和了一些。 他前脚刚入府就听见太监来宣旨之时,他的心猛地一沉,以为是沈之翌去求圣上赐婚,心中顿时十分生气。 可谁敢在宣旨太监面前表露不满呢? 他只能强压着怒火,默默地跪在地上等待宣旨,心里想着若是圣上强行赐婚,按照当朝律法,他女儿是有婚约在身的,他定是要与陛下说清楚,哪怕是开罪当朝陛下。 没想到竟然是这道圣旨,他那恼怒之情,立刻如潮水般骤减。 “明日要进宫谢恩,婉儿,你教教喜儿规矩。” 陶宏远吩咐道。 两姐妹高兴地离开,回到陶久喜的院子里。陶清婉立刻一本正经地教起了许多标准的礼仪。 只是她也没进过宫,只能按照自己所知道的教陶久喜。 陶久喜学得很是认真,每一个动作都努力模仿,生怕遗漏了任何一个细节。 只是,陶清婉的眉头却紧紧锁着。 “怎么了?姐姐,我动作不标准?” 陶清婉把奴婢打发出去后,才压低声音,缓缓说道:“久喜,父亲对你有所怀疑了。” 第145章 进宫 “那怎么办?” 陶久喜忧心忡忡地问道。 “只是你这性子确实与往日有诸多不同之处,久喜,就做自己就行。有姐姐,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陶清婉温柔地安慰着妹妹,目光中满是关切。 只要她认定眼前是自己的妹妹,无论别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陶久喜无条件向着她,她也一样。 陶久喜满心欢喜地冲上前抱住姐姐,心中满是感动,特别是见识过那多可怖的人心,她觉得与姐姐的感情更加珍贵。 “姐姐,我想问你个问题。” 陶久喜放开陶清婉,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与关切,轻声问道。 “怎么啦?还神秘兮兮的?” “等母亲孝期结束后,父亲是不是也该为你筹备婚事了?” 陶清婉闻言,脸上瞬间染上一抹嫣红,如同天边绚丽的晚霞般艳丽。 “我不知道.....” 她的声音低如蚊蝇,带着一丝羞涩与迷茫。 她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各种可能的场景,心中既有着对未来婚姻的美好憧憬,又有着对未知的担忧。 “那若是父亲给你指了你不喜欢的人,你会嫁吗?” 陶久喜继续追问,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认真,似乎在设身处地为姐姐思考这个问题。 “哎……若是母亲在世,定然也会询问我的意思,只是父亲是男子,我也不知道父亲会不会询问我的想法。”陶清婉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与无奈。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有些飘忽,仿佛在回忆母亲在世时的温暖与关怀。 她深知父亲作为男子,在婚姻大事上的考量可能与母亲不同,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只是,父亲没有开口,她也无法说些什么。 翌日,晨曦尚未破晓,天空还被夜幕笼罩着,陶久喜便在丫鬟的悉心伺候下开始穿衣。 她今日身着县主特有的服装,那是一袭朱色的衣裙,衣袖宽大,是为广袖,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地,领口和袖口处,装饰着精美的花边,栩栩如生,为整个服饰增添了几分柔美与华丽。 陶久喜穿上这身衣服,略带稚嫩的脸上却显现出一种别样的端正。 她的头上戴着精致的冠饰,那冠饰造型独特,镶嵌着珍珠宝石,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然而,这一身装扮虽美,却让她走起路来十分不适应。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努力适应着头上的重量和身上衣物的束缚。 陶府两辆马车缓缓出行,陶久喜与陶清婉一同坐在后面那辆马车里。 经过了漫长的半个时辰,马车才终于抵达皇宫。 此时,天空还是黑沉沉的一片,只有皇宫内的莹莹灯火在黑暗中闪烁着。 陶宏远在马车后千叮咛万嘱咐:“你们到了宫中一定要守规矩,千万不可妄言,知道吗?这宫里规矩森严,稍有差池就可能惹出大祸。” 陶久喜和陶清婉连连点头。 两人皆是第一次进入皇宫,那气势宏伟的宫殿矗立在眼前,高大的宫墙威严耸立,仅仅是这一眼,无形之中就给了两姐妹巨大的压力。 在太监的带领下,姐妹两人缓缓来到了福宁殿。 此时的福宁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太监告知她们皇后正在洗漱,让两人在院中等待。 陶久喜站在院中,眼睛悄悄地四处张望,心中既紧张又兴奋。 就这样,时间在等待中慢慢流逝,直到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淡淡的曙光洒在宫殿的角落。 两姐妹身边也陆续来了三四位嫔妃等待皇后洗漱。 众人都不敢大声说话,只敢小声地交头接耳。 陶久喜第一次见到古代的嫔妃,她们有的容貌绝美,有的气质端庄,但无一例外都十分端正得体。 看着这些嫔妃一大早就来拜见皇后,陶久喜不禁在心中想到,还好她与姐姐不需要进宫,宫中规矩太多了。 待众嫔妃进去了许久之后,姐妹两人才终于被传唤进去。 “参见皇后。” 陶久喜与陶清婉一同在厅中跪下,姿势十分端正,脊背挺直。 “两位陶姑娘起来吧,抬起头让本宫看看。” 上座的皇后语气柔和,声音如同春日里的微风。 姐妹俩依言起身,迎上了皇后审视的目光。 皇后年纪看上去不过二十左右的模样,嘴角带着一抹柔和的笑意,那笑容仿佛能融化人心,让人一眼望去就感觉她是个很好相处之人。 沈之翌曾经告诉过陶久喜,皇后十五岁便嫁给了当时还是七皇子的圣上。 那时,谁也不曾想过,出身门户不算太高的她有朝一日可以登上后位。陛下登基后力排众议,非要让这个女子成为自己的皇后。 但同时,为了平衡各方势力,也从位高权重之臣家中选了三名女子,进宫为妃。 但这些都与陶久喜无关,她历经诸多,早已不会仅凭面容去评判他人。今日她只需依照父亲的要求,谨言慎行即可。 “听闻,安平县主在江宁府的救人之举,本宫很是佩服,今日见了面,当真是个妙人。” 皇后一直听着皇帝与自己说起沈之翌动了情,心中一直好奇是怎样的女子,终于昨日陶久喜被封了县主,皇后想着自己定要见见她。 面前的陶久喜姿容出众,虽年纪尚小,却已难掩倾国之貌。肤若羊脂,发如乌瀑,一双眸子清澈似泉,明亮若星,目光流转,魅力难挡。 皇后暗叹,难怪沈之翌情难自拔,此女却是光彩夺目,令人难以忽视。 “多谢皇后娘娘称赞,臣女愧不敢当,能为百姓做些事,是臣女的福气。” 陶久喜也客气地回应道,脸上带着谦逊的笑容。 皇后微笑着问道:“本宫听闻你在江宁府治水之事上也出了不少力,你小小年纪,是如何知晓那些治水之法的呢?” 陶久喜微微欠身,恭敬地回答:“回皇后娘娘,臣女曾在书中偶然看到过一些关于治水的记载,便记了下来。当时江宁府水患严重,百姓受苦,臣女想着或许能派上用场,便尝试着提了些建议,幸得众人齐心协力,才稍有成效。” 皇后轻轻点头,眼中露出赞赏之色:“你能学以致用,且心怀百姓,实在难得。你这孩子,不仅心善,还如此聪慧。” 陶久喜再次欠身,礼貌地说道:“皇后娘娘过奖了,臣女只是做了力所能及之事,能为百姓分忧,也是臣女的荣幸。” 皇后微笑着说道:“县主自江宁府而来,那江宁府的风土人情与这京城相比,可有不同之处呀?” “回皇后娘娘,江宁府山水秀丽,民风淳朴,自有一番独特韵味。京城则繁华大气,庄重威严,两者各有千秋,皆是百姓安居乐业之所,皆有温暖人心之处。” 陶久喜今日很是得体,高位上的皇后对此也十分满意。 又寒暄了几句之后,皇后的目光就忍不住落在了一旁的陶清婉身上。 陶久喜即便再美,已是沈之翌的心上人,不足为虑。而陶清婉却也生得眉如远黛,目若秋水,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皇后的眼神微微闪烁,心中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陶久喜此刻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到皇后的眼神。 陶清婉感受到皇后的目光,双手不自觉地交握在一起,不知道皇后为何会关注自己,心中生出了些许慌乱。 第146章 书生气息 两人落座后,只听到皇后与几位嫔妃聊着些与她们毫无关联的话,她们便只能在座位上正襟危坐,身姿笔直,不敢有丝毫懈怠。 时间缓缓流淌,过了很久,皇后才让众人散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皇后并未让陶家姐妹离开,而是带着两人来到了后花园,邀请她们陪自己一起散步。 一路上,陶久喜在心里不断默念一定要守规矩,她就像一根紧绷的弦,时刻保持警惕。 皇后若问什么,她便谨小慎微地回答,绝不多说一句多余的话,生怕出现丝毫差错。 皇后心中依然存有疑惑,陛下曾在她耳边提到,沈之翌钟情的女子,有一张巧嘴,即便与众多书生辩论,口才也不落下风。 可眼前的陶久喜,此刻却表现得如此小心翼翼、谨小慎微,与陛下描述的大相径庭。 而她的姐姐更是始终低着头,沉默不语,那副胆小羞怯的模样,倒是让皇后不由自主地心情愉悦了几分。 正在此时,御花园中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陛下驾到。” 陶久喜与陶清婉立刻神色紧张地跪下行大礼,动作迅速,待皇后行完礼后,陶久喜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拜见陛下,臣女承蒙圣恩,封赐县主之位,感恩戴德,谢主隆恩。” “起身吧。” 皇帝的声音传来,威严中带着一丝温和。 两人起身后,陶久喜抬眼望去,便看见了皇帝身后的沈之翌,只是碍于皇帝在此,不敢多看。 皇帝审视了陶久喜一会儿,而后转头对着沈之翌说道:“人,朕给你留下了,当真没用,自己岳丈都搞不定。” 皇帝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之意。 沈之翌面带恭敬之色,却嘴硬地回应道:“非臣没有办法,只是臣爱屋及乌。” “你有办法,你还让我留人?” 皇帝又继续打趣道。 陶久喜看着两人这般互动,才发觉两人私下关系确实十分熟悉,原本紧绷的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眼中的紧张之色也褪去了几分。 沈之翌也不再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陶久喜,眼神中饱含着温柔,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的眼中只有她。 “之翌,也到了午膳时间了,在这用了膳再走。” 陛下对着沈之翌说道,随后又对着身后另外一侧身着红色官服的年轻男子说道。 “明修,你也一同留下来吧。” 陶久喜这时才发现,这人正是之前的探花郎,也是摆摊老翁的孙子 - 方明修。 “是,陛下。” 方明修恭敬地应道,脸上带着一丝谦逊的笑容。 说完,皇帝便自然地牵起皇后的手,悠然离去。 自始至终,皇帝的目光几乎都未曾在陶清婉身上停留,而皇后,因为感受到皇帝眼中唯有自己,那原本就温柔的目光中,此刻更是满溢着幸福的笑意。 沈之翌见状,也毫不犹豫地上前拉住了陶久喜的手。 陶久喜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瞥向帝后离开的方向,略带焦急地说道:“别动手动脚的,我爹让我在宫中要守规矩。” “我又不干吗?” 沈之翌略带委屈地回应道。 “那你也不能拉拉扯扯的,今日我也不能跟你单独相处。” 陶久喜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拍开了沈之翌的手,脸颊微微泛红,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羞涩。 沈之翌忍不住失笑,心想不能在外面单独相处没关系,能私下独处就行了。 “长姐,一同去湖中凉亭中吧。” 沈之翌随即转身对着陶清婉温和地说道,他已然在心中默认自己是陶久喜未来的夫君,所以喊陶清婉的称呼时,竟是极其顺口,仿佛这已然是既定的事实。 几人一同来到凉亭中,宫女与太监立刻训练有素地恭敬奉上茶水。 沈之翌大概是经常来此的,就连侍奉的太监都知晓他的喜好,也给他上了他平日里爱喝的茶水。 四人围坐在圆桌周围。沈之翌刚一坐下,便拿起一块点心,轻轻塞进陶久喜的手中,眼神中满是关切:“这么早出来,眼下也饿了吧。” 陶久喜看着周围太监宫女对沈之翌的行为很是惊讶,连忙低声说道:“你低调些,我爹说,让我低调行事。” 沈之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想着又是父亲的叮嘱,可面对陶久喜,他却又毫无办法,只能无奈地笑笑。 周围太监宫女眼睛瞪得更大,沈国公原来如此爱笑?为何他们只见过他一脸严肃。 沈之翌把点心塞到陶久喜手中,接着又递给了陶清婉一块,随后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一般,最后拿起一块塞给方明修,仿佛这样做就能显得他对待众人一视同仁,没有私情似的。 可当他刚把糕点塞在方明修手中的时候,不禁皱了皱眉问道:“你跟来干吗?” “啊?下官......” 方明修紧紧握住手中的糕点,嘴巴微张,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紧张,手指不自觉地用力,使得那糕点都似乎要被捏变形了。 刚刚下朝后,皇帝便留下沈之翌与方明修一同议事。 待议事完毕,皇帝对沈之翌提及:“陶家那姐妹,朕让皇后帮你留下了。此刻应当已在御花园中。” “多谢陛下,若无其他事,是否可以现在前去?” 沈之翌恭敬回应,眼神中隐隐透着急切。 陛下吐槽道:“没出息。” 就在陛下与沈之翌准备前往御花园时,方明修却突然开口:“陛下,微臣未去过御花园,可否带着微臣一同前去?” 陛下没有拒绝,便也带着方明修来了。 方明修虽嘴上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但他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陶清婉。那眼神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又夹杂着几分羞涩,任谁看了都能明白他的心思。 陶清婉听到两人对话,又感受到方明修的目光,立刻慌乱地低下头。 陶久喜坐在她身旁,清晰地看到她的脸上瞬间布满嫣红,如同春日盛开的桃花,艳丽而动人。 啊.....这....这不是巧了嘛! 方明修,当朝探花郎,自是样貌出众。他虽已在朝为官,但那书生气质宛如江南水乡的袅袅青烟,萦绕在他周身。他身姿挺拔,犹如翠竹般修长而坚韧,一袭官服穿在身上,更增添了几分儒雅。 这不正是陶清婉所欣赏的书生类型。 陶久喜眨巴眨巴眼睛,看向沈之翌。 沈之翌回以一个了然的表情,仿佛在说他也明白了其中的端倪。 但是姐姐这么害羞,又极为注重礼仪,定然是不能丢下她与方明修单独相处的。 沈之翌本来看着方明修觉得有些碍眼,但是看懂方明修的意思后,沈之翌立刻收起了那略带厌烦的眼神。 早前他已经因为一些事情得罪了老丈人,导致现在他求娶陶久喜之路不顺。 眼下,他打算谨慎行事,不能再因小失大。 故而他迅速收起了嫌弃的目光,换上了一副较为平和的表情。 陶宏远下朝后,刚迈出朝堂的大门,便被一位太监匆匆赶来通知,让他先行回家,说是皇后对陶家二位姑娘极为喜欢,特意将人留下用膳,会在宫门落钥前送回府。 就这样,沈之翌借着皇帝的掩护,又开心地与陶久喜度过了黏糊的一天。 当姐妹俩出宫回府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马车上。 看着姐姐的心情甚好,陶久喜忍不住问道:“姐姐,今日心情很不错呀?” “久喜,今日见了陛下与皇后娘娘,我真的很是庆幸,当时没有一时冲动,就进了宫。你看帝后如此恩爱,若是来了旁人,怕是也很难在陛下心中占有一席之地。”陶清婉说道,她目睹皇后离去之时的那抹笑容,方明白,此前在福宁殿内,皇后为何会深深地多瞧自己几眼。 “那是自然。宫中水深着呢,不过姐姐的开心,就光是为了这个吗?” 陶久喜歪着头,又追问了一句。 “不然.... 不然还为了什么?” 陶清婉的眼神有些慌乱,她的脸颊微微泛红。 “因为,回京以后我第一天没有被关起来啊!这不值得开心吗?嘿嘿。” 陶久喜见陶清婉不肯说,便也转而打个马虎眼。 在这身不由主的年代,她只希望陶清婉能顺遂随心而活。 第147章 巡店 自宫中回府后,陶宏远的态度缓和了许多,亦不再提及将陶久喜关起来之事。 于陶久喜而言,回到京城尚有一件要事,那便是前往仙品斋巡查。 一走便是一两个月,都不曾过问过店里的事宜,还好不在京城之时,有长姐帮忙看顾,她也放心了许多。 陶久喜一早醒来便出门,来到仙品斋。 “东家,您可算来了。” 李大春见陶久喜前来,忙不迭地迎了上去,心中暗忖东家着实信任自己,每次一消失便是一两个月。 “李大哥,许久未见。又精神啦!” 陶久喜望着店内络绎不绝的客人,笑得嘴角上扬。 “东家,您稍等片刻,我去取最近的账册来,您去雅间看如何?” 李大春言罢,便欲去拿账本。 “无需去雅间,在此即可。” 陶久喜朝窗边空位走去,李大春即刻命人呈上自己新研制的茶水点心以及本月账本。 “东家,这是上个月刚研制出的新品 —— 醉清风。” 李大春指着精致盘子中的几块点心,说道。 “又有新品了?此名甚妙。” 陶久喜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咬了一口,顿觉一股竹子的清香弥漫整个口腔,味道极为可口,还有一丝清酒的甘甜,陶久喜吃完当即给李大春竖起大拇指。 “今年元日,定要给李大哥你包个大大的红包。” 李大春听闻此言,脸上笑意更甚,上完茶水后说道:“东家,您先看着账本,若有任何不明之处,尽管问我便是。” 陶久喜轻轻点头,随即打开账本,专注地看了起来。 李大春在账目方面向来老实可靠,每隔几日便会将店里的账目誊抄一份,送予陶清婉过目。 于李大春而言,他极为珍视如今掌柜这一身份。虽说他掌握所有制作糕点的技艺,但从未想过独自开店。 一则是他能有今日这般富足生活,全然得益于陶久喜的知遇之恩;二则即便他出去新开一家店,定然也难以与声名远扬的仙品斋相媲美。 陶久喜看了片刻,发觉账目清晰明了,便让李大春将其收了起来。 如今每日营收稳定,当下日常收益甚至比去年元日之前还要多,她如今也可算得上是妥妥的小富婆一枚了。 “李大哥,今日店里分两批,去望月楼吃顿好的。” 陶久喜说道。生意如此红火,自是需要团建一番。 随后她又补充道:“每人还可打包几样菜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正在忙碌的伙计们,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虽说他们在此做工,每月月钱已是外面的好几倍,可仍是舍不得花上几两银子去望月楼用餐。 “多谢东家。” 众人纷纷道谢,他们这位东家虽来的次数少,但每次都格外大方,这样的东家怎能不让人喜欢呢。 陶久喜又拿起一块 “醉清风” 放入口中,目光环视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心中想着,若每日都能如此开心愉悦,那该多好啊。 目光流转之间,陶久喜却瞥见门外小巷子里有三个骨瘦如柴的小乞丐。 她当即站起身来,从货架上挑选了几样孩童喜爱的糕点,装入盒子中,随后便向外走去。 来到外面后,她坐在店铺侧面高高的石阶上,对着小乞丐们喊道:“你们过来呀,姐姐这儿有糕点哦。” 三个小孩衣衫褴褛,听到陶久喜的呼喊,眼中满是疑惑,又瞧见她手中精致的糕点,都不禁咽了咽口水。 “姐姐又不吃小孩,来拿糕点吃啦。” 几个小孩相互对视一眼,犹豫片刻后,缓缓向陶久喜身边走来。 也难怪他们如此谨慎,昨日就有个漂亮姐姐拿着炊饼给他们吃,可几人刚拿到手,那漂亮姐姐就突然大喊:“抢东西了!来人啊。” 随后便有几个人围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他们打了一顿。 他们这些流浪的孩子,生活之艰难,甚至连有钱人家的一条狗都不如。 “快拿着吃呀,姐姐长得很吓人吗?” 陶久喜把糕点盒子放到他们面前,让他们自己拿。其中一个年纪较小的孩子,终究是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再也顾不上是否有人戏耍他了,拿起糕点就吃,狼吞虎咽起来。 其他两个孩子见状,也跟着拿起糕点吃,那副模样,仿佛从来没有吃饱过饭一。 “慢慢吃,还有呢。” 陶久喜把糕点盒塞进其中一个孩子手里,说道:“姐姐那儿还有好喝的,你们等着,姐姐去给你们拿。” 陶久喜说罢,又起身跑回店里,不一会儿便端出来几杯奶茶。 然而,当他们再次出来时,孩子们又缩回了墙角,不过食盒却放在了陶久喜刚刚坐着的地方。 “快来接一下。” 陶久喜手里捧着三杯奶茶,行动很不方便,便招呼着几个孩子上前。 几个小孩子这才又走上前,接过奶茶。 “怎么这么怕人呀?” 陶久喜问道。 “谢谢姐姐。” 小孩没有回答,只是轻声道谢。 看着孩子手里的糕点吃完了,陶久喜又把食盒递上去:“再吃点。” 年纪小的那个孩子,立马放下手中的奶茶,伸手去拿糕点,可谁料奶茶杯子没放稳,直接倒在了地上,奶茶洒了一地。 恰巧这时,路边有个行人路过,陶久喜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一声咒骂:“小兔崽子,你想死吗?” 陶久喜循声望去,竟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男子的鞋面上沾了几滴奶茶。 小孩被这呵斥声吓得浑身发抖,连连后退。 陶久喜连忙起身说道:“这位公子,实在抱歉,孩子年纪尚小,没拿稳杯子,还望公子莫要动怒。” 那男子瞧见陶久喜的模样,瞬间两眼放光。 “哟,哪儿来这么漂亮的姑娘,是你给这几个要饭的吃食吧。那我这鞋,你可得负责。” 男子声音透着一股油腻劲儿。 “吃食是我拿出来的,公子的鞋我自会负责。” 陶久喜看着那鞋面上几乎快看不见的茶渍,心想只要清洗一下,应该是能洗掉的,不过她也不想多生事端,反正那鞋看着很普通,想来也值不了多少钱。 “怎么负责?” “公子您这鞋子多少钱,我赔您一双新的便是。” 陶久喜说道。 “本大爷有的是钱,要你几个钱有什么用?” 那男子一脸猥琐地拒绝道,脸上还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陶久喜瞧他那模样,心里觉得一阵反胃,直接从袖中掏出十两银子:“公子这鞋,这银两应当足够买下,还请公子收了钱便离开。” 油腻男见陶久喜出手如此大方,一给就是十两,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他伸出手,却不是去接银子,而是妄图去摸陶久喜的手。 “钱,大爷收下了,不过你这小手,也得给大爷摸一摸,大爷便不与你们计较了。” 陶久喜早有防备,迅速缩回手。 油腻男却得寸进尺,上前一步,准备拉扯。 “我真给你脸了。” 陶久喜顿时收起刚刚那客气的面容,猛地扬起一巴掌,对着油腻男的脸狠狠扇了下去。 “啪” 的一声,陶久喜用尽了力气,那声音清脆而响亮,在这街道上格外突兀。 “你敢打我?” 油腻男捂着脸,难以置信地喊道。 陶久喜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油腻下头男。你不是想碰我的手吗?那半边脸要不要也碰碰?” 本来孩子也是无意之举,而且他鞋面上的茶渍几乎都看不出来,非要找麻烦,陶久喜起初可以不在孩子面前与他争吵,想着息事宁人。 可偏偏他给脸不要脸,竟然还妄图占便宜。 陶久喜在自家店门口,自然是毫无畏惧,只要一声呼喊,李大春就会立刻带人出来。 就算这油腻男有背景,这事他也不占理,闹到哪里她都不怕。 “我娘都没打过我,你敢打我?” 油腻男愈发气极,恼羞成怒地上前就要还手。 “我又不是你娘,我就打你。” 陶久喜动作灵敏,往后退了一步,刚要喊李大春出来帮忙,就看见眼前的男子突然被人从后面狠狠踢了一脚。 油腻男瞬间趴在地上不能动弹,嘴里只能呜呜耶耶地喊着疼。 陶久喜顺着油腻男身后看去,只见一位少年身着月白衫,剑眉斜插入鬓,眼眸明亮有神,鼻梁高挺,薄唇微抿,面部线条刚硬,一头黑发束起,干净利落。 整个人透着勃勃英气,帅气非凡,宛如从画中走出的翩翩公子,又带着几分侠士的洒脱不羁。 “多谢公子相救。” 陶久喜连忙道谢。 第148章 纪清逸 “姑娘,不必客气。” 男子温声答谢,声音如春日暖阳下的微风,轻柔而和煦。 陶久喜转过身,却见刚刚那小孩此刻被吓得面色惨白,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她立刻蹲下身,目光中满是温柔,轻声说道:“别怕,这个坏人伤害不了你的。” “姐姐,他......” 年纪稍大的孩子眉头紧锁,眼中还残留着恐惧,犹豫了一下说道:“今日多谢姐姐,我们就先走了。” 随后便紧紧牵着年纪小的孩子的手,转身就要走。 陶久喜见状,赶忙从盒子里又拿出几个糕点,递过去说道:“这个带上。” 此时趴在地上的油腻男一边哼哼唧唧地喊疼,一边费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还想走?你们哪个都不能走。” 刚说完,油腻男的屁股又被狠狠踢了一脚,伴随着一声怒喝:“闭嘴。” 小孩拿上糕点,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立刻撒腿跑走了。 直到孩子们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巷子里,陶久喜才又转过身,对着地上的油腻男说道:“一把年纪,不做正事,在街上欺负小孩女人?今日这巴掌就当给你个教训,下次再让我遇到你这样,绝对把你手打断。” “你..... 你赔我银子.....” 油腻男挣扎着想起身,却被一旁站着的英俊男子用剑鞘重重地按住了头,丝毫动弹不得。 “十两你是不配了,给你一两。以后别让我看见你。” 陶久喜从荷包里拿出一两银子,随手丢在地上。 看着还被压着的油腻男,陶久喜对着对面男子开口:“公子,放开他吧。” 月白衣衫的男子这才松开手,油腻男自知武力值与眼前之人相差悬殊,绝对打不过,立马识相地捡起地上的银两,刚想回头再看一眼欺负自己的姑娘是何模样,才一转脸,那柄寒光闪闪的剑柄立刻出现在眼前,吓得他只能灰溜溜地撒丫子跑了。 见人跑远,月白衣衫的男子也准备离开。 “公子,今日多谢你,烦请你在此稍等我片刻。” 陶久喜面带微笑,眼神诚挚地对着男子说道。 男子微微颔首,虽不知陶久喜究竟要做什么,但还是依言等在了原地。 只见陶久喜转身匆匆走进店内,片刻后,她双提着一盒点心走了出来,这正是她在店中精心挑选的一盒 “醉清风”。 “公子,这是我们店里的点心,味道颇为独特,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陶久喜双手将点心递过去,眼中满是感激。 月白衣衫男子也不推辞,直接伸手接下,点头说道:“多谢姑娘,姑娘有心了。” 接着便拱手道:“告辞。” 陶久喜也微笑着点头回应:“告辞。” 随后便转身迈着轻盈的步伐回了店中。 陶久喜在店里一直待到了中午时分,眼看时辰已到,她便招呼着店里伙计一同前往望月楼吃饭。 众人在望月楼享受了一顿丰盛的美食,酒足饭饱后,陶久喜又兴致勃勃地与李大春一起投入到新品的研制中。 一番忙碌后,她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店铺。 离开时,她还不忘从望月楼也买了一些美味的吃食,一路上哼着小曲,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她实在是无比喜欢这种悠闲惬意、坐着数钱的日子。 那种满足感,她觉得比亲着沈之翌的嘴都要甜。 咦,沈之翌的嘴...... 想到此处,她突然又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两天没亲到沈之翌的嘴了,不由得咂咂嘴,心中竟还有点想念那甜蜜的感觉。 她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泛起一丝羞涩又幸福的红晕,继续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因为这份美好的心情而变得更加生动起来。 陶久喜回到家中之时,刚绕过院子中的照壁,便瞧见正厅前有丫鬟小厮们来来往往地忙碌着。 她心中一喜,想必是父亲下朝了。 陶久喜兴高采烈地拎着东西就往厅里跑去,人还没到,那欢快的声音就先传了进去:“姐姐,父亲,我回来啦!” 看见她回来,手里还提着东西,丫鬟立刻上前准备去接:“姑娘,让奴婢来吧。” “我自己拿。” 陶久喜连忙拒绝,心里想着,这可是自己特意给姐姐打包来的,当然得由自己亲自献宝才行呢。 当她蹦蹦跳跳地来到厅中时,这才发现,厅里不光有父亲和姐姐,居然还有别人。 这人,不正是今日在外面帮她的人吗? 看到眼前的男子,陶久喜显然是愣神了一下,满是惊讶。 月白衣衫男子看到来人是陶久喜,眼睛也立刻亮了起来,仿佛有光芒在其中闪烁。 陶久喜愣神一下,便对着陶宏远行以标准的礼仪:“父亲万安。” 接着,脚步立刻挪向陶清婉。 轻声唤了一声:“姐姐,给你带的。” 随后把在外面打包回来的吃食交给陶清婉。 陶清婉见到妹妹,眼神中闪烁着一股意味不明的情绪。 还没等陶久喜读懂姐姐眼神中的含义,就听见陶宏远问道:“跑哪里去了?” 陶久喜回答道:“馋了... 去街上买点吃的。” 陶宏远听完,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一刻,他或许只是随口那么一问,没想到陶久喜如此直白地回答。 而此时,那白衣男子嘴角却轻轻扬起,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似乎被陶久喜的天真活泼所感染。 陶宏远尴尬地轻咳了一下,试图缓解这一瞬间的微妙氛围,随后他对着男子说道:“清逸,这就是你二表妹,喜儿。” 听到这个名字,陶久喜的心中不禁一惊。 “清逸?纪清逸?” 她嘴里念着,脑海中瞬间闪过关于这个名字的种种信息。难道他就是自己那传闻中从天而降的未婚夫? 陶久喜眼中满是惊讶与不可思议。 她怎么也没想到,今日在外面偶然相遇并出手相助的男子,竟然就是那个与自己有着婚约牵绊的人。 这个世界真的有些小,小到这样的巧合都能让她碰上。 第149章 替你 “妹妹妆安。” 纪清逸开口说道,他的声音温润而富有磁性,语气中满是愉悦,眼神中带着几分笑意,看向陶久喜。 陶久喜此时还沉浸在惊讶之中,整个人有些愣神,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中回过神来。 陶宏远说道:“喜儿,这便是你表兄纪清逸。你小时候见过。” 见陶久喜呆呆地没反应过来,陶宏远微微皱眉,语气稍严肃了点:“愣着干嘛?” “那个......” 陶久喜这才如梦初醒,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匆忙说道:“见过公子。”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微微握紧,眼神有些躲闪。 “这是你逸哥哥。” 陶宏远又说道,随后对着纪清逸解释道:“喜儿年纪还小,有些害羞。” 纪清逸听到这话,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想起两个时辰之前,还看见陶久喜在街上果敢地打人,此刻眼前的女子却是一副小心翼翼、胆小羞涩的模样,这反差实在有趣。 “见过逸哥哥。” 陶久喜定了定神,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动作略显拘谨。 “喜儿不必多礼。” 纪清逸温声回道,他的目光柔和地落在陶久喜身上,面前便是自己等待长大多年的未婚妻,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别样的情愫,有期待,也有一丝好奇,想要更加了解这个有着不同面貌的女子。 他已然记不清上次见到陶久喜是在何时了,只是一直清楚自己身负婚约,只需耐心地等待她慢慢长大就好。 在那些漫长的岁月里,他曾无数次在脑海中幻想自己的未婚妻会是何种模样。 想着姑丈那般风姿,总归自己的未婚妻应当容貌不俗。 他所求不多,只希望自己的未婚妻是个心地良善之人便足矣。 今日在街上,他瞧见几个乞丐蜷缩在角落,心生怜悯,正准备上前拿些食物给那几个孩子。 可就在这时,一个娇俏的身影却抢先了一步。 只见她身着华丽的服饰,却毫不在意地大咧咧坐在路边,语气温柔如水,轻声哄着小乞丐吃东西。 纪清逸远远望着她,她笑颜如花,那模样仿佛是坠落凡间的仙子,浑身散发着温暖善良的光芒。 可随后她遭遇那人的讹诈,她立刻毫不畏惧地反击,那果敢的模样,又为她原本温柔的气质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 他实在看不惯这种无理行径,当即挺身而出上前帮忙。 那女子待人彬彬有礼,还送了他甜点,纪清逸当时就不禁想,若是自己那几乎未曾谋面的未婚妻,也能如这般美好,那该多好啊。 然而,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在他心中,无论他的未婚妻究竟是什么样的,都是他未来相伴一生的妻子。 只是,来到陶府,拜见了姑丈后,却只看到了未婚妻的姐姐。 当那蹦蹦跳跳的身影出现,伴随着那清脆的呼喊声:“姐姐,爹爹。” 纪清逸的心仿佛被什么击中,心跳好似慢了半拍,呼吸都在那一刻停滞了。 直到他确认,街上那个他认为是落入凡间仙子的女子,竟然就是自己的未婚妻,心中顿时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惊喜的感觉,好似命运在这一刻为他揭开了一份最美的礼物。 陶久喜行完礼后,察觉到纪清逸毫不掩饰地看着自己,她的嘴角不禁扯出一抹尴尬的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不自在和局促,眼神也有些躲闪。 纪清逸此刻也忍不住轻笑出声,他心想陶久喜大概是因为自己今日看到她在街上的模样而感到不好意思,所以此刻才呈现出这样的状态。 他看着陶久喜,眼中带着几分笑意,觉得她这般模样甚是有趣。 见纪清逸看着自己女儿的眼神,陶宏远心中很是满意。 他看得出自己这个准女婿是喜欢自己女儿的,这让他感到欣慰。 “喜儿,这几日你先陪着清逸到处逛逛。” 陶宏远说道。 “啊?我吗?” 陶久喜惊讶地指着自己,眼睛睁得大大的。 “无须害羞,你与清逸是有婚约的,若是不适应,便让婉儿一同......” 陶宏远只以为女儿是害羞,轻声安慰道。 “不用,我陪着就行。” 陶久喜连忙说道,她心里想着,这种事可不能连累姐姐,而且她是要与纪清逸说清楚退亲之事的,如果姐姐在身边,纪清逸可能会更加尴尬。 纪清逸看着陶久喜此时的慌乱模样,与刚刚在街上冷静打人的样子截然不同,只觉得自己的未婚妻可爱得很。 他微笑着说:“那就有劳喜儿了。” “不用...... 不用客气。” 陶久喜有些心虚地回答道,她能感觉到对面的纪清逸看自己的眼神中是有期待的,而自己却要主动和他说退亲之事,这让她心里有些愧疚不安。 “父亲,我先回去换件衣服。” 陶久喜说道,想要暂时逃离这个让她有些尴尬的境地。 “去吧。” 陶宏远点头应允。 陶久喜拉着陶清婉就要走,才抬脚就想起来,自己还没行礼,随后姐妹两人匆匆行礼,便跑开了。 两姐妹手牵着手一路小跑着回院子,一路上裙摆随风飘动。 “姐姐......” 陶久喜刚开口,就被陶清婉打断。 “妹妹,我也有事与你说。” 陶清婉的神色有些奇怪,眼神中透着一丝犹豫。 “姐姐先说。” 陶久喜停下脚步,看着姐姐。 陶清婉轻轻蹙起眉头,眼中带着一丝忧虑,缓缓说道:“今日逸哥哥和父亲在谈话时,我无意间听到他们提及有一纸婚书。那婚书上并未明确写明是你,然而却表明了是父亲的女儿。” “什么意思?” 陶久喜一脸疑惑,眼睛眨了眨。 “就是婚书对象,可以是你,也可以是我。只是父亲说,本来与祖父家定的就是你,你与逸哥哥八字相合,当为天作之合。” 陶清婉说着,语气有些晦涩不明,手中不自觉地绞着帕子。 陶久喜听到这事,觉得很是意外,她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刚刚见纪清逸的模样,确实英气逼人,很是帅气。她心里暗自揣测,是不是姐姐看上了纪清逸。 “姐姐,你是......” 陶久喜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不是,你知道的,我喜欢的类型是.....” 陶清婉立刻表明自己的态度,脸颊微微泛红。 “对对对,是探花郎那样的。那你提这个事情,是为了成全我和沈之翌?” 陶久喜觉得眼中有些酸涩,昨日还想着让姐姐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没想到今日,姐姐竟然有这种想法。她心里既感动又有些无奈。 “姐姐心里没有重要的人,你与沈国公感情深厚,若是让父亲现在把成婚对象改成我,与逸哥哥商量一下,或许可以。” 陶清婉觉得只是父母之命的婚约,纪清逸今日第一次见妹妹,也不一定是认定了妹妹。 她是真心希望妹妹能幸福,哪怕自己做出一些牺牲。 “姐姐,不行。” 陶久喜坚决地摇头。 “可是你愿意放弃沈国公?” 陶清婉问道,眼中满是关切。 “不是,姐姐,你与逸哥哥两人是近亲关系,近亲结婚生出来的孩子可能会有缺陷。” 陶久喜说着,便认真地给陶清婉大概说了一下什么是近亲,近亲结婚生子的后果,表情严肃而认真。 “可是,那你现在该如何是好?父亲说,若是我们家退婚,他也没脸活下去了。” 陶清婉手中的帕子已经捏成了团,她满脸焦急,已经没了办法。 陶久喜看着陶清婉着急的样子,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此时也有些迷茫,心里还需要考虑沈之翌与纪清逸之间的关系。 她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不知该如何抉择。 “姐姐,不然这两日先打探一下,看看逸哥哥是什么意思,如果人家也不是非娶不可,岂不是皆大欢喜?” 陶久喜抱着一丝希望,她希望事情能有一个转机,既能解决眼前的困境,又能不伤害到身边的人。 第150章 去见孩子 陶久喜挑选了一身素净的衣衫,便返回了前厅。 陶宏远今日格外欣慰,女儿这次表现得很乖巧,既没有反驳自己的意思,也没有找借口推脱。他看着女儿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两人一同坐上了陶宏远安排的马车。 陶久喜率先走进车厢,她径直走到侧边的位置坐下,离主位远远的。 纪清逸随后上了车,看见很是拘谨的陶久喜,他温和地说道:“坐后面去吧,那儿舒服。” “不用不用,我喜欢坐这,你不用客气,你坐那就行。” 陶久喜连忙摆摆手。 纪清逸见此情形,也没有再勉强,便走到陶久喜的斜对面坐下,把主位空了出来。 一时间,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微妙,安静得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那个....... 你喜欢什么样的地方?” 陶久喜开口询问,她心里想着父亲让她带纪清逸出去,自己好歹也应该有个大概的方向,才知道去哪里呀,不然这一路上得多尴尬。 “你在京城喜欢什么地方呢?” 纪清逸微笑着反问道。 “我啊,我都是喜欢吃饭的地方。” 陶久喜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听到陶久喜的回答,纪清逸的笑意更深了,眼中满是温柔。 “我也喜欢吃饭的地方。不过此刻用膳还是太早了些。你想知道今日那几个孩子住哪吗?” 陶久喜闻言,眼睛顿时一亮:“你知道?” “嗯。” 纪清逸后来在那处待了一会儿,当时他心里很是担心,万一那几个孩子还在那片溜达,再遇到之前那油腻男可就不好了。 结果在另外一个隐秘的巷子中,他真的看见了那三个小孩。 最后他索性好人做到底,将他们送了回去。 “带我去看看吧,他们走后,我才想起来,忘记问他们有没有家人了。” “好。” 纪清逸应道,随后他微微匐着身子与马夫说着目的地:“城南,西岗村。” 在这狭小的马车上,纪清逸一下子离陶久喜很近,陶久喜顿时感觉很不适应,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说完目的地的纪清逸察觉到陶久喜这般模样,柔声安慰道:“喜儿,不用如此局促,日后我便是你的夫君。” 陶久喜尴尬地挤出一个笑,不知该如何回应头。 见陶久喜没回答,纪清逸又开口说道:“之前你们家中遭了难,我远在边疆并不知道,让你与婉妹妹受苦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愧疚和心疼。 “不要紧,你也不知道....” 陶久喜尴尬地应着。 “喜儿。” 纪清逸叫得很亲昵,在他心里,这已然是自己未来的妻子了。 “嗯?” “你喜欢京城吗?” 纪清逸问道,目光温柔地看着陶久喜。 “喜欢。京城富贵,要什么有什么,很是方便。” “可想过去边疆?” 纪清逸接着问道,眼中带着一丝期待。 陶久喜赶紧摇摇头,心里想着这可不得明确拒绝啊。 “我知道了,日后成亲,你若不愿意去,我便请旨留在京中,这两年边境太平的很,留在京中也无事。” 纪清逸看着陶久喜,认真地说道,似乎已经做好了为她考虑的打算。 “逸哥哥。我.....” 陶久喜欲言又止,她心里纠结着要不要现在就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怎么了?” 纪清逸看着她,眼中带着询问。 “我......” “嗯?” 纪清逸耐心地等着她说话。 陶久喜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沈之翌已经嘱咐过,这事情由他来说。毕竟这件事关系重大,沈之翌与纪清逸又是旧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 纪清逸只觉得自己这未过门的妻子实在害羞,也不再提及此事,车厢里一时陷入了安静,只听得见车轮滚动的声音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马车缓缓行驶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城南。 纪清逸率先下车,然后绅士地伸出手,想扶着陶久喜下了车,陶久喜为了避嫌,她动作极其麻利,直接三两步就轻快地自己跳下了车。 “我自己走就行,谢谢。” 陶久喜连忙说道,脸上带着一丝拘谨,眼神中透着几分刻意保持距离的意味,说完便微微低下头,像是在躲避纪清逸的目光。 纪清逸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脸上闪过一丝短暂的诧异,但很快又恢复了温和的笑容,他轻轻点了点头,心中虽有些许失落,但也理解陶久喜的举动。 纪清逸领着陶久喜去看几个孩子的住处。 几个孩子一看到来人正是今天那位漂亮的好心姐姐,立刻兴奋地围了上来。 “姐姐。” “姐姐你怎么来了?” 孩子们的眼中满是惊喜,他们对陶久喜的到来感到格外开心。 陶久喜笑着回应,开始打量这几个孩子待着的地方。 这是一个废弃的院子,房子看上去十分破旧,墙壁斑驳,屋顶的瓦片也有不少残缺。然而,陶久喜并没有丝毫嫌弃的神色,因为她想起了自己与姐姐上京之时,也曾住过两次这样破烂的房子,深知生活的艰辛不易。 纪清逸看着未婚妻如此淡然的表现,心里满是欣慰。 他见过娇生惯养的闺阁千金,只要看到这样的地方就会露出嫌恶的表情,而陶久喜的每一处表现,都让纪清逸觉得无比喜欢,她的善良、朴实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动人。 “你们住在这里?家里可有大人?” 陶久喜轻声问道,眼神中充满了关切。 “我爹死了,我娘跟人走了,这里只有我和妹妹。” 一个稍大些的男孩说道,然后指着另外一个孩子说:“他爹娘也没了。” 男孩的声音有些低落,眼神中透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无奈。 “你们在这住了多久了?” “半年。” 孩子们回答道。 “怎么不去京中的育婴堂?” 陶久喜想到了这个可以给孩子们提供庇护的地方。 “京中育婴堂?” 孩子们一脸茫然,显然他们并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的存在。 “对啊,那里可以让你们有个安生之所。” “我们不知..... 只是去了那里,会不会让我们与妹妹分开?” 男孩子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了担忧的神情,他紧紧地握着妹妹的手,仿佛生怕妹妹会被带走。 “应当是要分开的。就算分开,也还是一个大院。你的妹妹是个女孩子,就算你能一直流浪,她跟着你们也是不方便的。” 陶久喜摸了摸最小的孩子的头,这几个孩子蓬头垢面的,今日她都没注意到,这最小的孩子原来是个女孩子。 “为何不能?” 男孩年纪虽不大,但却有着自己的倔强,他听不明白,为什么妹妹不能一直跟他们一起流浪。 陶久喜拉着几个孩子找了一块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了下去。 “妹妹是个女娃娃,身体没你们好,跑的没你们快。若是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是的,昨天便有个姐姐..... 打我们....” 孩子委屈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打你们?” 陶久喜和纪清逸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给我吃饼,说我们偷的,就打我们。” 说着,那孩子还勇敢地把自己的袖子撸起来,给陶久喜与纪清逸看。 只见孩子瘦黑的胳膊上,那青紫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见,触目惊心。 陶久喜看到这一幕,心中一阵刺痛,很是心疼。 她轻轻地拿起小孩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恨不得立刻找到那个打人的女子为孩子们讨回公道。 她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因为没有父母在身旁,也没少被人欺负。回家以后,只要伤不在脸上,她都不会告诉爷爷奶奶,怕他们担心。 只是幼时的那些阴影,直到她长大,上了大学,依旧历历在目。 故而才有那句话,悲惨的童年需要靠一生治愈。 小时候受的那些罪,让她知道该怂的时候一定要怂,但是如果有机会,有能力反击的时候,也要毫不犹豫地反击,这样别人以后才不敢欺负她。 “喜儿,来的路上,我看见附近有成衣铺子,不如先带他们收拾一番。” 纪清逸看着孩子们的模样,心疼之余提议道。 陶久喜看向孩子们,问道:“你们可愿意先跟着姐姐回去洗个澡,收拾一下?明日姐姐带你们去育婴堂去看看,若是觉得那里还行,便住下。若是不喜欢,你们也能随时走。” 陶久喜心里想着,如果实在是不喜欢,自己便找人把这房子稍微收拾一下,虽然自己不能把所有的孩子都带回家,但也想尽力帮衬一点。 几个孩子犹豫了一下,他们相互看了看。 今日是他们唯一吃饱的日子,他们也知道再这样下去,必然是要饿死了。 犹豫了一会儿后,几个孩子像是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 第151章 巧遇 两人带着孩子来到成衣铺子,用心地为孩子们挑选了几身合适的衣服。 随后,他们在附近找了一家看上去不错的酒楼。 几个孩子欢欢喜喜地去梳洗整理,待一切都安排妥当,陶久喜下楼结账时,却被告知纪清逸早已结过账了。 陶久喜望向店外,只见纪清逸负手而立,月白色的衣衫在风中轻轻飘动,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恰似金纱般散落在他的肩头,勾勒出一幅宁静而美好的画面。 陶久喜缓缓走到他的身后,轻声说道:“实在抱歉,久等了。” 她的声音轻柔,如同微风拂过琴弦。 纪清逸回过头来,眼中带着笑意,轻声问道:“那丫头安置好了?” “嗯。” 陶久喜微微点头。 “我已经让小二稍后给他们送了吃食,咱们回去吧。” 纪清逸微笑着说道,眼神中透着温和。 “嗯,是该回去。” “姑丈说,让我们在外面用了膳再回去。” 纪清逸又接着说道。 “啊?” 陶久喜微微一愣,心中不禁感慨父亲想得周到,这些细微之事都一一交代了,真是为她的婚事操心。 “不如就去今日我们遇见的那家吧。” 纪清逸提议道。 “望月楼?” 陶久喜疑惑地问道。 “嗯,来之前就听说,望月楼的食物十分别致美味,还不曾去过。” 纪清逸缓缓说道,他心里想着,第一次带未婚妻吃饭,自然应当选一家好一些的地方。 “行..... 行吧。” 陶久喜稍作犹豫,她刚刚中午才与店里的伙计吃过一顿,不过看着纪清逸兴致勃勃的样子,她只当纪清逸想吃,毕竟来者是客,便欣然答应了。 两人再次坐上马车,缓缓驶向望月楼。 “忙了这么久,喝点水吧,这是刚刚在酒楼买来的新茶。” 纪清逸温和地说道,随即熟练地给陶久喜倒了一杯茶。 此时的陶久喜,确实因忙碌而口干舌燥,她接过温热的茶水,感受着恰到好处的温度,毫不犹豫地一口饮尽。 “多谢。” 才喝完,纪清逸就自然地接过陶久喜的杯子,又倒了一杯递到她手中,轻声叮嘱:“慢着些喝,马车颠簸,别呛着了。” 纪清逸说话时,原本肆意洒脱的模样此刻溢满了柔情,仿佛陶久喜是需要他悉心呵护的孩童一般。 陶久喜闻言,看到纪清逸这般体贴入微地对待自己,不禁手上的动作一滞,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无措感,她缓缓低下头,拿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心里只盼着马车能跑的快一些。 此刻的她,心里生出些许焦急之感,她之前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沈之翌,每次都是沈之翌主动找她,而她现在满心只希望沈之翌能够快点出现,快点与纪清逸解释清楚他们之间的事情,好让自己不再这般心虚不安。 纪清逸看着不再喝茶的陶久喜,伸出手。 “喜儿,给我吧。” 陶久喜因为心虚,显得有些慌乱,手上的动作大了点,一不小心就将茶水撒了些出来,正巧撒在了纪清逸的衣摆上。 “对不起,逸哥哥。” 陶久喜急忙拿着帕子去擦。 纪清逸任由陶久喜的动作,脸上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只是将杯子放在旁边,微笑着问道:“不防事,喜儿,你单独与我在一起,可是紧张?” “不..... 不紧张....” 陶久喜心里暗暗腹诽:不是紧张,是心虚。 纪清逸看着陶久喜,明明紧张却还狡辩的可爱样子,不禁被逗笑:“好,你不紧张,我紧张。” 陶久喜听了,只能将头埋得更低,试图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与纠结。 纪清逸以为陶久喜是过于羞涩,便轻声安慰道:“我久居边疆之地,那里鲜少有女子,若是我的言行有让你感到不满意的地方,你尽管告诉我。毕竟未来我们是要携手相伴的,你只需按照自己觉得舒适的方式来就好,无需有过多顾虑。” 他的眼神中透着真诚,语气里满是关切与包容。 陶久喜心中愧疚更是疯涨,但此刻她也不敢直说,万一言辞不到位,沈之翌与纪清逸之间,怕是也难相处。 见陶久喜依旧沉默不语,纪清逸只是轻轻笑着,倚靠着马车的窗户,目光炽热地凝视着眼前的她。他心中暗自思忖,再相处一段时间就会好的吧,若是成婚后,喜儿还这般可爱,那往后的每一天想必也会充满趣味。 马车又行驶了许久,两人终于到了望月楼。 这次纪清逸依旧如之前那般,率先敏捷地跃下了车,而后稳稳地伫立在旁车之侧,他身姿挺拔如松,看向着马车的方向,对着即将下车的陶久喜缓缓伸出手,那手修长而白皙,骨节分明,手指微微弯曲,等着陶久喜的手。 陶久喜才刚踏出马车的车门,便一眼瞧见了这样的纪清逸。 她微微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她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裙摆,心里想着:这可如何是好?下次应该自己抢先一步,先下马车才对。 不然从另一侧跳下去? 不行,有点高,她没这么灵活...... 她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喜儿妹妹?” 陶久喜闻声,猛地抬起头,目光瞬间与那许久未见的谢景峘相对。 谢景峘也恰从旁边马车而下,双脚才着地,便瞧见刚出马车的陶久喜。他眼神瞬间亮起,两个多月未再见陶久喜, 今日竟在此偶遇。 他嘴唇微张,似欲倾诉,却在看到正欲迎接陶久喜下车的男子时瞬间哽住。 听到有人如此亲昵呼唤自己的未婚妻,纪清逸眉头微蹙,转头而望,见是谢景峘,略带惊讶道:“景峘。” 随着纪清逸的呼唤,谢景峘也看清了男子面容。 他心中满是震惊与意外,怎也没想到与陶久喜同行的竟是自己表哥。 “表兄?” 