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之又见莲花盛开时》 第1章 重生 东海边,心急火燎的方多病和笛飞声一前一后赶到。可是,除了一望无垠的海面,层层荡起的涟漪,哪里有李莲花的身影? 方多病只觉得双腿沉重,再也挪不动脚步,呆呆地望向远处。一行清泪不知不觉滑落,掉入了脚下的细沙中。 笛飞声从后面拍了下他肩膀,冷冷地说了句:“现在哭太早了吧。” 说罢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只留下那个心灰意冷的少年,形单影只,久久伫立在海边。 笛飞声一路疾驰,遇到小镇或者村庄,他就停下来打听,有没有像李莲花的人出现过。他再没有回过金鸳盟,他给无颜下的命令是,在他们找到李莲花之前,不得以任何事由来打扰他。 笛飞声从未想过,如果找不到李莲花,他的余生将如何度过。他早已突破悲风白杨的最高层,可是这世间若无对手,他要这至高武学又有何用? 岁月不堪数,故人不如初。 笛飞声和方多病再无联系。但他们都相信,在寻找李莲花的路上,自己并不孤单。一定还有一个人,和自己一样,没有结果,绝不会放弃。 槐花镇。 这一日早上,笛飞声在一家小客店内收拾好东西,准备再度启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这位兄台,我这里有强身健体,童叟无欺的药酒,五两银子一壶,来一壶不?” 笛飞声浑身一颤,几乎是同时,他转身一把按住了身后那个人的肩膀,狂喜: 李相夷!!!是你!真的是你! 身后那个人却着着实实被他吓到了。 “兄,兄台,我们,认识?” 笛飞声一愣,你不认识我了? 来人仔仔细细打量了下他,摇摇头,想挣脱开。 笛飞声松开了他,长叹一声道: 无所谓! 李相夷,你活着就好! 是啊,哪怕你不记得我了,哪怕你武功全失,只要你活着就好。 直到此刻,笛飞声才意识到,原来他一直在意的,只是李相夷的死活。 笛飞声跟着卖酒的男子到了他住的地方,在那里,他见到了一个老妇人,他一眼就认出那是李相夷的师母岑婆。虽然他心中早已确定卖酒男子就是李相夷,但是看到岑婆的那一刻,他还是湿了眼眶。 他只在和单孤刀决战那日和这个老人家有过一面之缘,但印象很深刻。 那日的她,面色红润,目光炯炯,几缕银发,更显精神抖擞。而仅仅两三个月过去,眼前这个瘦弱的老妇人,却是面色发黄,满头白发,脚步虚浮,与当日判若两人。 也就这一眼,笛飞声心中就了如明镜。 岑婆告诉他,当日,确实是她找到了昏迷的李相夷,打算以命换命救下他。然而,就在最后时刻,李相夷突然清醒过来。聪明如他,一眼就明白正在发生什么。他以仅存的内力相抗,拒绝治疗。是无了和尚赶过来,亲口承诺,师母并不会马上就死。只要他在半年之内恢复全部的功力,他就可以用扬州慢给师母疗伤,最快一年之内,最慢也就两三年,师母一定可以痊愈。就这样,李相夷才勉强同意。 然而,由于他之前动用最后的内力相抗,导致真气逆行。最后,毒虽然解了,无了和尚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他这辈子认可的最聪明通透的人,李相夷,失忆了。 现在三个月过去了,失忆的李相夷,连同扬州慢心法一并忘记了,怎么可能短时间内恢复全部功力? 然而,岑婆并不后悔。 她每天和故去的丈夫生前最疼爱的徒弟一起种菜,做饭,吃饭,酿酒,散步,日子过得平静而快乐。为了避免麻烦,她甚至给他改名叫李扬州。 李扬州?笛飞声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土”。 岑婆也笑了。 为了尽快帮助李相夷恢复记忆,笛飞声传信通知了方多病。后者几乎是马不停蹄赶来,一见面就抱着李莲花号啕大哭,把失忆的李莲花哭得手足无措。 但是,当他抬起手,去拍方多病的背,想安慰他别哭了的时候,嘴里竟然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方小宝”。 屋内的人全愣住了…… 方多病几乎是跳了起来,搂住李莲花的脖子,又哭又笑,嘴里含糊不清地嚷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只老狐狸怎会不记得小狐狸。” 笛飞声终于看不下去,走过去将挂在李莲花身上的方多病强行给拽了下来。 方多病婆娑着泪眼,瞪着他,怒道:“你干什么!” 笛飞声嗤了一声:“有话说话,搂搂抱抱算什么,你是娘们吗?” 方多病抬腿作势要踢他,转瞬却笑了:“老笛,不是我怕你,我只是同情你,不跟你计较了。” 笛飞声冷冷地道:“同情我?” 方多病故意提高了音量:“当然了,明明是你先找到李莲花的,可他却认得我,不认得你。所以,你嫉妒,你恼火了吧!哈哈!” 转头又去抱住李莲花,满心激动:“李莲花,太好了!幸好,你还记得我。”。 被他抱住的人儿支吾道:“你,真是方小宝?” 方多病一时语噎。 笛飞声忍不住嘴角上扬,看着方多病这副吃瘪的样子莫名觉得很受用。 岑婆忍不住道:“相夷,他就是你刚才叫的方小宝啊,你的徒弟。” 李莲花看一眼师母,看一眼方多病。看一眼方多病,又看一眼师母,尴尬地笑了。 第2章 失忆的莲花 李莲花轻轻推开方多病,略显尴尬地说道:“我只记得方小宝这个名字,很熟悉,但是,你真是方小宝吗?”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笛飞声,道:“倒是你,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方多病和笛飞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了。 记得方小宝的名字,不记得他的脸。记得笛飞声的脸,却不记得他的名字。 这又如何是好? 岑婆柔声宽慰道:“笛盟主,方少侠,你们不要着急。相夷天赋奇高,已经恢复得很快了。现在又有你们两位的陪伴,我相信他一定很快就能恢复全部的记忆的。” 方多病担忧道:“可是,半年,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了吧。您还撑得住吗?” 一直安静的李莲花闻言抬起头,语气坚定地道:“我不会让她老人家有事的。我会想起来的。” 他扭头看向方多病和笛飞声,道:你们俩,会帮我,对吧! ..... 自从方多病来了槐花镇,原本就不宽敞的小院很快就逼仄了。不是因为人多,而是源源不断从天机山庄和尚书府送过来的各种吃穿用品,尤其是珍贵的药材无处可放。因为担心淋雨,只好全堆在客房里。本来就只有一间不大的客房,方多病和笛飞声挤在一张床上。两人经常为了地盘半夜掐架,还不敢弄出声响。 过了几天,不知道是李莲花真想腾出来多点地方放东西,还是听到了他们俩半夜掐架的声响,他提出,让两人把床搬到了自己房内。 于是,三个男人挤在了一间屋内,看着是更挤了。 但是有了李莲花这个现场督察员,方多病和笛飞声再也不敢掐架,一派兄友弟恭的和睦景象。 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有谁能想到,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小的院子里,竟同时住着数位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高手? 每天清晨,三人都会去附近峡谷的瀑布边上打坐练功。笛飞声在最靠近瀑布的一块巨石上自己练,方多病则陪李莲花坐在另一处巨石上一起练习扬州慢。李莲花早已背熟了心法,加上他天赋极高,每天练习一个时辰就已经能够运转自如,但他从不懈怠。 方多病明白,他是想早点恢复全部功力,给岑婆解毒。 偶尔两人也会比试下,点到为止。他们比试的时候,笛飞声连眼皮都懒得抬起来。在他心里,李相夷欠他一场真正的比试,而不是像这样小打小闹。 其他时间,方多病就拉着李莲花讲他们过去的故事,想尽早帮助他恢复记忆。无一例外,每次的故事里,都没有笛飞声。 笛飞声也不恼,大多数时候,他都在默默打坐。他本就生得五官冷峻,不怒自威,一般人和他对视一眼,都会发自内心地惧怕。这世间,唯有方多病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偏偏笛飞声似乎也并不在意他的无视。想来是因为李莲花失忆了,那个怼天怼地的碎嘴李莲花变得温润有礼了,一直以来对他们俩客客气气的,他们俩总觉得浑身不舒服。反而是方多病一如既往地咋咋呼呼,让笛飞声感到很受用。 在岑婆眼里,这笛方二人就是她徒弟的生死之交。她打心眼里疼爱他们,每天变着方给他们做好吃的。 日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滑走。李莲花的记忆似乎并没有恢复多少,内力和武功却是突飞猛进。方多病这个自称天下第二的高手已然招架不住。他开始催促笛飞声和李莲花早点比试。他的原话是,老笛,你还是趁现在赶紧找李莲花比了吧。再过几天,我怕你输太难看噢! 笛飞声懒得搭理他。 李莲花连连摆手,方小宝,你别害我,我怎么打得过他? 岑婆满眼都是笑。 每到晚上,李莲花就去岑婆房内待上半个时辰,将内力输送到岑婆体内帮她缓解碧茶的毒性。等他回到自己房间,床头必然摆着一杯泡好的茶。 那是笛飞声让药魔专门研制的有助于恢复记忆的茶,还起了个俗得不能再俗的名字“忘红尘”。 明明是要忆红尘的药,他却取名“忘红尘”。不知道药魔是不是有点别的小心思? 这个茶有多难喝,笛飞声不知道,药魔却很清楚。 他虽不明白他的尊上对李莲花到底是何情感,但有一点,他是非常清楚的,凡是和李莲花有关的事情,片刻也是不能耽误的。所以,他来不及调整口味,研制出来的第一时间就送了过来。他还一度担心因为李莲花不肯喝而害他被他的尊上迁怒。 出乎意料,李莲花很给面子,从不问,也不说,端起就喝,喝完就睡。 第二天早上,那个杯子就消失了。晚上李莲花回房前,它又准时出现在他的床头。 方多病看在眼里,心里默默地感叹,这世间,能让笛飞声这么低声下气当老妈子的,也只有李莲花了! 他实在是不能理解,笛飞声对赢他师父这件事的执念到底有多深! 第3章 分别 山中岁月容易过,世间繁华已千年。 转眼年关将至,方府来信让方多病回府团聚过年,方多病看了信,随手揉成一团,扔进了炉灶。笛飞声不紧不慢的声音传来:“怎么,你家催你回去相亲?” 方多病白了他一眼:“笛盟主昨天偷偷摸摸和那个没脸见面,难道是金鸳盟要有盟主夫人了?” 方多病一直把无颜叫成没脸,当着无颜的面也是这样大呼小叫的。无颜每次都尬笑一下,也不敢说什么。 李莲花心思最近有点让人捉摸不透了。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早晚苦练。有时笛方二人晨起四处找不到他,等练完功回来,却发现他在和岑婆一起种菜,酿酒,或者研究新菜品。好几次直到下午夕阳西下才晃晃悠悠提着壶酒回来,吆喝他们俩一起小酌几杯。 一开始,笛方二人以为他是前段时间过于刻苦,心生厌倦,想着过几天就好了。没想到他们的体谅,换来的却是李莲花变本加厉的偷懒。一连半个月,他都玩起了“天亮就消失”。 李莲花回来的时候,方多病和笛飞声已经等了他一天了。 李莲花不是贪杯之人,每次喝一小杯就会耳朵发红,而他今天,分明整张脸都泛红了。 笛方二人相视一眼。 方多病迎上去,接过酒壶,言语间有点埋怨。李莲花也不解释。最后方多病只好委屈巴巴地说:“李莲花,我要走了。” 李莲花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示意他把酒壶放在桌上。 方多病接着道:“我爹娘让我回去团聚过年,我……” 李莲花点了点头,道:“你在我这里耗了太长时间了。你是家中独子,该担的责任,你无法逃避。 ” 笛飞声道:“我也有事要回金鸳盟一趟。不过,我很快就会回来。” 李莲花面露诧异,一瞬而过。 他略顿了顿,道:“我记忆迟迟没有恢复,练功也遇到了瓶颈,我自己感觉很难再有突破了。所幸,师娘还撑得住。你们都回去罢,不必耗在我这里。” 他望向方多病:“京城不远,我会给你写信,告知你我的近况,不必担心。” 他望向笛飞声:“笛盟主,我此生终是欠下你了。” 笛飞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是没开口。 李莲花打开酒壶,给三人都倒上一杯,然后举杯道:“前尘往事我已忘得一干二净。那个忘红尘,估计也被我糟蹋了。笛盟主,你不必再费心了,我不想...” 笛飞声打断他:“药魔本就说不会那么快见效。” 李莲花:“但是…...” 笛飞声:“不必啰嗦。我不在的时候,药魔每天会继续送。” 李莲花笑道:“好吧,不必纠结此事。师娘告诉我,你们二位是我的好兄弟,知己。既如此,兄弟间不言谢,这杯,我敬你们,同时也给二位送行。” 笛方二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莲花稍迟疑,也喝了个见底。接着道:“师娘余毒未清,此处是练功的宝地。放心,我和师娘不会离开。你们忙完自己的事,有空时可来看我。” 笛方二人点头答应。 第二天一早,方多病起来时,笛飞声已经走了。 “这个老笛,居然都不和我告别。” 方多病嘟囔道。 李莲花笑道:“你不是最烦他?” 方多病点了点头,又摇头,“我本来以为我走了,至少他还可以陪你,我也走得安心点...” 他忽然抬高了声调,“那个破盟主有什么好当的,邪魔歪教!还不如和我们一起闯荡江湖呢!” 李莲花哭笑不得:“你平时总和他斗嘴,没想到这么舍不得他。” 岑婆准备了些水和干粮,李莲花拿了一壶酒,让方多病带上路。方多病再三叮嘱李莲花好好练功,等着他回来。 第4章 苏小慵来了 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方多病没回来,莲花楼回来了! 就在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清晨,苏小慵,就那样带着狐狸精,带着破破烂烂的莲花楼,出现在了李莲花面前。 狐狸精汪汪叫了两声,抢先一步扑向李莲花,而它的主人被吓得后退了几步撞到了墙才站稳。狐狸精不管不顾扑到他怀里,嗷嗷叫着,用嘴蹭着他的衣服。 李莲花的表情由惊吓到平静。片刻后,他缓缓伸出手,抚摸着狐狸精的头,温柔得不能再温柔地说道:“你就是狐狸精,对吧。你还认得我!” 苏小慵大喝一声:“臭狐狸精,有完没完?让我和李大哥说几句好吗?” 那一人一狗眼里居然只有对方,竟视她为无物,气得苏小慵直跺脚。 闻声出来的岑婆见此情此景,也觉得颇为好笑。她叫了一声:“姑娘,你是相夷的老友?” 苏小慵上前拉住岑婆的手:“师娘好,我是苏小慵。李大哥没和你说过我吗?哦,瞧我这脑子” 。她拍拍自己脑袋:“方多病告诉我了,李大哥失忆了。” 岑婆确实不知道她是谁,但看她带着莲花楼和狐狸精来,又提到了方多病,知道她必定和李相夷关系匪浅。又见她是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自是满心欢喜。 岑婆又问她是如何找到这里的,这才顺便知道方多病为什么这么久没来。 原来,昭翎公主思念方多病,趁着十五元宵逛灯会跑了出来。方多病原本打算过了元宵就来槐花镇,没想到第二天早晨就被皇帝派人围府搜人,让他们交出公主。可是询问之下,方府竟无一人见过公主,怎么交得出? 皇帝大怒,将方大人下了狱。交不出公主,限期问斩。 方多病自知此事麻烦,自己一时半会脱不开身,于是写信给苏小慵,告知李莲花的地址,请她务必前来陪伴。 苏小慵得知李莲花还活着,哪里还待得住?又唯恐被关河梦阻拦,所以,收到信当天就动身了。 苏小慵一口气说完,就看到李莲花抱着狐狸精站在了她面前。 “你刚才说,方小宝出事了?” 苏小慵惊讶地道:“你记得方多病?那,你是不是也记得我?” 李莲花没回答她,只定定地看着她,在等待她的回答。 苏小慵咬了咬牙,道:“就知道你关心他!是的,那个讨厌的家伙出事了。” 李莲花放下狐狸精,转身往屋里走:“麻烦姑娘仔细说说。” 苏小慵不情愿地跟了上去,嘴里还嚷嚷着:“你也不看看你的莲花楼啊,我可是帮你修补了好几处地方呢,本来都只剩几块破板子了!” 苏小慵对前因后果了解得并不多,因为方多病的骄傲,他并不想把自己的难处全盘告诉一个平时就不对付的人。于是三言两语就把她知道的说完了。 苏小慵有点心虚地问:“李莲花,你不会马上就走吧。” 李莲花反问道:“走?去哪?” 苏小慵撇了撇嘴:“你不用糊弄我。我知道你一定会去帮方多病的。” 李莲花笑了:“我去了也没用。我失忆了,人生地不熟的。再说了,我的武功也没恢复,还不如他厉害。去了也是拖后腿。” 苏小慵万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心中颇为感慨。但转念一想,又开心起来:“既然你不去,那明天可不可以陪我四处转转?” 李莲花望向她的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为什么要等明天?反正我也无事,何不就现在?只是,这是个偏远小镇,没什么新鲜的。” 苏小慵简直不敢相信,兴奋得跳起来,一把挽住李莲花的胳膊就往外走。 迎面撞上岑婆,问他们干什么去。李莲花说难得故人来,陪她出去逛逛,要岑婆不必准备晚饭。 目送着二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岑婆轻叹了一口气。 第5章 你还活着,真好! 槐花镇虽不大,风景却是极美,尤其是那挂在壁上的瀑布在小镇各家各户的中间随意流淌。家家户户几乎都可以在自家门口洗衣打水,嬉戏玩闹。 苏小慵从未见过这样的地方,大为惊奇。 看得出来,李莲花极尽地主之谊。只要苏小慵玉手一指,指哪打哪,李莲花格外乖巧懂事。唯一令她不开心的的是,这样温柔乖巧,百依百顺的李莲花竟然失忆了。 所以,在他眼里,她只是个陌生人,一个和他过去有着牵扯的陌生人。他纵然对她千般好,也不可能是因为喜欢她。 想到这,苏小慵就倍感沮丧。 ..... 在傍晚的集市上,苏小慵看中了一朵莲花。那是在一个瞎了眼的老人家摊子上摆着的,用陶土捏的七彩莲花。 苏小慵一眼就看中,她对李莲花道:“我很喜欢,你把这朵莲花送给我可好?” 她狡黠的小表情让李莲花怔了一怔。他是多么聪明的人,想明白的那一刹那,脸上居然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李莲花转身掏出钱袋,买下了莲花。犹豫了那么一瞬间,他把莲花递给了苏小慵。 苏小慵肉眼可见的小得意。 她心里想的是,哪怕失忆了,她在他心里也还是有那么点份量的,不然,他怎么会把莲花送给她呢?那不就是,把自己送给她了吗? 后来,苏小慵快活得像一只小鸟,一路上又蹦又跳。 再后来,她叽叽喳喳,和李莲花讲起很多陈年往事。李莲花静静地听着,偶尔插上一句。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本来就人不多的小镇安静如水。两人终于兜兜转转回到了小院。 就在李莲花伸手推门之际,苏小慵从后面揽住了他的腰。 李莲花的手本能地伸往腰间,想要把那两支柔软的手拉开,但最终缓缓垂下。 苏小慵轻轻地把脸贴在他背上,喃喃自语:“李莲花,你还活着,真好!” “李莲花,你不要再丢下我。” “李莲花,以后你去哪都要带上我!” 月色如华..... 苏小慵做了个美梦。 在梦里,李莲花握着她的手,把一朵七彩莲花放在她手心,深情地说:“苏姑娘,其实,我一直牵挂着你。” 她捧住莲花,幸福洋溢。 她仰头问:“那你会娶我吗?” 李莲花点了点头,道:“当然,我们现在去告诉师娘吧。请她老人家给我们主婚。” 苏小慵开心地跳起来,牵着李莲花的手转身就往小院跑。 扑通,她被什么砸中了,摔倒在地。 苏小慵尖叫一声,梦醒了。 她看了一眼周围,自己分明好好躺在床上。 哎呀,鼻子好疼! 咦,七彩莲花怎么掉地上了? 苏小慵赤脚跳下床,小心翼翼捡起了莲花。去镜子前照了照,鼻子上果然有个红印,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了。 看看镜子,再看看手中的莲花,她突然明白了,笑得花枝乱颤。 昨晚,她是和莲花一起睡的。想必,是梦中捧起莲花的时候掉下来砸到了自己的鼻子! 笑了一阵,她突然想起了李莲花梦中答应她的事情该不会赖账吧。她要去找李莲花探探口风。如果他真想娶自己呢?那她一定不会让他有反悔的机会! ..... 苏小慵去敲李莲花房门的时候,正在院里浆洗衣服的岑婆叫住了她。 “苏姑娘,相夷不在。” 苏小慵一愣,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不在?” 岑婆道:“相夷练功遇到了瓶颈,一直无法突破。他打算去一处特别安静的地方闭关一段时间。” 苏小慵咬牙切齿:“我一来他就闭关?这个骗子。” 岑婆道:“你误会了。他原本就是这样计划的,只是,没有料到你会来。” 苏小慵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真的不去帮方多病?那可是他唯一的徒弟。” 岑婆摇摇头:“并非不想帮。只是,相夷说他帮不上忙,反而是拖累。过不了那一关,他随时会走火入魔。” 苏小慵愕然:“走火入魔...” 岑婆又道:“是的。相夷还交代,苏姑娘,你可以回去,亦可留在此处等他回来。” 苏小慵根本没地方可去。她是偷跑出来的,回去再想出来就难了。 于是,她决定留下来,和岑婆一起等李莲花出关。 ..... 第1章 奇怪的父女 京城,天机山庄。 何堂主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来回话的人刚走,她就睡着了。何晓凤出门去和院子里的人打招呼,再有人回话,不要去大厅打扰堂主,直接向她汇报即可。 刚交代完,就看到方多病风风火火进来了。 “小姨,有消息吗?” 何晓凤摇了摇头。 方多病哦了一声,远远看到大厅里酣睡的母亲,道:“小姨,我娘就拜托你了。别让她累坏了。” 转身要走。 何晓凤叫住他:“小宝,太晚了,你就别出去了。歇一晚吧,你已经几天没睡了?” 方多病笑着拍拍胸脯道:“我不困。放心,我身体好得很。又有线索急待查证,耽误不得。” 何晓凤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吩咐下人给他拿了一件厚实点的毛领斗篷,又嘱咐了几句。 方多病仗剑出门,消失在夜色中。 洗衣巷,古色古香的方家茶楼灯火通明。 一个披着毛领斗篷的富家公子走进店内,目光如柱,扫视了店内一圈。一个精明模样的小二立马迎了上去,非常客气地领他到角落坐下,低声耳语了几句,小二就风风火火跑开了。 这个公子,就是刚刚回了一趟家又匆匆出来的方多病。此处是他家酒楼。天机山庄派出去的人得了线索报回给何堂主,但方家派出去的人有了消息都是报回方府。方尚书尚在狱中,一切事务都由方多病打理。 傍晚时分,有人报上来,找到一对在洗衣巷见过公主的父女。于是方多病让他们把人带到距洗衣巷最近的这间茶楼来问话。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刚才的小二回来了,身后跟着那对父女。父亲是大约不到三十的一个精壮汉子,老实巴交的样子。女孩大约六七岁,长得水灵水灵的。 方多病觉得她眉眼间有点特别,但一时半会又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一样。 汉子自己穿着很普通的粗麻布衫,给女儿打扮得倒还精致,连小鞋子上都绣着很别致的花样。 方多病虽然面露憔悴,但一身华服,贵气逼人。他扫了父女俩一眼,把腰间的尔雅剑取下来往桌子上一掷,父女俩都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方多病再徐徐追问事情的经过,父女俩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告诉了他经过。 原来,女孩名叫丫丫。她父亲三日前带她去集市看杂耍,人多走丢了。所幸,遇到了一个漂亮姐姐,一路打听着把她送回了洗衣巷的家。 第二天他们看到四处张贴的皇榜,才知道那个漂亮姐姐可能就是失踪了的公主。不过他们本也不确定,直到方府人带着画像查到他们时,他们才不得不相信那真的是公主。 然而据这对父女所说,公主送完丫丫就离开了。 方多病不可置信:“她当时就离开了?” 汉子答:“是的。我们请她进屋喝口茶,她都不肯,很着急的样子。” 方多病又问:“她离开的时候是午时吗?” 汉子想了想,点头答是。 小二在旁插嘴道:“那她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汉子摇头。 丫丫说:“公主姐姐只说了她要去见很重要的人。” 方多病让小二给了父女俩五两银子,打发离开了。 汉子受宠若惊,双手作揖连声道谢。五两银子对他来说是笔意外的横财。 父女俩喜滋滋地出了茶楼,一路聊着往家走。父亲时不时逗弄下女儿。走着走着,丫丫撒娇,要父亲背才肯走。父亲宠溺地蹲了下来。丫丫骑在父亲的肩头,小手乱舞:“驾!驾!骑马马喽!” 身后有一个人影一直不前不后跟着,直到父女俩进了家门。 人影在门口驻足了片刻,听了下里面的声响,突然纵身一跃,翻墙而入。 他的轻功很好,三两下就悄无声息就上了屋顶。掀开一小片盖瓦往里偷看。 一路有说有笑的父女俩,进屋后突然安静下来。屋内有两张床,一张凌乱,一张却整整齐齐。父亲淡淡地说了句,睡吧。然后就各自收拾自己的床,熄灯睡了。 屋顶上偷窥的正是方多病。自从和他那个半吊子师父李莲花混了半年,他从此就多了好几个心眼。他原本是打算偷偷跟着父女俩,偷听他们私下里的谈话,看是否有隐瞒或者谎言。没想到,这对父女进门就睡了。 他又等了一会,屋内除了汉子此起彼伏的鼾声,再无声响。 方多病郁闷地离开了。 他完全没想到这对父女私下里竟然无话。是他们素日里就是这样进屋就睡,还是发现了他的行踪呢?如果是前者,还勉强说得过去,但人前人后反差如此之大,似乎不太正常。而以他的身手,如果被这样的两个人发现了,那这个汉子的功夫不可小觑。江湖排行榜上排行第一的浮屠三圣早已是自己手下败将,难道还有比他们更厉害的高手存在? 无论如何,得让人好好盯着这对父女。 第2章 孤独 方多病从那对父女院里出来,并未着急离开。 持剑少年在夜色中彷徨着,长身玉立,此时却显得格外形单影只。 许久,他长叹一声道:“李莲花,若是你在该多好。毕竟你是那么聪明的老狐狸,没有什么瞒得过你。” 转而苦笑:“聪明有什么用?你连我都想不起来了。” 他闭上双目,似是在回忆什么。须臾,他睁开眼,目光坚定,仿佛片刻间又找到了某种可以倚仗的神秘力量。他拿出鸽哨,唤了信鸽,传信回去让方府派人来继续盯着这对父女。 “方多病!” 暗夜中一声低唤传来。 方多病应声回头,却见石水那万年寒冰的脸上一对圆睁的凤目正瞪着自己。 “石姐姐!”方多病挤出一丝笑容。 “臭小子,我传信让你回百川院一趟。怎么,要我亲自来请?”石水微嗔。 方多病赔笑道:“你看,石姐姐,我真的很忙,等我有时间了...” “少忽悠我。”石水打断他。“我知道你不想欠百川院人情,因为门主的缘故?” 方多病不置可否。 石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公主的事不能耽搁,你何必那么死板。你是门主的徒弟。虽然,门主不在了...” 石水突然说不下去了。 方多病嘴微微张了一张,有心想要告诉她真相,但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石水咬咬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方多病,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人名。 只听石水道:“这个人叫金一针,擅长治疗各种眼疾。据说他昨日接诊了一个瞎眼的姑娘,容貌年龄都与公主有几分相似。百川院已经派人过去了,你亲自去一趟吧...” 声音越来越远。 最后一句,石水说的是:“方多病,门主不在了,百川院还在。” 瞎眼姑娘!这四个字仿若晴天霹雳,砸中了方多病。 他只觉得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卡住了,鼻头一阵发酸。他仿佛看见血和泪在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公主美丽的脸庞上流淌下来,那双星星般灵动的大眼睛只剩了两个黑漆漆的空洞! 方多病,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了呀! 他仿佛听到了公主的哭喊声,只觉得心一阵绞痛。这才两三天,怎么就瞎了!怎么就瞎了呢!!!这是遭了多大的罪,方多病不敢想下去。 方多病朝石水走的方向躬身作了一揖,转身也消失在夜色中。 按照石水纸条上的地址,方多病很快就找到了金一针的医馆。两名百川院的弟子从黑暗中现身。方多病认出了他们,正是当日和他一起通过百川院考核的其中两个人钟七和黄忠义。黄忠义继续留在外面望风,钟七则领着方多病进去。 金一针名声不太好。百川院派弟子名为保护,其实是怕他伺机逃脱。如果他接诊的真是公主,以他的胆小怕事,估计听到风声就会躲起来再也不露面。 方多病问什么他答什么,倒是干脆。其实他也只记得是昨日傍晚时分,一个青年男子带着一个女孩来看眼疾。女孩的眼瞎了,脾气不好,不肯配合医治。男子看着很纵容她,一直轻声细语劝慰她。金一针对那女子的描述,倒确实和昭翎公主有七八分相像。但是那男子,他只说得出二十出头,长相不凡,衣着也非寻常人家的公子少爷... 方多病攥紧了拳头,尽量平静地问:“她的眼睛能治好吗?” 金一针拍案而起:“你说什么?你居然怀疑我的医术?我说能治就能治!” 钟七冷冷地道:“金一针,这是当朝附马!事关公主,你若有一字虚言,小心你的狗命!” 方多病摆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不过金一针确实被唬住了,口气缓和地道:“我开了七副药。只要她按时服用,七日内必愈。” 方多病问:“那男子,除了你说的那几点以外,还有其他好辨认的特点吗?” 金一针仔细想了想,道:“他应该受过很重的伤。” 方多病问:“你不是治眼疾的吗?怎么能看出他身上的伤?” 金一针不满意他的轻视,道:“那天那个女孩对他发脾气,碰到了他的左胸。女孩下手不重,但那个男子却龇牙咧嘴的。要面子,嘴上说不疼呢!但我看他脸色都惨白了!后来走出去的时候我看出他脚步虚浮。” 重伤的男子为何会陪在公主身边?失明的公主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公主并未暗示金一针要救她,那她是被劫持了吗?如果不是,她为什么不要男子送她回宫去或者去方府呢? 一系列的疑问把方多病的脑子搅成了一团乱麻。他伸手捶了捶胸口,觉得一口气堵在那里,很难受。 第3章 最好的朋友 方多病想到了狱中的父亲,在大厅座椅上就睡着了的娘亲,不知身在何方双目失明的公主,一种深深的挫败感突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似要将他整个吞没。 他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也拒绝了钟七和黄忠义相陪,脚步沉重地走出了医馆。 冬日的夜晚,寒风凛冽,行人廖落。 在一个拐角处,方多病闻到了一股不远处飘来的香味。加之腹中空空,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循着香味望去,路边有一个卖煎饼果子的小摊位,摊主是一对老夫妻。 方多病走过去,要了两个饼,边走边吃。他不想回方府,也不想回天机堂,他甚至不知道要去哪里。 没走几步,砰地一声,他直挺挺往后摔了下去。 方多病还有一丝清醒之际,模模糊糊看到那对摊主夫妻慌乱地向他跑来..... 两三个时辰后,方多病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了自家床上。他呼地一下坐起来,嗯,后脑勺有点痛。用手一摸,好大的一个包。 他挪到床沿,边穿靴子边回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门被推开,有个小厮端着碗药走了进来。 方多病道:“这是什么药,味道这么呛!” 小厮没说话,直接走了过来,把药递给了他。 方多病有点恼火,抬头就骂:“你怎么不...…啊,你……” 方多病刷地站了起来,要不是面前的人躲得快,那碗药就要全洒了。 “李莲花.…呜呜……..” 方多病像个孩子被抢了糖果般委屈地哭起来。 李莲花把药碗放在桌上,走过去轻轻拍着他的肩。 方多病一阵号啕大哭后,突然就止住了。他恨恨地甩开了李莲花的手,转过身去,用衣角擦拭眼泪。 李莲花微笑着看着他。 方多病骂道:“死莲花,你真没良心。” 李莲花哼道:“我没良心?要不是我,你昨夜可就成了那个煎饼果子馅了。” 方多病迷糊了,什么煎饼果子馅? 李莲花让他把药喝了,就带他来了方家地牢。 地牢里,那对摊主夫妻被捆绑成粽子扔在墙角。身上血迹斑斑,看似被用了刑。 方多病疑惑地看着李莲花。后者告诉他,昨晚他吃了煎饼果子就晕倒了,昏迷前他看到的摊主夫妻俩奔跑过来不是要扶他起来,而是要他的命。 方多病大怒:“你们受何人指使?” 李莲花赞许的眼光看向他,似乎在说,不错,居然知道是受人指使,而不是简单的图财害命。 方多病用眼光回敬他,表示接受了他的赞许。 老者垂头丧气地道:“我真不知道他是谁,他就是给了我们一百两银子,让我们取你性命。” 方多病让他描述下那个人的长相身材,果然和金一针口里的青年公子很像。 李莲花嗤笑一声,道:“你知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是当朝附马爷?你杀了他可是要灭九族的。一百两,值吗?” 老者瞪大了眼睛。 旁边的老妇人突然冲他吐了口痰,骂道:“你这个蠢货!什么也没搞清楚就接,这样的生意不是找死吗?” 老者垂下了头。 方多病没有耐心看他们吵架,转身拉着李莲花出了地牢。 “李莲花,你怎么来了?” 李莲花道:“苏小慵告诉我你出事了,我骗她要闭关练功,我就来了。” 方多病撇了撇嘴,恼火地道:“你这个骗人的本事倒是没有忘,为什么单单就把我忘了!” 他转念一想,突然高兴起来:“你是不是想起一点点了?” 李莲花略显尴尬地摇摇头。 方多病失望了,“那你来干什么?” 李莲花认真地反问道:“难道我不该来?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虽然不算回答,但是方多病对这个答复很满意。毕竟,就算失忆了,李莲花也认他是最好的朋友,很好。 第4章 轻敌 方多病继续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李莲花道:“并没有。” 方多病奇了:““难道不是你救的我?” 李莲花明白他所指了,解释道:“我没有跟踪你。我到尚书府找你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可他们告诉我你还没回。我去找你,路上饿了,恰好我也想吃那个煎饼果子。”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嘴角上扬:“他们不卖给我,说只剩最后两个了,要留给孩子吃。” 方多病还是不解:“那你为什么没走?” 李莲花反问道:“你难道没发现他摊子前没有一个买饼的吗?” “天晚了,没有人难道不正常吗?” 李莲花嘲讽地道:“你是大少爷,当然不懂。大冬天的,晚上人少,生意不好的话都不够烧煤的钱。一般做小生意的都不会做那么晚的。还有,他说要留给孩子,既然不卖了,为什么不回去呢?” 方多病点头:“他们是专门在等我。” “对。所以我没有走远,想看看他们要对付谁。” “那你为什么不拦着我呢?你不怕我被毒死?” 李莲花有点难为情,吞吞吐吐道:“我就去那边方便了一下。等我过来时,正好远远看到你倒下...” 方多病忍不住叫起来:“你真够可以的!一泡尿,差点害了本公子的命啊!” 李莲花嘘了一声,示意他小声点。他接着道:“你早不来晚不来,正好那个时候来,也不能全怪我。我当时实在是…...不过还好,我来得及时,啊!” 李莲花大叫一声往后躲闪。因为方多病突然跳起来,一把搂住了他,并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李莲花高声抗议道:“方小宝,你是不是疯了!”,边喊边扯住方多病衣袖擦脸。 方多病作势要再亲,被李莲花一招点穴制住,不能动弹。 方多病嚷道:“李莲花,你居然点我的穴!” 李莲花惊恐未定:“不然呢?你亲我一个大男人做甚!” 方多病大笑:“李莲花,我就是突然觉得,有你这样的朋友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你要是个女的,我一定把你娶回家!” 李莲花白了他一眼:“娶我?那公主不要了?”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凝结。 李莲花伸手解了方多病的穴,两人都没有心情打闹了。 还是李莲花先开口:“你认识摊主说的那个青年男子?” 方多病拉着他坐下,把这几天的找寻经过和他说了个大概。李莲花听完,说了一声不好,金一针凶多吉少。 两人即刻动身。到了金一针的医馆外,没看到钟七和黄忠义。方多病知道糟了。 果然,金一针和钟七,黄忠义都死了。 方多病懊恼地道:“我太轻敌了。” 李莲花道:“你还是想想,为什么他要杀金一针吧!” 方多病不明白:“不是为了灭口吗?” “你不是说他已经把知道的的都告诉你了吗?” 方多病:“你的意思是,他还有所隐瞒?” 李莲花道:“不一定是隐瞒。你是不是没有问金一针,公主所中何毒?” 方多病说是。 李莲花接着道:“一般知道是哪种毒,就好顺藤摸瓜,查出下毒之人的来历。可惜,你忘了问。但医者给人看病开方,自己一般都会留底。你说金一针开了七副药,那么从他开的药方就可以推断出公主所中何毒。不过,现在也要不到了。” 方多病恍然大悟:“所以,那人是来销毁药方的?” 诚如李莲花推测的,金一针的药方本上,最新的那一页被撕掉了! 二人只得暂时先回方府。方多病安排人继续寻找那名青年男子。又给李莲花安排了一间最好的客房,各自歇下不提。 第5章 守株待兔 第二日一早,李莲花便让方多病带他去见见那对见过公主的父女。 二人刚到门口,就听到一个男人粗声粗气的吼声:“滚!” 这两人也不客气,推开门径直往里就走。 汉子听到声音赶紧出来。 李莲花拉着他笑着解释:“不好意思,我们口渴了,进来讨杯水喝。”方多病身形一闪就进了屋。 汉子想拦也拦不住了,只得跟着进去。 出乎二人意料,除了丫丫,里面并无其他人。 方多病忍不住道:“丫丫这么小,还不懂事呢。” 汉子立刻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忙解释道:“这孩子太不听话了。我要出去干活,她非要我陪着。我着急啊,不干活哪来的钱吃饭。” 李莲花在屋内扫视了一圈,问道:“孩子妈妈呢?” 汉子长叹一口气,道:“孩子他妈命苦,生下这孩子就死了。” “那你可不容易,又当爹又当妈的。”方多病深表同情。 李莲花拉过一张椅子,悠闲地坐下,对方多病道:“你不是口渴吗?” 方多病一脸真诚地对汉子道:“是的,我们就是来讨杯水喝的。” 汉子颠了下水壶,空的,有点尴尬地道:“我这还没烧水。两位...…” 李莲花道:“没关系,那我们等一会。” 汉子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个人丝毫没要走的意思,反而催他去烧水。 汉子心里骂,这是见了鬼了,大清早的,自己家里没水喝,跑别人家来喝水? 虽然不情愿,还是提了壶出去了。刚走两步,想起什么,扭头看了一眼丫丫。 又小丫头立马闹着要跟着去,偏李莲花似乎早有准备。他坐的位置本就靠近门口,只见他忽地张开双手一把将丫丫捞住,笑嘻嘻地唤她:“丫丫是吧,来,叔叔这里有糖吃!” 丫丫很抗拒,在他怀里又推又搡,嚷着要爸爸。 方多病见不得孩子哭,连忙起身想去哄她,没想到小丫头胡乱踢了一脚,正中他下巴。 方多病啊地叫了一声,一个踉跄。 李莲花见状忙松开了她,让她跑出去了。凑到方多病的下巴前仔细看了下,拉着方多病出去对汉子谎称突然想起来有急事,便匆匆离开了。 出来四下无人,方多病着急地问:“李莲花,这么急拉我走,我水都还没喝一口呢!” 李莲花指了指他下巴:“疼吗?” 方多病摸了摸,忍不住龇了下牙,道:“说实在的,有点疼。没想到丫丫那么大力气。” 李莲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沉吟了一会,道:“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这个丫丫,有可能是是个高手。” 方多病瞪大了眼睛,表示不可理解。 “我刚才拦她的时候,摸到她的手掌,你猜我发现什么了?” 方多病更加惊讶了:“假手?” 李莲花斜睨了他一眼:“有茧。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怎么会有茧?” 他顿了顿,接着道:“还有后来她踢到你的那一脚,看似无意,但是准头和力度都恰到好处。” 方多病还是不能理解:“你这样说,难道她是个千年难遇的武学奇才?这也太神了。” 李莲花否定了他:“不,她应该是用了缩骨功。” “缩骨功?”方多病立马想起了当初笛飞声也是用缩骨功骗了他们所有人。“可是我听说缩骨功顶多也就能让人缩小到正常体型的一半。可她这才六七岁的样子。除非…...” 李莲花点了点头:“她可能本来就是个侏儒。” 方多病恍然大悟。 李莲花继续道:“你最初的怀疑可能是对的,这两个人有问题。那个男的也是个高手,虽然刻意扮猪吃老虎,但走路下盘非常稳健,功力不可小觑。” “那你为什么喊我出来?我们何不干脆擒住他们逼问公主下落?” “你忘了,我们刚去的时候他们俩在吵架?”李莲花胸有成竹:“他们有矛盾,我们就有机会。我们不走,他们怎么好继续吵呢?” 说完,纵身跃上那棵歪脖子树。 方多病跟着一跃而上,看到李莲花已经背靠着一根树干坐下闭目养神。方多病忍不住骂了一声老狐狸。李莲花眼皮都不抬,只说了句:“你可别睡,盯着他们,有动静再喊我。” 第6章 宗正明珠 方多病转过身去靠着一根碗口粗的树枝,把下巴轻轻放在上面,眼睛盯着院子方向。 李莲花待他转身后,睁开眼睛,从后面默默地凝视着他的背影,眉头微皱。 从这次和方多病再见,他就发现,短短月余,这个意气风发心无畏惧的少年竟憔悴了许多,想来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最近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没想到方多病倏地扭过头来。李莲花来不及收回目光,四目相对。方多病夸张地道:“好啊,你偷看我?” 李莲花嗤了一声:“你有什么可看的。好好盯着。” 方多病低声道:“老狐狸,果然被你蒙对了,有人出门了。” 李莲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个大约十岁出头的女孩模样的人从院子里走出来。手里挎着个篮子。她四下看了看,独自出门了。 李莲花认得她眼角那颗痣,对方多病道:“这就是丫丫。我跟去看看,你在这里盯着那男的。” 方多病道:“你的功力全恢复了吗?要不我去吧,你留在这里。” 李莲花笑了:“怎么,担心我?你不是说我以前是天下第一?” 方多病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是啊,他居然担心天下第一的李相夷。可是,谁让他习惯了面前这个人就是那位弱不禁风的李莲花呢? 于是,两人分开行事。 那个汉子除了出来院里打了两三次水以外,基本没再出过屋。方多病就那么盯着,也不敢松懈。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他看到挎着满满一篮子菜的女孩回来了。远看是个十几岁的少女模样,但走近了,还真是个侏儒。 李莲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拍了拍他肩膀。 方多病吓了一跳,差点没摔下去。 他稳住身形后,有点不敢相信地瞪了一眼李莲花。这恢复了功力的死莲花到底有多强啊!都这么近了,自己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方多病在心里对自己说,等找到了公主了了此事,要抢在笛飞声之前找他比试比试。 只听李莲花道:“她只是出去买了趟菜,却绕路到了宰相府门口。” “宰相府?她进去了?” 李莲花摇摇头:“没有。仅仅围着宰相府转了一圈。” 方多病想了想,道:“难道此事和宰相府有关?宗正明珠的死,他爷爷要因此报复我们方家?” 李莲花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你没觉得她买的菜有点多?” 方多病摇摇头,表示自己看不出来菜多菜少,又追问道:“她真地只是围着宰相府转了一圈?” 李莲花道:“我不能跟太近,宰相府那么大,她如果要往角落里,墙缝里塞个什么纸条,做个记号,我还真不一定能发现。而且我要跟着她走,也没时间在那找寻。不过,” 他停了停,接着道:“如果我没猜错,今晚应该有人来。你先好好休息下,等天黑。” 说完,他把手里攥着的一个纸包递给方多病,里面竟是两张热乎乎的饼。 方多病拿了一张,把另一张又递回给李莲花。 李莲花接过饼,忍不住乐了:“我怎么觉得我们俩加起来才十岁。” 方多病也乐了。 两人在树上足足等了五六个时辰,从正午等到了日落,从日落又等到了月升。 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兰。冬日的夜晚是最冷的,何况还在树上。 方多病吸了下鼻子道:“今晚不会没人来吧?” 李莲花双手搂着自己的肩膀:“再等等。你没发现屋里灯还亮着吗?” 方多病有点担心地道:“又冷又饿。李莲花,你身体受得了吗?要不,我们到下面去等吧。” 李莲花让他待着别动。如果跳上跳下被来人发现了,不是功亏一篑吗? 约摸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一个披着斗篷的黑衣人出现在院门口。他四下里张望了片刻,翻墙而入。 到了院内,黑衣人轻轻推屋门,门开了。里面果然没上闩。 方多病恨不得把脖子伸到窗户上去偷听他们说什么。 就在这时,灯突然灭了! 李莲花喊了声“快”,就拉着方多病一跃而下,掠过院墙,直奔屋内。门被他一脚踹开,一道寒光飞过来,李莲花想都不想挥出一掌。 强大的掌风扫过去,似乎震碎了什么东西,伴随着几声惨叫,隐约有人倒地发出的闷响。 方多病赶紧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亮了屋内的蜡烛。 烛光摇曳之下,他才看清屋内一张被推开的床,地上躺着一男一女,正是那对假父女。旁边的地面露出来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那对假父女似是被李莲花掌劲所伤,吐血在地。黑衣人站立着,表情痛苦。他用左手抓着自己右手手腕,鲜血如柱。 伤口上赫然插着一片树叶? 方多病看着李莲花:“你还有扔树叶的爱好?” 李莲花耸耸肩,道:“不然就被他的暗器伤到了。” 刚才那道寒光就是黑衣人射过来的暗器,蝴蝶镖。李莲花从树上下来时顺手摘了两片树叶,刚情急之下全掷了出去,一片挡开了暗器,一片插到了黑衣人手腕上。 此刻,黑衣人斗篷的帽子已经滑落,露出一张惨白的,瘦削的脸。 方多病倒吸一口凉气,脱口而出道:“鬼啊!!!” 李莲花道:“方小宝,怎地如此胆小?” 方多病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后立刻想明白了,指着黑衣人骂道:“宗正明珠,居然是你!你居然没死!” 黑衣人正是宗正明珠。 他狠狠地瞪着方多病,咬牙切齿地道:“要死,也是你先死!” 说完,他扭头对后面那对父女,恶狠狠地道:“你们俩还不上?给我杀了他们。” 那对假父女并没有受多重的伤,此刻已然站在了宗正明珠身后。二人互相交换了下眼色,突然向宗正明珠发难! 宗正明珠完全没防备,加上他有伤在身。那“父女”俩一个攻上三路,一个攻下三路,配合得天衣无缝。尤其是那女子,仗着身材短小,出手极快,手上一柄短剑刷刷刷在宗正明珠腿上划了好几处。 宗正明珠骂骂咧咧,却被汉子一掌劈倒,女子上去就点了他全身穴道。 这边方多病和李莲花看得目瞪口呆,就差没鼓掌了。 方多病小声道:“李莲花,他们这是唱哪出啊?” 李莲花也不知道。 宗正明珠骂道:“狗东西,你们竟和方多病串通好了诓我来??” 汉子走了过来,对李莲花一拱手:“这个人,交给你们了。我们虽然拿钱办事,但不包括我们的命。” 方多病不可置信:“你们就这样把他给我们了?” 汉子拱手作揖道:“只求放过我们夫妻俩。” 说完二人要走。 李莲花冷哼一声:“交出公主,不然,你们可走不了。” 汉子指着地洞入口:“公主就在那下面。” 李莲花冲丫丫道:“你去把公主扶出来吧。” 丫丫骂道:“什么东西,竟敢指使老娘做事。” 话毕, 身形一闪,一道寒光朝李莲花飞过来。 “找死!”李莲花低喝一声,就听到砰地一声,丫丫倒在了他脚前。 汉子高呼:“好汉饶命!” 方多病这下彻底懵了。 他就在李莲花身旁,居然没看清李莲花是如何出手的。 “李莲花,我还真不习惯。你这功夫,太厉害了啊!” 李莲花笑得云淡风轻:“一般吧。倒也不用如此恭维我。” 汉子连忙蹲下去查看丫丫,一条胳膊已经被卸下,疼得龇牙咧嘴。汉子骂道:“你这蠢婆娘!此人功夫之深,刚才那一掌还没领教到?平日在我面前猖狂就算了,这下真是找死啊!唉!” 方多病见状,对李莲花道:“还是我去找公主吧。” 李莲花用眼神制止了他。 李莲花道:“不清楚下面的情况,还是劳烦丫丫姑娘去把公主扶出来吧。” 他说话时语气虽然温柔,望向地上女子的眼神却冷如冰霜。 丫丫咬着牙,艰难地起身,甩开汉子的手,一步一步朝地洞下面走去。 方多病站在地洞口,看着她往下走。 第7章 真相 汉子对李莲花道:“好汉,受你那一掌,我已知你功力,绝非我夫妻二人可以抵挡。当真佩服!只是,我们在江湖上从未见过这样的身手。好汉可否留下姓名?” 李莲花笑了:“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不过,我的姓名就不必了。如果公主无恙,我不为难你们就是了。” 宗正明珠在旁疯了一样喊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们这狗东西,竟敢出卖雇主,以后看你们还如何在江湖立足!在不可一世的李相夷眼里,你们狗都不如。” “李相夷?!!!”汉子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自言自语道:“竟是李相夷!竟然是李相夷!” 正好丫丫扶着公主从地洞出来,闻言也怔在了原地。方多病见状,冲过去一把推开丫丫。没想到汉子突然逼近公主,速度之快,竟令方多病来不及拔剑,只得用剑身抵挡。汉子却是虚晃一招,就势一把扯住丫丫的衣服往外飞奔而去。 然而,没跑出几步,两人就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李莲花一动不动,并不打算过去看他们死活。 公主在地洞就已经听出来是方多病的声音,早已泪流满面。只是被点了哑穴,发不出声。 方多病给她解了穴。这会她对着方多病又是骂又是哭,哭完又笑,笑完又哭。方多病眼眶湿润,满眼心疼,任由她发泄着这么多天来的委屈。 李莲花微笑地劝道:“方小宝,此地不宜久留。赶紧回宫去交差,换回你父亲吧。” 方多病看着地上那对假父女,道:“那他们俩呢?” “交给我即可。“ 方多病回到天机山庄已经是午夜子时。 他没有去地牢,而是直接去了李莲花的房间。 他想要知道的问题,李莲花都逐一给他解答了。 宗正明珠想要报复方多病,但是方多病有尚书府和天机山庄在他身后,谈何容易。于是他就利用了公主一个人偷跑出来的机会,找了那对江湖杀手榜上隐退江湖多年的“幽灵双煞”,也就是那对假父女真夫妻来诱骗并藏匿公主。那个“丫丫”号称“千面煞”,虽然真实年龄已经二十好几了,但因为本身是侏儒,身材矮小,看上去就像十几岁的少女。她用缩骨功将自己扮成几岁的女童,成功地将公主骗到了那个偏僻的小院。 但宗正明珠并不想伤害公主,他甚至没让公主见到他的真容。 他只是想拖到七日后方家交不出人,方尚书被问斩,方府和天机山庄自然没落。等那时候他再英雄救美,说不定可以俘获公主芳心,代替方多病成为皇帝的乘龙快婿。 方多病认真地听完,还是有疑问:“既然他不想伤害公主,为什么弄瞎公主眼睛?” 李莲花道:“公主眼睛是千面煞弄瞎的,她怕公主日后认出她来。” 方多病狠狠地骂了一句毒妇。 李莲花似笑非笑:“你就问完了?我还有好多答案等着告诉你呢,看来用不上了。” 方多病想了想,又继续问:“那个小院有地洞,难道是临时挖的?” 李莲花漫不经心地回答:“这个我也替你问了。 说来话长,那个小院,以前是宗正明珠自己藏匿的地方,洞是刘一京挖的。” 见方多病一头雾水,李莲花接着解释:“你还记得金一针告诉过你,那个青年男子受过重伤吗?宗正明珠当初受了无戒魔僧一掌并未死透,被扔到海里后他被刘一京捞上来了。刘一京眼瞎,宗正明珠骗他自己是百川院的人,被万圣道袭击。为了避免被万圣道发现他没死,刘一京把他藏匿到了这个小院。这是刘一京自己躲避仇家的地方。” 竟是如此。 方多病想到公主被藏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洞里好几日,心里难受极了。 第8章 你这个骗子! 李莲花:“你的问题问完了,换我问你,你父亲何时可返家?” 方多病愧疚自责:“公主已经平安回宫,宫中不缺神医,相信眼疾不日也会治好。我爹,明天应该能回来吧。说到底,是我害了我爹了。之前因为我是单孤刀的儿子,就已经害了他一次了。” 李莲花看着他大颗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随时要掉下来,又是同情,又是好笑。 “方小宝,你怎么那么喜欢哭!难怪笛飞声说你是娘们!” 方多病大叫一声就冲他扑过来。可惜,他又忘了李莲花已经不是李莲花。 李莲花轻轻一让,方多病一个趔趄,没有收住,整个人飞了出去。就在他要撞上门框的时候,身后有一股力量却把他又拽了回去。 方多病骂道:“死莲花,你居然和笛飞声一起嘲笑我!” 立定身形,又朝李莲花扑过去。 李莲花脚下步法很奇妙,看着轻飘飘的,仿佛近在咫尺,伸手却是镜花水月,怎么也够不着。方多病想起来了,这就是传说中李相夷的婆娑步。 等等!方多病突然发现不对劲了。 “李莲花,我可没教过你婆娑步!” 李莲花一愣,道:“什么婆娑步,这是我自创的逍遥鬼步。” 方多病半信半疑:“真的不是婆娑步?” 李莲花认真地点点头,道:“当然。我从不骗人。” “从不骗人”这四个字,成功地给本来已经打消疑虑的方多病心里又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自和李莲花重新见面开始,方多病就一直感觉他的言行举止和对自己的态度与一个多月前在槐花镇的李莲花截然不同。 仿佛,那个熟悉的李莲花又回来了。 不同的是,他的功夫变得深不可测。 “李莲花!” 方多病望向李莲花的眼神很真挚:“你现在这样子,很好,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李莲花。” 李莲花终于忍不住大笑:“方小宝,你现在这样子,也很好,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方小宝。” “啊!” 方多病终于明白了,原来,自己的感觉就是对的啊! 他故作一脸委屈:“李莲花,我求你了,你别用那个鬼婆娑步,我够不着你。这么值得开心的事,我只是想抱你庆祝一下。求你了,好不好嘛。” 李莲花哭笑不得:“你这个动不动就抱人哭的习惯真的不招人喜欢。” 话虽如此说,但他果真站在原地不动了,任由方多病过去抱着他哭。 方多病:“李莲花,你这个骗子。明明恢复记忆了,为什么假装失忆!骗我那么久!” 李莲花笑而不答。 方多病擦干眼泪又笑了:“你的功夫是完全恢复了吗?其实能看出来。” 李莲花道:“如果没有恢复,我怎么敢离开你师祖婆婆。否则,我每天都要给她运功排毒的。” 方多病瘪了瘪嘴:“又占我便宜,我师父都没有,哪来的师祖婆婆。” 话音未落,脑袋上就被李莲花敲了一下。 “又想赖账?” 方多病:“就赖账,就赖了怎么地!”说完快速跑开。 可是不管他跑到哪里。李莲花的声音总能不远不近地传送给他。 这一场闹下来,方多病已经忘了最开始的自责和难过。 他脑子里想的是,以前他和李莲花的组合是他的功夫,李莲花的脑子。现在,无论是他的脑子还是他的功夫,好像李莲花都不需要了。 安静下来后,他忽然指着李莲花的鼻子,又好气又好笑:“我明白了。你早晨不肯和我们一起去练功,就是因为你已经恢复记忆了。你怕被我们识破?” 李莲花摸了摸鼻梁,算是默认了:“我只是不想和老笛比武。” “为什么?”方多病不理解。 李莲花笑而不语。 “你怕输给他?”方多病脱口而出。可转念一想,不对,李莲花并不是输不起的人。 “你是怕他输给你?” 李莲花仍然保持微笑。 方多病乐了:“这样啊,那你一定要和他比。我太想看到那个不可一世嚣张跋扈老子天下第一的笛飞声吃瘪的样子啦!” 李莲花这次不笑了,深深地叹了口气:“小宝,江湖第一的李相夷已死,李莲花又不入江湖,我赢了他又怎样呢?老笛一生的执念就是赢了我,成就至高武学。我早已把他当成朋友,我应该要成全他,给他一场公平的比试。可是我不能假装输给他,那对他是羞辱。所以,我一直没想好要怎么办,只好假装记忆还没有恢复。” 这下,方多病也替他发愁了。 第9章 何堂主的嘱托 方多病和李莲花聊到很晚才各自回房睡觉。方多病刚迷迷糊糊快要睡着,外面一阵嘈杂声传入他耳内。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连外衣都不穿,提剑就要出门。 门外传来弟子的声音:“少爷,堂主让我告诉您安心睡觉,一切有她和展护卫在。” 方多病不放心,还是出来了。不过他让那名弟子赶紧去通知李莲花不用露面,安心睡觉,一切有他和展护卫在。 今夜的天机山庄可不同往日,几乎所有机关都已打开。何堂主和展云飞亲自坐镇。刀光剑影之处,来的大约三四十名黑衣剑客惨叫连连,死伤过半,余下的也丢盔弃甲,仓皇逃窜。 方多病用各种夸张的辞藻恭维着母亲,何堂主自是非常得意,赶紧催促儿子早点休息。 第二日一大早,李莲花便陪同方多病带人押送宗正明珠去皇宫,连同认罪书一并交给了皇城司。但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方尚书才从里面走出来,满身狼狈,脚步沉重。 方多病迎上去,叫了一声爹,就泣不成声。 方尚书握住儿子的手,眼里满是疼爱:“小宝这几天累坏了!” 方多病抽泣道:“都是我不好,连累爹和天机山庄了。皇上还怪罪您吗?” 方尚书淡然一笑:“不用担心,爹没事。我们回去再说。” 看到站在方多病身后的李莲花,方尚书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旋即对李莲花一拱手,深表谢意。 李莲花也拱手回礼,并无多话。 回到尚书府,何堂主一干人等早已等候多时。夫妻多日不见,感触颇多。看着平日雷厉风行,杀伐决断都未有一丝迟疑的妻子此时一脸憔悴,眼含热泪地朝他大步迎来,方尚书一把搂过她,轻声安慰了几句,并帮她捋了捋耳鬓的一缕乱发。 方多病盯着这幅画面泪中带笑,李莲花拍了拍他肩膀,转身走开了。 方多病随后跟了出来。 良久,两人并无话。就那样云淡风轻地立于红绿相间的长廊之下,微风吹动二人的衣摆裙角。笑若朗月入怀,立如芝兰玉树。世间绝世公子不过如此。庄内一众在忙碌的弟子都看晃了眼,几乎移不开视线。 终于,李莲花道:“此间事已了,我要回去了。” 方多病看着院墙上两只叽叽喳喳蹦蹦跳跳的麻雀出神。 李莲花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回去了,方小宝。” 方多病:“你信不信,那两只麻雀,这一刻好像兄弟情深难舍难分,下一刻必定有一只要飞走了。” 李莲花白了他一眼:“话里有话?” 方多病:“难怪以前江湖传闻,说某些人冷漠无情。果然!” 李莲花沉默不语。 方多病仰望天空,仰头长叹道:“也可能是见色忘义,怕槐花镇的美娇娘等久了吧。” 李莲花学着他的模样,也仰头长叹道:“那我再陪某人一天,应该就不是冷漠无情,见色忘义了吧?” 方多病勉强同意了这个说法。 晚饭前,方多病被单独叫进书房,他爹娘在里面等他。 李莲花独自在房内悠闲地喝茶,直到方多病红着眼睛来找他。 “李莲花,我爹明日打算上书辞官返乡。”方多病满怀愧疚:“一定是因为我的身世问题,连累他了。” 李莲花面色如常,抬头看着他:“你爹自有他的打算,未必就是因为你。” “李莲花,我本就打算和你闯荡江湖过一生。可当我想到连累了爹娘,心里还是难过。” 李莲花明白他心中感受,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慰他。 晚饭时,方尚书夫妻俩一起敬李莲花酒,再次表示感谢。然后,何堂主单独又敬了一杯,李莲花连连摇手:“李某不胜酒力,见谅见谅。” 方多病正欲起身阻拦,被他母亲一手按回了座位。 就听何堂主对李莲花道:“李先生,您是小儿最好的朋友,知己,感谢的话说多了就见外了。所以,这杯酒,我只是想拜托您以后对小儿多加照顾。小宝是个好孩子,真性情,但是江湖险恶,要没有您的提点和援手,他没有今天。” 李莲花端起酒杯,道:“何堂主客气了。能认识小宝,才是李某的荣幸。这杯酒,还是我敬您,感谢您把小宝养得这么好!” 话毕,一饮而尽。 脸颊迅速腾起两朵红云。 方多病心里暗自好笑。李莲花这点酒量,还敢先干为敬。 何堂主也一口干了,坐下来后又对方多病语重心长地道:“小宝,你爹辞官,并不是只因为你,他是对皇帝寒心了。” 方尚书咳咳了两声。 “这里又没外人,怕什么。”何堂主白了他一眼,接着道:“伴君如伴虎。你爹为官这么多年,尽心尽力,没想到皇帝如此凉薄。所以,你娘我也支持他。咱们天机山庄又不缺钱,何苦提着脑袋去为别人卖命?” 见方多病仍然闷闷不乐,何堂主又对李莲花说道:“李先生见是过大风大浪,看透世间冷暖的人。烦请您以后帮我们多多开导开导小宝,他最服您,也最听您话。” 方多病听出了话外之音,大喜,倏地站起来抱住他母亲摇晃:“娘,您是同意我去闯荡江湖了??” 何堂主被摇得头晕,大声道:“同意,同意,但必须是和李先生一起闯荡江湖。” 方多病冲着李莲花大笑:“哈哈,老狐狸,这下甩不掉我了吧。” 李莲花苦笑着摇了摇头。 第1章 赶不走的苏小慵 方尚书第二日自去呈请辞官返乡,皇帝倒是很痛快地应允了。 李莲花以为方多病还要等到和父母一起返回老家,安顿好一切再动身,于是打算先独自返回,在槐花镇等这小子。不想他刚准备去辞行,方多病就左手包袱,右手尔雅剑,笑嘻嘻地在门口等着他了。 “李莲花,本公子已经恭候多时了!” 李莲花往他身后看了眼:“你这是要跟我走?你不和你爹娘先返乡安顿?” 方多病乐了:“你也被我爹骗了。辞官返乡,他哪来的乡?他返的是我娘的天机山庄。哈哈哈。” 李莲花眉毛轻挑:“所以,方大人以后就是天机山庄副庄主了?” 二人抚掌大笑。 告别天机山庄两位庄主,方多病和李莲花骑上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两匹白马,一路疾驰,往槐花镇而去。 马不停蹄,日夜兼程。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二人就出现在了岑婆和苏小慵面前。 看到方多病的那一瞬,苏小慵就明白了李莲花这个骗子的称号当真是名副其实。气得她一天都不愿意搭理他,连同看方多病的眼神都是十万分的嫌弃。 方多病也不恼,只是一直缠着李莲花,让他没有机会去哄苏小慵。 苏小慵更生气了。 晚饭后,岑婆让方多病去镇上买一些药材,她自制的酒里缺了几味珍稀药材。方多病拉着李莲花就要走,岑婆叫住李莲花:“相夷,你过来帮我把这些酒搬到地窖里去。” 方多病道:“我帮你。” 岑婆推着他就往外去:“快点去吧,方少侠。一会店铺关门了。” 方多病无可奈何,只得勉强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李莲花笑了:“师娘,你故意支开这傻小子?” 岑婆假装恼怒地拍了他一下:“亏你那么聪明,还要我来使这点小伎俩?苏姑娘都生了一天气了。” 李莲花一脸无辜地道:“她和方多病就是八字不合。要不,我去哄哄她,让她早点回去,免得在这里和那臭小子天天吵架。” 岑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相夷,你这话是不是说反了?” 李莲花噎住了。 岑婆道:“难道你对苏姑娘无意?她对你可是一片真心。你别装不知道。” 李莲花垂下头,低声道:“我不是装不知道。我是实在不知道我对她是什么样的情感。” 岑婆长叹一声:“唉。师娘明白,你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人。既如此,你应当和苏姑娘说清楚,别耽误人家。” 李莲花点点头。 苏小慵一个人坐在河边,看着夕阳下妇女们在河边浆洗衣服,看孩子们在岸边追逐嬉闹。 她坐了很久,看入了神,直到有人在她身后问她:“看什么呢?” 苏小慵没有回头。 李莲花挑了旁边一颗椭圆的大石头坐下,正盘算着如何打破僵局,苏小慵说话了:“在你心里,我是不是还不如方多病重要?” 李莲花不解:“这是从何说起?” 苏小慵想跳起来骂他骗子,但又觉得有损自己形象,强忍住冲动。她向来是个直爽性子,心里根本藏不住事。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李莲花,你别装傻。就算你失忆了,你也不可能不知道我的心意。何况,师娘告诉我你已经恢复记忆了。我知道,我没有乔姐姐那么漂亮,温柔,可是.....” 她突然打住了。 苏小慵七窍玲珑心,她突然意识到,如果李莲花真地恢复了记忆,心里还有乔婉娩,那她岂不是在往李莲花心上捅刀子? 看到苏小慵尴尬的收住了话题,李莲花反而觉得她很可爱。经历过大起大落,欺骗背叛,苏小慵这样性子的姑娘,他颇为珍惜。他决定把话说明白。 “小慵!” 苏小慵睁大了眼睛。这是李莲花第一次如此亲昵地称呼她。 李莲花稍微转了下身子,以便能面对面看着她的眼睛说话:“我不傻,我也不装傻。” 他声音低沉而好听:“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我曾经告诉过你,我定过亲,有未婚妻,只是未婚妻跟人跑了。” 苏小慵道:“可乔姐姐已经和肖紫衿成亲了。” 李莲花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来:“我知道。但是,在我心里,我是定过亲的。我可能比较固执吧,暂时,还没有办法和另一个女子再定终身。” 他最后一句话成功地把苏小慵给气哭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你这个骗子,你要是放不下乔姐姐,你为什么不把她抢回来?你为什么要送莲花给我?骗子!” 李莲花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觉得莫名的难受。 他琢磨了下用词,认真地道:“小慵,我没有骗你。我早已视婉娩为亲人,为朋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是好女孩,我只是怕我不能像你期待的那样对你好,我不想让你将来怨我。” 苏小慵那个气啊:“你怎么知道我的期待是怎样的?” 李莲花竟无言以对。他只得用上缓兵之计:“小慵,你来我这里也好几天了,要不这样,你先回去,别让你爷爷担心,还有你的义兄。” 苏小慵嚷嚷起来:“你想赶我走?” 李莲花道:“绝对没有的事。就算你真要留在我这里,也要回去告诉你爷爷一声吧。” 苏小慵哼了一声:“大可不必。啥事都要我亲自跑,要我家信鸽何用?” 李莲花无语了。 苏小慵忽然身体往前倾,凑到李莲花脸前,似笑非笑,凝视着他眼睛,道:“我不信你一点都不喜欢我,我也不信你做不到我期待的那样对我好。我不会走,我就留在这里,让你一点一点地喜欢上我,最后无法自拔。” 说完,越想越觉得最后的结局简直不要太美,居然笑得咯咯的止不住。 李莲花也被她逗笑了。 李莲花心想,就她这喜怒无常,时哭时笑的性子,和方小宝还真是一对活宝。 想到今后他要夹在这两活宝中间,李莲花头都大了。 第2章 回归云隐峰 方多病听说苏小慵要留下来后,毫不掩饰地把“不开心”三个字挂在了脸上。 他突然盼着笛飞声来了。 因为,苏小慵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笛飞声。毕竟曾经好几次,笛飞声咬牙切齿地警告李莲花,再带着苏小慵,他会忍不住杀了她。 苏小慵不喜练武。每日清晨,方多病和李莲花去瀑布边练功,她就和岑婆上山采药,做饭,洗衣,样样都干。当然,方多病的衣服她是不洗的。 有时候两人练功入了神,忘了回来吃饭,她就给他们装在食盒里送过去。以至于后来方多病发现,其实有苏小慵在身边也挺好的。 这个院子还是太小,苏小慵是女子,不像笛飞声在的时候三个男人随便挤挤都行。方多病和李莲花每晚住在莲花楼,给苏小慵腾出了一间房。岑婆认为自己身体已经完全养好,她提出回云隐峰。 于是,众人收拾了下小院,把必须要带走的东西都打包好装进莲花楼,一起送岑婆回家。 苏小慵也自是脸皮厚。尽管李莲花明示暗示拒绝了她的心意,她还是大言不惭地在方多病面前以长辈口吻自居,甚至把称呼都改了,和李莲花一样叫他方小宝。 方多病毛都快竖起来了,回怼她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死赖在别人家里不走。两人一路逗嘴,叽叽喳喳。李莲花无奈地拍打着自己太阳穴,直呼头痛。最后还是把方多病赶出去驾马才算安静下来。 岑婆却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打闹。在她眼里,这就是徒弟,徒弟媳妇和徒孙一大家子回家了。吵闹,不存在的,分明是热闹。 云隐峰实在太大了,三人帮着岑婆收拾房间,修缮院落各处破败的地方,恢复箭阵,整整忙碌了四五日。之后,苏小慵便缠着李莲花带她到处逛,看看李莲花小时候练功和捣蛋的地方。苏小慵叽叽喳喳,一问接着一问,一环套着一环。方多病也跟在后面问东问西,把李莲花问得恨不得多长两张嘴,一人分一张嘴给他们俩,自己再留一张嘴用来闭上啥也不说。 到了晚上,方多病再来找他聊天时,李莲花指指喉咙,意思是嗓子哑了。再问,他就索性转过身去,假装睡着了。 这一日,苏小慵说要下山去采购点日常用品,岑婆让李莲花陪同。当然,哪里有李莲花,哪里就有方多病。 云隐峰下是白云城,民风淳朴,老百姓安居乐业,尤其是商业发达。周边城镇村庄的商贾都在这里开了店铺,老百姓也经常来这里的互市交易各自所需。 白云城虽不及都城繁华,但苏小慵看到什么都新奇,恨不得都买回去。方多病跟在后面如霜打的茄子,李莲花倒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他也不过去帮忙出主意,只是不远不近,一直跟着。苏小慵递给他要他拿什么,他就拿着。转头一看方多病手空着,就塞给他一两样。 方多病举起手中宝剑,抗议道:“李莲花,你就让我一代大侠干这种无聊的事?她买的,为什么自己不拿!” 苏小慵毫不客气地怼他:“那你跟着我们来干什么,你回去吧。” 方多病嗤了一声:“不知道是谁跟着谁。” 李莲花笑道:“男子汉,拿点东西累不着。” 苏小慵可开心了:“还是李大哥好。方小宝,活该你没有媳妇。” 方多病也是毒舌:“李大哥好,他有媳妇吗?有些人不要自作多情。” 苏小慵窘迫地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不得已板起脸道:“方小宝,你少说两句。” 苏小慵气鼓鼓地往前跑了。 方多病冲着她的背影做鬼脸。 李莲花真是哭笑不得:“方小宝,你多大了?” 苏小慵气李莲花不承认她,头也不回大步往前冲,一不留神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苏小慵也不抬头看人,说了句对不起就跑了。 来人驻足略一思量,转身跟了上去。 远处的李莲花对方多病道:“看见了吗?” 方多病不明所以。 李莲花道:“有个和尚,追着苏小慵去了。” 方多病笑了:“大白天的,你还担心她被和尚拐走?” 李莲花脚步加快:“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苏小慵经过两个结伴而行的女子时,听她们说附近有座白云寺,灵验得很,便忍不住打听,是求姻缘灵验得很,还是求子灵验得很? 两女子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直接,羞得捂着脸跑掉了。 苏小慵哭笑不得,正要找别人打听白云寺,扭头就看到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和尚在她身后不远处。苏小慵第一次看到这么俊美的和尚,倒是愣了一下。等和尚走过来,她便向他打听白云寺在哪里。 和尚微微笑道:“贫僧正是白云寺的慧源。” 苏小慵大喜:“那麻烦师父带路可好?” 慧源合掌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便领着苏小慵往白云寺方向去了。 苏小慵还一度回头,看到李莲花和方多病跟了上来,便故意催促和尚快点。 看到苏小慵和那个和尚也加快了脚步,李莲花哭笑不得。难道她不知道不论她走多快,他和方小宝要用轻功追上他们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 唉,随她心意吧。李莲花在心里叹了口气。 第3章 白云寺 很快,苏小慵就跟着和尚到了白云寺。 这座寺庙有些年月了,红墙金瓦,飞檐翘角,香烟缭绕,更显庄严而肃穆。里面香客倒也不是很多。慧源看着苏小慵跪在佛祖面前虔诚地叩头,微笑不语。 等她起来,慧源轻声问她要不要去求签。 苏小慵想了想,决定求个姻缘签。 于是,慧源带她去偏殿,那里供奉着观世音菩萨。又磕了三个响头,晃动签桶,摇了一支签出来。 苏小慵看上面写着:只一点故情留,直似春蚕到老,尚把丝抽。 她轻轻念了一遍,抬头问慧源:“师父可能解签?” 慧源接过去看了一眼,道:“这是中签。所求之事,怕是难如施主意。” 苏小慵沮丧极了:“春蚕到老,尚把丝抽什么意思呢?” 慧源安慰道:“事在人为,施主也不必过分忧心。只是,贫僧不善解姻缘签,要不,贫僧带你去求慧悟师兄给你解签吧。” 苏小慵说也好。 于是,慧源领着她七拐八拐到了后院。 不巧,慧悟不在。 苏小慵看见李莲花和方多病没有跟上来,心中有点不安。 她对慧源道:“要不算了,我还有朋友在外面等我。改日再找慧悟师父吧。” “择日不如撞日,佛法讲的就是缘分呢。”慧源给她倒了杯茶,让她稍坐片刻,他即刻去寻师兄回来。 屋内香烟袅袅,窗外树影婆婆。 苏小慵只感觉自己身处宁静舒适之所,坐着坐着,竟慢慢睡去。 迷迷糊糊中,她感到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自己额头上摸索。苏小慵吓了一跳,倏地睁开眼叫道:“慧源师父!你干什么?” “慧源师父?”手的主人也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 苏小慵这才看清,这只手的主人就是那个死没良心的大骗子李莲花! “怎么是你?” 李莲花环顾了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 方多病在旁挖苦道:“不错,刚和我们分开一会,你就勾搭上和尚了!李莲花,你将来娶了她也不错哦,至少,这辈子你就不会缺帽子了。” “啊!”正得意忘形的方多病惨叫一声,单腿跳了起来。 原来是李莲花冷着脸踹了他一脚,让他闭嘴。 苏小慵哈哈大笑想站起来,头痛欲裂,又皱着眉坐下来了。 “怎么了?”李莲花忙问。 “头疼。” 李莲花让她伸手,探了下她的脉,道:“你中了软香散。估计一时半会是起不来了。” 苏小慵大惊。 看着桌上那盏已经喝得只剩半杯的茶,李莲花端起来闻了下,道:“就是它了。是慧源给你喝的?” 苏小慵气坏了,可她浑身发软,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用表情表达她的愤怒。“这个臭和尚,居然给我下药。长那么好看,居然是个坏人。” 方多病实在忍不住了:“好歹你也是万人策的孙女,居然以貌取人?” 苏小慵用眼神给了他一刀。 方多病却不怕,继续道:“看来你瞧上我们家李莲花也是因为他的脸吧。” 李莲花把苏小慵让他拿的东西都给了方多病,自己蹲了下去,让苏小慵趴在他背上:“方多病,我们先回云隐峰。苏姑娘需要解毒。” 方多病道:“不管那个和尚了?” 李莲花背起苏小慵就走,边走边说道:“解毒要紧。那个和尚这么久没来,肯定是看到我们俩过来,躲起来了。明日我们再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苏小慵实在买得有点多,现在全给了方多病,他抱着一堆盒子路都看不见了。 偏偏李莲花背着一个人还走得飞快,方多病跟在后面喊:“李莲花,要不我来背她,你来抱这堆东西吧!” 李莲花头都不回,瞬间身形已在百米开外。 第4章 带血的偏方 回到云隐峰,苏小慵服下岑婆给她调好的解药,李莲花给她运功排毒。约摸半个时辰,毒就解了。 回到房间,方多病早已等他多时。 见李莲花脸上没有笑容,方多病不由得问:“苏小慵的毒解了吧。你怎么不开心?” 李莲花摇了摇头,脸色铁青:“小宝,假如今天晚去一步......” 方多病也有些后怕。虽然他不喜欢苏小慵,但是,他也无法容忍她在他们俩面前出事。 李莲花在屋内踱了几步,对方多病道:“虽然不知道那个慧源的真实目的,但佛门圣地,如何能容忍有这样卑鄙肮脏的事发生。我相信苏姑娘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唯一的受害者。” 方多病点点头。 “李莲花,要不,我们今晚就去白云寺查探查探?” 两人一拍即合。 白云寺内,两个黑衣人从高高的院墙外翻了过来,轻巧落地。大多房间都已经黑漆漆一片,只有后院还有几盏寥落的灯亮着。窗户上映着两个人影正在低声交谈。 他们完全没察觉两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靠近。 只听一个老者压低着训斥的声音:“不打听清楚就莽撞行事。云隐山的人岂是好惹的?赶紧收拾东西出去躲一阵。我不叫你,不许回来。” 另一个年轻的声音仍有不服:“云隐峰那老太婆不是早就不收弟子了吗?那可能只是几个暂时借住的过路客而已。” 老者道:“不管怎样,你先躲出去,别坏了方丈的事。” 年轻的声音不再反驳,里面窸窸窣窣一阵,紧接着,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光头和尚背着包袱迎面走出来。 “去哪呢?” 伴随着宝剑出鞘的声音,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架在了他脖子上。 “什么人!”里面的老和尚大喝一声,方多病只感觉一阵凌厉的掌风汹涌而来。他忙将剑撤回于胸,用剑气抵挡。 年轻的和尚见状,弯腰就溜,不想背上被一个什么东西击中,啊地一声,倒地不起。 方多病没想到老和尚内力如此雄厚,一时竟落于下风。 旁边那个看热闹的人还在冷嘲热讽:“方小宝,你为什么要和一个比你大几十岁的人拼内力?” 方多病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蠢货,剑峰如蛟龙游动婉转,老和尚掌风带过来的强大力道落空了。就在那一瞬间,方多病已经转到老和尚身后,尔雅剑从他右肩穿过,鲜血直流。 李莲花微微一笑,孺子可教也。 方多病把老和尚推进了房内。李莲花坐下先给自己和方多病沏了一杯茶,慰劳他辛苦了,顺便安排他去把外面地上的和尚弄醒抓进来。 方多病看着灯光下和尚俊美的脸庞,啧啧地道:“李莲花,难怪苏小慵被他骗得一愣一愣的,这张脸,确实比你的好看些。” 李莲花道:“方小宝,信不信我让你一个月说不了话?” 方多病连忙闭嘴。 李莲花对脸色惨白的老和尚道:“你要不要说说你们方丈?” 老和尚紧闭牙关,一声也不吭。 李莲花道:“我们初来乍到,你们也不认识我们。我这位小兄弟,有些手段,还擅长各种机关,刑具自然更不在话下。他们家祖传的那个什么千锤万炼桶,啧啧啧,那真是让人生不如死啊!” 方多病冷哼一声:“每次都让我来做这种招人恨的事情。” 李莲花道:“那没办法,能者多劳嘛。只是你这次可要注意点,别又把人给弄死了。” 听到这句话,老和尚狠狠瞪了一眼方多病,但很快又收回了视线,望向慧源:“都是你不长眼,云隐山的人你也敢惹。” 年轻的和尚叫道:“师兄别被他们唬住了,云隐山又怎样,一个绝子绝孙的老太太我可不怕!” 李莲花听到“绝子绝孙”这四个字,摇头苦笑了下,站起来走到他身旁:“我本不想弄脏了我的手。” 说完把手轻轻按在慧源肩上。慧源顿感肩头火热,冰冷,痒,刺骨的痒,全身都痒,疼,刺骨的疼..... 方多病诧异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手法?” 李莲花轻描淡写地道:“这是金鸳盟药魔的独门透骨散。如果没有解药,两个时辰内,你会由全身皮肤痒死到骨头疼死,全身皮肤溃烂到可见白骨。” 他盯着慧源的脸看了一眼,道:“尤其是你这张脸,到时如果只剩白骨,可就没有女子能看上你了。” 慧源大骂道 :“你们云隐山居然和金鸳盟勾结!武林正道不会放过你们的。” 李莲花嗤之以鼻:“这就不要你操心了,你还是先救救自己吧!” 慧源一开始还强忍着,到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在地上满地打滚,抓耳挠腮,撕心裂肺地喊:“师兄,救我!” 老和尚也一直强忍着不去看他,嘴唇都被咬破了,鲜血淋漓。 最终,老和尚还是说出了真相。 原来,白云寺的方丈得了一种怪病。 一到晚上就全身发痒,很多小小的疙瘩慢慢变成鸡蛋那个大个,连脑袋上都会长满,嘴唇和耳朵都会肿胀,看上去非常可怕。最难受的就是奇痒无比,生不如死。前几天有人告诉他一个偏方,就是取眉间有痣的少女的血,和新鲜鸡蛋一起蒸服,连服七天。不说眉间有痣的女子不那么容易找,就是寻常女子有谁会愿意供人取血七天? 但是方丈实在是想不到其他办法,就求了慧悟和慧源帮他寻找。今天慧源在路上正好撞见苏小慵眉间有痣,于是他喜出望外,打算把她骗到白云寺,迷晕了取血。 方多病跳起来骂道:“简直丧心病狂!” 李莲花道:“取完血之后呢?” 老和尚脸色一变。“之后,自然是放了。” “仅仅是放了?” 老和尚抬眼望向李莲花,怔住了。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啊,刚才还温润如玉,转瞬间眼中杀意泛起,老和尚感觉到从头到脚如被泡在一大桶冰水中,寒意彻骨。 他小心翼翼地道:“我发誓,我们不会伤她性命,也不会对她做别的腌臜的事情。 我们这样做,也实在是死马当活马医。只是,我们可能会给她喝下让她失忆的药。” 李莲花道:“所以,你们会刻意挑选单身行走的女子,最好是外地的。这样失了忆,家人也不会找上门来。” 老和尚垂下了头。 李莲花走到慧源身边,掰开他的嘴,给他塞了一粒药,然后对老和尚道:“走,去见方丈。” 老和尚道:“方丈此时可能不便见人。” 李莲花笑了:“假如我让我这位兄弟在你们庙里敲锣打鼓把这件事唱一唱,你觉得方丈会出来见我吗?” 方多病:”和尚,你还是带他去吧。 我唱歌可不好听。“ 老和尚无奈,只好领他们去见方丈。 见到方丈时,李莲花和方多病都着实吓了一跳。如果不是老和尚说过他发病的症状,还真会以为见到了妖怪。 方丈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但露在衣物外面的皮肤上全是一个一个排列整齐的凸起大疙瘩。脸上几乎看不清五官,因为鼻子嘴唇耳朵全肿成了一团,挤在一处。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抓痕。 老和尚说他每次发作时喉头都会水肿,不能言语。果然,方丈说了几句话,支支吾吾,口齿不清。 李莲花迅速出手点了他的穴,以便仔细地查看那些疙瘩。 方多病皮笑肉不笑地凑过来:“李神医,能治否?” 李莲花若有所思地对方丈道:“我曾经在四处游历时见过这样的病症,确有偏方可以治好,但不是你用的这种缺德方子。如果方丈信得过我,我可以把方子写给你,你用三天看看。” “但是,无论三天之后是否治愈,你们都要去衙门主动投案自首。若你同意,我这就给你写方子。” 方丈连连眨了几下眼睛,表示同意。 方多病笑道:“你们最好不要想逃。抓人这件事,我可比唱歌拿手。三日之后我们会再来。” 老和尚合掌道了一声阿弥托佛,连称不敢。李莲花写了方子给他,也无多话,和方多病转身离去。 第5章 自废武功 迷晕,取血,失忆!当苏小慵从方多病嘴里得知自己那天有可能的遭遇时,小脸都绿了。 接下来几天她都有意无意躲着李方二人,连吃饭都不同时上桌。方多病颇觉诧异,几次问李莲花苏小慵是不是吓傻了。偏偏李莲花不搭理他,问烦了,李莲花就给他安排各种活。不是上山砍柴,下水捞鱼,就是挑水浇菜,或者一个人下山去买菜。 三日后,李莲花和方多病正要下山去白云寺,没料想方丈却带着慧悟慧源来到了云隐峰,正好在山门堵住了二人下山的路。 李莲花懒洋洋地道:“我还以为方丈此刻已经在衙门了。方丈莫非是想食言?” 方丈道:“非是老衲想食言。只是思虑再三,如果老衲真去了衙门自首,白云寺的声誉就要毁在老衲手上了。” 方多病冷笑道:“方丈这个理由倒是冠冕堂皇。” 李莲花也似笑非笑:“嗯。看来这是已经想好了。” 方丈躬身一拜,深谢到底:“都是老衲一身的罪过。李施主于老衲而言,是救命恩人。李施主的话,老衲是断然不会不听的。只是,老衲不愿因为一人而毁了整座寺庙的清誉。从今日起,老衲将辞去白云寺方丈一职,自废功夫,离开白云寺,以赎昨日种种罪孽。” 他望向慧悟慧源,道:“只是,慧悟慧源是受老衲威胁,不得已而为之,能否恳请二位饶过他们,让他们继续留在白云寺潜心修行。” 说完,他竟当着二人的面打坐运功,十指聚于丹田,须臾之间,将一身内力散尽,竟没有一丝迟疑。 李莲花皱了皱眉,沉默不语。 慧悟忽然高声喊道:“贫僧也愿自废武功,以赎罪孽。请二位饶恕我慧源师弟罢。” 说完,也欲学方丈那般催动内力自废功夫。 “够了!”李莲花一声低喝。“你们走吧。” 慧源慧悟过去扶起方丈,再次躬身拜了三拜。 三人正欲离开,远远地,苏小慵的身影出现了。她望向这边,似乎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慧源向着那远处深深一揖,高声道:“施主,慧源有罪!” 苏小慵迟疑了一下,转身走了。 李莲花冲三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速速离开。 方多病冲他们背影喊道:“人在做,天在看。望三位改过自新哟!!!” 等他们走远,方多病才问李莲花,这样处置,苏小慵会不会生气? 李莲花道:“苏姑娘并未真的受伤,这三人也罪不至死,就此作罢。苏姑娘心善,不会计较。” 方多病笑道:“你人美心善的苏姑娘最近好像不理你呀。” 李莲花呵呵一笑,“方少侠,你说,皇帝是不是给你的公主许了新的驸马?” 方多病被噎住了,骂道:“死莲花,难怪角丽谯说你嘴真毒!” “彼此彼此!” 方多病突然想起什么,追上去问道:“李莲花,那个透骨散,药魔什么时候给你的呀,我怎么不知道?” 李莲花道:“笛飞声走了后,有一日他给我送药时我问他要的。” “你要他就给?”方多病好奇。 “当然。不然我不喝他的药。” 看着李莲花一脸傲娇的模样,再想起那个让江湖人人闻风丧胆的毒老头在李莲花面前吃瘪的样子,方多病乐不可支。 “李莲花,你狐假虎威。” 李莲花并不否认。 想到李莲花被碧茶之毒荼毒了十年,生不如死,方多病又觉得那个毒老头十分活该:“就冲他弄的那个什么破碧茶之毒,问他要再厉害的毒药都不过分。下次我帮你多要点。” 李莲花无语了:“方小宝,我要那么多毒药干什么。我当时也是随口一说,想问他要点宝贝,可他身上只有这个。” 方多病道:“那我也问他要点宝贝。他要不给,我就说是你要的。” 两人这才想起,药魔好久没来了。 自从李莲花告知药魔自己要离开槐花镇一段时日,药魔就真的再也没来送过药了。奇怪的是,笛飞声也没有传消息来。 方多病笑道:“是不是老笛怪药魔治不好你,把他杀了?” 李莲花当然觉得不可能。 笛飞声纵然杀人不眨眼,但他心中自有一杆秤,利害关系权衡得很清楚。就如他过去有百般看不惯方多病,他也从未真正下过死手,因为他知道就算李莲花打不过他,不能找他报仇,但比武,是万万不可能指望了。 看着李莲花沉默不语,方多病又开始突发奇想:“李莲花,你现在已经恢复了功力。但如果,我是说如果,笛飞声突然意外中毒失去了功力,你们俩换过来了,那还是不能真正一决胜负。呵呵,你会不会觉得此生有遗憾?” 李莲花哼了一声:“那倒也未必。让他收个徒弟,来和我的徒弟比也不错。” 方多病道:“没听说他收过徒弟啊,现收也来不及吧?” 李莲花乐了:“那就是你的遗憾了。” “啊?”方多病后知后觉:“你说的徒弟是我吗?” “不然呢?” 方多病不服:“李莲花,你明明说过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为什么总拿师父的名头来压我!你是李莲花,又不是李相夷。” 李莲花继续逗他:“正是李相夷欠笛飞声一场公平的比试啊,你不一直自称是李相夷的徒弟吗?” 他突然模仿采莲庄郭坤的疯癫模样,张牙舞爪冲他大喊一声:“啊哈,你跑不掉的!! 方多病要哭了。 李莲花拍拍他的肩,正色道:“别装了,方小宝。一会传信给天机山庄,让他们打探下老笛的消息吧。” 方多病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打探他的消息?我师父差点被他害死。” 李莲花揪了下他鼻子:“李莲花要你打探呢?” “哦。那好吧。” 傲娇的方多病终于笑了。 第6章 太丢人了 和方多病分开,李莲花还是来到了后山。 苏小慵和岑婆正在给菜地除草。春天来了,万物复苏的不只有花草树木,还有各色杂草。 苏小慵低头除草,假装没看到他。 李莲花在她旁边蹲下来,一边拔草,一边问道:“你可满意?” 苏小慵正在拔草的手顿了一下,说道:“你不用告诉我。” 李莲花轻声道:“你是不是怪我?” 苏小慵扔掉手里的草,扑到他怀里,嘤嘤地哭起来。 李莲花不知所措,任她抱着哭了一会。 苏小慵抬起头,一双泪眼汪汪:“李大哥,我没怪你。不管你怎么处置他们的,我都相信你是对的。我只是觉得,我太丢人了。” 苏小慵内心是有她的骄傲的。 从小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博古通今的爷爷带着她四处游历,各类奇人异事见识颇广。她没想到独自一人就逛了个街,差点阴沟里翻船。 她觉得丢人,尤其怕被那个碎嘴的方多病嘲笑。所以这几天她才一直躲着他们。 李莲花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了她几句。注意到岑婆正乐呵呵地看着他们,李莲花赶紧站了起来,喊道:“师娘,我来帮你翻土。” 云隐山山脉很长,连绵起伏,常年云雾环绕。古木参天,悬崖峭壁,怪石嶙峋,无数奇珍异草就隐藏其中。尽管山势险峻,野兽横行,每年仍有很多人甘冒风险来采药,也总有那么几个人有来无回。 岑婆所住的云隐峰地势最高,屋子周围是飞瀑流泉环绕。再往外,则是十亩竹林。夏天的时候,走出屋子,一眼望去,那一片碧波荡漾的竹海,恍若仙境。当年漆木山特意选了此处隐居,为了不让爱妻练功时受野兽打扰,花了半年时间,把云隐峰上的大树全部砍光,使野兽无处藏匿。之后又种下了这一片竹海,布下了十里竹箭阵,以山门为唯一的出入口,任多厉害的野兽都无法闯入。 少年李相夷最喜欢的,就是这片竹林。十四岁,他就破了这竹箭阵,从此来去自如。而他的师兄单孤刀,每次出入,都只能跟在李莲花身后。 ...... 李莲花叮嘱方多病不要在苏小慵面前提白云寺的事情,苏小慵哭了那一场后也解开了心结,又开始每天和方多病斗嘴。 这一日早晨,苏小慵拦住了准备去后山练功的李莲花,让他陪自己去挖竹笋。她和岑婆已经想好了用春笋做几道美味的菜品:小笋炒腊肉,油爆笋子,小蘑菇炒笋尖...... 李莲花还没开口,方多病从后面飞快地过来,拉上李莲花就走。 苏小慵恼道:“方多病,你是不是有病?”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练功迟。挖笋的事情可以晚点,晨起练功不可荒废。”方多病振振有词。 李莲花由着方多病拽着他,但不忘回复苏小慵:“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你来找我,我陪你去。” 方多病嘟囔道:“挖笋有练功重要?” 李莲花拽拽自己的袖子,道:“方少侠,松开我吧,我自己会走。” 方多病最近练功特别勤奋。 李相夷的剑法之快,功夫之高,江湖一直有传闻。然而方多病只听过,从未真正见过。从他闯荡江湖以来,所遇高手,除了笛飞声,其他人到最后几乎都已是他的手下败将。如今也算经历过一些风浪的他,大有纵马江湖,无畏天下,一剑在手,问鼎苍穹的气势。 李莲花虽已恢复了功力,但甚少出手。方多病也就见过他两次出手,而且两次都没看清。 然而,最近在一起练功,李莲花偶尔心血来潮也会教他剑法。他这才真正见识到了所谓绝顶高手“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无上境界,一根小小竹棍在手,也可以削铁如泥,如入无人之境。 方多病终于相信,李莲花说笛飞声会败给他,并非逞口舌之快。 方多病道:“李莲花,我要给你物色一柄绝世好剑,配得上你剑法的绝世好剑。” 李莲花道:“不需要。” 方多病道:“那你拿什么和笛飞声比武?” 李莲花用小竹棍敲了下他脑袋:“庸人自扰,到时候再说。” 到时候再说? 方多病觉得这事不能到时候再说。他暗自决定,一会就传信让天机山庄物色绝世好剑。心里刚刚想好,脑袋又被小竹棍敲了一下。 “方小宝,不许传信让天机山庄物色好剑,听到了吗?” 方多病愕然:“李莲花,你是我肚子里的虫吗?” 李莲花把小竹棍在他面前晃了几下,警告他不要自作主张。 “李大哥!” 不远处,苏小慵背着好大一个竹篓冲他们挥手。 方多病叹了一口气,冲李莲花摆摆手:“我回去了,不打扰李大哥和苏姑娘快快乐乐挖竹笋了。” 不想李莲花一把揽过他的肩,笑嘻嘻地道:“快快乐乐挖竹笋去喽,方小宝。” 方多病苦笑:“我不想去。你放过我吧。” 然而,李莲花不想放过他。 三人在竹林里收获颇丰。看着满满一篓子的尖帽子春笋,苏小慵乐颠颠地想抱起来。 李莲花伸手拦住了她:“太重了,让方小宝来。” 方多病恍然大悟,什么快快乐乐挖竹笋,原来是忽悠我来当搬运工。 苏小慵笑嘻嘻地望向方多病,眼神中藏不住的得意。 和李莲花并肩走在方多病身后,苏小慵快活地哼起了小曲: “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 少女的歌声宛转悠扬,在竹林中萦绕。 “啊!”远处一声女子的尖叫声传来,陡然打断了苏小慵美妙的歌声。 方多病回头望向李莲花:“好像是山门。” 李莲花道声不好,人已飞出去百米开外,声音却清晰地传到方多病耳内:“不必跟来,送苏姑娘回去。” 苏小慵不肯回去,方多病只好背着竹篓陪她一起往山门方向走。 未到山门,远远就看到李莲花抱着一个人快步过来。待走近了,才发现是一个年轻女子,脸色惨白,已然晕了过去。腹部被一根两寸长的竹箭刺穿,鲜血染红了一身浅色的罗裙。 “她被竹箭所伤,我先送她回去医治。你们既来了,到山门处查探下有何异常。” 苏小慵道:“我跟你回去。” 李莲花道:“她出血太多,我先行一步,你尽快跟上。” 说完健步如飞,很快就消失在竹林中。 第7章 风小榕 待岑婆给那女子止住了血,敷上了自创的药膏, 苏小慵也到了。 李莲花叮嘱她给那女子换上干净衣服,再打一盆热水给她擦拭擦拭,自己则返回山门找方多病。 方多病还在山门处转悠,看到李莲花来了,忙道:“并无异常,只是......” 李莲花道:”只是那女子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异常。对吧。” 方多病点点头,好像就是那么回事。 “先恢复箭阵吧,回去再说。” 李莲花让他帮忙一起恢复了箭阵,关上山门。 二人回到院内。 李莲花大概问了下岑婆那女子的伤势。虽不是致命伤,但因失血过多,目前还虚弱得很。而且,那女子眼神空洞,死气沉沉,问她话也不答。 苏小慵道:“她身上穿的衣服面料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穿得起的。我觉得挺奇怪,穿得起这样衣服的人,又怎会独自一人来到云隐峰?” 方多病道:“此事是有古怪,你可能要多留意她。” 苏小慵白了他一眼:“还用你说?本姑娘冰雪聪明。” 方多病撇了撇嘴,破天荒没有怼她。 李莲花笑了:“我们家方小宝终于长大了。” 半夜,一声凄厉的女子尖叫声划破宁静的夜空。苏小慵被惊醒,看到那女子披头散发坐在床上,惊恐万状,表情狰狞可怖。苏小慵吓得一跃下床,来不及穿衣服就往外跑,正撞进一个人怀里。 李莲花扶住她双肩:“别怕,我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苏小慵惊魂未定,紧紧抱住李莲花的腰,说不出话来。 方多病和岑婆也赶到了。几个人进得屋来,点亮了灯。 那女子抱着头,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岑婆过去想拉开她的手:“姑娘,你怎么了?” 女子一把抓住岑婆的手,浑身都在颤抖,始终说不出话来。 岑婆轻声安抚着她,对李莲花和方多病道:“她应该是做噩梦了。你们俩回去睡吧,我今晚陪苏姑娘睡在这里。放心。” 由于一晚上的折腾,那女子伤口又裂开了。岑婆重新给她包扎敷药,叮嘱大家这两天先不要问她问题,等过几日伤势好转再说。 几日过后,那女子身体恢复了大半。也许是感恩岑婆和苏小慵的精心照顾,她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叫风小榕,是山下白云城城主的女儿。” 她的第一句话,就惊呆了屋内的所有人。 白云城城主叫风长松,的确有个女儿。 “我父亲可能被人杀了。” 第二句话,屋内的人面面相觑。 李莲花问:“什么时候的事?” “我不知道。” 方多病道:“我们前几天刚去了白云城,没听说城主被杀。” 女子突然激动起来:“你们相信我,现在那个城主,是假冒的。” 李莲花安抚道:“别激动。假设你说的是真的,你又为何来到了这里呢?” 女子双拳紧握,垂下了头:“我没地方可去。我饿了好几天了,我想上山挖点竹笋吃。” “风姑娘,我有个问题”,李莲花问道:“假使他们杀了你父亲,为什么没杀你和你母亲呢?” “我不知道谁杀了我父亲,我只知道那不是我父亲。” 方多病三连问:“如何假冒你父亲?难道长得一模一样?那你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女子面露惧意:“我亲眼看到的。我在他抽屉看到一封他写给别人的信,不是我父亲的字,而且,末尾署名云从。我父亲字敬之。” 李莲花道:“他知道你看到那封信了吗?” 女子攥紧了拳头:“他知道。当时就被他抓住了。” 苏小慵紧张地叫出了声音:“啊!那他为什么没杀你?” “他要杀我的,是我母亲救了我。” 女子抬头,恳切地看着李莲花,泪如雨下:“求求你们,去救救我母亲吧。她放了我,那个人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李莲花给了个眼色给方多病,两人借口有事出来,在院中商量了下,然后方多病就下山去了。 晚饭时分,方多病回来了,带来了白云城的最新消息。 除了听说城主的女儿风小榕病了,白云城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李莲花重复着这四个字。 方多病瞟了一眼屋内,低声道:“我觉得她不像说假话。” 苏小慵也连连点头。 李莲花歪着头看向方多病:“那,方少侠,我们明日陪她去白云城走一遭?” 方多病拍手称道:“没问题。探案是我们刑探的本分。” 说到刑探,方多病突然有点不开心了。 李莲花看在眼里,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方多病笑了:“没事。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就是一根筋。做不做刑探有什么要紧,心中有正义才是最重要的。” 李莲花微笑着看着他,目光中充满着赞许。 苏小慵道:“我也要去。” 以为他不会那么轻易答应,出乎意料,李莲花爽快地答应了:“好。她伤还没好,我和方小宝带着她不那么方便,正好需要你。” 苏小慵开心得跳了起来。 第8章 白云城 第二日一早,一行四人收拾了东西下了山。 苏小慵给风小榕准备了不透光的黑色面纱,再披上斗篷。 大大的帽子垂下来,整张脸都看不到了。 因为她伤未痊愈,走得有点慢,加上山路崎岖,李莲花就让方多病背着她下山。 方多病道:“我们一人背一段吧。” 李莲花有点为难的样子:“我年纪大了,不如你年轻人体力好。” 方多病瞅了一眼苏小慵,哼了一声,做了个夸张的展翅欲飞的动作,道:“那天你背着她可是像插了翅膀一样,我在后面使劲撵都撵不上。那可是上山。” 李莲花道:“是啊,上山容易下山难。你不知道?” 方多病无语了。 因为风小榕伤在腹部,背着很容易硌到伤处,风小榕时不时发出压抑的哼声。方多病只好换成了公主抱。虽然方多病心思单纯,但毕竟血气方刚的少年,软玉温香抱满怀,难免尴尬,耳根一下就通红了。 风小榕也红了脸,只是隔着厚厚的面纱看不到。 苏小慵看在眼里,笑得直不起腰来。 被她一笑,方多病更加抱不动了。 他把风小榕轻轻放下,求助的眼神望向李莲花道:“我真的抱不动了。” 苏小慵抢着道:”李大哥更加抱不动。” 李莲花笑而不语。 风小榕低声道: “我可以自己走。应该快到山下了吧。”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方多病把头扭了过去。 李莲花长叹一声,弯下腰抱起风小榕,道:“这徒弟白收了。功夫这么差,一点小事还要麻烦我老人家。” 话毕,催动轻功,几步就掠出百米开外。 苏小慵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方小宝哼道:“那天他抱你回来更快!” 苏小慵想着李莲花也这样抱过自己,心里不那么酸了。 到了山下,几人叫了一辆马车,入了白云城。 白云城不大,街道干净,两边店铺林立,车水马龙,人群熙熙攘攘,果然是块富甲一方的宝地。 苏小慵问道:“我们要怎样才能进城主府呢?” 方多病道:“不是说城主的女儿病了吗?我们去给她看病。” 苏小慵道:“可人家也没贴个告示啥的,请你去看病啊。” “那你是如何知晓城主女儿生病的?”李莲花问。 方多病说是在一个小茶馆,听那里的茶客们说的。他突然想起什么,扭头问风小榕:“你们这里是不是马上要有个鲜花节?说是每年城主夫人和女儿都要在这天坐上花车巡游,接受老百姓们送上鲜花的祝福。那天,那些茶客说可惜今年看不到大小姐了,听说她生病了。” 风小榕点点头:“应该是后日。” 李莲花道:“我们今晚会想办法和城主夫人见上一面,如果没见到,那就只能后日了。 ” 风小榕道:“就你们几个人,如何能救出我母亲?” 李莲花道:“既然你母亲后日要参加游行,那在那之前她一定是安全的。我们只是要找到证据证明现在的城主是假冒的,到时候揭穿他不就可以了?” 风小榕睁大了眼睛:“这么简单?如果揭穿了他,我们如何全身而退?再说,证据也没那么好找。” 李莲花道:“全身而退是最容易的。至于证据,你母亲就是证据。你都能发现,她不可能看不出来。” 李莲花又道:“既然我们碰上了,就会帮你到底。其实,救出你母亲是最简单的事情。只是,真相就永远被隐藏了。所以,你是要和我们一起揭穿他,将他绳之以法,还你父亲一个公道,还是我们帮你救出你母亲,你们逃走?那样,你们余生都将在东藏西躲,惶惶中度过。你现在就想清楚,告诉我答案。” 风小榕怔怔地,不说话,眼泪一颗颗滴落在手背上。 良久,她抬起一双泪眼,语气坚决:“我要还我父亲一个公道。” 苏小慵大气都不敢出,一直盯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闻言开心地跳起来,抱住了风小榕,嚷道:“太好了!就应该这样。” 立马觉得自己有点失态,松开了手,偷偷看了一眼李莲花。 李莲花嘴角上扬,移开了视线。 几个人在远离城主府的地方找了一间福来客栈安顿下来,只等晚上去城主府打探一番。 方多病问风小榕要了她头发上插着的一支银簪,又让她画张简单的城主府舆图。没想到,风小榕画功极好,方多病都自愧不如,不由得暗暗叹道,不愧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 苏小慵当然也想去,被方多病拒绝了。理由是风小榕不会武功,需要有人陪着,而其实是方多病嫌弃她功夫太差。 她只好向李莲花求助,但是李莲花很有格局地说,探案的事情都听方刑探的,方刑探很有经验。 于是,她只能待在客栈,陪风小榕发呆。 第9章 城主夫人 风小榕简直太擅长发呆了。她可以几个时辰都不说一个字,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两眼放空,仿佛一座一尘不染的雕像。一头乌黑的长发衬上圆润白皙的面庞,不得不说,风小榕的确容貌不俗。 但是,和这样安静的美女待在一起一天,估计是个男人都会觉得索然无味吧。 苏小慵是这样想的,于是,她觉得风小榕的美还是看得比较顺眼。毕竟,李莲花对她苏小慵这样皮相美和有趣的灵魂兼而有之的女子都不曾动心。 李莲花和方多病在夜色的掩护下,施展轻功,很快找到了城主的卧房。 此时,城主还在前厅,门没有关,卧房里只有城主夫人和一个伺候的小丫头。城主夫人看上去和风小榕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气质更成熟,优雅。 方多病在外面望风。李莲花轻轻地进去,点了丫头的睡穴。 夫人大吃一惊,刚欲喊人。李莲花出手极快,瞬间点了她的哑穴,然后从怀里取出那支银簪,在她面前晃了几晃。 看到她认出了簪子的主人,李莲花道:“是小榕姑娘要我们来救你的。我解开你的穴,你莫要喊叫。” 刚一解开穴道,夫人就把簪子抢了过去,握在手里摩挲着,轻声抽泣起来。 李莲花道:“夫人先别忙着哭。城主随时会回来,我们长话短说。” 夫人马上意识到了,强压住眼泪,道:“麻烦先生带小女离开白云城。 您告诉她,是我说的,让她投奔常州老家的舅舅。她知道的。” 李莲花道:“我想她不会走的。她很挂念你的安危,让我们想办法救你出去。” 夫人面露愁容,连连摇头:“不用管我,你们救不了我的。” 李莲花微笑着道:“救你这件事,我们会想办法,你无需操心。 只是,还有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不知道夫人是否愿意配合?” 夫人想了想,道:“先生请说。” 李莲花道:“虽然我不知道这城主是什么时候变成假的,但是我相信夫人一定有揭穿他的证据。”看到夫人表情的变化,李莲花接着道:“只要你将证据交给我,我一定想办法还你和你女儿一个公道。” 夫人身子微微一颤,缓缓地坐了下去,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自语道:“她竟什么都和你说了。” 李莲花一直盯着她的脸,等待着她的回答。 终于,夫人说话了。 “我没有什么证据,他就是我的丈夫,白云城的城主。请先生转告小榕,不要再胡闹了。如果她肯回来,我会说服她父亲,不会为难她。如果她不肯回来,麻烦先生送她到常州城她舅舅那里。” 她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首饰盒,将那支银簪也放了进去,双手递给李莲花,深深拜了下去。 李莲花接过首饰盒,沉甸甸的。 “夫人是不相信我们能还你一个公道吗?” 夫人摇了摇头,望了望门外,担忧地道:“先生还是快走吧,一会怕是走不脱了。请一定将我的话转达小女。” 李莲花还想劝说一番,她已经转过身去,坐到了床沿,不再看他。 李莲花只得和方多病匆匆离去,临走不忘把地上丫头的睡穴解开。 第10章 李大哥 听了李莲花转述的母亲给她的话,风小榕不愿相信。 “我母亲一定是被胁迫了。” 方多病道:“可当时并无旁人。” 风小榕突然抓住李莲花的胳膊,恳求他带她去见城主夫人,她不相信这是母亲的真心话。 “他一定是用我的性命要挟我母亲。” 李莲花看着她惨白的小脸,不忍拒绝。 他扶着风小榕慢慢坐下,柔声安慰道:“要不然,我晚上和方小宝再去一趟城主府。” 方多病不明白:“还去?” 李莲花慢条斯理地道:“我也觉得城主夫人的表现有点不合常理。我一直仔细地观察她,我发现她似乎并不害怕假城主,也不怎么担心女儿的安危,更不关心为丈夫报仇。她更希望我们把女儿送走。” 方多病想了想,好像真是这样。 他突然恍然大悟,叫道:“不会城主夫人也是假的吧!!!” 李莲花想了想,道:“应该不会。我看她拿到簪子时的反应,是真情流露,不像装的。” 他接着说:“虽然不太光明正大,但是以我和方小宝的轻功和耳力,偷听点什么还是不难的。不过......” 他看了一眼方多病,道:“要是老笛在就更好了。他最擅长的事就是听墙角。” 方多病怎么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里有那么一丝丝嫌弃。 “对了,上次让你打听老笛,有消息了吗?” 李莲花突然问道。 方多病哦了一声。 李莲花困惑地看着他:“哦是有还是没有?” 方多病站起身来往外走:“哦,就是忘了问。不是要去听墙角吗?还不走?” 李莲花无可奈何地跟了上去,不忘叮嘱:“一定要问,不要再耽搁了。” 此时已是亥时。除了来回巡逻和执勤的府丁,城主府已经都歇下来了。 城主卧房还亮着灯。 两条轻快的人影飞速掠过院墙,悄无声息地落在城主卧房外。正是李莲花和方多病。 李莲花示意方多病去听,他来望风。 其实,他不用趴在窗户上,也能听清里面说话。论耳力,他也不输笛飞声。 屋里有女人嘤嘤的哭泣声,是城主夫人的声音。 “她要是知道真相,她会恨死我们的。”女人抽泣的声音。 “你不说,她怎么知道!”男人不耐烦的声音。 “我对不起她。”女人哭的声音越来越大。 男人似乎在哄她,让她不要再哭了,被人听到什么的。还有女人嗔怪的声音:“你千不该,万不该......” 后面就听不清了,男人抱着她哄着,女人慢慢地停止了哭泣。屋里渐渐安静下来了。 屋外的人影也很快消失。 李莲花和方多病回到福来客栈时,苏小慵正在和两个醉酒的男子在房间门口动手。 起因是苏小慵看天已很晚,便走出客栈去马路边看他们回来没有。两个醉酒的汉子走错了房间,苏小慵她们的房间门虚掩着,于是直接闯了进去。看到只有风小榕一个小女子在,就对她动手动脚。推搡之间,风小榕的面纱掉了。 苏小慵和客栈小二听到风小榕的尖叫声赶了上来。 两个醉汉一看又来一个美貌女子,就放开风小榕来纠缠苏小慵,被苏小慵一顿暴揍。小二怕事情闹大,极力拦着,可是根本拦不住。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李莲花见状连忙去拉苏小慵。 苏小慵气急道:“你拉着我干什么,两个臭流氓,还不让我收拾?” 李莲花见她正在气头上,也不管她了,示意方多病过来拦住她,自己则赶紧扶着风小榕进屋,掩上了门。 方多病一边喊小二来帮忙拉两个醉汉赶紧回房去,一边去拽开苏小慵。没想到苏小慵看到李莲花竟不管自己和风小榕进房了,瞬间就松开了手。也顾不上再收拾那两个已经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醉汉就冲进房去了。 方多病哭笑不得,跟了进去。 “李莲花,你什么意思?”苏小慵气急。 李莲花对跟进来的方多病示意关上门。 又对苏小慵道:“风姑娘的面纱掉了,你没看到?” 苏小慵确实没注意。 李莲花又道:“那么多人看着,但凡有一个认出她是城主女儿的,就可能会通风报信给假城主。” 苏小慵愣住了,突然明白自己可能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那现在怎么办,李大哥。”苏小慵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了。 “收拾下东西吧,我们换家客栈。” 风小榕重新戴上面纱,轻声道:“会不会太谨慎了?” 李莲花道:“现在很多事情我们还没摸清楚,小心为上。” 于是四个人连夜换了一家客栈。 当晚,李莲花没有再找风小榕谈她母亲的事了。除了时间太晚的原因,李莲花还有另外的担心。 他和方多病在回到房间后仔仔细细分析了他们听墙角的战果,得出的结论是,城主夫人和假城主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但,那又怎么解释风小榕说的,假城主发现事发要杀她灭口,而她的母亲救下了她呢?一个父亲真的会因为孩子怀疑自己而杀了她吗?一个母亲真的会维护要杀自己孩子的男人吗? 也许,只有让风小榕和城主夫人见上一面,才有可能解开这些谜团。 第11章 最好听的声音 距离鲜花节游行还有一日。 四人打算好好逛逛白云城。 在风小榕的带路下,四个人把白云城最热闹的一条街逛了一圈。风小榕的伤口有点不适,正好苏小慵看到路边有个卖鲜花茶的老婆婆,旁边就有一个八角亭,于是建议就在这歇歇脚。 几个人坐在亭子里边喝边聊天。 一个匆匆路过的男子突然在苏小慵面前停下了脚步,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眼,躬身对她施了一礼,道:“这位姑娘,可是昨夜在福来客栈的那位女侠?” 苏小慵一愣,仰头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男子道:“在下姓李,应该长姑娘几岁,你可唤我李大哥。昨晚看姑娘惩恶扬善,身手不凡,在下实在佩服得紧。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方多病戏谑的眼神扫向李莲花:“李大哥?” 后者慢条斯理地喝着鲜花茶,似乎对这个口感很满意。 苏小慵本来听到“李大哥”三个字,觉得没来由的恶心了一下。但当她看到李莲花面无表情地专注于喝茶时,忽然来了兴趣。 她冲那男子点了点头,含笑致意道:“我叫苏小慵,今年十七岁。” 方多病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就在这时,李莲花已经喝完了。他站起身来走到那男子面前,作了一揖,道:“这位兄台,我有事请教。” 男子看了他一眼,摆摆手道:“稍等片刻,我和这位苏女侠还有几句话说。” 李莲花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他和苏小慵把那几句话说完。 没想到几句话变成了十几句再到几十句,还没完。 终于,“啊”地一声,“李大哥”整个人被李莲花扯到一旁去了。 请教的事不大,短短几句话就说完了。李莲花走过来,对风小榕道:“歇得差不多了吗?走吧,姑娘带我们去哪家好吃的店吃饭去吧。方小宝有钱。” 他很谨慎,略掉了“风”字。 风小榕微笑着起身,冲苏小慵招手示意。 方多病跟在李莲花身后,乐呵呵地问:“李莲花,你和他说什么了?” 李莲花反问道:“你觉得呢?” “让他离你的苏姑娘远一点?” 李莲花敲了他脑门一下:“方小宝,你这脑袋瓜一天到晚琢磨什么东西。” 看方多病不信的表情,李莲花严肃地道:“今天上午,城主府派人到福来客栈找人了,找一名十六七岁的女子。你说是为什么?” “原来你是问他这个啊!” 方多病现在觉得李莲花可能对苏小慵真的没意思。 苏小慵本来还想在李莲花面前表演表演,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冲那男子摆摆手便追李莲花去了。 吃饭的时候,苏小慵凑到李莲花面前坐着。看他不说话,便故意问道:“李大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李莲花回答:“没有的事。” 苏小慵又道:“我第一次听到别人喊我女侠。挺好玩的。” 李莲花看着她,笑了:“苏女侠,一会吃过饭你陪风姑娘去附近最好的成衣店买件好看的衣服,打扮打扮。” 苏小慵和风小榕同时喊出来:“为什么?” “明天可能用得着。” 一行四人回到客栈。 在各自回房前,李莲花交代苏小慵和风小榕先不要宽衣上床,就算是困了,也要和衣而卧。 果然,子时刚至,一队城主府府兵就闯了进来。为首的拿着一张画像给店家和小二辨认。 因为风小榕一直是蒙着面的,店家称并未见过画像上的女子。为首的府兵一声令下,呼啦啦一群人散开,从楼下往楼上挨个房间搜查。但凡有十六七岁左右的女子,就带到楼下,站成一列,为首的府兵对着画像逐个核对排除。 只是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刚进门的时候,李莲花就已经敲开了苏小慵房间的门。他带着风小榕从窗户一跃而出,三下两下就到了屋顶。两人趴在屋顶上听着楼下的动静。 风小榕虽说是听了李莲花的话和衣而卧,但厚重的外衣还是脱了的。 此刻夜黑风高,屋顶没有遮挡,她又有点恐高不敢动,冻得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楼下一片嘈杂,府兵迟迟没有离开。李莲花也没穿外衣。 犹豫了片刻,他用两手轻轻揽过她的肩,半个身子斜靠在她背后,算是用自己的身体勉强替她挡了点风。 风小榕缩在他怀里,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全和温暖。她的背贴着李莲花的胸口,听着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那一刻她觉得这是这世上最好听的声音。 等到他们返回房间时,风小榕有点不自在,但是所幸厚重的面纱遮住了那一抹红晕,没人注意到。 李莲花叮嘱他们,这下可以安心睡了,然后他回到自己房间和方多病商量明天的计划。 第二日天还没亮,城中就开始喧哗起来。 这是他们一年一度的鲜花节。 各家各户都在忙碌着,往自家门上,墙头,甚至亲人头上布置各种各样的鲜花。 巳时,巡游队伍浩浩荡荡从南门出发。前面是腰鼓队开道,中间是各种杂耍表演的队伍,一直游到城主府,接了城主,城主夫人。 城主骑马走在前面,夫人坐在只有顶棚覆纱的鲜花车上,一起巡游穿过最繁华的那条街道。 早已在街道两边等候的老百姓用自己篮子里的鲜花扔向鲜花车,寓意鲜花满堂,来年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往年都是城主夫人和大小姐一起巡游,而今年只有城主夫人。但因提前透露了大小姐有病,不能出门,因此也没有人感到奇怪。 然而,花车刚刚缓缓驶进街道,人群中突然一阵骚乱。原来是三个仙子模样的人沐着铺天盖地的花瓣从天而降,轻轻地落在了花车上。两侧各一名长身玉立的白衣翩翩公子,风姿卓越,中间则是一位穿着一袭飘逸五彩长裙的美丽仙女。 百姓们大呼:“神仙下凡啦!” 有人眼尖,那不是大小姐吗?大小姐病好了呀! 人群再次发出欢呼,不过这次喊的是“神仙保佑大小姐病好啦!” 成百上千朵鲜花从四面八方飞向花车中央。 与民众沸腾的热情相比较,城主的脸青了,城主夫人的脸白了。 从天而降的大小姐向老百姓挥手致意后,袅袅婷婷地坐到了夫人的身旁。 “小榕,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城主夫人低声责备道。 风小榕声音哽咽:“母亲不怕我死在外面了吗?” 夫人紧紧握住女儿的手,道:“乖,听话,你快走。” 风小榕恳切地道:“母亲,他不是我父亲,难道您不想还我父亲一个公道吗?” 夫人看了一眼城主的背影,低声道:“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话?他就是你父亲。” 母女俩一面向百姓们微笑着挥手致意,一面说着最戳心的话。 “母亲,您到底在害怕什么啊!我身边这两位朋友都是绝顶高手,他们可以保护我们的。” 夫人看了看李莲花和方多病,似乎并不相信他们真有那么厉害。 风小榕耐心地劝说着她。 看着女儿那苍白的小脸,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城主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终于,她下定决心道:“我给你证据,让你的朋友们晚上来西厢房找我吧。” 城主仍在前方马上骑行,接受着百姓们的鲜花祝福,只是中间回头来看了花车几次。 百姓们没有发现,在花车结束巡游回到城主府前的那一刻,像仙女下凡一样降临花车的美丽大小姐再次同两名白衣男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到客栈的风小榕无心出门,只想静静地待在客栈,等待李莲花和方多病晚上去取回证据。苏小慵只好又陪她发了一下午呆。因为李莲花和方多病又不在,他们说要再去一趟城主府,好好观察下地形。 第12章 害人害己 城主府西厢房。 城主夫人照例在晚饭后来到西厢房静坐。 她每晚都要在这里静静坐上一两个时辰,从未改变。丫鬟仆人都要远远地,不允许去打扰。 李莲花和方多病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空空的房间,一张简单的桌子,上面供着一个牌位。上面刻着:先夫范常之灵位。 两人相视一眼,都感到诧异无比。 微弱烛光下,满脸憔悴的美丽妇人指着牌位,对二人道:“这就是证据。” 方多病道:“这能证明什么?” 夫人指着旁边的椅子,让他们坐下,听她讲一个故事。 “十几年前,一个美丽的女子和新婚不久的丈夫在一次回乡祭祖的路上遭遇山匪,丈夫被逼到坠崖而亡。女子当时害怕极了,不敢赴死。后来发现自己怀了丈夫的血肉,更是放弃了随丈夫一起共赴黄泉的誓言。慢慢地,她习惯了压寨夫人身份,和匪首夫妻恩爱。再后来匪首下山洗白成了一方富豪,再后来成了一方城主。” 听到这里,方多病扭头看了眼李莲花。 李莲花示意他认真听故事。 夫人继续讲道:“不成想当年丈夫掉落悬崖并没有死,只是容貌被毁,面目全非。他不知在何处练就了一身功夫,潜到了城主府当上了马夫。他恨女子背弃誓言,但当得知当初是因为怀了自己的骨肉而不得已苟活后,他选择原谅了她。 终有一日趁匪首不注意,给马下了致狂的药,匪首摔下马,被他亲手了结。女子本来想和丈夫一起逃走,去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共度余生。没想到丈夫却认为匪首的一切都应该偿还当年欠他的血债,不肯离去。 他找到一个叫血域魔医的番僧,用奇特的换脸术法,把匪首的脸皮割下来,整成了他的模样。从此他摇身一变,成了城主。” 方多病浑身哆嗦了一下,问道:“夫妻十多年,那个女子整日看着身边最亲近的人戴着死去丈夫的脸在自己面前晃悠,难道不害怕?” 夫人轻咬嘴唇,恨恨地道:“如何不怕?可是事已至此,她一个弱女子,又能怎么办?” 李莲花也叹了口气,道:“所以,现在的城主其实姓范,她是风姑娘的亲生父亲。” 夫人点点头。 “那为何风姑娘说她差点被杀死?” 夫人摇摇头,道:“那是她父亲吓唬她的,只是不想让她说出去。虽然从小就不在一处,但血浓于水,如何会真的杀她!本不想告诉她这么残酷的真相,我一直劝她先离开,去她舅舅那里待一段时间。可是......这孩子,害人害己啊!” 害人害己?李莲花琢磨着这几个字,觉得哪里不对劲。 夫人轻轻叹了一声,道:“两位,多谢你们这些日子对小女的照看。我无以报答,这块牌位,你们拿走吧。希望你们告诉小榕真相后,由她自己决定要不要去揭发她亲生父亲吧。” 说罢,她转身背对着牌位坐下。 李莲花想了想,还是决定带走牌位。 两人轻轻出了厢房,沿着长廊,准备跃上屋顶离开。 忽然,原本一片昏暗的府内灯火通明,一大群府兵举着火把蜂拥而至。 方多病笑道:“看来我们中埋伏了。” 城主就站在院中央,手指着李方二人,高声喊道:“这两个贼子深夜潜入府中,欲对夫人不轨。来啊,将他们拿下。如遇反抗,不必留活口!” 李莲花负手而立,对方多病道:“不知道你最近功夫见长了没有?来,让师父我看看。” 方多病白了他一眼:“这么多人,你好意思看我一个人打?” 话虽如此说,动作却一刻也不耽误,拔剑就冲进了人群中。人实在太多,他又不愿轻易伤人性命,所以随着围上去的人越来越多,他开始施展不开手脚了。 李莲花一边躲闪着向他冲过来的府兵,一边喊道:“方多病,你速战速决,你师父我顶不住了。” 方多病被他气笑了:“你个老狐狸,又扮猪吃老虎。” 看着方多病周围的人一圈圈被放倒,李莲花虽不出手,十几个围着他的府兵张牙舞爪半天,却连他的衣服也没碰到,城主脸色越来越黑。他知道,这是遇到真正的高人了。 他吹了一声长哨,门口的府兵忽然向两边散开,几个人押着五花大绑的苏小慵和风小榕进来了。 李莲花脸色大变。 方多病挥舞着尔雅剑,逼退了身边的一群人,冲到了李莲花身边,咬牙切齿地道: “玩调虎离山啊!” 城主拔出长刀,架在苏小慵脖子上,寒光闪闪的刀,映衬着苏小慵的脸更加惨白。 苏小慵应该是经过了一场血战,头发散乱,衣服上血迹斑斑。她带着哭声喊了声李大哥,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李莲花平静地看着她,示意她不要说话。 城主哼了一声道:“夫人告诉我,你们俩可能是绝顶高手。所以,没办法,我只好多想了一步。” 李莲花道:“城主和夫人今晚这出戏,是想要怎样的结局呢?” 城主狠狠地瞪着他道:“一命换一命。两个女子,换你们两条命。” 李莲花冷笑道:“城主是真英雄,自己女儿也绑来要挟我们?” 城主看了一眼风小榕,道:“不孝之子,留了也没用。” 方多病呸了一声:“畜生!” 李莲花道:“我还说刚才夫人怎么这么痛快,毫无保留地把故事讲给我们听了,原来,是说给将死之人听的。” 城主哈哈大笑。 城主夫人从屋檐下跌跌撞撞走出来,边走边哭喊道:“我都按你说的做了,你不要伤害小榕,她是我们的女儿啊!” 城主厉声道:“你不要过来!” 说罢,将刀对准苏小慵的脖子,比划着要砍:“一命换一命。我数到三! 一......” 风小榕哭喊着求他放过苏小慵。 苏小慵饱含深情地看着李莲花,平静,还带着微笑。 李莲花眉头紧皱,嘴唇轻轻张开,低喝一声:“找死!” 数到二的城主在倒下去之前只看到一团白影快如闪电,转瞬就到了跟前。“二”字刚说完,他的生命也到了尽头。 在他倒下去的同时,手中的刀被李莲花两根手指夹住,“哐当” ,剑断人亡。 在场的人无不呆住了。 第13章 感谢我什么? 李莲花三下两下就给苏小慵松了绑,后者如梦方醒,一下就扑进了李莲花怀里,大哭起来。 李莲花笑了:“你怎么刚才不哭,现在倒哭起来了。” 苏小慵在他怀里像小狗一样蹭来蹭去,什么话也说不出。 李莲花有点尴尬地道:“你怎么跟狐狸精一样,好多人看着呢。” 苏小慵这才推开他,去给风小榕解绑。 现场的府兵乱成一团,城主已死,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城主夫人爬着到了丈夫的尸体旁边,大声痛哭。 李莲花拉着苏小慵转身离去,风小榕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们俩手牵手远去的背影。 方多病追上来,问道:“不揭发假冒城主的事了?” 李莲花道:“此事已了,剩下的就是他们母女俩自己要决定的了。”他看了一眼苏小慵:“先回去给苏姑娘疗伤要紧。” 苏小慵心里乐开了花。 苏小慵其实伤得不轻。 没走几步,就晕过去了。 等她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 李莲花趴在桌子上,苏小慵一动,他就醒了。 他打开门,喊了一声方小宝,要他快点把熬好的药送过来。自己坐到床头,轻声问她:“你感觉怎样?” 苏小慵迷迷糊糊地坐起来,道:“我怎么了?” 李莲花道:“你在客栈打了一架,受了点伤。” 苏小慵笑了:“怎么我最近总是在打架啊? 我这辈子都没打过几次架呀。” 李莲花宠溺的眼神看着她笑,苏小慵感觉更迷糊了。 “你笑什么?” 李莲花道:“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打架这么厉害。小二跟我说你一个人和十几个人打,也没怎么吃大亏!” 苏小慵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说得我好像母夜叉一样。” 李莲花自责地说道:“是我大意了。” 扶着她下床,让她试着在房间里走走,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方多病推开门进来,道:“风姑娘来了。” 李莲花冷冷地道:“让她在楼下等等。药熬好了吗?” 方多病道:“快了。” 李莲花道:“那你去守着药。熬好了就喊我。” 风小榕一身盛装,容貌更显不俗,只是多了几分明艳,不似前些日子文弱憔悴的样子。她身后站着十几个府兵,还抬着一个大箱子。箱子看上去很沉,两个府兵抬着腰都直不起来。 看到李莲花下楼来,她笑着迎了上来。 “李大哥,我母亲命我带来一箱珠宝以示感谢。感谢你.....” 李莲花打断了她的话:“真是夫人感谢我的?” 风小榕疑惑地看着她,点头称是。 “那夫人为何不亲自来感谢呢?”李莲花漫不经心地问。 风小榕觉得李莲花话中有话,对她也不似往日那么温柔。 她有点忐忑:“李大哥,我们借一步说话?” 说罢就往楼下包间走去。 李莲花迟疑了片刻,跟了过去。 进得包间,风小榕请李莲花坐下,给他沏了一杯茶,双手奉上,柔声道:“李大哥,我是诚心诚意来感谢你的。我母亲身体不适,她本是要亲自来的。” 李莲花接过茶,刚到嘴边又放下,冷笑道:“感谢我什么,感谢我杀了你父亲?” 风小榕怔住了。 她站起来,踱到李莲花身后,缓缓伸出双手,搭在他肩上。然后,身体慢慢贴近,脸凑到他耳旁,轻声说道:“那天晚上,你就是这样帮我挡风,给我温暖的。 我永远不会忘记,李大哥。” 她身体突然僵住了。 李莲花站了起来,扶着她坐下。 风小榕瞪大了眼睛:“你干什么点我的穴!” 包间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李莲花打开门,方多病放倒了门外的府兵,正打算推门进来。苏小慵拖着虚弱的身子站在他身后。 李莲花赶紧上前扶着苏小慵进来,对方多病道:“你带她下来干什么?” 苏小慵看着风小榕奇怪的姿势,马上明白了。她气呼呼地道:“你们为什么躲在这里,你干嘛点她的穴?” 李莲花拍拍她的肩,示意她安静。 风小榕看着苏小慵,委屈地哭起来:“苏姑娘,李大哥,他......” 方多病看着李莲花,苏小慵也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尴尬地笑了下,道:“风姑娘,我知道你演技高超。我本来想给你留点面子。你今天若不来,也就算了,从此各走各的路,反正也不会再见。但是你既然不知自重,那我也无须客气。” 风小榕更伤心了:”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明明你也喜欢我的。” 苏小慵嚯地站了起来,指指风小榕,又指指李莲花:“你们......” 李莲花轻轻地按住她的肩,把她摁回了座位上。 苏小慵还想起来,李莲花无奈地道:“你若不坐好,我就点了你的哑穴。” 苏小慵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瞪着他,不敢乱动了。 第14章 上山容易下山难 李莲花走到风小榕面前,不紧不慢地道:“风姑娘,你看我说得对不对。你是风小榕,你的亲生父亲是风长松,不是范常。” “你怎么......” 风小榕脱口而出。 李莲花不搭理她,继续说道:“你母亲讲的那个故事里,不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有一点,肯定是假的。她被土匪劫走的时候,并没有怀上你。你是她和那个匪首风长松的孩子。这也是为什么范常对你毫不留情的原因。 ” 他叹了一口气,道:“虎毒尚不食子。你母亲一直劝你离开,范常拿你来威胁我们......我当时就想不明白,这世上再混蛋的父亲,也不会拿自己的女儿去威胁别人的性命。” 李莲花继续道:“范常杀了你的亲生父亲,还要夺你父亲的城主之位。你们家的所有财产,都和你不会再有关系。所以,你才要借我们的手杀了他。你出现在云隐山就不是意外。 我猜,你和白云寺的方丈认识吧,要不慧悟? 不, 我猜应该是慧源。 毕竟,” 他看了眼苏小慵:“毕竟,慧源的脸还是很招女子喜欢的。” 苏小慵觉得他看自己这一眼很奇怪。 风小榕大惊:“你居然知道慧源?” 李莲花笑了:“我们回云隐山不久,几乎没人认识我们,仅仅是刚刚和他们三个和尚有过交道。最重要的是,动过手。你那天在花车上和你母亲说,你有两个绝顶高手的朋友。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虽然我和方多病在你面前展露过轻功,但轻功好和绝顶高手这四个字还是不那么容易联系到一起的。 所以我想,你对我们的功夫是有了解的。 而白云城对我们功夫有了解的,只有白云寺那几个和尚。” 方多病道:“所以,她是故意出现在云隐山,故意闯箭阵,引我们来帮她复仇?” 苏小慵忍不住道:“亏我们那么帮你......” 李莲花接着道:“你通过你母亲的传达,让范常对我们有所防备。所以,他才会来客栈抓你和苏姑娘作为人质。然后,逼得我出手,杀了他。” 风小榕泪如雨下:“你说得都对。 可是,我有错吗?我一个弱女子,不借助你们的力量,如何复仇,如何守住我父亲的家业?范常要杀我,我母亲劝我认贼作父,换了你们,会怎么做?” 李莲花摇摇头,道:“你利用我们帮你复仇,本也无可厚非。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是,你利用了苏姑娘,害她受伤......” 风小榕激动地喊道:“我也不想她受伤!李大哥,你信我!” 李莲花扶着苏小慵站起来,对方多病道:“苏姑娘该喝药了,你去把药端到她房间来吧。” 跨出门前,他停下了脚步,背影决绝。没有回头,只冷冷地丢下一句:“那杯茶,还是留着你自己喝吧。” 风小榕震惊了。 趁着李莲花喂苏小慵喝药的功夫,方多病凑过来,好奇地问:“李莲花,那杯茶里有什么?” 李莲花道:“方小宝,你下去喝一口就知道。” 方多病撇撇嘴,道:“我不喝。万一是毒药呢?” 李莲花道:“不是。” 方多病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那不是毒药,又是什么呢?” 李莲花把喝光了的药碗塞到他手里:“左右无事,你去把药碗送了,顺便要店家送两个清淡点的菜到房间来。” 方多病嘟囔道:“问你不答,喊我做事最积极。” 李莲花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音道:“方小宝,老笛的消息呢?” 方多病啊了一声,飞快地跑下楼去了。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三人决定第二日就启程返回云隐山。 云隐山下。 望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崎岖山路,苏小慵叹了口气,腿抬不起来了。 李莲花道:“方小宝.....” 方多病赶紧道:“苏姑娘,你是不是想让李莲花背你上山?” 苏小慵又叹了口气。 李莲花忍俊不禁:“你嘴又没受伤,能想说什么就说吧。” 可是苏小慵只叹气,不说话。 方多病看热闹不嫌事大:“我记得上次你是抱着风姑娘下山的,还跑得很快。我还记得有人说过,上山容易下山难......” “闭嘴。” 李莲花走到苏小慵面前,半蹲了下去:“苏姑娘,我背你上去。” 苏小慵:“背着会硌得伤口疼。” 李莲花哭笑不得,站起来,一把抱起她。 方多病哈哈大笑。 第1章 又见忘川花 回到云隐峰当日,岑婆就告诉李莲花,药魔来过。见他不在,又走了,说改日再来。 于是,李莲花盯着方多病给天机山庄传了信,打听笛飞声的消息。方多病躲不过了,只好照做。 消息还没来,药魔来了。 见到李莲花,药魔恭恭敬敬递上了锦盒,里面装着一朵忘川花,阴阳草皆在的忘川花。 方多病奇道:“怎么还有忘川花?不是说上次那是这世上最后一朵吗?” 药魔道:“我们曾经也以为是。因为李门主服用我的''忘红尘''一直收效甚微,尊上很生气。数月前,尊上无意中得知在西域月氏国一处雪山上发现了忘川花,于是坚持要亲自去取。路途太远,路上就花了一个多月。到了雪山,又赶上雪崩,尊上受了点伤,又耽误了半个月。所以,现在才把忘川花带回来。” 李莲花沉默片刻,道:“真的只是受了点伤吗?” 药魔点头称是。 方多病道:“李莲花毒已解,还要这忘川花有何用?” 药魔道:“方少侠不知道,忘川花不但可以解奇毒,还可以大幅提升功力,也有助记忆恢复的功效。” 李莲花深锁眉头,轻叹一声,道:“是我的错。” 众人不知道他说的错是指何事,但方多病明白。 药魔拱手告辞:“忘川花已送到,老朽这就告辞了。” 李莲花叫住了他,将锦盒塞到他手里,道:“麻烦你把此花拿回去给笛盟主服下吧。” 药魔连连摆手,称道:“这可使不得。” 李莲花道:“你只需告诉他,我早就恢复记忆了,这还得感谢你的忘红尘。而且,功力也早就恢复了。” 药魔大喜:“恭喜李门主。这太好了,尊上终于得偿所愿了。” “所以啊,你告诉他,如果想赢我,唯有服下此花,勤加练功,或许还有机会。” 药魔点了点头,又马上摇了摇头。 方多病急了:“你又点头又摇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药魔对李莲花深施一礼:“不是我不肯,我明白李门主的意思。 只是尊上的脾气,您应该也了解。他让给我送给您的东西,我要是拿回去....... 不不,我是万万不敢的。” 说罢,他把锦盒往桌上一放,竟然转身就逃。 当然,逃是逃不掉的。 李莲花喊了声:“方多病,拦下他。” 方多病就在门口,一个箭步,就追上了药魔,手到擒来。 药魔哭丧着脸,道:“方公子,你还是杀了我吧。反正我拿回去也是死。” 李莲花走到他面前,让方多病松开他:“我不为难你。 你告诉我笛盟主现在在哪里总可以吧。我自己还回去。” 药魔无奈,只好写下地址,还画了个简单的地图。 “常州茅山仙人洞?”李莲花念了一遍,笑了:“看来笛盟主想修仙了啊。” 药魔趁机溜了。 方多病问道:“你真要亲自去送忘川花?刚才为何不逼迫药魔带走?我就不信老笛真的会杀了他。” 李莲花苦笑道:“没用的。笛飞声治下极严,说一不二。药魔真敢拿回去,肯定是个死。何苦呢?” 方多病还是觉得阿飞不会那么狠绝。 “再说了,我也想去看看老笛,毕竟他是为了我才受重伤的。” “药魔不是说他只是受了点轻伤吗?” 李莲花摇摇头:“以他的个性,一定会来亲自见证我恢复记忆和全部功力,然后跟我敲定何时可以和他比试。” 方多病想想也对,他对笛飞声的执念是深有感触的。由此看来,笛飞声这次受伤不轻。 李莲花道:“我明日便走。 你......” “我也去。”方多病大声道。 李莲花笑了:“我以为你不想去。” 方多病道:“我只是想去落井下石。就看不惯他平时那么嚣张。” 苏小慵得知李莲花要去找笛飞声,沉默了。 方多病笑道:“苏姑娘,同去?” 李莲花咳了一声:“她伤势未愈,不宜长途跋涉。” 苏小慵瘪了瘪嘴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岑婆也道:“苏姑娘,你还是别跟他们去,你身体吃不消。和老婆子在这里做个伴,等相夷回来。” 李莲花道:“或者,你也可以回去看看你爷爷,义兄。他们应该很挂念你了。” 苏小慵气得转过身去,对岑婆委屈地道:“师娘你看,他总是赶我走。” 岑婆安慰她道:“相夷就是这样,不会哄女孩子。不过,他不会哄你,自然也不会哄别人。” 方多病道:“那可不一定。我们李莲花舌灿莲花,没有哄不好的人,只看他愿不愿意哄。” 苏小慵恼了,追着要打他,扯动了身上的伤口,不敢再跑,只好站在原地生闷气。 李莲花道:“方小宝,你去山下租两匹快马,明天一早就动身。” 方多病对他做了个鬼脸:“重色轻友。” 李莲花挥挥手,示意他快点去,然后走到苏小慵身边,扶她坐到最近的椅子上。“我不赶你走。你想回去就回去,想在这里陪师娘也由你。别和方小宝那个家伙生气了,伤身。” 苏小慵这才勉强开心起来。 岑婆突然想起了莲花楼:“相夷,莲花楼一直停在枫林洞,我每天都去放马喂草,这次你要带走吗?” 枫林洞是云隐山山脚下的一个天然溶洞,很隐蔽,不容易被人发现。因为山路崎岖,莲花楼不便赶上来,所以一直停在枫林洞里,每日只需去去放马喂草,倒也方便。 李莲花想了想,道:“算了,莲花楼太慢,适合走走停停,游山玩水。我现在要赶路,还是租两匹马更方便。” 岑婆道:“也好。” 第2章 李相夷,你终于回来了 李莲花和方多病风尘仆仆赶到仙人洞的时候,笛飞声刚能移动到木制轮椅上。 原来,他在摘忘川花的时候,遇上了雪崩。所幸他轻功卓绝,一路狂奔,才没有被埋。但因漫天的雪砸下来,根本看不清方向。他掉落万丈悬崖,摔断了两条腿。 药魔本来建议他痊愈再回,他却担心忘川花放太久会腐败,失去功效。他拿性命取回的东西,只有药魔亲自送给李莲花他才放心。于是他坚持和药魔一起回了中原,自己去了金鸳盟的一个隐蔽点仙人洞治伤,让药魔赶紧把忘川花送过来。 偏李莲花不在云隐峰。 笛飞声的命令是一定交给李莲花本人,药魔只好在云隐山多等了两天,等到见到了李莲花之后才匆匆赶回。于是又耽误了几天。 当然这些李莲花是不知道的,药魔也不敢说。 笛飞声只说是遇到了雪崩,摔落悬崖摔断了腿。 李莲花何等聪明的人,他苦笑道:“老笛啊,有药魔在身边,你还把自己弄这么惨。何苦!” 笛飞声笑道:“药魔告诉我你已经恢复了记忆,我还不太相信。现在,我信了。” 他伸出手掌:“李相夷,你终于回来了。” 李莲花伸出手掌和他对击了一下,纠正道:“李莲花。” 两人相视而笑。 方多病从李莲花身后走出来:“老笛,好久不见。” 笛飞声瞟了他一眼,对李莲花道:“你怎么还带着他?” 方多病笑嘻嘻地道:“什么带不带的,我们是一起闯荡江湖。” 笛飞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拖油瓶。” 方多病道:“老笛,我看你这么惨,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要不然,我推你到处走走看看?” 说罢,上前推着笛飞声就走。笛飞声大声喊他停下,他哪里肯听? 不但不听,还越推越快。 笛飞声喊道:“药魔,你快弄点毒药把这家伙给我毒死。我不想看见他。” 药魔啊了一声,求助的眼神望向李莲花。 这一刻,他的心里是惟愿天上赶紧掉下个什么东西把自己砸晕过去。 笛飞声怒道:“你看他干什么!” 李莲花笑道:“老笛,别跟个小屁孩计较,伤身体啊。” 然后冲方多病喊道:“方小宝,做人留一线啊!你跟笛盟主开玩笑也不能失了分寸哟。” 方多病立刻就停下来了。 他俯下身,笑嘻嘻地道:“老笛,别生气,我跟你开玩笑的。下次你想走动走动,叫我就行。我推慢点。” 李莲花看着他这前后反差,又好气又好笑。 笛飞声咬咬牙:“好的,我会记住的。” 李莲花啊呀一声,差点忘了正事。 他把包里的锦盒拿出来,递给笛飞声。 笛飞声看着他:“你确定不需要了?” 李莲花点点头,道:“现在需要的是你,忘川花可以帮你养好身体,提升功力,你干嘛给我呢?你就不怕你到时候输得太难看?” 笛飞声笑着摇摇头:“一点都没变。” “什么没变?” “那个自负的李相夷又回来了。一点没变。”笛飞声重复着。 李莲花微笑道:“不,变了的。老笛,谢谢你。” 笛飞声抬头看向他:“谢我?” “是的,谢谢你。”李莲花特别认真地说着最后这三个字。 “哈哈哈” 笛飞声笑得像个孩子。 药魔在旁边目瞪口呆。 这还是他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尊上吗? 笑罢,笛飞声问:“李莲花,你这次来,难道就是为了给我送花?” 方多病笑着插嘴:“还有,看你笑话。” 李莲花白了他一眼,道:“我刚做了这么多事情,你就看到送花?我来看你到底伤成怎么样了,看你恢复得怎么样了,看你......”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乐了:“老笛,我知道,你就是想和我约定比武的时间,对吧。” 笛飞声道:“这才是人话。” 李莲花道:“你定吧。你什么时候恢复,就什么时候比。” 笛飞声望向药魔。 药魔赶紧答:“常人可能要三个月甚至更久。尊上功力深厚,又有忘川花,应该不需要那么久。” 笛飞声正想说一个月,李莲花抢先道:“那就三个月。” 李莲花又问了药魔一些笛飞声治疗的情况,药魔据实以告。 方多病道:“李莲花,我们下山去住客栈吧。我可不想住在这洞里。” 李莲花扭头看向笛飞声:“笛盟主,你这仙人洞,好似人间仙境啊!可否让我们四处参观参观?” 笛飞声冷笑道:“李莲花,你装什么装?我说不让,你就不去?” 李莲花呵呵一笑,转身就走。 笛飞声道:“好不容易来一趟,今晚就住在洞里吧。我让无颜带你们四处看看。” 方多病说不要。 李莲花说行。 笛飞声看着他,认真地道:“李莲花,不,李相夷,三个月后,东海之约,不见不散。” 第3章 笛飞声有麻烦了 第二日,方多病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本来昨日李莲花已和他说好,今日便下山。方多病暗自责怪自己昨晚贪杯耽误了行程。 没想到李莲花压根没当一回事。因为当方多病上三层下三层找遍了仙人洞,才得知他竟在看笛飞声药浴。 笛飞声每天上午辰时末巳时初开始在药室药浴。药室其实就是一间四周密闭的石室,只有一扇石门可入。药魔准备了一大桶各种奇珍异草熬成的药汤。药室顶上是一个天然大洞,阳光洒下来正照在笛飞声药桶上,雾气缭绕,仿佛仙人沐浴。 方多病来找李莲花时,无颜正守在门口。不让进,只让他透过石门上的小洞往里看。 方多病扯着嗓子对着里面悠然自得喝着茶的李莲花喊:“下山啦。” 李莲花没反应。 方多病又喊:“他又不是个女人,你看他洗澡干什么!” 无颜告诉他,里面根本听不到。 方多病想进去,无颜不让。 李莲花是和笛飞声同时进去的,尊上没说什么,他当然也就不好多话。但现在单独放方多病进去,他是万万不敢的。 方多病本也觉得看笛飞声洗澡太无聊,懒得和他废话,便自去吃早饭了。 笛飞声懒洋洋地问:“李相夷,你守在这里,是真想看我沐浴,还是担心我走火入魔?” 李莲花道:“我只是第一次见在药浴的同时还在练功的。这么着急恢复,你也是天下第一人。不过,想想你万一突然走火入魔,赤条条晕倒在我面前的样子,可能也挺有意思。” 笛飞声嘴角上扬:“那是挺有意思的。只是你可能要失望了。” 李莲花呵呵一笑,又道:“老笛啊,我看你身边,最信任的就是无颜和药魔。你现在受伤行动不便,如果有仇家追杀,这两个人有没有可能背叛你呢?” 笛飞声反问道:“那你身边那个毛头小子,有没有可能背叛你呢?” 李莲花想了想,道:“他是个傻小子。” 笛飞声哼了一声道:“你对他还真是偏爱。” 李莲花出来的时候,头发上都亮晶晶的。那是被雾气浸湿的。 方多病冷笑道:“李莲花,爱好越来越广泛啊!” 李莲花敲了他脑门一下:“胡说八道什么呢?走吧,我带你下山逛逛这常州城。” 方多病道:“你不多住两天了?” 李莲花道:“我觉得这里还不错,山清水秀的。不过我看你好像挺无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陪你四处走走看看?” 方多病自然是巴不得。 李莲花看着他开心的样子,少年李相夷每日绞尽脑汁就为了破箭阵逃下山去偷玩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 是啊,大好青春的鲜衣怒马少年郎,谁愿意终日待在只有白云为伍,鸟兽做伴的皑皑高山上呢? 李莲花说到做到,真的陪方多病在常州城内逛了大半天。吃惯山珍海味的方多病对各色小吃美食兴致勃勃,百吃不厌。李莲花笑他这样吃下去,要给天机山庄传信送银子过来了。 方多病忽然怔住了,压低声音道:“李莲花,你看那是谁?” 李莲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脸色霎时变了。 只见乔婉娩和石水,云比丘,肖紫衿并肩前行,面色紧张,行色匆匆地朝青果巷进去了。 方多病道:“李莲花,四顾门的人怎么来常州了?” 李莲花沉默了。 方多病看他脸色不对,忙问怎么了。 李莲花示意他噤声,两人跟了上去,看着四人进了一间“鸿运茶楼”。 李莲花拉着方多病出了青果巷,铁青着脸说:“方多病,老笛可能有麻烦了。” 方多病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冲笛飞声来的?” “这么好的机会,但凡得到一点消息,江湖中人又怎会放过!老笛以前受伤闭关十年,之所以毫发无伤,是因为有角丽谯这个女人在。角丽谯虽然心思恶毒,但她对老笛死心塌地,而且手段够狠。如今,江湖中人倘若知道他受伤在此,必定会群起而攻之。试问,没有了角丽谯,有谁能护得他住?” 方多病恍然大悟道:“难怪你改变计划不走了,是早就有此担心吗?” 李莲花沉吟片刻道:“昨日陪同我们的那个弟子,你注意了吗?” 方多病道:“有。他似乎警觉性很高,一直在观察周围。” 李莲花道:“我昨日看到他趁没人注意时一直在搓自己手指。于是,我就特别留意了下,发现他右手几个手指头隐隐发黑。后来经过他时,我假装问他话,闻到了一丝丝刺鼻的气味。” 他顿了顿,解释道:“那是硫磺粉的味道。虽然他用了大量香皂搓手,但还是能闻到一点。” 方多病惊讶得张大了嘴。 “你是怀疑他接触了火药?” “我本来不确定。但是,刚刚看到四顾门的人进的那家茶楼,还有几张熟悉的面孔,都是江湖上几家大派的掌门。你想啊,他们和笛飞声同时出现在这里,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再想到仙人洞那名弟子身上的火药味......” “那怎么办?”方多病发愁了。“李莲花,我们帮谁呢?” 李莲花长叹一口气,沉默不语。 “要不,我们都不帮吧。”方多病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李莲花瞥了他一眼:“方小宝,要不你先回云隐山吧。” 方多病哼道:“休想。” 李莲花叹道:“方小宝,笛飞声,我一定要救。但我不想让你为难。” 方多病慢条斯理地道:“有什么可为难的。你若是执意要和整个江湖作对来救笛飞声,这世上若仅剩一人站在你这边,那必定是我了。” 李莲花笑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傻子。不过这事也并没那么严重。方小宝,你说,我是不是比角丽谯难对付多了。呵呵。” 方多病嗤笑一声:“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李莲花让方多病即刻返回仙人洞,通知笛飞声要加强防备,尤其要注意那名手指发黑的弟子的动向。如果真的带了火药上山,那就要弄清楚火药放在哪里了,有无同谋等问题。 方多病道:“那你呢?” 李莲花笑了:“我准备让他们看看,受了伤的笛飞声好不好对付。” 第4章 他还活着 鸿运茶楼。 四顾门,铁掌门,阳湖拳,南少林寺等八个门派的掌门正在商量如何剿灭笛飞声在仙人洞的据点。各派弟子将茶楼围了个水泄不通,外人无法靠近。 发起人是南少林寺的了空大师,他擅长铁砂掌,功力深厚,威望高。听说笛飞声受了重伤,腿脚不便,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于是邀请各大门派一起联手彻底剿灭这个大魔头。 各家各派,摩拳擦掌,斗志昂扬。有南少林的了空大师带头,还有四顾门的几大高手坐镇,众人都觉得此一役胜券在握。 大家商量完毕,了空大师给每个门派发了一张仙人洞地图,让大家带回去分头准备,只等明日上午仙人洞传出爆炸声就齐攻上去。 喜临门客栈。 从鸿运茶楼回来,乔婉娩等四人一起吃过晚饭就回到各自房间。 乔婉娩和石水一间房,肖紫衿和云彼丘一间房。 乔婉娩正收拾好要上床,门外有咚咚的敲门声。 她打开门喊了声紫衿,门外却无人。地上赫然躺着一个信封,写着“阿娩收。” 乔婉娩心咯噔一下,狂跳不已。扫了一下四周,赶紧捡起信封藏入袖笼,关上了门。 乔婉娩急忙拆开那封信,看到“阿娩”两个字,瞬间泪崩。果然是那个人的字迹! “阿娩,笛飞声潜心习武,江湖之事并不关心。望说服四顾门人离开此地,切莫挑起争端。相夷。” 乔婉娩泪如雨下,整个人颤抖着,跌坐在床上。 石水吓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捡起乔婉娩掉落在地上的信。 石水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和乔婉娩抱在一处又哭又笑:“太好了!门主还活着!!!” 乔婉娩:“上天保佑,他还活着。” “石水,我信他。” 石水道:“我也相信门主。不,前任门主。只是,肖.... 乔婉娩:“我知道。我等会去找紫衿,尽力说服他。当然,不能说是相夷的意思。” 肖紫衿一直痛恨笛飞声。 因为在笛飞声眼里,永远只看得到李相夷,对他这个大护法,连正眼都不曾瞧一眼。这次了空大师邀请四顾门来联手剿灭他,肖紫衿是最积极的。 眼下乔婉娩来找她,给不出任何理由,就要他下令四顾门不参与此次除魔大战,他当然不同意。 他的理由是,除魔务尽,错过这一次机会,怕是再也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 云彼丘对金鸳盟深恶痛绝,自不用说。他站在肖紫衿一边。 乔婉娩默默地回房了。 看着她落寞的背影,肖紫衿心里五味杂陈。 自从李相夷送来那封绝笔信,乔婉娩得知当日是他把李相夷逼得断剑跳江,就和他提出了分手。他死活不同意,就一直拖到现在。对外两人仍是夫妻,四顾门的门主和夫人。对内,大家都知道他们一直感情不和,分房而居。 其实他刚刚就差点答应他了,他不想让她难过。 但是这次的机会千载难逢,他不甘心就这样放过。他想,先灭了笛飞声,他这个门主之位就更实至名归了。至于乔婉娩,之后再去好好哄她就是了。 然而第二日一早,肖紫衿就发现,除了平时跟自己比较贴心的几名弟子,其他四顾门人都不见了。 云彼丘告诉他,一大早,石水和乔婉娩就带着四顾门门人离开了,说是不想主动挑起和金鸳盟的争斗。他拦不住,绝大部分门人都听她的。 肖紫衿气得脸都绿了。 云彼丘拍拍他的肩道:“放心,还有我和你一起,不灭了笛飞声誓不罢休。” 两人击掌为誓。 可惜等他们赶到茅山山脚下时,只看到了天地空旷,各门各派一个人都没来。 肖紫衿和云彼丘愣在当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两人带着几名四顾门门人在山脚下等了半晌,也未听到仙人洞有爆炸声。最后,两人带着万般不甘,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仙人洞。 笛飞声坐在他的木制轮椅上,无颜正在向他汇报结果。有三名外围弟子被山下武林正派威逼利诱,参与了偷运火药,藏到了仙人洞最底层地下河上的小船里。今日上午趁笛飞声去药浴时,无颜和药魔都不在,他们点燃火药,连船一起炸了。到时候洞体崩塌,笛飞声不死也得埋在里面。山下的武林正派再一起攻进来,大功告成。 笛飞声脸色阴沉得可怕。他问无颜:“既是我金鸳盟弟子,为何想要我死?” 无颜不敢说。 方多病嬉皮笑脸地道:“想必是你素日治下过严,让他们心生怨怼吧。你好生问问原因,以后还是要宽容点。” 笛飞声冷哼了一声:“那也不必再问。杀了就是。” 无颜遵命去了。 方多病还想为那几个人求情,李莲花使了个眼色,让他闭嘴。 第5章 我放下了 李莲花走到笛飞声面前,跟他辞行。 笛飞声问道:“为何如此着急?” 李莲花刚想说话,方多病大声道:“老笛,你是孤家寡人一个,我们李莲花可不是。” 笛飞声惊讶地道:“你成亲了?你不是说乔婉娩是别人的人吗?” 李莲花咳咳了几声:“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方多病哼了一声道:“不知道谁胡说。” 笛飞声正色道:“李相夷,别怪我没提醒你,好马不吃回头草。” 方多病哈哈大笑。 李莲花瞪了他一眼,认真对笛飞声说道:“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身边一个母的都没有,还来提醒我。眼下你的危机已解,应该不会有人敢来趁火打劫了,我不就可以放心地走了?” 笛飞声摇头苦笑:“估计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世上,除了我,还有人的悲风白杨能练到这种境界。李相夷,你真是武学奇才。” 李莲花默认了他的赞美:“那你的扬州慢到了第几重呢?” 笛飞声想了想,道:“刚刚第三重。” “那就是了。因为你的悲风白杨霸道刚猛,不影响我的扬州慢,反而有促进的作用。但你练习我的扬州慢,就不能图快,要稳扎稳打,才能同步提升。” 笛飞声恍然大悟。 方多病听得一愣一愣的:“你们俩,怎么在练习对方的功夫啊!” 李莲花想起昨晚那些人见到他蒙面使出悲风白杨,吓得四散逃窜的样子就哈哈大笑。悲风白杨他还只练到第五重,但是以他强大的扬州慢内力摧动出来的悲风白杨,威力并不亚于笛飞声的第八重。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的。 李莲花对笛飞声一拱手,转身朝洞口走去,边走边说:“老笛,好好养伤。三月后,东海见。” “李莲花!” 笛飞声突然叫住了他。 李莲花停下脚步,回头来看着他笑:“怎么,舍不得我?” “如果有朝一日,我解散了金鸳盟......”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李莲花等了他一会,见他没有继续,转身朝方多病招手示意他走。两人一前一后朝洞外走去,背影逐渐消失。 笛飞声听到了洞外传来李莲花绵长有力的声音:“到那一日,云隐峰会多添一把椅子喽。” 李莲花和方多病并没走多远,就被拦住了。 拦住他们的,正是半路一个人折回的乔婉娩。 她一定要亲眼见他一眼,才能真正相信他是活着的。 远远看到了她,方多病乖巧地停在了原地。 李莲花迟疑了片刻,缓缓朝她走去。 乔婉娩先是一愣,然后快步跑了过来,紧紧抓住他两只胳膊,盯着他的脸,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泣不成声。 李莲花安慰道:“我很好,阿娩。” 乔婉娩点点头,断断续续地道:“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紫衿不会那样对你。都是我的错。” 李莲花道:“都过去了,阿娩。我很好,真的。这次还要多谢你。” “我没想到,这十年,我竟看错了人。” 乔婉娩一直在自责。 ...... 终于,乔婉娩平静下来了。 “相夷,你现在住在哪里?” “云隐峰。” “哦。你回到云隐峰了,很好。师娘身体好吗?” “很好。” 两人的对话,平静而疏离。 乔婉娩犹豫再三,终于还是问道:“我,以后可以去云隐峰看你吗?” 李莲花沉默了。 他背过身去,负手而立,凝视着远处的苍茫大地。 方多病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远远看着李莲花两手的手指在不自主地轻轻颤抖,他心中大惊。 他从未见过他做如此艰难地的决定,仿佛是用全身的力量在对抗着什么。 乔婉娩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轻咬着唇,不曾片刻移开目光,就那样静静地等着他的答复。 终于,李莲花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她,笑容重新覆上他的眼角眉梢:“阿娩,可以的。欢迎你和紫衿来云隐峰做客。” 乔婉娩欲言又止。 她明白,他和她已成陌路。 目送着乔婉娩的背影离去,李莲花终于长长一声叹息。 方多病把手搭到他肩上,认真地说道:“我觉得老笛说得对。好马不吃回头草。” 李莲花啪地拍了下他肚子:“你才是马。” 接着,方多病听到了李莲花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方小宝,我放下了。” 第6章 一眼万年 山上的日子,没有李莲花和方多病在,就显得特别漫长。 苏小慵伤好得很快,早就能活蹦乱跳了。岑婆担心她伤没好彻底,也不让她去地里干活。于是她每日盼着李莲花回。 问了岑婆几次,可岑婆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只说光路上可能就要六七天。 苏小慵实在无聊。后来看到岑婆每日下山采购,便自告奋勇承担起了下山采买的任务。 苏小慵很喜欢去书市看书,一看就是一两个时辰,有时候还会买两本回去。偶尔,她也会走进路边茶馆,边喝茶边听里面一位老先生讲书。三国志,聊斋,老先生讲得绘声绘色,苏小慵听得如痴如狂。 她没有注意到,旁边桌上有个年轻公子时不时打量着她。 这是白云城二城主的独子花成栋。从小天资聪颖,文武双全,偏又长得相貌不凡,据说他是城中大部分未婚女子的梦中情人。 他早就注意到了听得入迷的苏小慵。 苏小慵长得本就清新脱俗。常言道,腹有诗书气自华,饱读诗书的女子气质也与平常女子很不一样。她个性率真,毫不掩饰,时而抚掌大笑,时而蛾眉倒蹙,杏眼圆睁。 花成栋觉得这女子很有意思。 花成栋正在想怎么上前去和苏小慵认识,机会来了。 两个当地男子也注意到了苏小慵。茶馆人多,他们不好轻举妄动。于是,等到她起身离开后,两男子便一路悄悄尾随,打算寻一偏僻处上前搭讪。 他们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苏小慵被两男子从后面赶上来拦住搭讪的时候,她其实是不怕的。 虽说她功夫粗陋,但应付两个地痞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她还随身带着关河梦给她的各种小东西,其中就有迷药。 然而,还没等她想好究竟是用武力还是用迷药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严厉的呵斥声:“你们这是在调戏良家妇女吗?” 两男子本想发作,可抬头一看,立刻怂了。 ”不敢不敢。我们只是想向这位姑娘打听点事。” “何事?”苏小慵似笑非笑。 两男子相视一眼,其中一男子陪笑道:“我们想去云隐山拜师学艺,不知道路怎么走。想向这位姑娘打听打听。” 花成栋冷笑道:“拜师学艺的事情,你们怎么会向一位姑娘打听?别装了。赶紧滚吧。下次再让我碰到,可不会这么好说话。” 两男子正要滚,苏小慵喊了一声:“站住。” 两男子看了花成栋一眼,果真站住了。 苏小慵笑道:“云隐山的路我还真认识。不过,就算你们去了,门口的箭阵你们也进不去,白白送了性命。我建议你们还是断了这个念想吧,岑婆不会收你们这样的人渣的。” 两男子怔住了。 “你们现在可以滚了。”苏小慵笑得灿烂,迷了花成栋的眼。 花成栋一拱手,道:“原来姑娘是岑婆的弟子。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气质如此不凡。”虽是恭维的话,但花成栋却是出自真心。 苏小慵没有解释自己不是岑婆的弟子。 李莲花又没有承认她,她觉得自己的身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干脆就默认了。 花成栋道:“不知道岑婆还收不收男弟子,我也想上山拜师了。” 苏小慵这才仔细地打量他。发现此人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不像寻常人家的子弟。但是,岑婆怎么会收这样的弟子呢?苏小慵在心里暗笑,有了李相夷那样的弟子,岑婆还能看上谁? 想到这里,她连连摆手道:“我师父早就不收弟子了。我是最后一个关门弟子。” 说罢便一溜烟跑了。 花成栋也不恼,跟在后面一前一后到了云隐山。 苏小慵在山门前停了下来:“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花成栋笑道:“我只是担心姑娘安全,陪你回来而已。” 苏小慵道:“那我到了,你也进不去,赶紧走吧。” 花成栋一拱手:“我原也没想进去。当然,如果姑娘邀请我,那又......” 苏小慵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花成栋乐了:“看样子姑娘并无此打算,那我就告辞了。 ” 转身就下山了。 苏小慵还庆幸此人好说话呢,没想到第二日她再下山时,远远就看到了在山门外等待的花成栋。 苏小慵有心退回去,又怕他以为自己怕了他。而且岑婆必会追问为何今日不下山采购,她也不好意思回答是有男子在门口等自己。 她定了定神,暗自给自己打气:我苏小慵能文能武,还有那么多小暗器,有什么可怕的。 花成栋看她停下了,以为她可能不敢出来了。没想到那姑娘犹豫一番后,大大方方打开山门出来了。 这下让花成栋刮目相看。 这个小女子不简单。 苏小慵也不看他,自己径往山下走。花成栋笑呵呵地跟在后面,也不多说。 两人一起逛书市,一起听书,一起逛采买市场,再一起回到云隐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是小两口,夫妻恩爱,形影不离。 一开始,苏小慵不搭理他。他问三句,她顶多回一句。 到后来,她发现他也爱看书,她看多久,他就看多久。也爱听那位老先生讲书,甚至也爱逛采买市场。 慢慢地,她愿意回答他问题的次数多了起来。 苏小慵问他:”你整天无所事事?这样跟着我瞎晃悠。” 花成栋道:“确实也没什么事。 我喜欢和苏姑娘待在一起。” 苏小慵想了想道:“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花成栋问:“那你喜欢和我待在一起吗?” 苏小慵认真地道:“也还行,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你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啊。” 花成栋被她如此直接的回答给逗笑了。 他也认真地道:“我很喜欢苏姑娘这样的性子。在下可否冒昧地问一句,苏姑娘可有婚配?” 他问得诚恳。苏小慵很仔细想了想道:“我自己给自己选的算不算?” 花成栋愣了下,但稍微想想便明白了:“苏姑娘的意思是家人未给你婚配,但你自己心里有心仪之人。” 苏小慵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意思吧。” “那,在下可还有一点点机会?”花成栋试探地问。 “没有。”苏小慵想都不想。 花成栋笑了:“我就喜欢姑娘这样干脆的人,花某真心想和你做朋友,不谈男女之情。我们以兄妹相称,如何?以后你要有事,可来白云城花府找我。在下赴汤蹈火,绝不推辞。” 苏小慵道:“你我相识不过几日,你就愿意为我赴汤蹈火?我可受不起。”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不就是如此吗?一眼万年就是这个意思吧。” 苏小慵眼前突然浮现出李莲花那张脸。一眼万年,原来是这种感觉。 她不自觉地嘴角上扬。意识到花成栋还在对面看着她,赶紧收起笑容。 但这一瞬间的笑意,早已落入花成栋眼中。他很好奇,让眼前这个女子有如此美丽笑容的那个男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小慵像个男子般朝他伸出手掌:“一言为定。只做朋友,不谈其他。” 花成栋乐了,也伸出手掌和她对击一掌。 花成栋说以后不再每日来山门等她,但让他最后一次送她回去。 苏小慵答应了。 当李莲花和方多病日夜兼程赶回到云隐峰时,苏小慵居然不在。 岑婆告诉他苏姑娘每日下山采买,要午后才回来。 于是,李莲花和方多病看到一个年轻男子和苏小慵有说有笑地回来了。到了山门,两人才挥手告别。男子目送苏小慵进了山门,转身离去。 方多病目瞪口呆,仔细盯着李莲花的脸看了又看,终于忍不住说道:“李莲花,你这表情,是惊喜还是惊吓呢?” 在李莲花的手举起来之前,方多病赶紧闪开了。 他现在已经练就了提前预知李莲花什么时候会敲他脑袋瓜子的能力。李莲花哭笑不得。沉吟片刻,他朝着一蹦一跳地上山来的苏小慵迎了上去。 第7章 做人脸皮不能太厚 苏小慵在见到李莲花的那一刻,就直接扑了过来,抱住李莲花不撒手,手中的东西洒落一地。 “李大哥,你怎么才回来啊!” 李莲花一动不动,任由她抱住摇晃。 方多病在旁边嗤笑不停。 李莲花瞪了他一眼,低头对怀里的人说:“快松手吧,让别人看到不好。” 苏小慵头都不抬,继续两手环抱着他的腰,瘪着嘴说道:“你说的别人,是方多病吗?我为什么要管他好不好。” 李莲花被她逗笑了。 方多病走过来,笑眯眯地道:“啧啧,苏姑娘,你这脸皮,比我们屋子的墙还厚啊!” 苏小慵看都不看他:“方小宝,滚远点。” 方多病道:“我看到无所谓,可要是让别人......” “方小宝!”李莲花打断了他。 只听他柔声对苏小慵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和师娘辛苦了,今天晚上的饭菜我来做吧。” 李莲花冲地上苏小慵掉落的东西努了努嘴,示意方多病捡起来拿进屋里去。 方多病在后面冲他做鬼脸。 尽管李莲花抢着要做饭,岑婆还是没同意。 她说,这么远回来,赶紧好好去洗个澡,收拾收拾,等吃饭了叫他们。 李莲花也不坚持,先去洗澡。 方多病等李莲花进了房,把苏小慵偷偷拽到一边,低声道:“李莲花今天看到你和那个人一起回来了。” 苏小慵一愣,立刻明白了他指的是谁。 方多病道:“你是不是看上别人了。 如果是,趁早离开哦。” 苏小慵哼道:“你凭什么要我离开?” 方多病道:“做人也不能脸皮太厚啊。 你一边缠着我们李莲花,一边和小白脸勾勾搭搭。我们李莲花可不要三心二意的人。” 苏小慵狠狠地给了他一拳:“我哪有勾搭小白脸!” 说罢,突然转怒为喜。“方小宝,那,他看到我们一起回来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啊,有没有生气?” 方多病对她态度的转换有点没反应过来。 方多病支支吾吾道:“我没看出来什么表情。对,就是没什么表情。” 哼! 苏小慵扭头走了。 吃晚饭的时候,方多病故意问道:“苏姑娘最近每天都下山采买?” 苏小慵回答说是。 “山下好玩还是山上好玩?”方多病继续问。 苏小慵漫不经心地回答:“都好玩。” 李莲花道:“我们回来了,以后你就不必去了。” 岑婆也道:“是的。一个女孩子,挺辛苦的。” 苏小慵赶紧道:“不不,不辛苦,我要去。我已经熟悉采买市场了,很容易买到想要的东西。” 方多病瞟了一眼李莲花,后者慢条斯理地嚼着饭,似乎讨论的话题和他完全无关。 第二日苏小慵下山时,方多病借口也要一起去逛逛。李莲花不置可否。 于是方多病陪着苏小慵逛了大半天回来,但并未见到那个年轻公子。 第三日,方多病又换了一个理由同去。 买了一堆东西回来,还是没人上来搭理苏小慵。 方多病心里觉得奇怪,第四日,便不想去了。 结果苏小慵拿回来一张亮闪闪的镶金请帖,递到李莲花面前,道:“有人请我明日去参加花城主的寿宴。你陪我一起去吧。” 李莲花接过来请帖,看了看,念道:“花成栋?” 苏小慵道:“我最近认识了一个义兄,叫花成栋,他是花城主的独子。” 方多病抢过请帖仔细看了看,道:“这请帖做得还挺精致的,当然,和我们家的还是不能比。” 苏小慵瘪了瘪嘴:“人家一个小小的城主公子,怎能跟你方大少爷比?” 李莲花道:“可是这请帖上只邀请了你一人。” 苏小慵拿过去看了看,大大咧咧地说道:“那有什么关系?一起去,难道他们还拦着不让你进?” 李莲花还在犹豫不定,方多病伸手把请帖抢了回去,道:“去,当然要去。苏姑娘的义兄肯定要去认识下啊,以后说不定是一家人呢。”他冲李莲花挤眉弄眼,后者连个眼神都不给。 苏小慵道:“我又没说要你一起去。” 方多病一把揽住李莲花的肩,不想李莲花早有提防,身形一闪,方多病扑了个空,差点没摔倒。 方多病呵呵一笑,也不恼,只挑衅地看着苏小慵道:“李莲花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苏小慵把头扭过去,哼了一声。 李莲花笑了笑,道:“好吧,就依你们。” 花府门口。 华灯初上,花府大门口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今天是二城主花秉烛的五十岁寿辰。 大城主风长松上个月莫名死在家中,具体死亡原因也不曾公布。风家只剩一寡妇和孤女,自然势单力薄。还有位三城主林璋,有两子一女。林璋近年身体不太好,经常待在府里并不出门。两子一女也没有一个上进的,所以城中大事小事都是二城主花秉烛说了算。 花秉烛只有一子,为人古道热肠,行侠仗义,素日在百姓心中声誉很高。 加之长得高大帅气,玉树临风,当地豪绅都想把女儿嫁给他,所以今天前来贺寿的人比往年还要多出来不少。 当苏小慵三人出现在门口时,花成栋连忙迎了出来。 门口府兵说一张请帖按理不能进三个人,他们要请示后才可放行。 花成栋正好出来听到了,说了句,这是我的朋友,府兵赶紧放行了。 苏小慵对花成栋道:“这两位是我的朋友,李莲花和方多病。” 花成栋的目光在李莲花脸上停留了片刻。他几乎第一眼就确定这就是那个让苏小慵想起来就笑得那么灿烂夺目的男人。 他外表看上去一派清风霁月,云淡风轻,但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温和却极强大。他的眼神看似波澜不惊,却仿佛一瞬间就能卷起万丈波涛。 花成栋眼睛竟似被粘住了,移不开视线。他想再看看,再看仔细点。 苏小慵和方多病都呆住了。 方多病捂着嘴偷乐,他小声对苏小慵道:“我以为他对你有意思,难道,他看上李莲花了?” 苏小慵哭笑不得,在花成栋眼睛前晃了晃礼物道:“义兄,礼物放哪?” 花成栋如梦初醒,赶紧命人接过她和方多病手里的礼物,请他们三个人入席。 李莲花也几乎是一眼就确定了,面前这个男子是喜欢苏小慵的。义兄? 这个称呼让他想起了那个一直对他怀有敌意的义兄关河梦。李莲花苦笑着摇摇头。 三人入座的时候才发现,风小榕和她的母亲就坐在对面。 风小榕朝苏小慵微笑着点点头。然而,当她想和李莲花微笑打招呼时,却发现李莲花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风小榕笑容消失了。她远远地望着他,冲苏小慵微笑,给她拿点心...... 席间自是好生热闹。 花成栋走到苏小慵身边,轻声道:“你跟我来。” 苏小慵不明所以。 花成栋道:“我向父亲说过,我刚结识了一个义妹。父亲想见见你。” 苏小慵啊了一声,连连摆手。 花成栋略显尴尬道:“好吧。那就下次。” 酒过三巡,歌舞散去,花城主却突然宣布了一件大事,花成栋和风小榕的婚事。 如平地一声雷,惊醒了满座宾客。有失望的,有冷笑的,有嘲讽的,一时议论纷纷。 花成栋傻了眼,却不好当众拂了父亲的面子,脸色难看得很。 李莲花和方多病都看向苏小慵。 苏小慵也目瞪口呆。 短暂的喧哗之后,众人纷纷举杯道贺。 回云隐峰的路上,苏小慵一言不发。 李莲花脸色也不好,方多病有心说几句活跃下气氛,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一路无话。 第8章 故事不重要 到了山脚下,苏小慵突然如梦方醒叫道:“啊,这么快就到了!” 方多病嘲笑她道:“你刚才一直在做梦?” 苏小慵拍了拍脑袋:“不行。李大哥,你明天陪我去找我义兄一趟可好?” 李莲花道:“方小宝,你明天......” 苏小慵和方多病几乎同时叫出来: “不要!” “不去!” 苏小慵瞪了方多病一眼:“我才不要他去。李大哥,你陪我去嘛。” 方多病:“让你的李大哥陪你去吧,我才不想去见那小白脸呢。” 李莲花无可奈何地道:“为什么要我去?” 苏小慵解释说:“因为那个风小榕心术不正啊。而且,她,她明明喜欢的是你,现在又要嫁给我义兄。” 李莲花道:“不要拿我说事。” 苏小慵道:“那你陪我去嘛。” 李莲花道:“这是他们双方家长给定的,我们去掺和是不是不太合适?” 苏小慵觉得好像也是,于是又沉默了。 第二日一早,睡了一晚醒来的苏小慵还是决定要去和花成栋说说风小榕的事。 她没有再去找李莲花。 她不傻,昨晚她也看出来了,李莲花不愿意去,而且他说的好像也有道理。苏小慵觉得自己单独去找花成栋,哪怕说了不合适的话,也是自己一个人的问题,不会牵连到李莲花。 方多病告诉李莲花苏小慵独自下山了的时候,李莲花正准备帮师娘去撒种子。 他哦了一声,道:“随她吧。” 然而,等方多病去挑水回来的时候,发现李莲花已经不见了。山上到处找不到,方多病骂了句:“死莲花,不装了?” 李莲花脚程快,在花府门外拦住了正打算和花成栋进府去聊的苏小慵。 苏小慵没想到他会来,心里咯噔了一下。 李莲花道:“别进去了,就在这里吧,长话短说。” 苏小慵听话地点点头,把花成栋拉到一边,简要地告诉了他风小榕和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也说了她算计李莲花的事情。 李莲花气她忘了自己和她说过的,不要拿自己说事。苏小慵讲得绘声绘色,他在旁边直摇头。 他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把拉过苏小慵,对花成栋道:“故事不重要。苏姑娘就是想告诉你,风小榕心术不正,对你不会真心。至于你们的亲事,是你们双方家长定的,要拒绝还是接受,你自己决定。说完了。我们走了。” 说罢,拉着苏小慵就走。 花成栋还想叫住他们再问清楚点,李莲花铁青着脸,拉上苏小慵健步如飞,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花成栋心里大叹:此人轻功竟如此高强,看上去比苏小慵这个关门弟子要强太多啊。 转念想到苏小慵和他说的话,花成栋的脸色,渐渐阴了下去。 回到云隐峰的李莲花径直走到后山去找师娘了,但是方多病已经帮他干完了全部的活,正坐在一颗大石头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苏小慵也跟着过来了。 岑婆笑眯眯地说:“小宝已经帮我干完啦,你们有事去忙吧。” 李莲花走到方多病面前,和他并肩坐下,道:“方小宝,辛苦啦。” 方多病冷笑一声。 李莲花举起手打算敲他,手停在半空,又放下了。 方多病道:“是不是因为我帮你干这么多活,再打我觉得良心有愧?” 李莲花微微一笑道:“我可没这么想。我只是突然觉得,我最近对你动手有点多。想想,你堂堂方大少愿意放弃天机山庄锦衣玉食,陪我在这荒山野岭种菜,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方多病本来很感动,可转念一想,哪里不对。 哦,他突然想明白了:“李莲花,你这话不是对我说的吧。” 看着他那后知后觉的样子,李莲花忍俊不禁。 “方小宝,你有时候真的很聪明。” 方多病道:“我聪明我知道,不用你夸。但是,李莲花,像你这样的人,我觉得你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不必勉强自己。比如我,就算是陪你吃糠咽菜,我也是愿意的。” 李莲花瞪大眼睛看着方多病道:“方小宝,你不觉得这些话,等下辈子我们俩有一个变成女的再说比较合适?” 方多病立刻想起了采莲庄李莲花穿嫁衣的可笑模样,一时间乐不可支。 很显然,李莲花也想到了。两人相视大笑。 苏小慵看着一路铁青着脸沉默寡言的李莲花和方多病在那边笑得跟一朵花一样,她心里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 她不知道,她的笑容也落入了李莲花的眼中。 晚饭后,李莲花敲开了苏小慵的房门,问她要不要出来走走。 两人沿着竹林,并肩走着,一开始谁都没有说话。 苏小慵终于开口道:“李大哥,你是不是不高兴?” 李莲花摇摇头:“没有。” “那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嗯。”李莲花似乎在斟酌说法。 第9章 我再也不骗你 于是一路沉默,不知不觉走到了山门。 李莲花终于幽幽地开口了:“小慵......” 苏小慵抬头望向他。 “那天,我看到花成栋送你到这里。”他指着山门:“我有点不开心。” 苏小慵道:“我可没看出来。” 李莲花自嘲地笑了一笑:“当然,因为我不想让你看出来。” 苏小慵等着他往下说。 “小慵,我曾经是李相夷,天下第一的李相夷。我身后有四顾门,有江湖道义。笛飞声说过,我总想做英雄,英雄是不能流泪,不能难过的。但自从变成了李莲花,我发现,其实我身后谁也没有,只有我自己。承认自己无能或者难过没什么大不了,因为有时候我连一顿饭都吃不上。” “所以,小慵,人活着最重要,为了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 “过去的事情,过去的人,我已经放下。我现在只想告诉你,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我会不开心。” 苏小慵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听着,这个曾经神只一样的男人在自己面前一点点把他坚强的外壳剖开,让她看到最真实的他。没有虚情假意,没有隐瞒欺骗。 “小慵,我不知道你心里有没有花成栋,但我知道,他心里有你。所以,希望你认真考虑清楚,告诉我你的想法。如果你心里真的有他,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你和在他一起。但如果没有,希望你和他保持距离,因为我会不开心。” 苏小慵叫起来:“我心里怎么会有他!李莲花,他只是我的义兄。” 李莲花苦笑:“你另外一个义兄到现在估计都在后悔当初没让我毒发身亡。” 苏小慵根本不想听,她跳起来扑到他怀里,又哭又笑。“呜呜,李莲花,你这个死骗子,我还以为我要等到头发都白了的那一天呢。” 李莲花第一次给了她回应。 他轻轻环抱住了她,柔声道:“别哭了。我再也不骗你。” 苏小慵把头埋在他胸口,感受着他的体温,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她觉得自己幸福得要晕倒了。 第二日,苏小慵说,她不去山下采买了。 方多病好奇了:“你不是说......” 苏小慵叫道:“说了不去就是不去了。你管我说过什么。” 方多病哼道:“苏姑娘倒是变幻莫测。说不去就不去了,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李莲花道:“你不是说采买市场你很熟悉了吗?你去买比较容易,便宜。” 苏小慵愣愣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不想要我去。” 李莲花笑了:“不至于。你想去就去,不过,我可以陪你去。” 方多病目瞪口呆。 李莲花这是中邪了吗? 方多病后知后觉。 等他终于看清楚李莲花和苏小慵互相望向对方眼神中的温柔时,他才恍然大悟。 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跟上去了,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望着那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方多病愣愣地站在原地。 片刻之后,他才开始自言自语,嘟嘟囔囔道:李莲花,你个死骗子,下手够快够狠啊!还以为能看看你吃瘪的样子呢。 只是,以后你还会和我一起闯荡江湖吗? 估计不会了。重色轻友的骗子!死莲花。 方多病骂得过瘾,然后,他就听到了十几米开外传来的一丝丝细如发丝的声音,但却足够他听得清楚:“方小宝,是在骂我吗?还不跟上,你是要我过来抓你?” 方多病愣了一下,继而喜笑颜开,抬腿就追,边追边骂:“李莲花,你这耳力太好了吧。 快教教我,怎么练得和你一样好?” 几日之后,李莲花和苏小慵在山下和花成栋迎面遇上。 他其实是来找苏小慵的。 看到她身边的李莲花,花成栋眼神黯淡了下去。 几日不见,他憔悴了很多。 苏小慵简直都不能相信,那个意气风发温润如玉的人几天就变了副模样。 “你怎么了?”苏小慵问。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他看向李莲花。 李莲花微微笑道:“不必如此啰嗦。你想说就说,觉得不该说,就不说。” 说完,他转身背过去,却并不走开。 花成栋尴尬地笑了笑,对苏小慵道:“我和父亲争执了几天,他就是不同意。他说这是风城主上个月跟他定好的,就等在寿宴上宣布。 虽然风城主意外死亡,但是定好的事情不能更改,这时候悔婚,会让人戳脊梁,说我们花家背信弃义。我是花家独子,我没得选择。” 苏小慵道:“你没跟他说风小榕心术不正吗?” 花成栋道:“说了。但是他不信。” 苏小慵想了想道:“那,你找我是想?” 花成栋看了看李莲花的背影,纠结要不要说。 终于,他还是开口道:“你和这位李兄可否去见见我父亲,当面告诉他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 苏小慵看向李莲花,没说话。 她在想,这样会不会让李莲花为难。 花成栋垂下了头,道:“好吧。此事确实是我勉强了。” 转身欲离开之际,就听到李莲花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小慵,你要记住,义兄都不是随便好认的。” 他缓缓转过身来,对花成栋道:“我们可以陪你去。但是成不成,以后都不要为了此事再来找她。” 苏小慵松了口气。 花成栋连连点头。 第10章 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花府。 李莲花斟酌着,有条不紊地讲述和风小榕之间的纠葛,但他隐瞒了揭露风小榕的真实身份,风长松是范常假扮,以及假风长松是死于自己之手这些事实。 良久,花城主才慢条斯理地说:“我已经明白了。谢谢二位的好意。栋儿,送送你两位朋友吧。” 花成栋还想说什么,这边李莲花毫不客气,拱手道了声告辞,拉上苏小慵快速离开了。 路上,苏小慵有点自责:“李大哥,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你不让我和他讲太多和风小榕之间的事情,尤其是关于你的。” 李莲花嗯了一声。 苏小慵又道:“我看花城主好像并没有相信我们的话。” 李莲花道:“不是。” 苏小慵迷糊了:“什么不是啊。” 李莲花看了下四周,小声道:“他不是不信我们。他是压根就不在乎真相。” 苏小慵不明白为什么。 难道一个父亲不在乎儿子将要娶进门的媳妇的人品吗? 李莲花道:“你换个角度去想这件事。风长松是大城主,他是当年的匪首之一,那么二城主,是不是有可能也是他当年的兄弟呢?所以,我今天才故意隐瞒了很多风家真相的细节。假如他真是当年的匪首之一,一旦他知道了风长松身份暴露,会不会怀疑我们有可能知道了他的身份而杀我们灭口?” 苏小慵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阿弥陀佛,幸亏你今天和我一起去。如果是我去讲,我肯定不会想这么多,会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都告诉花城主。那样,麻烦就大了。他们肯定会对你的身份起疑的。” 李莲花淡淡地笑了下:“我的身份一时半会他们可能猜不出来,毕竟我早已是个死人。但是如果风小榕真地嫁给了花成栋,他们一定会很提防我们。因为我杀范常的时候,她就在你旁边。” 苏小慵想起来了。是的,当时李莲花一招毙命,手指断剑,风小榕都看到了。 李莲花又道:“其实今天在花府我就想明白了,无论风小榕是个什么样的人,花城主都不会取消这门婚事。 他们都是互相利用而已。 风长松虽然死了,但是他的财富都在风小榕和她母亲手里。风家母女孤儿寡母,有钱对他们来说未必是好事,所以他们也着急利用花城主的势力来保命。一个求财,一个保命,你的义兄,想摆脱这门婚事?门都没有。” 苏小慵又开始替花成栋担心了。 “小慵,一定要记住,以后你不要单独和花成栋见面,更不要单独去花府。实在有事,你可以叫我陪你一起去,我不在,你就喊方小宝。”李莲花停下了脚步,认真地叮嘱苏小慵。 苏小慵点点头。 果然如李莲花所料,风小榕和花成栋的婚宴将在一个月后举行的喜帖隔日就送到了云隐峰。 苏小慵不再纠结,她相信李莲花所说,只要花成栋还姓花,这门婚事他就推不掉。 云隐峰三面悬崖,只有山门一条路可以正常通行。李莲花交给方多病一个任务,把云隐峰外围全部布上机关,还要负责教会岑婆和苏小慵使用。方多病虽不知他的意图,但布置机关他是很乐意的。 在山门几米外的大石上,李莲花用刀刻上了“机关阵,擅入者死”的大字。 忙碌了几天,终于大功告成。 方多病问:“难道你李莲花和我方多病联手,还有什么人需要我们如此大费周章地戒备?” 李莲花答:“小心点总是好的。毕竟师娘年纪大了,小慵功夫又不济。倘若我们不在山上,有机关阵拖延拖延时间也是好的。” 方多病恼了:“本少爷亲自布置的机关阵,你居然说只能拖延拖延时间?” 李莲花有错必改:“对对对,方少庄主的机关阵。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方多病听到他这么幼稚的夸法,忍不住大笑起来。 歇下来的时候,李莲花把花府的事情简要地讲述了一遍。 方多病点头道:“你说得对,人以利聚。倘若那个花城主真是当年的匪首之一,风小榕记恨我们,哦,记恨你的话,很可能把当日发生的事告诉花城主。他一定会想办法探听我们的虚实,甚至杀人灭口。” 李莲花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希望他不会做蠢事。” “哈哈,李莲花,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方多病大笑。 “为什么?” 方多病道:“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杀人于无形,全靠一张嘴,每次都是好大声喊方多病。我费了好大的劲才习惯,遇到危险时不用管你死活,有危险你总是在我前面。” 李莲花笑了:“其实最开始我也费了好大的劲才习惯我的功力又回来了这个事实。” 方多病道:“李莲花,你会不会以后都守在云隐山,不和我闯荡江湖了啊。” 李莲花不答他,反而问道:“方小宝,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 方多病道:“当然想过。我想开一家比百川院还牛的江湖衙门,专断江湖刑案,主持公道,护一方老百姓平安。” 李莲花笑着问:“名字想好了吗?” “还没呢。要不,你帮我想想?”方多病用肩撞了下他。 李莲花沉吟片刻,道:“山高水远遥无际,心如明镜不欺人。明镜司,怎样?” 方多病念了几遍,一拍大腿道:“好,就明镜司。心如明镜,这世间一切魑魅魍魉无所遁形。” 两人相视大笑。 第11章 我是来找你的 “方小宝,”李莲花收了笑意,抬头望向远处若隐若现的山脉。 “我本以为我这辈子会很短。所以,过一天算一天,从未计划过明天。不成想,竟浑浑噩噩过了十年。后来,又遇到了你,老笛,你们想尽一切办法救我。再后来,师娘舍命救我。所以,我的命不是我一个人的了。我会好好活着,也会尽力护我身边的人好好活着。至于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你,包括你心心念念的闯荡江湖。不过,我欠老笛一场公正的比试,所以,至少要等到我履了东海之约后。” 方多病笑着问:“我知道,如果你不和他比,笛飞声肯定会住到云隐峰来,天天缠着你。不过,你和我闯荡江湖,那你的小慵姑娘可怎么办?” “你想多了,方小宝。我答应和你一起闯荡江湖,又没说要和你同吃同睡。我和小慵住在莲花楼,你骑马跟在后面也不错。哈哈。” 方多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而又狡黠一笑:“要不干脆促成她和那个花公子吧,这样,你就了无牵挂,我们一起闯荡江湖!” 话刚说完,脑门就被敲了一下,这次,他没躲过。 李莲花嘲讽地看着他:“方小宝,你还是多下山转转,早日遇上你命定之缘吧。莲花楼四个人住,其实也没问题。” 方小宝冷哼了一声。 李莲花笑了:“你不会还惦记着那个小公主吧。” 方多病起身朝自己屋子走去,一边走,一边唱:“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这臭小子,倒是挺有一代大侠风范。 李莲花笑着摇摇头,起身拍打了几下身上的灰尘,跟在后面慢悠悠地回房间去了。 李莲花没想到,他刻在山门外巨石上的警告标识成了一句空话。因为还没两天,门口的箭阵又触发了,这次射中的,是花成栋。 方多病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铁青着脸,道:“先抬他上山吧。止了血,再送他回去。” 花成栋在昏迷过去前,一直抓着李莲花的衣服不松手,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不要送我回去。” 方多病几次想掰开他的手,居然毫无办法。 李莲花也无可奈何,道:”方小宝,别管他了,去师娘那里拿药,赶紧给他止血。” 等止住了血,苏小慵端了盆水进来问要不要给他擦拭下。 李莲花衣服被扯住了,走不开,又舍不得把衣服剪烂,他便坐在那里看着方多病胡乱给花成栋擦了一阵。 李莲花乐了:“方大少爷,你这还不如不擦。” 方多病咬牙道:“我本就不想擦。要不,苏姑娘,你来吧。你比我擦得好。” 说罢他就把毛巾伸给站在门口的苏小慵看。 苏小慵看向李莲花。 李莲花慢条斯理地道:“方小宝,擦好了,就端走吧。” 苏小慵扑哧一声乐了。 花成栋醒来,竟然看到李莲花守在他床前。 他愣住了。 李莲花指指自己被他抓在手里的衣服,花成栋赶紧松了手,尴尬地笑了。 李莲花道:“你好好休息,我们这就去通知花城主来接你回去。” 花成栋急了:“我不要回去。” 方多病冷笑道:“怎么,这是想赖在我们云隐山?” 李莲花正色道:“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成与不成,我都希望你不要再以此来找她。” 花成栋垂下了眼眸:“我知道。我不是来找她的,我是来找你的。” 方多病啊了一声。 他突然想起了那日在花府门口花成栋盯着李莲花看的模样。 花成栋认真地看着李莲花:“我知道你们是谁了。” 方多病脸色大变。李莲花到底是老狐狸,面上勉强装得平静,不动声色等着他说下去。 花成栋看了一眼方多病,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 “昨日父亲带我去风府下聘,我偷听到风夫人和我父亲的谈话。她说两位都是绝顶高手,还说风城主是被李兄杀死的。” 李莲花和方多病互相交换了下眼色。 苏小慵从外面正好进来,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吓了一大跳,手里端着的杯子掉落在地。 她顾不上去捡起水杯,而是跑到花成栋面前,急切地解释道:“不是这样的。” 李莲花拉住她的衣袖,示意她站到身后去,然后看着花成栋,平静地道:“没错,风城主确实是我杀的。因为他想伤害小慵,我当时确实迫于无奈。” 花成栋看了一眼连连点头的苏小慵,道:“所以,风夫人希望我父亲能够帮她抓住你,报杀夫之仇。她还说,李兄对风姑娘欲行不轨。” 苏小慵气得跳了起来:“她胡说八道。是她想勾引李大哥,还给他下药。” 李莲花咳了一声,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花城栋低声道:“我相信你们。真的。可是,我父亲答应了。所以我想来提醒你们,最近最好少出入白云城。或者,你们出去躲一躲?” 方多病觉得很奇怪:“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 花成栋道:“因为李兄是苏姑娘心仪之人,我不想她伤心。而且,第一次和李兄相见,我就觉得李兄乃人中龙凤,我结识都来不及,怎忍心看你被我父亲伤害?” 李莲花眉毛跳了几下。 这话怎么说得好像有那么点不对味? 方多病在后面扑哧笑出了声。 第12章 你已不是你 李莲花尴尬地摸了摸鼻梁,微笑道:“谢谢花少城主的好意。我们知道了。不过,我们一会还是得通知花府来接你回去。” 花成栋把愁字写在了脸上,支支吾吾道:“我能不能不回去?” 李莲花站起来,使了个眼色给方多病。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院子里。李莲花要他即刻下山,去给花府送信,让他们派人来山门处接花成栋。 就在这时,岑婆快步走过来,小声道:“相夷,山下来了很多人,杀气腾腾,说是奉城主之命来抓杀人犯。” 方多病气得骂道:“果然是个扫把星。” 李莲花沉吟片刻,道:“该来的躲不过。走吧,带上花成栋,去山门。” 花成栋伤在左肩,勉强可以走。李莲花让岑婆和苏小慵远远看着不要靠近。方多病搀着花成栋,三个人慢慢往山门走去。 山门外的羊肠小道上,花城主骑在一匹棕色的高头大马上,身后是一队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府兵。 李莲花三人走到山门时,骑在马上的花城主第一眼就看到了受伤的儿子,勃然大怒:“你们竟敢伤我儿子!” 李莲花笑道:“花城主不要那么急于给我们定罪吧,不妨先问问令郎。” 花成栋赶忙冲外面喊道:“父亲,我是自己不小心闯了箭阵才受伤的。” 花城主哼了一声,道:“你们若将小儿毫发无伤送出来,我饶你们不死。不过,你们要跟我回白云城,有人告你们谋杀了风城主。” 方多病哈哈大笑:“花城主,你怕是昨晚酒喝多了吧。” 李莲花扫了一眼花成栋,道:“令郎本就是自己来的,在下正准备去贵府通知你们来接人。所以,他现在就可以出去,我并不想留他。” 方多病小声道:“李莲花,他这阵仗可不小。把他儿子送出去了,他不是更加无所顾忌?” 花成栋也赶紧说:“对,别送我出去,把我留下当人质吧。” 李莲花笑得云淡风轻:“方小宝,难道我们还需要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区区一个城主而已。” 方多病一拍脑袋,道:“咳,我又忘了。你已不是你。” 花成栋听得云里雾里,你已不是你? 只听李莲花对山门外高声喊道:“花城主,我现在就送令郎出来。” 同时也大声对方多病道:“小宝,如果有人敢趁机闯山门,放箭。” 方多病心领神会,大声答应。 李莲花刚扶着花成栋出了山门,府兵们立刻团团围住。 花城主让两个亲卫去搀儿子到一边去,没想到花成栋死活不肯。 花城主怒道:“不孝子,你胳膊肘往外拐?” 花成栋挡在李莲花面前,倔强地望着他父亲,大声道:“父亲,这位李兄刚才救了儿子的命。他是位侠士,不可能是什么杀人犯。” 花城主懒得和他争论,再次命令两个亲卫把他拉走。 可是花成栋虽然受了伤,功夫却不弱,几下就把两个亲卫打倒在地。 花城主恼羞成怒,从马上一跃而下,抬手就给他儿子甩了个大耳光。 花成栋不敢和父亲动手,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腮帮子立刻肿了起来,但他仍然挺起胸膛挡在李莲花身前。 这一刻,李莲花竟然有种错觉。 是的,他想起了方多病。多少次,方多病也是这样毫不犹豫挡在他身前的。 在第二个大耳光要甩到花成栋脸上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挡在了面前。一瞬间,花城主感到有股强大的力量汹涌而来,他整个人都被这股力量推得站立不稳,连连后退了两步。 他大惊失色!尴尬地立在原地,瞪着李莲花,似乎不敢相信。 天下竟有人有如此强大的内力,而且是从面前这个看上去温润如玉的年轻人身上发出来的。 李莲花面不改色,仿佛刚才那一掌全然不曾用力。 他幽幽地对花城主道:“花城主,在下有几句话,想和你单独聊聊。” 花城主眼中闪过一丝惧意,大喝一声:“上!抓住他!” 围着李莲花的府兵们立刻拔出宝剑,直奔李莲花而去。 带着一阵风被撕裂的声音,李莲花手中不知道什么暗器飞了出去。十几名府兵惨叫着倒地,手上的兵器纷纷脱手,虎口鲜血淋漓。 没人看清了李莲花是如何出手的。 但是,散落满地的带血的树叶仿佛在告诉花城主一个残酷的现实,他惹上了惹不起的人。 花城主目瞪口呆。 李莲花叹了口气,道:“何必呢?花城主,我不想见血,我只想和你单独聊聊。” 犹豫片刻,花城主最终同意了李莲花的请求。 两人走到和人群有点距离的地方。 李莲花开门见山:“花城主,不错,是我杀了假风城主。我也知道你和风城主以前的真实身份。” 花城主眼神中杀意升起。 李莲花笑道:“你不要紧张。我早就知晓了你的真实身份,如果我要揭发你,何必等到现在?我只是一个寄居在此的过路人,早晚要离开,不想管这里的是是非非。如果不是令郎非要认一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义妹,我和你们怎么会有牵扯?反而是,你把我逼急了,我可就不晓得会做出什么事了。” 花城主没有说话,拿剑的手在微微颤抖。 第13章 看到了你的影子 李莲花似乎没看到,继续说到:“花城主,说句不好听的,虽然你今天带了不少人来,但是,你也看到了。人再多有什么用呢?我想风夫人肯定告诉过你,我杀风城主,仅用了一招。所以,我现在要杀你,不过覆手之间尔。” 看着花城主心中大骇却努力维持平静的样子,李莲花微笑着继续说:“你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聊天,其实是托了你儿子的福。” 花城主扭头看向花成栋的方向。 后者满脸都写着担忧,正直勾勾地盯着这边。 李莲花道:“我多一句嘴。你有一个好儿子,希望你能好好珍惜。钱财乃身外之物,城主已坐拥万贯家财,何必再去牺牲儿子的幸福。” 花城主冷笑道:“他是我花家的孩子,李先生怕是管得有点宽了吧。” 李莲花叹了口气道:“那也是,这本不该我多嘴,就当我没说。但是,请城主记住,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在云隐山见到你。否则......” “否则”两字,他加重了语气。 花城主就看到李莲花突然缓缓逼近他,盯着他的眼睛,一种排山倒海的压迫感袭来。 花城主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想当年,他也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头子,而今天,在这个外表看上去温柔平和的年轻人眼里看到的那股凌厉狠绝的杀意,却让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寒意彻骨。 “敢问阁下到底是什么人?”他终于开口问道。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李莲花说完,转身而去。 经过花成栋时,李莲花停下了脚步,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终是一言不发地走了。 “李兄!”花成栋脱口而出:“我还可以来这里吗?” 除了呼啸的山风,他没有等到任何回答。 花城主带着府兵浩浩荡荡走了。 云隐山又恢复了平静。 方多病问:“经过你这么亲自出场吓唬一通,你说,那个城主真的不敢再来了吗?” 李莲花叹道:“他这样的人,只相信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那......我们怎么办?刚才为何不杀了他?” 李莲花幽幽地道:“经过这一番吓唬,短时间内他应该没想好怎么对付我们。我不想杀他,是因为......” 方多病道:“因为花成栋?” 李莲花点点头:“我刚刚居然在他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 “方多病,走一步看一步吧。幸好,有你这个机关大师在。” 他冲方多病投去赞许的目光。 苏小慵很是自责。 假如没有认识花成栋,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方多病看热闹不嫌事大,瞟了一眼李莲花,故意说道:“苏姑娘,你不用担心。你身边这三个人,放眼当今武林,随便拿出一个都是鲜逢对手。何况还三个都在!所以,不用怕,大胆放心地去多结交几个义兄。” “方小宝!”苏小慵气坏了,追过去要打他。 李莲花道:“你都是要当他师娘的人了,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此言一出,苏小慵立刻就停下了。 “你刚说什么?” 李莲花笑而不语。 苏小慵放过了方多病,朝李莲花扑过来:“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李莲花果真再说了一遍。 这下苏小慵却羞红了脸,转身跑着出去了。 方多病尖叫了一声:“啊,李莲花,你看见了吗?苏小慵居然害羞了!” 李莲花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少见多怪。还有,以后叫苏姑娘。” 方多病道:“为什么不能叫苏小慵?” 李莲花回答:“礼貌。” 那天晚上,苏小慵做了个很美的梦。梦中,她和李莲花穿着红色喜服向堂上坐着的爷爷和岑婆磕头。爷爷笑眯眯地说:“乖孙女,爷爷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第二天早上起来后,苏小慵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眼底藏不住的笑意,一览无遗。方多病发现苏小慵今天看自己的眼神温柔了许多,一时有点不能适应。 “李莲花,你有没有发现苏小慵今天有点不一样?”他凑到李莲花跟前,小声地问。 李莲花微笑道:“是吗?她对我倒是每天都是一样的。” 方多病一时语噎。 李莲花和方多病去后山练功了,只有她和岑婆在厨房忙碌。 岑婆笑着问:“小慵,最近有什么好事啊,这么开心。” 岑婆现在已经不叫她苏姑娘了。 苏小慵啊了一声,刚想说点什么,方多病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确实好事来了!” 他走进来,对苏小慵道:“你的另一个义兄来了。” 第1章 关河梦来了 苏小慵吓了一跳,赶紧歪着头往他身后看,并无人跟着。 方多病笑道:“还在山门呢。他应该是看到我们的警示,不敢随便闯山门,在那里烧了点什么,黑色的浓雾直往上飘。你们没看到?” 岑婆道:“我们刚一直在厨房呢。” 方多病哦了一声:“李莲花已经去接他了。” 苏小慵不等他说完,就往外跑。 方多病以为她着急去见义兄了,没想到她跑的方向是后山。 等到李莲花带着风尘仆仆的关河梦赶到时,哪里还有苏小慵的身影? “我义妹呢?”关河梦焦急地问。 方多病尴尬地笑笑不说话。 李莲花对方多病道:“你先招呼下关神医,我去找她。” 苏小慵很好找,因为后山全是竹林,连一棵树都没有。苏小慵自己跑进来的时候就傻眼了。她心底骂自己怎么那么蠢,日日来后山看李莲花练功,居然都忘了这里只有竹林了。不过,她很快想起他们练功的瀑布,躲到瀑布下方的水柱后面去贴着崖壁站着也许可以一试。 就在她从竹林往回跑准备下到瀑布下方去的时候,她看到了李莲花。他就站在瀑布那里,似乎在等着她过去。 苏小慵愣了一下,转身想跑。 李莲花乐不可支:“你难道连我也要躲?” 苏小慵有点委屈:“那你为什么要带他上来,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我不在这里。他会抓我回去的。” 李莲花几步就来到她身边,轻轻按住她的双肩,柔声道:“那你又为什么认为他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哦,还是抓走?” 苏小慵抬头看着他,突然扑进他怀里,哭道:“那你跟他说我不在这里。” 李莲花笑了:“可我已经说了你在。” “那你跟他说,我跑了,刚才听说他要来,我就跑了,跑到你不知道的地方去了。” “小慵,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听话,别哭了。” “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我回去了就出不来了。” 李莲花强行把她从怀里拽出来,收起笑意,认真地道:“关河梦说,你爷爷病了。自从你偷跑出来,他们一直在找你,但是没找到。你爷爷思虑成疾,担心你出事。” 苏小慵愣住了。 李莲花牵起她的手:“你义兄也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找到这里,你真不去看看他?” 苏小慵抽泣着道:“我才不去看他,但我不能不去看爷爷。” 李莲花笑了:“下次别乱跑,万一不小心触发了机关,麻烦就大了。” 看着李莲花牵着苏小慵的手走进来,关河梦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了下去。 虽然他早已想到这个结局,但真要面对的时候,心还是会痛。 这么多年,他一直似兄似友地守在她身边,陪她任性陪她疯。却没想到,机缘巧合,答应她用自己的身份去了趟元宝山庄,遇见了李莲花,从此,她的眼里就只有那个已经半截入土的男人了。 刚才李莲花下山来见他时,关河梦一眼就已经看出他内力纯厚,已绝非当日那个苟延残喘的病痨鬼了。碧茶之毒都能解,他心里暗自叹服。 但如此,要带走苏小慵,恐怕是不太可能了。 他压住怒火,对李莲花道:“我想李门主应该不会告诉我说小妹不在这里吧。” 李莲花淡淡地道:“当然不会。” 关河梦又道:“那我可以带她走吗?” 李莲花仍然淡淡地:“如果她愿意的话。” 关河梦气急,他当然知道,苏小慵是不可能愿意的。 到底是神医,脑子也好使。关河梦临时起意,编了个谎话,说苏老爷子思念孙女成疾,请他务必要找到苏小慵并带回去看看。 果然,李莲花听了后,立刻带他上山了。 李莲花松开苏小慵的手。 她快步走到关河梦面前,问道:“关大哥,我爷爷怎么了?” 关河梦收回思绪,定了定神,道:“爷爷担心你,天天念叨你。后来听了江湖传的一些不好的消息,担心你出了事,派了好几拨人去找,回来的人说都不是你。爷爷着急,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是整个人越来越消瘦。我出门之前,他老人家已经卧床不起了。” 苏小慵已经泣不成声。她上前一把抓住关河梦的手,嚷道:“你不是神医吗?你怎么连爷爷的病都治不好!” 关河梦叹道:“爷爷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 李莲花道:“小慵,关兄说得对。” 苏小慵松开了关河梦,自责地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错,爷爷是因为我病的。” 关河梦有点于心不忍,道:“爷爷素日身体康健,他这是心病,其实很好治。只要知道你平安,尤其是见到活蹦乱跳的你,他肯定很快就会好的。” 说完,他余光瞟到本来用宠溺的眼神看着苏小慵的李莲花突然转过头来,目光如炬,扫向自己。他莫名的心虚了一下。 苏小慵连连点头:“好。我马上跟你回去。我这就去收拾下东西。你等我。” 关河梦微笑着道:“倒也不用那么着急。你去吧,我等你。” 苏小慵抬腿往房间跑去。跑了两步,突然停住了。 她扭头看向关河梦,道:“关大哥,你不会是想骗我回去吧。” 关河梦愣住了:“我何时骗过你?” 苏小慵想了想,道:“也是。如果你骗我,我会向爷爷告状的。” 关河梦笑了,多多少少有点尴尬。 第2章 很重要的一堂课 等苏小慵走开了,李莲花示意方多病跟他一起出了门。 苏小慵随便收拾了下,就来找李莲花。没想到只看到关河梦在,李莲花和方多病都不知去哪里了。 关河梦带她一起去找李莲花辞行。四下里转了一圈,仍未见到李莲花和方多病,只好先去向岑婆辞行。 岑婆自是舍不得小慵。 几个月相处下来,看到她和李相夷之间点点滴滴的变化,看到徒弟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她打心眼里高兴。她已经把这个女孩看成了理所应当的徒弟媳妇了。 但是,岑婆明事理,她知道苏小慵非走不可,所以并不留她。 岑婆往四下里打量了一下,不见李莲花,咦了一声,道:“怎不见相夷?” 关河梦道:“也许李门主在前面等着给我们送行呢。” 苏小慵不见李莲花,哪里肯走。 岑婆也道:“再等等吧,相夷一定会来送小慵的。” 这一等,足足有两个时辰。关河梦有点不耐烦了,但是他忍住没有催促。他知道,催了也没用。不见到李莲花,苏小慵是不会走的。 苏小慵准备再去找找,关河梦忙跟在后面。 两人刚走出院门,就看到李莲花和方多病推着满满一车东西从山下上来了,有大米,肉,干柴块等等。 远远看着,方多病打趣道:“苏姑娘这是要回家了?” 苏小慵没明白,他们俩把她丢下,难道是采购东西去了?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关河梦忙解释道:“我们刚四处找你们,想向你们辞行。不知道二位刚才去哪了?” 李莲花冷冷地道:“辞行?” 关河梦对他态度的转变有点讶异:“是啊,你不是同意让小妹和我一起回去看爷爷吗?” 苏小慵道:“李大哥,你们去哪了?我找了半天都没看到你们。” 李莲花似乎有点不高兴,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走到岑婆身边,道:“师娘,这是我们刚下山去给你采购了点大米,肉类和干柴。您一个人,应该够用一段时间了。” 岑婆眼眶有点湿湿的了,但转而又笑得十分爽朗:“好,好。放心,师娘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哪里就这么没用了?” 她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李莲花的脸,柔声道:“放心去吧,相夷,师娘还没老到那种程度呢。” 李莲花跪下给师娘磕了三个头,方多病赶紧也跟着跪在他后面,结结实实,也磕了三个响头。岑婆赶忙过来一手一个扶起了他们。 关河梦和苏小慵对视了一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关河梦轻轻叹了口气。 李莲花回到苏小慵身边,问道:“你帮我收拾好了吗?” 苏小慵愣住了。 李莲花自言自语道:“看样子是没有。” 然后看向方多病:“方小宝,收拾一下出发吧。” 苏小慵不敢相信:“李大哥,你是要同我一起回去吗?” “不然呢?” 李莲花望向关河梦,笑着道:“关兄说你爷爷病了,我自然不能强行留下你。但是,我留不住你,难道还不能跟你走吗?” 方多病点了点头:“确实。人不要脸则无敌。我们李莲花别的都舍不得,脸却是随时可以舍掉的。 苏小慵被他逗得噗嗤一声乐了。 奇怪的是,李莲花这次居然没敲他,反而是赞许地冲他点点头,微笑着说:“方小宝,这是师父给你上的很重要的一堂课,你可要记住。” 方多病哈哈大笑。 没想到李莲花肯陪自己回去,苏小慵心花怒放,关河梦强颜欢笑。 启程前,苏小慵想先让信鸽传回话去,告诉爷爷自己正在回去的路上,好让老爷子放心,也许还不等他们到家,爷爷就病好了。 关河梦想了想道:“还是我来传信吧,爷爷知道是我出来找到你了,会更相信一点。最近江湖上的假消息太多了。” 苏小慵觉得有道理。 方多病则问这次是否仍租快马,那样估计最快也就两三日能到金陵。 岑婆有点担心,说道:“小慵伤愈不久,赶路太急可能会有点受不了。要不,还是驾莲花楼去吧。” 岑婆还没说完,关河梦已经快步走到苏小慵身边,握住她的手。苏小慵吓了一跳,本能地想抽出来。 “别动。” 关河梦低声喝斥,手指已探上了她的脉搏。 片刻,他松了一口气,放开她,道:“还好。恢复得不错。只是,在天下第一的李相夷身边,居然还受伤了!” 这话,明显是说给李莲花听的。 方多病不满了:“关神医,你这话......” “方小宝,”李莲花制止他继续说下去,这臭小子,怼起人来可是不怕气死别人的。 李莲花朝苏小慵走了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道:“确实是我大意了,害得小慵受了伤。以后不会了。” 在场的人也听出来了,他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方多病心里暗暗地给他竖起了大拇指。论气死人不偿命的,还得我师父亲自出马。 只听岑婆道:“莲花楼,我一直精心打理着,马匹也喂得很壮。这样,小慵累了的时候可以躺一躺。” 李莲花道:“就听师娘的。不过,我们都走了,云隐山怕是要冷清一段日子了,让狐狸精留下来陪您吧。” 岑婆抱起狐狸精:“很好。小狐狸精可喜欢我了,对不对呀。” 狐狸精尾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第3章 先讲讲道理 李莲花自从重新修缮了莲花楼之后就很少来。因为岑婆告诉他,她会经常来打理,无需他操心。 没想到,岑婆的精心打理可不是随口一说。 当苏小慵看到莲花楼两侧的蔬菜箱里那一畦畦排列整齐的嫩绿小芽时不由得惊呼,太可爱了。 方多病拍了拍他肩膀,道:“李莲花,我和你同住在莲花楼的日子,好像就是昨日。” 说完就快步走进去,直奔二楼。 就听到里面传出来他欢快的叫声:“莲花楼,我又回来啦!哈哈哈!” 李莲花心中感慨,站在楼外,就那样看着他们俩在莲花楼里进进出出的身影。 不知什么时候,方多病又站在他身边了。 “李莲花,怎地,是不是怀念曾经和多愁公子方少侠一起闯荡江湖屡破奇案的日子了?” “还有我。”苏小慵也过来了,主动牵住他的手。 李莲花笑了。 这一笑,如冬日的冰川消融,夏夜的朗月当空。 苏小慵看呆了。 山似玉,玉如君,相看一笑温。 直到关河梦清冷的声音出现在耳边:“早些出发吧。” 于是,四人准备好了足够的干粮和水,莲花楼重新出发了。 此时正值初春。目之所及,皆是春意盎然,生机勃勃。春意款款,岁月缓缓,四个年轻人各怀心思,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莲花楼里只有两张床。 苏小慵睡楼上的床。但其他三个男人,一张床是挤不下的。不过,正好需要一个人赶车,所以一张床只需轮流睡两个人。 方多病自告奋勇赶车,李莲花不想和关河梦待在一间房内,于是出来和方多病一起赶车。 方多病嘿嘿一笑,也不说什么。 李莲花道:“方小宝,想不想你爹娘?” 方多病道:“当然想。怎么?” 李莲花哦了一声,道:“我是看到苏老爷子如此思念孙女,想想,你父母应该也很担心你吧。” 方多病点头道:“应该是。不过,好男儿志在四方,他们明白的。何况,” 他扭头看着李莲花,道:“他们知道我是和你一起出来的,更放心。” 李莲花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觉得很对不起你父母的信任。” “为什么?” “因为你们方家的香火还没着落啊!”李莲花一本正经地说。 方多病呸了一声:“你以为我像你啊。我可是要成为人人景仰的一代大侠。” 李莲花道:“一代大侠也要过日子啊。” ...... 赶了一天车后,莲花楼终于到了礼林镇。 人困马乏,几个人决定就歇在礼林镇入口的树林里,等天亮再继续启程。 方多病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张渔网,将它两端用粗麻绳绑在两个支撑柱上,再用钉子卡住,然后轻轻躺上去,竟成了一张吊起来的渔网床。他给这张床取名叫“摇摇床”。 李莲花忍不住夸他聪明。 方多病不屑一顾:“这算什么,我会的可不止这些。” 于是,李莲花和关河梦挤在一张床上。方多病一个人舒舒服服地躺在他自制的摇摇床上。 半夜,方多病一个激灵,从摇摇床一跃而下。 莲花楼楼顶有声音。 他现在耳力越来越好了。 正打算去叫李莲花,却发现床上只有关河梦一人。 隐隐有火光从门板缝隙中透进来。 方多病一惊,掀开门帘一跃而出。 一群手执火把的蒙面人将莲花楼团团围住,手中刀剑明晃晃刺眼。 “方小宝,最近耳力见长!不错不错。”李莲花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他抬头一看,李莲花站在二楼楼梯口,负手而立。 人群中可能是为首的大喊道:“兄弟们,上!” 但见剑光闪闪,一群人举着手中刀剑乌泱乌泱地就莲花楼里冲。 “慢。”李莲花大喝一声。 他这一声,是用了内力发出来的。听着声音不大,却是被他用强大内力发出的气流硬生生塞进他们耳朵的,清晰得仿佛是有人揪着他耳朵往里尖叫,振聋发聩。 众人啊地大叫,纷纷捂着耳朵,又齐齐望向为首的那人。 为首的做了个停止行动的手势。 李莲花道:“各位,我怕血,也是真的不想打架。如果我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何不放过我们,也放过你们自己?” 为首的那人用剑指着李莲花道:“好大的口气。双拳难敌四手。就算你真有两下子,难道还敌得过我们这么多兄弟?” 苏小慵和关河梦被惊醒了。 苏小慵听到李莲花的声音在门外,便问道:“李大哥,出什么事了吗?” 李莲花笑道:“没事,小慵,关紧门窗,别出来就行。” 关河梦爬起来就往楼上跑,却发现李莲花正站在楼梯口冲他挥手,意思是让他回去。他只好退回楼下,冲楼上喊道:“小妹小心!” 为首模样的人哈哈大笑道:“原来还有小妹妹。有意思! 小妹妹,听话,躲好了,一会哥哥来找你玩哦。” 李莲花摇摇头叹道:“你们都有家有口的,为何要做这样的蠢事?如果是寻仇,可以说来听听,也许有误会。我平生最恨与人结仇,说开了,万一是误会一场,岂不白打了?为了财?我们更是没有必要打,我这莲花楼里,除了木板几块,铁锅几口......” 方多病实在听不下去了:“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给句话,打还是不打?” 李莲花道:“不急,先讲讲道理。” 第4章 劫财劫色 为首的那人骂道:“你嘴真碎,连自己人都听不下去了。可以不打,把这座楼交出来,看着怪值钱的。还有,把里面那个小妹妹交出来,再给我们磕几个响头,就放你们走。” 方多病对李莲花道:“听明白了?土匪,劫财劫色。” “唉!”李莲花摇摇头:“既如此,就交给你了,别让他们上楼来吓着小慵就行。”说罢一屁股坐在了楼梯口。 方多病嘟囔道:“好像平日饭都是我一个人吃的,怎么力气活都是我干?” 李莲花哼了一声,道:“平日里说要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难道不是你?这么好的机会,好好珍惜吧。” 方多病想了下,好像他说得也没错。 正想要不要再怼他几句,就听为首的那人喊了声:“兄弟们上,别被他们唬住了。女的留下,男的一个不留。” 方多病只好把要说的话咽回去了,一跃而下,就站在门口,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有几个从后面跃上楼顶的,被李莲花一脚给踢了下来。 李莲花还冷嘲热讽地道:“方小宝,你这也太慢了。这么几个人,打了这么半天,还让他们上了楼。唉!” 他坐着看了一会,方多病也不搭理他,又觉得没意思,于是对着方多病喊:“既是土匪,素日里肯定没少干缺德事。小宝,你不要手下留情,都杀了吧!” 方多病边打边叫:“都杀了?” “不然呢?你打算送到衙门去?我们可没时间,我们还要赶路呢。” 说话间,一群人早已经被方多病打趴下了,只剩了为首的那人,方多病的剑就架在了他脖子上。 方多病一咬牙:“好,确实没时间送你们去衙门,那就送你们去地狱吧!” 尔雅剑闪着寒光,就要刺穿那人的喉咙。 扑通一声,那人跪下了,连连磕头道:“少侠饶了我们吧。我们不是土匪,我们就是有眼无珠,看着这楼很值钱的样子,所以......” 李莲花道:“你们是不是白日里就跟在我们后面了?” 那人大惊,也不敢再撒谎:“是的。我们就是附近的山民,经常被土匪打劫,都穷疯了,家里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所以,我们几个村的村民就组织起来,天黑了在附近抢一点过路客的东西。我们真没杀过人啊!少侠饶命!” 李莲花冷笑道:“说得好像很干净的样子。刚才不是说女的留下,男的一个不留?” 为首的人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们好多人一辈子都娶不上老婆,也有好不容易娶了老婆又被土匪抢走了的。所以,所以我们刚看到有女的,才有了不该有的想法。但我们不会真杀了你们的,就是看你们好像有功夫的,想吓唬吓唬你们,速战速决。” 方多病道:“官府不管吗?” “官府都被他们买通了,哪里有人管我们老百姓的死活。”旁边的人愤愤不平地喊道。 ''方多病又问道:“你们听说过百川院吗?” 众人都摇头。 李莲花道:“此处太过偏远,想是朝廷和百川院都顾及不到。” 方多病道:“他们被土匪欺压多年,不思自救,反而是用同样的方式去欺压别人。本是可怜之人,却成了可恨之人。他们这样的人,不值得帮。”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我已经不是百川院的刑探,我没有百川院的信烟了,而且这里太过偏远,信烟估计也没用。 李莲花道:“他们有勇气来杀人劫财,却没勇气和土匪拼命,可笑。方小宝,你说得对,这样的人不值得帮。让他们走吧。” 方多病对地上东倒西歪的那一群人道:“我们不杀你们,是念在你们也有可怜之处。天不救人人自救,你们拿出结伙打家劫舍的胆量来,多联合几个村庄的男子,未必不是土匪的对手。你们也可以派人去县城向百川院分院求助,或者直接去都城。就算官府不管,他们也会管的。” 李莲花在楼上不紧不慢地补充道:“我们虽是路过,但我们还会回来的。如果我们回来时你们还被土匪欺压,我们会想办法帮你们。但如果还在干这打劫无辜路人的营生,” 他从楼上飞跃而下,从地上捡起一把不知道谁丢弃的长剑,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中间,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断裂的声响,整把剑从中间断成了两节。 李莲花把手上那半截断剑扔在地上,满脸嫌弃地道:“这也叫剑?” 然后慢悠悠地进莲花楼去了。 一群人吓得目瞪口呆,半晌过后才恢复神志,连称再也不敢了。 方多病跟在后面进了莲花楼,看着他往楼上去了,便冲他背影喊:“你下次先使这一招,说不定他们一看就明白了。你用那招不痛不痒的吹人家耳朵,人家根本不怕,害我费那么大力气打这么久。” 李莲花哼道:“你自己想费力气罢了。难道你不会?” 方多病愣了。 对啊,我是不是也能手指断剑?平日里也没练过,再说,也不舍得把剑弄断啊! 他转身又走出来,想在地上捡一把弃剑试试。 没想到那一群人早跑得无影无踪,连同地上的剑,都不见了。 方多病叹了口气。下次吧,下次我也要找机会试试。 第5章 到底是哥哥还是义兄 李莲花敲了敲苏小慵的门,道:“小慵,人已经走了,安心睡吧。” 屋里没有声音。 李莲花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下一刻,他哭笑不得。 苏小慵居然睡着了! 李莲花走到床边,凝视着她酣睡的模样。安静,恬淡,嘴角还微微上扬着,似乎正在美梦中。 他伸出手,想摸摸她红艳欲滴的嘴唇,又怕吵醒了她,还是罢了。 只听他轻轻叹道:“傻丫头,这都能睡着,你是有多信任你的李大哥啊!” 楼梯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莲花皱了皱眉,身形一晃,转眼人已掠到门外,他轻轻掩上了门。 关河梦低头一路小跑上楼,差点没撞上一个人。 他抬头一看,正是李莲花。 “嘘!”李莲花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慵睡着了。” 关河梦讶异了:“怎么可能?” 李莲花做了个请他下楼的手势。 关河梦半信半疑,冲里面喊了声:“小妹!是我。” 里面没有回应。 李莲花轻声笑道:“没想到关兄如此不相信我。” 关河梦还想再喊,李莲花拽着他就下了楼。 方多病躺在他那晃晃悠悠的摇摇床上,看着关河梦被李莲花拽下楼来,多少有点狼狈。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阴阳怪气地道:“关神医,楼上你还是少去吧。今时不同往日喽!” 关河梦气恼地道:“那是我义妹,我只是想上去确认下她是否安全,有没有被吓到。” 李莲花松开他,往床上一躺,和衣而卧,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模样。 方多病看了一眼李莲花的背影,笑道:“她是否安全,有没有被吓到,有人早就确认过了。以后,你都不需要再操这份心喽。” 关河梦也不想和他分说,有心找李莲花理论理论。他坐到床边,对着李莲花的背影说道:“李莲花,你不要欺人太甚,好歹我也救过你。她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义妹,我是她的哥哥。哥哥怎么不能看妹妹?” 偏偏李莲花装聋作哑,一点反应都没有。 方多病冷笑一声,道:“到底是哥哥,还是义兄?” 关河梦气他多管闲事,不想搭理他。 偏偏方多病自顾自地说不停:“哥哥就是哥哥,义兄是义兄。那区别还是很大的。楼上现在是苏姑娘的卧房,如果是哥哥,某人肯定不会拦着你。如果是义兄,某人不可能不拦着你。我觉得啊,......” 关河梦被他绕得头晕,又拿他无可奈何,更不想和李莲花同床而卧,干脆出去赶马出发了。 伴随着清脆的马蹄声,莲花楼在凌晨的小镇中缓缓穿行,消失在夜色中。 又赶了一日的路,日落前,莲花楼终于到了陶吴镇。 接近家乡,到处都是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房子,熟悉的口音。苏小慵时不时把脑袋探到窗外去看沿途的风景。 经过一家名为“缘来”的客栈时,苏小慵惊喜地叫起来:“这是以前爷爷带我来这里时住过的地方。” 关河梦微笑道:“还有我呢。” 苏小慵呵呵笑道:“是的。这家客栈里好多小东西,很有意思的。” 关河梦道:“嗯。 很有意思,我印象最深的是挂缘分牌。” 两人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 关河梦道:“小慵,今晚我们反正是赶不回家了。这两日赶路,大家都累了。要不我们今晚就在缘来客栈好好歇一晚,明日午时之前能赶到家就行。” 苏小慵想了想,觉得也不错。 两人将想法告诉了外面赶马的李莲花和方多病,征得了二人的同意。其实就算他们不说,外面两人也早就听见了。 把莲花楼安顿好后,四人就进了“缘来”客栈。 客栈有些年头了,里面各种装饰,小挂件,都很精巧,看得出来,老板是花了很多心思的。尤其是各种形状,神态各异的陶土娃娃,成双成对的,摆在长长的楼道壁柜里,供客人把玩。有一起抚琴的,有深情对视的,有相拥而立的,有偷瞄对方的......。每个娃娃的服饰妆容都不相同,神态惟妙惟肖,非常可爱。 苏小慵像个孩子一样,在楼道里跑来跑去,对每个娃娃都爱不释手,恨不得都抱回房间去。 关河梦看着她那娇俏可爱的模样,嘴角一直上扬着,视线也再没移开过。 方多病路过他时故意撞了他一下,冲他做了个鬼脸就跑到前面去了。 关河梦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座客栈是环绕着一棵两人都环抱不过来的百年梧桐树而建。这个季节的梧桐树还刚刚发出嫩芽,光秃秃的树干上挂满了系着红绸的小木牌,特别醒目。 客栈老板说,来这里住的客人们会把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刻在木牌上,挂到树上,这就是缘分牌。他们相信终有一天,期待的缘分会降临身边。 李莲花突然问道:“小慵,你以前挂的缘分牌灵验了吗?” 苏小慵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挂了缘分牌?” 方多病笑道:“他是千里耳。” 苏小慵恍然大悟。但她又觉得有点说不出口,犹豫了下才回答:“算是灵验了吧。” 李莲花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那棵树。 方多病走到他身边,小声道:“李莲花,你不会是想去看看她写的谁的名字吧。” 李莲花斜睨了他一眼:“无聊。” 方多病笑了:“别装了。你要真想看,我晚上偷偷去帮你查一下。爬树本少爷可是最在行的。” 李莲花哼了一声,道:“别自作聪明了。走,去开房间吧。” 第6章 最好的礼物 客栈生意不错,只剩了三间房。李莲花分配,苏小慵一间,他自己一间,方多病和关河梦一间。 虽然方多病大声抗议,但抗议无效。 关河梦摇摇头,保持沉默。 他知道自己没得选。而且,如果说要和李莲花一间房,他还是宁可和方多病一间。 子时刚过。 缘来客栈。 一个人影蹑手蹑脚地摸到了李莲花的房门口,紧贴着门片刻,门锁就发出轻轻的一声“啪嗒”,门开了。 他刚摸进门,一个庞然大物就冲他飞过来。他赶忙接住,轻声骂道:“死莲花!你难道不知道是我吗?” 李莲花躺在床上,冲他招招手:“还回来。” 方多病把他的枕头扔给了他。 李莲花把枕头重新垫上,哼了一声道:“如果不知道是你,我扔过来的就不是枕头了。” 方多病呵呵一笑,走到他床边,一屁股坐下:“你怎么不问我干什么来了?” “不想问。” 方多病只管兴奋地说自己的:“那我一定要说。告诉你,我在那树上待了一个多时辰,给你翻牌子去了。我手都麻了,你就不想知道结果?” 他把攥紧拳头的手伸到李莲花面前:“你看我够不够意思?” 李莲花眼皮都不抬:“方小宝,你是有多闲?” “李莲花,你就不怕上面写的是人家义兄的名字?也不是不可能啊,毕竟人家青梅竹马。” 李莲花呼地坐起来,敲了下他脑门。方多病哎哟了一声,叫道:“你怎么又打我!” 马上意识到声音太大,赶紧又压低声音说了一遍:“你为什么打我!” 李莲花道:“方小宝,你还是没长大。等你经历了一些事,你就会明白了。” 说罢,他重又躺了下去,语气平静:“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她不可能写我的名字。假如,她写了别人的名字,那也不过是少女心中的美好愿望,已经过去了。既然她现在和我在一起,就说明过去的那个人对她并没有那么重要。既然不重要,忘了就好,何必再提?” “至于关河梦,他自己都没想明白,他在小慵那里,从来都不曾有机会。所以,牌子上不可能是他的名字。” 方多病站了起来,垂头丧气地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他又转过身来,对李莲花道:“我还是要告诉你,牌子上写的四个字,心仪之人。” 他抬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李莲花,和你这么聪明的人做朋友,有时候真没意思。” 方多病不知道的是,他走后,李莲花在黑夜中独自笑成了一朵花。 苏小慵一大早就挨个敲他们的房间,催他们早点出发。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爷爷了。 然而吃早饭的时候,不见了关河梦。 方多病小声对李莲花道:“我早上醒来就没见到他。” 几个人边吃边等,早饭吃完了,还是不见关河梦。 苏小慵有点着急了。 “我义兄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李莲花道:“应该不会。再等等看。” 方多病道:“要不我们一起出去找找他吧。 李莲花,你是不是要给苏老爷子买点礼物?第一次上门,没有空手的道理吧。” 他这话把李莲花逗得哈哈大笑:“方小宝,你一个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居然想得这么周全。不错!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方多病撇了撇嘴:“我懂得很多的,只是你总是小看我。” 李莲花问:“我可不敢小看你。那买什么好呢?方大少爷给点建议?” 方多病两手抱于胸前,认真地说道:“老人家嘛,补身体的都可以,什么人参,灵芝之类的。不过苏老爷子喜欢江湖,我猜他应该喜欢名剑。” 李莲花点点头:“嗯。早知道,我就不该断少师,弃刎颈了。” 方多病突然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有点后悔,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 苏小慵道:“李大哥,你别听方小宝的,其实你什么也不用买。我爷爷才不在乎这些。” 李莲花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小慵,我确实没有钱给苏老爷子买名剑珍宝。不过,出发前师娘给了我一方端砚,她说是以前我父亲送给师父和她的新婚贺礼。我想,他应该会喜欢的。” 这两人互相看向对方的眼神,让旁边的方多病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他大叫一声:“完了完了,没眼看,我还是出去等你们吧。”大步跑出去了。 方多病没跑出去多远就回来了,身后跟着大包小包的关河梦。 原来,他和方多病想到一处去了。而且,好像商量好的,真的就是灵芝,人参,燕窝,还有两包精美的小点心。 方多病好奇地道:“你是什么时候偷偷出去的,我居然都不知道。” 关河梦冷笑道:“怎么叫偷偷出去?我还问你要不要一起去,你没反应。我想是你昨晚睡得太晚,起不来吧。” 方多病呵呵一笑:“是的,昨晚我和李莲花商量重要的事情去了。” 关河梦看了一眼李莲花,道:“你们是不是没有买礼物,要不要从我这里拿一盒?” 方多病咳了一声:“大可不必。” 李莲花笑笑道:“谢谢关兄好意。我想,没有什么礼物比我把小慵平安带到苏老爷子面前更好了。” 一行四人到达苏宅时,已是午时。 莲花楼停在一栋典型的徽派建筑前。方多病站在那扇典雅厚重的石门前,边打量边感慨:“青砖小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果然别具一格!” 门口的管家和家丁早就迎了上来。 老管家眼含热泪:“太好了,小姐啊,您终于回来了!老爷子之前还天天盼着您呢!” 苏小慵叫了声秦伯,就简短地向他介绍了李莲花和方多病。 二人和秦伯互相见了礼。 苏小慵催促道:“那我们先去见爷爷吧。” 秦伯似乎有点犹豫。 李莲花问道:“秦伯,是出什么事了吗?” 秦伯叹了口气,面露愁容道:“小姐,您要是昨日回来就好了。老爷今天早上突然就晕过去了,到现在还没醒。请了郎中看了,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说可能是急火攻心。” 苏小慵哇地哭了,撒腿就往内院跑。 三人赶紧跟了上去。 到了内院,看到银发苍苍的苏老爷子躺在床上,苏小慵哭喊着“爷爷”就扑了上去,抱住老爷子不撒手。 李莲花上前扶起她,劝道:“先别哭,让关兄好好看看。” 苏小慵这才想起来,自己身边就有个神医。 她赶紧让出位置来:“关大哥,你赶紧看看爷爷怎么了。” 关河梦探了探脉,又捏起老爷子眼皮看了看,眉头深锁。 苏小慵着急地等着他说话。 关河梦沉吟片刻,对苏小慵道:“爷爷应该是急火攻心了。不知道是不是又听了些什么江湖流言,以为你在外面出事了。” 苏小慵自责不已。 她要是早点回来就好了。或者,哪怕让信鸽传信回来,告诉爷爷自己在云隐山,也不至于让爷爷担心至此。 李莲花道:“那关兄能医治吗?” “能。只是爷爷年纪大了,可能需要的时间会长一点。还好,小慵回来了,天天来和爷爷说说话,也许他老人家能听到,会好得更快点。” 苏小慵连连点头。 关河梦看向李莲花。 李莲花和他对视一眼,走到苏小慵跟前,道:“小慵,你让秦伯给我和小宝安排下房间吧。我们在这里陪你等老爷子醒来。” 苏小慵心里暖暖的,赶紧让秦伯安排最好的两间客房,让他们住下。 关河梦欲言又止。 第7章 云南烟丝 苏小慵心情不好,饭也吃得很少。 吃了午饭,她就守在爷爷床前,和苏老爷子说话。讲她在江湖上的趣闻,讲她和李莲花之间的故事...... 李莲花进去陪她说了会话,问她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苏小慵不想出去,但又觉得挺对不住李莲花的:“要不,我请关大哥陪你们出去转转吧。金陵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关大哥很熟。” 李莲花伸手帮她捋了下额前的碎发,宠溺地说道:“我和方多病,两个大男人,何须人陪?我们就在附近走走,看看你从小长大的地方,一会就回来。” 苏小慵说好:“等爷爷好了,我一定带你去好多地方看看。” 李莲花和方多病刚走到门口,正好撞上关河梦回来。 李莲花拱手道:“苏老爷子就拜托关兄了!” 关河梦一愣:“二位这是要回云隐山?” 方多病噗嗤笑出了声:“关神医这么盼着我们走?” 李莲花道:“我们去附近转转,一会就回。小慵心情不好,拜托关兄一定要早日医好苏老爷子。” 关河梦哦了一声,道:“这是我的本分,无需李门主提醒。我倒是想提醒下李门主,既然小慵已经平安回家,自该在家好好侍疾。爷爷好了后,也不会让她再四处乱跑。李门主和方公子大可以放心。” 李莲花淡然一笑,说道:“关兄说得在理。小慵以后都不会再乱跑了,也请关兄放心。” 关河梦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忍不住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李莲花却故弄玄虚,似笑非笑,拉着方多病转身走了。 两人出得苏府,方多病就好奇地问:“李莲花,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李莲花瞟了他一眼,道:“聪明的方少侠,你觉得呢?” “难道,不会是......李莲花,不会吧。苏老爷子昏迷不醒,就算你有什么想法,他不醒,你也没办法啊。” 李莲花呵呵一笑:“关神医也是你这样想的。” “慢!”方多病停下来挡在他面前:“李莲花,你快说,急死人了。你不说清楚不让走。” 李莲花拍了拍他肩,道:“我现在也说不清楚。走,先去个地方。” 两人沿着苏宅对面的街道一直往前走,右拐又走了两个街口,到了一家店铺前,李莲花停了下来。 “仙翁居。”方多病道:“这是什么地方?” 李莲花道:“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方多病进去后才发现,这居然是家专门卖烟斗的小店。不大的店铺里,挂着各色不同款式的烟斗,旱烟袋,水烟管,鼻烟壶,品种还不少。 “李莲花,难不成你是想买烟斗送给老爷子?” 李莲花瞥了他一眼:“方小宝,你没注意到老爷子床头就有一杆琥珀烟斗?” 方多病还真没注意。 李莲花对迎上来的老板说道:“老板,你这里是不是卖烟丝?” 老板是个瘦小的老头,笑起来满脸褶子:“是的。小店的烟丝都是从云南玉溪专门运过来的。非常正宗的云南烟丝,整个金陵只此一家。” 李莲花点点头,道:“那就没错了。我们是苏宅的,老爷子说素日都是你这里送的。我们今日正好路过,顺便带点回去。” 老板想了想,道:“苏老爷子的烟丝,不是今天早上刚拿走了吗?” 李莲花吃了一惊:“没有啊,往日不是说好都是你们送吗?” 老板也奇怪了,喊店里的伙计过来:“阿福,你不是说苏宅的烟丝来人取走了吗?” 一个胖胖的年轻伙计小跑了过来:“是的,一大早就取走了。平日都是我送,但是今天刚开门,苏宅的人就来了,说老爷子烟丝用完了,着急,就来人自己取了。” 李莲花道:“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吗?” 伙计想了想,道:“瘦瘦高高的,长得白白净净的,像个书生模样。” 李莲花一拍脑袋,忙拱手道:“实在抱歉,我想起来了,那是我们新来的账房先生。估计是刚来,事太多,拿回去就忘了。” 老板说没事,问清楚就好了。 出了门,方多病拦住李莲花道:“刚才你说的账房先生是谁?” 李莲花反问道:“你觉得像谁?” 方多病愣住了:“难道我认识?” 李莲花呵呵一笑:“走吧,方小宝,回去找关河梦。我能让苏老爷子马上就好起来。” 关河梦从苏老爷子房里出来,先去厨房叮嘱了晚饭要记得给大小姐做她最爱的鸭血粉丝汤,然后才回到自己房间。 下午给苏老爷子按摩,针灸,他两手有点发酸了。回到房间,正打算躺下自己给自己捏捏,忽然余光瞟到桌边两个人影,吓得从床上一下坐了起来。 李莲花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方多病走到门边,把门从里面闩上了。 关河梦心里咯噔一下:“你们要做什么!” 李莲花轻声道:“关兄最好不要那么大声。方小宝是为你好。” 关河梦莫名的心虚了一下,但是面上,他还是很平静。 “这是在苏宅。我不信你们敢对我做什么,刚才只是被你们吓到了。不打招呼就进到我的房间,原来这就是李门主的行事风格。” 李莲花淡然一笑:“我素来没有什么风格。但我想知道,一个闻名江湖的侠医应该有怎样的风格,怎么能对视自己为亲孙子一样的爷爷下手,甚至看着你的义妹伤心难过也无动于衷?” 关河梦怒了,嚯地站起,指着李莲花鼻子,声音颤抖:“你胡说!” 方多病哼了一声道:“关神医,他胡没胡说,听听不就知道了?我也想知道到底谁在胡说。” 李莲花道:“方小宝,你应该还记得我们刚回来时,秦伯说,老爷子昨日还在念叨小慵,今日上午才昏过去的。” 方多病点头。 李莲花道:“于是我后来就去问了秦伯,今天上午苏老爷子做了什么和往日不同的事。秦伯说并没有。后来我看到老爷子床头有杆琥珀烟袋,我就问他,老爷子怎么会有这样的爱好。” 关河梦哼了一声:“爷爷曾游历大江南北。他在游历云南的时候,和当地人一起抽烟袋,后来就痴迷上了。” 说到此处,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再接着说下去了。 第8章 我保证 李莲花看到了他的变化,继续微笑着说:“所以,如果我告诉你我刚才去了仙翁居,你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关河梦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喊道:“你怎么......” 李莲花摇了摇头:“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为了自己的私心,自甘毁了你的一世清名。” 方多病道:“李莲花,故事没讲完,怎么停了?” 李莲花道:“其实很简单,金陵卖烟丝的没几家,因为抽这种烟袋的人并不多,所以为了招揽客源,店家都是送货上门的。仙翁居距离苏宅最近,平日都是他们按时给苏宅送烟丝。关兄当然知道今日是仙翁居给老爷子送烟丝的日子,所以他一大早赶到仙翁居,骗说老爷子急用,派他去取。至于取了后要往烟丝里加点什么才能让苏老爷子昏睡过去,我想对关兄来说,轻而易举。” 关河梦的脸开始绿了。 李莲花继续说道:“我一开始还想不明白。如果是关兄拿回来的,为何管家并没有提关兄亲自送烟丝回来呢? 后来想想,其实也没什么难的。大概是随便找个人,给他二两银子,让他送到门口给家丁,就说是仙翁居送过来的,估计也没人起疑。” 关河梦冷笑道:“李莲花,你就是说得天花乱坠,也是纯属臆测。你忘了,今天早上我们还在陶吴,我和你们在一起,如何能到这里做这许多事?” 方多病本来也想说关河梦不可能有这个时间,但是他很快就想到了早上关河梦去买礼物的事了。 他忍不住揭穿关河梦:“你撒谎,你今天早上不是去买礼物去了,你是到这里来了。” 李莲花赞许地冲他笑了笑,继续道:“方小宝,你说早上起来就不见了他,后来他抱着一堆礼物回来,给我们造成一种错觉,认为他是早上起来去附近买礼物了。其实他是半夜就出去了。我猜应该是你回房不久。” 方多病道:“我昨晚累了,回房很快就睡着了。” 李莲花道:“莲花楼本来就走得慢,但从陶吴到这里,只花了两个时辰。所以,如果从丑时开始,到今天早上他出现在我们面前是估摸是辰时末巳时初,这中间有四五个时辰,足够他快马往返金陵一趟并从容做点什么了。” 关河梦肉眼可见地局促了。 “李莲花,其实只需把仙翁居的伙计叫来,让他当面认认不就行了。”方多病鄙夷地道:“对如此忘恩负义之徒,不必留情面。” 关河梦瞪了他一眼,怒道:“我没有。我只是让爷爷睡几天,我只是想让小慵留下来。” 他望向李莲花,攥紧拳头,恨恨地道:“如果不是你,我怎会做出如此我自己都不耻的事!李莲花,说到忘恩负义,你又何尝不是?我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却如此报答于我!” 李莲花沉默了片刻,突然快步上前,一把拎起关河梦,咬牙说道:“关兄,说到救命之恩,当初你故意和方多病说,让他带我去找师娘,说她可以救我。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我宁可自己死,也不愿师娘为了救我而中毒。如果你当时在我身边,我杀你的心都有!现在你居然还来跟我扯什么救命之恩?” 他目光中瞬间凝结起来的杀意,让关河梦陡生惧意,浑身冰凉。 但转瞬之后,李莲花松开了他,叹道:“不过后来我也想过,也许你当时是无奈之举,也许还是一片好意。算了,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平静但不容反驳:“你最好是让苏老爷子两日之内恢复正常。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发生过。小慵那里,如果你自己不说,我和方小宝也不会去嚼舌根。但是,有些事情,希望你自己想清楚,纠缠不休,只会让你和小慵都难堪。你如此聪明的人,应当明白,你和她相处这么多年,但凡你有一丝机会,如何轮得到我?” 说罢,冲方多病一招手,二人打开门离去。 从关河梦房间出来,方多病问李莲花是否真的不打算把真相告诉苏小慵。 李莲花道:“不是我不告诉,是我们。方小宝,管好你的嘴。” ”可是为什么啊?关河梦明显是想拆散你们,你不趁此机会让苏姑娘和她爷爷看清这点吗?那样,以后他再使绊子就没那么好使了。”方多病担心李莲花心软,给自己留下后患。 李莲花不以为然: “能拆散我们的,从来不是别人。方小宝,这么不信任你师父?想给我使绊子,也没那么容易吧。不过,凡事留一线,以后好相见。再怎么说,他也是小慵的义兄。” 方多病笑了:“李莲花,虽然你恢复了记忆,但是这个恢复记忆的你,和我之前认识的李莲花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怎么说?” “比以前多了一份自信和霸气。更像是,李相夷和李莲花两个人合二为一了。” 李莲花侧头问道:“那,方小宝,你更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那个?” 方多病哈哈大笑:“当然是现在这个啊!以前的你,就靠一张嘴到处忽悠人,尤其是忽悠我。而你呢,能动嘴绝不动手。我一天到晚被你忽悠完了还要豁出命去保护你。现在的你,都懒得忽悠人了,连我都懒得忽悠了。不过,我也不要再一天到晚操心你的小命不保啦!当然现在更好。” 李莲花停下了脚步,严肃地说道:“方小宝,我记得我认真地向你道过谢了吧。” 方多病愣了:“嗯。 怎么?” 李莲花看他愣住的样子,强忍着不笑出来:“那你怎么老提过去?你每提一次,我就良心不安。我良心不安,就会向你道谢。可是,我记得我已经谢过你好几次了。?” 方多病哈哈大笑:“你这个死莲花,刚表扬你不忽悠我了。” 两人正玩笑间,看到苏小慵从爷爷房间出来,眼睛红红的。 李莲花赶紧迎上去,问道:“小慵,怎么哭了?” 苏小慵抽泣着道:“爷爷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我都和他说了一天的话了。关大哥说,只要我多陪陪爷爷,多和他说说话,爷爷就会醒来。他骗我!” 李莲花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你相信李大哥吗?” 苏小慵那颗小脑袋瓜在他怀里连连点头:“当然相信。” “那你别哭了。我向你保证,你爷爷很快就会好起来,最多两日。” 苏小慵喜出望外,从他怀里挣脱开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他:“真的?你怎么知道?” 李莲花笑着道:“真的。 我保证。我会算命。” 方多病嗤了一声,骂道:“李骗子。” 苏小慵扭头瞪着他:“方小宝,你没大没小,竟然骂你师父骗子!” 方多病哼道:“什么师父,我可没承认。苏小慵,你就是想骗我叫你师娘吧。哼,等你真正嫁进来再说吧。” 苏小慵气得想打他。 李莲花轻轻地道:“别跟小辈计较。伤身体!” 苏小慵乐了。 第9章 催婚 苏老爷子醒来时,看到的就是最疼爱的孙女的小脸蛋,枕在一个年轻男子的肩膀上。 年轻男子在小声说着什么,小孙女笑靥如花。 苏老爷子醒来一会了。 当他看到这幅画面的时候,他又悄悄闭上了眼睛,时不时偷瞄两眼。 终于,当他再次偷瞄时,他的视线竟意外和那个年轻男子的视线对上了! 很显然,那个年轻男子大吃一惊,赶紧推了推他孙女,小声道:“小慵,你爷爷醒了。” 苏小慵啊地大叫一声,立刻站了起来,像小鸟一样飞到了苏老爷子床前,抱着他大声喊着:“爷爷,终于你醒了啊!” 苏老爷子叫道:“乖孙女,别摇了,再摇爷爷就散架了!” 苏小慵赶紧松了手。 年轻男子也过来,扶着苏老爷子坐了起来。 苏老爷子仔细打量着男子,忽然忍不住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男子笑了笑,道:“在下李莲花。见过苏老爷子。” 苏老爷子想了想,问道:“是那个江湖上传的活死人肉白骨的李神医?” 李莲花笑道:“正是在下。没想到苏老爷子也知道在下的微名。” 苏老爷子有点疑惑地道:“李莲花,我没见过。可是我觉得在哪里见过你。” 苏小慵咯咯地笑起来。 苏老爷子拍拍她的手背,嗔道:“笑什么呢?” “爷爷,他就是你这么多年一直惦记的那个人。”苏小慵故意卖弄玄虚。 没想到苏老爷子立刻松开了她的手,一把抓住李莲花的手,激动得音量都提高了:“李相夷?怎么可能,你真的是李相夷?” 李莲花看了一眼苏小慵骄傲的眼神,再看看苏老爷子激动的样子,犹豫了一瞬间,还是认真地回答了:“苏老爷子,十年前,我是李相夷。” 苏老爷子握住李莲花的双手竟然微微颤抖:“李相夷,真是李相夷吗?老夫盼了十年,一直希望能听到你还活着的消息。老天诚不负我!太好了!” 苏老爷子热泪盈眶。 向来稳如泰山的李莲花此刻有点慌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面前这个第一次见面的老人家的热情。 倒是苏小慵看着这一幕,心花怒放。 只是,回过神来后的她,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异样。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在她爷爷心中,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 关河梦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苏老爷子祖孙俩和李莲花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样子。那美好的画面,落入关河梦眼里,有点刺眼。 他轻轻地退了出去。 一个人落寞的背影,被夕阳撕扯得很长,很长。 关河梦走了。 苏小慵和李莲花去送了他。 关河梦向苏小慵伸出双手,道:“我可以像小时候那样抱抱你吗?” 苏小慵在他手臂上用力拍了一下,道:“少来捉弄我。” 关河梦苦笑了一下,叹道:“我的小妹长大了!” 苏小慵也笑道:“你这次出门,别忘了给我找个漂亮嫂嫂回来。爷爷一直记挂着这事呢。” 关河梦笑而不答。 他转头望向一旁气定神闲的李莲花,拱手深深作了一揖,道:“关某此次游历,不知归期。李兄和小妹的婚礼,我怕是赶不上了。关某在此祝愿二位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说罢,转身上了马车,决然而去。 李莲花目送他的背影。良久,拱手回了一礼,低声说道:“谢谢。” 本来李莲花还担心,不知道怎么向苏老爷子开口。 没想到苏老爷子主动催婚:“相夷,你什么时候提亲啊?” 李莲花愣了一下,还没想好怎么说,一旁苏小慵大叫起来:“爷爷,你怎么可以这样!” 苏老爷子瞥了她一眼,道:“哦,不可以这样。对对对,那,相夷,你什么时候娶我们家小慵过门啊!” 苏小慵气得无语。 她没脸看李莲花了,尖叫着飞跑了出去。 李莲花尴尬地笑了笑,对苏老爷子道:“实话跟您说,在下欠故人一场公平的比武,而比武难免有...... 所以,我原本是想在比武后再来向您提亲的。没想到,会提前陪小慵回来看您。” “比武不能拒绝?” 李莲花摇摇头:“谁的都可以拒绝,他的,不能。我欠他太久了。” “什么时候比?” “两个月后。” 苏老爷子想了想,点点头:“好。那就这样说定了。两个月后,只要你还活着,这门亲事,就成了。” 李莲花躬身施礼道:“多谢爷爷。” 一声爷爷,叫得苏老爷子眉开眼笑,心花怒放。 第10章 湛卢 苏老爷子突然想起什么,笑眯眯地问道:“相夷啊,你的少师名动天下,可这几日我都未曾见你佩戴,可否让爷爷看看?”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苏小慵冲爷爷拼命眨眼睛,然而苏老爷子两只眼睛都在李莲花身上,哪里注意到她了? 方多病听到少师这两个字,心里难过,默默地走开了。 李莲花想解释少师已被自己亲手毁掉。 然而几次张开嘴,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小慵看出了他心底的痛,很是心疼,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他,只是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半晌,李莲花终于说出几个字:“爷爷,少师已毁,世间,再无少师了。” 苏老爷子啊地一声,连呼可惜。 李莲花捏了捏苏小慵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心。 然后,他微笑着对苏老爷子说道:“爷爷,您以后叫我李莲花吧。李相夷,十年前就已经死在了东海。” 苏老爷子此时已大概明白了。 他想了想,叫管家秦伯过来,耳语了两句。 一会,秦伯就捧着一个长长的木盒子过来了,原来是一个很精美的剑匣。 他把剑匣恭恭敬敬地捧给了李莲花。 苏老爷子示意李莲花打开看看。 只见一柄看上去平淡无奇的长剑,却少见的粗身宽大,静静地躺在剑匣中。 苏老爷子笑道:“相夷,哦,不不,莲花,你可识得此剑?” 李莲花将剑拿起来握在手中,眼中一亮,赞叹道:“一剑挥落巨石分,这应该是湛卢吧。这可是传世名剑啊!” 苏小慵开心得不得了:“爷爷,您是要将湛卢送给李大哥吗?” 苏老爷子呵呵笑道:“宝剑配英雄。这世间能配上湛卢的,除了你的李大哥,我想不出还有别人。” 看着李莲花将湛卢重新放回剑匣,苏小慵不解地问道:“李大哥,你不试试剑吗?” 李莲花冲苏老爷子拱手作了一揖:“多谢爷爷。只是,这剑我不能要。我此生已经对不起少师,不想再辜负这把绝世宝剑了。” 苏小慵愣住了。 很明显苏老爷子也没想到。 他沉吟半晌,缓缓地道:“没想到,你竟是如此恋旧之人。很好!可见江湖传闻大多不实。” 只听苏老爷子继续说道:“我孙女嫁给你,我可以很放心了。莲花,你不想要,我本不应该勉强。但今日我既已拿出来,难免会有消息走露出去。江湖上如果知道我藏有湛卢,从此我这府里怕是不得安宁了。爷爷年纪大了,只有放在你那里,爷爷才放心。 怎样,莲花,你就当是帮爷爷守着湛卢,可好?” 李莲花犹豫了。 苏小慵拽着他的胳膊,撅着小嘴道:“李大哥,答应爷爷吧。你不收下,爷爷会伤心的。” 苏老爷子道:“要不,就当是我乖孙女的陪嫁可好?” 话已说到这份上,李莲花除了收下,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方多病看到李莲花拿回一柄好奇怪的剑后,立马就打开剑匣拿出来把玩。当他得知这就是失传已久的名剑湛卢后,他恨不得把眼睛粘到剑上,捧着湛卢,仔仔细细细端详了好几遍,简直爱不释手。最后还没忍住,拔出湛卢,当着李莲花的面,把他自创的多愁公子剑完整地耍了一遍。 兴奋之余,他却看到了李莲花自顾自地在喝茶,喝了一杯又一杯,对他和他手里这把绝世好剑无动于衷。 方多病忍不住道:“这么好的剑,你为什么一点也不高兴的样子。和笛飞声比武,不是正好缺一柄剑吗?” 李莲花幽幽地道:“没有什么可高兴的。再说了,和老笛比武,怎能仗着剑器之利来取胜呢?” “可是你已经没有剑了,总不能用手和他打吧。” 李莲花道:“之前我早就想好了,到时借你的尔雅剑用一用就好了。” 方多病笑了:“借剑不如换剑。 李莲花,我把我的尔雅剑给你,你把你的湛卢给我。怎样?你不稀罕,我可稀罕着呢。” 李莲花淡淡地道:“方小宝,这是你师娘的陪嫁,给你? 我可做不了主。不过,你要是给我好好磕三个响头,行了那个拜师礼,我倒是可以和你师娘商量下,看她愿不愿意送给你。” 方多病愣住了:“李莲花,你怎么还想着这三个头的事啊!” “不然呢?我这师父当得也太便宜了吧。” 方多病哼了一声道:“小气鬼,不想给就明说。” 方多病问李莲花,既然苏老爷子已经痊愈,是不是该启程返回云隐山了。和笛飞声比武在即,总得闭关一个月,安心练功吧。 李莲花笑笑,说道:“一个月倒也不至于,数日即可。” 方多病道:“你真那么有把握赢他?” 李莲花淡淡地说道:“比武有输有赢,不是很正常吗?” 方多病啊了一声,道:“可是你以前跟我说过,你怕笛飞声会输得太难看。现在怎么又说比武有输有赢了?” 李莲花笑着摇摇头。 方多病凑过去小声道:“我知道,天下第一的名头,你早已不在乎。你都不承认自己是李相夷了。可你万一输给笛飞声,不怕丢了李相夷师父的脸?” 李莲花呵呵一笑:“李相夷的师父已死多年。一个死人,怕丢什么脸。” 方多病发现脸面这个东西,李莲花是真的不放在眼里了。但他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气恼。 “可是李相夷徒弟还在,好歹给他也留点面子嘛。” 李莲花哭笑不得:“方小宝,比武是我和笛飞声之间的事,我可不是为你比的。再说,你还没给我磕头呢,这时候想起来是我徒弟了?” 方多病叹道:“所以,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回去?” 李莲花道:“陪小慵多待两日吧。再说,你不是还没好好逛逛金陵吗?后日启程,怎样?” 方多病听到逛金陵,立刻来了兴趣,拽着李莲花就去找苏小慵。 第11章 缘分未到 没想到苏小慵正和一个女子聊得火热。见到他二人,苏小慵立刻起身拉过李莲花,介绍道:“这是我表妹章云儿。云儿,这就是李莲花和他徒弟方多病。” 章云儿和他们见过礼。 方多病隐隐觉得,这女子眉眼间有点熟悉。 李莲花也看出来了,冲方多病一挑眉。 章云儿见到他们有点害羞,不像刚才和苏小慵在一起时叽叽喳喳。 苏小慵邀章云儿一起,陪着李方二人去金陵逛了一整天。 她趁有机会,把李莲花拉到一边,小声道:“怎么样?我这表妹,当你徒弟媳妇怎样?” 李莲花笑了:“怎么,想当红娘?” 苏小慵道:“我这表妹,知书达礼,长得比我漂亮。我觉得最适合方小宝了。” 李莲花摇摇头。 苏小慵不明白:“怎么,我说得不对?” 李莲花笑道:“嗯。至少有一句不对。你比她漂亮。” 看着苏小慵脸上压抑不住的开心小表情,李莲花乐了。 他忍住笑,认真地道:“晚上我帮你问问方小宝的想法。” 晚上,李莲花真的去问方多病了。 没想到方多病反应平淡。 李莲花道:“方小宝,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公主?” 方多病摇摇头:“我对公主其实也没什么。在我心里,她就是个小妹妹。” 李莲花哦了一声,慢吞吞地道:“以你的聪明,应该清楚,只要你是单孤刀的儿子,你和公主就没有可能。而且,这些日子,我也瞧出来了,你对她并没有什么放不下的。那这个章云儿......” 方多病道:“章姑娘挺好的。温柔懂事,懂得的东西也很多,但不像苏小慵那么咋咋呼呼的。” 他瞟了一眼李莲花,看到他没有要敲自己的想法,才安心继续往下说:“只是,我好像对她也没什么兴趣。我现在更感兴趣的是,你和笛飞声到底谁会赢。” 李莲花拿他没有办法:“你这小屁孩啊!” 也懒得和他废话,起身就回房去了。 第二日,章云儿又来了。 四个人一起去骑马踏青,吟诗射柳。在几个年轻人眼里,没什么是不好玩的。 但是方多病知道苏小慵有给他做红娘的想法后,便不似昨日那么放松了。基本都跟着李莲花黏在一起,有意无意地避开章云儿。 苏小慵也看出来了。 李莲花告诉了她昨晚谈话的结果,劝她顺其自然。 “他还是个小屁孩,没长大。”李莲花道:“也许他的缘分没到,不必强求。” 这是苏小慵平生第一次做红娘,还失败了。 她嘟囔道:“其实我就是想给方小宝找个伴,免得他天天缠着你练功。” 李莲花伸手轻轻捏了她的鼻子,笑道:“我看出来了。” 突然想到李莲花第二日就要走,苏小慵有点难过了。 “李大哥,你真的明日就走?” 李莲花嗯了一声,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不知道白云城那位城主会不会去找麻烦。师娘一个人在,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她为了救我,损失了不少功力。再说,和笛飞声比武在即,我也要回去准备准备。” 苏小慵点点头:“我知道。我也要陪爷爷一段日子,东海之约前再过去找你。” 李莲花摇摇头,道:“你不要去找我了。和笛飞声比武后,我会亲自来金陵接你。爷爷说了,只要我还活着,我们就成亲。” 苏小慵有点紧张了:“你和笛飞声,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吗?这次比武,点到为止就好了吧。” 李莲花点点头道:“是朋友,但也是比武。不过小慵,你尽可放心,我一定会来接你的。别忘了,你的陪嫁我都带走了,此约既成,终生不负。” “我信你。” 苏小慵突然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飞快地跑开了。 次日,李莲花和方多病辞别了苏老爷子和苏小慵,莲花楼再次启程返回云隐山。 苏小慵自是千般不舍,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李莲花还哄了一会,也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到后来,苏小慵破涕为笑了。 与来时四人不同,回去只有两个人了。莲花楼里没有了苏小慵这个女子在,少了很多束缚。方多病感觉这趟行程非常惬意,仿佛又回到了以前莲花楼里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但是,又仿佛哪里不一样。 方多病赶马,李莲花在里面煮茶。 煮好了,茶香四溢,李莲花端出来一杯给方多病,自己接过了马绳。 方多病闻了闻茶,不禁问道:“我怎么从不记得你会煮茶啊,以前你煮的都很难喝,第一次喝到这么香的茶!” 李莲花道:“在山上喝的茶都是师娘煮的。我确实好久没煮茶了。” 方多病道:“以前在莲花楼不都是你煮的吗?” 李莲花淡淡地道:“那时候我没有味觉,吃什么喝什么都一个样。所以,有时候没钱买茶叶了,就是随便扔一把树叶进去,味道当然不怎样。” 方多病眼睛瞪大跟铜铃一样:“你居然煮树叶给我喝!” 李莲花笑了:“你自己尝不出来怪谁?” 方多病在回忆自己喝了多少树叶茶,想着想着把自己给气笑了。 李莲花看他那副模样,忍俊不禁道:“傻小子,别数了,逗你的。这个茶叶是云隐峰上采的,茶好,不管谁煮都一个样。” 方多病无语了。 “李莲花,你为什么不带苏小慵回来?” 方多病突然问道。 “你猜。”李莲花接过他的空杯,把马绳塞到他手里,起身进去了。 方多病呵呵一笑:“你不会是怕在她面前输给笛飞声难看吧。” 李莲花平静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太小看你师父了,方小宝。” 方多病道:“那你说说,到底为何?” “比武受伤是常事,谁能保证和笛飞声那样的高手比试能毫发无伤呢?我只是不想让她看到我受伤难过而已。” 方多病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第12章 花城栋成亲了 白天赶路,晚上歇息。两日后的黄昏,他们到达了洪岩镇。在方多病的建议下,他们又继续赶了一个时辰,只为了能歇在礼林。 李莲花明白,他是想看看上次那帮村民是否还在打劫过往的路人。为了不让他们认出来,两人将莲花楼停得远远的,徒步往镇上走。 然而一路上都很安静,并无异样。 他们到镇上找了一家小饭馆,点了几样小菜,边吃边打听最近有没有土匪来扰民。饭馆客人们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这几天发生在礼林的大事。据说是以前常来骚扰的那帮土匪被附近好几个村庄的男子联合组成的护庄队给打败了,几个匪首被扭送到了县衙,其他土匪溃散而逃。 饭馆里的食客,说故事的和听故事的都很兴奋,纷纷叫好。 李莲花和方多病也很满意这个结果。两人认为也没必要住在镇上了,买了点干粮,重新回到了莲花楼歇下。 二人在次日正午前回到了云隐山,安顿好了莲花楼,见到了师娘和狐狸精。 得知山上一切都安好,李莲花和方多病心才放下来了。花城主并未来滋事,听说整个白云城都在忙着准备二城主公子和大城主女儿的婚事。 师娘见到了李莲花拿回来的湛卢,连声称好:“太好了!!我明日就备一壶酒,去你师父坟上告诉他,相夷的亲事有着落了。他可以放心了。” 说着说着,师娘眼泪就掉下来了。 李莲花也红了眼圈,轻声安慰着师娘。 李莲花打算第二日便专心闭关练功了。闭关前,师娘从木箱里翻出一柄长剑。剑身细长,看着很是精致轻巧。 “相夷,这是你师父年轻时用过的明月寒霜剑。湛卢是绝世好剑,用它和笛飞声比武,难免被质疑不公。这柄明月寒霜虽名气不大,但也是难得的好剑,轻巧灵活,削铁如泥,很适合你。” 李莲花毕恭毕敬接过,谢道:“多谢师娘考虑周全。” 他内心感慨,师娘是了解自己的。她明白,纵有湛卢在手,他也不绝会用它来和笛飞声比武。 李莲花闭关,方多病主动承担起每日给李莲花送饭的任务,还和师娘学着翻地,种菜,施肥,除草。除了每日不变的晨起练功,其他时间都在帮师娘干活,打理云隐山。 其实原本他们去金陵前备好的东西还足够用一段时间,但师娘怕他憋坏了,便时常打发他下山去采买。于是,白云城很快就被他逛熟了。有两次,他甚至碰到了花成栋。 花成栋已经不再是当日那个郁郁寡欢的少年,看得出,他心情好了很多。期间还主动谈到了风小榕,似乎对她的印象大有改观。 方多病有心提醒花成栋,别忘了风小榕曾经做过的事。但是看到花成栋嘴角勾起的那一丝满意和快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得知苏小慵留在了金陵,花成栋略感遗憾。不过,他还是再三提醒方多病一定要和李莲花一起来参加他的婚礼。 方多病压根就不想去参加什么婚礼,但他也无法解释为什么李莲花要闭关练功无法参加,只好随口应允下来。 他想的是过后如果相见便假装有事不在云隐山,或者,就等李莲花出关后去解释吧,反正那老狐狸总会找到理由的。 然而到了婚礼当日,本已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的方多病,下山采买时竟撞上了花成栋迎亲。 只见穿着一身大红袍的花成栋,面如凝脂,眼如点漆,骑在一匹纯白色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羡煞白云城多少少年郎。他带着长长的迎亲队伍,接了新娘花轿,正锣鼓喧天地往花府去。 围观的路人纷纷赞叹这个二城主家的公子真是丰神俊逸赛潘安,也有说见过风家大小姐的,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绝色美人。于是大家纷纷感慨这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方多病就站在人群后面,面色如常,心底却在冷笑。世人常以貌取人,造就多少孽缘而不自知。 他忽然就想到了昭翎公主以前说他因为误信了她容貌丑陋的传言而逃婚的事情,仿佛就在昨日。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她的眼睛好了没有,皇帝重新给她指配了婚事没有,她还记得有他这么个人吗? 一连串的问题在脑海中浮现,似乎有解,又似乎无解。 想着想着,他竟然走神了。 人群跟着迎亲队伍蜂拥往前,方多病就这样被人群推着往前,直到他回过神来,竟已到了花府门口。 他猛然醒来,才想起自己并不想凑这个热闹。刚想趁人不注意偷偷溜开,没想到正在府门迎客的花城主一眼就瞅到了他。 “方少侠,没想到犬子竟有幸邀得你来参加婚宴。大驾光临,不胜荣幸!快快请进!” 方多病尴尬地笑了笑,只得上前说了几句违心的客套话。他又没准备贺礼,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一咬牙,从腰间扯下一枚和田玉佩当做贺礼了。 他心里暗暗骂了自己无数遍,这是脑子进水了,白白送出去这么好的一块玉佩,还不如送给路边一个乞丐来得心安。 第13章 风小榕死了 无缘无故送出去一块和田玉的方多病,在婚宴上也不和同桌的人寒暄客套,就顾着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忽听得旁边座位上一声嗤笑,扭头看去,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小公子正捂着嘴笑。那公子生得一双丹凤眼,但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亮晶晶的,方多病从未见过如此透亮清澈的眼睛。 方多病瞥了他一眼,也不说话,继续埋头吃自己的。 小公子站起来,把自己的食物盘子端过来,放在了方多病桌上。 “你做什么?”方多病道。 “给你吃呀。我看兄台定是饿了。”小公子笑嘻嘻地道。 方多病道了声多谢,也不客气。 小公子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袁健康。” 小公子噗嗤一声乐了:“这位兄台,骗人好歹也花点心思。这名字也太随意了点?” 方多病用白眼表达了对他少见多怪的不屑。 他心想,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名,才知道当初他父母给他取的名字那才是真正的随意。 “那你的名字说来听听,看看有多用心?” 方多病停下筷子,望向他。 小公子哼了一声,道:“连我都不认识,真是孤陋寡闻。我就是大名鼎鼎的……”他突然停住了,自言自语道:“我不能说。” 方多病嗤笑一声:“怕不是见不得人吧。” 小公子急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你就叫我郑少侠好了。” “郑少侠,就你?”方多病冷笑一声,懒得搭理他,继续吃自己的。 小公子见他瞧不起自己,竟起身走过来,气呼呼地把盘子又端走了。 花成栋过来敬酒的时候,方多病已经微醉了。 花成栋明显喝得比他还多,寒暄两句,花成栋就被人搀着往下一桌敬酒去了。 方多病已经坐不下去了,胃撑得太厉害。他去了趟茅房,然后顺着长廊到了后花园。春日的暖阳,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很是舒服。方多病就那样靠着,睡着了。 方多病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有双目失明的昭翎公主在哭喊着方多病,你在哪里?有李莲花忽然吐了一大口鲜血,有气无力地对他说,其实我是骗你的,我的毒根本没解…… 方多病大叫一声醒来,满头是汗。 仿佛听到周围很多人在叫喊着,跑动着,还有杯碗摔碎的声音,还有人在哭? 他脑子很晕,站起来顺着闹哄哄的地方走去,顺手抓住一个奔跑的客人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那名客人满脸惊恐:“出人命了,新娘子死了。” 方多病以为自己听错了:“谁死了?新娘子,风小榕吗?” 客人忿忿地甩开他的手,道:“你来喝喜酒的吗?连新娘子是谁都不知道?” 方多病懵了,风小榕死了?怎么会呢? 花城主把看热闹的宾客们请到了大厅,和府兵们低声交代了几句,就有人把一批贵客毕恭毕敬送了出去。除此之外,其他人都留在大厅内好吃好喝伺候着,但是不允许离开。 方多病也被留下了。 他注意到那个小公子本来在被送出去的那堆人里,但他看了方多病一眼,又自己走了回来。 方多病头还晕着,也懒得去争辩,既来之则安之吧。他坐在椅子上,头往后靠着椅背,静静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接着有府兵一个个来查问过去的一个时辰内各位宾客的去向,都干了什么,有没有人证。又放走一批人,留下一批人。 方多病又被留下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椅子上睡着的,他只知道自己一直睡在花园的椅子上。但是没有人可以证明。 花城主脸色铁青,下令将他单独带到了书房。花成栋红着眼睛,他喝了不少酒,浑身无力地坐在门口的地上。 花城主道:“方公子,目前只有你是嫌疑最大的。如果你无法准确说清楚你过去一个时辰内的行踪的话,我只有得罪了,立刻把你送官处置。” 方多病冷笑道:“我是来喝喜酒的,我为什么要杀新娘子?于我有什么好处?” 花城主道:“你们与小榕的恩怨我早有耳闻。除了报复,我也想不出有什么好处。” 方多病道:“要报复也是她报复我们。她没吃到羊肉反而惹了一身骚。至于我们,没什么可报复她的。” 花城主不耐烦了,一声令下,两个府兵上来就要绑方多病。 方多病岂是那么好绑的?两个府兵都没来得及动手,就应声倒地。 花城主大怒:“方公子,这是我花某的地盘,你竟敢在犬子的婚宴上杀人,坏了我花府的好事。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但这件事你说不清楚,就休想脱身。” 十几名府兵刷地拔出手中长剑,将方多病围在了中间。 第14章 我能证明 方多病冷冷地道:“我没有杀人。花城主,我问你,你说我杀人,有证据吗?” 花成栋突然晃晃悠悠站起来,拦在了府兵和方多病之间:“父亲,方兄说得对。眼下既拿不出证据,便不能随便对我邀请来的客人动手。” 花城主道:“可他也拿不出他不在场的证据。无论如何,他不能走。” 花成栋望向方多病:“你再想想,真没人可以证明你一个时辰内在哪里?” 方多病摇了摇头。 花成栋犹豫片刻,跪在了父亲面前:“父亲,我相信方兄。我视他为友,他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花城主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了,一拍桌子,大喊道:“先给我抓起来再说。” 花成栋也犯浑了,大吼一声:“谁敢动我朋友!” 这父子俩一个要抓,一个不让抓,府兵们不知该听谁的,一时竟手足无措。 正在僵持间,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我能证明。” 众人纷纷扭头,一个白衣小公子出现在书房门口。 花城主连忙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道:“公子,您怎么还没有回去?我刚才已经安排人专门送您回府了啊。” 小公子指着方多病道:“他喝多了,一直睡在花园的长廊上,我亲眼所见。” 花城主吃了一惊:“您是看到过他曾在那里躺着对吗?” 小公子瞟了他一眼,道:“不,他一直睡在那里。我就在窗户那里看着呢。” “这......”花城主想问他为什么会一直盯着方多病看,但他似乎有点畏惧这个小公子,想了想还是没有追问了。 “既如此,那就是花某错怪了方公子了。”花城主对方多病拱手施了一礼。 方多病面无表情随手回了个礼。 花成栋小声替父亲道歉,方多病挥挥手,道:“跟你无关。” 那个姓郑的小公子扭头对着方多病眨了眨眼睛:“原来你姓方啊!” 方多病想着他还算仗义,刚为自己解了困,于是也恭恭敬敬朝他施了一礼,以示感谢。 花城主走到大厅,对众人深施一礼道:“今日,原本是我花家的大喜事,没想到天降横祸,遭此变故,喜事变丧事。花某无奈,除了刚才还有一位无法证明自己的客人,要在花府多坐一会,其他人都回去吧。实在对不住各位!” 众人唏嘘不已,各自散去。 那位找不到证人的客人据说是因为拉肚子,在茅房一直没出来,没人可以帮他作证。他郁闷至极,不停地发着牢骚。 方多病却上前道:“方某以前专司刑探一职,愿留下来帮助查找真凶。” 花城主正欲推辞,那个姓郑的小公子兴奋地跑到方多病面前,拉住他的衣袖:“你以前真的是刑探?” 方多病点了点头。 “那我也留下来,和你一起查找真凶。” 花城主连忙过来,轻声道:“公子,不行啊,您要是不赶紧回去,郑大人那里我交不了差啊!” 郑公子完全无所谓的表情:“本公子自会交差,不需要你操心。花城主,你到底想不想早点抓到真凶?啰啰嗦嗦的,耽误了破案的最佳时机。” 花城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花成栋却大声道:“那就有劳方兄和郑公子了。” 屏退众人,花城主父子俩陪同方多病和郑小公子来到婚房。 风小榕就那样穿着嫁衣死在了自己的婚房门口,脸朝下趴在地板上,盖头掉落一旁。花成栋见到躺在地上的新婚妻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郑小公子低斥道:“少城主先别忙着哭。可知是谁第一个发现新娘子倒在地上的?” 花成栋擦了一把眼泪,道:“是小榕的陪嫁丫头慧儿。” 于是把早已跪在外面的慧儿叫了进来。慧儿哭着说,新娘子说肚子有点饿,让她去厨房拿些点心来吃。等她拿了点心回来,就看到新娘倒在地上了。 郑小公子道:“你从厨房拿点心,那应该很快啊。这么短时间内,新娘就遭遇不测了?” 慧儿想起来什么,又道:“我去拿点心的时候,厨房突然着火了。我和厨房里的人一起灭了火,点心弄脏了。我就偷偷去桌子上拿了一盘客人没吃的点心。” 郑公子哦了一声:“那这个时间就不会很短了。” 沉默片刻,他望向从头到尾没吭一声的方多病,道:“方刑探,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方多病微微一笑,道:“杀人,一定是有动机的。首先要分析她的死对谁有好处。” 他看着花城主。 花城主没好气地道:“你看着我干什么,杀了儿媳妇对我难道有好处?我辛辛苦苦给儿子办婚宴,银子都不知道花了多少,图什么?” 方多病笑道:“城主误会了。我只是想问问你,派人去找仵作了吗?” 花城主道:“还没来得及。现在就去。” 说罢,他叫过来一名府兵,命他赶紧去找仵作来验尸。 第15章 不要这么好奇 方多病叫过来那名据说是拉肚子一直蹲在茅房的客人。这名客人也是花成栋邀请来的,城中一位书店老板,姓林。花成栋常常在他那里买书看书,一来二去,成了好友。 林老板也是直喊冤,说他都没见过风城主的女儿。他是受邀来祝贺一对新人的,怎会在婚礼上谋杀新娘子? 方多病在婚房内到处走走看看,也不再说什么,他说要等仵作来验尸后再作打算。 花城主道:“仵作来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再等他验完估计得个把时辰。要不各位先去偏厅喝茶歇息?边喝边等。” 花成栋执意要守在婚房内,最后陪着新婚妻子。 方多病叮嘱他,在仵作来之前不得让任何人靠近婚房。 郑小公子看到方多病出来后就找了一个家丁问库房在哪,赶紧快步跟上去。 “方兄,方健康!你等等我。” 他个子小,方多病步子大,他跟不上。 方多病停下来,道:“我不叫方健康。” 郑小公子一拍手,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没人会取这样的名字。那你到底叫什么!” “你也没告诉我你叫什么。”方多病没好气地道。 郑小公子瘪了瘪嘴:“小气鬼。非要我先说?我叫郑好!” 方多病差点没笑喷:“你父母怎么会这么随意?不过,”他立刻觉得自己不该笑。 郑好奇怪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不笑了?” 方多病尴尬地道:“因为我也比你好不到哪里去。我叫方多病。” 然后,方多病生无可恋地捂上了耳朵,往库房跑去。郑好笑得直不起腰,倚在门上才勉强站稳。 管家不同意方多病进库房,方多病说只要看看礼单就行。 管家说任何东西都必须经过城主同意才可以看。郑好于是叫了一个人去把花城主请来。 花城主无奈,只好让管家把礼单拿给方多病。厚厚的一本红色的礼单几乎已经写满。 郑好笑道:“花城主这礼收得不少啊!” 花城主尴尬地笑了笑道:“承蒙各路朋友看得起,给花某面子。” 方多病突然咦了一声:“这个礼单怎么缺了个角?” 花城主脸色陡然大变。 方多病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花城主,怎么,这份礼单对你很重要?” 花城主道:“礼单怎么会缺角?管事的人太马虎了。该罚。” 方多病把右手伸到他面前,道:“我刚在婚房内捡到一个小东西,和这个礼单很配。城主要不要猜猜我手里是什么?” 花城主脸色一会红一会白。 郑好盯着他的脸,问道:“城主,您这表情,是想笑还是想哭?” 花城主摇了摇头,道:“难道是这个礼单的缺角?” 方多病缓缓把手伸开,果然,是一个红色的小纸片,和礼单缺的部分正好能对上。 花城主面露疑惑:“这个缺的角怎么会到了婚房?难道是犬子拿礼单去和新娘子看吗?不至于啊,今天这么忙。” 方多病余光瞟到有仵作模样的人往婚房方向去了,赶紧也跟了过去。 花城主喊道:“方少侠,礼单—!” 方多病道:“先放到我这里吧。一会就还给你。” 花城主注视着他和郑好的背影,陷入沉思。 方多病想在一旁看仵作验尸,但花成栋想保留妻子最后一点尊严,不同意剖尸,也不同意他们俩在内观看。 无奈,方多病和郑好只好在屋外等着验尸结果。 在等待的时候,方多病又把那个礼单拿出来仔细看了看。郑好好奇地问:“这个礼单是有什么玄机吗?” 方多病道:“如果不认识新娘子,知道些典故,还真看不出这里面的玄机。” 他看了一眼郑小公子特别认真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郑小公子,我有个建议。” “什么?” “我建议你现在就回家去。” 郑小公子道:“我为什么要回去,案子还没破呢。” 方多病道:“我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看上去花城主还有点忌惮你。趁现在走,还来得及。但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觉得你小小年纪,不要这么好奇。” 郑小公子眨了眨眼睛,呵呵道:“我不信他敢对我怎么样。放心吧,有我在呢。” 方多病苦笑。 仵作结果出来了。风小榕脖子上有红色淤青,看上去是被人掐死的,但奇怪的是,她后背又中了一掌,似乎也有可能是掌力震碎了心脉而死。 方多病道:“一个人身上,怎么可能同时出现两种致命伤?” 郑好大声道:“那一定是某一处致命伤是伪造的,为了掩盖真正的致命伤。” 方多病冲他微微一笑。 “所以,麻烦仵作再仔细验验这两处伤。”方多病对仵作道。 仵作面有难色,看向花成栋。 花成栋眼圈发红,咬着牙道:“这是我的新婚妻子,怎能被男子这样翻来覆去地看!仵作也不行!看过一次已经够了!” 方多病没想到他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想再复验。正想和他好好再沟通下,花城主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栋儿说得对。这毕竟是我花家的媳妇,传出去,让我们的面子往哪里搁。” 仵作躬身施了一礼,就准备告辞。 “我来。”郑好突然发话。 他盯着花成栋道:“花少城主,我亲自来,可以吗?” 花城主大声道:“公子,怎敢脏了您的手!” 郑好也不接话,从仵作手上拿过工具包,抬腿就进了婚房,花成栋诚惶诚恐地把门从里面关上了。 方多病奇了:“花城主,他也是男子,为何又可以?” 花城主哼了一声,不回答。 方多病突然明白了。难怪他总觉得郑好哪里不一样,他的眼睛,他古灵精怪的神情,原来他是个女子? 第16章 我护得住你 没过多久,门开了。郑好出来了,手上捏着三枚细细的长针。 身后的花成栋脸色难看至极。 他垂着头,缓缓走到他父亲面前,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 花城主迟疑了一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栋儿,你怎么了?清醒点,你是中邪了吗?” 花成栋瘫坐在地上,仍在重复着那三个字。 方多病接过那三根细针,伸到花成栋面前,道:“这是你家的独门暗器夺魂针吧。” 花成栋没有反应,仍然只重复着为什么。 几个人不约而同都看向花城主。 花城主沉默了。 方多病道:“花城主,是你自己来说故事,还是我来?” 花城主长叹一声,手一挥,两名府兵走了过来。 花城主道:“送公子回去吧。” 郑好冷笑道:“我还没听完故事呢,我不走。” 花城主道:“如果你坚持要听完故事,那你可能就走不了了。” 方多病对郑好拼命使眼色,示意她快走,偏偏她不但不领情,还冲他眨巴眨巴眼睛。 方多病这个气啊,可他又拿她毫无办法。 算了,一会尽量护着她吧。 花城主道:“不错,这确实是我们花家的独门暗器夺魂针。” 方多病道:“所以,你承认风小榕是你杀的了?” 花城主哈哈大笑:“是又怎样?” 方多病点点头:“你承认得这么爽快,看来今晚我们是走不了了?” 花城主咬着牙道:“你很聪明。假如那位李兄今天也来了,我还不敢造次。可惜……” 郑好道:“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在这么大喜的日子杀了新娘子呢?你就不怕你儿子恨你?” “那个贱人!”花城主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我是看在死去大哥的面子上才同意栋儿把她娶回来,说好了是大哥名下所有田地矿山都作为陪嫁,我们才同意这门亲事。结果,我看了礼单才知道,她竟只带了一半都不到。” 郑好怒道:“所以,你就为了这点陪嫁杀了她?” 花城主似乎仍不解恨:“她水性杨花,和白云寺的和尚勾勾搭搭,她以为我不知道?就这还想嫁入我花家。呸!” 花成栋似乎突然清醒过来,大叫道:“不可能。小榕不是那样的。你为什么要杀她!” 方多病冷笑道:“事到如今,花城主,何必扯那些无关痛痒的事?如果你自去衙门或者百川院自首,这件事就到你为止。否则,我怕你花家是要灭门了。” 花城主哈哈大笑:“灭门?你以为你们还有机会走出去?” 郑好小声地问:“你讲故事就好好讲,是不是还有江湖秘辛?别藏着掖着,一并讲出来,让我也听听嘛。” 花城主道:“死到临头,你还想着听故事。郑公子,不,郑大小姐,你真是不输男儿啊!花某佩服!” 方多病也是佩服这小丫头得紧,小小女子,真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勇气。 方多病道:“我要讲的故事是,有人贪恋风家孤女的万贯家财,明知风姑娘品行不端,仍不顾儿子幸福将她娶进门。我猜风家着急找依靠,花城主趁火打劫,要求风姑娘带上其父亲名下所有田地矿产作为陪嫁。没想到风姑娘表面应允,其实却只带了一小部分。花城主今天看了礼单,气恼之极。拿着礼单来找风姑娘理论,并威胁要休了她之类的?那个脖子上的淤青估计就是他下手逼问造成的。礼单也是在这时候被扯掉了一个角吧。但他没有想到,风姑娘知道他的秘密,不但不妥协,还以此为要挟。于是,气恼之下,他就动了杀机。” “什么秘密?” “花家当年就是被通缉的土匪出身,风家也是。” 此言一出,满座震惊。连花成栋都抬起了头,瞪大眼睛看着他。 花城主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方多病举起手里的三枚细针:“风小榕死之前是在门口,背朝外,说明她当时已经把你赶出来了。你在她转身之际射出了夺魄针,又为了掩盖夺魄针故意在她背上大力击了一掌。你是为了把这些针打进去点,更不容易被看出来吧。” 花城主阴不阴阳不阳地道:“全凭猜测,你也能猜个大概。确实厉害!” 方多病呵呵一笑:“也不全靠猜测。你怕慧儿返回,所以匆匆离去,都没有注意到礼单缺了一个角。而这个角,恰巧被我看到。无论如何,婚礼还没结束,新郎都没出现在洞房,礼单怎么也不会出现在新娘房里。能拿到礼单的,除了你这个公公,还能有谁?而公公在这时候出现在洞房,难道不该引起我注意?” 花城主大手一挥:“好,故事讲完了。各位,再见了。”他突然快步冲到花成栋面前,一把提起花成栋,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拎起来,转瞬就掠出房门,到了院子中央。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方多病尚不能相信,这个看上去有点发胖的老城主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和轻功。 方多病暗叫一声不好,果然,只听得脚步声,兵器相撞声,上百号府兵将婚房团团围住,每个人都弓箭在手,杀气腾腾。 郑好悄悄躲到方多病身后,小声道:“完了,你功夫怎样啊,我可能保不住你了。” 方多病白了她一眼,真是哭笑不得。 “你只要躲在我身后就行,我护得住你。” 方多病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注意到,郑好的小脸蛋红了。 第17章 绝顶高手 方多病审视了四周的形势,得出的结论是:这么多弓箭手,不是闹着玩的,一不小心就会被射成刺猬。 郑好推开挡在她身前的方多病,冲花城主喊道:“花秉烛!你一个小小的城主,竟敢对我下手!你不怕我爹扒了你的皮?” 花城主叹了口气,道:“大小姐,对不住了。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我要送你回去,你非要留下来听故事。你父亲那里,我只能说是你和新娘子一起被云隐山的土匪杀了。我顶多就是一个失职之罪,你父亲自会派人去剿灭云隐山帮你报仇。” “你这个伪君子!好吧,本小姐今天就要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只见她把手探往腰间,一柄软剑像银蛇一样滑溜溜弹了出来。 方多病吃了一惊:“你会功夫?” 郑好得意地笑道:“你要不要躲在我身后?” 方多病道:“会功夫也没用。他们万箭齐发,你根本挡不住。擒贼先擒王,你躲好!” 他们俩还没聊完呢,那边花城主手一挥,百余名弓箭手立刻齐刷刷姿势准备。 推弓,搭箭,勾弦,就在花城主那个“放”字要出口之际,方多病身形忽地平地掠起,尔雅剑在空中出鞘的声音尖锐凌厉。整个人同剑合二为一,如同一支满弦射出去的箭,直奔花城主而去。 速度之快,令花城主来不及反应。他刚把剑拔出来,方多病已到身前。 尔雅剑一剑刺穿了他右肩胛骨。花城主吃痛,大叫一声,手中剑脱手飞了出去。但他多年前就练就了右手持剑,左手飞针的本事。但见他右手剑脱手的同时,左手袖笼下的暗器机关一抖,三枚夺魂针直奔方多病胸口。 方多病情急之下,竟本能地走出了他那才练到三重功力的婆娑步。他没想到,就这三重功力的婆娑步,竟然使他在生死一瞬间躲过了那三枚夺魂针。 花城主目瞪口呆。 还从未有人在他左手偷袭的情况下能躲过他的夺魂针! 也就这一呆,方多病冰冷的尔雅剑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花城主心知大势已去。他万没想到,这个跟在李莲花身旁的少年竟也是个绝顶高手。他虽知像李莲花那样的人,身边的人也不可能弱,所以他已经做了自认为万无一失的准备。没想到… 他仰天长叹一声:“天要灭我!” 而令方多病万没想到的是,在他掠出来的那一瞬间,身后郑好也几乎同时飞出。一柄软剑使得出神入化,所到之处人仰马翻,一支百余人的阵列硬被她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来到花城主身前。寒光闪闪的剑架在了他另一侧的脖子上。 方多病大吃一惊,这小女子功夫竟如此了得! 不过他也暗自替她捏了一把汗。假如她刚刚再快点,赶上了他,那被他躲过的夺魂针就可能射在她身上。 “你出来做什么,不是让你躲好吗?”方多病忍不住责备她。 郑好笑道:“我只听到你说的擒贼先擒王。我以为你是让我来擒他呢。” 方多病哭笑不得。 “让他们放下兵器出去。”郑好对花城主喝道。 花城主无力地挥挥手,示意府兵们照办。 方多病点了花城主的穴,收起了尔雅剑。 郑好凑了过来,盯着他的脸,认真打量了下,然后道:“没想到没想到,方多病,我只知道你能吃。原来,你竟是个绝顶高手啊。” 她的脸凑得非常近,方多病甚至闻到了她身上的一股子甜香。 方多病不自觉地离远点,低声道:“你是没见过绝顶高手吧。” 郑好跳起来,拽住方多病的衣袖:“还有比你厉害的高手?你见过?带我去见!” 方多病不动声色地将袖子从她手里又拽回来,对花城主道:“本来看在你儿子的份上,我们有意放你们一马。事到如今,多说无益。我只能将你送去衙门。” 花城主狠狠地瞪着方多病,恶毒地骂道:“早知道如此,我就该给你们的饭菜里全部下毒!” 郑好抬腿就是一脚:“你这人渣,坏透了!亏我父亲还那么信任你。” 郑好告诉方多病,送当地县衙没有用,这些地方小官吏一般早就被买通了。如果想让他得到真正的惩治,就要送到提刑按察使司去。郑按察使一定会秉公处理。 郑按察使。她故意把“郑”字咬得重了点。 方多病立刻明白了:“你父亲?” “嗯。所以,你和我一起把他押送到提刑按察使司大牢去吧。” 方多病道:“那岂不是送你回家了?” 郑好哈哈大笑。 方多病发现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好看。 “你有没有想过外面那一百府兵怎么办?他们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把花秉烛带走?”方多病瞅了一眼外面黑压压的那一片,而且似乎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郑好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白玉哨。 一声尖锐的玉哨声划破长空。 很快,从墙外翻过来一个人影,如履平地,三两下就来到郑好身边。是一个戴着鬼面具的黑衣人。 郑好小声对他耳语了几句。黑衣人遵命,很快便消失在墙外。来去的速度非常快,显然轻功不凡。 郑好对方多病道:“你把花秉烛弄到屋里去。这样等着太累了。我们去屋内坐着等,喝喝茶。” 方多病把花秉烛扛到了屋内。转身看到花成栋还坐在地上,眼神空洞,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方多病叹了口气,走过去将他扶了起来。 “花兄,对不住了。我原不想将事情弄成这样。” 花成栋没有反应。 第18章 师祖婆婆 婚房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忽然一阵骚动,紧接着,退下去的府兵拥着一个人又重新聚拢到了院中。为首的,正是那个几乎从不露面的三城主林璋。 林璋身材矮小,黑瘦黑瘦的,两眼却炯炯有神。 林璋冲方多病一拱手,说话却有些气力不足:“这位少侠,今日之事,牵涉到大城主的孤女和二城主,这是我们白云城的家务事。请少侠留下我们二城主,我们自会定夺。” 方多病冷冷地道:“你们二城主杀了人,不管他杀的是谁,都是刑案,理当交由有关衙门或者百川院,怎可交给你们自行定夺?” 林璋说话虽然细声细语,但是语气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已经通知最近的县衙,应该很快就会来人。至于百川院,他们最近的分院距离白云城也有段距离。而且,就算是交给百川院,他们最终也会交由我们处理的。毕竟,这也算是我们的家务事。” 方多病道:“哦?百川院分院竟是如此行事?不知道佛彼白石知不知道呢?” 林璋听他说话的口气,竟是对百川院很熟悉。他不敢乱扯了。 郑好坐在椅子上,幽幽地道:“看来白云城是完全不把按察使司放在眼里了。” 林璋眯着眼瞅了瞅她道:“这位小公子,你和按察使司什么关系?” 郑好慢条斯理地道:“按察使郑修远是我的父亲。我刚才已经派人去通知他,应该很快会派人来带走嫌犯的。” 林璋表情有点不自然了。 周围有几个人凑过去和他小声说着什么。半晌之后,林璋对郑好拱手施了一礼,言语中多了几分恭敬:“既如此,我们就听从这位小公子的安排吧。” 说罢,向周围一圈又一圈的府兵们挥了挥手道:“既然都已经惊动按察使司了,大家都散了吧。” 人群逐渐散去,府兵们也被三城主带走,方多病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他侧头去看郑好,那小丫头竟也抚着胸口,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暗自好笑。 原来也是个色厉内茬的主,还以为她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呢! 天黑之前,按察使司的人马终于到了。 方多病将礼单和缺角,夺魂针都交给了带队的一名副使,转身告辞。 郑好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我上哪找你?” 方多病道:“郑姑娘,还有事吗?” 郑好笑道:“万一这个案子我讲不清,万一还需要你这个证人,我总得知道上哪可以找到你吧。” 方多病想了想,认真地道:“我住的地方很清净,不太方便外人来。” 郑好哦了一声,用嘴朝花成栋的方向努了努,道:“你不告诉我,难道我就问不到?男子汉大丈夫,何必扭扭捏捏。” 方多病学她的样子,说道:“哦,既然你问得到,我就更不必说了。告辞。” 郑好冲着他的背影喊道:“方多病,你这是欲擒故纵!” 方多病哈哈大笑,很快消失在花府外。 方多病回到云隐峰时,远远就看到在院子中央小石凳上坐着的岑婆。 原来,岑婆见他出去一天都没回,很是担心。 在岑婆眼里,方多病还是个孩子,哪怕知道他的功夫已经可以俯瞰大半个武林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怕出点什么意想不到的幺蛾子。素日有李莲花在身边,岑婆倒是毫不担心的。可现在李莲花在闭关,自己还需要人守护,岑婆分身乏术,要不然早下山去找方多病了。 此刻,见到方多病平安回来,岑婆激动得眼乏泪花,快步上前,紧紧握着他的手,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两手冰冷,身体也在轻微的哆嗦着,想必是在院子里待了不短的时间了。早春的傍晚,云隐山的风还是很凉的。 方多病突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他没想到这个老人家会如此担心自己。 那一刻,离家千里孤身在外的少年心底深处有处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他有点愧疚地道:“对不住,我不该出去这么久,让您担心了,岑……” 下一刻,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脱口而出喊道:“师祖婆婆。” 岑婆手抖了一下。 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 她抬头注视着方多病的眼睛,讶异地说道:“你……” 只见方多病双膝一弯,直挺挺跪了下去,连磕三个响头,大声道:“师祖婆婆,徒孙方多病给您磕头了。” 岑婆高兴得合不拢嘴,忙不迭地扶起他:“太好了!太好了!快起来,小宝。” 等到李莲花出关,听到方多病对岑婆师祖婆婆叫得亲热,同时李莲花李莲花地大呼小叫时,差点没惊掉下巴。 “方小宝,你这是什么搞法!” 方多病哼了一声道:“你赶紧去洗个澡吧,都变臭莲花了。” 李莲花道:“ 不急。我现在着急的是,有人师祖婆婆都认了,师父还没认呢。” 方多病哈哈大笑,把事先给他准备好的换洗衣服塞他手里,狡黠地笑道:“我师父可是天下第一的剑神李相夷,岑婆是我师祖婆婆,关你李莲花啥事?” 李莲花啊了一声,有点恼怒,转而又笑了。边走边摇头:“方小宝,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噢!” 第19章 其实不算师父 晚上,两人坐在院子中闲聊。 方多病问李莲花这半个月的闭关可有新的收获,李莲花反问他最近可有好好练功。 方多病将白云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李莲花很是满意:“方小宝,你进步了。” “花成栋,可惜了,遇上那样的父亲。”李莲花叹息道。 方多病道:“我知道,原本,你放过花城主,也是看在花成栋的面子上。” 李莲花嗯了一声,道:“他自作孽,不可活。行事恶毒也就算了,还连累了自己最亲的人。” “李莲花,你这么担心花成栋,要不要下山去看看他?” 李莲花摇摇头:“人这一辈子,总有些事,是只能自己去面对的。冷暖自知,悲喜自渡。我帮不了他。” 方多病瞅了他一眼:“像你这么为情敌着想的,也是天下少有之人。你是不是又感慨过去的十年了?” 李莲花表情淡漠:“我从未将他视为情敌。至于过去十年,也过去了。一念心清净,莲花处处开。我相信,如果他内心足够强大,他会走出来的。” 方多病白了他一眼,哼道:“还说你不担心他?” 李莲花呵呵一笑,道:“我不担心他,我倒是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 “担心你会被人拐走。”李莲花笑得颇有深意。 方多病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郑好。眼前忽然晃过她那偷偷捂着胸口长舒一口气的样子,竟忍俊不住,笑出了声。 李莲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点点头道:“不错。我对这个郑姑娘有几分兴趣了。” 方多病瞪大了眼睛:“什么?你对她有兴趣?” 李莲花微微一笑,说道:“别紧张。我只是好奇,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方少侠笑得像个傻子!” 方多病啊了一声,骂道:“死莲花,吓我一跳。” “你这么容易被吓到啊! ” 李莲花站起身往房间走去:“像我这样,天天被徒弟骂的师父,也是天下少见之人吧。唉,回去睡觉喽。” 方多病没有被拐跑,但是,他却把郑好拐来了。 方多病听到山门传来的玉哨声,就知道是郑好来了。 他不知道该不该让她上山,很是纠结。 李莲花觉得他很奇怪:“山门那有人,你不去看看?” 方多病道:“那么大警告牌,没瞎的人应该都看得见。” 李莲花哦了一声:“那我去看看?” 方多病支支吾吾,没动。 李莲花说去就去了。 一会,他就回来了,后面跟着郑好和一个青衣男子。 郑好介绍,那是她表哥杜鸿。 杜鸿身材伟岸,气宇不凡,郑好站在他身边,更显得小巧玲珑,古灵精怪。 李莲花带他们上来,喊方多病泡茶待客,然后就坐在一边,悠闲地剥瓜子去了。 岑婆从那边屋里出来,看到来了客人,有点意外,赶紧道:“还没烧开水呢,我去烧水。” 李莲花道:“师娘,您去忙您的,我来。” 岑婆说了声好,去后山了。 李莲花提着壶去打水。 郑好问道:“方多病,那个老婆婆是你奶奶?” 方多病道:“那是我师祖婆婆。” 郑好一愣:“师祖婆婆?那刚才那个人喊她师娘,难道他就是你师父?” 方多病一时竟答不上来,支支吾吾半天,最后道:“算是吧。” 杜鸿笑了:“方兄真有意思。师父还有算是的?” 李莲花把壶放在火上烧,慢悠悠地又过来坐在一边剥瓜子,还不忘给他们这边推了一大把过来。郑好也不客气,抓起来一把。 郑好突然叫道:“难道,他就是你说的绝顶高手?” 李莲花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笑着道:“方小宝,你又吹牛了?” 方多病道:“我可没说。我只是告诉她,我不是什么绝顶高手而已。” 郑好不信:“你的功夫我亲眼所见,我从未见过像你这么厉害的高手。如果你还不算绝顶高手,那你的师父,就一定是。” 李莲花笑道:“我其实不算他的师父。” 郑好和杜鸿对视一眼,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有点复杂。 方多病就静静地看着李莲花,他知道他又要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 果然,只听李莲花说道:“他以前是有个师父,据说功夫挺厉害的,但后来死了。我们是无意中撞上的,他看我长得和他师父有几分像,我看他没地方去,于是就收留了他。” 方多病不想让他再编下去了,赶紧说道:“水开了,麻烦你去泡两杯茶来?” 李莲花顿了一下,摇摇头,还是起身泡茶去了。 郑好觉得他说的可能是真的,不然断没有喊师父去泡茶的道理。 方多病问道:“两位找我有事吗?” 郑好和杜鸿交换了下眼色,郑好示意杜鸿来说。 于是杜鸿道:“方兄,是这样。表妹有幸见识到你在白云城破案的全过程,她说方兄不但聪明睿智,心细如发,还有一身好功夫。” 方多病看了一眼郑好,后者正盯着杜鸿,双目含笑,连连点头。 方多病莫名觉得这笑容有点刺眼,他移开了视线。 第20章 明镜司 杜鸿继续说道:“我和表妹很早就对做刑探很有兴趣,很多江湖恩怨,衙门都管不了。我们想办一个像百川院那样的江湖刑堂,想邀请方兄参加。” 方多病道:“那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加入百川院呢?” 杜鸿道:“百川院距离我们这里太远,他们的分院也太少了,根本顾不过来。” 方多病沉默了。 李莲花端了两杯茶过来,递给了郑好和杜鸿,然后就坐在一旁。正准备继续剥瓜子呢,就看到了方多病望向他的求助的眼神。 李莲花拿着瓜子的手停下来了,清了下嗓子,说道:“二位,这是好事呢,我们方小宝就很喜欢做刑探,也很适合。” 方多病傻眼了,忙不迭地咳了两声。 李莲花看了他一眼,道:“跟你说了,少吃辣的,容易上火,嗓子又不好了吧。” 他对郑好和杜鸿道:“只是,他还有些私事未了,估计还需要点时间处理。等过了这段时间,他会去找你们,一起商量这件事的。” 郑好忙问:“过段时间,是多久呢?” 李莲花想了想,道:“一个月吧。” 郑好又道:“需要我们帮忙吗?” 李莲花笑了:“那可能帮不上。” 郑好看着方多病,道:“如果需要帮忙尽管开口。我和表哥都会尽力帮你的,只要能让你早点了了你的私事,加入到我们的归海堂。” “归海堂?”方多病问。 郑好笑嘻嘻地道:“是啊,这是我和表哥取的名字。海纳百川,百川院的名头多响啊。可是,百川归海,所以,以后我们归海堂一定会比百川院更大。” 话音刚落,就听到李莲花咳咳了两声。 方多病笑道:“怎么,李莲花,吃瓜子也能呛到?跟你说过多少遍,瓜子要一粒一粒吃,不要贪多。” 郑好脸色一变,语气明显不快:“你是觉得我们这名字不好吗?” 李莲花赶紧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道:“不是不是,真是被瓜子扎到喉咙了。 归海堂,还不错。” 郑好走了后,李莲花叫方多病坐下来。 “方小宝,说说吧。” 方多病道懒洋洋地道:“我不想去什么归海堂。” “我记得我问过你将来想做什么。”李莲花道:“明镜司,和归海堂只是名字不同而已。” 方多病若有所思。 李莲花看着他:“小宝,能找到和你志趣相投的人,做你想做的事,我很高兴。但我看你今天的态度,似乎不是如此。你是不喜欢他们吗?” 方多病低声道:“也不是。” 李莲花微笑道:“那就是不喜欢他们中的一个?” 方多病愣了一下,道:“没有。” 他看着李莲花,认真但是有些伤感:“其实明镜司也好,归海堂也罢,都不是我最想要的。以前,我最想做的事,就是和你一起闯荡江湖。后来,我就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让你活下去。再后来,我确实想过明镜司。可当我发现你会要和苏小慵成亲,你们会有自己的孩子,你会很忙...... 如果,明镜司没有你,我也不是那么想了。” 李莲花沉默了。 看着面前这个有点迷茫甚至有点委屈的少年,李莲花心里五味杂陈。 他一直知道自己在方多病心中的重要性,但是,直到此刻,他才那么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情感的份量,那是被他低估了的份量。 他,李莲花,何德何能,在茫茫人海中,能拥有一个优秀如斯的少年如此纯朴真挚的偏爱! 他把手轻轻搭上方多病的肩,一字一句地说道:“方小宝,我不会再勉强你叫我师父了。你说得对,你的师父是李相夷,他已经死了。而李莲花,只是你最好的朋友。能做你最好的朋友,是李莲花此生最大的幸事。” 方多病本来就有些伤感,被他这么一说,更是难过了。 李莲花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明镜司,没有我,怎么行呢?” 方多病破涕为笑:“李莲花,你说真的?你不能反悔。” “不反悔。你还那么年轻,必须有我和小慵坐镇啊。” 方多病大喜:“太好了。什么归海堂,还是不如明镜司大气!” 李莲花笑道:“其实你可以和他们商量下取名字的事情,也许他们觉得明镜司更好呢?而且,明镜司成立的话,也是需要人手的。他们俩很合适。” 方多病觉得有道理,但他又想,如果杜鸿不加入就好了。 不过,得到了李莲花的承诺,他觉得杜鸿的问题无足轻重了。 第二日,方多病就照李莲花所说,去找郑好和杜鸿商量归海堂改明镜司的事情去了。 没想到,郑好很爽快的答应了。 方多病还提出要求,明镜司要设在白云城,这样和云隐山近,方便时常回来看望师祖婆婆。 郑好也答应了。 于是,方多病开始忙碌起来。 他每天早出晚归,和郑好三人忙着选址,装潢,招人,去衙门报备等等,几乎一日三餐都不在家里。 李莲花也不多问,他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练功上。 第21章 愿赌服输 距离东海之约只剩十天,笛飞声的信到了。 言简意赅:李相夷,我在东海等你。不见不散。 李莲花要准备出发了。 方多病和郑好说,自己有要紧事要离开白云城。 郑好确认了他不能不去后,也没再多说什么。她已经猜到了可能和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师父的人有关。 她和杜鸿会继续张罗着,让他安心去办事。 最后她说:“方多病,记住,我在这里等你。” 她眼睛里有光,亮晶晶的。 方多病觉得自己很容易陷到那双眼睛里,他忙点点头,道:“好。我一定很快回来。” 李莲花把湛卢交给了师娘保管,自己带上了明月寒霜,和方多病骑上了快马,往东海疾驰而去。 七日后,午时,东海。 笛飞声早已在东海边等了两日。 这一日,他终于看到了远处两匹白色的马一前一后向他疾驰而来。他忍不住地嘴角上扬,低声喃喃道:“李相夷,我终于等到你了。” 李莲花和方多病一跃下马,笑着朝笛飞声走去。 这场晚了十年的较量,方多病是唯一的观众。 没有欢呼,没有掌声,甚至没人知道,他们在比试前还打了个赌。 如果笛飞声胜,则李莲花加入金鸳盟,任笛飞声差遣。 如果李莲花胜,则笛飞声解散金鸳盟,和李莲花去云隐山种菜。 如果打平? 不,没有打平,必须分出胜负。 见证了这场当世两大绝顶高手之间的巅峰之战,方多病觉得此生已经圆满。 剑气喷薄而出,宛若游龙,在海天之间呼啸奔走。 那一刀一剑,卷起巨浪裹着细砂漫天飞舞。 原来,刀剑也是有情的。 他们经历了多少磨难,才找到了自己真正的主人,才能有这一世的相遇。 一刀破长空,悲风催八荒;一剑平风波,明月沉西海。 一刀一剑的相遇,瞬间惊艳了彼此。 当潮水褪去,一切归于平静。这片海滩,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几天后,金陵的苏小慵等来了她日思夜想的李莲花; 白云城的明镜司,郑好终于看到了风尘仆仆的方多病站在了她面前; 云隐山,日夜翘首盼着李莲花归来的岑婆,盼来了笛飞声。 李莲花带着苏小慵回到云隐峰时,方多病不在山上,只有岑婆一个人在收拾厨房。 岑婆看到他们俩一起回来,别提心里多高兴了。 苏小慵给岑婆带了大包小包,都是金陵的特产,一见面就忙着叽叽喳喳地介绍有多么好吃。 岑婆拉着苏小慵的手,眉开眼笑:“小慵,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苏小慵道:“师娘,我以后都不走了。李大哥在哪,我就在哪。” 李莲花微笑着道:“师娘,苏老爷子已经同意了我和小慵的亲事。他说一切从简,随我们自己心愿即可。” 岑婆:“太好了!亲事,就听你们俩自己的。不过,也不能太随意,相夷没有亲人了,但总是要邀请几个知己好友一起来见证的。” 正说到此处,笛飞声出现在门口。 李莲花笑道:“我想邀请的知己好友,都在云隐山了。” 笛飞声愣了一下:“邀请我?干什么!” 岑婆笑着说:“相夷和小慵要成亲了。” 笛飞声哦了一声,淡淡地道:“我可没钱随礼。我的钱都交给你师娘了。” 李莲花啊了一声。 岑婆道:“这倒没错。笛盟主来的时候,是推着两个大箱子上山的,里面全是金银珠宝,把我吓了一大跳。” 李莲花道:“老笛,你弄那么多金银珠宝来干什么?” 笛飞声漫不经心地道:“我解散了金鸳盟。把盟里的钱和大家一起分了。那是我分的,应该够我们几个人吃穿一辈子了吧。” 苏小慵吃了一惊:“解散金鸳盟?为什么啊!” 笛飞声白了她一眼:“愿赌服输。” 李莲花微笑道:“好,那你确实不用随礼了。” “那我也不用随礼吧。”方多病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 李莲花道:“不错啊,方小宝,耳力越发好了,都快赶上老笛的耳朵了。” 苏小慵不关心方多病的耳力,她关心的是方多病为啥不用随礼。 方多病笑嘻嘻地道:“因为我没钱。我来的时候带的钱都花光了。如果硬要随礼……后山的菠菜都是我种的,我拿出一颗来随礼吧。” 李莲花笑了,拱手作揖:“好。一颗菠菜就一颗菠菜。方少侠客气了。” 方多病哈哈大笑。 笛飞声苦笑着摇摇头:“方多病,你厉害!” 方多病冲他眨了眨眼:“老笛,以后云隐山的菜都靠你种了。” 岑婆笑了:“笛盟主可能……” 她想说的是,笛盟主可能不会种菜。 笛飞声打断她:“岑婆,您就叫我阿飞吧。世上不会再有笛盟主了。” 岑婆也爽快:“好,那你也跟着相夷一起叫我师娘吧。这样叫亲。” 笛飞声也说好。 方多病突然觉得不对劲了:“你们都叫师娘?就我叫的是师祖婆婆。那你们都比我大一辈啊!” 笛飞声哼了一声:“你这毛头小子,难道还想和我平辈不成?” 李莲花试探性地问道:“老笛啊老笛,你真的打算在我这里种一辈子菜?” 笛飞声冷笑道:“怎么,怕我打扰你们卿卿我我的小日子?” “那倒不是。只是啊,打赌是打赌,其实也没必要那么认真。”李莲花笑道。 笛飞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也没什么可乐的。假如你输给了我,金鸳盟你是去定了的。而且,” 他突然哈哈大笑:“李相夷,你不会真的认为我只是来种菜的吧。” 李莲花一愣,啊了一声,不禁扶额苦笑:“完了,自作孽不可活。” 方多病惊讶地看着他们俩,突然也明白了,忍不住用手指着李莲花捧腹大笑。 “每天陪我练功两个时辰,是我来种菜的报酬。”笛飞声得意地说完,慢悠悠地回房去了。 第1章 总有一天他护不住你 方多病把李莲花拉到一旁,小声地道:“我怎么感觉这才是老笛最想要的结果。李莲花,后悔赢他了吧。” 李莲花无奈地摇摇头:“唉,我也是没办法。明知他是故意用这招逼我尽全力,可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输给他啊。去金鸳盟,还任他差遣。呵呵!” 方多病笑了:“是啊,老笛也是狡猾的狐狸。两只老狐狸,活该!” 苏小慵走过来,拉着李莲花道:“李大哥,你和笛飞声说说,他要住在云隐山,他就要学会笑。老板着一副脸,挺吓人的。” 李莲花握住她的小手,宠溺地说道:“好。我明天就和他说说。不过,小慵,你放一百个心。笑与不笑,老笛都不会伤害你。甚至,有危险的时候,如果我不在,他会尽全力护着你。” 苏小慵:“真的吗?尽全力护着我?我怎么不信呢?” 方多病插嘴道:“爱屋及乌,懂了吧。” 苏小慵瞪了他一眼。 李莲花笑道:“方小宝说得对。他能活到现在,全靠了爱屋及乌这四个字。你不知道,他当初以为老笛是铁头奴,他有多嚣张!可是,就那样,老笛也没掐死他。” 苏小慵嘟囔道:“那我也不喜欢这四个字。” 李莲花忍不住伸手去捏她那鼓起来的腮帮子,笑道:“别乱想。相信李大哥,老笛做事很有分寸的。” “嗯。那好吧,我信你。”苏小慵很干脆地回答。 扭头看到方多病还在,她叫道:“方小宝,快来说说,那个郑姑娘是怎么回事?” 方多病白了李莲花一眼,飞快地跑开了。 看着他狼狈的样子,苏小慵乐不可支。 果然,早上天还没亮,笛飞声就来找李莲花练功了。 李莲花本来就是只早起的鸟儿,笛飞声来的时候他其实就醒了。他二话不说,起来就跟他走,走之前还不忘把方多病叫起来。 这三个人各自练的时候画面很美好。 头顶蓝天白云,脚踏绿水青山,身后是如梦如幻的瀑布水帘。静若伏虎,动如游龙,一招一式,都尽显绝顶高手风范。 然而,一旦谁看谁不顺眼,觉得他的姿势夸张,忍不住上前捣乱一下,瞬间就画风突变。当然,一般都是方小宝先撩拨笛飞声,笛飞声以牙还牙。打到最后,两人还舍不得拼内力,都不约而同地用上了拳脚,肉搏。 方小宝自然是打不过。有几次方小宝都差点被笛飞声扔进瀑布下面的水潭里,所幸李莲花在关键时刻出手护住。 笛飞声冷笑道:“方多病,总有一天,他护不住你。” 方多病像个受宠的孩子般傲娇:“别得意,总有一天,不需要他护,我也能打败你。” 岑婆经常看到这一幕,直摇头,老人家心里感慨颇多。仿佛一夜之间,又回到了槐花镇。 方多病依然每天吃过饭就下山,天黑之前回来。 李莲花问苏小慵,要不要去看看方多病每天在忙些什么。 苏小慵巴不得下山去逛逛,满口答应。 李莲花叫笛飞声一起。笛飞声懒洋洋地道:“无所谓。” 苏小慵赶紧道:“无所谓啊,那你就待山上吧。” 笛飞声嗤了一声:“好,我去。” 苏小慵被他气得无语,反而把李莲花给逗乐了。 除了牌匾还没挂起来,明镜司其实已经万事俱备了。 地址据说是郑好定的,选在一处四面环山的山谷中,前面是几亩方塘,后面是十里桃林。 此时尚在初春,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十里桃林花海荡漾,一朵朵粉色的桃花好像是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花蝴蝶,把苏小慵的眼睛给迷住了。 “方小宝,这个地址选得真不错,好美啊,我也想来,可以吗? 方多病笑道:“李莲花早就答应我了。” 苏小慵疑惑地望向李莲花。 李莲花哦了一声道:“是的。我答应了方小宝和他一起来明镜司。我来,你当然和我一起。” 苏小慵笑得灿烂。 杜鸿走到笛飞声面前,笑着说道:“这位兄台,一表人才。看你的样子,也是有功夫的人,明镜司也欢迎你加入哦!” 方多病听到“有功夫”这三个字,忍不住笑出了声。 笛飞声负手而立,瞟了他一眼,走开了。 杜鸿愣在原地。 李莲花赶紧上前解释道:“杜兄,这是我的朋友阿飞。他耳朵不太好,所以总有人以为他是不理人,其实他就是听不清。你别见怪。” 杜鸿连连摆手称没事。 郑好从里面端着一盘子水果出来,杜鸿赶紧小跑着迎了上去,从她手里拿过盘子,放到了桃树下的石桌上,笑着招呼大家过去坐。 苏小慵小声对李莲花道:“李大哥,方小宝要努力才行哦。” 李莲花也凑过去耳语道:“方小宝聪明着呢,你不用替他担心。” 第2章 我从来不听他的 大家围坐在桃树下。 一阵微风吹过,粉红色的花瓣纷纷掉落,飘飘洒洒,宛如一场盛大的花瓣雨。 李莲花注意到苏小慵头发上满是花瓣,想帮她弄掉,又觉得其实挺好看的。举起手,笑笑,又放下了。苏小慵却三两下就帮他拍了拍肩上的花瓣。 郑好第一次见苏小慵。 刚刚远远看到他们过来,她就注意到了这个外表美丽婉约的江南女子正在和方多病笑着说什么。她看到这个女子对着方多病笑靥如花,还在猜测她和方多病的关系,这下又看到她似乎和李莲花关系也不错,她有点糊涂了。 郑好看着方多病:“你不介绍下?” 方多病哦了一声,才想起他们没见过面。他指着在桃林中晃悠的笛飞声道:“那是我们专门请来种菜的,你们叫他老笛或者阿飞就好了。” 又指着苏小慵:“这是苏小慵。是……”他想了想,还是郑重介绍道:“她是李莲花的未婚妻。” 苏小慵打断他:“没大没小。郑姑娘,我是方小宝的师娘。” 此言一出,郑好和杜鸿傻眼了。这么年轻的师娘? 杜鸿终于开口说道:“那,这位李兄,真的是方兄的师父?” 李莲花带着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看着方多病,眼看这两人已经被他们这复杂的关系弄傻了,他要看方多病怎么解局。 方多病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平时私下里怼苏小慵,他是拿手的。但现在是在外人面前,总是要给苏小慵留点面子的,更何况李莲花已经宣布了他们要成亲,他也没有理由否认。 看着方多病憋的难受,李莲花终于开口了:“小慵,我和小宝亦师亦友,友更甚于师。你和他年龄相仿,以后就让他叫你苏姐姐吧,你觉得呢?” 苏小慵愣了下,但看到李莲花神情很是认真。 她扭头望向方多病:“好吧。那以后我就是你的苏姐姐了。你没意见吧。” 方多病笑得很开心:“苏姐姐,没意见。” 苏小慵笑道:“可我好像吃亏了。从师娘变成姐姐,这辈分降得有点大。” 李莲花手掌抚上她的肩,轻轻捏了捏:“姐姐更亲。” 郑好笑嘻嘻地道:“那我也叫你苏姐姐吧。这样你就少亏点。” 苏小慵喜笑颜开。 杜鸿满脸疑惑,小声问方多病:“那个老笛真的是你们请来种菜的?” 方多病微笑着点点头。 郑好道:“可我看他不像是普通人啊!哪有种菜的这么帅气又气场强大的?” 她话音刚落,方多病和杜鸿齐刷刷地望向她。 方多病道:“他脾气不好,你最好不要随便去招惹他。” 李莲花咳了一声,道:“郑姑娘,小宝是跟你开玩笑的。老笛是我们的好朋友。” 郑好和杜鸿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迷惑。 等方多病他们走后,杜鸿有点担心地问郑好:“表妹,我们要不要再考虑下?你不觉得这四个人都奇奇怪怪的吗?师父不师父,朋友不朋友的。” 郑好若有所思,沉默不言。 杜鸿以为她在认真考虑,便又补充了点自己的想法。“据你所说,方多病是个绝顶高手。可是,那位李兄,虽然看上去好像很懒散的模样……但如果他真是方多病的师父……” 他做了个不敢想的表情:“还有那个叫老笛的,你不觉得他身上有股很强大的气势吗?我和他只是对视了一眼,就有点心慌。那不是一般的高手能有的气势,绝不像方多病说的,是个种菜的。” 郑好点点头:“你说得对。这三个人绝非等闲之辈。一个高手还好说,这样三个绝顶高手同时在云隐山藏着,实在太奇怪了。” 杜鸿忙说:“是啊,我在想,我们找他们一起来办明镜司是不是太随意了点?” 郑好道:“那你这两天找人好好打听下云隐山的渊源?” 杜鸿说好,又接着问:“那明镜司的事情要不要推后点?”” 郑好摇头:“那倒不必。我觉得方多病可以信任,还有那个苏姐姐,我也很喜欢她。至于那两个怪人,先不管他们。不管方多病和他们是师父还是朋友,想必都不会害我们。” 杜鸿觉得也有道理。 回云隐峰的路上,苏小慵也在旁敲侧击地问方多病:“方小宝,你看那个郑姑娘和她表哥关系怎样?” 方多病道:“还行。” “只是还行?我可看到那个表哥对她很上心哦,言听计从,体贴入微的。” 方多病哦了一声:“是吗?” 苏小慵道:“方小宝,你要努力哦。我觉得郑好挺不错的,又漂亮,又能干。” 方多病又哦了一声。 笛飞声从方多病身边快速闪过,还顺便拍了下他肩膀,大声说道“傻小子,人家想把你推出去呢。” 最后一个字说出来时,他人已在百米开外。 苏小慵明白过来时,想骂他已经来不及,那个气啊! 李莲花哭笑不得:“这个老笛……” 苏小慵忙向方多病解释:“方小宝,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听他的。” 方多病刚才一直在回想,郑好和杜鸿之间互动的画面,这时才回过神来,笑道:“我知道。我从来不听他的。” 第3章 女人真麻烦 回到云隐山,岑婆已经做好了一桌饭菜。 饭桌上,苏小慵想找笛飞声理论,偏偏笛飞声都不正眼看她,自顾自地吃饭。 苏小慵恨恨地说道:“臭老笛,你不地道,你挑拨我和方小宝的关系。” 笛飞声冷笑道:“你不是李莲花的女人吗?和方小宝有啥关系。” 苏小慵发现笛飞声怼人的嘴当真是不亚于李莲花,他不说是不说,说出来句句都能见血封喉。 但是,她也毫不示弱,还理直气壮:“我是他姐姐。” 笛飞声扒完了最后一口饭,说了句:“女人真麻烦。李相夷,你可要想清楚。” 起身就走开了。 看到苏小慵想站起来,李莲花赶紧拉住她,给她夹了她最喜欢吃的酸菜笋丝,并且大声说道:“谁说的,一点也不麻烦。老笛是羡慕我。” 岑婆也在旁边笑道:“就是,阿飞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小慵,不用理他。” 方多病在旁边没忍住笑出了声。 苏小慵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当杜鸿用不可置信的口吻告诉郑好,云隐山的老婆婆就是当年天下第一的剑神李相夷的师娘岑婆时,郑好整个人都呆住了,一双凤眼瞪得圆溜溜的。 “方多病的师祖婆婆是李相夷的师娘??” 杜鸿点头:“云隐山只有那一个老婆婆,应该就是她了。” “那个李兄,他叫岑婆师娘。难道,他是李相夷?李相夷不是十年前就死了吗?” 杜鸿道:“有江湖传闻,那个江湖游医李莲花就是李相夷。他中了碧茶之毒,却凭着扬州慢苟活了十年,不过最后还是死了。” 郑好道:“如果传言属实,那个李兄,我听到过方多病就叫他李莲花。难道……” 两人面面相觑。 “无论如何,表哥,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郑好嘱咐道。 杜鸿说好,不过他还是不能相信,那个懒懒散散的,爱磕瓜子的李兄,会是那个曾经闻名江湖叱咤风云的四顾门门主。 然而郑好心里却已经认定他就是李相夷。 从她第一次见他,得知他可能是方多病的师父时,她心里就怀疑过这个人可能是个绝顶高手。 虽然,方多病似乎不愿意承认他是师父,但那天苏小慵说自己是他师娘时,方多病含糊不清的不敢否认的态度已经让她生疑。 而且,傻子都可以看出来方多病对他的李兄那种刻在骨子里的信赖和顺从。 又过了两日,晚饭时,方多病告诉大家,明镜司已经确定两日后正式开张。 苏小慵鼓掌道:“不错不错。那我们到时候都去给你捧场。会有很多客人来吗?” 方多病道:“我不太清楚。请柬都是郑好他们去发的。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除了你们,没人可以邀请。” 李莲花道:“谦虚了。堂堂天机山庄少堂主,一声令下,估计半个天机山庄都会来。” 方多病白了他一眼:“你明知道我不能。” 李莲花嗯了一声,好似随意地问了句:“方小宝,后不后悔?” “后悔什么?” 李莲花笑了笑,没有接话。 苏小慵解释道:“李大哥是问你后不后悔当初……” “不后悔。”方多病不等她说完,就斩钉截铁地说。 笛飞声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他瞟了一眼李莲花,欲言又止。 第4章 明镜司开张 但李莲花还是注意到了。 他盯了笛飞声一眼,放下碗筷,颇为严肃地说道:“我这几日在想,我们几个最近行事太高调了。虽然此处远离都城,地处偏僻,但郑好和花成栋可不同。 她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她的父亲官位不低,和都城难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一直在他们面前用的是真名,如果她有心,要查出我们的身份不难。” 方多病认真地思考着:“我的名字倒是无所谓,又没人认识我。老笛,我们也没叫过他全名,应该猜不到吧。就是你李莲花……” 苏小慵道:“李莲花这个名字也没什么,就怕他们把这个名字和师娘联系在一起,猜出来李大哥的真实身份。” 笛飞声在旁冷笑道:“有什么可怕的,猜出来就猜出来。如果敢去都城告密,我替你们杀了就是。” 苏小慵吓得不敢往下说了。 李莲花道:“怪我们最近舒服日子过多了,完全忘了要顾忌郑好的身份。不过,虽不至于要杀人,但老笛说的也有点道理。事已至此,怕有何用。走一步看一步吧。” 方多病低声嘟囔道:“其实我觉得就算郑好知道,她也不会到处去说。” 岑婆道:“如果小宝和他们长期在一起共事,要隐瞒一辈子,会很累的,也很难。既然选择在一起共事,应该是彼此信任之人。反之,就趁早一拍两散。” 笛飞声道:“我觉得你们在瞎折腾。我带来的那些金银珠宝不够你们花一辈子么!” 方多病不满地道:“那怎么一样呢?再说了,我们天机山庄会缺钱?” 李莲花点头道:“师娘说得对。方小宝,不必太紧张,你平时多留意下就行。我不入都城,你父亲也辞官了,就算皇帝知道我活着,也没什么可忌惮的。反而是老笛,你江湖上的仇家太多,还是低调些好。” 笛飞声哼了一声道:“我最大的的仇家就是你四顾门的那帮下属,没完没了。还一个个功夫差得死。” 李莲花无语了:“不是我的四顾门。” 明镜司,设三个镜使,分别是郑好,杜鸿和方多病,特别邀请李莲花和苏小慵为师爷。 由郑按察使协调,明镜司和就近的官府衙门均已顺利对接好。 凡有牵涉到江湖人士的刑案,尤其是悬案,难案,可交给明镜司去办理。 明镜司查明案情后,证据确凿,将犯人捉拿到案,交还给官府,官府会给予一定的办案经费和奖励。 民间有到明镜司申诉案情的,明镜司也会承接办理,视情况收取一定费用或者免费。 但有一条,凡是牵涉到命案,明镜司都免费受理。 和百川院不同,明镜司没有自己的牢狱。犯人一经确认,便会押送到各衙门,甚至按察使司。 因此,由郑好提议,为节约开支,除了几名打杂的仆人丫头,就只招了12名刑探。有专人负责接待受理案情,案件归纳整理,以及和各衙门的对接事务。余下每两人归一个镜使负责,协助镜使破案抓凶,处理日常事务。 明镜司开张这天,到场的客人不少,郑好和杜鸿同方多病三人一起迎来送往,热闹非凡,不必赘述。别看郑好年纪小,待人接物,办事老到,令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方多病都不由得暗暗佩服。 当李笛二人戴着面具和苏小慵一起出现在明镜司门口时,郑好和杜鸿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对方便迎了上去。 郑好笑嘻嘻地道:“三位今天为何打扮得如此神秘?” 李莲花笑道:“昨日和你苏姐姐打赌输了,必须戴面具三天。” 杜鸿也笑道:“难道笛兄也输了?” 面无表情的笛飞声接收到了李莲花投射过来的眼神,他配合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李莲花的胡说八道。郑好笑着拉住苏小慵的手:“苏姐姐这么厉害,早知道我们应该开个赌场。” 众人都乐了。 郑好带着杜鸿和方多病去敬酒,问李莲花要不要同去。 方多病道:“他酒量极差,回去耍酒疯可是没人拦得住。” 郑好显然是不信的:“放心,有我在,绝不会有人敢灌李兄酒,点到为止,意思意思而已。苏姐姐同去?” 苏小慵连忙摆手:“我们只是个挂名的师爷,就不去凑这热闹了吧。” 郑好还想说什么,方多病推着她就走:“赶紧吧,大家都等着呢。” 李莲花三人找了个桌子坐下,一边喝茶聊天,一边环顾四周。 苏小慵道:“李大哥,方小宝真是用心了。我看他招的那些刑探很不错,一个个都精神得很。” 李莲花看着笛飞声道:“老笛,你觉得呢?” 笛飞声把玩着手上的茶杯,慢条斯理地道:“至少有一半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死士。能不能破案不知道,杀人是可以的,只是功夫差了点。” 苏小慵啊了一声,凑近李莲花,小声道:“真的吗?” 李莲花点了点头:“哪家的父亲会同意女儿出来做这样的事情,估计这是他同意他们办明镜司的基本条件吧。” 苏小慵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 第5章 那她应该是猜到了 只有两人单独在的时候,郑好突然问方多病,他的李兄是不是那个江湖上传的能活死人肉白骨的江湖游医李莲花。 方多病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问,下意识就否认了。 并且,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解释说李兄真名李怜花,同音不同字。 郑好又问:“那你认识李相夷吗?” 方多病也否认了。 他说李相夷死的时候,自己才七岁,怎么会认识。 郑好没有再问。 她只是有意无意地提了句:“方多病,我把你当朋友,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如果你有什么难处,记得和我说。” 方多病强压住内心想告诉她实话的冲动。 毕竟,这事可大可小。而且,李莲花说得对,不光是他的身份,万一牵扯出笛飞声,金鸳盟已解散,江湖上的仇家如果来寻仇怎么办?双拳难敌四手。以笛飞声的脾气,恐怕又会腥风血雨,永无宁日。 他想,先就这样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方多病回到山上。 李莲花和苏小慵都看出他心不在焉,问他怎么了。 方多病道:“我感觉,郑好似乎猜到了你的身份。她问我,你是不是那个江湖游医李莲花。” 李莲花略微沉吟,道:“你怎么说?” 方多病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说同音不同字。你是怜惜的那个怜。可她似乎也不信,还问我是否认识李相夷。” 苏小慵皱眉:“那她肯定是猜到了。也许老笛说得对,我们不该瞎折腾。” 李莲花咳了一声。 苏小慵不说了。 方多病也发愁:“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想骗她,但我也知道不骗她不行。” 李莲花站起来,坐到方多病身旁,宽慰他道:“不管郑好猜没猜出来,你只要不承认就好了。你尽管去做你该做的事,不要想太多。当初我同意你去和他们一起去办明镜司,也不是没考虑过这点。放心吧,以郑好的聪慧,如果她有心要害我们,她就不会这样明着来问你了。” 方多病听到最后一句,愁容尽散:“真的吗?真的不会连累到你们?” “当然会。”笛飞声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李莲花白了他一眼,道:“你还会怕连累?” “那自然不怕。”笛飞声瞥了方多病一眼,满眼不屑:“武功差的人才怕东怕西。” 方多病恼道:“我有什么可怕!我是担心连累你们。” 笛飞声冷笑:“已经连累了。只是,你该担心的是你那个郑姑娘,不是我们。” 方多病道:“我担心她什么?” 笛飞声哼了一声,懒得回答,径直走开了。 方多病冲他背影喊道:“你把话说清楚再走!” 李莲花忙劝道:“你别喊了。我会去和他说的。但他有句话说得对,如果要连累,已经连累了。所以,方小宝,放下心来,天塌下来,还有那个高个子顶着呢。”他笑着冲笛飞声背影努了努嘴,继续道:“还有,你也不要因为对郑好有所隐瞒而内心有愧,刚才老笛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所以,其实你隐瞒是也为了她好。” 苏小慵站了起来:“还有你苏姐姐呢。方小宝,我愿意相信郑好。” 方多病点了点头,一颗心暂时算是放下了。 方多病再次面对郑好的时候,他果真就不愧疚了。他对自己默念:我是为她好,我是为她好。 当他把这句话告诉李莲花时,老狐狸脸上的笑意都藏不住了。他心里想的是,这小破孩,还是那么好骗,嘴上却说: “你做得对,方小宝。” “老狐狸,我接了第一个案子。我要去破案了,你一起去吗?” 苏小慵道:“我也去。” 方多病道:“我们都是男的,你去不方便。” 苏小慵道:“那李大哥没空,他要陪我。你喊老笛陪你去。” 方多病瘪了瘪嘴:“他对破案才没兴趣呢。” 苏小慵挽住李莲花的手,一边不停地使眼道:“李大哥对破案也没兴趣。” 李莲花用两根手指揉着太阳穴。 方多病哼道:“李莲花,你见色忘义!” 李莲花清了下嗓子,对苏小慵道:“这是小宝第一次接案子,我还是和他一起去吧。小慵,小宝说的有道理,他带两个刑探,算上我就是四个,正好两间房,带上你,还得多开一间。而且,我也不放心。” 苏小慵撅起了嘴,生气了。 李莲花笑着走过去,握住她的小手,说道:“你在山上和师娘一起准备下婚礼需要的东西。等我们回来,就去接爷爷过来见证我们大婚,怎样?” 苏小慵还是不高兴。 第6章 如花美眷 李莲花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们大婚了以后,我就方便带你一起去了。到时候我们住在一间房,我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苏小慵只感觉到一阵脸热,她轻声骂了句:“谁要和你住在一起。” 然后,她就用手捂住脸,飞快地跑开了。 看着苏小慵那脸红心虚,仓皇逃离的样子,方多病忍不住哈哈大笑。 李莲花也在想,这小丫头,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害羞起来还真有意思。 笛飞声正好从后山走过来,差点被飞跑的苏小慵撞到。 他摇了摇头,对李莲花道:“你是不是调戏人家小姑娘了?那脸都成猴子屁股了。” 李莲花微笑着给他沏上一杯茶,慢吞吞地说道:“老笛啊,我和方小宝下山去几日。你在山上,师娘和小慵就拜托你了。” 笛飞声哼了一声:“我是来种菜的,又不是你请的老妈子。” 方多病在旁冷嘲热讽:“我也觉得小题大做。 也就出去几日,哪里就那么不放心了?再说,不是还有师祖婆婆在嘛,老笛你就别指望了,保护人,他不行,杀人还差不多。” 笛飞声:“方多病,激将法没用。” 端起茶一饮而尽,起身走开了。 方多病嘟囔了一声小气鬼。 李莲花却气定神闲,端起自己的茶杯,和笛飞声的空杯子碰了一下,微笑着道:“老笛,交给你了。” 这几个字声音虽小,却是十分清晰有力地传到了笛飞声的耳朵里。 笛飞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正和他的空杯子说话的李莲花,嘴角忍不住地轻微上扬。 方多病正在收拾衣服和日常用品。李莲花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鼓鼓囊囊的,二话不说,直接塞进了方多病的包里。 方多病目瞪口呆:“李莲花,你干什么?” 李莲花还把他的包轻轻按了几下,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我就这几样东西,放一起吧。你反正要背包,何必两个大男人每人背一个呢?” 方多病哭笑不得:“明明是懒,却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李莲花甩下一句:“方小宝,我可是丢下如花美眷陪你去闯荡江湖的人。” 悠哉悠哉回房去了。 方多病自言自语道:“也是。还是够仗义的。方多病,你就知足吧。” 李莲花前脚刚进门,后脚苏小慵就进来了,气呼呼的往他床上一坐。 李莲花试探性地问:“小慵,怎么,又被老笛气到了?” 苏小慵白了他一眼:“你,被你气到了。李骗子!” 李莲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陪着笑问:“啊,我吗?请姑娘明示?” “别装了。我刚都听到了,你和方小宝说,你丢下我是为了陪方小宝闯荡江湖。” 李莲花这才明白,暗自有点后悔刚刚不该用了“丢下”这个词。 他用手指敲了敲自己额头,假装无辜:“小慵,你冤枉我了。话都没听懂就生气,还自诩江南才女呢。” 苏小慵哼了一声,背过身去,道:“你别想耍赖。” 李莲花也走到床边坐下,把她身体强行掰过来,面对自己,戏谑地问道:“你可听错了,我刚说的是丢下谁?” 苏小慵道:“没听错,你说的就是,方小宝,我可是丢下如花美眷陪你闯荡江湖的人……” 小丫头突然意识到什么,打住不说了,两朵红云迅速在脸上蔓延开来。 李莲花忍不住伸手,轻轻捧起她那发烫的小脸,一字一字地重复说道:“小慵,如花美眷,说的可是你?” 苏小慵脸烫得不行,她只想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偏偏李莲花捧住她的脸,不让她离开。 她不敢看他,只得紧紧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到李莲花d的脸在一点点凑近,她的心跳得厉害,像是随时会从喉咙里蹦出来。难道他是要……? 苏小慵的手攥成了拳头。她真的好紧张,可似乎又有那么一点儿期待。 只听李莲花轻轻叹息l了一声,说道:“我的小慵这么美,我怎么会舍得丢下?等我回来,就和你成亲,以后去哪都带着你。” 然后,捧着她脸的那双手抽离了。 苏小慵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半晌过后,她才咬牙说道:“你别出去一趟,带回一个如花美眷就行。” 李莲花在她小小的鼻尖上刮了一下,呵呵笑道:“放心。我可是收了你家湛卢的人。” 苏小慵这才转怒为喜,伸手环住了李莲花的腰,低声喃喃:“李大哥,早点回来。” …… 第7章 花桥镇 方多病接的案子,是金山镇的首富万景山的夫人汪慧儿离奇死在了花桥镇的八方客栈房间里。 汪慧儿是五擒门门主汪志远的小女儿。汪慧儿死得不明不白,五擒门不但砸了八方客栈,还逼着要万景山给出说法,不然连他的钱隆山庄也要砸掉。 方多病带了两个刑探,周仁和蔡大义,同李莲花一行四人来到钱隆山庄,向万景山详细了解案发经过。 据万景山介绍,前不久,他的夫人汪慧儿在花桥镇看中一家客栈,就是八方客栈。她特别喜欢,想盘下来自己经营,可是客栈老板说是祖屋,死活不同意。于是她隔三差五就来找老板谈,有时候不想跑来跑去,就在客栈留宿一晚。可没想到这次,居然会命丧于此。 她的死很蹊跷。据随身丫头桂儿说,夫人打算在客栈里泡个澡,让她出去买点玫瑰花瓣回来。也就一刻钟左右,桂儿回来,敲了许久门都无人应答,最后只好找客栈老板拿备用钥匙打开门后发现,汪慧儿竟一丝不挂死在了浴桶里。看上去,竟像是在泡澡的时候溺死了。 万景山觉得这事很丢人,把夫人遗体匆匆运回,低调办了丧礼。 汪慧儿娘家不干了,要客栈老板必须交出杀人凶手才能下葬。老板无奈,只得报了官。可是官府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什么,更像是汪慧儿自己把门关了在浴桶里溺死了自己。 于是流言四起,说客栈闹鬼,汪慧儿是被鬼杀死的。 方多病问道:“庄主,你对尊夫人的死有什么看法呢?” 万景山叹息道:“我不知道。外面说是被鬼杀死的。我和夫人感情一直很好,夫人平时也没有仇家。我实在想不通。” “那尊夫人死的那一日,庄主在哪里呢?” 周仁问道。 万景山道:“我那一日,就在庄里。哪也没去。” 方多病要求去看看尸体,万景山却不同意。已经盖棺,只等下葬,不忍再折腾夫人。 蔡大义不满他的态度,说道:“可这样的话,我们如何判断死因!” 万景山摇头:“我和夫人恩爱多年。现在她走了,我宁可不要真相,也不能让夫人失了尊严。” 李莲花使了个眼色给方多病,说道:“好吧,庄主说的有道理。那我们就去见见客栈老板吧。” 等出了钱隆山庄,方多病问道:“你刚才为何不让我继续说了?” 李莲花道:“既然他不同意,我们何必强求?”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我只是说不强求他同意,又没说他不同意我们就不去。” 方多病呵呵笑了:“你还是那个李骗子。” 李莲花看着他,笑盈盈地道:“方镜使,请问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方多病略一思考,便对那两位刑探道:“周兄,你去五擒门,向他们打听下事情的经过,听听他们的看法,重点看是否和万景山说的有出入。” “蔡兄,你就留在钱隆山庄,看看庄内有无异样。或者偷偷向管家,下人,打听下庄主和庄主夫人的关系。我和李莲花去找客栈老板。” 两人领命而去。李莲花也笑着点点头,拱手应道:“好。都听方镜使安排。” 方多病傲娇地抬起了下巴,有那么一丝小得意。 二人骑马来到花桥镇,找到了八方客栈。经过此事,八方客栈已经门可罗雀。 二人在门口转悠了一会,就进了客栈。里面有两三个男子正坐在一桌聊着。 方多病喊了一声:“谁是老板?” 一个约摸五六十岁的老者站了起来:“二位是要住店?” 方多病把明镜司的腰牌给他看了下,说明来意。老板脸色阴沉:“且让我过去和那两位客官打声招呼。” 方多病点头同意了。 老板过去小声和另外两人说着什么,那两人似乎不太乐意。经过一番拉扯,那两人同意坐在原地等他们事毕。 看着一脸无奈走过来的老板,方多病问怎么回事,客人住店还需要老板亲自陪同? 老板叹了口气道:“他们不是来住店的。他们是来盘店的。” 方多病奇怪了:“听说你之前死活不肯卖给万夫人,怎么现在肯卖?” 老板满脸愁容:“也是没法子了。万夫人娘家隔三差五来闹,街坊邻居都在传万夫人是被鬼杀死的,还有谁敢来住店。开不下去啦,开不下去啦!” 他连连摇头,低声道:“现在这形势,还有人愿意盘下来,我还能说什么呢?唉。” 李莲花目光中流露出同情:“麻烦带我们到万夫人出事的房间去看看吧。” 第8章 浴桶里的夫人 客栈的每间房都是用的花名,万夫人的房间是在二楼楼梯口上去的第一间“芙蓉苑”,里面还保持着出事那天的样子。 据客栈老板说,当时是万夫人的丫鬟桂儿来找伙计拿钥匙去开门,说万夫人在里面把门锁上了,怎么叫也不开。她担心出事了。 打开门后,并没有见到人。桂儿就往里面隔间走。这种套房是八方客栈的特色,每间套房里面都有个小隔间,里面放着一只很大很深的木制浴桶。住在套房里的客人随时可以叫小二送热水过来,躺在里面舒舒服服地泡个澡,甚至还可以点搓澡的服务。 伙计不敢随便进去,就站在门口等着。然后,就听到了桂儿的尖叫声,他才赶紧跑进去。 一眼看到浴桶里有个女人,头歪向浴桶一侧,眼睛睁得很大,惊恐万状的样子,大半个身子还泡在水里。 李莲花听到这里,打断老板的话,让他把当天那个伙计叫过来。 伙计来了后,李莲花让他又详细地讲述了一遍当时的情形,基本和老板讲的并无二致。 方多病问道:“你看到她身上有外伤吗?” 伙计摇摇头:“我没敢看。她没穿衣服,我……” 方多病点点头表示理解:“不过,你当时还是应该去看看,泡澡的水太热有时候会致晕。及时给她通风,降温,也许能活。” 李莲花忽然问道:“那你当时怎么确定她已经死了而不是被吓晕了呢?” 伙计仔细回想了下,说道:“我走进去的时候,桂儿姑娘趴在万夫人身上哭。她看到我进去了,就赶紧拿了件衣服盖住了万夫人的脸和上半截身子,让我赶紧出来。所以,我也没看清她身上有没有伤,但是万夫人那样子,肯定是死了。死不瞑目。” 李莲花哦了一声,抬眼盯着他,问道:“你说,你进去的时候,桂儿姑娘趴在万夫人身上哭?” 伙计点头答是。 方多病道:“那仵作验尸了吗?” 客栈老板道:“没有。万家很快就来人把尸体抬走了。至于回去后有没有验尸就不清楚了。” 方多病问:“那是万庄主亲自来带走的吗?” 老板想了下说道:“好像是他的管家带人来的。” 二人又仔细在房里房外转了几圈,然后打算告辞。 下来的时候,他们注意到那两个客人已不见了踪影。 老板也觉得奇怪,问另一名伙计:“小六,林老板他们人呢?” 小六告诉他,刚才有人来找他们,似乎出了什么事,说是改日再来,就匆匆忙忙走了。 黄昏,李莲花和方多病到了事先定好的大鹏客栈。周仁已经到了。又等了好一会,蔡大义才回。 四人一起用过晚饭,就回到李方二人的房间。 蔡大义先说,汪慧儿不但长得漂亮,身手也不错,且十分能干,婚后里外操持一把手。而且,夫妻和睦是远近闻名的。汪家人和万景山关系原本一直不错。这次,汪慧儿莫名其妙死在了八方客栈,还没查出死因,万景山就着急下葬,他们娘家人接受不了。所以他们才去砸八方客栈,同时也和万景山翻了脸,不查出死因,不得下葬。 不过,汪慧儿的大姐说法稍有不同,她说近两年汪慧儿和万景山没有以前那么和睦了,偶有吵架,尤其是最近半年。据说是因为两人成亲多年一直无所出。汪慧儿曾拜托大姐帮她遍寻求子的偏方。 周仁那边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万府上下嘴都比较严,问不出来什么。 李莲花想起来什么,问道:“万家下午有人出去吗?” 周仁说,是有个人出去了,不过他没有去盘问他的去向。 李莲花和方多病对视了一眼。 方多病多机灵,立刻就明白了。他让周仁和蔡大义先回他们自己的房间去休息。他和李莲花有事出去。 他二人前脚刚走,李莲花和方多病后脚就出门了,直奔钱隆山庄。 第9章 钱隆山庄 钱隆山庄。 两个鬼魅般的人影悄无声息地跃上了屋顶。 万景山的房内有灯。隐约有压抑的哭泣声传来。 本来准备往灵堂去的两个人停下来了,趴在屋顶等着屋内的人出来。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里面的人没出来,管家领着两个男子来了。 只听管家在门外喊道:“老爷,林老板来了。” 片刻,门开了,一个女子的身影从房内快速走出来,掩着面,垂着头。管家领着两男子进去了,门旋即被关上。 走到拐角处的女子突然弯下腰去,表情痛苦,扶着墙壁吐起来。 待她走远,屋顶上两个人轻轻跃下,靠近窗户,认真地听着里面的对话。 直到里面的人说告辞,这两人才一跃而上,飞身上了屋顶。 钱隆山庄外。 刚从庄内出来的两男子一路聊着,回到了两人所住的春来客栈。刚进房间,身后就闪进两人,快速点了他们的穴道。 正是李莲花和方多病。 他们点了二人周身的穴道,让他们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然后回到大鹏客栈,通知了周蔡二人,让他们赶紧去春来客栈的六号房,不择手段,一定要抓紧审讯里面的人,最好拿到口供,让他们签字。 李方二人安排好这一切,再次来到钱隆山庄的灵堂。 灵堂里烛光摇曳,一口红棕色的柏木棺材停在灵堂中央。 “太好了,没有人守灵。”方多病小声道。 李莲花嗯了一声道:“当家主母,居然没安排人守灵。方小宝,把盖推开。” 方多病推了一下,居然没动。 他看了下棺材两侧,不可置信地道:“封棺了?” 李莲花仔细看了下,道:“也没完全封,两边各打了一颗元宝丁,应该是不让打开棺材吧。方小宝,想办法把那两颗钉子取出来。” 方多病道:“没有工具,你倒是教我怎么取?” 李莲花微笑着走到他身边,仔细看了下元宝丁的位置,蹲下来,把手掌抚上棺材底部对应的位置,催动内力。伴随一声闷响,一颗约摸六寸长的长铁钉飞射出来,掉落在地。 方多病目瞪口呆。 李莲花拉着他到了另一侧,让他依葫芦画瓢。 方多病琢磨了一会,竟也成功将另一颗铁钉逼了出来。 李莲花拍了拍他肩,轻声笑道:“孺子可教。” 两人将棺盖推开,里面赫然躺着那个漂亮的庄主夫人汪慧儿。 方多病拿出两根事先准备的棉签,小心插进她的鼻孔,喉咙…… 从钱隆山庄出来,方多病和李莲花没有直接回大鹏客栈,而是去了周蔡二人所在的春来客栈。 周蔡二人效率也非常高,个把时辰,已经拿到了两男子签字画押的口供。 两名男子,一个叫林谦源,一个叫林晓礼。据他们交代,他们是万夫人贴身丫鬟桂儿的亲哥哥。是桂儿要他们去八方客栈和老板谈盘店的。 李莲花冷笑了一声道:“越来越有意思了。” 方多病道:“我很好奇,为什么万夫人和桂儿都那么想盘下这家八方客栈呢?有何稀奇之处?” 二林表示真的不知情。他们本来只是在镇上开了个包子铺,这次是按妹妹的要求来盘下八方客栈。至于具体盘下来后做什么用,他们完全不清楚。 李莲花问道:“那今天下午,你们本来在八方客栈,我们来了后,为何突然走了?” 林谦源回答,说是钱隆山庄管家派人来传话,让他们这几日先不要来八方客栈谈盘店的事情。至于原因,他们同样不清楚。 方李二人明白了,这两人不过就是个牵线的木偶罢了。 方多病嘱咐周蔡二人严加看管二林,并且不能走露一丝风声。 安全起见,他们把大鹏客栈的房间全都退了,都住到了春来,轮流值班。 第二日,李莲花拉着方多病再次来到花桥镇。他们一整天都在八方客栈附近晃悠,拔拔草,捣弄几颗石头,或者找周围的人聊天。似乎在找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找到。 有两双眼睛一直在不远处盯着他们。 第10章 也不看跟谁混 夜半时分,春来客栈。 四个人影摸黑潜入二林的房间。 轮值的周仁和他们打了起来。蔡大义也惊醒,加入了战斗。正当二人寡不敌众之际,只听对方连声惨叫,伴随着刀剑脱手坠地的清脆声,身体倒地的闷响声,一时间屋内嘈杂不已。 周仁赶紧点亮蜡烛,烛光摇曳处,看到李莲花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微笑着对他说道:“把他们绑起来,明早带到山庄去。” 地上四个黑衣人,表情狰狞,右手手腕经脉被尖锐之物划伤,鲜血淋淋。地上几片带血的树叶赫然在目。 周仁倒吸一口凉气,望向门口那个仿佛看热闹的闲人。后者朝他们挥了挥手,悠哉悠哉回房去了。 李莲花回到房间,方多病站在门口,笑嘻嘻地道:“又去扔树叶了?” 李莲花嗯了一声,道:“你既然醒了,为何不去帮忙?” 方多病狡黠地冲他眨了眨眼:“我白天看你抓了把树叶,就知道晚上有热闹看。不看白不看。” 李莲花笑了:“方小宝,不错啊,观察能力越来越强了。” “那当然,也不看跟谁混。” “早点睡吧,明日一早,去会会万庄主。” 第二日一早,四人押着六人,来到了钱隆山庄。 管家看到那被绑的六人,眼神中藏不住的慌乱,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几位,庄主今天不在。麻烦你们改日再来吧。” 方多病用手把他往旁一扒拉,道:“是不在,还是不敢见我们?” 管家大声喊道:“方镜使,庄主真的不在。硬闯是何道理?” 方多病懒得理他,径直往里走。 管家喊了一声:“来人!” 庄内呼啦啦出来一大帮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方多病冷笑道:“管家,我们是来帮你们老爷破案的,你这是何意?” 管家道:“老爷今日不在,你们强行闯庄,老爷回来,我如何交差?” 李莲花皱眉道:“方小宝,快去,别让他跑了!” 方多病稍一迟疑,身形一闪,掠过人群直奔后院而去。 管家一愣,如此高的轻功,他平生第一次见。 他后知后觉想追上去,跑出去两步,意识到追不上了。他转过身来,盯着李莲花,狠厉地道:“把这几个人都给我赶出去!” 身后一群人恶狠狠扑向李莲花几人。 周蔡二人匆忙拔剑应战,李莲花巍然不动,手里还攥着一个小布袋。 没人看清他如何出手的,但是,上前的人无一例外,都被瞬间点了穴,冻在了原地。 管家目瞪口呆。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洪亮的喝声:“住手!” 一个灰衣男子出现在山庄门口,身后站着十几个人,一个个手持长剑,气势逼人。正是汪慧儿的父亲和她的哥哥姐姐们领着一群弟子来了。 “让明镜司的人进去。谁敢拦着,我要他的命!”汪门主神情狠厉。 管家不得不把路让了出来。 此刻,万景山已被方多病擒住,点了穴,扔在他的太师椅上。旁边站着桂儿。 汪家和李莲花他们一起进来。 汪门主冲万景山一抱拳,道:“亲家,不知道为何不让明镜司的人进来?” 万景山不能动弹。 方多病解了他的穴。他连忙也抱拳还礼道:“万某身体抱恙,明镜司非要今日来见,管家才不得已拦着。早知道亲家也要来,如何拦得?快快请坐!” 他狠狠瞪了管家一眼。 汪门主也不客气,找了距离他最近的椅子坐下。 李莲花也找了张椅子坐下,叹道:“站了半天,终于可以坐下来了。竟没想到,钱隆山庄竟是如此待客。未免太失礼了点。” 一面热情地招呼方多病和周蔡二人都坐下。 刚坐下,他又望向万景山身侧的桂儿,笑着道:“桂儿姑娘,站着太累,你要不要也坐下来?” 桂儿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人。此刻听到李莲花的话,更是惊慌,两腿一软,差点倒下。管家见状,赶紧过去把她扶到了椅子上坐下。桂儿眼泪汪汪地望向万景山:“老爷……” 万景山冷笑道:“这位李先生,你对我府上的下人如此关心是何意?” 李莲花笑道:“下人?她很快就不是了吧。” 万景山脸色大变,汪家的人也大吃一惊。 汪门主朗声道:“几位,烦请告知真相,莫要打哑迷。” 方多病站了起来,指着桂儿道:“真相就是,桂儿杀了万夫人。不,应该说是万庄主,和桂儿合谋杀了万夫人。” 汪门主一拍桌子,怒道;“果然是你们万家的鬼!” 万景山脸色煞白:“方镜使,你休要胡说。” 管家大声道:“怎么可能?官府都证实了,夫人是关着门窗自己在里面泡澡溺亡,别人如何进去杀得?就算杀得,如何脱身?” 方多病瞟了他一眼,冷笑道:“管家倒是对案情清楚得很。” 第11章 明镜司的规矩 方多病望向汪门主:“汪门主,万夫人是否习过龟息功?” 汪门主一怔,道:“是。只是……” 方多病道:“只是你们看过尸身,万夫人并非龟息功的姿势?” 汪门主点头。 方多病道:“运用龟息功的人,手势都是有要求的。万夫人很聪明,她选择泡澡的时候龟息,手放在水下。外人初见时,自是不敢仔细去盯着她看,加上桂儿刻意阻挡,所以,没人注意到了这个手势。” 汪家大小姐听了此言,扼腕痛哭:“既是龟息功,三日内只要金针刺穴即可苏醒。我们见到慧儿时,竟未发现她是假死!我们!” 她望向她的父亲:“父亲,我们太大意了!” 方多病道:“并非如此。你们没有发现她用了龟息功,是因为你们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真的死了。” 众人愕然。 汪门主道:“汪某不明白,慧儿为何要用龟息功假死?” 方多病没有回答,继续道:“房间门窗都是上锁的,外人确实无从下手。只有万夫人自己在里面自杀,才有可能。可是,一个人要自杀,为什么要选择这样复杂的方式呢。我想,她就是要刻意造成鬼杀人的假象,以达到恐慌的效果。” 他望向地上的二林兄弟:“事实上,从他们兄弟俩差点和八方客栈的老板签好了盘店的契约就可以看出来,万夫人确实做到了。” 李莲花道:“嗯,万夫人确实精明,为了达到最佳效果,连自己娘家人都算计进去了。要不然,你们汪家为何会如此快得知她被杀的消息?你们天天上门吵闹,应该也是八方客栈这么快同意转让的原因之一吧。” 万景山不停地摇头:“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方多病道:“万夫人为何要假死,我最后再说。我先把真死的这件事说完。” 他看向桂儿:“如果我没猜错,这位桂儿姑娘,应该是深得万夫人信任的。” 汪门主点头道:“她是小女的陪嫁丫鬟。自然是极信任的。” “可惜啊,她辜负了万夫人的信任,她怀上了万庄主的骨肉。” 厅内一片哗然。 汪家人气得破口大骂。桂儿垂首坐在椅子上,不敢抬头。汪家几个兄弟大步冲了过去,就要把她拎起来,被管家挡住。 方多病大喝道:“你们还要不要听我说完?” 汪门主示意自家人退回来,稍安勿躁。 方多病道:“这点,汪大小姐,劳烦你上前探脉就可证实方某所言不虚。” 汪大小姐应了一声,正欲提步上前,管家双手张开拦住,望向万景山。 万景山摆了摆手,叹道:“不用验了,桂儿确实有孕。” 方多病冷笑了下,又继续说:“万夫人多次找八方客栈老板想盘下店子,无奈老板不舍得祖屋。她原本是无计可施了,就想到用鬼杀人的流言逼迫八方客栈转让。她和桂儿商量好用龟息功在房间内假死,三日之内桂儿再用金针刺百会穴让她醒过来。没想到桂儿利用了她的信任,在她入棺后,也就是汪家人来之前用金针刺死了她,并把她的姿势摆成了真正死亡的样子。” 他手上拿出一枚细如发丝的金针:“这是我们前晚开棺验尸的时候,在万夫人耳朵里发现的。” 万庄主大惊:“你们何时开棺验过尸?我并未同意!” 方多病笑了:“这就由不得你了。” 他看着李莲花:“我们明镜司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为了真相,没有规矩。” 他甚至冲李莲花眨了眨眼。 李莲花哭笑不得。 方多病道:“我们还用棉条探了方夫人耳鼻口,里面并无水渍残留,反而是耳朵里有一丝丝血迹。所以,她就是因金针而死,并非溺死。作为万夫人的陪嫁丫鬟,知道龟息功的秘密,也符合所有时机可以动手杀人的,只有桂儿。” 他把一根细棉条轻轻放在了汪门主面前的桌上。 闻言,万景山已经泪流满面,用手指着桂儿,双唇微微颤抖:“我不信。桂儿,这不是真的。” 桂儿抽泣道:“我也是没办法,为了我们的孩子,我没办法……” 万景山恼怒之极,抄起桌上的茶杯,就冲她砸过去,正好砸到了管家身上。 管家连忙跪下,磕头道:“老爷,看在她怀了您的骨肉的份上,饶她一命吧。” “砰”地一声巨响,汪门主面前的桌子竟被他一掌击碎。 他怒吼道:“你们都闭嘴!”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第12章 问荆草的秘密 汪门主冲方多病一拱手:“方镜使,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汪某还有一事不明。为何小女会甘冒此风险,假死一场,就为了盘下八方客栈?” 方多病冲李莲花使了个眼色。 就见李莲花从一个小布袋里拿出一支长约两寸的草,递给汪门主。 汪门主仔细看了看,面露惊讶,疑惑地问道:“这是,问荆草?” 李莲花笑道:“汪门主果然博学,认识问荆草的人可不多,想来,万夫人也是您言传身教,所以才识得此物?传言,问荆草生长繁茂之地,必有黄金。八方客栈后院院墙外,就长满了很多这种草。” “可这,毕竟只是传言而已。”万景山喃喃地道:“夫人啊,你竟为了这样一个传言,害死了自己!你为何不告诉我,我们再一起来想别的办法就是啊!” 他竟当堂痛哭流涕起来。 李莲花和方多病面色诧异,互相交换了眼色。 李莲花道:“想必,因为膝下无子,万庄主多有抱怨,甚至流露过纳妾的想法吧。” 万景山表情痛苦,费力地点了点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也是逼不得已。夫人应该可以理解我。” 李莲花道:“那就是了。万夫人肯定是对你失失望了,想独自把客栈盘下来,之后再想办法探明是否真的有金矿。假如她真的拥有了一座金矿,想必她的底气就足了,便不再担心你会弃了她。” 万景山捶足顿胸,后悔莫及。 汪门主咬牙切齿地道:“姓万的,何必猫哭耗子?你既害死了慧儿,拿命来偿!” 说罢,手中长剑出手,径奔万景山而去。方多病反应迅速,早已飞身上前,剑未出鞘,以掌力相抗,仅一招便逼得他后退两步。 面露惊异之色的汪门主反身就朝桂儿一剑刺去,管家大惊,手中没有兵器,硬生生用手臂挡了一剑,半条胳膊滚落在地。 桂儿大叫一声,吓得小脸惨白。 汪门主还想再补一剑,一个小东西不知从何处飞过来,力道之大,竟将他的剑打落在地。 打落他剑的,竟是李莲花从手上那株问荆草上扯下来的一片叶子。 汪门主愕然。 但是,除了他和方多病,屋内没有人知道他为何突然宝剑脱手。 方多病快速上前,点了管家的穴道给他止血,并给了他一小瓶药,让他自去旁边敷上。 管家谢过,却并不离开,瘫坐在地上,豆大的汗珠淌下来。 李莲花斜睨了管家一眼,道:“万庄主啊,你的管家对桂儿姑娘可是比对你还要忠心呢。” 万景山刚从惊慌中缓过神来,看着被吓得不轻的桂儿,和瘫坐在她身前捂着断臂咬牙忍着疼痛的管家,表情由狐疑不定到震惊万分。 “你竟敢觊觎我的女人!”他不可置信地叫道。 管家紧紧咬着牙,一言不发。 方多病冷冷地讥讽道:“万庄主,桂儿是谁的女人,怕是你还没弄清楚吧。我们可是亲眼所见……” 管家瞪着他道:“你才来几天,你亲眼所见?方镜使,你休要挑拨我和庄主的关系!” 方多病冷笑道:“刚才万庄主有危险,你倒是镇定得很。桂儿有危险,你可是以命相搏。” 方多病指着屋内被捆成了粽子的四个黑衣人,道:“还有,他们,也是你派来杀林氏二兄弟的吧!” 地上的林氏尔兄弟被点了哑穴,只能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生啖其肉。 万景山脸色发青, 对方多病道:“你快说,你见到了什么?” 方多病道:“我们亲眼所见,桂儿姑娘在走廊拐角处呕吐不止,管家很是关心,上前问东问西,还……” 他故意卖个关子,停顿了下,继续道:“他还抱着桂儿,哄了好一阵呢,说什么为了孩子,再忍忍之类的?” 管家恼羞成怒,死死地盯着方多病,吼道:“你胡说!哪里有这样的事?你跟我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为何要如此害我!” 方多病呵呵一笑:“就是那晚,你带林氏二兄弟来找万庄主借钱……” 管家顿时哑口无言了。 万景山恍然大悟,从椅子上跌跌撞撞走过来,搬起一条凳子,就朝他砸过去。 这次,方多病没拦着。 一连砸了三四下,管家满脸都是鲜血。万景山还不解气,又抄起凳子朝桂儿砸过去。 就在那一瞬间,管家呼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用头狠命向万景山撞了过去,两人同时倒在了地上。 万景山瘫在地上,像个孩子般伤心地嚎啕大哭。 第13章 明镜司方多病 方多病示意在旁边看热闹的周蔡二人将管家拉开,五花大绑。 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人的桂儿,缓缓站起身,走到管家身边,声音不大,却透出一股子决绝:“如果不是你,非要我去伺候老爷,我们俩好好过我们的日子,如何会有今天!你害得我好苦!!!我对不住小姐啊!” 她闭上双眼,泪如雨下。 管家瞪着她,面目狰狞:“妇人之见!那样,我们的孩子一辈子都是下等人。如果不是这帮明镜司的来捣乱,我们就成功了!我们的孩子就会成为钱隆山庄的继承人,所有的财富将来都是他的!甚至,如果那里真的有座金矿,我们几辈子都不用愁了!” 桂儿歇斯底里地喊道:“可是,我的良心过不去啊。” 管家不屑地说道:“蠢女人,良心值几个钱?” 话音未落,砰地一声响,桂儿突然用力朝旁边的柱子撞了上去…… 管家啊地大叫一声,吼道:“快救她啊!我的儿子啊!” 方多病赶紧过去将她扶了起来,检查了下伤势,虽然已经疼晕过去,但并无性命之忧。 汪家的人过来要抢桂儿,被方多病拦住。 汪家大小姐恨恨地道:\"她本就是我们五擒门的人。既然她做了背主忘恩的事情,当然是要带回去用我们的门规处置。“ 万景山有气无力地道:“慧儿早已嫁入万家。她的陪嫁丫鬟也是我们万家的人,轮不到你们来处置。把她留下来,我要让这贱人生不如死!” 方多病哼道:\"怕是不妥。我们明镜司已经介入此案,她就是我们的犯人。连同管家,我们要一起带回明镜司,自有人和官府对接。绝不允许你们动用私刑。“ 话音刚落,五擒门的人就拥了上来,将他和桂儿团团围住。 周蔡二人见状不好,也拔出宝剑,冲进去和方多病站到了一起。 一声悠长的叹息在厅内响起。 声音不大,在偌大一间大厅内,却十分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坐在椅子上的李莲花举着他的问荆草站了起来。 大家都看向他。 汪门主心中有点忐忑。 此人的功夫似乎成谜。但他能确定,刚才用树叶打落自己手中剑的,就是此人无疑。 李莲花望着众人乱糟糟的样子,慢条斯理地道:\"我们方镜使宅心仁厚,不忍对你们动粗,但你们也不能对我们明镜司缺乏起码的尊重。如果要论规矩,明镜司插手的案子,自有明镜司的规矩,不容别人挑衅。如果不论规矩,那就是看谁功夫高了。这个就最简单了。我敢打赌,方镜使一人,对你们这一屋子人,如果一炷香内还有人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就算我们输。 人留下,我们走。否则,你们也休要纠缠,如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相信。 方多病瞪了李莲花一眼,咬咬牙,传音入密:“李骗子,你又想干什么,想看免费表演吗?” 李莲花微笑着传音给他:“方小宝,拿出你的本事来,一战成名,将来只要提明镜司方多病,就会省去很多麻烦。” 方多病想想,似乎很有道理。 于是,钱隆山庄前坪上,上演了一场车轮大战。 方多病一人力战五擒门十六人,最后汪门主也亲自上场。 一炷香未到,满场只有方多病还站着。 方多病大声道:“可还有人要上?明镜司方多病,奉陪到底。” 这一刻,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也不过如此吧。 李莲花静静地望着他,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少年执剑闯江湖,心中自有凌云志。 他默默地告诉自己,一定要护好这个少年心中的江湖梦。 两日后,李莲花和方多病四人押着桂儿和管家回到了明镜司。 方多病去办余下的手续,李莲花说回云隐山等他。 方多病唉声叹气道:“真是陪我多待一刻都不愿意。等我一起回去吃晚饭不好么!” 李莲花看着从明镜司内匆匆迎出来的郑好,微微笑道:“恐怕你也没有时间和我一起吃晚饭了。” 说罢,挥挥手,也不和郑好见面就离开了。 李莲花还在山门处,就看到了山顶那一抹等待他的身影,一丝丝温热的暖流划过他心底。他加快了步伐,很快就到了山顶。 他迎向那只飞奔过来的小鸟,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鸟在他怀中蹭来蹭去,嘴里喃喃道:“李大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呀。” 李莲花用手抚摸着那只可爱的小脑袋,轻声笑道:“怎么想我的?” 苏小慵抬起小脑袋,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正要低头躲进他怀里,却被李莲花轻轻捏住了下巴。 第14章 哄傻儿子 素来习惯了非礼完他依旧能来去自如的苏小慵,突然被他控制住,走不了,也躲不开。她想象不出来他要干什么,一时竟呆住了。 她就那样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那张俊美的脸慢慢地凑近自己,近到彼此都能听到对方心跳的声音。 李莲花在她柔软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一口,就放开了她。 苏小慵半天才缓过神来,只觉得脸好烫。她赶紧捂住了自己的脸背过身去,不敢看他。 李莲花笑道:“怎么,平日你非礼我很拿手的样子,换我非礼你就害羞了?” 苏小慵紧紧地捂住脸,从后面看,她耳根都红了。 李莲花笑了。他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两手,把它们从她的脸上拿下来,握在自己手心,柔声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也很想你。” 苏小慵低着头钻进他怀里,嗤嗤地笑起来。 笛飞声从屋子里出来,看到这一幕,哼了一声,又退回了屋内。 诚如李莲花所言,方多病没有回来吃晚饭。 郑好杜鸿请他和周蔡二人在白云城有名的醉仙楼吃了一顿,给他们接风洗尘,庆祝他们首战告捷。 她还详细地问了办案经过,听完整个故事,她也唏嘘不已。她有点后悔自己没有同去:“这么精彩的故事,可惜我不在。方多病,下次还是我们俩一起去办案吧。” 杜鸿道:“不妥吧。你们两个镜使都出动了,如果有其他案子,不就没有镜使了?” 郑好道:“不是还有你嘛。我们明镜司还没有那么忙吧。” 方多病笑而不语。 偏郑好缠着他一定要他同意,方多病无奈,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杜鸿又道:“那你们这个小组就五个人了。五个人去办案会不会阵仗太大了点?我觉得他们这次四个人都有点多了。” 方多病道:“李莲花以后不会经常去了。他要成亲了。没空。” 说到此处,他心情有点低落起来。一口干掉了杯中美酒,觉得有点胸闷,他站起来,挥挥手道:“告辞,我回去了。” 郑好觉得他这心情起伏得有点大,不过,她还是跟了上去。尽管一路无话,她还是陪着他一直走到了云隐山下才返回。 郑好陪方多病到了云隐山下,杜鸿也已经跟了上来。 方多病虽然喝得有点多,但并没有醉,他让杜鸿带郑好回去,自己慢慢往山上走。 此时尽管已是戌时末,但今晚月色如华,还是依稀看得清路的。 方多病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山上走。一边走,一边嘟囔:“死骗子,李莲花,也不送个灯来接我下。有了苏小慵,就不管我死活了。兄弟如衣服……” 话音刚落,前方就有个火把在晃动。他看不清人,但是借着火把的光,路面清晰多了。他刚快走了几步,火把忽地就到了他跟前。 被他骂了一路的那个人的脸清晰可见。 李莲花似笑非笑地道:“我今天要是不来接你,会不会被你在心里骂一晚?” 方多病呵呵笑道:“不会吧。不至于。” 李莲花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上前搀了他一条胳膊:“你的酒量和我有得比。以后还是少喝点。” 方多病点点头:“好。” 李莲花乐了:“这么乖?” 方多病笑嘻嘻地道:“你来接我,我就不生气了。至少,我不是件衣服。”他全身的重量开始往李莲花这边倾斜。 本来路就不好走,他再斜着走,两人就开始在路上走“之”字了。 李莲花哭笑不得。说他喝醉了吧,他还是清醒的。说他清醒吧,这样走,半个时辰都到不了家。 李莲花把火把递给他,让他举着火把。自己蹲下去,背起他,飞快地往山上走去。 方多病在他背上还在问:“李莲花,你真的不陪我闯荡江湖了吗?” 李莲花道:“陪。” “李莲花,你成亲了会不会就没时间和我去破案了?” “有。” “李莲花,我和老笛掉水里了,你先救谁?” “你。” …… 直到把他放在床上,他还在问:“李莲花,我是不是比老笛要聪明?” 笛飞声正好进来看看怎么回事。 听到这句话,饶有兴致地等着看李莲花怎么回答。 没想到李莲花毫不犹豫地说:“是的。” 笛飞声冷笑道:“你这是在哄你家傻儿子吗?” 李莲花懒得搭理他,帮方多病掖好被子,就出去了。 笛飞声跟了出来,道:“那傻子怎么喝那么多酒?” 李莲花笑了:“那你还跟傻子计较?” 笛飞声噗嗤一声也乐了。 第15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苏老爷子传信来,路途遥远,他就不来参加婚礼了,让小两口不用去接他。他在金陵,等着他们回门。虽说三日后回门是风俗,但因路上就要两三日,所以,也不必在乎这日子,早一日晚一日,都是一样的。 岑婆感慨,苏老爷子真是替他们操碎了心。 于是,选了一个良辰吉日,李莲花和苏小慵就拜堂成亲了。 岑婆从未想过,十年后她还能亲手操办徒弟李相夷的婚礼。虽说定了是极简单的婚礼,但每一处细节,她都是花了心思的。 喜服是岑婆当年大婚穿过的,凤冠霞帔,还有一颗很大的珍珠,熠熠闪光,衬托得新娘子端庄美丽。喜字窗花是她和苏小慵一起剪的。红色被套,红色枕套,红枣,花生,甚至连毛巾脸盆都给他们换上了红色……还买了很多红色绸缎,挂满了从山门一直到李莲花的婚房两侧的树枝。 那一日,整个云隐山,处处红妆。 没有骨肉至亲,没有江湖朋友,就这三个人,见证了他们的婚礼的全过程。连郑好都未被邀请。 李莲花说,他所有的亲人和朋友都在了。 笛飞声和方多病第一次相处那么默契。除了新郎新娘的事情他们没干,其他的,他俩全包了。 当然,入洞房之前,他们俩也没少灌李莲花的酒。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同样只有一点点可怜的酒量的方小宝,在李莲花晃晃悠悠入洞房之后就趴在桌上昏昏沉沉了,独留笛飞声一个人人间清醒。 李莲花入了洞房,看到早就自己把盖头揭了迎了过来扶住他的苏小慵,呵呵笑了:“小慵,盖头是要我来揭的。” 苏小慵不好意思地笑了:“我饿了,吃了点东西。那,我再盖上吧。” 她俏皮地自己把盖头重新盖上。 李莲花拿着称杆把盖头挑开,晃悠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苏小慵道:“李大哥,你喝醉了!” 李莲花摇摇头,缓缓挺直了背,自言自语道:“今晚,不能醉。” 苏小慵看着他入定打坐,正困惑他要干什么。没想到他竟是催动内力,把酒从身体里逼出来。 看着他满脸渗出来的汗珠,苏小慵赶紧给他拿毛巾过来擦汗。 这哪是汗哪,一股子酒味。 李莲花自己接过毛巾,擦了几把,人也慢慢清醒了。 苏小慵惊讶地道:“你居然可以用内力解酒?” 李莲花笑了:“我的内力连碧茶之毒都可以解,解个酒,已经是大材小用了。”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柔声道:“今晚怎么可以醉呢?” 他俯身将她抱起,走到床边,轻轻放下。 苏小慵害羞地闭上了眼睛,脸红心跳。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如此热烈。 李莲花俯身下来,细细地端详着他的新娘子。 这就是他期待了很久的那个人,余生将和自己同喜同悲的那个人。 “小慵,你真美!” 李莲花情难自禁,抚摸着她那红扑扑的小脸蛋,低声呓语。 苏小慵在他怀里笑得像一枝含苞欲放的花朵,娇羞动人。 下一刻,她感觉到了李莲花温热的唇,急切地落下,她的额头上,她的脸颊上,鼻梁,红唇…… 笛飞声每日卯时之前必定去后山练功,冬夏不辍。方多病有时候睡得沉,都是李莲花叫他。 这几日,李莲花新婚,每日都起晚了,还好有笛飞声叫方多病起床。 这一日,李莲花又起晚了。 等他赶到瀑布时,笛飞声终于不能忍了:“李相夷,李莲花!练武之人,色是大忌。” 方多病使劲忍住笑。 李莲花白了笛飞声一眼:“老笛,你好歹也是阅人无数的江湖大魔头,难道那些美女,比如角丽谯,在你身边时,你每日都能起那么早?” 笛飞声哼了一声道:“自然。浪费大好时光去陪她们?我没那么蠢。” 李莲花无奈地摇摇头:“老笛啊,你说说看,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难道你这辈子打算孤独终老?” 笛飞声又哼了一声:“怎么,你成亲了,改行当媒婆了?”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需不需要让方小宝平时办案的时候帮你留意下?有没有女刑探或者苦主适合你的。” 笛飞声冷笑道:“大可不必。女人,太麻烦。” 方多病笑了:“哪个女人能入得了他的眼!”他望向李莲花,笑得贱兮兮的:“自我认识他以来,我只看过一个人入得了他的眼。” 李莲花知道他要说什么,懒得接话。 笛飞声瞟了方多病一眼:“胡说八道,苏小慵会割了你舌头。” 方多病吐了下舌头。 第16章 乌龟王八挺可爱 “方小宝,最近又接了案子吗?”李莲花问道。 方多病道:“嗯。接了一个,打算明天就去。在礼临镇。” 李莲花道:“哦。我要陪小慵回门,正好也要经过那。要一起吗?” 方多病道:“那太好了。郑好说要和我一起探案。杜鸿说不放心郑好,也要一起。我正头疼。多大的案子,需要三个镜使一起去办……” 他苦笑着摇摇头。 李莲花笑得别有深意:“杜鸿不放心的是你吧。” 方多病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 李莲花道:“我觉得郑好对你是有意思的。方小宝,做好你该做的。杜鸿,他不如你。” 方多病道:“我知道。我是要成为一代侠探的人,才不要费心思在这些小事上。” 笛飞声突然插嘴道:“对,不要像你师父那样自甘堕落。” 李莲花白了他一眼:“我这怎么就叫自甘堕落?遇上你喜欢的女子,恰巧她也喜欢你,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方小宝,喜欢就要自己去争取,成家不耽误你当侠探。” 方多病忍不住笑了:“嗯。我明白。不过,此生之年,我若能看到老笛为情所困,我会做梦都乐醒的。” “你都说了是做梦。”笛飞声嗤之以鼻。 “我一定会帮你留意的。”方多病哈哈大笑。 “你们废话说完了吧,练功吧。”笛飞声闭上了眼睛,不再搭理他们。 方多病到了明镜司后,郑好已经在等他了。 明镜司第一个案子,方多病不但破了案,还一战成名。这次有案子,对方指名要方多病去。 郑好本想和方多病同去,但是杜鸿说,同为镜使不能看着方多病一个人忙前忙后,他和郑好却寸功未立,白吃白喝。他强烈要求由他来接下这个案子。 方多病听完郑好转达了杜鸿的建议,他迟疑了一小会,同意了。 郑好看出来他的纠结,便问道:“你是不是很想去?要不,你们俩一起去办这个案子吧。” 方多病道:“那还是算了,让杜兄带刑探去吧。李莲花要陪他新婚妻子回门,也要经过礼林。我原本想接了这个案子的话,就可以和他们同行一段路。” 郑好瞪圆了眼睛:“李兄和苏姐姐成亲了?居然没邀请我们?” 方多病道:“谁也没有邀请。就自己家几个人。” 郑好还是觉得有点遗憾:“这么大的事,居然不和我们说一声。唉!李兄太见外了,还有你,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她嗔怒道。 方多病笑笑,没说话。 郑好又道:“下次见到苏姐姐,我一定问她讨喜糖吃。” 方多病点点头:“嗯,你问她多要点。”转身要走。 “方多病。”郑好突然叫住他:“为什么我感觉你很不开心?” 方多病停下来,望向她:“没有啊。” 郑好那双会说话的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似乎看到了他心底:“李兄成亲,你似乎不开心。是因为苏姐姐?” 方多病一头雾水。 郑好眼神中有些往日里没有的迟疑,她犹犹豫豫地走到他跟前,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很喜欢苏姐姐?” 方多病愣了半晌,诧异地道:“何出此言?” 郑好看着他,反道:“难道不是吗?自从上次破了案子回来后,你说李兄要成亲了,然后,我就再没见你开心地笑过。” 方多病困惑地看着她:“我看上去很不开心吗?” 郑好点头,认真地劝道:“苏姐姐虽然长得很好看,但是她已经名花有主了啊,而且她那个主还是你的好兄弟。你不要陷进去太深了,害人害己。” 方多病无语。 郑好以为他在认真考虑,兴许是自己刚说的话打动他了。 于是继续劝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打开眼睛,看看天涯,看看身边,一定有人比苏姐姐更适合你的。” 方多病突然啊了一声,跳了起来:“你刚说什么?” 郑好被他吓了一跳,忍不住伸手给了他胸口一拳:“干什么啊,你吓死本姑娘了!” 方多病大声道:“你才吓死我了呢。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我怎么可能喜欢她?”他嘟囔道:“也就那个李骗子喜欢她那样的。” 郑好被他怼了,居然笑了:“你说的是真的?” 方多病白了她一眼:“千真万确。” 郑好想了下,道:“那你发誓?” 方多病道:“发什么誓?” “发誓如果你刚才说的话是假的,你就……你下辈子就会变成乌龟王八。” 方多病被她气笑了。 郑好看他不回答,追问道:“敢不敢发誓?” 方多病道:“我说不可能就不可能,为什么要对你发誓?还有,乌龟王八怎么啦?我觉得他们挺可爱的,下辈子变成他们也不错。” 郑好气得直跺脚:“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居然愿意变成乌龟王八……” 方多病反倒是觉得她生气的样子甚是可爱。 得知方多病不用去礼林探案后,李莲花决定尽快陪苏小慵回门。 这两日,两人已经下山给苏老爷子备好了礼物,又重新整理了下莲花楼,打算第二日一早就启程回金陵了。 笛飞声照常去后山练功了。方多病倒是送他们下了山,目送着莲花楼远去。 苏小慵探出头去,看到方多病还站在原地。于是,她笑着对李莲花说道:“方小宝好像有点不开心,像个被你遗弃的孩子。” 李莲花也探出头去看了一眼。 方多病已经转过身去了。 李莲花道:“确实有点。可是,他有事要做,而且,我也不方便带他和你一起回门。” 苏小慵呵呵笑道:“是啊,三个人回门,确实有点怪。” 李莲花紧靠着她坐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摩挲着:“那倒不是问题。其实,我是怕疼。” 苏小慵奇了:“怕疼?带他一起回门,你为何会疼?” 李莲花嘴角上扬,把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那上面的牙印还未完全消退,一小排一小排的,深紫色,依稀可见。 苏小慵瞬间胀红了脸,一把抓过他的手,狠狠咬下去。 李莲花一动不动,任她啃咬。苏小慵还是有点心软,咬了两口,就松开了。 李莲花佯叹一声,道:“这怎么办?我以后会不会被咬上瘾?” 说罢,将一脸心虚的苏小慵搂入怀中,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道:“小慵,你最好记住,以后不要随便咬我。否则,后果你可能难以承受。” 苏小慵躲在他怀里,连连点头,听话极了。 莲花楼到礼林镇的时候,天还没完全黑。 苏小慵正要问李莲花为何又停在了上次停的地点,突然发现李莲花正微笑着看着后方。一个青衣少年,策马扬鞭,疾驰而来,竟然是昨天刚刚恋恋不舍分手的方多病。 苏小慵不可置信地看向李莲花:“他是要和我们一起去金陵?” 李莲花摇摇头,淡淡地说道:“应该不是。定是礼林出事了。” 方多病赶到,纵身下马,将马绳绑在莲花楼门柱上,三步两步进了楼内,端起水壶连喝了三杯,道:“渴死我了。” 李莲花道:“方小宝,你是到我这莲花楼来蹭水喝的?” 方多病用衣袖拭干了下巴上的水,道:“当然不是。郑好收到飞鸽传信,说杜鸿自来了礼林,一日就失联了。让我赶紧来看看。我想,也许能赶上你们,所以,我干粮水壶都没带,就追来了。” 苏小慵道:“你要去找杜鸿,追我们干什么?” 李莲花也笑道:“难不成,你是要跟我们一起回门?” 方多病抬头:“唉,看来我和这莲花楼缘分不浅啊。” 第17章 朱家兄弟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那嬉皮笑脸的样子,摇摇头道:“方小宝啊方小宝,一代大侠啊,怎么还耍赖呢?” 方多病呵呵道:“我没耍赖啊。我只是到你这里喝口水,不过分吧。” 李莲花道:“那,喝完了吗?” 方多病道:“喝完了。我这就走。再会。” 他果然站起来就走。 李莲花没说话。 方多病走出莲花楼之前,叹了口气道:“我在礼林人生地不熟的,还要去救那个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的杜鸿,前途黑暗,恐怕再会无期啊!” 李莲花终于开口了:“方小宝,你等下。” 方多病哈哈大笑,立刻转过身来,笑嘻嘻地看着他。 李莲花哭笑不得。他笑着将目光投向苏小慵。 苏小慵看了他一眼,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她对方多病道:“你是想让我们陪你一起?” 方多病道:“其实有他一人就够了。” 苏小慵板起脸刚要拒绝,方多病下一句又让她转怒为笑:“但是他离不开你啊!” 苏小慵故作傲娇地道:“好吧,那我勉强同意吧。我可是看在李大哥的面子上。” 方多病抚掌大笑。 三人围着桌子坐下。方多病大概讲述了案件经过。 礼林镇的镇长朱坤前几日突然在家里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杜鸿带了两名刑探来破案,第二日杜鸿就和两名刑探失去了联系。 李莲花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 方多病道:“当下第一要务就是先去见见那两名刑探,问清楚事情的经过再看下一步怎么走。” 李莲花说好。 夜色早已降临。三人将莲花楼停到了悦来客栈里,同时定了两间房,随便吃了点东西,便来到了朱宅。 朱坤有两儿一女,女儿早已出嫁。大儿子朱孝先已经娶妻,小儿子朱孝文尚未婚配。明镜司两名刑探赵诚和郑有道一直守在朱宅不肯离去,因为杜鸿最后一次就是来了朱宅。 他们告诉方多病,杜鸿就在朱宅内,可是朱宅的人都说他早已离开。 方多病把赵郑两名刑探叫到院中八角亭内坐着,询问详细的经过。两人说,他们第一日来到朱宅后就向朱家两个儿子和管家仆人大概了解了下事情的经过。 晚上,杜鸿突然说他要来朱宅再看看,怕人多容易引起注意,他让他们俩留在客栈等他回来。 结果两个时辰过去了,杜鸿再也没有回到客栈。两人来到朱宅打听,却被告知杜鸿早已离开。 于是他们又回到客栈去等,久等仍未见人。他们俩觉得不对劲了,给明镜司飞鸽传书后,两人就一直守在朱宅,哪也不去,就等明镜司派人来支援。 见到方多病,两人都偷偷松了口气。 苏小慵忍不住问道:“那之前你们有怀疑的对象了吗?” 郑有道回答:“有。杜镜使怀疑长子朱孝先,因为他在朱坤失踪前和他父亲大吵过一架。” 方多病道:“父子吵架,也是常事。何况,还没有找到朱坤的尸体,如何判定他弑父。” 郑有道嗯了一声,道:“如果能够找到朱坤的尸体,自然就简单多了。朱家门房很肯定地说,当日和朱孝先吵完架后,并未看见朱坤出门。可是我们找遍了朱宅,也没有找到尸体。其实现在我们最担心的还是杜镜使。有人看到他确实来过,但没人看到他离开。再说了,就算是真的离开了,那他为何没有回去找我们呢?” 方多病望向书房前面波光粼粼的水面,问道:“查过荷花池吗?” 赵诚道:“早查过了。朱家人说,他们最先找的就是荷花池,因为荷花池就在书房前面。朱孝先担心他父亲年纪大,晚上没看清路,失足掉进了池里,所以最早就已经把整个荷花池的水都放干了,确定没有尸体,才重新放水进去的。” 方多病道:“那你们确定整个朱宅都找遍了?没有密室什么的?” 郑有道和赵诚对视了一眼,道:“应该都找遍了,没发现密室。两位少爷也说从未听说过自己家有密室。” 苏小慵道:“先后两个人在这府里凭空消失,没有密室,说不过去吧。我想杜鸿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李莲花点点头。 正在此时,前厅突然喧哗起来。 原来是朱孝先和朱孝文两兄弟打起来了。 朱孝先个子矮小,比弟弟足足矮了一个脑袋,身板也瘦,仿佛先天不足。他根本打不过弟弟,被朱孝文一脚踹出几米远。朱孝文赶上去连踢几脚,反而是朱孝先的夫人冲了过去,一把推开了朱孝文,挡在了自己丈夫身前。 朱孝文阴阳怪气地骂道:“你这个病秧子,丢我们朱家的人,还要靠女人护着你。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家里荷花池没有盖,你也可以跳下去一了百了!” 他骂得极其恶毒。 朱孝先瘫坐在地上,一言不发,脸色胀红。 倒是他的夫人过去把他扶起来坐在椅子上,同时还狠狠瞪了朱孝文一眼。 一屋子家丁仆人,没有一个上去劝的,全都低头垂首立在一旁。 李莲花小声问方多病:“你看大少夫人有无异样?” 方多病盯着看了下,有点讶异:“我觉得她刚才推开朱孝文的那一下,有点像鹤轩门的云中飞鹤。难道她是会功夫的?” 李莲花点点头,道:“确实是云中飞鹤。” 第18章 是她命大而已 方多病小声问郑有道:“他们两兄弟关系一直不好?” 郑有道低声道:“朱大少爷是朱坤原配刘氏所生,从小体弱多病,刘氏早逝。二少爷是朱坤续弦杨氏所生。听说朱老爷平时偏疼二少爷,对他寄予厚望,家里好吃好喝的,都是二少爷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对大少爷却是极为严苛。所以,朱二少爷在家里地位一直都远高于他大哥。家里下人们也都是见菜下饭,自然不敢多言。” 李莲花瞟了一眼方多病,道:“我们待会再去书房看看吧。” 郑有道忙问道:“那我们俩呢?” 李莲花思索片刻,道:“麻烦二位去打听下大少夫人的身世来历吧。” 二人道声好,大家分开行事。 听说他们还要去书房查探,朱孝文极不耐烦,觉得他们是没事找事。 方多病强调非去不可,因为据下人们说,那是他们最后见过朱坤的地方。 朱孝先倒是没说什么,和夫人一起亲自陪他们到了书房。 烛光不是很亮,李方苏三人每人手里举着一个烛台四处摸索查看,朱孝先和夫人则互相依靠着坐在角落,静静地等着他们的结果。 李莲花突然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环顾了下四周,然后对着方多病耳语了几句,后者哦了一声,飞快地出去了。 李莲花则沿着书房墙壁慢慢地踱起步来。 苏小慵笑道:“李大哥,你是在量房子吗?” 李莲花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她噤声,自己继续沿着墙壁走。 朱大少夫人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不是要找密室吗?如果你们不想找了,请赶紧离开吧。” 李莲花笑道:“我不正在找吗?” 一会,方多病进来了,对李莲花道:“横18, 纵30。” 李莲花道:“横12,纵24。” 两人兴奋地击掌。 方多病正要扭头对朱孝先夫妇说,这间书房定有密室,就听得一声尖叫。 尖叫声是苏小慵发出来的。此刻,她脖子上正架着一柄明晃晃的匕首,而匕首的主人正是站在她身后的朱大少夫人。 方多病大惊道:“朱少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朱少夫人压低了嗓音,咬着牙喊道:“这都是你们自找的。为什么非要来查这个房间?我已经告诉你们多少遍,这里没有密室。” 李莲花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她手上的刀。 “云儿,不要……” 朱孝先近乎哀求。 方多病也急了:“住手。有话好说。” 朱大少夫人丝毫不理会自己丈夫的恳求,她望向方多病的眼神中尽显狠厉:“你们俩如果现在自尽于我面前,我就饶过她。” 李莲花面色铁青,仍旧一言不发。 身后,朱孝先着急地喊道:“云儿,到此为止吧!这位姑娘是无辜的。” 朱少夫人瞪了他一眼,骂道:“妇人之仁,都被逼到这份上了,老娘不在乎多杀一个。” 她扭头望向李方二人:“我可没有时间和你们耗。我数到三,你们不自尽,我就动手了。一……” 李莲花冷冰冰的的声音响起:“好。不过,如果我俩都自尽了,如何知道你会信守承诺?” 朱大少夫人哈哈大笑:“难道你们还有别的选择……”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万万没想到,就是她这几声得意的大笑,使她拿刀的手轻微抖动,偏离了苏小慵的脖子些许。 也就这几声大笑的功夫,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在她眼前一闪而过,那些许的空隙间,一根手指插了进来,直接将她的匕首震飞了出去。 苏小慵觉得那匕首的光芒很刺眼,她不由得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一瞬间,她感到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着腾飞起来了。 朱大少夫人甚至都来不及发出惨叫,整个人就腾空而起,狠狠地撞上了墙壁,然后滚落在地,一动不动了。 苏小慵睁开眼,发现自己跌入了那个熟悉的怀抱。 她抬头看着到李莲花那张紧绷的脸,伸手轻轻搂住了他的腰,笑道:“别紧张,李大哥,我没事。” 李莲花低头看着她的笑容,沉默片刻。慢慢地,他敛了周身的杀气,柔声道:“没事就好。” 朱孝先早已扑过去,抱着他夫人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方多病反应过来后,赶紧过去探了下朱少夫人的脉。 就见他拍了拍自己胸口,长舒一口气,冲李莲花一拱手,道:“多谢手下留情!留了个活口。” 李莲花淡淡地道:“是她命大而已,没有伤到小慵。” 方多病连连点头:“嗯,刚吓死我了,生怕您老人家一怒之下,没个轻重。” 他对朱孝先道:“先别忙着哭,她没死,不过是昏过去了。你赶紧说出密室的位置。” 朱孝先却只顾着抱着夫人哭,根本听不进去。 李莲花道:“不用管他。我猜,密室一定是在他们俩刚才一直坐着的地方。” 方多病吃惊地看了他一眼,就往朱孝先夫妇刚才坐的位置捣鼓去了。 谁能想到,书房的机关,竟是朱孝先刚才坐着的那把椅子。 方多病围着那把椅子捣鼓半天,最后坐了上去。左扭扭,右旋旋。 突然“吱呀”一声,身后墙壁竟然从中间缓缓向两边移动,露出一扇雕着精美花纹的木门来。 里面隐隐透着一丝弱弱的灯光。 密室里,杜鸿趴在地上,背后插着一把短刀,血迹已干。 方多病心下大惊,连忙过去把他扶起来,手指探上他腕口处。 “李莲花,他还活着!” 方多病惊喜地叫起来。 苏小慵却道:“为何只有一人?朱坤呢?” 李莲花四处打量,确实,密室非常小,也无处可藏身。 他走过去帮着方多病把杜鸿背起来,送到前厅,自己则和苏小慵守在书房。 方多病找到郑有道和郑诚,将杜鸿交给了他们。他让郑有道去找郎中,赵诚寸步不离守着杜鸿,然后自己折回去书房。 此时,整个朱宅都被惊动了。 从未露面的朱老夫人带着人和朱孝文一起来到了书房。 见到房中的密室,母子俩的表情都很惊讶。 朱孝文上前一把揪住兄长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密室?你把爹藏哪去了?” 朱孝先冷笑道:“我当然知道。我是朱家长子。” “狗屁长子。爹根本不喜欢你。” 朱孝文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光。 苏小慵看不下去了,正要上前制止他。 “住手。”朱老夫人喝道。 朱孝文却不肯松手,继续逼问:“你这个病秧子,一定是你们夫妇俩合谋杀了爹!我现在就把你们送官。” 李莲花道:“朱二少爷,莫着急,还没问出令尊的下落呢。不着急送官。” 朱孝文哼道:“到了官府,自然有办法让他说出来。” 第19章 你是第一个 朱老夫人上前,费了好大劲才拽开儿子的手。 被放开的朱孝先看着李莲花,出乎意料的平静地:“你们先救活我夫人,把她安全送回鹤轩门去,我就告诉你们想知道的一切。” “呸!”朱孝文骂道:“你们害死了爹,谁也别想跑。” 李莲花也淡淡地道:“刚才从密室里背出去的人是我们明镜司的刑探,就这一点,你夫人就涉嫌杀人未遂,你送到哪里去也是逃不掉的。我觉得,你还是把事情讲清楚,看是否能帮她减轻罪责吧。” 朱孝先眼神黯淡了下去。 他缓缓地走到夫人身边,蹲下去,轻轻地摇晃她:“夫人,醒醒,快醒醒。” 方多病小跑回来了,见此情此景,忍不住嘲讽道:“你这样摇,一辈子也摇不醒的。” 他蹲下身去,对准她头顶的百会穴按了下去。 朱少夫人哼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朱孝先大喜,搀着她,慢慢地坐到了椅子上。 朱少夫人浑身剧痛。 她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只艰难地抬起头来,瞪着李莲花,眼神中又惧又恨。 方多病道:“你也别瞪着他了。拿刀架在他夫人脖子上还能活下来的,你是第一个。上一个这样做的人,坟头上的草都有你这么高了。” 朱孝先搬了张椅子,坐到了妻子身边,让她可以舒服地靠在自己身上。 朱孝文怒不可遏,又想冲上去扇他两耳光。 但是,方多病的尔雅剑横在他面前。 “朱二少爷,明镜司办案,如果你不出去,也请你不要插手。”方多病冷冷地道。 “你说什么鬼话!这是我家!我说了算!”朱孝文嚷道。 朱孝先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我是长子,这个家,何时轮到你说了算?” 朱老夫人劝道:“你们先别吵,快说,你把你父亲弄去哪了?” 朱孝先闭上了眼睛:“我还是那句话,送我夫人走,我才说。” 朱少夫人低声道:“我不走。我死也要死在这里。” 一时陷入僵局。 李莲花拉过方多病问道:“杜鸿怎么样了?” 方多病告诉他,郑赵二人在陪着他,已经去请郎中了。 李莲花想了想,道:“眼下杜鸿的安全更重要。让他们自己在这里折腾,我们去看看杜鸿醒了没有,说不定他那有线索。” 苏小慵小声道:“朱二少爷会不会折磨他大哥大嫂?” 李莲花哼了一声道:“做错了事,总要付出点代价。放心,有朱老夫人在,不会出人命的。” 方多病怎么觉得,李莲花说的做错事,只是针对朱少夫人刀逼苏小慵这件事呢? 于是,三人从书房出来,穿过长廊,沿着荷花池往前厅走去。 荷花池对岸,几个下人围在一起,小声在说着什么。因为天黑,也看不清来的是谁,只是看到有人朝他们那个方向走,几个人立刻就安静下来了。 方多病走在前面,李莲花牵着苏小慵的手,三人一言不发,慢吞吞地朝前厅走去。 看到他们并没有过池对岸去的意思,几个人又开始小声地议论了。 走远了,李莲花停下了脚步,笑着问道:“方小宝,听到多少?” 方多病想了想道:“就听到什么库房,油布,丢了。” 李莲花道:“你的耳力还得好好练。” 苏小慵惊奇地问道:“隔着莲花池呢,你们也能听到他们那么小声的说话?” 李莲花笑道:“应该是库房里的防油布,丢了一大卷,他们在商量着怎么办,要不要报告给大少爷。” 苏小慵呆了:“天哪,你们功夫高的人,听力都这么好吗?” 李莲花笑着瞟了她一眼,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了。 苏小慵猛然红了脸,她觉得李莲花一定是故意的。 方多病也啧啧称叹:“我的耳力要何时才能达到你这种境界啊!” 苏小慵本来想调侃他几句,但因为感觉到脸发烫,她知道自己肯定是脸红了。心虚的她生怕自己一开口,引起了方多病的注意,所以,她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没说。 李莲花看了一眼苏小慵那红得诱人的脸,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放心,你永远到不了我这个境界。” 杜鸿躺在前厅的长椅上,还没醒。郎中正在和郑诚他们说,拔刀有风险,怕大出血。如果非要他拔,出了事他不负责。 郑赵二人也有点心虚,他们也不敢承担这个责任啊。 两人正左右为难,看到李方苏三人过来,立刻迎了上来,仿佛盼来了救星。 李莲花径直走到杜鸿身旁,握住他两手,点了他神门穴。然后将他上半身扶起,自己紧贴着他坐下,双掌按在他背上,对郎中道:“动手吧。” 郎中仍在犹豫。 方多病道:“让你拔就拔,出了事我们担着。” 郎中这才敢动手。 鲜血喷射而出,却没有像他担忧的那样血流不止,而是很快就止住了。 等他把伤口完全处理好,撒上了止血药粉,包扎好,李莲花才撤了掌,将杜鸿轻轻放下。 郎中赞道:“公子肯输这么多内力救人,真是这位伤者的福气啊!” 李莲花笑而不语。 方多病走到他身边,低声道:“谢谢。我知道,你是为了我。” 李莲花拍了拍他的肩:“怎么办,方小宝,我好像更习惯你骂我……” 第20章 噩梦 杜鸿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被朱大少爷和夫人捆成了粽子,扔到了荷花池里。他眼睁睁地看着无数小鱼儿向他游过来,钻进他身体,啃噬他的皮肤,他的五脏六腑…… 杜鸿大叫着救命,从梦中惊醒。 他发现自己是侧躺着的,而且,差点和方多病的脸撞上了。 他吓了一大跳,就想要坐起来。胸口一阵剧痛袭来,他闷哼了一声,捂着胸口,不敢动了。 看到他眼珠在转动,方多病凑近想看看他是不是快要醒了,结果倒被他突然的睁眼和那一声惨叫吓得不轻。 李莲花和苏小慵被他二人同时被对方吓得半死的样子给逗乐了。 李莲花笑道:“杜兄,你背上有伤,方镜使刚费了好大力气才从鬼门关把你抢回来。别乱动,就这样躺着吧。” 看到他醒来,郑赵二人也高兴得不得了。 赵诚道:“我这就去给郑镜使飞鸽传书,告诉她找到你了。” 杜鸿哦了一声,不忘低声嘱咐道:“别说我受伤了。” 赵诚应了一声,快步走出朱府。 方多病给杜鸿倒了一杯水,扶他坐起来喝了。 杜鸿忍着胸口的疼痛,对方多病微微施了一礼道:“没想到,杜某还能死里逃生,方兄的大恩,杜谋日后必定报答。” 他声音很小,每说一句话,都牵扯着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方多病看了一眼李莲花,说道:“都是同僚,不必言谢。你赶快想想,当天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才导致你被袭的。你说话费劲,别着急,慢慢说。” 杜鸿努力地回忆当天发生的事。有一条,是他觉得最可疑的。他说他发现从书房到荷花池有一段路很奇怪,像是有人曾经在路面上铺了很多很多张渔网。 他沿着荷花池那段诡异的路一直走,竟就到了书房门口。朱少夫人站在门口,邀请他进去喝杯茶。 他拒绝了,转身要走,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痛袭来,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是她!朱少夫人!”杜鸿激动地喊了出来。他表情变得痛苦,愤恨,捂着胸口,咬牙切齿。 方多病道:“放心,我们已经将她拿下了。不过,我还以为你是发现了书房的密室才被他们灭口呢。” 杜鸿也惊讶地道:“书房有密室?” 方多病点头:“我们就是从密室里把你救出来的。” 杜鸿道:“我并不知。” 苏小慵忽然问:“你们来礼林那两天,下过雨吗?” 赵诚略一思索,答道:“我们来之前刚下过。来了后就再没有下雨了。” 苏小慵兴奋地叫道:“李大哥,我觉得我快发现真相了。” 李莲花微笑着道:“好,那我们这就去库房看看?” 苏小慵连连点头。 李方苏三人跟着管家来到了库房。管库房的男子很紧张,拿锁钥开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苏小慵安慰他,此行并非来问责,只是看看具体丢了哪些东西而已。 男子稍稍放松,便带他们来到一个拐角的小空地,有一卷防油布立在那里。 男子说,本来是两大卷,现在只剩一卷了,还有两张渔网也不见了。 奇怪的是,库房门锁都没有被撬的痕迹。库房锁钥一共两把,管库房的人一把,大少爷一把。大少爷平日几乎从不用锁钥开门,都是要他们来取的。 方多病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发现丢了油布和渔网?” 管库房的男子道:“丢了几天了。” 苏小慵问:“是你们老爷失踪前还是后呢?” 男子指着一处空地,肯定地答道:“自然是老爷失踪后。” 方多病问道:“你是如何确定的?” 男子道:“这个季节是雨季啊,老爷失踪前一直在下雨。老爷让我们拿油布去盖了好些地方,就剩下两卷,一直放在这个位置。” 李莲花点点头,对方苏二人道:“我们去书房找朱老夫人吧。” 书房内,两兄弟各不相让,朱孝先坚持要把他夫人送回娘家才肯回答问题,朱孝文却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必须将两人一起送官严办。 朱老夫人很无奈,她拿他们也没有办法。 于是,当李方苏三人再次来到书房的时候,里面还在僵持着。 李莲花瞟了一眼朱孝先,淡淡地道:“我知道,无论你夫人是否平安离开,你绝无可能说出你父亲的下落。” 朱孝先一惊,眼神中明显有一丝慌乱,他第一时间看向了他的夫人。 “你夫妻二人情深不移,让人羡慕。只可惜,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李莲花对朱老夫人道:“请老夫人即刻叫人将荷花池水放空吧。” 老夫人不解:“为何?” 苏小慵大声道: “因为,朱老爷子就在池底。” 朱老夫人颤抖着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老爷真的已经……” 她掩面抽泣起来。 朱孝文嗤了一声,道:“不可能。荷花池早就放干了水查过了的,什么也没有。再说了,那么大的池子,说放空就放空?上次就足足放了两日。” 方多病道:“我看你似乎并不在乎能不能找到你父亲遗体?不然哪来那么多废话。” 朱老夫人大声呵斥管家道:“何管家,你没听见吗?还不快找人放干荷花池的水!” 朱孝文还想说什么,管家早就小跑着出去了。 朱孝先脸色渐渐阴沉了下去。 他盯着苏小慵,面目有点狰狞:“你这个小女子,如何能认定我父亲在池底?” 他刚刚还对夫人情深款款,这一番突然的变脸,吓得苏小慵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一双温暖的大手伸过来,揽住了她的肩,将她轻轻拉到了自己身后。 只听李莲花平静的声音说道:“朱大少爷,我来猜猜,你来听听,看是不是这么回事啊。你父亲刚失踪的时候,你第一时间派人放干了荷花池的水,却什么也没有发现。然后,你很快又让人重新灌满了水。这一点就不能不让人生疑。” 朱孝先冷冷地道:“这有什么问题?” 朱孝文也竖起耳朵在听。 李莲花道:“这么大一个池子,要重新灌满水,耗时耗力可想而知。这个季节本来就多雨,又何必着急马上灌水呢?就算要灌水,也没必要灌那么深吧。欲盖弥彰。” 他看着朱孝先,戏谑地笑了笑,接着道:“而且,当时最要紧的事情难道不应该是让家丁们都去寻找你父亲吗?你却着急给荷花池加水。为什么呢?因为,你真的很着急。你父亲的遗体就藏在密室里,不能再耽误。” “你很聪明,首先排除了荷花池的嫌疑,这样,荷花池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然后,你再找机会把你父亲扔到池里,不,应该是你们夫妇俩。” 朱孝先脸色越来越难看。 第21章 我倒是有几分信 朱孝文追问道:“可是过去好几天了,也没见到尸体浮起来啊?” 李莲花看着苏小慵,示意她来回答这个问题。 苏小慵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因为有人把尸首用防油布里三层外三层裹好了,再用渔网捆牢……嗯,我猜,还会在渔网上挂一块大石或者秤砣之类的东西。这就是为什么从荷花池到书房有一段路上面好像刻上了渔网,因为裹着渔网的尸首是被滚过去的。想来,朱老爷体壮,朱大少爷体弱,朱少夫人又是女子,拖也拖不动,只能滚过去吧。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头两天刚下过雨,路面比较松软,所以,才会在那段路上留下比较清晰的渔网痕迹。否则,还真难发现。” 方多病狠狠地瞪了一眼朱孝先,道:“我们明镜司的杜镜使就是因为发现了这路上的痕迹,才被朱少夫人灭口的。杜镜使已经清醒,现在只要把尸首打捞出来,人证物证俱在,你们就休想抵赖。” 李莲花慢条斯理地道:“所以,朱大少爷才费尽心思不想让我们找到尸首,那样就永远定不了罪了。” 朱少夫人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地道:“我们没有弑父。都是被朱孝文逼的,不然……” 朱孝先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事已至此,说什么也不会有人信的。” 李莲花拉着苏小慵在他们夫妻俩旁边坐下来,悠悠地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们不信?” 他微笑着对朱老夫人施了一礼道:“老夫人,我们想讨壶茶喝喝,您看可以吗?我们想听听大少爷讲讲故事。” 朱老夫人还没开口,朱孝文抢着骂道:“你们明镜司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的?你直接将这弑父的两畜牲带走就是了,还在这里啰嗦什么?” 方多病恼道:“你嘴巴放干净点。我们是来破案的,又不是你的下人。” 李莲花笑了笑道:“朱二少爷如此着急,难道是想冤死朱大少爷,好独占你们朱家的财产?” 朱孝文气急败坏:“难道刚才不是你自己说的,他们两夫妇杀人匿尸吗!” 李莲花笑了:“你这可冤枉我了,我可没说。我刚才说那么多,都不过是说朱大少爷夫妇匿尸。杀人?起码得见到尸首,验了尸之后才能定。” 朱老夫人点点头,让人给他们都端上了茶。 方多病走到朱老夫人面前说道:“等尸首捞上来,真相就大白了。朱老夫人,在那之前,朱府上下所有人都不能进出。我们会有人在门口轮流值班。” 朱老夫人挥挥手,道:“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要怎么做。” 方多病又看了一眼朱少夫人:“少夫人的伤不轻,也劳烦找郎中看看吧,不然就死无对证了。” 李莲花瞟了一眼朱少夫人,淡淡地说道:“死不了。” 方多病白了他一眼,心想,真记仇,至于要这么明显吗? 李莲花没有给他一个眼神,反倒是端了一杯茶给朱孝先,道:“朱大少爷,你应该也知道,不说,只会让你和你夫人更坐实了弑父的罪名。” 朱少夫人一阵剧咳。 朱孝先赶紧把茶喂给了她喝,然后,他看着怀里的妻子,平静地道:“云儿,事已至此,我们说了吧。信与不信,都随他去吧。” 朱少夫人缓了缓,摇头道:“不,还是我来说。” 然后,她抬起头,用手指着朱孝文,愤恨地道:“我们夫妻恩爱多年,父亲也一直对我夫君寄予厚望。如果不是他,去父亲面前说我的坏话,父亲也就不会逼迫夫君休妻。” 朱孝文讥讽道:“你这脸皮也真够厚的,居然说父亲对他寄予厚望!!这满屋子的人,谁不知道父亲最疼爱的是我!” 朱孝先哼了一声。 朱少夫人冷笑道:“不知道你们可听过一句话,父母之爱子女,为之计深远。你成天在府里造谣,说父亲最疼爱的是你,让下人们都信了你。其实父亲对我夫君严苛,正是因为他看重我夫君。别的不说,为何父亲十六岁就安排夫君成亲,娶了我,而你现在都十八了,还未给你说婚事?为何家里最重要的库房钥匙是交给我夫君而不是你?” 朱孝文怒道:“那是父亲知道我贪玩,不喜欢成亲太早,更不喜欢管这些杂七杂八的事!” 朱少夫人:“为何不干脆说,你不堪重用呢?” 朱孝文气急败坏:“你再怎么狡辩,也是没人信的。” 李莲花插嘴道:“我倒是有几分信。” “你……”朱孝文恨不得撕了他的嘴。 李莲花淡淡地笑道:“书房密室只有大少爷知道,这其实已经能说明问题。” 朱孝先让妻子歇一会,自己接着说:“二弟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向父亲告状,说我夫人曾经和一个土匪定过亲。父亲大怒,几次逼我休妻。” 他望向妻子的眼神满是温柔:“我了解我的夫人,她绝不是那样的人。我不同意休妻。父亲暴怒,不听我解释,还对我拳脚相加,我夫人为了护我,推了父亲一下。结果……父亲就倒地不起,抽搐,然后,就……” 方多病道:“照你这样说,朱老爷不是你们杀的,那你们为什么要大费周章藏尸?” 朱少夫人愤恨地望向朱孝文:“都是他!他四处散布谣言,说我不守妇道,和土匪私通,怂恿父亲逼迫夫君休了我。他就是算准夫君为了护我,会和父亲争吵,让父亲失望,好让他有可乘之机。如果此时,父亲因我推了他一把而送了命,我就是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所以,夫君才想到藏尸,他说找不到尸首,就无法确认父亲死亡,更谈不上定罪。” 朱老夫人听不下去了,垂足顿胸,满腔怨恨:“无论如何,你作为朱家子孙,也不能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父亲的遗体扔在水下,你良心何安!你这个不孝子啊!真是可恨至极!” 朱孝先闭上眼,表情痛苦:“当时,父亲已经活不过来了,而夫人还是活生生的。我也是被逼无奈,只想救活人一命。” 而他的夫人更是悔恨不已:“一步错,步步错。我应该想到自己是习武之人,手重,如果我当时不推父亲那一下,如果夫君不是因为要护我而藏尸,如果我不因为怕暴露而对那个明镜司的镜使下手……” 第22章 李莲花啊,没眼看 朱孝文怒骂:“你这个贱人!明明是你们合谋害死了我爹,你还想说成是意外!” 李莲花拉着苏小慵站起来,对方多病道道:“故事听完了,今天太晚了,估计荷花池的水明晚都不一定能放完。我们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再说。” 方多病点点头,对朱孝文道:“二少爷不必激动。明日把仵作叫过来,真相就会大白。” 方多病留下郑赵二人在朱府轮流值班,自己背上杜鸿,和李莲花苏小慵一起回到了客栈。 晚上,他和杜鸿一间房,也方便照料,只等第二天郑好派来的人把杜鸿接回去。 李莲花心疼苏小慵累了一天了,也懒得和他们啰嗦,进了客栈,直接带苏小慵回房安歇去了。 回到房间,发现热水不够,李莲花又出去叫小二送了热水进来。 他用毛巾蘸了热水轻轻给苏小慵擦脸,擦了脸又擦手。慢慢地,很用心,一点点地擦拭着。 苏小慵道:“李大哥,你怎么了?” 李莲花微笑着说道:“今天累坏了吧。你别动了,我来给你洗。” 苏小慵俏皮地把脚伸出去:“那可不能只洗手。” 李莲花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弄得她一脸的水。 然后,他拿毛巾给她一点点擦干,言语中藏不住的愧意:“今天又差点让你受伤,是李大哥大意了。应该罚我给你洗脚。” 苏小慵没想到,李莲花真的要给她洗脚,吓得她躲到床上不肯下来。 “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我没注意到她……李大哥,我是开玩笑的,我不要你给我洗脚,我自己来……” 她忙不迭地一连串解释,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 李莲花乐了:“小慵,你是害羞吗?” 苏小慵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反正就是不能。” 她心里想的是,我怎么能让天下第一的李相夷给我洗脚?就是李莲花李大哥也不行。 她越这样,李莲花越觉得好玩,哄着非要把她袜子脱下来给她洗脚。 苏小慵拧不过他,便一把搂住他脖子,这样就可以把脚伸得老远,李莲花够不着,也怕弄疼她。 两张年轻的脸贴在一起,苏小慵呼吸的热气在李莲花脖子上一丝丝游走。 李莲花忽然问道:“真不洗?” 苏小慵刚嗯了一声,就听李莲花轻声说了句:“好,反正我也不想洗了。” 苏小慵还没来得及问,她的唇就被堵上了。 …… 第二日下午,郑好就带着两名刑探赶到了。 苏小慵笑道:“这真是个大案啊,明镜司倾巢出动了。” 郑好本来是要接走杜鸿回去疗伤,听说案子已经基本清楚了,马上就能结案。她想等等方多病,和他一起回去。 李莲花也觉得这个想法不错:“郑姑娘,我和小慵着急回门,赶巧遇上了这个案子。一时好奇,我们就留下来了。如果今晚能将尸首找到,我们就要继续赶路了。剩下的事情,有你和方小宝一起,肯定能处理好。” 郑好笑嘻嘻地看着方多病:“那是自然。你大可放心。” 杜鸿在床上低声问道:“我能不能,也留下来?” “那自是不能。”郑好道:“这里有我和方镜使,还有他带的两个刑探,足够了。” 李莲花一脸的认真:“杜兄,伤要紧。你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还耽误了治伤。” 方多病背过身去,他怕自己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这个老狐狸。 吃过晚饭,李莲花估计水快放干了,四人一起来到了朱府。 果然,全府上下都在荷花池畔忙碌着。朱孝先夫妇俩被捆在书房。朱老夫人则和朱孝文坐在荷花池畔的八角亭里,监督工人们加快速度。还有一些看着不是朱府的下人,打听了说是朱老夫人在外面花钱雇的短工。 朱孝文喝着酒,磕着瓜子,倒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池里的水还没有见底,约摸有十几个人拿了长长的竹竿在朱孝先描述的大概位置探寻。 在一阵哗然中,被捆成了粽子的朱坤终于重见天日。 和苏小慵猜测的毫无二致,尸首内层用防油布裹着,外层用渔网捆扎实了,还真有一块四方墙砖塞在渔网里。 朱老夫人哭天喊地,瘫软在地。 打开油布前,李莲花将苏小慵转了过去,让她不要盯着看,以免晚上做噩梦。 死人的脸一般都是苍白的,而朱坤的脸却呈猪肝色,嘴巴歪着,肿胀的舌头从里面伸出来…… 胆小的人尖叫着跑开了,胆大点的围在旁边指指点点。 郑好没心理准备,冷不丁看了一眼。就这一眼,把她吓得不轻。尖叫着的她,慌不择路,拽住方多病挡在身前。 方多病笑道:“郑镜使,这是怕了?” 缓过神来的郑好有点难为情。正想强辩几句,余光瞟到李莲花伸手搂过躲在他身后的苏小慵,轻轻拍着她的背,嘴里还低声安慰着。她突然有点气恼了。 她拍了拍方多病,示意他看看李莲花方向。 后者看了一眼,立刻就扭头朝别处看去了,还啧啧直摇头,叹道:“唉,李莲花啊李莲花,真是没眼看啊!” 郑好狠狠地推了他一把:“走开,别挡着我。” 方多病莫名其妙,也懒得理她。 仵作早已候着,方多病让人抬着尸首,找了一间空着的屋子,准备验尸去了。 李莲花小声问苏小慵,要不要一起去。苏小慵轻轻地点点头。 李莲花便牵着她的手,一起进去了。 郑好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进去了。 朱孝文坐在亭子里,望了望那边的动静,捂了捂鼻子,并没有过去的打算。 朱老夫人让人搀着,回到前厅,也让人把朱孝先夫妇押到了过来,一起等着仵作的结果。 朱孝先看到他夫人的唇干裂起皮,便要人拿水来。下人们没人动弹,都看着老夫人。 朱老夫人冷笑道:“还想喝水?渴死都便宜她了!” 朱孝先想和她争吵,朱少夫人制止了他。她冷冷地扫视了屋子里的人一圈。众人都被她盯得发毛。只听她一字一句地道:“夫君不必为了我置气。此事都是我一人所为,等还原了真相,你休了为妻,你仍是朱家长子。那些敢以下犯上,落井下石的人,你要让他们一个个付出代价!” 朱孝先咬着牙,面如寒霜。 第23章 结案 一个时辰后,李莲花几人和仵作一起来到了前厅。 验尸结果,朱坤后脑勺确有外伤,应该是被朱少夫人推倒所致,但并不是致命伤。 仵作说,全身都未找到致命伤。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朱孝文怒道:“你是不是被我大哥买通了!没有致命伤,那我爹怎么就死了呢?” 仵作连忙摆手:“我说的都是实话。这几位都在里面亲眼所见。” 他指着方多病他们。 方多病点头称是。 仵作支支吾吾地道:“虽说没有致命伤,但是死因,大概率是可以推出来的。” 朱孝文骂道:“你这含着骨头露着肉是什么意思?快说!” 仵作道:“朱老爷应该是平时就有肝阳上亢之症。这种病最忌生气,激动。他的验尸结果基本符合中风猝死的症状。” 李莲花道:“口眼歪斜,舌头外露?” 仵作连连点头:“正是。” 朱老夫人道:“那就是说老爷是被活活气死的吗?” 苏小慵道:“我平日见过我义兄接诊这样的病人,可以这么说,却也不一定。肝阳上亢的患者,平日里饮食多有忌讳。不能暴饮暴食,不能吃太咸的,太油腻,浓茶,还要忌动怒。” 郑好暗自叹服,苏姐姐懂得可真多。 朱孝先和夫人相视苦笑。 朱孝文道:“你们还有脸笑?不管怎么说,也是你们害死了爹。你们是凶手。” 朱少夫人冷笑道:“我推了父亲,我罪该万死,我认了。我意图谋害明镜司的刑探,杀人灭口,我也认了。但是,你也是帮凶。如果不是你无中生有,编排我许多的不是,造谣生事,还故意到父亲面前一次又一次地激怒他,父亲如何会气死?” 她狠狠地盯着朱老夫人,道:“父亲原本是相信我的,当初结这门亲事,父亲就是看中我会武,他希望我能护着夫君,免遭你们的暗害。肝阳上亢,我和夫君并不知道父亲有这样的病,难道母亲你也不知道?为何平日从未见过家中食物有忌讳?我记得,母亲娘家世代从医!” 朱老夫人脸色惨白! 她气得浑身发抖,用手指着少夫人,怒道:“你这个贱人,你……” 朱孝文冲上去,对着少夫人一顿拳打脚踢。少夫人被捆绑着,全无反抗之力。朱孝先怒吼了一声,冲过去用身体撞开了弟弟,自己也跌倒在地。 郑好气坏了,冲过去对着朱孝文就是一脚:“你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朱孝文大叫一声,恼怒道:“你有病吗?是她差点杀了你同僚,你还护着她?” 郑好哼道:“一码归一码,反正你不许再动手。” 朱少夫人看着郑好,眼中的戾气淡了。 方多病道:“此事归我明镜司管,二少爷你就不要想着动私刑了。朱大少夫人,我们即刻带走。至于朱老爷的死,是否还有其他人故意动了手脚,以后再慢慢查证。” 朱孝文嚷道:“我大哥也是帮凶,为何不带走!” 朱少夫人叫道:“你胡说。我夫君是被我胁迫,不得不替我隐瞒。他手无缚鸡之力,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 她红着眼睛,望着朱孝先:“请夫君写下休书。我即刻就跟明镜司走。” 朱孝先眼中含泪,一言不发地看着妻子。 李莲花不紧不慢地说道:“唉,朱老爷真是替儿子找了个好贤内助啊!” 说罢,他拍了拍方多病的肩,小声道:“鹤轩门离此处并不远。既然可以结案了,即刻就出发吧,路上当心。” 方多病点点头。 李莲花和苏小慵向他们告辞,莲花楼连夜出发了。 苏小慵问李莲花,为何不等方小宝结案就要连夜出发,这不像他平时的作风。 李莲花道:“一家人过成那样子,实在没意思。朱孝先扮猪吃老虎,所有事情都推在了他夫人身上了,他倒是干净。” 苏小慵道:“我看他们夫妻俩很是恩爱呀。朱孝先一直护着他夫人,他夫人也护着他。” 李莲花握着她的手,柔声道:“不提他们了。本来就是方小宝给咱们俩找的事。回门才是我们的正事。” 苏小慵道:“说到方小宝,我看郑好确实对他有意思的。” 李莲花笑了笑:“方小宝啊,还没长大呢。我看他心里,并没有谁的份量特别重。以前昭翎公主也是,现在的郑好也是。” 苏小慵瘪了瘪嘴:“那倒是。她们俩加起来,也没你在他心里份量重。” 李莲花哦了一声,看着她。 苏小慵继续说道:“我以前也觉得,我在你心里的份量不如方小宝。” 李莲花终于忍不住笑了:“那现在呢?” 苏小慵俏皮地搂住他脖子:“现在嘛,我觉得我还是比他重要一点点。” 李莲花又哦了一声,道:“那我也觉得,郑好在方小宝心里,比昭翎公主重要一点点。” 苏小慵瞪大了眼睛:“你居然不纠正我!” 李莲花问:“纠正你什么?我觉得你说的都对啊!” 苏小慵气坏了,松开搂住他脖子的手,转身要走开。 没想到说时迟那时快,李莲花一把搂住了她纤细柔软的腰肢,柔声道:“别生气了,生气会老得快。” 苏小慵有自知之明。她知道如果李莲花不撒手,自己是不可能挣脱的,于是,她干脆气呼呼地扭过头去不看他。 李莲花乐了。他将她一把抱起,找了张椅子坐下,让苏小慵坐在自己腿上。 “小慵,我现在郑重地纠正你,你刚才说错了,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李莲花一本正经地说道。 苏小慵强忍住笑,坚持不看他。 李莲花板着脸,继续道:“你不但错了,还是大错特错。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 苏小慵啊了一声,头扭了过来:“什么惩罚?” 李莲花嗯了一声,慢条斯理地道:“我想想。要不,你觉得应该怎样惩罚比较好呢?是……” 他说着,把脸慢慢地凑近…… 苏小慵心跳加快。 皓齿红唇,肤如凝脂,害羞的苏小慵更添几分妩媚。 李莲花在她柔软的唇上啄了一小口,却又不舍得放开。 正想得寸进尺,苏小慵突然睁开眼,叫了声:“方小宝!” 李莲花身体一僵,怔住了。 苏小慵趁机一把推开他,咚咚咚往楼上跑了。 李莲花哭笑不得,冲她背影说了句:“明知跑不掉,却还要跑。我的小慵会玩欲擒故纵了。” 苏小慵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你快点赶车!爷爷等着我回门呢!都耽误好几日了。” 李莲花轻轻叹了口气,缓了缓神,抻了抻衣服上被苏小慵坐的褶皱,站起身,真的去赶马车了。 第24章 我不习惯 不知道昨晚李莲花赶马车赶到什么时辰,反正苏小慵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原来她又是枕着李莲花胳膊睡的。他的另一只手牢牢限制了她行动的自由。 “到哪了?你昨晚什么时候来睡的?” 李莲花闭着眼睛,低低地说道:“太累了。再睡一会。” 苏小慵用力掰开他箍在腰间的手:“那我起来做早饭。” 李莲花不松手:“不要。” 苏小慵道:“我醒来了,反正睡不着了。你多睡一会,我去给你做早饭嘛。” 李莲花道:“你饿了?” 苏小慵点点头。 腰间的手松开了。李莲花一个翻身就下了床:“那好吧,吃早饭喽。” 苏小慵忘了,李莲花从不晚起。 之前是有比他起得更早的岑婆,又有追着他晨起练功的笛飞声和方多病二人组,所以他从未起来做过早饭。 当苏小慵看到锅里热腾腾的米粥和煎好的鸡蛋饼,她不敢相信地看着李莲花。 “这是你早上起来做的?”她问。 “难不成是田螺姑娘?”李莲花反问。。 苏小慵:“哦,我知道了,那就是田螺大哥吧。” 李莲花笑了:“是啊,田螺大哥睡觉前就把粥熬上了。鸡蛋饼是早上起来煎好的。然后,看到那个懒姑娘还是没醒,田螺大哥只好又去陪她睡了一会。就是不知道,这么勤劳的田螺大哥,会不会有奖励?” 苏小慵正拿了毛巾在手上,她想了想道:“李大哥,以后你把我叫醒,我来做吧。” 李莲花微笑着看着她:“就是说,做了没有奖励,但是可以不做?” 苏小慵哈哈大笑。 …… 苏老爷子看到十指紧扣的孙女和孙女婿并肩走了进来,乐呵呵地快步迎了上来。 他一把拦住要给他行大礼的李莲花,一手牵着他,一手牵着苏小慵,乐呵呵地道:“来来,让爷爷看看,我的孙女变漂亮了没有?” 李莲花笑道:“爷爷,她一直都很漂亮。” 苏老爷子哈哈大笑。 按照当地习俗,女子回门,要举行回门宴。苏老爷子征求孙女和孙女婿意见。 苏小慵看着李莲花道:“我想,还是不要办回门宴了吧。” 李莲花有些迟疑,一时没有接茬。 苏老爷子可不愿意:“我唯一的孙女,成亲我没去,回门宴可不能少。起码要告诉亲朋好友,我孙女嫁出去了,让那些年轻公子们不要再惦记了呀!” 苏小慵拉着爷爷撒娇道:“爷爷,哪有什么人惦记您孙女啊!还是不要办了。” 苏老爷子瞪着她:“胡说,怎么没有?上次,你张叔叔那个小公子上门……” 苏小慵急了,赶紧捂住爷爷的嘴。 “爷爷,你别乱说。” 李莲花给苏老爷子行了个礼,笑着道:“那就听爷爷的。” 苏小慵急了,赶紧松开苏老爷子,过来拽李莲花,小声道:“不要办回门宴,人多眼杂的,万一有人认识你,就麻烦了。” 李莲花握住她手,柔声道:“既然是你们这里的风俗,那就入乡随俗吧。认出来就认出来,未必就有那么巧。” 苏老爷子大喜,立刻着人去办。 苏小慵再三叮嘱,一定要尽量精简,除了走得很近的亲戚,不要再邀请别人了。 苏老爷子让她不要管,他心里有数。 苏小慵忐忑了。 李莲花却泰然自若,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样子。 苏小慵从小无父无母,全靠爷爷拉扯大。她从未见过父母。她的父母就是当年一箫一剑闯江湖的侠侣苏昌宏和林菲儿。刚生下苏小慵的林菲儿被人算计,死在了桃花谷。苏昌宏大怒,为妻报仇,一夜之间荡平了桃花谷,救出了被挟持的女儿。自己也身负重伤,不治身亡。 苏老爷子把所有的爱都给了这个唯一的孙女。从小到大,她总是跟在爷爷屁股后面。现在孙女要远嫁,苏老爷子如何不心疼?回门宴,他本来是要大张旗鼓的操办的,但是看孙女和孙女婿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他也猜到了大致原因。所以,他按孙女的要求,只邀请了在金陵的部分的亲戚和几家关系很好的老友。 从小到大,苏小慵身边只有一个奶娘和后来的义兄关河梦。 奶娘年纪大了,前些年被儿子接回去养老了。这次,苏老爷子特意派人把她接回来参加小慵的回门宴。苏小慵开心得不得了。 时间仓促,苏老爷子派人去联系了关河梦,也不知道能不能联系上。 李莲花和苏小慵正在她房内讨论一个李莲花认为很重要的话题。 起因是他问苏小慵,自己晚上睡哪。 明明房里没有其他人,苏小慵也趴到他耳朵旁,极小声的说道:“你还睡上次的那间。” 李莲花啊了一声道:“难道我们要分开睡?” 苏小慵急了,拍了他一下,嘘道:“小点声。奶娘说了,回门的女子不能和丈夫睡一起。” 李莲花摇摇头:“不行。” 苏小慵道:“这是规矩。” 李莲花哼了一声:“我不习惯一个人睡。” 苏小慵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她怎么才发现,她的李大哥成婚后竟变成无赖了。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难道你以前不是一个人睡?” 李莲花认真地答道:“那是以前。和你成婚后我就没有一个人睡过。不习惯。” “我们成婚还没几天呢。怎么就不习惯了?”苏小慵无奈得很。 李莲花笑了:“是啊,还没几天呢,又让我一个人睡。怎么习惯?”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这个话题。门外响起了奶娘敲门的声音。 苏小慵赶紧去开门。 奶娘在门口笑得特别慈祥:“姑爷的房间收拾好了,我带您去吧。” 苏小慵生怕李莲花说点什么,赶忙连声称好,推着他就往外走。 看她那副紧张的小模样,李莲花哭笑不得,乖乖跟着奶娘走了。 第1章 你到底来没来 苏小慵有点担心,李莲花会不会半夜跑来。 她一直无法真正入睡。 她知道没有什么锁是可以挡得住他的,也知道他必定不会弄出声响,但她就是睡不着。 她实在困得不行了。 她决定不等了。 在睡觉之前,她还是决定把门栓拉出来一点,只轻轻搭上去。万一李莲花来,就不费什么时间了。 苏小慵终于睡着了。 可能是睡得太晚,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发现房间里居然只有自己一个人。门也是关着的。 难道李莲花真的没有来? 苏小慵满心的疑惑。 以她对李莲花的了解,他是完全不把这些规矩放在眼里的。 她打开门的时候,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她明明把门栓只搭上去一点点,怎么好像全搭进去了呢? 可如果是李莲花把门栓完全插好了,他又是怎么出去的呢? 她看了一眼窗户。也是关的。 带着满腹疑问,苏小慵找到了李莲花。他正在陪苏老爷子在府里检查明日回门宴的每个环节的落实情况。 余光看到苏小慵来了,李莲花嘴角微微上扬。 苏老爷子叫她赶紧去吃早饭,大家都吃过了,一会都要吃午饭了。 苏小慵看着李莲花,欲言又止。 李莲花和苏老爷子说了句什么,苏老爷子点点头,李莲花就朝她走过来了。 “我陪你去吃早饭吧。”李莲花牵着她的手,一起朝饭厅走去。 苏小慵点点头,乖乖地跟着往前走。 李莲花看了她一眼,道:“有话要说?” 苏小慵迟疑片刻,还是决定问:“你昨晚来我房里了吗?” 李莲花道:“没有。你奶娘不是说有规矩吗?” 苏小慵抬起头看着他:“你真的没来?” 李莲花笑了:“小慵,你是不是在盼着我来?既然这样,为何不早说。” 苏小慵半信半疑:“我只是觉得我的门栓好像被动过了。你真没来?” 李莲花微笑着看着她,不语。 苏小慵觉得自己真是好笑,居然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她决定不提了。 在进饭厅前,李莲花停下了脚步,低头在她耳旁小声道:“以后一个人睡觉,要记得把门栓插到底。不安全。” 苏小慵傻了,狠狠锤了他几下,压低嗓子喊道:“你这个骗子,你到底来没来?” 李莲花乐不可支:“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想我来还是不想我来?” 苏小慵红了脸,决定不搭理他,快步进饭厅去了。 …… 李莲花见过苏小慵穿着青衣白衫的男子模样,英姿焕发;亦见过她明眸皓齿,长发如墨。但她今天这般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 奶娘精心打扮过后的苏小慵,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多了几分贵气,几分优雅,几分端庄。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后来苏小慵自己打趣说,如果不是她坚决反对,估计她会被奶娘用珠宝给压弯的。 她素来不喜欢浓妆,也不喜珠宝。可是奶娘说,嫁了人的女子就必须打扮得贵气一点,才显得夫家有体面。 苏小慵仿佛便看到了李莲花那张英俊的脸上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他啧啧地摇着头:“小慵,你怎么打扮得如此俗气?” 她努力地抗争。终于去掉了那满头珠翠,一身首饰,只留下了一两支玉簪金钗,红宝石的耳环,和据说是母亲留给她的一对金镶玉的手镯。 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 苏小慵没想到,她认为的俗气得不行的打扮,却着实惊艳了那个站在门口翘首等待着的男子。 李莲花看到了那个粉面薄妆,云鬓轻挽,盈盈浅笑的小妇人,袅袅婷婷地朝他走来,仿佛每一步都走在了他的心坎上。 愣了片刻,李莲花快步迎了上去,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你今天真美。” 苏小慵瞥了他一眼,道:“真的吗?我怎么觉得好怪。” 李莲花轻声笑了:“是有点怪。但也很美。” 苏小慵掐了一下他的手指,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苏老爷子今天非常开心,几个老友围着他敬酒,畅聊。席间有人问,这个孙女婿是干什么的。苏老爷子记住了苏小慵的千叮咛万嘱咐,说,就是一个普通的江湖游医而已。只是,那几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竟有几分掩不住的得意自豪,让几个老友都觉得他高调得有点莫名其妙。 但这句话,却也被另一个人牢牢记住了。他就是苏爷爷口中说提到的差点上门提亲的张峰张公子。 李莲花和苏小慵成双入对,去各桌敬酒,最后就来到了张峰这一桌。 这桌基本都是张峰和几个玩得好的朋友,素日里就是和苏小慵玩在一起的“铁哥们”。几个人拉着李莲花喝酒,敬了一杯又一杯。苏小慵白眼都赏了他们无数个,无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李莲花今日反常,明知自己不胜酒力,却来者不拒。一圈下来,他就面红耳赤,走路都轻飘飘的了,全靠苏小慵扶着。 张峰看着被李莲花压得直不起腰的苏小慵,实在不忍心。赶紧过来把她解放出来,自己搀着李莲花去偏厅小憩片刻。几个朋友跟在后面窃笑不已。 第2章 度日如年 李莲花已经完全不能自理。在张峰把他搀到椅子上时,他一个趔趄,直接摔了下去。 张峰本能地伸手去捞,忘了自己的胳膊还挽在李莲花的肘弯里。这一下,两个人一同摔了下去。 众人一阵惊呼。 李莲花一只手撑在了椅子上,样子虽然狼狈,却不至于摔地上。 张峰大叫一声,却是着着实实脸朝地摔在了地上,因为他一只胳膊还在李莲花肘弯里。 苏小慵连忙过去,想扶起李莲花。 李莲花闷哼一声,抽出手去,翻了个身,竟然睡着了。 被几个朋友扶起的张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揉了揉颧骨,酸溜溜地道:“竟然看都不看我一眼,明明摔的是我。” 苏小慵头都不抬:“你活该。谁让你灌李大哥的酒。” 张峰恼道:“当初,我以为关河梦会娶你。我自然是争不过他,那也就罢了。怎知你竟然找了个这样的江湖游医!苏小慵,你气死我了。” 苏小慵比他更气,松开李莲花,三步并作两步过来,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压低嗓子骂道:“你还说,你闭嘴!再胡说八道,我问我义兄要毒药,毒哑你!” 众人大笑。 张峰却不以为然:“关河梦要有毒药,也不会下给我,肯定会先毒死他。” “啊!你这个死疯子!”苏小慵火了,气鼓鼓地要冲上去再狠狠收拾他。 一看她是真生气了,刚还在看热闹的几个朋友赶紧上来拉开张峰。 其中一个姓赵的公子上来拦住苏小慵,赔笑道:“别生气别生气!你知道,张峰就是嫉妒。他今天拉着我们就是想灌醉你夫君,看他笑话。我们也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你若真生气了,就是我们的不对了。我们现在就帮你收拾他!” 几个人一齐围着张峰佯装拳打脚踢,张峰啊啊啊地惨叫着,然后就被拖了出去。 看着他那狼狈样子,苏小慵又好气又好笑,赶紧去看李莲花怎样了。 没想到她一扭头,就看到李莲花端坐在椅子上在运功逼酒了! 苏小慵哭笑不得:“我就知道,你是个大骗子。” 李莲花微笑道:“我看你演得也不错。” 苏小慵笑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就想,方小宝总说你是老狐狸,老狐狸怎么会那么容易让自己喝醉。” 李莲花微微一笑,闭目运功,继续把酒逼出来。 …… 当张峰看到意气风发和苏小慵一起并肩站立在门口送客的李莲花时,目瞪口呆,他一下就酒醒了。 宾客都送走后,苏小慵才收到了管家拿过来的信。 信里只有一行字“愿君安好,岁岁年年。” 落款:关河梦 苏小慵看了一眼李莲花,问管家关河梦回来了吗? 管家说,是关神医刚刚托人送来的。 苏小慵便不再问了。 苏小慵把信揉成一团,远远扔了,还嘟囔了一句:“人都不来,写什么信。” 李莲花笑道:“假如没有遇到我,你是不是宁可选择张峰,也不会选你义兄?” 苏小慵被他问住了,细细地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但也不确定,因为这两人在她心里都是同性。 唯一的不同就是张峰不会管着她,他们可以像哥们一样打闹。关河梦就不一样了。他甚至有点像她父亲,总是事事管着她,拘着她,帮她安排好一切。她不喜欢。 “小丫头,你居然想那么久!”李莲花佯装恼怒,牵起她的小手就往前走去:“走吧,我们去陪爷爷坐坐聊聊,明日便回去了。” 苏小慵愣道:“这么快就回去?” 李莲花停下脚步,注视着她,似笑非笑地问道:“还快?都三天了。” 苏小慵哦了一声:“这么快啊,就三天了。” 李莲花伸手刮了下她的鼻梁:“我觉得度日如年。” …… 一般女子回门都是当天就回夫家,离家远的,才会住上一天。 所以,当苏小慵和李莲花说第二日要走,苏老爷子没有挽留。只是再三叮嘱,一定要好好过日子,有时间回来看看爷爷。最重要的,早点生个大胖小子。 苏小慵红了脸,李莲花倒是笑呵呵地满口应承。 回去的当晚,莲花楼便停在了极偏僻的一处树林里。 楼内很早就熄了灯。 满天的星光和朦胧的月色仿佛给莲花楼披上了一层轻薄的雾纱。 雾纱下的床上,躺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男子丰神俊朗,女子玉软花柔。 他们彼此靠近,呼吸可闻。 就听女子说,这荒郊野外的,会不会有狼或者野兽出没啊? 男子说,如果有就太好了,正好可以做几张皮袄。 女子又说说,黑漆漆的,如果有鬼来了怎么办? 男子说,我见过太多鬼,如果有鬼来,我就抓了给你当宠物养着。 女子说,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不赶路了? 男子说,太累,歇一会。 女子说,这才赶半天路,怎么就太累了? 男子说,我说的是一会太累,先歇一会。 …… 夜色撩人,情意渐浓…… 李莲花和苏小慵回到云隐山。 让他们意外的是,没有见到活蹦乱跳的方多病。因为,方多病瘸了! 他右腿缠着绷带,夹着竹板,躺在床上,一脸的生不如死。 李莲花快走几步,到了他床前,盯着他腿看了片刻,问道:“方小宝,怎么回事?” 方多病瘪了瘪嘴,想哭。 岑婆从外面进来,欲言又止。 苏小慵问道:“师娘,他这伤严重吗?” 岑婆看了一眼李莲花,道:“也不是很严重。已经好多了,只是,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行走自如。” 方多病也可怜巴巴看着李莲花:“李骗子,你差点就见不到我了……我要死了,你会不会帮我报仇?” 李莲花坐到床沿,盯着他受伤的腿,道:“不至于,瘸了又不会死。” 方多病哼道:“我就知道。就算我死了,也没人帮我报仇。” 李莲花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能伤到你,还要我亲自去报仇,看来这个人还真不好对付。” 方多病点头:“是啊,太厉害了!我也没想到。” 他一把抓住李莲花的衣袖,恳切地问道:“李莲花,你就给句话,到底帮不帮我报仇!” 李莲花笑了:“好。我答应你。” 方多病哈哈大笑,对窗外高声喊道:“死阿飞,你出来!” 笛飞声冷着脸出现在门口。 方多病指着笛飞声道:“李莲花,你帮我报仇。就是他,把我扔到瀑布下面的水潭里,害我摔断了腿!” 笛飞声冷哼一声,道:“我早和你说过,总有一天,他护不住你。让你那么嚣张!” 李莲花叹了口气:“方小宝,你又去惹他干什么!” 方多病委屈得不行:“你又不在家。我想和他比武,他就是不肯。他就把我扔下去了。” 笛飞声道:“就你?十年后再来吧。” 第3章 卑微的师父 “我好歹也是打败了江湖高手榜天下第一的浮屠三圣的人,为何不能与你一战?”方多病不服。 笛飞声冷笑道:“现在的高手榜就是个笑话。屁都不是。”