第152章 去雅间 陶久喜此刻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懵了。 陶久喜收回视线,不多看谢景峘一眼,对着马车下的纪清逸问道:“逸哥哥,你认识他?” 她的思绪一片混乱,为什么纪清逸与谢景峘会认识? “自然,他母亲与你母亲一样,是我的姑母。” 经过纪清逸的提醒,她这才突然想起,纪清逸也是她姨母纪妙芙的外甥。 陶久喜感觉自己一定是傻了,竟然忘记了这层关系,主要是离开的这两个月,她连谢景峘这个人都没想起来过。 谢景峘大步流星向前,行至纪清逸身旁,即刻恭敬地施礼拜见。 于私,他是纪清逸的表弟;于公,他的官职亦低于纪清逸。 他的面庞竭力维持着看似自然的笑容,然而眼中却藏着难以言说的探究之色:“表哥已经几年未曾回京了,何时来的京城?” 他一边言语,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向陶久喜,见陶久喜甚至不给自己一个眼神,他心中不禁涌上一抹苦涩。那苦涩犹如未成熟的青果,酸涩之感弥漫心间,难以释怀。 “今日方至京城。” 纪清逸说完,又再次将手伸向还在马车上僵住的陶久喜,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定。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陶久喜,仿佛在无声地宣告,这是他应做之事,责无旁贷。 陶久喜暗忖,此前这人尚不如此霸道,怎的此刻却铁了心要牵她。 陶久喜见周围来往的人,都好奇地看着自己这边,那些目光如同无数根细小的针,刺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忙不迭钻回马车里,正当纪清逸疑惑之时,陶久喜把车里的茶壶拿了出来,二话不说,就递到了纪清逸手里。 “这个茶好喝,不能浪费了,我们带上去。” 随后快步走下马车。 纪清逸看着手中的茶壶,不禁觉得陶久喜也太过可爱了,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 谢景峘默默地看着两人的动作,眼神中满是落寞。 这时,小二见店前来了客人,立刻满脸堆笑地向前热情招呼:“客官里面请。” 才说完便看见了来人竟是谢景峘,小二虽不认识纪清逸与陶久喜,但他却认得当朝状元郎,于是连忙恭敬地招呼:“是谢大人啊,谢大人今日......” 还没等小二说完,谢景峘便向牵着陶久喜手的纪清逸行礼,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表兄,多年不见,今日重逢实乃幸事。今日既然遇见了,那不如由我做东,咱们一起好好聊聊,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他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早已是翻江倒海,或许也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在与陶久喜同坐一桌。 纪清逸见是自己的表弟,况且谢景峘方才那般亲昵地称呼陶久喜为喜儿妹妹,想来两人之前应是有过交集的。 “景峘这话说的客气,即是遇见了,自当是一起的。” 纪清逸微笑着回应道,言语间透着几分亲切。 小二这时赶忙上前,恭敬地问道:“谢大人是坐之前那个位置,还是坐楼上雅间?” “雅间,雅间!!” 陶久喜几乎是脱口而出,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她心里想着,这坐在大厅中,人多眼杂的,万一让沈之翌知道了,那自己可就麻烦了,说不定会惹出什么事端,她可不想陷入那样的境地。 小二闻言,立刻在前面带路。 谢景峘依旧如同往昔那般谦逊有礼,对着纪清逸微微欠身,优雅地做出请的动作,尽显绅士风度。然而,纪清逸并未率先前行,而是转而对着陶久喜轻声说道:“喜儿,走吧。” 纪清逸看着陶久喜的眼神中满是温柔与呵护,这般模样,全然落在了谢景峘眼里,他心中顿时满是疑问。 但也只能缓缓地跟在两人身后。 陶久喜为了避免引起更多人的注意,赶紧快步跟上小二,匆匆地上了楼。 三人一同来到楼上雅间。 陶久喜此刻心中慌乱不已,她真是后悔极了来望月楼用膳。 心里暗自懊恼着,京城那么多酒楼,怎么就和望月楼杠上了,她此刻对望月楼真是又无奈又 “怨恨”,一个纪清逸还好,怎么就遇到了谢景峘。 “喜儿,你这是怎么了?我瞧着你脸这般红。” 纪清逸一进门,目光便瞬间聚焦在陶久喜脸上那明显的红晕上。 说着,他自然而然地抬起手,手背缓缓向陶久喜的额间贴去,眼神中满是真切的关切,生怕她是因为今日外出过于劳累,导致身体有什么不适。 他的动作轻柔,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亲昵,仿佛他们之间已经无比熟悉。 就在纪清逸的手即将触碰到陶久喜的那一刻,陶久喜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猛地躲去。 然而,她这一躲却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情况,不偏不倚地正好撞到了刚好站在她身后的谢景峘。 谢景峘自始至终都密切关注着陶久喜的一举一动,见状眼疾手快,迅速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陶久喜。 “喜儿妹妹当心。” 谢景峘的语气中饱含着关切之情,他对陶久喜的称呼,从常理上来说并无不妥之处,然而,落入纪清逸的耳中,却莫名地让他感到有些不自在。 陶久喜更是不喜谢景峘的触碰,飞快地走了几步拉开了距离,随意找了个借口:“许久没锻炼了,走了两步就气喘吁吁,脸红心跳的,没事的。” 纪清逸也微微愣了一下,问道:“真的没事吗?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 “嗯。真没事。” 三人随后落了座。 陶久喜为了尽快结束这场让她感到不安的饭局,立刻对小二说道:“上几个特色菜就行。” 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她觉得有些尴尬和不安的地方。 纪清逸敏锐地察觉到陶久喜脸上那显而易见的慌乱,他心想或许让她独自冷静一会儿会好些。 于是,他默默地倒了一杯茶递给陶久喜,随后便将目光移开,不再看她,给她留出一些独自的空间。 “景峘,听闻你此次高中,为兄尚未来得及向你道贺,已然备好礼物,过两日去姑丈府中时,我为你带去。” 纪清逸微笑着说道,其语气仿若一位严正的兄长,带着几分肃然。 “多谢表兄,与表兄一别数年,表兄怎会突然来京城?可是圣上召唤?” 谢景峘礼貌地回应着,同时眼中带着一丝好奇询问道。 “非圣上召唤,不过今日我已进了宫,拜见了圣上。” 纪清逸神色平静地回答道。 陶久喜听了他们的对话,脑袋里不禁涌起一些疑惑。 她暗自思忖着,不知沈之翌有无向圣上说过她与纪清逸的婚约。若是陛下知晓了,那沈之翌理应也知道纪清逸到了京城这事呀,可为何沈之翌至今还不见人影呢?她越想越觉困惑。 纪清逸的眼神不经意间看向一旁始终低着头的陶久喜,而后缓缓说道:“此次回来,是因我与喜儿的婚约。” “婚约?你们…… 你们?” 第153章 你表嫂 谢景峘闻言,眼神中瞬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放在桌子下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握成了拳头。 而他这个细微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纪清逸的眼睛。 纪清逸敏锐地捕捉到谢景峘看向陶久喜的眼神中,透露出的并非单纯的兄妹情谊。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更是让纪清逸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对,今年秋天,我便娶喜儿进门。” 纪清逸注视着谢景峘,一字一句地说道,宣告着属于他的主权。 看到谢景峘听到这句话后,脸上露出更加不自然的表情。 纪清逸见状心中已是了然。 谢景峘对陶久喜定是有着别样的感情。 然而,当他再看向陶久喜时,发现陶久喜从头到尾,眼神都不曾在谢景峘身上停留过。 纪清逸据此猜测,这应当只是谢景峘的一厢情愿罢了。 然而他不知,若不是因为谢景峘在场,陶久喜已经打算当下就与他说清楚,说自己已有心上人了,可若是谢景峘这个时候提了沈之翌,那情况只会更糟糕。 这事由她说,由沈之翌说,都行,但是不能是谢景峘说出来的。 眼下应当想办法支开纪清逸,然后单独与谢景峘交代清楚,让他不要乱说话。 于是,她假装贪吃,对着纪清逸说道:“逸哥哥,今日遇见的那糕点铺子,有一套叫‘事事如意’的糕点,劳烦你帮我去买些,可以吗?再晚点儿,我担心卖完了。” 纪清逸又怎会看不出来陶久喜这是想让他先出去一下。 他心中微微一动,反正自己与陶久喜没几个月便会成婚,若是谢景峘真对陶久喜有什么别样的想法,正好借此机会,让他们今日把话说清楚,也免得日后再生事端。 于是,他眼中带着几分宠溺,柔声说道:“好,我去给你买。” 说完,便站起身来。 纪清逸整理了一下衣衫欲往外走时,又对着谢景峘说道:“景峘,照顾好你表嫂。” 他的语气看似随意,听在谢景峘耳朵里却异常刺耳。 谢景峘沉默一瞬,可接触到纪清逸强势的目光中,还是说一了句:“是,表哥。” 陶久喜听到从纪清逸口中说出的那个称呼时,她心里猛地一紧,顿时觉得,这件事情不能再只等着沈之翌来说了。 但又不好当着谢景峘面说什么,只能暗自撇了撇嘴,心里盼着纪清逸快点离开。 纪清逸出了门,雅间的门轻轻被关上,发出一声细微的 “吱呀” 声。 谢景峘看了一眼关上的门,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 他的眼神中满是不甘,直直地盯着陶久喜,仿佛要从她的脸上找到答案。 “扯什么,我与你本就不可能。” 陶久喜的回答简洁而决绝,她觉得自己早就同谢景峘说清楚了,没想到谢景峘到现在还在为此事纠结。 谢景峘哪怕早已在心里猜测到了这个答案,可当他亲耳听到陶久喜这般决绝的语气时,心里还是不禁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难过。 陶久喜也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她缓和了一下情绪,说道:“景峘表兄,今日无意碰见,我希望你能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逸哥哥。” “你与沈国公分开了?” 谢景峘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请求,而是问出了心中的另一个疑问。 “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只请你不要多说,你与逸哥哥说你们的事,但是不要说道我的事情。” 谢景峘看着陶久喜这般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酸涩的感觉。 他只觉得,她是如此在意纪清逸,所以才会有这般请求。 他想到自己,先是输给了沈之翌,今日又似乎要再次输给纪清逸,嘴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沉默了片刻。 最终,谢景峘还是开口妥协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我答应你。” “多谢。” 陶久喜微微松了一口气。 两人在雅间内说话之际,外面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随后,小二开始陆续上菜,上完菜后正要关门退下。 “门就开着吧。” 陶久喜吩咐道,她的声音在这略显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与谢景峘的独处会让她觉得有些压抑,开着门能让她感觉稍微自在一些。 纪清逸回来后,从门外看见两人沉默不语。 他假装无事发生,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拿着糕点走了进来。 “这仙品斋的糕点,当真精巧,我看到还有几样样式精美,就也给你买了。” 纪清逸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好几盒糕点放在一旁的茶案上。 “这也买的太多了,不过你回来的刚好,菜刚刚上。” 陶久喜微笑着招呼道,她努力让气氛轻松些,不要显得那么尴尬。 纪清逸见她这样,不似之前紧张,心中稍安,想着应当问题是解决了。 他并不觉得陶久喜与谢景峘之间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陶久喜这般招人喜欢,有人对她有别样的情感,倒也不算稀奇的事情。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行动上确实一点没有松懈,他与谢景峘说叙着旧,但是手上却忙个不停,一直在为陶久喜夹菜,盛汤,极为招呼。 一顿饭下来,三个表兄妹,各怀心事。 用完晚饭后,谢景峘先行告辞离开,并邀请两人改日去谢府。 纪清逸欣然应下,他觉得这是亲戚之间正常的往来。 陶久喜却不应允,她不打算再踏入谢府一步。 回府上的马车里,陶久喜思绪飘飞,目光无神地飘忽着,她暗自思忖,怎样才能把话说得委婉些,却又能让纪清逸明白自己的意思呢。 “喜儿,可是累了?” 纪清逸从手边拿起几个软垫,温柔地递给坐在对面的陶久喜,让她靠着。 “没有,吃饱了走走神而已。” 陶久喜轻声回答道,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 “明日,等你睡够了,我们再出去城南找那些孩子。” “好。” 陶久喜轻声回应道,目光投向窗外,只见外面天色已然如墨般漆黑。 她想不到好的说辞,觉得怎么说出来,大概都是伤人的。她心中思忖着,既然沈之翌白天没有出现,按照以往的习惯,那么晚上应当会来找她才对,她迫切地想与沈之翌商量一下,如何开口。 正出神之际,纪清逸又开口道:“我在京中有位好友,正好昨日夜里出了京,要几日后才回来。” 陶久喜听闻此言,原本纷飞的思绪立刻集中起来去听纪清逸的话。 “等他回来后,我带你去寻他,我们一起去城北的十里渡玩,可好?” 陶久喜一听,心中不禁 “咯噔” 一下,她隐隐感觉,纪清逸说的这位好友有可能是沈之翌。 沈之翌出了京? 怎么会如此突然? 她满心疑惑,又无人可问。 只是,她转念又想,若是沈之翌没出京,纪清逸已经拜见了圣上,自然也在朝堂上见过沈之翌,如此推断,沈之翌竟然真的不在京城。 见陶久喜又陷入出神状态,纪清逸轻声问道:“这又走神啦?” “不是,我本来以为你对京城并不熟悉……没想到你还知道可以游玩的地方。” “还算熟悉,只是几年未归,有些不一样了。” “那父亲还让我带你逛逛......” 陶久喜略带无奈地说道。 “姑丈大概是想让我们在婚前熟悉些,免得你在我面前,总是这般害羞。” 纪清逸笑着调侃道,手上不自觉地在陶久喜头上轻轻揉了一下。 第154章 好会哦 陶久喜下意识地微微偏头躲开了纪清逸的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纪清逸这样亲昵的举动让她觉得很不适应,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抵触。 纪清逸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他看着陶久喜躲避的动作越发明显,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轻轻收回手,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容,试图掩饰内心的波动。 “喜儿,是我唐突了。” 纪清逸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他试图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没别的意思。” 陶久喜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对不起,我其实……我其实已经..... ” “没关系,喜儿,我们慢慢来。”纪清逸见陶久喜支支吾吾,他微微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 “逸哥哥,对不起,我有......” 陶久喜鼓起勇气,再次开口,她不敢直视纪清逸的眼睛,说她心中没有愧疚,是不可能的,纪清逸等了“她”这么多年,等来的却是这般结果,任谁都会难以接受。 “喜儿,不要再说了。” 可这次,没等陶久喜把话说完,纪清逸就决然地打断了她,那态度仿佛已经洞悉了陶久喜的心思一般。 如此一来,陶久喜原本想要说出口的那些话,也只能化作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轻叹息。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纪清逸,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尴尬的局面。她默默地低下头,心中祈祷沈之翌快点回来。 回到府邸后,陶宏远已然精心为纪清逸准备好了住处,那院子恰好就在陶久喜隔壁,这般安排,显然是没把纪清逸当外人。 陶久喜已经没有心情在与陶宏远多说什么,行了礼,先行退下,说要去寻陶清婉。 陶久喜把纪清逸买的糕点送给陶清婉后,便打算去休息了。 陶清婉看着妹妹唉声叹气的样子,满心忧虑地问道:“怎么了?打探出什么情况了吗?” 陶久喜又无奈地说道:“逸哥哥对我挺好的,我想说那件事,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姐姐,是不是因为我来了,一切才变得这么糟糕呀?” “傻丫头,这怎么能怪你呢?要是没有你,我们一家或许都不在这儿了。以往经历那么多事,都没这么消沉过,为啥今日会这样呢?” “就是感觉,给大家都带来了烦恼,我有点自责。” 陶久喜说道。 “别难过啦。你不是总说,开心是一天,难过也是一天吗?” 陶久喜嘴角耷拉着,说:“那我今天还是难过一天吧。” 翌日清晨。 陶久喜被丫鬟唤醒梳妆打扮,陶清婉不多时,也来到陶久喜的屋子中。 看着憔悴得陶久喜,陶清婉坐在她身边,开口询问到:“你这一宿没睡?” “差不多吧。” 昨日回房后,陶久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虽然知道沈之翌可能已经出了京城,但是她还是心存幻想,希望他能出现,结果就是等了大半宿,沈之翌没来,她在天微微亮之时才慢慢睡着。 “既然这么困,你便再睡会吧。” “不了,今天还得出去,昨天遇到的几个孩子,我想送去京中的育婴堂。” “非得今天吗?你看着很是疲惫。” “也不是,就是总得去和孩子们说一声。”陶久喜说完,闭上眼睛,任由丫鬟给她梳头发。 陶清婉对丫鬟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于是她接过丫鬟手中的梳子,给陶久喜开始梳妆。 “久喜…… 昨日,方明修来过。” “啥?上门来干嘛的?” 陶久喜瞬间就不困了,立刻睁开疲惫的双眼,她瞧见给自己梳头的是陶清婉,憔悴的脸蛋上随即露出一抹笑容。 “他带了礼物登门,说是钦佩父亲,便跟着父亲去了书房。” “这个小子倒是会迂回。沈之翌要是一开始能聪明点,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唉!” 陶久喜说着,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沈之翌,心中又是一阵烦闷。 接着陶久喜又好奇地问道:“姐姐,若是,那探花郎有意,你呢?” “我以前未曾想过,不过若他人品贵重,父亲也不反对的话,我是愿意的。” 陶久喜有些惊讶,透过铜镜看着站在身后的陶清婉,此时的陶清婉模样略带娇羞,而让陶久喜惊讶的是,这是陶清婉第一次在这件事情上明确表达自己的意思。 “姐姐,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哦?” “你离开京城时,有一次,我去仙品斋,曾见过他。” “姐姐,坐下来说,头发等会儿再弄。” 陶久喜拉着陶清婉坐下,这听八卦的时候,可不能让其他事情影响自己的兴致。 陶清婉缓缓坐下,脸上带着一抹娇羞,继续开口说道:“我听他祖父与人闲聊,说是在家闲不住,又在那支起了摊子。方明修下朝后,便从家中匆匆赶了出来,他并未因为自己高中,就阻止他祖父的行为,反而在一旁默默地陪着。后来街上有个哭闹的孩子,他便从摊子上拿了一个木雕去哄。当时,我觉得,他有些不一样。” “然后呢?然后呢?” 好的听众,情绪价值那肯定得给到位呀,陶久喜立刻迫不及待地催促陶清婉继续说,那副着急的样子简直了。 不过呢,话又说回来,她听八卦的时候,就没有哪次不是急吼吼的。 “我当时就在仙品斋二楼的雅间,后来方明修也瞧见我了。他就又从他祖父的摊子上拿了一个木雕,让仙品斋的伙计给送了上来。” 陶清婉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脸颊微微泛红。 “不是他自己送的呀?” 陶久喜瞪大了眼睛,好奇地追问。 “不是。” 陶清婉轻轻摇了摇头。 “就光送个木雕,没带句话啥的?” 陶久喜继续好奇地打听着。 “不曾带话。” “那那那…… 那然后呢?” 。 “然后就是那日在御花园相见了。” 陶清婉微微低下头,声音也变得轻柔起来。 “没了?” 陶久喜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眼睛睁得更大了。 “有。” 陶清婉轻轻咬了咬嘴唇,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姐姐,你这样说话能急死我。你快继续说呀。” 陶久喜急得拉着陶清婉的胳膊撒娇道。 “昨日他从父亲书房出来后,就问我可否帮他。” 陶清婉终于又开口说道,声音越来越小,脸上的红晕也更明显了。 “帮什么?” “他说,自从大殿上被指为探花郎后,就有好多贵女登门拜访,他问我能不能帮他解决这忧愁……” 陶清婉说完,双手不自觉地捂住了脸,觉得更加不好意思了。 探花郎,文采那自然是没得说的,而且样貌肯定也是一等一的好。方明修被指为探花郎,就足以表明他样貌十分出众。比起那些榜下捉婿的情况,闺阁家的千金们当然更希望能有一位才貌双全的郎君咯。所以有女子家找上门来,倒也算是正常的事儿。 陶久喜听完,两人这极为含蓄的过程,不禁竖了一个大拇指:“哇哦,姐夫好会哦。” 果然,恋爱还是看别人谈更有意思。 第155章 威胁 “然后你怎么回的呀?” 陶久喜嘿嘿一笑,眼中满是好奇。 “我说,全凭父亲做主。” 陶清婉如实相告,脸上带着一丝羞涩的微笑。 “啊…… 这…… 确实是这个道理,那父亲怎么说呢?” “许是他已经跟父亲明说了,待他走后,父亲唤我去书房,说之前未曾留意过他,往后会在翰林院中多多留意。” 陶清婉轻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姐姐,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就好了。我真为你开心。” 陶久喜说完便兴奋地跑上去紧紧抱着陶清婉,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陶清婉对陶久喜突然的抱抱早已习以为常,当下也热情地回应着妹妹的拥抱。 有了陶清婉这件喜事,陶久喜原本满是阴霾的心情,当下就好了许多。 待陶清婉帮她把头发梳好,两人便去花厅等着纪清逸一同用膳。 陶久喜心中暗自思忖,今日若纪清逸依旧如往常那般热情,她便不顾沈之翌的叮嘱了,直接向纪清逸表明,自己已然心有所属之人,以免他越陷越深。 然而,当来到花厅后,纪清逸却只是表现得彬彬有礼,对待她与陶清婉的态度并无二致。 陶久喜见状心想,再观察一番吧,或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于是二人便登上马车,启程前往城南。 起初,陶久喜打定主意要好好观察纪清逸,可没过一会儿,马车晃晃悠悠地前行着,车内两人也没多少言语交流,她的眼皮就越发沉重起来。 最后,她靠着车厢壁渐渐打起盹来。不过,她心里还是保持着一丝警醒。 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纪清逸瞧见昏昏欲睡的陶久喜,心中不忍叫醒她,刚打算让车夫找个阴凉且僻静的地方,让陶久喜在车上再睡会儿,就看见陶久喜突然睁开了眼睛。 “呀,这么快就到了。” “可还要再睡会儿?” “不了,刚眯了会儿,好多了。” 陶久喜说着,便不由分说地快步下了马车,径直朝着那几个孩童居住的房间奔去。 只是到了房间后,却被告知,几个孩子用完早膳就离开了。 “离开时说什么了吗?” 陶久喜急忙问道。 “他们让转告二位,若是来找他们,就说他们没想好。” 小二如实转述几个孩子说的话。 陶久喜闻言,微微点头。 “或许是太仓促了,孩子们又不了解育婴堂,所以便有些害怕。” 纪清逸轻声安慰道。 “是我想的不够全面,只是,昨天我应该给他们一些银两,好歹饿的时候能买些吃食。” 陶久喜也觉得是自己考虑不周,毕竟孩子们流浪有一段时间了,有自己的生活习惯和顾虑。 “无妨,我们再去给他们留下些钱,待他们想好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纪清逸说道。 “那我去换些铜板与碎银子,不然他们年纪小,在外面也不方便。” 陶久喜说罢,便去找了店中的掌柜兑换了一些。 两人去往昨日那破落的院子,却不见孩子们的身影。 “孩子们应当是担心我们会找来,不好面对,所以也未回来。” “既然孩子们有意躲着,那我们把钱分几处隐蔽藏着,就走吧。” 陶久喜说罢,就从钱袋子里拿出了碎银子,藏在墙角里、木堆下、瓦片之间。 纪清逸也上前帮忙。 两人藏完钱,便又登上了马车。 “逸哥哥,今日我有些不适,今日便不出去了吧,若你有想去之处,你....” “不用,我陪你回府去。” 纪清逸看着陶久喜疲惫的模样,心中泛起丝丝心疼,满心只想着让她能早点回去好好休息。 两人回到府邸后,陶久喜才刚回屋歇下,便被陶宏远传唤到了书房。 陶久喜在书房门口伫立片刻,才缓缓迈进屋内。 “父亲安康。” “这两日,你与清逸相处,父亲很是欣慰。” 陶宏远正在桌子前书写着什么,陶久喜行礼后,他并未抬头,只是低声说道。 “父亲,你不用欣慰,今日我便会告诉逸哥哥,我不能与他成亲之事。” 陶久喜语气温和地说着,她并不想惹陶宏远不快,只是这件事却不得不说。 正在书写的陶宏远闻言,猛地直接把眼前的东西推倒在地上,东西散落一地,陶久喜的衣裙上也沾染了点点墨汁。 “你敢。” “父亲,为什么要逼我呢?我若是不认识沈之翌,或许我能听你的,可我与沈之翌已经是互相倾心了呀。” 陶久喜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带着一丝倔强与无奈。 “逼你?是我逼着你与他沈国公私相授受的?”陶宏远怒目而视,语气严厉。 “我知道我之前行事不妥,但有些事,是没办法论出对错的。” 陶久喜试图解释,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 “你这般,是不是连名声都不要了?为父要是早知道你这般,宁愿没生过你。” 陶宏远气得脸色铁青,说出的话也越发重了。 陶久喜闻言,心里涌上一丝难过,她不想再无谓争执下去了。 “父亲,若是无其他事,女儿先退下了。” 陶久喜说完,转身便要走。 而陶宏远望着女儿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他又何尝愿意这样呢?不仅仅是因为朝堂上的种种缘由,还有那婚书,是他与岳丈早就约定好的。他想起自己没能照顾好婉儿的母亲,她下嫁与自己后短短几年就香消玉殒了。 虽说陶久喜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可在他心里,终究是不敌陶清婉的地位,也比不上他对岳丈的那份承诺。 只是,这些内心深处的想法,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摆在明面上去说的。 陶久喜才走到门口,便听见身后传来陶宏远冰冷的声音:“婚书上名字,不是你,就是婉儿。” 陶久喜闻言,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陶宏远的话,犹如春雷炸响在耳边一般,让她瞬间无法动弹。 她努力强装镇定,说道:“父亲,您在说什么呀?您昨日不是才见过方明修吗?” “你知道就好。喜儿,你若是我陶宏远的女儿,便不要这般不懂事。” 陶宏远的语气中,透着明显的威胁意味,那声音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 陶久喜缓缓转过身去,望向陶宏远,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眼眶也渐渐开始泛红:“父亲,我们在您心里还是您的女儿吗?为什么您要这样对我们?” 陶久喜心里也清楚,陶宏远这番言论,分明是在拿陶清婉来威胁自己,他或许并不会真的让陶清婉去替代,但他知道陶清婉是拿捏自己的有效办法。 “清逸知根知底,你们又早有婚约在身,是你自己不懂事,就莫要怪为父了。出去。” 陶宏远的表情冷漠,他挥了挥手,那动作显得极为不耐烦,示意陶久喜赶紧离开。 第156章 分外眼红 陶久喜离开了书房,回到院子时,只觉全身的力气仿佛被尽数抽离,整个人疲惫不堪。 她神情萎靡地坐在窗前,满心茫然,全然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这一切。 直至用晚膳之时,在花厅中等候的众人迟迟不见陶久喜前来,最后只等到陶久喜的丫鬟前来禀报,说今日二姑娘不用晚膳了。 陶宏远闻言,气得拂袖而去。 随后,纪清逸便与陶清婉一同来到了陶久喜的院中。纪清逸在门口停下脚步,示意陶清婉先行进去。 “久喜,为何没去用膳呢?” 陶清婉轻声问道。 “对不起姐姐,我不觉得饿。你们去吃就好。” 陶久喜耷拉着脑袋,抱着膝盖坐在窗前的罗汉榻上,模样甚是可怜。 “听说你下午被父亲叫去了书房,可是父亲说了些什么?” “没有,父亲找我只是随便聊了几句。” 陶久喜轻声回答。 “那我们去用膳好不好?” 陶清婉再次劝说。 “姐姐,我想睡了。你快些去用膳吧。” 陶久喜从罗汉榻上下来,挽着陶清婉的手,将她送出房门。刚到房门口,便瞧见在外等候的纪清逸。 陶久喜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逸哥哥,你也来了。我昨日没休息好,今日实在没有食欲。你们先去用膳吧,我饿了自会找东西吃。” 纪清逸看着陶久喜强装精神的模样,心中满是疼惜,然而眼下也只能不去打扰她。 “你先睡会儿,若是晚上饿了,我带你去吃宵夜。” “嗯,姐姐,逸哥哥慢走。” 陶久喜对着两人行了一礼。 两人离开后,陶久喜便吩咐丫鬟:“青儿,把院门关了,若是有人来找,就说我睡下了。” 陶久喜换上寝衣,躺在床上,凝视着漆黑一片的房间,心中思绪万千。 越想便越觉得委屈,眼眶也渐渐泛红。 陶宏远或许有着他自己不为人知的苦衷,然而,他对自己不好,这已然是不争的事实。偏偏自己又占用了人家女儿的身体,更为无奈的是,陶宏远竟还拿着陶清婉来要挟她。 陶久喜内心抑制不住地涌起难过之情,最后只能无奈地蒙在被子里,放任自己痛哭起来。 就在她哭累了渐渐睡着之后,在不知不觉中,她仿佛听到有人在轻声呼唤她。 直到她分辨出这梦似乎是真实的,她立刻毫不犹豫地坐起来,径直扑进了那人的怀里。 “阿翌,你怎么才来呀?” 沈之翌紧紧地将陶久喜拥在怀中,同时也敏锐地注意到她声音里饱含着浓浓的哭腔。 “为何会哭成这般模样呢?” “我父亲拿姐姐逼迫我,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纪清逸他来了,就在府中,他人......他人很好,我感觉我们很对不起他。都怪你,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回来。” 陶久喜越说心里越觉得伤心,瞬间,眼泪就流淌下来。 “都是我的错,你入宫当日,圣上便下了秘旨让我匆匆出了城办事,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独自一人去面对这一切。” 陶久喜听着沈之翌充满歉意的安慰话语,哭得愈发大声了。 沈之翌轻轻地拍打着陶久喜的后背,试图让她的心情能够稍稍平静一些。 突然,寂静的夜晚被 “吱呀” 一声打破,房门毫无预兆地被猛地推开。 陶久喜惊恐万分,身体一颤,紧紧缩在沈之翌怀中。 来人正是纪清逸,纪清逸身为习武之人,感官向来敏锐异常,哪怕沈之翌的脚步已经尽可能地放轻,他在屋檐上那轻微的动静还是将纪清逸从浅眠中惊醒。 察觉到异常后,他迅速地套上外衫,如风般追了出去。 见那黑影朝着陶久喜的院子方向而去,他心中一紧,加快了脚步。 而当他刚刚从翻越围墙下来,便清晰地听到了屋里传来的隐隐哭声。 这哭声让他的心猛地揪了起来,一种莫名的担忧涌上心头。他毫不犹豫地推开房门,屋内的景象却让他如遭雷击。朦胧中,他隐约看见床上有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纪清逸只觉此刻心里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闷得难以言说,甚至连呼吸都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你是谁?” 纪清逸的声音冰冷得如同寒夜的冰霜,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指向背对着他的那个模糊身影。 此刻他心中既有疑惑,又有愤怒。 陶久喜这两日这般避着他,竟然是因为眼前的人?此刻他真恨不得将这寂静的画面撕碎。 听到来人是纪清逸,沈之翌的眼神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轻轻地从床上拉过单薄的被子,把陶久喜裹得严严实实,随后,才缓缓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纪清逸。 月色下,沈之翌清楚地看到纪清逸脸上的难过,对纪清逸的愧疚立刻席卷而来,瞬间将他淹没。 可该面对的,始终是要对面,他定了定心神,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清逸,是我。” 这熟悉的声音传至纪清逸耳中,仿若一道晴天霹雳,直直地劈在他的身上,令他整个人瞬间僵住,大脑一片空白,仿若置身于混沌虚无之中。 “沈之翌?” 纪清逸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他实在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一切。他怎么能相信呢?那说话之人,竟然是他无比信任的沈之翌! 就在昨日,他还满心欢喜地盘算着要将自己心爱的未婚妻介绍给这位最好的兄弟,仅仅一日之隔,命运却如同一双无情的大手,恶意翻弄,给了他一个残酷到极致的玩笑。 刹那间,纪清逸只觉一股滚烫的怒火从心底猛地蹿起,那刚刚涌起的一丝伤心瞬间被点燃,火势迅速蔓延,眨眼间便被无尽的愤怒完全占据。 愤怒像是一头失控的猛兽,在他的胸腔内横冲直撞,要将他的理智吞噬殆尽。 眼前这紧紧相拥的两人,一个是与他早有婚约、他视若珍宝的未婚妻,一个是曾与他情同手足、生死与共的兄弟啊! 那疼痛如汹涌的潮水般向他席卷而来,一波又一波,让他几乎窒息,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掐住他的咽喉。他觉得自己宛如一个滑稽可笑的小丑。 “沈之翌,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纪清逸低吼着,他愤怒的声音仿佛要将整个屋子震塌,每一个字都饱含着他的痛心与愤怒。 “清逸,对不起,只是,阿喜是我的女人。” 沈之翌语气既坚定,又饱含歉意。 “她不是,她是我的未婚妻!” 纪清逸大声喊道,手中的剑直直地指向前方,剑身微微颤抖,在月色的映照下,寒光四射。 第157章 僵局 陶久喜被纪清逸那充满攻击性的动作吓得心惊肉跳,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满心恐惧,真的害怕纪清逸会在盛怒之下,伤害沈之翌。 “逸哥哥,不要动手!” 急切的话语刚落,她便顾不上其他,慌慌张张地从床上下来,毅然决然地挡在了沈之翌身前。 此刻的她,身着保守的里衣,却丝毫不顾形象。 沈之翌见状,眉头紧锁,他毫不犹豫地将陶久喜拉到自己身后,然而,他的这个动作却如同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纪清逸的怒火。 纪清逸怒目圆睁,直接拉住陶久喜的另一只手臂,用力地把她往自己身边拽。 沈之翌生怕不小心伤到陶久喜,只能无奈地松开了手。 就这样,陶久喜被纪清逸稳稳地拉到了身后。 “清逸,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在我与阿喜相恋之前,确实不知她与你有婚约。” “那你现在知道了!” 纪清逸的声音里满是愤怒。 “我如今已然不能没有她了。” 沈之翌的话语中满是深情与无奈。 “那我呢?我就该莫名的失去她吗?” 陶久喜的手臂被纪清逸紧紧抓住,动弹不得。 此刻的他情绪极为激动,几近失控。 陶久喜被拉得生疼,忍不住的“嘶”了一声。 “你别这般拉她,你弄疼她了。” 沈之翌忍不住出声呵斥道,声音中透着一丝焦急与不满。 纪清逸闻言,像是被烫到一般,手不自觉地松开了。 他心中懊恼,刚刚他确实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满心的愤懑让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手上的力道。 可看着沈之翌那副维护陶久喜的模样,他心中的怒火就像被浇了油一样,“噌” 地一下烧得更旺了,那股子气在胸膛里横冲直撞,直往脑门儿上涌。 “收回你的关心,沈之翌!” 他猛地将手中的剑向前一送,剑尖直指沈之翌,仿佛要将所有的怒火都通过这把剑宣泄到沈之翌身上。 剑身划破空气,发出 “呜呜” 的低鸣声,像是在为这紧张的气氛添上一抹肃杀之气。 “阿翌,小心。” 陶久喜见状,惊得脸色煞白,可是她也不敢声音太大,引来别人。 沈之翌却仿若一座巍峨的山峰,纹丝未动,静静地站在远处,眼神坚定地看向纪清逸,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就那样坦然地面对着纪清逸的怒火与剑尖。 “清逸,我对不住你,但我不能失去阿喜。” 就在剑尖快要触碰到沈之翌身体的时候,纪清逸怒吼道:“沈之翌,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话语间虽有愤怒,但手中的剑却有了片刻的犹豫。 下一刻,他手腕一转,一个灵活而又迅速的动作,将剑身翻转,用剑柄狠狠朝着沈之翌的肩头砸去。毕竟,他与沈之翌多年的兄弟情谊不是假的,即便在盛怒之下,他也终究是舍不得真的伤害沈之翌。 “砰” 的一声闷响,沈之翌闷哼了一声,向后一个踉跄,脚步慌乱地往后退了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陶久喜见状,心急如焚,立刻飞奔到沈之翌身边。 当她的手触碰到沈之翌肩膀的时候,却感觉手上黏糊糊的,她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你流血了?” 陶久喜声音颤抖地问道。 “什么?”纪清逸声音略带疑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他立刻快步走到烛台前,点燃蜡烛,昏黄的烛光在房间里摇曳起来。 在烛光的映照下,他们清楚地看见沈之翌肩头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浸湿,那殷红的血迹正不断地往外渗,在衣衫上晕染出一片红色。 “逸哥哥,对不起,是我们的错,但是你能不能不动手?” 陶久喜眼泪夺眶而出,那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顺着脸颊不断滑落,她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就像两颗熟透的桃子,满是哀求与痛苦。 纪清逸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一阵刺痛,满是心疼。 “我,我用的是剑柄……” 纪清逸有些慌乱地解释着,手中的剑也不自觉地垂了下来。 “阿喜,不是清逸伤的我,无事。”沈之翌安慰着陶久喜,他忍着疼痛,伸出另一只手臂,想要拉纪清逸坐下:“清逸,先坐下来。我们聊聊好吗?” 在边疆之时,二人日日相伴,其间虽不乏龃龉,然每至最后,皆能平心静气,释然而谈。此次之事虽非往昔可比,可沈之翌仍期冀能与纪清逸开诚布公,把事情说清楚。 纪清逸却径直挥开沈之翌的手,而后伸手粗暴地扯开沈之翌的衣衫。当衣衫一角被拉开,便有个刀口映入眼帘,血正缓缓渗出,那伤口模样不似新伤。 陶久喜见此情景,顿时花容失色,二话不说,立刻转身在屋内四处翻找薛云梦给自己的药。 纪清逸居高临下地看着沈之翌,眼中既有愤怒又有担忧,他忍不住骂道:“蠢笨,受伤了为何不躲?你现在这手段倒是不入流,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还来招惹这些是非。” 言语间虽是责备,但那微微颤抖的声音却泄露了他内心深处对沈之翌的关心。 沈之翌苦笑一声:“有些事,躲不过。” 就在这时,陶久喜找到了止血的药粉。她抬眸看向那血肉模糊的伤口,脸上闪过一丝惧色,可她旋即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恐惧,满心只念着要尽快为沈之翌处理伤口。 “阿翌,你为何会受伤?” 陶久喜一边打开药粉的包装,一边带着哭腔问道。 “前日遭遇行刺,刺客人数众多,我追着刺客出了城,还未来得及好好处理。” 沈之翌眼中闪过一丝凝重,简单地解释道。但他没有再多说,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涉及机密,不能轻易透露。 陶久喜的手刚要触碰到沈之翌的衣服,却被纪清逸一把拉住。 “我来。” 纪清逸语气生硬地说道,边说边从陶久喜手中拿过药瓶。他打开瓶盖,没有丝毫温柔可言,像是在发泄心中的情绪一般,将药粉大把大把地撒在沈之翌受伤的伤口上。 药粉落下,与伤口接触的瞬间,沈之翌眉头微微一皱,但并未出声。 就在沈之翌和陶久喜都以为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能就此缓和一些的时候,纪清逸冷冷地看向沈之翌,语气坚决地说道:“我相信你们往日不知,但以后别再来了,今日就把你们之间的纠葛彻底整理清楚。日后我不会追究。”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砸在两人的心上。 说完,纪清逸重重地药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沈之翌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纪清逸继续说道:“若你今日再说,现在就滚。” 第158章 顾及他 沈之翌与纪清逸相识多年,对他的脾气秉性可谓了如指掌。 他深知此刻若再与纪清逸争辩,无疑是火上浇油,只会让纪清逸的怒火燃烧得更加猛烈。 为了避免情况进一步恶化,他在心中暗自盘算,打算明日单独将纪清逸约出去,心平气和地好好谈一谈,希望能解开这错综复杂的局面。 纪清逸说完那番决绝的话后,便决然转身离去。 在转身的瞬间,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到了陶久喜身上,那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不舍、有怨愤、有无奈,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然而,陶久喜的目光却始终紧紧地黏在沈之翌身上,她的眼中只有沈之翌的安危和伤口,丝毫没有察觉到纪清逸那饱含深意的一眼。 见纪清逸的身影渐渐远去,陶久喜语气中带着一丝埋怨:“你受伤了为什么不说?” “无事,只是一点皮外伤罢了。” 沈之翌一边说着,一边温柔地摸了摸陶久喜的头,试图安抚她慌乱的心。 陶久喜轻轻地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无奈。 随后,她又赶忙在房中四处翻找,终于找到了干净的布条。她拿着布条,小心翼翼地为沈之翌包扎伤口。 “阿翌,父亲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同意这门婚事,他就要让姐姐代替我。现在看来,只有让逸哥哥自己想通,主动退婚才行。这两日和逸哥哥相处下来,我能感觉到他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可这件事说到底,他是最无辜的。” 陶久喜眉头紧锁,心中满是为难。 她既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又不想伤害纪清逸,只想找到一个能让大家都尽量满意的处理办法。 可这谈何容易,她感觉自己就像陷入了一团乱麻之中,找不到头绪。 “我知道,我比他幸运,我先遇见了你。” 沈之翌感慨地说道。这么多年,他对纪清逸的人品和能力都非常认可,他们曾经一起经历过许多,彼此信任,情同手足。 若不是因为这件事,他们之间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任何争执,可命运却偏偏如此捉弄人。 “只是我们也不能只顾自己。你一定要与逸哥哥好好解决此事,行吗?” 陶久喜轻声说道,眼中满是忧虑。 “我会解决的,你莫要担心。阿喜,今日你先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便会登门来找清逸和你。” 沈之翌想到,以纪清逸的武功和敏锐,自己什么时候离开,他肯定是清楚的。 此刻的纪清逸,想必正独自一人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难过吧。 而自己与陶久喜还有漫长的一生可以相聚,相比之下,他更心疼纪清逸现在所遭受的一切。 “好,你伤势要紧,快些回去休息。” 陶久喜看着沈之翌,原本慌乱如麻的心,此刻渐渐安定下来。在她心中,沈之翌就像是一座可以依靠的大山,只要有他在,仿佛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沈之翌整理好自己裸露的衣衫,起身轻轻吻了陶久喜的眉梢。 “别哭了。不然明日眼睛会疼的。” 陶久喜点头应下。 既然父亲这么热衷于折腾自己,那她也得想个办法让父亲忙起来,不能再让他随意干涉自己的生活了,陶久喜暗暗下定决心。 沈之翌离开了陶久喜的房间,特意按照原来的路线返回。 翌日,天还未大亮,陶久喜便从睡梦中醒来。她睁开双眼,昨夜的种种思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一时间难以消散。她知道,有些事情必须要面对,而首先,她要去找陶清婉。 陶清婉看到陶久喜虽然眼睛有些红肿,却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心中有些诧异,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后,便似是猜到了什么,问道:“可是沈国公回京了?” 陶久喜听闻,忙不迭地点头,眼中闪烁着光芒。 陶久喜觉得,应该把父亲对自己的威胁原原本本地告诉陶清婉。 “姐姐,我来是有话同你讲。” 曾经,在她的印象中,姐姐总是柔柔弱弱的,像是一朵需要被人呵护的娇花。然而,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姐姐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那般柔弱。 姐姐其实是个有主见的人,只是平日里不轻易表露罢了。 陶清婉静静地听着陶久喜的讲述,当听闻父亲那残酷的说法时,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父亲明知她的心意,却还如此威胁妹妹。泪水在她的眼眶中不停地打转,仿佛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 “久喜,若是注定要这样,我愿意替你。” 陶清婉咬了咬嘴唇,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语气是一种愿意为妹妹牺牲的决然。 “姐姐,这事情是替不了的。逸哥哥是个有血有肉、有自己思想的人,他不是父亲可以随意左右的,也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 陶久喜急忙解释道,她看着姐姐,眼中满是无奈。 “可是父亲怎么办?” 陶清婉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忧虑。 她深知父亲的脾气,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很难改变。 “姐姐,我想问你,父亲可喜欢我母亲?” 陶久喜突然问道,她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探究。 陶清婉闻言,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嘴唇微微颤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她避开陶久喜的目光,眼神有些慌乱。 “咋了?这事不好说吗?” 陶久喜察觉到姐姐的异样,心中越发好奇。 “父亲…… 父亲总是忙碌于公务,母亲有你我在身边,也算是开心的。” 陶清婉委婉地说道。 其实,她心里明白,父亲似乎对久喜的母亲并没有多少情谊。甚至可以说,父亲好像对其他女子也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他一心都扑在公务上,对家庭的关心少之又少。 “姐姐,我有一个想法……” 第159章 沈之翌的迂回 “给父亲找个…… 找个夫人?” 陶清婉听到陶久喜这话,双眸猛地瞪大,满脸惊愕。 “也不是真要去找。父亲在京城时日不长,不是轻易就能找到合适的,我只是想找个事让父亲有个寄托。” “若父亲真有再续弦的想法呢?” 陶清婉突然发问。 陶清婉是个通透之人,她知道,在这世道,达官贵人里,妻子去世后不再续弦的能有几个?况且父亲还年轻,现在没提,只是在京城时间尚短罢了。 如今父亲在朝为官,家里没个主母,后宅无人打理,总是不妥,长此以往还会遭人非议。 “真有此意?那就续弦呗。我们总归要嫁人,到时候留父亲一人,他也会孤单。” 陶久喜原本只是想给父亲找点事,至于父亲如何抉择,还得看他自己。 陶清婉思索后,觉得这办法可行:“我同意。” “姐姐同意,我们就让阿翌向陛下求情。向陛下诉说时委婉些,就说父亲家中有待嫁之女,后宅事务繁杂,需要人操持。这样,父亲能少为后宅之事操心,更专心于朝堂政务。陛下只要稍作暗示,父亲肯定会往这方面考虑。” 陶久喜不紧不慢地说着,眼中闪着聪慧的光。 陶清婉听后,微微点头,只是她没料到,这事会由她们先提出。 而且,父亲和母亲原本感情就不深,久喜母亲在世时,对此似乎也不在意。母亲生性豁达,满心都是子女和家庭琐事,即便面对父亲的冷淡,也从未抱怨过。 如今母亲已逝,或许她在天有灵,也希望父亲能有人陪伴。 现在这么做,不过是想转移父亲的注意力。 若父亲不想续弦,不娶也没关系。 可即便她们现在不提,日后家里乱了,父亲应该也会重新娶妻。若有陛下暗示,父亲续弦就顺理成章了。 “既然姐姐也认为此法可行,那我们便依此计行事,如何?” “嗯。” 恰在此时,一名婢女轻移莲步而来,恭敬行礼后说道:“姑娘,早膳已备好,请移步花厅。” “走吧,久喜。” 陶清婉轻声道。 姐妹二人结伴而行,路过纪清逸的院子时,只闻院内剑气啸天,似有风云激荡。 透过那半掩的院门望去,纪清逸正在舞剑,只见他身姿矫捷如龙,剑法精妙绝伦,动作行云流水般顺畅自然,一气呵成,那剑在他手中仿若有灵,灵动自如,寒光闪烁之间尽显英气逼人。 姐妹俩不敢在此过多停留,只让婢女进去通传一声,便先行朝着花厅走去。 不多时,三人先后抵达花厅。 陶久喜悄然打量纪清逸,见他面色平静如常,不见丝毫喜怒之色,仿佛昨日之事未曾发生过一般,令人难以捉摸。 