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气得腮帮子鼓鼓的,像极了苏小慵。他又好气又好笑,对笛飞声道:“老笛,你说怎么办吧。” “什么怎么办?”笛飞声反问。 方多病道:“你害我摔断了腿!” 笛飞声叹了口气,道:“方多病,你自己没用,掉到水潭里摔断了腿,我跳进去把你捞上来,背你回来,天天伺候你。你还想怎么办?” 方多病嘟囔着道:“那都是你应该做的。” 笛飞声恼了:“你信不信我再把你扔进去?” “不信。“方多病直起脖子,一脸的不服。 “够了,方小宝。这是你技不如人,也不能全怪老笛。”李莲花道。 苏小慵笑了:“方小宝,平时是李大哥让着你。比武嘛,老笛让你是客气,不让你也没毛病吧。” “那我就白摔断腿了吗?”方多病委屈巴巴地。 李莲花望向笛飞声,却是对着方多病说:“那等你腿好了,让老笛教你一套他的功夫心法?” 笛飞声哼了一声,没说话。 方多病瞟向笛飞声,试探性地问道:“他肯吗?” 李莲花道:“他怎么不肯?他又没有徒弟,难不成让一身绝学失传?那就损失大了。我把徒弟借给他,我亏了呢。” 方多病还没反驳,李莲花自己立马更正道:“我把我最好的朋友借给他当徒弟,帮他传承他的功夫,肯定是我比较吃亏。” 听了他最后那一句匆忙纠正错误的话,笛飞声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了一个弧度。 “既然吃亏,就别借了。”笛飞声转身走了出去。 方多病在他身后叫道:“老笛,说定了,不许反悔哟!就一招都行。” 李莲花想起什么,问道:“你腿受伤了,郑姑娘没来看你?” 岑婆替他回答:“来了呢。昨天刚来过。” 方多病道:“杜鸿回去养伤去了。现在我也受伤了,明镜司就靠她一个人了。” 李莲花笑道:“那你要快点好起来回去帮她,正是最需要你的时候。” 方多病点点头。 李莲花又大致问了下押送朱大少夫人的情况,然后便和苏小慵收拾东西去了。 笛飞声在屋里打坐,李莲花提着一壶酒进来了。 “老笛,喝两杯?” 笛飞声瞟了他一眼:“你以前都是喝茶。” 李莲花笑了:“我新婚,喝个酒助助兴嘛。” 笛飞声冷哼道:“你还需要喝酒助兴?” 李莲花嘿嘿尬笑了两声,不管三七二十一,拖着他就往外走。 明月当空,繁星点点。 一阵微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空气中都是泥土的芬芳。 “这样的夜晚真好!”李莲花端起酒杯,和笛飞声碰了一下,小酌了一口。 笛飞声也喝了一口,悠悠地道:“你是想替方多病感谢我?” 李莲花噗嗤一声乐了:“果然,瞒不过你。” 笛飞声呵呵一笑:“大可不必。其实你说得也有道理。我没有徒弟,方多病资质不错,传给他,我不亏。” 李莲花又给他满上,道:“老笛,和你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就是很有趣。只是,” 他停顿了一下,有点为难地道:“他不一定肯拜你为师。” 笛飞声哈哈大笑,笑得李莲花都有点心虚了。 “李莲花,你自己当便宜师父当久了,师父变朋友了,还想忽悠我也当便宜师父?” 李莲花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那也就是个称呼。我觉得朋友也挺好的,没那么多要拘着的。” 笛飞声端起酒杯一口干了,说:“可以不叫师父,我也无所谓。不过,他得给我磕三个响头。” 李莲花哦了一声,道:“这个,我再去和他说说。你别反悔哦。” 笛飞声讥讽的小表情藏不住:“李莲花,你这师父当得够卑微的。” 诚如李莲花所说,方多病不肯拜笛飞声师父,磕三个头,他都不愿意。 李莲花劝了半天,他也是不乐意的。 李莲花耐心都用完了,甩甩手,出去了。苏小慵偷偷来劝方多病。她难得的温柔,劝他:“方小宝,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是不听话?老笛都同意你不叫他师父了。” 方多病斜睨了她一眼,哼了一声:“你不懂。” 苏小慵呵呵笑了:“我不懂你,但我懂李大哥。他是真心想让老笛将他的功夫传授给你。他的刚猛,李大哥的中正,对你只有好处的。” 方多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从小到大,我只有一个梦想,就是一定要拜李相夷为师。结果,李相夷死了,变成了李莲花。李莲花是我朋友,我不想拜他为师,虽然我知道他其实也算是个好师父。” “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拜别人为师。磕三个头也不行。” 他突然彻底想明白了,冲外面大声喊:“李莲花,你个李骗子。说好了帮我报仇,怎么就变成我拜师了! ” …… 方多病坚持,笛飞声同意教他几招的话,是补偿被他害得摔断了腿造成的伤害。如果不同意,李莲花就要和笛飞声打一架来帮他报仇。 李莲花哭笑不得:“难道你是要我把他也扔下去?” 方多病说可以。 李莲花敲了他脑门一下。 方多病呵呵笑了:“我知道你肯定能。我就想看看他被扔下去的样子。” 李莲花瞥了他一眼说:“方小宝,想报仇,要靠自己。我也想亲眼看到有一天,你把老笛扔下去的样子。我到时候绝不拉他。” 方多病若有所思。 “所以,你要好好练功夫。你练他的功夫,就更清楚他功夫的弱点,才能更快取胜他。” 方多病道:“难道我练你教我的功夫,不能取胜他?” “那自然是能。但是,就不一定有那么快了。老笛说了,十年之后。” “那如果我同时练他的呢?” “五年足够。” “啊!”方多病睁大了眼睛:“快一倍?” 李莲花认真地点点头。 方多病纠结了。 第4章 苏小慵的小秘密 三天后,方多病可以下床了。 一个月后,方多病可以活蹦乱跳了。 第一件事,他就是拉着李莲花,来到笛飞声面前,二话不说就跪在李莲花面前。 他咚咚咚就给李莲花连磕三个头。 李莲花受宠若惊地问道:“方小宝,你这是?” 方多病抬头,郑重地道:“我还你当初教我扬州慢那三个头了。” 李莲花呵呵乐了:“陈年往事,不必当真,不必当真。” 他弯腰去扶方多病,对方却拒绝了。 方多病转过去面对笛飞声,又连给他磕了三个头。 笛飞声没有去扶他的打算,心安理得地受了。 方多病诚恳地道:“虽然我比你们年纪小,但我一直是把你们当朋友的,你们不要老把我当小孩。所以,师父,我是叫不出口的。但我想明白了,给你们磕这三个头一点也不冤,应该的。” 笛飞声也笑了:“小狐狸深得老狐狸真传,亏本生意是不会做的。” 李莲花推了他一把,示意他把方多病扶起来。 笛飞声瞟了他一眼,懒洋洋地来了一句:“好吧,我认了。说话算话。” 竟负手离开了。 李莲花赶紧过去把方多病扶起来。 方多病还不忘来一句:“李莲花,我可是先给你磕了。” 李莲花表示很满意。 笛飞声说到做到。 每日清晨,他开始教方多病悲风白杨的心法,同时也指点方多病的多愁公子剑法。不过,他还是负责任地告诉方多病,自己练的是刀法,刀剑招式是不能完全通用的。 所以,他应该让李莲花指点剑法。如果能将相夷太剑和多愁公子剑合而为一,天下无敌。 李莲花自是不用说。只要方多病愿意,他随时可以指点。 连苏小慵都笑方多病,这六个头磕得简直太值了。 方多病进步神速,连笛飞声都感叹他资质不错,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 方多病练武渐入佳境,他甚至都不着急去明镜司了。有空就找老笛探讨,过过招,有时连饭都不来吃了,俨然是又一个武痴。 笛飞声对他的忍耐度也高了很多,不再百般不顺眼,而是多了几分认可和满意。 用苏小慵的话说,日久生情,老笛终于把方多病看顺眼了。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她没说。 笛飞声最近看不惯李莲花“沉迷女色”,觉得还是方多病这样沉迷武功的更对他的胃口。 苏小慵自是不愿意承认李莲花“沉迷女色”,因为她就是那个“女色”。 郑好来了几次,想问方多病什么时候回去。方多病总是以腿没好彻底为由,推了一次又一次。 终于,李莲花看不下去了。 郑好再来的时候,不等方多病推脱,李莲花就先说为敬:“郑姑娘,方多病已经完全好了,正准备下山去了。” 方多病完全没料到他这一招,赶紧找了张椅子坐下,皱着眉道:“也没完全好。多站了一会,又有点疼了。” 郑好看着李莲花,不知道该信谁。 李莲花笑着走到方多病面前,蹲下去,和他对视了一眼,伸手就要去摸他膝盖。 方多病吓了一大跳,叫道:“你要干什么!” 李莲花笑眯眯地道:“别动,你知道,我能让你很快就好起来。” 说罢,伸手按住了他膝盖。 方多病感到源源不断的内力输进了自己体内,全身上下都有一股温和的力量在涌动。 这种浑身充满了力量的感觉,让人迷恋。太舒服了。 不对。方多病突然意识到,李莲花输给自己的是扬州慢。 扬州慢有多难练,他太清楚了。 他瞬间清醒了,啊地大叫一声站了起来,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连连摆手说道: “不,不,我才不要你给我输内力。我好了。”他快步走过去,拉着郑好就走。 郑好虽然云里雾里,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了。但是看到方多病终于能回明镜司了,她顾不上想那么多,笑呵呵地冲李莲花他们挥手再见,和方多病下山去了。 李莲花看了一眼笛飞声,道:“练武是容易入魔的。我们云隐山有一个武痴了就够了。” 笛飞声哼了一声,道:“自己不好好练,还不让别人练。瞎折腾。” 李莲花呵呵一笑,摆摆手,朝屋里走去。 “老笛,人生苦短,好多事情可以做。功夫嘛,够防身就可以啦。” …… 方多病第一日重返明镜司,回来顾不上吃饭,就神秘兮兮的把李莲花叫到一边。 李莲花不耐烦地道:“干嘛啊,又没有外人。” 方多病要他猜他今日下山遇到谁了。 李莲花说不想猜。 “没意思。”方多病道:“好歹猜一猜。” 李莲花摆手要走:“不想说算了。我本就不想听。” 胳膊被方多病拽住了:“我告诉你,我遇到花成栋了。你要是看到他,你都会认不出来。” “为什么?”李莲花略显惊讶。 方多病见他终于露出了好奇的表情,很是得意。“他父亲被抓后,他们家已经不似当年风光了。据说他终日缠绵花街柳巷,饮酒做乐。我就是在街上遇到他和几个公子哥为了一名歌女打架。” 李莲花默了片刻。 方多病道:“我帮他把那帮公子哥赶走了。不过,他看到我了,也不理我。” 李莲花道:“以他的功夫,不至于几个公子哥都打不过吧。” 方多病道:“不清楚。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你不是很在意他嘛。” 李莲花皱了皱眉,挥挥手,说了声老笛在等你,就去厨房帮忙去了。 …… 过了几日,李莲花和苏小慵下山去采买。方多病回明镜司了,老笛不食人间烟火,采买的任务基本都交给了苏小慵。李莲花每次都主动和她一起去,尤其是要买米面这些东西的时候。 山上人多了,东西消耗自然也快了。笛飞声基本只吃饭,方多病饭量也不小,所以,山上的大米是消耗得最快的。 一大早,李莲花就发觉苏小慵今日特别高兴。他也没细问。反正苏小慵心里藏不住事,一会就会主动告诉他的。 第5章 买的什么呢 进了白云城,来到西市,两人走走逛逛,很快把岑婆写好的单子上的东西全部采买齐了。 苏小慵还有最想买的东西,可是看到今天要拿的东西已经不少了,尤其有一袋五十斤的大米。她不想让李莲花跟着她跑了。 于是,她跟他说,让他就在西市口等着自己,她去买点东西,马上就回。 看着她那神秘兮兮的样子,李莲花笑了笑,也不多问,只说快去快回。 苏小慵的小秘密,其实就是她和一家卖日用品杂货店的老板娘约好了,让她进一些香胰子过来卖。 她在金陵用的就是香胰子沐浴。 用这种香胰子洗过澡后,一身都是香喷喷的,几日不散。 可是她在白云城找遍了也没有卖的。于是,她才想了这个办法。 前几日她来西市的时候,老板娘告诉她,已经进到货了。过几日会到一批最新货,有好几种香味,有茉莉花的,桂花的,薄荷的…… 苏小慵天天盼着。估摸着要到货了,她便趁采买的机会赶紧来了。 可她不想提前告诉李莲花。 她等着看晚上沐浴过后,当她香喷喷地站在李莲花面前时他的表情。 一想到他的那副模样,笑意自苏小慵唇角边微微漾起,直达怀春的小女子流动的眼波中…… 苏小慵从杂货店里出来,就和两个男子撞到了个满怀。 按理,以她的功夫,不至于躲不过。 实在是因为她心虚,脑子里一直在推测着,一会见到李莲花怎么说,放在哪里才能不被他发现…… 这一撞,她手里拿着的两个包装盒掉落在地,包装盒破裂,两个艳丽的香胰子滑了出来。 两男子睁大了眼睛,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上来就抓住苏小慵的手,笑眯眯地说道:“妹妹啊,难怪你身上这么香,原来是用的这么好的香胰子啊!” 苏小慵厌恶地甩开他的手,去捡那两只香胰子。 另一男子抢先一步捡起来,抱在自己怀里。 苏小慵去抢,他不但不给,还色咪咪地调戏她:“妹妹,告诉哥哥,这香胰子你打算擦哪里啊?擦脸蛋?还是……” 他伸手就来摸苏小慵的脸。 “啪” 脸上实实在在挨了一巴掌。 苏小慵哪里受得了这气? 上手就是两巴掌,另一男子过来摁她,被她三拳两脚给打趴下了。 苏小慵对着那抱着胰子的男子伸出手:“还给我。不然……” “不然怎样?”这男子挨了两巴掌,一点也不生气。他把两盒子死死地抱在怀里,挑衅地道:“你来哥哥这里拿呀!” 苏小慵知道他的龌龊想法,可她实在是舍不得那两香胰子。 正在她又气又恼的时候,一个人从侧旁里杀了出来,狠狠地撞到那男子身上。男子站立不稳,本能地撒开了手,去扶住墙壁。来人从他怀里一把捞出了那两只香胰子,递给了苏小慵。 苏小慵很意外,来人竟是花成栋。 花成栋低声道:“苏姑娘,你快走。” 苏小慵正想说,这两个泼皮无赖,她还不放在眼里呢。没想到那被抢了香胰子的男子一声口哨,七八个混混模样的男人从巷子里跑了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个被抢的男子嘲讽道:“花少城主,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河了,还来英雄救美!兄弟们,今天就给他点颜色瞧瞧!” 另一名男子笑道:“可不要打伤了这个漂亮的妹妹!” 一群人呼拥而上。 走是走不成了。 花成栋看苏小慵没有要走的意思,红了眼:“苏姑娘,你为何还不走?” 苏小慵把两块香胰子塞到了怀里,冷笑道:“就算我一个人,我也不怕他们。何况,还有你在!” 最后这几个字落入花成栋耳里,他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当李莲花久等苏小慵不来,心里担心,扛着一袋米和大包小包找过来时,他看到了他那温柔妩媚的小娇妻正和花成栋在一堆人里混战。 花成栋已经挨了好几下,样子狼狈,却仍挡在苏小慵身前,一如当年挡在他面前一样。 他那小娇妻也毫不示弱,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对打一双。 李莲花弯腰在地上捡了几块小石子,瞅准了人,一打一个准。 他打的都是穴位,很快,苏小慵和花成栋就发现周围的人都自己倒下去了。 不远处,大包小包的李莲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苏小慵有点尴尬地站在原地。 李莲花看她居然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哭笑不得。 他只好把东西放在地上,亲自走了过去。 苏小慵心里有点慌。 花成栋有点疑惑了。苏小慵似乎有点害怕李莲花? 李莲花走过来,旁若无人地牵住苏小慵的手,帮她把两鬓的乱发整理了下,柔声问道:“怎么一会不见,又和人打起来了?” 苏小慵吞吞吐吐的,她不想说实话,但也不想说别人故意调戏自己。 花成栋捂着胳膊上前,对李莲花道:“不是苏姑娘和人打架,是他们想欺负她。” 李莲花瞟了他一眼,眼含微笑:“谢谢花兄刚才护我夫人周全。” “夫人?”花成栋睁大了眼睛:“你们,这么快就成亲了?” 李莲花笑了:“快吗?” 花成栋想想,觉得自己说话欠妥。于是冲他欠身施了一礼,道:“既然李兄来了,那我就走了。” 转身欲离开。 “等等。”李莲花叫住了他。 花成栋停住了脚步。 李莲花走了过去,按住他的肩膀,胳膊,摸索了一会,手下突然用力。 花成栋骨头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花成栋呼了一声痛。 李莲花撒开手,微笑着说道:“好了。” 原来他是帮他把脱臼的右肩给复位了。 “花兄,我想请你喝杯茶,可以吗?” 李莲花很有诚意地问道。 花成栋有点意外。 他看了眼苏小慵道:“如果是为了今天的事,大可不必。小事一桩,换了别人,我也会出手的。” 李莲花点点头,道:“我知道。正因如此,我才想请你。” 花成栋哦了一声,算是同意。 他看着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那一群人,问道:“他们怎么办?” 李莲花漫不经心地道:“不用管他们。两个时辰后穴道自会解除的。” 苏小慵看着那一堆东西,笑着问:“我们拿这么多东西去喝茶?” 李莲花也觉得有点头痛。 “要不,花兄和我们一起回云隐山吧。一起吃顿饭,说说话。” 李莲花看着花成栋,征求他的意见。 花成栋迟疑片刻,同意了。 他主动过来帮李莲花拿东西,李莲花只让他拿了那些杂七杂八的,自己还是扛着大米。 这下,什么也不用拿了。 于是,她偷偷把手伸进怀里,摸了摸那两个香胰子,还在。 “买了什么呢?”李莲花突然发问,吓了她一跳。 “没有什么。”苏小慵连忙否认。 脸颊腾起的红云,让李莲花心里倍感好奇。 花成栋知道是香胰子,可他没想到苏小慵居然会否认。 为什么会否认呢?不就是个沐浴的香胰子吗? 当花成栋突然想明白的时候,他的心里竟然有点酸溜溜的。 可是,当他再偷偷去瞄李莲花的时候,他又释然了。 他想,李兄这样的男子,被苏姑娘那样的女子倾慕着,难道不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吗? 第6章 花成栋加入明镜司 笛飞声看到李莲花带回一个年轻男子,有点讶异。 这是他来这么久,第一次见李莲花带人回来。 不过他的性子,是懒得问的。 倒是花成栋看他气宇不凡,主动和他打招呼。 李莲花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老笛。这……”他犹豫了下,说道:“这是我的小朋友,花成栋。” 苏小慵噗嗤笑出了声。 什么小朋友?李莲花就是看不起人。 花成栋向笛飞声拱手施礼:“见过笛兄。” 笛飞声最近待人客气了,居然也拱手还了一礼,只是,看上去多少有点敷衍。 花成栋看到笛飞声进了一间屋子把门带上了,有点惊讶:“这位笛兄,是住在这里的?” 李莲花点点头。 花成栋有点羡慕:“真好。” 李莲花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想起曾经自己也想赖在这里不走。如今看到别人做到了自己没做到的事,多少有点失落。 李莲花把他叫到了院子里,问他功夫是谁教的。 花成栋说是父亲教的。 李莲花想了想,明白了。他看过花秉烛出手,以他的身手,不应该把儿子教成这样。 于是他让花成栋打了一套拳。 花成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听话的做了。 李莲花又问:“你想练剑吗?” 花成栋连声答:“当然想。只是,我从小身体不好,父亲说我资质平平,练剑到不了巅峰。” 李莲花笑了:“谁说练剑就要达到巅峰?你内力平平,练拳更加吃亏。练剑反而会容易些。” 花成栋很认真地听他说。 当问到他最近在做什么的时候,花成栋有点心虚,支支吾吾不肯回答。 苏小慵过来说可以吃饭了,李莲花便不再追问:“好,先吃饭。” 饭后,花成栋便要告辞下山。 李莲花说送送他。 一送,竟送出了山门,送到了山下。花成栋受宠若惊,连连劝他回去,不必相送。 李莲花却毫不在意,说是许久不见,带他去见一位老朋友。 花成栋就这样跟着他走到了明镜司。 他疑惑地看着李莲花。 后者笑笑,让他跟紧,一起找到了方多病。 方多病看到他二人进来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就明白了。 不等李莲花开口,方多病就拉着花成栋去明镜司各处转去了。李莲花懒懒地坐在椅子上,随意地四处张望。 郑有道见到他来了,赶紧过来给他沏了杯茶。看得出,他对李莲花很是敬重。 李莲花说自己只是来看看,不用管他,让郑有道去忙他的。 当方多病带花成栋再次来到李莲花面前时,他看到了花成栋眼里的光。 方多病笑着说:“花兄很感兴趣。他打算明日就来。郑好不在,我明日再和她也说说,应该没问题。” 李莲花嗯了一声:“那我等你一起回去?” 方多病笑了:“我哪敢要你等我?没有很急的事,我现在就和你走。” 他进去和里面的人打了声招呼,便和他们一起出来了。 看得出花成栋很是兴奋。 李莲花却提要求了:“花兄,明人不说暗话,既是我举荐你来的明镜司,我是有要求的,不多,就两个:第一,凡事听方多病安排。第二,好好练功夫。以后你和方多病在一起的时间多,练武的事情,可以多请教他。” 花成栋躬身施了一礼,道:“这是自然。李兄不用担心。我以后会多向方镜使学习。” 方多病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回云隐山的路上,李莲花还是忍不住对方多病道:“如果要带他出去外勤,你可得多看着点他。他那功夫……” 他想起了今天看他和苏小慵在一起打架的狼狈模样,摇头叹道:“他那功夫,你得好好逼他练练。” 方多病笑了:“怎么感觉你很不放心把他交给我一样?” 李莲花还是摇了摇头:“实在是太差了。方小宝,我真觉得老笛应该感谢我,像你这么好的苗子,真不多。” 方多病被他夸得心花怒放。他发现,李莲花夸人的功夫不比怼人差。 嗯,很受用。 李莲花真有点好奇了。 以苏小慵的个性,她应该早就忍不住要告诉他了。 没想到,晚饭过后,她还是没有要主动找他说的意思。 于是,李莲花提议,一起去竹林散步。 两人一起悠闲地在初夏的竹林里来回走了好几趟。 苏小慵叽叽喳喳说了好多杂事,有关于老笛的,有关于方多病的,还有关于岑婆的,唯独绝口不提今天买的东西。 李莲花真是被吊足了胃口。 偏偏他也是个忍性极好的,就是不问。他甚至还怀疑,她是不是上午和人打架,忘了买了? 苏小慵听说他把花成栋带到明镜司交给了方多病,觉得这个办法挺不错。 “我怎么就没想到让他去明镜司呢?”苏小慵感叹道:“我看他今天好像很羡慕老笛能住在山上,我当时还想……” 李莲花扭头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往下说。 苏小慵正好也扭过头来看他。 第7章 剁哪只? 四目相对,苏小慵试探性地问道:“我还想,你会不会同意他也住山上?” 李莲花啊了一声。 苏小慵在等着他啊后面的话,却发现他的表情似乎只是觉得她说的话很好笑。 “你啊是什么意思?” 苏小慵忍不住问。 李莲花停下了脚步,用手指在她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道:“你不要这么可爱。” 苏小慵觉得他答非所问,可是不管她怎么追问,李莲花也只笑笑,不回答她了。 然而,令苏小慵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要的答案,在一个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时候,得到了。 当她用上了她的香胰子,一脸心虚,却又假装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李莲花面前时,李莲花眼前一亮,瞬间明白了她今天到底神秘兮兮地藏了什么。 李莲花心花怒放。 他忍不住将她紧紧搂入怀中,轻声笑道:“下次不要偷偷去买了,叫我一起去。” 苏小慵还是有点害羞,连耳根都红了。 “小慵,你为什么还是如此害羞!” 诚如李莲花,也终是抵制不了这软玉温香抱满怀的诱惑。 一夜沉沦后,苏小慵躺在李莲花的臂弯里,听到了呼吸尚未彻底平复的李莲花幽幽地叹息了一声,说道:“你这个傻丫头,居然问我会不会留花成栋在山上。” 苏小慵似乎明白了。 天下第一又如何? 聪明绝顶又如何? 她夫君也不过是个醋坛子。 方多病照例和李莲花笛飞声练过功,吃过早饭,然后下山去明镜司。只是,没想到今日竟有人在山门处候着他。 一袭青衣的花成栋看上去比平日多了几分稳重,成熟。 方多病问他怎么在这里,花成栋说,他去了明镜司也是人生地不熟的,不如爬个山来等他同行,还可以锻炼下身体。 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昨天李兄要他好好练功夫,还说他内力平平,可能是觉得他功夫不太好。 他很认真地对方多病施了一礼,说道:“李兄说我练剑会容易很多,我以后要改练剑了,还请方兄多指点。” 方多病连声称好,不必见外,心里却实在想笑。 他在心里笑的是,你左一个李兄说,右一个李兄说,还是因为和李莲花不熟。 要是有机会和李莲花相处,久了你就不会这么单纯了。否则,你会被那个李骗子忽悠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不过,能让情敌如此听话和贴心,李莲花啊李莲花,你真有一套。 方多病后来和李莲花说起此事时,忍不住捧腹大笑。 “那个花成栋,他要是知道,你背着他说的话那么毒,估计得找个洞钻进去。” 李莲花愣了一下,道:“我说什么了?” 方多病白了他一眼:“忘了?你说他功夫实在是太差,要我带他出去的时候小心点。” 李莲花想起昨日那个混战的场面,也颇觉好笑。“你当时不在。几个混混而已,你没看他那狼狈的样子。唉。” 方多病呵呵道:“人家是要保护你们家小慵好吗?不然也不至于吧。” “什么啊,我可没要他保护。几个混混,我可以收拾的。”苏小慵正好从厨房端菜出来,表示不服。 方多病瘪了瘪嘴。 李莲花拍了方多病一下,使了个眼色道:“吃饭了。” 然后快步迎了上去,接过苏小慵手里的盘子,道:“我都看到了。苏女侠可厉害了,一点伤都没有,比花成栋强多了。” 苏小慵嘻嘻笑着转身又进厨房去了,只是多少有那么点心虚。 方多病惊奇地发现,笛飞声居然在帮着端菜了。 “天哪!老笛,你脑子最近是不是有点问题了?居然会端菜了?” 方多病夸张地想去摸笛飞声脑门。 笛飞声哼了一声,站那不动,似乎是等着让他摸,嘴里却冷冷地来了一句:“想好了,哪只手碰到我了,我就剁了哪只。” 方多病一愣,手停在了半空中。 笛飞声得意地瞟了他一眼,继续端菜去了。 …… 第8章 怎么会孤独 李莲花发现,方多病晚上还在偷偷练功。 当只有他和苏小慵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认真地和苏小慵说,要抓紧时间给方多病找个有缘人,或者,干脆促成他和郑好算了。 苏小慵道:“这还是得看方小宝自己呢。缘分到了,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急不来。不过,你怎么突然着急此事了?” 李莲花道:“他自从上次被老笛扔到水潭之后,练功越来越发狠了。我可不想让他变成第二个老笛。” 苏小慵笑了:“发狠练功不好吗?早日成为绝顶高手。” 李莲花不以为然:“真正的绝顶高手并不是靠发狠就可以的。” 苏小慵第一次从他夫君的语气中听出了那么一丝丝傲娇,这可不像平时的他。 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扑到他怀里,再从他怀里抬头露出那张小脸,迷恋地看着他:“那当然,比方说,李大哥的天赋就不是谁能比的。平日里我看你练功远不如老笛勤奋,但是你就是能赢他!” 李莲花哈哈大笑。 在苏小慵眼里,他很少如此大笑。 她痴痴地看着,笑得肆意的李莲花,眼睛里仿佛有星星。 这么好看的男人,居然是她的夫君! 她相信,自己上辈子肯定是尝尽了人间百苦,这辈子才能修来这样的福气,让她遇上了他,让他爱上了她。 看着苏小慵那一脸花痴的模样,李莲花心里像是被猫挠了一下,痒痒的。 他收起了笑容,低头凑近她,轻声说道: “苏女侠,你这表情,让我有点怀疑你是想勾引我。” 苏小慵把头埋进他怀里,笑得咯咯的。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 第二日一早,在后山练功的时候,方多病说起,昨晚忘了告诉他们他又要出去破案了,还准备带上花成栋一起去。 李莲花道:“是你要带他去,还是他自己主动要去?” 方多病道:“他提出来想去的。不过,有区别吗?” 李莲花皱着眉头道:“你不要忘了我曾经和你说过的话。” 方多病哦了一声,瘪了瘪嘴:“也不知道你是不放心我,还是太担心他。” “啪” 脑门又挨了李莲花一下。 李莲花还没说话,笛飞声抢着道:“肯定是不放心你。不带脑子的。” 方多病本来都要笑了,一听最后四个字,笑容还没来得及展开,又凝固了。 他恨恨地说道:“老笛,你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比较可爱。” 笛飞声哼道:“我一大男人,要什么可爱? ”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还没练几天,又出去了。就像你这样练下去,终其一生,悲风白杨也到不了第八重。” 方多病不服:“你放心,我一定会赶上你的。不,一定会超过你。” 老笛呵呵一笑,不接他话了。 李莲花道:“老笛,其实你可以和方小宝一起去。你都好久没出去了。” “不要他去!” “我才不去。” 笛飞声和方多病几乎同时发声。 但是,没过多久,他们俩都同意了。 因为李莲花对笛飞声说,他可以去监督方小宝练功,免得他出去因为忙着破案而疏于练习,顺便出去看看江湖是否又有新人出。” 李莲花对方多病说:“有老笛这样的高手在,不管花成栋怎么拖后腿,他也能捞回来。这样你就可以专心破案了。而且,你早晚有空可以有人陪你练功,多好!” 笛方二人觉得确实也不错。 方多病和笛飞声走了。 云隐山只剩下岑婆和李莲花夫妇,当然,还有狐狸精。 李莲花照旧每日清晨去练功。 当他一个人坐在瀑布下面打坐时,看着对面远山如黛,晨雾霭霭,他心里突然一惊。 惊的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心里竟然平添了几分空落落的情绪。 他曾一个人过了十年。 在那夜夜被碧茶之毒折磨得不能入睡的十年里,他从未曾害怕过孤独。他只怕,自己坚持不到找到师兄遗体的那一刻。 纵横千里独行客,何惧前路雨潇潇。 此刻,他这种空落落的感觉,难道,是因为,他开始不习惯没有那两个人的日子了? 在那个夜晚,苏小慵被她紧紧搂在怀里,她听到了他幽幽的叹息:“小慵,我真不敢相信,那十年,我是如何熬过来的。换了现在,我是一日都过不去的。” 苏小慵被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懵了。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个大概。 她伸手轻抚着他的脸颊,呢喃软语道:“都过去了,不会再有那样的日子了。不管发生什么,这辈子,我都不会离开你。” 李莲花俯下头来,准确地找到了她柔软的唇。 下一刻,怀里的人儿一把推开了他。 苏小慵微怒的声音响起:“不对,你刚才的多愁善感,是因为他们俩今天都走了吧。” 李莲花愣住了。 “他们俩不在,所以你不习惯了。是不是感到孤独了?我还自作多情安慰你,哼!” 苏小慵气呼呼地坐了起来。 李莲花那一点点愁肠被眼前这一幕给逗笑了。他伸手将她禁锢在怀里,不让她有逃脱的机会。 “你这个傻丫头啊,和两个男人争风吃醋做什么。有你在我身边,怎么会孤独?” “啊!“苏小慵狠狠咬了他手臂一口。 李莲花哭笑不得:“你是狐狸精附体了么?” “我在你身边,你居然想着别人。”苏小慵愤愤不平。 李莲花低头趴在她秀发上闻了闻,轻声说道:“你想哪去了。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想告诉你的是,哪怕别人都不在我身边了,只要有你在,我能像现在这样抱着你,我就很知足了。” 苏小慵的怒气被他的甜言蜜语给融化了。当然,本来她的怒,也就是那么三分真,七分假而已。 李莲花心里却在想,看来以后说话要三思了。这个小丫头,吃起醋来,是不分男女的。虽然,哄好她,对他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方多病这次接的案子,是在石阳县。 听雨楼的花魁娘子红鸾失踪了,据说被县里一位有钱的公子看上,已经花了大价钱给她赎了身。钱交了,第二日就要正式离楼了,人不见了。 那位公子姓林,他与那花魁娘子情投意合,如何肯善了?便日日守在听雨楼要人,而听雨楼也实在交不出人。于是报了官。但几日过去,仍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方多病带了刑探周仁和花成栋随行。 笛飞声虽同行,但方多病可没指望他帮忙办案。 到了石阳后,一番详细调查下来,才发现其实这已经是听雨楼今年以来第三桩女子失踪案了。 听雨楼之前都不曾报官。一是因为这几个姑娘失踪得莫名其妙,二是官府本身也不重视这种青楼女子的失踪案。他们基本就认定不是姑娘自己偷跑了,就是被青楼打死了故意说是失踪报案。 这次,要不是因为失踪的是第二日就要和林公子从良的花魁娘子,估计也是不了了之了。 在三名失踪女子的房间内细细搜寻,并问过伺候花魁娘子的丫头珍儿后,方多病决定去城内祥云绸缎庄去看看。因为他们在这失踪的三个女子房内都发现了一些布料小样,楼内的姑娘说这些都是钱老板庄内每个月新到的云锦。奇怪的是,光有布料小样,却并未见用云锦做成的成衣。难道是姑娘们看了样后却没有买? 而据楼里姑娘们说,这钱老板平日里经常来听雨楼,自从花魁娘子失踪后,却再未出现。 在他们要离开时,珍儿偷偷告诉方多病,那个钱老板和顾知县是好友,在听雨楼素有恶名。他喜欢折磨人,伺候他的姑娘不是被掐就是被咬,一身伤痕。姑娘们都怕极了他。可是他愿意出双倍价钱,老鸨见钱起意,总是强逼着他点的姑娘们去。 方多病听后皱着眉头骂了句:“人渣!” 第9章 救救她们 花成栋感慨地道:“我也曾有幸结识几位青楼女子,她们表面看着光鲜快活,其实心里很苦。命运待她们不公,可悲!可叹!” 笛飞声冷冷地道:“让你们来破案,可不是让你们来怜香惜玉的。” 花成栋一下就语噎了。他望向方多病。 方多病冲他笑了笑,道:“他说话就这样,你慢慢习惯就好了。” 祥云绸缎庄内。 三人敲门许久,也无人应门。 方多病说可能人出去了,晚点再来。笛飞声却二话不说,翻墙而入,从里面把门给打开了。 花成栋目瞪口呆。 方多病倒是见怪不怪,再一次告诉他,习惯就好了。 周仁留在门口望风。 方多病和花成栋跟着笛飞声进去了。 庄内亮着灯,五颜六色的各色绸缎摆在柜台上,琳琅满目。然而,并没有人在。 笛飞声把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们噤声。方多病耳力也进步了很多,他似乎也依稀听到了一些杂音。 三人轻手轻脚在绸缎庄内四处摸索。 方多病不愧是天机山庄的少庄主,找机关他可是拿手的。 他很快就在一整卷陈放在壁柜最底下的绸缎里找到了机关。他用力一抠,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声响,壁柜所在的那面墙中间突然闪出一条裂缝,裂缝逐渐向两侧扩大。正当他们以为壁柜后会出来一间暗室的时候,脚下的地板突然整块掉了下去。 方多病反应极快,本能地施展出了婆娑步,瞬间转移到了壁柜后面。 花成栋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掉了下去。 他脑子里迅速地闪过一个念头:完了,我会不会就这样摔死了? 咦?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 花成栋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直立着落地了! 笛飞声松开了他,道:“李莲花是不是脑子坏了?让你来做刑探。” 方多病从上面一跃而下,笑着道:“既然惊动了,干脆一起吧。” 话音刚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呼啦啦涌出来七八个黑衣人。个个蒙面束发,横眉瞪目,杀气腾腾。 方多病呵呵笑道:“老笛,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这里真的是绸缎庄?” 笛飞声瞟了他一眼,不搭理他。 方多病道:“不要紧张。我们是明镜司的刑探,找钱老板问几句话而已。你们把他叫出来?” 黑衣人不答话,提足跃起,朝他们飞扑而来。 方多病大声道:“老笛,他们是你的徒弟吗?怎么也是跟你一样,有问不答??” 笛飞声冷笑道:“他们也配?” 花成栋深吸了一口气,摆好姿势,准备和他们二人一起并肩战斗。 这是第一次出任务,还是和绝顶高手方多病一起,他内心还是有点兴奋的。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动手,片刻之间,那呼啦啦的一群人竟然倒地不起。没有惨叫,没有翻滚。安静得好像他们原本就是那样躺在地上一样。 方多病拍了拍目瞪口呆的花成栋,苦笑道:“不要遗憾。我也还没来得及出手呢。” 转头对笛飞声道:“老笛,你能不能也留一个给花刑探问话?” 笛飞声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竟如此弱。下次吧。” 方多病恼道:“你都杀了,还如何破案?” 笛飞声不屑一顾地道:“这些死士,你也问不出什么。来都来了,找呗。” 刚才在上面听到的杂音此刻却异常清晰。循声而去,他们发现了一间房门紧闭的屋子,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方多病过去推了下门,发现打不开。 他看了笛飞声一眼,一脚就踹开了。 笛飞声轻声笑了。 一个衣着艳丽的年轻女子抬着一双泪眼,惊恐地看着他们。 方多病打量了下房间,里面并无旁人。房间装潢得美轮美奂,仿佛就是把听雨楼的房间原样搬了过来。 “姑娘,你不要害怕。我们是明镜司的刑探。你是被囚禁在这里的吗?” 他自己说这话的时候都有点不确定,毕竟这房间的装潢,这女子的衣着,似乎和被囚禁的人该有的样子联系不上。 女子虽不知道明镜司,刑探两字却是听懂了。 她从床上忽地站起,几步过来,跪在了方多病跟前。 方多病注意到,这女子的眼睛好美,他想起了一个词语,盈盈秋水。 “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吧。” 女子恳求道。 方多病看了一眼四周:“我们?” 女子告诉他们,她就是红鸾。她是三日前来绸缎庄定制衣服时被迷晕关在这里的。 方多病问道:“那迷晕你的人可是钱老板?” 红鸾恨恨地说是。 花成栋忍不住问:“那他为何要把你关在这里?” 说完这句话,他发现方多病和笛飞声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自己一眼。 红鸾泣不成声。 方多病让她起来说话,红鸾动了下,似乎是要起来,却还是跪下了。 方多病皱了皱眉,对花成栋道:“你扶她起来吧。” 花成栋照做了。 红鸾站定,缓缓地把衣袖往上捋起。 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啊! 密密麻麻全是牙印,有深有浅,居然整整齐齐,仿佛是雕刻上去一样。 红鸾咬着牙说道:“那个客人说,这样排列好看。” 方多病怒骂一声:“畜牲所为!” 红鸾却缓缓转过身去,将上衣一把褪下。 方多病来不及反应,本能地闭上了眼,只听花成栋惊呼了一声。 方多病问道:“怎么了?” 笛飞声冷冷地道:“方镜使,你闭着眼也能破案?” 方多病尴尬了。 他调整了下自己的呼吸,缓缓睁开了眼。 入目是那女子雪白的肌肤上凸起的一道道外翻的皮肉,鲜红夺目,却狰狞可怖。 方多病知道,那是鞭痕,很深的鞭痕。 他觉得胸口憋闷,要喘不过气来了。 红鸾披上衣裳,转过身来,眼泪无声的滑落:“还有其他地方,更加……” 方多病赶紧道:“我们知道了,不用看了。” 红鸾穿好衣服后告诉他们,听来得早的姐妹说,除了钱老板,还有一个面具人经常来这里虐待她们。 花成栋有点想不明白,他们想要女人,为何不去青楼? 红鸾瞟了他一眼,花成栋觉得她看他的眼神中竟有一丝青楼女子少有的轻蔑:“不是每个青楼女子都自甘下贱。而且,他们和那些来青楼光顾的恩客并不一样。他们不是人!” 笛飞声突然说话了:“说这么多,你知道钱老板和面具人在哪里吗?” 红鸾像是突然醒悟,急了:“那个姓钱的,如果你们刚没看到他,那此刻肯定就在哪个姐妹的房间内折磨她呢。你们快去吧!快去救她们!” 第10章 怎能让他死得如此容易 三人转身出了门,果然看到每隔不远就有一间房。 刚才方多病就注意了,这些门都是特制的,隔音效果非常好。虽然能隐约听到有惨叫声,呼救声,却不能确定是哪一间。他们只能一间间门踹开,直到最后一间。 门被打开的瞬间,里面男人兴奋的叫声,女人凄惨的叫声戛然而止。 方多病这辈子没见过的,也不想再见的画面刺疼了他的双眼。 这就是一间刑房。没有床,没有家具,只有一座铁架。 三个赤身露体的女子被吊在铁架上,头发散乱,身体因剧烈的疼痛而扭曲着,鲜血滴落在地板上。 一个白胖白胖的男子,手执长鞭,背上刚被方多病踹开的门板砸到了。他回过头,怒视着进来的三人,正要喊人,笛飞声抬起一脚。 方多病叫了一声:“留活口!” 男子已经飞了出去,闷哼一声,撞上墙壁,又滚落在地。 笛飞声哼道:“放心,怎能让他死得如此容易!” 铁架上的三个女子强忍着疼痛喊救命。 红鸾冲了进来,从地上捡起她们的衣服,帮她们随意披了一下,恳请方多病赶紧将人放下。 方多病快速从地上捡起锁匙,去给她们打开镣铐。 第一次和没穿衣服的女子这么亲密接触,他根本不敢看她们,手都在微微发抖,对不准匙孔。 红鸾急道:“你快点啊!” 若不是她个子不够,她恨不得自己上了。 笛飞声看不下去了,大步走过去,拿过他手里的锁匙,一个个帮她们打开了镣铐。 他将几个女子放了下来,交给红鸾,转身走了出去。 方多病佩服得不行。 他想这老笛当真够冷血的,居然那么淡定。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钱老板,过去摸了下脉搏,果然活着。于是,喊花成栋和他一起,把那个肥胖的钱老板拖了出来。 红鸾在里面和几个女子哭成了一团。 方多病注意到,地上有一个大桶,桶里装着白色的粉末。他过去捏了一点闻了闻,那是石灰粉。 他走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咬牙切齿地狠狠踢了那个胖子几脚。 笛飞声笑道:“方多病,我给你留的可是活的。你弄死了可不关我的事。” 方多病白了他一眼,又踹了几脚,直到钱老板哼哼唧唧地醒了过来。 钱老板很快承认了。也由不得他不承认,人证物证俱在。 一共找到六名女子,都是脸部完好,衣服下面全是伤痕累累。这些都是青楼女子,因为失踪了,也没有人去报官。 花成栋也找到了他一开始问的问题的答案。如果他在青楼做这样的事,还是有所顾忌,没那么方便。 “没那么方便?”方多病咬牙切齿,真想把他那张脸给揍得让他亲妈都认不出来。 就在此时,红鸾扑了上去,狠狠咬住了钱老板的肩。几个女子也忍着疼痛扑了上去,在他身上又咬又挠,钱老板杀猪般地嚎叫,场面混乱不堪。 钱老板大声呼救,方多病和花成栋很有默契地捂住了耳朵。 笛飞声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方多病找到了机关,打开了被藏起来的折叠楼梯,带着五花大绑的钱老板和六名女子一起上去了。 他们把等在外面的周仁叫了进来。 等了一会,笛飞声没有出来。 花成栋问要不要下去看看,方多病说先不急,再等一会。 又过了一会,笛飞声还是没出来。 于是,方多病让周仁去找辆马车,让花成栋守着那六名女子还有钱老板,等他和老笛出来后一起送去县衙。 方多病返回地下室,没有见到笛飞声。 “方多病,过来!” 笛飞声用传音入密在唤他。 方多病心里暗自惭愧,要达到老笛的耳力水平,自己还真得勤加练习。 循着声音,他走了很长很长的地道,终于看到了笛飞声的背影。 笛飞声已经打开了出口的另一端,隐约有光射进来。 看到方多病过来了,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低声问道:“你猜这上面是哪里?” 方多病看了看,道:“你上去过了?” 笛飞声点点头:“嗯。” 方多病猜不出,笛飞声示意他自己上去看看。 一会,方多病就下来了。 他按耐不住的激动,用不可置信的口吻叫道:“老笛,那是县衙。这里通往知县的内衙?怎么可能!” 笛飞声示意他把出口照原样放好。两人边说边往外走。 方多病道:“我想起来了,红鸾姑娘说还有一个面具男有时会来。难道……” 笛飞声默了一会道:“你是打算把那个姓钱的送往县衙吗?” 方多病点头,然后又摇头道:“我们先自己审了他再说。如果面具男是知县,那就断不能把他们送往县衙了。” 笛飞声道:“就把他带回这里审。如果万一面具男来了,正好一并抓了。” 两人觉得此计甚好。 然而,当两人回到地面上,就看到几名女子惊慌失措,花成栋不见了。 方多病暗道:坏了。 果然,红鸾告诉他们,钱老板不知怎么挣脱了绳索,把花成栋打伤跑了。花成栋去追他了。 方多病气恼地拍了下自己脑门,道:“我居然没有留意他是不是会功夫!是我大意了,没有点他的穴。” 正在这时,周仁驾着马车回来了。 方多病让周仁和笛飞声在原地保护几位姑娘,他去追钱老板。 他说完就要走,却被笛飞声一把拉住。 “你留下。我去追。” 笛飞声言简意赅,不容反驳,提足运功,转瞬就消失在门外。 第11章 没人可以活 方多病想起李莲花的再三嘱咐,追到门口大喊道:“花成栋不能有事,那可是李莲花的心肝宝贝。” 笛飞声哭笑不得。 花成栋只知道不能让钱老板跑了,也顾不了自己身上的伤,咬着牙一路追赶。 钱老板身体肥胖,跑得也不快。 看着穷追不舍的花成栋,他一咬牙,停下来不跑了,转过身来,冲花成栋连连摆手。 花成栋看着对方突然停下来了,似乎是要求饶,还以为他也是实在跑不动了,不想跑了。 但他素来行事比较谨慎,他放慢了脚步,缓缓朝对方走过去。 “这位兄弟,我实在是跑不动了,能不能谈谈?”钱老板扶住双膝,盯着他。 花成栋其实也真是跑不动了。他想的是,如果能够谈谈,哪怕是拖一拖也是好的。 钱老板脸上露出狡黠的表情,等花成栋刚一靠近,他突然出手,倏地一掌朝他胸口打过去。 花成栋早有防备,这一掌,被他抬手挡住了。 但他没有想到,在那个老笛面前不堪一击的胖子,掌力竟然如此雄厚。 他被震得往后连连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 胸口一阵生疼。 钱老板嘿嘿笑道:“就你这两下子,也来当刑探?你是嫌命长吗?” 欺身上前,第二掌快如闪电,再向花成栋劈去。他的掌风凌厉,花成栋左闪右避,极为被动,勉强勉强躲过几招。 无奈钱老板的掌越来越快,越来越凌厉,花成栋实在躲避不及。 他心里暗暗叫苦,这下完了。 只听“轰”的一声,花成栋还站在原地,钱老板已经飞出去几米远,像一个麻袋一样瘫软在地。 笛飞声摇了摇头,苦笑道:“完了,这下只怕重了。” 他看了一眼花成栋,确认了他没事,就过去探钱老板的脉。 须臾,他嘴角居然上扬,如释重负的说了句:“还好没死。” 弯下腰去,把他扛在了肩上,回头对花成栋说了句:“跟上。” 快步如飞地朝前走了。 花成栋目瞪口呆。这…… 他暗自琢磨,方兄,李兄,笛兄,怎么我遇到的人都是绝顶高手?难道绝顶高手都是这样遍地都是? 他实在想不明白,最后只能得出一个最实际的结论,那就是自己太弱了,看谁都是绝顶高手。 回去一定得好好习武! 看着笛飞声把钱老板和花成栋都带了回来,方多病如释重负。 笛飞声把钱老板往地上一扔,对方多病说了两个字:“活的。” 方多病和几个姑娘商量,能不能先不回家,在这里再待一晚。 因为不明确面具人的身份,如果她们都回去了,走露了风声,面具人得知了事情暴露,说不定就不会出现了。 尽管姑娘们都需要疗伤,但在红鸾的劝说下,她们愿意留下来。因为她们恨透了面具人,她们不想让他再去祸害别人,自己身上的伤也没关系,耽误一晚上反正死不了。 方多病和花成栋对她们的敬佩油然而生。他们还真没想到,这几个命如草芥的青楼女子,骨子里竟是如此顽强。 周仁把马车去归还给驿站,然后大家紧闭了绸缎庄的门,回到屋内,假装一切如常。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红鸾姑娘说她们一直待在地下室,不分白昼黑夜都是灯火通明,所以她们也不清楚那个面具人到底何时来的。 方多病觉得还是得审审钱老板。 他过去连踢了几脚,把钱老板踢醒,问他面具人到底是谁。 钱老板冷笑不答。 笛飞声道:“方多病,审归审,万一面具人现在过来怎么办?” 方多病略一思索,建议大家都下到地下室去。红鸾带姑娘们回到房间去休息。花成栋虽然受伤了,但他表示并无大碍。于是安排他和周仁守在出口,细细听着上面的动静。一旦有人从上面下来,立刻将他擒住。 他自己和笛飞声则搬了两张椅子,坐在刑房门口,一面审钱老板,一面留意着出口方向是否有动静。 方多病蹲下来,盯着钱老板的脸,一字一句地道:“胖子,你不会以为你不说,他就能逃脱吧。除非他不来。” 钱老板嗤了一声:“妄想!” 方多病咬牙道:“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钱老板把脖子仰了起来,轻蔑地道:“那你还等什么呢?” 方多病大怒,站了起来,就要拔剑。他想至少要灭灭他的嚣张气焰。 笛飞声说话了:“你不相信他会杀你是对的。” 屋里的人都看着他。 钱老板得意地笑了。 他自然知道,只要他不说,方多病就不会杀他。 笛飞声捕捉到了他脸上的笑容,继续慢条斯理地道:“因为,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容易。”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轻飘飘的,可是和他目光对上的那一刻,钱老板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竟然有种感觉,在这个人的心里,住着一只魔鬼,一只随时会窜出来把他撕碎的魔鬼。 他竟因为这个人的一句话,慌神了。 笛飞声自己也没想到,他随随便便说出的一句话,屋子里的人,除了方多病,所有人心里,都莫名地生出了一股怯意。 这么多年他统治金鸳盟,除了角丽谯确实为他鞍前马后出力不少,他那股子从尸山血海中搏杀出来的狠劲,深深刻在了他的骨髓里。几乎他身边的所有人,打心底里对他就心生畏惧,不敢轻言背叛。 他仅有的温情和耐心,几乎都耗在了李莲花和他身边的那几个人身上。对别人,能拿出来的,真的不多了。 钱老板开口了,他道:“我不想死。但是,我还是要奉劝你们,得罪了他,你们会,生不如死。” 方多病鄙夷地道:“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县令,有那么大本事?” 钱老板哼了一声:“县令自然是没什么了不起,不过,他可不仅仅是一个县令。” 方多病好奇了:“县令,还不仅仅是县令?” 钱老板还想卖关子。笛飞声手指轻弹,一个小小的东西嗖地飞了出去。 就听钱老板啊的一声惨叫,一枚铜钱竟然插在了他右眼珠子上面!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差点没让他晕过去。 笛飞声冷冷地道:“再这么说话,我可没什么耐心。” 钱老板捂着右眼,咬着牙说道:“什么明镜司,你们知道金鸳盟吗?任你们功夫再强,得罪了金鸳盟,没人可以活!” 方多病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把钱老板吓了一跳。 笛飞声也愣住了。 钱老板突然觉得自己的话成功地震慑到了眼前的这两人。 第12章 金鸳盟 笛飞声突然笑了。 “你是金鸳盟的人?” 钱老板支吾道:“我,我倒不是。但是,顾知县是。他是金鸳盟盟主笛飞声最信任的护法。” 这下,轮到方多病哈哈大笑。 他走过去狠狠地踢了地上的胖子一脚:“你以为搬出金鸳盟来我们就会怕?金鸳盟的十二护法都是女的,而且都死了。你不知道吗?” 钱老板惊住了。 继而,他似乎是在说服自己:“不可能。他不可能骗我。笛飞声给了他很多钱,知县都是花钱买的。我这绸缎庄,也是他投的钱。” 方多病看了一眼笛飞声,故意问道:“也是笛飞声让你们把女子囚禁在这里,惨无人道地折磨和虐待她们?” 都这样了,钱老板居然还笑得出来:“那倒不是。笛飞声自己身边美女如云,他怎么会关心我们这些人的需要?顾知县和我,多年好友,志趣相投而已。” 方多病呸了一声,往后靠在椅子上,阴阳怪气地道:“是啊,笛大盟主身边美女如云啊!奢侈,糜烂!” 笛飞声懒得搭理他,自言自语地道:“护法,顾?” 他突然瞪着钱老板,问道:“那就是说顾知县也会功夫?” “那是自然,金鸳盟的护法之一……” 笛飞声倏地起身,提足就朝地道出口奔去。 他来得真的非常及时。 花成栋和周仁已经和从上面下来的面具人纠缠在了一起。 而且很明显,面具人更占优势。当然,那是在笛飞声赶到之前。 笛飞声人未到,掌风先至。 他出掌快如闪电,面具人哪里接得住他的一掌? 只听一声沉重的闷哼,面具人腾空飞起。片刻之后,又像只断了线的风筝,软绵绵地泡趴在了地上。 笛飞声揪着面具人从黑漆漆的地道出来,将他的面具扯下扔了,然后将他和钱老板扔在了一起。 被摘了面具的顾知县看到笛飞声的那一刻,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笛飞声眼睛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面前这个人看到自己的反应,让他顿时明白,钱老板可能没有说谎。这个人真的是金鸳盟的。 他冲方多病使了个眼色,道:“方多病,能不能让你的两个同僚到楼上去守卫下那些姑娘们的安全?” 方多病也看出来了。 他对花成栋和周仁一拱手。两人就在旁边,笛飞声说的话他们都听到了。既然方多病也发话了,他们自然是领命而去。 顾知县毕恭毕敬地跪着,给笛飞声连连磕头:“盟主饶命!!!” 钱老板傻眼了。 笛飞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顾知县不敢抬头,笛飞声没发话,他就一直磕头,直到额头上鲜血淋漓。 笛飞声终于说话了:“说吧,你是谁,你为何认识我。” 顾知县抬头道:“属下霹雳手顾三金。盟主在玉城闭关养伤时,有幸见过盟主。” 笛飞声道:“既是闭关,你又是怎么见到我的?” 顾三金犹豫了。 笛飞声又道:“你可知金鸳盟已经解散了?” 顾三金愕然。 方多病哈哈大笑:“老笛,笛盟主,不会只有李莲花和我知道金鸳盟解散了吧。” “闭嘴,方多病。”笛飞声恼怒了。 顾三金似有难言之隐,他犹豫良久,吞吞吐吐地道:“属下,其实早已和金鸳盟其他人断了联系。当初,玉护法安排我只要做好盟主您的事情,其他都不用管,也不要和盟里的任何人有联系。所以,这三年,我没有金鸳盟的任何消息了。” “我的事情?”笛飞声加重了“我”字的发音。 顾三金低下了头,不敢看他:“玉护法交代,除非盟主您主动提起,否则我断不能泄露任何相关的信息,否则,否则就要我生不如死。” 笛飞声哼了一声,道:“很好。玉护法的话比我的管用。既然如此,我现在就送你下去见她吧!” 他站起来,灯光下,他高大的身影一步步向地上的两个人逼近。 瑟瑟发抖的顾三金用几近绝望的声音喊道:“您不能杀我!” 笛飞声扯了扯嘴角:“理由?” 方多病其实也想说,不能杀。杀了怎么结案呢?难道只把钱老板交上去?那这条地道又怎么解释呢? 但他忍住了,一言不发。 顾三金说出了震耳欲聋的理由:“您不能杀我!杀了我,就没人知道您的孩子在哪里了!” 孩子??? 方多病和笛飞声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都是满满的震惊和狐疑。 笛飞声也就停顿了那么一下,然后他继续朝前,走到了顾三金身边,蹲了下去,盯着他眼睛,厉声说道:“你以为这样的谎言可以拖延时间?不管谁来救你,我都能在他们走到这里之前杀了你。” 顾三金眼露惊恐。 方多病道:“我建议你最好快点说出真相,据我所知,你们盟主脾气不太好,耐心也不多。” 顾三金看了看他,心里明白方多病说的也是实话。 “盟主,您还记得秋娘吗?” 笛飞声摇了摇头。 “在玉城后山闭关的时候,有个丫头,每天给您送饭,洗衣服。” 笛飞声有印象了:“嗯。她叫秋娘?” 顾三金道:“四年前,您在闭关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您走火入魔了。当时,秋娘正给您送饭过去。然后,秋娘就被发现……衣衫不整地倒在洞口。是玉护法将她带了回去。后来,她就有喜了,生下了小公子。玉护法怕孩子长大和您长得太像,会被角丽谯发现。于是就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带秋娘远走高飞躲起来。” 笛飞声眉头皱起来了:“难怪后来再也没见过她。” 他对那个小丫头是有印象的。眉清目秀,聪明伶俐。但是,他竟然在走火入魔的情况下对她做了那种事?他居然一点印象没有? 笛飞声道:“那为何不告诉我?” 顾三金道:“玉护法说您对秋娘无意,那只是个意外。而且您一心习武,可能不愿意被这些俗事牵绊。角丽谯势大,稍有不慎就会被她发现,母子俩都会死于她手。所以,除非玉护法有把握了,才会告诉您孩子的事情。到时候,您会主动来找我,我才可以将小公子的事告诉您。” 笛飞声点点头:“没想到,玉护法思虑竟如此周全!那,孩子呢?” 第13章 秋娘 顾三金躲闪的眼神,让笛飞声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盟主,只要您能饶过我,我马上带您去见他。” “你威胁我?”笛飞声缓缓吐出三个字。 顾三金但凡和笛飞声熟悉一点,就会知道,他此刻已经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却连忙称不敢。“属下只是想要盟主的一个承诺,不将我交给明镜司的人。” 方多病却是知道的。 他暗暗替顾三金捏了一把汗。 看着眼中杀意顿起的笛飞声,方多病忍不住失声喊道:“老笛!” 笛飞声闭上了眼睛。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道:“好,我答应你。” 顾三金如释重负,连磕了三个响头,谢盟主不杀之恩。 笛飞声一双鹰一般的眼睛盯着他,道:“如果你敢骗我,” 他忽地站起身,身形一闪,下一刻,他就到了顾三金身边,一把将钱老板提了起来,掐住了他脖子。 看着钱老板的脸由红到紫,再由紫到青,方多病几次手伸到了半空中,想制止他。 然而,笛飞声眼中汹涌决绝的杀意让他明白了,从笛飞声只让花周二人避出去的那一刻起,钱老板就已经没了生路。 “他就是你的下场。”笛飞声松开手,钱老板烂泥一般软了下去。 他瞟了一眼方多病,没有说话。 在方多病看来,他那表情,似乎是因为失信于他而感到愧疚。 顾三金连连点头:“属下绝对不敢。” “属下这就带您去见小公子。” 方多病上楼和花周二人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和笛飞声一起穿过地道,到了县衙的内堂,也就是顾三金的住处。 顾三金敲了敲门,轻声道:“夫人,”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大变,连忙改口道:“秋娘,请开门。” 方多病愕然,秋娘现在是顾三金的夫人?他望向笛飞声,仿佛看到了他头上好大的一顶绿帽子。 笛飞声脸色铁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一个年轻的妇人出来开了门。见到门外还有两个陌生人,吓了一大跳。 可再一打量,她呆住了。 “盟主……”就这一声,妇人跪倒在地,泪如雨下。 笛飞声没有去扶她。 顾三金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把她扶了起来。 几个人进得屋内,顾三金领着他们到了床前。 床上躺着一个熟睡的男孩。白净的皮肤,乌黑的头发,重点是,那眉毛,鼻子,嘴唇,简直和笛飞声一模一样。 方多病噗嗤一声乐了。 天哪,笛飞声小时候长这样? 笛飞声的沉默不言,让顾三金和秋娘极为不安。 方多病推了推笛飞声,小声道:“这孩子,和你太像了。” 笛飞声面无表情地望向秋娘:“你是当年给我送饭洗衣的那个小丫头?” 秋娘轻声抽泣着点点头。 “这孩子,真是我的?”他语气中有一丝迟疑,似乎并不想问。 秋娘有点窘迫,但仍旧坚定地点了点头。 笛飞声嘴角泛起讥讽的微笑,看着顾三金说道:“所以,她现在是你的夫人?” 顾三金吓得急忙跪下:“不,我那只是为了,为了更好地照顾秋娘和小公子。否则,无名无份跟在我身边,她和小公子都会受人欺辱。” 笛飞声没有让他起来,也没有再去看秋娘,俯身去抱那孩子。 “盟主……” 顾三金想说什么。 笛飞声抱起了熟睡的孩子,静静地注视着他,内心竟然有种从未有过的异样的感觉。 他突然大步往外走去。 “盟主……”一声凄厉的呼喊声划破夜空。 发出这叫喊声的,不是别人,正是秋娘。 她泪流满面地望着笛飞声的背影,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方多病叫道:“老笛!” 笛飞声停下了脚步,却并未回头。 “盟主,秋娘从未做过对不起您的事。但是,我也知道,我和顾三金以夫妻名义生活了两三年,您是不会要一个失去了名节的女人的。” 顾三金扑通一声跪下了:“盟主,我对您忠心不二!对秋娘绝对是相敬如宾,从未越雷池半步!要不然,要不然,我也不会家有贤妻,还出去,出去做那样的事情。” 秋娘似是不明白:“你做了什么样的事情?和我有关?” 笛飞声眉头紧皱,低喝了一声道:“闭嘴!” 秋娘怔了一怔,旋即明白了笛飞声并不想听他们之间的这些琐碎事情。她注视着眼前这个傲气的男人决绝的背影,终于鼓足了勇气,大喊道:“他叫白杨,笛白杨。请您好好待他。” 她用了全身的力气,将短刀刺向自己的脖颈。 方多病惊呼一声,快如闪电,飞奔到了她面前,一掌打落了她手中的刀。 白皙的脖颈上,还是留下了一道划痕,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 秋娘脸色惨白,几乎毫不犹豫,弯下腰捡起了那柄刀,再次狠狠刺向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笛飞声转过身来,大手一挥,一道银光飞射出去。 “叮当”,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传来,秋娘手中的刀再次掉落在地上。 秋娘又惊又意外,呆呆地立在原地,面如死灰。 笛飞声目光冰冷,说出来的话却柔软了许多。 “名节这鬼东西,我笛飞声并不在乎。你是我儿子的母亲,如果你愿意跟着我,就跟着吧。” 方多病没想到笛飞声会这样说,当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看秋娘仍呆呆地站着,方多病赶紧上前,低声催道:“快走,笛盟主同意你跟着我们了。” 秋娘这才回过神来,面上恢复了些许生气,但还是有些怯生生地不敢上前,只是亦步亦趋跟在了笛飞声后面。 走了几步,方多病突然回过神来。他用传音入密,对笛飞声道:“老笛,虽然你放过他了,我却不能。我要去抓他归案,对那些受苦的女子有个交代。” 笛飞声停下了脚步。 他看了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的顾三金一眼,退回来几步,将笛白杨往方多病怀里一塞,道:“你带他们娘俩先从地道里走。我一会带他跟上来。” 方多病本还担心他要信守对顾三金的承诺,不同意抓他归案。 现在听他这样说,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于是他带着秋娘往出口走去。 地道里光线昏暗,方多病抱着笛白杨,秋娘紧随其后,不敢走快。还只走了一半,就看到笛飞声追了上来。 身后并没有顾三金。 “顾三金呢?” 笛飞声看了秋娘一眼,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将他放跑了?他作恶多端……” 他不想废话了,将笛白杨塞回给他就往回跑。 笛飞声并不去拦他,而是和秋娘一起返回了地面。 一路上都是横七竖八躺着的尸首,秋娘吓得脸色都变了,脚下步伐加快,紧紧地贴上了笛飞声。 方多病怒气冲冲地从地道出来,却见到笛飞声坐在楼梯口等着他。 方多病指着他鼻子骂道:“你什么不好学,学那个李骗子骗人!你不是答应将他交给我吗?” 笛飞声抬眼盯着他:“方多病,你是不是想死?” 方多病怔了怔,突然想起他今晚杀太多人了,会不会杀红了眼? 此刻,他还真有点心虚了,他盯着笛飞声看了一会,确定了笛飞声眼中并无杀意,才继续说道:“你言而无信。你交给我具尸体我怎么结案!” 笛飞声道:“人证物证都有。那几个姑娘,地下室,刑房,黑衣人,难道不够?” 方多病发现和他讲道理只能把自己气哭:“姓钱的你也杀了,好歹你留一个。而且你当我的面亲口承诺放过顾三金,你不怕别人说你笛大盟主言而无信?” 笛飞声长叹一口气,道:“其实他拿我儿子威胁我的时候,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原本,我还是打算让你带走的。只是,” 他眼神里闪烁着一些复杂不明的情绪: “方多病,我没想到,他变成这样龌龊不堪,竟然是因为我。” 方多病愣住了:“因为你?” 笛飞声摇摇头,道:“也不全是,玉红烛为了放心将秋娘交给他,竟然强迫他将自己变成了不男不女的怪物。他不敢对我有恨,所以才会去折磨那些女子发泄。所以……” 方多病目瞪口呆。玉红烛的狠辣,他是见识过的。只是没想到,竟能为了他们盟主可能余生都不会想起来的女人做到如此地步。 “你们金鸳盟还真是……”方多病不想再火上加油了。 笛飞声道:“没有金鸳盟了。不管怎样,是金鸳盟对不住他,但他做出那样龌龊的事情,就是他自己造下的孽了,怨不得旁人。他刚才苦苦哀求我的时候,我也是如此说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清理门户,不让你将他交给官府,算是保存了他的颜面,金鸳盟的颜面。方多病,这次是我失信于你。” 这是他第一次和方多病说这么多话,还有点掏心置腹的味道。 方多病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沉默了片刻,他忽地呸了一声,道:“说得那么好,那姓钱的呢?他又不是金鸳盟的人。” 笛飞声道:“他认出了我,所以必须死。” 方多病道:“认出你就必须死?那我呢?李莲花呢?苏小慵呢?” 笛飞声站起来就要往楼上走。 “李莲花,我打不过。至于你们,看我心情。” 方多病狠狠地了跺了楼梯几下,小声骂道:“冷血,自私,无情!魔头就是魔头。”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紧赶几步追上笛飞声,小声道:“老笛,如果我刚才不出手救秋娘,你会救她吗?” 笛飞声毫不犹豫回答:“不会。” “啊?”方多病张大了嘴巴:“你真的忍心看她死在你面前?那可是跟你有肌肤之亲的女子,还是你孩子的娘!” 笛飞声道:“我说的是,你不会不救她。” 方多病怔住了。 这语气,怎么听起来和那个李骗子一模一样? 他想想,还是觉得真相不全是这样。他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可是,我是有可能不救她的。你这不是拿她的命在赌吗?” 笛飞声说道:“方多病,这世上,有些事,只有死能证明。” “那第二次为什么又亲自救她呢?我就在她旁边,难道你是不相信我这次能救她?”方多病很是困惑。 笛飞声瞅了他一眼,不耐烦地道:“你怎么这么啰嗦?” 快步往上走去。 方多病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定要他说清楚再走。 笛飞声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微怒道:“别碰我。再碰剁了你爪子!” “你又来!你老用武力威胁我,有意思吗?”方多病恼了。 “有意思。” 笛飞声说完竟然笑了,笑容消失后,又叹了口气。 “我不亲自救她,她还得再寻死,麻烦得很。不过,这可能也说明,她并不知道顾三金不是男人,否则她无需如此。” 方多病笑道:“你刚才说不在乎名节,我还以为你多大方。” 笛飞声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不在乎不代表不想知道。你要不要去问下李莲花在不在乎苏小慵的名节?” 方多病啊的大叫一声:“我可不敢去问。上次我说了句苏小慵会给他戴帽子,他就狠狠地踹了我一脚。那时候他们俩还八字没一撇呢。” 笛飞声哼了一声道:“踹你一脚算轻的。” 方多病吐了下舌头,暗自庆幸刚才管住了自己的嘴。 提起李莲花,笛飞声突然觉得头有点大,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都是这个该死的李莲花,给我惹这么一个大麻烦。” 这下可捅了方多病的马蜂窝。 他最听不得别人背后编排李莲花,声调立马就高了:“你自己把别人肚子搞大了,孩子都几岁了,你倒怪起李莲花了?你风流快活的时候,李莲花可是被你们金鸳盟下的碧茶之毒折磨得生不如死!” 嫌他聒噪,笛飞声头也不回走了。 该救的都救了,该抓的都死了。方多病安排周仁和方多病取了物证,又让姑娘们在证词上签字画押,忙碌到天亮,也只能这样回去结案了。 第14章 又不是没睡过 方多病着急回去了。 他急切地想看看李莲花见到笛飞声带回来的那母子俩是何表情,想想都觉得很开心。 小小笛飞声睁开眼,已经在马车上。 大大的眼睛滴溜滴溜的,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上一秒还惺忪着睡眼,下一秒他就在秋娘怀里发出了嗲嗲的声音:“娘亲!” 笛飞声和方多病他们一起骑马同行。听到有动静,紧接着帘子被掀开来,笛白杨的小脸露了出来。 看到外面几个叔叔在骑马,大眼睛立刻笑成了月儿弯弯:“骑马马!骑马马!” 稚嫩的声音软糯糯的。 秋娘也露出头来,指着笛飞声道:“杨杨,叫爹爹。” 笛白杨跟着喊:“爹爹,爹爹骑马马!” 这一声爹爹,叫得笛飞声心里竟然莫名抽动了一下。连一旁的方多病都唏嘘不已。 如果不是这一趟李莲花莫名其妙的怂恿笛飞声和他一起来探案,这个孩子可能永远都不会和他的亲生父亲相遇,笛飞声也永远听不到这一声爹爹吧。 不过,方多病纳闷,这个孩子怎么那么容易就改口叫笛飞声爹爹呢?难道,他平时不叫顾三金爹爹? 方多病还是太年轻了。 下一刻,他就明白自己想多了。 因为当秋娘指着他,要笛白杨叫叔叔的时候,笛白杨也笑嘻嘻地喊:“爹爹,爹爹。” 方多病哈哈大笑。 他感觉到一股凉意自后面袭来,不用回头,他也知道,那是笛飞声想杀了他的眼神。 当李莲花看到笛飞声肩膀上骑着一个两三岁的娃娃,身边还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子时,手上端着的一盘花生米悉数撒了一地。 笛飞声肩膀上的娃娃指着飞奔过来冲笛飞声热情地摇着尾巴的狐狸精拍手大笑:“狗狗!狗狗!” 听到有孩子的声音,苏小慵和岑婆也出来了。 三个人都木在了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笛白杨粉嫩的小手指着李莲花,奶声奶气地喊道:“爹爹,爹爹!” 李莲花啊了一声:“这……” 笛飞声将笛白杨从头顶拽了下来,递给了秋娘。 秋娘赶紧接过来抱着他向大家行礼。 方多病乐颠颠地上前介绍道:“这是秋娘。这是笛白杨。” 又给秋娘介绍了岑婆,李莲花和苏小慵。 李莲花盯着笛白杨看了一会,微笑着点头道:“像,太像了。笛白杨,笛飞声,悲风白杨,嗯,这肯定是你儿子。只是,老笛,你从哪里找来的儿子?” 笛飞声淡淡地道:“撞上的。” 大家都笑了,秋娘被笑得有点不好意思。 倒是笛白杨像虫子一样在秋娘怀里拱来拱去,秋娘抱不住了,以为他要和狐狸精去玩,就把他放了下来。没想到他冲笛飞声张开了双手:“爹爹抱我和狗狗玩。” 笛飞声看着他,没有动。 秋娘赶紧去抱他:“爹爹有事,娘带你去和狗狗玩。” 岑婆和苏小慵领着秋娘去笛飞声房间,让她看看要怎么收拾。 狐狸精和笛白杨好像好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在院子里打成了一片。 岑婆也问秋娘,还需要什么,大家帮着一起收拾会快点。 秋娘吓得连连摆手道:“那不行。我们娘俩另住一间吧。孩子小,晚上哭闹,会吵了盟主休息。” 苏小慵道:“别的房间是有,但是放的是杂物,住人还是需要点时间的。你和老笛之后反正是要住在一起的啊。” 秋娘坚决不肯。 岑婆示意苏小慵不要勉强,还是出去问下笛飞声的意见。 笛飞声听完,略一思索,道:“还是睡我那吧。” 秋娘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她不敢。 方多病掩嘴窃笑。 笛飞声道:“方多病,在另一间房收拾好之前,我先和你挤挤。” 方多病啊了一声,叫道:“为什么要和我挤?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怎么睡?” 笛飞声道:“又不是没睡过。装什么装!” 李莲花看热闹不嫌事大:“老笛,你那房间床大,睡得下的。没必要和方小宝去挤?” 笛飞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其实我也不想和他挤。确实还有一个办法。” 李莲花听他这口气,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办法,于是他假装没听见,不打算接他的话。 偏偏方多病好奇:“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李莲花道:“他能有什么办法?就这样吧,你想和方小宝挤就挤吧。” 方多病不满地叫道:“凭什么?他自己有房间,有夫人有儿子,和我挤什么!” 笛飞声笑了:“不和你挤,我就和李莲花挤。让苏小慵和师娘一间房就是了。” 他挑衅地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白了他一眼,道:“师娘身体不好,不能让小慵去和她人家挤。还是方小宝那里最合适。就这样说定了。” 起身就朝笛白杨和狐狸精玩的方向去了,还故意大声逗笛白杨:“杨杨,叫我了吗?” 笛白杨笑出了两个小酒窝:“爹爹!” 李莲花哈哈大笑。 笛飞声瞪了他一眼,却也无可奈何。 第15章 别敲我门 不管方多病愿不愿意,笛飞声自己搬了被子枕头就过来了。 苏小慵在李莲花怀里想象方多病此刻有多郁闷。 “不过,真的要给老笛单独腾一间房?他不和他老婆孩子睡一起?” 李莲花捏着她的耳垂,笑道:“老婆孩子?呵呵,你真敢说。” 苏小慵不明白:“杨杨和老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肯定是老笛的儿子。哦。你是想说,秋娘可能有别人了?” 李莲花摇摇头:“明天问问方多病就清楚了。不过,以我的了解,老笛对背叛他的人绝不手软,更不可能带回来。” “那为什么秋娘不能成为老笛的妻子?” 李莲花笑了:“我可没说。但是,老笛这个人,有时候我也搞不懂他。” “你也搞不懂他?”苏小慵差点叫出来。 李莲花微笑道:“小慵,你最好是小点声,免得让别人误会我在欺负你。” 苏小慵赶紧捂住了嘴。 李莲花把她手拿开,吻了上去。 “误会?”苏小慵含糊不清地抗议。 李莲花笑了:“估计已经误会了,不如坐实,不能白白被冤。” 李莲花原本是随口一说,但他真忘了,原本方多病的房间就在他隔壁,刚刚有个耳力好的搬了过来。 …… 第二日一早,笛白杨嘹亮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时,笛飞声立刻就惊醒了。 他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那是他儿子笛白杨的声音。 他苦笑了一下。用脚蹬了方多病两下:“起床练功!” 方多病睡眼惺忪:“是不是还没到时辰?” 笛飞声道:“可能吧,不过反正醒了就起呗。” 方多病哭笑不得:“我没醒,是你把我弄醒我的。” 笛飞声道:“少啰嗦。如果你穿好了衣服,李莲花还没出来,我就去敲门。” 方多病惊讶地问道:“他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笛飞声坏笑:“没有,就是看他不惯。” …… 李莲花被笛白杨嘹亮的起床声吵醒了,他赶紧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了苏小慵的脑袋,怕她被吵醒。 笛白杨很快被秋娘哄好了。 李莲花刚把被子放下来,门就被擂得山响。 “李莲花,起床练功!”笛飞声声音响亮。 没等李莲花反应过来,苏小慵已经被惊醒了。 李莲花哄了她一会,才穿衣出门。 练功前,李莲花突然道:“老笛,好久没切磋了,来一场吗?” 笛飞声巴不得。 “但是要有赌局。” 方多病立刻来了兴趣。这可是李莲花第一次主动约战笛飞声,还要设赌局? 笛飞声挑眉看着他,似笑非笑。 方多病按耐不住:“快说什么赌局?” 李莲花道:“赢家提一个要求,输家要做到。” 方多病啊地一声道:“赌这么大?随便提吗?” 李莲花笑道:“嗯,随便提。” “那如果是要对方自尽,也得照办?”方多病幻想了下画面,觉得赌注太大。 李莲花嗯了一声道:“自然,愿赌服输。” 笛飞声这两天憋了一肚子无名火,没地方发泄,正好想和李莲花过过招。于是,两人一拍即合,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 …… 一个时辰后,苏小慵来叫他们吃饭,两人刚好结束了。李莲花轻松胜了一招。 看着李莲花朝苏小慵大步走去,方多病赶紧喊道:“你还没提要求呢。” 李莲花头也不回,说了句:“早上我不出来,不许敲我门。” 方多病呆住了。这是什么要求? 笛飞声冲李莲花背影喊道:“你今天给我腾出来一间房。不然明天早上我继续喊你起床。” 李莲花回头望着他道:“老笛,愿赌服输。” 笛飞声呵呵笑了:“你赌的是不敲门,又没说不让拆。” 李莲花哭笑不得。 “老笛,你堂堂金鸳盟盟主,脸不要了?” 笛飞声一脸无所谓:“金鸳盟都没有了,脸要来做甚!” 方多病双手拍掌大笑:“你们俩真的是绝配啊! 天生一对!要不你们俩过算了,让苏小慵和秋娘过。” 笛飞声表示无所谓,李莲花表示坚决反对。 于是接下来的一天,方多病去明镜司了,李莲花被迫给笛飞声当了一天的短工。把两间杂屋的东西全搬到一间房,腾出来一间空房。然后用竹子重新搭了一张简易的单人床。 其他东西他就不想管了,让笛飞声自己去弄。 笛飞声却不肯,死皮赖脸非要拉着他一起。 如果不帮他全部搞好,他明天早上就直接拆他们房门。 李莲花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毕竟,他相信,笛飞声是真的做得出。 秋娘和苏小慵看着这两个边干活边吵架的男人,满脸疑惑。在她们俩心里,他们原本不是这样的人,或者,他们原本不该是这样的人。 笛白杨却非常开心,总想凑过来搭一把手。 秋娘把他抱走,一会他又来了。 还总是屁颠颠地跑到笛飞声和李莲花后面,奶声奶气地喊:“爹爹抱!” 李莲花笑得一脸得意,笛飞声却笑得一脸无奈。 他这儿子,称呼女的都挺正常。叫苏小慵婶婶,叫岑婆奶奶,唯独对所有男人一视同仁,都叫爹爹,一屋子都是爹爹。 每到这时候,笛飞声就会看向秋娘,秋娘又尴尬又无奈。 她拉着他到李莲花面前,认真教他喊叔叔。教了几遍后,笛白杨记住了,叫叔叔。 可是过一会转了几圈再回来,又叫爹爹。 秋娘都急得一脸胀红。 李莲花拉住小跑的笛白杨,把他抱了起来扔上去又接住。笛白杨开心得咯咯咯地笑。 “杨杨,我是李叔叔。叫我李叔叔可好?” 杨杨跟着喊:“李叔叔!” 李莲花又把他扔上去,再接住。 笛白杨又咯咯咯地笑。 “杨杨,叫李叔叔。”李莲花做好准备举高的姿势。 “李叔叔!” 于是,同一个姿势,两人玩了半个时辰。 笛飞声不去催李莲花干活了,就任由他逗弄他儿子。 笛白杨记住了,再也不喊李莲花爹爹了。 秋娘终于松了一口气。 等方多病回来,如法炮制。 小白杨终于改口叫他方叔叔了。 晚饭后,秋娘和苏小慵去帮笛飞声的新房间整理打扫,准备好被褥床单,把笛白杨留给了方多病。 方多病也很喜欢逗笛白杨玩,但是笛白杨更喜欢和狐狸精玩。 于是,三个大男人坐在一旁,一边聊天一边看笛白杨和狐狸精玩。 李莲花逗方多病道:“方小宝,你早点成家,多生几个,可有人陪你玩了。” 方多病白了他一眼道:“哪有那么容易!你倒是早点成家了,怎么不多生几个?” 李莲花嘿嘿一笑,转移话题: “郑好最近很忙?” 方多病点了点头。 李莲花笑道:“下次办案,你要找机会和郑好一起去。” 方多病呵呵笑道:“我才不想。她是个女子,出门住宿都不方便,要另开一间房。我们三个大男人有时候就挤一间房都无所谓的。” 笛飞声嗤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方多病瞪着他。 “不开窍。” 方多病恼了,反过来讥讽他: “老笛,你为什么不跟你老婆孩子睡一间房?” 笛飞声轻蔑地道:“我想睡哪就睡哪。” 方多病道:“我觉得秋娘长得也不错,又对你忠心耿耿。你有什么不满意吗?” 笛飞声沉默。 第16章 有福气的孩子 李莲花道:“方多病,你要不要讲讲老笛怎么找到他们娘俩的?” 方多病当然愿意,把前因后果大致讲了下。 李莲花点了点头道:“玉红烛对你还是真的忠心,竟然想得如此周到。杨杨是个很有福气的孩子。” 方多病问道:“怎么说?” 李莲花瞟了一眼笛飞声,道:“能从角大美女手底下逃出来并活到现在,难道不是大福气?老笛,你要珍惜。” 笛飞声若有所思,并不接话。 方多病道:“你不会还是因为秋娘的名节问题才不肯接纳她吧。” “方多病。”笛飞声喝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 “什么叫和我一样?”方多病更加不明白了:“那你说说,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接受秋娘?” 李莲花示意方多病小点声。 “方小宝,我相信老笛自是不在乎名节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的,而且这件事,你以后不要再提了,免得秋娘听到以为老笛真的是为了名节才不接纳她的。老笛既然带秋娘回来,说明他还是相信秋娘的忠诚的。只是,老笛,你是不是对当年走火入魔时她的恰巧出现生疑?” 笛飞声抬眼看着他:“你觉得呢?” 李莲花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最恨背叛和欺骗。你是心里有怀疑,怀疑当年走火入魔时她来的时机刚刚好是吗?” 笛飞声点了下头。 方多病似乎明白了。 笛飞声似笑非笑,摇了摇头,说道:“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你能判断出真是我强迫了她,还是她趁虚而入吗?” 李莲花不慌不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当时我又不在现场,自然无法知晓真相。但是,我相信一点。以你笛大盟主的功力和意志力,假如当时你对她没有一点意思,在你失控前,你一定会毫不犹豫杀了她,也不会让自己被算计和她发生点什么的。毕竟,角大美女的无心槐都拿你没办法。所以,被动和主动真的有那么重要?” 他笑着看着笛飞声,笛飞声沉默不言。 笛飞声进房间的时候,只有秋娘在里面。 笛飞声在床沿坐下,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秋娘已经差不多收拾好了,她默默地准备退出去。 “等等。”笛飞声发话了。 秋娘身体僵了一下,慢慢转过身来,施了一礼道:“盟主,有何吩咐?” 笛飞声道:“以后,不要再叫我盟主。” 秋娘有点无措了,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了。 笛飞声没有睁眼看她:“叫我老笛或者笛大哥吧。” 秋娘吓得扑通跪倒了:“秋娘不敢。” 笛飞声有点不耐烦地道:“如果你不改口,你就离开吧。” 秋娘连连摇头:“不,我不离开。我改。我一定改。” 笛飞声示意她起来。 “一些话,昨日没来得及说。现在我就一次说完。第一是改口,尤其在外人面前,不能暴露我的身份。第二,既然你是我儿子的母亲,以后就不要动不动就跪了。第三,” 他停顿了下,道:“你在我身边,只能以我儿子的母亲这个身份待着。我没有娶你的打算。” 秋娘吓得又跪下了:“盟主,秋娘不敢。您能让我陪着杨杨,我就已经很感恩了。真的。” “你叫我什么?”笛飞声语气明显不好了。 秋娘咬着唇,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老笛。” 笛飞声重新闭上了双目,吐出两个字:“出去。” 因为太紧张,秋娘退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桌角。她低声呻吟了一下,也不敢停留,慌不择路地退出去了。 她没看到,闭目养神的笛飞声嘴角轻轻上扬。 第17章 一品茶馆 院子中央。 苏小慵看到笛飞声进去后,秋娘迟迟没有出来,她笑嘻嘻地问李莲花:“你猜,老笛会不会想通了?” “想通什么?”看着他的小娇妻一副恨不得去听墙角的模样,李莲花觉得好笑。 “接受秋娘啊!” 李莲花笑道:“你想要老笛接受秋娘?” “那当然。他们有杨杨了,如果老笛接受她,你不觉得她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很幸福?” 李莲花在她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小慵,幸福不幸福,老笛说了算,你就别瞎操心了。” 苏小慵却不罢休,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撒娇地说道:“李大哥,你帮帮秋娘吧。” “我怎么帮?”李莲花一脑门子的疑问。 “你多劝解劝解老笛啊,多在他耳边吹吹风。我觉得老笛还是很听你的话。”苏小慵一脸讨好的笑容。 李莲花被她的模样逗乐了:“傻丫头,老笛可不是那么容易听别人话的人。我今天说得已经够多了,再说,可能会适得其反。 自从笛白杨来了云隐山,岑婆每天都笑得合不拢嘴,时不时要去抱抱哄哄他。 苏小慵本来就是个话多的,所以,她和笛白杨也很有共同语言。 两人在院子里又是跑又是跳的,整个云隐山都沉浸在欢声笑语中。 每当笛白杨稚嫩的声音追着苏小慵喊婶婶的时候,李莲花仿佛看到了他的小娇妻脸上闪耀着的母性光辉。 他忍不住在想,如果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这样美好的画面经常能看到吧。 可是,当笛白杨又哭又闹的时候,他又动摇了。 算了,还是先不要了,让我的小慵再轻松几年吧。 秋娘却是比较拘谨的,除了和笛白杨在一起的时候话比较多,平时基本有问才答。尤其在笛飞声面前,她总是唯唯诺诺,连大声说话都不曾有过。 但是秋娘很能干,每天抢着做饭洗碗。看得出来,她做的饭菜挺合笛飞声胃口的,连方多病都赞不绝口。 杜鸿已经伤愈回了明镜司,方多病终于没有那么忙了。他回云隐山的时间就早了很多。 于是,每天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这一大家子一天最欢乐的时光就开始了。 每当秋娘做好的饭菜端上桌时,方多病总是有意无意地故作羡慕:“唉,还是老笛有福气啊!” 他说这话时,却是用挑衅的眼光看着苏小慵。 苏小慵瞪了他一眼,嗤笑道:“方小宝,你努点力,你也能有这样的福气的。” 李莲花笑着问道:“杜鸿是不是回来了?” 方多病点头:“昨日就回来了,所以我没那么忙了。不过,郑好想让我和她一起去办一个案子。我还在犹豫。” 李莲花哦了一声:“那有什么可犹豫的。不过,你这次带花成栋去吗?” 方多病不悦道:“你每次都问花成栋,这么不放心,干脆把他留在云隐山好了。” 笛飞声带着一丝讥讽的笑容插话:“留在云隐山更不放心。” 李莲花白了他一眼:“种菜的人已经够了,留他在云隐山做甚?” 他望向方多病,认真地说道:“我不放心他,还不是怕他给你带来麻烦。” 方多病脸上那乌云散得也快,露出贱兮兮的笑容:“呵呵,这还差不多。放心吧,不要小瞧了多情公子的本事。老笛不去,我一样会护住你那花公子的。” 李莲花懒得理他的冷嘲热讽,假装有点意外:“老笛不去?那他怎么监督你练功?” 他那表情实在装得有点过了。 笛飞声忍不住笑了:“李莲花,你真会使唤我。难道以后每次他探案,我都陪着?” 李莲花连忙摆手,笑道:“我哪敢使唤笛盟主。我也就随口一说。不过,方小宝,你和郑好去,就别带花成栋和别人了吧。” 方多病睁大了眼睛。 当他明白李莲花的意思后,居然红了脸,道:“那怎么行?孤男寡女多不方便。” 惹得旁边两只老狐狸哈哈大笑。 最近,苏小慵最喜欢去的那个茶馆说书的老先生又开讲新故事了。 每日午饭后,李莲花都陪她去听书。 沏上一壶好茶,小二会送一盘瓜子。两人经常一待就是一两个时辰。然后再匆匆赶回云隐山,帮忙准备晚餐。 秋娘和笛白杨来了后,苏小慵就盛情邀请他们一起去。 秋娘看着笛飞声,似是等着他发话。 李莲花道:“老笛,要不,你一起去吧。” 笛飞声不感兴趣,他觉得无聊,还耽误他练功。不过,他同意李莲花带上秋娘母子同去。 于是,每日午后,这一行四人都会结伴同行,去茶馆听书。连笛白杨都学会了店小二的吆喝声:“诸位客官,开讲喽!” 那摇头晃脑的样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这一日,四人又来到茶馆。 今日老先生有事,稍微晚到了一会。笛白杨坐不住了,开始这里瞅瞅,那里瞧瞧。还跑到别的客人桌上,和他们打招呼。秋娘不放心,时时刻刻不敢让他离开视线。 苏小慵小声对李莲花说道:“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老笛和秋娘都不爱说话,生出个儿子却是个话多的,谁都不像。” 李莲花笑道:“那你猜猜,以后我们的儿子像你还是像我?” 苏小慵道:“儿子像你狡猾,女儿像我聪明。” 两人相视大笑。 两人热聊着呢,突然发现秋娘和笛白杨不见了。 估计是笛白杨到处乱跑,秋娘跟着去了。 一会,老先生来了,开始讲书,却仍然不见他们母子。 李莲花对苏小慵说,他去找找,让她安心听书。 苏小慵说好。 李莲花四下里找了找,并未见到他们母子的身影。 他心里开始有种不好的感觉了。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去告诉了苏小慵。苏小慵也有点担心了,毕竟秋娘人生地不熟,又不会功夫。 两人赶紧去问跑堂的小二,有没有见到那一对母子。小二说似乎曾看到一个女子追着一个两三岁的娃娃出去了。 于是,两人决定沿着茶馆分头寻找,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半个时辰后如果还是找不到就回到这里。李莲花再三叮嘱,最多半个时辰,如果找不到,一定要回来碰头。 苏小慵一路唤着秋娘和杨杨,遇到人就问,口都喊干了,却连秋娘母子的人影都不见。想起了李莲花的交代,她决定先返回茶馆。 迎面差点撞上碰上一个背着背篓的苗族女子,满身的银饰煞是亮眼。苏小慵觉得很好看,于是盯着多看了两眼。 就这稍作停留之际,她好像听到了那个女子背篓里有声音。她犹豫了一下,转身跟了上去。 她跟着那女子,仔细观察了一阵,确定了那女子的背篓里的确有什么东西在动。苏小慵抢先几步追了上去,拦下了那女子。 苏小慵道:“这位姑娘,不知道你背篓里装的是什么呢?” 女子不答,脚步不停。 苏小慵再次追上拦住了她。 “姑娘,可否让我看看你背篓里装的是什么?”她坚持道:“否则,我不会让你走。” 苗族女子一双凤眼瞪着她,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个小孩,我们要了。你,不想死,就滚。” 苏小慵怒了:“这个小孩,你要了,你也活不了。快放下他。” 上去就抢。 那苗族女子没想到苏小慵功夫不弱,几招下来,她已经处于下风。见势不妙,瞅准一个空隙,她拔腿就跑。 苏小慵自是不会放过。 但她没想到,那女子功夫一般,轻功却是极好。而且她跑的方向离茶馆越来越远,那也就意味着距离李莲花越来越远。 苏小慵急了,正当她一边追一边快速地思索着对策时,苗族女子忽然停了下来。 她还来不及高兴,就看到从巷子的岔路口里走出来三个男人。原来,她有帮手在这里等着她。 苏小慵知道这下坏了。她悄悄拽下了自己的耳坠子…… 当李莲花在茶馆门口没有等到苏小慵时,他没有做过多的等待,而是直接进茶馆,打算找刚才那个店小二再问问。 然而,他发现,那个店小二不见了。 李莲花顿时感到心抽了一下。 看来,这并不是意外。苏小慵和秋娘母子处境不妙。 李莲花快步走到柜台前,找到茶馆掌柜: “你这里有个小二,个子比较高的那个,是新来的吗?什么时候来你这里的?” 掌柜被他那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他强作镇定,回道:“来了两三日吧。” 果然! 李莲花怒极,一掌拍在了柜台上。 柜台轰然垮了下去,粉碎了一地,柜台上的东西叮叮哐哐,摔碎的摔碎,滚走的滚走。 第18章 真能使唤我 茶馆掌柜有生之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功夫。一掌劈开桌子,他是见过的,劈碎成这样,他还真没见过,听都没听过。 他目瞪口呆,惊得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突然意识到屁股摔疼了,他干嚎了两声,赶紧爬了起来。 李莲花前几日刚刚突破了悲风白杨第六重。杀意和怒意在那一刻凝结并纠结之下,他那一掌拍了下去,本能地使出了更加凶猛霸道的悲风白杨。 只是,没人知道,李莲花怒的是他自己,他竟然蠢到被人盯上了至少两三日了而不自知。这场刻意设计的阴谋是针对谁的,自己?小慵?还是秋娘母子? 此时,茶馆里所有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围了过来。 李莲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把掌柜从那一堆粉末里拎了出来,对着人群里另外一个小二模样的人说道:“那个小二,是本地人吗?” 掌柜的连忙回答:“是的。他是我的远房侄子。” “好。你过来。”他冲小二招了招手。 小二战战兢兢过来后,李莲花对他道:“你现在就去明镜司,找他们的镜使,不管哪个都可以,帮我递一封信,一定要递到镜使手里。” 他从地上捡起一支笔,又从账本上撕了一页,匆匆写下两句话,随便叠了下交给小二。 他指了指老板,对小二道:“你要跑着去跑着回。明镜司离这里不远。如果你耽误了我的事,我敢保证,这家茶馆,明日起就会在白云城彻底消失。快去!” 小二看了一眼掌柜的,飞快地跑出去了。 李莲花快速地数了下围观的人头,有29人。 他对掌柜道:“明镜司的人一会就到。在那之前,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请务必留住这29人,一个都不能少。” 他又冲围观的人群一拱手,声音铿锵有力:“在下的夫人和孩子在这里丢失了,请大家在这里多留一会,配合明镜司的刑探做个调查。在下先在这里深谢大家了。” 他躬身深施了一礼:“不过,有言在先,如果有在明镜司来之前强行离开的,不管你与此事有无关系,这笔账,在下都会算在你头上。” 他无心多做停留,放了几句狠话,便飞身离去。 回过神来的茶馆掌柜立刻给几个小二使了眼色。马上就有小二站到了大门两侧,只进不出。 其他小二陪着笑请客人们回到座位,继续喝茶听书,等待明镜司刑探的到来。 虽不知李莲花究竟是何人,但是目睹了那张被李莲花一掌拍得粉碎的柜台,在场的人还是没有做过多的争辩,各自回到了原位。 李莲花很清楚,在不确定方向的前提下,纵然自己有三头六臂,也恐耽误营救的最佳时机。所以,他才让小二赶紧去明镜司求援。 方多病已经出去了三四日,惟愿他已经回来了。就算他没有回,无论郑好还是杜鸿,应该也会尽力来帮他。 他不想让陌生人去云隐山送信。不过,他相信,方多病收到他的信,自然会派人去的。 他疾步往苏小慵走的方向追去。 此刻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 他一边追,一边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快速回想那个有问题的店小二今日的表现。和他说过话的人有无异样,有没有刻意和谁有眼神交流,肢体交流…… 李莲花终于在一个丁字路口看到了苏小慵的耳坠子。那是他陪他一起去买的,淡绿色的玛瑙耳坠。 耳坠子不远处,还有一个小银片,亮闪闪的。 李莲花眉头紧锁,将那只耳坠紧紧攥在了手心。 看来,苏小慵的确遇到麻烦了。以她的聪明和功夫,能让她不得不丢下饰物来求救,对方并不简单。 李莲花仔细端详着那个小银片,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梅花。 这是什么?和苏小慵的耳坠在一起,是苏小慵有意为之提醒他,还是说,本就只是别人丢弃的一个小东西而已呢? 李莲花的脑海中突然就有了那幅画面:那个店小二和一个苗族打扮的女子擦肩而过,他们对视了一眼,苗族女子往楼上走去的背影。 苗族女子,对了,他们俩那表情,肯定是认识的。而这个银片,很像是那个女子胸前挂着的那些银饰上面的。 李莲花沿着苏小慵做记号的路再往前走,他发现,前方已经出城了。 李莲花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虎口,冷静!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还不能乱,而且要快,他的小慵还在等着他去救呢。 还有杨杨和秋娘,如果找不回来,他又该如何面对老笛。 苗人喜群居。 李莲花想到这点,他赶紧向旁边的路人和店铺掌柜打听,附近有没有苗族人聚居的地方。 得到的一致答复是,白云城里并没有苗族聚居的地方,城外的明月山倒是有,据说是苗族的一支几年前不知道从哪里迁徙过来的。不过,他们素日也只是偶尔来城里互市买卖一些东西就离开了,与城中居民从无来往。 李莲花给一个店家掌柜的留了话,如果有人来找人,尤其是找寻一个叫李莲花的,请他帮忙告诉对方赶紧去明月山。 他自己一刻也不敢耽误,直奔城外而去。 方多病和郑好还没有回来。 收到店小二传信的是杜鸿。 他打开纸条看了一眼,急忙把花成栋叫了过来。 花成栋看了,脸色大变。 上面写着:“方小宝,小慵和秋娘母子在一品茶馆失踪。速派人来茶馆仔细搜查并通知老笛。署名:李莲花。” 花成栋不知道秋娘母子是谁,但是小慵这两个字就已经让他心惊肉跳了。 方多病还没回来,这事也不能等,花成栋心急如焚。 他略一思索,十分诚恳地对杜鸿作了一揖道:“请杜镜使带上司里所有的刑探即刻去一品茶馆。李兄嘱咐要仔细搜查茶馆。他的夫人和一对母子在茶馆失踪了。要快!拜托了!” 杜鸿道:“那你呢?” 花成栋道:“李兄让通知老笛。老笛那人,心高气傲,我怕他不会轻易去救人。我和他不久前刚刚见过,他当知我是可信之人。我即刻去云隐山找他。” 杜鸿说了声好,两人分头行事。 第20章 失踪的苏小慵 当笛飞声听到既不是方多病也不是李莲花的人在山门扯着喉咙喊老笛的时候,他脸色就变了。 他疾步如飞,几下就到了山门。当他听到花成栋气喘吁吁地说:“苏姑娘和秋娘母子失踪了”的时候,一把揪住了花成栋的领口,厉声问道:“在哪里?李莲花呢?” 花成栋被吓了一大跳,说话都有点磕巴了:“一,一品茶馆。我不知道,李兄派人传的纸条。” 他把手里攥着的纸条递给了笛飞声。 笛飞声瞅了两眼,眉头拧成了一团。 花成栋有些怵他:“笛兄,我们赶紧去帮忙找人吧。” 笛飞声嗯了一声,道:“一品茶馆。我先去了。” 说罢,提足一顿,倏地飞奔山下而去。 花成栋望着那几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背影,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 岑婆听到了动静,追出来喊道:“花公子,出什么事了?” 花成栋想了想, 李兄没让我通知他师娘,那应该是不想让老人家担心。于是,他回道:“没事呢,您别担心。我们很快回来。” 转身就往山下跑去。 笛飞声赶到一品茶馆的时候,杜鸿正从一间房内抱出一昏迷的女子。 笛飞声一眼就认出那是秋娘。 他快步上去,对杜鸿道:“交给我。” 杜鸿一下没有想起来他是谁,不耐烦地道:“你让开。我先把这位姑娘放到那边椅子上去。” 笛飞声没好气地道:“她是我夫人。” 杜鸿愣住了。 他这才想起,这个人是和李莲花他们一起的那个老笛。方多病还叫他阿飞。 笛飞声从他怀里把秋娘抱了出来,放到椅子上。 秋娘是被人打晕了,所幸并无大碍。 笛飞声没耐心等她醒来,只能是用内力催醒了她。 秋娘睁开眼,看到笛飞声的脸凑在自己面前,吓了一大跳:“盟……” 笛飞声捂住了她嘴。 秋娘反应过来,同时,她也想起了笛白杨,她惊叫一声,扑通跪倒在笛飞声面前,连连磕头:“我该死!!我该死!杨杨被人抢走了!您快去救救他!您快……” 笛飞声将她扶了起来,让她把话说清楚。 杜鸿和旁边的人都惊呆了。 刚才这男子说这是他夫人? 秋娘越是紧张,越是说不清楚。 看得出来,笛飞声有点恼怒,在强压着不发脾气。 他最终还是伸出手掌,轻轻放在秋娘肩头,一股温热的气流缓缓输入她体内。 笛飞声用上了扬州慢,和他从未有过的耐心,一字一句地说道:“别急,挑重要的说。你再哭,笛白杨就找不回来了。” 秋娘果真慢慢平复下来。 据她所说,当时说书先生还没来,笛白杨坐不住,到处跑,她不放心,就远远看着。 后来她看到一个穿着苗族衣服的女子牵着笛白杨的小手往楼上走。她赶紧跟了过去,想叮嘱他不要去那些客人房间玩耍。可是,眼看着笛白杨进了一间房,她跟过去,突然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笛飞声骨节分明的手指攥成了拳头。 他铁青着脸,问杜鸿道:“李莲花呢?” 杜鸿莫名有种不敢违逆的感觉:“掌柜的说,李兄出去找了。” “掌柜的?”笛飞声似乎才想起掌柜,他几步就走到了瑟瑟发抖的掌柜面前。掌柜看到了他的眼神中的杀意,和那个刚拍碎他一张柜台的人如出一辙。 他极有眼力地抱着头蹲了下去,大声求饶:“真的不是我啊!小店开门做生意,如何敢做这样的事!您饶了我吧!” 笛飞声哪里肯听,一把将他拎了起来,单手高举过头,就要扔出去。 杜鸿高声喊道:“不可!” 笛飞声仿佛根本没听见。下一刻,掌柜像个沙包一样直接飞了出去。 杜鸿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所幸来得及捉住了掌柜的一条腿,用力往后一扯,“砰”地一声闷响,掌柜直直地摔了下去。 但因为被杜鸿扯了下,卸掉了笛飞声将他扔出去的很大一部分力道,他摔在地上还能像杀猪般嚎叫喊疼。 笛飞声怒了:“那就一起去死!” 眼看他一掌就要朝杜鸿挥过去,花成栋正好赶到,吓得他惊呼一声:“老笛住手!” 笛飞声迟疑了一下,收了下掌力,那一掌就打在了杜鸿面前的桌上。 一品茶馆的掌柜今天是开了眼了。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有人一掌把桌面碎成了粉。而且,这一掌,很明显比之前李莲花那一掌威力更大。 杜鸿整个人愣在了当场。 这一掌,是真要他的命啊! 花成栋着急地向笛飞声解释道道:“笛兄,这位是我们明镜司的杜镜使。你见过的,就是他来帮你们找人呢。有什么误会,以后再说,先去救人啊!” 笛飞声没有说话了,算是承认了花成栋说的有道理。 他看着秋娘,对她说道:“你就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秋娘想和他们一起去,可她不敢忤逆笛飞声的意思。 笛飞声说完自己就走了。 花成栋和杜鸿留下两个刑探在这里逐个询问情况,自己和杜鸿,还有七名刑探兵分三路,出去打听苗族女子和苏小慵笛白杨杨的下落。 李莲花在明月山下,抓了一个苗族男子,脱了他的衣服给自己换上,将那男子点了穴塞进了很深的草丛里,自己混进了明月山。 进了山后,他才发现这个山里的气氛有点诡异,所见到的苗人一个个神情凝重,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 虽然不想打草惊蛇,他还是忍不住抓了一个头顶着一个大罐子的女子,问她山里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女子不肯说。 李莲花注意到她很在意那个陶土罐子,就抢了过来,要去揭开罐子看。 女子大惊,吓得面色惨白,跪下来求他千万不能打开。 李莲花哼道:“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否则……” 他作势要揭开盖子。 第21章 那就一起去死 “培育蛊虫!!你们就是传说中的蛊苗族?” 女子被他凶狠的表情吓到了,结结巴巴地称是。 李莲花以罐子威胁她,她竟一五一十,有问必答。将今晚祭祀的地点,以及那女子许配的男子名字都一一告诉了他。 “看来,这个罐子对你们真的很重要?”李莲花思忖片刻,出手点了那女子的哑穴,当着她的面,打开了那个罐子。 女子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那神情,仿佛天就要塌下来了! 无奈喉咙里呜呜地,还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李莲花也被吓了一跳。那个罐子里装的竟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各种五颜六色的虫子! 想必,这就是他们准备用来培育成蛊虫的虫子了! 李莲花牙关紧咬,将盖子盖上,冷冷地道:“这个罐子,我拿走了。” 女子拼命摇头,望向他的眼神中,满是要崩溃的绝望。 李莲花点了她全身的穴道,将她扔进了草丛。 他要赶紧去找到那个女子,他希望还来得及。 他心里默默地念着,一定会来得及。 无论那女子是苏小慵还是秋娘,如果她们俩出了事,恐怕这辈子他都无法原谅自己了。 至于笛白杨,祭祀是在晚上,隆重的祭祀仪式一般因为准备过程的繁琐而耗时很长。所以,他暂时是不会有危险的。 而且,他估计了下这个苗寨里起码有上百人。他救两个没问题,要带走两个,他还真没把握。 此刻,他多么希望老笛和方多病能赶快找到他。哪怕,来一个也好啊! 苏小慵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房间的床上。 屋子里的装饰都是那种典型的苗族风。她想起了自己晕倒前是在和几个苗族男子打斗,为了抢回笛白杨。 她想坐起来,却发现头痛欲裂,浑身无力。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一定是中了某种迷香类的东西。 她身上有随身携带的关河梦送给她的各种小药包,其中就有解迷香的。 她费力地把手伸进衣服里去摸索。随即大喜过望,居然还在! 看来,他们并没有搜她的身。 她揭开那个小瓶的盖,放在鼻子前闻。关河梦告诉过她,尽量多闻一会,药效更强,需要的时间就更短。 然而就在此时,门开了。 一个面色黝黑的精壮汉子快步走了进来。 苏小慵被吓了一大跳,小瓶掉地上了。 汉子抢先一步将瓶子捡了起来,看了看,二话不说,就从窗户扔了出去。 苏小慵慌了。她还只闻了两下,她也不知道有没有效,多久见效。可眼下这个男人已经在身边了,他要对自己做什么的话,自己不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吗? 汉子走上来,坐在她旁边,伸手就将她搂进怀里。 苏小慵使出全身力气去推他,却是纹丝不动。 汉子笑了:“我知道你功夫不错。今天就是我把你打晕抱回来的。你也不要想跑了,仙女娘娘已经把你赏给我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婆娘了。” 他俯身下来,就要亲她。 苏小慵闻到了他口里满嘴的酒味,她差点没吐出来。 她没有力气反抗。 她内心绝望了。 李大哥不在,方小宝也不在,哪怕那个整天摆着一张臭脸的笛飞声在也好啊! “等一下!”苏小慵尖叫道。 汉子笑道:“你不要想着拖延时间,没有人来救你。就是来了,我们苗寨可不是随便好进出的。” 苏小慵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大哥,你也知道我是为了追那个男孩才被抓的。能不能先告诉我,那个孩子怎样了?他还好吗?” 汉子笑嘻嘻地道:“不着急。等你今夜成了我的女人,多给我生几个孩子就是了,我喜欢!” 说罢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压了上去。 苏小慵像疯子般尖叫起来,本能地抬起腿,狠狠地顶到了汉子的裆处。 汉子惨叫了一声,滚落在地。 苏小慵惊喜地发现,自己恢复一些力气了。 这一发现,让她瞬间有了希望。 她坐了起来,匆匆穿好鞋子就往外跑。 无奈她气力还是不够,地上的汉子连滚带爬扑了过来,双手将她牢牢抱住,拖回了房间。 和这个男人缠斗了半天,苏小慵体力耗尽了。 正当汉子要把她重新拖回床上的时候,门被一脚踢开了。 血红着眼的李莲花出现在门口,仿佛天神临世一般。 苏小慵瞬间就看到了光。 是的,她的光终于来了。 汉子笨重的身体飞了出去,砸在了墙角。他闷哼一声,叫道:“痛死老子了!” 李莲花走到苏小慵身边,一言不发,弯腰将她抱起来就要走。 汉子咬着牙忍痛站了起来,挡在门口叫道:“你是谁!你要抱着我的婆娘去哪里?” 他要是注意到了那个红了眼的男人周身裹挟着的强大的杀气已经震得他身后的门板都剧烈抖动,他就不会说出这句话了。 “你的婆娘!”李莲花低喝一声,一个转身就是一记漂亮的飞旋踢。汉子来不及叫出声,就被这一脚钉在了墙上,鲜血顺着墙面一条条流下! 李莲花狠狠地盯着他,咬牙切齿地说了句:“既然不想活,成全你了!” 苏小慵被李莲花吓到了。 这是她从没见过的李莲花。 那个平时温润如玉,漫不经心的李莲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面前这个像头受伤的孤狼一般,满身杀气的男人。 在这一刻,她竟然发现,此时的李莲花,和笛飞声狠起来的样子,简直太像了! 原来,他平时的嬉皮笑脸,无欲无求,仅仅是因为他不在乎而已。 而苏小慵对于他,却是和他生命一样珍贵的存在,不,甚至更珍贵。 苏小慵莫名有点心疼了。 她试探性地伸出手,想去抚摸他的脸。 李莲花第一次没有回应她。 “李大哥。”苏小慵有点怯怯地。 这样的李莲花,让她有点发怵。 李莲花的冷淡有点让她不知所措了。 李莲花抱着她来到一个偏僻的拐角处,把她轻轻放下,让她坐在一块大石上。 远处响起的锣鼓声让李莲花眉头紧锁。 他蹲下来,看着苏小慵,脸色平和了许多:“小慵,时间紧迫,我要去救笛白杨了。你好点没有?” 苏小慵运了下气,觉得并无大碍。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李莲花道:“我不知道老笛什么时候能赶到。无论如何我必须先救下他儿子再说。如果你恢复了,你和我一起去,那样我更放心点。但如果你还是没力气,就先躲在这里,等我来找你。” 他这么温柔地对她说话,苏小慵仿佛看到了她那个疼他的李大哥又回来了。 她突然鼻子发酸,满肚子委屈,哇地一声捂着脸哭了起来。 李莲花愣住了。 他捧起她的脸,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他越温柔,苏小慵越想哭。 李莲花用双手摇了摇她的肩,着急了:“小慵,你别让我着急。” 苏小慵睁开一双泪眼,看着他:“李大哥,你别丢下我。我怕……” 李莲花用衣袖帮她轻轻拭去眼泪,叹了一口气,道:“好,我知道了。我等你一起去。” 他就那样站着,静静地等着她。 苏小慵说,还是先救笛白杨吧,毕竟自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 第22章 虫米 蛊苗族的仙女娘娘其实就是女巫。培育最灵的蛊虫,是她的职责。 可是好的蛊虫,都是特别的的孩童尸身上培育出来的,这样的孩童叫“虫米”。在尸体身上涂一层特制的蓝色液体,装进一个大罐子,把选好的虫子放进去,等七天后,虫子把尸身啃干净了,再把骨架子扔掉。养蛊的主人用自己的血喂养这些虫子,一个月左右虫子变成了黑色,蛊虫就养成了。 这一任仙女娘娘特别热衷于培育蛊虫。那一日,她在白云城寻找适合培养蛊虫的孩童时,无意中撞上了刚听完说书的李莲花四人从一品茶馆出来。 她一眼就看中了笛白杨,说这个孩子的尸身一定是最上等的虫米。 原本当日就打算直接抢了就走,但是仙女娘娘不知为何竟看出来李莲花周身的剑意极盛,她凭直觉感觉此人不好对付,于是才精心设计了这一出。 按照那个女子所说,蛊苗族祭祀习俗结束前,就要将那个用作“虫米”的孩童杀死,然后就要抹上液体装进罐子里。 祭祀已经开始一会了,李莲花心急如焚。 其实他也看出来苏小慵还没有完全恢复,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他也的确放心不下,于是还是决定带她同行。 祭祀广场,内三层外三层全是这一族年轻的男女,在他们大祭司的带领下,手持火把,载歌载舞。 他们的大祭司历来都是女的,地位尊贵,也善于制蛊。仙女娘娘则手执土香,在广场中央施法。但见她口中念念有词,念的都是一些难懂的古老咒语。 她旁边摆着一个很大的罐子,罐身刻着各种奇形怪状的虫子图案。盖子已经被揭开放在地上,笛白杨就坐在里面。 仙女娘娘告诉人们,这个“虫米”是神选定的,只有神选定的“虫米”才不怕痛,也不会反抗,心甘情愿成为虫米。 她拿起笛白杨白嫩嫩的小手,用刀在他手腕处轻轻一划。 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慢慢从他手腕滴到腿上,罐底…… 笛白杨安静地看着这一切,他似乎觉得还挺有趣的。 其实他早已被偷喂了失心散,浑身无力,无痛无感。 人群发出欢呼。 突然,广场外跑来一个女子,慌慌张张来到施法的仙女娘娘面前,小声说了几句,仙女娘娘脸色立刻就变了。 她犹豫片刻,还是停止了施法,去向大祭司汇报,准备好的一百条用作蛊虫的虫子不见了,连同负责保护虫罐的那名女子。她想起了她在街上遇到的那名剑意极盛的男子,她有些不安:“大祭司,极有可能,有外人进来了。” 大祭司脸上泛起了惊怒的神色。她招了招手,十几名精壮男子从队伍中鱼跃而出,大祭司命他们速去全寨搜寻,务必找到虫罐,将外人抓住。 “你们是在找它吗?” 声音不大,却贯彻所有嘈杂的人声,直入了大祭司耳内。她耳膜一震,啊,疼! 她心下大惊。 一男一女从人群后面越过人墙,男子手举着一个陶罐,站在了大祭司面前。 正是李莲花和苏小慵。 不等他们回答,苏小慵早就冲过去把笛白杨从罐子里抱了出来,点了他的止血穴,安慰道“杨杨不怕,婶婶来了!” 撕下衣袖就要给他包扎。 大祭司还没发话,乌泱泱的人群就围了上来。 李莲花大喝一声:“别动!” 他把罐子放下来,两手捧着,眼神如利刃般狠狠盯着大祭司说道:“谁敢上来,我就摔了这罐子!” 大祭司面露惧意,望向仙女娘娘。 仙女娘娘皱起了眉头,说道:“我还是低估了你。这么短时间,居然救了她,还夺了我们的虫罐。不过,你看看,我们这么多人,你若摔了罐子,你也走不了,不如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苏小慵看着一身都是血的笛白杨,气得大骂:“你这个老巫婆!你真是恶毒!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下得了手!” 仙女娘娘冷笑道:“能用他的身体去培育出我们最灵的蛊虫,这就是神赋予他的能力,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李莲花道:“废话少说。罐子可以留下,但这个孩子,我一定要带走。” 仙女娘娘冷笑道:“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但是,我这里这么多人,你想带着他们俩全身而退,也未必能吧。我和你做笔交易。你将罐子留下,我让你带走一人,不为难你,如何?” 她笑得邪恶:“那孩子,我记得是叫另一个女子娘的。 而这女子,花容月貌,我见犹怜。你这么紧张她,想必是你的心上人。你何必为了别人的孩子放弃自己的心上人?” 李莲花看着苏小慵,没有说话。 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仙女娘娘以为他难做决定,决定从苏小慵下手:“姑娘,你还不劝劝你的心上人?如果他把你留下,可不会再有把你赏给寨里最强壮的男子这样的好事了。” 李莲花眉头紧皱,苏小慵看到了他刚刚才平复下去的杀意又重新凝结在他周围。 第23章 不要丢下我 但是,李莲花没有动,而是冲她眨了眨眼睛。 苏小慵多聪明啊,她立刻就明白了,冲李莲花大喊道:“李大哥,你不要丢下我!我不想留下来!” 说完还梨花带雨地抽泣起来。 李莲花脸色更加凝重。 “你先别哭。 让我再好好想想。你知道,我也不能对不起老笛啊!” 苏小慵抱着笛白杨站了起来,走到李莲花身后,瘪着小嘴说道:“不管你怎么想,你也不能丢下我。” 李莲花低声道:\"我知道。“ 仙女娘娘也是千年的老狐狸,厉声喊道:“你们俩磨磨唧唧地干什么?我数到三,你若还不决定,那就我来帮你决定了。一,” 李莲花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突然抬头,仰天长啸。 “老笛,你再不来,我可不管你儿子啦——!” 他这一声喊,是催动了七八成内力喊出去的。在场的人只感觉瞬间风起云涌,汹涌的气浪翻滚而来,人们纷纷捂住耳朵躲避。最后那个“啦”字拖得很长,绵延到了方圆几里之外。 “啦’字余音未断,李莲花身形倏地拔地而起,快如闪电,一道蓝色的光影直扑仙女娘娘而去。 没想到这个仙女娘娘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一瞬之间,反应也是极快,毫不犹豫向莲花奔来的方向挥出一掌。 掌心有个小黑点,那是一条蛊虫。她想趁李莲花和她对掌之际,将蛊虫逼入他体内。 只可惜,她还是低估了李莲花。 李莲花眼力惊人。 “轰”的一声,她的掌击中了李莲花手上的虫罐。虫罐连同里面的虫子,都被击得粉碎,五颜六色的液体和陶罐的碎渣洒落满地。 她还没来得及愤怒,脖子已经被瞬间闪到她身后的李莲花单手捏住。 人群惊呼一声:“放开仙女娘娘!” 数十人几乎同时扑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但是到了跟前,还是有所忌惮,不敢上前抢人。 李莲花单手捏着仙女娘娘的脖子,苏小慵抱着笛白杨紧紧跟在他身后,一步步朝山下退去。围着他们的大圈也跟着他们一点点移动。 眼看就要离开人群的包围,大祭司突然尖声喊道:“不能让他们走! 人群骚动,上前几步又停了下来,似乎仍然在犹豫,看来还是顾忌李莲花手上的仙女娘娘。 李莲花见状不对,一掌将仙女娘娘拍飞,迅速脱下自己外衣,又从苏小慵手上抱过笛白杨,用外衣当绳,快速地将他固定在自己胸前。 他低声嘱咐道:“小慵,跟紧我,照顾好自己。有机会抢了他们的火把当武器。” 苏小慵刚嗯了一声,一阵怪异的铃铛声响起。 刚才还有所顾忌的人群突然一拥而上,恶狠狠地向他们扑来。 一阵惊呼声后,最先上来的一圈纷纷倒地。 李莲花继续护着苏小慵往山下退。 人群开始犹豫不前。 铃铛声再次响起,人群又开始进攻。 一圈圈倒下,但外面那一圈的人又在铃声的催促下很快重新发起进攻。 李莲花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必须要制服那个摇铃铛的大祭司。 但是那个狡猾的女人躲在一群精壮的小伙子后面,距离有点远了。他可以于千军万马中取对方首级,但他不能不顾及留在后面的苏小慵的安全。 就在此时,大祭司发话了:“你杀的都是一些三脚猫,我的人还没出手呢。你再考虑下,放下孩子,我放你们走!否则,就算你自己能逃,这女人和孩子,你保不住!” 李莲花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她身边围着的那一圈清一色配着弓箭短刀的精壮汉子一直站在她身前没有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齐刷刷拉弓搭弦,瞄准了他和苏小慵。 李莲花冷笑了一声,道:“逃?” 他用刚才那一圈厮杀抢过来的一支火把指着大祭司,眼神中透出一股让人胆寒的狠绝:“孩子,我不可能给你。但如果我们走不了,在我死前,你的命,也没人保得住!” 大祭司心头一惊。 这个男人,在处于明显劣势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如此自负,傲气。 他真有那么厉害? “李莲花,就这些货色,你居然都准备好遗言了?” 一个洪亮的声音震耳欲聋,仿佛是平地砸了一个雷出来。 第24章 老笛! 一团影子在空中飞快地掠过,只听到一阵阵惨叫声传来,大祭司面前那一排正全神贯注瞄准李莲花的高手一瞬间纷纷倒地,鲜血四射,喷溅了一地。 笛飞声的刀,架在了大祭司脖子上。 “老笛!”苏小慵惊呼道。她这辈子都从来没有因为见到他而如此兴奋。 李莲花长吁了一口气,忍不住骂道:“你是乌龟吗?怎么现在才到?你再不来,我要把你儿子送给他们养虫了!” 笛飞声笑了:“你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李莲花苦笑了下,正准备说那我们一起杀出去吧,就听“嗤啦”一声,笛飞声手起刀落,大祭司的人头滚出去很远。 苏小慵吓得尖叫。 在场的人群一阵惊呼,转身离开李莲花,朝笛飞声扑了过去。 笛飞声没有一丝迟疑,一把刀在人群里左右横冲,几乎一刀一个,血肉横飞。 李莲花将苏小慵搂过来,让她趴在自己胸口,对着杀红了眼的笛飞声喊了一声:“老笛!你是打算全杀了吗?他们有可能是被蛊虫控制了。” 笛飞声把离得最近的一个砍了,停了下来,道:“你有办法?” 李莲花道:“暂时没有。不过,” 笛飞声冷冷地道:“没有就闭嘴。杀了干净!” 就在这时,花成栋和杜鸿带着七八个明镜司刑探到了。 那幅场面,是他们从没见过的。 杜鸿和几个刑探没忍住,蹲到一边哇哇地吐起来。但也有一半人站在原地没动,眼神肃然。 花成栋强忍着恶心,喊道:“老笛,住手!” 笛飞声仿佛根本没听见,手上压根不停。冲上来一个,他就砍一个。 花成栋冲了过去,对着所剩不多的二十几个人喊道:“你们眼瞎吗?不要过去送死了!” 笛飞声冷笑:“你喊没用,他们中了蛊。” “啊!”花成栋大吃一惊:“那要想办法给他们解蛊啊!你这……” 他有点发怵,但还是忍不住说道:“不要滥杀无辜了!” 笛飞声对冲过去的一个男子正要挥刀砍下去,花成栋冲了过去,挡在了面前。 笛飞声的刀没有下去,花成栋却被那个男子一掌击中。 笛飞声骂了句蠢货,一刀毙命。 花成栋捂着胸口,还要去拦,笛飞声喝道:“看在你送信的份上,我不杀你,但你不要找死!” 花成栋却固执地喊道:“你武功那么高,明明可以制住他们,没必要杀死他们。日后再想办法给他们解蛊就好了。” 笛飞声怒视着他,花成栋有些心虚。 说实话,他并没有把握,凭他那点救命之恩,能不能换来老笛的手下留情。 但是,他看到李莲花在,心里莫名的有点安心和底气。 他就是莫名地相信,李莲花不会让笛飞声杀了自己。 “老笛!”果然,一直在不远处冷冷旁观的李莲花说话了。 “我发现,没有了那铃铛的操控,他们进攻力度明显不如之前了。花成栋说的也有道理,你点了他们的穴,交给明镜司去处理后续的事情吧。你来看看你儿子。” 笛飞声真是杀红了眼。 他许久没有杀得如此痛快了。 他锐利的眼神望向杜鸿和那一群刑探。他那一身磅礴汹涌的杀气,让那几个站在原地面色平静如常的刑探都不由得一惊。 这就是魔鬼吧。 他们在心里咯噔了一下。 笛飞声道:“我看你们几个功夫不错,那就交给你们了。” 说罢,他纵身一跃,几步来到李莲花面前。既然不杀,他才懒得去点穴。 还没倒下的那二十多个人似乎还不肯放过他,转身还想朝他扑过去。 几名刑探相视一眼,说时迟那时快,几个人几乎同时冲了过去,拦住了他们追击笛飞声的去路,然后各个击破,点穴制住他们,让他们不能动弹。 笛飞声伸手想从李莲花怀里去抱孩子,李莲花喝道:“别动。你那一身血,别弄脏孩子。” 笛飞声看着躺在李莲花怀里浑身是血的笛白杨,眉头紧锁,自言自语道:“他这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再看了一眼同样缩在李莲花怀里的苏小慵,他哼了一声道:“你抱两个也太累了,要不,你帮我抱儿子,我帮你抱老婆?” 李莲花无可奈何地瞪了他一眼,拍了拍苏小慵的肩,轻声道:“你别睁眼。” 然后松开她,将绑着笛白杨的外衣解开,把孩子交给了笛飞声。 笛飞声紧紧地把孩子抱在怀里,周身的杀气渐渐敛去,脸色温暖了许多。 李莲花弯腰一把抱起苏小慵。 两人朝山下飞奔而去。 第25章 我不会嫌弃你 秋娘见到浑身是血的笛白杨,吓得脸色惨白,帮他擦拭的手一直在发抖。 岑婆给笛白杨探过脉,并无大碍。失心散是短暂性的药效,此刻已经慢慢恢复感觉了。唯一的问题就是失血有点多,最近要多用药膳调理。 岑婆看了一眼秋娘,道:“还是我来吧。你先歇一会。” 秋娘摇摇头,道:“不麻烦您。还是我自己来。” 岑婆说好,那她出去熬药膳。 秋娘轻咬银牙,竭力控制自己的手不要发抖,一点一点地给笛白杨擦拭干净。 笛飞声发觉这女子不但没有哭闹,还能做到如此地步,嗯,还挺坚强。 李莲花把苏小慵抱回来后,苏小慵就一直不肯撒手。 李莲花想去好好洗洗身上的血迹,也想打水给她擦拭擦拭,但是,苏小慵就是抱着他一刻也不撒手。 李莲花就这样任她抱着坐在椅子上。 两个人都无话。 良久,苏小慵突然好像如梦方醒,松开了他。 “我要去洗澡。”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要我帮你吗?”李莲花也开口了。 苏小慵点了点头:“你帮我打水吧。” 李莲花欲言又止,点了点头。 这个澡,苏小慵洗了很久。 她不让李莲花进去,她觉得自己身上沾上了那个酒气熏天的汉子的臭味,臭不可闻。李莲花闻到会嫌弃她。她一定要洗干净才能出来。 李莲花担心她晕倒在里面,催促了好几次。 终于等到她出来了。 李莲花帮她收拾了,自己也打水洗澡去了。 等李莲花洗完出来,看到苏小慵侧躺在床上,背对着外面。 他轻轻唤了两声,没有回应。 于是他也擦干头发,靠着她躺下了。 约摸过了一会,只听到苏小慵轻轻叹了一声,幽幽地问:“李大哥,你会嫌弃我吗?” 李莲花其实一直在盯着她的后背,闻言道:“怎么会?” “李大哥,如果,如果今天我被那个人……”她身体微微颤抖,说不下去了。 她内心的恐惧还没有完全消散。 她眼前总是会回想当时的场景。一想到假如李莲花晚来一刻就有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她就惊恐不已。 她现在拥有的快乐和幸福,从此就不再属于她了吧。 她可以一死了之。 但她死了,李莲花怎么办?她带给他的伤痛和自责,怕是此生都无法消弭吧。毕竟,她看到了那个为了她瞬间成魔的男人,那满身的杀气,狠厉的眼神,她忘不掉。 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痛。 她想问,她又不敢问。 她想听李莲花的回答,她又不敢听他的回答。 李莲花伸手将她搂住,她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 “小慵,如果我不回答你这个问题,你是不是会一直放不下?” 苏小慵没有说话。 李莲花沉默了片刻,语气平静而坚定:“虽然,我不愿意去想那个如果可能发生的事,但我可以很确定,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嫌弃你。” 苏小慵身体一怔。 只听李莲花继续说道:“我今天没来得及好好安慰你,可能让你多想了。我当时很害怕不能将你和笛白杨平安带出来,只要我们活着,回来后有的是时间哄你。” 说完,他将苏小慵翻了过来,让她面对自己。 苏小慵早已泪流满面。 李莲花心疼了,轻轻捧住她的脸,吻了下去。 …… 第二日,方多病回来了。当他听说他不在期间发生了这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很是遗憾。 他甚至对李莲花说,如果他也一起去听书,那他肯定早就发现端倪了。 第26章 沉迷女色 笛飞声意味深长地看着李莲花,说道:“很有可能。这就是某些人沉迷女色的后果。” 李莲花白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方多病道:“老笛倒是不沉迷女色,就是不知道笛白杨怎么来的?” 李莲花嘴角上扬。 果然,方小宝还是那个方小宝。 笛飞声素来知道这家伙的做派。平日里自己怼李莲花怼得得心应手,别人说一丁点李莲花的不是,他就不分青红皂白护着,所以干脆不搭理他了。 李莲花笑着说道:“方小宝,这次多亏了花成栋。你今晚邀请他来云隐山吃饭吧。” 方多病说好。 李莲花又道:“你平日还是要督促他好好练功。” 方多病瘪了瘪嘴,又说了声好。 笛飞声哼了一声,道:“就他那功夫,练不练都一样。” “对对对!”方多病出乎意料地站在了他这一边。 李莲花哭笑不得,认真地道:“方小宝,将来在明镜司,他可能会是你最可靠的人。练不练,对你对他,都是不一样的。” 方多病低声回应道:“我知道了。” 当方多病向花成栋诚恳地邀请他晚上和他一起回云隐山吃饭,花成栋受宠若惊。 他一直想经常来云隐山走动,只是没好意思说。一是他觉得这几个人都很神秘,怕打扰了他们;二是怕李莲花介意,以为他对苏小慵还有什么想法。 这次居然能得到李莲花的主动邀请,他哪有拒绝的道理。 饭桌上,李莲花和苏小慵一起举杯敬花成栋。李莲花道:“花兄,这次真的要谢谢你。如若不是你及时通知老笛赶来,结局还真难预料。” 花成栋连称不敢,自己是小慵的义兄,都是应该做的,只恨自己功夫太差。 李莲花听到“义兄”这个词语,忍不住笑了笑,道:“义兄不义兄的,以后,你就是我们夫妇俩的朋友。云隐山都会认你这个朋友的。” 花成栋怎么觉得,他以后还是不要用义兄这个称呼了。在李莲花这里,“朋友”的份量好像比“义兄”的份量要高出许多? 三人碰了杯,一饮而尽。 秋娘给笛飞声斟了一杯,又给自己斟了一小杯。 她看了眼笛飞声,不敢邀他和自己一起,便先举起杯敬花成栋:“多谢花公子的义举,您对杨杨也有救命之恩,大恩大德,秋娘无以为报……” 说到这里,脑海中又浮现出儿子那遭罪的模样,她心疼得难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笛飞声举起酒杯,打断了她:“大恩不言谢,但是,这笔恩情,笛某记下了。” 看了秋娘一眼,一饮而尽。 花成栋受宠若惊,赶紧也干了。 秋娘好像看到笛飞声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太和善。 几杯酒下肚,花成栋酒壮怂人胆,犹豫再三,还是问道:“李兄,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只是不知道该不该问?” 李莲花和笛飞声对视了一眼,笑了笑道:“既然没想好,不问也罢。” 方多病也陪着喝了几杯,有点上头。听他如此一说,以为和苏小慵有关,突然觉得有热闹可看,马上就来劲了,大声说道:“什么问题?你说。” 花成栋还在犹豫,他是比较慎重的人。 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大声说道:“算了,我还是不问了。” 方多病还想追问,李莲花低声喝道:“方小宝,闭嘴。” 方多病愣了一下,点点头道:“好。我不说了。” 李莲花沉吟了片刻,又给自己斟了一小杯,再次敬花成栋,语气真诚:“花兄,虽说交友贵在知心,但是人活天地间,总会有些事是不想说,或者不能说的,对吧?所以呢,也不必事事都寻求真相,那样活着多累。我一直觉得,很多事,凭心而动即可。我还记得刚认识你那会,你父亲要杀我,你毫不犹豫地挡在我面前……” 说到这里,一桌子人都笑了。 花成栋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道:“我那时,我那时并不知道你的功夫如此厉害。” 李莲花也笑道:“你当时并不了解我,匆匆一面而已。可见,你完全是凭心而动要护着我。李某甚是感动。其实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把你当朋友了。所以,相信我们,既认了你这个朋友,自是不愿意给你带来麻烦的。” 花成栋点了点头,和他碰了杯,说道:“我相信李兄所说的,以后都不会再问了。” 笛飞声淡淡地来了一句:“我可没认你这个朋友。有恩必报,以后我一定会还你。” 花成栋手僵在了半空。 方多病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第27章 我们家小慵说得都对 秋娘回到房间,看着熟睡中的笛白杨的小脸,想着他这两日遭的罪,还是忍不住心疼。 她正在独自默默地流泪,笛飞声来了。 他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在床边坐下,盯着笛白杨看了一小会,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 那张线条分明的侧颜在秋娘眼里竟然柔和了许多。 临走前,他看着秋娘,似乎想说什么。 秋娘赶紧擦干眼泪,问道:“盟主,哦,不,老笛,我……” 笛飞声道:“要哭就在这里哭个够,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哭哭唧唧的,尤其,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在别的男人面前哭,我会杀了你。” 他语气很不好。 秋娘愣住了。 她不知道,笛飞声其实还有句话没说:无以为报这四个字,也轮不到你来说。 在桌上,当秋娘哭着对花成栋说无以为报时,他脑子里竟然闪出下一句“只有以身相许。” 那一刻,他觉就得这四个字特别刺耳。 他的儿子,何时轮到一个女人去报恩? 过了几日,笛白杨开始活蹦乱跳了。 同样活蹦乱跳的还有苏小慵。 笛白杨要么满院子追着狐狸精跑,要么跟在苏小慵后面喊婶婶。他很喜欢苏小慵,苏小慵也特别喜欢逗他。有时候他们俩在前院玩闹的声音,连在后山练功的笛飞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按苏小慵所说,他们俩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伙伴,关系当然不一样。 这句话,后来在没人的时候,还被李莲花拿来揶揄她。 “明明和你一起经历生死的是我,怎么变成那小屁孩了?” 苏小慵俏皮地道:“你还没来的时候,我们俩同时被抓了。后来我们俩又同时被你救了,你说,是不是我们俩一起经历的生死?” 李莲花不满:“早知道我不救他,那就是我和你一起经历生死了。” 苏小慵瞪大了眼睛:“你这是吃醋了吗?” 李莲花自己也觉得好笑:“不至于吧。我只是听你那样说,有点别扭。哈哈。” 等他们练完功回来,笛白杨就开始缠家里的男人。一会要爹爹抱抱,一会要李叔叔陪他玩,整个云隐山都是他的地盘。没人敢拒绝他的命令,当然,大家都心甘情愿被他命令。 秋娘也不再掉泪了,就算偶尔想起难过,后怕,也是躲在房间里偷偷抹泪。她牢牢记住笛飞声说过的,不能哭哭唧唧,尤其不能让别的男人看见她哭,哪怕是李莲花也不行。 苏小慵偷偷问李莲花,有没有注意到老笛看秋娘的眼神有点不一样了。 李莲花笑着摇摇头。 苏小慵很是得意的小表情,还和他打赌,早晚有一天,老笛会重新接纳秋娘。 李莲花有点疑惑她哪来的自信:“你说的接纳是什么意思?” 苏小慵道:“就是娶她啊!” 李莲花哦了一声:“这样啊,那倒是并非完全没可能。” 苏小慵惊讶地问:“难道你不认为是这样?” 李莲花看着她那好奇的大眼睛,忍不住捏住她下巴亲了一下,笑着道:“是这个意思呢,我们家小慵说的都对。” 苏小慵听出来了他语气中的敷衍,撅着嘴佯装生气。 李莲花笑了,又在她那撅起的小嘴上啄了一口,道:“小慵,我觉得你这样子是故意假装生气,想让我亲你。” 苏小慵被他那没皮没脸的样子给逗乐了。 她像只小鸟一样,扑进他怀里咯咯地笑起来。 “李大哥,我想好好学功夫。你教我吧。” 她在他怀里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 “为什么?”李莲花问。 “我想过了,你不可能每次都及时来救我。我要是自己功夫好,下次再遇到那样的事情,我就不怕了。” 李莲花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就算你功夫再好,总有比你更好的。而且,如果你在明,别人在暗,功夫再高,也很难防得住。练功很辛苦的,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犯那天那样愚蠢的错误。” 他很认真。 “可你也不能随时守着我呀。至少,我功夫高一点,能算计我的人就会少一点吧。”这是苏小慵的真心话。 李莲花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算了,那就练吧,亲自教她就是了。 李莲花问苏小慵要不要去听书,自从那次之后,苏小慵再没提过去听书的事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可不是李莲花希望看到的。 果然,苏小慵笑笑不说话。 李莲花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说实话,想不想去?不要扯其他的。” “想去吧,可是……” 李莲花拉起她就往外走,“想去就去。” 苏小慵叫道:“你等等。让我再想想。” 李莲花笑道:“胆小鬼,我都向你保证过了,一刻也不离开你。可以放心了吗?” “但是,如果杨杨又跑了,秋娘去追了怎么办呢?” 李莲花笑了:“秋娘和杨杨不归我管。我只管你。” “难道老笛也会去?”苏小慵惊讶地问道。 “不知道。但是我会去跟他说,如果他不去,再有危险,我可只管我夫人。我夫人这么漂亮,我得看紧点。”李莲花故作傲娇地道。 苏小慵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李莲花这样去说的话,如果老笛真不去,秋娘肯定是不会去了。 李莲花对笛飞声说,他们打算去茶馆听书,问他去不去。笛飞声刚准备开口,李莲花就制止了他:“我劝你想好再说。这一次,如果再有危险,我肯定是不管你儿子的,我只管我们家小慵。” 笛飞声瞪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他。 “老笛,你也不想想,杨杨成天待在山上无聊得很,也没有玩伴,总不能天天跟狐狸精玩吧。去外面走走,听听书,多好!” 笛飞声若有所思。 看他似乎要被打动,李莲花又不怀好意地补充了一句:“那么可爱的孩子,要是被人拐走,以后不记得你了,喊别人做爹爹……唉,想想都恼火。” 笛飞声冷笑道:“李莲花,你嘴碎的时候真烦人。你有这么多闲工夫,让苏小慵多生几个,不就有玩伴了?” 李莲花略显尴尬,笑道:“这不是闲不闲的事。” “哦,原来如此。”笛飞声笑了。 李莲花觉得那笑容很怪异:“如此什么?” 笛飞声似笑非笑:“没什么。” 李莲花觉得那笑容很怪异:“如此什么?” 笛飞声似笑非笑:“没什么。” 李莲花哭笑不得:“老笛,你现在越来越……好吧,当我没问。你就说到底去不去?快点给句话。” 笛飞声看了一眼秋娘,又看了一眼笛白杨,叹了口气道:“去。不去怎么办?你这种见色忘义的人确实靠不住。” 秋娘本来很紧张地在一边陪笛白杨玩,一边偷偷听着他们的对话,听到笛飞声答应了,脸上表情一下子就放松了。 秋娘没想到,笛飞声真的会陪她们去茶馆听书。 下山的时候,笛白杨骑在笛飞声肩膀上用稚嫩的声音高喊着“驾!驾,马儿快跑!”那幅画面,让秋娘几乎产生了错觉。 前面这个高大挺拔的男人不是那个不怒自威,掌握着她生杀大权的的金鸳盟盟主,而是她秋娘举案齐眉的夫君。 苏小慵也觉得这个画面很温馨。 她凑到李莲花耳边,偷偷地道:“老笛能去真是不一样。你看杨杨是不是很开心,快乐?还有,秋娘的脸上都藏不住笑了!” 第28章 原来如此 李莲花也学她的模样,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夫人,你是不是想让我也驮着你?” 苏小慵被他撩得耳朵根都红了,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李莲花乐不可支:“小慵,你这是想到什么了这样害羞?我只是不忍看你羡慕杨杨而已。” 苏小慵又气又恼,白了他一眼,飞快地追上秋娘,和她并肩同行。 秋娘觉得很惊奇。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个若无其事的走在后面的男人一眼,心里很好奇。 这大白天的,他说了啥能让苏小慵耳朵红成那样? 一品茶馆经历了前几天的事情,冷清了不少。 说书的老先生还没来,茶馆里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桌客人坐在那里,磕着瓜子闲聊。 胖胖的掌柜看到李莲花一行五人进来,一面大声吆喝小二看座上茶,一面乐颠颠地从柜台里快步出来迎接。 可当他看清李莲花和笛飞声的脸,登时惊呆在原地。 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的他连连作揖,道:“两位大侠,请放过我们吧!明镜司已经全查过了,那件事和我们茶馆真的全无关系啊!” 他是真的害怕了,觉得作揖不够真诚,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就在他膝盖要着地的那一刻,一股力量把他给拉了起来。 只听李莲花小声道:“掌柜的。你误会了。我们知道和你们茶馆没有关系,我们是来喝茶听书的。我夫人特别喜欢听那位老先生讲书呢。” 苏小慵笑嘻嘻地道:“是的。小二,快给我们上壶好茶来。” 她也不管他们,拉着秋娘去他们常去的那个位置坐下了。 笛白杨骑在笛飞声肩膀上,看着他娘走开了,用胖乎乎的小手指着她去的方向喊:“娘,我要和娘一起坐!” 他下面骑着的那匹桀骜不驯的“马”,本不想听他命令。无奈他又扭又拧的,整个身体都往前栽去。 笛飞声不得不跟随他的“小主人”手指的方向前行,来到了秋娘面前。 苏小慵和秋娘何曾见过笛飞声这么卑微的场景? 苏小慵忍不住捂嘴窃笑。 秋娘不敢笑,赶紧上前接过朝她张开双手的笛白杨。 身后,李莲花抚掌大笑:“老笛,你也有今天啊!哈哈!” 笛飞声没好气地回他:“不用得瑟。你也会有这一天的。” 李莲花一行五人从一品茶馆出来便匆匆往云隐山赶。 毕竟大家都出来了,怎么好意思让岑婆一个人又种菜又做饭? “请问,云隐山怎么走?”身后传来一个女子问路的声音。 另一个女子回答说不知道。 一听是云隐山,五个人都停下了脚步回头去看她。 这一看,那女子尖叫着跑了过来,一把拉住李莲花摇晃:“李神医!太好了,真的是你?” 李莲花尴尬地道:“何二堂主,你……你怎么来了?” 来的正是方多病的小姨何晓凤。 她没想到能在这里就见到李莲花,开心得不得了,对旁边的人视若无睹,叽叽喳喳地说了一串,大意就是方多病的爹娘想念儿子了,她代替他们来看看。 李莲花不动声色地将衣袖从何晓凤手里抽出来。 苏小慵笑着道:“何二堂主好。” 何晓凤这才注意到她,惊讶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不止我呢。”苏小慵指着在前面停下了脚步等他们的笛飞声一家三口。 “笛……”何晓凤差点叫出来,被李莲花嘘了一下,示意她不要喊出来。 李莲花笑了笑,指着秋娘和笛白杨道:“老笛就不用介绍了。这是老笛的家人。” 秋娘微微行了个礼,见笛飞声驮着笛白杨往前走了,连忙快步跟上。 李莲花又指着苏小慵,道:“这你也认识,这是……” 何晓凤打断他:“她就不用介绍了,早就认识了。对了,方多病呢?” 李莲花噎住了。他本来想说的“我夫人”三个字硬生生被堵在了喉咙眼。 他清了清嗓子,道:“他在明镜司,一会就回来了。我们先回云隐山吧?” 于是,一行六人往云隐山走去。 看得出来,何晓凤很兴奋,一直缠着李莲花问东问西。她望向李莲花的眼神里柔情似水,李莲花也耐心地向她介绍着方多病和明镜司。 苏小慵有点郁闷了,她的步伐开始慢下来,逐渐落在了后面。 李莲花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她,问道:“怎么啦?” 苏小慵笑了笑道:“你们走太快了。我跟不上。” 李莲花眼神深邃,笑意涟涟。 “那我们慢点走。”他对何晓凤道。 何晓凤回头看了一眼苏小慵,笑道:“苏姑娘难道是和我们一起回云隐山?” 苏小慵愣住了。 李莲花走回苏小慵身边,牵住了她的手,笑道:“那是自然。我住哪她就得住哪。” 何晓凤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你们?” 李莲花道:“方小宝有多久没和你们写信了?” 何晓凤还没回过神来:“那个臭小子,离家后就写过一次信,告诉我们说你们回到了云隐峰。这都大半年了,不然,他爹娘怎么会让我来看看呢?” 李莲花哦了一声,举起和苏小慵十指相扣的手,笑着道:“那我隆重介绍下,这是我夫人,苏小慵。” 何晓凤脸色一下就变了。 第29章 我的夫人苏小慵 何晓凤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她这次其实是抱着一线希望来的,但没想到,刚找到他们,希望就破灭得如此彻底。 当日李莲花何方多病离开天机山庄的以后,她也想过要不要来找他。虽然她姐姐一直明示暗示,李莲花对她没有意思,劝她忘了他,但她还是做不到。 这次,其实是展云飞终于鼓起勇气借酒向她表明了心意,反而让她触动了要追求自己幸福的念头。 展云飞对她的好,她不是不知道,但她好像就是不甘心。她决定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一次争取李莲花的机会。 她告诉自己,一定要真正的勇敢一次,告诉李莲花自己的心意。以前,可能是自己不够严肃认真?不够庄重?反正就是没有让他确定自己的心意。 假如,这次还是无法得到李莲花的心,那她就彻底死心了。回去就答应展云飞,这辈子好好和他过日子。 万万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李莲花竟然成亲了!还是和那个叫苏小慵的丫头。 她记得当初他们几乎是同时认识的李莲花。怎么她就那么好运? 正在何晓凤百转愁肠的时候,她看到了李莲花揽着苏小慵的肩站在她面前,笑容可掬地说道:“何二堂主,快点走吧。方小宝估计都回到云隐山了。” 她勉强笑了笑,赶紧加快了脚步。 几个人快步往云隐山赶。 何晓凤感慨,此行居然让她看到了笛飞声逗孩子玩。 到了云隐山脚下,刚往上走了一小段。笛飞声就皱起了眉头,脚步也放缓了。 又走了一段,他突然停了下来,疑惑地看向李莲花。 李莲花笑了笑,道:“出来吧!” 其余几个人都怔住了。 有人跟着他们? 后面并没有动静。 李莲花提高了音量,道:“别藏了,展兄,我看到你了!” 展兄? 一个颀长的身影从后面几十米处的树后走了出来。 当真是展云飞! 他自认为很谨慎了,距离也保持得足够远,没想到就这样被揪出来了,脸上有点挂不住,慢腾腾地朝他们走来。 笛飞声哼了一声道:“鬼鬼祟祟必有妖。” 展云飞怒道:“我只是跟着保护她,何来鬼鬼祟祟?” 李莲花笑道:“老笛,这是我多年前的老友展大侠。他只是想保护何二堂主,绝无恶意。” 笛飞声冷笑道:“你的老友就没几个好东西。” 展云飞这下真的怒了,拔剑在手,宝剑出鞘声清脆悠扬,冷冽如冰。他高声喊道:“来吧,纵然你武功盖世,展某也不怕你。拔刀吧!” 李莲花眉头一皱。 但见他脚尖点地,身法如鬼魅般飘忽不定,一下就到了展云飞跟前。只听清脆响亮的一声,刚出鞘的宝剑又进去了。 “你,功力全恢复了?”展云飞错愕过后竟是喜出望外,全然不在意他把自己的宝剑给摁回去了。 李莲花点点头,微笑着道:“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做争执,可否?老笛并不是针对你,但他这人,就是说话不讨人喜欢。” 展云飞点点头,道:“好。我不和他做无谓的争执。我只是为了护晓凤周全来的。” 李莲花拍了拍他的肩,招呼他一起上山。 从看到展云飞那一刻起,何晓凤就尴尬得不行。 她告诉展云飞自己要好好考虑考虑是否接受他,转身就跑到这里来了。虽说有个很好的理由,就是来看看方小宝,但她还是心虚,好像被捉奸在床一样。 苏小慵笑道:“展大侠可真是想得周到。”何晓凤不满地嘟囔道:“我代替阿姐来看看方小宝。不知道他跟来做什么!” 展云飞略显尴尬,停下脚步,看了眼李莲花,道:“李兄,我只是担心她路上不安全。既然,现在平安到了,那我还是回去罢。” 说完冲李莲花拱手施礼,转身要走。 李莲花一把拉住他,道:“展兄此言差矣!” 李莲花示意苏小慵拉着何晓凤先走,他在后面陪着展云飞慢慢走。 李莲花道:“展兄,你是李某的朋友,既然到了云隐山,我自然要尽地主本分,怎么能让你就这样走呢?” 他故意提高了音量。 何晓凤在前面撇了撇嘴。 李莲花拉着展云飞故意放慢了脚步,慢慢拉开了距离。 他放开展云飞,认真地问道:“展兄,你好歹也是一代大侠,为何这么久了,连一个小女子都搞不定?” 展云飞被他说得更郁闷了,叹了口气道:“当年比武输给你,现在……我可能还是要输给你了。” 李莲花瞪大眼睛盯着他,道:“你可别这么说。难道,你要和我争我夫人?” 展云飞被他说得莫名其妙,慌得连连摆手,道:“怎么可能?” 李莲花笑了:“那不就是了?如果你想和我争我夫人,那你自然输了,而且,这辈子你也别想翻身。至于别人,我压根没兴趣和你争,哪来的输赢呢?” 他拍拍展云飞的肩,道:“如果要说输,你顶多是是输给了你自己。” 展云飞想想,觉得是这么个理。 他苦笑了下:“不管输给谁,我反正是输了。我听了你的,终于鼓起勇气向她表明了心意。没想到,第二日她就跑了,还是跑到你这里来了。” 李莲花微笑道:“她拒绝你了?” 展云飞道:“也没有。只说她要再好好考虑考虑。” 李莲花哦了一声。 沉默了片刻,他说道:“展兄,我说实话,你别不爱听。” 展云飞示意他往下说。 李莲花道:“你们也相识这么久了,她不可能不明白你心意。既然,你都已经主动向她表明了心意,她还说要考虑,结果还跑了。我觉得,你在她心里可能真的没有多大份量。如果可以,放弃吧。 ” 他说得很直接。 展云飞神色落寞,自言自语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是……” 他突然抬头看着李莲花:“如果当初你夫人拒绝你,你会放弃吗?” 李莲花愣住了。 他有点为难。仔细想了想,他似乎还真的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就知道苏小慵对自己的感情。所以,他从没有考虑过对方会拒绝自己。 李莲花突然觉得有点对不住苏小慵。 从认识开始,好像一直是她在为自己付出,甚至连表白,也是她先说的。自己拒绝过她多少次,她都没有放弃。 如果他早知道自己有一天会爱上她,当初又怎么会舍得拒绝她,让她伤心难过? 他恍然大悟,心中顿时通透了许多。 他望向展云飞,带着歉意,诚恳地说道:“展兄,我刚才可能说错了。既然你不愿意放弃,而她又没有明确拒绝你,那就表示,你们还是有可能的。再加把油吧!” 展云飞嗯了一声,如释重负。 第30章 幸亏你舍不得 方多病见到他小姨,很是开心,想留她在云隐山多住几天。 可是云隐山已经只有一间杂屋了,也没收拾,床单被褥什么的都不够。 展云飞说还是去山下客栈住吧。 何晓凤不情愿。 方多病觉得可以把他那间腾出来给他的小姨,他们三个男的可以挤到笛飞声房里去。反正天气也热了,打地铺都是可以的。 笛飞声也没有意见。 于是就这么定了。 原本安排笛飞声和展云飞睡床,方多病打地铺。可是展云飞不愿意和笛飞声同床而眠,自愿打地铺。 苏小慵觉得展云飞是客人,让他打地铺实在不好,就和李莲花商量,她去和秋娘挤一挤,让李莲花和展云飞一间房。 李莲花哭笑不得:“你让我抱着展云飞睡?” 苏小慵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你以前告诉我,你曾经和老笛方小宝三个人睡一间房都相安无事。” 李莲花道:“那不是从前嘛。我那时候失忆了。” 苏小慵知道他又要耍赖,编各种理由,就直接用手堵住了他的嘴,小声道:“我知道了。你先别说。” 她一双明亮如水的眸子看着他,认真地问道:“你是真的不想让展云飞和你挤挤吗?你们好久不见了,应该也有很多话讲吧。” 李莲花把她手拿下来,握在手里,笑着道:“不想。也没话说。两个大男人要说什么也是坐在一起,沏茶一壶,美酒一杯,边喝边聊,哪有躺一张床上讲悄悄话的?” 苏小慵噗嗤一声乐了。 “笛白杨晚上有时候闹得厉害,我怕你睡不好。所以,你别折腾了。而且,” 他笑得有点坏:“他们俩要是在云隐山住不好,他们就会早点离开的。” 苏小慵斜睨着他:“你以为人家真是来看方小宝的?吃饭的时候,她时不时盯着你看呢。” 李莲花微微笑道:“我知道。” 苏小慵哼了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一副生气的模样。 李莲花从后面搂她入怀,一本正经地说道:“都怪你夫君长得太好看了。唉!” 苏小慵强忍住笑,佯装生气不搭理他。 李莲花低头去闻她头发上的香味,小声耳语道:“所以,我们不要让他们住得太舒服了。这样他们就会早点离开。或者,至少会到山下去住客栈。那样,我们的展云飞展大侠才有机会。” 苏小慵这才恍然大悟这只老狐狸打的是什么算盘。 李莲花却突然抱紧了她,沉默了。 苏小慵感觉到他情绪上的变化,忙问他怎么啦。 只听李莲花幽幽地问道:“小慵,我那时候对你那么冷淡,你为什么没有放弃我,还肯理我?” 苏小慵轻声地回答:“我也想过放弃,但是,我实在舍不得。” 李莲花长叹一声道:“幸亏你舍不得。” …… 苏小慵以为,何晓凤会来找李莲花单独说话,所以事事留意着。没想到,直到各自回房安睡,她也没有那个意思。 苏小慵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这不像是何二堂主平时的做派啊! 李莲花平时都比苏小慵晚上床,今日倒是早早就躺下了,也让她颇觉奇怪。 苏小慵脑子里乱糟糟的,怎么也睡不着。 李莲花翻身过来,一双手从后面轻轻抱住了她。只听他言语中略带嘲笑:“夫人,别想了。睡吧。” 苏小慵顺便转身和他四目相对:“她真的没找你?” 李莲花笑道:“找了。” “我怎么没看到?你怎么没说?她说什么了?”苏小慵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李莲花忍俊不禁:“就聊了聊他喜欢的人,和我喜欢的人。” 苏小慵觉得他的神情是在取笑自己,正要恼。李莲花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道:“两个大男人聊天,无非就是聊聊江湖聊聊女人。江湖我不感兴趣了,我的女人,我也不想和别人聊太多。所以,没聊几句,我就没向夫人汇报了。” 苏小慵这才明白过来,佯装生气,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不想搭理他了。 李莲花却抱得更紧了:“我都这么早就躺下了,你还在乱七八糟想什么呢?赶紧睡吧。” 一缕满意的笑容在苏小慵脸上偷偷绽放…… 身后传来李莲花不怀好意的声音:“夫人,你要实在睡不着,我们也可以做点别的。” 她赶紧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装死了。 第二日一早,展云飞和他们一起去后山练功。 何晓凤起不来这么早,苏小慵不打算去,因为山上这么多人,她要和秋娘帮着岑婆一起准备早餐。 展云飞感慨,云隐山真是个练功的好地方。 他还感慨,笛飞声居然放着金鸳盟盟主不当,跑到李相夷家里来练功。两大仇敌竟然好得跟可以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一样。 方多病笑道:“他可不是来练功的。他是愿赌服输,没办法才来云隐山种菜的。” 笛飞声鼻孔里哼了一声,眼皮都没抬。 “李兄,将来,我要是也可以来这里和你们一起种菜就好了。” 展云飞衷心地发出感叹。 李莲花还没说话,方多病开口了:“你可以来我们明镜司做护卫,离这近,随时可以来。” 展云飞愣了一愣,笑了。 李莲花道:“方小宝,你以为你们天机山庄真的请得起展大侠做护卫吗?” 方多病得意地笑道:“那自然是请不起的。不过,有小姨在就不一样了。我还指着有一天叫一声小姨父呢。” 展云飞道:“好。必不令你失望。” 谁也没想到,吃过早饭,何晓凤就提出来要回去了。 方多病还想留她多住两天,何晓凤说本就是代姐姐来看看方小宝过得好不好。现在也看到了,该回去了。 苏小慵也留她,说可以带她去白云城逛逛,也被她婉拒了。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小慵道:“你别留我,不然你会后悔的。” 苏小慵觉得她这话有威胁的意思,倒是不服了:“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何晓凤看着李莲花道:“李神医,你说呢?” 李莲花啊了一声,道:“我也不明白。” 何晓凤走过去,仰头看着他道:“那我留下可好?”说完就想挽住他胳膊。 然而,李莲花刚好往后面退了一步,她双手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落在了空中。 李莲花笑道:“留下自然是可以的。方小宝正好需要你在这里督促他每日练功。” 方多病猛然醒悟,叫道:“小姨,天机山庄离不开你和展护卫,玩几天便早日回去吧,我娘还需要你照顾呢。” 何晓凤哈哈大笑:“李神医,难怪方小宝总说你是老狐狸。” 她瞟了苏小慵一眼,对李莲花道:“我原本有些话要对李神医说。我昨晚想了一晚……算了,不说也罢。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何晓凤可不是痴缠烂打的人。我相信,缘分天注定,强求不来。” 她走到眉头紧锁的展云飞身边,挽住他的胳膊,真诚而温柔:“我们一起回天机山庄吧。” 第31章 早就与我无关 临行前,趁没人注意,展云飞悄悄告诉李莲花,乔婉娩已经和肖紫衿和离,并且离开了四顾门,不知去向。百川院和四顾门的人都在找她。 李莲花若有所思。 展云飞又道:“我看你们夫妇俩恩爱和谐,本没必要说。但我想,李兄恋旧,也许还是想知道故人的消息。” 李莲花微微一笑,道:“多谢展兄。其实,我并不想知道。有些事情,早就与我无关了。” 展云飞点点头,说道:“你真的变了,但好像又没变。总之,你这样也很好。” 李莲花道:“展兄,人生苦短,我们都要过好往后的日子。希望下次见到你,你已经是方小宝的长辈了。” “好。我一定不让你失望。” 两人击掌,相视而笑。 方多病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你们俩居然躲这里,有悄悄话要说?” 他满脸狐疑。 李莲花道:“你等会送你小姨吗?” 方多病拿他没办法。 每次李莲花不想回答问题的时候,总是会有办法成功转移话题。 “小姨想去明镜司看看,我一会带她去,顺便送她一程。” 李莲花哦了一声道:“那你记得提醒她不要说自己是天机山庄的人。” 方多病点了点头。 …… 目送展云飞和何晓凤下山的背影离去,笛飞声如释重负:“终于不用和方多病挤一张床了。” 李莲花嘴角微微上扬:“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和他们挤,还睡得舒服。” 笛飞声斜睨了他一眼,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笛白杨现在记住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吃过午饭要骑马马下山去茶馆听老先生讲书。所以,每次吃午饭都特别听话,吃得还快。 笛飞声吃饭也快。 于是,只要笛飞声放下筷子,他儿子就立刻举起双手,奶声奶气地喊道:“走喽!下山去喽!” 可是苏小慵和李莲花慢嚼细咽的,就要忍受他那张小嘴不停地催促了。 “婶婶,快点吃!” “李叔叔,你也快点吃!你怎么比婶婶还慢!” 秋娘忍不住批评他,不能在别人吃饭的时候催促,这样很不礼貌。 笛白杨鼓起腮帮子,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表示自己很不开心。但他还是很听秋娘话,真的不再催了。 于是,被告知不能催促别人吃饭的小白杨,一会伸长脖子看看苏小慵碗里,一会又扭过头去看看李莲花碗里。那小眼神里,满是焦虑和幽怨。 苏小慵强忍着笑,催促李莲花快点吃,自己也飞快地扒拉碗里的饭菜。笛白杨看在眼里,眼睛笑成了月牙儿。 笛飞声实在看不下去了,抱起笛白杨离开了桌子,去院子里逛逛。或逗弄狐狸精,或者是看院里用篱笆围起来圈养的鸡鸭。秋娘则赶紧去厨房帮岑婆收拾碗筷。 今天的一品茶馆,居然座无虚席。 掌柜见到李莲花他们来了,快步迎上来,亲自将他们领到最前排的中间一桌。 自从那次出事后,掌柜基本就把这个时间段的这个位置留出来了,知道他们每天这个时候会来听书。别人来了,也不给坐,告知他们是有人预订了。 这几个人刚要坐下,“慢着!” 一声大喝传来。 隔壁桌一个灰衣男子站起来朝他们走了过来。同桌三个男子也紧随其后。 灰衣男子体格魁梧,目光如炬。他眼神挑衅地打量了他们几人一遍,然后,目光落在笛飞声身上。 他看笛飞声身材高大,气势逼人,想来应该是这几个人里面的为首的。 灰衣男子随意地拱了下手,道: “这个桌子,我们先来。但是掌柜的说你们预订了。我想和你们商量下,能否将这个桌子让给我们?” 笛飞声看了看他,面无表情地道:“不让。” 灰衣男子脸色有点挂不住了。 身后一个年轻点的男子上前厉声道:“你这人什么态度?我们门主好言好语和你商量,别给脸不要脸!” 掌柜赶紧上前想劝和,年轻男子一把推开他。 掌柜的站立不稳,直接朝秋娘身上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笛飞声伸手轻轻一拉,秋娘就如一只轻盈的燕子,一个踉跄之后,却稳稳地落在了他身后。 骑在他肩上的笛白杨同时尖叫了一声:“娘!” 与此同时,掌柜的没得阻挡,径往地上倒去。 但见一双手突然自他侧面伸出来,一捞一拽,竟将胖墩墩的掌柜自距地面一两尺的地方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李莲花单手将掌柜的扶住,笑道:“掌柜,站好了。” 对面四个人目瞪口呆。 年轻男子道:“难怪你们这么猖狂,原来是练家子。想必是掌柜的怕了你们,但是,我们鹤轩门可不怕。” “鹤轩门?”李莲花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 笛飞声冷冷地道:“少啰嗦。说吧,你们想怎样?” 年轻男子道:“我们也不想怎样,这个位子,我们门主想坐。” 李莲花微微笑道:“一个位子而已。何必那么在意?” 他身旁另一男子冷冷地道:“既如此,你们何不同我们换一换?” “不换。”笛飞声哼了一声,搬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把笛白杨从肩膀上卸了下来,放在腿上。 第32章 向我夫人赔罪 李莲花看了他一眼,苦笑着摇摇头,对刚说话的男子道:“你看,其实,我并不在意坐哪里。只是我这位朋友,他不愿意,我也没办法了。” 说罢,拉着苏小慵也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 灰衣男子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苏小慵忍不住道:“你们又不是没有座位,为何非要坐这里?” “闭嘴!男人说话,女人插什么嘴?” 一男子怒斥道。 本来已经微笑着坐好了的李莲花脸上笑意顿失。 他抬起头来,目光如冰刃般扫向刚说话的男子。 “向我夫人赔罪,我可以放过你。” 年轻男子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面前这个外表温文尔雅的男子眼神中突然散发出来的狠戾让他登时有点心虚。 掌柜的壮起胆子,冲灰衣男子赔笑道:“这位客官,老先生已经到了,马上就要开始讲书了。这几位是我们店里的老主顾,为感谢他们每日捧场,本店特意给他们留着固定的座位。这样,本店就多送你们一盘小碟好不好?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灰衣男子略一思索,挥了挥手,道:“罢了。不过是个座位。我们大度,不和他们计较罢。” 说罢,招呼那几个人就往自己桌走去。 掌柜的谢天谢地,冲他们连连作揖。 “等等。”李莲花手中杯子一顿,半杯水洒了出来。 笛飞声瞟了一眼李莲花,嘴角扯了扯,笑道:“我以为,你要忍了。” 掌柜一看,暗呼一声,完了。 他见识过李莲花和笛飞声的厉害。他一直拦着,其实就是担心那几个自称鹤轩门的人吃了亏,以后来找他店的麻烦。 他刚才看到鹤轩门的人愿意罢手,还暗自松了口气。 但是当他看到李莲花瞬间变了的脸色,他知道,他已经控制不了局面了。 李莲花仍然坐着。 “我再说一次,向我夫人道歉。”他铁青着脸说道。 灰衣男子止住了脚步,脸上怒意陡然升起。 他转过身来,瞪着李莲花道:“兄台,适可而止吧。我们鹤轩门不想以多欺少。” 此时,说书先生已经坐好了,惊堂木也拍过了,但茶馆里的人却全都围到李莲花这一桌看热闹了,他只好坐在那静静地等着。 李莲花望向笛飞声,道:“老笛,你带杨杨出去玩一会?” 笛飞声轻轻叹了口气:“快点,不要影响我儿子听书。” 笛白杨拍了拍手,喊道:“李叔叔,快点,我要听书啦!” 李莲花冲他笑了笑:“好。” 笛飞声抱起杨杨就往外走,秋娘也默默地跟着去了。 灰衣男子肉眼可见的愤怒了。 他本想自己是四个男子,对方是两个男人带两个女人一个孩子。真动起手来,自己这方总归是有点不体面,毕竟是以多欺少。江湖门派,还是要装点面子的。 可是,对方竟然还主动走了一半,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欺人太甚!” 他身边那个刚斥责苏小慵的年轻男子咆哮了一句,飞身上前,一掌带着凌厉掌风扫向李莲花。 下一刻,只听到一声闷响! 他的掌明明距离李莲花至少还有一尺,却仿佛打到了一堵极厚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心下大骇。 他还没来得及想,此人到底是穿了什么护身宝甲,还是真的就是有如此雄厚的真气护体。 只见李莲花衣袖一挥,他出掌了! 但他真的仅仅是用了不到一成功力。 年轻男子瞬间就被一股强大的内力整个拍飞了出去,撞在了桌角上再摔落在地。叮叮哐哐,桌上的杯子茶壶掉落碎了满地。 茶馆内看热闹的客人们纷纷躲避。 “苍啷!”几名同行的男子大惊之下反应倒是极快,几乎是同时拔出了腰间的宝剑,明晃晃的长剑呼啸着奔李莲花而来! 不等他们近身,李莲花低斥一声,拍桌而起。 身形一晃,如入无人之境。左腾右转,也没看清他出没出掌,如何出掌,几名男子像是被踢出去的毽子般,四散飞了出去。 手中长剑纷纷脱手。 灰衣男子并未出手。 他纵有想出手的想法,也已是不能了。 此刻,他就站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他万万没想到,李莲花在将他的弟子拍飞后,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点了他的穴,然后,又坐回了苏小慵身边。 他还听到了李莲花以极小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句:“道歉,站着还是跪着,你自己选?” 他却仍在琢磨,这是什么样的身法? 他究竟是如何才能做到这么快? 他觉得纵使自己不眠不休终其一生习武,也恐到不了这个境界。 苏小慵望向李莲花,嘴角含笑。 李莲花的神情告诉她,他并未起杀意,只是替她鸣不平,想小小地惩戒他们一番而已。她不担心,也无须担心。 果然,李莲花不紧不慢地说了句:“刘门主,大家都等着听书呢。你也听到了,我刚答应我们家那个小侄子了,我总不能让一个三岁小孩说我言而无信。” “你认识我?” 刘门主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忍不住问道。 李莲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听说过你的大名。不过,我很好奇,你居然还有心思和我聊天。咱们办完正事再聊?我真的怕我那侄子着急了,他一着急,他爹更着急。这事可能就不是这样办的了。” 刘门主明白他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如果他现在不道歉,下一刻,他可能就会跪在这里了。 他知道,那对面前这个人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然而,他还是给自己留着点面子。 刘门主犹豫片刻,说道:“好。” 李莲花挥了挥衣袖,掷出手上一个小东西。 胸口一麻,刘门主往后退了一步。嗯,竟是能动了。 他看了一眼那颗掉落在地还滚了两圈的花生米,苦笑了一下,缓缓走向苏小慵。 双手作揖,深施一礼,道:“刘某管教弟子无方,出言不逊,代他们向夫人致歉!” 几个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弟子面面相觑,跌跌撞撞走过来。 “门主,我们只是说了她一句,他却打了我们几个人,怎的还要向她道歉?” 其中一人捂着肚子忿忿不平喊道。 “闭嘴!”刘门主扭头低声斥道:“难道你还嫌丢人丢得不够?”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虽然刚才不知道是如何同时飞出去的,也确定无疑面前这个人的功夫是不容小觑的。但他们几个人的功夫实在是太差,也正因为太差,他们竟觉得,刚才是自己失误,没看清对方如何出手的。 如果再来一次,也许能看清,也许能与之一战。 有时候实力相差太大,是真的无法有自知之明的。 就像蚂蚁至死也无法想通,它们穷毕生智慧缔造的富可敌国攻守兼备的王国,在一个三岁孩童面前也不过是一念之间而已。一脚跨过,活;一脚下去,灭。 这也是为何笛飞声痴缠于和李相夷比武,宁可尽毕生之力救活他,只求公平一战。因为只有真正实力相当的两个高手之间才能做到互相理解和互相伤害。一个人对你同时拥有这两种能力,才更让人着迷。 李莲花嗯了一声,望向苏小慵。 苏小慵站了起来,微笑着还了一礼。 李莲花站起来牵住她的手,对早已瘫软在椅子上的掌柜说道:“掌柜的,此事就此作罢。我们可以听书了。” 掌柜的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招呼小二清扫,收拾现场。看热闹的人们似乎还没看够,但是也不敢再惹是非,小声议论着,各自回到自己桌子。 第33章 笛飞声的女人 刘掌门已经不好意思再继续坐下听书,随后带着那几个弟子就匆匆地离开了。临走,那几个弟子还狠狠地瞪了李莲花一眼。 李莲花却只顾着帮苏小慵调整座位,可以正对着说书先生。 他唤小二过来,告诉他,以后不用特意给他们留座位。 小二转告掌柜后,掌柜的连连摇头。正告他道:“不可,人家也是客气,说说而已,切莫当真。除非有实在得罪不起的大人物来了,否则,该留还是留。” 鹤轩门的人刚走,笛飞声就单手抱着笛白杨进来了。 他坐到李莲花身边,示意秋娘将笛白杨抱过去,自己则饶有兴趣地对李莲花道:“刚才那招有名字吗?” 李莲花笑道:“没有。其实只是婆娑步稍作变通。” 笛飞声哦了一下,若有所思。 秋娘小声对苏小慵说道:“李大哥对你真好。” 她一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李莲花,就随了苏小慵喊李大哥。李莲花曾笑说,既然叫他李大哥,就该让笛白杨叫他伯伯。 笛飞声不同意他儿子喊他伯伯,但是他对秋娘喊李大哥也没有提出异议。 他曾经让秋娘选择称呼自己“老笛”或者“笛大哥”,秋娘选择了前者。他也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懒得追问。 苏小慵看向李莲花的眼神里,有崇拜和仰慕,更多的是爱人之间的深情与信赖。秋娘羡慕不已。 她对笛飞声,满满的崇拜与仰慕。可是,她能信赖他吗?她能把自己当成是他的女人吗? 她甚至想,假如那天被掳走的不是苏小慵,而是自己。笛飞声会那么及时地赶到吗? 他会像李莲花对苏小慵那样心无芥蒂吗? 她不敢想下去了。 “娘!抱抱!” 笛白杨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只见粉嫩粉嫩的一双小手在向她张开:“我要娘抱!” 与此同时,笛飞声冷冷的目光盯着她看了一会,似乎是想从她脸上看出此刻她内心的想法。 秋娘赶紧把笛白杨接了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她小心翼翼地陪着笑,不敢去看笛飞声。 她从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几乎每晚都做噩梦。 她也不曾告诉笛飞声,这几年陪在顾三金身边,她过得有多么担惊受怕。顾三金虽然无法对她做男人能做的事,但天天守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却不能动,还不敢明目张胆地纳妾,怕金鸳盟的人来收拾他,他过得也极憋屈。 顾三金喝醉了酒,就会半夜来敲她的门,求她让他进来。不能做什么,摸摸也是过瘾的。她也是守活寡,为什么不相互慰藉? 每次她都是一手拿刀,一手抱着笛白杨,坐在门口,咬着牙听他在门口说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有几次他火一上来,踹开了门进来了,就看到她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然而酒壮怂人胆的顾三金并不怕。 顾三金说,笛飞声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想起她来。就算是哪天想起来她了,他也有的是办法让笛飞声相信她只是意外死亡。盟主不会深究。 她信。 可她心里还是抱着希望的。她不甘心。何况,纵使她有无数次想自尽的想法,她也放不下笛白杨。 最后一次顾三金来胡搅蛮缠的时候,她做了一件她自己都后怕的事情。她咬着牙,拿刀对着笛白杨,威胁顾三金。她死了就死了,没人在乎,但她一定会先杀了笛白杨。如果哪一天玉红烛想起来了这个孩子,或者她告诉了笛飞声他有这个孩子,哪怕是他谎称出了意外,按照金鸳盟的规矩,他照顾不周,也难逃一死。 刀剑对准了笛白杨的胸口,她红着眼,发誓绝不手软。她那一刻的狠绝,吓醒了醉醺醺的顾三金。 其实很多醉酒的人在做一些平时不敢做的事情的时候,他们心里是清醒的。他们只是借着酒劲犯浑而已。 后来,顾三金就再也没有来敲她的门了。她也不去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也不在乎。 …… 老先生讲的什么,秋娘根本没有听进去。甚至,后来笛飞声的目光几次扫向她,她也没有觉察到。 从茶馆出来,李莲花说许久不曾去过明镜司,不妨今日顺便去看看方多病在干什么。 他让苏小慵和笛飞声他们一起回云隐山。他稍后和方多病一起回。 苏小慵虽然有些困惑,但她了解李莲花。他所谓的“顺便”,背后必有他的考量。她也没多问,很听话地和笛飞声他们一起回去了。 方多病出了明镜司,居然看到李莲花在等他。 第34章 听一半信一半 那个男人云淡风轻地立在那里,清风霁月,不染俗尘。 不知道为什么,每每看到他在自己面前,方多病心里就莫名地踏实。哪怕当年被牛头马面劫持时,自己嘴里喊着让他滚,其实心里也是坚信,无论如何他绝不会丢下自己的。 他发现,自己总是全身心的信任着这个叫李莲花的人。 此刻,李莲花看到他出来了,微微一笑,等着他走过去。 方多病奇怪地问道:“既到了这里,为何不进去?” 李莲花示意他一起往回走,边走边说。 “方小宝,我们今天在茶馆遇到了鹤轩门的掌门和他的几个弟子。” 方多病愣了一下:“鹤轩门?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李莲花瞟了他一眼,提示道:“礼林,朱宅,朱大少夫人的娘家。” 方多病哦了一声,想起来了。 李莲花自言自语道:“看来他们并没有去明镜司。” 方多病道:“他们来明镜司的目的是什么?朱少夫人早已经移交当地县衙,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李莲花道:“那你明天去打听下她那个案子怎么判的?” 方多病想了想道:“肯定是极刑吧,杀害公公,还毁尸灭迹,谋杀刑探未遂,这随便哪件一样都不可能轻判。至少是斩立决或者……” 他突然有点说不下去了。 朱大少夫人那拼命护在朱孝先身前的模样,突然浮现在他脑海里。 那个女子,其实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女人。可惜了! 最重的判决,有可能是腰斩。 他不忍说下去了。 一只手搭在了他肩头。李莲花平静的声音传来:“那些都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你无需为她伤怀或者鸣不平。” 方多病点了点头:“嗯,我知道。我明天派人去问问。这和你刚说的事情有关联吗?” 李莲花目光扫视了一圈周围,低声道:“茶馆掌柜的和鹤轩门的人并不熟,说明他们素日并不常来白云城。我刚在等你的时候,也看到附近有几个人行迹有些可疑。方小宝,最近你和明镜司的人都要谨慎点,多留意下陌生人。” 方多病道:“你是怀疑他们来白云城和我们上次办的案子有关?” 李莲花道:“未雨绸缪,以防万一。我刚看到的人并不是在茶馆遇到的那几个,有可能,刘掌门并不是只带了几个弟子来。那么,问题就来了,他带那么多人来白云城做什么?还出现在离你们最近的一品茶馆。” 方多病认真地分析道:“假如要打点朱少夫人的案子,他们应该去乐平县衙。假如他们是来明镜司的话,那只有一个目的。” 李莲花微笑着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报复!对吗?”方多病大声喊了出来。 李莲花点头表示同意他的分析结果。 方多病哈哈大笑:“李莲花,看来老笛说得不对。你虽然见色起意,但是并没有见色忘义。你今天来接我,是不是担心我没有防备,被他们偷袭?” 李莲花瞧着他那样子,也忍不住笑了:“以后,老笛的话,你听一半信一半。全信,你就傻了。” 方多病笑道:“我倒是觉得他的话比你的可信度高很多。至少,他从不骗人。” 李莲花道:“骗人也分很多种。” 方多病呵呵一笑,道:“你不就是想说,老笛不骗我,但未必是为了我好。而你骗我,一定是为了我好。”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后面追上来,拦住他们去路:“二位兄台,请问,明镜司怎么走?” 方多病冲他后面努了努嘴,道:“就在那里。一直往前走,拐弯就到。” 那人冲他拱了拱手,道了声谢,便往明镜司方向去了。 方多病还想追上去问他找明镜司有何事。郑好和杜鸿虽然是住在司里,但估计这时候已经回去休息了,只有当值的人在。如果有紧急的事情,找他也许还靠得住一些。 方多病刚迈出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李莲花的喊声。 “方小宝,站住!” 方多病一愣,回头看到李莲花在朝他招手。 他退回李莲花身边,看着他:“怎么?” 李莲花道:“他是从明镜司方向过来的。” 方多病疑惑地道:“是啊,很近了,就那么近的距离,拐个弯就到了。” 李莲花再次重复道:“他从明镜司方向过来的,那么近,就算不知道拐个弯就到了,也该问那个附近的人,为何往相反的方向来问路?” 方多病一时答不上来。 李莲花示意他看明镜司方向,刚跑去的那个人一拐弯不见了。 “他应该是去了明镜司吧。”方多病看向李莲花。 李莲花冷笑一声,道:“未必。刚那个人虽是向我们俩问路,但眼睛却是紧紧地盯着你,那眼神,很像是在确认你的容貌。” 方多病张大了嘴:“你的意思是他们手上有我的画像?” 李莲花道:“不是没可能。明镜司方多病,名声在外,但也树大招风。不过,也好,我已经很久没看你的多愁公子剑法了!” 方多病扯了扯嘴角,道:“每次打架你都是看热闹。你倒是不怕我吃亏。” 李莲花嘿嘿一笑:“他们的门主,我刚交过手,不堪一击。你虽然比我差的不是那么一点,但只要不是偷袭,或者使些别的阴招,应付他们,你还是绰绰有余。我信你。” 方多病苦笑:“我知道。你每次站在我身后,就是看我会不会被偷袭或者使阴招对吧。如果我快死了,你一定会捞我一把的,对吗?” 李莲花大笑:“那是自然。有我在,自然不能让你死。但缺胳膊短腿的,我可不保证。” 方多病冲他一抱拳:“你真够意思!在下佩服!” 两人正互相磨嘴皮子功夫,刚跑掉的男子又跑回来了,身后果然跟着一群气势汹汹的人。 其中,就有刚刚和李莲花分手的刘门主。 第35章 生死可托 刘门主也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方多病身旁的李莲花。 霎那间,他脸色大变! 一大群人在刚那个打听的人的指示下已经冲上前将方多病和李莲花团团围住。一个个怒目圆睁,杀气腾腾。长剑在手,只等一声令下。 李莲花和方多病对视了一眼。 方多病用传音入密对李莲花说道:“这就是你说的不堪一击?” 李莲花似笑非笑,道:“这不是我说的那一批人了。小心你的胳膊和腿。” 刘门主却没有下令。 他皱着眉,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身后站着几名弟子,正是下午在茶馆被李莲花踢飞的那几个。 他们看到李莲花,分外眼红,小声催促着门主,一定要好好教训下这个狂妄的家伙。 沉默片刻,刘门主终于上前,来到方多病面前,打量了他几眼,道:“明镜司,方多病?” 方多病道:“正是在下。” 刘门主咬牙道:“你可知我为何找你?” 方多病呵呵一笑:“想必是为了令爱?” 刘门主目露凶光,高声道:“听说是你抓了小女,并把她交给了官府。我们鹤轩门和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你为何如此狠毒?” 方多病朗声道:“既然无仇无怨,当然就是公事公办。令爱有两桩杀人案在身,怎可让她逍遥法外?” 刘门主点了点头:“既然你公事公办,那我们鹤轩门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也无不妥。只是,”他望向李莲花。 “敢问这位兄台,与方多病是什么关系?” 李莲花淡然一笑,道:“朋友。” 刘门主略微迟疑:“什么样的朋友?” 方多病不耐烦地道:“要打便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刘门主不答他,反而是紧紧盯着李莲花,等待他的回答。 李莲花仍然淡定地说出了四个字:“生死可托。” 刘门主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方多病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李莲花道:“刘门主。我这位朋友,只是公事公办,与令爱并无私人恩怨,所以也谈不上挟私报复。冤家宜解不宜结,你看是否有必要这么大阵仗?” 刘门主苦笑,然后又连连摇头。 “杀女之仇,不共戴天,岂是一两句话可以解的?可是,刘某知道阁下的功夫深不可测,纵然我派今天所有的精锐都在这里,也未必是阁下的对手。但……” “等等!”李莲花突然打断了他! 他冷冷的目光在围着的那一圈人身上扫了一遍,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明镜司方多病,我想刘门主应该是听过这个名头。说实在的,就算我不出手,你们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但是,凭我和他的关系,就算我现在不出手,如果你们有可能伤了他,我也不会袖手旁观。所以,刘门主大可以好好考虑下再动手。” 旁边一男子实在看不惯他那看上去懒散却又分明透着一股子傲慢的语气,怒道:“考虑什么?” 李莲花淡淡地说道:“考虑要不要给鹤轩门留下点香火?” “你太猖狂了!”那名男子怒喝一声,和身边几个人交换了下眼色,几乎同时扑向李莲花!手上长剑剑光闪闪。 “方多病!”李莲花原地不动,喊了一声。 只听苍啷一声,尔雅剑出鞘声凄厉悠扬,划破长空! 方多病一招便逼退了鹤轩门的这几名弟子。李莲花优雅地往后退了几步,给他留出来足够的空间。 只见方多病身如幻影,尔雅剑剑势凌厉,招法变幻莫测。剑光交错之间,鹤轩门几名弟子啊呀连声惨叫,长剑脱手,纷纷捂着手腕,鲜血仍然透过指缝渗出,滴落在地。 刘门主脸色铁青,咬牙骂道:“谁让你们动手了?” 在他面前这两人,一人负手而立,云淡风轻;另一人剑眉微蹙,杀气逼人。 李莲花微笑着道:“不错,反应还是那么快!” 方多病皮笑肉不笑地回应着他的赞许:“你那一声方多病叫得我一下子就回到了从前,唉,见笑见笑。” 他们俩仿佛在说着一件很搞笑的事情,完全无视周围那一圈杀气腾腾的剑客。 刘门主没有下令,他们竟然眼看着自己人被收拾,也纹丝不动。看来,还真是训练有素。 而眼下,刘门主正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刚才那一下,他也看出来了,明镜司方多病,可不是浪得虚名。自己精心培养多年的这支十几人的队伍,也算是鹤轩门最后一点老本了。 就算以多欺少,对付这一个方多病,就刚那一下看来,也并无胜算。 何况,还有那个站在一旁好似看热闹却随时有可能出手的深不可测的男人? 他们还有杀手锏,但是,真要用在这毫无胜算的地方? 刘门主眉头紧皱,牙关紧咬,手心都攥出了微汗。 李莲花开口了:“刘门主,我们不是惹事的人,但你也应该明白,惹了我们,也不会好过。我想,你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如果……”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围着的这一圈人,缓缓地,仿佛在清点人数:“这些人,如果今天都撂在这里了,你还能指望谁呢? ” 刘门主心下大骇! 他怒目圆睁,伸手指着李莲花,指尖却在微微颤抖,也不知是怒极还是骇极:“你竟能……” 他没有往下说了。 他就那样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保持着那个怒指李莲花的姿势。若不是颤抖的唇角和指尖,还真让人以为他可能是被人点了穴了。 方多病困惑地看着李莲花,难道他这张能说死人的嘴又把这个刘门主给说傻了? 后者却依旧保持微笑,看着刘门主。 方多病却是忍不住了:“到底打还是不打!说句话,我可没那耐心了!” 刘门主脸涨成了猪肝色! 终于,他艰难地举起了手,挥了挥,垂首叹气,拖着沉重的脚步转身离开了。 围着李方二人的那一圈剑客动作也是极为利索,宝剑入鞘,迅速列队跟了上去。 就剩那几个手腕被割伤的男子忍住疼痛,匆忙拾起来地上的宝剑,踉踉跄跄跟在后面。 第36章 真是你亲生的么? 看着那群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人影,方多病缓缓将尔雅剑入鞘,然后拍了拍李莲花的胳膊,问道:“你刚那句话什么意思?他们为什么不打了?” 李莲花斜睨了他一眼,笑道:“方少侠威武,他们不敢打了呗。” 方多病傲娇地道:“那是自然。” 话锋一转,他突然凑到李莲花面前,盯着他说道:“别想忽悠我。快说,你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什么更重要的事?” 李莲花飞快地在那个凑近他的脑袋瓜上敲了一下,笑道:“凑那么近,不敲白不敲。” 方多病也耍无赖:“打也打过了,不说可不够意思了。” 李莲花示意他往云隐山方向走:“耽误很久了,他们该担心了。边走边说吧。” 路上,李莲花问方多病,假如你去寻仇,而且是深仇大恨的那种。你到了那里后,发现对方比你想像的要强大,自己可能根本不是对手。但是,你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了,这时候,你会怎么做?打还是退? 方多病毫不犹豫地答道:“那自然是打啊。你都说了,深仇大恨!怎么能因为打不过就放弃?” 李莲花似乎早已猜到他会这样答,继续说道:“可是打不过怎么办?报不了仇,还可能搭上自己的命!” “打不过就打不过。不死不休。” 李莲花盯着他道:“打不过你可能会死。你的命就那么不值钱?” 方多病道:“死就死。但,倘若没死,留了一口气在,我也会发狠习武,总有一日,必要回来报此仇。” “那你分析分析,堂堂一门之主,举全派之力来复仇,纵然知道可能不敌,会不会不战而逃?” 方多病神情凝重起来。 原来,李莲花是在引导他思考刘门主不战而逃的原因。 他猛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他们是要去劫狱,或者劫法场?所以,他看到我们俩不是好拿捏的,便跑了?哦,他不是跑,他是想保存实力。” 李莲花若有所思:“刚才,围在外围的那一群剑客里有一个人袖口露出来了一个黑色的东西,有点像石水她们经常用的那种叫“天罗地网”的机关。我想,他们原本是想对我们用的,但刘门主考虑再三还是舍不得用在我们身上。据我所知,石水他们用的是天蚕丝做成的,是银色的。而他们这个是黑色的,极有可能是用天山乌蚕丝做成的。此物更加坚韧,刀劈不断,唯有火烧。” 方多病吐吐舌头:“你的意思是,我们刚刚差点被他们网住?” 李莲花笑了:“是你差点。” 方多病白了他一眼,道:“未必!你太小看我了。” 李莲花点点头,道:“确实,你的功力进步不少。对了,你明天要记得打听朱少夫人的案子是否被判了,结果如何。” 方多病道:“我要知会他们小心有人劫狱或者劫法场吗?” 李莲花沉默片刻,说道:“方小宝,我知道你有些同情朱少夫人,毕竟她公公也不是她杀的。她被逼杀杜鸿,但也属于杀人未遂。可无论如何,那些事都是她做下的,怨不得旁人。对吧?” 方多病点了点头。 李莲花继续说道:“所以,如果你想要给她一线生机,那你就不能通知任何人,包括明镜司的人。毕竟,杜鸿差点被她杀了,他不会放过她的。但如果你想公事公办,维护你常常说的公义,那你不但要通知明镜司和官府,还要让他们做好万全准备,必不能让鹤轩门的人有漏网之鱼逃脱。因为,从此你和鹤轩门的梁子是结下了。既然成了仇人,就不要心软,以免后患无穷。” 方多病听着他滔滔不绝地说了这许多,感觉这须臾之间,李莲花已经给自己把前路后路都想好了。 路都想好了,就等他迈出哪一步。 但仔细一想,李莲花似乎又什么也没说,所有决定都等着他来做。 只是,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身边这个人都愿意陪着他一起承担后果。 越是这样,他就越是要谨慎,一定不能牵连到这个人。 刚回到云隐山,远远就看到苏小慵快步迎了上来。 李莲花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在等我们吃饭吧。有点事,耽误了一会。” 苏小慵笑着道:“没事呢,晚一会吃没关系。只是大家都在等。” 笛白杨扯着尖尖的声音喊:“李叔叔,吃饭啦!” 方多病咦了一声,走过去道:“为何不喊方叔叔吃饭?” 笛白杨笑嘻嘻地道:“爹爹说,小孩子吃饭不要喊,要自己主动上桌吃。” 方多病瞟了笛飞声一眼,道:“你爹才是小孩子。以后不要叫他吃饭。” 笛白杨收起笑容,有板有眼地道:“不对不对。爹爹有儿子,就不是小孩子了。你没有儿子。” 大家都被他逗笑了,连笛飞声嘴角都止不住地上扬。 方多病故意挑刺:“李叔叔也没有儿子,那他怎么不是小孩子?” 笛白杨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看李莲花,又看看苏小慵,仔细想了一会,道:“李叔叔有老婆,有老婆就会有儿子。他也不是小孩子了。” 苏小慵被他说得都有点难为情了,倒是把李莲花乐得不行。 方多病笑了:“老笛,你和秋娘两张嘴加起来都敌不过你儿子一张嘴。这真是你亲生的么?” 刚从厨房端了菜出来的秋娘听到这里,手一软,盘子差点掉地上。所幸岑婆正好在旁边,老人家到底是一代宗师,眼疾手快,一伸手就托住了她的胳膊肘。 看着秋娘脸色都变了,苏小慵忍不住踢了方多病一脚。 方多病刚想叫,李莲花微笑着道:“杨杨长得和老笛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亲生的无疑。方小宝,老笛可没那么容易骗。” 方多病立刻就明白了,倒也爽快,啪啪给了自己两嘴巴子,赶紧起身去接秋娘手里的菜,还不忘小声说了句:“抱歉,我嘴贱。” 秋娘尴尬地笑了笑,转身又进厨房了。 笛飞声冷哼了一声,道:“方多病,你要是觉得你那张嘴有点多余,可以找人缝上。” 方多病正想怼他两句,余光瞟到秋娘又出来了,赶紧闭上了嘴。 他知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他有李莲花护着,秋娘可经不起他的殃及。 第37章 投怀送抱也是可以的 笛白杨今天玩得太开心了,等秋娘洗完碗出来,他早已在笛飞声怀里睡着了。 初夏的夜晚,山里还是有点凉的。微风拂过,带来花草和泥土的气息。 秋娘伸手打算从笛飞声怀里接过笛白杨,送他回房去睡。 笛飞声看了她一眼,没有给她,而是抱着笛白杨站了起来,往秋娘房间走去。 秋娘愣了一下,赶紧跟了上去。 笛飞声把笛白杨轻轻放在床上,秋娘赶紧上前,给他脱掉鞋子和外衣外裤,盖好被子。 当她准备出去打盆热水来给他擦擦脸和手,一转身,竟撞上男人宽厚的胸膛。 “对不起,我不知道您还在这里。”秋娘窘迫地说道。 笛飞声看着她,面无表情,但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秋娘有点不知所措,笛飞声好像是有话要和她说? 果然,笛飞声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方多病向来嘴贱,但并无恶意。” 秋娘没想到他竟然会向她解释,有点意外。她慌张地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 “我从没怀疑过杨杨不是我的儿子。” 笛飞声又来一句。 秋娘惊讶地抬起头,看向笛飞声。终是不敢盯着看,立刻又垂下了眼,低声道:“谢谢。” 笛飞声突然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把脸抬起来,让她不得不看着自己。 “听着。你是我儿子的娘,不是我请的老妈子。你不用每天低三下四的模样,我不喜欢。还有,下次方多病再嘴贱,你就狠狠地骂他,不用客气。” 然后,他松了手,大步走出去了。 方多病第二日便着人去打听朱家案子的结果。回来时,他告诉李莲花,还要过两日才判。 他语气沉重地说,他已经告诉了郑好,他们也已修书给了乐平县衙,详细告知了可能有人劫狱或者劫法场的事情,都是一帮武林人士,请他们务必认真对待。 李莲花默默地听着,什么话也没说。 方多病颇觉奇怪:“你对我这样的决定没有什么要问的?” 李莲花摇摇头,说道:“并没有。我相信这是你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大是大非面前,方小宝从不含糊。” 方多病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但是,”李莲花话锋一转。 “好不容易夸我一句,怎么还有但是?”方多病不满地嘟囔道。 “方小宝,祸从口出。你要记住这四个字,平时说话要三思。有时候说错话,后果很严重的。” 李莲花很少用这么严肃的口吻和他说话。 方多病愧疚不已,说道:“我知道。秋娘的事,对吧。她本来就挺可怜的,老笛又凶又狠,我差点害了她。” 李莲花道:“那倒也不至于。你把老笛想得太简单了。只是,你的嘴,真的要管管了。不是每个人都有老笛那样清醒。比如秋娘,她就未必经得住你那样的玩笑。” 方多病更加羞愧了。 三日后,午时。 原本中午不回来吃饭的方多病火急火燎地跑回来,找到李莲花,气喘吁吁地说,朱少夫人被劫走了。 他们刚刚才收到线报,其实事情是发生在昨日,当场宣判的斩立决。然后,在押往刑场的路上,就被十几个蒙面人劫走了。 虽然知县事先已经得到明镜司传来的消息,也做了自认为充足的准备。然而,那帮蒙面人实在是武功高强,训练有素,衙役们虽然人多,却根本不是对手。 李莲花问双方是否有伤亡,方多病说只听说现场比较惨烈,衙役伤了十几个,死了两个。蒙面人倒是没有死的,伤了的也都被救走了。 李莲花哦了一声,道:“看来那帮剑客果然还是不一般。” 方多病也嗯了一声:“你的推测没有错。只可惜,那帮衙役太弱了。我刚得知消息就跑回来告诉你们,最近当心点,尤其是那两个女人,别让他们单独下山,以免撞上。” 李莲花笑了:“不错,方小宝知道顾家了。” 方多病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本就把云隐山当家,把你们当家人啊。除了师娘,那两个女人功夫实在太差,又是你们的心肝宝贝,我得提醒你们。” 李莲花笑道:“刘门主劫了人,一定会远走他乡,鹤轩门都不会回去,更不太可能留在白云城明镜司的所在地。不过,你谨慎的态度是对的。” 方多病点点头。 “你提醒明镜司的同僚了吗?尤其是,郑姑娘……”李莲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方多病斜睨了他一眼,道:“那自然。本就是明镜司得来的消息。知县希望我们帮助他抓到逃犯,郑好说那不是我们的职责,我们又不是捕快。” 李莲花道:“也对。郑好那小姑娘头脑还是很清醒的。案子破了,人交了,后面就是官府的事了。” 方多病笑道:“那是。她可厉害着呢。明镜司现在就是她一个人说了算,杜鸿的话都没人听。但她总想出去办案,杜鸿总是找各种理由抢着去,或者要陪她一起去,搞得她很恼火。” 李莲花道:“有人陪她不好吗?她想一个人去?” 方多病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她想和我一起去。” 苏小慵在那边喊:“李大哥,方小宝,吃饭啦!” 李莲花来不及多问,就说了一句:“方小宝,你要主动点,人家是小姑娘,你总不能等着人家来投怀送抱吧。” “你!”方多病恼了:“你这说的什么话?” 李莲花又神不知鬼不觉敲了他一下:“我的意思是,你要主动点,投怀送抱也是可以的。” 方多病无语了,心想,当初也没见你对苏小慵投怀送抱,现在倒是让我去做那么不要脸的事。 第38章 不甘心 午饭后,方多病回明镜司去了。 笛白杨已经在不断地催促他爹娘,要下山去了。苏小慵见状,拉着李莲花要回房间。 李莲花虽不明白她想说什么,还是乖乖跟她走了。 看得出来,苏小慵有点为难。她沉吟片刻,还是说道:“李大哥,我想,最近是不是先不去听书了。只是我又怕杨杨不高兴……” 她还没说完,冷不丁就被李莲花拉入怀中:“夫人,大白天的,你就拉我进房间,也不怕他们误会?” 苏小慵从他怀里挣脱开来,娇嗔道:“误会什么?你别乱说。我是担心杨杨听到不高兴。他那么想去听书,我怕他哭。” 李莲花道:“为什么不去?你不会是被方小宝吓到了吧。” 苏小慵轻轻点头:“我觉得他的担心有道理。他们知道我们每天都去茶馆……” 李莲花再次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叹息:“ 小慵你记住,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只要待在我身边,我就能护住你。不要再乱跑,再把你弄丢,我会疯的。” 苏小慵感受到了他那双搂住自己的手传过来的力量。 她想起了上次的事情,有那么一丝难过。她把头深深地埋了进去,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温度。 李莲花语气还是那么平静:“放心吧。我不信他们劫了人还敢明目张胆地出现。何况,现在还有老笛在,一两个鹤轩门入不了他的眼。” 正在说话间,笛白杨稚嫩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李叔叔,苏婶婶,你们去哪了?下山去啦—!” 他还故意把“啦”字拖得很长。 接着传来笛飞声戏谑的声音:“我们先走吧,你李叔叔和苏婶婶忙完会跟上来的。” 里面抱着的两个人哭笑不得,只好依依不舍但又无可奈何地分开…… 方多病从云隐山下来往明镜司去的路上,总觉得有人在后面跟着他。 以他的功力,几次回头都未能发现可疑的人影,可见此人功夫非同寻常。 他心下狐疑,鹤轩门似乎没有这等高手。 但他知道李莲花他们快要下山了,不想他们的行踪被发现,于是脚下不但未停,反而加快了脚步。 等到一处无人的巷口,他立定身形,环视四周,朗声喊道:“出来吧!” 寂静无人的巷口,一个黑影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处,头戴一顶尖顶斗笠,手持一柄用粗布条缠裹得严严实实的长剑。 黑影缓缓抬起头来,眼神凌厉,说出来的话却阴阳怪气:“不错啊,方多病,居然能发现我。你的功力大有长进啊!” 方多病怔了怔,随即笑道:“原来是肖大侠。过奖过奖。只是,我早已离开百川院,也和四顾门没有任何关系,不知道肖大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内心想的却是,你分明是冲着李莲花来的吧。乔婉娩和他是夫妻,告诉了你李莲花还活着,也是情理之中。 肖紫衿神色黯然,道:“阿娩走了,我只是想来这里碰一碰运气。云隐山是那个人的出处,如果他还活着,我想他是会回来的。” 他竟不愿意提及李相夷或者李莲花的名字! 当说到“活了”这两个字的时候,一丝藏不住的恨意分明从他牙缝中挤了出来。 方多病冷笑道:“十年碧茶之毒,你何以认为他还活着?” 肖紫衿看向他的眼神中浮起一丝笑意:“本来不确定的。看到你从云隐山下来,基本能确定了。” 方多病冷笑了一声:“确定也好,不确定也罢,我奉劝肖大侠,离云隐山远一点。否则,我的尔雅剑,绝不放过奸佞小人,尤其是背主之人!” 肖紫衿脸色阴沉下来,拿着剑的手微微颤抖,强压着怒意道:“背主之人……在我心里,他从来不是四顾门之主。他是负了娩娩的那个人!” 方多病嗤笑一声:“强词夺理。罢了,你们的过去与我无关,我也没必要与你作无谓之争。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云隐峰,你上不去,那里也没人想见你。” 肖紫衿黯然道:“云隐峰,我并不想上去。我只想知道阿娩在哪里,有没有来找过他。” 方多病盯着他看了几眼,突然觉得他甚是可怜。 虽不知道乔婉娩是不是真的爱过他,就凭他所见过的几次乔婉娩当众斥责肖紫衿的行为,他就觉得,这个男人在天下第一美人面前,是极其卑微的存在。 眼下看到他的落魄和神伤,他却只有一句话想送给他,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肖大侠,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只说一次。我来云隐山从未见过乔姑娘,她在哪里,我们没人知道,也不想知道。你若不说,我们还以为你们俩夫唱妇随,恩爱得很。所以,你要找你的阿娩,请去别处找,云隐山方圆几百里,都不可能找得到。” 肖紫衿眼中浮现出疑惑:“你这是何意?” 方多病眼前浮现出李莲花和苏小慵那腻腻歪歪的模样,忍不住嘴角上扬:“因为,云隐山方圆几百里,都能闻到那股子酸味,你的阿娩会受不了的。” 他揉了揉鼻子,仿佛真的闻到了一股难闻的酸味。 肖紫衿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看他的神情,却也不像是在骗他。 就在他沉吟之间,方多病已经大步朝明镜司方向走去,临走还撂下一句话:“肖大侠还是赶紧去别处找吧,在白云城只会浪费时间。” 肖紫衿在原地呆呆地站了一会,满脸疲惫和失落。然后,拖着沉重的脚步,往云隐山方向走去。 方多病说乔婉娩不在,他不知道该不该信。但是,方多病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云隐山附近,所以,李相夷一定还活着。 那次剿灭笛飞声之战,乔婉娩突然带领四顾门的人离去,回去后和离的态度更加坚决。他软硬兼施,使出浑身解数,又拖了两个月。最终还是拗不过她,答应了和离。 他想,只要自己在她身边,守着她,早晚她会回心转意。 然而,和离后的第二天,乔婉娩就消失了。留下一封信,就八个字:“各自安好,后会无期。” 这大半年,他疯了一样地找寻着她,然而,这个人就如同石沉大海,再无音信。 那一日,他突然就想起了李相夷,云隐山。 他一直不相信李相夷就那样死了。 只要李相夷活着,那他的阿娩就一定在这里。 除非他亲眼看到李相夷没有和他的阿娩在一起,不然,他绝不甘心。 于是,他来了。 他又岂会因为方多病的几句话就这样空手而归? 第39章 除非你杀了他 肖紫衿的身后,一个人影悄悄地跟了上去。 方多病与那老狐狸相处久了,多留了一个心眼。 他不相信肖紫衿,那生性多疑的肖紫衿,又怎会轻易相信自己呢? 于是,他走了后又转了回来,悄悄跟着,倒要看看肖紫衿会去哪里。 果然,肖紫衿直奔云隐山而去。 方多病一路跟着,他知道肖紫衿功夫了得,不敢跟太近。 肖紫衿到了云隐山山脚下,并不往上走,而是在山下选了一处僻静拐弯之处。他也不怎么讲究,直接坐在一块矮石上,正好可以看到云隐山下山的那条路。 方多病则寻了一棵有一人粗的百年樟树,斜靠在一根粗壮的分枝上,正好可以看到肖紫衿的后背。 肖紫衿坐了多久,方多病就躺了多久。 迟迟没有人从山上下来,方多病知道,一定是他刚才引走肖紫衿的时候,李莲花他们已经路过这里去了茶馆。 如果肖紫衿不走,那就要等到申时末他们回山上的时候路过这里才会撞上了。 他很想下去赶他走,肖紫衿如果亲眼见到了李莲花还活着,会不会四处去嚷嚷? 可是,怀疑的种子既然已经在他心里种下。像肖紫衿这样多疑又偏执的人,今天赶走,明天定然还是会来的。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了很久,方多病还是决定先去拦住李莲花他们再说。 方多病赶到一品茶馆时,茶馆里宾客满座,老先生还在抑扬顿挫地讲着他的故事。 方多病悄无声息地抽了张椅子坐下。左边苏小慵,右边是秋娘。 他突然觉得有两道不友善的目光向自己投来。 他叹了口气,还是站了起来,走到李莲花身边,低声道:“你出来,我有事和你说。” 李莲花和笛飞声对视了一眼,起身跟随方多病往外走。 “就在这里吧。”走到门口,李莲花停住了脚步。 方多病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苏小慵还在回头和李莲花远远地对视了一眼。李莲花示意她认真听书,他没有走远,就在这里。 方多病啧啧道:“不至于吧。老笛在这里,你还这么不放心?” 李莲花微笑着道:“你不懂。” 方多病道:“我自然不懂。请问,是从上次那件事之后,她就这么胆小了吗?” 李莲花瞟了他一眼,道:“她不是胆小。她看到我,会安心点。你有事吗?如果你是找我聊天,我们可以坐回桌子去聊。” 方多病哦了一声,道:“有事,大事。你猜我刚才撞见谁了?” 李莲花白了他一眼:“方小宝,再卖关子我真回去了。要是你明镜司实在无事,你坐下来陪我们一起听书也不错。” 方多病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一点意思没有。唉,我告诉你吧,是肖紫衿。” 李莲花身体僵了一下。 方多病很满意他的反应,得意地道:“你知道吗?他和乔姑娘竟然和离了!真让人想不到。” 李莲花哦了一声,问道:“然后呢?” 这下轮到方多病愣住了:“你竟然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 李莲花淡淡地道:“上次展云飞来的时候告诉我了。” 方多病啧啧道:“你真能忍,居然一个字都没听你说过。” 李莲花道:“本就与我毫无关系,有何可说的。对了,肖紫衿是来找阿娩的吗?” 方多病道:“他是来找你的。嗯,不,他是来找你,看你有没有藏了他的乔姑娘。他现在就等在云隐山脚下,你们回去,必定会撞上。所以,我特意来寻你,看看怎么办?” 李莲花道:“他看到了你,想必断定我还活着。只是阿娩究竟去了哪里,连肖紫衿都找不到?” 方多病也发愁了,不过他愁的是,猜归猜,一旦真见了面,那李莲花还活着这件事,就再也藏不住了。 李莲花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叹一声,道:“该来的,躲不掉。为了阿娩,他曾几次想杀我,估计想要他保守秘密,难……而我,可能还是无法对他下手。” 想起李莲花曾经被肖紫衿逼得断少师并跳了江,方多病忽然怒从心中起,咬牙道:“许是最近舒服日子过多了,我居然忘了他曾如何逼你到了绝境!我刚就不该和他好好说话。要不,你们晚点再回,我这就去废了他武功,赶走他!” 李莲花苦笑:“方小宝,你倒是越来越自信了。说到废他武功,自从练习悲风白杨,你的内力确实刚猛了许多,剑气也强了许多。但是,肖紫衿手里可是十大名剑之一的破军,你那值钱的尔雅剑还是差点火候。而且…” 他略一停顿:“赶走他,也没什么用,他还是会回来的。” 方多病沮丧了:“我也是这样想的。除非,除非……” 他望向李莲花:“除非你杀了他!” 李莲花沉默了。 片刻之后,方多病听到那个平日里慵懒随意的男人很认真地在问他:“你也觉得,我应该杀了他?” 看着他脸上挤出来的有一丝苍白的笑容,方多病突然感觉自己的心抽了一下,他没有回答。 自从单孤刀死后,他还从未见过李莲花如此疲惫,消沉。 纵然可恨如云比丘,李相夷也早已忘了该恨他。 肖紫衿曾数度要杀他,李莲花也从不曾放在心上。 今日,他却为何如此纠结? 还似乎动了杀意。 方多病困惑了。 然而,他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因为,他看到了李莲花投向茶馆内某一处复杂不明的目光。 那里,是苏小慵坐着的地方。 李莲花眉头紧蹙,默默地盯着苏小慵的侧颜。 良久,他终于开口了:“方小宝,我去和他谈谈。” 方多病机械式地点点头。 第40章 我从来不怕麻烦 李莲花走进茶馆和笛飞声说了几句,就拉着苏小慵出来了。 “方多病,我和小慵去把他引开,你和老笛一会再回去。不能让他看到老笛和白杨住在云隐山。” 方多病道:“你和他做了断,不需要我一起吗?” 李莲花笑了:“一起打架吗?” 方多病自觉这话问得幼稚,嘿嘿干笑了两声。 李莲花牵着苏小慵走了。 方多病坐到了笛飞声旁边,想逗逗笛白杨。无奈笛白杨听书很认真,不想搭理他。 于是,方多病把椅子朝笛飞声拉近了点,小声问道:“老笛,你猜,李莲花会不会杀了肖紫衿?” 笛飞声看也不看他,说了两个字:“不会。” “你怎么那么肯定?”方多病好奇了。 笛飞声轻蔑地道:“他不让我去,你以为他是怕肖紫衿知道我在云隐山,会惹来麻烦?” “难道不是吗?”方多病不解地问。 “当然不是。”笛飞声冷笑道:“他知道,我从来不怕麻烦。而他,怕的是我为了解决麻烦杀了肖紫衿。既然都不愿意借我的手杀他,又怎会自己亲自动手?这都想不明白,难怪他不要你当徒弟了。” 方多病发现自己真是嘴贱。干嘛要问他呢? 肖紫衿一直守在云隐山的路口,眼看天色渐晚,仍然不见有人上下山。 他面露焦急之色,坐立难安,在路口来回地踱步。 要不,还是先去找家客栈住下,明日一早再来。 他神情沮丧,打定了主意,准备离开。 前方一男一女迎面走来,在不远处驻足停了一下,忽然拐弯走上了旁边的一条小路。 肖紫衿的心突然狂跳起来!那男子,身影好熟悉。真的是他吗? 那女子?是阿娩吗?身形有点像。他看不清楚。 只见她挽着那年轻男子的胳膊,两人有说有笑,极为亲昵。 肖紫衿立刻跟了上去。 那条不是往云隐山的路。他们这是要去做什么?肖紫衿的心提了起来。 那两人走了没多远,在一棵木槿树下停了下来。满树的紫色木槿花仿佛给他们撑起了一把巨大的花伞。 男子踮脚,摘下一朵,放在鼻尖闻了闻,小心翼翼地把它插在了女子发鬓里。 然后,他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低声耳语着什么。 女子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肖紫衿一时迷了眼。 那画面太熟悉了! 他仿佛看到了昔日他和阿娩相依偎在一起的模样。 那时候的阿娩,也是如此温婉动人。 那男子扭过头来看了这个方向一眼! 李相夷!果然是他! 活生生的李相夷就站在他面前,他却紧紧地盯着那把头埋在李相夷怀里的女子…… 肖紫衿脸色惨白,握住破军的手不住地颤抖。那是他的阿娩吗?她果然是来找李相夷了吗? 肖紫衿悲忿地脱口而出:“阿娩—!你!” 他的“阿娩”从李相夷怀里露出头来,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惊愕地望向他。 肖紫衿呆住了片刻,紧接着是一阵按耐不住的狂喜。 不是她!不是他的阿娩! 李相夷似乎也被他吓了一跳,牵起那女子的手,朝肖紫衿缓缓走过来。 他面露惊讶地道:“紫衿,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里?” 肖紫衿半晌才缓过神来,略带尴尬地笑道:“好久不见,没想到你真的活着。活着,很好!” 李莲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活着,很好?你希望我活着?” 肖紫衿僵住了。 是啊,自己有多少次盼着他死,怎么会说出“活着很好”这样的话? 可他刚才脱口而出的,是他的真心话。他也没想到,李相夷还活着,自己竟然是开心的。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旁边那女子冲他挥挥手:“肖大哥,好久不见。” 肖紫衿愣了一愣:“你认识我?” 苏小慵道:“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苏小慵啊。” “苏小慵?哦。我记得你。”肖紫衿想起来了。忍不住打量着她,道:“你变了很多,我差点没认出来。” 是的,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变得温婉大方,很有点小女人的味道,难怪他刚才险些错认了。 苏小慵俏皮地问道:“是变漂亮了吗?” 肖紫衿没有回答她,而是紧紧地盯着他们俩十指紧扣的手,讶异地问道:“你们这是?” 李莲花笑道:“忘了郑重介绍,这是我的夫人苏小慵。” 肖紫衿呆住了。 夫人? 这才过去多久,他就成亲了? 李莲花很平静地说道:“我没有邀请你们参加我的婚宴,是因为不想太招摇。” “紫衿,李相夷已死,前尘往事,都随他去了。云隐山只有李莲花,和他的夫人苏小慵,和四顾门百川院都毫无关系。如果你和尊夫人愿意以朋友的身份来云隐山坐坐,随时欢迎。” 他的下一句,没有说出来。 他盯着肖紫衿,曾经一起打拼的兄弟,应该是明白他话里蕴含的警告意味的。 “尊夫人……”肖紫衿却完全没有思考这么多,他似乎魔怔了,喃喃地道:“她和我生气,躲着不见我。我也在找她。” 苏小慵沉着脸道:“肖大哥,乔姐姐那么温柔的人,你怎么惹她生气了?你要赶紧找到她,哄得她高兴,就会跟你回去了。李大哥就从不惹我生气。” 说到这里,她还傲娇地冲李莲花一挑眉。 李莲花伸手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宠溺地道:“我哪敢惹你生气。” 肖紫衿黯然。 “我已经找了她很久了。” 他突然就闻到了方多病说的方圆几百里都能闻到的酸臭味。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就算阿娩真的来了此处,看到了这样的画面,以她的骄傲,恐怕再也不会现身了。 肖紫衿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心心念念记挂的情敌,早已放下前尘往事,躲在这里快活逍遥。 自己,却仍然固执地守候着那一个似有似无的美梦。 他甚至问都没问一句,他们之间因何生气。 此刻,肖紫衿真的觉得累了。 “等我找到阿娩,再上云隐山讨杯茶喝。” 说罢,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转身离去。 第41章 更不放心 李莲花和苏小慵回到山上,看到大家都坐在院子里。 见他俩回来了,岑婆和秋娘赶紧去热饭菜。 方多病则拉着李莲花坐下,问和肖紫衿怎么谈的,他是否已经离开了。 苏小慵笑着道:“我和李大哥演了一场好戏,让他知难而退。” 李莲花咳了一声,道:“怎么是演戏呢?只是让他看到了真实的我们罢了。” 苏小慵吐了吐舌头,道:“我用词不当。反正就是让他明白,李大哥名花有主了,夫妻恩爱,以后谁也不要再惦记了。” 她伸手,作势要摸李莲花的脸。 李莲花不动声色地笑道:“胆子越发大了,调戏我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苏小慵一愣,手顿在了半空。 方多病笑道:“我还以为你有多得瑟……” 下一刻,苏小慵的手在李莲花脸上狠狠地摸了一把,转身就往厨房跑去。很快,厨房里传来她得意的咯咯笑声。 笛飞声叹了口气,道:“你们俩要不要现在就回房?” 笛白杨坐在他爹爹腿上正啃着一个苹果,因为今天晚饭吃得晚,他早就饿了。 听到他爹爹说话,笛白杨立刻接话了:“不要回房。我还没吃饭呢。” 在场的人都被他逗笑了。 李莲花正想说笛飞声两句,不要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一眼瞥见岑婆和秋娘端着饭菜出来了。他赶紧招呼方多病起身去帮忙,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了。 当然,晚上,苏小慵为她的一时冲动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当暴风雨停歇,微微喘着气的苏小慵枕在李莲花的胳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乌黑的秀发在他胸膛上蹭来蹭去,弄得他很痒。 李莲花伸手把她的秀发拨到她白玉般的脖颈后面,勉强平复了气息,道:“不累?还是有话要和我说?” 苏小慵没有睁眼看他,玉一般的手指在他胸口摸索着,感受着那里的起起伏伏。 “李大哥,如果,十年前你遇到我,你会对我特别一点吗?” 李莲花没有说话。 “如果,乔姐姐现在说,她想回到你身边,你会不会心动?” 李莲花仍然沉默。 苏小慵等了一会,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有些失落:“李大哥,是不是很难回答?那就算了吧。” 李莲花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看来你还是不累,竟然有这么多问题在你小脑袋瓜里面。你问的问题其实很好回答,只是,我回答了,你信不信呢?” 苏小慵迅速转过身来,抬起头,盯着他好看的侧颜:“信。你说我就信。” 李莲花语气平静:“第一个问题,可能会,也可能不会。毕竟,我那时候心在江湖,在四顾门,对除了阿娩以外的女子,我很少留意。 第二个问题,不会。早在我去参加阿娩婚礼之前,我对她,就没有心动的感觉了。” 他俯下身来,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注视着她明亮的双眸,继续说道:“小慵,以后,你有什么想问的,就像今天这样问,很好,不要放在心里。不过,你不要让阿娩成为你心中的结。她在我这里,已经过去了。我想过,我希望她过得好,不管她在谁的身边,只要她过得好,我都很开心。但是,你不一样。我希望你过得好,但一定是在我身边过得好,我才会开心。你明白吗?” 他再次低下头来,吻住她那红艳艳的唇。 苏小慵闭上眼,动情地配合着。 然而,那温暖的触感突然消失了。 李莲花注视着她,眼里含笑:“夫人,我说完了,你信了吗?” 苏小慵瞪大了眼睛。这是玩欲擒故纵? …… 方多病刚进得明镜司的大门,就被杜鸿神秘兮兮地拉到一边。 他恳请方多病一会想办法配合他,不要让郑好出去办案。 方多病不解,为何不能让郑好去办案?她功夫不弱,她身边那两个刑探功夫也很不一般。 杜鸿给的理由是,郑好是女子,出去办案不方便。 方多病觉得这个想法很奇葩:“杜兄,当初不是你告诉我,你们要一起成立归海堂吗?我记得你很积极啊!” 杜鸿笑得有点勉强,道:“不瞒方兄,其实,是她想做刑探,我并没有兴趣。但我不放心她,所以才答应和她一起做的。当初,也没想到,她父亲真能答应。” 这下,方多病算是明白了。 杜鸿压低了声音,道:“我已经恳请我父亲,不日就会去郑府提亲。” 方多病脸色微微一变。 杜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等我们成亲后,她更不可能出门去办案了。明镜司也可以不来,我和你足够了。如果她实在想来,那就让她坐镇司里好了。” 方多病看着他:“你是要我和你一起劝她不要去办案是吗?哪里的案子?” 杜鸿道:“万年县的大户余家千金半年前嫁给了同县另一大户黄家独子。前两天黄家报到官府,说他家少夫人和人私奔了,要休了她。官府查了后也认为余家千金是和人私奔了。但余家坚决不同意,这事,现在就转交到我们明镜司了。郑好非要接这个案子,她还不让我去,她只带那两个刑探去。” 方多病笑了笑,没说话。 杜鸿急了:“你倒是说话呀!难道她一个人去,你放心?” 方多病道叹了一口气,道:“你都劝不动她,我怎么劝得动?再说了,她也不是一个人,不是还有两个刑探吗?” 杜鸿语噎。 方多病一边往里走,一边招手道:“走吧,去试试吧。” 杜鸿连忙跟上。 郑好已经在催促她的两名刑探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 见到方多病和杜鸿一起进来,她白了杜鸿一眼,面露不悦。 方多病还没开口,郑好已经先一步说话了:“方镜使,你最近忙吗?” 方多病道:“不忙。” “那你和我一起去万年县办案吧。” 方多病怔了一怔,望向杜鸿。 第42章 可能是喜欢吧 郑好不解地望向方多病:“那我和你需要避讳?” 方多病哑口无言。 两个本在收拾东西的刑探识趣地退了出去。 郑好瞪了一眼杜鸿,道:“你是不是又胡说了什么?” “我没有胡说。”杜鸿急了:“我父亲已经答应,过几日就去府上提亲。” “你!”郑好气极:“这里是明镜司。你在这里说这些干什么?我告诉你了,我不想成亲。” “我又没到处说,我只告诉了方兄。希望他和我一起劝你,不要一个人出去办案。”杜鸿也急了。 郑好站起来径直走到方多病跟前,踮起脚,仰起头,凑近他,似笑非笑:“方镜使,你要和他一起劝我吗?” 方多病又闻到了她身上好闻的香味。 他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我……”他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 郑好又往前进一步,笑道:“你说吧,我都听你的。” 杜鸿脸色阴沉下去了。 “方兄,你刚才答应我的。”他攥紧了拳头。 郑好勾住方多病的胳膊,微笑着,吐气如兰:“方镜使,方多病,说吧,你要劝我什么?劝我不要出去办案,还是劝我嫁给他?” “郑好—!你……” 杜鸿气得脸色胀红。 几步就跨了过来,抓住郑好的胳膊,几乎是恳求道:“我们去那边说,好吗?” 郑好看都不看他,任他拉着自己。 她拉着方多病,杜鸿拉着她。 方多病突然觉得很烦躁。 他很烦杜鸿那张脸,烦他说话的声音,烦他拽住郑好的那只手…… 他很想一巴掌扇过去,将杜鸿拍飞,飞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去。 方多病强忍着这种冲动。 他忍了很久。最后,他还是忍不住,一把推开杜鸿,拉着郑好就跑。 杜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等他站定身形,放眼望去,哪里还有他们二人的身影? “方多病,你发什么神经!” 杜鸿气极,却也无可奈何。以方多病的轻功,他是不可能追上了。 …… 方多病拉着郑好,漫无目的一阵狂跑。 郑好终于忍不住,叫道:“方多病,停下来,我跑不动了!” 方多病这才松开了手。 两人停了下来,郑好气喘吁吁,按着胸口,大口喘气。 方多病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 郑好稍微缓过来,忽然咯咯大笑起来。 方多病疑惑不解地看着她:“你笑什么?” 郑好指着前面的路,笑得花枝乱颤:“你带我跑回云隐山来做什么?” 方多病这才发现,他刚才一顿瞎跑,竟然跑回云隐山来了。 “许是这条路每天走,太熟了。” 方多病尴尬地笑道。 郑好笑道:“反正已经到这里了,要不,我们就上山去。我好久没有来云隐山吃饭了。” 方多病道:“万年县,你不着急去?” 郑好道:“也不差这一会。走吧。” 她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径直往山上走去。 笛白杨正在院子里和狐狸精玩得起劲,一眼就瞅到了方多病。 “方叔叔!”他声音稚嫩而清亮。 然后,他才看到方多病旁边的郑好,扭头就冲屋里喊:“娘,来客人啦!” 秋娘出来了,她并不认识郑好。 方多病不知道该如何向郑好介绍秋娘,于是,他选择了分开介绍:“这是老笛的儿子杨杨,这是杨杨的娘。” 然后向秋娘介绍,这是明镜司的同僚郑好。 郑好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李莲花和笛飞声在后山种菜,只有苏小慵和岑婆闻声从厨房出来。 岑婆嗔怪郑好许久未来云隐山看她了,苏小慵则让方多病带郑好随便走走,等他们忙完了,再一起坐下聊聊天。 于是,方多病带郑好去后山看李莲花和笛飞声种菜。李莲花挥挥手,说那里尘土飞扬的,别弄脏了他们衣服,还是带郑好去竹林,去瀑布那里转转吧。 方多病只好又带着郑好去了竹林。 这个季节的竹林是最美的。 一排排笔直的竹子直冲云霄。清风徐来,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他们沿着林中小路缓缓前行,一直走到瀑布边。水花飞溅,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和竹子的清香,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两人一路无话。 方多病很想解释为什么自己今天会拉着她跑,还莫名其妙跑回了云隐山。可是,他一路走一路斟酌,一直到了水花飞溅的瀑布边,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就解释不清。 郑好一直在等待他先开口。 终于,还是她忍不住了:“方多病,你没有话要和我说么?” 方多病尴尬地笑了两声。 郑好很认真地看着他。 “是杜鸿不想你去办案,我其实不反对。” 他郑重地说道。这确实是他的真实想法。 为什么女子不能出去办案? 郑好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既然如此,那你答应他劝我,并不是劝我不要去办案,而是想劝我答应嫁给他?” “不不!”方多病急忙否认。 他接着道:“那个,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想定了就行。我不会劝你。” 郑好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笑了。 她笑起来很好看,有两个小小的酒窝。 “方多病!”她歪着头,俏皮地盯着他:“你喜欢我吗?” 方多病霎那间脸就红了,一直红到了后耳根。 “方多病,我相信你知道我喜欢你。你要是喜欢我,就趁早告诉我。我会修书给我爹,告诉他我们俩心意相通。否则,杜鸿要是上门提亲,我爹爹多半会答应。我爹一言九鼎,他答应的事绝不会反悔。你真的想让我嫁给杜鸿吗?” “当然不想。”方多病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方多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沉默片刻,终于鼓起了勇气,诚恳地道:“是的,我不想你嫁给杜鸿,也不想你嫁给别人。可能,这就是喜欢吧。” 郑好开心得跳起来搂住了他的脖子:“真的吗?你没骗我吧!” 方多病有点慌乱地点点头:“真的。但是,成亲的事情,我还得问过我爹娘。” “那个倒也不急。等我们从万年县回来再说也不迟。” 下一刻。她拉着他就要走:“快,我们这就去万年县吧。” 方多病哭笑不得:“来都来了,不一起吃个饭再走吧?” “不,我要今晚就出发。我不想看见杜鸿了。” 第43章 太幼稚 李莲花和笛飞声看到郑好拉着方多病走了过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 笛飞声摇头叹了口气:“唉,武学的至高境界,从此与他无缘了。” 李莲花微微笑道:“有我在呢,老笛,话别说那么早。” 他冲方多病挥了挥手,道:“方小宝,去哪?” 方多病还没说话,郑好抢着道:“李兄,方多病和我要去万年县办案,估计这两天都回不来。” 李莲花笑道:“好的。有你在,我放心。” 方多病愣了:“你这什么话?应该是有我在,你才放心吧。” 李莲花瞟了他一眼,幽幽地道:“你和她,还需要分得那么清吗?” 郑好乐了,连忙道:“不需要,不需要。李兄真是大智慧!” 方多病被她拉着很快就消失在李莲花的视线里。 李莲花注视着他们的背影,手里抓着刚拽上来的一把草,半晌没动。 笛飞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讥笑道:“你这都不像是师父,分明是老父亲。怎地,还愁他嫁不出去?” 李莲花白了他一眼道:“错啦!是娶回来。就算云隐山山头太小,天机山庄山头还不配把按察使的女儿娶回来?” 笛飞声哼了一声,道:“什么天机山庄?上不了台面。也就那个展云飞,也许能接住我一掌。” 李莲花笑了:“娶回来,需要什么台面。你一个种菜的,一分钱没花,儿子都有了。” 一坨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嗖地朝他飞过来。 李莲花想都没想,身形一晃,手上的那把草被他一挥手掷了出去,正好在空中与那坨东西相撞,掉落在地。 原来就是一个小土疙瘩。 李莲花笑道:“好歹也曾经是一盟之主,要被人知道,你恼羞成怒用泥巴扔我,也太幼稚了吧?” 笛飞声嗤笑一声:“我有啥可怒? 正如你所说,我啥也没干,一分钱没花,儿子都三岁了,也算后继有人。不像某些人,天天瞎忙,还整天为一个便宜徒弟操心。” 李莲花一时竟语噎了。 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苦笑道:“你说的都对。不过,你别忘了,那徒弟你也有一半。” 说罢,弯腰收拾好自己的工具,往回走。 方多病和郑好早就下山了。 苏小慵看到李莲花回来了,立刻凑了上来,笑嘻嘻地问道:“你看到了吗?” 李莲花点点头。 苏小慵又道:“我很喜欢郑好。你呢?” 李莲花笑了:“我说喜欢,你会生气吗?” 苏小慵一愣,随即咯咯笑道:“当然不生气。” 李莲花微笑着答:“我不喜欢她,我有喜欢的人了。方小宝喜欢就行。” 苏小慵乐了:“嘴巴抹了蜜一样,你就知道哄我。不过……” 李莲花抬眼看着她:“不过?” “郑好那性子,我只怕方小宝这辈子要被拿捏得死死的啦。” 李莲花笑道:“你没发现,方小宝只有在郑好面前说话才有规矩?他连我都怼,你可见过他怼郑好?” 苏小慵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所以,被拿捏也未必不是好事。”李莲花又道:“你看,我不就被你拿捏得死死的。” 苏小慵睁大了眼睛:“被我吗?” 李莲花嗯了一声,道:“你不知道吗?” 苏小慵还真的不敢相信:“啊?真的吗?” …… 郑好和方多病回到明镜司,花成栋和她的两名刑探已经等在那里很久了。 等了很久的,还有红着眼的杜鸿。 杜鸿是真被气着了。 他轻功追不上,就骑马去追。 白云城的街道,每个地方他都去了。但他没想到,他们俩竟然回云隐山去了。 杜鸿也累着了。他瘫坐在椅子上,眼看着他们俩并肩走了进来。 郑好的两名刑探,一个姓汪,一个姓崔。 郑好也不看杜鸿,走过去对汪刑探道:“你不用去了。方镜使和我同去,我再带一人即可。” 汪刑探有点犹豫地道:“我是可以,只是,” 郑好道:“我明白。我父亲那里,我会去说。你不会觉得方镜使的功夫不如你吧。” “那自然不会。”汪刑探领命走开。 花成栋则走过来,悄悄指了指瘫坐在椅子上的杜鸿。 方多病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无须担心,尽快回去。 花成栋迈出门,走了几步,又折回来,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 三人收拾好东西,马匹也牵好,准备连夜出发。 杜鸿费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来牵住了郑好的缰绳,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能去。” 郑好歪头看着他:“我要去。” 杜鸿看着方多病:“那你不能去。” 方多病道:“为什么?” “不方便。”杜鸿咬牙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郑好怒道:“你胡说。” 方多病却笑了:“杜兄,你是当我傻子吗?我和你们天天在一起,有没有订亲,我不知道?再说了,郑好不承认,你自说自话有什么意思?” 杜鸿反正不松手:“我不管。反正你们不能一起去。” 郑好强忍着火,毕竟明镜司里还有人在。 郑好缓和了下情绪,严肃地道:“我敬你是兄长,你也别耍无赖。有事,我们回来再说!” 杜鸿道:“我退一步,如果你要和他一起去,那我也要去。” 郑好气得踹了他一脚:“都去了,司内如果有事怎么办?” “我不管。”杜鸿固执地坚持着。 郑好去掰他的手指,杜鸿死死地揪住缰绳不撒手。 方多病脸色慢慢地沉了下去。 他突然上前把郑好的手从杜鸿手上拽下来,攥在自己手里。 方多病看着杜鸿:“杜兄这是打算让明镜司的其他人看我们笑话了。既然如此,我方多病今日就干脆把话讲明白。” 第44章 万年县 他举起和郑好十指相握的手,眼神坚定,没有一丝犹疑。 “我方多病和郑好已经明确心意,从现在开始,谁也别想拆散我们。至于这根绳子,你要喜欢,你就拽着吧。” 他冲崔刑探一招手:“我们走!” 然后,利落地翻身上马,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他单手将郑好拉了上去,坐在了自己前面,两人共骑着一匹马扬长而去。 夕阳下,身姿矫健的少年郎,单手策马,意气风发,恣意潇洒;那个容颜俏丽,眼睛清澈似有星辰大海的美丽少女在他怀里,笑靥如花…… 两个时辰后,三人两马到了万年县城。 已经入夜,三人也累了,黄家在城东,就在城东找了一家福临门客栈住下。 方多病和崔刑探一间,郑好一间。 第二日一早,三人就来到了黄府。 黄老爷和黄夫人借口身体有恙,没有出面。黄府独子黄正坤和老管家接待了他们。 黄正坤郁郁寡欢,坐在那里,也没有多话。 老管家把少夫人的贴身丫鬟玲儿叫了过来,接受他们的询问。 方多病看玲儿有点胆小,就示意郑好去问她少夫人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异常,平时有没有什么私交比较好的闺蜜之类。 玲儿连连摇头。 看来也问不出什么,方多病要求到卧房去看看。 黄少爷一开始不同意,觉得卧房太过私密。但在方多病的坚持之下,还是让玲儿带他们去了。 卧室里,奢华而不失雅致,精致的雕花大床上铺着柔软的丝绸被褥。梳妆台上,各式各样的铜镜和梳妆用具一应俱全。 方多病有点惊讶,一个普通县城的商贾人家,卧房地上居然铺着厚厚的地毯。 方多病笑着道:“黄少爷真讲究。” 玲儿道:“这不算什么。之前的地毯更好。” 方多病道:“你们少爷有经常换地毯的爱好?” 玲儿摇头,脸色晦暗不明:“那倒不是。夫人出走后,少爷很生气,把卧房里所有的东西都砸坏了。这个地毯,因为灯油洒在上面了,洗不去,也换了。” 郑好似乎明白了方多病的疑问,便也问道:“那换下来的地毯放哪去了?” “好像管家拿去处理了。” 郑好和方多病交换了下眼色。 后来崔刑探去问了管家,说是当时就烧掉了。 三人继续在房间仔细搜寻查看。 大约半个时辰后,他们又去了书房,厨房。每个地方都仔细查看了一遍后,又逐一找了下人们询问了一圈。 一时竟然全无头绪。 崔刑探道:“官府的人之前也来仔细问过了,实在是没有异常的话,那少夫人可能真是出走了。余家坚持,也未必就是对的。” 方多病摆摆手,示意他噤声,说道:“也到了吃饭的时间了,我们去吃了午饭再来吧。” 黄府的人对他们都很冷淡,管家也没有留他们吃饭的意思。 郑好说随便在附近找一家小馆子吃吃算了,方多病却说要到那家看上去装修好的五湖饭馆去。 郑好道:“这里人太多,不方便聊案子吧。” 方多病呵呵一笑:“李骗子曾告诉我,茶馆酒肆,是打听消息最好的地方。我瞧那黄府那家境,估计他们要下馆子,也不会去那种小地方。” 郑好笑了:“你说的李骗子,是李兄吧。” 方多病笑笑,算是默认。 小二迎了上来,方多病要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坐下,让郑好点菜。 小二过来,郑好点了个莲花血鸭和两个小菜。 她注意到方多病看了她一眼。 郑好瞅着他:“怎么?” 方多病笑了笑,没回答她,抬眼望着小二,问道:“我有个朋友,他经常在你们这里吃饭。他说如果报他的名字,可以给我们优惠。” 小二忙问:“请问是哪位贵客?” 方多病道:“黄公子。黄正坤。” 小二赶紧道:“你们是黄公子的朋友,那的确是可以优惠的。我这就去问问……” 方多病叫住他,道:“黄公子在这里吗?” 小二道:“小的是去问问掌柜优惠多少呢。黄公子两天都没来了。” 方多病道:“那他夫人也经常来吗?” 小儿想了想,说,出事前黄公子的确经常带夫人和另一位秦公子来这里吃饭。现在都在传黄夫人和秦公子私奔了,饭馆里认识他们的常客都说黄公子是冤大头,引狼入室。 郑好问道:“那位秦公子是什么人?” 小二说是本地小有名气的才子秦观止,擅长吟诗作赋,很受一些年轻的贵妇人喜欢。他们会邀请他去家里做客,或者和夫君一起请他来五湖饭馆聚餐。 郑好睁大了眼睛:“长得俊吗?” 小二呵呵笑了:“那自然是俊美非凡。人称秦郎。” 秦郎?情郎? 郑好觉得很有意思。 方多病打发小二赶紧去上菜。 郑好有点奇怪:“难道这些年轻公子都喜欢带自己夫人和有才又长得美的男子一起玩?” 方多病瞟了她一眼,道:“自然不是。” 郑好问崔刑探:“你呢?你会愿意带你将来的夫人和秦郎这样的男子玩吗?” 崔刑探尴尬地笑了笑:“应该不会。我不喜欢吟诗作赋。” 方多病对他道:“先不管这些。我们一会吃过饭,打听下那位秦公子家住哪。我们去看看。” 吃过饭,打听到秦公子的住处。三人便来到他府上。 秦父秦母听说是明镜司的刑探,脸色明显不悦,但还是请他们进去了。 他们的儿子一直洁身自好,多少年轻貌美的女子爱慕他们的儿子,他们的儿子都从未动心,更不可能和有夫之妇有染。 “那,你们知道秦公子去哪了吗?”方多病问道。 秦父秦母表示并不知情。 他们也曾去过黄府,追问有何证据证明他们的儿子拐走了黄少夫人。 黄少爷说,他们的儿子和少夫人素日就有勾搭之嫌,且同时不见了,自然是怀疑他们俩私奔了。 除非秦公子能出现,自证清白。 可秦父秦母也不知道儿子去了哪里。 他们现在只盼着儿子能早日出现,洗刷冤情。 方多病道:“那黄府来找过你们麻烦吗?” 秦父道:“那倒没有。黄少爷对我们还是客客气气的。我们年纪大了,此事我们也却不知情。想来逼问我们也没有用。” 秦母一直在旁默默地抹眼泪。 郑好看不下去了,拉着方多病退了出来。 第45章 不得乱闯 出得门来,方多病问她为何如此着急出来,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郑好说是看不得老人那伤心落泪的模样,看着心酸。 方多病思索着道:“我倒是觉得有点奇怪。” 郑好和崔刑探同时问道:“怎么奇怪?” 方多病看向崔刑探,道:“郑好是女子,容易感情用事。你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崔刑探想了想,道:“我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他父母好像有点……嗯,就是说着急吧,好像又不着急。我也说不好。” 方多病笑了:“就是这个意思。寻常人家,儿子不见了,还被人说是拐骗良家妇女跑了,他的父母为何不求我们帮忙寻找?他们不担心儿子出事了吗?” 郑好恍然大悟:“对。那还有一点,出了这样的事情,黄府居然不为难他们,也是奇怪。当然,可以理解为黄少爷心胸宽广,忠厚仁义。可我瞧那黄少爷,并不是这样的人。” 方多病拍掌大笑:“有道理。我看秦家家境普通,背后并无势力或者靠山。自己娘子跟人跑了,他怎么会忍得下这一口气!” 他们决定,留下崔刑探,在秦家附近守着。一旦有异常,或者可疑人进出就伺机行动,或者来通报他们。 方多病和郑好返回黄府继续查找线索。 当他们提出要继续在府内所有房间搜查线索时,管家面露难色,说没有少爷吩咐,不能放他们随意搜查。 “怎么是随意搜查呢?”郑好道:“我们是来帮助寻找少夫人的。我们需要更多线索。” 管家坚决不让。 僵持不下之际,黄少爷从里屋出来,很远就闻到他身上酒气熏天。 他晃悠悠走过来,不耐烦地斥道:“我这里不是查过了吗?你们应该去外面查。再这么耽误下去,我夫人早已跑到天涯海角去了。” 方多病道:“黄公子这是思念夫人心切,都憔悴成这样了。既如此,更应该让我们好好查查,早日找到……出走的夫人啊!” 黄少爷一脸不耐烦:“找到找不到都无所谓,这样的贱女人,我也不可能要了,反正我就是一纸休书给他们余家。” 方多病笑道:“说得没错。只是,听说余家也是很难缠。如果能找到夫人和那个奸夫,余家就断然没有理由再不接受你的休书,对吗?那她当初带过来的陪嫁就都留在黄府了。” 黄少爷怔了一怔,还没反应过来。 方多病就拱手抱拳,说了句谢谢配合,身形一晃,径往他身后而去。 黄少爷刚喊出一句:“不得乱闯—!” 方多病已经冲进了里屋。 “啊!”里面传来一声尖叫,有东西掉落的声音。 郑好他们也跟着冲了进去。 里面并无旁人,只有一个小厮在收拾打翻的酒杯。 郑好看向方多病:“怎么了?” 黄少爷也紧跟着冲了进来,见此情景,怒道:“你做什么!” 小厮慌慌张张将两个银酒杯拾了起来,低声道:“我正在帮少爷收拾酒杯,此人忽然冲了进来,吓了我一跳。杯子掉地上了。” 方多病盯着他和他手中的酒杯看了一下,道:“确实是我太莽撞了。等他收拾好了,我再进来吧。” 说罢,也不看黄少爷的表情,拉着郑好出去了。 小厮收拾完东西就出去了。 方多病和郑好想再次进房查看,黄少爷已经躺下,呼呼睡着了。 他们只得出来。 方多病问管家,既然认定夫人和秦公子私奔,黄府必定派人寻找吧。那,可有他们的画像? 管家说有。 可等到他拿出来,却只有黄少夫人的画像。 方多病仔细端详着画像里那个面容秀丽的女子,似是着迷。 郑好忍不住将画像抢了过去,道:“很漂亮吗?” 方多病摇摇头,道:“我就是觉得她好像在笑,但又好像在哭。” 郑好仔细打量了一番,道:“你说得乱七八糟。不过是她笑容很勉强罢了,看上去似是心事重重。并不像饭馆那个小二说的,黄公子宠她,甚至愿意经常陪她同秦公子一起吟诗作赋,快乐逍遥的样子。” 方多病点头:“你说得对。就是这样。” 他扭头问管家,为何没有秦公子画像,难道找两个人不比找一个更容易吗? 管家说,自从那件事后,少爷痛恨秦公子,绝不让他的画像出现在黄府。 方多病和郑好悄悄商量了下,决定先行离开。 既然不让搜,那晚上再来。 方多病心里暗笑,那个李骗子就经常如此。 “正大光明的不让做,非要逼本少爷干那偷偷摸摸的勾当。”方多病低低的自言自语。 郑好问他嘟囔的什么,他就说小声骂了黄少爷两句而已。 方多病建议两人去逛逛县城,等到天黑。 郑好觉得这样的小县城还不如白云城繁华,街面好吃的东西也少,她没有兴趣。 两人沿着街道走走停停,直到方多病看到路边有个画师模样的老者。 方多病问郑好,要不要画个像? 老者赞小姑娘眉目如画,简直是绝世美人。画一幅,只收五文钱。 方多病说好,转头对郑好道:“你坐下,让这位老先生给你画一幅。” 郑好嘴上虽说没有意思,身子却配合地坐下了。 老先生盯着她看了一会,郑好都不好意思了:“算了,我不要画了。太麻烦。” 老先生笑道:“不麻烦。我这里作画,无需姑娘一直坐着。我脑子里已经有了姑娘的模样,你大可以去别处逛逛,一盏茶功夫再来。” 方多病和郑好对视一眼,觉得很神奇。 两人真的就离开去别处逛了。 约莫就是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再回来时, 看到老者桌上的画,两人啧啧称奇。 “您这简直神了!”方多病赞道。 郑好也很喜欢。 第46章 秦朗的画像 油墨未干,拿走尚需些时候。于是,二人又坐下来闲聊。 方多病问老先生,是否认识那位有名的秦公子。 没想到老先生说,不但认识,他这里还存有好些秦公子的画像,都是前些日子一些仰慕他的女子要他画的。 秦公子出了那种事,这些女子也就没来取画,连定金也不要了。 方多病大喜,给了他一两银子,额外拿了一张秦公子的画像。 画像上,一位白衣公子翩然立于纸上,手持折扇,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清雅出尘。 “这就是秦公子?”方多病不由得问。“这要说是女扮男装的美女也无不可。” 老者:“当然。我卖出去好多幅了。” 郑好道:“什么美女,分明是俊俏的小郎君模样。” 方多病哼了一声,道:“有多俊,有……” 他本想说,有本公子俊吗? 又觉得有点浮夸,于是,他改口道:“有李莲花俊吗?” 郑好想了想,道:“那倒是没有。也差不多吧,不过我觉得你们云隐山那个老笛更俊一点。” 方多病觉得有点胸闷。 方多病卷了秦朗的画像准备先收起来。突然看到他持折扇的那只手袖口里露出来一只蝴蝶模样的图案,他忙问:“老先生,这是什么?” 老者道:“这是秦公子手腕上纹的一只蝴蝶图案。那日为了画他,我特意去诗会看他的时候,他正好举起折扇,露出来这朵蝴蝶。我觉得很不错,就画下来了。 方多病若有所思。 拿了画,在回客栈的路上,郑好看方多病陷入了沉思,便问他在想什么。 方多病只说,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只蝴蝶,也是在手腕上同样位置。 郑好也努力回想,但想不起来。 两人干脆就回客栈吃了晚饭,然后给崔刑探打包带去一份。 秦府并无异常。 但方多病还是坚持让崔刑探继续守在那里,他自己打算等到亥时夜探黄府。 郑好想同去,方多病拒绝了,他觉得还是自己一个人去更不容易被发现。 郑好有点不悦:“你嫌弃我!我功夫没那么差。” 见方多病还是不点头,她决定来软的。 郑好上前一把搂住他脖子,眉梢眼角笑意盈盈:“方镜使,让我去吧,我会很小心的。我一个人在客栈会害怕……” 那张好看的脸如同蔷薇初绽,在他眼前晃动,那红润的嘴唇很是让人有想咬一口的冲动。 方多病走神了。 他赶紧伸手去拉开她环在自己脖颈上的柔软的手臂:“你快放开!被人看见多不好!” “那你答应带我一起去。我不要一个人待在客栈里。” “你还会怕?”方多病无奈地问道。 那个小女子眨巴眨巴大眼睛,撅着小嘴,点了点头,一副很委屈的模样。 方多病一下子就心软了。 “好吧。你先放开我。” 郑好嘻嘻笑了,突然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撒开他,欢快地往前走了。 方多病的脸,如同那天边的晚霞,红得深沉灿烂。 他呆了好一会,才提足追了上去。 两人在黄府外待到府内没什么动静了,才翻墙入内。 郑好小声笑道:“我怎么觉得你翻墙很拿手?” 方多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两人决定先去书房看看。既然少夫人那么喜欢诗词歌赋,那书房里多少会有些她和秦公子的墨宝留下来,也许其中有线索。 两人在书房查找了半天,发现那么多字画里,基本都是两个的署名。一个“云中仙”,一个“人间客”。 郑好分析,人间客是秦朗,云中仙是黄少夫人。 方多病笑道:“为何不能是秦朗为仙,黄夫人为客?” 郑好觉得女子更喜欢用“仙”,不喜欢用“客”字。 方多病却不以为然,他说,这两个笔名都是男子的,因为字体雄浑有力。女子写字,臂力不如男子,所以写出来的字不会那么深刻。 郑好愕然:“你的意思是,黄夫人并不喜欢写诗作画?” “那,这些书画,是黄少爷和秦朗的?这……” 郑好嘴张得好大,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方多病。 方多病发现这些画里有不少都是画的一种紫色的花朵。 他去拿起来放在烛光下仔细看时,一朵紫色的干花从上面滑落。 这就是画上的花朵,一模一样。 方多病的手迅速伸了出去,那朵紫色的花轻轻地落在他掌心。 “好漂亮的花。这是鸢尾花吗?”光线昏暗,郑好凑近他的掌心想辨认清楚。 方多病不认识这是什么花。 “要是李莲花在就好了。他肯定认识。” 郑好白了他一眼,道:“不是只有你的李莲花才认识。我可能也认识。不过这里太暗,我们先出去。” 两人从那堆画里各挑了一幅“人间客”和““云中仙”的画,卷起来,带了出去。 回到客栈,将那两幅画收好放在床底后,方多病把那朵紫色的花放在桌上,郑好仔细看了好一会,认定这是一种和鸢尾花长得很像的花,玉蝉花。但这种花喜水,一般都长在江河湖泊边。 方多病道:“已经很晚了,你先回房去休息吧。” 郑好道:“我刚跟你说的这是玉蝉花,你听到了吗?” 方多病点头。 “我听到了。先不管它,这么晚了,老崔还没回,我去换他。你回房去。” 郑好道:“唉,早知道,该把汪刑探也带来。你也不能不休息啊。” 方多病说没事,自己身体好得很。 守在秦家未必有用,他去看看,如果没有必要,就撤回来算了。 方多病去秦府门外,却怎么也没找到崔刑探。 他等了半个时辰,还是不见人,只好回到了客栈。 没想到崔刑探已经回来了,正在和郑好商量要不要去秦府找他,又怕路上错过。 崔刑探说,他等到亥时末,才发现有人进了秦府。本以为是秦府的人回来得晚,没想到没多久,那人又出来了。 他觉得有异,就一路跟随,最后发现他竟然进了黄府。于是,他就回来了。 郑好道:“那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去黄府?秦黄两家竟然有串通,那这件事就明白了不过了,黄夫人不可能和秦朗私奔。” 方多病道:“不急。崔刑探,你能认出刚才那个人吗?” 崔刑探摇摇头:“不能。这天已经比较热了,他还捂得很严实,应该就是不想让别人认出来。” 方多病嗯了一声,道:“我其实有大概的想法了。但是,还需要证据。” 他对崔刑探道:“辛苦你,今晚就守在黄府的大门。如果那个人再出来,你就按住他。黄府有后门,我去守着。以防有人从后门走掉。明早我们再碰头。” “那我呢?”郑好忙问。 “守夜辛苦,你就在客栈守好那两幅画,还有,玉蝉花。”他笑道。 崔刑探欲言又止。 方多病看着他道:“有什么话要说吗?” 崔刑探道:“郑镜使一个人在客栈,没问题吗?” 方多病看着郑好。 郑好瞟了崔刑探一眼,道:“那要不我和你们一起去?我正好不想一个人待在客栈。” 方多病拦住她,让她多睡一会。 如果明早他们没回,她就带上画,来黄府找他们。 第47章 痴情如斯 方多病和崔刑探在黄府前后门守了一夜,并无人出来。 天一亮,方多病就到前门,和崔刑探耳语了几句后,他就独自进了黄府,要求见黄少爷。 管家说少爷还没起,他就直接往里闯。管家急忙招呼几名家丁上前拦住,这几个人哪里是方多病的对手? 他也不动手,只腾挪闪躲,四五个家丁竟无法近他的身,眼睁睁看着他到了里屋门口。 方多病站在门口,冲里高声喊道:“请黄少爷出来有事请教。” 里面一阵窸窸窣窣,却没有人出来。 半晌,里面才传出来一声:“滚!” 方多病也不恼,就站在那里。 黄少爷喊道:“外面的人都死了吗?” 管家使了个眼色,家丁们齐齐朝方多病扑去,又齐齐落了个空。 管家为难地道:“少爷,此人实在厉害,赶不走啊!” 里面骂道:“没用的废物!那就让他站着吧。他不走,我不出来。” 方多病笑了:“你若不出来,我可进来了!” 僵持片刻之后,方多病上前就要推门。 门开了,黄正坤怒气冲冲走了出来。 他指着方多病破口大骂:“姓余的一家出多少钱请你来这捣乱?我出双倍!” 方多病冷笑道:“既如此大方,何不写下和离书,与你夫人好聚好散,却非要一纸休书,难道你不是贪图余家的嫁妆?” 黄正坤哑口无言。 半晌才道:“我岂是贪图他们那点俗物的人?是他们家女儿不要脸与男人私奔,丢了我黄府的脸面,嫁妆本就该赔给我们黄家!” 方多病哈哈大笑。 他冲屋内大声道:“不知今日,你房里是否还有其他人在?” 黄正坤脸色乍然变了。 方多病道:“你若不出来,我可进来了!” 黄正坤怒喝道:“你敢!” 他冲几个家丁一个眼色,几个人一拥而上,想堵住门口不让他进去。 方多病一手一个,跟抓小鸡仔一样,给扔了出去。 方多病推开门就进去了。 里面哪有什么人,只有一个小厮恭恭敬敬跪在地毯上,头点地磕着。 方多病连衣柜和床铺底下都看了,没有人。 黄正坤冲进来,一巴掌就要扇他,却被方多病一把抓住甩开。 “我这里屋,岂是你一个外人可以随意闯的?今日,假如我有女眷在屋里,我必报官,告你一个调戏良家妇女。” 他对那地上的小厮吼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滚出去,我今日先不罚你。” 小厮站起身,唯唯诺诺地退出去了。 正在他跨出门槛的那一刻,方多病突然长叹一声,道:“真是痴情如斯啊!”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方多病一把将小厮拽了过来,撸起他右手衣袖。 袖口手腕处,赫然有一只紫色的蝴蝶,灵动可人,活灵活现,仿佛在他手腕上翩翩起舞。 “秦公子!”方多病冷笑一声:“差点被你骗过去了!没想到,你竟然肯扮成这副模样!” 小厮惶恐,急着挣脱他的手,连连摇头:“我不是什么秦公子。我就是伺候公子起居的下人。” 方多病却任他挣扎,也不肯松手。“我有秦公子的画像,他手腕处,就有这么一只紫色蝴蝶。那日你在房里收拾酒杯,抬手之间,我隐隐见到了,只是没有在意。所以,那日,你并不是在收拾你公子的酒杯。你就是秦朗,你是在他房内陪他喝酒!” 小厮怔住了。 黄正坤赶紧过来,挡在了小厮身前。 “这是黄府,不欢迎你。如果你还不走,我就要报官了!” 方多病鄙夷的目光盯着他,道:“你报官吧。我在这等着。既然秦公子在这里,那和他一起私奔的黄夫人又去了哪里?让官府来查查吧。我还图省事呢。” “不能报官!”一直没露面的黄老爷和夫人匆匆赶来! 方多病笑了:“原来黄老爷和夫人在家呢。” “报官,必须报官!”门外传来几声大喊。十几个精壮家丁护着两个中年男子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进来,后面跟着崔刑探! 黄夫人的娘家两位兄长带人来了,同来的还有崔刑探。 崔刑探带他们到了方多病面前,介绍道:“这是黄少夫人的大兄和二兄。” 两人先是冲方多病拱手施礼,然后冲身后的家丁一挥手,一群人冲上去把黄正坤按在地上就要打。 黄府的家丁人手本来更多一点,但他们刚被方多病轻松扔飞了几个,心中都有三分惧意。 看着方多病没动,他们居然也不敢上前护着自己的主子,直到黄老爷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们再不上,明日就全赶了出去!一个不留!” 于是,两帮人蜂拥而上撕打在一起。喊叫声,棍棒声,打斗声,乱成了一团。 那小厮趁机想逃,被崔刑探眼疾手快拦住。 乱哄哄的现场,方多病大喝数声住手,无奈根本没有人听。 第48章 黄少爷的秘密 黄正坤早已被按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余家人果然彪悍许多。 方多病只得亲自上场,像解麻绳一样,将那混战在一起的人一个个揪住扔开。 终于,麻绳彻底揭开了。 那一堆人又被分成了两个阵营,站在了各自的主子后面。 黄正坤满脸是血,狼狈至极。 黄老爷气得浑身颤抖,黄老夫人则扶着儿子坐下,命人打水来给他擦拭擦拭。 方多病对余家两兄弟道:“你们来,难道不是听我分析结果的吗?你们不想知道令妹的下落?” 余家大兄一抱拳,请他讲下去。 方多病指着崔刑探身边的那个小厮,道:“这就是那位和令妹私奔的秦公子。你们可以把他带走,去问令妹下落。” 余家兄弟大吃一惊。 “这是什么意思?是抓回来了吗?那怎么不见我妹妹呢?” “你们带回去审审不就知道了吗?”方多病笑道。 余家兄弟点头,也好。便让家丁上去扭了小厮过来。 小厮一边挣扎一边望向黄正坤求助:“救我!” 黄正坤想动,被黄老夫人扯住。 “一个贱人而已,不值得。”黄老夫人嘴角扯起一丝不屑的笑意。 黄正坤小声哀求道:“不能啊,不能让他们带走他。” 余家二兄见秦朗还在挣扎着不肯走,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清脆的声音响过之后,小厮脸上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 只是,那几个手指印下面露出来的皮肤竟然是白的!一巴掌能把他扇白? 余家二兄看了下自己的手掌,上面一层薄薄的土色粉末。 他反应过来,一把揪住小厮,用他的衣袖狠狠地擦拭着他的脸,直到露出来整张白白嫩嫩的脸庞来。 这正是画像上那张风华绝代的脸! 在场的人都愣了! 余家二兄笑得怪异,大兄则指着黄正坤怒骂道:“你这个什么玩意儿!!” 黄母也愣住了,啪地给了他儿子一巴掌。黄父气得双手颤抖,大喊了一声:“列祖列宗啊!” 往后一倒,栽在了地上。 管家和家丁们手忙脚乱,老夫人命他们赶紧把老爷扶到大堂去,请大夫过来。 方多病好不容易才让双方安静下来。 秦朗已经逃无可逃,他承认自己是秦朗,但他坚持说自己不知道少夫人的下落。 方多病看着黄正坤:“你把秦朗留在身边,留在房内,却告诉世人,你的夫人和秦朗私奔了。你现在想说,你夫人的失踪和你没有关系,你觉得有人会信吗?” 黄正坤咬牙切齿地盯着他:“不信就不信。与我何干!” “你们这两个假仁假义,附庸风雅的伪君子!”方多病怒了:“可怜黄夫人被你们欺骗至死,真是可悲,可叹!” 余家兄弟大惊:“你说,舍妹已经死了?” 方多病这才注意到,郑好还没有来。不过无所谓,书房里画作多的是。 “真正喜欢吟诗作赋的人,不是黄少夫人,而是黄少爷。书房里,有很多他们二人琴瑟和鸣的诗作和书画,你们可以去书房查找。平日里,所谓的黄少爷陪夫人一起会秦公子,都是假象。不然,怎会夫人不见了,陪在房内的却是秦公子!前些日子,黄少爷屋内几乎所有东西都被换了,连同地毯,所以,我完全有理由怀疑夫人已经不在人世。只是不知道尸体去了哪里。” 他一口气说完,内心却激动不已。 他替那个可怜的黄夫人鸣不平,说到此处,很想上前把那黄少爷揪出来再打一顿。 新婚丈夫不喜欢自己,以爱自己为幌子,一次次强拉着自己去会男人,当着自己面,吟诗作赋,郎情妾意,那是多么绝望和崩溃! 她是因绝望和羞辱而自杀,还是被他们杀害而毁尸灭迹? 方多病暂时还没有头绪,至少,要找到尸体,验过尸才知道。 那尸体会在哪里呢? 方多病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一大早就开始忙碌,乱哄哄的,他居然没注意到,此时已经日上三竿,都快中午了,郑好还没出现。 余家兄弟早已派人去报官,估计官府一会就会来人。 他让崔刑探留下,自己返回客栈去找郑好。 然而,郑好不在客栈。 小二说,一大早,郑好就和一名年轻公子出去了。 年轻公子? 方多病愕然:“是住在这里的,还是今早来找他的呢?” 小二说,是昨晚半夜入住的一位公子。 方多病听他的描述,竟然和杜鸿有几分相似。 难道是杜鸿追过来了? 但是,以郑好的性子,她知道今天他们今天都在黄府守着,她必不可能和杜鸿离开。 难道她出了意外?难道,杜鸿有胆量对她做什么吗? 方多病脑子里快速地闪过各种念头,不可能,应该不可能。 他安慰自己。 交代了小二,如果郑好回来,让她立刻去黄府和崔刑探碰面。 方多病拔腿就跑。 跑了几步,又回来了。他到了马厩,发现自己的马也不见了。 连马都骑走了?难道是回白云城了吗? 所幸崔刑探的马还在,方多病骑上马,准备在县城和附近去寻找郑好。 刚刚出了客栈,就看到远处一男一女并肩骑行过来。女的正是郑好,男的,竟然是杜鸿! 方多病刚才的担忧一股脑不见了,脸色阴沉了下去。 他没有前行,勒住缰绳,等待他们过来。 郑好看到他了,高声叫道:“方多病!”立即策马疾驰过来。杜鸿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你是在找我吗?方多病。我告诉你…” 郑好还没说完,方多病冷冷地说了句:“走,去黄府。那边还没完呢。” 说罢,“驾!” 策马疾驰而去。 任郑好在后面喊他,他也不理。 郑好气得骂他有病,但怎么骂他也听不见,追也追不上,只得一路跟在后面,一前一后到了黄府。 拴马的时候,郑好才能走到他身边,一把拽住他道:“方多病,你干什么跑那么快,我有话说。” 杜鸿道:“是啊,郑好叫你多少遍,你都不理她。你看把我们俩累得,追得可辛苦了。” 他特意强调了“我们俩”,方多病从鼻孔里嗤了一声,也不看他们,径直往里走去。 已经到了两个官差,余家和黄家的人分坐在大堂两侧,都没有好脸色。黄老夫人也坐在了他儿子身边。 崔刑探迎了上来,小声告诉他们黄少爷拒不承认杀了夫人,更别说交代下落了。官差也没办法,说除非将他们带回衙门慢慢审。 方多病有点恼道:“那就让官差带回去审吧。” “那倒不用!”郑好突然道:“我知道黄少夫人在哪里。” 大堂内的人都呆住了,连同方多病在内。 郑好手里高举着一封书信,道:“这是黄少夫人的遗书。” 她望向余家兄弟,道:“她是写给余家大哥的。” 余家大兄颤颤巍巍接过那封书信,刚看了一半,就气得把书信往地上一扔,朝黄正坤扑了过去。 黄府的人赶紧上前拦着,余家的家丁也冲了过去,又打成了一团。 两名官差大声喊道:“都分开!谁再上前就以寻衅滋事罪抓回去!” 人群才渐渐分开。 第49章 遗书 余家大兄瘫坐在地上,伤心得涕泪俱下。郑好上前拾起书信,越看越生气,到最后竟然读得咬牙切齿。 原来黄少夫人的遗书里详细地写了她的夫君为了和秦朗见面,多次以她的名义,邀请秦朗在外吟诗作赋,或者来家中相会。她一开始以为夫君对她冷淡只是因为她不喜诗词,觉得她无趣。于是她就每日勉强自己去读背大量诗词,希望以此获取夫君欢心。直到一日,她撞到她的夫君和秦公子在床上坦诚相对…… 她气得发疯。她歇斯底里指责他们,却被夫君拿烛台狠狠地砸伤了后背。 他不允许她声张,逼着她人前人后装恩爱,夫妻和谐。她觉得恶心。 一旦她表现出不配合,就换来夫君的一顿暴打。她实在受不了了,又无颜向娘家求助,总不能说,自己的夫君不喜欢自己,是因为他喜欢男人吧。 于是,她决定一死了之。 河边的玉蝉花开得很美,那是她常去的地方。她决定在那里求得解脱。 最后是拜托大兄二兄代她在双亲面前尽孝! 郑好读完遗书,亦是泪流满面。 方多病上前,轻拍她的肩膀,安慰着她。 大堂里,余家人纷纷骂黄正坤不是东西,黄家人也觉脸上无光,个个低着头,不敢说话。 黄老夫人揪着自己胸口,眉头紧皱。 她突然抬头望向郑好,道:“这真的是她的遗书吗?不会是你们编的吧。” 郑好怒道:“我是明镜司的,不认识你们余黄两家任何人,我为什么要编?这封遗书是我在河边小木屋找到的。想必,黄少夫人就是在那里投的河。劳烦官差着人在那的下游河道搜寻就是了。已经两三日,估计也应该浮起来了。” 她上前向两名官差施礼,并将遗书一并交给他们。请他们代为搜寻黄夫人遗体,等找到遗体再结案。 打捞尸首,已经不是明镜司的职责范围。郑好已交代官差,一旦找到黄少夫人,无论死活,去福临门客栈通知他们。然后,她便示意明镜司几个人随她撤出。 已到午饭时间,几个人回到客栈,打算先吃过饭再各自回房。 杜鸿说,方多病和崔刑探一夜未睡,也需要好好休息了。他陪郑好再去附近逛逛。 郑好看了一眼方多病,点头说好。 方多病沉着脸,也不说话,默默地接受着杜鸿的安排。吃过饭,便和崔刑探一起回房了。 杜鸿轻声道:“我们真要在这里等到官府找到尸首?万一找不到呢?” 郑好道:“也没有别的办法。先等两天再说吧。” 杜鸿道:“那就让方镜使和崔刑探在这里守着,我们先回去吧。案件基本已破,也没必要这么多人都留在这里。万一明镜司有事?” 郑好觉得也有道理。 她看着杜鸿道:“本来你就不该来,现在更没留在此处的必要。你和崔刑探回去,我和方多病再多留两天。” 杜鸿脸色阴沉下去:“郑好,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不生你气了,你别赶我走。” 郑好正色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我喜欢方多病,好不容易他才对我有点不一样,你就想挑拨我们。杜鸿,你想错了。朋友一场,如果你就此打住,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如果你不把我当朋友,背后给我使坏招,我郑好可不答应。我已修书给我父亲,告诉了他我和方多病的事。” 杜鸿倏地站了起来,怒指着郑好:“你……” 郑好挑眉:“从小到大,你知道我帮过你多少回,就是打架,我都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上。我郑好的朋友,绝不让别人欺负了去。你是我的朋友,尚且如此。何况方多病,我是真心喜欢他的。所以,你不要给他添堵。你早点回去,以后,少惹他。” 杜鸿怒道:“我也把他当朋友。李兄救过我,我一直记着。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喜欢他,我从未使过坏。我想和他公平竞争,我一定不会输。但是,” 他突然像霜打的茄子,蔫了:“还没比,我就输了,我不甘心。我哪里就不如他?他除了功夫比我强点……” 郑好突然笑了:“那你又为什么喜欢我?我脾气坏,不温柔,又不贤淑。” 杜鸿道:“我很早就喜欢你了。没有为什么。” 郑好道:“是啊,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我,但你就是喜欢。我也同样。我第一次见方多病就喜欢他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他很能吃,他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玩。后来,我发现他功夫好厉害,不是一般的厉害。” 她沉浸在第一次和方多病见面的场景中,脸上笑意盈盈。 杜鸿沉默了。 …… 方多病和崔刑探回了房,和衣而卧。 崔刑探一会就进入了梦乡,他却辗转反复,难以入睡。 “咚咚咚” 有人轻轻敲门。 “方多病,你睡着了吗?” 郑好的声音。 方多病屏气息声。 “方多病?” 没有回应。 第50章 你是不是吃醋了 “方多病,我和你说一声,你们好好睡,我和杜鸿去河边转转,晚上回来再叫你们。” 方多病仍然没有动。 直到脚步声下楼,他才轻手轻脚下了地,穿好鞋,轻轻打开了门。 一只手忽地从门外伸进来,揪住他衣服往外拉。方多病一个反扣,对方啊地一声痛苦地叫出声来。 方多病看清了那张脸,赶紧松开了手。 郑好抓着自己手腕,脸色通红,低声呼痛。 方多病转身把门带关,拉着她进了她自己的房间。 “你干嘛下这么重的手!”郑好娇嗔道。 方多病难为情地说道:“我不知道是你。我本能就……” 郑好揉着自己的手,又好气又好笑。 “刚刚是我在外面喊你,不是我还能是谁?你气死我了。” 看着她气呼呼的小模样,方多病自己也觉得自己不那么聪明了:“我没想那么多。我听到你说要和杜鸿去河边,我就想出来看看。” 郑好笑了:“方多病,你是不是吃醋了?” 方多病摇头:“我没有。” 郑好道:“不是去河边。是杜鸿让我和他一起回去,你和老崔在这里等消息即可。” “不可。”方多病脱口而出:“我本来就是陪你来的。哪有你自己走了,让我留下的道理?” 郑好道:“嗯,我也这样和他说的。我说,如果我和他走了,你会吃醋的。” 看着她耍赖的模样,方多病实在无语。 “所以,我说得对吗?”郑好抿着嘴,一脸坏笑地看着他。 方多病支支吾吾,半晌方道:“嗯。对” “那,杜鸿呢?”方多病问道。 “他回去了。我已经和他说得很明白了。”郑好认真地道。 方多病哼了一声,道:“我看他未必明白。你说让他回去,他就回去?” 郑好愣了一下,竟然答不上来。 杜鸿往日里对她言听计从,最近好像是不那么听话了。 她也拿不准了。 “唉。不管他了。你去睡吧。”郑好道。 方多病瞪大了眼睛:“你刚把我叫起来,又让我去睡?” 郑好笑了:“我刚知道你肯定睡不着,所以干脆把你叫起来,把话说明白了。你放心了,你现在就能睡着啦。” 方多病嘴上不承认,心里却不得不服。 假如她不告诉自己,杜鸿走了,他还真是不一定睡得着。 他可不像李莲花那么气定神闲。 方多病道:“我不困了,我陪你去河边走走吧。” 郑好笑了:“你是想去那个小木屋看看吗?” 方多病点头:“我还没问,你是怎么发现那个小木屋,还有遗书的?” 郑好拉着他去往马厩。 杜鸿的马果然走了。于是她就牵了崔刑探的马,干净利落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方多病赶紧策马追了上去。 两人很快到了河边。 沿着河岸缓缓骑行,微风徐徐,水波荡漾。岸边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在阳光下煞是好看。 当方多病看到成片成片的紫色玉蝉花时,郑好指给他看,一座小木屋孤零零的出现在不远处。 郑好道:“遗书就是在那里发现的。其实还有些零散的东西。” 方多病看着她:“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发现遗书的?这个地方,这么偏僻,人烟稀少,你怎么会来呢?” 郑好笑道:“杜鸿早上来找我,说要和我聊聊。我当时着急去找你,可他一直缠着。没办法,就答应了他。” 她瞟了一眼方多病的脸色,继续道:“我们就沿着河边走,一边走,一边说话,不知不觉就到了这里,然后就看到了那个小木屋。没想到,黄夫人居然留了书信在这里。也难怪,这里确实很美。心死之人,其实还是有点留恋人间吧。” 方多病回头看了下来时路,忍不住酸道:“看来,幸亏你们俩有那么多话说,不然还到不了这里。” 郑好倒也不生气,呵呵笑道:“他和我聊小时候的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嘛,自然是说得多了点。” 方多病翻身下马,仔细看了看小木屋附近的地形,道:“如果她真是在这里投河,肯定被冲到下游去了。这都几天了,也没人报官发现无人认领的尸首。我知道,下游是人口聚集的石塘镇,或许,被人救了也未可知。” 郑好大喜过望:“那我们骑马去找找吧。你看官府那帮人,估计到现在还没开始行动。” 方多病答应了。两人朝下游方向一路找下去。 …… 云隐山。 方多病这次比往常走得都久。 已经三天了,仍然没有消息回来。 笛飞声走到站在最高处往山下远眺的李莲花身边,叹了口气道:“担心他?” 李莲花笑了笑,道:“也该回了。” 笛飞声嗯了一声,道:“有美女在侧,不会着急回来的。” 李莲花微微一笑:“老笛,你越来越接地气了。 笛飞声冷笑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 方多病没回来,花成栋来了。 方多病估计还要在万年县待几天,找寻到黄夫人再回。他怕李莲花担心,特意托崔刑探带回来消息,由花成栋传达。 那一日。李莲花很是开心。 他对笛飞声道:“你看,孩子长大了,就是不一样了。知道往家送信了。呵呵!” 笛飞声哭笑不得。 第51章 母凭子贵 笛飞声道:“最近教他功夫我才发现有一点你说得对。他是个好苗子。只可惜,俗事缠身,不能专心习武。” 李莲花笑道:“那是自然。我一直就这么认为的。他如果能专心习武,将来不会在你我之下。他自己也曾和我说过,他想到那武林至高处看看。” “既如此,你何必怂恿他掺和明镜司那些破事?”笛飞声不悦。 “老笛,你我也算是到过那高处的人。你觉得有何不同?” 笛飞声看着他,默默地思索着。 “比如你,你扪心自问,你放弃一盟之主的尊位,来我云隐山种菜,可有后悔?” 笛飞声摇头:“我从不干后悔的事。” 李莲花微微一笑:“比如我,空有一身绝世武功,却不思进取,只愿留在云隐山,陪你种菜,你觉得我可后悔?” 笛飞声苦笑:“你是想说我和你一样蠢么?” 李莲花哈哈大笑:“你若是蠢,这世上可还有聪明人?我只是想说,人生苦短,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圆满了。明镜司是方多病自己想做的事,武学至高也是他想要的,他做得开心就好,结果没那么重要。” 两个男人聊得正深入,一个小小的人影欢快地跑了过来。 “爹爹,教我练剑!” 笛白杨稚嫩的声音响起,手上高高举着一根小树枝。 李莲花笑了:“这不,不用担心方多病不能专心了,这个徒弟可清闲了,啥事没有,可以好好培养!” 笛飞声盯着那认真的小脸蛋,笑得有那么点无奈。 …… 第二日,李莲花发现笛飞声居然真的在教笛白杨练基本功了。 父子俩一个教得认真,一个练得认真。 小白杨聪明得很,一招一式,很快就练得像模像样。摔倒了也不哭,爬起来继续练。那小模样,让向来不苟言笑的笛飞声都几次转过身去,抿着嘴偷笑。 傍晚,苏小慵悄悄和李莲花说,今天老笛心情特别好的样子。不但说话口气好,今天居然还主动帮秋娘打水给笛白杨洗澡。平日里都是秋娘一个人做这些的。 苏小慵笑嘻嘻地说,这叫母凭子贵。 李莲花注视着她,一言不发。 苏小慵正想问他想什么呢,李莲花突然凑近她,小声道:“你想吗?” 苏小慵愣了一下。一把推开他:“不正经。我和你说秋娘呢。” 李莲花笑道:“你是说秋娘有儿子不正经?” 苏小慵气得要捶他:“你故意捣乱。我哪有说她不正经?我说的是你。” 李莲花叹道:“唉,太不公平。秋娘母凭子贵,你觉得她正经。我说你也可以母凭子贵,你居然说我不正经。” 苏小慵被他绕晕了,啊地大叫一声,捂住耳朵跑了出去。 李莲花还故意跟在后面大声喊了一句:“夫人,你真的可以的。” 苏小慵气得恨不得跑回来踹他,可想想,那无异于羊入虎口。 算了,还是跑远点,眼不见为净吧。 又过了三天的午饭后,方多病才风尘仆仆地回到了云隐山。 当他看到手拿小竹剑,一板一眼在练剑法的小白杨时,傻眼了。 他冲笛飞声喊道:“老笛,你这也太厉害了吧。我才出去几天啊,你就培养出一个绝世高手了!” 笛白杨立刻收了剑势,朝他欢快地跑过来。 方多病一把举起他,逗他道:“这才几天不见,我们云隐山又多了一个高手呀!” 笛白杨满脸骄傲:“那当然,方叔叔,你看我厉不厉害?” 方多病连连点头:“看到啦,很厉害!” 笛飞声大喝一声:“下来!练功途中怎么可以随意停?” 笛白杨吓了一大跳,赶紧让方多病把他放下来,继续摆好姿势。 方多病苦笑着摇了摇头,对笛白杨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见到他的第一眼,李莲花问:“事情办好了吗?” 苏小慵问:“郑好呢?” 两人几乎同时发问。 方多病哈哈大笑:“老笛,你有没有要问的?” 笛飞声头也不抬:“活着回来就行。有啥好问。” 岑婆端了一盆刚洗好的桃子过来,笑眯眯地道:“小宝,山上摘的,赶紧尝尝,去歇着吧。” 方多病挑了一个红通通的大桃,揽着岑婆撒娇地道:“还是师祖婆婆最疼我。您看,他们都只是嘴上关心我。” 李莲花笑道:“方小宝,你是不是忘了,山上还有个叫你叔叔的啊?” 方多病啊了一声,扭头去看笛白杨。果然看到那小子背对着笛飞声在冲他偷偷做鬼脸。 方多病顿感惭愧。 几个人坐在一起,李莲花便询问起他这次为何这么久才结案,方多病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向他讲述了一遍。 其实最后,黄少夫人,也就是余家姑娘余淑云,还是方多病和郑好找到的。 他们俩骑着马,沿着河的两岸找了整整三天才找到她。当日,她跳河自尽,被一个渔夫所救,一直住在渔船上。 她不想回黄家,也怕给余家丢脸,不敢露面。 最后她恳请方多病和郑好帮她保守秘密,就让大家当她已经死了。 方郑二人思虑再三,答应了。 不过,他们告诉他,之所以答应她,是因为看出了她和那个年轻的渔夫之间互生情愫。 余淑云也大大方方承认了。不过,她说家里肯定不会答应她和一个渔夫在一起的,回去必然会被拆散。 她想为自己活一次,不想再听父母之命,又稀里糊涂改嫁给另一个陌生男子。 而她不回去,她的娘家更占理。 不但和离,嫁妆也全数退还了。 至于黄正坤,也只是被教育了下。毕竟他只是败坏风气,并没有杀人。 至于他和秦朗如何走接下去的路,方多病表示一点也不想知道。 “不过,”方多病神秘兮兮地道:“那个秦朗,长得真是很好看。男人怎么能长成那样,也是奇怪得很。” 苏小慵瞪大了眼睛:“真的有那么好看?你画像带回来了吗?” 在场所有人的眼光都刷地投到了她身上。 苏小慵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怎么办呢? 只听聪明的苏小慵大声地为自己辩解道:“方小宝的眼光向来不怎么样,我只是怀疑他胡说。” 苏小慵偷偷瞟向李莲花,恰好与李莲花的目光短兵相接。 李莲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苏小慵心虚得将头扭过去不看他。 方多病笑道:“放心,没人和你抢李莲花。有人说,云隐山李莲花不是最帅的。” 苏小慵再次瞪大了眼睛!:“谁说的!这话不会是郑好说的吧。她是不是说你是最帅的?” 方多病呵呵笑道:“才不是呢。那个人告诉我老笛是最帅的。” 李莲花笑了:“那当然。当初金鸳盟十二女护法,个个貌美如花,对老笛死心塌地。” 笛飞声白了他一眼,道:“无聊。” 起身走开了。 第52章 小小笛飞声 秋娘眼角垂笑,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苏小慵拥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下李莲花,示意他看秋娘的表情。 两人眉来眼去,在方多病眼里倒成了调情。 他叹了口气,抱起笛白杨:“走,这里不适合你待,方叔叔陪你去玩喽。” 苏小慵赶紧起身道:“杨杨,婶婶带你去摘桃好不好?” 方多病表情不可置信, 杨杨已经伸出了小手:“我要和苏婶婶去摘桃!” 方多病无奈地把杨杨放了下来。 苏小慵牵起笛白杨的手,往后山一路小跑去了。 方多病看着坐在那里稳如泰山的李莲花,睁大了眼睛:“你居然不去?” 李莲花笑了笑:“我去,她就得躲别的地方去了,我不想她太累。” 方多病觉得他们俩很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李莲花在原地坐了一会,还是站起来慢悠悠地往后山去了。 苏小慵身后背着一个小篓子,前面抱着笛白杨。 笛白杨仰起小脖子,伸长小手去够桃子,摘下来了就放到她背后的竹篓里。 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 有时候笛白杨摘了桃子到手也掉了,两人几乎同时发出尖叫声,紧接着咯咯笑个不停。 李莲花就那样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没有引起她们的注意。 但这个画面,让他觉得心里有种异样的情愫在缓缓升起。 他觉得,他们也可以有一个这样的小家伙了。那应该也挺有意思的。 他想要个儿子。 他相信,他们的儿子一定会长得很帅。有了这样的小家伙,小慵应该会很忙吧,她应该没有心思再去关注其他长得帅的男人了。 李莲花晚上就把这个想法和苏小慵认真的沟通了。 苏小慵也很喜欢笛白杨,但她想要个女儿。 她觉得女儿更可爱,更乖。如果生的是儿子,极有可能也会像笛白杨一样,三岁就被抓去练武。就算李莲花不逼他,笛飞声和方多病也有可能时不时逼他。 还有,笛白杨。 苏小慵觉得她的儿子太可怜了。 “不行,我一定要生个女儿。”苏小慵嘟囔道。 这是她最后的倔强了。 李莲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如果你真想生女儿,其实是有办法的,据说百试百灵,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苏小慵呆住了:“百试百灵?真的吗?” 李莲花拉着她在床边坐下,低声道:“你愿意试吗?” 苏小慵:“你先说说看。” 李莲花看着她警惕的小表情,忍不住乐了:“以前有人告诉我,怀上孩子的的当晚,男的先主动,怀上的就是儿子。女的主动,怀上的就是女儿。” 苏小慵的脸,霎时就红了。 仿佛整个人掉进了一个红色的大染缸,迅速地红了一大片,连白皙的脖颈都霎那间就红透了。 那副粉嫩的模样,简直就像后山熟透的鲜桃,让人忍不住想采摘下来尝一尝。 李莲花强装镇定,慢条斯理地道:“你若还没想好,那我就主动了。” 他嘴上这样说,人却坐得稳稳当当的。 终于,苏小慵闭着眼睛,咬着牙,把李莲花推倒在了床上。 方多病第一日回到明镜司交差回来时,郁郁寡欢。 李莲花自然看出来了,饭后便邀他一起竹林逛逛。 和他聊过之后,他才说起去万年县前后发生的事情。 杜鸿被郑好赶走后,回来便赌气离开了明镜司,并且留了书信,方多病在明镜司一日,他便不会再回来。有方无杜。 郑好表面上大大咧咧,无动于衷,心里肯定也不舒服。 她不舒服,方多病便也觉得自己不舒服。 李莲花问道:“离了杜鸿,对明镜司影响大吗?” 方多病道:“说没影响是不可能,但影响也不会那么大。” 李莲花哦了一声,道:“那便也无所谓。看郑好意思吧。她想留就留,她不留,其实更好。反正你们也不对付,省得他给你使绊子。” 方多病点点头。 突然又叹了一口气,道:“李莲花,我还是怀念以前和你闯荡江湖的日子。” 李莲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道:“方小宝,人总是要长大的。你也该成家了。你觉得把郑好娶回来如何?” 方多病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李莲花也惊讶了:“难道你未曾想过?” 方多病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还未认真想过。” 李莲花笑了:“是未曾想过娶妻,还是未曾想过娶郑好?” 方多病不好意思地道:“好像,都未曾想过。” 李莲花捏了捏他肩膀,道:“嗯。该想一想了。不过,也不着急。娶妻是大事,一定要是你真心想在一起的人。” 笛白杨的生活最近安排得非常充实。 每天晨起,苏婶婶教他读《三字经》。 上午等他爹爹和两个叔叔从后山习武归来后再教他习武,午饭后照常和几个大人一起去听书。 他们已经是一品茶馆的常客。 有了他们几个人在,茶馆再也没人敢闹事,连大声斥责小二的人都少了。 几个小二心情愉悦,做起事来更加麻利,更加主动,对他们几个人也熟络起来,不再有惧意。 当然,对那个不怒自威的老笛,他们还是有点点心虚,并不敢过于亲近。 至于笛白杨,整个茶馆楼上楼下都成了他的地盘,甚至很多常客也经常忍不住逗他玩。 小笛公子,俨然成了一品茶馆的少东家。 笛飞声时不时会望着他的儿子面带微笑。 秋娘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了。 只有李莲花在的时候,苏小慵曾笑着问他,对笛白杨是老笛亲生的这件事是否也觉得不可思议? 李莲花习惯性地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却并不觉得好笑。 苏小慵问他怎么回事。 李莲花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半晌才道:“你不知道,老笛也是苦命人。他曾告诉我,他是从尸山血海中来。每日过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日子,如何快乐得起来?如果他过的是杨杨现在的日子,也许,他就是杨杨现在的模样。” 苏小慵一想到原来小小笛飞声也有可能就是杨杨现在的模样,突然就觉得笛飞声也可爱起来。 第53章 梧言庄的无颜 夏日的黄昏,阳光依旧耀眼。 一行人从茶馆出来,有说有笑走在大街上。 笛白杨今天出乎意料的不要抱,要自己下地走。 于是,胖乎乎的小手一只牵着秋娘的手,另一只牵着笛飞声的手。因为被嫌弃走得慢,他时不时就被笛飞声扯得飞了起来。 笛白杨兴奋得高声尖叫,引来不少路上行人关注的目光。 一群气势汹汹的府兵模样的人迎面过来,和他们擦肩而过。 有两个人瞪了笛白杨一眼。 笛飞声注意到了,眉毛微挑,但没有停下脚步。 倒是李莲花小声道:“这些人,好像是城主府的府兵。他们这架势,可能出了什么事。” 笛飞声嗯了一声,道:“你真爱管闲事。” 李莲花却不管他,就拽住了走在最后的一名府兵的胳膊,笑嘻嘻地问道:“这位小哥,请问你们是三城主的府兵吗?” 那人点了点头,想甩开他快步跟上队伍。无奈李莲花拽的紧,竟然没甩开。 那人怒了,瞪着他,喊道:“快放开,别自找麻烦!” 李莲花赶紧放开了他。那人飞快地跑了。 笛飞声停下了脚步,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李莲花也笑着站在原地,摇了摇头,道:“只是有点好奇。” 苏小慵奇怪地问道:“你们俩笑什么呢?” 笛飞声一把抱起笛白杨,让他骑在了自己肩上,道:“走吧。满足你的好奇心。” 李莲花牵起她的手,笑着道:“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从未在这条街见过这么多府兵。我们去看看,好吗?” 苏小慵能说不好吗? 再说了,她被李莲花这么一说,也勾起了好奇心。 远远跟在那群府兵后面,穿过三四条巷子,竟到了一处偏僻的庄子门口。 没想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还有如此气势恢宏的庄子。 门前铺着宽阔的石板路。朱红色的大门镶嵌着金色的门环,门前还蹲坐着一对威武的石狮子。 门头上方高悬着一块牌匾,上面镶嵌着三个金色的大字——“梧言庄”。 李莲花看向笛飞声:“梧言?听起来很熟悉?” 笛飞声眉头微蹙,并不答话。目光紧盯着那十几个大力拍门的府兵。 “开门,快滚出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什么人如此无礼?” 一名黑衣男子出现在门口。 见到他的那一刻,李莲花和笛飞声几乎同时面露诧异,望向对方。 “有点意思。” 李莲花低声道。 笛飞声没有说话,只是意味不明地盯着那名男子。 笛白杨问道:“爹爹,我们为什么不过去?” 秋娘示意他不要说话。 笛白杨懂事地闭嘴了。 只听为首的一个府兵恶狠狠地道:“把人交出来,可以饶你不死!” 黑衣男子冷笑了一声,道:“做梦!就凭你们?” 十几名府兵冲过去将他团团围住。男子却毫无畏惧。只见他身形灵活地穿梭于人群中间,三两下就夺过一名府兵手中长剑,反手一剑,府兵一整条胳膊飞了出去,鲜血四溅。 那名府兵惨叫着倒地。 其他府兵们愣了一下,互相对视后又如饿狼般扑向那男子! 男子下手毫不手软,快,准,狠!几乎每招都是杀招,没有一点多余的招式。 随着最后一名府兵倒下,男子身上已经沾满了鲜血。 只听他怒喝一声,道:“带个话给你们城主。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此人,你们绝不可能带走!还不快滚!” 地上的人连滚带爬,互相搀扶着离开了。 笛飞声早已把笛白杨抱在怀里,但却并没有捂住他眼睛。反而是李莲花第一时间捂住了了苏小慵的眼睛。 场面太血腥了! 李莲花啧啧叹道:“这出手绝不容情,和某人真是如出一辙啊!” 笛飞声哼了一声,道:“那是自然。断条胳膊已是手下留情。” 几个人从躲藏的巨石后走出来,朝那黑衣男子走去。 黑衣男子面露诧异,惊呼道:“尊上—!”躬身行礼。 笛飞声冷笑道:“无颜,不必装腔作势。许久不见,难道你不知我在此处?” 黑衣男子正是无颜。 无颜尴尬地笑了笑,眼眶湿润,恭恭敬敬地道:“无颜只知道尊上在云隐山,但想不到,这么快就遇上了!” 笛飞声道:“你既然来了此处,当知早一天晚一天总会遇到的。” 无颜点点头。 李莲花笑道:“你对你们盟主真是忠心!老笛,你让我都有点羡慕了。” 笛飞声看向庄内:“他们为何问你要人?什么人在里面?” 无颜看向李莲花,面露难色。 “快说,磨磨唧唧做什么!”笛飞声语气中有些不耐烦。 说罢,他也看了李莲花一眼。 “无颜,是和我有关吗?”李莲花看明白了。 无颜犹豫了下,还是说道:“是乔姑娘。” 此言一出,李莲花脸色猛然变了。 苏小慵也愣住了:“乔姐姐怎么会在你这里,快带我们去。” 无颜道:“我也是无意中撞上的。乔姑娘病了,病得有点严重。只是,她曾交代我,无论如何,不能让李门主知道。所以,我就一直让她在我这里养病。” 李莲花盯着他看了一眼,问道:“那肖紫衿来白云城,你知道吗?” 无颜点头:“知道。但是,乔姑娘也不想见他。” 笛飞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这女人,谁也不想见。很好!” 李莲花看了一眼苏小慵。 苏小慵拉着他就往里走:“快去看看吧。” 无颜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拦。 秋娘一直牵着笛白杨站在笛飞声身后。 无颜目光扫到笛白杨,惊讶得张大了嘴。 厢房内。 一白衣女子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惨白。 “乔姐姐!”苏小慵不由得脱口而出,唤了一声,便要过去。 无颜道:“乔姑娘现在又睡着了。她每日偶尔醒来,其他时间都在昏睡。” 李莲花一言不发往床边走去。 第54章 黏黏糊糊 无颜伸手想阻拦,却见他挥了挥衣袖,一股强大的内力将他震得往后退了一步。 无颜有些不可置信。 他向笛飞声望去,后者虽没看他,脸色却是难看。 看着乔婉娩那张惨白的小脸,李莲花眉头微蹙,伸手就去探她的脉。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问道:“可有请大夫看过?” 无颜道:“看过的。大夫也瞧不出什么,只说她似是气血双亏,嗯,心病难医。” 苏小慵嗤笑了一声:“那些庸医,但凡医不好,就说是心病难医。要是我义兄在就好了。” 李莲花也冷笑了一下,道:“她这是中毒了,可能最近心情不好,郁结在心,又没有及时排毒,所以才会越来越重。” 无颜大惊:“中毒了?难怪。” 笛飞声道:“中没中毒,你都看不出来?药魔不在?” 无颜尴尬地道:“她是肖夫人,我和她孤男寡女待在一起,我也不好给她看病,都是请大夫看的。药魔,他说您刚去云隐山,正是新鲜好玩的时候,没个一年半载,您不会想起他来。所以,他,四处云游去了。” 李莲花把乔婉娩手放好,站起来走到无颜面前,问道:“刚才那些人找你要人,要的是乔姑娘?” 无颜道:“正是。他们是白云城三城主的人。那日,我在金银酒楼撞上乔姑娘从里面出来,脸色极为难看。后面还跟着一群人追她。我帮她把那些人打发了,看她很不舒服的样子,她又极力反对把她送到云隐山去,我,只好把她带到了这里。自那日之后,她总说浑身无力,每日都要昏睡半日,而且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我问过她是否中毒,她说只是一点小毛病,不要紧的” 苏小慵道:“你还是未说清楚,三城主的人要乔姐姐做什么?” 无颜把他知道的情况大概介绍了一下。 原来,乔婉娩并不认识三城主。那日她心情不好,独自在酒楼饮酒,突然喘症发作了。因为许久未曾发作过,她忘了自己的药包里早就空了。 恰好邻桌有一人说他也有喘症,常年备有药在身边,就给她服了一粒。 喘症缓解了,却感觉浑身无力。 乔婉娩是见过世面的,感觉不对劲,立马就往酒楼外走。 她知道后面有人追她。所幸,她遇上了无颜。 那几个人不知道无颜是认识乔婉娩的,以为吓唬吓唬就可以让他把乔婉娩交给他们。 无颜自然是不肯。他收拾了他们一顿。 走的时候他听到他们说是白云城三城主的人,不会就这样放过他的。 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他们真的找来了。 李莲花道:“以乔姑娘的功夫,就算喘症发作,一般人也奈何不了她。所以,当时她就被下了类似软筋散的东西。只是,这东西似乎比软筋散还要厉害,不然怎么会变成这样?” 无颜气愤地道:“既然是中了毒,那解药必然在三城主手里。我这就去问他要。” 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李莲花幽幽地道:“乔姑娘是我四顾门的旧人,还是我去吧。” 无颜看了笛飞声一眼,犹豫片刻,道:“让我一起去吧。我和他们的梁子结下了,今天打伤他们这么多人,必定要做个了断。” 笛飞声淡淡地道:“随便你。” 李莲花微微笑道:“你所说的了断,不会是要灭了三城主满门吧。” 无颜愣了一下,竟答不上来。 他跟随笛飞声这么多年,向来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了断,当然不排除灭了他满门啊。 但他不敢说。 毕竟,他的尊上自从找到了李莲花后,就变得更加难以捉摸了。 偌大个梧言庄,居然只有两个年纪大点的老妇。 无颜说,自从笛飞声来了云隐山,他便来这里买下了这座偏僻宅院,好好修缮了一番。平日很低调,与外界也无来往,只是作为金鸳盟旧部的联络点。 往日只有他和药魔住在这里。 现在药魔云游去了,他一个人住着。没想到竟撞上了乔婉娩,照顾她实在不方便,才特意请了两名老妇。 说罢,无颜对苏小慵深施一礼,拜托她在这里照看乔婉娩直到他们回来。 苏小慵自然是满口答应。 李莲花对笛飞声道:“老笛,我和无颜去了。” 笛飞声点点头。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因为不用多说,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苏小慵叫住李莲花,小声问道:“要不,我们把乔姐姐带回云隐山吧。在这里,照顾起来,多少有点不便。” 李莲花扫视了屋里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乔婉娩的脸上。 “不,还是让她留在这里吧。”李莲花皱眉道。 “可这里是无颜的宅子。乔姐姐留在这里,不好吧。”苏小慵惊讶于他的态度。 李莲花道:“你没听无颜说吗?她并不想见到我。等会,如果她醒了,你问问她吧。尊重她自己的意思就行。” 苏小慵道:“那,你们快去快回。不然,我会担心的。” 李莲花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放心吧。你在这里,我肯定很快回。不用担心。记得有事一定要听老笛的。他能护你们周全。” 苏小慵点点头,不忘还得瑟一句:“你也放心!一般人我就能对付。你前两天不是还说我的功夫见长?” 李莲花忍俊不禁:“是,是的,苏女侠!” 笛飞声咳了一声,道:“要走快走,黏黏糊糊的事,留到晚上去吧。” 苏小慵低声骂道:“老笛,难怪方小宝说你不说话才可爱。” 笛飞声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 第55章 缘分匪浅 华灯初上,三城主府。 府内灯火通明,歌舞丝竹,声声入耳。 在梧言庄拿了个面具戴上的李莲花和无颜来到了府门外。 李莲花看无颜那架势,竟是要直接走大门一路杀将进去,忙拉住他道:“没必要那么大阵仗。我们翻墙进去,直接找到城主,逼他交出解药即可。” 无颜想了想,表示同意。 片刻之后,两道人影轻轻落在了前厅门外。 前厅大门紧闭,里面传来歌舞声和男女欢笑的声音。 门口两个负责警戒的府兵还没来得及发声,就被点了穴。 李莲花和无颜透过门缝往里看,不由得暗呼:没想到白云城三城主竟如此荒淫! 只见一个短小精悍,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一手搂着一个年轻女子坐在大腿上,另一只手端着酒杯,将杯中美酒一点点倒入那女子半敞的前胸,然后趴上去品尝美酒。 大厅中间另有六个女子在翩翩起舞,左右角落各有一名女子弹古筝和唱歌。 坐腿上的那名女子一开始还不敢反抗,只是用手想推开他。 等到男人将头整个埋了进去,那女子尖叫一声,猛地站起,转身欲逃,却被男人一把扯住裙子。 只听“嗤啦”一声,女子的裙子被从后面整片撕下,露出白皙的后背和细腰。 男人将手中衣服的碎片扔掉,站了起来,狞笑着朝那女子走去。一边走一边笑道:“小宝贝,快点跑哦,不然,被我抓到,我会一片一片,把你的衣服全部撕碎!” 歌舞声戛然停止。 厅内的女子们都被吓得缩到一堆不敢动弹。 女子跑到了大门口,准备拉开门往外逃。怎料门被从外面扣上了,怎么也拉不开。 眼看着男人一步步逼近,女子绝望地大叫一声,使出全身的力气再次去拉门。 没想到,门竟然从外面开了。 女子用力过猛,站立不稳,往后踉跄了几步,差点正好跌入赶来的男人怀里。 就在男人大手要抓住她的一刹那,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拽住了女子的胳膊,往前一带。只差毫厘,女子竟然腾空飞了出去,稳稳落在了一戴着面具的青衣男子身旁。 哦,不,是两名男子。 青衣男子身边,还站着一名黑衣男子。 来的正是李莲花和无颜。 男人愣住了,骂道:“外面的人是死了吗?” 无人应答。 李莲花松开了那女子,转身将门给关上。 只听他说道:“三城主还是先不要操心外面人的死活了。眼下,你能不能活,可还未知呢。” 他示意那名女子和其他几名女子站到一起去。 “姑娘们,你们放心,一会我们会护送你们出去的。只是眼下,请你们稍安勿躁,我们还有点事情要办。” 女子们连忙点头。 三城主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这是白云城,你竟敢擅闯我的城主府!” 李莲花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和白云城的几位城主都是缘分匪浅啊!只是,我竟未想到,向来不怎么露面的三城主竟然是这样的。也怪我,应该早点来拜访。” 三城主被他说得莫名其妙:“拜访?你就是这样拜访的?” 无颜怒道:“交出解药,或可饶你不死!” “什么解药?”三城主看着他,疑惑地问道。 无颜冷笑一声:“看来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今日刚派那么多人到我的府上去拜访,他们回来,你就没数数还有多少条胳膊?” 李莲花啧啧道:“这个,太残忍了。还是不数吧。” 三城主恍然大悟,指着无颜斥道:“你,你就是那天抢走我的美人的那个王八蛋?” “畜牲!”无颜一声怒喝,拔剑便朝他胸前刺去。 无颜以为酒色之徒,反应自然是慢一些。但出乎他意料,这一剑,竟然还是刺空了! 林璋脚步虚浮,但习武之人本能之下的反应,还是令他成功地躲过了这一剑。 李莲花微微笑道:“无颜,你低估了他!” 无颜咬牙道:“有本事,再躲得过第二剑!” 说罢,第二剑如闪电般刺出。这一剑,他用了六七成功力。 李莲花知道无颜的本事。 他虽然站在旁边当看客,但是该操的心,他可是一点没落下。他在无颜刺出第二剑的时候,及时地喊出了:“留活口!”这三个字。 只听“噗嗤”一声,这一次,无颜的剑,直接刺入了三城主的身体,竟是贯穿了他整个左肩。无颜往回撤剑时,鲜血喷涌出来。 林璋闷哼一声,酒意顿无,彻底清醒了。他迅速地点了自己的止血穴,大叫一声:“来……” “人”字还未出口,李莲花手中一枚铜板飞快地掷出,点了他的哑穴。 无颜一脚踢过去,林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给那日的姑娘喘症药的同时,还给他下了什么毒?赶紧把解药交出来。”无颜第二脚又狠狠地下去了。 林璋疼得咬牙切齿,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无颜望向李莲花。 后者慢腾腾过去,给他解了穴,道:“你如果再喊一声,我请这位朋友废了你一只手。再喊第二声,就废第二只手。你自己看着办。” 无颜目瞪口呆。 他心想,你好歹也曾是天下第一的剑神李相夷。你威胁别人还用得着假借我这个小人物的手? 不过,他看李莲花神情极为真诚,他也诚恳地配合着点了点头。 林璋也是个狠人。这时候了,他还能笑得出来。 他看着无颜,笑着道:“那是我自创的逍遥散。七日内服用解药,就什么事也没有。你那小美人,估计得快月余了吧。就算现在服下解药,以后,她也是不可能完全恢复了。这样的美人,你能多玩一日是一日,早点享受吧,别……” 无颜怒火中烧,一巴掌扇了过去。 他这一掌,用了实足的力气。一掌下去,林璋的牙都被打掉了两三颗,鲜血自嘴角往外流出。 李莲花蹲了下去,修长的手指,捏住了他的下巴。他用极大的自制力压住了愤怒,一字一句地问道:“什么叫不能完全恢复?” 林璋也是嘴贱。 他竟然问道:“你也这么生气?那美人与你也有关系?” “啪!” 他又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不过,这次的这一巴掌,是李莲花打的。 李莲花这一辈子,都没打过人巴掌。 不知为何,他刚看无颜那一巴掌竟很是赏心悦目,忍不住自己手痒,依葫芦画瓢也来了那么一下。 又有带着血的两颗牙从林璋嘴里吐了出来。 第56章 下辈子别做这么蠢的事 李莲花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看着无颜,道:“我以后还是要少和你见面。这把我都带坏了,太血腥了!” 他扭头看着林璋,铁青着脸,目光如利刃般,似要划开他的五脏六腑:“你快回答我。我没有耐心了。” 林璋这下老实了。他移开了视线,不敢看他:“她中毒太久,就算解了毒,以后也不能习武,不能用内力,不能干重活,不能走太远……” 无颜怒极,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李莲花却让他交出解药,先给乔婉娩解毒要紧。 “如果你敢骗我们,你知道下场。” 李莲花狠狠地警告他。 林璋无可奈何地道:“我还能怎样?我哪敢骗你们?只盼你们饶我一命就感激不尽了。” 李莲花冷笑了一声,让那几名女子跟自己走,同时在无颜耳边小声说了这什么。 然后,他让林璋大声对外面喊道:“备车,送这几名女子回去!” 等到车马备齐,李莲花带上那几名女子出府去了,留下无颜守在林璋身边。 林璋不解地看着无颜,道:“我保证那解药是真的,服下立刻就解毒。你还守在这里干什么?等那小美人好了,就跟别人跑了。快回去吧。” 无颜冷笑,突然出手点了他的穴道。自己则靠着椅子闭目养神。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已经浑身酸软的林璋看到闭目养神的无颜突然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他以为无颜是要离开了,心下窃喜。自己的穴道,约莫再过个把时辰就能冲开,只要这个祖宗先走了就行。 看着无颜那张脸,他还真有些畏惧。 没想到无颜仅仅是走到门外,给站在门外的两人点了穴。原来,他是担心时间过去久了,穴道自解或被冲开。 看着无颜关上门朝自己走来,他心想完了,估计也要给自己重新点一遍。 没想到,无颜却是解开了他的穴道。 林璋愣了。 “你,你怎会解开我的穴道?” 无颜冷笑了一声,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噤声。 林璋闭上了嘴。 他猜不透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要做什么,只好静观其变。 “我叫无颜。是金鸳盟盟主笛飞声的护卫。” 无颜搬了张椅子,坐在了他旁边,语气异常平静地说道。 林璋瞪圆了眼睛,没敢喊出来。 无颜道:“我好意向你说明情况,你负责听,也可以问,但是不要喊。只要你喊出声,我立马割了你舌头。” 林璋连忙点了点头。 “被你下毒的那个女子,叫乔婉娩,是四顾门门主肖紫衿的夫人。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他,但是,她曾经是天下第一李相夷未过门的妻子,你不可能没听过。” 林璋瞠目结舌。 无颜想了想,还是点了他的哑穴,然后继续说道: “还有,刚那个和我一起来的,就是李相夷。” “啊!”林璋喉咙眼里发出了嘶哑的气流声。他终究是没忍住。 幸亏,无颜想到了这个局面。 他弯下腰,狠狠地盯着林璋,道:“所以,你竟然给她下毒,还想把她抓回来任你玩弄! 别说你真做了,就是动了动这个念头,你也是该死。” 林璋惊恐万分。 他看到了无颜眼中凛冽的肃杀之气,那是要生吞活剥了他的眼神。 在江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老油条那一刻立马就明白了,为何这个人主动把他原本压根不知道的这些秘密,一个个讲给自己听! 因为,在他眼里,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 可是,对方并不急于动手,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 他此刻宁愿对方将自己一刀毙命,而不是在这种极度恐惧中漫无目的地等待。 人最大的恐惧,莫过于清楚明白地面对死亡,等待死亡,而又什么也做不了。 寂静的街道上,打更的梆子声咚咚响起,伴随着打更人沧桑的吆喝声:“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无颜站起身来,淡淡地说了句:“该上路了!记得,下辈子别做这么蠢的事!” 说罢,他挥动手中长剑,只见剑光闪过,林璋捂着脖颈往后倒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鲜血从他指缝中汩汩涌出…… 梧言庄。 乔婉娩已经醒过来了。 她睁眼就看到了李莲花。 不,是李莲花和苏小慵。 两人手握着手,面对面坐着,小声地在聊着什么。 李莲花耳力特别好,乔婉娩一动,他就发觉了。 他示意苏小慵,两人站起来走到了她床边。 苏小慵上前握着她的手,殷切地问道:“乔姐姐,你可感觉好些了?” 乔婉娩勉强笑了一下,感觉精神好多了,但身体还是有点软。 “你们,怎么在这里?” 她没看到无颜,但这还是她平时住的那间屋子。 苏小慵道:“我们无意中撞见了无颜,才发现原来你在这里。” 李莲花问道:“乔姑娘,你试试,能否坐起来?” 乔婉娩怔了一怔,笑道:“第一次听你这样叫我,还真有点……” 李莲花微笑道:“你忘了,我以前也这样叫过你的。” 乔婉娩也想起来了,忍俊不禁:“那时候,我真是被你骗过了。” 苏小慵道:“他就是个大骗子。不光是你,我那时被他骗得可惨了。” 乔婉娩意味深长的笑道:“那是,你都被他骗到云隐山了。” 李莲花忙打断道:“你们能不能不要当我面说我坏话?” 苏小慵笑道:“那你出去吧。我们背着你说说可好?” 李莲花伸手就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胆子越来越大。看来,还是不长记性。” 苏小慵啊了一声,赶紧闭嘴了。 乔婉娩看着他二人那模样,忍不住叹道:“你们能不能看在我身体还未痊愈的份上,不在我面前打情骂俏!” 苏小慵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上前扶乔婉娩坐了起来,再慢慢把脚放下,帮她穿好鞋子,搀着她缓缓走了几步。 乔婉娩示意她松手,道:“放心,我可以走了。” 她缓缓地挪着步子,然后,越走越快,越走越兴奋。 忽地,“啊”地一声,她腿突然软了下去,就那样直挺挺摔在了地上。 李莲花一个大步上前扶起了她,让她重新坐回床上。 乔婉娩勉强笑道:“不要紧,可能是我走得太急了。” 李莲花安慰道:“刚刚解完毒,不要急,慢慢来,不能走太快,最近也不要练功。等过段时间调养好了再说。” 乔婉娩道:“那我岂不成了废人了?” 李莲花道:“那倒不至于。只是需要时间。很多事情,都是需要时间的。” 乔婉娩看向他,听出来了他的话里有话。 她又看了眼苏小慵,低声道:“小慵,你别多想哦,我来云隐山,只是想看看相夷现在过得怎样,之后我便打算去游历江湖。我知道紫衿一定会来这里找我,我不想给你们惹麻烦,所以,远远看了你们一眼,我就打算离开的。 ” “就在那日,我看你们几个人从茶馆出来,开心快活。我想起自己这前半生,这蹉跎的十年,识人不明,最终落得如此下场,就忍不住在酒楼多喝了两杯,没想到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我过两日应该就全部恢复了,我也不想给无颜惹麻烦。我会尽快离开这里。” 乔婉娩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开始有点喘了。苏小慵赶紧给她倒了杯水。 李莲花眉头微蹙,柔声道:“你不用担心。过了今夜,就不会有麻烦了。你放心待在这里,一切,调养好身体再说。” 话音刚落,无颜回来了。 第57章 新帐旧帐一起算 无颜见到李莲花两口子和乔婉娩正在聊着,便站在门口远远看着。 李莲花回来后,笛飞声早已带秋娘母子回云隐山去了。 笛白杨早就困得不行,小家伙从未熬过这么晚。 李莲花看到了无颜,示意他进去。但无颜摆摆手,没有挪动脚步。 李莲花只好走了出来,两人站在门外聊了一会儿。 聊着聊着,无颜眉头紧皱,攥紧了拳头。 此时,天已蒙蒙亮。 天空微微泛起鱼肚白。 李莲花和苏小慵准备回去补个觉再来。两人辞别了乔婉娩和无颜,回云隐山去了。 临行前,李莲花还叮嘱无颜,让两名老妇看着点就可以了。他一夜无眠,也该去休息休息。 无颜答应了。但李莲花走的时候,看到他仍然站在乔婉娩门口,一动不动,若有所思。 回云隐峰的路上,苏小慵问李莲花,有没有觉得无颜特别紧张乔婉娩。 李莲花想了想,点了点头。 “真的?你也这样觉得?我还以为是我多想了。”苏小慵叫道。 李莲花若有所思地道:“你没有多想。无颜,确实对阿娩不一样。” 苏小慵瞟了他一眼:“李大哥,你不生气?” 李莲花奇怪地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苏小慵似乎很有经验地道:“毕竟,曾经也是你的女人。 男人都会介意别的男子对自己女人献殷勤吧,你难道一点也不介意?” 李莲花哼了一声:“胡说。” “胡说?”苏小慵不解地看着他。 “你是说有男子对我的女人献殷勤是吗?谁?” “你不是说看出来了吗?无颜啊。” “无颜对你献殷勤了?”李莲花盯着她,似笑非笑。 “什么啊!”苏小慵被他给绕晕了。 李莲花笑了:“看来,有些东西,需要我说得再明白些。” “你说吧。”苏小慵等着他的下文。 然而,没有下文。 李莲花说,有些事情,说没有做好。 苏小慵没有去细想,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还有,你,怎么不叫乔姑娘了?” 苏小慵觉得有些奇怪。 刚当着乔婉娩的面,李莲花可是一口一个乔姑娘的。 李莲花笑着摇摇头,道:“被你看出来了。其实,我叫阿娩叫习惯了。我刚只是故意那样叫她的。” 苏小慵瘪了瘪嘴:“是为了和她保持距离,怕她误会?” 李莲花摸了摸她的头:“也是为了怕你误会。” “我有什么好误会的!我哪有那么小气!再说了,你都是我的人了,我还小气什么!”苏小慵一股脑说了一长串,然后飞快地往前走。 李莲花追上去,牵住她的手,一脸认真地说道:“苏女侠绝不小气。不但胸怀宽广,胆子也大得很。” 苏小慵捂住了他的嘴:“不许翻旧账。” 李莲花抓住那只捂他嘴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宠溺地道:“好。不翻旧账。但是,我想问下,作为你的人,有什么好处呢?” 苏小慵斜睨了他一眼,道:“好处就是做牛做马。” 李莲花哦了一声,道:“那倒是没问题。但是,就没有别的好处了吗?” “你还想要什么……”苏小慵直觉自己不该问下去。 果然,李莲花笑得讳莫如深:“我还是想要翻翻旧账。” 苏小慵捂住耳朵跑了:“我不要听。刚都说好了不翻旧账。” “我改变主意了。不但要翻旧账,还要新帐旧帐一起算。” “不行,你说话要算话。” 逃是没有用的,因为她逃也只能逃回云隐山。 此时已经是上午,加上又一晚没合眼,苏小慵实在困得不行。 但是她低估了李莲花。 李莲花说了要翻旧账,还要新账旧账一起算,就真的认认真真地翻了一上午。 苏小慵不得不佩服他的体力。 最后,苏小慵竟然在昏昏沉沉中睡去。 在她睡着前,她听到李莲花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反复问道:“快说,我的女人是谁?” “笨丫头,快回答我。” 苏小慵早已被折腾得没有力气回答,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些什么,然后,她的眼皮慢慢合上了…… 李莲花哭笑不得。 她居然睡着了! 他那么卖力,她居然睡着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是人。 她都困成那样了。 可是,面对这丫头,他总是会情难自已。到底是因为憋了许多年,还是这丫头就是自己的软肋? 笛白杨敲门叫李叔叔苏婶婶起床吃午饭的时候,秋娘赶紧过来拉住他,让他别喊,让李叔叔和苏婶婶多睡一会。 第58章 乔婉娩来云隐山 笛白杨惦记着要去听书呢,不能不喊。 笛飞声走过来,一把抱起他道:“爹爹陪你去就够了。” 就在这时,门开了。 李莲花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笑着对笛白杨道:“李叔叔陪你下山,但是李叔叔今天不能陪你去听书了。你爹和你娘陪你。” 笛飞声道:“你要去看她?” 李莲花突然收起笑容,严肃地道:“老笛,我要找药魔帮忙。” 笛飞声道:“你不是已经拿到解药了?” 李莲花将林璋昨晚说的话转述了一遍。 笛飞声皱了皱眉,道:“你没听无颜说吗?药魔去云游四方了。我,未必能找到他。” 李莲花盯着他似笑非笑。 笛飞声一脸的无辜,把笛白杨放了下来,让他去找秋娘准备下山。 然后,双手叉在胸前,笑意盈盈地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道:“我知道,无颜能找到药魔。但是,你若不下令,药魔未必肯回。” 其实李莲花已经和无颜聊过了。 他能找到药魔,只是,笛飞声不发话,药魔谁的话也不听。 笛飞声冷笑:“我已经解散了金鸳盟。你想让我招回旧部?那岂不是我违约了。” 李莲花幽幽地道:“其实也不算召回旧部吧。方多病和我说,顾三金竟然不知道金鸳盟解散的事情的时候,我就想问你。只是,那时我觉得并不重要。” 笛飞声哼道:“不用套我的话。十年之间,金鸳盟早就名存实亡,跟在我身边的也就那几个人,解不解散也无关重要。我可以叫药魔去治你那个乔姑娘,但是,以后我要是找旧部做点什么事,不能算我言而无信。” 李莲花哭笑不得:“说那么多,你不过就是想废掉赌约而已。” “那倒不是。我笛飞声一言九鼎,愿赌服输。只是,这次是因为你,被迫稍作变通,不能算我对你失信。以后,万一又出现类似的事呢?” 李莲花叹了口气:“赌约本也是个玩笑,你不过是想赖在我这里躲个清净罢了。你做的事,必定有你的道理。就算不是为了我的事,我也不会说你违约失信的。” 笛飞声嗯了一声,道:“你去的时候和无颜说我同意就可以了。看他那样子,我不说,他估计也会去找。”转身找笛白杨去了。 李莲花告诉无颜,笛飞声已经同意他找回药魔时,无颜又是惊喜又犯愁。 惊喜的是,药魔解毒天下无出其右,乔婉娩终于有希望了。 犯愁的是,他要去找药魔,来回至少需要五六天。他不能让乔婉娩一个人待在梧言庄。 于是,经过深思熟虑,无颜还是向李莲花提出要求,拜托他帮忙照顾下乔婉娩,直到自己回来。毕竟,拜托别人,他是不放心的。 至于是带乔婉娩回云隐山,还是他们住到梧言庄来,请李莲花看着办。 李莲花想了想,还是觉得回云隐山更妥当。 但是,当他们告诉乔婉娩时,她断然拒绝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各种无力的症状其实是毒药留下的后遗症,还以为是刚刚恢复,需要调养一段时间。 况且,她不想去云隐山。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她去云隐山。 无颜道:“我有事要离开几天。我怕万一还有人来找麻烦,你身体还没恢复,抵挡不住。” 乔婉娩道:“我已经可以走了。恢复可能没那么快,但我不能再在这里住了,已经很麻烦你了。” 无颜听说她要走,急了。 李莲花见状,笑道:“你不是说过想去云隐山看我吗?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吧。” 乔婉娩苦笑:“但是我记得,你当时就拒绝我了。现在怎么又改变主意?” 李莲花道:“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小慵和我说过一定要请你去住几天。你知道,她爱热闹,而且,她一直很喜欢你。” 乔婉娩笑着看着他往下说。 李莲花道:“云隐山很安全,几乎没人可以闯过山门口的箭阵;山上风景好,有瀑布,竹林,到处都可以散心,你一定会喜欢。还有,老笛的儿子小白杨很好玩,特别聪明,能干……” 他的介绍被乔婉娩的笑声打断。 “你这样子像极了街边卖杂货的。相夷,你真的变化太大了。” 李莲花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乔婉娩突然正色道:“好,看在你这么用心良苦的份上,我去。但是,你们得告诉我,到底出什么问题了?是否余毒未清?” 李莲花和无颜对视了一眼。 乔婉娩叹道:“我稀里糊涂过了前半生,后半生,我一定要明明白白的。我知道一定有事,你们不要瞒我。告诉我吧!” 李莲花咳了一声,道:“好吧,我告诉你。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上次中的毒,因为拖了太长时间,导致毒已深入脏腑。虽然服下解药,但余毒一时无法全部清除。” “所以,我总感觉浑身无力就是这个原因?”乔婉娩有点惊讶。 无颜激动地道:“是的。都怪我,我没有及时发觉你是中毒,那些庸医,只说你是气血两亏,有心疾。我竟然信了。” 无颜真的很自责。 乔婉娩沉默了片刻,对无颜道:“那我明白了,是我自己大意,不怪你。你我萍水相逢,何须对我有愧?只是,我,还有治吗?” 无颜连连点头道:“一定有。我去把药魔寻回来。你知道他的本事,天下就没有他解不了的毒。” 李莲花道:“无颜说得对。你就安心等几天。如果,你实在不想去云隐山,我和小慵住到梧言庄来也可以。” 乔婉娩双手手指交叉在一起,揉搓了片刻,问道:“云隐山,听你说住了那么多人,还住得下我吗?” 李莲花笑了:“放心。会有办法的。” …… 李莲花说的办法,还是老办法。 方多病又暂住到笛飞声屋里,方多病的房间腾出来给乔婉娩。 这次,方多病学乖了,连抗议都懒得提,直接同意了。 笛飞声当着乔婉娩的面,也没说什么。 但是只有李莲花在的时候,他冷不丁来了一句:“为什么每次让我挤?你怎么不让她和苏小慵睡一间,你和方多病挤呢?” 李莲花差点被一口热茶呛到。 他放下杯子,压着嗓子道:“哪有让新婚夫妻分床睡的?你们两个单身汉,挤挤没关系。” 笛飞声鄙夷地道:“你好意思说你们还是新婚夫妻?你打算新婚到何年何月?” 李莲花笑道:“反正整个云隐山只有我们是夫妻。当然,老笛,你也可以。要不,你把你的房间让出来,你去和秋娘挤挤,这样,不就正好给你一个台阶名正言顺了吗?” 笛飞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休想。我不需要台阶。” 第59章 生死之交? 方多病过来正好听到李莲花说让老笛把房间腾出来,赶紧鼓掌表示赞同。 “老笛,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装什么纯情?赶紧趁此机会和秋娘圆房吧。” 笛飞声斜睨了他一眼,道:“方多病,多管闲事。” 方多病笑道:“这可不是闲事!你和秋娘合而为一,就多出来一间房,专门作为客房用。也不要委屈我老是搬来搬去了呀。” 他突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啊地大叫一声,吓了李笛二人一跳。 他很严肃地道:“我们云隐山要大兴土木了。要盖房子,要盖很多房子。杨杨三岁多了,等他长大点,不能再和秋娘睡一间吧。李莲花你至少会有两个孩子吧,三个?也是有可能。每人一间,就这样就少四间了。” 李莲花笑道:“老笛至少还要两三个孩子,你至少也要三个孩子,那这样就少了十间了,对吧。” 方多病觉得是这样的。 笛飞声沉默不语。 方多病越想越兴奋,他觉得云隐山至少还要盖十间屋子这件事情,要提上日程了。 …… 夏日的傍晚,热气逐渐消散。余晖洒在竹林间,仿佛给翠绿的竹叶镶上了一层金边。 云隐山的瀑布,四季都不缺水,走在附近,水花飞溅,如烟如雾,仿佛置身于仙境一般。 两个女子边走边闲聊。 苏小慵热情地向乔婉娩介绍每日李莲花他们在哪里练武,在哪里种菜。 乔婉娩很好奇,为什么笛飞声这个大魔头会住在这里。 苏小慵告诉她,笛飞声是东海之战输给了李莲花,才解散了金鸳盟来这里的。他们三个人可谓是生死之交。 乔婉娩惊讶不已。 笛飞声竟然和李相夷成了朋友,还是生死之交? 那,十年前那场生死搏斗岂不成了笑话? 由此想到自己这十年,似乎更是一个笑话。 笛白杨没想到山上又多了一个漂亮的婶婶,忙不迭地追着喊乔婉娩婶婶。 山上一时两个婶婶。 还是秋娘反应过来,忙纠正他道:“杨杨,这个叫姑姑吧。乔姑姑。” 笛白杨不懂为什么不能叫乔婶婶。 秋娘正想说,因为乔婉娩未婚。但好像又不对,她不是未婚,只是和离了。 她觉得这样说对一个三岁孩子来说,有点复杂,也怕乔婉娩不高兴。 方多病看着秋娘为难的样子忍俊不禁:“你就告诉他,因为一个叔叔配一个婶婶,要是多配一个婶婶,就会打架。” 秋娘哪里敢这样说。 笛白杨却听得很认真:“那我是叫打赢的那个婶婶对吗?打输的就是姑姑?” 方多病哈哈大笑:“对对对!杨杨太聪明了!” 笛飞声走了过来,抱起笛白杨就走:“儿子,记住,以后你别和傻子在一起玩,会把你也教傻的。” 因为乔婉娩走多了会喘,所以每日下午,山上的人都去一品茶馆听书的时候,她只能留在山上。 于是,每日下午,就是她和岑婆作伴聊天的时间。 她向岑婆讲述当年李相夷如何成名,如何创立四顾门,如何成为天下第一。很多事情,岑婆都是不知道的。或者,仅从江湖上你传我我传他的流言中听到一些关于李相夷离开云隐山后的事情。 岑婆也不把她当外人,和她讲了如何救起李莲花,如何解毒,如何恢复记忆和功夫等等。以及,方多病和笛飞声这些年的陪伴。 乔婉娩震惊异常。 她没想到,李相夷是这样的李相夷。 和她记忆中完全不一样的李相夷。 但是,李莲花从不和她说一句关于自己当初东海落水后的事情。她曾经有很多疑问在脑海里,比如,他有没有看到自己的信,何时看到的;他为什么知道四顾门被解散也不回去重振旗鼓,明知她在等他也不回去和她见面,等等等等。 然而,李莲花的眼神很少在她身上停留,她找不到切入的机会。他更多的是旁若无人的和苏小慵打情骂俏,云隐山的人仿佛见惯不惯,习以为常。 苏小慵脸上时常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她看每个人的眼神都是快乐的。 那个叫秋娘的女子,和苏小慵不同。 她很少说话,但很勤快,哪里都有她忙前忙后的身影。 她笑得隐忍,但山上每个人对她的笑都很真诚,甚至笛飞声都会时常帮她拿些重点的东西,打水。 但他们不同房,尽管杨杨叫她娘,叫他爹。 方多病怼天怼地,但从不怼秋娘。 最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看到李莲花和笛飞声这两个绝顶高手在后山挽起裤脚挖土,浇水施肥,还拔出野草或者泥巴疙瘩互殴,一时野草满天飞,尘土飞扬。 这样的场面,她觉得如果不是她亲眼所见,断然是不会相信的。 乔婉娩觉得自己仿佛昨日刚来的云隐山,但是,无颜回来了,带回了药魔。 竟然已经过去了五日。 药魔给乔婉娩诊过脉后,一句话就让大家松了口气。 这个毒并没有林璋说的那么厉害,和碧茶之毒比起来,这根本不算什么。 药魔看了一眼笛飞声,来了句:“然而……” 笛飞声眉毛一挑。 他最讨厌别人说话说一半带“但是”,“然而”这样的词语。 但药魔不得不说:“然而要彻底复原,需要的时间也是比较长的。因为余毒深入脏腑,要慢慢地清出来,又不能伤到脏器。 第60章 必不能让他活着出去 无颜忙问:“比较长是多久?” 药魔道:“少则三个月,多则一年。” “那还好。”苏小慵也松了一口气。她看向李莲花,后者脸上明显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笛飞声说话了:“那你就留下来把她治好再出去。” 药魔连忙点头称是。 可是,云隐山哪里还住得下人? 无颜建议,还是让乔姑娘住到梧言去,那里房间多,药魔方便住,如果有人想去陪同,都可以住得下。 李莲花迟疑片刻,柔声问乔婉娩自己的意思。 乔婉娩自然明白,她冲无颜点点头。 无颜脸上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这抹笑容落在笛飞声眼里。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对无颜道“你跟我来,我有话说。” 无颜跟着他走到离人群远远的地方,笛飞声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无颜心里开始有点打鼓了。 “尊上……” 笛飞声道:“肖紫衿对她穷追不舍,前段时间刚来过找她。你知道吗?” 无颜道:“我知道他在白云城出现过。” 笛飞声又道:“所以,如果被他看到你和乔婉娩在一起,无论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他都会杀了你。你想过吗?” 无颜道:“我不怕。他要杀我,恐怕也不是易事。” 笛飞声冷笑道:“看来,你是真想好了。” 无颜道:“尊上,我和乔姑娘之间什么也没有。我当时救她,只是觉得是故人,看在李门主的面子上也不能让她落入那些人手里。后来,我看她孤单可怜,也只是想让她尽快好起来。慢慢的,我发现我已经习惯她在我眼前,我愿意每日陪着她,照顾她。只是,她未必愿意。但,只要她一日在我眼前,我必护她一日……” “停!” 然而,笛飞声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他声情并茂的解释。 笛飞声叹了一口气,道:“在女人面前,你居然也变得如此啰哩啰嗦。我没兴趣听你们之间的事。” 他掏出那只皮哨子,递给他:“拿着。如果肖紫衿真来了,你用内力吹哨,我能听到。用力吹,多吹两声,距离还是有点远。” 无颜惶恐,不敢去接。 “盟主,这是您平时唤无颜的哨子。我哪敢用它唤您?” 笛飞声道:“肖紫衿的功夫虽然是差劲得很,但对付你,还是没问题的。何况,就算你能逃脱,乔婉娩能吗?我可不想你为了一个女人死在他手下,丢我的人。” 无颜明白了他的意思,躬身接过哨子,心怀感激。 在他离开前,笛飞声又来了一句:“只要肖紫衿上门,必不能让他活着走出去。此人留着,终是大麻烦。” 无颜遵命。 药魔每日给乔婉娩熬好药,未敢懈怠。无颜交代两名仆妇,温了立马就送给乔婉娩服下。 无颜从不主动进乔婉娩的房间,一般都是在门外守着。有时候乔婉娩精神状态好的时候,他便陪她在庄子里走走。 无颜买的这个大宅子虽然地处偏远,但是占地广,装修极简低调,设计也与众不同。宅子外面的门楼与普通宅子无异,但是进得里面来,却完全是另一种风格。数十间房连成一个首尾相接的环形,将正房和东西厢房圈在中间,有点像东南少数民族的那种围楼,但又不全像。 院子里还有几棵高大的梧桐树,这个季节正是枝叶繁茂的时候,仿佛撑起了一个个巨大的绿色华盖。 乔婉娩独自安静地坐在树下的时候,画面很美,无颜总是看得入神。 她在想什么?她是在思念某一个人吗? 他知道自己终将留不住她。 那么,多陪伴一刻,他也是知足的。 每日下山去茶馆,笛飞声都是带着秋娘和白杨直奔茶馆。李莲花和苏小慵则必先来梧言庄,问问乔婉娩的状况,陪她说会话。乔婉娩总是微笑着说一切都好,放心。 苏小慵问李莲花,为何笛飞声一次也不去梧言庄了,难道对他的旧部,他没有一点牵挂之情? 李莲花笑着摇头,表示他也不知为何。 不过,他也懒得猜。 老笛的心,海底的针,不容易猜。 自从杜鸿离开后,方多病在明镜司的日子反而自在快活了许多,只是事情更多了。他有心让花成栋独当一面,不但督促他每日勤练功,还让掌管文书的刑探将过往的案例让他借阅查看,增长见识。 没想到花成栋对刑探一职还颇有兴趣,每天都沉迷在各种案子里,素日里常去的饭馆都几乎不见了他的踪影。 听说三城主在家中莫名被害,见过凶手的两名府兵眼睛都被刺瞎了。花成栋大惊。虽然这个案子暂时还没有交到明镜司来,他也是颇为关注的。毕竟,三城主是他父亲的结拜兄弟。 但是,当他以为方多病同样会对这个案子很有兴趣时,对方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后来,他去问郑好,三城主那个案子有没有交到明镜司来。得到的答案是,方镜使拒绝接那个案子,已经退回去了。至于为什么,郑好也没多问。她觉得方多病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花成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但他也没继续追问。 直到有一日,他听说三城主的两个儿子带人围了城西一处宅子,说是怀疑宅子里的人杀了三城主。 经过一场血拼,三城主家的府兵死的死,伤的伤,还有被撒了毒药粉,全身烂得没一处好地方,疼痛而死。 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传得最离谱的说法,那座宅子里面只有两个人。 花成栋再次问方多病,知不知道最近白云城又来了高手。 方多病不以为然地道:“哪有那么多高手。” 见他不信自己,花成栋就把他听到的传言告诉了他。 没想到方多病听完,神色大变,拔腿就往外跑。 花成栋叫他,他也不理,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花成栋哪里追得上? 不过,他也不傻。他打听到那个宅子的名字,叫梧言庄,在城西。 于是,他也奔梧言庄而去。 方多病赶到梧言庄时,门外地上仍有残留的血迹,见证着这里曾经有激烈的打斗发生过。 无颜给他开了门。 见到无颜的那一刻,方多病的心才放了下来。 第61章 江湖规矩 “你怎么样?乔姑娘怎么样?”方多病问。 无颜淡淡地笑道:“放心,我没事,她也没事。” “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刚刚才听说。”方多病道。 无颜语气平静:“就是昨日。” “报官吧。”方多病道:“他们一定是怀疑你杀了三城主,才上门寻仇。此事总要有个了结。” 无颜道:“我不想那么麻烦。如果他们要来送死,我奉陪就是。” 方多病道:“那你也不能来一个杀一个,天天弄得一手血吧。” 无颜气道:“他们父亲做出那样的事,我没有牵连他们已是宽容。他们眼下也并无证据,只是怀疑,就敢这样上门寻仇。白云城这个地方,没有王法。他们城主府的人就是王法。报官也不会有用。” 方多病道:“这几个城主,本身就是土匪出身,哪有什么王法。你别急,我回去找李莲花想想办法。你尽量不要出门,护好乔姑娘。” 无颜让他放心,他不会把乔姑娘一个人留在庄里。 方多病也没进去,就在门口说了几句,匆匆离开了。 花成栋赶到时,正好远远看到方多病和无颜告别,直奔云隐山而去。 他眉头紧蹙。 果然,方多病和这个庄子里的人是认识的。 花成栋没有跟去云隐山。他犹豫了片刻,转身往城里去了。 正在打扫院子的李莲花看到刚下山不久的方多病一路小跑着跑回了山,“出事了”三个字明明白白写在他脸上,连忙放下手中的扫帚迎了上去。 方多病把他听来的,看来的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苏小慵和笛飞声闻声也凑了过来。 方多病问,要不要报官。 李莲花道:“不报。无颜说得对,他们没报官,是因为他们手里没有证据。 但时,既然无证据仅凭猜测就上门寻仇,这是是打算按江湖规矩办。说白了,就是以强凌弱。” “以强凌弱?”笛飞声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李莲花道:“老笛,你觉得怎么办好?毕竟,无颜是你的人。” 笛飞声道:“我给了无颜我的皮哨,假如他应付不来,他会吹响皮哨。” 方多病道:“你的意思是无颜还可以应付?” 笛飞声不置可否。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无颜绝不会轻易启用皮哨,能不能应付也未可知。毕竟,他当初给他皮哨时说的是,应付肖紫衿有麻烦的时候唤他。现在来找麻烦的既然不是肖紫衿,那无颜那个死脑筋,也是有可能明知应付不来也强撑到底的。 李莲花道:“无颜和药魔在一起,这种小打小闹应该是可以应付的。只是,长此下去终归不是办法,而且,乔姑娘也需要清净。” 方多病怒道:“既然如此,按你说的,他们要按江湖规矩办,那就办吧。谁怕谁?明日我也上门去挑衅,打他们个落花流水,看他们还有力气去无颜那里闹?” 笛飞声嗤了一声,道:“随你。”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那气呼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方多病道:“你笑什么,你觉得我这样不行?” 李莲花道:“不,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你是明镜司的人,还是不要公开去做这样的事。明日我去。” 方多病一时竟不适应了。 李莲花平时都是扮猪吃老虎,每次都是喊他先上,今日怎么主动打头阵了? 李莲花笑道:“明日,你先陪我去几个地方。晚上,我再去三城主府,找那两位公子聊聊。用江湖规矩聊聊。” 他特意强调了“江湖规矩”这几个字。 第二日一早,李莲花两口子便叫上方多病一起下山去了。 路上,李莲花告诉了方多病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白云城大城主父女俩都早死了,剩下一个寡母,有钱无势,早就没什么话语权了。 三城主已死,他的两个儿子也是无能之辈。 但二城主入狱,判的流放三千里。万一遇到特赦,还是有可能回来的。花成栋作为他的独子,是完全有资格继承城主之位的。当然,前提是,花成栋自己要有那个本事,或者,有本事的人愿意给他撑腰。 如果花成栋当上了城主,于云隐山,梧言庄,都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方多病笑道:“你是想做那个花成栋背后给他撑腰的人吗?” 李莲花笑道:“这不,还有方镜使吗?” 方多病呵呵一笑,道:“我在明,你在暗?” 李莲花微笑着道:“不过,那也要花成栋愿意才行。” 方多病又问,现在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李莲花说,那日他和无颜在三城主府救了几名女子,是他将她们送回去的。这几人都是是竹韵楼的歌女和舞女,她们称本是卖艺不卖身的,受三城主胁迫,不得不夜夜去城主府“献艺”。稍有不从,便被虐待凌辱。那日新来的女子叫百合,幸亏李莲花他们及时赶到,她得以保留清白,她很是感恩。他们现在就是去找百合。 李莲花一行人找到百合后,由苏小慵出面,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她答应劝说那几个姐妹,出堂作证。有一个算一个,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李莲花和方多病两个大男人,这时候就不方便和她们细细分说了。 但是,李莲花让苏小慵转告她们,并不会真要出堂,那只是不到万不得已才会走的一步。 只要她们答应,他会立刻找来状师,让他写好状子,几位姑娘在上面摁上手印就行。最后,由明镜司的方多病承诺,一定不会将几位姑娘的名字透露出去。 苏小慵在百合的房间里待了很久,李莲花和方多病一直在楼下等着。似乎是在欣赏歌舞,其实心思完全在楼上百合的房间里。纵然他的耳力很好,在这种喧闹的环境里,也根本无法听清。 第62章 你们放心 几位姑娘答应得比想象的要痛快。 她们说,虽是风尘女子,但她们不想被世人视作低贱下作的玩物,事实上,竹韵茶楼的姑娘们一直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百合说,不是为生活所迫,谁会愿意在这种地方讨生活?连竹韵楼的老板娘都因为护着他们理据力争,被三城主从楼上扔了下去,摔断了腿,至今还不能正常行走。 她们已经被三城主害成这样,还有何可怕的,还有什么是怕失去的呢? 她们愿意站出来,帮她们自己,还有老板娘讨公道。 只是,听说三城主已经死了,现在还要这份状纸有何用呢? 李莲花道:“三城主死了,他的儿子们还在。你们难道还想继续被他们欺压凌辱?我找你们要的这份东西,可能对接下来白云城能否拥有一位品性端正的新城主有帮助。这样,一劳永逸,大家日子都好过了。” 姑娘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简直不敢相信。 百合热泪盈眶,对款款李莲花行了一礼,哽咽道:“如此,就多谢大侠了。” 李莲花连忙摆手道:“不要称我大侠。我们日后也是要常年生活在白云城附近的,自然对我们也是有好处的。” 方多病道:“对对对。如果你们遇到了什么难处,就来明镜司找我方多病。在下一定竭尽所能。” 姑娘们感激不尽。 于是,一切就按照李莲花说的,找来状师,写好状纸,摁上手印。 临走前,百合追上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三城主儿子知道我们写了这个东西,会不会来报复我们?” 李莲花轻声笑道:“你们放心。不会的。” 苏小慵有些疑惑,李莲花如何那么确信不会? 李莲花很少在苏小慵面前露出过杀意。 李相夷纵横江湖身经百战时,她还是个黄毛小丫头。她只见过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在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 其他时候,李莲花在她面前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看破红尘的模样。虽然他能言善辩,巧舌如簧,但有时候被方多病和被笛飞声怼得哑口无言,他也是一笑了之,毫无所谓。 所以她还没明白,李莲花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她知道,她的夫君从不胡说八道,除了在床上和她说的那些让她面红耳赤的话。 但是,方多病是见过李莲花一人千面的,所以他一直叫他老狐狸,李骗子。 他曾经上一刻还在温柔地对他说,方小宝,你退后点。下一刻,温柔的眼神无缝切换到决然的杀意,手起剑落,一招毙命,牛头马面当场就魂归故里,干脆利落,毫不留情。 此刻,他看到李莲花笑着说放心的时候,他就忽然感受到了这两个极温柔体贴的字眼里面透出来的狠绝。他越是对她们温柔地说放心,越是说明他已经决定对他的敌人狠绝了。不然,怎么放心? 从竹韵楼出来,李莲花一行马不停蹄去了明镜司,他们觉得还是要先找花成栋聊聊。 可是,花成栋不在明镜司。郑好说他告假了,家里有事,今天都不来了。 方多病很诧异。 花成栋自来到明镜司,就无一日告假。 他望向李莲花,疑惑地道:“他不会出事吧。” 李莲花沉吟片刻,道:“白云城现在一盘散沙,城主之位空缺。三城主的两儿子应该忙得很,又要内斗,争夺城主之位,还要找无颜的麻烦,应该是没有精力管他啊。” 方多病也觉得是这个理。 苏小慵建议去找找花成栋。 李莲花建议先把苏小慵送回云隐山。花成栋,自己和方多病去找就足够了。 苏小慵不高兴了:“为什么不让我一起去?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睛。” 方多病笑道:“我也觉得,该不会是你小气吧。” 李莲花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们不一定能找到他。你也知道,找人是很累的。就算找到了,我们晚上还有事要办,可能会回得晚。你在山上,有师娘,有老笛,我会更放心。” 苏小慵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你们,晚上要办的事,危险吗?” 方多病嗤地笑出了声。 苏小慵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李莲花微笑道:“都成亲这么久了,你夫君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再说了,就算我有危险,不还有方少侠在我身边嘛!” 方多病用力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苏小慵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道:“那我自己回去。你也不用送我了,耽误时间。哦,不对,我们午饭都没吃呢。” 此时早已过了午时,三个人居然现在才想起来还未曾用饭。 李莲花道:“不在乎那一点时间。我们先去附近小馆子随便吃点,然后我送你回去。方小宝先去找花成栋,我送完你回来再和他汇合。” 扭头对方多病道:“你知道去哪里找他吗?” 方多病鄙夷地道:“本少侠岂会不知?我先去他府上找,如果他不在,就问问他府上的人。应该不难找到。” 李莲花点头道:“你找到他后,就把我的想法和他说说。争取他同意。” 说罢,三人就去找馆子随便吃了点东西。李莲花便送苏小慵回山。 苏小慵真的觉得没必要特意送自己回去,简直是多此一举。 自己功夫也不弱,再说,哪来那么多危险? 于是,到了山脚下,她坚决不要李莲花再往前走了。 李莲花看她那么坚持,也觉得既到了山脚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捏着她的小脸蛋认真叮嘱了她几句,便匆匆往城里和方多病汇合去了。 李莲花在去花府的路上遇到了匆匆行走的方多病。 花成栋不在府上。 花府也没人知道他去哪里了。 “李莲花,这家伙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李莲花眉头皱了起来。 花成栋偏偏在这时候失踪,这也太巧了。 他思索片刻,道:“方小宝,我们怕是只能硬闯三城主府了。 方多病道:“闯就闯呗。只是,花成栋不找了吗?” 李莲花道:“我们先去解决三城主府,这个麻烦解决了,其他都迎刃而解。” 方多病来了兴趣,笑道:“怎么解决?一路杀进去? 李莲花叹了口气,道:“打打杀杀非我强项,早上就应该把老笛叫上。这本就是帮他金鸳盟擦屁股。” 方多病啧啧道:“这话,也就你说得出口。” 第63章 不想杀人 李莲花突然正色道:“方小宝,我想来想去,你还是不去的好。毕竟你日后要经常公开露面出去办案,被人认出来不好。” 方多病也一本正经地问道:“那你老实告诉我,你今晚是不是打算杀人?” 李莲花道:“我不想杀人。所以我才准备了状纸。就冲他们再三上梧言庄找事,他们就不是善茬,讲道理肯定行不通的。所以,我打算拿状纸威胁他们。如果,他们受我威胁,同意不找梧言庄麻烦并推花成栋上位,就是最好的结果。反之,我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方多病道:“可是我还是想不明白。” 李莲花看着他:“有何不明白?” 方多病一副急需解惑的模样:“往日这种杀人的事,你从不主动出头。这次却有点反常。” 李莲花摇摇头,无奈地道:“方小宝,你真是我肚里的蛔虫。” 方多病大声抗议道:“没读过书吗?那叫知己。怎么叫蛔虫,真恶心!” 李莲花被他逗乐了:“好,知己。既是知己,为何不明白,我这么做不过是想少死点人罢了。” “你来杀人是为了少死点人?”方多病愣了一下,但瞬间恍然大悟。 李莲花微微颔首,道:“你也看到了,无颜出手极狠。在他庄外,那些府兵几乎无一例外被砍了胳膊。无颜的事,你可能认为他是在给我擦屁股,毕竟阿娩是我的故人。其实还真不是。老笛向来护短,无颜,他一定会护到底。你别看现在他不动,是他认为无颜还能应付。等到无颜应付不了的时候,他必定会出手。到那时,就不是掉几条胳膊那么简单了。那些府兵,其实也只是奉命行事。” 方多病叹道:“李莲花啊李莲花,你想得可真多。我就奇怪了,像你这样的人,为何一点都不显老?” 李莲花笑道:“是不是很羡慕我?” 方多病冷笑道:“羡慕倒不至于。你不过是因为找了个年纪小的妻子没办法,必须装得年轻点罢了。” 李莲花哈哈大笑:“方小宝,别胡扯了。我现在去买个面具,然后就去三城主府。你回明镜司,或者,再去找找花成栋。” 方多病道:“那肯定不行。你可以戴面具,难道我不行?走吧,你除恶为善,怎能没有我陪同?” 黄昏。 夕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空。 三城主府。 两道鬼魅般的人影翻墙而过,毫无察觉地跟在了两个端着水果盘低头疾走的女子身后。 看着她们进了一间厢房,东西放下后,很快就出来了。 里面传来男人女人激烈的争吵声。 林璋两位夫人,大儿子林峰和二儿子林松以及管家丁荣,府兵卫何青山都在里面。 大儿子林峰是林璋的妾室张氏所生,二儿子林松是正室韩夫人所生。两人往日还装装兄友弟恭的模样,现在父亲不在了,两人嫌装得累,干脆撕破脸皮争城主之位。 两位夫人自然也是针锋相对,毫不示弱。 管家和府兵卫面面相觑。 三城主死得突然,没有留下只字片语。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三城主府有两百名府兵,其中大半都是林璋当了城主后,接管了当初大城主府上和二城主府上的府兵得来的。原本属于三城主府自己的府兵不到五十人。 府兵卫何青山原本就是大城主府的府兵卫。大城主倒了,府兵基本都被二城主花秉烛接管,他便到了花府。花城主倒了,三城主又接管了花府的兵力,于是,他又到了三城主府。 此刻,他一言不发。 谁当城主他都不在乎,反正都是一丘之貉。 林松仗着自己是嫡子,素来对他大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偏偏林峰自小习武,不但长得高大,功夫也比他强许多。前日带人去打梧言庄,若不是他,林松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可是林松不但不感激,还以嫡子身份压他这个长兄,这才惹毛了他。于是他提出比武分胜负,今日干脆就分出个高下,省得日日纠缠不清。 林松自然不肯和他比武。 “父亲不在了,姓风的是个绝户,唯一的女儿也死了。姓花的被流放,这辈子估计都回不来了。现在这个家里,我是嫡子,城主就该是我的。我为何要跟你比武?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抢?” 林峰冷笑道:“你怕是忘了,老的流放,小的可没有。” 林松一愣。 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了。 韩夫人激动得一拍桌子道:“花成栋那废物,哪轮得到他!” 张氏鄙夷地瞪了她一眼,道:“可他毕竟是老二的独子。要说按顺序来,他是有资格的。” 林松嘲讽地笑道:“就算他本来有资格,现在也没有了。” 两位夫人都困惑地望向他。 林松冲何青山挥了挥手,道:“带上来吧!” 林青山领命而去。 不一会,就将嘴里塞着抹布,五花大绑的花成栋从另一间房里推了出来。 林松示意何青山把花成栋嘴里的破布给扯掉。 花成栋连吐了几口,才破口大骂:“你们怎么敢这样对我?” 林松道:“花成栋,我本来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小小惩戒你一下算了。可是,刚大哥提醒我了,留下你,后患无穷。怪也只能怪你自己,你主动送上门的对吧。那,只能对不住了。放心,每年清明,我都会给你多烧点纸钱的。” 说罢,对何青山说,让他快动手,送花成栋上路。 花成栋大叫:“你这个疯子!你不是来真的吧!你不要吓我!” 何青山看了一眼林松,后者不耐烦地冲他挥手,意思是快点解决。 何青山叹了口气,拔出宝剑,架在了花成栋脖子上。 第64章 老狐狸,你看我这招怎么样 花成栋对韩夫人喊道:“夫人,救我!” 韩夫人目光躲闪,叹了一口气,匆匆离去。 张氏见状,也跟着走了。 花成栋又对持剑相向的何青山道:“何青山,我往日待你也不错吧。你怎忍心对我下手?” 何青山道:“对不住了,花公子!奉命行事,九泉之下,请您勿怪!” 说罢,他狠狠地盯着花成栋的脖颈。但是,他的手微微颤抖着,竟是不忍下手。 花成栋近乎哀求地看着他,道:“何青山,不要杀我!” 林松喊道:“磨叽什么,快点!” 他这一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何青山不但没有快,反而是把剑撤离了。 他对两位姓林的公子分别施了一礼,道:“两位公子,就留他一命吧。他曾于我有恩,我下不了手。” 林家两位公子大吃一惊。 “没用的东西!”林峰骂了句。紧接着,“苍啷”一声,林峰拔出了自己的配剑,向花成栋当胸刺去! 但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他的剑竟然在距离花成栋胸口约两寸的地方停住了。 何青山的剑,挡在了花成栋胸前。 两柄宝剑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林峰怒道:“你要做什么!” 何青山脸色铁青,道:“求公子放了他吧,他已经一无所有了。毕竟,他也是二城主唯一的血脉……” 不等他把话说完,林峰一脚踹了过去,将他踢飞在地。 还不等他爬起来,林峰的剑已经再次刺向花成栋。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东西嗖地飞了过来,将林峰的剑直接打飞了! 林峰啊的大叫一声,握住剑的虎口处鲜血渗了出来。 “哪个……”还没来得及开骂,两条人影自门外飞了进来,齐齐落在了花成栋身前。 两个戴着面具的男子负手而立,似笑非笑。 林峰正要接着骂:“哪个混账,敢……” 其中一个男子飞起一脚,如同刚才他踹何青山那般,将他整个踹飞了出去。只是,这一脚,似乎力道更大了一点。 林峰直直地飞了出去,差点撞上了刚刚站起来的何青山,所幸后者反应迅速,稍稍一侧身。 失了阻挡的林峰就一路向前,连同撞上的一把椅子,一起撞到了墙才终于停了下来。 管家在愣了半晌之后,才小跑过去,赶紧扶他起来。 一口鲜血自他口中喷涌而出,犹如一朵盛开的血花。 屋内的人目瞪口呆,忘了惊呼。 其中一名戴面具的男子对同伴道:“最近这脚下功夫见长啊!” 同伴嘻嘻笑了两声。 身后的花成栋一下就兴奋了:“是你们!李……” 他一下就听出了声音,来的正是李莲花和方多病。 但是他也算反应迅速,当那两人倏地回头盯着他时,他马上闭嘴了。 方多病道:“我们四处找你,没想到你竟来了此处。” 花成栋委屈地道:“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这样对我。” 林峰勉强站起了身,但是腰痛欲裂。管家只好把他扶到椅子上坐着。 林松见状,眼神中浮现出一丝惧意。 他狠狠地瞪了何青山一眼,道:“大公子都被打成这样了,你是在我城主府吃干饭的么?” 何青山咬了咬牙,拾起剑,朝李莲花和方多病走来。 李莲花对方多病道:“你不把他打趴下,两位公子不会和我们谈。” 花成栋忙喊道:“两位,他刚救了我,不要伤他!” 方多病嗤笑道:“你自己都成了别人嘴里的肉了,还有闲心操心别人?” 花成栋语噎。 何青山举起的剑,又放下了。 林松怒道:“你怎么还不上?” 何青山道:“就冲他刚才踢大公子那一脚,我便知不是他的对手。如果硬要上,我必死无疑。请二公子答应会照顾我妻小。” 林松不耐烦地催促道:“那是自然。废什么话?你不上怎么知道打不过?” 何青山无奈,再次朝方多病举起了剑。 “好!”方多病突然玩心大发。“我最近终于练成了那一招,老狐狸,你看看我这招怎样?” 老狐狸还没说话,何青山举起了剑还未刺下来,方多病突然欺身向前,直奔何青山的剑锋而去。他连自己腰间的尔雅剑都没有取下! 何青山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刺出这一剑,如何刺出这一剑才更有把握,突见对方赤手空拳迎着自己剑锋而来,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说时迟那时快,方多病稍一侧身,避过剑锋的那一刻,却忽地伸出了左手,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剑尖! 只听一声清脆的断裂声,整个剑尖竟被他生生折断,掉落在地! 何青山目瞪口呆,杵在原地。 林松在身后发出一声尖叫! 方多病皱眉,转身望向李莲花:“我还是有点怕,没敢往中间。” 李莲花笑道:“不敢是因为不够自信。不过,这才多久,已经练得很不错了!” 这两人谈笑风生,仿佛在讨论一件鸡毛蒜皮不值一提的小事。 花成栋一脸崇拜,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方多病还在郁闷着,李莲花对何青山道:“这位兄台,看在你刚才护着我们朋友的份上,我们不想为难你。正好,我们要找两位公子的事,也与你有关。你就安安静静坐那边听听可好?” 何青山面色铁青,扔了手中断剑,一言不发,找了张椅子坐下。 看着朝自己缓缓走来的李莲花,林松怂了。 他踉踉跄跄跑到他大哥身边,带着哭声道:“大哥,怎么办啊!他会不会杀了我们!” 林峰哼道:“我能怎么办?你看我这样子,还能顾得了你么!” 只见李莲花从身上掏出那张盖好了手印的状纸,在他们面前摊开,让他们仔细看看。 “你们的父亲罪有应得,你们做儿子的,想必心里清楚得很,我也不想多说,脏了我的嘴。我长话短说。我不想杀人,但是,我今天是抱着杀人的想法来的。你们这里的人,原本我是一个也不打算留的。” 此言一出,屋内的人几乎同时瞪大了双眼。 林松瑟瑟发抖,瘫在了他大哥脚下的地板上。 林峰抓着椅子的手,微微颤抖。 第65章 新城主花成栋 李莲花说这话时,语气平淡,说出来的话却分明是那么冷漠狠绝,连花成栋都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方多病这才想起他来,赶紧给他松了绑。 只听李莲花道:“可我还是想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这份状子交出去,官司打不打得赢,我不在乎。我只是想让白云城的百姓,还有上面的知府,刺史都知道白云城的三城主是个什么东西。同时,你们两兄弟,今日必须死!”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二,你们从大城主二城主府上接管的府兵全部交还给二城主府,连同你父亲的城主金印。你们即日离开白云城,一日都不能多待。” 林氏两兄弟面面相觑。 还是林峰没忍住,咬牙道:“交给花成栋!他凭什么!” 李莲花扭头看了一眼花成栋,幽幽地道:“凭我现在就能让你死。” 林峰气得满脸胀红,霎那间一张脸又由红转白。 终于,他笑得狰狞:“我偏不信—!” 他大吼一声,双手往下用力一击,借着椅子的反弹之力整个人凌空而起,直奔李莲花而去,同时双掌带着凌厉的掌风扫向李莲花面门! 他这一掌,是用尽了十成功力,殊死一击! 他想的是,就算我有可能不敌,我也绝不可能让你全身而退。 他是继承了他父辈的那一身匪气的。 要死,也得咬下对方一块肉来! 只可惜,他大大低估了他面前这个人! 他的掌在距离李莲花面门几寸远的地方再也无法往前,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却极为深厚的气墙将他的掌风挡得密不透风。 只见李莲花衣袖轻拂,刹那间挥出了一掌。 看似平淡无奇的一挥,林峰却感觉一股惊涛骇浪般的掌力自对方衣袖中汹涌而出,排山倒海般向他袭来。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被这股力量一下推倒…… 在场的人只看到林峰在空中骤停,然后快速向后飞去,直到撞上墙壁,再重重地摔落在地。 鲜红的血自他身下慢慢流淌,散开…… 他没有咬下对方一块肉来,因为他的嘴根本够不着…… 李莲花低低地斥了一声:“不知死活。” 林松吓得抱着头大嚎起来!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 满屋只有林松的嚎声。 方多病走到林松面前,冷笑道:“这是你大哥找死,怨不得别人。你现在选好了吗?” 林松已经吓懵了,根本说不出话来。 还是管家在旁小心翼翼地劝他:“二少爷,交出城主金印给他们吧,不然,命都没有了,还要印有什么用呢?” 林松歇斯底里地叫道:“给他们!快给他们!让他们快走!” 管家站起来,颤颤巍巍地对方多病道:“小人知道老爷把印放在哪里。我这去拿。请大侠稍等。” 李莲花走到脸色煞白的花成栋面前,道:“你去和那个府兵卫说,让他把原先属于大城主府和二城主府的府兵清点出来,由你带走。有不愿意走的,不强求。” 花成栋还在发愣。 方多病笑着拍了下他肩膀,道:“恭喜,花城主!” 花成栋“啊”了一声,彻底呆住了。 老管家把装着城主金印的盒子恭恭敬敬递给李莲花。 李莲花没有接,而是看向花成栋。 管家会意,走到花成栋面前,又恭恭敬敬奉上。 花成栋看了一眼李莲花,又看了一眼方多病,接过了盒子。 李莲花微微笑道:“恭喜花城主。” 不待花成栋走过去,回过神的何青山已经走了过来,向花成栋躬身施礼:“恭喜花城主!” 花成栋定了定神,朗声道:“劳烦何府兵卫清点下原先从大城主府和花府接管过来的府兵,一会跟我回去。不愿意去的,不勉强。” 何青山恭恭敬敬领命而去。 李莲花突然叫住了他。 “有劳何府兵卫在离开三城主府前,留一些人,护送三城主全家出城。至于三城主府的府兵,任他们去留吧。” 何青山连连点头。 等他出去了,李莲花叫上花成栋和方多病到外面亭子里坐坐,等着何府兵卫去集结府兵。 花成栋仍然仿佛在梦中,神情有点恍惚。 方多病道:“你今天为何告假又不在府上?害我好找。” 花成栋这才回过神来,略微尴尬地道:“我本来,本来是想帮你朋友调解下和林家兄弟的恩怨的。” 方多病一愣:“我朋友?你是说梧言庄?” 花成栋道:“我昨日跟着你到了梧言庄,看到你和那里的主人聊天。我知道你们肯定是朋友,你很着急的样子。” 方多病道:“所以,你就把自己绑了送给林家兄弟?你这调解的方式还很特别。” 李莲花咳了一声,方多病哈哈大笑。 花成栋叹道:“我想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我这些年和他们少有来往,但想着毕竟父辈的交情在。有什么恩怨,看在我这个中间人面子上,也许可以化解一二。没想到,他们说是杀父之仇,不能化解,然后,就把我打了一顿关了起来……” 他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昨日被踢了好几脚,现在腹部还是痛的。 方多病哼道:“活该!谁让你跟踪我。再说了,强出头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花成栋也觉得自己特别无能。 李莲花幽幽地道:“花城主,以后,你就是一城之主了。该宽厚要宽厚,该狠,还是得狠,千万不能妇人之仁。城主这个位子,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可是,李兄,方兄,为什么突然要我来做这个城主?”花成栋突然发问。 方多病一时还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李莲花却反问道:“你觉得,还有谁比你更适合当城主?” 花成栋沉默了。 “是不是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李莲花笑了:“花城主,当务之急,好好整顿城主府,重建白云城。还有,你的功夫,真的得再加把劲了。” 他把那张状纸塞到了花成栋手里,让他好好留着,以防万一将来有人就林璋之死混淆视听,对他这个新城主不利。 看着何青山带着上百人的府兵队伍浩浩荡荡走来,李莲花和方多病同时把目光投向了花成栋。 新一任的城主已经诞生了。 第66章 招蜂引蝶的李莲花 夜幕降临。 看着花城栋领着浩浩荡荡的府兵往二城主府而去,李莲花和方多病在队伍后面,久久凝视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两人都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成就感。 “李莲花,我们现在是回云隐山还是拐去梧言庄看看?”方多病问道。 李莲花道:“天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你是看上梧言庄了?” 方多病笑道:“那个庄子确实也不错,不过还是比不了我们的云隐峰。我是以为你可能担心乔姑娘,要去看看才放心。” 李莲花道:“解决了三城主府,又有无颜在,我有何不放心的?” 方多病嘿嘿一笑:“好吧。还是旧不如新啊。 回云隐山喽!” 说罢,伸手来揽李莲花的肩,却又被他轻轻闪过。 “真没意思。”方多病嘟囔了一声,自顾自往前走了。 苏小慵看到李莲花和方多病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连忙从屋里迎了出来,问东问西。 岑婆笑着道:“你们再不回来,小慵就要到山门去等你们了。” 笛飞声也揶揄道:“你下次出门还是带着她吧,不然山上的人都被她叨叨死了。” 苏小慵白了他一眼,道:“你都去后山了,你还听得见我叨叨?” 李莲花上前握住她的手,微笑道:“老笛是嫉妒。你别理他,想叨叨就叨叨,我爱听。” 苏小慵得意地冲笛飞声吐了吐舌头。 方多病对她笑道:“从今日起,你可是白云城城主的义妹。 身份比我们要尊贵多了。以后我可不敢再得罪你。” 转身对笛飞声道:“老笛,你可以要无颜放心了。林家兄弟从此不能再进白云城了。” 苏小慵鼓掌欢呼:“太好了!这下乔姐姐可以安心调养了。” 笛飞声也面露满意的笑容:“不错,釜底抽薪。李莲花,这么久以来你总算做了件像样的事。” 李莲花正色道:“我平日里做的哪件不是像样的事?” “那可太多了。”笛飞声斜睨着他,似笑非笑。 李莲花无可奈何地笑笑,扭头对方多病道:“你的明镜司,走了杜鸿,这下又走了花成栋。人手不够吧。” 方多病苦笑:“这也是意料之外的事。 没办法,大不了我和郑好忙一点。” 苏小慵笑道:“那是应该的,只是这样,明镜司就成了你们的夫妻店了。其实,等乔姐姐好一点,可以让无颜去顶替杜鸿的位置吗?” “不可!” 李莲花和笛飞声几乎同时喊了出来。 李莲花看了笛飞声一眼,对苏小慵道:“江湖上认识无颜的人比认识老笛的多多了。他实在不适合抛头露面。” 方多病笑道:“不说这个,就是他那行事风格真是得了老笛真传,我可不敢要,恐怕到时候出去一趟,没有嫌犯可以活着带回来。哈哈。”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上次和老笛出去了一趟,我就心有余悸。 杀杀杀,都杀光了!最后结案时,只有苦主,没有凶犯。” 他做了一个很飒的手势,模仿无颜砍人胳膊的样子。 苏小慵看觉得一点也不好笑,倒是老笛自己忍不住嘴角上扬。 李莲花对方多病道:“杜鸿,真的不会再回来了么?” 方多病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李莲花觉得,这事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虽然杜鸿人品并不差,但是他的嫉妒和骨子里的骄傲,可能会让他失去本性。他也无法预判,只能是提醒方多病,还是要有所提防。 “防人之心不可无,方小宝。”李莲花神情严肃。 笛飞声罕见地出主意了:“天天防多累。方多病,把她娶了或者睡了就完了。” 方多病怔住了。 李莲花连忙道:“娶了,娶了还是可以的。老笛说的,其实也是一个办法。” 他瞟了一眼笛飞声,道:“方小宝还没决定娶妻生子呢。这事,也不能太急。慢慢来。” 笛飞声哼了一声,道:“慢慢来,等她成了别人老婆,再着急抢回来也不错。反正你师徒武功高。” 他阴阳怪气地说完,便去找和秋娘在厨房干活的笛白杨去玩了。剩下被他气得说不出话的方多病像只河豚一样鼓着腮帮子,瞪着他的后背。 当然,干活的是秋娘,笛白杨是在捣乱。岑婆看几棵桃树上的桃子吃不完,掉地上都烂掉了可惜。白日里三个女人便把熟了的桃子洗好晒干,制成了桃干,然后撒上一点点盐和糖密封到罐子里。 笛白杨尝了一个,觉得好吃,便追着要吃。秋娘怕他吃多了拉肚子,不敢给他多了。他便守着她们干活。稍不留神,他就偷了一片塞嘴里。岑婆和秋娘又气又好笑。 还好,笛飞声进来了。 秋娘赶紧使眼色道:“老笛,杨杨说想和李叔叔方叔叔玩呢,你带他出去吧。” 笛白杨大声抗议道:“我不去。我要帮娘干活。” 笛飞声看着他嘴里嚼着东西说话,觉得挺有意思:“这东西好吃吗?” 他竟然拿起一片塞嘴里。 “嗯。确实不错。” 秋娘愣住了。 笛飞声也不顾她惊讶的眼神,又抓了一把在手上,弯腰抱起笛白杨道:“走,爹和你一起坐外面去吃。好吗?” 笛白杨开心得搂住了他的脖子:“好。我和爹一起吃喽!” 花成栋就任白云城城主大典就在三日后。花成栋亲自上山来送请柬。 连不想去凑热闹的岑婆,都被他的诚意打动,答应了去参加。 花成栋很兴奋,自称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天。 花成栋也很焦虑,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毕竟自己武功平平,也谈不上大智慧。 李莲花拍着他的肩膀,给他打气:“白云城需要的就是你这样品性正直,爱护百姓的城主。你父亲也曾经是城主,你耳濡目染,很多事情多少是了解的,但你能保持本心却是极为难得。功夫嘛,确实要更勤点。” 方多病笑道:“功夫不行,你可以找李莲花给你镇着。” 花成栋突然眼前一亮:“我可不可以邀请几位,先住到我的城主府?你们功夫这么强,我拜你们为师可好?我怕我这三脚猫功夫,没几天就被人杀了。” 他此话确实不虚。 “这……”方多病没想到他会这样提。 李莲花瞟了他一眼,觉得他是自找的:“这个,你可以和方镜使商量商量。我和老笛都拖家带口的,不太方便。” 方多病道:“我明镜司走不开。” 李莲花咳了一声,拉着他坐下,诚恳地和他说了很多。 “你那个府兵卫,还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你也不用过于紧张。” “你是城主,平日里要多花心思在如何治理好这座城,让百姓生活过得好,自然不会有人来害你。” “据我所知,白云城里并无高手。一旦有外来的高手进入白云城,有可能对你不利的,你去明镜司通知方镜使。他会帮你。如果他不在,又实在紧急,来这里找我,或者老笛。只是,你平日里就要有专人负责打探和跟踪这些人的消息,你才能及时掌握并做出反应。对吧。” 花成栋忙不迭地点头。 “李兄!”花成栋由衷地佩服:“听你说完这番话,我觉得我心里一下就亮堂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扫了一眼笛飞声和方多病,感叹道:“我真羡慕能和你做朋友的人。” 李莲花啊了一声,笑道:“原来你和我,还不是朋友。” 花成栋忙站起来连连摆手:“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羡慕方兄和笛兄这种,可以和你日日厮守在一起的朋友。” 笛飞声突然被呛到,转身走开了。 方多病则哈哈大笑:“李莲花啊李莲花,你这么招蜂引蝶,你家小慵可怎么办?” 话音刚落,苏小慵端着一碟自制的小点心出来了。 方多病赶紧闭嘴背过身去。 第67章 准岳父出现 李莲花和苏小慵再次来到梧言庄时,正好见到无颜和乔婉娩站在梧桐树下,并肩而立。无颜身姿挺拔,笑容清冽;乔婉娩婀娜多姿,温婉动人。两人放在人群中,其实也是相当出众的一对。 不知道他们俩在聊什么,竟没注意到李莲花二人的到来,直到苏小慵唤了一声:“乔姐姐!” 乔婉娩看上去精神好多了。 离开梧言庄去往茶馆的路上,苏小慵对李莲花说,这次见乔婉娩,觉得她身上的气质发生了很大变化。以前只觉得她美丽动人,温柔可人,现在却觉得她身上多了一份沉静淡然。 李莲花说,那是因为经历了很多事情,知道自己要什么,不想要什么,自然就淡然了。 “无颜看乔姐姐的眼神,藏都藏不住。可是,你觉得,她会选择无颜吗?” 李莲花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阿娩向来很有主意。无论她怎么选择,我尊重她的决定。” 苏小慵挽住他的胳膊,笑道:“如果是我,你也会如此尊重我的决定吗?” 李莲花想都不想就答道:“当然支持。不过,什么决定呢?” “不管什么决定都支持。你刚才不是这样说的?”苏小慵反问。 李莲花嗯了一声,道:“好的。都支持。” 其实苏小慵很想试试说,如果我要和别人走呢? 但她知道自己还是不试比较好。 以她对李莲花的了解,他肯定会威胁她,要让她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至于什么代价,她看着李莲花那张微微抿着的嘴,莫名的心虚了。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的。那张好看的嘴,是会咬人的。 花成栋的就任大典,除了云隐山的几位神秘嘉宾,还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郑按察使! 连花成栋都没有想到郑按察使会来。虽然他父亲和郑按察使也曾有来往,但算不上什么深厚交情。如今父亲不在了,他没敢指望,所以他并未想邀。 他也曾见过按察使一面,但印象不深刻。 郑好拉着一位身着便服的老者过来,对那老者说:“这位就是花成栋,花城主。他是方镜使的朋友,曾在我们明镜司就职。所以,我们很熟。” 她正要介绍郑父,花成栋已经受宠若惊,连忙躬身行礼:“按察使大人!您大驾光临了,在下……” 郑好赶紧拦住他,小声道:“我父亲微服出巡,不要声张,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今天只是过来凑凑热闹。” 花成栋连忙称是。 岑婆最终还是没有来。 她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自己不要和李莲花他们同时出现在这种场合比较好。 尽管李莲花和笛飞声戴上了面具,一行人出现在花府门口时,还是非常亮眼,引来不少人驻足。 李莲花注意到门口的府兵旁还站了两排家丁模样的人,气质却与寻常家丁不同,而且眼神坚定,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官兵扮成的。 方多病也看出来了,小声道:“没想到花成栋还有官府后台。” 几人都觉得有异。 等花成栋将他们迎了进去,安排他们坐在左手第一桌时,他们看到郑好正陪同一个老者有说有笑地聊着。 李莲花微笑着对方多病道:“这是岳父提前来见女婿了。” 方多病一下就脸红了,慌张的拉着他衣袖道:“要不,我们换一桌吧。” 没想到李莲花讪笑道:“男子汉,既来之则安之。早晚要见,何况人家还先来见你,躲着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方多病道:“我不是躲着,我只是,还没准备好。” “准备什么,早晚要见的,不如现在。”笛飞声不等他们讨论来讨论去,拉开一张椅子,就把笛白杨放下,自己也随之坐下。 李莲花和苏小慵见状,也微笑着坐了下来。 李莲花还特意坐在了郑父的旁边。 一桌八个座位,这下,就只剩下郑好旁边的空位了。 方多病只好尴尬地坐在了郑好旁边。 郑好却是很自然,向他们一一打招呼见过礼。 李莲花微笑道:“这位老先生,也是你的朋友?” 他故意这样问道。 郑好笑嘻嘻地道:“这是我父亲的世交,我一直叫伯伯。今日正好来白云城公干,我拉他来给花成栋,哦,花城主捧个场。” 李莲花拱手施了一礼,也不多问,只对方多病说,要不要去看看花成栋是否需要帮忙。方多病愣了一愣,赶紧说好,起身便和他一起去找门口迎宾的花成栋。 第68章 我才是那个最大的麻烦 花成栋今天一身华服,容光焕发,气质与往日截然不同。 他自然是不需要他们帮忙的,身为城主府的公子多年,这种迎来送往的事情还是见了很多,应酬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李莲花和方多病自然也不是真心来问需不需要帮忙的。 李莲花借着这个机会,只是想叮嘱方多病,既然郑父不愿意表明身份,你也就不用刻意去表现什么,就当他是个普通世伯。平时什么样就什么样,少说话,自然点。他也许就是来看看,他女儿看上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李莲花笑道:“一看,原来我的乘龙快婿是如此一表人才英俊帅气的大好男儿,说不定,就此应允了你们的婚事呢?” 方多病道:“真有这么容易?” 李莲花认真地道:“真有这么容易。像你这么优秀的女婿,他还看不上的话,那就是他眼光不行。这样的岳父,不要也罢。” 方多病噗嗤一声乐了。 那边桌上,看着李莲花和方多病一起离开的背影,郑父也小声问郑好:“那位李兄,就是你说的那位?” 郑好点点头。 郑父微微颔首:“果然。” 于是,一桌子人各怀鬼胎。 李莲花他们明知这是郑好的父亲,却装得好像不知道,一口一句“世伯请”,“世伯先。” 郑好父女明知这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剑神李相夷,却也假装不知道,一口一句“李兄”,“李先生”。 郑好对笛飞声的身份却并不确定,因为她无法理解他和李莲花之间复杂的身份关系。 世人皆知笛飞声和李相夷为了单孤刀之死东海决战,不死不休,怎会想到十几年后,他们俩会如同自家兄弟般住在一个屋檐下,同吃同喝,还一同出现在各种场合? 所以她并未向父亲提过笛飞声,只说是李莲花的至交好友,一起住在云隐山。 席散,正当大家相互告别时,郑好叫住了方多病,说世伯有事要找他。 李莲花等人冲方多病会意一笑,便告辞而去,留下了方多病一个人。 那个世伯把方多病叫到了他的马车上,家丁们远远地围成一圈站着,并不靠前,连郑好也不让上去,就两人在里面单独面谈。 直到方多病下得马车来,听得车里喊了声:“郑好,上车来!” 语气甚是不悦。 郑好瞟了方多病一眼,也不好多问,赶紧上车。 等马车疾驰而去,尘土飞扬,连同身后跟着跑步上去的家丁们都消失不见了,方多病才转身往回走。 回到云隐山,李莲花见到方多病脸色不太对,心生诧异,赶紧过来问他发生什么了。 “是她父亲不同意吗?”苏小慵也跟了过来。 方多病坐了下来,连饮尽两杯茶,才开口说话。 他说,郑好的父亲单独把他叫到了马车里,表明了身份,然后,就问了他三个问题。 苏小慵更好奇了:“问问题?哪三个问题?” 方多病道:“第一,家住哪里?第二,父亲是谁?第三,” 他看向李莲花:“你是谁。” 笛飞声在旁冷笑道:“果然,郑好早就猜到了。” 李莲花皱眉道:“你怎么回答?” 方多病道:“第一个很简单,我实话实说便是。第二个,我想了很久,将来若和郑好成亲,双方父母总是要见面的,也瞒不住,所以,也告诉了他,我父亲是方则仕。他当时就愣了,还特意问了我是哪两个字。我就干脆告诉他,就是前任户部尚书方则仕。” “但是,第三个问题,我,我只能回答他,李莲花就是李莲花,一个游侠,我的朋友。” 李莲花道:“他是不是不太高兴?” 方多病道:“是的。他问完就喊我下车了,也没多说一句。脸色极不好。” 李莲花沉吟片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方小宝,其实他这三个问题,向我们传达了一个好消息。很好的消息。” 方多病愣了。 苏小慵笑着道:“我知道。说明郑好是真的在乎你。她早就猜出了李大哥的身份,但她一直替我们隐瞒。现在,她父亲明知我们的身份还是来见你,说明他们不在乎李大哥的身份,他们只在乎你,方小宝。” 李莲花笑着摸摸苏小慵的头发:“正是。夫人说的有理。” “可他为什么突然就变了脸,分明是不高兴!”方多病道。 李莲花道:“可能,他认为他女儿一片诚心对你,而你,却对他们还是有所隐瞒吧。作为父亲,可以理解。” 方多病瘪了瘪嘴:“郑好又没跟我说过她告诉了她父亲,再说,我肯定打死也不承认的。哪怕他们猜到你是谁,我也不会承认的。” 李莲花轻叹道:“其实,我的身份,对朝廷来说,早已不是问题。我与南湚绝无来往,与朝廷中人也毫无干系。我这样一个一无权二无势,无一兵一卒,躲在这偏远小城的游侠,对朝廷来说,毫无威胁。反倒是一些江湖中人,总是因为我昔日的名头,想找我比试,赢了我,他们可以扬名立万,那才是真的麻烦。所以,方小宝,下次,如果还有机会,你可以把我的身份和我刚才说的这些,当着郑好父亲面再说一次。这样,他也能理解,你确实是被逼无奈才选择隐瞒。” 笛飞声在一旁幽幽地道:“看来,我才是那个最大的麻烦。” 李莲花哈哈大笑:“那自然不是。和你比试,好歹要费点心思,对我,也算有强身健体的作用。和那些人比试,就是纯粹耽误时间了。一不小心,还要弄伤弄残一个。他们,才是真麻烦。” 笛飞声咬牙冷笑道:“只是要费点心思? 好,好,走,现在就陪你强身健体去!” 说罢,过来要拉李莲花往后山去。 李莲花身形一闪,笛飞声扑了个空。 李莲花大声道:“老笛,笛盟主!大度!大度!我刚话说得有点过了。再说,现在是大白天的,练什么武!” 笛飞声停下来,看着他,笑道:“你的意思是,我晚上来找你练武?” 李莲花哑然:“那个,自然更不好。” “你少废话!要不白天,要不晚上。” “可是早上不刚去过后山了么!”李莲花仍然挣扎:“都快天黑了,我怕鬼。” 在场的人,包括苏小慵都觉得他实在太扯了。 笛飞声也忍不住乐了:“好。等天黑了再去。要不,我半夜来敲你门也行。” 话音刚落,李莲花已经身形一晃,掠出去几丈远。 一个由近到远的声音从前方缥缥缈缈传回来:“你追得上我,我就陪你练。” 笛飞声咬了咬牙,提足便追了上去。 第69章 方则仕夫妇拜访云隐山 郑好告诉方多病,杜鸿父亲已经上门提亲了。 方多病愣住了:“我们不是已经和他说清楚了么!” 郑好道:“他平时不这样。这一次,不知道怎么这么轴!烦死我了。” 方多病明白了:“所以,你父亲才会借花成栋的就任大典这个机会来看我是吗?” 郑好气恼得很:“你现下倒是聪明。可是,你那天怎么把我父亲给惹恼了?他本来答应我不管他们杜家说什么,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可那天见了你之后,他突然改变主意了,说会考虑考虑。” 方多病道:“我没有想惹他。我就是实话实说而已。” 郑好哼道:“你要真是实话实说就好了。” 方多病自知理亏,低头沉默了。 郑好道:“我早就知道你那个李兄的身份了。这有什么好瞒我的?” 方多病怔了怔,不承认,也不否认。 “方多病,你到底怎么想的?你是不是根本没想过要和我成亲?”郑好真生气了。 方多病突然想起了李莲花交代他的话。“那倒不是。其实,我可以解释。只是,杜鸿那边……” 郑好打断他:“你不用管他。你快说,你打算怎么办?我父亲要是答应杜鸿的提亲,我就真嫁给他了!你别后悔。” 方多病看着她:“真的嫁给他?” 郑好瞪着他道:“真的。要么嫁给他,要么,杀了他!” 方多病笑了:“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大一点。” 郑好气得上来锤他:“方多病,你想死是吧。我杀他之前,先杀了你。气死我了!” 方多病觉得她耍赖发脾气的样子很可爱,一把抓住她施暴的小拳头,将她牢牢地禁锢在自己怀里,道:“你别打我了,你再打我脑子就乱了。我在想,既然杜鸿想先发制人,那我就必须正面应战了。” “怎么应战?”郑好急忙问。 “我这就修书给家里,请我爹娘上你们家提亲。等他们出发了,我们也从这里出发,去你家碰头。不战则已,战则必胜。李莲花说,我也到了该成家的年龄了。” 说出这句话,方多病突然就觉得自己长大了,毕竟,也是要有家室的人了。 郑好很满意他的答复,笑得像只乖乖的小白兔。 她在他怀里轻轻揽住了他的腰,踮起脚,一张粉面和他近距离面对面,呼吸可闻。 方多病觉得她那张粉红的小嘴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他忍不住低下了头,吻了上去…… 原来,女子的唇是这样美好的味道。 …… 方多病回到云隐山的当晚,就修书给天机山庄,连夜将信鸽放飞。 李莲花惊讶于他突然的积极态度,试探地问他:“是郑好父亲同意了?” 方多病摇头,道:“是杜鸿向郑好提亲了。” 李莲花道:“所以呢?” 方多病道:“他明知道郑好不喜欢他,他还这样做,太可恶了。他以为我方多病是病猫,好欺负!” 李莲花笑了:“哎哟,方少侠终于生气了。所以,你刚写信是请你爹娘去郑府提亲?” 方多病点头道:“是的。我本来没想这么早成亲。后来想想,你和老笛说的都对。既然要成亲,为何不趁早?免得被人一天到晚惦记。” 李莲花笑着鼓掌。 笛飞声从屋里走出来,道:“所以,云隐山是真的要盖房子了?” 方多病哈哈大笑:“那是自然。老笛,你的钱还够不够花?” 笛飞声哼了一声道:“这不是给你盖新房吗?自然得天机山庄花钱。” 方多病想了想道:“那好。这次你说得对。这钱,是该我们天机山庄花。” 李莲花笑道:“真好。托方少庄主的福,我们也可以住大房子了。” 方多病道:“你也没占便宜。毕竟,你也算出了地,我们出钱是应该的。” 两日后,收到天机山庄回信。 方则仕和何晓慧准备再过两日出发,大约大暑前后到云隐山,再和方多病一起出发去郑府提亲。 方多病已经快半年没有和父母见面,得知此消息很是兴奋。 在李莲花提议下,早早去白云城中有名的芙蓉楼订好了最大的桌子,给父母接风洗尘。 等到方则仕夫妇的马车到达白云城门时,早有花成栋和云隐山大队人马在门口迎接,当然,郑好也在。 岑婆难得下山。除了她,其他人都恭恭敬敬向方则仕夫妇行礼。虽然已经辞官,但毕竟是前任户部尚书,虽不至于行大礼,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花成栋也是刚得知方多病居然是户部尚书的公子,也是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虽然他一直觉得云隐山这几个人没有一个是寻常人,但户部尚书公子住在山上,他若不是亲眼所见,是断不能信的。 接风宴后,方则仕夫妇俩又到了云隐山,到处逛了逛,听方多病讲他这段时间发生的有趣的事情,非常开心。 云隐山真是好地方啊! 夫妇俩万分感慨,当初让方多病跟随李莲花浪迹天涯,其实心里多少是忐忑的。现在看来,实在是个明智的决定。 看他身边的同伴,都是如此优秀的人,看中的儿媳妇也是又漂亮又能干。虽然门第不高,但对已经不在朝的方家来说,也不存在门第之说了。 何晓慧带来了十万两银票,交给岑婆保管,作为云隐山盖房以及方多病平日里花销。 第70章 云隐山新规划 岑婆婉拒了。她年龄大了,怕弄丢。于是,交给了苏小慵代为保管。 苏小慵笑着说,只是代为保管。等盖完房子,方多病成亲之后,余下的钱都应交还给方多病两口子。 因为天机山庄来了不少人,云隐山根本住不下。方则仕夫妇和天机山庄的人都住到了山下客栈。 客栈是花成栋安排的,不管方多病怎么说,花成栋也坚持由他这个地主来结账。 李莲花也示意方多病不要坚持了,就让花成栋结吧,不然花成栋会过意不去。 …… 第二日,方多病和郑好随方则仕夫妇一同前往洪都的按察使司府。 方家这次随行十几辆马车,满满当当各种奇珍异宝,滋补佳品,其中有整整三辆马车的东西全部卸在了云隐山。 方家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离开白云城后,云隐山的几个人花了整整一上午,才把这些东西连同老笛当初带来的那一大箱珠宝全部整理好放在仅剩的一间杂屋里。因为东西过于珍贵,又担心杂屋漏雨漏风,接下来又花了一两天时间把杂屋修缮,打造成了云隐山的藏宝间。 大家都觉得用杂物间来装珠宝,还是同各种杂物,农用具堆在一起,真是世间奇闻。 于是,云隐山重建也提上日程。 但因为方多病不在,很多地方尤其是新房的设计,摆设都需要征得他同意,所以暂时也无法真正实施。 李莲花觉得,这事交给花成栋是最合适的。他是本地人,又是城主,帮忙找一些手艺好的泥瓦匠应该是毫无疑问。 于是,李莲花带着苏小慵一起到城主府拜访花成栋。 花成栋听说后,告诉他们,白云城有专门的施工队伍,设计和施工都可以全包,价格还更优惠。可以先让他们提供方案草图看看,不合适再修改。 李莲花觉得这样也不错。 先让他们提供草图,等方多病回来再一起修改。 老笛仍然按他自己的节奏,早上练武,上午教小白杨练武,下午陪小白杨秋娘听书。云隐山重建这么大的事,李莲花不找他,他反正就是不管不问。 他甚至建议,要新建的话,就建到老房子的后面甚至后山去。他很喜欢现在的老房子,他要求不多,一间就足够。 他说这话时,秋娘猛地望向他,但很快又转移了目光。 她不明白,他这一间是指他自己一间,不管他们娘俩住哪都行?还是说,和她住到一间? 李莲花注意到了秋娘的神情,笑着道:“老笛,你说你一间,是打算和秋娘她们母子挤一间吗?很好,省出来一间。” 笛飞声瞟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既不同意,也不否认。 岑婆也愿意住在老房子里。当年她和漆木山还不总吵架的时候,在这里留下太多美好的回忆。 李莲花笑着说,他也愿意住在老房子里,但如此一来,岂不是只要给方多病两口子盖新房就够了?可是,还是要想想将来,将来如果有了更多的孩子之后。 他笑着望向苏小慵。 苏小慵扭过头去,假装没看到,脸却瞬间泛起了红晕。她知道,李莲花今晚又要拿生孩子说事了。 李莲花说,如今只有笛白杨,之后是三个家庭,还有很多孩子要出生。他们长大些,就都需要自己的屋子。按照之前的算法,二十间屋子并不多。 不过,老笛的建议让李莲花想到了另外一个处所。云隐山其实还有另一个山头,当年,他师父和岑婆吵架分居后带着李相夷曾经住到另一个山头去,在那里也盖了一座宅子。两个山头相对而立,半山腰相连。后来李相夷和单孤刀都下山了,漆木山又回到了岑婆的云居阁,最后死在这里。所以那座宅子一直空着。 岑婆这里叫云居阁,漆木山赌气,给那座宅子取名云上阁。 笛飞声一听就来了兴趣。他正被李莲花说将来云隐山有更多孩子这句话说得头大。他仿佛已经看到很多个笛白杨在眼前乱窜,哭的喊的,笑的闹的…… 既然还有这么一处住所,笛飞声觉得,那他最适合住在云上阁,尤其适合一个人住在云上阁。 和岑婆商量后,大致确定了就在老屋的右侧往桃树方向加盖三个独栋的小院子。每个院子一间主屋三间厢房外加灶房茅房杂屋一应俱全。 至于笛飞声,要一个人还是三个人住到云上阁去,由他自己决定。反正笛白杨听说后,嚷嚷着他一定要住新房子,要住在在新盖的大院子里,可以和叔叔婶婶们,还有未来的弟弟妹妹们一起玩耍。 笛飞声看了一眼秋娘,没说话。 于是不日就由花成栋选定施工队伍,李莲花带上云隐山,现场选址,量尺寸,出方案,报价等等。后续还有很多事情就等方多病回来再一起商量定夺。 笛飞声却不见了。 李莲花知道,他肯定是去云上阁了。 那个山头比这边更高一点,山高云深,是练武的极佳之所。哪怕他最后决定住在云居阁,云上阁肯定会成为笛飞声的常去之所了。 第71章 你被谁撞了? 自从笛飞声发现了云上阁这个好去处,白日里他就很少出现了。甚至早上也不再来叫李莲花的门,有时候直到晚饭时候才回来,甚至晚饭都不回来吃。 李莲花知道,他又入迷了,已经和闭关差不多了。 秋娘也没说什么,也不敢去找他。倒是笛白杨很不满,因为没有爹爹陪他去听书了。秋娘拗不过,便答应了自己陪他去。 李莲花和苏小慵自是不放心。于是,每日午饭后便先送他们娘俩到茶馆,再去梧言庄看望乔婉娩,之后再去和花成栋的工头聊云隐山的设计方案,用料,大概报价等。最后再去茶馆接秋娘母子回山。 一品茶馆的掌柜见每日只有她们母子俩单独来,显得很孤单。秋娘素日里温柔贤惠,谨小慎微。掌柜的便对她多了一分怜惜,对她们母子俩也就多了一分照顾。 那一日,笛飞声突然来茶馆接儿子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个靠在一起的侧影。 正是茶馆掌柜的搀着秋娘。 当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二人面前时,秋娘倍感意外,身子不由得僵住了。 笛飞声的目光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扫了一眼她,又扫向茶馆掌柜,一言不发,朝他们走来。 掌柜的连忙笑道:“兄台,这位娘子刚才不小心被撞到了,崴了脚。我扶她回座位。” 笛飞声盯着他抓着秋娘胳膊的手,目光清冷,沉声道:“放开!” 掌柜的吓了一跳,立刻松开了手。秋娘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掌柜的本能地伸手去扶,却突然想起了笛飞声刚才那两字,又赶紧缩了回去。 秋娘勉强站稳,尴尬地转身,一瘸一拐往座位走去。 笛飞声也不说话,走过去和他们坐在一处继续听书。 笛白杨见到他爹来了,马上就把座位移到了他老爹的怀里,开心得像一只小猫。 秋娘把手上的一个糖人递给了他。 笛白杨接过来,递到她嘴前,道:“娘先吃。” 秋娘说娘不喜欢吃。 笛白杨又把它递到他爹嘴前,撒娇地道:“爹先吃。” 笛飞声也说不吃,脸色却由阴转晴。 “你被谁撞了?”笛飞声突然问道。 秋娘反应过来他这是在问自己,忙小声道:“没什么,就是一个小公子,跑得太快撞了我一下。” 笛飞声不悦道:“你不陪他听书,乱跑什么?” 秋娘道:“刚才外面有卖糖人的在吆喝,杨杨想吃,让我给他买。” 笛飞声哦了一声,说道:“小孩子,不要惯着他想吃什么就买。看着他别乱跑要紧。” 秋娘说好的。 秋娘以为他会问掌柜的怎么就正好扶到了她,结果,笛飞声一个字也没有再提。 这边说书先生刚讲完,李莲花夫妇就到了。他们也很惊讶笛飞声今天居然来了。 李莲花道:“早知道你来,我们就晚点再出发。还有事没聊完呢。” 笛飞声道:“以后你们要是有事就不用来了。” 苏小慵想说,不来不行,还是担心秋娘和杨杨安全。 李莲花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说了声:“好。那就交给你了。” 秋娘崴了脚,走得慢,苏小慵便搀着她慢慢走。 终于,笛飞声停下了脚步,叹了口气。 扭头来盯着秋娘看了一眼,将骑在肩膀上的笛白杨放了下来,往李莲花怀里一塞,便大步朝秋娘走去。 在苏小慵惊呆了的目光中,笛飞声在秋娘面前俯下了身,说道:“上来!” 秋娘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不行,我自己可以。你们先回去,我慢慢走回来。” 笛飞声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上来!” 苏小慵笑了,扶着秋娘推着她就上:“快,让老笛背着。他背着走得快!” 秋娘无奈,只好趴到了笛飞声的背上,一张脸胀得通红。 笛飞声背起就走,转瞬就掠出一丈开外。他也没有停下来要等李莲花他们的意思。 笛白杨见状在李莲花怀里扭成了蛆:“不嘛,我也要爹爹背!爹爹背跑得快!” 李莲花哭笑不得,只好也让他趴到了背上:“来,李叔叔背杨杨,一样跑得快。” 可是笛白杨发现,李叔叔背着他根本跑不快,一会就被他爹爹远远落在了后面。 他觉得,和爹爹比李叔叔功夫差远了。 他不知道,李叔叔跑得这么慢,是因为后面还有个跑得更慢的苏婶婶。 …… 第二日早晨,李莲花照常起得很早去后山练功,仍然不见笛飞声,还以为他又去了云上阁。 没想到,大约一柱香功夫,笛飞声竟然来了。 李莲花惊讶地道:“我以为你今日又去了那边。” 笛飞声面无表情地道:“起晚了。” 虽然面无表情,李莲花却觉得他今日有点不一样,便盯着他多看了两眼。 果然,他竟然在笛飞声一转身起势的时候,看到了他后脖颈处露出来的一排红印。 “老笛,你被蚊子咬了?”李莲花指着自己后脖颈。 笛飞声一愣,眼神中分明掠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李莲花惊讶了。 他从未见过笛飞声有此局促,甚至忸怩的神色。 联想到昨晚见到笛飞声进了秋娘房间却迟迟未出来,他心下差不多猜到了,但却有点不敢置信,只好笑而不语。 他当时以为笛飞声是去帮秋娘治疗腿伤。后来,他自己忙着哄苏小慵怎样配合更容易怀上孩子的事情去了,便没有再注意笛飞声那边的动静。如此看来,昨晚,笛飞声竟是睡在了秋娘房里。 果然,等他们练完功回到院子里,李莲花注意到,没有见到秋娘。 苏小慵说,秋娘说昨日崴了脚,头也不舒服,今日出不了门。午后去听书,就让笛飞声一个人带小白杨去。 李莲花听了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觉得这说辞似曾相识。 苏小慵奇怪了,怎地秋娘不舒服,李莲花觉得那么可乐? 听了苏小慵的转述,笛飞声意味不明地笑了一笑。 当苏小慵要给秋娘熬点姜汤送进去时,李莲花拦住了她,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苏小慵目瞪口呆。 李莲花笑道:“你还要给她送姜汤吗?” 苏小慵顿时红了脸。 李莲花居然觉得她这个脸红得有点让他更想捉弄:“夫人,你是想起了什么吗?说给我听听?” 苏小慵就知道自己在他面前藏不住事,他不但总能看穿自己的想法,遇到那种不可言表之处,他还非要故意说穿,看她窘迫,他似乎更得意。 看老笛也在,李莲花决定放过她,转移话题。 他对笛飞声道:“老笛,秋娘病了,你去看看,要不要喝什么药好得快点?” 笛飞声犹豫了一下,真的进秋娘房里去了。 收到天机山庄的飞鸽传书。信是何晓惠写的。 方家和郑家已经就两家联姻之事商量妥了,定在下月初一在天机山庄完婚。因为婚期在即,大量事情需要准备,方多病暂时不回白云城了。盛情邀请云隐山所有人到天机山庄参加婚礼。 苏小慵感叹道:“没想到这么快。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方尚书和何堂主出马,没有搞不定的事情。只是,我还以为方小宝会在云隐山迎娶郑好呢。” 李莲花笑道:“在天机山庄更好。毕竟那里才是方小宝的家。父母健在,没有去别处办婚宴的道理。” 第72章 你会杀了他吗? 苏小慵点点头,道:“那我们何时出发?” 李莲花想了想道:“我们快马也就四五日能到。但是有师娘和小白杨,我们还是赶莲花楼去吧。过几日就可以出发了。” 然而,岑婆不去。笛飞声也不去。 岑婆说年纪大了,不想去那种太热闹的场合了,反正方多病成亲后也会回来云隐山,到时候再恭喜他。 笛飞声说太远了,来回那么多天,耽误时间。成亲嘛,在云隐山成亲,他就送礼,跑那么远,就算了。他最近正是练功到了关键处,不想这么长时间停下来。 李莲花懒得劝,全凭他自己乐意。 于是,回书信告知了方多病,自己和苏小慵两人会去参加他的婚宴。 还没到原先定好的出发时间,李莲花突然就催着苏小慵收拾东西,说是要提早出发。 苏小慵还以为他是想早点到都城,李莲花却说他改主意了,打算去洪都等方多病的迎亲队伍和他一起返回都城。 苏小慵还笑他,分开才多久,竟然如此思念。 李莲花拍拍她的小脑袋瓜,笑道:“夫人,你吃醋的样子我很喜欢。不过,男人醋就没必要了。” 苏小慵哼道:“那我们为什么要绕到洪都去?” 李莲花笑道:“就像你说的,想方小宝喽。想早点看到那臭小子穿喜服的样子。” 两人嘻嘻哈哈地,来向岑婆和笛飞声秋娘辞行。 临走前,李莲花再次问笛飞声:“老笛,你真的不去看看热闹?” 笛飞声笑笑道:“你去帮我看看就行了。反正你们也很久没回都城了,故地重游,就不妨碍你们了。” 苏小慵觉得他不去就不去,只可惜不能带笛白杨一起去见识见识这种热闹场面。 李莲花却若有所思地问她:“你有没有觉得老笛有点怪?” 苏小慵问他哪里怪? 李莲花说:“你没觉得他今天话有点多?他似乎盼着我早点走。” 苏小慵回想了一下,并没有啊,总共就说了两句话而已。 但说归说,不管笛飞声有什么想法,李莲花反正必须要走了。他要提前赶到洪都城。 到了洪都,两人在郑府门口瞧了瞧,郑府门卫森严,盘查严格,两人就没有打算进去了,而是在洪都城好好地逛了逛夜市。其间,李莲花还看中了一个老狐狸面具,顺便给苏小慵也挑了一个兔子。 洪都名声在外的腾王阁,他们俩原本计划去的,可是问了后才知道距离郑府还是挺远的,李莲花决定不去了。 他说怕苏小慵太累了,明早起不来。 苏小慵奇怪了,又不是她迎娶郑好,起那么早干什么? 李莲花说,因为要早点到郑府门口等方多病。 第二日清晨,两人果真早早就到了郑府门口。 只见红色的灯笼早已高高挂起,大门上,大门两侧的石墙上都贴着红艳艳的“喜”字。 门口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 妇人们身着各色鲜艳的衣裳,手持彩扇交谈着,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男人们都站得远了点,也是三三两两在交谈着。 远处,一阵喧闹的锣鼓声由远及近,迎亲队伍终于要来了。人们纷纷伸长了脖子远眺着,都想看看这据说是都城首富天机山庄的迎亲队伍究竟是怎样的奢华。 李莲花拉着苏小慵戴上了面具,站在街边,默默注视着人群的反方向。 苏小慵看着他的神情,似乎是有些紧张,不由得问道:“李大哥,你在看什么?” 李莲花示意她不要说话。 终于,浩浩荡荡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中。朱金木雕的大红喜轿周身贴满了各种金箔图案,在夏日的那一抹朝阳下金光闪闪,连轿夫们都手持红绸,身着华丽的锦衣。为首的那位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华丽的喜服,满面春风的新郎倌,不正是方多病吗? 人群中发出阵阵欢呼! 等到方多病进了郑府,行了礼,将凤冠霞帔的新娘搀了出来扶上了花轿,然后翻身上马,在鞭炮声中,迎亲队伍再次启程。新娘的陪嫁队伍也很长,十里红妆,当真羡煞多少路人。 李莲花默默地注视着队伍前行,他没有上前打招呼,而是他和苏小慵也翻身上了马,远远跟在队伍后面。 苏小慵这下明白了。 李莲花哪是因为思念方小宝提前来见他,这分明是来当保镖的呀。 “李大哥,你是不是担心有人在路上对方小宝不利?”苏小慵终于忍不住问道。 李莲花皱着眉道:“你看出来了?是杜鸿。他就那样走了,再无音信,我总是担心他不会那么容易认输。刚才郑府门口那么乱,是下手的机会。既然,不在门口,那就在路上。我们远远跟着队伍就是了。” 苏小慵道:“杜鸿知道方小宝功夫那么厉害,郑好也不弱,怎敢明着对他们下手?” 李莲花道:“夫人说的有道理。明来,十个杜鸿也不是方小宝对手。可是暗来,就看怎么来了。你看,这么多人,不好防啊。不过,不管怎样,我都要护他们到天机山庄。等他们拜堂成亲了,杜鸿也就没什么招了。” 苏小慵道:“从这里到天机山庄,路上肯定要歇一晚吧。他们这么多人歇哪?” 李莲花道:“这不用担心。他们来的时候肯定已经和某家客栈说好了,今晚包下了整座客栈。只等迎亲队伍赶到那里。以天机山庄的作派,早应该留了人在那里等着。” 苏小慵觉得也应该是这样。 就看刚认识方多病那会他财大气粗的派头,天机山庄肯定也低调不了。 “李大哥,如果杜鸿真的设计害方小宝,你会,杀了他吗?”苏小慵突然问道。 李莲花仰头看了下蓝天白云,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希望是我多虑了。” 第73章 我就是来成全你的 梧言庄。 肖紫衿拍响了那扇朱红色的大门。 出来开门的,是个年轻的男子。 他认得,这是笛飞声身边的那个铁血护卫无颜。 “果然是你!”肖紫衿脸色稍变。 无颜平静地道:“你终究还是来了。” 肖紫衿提足便往里闯,一边大声呼喊:“阿娩!阿娩,你在这里吗?” 无人应答。 肖紫衿怒气冲冲,一间间踢开门找。 无颜也不阻止他,始终冷着脸跟在他身后。 肖紫衿终于看到了乔婉娩!多日不见,她就那么安静地躺在床上,药魔刚给她施过针,此刻已经昏昏入睡。 她看上去脸色不好。 肖紫衿大怒,拔剑直指无颜,道:“你们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无颜冷冷地道:“乔姑娘中了毒,药魔只是在给她解毒。” 肖紫衿冷笑:“怕就是药魔自己下的毒吧!” 药魔嗤笑道:“我为何要给她下毒?” 肖紫衿想了一下,道:“一定是笛飞声觊觎阿娩美色,让你们来下毒把她关在这里!” 话刚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对:“不,笛飞声不会这样,一定是李相夷!!是李相夷觊觎阿娩,死性不改,他早和笛飞声有勾结,是他让笛飞声这么做的!” 无颜鄙夷地笑了:“如此想来,原来李门主不愿回四顾门,是因为四顾门有你这样的属下吧。” 肖紫衿不想和他废话,走过去就想抱乔婉娩起来,被无颜一把推开。 “姓肖的,休要纠缠。乔姑娘若不是为了躲你,又何至于被歹人算计中毒?既然已经和离,你还死缠烂打是什么道理!” 无颜指着他鼻子骂道。 肖紫衿何尝受过这样的气? “这是肖某家事,与你一个外人何干!”肖紫衿再次将剑对准了无颜:“我奉劝你少管闲事,阿娩我一定要带走!不管是李相夷还是笛飞声找你要人,你尽管让他们来找我!” 无颜突然笑了,肖紫衿竟被他笑得有心慌。 无颜收了笑容,道:“肖紫衿,你以为李门主还会惦记乔姑娘?他早就放下了,如今,和他夫人恩爱得紧。至于我们盟主,他眼里更是没有女人。是我,不让你带走乔姑娘,因为她告诉我,她不想见你,这辈子都不想!” 肖紫衿怔住了:“你,不让?” 他陡然心中明朗,勃然大怒:“就凭你,也配跟我抢阿娩!拿命来!” 说罢,破军带着雷霆之怒,朝无颜当胸刺去。 无颜拔剑抵挡,两人边打边退,退出了乔婉娩的房间。 肖紫衿的破军剑法已经人剑合一,他又在盛怒之下,每一剑都要无颜的命。 无颜练的剑是杀手专用的剑法,也是招招致命,每一出剑,都是奔对方死穴而去。 但剑法虽然相当,肖紫衿功力却远胜无颜。眼看无颜越来越处于下风,肖紫衿又招招都是下狠手,药魔急得在屋里喊:“你再不吹哨,小命就不保啦!” 无颜眉头紧皱。 他不想吹响那个哨子,但他也知道,再不吹,自己可能就真的要命丧破军剑下了。 终于,他瞅准一个间隙,拿出一个皮哨放在了嘴边。 尖锐清脆的哨音划破云层,久久回荡在空中。 肖紫衿一愣,这是还有帮手在附近? “有帮手又如何?我先杀了你,带走阿娩再说!” 肖紫衿拿定主意,身形变换,一柄破军更是使得出神入化。 就在他认定可以一剑封喉的时候,一道耀眼的寒光刺入他眼帘! 他本能地撤回了距离无颜喉咙只有两寸的破军,身体快速向后闪避。 就是这两寸的距离,他将再也无法杀死他的对手。 只见寒光来处一个人影高高跃起,重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巨大的弧线,带着呼啸而来的杀气,如雷霆般向他劈来。 肖紫衿竭尽全力祭出破军想要抵挡,然而对手力量实在太过强大,名剑破军竟被拦腰斩断! “笛飞声—!”肖紫衿手持两段破军,红了眼,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 笛飞声俯视着他,满眼不屑:“就凭你这样的货色,居然还敢跟李相夷抢女人!” 肖紫衿咬牙切齿:“阿娩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我的阿娩!除非我死!” 笛飞声冷笑:“那个容易,我今天就是来成全你的。” 肖紫衿一怔,几乎不敢相信:“你,你算准了我今天会来?” 无颜哼道:“不然呢?你以为凭你一个人,如何能这么快找来这里?” 肖紫衿仰头大笑:“你们这些邪魔歪教,竟敢给我下套来杀我四顾门门主,你们杀了我,四顾门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对面的两个人冷冷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李相夷也不会让你们杀我!”他咬着牙,说出了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他心里是真的相信,李相夷绝不会让他们杀了自己。 可是,李相夷,你在哪? 笛飞声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说得不错。他不会让你死。所以,今日你死,李相夷不会知道,乔婉娩也不会知道。” 他眯眼看着他:“我念你也算是个狗屁门主,给你机会。你是自己来呢,还是我来帮你?” 肖紫衿崩溃了。他缓缓地退后了两步。 他扭头望向乔婉娩的房间方向。他知道,无论他如何呼唤,那里面的人都不会听见。 他执着一生要陪伴一生的女人,竟然躲他躲到了这么偏远的小城来。 是什么,让曾经相知相爱的他们,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阿娩,既然留不住你,我又何必苦苦挣扎! “笛飞声,你不配杀我!” 肖紫衿绝望地举起了手中的断剑,划破了自己的喉咙…… 他喉咙里最后发出来的,是吐词不清的三个字:李相夷…… 就在肖紫衿愤然自尽的时候,李莲花在一家名为“枫桥”的客栈房间门外,制住了一名戴着面具的男子并将他面具扯了下来。 男子惊呼一声:“来人!” 十几名正在客栈内做着各种工作的男子几乎同时丢下手中的活冲了过来,包括客栈掌柜,一个精瘦精瘦的中年男子,将李莲花和苏小慵堵住了两头去路。 被扯下面具的男子冷笑道:“天机山庄果然名不虚传,居然还有人没倒。” 李莲花缓缓地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苏小慵也跟着摘掉了她的面具。 男子大惊,脸色瞬间大变。 第74章 杜鸿,这是最后一次 “李兄!”他惊呼出声。 “杜鸿!”李莲花道:“你终究是不死心。” 杜鸿双手微微颤抖,咬着牙,狠狠地道:“既然你在此处,我今日是带不走郑好了。既如此,我还活着做什么!” 他突然抬起右掌,朝自己太阳穴狠狠击去。 说时迟那时快,李莲花身形一晃,就听杜鸿啊地一声惨叫,他的右手手腕被李莲花扣住向下轻轻一压,只听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他的手腕被折断了。 周围的人一阵惊呼,欲上前施救,却被杜鸿咬牙制止了。 大颗的汗珠往下滴,杜鸿是真疼。 杜鸿苦笑道:“你们不要动。你们救不了我。” 李莲花笑道:“死都不怕还怕疼?你以为你抢了天机山庄的人,你还能活多久?” 杜鸿道:“人人都怕天机山庄,我偏不怕。我只要带走郑好,和她长相厮守,我们可以躲得远远的,让谁也找不到我们。” 苏小慵忍不住斥道:“长相厮守?可是,郑好愿意吗?” 杜鸿沮丧了。 是的,郑好不愿意。可他顾不了这么多了。他要先带走郑好再说。 郑府守卫森严,他动不了手。没想到天机山庄包下了他家的客栈作为迎亲队伍的住宿地,他觉得这简直就是上苍给他的最后一线机会。他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于是他交代掌柜,给所有人的吃食都下了迷药。等他们都晕过去了,他就来带走郑好,远走他乡。等生米煮成了熟饭,他不信天机山庄还会要一个已经失了清白失了名节的女人。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 但在他看到李莲花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成功了。 杜鸿恨恨地道:“早知如此,我就该给方多病下毒药。我得不到,也不能让他得到。” “是吗?”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 方多病两手交叉于胸前,出现在人群后面,面带讥笑。 李莲花笑了:“方小宝,不错!有进步!” 方多病笑了:“老狐狸,你藏得很深啊,要不是你这张面具,我几乎没注意到你。” 李莲花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留意这张面具。” 方多病接着对杜鸿道:“本少庄主如果那么容易上你的当,也太丢我们天机山庄的脸了。” 杜鸿面如死灰。 李莲花道:“方少庄主,既然你也来了,那就交给你处置了。” 方多病笑道:“我倒想听听,如果我没来,你会怎样处置他?” 李莲花想了想,道:“杀了?” 杜鸿瞪大了眼睛:“我念在你当初救了我一命,没给他们下毒药,你竟然对我如此狠?” 李莲花笑了:“杜鸿,我与你并无交情。当初救你,也是为了方多病。没想到,你竟恩将仇报。没下毒又怎样?你在他的大喜之日抢走他的夫人,令他被世人嘲笑,难道还不够狠毒?” 杜鸿低垂着头,眼神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恩将仇报……我真是这样不堪么!我只是不想放弃真爱。”他呢喃道。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微微颤抖着。 方多病嗤道:“什么放弃不放弃的?她早就明明白白告诉过你,她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是你自作多情罢了。” “可是在你来之前,她明明对我很好,什么都听我的……”杜鸿不服。 方多病笑道:“什么都听你的?你是魔怔了吧。别说你了,她什么时候听过我的?” 苏小慵道:“杜公子,人生苦短,何必纠结在一个不爱你的人身上?你犯下这样的大错,你有想过会给你的家人带来什么吗?” 杜鸿沮丧极了。 客栈那一帮人蠢蠢欲动。他们不明白他们的少主人为何突然就不让他们动了。就这么几个人,拿下就是了,说那么多话做什么呢? 可是,杜鸿的脸色却异常凝重:“杜掌柜,你带着他们,把客栈里的钱都分了,逃命去吧。” 那个叫杜掌柜以为自己听错了:“逃命去?为什么?” 方多病笑了:“你们少主知道本少庄主宅心仁厚,会饶你们一命。你们还不赶紧跑,留下来找死么?” 杜掌柜仍然看着杜鸿,直到他坚决地连续挥了挥手,他们才转身散去。 杜鸿叹了口气,对方多病恳求道:“在死前可否让我进房间最后看一眼她?” 方多病摇了摇头:“不必。” 杜鸿闭上了眼睛,咬着牙道:“那就来吧。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李莲花拉了下苏小慵,让她和自己一起背过身去。 苏小慵不安地用唇语问道:“真要杀他?” 李莲花笑着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良久。方多病仍下不了手,毕竟曾经那么长时间的同僚。他持剑的手微微颤抖。 终于,他还是垂下了手,道:“我杀不了你,你走吧。” 杜鸿不敢相信地睁开了眼。 “你不怕我日后再来纠缠?” 方多病沉默了:“我总不能因为怕你纠缠就杀了你吧,传出去,都会说我天机山庄,明镜司胆小怕事。杜鸿,你不要脸,我还是要的。你走吧。” 杜鸿脸色难看极了。 他缓缓地踱着步,往外走去。 李莲花在他身后冷冷地说了一句:“杜鸿,这是最后一次。” 杜鸿身体僵了一下,没有停留,没有回头。 等他身影消失不见,刚刚还一脸严肃的方多病突然哈哈大笑:“李莲花,我早就在人群后面看到你了!快说,是不是好久不见想我啦!” 边说话边冲他扑过来。 苏小慵这次反应极快,一把揽住李莲花的胳膊,喊道:“你站住!不要过来!” 方多病怔在原地。 李莲花乐了,伸手在苏小慵鼻子上刮了一下:“说得对,夫人,告诉他,让他滚远点。” 第75章 见色忘义的老狐狸 方多病忍不住低声骂道:“见色忘义的老狐狸!抱一下,又不掉块肉。” 李莲花道:“你要抱的人还晕着呢,还不赶紧去给她喂解药?” 方多病噢地叫了一声,赶紧往郑好房间跑去。 等郑好醒来,方多病简要地告诉了她事情的经过。郑好气恼之极,道:“等改天我见着他了,一定狠狠揍他一顿。” 方多病道:“你的意思,他还敢来见我们?” 郑好一愣,想想也对,估计是没脸来见了。 方多病不想再提杜鸿的事,而且按规矩,他也不应该在房里久待。于是,他借口李莲花还在外面等他喝酒就出来了。 郑好让他务必代她好好感谢李莲花夫妻俩。 方多病嘴上应承,心里却道,大可不必跟他们如此客气。 天机山庄的人都中了迷药还没醒,方多病便吩咐离儿一个个去给他们喂解药,自己去找李莲花了。 没想到李莲花说,他今天起太早了,已经睡下了。 方多病不肯,用力敲门:“李莲花,你出来。你不出来,我闯进来了?” 李莲花沉声道:“臭小子,你敢?” 方多病抬起的腿又放下了,放低了姿态道:“你出来,陪我喝一杯嘛。我明日便成婚了,以后,我就是有家室的人了。” “李莲花?” 里面窸窸窣窣一阵,然后,李莲花开门出来了。 他一脸无奈地道:“走吧,有家室的人。” 方多病得意的笑了:“我就知道你不忍心我一个人喝酒。” 两人搬了一张桌子,坐在客栈中间的院子空地上喝酒。 李莲花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苏小慵的房间。 方多病道:“李莲花,你每天这样看着她,不觉得累吗?” 李莲花瞟了他一眼:“不累。” 方多病道:“可是,没有成亲之前,你只要管好自己就行了,你不觉得那样的日子更轻松惬意吗?” 李莲花道:“照你这么说,人生下来就要死,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还不如生下来就死了,或者干脆不要生下来。” 方多病仰头喝了一大口,叹道:“那不一样。至少,经历过。” 李莲花笑道:“是啊。一个人过,两个人过,自然是两个人过要麻烦些。你除了在乎自己,还要在乎另一个人。可是,既然前面二十年你已经一个人过了这么久,也该尝试两个人过的日子了,以后,还要尝试三个人,四个人过。再以后,还要尝试变老。你把这些都当成一种尝试和体验就好了。” 方多病哼了一声:“都尝试完了,我就要死了。” 李莲花道:“所以,一定要找一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一起尝试这些不同的活法,那样的体验才有乐趣。否则就太无趣了,无趣到,你觉得就是这一刻死了,也是无所谓的。” 方多病盯着他,道:“李莲花,你是找到了有趣的活法吧。我看你每天都很快活。” 李莲花笑了:“那是自然。不过,我也有不快活的时候。但是,谁也不能整天笑呢?笑多了也会累。” 方多病被他最后一句话逗笑了。 “方小宝。”李莲花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道:“我在你这个年纪,也是不想成亲的,我每天拼命地习武,就是想要到达武学巅峰。但后来,我真的后悔过。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长江后浪推前浪,武学哪有什么至高?天下第一也不过是个虚名罢了。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实实在在的。” 方多病道:“我爹娘前日也对我说了同样的话。” 李莲花笑了:“我们做长辈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方多病呸了一声:“又占我便宜。” 李莲花道:“你看,不知道我身份前,天天说是我徒弟,师父长师父短,哄的我很开心。结果,我扬州慢也传了。 可是,自我承认了我是李相夷之后,你就再也不提李相夷是你师父了,每天李莲花李莲花的叫。 方小宝,就算不当师父,论年龄,你也该叫我一声李大哥吧。” 方多病嗤了一声,道:“李大哥,多俗气。再说,那三个字,还是留给你的夫人叫吧。” 李莲花想了想,道:“也是。小慵叫就很好听,别人这样叫,还真是俗气。” 两人又干了一杯。 李莲花脸开始红了:“不能喝了,一会醉了。明早还要赶路,你明晚还要入洞房呢。方多病,方小宝,叫我什么都无所谓,现在赶紧去睡觉。还有,让你们天机山庄人轮流值守,安全最重要。” 方多病说了声好,挥了挥手,各自回房去了。 李莲花回到房中,苏小慵还给他留着灯,但人已经睡着了。 他坐在床边,看着缩成一团的苏小慵像一只慵懒的小猫一样,让人忍不住想把她抱在怀中抚摸。 他把她脸轻轻扳了过来,让她对着自己。那细腻的皮肤在灯光下更显得肤白如雪。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抚摸。 她的轻声呼吸犹如一把琴弦,挠得他心痒难耐。也许是酒劲的作用,他开始觉得浑身燥热起来。 他突然就不想让她睡了。 …… 第二日申时,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终于到达天机山庄门口。 天机山庄早已张灯结彩,红绸高挂,鞭炮声声,热闹非凡。 方多病利落地翻身下马,朝一直骑马走在队伍最后的李莲花和苏小慵躬身深深地施了一礼。 李莲花和苏小慵笑着回了一礼,也下了马。方多病对着站在门口迎客的展云飞招了招手,又指了指李莲花。展云飞看了一眼带着面具的 李莲花夫妇,立刻就明白了,快步过来迎接二人,并唤人把马牵走,请二位贵客入内。 喜婆过来打开轿门,搀扶郑好到了轿门口。新娘不能下地,需跨过大红的马鞍。红艳艳的大红地毯一路铺到了山庄内的中堂门前。 喜婆叮嘱新娘子小心,跨过红马鞍后,一定要走在地毯上。郑好头顶着凤冠已是非常沉重,身上的喜服挂满了各种珠宝首饰,她感觉要迈开一步都十分不容易,更何况还要走得稳稳当当? 她越怕摔倒惹人笑话,越发紧张,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方多病突然俯下身来,一把拦腰抱起了郑好,快步朝前走去,引来观礼的人群一阵欢呼。 第1章 百年好合 看着英姿勃发的少年郎抱着他的新娘一步步走进来,何晓慧想起了故去的小妹,不禁热泪盈眶。 方则仕轻轻咳了一声,道:“大喜的日子,夫人要开心。” 何晓慧偷偷抹了把眼泪,道:“我自然是开心的。我这是开心的眼泪。” 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对拜! 礼成! 送入洞房! 目送着一对新人被送入洞房,方则仕夫妇连忙邀请李莲花夫妇去上座,开席! 李莲花连连婉拒。 何晓惠小声笑道:“李先生放心,四顾门,百川院的人,我一个也没请。这个上座,你放心坐,今日来的除了我天机山庄的人,没人认识你。” 李莲花不好再推,于是便携了苏小慵坐了上座。等方多病换了衣服出来,挨桌敬酒,李莲花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扬州慢可以把酒逼出来。” 方多病愣了一下,没有明白此话何意。 李莲花笑了:“等你需要用到的时候自然就明白了。” 苏小慵却是听明白了,忍不住拉他衣袖让他快点坐下。 李莲花坐下来,小声道:“这么多宾客,我要告诉那傻小子,免得他喝醉了,错过了洞房花烛夜。” 苏小慵撇了撇嘴:“你真操心。” 李莲花笑了:“这是人生大事,自然得操心。” 方则仕难得高兴,喝得酩酊大醉。他一直拉住李莲花说话,不让他走。最后还是何晓惠拉住了他,让展云飞送李莲花两口子去客房歇着。 去客房的路上,微醉的李莲花拍着展云飞肩膀道:“展兄,我看你心情颇好,是不是好事将近?” 展云飞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不瞒你,本来我们是打算这个月成亲的,没想到前段日子突然收到方多病的飞鸽传书,让堂主尽快去洪都提亲。所以,我们的事,就先搁下来了。” 李莲花和苏小慵都替他高兴,连声道贺,终于守得云开。 方多病被灌得酩酊大醉,回到洞房已经难受得几次都差点要吐了。 郑好坐在婚床上气恼地道:“方多病,你先给我揭开盖头!热死我啦!” 方多病迷迷糊糊,哪里找得着喜称? 当他终于拿着喜称去挑开喜帕时,却用力过猛,不小心将称杆同喜帕一起扔了,整个人也失去平衡往郑好身上栽去。 郑好连忙扶住他。 方多病靠在郑好身上,闻着她身上好闻的那股香味,突然有点清明了。 他想起了李莲花说的话。 用扬州慢把酒逼出来! 方多病强打精神,爬上了床。 郑好还以为他要独自和衣而卧,没想到他竟然在床上打起了坐。 郑好茫然地看着他,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 良久,只见方多病头顶开始腾起了一团热气,他缓缓地把两手伸出了床外。 一滴,两滴…… 慢慢地,水滴在他两手的中指尖端形成了细细的水柱,流到了地板上。 郑好低声惊呼:“你是在用内力把酒逼出来么!” 方多病眉头紧蹙,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脸上的红色也在慢慢消退。 等到他脸色彻底恢复正常,人也清醒了。他哈哈大笑两声,道:“老狐狸诚不欺我!” 郑好道:“是李兄教你的?” 方多病笑道:“除了他还有谁?” 郑好道:“那你赶紧帮我把凤冠和这身破衣服给我脱了。压死我了!” 方多病苦笑道:“也就你,把喜服说成是破衣服。” 于是,他下了床,站到床边帮郑好去卸凤冠霞帔,还有那满身的珠翠。 他何时做过这样的事?笨手笨脚不说,一会挂着这个,一会扯到那个,他力气又大,只听“嗤啦!” 一声,郑好喜服的领口被他用力过猛,一下就给扯坏了,露出来一截白皙的脖颈。 两人都愣住了。 郑好叫道:“你怎么把喜服都扯坏了?这可如何是好,会不会不吉利啊?” 方多病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截白皙的脖颈上,在洞房红烛光的映衬下,那修长的脖颈,若隐若现的锁骨,更显得柔美诱人…… 他突然呼吸急促起来。 郑好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方多病,你盯着看什么呢!” 方多病脑海里突然就有了一种声音,那是李莲花成婚那晚他房里整夜断断续续传出来的声音。 那个声音这一刻在他脑海里突然变得那么清晰…… 他突然急切地想听到眼前这个美丽的小女子口中也发出那样的声音。 方多病没有回答,而是俯身抱起了他一脸错愕的新娘,把她轻轻放倒在柔软的鸳鸯被上…… 第2章 迟来的师父茶 天机山庄客房内。 李莲花正在和苏小慵讲他那次骗她说要闭关,实则偷偷来了都城帮方多病找公主,就住在这间客房内。 苏小慵又好气又好笑:“我真被你骗了,傻傻地在云隐山等着你闭关出来。我真笨。” 李莲花笑了:“其实是我笨。” 苏小慵问为什么。 李莲花用手挑起她的下巴,道:“如果我能想到以后会娶你为妻,我何不早点带你一起出来?同吃同住,也好过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寂寞无聊得很。” 苏小慵也笑了:“确实是笨。这样美丽聪明的女子摆在你面前,你都爱搭不理的。哼!” 李莲花呵呵笑了:“也不晚。我们还有漫长的一生要在一起同吃同住。等云隐山的房子盖好了,让老笛和秋娘住中间那一套,我们……” 李莲花突然想起什么,低头沉思起来。 “小慵,我还是觉得老笛这次有点不对劲。” 苏小慵不明白他到底怀疑什么,因为她没觉得不对劲,老笛向来是那样冷淡的。他不来方小宝的婚礼,也没什么特别。 “他不来参加婚礼确实没什么特别,但是,我走的时候,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和往日不同的东西在里面。他,分明是在催我走,他有事瞒着我。” 苏小慵道:“你觉得他有什么事要瞒着我们?” 李莲花摇摇头:“只是我的感觉。我太熟悉他了,他看人的眼神向来直接,但他那天,嗯。有点躲闪。” 苏小慵哦了一声,道:“那回去问问他?不过,如果他有心瞒你,他也未必肯说实话。” 李莲花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将苏小慵轻轻搂入怀中,道:“他若有事瞒我,估计是和阿娩有关。我回去问问阿娩就知道了。” 当方多病郑好向方则仕夫妇敬完媳妇茶后,何晓慧又命人奉上了两杯茶,对方多病道:“按理,叔伯在场,也要向叔伯敬茶。今日,你们就向你师父敬茶吧。” 此举着实出乎四人意料之外。 看方多病一脸惊讶,何晓慧正色道:“李先生是你师父,比叔伯更尊贵。这杯师父茶是要敬的。索性,你今日就改了口,称师父师娘吧。” 方多病支支吾吾道:“可是,我叫惯了李莲花,我改不了。” 李莲花忙笑着打圆场:“没关系,何堂主。不必强求。随他吧,这些年,我也听他叫习惯了。” 方则仕面上也很严肃,道:“李先生,我们昨晚商量了很久,之前确实是我们管教不严了,总觉得孩子嘛,随他心意就好。但是,现在既然他都已经成亲了,就是大人了,大人就有大人的规矩。这声师父,他从小在心里叫了无数遍,怎么当着真人反而叫不出来呢?不能太由着他。” 李莲花还想说什么,何晓慧走到方多病面前道:“乖儿子,李先生当得起你叫一声师父,对吧。你看,你都是有媳妇的人了,该有担当了。我们今天只是想让你们这对新人给师父敬杯茶,叫声师父,不影响你们平时做朋友! 凡事都有第一次,喊出来了就好了。” 郑好算是看明白了,原来,李莲花真的是方多病的师父,难怪在云隐山时她就觉得那么混乱。方多病叫李莲花的师娘师祖婆婆,却不叫李莲花师父。原来,个中有曲折的故事不便多说。 郑好决定帮方多病一把。 她上前端起了一杯茶,递给方多病,自己又拿起一杯,二话不说,跪在了李莲花和苏小慵面前,回头看着方多病。 周围的人都被她这一举动给惊住了。 这新娘子,干脆利落得很啊! 许是被她的行为给刺激了,方多病清了清嗓子,定了定神,没有再犹豫,端着茶走到郑好身边,双膝跪地,茶杯高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叫了声:“请师父喝茶。” 郑好也学他的样子,将茶杯举过头顶,喊了声:“请师娘喝茶。” 李莲花应了一声,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便赶紧放下茶杯把方多病扶了起来。 那边苏小慵也赶忙扶起了郑好。 李莲花以为,他这辈子,是等不到方多病这声师父了。 没想到,竟然在此时此地此种境况之下得偿所愿。他竟然莫名地有点激动。 方多病叫不叫师父,他在李莲花心里,也是他唯一的徒弟。 但他知道,方多病心里的师父,是李相夷,剑神李相夷。 哪怕他李莲花已经恢复了李相夷的全部功力,他也不再是李相夷了,他甚至都不愿意再拿起剑。 方多病只愿意把他当做那个可以随意打闹,随意嬉笑怒骂的朋友李莲花,老狐狸李莲花。 朋友可以托生死,却不能把他高高在上的敬着。 李莲花也很享受和方多病这种亦师亦友的关系。当师父哪有当朋友有意思? 但是,真当他听到方多病叫那声师父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小小的震撼了一下。 其实,这种感觉也不错。他在心里暗暗发笑,以至于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 苏小慵明白李莲花此刻的想法,她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小声道:“徒弟敬的茶,味道怎样?” 李莲花呵呵一笑,道:“那徒弟媳妇敬的茶,师娘又觉得怎样呢?” 苏小慵得意地笑道:“赛过琼浆玉露。” …… 两日后,李莲花夫妇启程返回云隐山。 方多病则留在天机山庄,再多陪陪父母,顺便带郑好逛逛都城,之后陪郑好回门之后再回白云城。 李莲花走之前问方多病和郑好,明镜司需不需要他回去帮忙看看。 郑好抢先一步抱拳施礼,嘻嘻一笑:“多谢师父。” 方多病道:“没关系的,郑好出门前已经交代好了。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他们都可以处理。” 李莲花看到了郑好冲他使劲眨眼,颇觉好笑。这小姑娘还是很看重明镜司的。 他冲郑好点点头,微笑道:“放心,就冲你这声师父,我也会经常帮你们去看看的。” 李莲花回到云隐山,见过了师娘后,便去找笛飞声,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梧言庄看看无颜。 笛飞声说懒得去。 李莲花也不多说,便带着苏小慵去了。 乔婉娩正在梧桐树下喝茶,看上去精神状态不错。 听说李莲花是去参加方多病婚礼了,乔婉娩情绪有点低落,许是想起了自己可悲的前半生。 李莲花看出来了,微笑道:“阿娩,等你好了,你打算去哪里?回都城吗?” 乔婉娩怔了一怔,道:“我也不知道。我能去哪里?都城,我是肯定不会回去。” 李莲花犹豫了一下,道:“阿娩,我觉得,你不是那种放不下的人。既然已经决定放下,那就放得更彻底点吧。只有,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才是真的放下。” 乔婉娩嘴角浮起一丝苦笑:“自己的日子?我不知道我这辈子,还会不会有自己的日子。” 苏小慵忍不住插嘴道:“一定会有的。只要你想。” 李莲花道:“你是不是还在担心紫衿不会放过你?” 乔婉娩没有回答,抬头,看着远处的院门,那里站着一直在默默注视着这个方向的无颜。 她轻声道:“无颜说,他不会让紫衿找到我的。他不知道,紫衿那个人,很固执,绝不会放手的。他说过,就算我们和离了,他也不会让我身边有别的男人。所以,我也没想过,还会有自己的日子。我一个人过也挺好。我不想连累别人。” 李莲花看了一眼苏小慵,对乔婉娩道:“阿娩,世事无绝对,人都是会变的。也许,有一天紫衿突然就想通了,决定放过你,也放过他自己呢? 这么久了,他也没找到你。说不定,不是他找不到你,而是他已经想通了,回去了。” 第3章 我等你很久了 乔婉娩面露狐疑:“有可能吗?” “当然有。总不能因为他不找你了,你还在等着他来找吧。”李莲花笑了。 乔婉娩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苏小慵也笑着道:“是的,乔姐姐。好好过你自己想要的日子吧。如果,如果有人要为难你,哪怕是肖大侠,李大哥也会替你撑腰的。相信我们。” 她说道“李大哥”时,语气特别的骄傲。 乔婉娩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小慵,你真可爱,难怪相夷这么喜欢你。” 苏小慵不好意思地笑了。 无颜送李莲花夫妇出门时,李莲花问了句,肖紫衿有没有找到梧言庄来? 无颜回答得没有一丝迟疑,没有。 李莲花点了点头,道:“还是要小心点。阿娩说的没错,他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无颜笑了笑,点点头说好。 李莲花和苏小慵出了门,无颜正要关门, 李莲花突然停住了脚步,往回走到门口,盯着无颜,微笑道:“我可否看看你们盟主给你的那只皮哨?” 无颜一怔,强装镇定道:“那个,没什么好看的。” 李莲花笑道:“我也想做一只这样的,让我夫人戴着。如果我不在,她可以拿它唤我。我好及时赶回。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无颜哦了一声,说好,然后,在身上找了半天,竟然不见了。 他不好意思地道:“真该死。不知道怎么不见了,等我找着了,一定送到云隐峰去。” 李莲花似笑非笑:“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你不怕你们盟主罚你?” 无颜尴尬地笑了笑。 笛飞声坐在院子里,一个人喝茶。 笛白杨想要他陪自己玩,他也没搭理。 看到李莲花进了院子,他才抬起头来,盯着李莲花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李莲花坐了下来,把空杯子放到他面前。 笛飞声冷笑了一声,还是给他沏上了。 李莲花一饮而尽,又把空杯子放在他面前。 笛飞声又给他沏上了。 李莲花又一饮而尽。第三次把空杯子放在他面前。 笛飞声哼了一声,道:“有话就说,拿茶出气?” 李莲花冷笑道:“我有什么气?难道你没有话要和我说?” 笛飞声道:“我并没有。” “哦?”李莲花道:“我今天问无颜借皮哨一用。你猜无颜怎么说?” 笛飞声眼皮抬了抬,道:“怎么说?” “他说已经还给你了。”李莲花盯着笛飞声。 “那又怎样?”笛飞声淡淡地道。 李莲花道:“你给他皮哨,是为了防肖紫衿去找他麻烦。现在你却把皮哨收回来了,你是想告诉我,你是舍不得那只皮哨?” 笛飞声哦了一声,笑得有一丝勉强。 “李莲花,你太聪明了。是的,你猜的没错。肖紫衿已经死了。” 李莲花手抖了一下,茶杯差点摔了。 他倏地站了起来,用手指着笛飞声,厉声道:“笛飞声,你果然……” 笛飞声瞟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道:“我可没杀他。他自己了断的。” 李莲花冷哼道:“他那样的人,不是必死无疑,如何会自行了断!” 笛飞声啪地将手中茶壶往桌上一掷,怒道:“李莲花,你别狗咬吕洞宾。 他不死,你的乔姑娘如何能逍遥自在?一个抢了你女人,还几次要杀你的小人,留着当祖宗?” 茶壶滚落在地,摔得粉碎,惊动了屋里所有的人。 岑婆拦住了秋娘和苏小慵,让她们不要过去。 “他们俩这样的人,居然能成为朋友,必定是能理解对方的。让他们自己去说清楚吧。” 岑婆说对了一半。 李莲花和笛飞声是说不清楚的,最后是打了一架才清楚的。 两人二话不说就往后山去了,在那里打了个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简直就是大型灾难现场。 不知道最后输赢如何。 但是,从竹林出来后,李莲花手里拿着笛飞声的皮哨,面无表情挂在了狐狸精的脖子上。 笛飞声面无表情地走到岑婆面前说,他这就下山去买新茶壶。 第二日早晨,天刚蒙蒙亮,李莲花蹑手蹑脚从房里出来,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背对着他,就站在院子中央。 李莲花又点意外。 自从笛飞声知道了云上阁的存在,他就几乎没有再和李莲花一起练过功,每天都是早早就独自去了那边山头。 两人昨晚打了一架之后,就没有再说过话,也没有打过照面。 李莲花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扯了一下。 那个背影,多少显得有点落寞,孤单。 李莲花犹豫了片刻,缓缓踱到他身后,道:“老笛,你……” “我等你很久了。”笛飞声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李莲花瞥了他一眼,懒懒地道:“你最近不是喜欢一个人练功吗?” “我决定了,在我打败你之前,还是要和你在一起练。”笛飞声认真地回答。 李莲花哼了一声,道:“那你岂不是这辈子都离不开我了?” 笛飞声哈哈大笑:“离不开就离不开。如果你想要赶我走,让我赢了你再说。” 李莲花冷冷地道:“我倒是想让你赢。” 笑声戛然而止。 笛飞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好气又好笑:“李相夷,李莲花,你这张嘴……你猜,如果你打不过我,你落在我手里会是怎样的下场?” 李莲花径自往后山走去,边走边说道:“不可能的事,没有如果。” 笛飞声追上去喊道:“你是不是不敢猜?” 李莲花冷冷地讥笑道:“你连我四顾门的旧人都可以想杀就杀,对我,你难道还会手下留情?” 笛飞声恼道:“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怎么还在提这件事?李莲花,你是不是男人?” 李莲花头也不回,咬着牙说道:“好,既然你有此怀疑,以后任何一次比试,我都不会手下留情。 笛飞声,我要打得你满地找牙!” “好!你说话算话!那以后,每天都打一场!” 笛飞声不怒反笑。 他们走后,岑婆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 老人家醒得很早。 为了不影响他们,她每天都故意等到他们起床才出门来。 今日,她在房间静静地听着院子里李笛二人的对话,看到他们俩并没有因为肖紫衿的事而生隔阂,岑婆暗暗松了一口气。 岑婆当初也没想到,李相夷刚刚解毒不久,最开始找到他们的竟然是大名鼎鼎恶贯满盈的魔头笛飞声。 此后,笛飞声每日耐心的陪伴,悉心的照顾,一度让她有种错觉,仿佛他是李相夷的亲人一般。 后来,笛飞声不远万里去采忘川花让药魔送来,李莲花远赴茅山仙人洞去探望笛飞声,再到后来,东海之战后笛飞声一个人出现在云隐山,说从此就在云隐山种菜了…… 第4章 想摸就摸吧 这两人之间发生的事,一次又一次地出乎她的意料。 但她耳聪目明,她看得清楚, 笛飞声对李莲花的维护,是真心的。 李莲花对笛飞声的信任,也是绝对的。 再后来,笛飞声跟着李莲花喊她师娘。渐渐地,岑婆就把他当成了自己另外一个徒儿。 这么久以来,昨天是他们俩第一次当她面翻脸,甚至打起来。 尽管她拦着不让小慵和秋娘去干预,让他们自己解决,但其实她心里何尝不担心? 毕竟,那两个人可不是寻常人。 他们俩打起来,动静可不会小。伤到谁,都是岑婆不愿意看到的。 后来她才知道,是笛飞声趁李莲花去了都城,诱杀了肖紫衿。 难怪李莲花那么生气! 在李莲花心里,李相夷一直愧对四顾门的旧人,他想竭力护他们周全。哪怕是肖紫衿,他也不忍让别人杀了他! 岑婆在心里暗暗感叹,幸好笛飞声不是敌人。 不然,以他的心机之深沉,行事之果断狠绝,李莲花的日子还真不好过。 不过,肖紫衿,杀了就杀了吧。 岑婆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其实她一早就看到了一个人在院子徘徊里的笛飞声,她当时还不明白他是要和李莲花说什么。直到听了他们俩那番对话,老人家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两人心里,都是坦坦荡荡的,真好。 挂在狐狸精脖子上的皮哨,被笛白杨取了下来玩,后来。就戴在了他脖子上。 笛飞声嘱咐他,一定要保管好这只哨子。 这只哨子一响,坏人就会被吓跑。 笛白杨让他吹吹试试看,笛飞声板着脸说,不到万不得已,这只哨子是不能随便吹的。除非,他自己能吹响。 于是,这个皮哨就成了笛白杨的玩具。他每天都会拿着吹,他想吹出声音,看到坏人被吓跑。 至于坏人在哪里,他没想过。 晚上临睡前,苏小慵悄悄和李莲花说,笛飞声自从上次秋娘受伤,他在她房间歇了一晚后,便再也没有去过了。 李莲花有点好笑:“夫人,你是直接问秋娘了,还是躲秋娘床底下了?” 苏小慵瞪了他一眼,道:“我和秋娘说话时得知的。” “她是怎么说的?” 苏小慵觉得这不是她谈话的重点,偏偏李莲花总是打乱她的思路。 “我就是问她,老笛最近是不是经常歇她房里了。结果,她说老笛就再也没进过她房间。你说老笛这人,他这不是欺负秋娘吗?”苏小慵替秋娘鸣不平。 李莲花点了点头道:“夫人说得对。” 苏小慵觉得他的态度有点敷衍,便推了推他,认真地道:“李大哥,你劝劝老笛,让他对秋娘好点嘛。” 李莲花忍不住笑了:“你是觉得老笛经常歇在秋娘房里,才是对她好?” 苏小慵道:“难道不是?至少说明,他还是喜欢秋娘的呀。那他就应该娶她嘛。” 李莲花摸摸她的头发,温柔地道:“小慵,老笛不是方小宝,他有自己的打算,我不好问太多。你如果觉得他欺负秋娘,你可以私下再问问秋娘,她想不想离开?” 苏小慵睁大了眼睛,叫道:“你要赶她走?” 李莲花飞快地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小声。 “不是赶她走。我只是让你问问,如果老笛不娶她,她要不要离开云隐山,去过自己的日子? 我不能逼老笛娶她,但我可以逼老笛给她自由。” 苏小慵小声抗议道:“笛白杨在这里,她怎么会舍得走?而且,我觉得她心里是有老笛的,她看老笛的眼神,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李莲花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一头秀发,轻声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觉得老笛欺负她了呢?她自己愿意留在老笛身边,老笛也没说过要赶她走。” “那,老笛会不会将来又娶别人呢?那秋娘怎么办?”苏小慵是真的替秋娘担心。 李莲花无可奈何地叹道:“夫人啊,我这两天是真累了,不然,我也不会让你有这么多精力来操心别人的事情了。你放心,老笛不会娶别人的。如果他敢娶,我就收拾他。好不?我正好看他十分不顺眼。” 苏小慵笑了:“你是和老笛打架打累了吗?” 李莲花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他是真累了。 昨晚打了一架,今早又打了一架。以前打架,他都是用五六成力。自己不累,还能赢,更重要的,还不能让老笛觉得他敷衍。这两次,他是心里有气,成心要为难他,所以下手快准狠,至少用了七八成功力。力气使大了, 自己自然是累一些。可偏偏老笛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很快就发觉这两次的对战与平时不一样。 “好你个李莲花,你往日尽忽悠我!” 笛飞声这下更不肯罢休了,哪怕天天挨打也要找他对练了。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李莲花后悔了,还是该忍一忍。 苏小慵久久盯着他轮廓分明的侧颜,眼光里写满了浓浓的爱意。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很想抚摸下那好看的轮廓。可她又担心吵着他了,手指在空中比划了几下,终是没忍心落下去。 “想摸就摸吧。”李莲花突然出声了,把苏小慵吓得一激灵,赶紧缩回了手。 李莲花仍然闭着眼睛,嘴角却是止不住地上扬。 “夫人,虽然我很累了,但如果你还这么有兴致的话,我也可以勉强一下的。” 苏小慵心虚地背了过去,吹灭了油灯,小声道:“早些休息吧。我也困了。” 李莲花一个翻身过来,仍然将她紧紧搂着,轻声道:“好,那就赶紧睡吧。如果你还是睡不着,那咱们就不睡了。” 第5章 望仙谷的麻烦 第二日,笛飞声带着秋娘和笛白杨去了茶馆听书,李莲花让苏小慵也和他们一起去了,自己独自去了明镜司。 他答应了郑好,在他回来之前帮她看护明镜司,他不能言而无信。 然而整个明镜司除了打扫的,和两名值守的刑探,其他人全都派出去了。 李莲花大概地问了下情况,确实是有两个案子,所以分了两拨人出去了。 他在里面坐了个把时辰,也没有什么消息回来。其中一名姓黄的刑探说,郑镜使走之前就交代了,如果实在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不着急的,就等她回来。着急的,就去云隐山求助。 李莲花笑了。 这小丫头,看着年龄小,想得但是周全。 这是一早就没把他当外人了。 李莲花提醒他,云隐山有箭阵,不能硬闯。如果要找他,要么在山门大声喊,要么就在山门处烧点烟出来就可以。 李莲花在说书先生拍下惊堂木,抑扬顿挫地唱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的时候,赶到了茶馆。 笛飞声笑道:“又帮你那便宜徒弟看家去了?” 李莲花清了下嗓子,道:“老笛,以后不要再说什么便宜徒弟了。昨日没来得及告诉你,方多病新婚第二日就给我敬了师父茶,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徒弟,不便宜啦。” 笛飞声盯着他看了一会,这个人嘴里向来没有实话,他一时也无法辨别真假。 苏小慵也用傲娇的语气说道:“那是,还给我敬了师娘茶呢。” 笛飞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抱起笛白杨就走:“那是,人家师祖婆婆都喊了大半年了。才叫你一声师父,有什么可得瑟的?” 李莲花道:“叫了就行,管他叫多少声呢?话说老笛,你有徒弟吗?要实在没有,干脆让杨杨叫你师父?” 说罢,哈哈大笑。 笛飞声懒得搭理他,脚下不停。 笛白杨却在笛飞声肩膀上开心地喊道:“师父!我有师父啦!” 笛飞声松了一只手,拍了下他屁股,道:“叫爹。” “为什么不能叫师父?”笛白杨还在追问。 笛飞声想了想道:“没有师父,功夫可以自学,没有爹,就没有你了。” 笛白杨哦了一声,小小的脑袋瓜低下来,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笛飞声,叫道:“爹!那我不要师父了。师父没有爹好。” 笛飞声忍不住笑了。 李莲花和苏小慵对视了一眼,哭笑不得。 这笛飞声,果真是不能吃亏的人。 刚从后山回来的李莲花听到苏小慵大声喊自己,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听声音却是从厨房发出来的。 原来是岑婆在厨房教苏小慵做她拿手的红烧鱼,苏小慵做好了,喜滋滋地叫他过去尝尝味道如何。 李莲花用筷子夹了一小块,尝了尝,连声称赞。 苏小慵嘴角微扬。 岑婆笑着说:“小慵看到你喜欢吃师娘做的红烧鱼,就一定要我教她做。相夷,你以后有口福了。” 李莲花笑道:“那是自然。小慵可能干了,当然,也是师娘教得好。” 院子里突然传来笛飞声的喊声:“李莲花,有人找你。” 李莲花拿着筷子就出来了,只见笛飞声拎着一个人站在院子中央。见到他,笛飞声松了手,那人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这个人在山门烧树叶,熏死了。我打算把他扔下山,但他说是找你的。” 来人连连喊道:“我是明镜司的黄展鹏。我是来找李兄的。” 李莲花认得他,正是昨日刚见过的黄刑探。 李莲花眉头皱了起来:“这是出事了?” 果然,黄刑探说,周仁和蔡大义那组出事了,破了案,却带不回嫌犯,反而被打成了重伤,扔出了山谷。 对方人多势众,而明镜司毕竟不是官府。江湖刑堂就只能按江湖规矩办。打不过,说不定命都会丢在那里。 汪崔两位刑探已经赶过去支援了。 往日,遇到这种阻拦办案的,最后都是方镜使出马。 他武功高强,没有办不下来的。可是现在情况紧急,等不了他回来了。 李莲花昨日看了那两个案子,有点印象。 听黄刑探说完,他便问道:“他们是不是在望仙谷?” 黄刑探说是的。 李莲花当时看到卷宗里提到了望仙谷,就隐约觉得这次没那么容易办成。所以,他昨日特意在那里坐了一个时辰,就是看有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望仙谷,民风彪悍,谷主欧阳宏十五年前就以青龙十三式名动江湖,后来败在血域天魔手下,被废了一只胳膊。 然而,他不甘沉寂,苦练仅剩的左手。几年后单手持青龙,也几乎打遍江湖,鲜有敌手。 李相宜十五岁打败血域天魔后,欧阳宏曾放言,天下剑客, 他只服李相夷和血域天魔。 笛飞声听说后,去找他比试。结果看到他单手持剑,笛飞声觉得自己赢了他也不光彩,骂了句:“原来是个残废!”,转身就走了。 欧阳宏被气得火冒三丈,追出十里地,愣没追上。 所以后来笛飞声坠海,江湖正道围剿金鸳盟时,望仙谷是最积极的。欧阳宏手上沾了不少金鸳盟弟子的血。 黄刑探大致介绍了一下案情。望仙谷的少谷主欧阳澜为情杀了龙泉山庄的少庄主苏端瑞,龙泉山庄上门讨要说法,欧阳宏以无凭无据为由,拒绝和他们对质。周蔡两位刑探找到了大量人证物证后去望仙谷抓欧阳澜归案,望仙谷无法抵赖,就干脆拒不交人。不但不交人,还把两位刑探打了一顿扔出了谷。 偏偏这时候明镜司的三位镜使,两位成婚去了,一位不知所踪。 司里除了方多病,就是崔汪两位刑探功夫最高,他们已经赶过去了支援。但是,黄刑探仍然不放心,他负责档案的整理,信息的收集,他知道欧阳宏的名头。 他想起昨日李莲花已经露面,那就是回了云隐山,所以还是赶来求助。 李莲花问:“汪崔两位刑探是何时出发的?” 黄刑探道:“大约一个时辰前。” 李莲花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你回去吧。 我会尽快去的。” 黄刑探走后,笛飞声看到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李莲花,冷冷地道:“那个欧阳宏,我知道,就是个疯子。” 李莲花道:“就算是疯子,我也得去把明镜司的人带回来啊。” 笛飞声道:“我只是想告诉你,这样的疯子,不要留。后患无穷。” 李莲花道:“既如此,那你当年为何不杀了他,留他到现在的不正是你吗?” 笛飞声哼了一声,道:“他是个残废的疯子。我若和他战,赢了也不光彩。懒得费那个力气杀他。” 李莲花哦了一声:“所以,现在这个麻烦就留给我了。” 笛飞声一副看热闹的表情:“那,你打算杀了他吗?” 李莲花慢条斯理地道:“自然是先讲道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不然,长了嘴就只是吃饭?” 笛飞声觉得他这副模样有点好笑:“我猜也是。 你之前那韬光养晦的十年,都是在练嘴皮子功夫。” 李莲花白了他一眼,继续道:“先礼后兵嘛。 他若是肯放人就是最好的。 但他若是不放,我怕是不得不污了我的一世英名也要......” 他突然笑了:“想多了。反正也没人知道我是谁。” 