三人刚刚落座,外面又有丫鬟匆忙来报:“姑娘,沈国公求见。” 陶久喜一听是沈之翌,眼中瞬间闪过一抹亮色,仿若繁星璀璨。 而一旁的纪清逸,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庞,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寒霜,寒意逼人。 陶久喜刚要启唇,手上便被陶清婉轻轻触碰了一下,那轻柔的动作里带着暗示,让她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去请沈国公。” 陶清婉朱唇轻启,声音沉稳地说道。 于情于理,此刻她身为长姐,由她开口比陶久喜更为合适。 “逸哥哥,年前家中突遭横祸,我与久喜一路上历经艰难险阻才来到京城投奔。幸得沈国公出手相助,我们姐妹俩才得以安然无恙。” 陶清婉耐心地解释着,她希望纪清逸能明白,沈国公于她们而言,实乃恩人,她让沈国公进门,是顺理成章之事,并无半分不妥。 “婉儿无须解释。” 纪清逸神色淡然地说道,他心里明白,姐妹二人感情甚笃,陶久喜与沈之翌之间的情谊,陶清婉定然知晓。 陶久喜听闻此言,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要纪清逸能心平气和,那就再好不过了。 一时间,花厅内陷入一阵沉默,气氛略显凝重。 不多时,沈之翌便被请到了花厅。 姐妹二人见到沈之翌,立刻起身,恭敬地行礼。 沈之翌回礼后,又朝着纪清逸礼貌作揖,态度谦逊至极,可纪清逸却毫无回应,就像没看见一样。 沈之翌神色未改,依旧在原地站着。 陶久喜暗自诧异,这竟是她头一回见沈之翌如此乖巧顺从,要知道,即便在圣上跟前,他也未曾这般恭顺呢。 “婉儿,喜儿,坐下用膳。” 纪清逸对着姐妹二人说道,声音平静,却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陶久喜闻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沈之翌,只见沈之翌用眼神示意她听从纪清逸的话。 陶久喜便轻轻拉着陶清婉坐下。 她心中的疑惑越发浓重,暗自思忖:除了自己,究竟还有人能让沈之翌这般服帖呢? 只是陶久喜不清楚,十四岁饱经磨难的沈之翌被十五岁的纪清逸带到边疆。纪清逸一路教他武艺,锻炼他,在冲锋陷阵时护他安全,为受伤生病的他疗伤。对沈之翌而言,纪清逸比兄长重要百倍,是他此生最敬重之人。 后来,当沈之翌要回京协助七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的时候,纪清逸也是大力支持,不仅如此,他还凭借自己的智慧为沈之翌出谋划策,帮助他应对复杂的局势。 若不是因为这事情横亘在两人之间,他们应当不会有重大的冲突。 在沈之翌心智尚未成熟的那几年,在边疆摸爬滚打的纪清逸已然展现出超越年龄的成熟。 像今日这般谦逊低头的情形,在过去也曾有过几次,所以沈之翌如今应对起来倒是驾轻就熟。 关键是,他深知纪清逸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所以,昨日他不躲纪清逸刺来的剑,今日又这般隐忍,都是为了能让纪清逸消气,期望能与他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谈。 “不…… 不让阿翌也坐吗?” 陶久喜到底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眼中满是困惑。 “他站着就行。” 纪清逸语调平淡。 “我用过膳了。” 沈之翌赶忙附和。 陶久喜听闻此言,惊愕更甚,这还是她认识的沈国公吗?她忆起初见沈之翌时,他冷峻非常,虽说后来对自己宠爱有加,可从未像现在这般听话。 陶久喜悄悄瞅了一眼沈之翌,然后低下头,木然地舀了一勺粥,此刻她毫无食欲,那原本香气四溢的早膳吃在嘴里味同嚼蜡。 纪清逸自顾自地用完了膳。 “两位妹妹接着吃。” 纪清逸起身施礼。 接着,他看向一旁等待的沈之翌:“走吧。” 言罢,便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沈之翌看着纪清逸的背影,对陶久喜展颜一笑,那笑容恰似春风般温暖和煦,仿佛在告诉她无需担忧。 只要纪清逸愿意平心静气地与他交谈,他便有十足的把握消除两人之间的嫌隙。 陶久喜默默竖起大拇指,这家伙阴谋阳谋、软硬兼施,样样精通,他不做国公谁做国公? 第160章 没有如果 陶久喜在家中静静等待,从白日一直等到夜幕降临。 沈之翌与纪清逸清晨便出门而去,之后便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就在夜色即将完全笼罩大地之时,派去打探消息的丫鬟终于回来了。 丫鬟脚步匆匆地迈进院子,朝着坐在秋千架上的陶久喜禀报道:“姑娘,只有表少爷独自一人回来。” 陶久喜将目光从远方收回,看向丫鬟,秋千在她轻微晃动下发出轻微的 “嘎吱” 声。 “那你看他脸色如何?” 陶久喜急切询问,眼中透着担忧。 “看不太清,只闻到一身酒气。” 丫鬟皱着眉头回答,似乎仍在回想当时的情形。 陶久喜听闻,在秋千上缓缓荡了几下,思绪随着秋千起伏。 “秀儿,你去让华安熬一碗醒酒汤送去。别说是我让熬的,就说是华安自己熬的。” “是,姑娘。” 丫鬟秀儿应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再熬一碗送到我这儿。” 陶久喜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急忙叫住秀儿。 “姑娘也要喝?” “嗯,没尝过,顺便尝尝。” 秀儿领命而去,心里想着自家姑娘真是嘴馋,那醒酒汤可不好喝呢。 陶久喜心想,沈之翌应该会来找自己,再等等吧。于是,她双脚用力,把秋千荡得高高的,独自玩了起来。 就在这时,那扇未关上的院门,传来了轻叩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那声音如同鼓点般敲击在陶久喜的心上。 她立刻用脚止住晃动的秋千,抬眼望去。 只见纪清逸一袭青色衣衫,宛如夜色中的一抹翠竹,静静地立于院门前。他的身影在昏黄的光线与夜幕交织下,显得有些模糊,却又带着一种别样的孤独与落寞。 “喜儿。” 陶久喜立刻从秋千上起身。她怎么也没料到,纪清逸会在这么晚的时候主动来找她。 “逸哥哥?你怎么来了?” 陶久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可微微颤抖的语调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见陶久喜起身,纪清逸并没有进来,反而向后退了几步,站在了陶久喜院子外的阶梯之下。 陶久喜见纪清逸这般举动,眉头微微一蹙,眼中略带着疑惑,往院子外面走去。 走到院门前,她停了下来,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在两人之间。 纪清逸此刻穿着的并不是早晨出去时的那套衣衫,显然他刚刚已经回去换了衣服才来的。那崭新的衣衫,在这夜色中显得有些突兀,却又仿佛诉说着他对这次见面的重视。 “本不该打扰你,只是,若今日不说,我怕我会改变主意。” 纪清逸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苦涩和无奈。 陶久喜听闻,一阵慌乱涌上心头。 她本以为沈之翌会先到,告诉自己他们两人谈论的结果,可没想到,纪清逸却先来了。 “改变什么主意?” 陶久喜生怕纪清逸会因为醉酒说些她不好回应的话,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喜欢沈之翌吗?” 陶久喜一楞,但随即回应:“非常喜欢。” “如果先遇见我,你会不会喜欢我?” 纪清逸的目光紧紧地锁住陶久喜,眼中满是期待与忐忑,仿佛他的整个世界都悬于陶久喜的这一个答案之上。 陶久喜也不曾想过,纪清逸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只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抹去,再去假设,也不过是徒增烦恼,没有了任何意义。 陶久喜看着纪清逸那深情而又脆弱的样子,心里像是被重重地捶了一下,涌出一抹深深的愧疚。 “对不起,逸哥哥。”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说出了这几个字。 “不会吗?” 纪清逸的声音有些发颤。 “不会。” 陶久喜咬了咬牙,说得决绝无比。 她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纪清逸将心里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全部打散,哪怕这会让他痛苦,可长痛不如短痛,她不想让他在这无望的情感中越陷越深。 纪清逸闻言,嘴角微微上扬,却勾勒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 “你幼时我们便定亲,这许多年,我们虽不曾见过,但我心中始终有一块地方是为你准备的。那日见到你从外面回来,我只觉得上天没有亏待过我……” 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缓缓流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深处挖出来的,夹杂着无法言说的悲伤。 “喜儿,若这人不是沈之翌,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绝对不会退让。” 陶久喜闻言,脸上立刻浮现出淡淡的喜悦之情,意思是,因为这个人是沈之翌,所以他选择了退让? 如此说来,纪清逸是愿意放弃与自己的婚约了? 她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却未曾察觉到,这不经意的表情,狠狠地刺痛了纪清逸的心。 可他又能如何呢? 一边是自己视作弟弟的手足,一边是心思不在他身上的未婚妻。 他无法割舍与沈之翌的兄弟情谊,也不想强迫陶久喜接受一份没有爱的婚姻。强硬地将人娶过门吗?不,他不会这么做,他的爱不是占有,而是希望她能幸福,哪怕给她幸福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逸哥哥,谢谢你,真的。” 陶久喜眼中满是感激,她知道纪清逸做出这个决定有多么不容易。 “若是日后……” 纪清逸刚开口,却又有些犹豫。 陶久喜猜到纪清逸许是想说,若是以后沈之翌负她之类的话,可她不想再辜负纪清逸的深情,也不想让他有别的念想。 她已经在这一刻选择了自私地追求自己的爱情,不能再浪费纪清逸往后的美好时光了。她不能让他一直守着一个没有希望的等待,那对他太不公平。 “逸哥哥,日后我们便是一辈子的兄妹,能有你这般的兄长,久喜三生有幸。” 陶久喜说完,便满含感激地看着纪清逸,很是真诚。 纪清逸了然,他知道陶久喜的决心,也明白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快去休息吧。明日后,我便只把你当成妹妹。” 他轻声说道,声音有些沙哑,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然后,他有些踉跄地转身离去,那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孤独而又落寞,让陶久喜的心中涌起一阵愧疚。 第161章 成全 陶久喜轻轻地将院门关上,发出了一声轻微的 “吱呀” 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缓缓往房中走去,思绪还沉浸在刚刚与纪清逸的对话中。 然而,当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向远处时,却看见秋千架上正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 沈之翌。 毫无心理准备的陶久喜,心猛地一颤,不知是因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还是见到沈之翌后内心莫名的柔软,眼泪瞬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你太吓人了。” 陶久喜带着嗔怪的语气说道。 沈之翌见状,心急如焚,立刻起身,如一阵疾风般三步并作两步朝陶久喜奔来,他轻轻地将陶久喜拥入怀中,温柔地说道:“想哭就哭吧,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 “哭什么哭,你快把我吓死了。” 陶久喜嘴上逞强,可声音却带着哭腔。 “在我面前不用伪装,我知道你难过。” 沈之翌轻声回应。 “更难过的是你们,你们都没哭。” 陶久喜哽咽着,浓重的鼻音让她的话语满是悲戚。她深知在这场情感纠葛中,纪清逸和沈之翌都承受着痛苦,只是他们将悲伤深埋心底。 沈之翌轻轻抚摸着陶久喜的头发,他明白陶久喜对纪清逸满心愧疚。他也清楚,陶久喜对纪清逸那决绝的话语,虽意在让其死心,却如利刃般深深刺伤了纪清逸。 “清逸愿意成全我们。”沈之翌轻声说着,那话语轻飘飘地在空气中散开,却又沉甸甸地坠在两人心间。 “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我和清逸说,当初你对我穷追不舍,我宁死不屈,你竟以死相逼,我无奈才接受。清逸听后,只道我可怜,还说这苦他吃不了,让我受着。” 沈之翌开着玩笑。 事实上,两人出门后寻了处静谧之地,闷头喝酒,一瓶接一瓶。 酒意上涌时,沈之翌向纪清逸倾诉了他与陶久喜的过往。那些或甜蜜或酸涩的瞬间,那些不经意间流露的深情,都如同拼图的碎片,在纪清逸面前拼凑出了一幅他们二人爱情画卷。纪清逸这才知晓,他们的感情已深至无法割舍。 况且,纪清逸从未见过沈之翌如此钟情于一个女子,他明白沈之翌的爱意并不亚于自己。若自己执意不肯成全,那么他们三人只会在痛苦的旋涡中越陷越深,最终被折磨得遍体鳞伤,不得解脱。 权衡再三,他最终选择了放手,选择了成全,所有的痛苦皆独自一人默默承受。 “阿翌,若是你是逸哥哥,你会成全我们吗?” 陶久喜仰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她想知道在沈之翌的心里,这份感情究竟有着怎样的分量,又会做出怎样不同的抉择。 “不会,不行就都宰了。”沈之翌眯起眼睛,故意恶狠狠地说道,可眼底却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认真。 陶久喜顿时无语,刚想抬起头来好好数落他一番,可在抬头的时候,目光不经意间就落在了沈之翌的嘴角上,那里赫然有伤。 “挨揍了?” “清逸也真是的,嫉妒我俊俏,都说不准打脸了,上来就给了我一拳。”沈之翌撇了撇嘴,抬手轻轻摸了摸嘴角的伤。 陶久喜看着沈之翌这故作轻松的样子,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先进去吧,秀儿一回来送醒酒汤,不要被她发现了。” 两人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子,在罗汉榻上坐定。 陶久喜点燃蜡烛,昏黄的烛光在屋内摇曳,驱散了些许黑暗。 这时,她才清楚地看到,沈之翌所受的伤远不止嘴角那一处,他的脸上还有一块明显的淤青。 陶久喜眉头紧锁,赶忙拿出消除淤肿的药,小心翼翼地为沈之翌涂抹着。 她一边专注地处理伤口,一边一脸认真地说道:“眼下,就算逸哥哥同意退婚,父亲那边也不好应付,他不想我与你有所牵扯。” “岳丈大人实属小气,我不过是动过一次手脚,他怎么就不感激我特地去沭州救他之情呢?” 沈之翌不满地嘟囔着,眼中闪过一丝委屈。 “来来来,你去问他。” 陶久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我不去,我就是说一下。” 沈之翌撇了撇嘴,他可不想去触陶久喜父亲的霉头,那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眼下,我想了个办法,需要你去求圣上。” “什么办法?” 陶久喜将为父亲续弦之事毫无保留地告知了沈之翌,满心希望父亲能因此专注于自身之事,如此一来,他们之间的感情困境或许才有转机。 “岳丈能肯吗?” 沈之翌有些怀疑,他深知陶久喜父亲的固执。 “这就得看你了。办法我已经想好了,反正呢,我也不着急嫁给你,你什么时候搞定我父亲,什么时候来提亲咯。” 陶久喜似笑非笑地看着沈之翌,眼中却有一丝期待。 “明日我就进宫。” “顶着你这张脸?” 陶久喜看着他那带着伤的脸,有些担忧地问道。 “时间紧迫,顾不了许多。” 沈之翌握紧了拳头,眼中透着一股决绝。 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是秀儿送来了熬好的醒酒汤。陶久喜小心翼翼地接过,没让秀儿进屋,她不想让旁人知晓沈之翌在此。 沈之翌喝完醒酒汤后,便绕着路悄悄离开了陶府。 这一次,他特意避开了纪清逸的院子。 这种偷偷摸摸日子,他真的很想快点结束,早日将陶久喜娶回家中。 沈之翌心急如焚,果不其然,次日陶宏远下朝回府后,整个人像是被乌云笼罩,满面愁容,心事重重。往日下朝时的那种轻松自在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若换了一个人似的。 就在当日午后,长公主设宴的请帖便递至府中。 那请帖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要陶宏远携两位女儿一同赴宴,与此同时,纪清逸也收到了相同的请柬。 不难想见,这一切想必都是沈之翌精心安排的。 陶久喜得知后心情极佳,第二天就和陶清婉着手准备赴宴的衣裳,这可是专为父亲筹备的大型相亲盛宴。 第162章 赴宴 陶宏远携陶家姐妹,受长公主之邀,前去赴宴。 正值夏日,宴会地点特意选在水榭之上,那水榭临于碧波之畔,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别有一番雅致。 陶宏远的马车缓缓停下后,他仍不忘细细叮嘱陶久喜,话语中满是严肃:“定要守规矩,切不可失了分寸。” 陶久喜如同木偶一般,机械地点着头,嘴里不住地应和着:“父亲放心,女儿明白。” 而纪清逸不愿出席此次宴会,独自留在了陶府之中。 “是陶大人来了啊!陶大人里面请。” 守在门外负责接待的侍从,一眼瞧见陶宏远,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热情相邀。 陶宏远心中满是疑惑,环顾四周,这地方放眼望去皆是高官显贵,自己实在不知为何这侍从竟能一眼认出自己。况且此时一排马车停驻,众人纷纷而下,可这侍从唯独对自己这般热情。 陶宏远一边抬脚向里走去,一边回头叮嘱道。 “婉儿,喜儿,你们也进来吧,言行举止定要稳妥。” “父亲您就放宽心吧。” 陶宏远刚走没多远,便有丫鬟前来相请:“两位陶姑娘,长公主有请。” 于是,姐妹二人便随着侍女前往长公主所在之处。 “拜见长公主。” “快快起身。” 长公主面带微笑,态度谦和,继而说道:“此次宴会是翌儿拜托我举办的,目的是为你们父亲挑选续弦之人。今日众多宾客都携女眷而来,你们也留意一下,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长公主,您可是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 陶清婉深知长公主向来做事周全,料想她定有想法。 “宗正少卿李大人的次女,年方十八,生得眉清目秀、温婉可人,品行端正。还有中侍大夫孙大人之女,今年二十有一,前些年因病在庄子上修养,因此耽搁了婚约,如今已然痊愈。她母亲求到我这,希望能促成此事,你们姐妹二人可以斟酌一下。” 长公主娓娓道来。 “都如此年轻?” 陶久喜不禁有些诧异,毕竟自己父亲已然四十岁了,虽说相貌堂堂,但要娶这般年轻的女子,似乎不太相称。 “你这丫头,难不成你父亲续弦,还得找个年龄相仿的?” 长公主笑着问道。 陶久喜连忙摇头,但她心里本就是这么想的,怎么也得找个二十七八岁的吧。 “你父亲官至四品,愿意将女儿嫁给他的人家可不少呢。”长公主看得出来陶久喜的惊讶,故而解释道。 “稍后还请长公主在宴会上告知我们二位姑娘是哪位。我和久喜定会为父亲好好相看。” “好,待晚宴开始之时,本宫就命丫鬟指给你们看看。快去玩吧。” 长公主之所以唤二人前来,就是为了告知心中的人选,好促成此事,毕竟这可是沈之翌所求之事,她自然是放在心上的。 两人退下后,便来到了前厅。 一入前厅,丝竹之音便如潺潺流水般萦绕于耳,那悠扬的乐声为宴会增添了几分热闹与雅致。 宴会中央错落有致地摆着三处舞台,每一处舞台上都有舞者在翩翩起舞。她们身着色彩鲜艳、华丽无比的服饰,似是从画卷中走来的一般,身姿婀娜,舞步轻盈。 宴会的左侧,聚集着众多女子,她们或是三人一群,或是两人一组,凑在一块儿轻声闲聊着,欢声笑语不时传来。 右侧则是男宾客们的所在之处,他们或低声交谈,或举杯畅饮,气氛融洽。 今日因长公主有意让陶宏远为自己续弦之事挑选合适人选,所以并未在中间设置屏风。这种形式的宴会在当下并不罕见,不过知晓长公主此番心思的,只有她看好的那两户人家。 陶久喜目光轻移,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景象,竟在女眷这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赵慕儿?” 陶久喜不禁轻呼出声。 与此同时,赵慕儿也瞧见了陶久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不悦。 “陶久喜?” 赵慕儿语气中带着几分嫌弃。在这个场合遇见陶久喜,对她来说,简直是一件扫兴至极的事。 她们二人就像是天生的冤家,是彼此心中最讨厌的人之一。 陶久喜见状,立刻毫不客气地翻了一个白眼,赵慕儿也不甘示弱,回敬了一个。 而赵慕儿身边的一位女子,听闻眼前这位容貌绝美、气质出众的女子就是陶久喜时,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竟是圣上亲封的安平县主?” 那女子急忙走上前,热情地主动打招呼:“您就是安平县主啊,早就听闻安平县主才貌双全,今日有幸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当真是不同凡响。” 那女子满脸殷勤。 比起上次在球会上被众人嘲笑的尴尬经历,此刻眼前之人的殷勤奉承让陶久喜感觉格外顺心。 “姑娘过奖了,姑娘您也是花容月貌,美丽动人呢。” 陶久喜嘴角含笑,热情地回应着。 其他女子看到陶久喜如此平易近人,全然不像京中那几位县主那般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尤其是那些家中地位不算太显贵的女子,顿时放下了心中的顾虑,纷纷走上前来,争着与陶久喜说话。 陶久喜用心地记着每一个前来与自己交谈的人,她拉着陶清婉,与众人一同愉快地聊着。她们的话题从高雅的诗词歌赋,谈到了日常的衣食住行。 谈及 “吃” 的时候,陶久喜显得格外兴奋。因为许多人都提到了京城仙品斋的糕点,这无疑是个宣传的好机会。 陶久喜一听到这个话题,便立刻出言附和,与众人一同讨论着。 贵女甲:“啊!这仙品斋的糕点,味道堪称一绝啊!” 陶久喜双眸发亮,连连点头:“对对对!你可真有眼光呢!” 贵女乙:“仙品斋糕点的味道自不必说,其造型尤为奇特呢。” 陶久喜笑意更浓:“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晴雅姐姐和我真是心有灵犀,眼光相同呢。” 贵女丙:“晴雅姐姐也喜爱呀,我时常差人隔三岔五地去瞧瞧,若有新品就买来尝尝。” 陶久喜忙不迭地应和:“我也是,我也是。” 第163章 落水之人 一群人正聊得热火朝天,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唯独赵慕儿在一旁气得咬牙切齿,眼睛死死地盯着陶久喜所在的方向,那眼神仿佛要在陶久喜身上烧出个洞来。 陶久喜此时心里正盘算着,要多和这些人聊聊,了解一下大家的喜好。 她最近一直在寻思着,应当再琢磨点别的生意来做。 只是她还没什么头绪,不知道从哪里入手才合适。 毕竟在这个时代,女子成婚是要备下丰厚嫁妆的。沈之翌有钱,她倒是不怎么担心这方面的问题。但她更想为姐姐多挣些钱财,毕竟方明修家中并不富裕,而且父亲为官清廉,家中并没有太多的财富。 就在陶久喜聊得正酣之时,她忽然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嘀咕声,与此同时,对面的女子们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 陶久喜和陶清婉好奇地转头看去,只见沈之翌和方明修一同现身了。 这二人一出现,就如同璀璨的星辰一般,立刻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众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他们身上。 这里的很多人都知道,沈国公心里是有一位心仪之人的,正是这位安平县主。 所以她们更想看的是跟在沈之翌身后的那位探花郎,这位新近崛起的才俊,据说至今未定下婚事。 众人见他们二人朝着陶久喜的方向走来,人群中已经开始有了窃窃私语,大家都兴奋不已。 沈之翌大步流星地走到仍坐在原处的陶久喜面前,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安平县主,不知可否赏脸陪在下去水榭看灯?” “你等我会儿,我还有事呢。”陶久喜头也没抬,随口回道。 一些知晓沈国公心仪安平县主之事的人,不禁暗暗咋舌,他们着实没料到,安平县主面对堂堂沈国公,态度竟然如此随意。 “什么事这么重要?我可是特地为你点了千盏灯,你快出来瞧瞧。”沈之翌满脸殷勤地说道,话语中毫无避讳之意。 他对陶久喜的喜欢,从来就不是什么秘密,他也从不掩饰。 这一幕让众人更是惊讶不已,没想到沈国公不但不在意安平县主的冷淡态度,反而愈发殷勤起来。 “行吧。”陶久喜看着沈之翌那一脸期待的模样,觉得还是晚点再琢磨赚钱之事吧。 “各位姐妹们,咱们下次再聊哈~”陶久喜笑着和那几位聊得正热的女子说道。 “安平县主您先忙。过几日我再邀您一同游玩。”一位女子热情地回应道。 “好好好。”陶久喜边应着,边起身随着沈之翌离开。 陶久喜边说着,便拉起陶清婉的手,一同向外走去。 见陶清婉起身离开,方明修也不动声色地跟了出去。 余下的众人,无论是男是女,听闻外面池中摆放着千盏莲灯,都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呼朋引伴地一同前往观看这难得一见的盛景。 陶久喜来到水榭之前,只见湖边被无数朵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莲花灯映照得如同白昼,那场面极为震撼。 灯光倒映在湖水中,波光粼粼,似繁星坠落人间。而天空中,还有一盏盏孔明灯缓缓升起,越飞越高,渐渐与繁星融为一体。 这是陶久喜来到这个时代后,所见过的最为壮观美丽的景色,她不禁有些痴了。 沈之翌静静地跟在陶久喜的身旁,周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他虽很想牵起陶久喜的手,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目光始终未曾从她身上移开。 此刻,水榭之上的人越来越多。 方明修也悄悄地跟随着陶清婉,他的动作极为隐蔽,不着痕迹。他没有沈之翌那般尊贵的身份,做事必须谨小慎微,可内心对陶清婉的情感,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陶清婉心里知晓方明修就在不远处,脸上不由自主地泛起红晕,那红晕像是天边的晚霞,久久未能褪去。 “好看吗?” 沈之翌轻声询问陶久喜,声音温柔得如同拂面的微风。 “好看。” 陶久喜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美景,由衷地回答道。 “不过,今日又不是咱们的主场,你怎么搞出这般声势浩大的场面?” “浩大吗?” 沈之翌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的微笑,“我还在想,要不要再加上千盏呢。” “那水中也放不下呀,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沈之翌微微点头,随后又问道:“阿喜,长公主殿下为你父亲寻得两户人家,你可见过那两位女子了?” “还没来得及呢。” “我已经派人打探过了,那两位女子,都是极为恭顺温良之人,日后咱们与她们相处起来,应该也不会糟心。” 沈之翌继续说道。 陶久喜不禁失笑道:“你这大哥想得可真够全面的,连日后相处都想到了。只是,人家年纪都不大,父亲都已经四十岁了,也不知道人家是不是自愿的呢?” “若是岳丈大人真有续弦之意,她们定然乐意。” “我倒是不反对年龄差,只要双方自愿的就……” 在两人交谈之时,水榭上聚集的人愈发多了起来,大家都迫不及待地赶来观看外面那如梦如幻的莲花灯。 突然,一声重物落水的巨响打破了平静,那原本充盈着盈盈低语声的水榭,瞬间像被点燃的火药桶一般,躁动了起来。 “有人落水了!”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 “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啊!” 陶久喜急忙看向水榭的另一侧,果不其然,水中有两个人影在挣扎。她二话不说,当场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边跑一边挽起袖子,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跃入水中救人。 沈之翌眼疾手快,赶忙从后面一把拉住她:“别着急,周围有会水的侍从。” 说着,他指了指岸边正快速跑来的侍卫。 陶久喜这才回过神来,有点尴尬地嘿嘿一笑,边把袖子往回拉边嘟囔:“我就…… 我就看看情况,没打算真下去,我这不是着急嘛,条件反射,嘿嘿。” 其实啊,陶久喜在大学的时候,还当过一个学期的暑假工 —— 泳池救生员。当时一天能挣 180,那可是她做过的最轻松的暑假工了。 只是后来第二年再去的时候,人家只要男孩子,她没办法,就只能自学做甜品,在寒暑假和周末的时候去卖甜品赚钱了。 “唉?下面的是你父亲。” 沈之翌突然神色一紧,说道。 “啥?我父亲?那我得下去啊!” 陶久喜一听,心急如焚,又准备冲过去。 “你父亲会水。” 沈之翌死死拽住她。 “哦,对哦,那我还是不下去了。”陶久喜停住脚步,眼睛紧紧盯着湖中。 只见湖中,陶宏远正在朝着那女子游去,那女子的头发已经凌乱不堪,在水里不停地挣扎着,显然是不会游泳的样子。 “阿翌,派人去寻来两件披风。” 陶久喜急忙说道。 沈之翌立刻吩咐人去取披风,眼神始终没有离开湖中救人的场景。 只见赶来的侍卫们纷纷纵身跃入水中,动作迅速而敏捷。 此时,陶宏远已然游到了那女子身旁,那女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刻紧紧抱住陶宏远的脖子,神色慌乱,嘴唇颤抖着,急切地说着些什么。 只是,岸边的人距离稍远,根本听不真切她的话语。 就在这时,只听见陶宏远朝着侍卫们大声喊道:“退后。” 侍卫们听闻此令,都在原地停了下来,只是在水中轻轻扑腾着,不敢再向前一步。 就在这时,身后的小厮匆匆送来了披风。 陶久喜一把拿过衣服,便朝着岸边快步而去,边跑边喊:“父亲,往这边游。” 本来有不少人跟在他们身后,想要凑个热闹,却被沈之翌一声大喝给吓住了:“都退下!” 于是,这些人都乖乖地留在水榭上,不敢再往岸边挪动半步。 陶宏远听到女儿的呼喊声,便带着怀中的女子,迅速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游来。 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水边。 沈之翌赶忙递上披风。 陶宏远接过披风后,毫不犹豫地将披风严严实实地盖在那女子的头上,把她裹得密不透风,随后才拿起另一块披风披在自己身上。 他将那女子护得极好,以至于到此刻,陶久喜都没能看清来人是谁。 “父亲,您没什么事吧?” 陶久喜关切地问道。 “无事,快找一处地方更衣。” 陶宏远神色匆匆地吩咐道,此刻他满心都在担心那女子的状况,根本没心思理会站在陶久喜身边的沈之翌。 “来人,带路,去更衣。” 沈之翌立刻朝着远处的侍从大声吩咐道。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侍从快步上前,准备为他们引路。 正当几人要跟着侍从离开的时候,那原本被披风遮掩得严严实实的女子,突然一把将披风拿了下来,露出了头。 只见她 “扑通” 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语气诚恳而激动:“多谢陶大人救命之恩。民女钟云溪感激不尽。” 陶宏远面上瞬间闪过一抹惊愕之色,只是此时他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 陶久喜听到这个名字,惊讶地转过头,当她看清那女子的面容时,不禁脱口而出:“钟姑娘?” 人群中顿时像炸开了锅一样,立刻传来一阵议论声。 “这可是之前被抄家的那个钟大人的女儿?” “果然是钟云溪啊,听说圣上已经赦免了她,没想到她竟然出现在这儿。” “她怎么落了水?还被男子所救……” 第164章 不反对 “陶姑娘……” 钟云溪瞧见陶久喜,神色间亦是一副欲言又止之态。 “喜儿,既然你们相识,你便先带这位姑娘去换身干净衣裳吧。” 陶宏远深深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钟云溪,而后便随着领路的侍从直接。 恰在此时,陶清婉也匆忙赶至。 她与陶久喜二人一左一右,搀扶起跪在地上的钟云溪,快步跟了上去。 “阿翌,你就别跟着了。” 陶久喜朝着沈之翌说道。 毕竟,外面人多眼杂,她希望沈之翌能留在此处,如此一来,往来的宾客也不至于议论得太过沸沸扬扬。 姐妹俩让随行的丫鬟守在门外, 两人则等在屋中,不多时,钟云溪便已换上丫鬟送来的新衣,头发也擦拭得半干。 从屏风后走出的钟云溪,见到陶家姐妹,当即屈膝跪下:“多谢两位陶姑娘父亲的救命之恩。” 陶久喜有些无奈地瞥了一眼眼前这个狼狈的女子,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缓缓开口道:“钟姑娘,你是想嫁给我爹,对不对?” 跪在地上的钟云溪听到这话,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口中满是歉意地说道:“对不起,陶姑娘,你真心待我,我却这般算计,我…… 我实在是对不起你。” “只是你这算计,也太不高明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别跪了,起来说话吧。” 陶久喜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虽有埋怨,却也有一丝不忍。 钟云溪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手段低劣呢?可她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她既没有显赫的家世可以依靠,又没有什么过人的本事能改变自己的命运,除了利用众人的舆论来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三人围坐在圆桌前,陶清婉并不知晓眼前女子的来历,只是见她当下这副模样,心中泛起一丝怜悯,忍不住为她斟了一杯茶。 陶清婉将茶盏放在了钟云溪面前。 “姑娘,请喝茶。” “多谢陶姑娘。” 钟云溪满含感激地看向陶清婉,心中五味杂陈。 眼前这两位姑娘都知晓自己那些不堪的手段,却还能如此待她,这让她既羞愧又感动。 “你被抄家之后,圣上不是因为你告发有功,把你留在宫中,让你免遭流离之苦吗?” 陶久喜目光灼灼地问道,眼中透着一丝疑惑。 “原本是在宫中做伺候圣上的女官,后来皇后娘娘瞧见了我,便提出让我去伺候她。陛下没有答应,于是就把我送到了长公主府邸。” 钟云溪平淡的讲述着自己的经历。 她原本只是想安心做个伺候陛下的女官,毕竟家中遭此变故,男子都被关进大牢,女子不是被发卖就是被贬为奴。 她能留在宫中,守在圣上身边,于她而言,已然是上天莫大的恩赐。 在宫中的日子里,她一直谨言慎行,从未有过任何出格之举。 可即便如此,皇后娘娘却依旧容不下她待在陛下身边。皇后向圣上表示,对她一见如故,想要将她要过去。然而,陛下先前答应过沈国公,定会给这女子一个好的归宿,所以最后将她送到了长公主府邸。 “长公主按照陛下的意思,开始为我寻觅人家。” 钟云溪继续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陶久喜追问道:“是长公主寻得的人家不好吗?” 钟云溪轻轻摇头,神色黯然地回答道:“长公主找的都是京城的富贵人家或者官职低些家中的庶子,以我如今这等落魄的处境而言,长公主如此安排,确实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陶久喜眉头皱得更紧了,眼中满是不解,看着钟云溪,欲言又止地问道:“那你为什么……” “陶姑娘,我家中遭遇抄家之祸,如今已一无所有。若是嫁人,我没有丰厚的嫁妆,更没有娘家作为依靠。像我这般处境,必定会遭受婆母的刁难与磋磨。倘若未来的丈夫能护我周全,或许日子还能勉强好过些;可要是他不护着我,那往后的日子恐怕就会像往昔在府中一样艰难,甚至更甚。” 说着,钟云溪又跪在地上,眼中满是恳切:“陶姑娘,那日沈国公前来向长公主求情之时,我正在一旁伺候长公主茶水。我听到他们提及,是为您家父亲续弦之事。沈国公说您父亲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家中仅有二位姑娘。我听闻这些,便……” 说着,钟云溪低下了头。 陶久喜与陶清婉又怎会不明白她话中的深意。 虽说父亲已然四十,但相貌还算俊朗,且他只有女儿而无儿子。 对于钟云溪来说,若是能嫁过来,日后若能为父亲生下一男半女,在这府中自然也就有了立足之地。毕竟,在这个以子嗣为重的世道里,有了孩子,就等于有了依靠。 再者,陶宏远向来品行端正,对女色并不执着。他一心扑在政务上,并无闲心去纳许多小妾。如此一来,钟云溪便无需担心会有人与她争宠,也不用陷入内宅妻妾争风吃醋的勾心斗角之中。 更重要的是,府中并无婆母,不会有一个严厉苛刻的婆婆整日对她挑三拣四、百般刁难。 陶久喜默默地想着这些,竟觉得父亲这个条件,如果不计较年龄差距,对于钟云溪而言,或许真的不算差。 在这纷繁复杂的世间,这样的归宿,或许是许多女子梦寐以求的。 只是,钟云溪用错了方法,才让这原本可能美好的事情,变得如此复杂和难堪。 “你方才也瞧见我父亲了,他为人极为正派。我们虽有让父亲续弦的念头,可父亲他自己的意愿,我们是无法左右的。” 陶久喜神色认真地开口说道,目光诚挚地看着钟云溪。 钟云溪听闻此言,顿时面露惊喜之色,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看向面前的两位姑娘:“你们…… 你们不觉得我手段卑鄙下作吗?” 她以为,她不会得到任何人的谅解。 陶久喜看了一眼陶清婉,眼神中带着询问之意,陶清婉轻轻摇了摇头。 “说实话,你算计的是我父亲,这一点我自然是不认同的。但你能坦诚相告,我们也能懂你的苦衷。这世间之人,谁不想过得好一些,为自己的未来多做些筹谋呢?” 陶久喜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而且父亲万一真的愿意,日后便是一家人了,也不能把她话说的太过难听。 “我这一生,从未受到过老天爷几次眷顾,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我自己去争取。当时我就想过,你们知道后定会生气,可我实在是别无他法。若是可以不嫁人,我也愿意独自一人度过余生。只是这世道给我的选择并不多。”钟云溪眼中泛起泪花,声音有些哽咽。 “钟姑娘,如今你也见到我爹了,你心里可拿定主意了?” 钟云溪闻言,脸上闪过一抹羞愧之色,垂眸低声说道:“陶大人品行高洁、人品贵重,世间难得。” “若你能说服我父亲,我是不反对。” 陶久喜只能如此说道,她心中对这件事的感觉十分复杂,既为父亲的终身大事担忧,又对钟云溪有些许同情。 “我也是一样,只是钟姑娘,我们不反对,但也无法帮你去说服父亲。” 陶清婉说道。 钟云溪听到这里,眼中满是感激。 她原本想着,如果没人看穿她的心思,她就利用自己与陶宏远在水中那亲密接触的场景,去请求陶宏远收留。 要是两位陶姑娘反对,她便长跪不起,直到她们点头同意为止。 若是最后这条路还是走不通,那她便上山削发为尼,从此青灯古佛相伴。 第165章 长公主召见 过了一会儿,一个丫鬟脚步匆匆地前来禀告:“长公主召见。 “你在外面稍等,我们马上就出来。” 陶久喜和陶清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钟云溪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三人沉默着,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出了屋子。 刚一踏出屋门,陶宏远的身影便映入眼帘。只见他已然换好了衣物,一袭整洁的长袍着身,衣摆随风轻轻飘动,因落水而略显狼狈的模样早已消失不见。 “父亲,可还安好?” 陶清婉赶忙迎上前,眼中满是关切,话语里带着浓浓的担忧之情。 “嗯。” 陶宏远轻轻应了一声,目光温和地投向两个女儿,眼神里满是安抚之意,而对于钟云溪,他的目光未曾有过丝毫停留,就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一般。 钟云溪见状,她几步向前,跪在陶宏远面前,此刻她的眼中已满是泪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声音带着哭腔说道:“陶大人,多谢陶大人救命之恩!若不是您,我此刻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 陶宏远本就是个正派君子,见她如此,只是摆了摆手,说道:“姑娘不必言谢,见死不救非我所为。只是,姑娘今日之举实在鲁莽,如此行事,不仅危及自身,还可能连累他人。” “你不该利用今日之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此举,实非君子所为。” 陶久喜见状心里想着,自己都能看出来的拙劣手段,父亲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钟云溪听到这番训斥,身子微微颤抖,心中慌乱不已,可眼下她也没有其他办法,她深知,若是陶宏远不愿意带她走,待宴席散去后,自己还留在长公主府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既然陶家两位姑娘没有对,那现在只要陶宏远能心软些,她便大功告成了。 想到这里,她心一横,当下紧紧抓住陶宏远的腿,眼神中满是绝望与哀求:“大人,求求您收留我。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今天做了这事长公主是不会放过我的。我知道我今日的行为让您厌恶,但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在这世上已无依无靠,若大人不收留我,我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落下,打湿了陶宏远的衣摆。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陶久喜和陶清婉面面相觑,不知父亲会如何抉择。 陶宏远眉头紧皱,看着眼前这个可怜又可气的女子,陷入了沉思。 他虽恼她的心机,但又不忍心将她置于绝境,毕竟她也是个苦命之人。 “我如何收留你?” 陶宏远眉头紧锁,神色间满是为难。 “陶大人,您将我带回府中吧,若您看不上......哪怕让我做个丫鬟或者女史都行。我虽读书不算精通,但也识得些字,定能为府上效力。只求大人您大发慈悲,带我回府。” 钟云溪情绪激动,眼中满是哀求。 她虽心急如焚,却知晓陶宏远正在气头上,所以并未直接挑明自己的想法。 “你本是闺阁千金,陶府只是个小地方,怕是容不下姑娘这尊大佛。” 陶宏远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犹豫,他的目光从钟云溪身上移开,看向远处。 他听了圣上那赤裸裸的暗示,又想到家中待嫁的女儿婚事无人操持,本已动了续弦的念头,可他既同情钟云溪的遭遇,却又对她今日的算计耿耿于怀,更担心将她带回府中会引发一系列未知的麻烦。 陶宏远说完,目光投向自己的两个女儿。 只见两个女儿站在一旁,既没有出言反对,也没有上前来为钟云溪求情,那模样想必是让他自己拿主意。 “姑娘年岁尚幼,还望好自为之。”说罢,陶宏远轻叹了一口气,随后便抬脚快步离开了。 陶久喜见状,赶忙上前扶起仍跪在地上的钟云溪,轻声说道:“你这…… 还是先去回了长公主的话吧。” 钟云溪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无奈地点了点头,到底是看见陶宏远的态度有些松动,稍后她再去求便是。 于是三人朝着陶宏远消失的方向快步跟了上去。 众人来到长公主所在之处,刚一踏入,便感觉气氛略显凝重。 沈之翌也在,虽说这看似是陶家的家事,但他却不把自己当外人非要留在此处,长公主见他如此执着,也不好强行驱赶,便随他去了。 “拜见长公主。” 众人齐声恭敬参拜。 “本宫刚听闻陶大人落水这一遭,可把本宫吓得不轻。陶大人,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受伤或者不适?” 陶宏远赶忙上前,恭敬地回应道:“回长公主,下官承蒙长公主厚爱,实在感激不尽。下官身体尚好,并无什么大碍,劳长公主挂怀了。” 长公主听后轻轻舒了一口气,微微点头说道:“无事就好,所幸陶大人平安无事。朝廷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像陶大人这般的贤臣,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好了,你们都别在这儿站着了,都坐下吧。” 陶宏远与陶家姐妹依言入座,室内一片安静。 只有钟云溪不敢坐下,她略显局促地往后退了两步,试图像往日伺候长公主茶水时那般,安静地站在后面。 “钟云溪。” “民女在。”钟云溪立刻上前,“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头深深地低垂着,不敢有丝毫抬头张望的举动。 “今日你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会摔进水里?” 长公主端坐在主位之上,声音威严无比,冰冷的语调中压抑着怒火。 第166章 陶宏远的动容 钟云溪如今暂住在长公主府里,之前长公主为陶宏远续弦之事筹谋时,她在一旁伺候茶水。见她一向乖巧温顺,长公主便未曾刻意避开她。 没成想,竟出了这样的岔子。 长公主本就中意自己寻得的那两户人家作为陶宏远的续弦人选,这安排本是对各方都有利。那两户人家若是成了,日后定然也会对长公主感恩戴德。 可如今钟云溪这一搅和,把她的计划全打乱了,于她而言没有丝毫益处,怎能不让她心生恼怒? “回长公主,民女听闻水榭放了莲花灯,心向往之,便想去看看。是臣女太过蠢笨,一时疏忽才失足落水,还连累了陶大人,民女罪该万死。” 钟云溪跪在地上,恭敬地回答着,头始终低着,不敢直视长公主那凌厉的目光。 长公主又怎会是好糊弄之人,她心里清楚得很,这分明就是钟云溪有意为之,又怎会轻信她这看似诚恳的言辞。 听了钟云溪解释后,长公主眉头紧皱,眼中怒火更甚。 她二话不说,顺手拿起一个茶盏,朝着钟云溪用力丢了过去。那茶盏,不偏不倚地砸在钟云溪的额角。 只听 “哐当” 一声,茶盏瞬间掉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碎片四处飞溅,其中一块滚到了陶久喜的脚下。 钟云溪的额角鲜血立刻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流淌而下,滴落在地。 钟云溪顿时慌了神,她原本心存侥幸,想着即便长公主看穿了她的心思,也不会当众发作,后面只要自己以清白去求陶宏远,应当还有转圜的余地,却没料到长公主此刻竟直接雷霆大怒。 她疼地皱起眉头,却不敢有丝毫的反抗,赶忙俯下身子,拼命求饶:“长公主恕罪,长公主恕罪啊!” 陶久喜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了一跳,见钟云溪如此惨状,心中不忍,刚想上前为钟云溪求情,却看见陶清婉正用眼神制止她。 陶清婉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此刻贸然求情,说不定会让长公主更加愤怒。 而沈之翌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钟云溪竟敢在长公主面前耍心眼儿,若不受到教训,恐怕难以离开这府邸。 他之所以在此,是担心重情重义的陶久喜会心软求情,进而冲撞长公主,他在的话,好歹能照应一二。 “愚蠢至极!你做出这等丢人现眼之事,也没必要再留在府里了。明日便在城外寻个尼姑庵,削发为尼去吧!” 长公主怒声喝道,眼中满是厌恶。 钟云溪也曾暗自思量,自己这一番谋划,万一弄巧成拙,大不了就去做姑子。 可当长公主真的如此下令,真的说出让她出家为尼这番话的时候,她只觉满心悲凉。 她那可怜的一生,仿佛就要这样草草画上句号,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一刻如泡沫般破碎。 钟云溪心中涌上不甘,她深知一旦被拖下去,等待自己的便是在尼姑庵孤苦一生的命运。 于是,她不顾一切地朝着长公主连连磕头,额头与地面碰撞发出 “砰砰” 的声响,口中哀求道:“长公主,民女知错了,民女真的知错了!求长公主饶恕民女这一回,民女再也不敢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和着额角伤口流下的血水,在脸上交织成一片狼狈的痕迹。 “拖下去。” 长公主面色如霜,丝毫不为所动,语气冰冷地下达了命令。 话音刚落,立刻有两个侍从走上前来,一人抓住钟云溪的一只胳膊,便要将她强行拖走。 钟云溪奋力挣扎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双脚不停地在地上乱蹬,试图挣脱侍从的束缚。 然而,她一个弱女子,又怎敌得过两个身强力壮的侍从。 就在她即将被拖走之际,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扑向陶宏远,紧紧地抱住他的腿,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她仰头望着陶宏远,眼中闪着求生的渴望,苦苦哀求道:“陶大人,求求您救救我!我知道我今日犯下大错。长公主若是将我送去尼姑庵,我这辈子就全毁了。大人,您是个好人,您一向心地善良,就再救救我这一次吧!” 她的声音已经因为哭喊而变得嘶哑,双手紧紧地箍着陶宏远的腿,仿佛只要一松开,自己就会坠入无尽的深渊。 陶久喜在一旁早已心急如焚,眼见着钟云溪就要被拖下去,她再也按捺不住,猛地站起身来。 可就在她刚站起来的瞬间,却听到陶宏远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起:“长公主殿下,请稍等。” 陶宏远神色从容地走到了屋子中间,他朝着长公主恭敬地作揖。 “今日在水榭之上,实乃下官的过错。是下官脚下失察,才不小心连累钟姑娘一同落水。此等失误,皆因下官而起,还请长公主殿下莫要怪罪钟姑娘。”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钟云溪原本已经绝望的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希望,她抬起头,满脸泪痕地看向陶宏远,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因为激动而发不出声音。 长公主原本以为,以钟云溪这般拙劣的手段,再加上陶宏远那刚正不阿、宁折不屈的性格,他定然会对钟云溪的行为深恶痛绝,却没想到陶宏远竟会出面为她求情。 这似乎出乎了长公主的意料,她看向陶宏远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 第167章 长公主府的威望 陶久喜见父亲开口求情,那一直高悬着的心这才稳稳地落了地,她不由自主地轻舒了一口气,心中巨石落下。 “那陶大人此刻是何意?” 长公主眉头微皱,面色威严。 外面的宾客可都是亲眼瞧见两人在水中紧紧抱成一团的,若是此时对钟云溪加以发落,也能彰显她自己御下严格,从而震慑其他人,这长公主府的威严不容有丝毫亵渎。 可若说是陶宏远自己失足落水,才与长公主府里的人有了这般亲密接触,他身为四品大员,直接娶了长公主府里收留的人,那长公主在京城之中,地位便会显得更加崇高,威望也会更盛。 “既然不是这钟姑娘的错,还请长公主莫要处置钟姑娘了。” 陶宏远一脸诚恳地说道,然而他似乎并没有领会长公主的深层意思。 钟云溪在一旁听了,心中的慌乱如潮水般稍稍退去了一些,她偷偷抬眼看向长公主,眼中满是忐忑。 “若不处置了她,日后谁还会将我长公主府放在眼里?” 长公主的声音威严中透着几分不容置疑,在这寂静的室内回荡,让气氛愈发凝重。 陶宏远明白长公主定然是有别的意图,于是恭敬说道:“还请长公主明示。” “陶大人既然说,是因自己之过,才导致的落水。今日众人已然看见你们相拥在一处,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处置了她,以正府规;要么你便将她迎娶入府中,保全双方名声。” 长公主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陶宏远,似要将他看穿。 陶宏远听完长公主的话,眼中满是惊愕之色,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抉择给震住了。 钟云溪也听到了长公主的话,她期盼的目光直直地投向陶宏远,眼神中有着紧张、期待,陶宏远就是她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此刻长公主那威严的目光直直地看着自己,虽说看似把选择权交给了他,可实际上这两个选择对他而言都宛如烫手山芋,并非他心中所愿。 主要是这一切都太过仓促了,他还没来得及细细思量,就被推到了这两难的境地。 陶久喜与陶清婉此时也紧张到了极点,她们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父亲,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本以为只是一场小风波,却没料到事情发展到如今这般弄巧成拙的局面,既担心父亲的抉择,又为这复杂的局势而揪心。 厅中静悄悄的,过了片刻。 长公主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她微微皱眉,神色越发威严:“既然陶大人不愿意做这个恶人,那就由本宫来做主了。” 见陶宏远还是没有抉择,长公主冷冷地吩咐道:“来人,将她拖下去。” 侍卫们听到命令,又要上前拿人。 钟云溪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刚刚燃起的希望就像风中残烛,正一点点地被无情地吹灭。 她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慢着。” 陶宏远急忙对侍卫说道。 随后,他又恭敬地朝着长公主行了一个大礼,神色庄重:“长公主,下官愿意迎娶钟姑娘。只是眼下下官亡妻离世尚不足一年,按照礼制,下官此时无法为钟姑娘举办隆重的婚仪。若钟姑娘能接受这样的安排,三日后,下官便派轿子来接钟姑娘入府。” 钟云溪闻言,随即心中涌起一阵喜悦。 不办婚仪也没事。 陶宏远说的是娶自己,而不是将自己纳妾或者收房。 对她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要能进入陶府,她暗暗发誓,日后定要好好对待陶宏远,与他一起过上安稳的日子,弥补今日之过。 “陶大人所言也在理,那便拟了婚书,三日后恭候陶大人。”长公主只要陶宏远愿意娶了钟云溪,她就满意了,这下陛下的交代,沈之翌的请求,都完全解决了。 更重要的是这一场小小风波,也能让她这个公主府威望更盛。 长公主金口一开,便一锤定音,自始至终,都未曾询问过钟云溪一句。 “是,既已如此,若无其他事宜,今日下官便先行告退。” 陶宏远说完,便准备离开。此刻,他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让自己冷静一下,梳理这突如其来又令人纠结万分的局面。 得到长公主的许可后,陶宏远直接转身离开。 只是,他也不曾看钟云溪一眼。 陶久喜与陶清婉也行礼告退,紧紧跟随着父亲的步伐。 沈之翌亦步亦趋,跟在陶久喜身后走了出来。 陶久喜见状,赶紧打发身后的丫鬟先走:“秀儿,你先跟着姐姐走。说我马上就来。” 丫鬟秀儿领命,跟上了陶清婉步伐。 见丫鬟走远,沈之翌才开口:“你这就要走?烟火还未燃放呢。” “今天就别放了,等三日后,你在我家附近放吧。钟姑娘没有婚仪,太过冷清了,这烟火就当是为她添些喜庆。” 陶久喜轻晃着沈之翌的手臂,娇嗔地说道。 “也就你会心疼她。” 沈之翌伸手轻轻刮了一下陶久喜的鼻子,目光中满是宠溺。 “阿翌,你在这里善后,别让长公主太过责怪钟姑娘。估计父亲现在火大着呢,他本来就不喜欢你,你也先躲躲的好。” “又不是我设计他落水的……” “我知道,但是钟姑娘可是你未来丈母娘,你先护着,以后她也会向着你我。”陶久喜失笑。 今日这宴会,沈之翌应当花了不少心思为她准备惊喜,虽然只是欣赏了片刻,但是陶久喜心中仍是很感动。 她看着陶清婉走远的背影,迅速地在沈之翌脸颊上落下一吻,宛如蜻蜓点水般轻盈。 “就这?” “这还不够?” “不够,我晚上去寻你。” 沈之翌目光缱绻,声音低沉而温柔地说道。 “你可别来!老这样,会被父亲察觉的。明日我会去找沐儿与福丫,你下朝后,我们去城西吃拨霞供。” 陶久喜见姐姐身影快消失在走廊,快速地说着自己的计划,还没等沈之翌回应,便小跑起来去追姐姐。 沈之翌满脸怅惘,目光紧紧黏在陶久喜离去的背影上,他觉得,如今陶久喜不再缠着自己,心中满是失落。 “沈国公!” 猛地,背后一道声音乍然响起。 “方明修,你干嘛老像块狗皮膏药似的黏着我!” 方明修见沈之翌厌烦的态度,也不恼,俊朗的面容笑意盈盈,带着一丝讨好:“下官想问问,陶大姑娘明日是不是也去吃拨霞供……” 第168章 钟云溪入府 回到府中,陶家父女皆是沉默无言,各自默默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陶久喜幽幽地叹了口气。 来此地将近一年,她已见识过无数不公之事。今日之事若仅被视作一场意外,旁人定然还是会指责钟云溪与男子搂抱,令其清白蒙羞。 亲眼见证这些不公,她只觉得心里闷闷的。 在这个世界里,规则是有权有势者手中随意把玩、肆意篡改的工具,他们自己可以毫无顾忌地践踏,而那些无权无势之人,却必须将其奉为至高准则,不敢有丝毫差池,如同被无形的枷锁牢牢束缚。 犹记得从前,赵慕儿钟情于谢景峘,便毫无忌惮地守在望月楼,只为觅得机缘接近他,而当时刚到京城的自己,仅仅是当初在方明修祖父的摊子前稍作停留,便被赵慕儿横加指责,甚至恶语相向,肆意侮辱。 只是,面对这诸多不公,她深感无可奈何。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坚守自己的初心,不让内心的善意,在这世俗汹涌的洪流中被吞噬。 三日之后,一顶轿子将钟云溪从长公主府接回了陶府。钟云溪没有华丽的嫁妆,没有簇拥的送亲队伍,只是只身一人,却也身着大红色的喜服,红盖头覆面。这是她此生唯一的婚礼,竟成了这般模样,或许是她咎由自取,可还是不免让旁人在心底生出一丝唏嘘。 陶府之内,陶宏远并未让人张灯结彩,只是默默将府中那唯一空置的院子收拾了出来。 钟云溪被接入陶府后,便被安置于此。 彼时,陶宏远尚未下朝,钟云溪便在院子里静静等候。 直至傍晚,陶宏远才姗姗归来。 然而,他并未径直去掀盖头,只是遣了下人去请钟云溪。 在花厅静候的陶久喜与陶清婉,看着一言不发的父亲,有些坐立不安。 陶久喜暗自思量,只觉纪清逸实在聪慧,下午找了个借口去找沈之翌,这样就不用在这尴尬地坐着了。 不多时,钟云溪来到了前厅。 钟云溪一见到陶宏远,轻启双唇,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夫君。” 陶宏远的目光在钟云溪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有无奈和疏离,不过很快又归于淡漠。 他并未回应钟云溪话语中的亲昵,只是微微颔首,而后朝着身旁的下人吩咐道:“日后这便是我的夫人,你们需敬重。” 下人们赶忙低头应诺,态度恭敬,不敢有半分懈怠。 陶宏远又看向陶久喜和陶清婉,说道:“喜儿,婉儿,从今往后,她便是你们的母亲。” “是,父亲。” 陶宏远这般简单的介绍,也算是给钟云溪一个名分上的交代。 钟云溪听到陶宏远的介绍,心里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并不钟情于自己。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期望能在这个新家庭中努力寻得属于自己的位置。 于是,她微微屈膝行礼,朝着陶久喜和陶清婉温和地说道:“久喜、清婉,日后我定当倾尽全力照料你们。” 陶宏远看着这一幕,心中长叹。他也不确定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次日清晨,阳光轻柔地洒在陶府。 陶久喜与陶清婉带着精心为钟云溪准备了两日的礼物,来到钟云溪的院子。钟云溪也早已起身。 两人刚踏入院子门槛,钟云溪就满脸热情地迎了出来。 陶久喜与陶清婉恭敬地行礼,只是那声 “母亲”,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在嘴边盘旋却无法成声。 钟云溪也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的尴尬,嘴角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略显局促。 “清婉,久喜,屋里坐。” 钟云溪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更自然些,热情地邀请二人。 几人缓缓走进屋内,依次坐下。 陶清婉轻轻抬起手,拿出一串钥匙。 “这是府中对牌钥匙,父亲既然已经和你成婚,日后家中的中馈自然该交给你。” 陶清婉的声音平静温和,却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掀起波澜。 钟云溪听到这话,眼中立刻充满惊讶。 她原本以为自己在陶府只是有个安身之处。 昨夜,陶宏远没有来与她圆房,她独自坐在床边苦等,一直等到深夜,陶宏远都未现身。他的缺席让钟云溪既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她清楚,若得不到陶宏远的认可,时间久了她在府中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没想到,仅仅第二天,陶清婉就把当家主母才有的中馈之权交给了自己。 “给我掌管?” 钟云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虽说我们还不太适应,但你已经嫁给父亲,就是一家人了。” 陶清婉说道,她实在难以把 “母亲” 这个沉重的称呼用在眼前这个和自己年龄相近的女孩身上。 钟云溪自然懂得两人的尴尬,眼中满是理解:“以后只有我们三人的时候,你们就叫我云溪吧。” 陶久喜立刻连连点头,眼中露出一丝轻松:“嗯嗯,这‘母亲’实在叫不出来。云溪,钥匙你放心拿着,府里的人都很和善,你别不自在。” “谢谢你们。” 钟云溪感动得泪花在眼眶里直打转,就差没掉下来了。 “这个给你,是我前两天为你挑选的。打扮得漂亮些,心情也会好。” 陶久喜边说边打开手中精美的木盒,只见里面躺着一只赤金点翠牡丹钗。 钗上的牡丹栩栩如生,金与翠相互映衬,华贵无比,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精湛的工艺。 “真好看。” 钟云溪由衷地赞叹道,眼中满是喜爱。 “这是凤舞九天琉璃镯,云溪,希望你喜欢。” 陶清婉也送上了自己的礼物。 前两日,姐妹二人在城西与沈之翌、方明修“巧遇”,于雅间吃了拨霞供后,就去挑给钟云溪的礼物。 钟云溪眼中顿时蒙上一层朦胧的泪花,感激着姐妹两人的接纳,她暗暗告诉自己,再等等,只要陶宏远愿意接纳自己,她就不用再每日担惊受怕了。 几人闲聊着,气氛很快热络起来。 彼时,丫鬟轻步入内,欠身行礼后禀报道:“姑娘,沐儿来寻您了。” “云溪,你和姐姐先聊着,我去看看。” 陶久喜说完,便起身往前厅走去,此时沐儿正在前厅等候。 “姑娘,门房收到一封信,是给您的。” 沐儿恭敬地递上信笺,这封信送到了属于陶久喜的“陶府”,陶久喜有些诧异,谁会给自己写信? 陶久喜拆开信封,展信而阅,看着看着,她的眉头微微蹙起。 见陶久喜变了脸色,沐儿忍不住问道:“姑娘,怎么了?” “是谢玉树写来的信。” 第169章 谢玉树的来信 陶久喜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沉重:“谢玉树信钟说救她之人,短短两日便与她成婚。婚后,那男子嗜赌如命,而且,他还与其他女子纠缠不清,全然不顾两人的夫妻情分。” 沐儿一听,顿时气得小脸通红:“她当日走得那般决然,丝毫没把姑娘的劝诫放在心上。如今落得这般下场,竟还有脸来求姑娘。” 陶久喜微微叹气,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是啊,当初我苦劝她,让她莫要冲动,要深思熟虑。可她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一意孤行。” 她轻轻合上信,放在了一旁,只是信中的内容却如同一团浓重的阴霾,压在陶久喜心头。 信中还说,那男子对谢玉树非打即骂,谢玉树的母亲也未能幸免,整日被呼来喝去,当成佣人使唤。 如今,谢玉树已山穷水尽,钱财几近耗尽,那男子的态度也就更恶劣了。 谢玉树尝试逃跑,但是每一次都被那男子抓回,换来的是一顿残酷的鞭打。她只能借着母亲买菜之际,偷偷寄出这封信。 期间她也曾试图向官府求救,可婚契却成了那男子的护身符,让官府也无奈地袖手旁观。 “姑娘,这种人就别管了,她这是自作自受啊。” 沐儿愤愤地说道。 “只是,我若不理她,她定然是要被磋磨至死的,人毕竟是我带出京城的。” 陶久喜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担忧,她深知谢玉树如今的处境已如深陷泥沼,若无人援手,必将万劫不复。 “姑娘,谢姑娘已经嫁了人,就算她被磋磨,那也是她夫家之事,咱们实在是没有办法。” 沐儿向来不喜欢谢玉树,在她看来,谢玉树今日的苦果完全是她自己种下的,当初不听劝阻,才落得如此下场。 “咱这里,丈夫虐待妻子,可有地方可以伸冤?” 陶久喜很好奇,是不是这个时代也有婚姻保护法。 “奴婢不知……” 沐儿摇了摇头。 “嗯,你还小,不清楚这些也正常。沐儿,你先回去吧,多带着福丫玩耍,别把她拘束坏了。” 陶久喜轻声吩咐道。 沐儿张了张嘴,还想继续劝说陶久喜不要插手此事,但看着陶久喜那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知道再多说也无用,便只能默默地转身离开。 陶久喜心里清楚,眼下的情况十分棘手。 即便自己有心去救谢玉树,可父亲陶宏远看管甚严,怎会允许自己乘船外出呢? 就算父亲首肯,她也需要在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才能有能力去救别人,可沈之翌是否有空,她也不知,总不能让沈之翌整日陪着自己吧。 陶久喜独自坐在前厅,望着窗外,不知该如何是好。 恰在此时,纪清逸正欲出门,信步来到了前厅。 “逸哥哥安康。” 陶久喜看到纪清逸,忙起身行礼,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微笑。 尽管陶久喜已经努力收敛自己的情绪,可那眉宇间残留的忧愁,还是没能逃过纪清逸敏锐的目光。 “你为何这般愁眉苦脸?” 纪清逸走上前,目光中满是关切,细细打量着陶久喜。 “我收到了一封信,信中之事对我而言,颇为棘手。” 陶久喜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将谢玉树的遭遇大致讲述给纪清逸听。 “需要我陪你一同前去处理吗?我眼下还有一个多月的休沐时间。” 纪清逸不假思索地说道。 “你同我去?” 若要出门,只有和纪清逸一起,父亲陶宏远或许才会答应。 只是,前日沈之翌才告知自己,纪清逸打算等这几日父亲忙完,便向他提出退婚之事,她不想这事拖得太久,也觉得与纪清逸单独出去很是不妥。 她现在做决定,也需要顾虑沈之翌的感受才行。 纪清逸看出了陶久喜的犹豫,善解人意地主动开口:“不过,此事重大,还是要与阿翌商量一下为好。” “那逸哥哥可否约上阿翌前往醉风楼?晚膳之时,我与你一同前去寻阿翌。” 陶久喜想着,就算不是一同去,但是也可以与沈之翌商量一下,如何处理此事。 纪清逸微微点头,应下了此事:“傍晚我来接你。” “那便有劳逸哥哥了,我还得去寻姐姐,先告辞了。” 陶久喜微微欠身,神色有些匆忙。 “去吧。” 陶久喜回到钟云溪所住的漪澜院,刚踏入院子,便看到钟云溪和陶清婉聊得热火朝天,欢声笑语不断。 周围的丫鬟都被她俩支走了,在院子外面乖乖候着。 这两人见陶久喜来了,依旧眉飞色舞地聊个不停。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陶久喜眼睛一亮,瞧着两人神秘的样子,赶忙快步凑过去。 陶清婉嘴角微扬,眼眸灵动地一转,似笑非笑地看向妹妹说:“真没想到,妹妹你这‘心理咨询’的生意做得这般风生水起。” 陶久喜一听,急忙坐下:“哎呀,我都忘了和姐姐说我和云溪是怎么认识的了。云溪,这事儿你千万要瞒着我爹,不能让他知道,不然我可就惨了。” 钟云溪神色一正,用力点头:“放心,在你父亲那儿,我肯定守口如瓶。” “久喜,你是真懂卜卦那些事儿呀?快帮我也来算上一卦。” 陶清婉满脸好奇,这会儿才明白所谓的心理咨询原来是这么个咨询法。 “不懂!” 陶久喜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边笑边说道,“嘿嘿,我不过是挑些好听的话说罢了,谁能想到竟碰上云溪这么个天真可爱又大方的妙人儿呢。那出手,简直太阔绰了,一出手就是五百两啊!我的天呐,当时我都恨不得直接滑跪到云溪面前,给云溪磕一个。” 陶久喜说着,脸上满是得意洋洋的神色。 回想起自己摆摊算命的那段日子,可比在府里有趣多啦。 钟云溪见陶久喜那副得意模样,不禁打趣道:“我不过就给了你五百两,可如今你们家都在我掌控之中咯。” 说完,还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库房钥匙。 “你这么算下来,我可亏大了,现在连我爹都搭进去了。” 陶久喜佯装懊恼地说道,却羞得钟云溪满脸红霞。 钟云溪看着眼前与自己欢声笑语、玩闹嬉戏的姐妹,有那么一瞬,竟有些恍惚。 她真的不用再漂泊了,再也无需担忧食物中被人下毒,也不用害怕父亲和继母随意将她打发。 她又忆起那个冬日,陶久喜一身男装,对自己说道:“姑娘,琴棋书画固然是锦上添花之能,可不会也没关系。人生短短数十载,如白驹过隙般短暂。开心快乐,才是最重要之事。” 此时此刻,她才明白,原来开心如此简单。 第170章 竟然同意了? 当天傍晚,纪清逸匆匆赶回府中,只是,他归来的时间着实有些晚了,彼时陶宏远已然回到府内,众人皆正在正厅之中。 当陶宏远得知纪清逸要带着陶久喜外出时,他并未有丝毫的异议。 值众人即将动身之际,陶久喜目光轻移,不经意间瞥见父亲与钟云溪,二人皆是神色局促。 她暗自思忖,姐姐在此,二人难免拘谨,当下灵机一动,开口邀陶清婉一同出行。 钟云溪冰雪聪明,立刻心领神会。 她知道,陶久喜这是在为他们创造独处的空间,让他们能有机会缓解彼此之间那有些微妙而紧张的氛围。一丝感激之情在她眼中闪过,她微微颔首,向陶久喜投去一个会意的眼神。 当三人乘坐的马车缓缓行至醉风楼时,沈之翌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待陶久喜所乘的马车刚刚在醉风楼前停下,沈之翌便迫不及待地快步上前,那殷勤劲儿简直溢于言表。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率先下来的是纪清逸。 沈之翌见状,刚要伸出的手就像触了电一般,猛地缩了回去,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纪清逸则是一脸鄙视地看了沈之翌一眼,随后便快步走下马车。 “收起你那不值钱的样子。” 纪清逸没好气地说道。 “好嘞。” 紧接着,陶清婉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沈之翌这次倒是学乖了,赶忙将手背到了身后,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直到陶久喜的身影出现在马车门口,沈之翌那殷勤劲儿又瞬间回来了,英俊的脸上满是笑意急忙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陶久喜下车,那副讨好的模样与之前判若两人。 随后,几人便一同走进了醉风楼的雅间。 “怎么近日一直没有看见江渠与江瞬?”陶久喜看着沈之翌身后跟着的是个生面孔。 “我派他们出去办差了。” 沈之翌神色淡然地回应。 于他而言,江渠与江瞬已非懵懂少年,二人年纪渐长,是时候去建立属于自身之功绩。故而,但凡他们力所能及之事,沈之翌皆会放手,令其历练。 “咦,今天怎么没像以前那样啊?让我不准打探你身边人的行踪?” 陶久喜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眼中闪过一丝调侃。 想当初,她不过是随口问了一下江瞬的行踪,沈之翌便一脸严肃地斥责她,警告她不要随意窥探自己身边之人的动向,那副严厉的模样至今还印在陶久喜的脑海里。 纪清逸也好奇道:“阿翌之前还这么与你说话的?” “我会说那种话?” 沈之翌挑眉,矢口否认。 陶久喜嘿嘿一笑,她就喜欢翻旧账调侃他,看他窘迫的样子觉得有趣。 几人入座后,陶久喜趁着上菜间隙把谢玉树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你是打算救她吗?” 沈之翌边夹菜边抬眸看向陶久喜询问。 “谢玉树都送信来了,应当已经走投无路了,所以才找上了我了。” 陶久喜是真同情谢玉树遭遇,可想到自己当初的劝告被无视,又有些生气。 “那我明天就派人处理。” 沈之翌知道陶久喜的想法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太了解陶久喜,看见不平之事,就算陌生人,她都会能帮衬救帮衬些,更何况是朝夕相处过的人,这人还曾经救过她。 而且陶久喜想做的事,他都会全力支持。 “本来我下午想派人处理谢玉树的事也行。但今天出来时,我发现父亲和云溪相处很尴尬。父亲是顾及我们在,言行很不自在。要是一直这样,习惯了在我们面前刻意疏离,以后他俩恐怕就一直不冷不热了。” “我和姐姐路上商量过了,我们出府,给父亲和云溪创造独处环境。云溪那么聪明,要是能把握机会,说不定能改变在府中的处境呢。” 她和陶清婉都觉得,只有让父亲和云溪有足够独处时间,感情才可能更进一步。 “只是我这几日有政务要处理,实在抽不出身,不如等上几日,如何?” 沈之翌放下碗筷,看向陶久喜问道。 “等几日倒无妨,只是我们才从江南回来,你又要出去,这样会不会不妥?” 陶久喜暗自思忖,总请假的话,圣上不满可怎么办,会不会扣俸禄呢? 还没等沈之翌回答,纪清逸就开了口。 “阿翌,我和她们姐妹一起去吧,谢玉树也是我的表妹。” 话音刚落,陶久喜和陶清婉都看向沈之翌,陶久喜心想,若沈之翌反对,那便让他派人去救谢玉树,她虽想帮忙,但也不想因旁人之事与沈之翌起争执。 然而,连陶久喜都没料到,沈之翌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便点头答应:“有清逸同行,我是放心的。” 纪清逸听闻,忍不住打趣:“当真?” 他挑挑眉,眼中满是戏谑。 沈之翌笑了笑,神色安然:“我们是多年的好兄弟,我信得过你。你帮我照顾阿喜,我当然愿意。” 陶久喜满心意外:“你同意?” “我同意啊!” 陶久喜心中似有暖流涌动,只觉此刻的沈之翌就是自己的理想伴侣。在这男权至上的时代,他对自己无比信任,愿意放手让自己去做想做的事,这是何等珍贵。 这种被尊重、被信任的感觉,让陶久喜看向沈之翌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柔情。 “只是,你父亲那能应允此事?” 沈之翌再次开口询问。 “我正绞尽脑汁寻思理由呢。” 陶久喜回应道。 “若你们姐妹一同出行,你父亲怕是很难点头。要不这样,让长姐去长公主府暂居几日。要是长姐也出了城,方明修肯定又会时不时缠着我打探她的消息。” 纪清逸分析着。 陶清婉正安静地用餐,听到沈之翌提及方明修,顿时面露羞涩,脸微微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陶久喜听了这话,却满脸狐疑地看向沈之翌。 眼下沈之翌不但同意了? 还让姐姐不去? 只让自己和纪清逸前往? 难道他刚刚是在说反话? 怪自己一时没领悟,男人吃起醋来,也会阴阳怪气。 陶久喜连忙开口:“阿翌,那个,我也不是非要去……” 第171章 甜头 沈之翌看着陶久喜支支吾吾,问道:“为何不去?” “我觉得你不想我去。” “绝对没有,明日就安安心心在家等着,我有办法让你顺利出城。” 陶久喜看着沈之翌那自信满满的样子,便也不再追问,她知道沈之翌定有他的办法。 夜晚,陶久喜回到住处,刚将灯熄灭,准备歇息,沈之翌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房间。 陶久喜见是沈之翌来了,心中并无丝毫意外。 此次出行,两人极有可能要分离一个月之久,在这即将分别的时刻,对彼此的眷恋让他们都不舍得浪费这相聚的每分每秒。 沈之翌一见到陶久喜,便迫不及待地将一个布卷塞到她手里,那动作带着几分急切。 “这是什么?” 陶久喜在黑暗中轻声问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 “这是陛下的赐婚圣旨。” 沈之翌从背后紧紧拥抱着陶久喜,声音带着些撒娇的意味,黏黏糊糊地说道,“我本想着等这几日你家中的事情忙完,等清逸和你父亲说明了退亲之事后,再去请圣上赐婚。这样你身上没了婚约,你父亲也就没理由拒绝了。可我现在不想再等了,圣旨已下,你是我的了。” 陶久喜轻轻打开圣旨,然而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她便将圣旨放在床头,然后转过身,回抱住沈之翌,嘴角露出一抹甜蜜的笑意。 “你现在是越来越黏人了。” 陶久喜嗔怪道。 “成婚之后,我们就住在前面的陶府吧。这样的话,要是你觉得闷了,回娘家也近。要是你不喜欢陶府,我就在城东再购置一处宅子。” 沈之翌一边温柔地亲吻着陶久喜的脸颊,一边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宅子就落在你的名下,地契也交给你。” 沈之翌又补充了一句。 “就住前面挺好的。” 陶久喜笑着说道。她心里还盘算着婚后要和钟云溪一起玩呢。 而且她很高兴听到沈之翌说要单独住在外面,要是住在沈府,她能想象那种压抑的氛围,一定会让她浑身不自在。 特别是她那矫情的婆母。 在她看来,现在这样的安排是再好不过了。 陶久喜话音刚落,嘴唇便被沈之翌急切地堵住。自从沈之翌上次被下药一事之后,两人之间最为亲密的举动也仅仅只是亲吻而已。 陶久喜清晰地感受到了沈之翌那如火焰般炽热的热情,也热切地回应着他。 沈之翌的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在陶久喜的身上游走,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渴望。 不知过了多久,陶久喜才终于从那令人迷醉的亲吻中解脱出来,嘴唇重归自己掌控。 她看着眼前情绪逐渐变得激动的沈之翌,眼中波光流转,带着一丝迷离,轻声问道:“你拿着圣旨,是不是想……” 沈之翌继续亲吻着她的锁骨,炽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声音有些沙哑且迷离:“就算不拿着圣旨也想,不过你放心,我会等到成婚那一天的。”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陶久喜的声音中带着羞赧,那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如同盛开的桃花般娇艳。 “我只是……总得给我些甜头吧。”沈之翌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祈求,仿佛一个渴望糖果的孩子。 就这样,两人缠绵许久,直至沈之翌不得不去上朝,陶久喜才在这甜蜜又疲惫的氛围中沉沉睡去,梦中似乎还萦绕着沈之翌的气息。 当陶久喜悠悠转醒之时,日头已然高挂,临近中午了。 经过一番思考,陶清婉最终决定,此次不与陶久喜一同南下。她主要是担心,万一父亲和钟云溪相处时出现什么不愉快的情况,自己在长公主府居住的话,也能及时赶回来从中斡旋。 当日陶宏远回到府邸后,便差人传唤陶久喜和纪清逸前往书房。 “参见父亲。” “参见姑丈。” 两人先后行礼。 “你们来了,坐下吧。” 陶宏远神色平和地说道。 待二人坐下,陶宏远再次开口,对着陶久喜说道:“今日下朝后,陛下把我召至书房,有意让你南下,沿水路巡查各地育婴堂。” 陶宏远稍作停顿,继续说道:“陛下还拿出一份育婴堂管理方法的奏疏,对你说的内容赞不绝口。” 这奏疏是沈之翌此前派人送来的,不过陛下没说是沈之翌所送,只说是上次在宫中,皇后偶然问起育婴堂之事,陶久喜回答得极为妥帖,皇后便命人记录了下来。 “陛下让我去?” 陶久喜佯装惊讶地问道。 “没错,陛下夸赞你心思巧妙、细腻。只是考虑到你年纪尚轻,经验不足,所以希望你能去外地实地看看。陛下也不确定你是否能妥善完成此次任务,所以你此次出行,可以尽量低调行事。” 陶宏远详细地解释道。 陶久喜听闻此言,心中暗自窃喜,她明白这定然是沈之翌的办法,主动让父亲来告知自己,从而名正言顺地让自己出门。 这沈之翌,当真值得奖励。 “父亲,女儿定当不辜负陛下的嘱托,全力以赴完成使命。” 陶久喜神色恭敬地说道。 “嗯,清逸,此次陛下虽会安排人同行,但你与喜儿有婚约在身,有你跟着,我才能够安心。” 陶宏远看向纪清逸说道。 “姑丈说得是,我自当陪同前往。” 纪清逸赶忙应道,顺势答应了下来。 陶宏远满意地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满脸喜色的陶久喜。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似顽皮淘气的女儿,竟有如此非凡的本事。 她凭借自身能力当上了县主,如今又获得陛下的赏识,这让陶宏远的心中既骄傲又欣慰。 两人为了能早日救出谢玉树,当天下午他们匆匆赶到了码头,打算乘坐沈之翌事先准备好的船。 此前,他们特意派人送了信给沈之翌,想着在码头与他好好告别。 然而,当他们踏上船板的那一刻,却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只见沈之翌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像是已经等候了许久,那身影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挺拔。 “我也有公务在身,不如与二位同行?” 沈之翌站在船板上,微微挑眉,那深邃的眼眸中,一抹狡黠闪过,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一个弧度。 “你早就计划好了吧,就是要一起去对不对?那你……” 陶久喜心中又好气又好笑,想起昨日他还与自己黏糊了大半夜,自己也是因为舍不得与他分离,才由着他。想到这里,她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嗔怪地看向沈之翌。 第172章 偷人 纪清逸对于沈之翌的到来,脸上未显丝毫诧异之色,仿佛一切皆在他的预料之中。 几人早已做好规划,首站便是云城。此次前往云城,陶久喜特意带上了小荷。小荷是云城人,有她在,对云城能更熟悉些。 他们目标明确,一是要解救谢玉树,二是要完成陛下交付的重任 —— 沿途巡查各地的育婴堂。 这育婴堂之事关乎民生,容不得半点马虎,陶久喜自是不敢懈怠。 沈之翌以保护陶久喜的说辞,每夜都守在陶久喜身边。 陶久喜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为何沈之翌不让姐姐前来。原来他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为的就是能有机会日日夜夜陪伴在自己身边。 若姐姐在,陶久喜定会与陶清婉形影不离,如此一来,沈之翌哪还有这样的机会? 想到此处,陶久喜真是无语极了。 这一路行来,众人虽肩负使命,却也难得地拥有了片刻偷闲时光,尽显 “偷得浮生半日闲” 的悠然之态。 几人顺水路而下,七八日后终于抵达云城。 随后,便依据谢玉树所给地址找寻起来。 因着沈之翌和纪清逸身手不凡,无需其他侍卫相随,陶久喜便只带着小荷与他们二人前往。 一路循着地址找寻而来,很快便找到了地址所示的宅子。 这处民宅从外观上看面积并不小,还透着一股清新雅致的气息。 小荷快步上前,抬手用力敲门,“哐哐哐” 的敲门声一下紧接一下,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突兀,那声音不断回响,可敲了老长时间,门内却依旧悄无声息。 过了一阵子,这敲门声大概是惊扰到了旁人,隔壁传来 “吱呀” 一声,门被打开了。 “这宅子前几天就卖啦,你们找谁呢?” 老妪没好气地说道,显然是被小荷长时间的敲门声惹恼了。 陶久喜瞧在眼里,忙悄悄给沈之翌和纪清逸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她暗自思忖,自己是女子,若是能轻声细语地和对方交谈,或许能让对方放下些防备。想到这儿,她向前一步,温柔地说道:“阿婆,住这儿的姑娘是我表姐,您知道他们搬去哪儿了吗?” 老妪听闻,上下打量了一番陶久喜,眼中略带鄙夷地说道:“前几日,她丈夫把这宅子卖了。你那表姐,我好些日子没见着了,就连她家那个嬷嬷,我也有十几天没瞧见啦。” “那您知道这宅子的买家是谁吗?” 陶久喜留意到老妪眼中的神色,却仍继续追问。 “我哪能晓得,别敲啦,快走,我家小孙子还在睡觉呢。” 老妪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阿婆,那您知道我表姐在家过得怎么样?” 陶久喜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道。 “你那表姐?” 老妪听到陶久喜的问题,脸上的鄙夷之色更浓了。 陶久喜满心疑惑,按照谢玉树所说,表姐常被渣男殴打,旁人对她不该是这样的态度才对呀。 “阿婆,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陶久喜满脸疑惑地问道。 “哼,你那表姐,可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主儿。她相公那可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呐!为了娶她,抛家舍业,从富庶之家来到这儿。婚礼虽说办得简单了些,可也算是给了你表姐一个名分,一个交代啊。可她呢?” 老妪说着,脸上满是愤懑,极其嫌弃地啐了一口。 陶久喜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继续听老妪讲述。 “她居然做出那等偷人的丑事!她相公得知后,气得不行,一时没忍住打了她一顿。可就算这样,她相公念在夫妻情分上,还是想和她好好过日子,就原谅了她。她不知悔改,竟然还想着逃跑去与野男人厮混。” 老妪边说边摇头,眼神里透着对陶久喜表姐深深的厌恶。 陶久喜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沈之翌,沈之翌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问下去。 “阿婆,您是说我表姐偷人?这…… 这怎么可能呢?”3 陶久喜满脸的难以置信。 “不是她偷人还能是什么?这种女人,被打也是活该,一点儿都不值得同情,想必是跟着野男人跑了,所以她相公才把宅子卖了。” 老妪语气笃定,没有丝毫怀疑。 “那阿婆,您可曾见到我表姐的母亲?” 陶久喜目光诚挚地望着老妪,轻声问道。 “你表姐的母亲?我就没见她身边有什么其他人,她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倒是那个男的,身边有个三十多岁的下人,那是他买来的仆从。” 老妪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回答道。 陶久喜正欲再问,突然,屋子里传来孩子哇哇的大哭声。 老妪的脸色越发难看了,满脸厌烦地说道:“别再敲门啦!你们都把我孙子吵醒了。” “不好意思啊,阿婆,打扰您了。” 陶久喜急忙道歉,可话还没说完,就只听见 “砰” 的一声,老妪已经重重地关上了门。 陶久喜听了老妪的这一番言论,眉头紧缩,显然是不会轻信这些话语的。在她看来,老妪所说与她所了解的情况相差甚远,其中定有隐情。 “阿翌,你翻墙进去看看,屋里是不是真的没人。” 陶久喜略作思索后,向沈之翌吩咐道。 沈之翌眉头一皱,面露犹豫之色:“我堂堂七尺男儿,翻墙这种事……” “快去,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一旁的纪清逸笑着调侃道。 沈之翌听完,虽满脸不情愿,但还是身形一闪,三两下就翻进了院子。 不多时,他又利落地翻墙而出。 “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里面确实没人。院中的桌子上都已经落了一层灰,看样子确实有段时间没人住了。” 沈之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 “谢玉树的信送到京城,想必已经过了好些日子了。” 陶久喜微微皱眉,有些担忧地说道。 “天色已经黑了,我们先找个客栈休整一下吧。明日我便派人四处寻找。” 沈之翌抬头看了看天色,提议道。 “好。” 毕竟已经搬家这么久了,如今再着急,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寻了一家客栈落脚,收拾妥帖后,陶久喜看着忙前忙后的小荷轻声问道:“小荷,这儿是你的家乡,你可有想见的人?” 小荷微微低下头,神色有些黯淡,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姑娘,虽然我爹他…… 他把我卖了,但他终究是我爹啊,我…… 我想回去看看他。” 说到此处,小荷的眼中泛起一丝泪花,尽管他爹有诸多不是,却无法改变两人有血缘的事实。 “可以啊。” 陶久喜略作思忖后说道,“不过,为防有什么意外发生,明日你得带个人一起,千万要小心谨慎些。” 陶久喜心里清楚,小荷的父亲并非良善之人,还是做好防备为好,以免小荷遭遇什么不测。 “谢谢姑娘。” 小荷赶忙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感激地看着陶久喜。 “对了,小荷,你去见你爹的时候,换身破旧些的衣服。” 虽说小荷只是个丫鬟,但她是陶久喜的贴身丫鬟,平日里的吃穿用度自然不会差,穿着打扮都很体面。 若是这样回去,说不定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第173章 她跑了 翌日。 沈之翌派出去的人一个上午便传来消息,称已找到那个男子的住处。 陶久喜一行听闻后,立刻按照侍卫所给地址匆匆赶去。 抵达目的地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很小的民宅。 相较于昨日所见的那座民宅,这座显得破败许多,无论是规模还是整体的风貌,都相差甚远。 当他们几人赶到时,院子门大开着,男子正在院子里蹲着洗衣服。 那男子生得一副好相貌,五官精致,再加上身上隐隐散发着一种儒雅气质,任谁见了,都很难将他与一个实施家暴的人联系起来。 男子瞧见陶久喜一行人,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忙不迭地说道:“是你们?” 陶久喜侧着脑袋对着沈之翌说:“他见到我们这是开心?” “你没看错。” 沈之翌则满脸狐疑地盯着眼前这个男子,眼中满是厌恶,在船上的时候,就因为陶久喜救了他,自己可是郁闷了许久。 男子说罢,立刻放下手中的衣物站起身来,情绪激动地问道:“是不是玉树回京城了?你们是和她一起回来的吗?” “谢玉树回京城了?” 陶久喜看着激动不已的男子,反问道。她仔细观察着男子的表情,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破绽。 “不是吗?那玉树去哪儿了?我都跟她说了,那男人不可信,可她偏偏不管不顾我们的夫妻情分,非要跟着那人走。若不是回了京城,怕是已与那男子走了。” 男子说着,语气中透露出一股绝望。 “你知道谢玉树的身份?” 男子点了点头:“她曾和我说起过。她在家中不受宠爱,多亏了姑娘,才得以逃脱。” 陶久喜心中暗自腹诽,这个谢玉树啊,怎么连自己的老底都透露出去了。若不是知道她不得宠,这男子估计也不敢轻易动手。 “你说她跟着人走了,那是跟着谁走了?” “我和她成婚之后,就外出寻了个活计,本想着我们能这样幸福地过一辈子,没想到,她却……” 男子满脸苦涩,眼中满是伤痛。 “却怎样?” 陶久喜追问道。 “有一天,我头晕得厉害,便提前回了家,结果…… 结果发现她和别的男人在床上。” 男子说着,眼中的痛苦之色更浓,仿佛又回到了那不堪的一幕。 “你这演技,很是拙劣。” 陶久喜冷冷地说道。她看着男子边讲述边流露出一种伤心的模样,心中没有丝毫同情。 她转过身,朝沈之翌递了个眼神。 沈之翌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见此信号,立刻一个箭步上前,一脚狠狠地踹向男子。 男子被沈之翌这一脚踹出去好几步,男子却顺势趴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你还是说实话吧。” “咳…… 我…… 我说的句句属实。” 男子趴在地上,并没有起身的意思,“是她自己偷人,我是打过她一次,可事后我就向她道歉了呀。但她还是铁了心要跟着那个男人跑,全然不顾我们之间的感情。” “你是想说,谢玉树自己偷人,却还写信向我求救?” 陶久喜眉头紧皱,继续追问。 “我当时只是想挽留她,所以才把她锁在家里。她见没办法出去,就写信给你,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和那个人私奔。” 男子越说越气愤,越说越觉得委屈,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啊。虽说我们之前住的宅子是她买的,可我也每天出去干活挣钱。我都舍不得让她洗一件衣服,连饭都是我做好了端给她,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男子满脸泪痕,继续哭诉道:“难道就因为那个男人比我有钱吗?” 说完,竟躺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陶久喜见状,只能与沈之翌演起戏来:“怎么办,阿翌?看样子他是不打算说实话了。要不,你就地把他杀了吧。” “杀了他?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派人把他抓回船上,日日折磨,不是更有意思?” 沈之翌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你说得对。” 陶久喜点头赞同。 沈之翌说完,便朝着那个男子走去。男子见状,吓得脸色惨白,立刻拼命往后躲。 “就算你是国公爷,也不能这般对我!我是良民,良民啊!你不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就抓我。” 男子一边在地上狼狈地往后蹭,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 “你连我的身份都清楚?那还敢当着我的面信口雌黄?” 沈之翌的脸上满是鄙夷。 “我没撒谎,就算你是国公爷,也得讲道理。” 男子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仍强装镇定。 “你说你每日都出去做工?那你把手伸出来看看,你这像是做工的手吗?” 沈之翌怒喝道。 男子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只一眼,那双手白皙细嫩,往昔的养尊处优展露无遗。 “你连洗衣服都不会,还在这里装模作样?” 沈之翌说着,一脚狠狠地踢翻了男子正在洗的衣服,盆里的水溅得到处都是。 男子慌忙狡辩道:“我…… 我确实不会做这些粗活,可谢玉树偷人是千真万确的事,你们不能因为我在家不做事就抓我啊!” “若你不是心虚,怎会让邻居发现我们后就告知你,还把我们引到这儿来?” “我没有心虚,是你们蛮不讲理!你们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你们的人偷人、与人私通然后跑了,你们还是护着她。现在可好,居然还找上门来欺负我。” 男子边说边提高音量,院子门口路过的行人听到动静,纷纷驻足观望。 “你这个不要脸的软饭男,还敢血口喷人?” 陶久喜气得满脸通红,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去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杀人啦!京城来的大官要杀人啦!” 男子扯着嗓子,不顾一切地大喊大叫,那声音在院子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你若再敢喊一句,我现在就让你死在这儿。” 沈之翌冷冷地盯着那男人,低沉的声音中透着刺骨的寒意,那神色绝不像是在开玩笑,仿佛只要男子再敢出声,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第174章 孙氏的遭遇 沈之翌朝纪清逸使了个眼色,纪清逸心领神会,立刻转身快步向屋子里走去。不多时,他便拿着一张契约走了出来。 “阿翌,他把谢玉树的娘亲给卖了。这契约上有住址。” 纪清逸面色凝重地说道。 陶久喜一听,二话不说,抄起洗衣用的棒槌,扭头对纪清逸说道:“逸哥哥,麻烦你先去救玉树娘亲。这儿有我和阿翌呢。” “好,你注意安全。” 纪清逸说道,说完就要往门外走去。 “怎么不叮嘱我啊?” 沈之翌满脸醋意地问道。 “你?你下手可得轻点,别把人给弄死了。” 纪清逸一边说着,脚步不停。 陶久喜直接一棒槌朝着男子的胳膊砸了下去,男子顿时疼得 “呜呜” 惨叫起来。 “打头,打胳膊没什么用。这种事还是我来比较合适。” 沈之翌看着陶久喜,神色认真地说道。 陶久喜又朝着男子身上狠狠地招呼了几下,边打边说:“我要留着他慢慢折磨呢,你要是出手,他一下就晕过去了。” “你们不讲道理!” 男子颤抖着声音喊道,话语里满是恐惧。 “你对谢玉树动手的时候,可曾讲过道理?快说,你把谢玉树藏哪儿了?” 陶久喜怒目圆睁,手中的棒槌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男子吞噬。 “真的是她自己跑了。我承认,我是打过她一次,可我是见她不顾一切要跑,一气之下,才把她娘亲卖了。” 男子蜷缩在地上,试图为自己的恶行寻找借口,声音带着一丝心虚。 “你有什么资格卖人家娘亲?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做出这种事?” 陶久喜气得满脸通红,大声呵斥道。 “我错了,我也就是私下与人签了契约,我把钱还给你们,求求你们别打了。” 男子哀求着,眼中满是恐惧。 “是钱的事是吗?你这个垃圾。” 陶久喜却越听越气愤,手中的棒槌如雨点般落在男子身上,一下又一下,似要将心中的怒火全部宣泄出来。 男子被打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伤痕累累,但仍然坚持声称谢玉树是跟人跑了。 就在这时,外面的侍从匆匆赶来禀报:“禀报国公爷、县主,已经有谢姑娘的下落了。” 男子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神情,眼中的慌乱更甚。 “在哪儿?” 陶久喜急切地问道。 “春城。万花阁。” 侍卫恭敬地回答道。 “那是什么地方?” 陶久喜眉头紧皱,其实她心中已然有了猜测,只是在这一瞬,她满心希望那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侍卫低着头,面露尴尬与为难之色,不敢回答。 沈之翌在一旁冷冷地说道:“青楼。” 陶久喜听闻此言,只觉一股怒火从脚底直冲向脑门,全身不受控制地发抖。 她举起棒槌,朝着男子的额头狠狠地砸了下去,怒吼道:“你他妈的死定了!” 男子的额头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汩汩流出。 这一下似乎把他打得晕头转向,整个人都懵了,连狡辩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瘫倒在地上,眼神呆滞。 “把他带回去,多安排几个人看守。等清逸回来,我们立刻出发去春城。” 沈之翌还是第一次见到陶久喜如此愤怒的模样,连忙上前轻抚她的背,嘴里不停安慰着。 随后,这男子被侍卫们五花大绑地带回了船上。 小荷回去探望她父亲,尚未归来,陶久喜也派了人去将她接回。 过了两个时辰,纪清逸带着谢玉树的母亲回来了。 陶久喜顾不上询问谢玉树母亲的情况,便下令出发前往春城。 直至船只启航,陶久喜这才前往去见情绪仍未平复的谢玉树母亲。 谢玉树的母亲孙氏一见到陶久喜,脸上立刻布满了愧疚之色,二话不说,“扑通” 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又麻烦你了,陶姑娘。” “小姨母,您快起来。” 陶久喜急忙伸手去搀扶。 孙氏一直都是唯唯诺诺的性子,即便和陶久喜不算生疏,可她依旧胆小怯懦,看人的眼神中都透着一丝畏惧。 “我本就觉得自己没脸再活在这世上了,可我实在放心不下玉树啊。” 孙氏边哭边说道,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地滚落。 “小姨母,您别担心,我一定会把玉树救出来的。” 陶久喜紧紧握住孙氏的手,语气坚定。 “是我们太糊涂了,轻信了潘三郎。他嗜赌如命,每次输了钱回来,就拉着个脸,玉树实在看不下去,好心劝他好好过日子,他当时满口答应,可背地里却偷偷拿你给玉树的钱去赌。被玉树发现后,他竟丧心病狂地对玉树拳脚相加。” “为了满足他那自私的心思,他还让我们对外宣称,他是江南富商之子,因为钟情于玉树,才离家出走。甚至让我也跟着撒谎,说我是他身边带来的仆人。” “我们一开始哪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啊,想着男子在外行走,需要些体面,这么说也无妨。后来他把钱输光了,就开始胡言乱语,说是玉树天天哭丧着脸,给他带来了霉运。然后就非要拉着玉树上山祈福,这一去,就是二十天呐。” 孙氏泪流满面,边哭边诉说着。她早已顾不上自己说到哪儿了,只是将心中压抑已久的委屈、痛苦,如倒苦水般一股脑儿地宣泄出来。 陶久喜听着这些话,也清楚了孙氏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被卖去了青楼,她以为谢玉树仍在山上祈福,看着眼前情绪激动的孙氏,感觉这个消息还是暂时瞒着孙氏为好,不然她怕孙氏承受不住。 眼下潘三郎已被堵住嘴,关在一楼的船舱里,还有专人看守着,等到找到谢玉树,再询问她们母女,如何处置吧。 “那姨母你们怎么搬了家呢?” “有一天,潘三郎说原来的宅子风水不好,才害得他一直输钱,所以就把宅子卖了,买了现在这个。我原本还以为他一直带着我,是顾念我是玉树的母亲,没想到啊,他只是想让我在他身边像牛像马一样洗衣做饭,供他驱使。” “再后来,他说家里没钱了,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做工。