笛飞声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了,不由得 也咧嘴笑了。 苏小慵想和李莲花一起去。 李莲花没有答应。 他告诉她,这次不是去破案,是去救人,救人便有可能杀人。 ”小慵,你知道的。 我不想在你面前杀人。”他实话实说。“而且,现在情况可能比较紧急,我马上要出发。我知道望仙谷谷主其人,如果我去晚了,明镜司那几个人怕是......” 他说的是实话,苏小慵能从他的神情里看出来。 她不再坚持,挽着他胳膊,依依不舍地道:“那你要小心谨慎,早点回来。 你知道的,我......” 李莲花低下头,将耳朵凑到她唇边,小声道:“你怎样?” 笛飞声无语了,转身快步走开,还阴阳怪气丢下一句:“放心,你不会守寡的。” 苏小慵本来一肚子愁肠,被他这句话给怼得只剩下恼火,有话也说不出来了。 李莲花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故意冲笛飞声走的方向大声喊道:“老笛说得没错,就是秋娘守寡,你也不会守寡的。” 苏小慵被他这一句话给逗乐了。 第6章 我在这里,就是帮他了 苏小慵注视着李莲花匆匆而去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视线里。 她不舍地收回目光,却看到一个背影在院子东南角立着,悄无声息,竟然是笛飞声。 他竟然也在目送李莲花远去。 待他转身,苏小慵迎上他的目光走了过去:“老笛,李大哥就真的这样单枪匹马杀去望仙谷了。你不去帮帮他?” 笛飞声停下了脚步,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又咽了回去,只丢下一句:“我在这里,就是帮他了。” 苏小慵愣了一下,片刻之后突然哽咽了。 她原本以为笛飞声只是想留在云隐山练他的功,懒得陪李莲花去,只怕是她想错了。 笛飞声在这里默默目送,那神情分明也是不放心的。但他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而且这个安排,李莲花可能也是清楚的。 李莲花出去了,笛飞声就会守在云隐山。这是他们之间达成的默契,甚至都不用说出来。 云隐山的箭阵,可能有疏漏;师娘的功夫,自从以命换命后,尽管恢复了很多,但也远不如从前。 笛飞声留在这里,就给了李莲花最大的安全感。 苏小慵此刻觉得,老笛那张臭脸似乎有点讨人喜欢了。 诚如苏小慵所想,李莲花没有丝毫犹疑,从明镜司要了一匹快马,直奔望仙谷。 望仙谷,两面都是悬崖峭壁,他们的房子都是盖在悬崖上的,样子很奇怪。据说住在悬崖顶上房子里的人,有时候能看到仙人在悬崖峭壁上飞来飞去。 谷口,明镜司的两名刑探,周蔡二人躺在地上,气息微弱,他们伤得很重。 汪崔两名刑探显然也已经受了伤,而伤他们的,正是站在他们前面的一位独臂老人。 这个独臂老人,就是谷主欧阳宏。旁边站着的,是他的两个儿子,欧阳澜和欧阳滨。 欧阳宏不屑地看着汪崔二人,道:“看在你们明镜司的份上,我给你们机会。带着那两个人离开我望仙谷,我不杀你们。” 汪刑探咬着牙,怒火中烧道:“我们是来抓欧阳澜归案的,你们不但拒不交出凶犯,还打伤了我们同僚。我们怎么能就这样回去?” 欧阳澜冷笑道:“我不跟你们回去,你们又能怎样?还江湖刑堂!就你们这样的身手,明镜司就是个狗屁。” 崔刑探怒不可遏,骂道:“你什么东西!竟敢辱骂我们明镜司!难道你没听过方多病吗?就你们这样的,在我们方镜使手下,一招都走不过!” 欧阳滨一副尖酸的表情:“方多病,什么玩意儿?一听这名字,就是个病秧子!” 欧阳宏眯着眼睛,盯着崔刑探,似乎有了兴趣:“方多病?他怎么不来?让他来,我正好想见识见识。” 崔刑探道:“你和欧阳澜跟我们一起回明镜司,就能见到他了。” 欧阳宏哈哈大笑:“无知小子!口气真大!你们真的不走?” 青龙剑出鞘,寒光闪闪,剑气逼人。 欧阳宏单手握剑,剑尖直指崔刑探:“那你们,今天可就走不了了!” 汪崔二人毫无惧色。 他们刚才已经和欧阳宏过了招,均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尤其是汪刑探,肩膀上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顺着胳膊留下,滴在地上,很快混入沙石缝隙之间。 此刻,明知可能二人联手也不敌,但他们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后退这两字。明镜司拿人,空着手回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废话少说!”二人举剑再次向欧阳宏攻去。 第7章 我只带走他 青龙剑闪烁着寒光,欧阳宏单手持剑,以一敌二。因为是独臂的原因,速度虽达不到极致,但他的剑法奇特,如鬼魅般神出鬼没,每一剑都似乎能置对方于死地。而两位刑探的攻击都被他轻易地避开或化解。 仅几招下来,汪崔二人身上又多了几处剑伤,大片衣服被鲜血染红。 躺在地上的周蔡两人紧咬牙关,神情绝望。两人心里都明白,今日怕是要全军覆没在这里了。 欧阳宏笑得狰狞:“我让你们走,你们不走。那我就挑断你们的脚筋,让你们慢慢爬回去吧。如果能活着回到明镜司,就让方多病来找我报仇。” 周蔡二人挣扎着想站起来一起战斗,无奈受伤实在太重,勉强撑起来,又倒下去了。 欧阳澜见状走了过去,高高在上俯视着他们俩,笑道:“你们两个废物也要留下点什么吧,才显得公平。要不,也挑了你们的脚筋?” 他狞笑着挥剑就要刺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点嗖地飞过来,“当”地一声正打在剑上。 欧阳澜啊地大叫一声,虎口被震得发麻,长剑脱手,飞了出去。 几乎同时,一个白色的人影快如闪电飞到他身前,扣住了他手腕。 欧阳宏大惊失色。 这人是何时出现在这里的,居然没有一丝察觉。 只听欧阳澜痛得大声呼救:“爹!救我!” 白衣男子扫视了地上的四名刑探,松了口气道:“还好,还活着。不算太晚。” 欧阳宏怒道:“你是何人!竟敢伤我儿子!快放开他!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白衣男子面无表情地道:“明镜司,方多病!” 在场的明镜司四人都愣住了。 在看到李莲花的那一刻,他们的心情只能用惊喜万分来形容。但没想到,他居然冒用方多病的名字。 二人慢慢向李莲花走去。 “站住!”欧阳宏喝道。 他举起了手中青龙剑! 只听“咔嚓”一声,欧阳澜右手手腕被生生折断。 欧阳澜惨叫一声,痛得整个身体都弓了起来,斗大的汗珠渗出来。 白衣男子冷冷地道:“欧阳谷主,让他们过来。否则……” 他看着面色苍白的欧阳澜:“我手里这个,就是个死人了。” 欧阳宏犹豫了,汪崔二刑探趁机快速跑到李莲花身边。 李莲花看了一眼他二人,道:“你们俩把地上那两位扶到马上,赶紧走吧。” 汪崔二人愣住了:“这如何使得?我们定是要和你一起留下来的。” 李莲花心想,这二人倒是义气,也真是不怕死的。 他微笑着道:“说得不好听点,就你们现在这样,留下来,也帮不了我,反而束手束脚。走吧走吧。” 二人还要坚持,地上的周仁发出微弱的声音:“李……方镜使说得对。我们,走吧。” 他们是方多病的刑探,和李莲花一起出去办过案,知道方多病对李莲花是完全信任的。 既然让他们走,那就走。 李莲花问道:“你们要带走的那个人,叫什么?” 汪刑探对他扣着的欧阳澜努了努嘴:“就是他。欧阳澜。” 李莲花哦了一声,略一沉吟,道:“那两位伤得很重,估计是不能单独骑马了。你们俩要分别带一个,这个人,我给你们带回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汪崔二人却是听得心虚。这个人,当真能一个人从这里全身而退,还要带走欧阳澜? 他们愕然地望着李莲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快走吧。”李莲花挥了挥那只空闲的手。 欧阳宏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李莲花打发四人上马,脸上浮起意味不明的笑容。 临走,李莲花让汪刑探留下手中的剑。 在场的人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个单枪匹马来救人的人,居然赤手空拳,身无一物! 李莲花笑道:“借剑一用。如果断了,我用他的青龙赔你。” 欧阳宏一怔,继而仰头大笑,笑得如此骇人。 “有意思,老夫许久,不曾见过如此猖狂的人了。” 四人远去,卷起的尘土被风吹到了李莲花身上。他皱了皱眉,环视了一眼四周,似乎对这里的生存环境极不满意。 确实,什么望仙谷,和他的云隐山比起来差太多了。 他面对着欧阳宏,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确实。我也是这样想的。” 他看了一眼手里扣着的这个人,道:“欧阳谷主,现在我们都有空,我们做个交易吧。” 欧阳宏盯着他,一言不发。 他觉得这个人要么是过于自信,要么就是纯粹来找死。他倒想看看,他到底要怎样找死? 只听李莲花道:“这个人,是凶犯。我只要他。” 欧阳宏咬着牙道:“这就是交易?你带走我儿子,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只带走他。这不是好处?”他特意强调了''只''这个字眼。” 欧阳宏终于忍不住了,勃然大怒。 他真是许久没有被人这样无视过了。 他虽隐居在此,不再现身江湖,江湖也不再有他的排名。但是“青龙出,星辰落,” 当年也曾是江湖多年不败的传说。 后来虽然败给了血域天魔,之后江湖又出了一代天之骄子李相夷,以及金鸳盟笛飞声这些后辈,但他们并未交过手。哪怕那二人被传得神乎其神,但只要没有真正交过手,就不能确定谁高谁低。 今天,他竟然在自己的地盘,被一个新出来的明镜司的小子给彻底无视了,还是一个连自己的剑都没有的小子。 第8章 就叫步步莲花香吧 李莲花苦笑:“我本来是想和你讲讲道理的,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他突然出手,飞快地点了欧阳澜的穴道,然后松开了他的手腕,飞起一脚,欧阳澜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欧阳澜浑身都针扎一样疼,他忍不住恶毒地咒骂道:“方多病,你不得好死!” 欧阳滨情急之下叫了一声二弟,拔剑便朝李莲花当胸刺去。 李莲花面不改色,连躲闪的意思都没有,只等欧阳滨到得跟前,他才朝欧阳滨剑刺来的方向轻飘飘挥出一剑,看似极随意地向上格挡一下。 欧阳滨盛怒之下,是用了十成功力的! 他恨不得一剑将这个猖狂的家伙刺个对穿! 他人在半空,看到了李莲花那轻飘飘的一剑挥过来。他心中更是得意,完全没把这一剑当一回事。 然而,当他人到剑落的那一刻,他突然大喊一声不好! 对方的剑和他的剑还隔着至少两寸的距离,剑没动,一股强大的剑气突然自对方剑锋喷涌而出,如虎啸龙吟般,瞬间包裹着他的剑在空中快速回旋。 欧阳滨心下大慌,然而剑和手都已经不受控制,人和剑几乎同时飞了出去。 欧阳宏反应极快,提足便朝他儿子飞出去的方向飞奔了过去,单手将青龙尽力往前伸出,用剑鞘顶端在空中拦了一下。 欧阳滨向下跌落在地。 “啊呀!” 欧阳滨大声呼痛,他感觉自己整条胳膊都好像废了。 欧阳宏转身看向李莲花,脸色极为不好。 他注意到刚才这一招,对方连个剑招都没有用,只是轻飘飘的挡了一下,仿佛是一个不会打架的人情急之下举剑自保的一个姿势。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剑气!怎么可能? 大道至简,这也太简了,简到他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压根没有学过剑? 欧阳滨缓缓地爬了起来,他心生惧意,却又有点迷糊。他没有弄清楚,刚才自己是怎么飞过来的。他似乎并没有真正交到手啊! “滨儿,退后。”欧阳宏沉声喝道。 他神色凝重,缓缓举起了青龙宝剑,指向李莲花。 “我竟眼拙,没有看出来,你竟然是个高手!” 李莲花轻声笑了:“不敢当。” 欧阳宏道:“我的青龙,久未逢对手。今日一战,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李莲花连连道:“不不,谷主说错了。” 欧阳宏道:“不必扮猪吃老虎。就你刚才那一下,配得上我的青龙。” 李莲花微笑着道:“不不,我的意思是,你说错了。你那把青龙,今日也逢不到对手。他还不配。” 欧阳宏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抖了下手中宝剑,怒道:“你究竟是谁?” 李莲花道:“我刚已经报过家门了,明镜司,方多病。” 欧阳宏道:“据我所知,明镜司方多病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你虽看上去也大不了多少,但是,你的功夫,可不是一个二十岁的小子能练就的。” 李莲花摇了摇头,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有人十几岁就能横扫天下,有人至死也不过是泛泛之辈。人与人本就不同。” 欧阳宏盯着他看了一阵,突然笑道:“我欧阳宏闯荡江湖的时候,你恐怕还未投胎。小子,你也未免太狂妄了。做人,还是谦虚点好,活得久一点。” 李莲花哼了一声,道:“人,我一定要带走。欧阳谷主,你要不要再想想清楚?打或者不打,结果都是一样的。唯一的不同,就是,你是生还是死。” 欧阳滨实在受不了他这样赤裸裸的挑衅了,他大声冲他父亲喊道:“爹,他可恶了!别和他废话,你杀了他吧!” 欧阳宏点点头:“好。我不但要杀了他,还要把他那张嘴割下来,剁碎了喂狗!” 李莲花啊地叫了一声,捂住了嘴,继而又松开,自言自语道:“的确。自从跟那个人待久了,我这心也硬了不少。这样说话,确实有点可恶。” 他突然似乎想通了什么,高声道:“聊也聊过了,既然交易也做不成了,那就打吧。我还着急回去交差。” 欧阳宏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嘴里艰难地蹦出了一个“好!”字,便双足一顿,身体凌空跃起数丈高,在空中拔剑出鞘,一招“青龙出海”,剑气如虹,青龙带着风雨将至,排山倒海,呼啸而来! 这一剑的威力极大。 这一次,李莲花没有生生去接他这一剑。 只见他脚下步法变幻莫测,如灵蛇蜿蜒游动,竟然轻轻松松避过了这一击。 欧阳宏的剑落空了! 李莲花轻笑道:“不过如此。” 欧阳宏气极,就在原地收住了脚,不待完全站稳,身体竟然已经旋转回绕过来。他持剑的手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变换成一招“青龙摆尾”,杀气如龙,如狂风骤雨般再次席卷而来。 李莲花喝道:“来得好!” 只见李莲花不退反进,身形一闪,如鬼魅一般迎向欧阳宏。 欧阳宏大惊失色,他未曾想到李莲花的速度竟如此之快。 他根本看不清楚,李莲花手中仿佛有无数柄长剑,剑影重叠,一柄又一柄,接连不断,从各个方向朝他刺过来。他不知道该抵挡哪一柄剑的进攻! 欧阳宏傻了!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李莲花已欺身而近。那无数支剑在那一瞬间凝聚成一把,仿佛一道旋风,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胸口! 欧阳宏不敢相信,他竟然在此人手下走不过两招! 他悲愤至极!拿剑的手在颤抖。 他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这剑招叫什么!” 李莲花幽幽地叹道:“我也是第一次用这招,我刚见到出剑时如莲花朵朵盛开,很美。我准备给它取名步步莲花香。你觉得如何?” “你是说,这是你随便出的一招?” 听到对手还在临时给他的剑招取名字,欧阳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整个人无力地瘫软了下去。 欧阳滨哭喊着连滚带爬来到他父亲身边,扶起了他的上半身,让他把头靠在自己怀里。 李莲花叹了口气道:“我刚那一剑,刺偏了半寸。如果你赶紧找郎中来,或许还有救。” 他蹲下身去,点了欧阳宏的止血穴,然后把剑拔了出来,道:“没办法,这把剑是别人的。我得带回去。” 欧阳滨抬头恶狠狠地瞪着他。 李莲花也不看他,站起身来就走。边走边说道:“按理,不该留你们。今日果,昨日因。我只带走你弟弟,交给官府,也不算为难你们。如果你父亲能活下来,希望你们好自为之。种善因得善果吧。” 第9章 夫人学得好 说罢,他快步走到一直跪着的欧阳澜身边,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推到了马背上。然后自己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夜幕降临,从望仙谷出发一路向南的官道上,有两匹快马并驾前驱。 每匹马上都是一人驾马,马背上趴着一位伤者。驾马者神色紧张,受伤的人脸色苍白,紧闭双眼,虚弱无力。正是明镜司四名刑探在赶路。 夜风呼啸着在耳边吹过,身后传来有力的马蹄声,由远至近。 汪崔二人回头看,一白衣男子骑马追来,衣袂飘飘,好像是李莲花? 难道李莲花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两人有点疑惑。勒住缰绳,调转马头,迎着他的方向往他身后看去,并没有其他人在追赶,也没有听到还有别的马蹄声。 等李莲花近了,二人才注意到,李莲花身前马背上也趴着一个人,正是他们要抓的欧阳澜! 两人大喜,正想打招呼,没想到李莲花根本不停,从汪刑探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将手中长剑递给他。 汪刑探本能地接过,只听李莲花头也不回喊道:“快走。他们俩伤势不能耽搁了!” 汪刑探错愕地看向崔刑探,对方脸上的表情也是一脸茫然和不可置信。 崔刑探再次远眺了后方,确认了后面没有人追上来。 他对汪刑探摇了摇头,意思是后面并无追兵。 两人重新调转马头去追李莲花,脸上神情复杂。 这才过去一个时辰不到的样子,李莲花就追上来了,说明他并没有耽搁多少时间在望仙谷。 毕竟他们四人赶路也赶了快一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个人居然追了上来。而且,身后并无追兵,说明对手已经被他彻底打败,甚至杀死了也未可知。 欧阳宏功夫之高,他们已经见识过了。以汪崔二人联手在他手下走不过五招。这个李莲花…… 汪刑探越想越觉得心下骇然。 方多病已经是江湖数一数二的的高手,明镜司都是知道的。他身边的这位叫李莲花的,还有另外一位叫老笛的,他都听过和方多病一起出去办过案的刑探们说过如何如何厉害,吹得天花乱坠。但毕竟不是亲眼所见,总觉有点虚幻不能全信。 今日这事,仍未亲眼所见,但是亲身经历过后,便觉得这种虚幻叫“神奇”了。 现在看来,以后对方多病要更加尊重一点。这是汪刑探深思后得出了的结论。 李莲花却完全没有去管他们想什么。 从望仙谷快马赶回白云城至少得三四个时辰,现在还有一大半的路程。尽管他归心似箭,但他更担心周蔡二人的伤势能否经得住这路途遥远的颠簸,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树影绰绰,一行人披着星光赶路,终于在午夜时分到达了明镜司。 黄刑探也算精明,早已安排好治伤的大夫在等候。值守的刑探也都在。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运转,李莲花觉得甚是欣慰。看来明镜司选的人做事还是靠谱的。 四个人都有伤,只是轻重不同。 李莲花把欧阳澜放下,交代了也要给他治伤,便匆匆离开了。 云隐山。 半夜,苏小慵房里还亮着灯。 她不知道李莲花何时回来,今夜会不会回来。 她和衣而卧,看了一会书,迷迷糊糊睡着了。一会又突然醒了,看到身边空无一人,又坐起来仔细听听,远处也并没有脚步声传来。 李莲花仍没有回。 她很想出门去院里或者山门处等,那里可以更早听到那个人归家的脚步声。 但她又怕被老笛嘲笑。想想,还是躺下等吧。 躺在床上却忍不住自嘲:也不怪老笛,我也觉得自己真没用。李大哥才一晚不在家,我便如此坐立难安,总觉得身边空落落的。 就这样反反复复几次,她终于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李莲花回来了,捧着她的小脸,认真的说:“小慵,我好想你。虽然只有一天,我想你想得要疯了。以后怕是一天也不能离开你了。” 她一脸鄙夷地笑道:“你怎么这么没用?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一天到晚守着妻子呢?” 李莲花突然用力抱住她,像个孩子一般哭闹:“我不,我就要守着你。我哪也不去!” 她不得不拍着他头,好声好气地哄他。 李莲花却不依不饶,狠狠地咬了她一口…… 疼! 苏小慵尖叫一声,从梦中醒来。 一张英俊的脸正对着她,似笑非笑。 她赫然发现,自己的右手食指竟然在他的嘴里叼着。 刚才的疼痛,就是从那根手指那里发出来的。 “李大哥!你回来啦!”苏小慵惊喜地坐了起来。李莲花赶紧松开了嘴,手指从他嘴里滑落。 苏小慵啊地叫了一声:“啊,好疼。你干嘛咬我?” 李莲花捧起她手,放在嘴边吹了吹,笑道:“谁让你用它在我脸上拍来拍去,我只好把你咬醒。” 苏小慵突然想起那个梦,忍不住捧腹大笑。 “你刚才在哭,我在哄你。”她把梦简单地叙述了一下。 李莲花也乐了。 他坐了下来,伸手就来脱她衣服。 苏小慵吓了一跳,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盯着他:“你,跑了一天,不累?” 李莲花怔住了。 他轻轻拍了下她本能地抓住衣服的手,示意她松手。 他憋住笑,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夫人,你穿着衣服呢! 我只是想帮你脱了外衣睡得舒服些。” 苏小慵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明白是自己又多想了。 她尴尬得捂住了自己的脸,笑得耳朵都红了。 李莲花把她外衣扔在了挂架上,抱着她躺下,嘴里呢喃道:“看来这段时间夫人脑子里对某些事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苏小慵明白他话里有话,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没有。是你的动作让我以为……” 李莲花嘴角浮起一丝得意的笑容:“是我平日教得好,所以夫人学得好。” 苏小慵无语了。 李莲花又道:“人常说,梦是反的。你刚说在你梦里,我哭着说想你。所以……” 苏小慵捂着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自己把自己给逗笑了。 “李大哥,你事情都办好了?你没受伤吧,明镜司没有人受伤吧。”苏小慵决定赶紧转移话题。 李莲花道:“都没事,这些你不用担心。睡吧。” 苏小慵还想问什么,李莲花摸了摸她的头,闭上了眼睛,低声说道:“我快马加鞭赶回来,就是想能够这样抱着你睡觉。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苏小慵被他紧紧搂在怀里,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心里很平静释然。这个世界很安静,仿佛只剩下她和他。 第10章 以此巴掌为界 方多病和郑好启程回白云城之前,意想不到的客人上门了。 杜鸿的父母,赣州知府杜知礼和夫人林氏,亲自押着杜鸿和几大箱礼物上门赔罪了。 杜鸿一瘸一拐地跟在父亲后面,神情很是窘迫。 他父亲命他跪在郑好父亲面前赔罪的时候,郑父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他的手下早就向他汇报了方多病接亲路上发生的事情。 他一直没有去找杜知礼,而是按兵不动。一是因为方多病夫妻俩马上就要回门,他不想弄出什么不吉利的事情。另外,他相信,他不动,杜知达心里会更慌。 果然,杜氏父子亲自上门来了。 郑父沉默着,也丝毫没有让杜鸿起来的意思。他甚至没有让人给杜知达夫妇看座。 杜知达的夫人是郑好母亲的表姐,素日两家关系不错。郑父虽然官衔高,但每次还是跟着夫人称呼他们表姐,表姐夫。 今天他这作派,明显是要以官威压人,不讲情面。杜知达夫妻俩心里很不是滋味。 还是郑母过意不去,让人看座。 下人扶着杜夫人坐下,杜知礼没有过去,仍然站在儿子身边。 杜知礼恨铁不成钢。 他在家已经用皮鞭抽了儿子几十鞭子,腿都差点打折了。这么大的事情,儿子居然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跪在地上的杜鸿深感愧疚,是自己的冲动,给父母带来这样的羞辱。他以头抢地,连磕了十几个头,鲜血滴在地板上。 他泣不成声,大声喊道:“姨父姨母,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我对不起您平日对我的教导。父亲已经惩戒过我了,我一定不会再犯了。请您饶恕我!” 方多病和郑好闻声赶了过来。 郑好一见杜鸿,火就往上冒,她二话不说就要往前冲,被方多病紧紧拉住。 郑好怒道:“你放开我。我要挖出他的心来看看,他是不是黑了心肝,竟敢对我做那样的事情!” 方多病低声道:“有双方父母在呢,你一个女孩子,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 他说话声音从所未有的温柔,还特意捏了捏她的胳膊。 郑好看了看他,咬着银牙道:“好吧。这次我听你的。” 郑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神情也放松了许多。 他望向方多病,说道:“贤婿,你过来。” 跪在地上的杜鸿身体微微颤了一下。 只听郑父说道:“好儿已经嫁到方家,就是你方家的人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你想怎么做,都依你。” 杜知达夫妇神色肉眼可见的紧张。 杜夫人走到方多病夫妻俩面前,泪如雨下地为儿子求情。 郑父给夫人使了个眼色,让她上前劝开了她表姐,带她去后堂歇息去了。 方多病松开了郑好,示意她冷静,然后自己往杜鸿身边走去。 方多病驻足在杜鸿身后,片刻,他开口说道:“杜鸿,你站起来。” 杜鸿缓缓起身,抬头望向他:“方兄,我......” “啪”地一声,方多病突然挥手,一记清脆的耳光甩在他脸上。 这一巴掌力道之大,杜鸿被打得往后退了两步。 他瞪大了眼睛盯着方多病,缓缓抬手捂着那发烫的半边脸。 方多病朝郑父拱手道:“岳父大人,我已经处理完了。以此巴掌为界,从此,只要杜鸿不出现在我和好好身边,这件事就过了。” 很显然,此举不但出乎郑父意料之外,杜氏父子也着实没想到。 他竟如此轻易放过了杜鸿。 郑好一直在原地看着他,这次,她没有说话。 郑父还有点不敢相信:“贤婿,就这样?” 方多病道:“是的。 其实这件事当时就已经了结了。我下不了手,同僚那么久,我不忍杀他。既然不杀他,这一巴掌也就够了。” 他转身看着杜鸿,语气平静:“那晚,老......”,他看向郑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师父警告过你,那是最后一次。 我想,你应该是听到了吧。” 杜鸿似乎有点迟钝。 他师父? 他突然明白了,慢慢地点了点头。 怎么会忘呢? 李莲花当时说话的语气,他忘不了。 淡漠,疏离,仿佛他是个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一点不似他平时对他温和有礼,笑容可掬的模样。 杜知礼冲方多病拱手施了一礼,谢谢他的宽容大度。 方多病摆了摆手,微笑着走向郑好。 收到方多病的飞鸽传书说两日后回来,云隐山就开始忙碌起来。 重新给方多病把房间收拾了一下,全部换上了大红的被褥床单,一应用具全部换新,而且都是红艳艳的颜色,看着特别喜庆。 岑婆还贴心的给他床上多铺了一床褥子,让床躺上去更柔软。 郑好这是第一次以方夫人的身份回到云隐山,心情自然是不一样。 以前来云隐山,她是客人。现在,她居然有种回家的感觉。 她一直跟着方多病称岑婆为师祖婆婆,倒也不用改口。 李莲花和苏小慵,她在天机山庄已经改口,现在叫起来很顺口。 方多病却仍在“李莲花”和“师父”之间纠结。一会李莲花,一会又反应过来又改口叫师父。 把小白杨都逗得咯咯笑。 方多病委屈地看着李莲花,道:“我会不会疯了去?” 李莲花笑道:“嗯。就算你不疯,我也会疯了去。” 笛飞声也被逗乐了:“方多病,你把李莲花的脸画在纸上,每天拿着放在眼前叫上几十遍师父,保准两天就改过来了。” 苏小慵以为他会怼老笛,没想到方多病一拍桌子,叫道:“老笛。这个办法不错!画画,我是最拿手的。” 然后他就问秋娘要了笛白杨画画的纸笔,强迫李莲花坐在他面前让他画像。 李莲花不愿意。 方多病好说歹说,才勉强画了个轮廓,李莲花一溜烟就跑了。 关键是,他跑了,谁也追不上。 方多病叹了口气,略一沉吟,在他才画了几笔的那张脸的轮廓里,大大写上了“师父”两个字,然后就对着那张纸练习叫师父去了。 第11章 花成栋的小心思 方多病夫妇回明镜司去了,一切重回正轨,除了杜鸿的离开,其他倒是并无二致。 司里的刑探对他似乎较往日更加尊重,方多病以为是因为他和郑好成亲的缘故。 直到黄刑探将日前求助李莲花的事情告知,他才知道原来他不在的期间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而李莲花只字未提。 不过也没什么奇怪的,李莲花向来如此。 周蔡二人伤势比较严重,短时间内无法康复,已经送他们回家去休养了。 汪刑探则请方多病代向李莲花致歉,因为最近事多,而人手却少了,他们确实走不开。等伤势恢复,周蔡二刑探能重新回来,他们一定一起上云隐山拜谢李莲花的救命之恩。 “如若没有李兄,我们四人定是埋在望仙谷了!”崔刑探也请方多病转达,从今往后,但凡有能为李莲花做的,他们定当全力以赴,上刀山下油锅,绝不推辞。 方多病摆摆手,笑道:“无需如此。李莲花根本不在乎这些。” 郑好纠正道:“那位李兄,其实是方镜使的师父。大家以后务必格外尊重他。” 司里的人都愣在当场。 原来竟是方多病的师父! 难怪,难怪! 方多病回归后,云隐山的改造提上了日程。花成栋亲自带人跑了几趟云隐山,安排好了所有需要和方多病对接的人。从设计定稿到具体施工,全部安排得妥妥当当。 花成栋在处理这些事情上很是得心应手,远胜过在明镜司办案的时候,倒是真的帮云隐山这几个人省了不少的琐碎事情。 最后定下来,还是按之前思路,一字排开三栋独立的四合小院。 房间不用多,基本一个院子正房东西厢房东西耳房七八间足够了。 方多病琢磨着给自己院子取名:“多愁公子府”。郑好不同意,说太浮夸了。 两人争论半天,也没定下来,于是决定先搁置,等晚上几个人坐在一起再讨论取名的事。 自从把改造的事情交给方多病,李莲花就当起了甩手掌柜。 沏一壶茶,坐在院子中央,磕着瓜子,一副慵懒清闲的模样。他的目光几乎不在周围这群忙碌的人身上,除非有人过来征求他的意见。他懒懒地靠着椅子,偶尔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天空,又收回来落在忙碌的苏小慵身上,嘴角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笛飞声更是不闻不问,躲在房间里练功。自从发现李莲花隐藏了实力后,他练功越发勤了。 只有苏小慵,秋娘和笛白杨对改造感兴趣。尤其是小白杨,跑来跑去的,一张圆嘟嘟的小脸上写满了好奇。 方叔叔,花叔叔的,小嘴问个不停,甚至还提出了一些独到的技术性问题。 比如,新房子会比老房子结实很多吗? 如果我爹爹对着这房子的墙壁用力打一掌,嚯!它会垮吗? 如果我爹爹想找李叔叔打架,李叔叔把门关了,我爹还能推得开门吗? 狐狸精晚上能从李叔叔的房子跑到我的房子里来吗? 李叔叔和苏婶婶打架,我还能听得见吗? …… 秋娘赶紧过来拉着他去了笛飞声那里,说他爹让他一起习武。 笛飞声没有做声,但是脸色不悦。 明知他在练武,秋娘平时从不会让笛白杨来打扰他。今日怎么如此没有分寸? 秋娘装作没看到,就说了句:“杨杨,爹让你在这里好好练武。” 赶紧低头出去了。 笛白杨委屈地撇了撇嘴,抬脚就要跟出去。 笛飞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笛白杨的脚定住了…… 忙碌了一天,方多病夫妇十分感谢,留花成栋吃了饭再走。 花成栋第一次婉拒了。 换平时,他巴不得留下来。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今天本就是推了很多事出来的,府上恐怕到现在还有不少人在等着他。 临走,花成栋把方多病拉到一旁,笑嘻嘻地说,要真想感谢他,就收自己为徒吧,他想拜方多病为师。 方多病听完却哈哈大笑,笑得花成栋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方多病好不容易止住笑,问道:“我问你,你平时叫李莲花什么?” 花成栋想也不想道:“李兄。” 方多病又道:“李兄的夫人是你义妹,对吧。” 花成栋点点头。 方多病道:“如果你拜我为师,你就要叫李兄为师祖,你义妹为师祖婆婆。如何?哈哈!” 方多病话没说完,又忍不住捧腹大笑。他脑补了李莲花被叫师祖的画面,越想越好笑。 郑好在旁也没忍住,拽着方多病的胳膊,笑得花枝乱颤。 花成栋反应过来后也是哭笑不得:“原来,李兄和你,竟是师徒关系。师祖,这,这可能使不得。” 是啊,李兄和义妹都那么年轻,这师祖和师祖婆婆怎么叫得出口? 笑过之后,方多病拍了拍他肩膀,正色道:“花城主,我虽不能收你为徒,但只要你来明镜司找我恰好我在,我一定指点你功夫。” 花成栋想想,也只能这样了。 其实他心里有个想法,他没敢说出来。云隐山地广人稀,既然要盖三栋院子,那多盖一栋又何妨?他自己掏那份钱就好了。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每天清晨在云隐山和他们一起练功,晚上和他们一起吃饭聊天,想想都是美事。 花成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没好意思提。 他很早之前就想要能住在云隐山就好了。他想接近这几个人,更盼望着能和他们住在一起。但因为之前他对苏小慵那点小心思,他自己心中一直有个结。 不是他对苏小慵有心结,而是他担心李莲花对他有心结,尽管,他早已把苏小慵当成了亲妹妹。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他就是不想让李莲花对自己有丝毫的误会。 从他第一次和李莲花邂逅,他就觉得这世上只有这样清风霁月的翩翩公子才配得上他那人美心善的义妹。 他不吃醋,不生气,真心诚意的希望他们好好的。 况且,住在这与世隔绝的山上,对他履行城主之职确也有诸多不便之处。 花成栋想想还是罢了。 日子要一天天过,功夫也要一点点练,急不来的。 第12章 云隐山新房取名:多好也行随便 方多病说他的宅子以后叫:多愁公子府,郑好不同意。 于是饭后,云隐山开启了取名大会。 郑好说:“哪有一个宅子名称,有个“愁”字在里面?还多愁,这是说,和我住在里面很不开心?” 方多病被她说得无言以对。 他思索了一会,道:“你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况且,我们可能不够资格叫什么什么府,顶多叫个什么什么宅。” 苏小慵笑道:“我也觉得好好说得对。剑法叫多愁公子剑没问题,宅子就不合适了。” 李莲花冲她微微笑了一下。 他笑的是,她这么快就跟着方多病改口叫“好好”了。他们都叫这么亲热,那他该怎么称呼他的徒弟媳妇呢? 方多病哼道:“那,你们住的院子打算取什么名呢?让我也来参考参考。” 苏小慵望向李莲花。 他们压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李莲花微笑道:“方小宝,你先取。你的取好了,我们的就取好了。” 他神定气闲,仿佛他早已心中有数,只是不想先说出来。 方多病看了一眼郑好,道:“那你也说一个试试吧。” 郑好说名字肯定要大气,吉利,但也没必要太复杂,或者就叫“方宅”也行。 方多病仍在冥思苦想,笛飞声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你叫方多病,她叫郑好,你们俩名字合而为一,就叫''病好了''吧! ” 大家没想到他一本正经地说出来这样一个另类的名字,一时竟被逗得哈哈大笑。 李莲花也笑得直摇头。 方多病笑罢,白了他一眼道:“那还不如叫''多好! 比什么病好了要强,也吉利。” 李莲花说:“也行。” 方多病道:“也行?那就这么定了吧。不过。你刚不是说我取好了,你就取好了吗?” 李莲花笑道:“取好了。你叫多好,我就叫也行。” 方多病目瞪口呆。 在座的,站着的,全都笑喷了。 “老笛,老笛快说,你的院子叫什么?”方多病忍住笑,追问笛飞声。 笛飞声道:“随便。” 又引来一阵大笑,笑声在云隐山的夜空中久久回荡。 最后,三人真的就那么随意的定下来了。也行居,随意居,多好居! 没几日,一支上百人的施工队伍就浩浩荡荡进场。因为人多眼杂,尘土飞扬,云隐山暂时不适合居住了。 按照事先的安排,方多病和郑好暂住到明镜司,其他人带着所有金银珠宝随老笛秋娘母子一起去了梧言庄。 方多病其实是想让李莲花他们一行住到明镜司,但考虑到珠宝的安全问题,李莲花最后还是选择了梧言庄。 云隐山撤下了所有箭阵和机关。 花成栋从城里调集了所有可用的马车负责往山上运送材料。山高路陡,运输周期拉长。所幸的是,云隐山地方还算宽敞,工人们很快搭起了工棚,吃住都在山上,这样工期才更快点。 梧言庄的房间很多,而且主屋一直空着。主屋的大门正对着院子中央那棵巨大的梧桐树,背面是假山水池,风景和视野都是最佳的。 无颜请笛飞声住进了主屋后看了秋娘母子一眼,又看看笛飞声,支支吾吾。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秋娘,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排他们的房间。 笛飞声看出了他的尴尬,却不打算给他解惑,只说了句:“他们母子俩就住在我旁边的那间房吧。” 李莲花和苏小慵挑了间西边最靠里的,这样,离老笛他们的房间都有点远。乔婉娩和药魔,无颜都住在东边,也不用时时见面,倒也省去一些尴尬。 药魔每次见到李莲花,多少还是有点心虚的。他以前送药,都是送了就走,从不在云隐山停留。 毕竟,李莲花那十年和之后所遭受的一切痛苦的根源,都来自他,至少,来自他发明的碧茶。 李莲花对他的态度一直都是淡淡的,不可亲近,但也从不提过去的事。 药魔觉得这样反而更好,如果李莲花对他热情,他反而害怕。 乔婉娩没想到有一天竟然和李莲花夫妻俩住在了同一个屋檐下。 于是,这一日,无颜私下里找到李莲花,请他劝劝乔姑娘。 因为她执意要离开。 李莲花问了药魔乔婉娩的病情。药魔说她虽然的确恢复了许多,但完全康复尚需时日。 李莲花眉头微蹙。 他答应了无颜,但并没有马上就去找乔婉娩。 他回到自己房间,正在收拾衣物的苏小慵注意到他脸色有异,忙过来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李莲花拉着她坐了下来,道:“小慵,无颜说,阿娩要走,但她的身体彻底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 苏小慵道:“他想让你去劝乔姐姐留下?” 李莲花点点头。 苏小慵想了想,轻笑道:“想必无颜是觉得在乔姐姐面前,你说话管用些。” 李莲花刮了下她鼻子,轻声道:“也许吧。不过,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去,你愿意吗?” “愿意是愿意,可是,为什么要我去呢?我去了,你们说话会不会不方便?”苏小慵扯了扯嘴角,笑得有点勉强。 李莲花将那丝勉强的笑容收入眼中。他微笑道:“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和别人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话要说。” 苏小慵也笑了:“原来你是怕我生气,才要拉我一起去。那我不去。” 李莲花站起身来,道:“好吧。我尊重你的意见。” 说罢,就往门外走去。 苏小慵一愣,追上去扯住他衣服,道:“你做什么去?” 李莲花道:“我去劝阿娩啊,一个人去。” 他特意强调“一个人”。 苏小慵盯着他脸看了一会,笑道:“你故意的。” 李莲花笑了:“那你去还是不去呢?” 苏小慵想了想道:“那我如果我不想乔姐姐留下呢?” 李莲花收起了笑容,略一沉吟,道:“好。” 苏小慵一愣:“好什么?什么好?” 李莲花道:“阿娩伤未痊愈,我答应了无颜去劝阿娩留下。但如果你介意她在这里,那就我们离开吧,这样她也不用走了。” 第13章 李大哥 我相信你 不等苏小慵回答,李莲花将她的手握住放在自己胸口,柔声道:“如果你不想住在这里,不要勉强,我们去明镜司住即可。” 苏小慵乐了,抽出了自己的手,咯咯笑道:“你看不出来我逗你吗?方小宝还说你是老狐狸,这都看不出来?我怎么会介意乔姐姐住在这里呢?她是在这里治伤,又不是为了留下来陪你的。你是不是自作多情了点?” 李莲花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算是相信了她说的是真心话。 他忍不住将她拉入怀里来,轻轻抚摸着她那一头柔软的秀发,轻叹道:“不介意就好。不过,你若介意也没错。但一定要告诉我实话,我可不想为了别人勉强了我的小慵。” 苏小慵在他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是实话,我不介意。李大哥,我相信你。” 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在她的小脸上顾盼生辉,那副能掐出水来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李莲花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乔婉娩看到李莲花牵着苏小慵的手朝她走过来,微笑着迎了上去。 还不等李莲花开口,乔婉娩便说道:“定是无颜要你们劝我留下来吧。” 李莲花和苏小慵相视一笑。 “阿娩!”李莲花开口道:“你猜的没错。不过,也是我们真心想要留你。” 苏小慵松开李莲花,走近乔婉娩,言辞恳切地道:“你本来在这里住得好好的,却因为我们来了你就要走。这样,我和李大哥心里会过意不去。乔姐姐,你留下来吧。” 乔婉娩笑着看着她,道:“我本来就要走了,只是你们恰巧来了而已。虽然我没有完全恢复,但药魔说我已经不用每天喝药了。每隔几天针灸一下就行。” 苏小慵道:“就是,针灸也是在这里方便啊。你要是走了,药魔上哪找你针灸去?” 乔婉娩摇摇头道:“针灸刺穴,我已经要药魔把要针刺的穴位告诉了我,我每过几天自己去找大夫就行了。其实这么久了,大致的穴位我也知道了。不用再麻烦药魔了。” 听得出来,她的语气很坚决,是打算好了一定要走的。 李莲花心中已经了如明镜。 她怕麻烦的岂会是药魔,只怕是无颜。 李莲花沉默片刻,还是说道:“阿娩,在我心里,你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不过,忘记不是放下,重新开始才是。所以,如果有别的选择,我希望你也可以慎重考虑一下。余生很长,不要为难自己。” 乔婉娩微笑着看着他:“我知道。前半生我错了太多,后半生,我一定不会辜负自己。我会好好过,你们不用担心我。” 她走到苏小慵面前,柔声道:“相夷有你,是他的福气。” 又对李莲花道:“你不用多想,我不是因为你们的到来离开。我早就想好了。我会先到城外的清心庵住一段时间,在那里,好好修行,反省自身,也好好想想,我下半辈子要做什么,想做什么。等我想好了,身体彻底恢复了,我就会朝我心之所向地出发。” 她不急不慢地说完,看着他们俩惊讶的表情,微笑着道:“你看,我把行踪都告诉你们了,你们还有什么要担心的吗?” 看到她说得如此平静淡定,竟是早已打定主意了。 苏小慵看向李莲花。 后者轻轻咳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正色道:“既如此,我们尊重你的决定。无颜,” 他回头对着长廊另一头唤道:“你听到了吗?” 一个身材修长的身影从大红柱子后走了出来。 正是脸色凝重的无颜。 他缓缓走到乔婉娩面前,和她相对而立,一言不发。 李莲花却注意到他握剑的手十分用力,手指末端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有些苍白。 李莲花脸色沉了下来。 “无颜!”李莲花低低的唤了一声。 他和无颜虽然见面次数不少,但除了知道他是一名冷血杀手,是笛飞声最忠诚的护卫以外,他并不了解其它。 此刻,无颜正背对着他。李莲花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但凭他手上的动作就能说明他处于非常激动却又尽力克制的绷紧状态中。 他不知道无颜下一步会做什么,但如果他敢对乔婉娩下手,他是一定会制止的。 与其这样,还不如先警示他一下。 无颜身体微颤了一颤。 刚才的某一瞬间,他真有把乔婉娩打晕过去强行留下来的冲动。 他以为这么久的相处,至少,她也会有一丝不舍和纠结。所以,他才会以为她是因为李莲花夫妇的到来感到不自在才会想离开。所以,他才会厚着脸皮请李莲花来劝她,希望解开她的心结让她留下来。 第14章 我又负了一人 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一切早就在她计划之中,根本不是因为李莲花的到来。 她原本就打算要离开了。 只是,她的计划中,从始至终,都没有考虑过他。 乔婉娩并未察觉异样,她看了无颜一眼,便转身去拿包袱了。 等她拿了包袱走过来,再次和无颜面对面时,她诚心诚意的给他行了一礼,感谢他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悉心照顾。 “无颜,对自己好一点。”这是她最后对他说的话。 无颜微微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低低的问了一句:“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乔婉娩回头冲他莞尔一笑,没有回答。 苏小慵心里有点难过,她总觉得乔姐姐看上去很是孤单,落寞。 她有点茫然地望向李莲花,她此刻希望他能再多说点什么留下乔婉娩。 然而,李莲花一言不发,默默地跟了上去。 在梧言庄门口,李莲花抢先一步跨出了大门。 无颜还没反应过来,李莲花的手已经轻轻按在他肩膀上:“无颜,你回去吧。我送送她就行。” 无颜怔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苏小慵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追了上去,和李莲花并肩送乔婉娩去清心庵。 无颜在后面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的背影,脸上的肌肉紧绷着,眉头深锁,似乎在强压着心底的波涛汹涌。 三人没有牵马,李莲花和苏小慵不知道清心庵在哪里。但乔婉娩说她去过,她自己会走,不必相送。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相夷,接下来的路,我一个人走就行。” 乔婉娩淡淡地笑着,和他们挥手告别。 李莲花正犹豫要不要去租匹快马,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就这样走到清心庵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无颜竟骑马追来了。 他到了跟前,翻身下马,面无表情将缰绳递给了乔婉娩,道:“清心庵不近,你骑着它去吧。” 说罢,转身就走了。 他走得决绝,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更没有回头。 乔婉娩甚至都没来得及把那句“谢谢”说出口。 李莲花盯着无颜背影良久。 身后,传来乔婉娩的叹息:“我又负了一人。罪过!” …… 送走乔婉娩,李莲花扭头看到眼里噙着泪花的苏小慵,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蛋,道:“又不是再也不见了,以后你想她可以去清心庵看她。” 苏小慵道:“李大哥,为什么我们不告诉他肖大侠已经......这样,她就不用再躲着了。她可以回家去,她可以和她的朋友们待在一起,不用这样四处躲藏啊!” 李莲花沉默了。 两人一起慢慢地散着步回到了梧言庄。 在门口,李莲花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问道:“我们以前在槐花镇酿的好酒,今晚拿出来喝吧。” 苏小慵不解地看着他。 她印象中,在云隐山, 他已经很久没有喝过酒了。 李莲花道:“今晚,我想请老笛他们一起喝两杯。” 苏小慵哼了一声:“你其实是想请无颜喝吧!” 李莲花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柔声道:“你越来越了解我了。小慵,但你可能不了解阿娩。” “紫衿陪伴她十年,她仍然坚持要和离,并且一个人远走他乡。 这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其实我很佩服她,断舍离,她做到了,她比我更坚强。所以,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再回到紫矜身边。既然如此,他的死活,又何必让她知道,平添伤感!” 苏小慵恍然大悟,轻声道:“我明白了。 那就算以后再见乔姐姐,我也只字不提。” 李莲花又想伸手摸摸她的小脸,被苏小慵躲开了。 她娇嗔地道:“你老是喜欢动手,捏来捏去,摸来摸去的。 我的鼻子都被你捏塌了,脸也被你捏大了!” 李莲花张大了嘴,一脸惶恐:“这么严重?那,赶紧让我看看!” 说罢两只手都伸出来,捏住了她的脸蛋,还故意揉揉捏捏的。 苏小慵这下没躲得开,只能无可奈何地任他揉搓,直到李莲花终于放开了她。 苏小慵气得呼哧呼哧的,一泓清水般的眼睛瞪着他:“你存心想让我变丑!” 李莲花一点也不内疚,反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是啊,就是想让你变丑点。越丑越好,省得我天天惦记。” 苏小慵十分惊讶,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不应该是省得别人惦记吗?你这话说反了吧。” 李莲花一本正经地道:“没反呢。我又不怕别人惦记,我怕的就是自己惦记啊。每天魂不守舍的,半夜三更还要从那么远的地方赶回来,好像不抱着你,我就睡不着。唉!” 他长叹一声,道:“小慵,这辈子你都不要离开我,不然我一定会很惨。 ” “你上次不是说我不能离开你吗?” 笛飞声的声音突兀地从门内传出来。 苏小慵啊地尖叫一声,躲到了李莲花身后。 还好,只听到声音,笛飞声并没有出来,不然苏小慵囧得要找个地洞躲起来才好。 李莲花倒是一脸无所谓,饶有兴趣地看着苏小慵的反应。 “老笛,你偷听的毛病怎么总不改。 还有,听就听, 你能不能不要乱说话?是你离不开我,我可没说不让你离开。”他看够了,便冲着门内大声喊了几句,然后牵着苏小慵的手往里面走。 苏小慵哪肯?她不但不跟着往前,还用力往后退,她可不想在这时候看到老笛。 笛飞声的声音越来越远:“无所谓。 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都一样。” 苏小慵挣脱无效,干脆放弃抵抗,任李莲花牵着她走了进去。 李莲花对着笛飞声背影低声说了句:“没事和秋娘聊聊天吧,偷听别人说话可是个坏习惯。” 笛飞声已经走远了,声音却还是传回他们耳中 :“站大门口说悄悄话,也是个坏习惯。” 苏小慵狠狠地瞪了李莲花一眼。 晚饭后,李莲花提了一壶酒,找到笛飞声,说要请他喝酒。 笛飞声瞟了他一眼,道:“不喝。” 李莲花笑道:“拒绝得这么干脆,不像你。 你下午不还说你离不开我?我去喝酒,你不作陪?” 笛飞声冷冷地道:“没必要。” “什么没必要?”李莲花一愣,旋即笑了:“知我者,老笛也。” 笛飞声道:“没那么神,不过,我都看到了。幸亏他没动手。” 李莲花哦了一声,举起酒壶,在他面前晃了晃:“喝酒去。 你真不去?” 笛飞声没搭理他。 李莲花只好独自去找无颜了。 跨出笛飞声房间门的那一刻,他听到笛飞声说:“李莲花,无颜是我的人。” 李莲花顿了一顿,说了句知道,就出去了。 无颜见到李莲花来找他喝酒,颇感意外,但他还是极爽快地答应了。 李莲花酒量不行,无颜酒量极好。 李莲花一句话也没说,无颜也一句话不问,两人就互相敬酒。 无颜喝一杯,李莲花就陪一杯,杯杯见底,直到李莲花喝吐为止。 最后,还是无颜将李莲花扶回了房间。 苏小慵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见李莲花喝成这样。 要知道,他是极克制的人,从不允许自己喝醉,喝哭可以,喝吐可是从未有过的。 门外,无颜脚步沉重,缓缓往自己房间走去,却在长廊遇到了背对他来的方向负手而立的笛飞声。 “尊上!” 无颜低头行礼。 笛飞声转身面对他,盯着他道:“没醉?” 无颜道:“没有。” 第15章 李师父的一字真经 笛飞声嗤笑了一声:“也是。 他的酒量,怎么能喝醉你?如果想喝,就继续去喝吧。喝完不够,再去拿,他带来的酒放在哪里你都知道的。那是他自己酿的。” 无颜摇摇头,道:“不喝了。 尊上放心,无颜有自知之明,而且,我也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 笛飞声走到他面前,伸手按在他肩上,道:“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把自己灌醉,他完全可以不用这样做。我想,你应该明白吧。” 无颜点了点头:“我知道。尊上放心,清心庵方圆五里,我都不会靠近。无颜说到做到。” 笛飞声嗯了一声,回自己房间去了。 梧言庄有专门做饭的厨子,采买,不用自己操心每日吃什么,省了不少事。特别对岑婆和秋娘来说,空闲的时间就多出许多来。 于是,岑婆每日都要回云隐山看看,照顾照顾山上的鸡鸭,菜地,还有山脚下的莲花楼。喂喂马,种种菜,反正每日回去转转,一转就是小半天。 李莲花和苏小慵也经常陪着师娘回去,看看现场的施工进度。回来的时候再顺便用竹篓背上很多新鲜蔬菜瓜果,交给厨子。 刚到梧言庄的头几日笛白杨觉得很新鲜,到处看看,到处逛逛。日子久了,他就觉得不好玩了。没有小鸡小鸭,没有小虫子,没有山,没有竹林……笛白杨嚷嚷着要回家。俨然,云隐山才是他的家。 于是,岑婆回山的时候,也经常带上他,笛飞声也懒得管。除了每日必须练武的那一个时辰以外,所有时间笛白杨只要问过秋娘,秋娘同意就可以,他从不过问。 方多病和郑好新婚燕尔,住在明镜司其实也自在。可日子久了,他想念云隐山,于是便时常跑回云隐山催促工人们快点,再快点,他想早日建成住回来。有时候叫上两三个刑探,用小车推上许许多多好吃好喝的慰劳工人们。于是,工人们都盼着他来。 只要说到方镜使来了,云隐山的人们欢呼雀跃,热闹极了。 晚上,方多病时常跑到梧言庄来敲门。啥也不干,就是来喝喝茶,磕嗑瓜子,闹腾一阵。 郑好经常随行。偶尔方多病一个人来,那不用说,必定是和郑好生气或者吵架了。 他一个人来的时候就会缠着李莲花抱怨成亲后的诸多烦恼。偏偏李莲花两口子一唱一和,只说要他大度些,心宽些,究竟谁对谁错,并没有人和他讨论。 方多病觉得,李莲花两口子自己夫妻恩爱,当然觉得世间夫妻都应该是他们这般模样。可他们哪知郑好有时候根本不讲道理,甚至胡搅蛮缠? 现在他才发觉,苏小慵跟郑好比起来,简直就是个温婉可人的淑女了。 话说,以前他怎么没觉得? 他记得苏小慵以前很吵,他以前特别嫌她啰嗦,天天缠着李莲花,烦人得很。怎么不知不觉中,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反而是李莲花有事没事就缠着苏小慵,苏小慵还爱搭不理的。 郑好要是也变得那么温婉乖巧就好了。 他把自己的疑问私下里和李莲花说了,被李莲花又突地敲了下脑门:“方小宝,温婉可人这几个字,可不是你对师娘说的。” 方多病愣住了,什么啊,怎么叫他一声师父就还真的摆起谱来了?顺带着,师娘也高贵了许多。 他觉得李莲花也变了,很有问题。 以前对苏小慵爱搭不理的,怎么成亲后就把她当成了宝贝呢? 李莲花听不下去了,于是师徒俩来了个促膝长谈。 李莲花说,是你自己下定决心娶郑好的,没人逼你。难道你之前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相处这么久了才成亲,说不知道,说不过去吧。 既然以前觉得可以接受,为什么成亲之后变了呢?有没有发觉,你总在说她的缺点,她的优点凭空消失了? 其实她还是成亲前的那个她,只是你自己对她的要求变了而已。 方多病似懂非懂之际,李莲花幽幽的来了一句:“当然,作为你的师父,我还是有一字真经可以传承给你的。要不要听?” “一字真经?”方多病张大了嘴:“你师父还传了这种真经给你?那自然是要的。真的就一个字?” 于是李莲花传授了他所谓的一字真经。 “哄”。 最后还极不要脸的炫耀道:“这可不是我师父传给我的,而是我从我师父师娘相处的经验中总结得来的。后来,我还把它传给了我师父。呵呵。” 他说到这里,竟忍不住笑了:“我师父每次只要肯用,必定是无往而不利。假如,假如我师父肯坚持用这个秘诀,他和我师娘也不至于闹到后来分居的地步。可惜,后来,我下山了。” 方多病撇了撇嘴,嘲讽他的得瑟,居然还大言不惭传了给他师父。但等到李莲花细细跟他讲了这一字真经的秘诀,他还是听话的的把它记住了。 此后,每每来梧言庄,基本都是夫妻同行。郑好看方多病的眼神里,比往日多了几分温柔妩媚之色。 第16章 守活寡的秋娘 她本就对方多病崇拜加仰慕,一见钟情,非他不嫁。 日常和他赌气,也不过是大小姐的意气用事。现在方多病收起了大少爷的傲娇,时不时甜言蜜语哄着,依着她,小丫头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柔情蜜意?看他的眼神都是春心荡漾,随便撩拨几下就沦陷了。 年轻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但凡床上能哄好了,平时的诸事都好商量,撒个娇,哄一哄,什么矛盾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方多病似乎掌握了哄好郑好的密码,每日走路都是神清气爽,踌躇满志的模样。 李莲花感叹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又回来了,颇感欣慰。 明镜司的人都发觉,他们的郑镜使越来越女人味十足了,整个明镜司的气氛都轻松愉悦了不少。 他们都知道,方镜使功不可没。 云隐山改造是个大工程,按照包工头所说,三个月工期算是最短的了。 李莲花和苏小慵商量后找到笛飞声,问他要不要出去走走。 笛飞声自从来了云隐山,就没有出去过了。岑婆年纪大了,不愿意折腾,方多病要打理明镜司诸多事务,也脱不开身。 笛飞声问:“有什么好处?” 李莲花无语:“我陪你出去,要什么好处?又不是我求你。” 笛白杨在旁边拍手:“我要出去。李叔叔,你带我出去。” 李莲花笑道:“李叔叔可带不了你。你要你爹娘一起去,我就带你。” 笛白杨看着笛飞声,弱弱地问:“爹,你去吗?” 笛飞声瞟了他一眼,没搭理。 笛白杨鬼精鬼精的,立马就跑出去找秋娘去了。 李莲花干脆坐了下来。 笛飞声道:“你怎么还不走?” 李莲花饶有兴趣地答:“我等着看你怎么把你儿子给弄哭呢。” 笛飞声乐了,嘴角忍不住上扬:“李莲花啊李莲花,你一天到晚功夫不练,你是有多闲?” 李莲花呵呵笑道:“我这不是等你打败我嘛!” 笛飞声哑口无言。 李莲花凑近他,诚恳地道:“我真是因为好久没和你一起出去了,甚是怀念那些日子。” 他言辞恳切,笑得也很真诚。 笛飞声道:“你不带你那便宜徒弟一起?” 李莲花摆摆手:“带那小破孩干什么?老笛,说到便宜师父,应该是指你自己吧。我现在可是名正言顺的师父了。” 笛飞声嗤笑一声:“我也只传了他悲风白杨的心法,最近这么多事,也不知道他练得怎样了,便宜徒弟都算不上。他的资质跟你比起来,天壤之别。” 李莲花白了他一眼:“不至于。他的资质在我认识的人里面,已经很高了。” 笛飞声知道他对方多病向来高看一眼,也懒得和他争辩,道:“你想去哪?带苏小慵吗?” 李莲花很惊讶于他的提问:“自然是带的。不但要带她,你也要把秋娘和杨杨带上。这才叫出去玩嘛。” 笛飞声嗤笑了一声:“什么甚是怀念。说这么多,就是想带苏小慵出去玩。我只是不明白,你干嘛叫上我?” 李莲花叹了口气道:“实话说了吧,其实是小慵的意思。她觉得应该带杨杨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样对孩子好。但是你呢,对秋娘又是那个态度,她不放心你单独带他们俩出去,所以啊,我才是陪你出去的那个人,不是你陪我。” 笛飞声苦笑:“她可管得真多。” “可她是为了小白杨好。你看,她放弃了和我单独出去的快活日子,愿意陪你们一大家子出去。换了别人,谁肯?所以,老笛,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李莲花说得起劲,却被笛飞声冷冷地打断:“换了别人?好主意,要不要换一个试试?说不定也有人肯呢?” 李莲花啊地一声,气得扭头就走:“吕洞宾又被咬了! 就这样吧,说好了,明日出发。” 笛飞声在后面喊道:“什么说好了?出发去哪?” “玉山!” 李莲花人已走远。 其实李莲花没说实话。 苏小慵不是为了带笛白杨出去,而是为了带秋娘出去。 她觉得秋娘太可怜了,每天这样,和守活寡有何区别? 反正云隐山现在也回不去。与其借住在梧言庄束手束脚,还不如出去游历游历,顺便撮合撮合老笛和秋娘。 李莲花其实不想掺和这些事。 老笛向来是个有主见的,他的想法哪有那么容易改变? 不但不容易,弄不好还适得其反。 可他拗不过他那害羞又会撒娇的小妻子,何况,确实也很久没带苏小慵出去走走看看了。 他知道,笛飞声还是愿意和他一起出去的。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不愿意,只要说打一架定胜负,也是可以搞定的。 方多病听说他们要出去游历江湖,那个羡慕啊! 他说他也想去。 明镜司关停几天也没什么关系。 但郑好觉得不妥。 明镜司已经步入正轨,怎能一日无主?如果两个镜使都不在。又出了上次望仙谷那样的事可怎么办? 方多病只得唉声叹气地放弃了。 当秋娘听说笛飞声要带她和小白杨一起出去行走江湖,开心得不得了,眉眼间都是掩藏不住的笑意,连走路也轻快了许多。 笛飞声看在眼里,嘴角也浮起了一丝笑意。 这个女子一直是一副温和贤良的模样,喜怒哀乐很少流于表面。但笛飞声是记得初见时,她为表忠心自戕于他面前的那副果断决绝的模样。 他喜欢的其实恰恰是那样的她。 但除了那一次,平日里秋娘在他面前都是唯唯诺诺,谦恭卑顺,甚至在云隐山所有人面前都是这副模样。 他告诉过她,他不喜欢这样的她。 但她没有丝毫改变。 所以他平时几乎不靠近她。 但那次她脚受伤,他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竟动了侧隐之心,不但背她上了山,还给她去按摩穴位帮助她尽快恢复。 只是,当烛光摇曳下,他褪去秋娘的长袜,露出那双雪白晶莹的脚时,他竟鬼使神差地移不开眼了。 秋娘虽说有几分姿色,但和角丽谯或者苏小慵比起来,就要黯然失色许多。 只是笛飞声万万没想到,在他眼里这样一个姿色平平的女子竟有一双白玉般洁白细嫩的美足。 她的脚趾圆润修长,指甲晶莹剔透,脚背光滑细腻,肌肤如丝般柔滑,仿佛能掐出水来。 就是那晚,笛飞声留了下来。 后来他才发现,秋娘身上的皮肤也和她的双足一样,洁白如雪,吹弹可破,和她平时露在外面的脸上手上的皮肤差别很大。 那一晚,笛飞声彻底沦陷了。 第二日,他居然起晚了,为此还被李莲花笑话。 可是,当李莲花说秋娘病了不舒服的时候,他竟然有些担心,立刻就去了秋娘房里。 秋娘没有生病,只是被他折腾太狠了。 看着秋娘欲说还休的模样,他竟然没忍住。但是,当他把秋娘再次按倒在床上的时候,他突然一个激灵就清醒了。 第17章 笛花重聚莲花楼 笛飞声盯着秋娘看了良久,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这样把持不住,毕竟,他已经很久不近女色了,对别的女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啊。 他仔细端详秋娘的脸,除了五官端正,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她甚至谈不上漂亮,既没有角丽谯那么勾魂摄魄,也没有苏小慵那么秀丽大方,唯一不同的是…他往下看,目光落在了那双赤裸着的白皙细嫩的足上。 这容貌一般的女子。竟然有一双如此好看的足。不过,她好看的地方,其实也不至于此。 笛飞声突然收回了思绪,病自己在心里骂了自己一百遍:笛飞声,你找什么理由呢?不就是沉迷女色吗? 天天看不起李莲花和苏小慵腻腻歪歪的,自己不是也和李莲花一样堕落? 可是他的功夫不如李莲花! 笛飞声咬着牙从秋娘身上离开了。从此,秋娘的房间,他再也没有进去过。 秋娘一直很惶恐,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正如她那天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笛飞声勾到床上去了一样。 只有笛飞声自己知道为什么。 他在害怕,害怕自己沉沦。 时隔半年,莲花楼重新出发,前往玉山县。 这次,笛飞声仍然选择了住在二楼。 他以前就是和方多病同住二楼,李莲花独自一人住在楼下。 彼时李莲花时常在夜里消失几个时辰。有时方多病醒来下楼喝水,发现李莲花不在,还曾经问过他知不知道那个李骗子鬼鬼祟祟去哪了。 他懒得搭理。他答应过李莲花不说出他中毒的秘密。而李莲花每次都以睡不着出去走走为由搪塞过去了。其实他知道,那是因为碧茶毒发时痛苦难忍,非常人能够忍受。李莲花怕吓到到他二人,躲出去了而已。 方多病年纪小,睡得深沉,也容易忽悠。而笛飞声不一样。他本就耳力特别好,又知道他中了毒,所以晚上特别警醒。 一开始他不知道李莲花跌跌撞撞半夜跑出去做什么,跟踪了一次,他就明白了。从那开始,晚上他再也没有和方多病在楼上掐过架,甚至很多时候他都让着方多病,为的就是让李莲花在没有毒发的时候多睡一会。 没有人知道,杀人如麻的大魔头笛飞声,也曾那么在意过一个人,还是一个将死之人的生死。 笛飞声又何曾想过,有一天,他还能和活蹦乱跳的李莲花再同住这个小楼? 这种感觉有点复杂 。他刚刚走进二楼房间的时候,就感觉心里有点异样。 往事点点滴滴,涌上心头。尽管,那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是啊,他再不用担心楼下这个家伙会突然死去了。 笛飞声脸上勾起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笑。 但很快,他的笑容就凝固了。 因为,随着一阵咚咚咚的小跑声,他那意外得来的大胖小子笛白杨在楼梯口见到楼上还有房间时,夸张的表情和尖叫声一下就把他的思绪瞬间拉回现实。 是啊,莲花楼里少了一个方多病,却多了一个笛白杨和秋娘。 他们俩睡哪呢?楼上只有一张床,总不能让他们四个人挤楼下。 此时,苏小慵却得意的笑了。 “我和李大哥住楼下。你们一家人住楼上。”她语气相当轻快,特意强调了“一家人”这三个字。 笛飞声瞟了一眼苏小慵,不动声色将目光停留在李莲花脸上,似笑非笑。 秋娘有点窘迫了,她轻声对苏小慵说道:“小慵,其实我可以赶车的。困了就靠着歇一会。” 苏小慵叫起来:“赶车?那哪行?” 李莲花也道:“小慵说得对,我和老笛两个大男人在呢,怎么好意思让你赶车?这样,等会我先赶车,累了就换老笛来。” 秋娘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笛飞声颇具调侃意味的看了李莲花一眼,微笑着道:“我昨天可没答应赶车。是你说拉我出来玩,可没说还要当马车夫。” 说罢,对秋娘随意抛下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你就睡这里。不然,和他们俩睡楼下也可以。” 然后,他气定神闲地下楼喝茶去了。 秋娘吓得连连摇头:“老笛!老笛!” 她的老笛头也没回。 李莲花苦笑着直摇头。 他转身跟了下去,坐到笛飞声面前,小声道:“你好歹也是个盟主,就算曾经是吧,说话能不能正经点?小慵没事,你会把秋娘吓坏的。” 笛飞声道:“谁让她胆子那么小?” 第18章 李莲花说,你尽管仗着我。 听着楼上苏小慵在安慰秋娘,笛白杨在兴奋的跑来跑去,李莲花指了指笛飞声,示意他别乱说话,起身去赶马了。 这边笛飞声刚喝下一杯,就听李莲花在外面喊:“老笛,给我端杯茶来,口渴了!” 笛飞声摇了摇头,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对付,迟疑了一下,无可奈何地起身,提着茶壶和茶杯,一股脑都拿了出去。 两人坐在马车前面,一边赶车,一边喝茶闲聊。 “老笛,我们上次是什么时候这样一起出游?” 李莲花问。 笛飞声道:“上辈子?” 两人相视一笑。 夏日清晨,骄阳透叶隙而洒,微风轻拂,送凉意几许,令人心旷神怡。路旁稻田,稻苗摇曳于风中,仿若绿色海洋,生机勃勃。 风过云翻,山水依旧。 往事已逝,从此爱恨由心,随意度春秋。 当晚,笛飞声还是没有和秋娘母子睡在楼上。 亥时末,他便催促李莲花去睡,自己继续赶马车。 天亮后他才回房,那时秋娘已经起来了。 苏小慵也是没想到笛飞声宁可赶一夜马车也不回房睡觉,她小声冲李莲花抱怨,笛飞声就是块捂不热的石头。 李莲花却不赞同。 他告诉苏小慵,老笛是不喜欢被人安排,而且是很不喜欢。 如果你做得刻意,他会更排斥的。你越想让他去,他越不去。 这和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 老笛从不和别人说起他小时候的事,因为那相当于掀开自己的伤疤让人看。而他,是唯一一个知道一点点他往事的人。 当初老笛抢了业火痋去笛家堡,收拾了笛家堡家主,解救了那里所有的孩子。后来向,李莲花把他从密室救出来时,两人躲在角丽谯安排的婚房内喝着酒促膝长谈时,笛飞声才将这段过往讲给了他听。 不管过去了多久,伤疤依然在,那种痛,也永远忘不了。 李莲花给苏小慵讲了笛飞声小时候的故事。 那时候,笛飞声还在笛家堡,受业火痋的控制,所有孩子每日都要在家主的威逼下互相厮杀,输了的就要挨打,该会被关在地下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没有饭吃,甚至没有水喝。 这还是好的。假如家主那天心情不好,或者对你的表现特别不满意,他就会催动业火痋。 业火痋发作带来的那种痛苦,不是人可以忍受的。笛飞声说,他亲眼见过有人徒手把自己眼珠子抠出来…… 这些孩子虽然日日生活在一起,但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每个人都是对手,每个人都是敌人。 他们随时会被指派进行一场一对一的生死决斗,所以,他们不敢交朋友,怕决斗时下不了手。 在这样的环境里,“朋友”这个词语,根本就不存在。 谁也不敢信谁,谁也无法信谁。万事都只能靠自己,不能分享,不能倾诉,所有的痛苦都只能咬牙埋在自己心里。 在日复一日的厮杀中,笛飞声开始变得心硬如铁。他不再把身边的同伴当人来看。他每日拼了命的练习格斗技巧,就是为了在决斗时快速地杀死对手,节约体力。他开始观察身边同伴们的弱点,并利用自己的智慧和敏捷来战胜他们。每一次的胜利都让他离自由更近一步。他也从不留情。因为每多留下一个人,就是给自己多留下了一把刺向自己胸口的尖刀! 笛飞声在这样残酷的环境中生存着,他心中的不甘心日益增长。他没有一日不想逃出来。他知道,只有逃出去,才能摆脱这种地狱般的生活。 然而,家主的监视无处不在。笛飞声必须小心翼翼地计划他的逃跑。他利用每次厮杀的机会,悄悄地收集一些可以利用的物品,如死去的同伴的衣物,被弄断了的一些坚硬的器具等。 终于,在大年三十除夕夜,每年这是唯一的一次家主允许他们在院子里玩的机会,这也是笛飞声一直苦等的机会。 当孩子们都在享受着难得的轻松自在时,他却趁着家主和守卫们不注意,把他用各种废旧的衣物编成的绳索,在一端绑上了铁钩,扔出了高高的院墙。他借助绳索爬上了围墙,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落地后,笛飞声不敢停留,他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快跑!” 跑,拼命地奔跑,远离那个可怕的地方。笛飞声一连跑了三天三夜,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在逃亡的过程中,笛飞声遇到了许多困难自不必说。他又要躲避追捕,又要寻找食物,还要面对各种未知的危险。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但他的决心和毅力让他坚持了下来。 笛飞声发誓,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过去,他要拜托笛家堡的控制。后来,他躲在悬崖下的时候遇到了一段奇遇,得到了一本失传多年的秘籍,悲风白杨的心法,就是在那本秘籍上记载的心法做了改动练出来的。 他一个人躲在山洞里,苦练功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饿了就吃树上的果子,或者抓一些小动物烤熟了吃。渴了就去喝山泉。直到他的悲风白杨突破了第六层,他才从悬崖下上来。 从那时起,他就开始挑战江湖各大高手。但笛家堡对他的追杀无一日停歇,让他很烦。再后来 ,他遇上了三王,炎帝白王,四象青尊,阎王寻命,一拍即合,成立了金鸳盟。 从此,他才摆脱了笛家堡的追杀。 但他无一日不想找到克制痋虫的办法。 他要彻底的自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李莲花说到这里,脸色凝重。苏小慵也唏嘘不已,没想到笛飞声的童年竟是如此悲惨。 “换成别人,未必比他做得好。”苏小慵颇为感慨。 李莲花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也想过,如果是我,在他那样的环境里存活下来,我恐怕是不敢信人,更不敢爱人。所以,老笛对秋娘,其实也没那么糟糕。我看得出来,他已经有了一些改变。” 苏小慵欣喜地问道:“真的吗?” 李莲花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真的。若说这世上有谁勉强算得上了解笛飞声的,只有一个人。” 苏小慵呵呵笑了:“那个人不会是你吧。” 李莲花点点头:“还是夫人了解我。” 李莲花和苏小慵支招,要她和秋娘私下里多说说话,平日不要把老笛当盟主,而是当成夫君或者兄弟来对待。 老笛喜欢啃硬骨头,对软绵绵的小绵羊没有兴趣。 苏小慵愣道:“怎么你说的好像是角丽谯?” 李莲花笑了:“角大美女那种的,实在是心机太多。老笛拿捏不住。你忘了,老笛差点被她强了。” 苏小慵不敢相信,尖叫了起来:“不可能吧!老笛还能那么丢人?” 李莲花笑得有点尴尬。 他不好意思告诉她,自己也差点被强了。 角丽谯曾经痛恨自己,目中无人,对她角大美女视而不见。既然她想强了笛飞声,自然也不在乎多他一个。 角丽谯手段恶毒,她不是做不出来。 他当时被锁在地牢里,说他不害怕,那是假的。假如角丽谯真的把他和笛飞声绑在一起,一个皇后一个贵妃,他和老笛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抬起头来了。 李莲花想得入了神,苏小慵扑闪着大眼睛问他:“李大哥,你说让秋娘在老笛面前硬起来?怎么可能?别说她了,我都不敢。” 李莲花笑了:“我看你平时挺敢的。” 苏小慵不好意思地笑了:“那不还是仗着你?哼!以前我可不敢,现在?我怕他干什么,反正他又打不过我的夫君。” 李莲花伸手摸摸她的头,宠溺地道:“你说得对。你尽管仗着我就是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不是让秋娘在老笛面前硬起来,谁还能硬得过老笛?就是让她随意点,不要拘着,做她自己想做的。她如果还是害怕,就多想想,这老笛啊,是自己的夫君,是家人,还是杨杨的亲爹,有什么可怕的呢。慢慢习惯就好了。” “真的可以吗?”苏小慵不放心:“可别害了秋娘。” 李莲花不满了:“我何时骗过你?” 说完,立时觉得说这个话有点心虚,强忍住笑,突然伸手将她满头秀发揉搓成一团,在苏小慵的尖叫声中翻身下床:“起床喽!小懒虫!” 第二日下午,日近黄昏,莲花楼便到了玉山。 玉山县城内街道狭窄而曲折,两旁是错落有致的建筑,飞檐斗拱,雕梁画栋。茶楼、酒馆、客栈人来人往,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尽是一派繁华景象。 笛白杨好不欢喜,眼花缭乱,都不肯骑在笛飞声肩上了,一定要下来自己走。 几个人准备先找家客栈住下来,养养马再说。 李莲花说,紫湖镇上有一家客栈,叫“风云客栈”,专门招待江湖中人,当年很是热闹。 他年少时曾住过,印象颇深。 那个掌柜自己爱好习武,功夫不错。 于是他每晚都在客栈中央摆设擂台。客人自愿上场比武,赢一场送自制点心一份,赢两场送两份,份份不重样。 苏小慵忙问:“那你赢了吗?赢了几份?” 李莲花还没来得及回答,笛飞声就笑了:“我说怎么来这里,原来你是旧地重游。” 李莲花嘿嘿一笑:“只是想来看看。掌柜的未必还在。我也不会上场,看看热闹而已。倒是老笛,你还是把你面具带上。我这张脸,能认出来的不多,你可不一样。” 笛飞声真的戴上了面具。 秋娘心里暗忖,老笛对这个李莲花可真是言听计从。 李莲花把莲花楼安置在后院,叮嘱小二给马喝水喂食,然后几个人便一同进了客栈,直奔柜台而去。 李莲花要了两间上房。 笛飞声欲言又止。 李莲花也不管,直接扔给他一把房门锁匙。 后面庭院里传来阵阵吆喝声,打斗声,果真在庭院中央有一个擂台,上面一男一女正在比武,很多客人在围观。 笛白杨瞪大了眼睛,撒腿就跑。秋娘叫他也叫不住,只好赶紧跟了过去。 其他三个大人便去各自房间放置行李,然后再下来观看擂台比武。 擂台上的男人用的是一柄大刀,和笛飞声的刀有点类似。 他动作迅疾,一招一式,凌厉无比。一时间,那女子四周刀光闪烁。 女子手执一条紫色的长鞭,似是由坚韧的皮革和紫色丝线编织而成。她看似不慌不忙,一条长鞭在她手里宛如一条灵动的长蛇,虎啸生风。 久攻不下,围观的人开始起哄,嘲笑男子不敌女人。 男人一咬牙,使出一招“立劈华山”,用力向女子砍去。这招使的是蛮劲,力大无比,能劈开华山巨石。 他想用这招速战速决,他相信没人敢和他硬拼力气。 没想到那女子竟然不闪不避,站在那里仰面迎向刀锋。 男子大惊,要撤刀已经来不及,只得朝旁边砍去。 女子得意的微微一笑,挥鞭反击,鞭梢如闪电般击向男人。男人刚刚躲过这一击,却被长鞭卷住了手腕。 女子用力一拉,男子失去平衡,咚地一声摔倒在地! 围观的人愣住了,一时竟忘了鼓掌。 突然,一个稚嫩清亮的声音响起:“姐姐好厉害!” 正是那看热闹的笛白杨。 那女子抬眼向笛白杨的方向望来,冲他微微一笑。 秋娘这才注意到,那女子竟然长得如此天姿国色。眉如远山,发如瀑布,眼神深邃,明亮清澈。她笑起来更是如春风拂面,灿若星辰。 笛白杨显然和他娘的眼光是一样的。他又冲那女子喊了一声:“姐姐你好美!” 秋娘觉得自己这儿子简直就是天生和谁都自来熟,要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又和他爹长得一模一样,她还真怀疑这不是她亲生的。 她牵起笛白杨就要走,笛白杨还不乐意,他还想再看下一场。 “让他看吧。”笛飞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 第19章 他居然要杀人?杀我吗? 笛白杨冲他爹张开双手:“爹爹抱我看!我想看那个姐姐再打一场。” 笛飞声弯腰抱起了他,让他骑在自己肩上。 擂台上那个女子眼光扫过来,落在了笛白杨脑袋下面笛飞声的脸上。 她怔了一怔,竟然僵在了原地。 “怎么,认识?”李莲花戏谑的声音在笛飞声耳畔响起。 笛飞声目视前方,摇了摇头。 他早就站在秋娘身后,那女子和男子打的时候他就在了。 当他看到那女子仰面迎向刀锋时,他也愣了一下。 那女子的脸,确实很美,五官有点像那种西域外族女子眉眼深邃,笑起来很勾人。 “我看她表情,好像是认识你。”李莲花微笑道。 “你站在我旁边,说不定她认识的是你。” 笛飞声也微微一笑。 秋娘就在身后,李莲花不好再调侃老笛。没想到苏小慵却趴到李莲花耳边,压低声音道:“李大哥,这女子是不是长得好看?” 李莲花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那女子一眼,摇摇头道:“不觉得。” 苏小慵不信:“你骗我吧。连杨杨都说她美。” 李莲花乐了:“那毛都没长全的小子懂什么。你问问老笛,他的看法肯定和我一样。” 苏小慵不信,可她又不好意思去问老笛,便推搡着李莲花,使眼色让他开口问。 李莲花一脸无奈,清了清嗓子,道:“老笛,你觉得……” 问题被笛飞声冷冷地打断了:“不觉得。” 李莲花呵呵笑了:“你看,我说老笛和我看法一样吧。” 苏小慵半信半疑。 秋娘低下了头,苏小慵分明看到了她掩饰不住的笑意。 擂台之上,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手持长剑,他的身形巨大,与手中那柄细长的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妹妹,放心来!哥哥会手下留情的!”中年男人笑眯眯地盯着她。 女子冷哼了一声,长鞭一甩,率先发起了攻击。 男子虽然体型臃肿,脚下步法却非常灵活。一柄长剑如蛇般灵动,轻松地躲开了长鞭的攻击。他侧身一闪,顺势一剑刺出。 女子向后一跃,躲开了这一剑。她手中的长鞭如铁龙出海,暴风骤雨般向男子面部袭去。 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一时间,擂台上剑气纵横,鞭影飞舞,让人眼花缭乱。 最终,男子一个不慎,被女子的长鞭卷中了手臂,长剑脱手而出。 “哥哥,你输了。”女子收起长鞭,露出了鄙夷的笑容。 男子从地上拾起宝剑,尴尬地笑了笑。“妹妹厉害,在下输得心服口服。” 台下一片叫好声。 笛白杨更是来劲,在他爹肩膀上一拱一拱地拍掌:“姐姐赢了!姐姐厉害!” 女子收起长鞭,跳下擂台,朝笛白杨快步走过来。 笛飞声身材高大,那女子虽然也身材高挑,但在笛飞声面前还是得仰视他的下巴尖。 她站在笛飞声面前,仰视着他:“你竟有儿子了?” 语气中竟然带着质问。 笛飞声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面上却仍然不动声色。 “你可以摘下面具让看看你的脸吗?” 她又问。 笛飞声盯着她,似笑非笑:“凭什么?” 倒是笛白杨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姐姐,我叫笛白杨。我是我爹的儿子。” 女子微微诧异:“笛白杨?那你爹叫什么?” 笛白杨道:“我爹叫……” 笛飞声脸色陡然沉了下去,眼神中杀意泛起。 笛白杨想了想道:“我爹叫老笛。” 这小子,居然记得秋娘教过他的,不能和任何人说起他爹的名字。 他不知道,他这回的聪明机灵,其实救了面前这个好看的姐姐一命。 女子哦了一声,看向笛飞声。 就这一眼,她心中突然一凛,她这才注意到这个男人眼神有异。 他眼中有一股汹涌的杀意! 他居然要杀人?杀她吗? 女子脸色微变,似有不甘心,自言自语道:“你姓笛。” 然后魂不守舍地走开了。 身后不知何时出现几个精壮汉子,尾随而去。 李莲花凑了过来,笑道:“我说她是找你的吧。你真的不认识她?” 笛飞声摇了摇头。 笛白杨把脸贴到了他爹脸上:“爹爹,我也想吃那些点心。你可不可以也去打一场?” 笛飞声哼了一声:“你自己为何不去?” 笛白杨委屈了:“我还是个孩子。我没有他们高。” 李莲花道:“老笛,你这就是欺负白杨了。他还没人家屁股高呢。” 笛飞声瞟了他一眼:“要不,李叔叔上去给你打两场?” 李莲花哈哈干笑了两声,不等笛白杨拍手叫好,他拉着苏小慵便走:“夫人,房门好像没关,要是被人进去拿了行李就不好了。走,快去看看。” 笛白杨愣住了。 苏小慵挣脱他手,小声道:“你别逗他了,他会哭的。” 李莲花无奈,只好待在了原地。 笛白杨嘴上可以挂油壶了。 他爹不肯上去为了给他争点心打架,李叔叔又要跑。他在爹肩膀上一拱一拱非要下来,不要他老子驮着他了。 平时看他爹和李叔叔似乎很厉害,怎么到了这里,抢个点心都不敢! 就在这时,一个自称“中原第一侠客”的英俊少年上去了。 只见他身形挺拔如松,稳稳地站在台上,双手叉在胸前,腰间悬挂着一柄碧绿如水的长剑,剑穗子上挂着一块晶莹剔透、温润光滑的白玉。 那少年剑眉星目,声音洪亮,目光清澈而锐利。 他就那样轻松随意地往那一站,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淡淡笑容。 苏小慵小声道:“李大哥,你有没有觉得他和有个人有点像?” 李莲花点点头:“嗯,气场有点像,就差没把老子天下第一这几个字写脸上了。” 苏小慵又道:“我想上去帮杨杨打一场。你觉得我能赢过他吗?” 李莲花面露惊讶:“你?算了,如果非要打,还是我去吧。” 苏小慵却不肯:“你和老笛上去,确实有点欺负晚辈了。但我不一样。我是女子,而且我功夫也不怎么样。” 李莲花哦了一声:“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可是,他也未必就很厉害啊。再说了,我不是还有你这个靠山吗?”苏小慵俏皮地笑着。 李莲花无奈地摸了摸她头:“好吧。那小心点,他手里那把是正宗的龙泉剑。” 正当李莲花他们在风云客栈的擂台上讨论台上那个少年像极了某人时,明镜司里的方多病连打了几个喷嚏。 他不由得低声骂道:“一定是有人在说我坏话。我猜,十有八九是那个老狐狸。” 反正李莲花不在,方多病觉得,还是不叫师父好。至少在他想骂他的时候不觉得大逆不道。 云隐山三座独栋四合院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一砖一瓦,逐渐筑起了四合院的围墙。木工们仔细雕琢着门窗,屋顶的铺设也在同步进行,一片片青瓦整齐地排列着,在阳光下和蓝天白云交相辉映。 按照他们的设计,每一栋四合院的内部结构严谨而和谐。一进院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房,高大而庄重,它是四合院里的核心建筑,引领着整个院落的气息;东西厢房分列两侧,相对而立,宛如忠实的护卫,默默守护着这份宁静;而倒座房则位于院落的最南端,与正房相对。 正房通常宽敞明亮,采光良好。室内布置典雅,古色古香的家具摆放得井井有条。东西厢房则很有可能称为孩子们的卧室,房间不大不小,温馨舒适。每个房间都有一扇窗户,窗外是绿树成荫的庭院,让人在清晨醒来时能感受到清新的空气和温暖的阳光。 四合院的中心是一个宽敞的庭院,庭院中会种上一些花草树木,增添生机与活力。在炎热的夏天,他们可以坐在树下乘凉,聊天,舒服又惬意;在寒冷的冬天,阳光洒满庭院,又能让人感到格外温暖和舒适。 此外,每栋四合院还设有厨房、杂物间等辅助用房,它们各司其职。 方多病为了早日竣工,日日跑一趟云隐山。可惜这一切,老狐狸都看不到。此刻,他和老笛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逍遥快活,而他方多病每天不但要忙明镜司的事情,还要时不时回到云隐山去查看工程进展如何。施工时难免有些临时变动,都是需要征得主人家的同意的。师娘说了她不懂,也不想管这些事情。那几个人又不在,所有主意都得方多病来拿。 此刻,方多病十分嫉妒老笛。 所以,他在让工人们雕刻三个门匾时,故意把老笛的“随意居”做小了点。那个木工师傅都百思不得其解。别人家都是要求必须大小一致,否则就要扣工钱。这家倒是好,还故意要把一块做小一点尺寸。 但方多病坚持,他们也没办法。 所以,后来挂门匾时,在中间的“随意居”明显的小了一号。 笛飞声把木工师傅叫过来问。他那冷脸,谁看了不心慌?哪里还敢在他面前撒谎?于是,竹筒倒豆子,那倒得是一个干净。 笛飞声知道了是方多病搞的鬼后,也不恼,直接让木工师傅重做了一块比他们俩都大的挂上了。这是后话。 方多病心中盘算着,等过些时日,一定要找些工人来将上山的道路重新整修一番。他计划先让工人们把整条山路都铺满石子,这样不仅能让路面变得更加平坦,还能减少尘土飞扬的情况。然后,再使用水泥砂浆对路面进行找平处理,使其更加坚固耐用。如此一来,无论是步行还是驾车,都会感到十分舒适。 等到工程完工后,方多病想象着自己坐在华丽的莲花楼上,或者驾驭着精致的马车,沿着这条全新的石子路一路前行,直达家门口。那该是多么惬意和便捷啊!想到这里,他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郑好非常理解他想要尽早搬回云隐山居住的愿望,并主动承担起更多明镜司的事务。她常常与他一同憧憬着未来的生活,想象着三家人家以及师娘共同居住在云隐山上的美好场景。 他们幻想着在云隐山上那座宽敞而舒适的庭院里,四周环绕着郁郁葱葱的树木和花草。每天清晨,当阳光洒在窗户上时,大家可以一起醒来,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感受大自然的恩赐。在庭院里,他们会种上各种各样的蔬菜和瓜果,亲自照料它们的成长,享受自给自足的乐趣。 白天的时候,大家可以各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有人会在书房里静心读书,有人会在花园中摆弄花草,还有人会选择练练武功或者弹奏乐器。到了晚上,全家人围坐在一起聊天说笑,欢声笑语回荡在山间。 而师娘和秋娘则会烹饪各种美味可口的佳肴,让大家感受到到家的温暖。他们会有很多孩子,孩子们会在她们身边嬉戏玩耍,学习武艺和做人的道理。 在云隐山上,他们将远离尘世的喧嚣和纷扰,过上宁静而幸福的生活。这里没有争斗和勾心斗角,只有亲情、友情和爱情的交融。两人陷入了对以后的云隐山生活的美好想象中。 “你知道吗?我常常想象我们一起住在云隐山的日子。那里的山峰峻峭,云雾缭绕,仿佛是人间仙境。”郑好眼中闪烁着憧憬的光芒。 “是啊,我也迫不及待想早点回去。每天清晨,我们可以一起去山间瀑布边漫步,练功,呼吸着那清新的空气,感受着阳光洒在脸上的温暖。”方多病道。 “还有那山间的小溪,清澈见底,水声潺潺。我们可以在溪边捞鱼,或者什么也不干,就坐在那里听着流水的声音,心情也会变得格外宁静。”郑好接着描述着。 “傍晚的时候,夕阳余晖将整个山谷染成金黄色,美不胜收。我们可以坐在山顶,欣赏着这如画的美景,感受大自然的魅力。”方多病想象着那美好的画面,他的语气中透露出期待。 “而且,云隐山的四季都有着不同的景色。春天,山花烂漫,鸟语花香;夏天,绿树成荫,凉爽宜人;秋天,枫叶如火,满山红叶;冬天,白雪皑皑,银装素裹。每一个季节都让人陶醉。” 他们在这里浮想翩翩,风云客栈里,苏小慵已经决定上场了。 第20章 苏小慵打擂台 苏小慵信心满满,走到笛白杨身边,道:“杨杨,苏婶婶帮你赢点心,好不好?” 笛白杨高兴得跳了起来。那自然是好极了! 笛飞声颇感意外。 他瞟了一眼李莲花,后者正一脸得意,那表情似乎在说,怎样,我们家小慵能干吧。 笛飞声嘴角扯了一扯,觉得可气,又可笑。 那位自称“中原第一剑客”的少年见到上来的竟是苏小慵,登时呆住了。 今晚来风云客栈的都是这么美的女子吗? 刚刚才下去一位绝色俏佳人,这又来一位白衣仙女。 只是眼前这一位更清新脱俗,明眸皓齿,肤白如雪,宛如仙子降临凡间。 她站在他面前,面带微笑。 少年觉得她眉目含情,看自己的眼光很不一般。 “我叫苏小慵。你呢?” 她的笑容明媚灿烂,少年的目光似被她的笑容粘住了,一时竟忘了说话。 台下一阵哄笑声。 苏小慵也略显尴尬。 少年如梦初醒,连忙摆手道:“苏姑娘,我不想和你打,你还是下去吧。你是想要点心吗?待会,我把赢了的点心送你如何?” 苏小慵柳眉竖了起来,恼道:“胡说什么,谁要你送?拔剑吧!” 少年仍在犹豫,台下开始起哄。 人们纷纷喊,姑娘你快下去吧,人家都说了赢了的点心送你,何必再打?伤了可不好了。 笛飞声看着满脸黑线的李莲花,幽幽地叹道:“要不,你还是让她下来吧。要不然,一会点心没赚到,女人跟人跑了。” 李莲花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他。 脸色阴沉的李莲花,两眼紧紧地盯着台上。 苏小慵刷地把剑拔了出来,直指那少年:“拔剑吧!谁要你让!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点心我要定了!” 少年迟疑了一下,无奈地举起了宝剑,道:“好,那请姑娘出剑吧!” “你为何不拔剑?瞧不起人吗?”苏小慵这下真恼了。 从上台到现在,她就窝着一肚子火。 平日在山上,段位太低,没人可以比试。李莲花也只是教她剑法,偶尔过招,不过是哄着她玩。今天好不容易可以和人认真比试,又碰上这样一个自负又莫名其妙的家伙。 少年神情严肃:“拔不拔剑,招式都是一样的。我们只是要分胜负,又不是生死之战,伤了……伤了彼此就不好了。” 苏小慵咬着牙道:“好!那就来吧!” 她怎么觉得,比个武好像被这小子给调戏了一般。 她望向台下,李莲花的表情似乎不好! 她暗暗拿定主意,今天不把着自负的家伙打得满地找牙,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少年很快就发现苏小慵的剑法精妙绝伦,每一剑都蕴含着无尽的变化,让他有点应接不暇。这倒是很出乎他的意料。 这么一个温婉的女子,竟然是个用剑高手。 只是他发现,这女子使的剑招虽精妙无比,但她的内力明显不足以支撑这样厉害的剑法。 少年是极为聪慧的。 他很快就发现了秘密,原来,这美丽的仙女来来回回就那么一招。看着招式变化多端,其实都是在一招的基础上化出的无数变招而已。他只守不攻,专门琢磨怎么化解她的剑招。她攻他守,他又怕伤着她,卸了七分力道,只用剑鞘格挡或者化解。一来二去,看着倒真像是你来我往,郎情妾意了。 人群开始起哄。 这哪是比武?比不比,要比就好好比,分出胜负来! 苏小慵开始急了。 她万没想到这样一个少年,竟然是个高手。 李莲花脸色一点点阴沉下去。 “你怎么还不出手?”笛飞声道。 李莲花道:“那是个孩子!我总不能以大欺小。”他也很无奈。 他后悔自己竟大大低估了那少年,否则是断不会让苏小慵上去的。 笛飞声嗤笑道:“人家孩子在调戏你老婆。” 李莲花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心想还不是为了你们家那孩子?但却也无可奈何。 假如对方出手狠辣,为了救苏小慵,他不得不出手,那又另说。 可眼前那少年明显不忍伤她,此时出手,未免显得太没气度,他自己心里就过不去这关。 可他再不出手,看苏小慵那样子,铁定要输。输还在其次,那个家伙还不想让她输得难看,只守不攻,好像在逗苏小慵玩一样。这恰恰是李莲花恼火的地方。 他强忍着上去一掌将那少年拍飞的冲动。 就在那少年右手举剑抵住苏小慵劈过来的一剑时,他突然感觉右手曲池穴有异样,似被什么东西击中。他手臂一软,一时竟差点握不住剑。 “噗嗤” 苏小慵的剑直直地刺入了他的右肩! 人群中一阵惊呼! 苏小慵也吓到了!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刺中他! 鲜血瞬间涌出,迅速染红了大片衣裳。 少年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她。 台下突然冲上来两个大汉,其中一个迅速上前给少年点了止血穴,另一个则指着苏小慵大骂:“贱人,你用了什么妖法!” 苏小慵呆呆地看着那少年,没有说话。 一个人影倏地飞到了台上。 只听一声大叫,这个大汉被那影子一脚踹飞,转眼已跌落台下。 李莲花长身玉立站在苏小慵身前,脸色难看极了。 另一名大汉见状,大喝一声:“什么人?” 本能地拔出了腰间配剑,剑尖指向李莲花。 因为身体距离近,他拔剑相向,剑尖距离李莲花的胸口约莫只有一寸。 从哪里飞上来的这么一个人,居然一脚就把他师弟给踹到了台下? 男子没有回答他,而是将目光从那少年的肩缓缓移到了他身上,冷冷地看着他,似乎那柄剑对准的不是他的胸口。 四目相对,就这一眼,对方那寒彻入骨的眼神,还有他凝聚在他周围的无比强大的杀气,让持剑的大汉心下大骇,脚下竟然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这个人非比寻常。 此时,中剑的少年忍痛皱着眉唤了一声:“师兄,不要怪这位姑娘。不是她。” 李莲花冷冷地笑道:“这场比试,算我们输了。” 说罢,牵着发愣的苏小慵就往台下走。 另一名大汉从地上爬起来,又冲回台上, 怒气冲冲挡住了李莲花夫妇的去路。 “你们使诈,伤了我师弟。不能就这么走了!” “比武哪有不受伤的?再说,你说我们使诈,谁看见了?”李莲花不似往日那般花里胡哨忽悠一通,因为他着急带苏小慵离开。 苏小慵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了,她还是努力想为自己辩解:“我们没有。” 两大汉如何肯信?一定要他俩给个说法。 “技不如人就耍赖?”笛飞声幽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他站在原地,双手叉在胸前,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并没有要过来的打算。 少年脸色苍白,但还是制止了他的两位师兄,让他们收起了剑。那两人对这个少年倒是言听计从。 “我相信苏姑娘。”他忍着痛说道。 苏小慵此时心情复杂莫名,更多的是内疚。看着他肩头那一大片鲜红,皱着眉道:“你有伤药吗?如果没有,我去拿给你。” 少年摇摇头,道:“多谢了。我们有自备伤药。不劳苏姑娘费心了。” 两大汉过来扶他回房,他还不忘回头对苏小慵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们住在天字二号房。苏姑娘,你若……” 他的一位师兄恨铁不成钢,退后一步,将苏小慵的方向挡了个严严实实。 李莲花牵着苏小慵走下擂台。 到了笛飞声面前,李莲花白了他一眼,道:“满意了?” 笛飞声笑道:“我不是为你。她是为我儿子上去的,我自然得帮她。” 苏小慵一愣,心下明白定是笛飞声做了什么手脚。 她蹲下去,对笛白杨道:“杨杨,苏婶婶没用,没有帮你赢到点心。” 笛白杨看了一眼笛飞声,认真的道:“不怪你。我爹刚说我了,男子汉的事情应该自己去做,不应该让女人去。我以后一定好好练功,想要的东西我自己去拿。” 小小年纪,这时说出来的话却像个小大人一般。苏小慵摸摸他的头,夸他能干。 苏小慵回到房间,就那样坐在床沿,脸色凝重。 那少年微笑的神情和鲜血淋淋的模样一直在她眼前。 李莲花握着她的手,同样很是懊恼和自责。 是他低估了那少年的功力! 自那少年第一下抵挡住苏小慵的攻势时,他便后悔了。他的相夷太剑剑法,高深玄幻,苏小慵虽然只练会了一招,但他自认为就这一招,对付一般的江湖中人,足够了。 但是那少年,很明显,功力远在苏小慵之上,而且还很聪慧,能很快看出她所有剑招都是一剑的幻化而成。所以,苏小慵再怎么攻,也是攻不进去的。 别说苏小慵了,就是方多病,要赢这少年,也是要费些功夫的。 他不该同意她上去,但他更后悔没制止笛飞声出手。 他不是来不及,只是他当时犹豫了那么一下。 他知道目前这样的场面,苏小慵心里难受。 李莲花轻轻叹了口气,道: “小慵,那个少年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苏小慵点点头,道:“我们晚点去看看他好不好?” 李莲花说好。 歇了一会,李莲花拉着苏小慵去叫老笛他们下楼吃点东西。 刚才只顾着看比武,晚饭都没吃。 没想到老笛他们根本不在房间,他们三个人早已坐在楼下了,菜都上桌了。 李莲花也毫不客气,拉着苏小慵就坐了下来,喊小二再上两副碗筷。 几个人都没话,各忙各的。 李莲花第一个吃完,站起身往柜台走去。 “你是去结账吗?“ 笛飞声问。 李莲花回头惊讶的看着他:”你都快吃完了我才来的。\" \"那你就不用去了。” 笛飞声道。 李莲花真的就走回来,重新坐下。 苏小慵和秋娘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在想,这两人怕都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 笛飞声放下碗筷,慢条斯理地道:”我问过了掌柜。他说那个小孩是三清宫宫主玉虚真人的关门弟子。“ 李莲花哦了一声,道:”难怪。“ 笛飞声脸色微微有变,道:“看来你当年也去过三清宫。” 李莲花笑了:“彼此彼此。挑战武林高手,三清宫是必须来的。我曾让人打听过玉虚。他一生从未收徒,三清宫所有的弟子都是玉京和玉华两位真人收的。 玉虚对收徒过分挑剔,多少名门子弟被父母送到了山上,他一个都没看上。没想到晚年竟收了这样一个弟子。可见,那孩子确实是资质不错。” 笛飞声点头道:“我也听说过。不过,怎么没听说过你和三清宫哪位交过手?” 李莲花道:“我当初去了三清宫,挑战三位长老。但我在那里待了三天三夜,他们都不肯与我一战。他们说,师祖定下宫规,终身不入江湖,所以,胜负随我怎么说便是。 我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然后就下了山。你呢? 当年的你,一定也去过三清山。” 笛飞声沉默了片刻,道:“我和你结果差不多。不过我只待了一天一夜,他们不肯见我。我跟小道士说,如果不和我打,我就一把火烧了他三清宫。” 苏小慵张大了嘴:“那是道家圣地。你要那样做了,可就惹众怒了。” 笛飞声冷笑一声:“那有什么要紧。” 李莲花讶异地看着他,道:“没听说三清宫被烧,难道他们竟同意和你交手了?” 笛飞声叹了口气,郁闷地道:“没有。” 一桌的人都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笛飞声缓缓地道:“我又等了一天,他们还是不肯。我一怒之下,就把草垛堆满了三清宫宫墙四周,准备放火。 没想到突然天降大雨。而且一连好几天都不停。” 正在全神贯注等待听结果的几个人愣了一下,接着笑得前仰后合。 谁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连笛白杨都替他老子尴尬,这是什么运气? 第21章 相夷,你还是不知怜香惜玉 苏小慵道:“可我看那少年,并不像是道家弟子。他和他那两位师兄都没有穿道袍,也没有拂尘什么的。” 李莲花道:“他们和全真派不同,大部分都是在家修行的弟子,平日里着俗装。但是既然是玉虚的关门弟子,自然与众不同,如何还能允许他居家修行?除非,他是官宦子弟,要继承家业或者承袭爵位的那种。” 笛飞声道:“这可就不清楚了。 ” 苏小慵道:“李大哥应该猜得没错。他那柄剑的穗子上挂的是极好的上等玉佩,家境应该不俗。剑我虽不认得,玉我是知道的。” 笛飞声看着李莲花道:“当初,玉虚不肯和你比试,但现在看来,你的徒弟肯定是胜过他的徒弟的。 那还是你赢了。” 李莲花想了想,道:”倒也未必。 我不清楚方小宝在他这年岁的时候功夫怎样。那孩子资质不错,又得高人指点,假以时日,定是一代传奇。“ 笛飞声笑了:”这可是我第一次听你贬低你那宝贝徒弟。“ 李莲花摇头道:”不不,在他成为传奇之前,方多病一定已经是传奇了。我和方多病保证过,只要他肯好好练习悲风白杨作为扬州慢的辅助,五年之内,哦 ,不,四年之内,他一定可以打败你。“ 笛飞声冷笑道:”倒是比我预想的要早两三年。“ 李莲花又道:”那孩子,想要打败你......\" 他似乎在计算什么。 笛飞声道:“你直接说他要多久可以打败你吧。” 李莲花呵呵一笑:“打败我,只需要时间。 人最终都会被时间打败。“ 连苏小慵都听不下去了。 她的李大哥,是不是也太自恋了? 李莲花却一本正经地道:”十年吧。 十年差不多。” 笛飞声道:“无所谓。 在赢你之前,我对和别人的胜负没有兴趣。” 李莲花突然问道:“你刚说你问了掌柜。 掌柜姓什么?” 笛飞声道:“袁。” “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故人仍在。很好。” 李莲花自言自语道。 他举手唤小二过来,点了几个菜,麻烦他送到天字二号房去。顺便让他给掌柜的带句话,说天子一号房的主人回来了。 苏小慵道:“你这又是什么典故?\" 李莲花淡淡地回答:”当初,掌柜的曾经和我打赌,输了天子一号房。所以,这家店的天字一号房其实算是我的。“ ”真的假的?那我们为什么没住天子一号房呢?“苏小慵追着问。 “只是一个赌局而已。没必要当真,我这样说,只是让她知道我来了。” 果然,小二回去没多久,就从内厅快急匆匆走出来一名红衣女子,直奔李莲花而来。 她似乎很激动,快速地打量了李莲花和笛飞声一圈,然后,便走到了李莲花面前,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相夷?” 李莲花站了起来,冲她略微施了一礼,笑得很温和:“袁掌柜,别来无恙?” 苏小慵大吃一惊,袁掌柜竟然是个女子? 除了笛飞声,在场众人均感到意外。 不但是个女子,还是个容貌不俗的女子。 大约三十来岁,身材高挑,柳叶眉,丹凤眼,容貌出众。虽然眼角眉梢早已有了些许岁月的痕迹,但是丝毫不影响她五官的明艳动人。 袁掌柜盯着李莲花的脸,眼里噙着泪珠,嘴唇微微颤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李莲花看着袁掌柜那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的泪珠,心情有点复杂,一时竟也无话。 一旁的苏小慵闻到了袁掌柜身上一股好闻的香味,不似寻常女子身上的脂粉香,好像是,茉莉花香? 她上前拉拉李莲花的衣袖,轻声道:“李大哥,这位是?” 李莲花咳咳了两声,短短一句介绍:“这是风云客栈的袁掌柜。” 苏小慵心里有些不爽。 这不等于没说吗? 看那掌柜激动的神情,梨花带雨,悲喜交加,不应该是简简单单的“掌柜”两个字就介绍完了吧。 但苏小慵忍住没有追问。 以她对李莲花的了解,等到没人的时候,他会向她解释的。 李莲花又对袁掌柜道:“这是我的夫人。那位是老笛和他的家人。” 他特意隐去了笛飞声全名,称呼家人,也避免了秋娘的尴尬。 本来悲喜交加的袁掌柜听到“我的夫人”几个字,不由得怔住了:“你,成亲了?” 笛飞声嘴角扯起一丝微笑。 今天这顿饭吃得很有些滋味。 李莲花嗯了一声,道:“我有些事,想找你打听。方便吗?” 袁掌柜点头道:“那你跟我来。” 她转身朝内堂走去。 李莲花起身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着。 笛飞声没有动。 苏小慵也立在原地。 李莲花没像往常那样牵她的手一起走,好像自从见到这个女掌柜,他就忘记她的存在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 李莲花听得身后没有动静,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苏小慵,将目光停留在笛飞声脸上。 他愕然地问道:“老笛,你杵在那里干嘛呢?” 老笛笑道:“你又没叫我,我不知道我也可以去。” 李莲花斜睨了他一眼,道:“爱去不去。” 然后冲苏小慵伸出手,声音立刻变得温柔了:“夫人,我们去。不管他。” 苏小慵愣了一愣,脸上的笑容灿烂绽放。 她紧走两步,牵住了李莲花伸出来的手。 袁掌柜着看着他们,淡淡的笑了一笑,继续向内堂走去。 笛飞声没有动,继续坐下来看他儿子吃饭,似乎这件事情才是他关心的。 李莲花夫妇随着袁掌柜来到内堂。 风云客栈内堂与一般客栈的内堂并无区别,唯一不同的是,靠近窗户有一个很大的三层木制花架,上面堆满了陶土花盆。 苏小慵一眼就看出来,这些花盆里盛开的,清一色全都是茉莉花。 洁白如雪的茉莉花花瓣层层叠叠,散发着浓郁的茉莉花香。 还有两盆的花朵里有星星点点的紫色。 苏小慵认得,那是双色茉莉。 难怪刚才苏小慵刚就闻到掌柜身上有股好闻的茉莉花香。 苏小慵忍不住道:“掌柜这么喜欢茉莉花? 我听说 双色茉莉很难养呢。” 袁掌柜盈盈笑道:“怎么,李夫人也喜欢茉莉花?” 苏小慵第一次听到别人称呼她“李夫人”,不似她平日里听到那些被称为某某夫人的俗气,反而觉得还挺好听的。 她哦了一声,道:“那倒不是。 只是我看别人的屋里一般放的都是些比较珍贵的花,像金花茶,君子兰,甚至牡丹这些。 养茉莉的比较少见。 掌柜的似乎对茉莉情有独钟。” 袁掌柜微笑着看了李莲花一眼,道:“曾经有位故人,很喜欢茉莉。 我就特意养了很多盆。不光是这间屋子,客栈后面有几亩空地,我全部种上了茉莉。这时候,一片茉莉花海,香飘十里呢。如果你们有兴趣,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 苏小慵很有兴趣,但她还没开口,就听李莲花答道:“赏花的事情,有空我们自己去吧。 我还有事情要向掌柜打听。” 苏小慵突然有点怀疑,袁掌柜说的故人不会就是李莲花吧。 怎么觉得他一脸心虚的模样? 袁掌柜道:“稍等。我也有事要和你说。” 她走到一个朱红色的雕花木柜前,用随身携带的锁匙打开了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已经发黄的本子,递给了李莲花。 那是一个厚厚的账本。 李莲花接了过来,翻了两页,放到了桌上。 ”我不会看账本。 你这是......?” 袁掌柜道:“ 既然你还活着,那就把这笔账目先清了。 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来住,天子一号房我就让给客人们住了。这是账本,记的就是单独这一间客房十六年来的收入。一共4250两。你是要银票还是银子?” 李莲花摆摆手道:“年少时的意气用事,不必当真。我没住就没住,怎么还折成银两给我?” 袁掌柜正色道:“愿赌服输。你本就是我们风云客栈的恩人,就是你要整家客栈,我也没有二话。” 但不管她怎么说,李莲花坚决不要。 袁掌柜笑道:“那二位就请吧。 不拿钱,我不回答问题。” 居然有不拿钱就不许问问题的,李莲花都忍不住笑了。 “好吧。 既如此,那我就不勉强了。我要打听的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说罢,他牵起苏小慵的手就往外走去。 “站住!” 只听一声低斥,声到人到,袁掌柜身形极快,一晃就拦在了他们面前。 李莲花笑道:“掌柜轻功不错。” 袁掌柜冷笑一声,二话不说,朝他当胸一掌就劈过来。 苏小慵十分惊愕,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李莲花拽到了身后。 李莲花不慌不忙,不闪不避,袁掌柜那一掌轻轻松松就劈到了他身上。 袁掌柜心中大惊,刚想收回力道,却已经晚了。 她感觉自己那一掌似乎打到了一团柔软的棉花上,很软,很深,然后就陷了进去。 她使出了全部的气力也拔不出来。 只见李莲花微微一笑,稍一侧身,右手轻轻一挥。 一股汹涌的内力自他衣袖而出,瞬间将那柔软的棉花击得粉碎,袁掌柜的掌得以拔出。 但刚才她心中过于恐慌,眼看那一掌劈到了李莲花身上,她生怕伤到了他,往外拔掌时用力过大。 现在对方突然将力道卸掉,她站立不稳,往后连连倒退五六步,砰的一声,整个人狠狠撞到了门上。 袁掌柜皱了皱眉,扶着门忍痛站直了,苦笑道:“相夷,你还是不知怜香惜玉。” 话刚说出来,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她眼中不会怜香惜玉的男人,此刻正双手握着他身边那个女子的手,低声问道:“没吓到吧。” 那女子笑着摇摇头,双目含情地望着那个男人。 李莲花这才看向袁掌柜,皱眉道:“你的破云掌,更胜从前。但既然出掌,又为何收回力道?” 袁掌柜看着他,呆了一会,才又哭又笑:“你没有中毒!你竟然没有中毒! 太好了!江湖传言,说你和笛飞声比武,死在了东海,又说你中了奇毒,早已毒发身亡!” 她合起双掌,虔诚地朝天拜了几拜,喃喃自语:“感谢苍天!幸好,都是假的!假的!” 最后一句话说完,她已泣不成声。 李莲花默默地注视着她,良久,才发声道:“所以,你刚才只是想试试我的功夫?” 袁掌柜苦笑:“难不成你以为,我是要伤你?” 李莲花摇头:“自然不会。只是我刚才没想到你会突然收回力道。 你,没伤到吧。” “伤到也不要紧。”袁掌柜缓缓走到他面前,道:“你要打听什么,问吧。” 李莲花道:“银子我不要,还可以打听吗?” “你……”袁掌柜被他气笑了:“好吧,我知道,世上没有人可以勉强得了你李相夷。问吧。” 李莲花道:“住在你天字第二号房的那个少年,你说他是玉虚真人的关门弟子,为何不在三清宫修行,却在你这里吃香的喝辣的,逍遥快活??” 袁掌柜说,那个少年是玉山首富虞尚明的孙子虞长风,父亲是江西都指挥使虞耀祖。母亲早逝,父亲续弦。他从小爱好习武,因崇拜三清宫三位长老,便住在祖父家里不肯回洪都父亲身边。他立志定要拜他们中的一个为师。 他 祖父曾对玉虚真人有恩,但也知道他对收徒甚是挑剔。于是带他去拜托玉虚真人引荐下其他两位长老,看是否可以收下他。没想到的是,玉虚仅见了他一面,竟破例同意亲自收了他为关门弟子。 因为他父亲续弦的那位妻子生了三个都是女儿,他作为长子,还是独子,断然是不能出家的。 所以,玉虚同意他为居家道士,不必穿道服,只是平日里还是必须待在三清宫习武修行,每月让他下山一趟,看望祖父或者和父亲见面。 每次都派了师兄陪他一起往返,可见,玉虚对这个弟子确实很珍视。 李莲花觉得要知道的也差不多了,便谢了袁掌柜,再一次婉拒了银子的事,牵着苏小慵一起出了内堂。 第22章 那个喜欢茉莉花的故人 李莲花和苏小慵出来,秋娘已经带着笛白杨回房去了。笛飞声仍坐在座位上,手里把玩着一个茶杯,似乎是在等着他们出来。 李莲花却故意装作没看见,牵着苏小慵从旁边上了楼梯,直奔天字二号房去。 笛飞声哭笑不得。 李莲花,你还真小气了。 然而,当经过他们自己房间的时候,苏小慵放慢了速度,似乎在思考什么,不肯再朝前走。 “李大哥,我有话要说。”苏小慵望向李莲花,低声道。 “你不是很担心那个少年吗?我们先去看了他,回来再说吧。”李莲花故意调侃她。 “可我憋不住了。我要先问清一件事,等会再去看他。”苏小慵坚持道。 李莲花微笑着看着她:“夫人,到底是有话要说,还是有话要问呢?” “都有。”苏小慵没好气地道。 李莲花依了她,先回到了自己房间。 苏小慵心里憋着气,脸上笑容消失,径直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李莲花把门轻轻关上,走到她身边,笑得有点坏坏的:“夫人这是有什么话,要到床上才能说?” 苏小慵瞪着他道:“你喜欢什么花?” 李莲花啊了一声:“我没有特别喜欢的花。我一大男人,怎么会喜欢花呢?” 苏小慵瘪嘴道:“你少骗人! 那袁掌柜说的故人,那个喜欢茉莉花的故人,难道不是你?” 李莲花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道:“我也不能确定。也许是,也许不是。” 苏小慵恼了:“那你还说,你不喜欢茉莉花?我们成亲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原来,你喜欢茉莉花! 我到今天才知道。 可是,别人十几年前就知道了,还给你种了茉莉花海!“ 苏小慵越想越委屈,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最信任的李大哥居然骗了她。 李莲花本想逗逗她,却没想到她反应如此大。 他也有点懵了,赶紧把她搂在怀中好一顿哄:“别生气了,我怎么会骗你呢?你也说了,我们成亲这么久,如果我喜欢茉莉花,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苏小慵觉得他还在忽悠她,恨恨地推他,竭尽全力想挣脱出来。 李莲花哪里肯? 他觉得苏小慵生气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可爱是可爱,再不哄好,是会挠人的。 于是,他端正了态度,正色道:“小慵,你先别哭,听我说。我不喜欢茉莉花,但也不讨厌。我从没和袁掌柜说过我特别喜欢茉莉花。也许是她以前喜欢在柜台放一盆茉莉花,我经过时闻到随口说过这花很香之类的话。她可能误会了。” 苏小慵道:“前尘往事,你倒是忘的快,人家可记了十六年!” 李莲花无奈地道:“我和她从认识到分开总共都没几天,哪来的什么前尘往事?只是,我曾经从几个武林败类手上救过她的命,她可能对我有感激之情吧。” 苏小慵说,如果想让她相信他,那就要把事情原原本本讲给她听。 第23章 白喝了一大坛醋的苏小慵 李莲花乐了:“没想到,我的小慵吃醋这么厉害。可惜,什么也没有,白喝了那么大一坛醋。酸不酸?” 苏小慵说不管,别想转移话题,反正就是要听故事。 于是,李莲花让她坐在他腿上,他搂着她,娓娓道来。 当年李相夷来找三清宫玉虚真人比武,就住在这家客栈。他来的头晚,就遇到江湖素有恶名的黄河三怪。他们在这里喝了酒闹事,把 掌柜也就是袁掌柜的父亲打成重伤。袁掌柜虽自幼习武,但毕竟才十六七岁的女子,根本不是黄河三怪的对手。不但被打败,还遭狠狠了羞辱一番。是正好来住店的李相夷救了她。 不过她父亲还是伤重不治,当晚就气绝身亡。 袁掌柜发誓要好好习武,她恳求李相夷留下来教她功夫。但是她从小练的是掌,李相夷用的是剑,两者根本不通。 于是他就教了她一些简单的扬州慢的心法,让她自己好好练习,对她的破云掌威力的发挥会有些用处的。 后来李相夷去三清宫被拒,心情低落,下山来就打算退房回去了。 为了留住他,她和他打了个赌。 袁掌柜说,如果她赢了,李相夷就要留下来和她一起经营风云客栈。 李相夷说,如果他赢了,他只要风云客栈的天字一号房。无论他何时来,这间房都必须是他的。 苏小慵问:“那你们打的什么赌呢?” 李莲花道,那时候,风云客栈一直有一个吸引客人的活动,就是每晚的擂台比武赢点心活动。客人们自愿上台比武,赢一场,客栈奖励自制的精美的点心一份。赢两场,奖两份,以此类推。当然,上去比武的很多都不是为了点心,纯粹是为了胜负。 他和袁掌柜打的赌,是赌最后一场,赢的人的名字是三个字还是两个字。” 苏小慵瞪大了眼睛:“这你也敢赌?万一赌输了,你不是真要留下来?” 李莲花笑了:“怎么会呢?我要是留下来了,还怎么把你娶回家?” 苏小慵瘪了瘪嘴:“这么不靠谱的赌,你也敢打。我看你是看上了那个掌柜,反正输了也不亏。” 李莲花伸手刮了她鼻子一下,道:“怎么会不靠谱呢?最后一场,我自己上不就行了?” 他颇有兴致地回忆着那一场赌局。他说,其实难的不是最后一场他能不能赢,而是不知道最后一场是发生在哪两个人之间。因为都是陌生的江湖客,每一对上场的人实力如何,谁也不知道。有些实力悬殊的一两招就结束了,有些旗鼓相当的,几十招都还在胶着。虽然定的规矩是亥时一到比武就结束,但谁也无法知道最后一场是在哪两个人之间进行。 李莲花说到此处,竟然笑得有一丝得意:“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那晚在台上打了一整晚。” 苏小慵哭笑不得:“所以,你是赌了三个字,然后你自己在台上打了一整晚?” 李莲花点头。 苏小慵叹道:“原来,你不是现在才会耍赖的。” …… 第24章 你应该叫李夫人 李莲花笑了,抱着她的两只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夫人,你看,既然我们都已经到了床上了,要不干脆先休息一会再去看望那个小破孩?” 苏小慵被他撩拨得脸红心跳,浑身无力。 不行,要赶紧出门,不然今晚肯定出不去了。 “李大哥,我们先去看他。不然太晚了,人家都要休息了。”苏小慵挣扎着要从他怀里站起来。 李莲花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总不好半夜跑去敲别人门,说是来看望你的伤吧。 不过,他又结结实实的占了两把便宜才放开她。 “夫人说得很有道理。 我听你的, 走吧。”他站起身来,云淡风轻。 苏小慵却拉住了他。 李莲花笑道:“怎么,不舍得我?” 苏小慵气得掐了下他的虎口,尴尬地道:“你等我一下。” 她背过身去,按着胸口,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 李莲花强忍着笑,看着她竭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的样子实在太有意思了。 唉,他的这个小娇妻根本不经撩啊... 等到她自觉脸不那么烫了,去铜镜面前照了一照,脸也不红了。这才狠狠地瞪了李莲花一眼,拉开门快步往外走去,好像生怕李莲花又来撩拨她。 李莲花和苏小慵敲开了天子二号房的门。 虞长风的一位师兄来开了门。 看到是他们俩,师兄面色不善。 “你们来做什么?” 他堵在门口,没有让开的意思。 苏小慵道:“我们来看看你的师弟。 他伤怎样了?” 师兄还没说话,里面就传来那少年开心的声音:“苏姑娘,请进。” 虞长风伤口早已上过药,也包扎好了。 他不想躺着,正坐在床边看书。 听到苏小慵来了的声音,他把书一扔,就站了起来,赶紧来迎。 看到她身后那个出手把他师兄踢下擂台的男子也来了,他脸色变了一变,但还是有礼貌的冲李莲花微微颔首,然后冲苏小慵笑道:“苏姑娘,你来看我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很温暖。 苏小慵盯着他肩头看了一眼,道:“今天都怪我,没有把握好力度,让你受伤了。我很过意不去。如果你想吃什么,或者需要什么,你告诉我吧!” 她回头看了眼李莲花,她已经习惯征求他的意见。 李莲花微笑着点点头,赞同她的说法。 虞长风的眼中泛起一丝涟漪。 他朝前走了两步,和苏小慵面对面站着。 “苏姑娘,小二送的菜,我们已经吃过了。谢谢你。你不用过意不去,我知道不是你。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吧。” 他面带微笑地看着苏小慵。 他没有看着李莲花,苏小慵猜他应该是问的笛飞声。 她有点尴尬地道:“是的。 他可能是怕我输,所以出手帮了我。” 虞长风看她承认了是她的朋友干的,心里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他将目光投向李莲花,道:“那个人一直在看着你,不过她身边有一位姑娘,还有孩子。而这位,也一直在台下看着你。苏姑娘,你的朋友对你真好。” 苏小慵愣住了。 难怪李莲花对这个少年夸赞有加。 看着年纪不大,还是个孩子模样,可他人在台上,居然注意到了台下这么多细节。他不但知道是笛飞声对他出了手,他还注意到了笛飞声和李莲花两人一直盯着她看。 只是,他没想到李莲花是她的夫君,而不是朋友。 李莲花在旁边发声了:”既然你没事,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医药费什么的,到时候记在我们的账上,你知会掌柜的一声就行。” 说罢,他就转身往外走去。 他不喜欢这家伙盯着苏小慵的眼神。 少年的爱藏于眼底, 他一个千年老狐狸,怎么会看不出来? 苏小慵白了他一眼,她没看出来李莲花心里不舒服,反而觉得他似乎是急着回去完成他刚没有完成的事。 李莲花以为苏小慵会跟上来,没想到,身后却传来苏小慵吓了一跳的声音。 他回头就看到苏小慵的衣袖被那少年拽在了手里。苏小慵吓了一跳。 原来,虞长风看苏小慵要走,急忙想拉住她。又不好意思拉手,便扯住了她衣袖。 少年看她被吓到,连忙松开了手。 ”苏姑娘,你,可否告诉我你的芳名?小雍? 雍容华贵的那个雍字吗?我可不可以不叫你苏姑娘, 太生分了。“ 他有点支支吾吾,但说得极为真诚。 苏小慵正犹豫要不要纠正他,但她又习惯性地望了李莲花一眼。 她不知道,就这一眼,身边那位满含深情的少年的心陡然凉了半截。 聪慧如他,苏小慵这两次回头,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苏姑娘身后的那个男子英俊不凡,身手似乎也非比寻常。他往那一站,虽然看着玉树临风,温润如玉,却总让人觉得他身上有股子生人勿近的气场。 虞长风觉得,至少对自己是这样。 苏姑娘对他,似乎也极为信赖。他们关系肯定很特别。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是对的,李莲花淡淡地冲虞长风笑了一笑,道:”虞公子,你称呼她苏姑娘确实有点不太合适。 你应该叫李夫人。“ 这下轮到虞长风吓到了。 ”李夫人?” 他身体陡然一僵,嘴里不由得重复着这三个字,少年眼中的光逐渐黯淡了下去。 这个美丽的姑娘,她竟然已经是别人的夫人了。 他觉得一瞬间,心好像被掏空了一样。 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李莲花没有看见,因为他的目光此刻正停留在苏小慵脸上。 他把手伸给了她,她居然没注意到。 苏小慵还在叮嘱虞长风说,天热,伤口一定要勤换药,不能出汗,不能见生水。 说完,她还自嘲地笑了笑道:”你们都是习武的人,应该是知道这些的。我可能唠叨了。“ 说罢转身要离开。 这时,她才注意到那只伸了很久的手,和手的主人那一脸的郁闷表情。 苏小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乖巧的把手放在了那只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大手里。 一瞬间,她的小手就被紧紧地钳住了,整个人都被拉着往外走去。 直到他们快到自己的房门口了,虞长风似乎才如梦初醒,追到门外喊了声,谢谢苏姑娘! 李莲花冷冷地笑了笑。 很好! 这小子,还是不愿叫李夫人。 第25章 云朵儿 第二日,李莲花他们还在吃早饭的时候,袁掌柜就带了一名背着一个很大的竹篓的小姑娘过来。 她听说李莲花他们是来玉山游玩,就热情地介绍了附近一个叫紫湖镇枫叶村的地方。 她说除了三清山,枫叶村就是最美的地方了,简直就是玉山的世外桃源。 但那个村子没有路,要坐船从湖上进入。一般人都找不到,所以也很少有人去。 而这个小女孩,就是枫叶村土生土长的的。她可以带他们进去,不至于在路上耽搁太多时间,这样,晚上还可以赶回来。 紫湖镇地处偏远,就算有客栈,也不会住得有风云客栈舒服,所以,还是回这里来歇着吧。 袁掌柜特意强调,天子一号房的客人今天就退房了。她会让人收拾干净后,就给他们把行李搬进去。等晚上从枫叶村回来,直接去天子一号房即可。 李莲花笑着接受了。 他知道,再客气,会伤了袁掌柜的心。比起拿走四五万两真金白银,他还是更能接受免费住房的条件。 那个枫叶村的小女孩,叫云朵儿。瘦瘦的,皮肤有点黑黑的。但一双大眼睛清澈如水,很有灵气。乌黑的长发随意地盘成了一个小髻,有点乱,但似乎是刻意想显得成熟稳重些。 她平日里经常往风云客栈送些他们家自酿的桃花酒,还有些笋干,小鱼干这些土货。她的东西味道好,这里的客人们都很喜欢。 袁掌柜就和她说好了,把她能卖的所有东西都包下来了,每日只管送来,有什么送什么,有多少她收多少。 “云朵儿!“ 苏小慵笑了:“我太喜欢你的名字了。 ” 云朵儿也很喜欢这个皮肤白白嫩嫩的漂亮姐姐,她很是羡慕。 小白杨忍不住大声喊道:“云朵儿! 云朵儿姐姐,那你是姓云吗?'' 云朵儿冲他笑了。 她说,她不姓云。她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 村里一对老夫妻收养了她。 他们说她小时候又瘦又轻,跟天上的云朵一样,轻飘飘的,刮大风都能吹走 ,于是就给她取名云朵儿。 说到这里,云朵儿居然咯咯咯地笑起来,仿佛,她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在场的人却都沉默了。 多么随意的一个名字,的确,轻飘飘的。 向来不怎么插话的秋娘说道:”云姑娘这么爱笑,你如果不说,还真不知道......\"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云朵儿却落落大方地说道:“有人和我说过,想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多笑。再苦的日子,笑一笑就过去了。” 秋娘看向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惊喜,一丝羡慕。 她没有注意到,笛飞声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良久,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 去枫叶村,没有路,要坐船才能进去。 一个戴着斗笠的艄公撑着小船等在简易的码头边。云朵儿笑着介绍,这是九叔。 九叔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小船带着他们在群山环抱间的湖面上穿行,慢慢往前驶去。阳光照射的湖面泛起一片青烟似的薄雾,船里的人仿佛置身于一幅巨大的水墨山水画中,水天一色,心旷神怡。 小白杨兴奋得不得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湖,第一次坐在船上。 他竭力地伸出小手,想去湖里舀水。 秋娘怕他掉下去,紧紧地搂着他。 她搂得越紧,笛白杨的手就越是够不着水面。 笛白杨着急了,大喊着:“放开我,手短了,够不着啦!” 两人好似在拉锯一般 ,笛白杨结实得很 ,力气大,秋娘额头上汗珠都渗出来了。 李莲花实在看不下去了,正想过去帮帮她。 他这刚一动,还没站起来呢,就见笛飞声一把将笛白杨拽了过去,打横放在了自己腿上。 笛白杨整个上半身都探出了船舱,这下,两只手都可以伸到湖里去倒腾了。小家伙兴奋得直叫。 他实在闹腾得太厉害的时候,脸都快砸到水面上了。他不但不害怕,还越发兴奋。 他不知道的是,他娘亲额头上的汗珠冒得更厉害了。 笛飞声倒是一脸镇静。他觉得只要他儿子没掉到水里去就行,至于会不会呛几口水,他觉得那不是问题。 枫叶村村口,是一棵几人粗的大榕树。 榕树下,就是码头。 船靠了码头,几个人下了船,云朵儿在前面带路。 她说她要先回家去告诉阿爷阿婆她回来了,还要把那个大竹篓子放在家里,然后再带他们好好逛逛这村子。 枫叶村的房屋都是孤零零地散落在各个山头。 村子不大。 很快,云朵儿就带他们到了她口中的家,见到了她口中的阿爷阿婆,一对年迈的老夫妻。 但是家里还有客人,一对中年夫妻带着一个年轻男子。 云朵儿的阿爷阿婆说,这是云朵儿的公婆和丈夫。 那个年轻男子,笑起来像个傻子。 显然云朵儿事先并不知情。她扑通跪在了阿爷阿婆面前,她说她还不想嫁人。 她的阿婆颤巍巍地走到她面前。 就在大家以为她要扶云朵儿起来安慰她的时候,她突然狠狠甩了云朵儿一耳光。 这记耳光非常响亮,并且出乎所有人意料。 云朵儿也懵了,但她没有喊痛,也没有哭,只是抬头看着她阿婆,恳求道:“阿婆,求求你们了,我不想嫁人。” 阿婆唾沫星子啐到了她脸上:\"你都十三了,还不嫁人?还想留在家里吃我们的喝我们的吗?我们养你这么大,容易吗?” 云朵儿转过头去,祈求的眼神,望向她的阿爷。 阿爷把头扭往相反的方向。 云朵儿突然歇斯底里吼起来:\"我能自己挣钱,我能养活自己,我还能帮你们卖东西挣钱。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赶我出去?” 听到“嫁人”这两个字,年轻男子突然走到云朵儿身边,一把搂住她,笑嘻嘻地道:“媳妇儿,跟我回家。” 云朵儿拼命地推开了他,站起来跑开。一直没说话的阿爷突然举起手里的拐棍朝她狠狠砸来。 第26章 有些事情,你比我擅长 “啊!” 笛白杨惊叫一声,他以为那个拐棍要落在瘦瘦的云朵儿姐姐身上了。 但是,阿爷的拐棍没有落下来,而是在一声清脆的响过后便朝后飞了出去,再滚落在地。 一枚小小的铜钱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好远。 出手的人竟然是笛飞声。 他弯腰抱起了笛白杨,冷冷地对阿爷说道:“你吓着我儿子了。” 阿爷爷被吓了一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似乎这时候才注意到门口这几个人。 秋娘飞快地走到云朵儿身边,把她扶了起来。 李莲花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云朵儿和秋娘身前。 年轻男子还想过来拉云朵儿,李莲花迎着他向前了一步。 年轻男子和李莲花对视了一眼后,怯了。他回头冲他父母大声嚷道:“阿爹,阿娘,这个人,他把我媳妇藏起来了!” 他的阿爹阿娘赶紧过来,想要拉走他。他却不肯,嚷嚷着要媳妇。 李莲花哼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的左边肩膀点了一点,又在他的右边肩膀点了点,然后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如果还敢动手拉云朵儿,你哪只手拉的,我就废了你哪只手。你要不要试试看?” 年轻男子似懂非懂。他睁大眼睛继续盯着李莲花看了一会。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往躲在了他父母身后。 他的母亲像哄几岁孩子一样安抚着他。 云朵儿恨恨地瞪着他。 就是这样一个傻子,他的阿爷阿婆居然为了那么可怜的一点彩礼钱让她嫁给这样一个傻子! 笛白杨突然大声喊道,他们欺负云朵儿姐姐,要他爹和李叔叔赶紧把坏人打跑。 那对中年夫妻也被这几人的气场给吓到了,尤其是看到了笛飞声背上背着的大刀。两人也不敢指责他们,反而是冲阿爷阿婆发飙,要么退彩礼,要么让云朵儿嫁过去。 阿爷阿婆对云朵儿说,收了人家的彩礼,她只能嫁过去,否则就是想逼死他们。 云朵儿知道再说无益。 她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苏小慵注意到她全身都在颤抖。 那两个老的会不会被逼死不知道,但是这个云朵儿,是可能真会疯的。 苏小慵求助的眼神望向李莲花,低低地唤了一声:“李大哥!” 秋娘站在云朵儿身边,她更能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个小小的女孩在用她全身的力量压制自己心底的愤怒。 云朵儿仍没有哭。 但是,秋娘流泪了! 笛白杨看到秋娘落泪了,慌了,大声喊:“娘!娘!” 他的喊叫声引起了笛飞声的注意。他皱了皱眉,把笛白杨放了下来,松开了他的手,让他小跑到了秋娘身边。 “娘,你怎么哭了?” 小小的手,抓住了秋娘的衣角,关切的眼神盯着他娘。 秋娘蹲下来,抱起了他,低声说道:“娘没哭。刚才是有灰进了娘的眼睛。” 笛白杨说道:“那娘自己掀开眼睛,我帮你吹吹。” 秋娘被他那句“自己掀开眼睛”给逗乐了。 李莲花小声对苏小慵说了什么,苏小慵瞪大了眼睛,然后点了点头。 她拉着云朵儿到角落里,小声问了她几句,又撸起她的衣袖看了看。 果然! 云朵儿的手臂上,有好几道淤青。 有条状的,有块状的,一看就是下手很随意,身边有什么东西抄起就打。 苏小慵鼻子发酸。云朵儿却冲她勉强笑了一笑,仿佛是在说不用担心,她没事。 苏小慵回到李莲花身边,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李莲花脸色沉了下去。 他望向笛飞声,幽幽地道:“老笛,要不,你来和他们聊聊吧。” 笛飞声冷笑了一下,道:”方多病说你是老狐狸,我看你倒像兔子。遇到事,你跑得比谁都快。” 李莲花一脸无奈:“没办法。必须承认,有些事情,你比我擅长。虽然这样的事不多。” 笛飞声本想转身就走,但不知道为何,他看到了眼里噙着泪的秋娘。 笛飞声忍不住眉头微蹙,脚也迈不动了。 “我就知道你刀子嘴豆腐心。” 李莲花微笑着招呼苏小慵他们往外走。 大家都退到了屋外。 李莲花还问云朵儿,不是说枫叶村很美吗?带我们去看看吧。 屋里只留下了笛飞声和云朵儿的阿爷阿婆,还有,所谓的夫家人。 李莲花问云朵儿,如果不嫁人,她是想继续住在枫叶村,还是愿意去别的地方住? 云朵儿勉强笑了笑,说她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她没有亲人,阿爷阿婆是她唯一的亲人,可他们不要她了。 李莲花想了想,道:“你会酿桃花酒对吗?” 云朵儿说会。风云客栈的桃花酒都是她酿的。 “你阿爷阿婆教你的?” 苏小慵好奇地问道。 云朵儿说是九叔教她的。九叔说,如果她学会了酿酒,就可以帮阿爷阿婆挣钱,他们就会对她好一些。 苏小慵立刻就明白李莲花的想法了。她冲李莲花直点头,表示这个主意再好不过了。 李莲花笑了:“云朵儿,你愿意把风云客栈当家吗?你可以在那里帮掌柜酿酒,做一些好吃的小食。这样,你就可以养活自己,说不定,还可以存下一些来。” 云朵儿想了想,爽快地回答愿意。“可是,袁掌柜会答应吗?” 她提出了她的担心。 李莲花还没说话呢,苏小慵就抢着说道:“放心,她肯定会同意的。” 她还故意把“肯定”两个字加重了语气。 李莲花本想说,等他回去问过袁掌柜,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苏小慵说了“肯定”后,再说“应该”好像就不合时宜了。 这个丫头,还在吃醋呢。李莲花哭笑不得。 屋内,笛飞声没费什么气力就解决了问题。都是欺软怕硬的小人,对笛飞声来说,太容易了。 年轻男子和他的父母答应拿回彩礼,此事作罢。 阿爷阿婆答应不再逼她嫁人。 但是。李莲花回来了。他拿出五两银子扔在桌上,说从此云朵儿和他们再无瓜葛,休要纠缠。 第27章 虞长风要的交代 李莲花让苏小慵陪云朵儿去收拾东西。 其实,云朵儿根本没东西可收拾。 她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几件衣服和一个绣花布包。 她说,阿爷阿婆拾到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躺在这个布包里。 云朵儿把衣服塞进了布包,便是她全部的家当了。 在云朵儿迈出门槛前,她迟疑了片刻,还是走到了阿爷阿婆面前,扑通跪下,给他们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她站了起来,走到那张小桌子旁,将小手攥着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两银子。 云朵儿说,她今天收了三两银子,余下的二两,她留下了。 这是她第一次把钱留下来。以前收到的银子都是悉数交给了阿爷阿婆。 但现在,她要走了,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了,她不能身无分文。 阿爷阿婆脸色难看极了。 他们狠狠地瞪着她。这个死丫头片子,居然敢自作主张给自己留下银两! 简直反了天了! 但是,他们不敢说不行。 他们甚至不敢说话。 门外有个高大的背影,正对着门口。 正是那个刚才威胁要把他们一根根手指掰断的男人。 李莲花让笛飞声和他们聊聊。 笛飞声在聊之前,一巴掌把他们家的铁锅给拍扁了。 然后,他说,他不会聊天,只会杀人,但他不杀没有功夫的人。 所以,从现在开始,只需要点头。 如果谁敢多说一个字,他就掰断谁一根手指。谁敢摇头,他就掰断两根。 云朵儿见阿爷阿婆没有说话,她就当是默认了。 她低垂着头,缓缓地走出了屋子。 苏小慵有点担心地看着她:“云朵儿,以后会好的。 离开这里,是正确的决定。” 秋娘也宽慰她道:“会好的。 一定会好的。” 云朵儿看着她们,眼睛里有东西亮晶晶的。 她用衣袖擦了擦,微笑着道:“我知道。走吧,我带你们逛逛这个村子。 这里真的很美,不能让你们白来一趟。” 众人都愣了。 这个小丫头,还真是放得下。 再坐九叔的船,云朵儿告诉九叔,她要离开了,以后可能都不会回来了。 九叔没有多问。 他只是用他那双粗大的手掌,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说以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要多笑。 云朵儿没有笑,反而是嘤嘤地哭了起来。 她越哭越伤心,秋娘也跟着默默掉泪。 李莲花示意苏小慵不要去安慰她。 他说,就让她哭吧,也该哭一哭了。 只是,秋娘的眼泪,也该有人心疼了。 他说这话时,眼睛却看着笛飞声。 笛飞声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日落西山时,一行人回到了风云客栈。 袁老板惊讶地看到云朵儿居然跟着回来了。 直到李莲花三言两语讲了下事情的原委,她才恍然大悟。 她拉起了云朵儿的小手,笑着说一直很喜欢云朵儿,又能干,嘴又甜,还爱笑。 她对李莲花说,请他放心。 她一定会安排妥当的。 以后,云朵儿就是她的义妹。 按照袁掌柜的安排,李莲花夫妇的房间已经搬到了天字一号,就在虞长风的隔壁。 当他们一起吃过晚饭回到房间时,虞长风正懒懒地斜靠在门口。 苏小慵冲他微笑着颔首致意,虞长风却似乎并没看到她,转身回房,关上了门。 本来还兴致勃勃说晚上要继续去看擂台比武,但今天折腾了一天,苏小慵实在是太累了。 李莲花让她躺下,说他给她揉揉就好了。 揉着揉着,苏小慵就睡着了。 李莲花不忍叫醒她,干脆也躺下抱着她睡了。 他们俩睡得安稳,舒服,却不知道,虞长风在楼下观看比武,直到最后一场结束。 他的目光,却并不总在台上。 笛白杨本来也嚷嚷着要去看比武。 但他也累了,躺在秋娘怀里,没坚持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秋娘着看着他熟睡的小脸上似乎挂着满意的笑容,觉得特别可爱。 但她突然想起了云朵儿那张黑黑瘦瘦的脸,又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假如当初没有遇上笛飞声,只怕他现在还和她一起待在那个变态的顾三金身边。那他现在,和云朵儿的处境,也没多大区别。 ”你今天为什么哭?” 一直在椅子上静坐的笛飞声突然出声。 秋娘愣了一愣。 她笑得有些勉强:“只是有些感慨。 都过去了,您不会想听的。\" 她就觉得笛飞声肯定不会愿意听她的琐碎事,更不会想要知道她的过去。 笛飞声眉头微蹙,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听?“ 秋娘抬眼看着他。 他仍然双目紧闭,面无表情。 她一时疑惑了。他的意思,难道是想要听她讲她的过去? 他感兴趣吗? 为什么? 他不觉得耽误他的时间吗? 秋娘心里琢磨了无数遍,始终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在这时,笛飞声睁开了眼睛。 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盯着她。 秋娘忐忑不安。 笛飞声突然站了起来,淡淡地说了句:”算了,我确实不想听了。“ 便独自出门去了。 擂台比武仍在进行,刀剑拳脚声,叫好声,助威声,喝倒彩声,热闹非凡。 笛飞声瞟了一眼,看到了独自坐在角落的虞长风。 他脚步不停,往客栈外走去。 夏日晚风吹拂带来丝丝凉意,笛飞声感觉很是舒服,便漫无目的地朝前走去。 不知为何,秋娘默默掉泪的模样总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他觉得莫名的憋闷。 他能猜到,她一定是曾经和云朵儿一样,吃了不少苦。 这些苦,也许是她的童年带给她的,又或许是她带着小白杨忍辱负重生活在顾三金身边的那段日子带给她的。 其实,如果秋娘愿意向他诉说, 他想,自己是愿意听的。 可是她从来就不肯对他说。 今天,她莫名其妙地因为云朵儿掉了几次泪。他都看到了,他觉得心里很烦。 他本来想晚上回到房间问问她,是不是也像云朵儿这样被人欺负过。 告诉他,他帮她去出气,把欺负她的人都杀了也无所谓。只是,不要在他面前哭了。 然而,他还是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 秋娘在他面前忐忑不安。他知道,她还是害怕他的。 算了,反正都过去了,以后再说吧。 笛飞声一个人在长长的街道上走了很久后,终于准备返回客栈。 刚一转身,就看到一个人影在不远处立着。 笛飞声眼力超群,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人手中长剑,剑鞘在月光下闪烁着碧绿的光芒。 笛飞声眼中掠过一丝惊讶。 正是那个挨了苏小慵一剑的少年! 虞长风远远地盯着他,冷笑道:”这位兄台,我们之间,是否有恩怨未清?” 笛飞声笑了:”你特意跟着我,是想找我报那一剑之仇?“ 虞长风朗声道:“你暗算我,难道不该和我交代一下?你当我三清宫的人,那么好欺负的?” 笛飞声苦笑着摇摇头,道:“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硬气的话。好。 我成全你!” 第28章 我可连刀都没拔 虞长风举起宝剑,朗声道:“看在你是苏姑娘朋友的份上,我让你先出招。但是在那之前,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笛飞声点了点头,道:“看来,她的面子还挺大。” 虞长风盯着他道:“苏姑娘既然有夫君在侧,那为何昨日是你出手?我看你身边已经有一位娘子,与你关系也颇为亲近。那,你盯着苏姑娘又是何意?” 笛飞声哼了一声,道:“ 这应该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虞长风郑重地警告他:“生而为人,总是要遵循礼义廉耻。我只是奉劝你,朋友之妻不可欺。” 笛飞声听不下去了:“小子,你话太多了!打还是不打?” “打。”虞长风再次举起了剑,然而又放下了。 “报上名来吧,我不伤无名之辈。” “哈哈哈哈......”笛飞声终是没忍住,仰头哈哈大笑。 伴随着他的笑声,一阵狂风呼啸而过,两边树木纷纷弯下了腰,树叶簌簌落下,空中只见漫天飞花。 虞长风呆住了。 这,是传说中的悲风摧白杨吗? 他睁大了眼睛,用不可置信的口吻喊道:“你究竟是何人?” “要你命的人!” 笛飞声一声怒喝,凌空跃起,如闪电般向虞长风袭来。 虞长风仓促之间拔剑相迎! 宝剑出鞘,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寒光。 笛飞声的掌风呼啸而至。 虞长风不敢轻敌,他全力迎战。 只见龙泉剑剑气汹涌,笛飞声的掌风竟被他的剑气几乎划开为两半。 笛飞声冷笑道:“不错。竟然能接得住!” 就在虞长风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被分开的掌风突然在一瞬间又合二为一,如同如来佛的五指山一样,向他铺天盖地压了下来。 虞长风的内力快耗尽了! 他的剑气开始支离破碎...... 虞长风紧咬着牙,鲜血从他的嘴角开始往外慢慢渗出来。 但他不敢撤剑。 稀薄的剑气虽然已经无法抵御对方掌力的攻击,但总好过用肉身直接抵挡。 他早已得了玉虚真人“三元剑法”的真传,自认为剑法精妙,难逢对手。 每次下山,他都希望可以多遇上一些高手切磋比试。 但是,他没想到,这次遇上的这个对手竟然根本不给他施展他那绝妙剑法的机会。 一股强大的气流自他胸口而入,他疼痛难忍,喘不过气来。 虞长风暗道不好,今天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而他的对手,却似乎毫不费力地在等待他油尽灯枯...... 虞长风在闭上眼睛之前,似乎听到了一声:“住手!老笛!” 然后,他就倒了下去,不省人事了。 李莲花睡眠极浅。 老笛那几声大笑,在他听来,是震耳欲聋的声音。 他从熟睡中惊醒,吓了一大跳。 老笛的声音不在客栈内,难道是遇到麻烦了? 他听音辨位,很快找了过来。正好看到虞长风在老笛的掌下苟延残喘,口吐鲜血却还拼着最后一丝气力支撑着。 他急忙喊笛飞声住手。 笛飞声撤了掌。 虞长风软绵绵地倒下。 李莲花扣住虞长风的脉搏,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还好! 还活着。 下一刻,他脸色微微一变,惊讶地盯着老笛道:“你给他注入罡气做什么!” 笛飞声毫无所谓地道:“不做什么。教训下他而已。” 李莲花不满地道:“他一个小孩子,你也不怕别人说你以大欺小?” 笛飞声 白了他一眼,道:“我可连刀都没拔。” 李莲花再次探上了虞长风的脉搏。 须臾之后,他幽幽地叹道:“经过此事,他当明白,再厉害的剑法,如果没有强大的内力可倚仗,都是花架子。” 笛飞声盯着他的手上动作,冷冷地道:“难不成你又打算用扬州慢救他?” 李莲花站起来,道:“他有师父,修的是道家内功心法。我自然不能传他扬州慢,否则他就是欺师灭祖了。” 他望向笛飞声,略带困惑的眼神:“你明知他是玉虚真人的弟子,你既不杀他,又为何给他他注入罡气,难不成你想胁迫他们?” 笛飞声笑了:“当年三清宫那几个老头不肯和我比武,后来我也懒得找他们了。但今日既然这小子自己送上门来,我何乐而不为呢?” “我的罡气只有我自己能解,还有你的扬州慢。李莲花,你别当滥好人。” 李莲花无可奈何地道:“你的悲风白杨过于霸道,他脏器受损,我先给他输入点内力,护住他心脉。明日便送他上山吧。” 笛飞声点点头。 转念又一笑,道:“李莲花,你知道这小子刚才跟我说什么了吗?” 李莲花瞟了他一眼,继续给虞长风输入内力。 笛飞声嗤笑道:“他让我不要盯着苏小慵。哈哈。李莲花,你确定你不会救了白眼狼吗?” 李莲花摇摇头,道:“那也不至于为此要了他的命。” “倒是你,倘若刚才我不来,你真不撤掌?他若死了,你和三清宫可就结下仇了”。 虞长风呼吸渐渐平稳,李莲花把他扶了起来,驮在了背上,往风云客栈走去。 第29章 你无需担心他 李莲花背着虞长风从客栈外进来,正在向小二打听虞长风下落的两名师兄立马围了上来。 见到他背上昏迷不醒的师弟,两人急红了眼,就要来扒拉李莲花,让他赶紧把人放下。 笛飞声哼了一声,从旁边闲云野鹤般走过,仿佛此事和他毫无干系。 李莲花忙道:“二位不要动。他伤得有点重,你们快走前面去把门打开。” 两人立刻明白了,一个小跑着去前面去开门,另一个走在李莲花后面,以防他走楼梯时摔下来。 但是,他发现李莲花脚下非常轻快,完全不像是背了一个大活人一般。 李莲花把虞长风轻轻放下后,又探了下他的脉搏,然后叮嘱二人,尽量不要移动他。他受了很重的内伤,需要静养,如果有带了治疗内伤的药,等他醒来,给他服下。 那名被李莲花一脚踢下了擂台的师兄对李莲花戒心很重,连连追问是何人伤了他师弟。 李莲花说自己路过的时候已经看到虞长风倒在地上,并不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没告诉他们虞长风除了受了很重的内伤,他还中了笛飞声的罡气,这才是致命的。 三清宫必定有疗伤灵药,内伤慢慢静养,不出一两个月就会恢复。 但笛飞声的罡气如果不及时治疗,就算不死,也会武功尽失,成为废人。 那,才是最残忍的。 两位师兄骂骂咧咧地在说,如果让他们找到了是谁下的狠手,他们定要将他挫骨扬灰。 李莲花一声不吭。 他心里却在默默地回答,不用那么麻烦,人家明天自己就会送上门去,让你们挫骨扬灰。只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他盯着虞长风那张苍白的脸,暗暗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少年意气,无知无畏。可是偌大个江湖,高人辈出,鱼龙混杂,杀机重重,岂是凭着一腔热血和勇气就可以的? 明知他觊觎苏小慵,李莲花也未曾将他放在眼里。 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却不能不管这家伙了。 三清宫虽然不入江湖,但这么多年,声名在外,实力不容小觑。这小子又是玉虚真人的关门弟子,假如就这样死了或者废了,就算笛飞声不找上门去,恐怕三清宫的人也不会罢休,早晚会找上云隐峰来。 唉。 李莲花心里暗暗埋怨虞长风。 年轻人,吃点亏就吃点亏,非要找回来。这下好了,仇没报成,把自己给整残废了不说,还可能连累三清宫和云隐峰了。 假如他不去找老笛,老笛也没想起来要去三清宫挑战。 玉山还有很多风景优美的地方, 据说有个神仙谷,也是一处夏日游玩的 好地方,正等着他带着他美丽的夫人一起去呢。 现在倒好,玉山游玩成了玉山比武了。 偏偏老笛那个人又是个武痴,比武的瘾上来了,谁也拦不住,不死不休。 可是,回想当初,当年的李相夷,又何曾比现在的虞长风大度? 莫笑少年江湖梦,谁不年少梦江湖。 回到房里,苏小慵仍然保持着他出去时的姿势睡得正香。 李莲花却久久未能入睡。 三清山那三个从未下山的真人功夫究竟如何,没人知道。 明日不管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他肯定是要和笛飞声共进退的。 问题是,要带苏小慵上山吗? 他知道老笛肯定是不会带秋娘和笛白杨的。 三清山地势险峻,三清宫又是在悬崖峭壁之上,一般人很难上去。 秋娘不会功夫,笛白杨又太小。 要不,就让苏小慵和他们一起待在客栈吧。 有袁掌柜在,肯定是安全的。 他打定了主意,才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清晨,苏小慵在李莲花的怀里悠悠醒来。 李莲花居然还睡着, 往常他必定比他起得早,极少有睁开眼还能在床上看到他的时候。 所以,苏小慵觉得今天有点异样。 她刚想悄悄地爬起来,却被李莲花一只手突如其来的一拽,又重新跌回他怀里。 “你醒了?” 苏小慵被吓了一跳。 李莲花嗯了一声,轻声道:“还睡一会吧。” 苏小慵在他怀里蹭了几下,道:“天都亮了还不起来?你不怕被老笛嘲笑?” 李莲花道:“不怕。 ” 苏小慵扑哧一声乐了。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悄悄地问道:“你猜,老笛有没有和秋娘睡在一张床上?” 李莲花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他们房间只有一张床。他不睡床上能睡哪?” “那,他会对秋娘好些吗?” 苏小慵很想知道,笛飞声会不会给秋娘名分,对秋娘好。 李莲花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是问在床上吗?“ 苏小慵掐了下他的腰:”你认真回答我。“ 李莲花道:”我很认真回答的。 你问他们有没有睡一张床上,我说有。 然后你问他会不会对秋娘好,难道不是指床上?\" 苏小慵无语了。 她发现她这个 夫君只要躺在床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就随时往外蹦。 她决定转移话题:”李大哥,我们今天去哪里玩? 我们要不要先去看看虞长风再出去?“ 李莲花笑容渐渐消失。 他神情冷淡下来:“看他干什么。” “看他伤好些了没啊。 我们出去玩又是一整天,那样就见不到他。先看看他的伤,如果好些了,我们出去玩也放心啊。” 苏小慵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 李莲花却淡淡地道:“他那点伤,皮外伤而已,无碍的。你无需担心他。” 苏小慵从他怀里把小脑袋伸出来,笑道:“这么个小孩子,你也吃醋吗?” 李莲花哼道:“他不小了。 他老盯着你看,我都恨不得把他眼珠子给挖出来。” 苏小慵呵呵笑了,傲娇地道:“那肯定是因为我长得好看。你应该开心才对。” 李莲花把头低了下去,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无比赞同地道:“夫人说得对。我应该大度点,想看就看吧,反正看了也不会少块肉。有本事就来抢。“ 苏小慵瞪了他一眼。 李莲花赶紧纠正道:”来了就打断他的腿。” 两人抱在一起哈哈大笑。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苏小慵想仔细听听,好像是隔壁虞长风的房间发出来的。 然而,李莲花却突然把她的头掰了过去,准确地找到了她的唇,然后用力地吻了上去。 他吻得投入,霸道而炽热,和往日大不相同。 苏小慵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就在她意乱情迷,双手不自觉地搂上了李莲花的脖颈时,李莲花却轻轻掐了下她的腰肢,他的唇也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她的唇,柔声道:“小懒虫,该起床了。“ 第30章 心有灵犀? 苏小慵很快就明白了今天的异样不是她多想了。 李莲花动作快,等苏小慵下楼来,他已经在和笛飞声远远站在客栈门外聊了一会了。 秋娘和笛白杨也起来了。 见到她下楼来,秋娘过来小声问她,知不知道李大哥今天要和老笛去三清山不带她们去的事情。 看见苏小慵惊讶的表情,秋娘心里有了答案。 李莲花从外面走进来,确认了秋娘刚才的话。 他和老笛要去三清山,但不带她们。 “那为什么不带我们去呢?” 苏小慵不解地问。 印象中,自从当初她和风小榕在客栈被劫持那次后,李莲花出门在外,从来不会把她一个人丢下。 李莲花说,三清山与云隐山不同。 它几乎没有正常的路可以上去,都是悬崖峭壁, 要上三清宫,得靠轻功加上铁索。 秋娘不会功夫,小白杨又太小了,他们俩肯定是上不去的,总不能让老笛一个人背两个人上去。 所以,他们俩只能留下来,但总得有会功夫的人在好一点吧,不然这异地他乡的,也不让人放心啊。 所以,她留下来是最好的办法了,也是唯一的办法。 李莲花把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好的一套说辞用上了。 苏小慵却半信半疑。 她望向秋娘,问道:“老笛也是这么说的吗?” 秋娘摇了摇头。 苏小慵望向李莲花:“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秋娘赶紧道:“不,老笛他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说了让我和杨杨留下来。” 李莲花松了一口气,似乎满腹委屈地道:“你看, 老笛说什么,秋娘从不怀疑。 你怎么反而多疑起来了呢? 我记得小慵以前不这样。” 苏小慵对自己今天早上起来的感觉还是坚信的, 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想了想,又盯着李莲花问道:“好吧,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们突然要去三清山呢? 既然路那么不好走,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呢?” 李莲花看到了门外笛飞声不耐烦的表情, 他怕再耽搁下去,笛飞声就独自上山去了。 今天苏小慵对他特别不信任,也是他没想到的。 李莲花清了清嗓子,准备快刀斩乱麻。 他先是指了指楼上天子二号房的位置,然后略带愁容地说道:“小慵,本来也瞒不住,所以我也没打算瞒你。 其实,你只要现在去二号房看看你就知道了。 我刚下楼来,就听说虞长风突然退房走了。小二告诉我,他们回了三清山去。他听到那两个师兄说,山上好像出了什么事情,急需他回去。我和老笛商量了下,觉得此事还是我们欠妥,毕竟是老笛暗算了他导致他受了伤。 虽然,那点小伤也没什么问题,但他就这么带伤走了,我们有点过意不去。 所以呢,我们还是决定上山去看看他,也向他师父解释解释,再顺便看看是否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我不想以后三清宫和云隐山结下仇怨。” 他伸手捏了捏苏小慵的脸,宠溺地道:“你也知道,我一会都不想和你分开的。可是,秋娘和白杨还需要苏女侠的保护。 我和老笛快去快回。 你们就在客栈里待着,小白杨也喜欢和云朵儿一起干活。 等我们回来,带你们去神仙谷玩。” 苏小慵想想也是。 他们俩个绝顶高手,往返一趟可能很快,但是带着她们几个女人孩子,确实要拖慢速度。 虽然不情愿,她还是点头说好,让他快去快回。 她没看到,李莲花终于松了口气。 那边袁掌柜吩咐小二给他们上的早餐已经上桌了。 李莲花等苏小慵坐下后,在桌上胡乱拿了几张饼,便告辞走了。 连秋娘都看出来他走得有点过于匆忙。 苏小慵眉头微蹙。 她想起了方小宝经常挂在口头的:老狐狸,李骗子...... 不对,她又马上否定了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 李大哥说过,绝不再骗她。 笛飞声确实是等得不耐烦了。 他真是不明白,李莲花想骗就骗,想走就走,在那里前怕狼后怕虎的,一半真一半假的忽悠苏小慵,他不嫌烦吗? 好不容易可能有和三清宫三位真人比试的机会,他兴奋得不得了,李莲花却在那里拖拖拉拉,门都迈出不来。 他就只跟秋娘说了一句话:“今日我和李莲花要去一趟三清山,你们就留在客栈里,尽量不出门。” 秋娘也只回了他两个字:“好的。” 哪像李莲花这样婆婆妈妈,就差把三十六计都给搬出来了呢? 唉! 笛飞声边走边调侃。 “李莲花啊李莲花,要不是和你待一起这么久了,我都会怀疑你是冒充李相夷。” 李莲花哼了一声:\"那你当初为何见我第一眼就认定我是李相夷?“ 笛飞声道:”你的婆娑步。“ 李莲花道:“江湖之大,十年过去了,你如何能断定就没有人学会了同样的步法呢?” 笛飞声竟被他噎住了。 不得不承认,李莲花此话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那你又为何一眼就认出了我呢?我当时用了缩骨功,我照过镜子,可是自己都认不出自己。\" 笛飞声思维活跃,立马就反问。 李莲花想都不想便答道:“我们好像讨论过这个吧。认出来了就是认出来了,那些理由,其实都是有漏洞的。 只能说,心有灵犀?“ 他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31章 三清宫上三真人 笛飞声哈哈大笑。 这个理由,除了他们俩自己,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人信否? 两人聊着聊着,就到了三清山脚下。 虞长风和他师兄们的身影就在前方。 虞长风早上醒过一次,他的师兄给他喂了治伤的药,然后突然就剧烈咳嗽不止。 他们想起李莲花说过的,不能移动,不能有剧烈动作,于是只好点了他的穴,让他继续昏睡。 天刚蒙蒙亮,他们就背上了他退房回山。 三清宫立于千丈悬崖顶上,根本无法上去马车,山上的人上下都是靠铁索。他们只能徒步背他回去。 到了山下,一个人先上去,再把铁索扔下来。 下面的那个人把虞长风绑在自己身上,上面那个人再把两人往上拉。 这自然是十分费劲的,毕竟那个悬崖有至少有千丈高。 只见上去的那个人大声呼唤了几句,许多道士模样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围了上来,大家一起帮忙,很快就把他们拉上去了。 李莲花和笛飞声远远看着,等他们都走了,两人才过去。 两个有着绝顶轻功的人,借着一根铁索,如履平地,很快就上到了千丈悬崖顶上,消失在崇山峻岭间。 三清山,清绝尘嚣天下无双福地,高凌云汉江南第一仙峰。 玉京玉虚玉华三座山峰据说是玉清,上清,太清三位天尊所化。云雾中若隐若现的三清宫便立于这千丈悬崖的玉京峰顶上,四面是悬崖峭壁,座下是一块巨大的龟背石。三清宫三位真人也是用的这三座山峰的名字作为道号多年,如今三位真人都已经到了耄耋之年,仍然身材挺拔,银发飘飘,仿佛真是在俗世修行的仙人。 据说,三位真人几十年来从未下过山,也从不和任何上山的武林高手比试。 三清宫内,龙虎殿门口。 几个道士用一副自制的竹板抬着虞长风放在了殿内的花岗岩地板上,殿外也密密麻麻站满了青衣道士。 大家都听说了,玉虚真人唯一的弟子出事了,都聚集在了殿外等候消息。 殿内三个角上,分别坐着三位手持拂尘的长老,分别是玉京真人,玉虚真人和玉华真人。玉虚真人是掌教,所以他的拂尘手柄是碧玉做成的,晶莹透亮。 玉京真人张华荣是三长老里年龄最大的,当初也是全阳子叶真人的大弟子。但全阳子后来收进门的赵奉贤却天资更高,深得全阳子的喜爱,后来破格将他任命为掌教,这就是后来被称为玉虚真人的掌教。然而玉虚真人一直很挑剔,不肯收徒,他说宁缺毋滥。 当玉京玉华两位长老已经门下弟子众多,他却只收了一个虞长风,并说这是他的关门弟子。 整个三清宫都知道掌教对这个关门弟子是多么珍视。所以,当奄奄一息的虞长风被抬回来时,玉京真人的大弟子,道号“玄灵道长”林清玄就立刻上前给他诊治了。他发现虞长风不但五脏六腑都有损伤,更麻烦的是,他体内有股神秘的罡气,在他各个穴位之间来回冲撞。 如果不想办法压制,必定会让他筋脉寸断,爆体而亡。 无奈之下,他才不得不让师弟们把虞长风抬来龙虎殿,打断了几位真人的清修。 听到此处,玉虚真人倏地睁开了眼,从他的蒲团上站了起来。 他紧走几步,盘坐在虞长风身边的地板上,然后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须臾,玉虚真人脸色渐渐阴沉下去,叹道:“如此厉害的罡气,贫道还是第一次见。” 殿内的道士们面面相觑。 连玉虚真人都如此说,难道虞长风真的没治了吗? 玉京和玉华真人闻言也从座位上起身,过来探脉。 两人的表情也同玉虚真人如出一辙。 玉虚真人让玄灵道长将虞长风扶起来端坐好,自己将双掌贴于他背上,慢慢合上双眼,给他运气疗伤。 玉京玉华真人轻轻走开,示意所有弟子都出去把门关上,不叫他们,不许进来。 两位真人就地打坐,陪在玉虚真人身旁,帮他护法。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玉虚真人头顶开始冒出丝丝白气,而虞长风原本苍白的脸上也渐渐有了一丝红润之色。 他慢慢睁开了双眼,看到了正对着他的玄灵道长。 “师兄......” 虞长风轻声唤了一声师兄。 然而,仅仅两个字,他突然身子一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还好玄灵道长躲闪及时,只弄脏了胸口衣服。 虞长风又晕过去了! 玉虚连忙撤了掌,调整自己的呼吸。玉京玉华两位真人也是大吃一惊,赶紧上前将玉虚扶了起来。 玉华道:“师兄,你没事吧。” 玉虚脸色铁青,说道:“我没事。但是,长风的罡气,我解不了。” “要不要让我试试?” 玉华道。 玉虚摆了摆手,道:“不要随便试了。 他中的罡气,霸道无比。 我们道家的内力,虽然可以以柔克刚,但是只能克制,却无法消除。我刚才用无为心法,克制住了部分罡气,但是当我再用有为心法,想彻底化解时,却误入歧途,将罡气逼入了他的心肺。所以,他才会吐血。” 玉京紧皱着眉头,道:“这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下此狠手! ” 玄灵道长道:“弟子已经问过了,长风是在风云客栈外被人伤成这样的。 当时没人在场,是被一位叫李莲花的客人救回来的。” 他看着玉虚真人,道:“要不要弟子这就派人下山去风云客栈把此人带回来问问?” 玉虚道:“目前看来,我们不是要找到李莲花,而是要找到把长风伤成这样的那个人。 你们去吧。 既然是在风云客栈发生的事,就去找那里的掌柜,一定要问清楚究竟是何人和长风结了仇。而且,要快!”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 玄灵道长立刻就去准备下山了。 “等等!” 玉虚突然叫住了他,道:“你还是把那个叫李莲花的也带回来吧。 长风体内有另一股神秘的内力,似乎正是克制罡气的。 不知是何人何时注入到他体内,但,这股内力一定有非常之效。 假如找不到那个注入罡气的人,能找到有这股内力的人也是好的。” 玉京真人道:“可是,假如找不到那人,难道长风要就这样坐以待毙?” 玉虚摇摇头,神情凝重:“他是我唯一的徒弟,我自然是不能弃之不顾。如果这两人都找不到,我就只能将本派最高内功心法三元心法传给长风,让他自己专心修炼。虽不能完全去除,但只要每日勤加练习,克制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从此至高武学就与他无缘了,但至少可以保他寿终正寝。” 他想到这里,唏嘘不已。 这么高天赋的孩子,就这样被毁了! 第32章 他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玉京猛然一惊道:“掌教,三元心法是本派掌教才可以习的独家心法,如果传给长风,那难道以后让他来做本派掌教?” 他的意思很明白,难道要让一个废人当本派掌教? 玉虚平静地说道:“道法自然。既然到了那一步,自然是顺应天命。是不是本派掌教并不重要,让他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他话锋一转,道:“据我所知,江湖上有一个人,他的内功,中正温和,可去腐,促新发。只是,听说他早已失踪多年,恐已不在人世。 不管怎样,现在就发动所有弟子去打听吧。 玉华真人冲门外大喊:“来人。” 没人应他。 突然,由远至近传来一阵异常嘈杂的声音,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玉华正要出去看看,一名弟子慌慌张张推门而入:“真人,外面来了两个人。他们说要见玉虚真人。弟子们拦不住,玄灵道长被他们制住了。” 玉华真人斥道:“ 掌教现在哪有时间接见外人?” 玉京却吃了一惊,问道:“你说玄灵被制住了?制住了是什么意思?” 弟子吞吞吐吐地道:“ 玄灵道长准备下山去风云客栈,那二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就拦住了他不让去,说要带他们见真人。 玄灵道长就和他们打起来了。结果,其中一个人打伤了道长,现在被他胁迫就在门外。 他们说要见真人,事关虞师弟的性命。” 玉华脸色一变, 他回头望向玉虚。 能够打伤玄灵,这二人功夫不可小觑。 玉虚沉思片刻,道:“那就让他们进来吧。 看来,就是他们了。” 弟子领命而去。 玉华真人诧异地看着他师兄:“就是他们? ” 玉虚点点头,道:“对。 至少有一个是我们要找的。长风应该是有救了!“ 玉京玉华都面露喜色。 上百名蓝衣道士中央,李莲花和笛飞声正在缓缓地朝龙虎殿门口前行。 每走一步都很慢, 笛飞声单手掐着玄灵道长的喉咙,弟子们不敢贸然上前。 李莲花则一边紧紧跟随着笛飞声的脚步,一边冲道士们连连拱手陪笑,请他们务必冷静。他们只是要见真人,而且是来救人的,大家不要动手,以免伤了和气。 道士们一个个愤愤不平,纷纷要求先放了玄灵道长。再说真人今天根本没有时间接见任何人。 李莲花说,我们是来救虞长风的。 很多道士并不清楚虞长风到底怎么了,就算是受伤严重,有三位师尊在,又何须几个外人插手? 玄灵听他们说是来救虞长风的, 心里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但他的喉咙被笛飞声掐住,无法发声。 此人功夫之高,令他有些愕然。 如果此人就是打伤虞师弟的人,那他又为何说是来救人的呢? 他觉得不妙。 他虽然口不能言,但手还是能动,他冲师弟们连连摆手,希望他们不要上前自寻死路。 三人就这样在一个黑压压的包围圈中缓缓走到了龙虎殿门口。 门内,传来玉华真人的声音,洪亮而有力:“让他们进来! 你们,退下吧。” 笛飞声却没有松开玄灵的喉咙,而是带着他进了大殿。 玉京真人冷冷地道:“既然已经进来了,为何还不放开我徒儿?” 笛飞声道:“自然可以。” 他果真就松开了玄灵,玄灵刚想说什么,笛飞声突然出手点了他的穴。 玄灵立在当场,不能动弹。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如同闪电般从对面座位上飞了过来,眨眼间便来到了笛飞声的面前。 人到掌到,一股强大的掌力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而至。笛飞声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挥出一掌相迎。 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两股强大的掌力在空中相撞,激荡起一股汹涌的旋风。 笛飞声身形一晃,不由自主地向后连退了两步。 与此同时,来人单手一抓,竟轻而易举地将笛飞声身旁的玄灵拎了起来,回到了座位上。 来的正是玄灵的师父玉京真人。 李莲花也显然吃了一惊,没想到对方二话不说直接上来抢人。 他见笛飞升脸色有异,忙小声问道:”老笛,没事吧?“ 笛飞声嘴角微微扯了一下,道:“你想让我有事还是没事?“ 看来是没事,李莲花心想。 笛飞声一动不动盯着回到座位的玉京真人,似笑非笑地说了句:“三清宫果然还是有些实力的。” 李莲花哦了一声,刚想讥笑他两句,就听玄灵惊呼:“师父!” 刚被玉京真人救走并解了穴的玄灵正扶着玉京慢慢坐下,李莲花看到,玉京的嘴角赫然渗出了大片鲜红的血...... 玉虚玉华脸色大变。 以玉京几十年的功力,居然被这样一位年轻人一掌伤到了脏腑? 而看对方,刚才仅仅是退了两步而已。 “好霸道的内力!” 玉虚真人站了起来,走到玉京身边,替他把了下脉。 眉头微皱,问道:“怎样?” 玉京咬着牙,轻声道:“没事。 调息几日便好。” 笛飞声冷笑道:“没办法。 三清宫鼎鼎大名的真人,不敢不认真对待。” 李莲花冲玉京真人一拱手,道:“刚才,我这位朋友并非存心要伤那位道长,只是点了他的穴,不想让他下山去找麻烦而已。我们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你们要找的人就是我们。哦,不,就是他。” 说罢,他用手指了指笛飞声,再强调了一遍:“就是他。 找他就可以了。” 笛飞声忍不住嘴角上扬。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李莲花扮猪吃老虎,他都忍不住想笑。 他平日并不是这么笑点低的人。 第33章 我就是随便给了一巴掌 玉虚真人让玄灵道长扶他师父回后堂去。 玉京还想留下来,玉虚拍了拍他的肩,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了。 他刚才探了玉京的脉,虽然,玉京竭力压制着已经紊乱的气息,但是他瞒不过玉虚。 玄灵道长怒目圆睁,一面走,一面狠狠地瞪着李笛二人。 这两个人,太可恶了,伤了他师父,居然还笑得云淡风轻。 但他不敢多言,毕竟,三位师尊在,没有他说话的份。 竹椅上的虞长风突然咳了两声。 玉虚赶紧走过去,探了探脉,面露喜色:“长风,长风,你醒了吗?” 虞长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玉虚,立马想坐起来行礼:“师父!” 玉虚按住了他,轻声道:“不要动。” 虞长风听话地躺下了。 玉虚这才冲笛飞声平静地说道:“这位不知该如何称呼?为何说你们是来救小徒的?” 笛飞声道:“在下笛飞声。救他,也不是不行。 我有条件。” 听到“笛飞声”这三个字,竹椅上的虞长风突然如梦方醒,一下坐了起来,指着笛飞声对玉虚喊道:“悲风白杨! 师父,他用的悲风白杨!” 一时激动,虞长风剧烈地咳嗽起来。 玉虚皱起了眉,出手迅速点了他穴道,扶着他躺下。 虞长风又昏睡过去了。 玉虚脸色铁青,看向笛飞声,仔细打量了几眼,缓缓吐字:“原来,尊驾就是江湖中如雷贯耳的笛盟主! 只是,敝派素来只在三清山清修,弟子都很少下山,不知道小徒是如何惹到了笛盟主招来杀身之祸的?” 笛飞声微微一笑道:“在下笛飞声,和金鸳盟无关。至于他,” 他瞟了眼地上的虞长风,戏谑地笑道:“我和他并无仇怨。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要大晚上的拿把剑对着我,我没忍住,就随便给了他一巴掌。” 玉华忍不住斥道:“长风的五脏六腑均已受伤,还中了那么霸道的罡气 。你,居然说只是随便一巴掌?”他气得不轻。 相比较而言,玉虚真人还算是比较淡定。 笛飞声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举起自己的手掌看了看,道:“就是一巴掌,爱信不信。” 玉虚使了个眼色,示意玉华真人不要再说了。 他看着笛飞声,语气仍是那么平缓:“笛盟主,既然你们是来救人的,那就开出条件吧。” 笛飞声嘴角扯了一下,说道:“很简单。 你和我打。 你赢了,我就给他解罡气。 ” 玉虚转过身去,慢慢朝自己座位走去:“如果,我输了,你是不是就不会给他解?” 笛飞声点点头:“那是自然。你若打不过我,凭什么要我救他?” 玉虚沉默了。 玉华真人走出门去,喊了四个弟子过来,将虞长风先抬到后堂去,那里有玉京真人和玄灵他们在可以一并照看着他。 如果他醒了,一定不能让他激动,不能咳嗽。 玉虚终于开口道:“笛盟主,你这算盘打得实在是精。无论如何,你也是不会输的。对吧。” 笛飞声不解地看向他。 玉虚道:“我玉虚从不和江湖中人争长短,更别说比武了。但是你拿我徒儿性命要挟,我不和你打,就是我见死不救。 可我如果和你打,你说输了不救,要赢了你才救。 可是,我怎么赢你呢?和笛盟主这样的高手对决,我必定是要用尽全力的。 可刀剑无眼,我若是把你杀死了,纵然赢了你 ,又有何用?我徒儿的罡气还是解不了。” 李莲花和笛飞声相互看了眼对方。两人的眼神里都透出一股古怪的气息。 这个牛鼻子老道,到底是吃过的盐比别人吃过的饭还多啊! 这账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但是,他确实说的没错。 他必须赢,但还得赢得有分寸,不能打伤打残更别说打死了,不然赢了又有何用? 这对两个绝顶高手的对决来说,生死就在毫厘间,要做到那么有分寸,确实比登天还难。 但笛飞声怎么觉得这个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呢?那意思,好像是他肯定会输一样。毕竟,都在考虑他被打死打残的后续了。 这个牛鼻子老道,是不是也太猖狂了点?他又想起虞长风拿剑对着他,说让他一招的神情了。 哦,难怪那小子这么猖狂,原来是有个这么猖狂的师父。 玉虚微笑道:“所以,我们还是比试下剑招吧。点到即止。笛盟主,你说呢?” 笛飞声摇了摇头,道:“既然是比武,自然就要分出高下。不用内力,只比剑招,那不是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没意思。” 玉华哼道:“那你这不是欺人太甚吗?” 笛飞声挑了挑眉,正要发怒,突然,他扭头看向一直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李莲花,不由自主笑道:“我都忘了,还有你在。” 李莲花就像突然被先生点名批评的学生一样,激灵一下,笑道:“你总算想起我了?” 笛飞声冲玉虚大声道:“你不要手下留情,也不要说我欺负你们。尽管放手一战,就算我残了,死了,还有他在,一样可以救你的徒弟。只是时间可能耗得长一点。” 玉虚皱眉,注视着李莲花。 片刻之后,他似有所悟地道:“那你就是那个给长风输了内力的人吗?” 李莲花点了点头。 玉虚道:“据我所知,这世上只有一种叫扬州慢的内力,可以解这种霸道无比的罡气。虽然我没见过扬州慢,但是,我刚已经在长风体内探到了这种可以克制罡气的内力。 那么,尊驾难道是?” 他一脸狐疑,虽然已经猜出了大概,却不敢相信。 李莲花仍然点了点头。 这下,玉虚心里明明白白的了。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我派宗旨向来是清静无为,与世无争。 贫道数十年如一日在山上修行,从未下山,也不和江湖中人争高低。原本,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和你武斗。 但是,佛家修来世,道家修今生。世间万物,一草一木,都不可随意放弃,更何况是我徒弟的性命?好,笛盟主,我答应与你一战。只是,事后你要兑现承诺。假如我赢了,你要给小徒解了罡气。假如,我输了,李先生,你要允诺救我的徒儿。” 他竟直接唤李先生,显然,他心里已经认定他就是李相夷,无需再得到李莲花亲口承认。 李莲花哈哈大笑道:“真人这算盘却是打得更精啊。也行,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请说。”玉虚态度缓和了许多,不再那么冷淡。 李莲花道:“不管最后输赢,请两位替我们保守身份的秘密。我们已经退出江湖,和真人比试,只是笛盟主一个未了的心愿而已。” 玉虚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第34章 笛飞声终于如愿 龙虎殿外,上百名道士仍然守候在外面。玉华真人命弟子们散开来,将广场中间位置空出来。 三清宫弟子们听说今日上山来的两人居然是来找玉虚真人比武的,而且真人居然还答应了,都表示此事古怪无比。 这么多年,多少江湖高手为了排名上山来找三位真人比武,都是败兴而归。 大家只喊稀奇,却一个个摩拳擦掌,都想看看到底谁赢谁输。当然,绝大部分弟子都相信,自家师尊仙风道骨,道法超然,三元剑法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绝不可能会输。 也有知情的,说玉虚真人并不想比武,实在是被逼无奈,为了救他唯一的亲传弟子虞长风。 也有说,能把虞长风打得半死,还逼得他们掌教亲自出手的人,必定也不是寻常人。 只是,那个旁边陪他一起来那个胆小的男子,也不知道来做什么的。 笛飞声和玉虚真人就站在广场中央。 与周围小声嘀咕,神色各异的道士们相比,这两人倒是显得有些云淡风轻。 笛飞声看了一眼玉虚,说:“你的剑呢?” 玉虚将手中拂尘一甩,道:“贫道虽已练剑七十余载。 但是,这些年也悟出来了,高超的剑法未必就一定要用剑。剑在心中,世间万物,都可以是剑。” 李莲花闻言,眼睛眯了眯 。此老道说出来的话,和自己的心得颇为相似,似是悟到了剑术的真谛。真正的用剑高手,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看来,笛飞声今天是遇到真正的对手了。 场中的两人也不再多话,笛飞声拔刀就朝玉虚劈过去。 笛飞声的刀法,悲风催八荒,整套刀法一共也就十三式,每一式的变化其实也不多。 但他的刀法是内外兼修,都是自创,没有师承,别人也无从琢磨。尤其是悲风白杨心法修出来的内力霸道无比,如此强劲的内力灌注在刀锋上,每使出的一刀都是威力极大,摧拉枯朽,就在一瞬之间。 使重刀的人一般速度会慢一些,不如使剑的人轻巧灵活。高手对决时,这往往是死穴。 但偏偏笛飞声轻功极高,腾拿挪移之间,速度极快,对方根本防不胜防。可见,他对自己这套刀法的弱点是非常清楚,并刻意苦练轻功和速度来追求完美。 李莲花和他前后比试过两场,对他的打法很有心得。但是,玉虚真人没有见识过。 所幸他刚才已经见识过他徒弟体内霸道的罡气,还亲眼见到他的师兄玉京真人被笛飞声一掌震伤了内脏,对此人的内力之深早有提防。 他不敢大意,硬接他这一招,而是用他拂尘化剑,从笛飞声的刀气边缘斜刺里插了进去,卷起层层气浪,缠上了刀身。 李莲花脸色变了一变。 玉虚竟能在刀光电闪之间一眼看出来他刀气的边缘那稍弱的一层并精准地见缝插针,不失毫厘,攻击他的弱处。 果然,笛飞声脸色也变了。 道家剑法,大多是以柔克刚,讲究顺应自然。但很显然,玉虚的内力之深厚,也是笛飞声万没想到的。他能精准地找到是一回事,找到后能够用拂尘的软毛化成硬剑刺穿他的刀气并瞬间又变回软毛缠住他的刀身,这才是不一般! 玉虚的拂尘柔软顺滑,但在他内力灌注上去后,瞬间,柔软的拂尘毛就根根竖起,犹如一根根锋利的钢针。而在笛飞声的刀狂风暴雨般劈过来时,他又可以卸了内力,拂尘长毛瞬间变成一柄软剑,缠住刀身。 他的剑法本就奇特,而一柄拂尘又可以在攻守之间随意切换,晃得人眼晕。 笛飞声气息有些乱了。 李莲花在一边观战也很快就看出来了,同为三真人之一的玉虚,入门时间虽晚,功力竟然比玉京强上不止一点。 难怪玉虚能成为掌教,想必当年就是极具天赋的。 两人不相上下,打得难舍难分。 玉虚心想:这样的人,难怪江湖中人人畏惧。内力深厚,步步杀招,如果长风和他结了仇怨,将来必定是个极大的麻烦。 笛飞声心想:这老头居然功力如此深厚,那剑法虚幻玄妙得很,柔中带刚,刚柔并济,看着似乎很好看,到了跟前却可以杀人如取探囊取物一般,不能轻敌。 两人一来一回,不相上下,五十招已过。 日上三竿,三清山本来就海拔高,阳光直射,两人脸上早已经汗滴涔涔而下。 周围的道士们都屏声静气,不再有一丝喧哗之声。 笛飞声突然高声笑道:“你我若是要打个三天三夜,你那小徒儿恐怕是拖不到那时候了。” 玉虚脸色一沉。 李莲花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老笛,分不出胜负就分不出胜负,他居然还担心对方没有使出全力,故意激那老头拼死一搏。 但是以他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玉虚确实没有尽全力,何况笛飞声自己是当事人,自然是更加清楚。 玉虚何尝不明白? 毕竟自己已经是耄耋之年,对方却正值盛年。 在这正午阳气最盛的时候,在对方每一招都是杀招的险境下,他还能坚持多久? 李莲花注意到玉虚眼神陡然变得凌厉,瘆人,周身杀气蓬勃而起。 笛飞声喊道:“好,老道,这样才过瘾!” 玉虚口中喃喃念道:道法自然,万法归宗! 第35章 一念成佛 一念成魔 玉虚口中喃喃念道:道法自然,万法归宗!道法自然,万法归宗…… 催动手中拂尘,在空中如一道道虚影,看得人眼花缭乱,转瞬间,却突然化成一道耀眼的闪电,刺向笛飞声胸口。 笛飞声反应极为迅速,在拂尘由虚变实的那一瞬间,准确地用他的大刀挡住了那道杀气腾腾的闪电。 一时间刀气剑气纵横,四周空气都被激起了层层气浪。 笛飞声挡住了那一剑, 却撤不开刀。 玉虚在拂尘上灌注的内力,似乎无穷无尽,如滔滔江河,绵绵不绝。 笛飞声的刀却似乎被粘住了! 他怎么用力也无法将刀和拂尘分离开。 他心里暗骂,这老道,原来还隐藏了这么深的内力。 玉虚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只见他握着拂尘的手掌用力一转,“刺啦”一声刺耳的声音传入笛飞声的耳朵里。 他还没弄明白这声音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就见胸前那柄拂尘陡然间碎裂,刹时间拂尘软毛脱离了手柄的束缚,笛飞声只看到无数根银针,同时向他飞射而来! 只听身后李莲花大喊一声:“真人慎思!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他情急之下这一声喊,是本能地催动了内力发出来的。一时间整个广场如同敲响了一面大钟! 道士们纷纷捂住耳朵,看向李莲花的方向。 玉虚一愣,仿佛瞬间醒了过来。 笛飞声在那些银针同时刺来之际,反应也是极迅速的。他轻功极好,那一瞬间向后飞跃出去数米远,同时,手中大刀如疾风骤雨般挥舞,左右抵挡,银针纷纷坠落。 玉虚在反应过来后,立马就收了内力。那一根根坚硬的银针瞬间就软了下来,轻飘飘往地上去了。 李莲花总算松了一口气。 然而,瞟到笛飞声的那一眼,让他心下又是一紧。 笛飞声似笑非笑地站在那里,胸口赫然插着两根银色的拂尘毛,前端已经刺进了身体里,后端却软塌塌地垂在外面。 笛飞声受伤了。 拂尘的软毛又细又长,露在外面的部分还不到一半长,那就是说有一大半都已经扎进他的身体里了。 但他看了一眼,满不在乎地将那两根细细的软毛拔了出来,随手扔在了地上。 他对几乎是飞奔着赶到的李莲花微笑道:“没事,两根毛而已。” 由于伤口太小,又隔着衣服,李莲花看不到伤口。 想想,他还是弯腰拾起了一根毛,仔细端详着。 毛太细,但是隐约还是可以看到上面有一丝丝红色的印迹。 玉虚真人看上去有点虚脱,脸色难看极了。 几名弟子赶紧过来搀扶着他进殿去,盘腿坐下,他就在原地打坐,调理气息。 笛飞声冲他的背影喊道:“我说话算话。 你赢了我,我这就给你徒弟解罡气。” 李莲花皱了皱眉,道:“罡气不着急,我一会先给他输点内力, 你等身体恢复好一点再说。 或者,我们明天再来一趟就是了。” 玄灵道长在旁小声道:“虞师弟看上去不太好。若是不勉强的话,还是拜托尊驾先给他解了罡气吧。” 李莲花瞟了他一眼,正要拒绝,笛飞声道:“小伤而已。你省着点内力,还是我自己来吧。” 此时,玉华真人已命人将虞长风抬到了前殿来,笛飞声遵守承诺给他解了罡气。 虽然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但是笛飞声浑身大汗淋淋,更甚刚在日光下和玉虚比武的时候。 看来,刚才那场决斗确实是耗费了两人太多体力。 此时已经申时一刻,虞长风还没有醒,但是玉华真人探了他的脉搏,觉得已经无碍。 玄灵道长不计前嫌,千恩万谢,感谢笛飞声救了师弟,给他拿了毛巾和水,请他稍作歇息再走。 待笛飞声稍作歇息,李莲花便催着他下山了。 玉虚真人没有过来相送,李莲花和笛飞声也没有去辞行。 只有玄灵道长玄灵道长一直相送。 悬崖边一字排开大约有十几根铁索,李笛二人分别抓住一根。 李莲花担心笛飞声体力不支,他让笛飞声稍晚一步,自己先下去一点,然后笛飞声再下。 笛飞声咬了咬牙道:“李莲花,我又不是苏小慵。你那么啰嗦干什么!” 话虽如此,还是依他所言,看他往下跃了一跃,才转身抓着铁索往下。 就在他手刚抓住铁索的那一瞬,下面传来李莲花的惊呼:“老笛,别下!” 笛飞声往下看去,只见李莲花身体快速往下坠去。 笛飞声正要问怎么回事,自背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他只觉得自己后背好像被什么东西大力击中了,整个人控制不住,头朝下栽了下去。 悬崖边,玄灵道长咬着牙低声骂道:“去死吧!” 李莲花顺着铁索往下刚跃了一下,再抓到铁索就发现不对劲了。滑! 太滑了!根本抓不住。 他没有片刻犹豫,马上冲笛飞声发出警示,然而还是来不及了。 他亲眼看到玄灵道长冲笛飞声后背狠狠打出一掌,接着,笛飞声整个人往悬崖下倒栽了下去。 “老笛—!”千钧一发之际,李莲花将手中那根铁索用力往后一甩,尽管太滑无法使上太多力气,凭着他的绝顶轻功,他还是将自己成功甩到了笛飞声那根铁索上,一只手拽住了铁索,另一只手顺着力拽住了笛飞声的胳膊。总算是接到了! 只听咔嚓一声,笛飞声闷哼一声,应该是胳膊脱臼了。 李莲花根本没空管他的胳膊,因为,笛飞声这条铁索也是滑的。 这是有人故意给铁索淋上了油,只是特意避开了最顶端的位置,让人无法察觉。 于是,两个人同时以飞快地速度往下坠去。 危急之刻,李莲花用自己的双脚将下端的铁索用力缠住,左右脚同时各缠住一段,再往相反的方向用力拉扯,总算是勉强停住了。 但是两条腿被铁索那样勒住,手上又完全使不上力,疼痛自不必说,铁索太滑,必定是坚持不了太久的。 悬崖上的玄灵道长见到这一幕,大惊失色! 他一直以为笛飞声难以对付,所以费尽心思对付他,没想到却小看了旁边那个扮猪吃老虎的李莲花!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对付有些来三清山找事的江湖中人,但,这是他第一次失手! 当然,现在说失手也未必。 李莲花那个姿势,也许能拖延时间,但肯定是改变不了结果的。 他站在悬崖边,狞笑着,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第36章 你信我吗 笛飞声那只脱臼的手再这么吊下去,只怕会彻底断了。 李莲花也想到了这点,在他还没想出办法之前,他要确保笛飞声不先掉下去。 “老笛,你用力把那只胳膊给我!” 笛飞声试了下,他没有办法把另外一只手举上来。 “李莲花,你松开我吧。 我可能中了他的软筋散之类的药,现在,浑身无力。” 李莲花吃了一惊。 浑身无力? 难怪他刚才在往下栽的时候,完全没有一点抵抗和自救。 以他绝顶的轻功,哪怕再受了伤,也不至于那样直挺挺地掉下去。 李莲花咬牙道:“定是他端给你的那杯水。” 然而,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谁能想到名门正派的大弟子居然会做出这等龌龊的事? 两个人的身体都在往下坠,而李莲花却强行用腿部的力量缠住铁索,速度是慢了很多,但是不往下去是不可能的。 现在,只有两个结局: 要么,他放开笛飞声,靠着他的绝顶轻功,一个人还是可以有很多办法减缓下坠速度,平安落地; 要么,就让两人的重量都挂在他的双腿上,靠着这双腿和铁索的之间的摩擦减缓下坠速度,慢慢坠地。只是那样 ,他这双腿肯定是要废掉了,到了地上,能剩下骨头就不错了。 笛飞声何尝不知? “放开我,李莲花。我和你 总要有一个活着。” 因全身的气力都在那两条腿上,李莲花的脸因痛苦而扭曲着。 他感觉自己的力气在一点点消失。他不想说废话来浪费力气。 天马上要黑了,悬崖下已经一片灰蒙蒙的,根本看不清还有多高。 他必须想办法集中精神考虑还有没有别的出路。 笛飞声红了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李莲花,你别管我了,我只要你活着帮我杀了他就行。” 李莲花看他似乎已经放弃了求生的意志,连那只脱臼的手似乎都在慢慢地软了下去。 他是想自己一个人掉下去算了! 李莲花终于咬牙说了三个字:“笛白杨!” 听到笛白杨三个字,笛飞声身体颤抖了一下。 接着,又听到李莲花说:“老笛,你信我吗?” 笛飞声已经没法抬头往上看,但他点了点头,李莲花也没法再往下看那么低,他看不到他点头与否。 他似乎也没有等他的回答,只管自顾自地往下说:“你现在只管听我说。一会,我会尽力把你往悬崖顶上扔,当然,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把你扔上去,毕竟你那么重。但你只要信我,就不要乱动,屏住呼吸,放松身体,想象你仍然是有内力可以运用轻功的时候。在你靠近我的时候,我会拔出你的刀来。记住,什么也不想,我会来追你。” 他说完这段话,深深地调整了呼吸,自己把接下来要做的一系列动作琢磨了一下,猛然手上用力,大喝一声:“走!”将笛飞声整个人往崖顶掷去! 笛飞声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灌注在他的胳膊上,整个人瞬间被提了上去,就像一个布娃娃一样, 在空中颠倒过来,头朝下,脚朝上,直奔崖顶而去。 李莲花瞅准时机,在他经过自己的一瞬间,“刷”地拔出了他背上的那把大刀…… 笛飞声头朝下,正好目送着李莲花迅速往下坠落。 “李莲花!”虽然他听到了刚才李莲花和自己说的那一段话,但亲眼见到这场景,他还是无法做到心如止水。 但是,他很快就听到了他那柄大刀与崖壁峭壁激烈碰撞发出来的“嗞兹嗞”的声音。 李莲花在用他的刀狠狠插入崖壁以获取短暂的支撑! 他刚才把笛飞声往上用力抛带来的后果只能是自己加速下坠。 李莲花虽然用力将他往上扔,但是那个姿势之下,实在也是无法使出全部力气。加上笛飞声本来就身材高大,要一次把他扔上崖顶谈何容易! 于是,在距离崖顶还差那么一丈,仅仅一丈左右的距离时,笛飞声停住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 玄灵道长在上面目睹这一系列操作,差点就石化了。 他不敢相信在那种情况下,李莲花还能将一个大活人扔上来! 等他反应过来,笛飞声已经快到崖顶了! 他本就站在悬崖边,看着这个人飞了上来,就做好了准备再一掌将他打下去。 突然,笛飞声身旁的那根铁索剧烈地抖动起来,同时,一阵刺耳至极的金属敲击声一路从崖底传上来! 那是刀和石头碰撞发出来的尖锐刺耳的声音! 玄灵道长身体僵了一僵,难道那个人没有掉下去? 就在他稍一迟疑间,一个人影已经到了他面前,他还没看清楚,轰的一声,他就往后飞了出去。 伴随着一声惨叫,他看到空中有条胳膊掉了下去,没有跟上自己飞出去的速度。 鲜血喷射在他整条的飞行路线上。 他倒在地上,迅速地用另一只手给自己点了止血穴,但是剧烈的疼痛还是让他晕了过去。 李莲花单手拎着笛飞声落在了崖顶,将他缓缓放在地上,自己也立马坐了下来,胸口剧烈起伏。 他刚才靠着那把刀好不容易止住下跌后,立马就借着铁索那一点点可以用的力量,另一只手将内力灌注于笛飞声的那把刀上将刀用力往崖壁里插。两只手同时发力,仿佛是一只窜天猴一样才得以迅速上来。 以刀入石,武林高手一般都可以做到。 但是对他来说却没那么容易,因为他还要往上去。此时,发力的力度才是最难的。 刀要入石,但不能太深,也不能太浅。 太浅,他没法借用刀的力量;太深,拔刀出来的速度就会慢。 第37章 李莲花,你这样子真难看 何况,他早已预料到可能无法一次将笛飞声扔到崖顶。 毕竟仓促之下,全凭那一瞬间的临时发挥,还需要笛飞声默契的配合。 他若在空中胡乱动弹或者太过紧张,都会影响上升的速度,导致提前下坠。那样,一切都将来不及。 所幸,笛飞声的心理素质也是非同常人。 最关键的是, 他信他。 李莲花盘腿坐下,慢慢闭上了眼睛,调息一阵,又站起来给笛飞声接上了脱臼的胳膊,让他自己打坐调息。 “你的软筋散,自己可以解吗?”他的腿疼得很,一瘸一拐的走着。 笛飞声嘴角微微上扬:“李莲花,你这样子,真难看。” 李莲花哭笑不得:“你还有心情调侃我?再难看,也好过我俩刚才一起摔死的样子吧!” 笛飞声嗯了一声,道:“软筋散,我自己可以解。只是需要点时间。” 李莲花点了点头:“好,我给你时间。不过天马上就要黑了,我们要去解决点事情,早点回去。 不然,家里会担心了。” 笛飞声抬眼看了下他,欲言又止,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大概能猜到他说要解决的那点事情是什么。 只是,他有点不明白,以李莲花平时的作派,难道不该马上回家吗? 那点事情,非要现在解决?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运气疗伤。 夜幕降临。 崖顶上的风很大。 远处,山风将有人呼唤玄灵道长的声音送到了他们耳边。 李莲花低声问道:“老笛,怎样了?” 笛飞声点点头:“软筋散早就解了。” 李莲花愣了一下道:“这么快?” “对,还得多亏玉虚那两根毛。”笛飞声苦笑一下,把自己胸口的外衣扯开。 只见他白色的里衣上一大片鲜红夺目! 李莲花吃惊不小。 笛飞声却道:“无妨! 多亏这两个伤口,我才得以快速解毒。” 李莲花想了想,也明白了这个道理。 想必一开始伤口太小,血排不出来。没想到经过这一番折腾,伤口迅速扩大,反而是得以把积在里面的污血排出来,连同软筋散。 李莲花放心了。 于是,他大声答应了那些道士们的呼喊。 几个举着火把的道士跑了过来,看到了白日里大闹三清宫的两男子,和倒在地上的断臂道长。几个人面面相觑,一个人快跑回去叫人,其他几个把玄灵道长扶了起来。 不一会,李莲花和笛飞声就被一群举着火把的道士给团团围住了。 玉华真人从人群中走出来,看到这副场景,也吃惊不小。 “这是怎么回事?”他皱着眉,向人群发问。 大家都纷纷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李莲花道:“请玉京真人来见我们吧,要不,带我们去见他亦可。” 玉华看了看断了一条胳膊的玄灵道长,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昏迷中的玄灵,狼狈的李笛二人,还有他们俩脸上的神情,大有一副此事今日不得善了的模样。 他心中暗暗叹道,玄灵啊玄灵,你可知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他想拖延下时间,便给身边一个道士使了个眼色。 道士转身便溜了。 玉华真人对李莲花道:“玉京真人受了伤,恐怕不方便见你们。 掌教今日也累了。 有事的话二位尽可以找贫道分说。” 笛飞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李莲花指着玄灵道长,道:“也行。他,刚才想杀我们。 真人帮我们做主?” 玉华真人吃了一惊,道:“李......李先生,玄灵是我大师兄的大弟子,入门十多年了,一直清心寡欲,潜心修道,怎会做出先生说的这等龌龊之事?” 笛飞声冷笑道:“这且容易,你不要和我们耍嘴皮子。 第一,你派人去看看我们刚下去的这两条铁索上是否涂了油。 第二,你看看我后背是否受过掌击,而且是你们门下弟子的道门掌法。 一验便知。” 玉华犹豫了一下,低声吩咐了两名弟子去查验铁索,自己走到笛飞声身后,道:“得罪了!” 笛飞声自己将上半身衣服褪下,露出结实的胸膛和后背。 玉华真人仔细端量着后背的掌伤。 他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笛飞声没好气地道:“看完了吗?” 玉华真人连忙帮他把衣服往上拉,笛飞声一脸嫌弃,让他走开,道:“我又没残。” 玉华真人尴尬地笑了笑。 没过多久,他派去查验铁索的弟子也回来了,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玉华点了点头,看了玄灵道长一眼。 沉默片刻,对李莲花道:“此事非同小可。贫道这就带你们去见掌教。” 李莲花微微点了点头,冲玄灵道长的方向努了努嘴道:“带上他。” 玉虚真人已经在龙虎殿等候了。 对李笛二人的去而复返,他也很惊讶。 再看到断了一条胳膊的玄灵就那样躺在他面前,玉虚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命人去请玉京真人出来,却被告知玉京伤势加重,刚才已经昏厥过去。 玉虚面色不善,盯着来回话的弟子,但没有说话。 玉华道:“掌教,师兄确实受了很重的内伤,此事既然是玄灵引起的,就由玄灵自己承担责任就好了。” 玉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玄灵,缓缓地点了点头。 玉华真人走到玄灵面前,伸手点了他几处穴道,玄灵悠悠地醒来。 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玉华真人。 他吃了一惊,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 打量了下周围,居然是龙虎殿。玄灵道长脸上露出一丝慌乱。 那两个人呢? 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到了和玉虚真人面对面站着的两个背影上。 是他们! 那个鬼魅一般的身影突然出现,迎面就朝他挥来的一刀的画面在脑海中陡然出现! “我的胳膊!” 他哀嚎出来,低头朝自己的右肩看去。 那不是梦!他的胳膊,果然不见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纷纷聚焦到了他身上。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赶紧闭上了嘴。 玉华真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清了清嗓子,面对在场的众弟子,提高嗓音,大声宣读道:“玉京真人门下大弟子林清玄,蓄意杀人,即日起遣出三清宫,从此不得再踏上三清山半步!” 玄灵道长刚还在慌神,听到“遣出三清宫”几个字,一下就清醒了。 他从地上一骨碌坐起来,冲玉虚真人单手作揖:“弟子死也不愿意下山!请掌教看在我师父的面上,让我留在三清宫吧! 无论什么样的处罚,弟子都接受。” 玉虚真人面沉似水,轻轻地挥了挥手,表示他无话可说。 “放屁!” 笛飞声怒斥了一声。 李莲花捂着鼻子,挥手做了个散味的动作,似乎真的闻到了什么难闻的异味。 玉华真人不悦道:“笛,笛先生为何出言无状?” 他还没忘记要保守他们身份秘密的承诺。 笛飞声道:“他,差点杀了我们两个,一句遣出就完事了?” 玄灵道长大声咆哮道:“是你们先伤了虞师弟,后又伤了我师父,我只是替他们报仇。如果我有错,你们难道就没错?凭什么要将我遣出三清宫?” 笛飞声怒视着他,他已经在心里杀了这个人几百遍了。 要不是他明白李莲花留下他性命的用处,他早就动手了,还对什么质,杀了完事! 第38章 我竟不知道有我不敢的事 玉华真人一脸严肃地道:“闻人有过助其自诲。 修行之人,怎会需要靠别人惩戒来悟道悔过? 将他遣出,他自己一定会认真反思今日过错的。 何况,玄灵说的也不无道理。 佛家说,因果轮回,如果没有前面那些因,也就不会有今日这样的果。” 他的意思,竟是站在玄灵那边,认为是笛飞声伤人在先导致的这一切。 李莲花微微笑道:“玉华真人说的在理。 说到因,不知道虞长风醒来了吗?如果他醒来了,真人可以问问他,是否他主动向老笛挑战的?既然是挑战,当然有胜负输赢。 这总不能算是我们挑起的因吧。” 玉华显然不知道这些前因,云里雾里地听他说着。 倒是玄灵立刻辩解道:“挑战也不用注入罡气。” 李莲花道:“我们注入了罡气,我们能解。 你若刚才杀了我们,也能复活我们吗?” 玄灵哑口无言。 自是不能。 “至于你师父,当时这么多人在场,大家也看到了。是你师父先动手,攻击老笛,没错吧。老笛只是本能地抵挡了一下。 他这人自小天生神力,随便一挡,没想到竟伤到了真人,这实在也不能算他的错。” 玉华突然觉得,此人莫不是冒充的那个人? 江湖上疯传的那个人,除了剑术天下第一,大家所传的就是他心高气傲,桀骜不驯,自以为是,和眼前这个巧舌如簧舌灿莲花的年轻人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啊! 李莲花看了一眼笛飞声,继续说道:“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是三清宫理亏。我们公平比武,比试完我们也兑现了承诺,你们却给我们偷偷下毒,还在铁链上使阴招,想害死我们。 这件事,就这样完了? 那我和老笛下山后,必定是要将此事传遍整个江湖的。你们三清宫从此被江湖人唾弃嘲笑,那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事。” “你敢!” 玄灵怒喝道。 笛飞声在旁冷笑一声,道:“我竟不知这世上有我不敢的事。” 玄灵到现在也不知道笛飞声和李莲花的真实身份。他觉得这两个人哪怕功夫再强,有三位真人在,难道还能怕了他们不成? 玉华却有些心虚。 玉京真人受伤,玉虚真人刚才和笛飞声那场比试下来,似乎也内力受损。眼前这两人,一个据说杀是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另一个据说是天下第一剑神。 要说他们不敢,谁信? 玉虚真人淡淡地道:“李先生觉得应该怎样才算完呢?” 李莲花发现这三个老道里面,玉虚真人一直是不温不火,气定神闲的那个,仿佛天塌下来,他也能撑得住。 只听李莲花继续道:“这位玄灵道长,我已废掉他一只胳膊,也算是惩戒。但是,我看他并没有真心悔过的意思。所以,我想请他的师父,玉京真人,当着我们的面教导教导他的徒弟,看看如何才能让他真心悔过?” 玄灵还要抗议,玉华真人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暂且闭上了嘴。 玉华深知,他的师兄玉京真人身为三大长老之一,近百年来都是享受别人的赞誉,连掌教玉虚真人的面子他都经常驳回。 让他当面来教训徒弟给他们看?这不是公然打他脸么? 玉华真人脸色铁青,望向玉虚:“掌教,师兄伤重,恐怕......” 玉虚真人轻叹了一声,说道:“李先生说得在理。既然是我们的错,我们就要认。师兄既是玄灵的师父,自然有教导无方的过错。请他出来向这两位先生赔礼吧!” 说罢,便命道童去后堂请玉京真人出来。 如果真人伤重不能动,掌教会亲自进去请。 道童领命而去。 一会,在道童的搀扶下,玉京真人出来了,脸色难看至极。 玄灵跪爬到他跟前,恳求道:“师父,求求您了,弟子不想被逐下山去!” 玉京真人的眼神由惊愕到怜惜,表情复杂。 他缓缓走到玉虚面前:“师弟,玄灵是我的大弟子。 纵然有错,也已经得到该有的惩罚了。就让他继续留在山上吧。” 玉虚真人忍不住低斥了一声玄灵,让他不要再多嘴,然后把玉京拉到一边,小声地和他说着什么。 玉京真人听完却勃然大怒:“休想!贫道的徒弟,做错了事也轮不到别人看笑话。 何况,他们二人现在好好的,我的徒弟却断了一条胳膊!” 玉虚真人正色道:“可他差点要了别人的性命! 师兄莫要为了他一人,害了我三清宫百年声誉。” 看着这两个人在大声争执, 李莲花和笛飞声对视了一眼。 没想到,原来三清宫的掌教玉虚真人在他的师兄面前说话如此没有分量。 玉京铁青着脸不答。 第39章 不想比武了,想杀人 玉虚又道:\"有恶知非,悔过从善。 错了便是错了。师兄教导犯错的弟子,有何不妥? 总好过为了此事,影响了本派声誉。” 玉京恼怒至极,他冲笛飞声高声喊道:“是贫道一开始轻敌了,只用了六七成功力,这才被你震伤。 难道你以为,贫道真的是打不过你吗?” 李莲花哑然失笑。 有趣得紧,三清宫的真人都敢如此明目张胆耍赖的吗? 笛飞声也嗤笑道:“既然真人刚才没有尽全力,那我们何不再认真来一场?” 玉京沉声道:“你刚才被我师弟所伤,我若现在和你打,别人会说我以大欺小,趁人之危。” 玉虚和玉华脸上都挂不住了。 李莲花笑道:“既如此,那在下可否领教下真人的绝顶功夫?” 玉京到现在也不知道李莲花和笛飞声的身份,更不知道刚才这二人是如何绝处逃生还砍了他徒弟一条胳膊的。 他只知道笛飞声刚才和玉虚对阵已经受伤,自己断无再输的道理。 只要能赢,他自然有办法留下他的弟子。 他浑然不觉玉虚望向他的担忧的眼神。玉华真人也在频频冲他使眼色。 玉虚真人是真的担忧他这个师兄。这么多年来,靠着他是掌教大师兄这个名头,玉京在三清宫里横着走,大家都敬着他,怕着他。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玉虚真人本想用传音入密提醒玉京一下李笛二人真实的身份,但又记起自己对他们有过承诺,除了当时昏迷在场的虞长风,就只有他和玉华。 他最终还是缄口不言了。 玉京让弟子拿剑过来,说道:“我今日便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追风剑法!你的剑呢?” 李莲花笑了:“我却没有剑,也没什么说得出口的剑法。要不,我出去找找哪里有可用的武器?” 他作势要出去,玉京气得用手指着他的背影,扭头望向玉虚真人。 玉虚真人摇摇头,朝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坚持了,见好就收吧。 笛飞声站到了李莲花面前,冷冷地道:“他这样的手下败将,不用你出手!既然不愿意好好教徒弟,那我就来教教他怎么做人吧!” 他拔出自己的那把刀,整个前半截几乎已经没有了,剩下的也是坑坑洼洼,难看极了。 他看了下,苦笑道:“李莲花,我这把刀跟了我十几年,竟被你给毁了!” 李莲花目瞪口呆:“你可不要想着讹我,我没钱给你买刀。再说了,你自己也说过,你的刀不过就是一把普通的刀而已,毁了,再去铁匠铺打一把就是了。” 笛飞声面露不悦:“我只说过它没有名字,何时说过它普通?我笛......刀怎会普通?” 李莲花无奈地道:“那要不,你好好保管着它,还是我去外面找找可用的东西?” 他们两个大男人旁若无人的吵嘴,一屋子人都愣住了。 玉京恼道:“你们俩到底谁上?” 笛飞声似乎没听见他的声音,仔细端详着手里的破刀,沉下声来道:“那就最后一次为我所用吧!” 他话音刚落,突然足尖一点,整个人如离弦的箭一般直奔玉京而去,手上大刀凌空劈下! 玉京还在看热闹呢,哪里想到笛飞声会突然动手? 笛飞声憋了一肚子火。 他现在要的不是比武了,他想杀人。 玄灵那样的卑鄙小人,李莲花只要玉京当面认个错,教育下自己徒弟,他本就不甘。 看在李莲花面子上,也就算了,可这老道还啰哩啰嗦,他早就看不下去了。 既然不认错,那就去死! 他杀人,向来不在意过程,只要结果! 笛飞声正全力劈向玉京,他突然感到一股强风从斜刺里向他扑来,有人从侧面偷袭他。 他不得不迅速回撤并侧身闪过,躲过那一击。 那是玉华真人的拂尘。 玉华真人没有继续攻击,而是立在那里,朗声道:“我师兄刚才受了伤,尚未恢复,就由我来领教下尊驾的功夫吧!” 玉华知道笛飞声的内力霸道无比,但他也知道笛飞声刚刚经历过和玉虚的一场恶战,受了伤,又被玄灵打落悬崖。 这一记拂尘的力道不小,来得又极快,但还是被笛飞声给躲过了。 虽然,玉华也并不是要真的攻击笛飞声,只是想打断他对玉京的杀招。 他何尝看不出刚才笛飞声那一刀杀气腾腾,那是要致玉京于死地的一刀! 笛飞声怒道:“我要杀的是他!你凑什么热闹!” 话音未落,他再次挥刀朝玉京扑过去。杀意既起,笛飞声从不半途而废! 玉京也浑然不怕,挥剑来迎。 刹那间,刀剑在空中相交,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强大的气浪如涟漪般席卷开来,向着四面八方激荡而去! 玉京不顾自己的内伤,使出了十成功力,他要一雪前耻。 然而,笛飞声的钝刀压下来,他竟然硬是被往下压得站不直身体。 眼看着玉京持剑的手开始颤抖,虎口裂开,鲜红的血珠开始往下滴...... 玉华真人没有再犹豫。 他大袖一挥,拂尘如一道闪电向笛飞声飞去。他大喝一声:师兄快撤,我来和他一战! 玉京真人咬着牙却不肯退,于是,场面突然变成了笛飞声以一敌二。 李莲花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大喝一声道:“岂有此理!” 玉华的拂尘距离笛飞声仅有一寸之远,突然感觉背后袭来一股强大的掌风,不用回头他也能猜到是谁。 玉华不敢小觑,急忙撤回拂尘,同时身体猛然往右一个侧闪,一记拂尘回转全力扫向身后那股强风来处。他这一收一闪一扫,一气呵成,就在一瞬之间。 这是几十年苦修的成果。不用眼看,全凭感觉便知道如何应对。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在他的对手面前,他仍然不够快。 他判断正确,那股掌风来处,正是李莲花站立的地方。 但是他的拂尘扫到之前,李莲花比他更快。 玉华身子扭过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已经到了他跟前。 这一次,他来不及做下一步反应。 李莲花左手准确地扣住了玉华真人执拂尘的手腕,用力一掐,玉华吃痛啊地叫了一声,手便松了。 说时迟,那时快,李莲花右手两根手指夹住他的拂尘随手一挥,拂尘如离弦的箭一般,嗖地飞了出去。 在众道士的惊呼声中,不偏不倚,正插在了一个人的胸口。 玄灵来不及出声,就往后直挺挺地倒下了。 李莲花松开了玉华真人,连个眼神都没给玄灵,而是望向了笛飞声。 那边玉京余光瞟到了玄灵之死,又急又恼,便分了神,被笛飞声一刀劈中右肩。要不是笛飞声这把刀已经没有了刀尖和刀刃,他又内力受损,力道不如从前,不然玉京这条胳膊,估计也要和他的徒弟一样了。 玉京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浑浊的眼,望向玄灵的方向,嘴唇不住地颤抖着,口中喃喃地道:“我的徒儿啊!” 笛飞声高高在上地看着他,朝他举起了刀…… 第40章 既如此,大可以一试 道士们又是一阵惊呼! “住手!”玉虚大喝一声,从座位上倏地站起,身形一晃,直奔笛飞声而去。 他去的速度极快,在场的人几乎只看到一道影子从他坐的地方嗖地飞到了笛飞声身后。 然而,他却和另一道影子差点撞到。 李莲花反应极快。玉虚动的同时他也动了。 但他距离笛飞声更近。 李莲花抢先一步到了笛飞声身后,和玉虚正好面对面打了个照面。 一刹那,两股强大的内力在空中相撞! 殿内殿外的道士们都听到了四周空气撞击后又撕裂的声音,层层气流向他们激荡而去。众人纷纷用衣袖挡面,挡慢了点的,只觉得脸仿佛是被冬日寒风裹挟了刀子扎开了口一样。 生疼。 笛飞声不得不撤了刀,催动内力抵挡这股强大的气流。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李莲花的内力有多深! 他想,李莲花和玉虚拼的这一场内力,才是他真正的实力吧! 看来,往日,他真的没有认真对待和自己的比武。 笛飞声又郁闷了! 他正心里暗自恼李莲花的时候,玉虚和李莲花已经同时撤了内力。周围一时又风平浪静,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玉虚看李莲花的眼神里有惊有喜。 不过,转瞬即逝。 他很快将目光投向笛飞声,说道:“请笛先生手下留情。” 李莲花也淡淡地说了句:“老笛,得饶人处且饶人。” 笛飞声一脸鄙夷地看了地上的玉京一眼,将刀入鞘,不再说话。 那边的玉华真人呆在原地。 他两眼死死地盯着气绝的玄灵道长,脸色一阵白一阵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没想到,李莲花的速度如此之快,力道如此精准。 他原本是要救人,结果反而是杀了人。 玉虚示意道童去将玉京真人扶起来,自己则走到玉华身边,扶着他的肩,平静地说道:“不能怪你。” 笛飞声走到李莲花身边,目光随之落在地上躺着的玄灵道长身上,有点讶异地道:“我还以为你舍不得杀他呢。” 李莲花白了他一眼,道:“胡说。” 笛飞声冷哼了一声,道:“那我们现在是走呢,还是留呢?” 李莲花朝他挥了挥手,懒懒地道:“你先走试试。你能走,我就能走。” 笛飞声看了他一眼,果真往殿外走去。 殿外,乌泱泱的青衣道士们,一手持剑,一手持火把,把龙虎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一个个神情又恨又惧,看到笛飞声往门外走来,纷纷举剑相向。 笛飞声手里仍然拿着那把破刀,神色却丝毫不变,一步一步往崖边走去。 人群一步一步往后退着。 他们纷纷把目光投向殿内纹丝不动的玉虚真人。 有人失声喊道:“掌教!” 仿佛,玉虚是他们的定海神针。 打不打,杀不杀,就在玉虚一念之间。 李莲花没有跟上去,他就站在殿内玉华真人的身旁。 但他的眼睛,却是看向玉虚真人的方向。 他看出来了,尽管玉京玉华两位真人对他们的掌教并不多么尊敬,尤其是玉京真人。但是三清宫这帮道士,却都是服玉虚真人的。要不然,他这掌教应该也做不了这么多年。此刻,他们都在盯着玉虚的动作。 玉华也是千年的老狐狸。 他看这两人,一个在外,一个在内,这分明是在试探他们。 他相信,只要笛飞声在外不能全身而退,里面的李莲花一定会出手制住殿内的人以作要挟。 玉京已经被道童扶到了大殿的另一侧,而他,是距离李莲花最近的。 想到李莲花那深不可测的功夫,玉华真人暗暗地朝玉虚的方向挪着,他要和他的掌教站在一起,心里才踏实些。 然而,他刚挪动,李莲花身形一闪,竟轻飘飘地站到了他正好要去的方向。 他心下顿悟。 果然,自己就是李莲花的人质。 李莲花目光仍然在玉虚真人的身上。 他也好奇。 这老道刚才明明还扶着玉华的肩,和他说了几句,怎么突然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自己位子上去了呢? 是自己没留意吗? 只听玉虚真人面无表情地说道:“李先生,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如果真要对你们不利,我相信,我三清宫上百名弟子,不可能拦不下你们二位。” 李莲花闻言,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嘲讽和不屑:“既如此,真人大可以一试。” 玉虚真人笑得有点勉强:“两位先生的名头,贫道早有耳闻。但我三清宫百余名弟子,加上老道,倘若竭力一战,未必不能留下二位。 只是如此一来,必有伤亡不说,我三清宫变成了好勇斗狠之所,岂不可笑?” 李莲花点点头道:“确实可笑。” 玉虚真人瞟了他一眼,轻叹一声,目光望向殿外那被上百人围着的笛飞声,说道:“三清宫上百年的声誉,不能毁在贫道手里。所以此事,还是必须有个了结。否则,今日就是拼个两败俱伤,贫道也定不能放二位下山!” 第41章 君子协定 李莲花收起笑容,正色道:“贵派的声誉可不是毁在我二人手里的。” 玉虚真人无奈地苦笑:“但敝派的声誉,如今全在二位身上。” 笛飞声已经走出去有一段距离了,他转身朝殿内喊道:“李莲花,你来还是不来?我可一个人走了。” 李莲花不耐烦地回道:“我都没急,你急什么。我正在和真人定君子之约呢。你先坐地上歇一会,别岔了真气,一会还得麻烦我背回去。” 笛飞声嘟囔了一句:“真麻烦。” 当真就地坐下了。 玉虚真人往门外瞟了一眼,忍不住嘴角扯了一扯,道:“二位的友情,也当真羡煞旁人。” 他目光缓缓望向角落里的玉京,又看了看玉华真人,脸上竟是羡慕之情。 “若不是亲眼所见,贫道当真无法相信你们二位竟然能成为挚友。” 李莲花呵呵一笑道:“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相信修仙得道的真人竟然羡慕我们这俗人之间的朋友之情。” 玉虚脸上也浮起一丝微笑。 两人这样面对面地说着,仿佛一对久未见面的老友在聊朋友之间的家长里短,完全隔绝了外面短兵相接,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玉虚真人说道:“我知道李先生是个守信重诺之人。所以,我只需要先生承诺,下山后绝不提今日之事。” 李莲花微微笑道:“倘若我能保证的话,真人又能保证我什么呢?” 玉虚真人道:“贫道承诺绝不泄露二位的身份。三清宫上下,绝不下山找二位麻烦。” 他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扭头看了看玉京,又望向玉华,神情严肃之极。 那一刻,李莲花第一次在这个看上去云淡风轻的掌教眼中看到了那股子高高在上不容拒绝的威压之势。 玉华躬身表示遵掌教之命。 至于玉京真人,他两眼无神,老态凸显,和刚见面时简直变了一个人。 玉华看了他师兄一眼,对玉虚真人又躬身施了一礼,表示他愿意代玉京真人承诺尊掌教之命,绝不下山找笛李二人麻烦。 李莲花说了声好,转身便往殿外走去。 玉虚冲他背影道:“那,笛先生呢?” 李莲花头也不回,挥了挥手道:“放心。” 笛飞声站了起来,二话不说,跟在李莲花身后就走。 玉虚真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仿佛觉得不可思议一般咧了咧嘴,自言自语说了句:“也是。” 他冲门口的一个弟子挥了挥手。 那名弟子立刻转身朝外大声喊道:“掌教有令,放他二人下山,不得为难。” 上百名道士哗啦啦一下全让开了。 …… 李莲花和笛飞声回到客栈,已经是亥时了。 远远就看到一个人影在风云客栈门口的灯光下焦急地走来走去。 笛飞声笑道:“估计有人急坏了!” 李莲花快步上前,苏小慵像小鸟一样扑进他怀里,两手紧紧地揽着他的腰,像个孩子般嘤嘤地哭起来。 李莲花紧紧地搂了搂她,柔声道:“别哭,我回来了。” 苏小慵本来还强忍着,听到他这么温柔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 李莲花笑道:“你在人家大门口这么哭天撼地的可不好,别人会以为我负了你。走吧,回房去哭。” 苏小慵被他逗笑了,一把推开他,低声骂道:“大骗子,哪有你这么哄人的!” 笛飞声从他们身边经过,破天荒第一次没有取笑他们。 ...... 他们刚进得客栈,袁掌柜就快步走了过来,一眼看到了门外紧紧相拥着的那两个人。 她默默地退了回去。 笛飞声大步从她身边经过,她一眼就看到了笛飞声满身的灰尘和褶皱的衣服,不由心中一惊。 果然。这二人今日说是去三清山便消失一天,定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烦。 她本想上前问问笛飞声,可是刚想张口便遇上笛飞声向她投过来的冷峻的眼神,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反正都平安回来了。 