还威胁我,如果我不去,就再也别想见到玉树了。结果我到那处以后,便被那鳏夫锁了起来,说是潘三郎已经与他签了契约,现在我是他的人了。我以死相逼,那鳏夫也只是把我关在柴房了。” 只是,她虽然没有被让鳏夫得逞,但她心中有着难以言说的痛楚。 她才三十出头,年纪尚轻,往日在京城之时,虽身为妾室,但一直保养得宜。搬到这院子之后,那丧心病狂的潘三郎竟在一个夜晚摸进了她的房间,爬上了她的床。 他恬不知耻地说谢玉树不在家,他欲火难耐,让她代替玉树来伺候自己,还恶狠狠地威胁,如果不从,就别想再见到谢玉树。 她又羞又愤,几近崩溃,然而却被潘三郎以谢玉树的生死相挟。潘三郎看似弱不禁风,可毕竟男女力量悬殊,最终她还是没能逃脱魔掌,被潘三郎残忍地糟蹋了。 只是看着眼前满脸担忧的陶久喜,孙氏张了张嘴,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这些耻辱之事。 孙氏暗暗下了决心,等他们救出谢玉树,自己没了牵挂,便投河自尽,了却这痛苦的一生。 “姨母,您受苦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玉树被送到别处的寺庙,我们这就去接她。” 陶久喜看着孙氏,眼中满是同情,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觉得语言在此刻是如此苍白无力。 孙氏听闻陶久喜的话,又跪了下去,泪流满面地哀求道:“陶姑娘,能不能求求你,不要把潘三郎把我卖了这件事告诉玉树啊?” 第175章 到达春城 当船只终于抵达春城时,时光已然流逝了几日之久。 抵达之际,夜幕已然完全笼罩了这座城市,天色漆黑如墨。街道上,众多铺子都已紧闭店门,结束了一天的营生。 然而,像青楼楚馆这类特殊的场所,却依旧是灯火辉煌。 起初,沈之翌主张直接将万花楼查封,可如此行事必然会惊动当地官府,一旦打草惊蛇,日后若被别有用心之人顺藤摸瓜,那谢玉树的身份就极有可能暴露,相较之下,陶久喜觉得用钱来解决当下之事或许更为妥当。 况且,若是这万花楼本就存在诸多问题,往后再另寻合适的理由对其进行查抄也不迟。 于是,三人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轻装简行,不再带上侍卫。 那些侍卫们虽知晓要寻找之人名为谢玉树,可对于其具体身份与样貌却是一无所知。为了将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内,他们选择独自前往。 “此刻万春阁中尽是些腌臜之事,你不如留在客栈等候,可好?” 沈之翌看着正在换装的陶久喜轻声询问道。 “你们都是男子,谢玉树毕竟是个姑娘家,你们前去多有不便。我也不清楚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还是我去看看比较妥当。” 陶久喜一边利落地说着,一边熟练地挽起头发。来到这里这么久了,她对于女子复杂的发髻还不太会摆弄,但是男子的发型却做得得心应手,动作十分娴熟。 “那我们可说好了,你要紧紧跟在我身后,不准到处乱瞧。” 沈之翌不放心地叮嘱道。 “你去过?” “那是当然。不过是为了公务。” “那以后可不能去。你去隔壁喊上逸哥哥,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陶久喜回答道。 三人踏入万花阁,只见五彩纱幔垂落,光影斑驳。脂粉与酒香交织的空气里,台上舞女轻纱曼舞、眉目含情,台下宾客形形色色,或富家公子眼神迷离,或江湖汉子谈笑风生。墙壁挂着美人图,角落花瓶鲜花娇艳。四周楼梯上,女子与客人嬉笑上楼,二楼栏杆边也有女子或传情或私语,似一幅浮世画卷。 老鸨双眼光锐利,一眼瞧见这三人衣着华贵非凡,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哟,三位客官,看着面生呢。” “路过此地。”纪清逸硬着头皮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自然。 再看沈之翌,一见到老鸨扭着腰肢过来,竟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眼神中满是局促。 陶久喜在心里暗自腹诽:某些人还说自己去过青楼呢!怎么?之前去公办的时候也是这副扭扭捏捏的模样? “那您几位可算是来对地方啦!我这万花阁在春城那可是响当当的,数一数二的好去处。客官们,里面请。” 老鸨一边说着,一边热情地在前引路,那走路的姿势都带着一种刻意的妖娆。 三人随着老鸨的步伐向前走去,动作有些僵硬。 “牡丹、芍药、茉莉,快来招待客人啦!” 老鸨扯着嗓子朝着不远处几个身姿曼妙的女子喊道。 那几个女子听闻,立刻摇曳着身姿走来,眼神中透着妩媚。 纪清逸见状,赶忙开口说道:“先让姑娘们下去吧,我们只是来看看跳舞、喝点小酒,该给的银子不会少你们的。”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哟呵,原来是几位来见世面的主儿啊,多来几次就习惯啦。” 老鸨满脸堆着笑,一看到银子,眼睛都亮了起来,忙不迭地接过银子:“好嘞,客官们随意,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这就安排人给客官上酒。” 三人落座。 此时,前方舞台上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子正翩翩起舞,那舞姿妖娆动人,周围的客人都看得如痴如醉。 陶久喜回头看向沈之翌和纪清逸,却发现这二人头也不抬,眼睛死死地盯着桌面。 陶久喜忍不住压低声音调侃道:“大哥们,你们这样也太假了吧,放松点!咱们是来喝花酒的。” “我们尽量,尽量。” 纪清逸低声说道,只是抬起的眸子却飘渺看着远方,一会看楼梯,一会看屋顶。 反正就是不看穿着暴露的女子。 “行,你俩这样也行,一会别给我添乱就行。” 陶久喜看着两人还是不自在,想着只能靠自己,便指着远处:“那个穿黄衣服的,过来倒酒。” 黄衣女子一听是在叫自己,立刻扭动着纤细的腰肢,风情万种地走了过来。 “客官,奴家是茉莉。” 黄衣女子娇声说道,说完便轻盈地坐下,身子一歪,作势就要往陶久喜身上靠去。 陶久喜不仅没有躲开,反而伸出手,在女子的手上轻轻摸了一把,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真滑啊。” “公子喝酒~” 茉莉轻摇酒壶,将酒注入杯中,动作轻盈的端起一杯递给陶久喜。 陶久喜接下,将酒杯在手中把玩着。 此时,茉莉见另外两位公子没动静,便用那双勾人的眼睛看向沈之翌和纪清逸,朱唇轻启道:“两位公子,可是不满意这舞蹈?若是,奴家可为二位换一批更精彩的,保管让二位满意。” “不了,我这两位哥哥……” 陶久喜放下酒杯,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神秘兮兮地低语道,“他俩互相喜欢,我实在是没辙了,才想着带他们来这种地方,看看能不能把他们拆散。” 女子一听,顿时惊讶万分,美目圆瞪,连忙用那纤细的玉手捂住嘴,像是生怕自己会惊呼出声。 纪清逸与沈之翌自然也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二人立刻心领神会地互换了一个眼神。 纪清逸立刻往沈之翌身边靠了靠,他心想,这装断袖总比被那些青楼女子纠缠要好受得多,至少能让他们在这脂粉之地稍微自在一些。 见两人动作越发亲密,茉莉也压低声音,凑近陶久喜的耳朵悄声道:“姑娘,你这两个哥哥长得如此俊俏,竟然是断袖之癖?真是可惜了呢。” “谁说不是呢,生得这般好看,却…… 真是白瞎了!” 陶久喜一边说着,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满脸惊讶地问道:“咦?你怎么看出来我是个姑娘?” “姑娘生得如此花容月貌,奴家又怎会看不出来呢?不过姑娘莫要担心,咱们这儿啊,时常有公子哥带着女子来开开眼界。” 茉莉巧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 “姑娘,你这两位哥哥,瞧这样子怕是情根深种啊,从进来到现在,连瞧都不瞧这厅中女子一眼呢。” 茉莉一边说着,一边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沈之翌和纪清逸,显然茉莉对沈之翌与纪清逸更感兴趣。 “别看了,没用的,他们对女人没兴趣。” 陶久喜瞧出茉莉那不加掩饰的眼神,赶忙出言相劝。 “而且啊,这里就数你长得最漂亮了,有你在我身边,那些庸脂俗粉哪能入得了他们的眼呢?” 茉莉听闻此言,顿时羞红了脸,她还是头一回受到这般貌美的女子夸赞呢,心中不免有些欢喜,既然那两位英俊的男子对自己没兴趣,陪好了眼前的姑娘,应该也能拿到赏银,只要有银子,怎么都行。 “姑娘,奴家敬你一杯。” 茉莉举起酒杯,盈盈地看向陶久喜。 陶久喜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接过酒杯,轻抿了一口,酒水顺着喉咙流下,带着一丝辛辣。 “茉莉,你这么好看是怎么来到这青楼的?” 陶久喜放下酒杯,眼中带着一丝关切问道。 “我爹把我卖来的。前几年闹饥荒,连树皮都被啃光了,实在没办法,我爹就把我卖了。” 茉莉说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前几年?我看你年纪不大……” 陶久喜皱着眉头。 “今年十五。” 茉莉回答道,眼神中透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第176章 寻到人 陶久喜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女子,想到她小小年纪就已在这风尘中沉沦许久,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惋惜之情,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还未绽放就已被风雨侵蚀。 “你这么小……” 陶久喜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眼中有些疼惜。 “奴家十三岁便开始挂牌接客了,已经有两年了。” 茉莉看似平静地说道,看着陶久喜脸上复杂的表情,轻轻一笑,笑容中却透着无尽的苦涩:“姑娘不必心疼,这就是我的命,我认了。” 说着,她又拿起桌子上的一块点心,递给陶久喜,那动作轻柔又带着一丝讨好。 陶久喜接过点心,佯装好奇地开始四处打量。 目光所及之处,她发现这里的女子年纪大多不大,每个人都画着厚厚的妆容,脂粉之下,难掩那稚嫩与疲惫交织的面容。 只是,她并未从中发现谢玉树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姑娘在看什么?” 茉莉好奇地问道。 “我这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自然是好奇,就随便看看。你们刚到这儿的时候,应该也很难接受吧?” 陶久喜回答道,眼中露出一丝惋惜。 “难以接受也得接受啊,不然柳妈妈有的是办法对付我们。” 茉莉语气中有无奈,但是嘴角依旧保持着微笑,手上动作不停又开始剥着葡萄,只希望能把眼前的姑娘伺候好。 “啊?什么手段?” 陶久喜装作不懂。 “像我们这样的,柳妈妈的手段可多了去了。关水牢、打骂都是家常便饭,要是不听话…… 就会多找几个人来……” 茉莉见陶久喜是个女子,便将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陶久喜的耳朵说话。 陶久喜脸上露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身体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惊恐。 “奴家不该和姑娘说这些,让姑娘受惊了。” 茉莉有些愧疚地说道。 “没关系,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可怕。对了,那你们这儿最近可有新来的姑娘?” 陶久喜赶忙转移话题,假装不经意问道。 茉莉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怀疑,只是一瞬,便立刻回答:“有啊,半个多月前来了两个。柳妈妈给她们赐名水仙和桃花。” 陶久喜随意地抓了把桌上的瓜子,边嗑边说:“这两个名字倒是好听。那她们现在在哪儿呢?也被关水牢了?” “原来姑娘是好奇这个。” 茉莉一副了然的样子,“那倒没有,她们来之前就不是清白之身了,柳妈妈自然没有耐心,每天都强迫她们接待好几个人呢……” 陶久喜只觉得心头猛地一颤,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 但她很快就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将那一丝波澜掩盖了回去,不想让茉莉看出异样。 茉莉微微皱眉,眼神却一直观察着陶久喜的表情,继续说道:“那个叫水仙的,可真是个硬骨头。刚来的时候,她以死相逼,不想接客,可柳妈妈心狠手辣,竟给她灌了药。从那之后,她每天都要接待好几拨客人,整个人像是失了魂儿似的,完全没办法反抗。不过这两日,倒像是性子被磨软了些。可即便这样,柳妈妈还是不打算放过她,为了彻底把她驯服,今天又安排了两个人一起去她屋里呢。” 陶久喜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是奴家多言了。”茉莉说道。但是她自然看出了陶久喜一闪而过的情绪。 茉莉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姑娘,我们每个姑娘的屋子上都挂有对应的牌子,上面写着我们的名字。您若是要找什么人,就按照牌子上的名字去找。只是,您可千万要小心,别连累了奴家就行。” “你觉得我要找谁?” 陶久喜这才缓缓开口反问道。 “奴家不知。于奴家而言,伺候好姑娘便有赏银,这银子,给谁挣不是挣呢?况且姑娘既然寻到此处,想必是已确定要找之人就在这儿了。” 茉莉平静地说道。 她在这儿从伺候茶水起,已有数年,见过的人形形色色,察言观色自是不在话下。 再者,茉莉心里明白,即便自己这儿问不出消息,别处也能问出。 “那再劳烦姑娘指教,我应当找水仙还是桃花?” 陶久喜觉得,既然茉莉已经猜出来,直接问她就行。 “桃花是农户之女,来这儿之前没什么见识,被吓一吓就听话了。” 陶久喜听了,立刻心领神会,悄悄地塞了两个银锭子给茉莉。 茉莉不动声色地把银子收在袖子里,随后身子往后一倒,装作是被陶久喜推倒的样子,还娇嗔地喊了一声。 “公子,奴家知错了。” 茉莉满脸委屈地说道,眼中还闪着泪花,仿佛真的对自己的 “过错” 懊悔不已。 陶久喜眉头一皱,立刻接话道:“你这曲唱得如此糟糕,还留在这里作甚?滚!那个穿紫衣服的,你来。” 陶久喜一副恼怒的样子,眼神中满是嫌弃。 茉莉听闻,身形一颤,眼中闪过一丝哀怨,却也不敢反驳,只能踉跄着退了下去。 而那身穿紫色衣服的女子,莲步轻移,很快来到了陶久喜等人面前。 “公子,茉莉在咱这万花楼,可算是最是蠢笨的了,您找我啊,可就找对人啦。” 紫衣女子娇笑着说道,眼神中透着一丝得意。 “哼,她确实蠢笨。你来给本公子倒酒。” 陶久喜瞥了一眼紫衣女子,神色依旧冷淡。 就这样,陶久喜接连换了好几个女子来伺候,可每次都佯装出不满意的样子,将她们一一打发走。 完成这一系列伪装动作后,陶久喜凑近一旁还在表演亲密关系的沈之翌与纪清逸,说道:“二楼,水仙。” 两人听闻,二话不说,像是听到了赦令一般,终于如释重负地放下手中的酒盏。 随后,步伐匆匆地走向二楼。 他们的动作十分迅速,很快就在二楼众多房间中找到了那扇门牌上挂着 “水仙” 牌子的房门。 陶久喜快步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就听见房间里传出女子阵阵痛苦的叫声,以及男子的污言秽语声。 然而,这凄惨的声音却被楼下悠扬的丝竹之声所淹没,就像这女子的苦难被这纸醉金迷的世界所掩盖,无人在意。 第177章 解救 陶久喜知道贸然闯入那不堪的场景,会让谢玉树陷入更深的难堪境地。 于是,她缓缓抬起手,敲了两下门,希望能给屋内之人些许准备时间。 而就在这时,沈之翌手中的小刀已经朝着窗户飞了出去。 那小刀在空气中疾驰而过,精准无误地穿过窗户的狭窄缝隙,“哐当”一声,落在屋内地面上,发出清脆而突兀的声响。 这声音瞬间打破了屋内原本弥漫着的暧昧氛围。 紧接着,慌乱的脚步声和被刻意压低的惊呼声从屋内传了出来。 “大哥,什么情况?” “老子哪里知道。” 陶久喜再次轻敲了两下门板。 沈之翌像是与陶久喜心有灵犀一般,再次手起刀落,又是一道刀光闪过,如同疾电般从窗户缝隙飞进屋内。 刹那间,屋内一名男子的怒骂声炸开:“哪个狗日的坏老子好事?” 那原本充斥着暧昧的调笑和粗重呼吸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女子痛苦的低吟声还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回荡。 “等老子出去不弄死你。”屋内又传来一阵充满愤怒的叫嚣声。 片刻之后,另一个男子的声音也传了出来:“大哥,可能是周老五来寻仇,我跟你一起去收拾他。” 陶久喜、沈之翌和纪清逸三人在门外静静地等候着。 不多时,门被打开,纪清逸反应迅速,毫不犹豫地一脚狠狠踹在开门之人的胸口。那两个男人毫无防备,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踢飞出去好几米远,脑袋直接撞在桌腿上,纪清逸立刻上前将人敲晕。 “阿翌,你去解决下面的打手。” 纪清逸说道,他清楚沈之翌有些洁癖,料想他不愿触碰地上这两人。 沈之翌闻言,径直推窗跳下。 沈之翌离开后,纪清逸拎起晕倒在地的大汉朝着窗外扔去。 “你们动作快点,我和阿翌马上来接你们。” 说完,他身形轻盈地跳出窗外,将空间留给陶久喜和谢玉树。 他们此前已查看过地形,知道这些房间后面是个死胡同,有几个打手守在下面。 陶久喜踏入屋内,映入眼帘的是谢玉树惊慌失措的模样,她正慌乱地拉扯着被子,试图将自己裸露的身躯严严实实地遮住。 谢玉树抬眸,见是陶久喜,眼中原本的慌乱瞬间化为深深的羞愧,那神色仿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无地自容到了极点。 陶久喜望着狼狈至极的谢玉树,眼中怒火与心疼交织,几近喷薄而出。 她狠狠咬了咬嘴唇,努力压制着汹涌澎湃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玉树,把衣服穿好,我在外面等你,然后我们一起回去。” 谢玉树如同一个木偶般,木讷地点了点头,机械地开始整理衣物。 陶久喜心里从未觉得谢玉树污秽,只是那些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让陶久喜无法上前帮忙。她转身,脚步有些沉重地退到门外。 此时,青楼的柳妈妈正从外楼缓缓走来。 她一眼便瞧见了等在门口的陶久喜,赶忙满脸堆笑地上前说道:“客官,您这是怎么在这儿等着呢?和您一起的那两位公子呢?” 陶久喜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眼中恨意隐现。 “柳妈妈,我也不与你拐弯抹角。屋里的女子是我认识之人,今日我定要将她带走。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我付她进来时三倍的赎金,二是我直接带她离开。” 柳妈妈一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尖声说道:“姑娘,您来我这儿见见世面,我都由着您,可您别把这儿当成能随意撒野的地方。就三倍赎金就想带走人?您可真会说笑。” 陶久喜眉头微皱:“那你想要多少?” 柳妈妈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水仙我可是花了二百两银子买回来的。我也不跟您多要,两万两银子,少一分都不行。” 陶久喜冷笑一声:“看来是不能好好商量了?你这偌大的青楼,里面有几个姑娘是经过官府报备的?你就不怕我去官府告发你?” 柳妈妈却不以为然:“姑娘,您拿着这个威胁我可没用,我柳妈妈在这开青楼三十年了,还没怕过谁呢。” 就在这时,房门从里面打开,谢玉树走了出来,一看见老鸨,眼中慌乱之色更甚,而恨意也如汹涌的潮水般蔓延开来。 老鸨却没心思理会她,她看着空旷的房间,神色大变,立刻质问道:“人呢?你伺候的人呢?” 就在这时,沈之翌与纪清逸从楼梯处缓缓走了上来。 老鸨瞧见,又惊又怒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出去的?” 这万花楼四周可是安排了许多守卫,为的就是防止姑娘或者客人逃跑。 她明明亲眼看见这两人上了楼,难道是他们从窗户下去,又悄无声息地解决了楼外的守卫了? 她的那些守卫也就罢了,可谢玉树伺候的那两人,也是有些身手的,怎么会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呢? 老鸨刚要张嘴呼喊手下,沈之翌两步跨上前去,手中的匕首寒光一闪,已然抵在了老鸨的腰间。 冰冷的触感让老鸨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柳妈妈,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脸上得带着笑啊。” 陶久喜悠悠地说道。 老鸨被匕首抵着,身体微微颤抖,却也只能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咱们进屋去说吧。” 几人走进屋内。 老鸨刚一进屋,便 “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嘴里哀求着:“好汉饶命啊!好汉饶命!” “还是刚刚那两个选择,是收三倍的赎金放我们走,还是我们直接离开呢?” 陶久喜再次开口询问道。 “三倍的赎金…… 三倍的赎金。” 老鸨哪还敢有半分犹豫,赶忙服软,她深知此时若是不从,只怕性命难保。 纪清逸上前一步,目光如炬:“她的身契在哪里?” 老鸨战战兢兢地回答:“在…… 在我屋里。我这就去给您取。” “不用,你告诉我你屋在哪里?具体在什么位置?” 纪清逸语气冷硬。 老鸨不敢有丝毫隐瞒:“三…… 三口最左侧那一间,床板里面。” “你们看着她,我去取。” 纪清逸说完,身形一闪,再次从窗户跃了出去。 第178章 离开青楼 “我想杀了她。” 谢玉树在一旁咬牙切齿说道,她的眼中恨意熊熊燃烧,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 陶久喜心中也有盘算,她知道这个老鸨定会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 可这青楼里买来的姑娘,许多都是通过非法途径得来的,她想要先查清楚情况,然后将像谢玉树这样可怜的女子都解救出来,而不是现在冲动行事。 老鸨听到谢玉树的话,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求饶:“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都已经答应放你走了……” “闭嘴,不然你死得更快。” 沈之翌手上微微一动,老鸨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鲜血渗了出来。 老鸨见状,立刻紧紧闭上嘴巴,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出。 看出陶久喜的顾虑,沈之翌直接开口道:“地上有刀,要杀你自己去拿。” 他看向陶久喜,眼神交汇的瞬间,陶久喜从他眼中看出了无需阻止的暗示。 谢玉树听到这话,明显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之色,接着她缓缓迈步向前,朝着地上的刀走去。 那把刀是之前沈之翌从外面掷进来的,此刻正深深地插在地板上,谢玉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拔了出来。 老鸨看到谢玉树拿着刀满脸凶狠地朝自己走来,吓得两眼一翻,直接晕死了过去。 沈之翌将匕首收回刀鞘,伸手拉着陶久喜往后退了一步。 “一刀下去,血会直接喷出来,你站后面些,别溅到你。” 他轻声说道。 谢玉树听到沈之翌的话,拿着刀的手抖了一下,但脚步并未停下,依然坚定地朝着晕过去的老鸨走去。 她双膝跪地,手中紧握着刀,高高举起,刀刃对准了老鸨的腹部。 那把刀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可她的手臂却迟迟无法落下。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有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屋内回响。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纪清逸回来了。 他的身影出现在窗口,手中拿着厚厚的一沓身契与一个册子。 “我在她房间的地砖下面找到了这个册子,这老鸨身上可背着不少人命。” 纪清逸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寒意。 “她在这青楼经营了这么多年,双手怎么可能干净。” 沈之翌冷冷地回应道。 纪清逸看向仍举着刀的谢玉树,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的神色:“既然没有胆量杀人,就不要勉强自己。这世间的因果报应,并非只有一种方式。” 说完,纪清逸将账册和身契装在怀里,然后蹲下身子,先是朝着老鸨的后颈重重地击了一下,确保她完全晕厥过去,毫无反抗之力。 接着,他拿过谢玉树手中的刀,眼神决绝,手起刀落,直接挑断了老鸨的手筋与脚筋。 刹那间,鲜血如注,老鸨的四肢伤口处鲜血直流,在地上形成了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泊。 谢玉树看着眼前这血腥的一幕,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有些发懵。她的脸色变得惨白,眼中满是惊恐。 见谢玉树如此害怕的模样,纪清逸心生怜悯,出言安慰道:“别怕,她再也不能欺负你了。” 看着谢玉树仍穿着青楼服饰,纪清逸转身走到衣柜旁,随意拿了一件衣服,披在谢玉树现穿衣服的外面。 “走吧。” 沈之翌揽着陶久喜,纪清逸扶着谢玉树的胳膊,四人从窗外的屋檐处一跃而下。 在离开之前,纪清逸特意给房门留了一道窄窄的缝隙。 他们并不想让老鸨就这样轻易死去,如此便宜她,实在难消心头之恨,留一丝生机,也算是一种别样的惩罚。 回到不远处的客栈后,陶久喜赶忙吩咐小二打来热水,又取了自己干净的衣服,给谢玉树换洗。 “要不我进去守着她吧,我真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陶久喜眉头紧锁,满脸忧虑地说道。 “放心,她不会的。方才我在万花楼的房中查看过了,若是她一心寻死,屋里有不少东西都能让她结束自己的生命,可她并没有那样做。只是她现在心里定然不好受,等她洗漱完毕,你再好好安慰安慰她吧。” 沈之翌目光沉稳,语气平静地分析着。 “那那个老鸨该怎么处理呢?” 陶久喜又问道。 “春城这地方,这种乱象已经存在多年了,官府也都知晓的。只是这些人太过猖獗,我们带的人少,就不用出手了,过几日巡抚会来此地,把这事交给他们处理就好。” 沈之翌顿了顿,又接着说,“春城的这些事背后肯定有京城的势力在撑腰。虽然不至于牵一发而动全身,但要彻底根除,抑制这种歪风邪气,必然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时间。” “嗯。” “需要去请她娘亲吗?”” “等她情绪好一些,我们再带她回去见她娘亲吧。这都过去半个时辰了,应该差不多了,我去看看。” “要是有什么事就叫我。” 沈之翌在后面叮嘱道。 陶久喜来到谢玉树房门前,轻轻叩响了房门。 没一会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谢玉树已经换上了陶久喜拿来的衣服。 她开了门后,便转身默默地往屋里走,坐在床上,继续擦拭着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 她的眼神空洞,仿佛还沉浸在之前的噩梦中。 陶久喜看着谢玉树这副模样,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便搬了个凳子,放在谢玉树对面,缓缓坐下。 屋里的气氛有些压抑,陶久喜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你母亲我也带来了,现在正在船上呢。要是你明天想见她,我就带你去。” 谢玉树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给你倒杯水吧。” 陶久喜说着又站起身来,给谢玉树倒了一杯水,递向她。 谢玉树轻轻地摇了摇头,并没有伸手去接。 陶久喜见状,只好又把杯子放了回去。 “你困不困?要是困了就睡会儿,我在这儿守着你。” 看着谢玉树一直这样沉默着,陶久喜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轻声询问。 “我没想到,你还能来救我。” 谢玉树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哽咽。 第179章 寻来大夫 “看到你的信我就立刻赶来了,只是还是晚了,让你受苦了。” “你现在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很脏?” 谢玉树的眼神中满是自嘲,她不敢直视陶久喜的眼睛,只是低着头,任由头发垂落,遮住自己满是泪痕的脸庞。 “不是,脏的是那个把你卖去那种地方的潘三郎,你是受害者,不要把他的罪孽强加在自己身上。”陶久喜言辞恳切,眼中怒火燃烧。 “其实…… 发生这种事,我是没脸活下去的。” 谢玉树双唇颤抖,声音满是悲泣:“我自出生起便在谢府受尽苦难,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却因轻信那潘三郎那个衣冠禽兽,才落得如今这般任人践踏玩弄的下场,我真是愚蠢到了极点啊!” 说着,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宛如陷入泥沼般无法自拔,自责如同汹涌的潮水将她淹没。 陶久喜看着痛苦不堪的谢玉树,嘴唇微张,却如鲠在喉,不知如何安慰。 当初自己苦口婆心劝阻,可她却置若罔闻。但即便如此,潘三郎的恶行才是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他的罪孽罄竹难书。 “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是我自作自受啊……” 谢玉树哽咽着继续说道。 “谢玉树,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你是无辜的,错的是那些伤害你的人,不是你!” 陶久喜急切地说道,试图将谢玉树从自我厌恶的深渊中拉出来。 陶久喜之前曾询问过沈之翌,买卖妻子、儿女这种行为明明是违法的,可这样的事却依旧在各地屡见不鲜。这种陋习已经存在了那么多年,即便朝廷出台了律法,也没能让情况有太大的改观。 “我们离开这里,你可以重新开始,将这里的噩梦统统忘掉。” “我…… 还能重新开始吗?” 谢玉树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希望,但很快又被绝望所淹没。 “当然能!只要你不把自己困住,就一定可以重新开始。” 陶久喜紧紧地握住谢玉树的手,像是要把力量传递给她。 诚然,这种伤痛太过沉重,言语的慰藉此时显得如此单薄无力,但总好过冷漠无视。眼下,只能让时间慢慢抚平这一切伤痛。 两人正倾诉间,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叩门声,打破了屋内沉重的氛围。 陶久喜不禁一愣,心中暗自思忖:这会是谁呢? 陶久喜朝着门外高声问道:“是谁?” “喜儿,是我。” 门外传来纪清逸的声音。 听到纪清逸的声音,谢玉树的身体微微一僵,神色间有些不自在,她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衣服扯了扯,仿佛想要掩盖些什么。 “是逸哥哥,逸哥哥是我们在边疆的表哥,你知道的吧?” 陶久喜赶忙向谢玉树解释道,其实她们俩在名义上都是纪清逸的表妹。 谢玉树轻轻地点了点头,她以前听谢玉华提起过:“听过,只是未曾见过。” 见谢玉树知晓,陶久喜便朝着门外喊道:“逸哥哥,这么晚了,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在外面请了一位大夫。” 纪清逸言简意赅地说道。 “是我粗心了,你看看你,都瘦成这样了,是应该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看。可以让大夫来给你把把脉吗?” 陶久喜小心询问谢玉树,她知道这谢玉树这时是敏感脆弱的,不能为她擅自做决定。 谢玉树犹豫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微微点了点头:“可以,不过等我一下,我把头发挽起来。” “好的。” 陶久喜应了一声,随后朝着门外喊道:“逸哥哥,稍等一下。” 很快,谢玉树就把头发挽好了,陶久喜见她准备就绪,便起身打算去开门,却被谢玉树伸手制止了:“久喜,让我来吧。” 谢玉树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然后缓缓地走向门口。 门缓缓打开,柔和的光线从屋内洒出,映照出纪清逸挺拔的身姿,他静静地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一位背着药箱的大夫。 谢玉树见状,赶忙微微屈身行礼,她的神色恭敬有加,轻声说道:“今日多谢表哥搭救。” 纪清逸着实没料到开门的会是谢玉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身形微微一滞。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快快免礼,你无需这般客气。” “两位请进。” 谢玉树侧身,让出一条路,邀请两人进入屋内。 原本纪清逸是不打算进去的,可看到谢玉树这样,他便不好推辞,抬脚走进了房间。 大夫不紧不慢地将药箱放在桌子上,随后朝着谢玉树温和地说道:“姑娘,请坐在这边,把手伸出来。” 谢玉树依言而行,当她伸出手时,纤细的手腕上那几处青紫的痕迹格外刺眼。 大夫神色专注地为谢玉树把起脉来。 “逸哥哥,这么晚了,你是从哪里请来的大夫呀?” 陶久喜站在一旁,眼中满是好奇地问道。 “回来途中看到一家医馆,只是大夫已经歇息,此番,我确实打扰大夫了。” 纪清逸面带歉意地说道,毕竟这深夜求医,实属冒昧。 大夫听到纪清逸的话,忍不住埋怨道:“若不是公子在门外苦等良久,我是断不会出来的,我才刚躺下呢。” “多谢大夫,稍后我定当亲自驾着客栈的马车送大夫您回家。” 纪清逸赶忙说道。 为了请这位大夫,他不仅承诺了十两诊金,还答应送大夫回去,这才打动了对方。 谢玉树听闻此言,微微抬眸,目光看向站在陶久喜身边的纪清逸,眼中不经意间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 第180章 你命为什么这么好 大夫的手指搭在谢玉树的手腕上,专注地把着脉,眉头却在不经意间越皱越紧,那深深的皱纹仿佛是一道道沟壑,让人心生不安。 随着大夫表情的变化,谢玉树和陶久喜的心也被高高地悬了起来。两人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大夫,眼神中满是紧张。 “姑娘可是服下了寒凉之物?” 大夫缓缓开口问道。 谢玉树微微一怔,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刚到青楼时的可怕场景。 那时,老鸨派人强行给她灌下了几碗汤药,那汤药入腹,她便只觉得腹痛难忍。 那几日,腹痛如绞的她还遭受了老鸨派来之人的百般折磨,满心的羞愧与痛苦几乎将她淹没,她压根没心思去在意喝下去的到底是什么药。 “我…… 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只记得有一次误食了一些药。” 谢玉树支支吾吾地解释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大夫看到谢玉树手腕和脖间那些痕迹,又结合脉象,其实已经大致猜到了她之前的遭遇。 只是大夫行医多年,讲究望闻问切,即便心中已有论断,还是要依照行医的习惯询问一遍。 此刻,见谢玉树这般支支吾吾的模样,大夫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姑娘误食了寒凉之物,这段时间想必进食艰难,所以身子才如此虚弱。所幸姑娘服用的量并不多。日后若能精心调养,应该还是有受孕的可能。” 大夫斟酌着用词,委婉地说道。 谢玉树听闻此言,眼中瞬间闪过一抹希望之光。 她虽然刚刚经历了这么多天非人的折磨,但她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正值如花般美好的年纪,又怎会甘心就此消沉下去呢? “等公子送我回去之时,我再取些消肿祛瘀的药膏给公子,公子可带回来给姑娘使用。” 大夫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收拾起脉枕,随后拿出纸笔,开始书写起来。 “姑娘先依照我开的药方服用半月,之后再来复诊即可。” 纪清逸接过药方:“那多谢大夫了,我这便送您回去。” 陶久喜听着大夫的话,心中也宽慰了许多,再看向谢玉树,她眼中那如死寂般的神色也渐渐淡去,多了几分生气。 谢玉树主动起身,将纪清逸和大夫送至门口。 看着两人的身影沿着楼梯缓缓而下,直至消失在客栈门口,她才轻轻地将门关上。 “玉树,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陶久喜见谢玉树恢复了些许活力,赶忙走上前去询问。 “不了,我不饿。” 谢玉树回答道,神色又恢复到了之前那般消沉的模样,随后转身朝着床边走去。 陶久喜:“……” 陶久喜暗自思忖,谢玉树方才只是在旁人面前佯装坚强罢了,可能只有当她独自一人时,她才能稍微放松一些。 这种事落在谁身上,不是天塌了一般。 或许此刻,给她一些私人空间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若是有事,你就喊我,我就在你隔壁。” 陶久喜指了指左边的房间说道。 刚要走,却听到谢玉树略带哀求的声音:“久喜,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说会儿话?我…… 我就是不想一个人呆着。” “好。” 陶久喜闻声停下脚步,转身走了回来,重新坐在那个凳子上,温柔地问道:“那你想听些什么呢?” “这次表哥怎么会和你一起呢?” 谢玉树轻声问道。 “啊?” 陶久喜有些诧异,她原以为谢玉树最想知道的,该是娘亲的状况,或是自己从收到书信后心急如焚赶赴云城寻她,又在春城历经波折救她的全过程。 再不济也应是潘三郎的行踪。 见陶久喜一脸吃惊的模样,谢玉树顿时感到一阵尴尬,肉眼可见地不自在起来,她急忙解释道:“我只是…… 我只是想听些和我自己无关的事情,让自己能暂时从那些痛苦中解脱出来。” “这样啊。” 陶久喜赶忙附和,可心里依旧有一丝疑惑萦绕不去。 “逸哥哥这次休沐时间比较长,就回了京城,在我家借住……” 陶久喜大致讲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但她隐瞒了纪清逸和自己有婚约这一情况,也没有提及纪清逸对自己的爱慕之情,只是单纯地说着两人一起去寻找孩子的事情。 等陶久喜说完后,谢玉树看向陶久喜,眼中带着一丝复杂的神色。 “怎么盯着我看?”陶久喜好奇问道。 谢玉树这时才缓缓说道:“你们倒是心地善良,对素不相识的孩子都能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所以即便这次陷入困境的不是我,你们也会出手相助,对吧?” 陶久喜顿时愣住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此刻她只觉得有些无奈。 自己这段日子虽说不上多忙,但是也有事可做。 为了谢玉树的事,十几个人日夜兼程奔波了十多日,虽不图谢玉树的感激之情,却不想换来的竟是这样一句话,属实让人觉得难受。 “我有时候真的特别羡慕你,你本是庶女出身,可因为母亲续弦,摇身一变成为了嫡女。来到京城后,身边有那么多男子护着你。高高在上的沈国公对你言听计从,我那众星捧月的哥哥也为你倾心不已。” “就像现在,你身为闺阁女子,哪怕你想出京城,也随意便出了,身边还有表哥和沈国公保驾护航,你的命为什么就这么好?” 谢玉树说着,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羡慕之情,同时,那不加掩饰的嫉妒之意也展露无遗。 陶久喜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语气略显严肃地说道:“谢玉树,‘身边那么多男人护着’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传出去对女子的名声有损。为了出京来救你,很多人都付出了诸多努力。我知道你这一路历经坎坷,如今的处境总归是比之前要好一些了,你此刻别再多想了,早点休息吧。” 说完,陶久喜站起身来,神色略显疲惫,接着说道:“我这一路赶来,也挺累的。我先回去了。” “那我就不送你了,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谢玉树听出了陶久喜语气中的不悦,见她要走,也没有过多的反应, 只是自顾自地拆开刚刚盘好的头发,眼神有些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181章 送药 陶久喜此刻并不想与刚刚经历了诸多磨难的谢玉树计较,于是她加快脚步,迅速地走出了房间。 踏出屋子的那一刻,陶久喜竟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仿佛一直压在心头的巨石被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也随之减轻了不少。 她匆匆回到了与沈之翌所在的房间。 此时,沈之翌正在专心致志地写信。 陶久喜一进屋,就像浑身的力气被瞬间抽走了一样,整个人颓唐地耷拉着脑袋,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到沈之翌旁边,坐下后,将上身趴在桌子上,满脸的疲惫。 “你这是去打仗了?怎么如此狼狈。” 沈之翌见状,嘴角微微上扬,开口调笑道,手中的笔却未曾停下,依旧行云流水般书写着。 “哎。别提了,我觉得谢玉树有反社会人格。” 陶久喜侧着头,看向沈之翌,眼中带着一丝愤懑。 “具体说说。” 显然,沈之翌没太理解陶久喜的意思,不过他向来如此,每当遇到听不懂的情况时,他从不要求陶久喜解释词语,只是让她继续说下去。 “不想说。” 陶久喜有些赌气地回答道。 “那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就在我这儿撒撒气吧。别把自己憋坏了。” “得了,我才不要,你在写什么呢?” 陶久喜歪着头,看向沈之翌正在书写的纸张。 “给即将到来的巡抚留封信,还有一些公务,我尽快处理。”沈之翌的声音温柔如水,他停下手中的笔,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轻轻地揉了揉陶久喜的脑袋,眼中满是宠溺。 “没事,你慢慢写就好,我趴一会儿,在你身边我就觉得特别舒服。” 见陶久喜并不着急催促,沈之翌便安心地继续处理公务,手中的笔在纸上不停地舞动,不多时,又写好了两封信。 写完信后,沈之翌洗净双手,走到陶久喜身边,打横抱起坐在桌子旁的她:“这一路,你都忧心忡忡的,我都已经好久没有和你好好亲近了。” “你还委屈上了呢。” 陶久喜嘴上嗔怪着,却伸出手揽过沈之翌的脖子。 室内弥漫着甜蜜的气息。 突然,一阵 “当当当” 的敲门声打破了这片温馨。 沈之翌抱着陶久喜的走向床的步伐戛然而止:“此刻我真希望自己聋了。” 陶久喜轻轻拍了拍沈之翌的肩膀,示意沈之翌放开自己:“放我下来,去开门去。” 尽管沈之翌不情愿,但他还是听话地将陶久喜放了下来,然后极不情愿地朝门口走去开门。 门刚一打开,沈之翌没好气地说道。 “你来干什么?” 见沈之翌这般气恼的模样,不远处的陶久喜此刻憋着笑。 纪清逸立刻就猜到自己是打扰了沈之翌的好事,调侃道:“我来找我的未婚妻。” 说完,他便伸手轻轻推开沈之翌,大踏步径直走进了屋里。 “逸哥哥,这么晚了,你来是有什么事呀?” 陶久喜走上前去询问道。 “大夫开了消肿化瘀的药,你给谢姑娘送去吧,我去不太方便。” 纪清逸边说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陶久喜。 “嗯,我去送。” 陶久喜接过药瓶说道。 “大夫交代了,明日再去拿煎服的药,到时候我去取。” “多谢你,逸哥哥。” 说完,纪清逸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包小巧精致的点心,递给陶久喜:“在路上瞧见一个小摊,有卖樱桃煎的,就买了些,你尝尝。” 陶久喜刚接过,就瞧见沈之翌凑了过来,眼巴巴地问道:“我的呢?” 这时,纪清逸又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拿出另一包,递给沈之翌:“少不了你的。” 沈之翌接过小纸包,一边打开一边问道:“你不会是为了阿喜有吃的,才顺便给我买的吧?” “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纪清逸故意装作惊讶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走走走。回自己屋待着去。” 沈之翌一听,立马就开始赶纪清逸离开。 纪清逸觉得最近逗沈之翌是件特别有趣的事,这家伙天天就像个打翻的醋坛子,那模样实在好玩。与其看着他们两人你侬我侬,还不如看着沈之翌吃醋。 “拿了东西就赶人?真的白瞎我的樱桃煎了。” 说完,纪清逸向外走去,将空间还给两人。 “你等我回来一起吃,我把我这份给谢玉树吧。” 陶久喜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拿沈之翌手中的油纸包。 陶久喜旋即出门,朝着谢玉树的住处走去。 轻轻敲了两下门,屋内传来一声温柔的回应:“稍等。” 接着房门便被缓缓打开,陶久喜刚准备举起手中的小药瓶要递给谢玉树。 然而, 当谢玉树看到来人是陶久喜,原本脸上带着的温和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陶久喜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谢玉树凉薄的语气问道:“有事吗?” 这语气和刚刚在屋里那温柔的回应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陶久喜深吸一口气,努力说服自己不去在意谢玉树的态度,只想着把药送完就好。 “逸哥哥拿了药回来,让我给你送过来。” 陶久喜嘴上虽是波澜不惊,可心里却一百只草泥马疾驰而过,每与谢玉树交谈一次,都得先在心里给自己做一番建设,否则真得被她给活活气死。 “表哥让你来的?给我吧。” 谢玉树说着,脸上却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陶久喜默默地将药瓶递给她,不过,她把另一只手中的樱桃煎抓得更紧了,此时此刻,她心里突然就不想把这樱桃煎给谢玉树了。 谢玉树的目光却很敏锐,一下子就盯住了陶久喜另一只手上的油纸包:“这是什么?” “吃的。” 陶久喜简短地回答道。 “也是表哥让你送来给我的?” 第182章 斗米恩,升米恨 陶久喜刚要开口说不是,谢玉树已经迅速地伸手来拿。 陶久喜下意识地将手抓得更紧了,她原本是打算把樱桃煎给谢玉树的,可是谢玉树对自己的态度实在让人不爽。 谢玉树拽了几下,陶久喜还是没有松开。 “怎么?是我这样肮脏之人不配吃这东西吗?” 谢玉树突然冷冷地说道,眼神中闪过一丝怨怼。 听到谢玉树这话,陶久喜心中一软,手便松开了:“别人没有看不起你,你也没必要这般说自己,想吃你就拿去。” 谢玉树一把夺过樱桃煎,二话不说就关上了门,连一句谢谢都没有,那关门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突兀。 只留下陶久喜站在原地,一脸茫然。 回屋后,陶久喜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谢玉树对自己并没有丝毫感激之情。那种感觉,就好像她觉得自己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相反的,谢玉树可能因为太过嫉妒自己,反而有些看不惯自己。 所以谢玉树见到送药的是自己,才会不高兴…… 嫉妒真的让人面目全非。 难道是谢玉树遭受了太大的刺激,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陶久喜决定,日后尽量避免与她单独相处,惹不起躲得起。 既然已经把人救出来了,等过几日她情绪稍微稳定些,就和她分开。 翌日清晨,侍卫送来了一封信,是江瞬所写。 信中简要描述了玉龙城出现了许多常理无法解释之事,他此刻已没了主意,所以写信向沈之翌求援。此事非同小可,沈之翌当即决定即刻动身前往。玉龙城距春城,走水路需三日行程。 陶久喜本想劝谢玉树在客栈再住两日,毕竟她浑身青紫遍布,若是带到船上,她母亲肯定会看出问题。为安全起见,陶久喜会安排两名守卫住在谢玉树隔壁保护她,而自己一行人则要先离开一阵子。 可谢玉树却直接失声痛哭起来,哭诉众人嫌弃她脏,要将她丢弃在此。 众人见她哭得着实可怜,也不愿与她过多计较,既然她铁了心要上船,那就随她去吧,只是劝她,一定要隐瞒自己此前的经历,莫要让母亲知晓而伤心。 “若你执意要上船,有件事你得知晓。” 陶久喜徐徐说道。 “何事?” 谢玉树赶忙问道。 “潘三郎已被我们擒获,他也在船上,原本是想等你情绪稍缓些再告知你。” “他死了吗?” “呃……活的潘三郎,就在船上。” “我要见他。” 对于谢玉树要见潘三郎,陶久喜也不觉得奇怪,只是两人若是在船上见面,她也得让船上的人少些才行。 “你母亲也在船上,她并不晓得下面关着潘三郎,你若想见,我来安排。” “久喜,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谢玉树哀求道。 陶久喜就知道,谢玉树喊她“久喜”就准没好事,她实在不想掺和他们二人之间的恩怨纠葛。 “我就不去了吧。那潘三郎手脚都被绑得严严实实的,旁边还有侍卫看守,他根本伤不了你。” “求求你。陪着我去吧。我不想自己面对他。” “我去可以,沈之翌会陪在我身边。” “可以,只要你不让我独自面对那禽兽就行。”谢玉树面露感激。 看着谢玉树脸上那满是感激的神情,陶久喜却只是在心底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谢玉树一会道德绑架自己带她上船,一会又满脸感激,不去学川剧变脸,真的有点可惜。 最后,陶久喜安排船上众人先下船休整一个时辰,又让做饭的伙夫带着孙氏一同去采买些蔬菜回来。 纪清逸守在库房外,陶久喜在沈之翌的陪同下,才随着谢玉树进了杂货间。 潘三郎已经在黑暗中被困了几日,此刻,久未接触光亮的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线猛地刺痛双眼,难以适应。额角那干涸的血渍醒目地残留着,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逆着光,潘三郎慌乱地睁大眼睛,却无法看清来人是谁。 他的嘴巴被死死堵住,只能发出 “呜呜” 的闷哼声,手脚被绳索紧紧束缚,动弹不得。他满脸惊恐,慌乱地向后拼命挪动身体,试图逃离。 “三郎。” 谢玉树轻柔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在寂静中回荡,却如鬼魅一般,让本就蜷缩成一团的潘三郎像是被电击了一般,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 谢玉树几步上前,蹲下身子,在潘三郎的身旁停住。 她的目光如刀般射向潘三郎。 “三郎,你在害怕什么?当初你对我拳打脚踢的时候,我是不是也像你现在这般无助地缩在角落?” 谢玉树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看似温柔地整理着潘三郎那凌乱不堪的头发,可眼神中却满是冰冷与怨恨,仿佛要将他看穿。 “你动手打我之前,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说罢,谢玉树猛地伸出手,一把狠狠薅住了潘三郎的头发,用力一拉,让他被迫坐起来。 潘三郎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哀求,额头冷汗如雨下。 “看着我,潘三郎。看看我身上的痕迹,看看我现在的样子。” 谢玉树悲愤地撸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了手臂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又用力扯开领口,露出脖颈处的淤青。 一旁的沈之翌见状,立刻别过头。 而潘三郎更是一脸惊恐,眼中的焦急几乎要溢出来,他拼命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束缚,然而一切都是徒劳,他此时根本无法开口说话。 “我都已经不介意你曾是面首,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你,可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谢玉树的声音陡然拔高,近乎声嘶力竭地呐喊着,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悲愤。 一旁的陶久喜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 什么?! 这男人是“鸭子”?! “当初你落水,是我苦苦哀求收留你,是我毫不犹豫地跟你走,是我用银子养活你,你为何还要这般对待我?” 谢玉树哭诉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情绪愈发激动。 她开始用拳头一下又一下地捶打着早已惊恐万分的潘三郎,每一拳都带着深深的恨意,似要把这些日子所受的痛苦都宣泄在这拳头上。 潘三郎被打得左右摇晃,却无法躲避,只能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你为什么要把我卖到妓院?你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折磨我的吗?那些又老又脏又臭的家伙,一次又一次地欺负我,那个时候,你又在哪里逍遥快活?” 谢玉树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眼中布满血丝。 “你知道我每天都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吗?” 谢玉树一遍又一遍地质问着,诉说着自己悲惨经历,有些具体的内容,陶久喜听了心理生理都觉得有些不适,在一旁强忍着不要表现出来。 谢玉树从头到尾,没有拿掉潘三郎嘴里塞着的破布,她不想听他的任何解释,在她心里,他的恶行已经无法被原谅。 此刻,她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将心中的愤怒全部宣泄出来。 随后,谢玉树在库房里找到一根棍子,她像疯了一样,朝着潘三郎的身上不停地抽打,撕咬着。 棍子抽打在潘三郎身上发出的 “啪啪” 声,潘三郎的身体随着抽打不停地晃动,眼神中满是绝望。 陶久喜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听完谢玉树的哭诉,不禁为之唏嘘。 若是这个男人能与谢玉树好好过日子,她给谢玉树的钱财,足以让他们衣食无忧地度过两三辈子啊,可如今,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只是陶久喜并不知晓,谢玉树之所以执意要她陪同,并非是因为自己心怀恐惧,而是希望陶久喜能够清楚地了解,自己到底都经历了怎样不堪的遭遇。 第183章 可怜的纪清逸 陶久喜任由谢玉树尽情发泄,待她情绪稍缓后,便与她商议,等到下一个停靠的城池,就直接把潘三郎送到衙门。 届时,让当地知县依据买卖人口的法规来判罚,将他关进牢房,谢玉树不敢杀人,所以对此并无意见。 陶久喜实在不想长时间带着这样的人在身边,以免再生事端。 等孙氏回来之后,陶久喜便让谢玉树独自去与她相见。那种亲人重逢抱头痛哭的场面,陶久喜实在不想目睹,她选择默默避开。 至于谢玉树要如何向孙氏解释,那就只能随她去了,该叮嘱的陶久喜等人都已经说了。 只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谢玉树仅仅沉寂了一日,第二天就开始变得格外殷勤起来。 她不是忙着做点心,就是热情地给陶久喜、沈之翌和纪清逸三人泡茶,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然后李逍遥就看见赵灵儿变成了女娲的本体模样?”沈之翌出声问道。 “对,赵灵儿上身是人,下身却是蛇身……” 陶久喜正眉飞色舞地给沈之翌讲着故事,但这可不是免费的,亲情侣,明算账,一个故事陶久喜只收三十两。 就在这时,纪清逸那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阿翌,开门。” 沈之翌迅速开门,便瞧见纪清逸神色匆匆,谢玉树则在后面远远跟着。 “阿翌,昨天你提及的那套诱敌之计,我想出了新的方案,特来与你商讨。” “什么诱敌?” 沈之翌满心疑惑,昨日他们讨论的分明是在扎营附近的荒山上,哪种动物抓来烤着最美味啊。 纪清逸用口型说了句:“笨蛋。” 同时,示意沈之翌留意自己身后。 沈之翌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接话:“我也有个改良后的方案,正想找你呢。不过这可是事关国防的大事,必须得谨慎商议。” 纪清逸立刻提高音量说道:“边防要事,属于机密。咱们进去后锁上门,悄悄商议。” 谢玉树即便再想靠近,听到这番话后,也不得不停下脚步,以免让自己太过尴尬。 纪清逸头也不回,径直躲进屋里,迅速关上了门。 随后,他透过窗户看着谢玉树那模糊的身影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离开,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清逸,你是怎么招惹上她的?” 沈之翌皱着眉头问道,眼中满是疑惑。 “你可别乱说,她是感激我为她请了大夫,所以才做点心送我。” 纪清逸都二十多岁了,又怎会是糊涂之人。 虽说他能察觉到谢玉树的心思,但心里对此极为排斥,坚决不让自己和身边的人往那方面去想,仿佛那是洪水猛兽一般。 “那你躲什么?” 沈之翌自顾自地坐下,手上却没闲着,倒了一杯茶,放在对面的位置上。 “她送完点心后就一直不走…… 在我屋里足足站了一刻钟。”纪清逸语气里透着满满的无奈,说完便在沈之翌对面坐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像是要把这恼人的情绪也一并吞下去。 三人对视一眼,都陷入了沉默,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谁都没料到,谢玉树才经历了那般可怕的事情,这么快就变得如此主动。 沈之翌见纪清逸平日里上战场都没这般紧张,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只是一想到最近纪清逸老是找机会捉弄自己,便故作哀怨地开口道:“可你这样跑过来,也打扰到我们了。” “你这没良心的家伙,那要不就说我是喜儿的未婚夫。” “不行!” 沈之翌毫不犹豫地拒绝。 “江湖救急,怎么就不行。而且本来也是实话,我还没退婚呢。” 纪清逸有些急了,被谢玉树缠着得感觉让他有些害怕。 “那说我是你未婚夫吧,清逸,为了你,我连名声都可以不要了。” 沈之翌说着,一脸认真地握住纪清逸的手,那模样就像是在表明自己的决心。 接着,他又补充道:“反正不能说我媳妇是你未婚妻。” 陶久喜见状,当场就鼓起掌来:“阿翌,你可真是智慧过人啊!” 那掌声清脆响亮,在屋里回荡。 见纪清逸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沈之翌又语气坚定地对他说:“就这么办了!清逸,只要思想不滑坡,困难总比办法多。” 陶久喜尴尬一笑,眼下可不就是困难比办法多吗? “我可真是服了你们这对冤家,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在这儿开玩笑,在到达玉龙城之前,我只要醒着就来你们这儿,等要睡觉了再走!” 纪清逸满脸无奈又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 “随你咯。” 沈之翌原本以为纪清逸只是在开玩笑。 可他没想到啊,在之后的两天里,纪清逸居然真的说到做到了。每日都来,从早到晚。 谢玉树依旧是那副殷勤的模样,每天雷打不动地送点心、送茶。 每次她一来,就看到那三人凑在一起,谈论着一些她完全听不懂的事儿。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在旁边站上一会儿,试图融入他们的话题,可那三人聊得实在是太认真了,完全沉浸其中,就好像把她的存在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后来她看陶久喜的丫鬟小荷也是这么站着,感觉自己像另外一个丫鬟。 这她哪里愿意! 渐渐地,谢玉树每次送完东西就哀怨地离开了。 不过呢,谢玉树每次来都会瞅准机会,千方百计地和纪清逸多说上几句。 对于沈之翌,她则是完全不敢招惹,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至于陶久喜,她是打心底里不想理会,仿佛陶久喜亏欠她似的。 当抵达玉龙城之际,陶久喜找到了谢玉树,她语气平和地告知谢玉树,让其在船上安心歇息,会有专人照料她们的日常生活。 同时,陶久喜也让谢玉树仔细思量一下未来的打算,若她决定了在何处落脚,便会派人将她和她娘送过去。 哪知道,谢玉树一听这话,当场就情绪失控崩溃了,那满腹的怨愤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嘴里开始胡言乱语,各种难听的话一股脑儿地往外冒。 陶久喜见状,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身后,谢玉树那些自我贬低、怨天尤人的话语如魔音贯耳,不断回响。 陶久喜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朝着沈之翌和纪清逸所在的方向疾步而去。 陶久喜在心里愤愤地想:我又不是你娘,每次你发疯我都能惯着你? 第184章 玉龙城怪事 刚下船,陶久喜便一眼瞧见了江瞬。 “江瞬!” 陶久喜顿时眉开眼笑,兴奋地用力招手。 “姑娘,好久不见。” 江瞬也老早就看到了陶久喜,同样热情洋溢地回应着,脸上满是喜悦。 待几人走近后,江瞬立刻恭敬地行礼:“参见主子,参见中郎将。姑娘安康。” “江瞬,许久不见。” 纪清逸也满脸热情地点点头。 沈之翌一见到江瞬,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目光炯炯地问道。 “说说,这里是什么情况?” “前几日,城中下了一场血雨,分别落在城中的四个方位。现在城里的百姓都惶恐不安,都传言说是老天降下的惩罚。” “可有什么线索?” 沈之翌追问道。 “当时已经是傍晚,雨下了一会儿天就黑了,而且雨势越来越大。第二天只看到城中许多水洼处都是血色。” 江瞬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详细地说道。 “还有其他情况吗?” “还有人亲眼瞧见了,在夜晚时分,有白色的影子如鬼魅一般从空中飞掠而过,据说那场景甚是吓人,而且目睹的人不在少数。” 沈之翌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凌厉:“故弄玄虚!这些事是指向什么?” “都是指向…… 当今圣上。” 江瞬面露难色,还是说了出来。 “那有没有采取什么应对措施?” “已经让当地衙门去抓捕了一些带头闹事之人,可那些人像是早有准备,这边刚抓了几个,那边怪异现象却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百姓们人心惶惶,我们目前的行动收效甚微。” 江瞬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话语中充满了无力感。 说完这些,几人便朝着江瞬事先准备好的马车走去,依次登上马车。 “主子,客栈我选在了城中,因为这些怪异现象在城中不同地方都有出现,把客栈安排在这儿,一旦哪里有情况,咱们就能方便快捷地在第一时间赶到事发地点。” 江瞬恭敬地向车内的人解释道。 “嗯。” 沈之翌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陶久喜见两人在谈论正事,便安静地待在一旁没有出声。 只是见她如此安静,沈之翌不免有些担心,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听了这些事觉得害怕了?” “我?我才不怕呢。这些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只要好好查一查,肯定能解决。” 陶久喜回应道。 “明天我和清逸去查。我让江瞬带你在附近玩玩。” 沈之翌见陶久喜毫无惧色,心里稍微放松了些。 他知道陶久喜和江瞬玩得好,江瞬又武功高强,让江瞬陪着陶久喜,他最为安心。 “好啊。” 陶久喜欣然答应。 “江瞬,圣上封我为安平县主了,这次出来需要沿途查看每一座城池的育婴堂,不如明天你就陪我去看看吧。” 陶久喜觉得应该办完正事再玩。 “姑娘才华横溢、能力过人,这县主之位绝对是实至名归,当之无愧啊。” 江瞬立刻竖起大拇指,由衷地夸赞道。 江瞬对陶久喜,坚持一个原则“马屁拍得好,美食少不了”。 接着,几人又开始讨论城中的怪事,陶久喜默默地听着,掀开马车的窗帘向外看去。 她发现,虽然街上依旧有行人,但他们的神色或多或少都有些紧张不安。 看来玉龙城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虽说她心里明白这些怪异现象都是人为制造的,可具体是怎么操作的,她却并不知晓,只能等沈之翌他们去把那些搞鬼的人抓个现行才能弄清楚了。 既然无法帮忙,她也不想添乱。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屋内。 陶久喜悠悠转醒,起身一看,身边早已没了沈之翌的身影。 她不慌不忙地完成梳洗,当打开房门的那一刻,竟发现江瞬早已守在门外。 “姑娘,您睡醒啦。这地方不太平,主子特意吩咐我在这儿候着您呢。” 江瞬恭敬地说道。 “那你也该搬个凳子坐着呀,就这么站着等多累。” 陶久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她并不知晓江瞬在门外等候,所以才那般悠闲地洗漱。 “站着等着帅!” 江瞬一脸认真地回答。 “哦?那你让我看看,你刚刚是用什么样的姿势在这儿等我的,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姿势帅。” 陶久喜一脸好奇。 江瞬闻言,立刻将手中的剑抱在身前,身体微微后仰靠在门边上,头稍稍低下,摆了一个自认为很酷的造型。 “噗。” 陶久喜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你这个姿势,要是有路过的人看到,不得把人家笑死啊?” “姑娘放心,这客栈里住的都是我们自己人,主子和中郎将一早就出去了,没人会笑话我的。” 江瞬老实地回答道。 “行,那我也憋着不笑。扬帆起航,现在就出发。” 两人在外面用过早膳后,径直朝着当地的育婴堂而去。 他们借口捡到个孩子,此刻安置在家中,打算送育婴堂来,故而先查看一下这里的环境。 一番查看下来,这育婴堂规模不大,环境方面也有些不尽如人意,不过里面的孩子们看起来都很快乐。 陶久喜趁机询问了几个模样俊俏些的孩子,得知他们来到这儿已经有好几年了,这里并没有孩子会无故失踪。育婴堂里的嬷嬷和伯伯会带着他们到田里做些轻松的农活,孩子们的生活倒也充实。 在返回的途中,陶久喜在自己准备的册子上详细记录了这个育婴堂的优缺点、孩子人数等相关信息。 临离开时,她还自掏腰包,捐了一百两银子,希望能让这里的孩子们生活得到些改善。 等回到城中,时间还早,陶久喜便在街上闲逛起来。 这儿的街道和其他地方相比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只是玉龙城里售卖武器的地方特别多。 不仅有许多专门卖武器的店铺,街道上还有不少卖武器的摊位。 第185章 有灵魂的武器 陶久喜走在路上,很快就被一个武器摊位吸引住了目光。 这个摊位上摆放着许多刀剑,而在旁边,还有许多类似袖箭那样精巧的武器,甚至还有一些样式各异的暗器。 陶久喜时常出门在外,沈之翌虽每日都陪在她身边,但难免会有疏忽之时。 因此,陶久喜觉得自己得有一些防身之物,便想买些武器和暗器。 她在摊位前认真地挑选起来,心里想着,挑选的武器一定要方便携带,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能在使用的时候误伤了自己。 然而,她才刚看了一会儿,摊位上的刀剑竟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自行颤动起来,相互碰撞发出阵阵清脆而又令人胆寒的金属撞击声。 江瞬见状,反应极快,立刻一个箭步上前,将陶久喜紧紧护在身后,眼神警惕地环顾四周,准备带着陶久喜迅速离开这诡异之地。 摊位老板原本正热情洋溢地介绍着武器,此刻看到武器毫无缘由地颤动,顿时吓得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惊恐。 “见鬼了!见鬼了!” 他声音颤抖地喊道,脸色变得煞白。 街上的行人听到动静,纷纷停下脚步,驻足观看。 只是大家都面露惧色,远远地站在离摊位较远的地方,既好奇又害怕。 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场面愈发混乱。 摊位老板像是被恐惧完全占据了心智,口中不停地喊着:“我错了,我这就离开玉龙城,不要缠着我!不要缠着我。” 他的身体不停地颤抖,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紧紧盯着他。 那动静极大,在人群中瞬间激起了一阵讨论声浪。 “昨日城西八道街,我就看见有一家武器铺子,里面的刀剑居然自己动了起来,最后啊,把掌柜的给杀了。当时那铺子的门突然自己就关上了,里面的人怎么喊怎么推都打不开。我当时在外面,从外面看,只能瞧见窗户上溅满了鲜血。等官府的人赶到的时候,里面一片血海,可奇怪的是,连一具尸体都没找着。” 一个灰衣男子神色凝重地说道,眼中透着一丝惊恐。 “还有这种事?我昨天也去过八道街啊,怎么没听说呢?” 另一个声音带着满满的疑惑询问道。 “你什么时候去的?” 灰衣男子紧接着发问。 “晌午。” “那你不知道也正常,这事儿是傍晚发生的,我可是亲眼看到的。” 灰衣男子的语气十分笃定,说完,他又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你们肯定想不到,那地上还有……” 灰衣男子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就在这时,摊位上的武器停止了晃动,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也随之消失。 灰衣男子故意压低的声音和说了一半的话,瞬间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当然,陶久喜与江瞬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 见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灰衣男子才缓缓说道:“地上凭空出现血红的八个大字‘天灾示警,圣主之过’。” 他这话一出口,立刻就有人反对:“可不能瞎说啊,这种话要是传出去,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人边说边紧张地盯着灰衣男子,仿佛仅仅说出这句话就已经犯了大罪。 “对啊,你可不要这么说,会害了我们。”人群里另外一个人说道。 “怎么可能凭空出现?” 人群中讨论声此起彼伏,其中也有不少人对灰衣人的话深信不疑,毕竟最近玉龙城的怪事频发,让人心中惴惴不安。 那口出大逆不道之言的灰衣之人,刚要张嘴辩解,突然,他的眼中充满了惊恐,颤抖着指向人群后方,声嘶力竭地喊道:“那个摊主…… 死了!” 众人听闻此言,纷纷朝着灰衣男子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武器老板七窍流血,一把短刀直直地插在他的胸口,短刀周围原本土黄色的衣衫已被鲜血浸透,那刺目的红色令人胆寒。 片刻后,人群顿时像炸开了锅一般,叫嚷声、惊呼声交织在一起。 就在这时,武器摊子上的刀剑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驱使,再次自行晃动起来,发出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使得本就慌乱的场面愈发恐怖。 陶久喜压低声音对江瞬说道:“江瞬,像这种灰衣服的人,你能对付几个?” 江瞬迅速打量着灰衣男子的站姿、身形,以及他手上皮肤的粗糙程度,低声回应:“最少四五个。姑娘,我们要不要先离开这里?” “不能走。” 陶久喜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进袖子里,掏出两个药瓶,稍作停顿后,又把其中一个藏了回去。 此时,灰衣男子仍在人群中大声呼喊着:“天灾示警,圣主之过。” “江瞬,你先去踢翻摊位,然后制服这个灰衣人。我先到后面躲一下,等我藏好,你再行动。要是打不过就跑,到时候就当和我不认识,我自己能脱身。” 陶久喜说完,便迅速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此刻,人群里一片慌乱,许多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有人颤抖着说道:“怪不得最近这么多怪事……” 人群中,有几个胆子大些的人,其中一个刚要壮着胆子上前查看摊位老板是否已经断气,就被灰衣男子一把抓住。 灰衣男子满脸惊恐地喊道:“不能去啊!小心那刀又自己动起来,会要了你的命。” 果然,这话一出,那人心中一凛,看着摊主的惨状,顿时打消了念头。 毕竟只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犯不着为其冒险,于是便停下了脚步。 江瞬正准备向前有所行动, 就在此时,几个身着官府服饰的人匆匆赶来。 见官府的人来了,江瞬便打算先按兵不动,让他们来处理。 此刻保护陶久喜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只见那几个官差推着两辆板车,板车上放着几块黑布,他们脚步飞快地跑了过来,边跑边大声嚷嚷着。 “都退下,全部退下。” “谁要是敢造谣,格杀勿论。” “官府在此办事,都退下。” 几个官差边跑边喊着,很快就停在了人群前面。 第186章 假的官差 灰衣男子见状,义愤填膺地继续大声吼道:“昨天的情况和今天如出一辙,官府每次都是事后才来收拾烂摊子。咱们这些手无寸铁、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就只能被他们蒙在这黑暗的鼓里,像个睁眼瞎似的,啥都不晓得!可咱们又能怎样呢?可咱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什么都改变不了!大家都散了吧,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灰衣男子这一番话语气激昂,声音洪亮,官差们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其中一个官差听闻此言,顿时怒目圆睁,眼中似要喷出火来,他手指着灰衣男子,大声怒斥道:“昨天八道街命案现场是不是也有你在搅和?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马上把你抓起来!” 众人一听官差这话,心中皆是一惊。 这官差的反应,不就等于在变相证实灰衣男子所说句句属实吗? 那些原本对灰衣男子所言持怀疑态度的人,此刻也开始相信了。 几个胆小怕事的人,二话不说,当场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看来这事儿是真的,咱们赶紧走,可别惹祸上身啊。” 有人压低声音,神色紧张地说道。 几个官差见状,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迅速拿起板车上的架子放了下来,又拿来黑布,准备将这凶案现场围起来,边忙活边大声喊着:“官府办事,不许围观,都赶紧散去。” 陶久喜在一旁心急如焚,看着江瞬一直没有行动,她按捺不住,扯着嗓子大喊起来:“江瞬,动手!” 若是人群散去,官差将现场处理了,那这事便又成了“怪事”了。 她这一嗓子,声音极大,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江瞬听到陶久喜的呼喊,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抬脚向前走去。 然而,他才刚迈出几步,就被官差厉声呵斥道:“什么人?没看到官府正在这儿办案吗?你这家伙好大的胆子,还敢靠近,还不赶紧给我滚开!” “你们不认识我?” 江瞬眉头微皱,反问道。 “这儿不是你撒野捣乱的地方,赶紧滚!” 官差们对视一眼后,语气凶狠地说道。 江瞬却神色镇定自若,对官差的威胁丝毫不在意。 只见他动作迅速地从腰间摸出一个信号烟花,然后朝着天空发射而去。刹那间,烟花在天空中绽放出绚丽多彩的光芒。 江瞬神色威严,大声喝道:“大胆狂徒,竟然敢冒充官差!” 话音未落,他猛地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向官差们刚刚放置好的架子,那架子瞬间就被踹倒在地。 官差见状,纷纷从身上抽出佩刀,面露凶光。 “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家伙,还敢诬陷我们。” 说罢,便气势汹汹地朝着江瞬冲了上去。 江瞬也毫不畏惧,当即抽出自己的佩剑,与官差们激烈地打斗起来,这些四个官差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刀刀下狠手,朝着江瞬砍去,战斗力不容小觑。 一时间,现场陷入一片混乱。 就在双方激战正酣之时,江瞬看准一个机会,猛地一脚踢翻了武器摊子。 武器摊子刚被踢翻,众人便看见有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正躲藏在下面,他的手中还拿着两块巨大的黑色石头。 周围的人本来已经被吓得不轻,有不少人正准备离开,看到这一幕,又纷纷停下了脚步,准备看看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惊人的事情发生。 江瞬一边与官差们激烈搏斗,一边时刻留意着陶久喜的安全。 摸清了几人的招式,江瞬身手矫健,剑法凌厉,很快便占据了上风。 那些官差被打得节节败退,逐渐没了还手之力。 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躺在地上的 “武器摊子老板的尸体” 竟然 “诈尸” 了。 那老板当场起身,慌慌张张地就要逃跑。 不过,他的身手实在是一般,刚跑没几步,就被江瞬飞起一脚踢中,整个人摔倒在地,再也动弹不得。 在解决了那些冒充官差的人后,江瞬猛地瞧见,人群里的灰衣男子正鬼鬼祟祟地朝陶久喜那边潜行,那眼神中透露出的凶狠杀意,令人胆寒。 相较于江瞬,灰衣男子距离陶久喜显然近得多。 “姑娘!小心!” 江瞬大惊失色,呼喊声脱口而出,与此同时,他拔腿就朝着陶久喜所在之处狂奔而去。 他的心猛地一紧,心跳急剧加快,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他从未像此刻这般紧张,双眼紧紧盯着灰衣男子,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离陶久喜越来越近。 陶久喜其实早有准备,只是此时不能告诉江瞬,否则靠近的灰衣男子会对她有所防范。 陶久喜心里明白,自己现在不能跑,一旦跑起来,根本不是会武功的灰衣男子的对手,于是她装作被吓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在灰衣男子举起刀的刹那,她迅速出手,将藏在手中的迷药朝着面前的空气挥洒而去。 不曾想江瞬拼尽全身力气加速奔跑,在灰衣男子快要走到陶久喜身前的危急时刻,他如同一头发怒的狂牛,朝着灰衣男子径直撞了过去。 “砰!” 随着一声闷响,灰衣男子被江瞬那巨大的冲击力撞飞了出去,整个人就像一个破旧的布袋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重重地摔落在地。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陶久喜之前洒出的迷药已经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那团迷药就像一团无形的迷雾,悄无声息地笼罩在周围。 江瞬由于奔跑速度过快,不偏不倚地冲进了这团迷药之中。 几乎是瞬间,他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身子一软,不受控制地瘫倒在地上。 “啊!这……” 江瞬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便彻底失去了意识,直直地晕倒在地上。 “你你你,你怎么冲进来了。我不是说我能解决嘛.....” 陶久喜见倒下的是江瞬又急又慌,警惕地观察着被江瞬撞出去的灰衣男子。 只见那灰衣男子晃了晃脑袋,竟然又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再次拿起短刀,发了疯似的朝着陶久喜冲了过来,他的眼神中满是狠厉,仿佛要将陶久久喜生吞活剥一般。 陶久喜见状,吓得脸色如同白纸一般煞白。她顿时慌了手脚,赶忙手忙脚乱地去掏袖子中的解药,嘴里也不由自主地慌乱念叨着:“大哥…… 别别…… 我……” 灰衣男子看着在袖子里慌张摸索的陶久喜,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别什么?臭丫头!你还想要用药来对付我?!” “有......” 陶久喜声音因恐惧而微微颤抖。 灰衣男子瞧了一眼倒地不起的江瞬,就知晓这药的厉害,绝对不能让这丫头把袖中的药拿出来,他恶狠狠地说道:“那你就等到阎王殿再掏出来吧!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受死吧!” 说罢,他猛地加快速度,迅速挥着刀朝着陶久喜刺去。 当他距离陶久喜仅有几步之遥时,陶久喜却突然扬起了另外一只手,将藏在手中的药粉朝着男子的脸用力撒下,随后身形敏捷地向后退了一步。 果不其然,那灰衣男子吸入药粉后,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都说了有,你还不信。我的意思是,别…… 别小看我,我向来都是有两手准备的。” 陶久喜长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道。 第187章 学以致用 陶久喜迅速从袖中掏出解药,凑到江瞬跟前。江瞬先是闻了闻那解药,随后又服下一颗自己随身携带的解毒丹。 很快地江瞬完全清醒了过来。 他刚睁开眼睛,眼中的紧张神色还未消散,便急切地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我好得很。你突然冲进来,我都来不及收手。现在来不及让你缓缓了,你醒了就赶紧把地上那几个人绑起来。”陶久喜指着不远处逐渐恢复些动静假官差。 “好。” 江瞬利落起身,刚要上前,就被陶久喜叫了回去。 陶久喜压低声音,仔细地在江瞬耳边吩咐了一些事宜。 地上躺着六个人,仅靠江瞬一人肯定应付不过来。 “各位乡亲,烦请帮忙把这几个骗子绑起来,之后咱们将他们送到官府,官府肯定会有赏赐。要是官府没有奖赏,我给帮忙的人每人一两银子。” 陶久喜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刚刚的武器摊位走去。 众人一听有赏金,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眼睛顿时一亮。 其中一个汉子嚷道:“嘿,有银子拿,这活儿干得!” 他们立刻冲到前面,在附近急切地找来麻绳,迅速将那几个人捆绑起来。 陶久喜也没闲着,她快步走到摊位后面的店家那里,满脸笑容地借来一个宽凳。接着,她又瞧见掌柜的柜台中有锣,便一并借了出去。 陶久喜站在凳子上,用力敲起了锣。 “铛!铛!铛!” 锣声清脆响亮,原本周围就已经围了一圈人,此刻大家被锣声吸引,更多的人纷纷围拢过来。 人群中有人嘀咕道:“这是干啥呢?” “看看去。” “都看过来,玉龙城的乡亲们!最近咱们赖以生存的这片土地上,出现了许多诡异之事,搞得大家吃不好、睡不好。大家心里着急不着急?” 陶久喜大声问道,声音中充满了激昂的情绪。 人群中正在绑人的江瞬,手动动作不停,嘴里大声喊道:“急!” 其他正在绑人的几个人,想着自己待会有钱能拿,也立马出声:“急!” “玉龙城的乡亲们!咱们在这玉龙城生活了这么多年,这里本是咱们安居乐业的家园,可如今呢?这段时间,咱们这城里是怪事连连,夜里常常有莫名的声响,扰得大家无法安睡;街头巷尾时不时传出惊悚的传言,吓得孩子们都不敢出门玩耍。咱们的生活全被打乱了,这种日子,大家还能忍吗?” 陶久喜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发高亢。 人群中一位老者摇摇头,叹息道:“唉,这日子可咋过哟。” 旁边的妇人也附和道:“就是啊,太吓人了。” “整日不得安寝,提心吊胆!这是人过的日子吗?大家想不想弄清楚?!”陶久喜再次大声发问。 刚刚灰衣人在现场煽动着大家的情绪,陶久喜现学现卖,同样也煽动着大家的情绪,她将大家关注的问题反复提及几次,使得大家的情绪紧紧跟着自己。 “想!” 这次,人群中也有了一些反应,很多人附和,讨论声也响起来。 陶久喜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接着说道:“咱们一直在恐慌中过日子,可大家有没有想过,这些诡异之事为何会突然冒出来呢?今日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用障眼法欺骗我们,制造恐慌,这不就是故意让我们不好过吗?” “对啊,为啥会这样呢?” “肯定有啥阴谋。” 因为陶久喜所说确是事实,很多人都表示认可。 有人点头道:“说得对,这事儿太奇怪了。” 此时,武器摊位上的武器在江瞬的操作下再度发出声响。 之前围观的人知道原因,可后来围观的人却并不清楚,也有人当场好奇地询问是怎么回事。 “这啥声音啊?怎么还自己动了?”站在前的一个妇人问道,但是语气并不慌乱。 她身边的人也好奇问道:“咋回事呢?” 由于人多,大家虽然好奇,但都很淡定。 陶久喜本想利用刚刚的恐慌情绪,没想到大概是因为人多,人群里竟然没几个害怕的。 这让陶久喜原本准备好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她立刻换上一套说辞:“大家看,如果我们在遇到怪事的时候,不要慌乱,不要恐惧,抱着探究的目的去揭开这些怪事的神秘面纱,就会发现,这世间并没有什么诡异之事。” 说着,陶久喜掀开武器摊位上盖着的布,露出里面的江瞬。 江瞬在大家的注视下,运用手中的磁石,控制着武器 “自己” 动起来。 陶久喜继续说道:“乡亲们!这种用磁石制造出来的小把戏,刚刚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都能诓骗我们。再加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直接让这寻常之事变成了诡异之事。你们看这个摊主的样子,吓不吓人?” 此时,江瞬再度现身,将原本晕倒趴在地上的小贩翻了过来。 众人瞧见他胸口一片血迹,面上七窍流血,新围观的群众顿时向后退了几步。而原来围观的群众,由于知道这是假死,虽然觉得看着可怕,但心中已然淡定了许多,依旧站在原处。 这时,江瞬捡起地上的刀,朝着 “尸体” 的胸口狠狠扎了过去。这一动作让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小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他都死了,你怎么还补上一刀?” 另外那些知道这人只是晕倒过去的路人,心中有些害怕:“小兄弟,刚刚他是假死,你现在杀了他,可就是真的杀人了!” 见群众的情绪被调动起来,陶久喜立刻说道:“江瞬,给大家看看他的把戏。” 江瞬听从命令,立刻将这小贩的衣服拽开,只见他的胸口挂着一副磁石,刚刚的匕首正牢牢地被磁石吸住。拔下匕首后,江瞬动了动匕首的刀刃,刀刃立刻缩回了与自己长度相当的刀柄之中。 这时,江瞬拿起随身携带的水壶,将水倒在小贩的脸上,再用小贩自己的衣服一擦,血迹立刻被冲洗掉。在凉水的作用下,小贩也悠悠转醒。这时大家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一场骗局。 又是一声锣响,周围人的视线再次集中在敲锣的陶久喜身上。 “乡亲们,你们看到了吧?” 第188章 熠熠生辉的她 陶久喜情绪再次激昂,对着人群喊道:“他们混在人群里,假扮官差,让我们防不胜防。此时,乡亲们知道该怎么办吗?” 陶久喜知道现在不是让大家讨论的时候,人群中刚有人要回答,陶久喜又敲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锣鼓。 “对!就是当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咱们要怀着探究之心,先去怀疑它的真实性,再去解密它的发生过程,如此一来,我们就会发现,这个世上并没有什么诡异之事。” 这么说能起到的效果有限,陶久喜接着说道:“近日城中的怪事,我发现有好几起都是人为的。比如前几天在城南,有一尊不大的佛像竟然从土里自己长了出来,这事大家听说了吧?” 陶久喜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就又开始解答。 “我当时也觉得很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后来一探究竟,原来是在土里埋上了许多黄豆,黄豆上面放着一尊佛像。每天给黄豆浇水,黄豆发芽变成豆芽,自然就把佛像顶了起来。” 江瞬在旁边听得一愣,他昨日并没有说过有佛像从土里长出来的事情。 显然陶久喜是在胡说。 但虽是胡说,听起来这办法却似乎可行。他看着正在侃侃而谈、一口一个喊着 “乡亲们” 的陶久喜,满眼佩服。 “且不说这些诡异之事严重扰乱了我们的生活,让我们整日提心吊胆!我这个人向来对这类事情充满好奇,若是哪位乡亲发现了这种‘怪事’,并且找出‘怪事’发生的缘由,那就到城中的‘迎客楼’来找我。只要能在我面前将‘怪事’重演一遍,我就支付银两。小把戏给小钱,大把戏给大钱。” 人群中一个年轻人兴奋地说道:“真的假的?那我可得好好留意一下。” 旁边的人也纷纷议论起来:“真的会给银子吗?” “千真万确!乡亲们想想看,若是能弄清楚这些怪事是如何发生的,大家就不必再恐慌了。这不仅能造福全城,还能从我这里拿到钱,可谓一举两得啊!” “这几位大哥,只是帮我绑了人就每人一两银子。乡亲们,若是你们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那钱自然是少不了你们的。说不定一件‘怪事’我就能支付一百两呢!” 人群中听到一百两,立刻传来一阵惊叹声。 “哇,一百两!” “这可不少啊。” 很多人辛苦劳作一年,也不过赚上十两银子,这已经算是很可观的了。 “但是,乡亲们,重复的事情我可就不付钱了。每次我付钱的事情,我都会张贴在‘迎客楼’门口,大家可以自行观看。今日这话便立即生效!” 陶久喜说完,留意着大家的反应,只见人群中已经有人跃跃欲试了。 只要在刚开始的几件诡异 “怪事” 上多给些赏钱,再让官差、茶馆、村口大妈以及流动的乞儿大力宣传,很快这件事就能传遍全城。 如此一来,原本让人恐惧的 “怪事” 便会变成人们争先探究的 “财富起源”。 举全城之力,肯定比让人数不多的官差去绞尽脑汁地想容易得多,群众的力量不容小觑。 陶久喜说完,在众人的注视下,让江瞬给绑人的几个大汉每人二两银子,比原来说的一两整整多了一倍。 人群里已经有人发出了羡慕的声音。 “哎呀,早知道我也去帮忙了。” “这银子可真好赚。” 也有人后悔刚刚没有上前帮忙。 陶久喜满意地看着人群里众人的反应,此刻她只需要安排人去传播这一消息就可以了。 不远处,两匹高头大马悄然现身,静静地伫立着。 马上的纪清逸目光深邃而悠远,轻声问道:“你可曾见过她这般模样?” 沈之翌微微愣神,随即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反问道:“你是说她那神采飞扬、光芒闪耀的模样吗?” “是。” 纪清逸颔首。 沈之翌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紧紧锁定在陶久喜身上,温柔地说道:“一贯如此,我自然知晓。” 稍作停顿,他又极为真诚地说道:“清逸,多谢你的成全。” 纪清逸缓缓垂下眼眸,心中涌起一丝酸涩,却又带着一种释然。 他在心中暗自感慨,或许这便是命运的安排。 他扬起头,目光再度落在陶久喜身上,缓缓说道:“有时候,欣赏一个人,并非一定要将其据为己有。况且,她身边之人是你,我便放心了。” 恰在此时,陶久喜也看到了他们二人。 她远远地站在人群之中,回以一个灿烂如春花般的笑容。 随后,陶久喜与沈之翌共乘一马与略显孤单的纪清逸,一同朝着客栈而去。 “不是不让你参与进来的吗?” 沈之翌搂着怀中的陶久喜,话语中满是关切,他着实不希望陶久喜卷入这些是非之中。 “我本来也不想参与的呀,可事情偏偏自己找上门来。” 陶久喜赶忙解释道。 “如今玉龙城情况不明,不知隐藏着多少危险之人,我实在担心你。” 沈之翌眉头紧锁。 “江瞬能保护我的。那不然从明日开始,你再派几个人跟着江瞬吧,让他们去处理应急情况,如此一来江瞬就可以专门保护我了,这样你也能放心啦。” 陶久喜回想起之前对付灰衣人的情景,尽管那时自己也做了防备,可现在回想起来,心中仍是充满了后怕。 沈之翌拥抱着陶久喜的手臂愈发收紧:“好。阿喜,我宁愿这城里再多一桩怪事,也不愿你涉险。” “别多想了。我会量力而行的。你查到什么了吗?” “闹鬼之处,有几棵树上都残留着鱼线,今日正打算现场模拟一遍,看到江瞬发出的信号,我就急忙赶过来了,眼下江渠正在处理。加上你这边的助力,应当很快就能解决。” 沈之翌回答道。 然而,他不仅要查这些怪事,还需考虑怪事背后的牵连,只是他不想再告诉陶久喜了,他担心陶久喜知道后会为了帮忙而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那就好!你们出手,速度杠杠的!” 一旁的纪清逸待两人交谈完毕,方才开口询问:“喜儿,你今日所撒之药粉究竟为何物?” “你们看见了?” 陶久喜并不知晓他们二人是何时抵达的。 “我们赶到之际,恰好瞧见那灰衣男子倒在你面前。刚欲上前,便见你有所举动,于是便未去打扰。” 纪清逸忆起那时的场景,沈之翌犹如着了魔一般匆忙赶至,而当陶久喜进入他们的视线范围时,仅仅一个动作,便使得眼前的男子瞬间倒地。 他们在惊愕之余,刚准备下马过去,便看到陶久喜凑到江瞬身旁低声吩咐着什么。 这时,沈之翌才恢复了些许淡定,说道:“清逸,让阿喜发挥一下吧,场子她都已经搭好了。” 于是,两人就在不远处暗暗观察着,随时准备应对,便看到了陶久喜情绪激昂的那一番表演。 陶久喜见两人已然看见了这一幕,便也不再隐瞒。原本她是打算将这段经历自行隐藏起来的,只为避免沈之翌心中担忧。 “那是薛姐姐给我的迷药,我事先服下了解药。我仅仅洒出了一点点,那人便瞬间昏厥过去。我觉得,哪怕是一头极为壮硕的牛,也能被立刻放倒。只可惜,这迷药快要用完了,要是能再找薛姐姐讨要一些就好了。” 陶久喜略带遗憾地说道。 旁边的纪清逸听闻此言,沉吟片刻,缓声问道:“竟有人能够制作出如此厉害的迷药?” 第189章 血雨 陶久喜满脸赞赏:“没错,薛姐姐可厉害啦,若有机会,我定要介绍你们认识。” “你想见她啦?” “那当然啦。都分开这么久了,我自是想念薛姐姐。” “薛姑娘所在之处距玉龙城不远,今日回去我便写封信,看看能否将她请来,再让她为你配制些迷药。” 沈之翌说道,只是他并无十足的把握能找到薛云梦,毕竟她向来行踪不定,神出鬼没。 “若是能请来,记得帮我引荐。” 在一旁的纪清逸急忙说道。 “为何?” 沈之翌眼中闪过一丝狐疑,轻声问道。 “我是想着,若是能从薛姑娘身上学到一些本事,日后回到战场上,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纪清逸赶忙解释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陶久喜刚回迎客楼不久,便有人找上门来。 为了稳住众人之心,只要来表演的人水平尚可,能将过程描述清楚或者书写明白,陶久喜都会赏些银子,让他们开心离去。 这也算是花小钱办大事的好法子。 事情发展极快,仅过了五天,玉龙城 “怪事” 的舆论风向就有了变化。 大家不再惶恐不安,反而积极应对。 沈之翌整日在外东奔西走、忙碌不堪,待他归来,一眼便瞧见陶久喜累得瘫倒在贵妃椅上。那疲惫不堪的模样映入眼帘,沈之翌的眼中瞬间溢满了心疼。 “若是有人前来,差遣江瞬去应对便是。你怎的把自己累成了这副模样?” 沈之翌一边说着,一边走向水盆净手,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关切。 陶久喜听到沈之翌的话,从贵妃椅上缓缓坐起。 “我不累,扶我起来,我还能继续!” 她的声音虽然有些虚弱,却带着几分坚定。 然而,话音刚落,她的身子便又软软地倒了下去。 “还是趴着舒服…… 你那边今日进展怎么样啦?有没有抓到那些潜伏在玉龙城的人呢?” 陶久喜趴在贵妃椅上,侧着脸看向沈之翌,眼中满是好奇与关切。 “多亏了你想出的办法,这才成功平息了流言。如今玉龙城的局势总算是稳定下来了。我家阿喜,可真是厉害。” 沈之翌嘴角含笑,他走过去,将陶久喜轻轻地拥入怀中。 “所以说,遇到我是你的福气。” “确是在下高攀了,在下定会将你当作稀世珍宝一般珍视。” “沈之翌,你今天说话真逗,就像嘴里含了个蛤蟆似的。” 陶久喜微微抬头,看着沈之翌,眉眼弯弯,带着几分俏皮的调侃。 沈之翌静静地看着怀中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姑娘,在他的心底,有一个疑惑早已萦绕许久。 在他看来,阿喜并非那种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才女,然而她的见识却远远超越了常人。 无论是面对复杂的局势,还是处理棘手的问题,她总能提出精妙绝伦的见解,他很好奇,阿喜是如何知晓这些的呢? 不过,他也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或许阿喜也不例外。 只要她不想说,那他便不会去追问,他只希望她能一直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地陪伴在自己身边。 翌日,雨如帘幕般,淅淅沥沥地从低垂的天空洒落。 客栈前,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那是个全身裹在黑色斗篷里的男子,雨水顺着他的帽檐不断滑落,在脚下汇聚成一小片水洼。 他驻足片刻,才缓缓走进客栈。 “我听闻你们为血雨之事烦恼,我能模拟出那血雨景象。” 男子声音低沉沙哑,仿若破旧风箱拉动的声响,在安静的客栈里回荡。 “先生稍等,我去请管事之人下来。” 侍卫听后,立刻上楼去请陶久喜。 玉龙城诸多 “怪事” 已渐渐解开谜团,唯独血雨之谜一直悬而未决,若能解开,对稳定城中人心大有裨益。 陶久喜一听有人能模拟 “血雨”,不禁喜出望外。不过,看着眼前这人,阴森之感扑面而来,她便谨慎地与他保持一段距离:“你能模拟出血雨?” “姑娘若信我,可随我到客栈外一观。只是若我成事,需五百两银子作报酬。” “好说。” 得到肯定答复,男子转身朝门外走去。 陶久喜给江瞬使了个眼色,带着几分警惕跟了上去。 客栈外,雨仍在下。 男子站在雨中,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小盒,打开后,里面是些红色粉末。他小心翼翼地把粉末倒在一块石板上,又从另一个口袋拿出类似香炉的物件,点燃其中香料。香料燃烧,散发出奇异香味,红色粉末在烟雾中微微颤动。 男子口中念念有词,似在施展神秘法术。 陶久喜目不转睛地看着,心中怀疑更甚,低声对江瞬说:“此人行为诡异,你要小心。” 江瞬微微点头,手握紧剑柄。 突然,天空中的雨开始变色,雨滴穿过烟雾后逐渐染成红色,宛如真正的血雨。 周围几个侍卫惊呼连连。 “如何?姑娘,现在相信我了吧。” 男子看向陶久喜,眼中意味不明。 “相信了,相信了!既如此,请阁下写下过程,我这就去拿银票给你。” 男子随陶久喜一行人回到客栈,开始书写 “血雨” 的过程。 陶久喜让江瞬跟着自己,上楼后便交代江瞬,等这人走时悄悄跟上,或许能找到怪事的始作俑者。 到了楼下,江瞬看了男子写的 “血雨” 制作方法,把钱递给男子。 男子却摆手道:“不,我要姑娘亲自把银票递给我,我要当面感谢姑娘慷慨。” 陶久喜闻言,后退一步,心中一凛:“不用谢我,这是你应得的。既然拿到了钱,那就不送了。” 她暗自腹诽:你当我傻,瞧你这样子就不像好人,我才不靠近。 见陶久喜又往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要上楼,男子也不装了,他猛地一甩斗篷,从袖子里抽出一把软刀,朝陶久喜刺去:“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那软刀在血雨中寒光一闪,眨眼间便到了陶久喜眼前。 陶久喜急忙向后闪避:“是你的死期才对!” 江瞬如疾风般冲向男子,手中剑与软刀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早看出你有问题了,单枪匹马还敢来此!” 江瞬怒吼,手中剑舞得密不透风,每一剑都气势凌厉。 男子不答话,疯狂挥舞软刀,招招致命,眼神中充满决绝,仿佛与陶久喜有不共戴天之仇。 “不管你是谁,今日你休想得逞!” 江瞬剑法精妙,逐渐占了上风。他看准男子破绽,猛地刺出一剑,挑开软刀,接着一脚踢在男子胸口,将他踢倒在地。 江瞬用剑指着男子,厉声问道:“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男子躺在地上,嘴角溢血,却哈哈大笑:“是要你们命的人!我在地下等着你们……” 说完,眼神变得凶狠,用力咬了下牙齿,一丝黑色血液从嘴角流出,竟是服毒自尽了。 陶久喜走来,看着地上的尸体,神色凝重:“都找上门来了,看来是我破坏了他们的计划。还好咱们小心谨慎,有先见之明!早有防备!” 江瞬点头:“姑娘说的是,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客栈从长计议。” 第190章 上辈子也是这样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趁着外面还在下雨,陶久喜难得有了空闲,终于能稍稍放松了。 她准备好好休息一番,以缓解多日来积压的疲惫。 