笛飞声却主动对她说,让小二多送些热水到房间来,他要沐浴更衣。 袁掌柜连忙应着,让小二给笛飞声和李莲花的房间都送热水。 赶紧送! 苏小慵推开李莲花的时候,便看到了他青灰色的外衣下半身有异样,简直可以用狼狈不堪来形容。 她伸手便去掀他的下衣,被李莲花一把拦住。 “让我看看。”苏小慵恼道。 李莲花握住她的手,轻声笑道:“夫人,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注意点吧。 回房去,随便你看可好?” 看着他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苏小慵不似往日那般不好意思,反而是一声不吭沉着脸拉着他就往房间走去。 李莲花笑嘻嘻地任她拉着走。 经过袁掌柜时,还不忘叮嘱一句:“麻烦掌柜,我需要些热水。” 李莲花上楼时,后面衣裙的破败模样也落入了袁掌柜眼里。 这还是那个气宇轩昂玉树临风的天之骄子李相夷吗? 以他的功夫,居然被人收拾成这样回来? 但更令她诧异的是,他在苏小慵面前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副被家长拽回家去收拾的乖乖模样。 笛白杨早已睡着,秋娘默默地坐在床边发呆。 笛飞声推门的那一刹那,秋娘刷地站了起来,快步走过来,伸出了手,却猛然发现他胸口湿透,露出来的白色里衣边鲜红得刺眼。 她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手停在了半空。 她突然转过身去,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看着她抖动得越来越厉害的肩膀,笛飞声淡淡地说道:“我没事。给我拿几件干净的衣服吧,我去洗一洗。” 声音却是异常柔和。 秋娘尽力克制了下自己的情绪,也不看他,只低头去衣柜里拿了衣服递给他。 笛飞声没有接,盯着她缓缓说道:“你可能要帮我洗。我有点累了。” 秋娘再次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支吾道:“我?” 笛飞声道:“不然呢?” 秋娘明白了,往日他沐浴,连衣服都不用她拿,今日这般需要她的模样,一定是伤得不轻。 她轻轻点了点头。 “可是,如果你受伤了,能沾水吗?伤口深不深?\" 她又想起来什么,担心地问。 笛飞声仍然淡淡地道:\"这点伤不算什么。 不过平日要是受了伤,我便不会沐浴。“ 秋娘道:”那,你今日便不洗罢。” 笛飞声看了一眼笛白杨熟睡的脸,又看了看她,轻声道:“ 太脏了,我怕你们受不了。” 秋娘给他褪下那件几乎全被血浸湿了的里衣,手微微颤抖。 笛飞声淡淡地说了句:“没事。 那是别人的血。” 秋娘这才平静了些。 他小心地给他擦拭着,确实没有看到哪里有伤口。 她只看到那个已经发青的掌印。 她知道,凭笛飞声的功夫,什么人能够在他身上留下这么深的掌印?当时一定是凶险异常。 笛飞声的右肩到整条胳膊今天不是脱臼就是拉伤了,所以他要擦洗后背实在是有点费力。要不然,他还真不想让秋娘给他擦洗。 女人,见到一点伤就喜欢哭。 果然,秋娘擦着擦着,眼泪不由得掉下来,落在笛飞声那宽厚的肩上。 笛飞声身体僵了一下,说道:“小伤而已。” 他不知道为何,把后面几个字给咽下去了,本来还有句:有什么好哭的! 秋娘觉得,笛飞声今晚比往日温柔了许多。 虽然不知道去了一趟三清山回来,他怎么把会自己弄得如此狼狈,还是和李莲花一起出去的。 但平安归来,她已经满心欢喜了。 ...... 第42章 惦记的味道 然而,天子一号房内,苏小慵却没有一点欢喜之情。 她把李莲花拽进房间,关上门就要脱他的衣服。 李莲花乐不可支,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低语道:“一天不见,这么想我?”说罢,便捏住她的下巴亲了上去。 苏小慵挣脱不得,还想说你让我先看看,李莲花完全不给她机会。 苏小慵一开始还反抗...... 然而,李莲花的动作如此温柔,诱惑得她一点点沉迷进去,拔不出来了。 李莲花本来只是想逗逗她,渐渐地,他发现不受自己控制了。 一天不见,真是如隔三秋。 他太想念这个小丫头的味道了。 曾经在悬崖壁上命悬一刻的时候,他脑子里浮现的就是此刻苏小慵动情时候红扑扑的脸,心里惦记的,就是这种香甜的味道。 然而,就在这时,咚咚,小二轻轻的敲门声传来。 “李先生,热水来了。” 苏小慵吓得一怔,李莲花意犹未尽地松开了她,说道:“我去开门。” 苏小慵心跳如鼓,连忙转过身去,不能让小二看到自己的脸。 李莲花让小二放好水,自己拿了衣服就进去沐浴了。 …… 苏小慵看他把帘子都放下来了,才想起刚才忘了看他的下衣怎么回事。 她还没和李莲花一起共过浴,虽然李莲花要求过多次,她总是不好意思。 现在,她决定大胆地破一回例。 正当她拿定主意掀开帘子要进去时,只听里面传来李莲花坏坏的引诱她的声音:“总算是想和我一起沐浴了吗?那赶紧进来吧,不要在外面脱衣服,进来,我来帮你。” 苏小慵咬咬牙,抬起腿又放下,最终还是转身走开了。 她心想,不急这一会,反正我早晚能看到。 听到她走开的脚步声,李莲花松了一口气。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泡到水里去。 他的两条小腿内侧几道极深的勒痕,皮肉都被磨掉了,那样子很瘆人。 这要是沾上热水,那种剧痛是钻心的..... 所以,他也只是打算自己擦拭擦拭。 他其实也担心苏小慵不管不顾硬要闯进来,但此刻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能骗一时是一时吧。 就算他在外面换了衣服回来,她也是会起疑的。出门一趟,什么理由要换了衣服回来? 不换吧,外衣和里面的裤子全都磨破了,就像刚才这样,苏小慵一抱他就发现了。 反正怎么也是说不通,他干脆就不管了。 只要不亲眼看到,就没有那么震撼,等很快伤口复原再被她发现,至少会难过少一点吧。 至少,他现在将老笛平安带了回来,他还能抱着那个红扑扑的小丫头入眠,已经很不错了。 再凭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早晚也是能让她忘了这件事的。毕竟,他的小娇妻脸皮薄着呢。 ...... 等李莲花沐浴出来,苏小慵给他剥好了一盘白白嫩嫩的新鲜莲子。 小二早已等候在门外,说是帮他们清洗了木桶,换上干净的热水。 李莲花这才知道苏小慵还没有沐浴。 在小二出门之前李莲花把那一堆破衣服塞进了他桶里,就把他推出去了。 李莲花用手指捏了两粒莲子放嘴里,说味道还不错,又问她为何这么晚了还没沐浴。 ”这不是等你吗?这么晚都没回,怎么睡得着?“苏小慵没好气地道。 李莲花脱了鞋子上床,顺便一把将她也扑倒。 苏小慵尖叫一声,道:“我不能上床。 我还没有沐浴呢。” 李莲花哦了一声,松开了她,道:“那你赶紧去吧。” 他闭上了眼睛,轻轻地道:“我等你。” 苏小慵道:”你很累吗?要不,你就先睡吧。“ 李莲花说不累, 只是躺着养养神。 苏小慵笑道:”既然不累,那我们说会话好不好?“ 李莲花嘴角上扬:“其实还是有点累的。但是,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 苏小慵道:“你告诉我,你们今天去三清山,真的是去看虞长风去了吗?” 李莲花嗯了一声。 “那为什么你和老笛都这么狼狈回来?连衣服都弄破了?” 李莲花声音越来越低:“回来时,老笛不小心掉下了悬崖,我去救他了,所以才弄坏了衣服。明天让他赔我一套。” 苏小慵明显不信:“老笛那么好的功夫,为什么会掉下悬崖?'' 李莲花嘴角扯了一扯,道:”天黑,山上路很难走,不晓得怎么回事就掉下去了,我......\" 他竟然说着说着睡着了。 第43章 贼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苏小慵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脸。光滑的手感,很好摸。 还有那高高的鼻梁,浓密而修长的眉毛.... 一天没见到这张脸了,苏小慵就想多看一会。 啊,不对,她突然想起来了,他的腿, 他的腿肯定有问题。 她的手悄悄离开了他的脸,往他的里裤摸去。 就在苏小慵小心翼翼像个女贼一样,一点点将他的里裤往上卷时,李莲花突然喊了一声:”小慵,口渴!“ 苏小慵吓了一跳,赶紧松了手。 她抚了抚胸口,小声的自言自语道:“唉,看来贼人也不是好当的呀!” 她平复了下情绪,凑到李莲花面前,一脸心虚地问道:”李大哥,你要喝水是吗?“ 李莲花睁开眼,看着她,一脸疑惑地道:“我,说了要喝水吗?” 苏小慵不禁愣住了,喊道:“是啊,你刚喊好大声呢!” 李莲花哦了一声,似乎还没清醒,他揉了下眼睛道:“那可能是我做梦了!唉,三清山太高太陡,今天太累了。” 他伸手就来搂她:“夫人是不是等急了?” 苏小慵使劲掰开他的手,道:“我要去沐浴了。” 李莲花疑惑地看着她:“还没沐浴?那你刚在这里干什么呢? 那要不,就不洗了吧。” 苏小慵娇嗔地说了句不行,推开他就跑了。 ...... 趁苏小慵去沐浴的功夫,李莲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刚轻轻掩上门,隔着几个房间的笛飞声的房门吱呀开了。 笛飞声从门里探出头来,远远地扔给他一瓶药,道:“早晚涂一次。” 然后便进去了。 李莲花忍不住笑道:“老笛,你这耳朵呀! 我以后真要和你住远一点。” 门吱呀又开了。 笛飞声似笑非笑靠着门:“我不想听的,其实也可以听不到。” 李莲花用手指了指他,牙齿咬得咯咯响,转身回房了。 他动作迅速,很快给自己上好了药,又将裤腿放下,药瓶藏好。 等苏小慵出来,刚坐到床边,她就被李莲花一下拽进了怀里。 她的脸紧紧贴着他坚实的胸膛,感受着那里有节奏的起伏。 让她意外的是 , 他似乎没有下一步的动作,甚至连话都没有说两句。 李莲花竟然真的睡着了。 这是成亲以来,李莲花第一次比她早睡。 她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怀里,一动也不动地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个平日里精力旺盛的男人累到了如此地步? ...... 那边房间里, 笛飞声面带微笑,轻轻关上了门。 秋娘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心中不禁泛起了波澜。 她早就发现,这个往日里不苟言笑高高在上,一言不合就取了别人性命的盟主,在和云隐山这几个人待在一起的时候,竟会时不时露出笑容。 那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真心愉悦,轻松自在的笑容。 难怪他居然愿意在云隐山种菜挖土,吵架打斗,似乎其乐无穷。 她想不明白。 但是,她现在没有心情去想那些, 她突然发现,这个男人不笑则威,一笑倾城啊! 秋娘的目光被他的笑容黏住了。 她就那样注视着他,不知不觉,挪不开视线,直到笛飞声走到她跟前坐了下来,她才猛地回过神了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秋娘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正当她慌乱地想移开视线时,笛飞声的脸凑了过来,很近,两人的鼻子几乎要撞到一起。 秋娘慌了! “盟,盟主.....\" 她一紧张,说话都结巴了,本能地往后躲闪,她忘了笛白杨睡觉不老实,刚才那么一会的功夫,已经在床上转了一个方向,腿就在秋娘坐的位置后面。 还好,笛飞声伸手一把捞住了她的腰。 ”你,为什么那么怕我?” 笛飞声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我......我,不怕......\" ,秋娘鼓起勇气和他的目光对视。 笛飞声面色不悦:“说实话!“ 秋娘觉得这个姿势暧昧得很,心慌意乱。 她崇拜这个男人,喜欢这个男人,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只要让她留在他身边。 但是,曾经,他似乎连个正眼都不愿意给她。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得他偶尔也会注意她了。 他说话的语气也不像以前那么冷,那么硬。 直到有一次,他把她按倒在床上..... 虽然他很粗鲁,但她心里却是欣喜的,至少,那意味着,他对她有兴趣。 然而,那夜过后,他又对她恢复了从前的冷淡疏离,不但如此,连她的房间都很少进。 她不明白,总觉得他在刻意和她保持距离。 可她也不敢问。 第44章 老笛,我不怕你了 眼下,心慌意乱头脑发热的秋娘突然想起了前日苏小慵和她说的悄悄话。 苏小慵让她把笛飞声当成自己的夫君,而不是盟主。 在他面前要放松,只要他没有发火,你就只管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自己的夫君?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想...... 秋娘鼓起勇气,伸出两手,试探地,慢慢地,朝笛飞声的腰间摸去。 然后,轻轻地,环抱住了他的腰。 笛飞声一怔,搂住她腰的手一用力,低声问道:”你做什么?” 秋娘脸上浮起了红晕。 她第一次如此大胆地看着他的眼睛,语气中多了几分坚定:“老笛,我决定,不怕你了。” 笛飞声怔了一怔。然后,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竟然溢出了笑意。 这个小女子,今天和往日很是不一样。这是吃了豹子胆了? 怕不怕,还能自己决定? 秋娘似乎打定了主意,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轻轻的,但是肯定地说:“老笛,我再也不怕你了,真的。我知道,其实你也不讨厌我。不然,你也不会……” 笛飞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放在他腰间的手一点点的摸摸索索。 笛飞声眉头开始一点点拧起来。 突然,他站了起来,俯身将她一把打横抱起,大步往里间走去。 秋娘差点尖叫出来,但她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 笛白杨还在睡着呢。 只听笛飞声压低了嗓子,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不怕我!”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轻快。 ...... 那晚老笛的兴致特别高。 他第一次如此温柔地对她。 温柔得,让她有种幻觉,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夫君。因为他宠她,在乎她的感受,不再是之前那个只懂索求的男人了。 难道就因为她那句“老笛,我不怕你了”? 原来,老笛喜欢不怕他的女人? 至少,苏小慵没有骗她。 秋娘虽然第一次尝到在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面前装一装狠,然后被他哄,被他疼的滋味,那种感觉让她沉迷,但她还是记得他刚才皱着眉要她帮忙沐浴的神情。 他身上是有伤的。 而且为了怕吵到笛白杨,两人只敢在里间沐浴的地方折腾。 那里只有一个大浴桶…… 当一切安静下来,灵魂回归肉体,笛飞声怀里的秋娘,居然听到了他用意犹未尽的口吻叹道,晚上就睡在这个浴桶算了,去床上睡,估计还要回到桶里来。 秋娘想明白他说的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时,本就绯红的脸都埋到了他胸前,贴着他滚烫的皮肤,再也不敢抬起头。 她不知道,她碰到了笛飞声的伤口,那两个很小很小的洞,被汗珠泡着,不易察觉,但当他们安静下来后,他才感觉到,还确实是有点疼的。 笛飞声发出哦的一声,扣着她后脑勺,把她滚烫的脸挪到左侧, 让她靠在自己的左肩上。 说实在的,他现在全身没有几处是不疼的。 不说今天在三清山折腾出来的那些伤, 就光是桶这个东西,也实在是太硌人了啊。 尽管,她担心的那个男人并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秋娘还是好说歹说,让他回到了床上。 养好身体再说,好歹是个伤者。 可笛飞声哪里肯听?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来。 他告诫自己,要专心习武,尽量不要和秋娘太靠近,尤其是不和她单独在一起待着。 确实效果斐然。 然而,经历了今日悬崖的生死,他突然觉得有些事情,既然想做,能做,为什么要难为自己呢? 何况,李相夷那个家伙,还不是一天到晚沉迷女色,自己照样打不过。 他突然觉得有些事是可以兼得的。 至少,倘若他今天就那样死了,他不会觉得遗憾。 于是,半夜,秋娘突然被吵醒了,睁开眼,发现在自己果然又回到了桶里...... ...... 第45章 公子给本姑娘唱曲乐一乐 第二日,李莲花说今日就在客栈内休息一天,养好精神,明日便去神仙谷玩。 笛白杨不满了。昨日就在客栈等爹爹和李叔叔回来,一等就是一天。怎么今日还在客栈休息? 他要出去玩。 笛飞声道:“那今日我带他们出去吧。” 李莲花惊讶地道:“你,昨天摔那么狠就恢复了?” 笛飞声一愣,瞟了苏小慵一眼,不屑地道:“那点伤算什么。倒是你,昨日那腿,一瘸一拐的,没事了吗?” 李莲花瞪着他,用唇语骂道:“你恩将仇报。” 笛飞声假装没看见。 ...... 果然,有了笛飞声的提醒,苏小慵又想起了昨日没看到的李莲花的腿到底怎样了,于是又过来掀他的衣服。 李莲花无奈地将她紧紧搂住,小声道:“真没事,你别听老笛瞎说。你忘了我告诉过你,老笛昨日摔得可惨了,我去扶他,也摔了,还把自己腿弄破了点皮,裤子也磨破了。” 他扭头对坏笑着的笛飞声大声道:“你还没赔我裤子,那可是为了救你。” 苏小慵不信。 她望向一旁满眼含笑的秋娘,大声道:“你看到老笛身上有摔伤吗?” 秋娘惊讶地看向笛飞声:“那是摔伤?” 笛飞声冲她摇了摇头。 于是秋娘冲苏小慵摇了摇头。 一旁的李莲花却突然哈哈大笑。 大家都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只见李莲花对笛飞声挥了挥手,转过身去,传音入密给他道:“老笛,你昨晚给秋娘看的是哪里的伤呢?沉迷女色,习武者大忌!这可是你说过的。” 笛飞声狠狠瞪了他一眼。 李莲花又故意大声说道:“老笛没事,那就让他带小白杨出去玩吧。 小慵,你也和他们一起去吧。 我今天在客栈歇一歇。 不然走路太多,腿老碰着裤子不舒服。” 苏小慵哼了一声道:“我才不去。 我要和你在客栈待着。” 李莲花无奈地朝笛白杨挥了挥手,道:“那李叔叔苏婶婶今天都不能陪你玩了。” 笛白杨也颇大气,挥了挥手,声音嘹亮地说了句:“没事。 你们自己玩吧。注意身体哦!” 苏小慵怎么觉得这句话那么尴尬呢? ...... 笛飞声一家三口出去后,苏小慵小声地告诉李莲花,笛飞声对秋娘不一样了。 李莲花点点头道:“嗯,我看出来了。 秋娘今天脸上的笑藏也藏不住。” 李莲花还不忘夸她:“我家小慵眼神越来越好了。” 苏小慵面露得意的神情:“那是自然。 也不看看我每天都跟谁待在一起。” 李莲花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你今天真不和他们一起出去吗?待在这客栈,多无聊?” 苏小慵盯着他看了两眼,也学他平日里对她的模样,伸手就捏住他的下巴,调戏道:“有你在,怎么会无聊?来,公子给本姑娘唱个曲乐一乐?” 李莲花目瞪口呆。 苏小慵起身就跑。 “站住!”李莲花冲她背影喊道。 苏小慵不搭理他,咯咯笑着,跑到后厨去找云朵儿聊天去了。 ...... 李莲花又气又好笑。 这小丫头,越发胆大包天了,居然敢这样明目张胆调戏他。 怕他追过去收拾她,还故意跑到云朵儿那里去了。 跑到哪里,也不如跑到云朵儿那里。 她知道就算他脸皮再厚,也是不好意思追到那里去的。 …… 不过,苏小慵忽略了一点。 如果李莲花真不想让她跑,她又怎么可能跑出去那么远? 李莲花的腿伤,比苏小慵想的要严重。 …… 毕竟昨天经过悬崖那样生死攸关的大事,后来又在三清宫折腾那么久,他完全没顾得上这两条腿,他也不想让别人发现他腿伤那么严重。 就连笛飞声也没看出来。 手完全使不上力的情况下,两个人的重量加在一起往下滑的速度,全靠他那两条腿强行勒住滑溜溜的铁索得以减缓。纵然他神功盖世,皮肉也是凡人的皮肉。 但他伪装得很好,连笛飞声也以为凭他深厚无比的内力会有奇迹。 确实有奇迹。 奇迹就是笛飞声的药确实不错,他用扬州慢催发药效后,经过一晚,破损的地方很快长合,他现在还能正常走路。但是还没完全结痂的皮肤被裤腿蹭来蹭去,不说疼得多厉害,但着实是难受的。 第46章 弄巧成拙 见苏小慵走开了, 李莲花才去后堂找了袁掌柜,要了一些干净的棉布,把腿严严实实裹了一圈。 袁掌柜说裹得太紧不好,会捂坏。 李莲花说用了奇药,不会的。 裹一下只是方便走路,不然擦来擦去太疼了。 袁掌柜欲言又止。 她想的是,你腿都这样了,还走什么路? 躺床上才是对的。 但她也明白李莲花, 看他那鬼鬼祟祟的样子,无疑是不想让他夫人知道。 她也就不必要多说了。 看他裹好了棉布,她便找了一把剪子,帮他把多余的部分剪掉,并用一根宽布条给他绑了下。 她俯下身去绑布条的时候,她头顶的发髻正好在李莲花的鼻子下面。 李莲花又闻到了那股茉莉清香。 想必,她用的头油也是茉莉花味道的。 李莲花突然觉得自己大错特错。他不该私下来找她。 如果因为自己的举动,给了她继续做梦的理由, 那他心里会太愧疚了。 ”我自己来吧!“ 李莲花刚说出这句话,就看到袁掌柜脸色变了一变。 他朝她看的方向看去,苏小慵和云朵儿就站在柜台,那个正好可以一清二楚看到他和袁掌柜的地方。 袁掌柜手僵住了。 李莲花也有些尴尬地喊了声:”夫人。“ ...... 苏小慵径直走了进来,看了看他们俩,袁掌柜犹豫了一下,将手上的布条递给了她,对李莲花道:“既然李夫人来了,就让她帮你绑吧。 我前面还有事,我先出去了。” 她连忙走了出去,顺便拉着云朵儿走了。 李莲花伸手去牵苏小慵,却被她一把甩开。 “小慵,别生气。我只是......\" 苏小慵根本不想听他讲, 她蹲了下去,就要去扯他腿上刚绑好的布。 “小慵!”李莲花再次抓住了她的手:“真的没有什么。我只是问袁掌柜要了点布,她就说帮我绑一下,比我自己方便。” 苏小慵拼命要挣脱他,脸色难看极了。 李莲花怕弄疼她,还是松开了手。 苏小慵也不说话,三下五除二就把刚绑好的棉布给扯掉扔地上了。 这次,李莲花没有阻止她。 ...... 苏小慵看到露出来的那条伤痕累累的腿,眼泪瞬间就泉涌而出。那盘旋的一条条狰狞的伤痕凹进去凸出来,大片的鱼鳞状的暗红色血痂…… 苏小慵心疼了! 她不敢动手去摸,就站在那里,捂着嘴,嘤嘤地哭着。 ”小慵,别哭了 。 只是皮外伤,一点事没有,不过看着惨而已。” 李莲花很是自责。 苏小慵又去看他另外一条腿。 “你别动。” 苏小慵几乎是命令式的口气。 随意看了两眼另一条腿,苏小慵用衣袖抹了抹眼泪,就跑了出去。 苏小慵跑到柜台,问小二最近的医馆在哪里。 袁掌柜在不远处坐着,闻言走了过来,对小二道:“你去把孙郎中请过来,说有外伤需要他帮忙处理一下。” 小二立刻就去了。 袁掌柜想解释:”李夫人,我刚才......\" 苏小慵看了她一眼,轻叹了一声,道:“ 你什么也不用说。我都知道。” 然后就进后堂去了。 李莲花看着她走进来,立马赔笑道:“夫人,我错了。” 苏小慵哼哼冷笑了两声:“弄巧成拙了吧,大骗子!” 李莲花舔着脸,故作委屈地道:“要不然,我晚上还是给夫人唱曲赔罪吧! ” 苏小慵刚想笑,一眼看到了他那两条血肉模糊的腿,眼泪一下子又像断了线的珍珠哗哗往下掉。 李莲花也不顾裤腿还卷着,站起来就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心疼的叹息。 “唉,我就知道你会难受。相信我,其实根本没有你看到的那么严重,一点都没有。就是擦破皮而已。” “擦破皮而已?” 苏小慵似乎是要泄恨,把眼泪鼻涕全蹭到他衣服上。 李莲花哭笑不得,轻轻地拍着她后背,无奈地道:“是的,顺带着擦掉了一点点肉。” 良久苏小慵才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的看着他:“都怪我。 你一定是怕我难过,才这样躲躲藏藏的。要是我坚强点,你就会告诉我了对吧。 ” 李莲花宠溺地说道:“我不喜欢坚强的 。 我就喜欢爱哭的。” 苏小慵破涕为笑:“我就不哭了。你还答应过再也不骗我的,我以后反正是再也不要信你的话。我以后像方小宝一样叫你李骗子,大骗子。” 李莲花小声道:”夫人给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我回云隐山后每天晚上给你唱曲好不好?” 苏小慵噗嗤一下乐了。 她还真不敢想象李莲花唱曲的样子。 第47章 八卦的苏小慵 这两人在后堂腻腻歪歪的时候,小二领着一个郎中模样的人急匆匆地回来了。 早已等在前堂的袁掌柜迎了上去,和他简短交代了两句。 郎中提着药箱,便进了后堂,来到李莲花面前。 他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凑近了仔细看了看,道:\"这已经上过药了。确定这药有效吗?” 李莲花点了点头,那自然是有效的。借药魔几个胆子 ,他也不敢给笛飞声随身携带没有效的药。 郎中似是不放心,又用一个小棉条在他腿上蘸了蘸药粉,放在鼻子前仔细闻了闻。然后打开随身携带的那个暗红色的雕花大药箱,从里面取出一叠白色的绢布,给他把整段小腿部分都包了起来,再绑好。 他一边细细包扎一边认真的叮嘱,要注意饮食,注意生水,怎样会恢复得快一些。 那口气,仿佛他们是不懂事的孩子。 苏小慵认真的记着。 李莲花却觉得好笑。 习武之人,这点小伤,还真把它当一回事了? …… 苏小慵却对这个郎中很有好感。看他年纪也不大,三十岁模样,白白净净,长得眉清目秀。虽然看上去不是习武之人,身形有点文文弱弱的。说起话来,和风细雨的,让人听了如沐春风。 唯一让她觉得不舒服的,就是那人叮嘱人的语气竟和他的义兄关河梦很有几分相似。 咳咳, 李莲花咳嗽了几声。苏小慵收回了停留在郎中脸上的视线,看向他。 “你怎么咳嗽了?” 李莲花又咳了两声,用手指了指喉咙,意思是喉咙不舒服。 苏小慵赶紧给他倒了杯水。 李莲花接过喝了两口便放下了。 …… 最后,郎中叮嘱,这两日不要走动太多,多休息,最好是多躺,等痂全部掉了才适宜出门。不然这天热,捂坏了可就难好了。 李莲花就笑笑不说话,苏小慵却一字一句都认真的记着。 苏小慵问郎中诊费多少,郎中看向柜台旁正在和小二说着什么的袁掌柜,笑得极温柔:“慧娘说这位李先生是她的恩人,那自然是不能收诊费的。如果先生还有其他不适,尽管告知。” 李莲花夫妇讶异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苏小慵笑道:\" 郎中和袁掌柜是好友?\" 郎中笑意淡了下去。 他轻叹了一口气,道:“好友算不上吧。 只是她一个女子,经营这样一家客栈,着实不易。孙某想为她做点什么,只要她愿意。” 说罢,他自嘲地笑笑,起身便走了出去。 ...... 苏小慵八卦的心又起了。 她小声地对李莲花道:“我和你打赌,这郎中一定是袁掌柜的爱慕者。 你信吗?” 李莲花瞅了一眼孙郎中的背影,心情有点复杂。 他从不曾想过自己竟会不经意间耽误了一个女子如花的青春岁月。如果没有自己,这个男子也许早就有机会走进袁掌柜心里吧。 他脸上复杂的表情落入了苏小慵眼里。 和他在一起这么久 ,她已经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 “要不,你这腿就好慢一点,多请孙郎中来看看?”苏小慵坏笑。 李莲花笑道:“不错。夫人现在拿捏我可是手到擒来。不过,孙郎中长得好看吗?” 苏小慵不禁愣了:“他......好看吗?还行吧。”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孙郎中的脸,嗯,谈不上多好看,确实是还行。 李莲花的手指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明显比往日力道大一些。 李莲花微笑着说道:“我们还是不要管他们的事吧。 缘分这东西,到了自然就有了。我现在想的是,我每天白天躺在床上等着夫人伺候我,晚上出来看看他们打擂台,然后回去继续躺在床上等着夫人伺候我。 哦, 我伺候夫人也是可以的。 这样的日子太美了,我不着急回去了。 反正云隐山的房子一时半会也建不好。” 苏小慵笑道:“你想得美。 估计过几天还不回去,方小宝会来找你了。” 李莲花哼了一声:“他不跟郑好玩,找我做什么?” ...... 孙郎中临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卷白色绢布和绑带,说是每天最好换一次,免得和皮肤粘在一起了。 苏小慵说不太会,要是孙郎中可以每天来帮忙换一下就好了。 孙郎中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只是缠一下而已,有什么会不会?这位娘子是什么意思? 不过,不会也好。 他是愿意每天来的。 李莲花微笑着没有说话。 袁掌柜看了一眼李莲花,点点头,说也好。 于是,孙郎中脚步轻快地走了。 第48章 可笑之极 苏小慵很开心,吃午饭的时候,她还在说这件事。 如果孙郎中每天来一次,那他和袁掌柜机会就多一分。 李莲花一开始没有接话,只是边吃边听她说。 后来,他终于忍不住,说有些缘分是天注定,不能强求,也不要操之过急。 苏小慵面露不悦:“我以为你是盼着他们俩能成的。” 李莲花道:“ 这是袁掌柜的私事,我们不宜参与太多。再说,只见过一面,你为何就觉得他们合适?” 苏小慵道:“他看袁掌柜的眼神,你看不出来吗?” 李莲花道:“能。” “那你为何说不合适?” 李莲花却道:\"合不合适,不能从一个人的眼神判断。如果袁掌柜对他有意思,自然会成。” 苏小慵撇了撇嘴,道:“那还不是因为你? 人家苦等你十几年,才耽误了大好年华。” 李莲花拿筷子的手停在了半空,脸色沉了下去。 他放下了筷子,把椅子从她对面搬到了她旁边,低声道: “小慵,我知道你很善良,但是我还是要和你掰扯清楚。你没说错,她是因为我耽误了大好年华, 我很过意不去,但是并非我故意,当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我有愧,但是我没错,也无需对她负责任。 而且,正因为有愧,我才不赞成我们这么明显地去促成他们。 袁掌柜是个性情中人,重情重义。 她很有可能怕你多心,怕我有愧,而勉强了自己接受孙郎中的心意。 这样反而让我真的有愧了。 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苏小慵愣住了。 她突然觉得刚才袁掌柜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就有李莲花说的这个意思。 “哎呀!” 苏小慵放下了筷子,撅起了嘴:“那现在怎么办? 她可能真的以为我是因为怕你们有什么牵扯不清的,才故意促成他们的。 我......其实没那个意思。 我只是觉得她好可怜,等了你这么多年,最后,却等来了我和你一起.......唉!” 李莲花把椅子又搬了回去。 苏小慵有点难过了。 李莲花道:“吃饭吧,也没多大事, 袁掌柜没有那么脆弱。 以后我们不掺和这种事就好了。 再说,我也不喜欢孙郎中总来给我绑那个东西。 那么简单的事情,你帮我弄一下就好了。 反正你也知道了,不用偷偷摸摸。” 说到“偷偷摸摸”这几个字,他自己也觉得颇为好笑。 他昨晚美男计,流氓计都用上了,好不容易骗过一个晚上,就因为一时的疏忽就被她撞了个正着 ,还惹出来一个孙郎中。 他其实知道苏小慵为何会盯着孙郎中看,他也觉得那郎中说话的语气,声音和关河梦确实有几分像。 他从前都不在乎关河梦,但现在不知为何,竟然不喜欢苏小慵多看了一个仅和他有几分像的男子几眼。 唉。 李莲花,你不觉得自己可笑? 他在心里问自己。 可笑。可笑之极。 他还在心里郑重回答了自己一遍。 ...... 后来苏小慵还问他,为何他肯给秋娘出主意,那不也是老笛的私事吗? 李莲花笑了。 他慢慢地和她解释: 其实一开始,他也是不赞成管这些事的。 老笛是自己心里有主意的人,哪有那么容易让他改变心意? 所幸,他后来慢慢发现,其实老笛并不讨厌秋娘,甚至,他有几次注意到老笛的目光时不时停留在秋娘身上。 所以,他后来才让苏小慵去点拨点拨秋娘,老笛那个人,软硬不吃,全凭自己心意。 在他面前,不要耍什么花招,费什么心机,做自己就好了。 他自会有判断。 从昨晚她知道老笛身上的伤是什么样子看来,她和老笛关系应该是越来越近了。 挺好。 ...... 李莲花没有猜错。 笛飞声一家三口回来的时候,笛白杨左手牵着秋娘,右手牵着笛飞声。 笛飞声虽然戴着面具,但脸上荡漾着的笑意却是展露无遗。 笛飞声不知道白天发生了什么事, 但一眼便看到了苏小慵很紧张李莲花的神情。 李莲花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很享受他的小娇妻忙来忙去。 一会问他要喝水吗?要茶吗?嗑瓜子吗? 仿佛,李莲花不光是腿断了,手也不能动了一样。 笛飞声觉得这也太夸张了。 要知道,昨天下山前李莲花还在杀人,还和玉虚那老道拼了一场内力地动山摇的, 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回到客栈就变残废了吧。 他也是将心比心,毕竟,自己昨天伤得比李莲花重,又被拂尘扎心,又被人背后打黑掌。 自己也还活蹦乱跳的,昨晚还折腾了一晚,也没什么事啊! 笛白杨兴奋地去找云朵儿讲白天玩的事情,秋娘回房去拿什么东西去了。 第49章 原来他竟是有伤 笛飞声拉开椅子,便坐在李莲花身边,瞟了他腿一眼,幸灾乐祸地道:“怎么,把自己玩废了?“ 李莲花白了他一眼:“还不是为了救你?” 笛飞声笑道:“救我的时候你没废啊,在山上威风着呢。 ” 李莲花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啰嗦了。 他看出来了,老笛虽然没废,但昨晚肯定是玩得很开心的,今天一整天的脸色都和往常不一样,话也特别多。 但他不一样。 苏小慵就在对面坐着,一会又不知道说出来什么要他解释的事情。 李莲花烦他了,就对苏小慵说道:“老笛伤得比我重多了。 一会你告诉秋娘,可一定要照顾着点。” 苏小慵知道他和老笛又在互相拆台了,便嗯了一声,并不当真。 笛飞声却满不在乎的道:\"不用告诉,昨晚就知道了。我不喜欢偷偷摸摸藏着掖着。 ” 这时,李莲花看到了正下楼的秋娘,故意大声道:“老笛,你胸口的伤口虽然看不见,但是出了那么多血,最好还是别沾上水。” 秋娘在楼梯上愣住了。 胸口的伤?不是说那是别人的血吗? 笛飞声乐了:“李莲花,那点伤,对我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倒是你,要好好养着。” 话虽如此说,李莲花这句话,秋娘却是听进去了。 昨晚她就感觉到了笛飞声对胸口那个位置的敏感。 她每次碰到那个位置时, 笛飞声都会有反应,有时候还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呢喃声。 她还以为他是很享受,所以还特意...... 原来他竟是有伤! 秋娘羞得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他为什么不说那是疼呢? …… 后来,当笛飞声再次拉着她要进里间去的时候,她把事先准备好的药带了进去。 于是,当笛飞声迫不及待要坦然相对时,他却发现秋娘凑近他胸口并不是要像昨晚那样刺激他,而是在仔仔细细地寻找那两个细小的小洞,认认真真的给他上药。 她甚至还想拿块干净的软布给他包一下,前后绕一圈,打个结在腋下,以免被硌到。 于是,笛飞声满脸黑线地看着她蹑手蹑脚地出去,又蹑手蹑脚地回来。 手里拿着块干净的细棉布,在他身上比划怎样缠会舒服点。 忍无可忍的笛飞声一把扯住那块布扔到了地上。 “别弄了!” 他胸口微微起伏,强忍着把她扔进浴桶的冲动。 秋娘还想说:“你昨晚的衣服上好多血,李大哥说你的伤......\" 笛飞声竟然被气笑了。 这女人,怎么从昨晚开始,就越来越不听话了。 还好,是李大哥说,换成别的大哥说,他可能会一气之下把秋娘赶出去,再把那个多嘴的大哥揪出来狠狠收拾一顿。 女人果然不能惯着。 于是,那天晚上,他果然没有惯着。 …… 第二日笛白杨要沐浴的时候,秋娘都不想进里间, 她不想再看到那只大浴桶。 她和笛白杨说,娘今天不太舒服,让爹给你洗。 而且你这么大了,以后要么自己洗,要么你爹帮你洗。 笛飞声似乎对她这个说法很能理解,神情间竟还颇有些得意。 第48章 吃点糖吧 休息了两日,被苏小慵伺候了两日的李莲花,开始坐不住了。 这是自从他恢复了武力值后第一次受伤,这也是极难得的。 其实李莲花是担心苏小慵憋坏了,她又不肯把他一个人丢在客栈,便想陪她出去走走。 他的腿只是皮肉伤,除了疼,其实一点问题没有。 笛飞声也觉得苏小慵小题大做,这么点伤也算是?李莲花趁机在苏小慵面前撒娇而已。 正在李莲花琢磨该找个什么理由让苏小慵愿意和她一起出门的时候,机会来了。 袁掌柜告诉他们,今天满大街都在敲锣打鼓,说明日玉山最大的门派凤鸣派掌门丁重为独生女儿丁芙蕖举办比武招亲大会。丁千金自小爱好习武,不满父亲为他安排婚事,她要比武招亲。 而且,最后的胜者必须赢过她,才是丁掌门的乘龙快婿。 袁掌柜说,城里很多习武的门派弟子估计都会去。听说丁千金长得天姿国色,沉鱼落雁,而且武功高强。估计明天的比武大会相当精彩! 苏小慵一听,眼睛都放光了,立刻便说,明日一定要去凑凑热闹。 ...... 没想到晚上风云客栈的擂台比武,上次那个执鞭的美丽女子又来了。 比武开始前,客人们跃跃欲试的时候,她就第一个站到了台子中央。 她身姿绰约,亭亭玉立,宛如一朵盛开的雪莲。一颦一笑,自信而从容。 出乎众人意料,她今晚不是来比武的。 她站在那里,冲台下众人一拱手,落落大方说道:“小女子丁芙蕖。明日在西城设擂台比武招亲,只要是三十岁以下没有婚配的男子,都欢迎来参加”! 台下哄然大笑。 这年头比武招亲很常见,女子亲自出马到外头招揽生意般邀请男子去参加自己的比武招亲大会,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啊! 丁芙蕖却毫不在意。 她说完,轻轻一跃,便离开了擂台。台下几个她带来的精壮汉子立刻跟了上去。 身后,很多客人都在喊,明天我们一定会去的。丁小姐,明日手下留情啊! 丁芙蕖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绕到了李莲花他们这一桌。 李莲花和笛飞声微笑着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动。 丁芙蕖看着他们俩这无动于衷的样子,嫣然一笑。 苏小慵觉得她似乎是看着李莲花笑的,不由得把身体朝李莲花靠了一靠。 笛白杨却很开心,冲她挥手,亲热地叫着:“漂亮姐姐。” 丁芙蕖也冲他微微一笑,然后,她望向笛飞声,朝他抱拳行了一礼。 笛飞声抬眼瞟了她一眼,继续喝他的茶。 丁芙蕖也毫不在意,笑着说道:“希望明天能在擂台上见到你们二位。”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是盯着笛飞声的。 秋娘眉头紧蹙,看笛飞声没有任何表情,她才把心稍稍放下了。 见到笛飞声完全没有要搭理的意思,李莲花站了起来,也冲丁芙蕖抱拳回礼,表示一定会争取去的。只是,擂台就不上了,自家夫人可能不允许。 丁芙蕖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小慵和秋娘几眼,转身走了。 丁芙蕖走了后,苏小慵轻轻叹了口气:“原来,她就是丁千金。” 李莲花递给她一小块白糖糕。 苏小慵没动。 李莲花便把那小块糖糕塞到了她嘴里,笑着道:“吃点糖吧,就没那么酸了。” 看着苏小慵气恼的表情,李莲花忍不住乐了:”傻丫头,她看上的又不是我,你酸溜溜的做什么。“ 苏小慵突然想到了丁芙蕖看向笛飞声的眼神,马上就不恼了。 第49章 绕这么大弯子 秋娘瞟了一眼笛飞声,欲言又止,轻轻咬了咬唇。 苏小慵小声道:“那我们明天去看热闹吗?” 李莲花笑道:“去啊,为什么不去?老笛,你去吗?” 笛飞声冷笑道:“无所谓。” 苏小慵道:”是啊,反正你们俩都不上台就是了。我们就悄悄地在底下看热闹嘛。“ 李莲花其实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看,但是难得他们家小慵愿意让他出去走走,他很乐意。 想着明天还有更热闹的场景,大家就对这个小小客栈内的擂台比武失去了兴趣。 看了一会,就各自回房去了。 第二日一早,几个人早早起床,打算去凤鸣派看热闹。 笛飞声说他前两日在城里的铁匠铺打了一柄大刀,先去取了刀,再去看热闹。 只是要绕一点点路。 李莲花呵呵笑道:“铁匠铺?老笛,你真是不讲究。堂堂大盟主,不说要去剑神冢求一把名剑宝刀,至少也要上天下神兵府去弄一把趁手的兵器吧。 ” 笛飞声却道:“刀,能杀人就行。再说了,不是你跟我说,上铁匠铺随便打一把就是了吗?” 李莲花道:“说归说,我没想到你真那么随便。” 笛飞声嘴角微微上扬:“ 也可以不随便。 不是怕你赔不起嘛!” 李莲花一怔:“ 我赔吗? 我真没想到,你笛盟主的命,还不如一把刀?” 笛飞声闻言停下了脚步。 “也是。 自然还是命比刀值钱。好吧,刀不用你赔了。那你裤子也自己买。扯平了。” 李莲花愣住了。 走在后面的苏小慵和秋娘母子突然听到李莲花和笛飞声几乎同时哈哈大笑。 两个女人,算上笛白杨在内,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两个男人笑得如此毫无顾忌。 奇怪,什么事情如此好笑? 李莲花边笑边摇头:“原来你绕这么大弯子,就是不想赔我裤子。唉, 金鸳盟破落至此啊!” 笛飞声哼了一声。 本想嘲笑他,金鸳盟自然比不得四顾门,散了一了百了。 突然想起肖紫襟之死,自己多少有点不光明正大。算了,还是不提了。 ...... 铁匠铺在城东。几个人慢慢悠悠走着,到了那个叫“老铁匠铺”的地方。 这里的铁匠连名字都懒得取嘛? 苏小慵觉得颇为好笑。 铁匠铺很小,大夏天的,温度更高,里面热浪滚滚。笛飞声便让他们待在外面,他自己一个人进去取刀。 铁匠是个瘦老头,刀是他儿子和他一起打的。 他儿子倒是膀大腰圆的,浑身黑汗直流,只是看上去好像不太精明的样子。 笛飞声是照自己原来那把打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双刃刀。只是刀鞘换了,换成铁匠铺很常见的那种雕花款。 他用手指细细地摩挲着刀身,自言自语道:“你又回来了!” 那神情仿佛是在对一个多年老友说话。 老铁匠把他那把旧的破刀递给了他,问是否还要带回去。当然,也可以留在铁匠铺,他们就地把它熔了,还可以抵掉一两银子。 笛飞声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带走。 就在笛飞声出门的那一刻,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盯着老铁匠,目光如炬:“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忘了给我?” 第50章 漂亮的执紫鞭的姑娘 老铁匠被他的目光震慑住了,结结巴巴地问道:“没,没有吧。 您是落了什么东西在小店吗?” 笛飞声抬头望向里面的铁匠儿子,哼了一声道:“你问他。 那天是他收的我的刀。” 老铁匠扭头望着他儿子,大声道:“柱儿,你可拿了这位客官什么东西?” 柱儿摇摇头。 笛飞声脸色沉了下去,眉头紧蹙,正要发怒。 外面传来笛白杨稚嫩的声音:“爹,你快点,我们要去看打架了!” 他不知道比武招亲是什么,只知道比武就是打架。 笛飞声怔了一怔,用手指着柱儿,压低了声音道:“识相的,赶紧拿出来。 不然,我砸了你这吃饭的营生!” 老铁匠急忙恳求道:“客官,别,您是丢了什么,我一会好好找找。 一定找到送到您府上去。” 笛飞声道:“我这把刀上有个小金轮不见了。 你现在就找。我等着。” 老铁匠连忙把柱儿拉到一边,边问边找。 外面李莲花听到了声音便走了进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当他得知是小金轮丢失了,脸色也变了。 他给笛飞声使了个眼色,两人走了出去,在外面小声说话。 “这个必须得找回来,老笛,这事可大可小。 你怎可如此大意!” 笛飞声脸色难看:“ 那日带秋娘他们出来玩的时候拿过来的,忘了取下金轮,确实是大意了。“ 他回头盯着铺子里面到处翻找的老铁匠,目光中杀意顿起:“大不了,我杀了他们!” 李莲花摆了摆手:“如果他们找到了,我们不声不响拿走就是,不至于杀人。 但如果他们找不到轮子,这事可就麻烦一些,但是杀了他们于事无补,凭添麻烦?” 铁匠铺不大, 老铁匠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还是什么也没找到。 他额头上开始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按柱儿所说,笛飞声拿来的时候刀上确实是有个小金轮。 他觉得很新奇,便取下来玩。后来,就不知道去哪了,他也没留意。 “没留意?还是你藏起来了?”笛飞声语气严厉,大步朝他走去。 他目光中的威压让柱儿不由得往后退去, 老铁匠拦在了柱儿身前,声音颤抖着恳求道:“这位客官,柱儿绝不会故意藏起来的。 这孩子实诚,不会撒谎。 我, 要不,您再宽限一天,我再好好找找,问问......” 笛飞声冷哼一声道:“如果一天后还是找不到呢?” 老铁匠僵住了。 面前这个男子杀气腾腾,他心生惧意。 如果找不到,那只怕是...... 他扭头看了看柱儿,心如刀绞。 “我杀了你们!” 笛飞声已然代他回答。 “不不不!”李莲花将他拉开,自己走到老铁匠的面前, 微笑着道:“老人家,你店里平常生意怎样,来的人多吗?” 老铁匠小心翼翼的答,生意并不好,一般都是老熟人。 “那这两天有陌生人来过吗?” 老铁匠摇了摇头,又猛然想起什么:“老汉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大部分时候都是柱儿在。柱儿,” 他对柱儿道:“这两天可有陌生人来过?” 柱儿指着笛飞声:“他!” 李莲花道:“还有吗?” 柱儿想了想,说还有个姑娘,很漂亮的姑娘。 李莲花追问那姑娘有何特征,柱儿只记得很漂亮。还有,她腰间挂着一条紫色的鞭子,也很漂亮,柱儿多看了几眼。 李莲花瞟了笛飞声一眼,呵呵一笑,往外走去。 笛飞声问柱儿那姑娘是来做什么的,他说是她鞭子手柄上的一个七巧环坏了,来铺子里打一个一模一样的。 柱儿拿出一个玲珑七巧环扣,上面还镶着一颗绿宝石。很精致。 笛飞声一把抢了过来,说了声:“先放在我这里。 找到我的金轮,送到风云客栈来换此物。” 说罢,大步走了出去。 …… “老笛,看来,今天这个热闹,非凑不可啊!” 笛飞声叹了口气,道:“怪我太大意了。” 他这两天确实是身心疲惫。那天带笛白杨一起来的,笛白杨嚷着说这里面太热,他便简单交代了几句匆匆而去,浑然忘了那个金轮的事。 不过,笛飞声说,玉山县也是个偏僻的小城,不知道他笛飞声很正常,更何况世上见过他出刀的人并不多。见过的,要么已经死在他刀下,要么,根本就没看清过他的刀,就已经入鞘。 所以,这个金轮落在别人手上,也未必有什么祸患。 只是,就怕落在有心人手上。 这个腰间挂着紫色鞭子的漂亮姑娘,他们倒是认识一个。 第51章 比武招亲 凤鸣派位于西城的凤鸣山脚下,这里背靠凤鸣山,地势平坦开阔, 平时鲜有人来,今日却格外热闹。 玉山习武的青年才俊们纷纷涌向此处,也有隔壁县城过来的。各个门派,各色服装打扮的年轻男子,一个个背负长剑宝刀,还有一些不常用的兵器,什么铁钩金枪,铁骨扇,三节棍,判官笔,个个志得意满,意气风发。 不管能不能当上那个乘龙快婿,至少可以见见那传说中的美女,一睹芳容。 当然,也有不少人是如李莲花他们这般纯粹是来看热闹的。 凤鸣山下人声鼎沸,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络绎不绝。 丁掌门千金的美貌,玉山无人不晓,却很少有人真正见过她。只知道她长得漂亮,自小爱好习武。十三岁的时候,丁掌门为了让她功夫更进一层,居然让她另拜名师,此后便消失了好几年。 丁掌门年纪越来越大,膝下又仅此一女,因此丁芙蕖辞别师门回来帮他父亲打理门派事务,也就这十天半个月的事。 但刚回来就举办比武招亲,也是让人意想不到。 据说,丁重一开始不同意。但后来想清楚了,女儿年纪不小了,生得再如何美貌,国色天香,一般的世家公子也是没有愿意当上门女婿的的。 所以,他同意了女儿比武招亲的想法,招一个江湖中人回来当上门女婿。 也有人说,丁重看上了他的大弟子白宁正,想让他继衣钵,于是劝女儿嫁给白宁正,这样女儿也不用外嫁,白宁正也不需要当上门女婿,两人一起守护凤鸣派。 但是,他没想到女儿那么着急。 丁芙蕖当然着急。 她再不着急,风云客栈那个人可能就走了。 …… 当笛飞声一行人来的时候,比武已经进行了两个多时辰了。 凤鸣派的大师兄白宁正,是最后的赢家。 他正站在台上,目光炯炯,扫视着台下的人,大声问,是否还有人要上来比试? 台下一阵起哄。 没有人上了,该上的也上了。早知道赢的是你们凤鸣派自己人,何必搞什么比武招亲,你们自己关起门来打不就是了? 白宁正在台上勉强保持着笑容。 是啊,他何尝不想关起门来打? 他从小就爱慕这个美丽小师妹,他等了她这么些年,好不容易盼着她回来了,他鼓起勇气向她表达了自己的爱慕之情。 师妹原本也答应了他,就等他向掌门提亲了。 没想到过几日,师妹突然变卦了,说是要比武招亲。 凤鸣派,需要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和她一起发扬光大。 白宁正自认为功夫也不错,总不会输给师妹吧。于是,他说他和师妹在师父的见证下比试一场,他赢了,就把师妹嫁给他,何必对外搞这么高调的比武招亲? 师父同意,但是,师妹不同意。 可是,现在看来,结果还不是一样? 最后这场比试,还是在他和她之间进行。 ..... 是时候宣布,白宁正是最后的赢家了。 下一场便是丁芙蕖亲自下场。 丁芙蕖面无表情地坐在她父亲身旁,一动不动,目光一直望着台下。 丁重小声催了她两次,她还是没有反应。 就在这时,姗姗来迟的笛飞声一行,出现在了人群后面。 丁芙蕖的眼睛亮了。 ...... 苏小慵叹息来晚了,好像都比完了。 李莲花笑道:“前面的看不看也无所谓。 你看,丁家小姐似乎要下场了,对阵的是最后的赢家,这场才是最精彩的。” 话音刚落,原本还在看台上安安静静的丁芙蕖突然起身,像只轻巧的小燕子掠过看台,转瞬便来到了他们面前。 她满眼含笑,对笛飞声道:“你还是来了?” 第52章 娶我难道不好吗? 笛飞声却语气不善:“我有话要问你。你是不是拿了我的东西?” 丁芙蕖奇怪地问道:“什么东西?” “一个小金轮。你去过老铁匠铺。“ ”哦。“ 丁芙蕖似乎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小东西是你的啊。我觉得有意思, 随手拿了。” 笛飞声朝她伸出手,沉声道:“还给我。” 擂台下的看客又在大声起哄。 这么多人等着看比武呢,怎么聊天去了呢? 台上白宁正的脸色阴沉了下去。 他有种不好的感觉。 他看到了他师妹对着一个戴面具的高个子男人笑靥如花。 他莫名就觉得,师妹坚持要举办比武招亲大会,就和这个男人有关。 他忍不住喊了声:“师妹!” 丁芙蕖扭头看了他一眼,对笛飞声伸出的手视若无睹:“我们做个交易。” 笛飞声撤回了手,冷冷地道:“不做。” 丁芙蕖笑了:“我很诚心的想跟你做笔交易。你上台帮我打败我师兄,我就把那个小金轮还给你。” 笛飞声盯着她道:“我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我提醒你,现在拿出来,我也许放过你。” 他的眼神冰冷,而且似乎有杀意凝结。 任她国色天香,沉鱼落雁,他却对她一点都不动心。 丁芙蕖收起了笑容,语气变得强硬:“我知道那个东西对你很重要。 我已经交给了别人保管。 如果你帮我打败我师兄,我就立马将金轮还给你。” 李莲花笑道:“丁小姐,你这是比武招亲。他若上去了,赢了你师兄,他岂不是要娶你?“ 丁芙蕖笑道:“娶我,难道不好吗?” 苏小慵忍不住道:“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他并不想娶你。” 丁芙蕖道:”那个是后话。 现在时间很紧,我再问一遍,这笔交易做不做?“ 她注视着笛飞声,道:“你若是不想娶我,你打败他, 然后输给我,不就可以了吗?” 笛飞声和李莲花对视了一眼。 笛飞声道:“你若不想嫁他,自己打败他不就可以了?” 丁芙蕖黯然:“我没有把握赢他,不然,我怎么会请你帮忙?” 笛飞声冷笑:“那你又怎知我就一定能打败他?” 只听丁芙蕖道:“我会看人。我能看出来你是个高手。” 没等笛飞声回答,丁芙蕖已经身影一晃,眨眼间飞快地穿过人群回到了看台上。 主持比武的弟子看到他们家小姐已经回到了看台,正准备敲锣宣布,白宁正就是最后的赢家时, 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主持弟子惊讶地发现,台上白宁正的对面突然多了一个身材高大的青衣男子,背上背着一把大刀,身形挺拔如松,负手而立。 只是他戴着面具,看不清脸上表情。 白宁正咬咬牙道:“你为何不早来?” 笛飞声淡淡地道:“动手吧!” “也好!”白宁正用剑指着他,剑光闪烁:“拔刀吧!” 笛飞声道嗤了一声:“就你也配?” 站在台上的弟子大喊一声:“比武开始!” 白宁正狠狠地说了句:“你也太狂妄了!”话音刚落,挥剑就刺向笛飞声。 他这一剑极快,带着凌厉的剑气朝笛飞声而去。 他是丁重的大弟子,深得凤鸣派武学真传,一套“凤凰十八式”使得出神入化。凤鸣派的剑法,招式并不多复杂,平时多用于强身健体,唯有这一套“凤凰十八式”剑法玄妙,不但舞起来如凤凰起舞,光彩夺目,让人眼花缭乱,其实暗藏杀招,杀人于无形之间。 这是个小门派,在江湖上也没什么名气,只在玉山地界家喻户晓。 笛飞声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剑法,不由得想多看看。 他没有出招,只是凭借他超凡的轻功腾挪转移。 白宁正根本伤不到他分毫,看上去反而像是他在笛飞声面前翩翩起舞。 李莲花嘴角上扬,暗自好笑。 他知道笛飞声痴迷武学,必定是对这样的剑法有好奇之心,不然早就一刀砍过去了。 他倒是希望这人不要惹怒了笛飞声,能不出刀就不出刀。 毕竟这是在江湖之中,不像在三清山那种与世隔绝的地方。 第53章 你很想我替你杀了他? 笛白杨在李莲花怀里拍起了掌。 这么小小年纪的娃,别的看不懂,但他能看出他爹好厉害,每次躲闪都毫不费力。 苏小慵说,这画面,怎么有点怪异? ...... 凤凰十八式已经用了十六式, 白宁正仍然没有伤到笛飞声。 白宁正彻底慌了。 看台上丁重脸色难看极了。 自己的大弟子,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人戏耍成这样,他这个师父脸上挂不住。 丁重心里十分清楚。 白宁正已经用完了所有的招式,而对方依然没有出招。 己方已经黔驴技穷,酒杯见底,而对方什么门派,什么师承,武功套路,一无所知。 他想让白宁正认输算了,再打下去,可能羞辱更甚。 但他了解自己的徒弟,断然没有认输的道理,何况还是在擂台上。 丁重决定不顾白宁正的意见,帮他叫停这场比试。 输赢不重要,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他对丁芙蕖小声说道,不必打了,让鸿坤去宣布胜负吧。 丁芙蕖冷冷地地盯着台上的两人,眉头微蹙,没有说话。 白宁正脸上白一阵青一阵的。 他非常清楚眼前这个男人的功夫深不可测,自己根本不可能胜他。 可是,想到他心心念念的师妹可能要嫁给别人了,他就心如刀割。 他师父说过,凤凰十八式,真正杀伤力大的就是最后的两招“凤舞九天”和“凤凰涅盘”,可是以他的功力,他还只能练到第十六式“凤凰于飞”,强行练最后两招,是有可能因为走火入魔而筋脉尽毁。他的师父虽然已经能使出完整的十八式,但据他所说,最后一招威力巨大,他的内力不足以支撑,所以,他从来没用过。 白宁正一直感念师父恩德,一心想为师父守住凤鸣派,最后两招,他的招式都练得娴熟于心. 但他记住了师父说过的话,没有催动内力。 每次仅是反复练习剑招。 白宁正拿剑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咬咬牙,弓步后退,突然凌空跃起数丈高,刺眼的剑芒冲天而起,在空中旋转飞舞,宛如一朵绚烂的凤凰花绽放,美丽夺目! 台下看客们都张大了嘴惊呼! 简直太美了! 然后,刺眼的光芒瞬间与那朵巨大的凤凰花重叠,仿佛幻化成了一只展翅翱翔的凤凰鸟,带着电闪雷鸣,向地上的笛飞声快速俯冲而去。 笛飞声低斥一声:“找死!” 他背上的大刀被从刀鞘中拔了出来,寒光闪闪。 他紧紧握住了刀柄,迎着凤凰来的方向挥了出去! 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那是凤凰被笛飞声那一刀所裹挟着的强大无比的剑气一击而中! 笛飞声看他来势汹汹,情势紧急,他也不知道对方这诡异的招式到底威力如何,于是毫不迟疑使出了悲风白杨灌注于刀上,一刀挥了出去。 这一刀的力量,霸道无比...... 四周空气被这剧烈的撞击撕裂,一层层,一层层像涟漪般往周围扩散。 周围的人纷纷弯腰抱头,捂住耳朵,大声惊呼! 李莲花本来就把笛白杨抱在手上,是为了让他看得更清楚。 见到这股气浪袭来,他立刻抬起胳膊,宽大的衣袖将他挡在怀里。 苏小慵和秋娘则迅速捂上了自己耳朵。 其实他们本来站得就远,影响不大,但人的本能就是看到危险,先躲起来再说。 擂台上,烟消云散,凤凰狠狠坠落在地上,一口鲜血喷洒了出来。 笛飞声把刀收入刀鞘,瞟了一眼地上的白宁正,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舞跳得不错——!” 人群又发出一阵惊呼声。 看台上的凤鸣派弟子都跑到了台上,有的围着白宁正,有的围着笛飞声。 一时气氛剑拔弩张。 比武招亲比出人命的,这还是少见。 丁重踉踉跄跄到了台上,直奔白宁正而去。 丁芙蕖跟在丁重身后也到了擂台之上。 丁重亲自查看了白宁正的伤,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仰头感谢上苍,还好,我的徒弟还活着。 再一探脉,又沮丧地垂下了头,叹道:“唉,傻孩子啊!” 弟子们扶着白宁正离开,丁重叮嘱去请最好的郎中来诊治。 丁芙蕖面露惊讶之色。 她没注意,笛飞声悄无声息走到她身边,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你很想我替你杀了他对吗?可惜!” 丁芙蕖脸色难看。 可惜? 李莲花也在对苏小慵小声笑道:“可惜她看错了人。想借老笛的刀,她怕还是嫩了点。” ...... 丁重其实内心很是感激。 他刚也看出了笛飞声那一刀威力之大! 此人内力如此霸道,那一刀下去,白宁正肯定是没命的。 他在看台上心都揪了起来,无奈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一刀,就算他冲上去,也挡不住。 但是,这个人却在最后一刻收了内力...... 其实,白宁正真正的致命伤不是笛飞声的刀,而是来自他自己强行催动内力使出的那一招凤舞九天。 就算笛飞声不杀他,他也把自己折腾得差不多废了。 笛飞声看出来了,他不当那替罪羊。 第54章 你杀了我,也得不到 丁重缓缓走到笛飞声面前,抱拳施礼,声音中尽显沧桑:“多谢阁下手下留情。” 笛飞声冷笑了一声,并不答话。 丁重觉得此人似乎面不善,便也不再和他多话,而是走到丁芙蕖面前,低声道:“此人虽然功夫高强,但他性格怪癖,你断然不是他的对手。 难道你想嫁给这样的人吗?不如,我们就以你师兄受伤这件事,当个由头,今日比武招亲之事暂时作罢。” 丁芙蕖摇摇头,道:“这么多人看着呢,怎能说作罢就作罢。 女儿自有主张。” 丁重还想说些什么,丁芙蕖已经走到笛飞声面前,朗声道:“请!” 台下的看客们纷纷叫好。 丁家小姐有胆识,看着就是英姿飒爽,女中豪杰的模样。 丁重无可奈何,只得示意那个主持的弟子宣布比武开始。 笛飞声已经不耐烦了,对丁芙蕖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我不想和女人打。 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立马就走。” 丁芙蕖道:“如若我不给呢?” 笛飞声一愣,旋即冷笑道:“那我就杀了你。” 丁芙蕖脸上露出一丝狡诈却又俏皮的笑容道:“可我已经把东西放在别人那里了。 你杀了我,也得不到。” 笛飞声哼了一声道:“无所谓。 那就杀了你全家,和你认识的所有人。” 丁芙蕖完全愣住了,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一般,无法动弹。 她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这个男人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他说话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透着一股冷酷和决绝。 她相信,他并不是在虚张声势或者吓唬她。他真的说得出做得到! …… 丁芙蕖叹了口气,道:“看来,想拿那个东西要挟你,是没有用的。 好吧,那你假装和我过几招,然后卖我一个空子,让我打败你。我们就成交了!” 笛飞声觉得有点好笑:“那我的东西呢?” 丁芙蕖正色道:“我自然是没有带在身上。 你功夫这么高,万一杀了我抢东西怎么办?但我一言九鼎,晚上我就会亲自送到风云客栈,你看可好?” 笛飞声盯着他,目光中一片肃然杀气:“你知道的,如果你骗我,你活不过明天早上。” 丁芙蕖说,她又不傻,绝不会自找死路 。笛飞声道:“好 。那你出招吧!” ...... 丁芙蕖没有动,一双明眸黯淡了下去。 笛飞声耐着性子等着她出手,也没有催她,确是难得。 丁芙蕖将那条紫色的鞭子拿在手上摩挲了片刻,突然抬眼望向笛飞声,那眼神中柔情万种:“ 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和我成亲?如果你愿意,你知道,我肯定打不过你的。” 有一刹那,笛飞声觉得她的眼睛好像一汪春水,容易让他陷进去,拔不出来。 他镇定了下心神,冷笑了一声:“我不喜欢心机太多的女人。” 丁芙蕖自嘲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于是,李莲花夫妇和秋娘母子居然看到笛飞声和丁芙蕖在台上一招一式地打了起来。 丁芙蕖一根紫云鞭使得出神入化,笛飞声一柄大刀虽未出鞘,但也和她有来有回过了好几招。就在台下的人们纷纷叫好的时候,笛飞声一个没留神,被打下了擂台。 总算,落地后很快站稳了,也没很丢人现眼。 李莲花在台下差点没笑出声来。 笛白杨气得握着小拳头叫了起来。 再看,丁芙蕖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台上,傲视群雄,拱手抱拳道:“承让,承让!” 台下 掌声雷动,欢呼声叫好声不断。 第55章 你是故意输给那个漂亮姐姐 谁也没想到凤鸣派的掌门千金不光天姿国色,居然还有这一身绝顶功夫! 别说她师兄了,就是那个一招就打败了她师兄的男子都没在她手底下过到第十招 ! 李莲花和苏小慵相视而笑。 老笛这演技,居然能骗过那么多人。 可见,这里没有高手。 笛白杨可不干了,他那威武霸气的爹居然输给了那个漂亮姐姐,太丢人了! 他气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小脸也胀得通红。 他的娘亲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秋娘虽然知道笛飞声肯定是和丁芙蕖达成了某种协议,但要他同意配合别人演戏,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最讨厌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 同样脸色难看的,还有丁重。 丁重万万没想到,丁芙蕖竟然打败了那个高深莫测的男子。 但是,他怎么会看不出,他们俩是在演戏? 以她的功夫,在那男子手下断然过不了一招。 她竟然和别人联手来对付白宁正? 丁重气得发抖,强忍着愤怒,甩袖而去。 ...... 笛飞声走过来后,看了眼李莲花道:“你憋得很辛苦。想笑就笑吧。” 李莲花不敢笑。 因为他若笑,笛白杨就会认为他在嘲笑他老子。 李莲花不能让笛白杨认为李叔叔是这样的人,落井下石的人。 笛飞声说完这句话,一眼扫到脸色异常的秋娘,正想说什么,笛白杨就气呼呼地大声批评他道:“爹,你故意输给那个漂亮姐姐!” 笛飞声将他从李莲花身上抱过来,放到地上道:“这么大了,还要人抱!自己走。” 笛白杨却不服:“你就是看她漂亮,所以故意输的。” 笛飞声惊讶地望向李莲花。 李莲花双手一摊:“秋娘可以作证,我可一个字没说。胜败乃兵家常事,老笛,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必太在意。” 笛飞声哭笑不得。 秋娘也不知道笛白杨这小脑袋瓜哪里那么多想法。 虽然,她冲笛飞声点头,表示李莲花确实没有在笛白杨面前挑拨离间,这些话真的都是从他们这个四岁的儿子口里说出来的。 但是,秋娘也觉得他说得对。 李莲花看笛飞声转身就走,好奇地问他,金轮是否已到手。 笛飞声说,丁芙蕖说晚上会亲自送到风云客栈。 秋娘默默地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苏小慵见状,便故意放慢了速度,和她在后面边走边聊。 她主要是想劝秋娘不要担心,老笛那个人,向来对女人没什么兴趣的。 秋娘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老笛对女人没有兴趣,这话放在以前,她是深信不疑的。 她甚至觉得他对李莲花那个男人都比对她有兴趣。 但现在,谁能比她更清楚呢? 她现在都盼着早点回到云隐山,云隐山的房子早点建好,至少,她不用每天晚上都在那个木桶里翻来覆去。 所以,她觉得,老笛可能是被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突然就对女人有兴趣了。 那么,对丁芙蕖那样的漂亮女人真的如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冷淡吗? ...... 晚上,风云客栈内,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喧闹异常。 然而直到擂台比武结束了,也不见丁芙蕖的身影。 笛飞声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去。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刀,起身便往外走。 李莲花见状不对,忙追了上去低声嘱咐道:“老笛,拿回金轮就行,不要杀人。” 笛飞声嗯了一声,便走了。 第56章 你还是做了那把刀 大约一个时辰后,笛飞声回来了,说没有见到丁芙蕖。 白宁正死了,凤鸣派乱成了一团,他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看到丁芙蕖,他便先回来了。 李莲花也颇觉怪异:“白宁正死了?你今日那一刀,我看你最后撤了内力收了手。你应该是有分寸的,不至于要他的命。” 笛飞声点头道:“ 他使的那招诡异得很,威力也很大,与他前面的剑招完全不一样。看那样子,是极耗内力的。我看那个姓白的内力平平,不死也得废! 既如此,我何必多此一举杀他!” 李莲花道:“那就是说,他是自己作死的?只是为了赢你......” 笛飞声冷冷一笑:“也未必。 那女子想借我的手杀人,我没上当,她未必不会自己亲自动手。毕竟,对付一个废人,还是容易多了。” “你觉得是她借刀杀人?”李莲花微笑道:“我当时也觉得如此,只是没有想明白她杀他的理由。” 笛飞声说他不关心理由。 今日太乱了,等明日白天再去。 第二日一早,李莲花和笛飞声就到了凤鸣派大门口。 果然,凤鸣派今日与昨日已经大不相同。 门口站着的弟子已经披上了一色的白衣,凤鸣山下,一派肃穆悲伤。 没有宾客来往,只怕是还没来得及通知。毕竟灵堂刚设,一切还没有进入正式的祭拜流程。 笛飞声朝李莲花看了一眼,道:“我们要这样进去?” 李莲花道:“难道你想偷偷摸摸进去?” 笛飞声嘴角扯了一扯,大白天的,怎么偷偷摸摸? 李莲花道:“你昨晚偷偷摸摸来,都没见着丁小姐 。 我们今日便光明正大来找她,看看他们怎么说。” 于是两人便说是来祭拜白师兄,堂而皇之往里面走。 门口弟子有一人领着往灵堂去。 灵堂里只有两三名凤鸣派的弟子,不见丁家父女和其他吊唁的人。 笛飞声小声道:“有点不对。小心。” 李莲花嗯了一声,正要问那个领他来的弟子怎么不见丁小姐,回头却发现灵堂内的弟子似乎都在往门口退,神色紧张。 看到他朝他们方向走过去,一名弟子大喊一声快退,灵堂内几名弟子飞快往门外退去。 笛飞声毫不犹豫一掌挥过去,只听轰然一声巨响,门倒了。 那几名弟子被他那一掌给震飞了出去,口吐鲜血,倒在了门外。 两人知道有埋伏,便要冲出去,却发现灵堂外乌泱泱几十名弟子,已经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前排弓箭手,后排清一色持剑的弟子,一个个杀气腾腾,丁重站在正中央,怒目圆睁。 他原本想让自己弟子退出来,然后乱箭将他们射死。没想到这两人下手毫不手软,一出手便折损了几名弟子。 李莲花忍不住低声道:“老笛,看样子,你还是做了那把刀啊!” 笛飞声哼了一声,朝丁重大声道:“我是来找你女儿的。 她拿了我东西。 ” 丁重恨恨地说道:“那要看你有没有命去见她了!” 说罢,高高举起了右手。 持弓箭的弟子们齐刷刷搭弓上弦,单等他一声令下。 “且慢!” 李莲花高呼一声:“丁掌门,是不是有误会?我就是来祭奠白师兄的,路上偶遇了这个人。你们要打打杀杀的,不要牵连我啊,让我先走开吧!” 丁重愣了一下:“难道你们不是一起的?” “自然不是。”李莲花陪笑道:“真的是偶遇。但是,冤家宜解不宜结。 虽然这事是遇上的,我也想做个调停人,有什么事,先分说清楚,不要上来就打。 像这位仁兄刚才那样,用掌打别人,确实很过分了。有什么事,都应该先拿出来讲。也许,真的有误会呢?” 丁重狐疑地看了他一会,接着说道:“没有误会。 这个人,杀了我的徒弟。” 第57章 真的是偶遇 李莲花斜眼看着笛飞声:“你杀了他徒弟?” 笛飞声冷冷地对丁重道:“我昨日确实收了手,你也亲眼看到了。我走的时候,他也没死。怎么今日成了我杀了你徒弟?” 丁重怒不可遏,道:“我昨日也以为你收了手,我还特意去感谢你。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歹毒,撤掌的同时竟给他胸口打入毒针。” 他气得嘴唇都开始颤抖:“我徒弟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狠!” 笛飞声嗤笑道:“你这个蠢货! 你也说了,我和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他呢?是你女儿拿了我东西要我上台打败他,你叫她出来一问便知!” 丁重怔了一怔。 李莲花道:“丁掌门,你看,他说令千金拿了他的东西,你让令千金出来对质一下,不就明白了吗?” 丁重神情古怪,有点让人捉摸不透。 片刻之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望着笛飞声道:“我知你功夫高强,就算我把女儿叫出来,你非要咬定你没有杀,我又奈你何!不如,我先杀了你,报了此仇。倘若你们有冤,就让我徒弟在地下向你们当面赔罪吧!” 他举起了手,就准备让弓箭手放箭。 李莲花急了,手足无措地喊道:“丁掌门,你们要打要杀可以,可否先放我走啊! 你堂堂一派掌门,怎可滥杀无辜!” 丁重盯着他,沉声道:“你休要骗我。 你昨日就和他站在一起,今日又一起来,你告诉我你只是偶遇?” 李莲花还要为自己分辩:“真的是偶遇。昨日那么多人一起看比武,谁知道就和他站在了一起?今日在大门口又遇上了, 我也太倒霉了。 丁掌门,你......” 丁重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突然用力往下一挥..... 李莲花本来站在靠前的位置和丁重说着话,只听笛飞声低喝一声:“闭嘴!”便突然往前跨到了李莲花身前,弓身蹲立,大刀如闪电般出鞘,朝着人群猛力挥出一刀。 只见前排严阵以待的弓箭手们纷纷倒地,一串串血花喷溅而出! 几乎是同时,李莲花腾空跃起,快如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丁重。 丁重刚要发出声音,喉咙就被李莲花牢牢锁住,整个人被拎了起来,脱离了包围圈,站到了门口。 笛飞声不屑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弓箭手,从容地走向李莲花。 那些本在丁重身前持剑护卫的弟子们懵了一阵才反应过来,重新围了上来,聚拢在他二人周围。 李莲花将丁重推给笛飞声,道:“你有刀,他们更怕一点。 ” 笛飞声无语了。 他的刀是这个用法? 太侮辱他的刀了。 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对准丁重的喉咙。 丁重怒视着李莲花道:“你还说你们不是一伙的?” 李莲花轻飘飘地道:“随你怎么想吧,反正我刚说那么多,你也没信我。 ” 他搓了搓自己的手指,在丁重的衣服上蹭了蹭。刚才掐丁重喉咙的那几个手指上似乎沾了一些油脂。 他一脸嫌弃地道:“丁掌门,你这是多久没洗澡了?” 丁重气得狠狠地瞪了他几眼。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一定要先杀了这个嬉皮笑脸的家伙。 但他现在明白了,这个人的功夫深不可测,怕是不低于那个戴面具的男子。 李莲花却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刚才那一下也只是随手而为,并不费多大力气。他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但是丁掌门,此事真的有误会。你想想,如果他昨天使阴招杀了人,我们今天还来这里做什么呢?那不是羊入虎口吗?所以,人肯定不是他杀的,我们今天也的确是来祭拜令徒的,哦,还有,我们要见令千金,她昨晚和我们有约。 她失约了。” 丁重怒而不答。 笛飞声将树枝用力往下方一插,丁重闷哼了一声。 他的右肩被戳了一个洞,鲜血汩汩而出。 笛飞声语气凌厉:“你若再不说,我就在你左肩再戳一个洞,直到把你戳成一个筛子! 信不信由你!” 围观的弟子们看不下去了,纷纷喊着放开他们掌门,不过没有一个敢上。 笛飞声咬着牙道:“我没多少耐心。 最后一次问你,说! 不说就是死!” 他眼睛中的杀意最终还是震慑了丁重。 但他不肯叫丁芙蕖出来,而是让他们跟他一起,弯弯绕绕到了他自己的卧房。 丁重让弟子们在外面等,他自己和李莲花他们一起进去。 卧房里面并没有人。 第58章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丁重示意笛飞声放开他,让他方便行走。 笛飞声哼了一声,懒得搭理他。 丁重只好艰难地带着他走到了一个大衣柜前面,打开那扇雕花柜门,轻轻抽出了其中一块木板,一个隐藏在柜内的机关启动了。 大衣柜缓缓向旁边移动,地面一点点露出了一个四方口黑漆漆的洞。 原来,这里竟然有地下室。 …… 微弱的灯光下,地下室的角落里,一个女子绻缩的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尽管她的手脚都被绑着,头发也凌乱地散落下来,但那张明艳的脸蛋还是让他们一眼就认了出来。 丁芙蕖! 李莲花和笛飞声颇感意外。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四目皆是疑问。 丁芙蕖此刻是那么的狼狈无助,和昨天比武场上意气风发英气逼人判若两人! 李莲花走过去,帮丁芙蕖解了绑。 丁芙蕖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她用手捂着嘴,想尽力忍住,但是反而哭得更厉害。 李莲花走到丁重身边,刷刷两下点了他的穴,然后对笛飞声努了努嘴,示意他去安慰下丁芙蕖。 笛飞声走了过去,犹豫了一下,问道:“我的东西呢?” 李莲花轻笑着摇头。 这个老笛啊! 听到他的声音,丁芙蕖哭得更厉害了,双肩都剧烈地抖动起来。她转身伸手想抱住笛飞声,却被他本能地躲过了。 从小受过的严苛训练,让笛飞声对身边每一个陌生人细微的动作都非常警觉,他的本能反应是先下手为强。相对而言,在李莲花身边,他是比较放松的状态。否则,丁芙蕖刚那个动作极有可能换来笛飞声的一掌拍飞。 丁重虽不能动,口却是能言的,见到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无耻!丢我们丁家的脸!“ 丁芙蕖万万没想到笛飞声竟然会躲开她,反应还这么快。为了缓解尴尬,她从身上掏出一个东西,递给了他。 正是那个小金轮。 笛飞声接过金轮,没有二话,转身便走。 丁芙蕖突然高声喊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笛飞声一愣,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冷冷地说道:“你最好一次说完。” 丁芙蕖道:“十二年前,是你救了我,还把我送到了我舅舅家。 你不记得了吗? 那日你不肯取下面具,我还不能确定。直到我在铁匠铺看到你的刀和上面的小金轮。我才确定了,就是你。” 笛飞声完全没有印象。他脑子在飞速运转。 丁芙蕖似乎是要帮他回想起来,继续说道:“你当时在和一个和尚打架,那个和尚手上的法杖上有个骷髅头,是个恶僧!你的刀上有个金光闪闪的小轮子,我印象很深。你砍伤了他。 我当时就在旁边,他就拿我当人质。 你,救了我。” 李莲花道:“十二年前,你才几岁?怎会在他们打架的现场?” 丁芙蕖似乎是被提醒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丁重, 突然抬起手,狠狠甩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在场的两个男人都吓了一跳。 连父亲都打? 丁重怒极,张嘴要骂, “啪!”丁芙蕖换了只手,又扇了他一耳光。 李莲花看不下去了:“丁小姐,掌掴生父!你这怕是会遭天打雷劈吧!” “生父?” 丁芙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凄厉无比,有些瘆人! “他这样的人,怎配当我的父亲!” 丁重眼红如血盯着她,骂道:“你这个白眼狼!我好歹养了你十几年!我亏待你了吗?” ”呸!“ 丁芙蕖用手指着丁重,似是有无尽的怨恨。 “这个人,简直是禽兽!寡廉鲜耻!” 第59章 丁芙蕖的故事 丁芙蕖的故事,说来话长。 丁芙蕖不是丁重的亲生女儿。 她从记事起就是孤儿。丁重的原配夫人姓黄,一直没有生育。十五年前丁夫人在外面偶遇她被人欺负,那时候她才五岁。 丁夫人见她虽然邋里邋遢,被一帮比她大的孩子摁在地上扯头发,但是很机灵,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很招人怜爱。 丁夫人便带她回去领养了她。 丁重很少来丁夫人房里,他也没有纳妾。人人都说夫人福气好,虽然没有子嗣,掌门也从未有过其他心思,只醉心武术。 丁夫人对她很好,两人情同母子。 丁重一开始对她也不错,逢人便说这个女儿聪明漂亮。 那是丁芙蕖这一生最快乐的两年。 后来,丁重创办了凤鸣派,收了第一个徒弟,就是白宁正。 渐渐地,丁重对夫人和这个女儿就开始冷淡了。 丁夫人心情也越来越不好,直到有一天,她和丁重大吵了一架。 丁重打了她一巴掌,丁夫人一气之下吊死在房里。 丁重不知道,他和夫人吵架的时候,丁芙蕖就在门外。 那天,她听到了一个世上最可怕最荒诞的故事。 那个她叫爹的人,多年前就和自己弟妹私通,气死了他弟弟。为了颜面,丁父丁母找了个理由把那个女人赶回了娘家。 从此丁重再也没有提过那女人。虽然对丁夫人不够体贴恩爱,但年老色衰,也是常事。丁夫人也没多放在心上,直到她无意中看到了弟媳写给她丈夫的信。她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他们不但藕断丝连,竟然早就有了一个儿子。现在儿子长大了,为了让他好好习武,便把他送到了丁重身边。 这个儿子,便是白宁正。 丁夫人自杀,丁重更加厌弃这养女。尽管她小心翼翼,百般讨好这个父亲,还是没有办法让丁重多看她一眼。 她觉得自己又变回了孤儿。 人就是这样的。什么也没有的时候,觉得一切原本就是如此。可一旦拥有过,便再也不能接受失去。 何况,丁重眼里只有白宁正。 因为是他和自己弟妹私通生的孩子,他们不能相认,也不能对外公开身份。于是,他便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除了名分。 白宁正想要学什么,丁重都是一口答应,悉心教导,而她想要学武,却只能偷偷摸摸在旁边看,或者请教师兄们。 只有她知道这个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和弟妹私通的男人的卑鄙不堪。那段时间她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家里了,于是她一个人逃了出去。 没想到在外面游荡的时候,遇上一个年轻男子在和一个和尚决斗。她在一旁偷看的时候被和尚抓住当人质挡在身前。 她当时吓得魂飞魄散,那个看上去一脸杀气的男子怎会顾自己死活? 刚出来就变成那个死和尚的陪葬,她越想越委屈,最后哇哇大哭起来。 没想到,那个年轻男子救下了她,还应她的要求把她送到了丁夫人的兄弟家 。 那个她叫舅舅的人养了她十几天后,又把她送回了凤鸣派。 丁重并不知道她的想法,也不关心她的想法。 她从此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愤怒,不满。在丁重面前当起了乖乖女。她假装不知道白宁正的身份,假装不知道养母的死因。 所幸,师兄们对她都好,尤其是白宁正,简直对她呵护倍加。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留给她,也偷偷教她一些本派功夫。 但她觉得恶心。终于,在十三岁那年,她说服丁重同意把她送到了明月庵慧慈师父那里去学武,从此离开了这个她讨厌的地方。这几年,没有丁重的只言片语,倒是白宁正来看过她几回,给她带来了一些钱和生活用品。 她本来觉得就这样过下去也挺好的。 没想到半个月前,她收到丁重来信,说家中有大事,让她速回。 回来后才知道原来是白宁正想要和她成亲。 第60章 我没想到你竟放过了他 她不得不假装答应,但内心却恶心至极。 她不甘心。 她向丁重提出来要比武招亲,要招一个功夫远胜过自己的上门女婿可以发扬光大凤鸣派。师兄也可以上台比武。 一开始丁重不同意。 后来,她想尽办法说服了白宁正,同意比武招亲。白宁正向来自信,他相信玉山甚至周边符合条件功夫又比她强的未婚男子,只有他自己。 看到他同意,丁重才勉强答应了。 她故意提前和他比了一场。 几年不见,她没想到他功夫进步这么快。 看得出来,他未尽全力。她没有把握在擂台上能赢,因为白宁正对她志在必得。 她觉得必须有自己的人去消耗白宁正的体力,而凤鸣派的弟子不可能听她的。于是,她私下里打听江湖上哪里有功夫高强的人,便去拜会,一番比试后觉得还不错的,就收为己用。这几个人平日都藏在她安排的一处地方,她出门比武时才带上。 但是那天比武招亲,尽管车轮上阵,他们还是全都败在了白宁正手下。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幸亏她去了趟风云客栈。 风云客栈的擂台,她自然也是抱着寻找高手的目的来的。那晚,她遇到了笛飞声。尽管他戴着面具,他的气场和他背上背着那把大刀的模样像极了她脑海中的那个年轻男子。 这些年,他的脸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只是,他身边有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子和一个自称是他儿子的男孩。 虽然他不曾对她笑过,但在她心里,这个不苟言笑的他,真实,有安全感。 她想要嫁给他。哪怕那女人已经是他妻子或者小妾,她相信,凭自己的这张脸,和她对他的心意,一定是可以让他爱上自己。她相信自己更适合他。 为了不让白宁正和丁重起疑,此后她再也没来过风云客栈,只默默在周边关注着他们的动向。 比武招亲定下来日子后,她赶紧到风云客栈发出邀约,当然重点是笛飞声。她知道,白宁正绝不是笛飞声的对手。打败了白宁正,笛飞声愿意留下来自然好,不愿意,她也不勉强。 可是老奸巨猾的丁重发现了她和笛飞声串通的秘密,气急败坏,回去后狠狠责骂了她一顿。 尤其是白宁正最终不治身亡,在他胸口发现了一枚细针,丁重气疯了! 丁重认定是笛飞声和丁芙蕖有奸情,才会明里假装放过,暗里偷下毒手。以他功夫之高,那一刀挥出去的时候射入一枚钢针是轻而易举的事。他要杀了笛飞声报仇。 当她想去通知笛飞声赶紧离开风云客栈时被丁重发现,于是,她被绑了起来扔进了地下室。 但是没想到丁重还没去,笛飞声自己送上门来了。 …… 笛飞声道:“说完了?” 丁芙蕖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但还是点了点头。 丁重哼道:“一派胡言!” 笛飞声道:“说实话,我原本不记得这些事了。不过刚才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丁芙蕖激动地道:“是真的。真的是你救的我。我记得你的名字,你的刀。” 李莲花笑道:“所以。你第一眼就认出他了,就想好了让他这把刀帮你杀人?” 丁重恨恨地道:“就是如此。他们早就勾搭上了,所以才联合起来害死了我的正儿!” 丁芙蕖瞪了他一眼道:“我也不想他死。 但如果他不死,他便会一直缠着我。哪怕我嫁给了别人,他也未必会放过我。有其父必有其子!” 她鄙夷的目光扫向丁重。 丁重咬牙切齿道:“正儿对你一心一意,你这毒妇!!!” 丁芙蕖懒得搭理他,又望向笛飞声,悠悠地道:“我确实想过让他死在你的刀下。但没想到,你竟放过了他。” “所以,你就杀了他嫁祸给老笛?”李莲花面色沉了下去。 第61章 他本就该死 “他本就该死!我看到他就恶心!我根本就不喜欢他,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丁芙蕖恨恨地说完,扭头望向笛飞声,那双美目此刻又变得温柔如水:“何况,我早就有喜欢多年的人了!” 李莲花讶异地道:“这就有点夸张了。你那时候才多大!” “这跟年龄没关系。我第一眼就喜欢他了。他高大英俊,武功高强,侠肝义胆……” 李莲花瞅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笛飞声,忍不住打断她道:“这个我们先不聊。我们老笛估计也没想到自己在你心中如此伟岸。但是,你为何要杀了你师兄嫁祸给你喜欢的人呢?” 他特意强调“你喜欢的人”这几个字。 丁芙蕖神色怔了一怔,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她看向丁重,竟然笑了:“是啊,是我杀的。我去看他的时候把毒针打进去的。我讨厌他!他天天缠着我,像苍蝇一样!” 她那姣好的面庞突然变得狰狞。 丁重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奈何手脚不能动弹,他只能用嘴骂! 可怜他那亲儿子,对这个女人百依百顺,为了她不知道在自己面前说过她多少好话,甚至同意她比武招亲。没想到,竟被她如此算计,最后还死在她手里! 这是个蛇蝎女人!不得好死!要下地狱!要…… 骂得实在是难听,笛飞声听不下去了。他走了过去,盯着那张愤怒得变了形的脸道:“你刚听见了?你徒弟不是我杀的。” 丁重不明所以,刚想说什么,就被笛飞声一个手刀,把他打晕了。 笛飞声一步步走到丁芙蕖面前,盯着她那张脸,语气极为不善:“敢利用我的人,能活到现在的,这世上没有几个。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杀你?” 丁芙蕖收起了狰狞的笑容,直视着他,昂起了头,全无惧意:“你不会。十二年前你就没杀我。” 李莲花好意提醒:“丁小姐,话还是不要说得那么绝对的好。他这个人,对漂亮女人也不是那么温柔的。” 丁芙蕖笑了:“我知道,他应该是害怕被漂亮女人骗吧,所以才随便找了那么一个丑女人,实在……” 她的话猛然被打断。 因为,笛飞声突然出手掐住了她喉咙。 只见他紧锁双眉,脖子上青筋暴起,怒道:“你竟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 他目露凶光,手上用力,随时会捏碎她喉咙。 李莲花没有动。 尽管他心里暗自替丁芙蕖捏了一把汗,这小女子,太自负了。老笛的心,我都琢磨不透。 丁芙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的时候,笛飞声松开了手,一字一句地道:“你应该庆幸,我不杀女人。” 丁芙蕖大口呼吸着涌入喉咙的新鲜空气,那样子狼狈极了。 就在李莲花和笛飞声准备转身离开时,身后突然传来丁芙蕖有些哀怨的声音:“你真的不愿意为我留下来吗?你不杀女人,你姓笛,你功夫这么高,还有那个小金轮……倘若我告诉别人你是谁,你戴个面具又有何用?” 李笛二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李莲花苦笑道:“我真没见过像她这么不怕死的女人。” 笛飞声缓缓转过身来。丁芙蕖看到了他盯着她的眼神里泛起了杀意。 丁芙蕖满眼不甘,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嘶力竭:“我等了你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你了,你竟然对我如此冷漠无情。我父亲打我,我都没告诉他你的身份。我还想偷跑去风云客栈告诉你,他们要去找你们麻烦,所以才被他关在这里……” 李莲花用同情的眼神望了一眼笛飞声,转身来到丁芙蕖面前,微笑着注视着她道:“我很好奇,你明明已经知道他是谁,却依旧这样再三挑衅他。到底是自负美貌,还是真的确定他绝不杀女人?据我所知,他杀过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丁芙蕖愣了一愣,垂下头,泣不成声:“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是真的对他一往情深。我苦等过他,可我出不去。六年前我才能借着去拜师学艺的机会在江湖上打听,听说他早已不知所踪。我若不是苦苦等着他,如何会到这个年纪,还待字闺中?” “住嘴!” 笛飞声终于忍不住,他听不下去了。 第62章 智者千虑 李莲花也摇头叹气,说道:“丁小姐,你确有几分小聪明。 但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如你所说,你父亲既然把你关起来是怕你走漏风声,那为何又不去风云客栈找我们兴师问罪,而是提早设置埋伏在灵堂呢? 难道他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除非有人告诉他,我们昨晚和你约好了在客栈见面,而你失约了,我们自然会来找你。那,这个人是谁呢?” 丁芙蕖反驳道:“如果是我说的,我为什么不告诉丁重他的真实身份? 如果他知道了,必定会紧急通知江湖上的英雄好汉,还有,百川院,四顾门一起来围攻他岂不更有把握? 怎么会只有本派这些个弱不禁风的弟子?” 李莲花笑道:“不错,丁小姐连百川院,四顾门都知道。是啊,因为你想借我们的手,帮你杀了你父亲。 如果来那么多人,那你的计划不就失败了?杀老笛,不是你的本意,也不是你的目的。杀你父亲才是。” 丁芙蕖愣住了。 李莲花转身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丁重,笑得有些讽刺:“你故意刺激你师兄,让他众目睽睽之下看到你和老笛在一起谈笑风生。他在情急之下,用了他不该用也不能用的剑招。 我相信,你平时对他应该还是不错的,想必也用了一些厉害的手段吧。否则,我实在想不通,一个那么想娶你的男人,又怎会答应让你比武招亲?他应该完全想不到你会找到老笛这把厉害的刀吧!” “可惜,老笛不上当,留了你师兄一命。 于是,你只好亲自动手,再嫁祸给老笛, 然后假装被你父亲发现你要去找老笛通风报信,让他把你关在了地下室。你必定又是在恰当的时候说漏了嘴,说老笛一定会来找你拿很重要的东西。老笛功夫,你父亲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他才会举全派之力设下埋伏围剿老笛。 如此一来,激怒老笛,盛怒之下杀了你父亲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毕竟他是人尽皆知的大魔头嘛。” 笛飞声也冷笑道:“是啊,杀了你的师兄,你父亲再死了,凤鸣派不就是你做主了吗? 何况,你昨日还故意让我比武输给你,给你立威扬名。真是不错的算计!” 李莲花瞟了笛飞声一眼,呵呵笑道:“丁小姐,想要他留下来,也是想让他为你撑腰吧。毕竟,老笛这样的男人守着你,为你所用,坐镇凤鸣派而已,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口口声声说你对这个男人念念不忘十几年,我看到的,却是从你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就处处算计他,利用他。你这样的深情,哪个男人受得起?” 丁芙蕖瘫坐在地上,垂头抹泪。 她觉得这个男人仿佛是一只附在了她身上的幽灵,见了她所见,想了她所想。 李莲花又道:“还有,你父亲再怎么对不起你,他也养了你十几年。真要这么决绝,置他于死地不可?还有你师兄,真的就那么罪无可恕,不死不休?” 笛飞声听不下去了,转身要走:\"少跟她废话。 走吧!“ 走出两步,他突然又转了回来,从怀里掏出那个镶着宝石的七巧环,在丁芙蕖面前晃了一晃,道:“这个东西,我就不还给你了。好叫你知道,我虽不杀你,但日后你若想拿我身份一事来拿捏我,我必会让所有人知道你杀了自己的师兄,还设计杀自己的父亲。 我想,你以后的夫君应该不会想看到别的男人拿这个东西去找他聊聊吧。 这上面好像刻了你的名字?” 丁芙蕖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浮现出瘆人的邪魅一笑,瞬间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李莲花快步跟上,大声赞叹道:“老笛,你跑这么快做什么?你怕她?” 笛飞声冷笑:“我怕多待一刻,我会忍不住杀了她!这是小女子?她比男人还狠。” 李莲花笑了:“那是,我也觉得有点后脊梁发凉呢。还是秋娘有女人味一点。” 笛飞声轻叹一声道:“做了十年李莲花,你李相夷的样子我都快忘了。他也这么嘴碎?” 李莲花:“……” 第63章 被惯坏的苏小慵 苏小慵得知丁芙蕖居然有那么黑暗的童年后,唏嘘不已。 那个女子给她的印象是美丽自信,活得张扬而肆意。孤儿,养女,被厌弃,被轻视,这些词语好像和她根本沾不上边。 李莲花说,有些人,总是刻意给别人别人看自己最好的一面,而把最痛苦,最丑陋的一面深藏于心。很多人,人前风光无限,人后有苦难言。所以,看人不能看表象。 苏小慵问,那要看什么,看心吗? 李莲花宠溺地双手捧起她的脸,两人抵近,呼吸可闻:“心自然是很难看到。 看眼睛。人的眼睛里有很多东西藏不住。” 苏小慵睁大眼睛和他对视:“那,你从我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李莲花低下头来,用鼻子去拱她的鼻子,轻声回答:“我。” “那我也要看看你的眼睛里是否有我。”苏小慵反过来捧起了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看。 他的眼睛,他的睫毛,他的鼻梁…… 苏小慵突然觉得,他脸上每个部位都那么好看。 她那花痴般的神情把李莲花逗乐了。 “夫人,好看吗?” 苏小慵回过神来,咯咯笑着,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李莲花说,既然那么想看,不如躺下来,我让你仔细看看。 苏小慵转身想走,被李莲花一把搂住抱在了腿上,上下其手,又好好腻歪了一会。 直到苏小慵软绵绵地趴在他肩上,满脸绯红,浑身无力地说:“大白天的,我们不要老呆在房间里吧,否则出去时碰到老笛,他那眼神没法看。” 李莲花觉得奇怪,老笛自己不也老待在房里吗? 他凭什么用没法看的眼神看我们? 苏小慵说,老笛的眼睛,好像能看穿别人的心思,可怕着呢。而且秋娘说老笛一般都在床上静坐运功。哪像你。 她想说,哪像你,一沾床就不正经。 李莲花笑了,他说,秋娘未必好意思都告诉你。 苏小慵觉得李莲花今天可能是闲得没事要找事做了,便转移话题说,不知道云隐山建得怎样了,不知道师娘还好不好? 李莲花说,放心,有方小宝和无颜在,不会有问题的。 苏小慵想想也是,方小宝精力旺盛,每天活蹦乱跳,爬几趟山不是问题。实在顾不过来,可以找无颜帮忙。 无颜那个人,他平时没有多话,但是老笛交代的事情没有他办不好的,可见他定是有不一般的本事,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对了,还有花成栋。他把云隐山的事看得很重要,他又是城主,有他的照看,应该没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 苏小慵似是有意无意,最后想起了花成栋。 李莲花嗯了一声,突然用手指挑起她下巴,似笑非笑:“那是自然。你的义兄嘛,都是很厉害的。” 苏小慵把他手指拿下来,放在手上搓搓捏捏道:“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越来越小气了呢?你看,我明明先夸了方小宝,又夸了无颜,怎么一夸义兄,你就酸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胸襟宽广,大度容人……” 李莲花也乐了:“以前,我们小慵可不是这样的。当我面,和谁都撇得干干净净的,让我一直以为,你的眼里心里都只有我。现在倒好,当着我的面,盯着别的男人不放不说,说话也张嘴就来。还知道先夸夸别人?嗯,我在想,我是不是该改称你苏女侠呢?” 苏小慵想了想,点点头:“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那,我以后还是注意点,别让人以为我是那么轻浮的人。” 李莲花无语了。 本以为她要说,以后会注意点,不盯着别的男人,不夸别的男人,反正不会让李大哥生气,没想到她竟然说的是要注意自己形象。 李莲花长叹一声道:“看来,你是吃定我拿你没办法了。” 正在苏小慵以为他是发出无力的感慨声时,李莲花突然凑近她耳边轻轻说了句:“别叫,老笛就在楼下呢。” 苏小慵莫名其妙。 下一刻,她就感觉身子底下一空,她整个人被端了起来,扔进了床上叠好的那一堆被子里。 接着,李莲花整个人都压了上来。 苏小慵啊的尖叫一声,不,半声。她立马就闭了嘴。 她现在明白这个老狐狸为什么提前说要她别叫了。 他的意思就是,接下来,她只能咬着牙默默地任他欺负了,作为对她“胆肥”的惩戒。 第64章 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秋娘在给笛飞声洗衣服时,发现了那只镶着绿宝石的七巧环。 那是那天在铁匠铺拿到的,紫鞭姑娘也就是丁芙蕖的东西。 笛飞声在床上闭目打坐。 秋娘小心翼翼地把七巧环放在了他腿的正前方,便轻轻地走开了。 等她洗完衣服回来,笛飞声仍然在静坐,东西也还在原来的位置。 “把这东西收好。” 笛飞声口中吐出几个字。 秋娘迟疑了一下,问道:“这个,不要还给那姑娘吗?” 笛飞声摇头:“不要。” 秋娘便去找了一块绣着花开富贵的锦帕,细细包好,琢磨着放到笛飞声的那一堆衣物包袱里。 笛飞声冷冷地道:“别放在我衣服里。” 秋娘愣了。 既然说要收好,必然是很重要的东西。放他自己包袱里,带回云隐山,他随时可以拿出来看看……难道他不是这个意思? 但他又说不要和他的东西放在一起。 秋娘有点糊涂了,但还是照做了,把它放在那一堆零碎的小东西里面。她也不想见到它,会让她想起丁芙蕖挑衅的眼神和她盯着老笛那勾魂摄魄的目光。 难得笛飞声向她解释,她才知道自己想多了。笛飞声的“收好了”,只是让她别弄丢。放哪都可以,但别碍他的眼。 秋娘觉得他今天心情还算好,便忍不住试探性地问了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笛飞声瞟了她一眼,道:“回哪?” 秋娘道:“云隐山房子还没盖好吧,回梧言庄也行啊。” 笛飞声道:“我无所谓。难得出来一趟,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秋娘眼睛一亮。 这是他第一次用的征求意见的口吻,问她想要做什么,想要去哪里。 从三清宫回来后,笛飞声对她的态度确实变了很多,对她身体的需求似乎越来越强,不再压抑着,也不再忽冷忽热。 但除了在求欢的时候偶尔会征求她的意见外,平时依旧是我行我素。何时主动问过她想要什么? 秋娘一时说不出话,她明明觉得开心, 鼻子却有点发酸。 笛飞声把她脸上复杂的小变化都纳在眼里,忍不住嘴角上扬,说了句:“愚蠢的小女人。” 秋娘觉得他这句骂人的话里,加了那个“小”字,竟生出来有那么一丝丝暧昧。 “无颜告诉过我,你的家乡是在铅山,离这里不远,你想不想回去看看?” 笛飞声抬眼盯着她。 秋娘迟疑了下,说想,只是不知道家乡还有什么人,父母兄弟姐妹是否还在。多年不曾回去,有些害怕。 笛飞声道:“有我在,怕什么。” 笛飞声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在秋娘的心上颤了一颤。 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当初她爹娘把她卖给人贩子的时候,她的世界就塌了。普天之下,无人可以依靠。 这么多年,无论是在金鸳盟还是在顾三金面前,她一直如履薄冰般地活着,生怕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当作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给轻易捏死。 然而今天,那个她一直以来都小心翼翼伺候着的男人,竟然亲口对她说,不必害怕,有他在。 秋娘哽咽了,说不出话来。 笛飞声淡淡地说了句:“想好了告诉我。” 起身便出去了。 他最见不得女人哭。 …… 没过两日,他们便听说,凤鸣派大师兄过世,掌门丁重身体抱恙,无法再打理门派事务。 独女丁芙蕖就任新掌门。 新掌门功夫高强,智慧过人,但因伤心过度,又新任掌门事务繁多,不再举办比武招亲。 客栈的客人们在讨论此事时纷纷表示太遗憾了。这么年轻漂亮的女掌门,功夫也不见得多高强,父亲病了,师兄死了,还不如将门派散了,再找个人嫁了。 也有人说,那也不必,找个功夫高强的上门女婿就行了,也无需亲自操心那么多事,帮派的事情多累人,红颜弹指老啊! 于是,大家又在感叹,错失了一次当上门女婿的机会。住客栈的人一般都不会长久待在玉山,估计是等不到下一次了。 第65章 碧茶之毒 笛飞声对李莲花说,他打算陪秋娘去趟她的家乡铅山永平镇。不远,但是回云隐山也有点绕路。 他问李莲花是和他同行,还是在玉山待着等他回来。 李莲花有点意外,但回答说,自然是同行。 原本玉山也待够了,正考虑要多走走看看,下一趟山也不容易,回到云隐山就安心挖土种菜了。 而且,孩子们需要历练。 以后还是应该每年都带他们下山游历一番。增长阅历,见识人心。 “说到孩子,李莲花,你……”笛飞声看看陪着笛白杨在一边玩的秋娘和苏小慵,低声道:“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何……” 李莲花斜睨了他一眼:“没有孩子?” 笛飞声嗯了一声。 李莲花沉默片刻,道:“会有的。” 笛飞声盯着李莲花良久。 李莲花瞪了他一眼道:“你能不能不用这么愧疚的眼神看着我?” 笛飞声轻叹道:“是不是因为碧茶之毒?” “也是,也不是。”李莲花道:“虽然毒已解,但是毕竟伤了根本。孩子的事情,随缘吧。” 笛飞声道:“苏小慵知道吗?” 李莲花望向正逗弄着笛白杨的苏小慵:“我想应该知道吧。这么久了,她肯定是有怀疑的,甚至怀疑过她自己的问题。她问过我,我也和她说了。没有人解过碧茶之毒,所以,也没人知道解毒后对身体有哪些影响。” 笛飞声道:“我回去,让药魔想想办法。” 李莲花笑了:“毒已解。他还有何办法?” 笛飞声道:“他制的毒,当然得他来想办法。再说了,不给他找点事做,他也没意思。” 李莲花咳咳两声,道:“其实,倒也不必如此着急。一年后再说吧。” 笛飞声哦了一声,道:“不急?那也行吧。不过,如果她知道秋娘怀上了,会不会不太开心?” 李莲花啊的一声,杯子里的茶水差点洒出来。 “老笛,你这,也太勤了点吧。” 笛飞声嘴角扯了扯,道:“我只是告诉你一下,好让你有点准备,免得苏小慵太失落。” 李莲花无可奈何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好吧,你让药魔折腾折腾吧。” 他想想,笑道:“老笛,要不要传信回去给方小宝,你那个随意居重新设计一下?至少得扩一倍吧。” 笛飞声自己也笑了:“那倒不至于。穷人家孩子,一间房子养十几个。只是,”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太吵了!” …… 李莲花告诉苏小慵,秋娘又怀上了。 苏小慵愣了一会,道:“难怪,她这两日总说胃口不好,不想吃东西。” 李莲花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小慵,你会不会难过?” 苏小慵从他怀里挣脱开来,笑道:“难过什么。是不是老笛取笑你了?” 李莲花忍不住笑了道:“倒也不是。老笛现在越来越知冷知热了,他是关心我。” 苏小慵哦了一声:“算他有良心。秋娘脸上笑容也越来越多了,老笛从三清山回来后,对她似乎不一样了。” 李莲花点点头:“嗯。可能是想通了一些什么东西吧。他今天还说要陪秋娘去她的家乡看看,问我去不去?” 苏小慵眼睛一亮:“他对秋娘这么在意了?哈哈,你看,以前我说要撮合他们,你还不看好他们。” 李莲花笑着又来刮她鼻子。 苏小慵一把挡住:“在我怀上孩子前,你不许再刮我鼻子。” 李莲花惊讶地道:“这是什么道理?” 苏小慵一本正经地道:“万一生的是儿子,可是会像娘的。我不想我们儿子生出来是个塌鼻子。” 李莲花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乐了:“那还不容易。我有办法。” 苏小慵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你有什么办法?” 李莲花凑近她耳朵,小声道:“那就生女儿。还记得我教过你生女儿的诀窍吗?” 苏小慵…… 你个大骗子! 两人又在房间里闹出不小的动静,楼下笛飞声的嘴角微微扬起。 李莲花,你行。 第65章 离别 就在李莲花一行准备第二日离开玉山之际,苏小慵突然提出要去三清山看望虞长风。 她一直觉得奇怪,那点小伤,早就该痊愈了啊,为何却再未见他来过客栈。 李莲花说,当然好了,上次他们不是已经去看过了吗? 三清山那帮老道,性格古怪得狠,上次他和笛飞声去看望虞长风,顺便解释他受伤的事情,结果还被他们座下的弟子无端陷害,差点小命都没有了。 李莲花说,实在没必要再去自找麻烦。 至于虞长风,李莲花说已经向他道过歉了,也向他师父解释过了。那年轻人比那些师兄们心胸宽广,一点也不计较。所以,完全不用担心。 苏小慵讶异地道:“三清宫的道长都那么不讲道理吗?” 李莲花道:“可不是嘛,我也很意外。可能是一天到晚待在那么高的山上,被山风吹得不那么聪明了,总之就是性格怪异,不好打交道。不过他师父玉虚真人还比较通情理,他说如果有机会,会让虞长风去看我们的。” 苏小慵半信半疑道:“真的?” 李莲花说:“反正他和我是这么说的。” 苏小慵道:“来不来倒是不要紧。 只要虞长风没事就好了,不然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她转念一想,不对啊,你告诉他们我们住在云隐山? 李莲花微笑着道:“那是自然。我和他师父聊了很久。我们还比较聊得来。” 苏小慵觉得李莲花应该不会骗自己了,也没必要。何况在三清山受伤的事情最终也没瞒得住,这个大骗子应该不会再骗人了。于是,她也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其实她不知道,三清山的事情远没有她所听到的那么简单。 她更不知道,虞长风差点死在了笛飞声手上,就是现在,罡气虽解,内伤也不是十天半个月可以恢复的。虞长风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她的夫君可不敢这么告诉她。 …… 第二日一早,几个人刚起床收拾好,便见到袁掌柜和云朵儿在招呼着小二给他们把一大坛桃花酿往莲花楼上搬,还有一些他们自己做的小点心,让他们带着在路上当干粮。 莲花楼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连马都给他们喂饱了。 袁掌柜对李莲花说:“相夷,天字一号,一直是你的。那些银子,你不要,我也不会动。日后,如果你有需要了,随时来拿就是。” 李莲花无奈地摇摇头:“一句玩笑而已,不要当真。你不知道, 我身边都是有钱人,他们的钱多得花不完,我要钱做什么!再说,那么多银子放在客栈也不安全,还是趁早放到钱庄去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斜睨着笛飞声。 笛飞声没有反应,他的目光正在那个缠着秋娘要抱的儿子身上。 秋娘耐心地和笛白杨解释着,男孩子长大了,要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不能动不动要大人抱。何况,他还是个习武的男孩,比一般孩子肯定是要厉害。 然而,三四岁的娃,正是能走不走,能吃不吃的年龄。 加上又刚刚睡醒,迷糊着呢,眼睛都没睁开,好说歹说,就是赖着不动。 笛飞声大步流星走过去,一把搂起笛白杨,就往莲花楼二楼去了。 没一会他就出来了,估计是把笛白杨直接扔床上了。 …… 云朵儿眼睛有点肿,却仍然笑着和他们道别。 苏小慵说,如果想他们了,就去云隐山找他们。 云朵儿说放心,袁姐姐对她很好。她会好好听袁姐姐的话,帮她把客栈的生意越做越好。 秋娘真心舍不得她,把云朵儿拉到一边,又细细地叮嘱了些什么。一会,自己倒是红了眼眶过来了,和袁掌柜道了别,便进莲花楼去了。 第66章 不堪的过去 秋娘其实已经记不太清家乡的样子了。 一路上,她都很安静。 除了和笛白杨说说话,其他时间大多是一个人沉默着。偶尔她也会抬眼望望远处,那眼神中,有期待,更多的是不安。 十年了! …… 永平和玉山很近,莲花楼一天就到了。然而,越临近永平,沿途所见愈荒凉,几乎连绿色都很难见到。 远处有一大片光秃秃的赤黄色的山,似乎有黑红色的东西从山上往下流淌。 秋娘说,印象中,爹和兄长是矿工,家里住的是那种很简陋的木房子。当初,是为了给哥哥娶嫂子才把她卖给人贩子的。 那时候,她才十岁。 她走的时候,娘还在月子里,刚生了个妹妹。 秋娘的眼睛渐渐湿润,不知道妹妹有没有平安长大,会不会也像她这样被卖掉...... 说着说着,秋娘的眼泪大颗落下,她默默地起身走开了。 笛飞声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眉头紧蹙。 苏小慵忙跟了过去,安慰她,一切都过去了。可不能太伤心,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李莲花咳了两声,转移话题说,那秋娘家应该就在那座山脚下。 那里看上去是座露天铜矿,据他所知,矿工一般都住在矿洞附近的矿工棚里。 但是这一路走来,都没看到有客栈。 今晚,估计还是要住在莲花楼里了。 ...... 诚如李莲花预见的那样,他们在一排木条和石块砌成的矿工棚里,找到了秋娘的家。 那哪里像个家? 仅仅就是一些破旧的木板和石块搭成的棚,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茅草。 地上到处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一不留神就会摔跤。 夜色下,一个黑瘦黑瘦的老妇人,站在门口,眯着眼睛看着他们的方向。 秋娘恳求笛飞声带着小白杨,不要跟过去。她想自己一个人过去。 李莲花牵着苏小慵的手,回到了莲花楼。 …… 笛白杨问他爹,为什么娘自己一个人去那个地方,不要他们一起。 笛飞声皱着眉,一言不发。 他知道,秋娘是不想让他看见她最不堪的一幕。 秋娘过去和那个老妇人说了几句话后,就见那老妇人扯着秋娘哭天喊地,一会从身后有着昏暗灯光的棚里跑出来一对夫妻,身后还跟着俩十岁左右的孩子。 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他们说的话有点晦涩难懂。 然后,秋娘就跟着他们进去了。 好一会,秋娘还是没出来。 笛飞声忍不住了,他牵起了笛白杨的小手,说,我们去看看你娘吧。 .…… 那个矮小狭窄的木石棚里,秋娘跪在那个老妇人面前,泣不成声。 她娘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小女孩也在小声哭泣着。 她的兄嫂站在一旁,面带愠色。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跟在他们身后,面无表情。 看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牵着一个几岁的男孩突然出现在屋内,里面的人都愣住了。 笛白杨立刻跑到了秋娘身边,去扶他娘起来。 秋娘摇摇头,不肯:“杨杨,你和爹出去吧。 娘还有事,一会就出来。” 话音未落,就听到笛飞声愠怒的声音:“起来!” 秋娘身子颤了一颤。 笛飞声好久没有用这种语调对她说话或者发号施令了。 笛白杨小小的手,使劲拽他娘, 把秋娘扶了起来。 笛飞声本来就生得个子高大,再加上那张脸生得棱角分明,剑眉星目,不怒自威。 秋娘的娘眼睛不太好,看不清,但她哥嫂却是看得清的,不由得心生胆怯。 刚才笛白杨喊娘,他们是听见了的,秋娘又说这男人是孩子的爹,他们不敢相信这样的男人会是秋娘的夫君,揣测着应该是秋娘被卖到了一个大户人家做了妾。 秋娘兄长满脸讨好的笑容迎上前问道:“这位老爷,是您买了我二妹吗?” 笛飞声的目光只在秋娘身上,看都不看他一眼。 秋娘走到笛飞声面前,低声恳求道:“老笛,你带杨杨出去吧。 这里太脏了。” 笛飞声嗯了一声,转身往外便走。 笛白杨站在原地,拉着秋娘的手不肯松。 这房子里黑漆漆的,灯光微弱,他看着害怕,不想让他娘一个人留在这里。 秋娘正要说什么,就听笛飞声扭头说道:“怎么,要我来拉你?” 第67章 你要把我娘卖了? 秋娘犹豫了一下,随着笛白杨往外走去。 “二妹!” 秋娘嫂子高声唤道。 秋娘兄长迟疑了一下,快步走到秋娘跟前,拉住她衣袖,道:“二妹,你先别走。容我和你家老爷谈谈。” 笛飞声盯着他的手,面色阴沉如水。 笛白杨抬头对他舅舅道:“你放开我娘,我爹生气了。” 秋娘兄长竟然不由得心虚了,真的放开了秋娘。 笛飞声目光阴冷,道:“出来说。” 他不想待在这棚里,屋顶太矮了,他要勾着头,实在难受。 秋娘无可奈何只得跟着出去。 那个老妇人也牵着小女孩跟在后面。 秋娘的兄长,陪着笑说,秋娘爹因为矿难年底刚刚过世了,给他办丧葬让本来就困难的家境更是雪上加霜。 现在秋娘嫂子肚子里又有孩子了,家里更加养不起人,所以,打算把小妹卖了。 好巧不巧,秋娘回来了。于是,他们想说服秋娘,代替妹妹去,这样就可以留下小妹。毕竟小妹还小,秋娘反正已经卖过一次,无所谓再多卖一次。 笛飞声颇有耐心地听完,然后问道:“你是说你们刚在和她商量要把她再卖掉?” 秋娘兄长连忙摆手:“不不,刚才不是不知道您已经买了她嘛,现在知道了,自然不能再卖了。只是,您看,是不是看在她给您生了这么一个大胖小子的份上,您多给两钱呢?当初啊,因为着急用钱,把她贱卖了。” 笛白杨高声叫道:“你要把我娘卖了?你是坏人!我打死你!” 他冲过去就去踢他亲舅舅。 舅舅不敢还手,被他踢了两下也只能躲闪。 “你别打我爹!”站在秋娘嫂子身后的那个瘦瘦的男孩突然从斜刺里冲过来,一拳就朝笛白杨挥过去。 秋娘本就在旁边,她正要去拉开笛白杨,突然看到有一只拳头朝笛白杨挥过去,想都没想,就拦在了前面。 眼看那只拳头就要打在秋娘背上,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大手突然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那只拳头。 只听男孩高声呼痛:“爹,救我!” 他爹忙冲笛飞声拱手作揖道:“这位老爷,孩子不懂事,求您别跟他计较,放过他吧!” 笛飞声松开了那男孩。 秋娘嫂子急忙过来拉走他。男孩涨红着脸,恨恨地瞪着笛白杨。 他爹正要感谢笛飞声,冷不防一个大耳刮子扇过来,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目眩,一下就瘫坐在地上。 刚走开的他老婆孩子一下愣住了,赶紧又折回来去扶他。 秋娘嫂子看到了自己丈夫嘴角流出的鲜红的血,顿时吓得尖叫起来。 她站起来就朝笛飞声扑过去。 笛飞声哪能被她扑住?只见他轻轻一闪,秋娘嫂子没收住,一下就脸朝下摔倒在了地上。她趁势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大声嚎起来。 秋娘的娘也赶紧过来急切地询问怎么回事,是不是伤到肚子了。 笛飞声走了过去,像拎小鸡一样一把拎起了秋娘兄长来到他妻子面前,大手掐住了他脖子,恶狠狠地道:“你再嚎一声,我就掐死他!” 秋娘的娘和嫂子几乎同时叫了出来! “你,你敢……” 他嫂子刚说出来“敢”字,秋娘凄厉的声音响起:“老笛—!求你了!” 笛飞声手上刚要用力,迟疑了一下,还是松开了。 他将那个吓软了的男人丢在了他妻子面前。 他盯着瘫在地上的女人,凌厉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只听他一字一句地道:“看在她面子上,我今天不杀你。” 第68章 那个蠢女人 笛飞声道:“笛白杨,拉你娘走。” 话是对笛白杨说的,目光却停留在秋娘身上。 笛白杨听话地去牵秋娘的手,然后拉着她就走。 然而没走两步,秋娘停下来了。 她缓缓转过身去,目光紧紧锁在那个被黑瘦黑瘦老妇牵在手里的女孩脸上。 那女孩眼神空洞,看不出表情。 秋娘又扭头望向笛飞声,眼神里藏不住的哀伤,还有祈求。 笛飞声看出来了,他没有给任何反应。 但秋娘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那种克制的厌恶,这也是她最担心的。她就是害怕看到他对自己的厌恶,所以才不想让他来。 此刻,秋娘在心痛和纠结中彷徨着。她不知所措。 笛飞声叹了口气,走出去两步,又退回到她面前。 他就那样俯视着她,高高在上:“要么和我走,要么留下来。你自己看着办。” 秋娘垂下了眼眸。 她从他言语中听出了他的不耐烦和厌恶。 她不敢看他。 她知道他的意思,如果她不马上走,他就可能不要她了。 可是她一想到那个和她当年一样年纪的亲妹妹就要面临和她一样被卖被欺凌的遭遇,她就心痛难忍。 她想带妹妹走,但她也知道,她没有这个资格,尤其是在笛飞声这样的人面前。 她又觉得自己可笑。 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妄想保护别人? 秋娘就这样失神了。 直到她感觉牵着自己衣袖的那只小手突然离开了,她听到了笛白杨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惶惶然抬起头,却看到了笛飞声把笛白杨扛在了肩上,大步离开的背影。 那个决绝远离的背影,像一把锋利的刀,扎在了她心上。 秋娘想喊,不要丢下我! 但是,她发现自己浑身发软,一时悲愤交加下,她竟然没有了一丝丝力气,迈不开腿,发不出声。 秋娘瘫坐在地上,那个背影越来越模糊,她终于昏了过去...... ...... 李莲花和苏小慵坐在车里正在聊着云隐山现在可能建成什么样子了,突然听到了笛白杨的哭声由远至近。 两人大吃一惊,刚要站起来,笛飞声扛着笛白杨掀开帘子就进来了,将笛白杨扔在了床上。 笛白杨哭着喊要娘,笛飞声伸手就要点了他的穴,被李莲花拦住了。 看着笛飞声怒气冲冲的样子,秋娘也没有跟在身后。 李莲花心知有异,连忙抱起笛白杨往楼上去了。 李莲花问笛白杨,为什么娘没有回来。 笛白杨抽噎着说,爹让娘走,娘不走,爹生气了,就不要娘了。 李莲花思忖片刻,对笛白杨说,只要他不哭不闹,早点睡觉,李叔叔一定帮他把娘亲找回来。 他对苏小慵使了个眼色便下去了。苏小慵心领神会,留下来陪伴笛白杨,哄他入睡。 ...... 李莲花看出来了,笛飞声是真生气了。 李莲花在他身旁坐下,一言不发盯着他。 笛飞声看了他一眼,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不用看我。 你驾车还是我驾?” 李莲花微微一笑道:“我还记得前两日,有人得意洋洋地告诉我,说秋娘又怀上了。把我羡慕得呀......” 笛飞声嗤了一声,道:“别提那个蠢女人!” 李莲花给他满上一杯茶,轻叹道:“你是聪明人,无需我多说。虽然我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知道,你和笛白杨就是秋娘的命。 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家人,但是血缘至亲,刻在她的血液里,哪有那么容易割舍。 老笛,你得帮帮她,而不是抛弃她。” 说罢,他用手指了指楼上。 笛飞声皱起了眉:“她哥哥想卖了她的小妹,秋娘想带她走。李莲花,你没见到,在那种家里长大的孩子,我不敢带在身边。 你应该懂得。” 李莲花哦了一声。 沉默了片刻,他又有意无意说了句:“可秋娘也是那个家里出来的。 还是那句话,没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家人,但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老笛,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过,秋娘,你还是要慎重。且不说笛白杨,我觉得你要好好问问自己,将来想起她来,会不会心疼。” 说罢,他轻轻往楼上走去。 “我去看看小白杨。今晚莲花楼就停在这里,如果明早你还是决定走,那你赶了车走就是了。我没意见。” 第69章 你不是人 苏小慵哄睡了笛白杨,自己却一点困意没有了。 笛飞声就那样一动不动在楼下坐着,他们也不方便下去休息,两人干脆就相拥半躺着,一夜无话。 不知什么时候,苏小慵从睡梦中醒来,惊得一下就坐了起来。 她居然听到了马蹄声,也感觉到了脚下的动静! 莲花楼在前行! 苏小慵差点叫出声来,但她的嘴立刻就被一只手捂住了。 是李莲花。 李莲花一直半梦半醒。笛飞声刚开始赶车,他就听到了。 他没有下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揽着苏小慵继续闭目养神。 苏小慵用力拨开了他的手,瞪大了眼睛,压抑着声音喊道:“老笛真的把秋娘扔下了?” 李莲花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苏小慵气急,他怎么可以这样?那样,笛白杨不是没有娘了吗? 况且,秋娘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她起身就要下楼去找笛飞声,却被李莲花一把搂住。 他低声道:“小慵不要闹。 我昨晚和他说过了,如果他想走就驾车走,我不管。这是他自己的事。” “可这样对秋娘太狠了! 我还说老笛对秋娘越来越不一样了。真没想到! 他还是那个冷漠绝情的大魔头!” 苏小慵恨不得大声骂出来,可又怕吵醒了笛白杨。 “不行,你放开我,我要去骂醒他。”苏小慵恼怒极了,使劲推开他。 李莲花无可奈何,只得松了手。 苏小慵想都没想就往楼下跑,掀开帘子一屁股坐到了笛飞声身旁,气势汹汹地道:“老笛,笛飞声,你怎么回事?你真的不管秋娘了啊! 她可是小白杨的娘,她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呢! 你怎么这么冷血!!!” 笛飞声脸色铁青,眼圈发黑。 看来,昨晚一晚没睡。 “你赶紧掉头往回啊! ”苏小慵吼道。 笛飞声还是没有搭理她。 苏小慵气得要去抢他的缰绳,笛飞声怒道:“李莲花,你再不来,我就把你女人扔下去了!” 李莲花的声音从里面悠悠传出来:“我也没办法,我管不了她。” 苏小慵也不顾形象了,边抢绳子边骂道:“你扔吧。 你连自己女人都可以扔,别人女人有什么好顾忌的!赶紧扔! ” 她还故意大声对着楼里的李莲花喊道:“正好,把我扔下去,我去找秋娘。” 这是笛飞声第一次看到泼妇一样的苏小慵,他竟然有点懵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在李莲花面前娇滴滴的小女人吗? 她当然不可能从他手里抢走缰绳,但她就是拽着不肯松,嘴里还一连串地骂着:“秋娘对你那么好,你却把她当成个物件一样。 想扔就扔!你还是人吗?你不是! 你有没有想过,你把她扔了,她要怎么过?她肚子里还有孩子,谁来保护她和她的孩子?” “好,你扔了也好。 等将来秋娘把孩子生下来,还不知道叫谁爹呢。 谁还会记得你笛飞声!”苏小慵把能想到的最能气死笛飞声的话都骂了出来。 笛飞声终于忍不住了,他的手松开了绳子。 正当苏小慵高兴地以为自己终于把绳子抢过来了时,突然她身子一僵,口不能言,身体也动弹不了了。 “老笛!你......” 李莲花飞快地从里面出来,一把扶住了苏小慵,将她抱了进去。 笛飞声骂道:“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李莲花呵呵一笑:“不好意思,我们家夫人被我惯坏了。 不过,自己的女人,不惯着怎么行呢?”说罢,他解了苏小慵的穴道,柔声道:“夫人,你也稍微顾忌下形象。 你刚那样子,实在不太好看。别闹了好不好?“ 苏小慵着急,她不知道笛飞声什么时候开始赶车的,这里离秋娘的家是不是已经很远了。 以她对秋娘的了解,笛飞声的抛弃,一定会让她万念俱灰,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她觉得不管怎样,都要回去看看秋娘才放心。 正在她推开李莲花,打算再出去和笛飞声争辩的时候,李莲花冲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噤声。 然后,苏小慵就感觉到整个人都往马车的一侧滑了过去...... 苏小慵惊讶地发现,马车调头了! 第71章 一夜无眠的笛飞声 莲花楼终究还是掉头了。 笛飞声昨晚一夜未眠。 他双眼通红,眉头紧蹙。这么多年以来,还从未有一件事情让他如此纠结。 他没想到,他给了秋娘机会,她竟然还在犹豫,最后竟然还放弃了他和笛白杨。 他强压着怒火,只抱走了笛白杨。有那么一刻,他是想掐死她的。 背叛他的人,从来没有能活到第二天的。但他,放过了她,甚至还放过了那一家子。 回来后,他又依了李莲花的,莲花楼一夜没动。其实,他心里还是盼着秋娘能主动回来的。 他还想过,如果她回来了,就算了,他也懒得和她计较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他等了一晚,那个女人竟然没有回来。 这是她第一次违逆他的意思。 ...... 他也想过,也许她是被缠住了,那一家子不会轻易放她走。 他们不是还要第二次卖她吗? 那就让她被卖掉吧。这样的蠢女人,留着干什么呢? 他脑子里有他自认为正确的判断,他只是烦自己为什么还如此纠结。 于是,秉着他一贯的宗旨,与其纠结,不如行动,天还没亮,他就开始驾车赶路了。 只要离开了永平,他笛飞声绝不会走回头路,也绝不再纠结这里的一切。 但是走得越远,他心里越虚。 他甚至想,要不要停下来歇一会。 但他不能。他不想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 然而,就在这时,苏小慵来骂他了。 那个女人平时看着娇滴滴的,撒起泼来竟是这般无赖模样。偏偏李莲花又装傻充愣,任她胡搅蛮缠。 他也不能真把她丢下去,只能任她那张小嘴在他耳边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笛飞声脑袋都要炸了! 尤其是当她说,等秋娘的孩子生下来,还不知道叫谁当爹,谁还会记得你笛飞声的时候,他心里竟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在一点点啃咬着他。 他想起了秋娘夜夜趴在他胸前,娇喘微微又软绵绵的模样,还有那双白皙修长的足,粉嫩而美好...... 然而,这个画面突然被另一个画面取代,同样是满面羞红的秋娘趴在一个男人的胸前,露出雪白的肌肤和诱人的曲线,她正在笨拙而生涩地讨好着那个男人,但那个男人不是他。 苏小慵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嗡嗡嗡地响, 笛飞声摇了摇头,另一个画面出现了。秋娘坐在床边,一边缝着衣服,一边笑意盈盈地和旁边的男人说着什么,一个迷你版的笛白杨在围着那个男人转,清脆稚嫩的童声在不停地喊着,爹,娘...... 他突然想到了李莲花昨晚说的那句,你要好好问问自己,将来想起她的时候,会不会心疼。 这就是心疼的感觉吗? 笛飞声烦躁无比,终于出手点了苏小慵的穴,让她闭上了嘴。 ...... 然后,笛飞声使劲甩了甩头,他要将这些不堪的画面从脑海里狠狠甩出去。 可是甩出去后,他猛然发现,他心里好像空了。 笛飞声长叹一声! 罢了,罢了!蠢就蠢一点吧,他将她带在身边就是了。 他 双手勒紧缰绳,“吁——!” 莲花楼体型庞大,路面又窄,掉头很是费劲。笛飞声咬着牙,使劲勒紧缰绳好不容易才掉了头,莲花楼朝来时的路疾驰而去。 第72章 笛飞声的感觉是对的 笛白杨醒来了,嚷着喊娘。 苏小慵早已做好了早饭,便上去哄他,说现在就去接他娘,让他赶紧穿好衣服下去吃早餐。李莲花则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对笛飞声说他来赶车,让笛飞声去睡一会。 笛飞声摇摇头。 他睡不着。 其实就在他下决心回去接秋娘的那一刻起,他突然就确定了一件事。她一定是出事了,不然,她不会不回来找他们。 此刻,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无比清晰。 其实他昨晚并不是没有想过她可能是出事了才无法回来,不过当时他正在气头上,总觉得出事了也是她自找的,该让她为此付出代价。 但现在,他担心的是,那个代价她是否承受得起,或者说,他是否承受得起。 …… 笛飞声的感觉是对的。 李莲花陪同他一起去了秋娘家,在那座狭窄的木头房子里,他们没有见到秋娘,却看到了秋娘的衣服被她那个小女孩抱在手上。 笛飞声一把将衣服拽了过来,怒道:“她人呢?” 女孩吓得直往后退,说不出话来。 笛飞声一眼瞅到躲在了门后面的秋娘兄长,他走过去将他拎了出来,逼问秋娘下落才知道,秋娘已经被人贩子带走了。 至于衣服,因为见秋娘身上的衣服料子值钱,他们便把她的衣服扒了下来,留给嫂子或者再拿去卖个好价钱。 笛飞声咬牙切齿地道:“她是你亲妹妹,你竟连她进门一天都不到就把她卖了!还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不让穿走!” 秋娘兄长却认为并无不妥。 “昨夜是你自己不要她了,我们自然可以卖掉,难不成白养她在家?” 他说得振振有词。 笛飞声咬着牙,耐着性子问,卖去哪里了,几时走的。 秋娘兄长说不知道,人贩子一大早就来了,带去哪里谁也不知道。 李莲花问,人贩子是怎么带人走的。 秋娘兄长还不想说,笛飞声指了指站得远远的秋娘嫂子,道:“她是怀了你的孩子是吧。我告诉你,秋娘也怀了我的孩子。如果你再耽误我的时间,救不回秋娘,我回来就掐死她!” 笛飞声的手上稍一用力,那个男人立马就全说了。 人贩子来的是一辆驴车,上面装着几个大木箱。并不是只有秋娘一个人,还有几个女子,也是家里刚卖掉的,都在一辆车上。 笛飞声脸色一变。 驴车! 他刚赶车的时候就见了一辆驴车迎面过去,往他来的方向去了。 他松开了那男人,顺便飞起了一脚。 只听一声闷哼,秋娘兄长被直接踢进了家门,一口鲜血喷洒出来,头无力地垂了下去。 …… 笛飞声没有去看他死活,也不顾秋娘嫂子和追出来的秋娘她娘的哭喊声,叫骂声,转身飞快地离开了。 他刚刚竟然和秋娘擦肩而过! 秋娘的衣服就在手上,仿佛那上面还有着她的体温。 他无法想象,被刚见面的至亲五花大绑,甚至连衣服都被扒了卖掉的秋娘此刻是多么绝望! 李莲花第一次见到笛飞声如此骇人的脸色,他忍不住宽慰道:“老笛,你先别慌。肯定来得及。” 笛飞声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心里想的是,如果秋娘出了事,那个家里的人,他必定一个不留。 第73章 看老笛吃瘪 莲花楼走了半个时辰,途经一家驿站,笛飞声把缰绳扔给李莲花便下去了。 他说莲花楼太慢。他去租一匹快马,让笛白杨和他们夫妇俩坐着莲花楼慢慢赶来。 其实李莲花觉得莲花楼虽然慢,但总不可能慢过驴车,迟早是会要追上的。 但他也知道此时此刻笛飞声的心情,便随他去了。 苏小慵虽然也担心秋娘,但看到笛飞声那抓心挠肺的模样,她却莫名的开心。 她小声对李莲花说,活该,就该让他急。 要不是真担心秋娘,她巴不得就让他再也找不着秋娘了。 李莲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苏女侠,你还不解气啊!” 苏小慵嘿嘿笑了几声,突然大笑不止。 李莲花一脸茫然地看着她笑得弯了腰得样子,无奈地摇摇头。 ...... 等苏小慵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她对李莲花道:“我刚生气的时候什么也不怕。不过,后来看他从秋娘家回来的脸色,我还是有点心虚的。 你说,他当时有没有可能真的把我扔下马车去?” 李莲花认真地点了点头:“有。” 苏小慵啊地尖叫起来:“那你为什么不出来护着我?我还以为你不出来是笃定他不会呢。“ 李莲花也乐了:”你现在才知道怕啊!“ 苏小慵假装生气背过身去。 李莲花伸手摸摸她的头发,看她还是不理他,又伸手去摸她撅起的小嘴。 苏小慵还是不理他。 李莲花只得把她身子强行掰过来,让她不得不面对自己。 ”笨丫头,你怎么知道,我在里面就护不住你呢?” 他又去刮她的鼻子,突然想起来她说过,没有怀上孩子之前不能刮, 笑笑又停下了,改成捏了捏她下巴:“你当老笛真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吗? 我不出去,他就不会扔。 我出去,他反而可能会一怒之下把你扔出去,因为他知道我接得住。所以啊,我才不让他舒服。 ” 他露出一丝坏笑:“我既看了苏女侠舌战老笛,还看了难得一见的老笛吃瘪的样子,岂不快哉? 也正合你意,对吧?” 苏小慵终于不装了,跳起来一把搂住他脖子,笑道:“我就知道老狐狸肯定是算计好了的。 本来我都想,大不了把我扔下去,我去找秋娘,好歹我也是有功夫的人,我可以护住她。” 李莲花哼了一声:“想得到美。老笛的女人凭啥要我的女人去护?你还是待在我身边,哪也不许去。” 两人在这里腻腻歪歪,叽叽喳喳,似乎完全忘了笛白杨的存在。 ...... 直到笛白杨那张白胖的小脸出现在楼梯上,看着他们俩抱在一起的样子,教训的口吻和笛飞声居然一摸一样:“苏婶婶,你都这么大了,还要李叔叔抱。不像样子。” 苏小慵赶紧从李莲花身上下来,一时有些尴尬,冲李莲花直使眼色。 李莲花呵呵笑道:“杨杨,苏婶婶刚才是有悄悄话和李叔叔说呢,怕李叔叔听不清。” 笛白杨哼了一声:“我爹说了,在自己家里,不要说悄悄话,有什么事,大声说!” 李莲花愣了一下,连忙表示,你爹说得对。 笛白杨得意地笑了。 但是,也就得意了那么一下,他往四周看了一眼,瘪着嘴就要哭:“我娘还没回来,爹也没回来,这是都不要我了吗?” 李莲花心想,你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 第74章 暴怒之下的笛飞声 莲花楼一直前行了大约一个时辰,才见到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驴车。一个估摸着四五十岁的老妇人和两个粗壮的汉子歪歪斜斜躺在车下,他们的身下是一条条鲜红色的血河,触目惊心。 血未干,人也还有一口气。 笛飞声只穿着里衣坐在驴车上,怀里抱着一个裹在他宽大衣服里面的瘦小的女子。那女子脸色惨白,头发凌乱,那是他刚刚救下来的秋娘。 李莲花和苏小慵拉着笛白杨在门边站着,等着笛飞声抱着秋娘走过来。 他瞟了一眼,就知道那几个人的样子必定是惨不忍睹,笛白杨毕竟还是个孩子。 笛飞声坐在那里,周身杀气腾腾。 见到莲花楼,他立刻抱着秋娘站了起来,脚尖一点,便凌空跃起,两步就上得楼来。 苏小慵着急看看秋娘怎样了,偏偏笛飞声用自己宽大的衣服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除了露在外面的凌乱的头发,她什么也看不清。 她急得跟在后面就往楼上跑。 笛飞声抱着秋娘进了房间,把她往床上一放,对苏小慵说了句,交给你了,竟下楼赶车去了。 苏小慵大致地检查了下秋娘身上,除了一些很深的勒痕,伤得最重的地方大概就是前额了。 那个地方有一大片红肿鼓起来的疤痕,中间一大块皮破了,里面鲜红的肉露了出来。一些黑红色的脏东西和皮肉粘在一起。 苏小慵鼻子发酸,她看着都觉得很疼。 她明白笛飞声说的交给她了是什么意思。 她大声唤李莲花打一盆水上来,她要好好帮秋娘擦拭干净并处理伤口。 莲花楼备的水不是很多,要去附近打水或者去客栈停留时再多备一些水在车上。 笛飞声片刻不停地赶车,估计也是找客栈去了。 李莲花也不方便待在房里看苏小慵给秋娘清理,他便把笛白杨带了下去,让他等会再上去。有苏婶婶在照顾他娘,不用担心。 笛白杨虽然眼里含着泪花,却懂事地跟着下了楼。 ..... 李莲花提了一壶茶,陪笛飞声坐在了车外。 笛飞声脸色铁青,攥着缰绳的手上青筋暴起。 李莲花怔了一怔,许久,没有见到过笛飞声一身戾气的样子了。 “我来赶车吧,老笛。 你去陪陪秋娘。” 李莲花终于开口道。 笛飞声摇摇头。 李莲花无奈地笑笑道:“堂堂笛大盟主,是不敢见她吗?” 笛飞声似乎对他的激将法毫无反应,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淡淡地说了句:“她身上太脏了,要赶紧找家客栈洗洗。” 李莲花问:“她,还好吧。” 笛飞声嗯了一声,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李莲花轻叹了一声,也不再追问,就那样陪他坐着。 笛飞声心里却并不平静。 他满脑子都是他打开木箱见到秋娘时的画面。 那个平时连笑都那么小心翼翼的女人,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缩在木箱里,只穿着里衣里裤的她,连脚都是光着的,不知道鞋袜是被他哥嫂留下了,还是被人贩子抢走了。 那画面刺痛了笛飞声的眼睛。 那个手脚被粗麻绳绑着,额头上血肉模糊的女人,毫无生气。不管他怎么唤她的名字,她都全无反应。 她任他把她从箱子里抱出来,解开了手脚上的绳子。 他小心翼翼,怕碰到那一道道青紫的勒痕。 暴怒之下的笛飞声,仍然没有杀死那个人贩子老妇人和那两个押送的粗壮汉子。 他只是点了他们的哑穴,刺瞎了他们的眼睛,然后把他们的手筋脚筋逐一挑断。 他不让他们说话,因为他们那杀猪般的嚎叫声让他很烦; 他刺瞎他们的眼睛,因为他们看到了秋娘不堪的样子。 然后,让他们躺在地上,感受着鲜血从自己身体里慢慢往外流出却无能为力,直至流干最后一滴血...... 尽管如此,他还是无法平息心中的怒火。 那几个被他放出来的女子本来正满心欢喜地跪在地上,向他连连磕头,然而,接下来那毛骨悚然的一幕让他们惊恐万分!他们被吓得失了声,连滚带爬地跑了。 第75章 解恨了吗 苏小慵给秋娘擦拭时就发现她表情麻木,像只没有生命的人偶,随便如何搬动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眼神空洞,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 那个往日里总是浅浅的笑着的女子,心死了! 苏小慵心疼了! 她忍不住抱着秋娘抽泣起来。 那一刻,她心里恼极了笛飞声。 倘若,他不把她一个人丢在那个家里,倘若他当天晚上就去把她接回来,何至于此? 听到苏小慵的哭泣声,一直在陪老笛赶车聊天的李莲花飞快地上楼来。 “小慵,别担心,老笛已经检查过她身上的伤,并不要紧。只是这额头上的伤,可能需要些时日。”李莲花轻抚着她的背。 “老笛老笛,都怪他!”苏小慵现在听到老笛的名字就来气。 就在这时,莲花楼拐弯,好像进了一个院子。李莲花把头伸出窗外,“吉祥客栈”几个大字招牌赫然在目。 果然是到客栈了。 笛飞声跳下楼去,大步朝客栈里走去。 一会见他又飞快地出来,还有一个瘦瘦的小二模样的人小跑着跟着出来了。 笛飞声直奔二楼,苏小慵正想埋怨他几句,没想到对方根本不给他机会,俯身抱起秋娘就走了。 “李莲花,笛白杨交给你了。” 他二话不说就进客栈去了。 …… 笛飞声吩咐店家给他的房间把浴桶清洗干净,再多送些热水,等小二弄好了,他便把房门给拴上了。 他让秋娘自己去包袱里把换洗衣服找出来,先去沐浴,换上干净衣服。 他叫了两遍,秋娘都没有反应。 笛飞声咬咬牙,大步走到她面前,三下两下就把她身上的衣服扒光扔在了地上,然后把她抱起来放进了浴桶。 秋娘终于有了反应。 热水蛰到她受了伤的皮肤,疼! 她本能地想站起来,却被笛飞声摁进了桶里。 他拿着毛巾,粗鲁而笨拙地给她擦洗着。 “疼!”秋娘终于发出了声音。 笛飞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我以为你不知道疼了呢!” 下手却一点也没有轻。 “疼!”秋娘再次发声。 笛飞声不搭理她,继续干着他的活,甚至完全无视她的敏感部位。 “你走开! 我不要看到你!你走开!” 秋娘突然爆发了! 她红了眼,声嘶力竭地吼着,两手抓着笛飞声的肩膀,使劲把他往外推! 她哪里推得动那个强壮的男人? 笛飞声阴沉着脸,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却一动不动,任她推搡。 “你走开! 你滚! 我不要看见你! ” 秋娘没力气了,推不动了。她两手垂了下去,嘴里却仍然重复着这句话。 大颗大颗的泪珠掉落在水里...... “我不要你管,你走开!你们都走开!你们都不要我了! ”秋娘无力地重复着,声音越来越弱。 笛飞声咬着牙,把手上的毛巾扔进了水里,然后抓起了她的右手。 秋娘无力反抗,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秋娘眼睁睁地看着笛飞声抓着她的手,狠狠地扇向了他自己的脸! 她还没反应过来,第二下,第三下...... 秋娘没有力气挣扎,只能任由她的手在笛飞声脸上连扇了三个耳光。 她的手,感觉到了疼。很疼! 她那湿漉漉的手扇在了笛飞声脸上,他头发,脸颊上全湿了! 笛飞声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解恨了吗?” 秋娘满脸惊愕。她呆住了! 见她没有说话,笛飞声拾起毛巾,继续给她洗...... ...... 这是笛飞声第一次给秋娘穿衣服。平时脱他倒是很在行,穿衣,他真的不太会。 他认真而笨拙地给她一件件穿好,把她抱到床上坐着,又拿毛巾给她擦干头发。 第76章 我好像已经习惯你在我身边了 秋娘眼皮已经哭肿了,额头上经过苏小慵的处理,依然五彩缤纷的难看。 笛飞声盯着她看了几眼,眼神中充满了嫌弃。 这女人,丑死了。不过还好,至少恢复了生气。 他摇了摇头,起身要走,却被秋娘拽住了衣袖。她抿着唇,不说话,手却拽得紧紧的。 笛飞声低声道:“松开!” 秋娘没有动。 笛飞声道:“我去吩咐小二,送饭到房间来。” 秋娘摇摇头,她不饿。 笛飞声无奈地坐了下来。 秋娘垂着眼眸,没有看他。 “你为什么要找我?你不是不要我了吗?”秋娘语气异常的平静。 笛飞声盯着她,没有回答。 沉吟片刻,他说道:“你肚子里有我的孩子。我笛飞声的孩子不能叫别人爹。” 秋娘两手环抱在胸前,感觉全身一阵寒意。 她低低的说道:“果然是这样,如果没有孩子,你便不会再要我了。” 她语气虽然平静,神色间却透着一股悲凉。 笛飞声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看着这个女人好不容易恢复点生气,他不能让她又这样蔫了。 其实笛飞声自己也想不明白,像她这样的蠢女人,姿色平平,我到底中了哪门子邪要回去找她? 难道真是被苏小慵给气傻了? 不,他对自己还是有个基本的判断的。 从来没有人可以左右他的决定,就是李莲花和他老婆一起来劝他, 也未必行。 所以,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回去找她? 只是因为不想让她肚子里的孩子叫别的男人爹? 笛飞声在快速地思考,该怎样和这个女人把话说得清楚明白些。 昨晚,他一夜没睡,他很烦,烦得想出去杀人。 后来,他就问自己,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 他发现,他气她居然在他和那个家之间犹豫不决, 气她让他等了一晚都没有回来,气她愚昧至极,明知他们说要卖她,她还不肯跟他走。 更气的是,尽管她如此愚昧,如此不堪,他居然还是想,如果她回来,他就不和她计较了。 “会。\"笛飞声回答。 看到秋娘眼神中流露出的惊讶和疑惑,笛飞声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将她两条胳膊分开,举起了她的右手。 “听着,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扇了我耳光还活着,除了你。” 他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如果你不解恨,你还可以再扇,我,绝不还手。但是,扇完过后,这件事情就此作罢,不许再提。“ 秋娘冷笑道:”笛飞声,你真狠! 你可以让我扇你一百个耳光,但是你想扔下我的时候,还是照样头都不回吧。“ 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 笛飞声愣了一下,旋即苦笑。 半晌, 笛飞声长叹一声,道: ”不管你信不信,秋娘,我好像已经习惯你在我身边了。“ 他俯下身去,狠狠地吻住了她。不管秋娘如何挣扎,他就像只发了疯的野兽,狠狠地咬住他的猎物不松口。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亲吻这个女人。 秋娘睁大了眼睛,拼命地反抗,直到身体慢慢地软了下去...... 当暴风雨停歇,一切回归平静。 秋娘缩在笛飞声怀里,突然听到他说,要不要去把她妹妹接来。他不能带她去云隐山,但是他可以给她去找个好人家收养,免得再被卖就不知道会卖到哪里去。 笛飞声没想到他这番话,竟让秋娘又哭成了泪人。 她那潮红仍未褪去的身体在他怀里抖个不停。 笛飞声不解。 直到秋娘抬一双泪眼,哽咽着告诉他,早上帮他哥嫂一起脱她衣服的,就有小妹。 她使劲帮哥嫂摁住她,不让她反抗。她还把从她身上扒下去的衣服紧紧抱在手里,不肯给别人。 后来他们把她绑了起来,趁没有人,她求小妹,她说肚子里有孩子,能不能帮她松开一点点,别伤到孩子。小妹冷漠的眼神刺得她心好痛! 而秋娘的亲娘,从头到尾,只是远远看着,她甚至都不敢看秋娘的眼睛。 秋娘抬手,放在笛飞声脸上有点微红的地方,轻轻摩挲了几下,眼神中透露着凄凉和决绝:”老笛,如果你不来救我,不管他们把我卖到哪里,只要他们松开我,我都是一具尸体。我真的,活不下去了,老笛。我活不下去了……” 她,说不下去了。 笛飞声的心抽了一下,不由得把她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些。 原来,离开他的这短短一天时间不到,她竟然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 唉,以后还是带在身边吧。 第77章 委屈的笛白杨 苏小慵惊讶地发现,刚才还是死气沉沉的秋娘似乎又恢复了生气。 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面色红润,浅浅地笑着,眼里也有了光。 这么短的时间,老笛就说服了秋娘,让她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吗? 苏小慵惊得差点掉了下巴,她不由得望向李莲花,似乎是想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答案。 然而,李莲花除了微笑,还是微笑。 笛白杨尖叫着跑到秋娘身边,向她大大地张开双臂,带着稚嫩的童音喊道:”娘,抱抱!“ 秋娘鼻子发酸,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笛白杨见到他娘的表情,也忍不住瘪了瘪嘴,带着哭声说道:“娘,不哭。以后你要乖一点,哪都不许去,不然爹就会把我抱走,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他倒是很会说话,明明是自己很想他娘,却把话说得好像是他娘更吃亏一点。 “好的。 娘以后乖一点,不然再也见不到我的杨杨,娘会想死的。” 秋娘把脸贴着他白白嫩嫩的小脸蹭蹭,百感交集。 笛飞声不知为何嘴角上扬。 但他转瞬又沉下了脸,一把将笛白杨从秋娘怀里拽了出去,放在地上,严肃地道:“上次就告诉过你,男子汉长大了,自己的路自己走,怎么还要抱!” 他的口气甚是严厉。 笛白杨不敢顶嘴。 可是他心里委屈啊! 爹也是男子汉。 可刚才明明看着爹把娘抱进房间去了,还把门都闩上了。 他自己在里面抱了那么久才出来,现在却不让他抱! 笛白杨瞪着他老子看了一阵,无奈他老子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而且笛飞声个子太高,笛白杨多看一会,他脖子就难受。 于是,他也懒得看他了。 小步走到他娘身边,靠着他娘的腿站着,全身重量都在她身上。 秋娘觉得好笑,牵起了他的小手晃了晃。 ...... 苏小慵终于忍不住激动之情,来到秋娘身边,眼里含着泪花,对秋娘轻声道:“秋娘,你,没事吧。” 秋娘并不知道苏小慵今天早上为了她冒着被笛飞声扔下莲花楼的风险舌战笛飞声的壮举,笛飞声可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告诉她。但此刻,她看到了苏小慵无比激动的神情溢于言表。 秋娘内心波澜起伏。 这仅仅是一个与她相识不过数月的陌生女子,却因为分隔一天再次相见而激动到如此地步。相较于那些与她分开达十年之久的血缘至亲,他们望向她的眼里只有冷漠疏离,其中甚至还包括她的亲生母亲。她在他们眼里仅仅是个可以卖了挣钱的物件而已。 眼前这个女子流露出来的真情实意让秋娘心里涌起一阵阵暖流。 她一只手被笛白杨牵着,她只好伸出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苏小慵的手,真诚地说道:“谢谢你,小慵。” “回来就好。”苏小慵平复了下情绪,转身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小瓶子,塞到了秋娘手里,故作神秘道:“这是我义兄乳燕神针关河梦给我的,青玉复原膏,很有效的。一丁点疤都不会留。” 她指了指她额头,俏皮地笑了笑:“保准你用了,皮肤比以前还好。” 秋娘朝她感激地笑了笑。 这个东西可太好了。 她的脸虽然谈不上如何美艳动人,但是如果毁了容,那就会惹人厌憎了。 第78章 药魔的任务 秋娘额头上的伤疤还未愈合,就没有办法用苏小慵给的青玉膏。笛飞声看她拿着个小白瓶子琢磨来琢磨去,觉得很可笑。 秋娘说,这是小慵拿给她的,她义兄关河梦的独家秘药,可以加快伤口复原,不留疤痕。 笛飞声心想,苏小慵还真是热心,嘴上却说道:“一点疤痕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秋娘也不搭理他, 把青玉膏像宝贝一样收起来放在一个小盒子里,免得被笛白杨当玩具给弄丢了。 自从浴桶扇了笛飞声那几个巴掌之后,秋娘突然觉得其实笛飞声也没那么可怕。 虽然,她不敢说自己在他心中有多重的分量,但自从打了那几个巴掌,她突然就觉得笛飞声并没有那么高高在上,他也不过是个寻常人。 毕竟她打了他,她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而且,他说他习惯她了。 这件事情,让秋娘面对笛飞声时无形中增加了几分底气。 她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她以后要像苏小慵学习怎样把自己打扮得更漂亮一点,要向岑婆学习怎样把饭菜做得更好吃一点,以后去茶馆听书时要多学些道理...... 她要让自己更像笛飞声的女人一点,而不是她身边可有可无的丫头。 因为她本来就是,而且现在是他唯一的女人。 从前她不敢妄想。 她觉得只要笛飞声不赶她走,她就很知足了。 但现在,既然他说已经习惯她了。那以后,她就要努力地让他离不开她。 因为,除了笛飞声身边,她也无处可去,她也不想去。 ...... 莲花楼第二日重新启程。 因为秋娘遭此劫难,又怀有身孕,大家觉得还是不要在外面多逗留了。 只是云隐山还没竣工,估计还得在梧言庄住上一段时间。 笛飞声笑着说,正好,梧言庄有药魔在。 李莲花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两日后,梧言庄。 岑婆看到莲花楼里下来那一大家子,连忙笑呵呵地过来迎接他们。老人家脚步轻快,看上去精神状态很不错。 大家打过招呼,笛飞声便带着秋娘回房去了。笛白杨则到处看看,多日没回来,他觉得很新鲜, 无颜忙跟了上去。 岑婆对李莲花说,方小宝这几日每日都必来梧言庄一趟,就是坐一会,说是来陪师祖婆婆说说话。 其实谁都知道,他是来看李莲花他们回来没有。 岑婆年纪大了,每日都往云隐山跑一趟。一般老人晚上都睡得早,哪有精力陪他聊天。 李莲花问道:“他总是一个人来吗?” 岑婆笑了:“那倒不是。 郑好有时候也来。他们小两口看上去处得不错。” 李莲花微微一笑,那就好,还真担心他俩打架。 ...... 话音未落,庄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方多病的声音由远至近:“李莲花—!我就知道你回来了!” 方多病一跃而下,将马绳扔到了一个树杈上,快步来到李莲花身前,抓住他肩膀使劲摇,完全无视苏小慵的存在。 “说,为什么你们这么久都不回来? 每次和我出门都是两三天就回来了,怎么这次和老笛出去就那么久!” 李莲花任他摇了几下,见他还不撒手,忍不住抬手啪地在他手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没大没小,放开!再摇老骨头都散架了!” 方多病缩回了手,毫不在意。 只听苏小慵在旁幽幽地说了句:“几日不见,方小宝,连师父师娘都不叫了?” 方多病啊的一下怔住了。 多日不见,他心里骂的都是李莲花,李骗子怎么还没回,早忘了自己已经敬过师父茶,改了口了,一时竟有些尴尬。 苏小慵被他那样子逗得扑哧乐了。 李莲花忙拉过方多病,叫他坐下来,好好讲讲云隐山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方多病却不肯,他说明日你们自己上山看看就知道了, 他更想听他们出去这么久在外面发生的故事。 李莲花想了想说,今日太累了,赶了两日的路,要早点休息,等有空再讲给他听。 方多病哼了一声道:“我明日便要去余汗公务,哪有时间听故事。” 他突然又兴奋起来:“要不,李莲花,你和我一起去吧。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出去办案了。” 李莲花刚想说什么,抬眼看到远处药魔晃晃悠悠朝自己走来。 他轻叹了口气,对方多病挥挥手道:“去不了。我有很重要的事。等你回来,一定讲给你听。” 方多病还想说什么,李莲花道:“快回去吧,免得郑好不高兴。” “她不会的。”方多病还想解释,他现在和郑好关系好着呢。 药魔远远地站住了,冲李莲花高声喊道:“李门主,你现在方便吗?” 李莲花冲他摆了摆手,道:“明日吧。” 药魔说了声好,转身又走了。 方多病一愣:“李莲花,你怎么了?” 李莲花说没事,只是药魔想找他说说话吧。 方多病嗤了一声:“少来。 药魔估计看到你就头痛,怎么可能主动找你说话? 快说! 是不是你中毒了吗?” 李莲花呸了一声。 方多病自言自语道,也是,以你现在的功力,想给你下毒也不那么容易,何况还有笛飞声在。 李莲花叹了口气道:“方小宝,方刑探,你是不是破案上瘾了?药魔就是找我聊聊天而已。” 他心里暗骂笛飞声。 这才刚进门,就给药魔指派任务了。金鸳盟一直这么雷厉风行的吗? 再说了,至于那么着急吗?他自己都没这么急啊! ...... 方多病半信半疑。 他猛然想起,该不会是碧茶之毒还有什么问题吧! 可是看李莲花明显一副不想告诉他的表情, 算了,下次再偷偷和药魔打听就清楚了。 第79章 李莲花,你不会是不好意思吧 药魔效率极高,第二日早上给李莲花把了脉,就开始熬药。 李莲花说反正熬药需要时间,先去云隐山看看再说。好久没回去,很想看看现在变什么样子了。 药魔说还不行,光是喝药肯定是不行的,必须配合针灸。每日早晚都要喝一次药,配合一次针灸。 李莲花皱起了眉。 他冲药魔摆摆手,极认真的道:\"我这人极怕疼。喝药可以,针灸就免了。” 药魔为难地道:“碧茶之毒,我也没有确实的把握。如果不针灸,光是喝药,效果肯定是要慢一些的。” 李莲花笑笑说,没关系,慢一些就慢一些吧。他也不甚着急。 药魔心里暗暗叫苦。 你倒是不甚着急,可是有人着急。 我若不把你治好了,你是没关系,可我就不一定了。 可是李莲花不管,他转身就往门外走。到了院子里,大声招呼苏小慵一起去云隐山。 苏小慵当然说好,立刻便小跑着过来。 两人牵着手边往庄外走了。 留下药魔一脸愁容目送他们远去。 …… “我们为什么不叫老笛他们一起去?” 苏小慵好奇地问。 李莲花摇摇头:“他又没说要去。 云隐山现在肯定到处是杂物,又脏又乱,他们不去也好。” 苏小慵觉得似乎很有道理。 …… 诚如李莲花所说,云隐山上确实是尘土飞扬,随处可见各种石料,木架,绳索,泥浆等各种建筑材料。三座四合院的大木工程已经基本完成,可见雏形了。剩下就是屋面铺椽盖瓦,室内地板,门窗,彩画这些工作了。 工头说,这些事情是最耗时间的,而且花城主又再三要求一定要细节到位,不可潦草应付。 李莲花捏了捏眉心,道:“你就告诉我最快要多久吧。” 工头仔细斟酌了一番,最快也要两个月。 苏小慵啊了一声。 没想到还要这么久。 工头陪着笑说,一定尽快。 苏小慵叹道,看来我们还得在梧言庄住到过年了。 李莲花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道:“听你这口气,你不太想住在梧言庄?” 苏小慵说:“也不是。 反正就是不想住在那里 ,那里的房子有点压抑。 我还是喜欢云隐山。不过,只要能在年前回到云隐山就可以。我想在自己家里过年。” 李莲花说,他也不喜欢梧言庄,而且越来越不喜欢了。 苏小慵以为他的越来越不喜欢,和她的原因是一样的,那里的房子确实有点压抑,便没有多问。 …… 岑婆一大早就在后山菜地里忙着。 李莲花和苏小慵在工地走走看看,又想象了一下房子全部盖好后的样子,便去帮岑婆干活。 快到午时,太阳也大了。 几个人摘了一些新鲜的应季蔬菜瓜果,背在篓子里便下山了。 …… 回到梧言庄,刚进院子,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草药味道。 苏小慵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说,一定是药魔又在熬什么奇奇怪怪的毒药了。 岑婆说,她住在这里这么久,没见过药魔制什么毒药。他们一回来药魔就弄这个,一定是笛飞声的交代。 李莲花捏了捏苏小慵的手,说不用管人家的事。药魔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折腾点什么新鲜东西打发时间罢了。 苏小慵本来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但见他莫名其妙捏了捏自己的手,便知道一定是另有隐情。 无颜很是贴心, 他们出去这段时间, 他竟然用木头铁索在那棵大梧桐树下安了个很大的秋千,还装了扶手。笛白杨喜欢得不得了。 苏小慵感叹,无颜这样的属下可真是好,忠心不二,还心思细腻。只可惜,乔姐姐和他没有缘分。 吃过午饭没多久,笛白杨便嚷着要李叔叔陪他去玩秋千。李莲花笑眯眯的答应了。 “笛白杨!” 不远处传来笛飞声略带威严的声音:“你去找无颜玩。 李叔叔有事。” 笛白杨不开心了:“李叔叔刚答应我了。 他有空。” 笛飞声:“那是刚才。他现在没空了。” 李莲花道:“老笛,有事晚点再说吧。 我答应陪杨杨玩了,我不能说话不算话。 ” 笛飞声冷冷地道:“如果你看不上我的人,我倒也不介意你找别人。要不,你让苏小慵去找她那个义......\" 李莲花张大了嘴:“啊,你说得对。我差点忘了! ” 然后他便蹲下来对笛白杨说,李叔叔忘记和你爹约好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晚饭前一定来陪他玩秋千。 笛白杨听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倒也好说话,满口答应了。 李莲花边叹气边朝笛飞声走去。 …… 看着他一脸不情愿地走到面前,笛飞声挑眉道:“药魔说你推三阻四,我还不信。 我倒是奇怪了,给你治病,你躲躲闪闪是什么意思?” 李莲花叹道:“ 治病治病,你那么着急干什么。再说,药魔也未必治得好。” 他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下次再敢提关河梦,我就告诉秋娘,你是被苏小慵骂惨了才去找她的。” 笛飞声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笑了:“李莲花,你不会是不好意思吧。” ...... 第80章 还不算太傻 苏小慵看到李莲花进了药魔房间就没出来,有些奇怪。 这两个人平时如非必要,是几乎不说话的。 她等了好一会,仍不见开门。 她轻手轻脚走到门口,安静地在那里站了一会,除了偶尔听到一点细细微微的声音,便再无其它了。 她抬起手打算敲门,手在半空,又停了下来。 罢了,还是等他出来亲口问他算了。 …… 苏小慵一个人安静地坐在秋千上等李莲花出来。秋高气爽,风和日丽,秋千轻轻地晃着,晃着,困意袭来…… 她突然惊觉自己身体失去了平衡似是要摔倒,一下就惊醒了。 原来是李莲花不知何时坐在了她旁边,把她揽入了怀中。 “在等我?” 李莲花轻声问道。 苏小慵怔了一怔,想起来了:“李大哥,你和药魔有什么事偷偷摸摸的不能让我知道吗?” 李莲花捏了捏她胳膊,道:“没有。我这不是来和你说这件事吗?” 苏小慵点了点头:“是和你身体有关?” 李莲花告诉她,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孩子,可能真的和碧茶有关。笛飞声命药魔想办法解决,所以,最近他都要配合药魔针灸,吃药。 苏小慵问,药魔能治吗? 李莲花说其实药魔也不确定。 他笑笑说:“药魔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应该就是研制了碧茶之毒吧。” 苏小慵扑哧一声,乐了。 “那个毒老头,活该。谁让他心眼坏,一天到晚净想着给别人下毒。” 苏小慵每次看到药魔,就有点心里发毛。 她总觉得那老头古里古怪的,靠他太近都有可能被毒死。 “小慵,”李莲花突然郑重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头往后靠在秋千座椅的靠背上,慢慢闭上了眼睛:“倘若药魔治不好,我们此生与孩子无缘,你会不会有遗憾?” 苏小慵笑道:“不会吧。” “唉, 我怕等我们老了,膝下空落的时候,你的想法会与今日不同。” 苏小慵撇了撇道:“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我还是很喜欢孩子的。 可见,天意弄人。 如果你实在治不好,我们就......就......\" 李莲花倏地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子,然后摇了摇头,又靠了上去,缓缓闭上了眼睛。 看苏小慵半天没动静, 李莲花仍未睁开眼,幽幽地道:“你还没说完,继续。” 还是没声音。 李莲花颇觉奇怪,睁眼一看,苏小慵两眼呆呆地望着远处,神情落寞。 “你,怎么了?” 李莲花忙问。 苏小慵摇摇头:“不想说了,你一点都不上当,没意思。“ 李莲花笑了:“你都没说,又怎么知道我不会上当?” 苏小慵哼了一声道:“你那懒洋洋的模样,一点也不在乎。你就吃准我了。” 李莲花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神情严肃地道:“好,我现在很认真听你说。说吧。” 苏小慵看他认真的样子,突然乐了:“我不想说了。虽然我不喜欢那毒老头,但我相信他还是有点本事的。如果他实在不行,还有……” 苏小慵突然觉得不对劲,她赶紧闭了嘴。她觉得李莲花的神情肉眼可见的凝重了。 “如果他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领养一个孩子。”苏小慵飞快地改口,同时偷偷瞟着李莲花的脸。 李莲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旋即轻声笑道:“还不算太傻。” 他突然凑近她,低声道:“反正老笛能生。药魔是他的人,治不好我,我就从他那里抢一个过来,胜过去外面领养陌生的孩子回来。你说好不好?” 苏小慵连连点头,这个主意好。 第81章 秋娘的退路 方多病公务回来的第一天晚上,就带着郑好来了。 郑好进门就问无颜,可不可以交些伙食费在梧言庄,以后每天晚上方多病都定在这里吃,不然某人在明镜司吃饭也是唉声叹气,食之无味。 方多病抚掌大笑说好。 无颜还没答话,门外便传来花成栋的大笑声:“既如此,那可否再算我一个?” 花城栋提了一壶好酒和一个食盒,说是自己家里新来的一个厨娘,做的点心特别精致美味。他来看看许久不见的李兄和笛兄,便要她多准备了几份。 花成栋向大家打了招呼便对无颜说,自己愿意多出一份伙食费,可不可以也来梧言庄搭一份餐。 无颜笑而不答。 花成栋便看向李莲花。 李莲花微笑着看向笛飞声。 笛飞声转身走了。 花成栋尴尬地笑了笑。 …… 李莲花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道:“你一说伙食费,无颜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你了。 你一城之主,怎么会有那么多空闲时间来这里吃饭?听方小宝说,云隐山的事情,你没少出力,等我们回了云隐山,你随时来都欢迎。” 花成栋点点头。 他也明白,梧言庄似乎也和云隐山一样神秘。那个笛兄和无颜都不是好相处的人,他没事还是少来的好。 吃饭的时候,花城栋打开食盒,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那一碟碟的点心,有的宛如小巧玲珑的花朵,有的似精雕细琢的雕塑,看着就赏心悦目,令人食欲大增。 不说笛白杨了,就是几个大人也觉得这个厨娘很是有些真本事。 秋娘很认真地琢磨着手上的点心,一口也没舍得吃。 她看了看笛飞声,他也没吃。 …… 晚上,秋娘把她偷偷留下来的一块碧绿碧绿的小点心递给了笛飞声:“我看你没有吃, 给你留了一块。” 笛飞声觉得莫名其妙:“我不想吃。” 秋娘道:“你尝尝嘛。 不尝怎么知道好不好吃?\" 笛飞声不尝。 秋娘举着小点心不放下来,坚持要他尝一下。 笛飞声面露不悦,就那样一动不动看着她。 秋娘见他没有发怒,便把点心往他嘴里塞。 笛飞声挑了下眉,显然,没想到她如此大胆。 点心塞到嘴里,他尝了尝,确实还不错。 秋娘看他表情,便知道还算满意。她很得意于自己的大胆,笑着道:“你看,不尝便不知道,不要动不动就说不要。” 笛飞声扯了扯嘴角,道:“胆子越来越大了。” 秋娘语气平静:“我想过了,反正你不会杀我,大不了就是把我扔了。扔了就扔了,又不是没扔过。再说,你要扔我,我怕也没用。” 笛飞声眉头紧蹙,目光紧紧地盯着她,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她到底还是不是以前那个秋娘。 秋娘看了他一眼道:“老笛,我也会做这样的点心,只是没她做的这么好看。” 笛飞声嗯了一声。 秋娘接着道:\"我想去花府跟她学学。” 笛飞声显然被她这个想法给惊到了。 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不行。” 秋娘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样说,只听她不急不慢地说道:“你没看到杨杨很喜欢吃吗?师娘和李大哥他们俩也喜欢。我学会了,将来可以做给他们吃。还有,花城主喜欢吃这样的点心,那城里肯定很多有钱人家也喜欢。 万一,” 她瞟了一眼笛飞声,定了定神,壮起胆子道:“万一哪天你又把我扔了,我可以自己去开一个卖点心的店子,挣钱养活自己,不至于饿死。” 说罢,她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她还是本能的害怕被他掐死。 笛飞声一脸愕然。 这个女人居然在想以后离开他要怎样过日子?还明目张胆地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笛飞声又好气又好笑,说了句:“不错,连退路都想好了。随便你吧。” 第82章 不要再有第二次 当苏小慵得知秋娘想去花府和厨娘学做点心,立刻自告奋勇一起去。 她也想学着做,那些小东西很精致,她小时候没少吃。后来爷爷说太甜,会坏牙齿,才慢慢吃得少了。 秋娘问,要不要先和花城主说一说,贸然去他府上不好。 苏小慵说没关系,那是义兄,贸然一下不打紧。 李莲花说,他送她们俩去。 刚要出门,药魔便追了上来,因为怕手上那一大碗药汤洒掉,又怕李莲花趁机跑掉,所以他的姿势非常别扭,看得苏小慵和秋娘捂着嘴偷笑。 李莲花也笑得一脸无可奈何。 …… 花成栋看到他们三人来,自是开心不用提,亲自带他们去后厨。 出乎他们意料,厨娘竟然是个年轻女子。虽然身着素衣素裙,但是做起事来手脚麻利,尤其那双手很是灵巧敏捷。 于是,每日李莲花亲自送他们俩来,接她们回去。如果花成栋有空,他们便一起坐坐,喝茶聊天。如果没空,何青山会陪他走走,顺便请他指点下那些府兵们的功夫。有时他也会跑到明镜司去找方多病,在明镜司用过午饭再来接她们。 日子倒也过得忙碌而充实。 …… 七天过去了,秋娘和苏小慵自觉学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回到家里勤加练习的事了。 然而,三人向花成栋辞行完了要出门的时候,何青山突然追了上来。 他说,城主刚收到线报,说有一高手两日前进了白云城,方才查到,他这两日竟在梧言庄附近出现。城主让他提醒李莲花他们,最近多留意下。 何青山笑道:“城主知道梧言庄藏龙卧虎,这肯定算不了什么事。只是还是希望李先生有所提防为好。” 李莲花微笑着辞谢。 …… 回梧言庄的路上,苏小慵发现李莲花似乎有点心不在焉,总在有意无意地观察周围。 她便小声问道:“李大哥,你是担心那高手是冲我们来的吗?” 李莲花说:“也不是不可能。这种偏僻的小城来了高手,还出现在我们周围,自然是要留意一点。” 苏小慵道:“可他是出现在梧言庄,也可能是冲老笛。是不是他的仇人找上门了?” 李莲花说也有可能。 “要换以前,交给老笛就可以。但现在梧言庄女人孩子不少,还是要谨慎点。”他看了一眼神色有些紧张的秋娘,说道:“尤其是秋娘怀有身孕。既然学完了,在我们没弄清楚情况前,你们尽量不要单独出门。” 秋娘和苏小慵都说好。 …… 李莲花回到梧言庄,便告知了笛飞声此事。 没想到笛飞声无动于衷。 “老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李莲花问道。 笛飞声冷笑道:“他在我门外晃悠,还轮得到姓花的那小子来告诉我?那无颜就是废物了。” 李莲花想想也是。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既然你早已知晓,这几日我日日送她们俩出入,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 笛飞声嗤之以鼻:“当今世上什么人能伤得了你!玉虚那个老道都未必是你的对手。” 李莲花还是觉得不对:“好吧,就算你不担心我,不担心小慵,难道你也不担心秋娘?她还怀着你的儿子呢!” 笛飞声冷笑道:“你若连两个女人都护不住,那你也活成了笑话。” “不对,老笛,你少忽悠我。”李莲花打算和他耗下去:“除非你确定这个人不是仇人,至少不是我的仇人。” 笛飞声终于忍无可忍,他本来在静坐,李莲花守着他问个没完,他也是火了:“当然是我的仇人,恨我金鸳盟入骨。至于你,我不知道他算不算你的仇人,毕竟,不管他怎么害你,你都不在乎,还舍命救他。” 李莲花怔了一怔,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立刻就明白笛飞声说的是谁了。 他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转身缓缓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语气平静:“老笛,肖紫衿的事,不要再有第二次。” …… 第83章 云彼丘来了 李莲花从笛飞声房里出来,无颜静静地站在长廊的另一头,注视着他的方向。 李莲花笑了笑,懒懒地朝他走了过去。 无颜稍往前迎上两步,拱手施了一礼。 无颜每次见李莲花,都会恭恭敬敬施礼,虽不是如同向笛飞声那样正式,但礼数总是很到位的。 只听他说道:“云彼丘今日上午才出现在庄外,尊上吩咐无颜,暂时没必要和他见面,因为尚不明确他为何而来。也许,过两日他便走了。” 李莲花笑了笑,道:“你尊上和我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无颜嗯了一声。 李莲花冲他挥挥手,道:“那便行了。多谢坦诚相告。” …… 云彼丘是为肖紫衿和乔婉娩而来。 四顾门再一次面临四分五裂的局面。乔婉娩拿到和离书的第二天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更奇葩的是,门主肖紫衿竟然也撒手而去,刚刚兴起来的四顾门一时又变成一盘散沙。 佛彼白石四处放出消息寻找他们,得知肖紫衿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一个偏远的小城白云城。他手持破军,还是很引人注意的,很多江湖人士都注意到他了。 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消息,新成立的明镜司也是在白云城,明镜司最近出了个很厉害的镜使方多病。 云比丘还知道,白云城有座山,叫云隐山。最近这么多奇怪的事情都出现在白云城,必定是有原因的。 方多病! 他为何会去那么偏远的小城? 肖紫衿又为何会去那里? 那个人,是不是还活着? …… 于是云彼丘自告奋勇出来寻找肖紫衿,说到底,当年四顾门是因他而散,现在,不能亲眼看到四顾门再次因为群龙无首而解散。 云彼丘到了白云城后,先去了明镜司。他想确认下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方多病,顺便向他打听肖紫衿的行踪。 没想到方多病和郑好都不在,明镜司的人不肯告知他们的去向。云彼丘只好给方多病留了张纸条,告诉他自己住在同福客栈,请他来找自己一趟。署名:云彼丘。 …… 梧言庄是肖紫衿最后出现的地方,云彼丘决定先去那里看看。 梧言庄大门紧闭,看不出什么异常。 但直觉告诉他,这么大一个庄院,大白天居然关着门,又是肖紫衿最后出现的地方,这里必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于是,他在门外转悠了半天,不见一个人出来,隐约听到里面有孩子说话的声音。 孩子? 云彼丘正想细细听听,那孩子的声音突然停了。 他想想,他要找的地方不应该有孩子,于是抽身离去了。 他不知道,就是这个时候,无颜已经发现了他的行踪。 当无颜汇报给笛飞声时,笛飞声说让他先不要惊动云彼丘,看看再说,却没想到李莲花连问他几个问题便猜出来了。 他们原本就没打算瞒着李莲花,但是云彼丘既然亲自来了,肯定是得到了一些比较确凿的消息,怕是不那么容易走。云彼丘不麻烦,麻烦的是,这些年他对金鸳盟穷追不舍…… 云彼丘确实没走,他在同福客栈等着方多病来找他。 方多病确实来找他了,却是在去了梧言庄之后。他拿着云彼丘给他留的纸条,来给李莲花看。 李莲花沉默了一会,道:“你先去见他吧。不管用什么说辞,让他尽快离开是最好的。如果实在不行,你就告诉他我活着,也不能说出老笛。彼丘恨金鸳盟入骨,如果他发现老笛在梧言庄,江湖上怕是又有一场腥风血雨。” “那我怎么说肖紫衿的去向?” 李莲花想了想,说:“你就说阿娩曾经来过白云城,肖紫衿追随她而去。具体去哪了,你不知道就好了。” 他还不忘交代一句,云彼丘没走,你方小宝就不要踏足梧言庄。 方多病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我就知道,他来准没好事。” 第84章 哪个门主? 云彼丘见到方多病的那一瞬间,心里诸多疑团像狂风卷起的海浪,一浪追赶一浪地冲击着他的脑海。 他尽量维持平静,笑笑道:“果然是你。” 方多病也不客气,进屋就坐下:“云院主远赴千里,不会是为了证实我的身份吧,” “自然不是。”云彼丘听出来他话里的讽刺意味,于是开门见山道:“你见过门主吗?” 方多病愣住了:“哪个门主?” 他一时不确定他说的门主是指李莲花还是肖紫衿。 来之前他已经按照李莲花说的,把自己要讲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如果他问肖紫衿,他就说见过,只是在这里没找到乔婉娩,便离开继续找寻她去了。具体去哪了,那自然是不知道的。 可没想到云彼丘直接问可有见过门主,他脑子里,只有李莲花才是四顾门门主,他本能的想要否认。但马上意识到,云彼丘问的可能是肖紫衿这个他脑子里压根不承认的门主,所以,他原来的思路被打乱,一下子迟疑了。 但是就这一下的迟疑,云彼丘何其精明。 哪个门主! 云彼丘怔在了原地,嘴里重复着。 如果,那个人已死的话,何来见过哪个门主一说? 所以,之前种种疑惑,这一下就找到了答案。 方多病后知后觉,暗暗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蠢货。 他只得强装镇定,微笑道:“你说的是肖门主对吧,我确实见过他一面。他是来找乔姑娘的。我告诉他乔姑娘不在这里,他应该离开了。” 云彼丘哦了一声,对他的话却无多大反应。 方多病又唤了他一声:“云院主?” 云彼丘一个激灵,似乎如梦方醒。 只见他紧咬牙关,嘴唇微微发白,两手手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竭力控制住内心汹涌的情绪。” 片刻之后,云彼丘平复下来,淡淡地笑道:“方多病,你怎会在这里?” 方多病笑道:“我代替我师父李相夷在这里给师祖婆婆尽孝,养老送终。” “就你一个人?”云彼丘含笑问道。 方多病不慌不忙,把自己准备的一套说辞全部搬了出来,当然,基本也都是事实。 他已成亲,待在白云城是因为云隐山在这里,他要替他师父经常去陪伴陪伴师祖婆婆。还有,这里的城主是他的好友,大家聚在一起,很惬意。 云彼丘盯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没想到,这么偏远的地方,也有你的好友。你的好友,身体还好吗?” 他这话,问得有些跳脱。 方多病心中隐隐明白。 他略一沉吟,直言答道:“自然是很好。一切都好。” 话音刚落,云彼丘突然仰头大笑。 那笑声似哭又似笑,难听得很。 他一边大笑,眼泪却从眼角滑落,如决堤之水般涌出眼眶,沿着脸颊流淌而下。 方多病见他神色大异,不由得上前想宽慰他几句。没想到他却哭得更是撕心裂肺,像个做错了事的大孩子,一发不可收拾。 方多病见状,干脆就不劝了,任由他哭个够罢。这么个大男人,也该要点脸,哭一会就会收场吧。 过了许久,云彼丘才平静下来。 他擦干了眼泪,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对方多病道:“方多病,我是来找肖紫衿肖门主的。有消息说他最后出现在梧言庄。此处,我人生地不熟,可否拜托你找人帮忙找找他?如果确已离开,我便回去了。” 方多病道:“确已离开。这事我那位城主朋友是帮我确定了的。” 为了让云彼丘快点离开,他连花成栋都搬出来了。 云彼丘沉思了一会,便说那好,我明日再去梧言庄附近转转便走了。 方多病也不敢催得太急,以免引起他注意。去就去吧,反正梧言庄大门一天到晚是关着的,老狐狸也知道云彼丘来了,这几天肯定会闭门不出的。 第85章 梧言庄有秘密 第二日,云彼丘真的在梧言庄周围晃了大半天,除了两个老妇人出来了一趟,也未见有人进出。 附近也没有其他庄子, 梧言庄孤零零的,像座孤岛一样,他想打听点什么家长里短也无处可去。 想来方多病没有必要隐瞒他肖紫衿的行踪,云彼丘想,也许他是真的走了吧。 可是,他向来谨慎,多思多疑,总觉得这个庄子有些与众不同。 他本身工于机关设计和布置,巧思巧想。既然对这所宅子起了兴趣,便凭着轻功一跃而上,站在院墙上扫了庄内各处一眼。但是,就这眼睛扫了一圈下来,他竟发现这座外表看上去普通的富贵人家宅院里居然各处都隐藏着机关,就连后院的假山树木也看着和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里的相思梨花阵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个普通宅院,如何需要大费周章这般设计? 云彼丘正思忖要不要下去再好好查探查探,冷不防一个小东西快如闪电向他面门袭来。他一个趔趄,掉了下去。 所幸站稳在地,不至于丢了老脸。 门内有声音高呼道:“此乃私人住宅,怎地有人在偷窥?” 云彼丘朝门内喊道:“这位仁兄,在下想打听个人?” 里面的人答:“我不负责打听。快走。” 云彼丘在门口站了良久,负手而去。 庄内有高人。 他心中已生疑虑,决定好好查一查这个梧言庄。 …… 云彼丘一走,梧言庄内立刻恢复了生机。 笛飞声一直在打坐。 他睁开眼睛,一道凌厉的眼神扫向李莲花:“李莲花,这样的日子我可过不了。” 李莲花叹了口气,指了指头,嗯,他明白,头痛。 笛飞声道:“要么他走,要么他死,你看着办。” 李莲花瞪了他一眼,道:“别动不动死呀活呀的,你容我再想想,明天我看看吧。” 奇怪的是,云彼丘没有再来过梧言庄。 但几日后的黄昏,花成栋敲开了梧言庄的大门。 他亲自上门一趟,便是要告诉李莲花,最近几天不断有江湖人士涌入白云城。他隐隐觉得和之前那个在梧言庄外晃悠的高手有关,因为这些人最后住在了同一个地方—同福客栈。 他正准备来警示梧言庄,没想到那个高手自己上门了,他说他是百川院的云彼丘,有可靠消息,有金鸳盟余孽藏身在白云城内。他已召百川院同僚过来。但是山高路远,附近可用之人不多。他希望白云城城主能和他一起为围剿金鸳盟余孽出一份力。 李莲花朝笛飞声看了一眼,老笛的脸色已经肉眼可见的黑了。 “你是怎么回复他的?”李莲花问。 花成栋道:“我和李兄认识这么久了,我绝不相信你们是金鸳盟的人。至于笛兄,” 他看了一眼笛飞声,道:“他是李兄的朋友,李兄信任之人,我也必定信任。” 笛飞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李莲花呵呵一笑道:“那你到底怎么答复他的?” 花成栋说:“我自是想先稳住他。告诉他我白云城没有金鸳盟的人,不过我到时候可以派人和他一起来……” 他尴尬地笑了笑道:“来围剿你们。” 李莲花笑道:“你只是想让他相信你,然后好提供消息给我们对吧。” 花成栋连忙点点头。 李莲花谢谢他的及时相告,让他赶紧回去,暂时不要来这里,不然怎么装得下去呢? 花成栋急道:“不如,我派一些府兵乔装打扮过来帮帮你们吧。虽然我知道你们都是绝顶高手,但双拳难敌四手啊!” 李莲花摇了摇头,谢谢他的好意,有需要一定会去城主府找他帮忙的。 第86章 失控的李莲花 李莲花回到房间,苏小慵便帮他脱掉外衣说:“来,快点上床躺好!” 李莲花愣了一愣。 还在犹豫呢,苏小慵便把他按在床上,帮他脱了鞋子,然后让他趴好。 李莲花听话的照做了。 苏小慵自己也把鞋子脱了上床,一下就坐在了他身上。 李莲花故作夸张惨叫了一声,道:“夫人,这个姿势,也不方便吧。” 说罢,一个翻身,便把苏小慵压在了身下。 苏小慵被吓了一跳,继而恼道:“你干什么呢,吓我一跳。趴好。” 李莲花摇摇头:“不行。那样什么也做不了。” 苏小慵无可奈何地盯着他:“不要你做。我能做就行。” 李莲花用不相信的眼神盯着她良久,说声:“好吧!”便放开了她。 苏小慵重新爬起来坐在了他身上。 “我见过我义兄给爷爷捏脊捶背,缓解疲劳,治头痛,都很有用的。”苏小慵从他脖颈处开始捏:“我见你为了云彼丘之事头痛,我给你试试。只是我学艺不精,弄疼了,你说出来就是。” 李莲花笑了:“我是头痛,捏脊捶背有用?” 苏小慵道:“有用的。待会再给你揉揉太阳穴,推推天门。” 李莲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好吧,让这小女子折腾去吧。 苏小慵心下觉得必是自己手法还不错,李莲花看上去很舒服的样子。 从脖颈处大椎一路捏到尾椎,又用小拳头给他来回捶了几十趟。 苏小慵累了,便让他翻过身来,方便她给他推推天门,按压太阳穴。 可是这时候再坐他身上就不好坐了。苏小慵怕勾起她夫君想入非非,便蹲在他旁边,歪着身子给他按。 但这个姿势很别扭,苏小慵说:“你起来,坐在椅子上,我方便用力。” 李莲花闭着眼,幽幽地道:“刚那个姿势就很好。” 苏小慵无奈,只得继续歪着身子给他按。 不料没按两下,又被李莲花扑倒了。 苏小慵急了,压抑着声音道:“大白天的,你干嘛呢?头不痛了?” 李莲花笑了:“已经快天黑了。况且,我那是给老笛看的。” 苏小慵哦了一声,又说道:“那我白操心了,还以为你真的头痛。我看你这两天都皱着眉。” 李莲花道:“嗯。我在想怎样才能让彼丘走,没想到他动作比我想象的快。这些年,他管理的百川院这些情报搜集事务,倒是真的有一手。要不是他功夫一般,早在紫衿之上了。” 苏小慵道:“那如今你可想好怎么办了?” 李莲花叹道:“实在不行,只能我去见他了。他和金鸳盟的仇,很大一部分也是因我而起。” 苏小慵伸手抚上他的眉毛,似乎想把他皱起来的眉毛给抹平:“嗯,一定能解决的。有时候真搞不懂这些人,哪有那么多仇恨在心里。快快活活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李莲花把她的手从额头上拿下来,俯身下去,在她耳边轻笑道:“夫人刚才给我捏脊捶背辛苦了,要不,换我来?” 苏小慵忙道:“这个点,待会老笛找你有事。你快起……” 最后一个“来”字还没说出来,她的唇已被李莲花灼热的唇给封住了。 她被他压着,动弹不了,只能任凭他肆意攫取。 等他好不容易放开了她的唇,开始一路往下。那滚烫的唇带给她皮肤上颤栗的触感,那男人略粗的喘气声…… 苏小慵开始一点点放弃反抗,那就和他一起沉沦吧。 然而,就在此时,外面传来方小宝焦急的声音:“李莲花,李莲花呢?我找他有急事。” 苏小慵如梦初醒,一把抓住了李莲花的手,急道:“李大哥,方小宝来了。” 李莲花怔了一怔。 “李大哥,方小宝找你有事。”苏小慵压低着嗓子,语气中透着焦急。 李莲花猛然从她身上滚了下去,缩成了一团。看样子是在极力克制自己,他那张被情欲笼罩的脸庞红得吓人。 “李大哥,你……”苏小慵担心了。 李莲花深吸了一口气,盘腿坐下,咬着牙道:“一定是药魔的药,我最近发觉他这个药有催情的作用……” 苏小慵恍然大悟。 难怪她怎么觉得李莲花最近对那事的需求越来越大了呢,有点不受控的感觉。 她又不好意思去问,只能让李莲花自己厚着脸皮去问药魔了。 第87章 金鸳盟余孽的同党 方多病火急火燎地赶来,是因为确实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云彼丘找到他,说在白云城有金鸳盟余孽,要明镜司的人配合他去清剿。 方多病告诉他,明镜司的人手本来就少,还都派出去了,没剩两个人,可能帮不上。不过,自己倒是可以帮忙。 云彼丘说了声好,就走了。 方多病很担心他会不会直接来梧言庄。 虽然,凭他的功夫还不值得担心,但是他担心云彼丘会激怒老笛惹来杀身之祸。 所以他就顾不得李莲花说过,云彼丘不走他就不要来的叮嘱了。 李莲花哼了一声道:“那你是低估彼丘了。 他不会一个人来,他已经发出信号给附近百川院的同僚过来协助他,估计已经陆陆续续到了十几人了。” 方多病愣了:“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苏小慵道:“刚才我义兄已经来过了。 云彼丘去找他帮忙,说是要围剿金鸳盟余孽。” 方多病啊了一声:“这家伙,比我动作还快。可是,他怎么知道云彼丘说的金鸳盟余孽是在这里呢?” 说这话时,他忍不住瞟了一眼笛飞声。 笛飞声正远远地站在梧桐树下,看着秋娘陪笛白杨荡秋千。 李莲花道:“因为花城栋早就知道他在盯着梧言庄了。所以,他就理所当然认为是针对我们来的。” 笛飞声在那边冷笑道:“让他们来吧。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李莲花烦躁地朝他挥了挥手,意思是别添乱。 他对方多病道:“老笛说的也没错。如果他们要来便来吧。不过,在那之前,我先去见见他,也许,我能劝得动他。” 方多病道:“云院主那个人,固执得很,怕是没那么好劝。 ” 笛飞声嗤笑一声道:“你以什么身份去劝?金鸳盟余孽的同党?“ 李莲花气得用手指着他,用唇语骂了一句什么。 笛飞声挠了挠自己耳朵,示意听不清。 方多病却认真地追问:“是啊,老笛说得没错啊。 你怎么劝得动他放过金鸳盟余孽?这些年,他可是发誓不放过一个金鸳盟的人。” 李莲花敲了敲他脑门道:“笨啊,我住在这里,这里怎么会有金鸳盟的人!” 方多病一愣,旋即,恍然大悟:“果然是老狐狸。” ...... 李莲花想了想,他还不能去。 他去了,万一云彼丘带人来梧言庄,势必要和老笛起冲突。 他不在,谁拦得住老笛? 云彼丘痛恨金鸳盟,笛飞声何尝不会对这些年发了疯一样追剿金源盟的云彼丘没有耐心? 他走到笛飞声面前,举起右手,道:“老笛,来,击个掌!” 笛飞声不动。 李莲花道:“你保证,我没回来之前,你不能和云彼丘动手。” 笛飞声冷笑道:“你能保证他不和我动手吗?” 李莲花想了下,说:“那就保证,我没回来之前,你尽量不先动手,不下死手。” “站着挨打的事情我笛飞声从来不干。”笛飞声仍旧回答得干脆。 李莲花被他气得无语了。 “那方小宝,你今晚守在这里,如果彼丘他们来了,你尽量在外面拖延时间等我回来。” 他只得寄希望于自己的亲弟子了。 方多病点头同意。 李莲花叹了口气道:“还是希望我能在客栈找到他吧。” 第88章 金鸳盟高手 李莲花的担心,被他不幸言中。 云彼丘不在客栈。 他在客栈等到亥时,仍未见云彼丘回来。 正当他准备返回梧言庄时,突然见到一大群人乌泱乌泱的进得客栈来。 云彼丘带了一帮人押着另一帮人回来了。 押人的和被押的都是一身的血迹和打斗痕迹,看来,是刚刚经过了一场恶战。 云彼丘身上也沾了不少血迹。他让人把那几个被绑的人全部关到一间房里,派了人看守。自己回房去清理衣服去了。 李莲花数了一下,押人的有十五个,被押的有四个。 他没有去见云彼丘,而是直接回到了梧言庄。 他直接找到无颜问他,城内是不是还有金鸳盟的人。 无颜犹豫了一下,点头说是。 李莲花道:“不是说金鸳盟已经解散了吗?” 无颜道:“是解散了。但是有十几个盟内兄弟,不愿意离去。我就安排他们在城内各自找了身份生活,平时并无联系。” 李莲花哼道:“并无联系?那现在他们是死是活你也不知道了?” 无颜脸色一变:“李门主,你这是何意?” 李莲花道:“我现在只能确定,云彼丘要对付的金鸳盟余孽,并不是梧言庄。稍晚点,等他们大部分人休息了,你和我去趟同福客栈,确认下那几个人是不是你们的人。如果是,我们就把他们救出来。救出来后,你去妥善安置。还有其他人,你最好让他们最近藏好点,不要用平时的方式联系。” 笛飞声从黑暗处现身,道:“我同你一起去吧。” 李莲花道:“不用。你就守在这里,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露面。方小宝现在去明镜司牵上五匹快马,到同福客栈附近接应无颜。记得戴上面具。” 他说话,语速不快,却仿佛所有安排已经了然于胸,而且不容反驳。 笛飞声一言不发,默认了他的安排。 方多病即刻动身回明镜司去了。 李莲花和无颜各自找了一个面具戴上也出去了。 …… 同福客栈内。 子时已过,客栈内一片安静。 两个戴面具的人影悄无声息落在了门外有两个百川院的人看守着的房间外,动作迅疾,出手点了那两个人的穴道,飞快地推门进了房间。 里面五花大绑的四个人嘴里都塞着布条,见到无颜,他们激动不已。 无颜示意他们噤声,帮他们松了绑,看了下伤势都不轻,勉强能行走。 几个人互相搀扶着,跟在李莲花和无颜身后悄悄出了门。 然而,云彼丘还留了两个人在左侧房间随时待命,听到有响动,立马就出来了。 一个人刚要大喊,被李莲花将两颗早已攥在手心的花生粒掷出,正好点了他们的穴道。 云彼丘的房间就在右侧。云彼丘原来设想,金鸳盟的其他人不容易这么快就发现有人被抓,等明日一早,便派人押回百川院。 这一个小小的白云城里,居然有这么多金鸳盟的人,此事非同寻常,必定有什么目的,押回去好好审审便知。 他躺在床上一直在思考,还有那个神秘的梧言庄,到底与金鸳盟有没有关系? 突然听得隔壁有动静,他凝神听了一会觉得不对,即刻出门来追时,只见到几匹马驮着人疾驰而去。 还有两个人影站在夜色下,面对着客栈方向,一动不动,似是在断后。 云彼丘大怒,也顾不得外衣没穿,拿起剑就追了过去。 可是等到他快到那两人面前,一个戴面具的人突然右手衣袖一挥,一把暗器飞出朝他面门袭来! 云彼丘急忙挥剑抵挡。 刚将那些暗器打落,那个人左手又甩出来一把暗器。这些暗器速度奇快,力道不小,他只得继续挥剑抵挡。 然而,等他再抬头朝前看去时,哪里还有人影? 云彼丘心下骇然! 金鸳盟竟然还有此等高手在这里? 他低头看向他刚才打落的满地暗器,竟然是一堆已经粉碎的花生米。 …… 第89章 你喜欢动嘴就动嘴吧 李莲花让方多病回明镜司去,不用再去梧言庄了。 临分别之际,方多病问他,为何不现在返回去劝云彼丘放弃追查离开白云城? 李莲花说,既然打算用自己的身份替梧言庄做掩护,今日就不适合出面了。 原本打算去和云彼丘坦言身份,说是自己住在梧言庄,不想惹人注意。没想到又出了这档子事,只能是先救人要紧。 他实在不想激化老笛和百川院之间的矛盾。 但前脚刚有金鸳盟的人被救走,后脚他就出现,云彼丘是个心思极细腻且疑心很重的人,难免会起疑心。 所以,今晚先回去歇息吧。 方多病觉得他言之有理,便回明镜司去了。 他想明日再过来看看。 …… 李莲花回到梧言庄,进门就看到院子中央的石桌旁有人安静的坐着,手里端着一杯茶,细细的品尝着。 李莲花笑了笑,走了过去,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笛飞声看了他一眼:“一个人?” 李莲花把空杯往他面前一放,努了努嘴。 笛飞声给他满上。 李莲花喝了一大口,道:“这什么茶?” 笛飞声道:“云雾”。 李莲花:“嗯,不错。” 笛飞声嘴角上扬:“有意思吗?” 李莲花道:“我说茶好喝。哦,你刚问我什么?” 笛飞声挑了挑眉:“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李相夷。” 李莲花呵呵一笑,把茶杯放下,道:“当然不是。逗逗你而已,没想到你那么紧张无颜。” 笛飞声哼了一声。 李莲花正色道:“无颜已经将那四个人带走了,受了伤,但不至于要命。至于如何安置他们,我就不方便问了。你到时候问无颜就知道。” 笛飞声嗯了一声。 李莲花不乐意了:“你怎么也不说声谢谢?我可是跑了两趟。” 笛飞声瞟了他一眼道:“你又不是为了我跑两趟。” 李莲花啊了一声,一脸惊讶。 笛飞声道:“他那天在梧言庄那墙上站着的时候,我一刀劈了他,哪来这么多事。” 李莲花唉声叹气道:“老笛,你马上是两个孩子的爹了,怎么还不改改这一天到晚打打杀杀的毛病?这样不好。” 笛飞声道:“你喜欢动嘴就动嘴吧,我随你。就怕到最后还是要动手。” 李莲花不置可否,站起身来伸个懒腰道:“未必。我明日便去找他。太晚啦,走了,你一个人等吧,再不睡都天亮了。” 留下笛飞声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月光下喝茶。 …… 李莲花轻轻推开房门,苏小慵和衣斜靠在床上,似睡非睡。 尽管李莲花脚步很轻,她还是一下就醒了。 她惊喜地睁大了眼睛,便要起来。 李莲花让她躺下不要起来了。 “都解决了?”她问。 李莲花笑着道:“没事,该解决的都要解决的。你快睡吧,这么晚了,以后不要等我。” 苏小慵撇了撇嘴道:“就是因为太晚没回,我才担心嘛。” 李莲花捏了捏她的下巴:“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听话,以后不要这样傻等。有你在这里,我一定会回来的。” 苏小慵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呢,傻丫头。”李莲花宠溺的看着她。 苏小慵不肯说。 其实她是突然想起了以前他拒绝自己时她说过的话。她说,她会让他一点点喜欢上自己,无法自拔。 现在,她觉得,她做到了。 她心里有些莫名的得意。 当初,谁能想到,这么肉麻和甜蜜的话会从面前这个男人口里说出来? 而且,还是对她说的。 她能不笑吗? 第90章 李莲花的噩梦 无颜回来,已经是寅时,破晓时分即将到来。 笛飞声等不到他回来,已经回房去了。 那边李莲花也很晚才睡着,他琢磨着,有没有办法既不暴露身份,又能打消云彼丘的疑虑。 他发现,真是世事难两全。 最后,只好放弃了。 他搂着苏小慵睡,又担心自己动其他的心思。 最近自己身体有点不对劲,但明日有极重要的事,不能再折腾。 于是,他干脆坐起来打坐,平复心绪,直到昏昏沉沉睡去。 李莲花忘记了,明日已经来了,因为早都过了丑时了。 他迷迷糊糊听到很吵的声音。 是四顾门的人在内讧,昔日兄弟,刀剑相向,一顿乱砍乱杀,血流成河! 还有人在大声喊着,门主不在了,四顾门就此散了吧! 也有人,满身是血,在仰天哭嚎:不要散! 不能散!李相夷的四顾门,不能散! 又听到单孤刀在声嘶力竭地大笑,我的师弟,你被我愚弄了这么多年,感觉怎样?哈哈哈! 又看到肖紫衿用破军指着他说,我不想亲手杀你,你自己跳下去吧! 李相夷大吃一惊。单孤刀, 肖紫衿,他们不是都死了吗? 为何还出现在我面前? “里面的人开门——! 再不开门,我们就闯进来了!” 是云彼丘的声音! 李莲花一下就惊醒了! 是梦! 又不是梦。 隐约听到院子里有老妇在奔走,也实实在在听到了院门外云彼丘的声音。 不,还有很多声音。 好像还有花城栋的? 方小宝的? 李莲花从床上一跃而下。 苏小慵也醒了。 她连忙坐起来,问道:“李大哥,怎么了?” 李莲花道:“我出去看看。 你穿好衣服过一阵再出来吧。” 苏小慵说好。 …… 梧言庄有个规矩,除了无颜,任何人不能随便打开庄门,药魔也一样。 笛飞声来了后,自然多了一个他,但他一般不会去开门。 无颜由于回得太晚,所以也刚刚被吵醒。 透过墙上的观察孔,他们发现,梧言庄外,竟然人马萧萧。百川院十几名刑探在云彼丘的带领下,已经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更夸张的是,云彼丘的右侧,花成栋带了足足上百名府兵。 左侧是刚刚骑马赶到的方多病。 方多病刚收到云彼丘的传信,说要他来梧言庄助他一臂之力便即刻出发了。 只是他没想到,给他传信的人已经是最后一拨。 可见,因为他的敷衍,云彼丘对他心生疑虑,并未多指望。 他也没有带人,就自己一个人快马赶来了。 而花成栋在听到云彼丘派去传信给花府要求派人协助的人说,云彼丘已经带着百川院的人去了梧言庄,也立刻带人赶来了。 只是,云彼丘请求他派二十人协助,他却带了足足一百人。 所以, 在无颜眼里,梧言庄外一股大军压境的压迫感袭来。 他不禁皱起了眉。 但当他看清花城栋和方多病时,又觉得莫名其妙。这是闹哪出? 笛飞声却笑了,对无颜道:“你不用管,进去睡吧。 外面都是他的人,该李莲花带他的嘴上场了。” 无颜一愣,继而忍不住笑了。 他当然不敢真的进去睡,便站在一个观察孔旁,继续盯着。 ...... 方多病望着云彼丘,头真的不是一个大。 明明已经很确定地告诉他肖紫衿已经走了, 他如何还是盯着梧言庄不放? 难道是昨晚金鸳盟那些人被救走,他又联想到了这里? 他知道,此刻再劝,已经毫无意义。 人都到齐了,他不亲眼见到,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梧言庄和金鸳盟没有关系了。 花成栋却是一头雾水。 他不明白这个百川院的院主和金鸳盟到底有何深仇大恨。 白云城有没有金鸳盟,他并不关心。 只要白云城的老百姓生活安居乐业,他这个城主就尽到了责任。 他匆匆赶来,不为别的,只为护他的李兄安全。 至于李兄是不是金鸳盟的人,他一来不信,二来,就算他是金鸳盟的人,他也会觉得金鸳盟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 云彼丘执剑在手,冲庄内下最后通牒:“庄内的人听好了,速速打开大门! 你们白云城的城主也已经在这里了,再不开门,我们可就冲进去了!” 里面没有人说话。 第91章 临阵倒戈 花成栋大声道:\"云院主,我可没说要硬闯。“ 云彼丘愣了,看着他道:“他若死活不开门,难道我们一直守在这里?” 花成栋道:“那是自然。 ” 云比丘怒道:“你这城主是怎么当的?哪有这样的道理?照这样下去,什么恶人都抓不住。” 花成栋笑道:“我白云城好像没有恶人在逃。方镜使,你应该很清楚。” 方多病强忍住笑:“是的。 我很清楚。” 云彼丘心中生疑。 这两人,似乎不是和自己一条心。 三人正争执间,“吱吱呀呀”。 梧言庄的大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戴着面具的素衣男子从里面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身材挺拔,长发如墨,一根木簪随意地插在头顶,宛如一个温润如玉的美郎君刚从画里走出来。 他就那样悠悠然走着,仿佛这外面不是金戈铁马,而是漫步在山野间。 眼看他就要走到自己面前,云彼丘喝道:“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男子轻轻叹了口气,停下了脚步,注视着他。 方多病哈哈大笑,一下就窜到了他身边,伸手去搭他的肩膀。 男子身形轻轻一晃,闪了过去。 方多病恼道:“你这老狐狸,怎么......\" 男子用威严的口吻嗯了一声:“又不长记性,没大没小。” 方多病立刻反应过来,连忙闭了嘴,听话的站到了他身后。 那边花城栋看他们俩这神情,立刻就明白了,连忙走上前来,抱拳施礼道:\"李兄! 原来是你。” 李莲花笑了笑,还了一礼,道:“你带这么多人来,我这里可请不起这么多人吃饭。” 花成栋也是聪明人,连忙顺着他的话茬道:“那哪能。 我们只是来看看云院主说的金鸳盟同党到底是什么样子。没想到竟是李兄住在这里。失礼失礼。” 云彼丘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 他们俩这是什么意思? 临阵倒戈吗? 原来他们都是认识的,还不是简单的认识。 而那个李兄说话的声音..... 云彼丘看着方多病那笑得贱兮兮的样子,恍然大悟。 他一时竟泪目了,喉头发颤,说不出话来。 听到那个戴面具男子对他说:“彼丘,借一步说话。” 然后,他就不由自主地跟在男子身后,朝庄外走去。 …… 远离人群,男子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缓缓摘下了面具。 “门主!” 云彼丘无力地跪了下去,泪如雨下。 李莲花上前扶起了他。 李莲花就那样默默地等着云彼丘用衣袖拭干了泪水,慢慢平静下来。 李莲花终于开口说道:“彼丘,我不知道你为何认为梧言庄是金鸳盟的藏身之地。接下来的话,你听清楚,我只说一遍。” 云彼丘连连点头。 “梧言庄,是我的。我的师娘,妻子,孩子都住在这里。因为云隐山在重建,以后可能也会回去轮流住。山上山下,是不一样的体验。所以,梧言庄,不可能有金鸳盟的人。” “肖,紫衿,他来过梧言庄找我,他以为阿娩是来找我了。当他得知我已成亲,阿娩也早已离去,他便也离开了。具体去了哪里,我确实不知。” 他语气突然有些严厉:“彼丘,你身为百川院院主,如何能在没有足够凭据的情况下就随意闯入民居?我竟不知,朝廷赋予了百川院这种特权?” 云彼丘低头支吾道:“昨夜,我好不容易抓住的几个金鸳盟余孽被人劫走,加之有线报说肖门主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梧言庄,所以,我很担心,梧言庄是金鸳盟的据点。” “那,现在呢?你要进去搜一搜吗?” 云彼丘连称不敢。 第92章 我现在很好 李莲花盯着云彼丘,似笑非笑:“彼丘,你知道为什么这些年,你们抓金鸳盟的人那么顺利吗?你有没有想过原因,真的是因为你们团结一致尽心尽力铲除魔教?“ 云彼丘愕然,难道不是吗? 李莲花淡淡地道:“你果然没有想过。” 云彼丘躬身施礼:“请门主赐教。” 李莲花道:“我早已不是你的门主,你不要再如此称呼。 你比我年长,你就直呼我的名字吧。” 云彼丘叫不出口。 李莲花也不在意,继续道:“据我所知,笛飞声是个武痴,他根本无心壮大金鸳盟,更别说一统江湖了。如果不是为了应付笛家堡和所谓的武林正派的围剿,金鸳盟也许早就解散了。 而且,现在确实也已经解散了。你们却还在执着于此事。” 云彼丘愣住了,金鸳盟真的解散了? 难怪,除了偶尔抓到一些小喽啰以外, 他们几乎不曾听说有金鸳盟稍微有分量的人物出现在江湖,好像这些人就此销声匿迹了。 这次在白云城,一举抓获了四名功夫还不错的金鸳盟余孽,已经是很出乎他意料。 李莲花仍然在说:“四顾门,紫衿和阿娩应该都不会回去了。 你们也不用再找他们,有什么事,你们四个人商量着办吧。” 说到这里,李莲花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低落。 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背过身去。 他突然想到了再也回不去的肖紫衿和再也不愿意回去的乔婉娩。 “门主,你的毒真的解了吗?”云彼丘终于小心翼翼地问出了他最担心的问题。 李莲花点点头:“如若不然,我岂能活到现在。” 云彼丘连连点头,又抹了抹泪,叹道:“感谢上苍!如此,我的罪孽也终于轻一点了。” “只是,门主,你真的宁可待在这白云城,也不肯回四顾门了吗?” 李莲花淡淡地答道:“这里有我的家人,挚友,自然是不愿意离开。 而且,我不愿再回四顾门,很多事情,说破了看透了,就没有意思了。你不妨再想想,想当初,四顾门没有我十年,江湖没有我十年,不都好好的吗?” 云彼丘苦笑着低下了头:“终究还是不愿意再面对我和那些故人罢。” 李莲花语气突然变得冷淡起来:“彼丘,我现在很好。 我早和你说过,放过你自己吧。 我早就放下了,你为何还如此执着?四顾门早已不需要我了,我亦早已不需要四顾门。 你倒是该好好想想,你的下半辈子,做点什么才能让自己开心一点?” 云彼丘满脸讶异的神情:“做点什么让自己开心一点?我,不清楚,我也从未想过。除了铲除金鸳盟,我还要做什么? ” 李莲花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那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 …… 那边花城栋和方多病凑在一起聊天,时不时朝这边张望。 他惊讶地发现,云彼丘对李莲花恭敬如斯! 虽然心中早就觉得这位李兄身份神秘,但此刻,他更是大觉惊奇。 他没有问方多病,他知道问也问不出实话,他也没必要问。 方多病啧啧地嘲笑花成栋带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花成栋不好意思地说,云彼丘突然派人上门,他也来不及多想,就想着对方是十多名百川院的高手,自己带上数倍的府兵,以多欺少,总是有些胜算的。他一时竟忘了,自己亲眼见过李兄的功夫深不可测。 方多病凑到他耳边低声笑道:“人家是请你带兵来对付李兄的,你倒好,釜底抽薪,临阵脱逃。” 花成栋冲他嘘了一声,示意他噤声。 堂堂城主,如此偏私,说出去肯定是不好的。 …… 李莲花已经说完话,戴上面具,转身朝梧言庄走去。 忽听身后传来云彼丘的声音:“门主,你说的挚友,就是方多病和花城主吗?” 李莲花闻言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他缓缓转身,望向云彼丘的眼神复杂莫名。 云彼丘朝他躬身深深地作了一揖:“请门主放心。此生,我绝不再踏入白云城一步。” 花成栋和方多病见到李莲花走过去,笑着朝他迎上来。 梧言庄内,缓缓走出来一名绿衣女子,皮肤白皙,蛾眉轻敛,眼眸如星,顾盼生辉。她朝李莲花这边看了一眼,便停下了脚步,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着李莲花过去。 第93章 不想被故人打扰 云彼丘在原地站了许久,看着李莲花轻轻揽着那名女子的肩,微笑着和方花二人说些什么。 花城主冲李莲花抱拳告辞。一声令下,府兵们齐刷刷地向后转,跟随他回花府去了。 方多病也抱拳告别,他还要回明镜司去。一大早的,就被叫到这里来,郑好说不定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李莲花随意地挥了挥手,便揽着苏小慵进去了,没有丝毫迟疑,从头至尾也不曾回头。 云彼丘心想,这可能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了吧。 方多病远远朝云彼丘看了一眼,还是牵着马走了过来。 “云院主,我早跟你说了,梧言庄和肖紫衿一点关系也没有。现在信了吗?”方多病道。 云彼丘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如果你早告诉我,是门主住在这里,我又怎会如此冒失?” 方多病道:“你也看到了,他都戴着面具出来,可见,他是真的不想让故人认出来。主要,是不想被故人打扰。” 他特意把“打扰”这两字咬得很重。 云彼丘苦笑:“放心。我刚已经对门主承诺,此生绝不再来打扰他。” 他抬头,看向远处梧言庄那扇缓缓关上的大门,轻声道:“看到他如此,自在,舒心,我云彼丘此生了无牵挂了。我,怎还有脸面再来打扰他。” 方多病拍拍胸脯:“放心吧。他好得很。还有我们呢。” 云彼丘伸手抓住他的肩按了按,又拍了拍,连说三声好,好,好,然后,决然离去。 那十几名百川院的护卫跟在他身后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方多病的视线里。 …… 李莲花和苏小慵进得门来,竟然看到笛飞声悠闲地躺在他儿子的秋千上,两条腿因为太长放不下去,搁在扶手上伸出来,一副看了一场好戏的表情。 药魔和无颜立在他身后不远处,脸上笑容也是奇奇怪怪。 李莲花叹了口气,牵着苏小慵的手,说:“夫人,一大早的,我还没睡好。我们回房去再补个觉吧。” 苏小慵没想到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要和她回房去补觉,不管李莲花有没有那个意思,已经不由自主往那个意思上想的苏小慵忍不住甩开他手,红着脸就往房间跑了。 李莲花有点愣住了。 其实他还真没那个意思。 可是当他看到往长廊尽头跑了一半的苏小慵突然又掉头跑回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往厨房去了时,他竟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那貌美如花聪明伶俐的小娇妻,一定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跑去房间正好对上了他胡说八道的那句话,显得竟是自己主动极了吧。 笛飞声看着他脸上那得意的笑容,突然觉得想看他笑话的兴致荡然无存了。 他哼了一声,从秋千上一跃而下,从李莲花身边大步走过,头也不回地往后院假山去了。 随即,从后院传来他清晰有力的命令声:“药魔,给他喝药,扎针!” 李莲花错愕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把头扭向药魔:“药魔,虽然,这本来也是每日要做的事,但从他口里说出来,怎么那么……带着一股子恨意?难道,我刚才不是给他解围去了吗?” 药魔不敢回答他的问题,恭恭敬敬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就往房间走:“李门主,请!” 再看无颜,早已只剩个背影。 第94章 笛飞声的束缚 笛飞声原本想看李莲花被自己属下当作金鸳盟余孽刀剑相向的场面,没想到他一出场,方多病和花成栋连装都不装了,立马临阵倒戈。 云彼丘那只老狐狸也很快看出了端倪。于是,一场干戈瞬间就化了玉帛了。 最让他恼火的是,李莲花信口胡诹时,连他儿子都算计进去了。 他的老婆孩子? 所以,他催促着药魔赶紧给李莲花喝药扎针,别惦记他笛飞声的孩子了。 说到孩子,笛飞声最近是头痛的。 笛白杨每晚都要秋娘哄着睡觉。 现在秋娘有身孕在身,每日犯困。每每把笛白杨哄睡了,秋娘自己也睁不开眼了。 回到梧言庄,笛飞声都是住在自己单独的房间里。 往日都是秋娘先把笛白杨哄睡了,就自己过来。现在每晚都时笛飞声去她房间,把熟睡的女人抱回自己房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女人怀个孩子就那么困。 最麻烦的是,他还不得不亲自给她宽衣解带。有时候费了半天劲,解开了衣服,可低头看她睡得实在香沉,他都不忍心了,也觉得索然无味。于是咬着牙又给她一件件把衣服穿上,再抱回她房间去。 有一次去抱秋娘来的时候遇到无颜,没过一会,把秋娘送回去的时候又遇到了无颜。 可怜的无颜被他盟主那锋利的眼神给扎了个千疮百孔,从此,无颜晚上只敢绕着院墙值守。 偶尔有秋娘睡得浅的时候,笛飞声一抱,她就醒了。 她在他怀里乖巧得像只等人去逗的小猫,样子很是惹人怜爱。 已经有将近两个月身孕的秋娘,身材几乎没有变化,只是稍显丰腴,反而比原来骨瘦轻盈的她更多了几分女人味。 尤其是当她明明两眼秋波已经迷离朦胧,却还在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恳求他轻一点的时候,笛飞声就完全没法控制自己了。 “孩子,老笛,孩子......\" 秋娘口里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然而笛飞声根本听不见。她是真担心了。可在笛飞声那高大健硕的身材面前,她就像雄鹰爪下的小白兔,毫无反抗之力。 ...... 笛飞声突然发出了一声闷哼,身体一僵,停了下来。 秋娘用指甲狠狠地在他背上挠出了几条极长的血痕,鲜红的血珠渗出。 笛飞声哼了一声,皱起了眉。 他胸口剧烈起伏,有些恼怒地盯着她。 秋娘紧咬银牙,道:“老笛,你不能这样,孩子会掉的。” 刚那几下挠, 秋娘是使出了浑身力气的, 笛飞声也确实是感到了来自后背火辣辣的疼。 他瞬间清醒了。 这时候,秋娘的话,他也终于听进去了。 他嘴角微微扯了下,道:“是不是轻一点,孩子就不会掉?” 秋娘闭上眼睛,轻轻地嗯了一声。 笛飞声刚要继续,他突然想到什么,又停下来问道:“难道在你生下他之前,我要一直这样?” 秋娘实在是羞于启齿。 她原本也懂得不比这个男人多。 当初她怀孕期间一直都是一个人,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但是这次回来,岑婆知道她有身孕了,在一次恰巧看到笛飞声去她房间抱她后的第二日,岑婆就拉着她和她说了好久的悄悄话。尤其叮嘱,一定要当心头三个月。 孩子还没坐稳,不要去干重活,提重的东西,最后还叮嘱她,一定要当心老笛。 她不明白要当心老笛是什么意思。岑婆无奈的道:“你们俩都是没有父母在身边的,老婆子不能不舔着脸和你们多说几句。 男人肯定是忍不了那么久的,但头三个月,一定要当心点。你要老笛对你温柔点。” 秋娘想明白岑婆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时都羞红了脸,几天都不好意思看她老人家。 ...... 面前这个男人可能前半辈子也从来没有和一个怀了孕的女人做过这样的事,秋娘知道只能自己说了。 尽管已经闭上了眼睛,秋娘还是不由自主地把头扭到一边, 低声说道:“三个月以后就可以了。” 笛飞声没听清,又问了一遍,秋娘又答了一遍。 笛飞声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他说,那他就忍这三个月,与其这样束手束脚,他还不如干脆不做。 秋娘红着脸又说了一句:“已经过了两个月了。” 笛飞声更觉得完全可以忍了这一个月。一个月而已。 不过,他也补充了一句:“明天开始吧。” 第95章 新的剑招 笛飞声既然下定决心,要为了孩子清心寡欲一个月,他就真的说到做到。 李莲花发现笛飞声最近基本见不到人了,有时候连吃饭时间都不在庄内。 问了无颜才知道,他最近不在庄内练功,而是去了云上阁。 李莲花好奇地问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庄内后院不是有专门练功的地方吗?就在假山后面,环境清幽,又无人打扰。 无颜只说了句不清楚,就赶紧走开了。 李莲花便也不再问。 他自己每日过得也不是很痛快。吃药扎针不说,到了晚上几乎都是靠打坐度日。 他也曾厚着脸皮问药魔,这个药是否有催情作用。 药魔呵呵一笑,说大概率是会有一点的。 李莲花无语了。 这不是大概率,也不是会有一点,而是越来越严重。甚至不分白天黑夜,他只要和苏小慵靠近,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胰子香,他就会胡思乱想。 他自己都觉得这样子可怕。 虽然他能折腾苏小慵,苏小慵也没有怨言,可他也不能无所顾忌,他怕把他的小娇妻折腾坏了! 而且,最近她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 于是,在针灸的时候,李莲花又问药魔。 药魔还是笑笑说,再过一段时间,等身体适应了就好了。 他问药魔这个“一段时间”是多久。 药魔说,一个月左右。 于是,在云隐峰的云上阁,笛飞声意外地见到了手持明月寒霜剑李莲花。 “你怎么来了?”笛飞声有些愕然。 李莲花哼了一声:“这是我师父的地盘,你居然问我怎么来了!” 笛飞声道:“我只是奇怪你为何不在梧言庄练功。” 李莲花道:“那你为何不在梧言庄练功?” 笛飞声道:“我的刀法招式太单一,最近在想着多创一些新的刀法出来,可以教笛白杨练习。他太小,悲风白杨心法没有个三五年,根本使不出。所以,我想让他多练些刀法。” 李莲花哦了一声道:“不错啊。慈父。” “那你呢?你又没有儿子要教,不至于那么着急吧。”笛飞声嘴角上扬。 李莲花一听说儿子,就头大了。 “闭嘴!老笛,我都快被你的药魔给害死了。” 笛飞声不急不躁地说道:“早跟你说过了,如果你觉得我的人不行,你可以让你的人来。如果你找不到他,我可以让人帮忙。” 笛飞声记得李莲花说过不许再提关河梦这个名字,所以他故意用了一个“他”来代替。反正李莲花知道是谁就行。 李莲花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他右手大拇指往上一顶,宝剑应声出鞘。 好一把明月寒霜剑!寒光闪闪,刃口锋利无比,犹如镜面一般。而且整把剑的重量很轻,握在手里的感觉极为轻巧灵动。 李莲花忍不住叹了一声,好剑! 他用手指轻抚着剑身,自言自语道:“这把明月寒霜剑,我还从未用过。 我得为它好好创一套剑法。就叫明月多少式,想出来多少招,就叫多少式。将来,两套剑法分别传给儿子和女儿。嗯,湛卢霸气,就配相夷太剑,传给儿子,明月灵巧,就配明月多少式,传给女儿。” 他自己想想都觉得挺不错。 笛飞声抬头看着他:“听你这口气,你最近都会在这里自创剑法?” 李莲花说,当然。 笛飞声笑了:“那不错。正好,你琢磨出来一招,就来和我对一招。看咱们俩创的剑招谁的更胜一筹。” 李莲花表示这个主意不错。 于是,梧言庄的人发现,除了每天针灸的时间,其他时间,梧言庄几乎见不到这两个人的身影了。 …… 苏小慵发现,不知道是药效最初的猛劲已过,还是李莲花的自制能力提高了。反正,李莲花不再每晚都折腾她了。有时候抱抱她,就说好累,然后,很快就入睡了。 秋娘更离谱,她几乎见不到笛飞声了。 她感觉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笛飞声不拿正眼瞧她的时候了。偶尔在一起吃饭,笛飞声也和她说不上两句话。 她每晚还是去给他铺好床再回自己房间。但就算她故意放慢动作,笛飞声似乎也没打算看她一眼。 他就那样安静地打坐,眼皮都未曾抬起。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秋娘心里很不是滋味。 笛飞声的冷落,让她的安全感一点点的消失。她想,一定要试试他。 那天晚上,她故意慢慢腾腾在他床边整理了好半天。笛飞声没有反应。 秋娘啊呀了一声,头有点晕,差点没站稳。 她赶紧扶着床坐下,正好紧贴着笛飞声。 秋娘不敢抬头看他,心里小鹿一样乱撞。 她生怕被笛飞声看出她的小伎俩。 笛飞声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她那局促的模样,笑意直达眼底,但仍然一言不发。 秋娘等了好一会,没有听到笛飞声唤她。 她万分失落,正准备起身回房。 只听“啊! ”的一声尖叫,她整个人突然失去了平衡,一把跌入了笛飞声宽厚的怀里。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笛飞声收了笑意,冷俊的面庞突然逼近她。 秋娘支支吾吾半晌,憋红了脸,才说出来几个字:“已经,一个月了。” 笛飞声一愣,似乎还反应迟钝了一下。下一刻,秋娘来不及再多说一个字,笛飞声的唇就压了上来。 他灼热的吻像雨点般落在她身上,两手的动作也飞快,动作熟练而利索。他甚至等不及脱完她所有的衣服…… 秋娘被他吓到了,但她内心又是惊喜的。 这个男人不是不喜欢她了,而是真的在压抑着自己。 可他如此疯狂,她又开始担心了。 不过,她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个疯狂的男人在最后时刻竟然停了下来。 就在秋娘愕然间,笛飞声翻身下了床。 他把她轻轻抱起,放到了地上。他说,他琢磨过了,这样就不会压到她肚子。 秋娘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和欣慰。 能这样想,至少说明,老笛还是在意她和孩子的。 然而她没有想到,这个姿势,其实最累的,是她。 从那晚开始,笛飞声开始研究能够不压到她肚子又不太累人的各种新奇姿势,而且乐此不疲。 然而,证实了心中疑虑的秋娘可不敢让他再这么折腾,便常以肚子疼,腰疼为理由,让他不忍经常折腾她。 于是,云上阁,又成了老笛常去的地方。 第96章 回归 云雾缭绕的云隐峰上,郁郁葱葱竹林随风摇曳。山峰之间,一条清澈的瀑布飞流直下,水花四溅。瀑布下面是水潭清泉,流水潺潺,波光粼粼。 一片绿色的竹海中,三座青瓦白墙的院落平地而起。 云隐山的三栋一字排开的四合院终于竣工。 多好居,随意居,也行居。 远远看去,青瓦铺就的屋顶,如鱼鳞般整齐排列,与白色的墙壁相互映衬。 三座院子的门口两侧均摆放着一对石狮子,威风凛凛。 大门的正上方是一块黑色的牌匾,上面用金色的大字写着“多好居”,“也行居”,“随意居”。牌匾的边框也是金色的,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每座院子进门就是一个宽敞的庭院。青石铺地,光洁平整。庭院中央是一棵移栽过来的大树,树下是刚刚种上的各色花花草草。 多好居栽的大树是郑好选的一棵十几米高的柚子树,她说夏天乘凉,秋天吃果,最合她口味。 也行居是一棵六七米高的海棠,已过了开花季节,但是依然挺拔秀丽。 随意居是一棵五六米高的金桂,此时仍然有些金黄色的小花残留。这颗金桂是老笛让秋娘拿的主意,秋娘说喜欢桂花香的味道。 在三座院子的后面,方多病临时改了主意,挖出来一块两亩地的四方池塘。已经有五彩斑斓的鱼儿在水中嬉戏,这是方多病特意让人从集市买来的七彩金鱼,红鲑鱼,五彩草鱼。他说等到开春后去买些可食用的鱼苗放进池塘,这样以后就不用每次都去瀑布下面的水潭里捞鱼吃了。他美滋滋的数着,草鱼鲫鱼鲤鱼鲈鱼胖头鱼……我统统都爱吃! 岑婆乐呵呵的说这个主意好。 这样,以后想吃什么鱼,都可以自己买了鱼苗养在池塘里。 ...... 选好黄道吉日,借住在梧言庄的人和暂住在明镜司的两口子终于同日回归云隐山。 花成栋早早地就派人从山下沿路用红布给路旁的每棵树都装点上了红色,远远看过去,红艳艳的,很喜庆。 方多病说他太夸张了,只是住进新房子而已,又不是成亲。 李莲花说这看上去,确实像是云隐山又有喜事要办了。 方多病哈哈大笑:“你不会还想娶一个回来吧。我那小师娘会跟你拼命的。” 苏小慵冷不防被他这提议惊到,一时愣住了。 李莲花斜睨了方多病一眼,道:“为什么不是你娶一个回来呢?” 方多病还没来得及说话,郑好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方多病两手一摊,道:“你看,这态度,还能让我娶小?” ...... 秋娘肚子已经显怀了,爬山路很是费劲,走走停停。 笛飞声看在眼里,终于忍不住了,俯身一把抱起了她,催动内力,很快就消失在前方。 笛白杨喊了一声:“爹,等等我。” 拔腿便追。 无颜只得快步跟上。 方多病忍到此时才笑道:“李莲花,你说的喜事,不会是老笛吧。” 李莲花笑笑不说话。 …… 山顶突然噼里啪啦作响。 原来是花成栋早早在那里等着,见到笛飞声两口子到了,便在随意居门口先燃放起了鞭炮。 等到李莲花他们一行人上山,鞭炮声更加隆重,震耳欲聋。 岑婆每日很早就回了山,这日也不例外。她早早上山给他们打开了门窗通风透气,烧好了水,还给每人泡了一杯糖水,放了一些切碎的金钱橘饼在里面,又香又甜。 她自己还住在原来的房子里。 方多病让工人们给她翻修了屋顶和墙面,还在她卧房铺上了木质的地板,这样冬天来了房间就会更暖和。 院子里原来的路面因为年久,有些坑坑洼洼了, 这次也全部铺上了青石地砖。看上去倒是也有新屋的感觉。 岑婆说,中午的第一顿饭,要在自己家里做。以后,就还是到她屋里来一起吃吧。 李莲花笑呵呵地道:“那是自然。 师娘的饭菜我已经惦记多日了。不过,我们帮着一起做。” 无颜道:“尊上已经要我物色了一名厨娘,过两日便可上山。到时候由她来做就好。” 李莲花笑道:“你尊上找的厨娘是要给秋娘做合她口味的菜吧。也给我们做?” 无颜连忙否认:“不,不,一起,一起。” 岑婆笑道:“那自然是好。不过我们还是要自己做的,她可以帮着一起做些适合有身孕的人吃的就好。 将来,还大有用处呢。” 她微笑着看着苏小慵。 苏小慵有些不好意思,撒娇道:“师娘,我自己能做的。” 这话,方多病和郑好并未听到。 那个意气风发的多愁公子正携着郑好,站在多好居门口,得意地大声吟诵: 一门瑞气,万里和风,多好!多好!哈哈! 第97章 云隐山第一顿开火饭 在花成栋下山后,李莲花便叫上方多病去重新布置山门的箭阵。 以前在各处设的机关都要重新布置,以后云隐山的孩子越来越多,要特别小心,避免被他们玩耍的时候不小心碰到。 当然,这对方多病来说,小事一桩。 …… 第一顿饭,都各回自家开灶做饭。李莲花将袁掌柜送的那大坛桃花酿给多好居和随意居都送了点,然后接岑婆到了也行居一起吃了第一顿饭。 岑婆打心眼里开心得不得了。 “相夷啊!”她脸上笑容满面,眼里却泛起了泪花:“你师父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不知会有多开心!那个木匠啊!最疼的就是你。” 李莲花眼眶也湿了。 那个最后一刻还在记挂着自己的师父,为了那个失踪了的最心爱的徒弟走火入魔,却在临死前一身的功力全部传给了另外一个人面兽心的徒弟! 想到这些,李莲花如何不心痛! 他喉头发紧,说不出话来。 还是苏小慵连忙举起杯道:“这第一杯酒,就敬师父他老人家吧。看到云隐山现在的样子,他老人家会开心的。” 于是,三个人的第一杯桃花酿,都洒向了地面。 …… 秋娘开灶做饭。无颜说让秋娘去歇着,他来做。 秋娘说没关系,这点事情还是能做的。无颜是客人,怎么能让他做。 无颜忙说,自己怎么能算是客人,说罢,他望向笛飞声。 笛飞声却道:“她能做就让她做吧。她做的比你做的好吃。你记得早点把厨娘接过来。” 秋娘就听到了“她做的比你做的好吃“这一句,忍不住嘴角上扬。 ...... 方多病和郑好商量了一阵,谁做饭谁洗碗的问题,最后一致同意两人一起下一碗阳春面。 洗碗,就猜拳。谁输了谁洗。 公平,公正,两人都很开心。 所以,他们俩很早就收拾完了。 在李莲花他们刚刚动筷子的时候,就看到方多病进来了。 他站在边上看了一眼,大惊小怪:“第一顿,你们居然吃得这么丰盛啊!” 苏小慵道:“方小宝,第一顿可是要在自己院子里吃才吉利的。” 方多病道:“那是自然。 我已经吃过了呀。” 李莲花笑道:“那你过来干什么?” 方多病撇了撇嘴道:“我看看你们吃完了没有。” 李莲花道:“ 我们刚开始吃呢。 你看完了?可以回去了。” 方多病眼睛却盯着桌上的菜,问道:“这是香菇炒鸡丁吗?这香菇好大一朵呀。” 岑婆笑着起身,去拿了一副碗筷摆在自己旁边,宠溺地道:“小宝,既然吃过了,就来尝尝师祖婆婆的手艺吧。看看合不合你胃口。” 话音刚落,方多病已经飞快地坐了下来:“谢谢师祖婆婆, 我最喜欢吃您做的菜了。” 李莲花笑着摇摇头。 苏小慵问:“郑好呢? 你不叫她一起来吃点吗?” 方多病说,不用叫她。 她猜拳输了,要先洗碗,还要收拾下厨房里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她虽然平日里不做饭,但是东西还是要按她的习惯来摆放,不然她会找不着的。 “你们平日在明镜司谁做饭?” 岑婆问。 方多病呵呵一笑:“一开始也是我们俩一起做,后来发现实在是顾不过来, 所以就不做了。没想到和其他同僚一起吃大锅饭,越吃越好吃,郑好说以后要把明镜司的那个厨子请到云隐山来做。” “别!” 李莲花正色道:“以后在山上都来师娘这里吃,但都要帮着做。 人多力量大,每个人都做一点,就不累。秋娘以后不能累,老笛请了一个厨娘来帮忙,所以也不会有很多事情做。” 方多病道:“那为什么老笛能请厨娘,我不能请厨子?” 李莲花道:“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请的人未必靠得住。 老笛请的人,自然是经过他严格筛选的,不会有问题。” 方多病对岑婆撒娇道:“师祖婆婆,你看我师父多偏心。他宁可相信一个大魔头,也不相信我这亲徒弟。” 岑婆哭笑不得,拍拍他肩膀,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李莲花瞟了他一眼,懒得打理他,笑着和苏小慵说话去了。 第98章 老笛,你的形象呢 天机山庄传信,何晓凤和展云飞已于昨日成亲。何晓凤之前已经成过一次亲,所以这次不打算宴请宾客,就在天机山庄庄内小小地庆祝了一下。 她和展云飞达成一致。二人今日便已经出发前往展云飞的家乡应天祭祖,之后四处游历,在合适的时候再重返天机山庄。 信中还提到云彼丘离开了百川院,回到了四顾门,自封四顾门副门主。 他对原来肖紫衿招揽的人说,愿走就走,愿留则留。但是,留下来的人,不要有多大指望。 几乎所有人都走了。 只留下两三名弟子跟随在他身边。 云彼丘毫不在乎。 四顾门的大门依旧每天敞开着。 四顾门的副门主每天在里面和普通弟子一般打扫,清修,练功…… 当李莲花从方多病口里得知这一切时,他只叹了叹,并无多话。 他心里明白,云彼丘只是想替他守住那个地方,也是替他自己守着一份念想。 …… 李莲花每日仍然早晚下山去一趟梧言庄。喝药,针灸,每日必备,随后便去云上阁和笛飞声一起练功。 笛飞声说,可以让药魔把药送来山上,顺便在山上给他针灸,省得他跑来跑去。 李莲花说不必,每日上山下山走走挺好的。 他可不想看着药魔大老远给他送药。 笛飞声嗤笑一声:“难道他以前给你送药还送少了?” 李莲花不以为然地道:“还有这样的事?不过,好久以前的事了吧,我想不起来了。” 笛飞声哈哈大笑。 …… 方多病又有案子要办,他不死心,再次问李莲花是否能和他一起出去办案。 他好怀念和老狐狸一起办案的日子。 李莲花还没回答呢,就被笛飞声给抢答了:“不行。他去不了。” 方多病每日早出晚归,并不知道李莲花每日下山去梧言庄。 他冲笛飞声不满地道:“我又不是问你。 你为何替他回答!” 李莲花无奈地挥挥手,道:“你自己去吧。我去不了。” 方多病撇了撇嘴:“重色轻友。 自从你成了亲,都不愿意出门了。“ 笛飞声又道:“不然呢? 难道还跟你玩?” 这次,轮到李莲花抢答了:“老笛,我觉得啊,你最近是不是一天到晚躲在云上阁,没人和你说话? 但好歹也注意下形象。 你话这么多,还怎么让无颜他们服你?” 方多病抚掌大笑:“就是就是。话比我还多。” 李莲花斜睨了他一眼,道:“方镜使,快走吧。别耽误了正事。” “你真不和我去?”方多病不死心。 “滚!”李莲花甩甩衣袖走开了。 方多病冲他背影嘟囔道:“倒是对我放心得很, 问都不问我是去办什么案子。哼。” ...... 李莲花从梧言庄出来,觉得天色还早,便想进城一趟,去给苏小慵买香胰子。 香胰子真是个好东西。 苏小慵几乎一日都离不开。 她用久了,觉得这其实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便堂而皇之的用。 现在各自一个院子了,更是方便。 她便在那个沐浴架子上把她平日里喜欢的茉莉,玫瑰和桂花香味的都放了一块,用一个藤编的小篮子装着挂在架子上,又好看,又好闻。 唯一不好的是,李莲花想亲自给她擦,她坚决不肯。 李莲花也不明白,明明什么都看过了,为什么就不能一起沐浴,不过他也不勉强。 苏小慵还特意叮嘱李莲花这次下山多买两块,送给秋娘和师娘。 她没告诉她们,打算给她们一个惊喜。 李莲花问,那买什么味道的呢? 苏小慵说,师娘用茉莉味的吧,秋娘用桂花的。 她还信心满满,不用管她们会不会喜欢。 女人嘛,只要是香香的东西,都会喜欢的。 放心! …… 李莲花在那个卖香胰子的杂货店,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子身影。 尽管她低垂着头,行色匆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香胰子可是价格不菲,她用得起吗? 李莲花心下生疑。 第99章 花府厨娘 李莲花跟着那女子,竟然发现她进了一户大宅院,门口的护院没有拦她,仅仅随便问了她两句便放她进去了。 李莲花抬头看了一眼门匾—明月山庄。 然后,他便离开直奔城主府。 花成栋很惊讶,从不来他这里串门的李莲花居然来了。 李莲花说,想来他这里要一盒点心。秋娘虽然学会了,但怀有身孕,最近也懒得做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花成栋说,府里的那名厨娘家里老父病重,她回去看望老父去了。一时半会来不了,最近府上都没有人能做那么好吃的点心了。 李莲花觉得很惋惜,又问道:“她家住哪里你知道吗?” 花成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自然是知道的。来城主府做事的,都是经过详细查问的。她家住在南方,来回路上都要好几天。” 李莲花哦了一声,笑道:“看来我是没有口福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 李莲花突然又问,明月山庄住的是什么人。 花成栋说,那是白云城里最大的茶叶商户余平安的私人宅院。余掌柜的茶叶生意做得很大,在白云城虽然算不上首富,但也是几大富户之一。 李莲花问他和余掌柜平日里有无来往。 花成栋说自然是有的。 上次余掌柜来城主府求见他,也是如李兄这般对城主府的点心念念不忘。 李莲花神情略有一丝讶异。 他起身告辞,花成栋亲自送到门口。 走出几步,李莲花突然停下来,转过身来问道:“花城主,你最近府上可有异样?比如,可有丢失什么贵重的东西?” 花成栋愕然答道:“应该,没有吧。” 李莲花笑了笑,转身离去。 …… 李莲花把几个牛油纸包好的香胰子交给了苏小慵后,随口问起和花府厨娘学习点心时,有没有觉得那厨娘有什么特别。 苏小慵想了想,道:“她这个人就是很特别,但你要问我哪里特别,我却说不出。” 李莲花让她去随意居找秋娘问问,看秋娘能想起来什么吗? 苏小慵虽然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还是去找秋娘了,正好,她要把那个桂花香味的香胰子送出去。 一会,秋娘和苏小慵一起有说有笑的来了。 秋娘问,“特别”是指哪个方面?长相还是行事? 李莲花说,随便,只要她觉得与常人不同,就告诉他。 秋娘认真的思索良久,说,她觉得那个厨娘的手特别巧,特别快。 苏小慵也突然想起来什么,说:“做点心做得那么好的人,手巧是肯定的。但是她放那些配料的时候,旁边有计量的小勺,小桶,她都不用,她都是直接倒,几乎毫厘不差。我当时佩服得紧。” 秋娘连连点头:“对。她那么年轻,比那些十几年的老厨娘还估得准。” 李莲花点点头。 他叮嘱她们,日后如果遇到那个厨娘,记得不要和她走近。 苏小慵道:“李大哥,你是要我们提防她吗?为什么?她人很好的。” 秋娘也有此疑问。 “玉十娘对我们很好的,教我们的时候很耐心。她,应该不是坏人吧。” 那个厨娘叫玉十娘。 李莲花哦了一声道:“我也不知道。” 苏小慵道:“虽然我们一般也不会有单独接触她的机会,但是你既如此说,我们当心点便是了。” 秋娘也点点头。 笛飞声从外面走进来,对秋娘道:“回去吃饭了。” 秋娘应了一声,就往随意居走去。 笛飞声看了一眼李莲花:“有事吗?” 李莲花摇摇头:“没事。我只是有些疑问,花成栋家的厨娘可能有点问题,但还不确定。看看再说吧。” “哦。你反正闲来无事,多想想。” 笛飞声悠哉悠哉地走了。 第100章 明月珊瑚树 一晃,方多病竟三日未归。 李莲花下山的时候顺便去了趟明镜司,问郑好,方多病办的什么案子,进展如何,是否有传信回来。 郑好说,昨日收到飞鸽传信,案子已经破了,方多病今日已在回来的路上。 李莲花哦了一声,正要离开。遇上赵诚和郑有道两名刑探从他旁边匆匆而过。 两人还不忘停下来和他见礼。 自从知道他是方多病的师父后,明镜司的人对他行礼从不马虎,毕恭毕敬。 刚走出去一丈多远,李莲花隐约听到了“明月山庄”这几个字,便立刻叫住了他们。 “二位刑探,你们接的案子和明月山庄有关?”李莲花问道。 赵刑探道:“是的,今日,明月山庄的余庄主派管家前来报案,说山庄的镇宅之宝明月珊瑚树昨日被盗了,希望我们能尽快帮他查明。” 李莲花哦了一声,道:“镇宅之宝?什么样的珊瑚树如此贵重?” 郑刑探将手上的资料递给他。 原来,明月山庄的镇宅之宝是一棵红珊瑚树。树高一尺,冠幅一尺三。这是红珊瑚树中的极品,因为在月光下特别明艳夺目,所以叫“明月珊瑚树”。明月山庄也由此得名。 这棵红珊瑚树其上缠绕着两枝青根绿叶红果的蟠桃,每一颗蟠桃都饱满而诱人,仿佛散发着蟠桃的香气。树顶上停落着一只碧绿通透的翠鸟,羽毛闪耀着晶莹的光芒。 除了蟠桃和翠鸟,“明月珊瑚树”还点缀着各种宝石制成的桃、李、杏、枣,共计两百多枚。这些果实色泽鲜艳,质地温润,让人忍不住想要触摸它们的质感。 李莲花端详着案件资料里那张精美的工笔画,啧啧叹道:“竟然如此奢华。这样的珊瑚树,那可是价值连城啊!” 郑刑探连连称是。 据说这棵明月珊瑚树平日就摆放在明月山庄的正厅,余庄主每日早上起来练功完毕,都要在珊瑚树前站一会。然而,当他昨日清晨照例来到正厅时,却大惊失色,他的心肝宝贝不见了。 暴跳如雷的余庄主当时就命立刻关紧东南西北四扇门,命护院将所有人叫出来站在院子中央挨个搜查,每间房也都仔仔细细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连院中的池塘也抽干了水,但仍然一无所获。 余庄主心急如焚,每耽误一刻,宝贝回来的希望就少了一分,因此他才命管家赶紧向明镜司求助。 李莲花看到上面那一行“命护院将所有人叫出来站在院子中央挨个搜查”,微微皱了皱眉。 他本想告诉郑赵二位刑探留意下玉十娘,但刚才白纸黑字的那句话,让他心中略有不快。 他突然想起了当初苏小慵也是被护院们这样强行要搜查包袱的情景。如若不是他早已看出来了她是女儿身,想出了那个点子帮她躲过搜查,苏小慵当时必定会尴尬无比。 明月山庄下人里女子定然不少,让护院们一个个拉到院子中央搜查…… 他竟莫名的看不顺眼那个庄主了。 因此,他也懒得管他们的闲事,让他们折腾去吧。 …… 李莲花从明镜司出来,心里却总是忍不住想那个年轻厨娘和明月山庄失窃案有何关联。 无论如何,她刚到明月山庄,就出了这样的大事,这未免也太巧了! 第101章 财大气粗的花成栋 李莲花还在山门处,便听到云隐峰上有苏小慵和男人说笑的声音。 他脚步顿了一顿,仔细听了听,才快步往回走。 原来是花成栋来云隐山找他了。 见他不在也行居,只有苏小慵一个人,他不好意思久坐,便坐到了岑婆院子里。 岑婆和新来的厨娘在收拾厨房,准备午饭了,便只有苏小慵陪他在坐着聊天。 花成栋见到李莲花,立马就站起来叫道:“李兄,你总算回来了!” 李莲花微微一笑,道:“什么风把花城主吹到我们这山头来了!” 花成栋本来还在和苏小慵聊得风生水起,此刻却脸色突变,一脸愁容:“ 李兄,你真是神人啊! 我不来不行。 你前两日问我是不是丢了贵重东西,我还说没有呢。我今日才发现,还真的丢了!” 李莲花似乎也不觉得很惊讶,问道:“丢的什么?” 花成栋道:“不但丢了,还丢得不少。我有一个首饰盒,里面都是我母亲留给我的珍贵珠宝,我今日才发现,居然全不见了。就给我留了一个空盒子。” 他说罢,走到刚坐的桌子前,拿起一个雕花大木盒,打开给李莲花看。 果真是空空如也。 花成栋看了一眼苏小慵,笑道:“我刚还在和义妹说,早知会被人偷走,还不如当初你们成亲的时候我都送给义妹作嫁妆,那样,我至少也不会气恼。\" 苏小慵笑道:“义兄这话说得太晚了些。” 李莲花接过雕花木盒坐了下来,一边仔细检查盒子,一边说道:“我看花城主财大气粗,丢了这些东西也没见有几分伤心,还能在这里说笑。 丢了便丢了罢。” 花成栋啊了一声,连连摆手:“那可不行。虽然我也并非多么伤心,但是你让我白白便宜了那贼,那又如何能甘心! 我瞧李兄那日说的话,必定是发现了端倪,所以我才赶紧上山来找你。” 李莲花却笑了笑道:“你若是那日便听了我的话,好好找找,也许还能找回。 你今日再来找我,却未必了。” 花成栋不解:“这是什么道理? 难道,你知道那贼人是谁,他已经跑了?” 苏小慵道:“李大哥,你别卖关子了。你肯定知道些什么。” 李莲花嗯了一声,说道:“这都几日了,我也不知道现在那人还在不在。 这样吧,方小宝今日便会回来,等他回来,我让他去问问情况,尽量帮你找回。” 花成栋好奇地道:“这跟方兄又有何关系?” 李莲花瞟了他一眼,道:“其实我只是猜测,并无证据。原本这样凭空猜测并不好,万一弄错了,污人清名。但既然你也丢了这么值钱的东西,这事就十之八九了。 你也可以自己回去后找人查一查,你府上那个厨娘玉十娘的下落。如果有人见到她了,先抓住再说。 当然,也要你的人抓得住。” “玉十娘?” 苏小慵在旁脱口而出。 “对。我前几日在明月山庄门口见到一个女子,像极了她。 后来我去找你,你告诉我她回家照顾病重的老父去了。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如果明月山庄那个女子就是玉十娘,她为何要骗你?按理你府上的人也不可能是随便找来的,除非,她一开始就是骗你们的。 ” 花成栋叹了口气:“多好的女子,竟然是个骗子。” 李莲花笑了笑,继续道:“明月山庄的镇宅之宝明月珊瑚树昨日被盗。明镜司已经受理了。 今日方小宝会回来,你可以多问问他此事进展。 如果玉十娘已经离开了明月山庄,那贼人是她无疑。 如果,她还在,此事倒需要再仔细推敲一番。” 花成栋点点头:“只是不知道我的东西还能不能找回了。” 李莲花呵呵一笑:“你财大气粗,就当是送给那个多好的女子了吧。” 花成栋哼了一声,大声道:“那断然是不行的。 我宁可找回来,送给义妹!” 苏小慵正要拒绝,李莲花却笑道:“那就说定了。多谢城主大人!” 苏小慵愣了。 第102章 正常反应 等花城栋走了,苏小慵便悄悄问李莲花,为何要收花城栋的珠宝。 李莲花说没有什么,看他很有诚意想送给你,就收了吧。 何况,东西都不知道找不找得回来呢,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苏小慵盯着他脸看了片刻,笑了:“李大哥,你莫不是又吃醋了?” 李莲花啊了一声,道:“我倒想知道,刚刚我不在,夫人和他做了什么让我吃醋的事吗?” 苏小慵一愣:“自是没有。” 李莲花笑道:“既然你没有,那我也没有。” 苏小慵暼了他一眼,很是无语,嘟嘟囔囔道:“明明就是,还不承认。吃醋就吃醋,你告诉我 ,我下次就注意点。 你要不说 ,那可不知道以后还要吃多少醋?” 李莲花奇怪地问道:“什么以后?“ 苏小慵道:”我也不知道什么以后。 随口说说而已。“ 李莲花哦了一声,上前牵起她的手往门外走去。 …… 门外,笛白杨正在和狐狸精认真对话。他问狐狸精想不想吃糖,狐狸精汪汪叫了两声。 笛白杨以为他说想吃。 于是就把自己的糖掰了一半给他,结果狐狸精舔了舔,不吃了,继续冲他汪汪叫。 笛白杨恼了,一直在拿起那半块糖往他嘴里塞:\"是你说要吃的。 我给你又不吃,你不吃还舔一下做什么呢? 现在我也不能吃了,那你必须吃了。“ 狐狸精不吃,一边躲,一边汪汪吠着。 笛白杨不干,捞住他脖子不让走,反正就是要它吃。 苏小慵看到了,乐得不行。 李莲花看着那个笑得花枝乱颤的小女子,不由得捏了捏那只被他握着的小手,说道:“小慵,我没骗你,你做得很好,真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苏小慵不信,歪着头看向他:“那你为什么话里话外好像都带着点酸味呢?” 李莲花惊讶地反问道:“有吗? 不会吧!“ 苏小慵认真地道:“有。” 李莲花停下了脚步,似乎是在认真回想。 片刻之后,他突然笑了起来:“那可能是一个男人外出回家,意外地发现妻子和一个陌生男人在家里说笑的正常反应吧。” 苏小慵张大了嘴:“陌生男人?你居然说我义兄是陌生男人?” 李莲花呵呵一笑,把苏小慵拉入怀里,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多少有点自嘲地笑道:“我只是说那是我当时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说他是陌生人。好了,是我小心眼了。所以我才说你并没什么可注意的。“ 他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又坏笑起来:“不过,我们成亲,他作为义兄居然不曾送礼,有点礼数不周。” 苏小慵哭笑不得。 她伸手趁机搂住他脖子,娇嗔道:“李大哥,你快别提了,当初是我们未曾邀请他,要失礼也是我们失礼在先呢。” 李莲花也乐了。 “好吧,如果能帮他找回来,我们不要他的礼。” ...... 方多病回到明镜司,就被告知,今日他师父和花城主都来明镜司找过他。 师父没说什么事,花城主却说是他府上也丢失了值钱的东西,怀疑是偷盗明月珊瑚树的贼人一人所为。请他费心,破明月山庄的案子时帮他留意下他丢失的珠宝首饰。 于是,他一直等到赵诚他们回到司里,详细问了下案件的进展才返回云隐山。 第103章 打草惊蛇 方多病回云隐山第一件事,便是来也行居找李莲花。 云隐山的晚饭早已结束,大家都还在岑婆院子里。 虽然不知道方多病回不回来吃饭,岑婆还是给他们小两口留好了饭菜。 看着方多病狼吞虎咽的样子,李莲花笑着对郑好道:“郑镜使,你们明镜司的伙食怕是要改善一下了。” 郑好拍了拍方多病,示意他好歹注意下形象。 然后她对李莲花道:“师父您可能不知道。他这个人,吃饭全看心情的。今日他听说您和花城主都去了明镜司找他,他早就坐不住了,在那里等赵刑探他们回来的时候都不肯吃饭。” 方多病边吃边对李莲花道:“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案子来了?他们告诉我,你对明月山庄的事情感兴趣,花成栋也是,我还觉得挺奇怪的。” 李莲花道:“你先慢慢吃。 吃完告诉我赵刑探他们的收获,我再和你聊。” 方多病几口扒完,便把碗一放,将赵诚查实到的消息大致总结了一下: 目前,整个明月山庄确实都翻了个底朝天,没有发现蛛丝马迹。现在所有人都不允许出门,留在山庄,等待明镜司继续查实。 李莲花问道:“所有人?” 方多病道:“是的。” 李莲花又问:“你确定?” 方多病一愣。 赵诚确实是这样说的,但是他也没有亲眼看见,所以,他并不能确定。 李莲花想了想道:“除非亲眼看见,否则,我还是不能相信他的话。 看在花成栋的面子上,我今晚和你去一趟明月山庄,如何?\" 方多病喜出望外。 还能如何,他肯定是巴不得了。 “只是,花成栋的面子居然比我大。” 方多病下一刻又觉得委屈了。 李莲花哭笑不得,狠狠地弹了下他脑门。 ...... 明月山庄。 李莲花和方多病到了门口,护院不让进。 方多病拿出了明镜司的令牌,留守在山庄的郑有道也过来迎了进去。 方多病说,想拜见余庄主。 管家过来说,庄主急火攻心,已经歇下了。 李莲花便说,让管家把庄内所有在册的人都叫过来,在正厅的前坪集中, 他想认认人。 管家即刻照办。 不一会,前坪就乌泱乌泱地站满了人。 除了东南西北四个门值守的八名护院,其他人都到齐了。 方多病问管家,人都齐了吗? 管家说都齐了。 李莲花奇怪地问道:“难道这几日就没有一人离开过明月山庄?” 管家道:“有倒是有,但是是在昨日上午离开的, 那时珊瑚树还在,所以应该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什么人?” 方多病一愣, 赵诚提供的信息上并没有提到昨日有人离开。 管家说,是庄上的马车队。 余掌柜做的是茶叶生意,每月上中下旬发一次货到浔阳,从浔阳再船运到江夏等处。 “马车队! 竟然有支马车队从庄上离开,你告诉我没有一个人离开过?”方多病有些气恼,质问郑有道。 郑有道对管家不满了:“但凡是人,就有嫌疑。你应该全盘告诉我,而不是自己认为没有嫌疑就隐瞒不报。” 管家连忙赔笑道:“几位,不是我隐瞒不报,而是真的和他们没有关系。马队是午时刚过就走了。 而且每次发货,庄主都会亲自在门口为他们送行。这次也是。 虽然他这几日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在门口送了他们。 之后,他回房去歇下之前,还经过了正厅,看到了明月珊瑚树。然后,他才回房去歇息的。” “他亲眼看到了?”李莲花有些诧异。 管家点头:“对,这点你们可以去问庄主。 他亲眼所见。” 郑有道把这些记了下来,然后望向李莲花。 李莲花又问管家道:“这里,有没有一个叫玉十娘的?\" 管家看了下名册,并没有。 李莲花高声喊道:“新来的厨娘是哪一位?“ 人群里有小声议论的声音,但并没有人走出来。 管家看了下名册,冲人群喊道:“王娘子,请出来!” 一个扎着头巾的年轻女子从人群里低着头慢慢走了出来。 李莲花一眼便看出来,那正是玉十娘。 …… 李莲花笑道:“玉十娘,到底哪个是你的真名?'' 年轻女子抬头看着他,惊讶地问道:“这位公子,认识我吗? 小女子姓王,莫不是和您口中的玉十娘长得有几分相似?” 李莲花呵呵一笑:“那也有可能。 毕竟,我和她也没见过几面。” 王娘子微微施了一礼,退了回去。 方多病惊讶地看着李莲花,小声问:“你如何认得她?玉十娘?王娘子?” 李莲花道:“我也不确定,回去再和你说。“ 说罢,他大声唤管家过来,说:“让所有人都回去吧,今夜无事,但要看好整个庄院,连只苍蝇都不可飞出去。否则,放跑了贼人,你们庄主不会饶过你的。” 管家面有惧色,连忙答应。 李莲花又对管家说,可否让他们进去正厅,他们想到摆放明月珊瑚树的地方看看。 管家迟疑了一下,说可以。 方多病拉过李莲花,小声道:“你好歹先告诉我那个女子是谁,不然我一头雾水,怎么查案?” 李莲花告诉他, 那女子应该是花成栋府上的厨娘。 花成栋失窃的宝贝可能也是被她盗走,但她现在不承认她是玉十娘,所以,一时也拿她没有办法,只有找到明月珊瑚树才行。 方多病并不知道他们和玉十娘的交集,所以听完了他这段话,也和没听差不多。 但他也是冰雪聪明的人儿,他冲李莲花眨了眨眼睛,道:“所以,你刚才是故意打草惊蛇对吗?” 李莲花呵呵笑了:“孺子可教。方镜使,最近案子办得多,进步很大。” 第104章 变数太多 管家陪李方郑三人进了正厅,在厅内仔细查找,连角落也不放过,却也一无所获。 管家说,每日早晚都有下人打扫,如若有什么可疑线索,必定早就被发现了。 然而,李莲花还是在桌脚和地面的缝隙间发现了一些金黄色的粉末。他蹲下去,用手指仔细捏起来,放在掌心。 看了看,闻了闻,又把手掌伸到方多病和郑有道面前,让他们分辨分辨。 两人看了半天,都摇摇头表示看不出来。 李莲花用手指沾了一点点,放进了自己嘴里。 方多病大惊:“你干什么!” 李莲花尝了尝,冷冷笑道:“竟是如此!” 方多病恼道:“你怎可如此随便? 万一是毒药怎么办?” “面粉。” 李莲花微笑道:“我只是确认一下而已。“ “金黄色的面粉?“”方多病不解:“这和玉十娘有关对吧。 她是厨娘。” 李莲花道:“对。 你仔细瞧过那张明月珊瑚树的图吗?上面就有黄色的杏,和这个面粉的颜色很像。 你可能不知道,玉十娘擅长做各种形状的点心,她极有可能是用面粉做了一套明月珊瑚树以假乱真。” 管家吃惊地道:“面粉能以假乱真?” 方多病也觉得不可思议。 李莲花笑道:“你们是没见过她做的点心。当然,仔细看肯定是能看出来的。 不过,你回想下,昨日一整天,你们可有人去过正厅仔细看过这棵树?” 管家仔细回想了下,还真没有。 “平日里,庄主不让人碰这棵树,连打扫灰尘都是他自己亲力亲为。 他每日早晨会要在树前站上一站,欣赏欣赏,或者扫扫灰尘。 但这两日他有些不舒服,精神不济,所以,昨日他一直到午时送马车队出庄才起来,之后也很快回房歇下了,直到今天清晨他才发现珊瑚树丢失了。” 方多病道:“那也就是说,昨日一整天,他并没有在正厅接待任何人。只有他自己说的,他回房前经过正厅门口看了一眼,明月珊瑚树那时候是在的,此外,并没有人近距离接触过那棵珊瑚树。” 管家点了点头。 李莲花道:“如此,基本可以认为,明月珊瑚树昨日已经跟随马车队走了。那么大的东西,四个门都有人值守,定是没人可以拿着出门的,只有放在装茶叶的箱子里才能混出去,也安全,不会弄碎。” 方多病对管家道:“那你现在赶紧联系上你的马车队,让他们停下来检查箱子。” 管家说马车队有镖师押运,固定的线路,歇在固定的客栈,但中途绝不可以打开箱子,只有到浔阳码头后,才会在码头开箱验货。 所以,只要在他们到达浔阳码头开箱验货前追上就可以了。一旦上了船,又麻烦了。 方多病道:“中途绝不可以打开箱子? 万一玉十娘有同伙呢,固定的线路,歇在固定的客栈,他们难道就不会在客栈等候,晚上偷偷把珊瑚树提前拿出来? 我们再追到码头,还有何用。” 管家一听立刻慌了:“那这可怎么办?会不会已经被拿走了?” 李莲花连忙安慰他道:“莫急,莫急。这么远的路,变数太多,无法预判 但无论如何,我们只要守住一人即可。 管家,此事既然已经交给了明镜司,你就不要担心了。 今夜,你只要负责严查各处即可。” “那,要不要特别派人盯着王娘子? 也就是你们说的玉十娘。” 方多病明白李莲花的意思了,拍拍管家的肩,道:“不用不用。你们严查各处,但并不要对她看得太紧。明紧暗松,明白吗?” 管家懂了,连忙去各处安排护院们去了。 李莲花对方多病道:“你和郑刑探今晚就守在明月山庄,只需要盯住玉十娘的屋子。 但凡有人出去,不管男女,你只管跟上。” 方多病道:“我只要跟着她,就必定能找到明月珊瑚树对吧。” 李莲花想了想道:“那女子我见过,步法轻盈。现在想来,她轻功应该是了得,只有你可以跟上。让郑刑探快马去追赶马车队即可。” 方多病笑道:“你倒是看得起我。 你也不怕我万一打她不过呢?万一她有厉害的同伙呢?你左右无事,跟我一起去吧。” 李莲花叹了口气,道:“我真有事,走不开。你还是自己去吧。以你今日的功夫,只要小心点,天下能伤到你的人不多。” 方多病却定要追问出来他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才肯罢休。 “你日日待在云隐山,陪着苏小慵,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出去透透气,还能破案,你居然不肯?我可是想不明白。” 李莲花瞪着他看了半天,无奈地摇摇头,吐出来两个字:“好吧。” 方多病欣喜若狂。 于是,他安排郑有道回明镜司再叫上三四名刑探,快马去追马车队。 如果追到了,务必拆箱验货,找到明月珊瑚树带回。 但是按管家所说,镖师未必会同意中途拆箱,因为他们的规矩是到了目的地才可以拆箱验货。只要箱子没有开封,封条没动,就算这趟镖成了。 假如,镖师实在不肯,那就只能沿途护送马车队到浔阳,在码头再验。 毕竟,谁也不知道玉十娘是否有同伙,明月珊瑚树是否还在箱子里。 遇上手法厉害的神偷,哪怕封条维持原样,都不代表东西还在。 但是按照李莲花的说法,一般这种善偷的惯犯,不会在熟悉的地方作案,而且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连续作案。她在花成栋府上偷了东西,按理就应该借故逃走。她来明月山庄应该是临时起意,知道这个镇宅之宝很是值钱,才冒险第二次作案,所以未必就筹划周全了。 不管怎样,李莲花和方多病今晚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消失了。 第105章 喝药喝瘦了 李莲花估摸着,玉十娘今晚必定要跑。 一来,他故意打草惊蛇。 蛇已经被惊了,不论如何,跑了才是上策。 二来,马车队已经走了一天一晚,虽然速度可能不快,但若再不追,明日就要到浔阳了。 货若上了船,包装保护得更严密,想要拿出来就更麻烦。除非她确实有同伙在马车队要歇息的客栈等着下手或者,已经下手。 无论如何,她必定要等半夜大家都睡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动身。 于是,李莲花先回了趟云隐山,告知苏小慵今晚自己要陪方小宝去追玉十娘,至少要明日才能返回。 苏小慵有些不愿意:“明镜司缺人手?还是方小宝想拽着你一起去?” 李莲花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这不是怕玉十娘跑了,你义兄的宝贝拿不回来了嘛。 多一个人,多一分保障。” “可是,明日的药怎么办?” 苏小慵没忘。 李莲花叹了口气道:“少喝一顿没事的。 再说,也不晓得药魔每天给我喝的什么,苦得我要吐,效果却未可知。 唉。” 苏小慵看他皱起的眉头,忍不住伸手去抚了抚,心疼地道:“也是。 都喝了这么久了,把李大哥都喝瘦了。 一天不喝,料想也没什么关系。 那你去吧。” 李莲花笑着道:“你确定我是喝药喝瘦的?不过,你确实可以这样告诉药魔或者老笛,让他们俩良心有愧,天天逼我喝苦药。” 苏小慵很肯定,李大哥就是喝药喝瘦的。 只听李莲花道:“明早我没去,药魔可能会来问或者他会把药送上山来。你就告诉他,明天回来了,我就先去梧言庄,喝了药扎了针再回来。 要是没回,那就只好这样了。” 他摊了摊手。 ...... 李莲花安抚了苏小慵,顺便敲响了随意居的大门。 笛飞声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有事就说。” 李莲花说没事,只是告诉他一声,自己陪方小宝去追贼人去了。明日或回或不回,让他告诉药魔一声,不必来寻。 笛飞声在里面应了一声。 见笛飞声没有动,正斜靠在床上歇着的秋娘打算下床去开门:“我去给李大哥开门,让他进来和你说话吧。” 笛飞声道:“不必。 等你开门,他早已在山脚下了。” 他没有猜错,李莲花说完便走,早已出了山门。 笛飞声又瞟了一眼她那隆起的肚子,道:“以后多叫笛白杨动。” 秋娘轻轻笑了笑,抚摸着那日渐隆起的肚子,突然问道:“老笛,这个孩子,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呢?” 笛飞声想都不想:“自然是男孩。” 秋娘看了他一眼,又自言自语道:“我想要个女孩,可以陪着我说说话,不像男孩,终日不是练武就是往外跑。” 笛飞声道:“男孩当然是要练武。不过,你既不喜欢男孩练武,那当初为什么给他取名白杨,难道不是取的悲风白杨之意?” 秋娘沉默片刻,笑得有些无奈:“我也是没有办法。 我保护不了他,所以给他取了白杨。” 她停顿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里话:“我只是想时刻提醒顾三金,孩子的爹是悲风白杨的主人,这样他才不敢乱来。” 提到顾三金,她突然又想起了那些提心吊胆的岁月,想起了自己拿刀对准了笛白杨的胸口的场景。 秋娘心头一紧,脸色沉了下去,她不想往下说了。 笛飞声见她突然停了,抬眼盯着她良久,冷冷地道:“你若当日便告诉我,我定不会让他死得那么痛快。不过,你今后最好也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 秋娘嗯了一声,让自己彻底躺平,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微微蜷起了身子,眉头微蹙。 这个男人,明明是他问的,现在又说不要提。 但秋娘知道,既然笛飞声这么直白地警告自己了,就说明,他确实不耐烦了。 她暗自下决心,要彻底忘了那段日子,于自己是解脱,也不至于给身边这个男人添堵。 第106章 跟着方镜使混 李莲花回到明月山庄,子时未到。 明月山庄太大,也不知道玉十娘最后会选择哪个方向出去,方多病只好死死地盯着玉十娘他们的下人房。 下人房正对面是马厩。 方多病便靠着马厩的墙站着。 他今天穿的灰蓝色外袍,那样一动不动站着,还真的一点也看不出。 李莲花一眼扫过去,居然都没发现他。 当他发现马厩下的那个身影时,忍不住抿嘴一笑,正要过去找他,一条人影从下人房屋顶嗖地窜出,速度极快,直奔院墙而去。 她似乎对庄内地形一清二楚,一刻也没有迟疑,如履平地,眨眼便消失在院墙外。 方多病随即跟上,飞出了院墙。 另一条人影跟在方多病身后,三人一前一后在夜色中穿行。 为了不被前面的人发现,方多病刻意拉开了距离。 李莲花追了上来,比了个手势,意思是对方轻功如何? 方多病拿手比划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李莲花无奈地笑了笑,暗道,这小子,还是那么自恋。 不过,他还是挺喜欢这家伙的这股自负劲的。 少年得志,年少轻狂,又有何妨? ...... 两人不敢说话,只跟着那个人,一路狂奔。 那人轻功也不知道是什么门派,不用换气,就可一直奔出好几里。如若不是李方二人均是绝顶高手,早就不知道被她甩到哪里去了。 经过一夜狂奔,三人到了星子县。 李方二人惊讶地发现,一直狂奔不停的那个人突然不着急赶路了。 眼看她走走停停,进了一间废弃的寺庙,靠着墙,闭上眼打盹。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清那人的脸。 果然是玉十娘。 …… 方多病惊讶地望着李莲花,小声问道:“她这是何意?” 李莲眉头微蹙,道:“要么就是她约了人在此处,说明她的同伙已经得手。要么,她就是发现我们了,故意在这里耽误我们, 方便她的同伙下手。” 方多病若有所思:“那我宁可她是前者。” “为何?''李莲花问道。 方多病看着他笑了笑:\"她同伙若是已经得手,明镜司那几位刑探赶到,便和他们已经错过。在此处见面,我们两人抓了他们便是。若是尚未得手,那明镜司那几位刑探或许有一场恶战,我却担心他们不敌。” 李莲花仔细打量了他片刻,微笑道:“方小宝, 你真是越来越有剑客的霸气了。那里有个马车队,十几个人是有的吧,再加上明镜司的几位刑探,而你居然认定你一个人比这么多人更有胜算。” 方多病得意地冲他眨了眨眼,突然觉得不对:“什么叫我一个人?难道你又在旁边看热闹?” 李莲花呵呵一笑:“哪有徒弟没输,师父亲自上的道理?” 方多病那个气恼,想起三清山他为了救笛飞声两腿受伤的事,嘟囔道:“每次和我出去,你都看热闹。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和笛飞声出去,你却弄一身伤回来。他那么高的功夫,难道真的需要你救他?” 李莲花叹道:“是啊,你不知道,我差点和他同归于尽了。想想都后怕......我若是和老笛死在了一处,到了地下,那可是永生永世不得安宁啊! 所以,我拼了命也要活着回来。” 想着李莲花若是到了地下还被笛飞声每日追着比武,方多病扑哧一声乐了。 虽然他们距那间破庙有点远, 两人又是压低着嗓门说话,但是方多病刚这一声笑,却是情不自禁发出来的,声音没收住。 李莲花赶紧用手势示意他小点声。 方多病连忙点头,但想想还是觉得可乐,忍不住嘴角上扬。 他们没注意到,方多病刚那一声扑哧,庙里那个闭目打盹的人的耳朵微微抖了一下。 ...... 看玉十娘没有要走的意思,李方二人也找了一个能看到她的墙角藏了起来,打算轮流睡。 他二人赶了一晚的路,也困了。 方多病让李莲花先眯一会,自己先守着。 玉十娘竟然一直就那样靠着打盹,直到午时三刻, 远处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方多病还没来得及推李莲花,他已经被马蹄声惊醒了。 只见三匹深棕色的快马由远至近,径直到了破庙前。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跃下马,哈哈大笑着朝庙里走去。 庙里,一直在闭目养神的玉十娘倏地睁开了眼睛,一跃而起,笑着迎了上来。 几个人见面,动作看着十分亲昵。 其中一个年级稍大的中年汉子刚说出来一句:\"四妹,这回你可立了大功了!“ 玉十娘嘘了一声,示意他先别说话,然后,扭头望向了李方二人的方向。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方镜使,看来我们被发现了。” 方多病哼了一声,倏地站了起来,大声道:\"发现就发现了。 走!” 说罢,他便从墙角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李莲花摇摇头:“好吧,跟着你方镜使混就是这么刺激。” 第107章 家有悍妻 庙里的四个人见到他二人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倒也吃了一惊。 玉十娘一改往日谦卑恭顺的神情,盯着他们,眼里竟是有几分不屑:“李先生,不知为何要一路追着小女子而来,难不成,是看上我了吗?” 她身后几个男子哈哈大笑。 李莲花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你也知道,我家有悍妻。” 玉十娘哈哈大笑:“尊夫人对李先生言听计从,何来悍妻的说法。你这样背地里说她坏话,倘若我告诉她,你猜,她会不会伤心欲绝?” 李莲花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皱眉陷入沉思,一时似乎苦恼至极。 片刻之后,他却笑了:“你不会有机会的。” 玉十娘还要追问,她的几位兄长却不甚耐烦。 大哥气势汹汹地道:“说这么多话做甚。他们既是明镜司的人,那就是来抓我们的。打便是了。” 二哥三哥振臂高呼,表示赞同。 李莲花和方多病对视了一眼。李莲花默默地后退了一步。 方多病瞪了他一眼,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然后举起了尔雅剑,高声道:“既然要打,一起上吧。” 对面四个人倒是被他这气势给唬住了,一时竟没有应战。 李莲花低声道:“方小宝,尚不清楚对方实力,你就如此高调。” 方多病正要回他,李莲花却朝对面大声说道:“其实,在下并非明镜司的人,所以,并非一定要抓你们回去。花城主是我的朋友,我答应他将他府上失窃的珠宝找回去。如果你们肯交出珠宝,我这里便完事了。” 大哥诧异地道:“你们难道不是一起的?” 李莲花道:“是一起来的。但事情不是一起的。他是为明镜司来的,我是为朋友来的。” 对面几个人似懂非懂。 玉十娘冷笑道:“那为何我要交出花府的珠宝呢?” 李莲花道:“我拿回了珠宝,我就不动手了。你们四个打一个,难道胜算不更大一些吗?” 二哥呸了一声道:“你动不动手,有何区别?少来诳我们。” 李莲花并不搭理他,而是看向玉十娘:“我的夫人很是欣赏你。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保证,只要你交出花府珠宝,我不为难你。少我一个,其实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他言语确实有几分真诚,玉十娘有些迟疑了。 这个男人,从她第一眼见到,就觉得他很特别。表面上温润如玉,悠闲懒散,但这个人,身上有一种让人看一眼便忍不住想多看几眼的冲动。 三哥却是个身材修长瘦得像根竹竿的男子。只见他手呵斥道:“四妹,难不成你还真信他的?你不要被这小白脸给骗了。” 方多病忍不住笑出了声:“小白脸。哈哈哈。” 玉十娘迟疑片刻,没有再说话。 李莲花低头轻叹一声,也不再劝了。 方多病低声嘟囔道:“见色忘义,可惜,没人领情。” 李莲花呵呵一笑,往后又退了一步。 三个汉子将方多病围在了中央。老大使一对流星锤,老二使剑,老三使的却是一对银钩。 第108章 断不能给你丢人 李莲花说了声:“方小宝,小心点。” 方多病笑道:“老狐狸放心,断不能给你丢人。” 李莲花嗯了一声,站到了圈外,双手抱于胸前。 玉十娘脸色微微一变。 她虽不知道这两人功夫到底如何,但昨晚她是一夜未停奔来这里。 她竟然丝毫未曾察觉这两人一路跟着她。 若不是刚才那姓方的小子笑出了声,她还被蒙在鼓里。 有如此轻功的人, 功夫定然不差。 可是不差归不差,姓方的小子敢一人挑战自己的三个哥哥,这份胆量,已非常人所有。然而,更让她心里发虚的是, 那个看着毫不在意的李莲花不但不上前帮忙,还主动退出,让那个明镜司的小子以一敌三。 这却真是活久见。 简直是太狂了! 她不知道的是,那个男人向来如此。 温文尔雅,不疾不徐,不惊不躁,宛如静水深流,深不可测。 有时候看似嬉皮笑脸,万事皆不放心上,其实点点滴滴,成竹在胸,尽在掌握。 她当然不知道。 毕竟,这样的人,她还真不曾见过。 ...... 方多病和三个汉子已经打得火热。 方多病的多愁公子剑果真是已经练得炉火纯青。 他按李莲花要求,每日将悲风白杨和扬州慢在体内轮流运转一百遍,从不懈怠。 但随着这两股内力越来越强,他便越不能随心操控。所以,当他运气于剑时往往出现一些意外。 或者力道不够,或者明明可以一招制敌,却被对方找到转圜之机化解。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运气不顺。 李莲花很快就看出来了。 玉十娘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李莲花身上,她总是觉得此人必须提防。 看到方多病处于劣势,他极有可能会出手。 然而, 出乎她意料,李莲花并未出手。 玉十娘终于发现了他的秘密。 只见他眉头微蹙,眼睛紧紧地盯着方多病,嘴唇在微微动着。 她顿时明白了。这个男人虽然没有亲自下场,却在用传音入密,指点着那个姓方的小子。 果然,场上局势很快就发生变化了。 …… 老大挥舞着流星锤,犹如狂风暴雨一般向方多病袭来。方多病侧身闪过,手中的尔雅剑顺势一挥,剑光闪闪,刺向他的咽喉。 老大急忙收回流星锤,往身前一挡,左右夹击,将方多病的剑夹住不能动弹。 然而,尔雅剑却在两颗流星锤的缝隙间左右摆动了一下,竟将两颗锤给震开了些许,然后,长驱直入。 流星锤来不及再次合拢夹击,只听扑哧一声,剑尖刺入胸口,连剑身都没入寸余。 老大根本没想到,方多病他这一剑力道如此之大,他被刺中之后,还被逼得往后连退数步。 老二见势不妙,立即挥剑向方多病刺来。方多病身形一闪,迅速拔出了刺入老大身体的剑来格挡老二的剑。 剑被拔出,老大胸口鲜血喷射而出,整个人往后直挺挺倒下! 玉十娘惊呼一声,脚尖点地,转瞬就到了他身边。 她出手迅疾,点了他的止血穴,将他拖到了角落。 她旋即站起身来,脸色大变,目光阴冷,狠狠地盯着方多病。 与此同时,老三的双钩闪烁着寒光,如同两条毒蛇一般从方多病身后向他袭来。 方多病以一敌二,瞬间觉得轻松了许多。 多愁公子剑也更加变换自如,游刃有余。 李莲花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他往后退了几步,靠着墙根站着,仿佛只是在看一场陌生人之间的打斗。然而,当他余光瞟见玉十娘那骇人的神情,不由得心中一惊,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他思索着,慢慢往玉十娘的方向移动。 …… 他瞥见了玉十娘的手紧紧攥着,心觉有异,正要提醒方多病小心暗器,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就听玉十娘厉声叫道:“散开!” 正在和方多病对战的老二老三似乎早有准备,突然撤了剑和钩往两旁闪去。 方多病还未反应过来,只见玉十娘左手一挥,一把密密麻麻的细针朝他扑面而来。 方多病挥动尔雅剑舞成了一个圆圈,只听叮叮当当密集的撞击声,那是被他挡出去的针和他剑相撞发出的声音。 几乎同时,玉十娘凌空跃起,寒光闪烁,她早已不知何时将老大的剑握在了自己手上,此刻剑锋凌厉无比,朝方多病呼啸而来。 方多病瞪大了眼睛。 这个女人,左手挥暗器,右手剑劈?竟然如此之快! 方多病本能地挥剑抵挡,却突然惊觉自己手软无力。 尔雅剑被玉十娘的剑轻松打掉,脱手飞了出去。玉十娘恨恨地骂了声:“去死吧!” 长剑就要刺破方多病喉咙。 …… 然而,只听玉十娘一声惨叫,一道鬼魅般的人影突然出现挡在了她和方多病之间。 她手中的剑被对方一招抢去,与此同时,她腹部被一脚大力踹到,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狠狠砸在院墙上。 破旧的院墙哪经得住这么大力的撞击,轰然倒塌! 刚刚听命躲开的老二老三几乎同时暴喝一声,从两侧向李莲花发起攻击。 银钩闪闪,长剑狠绝。 方多病已经回过神来,但他来不及去拾剑,他也无力再抵挡。 于是,他眼睛一闭,飞扑向李莲花左侧,那是使银钩的老三袭来的方向。 无论如何,他也要帮他师父挡上一挡,哪怕是用肉身。 李莲花怒喝一声:“笨蛋!” 一手揪住他腰带,把他用力往后一带。方多病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 李莲花身形一晃,侧身躲过右侧老二的长剑,再一转身,手中长剑大力挥出,直直地插进了老三的胸口! 看似很简单,几乎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 然而,一闪一挥,速度如此之快,竟是完全没法躲过。 正在忍痛爬起的玉十娘瞠目结舌,又无力地倒了下去。 第109章 假神医 看着胸口插着剑的老三踉踉跄跄倒下,老二大惊失色。 他已经慌了。 他没有看清楚,刚才这个人是如何夺剑杀人的,但是,眼前的形势,其余三人均已倒下,就只剩下自己手中这一把剑了。 他双手紧紧握着手中宝剑,死死地盯着李莲花。 这个人,太可怕了! …… 李莲花俯身一把拽起方多病,急问道:“小宝,你怎样了?” 方多病浑身无力,任由他拽着,只从喉咙眼里发出了吭吭的声音。 李莲花一手拽着他,不让他倒下,一手便去探他的脉。 老二见他腾不出手来,便要举剑来攻。 李莲花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我劝你别动。 我真的不想杀人。” 老二愣住了。 想想他刚才的手段,自觉心虚,真的将剑放下了。 他看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玉十娘,朝他踉踉跄跄走去。 …… 李莲花探了方多病的脉,只觉得他脉象虚浮,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他这神医也是假神医,还得逼玉十娘给他解毒。 他自认为下手还是有分寸的,玉十娘应该不会死。 果然,老二扶起了玉十娘,她没死。 玉十娘缓缓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灰头土脸的老二。 她正要问问大哥和三哥怎样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剑突然架在了老二肩膀上。 李莲花冷冷地道:“交出解药,不然,我先杀了他!” 玉十娘咬着牙道:“你竟是如此绝顶高手,为何一早不出手!” 李莲花哼了一声道:“你若不使暗器,你们未必是我徒弟的对手。” “你徒弟?” 玉十娘颓然垂下了头。 那个姓方的小子功夫已是不俗, 此人竟然是他的师父,那就难怪了。 老二想趁他们俩说话逃开,不料他刚想动,肩上的剑锋轻轻一抹,便在他脖子上划出一条道来。 血珠往外渗出,老二刚要开骂,玉十娘出声了:“李先生,既然我们不是你的对手,我别无他法,只能答应你。 我给你解药,你放了我二哥。” 李莲花冷笑:“交易可不是这么做的。 你给我解药,交出明月珊瑚树和花城主的珠宝,我,放了你们。” 玉十娘紧咬银牙,想发怒,却极力克制着。 “如果我不交呢? 大不了,和你徒弟同归于尽。” 李莲花盯着她的眼神寒冷彻骨:“我劝你不要自作聪明。 我可能忘了给你介绍,之前和我夫人一起来向你学习做点心的那位娘子,她的夫君最擅长制毒解毒,尤其擅长让人说实话。所以,你不和我做交易,我的徒弟未必会死。 你和你这几个兄弟,是一定会死的,而且极有可能是说出来珠宝的下落后才死。那样,你不觉得死得太冤枉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之前和你说过,我夫人欣赏你。此话不假。凡是我夫人喜欢的,我都不愿意她有一丁点难过。 所以,我并不想你死。这也是为什么我到现在还在和你谈条件的原因。” 玉十娘觉得他这个理由颇为好笑,却因为伤重,刚发出笑声,便一连吐了几口鲜血。 她边按着胸口边苦笑:“这就是你的悍妻? 呵呵,她真有福气。” 李莲花也微微笑了。 …… “方镜使受伤,顾不上你们 ,所以,你只要交出我们要的东西,我就放你们走。 如何?” 老二扭头看着李莲花:“当真? 你当真放我们走?” 李莲花道:“我从不骗人,一言九鼎。你那两个兄弟,我也不知道伤情怎样,但如果你们早点和我把这件事了结了,也许还有得救。倘若再拖下去,可真不好说。” 玉十娘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小瓶,交给李莲花,示意先给方多病服下。 方多病服下药,李莲花让他盘腿坐好,静坐调息。 “至于那些宝贝,”玉十娘道:“我也不能全信你。万一我给了你,你仍然不放过我们怎么办?现在,我已经给了你解药。你放了我二哥,让他把那两位哥哥扶上马,绑在马背上赶紧回去治伤。 我便告诉你宝贝藏在哪里了。” 李莲花哦了一声,道:“你的意思是,你留下来当人质?” 玉十娘竟然妩媚一笑:“如何,难道留下我,不比留下那几个男人划算?我保证比你那悍妻温柔,而且,我又不需要什么名分。” 李莲花啊了一声,说了句:\"快快打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过,你怎么说也没用,没交出来宝贝之前,你们谁也走不了。\" 第110章 李莲花,早晚我要让你后悔 李莲花见方多病运气调息时,眉头紧皱,脸色一会黑一会红,看样子,毒虽解,气息却是紊乱。 他快步走到方多病身后,单腿蹲下,将手掌贴上他后背。 方多病只觉得源源不断的内力输入体内,瘀滞的气息瞬间就通了。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清亮,一跃而起,大声喊道:“我好了!” 转身扶起缓缓起身的李莲花,开心大笑:“老狐狸,你受累了!” 李莲花哼了一声,伸手一把扣住了他右手的手腕,探了探脉,满意的点了点头。 …… 方多病对玉十娘恨得牙痒痒:“你竟然对我使阴招! 我以一敌三,你居然还用暗器偷袭我!” 玉十娘鄙夷的眼神看向他:“你应该庆幸,我的暗器上从来不用最毒的药。” 方多病想了想,确实也如她所说。假如刚才她的暗器上是见血封喉的毒药,自己早死了一百遍了。 他咳咳了两声,不说话了。 李莲花却拍了拍他肩道:“没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方多病哼哼两声。 李莲花冲玉十娘道:“这恰说明,你是聪明人。 暗器淬毒,能制住别人即可。否则,你的功夫不过如此,别人报复起来,你可是会被反噬的。” 玉十娘嗯了一声,心里暗道,难怪那个姓方的小子叫他老狐狸,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他。 不过,功夫不过如此。 玉十娘心里莫名有些戚戚然。 虽不说绝顶高手,以他们四兄妹的功夫和妙手,还真没有在江湖上栽过这么大跟头。 但因为他们这一行实在太不入流,所以也不曾在什么万人册上有过排名。 没想到,这次来了趟白云城,几乎全军覆没。 她的二哥已经将她扶起来,和老大老三坐在了一起。 老大尚有气在,老三却因为刚才李莲花着急护住方多病而下了杀手,一剑穿胸,已然没有了气息。 老二嚎啕大哭,玉十娘泪如雨下。 李莲花。 玉十娘在心里咬牙念着这个名字。 早晚,我要让你后悔!要让你也尝尝失去亲人的痛! 不过,当她抬头看着那张清俊的侧颜,心里又有些撕扯。 如果,他能成为自己的男人,那该有多好! 可惜! …… 她正在遐想,方多病站在她面前,没好气地道:“快交出那些赃物来!” 玉十娘说,因为明月珊瑚树有那么大,易碎,不好保管,所以他们早就商量好了,那棵树和珠宝仍然装在茶叶箱里,他们把整个箱子都偷走了,只是放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空箱,仍跟着马车队前行。 而这整个箱子,今早是肯定不方便带着走的。于是就放在了他们在客栈的房间内,等马车队走了,他们再回去取。 刚才,她的三个哥哥,就是和她约好在这里见面,然后在这里等上一两个时辰,就去客栈,一同将箱子取走。 “整个箱子都偷走了?“”方多病大吃一惊。 “那么多人呢,你们如何做到的?”他忍不住发问。 老二嗤笑一声道:“这是我们吃饭的本事,如何能够告诉你?” 李莲花道:“方小宝,难不成你还想换个行当?别废话了,赶紧去。” 方多病一时没反应过来:“去哪?” …… 李莲花指着玉十娘道:“你带上她,让她和你去客栈把箱子取出来。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方多病哦了一声,竟然忘记那么重要的事了。 玉十娘道:“我伤得这么重,不能骑马颠来颠去。你让他带我二哥去吧。 我留在这里。” 李莲花还没答应,方多病已经一跃上马,大声说好。 老二也翻身上了马。 方多病冲他笑道:“你可不要想着跑。 再跑我下手可不留情。” 老二冲他撇了撇嘴:“我兄长和妹妹都在这里, 我跑什么跑!” 说罢,策马而去。 李莲花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徐徐转过身来,却看到玉十娘似笑非笑的表情:“你不叮嘱你徒弟几句?” 李莲花笑道:“一对一,你们的人绝不是他对手。” 玉十娘哼了一声道:“你又如何确定,客栈里就没有我们的人了?” 李莲花一怔,随即淡淡地笑了:“你可能低估了我徒弟本事,也低估了我。” “怎么说?” 玉十娘好奇地问道。 “我徒弟的本事,并非你看到的这样。他只是有点骄傲,难免心浮气躁。但是刚才中了你的招后,他必定会更加谨慎当心。他常说的话,吃一堑,长十智。至于我,” 李莲花瞟了她一眼,说道:“若是客栈真的还有你们的人,你又如何会主动告诉我?你不过是想让我乱了阵脚,丢下你们去帮他罢了。” 玉十娘沉下了脸,道:“确实,我低估了你的智慧。” 李莲花却摇摇头,道:“你低估了我,并不是低估了我的智慧,你还低估了方小宝对我的重要性。你是在自找死路。” 玉十娘呆住了。 只听李莲花道:“假如我信了你的话,我即刻便去客栈帮他。那在去之前,我可能会杀了你们以绝后患。 你不是自找死路吗?” 玉十娘瞪着他,脸色难看极了。 “你,真的会杀了我们?” 她还是不能相信,眼前这个男子会如他所说那般,只为了防患于未然,就杀人。 李莲花冷笑:“你可以试试。 如果我的徒弟一个时辰内没有回来,你是否还有命在。” “我是个女子。 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怜香惜玉吗?” 玉十娘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李莲花没有回她,而是找了个台阶坐下来,安静地等着。 第111章 无可救药 玉十娘见状,知道多说无益,便慢慢走到她大哥身后,将他扶起坐好,然后自己盘腿坐了下来。 她竟是要给她大哥输内力疗伤。 李莲花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没想到,她自己都伤成那样了,还念着兄妹情,倒也是个性情中人。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老大渐渐呼吸均匀,脸色开始一点点红润起来。 玉十娘却是眉头紧蹙,脸色惨白,看着已是强弩之末。 李莲花在旁冷冷地看着她。 突然,玉十娘哇地一口鲜血吐出,向旁倒了下去。 老大此时恰巧睁开了眼,感觉到后背一阵发热。回头看去,却见到玉十娘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大惊之下,他急忙转过身去想扶她。 无奈他本来就失血过多,这么急火攻心之下,居然也晕了过去,正好倒在玉十娘身上。 两人都没了声音。 看他们俩许久没有动静,李莲花终于站了起来。 他走到他们旁边,打量了下,蹲下来探了探老大的脉。 然后,将老大拖到墙边,靠着墙。 又走回来探了探玉十娘的脉,皱了皱眉。 玉十娘和老大的伤不一样。 老大是被方多病的剑所伤,虽在胸口,却并未伤到心脏,只是剑拔出的时候失血过多。 玉十娘却是被他那情急之下一脚踹飞,还撞到了墙上。她是内伤,而且伤得比老大要重。 现在想来,其实他大可不必下那么重的手,只是当时见她的剑尖距离方多病的喉咙只有寸余,他来不及多想。 现在她却把自己仅剩的内力输给了她大哥...... 李莲花迟疑了片刻,还是将气若游丝的玉十娘扶了起来,把手掌按在了她肩上。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方多病和老二回来了。 方多病的马背上多了一个硕大的木箱。 看来是拿回了明月珊瑚树和其他宝贝了。 两人到了跟前,见李莲花和玉师娘靠在一起,方多病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老二便怒喝一声:“你做什么!”,跳下马就朝李莲花奔去。 方多病一跃而下,尔雅剑横在他面前:“你瞎了吗? 我师父在给你妹妹输内力。” 玉十娘缓缓苏醒,睁开眼看到那张英俊的面庞,惊喜地道:“你救了我?” 李莲花放开了她,淡淡地说道:“事情未了,我只是不想你就这样死了。” 李莲花正要站起来,玉十娘突然眼前一晕,往他身上倒去。李莲花本来是蹲着的,这一下躲闪不及,玉十娘整个人跌入他怀里。 正当方多病要嘲笑他软玉温香抱满怀时,只听李莲花低喝一声:“无可救药!” 方多病一愣,只见李莲花右手扣住了玉十娘的左手手腕,一枚银针赫然出现在她指尖。李莲花手上稍一用力,玉十娘闷哼一声,银针掉落。 李莲花将她往旁边一推,自己起身站了起来。玉十娘失去了依靠,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方多病哈哈大笑,玉十娘尴尬极了。 方多病乐不可支:“这只老狐狸,除了苏小慵,谁也别想占他便宜。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李莲花瞪了他一眼:“方小宝!你刚说什么?” 方多病吐了吐舌头:“我错了,除了我师娘,谁也别想占他便宜。” 李莲花似乎满意了,朝他马背上的箱子努了努嘴道:“检查过了吗? 确定是明月珊瑚树吗?” 方多病道:“你放心,我什么宝贝没见过,一棵珊瑚树而已。花成栋的宝贝也在里面。齐了。” 李莲花道:“方大少爷自然是什么都见过。走吧,可以回去了。“ 方多病看了一眼玉十娘,道:“真的不抓他们回去?” 李莲花瞟了玉十娘一眼,道:“我好意救她,她却恩将仇报。这样的人,我无须遵守承诺。你看着办吧。” 玉十娘道:“我并非恩将仇报。我只是想留下你罢。” 李莲花懒得搭理她,转身便去牵马了。 第112章 李莲花,你记住我的真名。 方多病叫上老二,让他和自己一道去把老三掩埋了,免得暴尸荒野,被野狗吞食。 老大已经醒来,他也要一道去掩埋他的三弟。 玉十娘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 李莲花坐在台阶上,看着玉十娘和箱子。 瞧方多病的做派,还是要把玉十娘和两个哥哥带回去归案。 李莲花懒得问,随他安排。 此时已是下午,几个人饥肠辘辘,什么东西都没吃。 在老大老二老三他们的包袱里找到一些干粮,方多病把它们分了,大家胡乱吃一点,便开始往回走。 只有三匹马。李莲花骑了一匹,牵着另外一匹,驮着那个大箱子。方多病骑一匹,将那三个人绑成了一串,跟在马后面走。 只是如此一来,速度就慢了。 玉十娘边走边劝方多病:“我们不过就是偷了点东西,罪不至死。 你现在拿了赃物回去交差就是了,没必要非把我们都带回去,多麻烦。这样慢慢走,一天一晚也未必走得回白云城。不如,你们放了我们,自己骑了快马回去吧。” 她又对骑在马背上走在最前面的李莲花说:“你之前答应了我们,如果给了解药,交出宝贝,便放我们走。你现在这样做,便是言而无信。” 李莲花说:“我救了你,你还用暗器对付我。 你这样的人,我为何要对你言而有信。” 玉十娘说:“我是心仪你,才想留下你。 你也知道,我暗器上的毒并不致命。” 方多病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莲花哼了一声道:“你一个待嫁女子,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张嘴就来。 我可消受不起。” 玉十娘不屑地嗤了一声,道:“喜欢便是喜欢,有何说不出口?难道要像尊夫人那般扭扭捏捏?” 方多病啊了一声,张大了嘴。 不说苏小慵那样的,无论如何也和扭扭捏捏联系不上,就是真如她所说,老狐狸能受得了别人说他那心肝宝贝? “玉十娘啊,玉十娘!” 方多病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玉十娘以为他叫她呢,正要张嘴答应。 走在前面的李莲花头也不回,突然手一挥,一颗小石子朝她飞了过来。 玉十娘啊字没出来,就哑了。 李莲花在马背上幽幽地说道:“不会说话,就闭上嘴吧。路还长着呢。” 方多病忍不住对老二说道:“你妹妹平日对男人都是如此花痴?” 老二呸了一声,道:“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妹妹能看上的人可没几个。” 说罢,他又忍不住斥责玉十娘道:“四妹,你莫要再这么胡说八道,丢我们金家的人。别忘了,他杀了你三哥!” “金家?” 方多病哈哈大笑:“原来,你也不是玉十娘。 你是金十娘?” 玉十娘说不了话,只能嗯嗯地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 五个人走走停停,第二日午时前才回到明镜司。 李莲花没想到,他竟然在明镜司见到了苏小慵。 苏小慵昨日等了他一日,仍然未归,竟一大早就来到明镜司问郑好有没有最新消息回来。 她想知道,李大哥他们今日会不会回。 追去浔阳方向的郑刑探几个人已经回来了,一无所获,只发现了一个空箱子。 郑好说,按照方多病他们的计划,既然郑刑探他们没有收获,那么方多病他们的方向就是对的。再等等,应该快回了。 苏小慵不想回去,就留在明镜司等。 她知道,如果明月珊瑚找树到了,那么贵重的东西,李大哥肯定会陪同方多病一起回明镜司先交差。 果然,午时未到,李莲花和方多病回来了,连同贼和赃物都带了回来。 李莲花搂住了那个像小鸟一样朝他飞来的女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哄着。 方多病和郑好相视一笑。 说实话,他们俩可没有这么腻歪。 方多病笑着道:“师父赶紧回去哄哄师娘吧,估计一两天都没睡个安稳觉了。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了。” 难得他师父师娘的叫得这么乖,李莲花便朝他们挥了挥手告辞。 玉十娘冲他哦哦嗯嗯的大叫起来。 李莲花这才想起忘了给她解开穴道。 于是,他从地上捡起一个小石子,随手挥向玉十娘,然后揽着苏小慵便走。 苏小慵低声问,为什么要点了她的哑穴不让说话? 玉十娘清晰嘹亮的声音入耳:“李莲花,你记住,我的真名叫金四妹。” 李莲花顿了顿,恨不得再把她的哑穴给点上。 第113章 我想背你 方多病忍不住对金四妹道:“看着挺聪明的,为什么这又眼瞎呢?” “你懂什么!”金四妹白了他一眼,头扭向一边。 郑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看着这金四妹和这师徒俩似乎很是熟络,心中便觉不快。 于是,她将这桩案子交给郑刑探他们负责后续的事情,让方多病先去歇息。考虑到可能还有事情要询问他,毕竟李莲花已经走了,只有他在现场,便让他在明镜司的房间里先歇息着。 方多病提醒郑好,金四妹擅长暗器,要先搜身才可放心关押。 ...... 李莲花和苏小慵边走边聊。 苏小慵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苏小慵问,为什么玉十娘要告诉他真名? 李莲花说,那个女人是个疯子,说的话莫名其妙,随心所欲。 苏小慵哦了一声。 她很是惊讶,玉十娘竟然功夫如此高强,还随身携带暗器。 她说,当初在花府学做点心时, 若玉十娘对她和秋娘动手,她们俩岂不死了八百遍了。 李莲花笑道:“她又不是疯子,怎么会随便对人动手?” 苏小慵瞟了他一眼,笑着道:“你也知道她不是疯子?” 李莲花乐了。 …… 眼看就到了山脚下,李莲花突然走到苏小慵前面,半蹲下来,说道:“小慵,趴上来。” 苏小慵愣了:“干嘛? 你想转移话题么?” 李莲花笑道:“转移什么话题? 好久没有背你了,想背而已。 “ 苏小慵笑嘻嘻地刚想趴上去,又停下了:“还是算了,你都两天没好好睡觉了。早点回去好好休息。” 李莲花催促道:“是啊,你走得太慢。 我背你,走得快点。” 苏小慵还在犹豫。 李莲花道:“你是想让我抱你回去么?那也行。” 说罢,他站起来,便来抱她。 苏小慵可不想让他抱着从师娘院子前经过,连忙答应让他背回去。 于是,苏小慵趴在了李莲花背上,两只手轻轻搂住了他的脖子,脸贴着脸。 ...... 李莲花咦了一声。 苏小慵问怎么了。 李莲花说:“怎么闻不到你身上的玫瑰花香了呢? 茉莉花也没有。” 苏小慵不好意思了:“我以为你昨晚会很早回来,我就靠在床上等。等着等着,睡着了。 早上见你还没回,我起来就去了明镜司,都忘了昨晚没有沐浴。所以...... ” 李莲花轻轻叹道:“唉,我不在家,夫人居然连沐浴的心情都没有。没事,待会回去,我帮你洗可好?” 苏小慵在他背上笑成了一朵花。 李莲花感受到了那个小女子在他背上笑得发颤的身体。 他扭头对背上的女子说道:“看来夫人不反对了,那可就说好了? ” 苏小慵仍然在笑。 她缩起身子,把整张脸都趴在他背上笑。 李莲花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觉得那么好笑,便把之前没说完的话题说完:“玉十娘,说心仪我,不要名分都愿意。” 背上的女子突然安静了。 ...... 李莲花嘴角上扬:“其实,她并不是真的心仪我,她这样明目张胆地表白,无非就是想要我留在她身边,一可以为她所用,我的功夫帮她偷个什么东西,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苏小慵再次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想象着她的李大哥那一身绝顶功夫用来偷东西,是个什么样子? 李莲花继续自言自语:“二来,她想留在我身边,报她三哥的仇。她知道想杀我没那么容易,要是能留在我身边,也许有机会。” 苏小慵道:“那你自然是不能答应。” 李莲花托着她的臀往上颠了颠:“小慵,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苏小慵红了脸,捶了他肩膀一下。 李莲花接着说:“我就告诉她,我家有悍妻,不敢答应。” 等待他的,是苏小慵的暴雨梨花捶。 ...... 第114章 苏婶婶要好好练功夫 笛飞声远远看着李莲花背着苏小慵上山来,叹了口气,转身便进随意居去了,还顺便把在门口玩的笛白杨给搂了进去。 笛白杨在看蚂蚁搬家看得正起劲呢,莫名其妙被他爹拎进院子来放在了地上 他也不敢哭,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秋娘看到了,赶紧过去问他怎么回事,他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是爹把他拎进来的。 秋娘问笛飞声怎么回事,笛飞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也不答。 秋娘无语了。 她牵着笛白杨往院子外走去。 出了院门,撞上李莲花正把苏小慵从背上放了下来,还帮她扯了扯衣裙。 笛白杨哈哈大笑,冲他们做羞羞脸。 他还扭头对秋娘大声说:“娘,苏婶婶越来越娇气了,还要李叔叔背着上山。我都是自己爬上来的。” 苏小慵没脸和他打招呼,小跑着进去了。 李莲花冲笛白杨大声道:“杨杨真厉害! 这么高的山,你自己爬上来了。苏婶婶练功不认真,所以她爬不上来。李叔叔帮帮她,我做得对吗?” 笛白杨嗯了一声,倒是答得很爽快:“对。 不过,你还是要苏婶婶好好练功夫,不然你不在家的时候,她就上不来了。上不来,就回不了家了。” 李莲花刚刚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满意之笑,下一刻,快嘴笛白杨补上了一句惊世骇俗的话:“不过也没关系。 我爹在家。 他可以背苏婶婶上来。” 秋娘想笑,又觉得不应该笑,只好低头捂住了自己的嘴。 李莲花尴尬地嗯了一声,不再和他对话,只留给了笛白杨一个匆忙的背影。 笛白杨觉得李叔叔似乎对他的提议不够热情,便问秋娘道:“难道李叔叔是以为爹不肯背苏婶婶吗?” 秋娘牵起他肉嘟嘟的小手,问道:“你刚才在外面玩什么呢? 现在去玩吧。” 笛白杨噢了一声,想起来,他刚才是在看蚂蚁搬家呢。 于是继续去找那一队忙碌的蚂蚁去了。 ...... 李莲花进得也行居,看到苏小慵已经在烧热水了。 他心头微微一颤。 确实,他在外面这两日,弄得一身灰头土脸的,需要好好清理一下。 更让他激动的是,苏小慵刚才并没有直接拒绝他。 没有拒绝,就代表有机会。 果然,出乎他的意料,几乎没有费他多少口舌,他的夫人真的破天荒同意了和他一起沐浴。 两日不见,思念化成了眉眼间的笑意,唇齿间的相依。年轻美好的身体,迫不及待地纠缠在一起,互相愉悦着对方。 方寸之间,风生水起,水花四溅...... 烛光摇曳下,两个人影被投射在雪白的墙壁上。 光和影相生相伴,曼妙轻舞,直至风平浪静。 ”小慵......\"李莲花平复了气息,低沉好听的声音在苏小慵耳畔响起:“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虽然那时你是女扮男装,但是,那种感觉,嗯,有句诗怎么说来着?浣花溪上见卿卿,眼波明,黛眉轻。就是这种感觉。只是,我没想到,你远比我看到的要美丽百倍......\" 苏小慵用仅有的一丝力气搂住他脖子,不让自己沉到水面下去。 水仍然是温热的,包裹着身体,很舒服,惬意。 苏小慵犯困了。 她把下巴抵在他肩上,微弱的声音回应着他:”我知道。我也记得第一次看见你的样子,李大哥,很好看......\" 李莲花无奈地笑了。 他说的美丽,她根本没听进去。 这小丫头,竟然困成了这样。 看来,笛白杨说的有道理,得让她多练练功夫了,这体力也太差了。 第115章 傲娇的李莲花 苏小慵醒来,已经是黄昏。 夕阳的余晖如同一张柔软的绒毯铺开在云隐山上。山峰在斜阳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壮美,峻峭的轮廓被勾勒出金色的边缘。 李莲花不在身边。 苏小慵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才发现全身无一处不酸疼。 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刚刚那让人脸红心跳的一幕...... 她不能再躺着了,得赶紧起来去帮师娘干活,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师娘告诉他, 李莲花早就下山去梧言庄了。 看她睡得太香,就没叫醒她,让师娘代为转告一下,他很快回来。 虽然他没有做到他之前答应的,回来后先去梧言庄吃药扎针再回云隐峰,但无论如何,他还是去了。 想来药魔也不会在意那两个时辰。 ...... 师娘看到苏小慵哈欠连天的样子,便说让她再去睡一会,有她和厨娘就够了。 苏小慵便坐到岑婆院子中央的石桌旁,发着呆,等着李莲花回来。 山门那里传来动静。 李莲花没回来,花成栋又来了。 苏小慵心里苦笑了一下。 这个义兄啊,每次来都那么凑巧,李莲花又不在。 花成栋也觉得奇怪,明明刚去明镜司,方兄说李兄回家了啊! “他不在,也不要紧。”花成栋将手上一个布袋轻轻放在桌上,打开系绳,露出一个精美的雕花木盒。 锁匙已经插好在上面。花成栋说,君子一言,说好的,倘若宝贝拿回来了,便送给义妹当嫁妆。 他兴奋地说道:“义妹,你快打开看看,是否喜欢?” 苏小慵赶紧把布袋给他系好,交给他:“你李大哥是和你开玩笑的。 如何能要你母亲给你留的宝贝?将来,这些要交给你的夫人的。“ 花成栋却不肯接。 他甚至还有些不悦:“大丈夫一言九鼎。 那日我和李兄说好了的,岂能反悔?义妹你是瞧不起这些吗?” 苏小慵哭笑不得。 她把布袋往花成栋怀里一塞,说道:“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能要你的东西!赶紧拿走,拿回去。” 说罢就要把花成栋推出门。 花成栋不肯,要走也要将布袋放回桌上再走。 苏小慵见他将布袋又放回了桌上,急了,一会李莲花回来看到,又得吃醋了。 推搡之间,本来就浑身都疼的苏小慵突然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花成栋这下反应倒是快,赶紧伸手扶住她,将她拉了起来。 于是,那个刚刚离家不到两个时辰的傲娇男人李莲花,又见到了他的娇妻和一个男子在院子里…… 这次倒不是在一起说笑了,而是抱在了一起。 …… 花成栋赶紧松开了苏小慵,忙不迭地解释:“李兄,刚才义妹她,差点摔了,我扶了她一下。 扶了一下而已。” 他一着急,竟然有点磕磕巴巴。 苏小慵狠狠地瞪了花成栋一眼,暗自恼他,明明清清白白的,你结巴什么啊! 面上却不得不尬笑了下,表示他说的是实情。 李莲花在门口站着,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他慢慢地走到苏小慵身边,伸出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子,微笑道:“我才出去一会,你就醒了?” 花成栋啊了一声,忙问道:“怎么,义妹是身体不舒服吗?是我吵醒了你?” 他关切的神情溢于言表。 苏小慵尴尬地摇了摇头。 李莲花看向花成栋:“她是有点不舒服。 你找我有事?” 花成栋赶紧去桌上拿了那个布袋,递给他:“明镜司把这些还给我了。 我特意来送给义妹。 上次我们说好了的,找回来就当是义妹的嫁妆。 ” 李莲花看了苏小慵一眼, 苏小慵拼命摆手。 他却假装没看见,接了过来,说了声多谢。 “盛情难却。已经到饭点了,花城主,那今晚你就留在这里吃饭吧。” 花成栋说好。 李莲花走到灶房,将布袋交给了岑婆,请师娘代为保管。 岑婆愣住了,这怎么交给老婆子我保管呢? 李莲花小声说,这是花城主送来的,将来他成亲,我们再送给他当贺礼便是。 岑婆奇怪地问道:“你为何不交给小慵收着?” 李莲花笑了:“太贵重了,我怕她弄丢,还是交给师娘靠得住。” 岑婆也呵呵一笑,好吧。 第116章 单纯的吃醋而已 苏小慵不解,为什么李莲花明明说了不要花成栋的礼,却还是收了。但她也知道,李莲花做事向来是有理由的,而且,一定是很合适的理由。 她忍了忍,最终还是问了:“不是说好了不收吗?你为什么又收了?” 李莲花淡淡的道:“我只是不想因为这点事没完没了。收了,便安宁了。” 苏小慵听到最后这一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她的夫君,还真是越来越孩子气了。 李莲花也笑了。 他当然相信自己的妻子,也相信花成栋。他吃醋,也就是单纯的吃醋而已。 他将她的手握住,柔声问道:“刚才为何会摔倒?” “还不是你?”苏小慵脸上一热,背过身去,不想看他的眼睛。 李莲花从后面将她搂住,轻声笑道:“好的,我知道了。下次注意点。不过,你也要听听杨杨的建议。” 苏小慵愣住了:“杨杨?” 李莲花低下头,小声在她耳旁嘀咕了几句,把苏小慵臊得满脸通红,用手捂住了脸,再不和他说话。 ...... 明镜司专门负责和官府交接的刑探是张氏兄弟,张国栋和张国梁。 因为金家兄妹有三个,方多病说金四妹狡诈,所以又加派了郑赵二位刑探,一起押送到县衙。 明月山庄余庄主亲自带人迎回明月珊瑚树后,过了几日,又派人来明镜司,说是庄主要举办盛大的回归宴,庆祝宝贝重新回归明月山庄。并且邀请两位镜使出席,以示感谢。 方多病觉得这庄主也太招摇了,既然找回来了,好好保管就是,还非要昭告天下,让世人都知道,明月珊瑚树又回来了。 郑好问方多病,要不要问他们多要一份请柬,毕竟是李莲花一起去找回来的,应该让师父一起出席。 方多病说没有必要,郑好也不强求。 …… 明月山庄几乎向整个白云城的名流贵人都发出了邀请,一大早,山庄内便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在一阵欢呼声中,城主花成栋也来了。 方多病总觉得有些怪怪的。那个平日在他面前温顺有礼的花成栋每次在这种场合就自带几分城主的气场。气宇轩昂,举手投足间尽显骄傲自信,与平时判若两人。 他心里暗自腹诽,难怪老狐狸不放心让他住到云隐山来,怕是担心自己每日喝醋喝个饱吧。 众人纷纷向他行礼,态度恭敬有礼。 方多病和郑好只好也抱拳施礼,虽然平日见面,都是花成栋先向他行礼,但眼下这种场合,还是要装一装的。 花成栋冲他们俩微微一笑,城主的气质拿捏得妥妥的。 从小就在城主府长大的人,分寸感的拿捏,他还是得心应手的。 …… 明月珊瑚树被一块鲜艳的红布盖着,直到宴会开始,余庄主才亲自揭下了那块红绸。为了让这个失而复得的宝贝更加耀眼夺目,他在正厅里点上了上百支蜡烛。 烛光摇曳下,各色宝石打磨成了五颜六色的水果挂在血红的珊瑚树上,闪烁着五彩光芒,熠熠生辉,引来众人无数喝彩声。 余庄主还当众向明镜司两位镜使表达了谢意,赠送百两黄金。 郑好和方多病也不客气,全盘收下。 ...... 就在明月山庄沉浸在一派喜气洋洋热闹非凡的气氛中时,李莲花晃晃悠悠一个人又下了云隐山,来到梧言庄。 向来和药魔没有多话的李莲花,今日却认真地问药魔:“药魔,你是不是每日在这梧言庄寂寞无聊得很?” 药魔有点困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恭敬地回答:“还好,还好。其实也没那么无聊。” “为何?我觉得其实你也可以找个伴,那样,你就不会每日有空琢磨那些毒药了。”李莲花笑得有点古怪。 药魔笑道:“无颜每日在庄里, 倒也不是一个人。” 李莲花斜睨了他一眼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无颜。 ” 药魔把药放在他面前的桌上,连连摇头:“李门主莫说笑了。 老头子哪有那心思?这辈子都是为尊上做牛做马,心甘情......\" \"打住!” 李莲花挥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你等我喝完再说。 这药太苦,你再说些太肉麻的话,我会吐。 ” 药魔“愿”字还只出来个嘴型,没发出声音,生生被他逼得咽了下去。 “太苦了,药魔。我实在喝不下去了。 你干脆每日给我多扎两次针吧。” 李莲花把碗重重地放在桌上,一脸痛苦状。 药魔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在多少江湖人心中神一样的男人,居然怕喝苦药? 他也愿意每日给他多扎两次,可是,他要的效果会有吗? 他那说一不二的尊上一直把这个人的事当成头等大事,已经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好,他心里早就惴惴不安了。 药魔心里苦啊! 看药魔久久没有回答,再看到他那一脸苦瓜相,李莲花长叹一声道:“罢了,看你那么为难,别想了。” 走的时候,他还不忘彬彬有礼地对药魔拱手施礼,极诚恳地说了句:“麻烦了。” 吓得药魔赶紧躬身回了一礼。 ...... 李莲花在云隐山脚下,看到一个人匆匆过来, 远远就朝他挥手高喊:“李先生——!” 李莲花停下脚步,原来是明镜司的黄刑探。 “找我有事?” 他有些不解。 方多病已经回了明镜司,有什么事需要来找他呢? 黄刑探说,今日收到知府派人送来的消息,说那几名贼人昨晚越狱逃了,让他们明镜司协助缉拿。郑镜使和方镜使今日都在明月山庄,他刚去送信给他们时,他只说让他来通知李莲花。 李莲花一愣:“贼人,是金家兄妹吗?” 黄刑探说是。 李莲花哦了一声,说知道了,让他回明镜司去吧。 李莲花一边往云隐山走,脑子里在快速地回想,金四妹知道他们住在云隐山吗? 他往日都只是接送秋娘和小慵,很少陪在灶房,他对做点心不感兴趣,对女人聊天更不感兴趣。 只怕是知道的。 方小宝应该也是想到了这点,所以才让明镜司来通知他当心点吧。 金四妹肯定闯不过山门的箭阵,何况还有老笛在。 突然,他心下一惊。 老笛,老笛会不会跑到云上阁去习武去了呢? 金四妹会暗器! 李莲花脸色陡然沉了下去。 第117章 我李相夷何其有幸 一条人影从山下像风一样飞奔上云隐峰,速度极快…… 然而,他还是来晚了。 山门外,赫然躺着三具尸首。 不,是两具。 其中一个人还有一口气在。 是个女人!金四妹! 山顶上,岑婆和秋娘,笛白杨都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 岑婆神色不安,两手用力的抓着自己的衣服…… 笛飞声站在山门外,面无表情。他怀里抱着一个白衣女子,面对着李莲花来的方向。 李莲花脸色刷的惨白。 他像是被钉在了那里,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盯着笛飞声怀里的女人,神情骇人! “没死。晕过去了而已”。 笛飞声幽幽地从口里吐出来几个字,李莲花瞬间就觉得那颗压在心上的巨大无比的石头被挪开了。 他抬起右手,使劲按着自己心口,慢慢地弯下了腰,大口大口喘气。 他刚才憋着一口气一路狂奔上山,地上的尸体,笛飞声怀里一动不动的苏小慵,那一瞬间,他惊呆了!他以为苏小慵…… 他竟来不及喘气…… 笛飞声这次没有讥讽他,好脾气地等了他一会,然后问道:“还能喘气吗?你女人,自己抱回去还是我来?” 李莲花抬起头看着他,突然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笛飞声愣了一愣。 “老笛啊老笛,我李相夷何其有幸,后半生有你这样的朋友陪伴!” 他很少如此开怀肆意的笑! 在金四妹眼里,这个男人笑得如此灿烂,如此明媚,如此惊艳! 金四妹神情复杂莫名。 笑得如此好看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可惜,他竟然是对着那个男人笑的,连一丝丝笑容都不曾留给躺在地上的她。 “李相夷?李……相夷” ,她似是被什么东西击中,神情恍惚,嘴里喃喃念道。 她嘴角不断地往外渗出鲜红的血液。她之前受的内伤还未痊愈,刚才又被笛飞声一掌震碎了五脏六腑。 她发出的声音提醒了笛飞声。他朝李莲花努了努嘴,道:“留了一口气。我想,你可能想自己处置。” 李莲花笑容瞬间凝固。 他迟疑了一下,突然右脚发力,往地上重重一跺。数颗灰色的石子从地上弹起丈余,在那些石子落下来的一霎那,他宽大的衣袖忽地朝后用力一挥,那些石子如箭一般朝后飞速射去。 地上的金四妹正艰难地抬起上半身,准备问他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剑神李相夷,便被那些飞来的石子击中…… 她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便倒了下去…… …… 李莲花走到笛飞声面前,朝他伸出双手,接过了苏小慵。 他把那个柔软的的身体抱在怀里,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便朝山上走去。 笛飞声愣了一下,半晌,冲他背影大声喊道:“李相夷,你只管杀不管埋吗?” 李莲花头也不回答道:“一个也是埋,两个也是埋。辛苦你了,老笛。” 笛飞声苦笑着摇头。 好吧,他自言自语道,谁让你是李相夷呢。 …… 第118章 不真实的一天 李莲花把苏小慵放在了床上后,对跟在后面走进来的岑婆和秋娘道:“没事,老笛说了,她只是晕过去了。” 岑婆还是不放心,既然没事,为什么会晕过去呢? 李莲花把手指探上了苏小慵的脉。 秋娘站在床边,盯着苏小慵惨白的脸看了一会,突然对岑婆道:“师娘,我刚才看得很清楚,小慵没有伤到。她突然就晕了,要不,你帮她把把脉吧。” 李莲花道:“放心,把脉我也可以的。” 岑婆看了秋娘一眼,突然乐了,赶紧去拉李莲花:“相夷,你让开,师娘来。” 李莲花一脸茫然,不知道她们怎么突然如此不放心他的医术了,但他还是听话地起身让出了位置。 秋娘肚子已经很大了,刚在院门外已经站了很长时间,此刻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笛飞声虽然答应李莲花埋那三个人尸首,但真动起手来,他又觉得麻烦得很。他何曾亲自动手干过这样的事? 最后,他把那三个人拖到悬崖边直接扔了下去了事。因此,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 他从也行居门外走进来,正好看到秋娘费劲的样子。他便想拉她回去,反正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秋娘却不肯。她笑着说,这次不一样,也许她能帮得上忙。 笛飞声有些惊讶。 这女人,越来越不听话了。 …… 岑婆把苏小慵的手轻轻放下,看了秋娘一眼,走到李莲花身边,满眼笑意,柔声说道:“相夷,你可能要当爹了。” 李莲花啊了一声,看着岑婆,又看向秋娘。 岑婆拍了拍他肩膀,微笑道:“可能是刚怀上不久,脉象还不能很确定,但十有八九是有了。等会小慵醒了,我再问问她。还有,秋娘有经验,让她和小慵聊聊,基本就能确定了。” 李莲花一时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好似在梦中…… 今天这是个什么日子?他怎么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他没有岑婆想象中的兴奋,而是拉了笛飞声的衣袖一下,示意他出去说话。 岑婆让秋娘先陪着苏小慵,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来,她先去做些小慵爱吃的。 岑婆忘了,其实大家都没吃饭。 ...... 李莲花把笛飞声叫出来,是想问他事情的经过. 他想知道苏小慵是怎么晕过去的,到底有没有受伤? 笛飞声把事情经过大概地向他讲述了一遍。 其实,苏小慵是被金四妹骗出去的。 她看到了山门外巨石上的警告语,猜到了山门处可能有机关。于是,她和老大躲了起来,让老二在山门处喊话说,他是花府的人。花城主让他来送请帖,邀请李先生和夫人一起去参加明月山庄的赏宝大会。 李莲花不在。 苏小慵听说是花成栋派来的人,又知道李莲花和方多病刚帮明月山庄找回了明月珊瑚树,所以,她根本没有提防,就去开山门拿请帖了。 当她打开山门,伸手拿请帖的瞬间,那个自称是花府下人的男人突然伸手就来扣她的手腕。 苏小慵虽然完全没提防,但她跟在李莲花身边这么久,也不是吃素的。老二的功夫并不比苏小慵差,可他没想到像苏小慵这样一介美丽温婉的女子,武功竟是不俗。 由于他的自大,他第一下出手不但没有制住苏小慵,反而被苏小慵灵巧地躲过,一个反扣,竟掐住了他的手腕。他被反制了! 然而,苏小慵并没有成功多久。 老大和金四妹从躲藏的地方冲了出来,将她围住。 明晃晃的长剑指向手无寸铁的她。 第119章 被忽视的小男人 故事是笛飞声讲述的,他交代了事情的起因和结果,过程却是一两句话带过。 李莲花算是听明白了,最需要感谢的竟然是笛白杨。 其实一开始,笛飞声就不在云隐峰。他真的一大早就去了云上阁。金家老二在山门叫喊的时候,他听到了。 他本想出来看看,但听到花城主,请帖,苏小慵答应了,他也没在意。毕竟,花成栋这家伙最近往这里跑了几趟了。 但老笛心细啊! 他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往日花成栋知道云隐山不欢迎外人,除了他自己,还只派过他的管家来。 所以,他还是留意着。只是山高树密,他又隔着一个山头,看不太清,也听不太清。 …… 最后,其实还是笛白杨救了苏小慵。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金家兄妹并不想杀她,至少,最开始不会杀她。 他们的目的,是要拿苏小慵威胁李莲花,让他去帮他们夺宝。以他和方多病的功夫,应该是没问题的。 她知道,苏小慵这个悍妻,李莲花是在乎的。当初,他日日陪她来学做点心,她就看在眼里。那个男子,眼里只有他的夫人。 所以,尽管他是要抓她的人,尽管她是杀了她三哥的仇人,她心里仍抱有一线奢望。如果没有苏小慵,她只要对他好,也许,有一天他的眼里,也会只有自己。 至于最后让不让苏小慵活,就另当别论了。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她在亲眼看着李莲花和方多病都不在山上以后,这山上还有笛飞声,另一个她无法想象的绝顶高手。 而且这个绝顶高手,在杀人的时候,当真是不眨眼的。 笛飞声去云上阁,不需要下山,只在山门处往右一条小道拐上去即可。 金四妹没有见到他下山,但她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她知道秋娘有男人,但她不知道,秋娘的男人也是绝顶高手。像秋娘那样普通的女子,她的男人定然也不过尔尔。 所以,她认为只要制住了苏小慵,就算另外一个男人也是会功夫的,也断然不可能在他们的剑下救走苏小慵。 所以,她根本没有把秋娘的男人放在眼里。同样,她还忽略了,秋娘还有另一个男人,小男人,笛白杨。 …… 笛白杨成天在院子外玩,不是和狐狸精,就是和各种小虫子:蚂蚁,蚯蚓,蚂蚱,蝴蝶,反正除了他爹抓他练功的时候,苏婶婶教他认字的时候,吃饭睡觉的时候,他都是在屋外,在自己屋外,在多好居屋外,也行居屋外,奶奶屋外…… 其实,苏婶婶去开门的时候,他本想跟去。 但他脑子里是想了一下的: 苏婶婶武功不好,下去容易,上来难。万一她爬不动,难道他还得背她或者拉她上来?他不太愿意,自己还是孩子呢。 他没有跟去,只是时不时看几眼,留意着,看苏婶婶没有他,自己爬上来会是什么样子…… 于是,他看到了几个人手里明晃晃的长剑,架在他苏婶婶的脖子上! 笛白杨吓得尖声大叫起来,当然,他叫的是他老子的名字。 孩子的声音清脆嘹亮,穿透力强。云上阁的笛飞声听出了他儿子声音中急切和惊吓,也听到了“救”,“苏婶婶”…… 他心中本就有疑虑,此刻来不及多想便飞奔而来。 秋娘在院子里也听到了,但她动作慢,等她出来的时候,已经看到岑婆紧张的站在屋外,眼睛盯着山门方向。 岑婆本来要去的,但她看到了从对面山头飞奔而至的人影,心里那颗石头终于放下了。 她蹲下去,温柔地抚摸着笛白杨的头,道:“好孩子,去玩吧,你爹去了,苏婶婶不会有事的。” 岑婆其实自己心里仍然紧张,毕竟,苏小慵脖子上架着剑呢。可她也知道,笛飞声出手,场面必定会难看,还是不要让孩子看到的好。 笛白杨却不肯走。 岑婆只好在最难看的时候用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 第120章 我笛飞声在这里,何须李莲花来找你? 笛飞声能确定,苏小慵是没有受伤的。 因为那两个拿着长剑的一男一女,很明显,并没有怎么把他放在眼里。 虽然,笛大盟主的外貌,气场,很多人见的第一眼,就会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金家兄妹见到他的第一眼,也是震惊的。 她没想到,苏小慵有李莲花那样的男人也就罢了,就连秋娘那么普通的女子,也有如此伟岸英俊的男人。 她心里莫名恼火…… 其实笛飞声出现在他们面前,已经展现出了他的绝顶轻功。他背上背着的那把大刀,看上去也不同寻常。 金家两个男人已经有些发怵了。 他们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气场,怕不是如他们妹妹所说,定然不过尔尔。 但金四妹先入为主,总觉得笛飞声就算功夫不错,有苏小慵在手,他也奈何不了他们。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和苏小慵的关系怎样,会不会为了救她而退让。 无论如何,她要试一试。 她挑衅的眼神激怒了笛飞声,她说出的话更是直接给她的两个兄长宣判了死刑。 “如果你不想她死,就丢了你的刀,滚回去告诉李莲花,让他来找我!” 笛飞声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丢了他的刀? 就是当初他中了无心槐之毒,他丢掉了记忆,他也没丢了他的刀。 这个女人,哈哈哈! 我笛飞声在这里,何须李莲花来找你? 笛飞声大笑三声,紧接着,他把手伸向了背后。只听到刺耳的“仓啷”一声,那是他背上大刀出鞘的声音! 金家兄妹听到了这个声音,她们还没反应过来,那是死神召唤她们的声音。 笛飞声的刀之快,远远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他们见过方多病的剑,快,变化多端,难以招架。 他们没见过李莲花的剑,他没有剑。杀死老三的那一剑,他们根本没看清。 笛飞声的刀,就在他们眼前拔出。然而,同样玄幻,他们没看清他是如何出刀的。 金四妹的剑是第一个脱手的。她的剑被震飞的同时,笛飞声给了她当胸一掌,直接将她五脏六腑震得粉碎,像断了线的风筝,软趴趴地躺在了地上。 老大反应稍慢了一拍,见到妹妹被笛飞声拍碎,他犹豫了一下,是要刺向苏小慵还是笛飞声……这一犹豫,手中长剑本能地偏离了苏小慵的脖子些许。 然后,笛飞声一刀就抹了他脖子。 他亲眼看着自己面前鲜红的血喷出了一条弧线,然后就朝后倒了下去。 老二手里没有剑,他站在旁边,目瞪口呆之际,嘴里只来得及说了一个“你……”,就那样眼睁睁看着一道寒光朝自己劈头盖脑袭来。 鲜血四溅,血腥味扑面而来。 苏小慵眼前一黑,便朝后倒去。 笛飞声来不及放下手中的刀,快步赶到她身后。 本想单手扶住她,不让她摔在地上,没想到她竟然就那样晕过去了,没有知觉,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笛飞声不得不一把搂住她,把她抱了起来。 正准备回山交给岑婆看看,李莲花回来了。 …… 笛飞声说到这里,瞟着李莲花道:“你不会小心眼吧。” 李莲花没想到他竟然有此一问,愣住了,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他说的“小心眼”是什么意思。 笛飞声露出满意的神情:“还好,看来没那么小心眼。” 他准备带秋娘回去了,那个女人看上去有点累。 转身之际,他又冒出来一句:“你既然没那么小心眼,那为何对那个姓花的阴阳怪气?” 李莲花一头雾水。 他脑子里还在回想刚刚笛飞声描述的画面,什么小心眼,什么姓花的,老笛说什么呢? 第121章 不是梦 这边笛飞声的故事讲完了,那边苏小慵也醒了。 岑婆和秋娘给她喝了些糖水,秋娘问了些比较隐私的问题。 当李莲花和笛飞声进去的时候,岑婆和秋娘正笑眯眯地往外走。 岑婆拍了拍李莲花的肩膀,慈祥地说了句:“相夷,好好陪小慵。” 秋娘则说了句:“恭喜李大哥!“ 便拉着笛飞声走了。 苏小慵见到李莲花回来了,便要下床来。 李莲花快步上前扶住她道:“别下来,躺着吧。” 苏小慵不肯,她一定要下来,李莲花只好扶着她下了床。 下一刻,鞋子都来不及穿,苏小慵跳起来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压着嗓子兴奋地叫起来:“李大哥,师娘说,我有了!” 李莲花轻声说知道了。 他搂着她的腰,她搂着他的脖子。 李莲花嘴角挂着一抹满足的笑容,他感受到了怀中的小女子的兴奋和喜悦。尽管她压低了声音,她的两脚也按耐不住在地上欢快地蹦着。 他何尝不高兴! 她高兴,他就高兴。 他心里有句话,没有说出来。 今天,吓死我了,小慵。 ...... 李莲花突然手上一紧,将苏小慵搂紧了不让动了:“别跳别跳。 怀了孩子,是不是不能这样跳?” 苏小慵一愣,果真不跳了。 怀了孩子,不能跳了,应该是的。她还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她踮起脚,凑到李莲花耳朵旁,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笑容:“李大哥,恭喜你,再也不要吃药扎针了!” 李莲花苦笑道:“早知如此,我今日何必白费那么多口舌和药魔说话,害我回来晚了。” 苏小慵道:“你和药魔说什么?” 李莲花笑了:“没什么。 我就是想让他想想办法,早点治好我,不然我就向老笛告状说他不用心。” 苏小慵奇怪地道:“你真那样和他说的?他不生气吗?” 李莲花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他生不生气。 不管了,反正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苏小慵看着孩子气的他,也乐了。 ...... 两张脸凑在一起,渐渐地,越来越近,彼此眼里,只有了对方。 李莲花捧起那张花朵一般的脸蛋,手指轻轻摩挲着,感受着那丝滑柔软的触感,心里百感交集。 这种真实的触感,让他一直悬浮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怀里抱着的,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女人,他差点以为永远失去了的小女人。 他低下头去找到她的唇,轻轻地吻了上去。 那么的柔软,那么的香甜,那么的真实...... 的确不是梦! 他放心了! ...... 吻着吻着,他的手便开始不老实了。 苏小慵把头扭到了一边,手也离开了他的脖子,下来试图按住他乱动的手,小声道:“李大哥,大白天的呢。” 李莲花只抽空回了句:“我知道。”便再次吻住了她,顺便抓着她乱动的两只手,环在了自己腰间。 苏小慵手抽不回来,只得在他的腰上拍了几下,娇嗔道:“门没关呢。” 李莲花怔住了。 门没关可不行。 可是,他的手在她衣服里十分舍不得拿出来。 正在这时,他们听到了笛白杨清脆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李叔叔,苏婶婶,奶奶让我叫你们吃饭啦!” 小小人儿的脚步声快速往院子里跑来。 两人都吓了一大跳。 这下,李莲花的手倒是出来得极为利落,还顺带着她帮整理了下衣服,笑道:“ 我都忘了,师娘早就在做饭了,我们先去吃饭吧。不然会被他们笑话的。” 说罢,牵起她的手,朝着笛白杨走去。 第122章 无以为报的李莲花 岑婆说,已经和厨娘说好了,之后每日给秋娘单独做的饭菜汤粥,都做两份。 今日就是羊奶山药粥,无颜找的厨娘是专门给大户人家做过奶妈的,自从她来了之后,就说要给秋娘经常喝羊奶。 羊奶可不是那么好弄的。还是无颜找到了去梧言庄的路上的一户农户,家里养了十几头羊,花重金和他定好了,每隔一日,无颜便去他那里取了羊奶送到云隐山。 今日正好做成了羊奶山药粥。可是苏小慵闻不了那个羊奶的味道,刚打开盖,气味跑出来,她就想吐了。 秋娘便告诉厨娘,下次做的时候先把羊奶用棉纱滤几次再熬成粥,就不会那么膻了。 厨娘连声称是。 因为秋娘平时胃口不错,几乎没有什么吃不下的,所以她也就没怎么在这些事情上面费心思。 尽管才五个多月,秋娘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岑婆开玩笑说,是不是双生子呢。 秋娘笑着说,应该不是,可能是她能吃的原因吧。 当初,怀笛白杨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很能吃。 她说这话时,注意到了笛飞声看向她的眼神。 …… 当初她被玉红烛发现怀了笛飞声的孩子,立刻就被带到了一个单独的院子。玉红烛给她请了厨娘,每日都是好吃好喝地照顾着她的饮食。凡是对孕妇好的,都是选最好的给她吃。羊奶,她也是没少喝的。 除了不能出院门,那段日子, 从伺候人到被人伺候,那是她有生以来过得最舒服的一段日子。 只可惜,笛白杨生下才几个月,她就被安排到了顾三金身边,做他名义上的夫人,远走他乡。 假如,那时候,笛飞声就知道有这个孩子,会不会让她留在身边,护她和孩子周全? 她和笛飞声对视了一眼后,便移开了视线。 算了,不去想这些已经过去的事。 她的过去一地鸡毛,可是,苍天垂怜,让她遇到了笛飞声,让她有了笛白杨,现在又让她留在了那个男人身边,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虽然从来没说过要给她名分,娶她为妻,但他也从没有对别的女人感兴趣。 既然身边只有她一个女人,名分不名分的,并不那么重要。 更何况,笛飞声对她和以前越来越不一样了。 自从搬进了随意居,他便几乎不过问院里的事情。重新搬回云隐山后,岑婆说要把当初笛飞声那两大箱珠宝交给她保管,秋娘拒绝了。 她和岑婆说,既然吃饭都是在一起的,这么多人,也是要花不少钱的,还是交给岑婆比较好。 其实她心里是有些自卑的。她总觉得笛飞声一日不当别人面承认她是随意居的女主人,她就一日没有那个资格。 岑婆便和笛飞声说,至少拿回去一箱吧。就一箱放在她那里,吃几辈子都够了。毕竟,他们自己也要额外开销的。 笛飞声同意了。 岑婆其实不需要用到他们的钱。年轻时夫妇俩闯荡江湖,也是有些积蓄的。后来归隐云隐山,两人生活节俭,一心只求武学高峰,几乎花不了什么钱。 李相夷成名后虽然再没有时间回来,但是每年重要的节日,过年什么的,都会派人到云隐山给师父师娘送些礼物。 不过,单孤刀比他送得更多。他说他是大师兄,自然不能比师弟送得少。 那时的李相夷,觉得师兄真的是比他孝顺多了。 …… 笛飞声搬回来一箱珠宝后,便放在一间平日放杂物的耳房里,然后,把锁匙交给了秋娘。 秋娘愣住了,没敢接。 笛飞声便把锁匙扔在了桌上,说要她收好,弄丢了,就唯她是问。 秋娘本来内心波澜起伏,受宠若惊。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会把女主人才有的权利就这样给了她。 可是,他最后那句话,又让她一下子跌落尘埃。 她忍不住问,是不是锁匙丢了,他就把她也丢了。 很显然,笛飞声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一时竟答不上来。 然后,她就拿起了那串锁匙,仔细看了看说,如果有一天锁匙丢了,她就和箱子一起消失,免得被他丢出去。 笛飞声被她气笑了:“你这个女人,你消失试试看!” 她也笑了。 其实,她又能去哪里? 笛飞声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他才会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 笛飞声刚刚其实也想到了秋娘怀笛白杨的时候自己不在身边,不知道她说的那时候的她很能吃是什么样子,他莫名觉得有点搞笑。 然后,他就被李莲花的声音打断了。 李莲花给笛飞声倒了一杯从玉山带回来的桃花酿,一手递给他,一手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满杯,说道:“老笛,我今日一定要敬你一杯酒。谢谢你救了小慵!我李莲花这辈子,无以为报……” “打住!”笛飞声立刻打断了他! “你别说了,我起鸡皮疙瘩了。” 李莲花把酒杯放了下来,道:“老笛,虽说,我们之间的情义无价,虽说大恩不言谢,但是,我说无以为报,并不是就真的不报。你……” 笛飞声又打断了他:“你说点别的吧,就是不要说这几个字。” 李莲花:“无以为报?” 笛飞声皱了皱眉,把酒杯放回了桌面,道:“这几个字,如果是从女人口里说出来,比较受用。你就算了。” 一桌的人哈哈大笑。 秋娘也笑了,但她很快又觉得,一点也不好笑。 笑罢,李莲花又举起了杯子,诚恳地道:“老笛,那我只说两个字,谢谢!” 说罢,一饮而尽。 笛飞声也一饮而尽。 岑婆也正色道:“今天真是幸亏笛盟主在啊,不然后果不敢想象。对了,还有杨杨,多亏了他眼尖呢!” 笛白杨骄傲地仰起了头,看向李莲花。 他可不能说,他不是眼尖,而是一直盯着看呢。 李莲花问笛白杨需要什么礼物,李叔叔一定满足他的要求。 笛白杨说,他想要一座梧言庄里的秋千。 李莲花毫不犹豫答应了。 李叔叔明天就动手给你做秋千,比梧言庄的要大要好,就摆在随意居门外,将来有了弟弟妹妹,就有人和杨杨一起玩秋千了! 杨杨扭头看向秋娘,认真地道:“我要弟弟,娘给我生好多弟弟好吗!” 秋娘尴尬地笑了笑。 李莲花也笑道:“为什么要生好多弟弟,不喜欢妹妹吗?” 笛白杨说:“我喜欢弟弟,我有了弟弟,就可以叫他帮娘干活。” 苏小慵乐了:“弟弟干活,你干什么呢?” 笛白杨奇怪地道:“我当然是玩啊!” 一屋子人都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第123章 福娃笛白杨 李莲花给自己满上一杯桃花酿,又倒了一杯,不过这次倒的却是水,再次走到了笛飞声面前。 笛飞声挑了挑眉,道:“李莲花,没完没了?要是实在无以为报,你就给我磕个头吧。” 然而,李莲花却把水杯伸向他身边的秋娘。 笛飞声有些惊讶,秋娘也愣住了。 她看了一眼笛飞声,又看看李莲花,还是站了起来,双手接过了水杯,有些茫然地道:“李大哥,你这是……” 李莲花举起了手中的酒杯,诚恳地说道:“秋娘,这杯,我是要敬你的。谢谢你给老笛生了个这么好的孩子。而且,你把杨杨教得很好!自从你带着杨杨来到云隐山,我们都看得出来,老笛越来越快活,越来越有人味了。” 大家都笑起来,笛飞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嘴角却微微上扬。 笛白杨大声道:“我娘说了,我是他的福星!” 众人都笑了。 秋娘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看了一眼笛白杨,说道:“李大哥客气了。能住到云隐山,和你们住在一起,是杨杨的福气,也是我的福气。从前,我何曾敢想,会有这样的日子。” 李莲花道:“凡事皆有因果,既然遇到了,在一起了,就是有缘。这杯,我敬你。谢谢你给云隐山带来了这么聪明可爱的孩子。他简直是我们夫妇俩的福星。以后,可能还要请你多帮帮小慵,杨杨被你带得这么好,你的经验对我们一定会很有用!” 说罢,李莲花一饮而尽。 苏小慵也冲秋娘笑着拱了拱手。 虽然,她觉得她夫君这杯酒敬的动机颇有些不纯。但是,她不得不承认,以后确实有很多地方需要请教请秋娘。毕竟,师娘也没有经验。 果然,笛飞声嘴角扯了扯,道:“李莲花,说那么多,有用的就这一句吧。” 秋娘赶紧饮尽了手里的那杯水,连声说,李大哥不用客气,应该的。 她第一次被人这么夸赞,说话的语气十分激动。 笛飞声瞟了她一眼,心想,一杯水而已,这个女人那么兴奋干什么? 李莲花朝笛飞声摇了摇头,道:“老笛,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啥也不用操心,这么好的儿子就从天而降!秋娘养孩子的辛苦,你不知道罢了。不过,” 他突然笑了:“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 李莲花说到做到。 第二日一大早,当真在半山腰砍了一棵松树拖了回来,在随意居门口大张旗鼓地做秋千。 笛飞声笑着从他身边路过,闲云野鹤般飘走了。 但是,从云上阁练完功回来,他却抱了一大捆藤条扔给了李莲花。叶子已经被他薅掉了,光秃秃的,每根都有手指那么粗。 李莲花已经准备好了麻绳,但是笛飞声找的藤条看上去很结实。于是,他便把藤条和麻绳搓到了一起,这样,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 笛白杨自然是翘首以盼。 李叔叔在他家门口忙了一整天,从日出到日落,终于做好了他想要的秋千。 只是,他没想到,第一个坐上秋千的,却并不是他。 李莲花刚完工,方多病郑好就一起回来了。 方多病见状,立刻就飞跃而上,他也不坐,直接躺了上去。 “嗯,不错。托白杨的福,这辈子居然能坐上李莲花做的秋千。”他自己摇着自己,哈哈大笑,颇有些得意。 就在这时,笛白杨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方叔叔,这是李叔叔奖励我的礼物。” 方多病道:“我知道啊。” 看他没反应,笛白杨认真地继续说道:“不是奖给你的。” 方多病一下子坐了起来:“知道了。小白杨昨天立了大功,是该奖励。” 说罢便跳了下来,抱他上去坐着,自己站到身后给他推着秋千。 ...... 郑好也给笛白杨带了一盒糖果,五颜六色的,软软的,笛白杨很是喜欢。 他娘平时不让他吃糖果,见到这么漂亮的一大盒糖果,他眼睛都放光了。 说了声谢谢郑婶婶,抱在手上看了半天,拿了一颗出来,转身便跑着进屋去了。 一会又跑了出来,手上却已经空了。 郑好好奇地问他,糖果呢? 笛白杨说,交给娘收起来了。 方多病道:“你为什么不自己收着? 那样想吃的时候不就可以吃了?” 没想到笛白杨看都不看他,就利索地爬上了秋千,说了声:“可以推了,方叔叔。” 方多病哈哈大笑,乖乖照做,但还是忍不住问:“杨杨,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笛白杨兴奋地抓着扶手,享受着方叔叔的服务,随意的回了他一句:“小孩子管不好自己的。 娘帮我收着就行了。” 然后小手兴奋地指挥方多病,再用力点,推高点! 方多病和郑好惊讶地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神中的尴尬和羞愧。 他们仿佛看到了一个迷你版的笛飞声。 第124章 江湖不是你一个人的 方多病夫妇给苏小慵和秋娘带回来几个玻璃瓶子装的燕窝,据说怀孕的人吃燕窝好。 方多病打趣说,自从知道师娘怀了孩子,郑好便开始四处搜罗什么东西吃了对怀了孩子的人有好处,结果闹了很多笑话。 大家都以为是她怀上了,变着方打听不说,渐渐便有人给她送来各种营养的补品。 这不,燕窝就是别人送的,据说,还很难弄到呢。 苏小慵笑道:“你也要给自己留一些,这是好东西,到时候你也是要吃的。 ” 郑好呵呵一笑,瞟了一眼方多病道:“不急, 等怀了再说吧。” 方多病道:“你看我做什么!生孩子又不是我们男人的事情。” 郑好瞪了他一眼,道:“难道生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吗? 那要你做什么?” 方多病被她呛得无语了。想想,似乎是自己理亏,便不再争辩,去院子外面找笛白杨荡秋千去了。 李莲花朝着他的背影,笑着说:“这还是没长大!” 郑好说,现在好多了呢, 只是偶尔发发大少爷的脾气。刚成亲那会,可是动不动就说什么人生多遗憾啊,再也不能一人一剑闯江湖了! 尤其是师父和老笛出去了一个多月,方多病就念叨了一个多月。到后来,竟然说要是没有明镜司就好了,他就可以和师父一起去,那该多过瘾。 郑好转述,还是说得比较委婉。方多病原话,可是一口一个李骗子,老狐狸。郑好不好意思说,都给他改成了“师父”。 每次明镜司有案子,都是优先方多病去。其实,并不是非他不行,而是大家都知道,方镜使喜欢办案。而且但凡他出马,几乎没有失利的。 于是,他在家的时间还不如他出去办案的时间多。 说到这里,郑好眼神中的几分落寞落入了李莲花眼里。 李莲花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实他内心有一点点难过的, 他太了解方多病了! 他知道,在方多病心中,曾有一座江湖,属于他方多病的江湖。 然而,因为和李莲花的相遇,这样一个骄傲的少年,放弃了那座他曾在心里无数次憧憬的江湖,未有一丝迟疑,未有一丝后悔,从此陪伴在他这样一个无欲无求的人身边。 少年的梦想啊,总会有想起来就不甘心的时候吧。 所以,他鼓励方多病创办明镜司,偶尔也亲自陪他探案,陪他过闯荡江湖的瘾,也护他周全。 这样的一个以赤子之心对自己的人,李莲花总想让他自在逍遥,无拘无束。 这也是他曾经对玉十娘说,她低估了方多病在他心中的重要性的原因。 但李莲花也清楚得很,现在方多病成亲了,有了自己的家。他是那个家的一家之主,有些责任,他是逃不了的。 找机会,他还是得和方多病聊聊。 江湖不是你一个人的,可郑好是你一个人的。 ...... 回到随意居后,笛飞声没有像往常那样打坐调息,而是坐在一张靠背椅子上,看着大着肚子的女人在他面前走来走去。 她好像总有忙不完的事情,好像从来不会累。 有时候看到她忙碌的身影突然停了下来,那必定是有些不舒服了。 她会立马找到一张椅子或者凳子迫不及待地坐下,然后轻轻地抚摸着那日渐隆起的肚子。 不知为何,他竟有将这个女人按住,让她就那样坐着,不要在他面前走来走去的冲动。 实在有事情要做,如果她说请他帮忙,凭良心说,他是愿意的。 可是,她从未说过。 笛飞声看到秋娘突然站起身朝他走来。 她走到他面前,在他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语气平和:“老笛,我想和你说说杨杨的事。” 笛飞声嗯了一声。 “杨杨都快五岁了。 我想,让他去山下的学堂上学。要不,请个夫子上来教他?虽然小慵平日有空就教他识字读书,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尤其是她现在有了身子,不能太操心劳累,还是送去学堂比较好。 你觉得呢?\" 笛飞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他点了点头,说道:“送到学堂去就算了。 找一个靠得住的夫子,让他每日上山来教吧。你别管了,我让李莲花去找找他那傻城主, 让他物色可靠的人来。反正以后云隐山要上学的孩子会越来越多。” 秋娘不由得问:“你都说人家是傻城主了,为何还要他帮忙? 怎么不找无颜呢?” 笛飞声笑了:“无颜? 你让他一日之内找到十几个武林高手,不难。 你让他找教人读书的夫子,呵呵,那太为难他了!” 想想无颜那为难的样子,秋娘也忍不住笑了。 她那抹浅浅的笑容落在了笛飞声眼里,他突然朝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道:“来,坐这。” 秋娘迟疑了下,听话地站了起来。她扶着他的肩,试探性地一点点往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老笛,我,最近重了很多!” 笛飞声把她用力往下一拽,秋娘瞬间失去了平衡,整个人猛地一下就坐在了他腿上。 秋娘惊叫出声,很快闭上了嘴。 笛飞声眉头微微蹙了一下,道:“果然重了!” 秋娘听他如此说,更是羞愧,连忙要站起来。 笛飞声却两手一捞,轻松把她抱了起来,大步朝卧房走去。 “老笛,不能.....\"”,秋娘慌了,有些结巴。 秋娘想说,不能做那样的事,怕对孩子不好。 其实,她是觉着,自己那难看的身材,实在是羞于见人,她更怕被老笛嫌弃。 笛飞声把她轻轻放下,盯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说了句:“放心,我对你这圆咕隆咚的身子没有兴趣。” 秋娘红了脸,尴尬地笑了笑。 笛飞声转身往外走去,边走边说:“好好地躺着, 一个时辰内不许起来。 ” 秋娘傻眼了。 不许起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 第125章 委屈夫人了 笛飞声答应和李莲花说找夫子来云隐山教笛白杨读书识字的事,结果忘得一干二净。 还是几日后秋娘提醒他,他才想起来。 李莲花听了后,觉得秋娘这个建议好。这件事情的确很重要,不能再耽误了。他答应第二天就去找花成栋。 然而,晚上方多病回来,带回来一百两黄金和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 明月山庄的宝贝—明月珊瑚树又被盗了! 余庄主据说当场就气晕了过去! 他的心肝宝贝啊! 等他恢复过来,立马就想到了明镜司。这一次,他亲自带了一箱黄金上门,请明镜司出手帮他破案,找回宝贝。 方多病第一时间就去了明月山庄。 “李莲花,你知道吗?他们现在都在传,说是越狱逃走的金四妹又回去把宝贝偷走了。说得好像真的一样。” 方多病用夸张的表情告诉李莲花。 李莲花道:“那还不容易。顺着传言的方向找,找到最先散播谣言的出处就行了。” 方多病道:“你也觉得是家贼?” 李莲花呵呵一笑:“其实上次那件案子,就有漏洞。只是,我懒得追问。” 方多病让他展开来说说。 李莲花说:“如果我没猜错,上次,马车队里肯定是有人被金四妹买通了。嗯,你留意下何镖头。也许,他们玩的就是灯下黑。 大家都以为他们不可能再用茶叶运宝贝,岂不知,他们监守自盗,更加容易。” 方多病点了点头,他也正有此意。 李莲花又道:“你不要让别人知道金四妹死了,看谁越是把证据引向金四妹,谁的嫌疑就越大。你看热闹就好。” 方多病笑了。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 方多病说,余庄主上次送给明镜司一百两黄金,他和郑好商量过了,今天把这一百两黄金带了回来给李莲花。 方多病道:“上次的案子,如果没有你,可能就没有我方多病了。你不许推辞,必须收下。” 李莲花笑道:“有你和老笛这样的有钱人在身边,我要黄金何用?” 方多病说不管,反正带回来了,你就必须收下。 提到余庄主今天又送来一箱黄金,方多病笑着说,这比帮官府破案可赚钱多了。 “所以,我们明镜司以后会越来越有钱的。 李莲花,你跟着我混吧,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他拍拍胸脯。 李莲花笑了。他难得痛快地收下那一百两黄金,说:“好。以后唯方镜使马首是瞻。” ...... 李莲花把一百两黄金拿回也行居交给苏小慵,让她好好收起来。 苏小慵问他哪来的那么多黄金。 李莲花告诉她,是方小宝为了感谢他上次的救命之恩,把余庄主感谢明镜司的一百两黄金拿来给他了。 苏小慵愣了:“全给你了? 太多了点吧!” 李莲花笑道:“你是说方小宝的命不值一百两黄金?“ 苏小慵呵呵一笑:“那自然是值。 倘若方小宝需要,天机山庄估计十万两二十万两都能拿得出。 方尚书和何堂主对方小宝不逊亲生父母,除了那名字取得太随意了点。” 她突然正色道:“李大哥,你给孩子取名字了吗?” 李莲花摇了摇头:“现在就取,会不会早了点?何况,也不知道男女啊!” 苏小慵说:“你可以男孩女孩都取一个嘛!” 李莲花笑道:“看不出来,我的小慵身子小小的,居然怀了双生子?” 苏小慵呸了一声道:“我只是说都取一个,又没说是怀了双生子。 再说了,我身子小小的吗? 我比秋娘大多了吧!” 李莲花揽了她的肩,小声道:“我说错了。夫人身子不小,一点都不小。” 苏小慵娇嗔道:“本来就是嘛。 ” 李莲花乐了,俯身一把抱起她,轻轻放到了床上,然后自己也躺在了她旁边。他安安静静地陪她躺着,仔细端详着她,手指轻轻划过她好看的的鼻梁,她的唇瓣,她的下巴,一路向下,在锁骨处突然停了下来...... “小慵,我要怎么办? 我要等那么长时间......” 苏小慵茫然地看着他,眼睛水汪汪的。 “你是着急见到咱们的孩子吗?这可是急不来的。其实,我也很好奇呢,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会长得像你,还是像我……” “师娘说,头三个月,我不能碰你了。” 李莲花说得很委屈。 苏小慵差点叫了出来:“师娘,她和你说这些?啊,羞死人了。” 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李莲花笑着把她的手掰开,看着她道:“师娘自然是不会那么直接。我猜的。” 苏小慵被他气得咬了咬牙:“我被你吓死了。 那,师娘到底怎么说的?” 李莲花想了想道:“她老人家只说了一句,相夷,你和小慵头三个月要多当心哦!” 苏小慵想了想,无比佩服:“这句话,你怎么能猜出来是那个意思呢? 如果是我,肯定猜不出的。我只怕还会问她要当心什么呢?” 苏小慵想想那场面,有些尴尬。 李莲花轻笑了一声,道:“我们男人和你们女人自是不一样的。 当初在四顾门,偶尔听到过门人在一起时会打趣家里夫人有了身孕的,要当几个月和尚了。师娘这么一说,我自然是明白的。不过,” 他凑近她的脸,轻轻地啄了她的唇一下,道:“我原本以为是在你生下孩子之前都不可以,今天师娘那句话,让我开心了好一会呢。 三个月,还好!还好!” 苏小慵被他开心的样子逗乐了。 李莲花轻轻叹了口气,道:“只是,从今晚开始,我便睡到隔壁去了。你有事叫我吧。” 苏小慵惊讶地道:“你要和我分床睡?” 李莲花扶了扶额头,道:“夫人可能高估我了,你的夫君不是柳下惠,更不是圣人。 ” 苏小慵学他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可能是高估你了。” 李莲花笑着刮了下她的鼻梁,说道:“只是,可能要委屈夫人夜夜独守空房了。” 苏小慵哼了一声,道:“李大哥,既然你也独守空房,长夜漫漫,就给孩子想想名字吧!” 李莲花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你可知道早些入睡才是度过长夜漫漫的最好办法?你竟然还让我费脑子想名字。” 他顿了顿,突然笑了:“我想好了。 男孩,就叫李元宝。 女孩,就叫李槐花吧。嗯,就这样了。” 说罢,起身便走。 苏小慵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爹,怎么给孩子取这么俗气的名字?” “俗气吗? 我觉得很好。”李莲花竟然笑得有些得意,轻轻掩上了门。 只留下屋内目瞪口呆的苏小慵..... 第126章 槐花镇的槐花娘 苏小慵发现李莲花真的就把那两个随口取的名字给安在她孩子身上了。 因为第二天早上,当她睁开眼,想翻个身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子好像被卡住,动弹不了了。 她正想大声呼叫李莲花,突然感觉腰上有些异样。 低头看去,啊,她的腰上紧紧地环着一支胳膊,一个男人的手掌轻轻地贴着她的腹部。 “别动!”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苏小慵半晌才反应过来,惊讶地道:“李大哥,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李莲花闭着眼,轻声道:“来了一会了。” 苏小慵想翻身过来看着他,却被那支胳膊紧紧搂着,李莲花不让动。 只听李莲花懒懒的道:“别动。 我就想抱着你这样躺一会。” 她感觉到了紧贴着她后背的强壮有力的心跳,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苏小慵听话的没有动,就那样任他抱着。 李莲花终于松开她后,说了句让苏小慵吓得坐起来了的话:“槐花娘,这都快到中午了,不饿吗?” 苏小慵啊了一声,转过身来,一下就坐了起来:“中午了?我睡这么久了吗?等一下,槐花娘?” 李莲花笑道:“是啊,你睡得很香,我不忍心叫醒你,就让你一直睡了。” 苏小慵拽着他衣袖,硬把他拽着坐到了床沿:“你是认真的吗? 槐花?槐花娘?” 她瘪着嘴,做了个苦瓜脸:“这个名字,真的好土啊! 你确定要让我们女儿叫这个名字吗?” 李莲花笑了:“那就叫元宝娘?” 苏小慵头甩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要!” 李莲花想了想,道:“其实我真的觉得这两个名字挺有意思的。元宝山庄,我第一次见你。 槐花镇,你第一次找到我。 如果没有这两个地方,我们可能永远不会有后来的交集。 你说对吧! 所以,这两个地名,一直刻在我脑子里。 那天,你让我取名,我随口就叫出来了,而且,觉得特别的顺口。恰好,一个适合男孩,一个适合女孩。至于,你说的土气,呵呵!” 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确实有一点。不过,名字嘛,只是一个称谓而已。 等他们以后启蒙的时候,再给他们取个大名,如何?” 苏小慵沉默了。 李莲花说的那句 “如果没有这两个地方,我们可能永远不会有交集。”深深的扎到了她心里。 当初,李莲花就那样不声不响的消失在她生命里,她就像一缕游魂,四处飘荡,无处安放。 后来,她回到了莲花楼。 从此,一个人住在莲花楼里,哪里也不去。 她不像方多病那样满世界去找他了。 她就待在那里,等着他回来。 她相信如果他还活着,总有一天,一定会回到莲花楼来的。 关河梦来找她,让她跟他回去,她不肯。 方多病说要把莲花楼带走去修缮,她也不肯。 …… 一个人的日子总是很长,长到她从早上起来,仿佛怎么也等不到天黑。她试着让自己忙碌起来。她帮他整理那些菜地,照顾狐狸精。连莲花楼都被她东拼西凑,缝缝补补了好多处地方。 可是,他还是没有回来。 每次狐狸精叫唤,她都欣喜若狂。 可惜,每次都只有失望在等着她。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直到有一天,方多病让人给她送了一封信,告诉了她一个地名: 槐花镇。 他说,李莲花就在那里。只是,他已经失忆了。 所以,他不会再回来了,因为他根本不记得莲花楼了。 方多病说他被困在了京城,暂时不能脱身,如果她有空,请她去陪伴李莲花,想办法帮他恢复记忆。 槐花镇! 她当时脑子里只有这个名字。 槐花镇!我要去槐花镇! 她怕被关河梦阻挠,未敢有一刻耽搁,带着莲花楼就出发了。 想到这里,苏小慵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李莲花察觉了她的情绪变化,赶紧坐了下来,将她轻轻搂在怀里说道:“小慵,是我让你想起什么难过的事情了吗?你怀了孩子,不能伤心的。 那就不叫槐花了。 一个名字而已,我逗你的。要不,叫桂花?桃花?” 苏小慵扑哧一身乐了,眼睛里还有亮晶晶的东西,脸上却已经笑成了一朵花儿。 “不许你乱给我女儿取名字。 就叫槐花吧。 我喜欢槐花。李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再去一趟槐花镇吧。我想念那个地方了。” 李莲花说好。 有机会,他也想再去那里看看。 苏小慵起得晚,早饭午饭就一顿了。 李莲花原本一大早要去找花成栋,请他帮忙找夫子的事情,看苏小慵一直没起来,他便在后山瀑布练了会功。 这个冬天一直没有下雪,要不然,云隐山的雪景简直不要太美。 笛飞声不在,想必是又去了云上阁。 他突然想起了少时捉弄师父的场景。 于是,他站到了云居阁的最高处,一堆嶙峋怪石上,有一处最高。站在那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云上阁的那个八角亭。 他知道,笛飞声极有可能就在那亭子里练功,或者,在前坪的那块巨石上。 他眯着眼远眺,果然看到了一个人影,在前坪舞刀。 那是笛飞声在练他为他儿子新创的刀法。他身形矫健,步法灵活,每一刀都舞得中规中矩,虎虎生风。 李莲花暗自好笑。 第127章 万法由心生,万法由心灭。 笛飞声的刀法和他的剑法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大道至简,所谓的无招胜有招便是如此。他们就算再琢磨,也弄不出来多少漂亮复杂的招式出来。那些只适合表演给别人看,真正杀人的时候,一招就足够。 可见笛飞声现在性情变了很多,他居然愿意在这些招式上下功夫,也是极难得。 其实更主要的原因,是笛白杨没有内力。笛飞声知道,就算教他那些威力大的招式也使不出来。现在教他一刀致命的招式,肯定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得一招一式的练。 笛飞声练得认真,突然听到身后有风声,凭他的经验,那是有东西朝他飞速袭来。 听声音力道不小,而且速度奇快! 笛飞声心中大惊。 什么人竟能在他毫不察觉的情况下偷袭他? 他来不及思索,一个转身,大刀呼地朝身后大力劈去! 他不知对方底细,凭直觉对方实力深不可小觑,这一刀他竟使出了六七成内力! 悲风白杨刚猛异常,这一刀劈出去,朝他袭来的暗器被他的刀气在空中震得粉碎! 然而,笛飞声那一刀挥出去后,自己却当场傻眼了。 他似乎成功地拦截住了对方的偷袭! 但,似乎又失败了!而且一败涂地! 那是一根枝条,不,是一把枝条被扎在了一起。 被他劈中后,无数棵小红果被他的刀气震得粉碎,然后,鲜红的汁液在空中四溅开来! 任是他刀再快,也挡不住这么多水珠同时四射,大名鼎鼎的暴雨梨花针也没有这么多针可以同时发射。 笛飞声傻眼了! 那不过是几枝火棘果! 看它们袭来的方向,竟是对面山头,那是云居阁的方向。 李莲花! 笛飞声哭笑不得。 …… 当笛飞声回到随意居的时候,把秋娘吓得失声叫了出来:“老笛—!你怎么受伤了!” 她挺着肚子有些费力,但还是竭力朝他快步迎来。 笛飞声看着她那笨拙的样子,生怕她摔倒,忙道:“不是血。” 秋娘还想看仔细,却被笛飞声躲过:“我去沐浴,你帮我拿衣服来。” 秋娘还愣着呢,笛飞声走了两步又回头对她道:“算了,我自己去拿衣服,你别管了。” 他那满脸是血的模样,吓得秋娘心惊肉跳。直到她拿他换下来的衣服去洗时,她才发现,那只是一种果汁的颜色,一些果实的碎粒还粘在上面。 她见过,那是山上的一种野果子。 秋娘抚了抚胸口,总算是放下心来。 ...... 李莲花打算陪苏小慵吃了午饭再下山去。 饭菜准备好了,笛飞声和秋娘今日竟然姗姗来迟。 李莲花瞟了一眼笛飞声,微笑道:“老笛,我竟然不知你如此爱干净,一大早就沐浴?“ 笛飞声面色平静:“一大早的,碰到一个疯子,弄脏了衣服,只好换了。” 苏小慵惊讶地问:“疯子?哪来的疯子?” 秋娘也不无担心的道:“是啊,不知道什么疯子,弄得老笛一身红色的脏东西,吓死我了!我问他,他也不说。” 苏小慵也奇怪,什么样的疯子能弄脏老笛? 她正想问李莲花,一扭头,便看到了她夫君竟然一脸的云淡风轻,不但不关心什么疯子,还在给她十分认真地挑着鱼刺。 她立刻就明白了。 苏小慵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的李大哥怎么变得如此孩子气了? 更出乎意料的是,那个容易炸毛的老笛居然也很淡定。 只见他端着碗,却不动筷,而是看着对面的李莲花,嘴角微微上扬:“李莲花,以前那个和尚不是常和你说,万法由心生,万法由心灭。你可知道,云上阁是个清心的好去处?” 李莲花好似没有听见,专心地挑着碗里的鱼刺。 第128章 十个 李莲花吃了午饭,便打算下山去城主府拜托花成栋找夫子的事情。 苏小慵陪着他慢慢走,一直走到山门。 苏小慵突然问道:“你那样捉弄老笛,你也不怕他真跟你急?” 李莲花道:“他不会的。” 苏小慵道:“我也很奇怪。要是方多病那样捉弄他,老笛不把他扔到后面水潭里去才怪。可是你捉弄他,他居然一点也不生气。” 李莲花乐了:“他自己学艺不精怪谁呢? 我那是在帮他呢。 你想想,假如那是他的敌人偷袭他怎么办?老笛这个人啊,最大的特点,就是服输。输了便输了,他不会和你生气,只会想尽一切办法,下次不输。想当年,我师父也被我捉弄过,他老人家可没有老笛这么好脾气。我还记得第一次,也是如老笛这样,弄得一身五颜六色回来。 师父他老人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回来就要拿棍子抽我。 不过,” 他自嘲地笑了笑:“最后罚的,还是我师兄。” 苏小慵看他情绪有些低落,正想宽慰他。 李莲花轻声道:“小慵,没事的,都过去了。我已经放下了。” 苏小慵伸手摸了摸他微蹙的眉,道:“不要皱眉了,不然以后孩子生出来,看到你这么老的爹,会不开心的。” 李莲花乐了,他抓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笑着说道:“夫人说得太对了。” 苏小慵想想突然又忍不住笑了:“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笛飞声是个好脾气。哈哈。” 李莲花也觉得好笑。 不过他真觉得,这一点上,笛飞声真的算是很好脾气的人。 …… 苏小慵笑着说,其实找夫子的事,不用那么着急,她可以教杨杨的。只是最近有些犯困而已,过段时间可能就好了。 李莲花说:“我知道你可以,也不是杨杨不能等,而是,云隐山早晚都需要一个夫子。毕竟,你以后只会越来越忙。” 苏小慵说:“我想过了,这样的夫子可能不好找。 而且,再忙,一两个孩子的读书识字,还是顾得过来的,过了这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 李莲花握着她的手,笑着道:“怎么会只有一两个孩子呢?我想过了,至少十个!\" “啊!”苏小慵甩开了他的手,照着他胸口捶了几下,嗔怒道:“你当我是母猪吗!十个?” 李莲花捂着胸口笑道:“你误会我了! 我怎么会把你当成母猪呢?哪有这么漂亮迷人的母猪?” 苏小慵气得又要捶他。 李莲花抓住她的手将她搂住,柔声道:“ 我原本是想,你生三个。老笛已经两个了,估计还得两三个。方小宝年轻,让他们多生几个。十个,是最少的了!没想到夫人竟然一个人就能生十个!是我低估你了!......” 苏小慵挣脱不开,只能站在那里任他胡说八道。 终于,他满意地松开了她,说道:“你回去吧。 我去找花城主了。” 苏小慵撇了撇嘴,故意道:“就算我能生十个,你想得了十个名字吗?上次让你想两个,你都说太费脑子了。” 李莲花哼了一声,转身往山下走去。 人已走远,苏小慵仍清晰地听到他传回来的声音:“元宝,珠宝,宝贝,槐花,桃花,杏花,梅花,兰花,海棠,牡丹,要多少有多少,就看夫人能生多少了!” 苏小慵哭笑不得。 李莲花最近真的越来越孩子气了。 难道她怀孕了,她的夫君也会变得幼稚吗? ...... 花成栋听李莲花说了来意,自然是满口答应。虽说这样的人,确实不太好找。云隐山太高太陡,一般人爬上去一趟都不太容易。何况,还每天都要爬。 山路崎岖,就是坐轿子接送,上下也是有点费事的。夫子,一般都是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人。 李莲花点点头:“没错,确实如此。而且,我还有个要求,可能更苛刻。” 花成栋笑道:“李兄尽管说。 不过,让我猜猜,是不是要嘴严的?” 李莲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城主英明。”便拱手告辞了。 花成栋站在那里,久久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 其实,他很想告诉李莲花,他认识很多不错的夫子,完全可以在城主府腾一间房出来,专门请一位学识好人品好的夫子来给笛白杨上课,这样就省去了送去云隐山的许多麻烦,又方便,又安全。 但是,他不好意思对李莲花说,他有点惧怕笛飞声。 他一想到有可能每日都要和笛兄碰面,便有点发怵。 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要是李兄和义妹的孩子,那自然另当别论。 但花成栋没有想明白, 他李兄要找的夫子,并不是只为了给笛白杨上课,而是以后云隐山所有的孩子。 按他自己估算的,至少十个孩子。 方多病几日未归。 郑好说,明月山庄的案子有了线索,他去抓嫌犯了。 等方多病回来,告诉李莲花,明月山庄的案子已经破了。 果然,就是他猜的何镖头。 但是,方多病异常的兴奋,说这次办案,发生了很有意思的事情。 他说,李莲花,你一定也会觉得很有意思。 ...... 何镖头其实觊觎明月珊瑚树很久了,但是一直不敢下手。当初,金四妹买通他们帮忙将宝贝带出去,虽然失败,但他突然发觉得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他总结了经验,就是被发现得太早,但凡多一日时间,成功的概率都要大上许多。 尤其是刚刚发生了把宝贝混在茶叶里偷盗出去的事情,就算明镜司来了,也很难想到还会有人蠢到用同样的方式来盗窃。只要多一天,他们都有足够的时间逃得远远的。 于是,经过精心准备,如法炮制,他们找人仿做了一棵假的珊瑚树,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何镖头马车队里有三个同伙,他还串通了在前厅负责打扫的婢女小莲。小莲和他早有暧昧,何镖头许诺,事成之后带她远走高飞。 余庄主那几天太兴奋了。 举办了回归宴后,更是有几日白天都喝得醉醺醺的,竟然没看出来。等他发现,已是两日后了。 何镖头的马车队已经到了浔阳。如果上了船之后,茫茫江面,只要安排了一条小船接应,五湖四海,随时可以消失得无影无踪。 方多病在查出来蛛丝马迹后,立刻就抓了小莲突审。 一开始,小莲还在盼着何镖头回来接她呢,无论怎么问都缄口不言。 直到方多病和她分析厉害,告诉她,倘若何镖头真心要带她走,必定是在马车队离开后就会立刻安排人来接她。或者,让她自己找个理由先去哪里躲一躲。 怎么会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要知道,时间拖得越久,事情败露的可能性就更大。 如今,都两日了,何镖头恐怕都已经到了浔阳码头了。 就算还没上船,他人在百里之外,又如何知道事情是否已经败露。 既然不知道,肯定不可能冒险回头,大抵是只顾着自己逃命了,哪里还敢回来接她? 真当明镜司是吃干饭的不成? 小莲这才信了他的话,承认了的确是她帮他偷换了明月珊瑚树。 但是她对何镖头的信息知之甚少。 她只知道他是一个人,他喜欢她, 他许诺会和她在一起,一生一世。 ...... 按照预定线路,马队应该已经到了浔阳码头。 一般货到了码头大约需要等上一日,等船家装满了货再出发。 但也偶有例外。旺季的时候货比较多,但凡船家货装满了,随时就可能走。 方多病一刻也不敢耽搁,当即在明月山庄挑了一匹快马,即刻出发。 又让郑刑探回明镜司再调派几名刑探速速追来。 等方多病第二日辰时赶到浔阳码头的时候,船正好开拔。 方多病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船舷上的何镖头,立刻拿出了明镜司的令牌,高高举起,大声勒令船家不得离开,马上停船靠岸。 何镖头见状不好,拔出宝剑,架在了船家脖子上。 船家只得让船夫们加快划桨。 眼看着船离开码头越来越远,方多病急了,不能再等了。他催动轻功,从马上直接凌空朝船上飞跃而去。 何镖头没想到这么远的水面,他竟敢这样凭空飞过来。 一半惊讶,一半却是不信。 然而,无论他如何不信,方多病转瞬间已经稳稳地落在了他身旁,冰冷的尔雅剑架在了他脖子上! 何镖头傻眼了。 听说过明镜司方多病的厉害,但是,亲眼所见,却仍然感到不可思议。 第129章 身手高强的旱鸭子 何镖头紧紧握着手中的剑,眼睛死死盯着方多病。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不能投降,大不了鱼死网破! 方多病正要开口让他放开船家,否则就是死! 一道白影几乎紧跟着他从岸上飞奔而至。 他大吃一惊,难道对方还有高手后援? 何镖头的注意力全在方多病身上,那道白影忽至,他被一道明晃晃的剑光晃晕了眼睛, 一时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当” 的一声,他手中的长剑竟被来人的剑直接挑开,落入了滚滚江水之中。 方多病见状,手中尔雅剑飞快撤回,几乎没有迟疑,飞起一脚,踢向何镖头的腹部。 眼看何镖头被踢飞,从方多病身后的船舱出来几个男子,大叫着朝他举剑刺来。 方多病手中尔雅剑挥舞,剑光闪烁间,几个男子连声惨叫,纷纷倒下。 方多病冷哼了一声,道:“就你们这样的本事,也敢来偷袭别人?” 他将手中令牌在那个吓傻了的船家面前晃了晃,道:“在下明镜司镜使方多病,赶快停船靠岸。这几个人是盗贼,我要将他们和赃物即刻带回去。” 船家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 ...... 方多病问船家要了绳索,将何镖头和他几个同伙绑在一处,便让船家带他去找何镖头运的那些箱子放在何处。 就在这时,船家突然朝趴在船舷的一名男子快步走了过去,深深作了一揖,颤声道:“刚才多谢这位客官救了老可的性命。 请问,客官这是哪里不舒服吗?可有受伤?” 方多病这才想起来刚才出手相助的那道白影。 想必就是眼前这个白衣男子了。 白衣男子缓缓转过身来,竟是一个十几岁的俊美年。 他脸色惨白,一手持剑,另一手牢牢地抓着船舷,对船家说道:“船家,快点靠岸吧! 我要下去。” 船家立刻就明白了,赶紧喊船夫们快快靠岸。 方多病哈哈大笑。 原来这个功夫高强的帮手,竟然是个旱鸭子。 ...... 方多病将装有明月珊瑚树的箱子搬到了岸上,用绳索绑好固定在马背上,再把那串成了一串蚂蚱的四个人牵着上了岸。 上岸前,何镖头还妄想劝动船家偷偷放了他们几个人,再和他们一起将方多病和那个旱鸭子一并推下水。他说他箱子里是绝世珍宝,卖出去,分船家一半。这辈子,他们都不用这么辛苦跑船了。 船家约莫四五十岁模样。他听了,不但不为所动,还嗤之以鼻道:“年轻人,人这一辈子,有些钱财,不是自己的,就不能拿,会给自己惹麻烦的。我们跑船的人,混口饭吃不容易。一靠自己本事,二就是靠朋友帮忙。江湖义气最重要。” 说话间,他看着方多病道:“就像方镜使的这位朋友,明知自己晕船,还义无反顾跳上船来帮忙。这样的朋友,我们跑船人最是敬重。讲义气!” 说罢,他朝那少年竖起了大拇指。 方多病和白衣少年互相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脱口而出:“我不认识他。” 船家愣住了。 何镖头忍不住朝那脸色仍然不太好的少年骂道:“多管闲事的蠢货!” 没想到,那少年倒是干脆,抬手就给了他响亮的一巴掌,一脸傲气地道:“鸡鸣狗盗之辈,本公子就是要管你这闲事。你再骂,我便把你舌头割下来。我想,这位明镜司的镜使大人不在乎带回去一个哑巴吧!” 方多病双手抱于胸前,笑道:“你说得对!賍物已经拿到,他的舌头确实没什么用处了。” 少年满意的大笑。 何镖头脸色难看极了。 …… 船开走了,明镜司刑探还没到。 方多病翻身上马,一只手勒着缰绳,一只手牵着那一串蚂蚱般的人往回走。 因为担心箱子里的珊瑚易碎,那几个人被绑成了一串走,也是快不起来的,他只能勒住缰绳缓缓前行。 少年在身后朗声问道:“方兄,我左右无事,要不我陪你走一趟吧,正好也见识见识明镜司。” 方多病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真的有这么闲吗?放心,我一个人完全可以,只是慢一点而已。” 少年说:“你一个人,万一出来强人或者他还有其它同伙。你是顾宝贝,还是顾人?” 方多病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在理。 江湖儿女,也不必扭扭捏捏。于是,他便爽快的答应了。 白衣少年骑在马上,单手骑马,另一只手帮他牵着那一串蚂蚱,陪着他慢慢前行。 两人边走边聊天。 方多病自是不能和他聊前尘往事,只聊加入明镜司后发生的一些案件。 少年很感兴趣。 到后来,方多病问少年为何独自一人在此,似乎引发了少年万般感慨。 他说他以前自认为功夫厉害,俗世难逢敌手。 没想到前阵子偶遇一位高手,一招便打败了他不说,还震伤了五脏六腑。 所幸,他的师父师伯们拼力相救,才不至于功夫被废。 伤好后他向师父请求,他要闯荡江湖。长年累月总待在山上,不知江湖深浅,又怎知自己功夫到底如何? 另外,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弄清楚,不然,他心里不安。 这些,他就没有告诉方多病了。 他曾经问他的师父,伤他的人用的内力好像是悲风白杨,那个人是不是就是江湖中传说的大魔头,金鸳盟盟主笛飞声? 师父摇了摇头,只是告诫他,这样的人,和你实力相差太大。 倘若日后遇见他,你只要躲远点,不去招惹他就行了,他是谁并不重要。 少年聪慧如斯,总觉得师父知道什么,只是故意瞒着他不说。但他也明白了,原来真正的高手,并不是只有师父那样的。 他要去闯荡江湖,见识那些他从未遇到过的高手。也许,交个朋友,也许,多一个敌人。 他的伤实在是不轻。 拖了两个多月,师父才答应他下山。 第130章 在下虞长风 虞长风下山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了风云客栈。 如他所想,那几个人早就走了。 但是,他也不是毫无收获。 他从那个酿酒的小丫头口里问到了,李先生和苏姑娘住在云隐峰。 他不知道打伤他的那个人是不是也住在云隐峰。 他一直有些揪心。 苏姑娘和她的夫君虽然都有功夫,看上去也不错,但如果那个人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笛飞声,怕是苏姑娘和她的夫君难以应付。 想想那个人,当着苏姑娘夫君的面,都敢出手相帮于她。那是完全没把她夫君放在眼里啊! 这些话,他自然是放在心里,谁也不曾说过。 方多病对他很是欣赏。看上去比自己还小了好几岁,功夫已是相当厉害,最主要的,他觉得他和自己很是投缘。 于是,他问少年:“你叫什么名字?你要去哪里?” 少年回答:“在下虞长风。我要去云隐山。” 方多病瞪大了眼睛。 ...... 方多病好奇地问那少年:“你,要去云隐山?你是认识云隐山的人吗?” 那个叫虞长风的少年说,他在玉山认识了几个人。 其中有一位苏姑娘,和她的夫君是住在云隐山的。 方多病和李莲花说到这里,他凑近李莲花的脸,盯着他的眼睛道:“那个虞公子,说到苏姑娘的时候,居然一副春心荡漾的样子。 啧啧! 李莲花,为何从未听你们说过在玉山有这样的奇遇?” 其实在他说到那个少年叫虞长风的时候,李莲花就轻轻叹了口气,只是方多病没有注意到。 见李莲花笑而不答,方多病不乐意了:“你们出去玩不带我,回来也不和我说在外面发生的一些好玩的事情。 太不够意思了。” 李莲花哼了一声,道:“方多病,这个人,我们和他没有交情。你若带他来云隐山,那就作为你的朋友带来的,和我们无关。不过,能不带来是最好的,他和老笛,有些恩怨。” 方多病瞪大了眼睛:“这是为何? 可我已经答应他了。没有交情?难怪,他并不知道老笛和我也住在云隐山,还是我主动说的。 ” 李莲花斜睨了他一眼,从他的表情,确定了他是认真的。 “方小宝,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答应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来云隐山?” 方多病愣了一下,觉得他语气中似乎对那个少年并不友好。 方多病半晌才道:“我就觉得和他挺投缘的。 年纪虽小,功夫却是不错,还很有正义感......而且,他似乎对你和苏……师娘很关心。” 李莲花:“那为什么今天又没跟你一起来呢?” 方多病:“我本来是要带他回来。可他说要去给你们准备礼物,说空手来拜访你们未免失礼。 另外,他还想见识下明镜司。因此,明日他会先去明镜司找我,然后再和我一道回云隐山。” 李莲花啊了一声,摇了摇头道:“这些个道士教出来的孩子,就是迂腐!” 方多病愣了,连声追问:“道士教出来的孩子? 哪里的道士?三清宫吗?怎么从未听你说过?” 他这才发现,虞长风并未提及自己的师门,自己居然也没问。 第131章 我们和他,没有交情 方多病有些懊恼,自己和那虞长风聊了一路,都聊的什么! 可笑自己还做了这么久刑探,这么关键的信息居然都没问! 李莲花看出来了他的懊恼,觉得颇为好笑。 他告诉方多病,他和老笛与三清宫的真人们定了君子协定。 那一日在三清山的事情,他们绝不能对外人提及。 方多病啊的一声跳了起来:“外人?李莲花,你竟然说我是外人?” 李莲花瞥了他一眼,笑道:“当时定协定的时候,便只有我和老笛,还有三清宫的玉虚和玉华真人四个人在。 所以,除了我们四个人以外的人,都是外人。连小慵我都未曾提过。我想,老笛也不会对秋娘说。 ” 方多病还是不干:“不行,你一定要告诉我,你们和三清宫,和虞长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对天发誓,我绝不告诉任何人。” 李莲花呵呵笑了两声道:“你发你的誓。 我是言而有信的人。 ” ...... 他们两人本来站在云居阁前坪沐着夕阳聊着,恰好笛白杨出来喊他们吃饭了。 李莲花答应了一声,转身便朝院子里走去。 方多病还想追问在三清山到底发生了什么,李莲花却头也不回。 吃饭的时候,方多病依旧不甘心,还想从笛飞声那里套出点什么来。 笛飞声看了一眼李莲花,说道:“他都不肯告诉你,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呢?” 方多病道:“他说他和三清山的老道定了君子协定。 君子协定,是君子之间的协定。 老笛,你一个大魔头,难道还在乎这些?你又不是君子。 你就告诉我嘛。” 吃饭的一桌人都被他这一番无赖的话逗乐了。 唯有两个人不乐。 一个是笛飞声,另一个,是笛飞声他儿子。 笛飞声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方多病没有说错,他从来不曾把自己当君子。什么狗屁君子协定,但凡沾了“君子”这两个字,他便是不会答应的。 但是,李莲花答应了。他便觉得,答应便答应吧,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况, 他本来也没想过要和谁说。 笛白杨不高兴了,大声道:“方叔叔,你为什么说我爹不是君子? 苏婶婶说,说别人坏话的人,自己也不是好人。那你也不是君子!” 苏小慵乐了:“杨杨,那句话叫,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 “对! 苏婶婶说得对,就是这句话。” 笛白杨嗓门大,气场也足,怼得方多病竟无话可说。 笛飞声忍不住嘴角上扬。 秋娘赶紧拉了拉笛白杨,让他别说了:“杨杨这样对大人说话不礼貌。你平时不是最喜欢和方叔叔玩了?” 笛白杨哼了一声,正要反驳他娘。 方多病赶紧道:“杨杨说得没错,是方叔叔做了是非人。杨杨现在读书识字,懂的道理越来越多了。” 笛白杨小手一挥:“知错就改就行。放心,方叔叔,我还是会和你玩的。” 方多病冲他拱了拱手:“谢谢杨杨。真大方。” 第132章 朋友?应该不算。 夜晚,随意居内。 秋娘给笛白杨烧好了水,让他沐浴了好早点睡觉。 从玉山开始,笛白杨就是自己洗澡了。秋娘担心水深会有危险,每次水都只放到他坐下来后齐腰的位置。但因为浴桶比较大,每次也要提上三四桶水。 后来,她肚子大了,笛飞声便不要她做这些事了。偶尔,厨娘会来帮忙,更多的时候,都是笛飞声亲自动手。 今晚,笛飞声心情似乎很好。 不但给笛白杨多放了一桶水,还让他多洗了好一会。 一直等到他上床睡着了,笛飞声还在他床边默默地坐了一会。 秋娘觉得他今晚很特别。 …… 随意居本就不是一般的特别。 三个人,每人一间房。 怕笛白杨踢到肚子,秋娘早已经和他分床睡了。原本,这么大了,也是可以自己睡的。 秋娘和笛白杨分床后,却是自己单独一间房。除非笛飞声有特别需求,一般都是各睡各的。 而特别需求,笛飞声已经很久没有了。 一开始,他很不习惯,一到晚上眼前就开始浮现秋娘那妩媚动人的模样。那和她白天的样子是完全不一样的。 于是,他就忍不住想去把秋娘抱到自己房间来。他忍得很辛苦。 所以,后来,他每日都去云上阁练剑,早也练晚也练,消耗精力,分散注意力。 慢慢的,他又习惯了原先清心寡欲的日子。而且,随着秋娘肚子越来越大,他发现自己似乎不再馋她的身子。 去云上阁还是练剑,不过心态和最初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他已经许久没有睡在她身旁了。 而今晚,他却破例留了下来。 虽然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安静地陪她躺着。 其实,随着肚子越来越大,秋娘对自己的身材也越来越自卑。 她本以为笛飞声今天留下来是有什么想法,心里还颇有些忐忑。她怕看见笛飞声嫌弃她的眼神。 后来见他只是躺着,迟迟没有动静,她开始疑惑了。 慢慢的,她开始犯困,上下眼皮打架。于是,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微微蜷起了身子。 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间,秋娘仿佛听到了背后传来笛飞声幽幽的声音:“原来,有家人的感觉是这样的。” 秋娘没有力气回答。 第二天早上醒来,身边空空的。秋娘仔细回想了许久,笛飞声昨晚确实是躺在身边的。 …… 虞长风果真如约到了明镜司。 方多病带他四处看了看,介绍了郑好和刑探们。 方多病忍不住旁敲侧听,他和云隐山那几个人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虞长风想了想,似乎不太好说。 方多病想起了李莲花昨天那张臭脸,便问:“你是不是喜欢上了苏姑娘?” 虞长风脸刷的通红了。他竟不知,这个人是如何看出来的,他明明什么也没说啊! 难道刑探都是如此厉害的吗? 他对方多病暗生钦佩之情。看这个人年纪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已然是明镜司镜使。昨日虽未见识他真实功夫,但就凭他那一身轻功和胆量,决计也不会比自己差。 他未亲眼所见,不想承认他比自己强。 方多病见他扭扭捏捏不回答,脸红如血,瞬间便了如明镜。 “你既然知道苏姑娘有了夫君,为何还要这么远来看她?你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方刑探的职业敏感一下子让他思绪发散。 可是,李莲花明明说,此人是和老笛有恩怨。 …… 虞长风连忙摆手,收起了少年人的那分羞涩,他一下子变得老成持重起来。 虞长风正色道:“方兄不可乱说。我知道苏姑娘名花有主,绝不会动不该有的心思。但是,我有件事,定是要当面和她说上一说。尤其是,你昨日告诉我,那个叫老笛的也住在山上。你了解他吗?他和苏姑娘,真的是朋友吗?” 虞长风这个问题,还真有点难住方多病了:“朋友?应该不算吧。我也不太清楚。” 虞长风这下更是坚定了意志。 苏姑娘说,他们是朋友。 方兄说,应该不算。 果然有问题。 虞长风说:“那我清楚了。方兄,一定要去见见苏姑娘。” 方多病这下彻底糊涂了。他清楚,他清楚什么了? 这是什么复杂的关系?他到底是为苏小慵而来,还是为老笛而来? 方多病捋了捋虞长风前后说过的话,还是理不清。算了,去了云隐山就清楚了。 他想想李莲花那张臭脸,不知道为什么,竟莫名有一种看热闹的兴奋。 “虞长风,你知道君子协定吗?” 方多病突然发问。他想来个突然袭击。 但是,虞长风的表情告诉他了答案。 他不知道。 一点也不知道。 方多病期待着带虞长风回云隐山了。 …… 正在他暗自兴奋的时候,听到虞长风说:“方兄,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我昨日见你功夫深不可测,我想和你切磋一番。你觉得如何?” 方多病还未回答。 只听虞长风又道:“点到为止。如何?” 方多病哭笑不得。这小子,他是看不起我吗? 第133章 想说什么尽管说 明镜司今日,可是许久未有的热闹场景。 除了几位平日里跟随方多病外出办案的刑探,其他人已是许久未曾见过方镜使出手了。 没想到,今日来了一位俊美少年,不但能让方镜使同意与之交手,还就在明镜司内供大家围观。这可就难得了! 于是,大家兴致勃勃,手中的事情也都撂下不干了,一起跟随二人来到了明镜司的前坪。 ...... 二人站在了前坪中央,也没多话,抱拳致意便开始打。 虞长风的身形灵动,他的三元剑法精妙绝伦,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一招一式,节节贯串,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 方多病心里暗叫一声好剑法! 小小年纪竟然练就了如此精妙的剑法,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如此少年,应是天赋极高吧! 方多病自创的多愁公子剑独树一帜,每一个动作都犹如剑锋般犀利,每一个转折都犹如流水般顺滑。 虞长风的剑快,方多病的剑正好! 你来,我往,一时场上剑气纵横,金属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两人都在寻找对方剑招的漏洞,但是你来我往几十招,仍未分出胜负。 方多病高声叫道:“虞长风,你这剑法,叫什么名字?” 虞长风道:“三元剑法,师父亲传。你的呢?” 方多病道:“多愁公子剑。 自创。” 虞长风笑道:“难道你师父功夫不行?不然怎么要用你自创的剑法?” 方多病道:“和你比试,点到为止,何须用我师父的剑法? 那太给他丢人了。” 两人边打边说,嘴里说得轻飘飘的,手上却是招招直逼要害。 旁人都看得心惊胆战,他二人却似在聊天一般。 虞长风却是不服:“你我都过了几十招了。虽然我没能赢你,但你也赢不了我。何不试试你师父的剑法? 再厉害的剑法,试试才知道。” 方多病冷笑道:“我不能赢你?你说要点到为止,当然不能赢你。真要打起来,三招之内,你必败。” 虞长风大笑:“方兄莫不是吹牛?这里这么多人都可见证。 你若三招之内能胜我,我便......” 他示意停下来,让他想想。 “你便如何?” 方多病撤了剑,笑着看向他。 虞长风凝神想了片刻,大声道:“你若三招赢了我,我便在明镜司帮你干一年活,不拿钱,白干活。 ” 方多病哈哈大笑:“这个好! 你不后悔?” 虞长风:“绝不后悔!” 于是,方多病立定,对虞长风道:“那,来吧!” 方多病没有吹牛。 虞长风剑法虽然精妙绝伦,却没有习得上乘内功心法。如此精妙的剑法,如果辅以上乘内功,假以时日,恐怕又是新一代的剑神。 三清宫的三元心法才是至高武学,可是门派规定,只传给掌门继承人一人。而虞长风因为入教太晚,加之年龄小,尽管天赋奇高,剑法已经超越诸多师兄,但仍暂未定为掌门继承人。 按照他们的规矩,被立为掌门,要经过诸多考验。 等一轮考验下来,没有个三十岁以上,是不可能有机会成为掌门继承人的。等成为掌门人,才可以练三元心法。 从开始练,没有十年以上的精纯修为,是不可能有高手的。 这也是为什么三清宫年轻一辈里鲜有功夫特别出众的原因。 虞长风不明白这一点,但是和他过了几十招的方多病早就看出来了。方多病虽不知,虞长风习的仅是普通的道家内功心法,但他能看出来,他的内力远不如他的剑法强大。 遇上普通高手,他自是可以轻松击败对手。 但遇上内力深厚的绝顶高手,那就是螳臂当车。 就好像笛飞声当初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只一招便可废了他一样。 ...... 方多病刚才是想看看他那精妙的剑法,所以才和他一招一式的你来我往。 纯拼剑招,估计一百招之内要取胜,也不那么容易。 但真要胜他,三招之内,他有绝对把握。 他的扬州慢和悲风白杨已经练到了第六重。但凡真想要取人性命,绝大多数人都走不过一招。 只是,他平常探案,不是以胜负为目的,而是擒拿凶犯归案,要活的,不能要死的。所以,他才和别人拼剑法。 眼下,取胜虞长风,其实也有难度,因为他不愿意伤了虞长风,更不能取他性命。这个分寸,他需要好好拿捏。 ...... 虞长风身形一动,脚下步法灵活,只见剑光闪烁,如流星划破寂静,向方多病攻去。方多病举起了尔雅剑,迎着他攻来的方向一挥,长剑挥洒,剑气如虹,虞长风被生生逼得后退了几步。 方多病大声喝道:“小心了!” 多愁公子剑第二式,“抽刀断水水更流!” 虞长风刚才见识了他这一招,自觉完全可以破解,于是从容挥出一剑“静水无波”。 剑气和剑气相撞,四周空气被激荡起层层气浪,朝周围散去。 只听虞长风发出一声惊呼,龙泉剑的剑气竟被尔雅剑一剑劈开。 他的眼睛瞪大,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对方的剑气势如破竹,直接将他手中的龙泉震飞,然后长驱直入,剑尖直指他的眉心! 还是刚才那一招“抽刀断水水更流!” 自己用的也还是那一招“静水无波!” 破了? 没破! 挡住了尔雅的攻势,却挡不住他那强大的剑气。 何况,剑都不在了! ...... 围观的明镜司刑探们一阵欢呼,纷纷拍手,为他们的镜使叫好! 方多病收了剑,走过去,拾起了龙泉,来到目瞪口呆的虞长风身边,将剑递给了他。 虞长风脑子里嗡嗡的,说不出话来。 不过是很普通的一招,自己却败得一蹋糊涂。 方多病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有人告诉过我,不管多精妙的剑法,如果没有强大的内力支撑,都是花架子。可见,没有人告诉过你。” 虞长风缓缓地道:“方兄,你的内力,为何能练得如此强大?我从未见过。” 方多病哈哈大笑:“我的内力,和我的师父比起来,简直不堪一提。你就不要取笑我了。” “你的师父?” 虞长风缓过神来:“你的师父是谁? 方兄,你的功夫这么厉害,那你师父,岂不是神人一般?” 方多病扑哧一声乐了:“他? 神人?呵呵,等你见了就知道了。这世上,扮猪吃老虎,没有谁能胜过他。” 虞长风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不由得追问道:“你的师父,也住在云隐山?是那个老笛吗?” “去了你就知道啦。”他越问,方多病越想卖关子。 虞长风仍要追问:“是老笛吗? 不是?还有别人吗?” 方多病不答,拉着他便往明镜司外走去。 虞长风还不忘拿着他给苏姑娘买的礼物。 ...... 一路上,虞长风都在问,苏姑娘和老笛关系如何,老笛和李兄关系如何,方兄的师父,是老笛吗? 难道还有别人? 最后,他还说了个实在不愿意说的名字: 不会是李兄吧! 方多病乐了。 “虞长风,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输了,你要在明镜司帮我干一年的活。我要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可不能抵赖。 不然,我就告诉你的苏姑娘,你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虞长风急忙保证,绝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堂堂男儿,怎会耍赖? “还有,方兄,你切不可当着苏姑娘和她夫君的面说这样的话。会让他们生嫌隙的。” 方多病:“什么话?” 虞长风有些局促:“不能说什么我的苏姑娘。 她不是我的,这样会让人误会的。” 方多病哈哈大笑:“放心吧。 苏姑娘的夫君,百毒不侵,胸怀宽广,你待会见了他们,想说什么尽管说,他绝不会生气的。” 虞长风不信。 世上哪有那样的男人?他不信。 他看着方多病那开心的笑容,总觉得,这个方兄,和那个李兄,似乎也算不上朋友。 第134章 师父师娘 虞长风看到那三座院子的门匾时,登时便睁大了眼睛。 他对方多病道:“这名字取得太好了。多好,随意,也行? 我们道家常说,道法自然。 你们这可不就是自然么!” 方多病拍拍他的肩,道:“是的。照你这么说, 我们云隐山的这几个男人,都很适合当道士,尤其是我师父。对了,你们道士也是可以成亲的对吧。” 虞长风说是的。除了掌教和一些自愿常年留在三清宫的道士不可以,其他在家修行的,都是可以成亲,可以有子嗣的。 方多病道:“那,你呢?你可以吗?” 虞长风说:“我如果不当掌教继承人,是可以的。不过,” 少年人终究面皮薄,有些不自然:“我如果不遇上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子,是不会考虑这些的。 我是要闯荡江湖的,我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剑神!” 方多病啊了一声道:“原来你的志向竟如此远大!那你留在我们明镜司可是耽误你了。” 虞长风道:“那倒不会。 闯荡江湖,自然就包括在明镜司。 我还是很喜欢那里的,可以破各种不同的案子,遇上高手还可以一较高下,太好不过了!” 方多病嗯了一声,道:“你这样说来,留在明镜司确实也挺适合你的。” “不,不适合。”没想到虞长风话锋一转,又道:“我留下来,是因为我输了,所以答应你在明镜司一年。 一年后,我还是要走的。 一个人仗剑天涯,打遍天下无敌手。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岂不快哉?倒是方兄你,功夫如此高强,难道,真打算一辈子待在明镜司那方寸之地,不出去看看?” 方多病看着他,一言不发,若有所思。 虞长风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有所心动,便抓紧劝说道:“要不,你和我一起去闯荡江湖怎样?两个人,有个伴,可能更有意思。” 方多病看着他,突然笑了。 虞长风不知道他为何而笑。 就在这时,也行居里也传出了一阵笑声。只见一男一女从里面走了出来。 虞长风认出来了, 那女子一袭青绿色罗衫,梨涡浅笑,便是那花容月貌清丽脱俗的苏小慵;男子身如玉树,一身素衣,长发如墨,仿佛不惹半点尘埃,正是她那清风霁月的夫君李莲花。 两人手牵着手,边走边笑,在说着什么。 方多病笑着看向那两人,这才认真回答虞长风的问题:“ 其实,我也曾经像你这般,一直仰望着高处,想要成为那个站在最高处的人。但是,现在的我,已经不同了。我早已想明白,我要的,并不是自己成为江湖第一,我只是想要成为那个能够站在高处主持江湖正义的人而已。 而现在,在明镜司,我就在做这样的事情。至于天下第一,” 此刻,李莲花和苏小慵已经走到他们面前。 方多病笑着继续道:“在我心里,天下第一的位置,永远是李相夷的。有人告诉我,江湖将会有新一代传奇,也许是我,也许是你,也许是别人,但我根本不关心。” 虞长风听着,似乎又不在听,因为他的眼神已经落在了走到面前冲他微微笑着的一男一女身上。 接下来方多病的话,他倒是听得很清楚。 “虞长风,这就是我的师父,李莲花,这是我师娘,就不用介绍了吧。” 虞长风如五雷轰顶,当场傻眼了。 师父?师娘? 他尴尬地站在了原地,直到李莲花笑着说:“虞公子,好久不见。” 虞长风啊了一声,回过神来,忙将手中礼物递过去,道:“好久不见。 这是,我给你们带的一点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李莲花接了过来,说了声,有心了。 然后对方多病道:“方小宝,带你的朋友虞公子四处转转,待会再来你师祖婆婆那里坐坐吧。” 方多病嗯了一声。 李莲花又补充了一句:“随意居就不要去了。” ...... 第135章 若不放心,便一起吧 虞长风看了一眼那个微笑着站在李莲花身旁的女子,他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话,跟着方多病走了。 他其实为了苏小慵来的。 当初他不惜和笛飞声拔剑相向,除了他觉得此人手段阴损,更重要的是他要让笛飞声知道,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不要妄想推脱到别人身上。所以,他不但对苏小慵刺了他那一剑毫不介怀,反而是在知道她已经有了归宿后替她担心。 再后来,他被笛飞声重伤,没有人告诉他是如何伤愈恢复的。 他也曾相信了,是他的师父治好了他。但是,玄灵道长的死,玉京师伯的伤,山上师兄师弟们的言辞闪烁,都让他觉得,在他受伤期间,山上曾经发生了大事,只是没人肯告诉他罢了。 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那功夫高深莫测的师父,好像也受了伤,气息不匀,他说是为了给自己疗伤导致的。 他不信。 他的师父还郑重警告他,不得与上次伤你的人见面,更不得去找他报仇。 见了他,躲远点是上上策。 他不是不信。 那个人的功夫,他已经见识过了。 悲风白杨,他一定就是那个大魔头笛飞声。但自己在他手底下居然走不过一招,太不可思议了。 其实,他根本不清楚苏小慵身边那几个人的关系。本来觉得他们可能是普通朋友,也可能恰好在风云客栈认识的,但经过明镜司方多病的解释后,他更加不清不楚了。 甚至,直到刚才,方多病才告诉他,苏姑娘的夫君,是他的师父。 方多病功力尚且如此高深,那他的师父,又会是怎样的深不可测? 如果是这样,那方多病的师父,当初为何会跟大魔头笛飞声一起住在风云客栈? 虞长风一边想着,一边跟在方多病身后,在云隐峰上转了一大圈。 他惊讶地发现,这个山上,居然处处是机关。如果没有方多病带着,他来这山上一趟,怕是下不去了。 方多病得意地告诉他,这都是自己的得意之作。 看着虞长风眼里闪过一丝崇拜,方多病哈哈大笑:“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虞长风道:“你是我入江湖遇到的真正的高手,你懂的东西太多了,而且还很有正义感。 我在想,我很是幸运,初入江湖就遇到了你。” 方多病奇怪了:“你不是说,有个人曾经一招就将你打败,还让你受了重伤。 他难道不是高手?他和我比,如何?” 虞长风哼了一声道:“高手,不能光是功夫高强。 他是个暗算别人的小人,还是个大魔头。不能算真正的高手。你,才是。” 方多病连连摆手道:“不,不,我不算。 在这云隐峰上的男人里,我只打得过笛白杨。等一下,你说的大魔头,就是打伤你的那个人吗?你怎么知道他是大魔头?” “是的, 那个人,叫老笛。 我基本能确定,他就是金鸳盟大魔头笛飞声。 我很奇怪,你难道不知道他的身份?你师父不知道他的身份? 你们竟然住在同一座山上,难道你们不怕他吗?” 方多病竟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他停顿了一下,以进为退:“难怪你昨天问我老笛,可是,你为什么会问他和苏姑娘的关系? 那可是我师娘,能有什么关系?” 虞长风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能说太多,可能会影响苏姑娘的清誉。 “这件事,我还是单独和苏姑娘说吧。 ” 方多病睁大了眼睛:“你,还想单独和苏姑娘说? 虞长风点点头。 方多病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推着虞长风就走:“走走走,你现在就去和她说。 ” 虞长风叫道:“等一下,方兄,我还没有些事情没理清, 有点乱。” 方多病道:“没关系,边走边想。” 虞长风道:“那你告诉我,你师父和老笛是什么关系? 他们俩谁功夫更高?” 方多病道:“我也不清楚。 他们隔不了多久就会打一架!” ...... 虞长风被方多病推着进了岑婆的院子,李莲花正和苏小慵在帮忙摆碗筷,饭菜快好了。 方多病将 虞长风推到桌前,笑着道:“师娘,虞长风说,他有话要和你单独说。” 苏小慵愣了。 李莲花有些惊讶,他淡淡地扫了方多病一眼,没有说话。 方多病却假装没看见,笑得很是真诚礼貌。 苏小慵有些莫名其妙:“方小宝,你做什么呢? 虞公子,有话,就在这里说吧。” 虞长风也有些尴尬,他没想到方多病会如此着急,还当着岑婆和厨娘的面大声说了出来, 他想了想,鼓起勇气,大声道:“是的,我本来确实是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苏小慵看了一眼处变不惊的李莲花,正要拒绝他,虞长风接着道:“那,李兄若不放心,就一起吧。” 李莲花嘴角扯出了一丝微笑。 好小子,我不放心? 你这话堵得我,明里好像是邀请了我,暗里,我要去了,不就是坐实了不放心了? 苏小慵笑了,上前拉住李莲花的衣袖,道:“走吧,一起去听听,也许虞公子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们说呢。” 李莲花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心想,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不过,他还是任由苏小慵拉着他往外走去。 出门的时候,正好笛飞声带着秋娘和笛白杨从屋外走来。 擦肩而过,笛飞声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虞长风却不断回头盯着他。 只见笛飞声大摇大摆走了进去,端起碗,自己盛饭去了。 仿佛,那就是他的家。 虞长风先是惊讶,然后,他心里突然澄明了。 原来,他们是家人。 第136章 我竟如此眼瞎 李莲花和苏小慵走在前面,虞长风跟在后面,刚走出院子,李莲花便停住了脚步。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他看向虞长风。 虞长风支支吾吾,反而说不出来了。 他原本想好的话,在今日刚上山就被方多病那句“这是我师父,李莲花。”给打乱了。 好不容易整理好了下思绪,又被刚才笛飞声大摇大摆地进去盛饭的动作给搅成了一锅稀粥。 笛飞声,金鸳盟大魔头,竟然躲在这个山上,像个寻常老百姓一般随意过着日子? 他拿碗盛饭的动作,也是相当娴熟,可见,他早已习惯这样的日子。 还有, 他旁边那个女子,肚子已经很大,看着是快要生了吧。 再看看李莲花夫妇俩对他态度,丝毫没有惧怕,或者顾忌,就那么随意地擦肩而过,连招呼都不打,这是在自己家人面前才有的轻松自在的神情。 如果,他们是家人,那么,他对苏小慵,不应该有什么想法才对。 虞长风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弄错了,大大的错了。 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还要不要开口。 苏小慵道:“虞公子,你是要和我们说什么重要的事?” 虞长风沉思了片刻,终于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来看看,看看你们过得好不好。” 这话一出,他便听到李莲花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虞长风也知道这样的理由说不过去。 说好的很重要的事呢? …… 君子坦荡荡。终于,虞长风说出了他的真心话:“李兄,苏姑娘,不瞒你们,我原本,的确是不放心你们,想来看看你们过得怎样。 但是,但是刚才,方兄说,你是他师父,那个老笛,好像,和你们关系也不错的样子。 我想,我可能弄错了。 ” 他说得坦诚。 苏小慵刚想问,他到底弄错什么呢? 就见李莲花冲他笑了笑,说:“没事了,下次看清楚点就行。 走吧,先吃饭去。” 说罢,牵起苏小慵的手,便往回走。 “李兄! 我还有一事。“ 虞长风叫住了他。 ”你真的是方兄的师父吗? 他的武功,真的是你教的?” 李莲花停下了脚步,背对着他,说道:“算是吧。他的武功,我也没教多少。他天赋高,自创的。” “那,你知道老笛就是笛飞声吗? ” 勇敢无畏的虞长风再次发问。 他的问题实在太多了。 李莲花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来。 虞长风惊讶地发现,这个一直温润如玉,笑得随和的男人突然收敛了笑容,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冰凉,刺骨。 那是,杀意? 他吃惊不小。 “是你的师父告诉你的吗?” 李莲花冷冷地问道。 虞长风:“ 我师父也知道?” 李莲花盯着他看着,脑子里在快速分析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然后,他说道:“我和你的师父,有君子协定。 我们的身份,他们不得对外透露一个字。那天三清宫发生的事情,我们也绝不再提。我希望,这不是你师父透露给你的,否则,他就是违背了协定。” 虞长风叫道:“不是我师父说的。 我问过师父好几次,他就是不肯说。是我那一晚和笛飞声对战的时候,他用了悲风白杨。 我亲眼所见!” 李莲花沉思片刻,觉得他说的应该是实话。 于是,他对虞长风说:“如果你不想给你师门惹麻烦,从这里下去后,最好是管好你的嘴。” “年轻人,天下之大,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就算你当了天下第一又如何? 你真以为那样就可以高高在上,随意掌控别人生死?” 虞长风道:“我并没有这样想。” 李莲花注意到,身边的苏小慵神情有些紧张。她自从听到虞长风叫出笛飞声的名字,就开始紧张不安。 她相信李莲花不会杀他,可是,笛飞声可不好说了。她实在不想看见杀人。 只听李莲花对虞长风道:“虞长风,我知道你师出名门,天赋颇高,所以,你很自负。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犯了很多因为过于自负导致的错误。你能活到现在,也是不易。听方小宝说,你知道老笛住在这里,你居然还敢单枪匹马来,其实,我也是挺佩服你的。” 他笑了笑:“但是,你不会每次都运气这么好,我也不是每次都一定会护你。毕竟,我和你也算不上有交情。如果不是看在我夫人的面上,那天晚上,我便不会救你。” 说到这里,李莲花脸色随和了些,摇摇头苦笑道:“我也是多管闲事了,希望你能听进去一点。你来了云隐山,你就是客。 走吧,先去吃饭。” 虞长风看着他牵着苏小慵并肩往前走去的背影,认真地思索着他刚才的话。 他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那天晚上,我便不会救你。” 难道,那天晚上,是李莲花从笛飞声刀下救了自己? 李莲花竟能令大魔头在那种情况下都放过了自己? 虞长风啊的叫了一声,突然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 我竟如此眼瞎! 原来,真正的高手,是他!方多病的师父。 ...... 吃过饭,虞长风便要下山。 方多病说陪他一起去明镜司安顿他。 苏小慵问,为何要安顿在明镜司。 方多病得意地说,虞长风和他比武,如果他输了,就留下来在明镜司免费干一年的活。 李莲花道:“方小宝,你下午明镜司还有事?” 方多病道:“当然。 好多事呢,正好带他去帮忙。晚上我可能不回来吃饭了,我要把他安顿好。” 李莲花哦了一声,再没多话。 ...... 吃晚饭的时候,苏小慵问郑好,为何她回来了,方多病却没回。 郑好说,方多病说要陪那个新来的虞刑探聊天,晚点再回。 李莲花笑笑道:“这小子,又自作聪明。” 郑好问,是不是他犯了什么错,怎么感觉他是刻意躲着不回一样。 苏小慵捂着嘴偷笑。 李莲花肯定地说,没有。 ...... 亥时将至。 云隐山一片安静祥和。 一条人影悄悄地摸到了多好居门口,正要轻轻推开门。 “方小宝。”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吓得他差点跳了起来。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他看到随意居门口的秋千上居然坐着一个人。 “师父!你怎么还没睡?” 方多病笑容可掬。 “不敢。等你。” “这么晚了,师父还等我干什么? 有事,明天说也不迟。” 方多病赔着笑。 李莲花站了起来,幽幽地说道:“确实太晚了,今天就算了。 方小宝,从明日开始,我的院子,师娘的院子,都归你打扫。桌椅都要擦干净,不能见一点灰尘,不能叫任何人帮忙。 否则,我让你三天出不了门。” 说罢,他慢悠悠地回了也行居。 方多病傻眼了。 第137章 知错就改,再错再改 郑好的感觉果然对了。 方多病一定是做错了事,而且错得有点离谱。这是她和方多病认识以来,第一次看到他主动打扫卫生,而且桌椅都不放过。 她得出了一个结论: 方多病被罚了。 至于谁罚他的,不用想,肯定是他师父。 换了别人,谁罚他他也不会服。 岑婆起得早,起来就去扫院子。 方多病赶紧去抢过她手里的扫帚,对她说,从今天开始,院子归他打扫,还有房间的桌椅,都由他来擦。 岑婆说:“我闲着难受,我帮你干一点吧!” 方多病对她拱手作揖:“师祖婆婆,您行行好,帮我就是害我。您可千万别干, 一点也别干,都留给我。” 岑婆笑了:“小宝,是不是你师父罚你?要不要师祖婆婆帮你去求个情?” 方多病还是那个态度,千万不要。 岑婆想想,平时见徒弟很宝贝这个徒孙,今日罚他,定是有该罚的理由。 虽然她也喜欢方多病,但是,徒弟要教训他的徒弟,自己也没必要多话,便也随他们去了。 ...... 除了岑婆,还有不忍心的郑好。 趁李莲花不在,她悄悄问方多病:“要我帮忙擦桌椅吗?” 方多病忙道:“别,那老狐狸说了,要是看到谁帮我,他就让我三天出不了门。” 郑好有些不信:“真那么狠? 我好奇你到底怎么惹师父不高兴了?我来山上这么久了,你平时再怎么没大没小,我都不曾见他罚过你。你一定是做了大错事。” “什么大错事?我不过是带那个虞长风来了趟山上。”方多病不服。 郑好就奇了:“我也奇怪,你前两日才刚和他认识,为何昨日便带他上了云隐山?师父生气是有道理的。” 方多病哼了一声道:“不是那么回事。他就是怪我不该给他添堵。” 郑好忍不住踢了他一脚:“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 方多病其实早就明白了。 他一开始,确实是想看看他那天下万事皆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师父笑话,但后来,他便觉得不对劲了。 李莲花虽然表面云淡风轻,也没有当众责怪他,但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善。 要知道,平时他胡说八道,李莲花都会口头警告他,其实事后什么事都不会有。 但这次,他一个字也没说,方多病反而觉得有压力。 不太对劲。 他本想躲过昨日,老狐狸可能就会大度的算了。 没想到,李莲花居然半夜还在门外等着他回来。 至于添了什么堵, 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也想过了,大概就是因为虞长风喜欢苏小慵,李莲花怪他不该把虞长风带上来呗。 郑好听完他的话,不但不同情他,反而对他颇有怨言。 “方多病,你平日开玩笑便开玩笑,师父从不和你计较。但你开师娘的玩笑,便是过了。” 方多病道:“我哪有开她的玩笑?我只是想看看老狐狸会被虞长风气成什么样子。你不知道,虞长风胆子可大了,他居然说,要找苏小慵单独聊聊。哈哈哈......” 他笑得很是得意,然后,又叹了口气,说道:“唉,也怪我当时太得意了点,太期待看老狐狸的反应了。所以,我可能表现得有点,嗯,高兴过了头吧,可能,就把他惹恼了。” 郑好笑道:“那你现在看到啦?你对你师父的反应可还满意?” 方多病瘪了瘪嘴:“谁想到,他真生气!他的苏小慵对他死心塌地,别人又抢不走,那么小心眼!” 郑好给他整了整衣襟,道:“我觉得师父不是小心眼,他就是想警告你,以后不许拿师娘开玩笑。你明知虞长风对师娘有别的心思,就不该带他上山给师父添堵。” “你平日和师父师娘打闹惯了,不把他们当长辈。我看师父也从来不生气,我都很佩服他那么纵容你。” 郑好说的是真心话。 她从未见过如此随意的师徒。 她一度觉得方多病简直是命太好了,居然找到一个这么厉害的师父,关键,他的师父还对他百般纵容。 从古到今,可曾听过哪个师父允许徒弟喊自己骗子,老狐狸的? 方多病就可以。 不但可以,还可以当着任何人的面说。说了,还不会有任何惩罚。 换了别的师父,这样的徒弟,赶出师门都是最轻的。 ...... 郑好问:“你想想,要是换了秋娘,你可敢这样带虞长风去给老笛添堵?” 方多病摇摇头。 他不敢。 老笛可能不会把他怎么样,但, 虞长风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他岂不是间接害死了虞长风? 要命的事,他自然不敢。 “所以,你才敢这样和师父开玩笑。 但是,你可能低估了师娘在师父心中的地位。我曾经听秋娘说过,师娘被绑架的那一日,她亲眼见到师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杀了那个金四妹。她都被吓到了!平日里,师父是多么温和心软的人......他当时那股子狠劲,秋娘说,很吓人。” 方多病想起了当初李莲花和苏小慵还未定情的时候,苏小慵被风小榕的继父挟持时,李莲花一剑封喉的那股子狠劲。 是的。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但凡是能真正伤到苏小慵的,李莲花出手从不手软,和他平时连蚂蚁都不敢踩死的样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郑好这样说,他是明白的。 ...... 郑好说完,捏了捏他鼻子,哄道:“你明日去向师父认个错,说以后再也不开师娘玩笑了。他肯定会饶了你这回。” 方多病也捏了捏她鼻子,又将她搂住,笑着道:“你说的都对。我听你的。不过。我先自罚三天再去吧,让他消消气。” 郑好被他逗乐了。 她的夫君最大的特点就是,知错就改。 当然,下次还错,错了再改,周而复始,无限循环。 …… 笛飞声看到方多病破天荒在勤勤恳恳打扫院子。 他一言不发走过去了。 等他碰到李莲花时,却忍不住嘲讽道:“李莲花,舍得罚你那宝贝徒弟了。承认自己教徒无方?” 李莲花白了他一眼,道:“别忘了,这个徒弟你也有一半。” 笛飞声呵呵一笑:“那可不一样。他要敢这样对我,我早让他去瀑布下面的水潭冬浴了。” 李莲花叹了口气,道:“所以,你以前的徒弟都是这样被你弄死的吧。” “胡说八道,你何时听说过我有徒弟?” 笛飞声恼道。 李莲花呵呵一笑:“别恼。逗你玩的。” “逗我玩?”笛飞声哭笑不得:“你可真会玩。” ...... 李莲花道:“老笛,我想过两天带小慵去趟槐花镇。你,怕是不方便去吧。” 笛飞声道:“我有何不方便?” 李莲花笑了:“秋娘不方便。” 笛飞声哦了一声,陷入沉思。 “你为何突然想起来要去那里?” 李莲花道:“突然有点怀念那里了。想当初,你就是在那里遇到我的,后来,方小宝,再后来,小慵……感慨,时间过得好快。” 笛飞声瞟了他一眼,道:“嗯。你装失忆的地方。” “我那不是装失忆。我只是恢复了,懒得告诉你们罢了。”李莲花强词夺理。 笛飞声哈哈大笑。 “说真的,要不是看我为了给你取那朵忘川花九死一生,你是不是会一直装下去?” 李莲花道:“过去的事,还提它做甚?我刚只是问你,想不想去槐花镇,怎么扯到失忆上去了。唉,老笛,你老了,总揪着过去不放。” 他摇摇头,也不再问笛飞声去不去的事了。 第138章 那你急了吗? 其实,苏小慵也不太明白李莲花为何会罚方多病,但她也猜到了,应该是和虞长风有关。 李莲花不太喜欢虞长风,她也就不问了。 她夫君从来不摆师父的架子,好不容易摆一次,她得支持。方多病那家伙,有时候的确也太蹬鼻子上脸了。 但是看到方多病已经连续打扫了三天,李莲花仍然没有让他停的意思,她便觉得奇怪了。 晚上,李莲花坐在她床头,问她明日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时,她便问他,你还想让方多病打扫多久? 李莲花说,这才两三日,没有多久。 苏小慵说,每日傍晚,大家吃过饭后都看到他一个人打扫完这个院子打扫那个院子,擦完桌子擦椅子。 关键是大家都不动,只看着他一个人干,也怪可怜的。 别人要帮忙,方多病还死活不让,说师父会不高兴的。 李莲花嘴角上扬。 这家伙,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苏小慵道:“我看你也并不真生他气,就算了嘛。其实也不用每天都扫。” 李莲花坐了下来,握着她手道:“放心,本来也就那一会有些生气。他总想看人笑话的毛病不好,尤其是,想看师父师娘的笑话,我得让他受点教训。” 苏小慵道:“他看我们笑话?” 李莲花刮了刮她鼻梁:“嗯。” 苏小慵道:“我们有何笑话可看?” 李莲花笑了:“还不是我的小慵太美丽,吸引了别的男子追随而来。方小宝就是想看我着急,故意把水搅浑。” 苏小慵想了想,嗯了一声:“难怪,我说虞长风为何会来云隐山,还说有话单独要和我说。看来,其中少不了方小宝的功劳。” 她突然抬起一双秋波,看向李莲花道:“那,你着急了吗?\" 李莲花哼道:“一个毛头小子,我有何可急?不过,方小宝想让我难受,我就要让他也难受。老笛经常说我教徒无方,这次我就教教他怎么尊师重道。” 苏小慵却垂下了眼睑:“你就不能说你急了么。” 李莲花怔了。 他走到她身后,伸出双手,从后面将她紧紧搂住,在她耳畔低声道:“小慵,你知道我急了?那怎么办,我真的等不及了。” 苏小慵听着他那低沉的声音略带嘶哑,简直是在考验自己的自制能力。 她努力想挣脱开他:“你不是不急嘛。 赶紧出去练功去。” 下一刻,她就被李莲花打横抱起,往床上走去。 他的吻如雨点般落下,他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 李莲花仿佛是要将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全部释放出来,他不似往日那般温柔,动作有些粗鲁。 苏小慵在他疯狂的的攻势下一寸寸退让...... 她理智尚有一丝清明,她很想喊出来,不能这样,会伤到孩子的,但是,她竟然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应该说,她是不忍心喊出来。 她看出来了,李莲花忍得很辛苦。 一次,就一次,应该没有关系的。 然而,就在苏小慵完全放弃抵抗要缴械投降的时候,她听到了身上的男人重重的叹息声。 然后,他停止了动作,放开了她。 “李大哥,你......\" 苏小慵看到了他紧绷着的侧颜,莫名的心疼。 李莲花平复了下情绪,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还不到三个月,我知道的。我,还是去隔壁睡吧。你早点休息。” 说罢,勉强笑了笑,起身便离开了。 ...... 李莲花没有去隔壁睡,而是走出了也行居,缓缓走到秋千旁坐了下来,身体有些僵硬。 今晚,有些失控了。 最近,心里都是有些莫名的烦躁, 他一直在努力压制。 他算是明白了老笛为何在秋娘刚怀孕那段时间日日待在云上阁练功不回。他应该也是受不了那种软玉温香抱在怀里不能动不能吃的感觉吧。 他突然想到,是不是因为自己最近这股无处发泄的无名火牵连到方小宝了,是不是罚他罚重了点? 其实他也没做错什么,只是想看热闹而已。 他不是向来如此嘛,以前没少干这样的事,怎么这次自己就这么生气呢,非得罚他吗? 算了,明日问问他。 若是知错了,就饶过他这一回吧。 李莲花又在秋千上静坐了一会。 冬日的晚风很快就让他心里那股无名火消失得无影无踪。 轻轻叹了口气,他朝院子走去。 第139章 你口是心非 冬日的早晨,天亮得晚,方多病照例起早去后山练功。 他有些惊讶,瀑布边,竟早已有一个人坐在那里练功了。 白衣胜雪,清朗如月,正是李莲花。 方多病有几分疑惑。 最近,李莲花都是和笛飞声在云上阁练功,今日怎么会在这里? 思索间,见李莲花冲他招了招手。 方多病便走了过去,在他身旁坐下,也不说话,闭上双眼,开始入定。 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这个季节,瀑布的水流小了很多。耳边传来瀑布飞流直下水花溅起的声音和水滴落入水潭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很是美妙,动听。 “方小宝,最近很勤劳。” 李莲花幽幽地开口。 方多病没有睁眼:“ 嗯,应该的。” “没什么话要和我说?” 方多病:“没有。” 李莲花哦了一声,道:“那好。” 便不再说话了。 “李莲花。” 方多病却突然道:“你是不是不忍心罚我了?” 李莲花面无表情,嘴角扯了一扯。 “李莲花,我知道是我不对。虽然我没有恶意,但我认罚,你也不用心疼我。” 李莲花终于忍不住哼了一声:“方小宝,你扬州慢还在第六重,脸皮却练到了第8重了。” 方多病呵呵一笑:“那当然,你也不看是谁的徒弟。” 李莲花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方小宝,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但是,却是我第一次罚你,对吧。 我知道你天性贪玩,但是,拿你师娘和别的男人放在一起开玩笑终是不妥。何况,她马上是要当娘的人了。” “谁让你从玉山回来只字不提,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们和虞长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已。” 方多病想想就不开心。 李莲花道:“我答应了三清宫的玉虚道长,虞长风的师父,那日在三清宫发生的事情,下山后绝不再提。我想,他师父也是信守了承诺的,不然,他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但是,虞长风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 “我们是偶然认识的,他不知道小慵已经和我成亲。后来,他可能误会了老笛和我们之间的关系,上门挑衅老笛,结果被老笛打成了重伤,差点就死了。 我救了他。再后来,老笛帮他解了罡气。 这就是我们和虞长风之间发生的事情。” “难怪他问我老笛和苏......师娘之间的关系如何”,方多病道:“不过,你这说得也太抽象了。他不知道你们已经成亲,那他做什么了呢?他误会老笛和你们是什么关系?老笛既然给他注入了罡气,又怎会主动给他解了罡气呢? 中间发生什么了?” “方小宝!”,李莲花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个大概就行了,问那么仔细,你是要写书吗?” 方多病扑哧一声乐了。 李莲花幽幽地道:“方小宝,人生苦短,而我,已经浪费了半生。 余生我只想远离江湖,在这里快快乐乐的过我的逍遥日子。你是我的知己,我的徒弟,但虞长风在我眼里,只是三清宫的一名有天赋的少年。哪怕他和你一样正直,勇敢,有天赋,我也是不想花心思在他身上的,更别说护他周全。你明白吗?” 方多病哈哈大笑:“先知己,后徒弟。呵呵,老狐狸,我果然没白认识你。” 李莲花也笑道:“你那日和虞长风说的那番话,我都听到了。 方小宝,师父我很欣慰。就凭那几句话,你就胜过虞长风许多。” 方多病心里暗暗嘀咕,欣慰,欣慰你还罚我! 都已经罚了三天了! 李莲花轻叹一声,道:“小宝,虞长风和你不一样。有时候,我好像在他身上,看到了我当年的影子。所以,我不喜欢他,而且,我觉得你把他留在明镜司可能是个错误的决定。 至刚易折,你若真把他留下来了,日后你还是要尽量护他一护。” 方多病哼了一声道:“嘴上说不喜欢,却还是让我护他一护。 你真是口是心非。” 李莲花不接他的话,自顾自地说道:“方小宝,你听好了。最好不要再带他来云隐山,少让他和老笛碰面。他已经认出了老笛。 你也知道,当初老笛为了不留下麻烦,明知我不愿意,还是诱杀了肖紫衿。你不要让虞长风变成下一个肖紫衿,那样,你会为你今日的决定后悔的。” 方多病啊了一声,心里陡然紧张起来。 “这一层,我倒是没想到。来云隐山之前,我也不知道他认出了老笛。如果知道,我是断然不会带他来的。” …… 第140章 你并不需要对我负责 李莲花瞟了他一眼,闭上眼睛,不打算再说话。 方多病走之前,嬉皮笑脸地对李莲花说:“谢谢师父不罚之恩。” 李莲花:“我何时说过不罚你了?” “算了算了,你就别刀子嘴豆腐心了。我知道的,你今天就是故意在这里等我。师父,我去明镜司了,你一个人好好在这里练吧。”方多病笑嘻嘻地走了。 李莲花凝视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一抹淡淡的笑容浮上嘴角。 他若有所思,突然站了起来,身形一晃,几步跨越,便飞快地离开了瀑布,闪入了竹林中。 须臾,只见他手上拿着一根大约三尺来长的光秃秃的细竹枝从竹林出来,一跃而上,在那瀑布顶上一块圆滑的大石上舞起剑来。 一根纤细的竹枝在他手里亦刚亦柔,可直可弯,收放自如。只见他在巨石上时而旋转如风,时而跳跃如燕,时而伏地如虎。剑势凌厉,剑气如虹,一根细细的竹枝插入水波中,随手一挥甩入空中,竟挑起漫天飞雨,煞是壮观。 万千飞雨从他四周落下,仿佛无数颗晶莹透亮的珍珠掉落在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却没有一颗落在他身上。 …… 李莲花最近这几个月,都不得不好好习武。 并非为了武功精进,只是让自己消耗掉一些精力,每晚可以早点入睡。 原本,他和笛飞声,方多病一起住在云隐山,当世三大高手聚在一处,这世上不可能有人能给他们造成威胁。 他的扬州慢,早已突破了最高境界。他甚至都不知道要自己练什么了。 少年时,他曾听师父说过,有绝顶高手可以在雨中快速奔走而不湿衣物。他一开始不信,也不屑于练这种技能。后来他觉得无聊时便试了试,发现没什么神奇的,不过是耗费点内力罢了。唯一的好处便是日后下雨天出门可以不用打伞,实在也是很酷。 后来东海之战后他碧茶毒发,每每当他内力不济时,他就在心里暗骂自己当年真是太奢侈了。 而现在,他的内力无比充盈。如果只是用来打架杀人,岂不太浪费了? 可是,还能做什么呢? 笛飞声一天到晚都在练功。 他的内力本来就霸道之极,明明已经足够了,还那么刻苦练习,无非就是一个目的,找李莲花打架。否则,他还真想不出笛飞声他那一身霸道内功有什么其他用处。 于是,李莲花想到,以后被老笛缠着比武的时候还多着呢。 左右逃不掉,没事给老笛下下雨,淋他个落汤鸡,也能让自己心里平衡些。 ...... 别人都是练的以气御剑杀人,李莲花实在是不知道还要练什么,他不想杀人。 纵然被逼到万不得已杀人,这世上也无人需要他尽全力。 上次在三清宫和玉虚的内力对决,他也仅仅用了六成。因为他知道玉虚和笛飞声的比试中内力消耗了不少,而他,经过悬崖生死一线,何尝不是一样? 但是,自从悲风白杨在他体内可以随意运转,和他的扬州慢相辅相成,他的内力比从前霸道浑厚了许多。 果然,当他那下仅用了六成内力去挡住玉虚时,他明显地感到了玉虚在那一击后,已经后继无力了。 众人看到的表面是他和玉虚平分秋色。各自撤回内力退开,是为了避免两败俱伤。 其实,这种顶尖高手对决,只要双方一交手,便知对方深浅。 所以,他知道,就算玉虚没有在和笛飞声的对战中耗费大量内力,他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而玉虚并不清楚。 他虽然感到了李莲花内力的强大超出了自己意料之外,但他却以为是自己之前和笛飞声交手耗费了大量内力导致。 因为他从未和李莲花交过手,他并不清楚对方用了几成内力。 他不知道。对方同时撤了内力,是想给他留些颜面。 ...... 李莲花低头的一瞬间,竟然看到两只脚的鞋面上都有一滴水印。 他脸色微微一变,轻声叹道:“许久未练了,手艺生疏,还是掉自己身上了。明天把老笛叫到这里来试试。” 说罢,收了剑势,随手把竹枝往地上用力一插! 那根细细的竹枝竟然深入他站立的石头寸余,屹立不倒。 李莲花盯着看了一会,似乎还是不太满意,挥挥衣袖走了。 …… 云隐山的人发现,方多病不再每天打扫院子了。 他就到处转了转,自言自语,院子挺干净的,今天不用扫了,明天吧。 桌子椅子,这么干净啊,挺不错的,明天再看吧。 大家都偷偷看向李莲花,只见他面上虽不动声色,嘴角却微微上扬。 大家恍然大悟。 怪不得方多病今天敢如此矫情。 …… 方多病问虞长风,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老笛当初差点杀了你? 虞长风想了想道:“他本来没想杀我,大概是因为我说了他不愿意听的话吧。” “你难道不知道,他是我师父的朋友。 你为什么还敢留下来,你不怕我杀了你?”方多病又问。 虞长风垂下了头:“我本来不知道的,现在知道了。 但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我既然输给了你,又怎可因为贪生怕死而违背诺言?“ 方多病道:“违背诺言也比死了好吧。” 虞长风摇了摇头:“不,方兄你错了。人都有一死,死就死罢,那也不能出尔反尔,做个背弃诺言的人。” 方多病愣住了。 “你,会杀我吗?” 虞长风盯着他,问道。 方多病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虞长风笑了:“那不就行了。” “可是,如果老笛要杀你,我可能也救不了你,顶多,能拖他一时。 ” 方多病突然提高了音量:“你要留下来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否则,我现在就把你绑了,派人送回三清山。” 虞长风脸色微变,低声道:“你说吧。” “第一,没经过我的同意,你不能上云隐山。 第二,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老笛的身份。 第三,无论任何时候,我喊你走,你都必须立刻就走,哪也不去,只能回三清宫。 ” 虞长风不明白:“第一第二条我能理解,也保证遵守。 第三条是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要我走,还要我直接回山?你可知,我好不容易才说服师父答应我下山来。” 方多病道:“没什么意思 。 我只是考虑到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我护不住你,你必须跑,不要跑去别的地方,跑回三清宫才是你唯一的活路。” “那,我跑了,你会有危险吗?”虞长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担忧。 方多病不耐烦地道:“你怎么比我还啰嗦? 我说的是,你不要管我,只管跑回你师门。我怎么会有危险呢?他绝不敢杀我。 你答应我这三个条件,你才可以留下,否则,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虞长风认真地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 “好,方兄,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了。 放心,我会遵守承诺的。” 说罢,他又补充了一句:“方兄,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可能弄错了,我只是输给了你,一年后我就会离开。你并不需要对我负责。” 方多病心里暗骂:白眼狼,为了你,本公子平生第一次挨了罚,还要为你提心吊胆一年。你倒好,一句你不需我对你负责,就好像我是吃饱了撑的,多此一举。 他其实已经后悔了,那日就不该和他赌。的确,也是吃饱了撑的,活该。 第141章 哪有那么多假如 李莲花说,想在过年前带苏小慵去槐花镇住几天。 老笛可能去不了,秋娘肚子那么大,家里需要人。 笛飞声不置可否。 李莲花道:“师娘一起去吧。我们在那里住了那么久,那段日子,师娘是最苦最累的,去看看吧。” 岑婆笑了:“我就不去了。年纪大了,待在哪里就不想动了。” 李莲花又劝了几句,见岑婆坚持不去,也就作罢。 方多病酸溜溜地说,他也想去,但是他不能和郑好二人都去,明镜司没有两个镜使都不在,怕是不行。 但如果他一人去,又显得有些多余。 笛飞声道:“自作多情。” 方多病瞪了他一眼,道:“说得好像他邀请了你一样。一开始拒绝的就是你。” 笛飞声道:“方多病,是不是李莲花罚得太轻了?要不要我帮帮忙?” 方多病看向李莲花:“师父,有人欺负你亲徒弟。” 旁边的人都笑,最近,方多病这嘴是抹了蜜了。 不过,这一招对李莲花的效果似乎也是不太确定。 李莲花对他们这种拉扯向来不予理睬。 他不动声色地道:“秋娘不太方便行走,我就没打算邀请老笛,反正我们就去几天而已。等以后,孩子大一点,我们再一起去就是了。 ” 他看了看苏小慵,道:“反正,槐花镇的房子,我们会一直留着。” 方多病撇了撇嘴:“到时候我若是走不开,我又去不了。” “那就没办法了。”笛飞声幸灾乐祸。 郑好插嘴道:“没有关系。只是眼下是年关,事情比较多。明年我们打算再多招些人,到时候我们就不会那么忙了,一定会有时间出去的。 ” 笛飞声突然道:“你们真的把那个小子留在明镜司了?” 方多病面色一凛,看向李莲花,支支吾吾地道:“老笛,你可不能记仇。李莲花说你差点把他打死,费了好大力气才救回来的。既然救回来了,再把他打死,当初可不就白费力气了吗? 其实,他人还是很仗义的。 ” 笛飞声哼了一声:“我何时说过要再把他打死? ” 方多病刚松了口气,就听笛飞声又道:“那小子很轴。 方多病,你未必管得住他。你最好和他交代清楚,将来惹出麻烦来了,我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了他。别怪我丑话说在前面。” 他也瞟了一眼李莲花,嘴角上扬:“你师父也未必不乐意。” 方多病啊了一声,道:“我已经交代很清楚了。你们不会再见面,除非你去明镜司找他麻烦。我也要他发誓不会将云隐山的事情说出去。” 笛飞声:“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的话也能信?来一个长得漂亮的女人随口一问,就把你卖了。” 李莲花听不下去了。 他白了笛飞声一眼,说道:“你们俩斗嘴,不要把我扯进去。老笛,你都快两个孩子的爹了,怎么还跟晚辈如此计较,饭都白吃了?这件事就交给方多病,出了事,就找他。” 笛飞声冷笑道:“说得好听。 将来出了事,有人又护犊子,说什么亲徒弟。 呸! 方多病,我还是那句话,他总有护不住你的时候。 你最好把那小子给趁早打发,或者管好他的嘴。” 方多病还想说什么,李莲花用眼神制止了他:“方小宝,老笛说的有道理,但也没那么危言耸听。事已至此,小心点就行。” 方多病嘟囔道:“还是亲师父好。 那些半截子的师父,动不动打打杀杀的,没有人情味。” 说罢,拿了个鸡蛋边剥边招呼郑好走了。 ...... 秋娘如今沐浴有些不方便,但她又不肯让笛飞声帮忙。 于是,笛飞声给她放好热水后,便坐在外面等她。 “你有事叫我。” 秋娘听到他说。 隔着厚重的布帘,秋娘看不到他,但知道他在那里,莫名的多了几分安心。 刚刚把衣服脱了,坐了下去,秋娘突然“啊”了一声。 笛飞声猛地站了起来:“怎么......” 秋娘用手摸着肚子,有些痛苦状,却又有些欣喜:“没事的,是孩子踢了我一脚。” 最近,秋娘老说,孩子踢她。 笛飞声无法理解那个还在肚子里不见天日的孩子是怎么能把秋娘踢这么狠的,颇有些神奇。 “真的没事吗?要不要......”笛飞声又问。 “不要!真没事!”秋娘声音急切。 她是真的怕他进来。 笛飞声默默地坐了下去,靠着椅背,轻轻闭上了眼睛。 秋娘脸上却浮起了一丝笑意。 她是开心的。 她第一次那么真切地感受到了笛飞声对自己,或者说对孩子的关心。 过了好一阵,里间的水声突然停止了。只听秋娘的声音传来:“老笛,我想问……” “想问就问。” “假如,假如当初玉红烛告诉你,有我这样一个人存在,你,也会像现在这样担心我们吗?” “你们?” “嗯。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杨杨。” 笛飞声半晌没有说话。 他在竭力想象那副场景。当初,如果他知道有一个这样的丫头,肚子里怀了他的孩子,他会怎样? 他会怀疑这是场阴谋吧。这个蠢女人,可能会被他当场一掌打死吧? 可能不会。也许,他会先让人好好审审她,是受何人指使? 也许他会让她把孩子弄掉,一了百了? 他突然觉得有点害怕。 笛白杨的那张可爱的脸蛋在他面前晃啊晃……如果真是那样,他就见不到这个一心维护他的宝贝儿子了! 也有可能,他会让她先把孩子生下来,再去滴血验亲? 如果不是自己的…… 不,当然是自己的。 笛飞声长叹一声:“幸好,现在才遇到。” 秋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她还想追问,就听笛飞声在外面幽幽说道:“哪有那么多假如。你出不出来,再不出来,我进来了。” 秋娘脑子里还糊涂着,一时没来得及回答。 门帘掀开,一个高大的人影竟然真的出现在了她面前…… 第142章 你喂我 云隐山大雨滂沱。 老笛抱着沐浴后的秋娘回到房间时,发现笛白杨站在门口。 他们进去,笛白杨也跟着进去。 老笛把秋娘放在床上躺好,笛白杨便陪着坐在床边。 秋娘实在有些乏了,她想睡觉。但是,看到笛白杨这样子,她知道他肯定是有话要说。 于是,勉强撑起上半身问道:“杨杨,怎么了?怕打雷吗?” 笛白杨摇摇头:“不怕。” 笛飞声道:“那你赶紧回自己房间去。 你娘要歇息了。” 笛白杨与往日不同,竟然有些扭捏:“我今晚,可不可以和娘睡?” 秋娘刚想搂过他来,问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笛飞声冷着脸道:“不可以。” 笛白杨委屈极了:“方叔叔和我说,等弟弟生出来,娘就要每天都照顾弟弟,没时间管我。现在你也不让我和娘睡了,那我以后是不是没有娘了。” 笛飞声咬了咬牙:“胡说八道。” 秋娘看了笛飞声一眼,道:“怎么会?娘不会不管你的。杨杨是娘的福星,你忘了?而且,弟弟太小的时候,我还需要杨杨帮娘一起照顾他,好不好?” 笛白杨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好,我可以跟娘一起照顾他。” “那还不回房去睡觉?”笛飞声微微笑着,对秋娘说了句,“你也早点歇息吧。” 便牵起了笛白杨的手走了出去,顺便帮她轻轻掩上了门。 ...... 李莲花和苏小慵第二日便启程去槐花镇了。 这一次,整个莲花楼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两个眼里只有彼此的人毫不在意着一路上的冬日萧条景象。 莲花楼走走停停。 时光不紧不慢,岁月不慌不忙。 到了晚上,莲花楼便停靠在僻静的路边,或是林子里。 楼里生了火,厚重的帘子全部放下来,整个楼里里都红通通,暖洋洋的。 两人厚厚的外套都穿不住了。 于是,两人轻衣上阵。左右闲来无事,便在火上放了个铁网,将李莲花带的那些花生,红薯放在了上面。两个人依偎在一起,闻着渐渐散发出来的香味,回忆着以前在槐花镇的点滴过往…… 红通通的火苗,映射到苏小慵脸上,那微微泛着红晕的脸,如同秋水般清澈的双眸望向李莲花,更显得脉脉情深。 “幸好我当初没有错过你,小慵。”李莲花低低地叹道。 他忍不住一点一点地吻上那张美丽动人的脸庞。情到深处,爱意在舌尖跳动。 …… 不知道是不是火烧得太旺的原因,李莲花平时那张白皙的脸比喝醉了酒还要红得夸张。 苏小慵不忍他最后又白白难受一场,便狠心按住他像蛇一样到处乱钻的手,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李大哥,你还记得,以前你在槐花镇送给我的那朵莲花吗?” 李莲花喉结滚动了一下,抬起头来,似乎在认真思考她的问题。 “记得。” 他的手却仍然在攻城略地,不需要脑子的指挥。 “那你记得我当时和你说什么了吗?”苏小慵继续发问。 然而,不知道是这个问题不合时宜,还是他真的忘了太难回答,李莲花沉着声说了句:“待会再说。”又把头埋了下去。 这一次,却是狠狠地咬住了她,仿佛是在惩罚她的小聪明。 “啊!” 苏小慵低呼一声:“痛!” “你是狐狸精吗?“ 苏小报复性的狠狠地掐了他胳膊一下。 李莲花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苏小慵根本听清楚。 其实他说的是,狐狸精要是敢这样咬你,我把它嘴缝上。 “你再忍忍,都已经快三个月了。” 苏小慵终于使出了她的拖延战术。 这几个月,她最终都是靠这句话唤醒了那个男人的理智。 是啊,马上就三个月了,不能功亏一篑啊! 李莲花终于停了下来。 苏小慵发现,“三个月”这几个字,对他很有用,仿佛这三个字一说出去,就点中了他的穴一样。 他是个极度自律的人。 脑子里一旦打下“三个月”这个标签,仿佛就再也撕不掉了。 正在她很满意这三个字的“点穴法”用得非常及时的时候,她的右手被李莲花的手给用力握住了。 “那,你帮我,小慵。” 苏小慵惊呆了! 她本能地要抽出手来! 然而,她反抗无效。 …… 夜色深沉。莲花楼外,一片寂静无声。 远处,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狗吠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原来是五六只野狗结队经过。见到有灯光的莲花楼,全都好奇地围了上来,“汪汪汪”地吠叫。 楼里的女子压抑着嗓门发出了一声轻呼。只见一处帘子被掀开一点,一只洁白的男人的手从里面伸出来,这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只听“嗖嗖嗖”的声音,一把什么东西从里面飞射而出。 随着几声惨叫,那几只野狗纷纷倒地,再没了声音。 男子的手缩进了帘子。 楼里传来女子娇羞的声音:“我没力气了……” …… 苏小慵确实没力气了。 第二日,李莲花做好饭,苏小慵红着脸瞪着他:“你喂我。” 于是,李莲花真的喂了她一日三餐。 而且,他态度极好,不仅毫无怨言,还面带微笑。 看着他那得意的模样,苏小慵又好气又好笑。这个曾经神只一样的男人,如今竟然笑得像个孩子。 她觉得此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让她一个孕妇,如此辛苦操劳,她是一定要找回来的。 …… 吃过晚饭,再坐在火炉前,李莲花拿起苏小慵那支柔若无骨的手,握在自己手里,轻轻揉搓着。 苏小慵一想到这只手昨晚做过的事情,她就脸红耳热。 她生怕他食髓知味,日日惦记这事,那她可受不了。 于是,苏小慵随意地将手抽了出来,大大地打了个哈欠,道:“今日不知为何如此犯困,应该是怀了孩子的人都如此吧。李大哥,我先睡了。” 李莲花关切地问道:“不是快三个月了吗? 如此犯困,是不是不应该?明日上午就到了槐花镇,我们先去找郎中看看放心。” 苏小慵咬了咬牙,道:“不用。” 第143章 不许问 李莲花说,郎中是要去看看的。不光是犯困的问题,他还想问问这个时候能不能同房。 苏小慵瞪大了眼睛,他居然要问郎中这种问题? 她坚决不同意。 “你怎么可以问这种问题?你自己不知道吗?”她抗议。 李莲花说:“我真不知道,我也没人可问。我原来还想问问老笛……” “不行!”苏小慵大声叫了起来:“你让我怎么见人?” 李莲花点了点头:“所以,我没问。老笛那个人,在这事上也不靠谱。” 苏小慵差点欲哭无泪了:“你不许问我认识的人。谁也不行!” 李莲花道:“是啊,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还是要问郎中靠谱点。” “那我不去了。”苏小慵坚决不去了。 李莲花费了好多口舌,才最终说服苏小慵去镇上郎中那里看看。他保证,一定不会问那件事。 …… 莲花楼终于到了槐花镇。 而李莲花真的带她去了镇上的“回春堂”。 郎中姓崔,是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他似乎很奇怪他们的到来。 李莲花问道:“我记得原来的郎中是个老人家,也姓崔,可是令尊?” 崔郎中盯着他看了一眼:“你们认得家父?” 李莲花道:“我以前曾住在这里一段时间,令尊是个很和善的老人家,对来问诊的人都很仔细耐烦。” 崔郎中笑得有些辛酸:“老话说得好。好人不好命。” 在李莲花的追问下,崔郎中才说,镇上几个月前来了一对夫妻,开了家“济世堂”。 两人医术高超,号称是悬壶济世,妙手回春,最关键的是,还不要诊费。 于是,很多人慢慢都去了济世堂。 而他们回春堂,便少有人问津了。父亲郁郁寡欢,成日唉声叹气,渐渐卧床不起。 苏小慵问道:“医术高超,还不要诊费?这可是比我义兄还侠义的神医。” 李莲花:“镇上的人去看病,真的都治好了?你亲眼所见?” 崔郎中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病都能治好的,大部分都治好了就已经是神医了。” “那倒也是。” 李莲花对他这句话表示认可。 崔郎中给苏小慵把了脉,说并无异常。 怀孕的人几乎都有害喜的现象,只是轻重程度不同,并非异常。有人嗜睡,有人恶阻,吃什么吐什么。苏小慵可能就是特别容易犯困又恶阻的那种。恶阻,刚开始严重点,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两人听了郎中的话,心里踏实了很多。 