然而,就在她刚刚入睡不久,一阵剧痛如汹涌的潮水般从腹部猛然袭来,那疼痛排山倒海,一波又一波,迅速蔓延至全身。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不断冒出,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她强忍着剧痛,挣扎起身:“江瞬…… 进来一下。” 这时,守在门外的江瞬推门而入,他的额头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表情痛苦不堪。 “江瞬,你也腹痛?” 陶久喜虚弱地扶着床沿,声音颤抖地问道。 “我只有些许不适,姑娘也不舒服?” 陶久喜咬着牙点了点头。 江瞬见状,立刻强打起精神,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解毒丸。 “姑娘,若咱们同时不舒服,那应当是中毒了。” 江瞬的声音因疼痛而沙哑,语气却十分急切。 陶久喜赶忙伸手拿过一粒解毒丸吞了下去,江瞬也服下一粒。 “还有多少药?” 陶久喜感觉自己的力气正随着疼痛渐渐流失,虚弱地问道。 “只剩下四五颗。” 江瞬看着手中的瓷瓶,眉头紧锁。 “你去看看还有人中毒吗?把药分给大家,先派人去请大夫。我不行了,我先躺着。” 陶久喜说完,便扶着床沿躺下。此时,腹部的疼痛就像有一把刀在搅动,她几乎要昏厥过去。 陶久喜不放心继续交代:“发信号给阿翌,我担心有人趁我们中毒之际偷袭。你不要守着我了,我藏一下就行.....” 尽管服下了解毒丸,可那毒药的毒性似乎极为猛烈,腹痛的症状丝毫没有减轻。 陶久喜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好几次都疼得几乎要晕过去。在意识逐渐模糊之际,她凭借着最后一丝清醒,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藏了起来。 沈之翌看到信号弹后,心急如焚地赶了过来。 当他赶到客栈时,客栈里已经有好多人出现了腹痛之症,此刻江瞬仍坚守在原地,大夫却还未赶到。 纪清逸立刻让江瞬扶自己回房间,沈之翌则快步推门进入陶久喜的房间。 房间里空无一人。 “阿喜?” 他环顾四周,发现窗户从里面锁着,而江瞬又一直在门外守着,陶久喜肯定还在屋里。 沈之翌心急如焚地四处寻找,最后在床底下发现了已经疼晕过去的陶久喜。床底下的空间极为狭小,若不是陶久喜身形娇小,根本无法藏身其中。 沈之翌心疼地将陶久喜从床底抱出,眼中满是担忧,不知道为什么陶久喜会躲在床底下。 显然,比起江瞬,陶久喜的症状严重得多。 “阿喜,能听见我说话吗?阿喜?我回来了。” 沈之翌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满是焦急,然而,怀中的人儿却毫无反应,宛如陷入了无尽的沉睡。 沈之翌的心一下子慌乱起来,他一声声地轻声呼唤着,那呼唤声中带着祈求,像是在向上苍哀求,哀求陶久喜能睁开双眼,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此时的陶久喜,意识仿佛被扯回到了上辈子那噩梦般的医院之中。 她躺在那张冰冷彻骨的病床上,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结着死亡的气息。 粗细不一的仪器管子,插在她的身体各处,每一根都像是在吸食着她的生命力。旁边记录心跳的仪器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声响,一下又一下,像是无情的倒计时,每一声都敲打着她脆弱的心。 她在这狭小的病床上蜷缩成一团,身体因疼痛而微微痉挛,孤独、恐惧和绝望如同浓稠的黑雾将她重重包围。 就在这黑暗的深渊里,她似乎隐约听到了有人在呼喊她,那声音很遥远,微弱却又执着。 不知过了多久,在这仿若混沌的世界中,陶久喜模糊地感觉到了沈之翌的气息。 她用尽了全身每一丝力气,才缓缓地、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便是沈之翌模糊的身影,陶久喜只觉得全身发冷,身上很痛:“阿翌,好痛..... ” 陶久喜的声音虚弱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的。 “我可能又...... 又要死了......” 此刻的疼痛,竟和她记忆中上辈子患绝症时垂死挣扎的痛苦如出一辙,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头都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 “你醒了!醒了,没事,会没事的。”沈之翌见陶久喜醒来,眼中酸涩,激动的握着陶久喜的手。 纪清逸进门后,看着面色惨白如纸的陶久喜,眼中满是不忍,甚至不敢再直视她那痛苦的模样,仿佛那目光再多停留一秒,自己的心就会被这痛苦碾碎。他立刻转身,匆忙地出去寻找大夫。 “江渠去船上取薛姑娘配置的解毒丸了,你再坚持一会儿。” 沈之翌强忍着内心的慌乱,轻轻地抚摸着陶久喜的后背,试图给她一些安慰。 他的手刚一触碰到陶久喜,便发现她整个身子都已被冷汗浸湿,那湿透的衣衫紧紧地贴在她的背上。 陶久喜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剧烈的疼痛让她逐渐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在她的眼中,此时的自己仿佛正躺在那张冰冷的病床上,周围是一片死寂般的白色。 “阿翌,我好怕啊,上辈子…… 我也是这般疼死的……” 沈之翌听到陶久喜的言词中的“又”和“上辈子”,但是他此时已经无暇去细想。 ”你不会死。”沈之翌紧紧地抱着陶久喜,手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声音虽然坚定,可心底却有着一丝无法言说的恐惧。 “我……痛,阿翌,上辈子,上辈子我自己躺在医院,总是痛,痛得我每天…… 每天都在吐,后来…… 后来钱花光了,我没有办法继续治疗…… 我就……” 陶久喜的眼神中透着深深的绝望,回忆如潮水般涌来,让她本就脆弱的神经几近崩溃。 “我就回去…… 等死…… 那时身边没有人,我也好害怕。现在…… 现在又…… 又要死了……” 陶久喜的声音越来越低,每一个字都像是生命最后的叹息。 “这次不会死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沈之翌轻抚摸着陶久喜那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陶久喜的脸上,看着她的脸色愈发苍白,宛如一朵在寒风中迅速凋零的花朵,恐惧如冰冷的毒蛇一般紧紧缠绕着他的心。 “阿翌,老天让我重活一次,虽然只有短短一年,但是…… 我遇到了你,还有姐姐,这一趟,总算没有白......” 陶久喜强忍着身上如万箭穿心般的疼痛,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与死神争夺,可她仍想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和沈之翌多说几句话,把藏在心底的话都倾诉出来。 “阿翌,我们…… 在我们那儿,人们会说‘我爱你’,这么久了,我还从来没对你说过呢。” “现在不要说,以后有的是时间,你现在很痛,不要说话了,江渠马上就到。” “大夫呢?!大夫为什么还没来!”沈之翌对着外面大声喊道。 外面守着的侍卫惊恐回道:“已经派人去请了。” “再去!再去找,全找来!” 说完眼神又看向陶久喜:“以后再慢慢说,今天不要说,今天不要说。”沈之翌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不敢去想那个可怕的结果,他害怕陶久喜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把自己的秘密说完了,就会离他而去,永远地离开。 陶久喜只感觉自己的力气正一丝丝地从身体里被抽离,像是有一个无形的黑洞在吞噬着她的生命。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视线里沈之翌的身影也逐渐变得朦胧。 她拼尽最后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沈之......翌,我爱你。” 话音刚落,陶久喜再次晕厥过去,身体软绵绵地倒在了沈之翌的怀里。沈之翌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 此刻,大夫姗姗来迟。 “大夫,你快给她看看!” 年迈大夫看向眼前的男人,只见他满眼通红,眼中的血丝如蛛网般密布,那是恐惧、绝望与愤怒交织而成的眼神,大夫心中也不免害怕起来,他赶忙放下药箱,伸手去为陶久喜把脉,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当手指触碰到陶久喜纤细的手腕时,大夫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脉象浮散无根,稍按则无,那感觉就像在触摸一阵随时会消失的微风,又似风中残烛,摇曳不定。这种脉象意味着元气离散,脏腑之气衰败,是极为不祥之兆。 “姑娘怕是……” 大夫面露难色,声音有些干涩地说道,话未说完便被沈之翌粗暴地打断。 “继续诊!” 第191章 救命之药 沈之翌无法接受大夫说出来的结局。 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收紧,把陶久喜娇弱的身躯搂得更紧了些,似乎唯有如此,才能守住她的生命。 大夫见状,不敢再多说半句,只得重新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陶久喜的脉象上。 他的眉头紧锁,心中默默祈祷着奇迹的降临,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若救不回这个姑娘,眼前这个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的男人,很可能会被愤怒与悲痛吞噬,做出无法预料的可怕之事。 然而,时间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缓缓流逝,诊脉许久,情况依旧没有丝毫好转。 恰在此时,纪清逸回来了。 他出门便见先前派出之人正引着几位大夫赶来,询问过后,便领了其中资历最深者来到陶久喜房内。 大夫见来人,转过头去,求助一般看着纪清逸。 “大夫,隔壁还有一位病人,麻烦您过去看看。” 纪清逸轻声说道,示意正在把脉的大夫起身去其他房间诊脉。 那大夫闻言,立刻起身,逃似的离开了。 “李大夫,麻烦你再去诊一下。” 纪清逸对着身边的大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李大夫立刻上前,伸出手搭在陶久喜的腕上。 片刻后,他的脸色愈发凝重,那脉象依旧毫无生机,如同一潭死水。 李大夫偷偷瞥了一眼眼前这个一言不发的男子,心中一阵胆寒,不敢回应,只是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纪清逸。 “大夫,麻烦您再看看,我们的药马上就能送来。” 纪清逸试图抓住这最后的希望。 “公子,实不相瞒,就算大罗神仙过来,也难以……” 大夫无奈地叹息着,声音低沉而沙哑。 沈之翌听闻此言,眼中那仅存的光芒瞬间如风中残烛般熄灭。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大夫,那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难以置信,仿佛大夫所说的是这世间最荒谬绝伦的谎言,而他拒绝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不……” 许久之后,沈之翌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低沉沙哑的字。 他缓缓低下头,双眸中的血丝愈发明显,看着怀中陶久喜毫无血色的脸,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你不会离开我的,久喜。” 沈之翌上前抓住大夫的正欲收回胳膊:“救救她,救救她。” 纪清逸眉头紧锁,他深知沈之翌此刻应当濒临崩溃了。 他快步走到沈之翌身边,伸手试图按住他的肩膀,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之翌,还有大夫,我再去请他们。” “公子,怕是谁来都无能为力啊。” “这姑娘的脉象太弱了,几乎已经……” 话未说完,他感受到沈之翌那如刀般的目光,又把话咽了回去,大夫行医多年,知道眼前的男子已经算冷静了,若是常人,此刻应当已经崩溃了,甚至冲动。 屋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仿佛空气都已经凝固,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每一个人。 “主子,药拿来了!” 江渠的呼喊声从屋外传来。 沈之翌仿若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的浮木一般,眼中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他急忙伸手,慌乱地接过药丸:“大夫,把这药化开。” 李大夫听闻,顿时如蒙大赦,赶忙接过药丸,用温水将药丸化开后,又拿出了自己精心特制的管子打算辅助喂药,此时的陶久喜气若游丝,早已失去了自主吞咽的能力。 “公子,得把姑娘的嘴强行撬开,眼下唯有如此,才能把药喂进去。” 沈之翌毫不犹豫地照做。 所幸大夫经验丰富,对喂药之法了如指掌,即便陶久喜处于晕厥状态,在两人的配合下,药还是顺利地喂了进去。 “江渠,还有什么药?都拿来给大夫瞧瞧!” 沈之翌手上的动作未曾停歇,边忙碌边大声询问。 江渠急忙将剩余的药递上,大夫从中挑出了两种,神色凝重地说道:“公子,这两种药,不妨试试。” “快!” 沈之翌赶忙催促,只是这次他刻意压制了自己的语气,不敢太过强势。 他深知此刻大夫是陶久喜的救命稻草,若是把大夫吓得失了分寸,那便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大夫赶忙手脚麻利地将那两种药如法炮制,用温水化开后,再次通过管子喂给陶久喜。 喂完药后,沈之翌紧张地盯着陶久喜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整个屋子安静得只能听到众人紧张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见陶久喜依旧没有反应,沈之翌的眼神再次变得慌乱起来,他猛地转头看向大夫:“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没反应?” 大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公子,这药需要一些时间起效,我们再等等。” 沈之翌咬了咬牙,没有说话,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陶久喜。 随着时间的推移,陶久喜睫毛轻颤了一下。 “大夫,她动了,您再看看!” 大夫立刻伸出手,再去探脉。 “公子,时间尚短,还没有反应,您再等等。” 沈之翌又继续紧紧盯着陶久喜。 突然,陶久喜的睫毛轻轻颤动,缓缓睁开了双眼,只是眼神中还带着几分迷茫与虚弱。 她吃力地看着周围,目光最后落在沈之翌那满是担忧的脸上。 沈之翌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重重撞击了一下,眼眶瞬间湿润了,他颤抖着声音说道:“阿喜,你醒了…… 你终于醒了。” 陶久喜张了张嘴,却只发不出了一丝声音。 沈之翌连忙握住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脸颊旁,温柔地说:“没事了,没事了。” 只是清醒了一瞬,陶久喜又虚弱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又陷入了沉睡,只是这次的睡颜不再像之前那般令人揪心。 大夫赶忙过来,再次为陶久喜检查。 他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姑娘能醒来真是奇迹,不过脉搏依旧很弱,是否能挺过,老夫实在无能为力。” 第192章 转机 大夫已然表明态度,沈之翌明白,再为难于他也是枉然。 “大夫,隔壁还有些症状稍轻之人,也劳烦您去瞧瞧吧。” 纪清逸说着,带着李大夫往门外走去。 此刻其他中毒之人情况也不容乐观。 陆续赶来的四五个大夫,面对如此棘手的病症,无不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却依旧是一筹莫展,徒叹奈何。 虽他们不似陶久喜那般严重,但是照这样下去,越拖便中毒越深。 当下,唯一可能存在的生机,便是将薛云梦所制仅余的两颗丸药化开使用。 然而,众人面面相觑,竟无人敢去询问沈之翌的意见。 毕竟,谁也无法预知,陶久喜服下一颗丸药后是否能起死回生,同样也不清楚若把剩下的两颗药拿去拯救那十来个症状稍轻之人,是否真能将让他们的情况变得好转。 这两颗药丸若真有效,陶久喜或许仍需服用;只是而另一边,是十来个同样鲜活的生命,若是不及时解毒,他们也会陷入危险。 到底是孤注一掷,把药留给陶久喜,为她保留那一线生机? 还是用这仅有的药去拯救更多的人? 这个足以决定生死命运的选择,终究不可避免地落在了沈之翌的肩头。 纪清逸带着江渠,脚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一般,再次找了沈之翌。 沈之翌听闻他们的来意后,整个人仿若被时间定格一般,沉默了一瞬。 他的目光移向陶久喜,那原本娇艳似花的脸庞如今毫无血色,惨白如纸,每一道轮廓都如锋利的刀刃,狠狠地刺痛着他的心。 他就那样站着,许久之后,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喉咙艰难地蠕动,从干涩的嘴唇中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化开,分开他们。” 纪清逸望着沈之翌那复杂且痛苦不堪的脸色,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两人默默无言地退了出去,留下的唯有一片沉甸甸的寂静。 此时,房间里又只剩下沈之翌和陶久喜二人。 沈之翌缓缓半跪在地,轻轻地握住陶久喜那冰冷的手,眼中满是温柔,对着毫无反应的陶久喜轻声说道:“这一次,我不会让你独自离去。” 纪清逸手中紧握着那两颗药丸,神色凝重得似有千钧之重,他轻声对江渠说道:“快去化开吧,但愿这药能发挥效用。” “有什么用啊?”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宛如清泉击石般清冷传来,那声音有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如同一缕轻风,穿透了这沉闷的空气。 “薛姑娘!” 江渠的声音瞬间拔高,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纪清逸一听到 “薛姑娘” 三个字,心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轻拂过,他缓缓转过头去,目光搜寻着声音的来源。 只见薛云梦正从楼梯处袅袅婷婷地走来,这次,她不再身着那如黑夜般暗沉的墨衣,而是换了一件天青色衣衫。那是陶久喜为她精心定制的,天青色的衣料如同流动的春水,在她身上轻轻摇曳生姿,每一道褶皱都似在诉说着一种灵动的诗意。 薛云梦莲步轻移,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纪清逸身上。 心中暗自惊叹:哪来的俊俏少年郎...... 这一眼,恰似惊鸿照影,瞬间在她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她虽钟情于高冷之态男子,可眼前这男子身姿挺拔若苍松,气质儒雅如美玉,眉宇间那英气与柔情交织而成的独特韵味,深深地吸引了她。 她不禁问道:“这位是?” 江渠心急如焚,此刻已顾不上薛云梦之前的询问,“薛姑娘,我们姑娘与江瞬都中毒了!” 若不是男女有别、礼教大防,江渠恨不得当下就拉着薛云梦飞奔而去查看情况。 薛云梦一听,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满心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占据,再也无暇去探究眼前这位男子的身份了。 “久喜在哪?” 她急切地问道,眼中满是担忧。 江渠赶忙伸手朝着二楼尽头的房间指去。 薛云梦脚步匆匆,如一阵疾风般直奔而去,推门而入。 屋内,沈之翌正半跪在床边,宛如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像,他的目光紧紧锁在床上陶久喜毫无血色的面容上,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觉,似乎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和陶久喜。 薛云梦心急如焚,竟一把将沈之翌用力推开,口中喝道:“别在这碍事。” 纪清逸跟在后面,有些惊愕地看向薛云梦。 沈之翌没有一点防备,被推开后才回过神来,看清来人是薛云梦。 刹那间,刚刚那如同死亡般沉重的死寂仿佛被打破,一丝生气重新回到屋内。 他没有说话,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位置,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他知道,薛云梦来了,或许陶久喜就有救了。 薛云梦疾步向前,一把拉过陶久喜的手,全神贯注地开始诊脉。 “你们怎么招惹上妙香国的人?” 妙香国之人擅长用毒,手段阴狠且诡异,一旦中毒,往往是极为棘手的难题。 “阿喜怎么样了?” 沈之翌满心焦虑,根本无心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迫切地想知道陶久喜的状况,眼中的紧张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 “看这脉象,刚刚是服下了我给的百毒清和保命丹?” 薛云梦继续问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陶久喜的手腕。 “对。她怎么样了?” 沈之翌连忙回答。 “别慌,沈之翌。我来了,久喜就死不了,我马上开方子,泡药浴。” 薛云梦收了手,环顾四周,见桌子上有纸笔,便快步走过去,立刻开始书写药方。 她的笔触飞快。 纪清逸见状,急忙出门,不一会儿便领来了其他几位大夫。 “薛姑娘,这些都是玉龙城的大夫,你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外面还有十人症状相同,尚未服药。” 薛云梦微微抬头,目光快速扫了一眼众人,迅速说道:“你们过来,我说了方子你们写。” 几个大夫不敢怠慢,立刻从自己的药箱中拿出纸笔,走到不远处的圆桌上,摆好姿势,准备记录。 “麻烦你,接着写我这张。” 薛云梦的目光转向纪清逸。 纪清逸连忙上前,接过薛云梦手中的笔。他看向那纸张,上面已有几个仓促写下的字,虽略显潦草,却有着一种别样的力量。 “生地黄:二两。紫花地丁:三两。连翘:二两.....” 大夫记录下来便匆匆回去抓药。 薛云梦伸手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巧精致的药瓶,递给江渠:“你把药分下去,每人一粒,服下此药,性命无忧。” 江渠听闻此言,脸上的凝重缓解了许多,他不敢有丝毫耽搁,接过药瓶后,便如一阵风般匆匆跑了出去。 薛云梦忙完这些,又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坐下。 她从怀中拿出另一个药瓶,递向抱着陶久喜的沈之翌怀里,简洁地说道:“灌下去。” 沈之翌赶忙照做,他的动作十分小心,生怕弄疼了陶久喜。 “倒没见过你这么听话。别紧张了,服了百毒清就好了七八分了,眼下久喜需要时间等药效发挥。我身上这点值钱的药,一下子又没了。” 沈之翌听到这话,一直高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他感激地看向薛云梦,刚要开口说声谢谢,却见薛云梦已经利落地起身,朝着正在收拾大夫留下的墨水与毛笔的纪清逸走去。 “你是?” 薛云梦走到纪清逸面前,开口询问道,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好奇。 纪清逸见薛云梦走来,连忙放下手中的笔,恭敬地拱手作揖:“多谢姑娘搭救,我是久喜表兄。” “表兄?亲的?” “是。” “我救了你表妹,你要不要以身相许?” 薛云梦突然语出惊人,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纪清逸。 闻言,纪清逸满脸震惊,一时间竟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回应。 第193章 漫长的梦 就在沈之翌惊讶之际,却清晰地听见纪清逸口中吐出一个字。 “行。” 闻言,薛云梦原本上扬的嘴角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扯了回去,她眼睛瞪得像铜铃,感觉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啥毛病,又追问了一遍:“你…… 你说什么?” 纪清逸神色认真庄重,重复道:“我说,行。” 这一下,薛云梦就像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懵了。 脸上那表情,就像吃了苦瓜又被辣椒呛了,要多精彩有多精彩。她就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一会儿瞅瞅这儿,一会儿瞅瞅那儿,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就差没在原地转圈圈了。 半晌,好不容易,她磕磕巴巴地憋出一句:“我…… 我突然想起来…… 我得去给他们把把脉。” 说完,一溜烟地跑开了,眨眼就没影了。 只留下纪清逸静静地愣在原地。 “清逸,你刚刚说行?” 沈之翌略带疑惑看向纪清逸。 纪清逸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不理会他,只是默默地继续收拾手中的文房四宝。 待收拾完毕后,他才看向沈之翌,神色平静地说道:“我去查看他们中毒的原因,你在这陪着喜儿,不要操心其他事。” 语气平淡得就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把沈之翌给整懵了。 纪清逸抬脚正要走,却被沈之翌一把拉住:“清逸,你帮我在这儿守着阿喜一会儿。” “你这是要去干嘛?” “我去瞧瞧江瞬。” 沈之翌说完,便一阵风似的跑向江瞬所在之处。 眨眼间,沈之翌就来到了江瞬面前,看着目前还清醒着的江瞬,忙说道:“你好好休息,过会儿就能解毒。别担忧。” 那话语虽简短,却如同一股暖流,流淌进江瞬的心田。 因为就在刚刚,江渠过来告知他,主子吩咐把药化开分给大家,那一刻,江瞬便知晓,自己在主子心中亦是有着一席之地的。 姑娘这般情况,主子还能来看自己,那一定是很在意自己,江瞬心中感动不已。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沈之翌的话音才刚刚落下,都没等江瞬来得及开口回应,沈之翌转身就又走了。 主子这就走了? 江瞬一脸懵,腹痛还没缓过来呢,只能对着空气无语凝噎:“……” 来了,似乎又没来。 这边纪清逸手中给陶久喜擦汗的帕子还没洗完,一回头,就看见沈之翌已经回来了。 “你这就看完了?” 纪清逸满脸惊讶。 “江瞬没有大碍,就是肚子疼了点。我来吧。” 沈之翌边说边伸手拿过纪清逸手中的帕子,洗了两下,便开始继续为陶久喜擦汗。 纪清逸见状,无奈摇了摇头,心中暗自腹诽:这不知道江瞬的样子看清了没,就回来了。 不多时,热气腾腾药浴被送进屋内。 沈之翌确认水温适宜后,将陶久喜放入药水中浸泡。陶久喜就这样静静地在药水中浸泡了足足两个小时,身上的余毒才渐渐褪去。 与此同时,纪清逸也没闲着,经过一番细致入微的探查,终于查明了中毒的缘由。 竟是表演 “血雨” 之人所用的材料中暗藏毒素,而陶久喜向来身体娇弱,抵抗力较差,所以中毒后的症状最为严重。 当陶久喜清醒之际,已是凌晨。 沈之翌和衣躺在她的身旁,陶久喜只是发出一丝轻微的动静,沈之翌也瞬间从浅眠中惊醒。 “阿喜,你醒了?!” 沈之翌的声音中满是惊喜。 然而,陶久喜醒来后,眼中却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她下意识地躲避着沈之翌那炽热似火的眼神,慌乱地将头转向另一边,那动作带着几分仓促,几分狼狈。 “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转过去了?” 沈之翌有些疑惑,他轻轻地从身后抱住陶久喜,试图给予她安抚。 可陶久喜的身体却瞬间僵住,一动不动。 沈之翌察觉到情况有异,赶忙翻身躺到陶久喜的对面。 可陶久喜立刻又要转身躲避。 沈之翌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正要转过去的身体。 见无法再逃避,陶久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晕倒之前,是不是…… 是不是胡言乱语了?” 沈之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为此而不安。 “你是指你说的上辈子?” “我这样说的?”陶久喜其实记得,但却不敢承认,眼神中透着一丝心虚,嘴唇微微抿着。 “阿喜,我想知道,想了解你的一切,如果可以,你能不能与我说说。” 沈之翌的目光真挚而诚恳。 陶久喜闻言,抬眸看着沈之翌,嘴唇张了张,却没有出声。 穿越之事太过匪夷所思了,她不知道沈之翌能不能接受这样荒诞离奇的故事,心中纠结。 沈之翌见状也不勉强,转而关心地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身子有点乏。” 陶久喜轻声回答,声音细若蚊蝇。 “折腾了这么久,身子乏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多亏了薛姑娘及时赶到,大家现在都没事了。” 沈之翌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为陶久喜整理有些凌乱的发丝。 “薛姐姐来了?” “嗯。” 沈之翌的心中悄然泛起一丝失落之意,他渴望了解陶久喜的全部,在他看来,他们二人的关系早已发展到了彼此之间应毫无保留的程度,本应不分彼此。 “阿翌,我……” 陶久喜张了张嘴,话语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在了喉咙里,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沈之翌眼中满是期待,目光紧紧地锁在陶久喜身上。然而,等了片刻,陶久喜却并未继续说下去。 见陶久喜这般挣扎,沈之翌不由自主地凑近,轻吻她的双唇,这个吻饱含安慰与心疼,承载着他对她的所有温柔爱意。良久,他缓缓吐出:“我爱你。” 沈之翌静静地凝视着陶久喜略显苍白的面容,脑海里不断回响着陶久喜晕倒前的话语。 她上辈子似乎受尽苦难,就连生命的最后都是孤身一人。他想知道,陶久喜到底承受了多少痛苦,他渴望为她分担那些苦楚。 陶久喜听了这话,感觉心脏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她暗自思忖,如果不说出来,或许沈之翌心中的担忧与疑惑会如杂草般疯长,时日久了怕有隔阂,今天这般,也算是个好机会,于是缓缓开口。 “阿翌,去年我不慎撞坏了脑子,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陶久喜把自己的经历当作一场梦娓娓道来,待她讲完,沈之翌只觉得心疼无比。 他并未说那些华丽的安慰之词,因为在他看来,任何言语在此时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暗暗下定决心,此生定要做陶久喜的避风港,成为她的依靠,有福她享,有难他挡。 第194章 机不可失 晨曦透窗,天色大亮,为世界披上金纱。 沈之翌传了膳,门开不久,薛云梦便似清风般翩然而至。 “薛姐姐。” 陶久喜见着薛云梦,双眸瞬间绽出惊喜之光,急忙上前挽住她的手臂,亲昵地蹭了蹭。 “多谢你救我,你当真是我的大大大大大恩人。” “瞧你这活力十足的样子,不把脉都知道你大好了。” 薛云梦嘴上说着,手上却已拉起陶久喜的手腕把着脉,少顷,她露出欣慰笑容:“确实好了,不过后续还得给你开些补药。” “啊……还要补啊?别开太苦的药。” 陶久喜皱着小巧鼻子,可怜兮兮地看向薛云梦。 “不苦的也难喝。谁让你身子这般弱?” “那好吧,只要薛姐姐开的,我都喝。” 沈之翌诚挚地向薛云梦深深一揖:“多谢薛姑娘,若非姑娘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光嘴上谢可没用。我这几年攒的最好的药都给你们两口子用了,这次我不走了,跟你们回京城,先炼上半年药,把亏的补回来。” 薛云梦半开玩笑道。 “太好了,你住我家,我们天天一起炼药。” “那当然住你家,而且你得给我做拿手糕点。” 薛云梦轻点陶久喜额头,语气宠溺。 这时,客栈的小二陆续送上早膳,热气腾腾的餐食香气诱人,摆满一桌。 三人刚刚坐下,纪清逸便走了进来。 “逸哥哥,你来得可真巧,快来一起用膳呀。” 陶久喜满脸热情地招呼道。 纪清逸见陶久喜能够轻松自如地起身准备用餐,小脸也已恢复了血色,他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说道:“你没事就好。” “多亏了薛姐姐妙手回春,我现在已经全好了。” 纪清逸望着眼前这个昨日还命悬一线,如今却这般活泼的陶久喜,心中对薛云梦的医术不由得佩服得五体投地。 坐下之后,纪清逸的眼神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又看向了薛云梦。 薛云梦察觉到纪清逸的视线,脸上瞬间闪过一丝不自然,她有些慌乱地将脸撇向一边,试图躲开那炽热的目光。 两人的小动作,陶久喜还未察觉,沈之翌便已经利落地盛好了四碗清粥。 “逸哥哥,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薛姐姐,你之前不是说想认识一下吗?” 薛云梦闻言,快速的瞄了纪清逸一眼:他之前还说想认识自己? 只是一瞬,薛云梦又转头盯着自己面前的包子。 “昨日已经见过,薛姑娘医术高超,实在令人佩服。” 纪清逸嘴上回答着陶久喜,可眼神却依旧直勾勾地看着薛云梦,那目光像是黏在了她身上一般,怎么也挪不开。 薛云梦被这炙热的关注弄得愈发尴尬,赶忙回应道:“哪里哪里…… 不过是略通医术罢了。” 沈之翌温柔地将盛好的粥端到陶久喜面前,而与此同时,纪清逸也伸手把一碗粥递给薛云梦,还细心地附上了一把勺子。 陶久喜一听薛云梦的谦虚之词,放下手中的勺子说道:“薛姐姐,你今日怎么如此谦虚呀?就你那医术,分明就是再世华佗呀!” 沈之翌打断她:“边吃边聊,阿喜,你都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一边轻声说着,一边拿起筷子给陶久喜夹着桌上的小菜。 陶久喜乖巧地点点头,拿起勺子大口吃了起来,吃了几口后一抬头,整个人瞬间愣住了,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只见纪清逸竟然…… 竟然在给薛云梦夹菜,而且那动作自然流畅。 薛云梦自己也愣在了当场。 她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有慌乱,有震惊,还有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淡定。 陶久喜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沈之翌,那眼睛里就像写满了问号:“这啥情况啊?” “噢,他俩昨日定了终生。” 沈之翌语气平静,没有丝毫波澜地回道。 闻言,陶久喜举在半空中的粥勺就那样停住了,久久没有动弹。 “沈之翌,你是不是想被毒哑啊?!” 薛云梦涨红了脸对着沈之翌威胁道。 沈之翌觉得薛云梦能干出来这事,而自己不一定能躲得过,于是赶紧低头喝着粥,当一切没发生过。 纪清逸却依旧气定神闲,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目光直视薛云梦,语气认真地说道:“薛姑娘这是要始乱终弃?” “始乱终弃?” “嗯?” 薛云梦迎上纪清逸的目光,看着他那张帅气逼人的脸庞,不知为何,竟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来,只剩下满心的慌乱。 薛云梦:“.......” 纪清逸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薛云梦,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陶久喜一楞接着一愣。 “阿翌,你可得老老实实跟我说,我这一昏迷到底昏迷了多久呀?” 陶久喜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只觉得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实在是来得太快,一时半会儿根本消化不了。 “一日。” “啊?不是一年?也不是一个月?连十天都没有吗?” 陶久喜不死心地追问道。 “一日。” 沈之翌又重复了一遍,头也不抬,继续喝粥。 得到了确定答案后,陶久喜随后立刻切换笑脸。 “表嫂!”跟着纪清逸称呼薛云梦。 “姐夫!”跟着薛云梦称呼纪清逸。 “我昨天晕得不是时候,这么重要的时刻居然没亲眼见证。求求你们了,就再把当时的场景重现一下呗,我要是没吃到这瓜,怕是寝食难安。” 她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合十,做出一副哀求的模样。 在线等吃瓜!着急! “久喜,休要……” 薛云梦刚想让陶久喜别瞎捣乱,可那后面的话在纪清逸那炽热注视下,竟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怎么也说不出口。 薛云梦此刻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分钟八百个假动作,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浑身不自在。 尤其是被纪清逸这样样貌出尘、气质不凡的人紧紧盯着看,哪怕她平日里再怎么大大咧咧,这会儿也被盯得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 再者,她本就是那种对美男毫无抵抗力的性子。 薛云梦在心里暗暗叫苦:我的娘呀,别再盯着我看了,再看我可就真的要沦陷了,我这人可没什么原则啊。 其实,她昨天那话真的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哪成想这纪清逸居然不按常理出牌,居然把玩笑话当了真。 还反客为主了,这可把薛云梦给整懵圈了。 薛云梦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好好解释清楚,把这误会给解开。 结果纪清逸却抢先开了口,温声道:“快吃吧。昨日你也是忙前忙后的,连晚膳都没顾得上用。来,吃个包子。” 说罢,纪清逸便拿个包子递到了薛云梦的手中。 薛云梦哪里被这么照顾过,她师傅与师兄可从来没这么温柔地跟她说过话,她师兄都是扯着嗓子喊:“薛云梦,上山给我抓条蛇来!” 或者 “薛云梦,去给我打只狼!” 薛云梦慌得冒汗,感觉这情况比上山抓大蟒蛇还棘手。 “我想起来…… 我还熬着药呢,我得去看一下火!你们先吃。”说完,便迅速起身走了。 陶久喜看着薛云梦逃跑的方向,好奇心被勾得更厉害了:“怎么回事呀?逸哥哥。” “这叫机不可失。我也去给你看看药。” 纪清逸嘴角挂着一丝神秘的笑,说完也跟着走了。 第195章 试试就试试 “薛姑娘。” 纪清逸不紧不慢地跟着薛云梦来到了客栈的后院,见到薛云梦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此时,厨房外的空地上摆放着一排正在熬药的药炉,那炉中的炭火烧得正旺。 熬药的大夫与站在一旁守卫的侍卫见状,很是识趣悄然转身离开。 “纪公子,你怎么来了?” 薛云梦赶忙朝着纪清逸回礼,可不知怎的,兴许是一时慌乱,下意识间行的确是女子的礼仪。 这是她第一次行女子的礼仪。 待她回过神来,脸上顿时如染上了一层绚丽的晚霞,那羞赧之色迅速蔓延开来。 往常与人交往,她对别人行礼,要么抱拳行礼,要么干脆不行礼,像今日这般,倒还真是头一遭。 “薛姑娘,我名曰纪清逸,今年二十二岁,承蒙圣上信任,担着中郎将一职,长期戍守在边疆之地,与西夏对峙。”纪清逸也有些紧张,上来自报家门,说完便静静地看着薛云梦。 “我……我叫薛云梦,今年十九岁,我……我……” 薛云梦暗中骂了一句自己:我跟着做什么自我介绍! “薛姑娘,莫要紧张,我追过来,是有话想同你说。”纪清逸看着她那紧张的模样,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说道。 薛云梦手中原本轻轻摇动着的蒲扇,听闻此言,动作顿了一顿。 “纪公子请说。” “我虽是喜儿的表兄,但是也与喜儿有婚约。”纪清逸缓缓开口,道出了这一事实。 薛云梦听着这话,整个人瞬间愣在当场。 “你说什么?”手中那原本就拿得不太稳的蒲扇,也慌乱地掉落在地,这消息让她有些猝不及防,她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隐隐觉得有些异样。 可转念一想,随即又觉得,难道这纪清逸的意思是要与自己划清界限吗? 也是,久喜那般出众的样貌,再加上温暖活泼的性格,或许才是能引得眼前这般优秀男子倾心的女子。 见薛云梦神色有了这般明显的异样,纪清逸赶忙说道:“但是姑娘也看到了,屋里那两人才是一对,出京之前我们便打算商量退婚之事,只是因为有些事情耽搁住了,这才一直未能妥善处理。” 纪清逸一边说着,一边俯身捡起薛云梦面前掉落的蒲扇,轻轻拍去上面沾染的些许灰尘,又递到薛云梦的面前。 薛云梦闻言,心中那点因误会而产生的异常的陌生之感,立刻消散,可她嘴上却依旧逞强。 “公子不需要与我解释。” “需要解释,我刚刚在屋里并不是信口雌黄,姑娘昨日之言,我当了真,放在了心上。“ “我……我昨日只是胡说。”薛云梦微微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薛姑娘,若只是昨日初见,就非你不可,那定然是假的。只是我.....我对姑娘印象极好,若姑娘对我不反感,不如我们相处试试?我这个人也有诸多缺点,姑娘也不一定能接受。“ 纪清逸向前一步,离薛云梦更近了些,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薛云梦像是被他的话语触动,下意识地微微抬起头,双眸犹如清澈的湖水,直直地看向纪清逸。 “怎么试试?” “往后的日子里,你我便多相处相处,若是相处下来,姑娘觉得我尚可,那便继续携手走下去,若是觉得我实在入不得姑娘的眼,那....?” “那如何?”薛云梦着急问道。 只是她这副着急的模样,被纪清逸瞧在眼里,他心里反倒有些开心,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那姑娘也得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我看顺眼呀?” 纪清逸调侃道。 薛云梦闻言,轻笑:“那不行,我不将就。” “我曾与喜儿订婚多年,曾心中一度认为,将来定时娶她。只是,她与阿翌早已相恋,阿翌与我又是多年挚友,情义深重,我不愿因婚约之事伤了我们兄弟间的感情,也不想让喜儿为难,这才决定退婚。从决定退婚那日起,我便只把喜儿当作亲妹妹一般看待了。今日与姑娘说这些,只是不想日后出现不必要的误解,让姑娘心生嫌隙。” “你倒是直接。” 薛云梦对纪清逸的坦诚有些意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还好他直截了当地说明了,否则,她也是要琢磨一下,像纪清逸这般优秀的人,为何都二十二岁了还未曾成婚。 “那既然你坦白了,我也坦白一下,我对好多人说过,让他们以身相许.....他们都没答应,包括沈之翌。” “那是他们没眼光。” “啊?你就一点也不在意?” “往日之事为何要在意?”纪清逸目光灼灼,一脸真挚地看着薛云梦。 “那行,试试就试试,谁怕谁!” 正在此时,纪清逸听到附近传来的一些不寻常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沉稳有序,绝非是寻常路人赶路时的杂乱声响,倒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整齐划一且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纪清逸神色一凛,当下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一把拉住薛云梦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拽了拽。 薛云梦没料到纪清逸会如此主动,先是一愣,随后脸上瞬间染上了一层羞红,她轻启朱唇,嗔怪道: “太快了吧,你……” 声音里带着一丝羞涩与惊讶。 “有人。” “啊……这样啊。” 薛云梦尴尬的话音刚落,只见客栈的墙上与屋顶上出现了许多黑衣人,他们身着黑色劲装,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双冰冷的眼睛。 “杀!” 随着一声低喝,不仅是他们所在的后院,整个客栈竟出现了百来号人,来势汹汹,杀意弥漫。 黑衣人二话不说,立刻举起寒光闪闪的剑,朝着两人迅猛地冲了过来。 “别怕,躲在我身后。” 纪清逸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抄起身边的一根木棍,准备反击。 他心中暗自估量,对方有数十个人,即便手中没有趁手的武器,应对起来应该也不至于太过被动。 只是此刻他担忧身后的薛云梦,她一介女流,又没什么防身的能力,可别在这场混战中受到伤害。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话音刚落,便看见薛云梦竟从腰间迅速抽出一条软鞭,手腕一抖,软鞭如灵蛇出洞一般,对着面前冲过来的黑衣人狠狠地挥了过去。 “别怕,你躲在我身后。” 薛云梦嘴角看着黑衣人,不屑轻笑。 “你会武功?” 纪清逸又惊又喜,眼中满是诧异。 “略懂一二。” 第196章 标准不一 薛云梦言罢,立刻身形一闪,轻盈地向前冲去。 可这些黑衣人也非泛泛之辈,反应极快,他们迅速调整姿态,手中的剑调转方向,朝着薛云梦攻了过来,一时间剑影重重,寒光闪烁。 与此同时,纪清逸也没闲着,他手持木棍,身形闪动,与黑衣人展开了激烈的对抗。 只见他木棍挥舞,虎虎生风,与这些手持利剑的黑衣人交锋时一点也不落下风。 薛云梦看准时机,手中软鞭猛地发力,直接从一个黑衣人手中抢来一只剑。 她顺势将剑高高抛起,那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银色的弧线,直飞向纪清逸。 “拿着。” 薛云梦高声喊道。 纪清逸看准来剑,伸手稳稳接住。 有了这把剑,他如虎添翼,不过几下子,便将这数十个黑衣人打得东倒西歪,纷纷倒地。 看着地上横七竖八倒下的黑衣人,薛云梦眼疾手快,从怀里撒出一把药粉,洒在黑衣人身上,黑衣人立刻失去了意识。 “上楼。” 薛云梦神色紧张,此刻陶久喜还在楼上,她担忧陶久喜的安危,当下便朝着纪清逸喊道。 此时的客栈大堂中早已打成一团,人数更是后院的几倍之多,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混乱不堪。 两人立即加入了大堂的战斗。 纪清逸一边挥舞着剑与黑衣人搏斗,一边抬眼看向二楼,只见二楼的黑衣人越来越多,正朝着陶久喜房间逼近。 他眉头一皱,当下一把拉过薛云梦的手。 “我送你去二楼。你去照应下喜儿。” 说罢,他手上猛地用力,借着巧劲,轻盈地将薛云梦朝着二楼送去。 薛云梦稳稳落在二楼,一手紧紧握着软鞭,一手拿着短刀,对着挡在面前的黑衣人,手起刀落,鲜血飞溅,那些黑衣人竟一时难以近她的身。 当她一路杀到陶久喜门前时,沈之翌也已经将房里最后一个人解决,一脚将其从二楼直接踢到了一楼。 而他的手里,还紧紧牵着陶久喜。 客栈内一片狼藉,鲜血横流,浓重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这场战斗很快便被解决了。 沈之翌将陶久喜紧紧地拦在怀里,将她与这血腥的世界隔绝开来,另一只手则用剑轻巧地挑开趴在地上的一个黑衣人的后领子。 只见那黑衣人脖子后面的肌肤上,赫然有一块刺青。 “乃妙香国之人。” “我们虽与妙香国接壤,但多年来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他们在玉龙城这般大动干戈,定然是在谋划着什么大动作。” 纪清逸也在仔细查看地上的几具黑衣人尸体,发现所有人的脖子后面都有一个相同的标记,心中顿感此事绝不简单。 “他们精心筹谋了这么久,没想到阴谋被我们无意之中打乱了,这才恼羞成怒,倾巢而出,前来报复。这里交给江渠处理就好,我们得尽快回京,将此事禀报朝廷。” 纪清逸说道。 之前抓到的那些人,经过严刑拷打,供出了他们总共来了两百个人,眼下这一番激战,抓到的和死去的加起来,人数已经差不多了。 江渠在这儿善后,不会有问题。 陶久喜一直紧闭双眼,直到离开客栈,才缓缓睁开眼睛。 从战斗开始,她就一直强忍着害怕,直到确定所有敌人都被解决了,她才敢把眼睛闭上,不看这些血腥的场景。她虽然没有能力与杀手对抗,但也努力做到不添一丝混乱。 回到船上之后,她的手脚还是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薛云梦便赶忙拿出安神药,给陶久喜服下。 陶久喜服下药物后,躺在床上沉沉睡去,原本娇俏的脸庞此刻满惊恐后的苍白。 谁能看着几十具尸体,残肢断臂无动于衷。 薛云梦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禁心疼地说道:“沈之翌,你看看她跟着你,都遭了多少罪了。” 薛云梦自小便跟着师傅走南闯北,历经世事,十岁的时候就亲手杀了一个无恶不作的坏蛋,对于这种血腥的场面,她早已见怪不怪了。即便如此,她还是能理解陶久喜这样养在深闺中的女儿,此刻内心该是多么的惊恐无助。 “日后,我不再带她出来公办了。” 沈之翌紧紧握着陶久喜的手,满脸自责。 这一路上,陶久喜从未说过一个 “怕” 字,可他又怎会不知,她的害怕都藏在那微微颤抖的身躯和故作坚强的眼神里。 “懒得说你。” 薛云梦白了沈之翌一眼,语气里虽带着埋怨,但眼中更多的是对两人的理解。这一路的艰险,大家都在努力应对,只是苦了陶久喜。 薛云梦说完,走到窗边的矮榻旁坐了下来。 纪清逸跟着薛云梦走过去,他眼中亦有担忧,只是默默无言。 纪清逸倒了一杯热茶,递给薛云梦。 “薛姑娘,喝点茶。” 此时薛云梦才有心思理会纪清逸,伸手接过杯子,才接过杯子就听见一声: “表哥,这是我专门为你泡的茶。” 说话之人正是谢玉树。 谢玉树自众人上船后,就一直跟在后面。 小荷在一旁忙忙碌碌,又是烧水又是洗帕子,忙着给陶久喜换衣服。 而谢玉树一直跟在纪清逸身后,没有帮忙,不过她也如隐形人一般,未受丝毫关注。 薛云梦听到这话,径直将手中杯子摔了出去,怒喝道:“这谁啊?” 不过是喝杯茶而已,谁泡的又何妨? 她怎么就喝不得了? 若不是谢玉树那声 “表哥”,薛云梦还以为她是陶久喜的丫鬟,不过就算是个丫鬟,也是个没有眼力劲的。 见薛云梦把杯子摔得老远,谢玉树顿觉颜面尽失,尊严被人狠狠践踏。 “我是逸哥哥的表妹,你是谁?” 谢玉树立即愤怒地走上前。 可话音刚落,却见纪清逸并无介绍她的意思,反而对着摔杯子的薛云梦殷勤说道:“这茶不好,我亲自为你烹茶。” 见纪清逸如此维护自己,薛云梦原本凌厉的气势瞬间柔和下来。 “倒杯水就行。” 谢玉树气得双拳紧握,冲着薛云梦大吼:“你是谁?” “哟,看不出来?不然你问问你表哥?” 这时,纪清逸动作迅速地倒了水回来。 谢玉树见状,刚要伸手去抓他的胳膊,纪清逸却身形一闪,轻松躲过,径直朝着薛云梦走去,口中说道:“薛姑娘,水来了。” 薛云梦伸手接过水,先是斜睨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谢玉树,这才缓缓喝了一口水。 只可惜陶久喜在这个关键时候睡着了,若是她醒着,说不定能瞧见这一场好戏。 薛云梦第一次见到陶久喜的时候,虽然知道她是沈之翌放在心尖上的人,但心中对她并无丝毫敌意,也没有什么厌恶之感。 然而此刻,看着眼前这个叫谢玉树的女子,薛云梦却莫名地心生讨厌。 非常讨厌。 谢玉树双手紧紧握起,指节泛白,牙关紧咬。 “谢姑娘,喜儿今日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需要好好静养,若是你没什么要紧事,这两日就不要来打扰她了。” “表哥你…… 你居然这般对我?” 谢玉树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谢姑娘,我家这位心眼儿不大,这你也看出来了,我这才刚开始追她,还请你不要给我增加难度。” 纪清逸一脸认真地说着,目光诚恳地看向谢玉树。 “表哥!” 谢玉树气得脸色铁青,气急败坏地喊道。 “请。” 纪清逸依旧语气平和,但态度坚决。 谢玉树气得眼中蓄满了泪水,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她狠狠瞪了纪清逸一眼,又怨毒地看了看薛云梦,这才转身离去。 谢玉树走后,纪清逸脸上严肃的神情渐渐褪去。 他看向薛云梦,轻声说道:“我和她没什么关系,只是半个月前才见过几面罢了。” “你与我解释什么?你我不也是昨日才相识吗?” 薛云梦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纪清逸。 “那不一样,其实相识时间长短,并不是问题。” “哦?” 第197章 谢玉树下线 一直默默盯着两人的沈之翌,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二位,谈情说爱去外面。你们在这儿腻歪,都影响久喜休息了。” 只能说,沈之翌语气好的很,这两人,他都不能惹。 “薛姑娘,在这秋日里,从船上能瞧见外面一片金黄,景色美极了,不如一同去看看?” “嗯,让久喜好好休息吧。” 薛云梦说着,便起身向外走去,路过地上那个被她摔碎的杯子时,忍不住又狠狠地踢了一脚。 陶久喜醒来了,精神已然好了许多。 “薛姐姐呢?” “在与她的逸哥哥看风景呢。都看了一个多时辰了,也不觉得腻。” “你与我看一个时辰,你也不会腻呀。他们能在一起看风景真好。逸哥哥文武双全,薛姐姐又会武功又会医术,完美互补。” “那咱俩不是更般配?你有智慧,我有你。你有美貌,我有你。” 沈之翌说道。 “但是我不会武功......” “还好你不会,不然打起我来,我扛不住。走,咱们去打扰他们。每次咱俩独处的时候,清逸总是跟着,咱们也让他尝尝被人打扰的滋味。” 纪清逸提议道,赶紧绕开话题。 “好啊。” 然而,一刻钟后,沈之翌就后悔了。 纪清逸瞪着他:“满意了吧?现在我陪着你了!” “我哪知道会变成这样!” 沈之翌不满地回怼。 陶久喜与薛云梦两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一见面就把两个男人抛到了脑后,这下更是让两人待在外面,不准他们打扰自己说悄悄话。 薛云梦在陶久喜面前,也是毫无保留。 “久喜,今日纪公子跟我说,你们曾有婚约,我与他这样,你会不会觉得奇怪?” “我巴不得你们立刻原地成婚,马上我就练字,亲自给你们写婚书。” “别闹。” “薛姐姐,你不是喜欢高冷的吗?” “我是喜欢英俊的,经过沈之翌这件事,我才发现,哪有什么高冷的人,你看他,在你面前冷吗?只有喜欢和不喜欢之分,没有高冷不高冷之说。” 陶久喜想了一下,确实是这样,自从两人互通了心意以后,沈之翌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 “对了,那个谢姑娘是怎么一回事呀?” “谢玉树?” “对,我瞧着她对纪清逸可不一般。” “她啊,经历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所以情绪不太稳定。不过逸哥哥对她绝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陶久喜赶忙帮纪清逸解释道。 “嗯,看得出来。” 正说着呢,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久喜。”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原来是谢玉树在外面。 陶久喜一听到这声音,顿时就觉得脑壳一阵疼。 “砰砰砰”,外面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久喜,刚刚我问小荷,小荷说你醒了。你在里面吗?” 陶久喜长呼了一口气,心里暗暗想着,这船就这么大点儿地方,我不在这儿还能在哪儿呢? 就在这时,外面却传来沈之翌的声音:“退下。” “她这么让你头疼?让她进来,我来会会她。” 薛云梦看到陶久喜皱着的眉头说道。 “有点颠。” 薛云梦直接打开了门。 此时,门外的谢玉树泪眼婆娑地看着沈之翌与纪清逸,不敢开口说话,一副委屈之态。 “你们去船头去。” 沈之翌与纪清逸闻言,一句话也没有反驳,转身就往船头走。 谢玉树的眼里满是不解。 陶久喜之前对沈之翌与纪清逸说什么,两人也是说什么就听什么,没有一句反驳意见。 为何眼前这个女子也是这般? 谢玉树审视着薛云梦,虽说眼前这个女子样貌也算不俗,但绝对比不上陶久喜那般出挑的美貌,为何她也能得到如此对待? 谢玉树心里极不服气,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凭什么就她不可以? 刚刚沈之翌对自己说话时,都不拿正眼看自己! 薛云梦看着她眼中的妒意,满不在意。 “进来吧。” 谢玉树心中虽有不满,但还是顺着薛云梦的脚步走了进来。 进来后,谢玉树便哀怨地看着陶久喜。 “久喜,前几日,我母亲跳水寻了死。” “为何呀?”陶久喜心中哀叹,怎么又生事...... “母亲不肯同我说,你能不能去劝劝?” 陶久喜刚想拒绝,就听到薛云梦开口道:“你没看到久喜脸色不好吗?去什么去?” “我同你说话了吗?” 谢玉树直接冲着薛云梦叫嚷。 陶久喜一听,这还得了,敢冲我薛姐姐! “谢玉树,我已经帮了你很多了。你家里的事情,你自己想想办法解决吧,我也不能一直带着你。这次我帮了你,那下次呢?” “为何不能一直带着我?你又要赶我走?” 谢玉树话音刚落,眼睛里就涌出了泪水。 “我与你,早已两清。此次我已经出京来救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早就同你说过,让你想个落脚之处,我送你前往。” 这时,谢玉树又像发了疯一般。 “是你带我出京城的!若不是你带我出来,我会经历这些吗?” “你简直离谱,你怎么不怪你爹生了你呢?” “陶久喜,若不是你带我出去,我就不会遇到潘三郎,我也不会被他卖入青楼。现在我被那么多人糟蹋过,已经无路可走了,你却赶我走。你还是不是人?” 陶久喜听了这个言论,惊呆了! 薛云梦听了这个言论,也惊呆了! “你若是赶我走,那我也不活了!陶久喜,我若死了,就变成鬼,一辈子缠着你。” 又来这套,陶久喜最不怕的就是谢玉树拿死威胁自己,因为她知道谢玉树绝对不会这么做,但是想一直拿这句话威胁自己。 “你真是让人无语至极,我本好心救你,你却这般道德绑架我,是吗?” 陶久喜语调一下子拔高。 见陶久喜这次不像以往那般让着自己,谢玉树立刻转换了语气。 “久喜,我求你了,你不要赶我走。” “你还是走吧,不然我就被你折磨成精神病了。” “那你能不能等到了京城,让表哥带我走?他在边疆,那里没有人认识我,表哥又有官职,能够庇佑我。你行行好,表哥那么疼你,他一定会答应你的。” “扯什么犊子,你别打逸哥哥的主意,没用的。今日就送你下船。” 谢玉树又开始崩溃大哭,陶久喜也烦到了极点。 薛云梦刚想上前打晕这个叽叽歪歪、吵闹不休的女子,陶久喜就制止了她。 陶久喜喊来侍卫,把情况跟谢玉树的母亲说了一下,谢玉树的母亲还算通情达理,承诺自己再也不寻死了,带着被侍卫押着哭闹不止的谢玉树下了船,船上终于恢复了平静。 第198章 提亲 解决了这个大麻烦后,陶久喜一行人沿着回京之路前行。 一路上,她认真细致地查看每个育婴堂,不放过任何细节地记录其中状况,每完成一处查探,就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处。 幸好有薛云梦相伴,几人一路欢声笑语,让旅途趣味十足,少了许多枯燥。 待进了京城,沈之翌便与纪清逸径直进宫面圣,而陶久喜则带着薛云梦回了家。 陶久喜刚将薛云梦带到自己宅子中安顿歇息,宫里传旨的公公就来到了陶府。 只见陶宏远赶忙带着家中众人齐齐跪在地上,陶久喜也不敢怠慢,立刻跟着跪了下来,不知今日这道圣旨所为何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有沈之翌,其德行兼备、端方优良;陶久喜,贤淑大方,慧中秀外。二人恰似天作之合,实乃天赐良缘,堪称佳偶天成,真真是一桩美满良缘。朕心甚为欢悦,特此赐二人成婚。望婚后二人夫妻和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可共享荣华富贵,亦能同担艰难困苦,为世间众人之楷模,令佳话传颂于千秋万代。 钦此。” 当听到圣旨中说出沈之翌的名字之时,陶久喜不禁感叹沈之翌办事的速度之快。 想必这会儿他大约人还没从宫中出来呢,可这赐婚的圣旨却已然如飞一般送到了家中。 “臣接旨,谢主隆恩。” 陶宏远恭敬地说道。 陶久喜听闻此言,心中满是喜悦。 虽说这门婚事其实早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但这道赐婚圣旨就像是一颗定心丸,让陶久喜原本有些悬着的心彻底安了下来。 送走了宣旨的公公后,陶宏远语气平淡地说道:“喜儿,跟我来书房一趟。” “是。父亲。” 陶久喜乖巧地应道。 来到书房,陶宏远缓缓开口:“为父本是不同意你与沈国公府结亲之事的。然而,从他跟着你们离京的那一刻起,为父就明白,你们二人的情谊已深,此事已无法阻拦。既然如此,为父也不愿再为难他。只希望你成婚之后,能与他好好过日子。这是你自己选择的道路,日后无论如何,都要坚持走下去。为父会让你母亲为你准备一份嫁妆,只是咱们家的家底与沈府相比,终究是天差地别,你莫要嫌弃。” “多谢父亲。” 陶久喜心里高兴,只要陶宏远不添乱,她心中都是感激的。 其实,她原本想让父亲不必为自己准备嫁妆,想让父亲把这些留给姐姐,但转念一想,这毕竟是父亲的一番心意,便欣然接受了。 从书房出来后,陶久喜拿着圣旨,满心欢喜地回到自己屋里。 看着手中的赐婚圣旨,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心中满是甜蜜。 第二日,沈府的谢凝秋前来登门提亲。 彼时,陶宏远正在上朝,陶久喜与陶清婉、钟云溪正在用早膳。 听到这时上门提亲,惊得钟云溪筷子都没拿稳。 “久喜,我好紧张啊,一会儿见到沈国公的母亲,我该说些什么呢?” “别紧张,圣上已经赐婚,她们今日前来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咱们客客气气地接待一下就行。” “好。清婉,若是我有哪里说的不对,你在旁边提点我一下。” “不用紧张,云溪,你现在已经有当家主母风范了,我相信你。” 几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外走去迎接。 陶家府邸门前,今日热闹非凡。 沈家提亲的队伍,自街头绵延至街尾,一眼望不到头。走在最前面的是威风凛凛的锣鼓队,敲击发出震耳欲聋“咚!咚!咚!”声响。 紧跟其后的是长长的抬箱队伍,足有几百号人。那些箱子大小各异,每一个都堪称一件精美的艺术品。箱子里装满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每一件聘礼都彰显着沈家对这门亲事的重视。 谢凝秋走在队伍中间,她身着华丽的深紫色锦袍,袍上用金线绣着盛开的牡丹,雍容华贵。在她周围,簇拥着众多沈氏族亲。 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在陶家门前停驻,周围早已围满了街坊邻居,里三层外三层,将整条街堵得水泄不通。 人们交头接耳,都为这盛大的提亲场面而惊叹,赞叹声、议论声和着锣鼓声,交织成一幅热闹非凡的画面。 这般阵仗,绝非一日之功,可见其用心程度。 谢凝秋一眼就看见了陶久喜,脸上瞬间堆满了喜色。 她心里清楚,陶久喜对自己并无太多好感,可今日是关乎她儿子终身大事的重要时刻,她嘴角的笑容怎么也抑制不住。沈之翌特意要求母亲独自前往提亲,不给陶久喜感觉到任何不快之处。 “久喜,许久不见。” 谢凝秋先开口道。 “安平县住安康。”谢凝秋身后众人开口问安。 陶久喜微微屈身行礼:“拜见沈夫人。拜见诸位。” “陶夫人好。其实早前就应该来拜访,只是诸多琐事缠身,还望谅解。” “沈夫人好。” 钟云溪赶忙回应道。 “昨日赐婚圣旨已到府上,想必亲家家已经收到了吧。” 谢凝秋笑着问道。 “收到了,收到了,沈夫人,咱们进屋叙话吧。” 钟云溪努力装作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与众人寒暄着,可那紧张的神情溢于言表,让陶久喜看在眼里,忍不住想笑。 来到正厅,众人依次落座。 谢凝秋开口道:“承蒙圣上赐婚,翌儿的婚事总算有着落了。今日我上门,是想尽早定下成婚的日子。” “沈夫人,这事儿有些突然,不知您想定在何时呢?” 钟云溪问道。 “下月初六。翌儿心急得很,昨日回府后便与我商议此事。而且啊,已经让人合过八字了,那日是大吉之日呢。” 谢凝秋笑着解释。 坐在主位上的钟云溪看向陶久喜一眼,陶久喜微微点头。也不知道沈之翌什么时候安排了这么多,她觉得自己只用负责出个场就够了。 钟云溪立刻会意,说道:“下月初六啊,这时间是有些仓促,不过亲家母既然已经说了,我们家自然会配合。” 见钟云溪应下,谢凝秋起身,从身上拿出一张精致的帖子,递给下首第一位看着年纪稍长,但是气质不俗的老者。 “久喜,这是翌儿特地让我转交给你的。今日在场诸位族老都在,还请一同见证。” 谢凝秋微笑着看向陶久喜说道。 陶久喜心中不禁有些奇怪,暗自思忖:什么东西这么神秘,他不自己拿来,反而要让母亲代劳? 正疑惑间,就见那老者轻轻打开帖子,神色庄重,然后缓缓开口: “《保证书》 吾乃沈之翌,今怀赤诚之心,立此神圣之誓言,敬呈于陛下、皇后及家中族老之前,祈为明证。 陶久喜者,乃吾此生唯一挚爱,如吾身心之依托,生命之伴侣。吾愿与她同尝甘苦,共赴生死,岁月悠悠,此心不渝。 自今伊始,吾对天盟誓:此生唯娶久喜为妻,绝无再纳一妾之念,亦绝不为通房丫鬟留一席之地。 吾之身,吾之心,皆为久喜所属。 于繁华盛景之中,吾将与她共赏世间之瑰丽,同享生命之欢畅;于艰难困苦之际,吾必为她遮蔽风雨,守护其免受尘世之伤。 若吾有违此誓,愿受上苍最严酷之罚。 愿陛下怒而收回对吾之信任与恩赐,使吾失于圣宠;愿皇后因其不忠而厌弃吾,令吾为宫闱所不容;愿家族以吾为耻,将吾驱逐于家门之外。彼时,吾将失去所有荣华富贵,名誉地位亦将荡然无存。 吾将茕茕孑立,孤独终老,且良心之谴责如影随形,永不停息,为世人所唾弃,为千古所诟病。 此誓,天地共鉴,日月同昭,永不反悔。 保证人:沈之翌。” 随后,老者郑重将保证书交给陶久喜。 陶久喜心中满是震惊,看着承诺书上那密密麻麻地盖着大大小小的章印,她从未想过沈之翌会为了她做到这步。 第199章 得瑟 当日下朝之后,沈之翌便亦步亦趋地跟在陶宏远身后,一路朝着陶府而去。 今日,于他而言,是个意义非凡的日子——他终于能够昂首挺胸、理直气壮地踏入这陶府大门了。 往昔那种担忧老丈人横眉冷对,将自己像撵小鸡似的赶走的顾虑,此刻早已烟消云散。 再也不用像之前那般,在深夜里偷偷摸摸地翻墙而入,像个做贼心虚的毛头小子了。 “拜见岳丈,拜见岳母。” 沈之翌恭敬地双手作揖,那神情中,得意之色简直要溢出来了,怎么也掩饰不住。 “嗯。” 陶宏远眉头微皱,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得意之色的沈之翌,心里就像堵了一块石头,怎么看都觉得哪里不太顺眼。 但是又没办法反驳。 钟云溪这还是头一回被人称作岳母,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她怎么也未曾料到,自己这辈子竟然能当上沈国公的丈母娘。这突如其来的身份转变,让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岳母,阿喜在哪?我可以去寻她吗?” “在…… 在自己院子,你去吧。” 钟云溪回过神来,连忙回答道。 “那小婿告退,今日还请岳母多添一双碗筷,我蹭个饭。” 沈之翌笑嘻嘻地说道,那语气轻松又自然,仿佛他早已是这个家的一员。 “好。” 钟云溪还有些懵,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一时之间竟有些难以反应过来,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沈之翌离去的背影。 紧接着,“第一次”踏入陶府后宅的沈之翌,根本不需要旁人引路,便熟门熟路地朝着陶久喜的院子走去,那顺利的程度,让人咋舌。 刚到院子,机灵的沐儿一见到沈之翌,立马脆生生地喊道:“姑爷来了。” 一听这话,沈之翌立刻从腰间掏出一袋银子,丢给沐儿。 沐儿见状,顿时眉开眼笑,赶忙伸手接过银子,嘴里不停地说着:“谢谢姑爷,谢谢姑爷。” 陶久喜在屋里听到外面的动静,便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的头上竟插着十几只发钗,发钗数量实在太多,随着她的一举一动,整个头部都跟着晃晃荡荡的,摇摇欲坠却又别样迷人。 “阿喜,今日这般精心打扮,真是靓丽非凡,好看得紧。” 沈之翌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眼中满是调侃。 “你母亲送来的聘礼中有好多漂亮的发钗和步摇,实在是太好看了,我正在试着呢。” 陶久喜边说边伸手想要拔掉几支,那模样娇俏又可爱。 “喜欢就都戴着,每一支都很衬你。” 陶久喜将沈之翌迎进屋,嗔怪道:“你这也不跟我商量一下,便让你母亲上门提亲。好歹让我换身漂亮的衣衫,以后老了,还得回忆呢。” “玉龙城那事之后,陛下怀疑周边的小国有联合起来发动战乱的可能。我担心日后事情繁多,没办法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倒不如趁现在局势还算风平浪静之时,咱俩先成婚,这样我也能没有后顾之忧了。” 沈之翌耐心地解释道,眼神中透着一丝认真。 “嗯,只是你什么时候又把给我赐婚的圣旨拿回去的?” 陶久喜好奇地问道。 “咱们出京那日,我就送回宫了。陛下答应在我们回京之日便派人来宣读。刚刚我去拜见岳父大人,他的脸色可真是难看,黑得像锅底似的。” 沈之翌说着,带着一丝得意。 “我说你怎么这么得瑟呢,原来是扳回一局了。” 陶久喜白了他一眼,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谁让他非得反对我们,害我偷偷摸摸了这么久。” 这时,沐儿从外面端着茶进来:“姑爷,请喝茶。” 沈之翌笑着接过茶盏,那心情好得就像要飞起来一样,怎么也抑制不住。 “以后叫你们院里的,看见我都叫姑爷。” “是,姑爷,奴婢这就去说。”院里一共就俩奴婢,沐儿只用悄悄地告诉杏儿,两人私下在院里这般称呼就可以。 “阿喜,今日来,还有一件事。你的嫁妆我也已经帮你准备好了,这几日会陆续送到前面的宅子里。嫁衣也请了绣娘精心绣制好了,这几日你若是无事,就去前面的宅子试试,要是有哪里不合适,就让她们修改便是。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只需耐心等待一个月就行。” “你都自己准备了?” 陶久喜惊讶地看着他。 “是啊。我这岳母,只比你大一两岁,她应是也不懂。我就一起帮你准备了,省得你们劳心费神。” 沈之翌满不在乎地说道。 “沈之翌…… 你真好,我都有一点点感动了。” “一点点就够了。方明修知道咱俩要成婚羡慕坏了,今天我要来蹭饭时,我特意去告诉他,结果他一听非要跟我一起来。” 沈之翌眉飞色舞地说道,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结果呢?” “结果我先溜了,他没追上。” 陶久喜看着他这副贱兮兮的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到了晚上时间,沈之翌从陶久喜的院子里出去,才得知,今日方明修 “又有问题要请教陶宏远”,也不知道他是真有问题,还是故意找借口,总之这一请教,时间就不知不觉地拖到了饭点。 陶宏远看着来蹭饭的两人,叹了一口气。 管不了了,他是管不了了! 这一顿饭,于沈之翌而言,吃得那叫一个畅快舒心。 上一次与众人同坐一桌用膳,竟已是数月之前的事了。彼时,沈之翌才刚从沭州将陶宏远营救回来,那一幕幕场景,如今想来,仍历历在目。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十个月的光阴已然逝去。 沈之翌一路辗转,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在陶久喜这有了名分。 第200章 占便宜之人 虽说嫁妆和嫁衣的筹备事宜,都无需陶久喜费心,沈之翌早已将一切安排妥当。 然而,两人的婚房,陶久喜却希望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精心装修。 薛云梦这两日在忙自己的事情,抽不开身,陶清婉则在家中继续整理聘礼礼单,所以原来四个人的出行,就变成了陶久喜与钟云溪两人。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家卖装饰用品的古董行。 这家古董行规模颇大,店内珍宝琳琅满目。 刚踏入店门,陶久喜就被店内各式各样的木雕和香炉吸引住了目光。。 “久喜,我去看看屏风。昨日环儿不慎将你父亲书房的屏风溅上了几滴墨汁,我去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好替换一下。” 钟云溪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屏风走去。 “好的,你去看,我在这看香炉,待会过去找你。” 陶久喜在这摆满珍奇的古董行里兴致勃勃地看了一圈,目光在那些精美的物件上流连忘返。 “沐儿,你看这红的好看,还是蓝的好看?” 陶久喜指着两个香炉上掐丝的花纹,眼中纠结。 “姑娘成婚在即,买红的好。红的喜庆,正适合成婚这样的大喜之事呢。等日后姑娘不喜欢了,再来买蓝的也不迟呀。” 沐儿歪着头,一脸认真地说道。 “行,那到时候就把红的给你用。” “那姑娘还是买蓝的吧,我想用蓝的。” 沐儿嘿嘿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眼中满是期待。 “那买俩吧,你最近在家带着福儿都瘦了,我买一个当作奖励给你。” 陶久喜大手一挥,对店家说道:“这两个香炉我都要了!” “多谢姑娘。姑娘下次出来,还带着奴婢,奴婢最爱陪着姑娘了。” “小样,下次去茅房,我也带着你。” 陶久喜压低声音打趣道,眼中满是促狭的笑意。 “好的,奴婢给姑娘举着纸。” 沐儿眨眨眼,顺着陶久喜的话说道,两人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正说着玩笑话,陶久喜的目光又被古董行里面的木雕吸引了过去。 还没走到放置木雕的货柜那里,一阵尖锐的训人声音便传了过来,那语气中的不善,在这原本宁静雅致的古董行里显得格外突兀。 “当初是你非要嫁到我们家,现在又整日拉着个脸,你这是给谁看呢?” “母亲,我没有,我是在看这幅《秋山晚翠图》,我想着把它放在之峰的书房中,应该会很好看。” 一个年轻些的女子声音传来,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和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惹恼了对方。 “这画有什么好看的?峰儿向来就不喜欢这些玩意儿。你还是给你公公选两幅吧。” 年长女子的声音依旧严厉,没有丝毫缓和的迹象。 “那这幅《太行秋色图》,太行山脉的雄伟与秋季的斑斓色彩相结合,展现出北方山水的壮丽之美,还有这个《林泉高致图》林泉清幽,意境高雅。您看可好?” 年轻女子努力地推荐着,试图让婆婆满意。 “你看着行就行。既然是送与你公公的,你自己买下就是。”年长的声音冷冷地说道,那副模样显然是不想自己出钱,想把这买画的花销都推到儿媳妇身上。 陶久喜在一旁听着,不禁撇了撇嘴,心中暗自腹诽:这是什么人啊,竟还想着占儿媳妇的便宜。 不过,这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她也不好插手,也没那个闲心去管。 于是,她便把注意力重新放回那些精美的木雕上,继续欣赏起来。 过了一会儿,里面的几个人便从放置书画的区域走了出来,朝着古董行的门口走去。 年轻的妇人微微侧身,轻声吩咐身边的丫鬟,让其把选好的字画拿到柜台去结账。 这时,年长的夫人却不紧不慢地开口道:“那我给雅儿选的这些,你也一并买了吧,你是她的嫂嫂,给她买点东西也是应该的,没什么不妥。” 她的语气看似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年轻的妇人脸上瞬间闪过一丝为难之色,稍纵即逝。 调整过来后,那女子乖巧地点头应道:“好的,母亲。” 她的声音轻柔,却难掩其中的无奈。 古董行的老板见状,脸上立即堆满了笑容,开始熟练地算账。 那两幅字画的价格已然不低,竟要五百两银子,而剩下的那些东西,价格更是昂贵,加起来总共要一千三百两。 年轻的妇人听闻这个价格,不禁轻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她便对着身边的丫鬟说道:“小玉,给钱。” 就在这时,钟云溪手里提着一盏精致的灯笼,边走边说道:“久喜,你看我选的这个灯笼多精巧!咱们买四只回去,一人一只。” 可刚一抬头,她就看到了正在柜台结账的年轻女子。 “慕雪?” 钟云溪有些惊讶地喊道。 正在结账的年轻女子,正是白慕雪,她父亲是太常少卿(从五品)。 “云溪!竟是你。” 白慕雪眼中满是惊喜:“我听说你家出事了,我一直很担心你,可我也没办法寻到你,你怎么样了?你好不好?” 说着,她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眼前这位,是她从小就相识相知的好姐妹。 只是后来,她嫁人之后,婆母对她管得极为严格,她根本没有机会去寻找钟云溪。 “我挺好。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遇见你。” 钟云溪快步走上前,紧紧握住白慕雪的手,眼中也闪烁着泪花。 田慕雪略带期待对着她的婆母说道:“母亲,我今日可以晚些回去吗?这是我自幼便相识的密友,我们已经许久未曾见面了,我实在是有好多话想和她说。” 年长妇人微微皱眉,不情不愿地看了钟云溪一眼,然后对着田慕雪说道:“峰儿晚上的汤还没煲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向来就只吃得惯你煲的汤。你若是回去晚了,怕是来不及准备。你已经成婚了,成婚后就莫要只顾自己。” 田慕雪能嫁给自家儿子,那可是高攀了。 在这年长妇人心中,田慕雪本就身份低微,她的朋友又能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问话时,语气中不自觉地带着一丝不屑。 “母亲,我稍后便回去,只耽误一小会儿,不会影响给之峰煲汤的。” 田慕雪急忙解释道,她真的不想错过这次和钟云溪相聚的机会,这次错过了,不知下次见面是何时。 “慕雪,你要时刻谨记自己如今的身份,你既然已经嫁到我们家,就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就在这时,年长妇人身边的嬷嬷向前迈出一步,微微欠了欠身。她的目光在钟云溪身上打量了一番,见钟云溪是一副已婚妇人的装扮,便缓缓开口问道:“不知夫人,是哪家府上的?” 其意图昭然若揭,定要把钟云溪的身份查个一清二楚,才会决定是否准许田慕雪留下来与钟云溪叙旧。 钟云溪心中顿时涌起一阵不快,秀眉微蹙,但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好友陷入两难的境地,于是压下心中的不悦,回答道:“正英巷,陶家。” “陶家?” 嬷嬷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正是……” 钟云溪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对面嬷嬷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语气也客气了几分,紧接着问道:“可是安平县主家?” 陶久喜这时悄悄用胳膊肘轻碰了一下沐儿,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给钟云溪撑撑场面。 沐儿心领神会,几步向前,昂首挺胸道:“我们家夫人乃是安平县主的母亲。” 第201章 白氏 那嬷嬷脸上瞬间绽满了谄媚的笑,正欲开口,却被身旁年长的妇人抢了先。 妇人莲步轻移,上前一步后,朱唇轻启:“竟是安平县主的母亲。” 语罢,旋即扭头看向陶久喜,眼神里带着几分假意的热络:“那这位想必就是安平县主了?” 陶久喜听到提及自己,有些疑惑,这妇人还认识自己? 钟云溪微微蹙起黛眉,轻声问道:“请问您是?” “我是翌儿的庶母。” 还有人这般介绍自己? 陶久喜原本正专注于手中精美的木雕,听闻此言,这才抬眸细细打量起眼前之人。 她心中暗自思忖,能这般在外张扬行事的,定是那在沈府颇得沈玉泉宠爱的白氏无疑。 陶久喜本就对这白氏印象欠佳,今日偶然间又听闻她平日里对待儿媳的恶劣态度,心中的厌恶之感更是如潮水般翻涌。 于是,她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白氏,便又垂首继续把玩着手中的木雕,仿若白氏的话如同过耳云烟,未曾入得她的耳中。 白氏本满心期许能在陶久喜面前博个好感,没成想遭遇如此冷遇,脸上强撑的笑容瞬间变得勉强,心里恨得紧,她还没有被如此对待,这个陶久喜怎么与那沈之翌一般讨厌。 不过,她转而想到自己的儿媳乖巧温顺,而谢凝秋的儿媳却是这般脾性,日后在府里定有谢凝秋头疼的时候,心中又不禁泛起一丝窃喜。 白氏身边的嬷嬷见陶久喜对自家主子不理不睬,自觉自家主子身为长辈,却遭此冷遇,这安平县主实在是太过傲慢无礼。 于是,她满脸怒容地抢步上前,扯着尖细的嗓子叫嚷道:“安平县主,我家夫人乃是长辈,您这般目中无人,可着实有违礼教,失了身份!” 陶久喜本来也只是想当看不见,不理睬这白氏。 但是人家竟然欺负到头上来了,她也不能任人欺负。 顺着声音望去,眼眸中寒芒乍现,她连正眼都未瞧那嬷嬷一下,只是云淡风轻地朝身旁的沐儿摆了摆手,轻声吩咐道:“沐儿,此等以下犯上、口出狂言之人,不必留情,扇她。” 沐儿清脆地应了一声,旋即快步冲向那嬷嬷。 嬷嬷见状,大惊失色,脸上的嚣张跋扈瞬间凝固,她没想到陶久喜会因为自己一句话,就动手,刚想开口辩解,沐儿的手掌便已带着呼呼风声重重地扇了过来。 “啪” 的一声脆响,嬷嬷的脸被打得偏向一侧。 “你……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 嬷嬷捂着瞬间红肿起来的脸颊,声音颤抖地喊道。 然而,沐儿根本不为所动,手起掌落,又接连几记耳光狠狠落下,直打得嬷嬷两边脸颊高高肿起,嘴角也渗出血丝来。 白氏更是又惊又怒,她气得浑身发抖,伸出手指指着陶久喜,气急败坏地说道:“你…… 你怎能如此无法无天,纵容丫鬟行凶伤人!” 陶久喜这才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无法无天?你这恶奴不懂上下尊卑,我不过是略施小惩,以正视听。你身为长辈,却任由下人对我肆意冒犯,又该当如何?” 话虽如此,陶久喜却瞥见白氏身后惊恐万分的田慕雪,心中微微一动,立刻调转语调。 “不过显然这不是您的主意,夫人看着便是温柔之人,定是这恶奴擅自做出,不过她这般作为,是在影响夫人呢。” 白氏没想到,陶久喜的脸变得这么快。难道这是给自己台阶下? 她心中虽仍有愤懑,但也不愿放过这缓和局面的机会,于是立刻接话:“安平县主说的对,就是这恶奴自己擅自做主。” 为了化解这难堪的僵局,白氏赶忙转身,面向钟云溪说道:“今日真是巧得很,既不是外人,你们自是该多多相聚才是。” 田慕雪听闻此言,顿时眉梢眼角皆染上了一抹喜色。 “我就说夫人一看便是温柔晓意之人。” 陶久喜透着几分敷衍,话语虽是夸赞,可语气却平淡得如同嚼蜡,让人听不出半分真心实意的奉承。 钟云溪瞧见陶久喜的态度,心中明白她向来爱憎分明,自己对眼前这白氏的印象也随之变得恶劣起来,但她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礼貌,不卑不亢地说道:“届时我自会送慕雪回府,多谢夫人成全。” “既如此,那我改日再登门拜见陶夫人。” 白氏自觉无趣,不愿再多做停留,只得在这略显尴尬的氛围中匆匆离去。 白氏走后,钟云溪对着田慕雪说道:“慕雪,稍等我片刻。” 田慕雪聪慧过人,自然能从方才的情形中瞧出些端倪,当下便乖巧地点头应下。 陶久喜见状,率先开口道:“云溪,你们去聊你们的,今日她要没惹我,我也就当没看见,但是她先主动生事,我也不能让着她。” 钟云溪轻轻叹了口气,温声说道:“我知道,你定不会无缘无故如此,那夫人看着是很刻薄,你莫要因为她而气到自己。” 陶久喜微微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道:“没事的,反正日后我与她也不会有太多交际,我就当没看见她就行。后面有茶室,你们去聊你们的,这儿东西多,我看会。” 于是,钟云溪与田慕雪两人便款步走向后面的雅间。 陶久喜将与白氏的那场不愉快小插曲全然抛诸脑后,心中暗自思量,往后又不同白氏一处居住,实无必要为此等人物劳神费心。 她心思随即转至眼前琳琅满目的物件上,精心挑选了诸多心仪之物,而后吩咐掌柜的送往自家府邸。 待田慕雪与钟云溪从雅间出来时,田慕雪那双眼眸已然微微泛红,泪痕隐现,显然是哭过。 陶久喜见此情景,便即刻差遣马夫回府另套一辆马车,专程护送田慕雪回府。 自己即将嫁入沈家,若是至沈家门口却不进去,恐会招惹旁人闲言碎语,干脆不去。 陶久喜返回自家府邸,刚至府门口,便瞧见一辆装饰华贵却陌生的马车静静停驻。 “谁来了?” 身旁侍从赶忙回应:“回姑娘,是沈尚书来了。” 陶久喜听闻此言,心下略感诧异,继而又问道:“沈尚书?可是沈国公的父亲?” 她心中不禁暗自思忖,难不成是白氏回去告状了?沈玉泉这便找上门来兴师问罪? “回姑娘,正是。沈尚书是与老爷一同归来的,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 陶久喜心中豁然明朗,都来了一个时辰了,那便绝非白氏告状所致,时间上全然来不及,想必是有其他要事相商。 “行,我知道了。” 这未曾谋面的公公今日前来,虽沈之翌与他父子失和,自己却不能有丝毫怠慢。 于是,她稍作整理妆容服饰,径直朝着正厅而去。 第202章 沈玉泉 陶久喜踏入正厅,仪态端庄,礼数周全地行礼。 “拜见父亲。” 陶宏远见状,连忙介绍道:“喜儿,这是沈大人。” 陶久喜随即转向沈玉泉,再次盈盈下拜:“拜见沈大人。” 这初次相见,陶久喜便发觉沈之翌的面容与他父亲仿若一个模子刻出,尤其是那眉眼之间,透着几分相似的神韵,只是沈玉泉的眼神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凉薄之意,让人难以忽视。 沈玉泉见陶久喜这般有礼有节,脸上露出几分满意之色,温言说道:“喜儿,不必客气,往后便是一家人了。” 沈玉泉此前未曾见过陶久喜。 圣上在赐婚之前,已然与沈玉泉谈及过这门亲事。 沈玉泉好歹是沈之翌的父亲,又官至二品,父子俩虽失和多年,但沈之翌是圣上极为器重赏识的青年才俊,若一直陷于父子失和之中,背负着不孝之名,于情于理皆不妥当,亦有损皇家颜面与朝廷声誉。 故而陛下也曾多次从中斡旋,力图化解他们之间的嫌隙与矛盾,奈何沈之翌对此毫无心思,父子关系依旧僵持。 沈玉泉继而说道:“陛下圣旨赐婚,我沈家自当遵循礼数,不敢有丝毫懈怠。故而今日前来,便是要与你父亲商议定亲宴之事。” 他目光再次落在陶久喜身上,细细打量。 这未来儿媳瞧着也算乖巧懂事,只要日后能够孝顺恭顺,自己亦不会多加为难,总好过那对自己视若无睹的儿子。 “既沈大人与父亲商议要事,那喜儿便先行告退,以免惊扰。” 陶久喜言罢,盈盈施了一礼。 “去吧。” 陶宏远微微点头示意。 陶久喜心下明白,此番前来,本就只为在这等场合略作露面而已,如今也算是正式见过了未曾谋面的公公,礼仪已至,自可退下。 她刚从正厅的后门悄然退出去,尚未走出多远,便听闻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一声质问:“你来做什么?” 是沈之翌来了。 “逆子,有你这么跟爹说话的吗?” 沈玉泉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恼怒。 陶久喜可不希望两人在自家宅邸中争吵起来,那场面若是失控,定会搅得家中不得安宁。 于是,她赶忙折返几步,探出头来,狠狠地瞪了沈之翌一眼。 沈之翌心急火燎地赶来之时,并未瞧见陶久喜在正厅之中,只以为她不在此处,因而毫无顾忌。 此刻冷不防看到侧门处露出的陶久喜的脑袋,那原本凌厉的气势瞬间消散,变得温顺起来。 沈父与陶父的视线也随着沈之翌的表情变化而转移,顺着他的目光朝着后面望去。 “阿喜。” 陶久喜用眼神示意沈之翌随她过来。 沈之翌心领神会,立刻乖乖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朝着陶久喜的院子缓缓走去,待行至一处静谧无人之地,陶久喜才停下脚步。 “你咋回事?” “我不知道你在后面。” 沈之翌低声解释道。 “是我在不在后面的事情吗?你在我家对你爹那样,合适吗?要吵回家吵去。” 陶久喜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 “我担心他来,会说些你们不爱听的。” 见沈之翌是因为担心自己,陶久喜也不忍责怪,亲昵地牵着牵着沈之翌的手,款步往院子里走去。 “你爹他没有说不爱听的,他若真说了,我就怼他,现在有你,我底气足着呢。谁也不怕。” “我倒是没看见你怼过谁。” 沈之翌微微挑眉,带着一丝调侃说道。 “我是觉得能好好说就好好说,不行才上去干,对了,我今天看见与你母亲不对付的白氏了。” 陶久喜抬眸望向沈之翌。 “在哪看见的?” “我今日去给咱俩的婚房买些东西,在商品行里,那白氏正坑她儿媳的钱呢。自己买东西,不但不付钱,还妄图让儿媳妇出,啧啧啧,当真是过分。但是她身边的嬷嬷被我打了。” “手可疼?” “不是我打的,我让沐儿打的。” “那便无妨。” 沈之翌微微松了口气。 “你都不问问我为何打她?” “白氏身边的嬷嬷跟随她多年,向来是嚣张跋扈惯了的。她虽不敢对我与母亲有放肆之举,但平日里对他人口出狂言也是常有的事,你打她,必定有你的道理。” 沈之翌平静地回应道。 “嗯,确实是因她言语冒犯。只是我很好奇,你家又不穷,为何白氏要如此坑她儿媳呢?” “近日,沈玉泉将管家之权交回与母亲,想来她一贯花钱大手大脚,如今没了管家之权,只能从别处想办法了。” 沈之翌轻轻叹了口气,解释道。 “就是她那儿媳好惨,不过今日,那白氏我也没给她好脸色看。” “你想如何都行,白氏在府中掌管中馈数年,已经分不清楚自己的地位了。只是我母亲,不愿让我与她多计较。” “那咱们就不计较,她不招惹我,我自然是不招惹她的。” “嗯。” 沈之翌点头应道。 “云溪已经让厨房备了晚膳,估计你父亲会留下来用膳,我不管你在家如何,在我家,不能与你父亲吵。不然我父亲就得拿这个与我说事了。” “我听你的就是。” 沈之翌温柔地看着陶久喜,眼神中满是宠溺。 两人结伴去寻觅纪清逸与陶清婉。 纪清逸今日依旧不见踪迹,自薛云梦抵达京城的这几日,每日,唯有睡觉之时,他才会返回府邸。 他一得闲暇,便匆匆奔赴薛云梦处,请教迷药的制作诀窍,以至于薛云梦都禁不住打趣,问他是否刻意接近自己,只为谋取那迷药的配方。 沈玉泉原本并未打算在陶府停留用膳,然而,听闻沈之翌在此处用餐,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波澜,沈之翌已经有八年未同自己同桌吃饭了。 值此之际,在陶宏远那诚挚而殷切的盛情邀请之下,他犹豫再三,终是留了下来。 第203章 将过往摊开 沈之翌首次将自己的过往经历娓娓道来,倾诉于陶久喜听。 长久以来,沈玉泉因对白氏过度宠溺,致使对谢凝秋母子态度极度冷淡。他曾在盛怒之际多次扬言,不认沈之翌这个所谓的逆子。 沈之翌自幼年起,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谢凝秋被父亲无情地冷落于一旁,且屡屡遭受白氏蓄意的嫁祸与肆意的欺凌。 即便白氏的手段略显粗陋、破绽百出,可沈玉泉却始终毫无道理地偏袒于她。 或许,谢凝秋那太过执拗、不懂得婉转迎合的性子,的确难以讨得沈玉泉的欢心。 但无论如何,那些皆是自己母亲所经历的辛酸苦难,沈之翌心中的怨愤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削减,他亦从未原谅过父亲的薄情寡义。 反观谢凝秋,仅仅因沈玉泉近来的几句温言抚慰,往昔的那些痛苦记忆竟仿佛有渐渐消散之势,这让沈之翌心中不禁又多了几分无奈。 沈之翌继而介绍起自己家中的情形。 沈玉泉除了正妻,尚有四个妾室,其中得宠的是白氏,柳氏与世无争,周氏于四年前才入府,还有一位早在十年前便已离世。 沈玉泉共育有五个孩子,长子沈之峰与长女沈木雅,乃是白氏所出;柳氏育有一女,名叫沈木瑶,年仅六岁;周氏于前两年诞下儿子沈之聪。 说完家中状况,两人这才一同前往花厅。 花厅之内,气氛稍显拘谨凝重。 “沈大人,今日不过是略备了些粗茶淡饭、薄酒几盏,还望大人切勿嫌弃。” 陶宏远满脸堆笑,极为客气地说道。 “都是亲家,切莫这般见外。倒是要多谢陶大人与陶夫人的这番热忱款待。” “陶大人将两个女儿教养得真好,听闻长公主对贵千金亦是赞誉有加。长女清丽婉约,才名远扬,次女见识不凡,善心远扬。” “沈大人过奖了!令公子也……” “亦是年轻有为。” 陶久喜望向沈之翌,悄然偷笑了一下,显然陶宏远并非真心想要夸赞沈之翌。 沈之翌则一脸不以为意,心想着这俩老头,爱怎么说便怎么说罢。 尽管如此,沈玉泉这顿饭吃得还算颇为舒心。 沈之翌既未当场拂袖离席,亦未与自己发生争执,这已然让沈玉泉感到颇为满意与开心。 沈玉泉想与沈之翌关系更近一些,所以开口说道:“翌儿,你如今与安平县主既已定亲,日后行事当更加沉稳持重。切不可再如往昔那般任性妄为,需以家庭为重,好好对待县主。” 沈之翌瞥了一眼沈玉泉,心中暗自思忖,若他能自小便善待自己母子,此时这般言语,自己心中定会认可。 然而,他不过是因自己如今当上了国公才这般对待自己。 沈之翌只是静静地看着沈玉泉,并未答话,一时间,沈玉泉显得颇为尴尬。 陶宏远见此情形,立刻解围道:“喜儿,日后成婚,你亦要懂事乖巧些,孝顺父母长辈。” “是,父亲。” 满朝上下尽皆知沈玉泉与沈之翌父子之间失和已久,陶宏远二人如此这般言语往来,倒也并不令人意外。 待吃完饭欲告辞离去之时,沈玉泉本欲与沈之翌一同返回,可他自己已然说了告辞的话后,却见沈之翌依旧坐在原处,丝毫没有起身离开之意。 “沈国公,天色已晚。” “岳父大人,我不着急。” 陶宏远与沈玉泉见沈之翌铁了心要赖一会,两人也没有办法。 三日后,便是定亲宴。 陶久喜思量着,此等场合,该为沈之翌的母亲,还有那几位庶妹庶弟精心挑选些礼物才是。 于是,她在市坊间仔细遴选了些颇为贵重的礼品后,又念起方明修祖父家所制的木雕巧夺天工、精美绝伦,寻思着若能购置一些作为礼物,必定增色不少。 当下便拉着陶清婉一同前往方明修祖父处采买。 陶久喜这才知道方明修家中已然乔迁新宅。 这新宅虽说不上如何宏伟气派、奢华张扬,可相较于原先的住所,却也明显胜出许多,尽显雅致清幽。主仆几人带着丫鬟,乘坐马车缓缓前往。 马车尚未抵达方府门前,陶久喜与陶清婉便透过车窗瞧见两张熟悉的面容。 其中一位乃是方明修的祖母,而另一位,竟是曾在马球会上为沈之翌泡茶的宋婉棠。 只见宋婉棠与方明修的祖母相谈甚欢,言语神色间透着一股熟稔,瞧这情形,二人显然并非初次相见。 陶清婉端坐于马车之内,目睹这一幕,不禁秀眉微蹙,美目之中满是疑惑之色。 踌躇良久,她终是决定暂且按捺住心中的好奇,未曾下得马车去一探究竟。 陶久喜瞥见陶清婉那写满落寞的脸庞,轻声问道:“姐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 陶清婉微微叹了口气,缓声道:“宋姑娘半月前,路边偶遇摔倒的方明修的祖母,好心将其送回家中,送到家才知晓是方明修的祖母。方公子也仅仅与我提及这些,其他的,我便一无所知了。” “那今日咱们还去吗?” 陶清婉轻轻摇了摇头,神色黯然:“不去了。” 陶久喜心中虽也有些好奇,但她尊重陶清婉的决定。 她心里明白,宋婉棠身为左丞相之女,身份尊贵,断不会平白无故地对一个老太太如此殷勤备至。 看眼下两人这般熟络的模样,想必往来绝非只此一回。 陶久喜思忖片刻,还是忍不住说道:“姐姐,若是你与方公子之间有什么误会,定要及时解开才好。这可是我亲身得来的经验之谈。” 陶清婉的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眼中满是落寞与为难:“他只同我说过那一次,若不是今日偶然撞见,我定然还被蒙在鼓里。只是,我又该如何开口去询问他呢……” 陶久喜看着陶清婉这般模样,赶忙安慰道:“我不太清楚你们平日里相处的习惯,不过要是换做我,我定会直接问个明白。当然,姐姐,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在你身后支持你的。” “我知道。” 第204章 如何相识 转眼便来到了三日后的定亲宴。 因着下月便是成婚之期,故而两家决定定亲宴只邀请两家至亲前来,如此既能彰显家族的亲近与郑重,又可避免不必要的繁文缛节。 今日,陶久喜一家皆盛装打扮,以示对这一重要场合的敬重。平日里陶久喜外出仅带一个丫鬟,可此番情形特殊,身后浩浩荡荡地跟随着众多陶府的丫鬟家丁。 沈之翌一早便精神抖擞地登门来接。 他见陶久喜略有紧张之色,便温柔地与之交代:“久喜,今日莫要担忧,你但凭心意行事即可,无论何事,最后皆有我来为你兜底。” 沈玉泉则带着全部家眷,整整齐齐地等在门口。 陶宏远瞧见这般状况,心中满是欢喜。自家与沈家相比,只能算得上是小门小户。虽说知晓沈玉泉这般殷勤,乃是出于想与沈之翌的关系更为亲近之故,可陶宏远依旧乐于见到这般用心的态度。 “亲家,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沈玉泉率先拱手行礼,脸上笑意盈盈。 “劳烦沈大人久等了,实乃罪过。” 男人们寒暄着,而另一边,谢凝秋也满脸热情地上前,极为熟稔地拉过钟云溪,开始逐一介绍家中的女眷。 即便谢凝秋故意略过白氏不介绍,陶久喜也能一眼瞧出白氏在这府中的得宠程度。 白氏今日的装扮极为华丽,那雍容华贵的气质与精致的服饰,相较于谢凝秋,竟更似一位当家主母。只是她身为妾室,名分所限,只能恭顺地站在谢凝秋的身后,默默垂首。 陶久喜亦步亦趋,随着介绍与众人一一认识。 眼见着谢凝秋与钟云溪热切交谈,白氏的脸上明显泛起了不悦之色。 想当初谢凝秋离去许久,白氏满心以为她不会再归来,却没料到,如今不但她回了府,就连她那性格乖张的儿子沈之翌竟也要娶亲了。 自己儿子娶亲不过是平平常常之事,可沈之翌此次成婚,那聘礼多得不计其数,何止百箱,甚至还得了皇家与长公主的丰厚赏赐。 白氏心中暗自思忖,若谢凝秋一直未归,假以时日,她自信定能说服沈玉泉休了谢凝秋,如此一来,自己便可顺理成章地成为沈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怎奈谢凝秋归来之后,沈玉泉竟将她执掌多年的掌家之权又交还给了谢凝秋。 这对于白氏而言,无异于美梦破碎,她又怎能不心生愤懑与失落,如此种种,怎能开心得起来? 男子们纷纷前往前厅,而女子们则齐聚于后厅。 陶久喜心中暗自思量,只觉得今日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只需老老实实待上一整天即可。 她想着,不管是谁与她搭话,自己礼貌回应便是,毕竟在场之人众多,七大姑八大姨的,她着实难以将所有人都认清认全。 一番寒暄下来,陶久喜渐渐感到疲惫。 这时,年仅八岁的沈木瑶主动走到了她的面前。 “嫂嫂,这是我亲手做的沙包,送给嫂嫂。” 陶久喜微笑着接过沙包,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这也怪不得她,沈之翌家中人口着实不少,相较于谢景峘家而言,确实不算少。好在陶久喜日后并不需要在这府邸中长久生活。 “我叫木瑶,沈木瑶。” 沈木瑶清脆地回答道。 “你做的沙包真好看,既然你给了我这么漂亮的沙包,嫂嫂也送你一个礼物作为回礼。” 说罢,陶久喜便从腰间解下一个精致的荷包。 这个荷包是她今日才佩戴上的,况且之前已经给过沈木瑶其他礼物了,所以此刻赠予这荷包,也算不失礼数。 “谢谢嫂嫂。嫂嫂长得真好看。” 沈木瑶开心地说道。 “木瑶你也很可爱漂亮。” 陶久喜笑着回应。 与沈木瑶愉快地聊了一会儿后,又有其他人前来与陶久喜见礼寒暄。 终于,到了用膳之时,陶久喜满心只想着用完餐便离开,这半日下来,她已然疲惫不堪,感觉口水都快要说干了。 在等待用膳之际,厅中显得格外安静。 “嫂嫂。” 一道甜美的声音悠悠传来。 陶久喜闻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正是沈木雅,白氏的女儿。 “今日见到嫂嫂,果然如同传闻中那般,国色天香,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陶久喜听着沈木雅的语气,心中隐隐觉得有些怪异,不过今日乃是她的定亲宴,她深知自己必须时刻保持端庄大气。 于是,她只是微微欠身,轻声说道:“多谢夸奖。” 突然,沈木雅像是猛地记起了什么一般,说道:“我说怎么瞧着嫂嫂这般眼熟,原是我们之前在长公主的马球会上曾有过一面之缘。” 陶久喜一听提及马球会,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当日自己那狼狈丢人的模样。 若说有人在马球会见到她,恐怕便是她哭着去哀求沈之翌的那一幕了,当时她对沈之翌投怀送抱之事在京城闺秀之中已广为流传,众人皆知是陶久喜所为,但是谁都没有在陶久喜面前提及过。 这沈木雅此刻提起,岂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陶久喜瞥了一眼沈木雅,尚未及开口,便听沈木雅又道:“那日晚宴,我在远处瞧见嫂嫂,当时心中便暗自思忖,这是哪家的女子如此貌美动人,怎料想如今竟成了自家嫂嫂。看来我们当真有缘。” 听闻此言,陶久喜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来她并非是要说自己对沈之翌投怀送抱之事。 “那日人多眼杂,未曾留意到妹妹,既然如今成了一家人,自是有缘。” 可就在陶久喜刚刚放下防备之时,却又听到沈木雅再次启唇:“咦,细细想来,那似乎也并非是咱们的初次相见。” “噢?那我们还曾在何处相遇过?” “春闱之前,于望月楼的雅集会,我也曾见过嫂嫂,彼时二哥与嫂嫂一同前往雅集会。” 听到这里,陶久喜她心中已然明了,这沈木雅来者不善。 陶久喜觉得那时沈木雅不可能在那,因为沈之翌从未提及过此事。 看来,眼前之人定是特意调查过自己,今日这般软言软语,目的便是要让自己难堪。 想当初自己与沈之翌相识之时,陶宏远还未抵达京城,如此一来,两人 “自由恋爱” 之事若被摆在明面上,虽说在这个时代,许多人皆是这般结识伴侣,可明面上大家都遵循着守规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有违背,总归会给人落下诟病之处。 陶久喜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目光平静地看着沈木雅,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果不其然,沈木雅瞧见陶久喜那看似对自己不屑的神情,紧接着便问道:“不知嫂嫂与二哥是如何相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