出门前,李莲花突然说:“崔郎中,我还有件事想问你……” “噢!”他突然低声呼痛,低头看去,是苏小慵狠狠地掐了他虎口一下。 他微笑着看了一眼脸红到耳根的苏小慵,继续道:“我夫人这个月份了……” 下一刻,他又发出了噢的一声,苏小慵用力踩了他脚面一下,转身跑出了回春堂,头也不回地上了莲花楼。 崔郎中目瞪口呆。 李莲花匆匆对他说道:“我夫人这个月份了,日常,有何需要特别注意的吗?” 崔郎中回过神来,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这位先生当真是和夫人伉俪情深,心思细腻。放心,你只需要记住十个字,宜少不宜多,宜轻不宜重。” 李莲花呵呵笑了:“崔郎中和令尊一样,医者仁心。多谢!” 崔郎中却说,欣赏先生疼爱妻子又不扭捏作态。医者,本就该为患者排忧解难。 临出门,崔郎中还不忘提醒,以后夫人肚子大了,要保护好肚子,避免撞到和压到即可,尤其是在人多的地方。当然,人少的地方也要注意…… 李莲花回到莲花楼,笑着说,这下放心了,幸亏来看了郎中。 苏小慵背过身去,让他快些赶车。 …… 第144章 济世堂 “吁—!” 莲花楼停在了一栋人声嘈杂的小院前。 济世堂。 李莲花和苏小慵从里面探出头来,不约而同地念了出来。 门匾的下方,还有一幅对联,上联是“灵丹济世医百病”,下联是“妙手回春暖千家”。 门前一棵很大的槐树,叶子已经落尽,只剩下干枯的树枝在寒风中摇曳。 …… 莲花楼的到来,引起了一阵不小的喧哗。 在门口排队等待的人第一次见到这样奇特的马车,议论纷纷。 其中一个年轻女子突然尖声叫道:“李扬州,李扬州,你回来了?” 李莲花和苏小慵正好从楼里走下来。 女子迎了上来,满面笑容在见到苏小慵后渐渐凝固。 苏小慵虽然肚子还不太显怀,但已经能看得分明了。 “李扬州,你成亲了?” 女子有些迟疑,确定没有弄错后才发问。 李莲花笑着牵起了苏小慵的手,道:“是的,这是我夫人。 你是?” 女子一愣:“我是住在隔壁的萍姑,你不记得我了? 我还买过好几次你酿的酒。” 李莲花尴尬却不失礼貌地笑了笑,然后指着院子,道:“萍姑,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为什么有人在我的房子里开医馆?” 那个叫萍姑的女子奇怪地道:“难道不是你们将此处房屋卖给了张神医夫妇俩吗?” 李莲花和苏小慵对视了一眼。 李莲花道:“并无此事。我们只是有事离开了一段时间。今日才回。” 萍姑大为惊奇,竟有这等事! “会不会,是你家里的那个老婆婆,你好像叫她师娘吧。 是不是她偷偷将房子卖了?” 李莲花道:“绝无可能。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萍姑。 我自己进去找他们就是了。” 萍姑道:“也好。 你好好和他们说。 神医夫妇俩人很好,镇上的人都称他们为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呢,断然不会是偷了你们的房子,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你好好问问。” 李莲花和苏小慵笑着说好。 两人沿着队伍往里走去。 队伍里突然有人叫道:“新来的排队,我们都排着队呢。” 苏小慵道:“我们不是来看神医的。” 又有一个男子喊:“不是来看神医的,那就出去,为什么往里走?” 苏小慵正欲和他们争辩,李莲花牵起了她的手,示意不要搭理他们,直接往里走去。 距她最近的一个男子伸手便要来拉苏小慵,被苏小慵随手一掌震开。 那男子就势一倒,大喊:“打人啦!打伤人啦!” 李莲花眉头微皱,正欲上前查看那人,就见屋内出来一个中年妇女,青衣罗衫,虽然已是半老徐娘,却颇有几分风韵。 她语气温和地道:“请诸位不要在此吵嚷,会影响神医问诊的。” 那个躺在地上的男子也挣扎着坐了起来,指着苏小慵道:“雪姑,这个女子,刁蛮得很,她打了我胸一掌。 哎哟,好痛!” 他捂着胸口,作痛苦状。 雪姑见状,快步走到他身边,蹲下去,按了按他的胸口。 男子夸张地叫了一声。 雪姑道:\"嗯,确实受伤很重。 可能需要推拿针灸。走吧,让神医给你扎扎针吧。” 男子眼睛瞪得溜圆。 雪姑说话虽然很柔和,态度却非常坚定。 旁边的人也纷纷喊那男子快点站起来跟雪姑进去。 男子缓缓地站了起来,有些不情愿地往里走。 雪姑对李莲花和苏小慵道:“二位,你们是来看神医的吗? 如果是,就去后面排队。 如果不是,就可以走了。” 说罢,便往里走去。 那男子趁她不注意,突然往外面一溜烟跑了。 在场的人哈哈大笑。 …… 只听李莲花高声道:“雪姑, 我想请教一个问题。” 雪姑转过身来,看着他:“看病问诊,需要排队。” 李莲花道:“我要问的,和看病问诊无关。 我想问下,你们是如何进得这栋院子来的?” 雪姑呆住了。 她盯着李莲花看了一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灰袍男子,腰上挂着青囊,长须飘飘,气质儒雅,竟然有股仙风道骨的味道。 院子里的人纷纷拱手问好:“张神医好!” 张神医淡淡地笑着,朝李莲花走来:“这位兄台,你是何意?” 李莲花微笑着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为何在我的院子里给人问诊看病!” 张神医脸色微变。 萍姑大声喊道:“张神医,他是李扬州。 这院子以前确实是他的。你快告诉他,是谁把这院子卖给你的,是不是一个老婆婆?” 李莲花微笑着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这位兄台,可能有误会,请里面说话。”张神医冲李莲花做了个“请进”的手势,然后看了雪姑一眼。 于是,雪姑走到队伍前面去,温柔地劝大家,今日先回去, 晚些时候或者明日再来。 李莲花和苏小慵对视一眼,跟着张神医走了进去。 第145章 鸠占鹊巢 进得内堂,张神医笑容可掬地将所有人请了出去,然后,请李莲花夫妇俩坐下,给他们沏上了一壶热气腾腾的茶。 夫妇俩谢过,却并没有端起茶杯的打算。 张神医见状,躬身行了一礼道:“这件事情,是我们夫妇俩冒犯了。 我们偶尔修得一些仙术,可以治病救人。于是,便四处行医,为的就是悬壶济世,为世人做些好事。 途经此处, 恰巧见到有这么一处空置院子,觉得很适合开医馆。 问了周围邻居,都说原来的主人已经离开多时。 我们夫妇俩便暂时先住了下来。” 李莲花道:“既然是暂时住下,为何这许久了,仍未离开?” “因为我们是行善积德,我夫君医术高超,又从不收这座镇子里的人的诊费。于是,来看病的人越来越多,便没有想要另觅去处的事了。我们想着,大家已经熟悉这一个地方了,搬到另一处,他们便不方便找寻,怕是会耽误病情。 既然此处是无主的房子,我们便能住多久是多久,主人回来了,我们再搬也不迟。” 苏小慵觉得他这张嘴很是厉害,竟然能把鸠占鹊巢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反而是李莲花和她没有格局,心胸狭窄了。 只听李莲花道:“既如此,如今,我们回来了, 你们搬走吧。” 张神医没想到他会说得如此直接,颇有些尴尬。 雪姑走过来道:“我们已在此处行医半年之久,街坊邻居都知道我们在这里了。 如今,这么仓促之间要我们搬走,又能搬到哪里去?你们既然早有了别的去处,何不干脆把这座院子卖给我们,如何?” 李莲花哼了一声道:“不卖。” 张神医脸色变了。 他盯着李莲花一言不发。 雪姑的脸色也不善。 李莲花道:“这座院子,是我师娘买下来的。地契那些,我们都有。只是,我懒得去官府和你打官司, 我没那闲工夫。 你们现在就搬走,我就不计较你们鸠占鹊巢,弄脏了我的房子。” 雪姑的语气也一改之前的柔和,变得有些强硬起来:“我们为槐花镇上的人看病,不收一分钱诊费。镇子里的人都称我夫君为神医。 他们不会答应你们赶走我们的。不信,我现在就去喊他们进来评评理。” 说罢,她转身就要往外走去。 “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做。” 李莲花冷冷地道。 雪姑愣了一下,还是朝外走去。 李莲花身形一晃,两步就到了她身前,飞快地出手点了她的穴道。 张神医刚要开口说话,见状,赶紧闭上了嘴。 李莲花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侠医神医,这是我的院子。 我给你们两个时辰,搬出去,否则,我等会亲自来帮你们搬。” 张神医面露惧意,说话都磕磕巴巴了:“两个时辰,有点太短。 能不能,四个时辰?” 苏小慵道:“四个时辰? 四个时辰天都黑了吧。” 张神医道:“实在是东西太多。 坛坛罐罐的,不好搬啊,太容易碰碎了。那些药草,都相当珍贵,品目复杂,又不能混在一起乱放,会死人的。所以,四个时辰,其实根本都不够。要不,拜托你们二位,再给我们一晚的时间,明日再来吧。” 李莲花瞥了他一眼,道:“四个时辰便四个时辰。我们现在出去转转,四个时辰后再来。” 张神医连连道谢。 李莲花牵着苏小慵朝院子外走去。 经过雪姑时,随手解了她的穴道。 第146章 可会后悔 从院子里走出来,外面仍有很多人在等,他们望向夫妻俩的眼神都不太友好。 只有萍姑快步过来,小声问道:“怎样,是不是你师娘把房子卖给他们了?” 李莲花不想和她说太多,只问了句:“你是为何来此看病?” 萍姑说,自己是前段时间不小心摔了腿,张神医给她治好了。这两天不小心受了风寒,所以又来找神医看看,开点药。 李莲花说:“你看上去精神还可以,不像受了风寒。” 萍姑道:“今日是好些了。昨日可是睡了一日,今天觉得精神好些了才来的。” 李莲花冲她说了句:“你去镇上回春堂看看吧,那个崔郎中还不错。这里,神医今天不会再接诊了。” 说罢,便和苏小慵上了莲花楼,在人群惊讶的眼神中缓缓远去。 萍姑站在原地没有动。 上了莲花楼,李莲花说,我们去四处转转吧,好久没回来了。 苏小慵虽然很愿意,但心情却始终开朗不起来。 她日夜期盼着回到的地方,居然被别人莫名其妙占了,还变成了医馆。 显然,这个状况是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的。 李莲花驾着马车离开了院子。 …… 一路上,李莲花哄着他的小娇妻,并向她保证,今晚一定会让他们搬出去,不必担忧。 苏小慵道:“希望如此。但是,那对夫妻给我的感觉怪怪的。虽然面上看上去还比较和善,但总觉得他们隐瞒了什么。他们恐怕未必真会甘心搬出去。” 李莲花笑了:“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夫人真是越来越聪慧过人了。这下我放心了。” “你放心什么?” “放心我们的孩子啊。娘聪明,孩子就会聪明。” 苏小慵也笑了:“原来你一直觉得我笨。” 笑罢,她还是不放心,又对李莲花道:“你知道吗?雪姑头上那支簪子,是白玉簪,价格不菲。” 李莲花道:“这个,我倒是没注意。” 苏小慵:“她全身都穿得很朴素,唯有那支白玉簪,却是珍贵之物。” 李莲花若有所思。 “小慵,我们先去转转吧,不要让这种事情影响了你的心情。放心,我会处理的。你就别操心了。快说吧,我们先去哪里?” 苏小慵道:“我想去那个集市。那个你把自己送给我的集市。” 李莲花脸上也漾起了笑意:“我当时,好为难,差点被你这小丫头给逼疯了。” 苏小慵笑得灿烂。 她把自己当时的小心思告诉他: “我当时并不想逼你。我只是想,虽然你说没想过还会和别的女子定下终身,倘若日后你有了那心思,又恰巧遇到别的女子向你示爱呢?那时候,你一定会想起你曾经把自己送给我的这一幕。嘻嘻,然后,你就会觉得良心不安。我怎么可以忘了那个很早前就把我自己送给了她的那个痴情的女子呢?” 苏小慵咯咯笑着,倒在了赶车的李莲花身上。 李莲花单手勒着缰绳,另一只手将她揽入怀中。 ...... 镇上的路都比较窄,不适合莲花楼出行。 自己的院子现在又不能停,于是,李莲花将莲花楼停在了他以前经常去卖酒的那家客栈,吉祥客栈,也就是当年笛飞声找到失忆的他的地方。 客栈掌柜的一下就认出了他。 “李扬州,你回来了? 好久都不曾见过你了。” 苏小慵忍不住笑了。 这个名字,只有槐花镇的人才知道吧。 李莲花捏了捏她的手掌,和掌柜的说,自己和夫人许久不曾回来了,想到处去逛逛,一会再来这里住店吃饭。 但是,自己有辆马车,不太方便赶着去,想停在客栈里。 掌柜的很豪爽,满口应承。 掌柜的又笑眯眯地看了苏小慵一眼,赞道:“你真有福气, 娶了这么漂亮的夫人!现在,不卖酒了吗?” “不卖了,不卖了。” 李莲花连忙摆了摆手。 …… 李莲花夫妇携着手,往集市方向慢慢走着。 两人边走边回忆从前在槐花镇发生的事情。 触景生情,苏小慵想起了许多早已忘记的陈年往事,其中印象最深的便是她第一日刚到,第二日早上李莲花就招呼都不打跑去帮方小宝找公主去了。 李莲花只得凭他三寸不烂之舌好言好语哄着。 刚哄好了一件,苏小慵又想起了一件,她向他情真意切的表白,他却好几次话里话外地赶她走。 苏小慵道:“如果,我当时真走了,你可会后悔?” 李莲花想了想道:“可能我当时刚刚恢复记忆,那时候发生的好多事情,我都忘得特别快。 所以,我现在也想不起来当时怎么想的了。” 苏小慵不信。 她停下了脚步,摇着他的两只胳膊问,可会后悔。 李莲花只好说,他后悔了。 苏小慵故作生气地道:“当初,若不是本姑娘宽宏大度,不跟你计较,这么温柔贤惠,秀外慧中的夫人可是跟别人跑了。你后悔也无用。” 李莲花道:“我后悔的不是这个。” 苏小慵困惑地看向他。 李莲花长叹一口气道:“ 我后悔的是,不该带你回来。” 说完这句话,李莲花又快乐地享受了一顿他夫人的暴雨梨花捶。 . 第147章 今时不同往日 两人在小镇上转了转,一边走一边回忆过往,最后又去集市逛了一圈。 可能是冬日天寒,感觉集市上的人并不多。 苏小慵有些遗憾,没有见到那个卖花的瞎眼老头子。原本,这一次,她是想要李莲花主动买了莲花送给自己的。她也想要傲娇一回。 李莲花似乎猜出了她的心思,微笑着说,可能那个老人家是要晚上才出来摆摊。 反正我们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下次晚上出来逛的时候说不定就遇上了。 苏小慵觉得也对。 两人在集市上买了些苏小慵看中的日常小杂物。李莲花又说要把床上的床单被褥都更换了才行,这么长时间了,不知道被他们糟蹋成什么样了。 其实,李莲花是有洁癖的。他无法接受让苏小慵睡别的男人睡过的床。 可是莲花楼不在,被褥都是棉花做的,都是很实在的东西。 李莲花怕苏小慵冷, 还特意多要了两床垫被。这一大堆东西,实在不方便拿着走, 便和摊主说让他送到济世堂去。 摊主是一对年轻夫妻,妻子说等天快黑的时候,他们收了摊后便送过去。 李莲花说很好,本就不着急。 ...... 李莲花和苏小慵回到吉祥客栈,开了一间房,点了几个菜。 李莲花顺便向掌柜打听了下济世堂的事情。掌柜的知之不多,只知道他们夫妇俩是上半年来的,在这里开了这家医馆。 他们刚一来就推出免费义诊,确实很有诱惑力。 苏小慵问:“那个神医医术真的有那么神吗?” 掌柜的说,反正去了的基本治好了。 偶有几个没治好的,也感觉精气神好了很多 。 神医说有些病治不好,是因为发现得太晚,已经回天乏术。 他修的是仙术,哪怕治不好,也能让病人闻了仙气后身体轻盈,不会感觉痛苦。 李莲花谢了掌柜。 苏小慵小声对李莲花道:“我曾见过我义兄用曼陀罗花研磨成的粉包在纸里,一小卷一小卷的,放在盒子里。要用的时候只要用它点燃便是熏香,可以让病人减轻痛苦。 但是用时一定要注意使用时间,不可超过半个时辰,否则会有很大的毒性,轻者,产生幻觉,重者会暴毙而亡。 ” 李莲花眉头微蹙。 “小慵,你今天闻到院子里的一种像迷香的味道了吗?” 他问道。 苏小慵啊了一声,道:“没有啊,我只闻到了一股很浓的丹药的味道。” 李莲花点点头:“嗯。我看到了他们有和药魔一样的炼丹炉。 ” “这个,有什么奇怪吗?” 苏小慵问。 “有炼丹炉不奇怪,但是有迷香就奇怪了。当然,你闻不到迷香也很正常,因为,他那丹炉终日熬着,整个院子里都飘着那种药味,极容易掩盖迷香的味道。” “一个正常的医馆,如何会使用迷香? 所以,这个神医有问题,对吧。” 李莲花点点头。 “但是,我当时闻到的气味和一般人用的迷香的味道有些不同。 我原本有些奇怪。 但是你刚说起你义兄用的曼陀罗花熏香......\" 他皱着眉头看着苏小慵:“小慵,我大意了。 你有孕在身,我怕那些乱七八糟的味道对你身体有损害,幸亏我们今天待的时间不长。 吃过饭,你就在客栈待着。 等我将他们赶走,打扫了院子,我再来接你回去。” 苏小慵一愣:“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你以前再危险也是带着我一起的。” 李莲花笑着刮了刮她的鼻梁:“今时不同往日。 你现在是两个人了,我自然得加倍小心。你乖乖待在这里好不好? ” 苏小慵见他言辞恳切,便答应了。 第148章 你想让我怎样陪你 两人吃过饭,李莲花陪着苏小慵回了房间。 苏小慵有些犯困,李莲花便陪她躺了一会。 “小慵,你在这里好好睡,最好不要出门,等我回来。” 李莲花看她似乎已经快要睡着了,赶紧交代了下,便打算起身。 一支柔若无骨的手突然伸过来环住了他:“你不是和他们约了四个时辰嘛,还早着呢。” 李莲花道:“约了四个时辰后收房,又没说我不可以提前去。既然有所怀疑,我想早点去,看看他们有何猫腻。” 苏小慵嘴角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李莲花抓住那支柔软的手,正想放下去,突然又停住了:“你不想让我去那么早?是不是想让我再陪陪你?” 苏小慵点了点头。 李莲花翻了个身,将她搂得紧了些。 “那,你想让我怎样陪你?”他微笑着,轻轻咬了她耳垂一下。 苏小慵的手像赶蚊子一样拍了拍那张靠得太近的脸,迷迷糊糊道:“陪我躺一会……” 她实在是困了,懒得睁眼,她没看到李莲花此刻的表情。 李莲花轻叹了口气,收起了那一脸馋相,松开了她。 眼睛盯着天花板,他无奈地道:“好吧,陪你躺一会。” …… 济世堂门口。 空无一人。 看来,那些排队来看病的人都被雪姑给劝退了。 李莲花见四下无人,飞身一跃,上了那棵老槐树。朝下望去,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院子里的动静。 出乎他的意料,院子里安静得很,连一个人都没瞧见。 那些坛坛罐罐仍然到处都是,甚至连炼丹炉都还待在原地。 他立时明白,这对夫妇根本就没打算搬呢。 就在这时,屋外来人了。 只见那张神医行色匆匆从外面回来,身后跟着四个青年男子。四个男子清一色的蓝白衣裳,服饰如此统一,看着倒像是某个门派的弟子。 附近有什么门派? 李莲花脑子里快速地回想,似乎是有的。虽然没打过交道,还是有点印象的。 果然,就听到从里面匆匆迎了出来的雪姑和他们见礼。 那几个人自称:凌云派弟子。 张神医对雪姑道:“我拜见了凌掌门,向他说了我们的难处。 他派了他的四位得力的弟子来帮我们赶走恶人。 ” 他指着为首的那人道:“这是凌云派大弟子雷少侠。这三位是他的师弟。” 雪姑眼中含泪,向他们深深施了一礼,感谢他们仗义出手。 大弟子雷少侠回礼:“在下凌云派大弟子雷长生。 这是我的三师弟,四师弟,六师弟。放心,我们一定会帮神医夫妇守住这济世堂。” 张神医说,那个叫李扬州的和他们约的时间尚未到,邀请几人先进屋喝茶坐坐。 几人说好,抬腿正要往里走,就听一个慵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奉劝几位,茶,就不要喝了。” 声到人到。 一个人影从门外的老槐树上跃了下来,轻飘飘地落在了院子中央。 李莲花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微笑着看着他们。 …… 雷长生正要问是何人,雪姑便喊了出来:“就是他, 李扬州。 ” 李莲花不置可否。 雷长生冷冷地道:“你就是那个想要强占济世堂的恶人?” 张神医连连称是。 就是他! 李莲花一脸讶异地看向张神医:“ 你不是神医吗? 颠倒黑白,无中生有的本事怎么如此厉害?” 然后对雷长生道:“我不知道他和你们说了什么,但是我夫人有孕在身,实在不想惹她不高兴,所以,我想快点了结此事。我再说一遍。 这房子,原本是我的,我们夫妇俩外出有段时间未归,没想到就被这骗子神医鸠占鹊巢,竟在我们的院子里开起了医馆。我今日回来才发现。 我刚和他们说好了四个时辰后我来收回这屋子。没想到,他们不但没搬,还把你们骗来主持公道。 可笑啊,可笑!” 张神医哼道:“休要胡说。 我们明明从你师娘那里买下了这整幢院子,你现在却来颠倒黑白,想要强行收回。 我们这济世堂开了大半年了,行善积德,做了多少好事。 你去打听打听!我们连诊费都分文不收,怎会做出抢占你们屋子的事情来。” 雷长生点了点头:“此话在理。 我们掌门的头风也是靠张神医的妙手回春才治好的。神医人品贵重,是大善之人,断不可能是你所说的那样不堪。你趁早离开,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身后的三名师弟纷纷点头。 李莲花嗤的一声笑了:“这位雷少侠,我称你一声少侠,怕是玷污了这个侠字。 你动动脑子想想,这事情很好分辨。他既然说是从我师娘手上买的, 那你让他拿出证明来。 地契,房契,白契,红契,随便拿出来我都认。 如何?” 凌云派四名弟子也觉得李莲花说得在理,纷纷看向张神医。 张神医和雪姑面面相觑。 李莲花冷笑一声道:“难不成什么都没有? 你不会说,是我师娘白送给你的吧。” 雪姑突然用手指着李莲花,气得浑身发抖:“你这恶贼,你今日来的时候我就给你看过了,结果你抢了就跑。 现在,我们哪里还有什么证明?” “我抢了就跑?” 李莲花一脸惊讶。 雪姑对雷长生哭诉:“他功夫高强,点了我的穴,抢了就跑。 我们根本追不上......” 一面是泣不成声的雪姑,另一面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李莲花,雷长生“刷”地拔出了腰间配剑。 其余三名师弟见状,也纷纷拔出了配剑。 四柄长剑,寒光闪闪,指向李莲花。 “你这恶人,交出地契,否则,你休想离开。” 李莲花啊了一声,似乎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看向张神医的眼神中满是讥讽和同情。 他沉默了片刻,说道:“你们这是何必?你若现在就搬出去,或许还能有一丝体面。 正好,还有四个帮手。你既然可以忽悠得他们来帮你主持公道,忽悠他们帮你搬家,应该是完全不成问题。我,给你半个时辰,如何?” 他懒得等他的回答,又伸出手指,指了指雪姑,又指了指雷长生,摇头叹道:“一个满嘴谎言的恶妇说的话,你竟然如此深信不疑。 唉。 既然如此,我也懒得和你废话了。我可没有心情帮你们师父指点你们剑法。如若不走,一会,就只能爬回去了。” 在雷长生眼里,眼前这个男人神态虽然仍旧一副懒散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是狂妄之极! 雷长生咬牙切齿,咆哮道:“许久未曾见过你这样的狂徒了!拔剑吧!” “狂徒”摇了摇头:“我没剑。和你们打, 也不需要用剑。” 第149章 搬个家吧 雷长生大怒,拔剑便向李莲花刺来。 李莲花轻轻一晃,便躲了过去,同时对那几个站在旁边举着剑却不砍的弟子道:“你们几位,是来看热闹的吗?为何不一起上?” 那三名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动。 此人空手对他们大师兄的剑,必然输定了。若再三人一起围攻一个赤手空拳的人,就算赢了,怕也会丢了凌云派的脸面。 雷长生没想到此人身手如此矫健灵活,看来自己是低估了他。 他心中有些佩服,但对他这个狂妄的态度着实恼火。 雪姑叫道:“雷少侠,切莫大意,一起上吧。此人功夫厉害着呢!” 李莲花表示同意道:“这次她说得对。你们是晚辈,若你们不先出手,我也是不好意思的。这样拖下去,我夫人会着急的。 快点上吧!” 没想到那三个人还是不动。 李莲花冷笑道:“好说歹说都不肯动手,难道要我帮帮你们?” 雷长生气恼不过,一招“长风破浪”,剑尖挽出无数朵剑花,带着凌厉的剑气,朝李莲花当胸刺去! 雷长生的剑尖距离李莲花不过两三寸,李莲花面色不变,就那样看着他,不闪不避,似乎就等着这一剑刺穿他的胸膛! 雷长生原本觉得此人罪不至死,只是想教训他一下,把他赶走。 见此情形, 心里却有些发虚,怕莫是真的就此一剑杀了他! 撤回剑已然来不及,于是,他手上用力一抖,剑尖偏离了原本对准的胸口...... 然而,他突然看见,对方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宽大的衣袖中兀地伸出一只手来。 雷长生啊的一声惊呼,那距离对方不过寸余的剑尖竟被对方两只手指准确的夹住。 “当” 一声清脆的金属断裂声传来。 他的剑断了! 雷长生惊呆了! 站着不动的三名师弟这时候倒是反应极快,立马举剑朝李莲花刺来。 雷长生失声大喊:“住手!”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李莲花身影如鬼魅般在他那三个师弟间穿梭,转瞬之间,三个人手上的长剑都不见了。 雷长生望着他的三个师弟呆在原地,手上空空如也,暗自惊叹。 今天这是遇上什么人了? 李莲花将手上三把长剑往地上一掷,拍了拍手,一副很嫌弃的样子。 然后,他盯着雷长生,似笑非笑:“你喊得太慢了。 不过,看在你心存善念的份上,我不伤你,也不伤你师弟。 日后做人把眼睛睁大点,免得被人利用而不自知。 快滚吧!” 雷长生看了看那三个吓得脸色惨白的师弟,又看了看张神医,神情间竟似十分纠结。 李莲花似笑非笑:“你们在这里,又有何用?我要取你们性命,易如反掌,还怎么护着他们?至于这两个骗子的话,你们自己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雷长生冲张神医一拱手:“实在抱歉,帮不上忙。” 张神医愤愤地道:“你们就这样回去了,不怕掌门责罚?” 雷长生一愣,答道:“我们学艺不精,给师门丢脸了。掌门若责罚,我们也心甘情愿,绝无怨言!就不劳神医费心了。” 说罢,转身便走。 “等等!”李莲花突然叫住了他们。 “来都来了,就帮这两位骗子神医搬个家吧。” …… 第150章 不容置疑 雷长生停下了脚步。 李莲花朝院子努了努嘴道:“你们既然是奉命来帮忙,打架的忙,你们可能是帮不上了,搬家的忙你们可以帮啊,也算是没白来一趟,回去也好向掌门交差,对吧。” 雷长生和几个师弟互相交换了下眼神,没有说话。 李莲花看向咬牙切齿的张神医,一脸无所谓地道:“如果你们不请他们帮忙搬,我也是无所谓的。 不过,眼看时间不多了。 你们这些坛坛罐罐,我怕是没耐心等,一股脑打碎了,就不用搬了。 你们觉得呢?” 说罢,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把石子,作势就要朝那些坛坛罐罐甩过去。 “且慢!”张神医大叫:“且慢动手!” 李莲花微微一笑。 张神医心里撕碎李莲花的心都有了。 可他面上还是忍住了那满腔的恨意,朝凌云派的几人作了一揖,请他们帮忙搬东西。 东西实在太多了,一辆驴车都堆满了也装不完。 雷长生问,这些东西搬到哪里去,可以先去送一趟再回。 雪姑哼了一声道:“哪里有地方可搬?” 雷长生想了想,道:“要不,就搬到我们凌云派去吧。 我们帮你送过去一趟,再回来取剩下的。” 张神医说那也行。 李莲花冷笑道:“不行。我可没时间等你们这样弄。 现在就搬,能搬多少搬多少,搬不了的,可以选择放在院子外面慢慢搬,或者,我来帮你处理。总之,你们现在就要离开我这院子。” 他的口气不容置疑。 那意思就是,搬得完也要搬,搬不完也要搬。 张神医夫妇俩对视了一眼,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开始动手搬东西了。 在凌云派四个弟子的鼎力相助下,济世堂果真半个时辰就搬空了。 张神医夫妇俩赶着驴车走了,凌云派弟子也跟了上去。 …… 入眼,满地都是刚才搬家掉落的垃圾和杂物,李莲花摇了摇头,叹道:“唉,这真是来了贼啊!我得好好打扫一下,让气味散掉,不然,怕是对小慵和孩子不好。“ 身后突然传来雷长生的声音:“要不要我帮你?” 李莲花回头看着站在院子门口的雷长生道:“帮我?帮我打扫院子?” 雷长生:“对,打扫院子。你不是说你夫人有孕在身,估计她不能帮忙吧。 我可以帮你。” “你的师弟们呢?” 雷长生道:“我让他们和神医夫妇去了凌云派。 反正他们一会还要回来运第二趟。我就在这里等他们,顺便,可以帮你打扫下屋子。” 李莲花盯着他道:“你不是说我是狂徒? 恶贼?” 雷长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管你是什么,就冲你刚才手下留情,我就觉得你不是坏人。 我想,可能是我师父被蒙骗了。” “你掌门就是你师父?” 雷长生说,是的。 李莲花道:“那你这师父的功夫......\"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问道:“那你知道扫帚在哪里吗?” 雷长生说,他刚才搬东西看到了,便小跑去取了来。 李莲花道:“如果你真心想帮忙,那就帮我打扫院子吧。 其他的,我自己来即可。” 于是,在这个冬日的下午,李莲花和这个自愿帮他打扫的凌云派大弟子在院子里忙碌了起来。 等到全部打扫干净,李莲花还特意站到院子门口朝里看了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雷长生一上午都在干体力活。不是打架,就是搬家,最后还留下来打扫卫生。此刻,他已经大汗淋漓。 雷长生也跟着走到了院子外,顺着李莲花的目光看去。 “李先生,” 他扭头看了一眼李莲花,想问他是否还满意。 就这一眼,他的目光有些怔住了,一丝惊讶,一丝羡慕。 明明刚才自己只帮他打扫了院子和各个房间的地面,将地上的垃圾杂物收拾起来而已。 还没等他去帮忙干别的,他就发现,整个院子,屋里屋外,都已经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了。 这个男人脸上居然一滴汗珠都没有,衣服上也是不染一丝灰尘,干净如新。 第151章 你找了个什么样的夫君 “李先生,”雷长生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你,真的是叫李扬州吗?” 李莲花可能没有听到,或者是在想什么, 他一动不动,目光仍然停留在院子里。 雷长生见他没有回答,也不再问。 李莲花走进了屋子,一会又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块方形的木板。 他问雷长生要了那把断剑,用断口处的尖角在木板上刷刷刷地舞起来。 雷长生看清了他刻的字:槐花小院。 李莲花将剑还给了他后,又进屋去了半天,出来时手上又多了根约两尺长的麻绳。 雷长生不禁对这个男人更感兴趣了。 他看起来像是个高手,功夫深不可测。但又好像是个无所事事的懒散汉子,倒是对家务很是上心,仿佛做这些杂事对他来说并不烦琐,反而其乐无穷。 他没有见过这样的高手。 他的师父应该是个高手。且不说武功和这个这个男人比如何,但他印象中,他的师父只对习武和帮派中的大事感兴趣。 就在这时,只听到连续的“噗嗤”两声,雷长生目瞪口呆地看着李莲花用槐树上折下的一根已经干了的细枝在木板上快速地戳了两个洞出来。 木板易裂,细枝易断。 如果不是他加注在细枝上的内力足够强大,又如何能在木板上戳出洞来而细枝不断? 可若不是这一戳的速度奇快,又如何能让干脆的木板在大力穿透的同时不裂? 雷长生的眼神变了。 这个人,一直在刷新他的认知。 李莲花却似乎只是做了一件天下普通男人都能做的事。 他耐着性子,把那根麻绳穿进一个洞,又从另一个洞里穿出来,然后打了一个结,将木板挂在了槐树的一个粗干上,嘴里还满意地念了一声:“槐花小院。” “我必须走了。” 李莲花对雷长生说,然后,他将门从外面关上,只是怎么也找不到锁。 他便从地上捡起刚那根枯树枝,插了上去。 雷长生诧异地道:“你这和不上锁没有什么区别吧。” 李莲花说:“这种院子,本也只能防君子,防不了小人,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说罢,他对雷长生抱歉,说他要回客栈陪夫人去了,夜晚天寒地冻,但也只能让他一个人在门外等了。 “其实,你也无需再等。 这个小镇民风淳朴,不会有人拿的。你回凌云派去吧。” 雷长生却说,他答应了在这里等,那就在这里等。 何况,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在乎多等一会。 ...... 李莲花回到吉祥客栈,苏小慵早就醒来了。 左等不回右等不回,苏小慵坐不住了。 要不是李莲花叮嘱她待在客栈,她早就去找他了。 她在房间实在坐不住,便走到了楼下,在一张饭桌旁找了张椅子坐下。 那个位置,正好可以一眼看到进门的人。 客栈的掌柜对李扬州的这个美貌夫人很是热情,见她不点菜,特意吩咐小二给她上了一壶茶,还端上了一碟子花生米。 所以,李莲花在进到客栈的第一眼,便看到了她美貌的夫人正在和掌柜的喝着茶聊着天,有说有笑,似乎是旧相识一般。 见到他回来,掌柜连忙起身,打了声招呼便走开了。 苏小慵忙拉着他坐下,问收院子的事情进展得如何。 李莲花叹了口气:“唉,我不但收了院子,还打扫好了,就等着夫人明天过去住呢。” 苏小慵也没想到:“这么顺利? 我还以为他们不甘心搬走,会要折腾一番呢。 那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只是,既然这么顺利,你为何看上去不高兴?” 李莲花:“我有不高兴吗?” 苏小慵认真地点了点头:“嗯,你刚还叹气呢。” 李莲花嗯了一声:“可能是心里不平衡吧。 我累得要死要活回来,却看到夫人坐在这里喝茶聊天。” 苏小慵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近一点。 李莲花听话地将耳朵凑了过去。 苏小慵小声道:“不是夫人坐在这里喝茶聊天,而是夫人坐在这里和别人喝茶聊天吧。” 李莲花啊了一声,也压低了嗓子道:“聊天,当然是和人聊天。 我不在,当然就只能是和别人了。苏姑娘,你找了个什么样的夫君,竟如此小气!“ 苏小慵本想取笑他一顿,倒被他这番颠倒黑白的话给逗得哈哈大笑。 李莲花也被她的笑容迷了眼,拉起她的手,便往房间走去。 掌柜的看到那一对俊男美女相拥而去的背影,唉声叹气。 第152章 槐花爹和槐花娘 李莲花回到房间便告诉苏小慵,明日,便可住回槐花小院了。 苏小慵愣了一愣,继而笑成了一朵花:“槐花小院,真不错,挺美的名字。槐花镇的槐花小院。” 李莲花也笑了:“里面住着槐花娘和槐花爹。” 说着说着,李莲花凑了过去,轻声道:“槐花娘,槐花爹现在到哪里都想带着你。 你说怎么办?” 说罢,轻轻捏着她的下巴便吻了上去。 他吻得投入,便不禁想再进一步。 突然,一只小手按住了那只到处游走的大手。 只听苏小慵撒娇地说道:“李大哥,说好了晚上要去集市买花,你不能耍赖。 ” 李莲花一个反手,轻而易举将那只小手按在了自己手下,然后抓住她的手一起继续作乱:“这不是还没到晚上嘛。” 苏小慵有些气恼地道:“你折腾起来就到晚上了。 到时候我累了,又走不动了。还是先吃了饭去了集市……回来再说.....” 她的陈述被李莲花酥酥的声音打断:“放心,我不会让你累的。” 说罢,她就被李莲花一把抱了起来,朝床边走去。 苏小慵还想劝他,李莲花却突然啊了一声。 “怎么了?” “唉,我忘了,那摊主夫妻这时候应该会送被褥床单到小院去。” 苏小慵也记起来了:“那怎么办,没人在啊,害他们白跑一趟可不好。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李莲花恋恋不舍地把她放了下来,无可奈何地道:“是的。其实,门没锁,他们完全可以自己进去放下。 只是,有个人守在门口,那个家伙有点死脑筋。如果他还在,怕是不会让摊主进去。“ “有个人守在我们院子门口?” 苏小慵大惑不解。 李莲花说,边走边说。 …… 两人也没顾上吃饭,便又赶往槐花小院。 果然,雷长生还在。 如李莲花所料,摊主夫妻果然被他拦在了门外。 那对夫妻急了,特意收了摊,饭都没吃就赶紧送过来了。主人虽不在,门没有锁,也是可以进去放下,就算是成交了。可偏偏外面有人拦着不让进。 所幸,李莲花夫妇来了。 李莲花让他们将东西放到以前他住的那间屋内,给了银子,便打发他们走了。 两人把门关上准备去集市了,雷长生仍在院子外。 苏小慵看着他笑道:“雷,长生?” “李夫人。” 雷长生抱拳施了一礼,抬眼看了苏小慵一眼。 这个温柔秀丽的女子就是李扬州心心念念要早点回去陪伴的夫人? 难怪。 雷长生看着那女子脸上温柔的笑容,竟然呆住了。 苏小慵刚就听李莲花说了这个人有点憨憨的,这一见面,还真觉得就是那么回事。 李莲花惊讶地发现,雷长生脸上倏地飞起了一团红云。 他走了过去,幽幽地问道:“张神医还没来吗?你要守到几时? 天都快要黑了。” 雷长生赶紧收回了视线。 他有些窘迫,一时竟然回答不出来。 …… 李莲花牵着苏小慵便准备离开,忽然,听得远处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他抬头一看,有十几匹快马从远处疾驰而来。 到了近前,才看清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方脸高鼻,长相威严,留着一小撮不太合时宜的山羊胡须。 队伍的最后,是张神医夫妇。 李莲花微微皱起了眉。 雷长生脸色也微微变了一变,赶紧迎了上去。 “师父,您怎么亲自来了?” 来的正是凌云派掌门凌尚武。 他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了后面的弟子,几步便来到雷长生面前,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你身为本派大弟子,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你可知丢了我们凌云派的脸。” 雷长生恭敬地垂首站着。 张神医夫妇下了马,走了过来 。 雪姑指着李莲花,恨恨地道:“就是这个叫李扬州的恶徒,强占我们的房子,还断了雷少侠的剑,欺人太甚!” 雷长生道:“师父,他断了我的剑,但是,没有伤我。” 凌尚武瞪了他一眼:“你倒是大度。” 然后就从他身边走过,直接站到了李莲花的对面。 他比李莲花高大威武,再加上眼神过于凌厉,苏小慵觉得有些瘆人。 李莲花将她拉到了身后,低声道:“你见不得血,进院子去吧,把门关上。” 苏小慵点点头:“你当心。” 李莲花摸了摸她的头,微笑着看着她走进院子,关上了门。 第153章 名剑青霜 “你的女人也安顿好了,现在可以来说说,你为何要强占神医的房子了吧!” 身后,凌尚武嘲讽的声音响起。 李莲花转过身来,面向凌尚武,双手负在身后。 雷长生有些惊讶地发现,他的神情不似一开始那么懒散,随意了,多了几分冷漠和不耐烦。 李莲花抬眼,盯着凌尚武,突然嗤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为何不回答我的问题?”凌尚武恼怒道。 李莲花似笑非笑:“我夫妇俩离家两年,回来发现自家房子被人占了。 我好说歹说让他们搬走,倒被污蔑成了我强占他们的房子。你身为一派掌门,却听信一对骗子的谎言,不问事实便来帮他们强出头。 该说的话,我之前已经说过了,你的徒弟们当时也在,我不想再说了。 唉!” 他长叹一声:“今天一天的好心情,都被你们这些人给弄得糟糕透了。别耽误时间了, 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走,要么打。痛快点选吧!” 雪姑说话了。 虽说语气尽显柔弱,却句句都是火上浇油。她说道:“凌掌门,你看,我说了他目中无人,嚣张得很吧,真的是欺人太甚啊。他欺负我们夫妇俩不会功夫,当我们面就抢走了地契。现在,我们可是一点凭据都没有了啊!呜呜……” 她泣不成声。 凌尚武怒火中烧:“岂有此理!” 李莲花却好像没听见她说的话,仍然盯着凌尚武,等着他答复。 凌尚武道:“如此嚣张的贼人,我倒是第一次见。来吧,我倒要看看你这贼人有多大本事。” 说罢,他宝剑出鞘,剑尖直指李莲花:“出剑吧!” 李莲花看了一眼他的剑,叹道:“这么好的剑,可惜了!” 凌尚武面上掠过一丝惊讶:“你竟认识这把剑?可惜什么?” “青锋霜如雪。这是名剑青霜。可惜,你是它的主人。” 李莲花淡淡地道。 凌尚武却并不发怒:“你是第一个认识这把剑的人。 李扬州,这个名字,我在江湖上却从未听过。你到底是谁?” “年少时觉得好玩,没事就翻翻名剑谱。 百大名剑,我可以倒背如流。”李莲花仍旧淡淡的表情。 凌尚武道:“真是笑话。 平生第一个认识我剑的人,居然是个贼人。 可笑啊可笑!” 李莲花冷笑了一声。 雷长生试探性地说道:“师父,此事,可能另有隐情。不如我明日到县衙去问问,既是房屋买卖,文书在县衙应该是有留底的,谁真谁假,到时候就一清二楚了。” 说到这里,他瞟了一眼张神医。 张神医冷哼道:“雷少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在此地不收分文义诊了大半年,我自己花费了多少银两,难道我还会骗这么一座破院子吗? 凌掌门的头风,我前前后后治了两三个月吧, 我可收过你们分文? 你可见过这样的骗子?” 雷长生无语。 他看向李莲花,心中苦笑。 他也不知道为何就是信了这个男人。 李莲花不耐烦极了,道:“到底打不打?” 凌尚武剑尖指向他,斥道:“你既知道我这是青霜还要打,那就出剑吧。 你的剑呢?你不会是要空手和我打吧!” 李莲花瞟了他的青霜一眼,道:“我没有剑。空手? 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我想见识下青霜到底是不是浪得虚名。” 他往四周看了一眼,目光落在雷长生的手上:“雷少侠,借你的剑一用吧。” 雷长生愕然。 师父的青霜剑的威力,他是见过的,当真是削铁如泥。 他这把断剑,根本挡不住。 然而,李莲花却冲他伸出了手。 雷长生犹豫着将剑递给了他,他甚至没注意到他师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个傻徒弟,对方已经说出了师父拿的是名剑青霜,你还递给他一把断剑,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李莲花却一脸毫无所谓,手持断剑,对凌尚武道:“来吧!” 凌尚武怒火中烧。 第154章 给它另外找个主人 凌尚武哈哈大笑:“无礼小贼,这可都是你自找的!” 笑罢,只见他握剑的手暗暗用力,手上青筋暴起,青霜剑上寒气更甚。 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从剑上升起,慢慢地包裹着剑身。 雾气越来越盛,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要凝固了。 在场的人都被凌尚武手中这柄剑散发出的寒气逼得步步后退...... 仿佛再靠近一点,那股彻骨的寒气便会钻入体内。 李莲花目不转睛地盯着青霜剑,一动不动。 他明白,这是对方在催动内力,让剑气和青霜上的寒气结为一体。 李莲花年少时看过兵器谱,百大名剑熟记于心。 他知道,青霜剑的威力就在他的霜上。 对手如果中剑,哪怕是被划破一丁点皮肤,也会被寒气钻入血脉。被普通剑气所伤是从外到内,而寒霜剑的威力却是寒气在血脉内直接凝结成霜,于是,人的动作会越来越迟缓。 高手对决,一旦动作慢下来,再厉害的高手也成了废人,任人宰割。 越了解这把剑的人,越是心中惧怕;越惧怕,下手时便越畏怯迟疑。 这样的剑,当然不可轻视。 可惜,眼前这个持剑人,不配拥有这样的剑。 ...... 雷长生见识过李莲花的步法,飘逸,鬼魅,这是有绝顶轻功的人才能做到的。 他以为李莲花敢用他的断剑去对抗青霜,就是仗着自己的绝顶轻功。 然而,当凌尚武那一剑劈下来时,李莲花居然不闪不躲,用那把断剑迎了上去的时候,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只听得一声闷响,两股剑气在空中狠狠相撞。 青霜势如破竹,长驱直入,轻易地刺穿了李莲花的剑气。 又听得一声清脆的金属断裂声,李莲花手中的断剑被拦腰斩断。 下一刻,失去了阻挡的青霜闪着蓝色的寒光,朝着李莲花的胸口狠狠刺去。 雷长生闭上了眼睛。 李莲花面上露出一丝惊讶,然而脚下却丝毫没有迟疑,脚尖点地,整个人飞快地往后退去。 青霜剑落空了! 青霜剑没有刺到李莲花,超出了凌尚武的意料之外。 此人,果然非同寻常。 凌尚武不敢再大意,青霜剑在空中挽出一朵朵冰蓝色的剑花, 他再次将内力灌注于剑上。 “等等!” 忽听李莲花高声喊道。 凌尚武以为他要投降,便收了内力,等他说话。 李莲花看了看手上那柄已经只剩了三分之一的断剑,将它朝刚刚才睁开眼的雷长生掷了过去:“还给你。 抱歉,又短了一截,不过,反正你也要换新的,多一点少一点无所谓吧。” 雷长生看到他安然无恙,刚刚松了一口气,但两手依然攥得紧紧的。 他尚且如此紧张,不知道李莲花此时怎会还有心情取笑他的断剑。 李莲花看向凌尚武,似笑非笑:“凌掌门,青霜,我已经试过了,确实是好剑。 这样好的剑,不应该在你手里。 但既是好剑,我思前想后,真是不忍心毁了他。所以,我要给这柄剑另外找个主人。” 凌尚武本以为他是要认输投降,没想到竟听到这样一番狂悖的言论。 “你......”,他又好气又好笑,那一小撮山羊胡子都微微颤抖起来。 果然是狂徒! 这家伙在自己手下连一招都走不过,居然还敢叫嚣要给他的青霜另外找主人。 然而,他的笑,没有维持多久。 他刚刚举起剑,他口里的“狂徒”李莲花的身影就已模糊。 等他能看清楚的时候,李莲花已经站在他身旁,单手扣住了他手腕。 不容他反抗,不,他根本来不及反抗,一扣一折,只听得一声脆响,他的手腕被生生折断。 凌尚武口里刚发出一声痛呼,下一刻,寒气凛凛的青霜,就已经架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江湖中,最快的剑,仍然是李相夷的剑。 其实,剑快,就是手快,手快,就是人快。 哪怕手上没有剑,人足够快,也已经足够。 弟子们蜂拥而上,围了上来。 “休伤我掌门!” 他们口中大喊,手中宝剑纷纷出鞘,寒光闪闪。 张神医和雪姑气得脸色发青。 张神医渐渐地往后退去。 …… 凌尚武咬着牙,说道:“你,刚才,是扮猪吃老虎?” 李莲花道:“什么猪啊虎啊的。我只是想试试青霜,所以,硬接了你一剑而已。否则,就你那点内力,怕是要剑断人亡。 我舍不得毁了这样的好剑。” 他随意盯着凌尚武看了一眼。话,仿佛是随意说出的,眼神却透骨的冰冷。 凌尚武心下大骇。 他终于明白,自己是看走眼了。 这个人不是狂徒。因为在他面前,自己根本称不上是对手。 雷长生缓缓地走到李莲花面前,深深地躬身施了一礼,道:“我知道李先生不是滥杀之人。恳请您放过我师父吧。” 李莲花瞟了他一眼,从凌尚武左手将剑鞘夺了过来。同时,青霜离开了他原来主人的脖子,“仓啷”一声,宝剑入鞘。 李莲花说了一句话,让雷长生哭笑不得。 他说:“看在你帮我扫院子的份上,我便饶了他罢。” 第155章 十年之约 雷长生见状,赶紧过去搀扶着师父。其他弟子也纷纷上前查看掌门的伤势。 凌尚武脸色惨白,因为疼痛,也是因为难堪。他在弟子们面前大骂他们无用,现在事实证明自己不但无用,还把当年师父传给自己的这把青霜剑也弄丢了。 他恨不得自刎在当场。 他愤愤地甩开了雷长生的搀扶。这个徒弟,刚才维护李扬州的心思,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 雷长生有些懵,又有些尴尬。 不过,他想,师父是因为输给了李扬州心情不好吧。 李莲花看着他们,若有所思。 他咳了一声,突然高声喊道:“雷长生!” 他这一声,似乎是在黑夜里无人的空巷里发出来的,高亢嘹亮,入耳清晰。 围着凌尚武的那一群人全都安静下来了。 雷长生一脸茫然地看向他。 “我有一个徒弟,叫方多病,他是白云城明镜司的镜使。十年内,你随时可以去找他比剑。只要你能接他十招不败,这把青霜剑,我就原样归还凌云派。你,听清了吗?” 雷长生愣住了。 他望向他的师父。 凌尚武显然也没想到,这个抢走他宝剑的男人竟然打算以这样的方式归还。 他脸上的表情复杂莫名。 他死死地盯着李莲花手中的青霜剑,良久,终于开口道:“如此,便多谢了。” 说罢,单手策马而去。 雷长生朝李莲花一抱拳,追着马队而去。 …… 李莲花一眼瞥见张神医鬼鬼祟祟朝槐花小院的后面走去,他咳咳了两声。 张神医见被发现了,只好不情愿地走了回来。 李莲花凌厉的眼神扫了他一眼,张神医心中莫名的发虚。 “你想干什么?” 李莲花问道。 “我,不想干什么,我就是想,看看院子里还落下什么东西没有。”张神医眼神躲闪,似乎不敢看他。 他确实不敢。 他今天算是长见识了。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斯斯文文,慢条斯理的男子,竟然是个如此厉害的狠角色。 凌云派虽然不是什么大门派,但是在槐花镇方圆几百里,也是赫赫有名的。如今,一派掌门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一招夺剑,还真是闻所未闻。 他知道,遇上狠角色了。 凌云派,他自然是指望不上了。 李莲花哼了一声道:“凌掌门为你出头受了伤,你竟然看都不去看一眼,也不说要给他疗个伤,居然还想着有没有落东西在我院子里?” 张神医和雪姑对视了一眼。 雪姑道:“我们的药大部分都拖到凌云派去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不,我们马上就回去了,自然会给凌掌门疗伤。” 李莲花哦了一声,冲门口的那一堆东西努了努嘴道:“院子里已经打扫过了,你们东西都在这里了。 搬吧。” 凌尚武带领所有弟子已经上马离开,竟没有留下一人。张神医夫妇俩只好把东西一点点往驴车上搬。 …… 李莲花拍了拍门,在里面听得动静的苏小慵打开了门,将他迎了进去。 关上门之前,李莲花撂下一句话,此后你夫妇二人谁敢踏进这院子一步,我必让他余生都不能好好走路。 关上门,他对苏小慵小声说,须等他们走了再去集市。这两人鬼鬼祟祟,明明把东西都搬走了,竟然还想回来看看。看什么呢? “如果看到我们离开了,他们一定还会偷偷进来。” 苏小慵说,好。 她带李莲花去看房间。原来,刚才这阵子,她已经把摊主送过来的床单被褥全都换上了。 李莲花坐在床沿,像个孩子似的拍打着被褥,松软,舒服,他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我在外面打架,你在里面床都收拾好了。看来,夫人这效率很高啊!为了不辜负夫人的……” 苏小慵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娇嗔道:“外面有人呢。你怎么一看见床就胡说八道?我们说好了……” 李莲花无奈地点点头。 “好,说好了,去集市。原本今晚也不能住在这里,怕气味还没有散完。” 李莲花态度很认真。 第156章 我饿了 一直等到屋外没有了声音,李莲花和苏小慵才走了出来。 门外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已经搬完了,只留下一些碎屑。 天色已晚,关门的时候,李莲花说,待会在集市,要记得买一把锁。原来的锁,估计是被骗子神医带走了,也忘了问他要,自己去买一把算了。 虽说是南方小镇,冬日的夜晚,风也是冷的。还好这个小镇三面环山,山高树密,夏日凉爽,冬日却非常暖和,温差不大。 两人走走停停,又到了集市。 卖花的老头仍旧不在,摊位上来了个新人,很年轻,卖一些手工编的藤匾,藤筐,藤兔子,龙,等等。 苏小慵对他编的藤兔子很感兴趣。趁她在细细地把玩时,李莲花向摊主打听了下原来捏陶土小玩意的那个老人一般什么时候来。 摊主问:“是那个瞎老爹吗?” 李莲花说是的。 摊主道:“好几日没来了。所以,我才借他这个摊位卖卖我的这些东西。” 李莲花哦了一声。 冬日晚上,出摊的人少些,也是正常吧。 苏小慵问他知不知道那个老爹住在哪里,摊主说不知道。 只听说,他早年丧妻,无儿无女,一个人住在附近。 也许那个老爹家里有事,也许是生病了。只是,他们在槐花镇没打算待多久。马上快过年了,他们要在除夕之前赶回云隐山团聚。也许等他们离开了,瞎眼老爹都还没出摊。 于是,李莲花遗憾地对苏小慵说,恐怕不能再送一次莲花给她了。 他笑着在她耳畔低声说,夫人何必在乎那朵土捏的莲花,身边有朵真莲花,夫人随时可以采撷。会说会笑,会做饭,会打架,还会哄夫人开心。 只要夫人动动手指,他立马就亲自送上门,如何? 苏小慵红了脸,把他的嘴从自己耳畔拨开。 每次李莲花这样低沉着声音说话,还带着几分嘶哑,她就觉得他目的不纯。 苏小慵撇了撇嘴道:“你倒是会夸,都把自己夸成了一朵花了,可是,你的夫人还饿着肚子呢。” 李莲花连声称是:“那我们就回客栈吃饭去吧。” 既然起了这个心思,李莲花便再也没心情逛集市了。 于是,抓紧时间,买到了锁。看到了有新奇的好吃的小点心,李莲花说,这个好,饿了可以边走边吃,节约时间。 苏小慵说,没有必要那么赶,集市,就是慢慢逛起来才有意思。 李莲花说,你怀了孩子,不适合走太久,会累的。 苏小慵觉得确实无法反驳。 …… 回到客栈,苏小慵说饿了。 李莲花便到柜台和小二说,送几个清淡可口的饭菜到房间来。 不过,小二的饭菜也没送得进去。 因为,等他送过去的时候,里面的人说,放在门口吧,一会就出来拿。 小二在门口似乎听到了里面的女子埋怨的声音说:“我饿了。” 男子的声音说:“我也饿了。” 然后,便是男声女声交杂在一起的喘息声。 小二想趴在门上,仔细听听那让人脸红耳热的声音。 刚把耳朵贴上去,里面就有一个什么东西砰地一声砸到了门板上,又掉落在地,震得门板嗡嗡的,小二的耳朵也嗡嗡的。 他把饭盒放在门口,落荒而逃。 后来,小二又去了几次。他也不敢再趴在门上偷听,就是假装随意路过。 门一直没有打开过,因为外面的饭盒一直孤零零地在门口躺着。 直到后来,李莲花提着饭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柜台,把趴在柜台上打盹的小二吓了一跳。 李莲花说,夫人饿了,但是饭菜凉了,麻烦重新热一热。 小二冲他的背影扔了无数个白眼。 是饭菜凉了嘛,明明是你不让你夫人吃饭。 第157章 修行千年 李莲花对苏小慵说,他总觉得槐花小院里有那对骗子神医落下来的东西,明日回去得仔细找找。 苏小慵嗯了一声,翻过身去,背对着他,连话都懒得说了。 刚才是饿,现在吃饱了,困了。 李莲花不困。 他在想,日后离开了槐花镇,那个小院空置着,会不会又有人来强占? 卖了?似乎又有些不舍。 看来,还是需要找一个人帮忙打理着。 他想到了隔壁那个萍姑。 他对萍姑没有多少印象了,当初住在这里的时候,他也是失去了记忆的。 尽管后来药魔治好了他的失忆,但那段时间,这些无关的人和事,的确没有在他脑子里留下太多印象。 既然她说就住在隔壁,应该还是方便打理的。 …… 第二日上午,莲花楼终于回到槐花小院了。 收拾过后,小院的一切还和当初差不多的样子。 熟悉,又有点陌生。 只是,当初两人你追我躲,如今却已是形影不离。而且,那个追和躲的人已经悄悄换位了。 苏小慵说,虽然锅碗瓢盆都有,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得买些菜和肉才能起灶做饭啊。 以前,她也是帮师娘一起买菜做饭,所以,哪家肉好,哪家菜新鲜,她都是一清二楚的。 于是,两人每日便一起出去买米买菜,回来一起做饭刷碗。 千万人中,他们的眼里竟只有彼此。 什么也不干的时候,两个人就相拥着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或者躺在床上,回忆着在这院子里发生过的点点滴滴。 聊着聊着,便不由得感慨,缘分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李莲花说,我们上辈子一定是修了千年。 苏小慵点头称赞,你确实是修了千年,千年的老狐狸。 …… 不过,槐花小院的夜晚,灯总是熄得特别早。 灯熄之后,淡淡的月光下,两个若隐若现的人影,要么紧紧相拥,要么纠缠不休。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而小院外,一个人影在槐树下徘徊了许久。 灯亮着,他不敢进去。灯熄了,他更不敢进去。 …… 日子就这样从指缝中飞快地溜走。 两日后的一天,两人从外面买菜回来,李莲花眼尖,距离小院还有七八丈远,一个黑影从槐花小院一跃而出,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因为距离有点远,李莲花又不放心将苏小慵一个人留下,便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掷了过去。 他这颗石子掷出去的力道极大,尽管那个人影已经模糊,还是听到了对方的一声惨叫。 然而等他们赶到,早已不见人影。 李莲花这才想起来,之前怀疑那对神医夫妇有可能落了东西在小院的事情。这两日过得太逍遥自在,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 于是,他和苏小慵开始在院子里仔细搜寻。 一寸寸找,不放过任何地方。 因为明面上能搬走的早就搬走了,搬不走的,应该就在很难发现的地方。 然而,两人什么也没找着。 没关系,李莲花说,看到那人似乎是空手走的,也许还会再来。只是,他轻功不错,凌云派的弟子似乎没有轻功这么好的。 “要是方小宝在就好了。”李莲花感慨道。 是啊,方小宝在,就可以给整个院子布满机关,来一个抓一个。 …… 李莲花和苏小慵说了请萍姑帮忙打理槐花小院的事。虽然觉得她也不是很理想的人选,但是毕竟有个最大的好处:近。 这几日在附近出出进进,竟是一次也没遇到她。 于是,两人决定去她家里拜访,顺便问问神医的事。 萍姑说她就住在隔壁,而隔壁只有一栋院子。 两人刚靠近,就听到院子里有狗叫声。 他们大声喊萍姑,却没有人出来。 李莲花捡了两颗石子,把那只看上去已经饿得肚子上的皮都可以左右甩起来的大黄狗给打晕,然后才牵着苏小慵的手往里走。 屋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烧焦的中药味。 萍姑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床前还摆着一只药碗。 苏小慵被吓了一跳。 李莲花让她站在屋外,自己进去探了探脉,还好,还活着,只是气息微弱。 他皱了皱眉,把萍姑抱了起来,对站在屋外的苏小慵说,我们把他送到回春堂去吧。 第158章 撞鬼了? 回春堂内。 崔郎中给萍姑探了脉,检查了口鼻,也只发现她浑身有些浮肿。 “她这是失血过多,没有注意好好休养导致的昏迷。 如果晚来两日,怕是有性命危险。”崔郎中摇摇头。 李莲花道:“我前两日才见过她。 她当时只说受了风寒,有些不舒服。如何才两日,就这么严重了?” 崔郎中也觉得颇为奇怪:“并未见她有伤口,不知道是受了什么伤,才会导致这样大量失血。” 苏小慵道:“要不,你们都出去吧,我来仔细查探查探,看看她可有哪里受伤。” 李莲花微微皱眉:“你,不是不能闻血腥味?” 苏小慵笑道:“ 你可闻到了什么血腥味?” 的确,没有一丁点血腥味。 李莲花捏了捏她的手,道:“那好,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苏小慵点点头,笑道:“放心。” 崔郎中笑道:“二位真是伉俪情深,羡煞旁人啊!难怪,难怪。” 苏小慵正要问难怪什么,突然想起那日李莲花留下来问郎中的问题,一下就恼羞成怒了。 她狠狠瞪了李莲花一眼,便把他往外推去:“快出去,快出去!” 李莲花忙道:“夫人,你怀有身孕,不要使那么大劲。我自己走便好。” 他自觉地飞快地出了房门,以免还要劳烦苏小慵费力气推他。 ...... 直到苏小慵叫他们,李莲花和崔郎中才掀开帘子进去里间。 苏小慵看得仔细,竟然在她的脚背筋脉处找到了两个针眼。 左右脚各有一处,针眼周围已经略微发紫。 “她全身只有这两处有伤口。不知道是否就是造成崔郎中所说的失血过多的原因?” 苏小慵若有所思,自问自答:“除非,这两处的针眼是取血所致。” 崔郎中仔细查看了那两处针眼,面露钦佩之色:“没想到李夫人竟然精通医术。 这,确实像是取血所致。 只是,如果这两个小小的针眼要取血到失血过多,那可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做到的。一个病患,如何会同意取这么多血?” 李莲花看着苏小慵:“你不是说过,过多吸入曼陀罗花制成的迷香会让人麻木,并产生幻觉?” 苏小慵点点头:“只是,一般人未必知道。而且,也不是那么容易制作成功的。” 李莲花对崔郎中一拱手,请他务必救治萍姑,并尽快让她苏醒。 崔郎中说,此事不难,恢复需要时间,让她苏醒却是容易。 …… 崔郎中给萍姑扎过针后,悠悠醒来的她,一眼便看到了李莲花。 “李扬州,你怎么在这里?”她面露欣喜。 不止李扬州在这里,李夫人也在,还有崔郎中。 李莲花干咳了两声,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了苏小慵身旁。 苏小慵笑道:“萍姑,我们去看你,发现你昏倒在家里,恐怕已经有两日了。你可否告诉我们,你发生了什么?” 萍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晕倒。 她只是觉得这两日头昏脑胀的,去找张神医看病,却撞上了他被揭穿骗了李莲花的房子,他们排队看病的人都被劝回了。 回到家里,她也不知道何时就失去了知觉。 李莲花道:“那你可曾被人扎针取血?“ 萍姑说没有。 “那日你好像告诉过我,你之前在济世堂看过病。”李莲花提醒她。 萍姑想起来了。 是的,她之前不小心摔折了腿,是张神医帮她治好的,而且分文未取。但是,他没有取血,只是给她外敷内服。 苏小慵提醒她看看自己脚背上的针眼。 萍姑自己也傻眼了。 这是何时弄的,她竟然毫不知情。 李莲花问道:“你是一个人住吗? 我们今日在你家中,并未见到其他人。” 萍姑说,原本是和母亲住在一起。前两个月,母亲突然过世,便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有些戚戚然。 “突然过世?那是怎么个突然法?”李莲花问。 “有一日晚上,母亲起夜,可能是撞见鬼了。自此每日疯疯癫癫,请了济世堂的张神医也不见好。 张神医说,她可能是夜晚撞到了恶鬼,被吓得失了心神,无药可救。没几日,母亲便过世了。” 撞见鬼? 第159章 不义之财 李莲花夫妇回到槐花小院。 李莲花在萍姑家和小院间来回走了两趟,又绕着小院走了两趟。 他对苏小慵说,今天那个黑衣人应该是和张神医落在槐花小院的东西有关。 这个东西对他一定很重要。可是,到底是什么呢? 李莲花突然说,我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是不是那个东西根本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样呢? 我们一直在各个房间角落里找,有没有可能,那个东西,根本就不在屋子里。 苏小慵恍然大悟:“既然东西那么重要,那他们搬家的时候就会搬走,怎会落下?何况,那天明明已经搬空了。 除非,那个东西很引人注目,而他们不想被人看到。” 李莲花微笑着点头。 是的,那个东西,一定不会是个小东西。小东西,很容易顺带着藏到哪个箱子里就带走了。而大东西,不可能这么找都没被发现。 李莲花把门闩上,便和苏小慵开始在前后院子里仔细搜寻。 功夫不负有心人。 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在后院的三块大石头旁发现了端倪。 这三块大石头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整个院子里就只有那一处有石头,还是三块。 三块石头首尾相连,似乎是摆放成了方便人坐的样子。 但在李莲花眼里,更像是围成一个圈,目的就是要保护中间那小块地方,不让人可以随意踏进去。 李莲花将石头搬开,用脚踩了踩中间那块地。 果然,比别处要松软一些。 他在墙角找到一把锄头,小心地挖了下去,直到一个巨大的铁箱出现在他们面前。 苏小慵惊呼出声,立刻又闭上了嘴。 李莲花的表情也十分惊讶。 那是满满的一箱珠宝,金砖,珍珠,翡翠,玛瑙,银锭,应有尽有。 李莲花轻叹一声:“难怪他们没完没了。 原来,是有这么大一笔财富在这里。” 他把箱子盖上,又把土轻轻填上,也懒得再把石头归位了。他说,没必要。反正他们马上就会来取的。 苏小慵问他怎么办,还给他们? 否则,这么一大箱珠宝在这里,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莲花哼了一声道:“这箱珠宝,肯定是不义之财。不但不能还给他们,而且,我要凭着这个饵,搞清楚他们到底在槐花镇做了什么。” 苏小慵道:“嗯。他们分文不收,哪来的这么多金银珠宝?我之前和你说过,雪姑戴的簪子,可不便宜。” 李莲花嗯了一声:“是啊,如果真是用迷香让人产生幻觉然后大量采血,采来的血做什么用了?这么久了,没人发现异常,不奇怪吗?” 苏小慵有些黯然:“李大哥,我突然想到那个卖花的瞎老爹,是不是也和萍姑一样。可是,我连他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 李莲花拍了拍不小心沾到了手上的土,将她轻轻搂住拍了拍道:“小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如果瞎老爹真是和萍姑一样,遭了那骗子神医的毒手,我一定帮他报仇。但是,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保护好你。” 苏小慵嗯了一声,不说话了。 只听李莲花又道:“如果我没猜错,张神医今晚,最迟明晚一定会再来,他们知道我不好对付,一定是在想什么办法对付我们。我担心他万一用迷香,伤着你和孩子。所以,他再来,我无论如何不会放他们走了。” 苏小慵盯着他,笑道:“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不是小看,是……” 苏小慵手中举起一个白色的小瓶,在他眼前晃了晃道:“我有我义兄给我的这个,闻一闻,一两个时辰内,什么迷香都没用的。不过,要是已经中了,效果就没那么好了。” 说罢她便要放在自己鼻子前去嗅一嗅。 冷不防被李莲花一把抢了过去,道:“你先别急着用。你可问过他,怀了孩子的人能闻吗?” 苏小慵愣住了:“那自然是没问过。” “那你还是不要用了。我今天晚上会警醒些,如果发现有异常,你便用布捂住口鼻,我会马上去毁了他的迷香。” 苏小慵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既然如此,那你闻一闻吧。你没怀孩子,没关系的,对吧。” 李莲花笑了:“我不用。” 他确实不用。 碧茶之毒后遗症也是很玄妙。明明已经解了毒,但有些后遗症,似乎就从此伴随一生了。别说迷香,药魔说,一般的毒,他都可以像常人喝酒一样,每天抿一小口也不碍事。 药魔解不了,他说也没必要解。 你的身体已经对毒习以为常了,未必不是好事。 李莲花将瓶子还给苏小慵,让她好好收起来,还不忘满怀感慨地说了一句:“有义兄就是好啊!” 苏小慵刚要说什么,李莲花立刻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义兄再好,在夫人心里,肯定也是远不如我这个夫君的。” 苏小慵哭笑不得。 除了说是,她还能说什么呢? 她这个夫君,最近真是越来越能屈能伸了。 第160章 不堪一击的刺杀 静谧的夜,寒凉的风。 槐花小院的灯照样熄得很早。 床上的两个人今天特别安静。 李莲花对苏小慵小声道:“放心睡吧,有我在呢,况且他们要来也不会这么早的。” 但苏小慵却迟迟没有睡着。 李莲花的手钻进她衣服里:“如果你实在睡不着,我可不可以做点别的?” 苏小慵赶紧把他手按住:“你别乱动,他们说不定就在外面等着呢。” 李莲花笑了:“你是担心外面有人?放心,外面没有。” 然后他把脸凑了过去。 苏小慵急了:“你专心点。万一他们已经来了,你没听到呢?” 李莲花轻叹一口气:“好吧,既然你这么担心,我听你的。” 话虽如此说,手却似乎被卡住了,出来得极不顺利。 只见苏小慵把身体往里面挪了挪,和他保持了足有一尺的距离,把李莲花逗乐了。 笑归笑,李莲花果真没有再靠近半分。 苏小慵终于睡着了。 她身边的男人悄悄地下了床,穿好鞋子,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子时刚过。 十几个蒙面黑衣杀手悄无声息地靠近槐花小院,清一色的黑色披风,手中寒光闪闪,露在外面的一双双眼睛中杀意肃然。 为首的那名杀手做了个进攻的手势,十几个人影晃动,几乎同时凌空跃起,飞快地朝那本就不高的院墙掠去。 只听得一阵被撕裂的风声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就在他们只差那么一点要接近院墙时,突然齐刷刷往地上掉落,带着一声声闷哼,重重地摔倒在尘土里,一动不动,没了声音。 几乎同时,从院子门口的大槐树上跃下一名男子,飘飘然落地,就落在了为首的那名杀手面前。 他低头环顾自身,右手持剑,左手轻轻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 然后,他一言不发,似笑非笑,仿佛在等待对方先开口。 李莲花,他已经在树上等了一个时辰了。 为首的那人眼神中透露着难以名状的惊惧和愤恨:“你,知道我们要来?” 竟然是个女子的声音。 李莲花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走不了了。” 他是那么的自信,那么的目空一切。 为首的那人闻言一怔。她犹豫了那么片刻,拿出一个小锦盒,从里面拿了一颗红色的丸子仰头服下。 盒子放入怀中的那一刹那,她几乎没有半分犹豫,便朝李莲花用力一挥手,一把银光闪闪的暗器从她左手中疾射而出。 李莲花身形晃动,脚下步法如鬼魅,如闪电,一下便已掠出去几丈远。 那些银色的光射入了茫茫黑夜中。 但听那女子娇斥一声,人已凌空飞起,在空中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一剑朝李莲花刺去,眨眼便到了李莲花面前。 她这一剑的速度之快,剑气之盛,竟令李莲花大吃一惊。 江湖中何时竟出现了如此厉害的剑! 他来不及多想,脚下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仓啷”,青霜出鞘! 这是他自与笛飞声第二次东海对战以后,第一次带剑出来应战,虽然,这柄剑,也不是他自己的剑。 凌云派掌门不堪一击,对方一定会找更厉害的人出现。 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槐花小院没有趁手的武器,虽然他也不屑于用武器。 但是,他那着身孕的夫人在里面歇息,他不能给对手一丝机会,让他们闯进院子去。 更重要的是,他要一劳永逸。 无巧不成书,凌尚武刚刚送了他一把名剑—秋霜! 夜色下,李莲花手上的青霜寒气凛冽,青光闪耀,映射出他那张冷俊的脸庞! 那是一张多么好看的男人脸! 为首的那名女杀手心中竟是一颤。 但是,那么好看的男人,盯着她的眼神里,竟然只有杀意! “你,究竟是什么人?”这是那个女子最后想问的话。 只是,还没等她在心里问完这句话,她的剑就被对方一剑斩断,那青色的剑气汹涌澎湃,向着她排山倒海般袭来。 她的剑气再盛,也盛不过对方的剑气。 何况,她的对手,是已经起了杀心的李莲花。 她就那样倒下了,还没有来得及自报家门,也没有来得及问问那个人究竟是谁。 李莲花冷着脸,将青霜剑插入剑鞘,低声喝道:“出来吧!我看到你们了!” 没有人回应。 他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苏小慵睡的那间屋子还没有亮灯。 还好,没有吵醒她。 他往外走了几步,稍微提高了点音量,道“你们知道我这把青霜剑的厉害,再不出来,我一剑劈过去,可就没有轻重了。” 几丈远的树后,一男一女缓缓走了出来。 正是张神医和雪姑。 第161章 我对破案没兴趣 李莲花看着战战兢兢走过来的两个人,冷笑道:“戏也看完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两人面面相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莲花道:“我低估了你们。 你们不但喜欢看戏,还喜欢自己演戏。我原本只带夫人过来小住几天,没想到,你们没完没了。 我实在没了耐心。” “你想怎么办?” 张神医强压着内心的恐惧。 李莲花道:“我没有心情和你们纠缠,不代表我会放任你们作恶。 你们在槐花镇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心知肚明。我天亮便把你们交给县衙。” “不要!” 雪姑忙叫道:“不要把我们送到县衙,我们可以交换。” “交换什么? 珠宝?“”李莲花嗤笑一声。 雪姑呆住了:“你,果然找到了。” “你们这样不死不休的纠缠,想不找到都难。不过,既然已经找到了,在我的院子里,那就是我的,凭什么拿来和你交换?” 李莲花说得理直气壮。 雪姑发现竟然无法反驳他。 是啊,在他的院子里,他说是他的,能怎么办? 打?还能再打吗? 李莲花盯着他们,若有所思:“其实你们说得对。” 张神医和雪姑以为他改变主意了,两人对视一眼,面露喜色。 没想到李莲花说:“那就不送去县衙,你们跟我回白云城。” 他也不是征求他们的意见。 既然已经决定,他就利落地点了他们的穴。又找了一根麻绳,把他们俩牢牢捆在了一起,扔到了莲花楼上。 然后,他又到后院,把那一大箱珠宝挖了出来,也扛到了莲花楼上。 最后,他在水井旁打了点水,洗干净了脸和手,又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到房间把苏小慵连被子一起裹上,抱上了莲花楼。 一气呵成做完这许多事,他把槐花小院的门锁上,驾着莲花楼,连夜踏上了返回白云城的路。 …… 苏小慵迷迷糊糊醒来,已是第二日辰时。冬日暖阳和煦,已经透过窗户照进了房间。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在莲花楼上,而且身边空空的。 李莲花呢? 她吓了一跳,赶紧坐了起来。 这时,她听到了楼下李莲花赶车的声音,这才放下心来。看了下自己仍是和衣而卧,便起来穿好鞋子往楼下走去。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楼梯下方的角落里,有两个五花大绑的人靠在一起。 她仔细看了看,竟然是张神医和雪姑! 那两人一脸憔悴,看到她竟是十分激动,张大嘴,努力地想要说点什么,却是一点声也发不出来。 原来,李莲花怕他们吵着他夫人睡觉,把他们哑穴也给点上了。 苏小慵懒得听他们说什么,直接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李莲花回头冲她伸出手,拉着她坐在自己身旁:“槐花娘,睡醒了?” 苏小慵伸手去拿他的缰绳:“我来吧,你去歇一会。 你一夜没睡吧?” 李莲花把她的手握在手里,另一只手勒着缰绳继续赶马。 “没事的。 以前,几天几晚不睡觉的事情都没少干。这根本不算什么。 ” 苏小慵便懒洋洋地靠在他肩上,问道:“怎么突然就离开了?我们还没住够呢。” 李莲花道:“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 昨晚又来了一拨人,看上去是专业的杀手。我担心,后面还有人来。你,闻不了血腥味,我不放心,我们还是回云隐山去吧。光是箭阵和方小宝的机关都足够让我放心。” 苏小慵奇道:“凌掌门是因为张神医治好了他的头风,那这些杀手又是图什么,张神医到底给了他们什么好处?就为了那一箱珠宝吗?” 李莲花道:“你别小看那一箱珠宝,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至于,他们是不是图这箱珠宝,回去交给方小宝审审就知道了。” 苏小慵笑了:“你是想把他们带回去交给明镜司?” “那是自然。 我是陪夫人出来玩的,遇上这事已经够糟心了,难道我还帮他们去破案不成?就交给年少有为的方镜使了。” 苏小慵声音有些低沉:“要不是我怀有身孕,我就可以和你一起去破案,我的功夫也不差。只是现在,这身体,好像什么都不敢乱动。唉,反而是拖了你的后腿了。” “拖什么后腿?” 李莲花又伸手去刮了她鼻子:“我对破案本来就没兴趣。 只是他们占着我们的房子做坏事,我却不能容他们。将这两个人带回去审,让明镜司和官府去做他们该做的事,我最重要的事只是保护你和孩子。 ” “小慵,记住,路上还要两天。 每隔两个时辰,我就会再去给他们点一次穴,以防被冲开。 无论任何时候,你都不要去靠近他们。如果他们有什么事,叫我去就是了。”他再三叮嘱。 苏小慵不解:“他们俩又不会功夫,你还担心他们会冲开穴道?” 李莲花哼了一声:“未必。小心为上。” 第162章 鬼市杀手 苏小慵准备端饭给那对骗子夫妻时,李莲花拦住了她。 李莲花说,让他们再饿一饿。 直到晚饭时分,他才亲自给他们松了绑,解开了穴道。 他就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吃。 不知道那对夫妻是觉得跑不掉,还是没打算跑,算是比较配合。 等他们吃完饭,李莲花再次要点他们的穴时,雪姑喊道:“大侠,我们保证不喊不闹,你能不能不点我们的哑穴,让我们路上也能说说话。” 李莲花道:“我不是大侠。不点你们的穴,让你们商量如何逃跑或者是如何找救兵?” 雪姑颓然:“我们哪里还有救兵?” 李莲花想了想,搬了张椅子坐到他们对面道:“那好,既然想说话,那你来说说,昨晚那批女杀手是怎么回事? 你给了她们什么好处?” 雪姑啊了一声。 她想说的话,可不是和他说。 李莲花嗤笑了一声:“那就是无话可说。我还是点了你们的哑穴吧。” 他要起身,雪姑连忙道:“不不不,我来说。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点我们哑穴。我们憋了一路了,实在难受。” 李莲花点点头:“那就要看你说的话,能不能让我相信。 ” ...... 雪姑说,那是“红颜误”,是江南一个很有名的杀手组织,全是女子。她们只为鬼市服务,所以,外界很少有人知道她们。 “鬼市?”李莲花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雪姑笑得有些诡异:“昨晚来的,只是他们的一批杀手。如果你不交出他们要的东西,天涯海角,他们也会追杀你们的。 你很聪明,居然连夜逃了。 但是,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李莲花冷笑:“你还没回答完整我的问题。你给了她们什么好处让他们为你卖命?” 张神医苦笑:“我哪有什么好处让她们为我们卖命。 她们不过是为了......” 他突然停下来不说了。 “为了你炼的丹药吗?\" 李莲花冰冷的声音提醒他。 “如果我没猜错,是你跟他们说,丹药在我们手上吧。你想借刀杀人,让她们帮你杀了我。其实 ,你只不过是想要取回那一箱珠宝,对吧。” 张神医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苏小慵也想明白了:“你们用免费义诊的幌子骗人到你们医馆看病,然后用迷香采血炼制了什么唬人的丹药,再卖给鬼市换取高价利益。所以,你们才有那么大一箱珠宝,还不敢让别人看出来你们有钱。” 张神医怒道:“那不是唬人的丹药。 鬼市从来不能卖假货。 那是我们精心熬制的无极丹,用来快速提升内力的绝佳灵药。 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二十两一大丸,十两一小丸, 江湖中多少门派都私下里到鬼市订货。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李莲花摇了摇头:“我竟不知。” 苏小慵到:“你莫不是在胡吹,用人血熬的丹药,名门正派也会去买?” “哼, 名门正派又怎样?你不买,别人会买,打起来,谁吃亏?”雪姑似乎是在取笑她的无知。 “二十两 一丸!所以,你们不顾人的死活采血,只为了一己私利?槐花镇有多少人死在你们手上?” 李莲花语气中难掩怒意。 “他们只要注意休息,吃好喝好,就不会死。 事实上,也没死多少人。”张神医竟然理直气壮。 苏小慵气极。她走过去用力踢了他两脚,骂道:“没死多少人,亏你说得出口!你真是冷血!没有人性! 说得容易,吃好喝好?都是穷苦人,谁会舍得吃好喝好!那个可怜的瞎眼老爹,肯定就是被你们给害死了!” 张神医惨叫两声,怒目而视:“你一个有孕在身的女子,怎地如此野蛮!” “你还敢说我野蛮!” 苏小慵更气了,上去再补两脚。 李莲花忙过去拉住她:“别踢了,等会伤到了自己。 ” 他把她拉着往楼上房间去:“算了,我们不听了。再听,你只会更生气。 还是回去交给方小宝吧。你安心去歇着。” ...... 张神医和雪姑没想到,李莲花安顿好苏小慵后又下来了,重新坐到了他们面前。 他盯着张神医的眼神冷若冰霜:“你刚说的那些事情,等你们到了明镜司,自有人详细问你们,我就不浪费时间了 。 我现在需要知道,以你们对鬼市的了解,他们还会派人来抢你那个什么无极丹吗?” “肯定会。” “既然如此,你们没有无极丹可交,他们不会连你们一起杀?” 张神医哑口无言。 他倒不是怕鬼市的人来追杀他,而是李莲花这句话,提醒了他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原本是告诉鬼市,他的无极丹已经制作好了,就等交货,结果被李莲花给抢走了。其实,他已经把无极丹和那些坛坛罐罐一并都存放到了凌云派。 他以为红颜误能帮他杀了李莲花,夺回那一箱珠宝。之后他再带他们去凌云派取丹就是。 没想到,昨晚来的红颜竟然全军覆没,自己也被李莲花带走了。 万一凌云派的人见他们久久未归,打开那些罐子去查看后发现是无极丹,会不会把它们占为己有或者转手卖掉? 他已经收了鬼市的定金,如果交不出货,那可就真的死定了! 第163章 你就不要睡觉的吗? 李莲花察觉到了他神色的异样,微微笑道:“终于发现,自己也有麻烦了?” 张神医对他真是又惧又怕。 “你放我们回去,这一箱珠宝,我们不要了!” 他咬着牙说道。 “你以为我是贪图你这一箱珠宝?” “那自然不是。” 张神医几乎要哭了:“你若还不放我们回去,我们死定了。” 李莲花却悠悠然站起来,说了句:“那与我何干?” ,然后,掀开帘子出去了。 “驾——!” 外面传来李莲花赶马的声音,莲花楼起程了! 张神医和雪姑脸如死灰。 这个人,晚上也赶车上路,那是不打算留一点退路给他们了! 两人小声商量,此人功夫太过高深莫测,想走,断然是走不掉的。只能是...... 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楼上。 ...... 夜色中,大路上,一辆庞大的马车不疾不徐。 坐在前面赶车的一名男子已经稍有倦意,时不时地把头靠在车厢上打盹。 马车内,两名被捆绑着的男女脸上表情痛苦,密密麻麻的汗珠一颗颗往外渗出。 突然,那女的长吁一口气。 她压抑着狂喜,小声道:“我好了!\" 男人表情依然痛苦,似乎还是很难有所突破。 女人一边自己想办法挣脱绳索,一边小声催促着他快一点。 然而,等女人完全挣脱开来,男人仍未成功。 女人轻叹一口气,道:“要不是我受了伤,不说带你一起逃出去,至少可以我先跑出去。 只要我到了凌云派将丹药取出,交给鬼市,至少能保住我们俩的命。但眼下,还是我们两人一起跑了吧。” 说罢,她将手掌按在男人胸前,徐徐输入内力。 顷刻,男人眼睛睁大,低声道:“好了,好了。快,快帮我解开绳索!” 女人俯下身去,给他解开绳索。 两人对视一眼,蹑手蹑脚往楼上走去。 ...... 两人刚刚踏上楼梯,身后门帘突然被掀开一角,两道黑影”嗖“地飞射而至。 一男一女只觉腿上一阵剧痛传来。 低头看去,门外射来的竟然是一双筷子? 力道之大,竟在两人的腘窝处打出来一个洞,插进了他们膝盖骨间的软骨缝隙中。 两人惨叫一声,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滚成了一团。 剧痛,让他们脸上的五官扭曲得变了形。 “吁—!” 莲花楼停了下来。 李莲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们俩。 “李扬州!你!不得好死!” 雪姑咬牙切齿,眼睛都几乎要滴出血来。 李莲花闻言嗤笑了一声。 他转身走到桌旁坐了下来,拿起一个已经硬了的饼,咬了一口,道:“糟蹋我的筷子了。本来还想夹个饼吃。” “你就不要睡觉的吗?”雪姑叫出声来。 李莲花面色一凛:“你叫那么大声干什么! ” 果然,楼上苏小慵已经被他们滚下楼的声音和惨叫声惊醒,穿衣起来了。 她在楼梯口就看到了李莲花和那两个趴在地上的人。 “李大哥,这是......” 李莲花冲她笑着挥挥手:“夫人,你回房去歇息。放心,我不会让他们那么大声了。” 苏小慵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确实好困。 她果然听话地回房间去了。 李莲花收了笑意,道:“你们听到了。 我可向我夫人保证过了,不能让你们大声说话,吵到她歇息。所以,没办法,我只好点了你们的穴道了。” 话音刚落,他衣袖一挥,几道白光飞了出去。 两人只觉喉头一紧,立刻便说不出话来了。 那只是几块碎饼屑而已。 “其实,我和你们有何可聊?雪姑,那天被我石子击中的人,就是你吧!能和鬼市做交易的人,怎么可能不会一点功夫?你们隐藏功夫,无非就是想在关键时刻能让对手麻痹大意,比如此刻。” 他哑然失笑:“我昨日便说过,你们爱看戏,也爱演戏。也算是提醒你们要老实一点了。没想到……唉,难道你们以为,我点的穴真是那么容易冲破的么!” 张神医和雪姑张大着嘴,努力地想发出声音,要向他几辈子的祖宗问好。 李莲花叹了口气:“又要麻烦我来给你们绑绳子。 唉,要是方小宝在就好了。 ” ...... 第164章 持剑的莲花楼主人 李莲花将他们二人绑扎实了,又去外面赶车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将马车停了下来,轻手轻脚往楼上走去。 苏小慵今夜睡得很浅,听着他的脚步声,立刻就醒来了。 但她一动不动,假装睡得很沉。 听到李莲花掩上门的声音,他没有脱衣服,就那样轻轻地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苏小慵本想吓唬他一下,但是,一个声音,让她心中一凛。 她没敢动弹了。 她听到了一个声音,那是剑放在床头的声音。 李莲花带着剑上了床! 认识他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 难道,今晚还会有人来偷袭他们吗? 苏小慵心中又惊又心疼。 惊的是,什么样的对手能让向来云淡风轻,成竹在胸的李大哥如此小心提防? 心疼他,已经两天两夜没睡觉了。 她忍住了想问个究竟的冲动 。 让他睡会吧。 不管今晚还会发生什么,先让他睡一会吧! ...... 只听李莲花淡淡的声音说道:“放心睡吧,小慵。 我只是不太了解无极丹的效果究竟如何,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派吃了无极丹的杀手来。有剑在身边,我把握更大一些。” 他有些后悔。 他不应该拿剑上床的。 可笑。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拿剑的欲望了。 就是在三清宫生死攸关的时候,他也没想过要拿剑。 而如今,他却把青霜剑放在了床头! 只因,他不想让身边这个他心爱的女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受一丁点的伤害。 昨晚红颜误死了那么多人,尽管他连夜起程,还是不能确保他们的第二批杀手不会追上来。毕竟,莲花楼的速度根本不能和快马比。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别的选择。 他可以不回白云城,而是直接去凌云派。只要取了那些丹药交给来追杀的人,此事应该就了结了。至少,暂时了结了。 可他不想让他们拿到那些丹药。 虽然他早已不再过问江湖事,但他内心深处,依旧有个声音坚定,清晰。 那是李相夷心里的声音:但凡有一丝可能,都不能让那些用人血熬制的丹药再流入江湖。 ...... 李莲花的谨慎是正确无比的。 他一直赶路到丑时,才上床。 但他刚眯了一会眼,便听到了远处有快马疾驰过来的声音。 他轻轻拍了拍苏小慵的肩,柔声道:“关好门,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他知道苏小慵今晚是睡不着了。 苏小慵想坐起来:“我可以帮你。” 她用期待的目光看向他。 她一直在练功夫,也不是白练的。 她可以帮他。 但是,李莲花摇摇头:“放心,对方是杀手,我反而没有顾忌。 我不会给他们机会靠近你。” 李莲花出了门,一跃上了莲花楼楼顶。 ...... 夜风吹起了他的长发和衣角,清冷的月光照在他一袭白衣上,恍若天神临世一般。 他冷冷地俯视着那一队纵马狂奔过来的蒙面黑衣人,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月光下,青霜惊艳出鞘,一时间,莲花楼主人周身杀意汹涌而出! 第165章 也不过如此 和昨夜的黑衣杀手一模一样的装扮,黑衣,白马,只是,多了一倍的人。 远远便瞅见了莲花楼顶的那个白衣男子,恍若天人。 为首的头目吃了一惊。 虽然知道此人必定就是那个昨夜灭了他们一整支杀手小分队的人,但是,在这月黑风高的午夜,明知道她们有这么多人追过来,还敢一个人停在这里等待她们? 或许,他是不知道她们的真正实力吧。 毕竟,红颜误出手,都是从低往高分派人手。昨夜那一支,只是最低阶层的杀手。 “站住!” 男子朗声喝道。 他这一声喝,听着声音不大,却好似一层又一层的气浪把那两个字直接送到了她们的耳朵里,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吁——!” 黑衣人下意识地勒住了缰绳,纷纷垂首,捂住了耳朵。 痛!耳朵里面传出来的痛感如此难受。 为首的头目死死盯着马车顶上那个人。 此人功夫怎样还不知道,但是内力之高深,却已窥见一斑了。 如此高深的内力,为何闻所未闻? 看着笼罩在他周身的杀气,她不敢大意。 男子举起了手中的剑,那柄剑,在月光下闪着青蓝色的光芒,好看,但也骇人。 “你们,就停在那里。我只有一句话要你们回答。但是,谁若再往前走,就是死。”他的语气冰冷,坚硬,不容反驳。 为首的头目道:“我知道你定不是寻常之辈。 但是,谁死,还不一定吧!” 果然是女子声音。 李莲花不理睬她,自顾自说道:“如果我说,你们要的东西,不在我这里。你们信吗?” “你既然知道我们要的东西是什么,那,就直接说出东西在哪吧。”为首的头目说话简单,直接。 李莲花略一沉吟,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在我这里。” 为首的头目仰头大笑。 她的笑声如同午夜的鬼魅,尖锐刺耳,仿佛一柄尖刀划破了夜空,听得莲花楼房间里的苏小慵毛骨悚然。 李莲花却面无表情,耐心等待着她笑完。 笑罢,她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狠狠地盯着李莲花,道:“我们死了那么多姐妹,你一句不知道就可以打发我们?” 李莲花沉声道:“我想你也是不会信的。那,废话少说,来吧!” 他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剑尖直指她们。 为首的头目脸色微微一变。她冲身后的同伴们举起了手,做了一个手势。 几乎所有黑衣人立刻将手伸到腰间摸了一个小布袋出来。她们动作麻利地解开布袋,从里面掏出一粒红色的小丸子就往嘴里放。 “做梦!”只听一声怒喝,李莲花右手未有一丝迟疑,手中的剑用力一挥! 他早就想好了,那无极丹药效再强,也是要服下去才能发挥作用。 他不给她们这个机会。 悲风白杨催动青霜剑的满身寒气化作一条冰蓝色的游龙,风驰电掣般扑向马上的那十几个人! 一瞬间,周遭风云变色,四周树木枯枝脆断,纷纷掉落满地。 那些刚刚服下药丸的人,还来不及等待药效发作,那条蓝色的游龙已到了面前。 仓皇之间,她们纷纷举起了手中长剑试图抵挡这股寒气逼人的剑气! 然而,这无异于螳臂当车。 一瞬间,那条蓝色的游龙便震断了她们手中长剑,长驱直入,咬断了她们的喉咙! 剑断人亡! 她们骑的马,尽管都是训练有素的坐骑,此刻,也被这异象惊得前蹄立起,阵阵嘶鸣! 它们背上的主人,纷纷坠落马下,倒在血泊之中。 …… 只有为首的头目还活着。 李莲花的剑招,从来就简单到了极致。杀心已起,更是没有一点多余的招式。 他刚才一怒之下,用的是悲风白杨。霸道无比的悲风白杨加注在寒气凛冽的青霜剑上,一招游龙踏雪,破空裂云,恐怕就是笛飞声在,也很难躲得开。 李莲花注意到了,为首的这个人刚才服下去的丸子,比别人的要大一些。 这可能就是张神医说的大丸。 因为在那一瞬间,她的内力竟然抵挡住了青霜最强的一击。 只是,她还是低估了悲风白杨这种内力。 悲风白杨霸道无比。用它催动的剑气,一浪叠一浪,排山倒海般汹涌而至,摧枯拉朽。 她挡住了第一波的攻击,然而,最末一波的剑气余威,也不是她能承受得起的。 她倒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圆。 她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已全然没了呼吸。只是,死不瞑目。 青霜入鞘,李莲花冷冷地道:“也不过如此。” 第166章 莲花楼到了明镜司吓坏了方多病 李莲花刚回到房间,就听到苏小慵急切的声音:“李大哥,没有受伤吧。” 李莲花关上了门,将青霜立在了门口。 苏小慵坐了起来,将他上上下下拨弄了一遍,确认没有受伤,才又躺了下去。 “怎么还没睡?”李莲花问。 “你一个人在外面和人厮杀,我怎么睡得着?” 李莲花轻叹一声,将她搂在了怀里,又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我知道了。看来夫人对我还是不够信任。” 苏小慵想说,不是那样。可她刚想抬头,就听到李莲花柔软的声音: “乖,别动,让我抱抱好吗? 就一会,我就要去赶车了。 ” 那语气,仿佛已经很久没有抱过她了。 苏小慵在他怀里蹭了蹭,像只听话的小猫:“好吧,我不动。可是,你已经两晚没睡了。这么短的时间里,应该不会有人追来了,你就放心睡一会。要不,我起来去看着外面好吗?” 李莲花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两晚? 呵呵。 年少时,为了快速突破扬州慢的每一重境界,我曾经不眠不休五日五夜,两晚又算得了什么。可是你不一样,你身体虚,要多睡觉。所以,我要快点把你送回云隐山去,让你每日像只小猪一样睡个够。” 像小猪一样? 苏小慵的脸贴着他起伏的胸膛,本来在安安静静的听他说话。闻听此言,努力地想要把头从里面抬起来分辩什么,却被他又摁了回去。 他就那样轻轻拍着她后背,像是哄着一个睡不着的孩子一般。 困意袭来。 苏小慵很快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进入了梦乡。 漆黑的天空逐渐被点亮。 苏小慵不知道,在她睡着后不久,莲花楼便再次启程了。 …… 午时刚过,莲花楼便进了白云城。 方多病听刑探说,看到一座好大好奇怪的马车朝着明镜司来了,扔下碗筷便跑了出来。 果然,远远就看到莲花楼直奔明镜司而来。那赶车的,不就是李莲花嘛! 方多病脸色微变,几步便迎了上去。他一跃上了莲花楼,坐到了李莲花旁边,盯着他周身打量了一圈。 李莲花笑道:“怎么,师父都不认识了?” 方多病道:“李莲花,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来我这里了?” 李莲花道:“想你了,就来看看你。” “少来。 ” 方多病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李莲花冲后面指了指:“你去里面看看。” 方多病将信将疑,往楼里走去。 ...... 莲花楼既进了明镜司,李莲花便让方多病安排刑探先将张神医夫妇带进去,好生看管。 然后,把郑好和其他刑探全部叫到了大厅,虞长风也在。 李莲花简要地将这两天发生的事和他们都说了一遍。 其实,从方多病见到李莲花的那一刻,便从他那闲散师父脸上少见的严肃表情上看出来了,出事了,而且,还是比较棘手的事。 鬼市! 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有刑探疑惑地问道。 虞长风拍案而起:“管它什么地方!敢来明镜司,我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方多病拍拍他的肩,示意他低调一点。 虞长风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 李莲花说,那一批杀手,他没有留活口,所以,不会有人来得及发回任何求助信号。 那么,算上鬼市确认需要派出下一批杀手的时间,以及杀手根据踪迹追到白云城的时间,至少也要明晚才能到达。 有两日的时间来准备,还是充分的。这也是他日夜不停往回赶争取来的时间。 李莲花说,有三件事情,要立刻办。 第一件事情,先派人去通知花城栋,严守各个城门。 如有举止怪异的江湖人士进城,不要直接对抗,放他们进来。但是要派人跟踪,并将掌握的信息和明镜司互通有无。 第二件事情,把张神医夫妇关到隐秘的地牢,一定要保护好。同时抓紧审问,关于鬼市的详细信息,知道得越详细越好。 第三件事情,明镜司需要在这两日内布置好机关,让下一批杀手,有来无回。 “方小宝,考验你机关大师能力的时候到了!” 李莲花说道。 方多病白了他一眼:“我的能力,还需要考验?\" 李莲花道:“她们服用了无极丹后,内力瞬间增强数倍,和当初那些药人的战斗力差不多,你不可小觑。 我们自然是不怕,但是,你司里其他的刑探,可就要小心应对了。 所以,如果你的机关阵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你们的损失就会降到最小。至少,将他们挡在门外,你和虞长风可以见缝插针地逐个击破。 不过,如果情况不对,你马上放出信号,我立刻赶来。” 郑好突然问道:“怎么不见师娘?” 李莲花微笑道:“她还睡着呢。不用管她,我一会把她送回云隐山去了。” 方多病道:“你光说要在明镜司准备好机关对付杀手,云隐山怎么办?不要加派人手吗?” 李莲花啊了一声:“云隐山的机关,你不是早就布置好了吗?” 方多病嘿嘿一笑:“也是。 我居然都忘了。今晚回去再仔细检查检查。” 李莲花道:“你先布置好明镜司。云隐山有我和老笛,放心。” 第167章 笛飞声提出长久之计 云隐山的人都很意外,李莲花和苏小慵居然没几天就回来了。 太意外了! 看李莲花那憔悴的模样,笛飞声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 秋娘和笛白杨倒是高兴地围着苏小慵问东问西去了。 他们都没有去过槐花镇,满心好奇。 岑婆也看出来了李莲花的疲态,她朝李莲花走过去。 突然,她余光瞟到笛飞声已经走到了李莲花身后。岑婆笑了笑,转身和厨娘进厨房准备晚饭去了。 笛飞声上下打量了下李莲花,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笑容:“怎么,故地重游,把自己弄这么狼狈回来?” 李莲花苦笑着摇摇头。 看到苏小慵从那边投过来关切的眼神,李莲花拉着笛飞声坐到了院子中央的石凳上,将在明镜司讲的那一套又重新讲了一遍。 笛飞声说,他知道鬼市。 这是一个江南最大的地下黑市,号称只要有钱,就没有你买不到的。哪怕是人的器官,在那里都是可以正常交易的。 但是这样的组织,外人根本进不去,除非有特别牢靠的人介绍或者领路。 鬼市有自己的交易规则,凡是不按规矩办事,就会被惩处,惩处手段五花八门。鬼市最大的恶鬼头子,叫“白面书生”,他手下有一支专门培养的杀手组织叫“红颜误”,据说由一百名清一色的女杀手组成。训练严苛,定期淘汰。 “一百人……”李莲花苦笑道:“那还剩了不少。” 笛飞声道:“鬼市对每个破坏交易规则的人格杀勿论。所以,你那两个骗子收了定金不交货出去,他们会一直追杀到底的。你带着苏小慵逃回来是对的。” 李莲花:“逃回来?对,的确是逃回来的。你对鬼市如此了解,难道你和他们打过交道?” 笛飞声摇头:“角丽谯和他们打过交道。我只是听说。” 他看着李莲花,似笑非笑:“看来,你这次没少杀人。” 李莲花叹了口气:“我也是被逼无奈。要是你在就好了,我就可以少杀造些杀孽了!” “那是为何?杀一个也是杀,一百个也是杀。只要是该杀之人,怕什么杀孽?” 李莲花:“我只是觉得,我们俩都杀那么多人的话,将来一起下地狱,你不还得找我比武?所以,我不能和你一样。” 笛飞声冷笑道:“你想成仙?” “成仙不敢奢望,至少不要下地狱啊。” “下地狱便下地狱,有我呢。” “我怕的就是这个。”李莲花连忙道。 两人突然相视哈哈大笑,几乎同时意识到,话题跑偏了。 于是,李莲花又把话题扯回来。最近有哪些要特别注意的事情,日常要采购的怎么安排等等。最重要的,就是几个女眷不要下山,不要给陌生人开山门。 虽然已经派人去交代花成栋注意进城的江湖人士行踪,但以花成栋手下那帮人的功夫,应对警惕性高下手狠绝的专业杀手,怕还是不太靠谱。 他苦口婆心说完一大堆,笛飞声倏地站了起来,冷笑道:“李莲花,怕是没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吧。你也曾经是做过武林盟主的人。杀伐决断,当不在我之下。这样干等着别人来进攻,可不是长久之计。” 李莲花一愣,半晌没有说话。 笛飞声看了他一眼:“我去四处转转。你想想我说的话吧。” 剩下李莲花一个人在桌旁坐了许久。 终于他站起身来,朝也行居慢慢地走去,边走边摇头:“老笛啊,老笛……” 长久之计,他何尝不知! 第168章 笛飞声嘲讽李莲花,笛白杨不满被苏小慵亲 李莲花并没有睡多久。 晚饭时分,苏小慵还没有去叫他,他便自己醒来了。 “你为什么不多睡一会? ” 苏小慵满眼心疼。 李莲花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筋骨,笑道:“闻到香味了。” 岑婆端着一碗香喷喷的红烧肉正往桌上摆,见状笑道:“ 相夷最喜欢吃这种带点甜味的红烧肉,他肯定是闻着这个肉香就醒来了。” 苏小慵立马道:“那师娘教教我。” 李莲花道:“你要向师娘学的菜还多着呢。不急,慢慢来。” 岑婆说道:“嗯,相夷说得对。你先养好身子,学做菜的机会多着呢。不过我看小宝也喜欢吃红烧肉。今天这个时辰还没回,只怕是有事耽搁了, 给他留一点吧。” 李莲花道:“不用给他留。 他今晚定是回不来了。” 岑婆哦了一声:“我差点忘了。 刚才小慵已经告诉我了,那是够他忙的。好吧,那就不给他留, 让我们的小白杨多吃点。” 没想到笛白杨大方地说:“我不喜欢吃甜的肉,让李叔叔多吃点吧。” 刚从外面进来的笛飞声一屁股坐在他儿子身边,面无表情地道:“你说得对。 你李叔叔一路逃难回来的, 估计都没吃过一顿饱饭, 你让让他吧。” 李莲花瞟了他一眼,竟是无言以对,只得随意拱了拱手,对他这阴不阴阳不阳的理解表示感谢。 ...... 李莲花去睡觉这段时间,苏小慵已经将这两天发生的事向岑婆和秋娘都简要地说了一遍。 岑婆和秋娘都跟着紧张了一把。 秋娘抚着胸口,难掩惊惧:“幸好,幸好是李大哥在你身边,不然,后果难以想象。” 苏小慵笑道:“放心,有老笛在你身边,也是会平平安安的。 ” 笛白杨在旁信心满满地道:“还有我呢,我也是会功夫的。我也可以保护娘。” 苏小慵伸手去捏他的小脸蛋,竟被他轻轻一闪,躲过去了。 苏小慵故作吃惊:“啊,小白杨,好厉害呀!” “那当然。 我每日练功,可是很用功的。爹都表扬我了。” 笛白杨骄傲的小表情把苏小慵逗乐了。 秋娘道:“杨杨,不要在苏婶婶面前乱动,乱跑,小心吓到苏婶婶让她摔了。” 笛白杨哦了一声,大大的眼睛眨了眨,走到小慵面前,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苏婶婶,你是想捏我的脸吗? 我不躲,但是,你别捏疼我了,行吗?” 看着笛白杨清澈的眼神,真诚的笑容,苏小慵忍不住俯下身去,把另一只手也放在了他脸上。 苏小慵两只手捧住笛白杨圆嘟嘟的小脸,在他脸颊上用力地亲了一下。 笛白杨愣了,用手捂住被苏小慵亲过的小脸,回头看着秋娘:“娘,苏婶婶亲我!” 语气中竟是十分无奈。 苏小慵柳眉一挑:“ 怎么,你还不愿意?” 笛白杨道:“我娘说,男女授受不亲。” 苏小慵笑道:“你还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那是什么意思?” 笛白杨支支吾吾:“反正就是男的和女的,不能随便亲。你怎么可以亲我呢?” 苏小慵被他这句解释给逗得哈哈大笑。 秋娘也笑了:“苏婶婶喜欢你,才亲你的。” “喜欢就可以亲吗?” 笛白杨还是不太明白。 苏小慵故作认真地问:“难道,你娘没有亲过你吗?” 笛白杨想了想:“没有。” “那你爹呢?“ 话一出口,苏小慵立刻便收回:“那不用问。 那个老笛,自然是不会亲你。” 笛白杨点头说是。 苏小慵笑道:“你爹没亲过你,我相信。你娘没亲过,我可不信。她一定经常在你睡着的时候偷偷亲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秋娘身子微微一僵。她望向笛白杨的眼里,满满的爱惜。 苏小慵便知道自己说对了。 嗯,这么可爱的孩子,哪有当娘的能忍住不偷偷亲几口呢? 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不知道,我将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她的孩子和笛白杨在云隐山上肆意奔跑,畅快大笑的样子了。 …… 果然,李莲花说对了。 方多病和郑好一晚都没有回山。 第169章 方多病备机关阵,虞长风不肯拜师 按李莲花的估算,红颜误的下一批杀手要第二日晚上才能到。 郑好和方多病商量,想派人去郑府求助,派一些功夫高一点的护卫或者士兵过来帮忙。 方多病制止了。 他说,我都没向天机山庄求助,你向你娘家求助,会让你爹娘小看我。 放心,有我在,什么鬼来都不用怕。 更何况,实在不行,还有李莲花和老笛在呢,什么红颜误,根本不必放在眼里。 郑好隐隐有些担忧:“师父说,那些人服下丹药后内力增强数倍,不可小觑。连师父这样的高手,都不敢一个人在槐花镇停留。” 方多病嗤道:“你不了解他,他若真是一个人,哪有什么他不敢的?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郑好暼了他一眼,笑道:“你心里,当真对你师父佩服得紧。只可惜,他去取别人首级了,师娘身边没人,他是万万放心不下的,对吧。” 方多病叹了口气:“是啊,所以,他只好连夜逃回来了。估计,会被老笛笑好一阵子。” 郑好道:“我倒觉得师父侠义心肠,当机立断,有勇有谋。既不让那些害人的丹药落入鬼市,又将师娘带离了危险境地。那不叫逃。” 方多病道:“哈哈,我发现你越来越佩服那老狐狸了。” 郑好娇斥道:“你能不能不乱给师父取这些乱七八糟的外号?” 方多病不置可否。 这么贴切的外号,不让叫,实在可惜。 …… 方多病带着刑探们一整夜都在布置机关。虞长风自始至终都跟在他身后,就数他最积极,而且极有兴致。 “方镜使,你这,真的有用?” “方镜使,你学这些花了多久?容易学吗?” “方镜使,你们家,是武林世家吗?还是,机关世家?” “方兄,你教教我吧!” …… 方多病停下了手里的活,斜睨着他:“教你可以。但是,你要拜我为师!” 虞长风睁大了眼睛:“那如何使得?我有师父,那不是欺师灭祖了?” 方多病哼了一声道:“随口一说罢了,你还当真了?我的师父可是天……李莲花!你想当我徒弟,他那关,就过不了。” 虞长风不服了:“我的功夫也不差,为什么他那关过不了?” 方多病道:“你刚才不是说不能拜我为师?欺师灭祖?” 虞长风愣了一下,认真地道:“我自是不能拜你为师。但是你说,你师父那关我过不了,我不服。” 方多病恼道:“你既不能拜我为师,你就不需要过我师父那关了!有什么不服!” 虞长风道:“这是两码事。一个,是我不愿意拜,一个,是他不愿意收。我不愿意拜,是我有师父了,我不愿意背弃师门。可他不愿意收我是为什么,他看不上我?嫌我资质不够好?” 方多病“啪”地将手上的东西一扔,叫道:“你别绕了!再绕我要晕了!怪不得那老狐狸看不上你!” 说罢,就往地上一躺,双手双脚摆成了一个大大的“大”字:“哎呀,腰都疼了,累死我了!你走开,让我静一静。” 虞长风却不走,也靠着他躺了下来,侧着身,支楞起上半身,诚恳地问道:“方兄?到底为什么,不吝赐教?” 方多病白了他一眼:“他是苏姑娘的夫君,你心中当真没数?” 他闭上了眼睛,以为那家伙还要再问,他必一脚把他踢得远远的。 没想到,身旁窸窸窣窣的声音竟然远去了。 虞长风竟然自己走远了。 方多病好像看到,那家伙的后耳根处,红了? 他突然觉得,这家伙可太有意思了! 难道,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路人皆知? 第170章 方好审问假神医,笛花静待红颜误 其实,笛飞声说的还不完全正确。所谓的一百红颜,只是一个估计的数字。 据张神医和雪姑交代,红颜误的杀手有四等。 光是最低等的粉红颜也不止一百名,依次往上是赤红颜,朱红颜,绛红颜。赤朱绛都是从粉红颜中选拔出来的。红颜误等级森严,每一个级别的上升都是用人头堆砌上去的。 对付一般违反鬼市交易规则的人,往往只会派出一名赤红颜带领几名粉红颜。 如果不敌,就会派出朱红颜,带领的粉红颜人数也会多很多。之前派出去追杀李莲花的就是一名朱红颜带了十六名粉红颜。 但是,那一次,每人都带了无极丹,这是极少见的。说明,红颜误已经有了初步判断,李莲花是个硬茬。 再不敌,就会视情况派出绛红颜了。红颜误的绛红颜一般不会超过八个。 绛红颜出动的多少,是根据对手的强弱来决定的。 但是,从来没有一次出动过八名绛红颜的事情发生过。因为白面书生的身边,至少会有四名绛红颜寸步不离。 方多病道:“书生,红颜误!呵呵,这鬼市的主人定是受尽情爱的折磨,才故意培养这么多女杀手开让她们为自己拼杀吧。这些红颜,其实也可悲可怜,倒让我想起老笛来。” 郑好颇觉好笑:“你的多愁公子称号不是白得来的。要不,我们就不要和她们打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把她们收编过来?” 方多病突然摇头晃脑吟唱道:“姻缘错,红颜误。纵倚天横绝,亦孤影只去、勿相忆。琴声寂,箫声寒。纵灵犀无痕,亦今生已休、来生诺。长夜漫漫灯昏昏。还惆怅、有份无缘;又憾恨,有缘无份。” 唱罢,他双手伸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大声道:“有缘无分,你看,就冲最后这四个字,你便知道,不可能。所以,还是,准备打吧!” …… 没人知道鬼市是如何建立的,也没人知道白面书生的来处。鬼市的存在,也就是这五六年间的事。而自从鬼市规则经过“红颜误”的几次果断出手后已成铁律,几乎无人敢违背。 绝大部分去鬼市交易的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就算莫名其妙死了也无人敢追究。 所以,近年,知道“红颜误”的人少之又少,因为,值得她们出手的机会并不多。 张神医和雪姑自从研制出了无极丹,为了追求暴利,才开始了和鬼市的交易,因此才了解到“红颜误”这个组织的存在。 雪姑一把鼻涕一把泪恳求方多病,先带他们去凌云派取回无极丹吧。 不管怎样,交出丹药,保住性命再说。 一次违约,终生都不可能再去鬼市交易。 郑好怒道:“你们还想做无极丹?你们还要害多少人!槐花镇的事情,我们会慢慢来跟你们清算。” 雪姑心虚了:“不做无极丹,做别的也行,但是,至少要能再去鬼市交易啊!” 方多病骂道:“只有恶鬼才去那种地方交易。 我看你们是不想做人了!” 张神医道:“恶鬼才去那种地方交易?那这江湖中,恐怕就都是恶鬼了!” 方多病忍无可忍,一脚就要踢过去。 郑好赶紧拉着方多病走了出去:“不和这种没人性的东西浪费时间。 我们还是出去转转,守好明镜司吧!” 身后突然传来雪姑的声音:“那个李扬州,不是他的本名吧!” “李扬州?呵呵,我都差点忘了,他曾经叫过这个名字。他的名字有点多,是不是本名有什么重要。” 方多病驻足微笑。 雪姑嘴角扯出来一丝讥讽的笑意:“我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样厉害的人物,我们算是栽了。 但是,就算他再厉害,哪怕他是当年天下第一的剑神李相夷,他一个人,也未必挡得住鬼市一波又一波的追杀。 更何况,李相夷已死多年!” 方多病哼了一声,道:“他怎么会是一个人? 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你当我是死的吗?” 雪姑鄙夷地讥笑:“你若要帮他出头,你离死也不远了。 他的功夫我是见识了,但你......好吧,就算你的功夫也很厉害,你真愿意为了他去和鬼市为敌?提心吊胆过一辈子,值得吗?还不如好好劝劝他,把丹药交出去,大家都能好好活下去。 ” 张神医都快急哭了:“你们若是再拖下去,被凌云派发现了无极丹,指不定那些丹药就被人偷偷拿去卖了。老天啊!到时候,我们都是竹篮打水,逃不了一个死字。” 方多病笑了:“那倒未必。 可能,死的只是你们这些坏事做尽的人。” ...... 天边的晚霞,分外妖娆。 郑好抬头叹道:“真美啊!” 方多病看着她的侧颜,轻笑道:“真美啊,方夫人!” 郑好扶了扶额,笑靥如花。 “方多病,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方多病用肩膀轻轻撞了下她:“怎么说话这么委婉了? 不像你!” 郑好笑道:“别打岔。 我就是想问,你真的没有考虑过雪姑的建议吗?” “去凌云派取回丹药交给鬼市?” “嗯。” 方多病嗤笑一声道:“怎么可能? 李莲花宁可拖着他那怀着孕的夫人和他一起被红颜误追杀也不肯做的事情,我方多病死也不会做!” 郑好看着他:“你不怕红颜误一直纠缠?\" 方多病抬头看着天空:“怕?你见过我方多病怕过什么?你怕了?“ “我不怕。 你说过,你护得住我。” 郑好笑了,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明亮。 方多病有些动容,将她轻轻地搂入了怀中。 ...... 何青山带领了一百府兵赶到了明镜司,求见方多病。 他说城主不放心,派他们过来驻扎在府外,随时支援。 派一百府兵支援! 方多病和郑好相视一笑: 花成栋,你是真够意思的。 只是,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 云隐山的人和明镜司的人在酉时一刻便同时看到了花成栋派人放的火箭在空中绽放。有成队的江湖中人进城了。 笛飞声和李莲花并肩站在云隐山顶,望着天空那绚烂的烟花转瞬即逝。 笛飞声问李莲花:“你觉得她们会追踪那两个骗子去明镜司,还是追踪你来云隐山?” 李莲花神色漠然:“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追踪莲花楼而来。” “哦,我说你怎么这么淡定,一点也不担心你那宝贝徒弟。” 李莲花道:“只是猜测而已。那对夫妻一直被我点了穴,他们沿途无法再与鬼市取得联系。那么红颜误的人就只能凭借最初的信号来追踪我们。也好,那两个人不能死,还要带他们去凌云派拿回无极丹的。只是,老笛,要辛苦你了!” 笛飞声冷笑:“辛苦谈不上。只是,那天我要你考虑的事情,有答案了吗?” 李莲花长叹一声:“先打完今天这仗再说。” …… 第171章 笛花守护云隐山 “相夷,阿飞!” 岑婆站在云居阁门口:“来了吗?” 她手上寒光闪闪。 李莲花心中一动:“师娘,您……” 岑婆笑道:“放心,我不会和你们去打打杀杀。我是想,秋娘肚子大了,行动不便。我带着小慵和厨娘到随意居去。大家在一个院子里,老婆子守着她们就行。你们放心去做你们的。” 李莲花道:“嗯,有师娘在,我放心。” 李莲花让苏小慵把收好的湛卢和明月寒霜剑找了出来,一起带去随意居。 珠宝可以不用管,但是宝剑不能落在对方手里。 苏小慵道:“李大哥,你,不用湛卢吗?” 李莲花摇摇头:“那是你的陪嫁,我舍不得用。而且,它是重剑,并不是很适合我。” 他笑得有些无奈,握了握手中的青霜:“我已经不习惯拿剑了。但是,很奇怪,这把剑,我用着还很顺手。就继续用它吧!” 笛飞声嘴角扯了扯:“李莲花,你起了杀心了。” “是吗?”李莲花看着手中的青霜,若有所思。 …… 秋娘看着苏小慵怀抱着两柄剑走进随意居,不由得看着笛飞声:“要不要,也给我……” 笛飞声眉毛一挑,面露不快。 “我还没死。” 看到笛白杨把他平时练剑的小木剑拿在了手上,笛飞声脸上浮起一丝笑意,竟一言不发。 岑婆微笑着说道:“杨杨,你还小,有大人在呢,哪能轮到你打打杀杀?快去睡吧。” 笛白杨看着他老子。 笛飞声道:“听奶奶话。” 笛白杨提着剑,乖乖地去他房里了。 李莲花道:“其实,大家不用这么紧张。我和老笛会守在外面,我们要相信方小宝的机关。” 笛飞声哼了一声道:“我还是相信我自己的刀吧!” ...... 然而,两个时辰过去了,明镜司和云隐山都没有放出遭袭的信号。 “红颜误”进来白云城都两个时辰了,还没开始进攻。 明镜司里,方多病有些忐忑。 他想,是不是对方发现了明镜司人太多,不敢来了,直接去了云隐山呢? 郑好说,云隐山也没有放出火箭,说明她们也没去那里。 虞长风笑道:“是不是她们人生地不熟,找不到我们?” 方多病呵呵两声,白了他一眼:“一点都不好笑。你以为她们是你这样的毛头小子吗?专业杀手组织,追踪必定是基本技能之一。” 虞长风道:“倒也是。不然迷路了,就没法找到要杀的人了。” 方多病有些不安:“我有种感觉,她们不会来我们这里。” “为甚么?” 郑好问。 方多病道:“李莲花要我好好布置明镜司的机关,保护好那两个恶人,还有明镜司的刑探。 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我会做不到。” 虞长风道:“说明你师父很放心你。 还有,我们。“ 方多病看向郑好:“是吗?” 郑好若有所思:“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昨天离开后,他一次都没来过,确实好象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方多病对郑好道:“不管怎样,如果云隐山放了信号,我就立即过去协助他们。 这里,就交给你和虞长风了。” 郑好点头同意: “你放心,外面还有一百府兵呢。” ...... 同样不安的,还有云隐山的人们。 笛飞声和李莲花站在山峰最高处往下眺望。 笛飞声说,他已经巡视了四五遍了,仍未发现任何踪迹。 “李莲花,这可不是好现象。” 李莲花眉头微蹙,沉声道:“再等等。” 笛飞声道:“功夫高的杀手不可怕,就怕他还长了脑子。” 李莲花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得远处一声火箭响,空中炸了一朵绚丽的烟花。 而那个地方,不是明镜司,竟然,是城主府。 花成栋和他们约好的是,哪个门发现了有可疑的江湖人进来,就在哪个门放火箭。之前酉时就是在西门放的。那现在,怎么在自己府上放起了火箭? 难道红颜误去了城主府? 李莲花和笛飞声对视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困惑。 挟持花成栋? 但是,她们又怎会知道花成栋和他们的关系? …… 第172章 城主府被困,虞长风赶到。 方多病也看到了城主府燃放的火箭。 他同样吃惊不小。 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云隐山总共只有那么几个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再抽人出来的,只能明镜司去花府看看发生何事了。所幸,明镜司离花府比较近。 他打算亲自去一趟。以他的轻功,快去快回,一盏茶的功夫就够了。 虞长风站出来说:“我去吧。我的轻功还是可以的。这里,离不开你。” 方多病想想有道理。正在这时,何青山小跑了进来,面色慌张:“方镜使,城主府可能出事了,让我带一队人回去看看。” 方多病觉得蹊跷。 “红颜误”初到白云城,能追踪到明镜司和云隐山可以理解,去城主府是何缘由? 会不会是调虎离山? 可是,来不及多想,他当机立断,先让何青山带人回去吧。 何青山说只带一队人,但是方多病坚持让他全部带回去,务必要保证花城主的安全。 等何青山走了,方多病还是不放心。他不知道对方的真实意图,但事关花成栋,还是谨慎点好。 于是,他苦思了一会,还是决定让虞长风去一趟。 明镜司里,除了自己,他功夫是最高的了,更重要的是,他轻功好。 虞长风立刻便出发了。 “打不赢就跑回来!”方多病追着他喊。 “你太小看我啦—!” 风从远处送来了虞长风朗朗的声音。 …… 何青山带着一百名府兵声势浩荡地往城主府赶,还刚跑出两里,就见一个人影飞快地掠过朝前去了。 他依稀觉得好像是明镜司里那个刑探不像刑探,打杂不像打杂的少年。 他轻功竟然如此了得! 何青山暗自佩服,明镜司里果然还是有人才的。 虞长风飞快地到了城主府,却看到一片灯火通明。门口站着府兵,一切正常? 他困惑了。 当他向府兵说,自己是明镜司派来的后,府兵立刻就让他进去了。 …… 花成栋正在前厅来回踱着步。 说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点都不过分。 听说明镜司来人后,他总算松了一口气。可再一看,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不由得又泄气了:“就你一个人来的?” 虞长风说:“不止。你府上的何青山带着所有的府兵就在后面。他们慢,方镜使担心你的安全,让我先来看看。” 花成栋听他这口气,方多病是极信任他的。 “唉,也没别的办法了。小兄弟,那你知道云隐山吧!” “知道。” “那你赶紧去一趟。告诉李兄,那帮人带了弓弩,又在城里买了火油。我担心他们是要纵火!” “纵火?”虞长风大吃一惊:“那你为何不早派人告知?” 花成栋急道:“如何没派?派出去的都有去无回。我才觉得不对劲,一定是负责跟踪的人被她们发觉了,被他们反跟踪到了这里。现在,我府里的人只能进不能出。出了大门,就有可能被射杀。我已经派出去十几个人了,你们可曾收到消息?” 虞长风答:“的确没有。” 花成栋苦笑:“我的人功夫都一般,只有何府兵卫强一点。” 虞长风却思索道:“射杀?如果她们人多,就不会守在这里,只是射杀你们出去的人,早就攻进来啦!想必,他们只留了少数人在这里。一个人,一把弓,就可以把你们关在府内。如果你同时派多一些人出门,她们射不过来,且极容易暴露位置,就不会射了。” 花成栋气恼不已:“一个人一把弓?她们太狡猾了。” 原来,自从发现有黑衣白马的一批人进了白云城,花成栋的人一直听命远远地跟着。发现她们先是到了明镜司,但没有停留,转而又去了云隐山。在云隐山下,她们倒是四处看看,找找,一直没有发动进攻。然后,便有四人返回了城里。原来,她们是去买火油了。 花成栋收到跑回城主府的人报信后,立马便派人去云隐山,提醒他们,对方可能会用火攻。可是,第一次派出两人,第二次派出四人,第三次派出八人,都是有来无回。而且,他们出门不久,便能听到弓弩发射的声音,急死他了! 他的人都派到城中各处打探消息,而且,功夫好一点的,都派给了何青山。眼下肯定是遇到了高手埋伏,出去便是有来无回。 他手下的人怕他再往外派人,便建议,云隐山的人功夫好,可以发信号,让他们来城主府,不就可以把消息告诉他们了吗? 只是,如果云隐山已经遭袭,肯定是腾不出人来了,不过,明镜司一定会派人来。果然。 虞长风奇道:“我来的路上,并未见到路上有尸首,看来她们还做了善后工作,尽量不让进来的人发现异常。” 花成栋急道:“眼下,先不管这些,已经耽误很多时间了。要速去通知李兄,冬日天干物燥,山上还有老人孕妇孩,如果他们用火攻,怕是,怕是……” 话音刚落,虞长风身形一晃,转瞬便掠出去几丈远:“我这就去云隐山!” 就听得远处一阵弓弩发射的声音,紧接着,虞长风飘渺的声音传来:“想要射中本公子!做梦!” 花成栋暗喜,终于发出去消息了。 看到跑得大汗淋漓的何青山和府兵们,花成栋想起了虞长风说的话。对方可能只有一两个人,并不敢大举进攻城主府,只敢在路上伏击。 于是,他让府里的下人赶紧给每人准备两只水桶,不够,用洗脚的桶子也行,全部带上,快速赶往云隐山。外圈的府兵清一色执盾,内一圈执弓,再里面就清一色提桶,成方块队形出发。 果然,府外并没有响起弓弩声。 …… 然而,虞长风刚到云隐山脚下,就已经看到山上有火光时隐时现。 完了,还是来晚了! 虞长风心下一紧,催动内力,纵身腾跃,直奔山顶而去。 第173章 红颜误偷袭云隐山,笛飞声再救苏小慵 李莲花和笛飞声等了足足一个时辰,都不见有人来。 山门和后山的机关都没有反应。 一切都透露着不寻常。 笛飞声道:“如果她们今晚不来,明晚不来,我们还好,里面的人可受不了。” 他心里担心的是大着肚子的秋娘受不住。 李莲花沉吟道:“我觉得她们会来。倘若她们真的是派了高手来,必定会发现,她们进城的一举一动都被人跟踪了.此处是我们的地盘,久耗对她们也不利。” 突然,山下有动静。 两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远远看见,有火把朝山门快速逼近。 李莲花道:“我去看看。老笛,你在山上守着。” 笛飞声点点头,站在院子前面最突出的那块石头上,观察动静。 ...... 云隐山下,大约有十几名蒙面的黑衣人,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持剑,朝山门飞速掠来。 当她们推开虚掩着的竹门时,数以百计的竹箭飞射而出。 黑衣人手中长剑在空中挥舞,密密麻麻的竹箭纷纷被打落。 竹箭射完,还有一半以上的人站立着。 当她们准备再次推门而入时,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山门内汹涌而出,将这一群人给直接震飞了出来。 黑衣人连连倒退了上十步,踉踉跄跄,最终还是站稳了。 一名白衣男子从里面缓缓走出,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几分惧意,几分疑惑。 此人内力如此强大! 要知道,她们发现了之前被杀的同伴还没来得及服用无极丹就被杀,特意吸取了教训,刚才在上山时就提前服下了丹药,以免犯下同样的错误。 无极丹,最大的好处,就是服下立刻便能提升内力数倍之多。 它的缺陷是,只能是瞬时提升,半个时辰后,药效便慢慢消退了。 所以,她们在面对强敌时,一般都不敢提前服用,怕药效过了,还没战胜对手。 但这一次不同。她们发现,对手不但强大,而且似乎清楚知道她们的弱点,在她们服药前便迅速出手解决她们。 因此,她们没有别的选择。 但即便是服用了无极丹,这个男子还是仅凭内力就将她们这么多人同时震飞,简直匪夷所思。 “你,究竟是什么人?” 为首的又惊又怒。 李莲花冷冷地扫了她们一眼。 今天这些人,和之前追杀的那些人,有些不一样。 她们背上都背着弓? 不,那还不是普通的弓,那是弩。 李莲花眉头皱了起来。 要知道,历代朝廷都是禁止民间使用弩的,一个民间组织能够同时配备这么多弩,鬼市当真是神通广大。 他心里暗暗地数了一下,站着的九个,地上躺着的三个。 一共十二个人。 今天派出的人,还没上次的多?不对。 除非,今天来的,都是更厉害的高手。 他心里隐约不安。 不管怎样,速战速决吧。 …… “你们要的东西,不在我手上,你们被骗了。但是,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信。既然如此,就让我看看,无极丹的药效到底有多强吧!” 为首的红颜冷笑: “我们那么多同伴死在你手上,你以为,还能让我们相信你?你只有一条路,交出无极丹,留你全尸!” 李莲花一言不发,他不打算废话。 随着一声清脆的剑鸣声,青霜剑带着凛冽的寒光出鞘,在夜空中闪着冰蓝色的光芒!刺眼,夺目! 不愧是名剑。 似乎感应到了主人体内那澎拜的杀气,它将自己的寒气也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来。 剑气,杀气,迅速融合在一起,剑身的颜色也越来越蓝,蓝得骇人! 黑衣杀手们神情不安,一步步往后退去…… 就在这时,山上突然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声音。 是弓弩发射的声音,隐约还听到了笛飞声的暴喝声。 李莲花大吃一惊,回头望去,数十支火箭从后山峭壁上飞向云隐居方向。火箭在空中划出刺眼的光芒,朝地上飞射而去。 落地之后,瞬时火光四起! 他听到了女人尖叫的声音…… 他听不清,是秋娘还是苏小慵…… 李莲花心下大骇。 他身形猛地跃起,往山上疾掠而去。 然而,身后传来一阵尖锐的声音,“嗖嗖嗖”! 凭感觉,这是弓箭划破空气的声音。 九名黑衣人在他身后狞笑着,九支强弩同时对着他发射! 李莲花人已在半空,根本来不及躲闪。 但,他也是李相夷。 只见他在空中稍一停顿,一个转身,便朝着九支箭射来的方向大力挥出一剑! 他内心着急万分,这一剑挥出,速度奇快,力道极大。 一股汹涌澎湃的的剑气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气浪,铺天盖地,席卷而去。 叮叮当当。 九支箭被打得四散乱飞。 几声惨叫,九个人中又倒下了三个!她们死在了自己人射出去的箭之下。 剩下的六个被他剑气所伤,但没死。 …… 她们手上的弩威力太大,李莲花不敢将后背再对着她们。他举起了手中的剑! 距离太近,弩已经无法攻击。红颜误的杀手们也举起了手中的剑! 纵使她们内力提升了数倍,她们也不是李莲花的对手,何况,她们已经被青霜剑气所伤! 没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她们便死在了青霜剑下。 没有半分的犹豫,李莲花一剑将她们斩杀于青霜剑下,纵身便往山上飞奔而去。 ...... 随意居前。 李莲花赶到时,只见火光四起,所有人都被火逼到了随意居前坪。 笛飞声右肩中箭,鲜血湿了他肩头的衣服。 就在刚刚,红颜误的杀手们用飞爪爬到了崖顶后,发射出火箭,用火攻的办法迅速毁了后山的机关后,几十名杀手同时从后山爬上来。 当所有人被火逼出来的时候,她们就已经暴露在了杀手们的弓弩之下了。 笛飞声一个人,就算他是天神,也无法将来自不同方向的箭全部挡下。 笛飞声杀红了眼! 他的刀在他的悲风白杨催动下,一刀出去,犹如狂风暴雨,飞沙走石,杀手们不断倒下,血肉横飞。 但是这批杀手和他往日遇到的确实不同。 他也算是身经百战了,但他从未在一次打斗中见过这么多内力高强的对手。 闻所未闻。 而且,她们还配了强弩。 他喊岑婆快往没有着火的云隐居退去。 于是,岑婆一手抱着笛白杨,一手挥舞着宝剑将不知从何处射过来的箭打飞。边打边退。 秋娘肚子已经很大,本来就走不快,原本,是厨娘和苏小慵一左一右搀扶着她。 可厨娘哪见过这阵仗,她吓得双腿发软,簌簌发抖,根本走不动,几乎全靠在苏小慵一个人身上。 于是,苏小慵左手扶着秋娘,右手抱着两把剑。剑太重,很费力 。岑婆让她把剑扔下,她有些不舍。 正在纠结,又有几支箭射过来。 弓弩发射出的箭力道尤其大,速度比寻常箭快很多。尽管岑婆用力抵挡,却还是漏掉了一支。 那支箭飞射而来,正对着秋娘。苏小慵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往前跨了一步,将秋娘护在了身后…… 眼看那箭就要射入苏小慵的身体,千钧一发之际,笛飞声暴喝一声,将手中的刀大力掷了出去,将那支箭打飞,然后飞奔到苏小慵面前,将她挡在了身后。 一支箭嗖地射了过来,正中他右肩。 笛飞声根本没把这一箭当一回事。他飞快地从苏小慵手中夺过湛卢,拔出了那把李莲花一直没有拔出过的宝剑,朝对面的杀手一剑劈了过去! 名剑湛卢! 第174章 笛飞声持湛卢杀红了眼,虞长风意外救下笛白杨 湛卢本就是天下第一重剑,杀伤力极大,再加上此刻已经杀红了眼的笛飞声,第九重的悲风白杨气势如虹,摧枯拉朽! 一时间,云隐山上血肉横飞,场面十分惨烈,云隐山仿佛变成了一个人间炼狱。 笛白杨害怕了,大声喊道:“爹!爹!” 苏小慵只觉一阵恶心扑面而来,她眼前一黑,往后倒了下去...... 秋娘惊呼:“小慵——!” 一个人影飞奔而至,稳稳地接住了她。 李莲花来得刚刚好。 笛飞声红着眼,怒吼道:“来吧! 还有不怕死的吗?” 除了云隐山上的风声,再没人回应这个死神一般的男人。 他的眼神骇人无比! 向来勇敢的笛白杨,终于被吓哭了! 李莲花喊道:“老笛,快救火!”,抱着苏小慵往岑婆房间里跑去。一会又跑出来从岑婆手里接过笛白杨,岑婆一手扶着秋娘,一手拽着厨娘,跟着进去了。 …… 李莲花将苏小慵放在了床上,轻轻摸了摸她那惨白的小脸,那颗提到了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了。 刚才在山门看到火光,听到女人的尖叫声,他感觉自己魂都快出窍了。 还好!幸好! 岑婆眼中含泪,说道:“放心,相夷,她没受伤,只是晕过去了。刚才,真的吓死我了!多亏,阿飞在!” 李莲花轻声安慰了她两句,并拜托师娘好好照顾苏小慵,提剑便出去了。 他已经确认苏小慵并无大碍。当前,最要紧的是去查看是否还有活着的杀手,以及,灭火! 随意居,多好居,也行居都被火箭射中,其中随意居火势最大。 李莲花到笛飞声面前,道: “老笛,快,我们去检查下还有没有活口,要赶紧救火啊!不然,又要住到你的梧言庄去了。” “不用!”笛飞声道:“我杀人,不会有活口。” 李莲花快速扫了一眼现场。的确,那样的刀法,也不可能有活口了。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那赶紧灭火吧! 水还在后山的瀑布水潭,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用他们那绝顶的轻功来加快速度了。 “你,看不见我受伤了吗?”笛飞声道。 李莲花哦了一声。他看到了,只是见他还能杀人,便觉得也没多大问题。 “那好,你留在这里,找找用什么别的东西扑下火,我去打水。” 他一手一只桶,眨眼便不见了人。笛飞声叹了口气,也提着两只桶子跟上去了。 …… 虞长风来的时候,火势已经小了很多。 “苏姑娘!苏姑娘!” 他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他活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杀人现场。 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他怕会吐出来。 满身是血的笛飞声瞪了他一眼,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来得真是时候!” 虞长风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这个人的眼神,好瘆人! 李莲花见状,停下了脚步:“对,虞长风,你来得正好。” 他上前将手里两个空桶递给他:“快,帮忙灭火!” 说罢,自己去老笛手上抢过来水桶,飞一般走了。 虞长风本想问苏姑娘没事吧,但是看这两个男人的神情,还能有心情忙着灭火,人定然无事。 他心下一喜,便很乐意地跟他们去提水了。 …… 随后,何青山带着一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上山了。 云隐山上处处可见忙碌的人影。提水的,搬运尸体的,打扫的,冲洗的,垃圾整理的...... 花成栋可能也没想到,他派来的这支大阵仗的队伍,打架时没帮上忙,善后确实很及时。 经过一夜的折腾,秋娘已经坚持不住,带着笛白杨去了隔壁房里和衣而卧。岑婆守在昏迷的苏小慵身边,靠着床头,闭目养神。 虞长风的眼睛,一直留意着苏小慵的动静。 他许久没见到她了。 他还是想,能看到她的身影,哪怕是远远的看一次。 方多病明着警告过他,不得上云隐山。当然,就算没有他的警告,他也没有理由上来。 虞长风忽然看到有两个府兵与别人的方向不一样。 他心知有异,便悄悄地跟了过去。 一间房门口,放着四只空水桶。 那两个府兵进去了。 虞长风大吃一惊,苏姑娘有危险! 他来不及多想,脚尖点地,几步便赶到门口,推门而入! 微弱的灯光下,一名府兵正弯腰去抱笛白杨,另一名府兵手里明晃晃的剑,正要刺向睡梦中的秋娘。 见到虞长风进来,里面的人也吓了一大跳。 正错愕间,虞长风身未至,剑已至! 一剑当胸而入! 紧接着,他飞起一脚,将那人踢到了墙上,转身再想去救笛白杨。 只听得笛白杨一声尖叫! 那个弯腰刚刚接触到他被子的府兵身子一僵,定住了! 笛白杨的小木剑狠狠地扎进了他右胸! 原来,笛白杨根本没睡着。 他脑子里,全是他爹晚上杀红了眼的骇人模样。他害怕,怎么也无法入睡。 他睡觉之前,手里一直攥着小木剑。秋娘看他那么紧张,也就没说什么。 连她,都被吓破了胆,何况,这么小的孩子! 笛白杨抱着小木剑躺在被窝里,闭着眼睛,努力想睡着。忽然,他听到有人轻手轻脚推门进来的声音。 他以为是笛飞声进来了。 正想起来,却听到有女子说话的声音。 “就是这孩子,必定是他们俩中一个人的儿子。把他带回去,交给主人。可以用他来威胁他们交出无极丹,主人,也许会饶我们一命。” 另一个女子说:“对。把孩子带走。这个女人没什么用,也不方便带。” 紧接着,他的被子被掀开,一股凉风吹了进来! 他心下一惊,本能地将手中小木剑使出全身力气,刺了出去! “噗嗤!”正好扎进了那人的胸口。 于是,就出现了虞长风看到的那一幕! 那人身子一僵,正要将木剑拔了出来,几乎是同时,他听到侧面有异样的声音,他扭头去看,虞长风龙泉剑已至! …… 哪怕是山上人潮涌动,各种声音入耳,笛飞声还是听到了笛白杨的那一声尖锐的叫声。 李莲花也听到了。 几乎是同时扔下了手中的水桶,两条人影快如闪电冲进了秋娘在的房间。 虞长风以为又来了杀手,本能地挡在了床前,准备一剑刺向来人。 看到来的是笛飞声和李莲花,他才松了一口气。 笛白杨从他身后将头探了出来,怯怯地喊了一声:“爹—!” 第175章 来自前武林盟主的一条龙服务,笛飞声并不领情 秋娘被惊醒了,见到此情景,吓得不轻。 “娘——!” 笛白杨见他老子没有要哄他的意思,哭着躲进了秋娘的怀抱。 笛飞声眼神中有一丝温柔在流动。 那是他的儿子。 那是他的女人。 刚才差一点,就天人永隔了。 他不是不想把那受了一晚惊吓的小家伙抱起来好好安慰安慰,而是他身上实在太脏了,他不想弄到笛白杨身上。 李莲花皱起了眉:“老笛,你不是说没有活的了么!” 笛飞声看了一眼他,眼神中也闪过一丝惊讶。 虞长风大声说道:“我知道为什么她们没死!” 笛飞声凌厉的眼神扫向他。 虞长风道:“她们就是守在城主府外面的人。花城主放信号,就是要告诉你们,她们打算用火攻。可是,这两个人守在外面,出来一个射杀一个。花城主没办法了,才发信号,想让我们去找他。 我,就是来送信的。可是,还是来晚了。” 他很失落。 尽管他一刻也没停歇,还是来晚了。 李莲花这时候才明白城主府放火箭是这个缘由。 ...... 那两个红颜,其中一个已经被虞长风一剑穿胸,没了气息。另一个,还有脉搏。 李莲花让虞长风将那个还有气的带回明镜司去,疗伤,审问。 虞长风说,山上还这么乱,火还没彻底扑灭,他再帮忙干些活,天亮了再下山吧。 李莲花微笑道:“有一百个人呢,不差你。你也不是干这种事的人,早点把她带回去审吧。” 虞长风其实不太情愿,又去提了几桶水才下山。 确实,有一百个人呢,他在这里有点多余了。 ...... 在一百个灭火大军的努力下,云隐山的火很快熄灭了。 李莲花把笛飞声叫到了一间空房。 笛飞声问:“忙着呢,你叫我来这里做什么?” 李莲花冲地上的一桶水,努了努嘴:“不需要你忙了。 自己把伤口清洗一下,我帮你上药。” 笛飞声愣了一愣:“不必。这点小伤算什么。” “小伤?我知道,只要不是贯穿伤,对笛盟主来说都是小伤。但是,这样的小伤也要处理,你刚才用力过猛了。” “李莲花,你真啰嗦。”笛飞声不以为然,转身要出去。 李莲花在他身后幽幽地道:“难道你要让秋娘来帮你处理伤口?还是,笛白杨?” 笛飞声停下了脚步。 “李莲花,你真麻烦。” 话虽如此,他还是退了回来,不太情愿地打算把手伸进桶里去。 “等等!”李莲花用旁边盆子里的一把木勺伸进桶子里舀起一勺勺的水往盆里倒:“你是打算用这桶水又洗手又洗伤口?” 笛飞声无语。 于是,前金鸳盟盟主笛飞声平生第一次享受到前四顾门门主兼武林盟主伺候他洗手,洗伤口,上药的一条龙服务。 笛飞声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李莲花苦笑:“你还叹气! 你应该感到荣幸,就是我师父,我都没这么伺候过他!” 笛飞声道:“你也别委屈。除了无颜,别人要这么伺候我,我可能会一刀劈了他!” 他没有说假话。 平时无颜伺候他怎么那么自在, 李莲花伺候他,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李莲花瞪大了眼睛:“你,有点过分了!” 确实过分了。 过分的是,李莲花给他上完药后,还去隔壁房间去找秋娘要了干净的衣服扔了给他。 “换衣服我就不伺候你了。 把自己弄干净点,去隔壁抱抱你儿子,他今晚,应该是吓着了。还有秋娘。” 笛飞声嗯了一声。 是要去哄哄那傻小子。 不过,他的儿子,也没那么脆弱。 今晚他的表现,让他这个当老子的,很满意。 嗯,他笛飞声的儿子,就得有这股子狠劲,不能是个孬种! ...... 天亮了,一片狼藉的云隐山基本清理干净了。 黄绿色的竹林一片焦黑,如同墨汁浸染。尽管地面已经基本打扫干净,但是风起的时候,残叶仍然时不时飘落下来。 以毒攻毒,树叶被烧过的刺鼻的味道,恰好能掩盖那股难闻的血腥味。 房子,还能住,只是烧黑了一些地方,烧坏了一些地方。 再慢慢修补吧。 目前来说,这不重要。 ...... 何青山带领那一百府兵下山去了。 李莲花叮嘱他,告诉花城主,云隐山无恙。危险解除了,可以放心了。 第176章 有仇必报是我的原则 方多病和郑好听虞长风说了云隐山遭袭的惨状后,恨不得立刻跑回云隐山去。 但是他不能。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抓紧时间给那名红颜疗伤,还要审问,他走不开。 其实也不是走不开,只是他不放心别人而已。 事关云隐山,他想事事都经过自己的手更放心。 郑好明白方多病的担忧,便说,自己回云隐山看看,好让他放心。 方多病竟然推着郑好就出门了:“快去,快去!” ...... 虞长风说,他就在现场,除了老笛受了伤,其他人都安全,放心。 他没有提自己救了秋娘和小白杨的事。 方多病看了一眼那个往日玉树临风的俊美少年那一身的狼狈模样,忍不住说道:“辛苦你了。不过,你去歇一会就来找我,我们有事要好好商量。” 虞长风:“商量什么?” “很重要的事情。” 虞长风立刻就兴奋了:“报仇吗? 太好了! 我不用歇,现在就开始商量吧。” 方多病盯着他:“虞长风,你的确是个聪明人。 对,报仇,但也不完全是报仇。不过,我们现在有很多事要做,走吧!” ...... 李莲花没想到,刚吃过午饭,方多病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早上刚离开的虞长风。 一大早,笛飞声便吹响了鸽哨,唤来了无颜,让她把厨娘带走,同时再物色新的厨娘。 昨晚,厨娘被吓坏了,她坚决要求离开。至少,让她缓过了这段时间。 无颜万万没想到,许久不曾唤他的尊上,在这人迹罕至的山上种菜都能受了伤,何况,还是和那个人在一起。 但他还是觉得是自己的错。 他满脸惭愧,向笛飞声请罪,他没有听到尊上呼唤他的玉哨音。 笛飞声淡淡地道:“不是你的错。 我并没有唤你。” “啊?” 看到无颜眼神里的不安,笛飞语气淡定:“她们速度太快,来不及唤你。” 的确,对手速度太快是一个原因,弓弩发,大火起,几十名杀手突然从后山出现。 当然,还有另一个主要原因。 尽管他杀红了眼,他还是很清楚,李莲花马上就会回撤,他马上就会有强援。 所以,他根本没想起还有无颜这个人。 当然,他不能这样说,太伤他手下的自尊了。 …… 无颜问,要不要他再找人来守护云隐山。 笛飞声想了想道:“不必,有需要我会唤你。 目前最重要的是,” 他看了一眼已经在桌边坐好的秋娘:“除了厨娘,还需要找好一个靠得住的稳婆,以备万一。” 无颜惊呆了。 他的尊上,居然能想到提前找好稳婆这样的事? 他想笑,但不敢,强忍着,说了声遵命,便带着厨娘下山了。 笛飞声怎么会想得到这样的事? 其实是岑婆看秋娘肚子那么大了,昨天又受了惊吓,她担心秋娘早产,才特意叮嘱笛飞声要尽快找一个稳婆。 厨娘也说,她以前在做事的那个大户人家的夫人,就是难产死的。生了两天两夜,叫了两天两夜,最后还是死了。 岑婆赶紧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屋里两个怀了孩子的女人,别吓着她们了。 笛飞声也听到了。 他也吃了一惊。生个孩子而已,女人不就是生孩子的吗?这么可怕? 叫了两天两夜?笛飞声一听头都大了。 秋娘那个小小个子的女人,要是在随意居叫上两天两夜,他会被逼疯吧。 太可怕了! 所以,他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稳婆的事,很重要。 ...... 方多病说,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李莲花商量,不由分说拉着李莲花便出去了。 笛飞声见怪不怪,一言不发,走到门口,随意地倚在门框上,看着他们。 方多病经常当他是透明人,他早已习惯。 三个人在石桌旁坐下。 方多病开门见山:“李莲花,那个杀手死了。我们刚把她救活,她便趁我们不注意自杀了。唉,也怪我们大意了,想着她还很虚弱。” 李莲花“哦”了一声,似乎也不是很意外。 方多病又道:“李莲花,我觉得我们不能这么被动了。 我们要主动出击,灭了鬼市,铲除祸患,一劳永逸。” 笛飞声挑了挑眉。 方多病道:“我们审问了那对骗子夫妇,这些年,他们没少害人。光是槐花镇,他们就做了好几批无极丹了。 你想,那是取了多少人的血?因为怕时间久了,死的人多了,会暴露,他们原本就打算交了这批货便离开槐花镇。 所以,她们这一个月才会特别疯狂地采血,才导致连续有人失血过多出事。 假如,这次不是遇到了你,她们不知道还要害多少人!” 李莲花道:“没有鬼市,她们还是会骗人,取血,做无极丹。” 方多病道:“也对。 但是没有鬼市这么大一个市场,就不会有这么多买家。没有那么多买的,他们就不会做那么多,至少,要少一些人受害。” 虞长风用力点头,表示赞同。 李莲花盯了他一眼,对方多病道:“那,你带他来做什么!” 方多病看了一眼虞长风,莫名有些心虚。他又去看了一眼正在低头抠他指甲的笛飞声道:“虞长风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剿灭鬼市,所以,我带他来一起商量。” 李莲花道:“偌大个江湖,那么多恶人,恶事,你管得过来吗?” 方多病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但是,当初你问我想做什么的时候,我说过想开一家比百川院还牛的江湖衙门,专断江湖刑案,主持公道,护一方老百姓平安。你是支持我的,记得吗?” 虞长风拍手附和:“方兄说得好!” 李莲花看向方多病,正色道:“你昨晚没在,他来得太晚,你们都没有和她们交上手。你方镜使功夫高强,但是以他的功夫,逃命可以,真打,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不知道鬼市到底还有多少杀手,又有多少无极丹在手上。 万一他死在了鬼市,我怕三清宫的那几个老道会以为我挟私报复。” “怎么会!”虞长风朗声道:“是我自己要去的。我师父他们知道,如果不是自愿,没人可以逼我做任何事情。” 他说得掷地有声。少年人的骄傲溢于言表。 虞长风说:“我闯荡江湖,本就是为了不断挑战高手。怕死,就不要闯荡江湖。再说,和你们这样的高手死在一起,三生有幸!” “呸呸呸!” 方多病冲他连啐了几口:“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和我们这样的高手在一起,只要我们活着,就不会让你死!\" 李莲花冷笑道:“方镜使,牛不要吹得太大。” 笛飞声停止了抠手指甲,似笑非笑地道:“我对行侠仗义没兴趣,但是,有仇必报是我的原则。 方多病,这次我站你这边。” 方多病撇了撇嘴:“你站我这边有什么用。秋娘都 快生了,你肯定不想离开云隐山。” 笛飞声不置可否。 第177章 笛方花决定铲除鬼市 李莲花沉默不语。 笛飞声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微笑:“算了,方多病。他是舍不得他的温柔乡的。我跟你去。” 方多病瞪大了眼睛:“秋娘怎么办?” 笛飞声道:“师娘说了,如果不发生意外的话,至少还要两个月。我们快马来回五六天就够了吧。再说,生孩子,我又帮不上忙。” 方多病笑道:“看来你是真知道的。三天可到,但你不能只算路上的时间。” 于是,方多病热情地邀请笛飞声加入他们的讨论队伍,李莲花也不说话,只是在一边默默沉思。 方多病说,那对骗子夫妻知道鬼市的路,让他们带路即可。只带一个去,另一个留在明镜司。他们知道进入鬼市的暗号对了暗号才可以进去。 明镜司的的刑探,留下四个人同郑好留守,其余八个人分成两批扮成买家,笛飞声带一批,方多病和虞长风带一批,分别进入鬼市搜寻白面书生。只要擒住白面书生,便命他解散红颜误,关闭鬼市。 笛飞声道:“不可。关了再开,解散再重来都不难,一把火烧了最好。至于白面书生,我要把他带回来交给药魔,不能便宜了他!” 方多病本想揶揄他两句,你笛盟主是有经验的。但想想,难得他现在是自己的同盟,还是给他留点面子,于是,硬生生把那句话给咽回去了。 三个人说了好一阵,不约而同,望向李莲花。 方多病道:“李莲花,你不说点什么?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好?” 李莲花摇摇头,轻叹一声:“唉,等我回来。” 说罢,他起身朝苏小慵走去。 …… 厨娘已走,苏小慵正在帮岑婆收拾碗筷。 李莲花来到她身后,坐在饭桌旁看着她收拾,也不催。 苏小慵道:“有事?” 李莲花嗯了一声,并不说什么事。 岑婆便说:“小慵,你快去。这点小事,师娘慢慢弄便好。” 于是苏小慵洗干净手,走到了李莲花面前。李莲花站起来,牵着她的手往后山走去。看着那一片黑黝黝的竹林,李莲花眉头皱了起来。 终于,他开口道:“小慵,我要和他们出去一趟,大概六七天就能回。你,会害怕吗?” 苏小慵点点头:“会。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好。” 李莲花捏了捏她的手:“那我不去了。” 苏小慵笑道:“我骗你的。我每日都睡不醒,根本不知道你在不在我身边。” 李莲花啊了一声,紧簇双眉:“那我也不去了。” 苏小慵呵呵笑了,伸手环住他的腰:“其实,我现在很好。如果你想去,就去吧,不必担心我。我反正不是睡就是吃的。” 李莲花叹道:“你说的倒也没错。不过,小慵,我是真的不想去。怎奈,我不入江湖,却躲不过江湖的风雨。好好的云隐山被弄成这样!唉,以后,我们的孩子,老笛的孩子,小宝的孩子,都要在云隐山好好长大。鬼市这股势力,太邪恶,既然结下了梁子,他的存在,对我们的威胁太大。我不想,让你和孩子们过得不安乐。” 他苦笑:“而且,就算我不去,小宝也会去,虞长风也会去。” “嗯,你不放心他们。可是,你们就这几个人去?不报官?不请天机山庄帮忙?” “这样邪恶的地方,都是不被官府允许存在的。既然它能安稳存在六七年了,说明,要么官府被买通,要么,官府拿他们没办法。所以,报官只能是暴露我们自己。至于天机山庄,来不及了!” 李莲花本来是一脸无奈的说着,说完“来不及了”这四个字,他好像如梦方醒,一把将苏小慵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了一下,道:“我们要在白面书生确定他的杀手已经失败前赶到鬼市,那样才能易守为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所以,如果这件事不得不去做,我们现在就要出发了。” 他松开了苏小慵,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等着我。” …… 李莲花和苏小慵从后山回来,便独自来到石桌旁。虞长风给他让出来靠近方多病的位置,他却不坐。 刚才那个一脸倦怠的李莲花不见了。 李莲花道:“我的想法,第一,既然你们要战,那便带上干粮,即刻出发。按时间算,杀手们后天晚上之前应该要回到鬼市。但是出来干这种杀人的营生,变数很大,晚回去一两天其实也是正常,不会引起太大怀疑。所以,我们最迟后天晚上要赶到,在他们变攻为守之前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第二,昨晚,红颜误折了五六十名杀手,算上前面两批被我杀死的,红颜误应该只剩下二三十名杀手。但留在白面书生身边的,有可能都是最厉害的。所以,不要带明镜司的刑探,不要通报官府,以免走漏消息,或者引起无谓的伤亡,就我们三个人即可。出了白云城我们便戴上面具,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是我们。” 虞长风听到“三个人”,正要抗议,李莲花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接着道: “第三,虞长风带上几名老练点的刑探,再带上雪姑,即刻去凌云派取无极丹,取了后当场毁掉。在那之前,不要告诉雪姑,你是要毁掉它们,以免她不配合。你就说,是拿去鬼市交易,毕竟她也不知道昨晚云隐山的事。记住,这件事情很重要,一定要确认是无极丹,确认当场毁掉了。” 他一口气说完,扫了一眼坐在那里的三人。 笛飞声嘴角上扬,和方多病相视而笑。虞长风惊掉了下巴。 这,怎么就是去和苏姑娘说了几句话,刚那个犹犹豫豫的人突然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还有,那不是大魔头笛飞声吗?他竟然对李莲花的话没有一丝反驳,仿佛平日里就是这般顺从? 李莲花看着他们:“有问题吗?” 三人都摇了摇头。 李莲花愠道:“那还坐着?” 方多病倏地站了起来,大声道:“那我去明镜司提人。虞长风准备快马和干粮,你们俩,自己看着办。” …… 第178章 笛方花离开云隐山,真药魔制服假神医 笛飞声告诉秋娘,自己要出门几日。 秋娘摸着自己的肚子,欲言又止。 她想说,能不能早点回来,经历了昨晚,她真的害怕,尤其是他不在家里。但她又觉得,不该说这样的话拖他后腿。 再说,说了,也未必能拖得住。 算了,还是不说了。 “老笛,你,要自己当心点,我们在家等着你。” 她走到笛飞声面前,拿起他那只没有握刀的手,轻轻放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眼里泛着期待的泪光。 笛白杨抱住了他爹的大腿:“爹,你要早些回来,我害怕。” 笛飞声的大手,在秋娘隆起的肚子上摩挲了几下,又去摸了摸笛白杨的头,眼里竟比往日多了几分温柔:“好,我答应你......们。” 笛飞声用鸽哨唤了无颜过来,告诉他,自己要离开白云城数日,云隐山的安全便交给他了。不用上山,山上有岑婆,山下有城主府派的府兵,一般人根本上不去。他只需要在云上阁住上几天,远远地关注着对面就行。 无颜想跟他一起去,但是,他也知道,在尊上心里,守着云隐山比跟尊上去打架要重要多了。 …… 李莲花既打定主意,便不再和苏小慵缠缠绵绵。他仍然只取了青霜,自己收拾了包袱便打算出门。 岑婆也不多话,她知道,她这个一心想当人间逍遥客的徒弟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再仗剑出门的。 “万事当心,相夷。” 李莲花心头一暖。这句话,那个少年当年意气风发离开云隐山时,也曾听到过这样的叮嘱。 只是,那时候的他,没有把这样的叮嘱当一回事。 凭他的功夫,有何需要当心的?要当心的,是那些即将被他挑战的对手。 而这一次,他从这六个字里听出了师娘的牵挂。 他朝岑婆和苏小慵笑着挥了挥手:“放心,我很快回来。” 会很快的,因为这一次,他不会再留恋江湖,他只为了还她们一个平静安宁的云隐山。 …… 李莲花下山后,亲自跑了趟城主府,请他多派些人在城门和云隐山山脚下巡逻,不要放陌生人上山。 山上的箭阵机关全被破坏了,经过红颜误这次的偷袭,他们发现,火攻之下的木制机关几乎成了摆设。 当然,从悬崖峭壁上发动火攻,一般人根本做不到。这样的厮杀,也不可能经常有。 一般的武林高手,岑婆一个人也足够应付。 只是,今日的岑婆已经远不如当年了。但是,她毫无怨言,心甘情愿。 别说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当初就是以命换命,她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方多病已经在琢磨把所有的机关全部换成金属的,耐火的。但是,需要时间。 可他现在没有时间。 等他回来立刻就着手改造。 ...... 方多病去明镜司提了张神医出来,嘱咐郑好最近不要接案子,所有人都留守在明镜司。 郑好让崔刑探带队,又选了几名老练的刑探,带上雪姑去凌云派取丹药,虞长风压阵。虞长风虽然功夫高,但毕竟年龄小,没有经验。 郑好还告诉李莲花,不要担心山上,她已经派人传信给父亲,调了一批弓弩手过来,今日就会到,他们只有一件事,就是随时待命,保证云隐山的安全。 李莲花对郑好的安排很满意。这个小女子,办事素来有板有眼,考虑起事情来,滴水不漏。 “方小宝,你好福气。” 郑好笑成了一朵花儿,她居然得到了剑神李相夷的赞誉! “师父,那个白面书生,能经营鬼市这么多年,肯定不是一般人。据雪姑说,他们都只听说过白面书生武功深不可测,但都没见过他本人。你们可要多当心啊! 方多病就拜托师父了!” 郑好左一个师父,右一个师父,叫得李莲花心花怒放。 他徒弟欠他的恭顺,尊敬,都在徒弟媳妇这里补上了。 这种感觉还不错。 ...... 方多病看到李莲花手上的青霜剑,立刻问他要了过去仔细端详。 “这就是青霜?果然不一般。虽然不如我的尔雅高贵优雅,但是,听说它的寒气可以渗进血脉? 好神奇!” 说着说着,他便要拔剑出鞘。 冷不防被李莲花一把夺了过去。 方多病愣住了:“怎地那么小气!不拔我怎么看?” 李莲花道:“到时候有你看的。 这剑,杀气极重,不拔也罢。”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雷长生。 “方小宝,你要好好练武。十年之内,如果你被一个叫雷长生的打败了,这柄剑,我便要还给凌云派。” 方多病高声道:“除了你和老笛,谁还能在十年内打败我!雷长生?这个名字一听就土。” 郑好撇了撇嘴:“能比方多病更土?” 方多病道:“我这只是怪。 他那才是土。” 众人都被他逗笑了。 方多病却盯着李莲花的脸,狡黠一笑:“那师父啊,您到底是想要我赢,还是想要我输呢?” “咚!”那颗伸过去的脑袋上挨了一下。 “输了,别说是我的徒弟。 赢了,也不怎么光彩。你自己看着办吧。” 李莲花接过虞长风递过来的缰绳和干粮,对他说道:“你们也不要耽搁了,马上出发吧。那么多无极丹如果被鬼市抢走,我们三个人可能就回不来了。” ...... 张神医听说要带他去鬼市,死活不肯去。 他歇斯底里喊道:没有无极丹去鬼市,那不是找死吗? 可偏偏这几个人毫不理睬他的叫喊。 死? 好像没人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而且他们还不带雪姑一起,更是感觉不妙。 于是,他哼哼唧唧,扭扭捏捏,反正就是快不起来,连上个马背都很费力。 方多病恼了,李莲花一再强调要快,这个人若不配合,如何能快?还得靠他带路,也得靠着他的配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进入鬼市。他一气之下,便打算把他绑了放在马背上,自己拽着缰绳让他的马跟着跑。 李莲花摇头,那样也太招摇,还神不知鬼不觉呢,几十里外就引人注目了。 最后,还是笛飞声让无颜去找了药魔来。 药魔从一个小盒子里颤颤巍巍拿出一粒绿得发亮的丹药,让无颜强行给张神医服下。 张神医只觉一股凉意自喉咙一路下去,直到胃里,然后,整个人都似掉入千年冰窟,浑身有无数小冰锥在扎他,痛!是疼入骨髓的那种痛…… 他想呼救,却喊不出声来,喉咙眼都好像被冻住了。 “扑通”一声,张神医跪倒在药魔面前。他想磕头,却一头栽倒,身子像个虾米一样弓着,再也起不来。 正当他觉得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冰冷痛骨的感觉突然慢慢消失,浑身又开始渐渐回暖了…… 药魔笑道:“这个药,叫七日雪。这不是毒发,只是每日发作一次提醒你,体内有我的七日雪。发作时间很短,毕竟只是起个提醒作用嘛。不过,你最多能撑七日。七日之后,你若不服下我的解药,你就会永远冻起来了。就算把你放入温泉,你也会全身血管脆裂而死。” 他把另一个盒子恭恭敬敬交给了笛飞声:“尊上,这是解药。您到时候看着办。” 笛飞声接过解药,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很好。” 方多病张大了嘴:“药魔,你有这样的药,为何不早说?那我还要审什么啊!” 药魔啊了一声,赶紧低头退下了。 笛飞声轻蔑的看向张神医:“现在可以走了吗?还是,再歇一会?” 张神医愣了一下,一骨碌便爬起来,飞身上马。 李莲花冲笛飞声拱手抱拳:“佩服!佩服!” 第179章 笛方花三人想进鬼市无门 据张神医说,他最开始来鬼市交易,并不是直接和鬼市成交,而是和零零散散的买家成交。后来,丹药的反响很好,鬼市才出面买断了所有的无极丹。 从此,无极丹都只能卖给鬼市,有多少收多少,不过白面书生给的价格很有诱惑力,比他自己零散卖出去的价格还高。他当时还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后来才知道,自从收购了他的无极丹,鬼市无极丹的价格就翻了一倍。 他又郁闷至极。 但他从没见过白面书生,都是他的手下一个叫萧郎的来收。 说到这里,张神医竟然笑了。 方多病吃惊地道:“你居然还笑得出?” 张神医赶紧收了那有点猥琐的笑容,低头不说话了。 当张神医把李莲花三人带到一座偏僻的寺庙前时,三个人的神情都有些讶异。 一块几乎快被风干的寺匾上依稀可以看到“天马寺”几个暗红色的字。破败冷清,香火却似乎没断,烟雾缭绕,却也没看到有人进出。 “你没弄错?”笛飞声脸色黑了。 “绝对没有。我来过多次。”张神医看到身边三个男人脸上不善的神色,连忙小声解释。 …… 寺庙实在是小,门口进来一直往后走,穿过大殿,便到了头,只有东西两间厢房,看上去也是破败不堪,空空如也。 靠着院墙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胡乱摆放着红色的蜡烛和香,旁边一个铁盒子,盒子下面垫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十两一套”。桌子旁却空无一人。 张神医问方多病要了三十两银子,上前将银子塞进了铁盒子。 只听得“嗖嗖嗖”的声响传来,那银子像是滑下去了。盒子下面是开口的! 紧接着,“嘎吱嘎吱” 一阵异响传来。桌子后的院墙突然向两边缓缓退去。 张神医道:“我就不进去了。我来过多次,他们认识我,会杀了我的。你们只要记住我告诉你们的暗号就可以。” 他有些怯怯的看向笛飞声:“可不可以把解药先给我?” 笛飞声道:“你不进去,就等我们平安出来再说。” 张神医苦着脸:“你们自己进去,里面我也帮不上忙,还有可能暴露你们。但是,你们若是,若是出不来怎么办,我岂不是也要陪着你们一起死啊!” 笛飞声冷笑:“这里是寺庙,你可以去菩萨面前跪着,求他保佑我们早点出来。” 张神医哑口无言。 说话间,院墙退去,原本从外面看,这座破庙后面是一座大山,此刻,却露出一条一眼看不到头的山中隧道。 三人朝隧道走去,身后,两段分开的院墙迅速靠近,直到合而为一。 张神医在后面苦着脸喊道:“你们一定要快点出来啊!” …… 三人高一脚低一脚穿过那条昏暗的隧道,终于重现天日,却几乎同时啊了一声。 隧道口出来迎面便立着一块巨石,上面刻着血红的两个大字:鬼市!仿佛是鲜血淋上去的。有些瘆人! 然后,三人便傻眼了。眼前密密麻麻,全是房屋,一眼望不到头。所有房子看上去都一模一样,一间又一间,紧紧靠在一起。 原来,鬼市竟是在四面环山的一个巨大山谷中。没有市场,只有房子? 一声低喝传来:“怎的还不过来登记?” 一个女子声音传来,回头一看,原来隧道口右边也有一个桌子,一个戴着青面獠牙的恶鬼出现在桌旁。 桌上摆着两个像是记账簿一样的册子,笔却是在哪个恶鬼手里。 “暗号。” 女子声音果然是从恶鬼口里发出的。 方多病道:“唯闻人作鬼,不见鹤成仙。” 恶鬼又问:“来买还是卖?” 方多病继续道:“买。” “买什么?” “无极丹。” 恶鬼停下了手里的笔,道:“今日没有人卖无极丹,明日再来看看吧。” 方多病和李莲花对视一眼,道:“我们着急要,而且我们要很多。不然,你再去问问?” 恶鬼不耐烦地道:“说没有就是没有”。 “那我们可不可以进去看看?反正都来了。”李莲花赔笑道。 “不行。” “那他们为什么在里面?”笛飞声指着前面两个匆匆往里走的人说。 恶鬼道:“他们是来卖东西的,自然可以进。凡是来鬼市买卖,就必须遵守鬼市规则。你们在这里先登记好了买卖信息,如果你要买的恰好有人在卖,我便告诉你房间号你去交易。如果没有,便过一日再来。” 李莲花道:“我们也是听人介绍说这无极丹很是好用才来的。我们要买很多,价格上自然希望能再优惠点。要不我们先和卖家见面谈一谈?谈好了,我们把钱一次性付了,之后只需来提货。你看这样可好?” 恶鬼抬头看了他一眼:“听谁介绍?” 李莲花道:“凌云派掌门凌尚武。” 恶鬼哦了一声,道:“不谈价。你们到底要多少?” “一百颗!” “一万颗!” 方多病和李莲花几乎同时说出来。 笛飞声鼻孔里微不可察地哼了一声。 恶鬼猛地抬头,面具里一道凶狠的目光扫视了他们一眼。 李莲花忙道:“一百颗大的,再加一万颗小的。” “那可是十万零四百两。你们,带了这么多钱吗?” “自然是带了。但是,这么大一笔生意,我们肯定是要谈个好价钱对吧。” “那你们得等两日再来。现在没货。” “那我们进去等吧。”李莲花道。 “不行。你们原路返回。” 方多病道:“可是我们已经交了银子了,明日来,是否又要交银子?” “那不用。”恶鬼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三枚像铜钱一样的币:“明日再来,把这个扔进那个盒子,便会开门。” 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似乎并没有理由留下来了。可是,他们不能走,今日便要找到白面书生了结此事,每耽搁一天,云隐山便多一分风险。 虽然看不见脸上表情,看到笛飞声的手缓缓地握住了刀柄,方多病神色一凛,他明白笛飞声是准备强闯了,于是,他也把手按住了尔雅剑! “咳咳咳”,李莲花清了清嗓子。 只听恶鬼冷笑道:“想在鬼市逞强的人,最后都留在这里做鬼了。我劝你们,还是想清楚。” 李莲花拉着二人往外走,边走边用细微的声音传入他们耳中道:“这里地形古怪,又不知道有多少机关。我们初来乍到,还是不要惊动他们。一定要想办法见到白面书生才行。” 笛飞声也用细若游丝的声音回答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宁可踏平了这里,也不能就这么走。” “等等。”李莲花突然转身回去,对那只恶鬼道:“我们要卖东西。” 恶鬼哼了一声道:“卖什么?” “卖剑!”他朝方多病努了努嘴。 方多病白了他一眼,还是不得不乖乖把剑递了过去。 恶鬼不耐烦地道:“这样的剑,根本不需要来鬼市买卖。走吧走吧。” 李莲花看了一眼手里的青霜,犹豫了一下。 恶鬼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冷笑道:“你们是不是没来过鬼市?鬼市卖的都是外面不能正常买卖的东西,刀啊剑啊,谁会跑这里来买?要是人心,倒是可以进去卖。” 方多病叫出来:“人心?我们卖了人心,不就死在这里了?再说,有人买人心吗?吃人?” 恶鬼道:“人心入药啊,炼出来的各种丹药再来这里卖。你们也不用都死在这里。” 李莲花道:“卖了人心,怎能不死?” 恶鬼笑了:“你卖了他的人心,不就可以不死?” 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说话。 恶鬼上下打量了他们三人一眼道:“不卖人心,卖人也是可以的。” “卖人?” “嗯。鬼市只能卖男人,三位正好合适。” 三人几乎同时啊了一声。 李莲花问,买男人又是做什么呢? 恶鬼笑道:“自然是有用。” 方多病道:“那会死吗?” 恶鬼道:“那就不好说了。” 李莲花扭头看了一眼笛飞声:“正好,我们……” 一直不出声的笛飞声突然说话了:“那我们卖男人,正好,早看不顺眼了,把他卖了。” 他把李莲花一把推到了恶鬼面前。 第180章 三人成功进入鬼市 李莲花道:“不行。你高大英俊,玉树临风,必然是你比较好卖。” 方多病道:“老笛那暴脾气,谁敢买?” 李莲花吃惊地看着他:“你认识他才几天,怎么和他站一队?” 方多病道:“要不,把你们俩都卖了,反正钱在我手上。正好,我又可以多买几颗无极丹。” 恶鬼道:“确实。钱在谁手上,就和谁做交易。想好了,到底卖哪个?” 方多病和笛飞声同时指向李莲花:“卖他!” 李莲花垂下了头:“早知如此,真不该和你们一起出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远胜于鬼啊!” 恶鬼一副见怪不怪的口吻道:“认命吧,这种事啊,太多了。经常有人被朋友带过来,卖人心,卖脸,卖眼,啥都能卖。” 方多病道:“那如果被卖的人不肯怎么办?” 恶鬼道:“我们不管。谁卖谁都可以,但是既然你们要卖他,你们就要负责在成交前他不能跑,不能死,怎么做到,我们也不管。一旦给谁挂上这个牌子,谁就是货,不能再更改。成交后,扣除市场的各项开支,剩下的给你们。” 李莲花好奇地问:“一般扣多少?” 恶鬼颇有些意外,总觉得这个人很奇怪。明明刚刚被他两个同伴卖了,却似乎在操心他们钱拿得不够。 “不低于一百两。你好像有异议?” 李莲花忙道:“那倒不是。我只是想,我可能卖不了多少钱,还要被扣走这么多!我想再和他们商量下,不卖我的话,我回去拿更多的钱给他们。当然,你们的那一百两,我也交。可以吗?原本,我们是说好一起来买无极丹的,我想,也不是非卖我不可。”他言语中无比委屈。 恶鬼望向笛方二人。 只见二人极不情愿地跟着李莲花走到一边去了。 眼看三人在那边唇枪舌剑好一阵,恶鬼已经失去了耐心,那三人却过来了。 方多病说:“商量好了,还是卖他。一千两!” 笛飞声笑了:“放心,这个货,跑不掉。” “一千两!”恶鬼惊呼:“哪有卖这么高价格的?” 笛飞声道:“我们卖得高,你有何不乐意的?” 恶鬼觉得似乎也有道理,于是打开一个抽屉,用手在里面翻了翻,拿出一根亮晶晶的项链,上面挂着一块铜牌,铜牌上面是数字“19”,递给了方多病。 方多病很开心,把它郑重地挂在了李莲花脖子上。 李莲花一脸生无可恋。 恶鬼道:“你们先带货去19号房等着,一会管家会先来看货。如果被他看上了,可是会出个好价钱的。他若看不上,你们就可以走了,把他留在房内即可。” “管家?”李莲花问。 “对。所有卖男人的,卖男人心的,都会由管家先挑。” 李莲花看向笛飞声,咬牙道:“那你们干脆一剑杀了我吧!我怕被剜心!” 恶鬼笑道:“管家如果对你满意的话,是不会舍得剜你心的。” 说罢,她从桌底下拿出一个麻袋:“刀剑不能带进去,放在这里面,出来时拿。” “那怎么行?我的剑不离身的。”方多病抱住了尔雅剑。 李莲花点头道:“刀剑自然是不能带进去的。” 笛飞声对李莲花道:“哪那么多废话,快走。去19号房!” 李莲花有些退缩:“能不能,再商量下?” “不能!”笛飞声斩钉截铁。 方多病问恶鬼道:“管家什么时候来?” 恶鬼说:“快了,每日辰时都会来。今日只有你们一个卖人的,不会等太久,他会先来我这里查登记簿,然后便会直接去19号房。” 李莲花又道:“他们的剑都还没放呢!” 恶鬼怒道:“快放进去,费了这么多时间,不卖就走人。” 笛飞声也恼了,伸手便去抓李莲花。 李莲花连连后退,一不小心竟然撞到了桌子上。 这一撞,竟把那桌子给撞开了。 恶鬼惊呼一声:“别动!”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李莲花站立不稳,整个人都往恶鬼身上栽倒。 “咚”的一声响,两人一起摔了下去,李莲花把恶鬼给压在了身下。 恶鬼的脚离开了地面,露出来一个黑色的圆形凸起。笛飞声眼尖,一脚便踩了上去。 一阵风被金属撕裂的声音呼呼传来,恶鬼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尖叫,这一次喊的仍然是:“别动!” 那阵奇怪的风声戛然而止。 但已经来不及了! 笛飞声看到了有几道明亮的光斑闪了几下。 那是宝剑反射出来的光芒! 说时迟那时快,他把早已抓在手里的几枚铜币大力挥了出去! “嗖嗖嗖……” “嗯嗯嗯……” 暗处几声闷哼传来。与此同时,方多病脚尖一点,如风般冲了过去,将那几个被笛飞声打倒的鬼面人一人一剑,结果了性命。 然后,便把她们仍在那暗处放着,外面根本看不到。 笛飞声做完这一切,转头却看到李莲花刚从地上站起来,眼神里竟有些异样。 原来,李莲花刚才那假意一摔,正好把那恶鬼压在了身下。她刚叫出那一声“别动”,便被他迅速点了穴道。 她以为是意外,所以发声让那些藏在暗处的杀手不要现身。 哪有那么多意外? 李莲花就是要引出那些杀手,赶紧封了她的穴不让她再发声。只是,那狰狞的恶鬼面具让他一时忘记了这张面具下是个女鬼,他把她压在身下时,手按在了不该按的位置…… 笛飞声并没看到,只是觉得李莲花刚才动作简直慢得出奇。 按他们商量好的,他站到桌前用他那高大的身体挡着,后面是匆匆回到原位的方多病手脚麻利地去脱那恶鬼外衣。 然后,方多病突然僵住了。 如同他师父一般,他也忘了这是个女鬼。 可是李莲花已经背过身去了,如同笛飞声一样的站着。方多病无可奈何,只得厚着脸皮扒下了那女鬼的外衣,然后将她拖过去,和那几个杀手的尸体放在了一起。 在他摘下她面具时,他不由怔了一怔。那是张好看的女子的脸! 可惜! 他知道这张好看的脸下是一颗魔鬼的心脏! 他不敢看那双眼睛,闭着眼,一剑刺穿了她胸口。 ……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押着另一个脖子上挂着号码牌的男子朝19号房走去…… 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坐在一张桌子旁,桌子上是两个登记簿,脚下是一个麻袋,里面装着两柄剑,一把刀。 刀是普通的刀,连以前那个标志性的金轮也早已被笛飞声取下,交给了秋娘保管。因为,刀的主人早已不需要一个轮子来炫耀什么; 另外两柄剑,一曰尔雅,一曰青霜。 …… 第181章 笛方花分头行事 李莲花中迷幻药 19号房内。 李莲花和笛飞声进来便愣了一愣。 里面空空荡荡,除了一扇不大的窗户,便是一张贵妃椅,连一张多余的凳子都没有。 这也叫房间? 既来之则安之。李莲花大步流星走到贵妃椅上坐下,双手搭着靠背,两腿自然而然地放了上去,一副悠闲惬意的模样。 笛飞声走了过去,把他腿往地上一推,自己坐了上去,道:“李莲花,你是被卖的货,麻烦你也讲究点好吗?” 李莲花反问道:“如何讲究?” “哪有你坐的地方?起来站着。” 李莲花哼了一声:“我若不呢?” 笛飞声看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道:“那便不吧。” 两人几乎同时笑出了声,但转瞬又凝固了。 两人身量都不小,挤在一张椅子上确实有点不舒服。 笛飞声神情严肃了:“守株待兔,可万一兔不来怎么办?” 李莲花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笛飞声站起来,说道:“时间紧迫。你在这里等着那个管家吧,来了就抓了,逼问出白面书生下落。我去四处转转,万一不小心被我撞到了白面书生呢?正好一刀砍了!咱们立刻便打道回府了。” 李莲花笑道:“好主意。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些躲在暗处的鬼面杀手。” 笛飞声嗯了一声,站起来便走。 “但是,我一个人在这里乖乖等着被卖是不是不太对劲?”李莲花道。 笛飞声道:“那个门口的鬼都说了,管家看过了,别人才能看。所以先进来的就是管家,管他对不对劲,来了抓住便是。” 李莲花道:“我若用强,他还是不说怎么办?你没问药魔要些什么好用的东西?比如七日雪。” 笛飞声笑了:“难道你不打算用强?听那意思,那个管家可能是个好龙阳的,说不定,你能用上美人计。那可就省事了。可惜,我向来不喜欢药魔弄的那些东西,早知道把药魔带过来了。” 李莲花白了他一眼,催他快走:“那还是期待你能撞见白面书生吧!” 笛飞声出门之际,李莲花又小声提醒他,别忘了,遇上了白面书生便吹鸽哨,不要一个人赤手空拳和他打斗。 …… 方多病扮成恶鬼坐在那里,一直等那个管家的到来。 期间来了几拨人,有买的,也有卖的。他很负责任地分别登记在了那两个簿子上,发铜牌,收武器。只是,他要尖着嗓子模仿女声,弄得嗓子很难受。幸好,人并不多。 他只盼着,那管家快点来。 突然,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按在了他刚刚合拢的簿子上,一个戴着绿色鬼面具的人出现在他桌前。他把两个簿子都拿在手上翻了翻,自言自语道:“没有无极丹,生意确实差很多。” 竟然是个男子声音,只是听上去有几分魅惑慵懒。 “哦?19号?一千两!”他把簿子放下,又轻飘飘地走了。 方多病愣了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这可能就是管家萧郎。他心下不由紧张起来,把手伸向了桌子底下的麻袋。 …… 19号房内,在房间内转了一圈后的李莲花躺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 突然,他的耳朵微不可察地动了一动。有人进来了。 笛飞声让他进来人便抓住,但他还是想和管家聊几句。 笛飞声说,他会一寸一寸捏碎他的骨头,不由他不说。可是,万一对方真的是个不怕死的主呢?他可是一天都不想耗在这里。 好在无极丹已经没货了。如果只是寻常杀手,便是再来几十个,老笛都可以应付。但也不排除,因为缺货,鬼市把剩下的丹药都留给了自己的杀手。 来人轻轻地走到了他身边,停下了。 他弯下腰来了…… 李莲花还在盘算是动手还是继续装睡的时候,来人说话了:“一个人在这里等着被卖,还能睡着?你当真让我有兴致了。来,让我看看,你长得好看吗?” 他竟嬉皮笑脸地伸手来摘他的面具。 李莲花吓得一激灵,倏地睁开了眼,赶紧从贵妃椅上坐了起来。 “你是谁?” 来人笑着说:“他们没告诉你吗?凡是卖男人的,都得先让我瞧瞧。我若是看上了,便可卖个好价钱。” 果然是管家,那个叫萧郎的。 李莲花暗自骂了一声老笛那张嘴。 “来吧,摘下面具,站起来,走两步瞧瞧。一千两,可不便宜。”他的声音有些猥琐。 李莲花极不情愿地站了起来,却一动不动。 “怎么,害羞?”管家勾了勾唇,走近他,盯着他面具中的眼睛看了一会,突然伸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那是一张惊艳绝伦的脸! 他的眉毛修长而纤细,微微弯曲,如同两片柳叶般轻盈。眉下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挑,带着盈盈笑意,勾魂摄魄。 一时间,竟让李莲花有种错觉。这是一张美丽妩媚的女人脸! 李莲花有些恍惚了。 他缓缓地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脸,摘下了面具! “哟!” 萧郎夸张地叫出了声,脸上满是惊喜的表情。 “你竟然长得这么好看!我可太喜欢了!”他伸手便来摸李莲花的脸。 “可你也是男人。”李莲花竟然没有躲得过去。 那只凉凉的手在他脸上反复摩挲。 李莲花的眼神渐渐有些迟滞,迷离,他缓缓闭上了眼,嘴角勾起了笑意,很享受着这双手的抚摸。 那只手也很满意,从他的鼻梁,嘴唇,下巴,一路向下,还一边啧啧道:“一千两,也未尝不可……” 突然,只听得他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只停留在李莲花喉结处的手被李莲花突然捏住,“咔嚓”一声,一根小指断了! 李莲花的手指,可以轻松断剑! 掰断一根手指而已。 实在是不费吹灰之力。 李莲花倏地睁开了眼,眼神清亮,冰冷:“我不喜欢男人。” “你……”萧郎那张俊美的脸因为疼痛和恼火而变了形。 李莲花冷笑道:“你是把什么迷幻药弄在自己脸上了吗?” 萧郎神情慌乱地道:“你是如何破解的?你刚刚明明已经……” 李莲花紧紧抓住他那只手,低声怒斥道:“带我去找白面书生!否则,我一根根掰断你的手指!” 第182章 萧郎看上美莲花,身份识破遭暗算 “你先放开我!” 萧郎疼得龇牙咧嘴。 李莲花真的放开了他。 萧郎飞快地往后退了几步,举起自己的左手在眼前晃了晃:“真的断了!真的断了!我不过是摸你两下,你下手怎么这么狠!” 再看向李莲花时,他不再是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眼神中闪过一丝惧意,然而,瞬间便消散了。 “你是为了见白面书生才故意把自己卖了的?”他龇了龇牙。 李莲花道:“自然不是。 我本来是想和他谈笔大生意的。” “什么大生意?” “我偶遇一个多年前的老友,他说他买过一种叫无极丹的丹药,提升内力效果非常猛劲。而我,之前也开过医馆,正好也识很多帮派的人。所以,我和两个朋友一起来鬼市想多采买一些回去,大家一起发财。 可是,没想到,听说无极丹缺货, 生意做不成,我那两个缺德朋友,居然就把我卖了!”说到他那两个缺德朋友,李莲花神色黯然。 萧郎戏谑地道:“既然都被卖了,还操心什么生意?看你身手不错,长得又很对我的胃口。不如就跟了我,留在鬼市,也没必要非要见白面书生。” 李莲花道:“跟了你?” 萧郎神色一紧,道:“如何?” 李莲花嘲弄地道:“可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萧郎盯着他,笑容徐徐绽放,仿佛一朵妖艳的花:“那没关系。我对你感兴趣就行。” 李莲花啊了一声,戏谑地道:“你不怕我把你手指都掰断了?” 萧郎嘿嘿一笑,伸手又要来摸他的脸,突然想起那只断了的手指,又收了回去。 “自然是怕的。所以,要先废了你的功夫。放心,我有极好的药,可以保证,散了你的内力,人却照样可以活蹦乱跳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废了别人一身的功夫就像吃饭那么随意,简单。 李莲花吃了一惊:“废了我的功夫,散了我的内力?那算了,这笔生意我不谈了。”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他发现,这个管家就像根老油条,东拉西扯,滑不溜秋,不管他怎么说,他就没打算带他去见白面书生。 既然如此,他不想再陪他做戏了,那,就按老笛的方式来吧。 正当他准备出手的时候,萧郎突然正色道:“成了我鬼市的货,只要有人买,这个货便是退不了的。你,我要定了。一千两,成交。但你若主动从了我,哪怕一次,” 他脸上又是那副色迷迷,贱兮兮的神情:“我也可以放你出去继续做生意的。无极丹,你想要什么价,只要合理,我都可以做主。白面书生能给你的价格,我也能给。如何?” 李莲花眉头微蹙,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也不是不行。 但是。我一定要先和白面书生见上一面,才能相信你说的。” 萧郎脸上的笑容逐渐退去。 “你,一定要见他?” 李莲花点点头。 萧郎盯着李莲花许久,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 终于,他开口道:“好。我可以带你去。不过,你别忘了,你可是答应我了,不能言而无信哦!” 他甚至还冲李莲花抛了个媚眼。 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回头冲李莲花勾了勾手指。 “把你脖子上的牌子取下来给我再出门。这样,就证明你已经被我买下了。” 李莲花取下了那个19号铜牌,强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伸手递给他。 这还是李莲花第一次尝试到那种被人当成货物一样交易的滋味。 他想,怕是要被老笛和方小宝嘲笑一辈子了。 唉! 就在他走到萧郎身边将铜牌递过去的时候,他余光瞟到了那个笑得妩媚的男子另一只手突然往后伸了出去,似乎是在墙壁上摸了一把。 李莲花心下大叫一声不好。 与此同时,脚下的地面突然塌了! 萧郎狞笑着,看着李莲花往下掉。 然而,他的笑容陡然僵住了。 一道银光朝他飞了过来。 他刚伸出来假意要接铜牌项链的手还未来得及撤回,便被那个快速反应过来的男人用那串闪闪发光的链子套住了。 他脸色大异,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他一声惊呼,两个人影一同快速往下坠去! 第183章 李莲花赤手空拳被人围攻,美萧郎偷袭未成自食恶果 李莲花听到身边的萧郎惊呼一声:“是我!” 下面亮光闪闪的一片突然又黑了。 那是插满了刀的一大块钢板,把把刀尖都朝上。 刚才萧郎那一声惊呼,底下的人迅速把钢板拖开了,才让他们平稳落在地上。 甫一落地,萧郎的手便如同一条灵活的蛇一般,从他的项链圈里溜了出去。然后,身形一晃,眨眼便到了一丈开外。 李莲花本以为掉下去是深渊,没想到却是一个亮堂堂的所在。 只是,这些亮堂堂的,不光是屋内的火烛,还有亮闪闪的剑光。 他被八名鬼面人围在了中央。 杀气腾腾剑光寒。 他已经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杀气环绕在四周。 这几个人,难道就是方小宝说的绛红颜?还有八名绛红颜,那就是说,派出去进攻云隐山的杀手里没有绛红颜。 抽身而退的萧郎笑道:“你当真让我刮目相看。功夫这么厉害,还长得这么好看的人,我还真的舍不得杀你了!” 李莲花冷哼了一声,道:“你也让我刮目相看,白面书生。” 萧郎怔了一怔,紧接着哈哈大笑。 他把那只被李莲花掰断的左手小指举起来,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夹住。 只听“咔”的一声,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他的左手小指便能灵活自如地动了。 “不错。终于猜到我是谁了!不过,我也猜到你是谁了!看来,我派出去的人,一个都回不来了。” 提到几十名杀手的生死,他脸色也就微微变了一变:“我知道你难对付,但没想到,派出去那么多人都失败了,你还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李莲花道:“我一直告诉你的人,无极丹不在我手上,可他们不听,自找死路。” 白面书生对他这个回答简直啼笑皆非。 他盯着李莲花道:“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名吗?” 李莲花看着他笑:“你不是说猜到了吗?” 他摇摇头:“李扬州一定不是你的真名。” 李莲花道:“名字而已,何必在意?” 白面书生苦笑道:“也是。我只是想,将来我午夜梦回,偶尔想起你时,还是能唤你一声真名,以表思念。” 李莲花嘴角扯了扯,道:“我倒是不想知道你的真名,因为我根本不会想起你。孤魂野鬼而已。” 哼!哼! 白面书生哼了两声,目光凌厉,扫向那一群鬼面人。李莲花第一次从他那张俊美妖娆的脸上看到狠厉之色。 只见他朝那八名鬼面人挥了挥手,口里干脆利落吐出两个字:“动手!” 鬼面人齐声应道:“遵命!” 话音未落,她们一跃而起,在半空之中挽出几朵漂亮的剑花,八柄长剑如同闪电一般朝李莲花刺去! 剑气汹涌澎湃,如怒海狂涛,剑势凌厉无匹,似要撕裂虚空! 李莲花赤手空拳,却毫无惧色。 只见他脚尖一点,身形一晃,人已飘了出去。左闪右避,仿佛蜻蜓点水,却又转瞬即逝。如落叶般轻盈,如鬼魅般飘忽。 八名鬼面人一连刺了几剑,剑剑刺空,心下都大吃一惊。只觉得此人仿佛是一片轻飘飘的落叶在风中摇曳,根本不知道他要飘往哪里,捉摸不定。 白面书生笑得有些难看了:“你们还是别舍不得无极丹了!” 闻听此言,鬼面人纷纷把手伸向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来。 李莲花知道他们是要做什么,他杀意顿起,毫不迟疑,凝神聚气,朝着他们一掌挥了过去! 鬼面人急忙举起长剑抵挡。 但她们没想到,对方的掌力竟如此强大。呼啸而至的掌风残忍地撕裂了她们的剑气,狠狠地,击中了她们的身体! “轰”的一声,八条人影几乎同时被震飞了出去。 袋子里的丹药碎了一地。 李莲花手中连根树枝都没有,对手的功力如何,他也全然不知。所以,他杀心已起,杀意决然,这一掌,力道极大,几乎用上了他七成的功力。 然而,出掌力道太大,收掌便稍微慢了一些。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身后有风撕裂的声音。 白面书生不知道何时已经执剑在手,他利用这空隙朝他身后闪电般刺来一剑,眼看剑尖距离他的后背不足两寸! 李莲花后背没长眼睛,但是,他感觉到了! 他以极快的速度回转身来,两只手掌牢牢地夹住了那一剑,剑尖距离胸口仅有一寸,他不敢冒险用手指去夹! 白面书生冷哼一声,手上一用力,一股强劲的内力顷刻间灌注于剑身,剑尖继续往前强势推进。 除了笛飞声和玉虚,李莲花还从未遇见过内力如此强劲的对手!至少,和他们不相上下。 鲜红的血从李莲花两掌之间滴落! 正当白面书生得意地继续将剑往前推进时,他突然看到,李莲花冲他笑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竟然冲他笑了! 白面书生只觉得,这个男子的笑容,如清风拂面,朗月入怀,晃了他的眼。 李莲花突然撤了右掌。 白面书生稍有迟疑,但是手中的剑还是长驱直入,直直地,刺入了李莲花的前胸。 与此同时,一声巨响,“砰”! 李莲花的右掌狠狠地打在了对方的胸口! 白面书生踉跄后退了好几步,几乎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轰然倒下后,还艰难地撑起了上半身,对李莲花笑着说了句: “你,好狠!” 最后的一抹笑容,是那么骇人! 地上的八名鬼面人已经把那些丹药粉末全倒进了嘴里,艰难地,站起了身。 她们拾起了地上的长剑,朝李莲花慢慢走来! ……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哨声。 那是笛飞声的哨声。 笛飞声来了。 李莲花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 第184章 多愁公子舞尔雅,相夷太剑遇青霜 一声鸽哨过后,笛飞声却并没有下来。 方多病下来了。 眼见八个鬼面杀手杀气腾腾直奔赤手空拳的李莲花而去,方多病来不及多想,拔剑便冲了上去,瞬间与几个鬼面人缠斗在一起。 他还不忘把青霜准确无误地掷给了李莲花:“李莲花,接剑!” 令方多病惊讶的是,李莲花接过了青霜,却并未上前帮忙。 而那八个鬼面人虽然刚刚已受重伤,但是服下无极丹粉末后,依然攻势凶猛。方多病的尔雅剑也是使得出神入化,一时间,剑与剑之间不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但是,以一敌八的方多病并未占据上风。 李莲花仍未上前。 方多病心生疑惑,一回头,却见他坐在地上打坐调息,胸口的伤鲜红刺眼。 “你受伤了?” 方多病大惊。 李莲花道:“没事。 你撑一会,我马上就好。” 方多病见李莲花受了伤,杀意更盛。 一柄尔雅剑在手中挥舞得犹如疾风骤雨一般,每一剑都带着凌厉的剑气,一连刺中两个鬼面人。 对方也被激怒得更甚,双方都杀红了眼。 “小宝,你见到老笛了吗?”李莲花缓缓站起身。 “见到了。我把刀给他了。”方多病边打边喊。 “他被困住了?”李莲花握着青霜站了起来,却并未动手。 他们事先说好的是,笛飞声吹响鸽哨,就意味着他和李莲花需要武器了。 方多病就要立刻循声把刀剑都送来。 眼下李莲花和笛飞声已经分开好一会。 他刚以为,是笛飞声发现了他,呼叫方多病快把刀剑送来,一起来对付鬼面杀手。 看来,不是那么简单。极有可能,是笛飞声自己被困住了。 方多病一剑又刺中了一个鬼面人,他喘息之际,还不忘回答:“他和白面书生打起来了!你知道吗? 白面书生竟然是个女的!” 李莲花啊了一声,目光投向不远处刚被他一掌打死的萧郎。 难道,他不是白面书生? 能困住笛飞声的女人,白面书生? 李莲花眼神一凛,高声喊道:“小宝,速战速决!” 说罢,他猛地拔出了手中青霜,冲向那片寒光闪闪的刀光剑影之中。 青霜挥舞之间,带起了一片冰蓝色的光芒。扬州慢将青霜的寒气发挥到了极致,剑气和杀气眨眼间凝聚成霜。 远远看去,仿佛是一朵朵妖艳无比的蓝色花朵,在李莲花手中不断绽放,若隐若现。 鬼面人一个个接连倒下,鲜红色的血花在空中此起彼伏,渐渐消散。 方多病都看呆了。 好快的剑,好美的杀人利器! 他突然看到了倒在血海中的一个年轻男子,那男子,有一张俊美无比的脸。 李莲花冲他喊道:“别看了,快上去看看老笛!” 可是,地面距离上面那个洞口有几丈高,下来容易上去却难。 麻烦的是,现在也没有活口可以问了。 两人只得自己四下里着急地搜寻了一番。 李莲花突然想起了刚才掉下来时萧郎在墙上的那一摸。 果然,两人在墙壁上找到了机关。 随着机关打开,一架木制折叠梯子从上面垂了下来。 “李莲花,你的伤,不要紧吗?”方多病皱着眉,看着他胸口的那一片血渍。 ”没事。 意外。” 李莲花漫不经心回答了一句,便催着他快点上去。 …… 19号房门外,笛飞声一身是血。 围绕着他的四周,七七八八躺着十几具鬼面人的尸首。 一个媚眼如水的白衣女子手持长剑,站在笛飞声对面,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那张脸! 方多病心下大骇。 这不,就是刚才躺在地上的那个男子吗? 两张脸长得一模一样。 再看李莲花,他眉头紧蹙,紧紧地盯着那白衣女子的脸,一言不发。 第185章 笛飞声惊讶李莲花受伤,白面书生原来是两个人 “老笛,你受伤了吗?”方多病高声问道。 笛飞声正要回答,却一眼暼见了李莲花胸前那一团红。 他身形一晃,眨眼间便来到李莲花身边。 低头盯着他伤口看了两眼,两道剑眉拧成了川字:“谁人能伤到你?” 李莲花无奈地笑了笑:“大意了。你怎样?” 笛飞声苦笑着摇摇头:“我也不清楚,这些血到底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他朝那个白衣女子努了努嘴,道:“倒是这个女人,有些本事。” “你说,你是白面书生?” 李莲花疑惑地盯着她。 白衣女子一双媚眼在李莲花身上打量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 李莲花的面具早已丢在了房内,此刻,三人里只有他是没有戴面具的。 “你们,是一起来的?” 方多病道:“我们先问的。你先回答我们。” 白衣女子淡淡地笑了笑,不屑地说道:“这是我的地盘,我想答便答。管谁先谁后。” “那,我刚杀了的那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又是谁?”李莲花戏谑道。 此言一出,但见那白衣女子脸上笑容顿时凝固,她几乎失声叫了出来:“你,杀了他?” 李莲花似笑非笑:“他说他是白面书生。我要杀的,就是白面书生。” “你……怎敢!”白衣女子银牙紧咬,眼红如血。 笛飞声嗤道:“不过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恶鬼,有何不敢! 倒是你,练的是什么功法,内力如此深厚!” 白衣女子哼哼哼,连哼三声。 突然,她抬起头来,仰天长啸。 那声音如同一阵惊雷,划破了寂静的天空。随着这声长啸,一股浑厚无比的内力从她体内爆发而出,犹如汹涌澎湃的海浪一般,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整个山谷仿佛都在发抖。 鸟儿惊飞,走兽逃窜。 啸声停止,山谷恢复宁静。 …… 再看李莲花三人,除了方多病被她这股强大的内力震得倒退了五六步,另外两个人仍在原地,纹丝不动。 白衣女子的笑声尖锐刺耳:“怪不得你们竟敢打上门来!原来,当真是有些本事的。不过,你们今日是仗着人多罢了,要是单打独斗,你们都会成为我的剑下亡魂!” 笛飞声冷笑道:“为了杀你这里的鬼,刚才把我手都打疼了,你好意思说这是单打独斗?” 方多病小声道:“那你为何不早点吹响那个什么破哨子,我早些给你把刀送过来?” 笛飞声尬笑两声:“打得过瘾,忘了还有刀在你那里。其实那些货色都不值一提,只是这个女人有些麻烦。 我一直以为,我的悲风白杨霸道无比,天下无敌,没想到,天外有天......” 白衣女子鄙夷地哼了一声:“井底之蛙!” 李莲花道:“老笛,你也不必灭自己威风。 如果我没猜错,她练的一定是某种邪术,才会有如此深厚的内力。我猜,是类似吸星大法这样的功夫?只是,她练的这种邪术,一定和她经常要买男人有关。” 笛飞声斜睨了他一眼:“你懂得真多!” 方多病张大了嘴:“李莲花,你刚才,没有被她......” 李莲花突然想起了自己差点中招的那一幕,竟然有些心虚,吞吞吐吐,竟没有直接否认。 方多病看到李莲花不说话了,吓了一大跳:“啊, 你不会真的被她采阳补阴了吧。 ” 李莲花拿着青霜的剑鞘在他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闭嘴!我都没见过她。” 这白衣女子虽然和萧郎长得一模一样,也是一双媚眼,唇红齿白,明艳动人,但是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狠辣,少了几分阴柔。 “你到底吸了多少人的内力?那些被你吸了内力的男人,可还有活着的?”李莲花沉声问道。 白衣女子并不回答,反而像是疯魔了一样,一边原地踱着步,一边自言自语道:“如果不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好色误事,总是把那些长得好一点的男子挑走。 我早就成了!现在,他被你杀了,也好!也好!” 说着说着,她忽然大笑起来,笑声恐怖,让人不寒而栗。 “我刚和她交手,便发现不能碰她。一旦碰到她,内力便会自动往外溢出。幸好,刚才方多病把我的刀给拿来了。” 笛飞声凑近了李莲花,小声在他耳边说道。 李莲花嗯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朗声对那白衣女子道:“你是女人,但是你功夫高强,且内力深厚。虽然我们有三个人,但是,我一个人来和你打, 也不算以多欺少吧。” 方多病脱口而出:“不行。 你受伤了!” 笛飞声道:“要不,还是我来吧!” 李莲花摇了摇头,转过身来,用传音入密对二人道:“我先上。你们俩,逮着可以一刀毙命的机会,便一起上! 以多欺少!” 笛飞声和方多病几乎同时张大了嘴,但是,没有发出一个字来。 方多病在心里狠狠地腹诽了一顿。 第186章 相夷太剑之下 笛飞声和方多病万万没想到,李莲花竟然把“以多欺少”这四个字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正义凛然。 但是,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就让他上吧。 毕竟,如果他都打不过,他们也别无选择,只能以多欺少了。 …… 于是,笛飞声和方多病有史以来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见识到最完整的相夷太剑。 李莲花害怕和白面书生有肢体上的接触,拼内力也未必占上风,于是,他不得不使出了他那套名满天下,却几乎没人见过完整剑法的天下第一剑—相夷太剑。 相夷太剑一共七式。春风十里扬州路, 小楼昨夜又东风,游龙踏雪,满堂花醉,明月沉西海,落叶知秋,问三生。 李相夷成名后,和人对战,一般都是一招致胜。能让他一次用上两招以上的,屈指可数,笛飞声算一个。 其中,相夷太剑最厉害的一剑,便是那字数最少的一剑,问三生。那是笛飞声从未见过的。 李莲花认出了白面书生手上的剑,是上古名剑,承影。“蛟分承影,雁落忘归。” 他觉得,这样的利剑不该落在这样邪恶的女人手里。 当然,他自己手上的青霜,也不是什么仁道之剑。 青霜剑似乎已经完全臣服于现在的主人,每每李莲花拔剑出鞘,他就感觉自己内心的杀意畅快淋漓地涌出,和青霜剑的寒气迅速地融合在一起,迫不及待地便要掀起血雨腥风。 李莲花暗叹一声,这是他最后一次用这把剑了。 每每只要自己起了杀心,青霜仿佛就能感同身受。同样,青霜在手,他的杀意似乎就更盛。他在操控青霜,青霜何尝不在操控他? 灭了鬼市,他便要把这柄剑封存起来。 …… 高手的对决,往往一招便定了生死。然而这一次,李莲花却几乎使完了他所有的招式,除了“问三生。” 白面书生剑法不知道师从何处,诡异无比,但是,她根本刺不中李莲花,她也吸不到他的内力。 李莲花的婆娑步下,对手只看得到他模糊不清的身影。 她的剑快,李莲花的剑更快。 承影有影无形,青霜杀意决然。 几招之后,李莲花见仍然无法取胜,心中一沉,决定变换剑招。只见他手腕一转,手中青霜连连挥舞,一道道冰蓝色的剑气在空中凝结成一片片冰霜。几乎同时,这些冰霜被他强大的内力震碎,化为无数细小的冰晶,如同漫天飞舞的落叶一般,向着对方席卷而去。 无处可逃,避无可避,白面书生只得催动自身浑厚的内力将这些飞射而来的冰晶震飞。 只听得冰晶纷纷掉落在地的声音…… 然而,李莲花手中的剑仍在飞舞,那无穷无尽的落叶不断飞射而来。 她的内力强大,他的内力似乎怎么用不完! …… 李莲花的“落叶知秋”还没使完,白面书生已经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 落叶飘尽之时,青霜一剑刺穿了她的心脏。她没看清楚那一剑是如何刺来的。 看清的时候,已经是李莲花冷漠地把剑从她身体里拔出来之时。 她倒在地上,殷红的鲜血汩汩而出。 她两眼瞪着那个高高在上俯视她的男子,满是不甘和绝望。 李莲花冷笑:“你为何不服下无极丹?” 白面书生费力地吐出来几个字:“我,没想到,你……你究竟是谁?” 她有无极丹在手,但她认为自己不需要。 三个男人而已,长了一副好皮囊而已。这样的男人她平日里见得太多。那越是长得好看又自诩风流的男人,只要她动动手指头便被她的美色迷得神魂颠倒,得知自己不过是她的药引子后便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丑态百出。 然而,在她眼里,这些男人卑微低贱,最终都不过是她的玩物。尤其是那些本就有一身功夫内力不错的男子,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味行走的补药而已。 所以,当她看到李莲花那张俊美的脸时,她便觉得这个男人竟敢叫嚣和她一对一地打简直是疯了。难道,他以为自己也是和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一样好对付的? 她以为那个高大狠厉的男人才是他们里面最强的那个。他都不是自己对手,这空有一副好皮囊的男子,有何可惧? 不过是找死罢了。 所以,她根本没想过要服用无极丹。 无极丹不多了,省着点用罢。 结果,她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了代价。只是,这代价有点过于沉重。 李莲花将青霜上的血在她精美的白裙上擦了擦,俯下身,眼神里的杀气仍未消散:“只要我想,相夷太剑之下,没有人可以活着离开。” “相夷太剑!你,是,李……” 她终究没有说完她要说的那几个字。 方多病终于从一个兴奋的观众角色中抽离出来,他忽然像是想明白什么似的,高声喊道:“李莲花,为何之前我在东海看你们俩决战的时候,没见过这一招?这招叫什么?你也没教过我这一招啊!相夷太剑,全部的招式都在这里了吗?” 李莲花缓缓站起身,眼神中杀气渐渐消逝。 他将青霜插入剑鞘,没有答话。 “老笛,老笛你快问问他。”方多病见李莲花不答,便求助笛飞声。 李莲花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笛飞声,道:“这一招,落叶知秋,是相夷太剑最后一招。你不用着急练。” 他对方多病道:“烧了这鬼地方吧,我们可以回去了。” 方多病点点头说好,立刻便去找易然的干柴干草去了。 “我去找下我的面具。”李莲花说罢,便往19号房内走去。 “李相夷!”笛飞声在后面喊道。 李莲花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李莲花。” “落叶知秋,当真是最后一招么!” 李莲花苦笑。 笛飞声快步走上来,拦住他的去路:“我可以打不过你,但不能像那个傻子一样被你骗。” 李莲花哼了一声道:“你就是太不容易相信人。” 笛飞声盯着他,嘴角扯了扯:“要不,我们再打一架?” 李莲花白了他一眼:“秋娘都快生了,你还有心思打架???快回去吧!” 笛飞声巍然不动。 “好吧,还有一招,问三生。” “回去后你要让我看看!” “好好好。快点帮我找面具吧!” …… 第187章 笛飞声说,你救一个我杀一个 方多病觉得不是每个来鬼市的人都该死。为了放他们一条生路,他根据门口桌子上的登记簿,一个个房间去检查是否还有人在。 所幸,今天来的人不多。 正当他在里面忙碌时,忽听得外面笛飞声的呼声:“起火啦!快跑啊!” 方多病大吃一惊。 他还在里面呢,谁放的火? 他来不及多想,赶紧催着刚找到的两个汉子一起往外跑,可是外面已经浓烟滚滚。 他更是奇怪了,就这么一会,火势就这么大? “方小宝,从这里出来!” 李莲花清晰的声音传进了他耳朵。 那两个汉子跑得太慢。没有办法,方多病只好一手揪一个的衣服,催动轻功带着他们往李莲花发出声音的方向快速跑去。 他隐约看到有人影在烟雾中奔跑。 算了,来不及了,一会再回来,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方多病浓雾中已经几乎无法辨别方向,所幸,李莲花仍在门外喊着他的名字。 他循着声音将那两个人带了出去,扔在门外又往里跑去。 李莲花喊道:“方小宝,别进去了。” 然而方多病已经冲进了烟雾中,消失不见。 方多病捂着口鼻,眯着眼睛,终于看到了刚才那个人影。 正准备过去, 一条人影倏地飞到他身后。方多病听风辨位,感觉那个人来势极快,他来不及拔剑,回手就是一掌。 然而,他这一掌打过去,却落空了。 方多病大吃一惊,紧接着, 他感觉整个人被拎了起来,凌空飞起。 他竟被直接拎出了门外。 而拎他的那个人,正是李莲花。 方多病叫道:“你把我弄出来干什么,我正在救人呢。” 李莲花叹了口气,朝地上努了努嘴。 地上,两个汉子躺在血泊之中,这不正是他刚救出来的那两人吗? 笛飞声铁青着脸道:“你救一个,我杀一个。” 方多病怒了:“你这大魔头,本性不改! 他们只是来买东西的,罪不至死吧!” 笛飞声道:“来鬼市买东西,就是该死!” 方多病愣住了。 李莲花说道:“方小宝,我知道你想什么。 不过,老笛说的也有道理。你一时半会也分不清谁是来买东西的,谁是鬼面杀手。而我们来这里,就是来铲除鬼市,不给云隐山留后患的。” 笛飞声哼了一声道:“除恶务尽。 这道理都不懂。你这刑探白干了。” 李莲花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说话了。 笛飞声道:“难道不对?万一 留下几个杀手,我们这趟岂不是不是白跑了?” 方多病道:“那也不能都杀了。 我们可以将他们交给官府。” “麻烦!”笛飞声双手抱在胸前:“多此一举,杀了干净!” “你......”方多病气得语噎。他看向李莲花:“李莲花,你也不管管? ” 李莲花看着那熊熊烈火,滚滚浓烟,摇了摇头:“ 已经来不及了。” 他走到方多病身边,盯着他那张气得通红的脸看了一阵。 沉吟片刻,李莲花道:“其实,这也是他们自己做下的孽,怪不得别人。 你想想那些被张神医抽干血的人,还有,被挖心的人,被吸干内力的人…… 方多病,没有这些昧着良心为了一己私利来鬼市采买的人,何来鬼市这些年的繁荣。你说呢? ” 方多病沉默了。 笛飞声突然喝道:“滚出来!” 一棵大树后,簌簌发抖的张神医根本不敢走出来。 他刚看到笛飞声平安出来了,又惊又喜。正准备出来问他要解药,便看到笛飞声一刀一个,把从里面跑出来的人斩于刀下。 他吓得腿软,根本不敢露头了。 第188章 两只老狐狸逼死假神医 张神医想跑,但他两腿发软,跑不动了。何况,他也知道跑不了。 笛飞声喊了两声,见他并没有识相地滚出来,便过去将他从树后拖了出来,一刀便要砍了他。 方多病急忙拦住。 笛飞声怒道:“ 方多病,你别碍事行吗?” 方多病道:“你答应了,要给他解药的。你不能失信。” 笛飞声挑了挑眉,道:“我给他解药,再砍死他,就不算我失信了对吧。” 说罢,他便把药魔给他的那个盒子拿了出来,扔到了张神医面前。 张神医哪敢接啊! 他磕头如捣蒜,给笛飞声磕了,又给方多病磕。 方多病竟被笛飞声说得无言以对。 但是这一次,他挡在张神医面前,坚定地道:“ 不能再杀了。 我将他带回去,交给明镜司,按流程押送给官府审判。” 笛飞声嗤笑一声:“方多病,你让开。 这样的人,留下来终将是祸患。” 方多病道:“那你也不能把你认为是祸患的人都杀了吧!” “当然能。除非他打得过我。” 两人僵持在那里。 笛飞声举着刀, 方多病迎着他的刀。 出乎意料,李莲花没有说话,只是在旁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方多病发现,李莲花最近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李莲花,你变了。 要是以前,你一定会制止他。” 方多病直言道。 李莲花道:“我为什么要制止他?” 方多病道:“你明明知道他就听你的。你若说让他不杀,他肯定不杀。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你这些日子以来,好像对他的这种动不动就杀人的毛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像刚才那场大火,我不相信你不能制止他,可是你就是没有。虽然我们是要铲除鬼市,但也不是说,要把里面所有的人都要杀光吧。” 方多病把这两日的疑惑说了出来:“李莲花,你心变硬了。” 这是他真实的感觉。 李莲花神色微微一变。 他慢慢来到笛飞声身边,把他举着刀的手放了下来。 笛飞声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李莲花转身面对方多病,眉头紧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伸出左手,搭在了方多病肩上,一字一句地说道:“方小宝,那天晚上,你不在云隐山。你没有见到当时的情形。如果不是老笛以命相救,小慵就活不过那天晚上。如果不是虞长风及时出现,老笛再也见不到秋娘母子。” 他看了一眼笛飞声:“所以,我的心,一直绷着。我相信,老笛也是如此。“ 笛飞声狠狠地瞪了一眼张神医。 幸亏张神医此刻是把头磕在地上的,他没看到这一眼。 方多病却动容了。 他肩上有种疼痛感传来。那是李莲花无意识地捏了他一下。 他感受到了,这是李莲花内心的紧张,害怕的表现吧。 原来,不是李莲花的心变硬了,而是,他慌了。 因为有了软肋,他那个“君子量不及,胸吞百川流“的师父再也做不到气定神闲,笑看人间繁华了。 “李莲花,你……我……” 方多病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 下一刻,李莲花松开了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沉声说道:“但是,身为明镜司的镜使,你没错。” “李莲花,你......”笛飞声恼极。 “老笛,这两日,我们杀的人已经够多了,算了吧。至于他,” 李莲花盯着那个一直把脑袋放在地上的张神医:“医者仁心,本为治病救人,他却为了私利,迷晕采血,熬制丹药。我猜,隔壁萍姑的娘,就是因为偶尔发现你们在做的事,被你们下药致疯的吧。” 张神医听着,浑身抖得更厉害了:“我再也不会做那样伤天害理的事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知错了!” 方多病骂道:“猪狗不如的东西,这时候才知错,太晚了吧!” 李莲花对笛飞声道:“让方小宝把他交给官府去判,这是他的职责。像他这样的,就算不判凌迟,至少也是个斩立决吧!这个结局,难道不比你一刀砍了他更痛快?” 笛飞声点点头:“倒也不错。” 他嘴角浮起一丝骇人的笑容:“再说,我那里,多的就是毒药,我让药魔随便弄两颗给他吃吃,让他这一辈子日日毒发,万虫叮咬,生不如死,什么七日雪,算得了什么!” 他话音刚落,就听地上的张神医身体一僵,猛地抬起头,眼神恐怖,盯着笛飞声,喃喃自语道:“药魔?药魔!” 他突然用力狠狠咬下去,发出“唔”的一声沉闷的哼声。那一刻,他的脸扭曲得极为骇人,然后,整个人缓缓地往旁边栽去。 方多病急忙过去把他翻了过来。只见他满口是血,一截舌头耷拉出来,却并未完全脱落。 “你干什么!”方多病怒喝道。 张神医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几个字,便气绝而亡。 笛飞声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孬种!” 方多病探了探他的脉搏,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你们两个老狐狸,竟然把他给吓死了!” 他站起身来,想埋怨他们几句,却见他口中的那两只老狐狸已经解了拴在树上的缰绳,一跃上马,疾驰而去。 方多病哭笑不得。 第189章 无颜等回了他的尊上,苏小慵心疼李莲花受伤 夕阳西下,余晖洒落在云隐山上。 云上阁的前坪,一名年轻男子身着一袭黑衣,静静地站立在一棵松树下。他的眉宇间微微皱起,目光眺向对面的那座山峰。 微风轻轻拂过松树的枝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黑衣男子一动不动,伫立良久。 又有两名黑衣男子从亭子里走了出来,道:“这都第五日了,尊上应该要回来了吧。” 黑衣男子嗯了一声:“该回了。” 说话间,山门处有声音。 三人不约而同把头伸出去。视线穿过层层的树枝,看到了两个高大的身影,打开了山门,朝上走来。 很快,对面的房子里有人开始走了出来。 有男人女人的欢笑声,有孩子的叫喊声…… 那几栋屋子里,陆续亮起了灯。 每间房子里都亮堂堂的,那暖洋洋的灯光,照得人心里也暖暖的…… 一丝笑意浮上黑衣男子的嘴角。他朝身旁那两人招了招手,说了声:“走吧!” 三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 苏小慵一眼便看到了李莲花胸前的血渍,心头一紧,伸手便想扒拉开来仔细看看。 李莲花笑了:“小慵,我们回房去看好不好?我要换衣服,沐浴,太臭了。” 岑婆听了,笑着回厨房去了。 新来的厨娘是个中年妇人,她倒是不觉难堪,笑眯眯地盯着他们俩看。 她已经来了几日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山上的男人。 一次回来两个不说,还一个比一个好看。她哪里见过这么好看,这么威武的人啊!玉树临风,气宇轩昂的,她看着都笑得合不拢嘴了。 她觉得,这个差事很对她的胃口。 李莲花还冲她笑了一笑,他已经猜到她是什么人了。 可他没想到,他这一笑,厨娘的心都化了。 李莲花被苏小慵拉着回了也行居。苏小慵估摸着他这两日会回,每日晚间都烧好了热水,就知道他回来第一件事便是要沐浴。 李莲花道:“小慵,你还好吧!胃口怎样,有没有再晕倒?” 苏小慵摇摇头:“我很好。你先给我看看你伤得怎样?” 李莲花边笑边脱,把那件破了的外套脱给她看,又把那结实的胸膛袒露给她看,并且,极有诚意地道:“小慵,放心,这次我绝不骗你。我是受了点伤,出了点血,但是伤口很浅,已经快好了。你不要担心。” 苏小慵眼睛里有些湿湿的,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是什么人,竟能伤到你?” 李莲花伸手想安慰她,但是刚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皱了皱眉道:“我先沐浴吧。这一身实在太脏了,等我洗干净了,我要好好抱抱你再说。你去外面等我吧。” 他自己拿着桶去放热水了。 苏小慵觉得有些奇怪。 往日他沐浴,都是嬉皮笑脸的各种小心机,想要她留下来。哪怕不把她弄进桶里去,他也要她在里面给他递递毛巾,衣服,洗洗头发什么的。 总之,是要给她找点事做的。 这一次,他竟然让她去外面等她。 看着她一脸的疑惑,李莲花不由得笑了。 “小慵,那么不相信我嘛?我真的没骗你。是因为身上太脏了,才让你出去等的,保证,没有别的受伤的地方。你若实在不放心,等我洗好了,晚上再让你好好检查一遍,可好?” 苏小慵尽管是要当娘的人了,还是听不得她夫君这种明目张胆挑逗的话语,耳朵一热,放下衣服便赶紧出去了。 她也相信,李莲花不会再骗她。 第190章 秋娘心疼笛飞声受伤,虞长风给明镜司添新人 随意居里,秋娘一直不安地盯着笛飞声身上。 一开始见到他回来时,秋娘和笛白杨都开心得不得了。几日不见,看到他平安归来,能不开心吗? 可是等回到随意居,明亮的灯光下,他那一身的血渍吓到了笛白杨。他悄悄站到了秋娘身后。 笛飞声一眼扫过去,笛白杨的害怕,秋娘的不安,都落入了他眼底。 “我没事。”他扫了眼自己身上:“可能还是别人的血多一点吧。” 他把外衣褪下来,扔在角落,道:“你别管了,我自己去弄热水,衣服明日我自己来洗吧。别让那个新来的厨娘洗了,怕又把人吓跑了。” 然而等他洗好了,却不见秋娘。 秋娘挺着大肚子在院子里给他搓那件带血的外袍。她坐在一张小竹椅子上,笛白杨在给他娘用勺从桶子里舀水。 搓着搓着,几颗晶莹的泪珠掉入了盆里。 笛飞声前几日刚刚受了伤,她还没来得及心疼,这又受伤了。 他还表现得若无其事。好像那些只是别人用刀在他身上画了些红色的记号而已,不疼,也不痒。可是,那是刀剑砍进皮肉的伤,哪有人受伤不疼的! 只不过是那个男人早就习惯了罢了。 这些伤,根本不叫伤。 他不疼,但秋娘疼。她刚一眼瞟过去,就看到了好几处伤口,她喉头一紧,低头便赶紧出来了。 他不喜欢女人哭哭唧唧的。 笛白杨放下勺子,去给他娘擦眼泪:“娘,你别哭……” 笛飞声从里面走出来,二话不说,从她面前连盆带衣服都端走了。 …… 方多病没有立刻回山,而是去了明镜司。一来为了看看崔刑探和虞长风那一组办事是否顺利,二来为了接郑好回家。 虞长风不但顺利,还和雷长生打了一架。因为雷长生说,他十年之内必须赢了明镜司方多病。 虞长风吃惊不小。 他上下打量了雷长生一阵,便说,一定要和他比武。 雷长生说,你不是方多病,我不想和你比武。 虞长风说,你若能赢了我,便还有一线希望。否则,想都不用想,你在方镜使手下,走不过一招。 他这句话,成功地激起了雷长生的胜负欲。于是,两人真的打了一场。 崔刑探带着人在那边认真销毁无极丹,虞长风则和雷长生在认真比武。 结局自然是虞长风赢了,而且,是轻轻松松赢了。 虞长风脑子快,嘴也快。 当他得知是李莲花许下的十年之约后,便忍不住把他拉到一边道:“如果他不是逗你玩的,就是有别的用意,反正十年之内,你不可能打赢方多病。” “别的用意?”雷长生想了想,便也明白他所指。 虞长风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何这么维护你,但我好奇你为何不去明镜司?” 雷长生不明白他的意思。 虞长风便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雷长生道:“我师父不会同意的。” 虞长风道:“我就问你自己想不想去。你若想,你便照我这样去说,你师父一定会同意。” 雷长生叹道:“李先生的功夫,我见过。虽然只是管中窥豹,但已令我终身难忘。方多病既然是他的徒弟,想想都知道,是极不一般的人物。就是虞刑探你,也是我难以超越的高手!!若能和你们在一起共事,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 虞长风道:“别只是了。你去试试便知道了。” 雷长生犹豫片刻,还真去找他师父了。 他说,他根本不是虞长风的对手,而虞长风根本不是方多病的对手。十年之内想战胜方多病拿回青霜,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唯一的办法,便是去方多病身边。请教两招,偷学两招,知己知彼,也许还有一线可能。 这些话,雷长生原本是说不出口的。他想的是,偶尔请方多病指点指点。可是,虞长风让他一定要说出来“偷学”这两个字。 他的师父,那么想拿回青霜。这样说,可能确实对他的胃口。 果然,沉默了片刻后,他的师父同意了。 于是,虞长风不但销毁了无极丹,带回了雪姑,他还给方多病带回来另外一个和他一样打杂的。 方多病哭笑不得。 但是他听李莲花提过此人,知道他的为人。反正明镜司也缺人手,便也同意了。 第191章 方多病力挺虞长风 方多病回来,告诉了李莲花两件事。 第一,便是雷长生的事。 李莲花听了也是直摇头:“ 方小宝,你可有后悔?” 方多病呵呵笑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我也发现了,虞长风那个家伙胆子是真的大。” 李莲花瞟了他一眼道:“不是一般的大。 你呀, 你还笑得出,以后有你受的。” 方多病道:“但是我就喜欢他这样的,你不觉得他和当年的我有几分像?” “哪里像?”苏小慵忍不住问。 方多病昂起了头:“一样的骄傲,一样的勇敢,一样的正直,一样的......” 李莲花不耐烦地打断他:“一样的死得快!” 方多病呸道:“你少吓唬人。 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那是因为你遇见了我。”李莲花看了一眼笛飞声:“不然你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笛飞声鼻孔里哼了一声。 他知道李莲花看他这一眼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配合地说道:“我可以作证。” 方多病自然也知道他和李莲花这一唱一和是什么意思。 他撇了撇嘴道:“你看,我在你这大魔头底下都几次死里逃生,就因为我遇见了李莲花这个贵人。现在,你们两个这样的绝顶高手,都不会是他的敌人,自然,更不会要他的命。 所以,他胆子大点就大点吧,反正有我在,也没什么可怕的。” 笛飞声道:“你想做他的贵人?” “不可以吗?”方多病反问。 笛飞声冷笑一声。 他的态度激怒了方多病。正当两人要针锋相对,李莲花打断了他们:“方小宝,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便是打算将雪姑的案子交给官府了。方多病说,假神医的案子牵涉的人可能不少,毕竟他们在槐花镇待了大半年。要调查得清清楚楚再审,还是需要不少人力的。这就交给官府吧,案件已经清晰明了,只需要取证和审判了。 李莲花一直皱着眉。 一言不发,这不是他平日的态度。 笛飞声冷笑道:“方小宝,你这是唯恐天下人不知道是我们三个人灭了鬼市?” 方多病啊了一声,不由得看向李莲花。 李莲花这才幽幽地说道:“你以为,老笛当真仅仅是为了泄愤杀的张神医?” 方多病噢了一声,有些头大。 总不能把嫌犯都杀了了事吧,那样,明镜司岂不成了一个杀手组织了? 但是,他也知道,不能让雪姑说出鬼市被谁灭了的问题。 江湖中人要怀疑,尽管怀疑,也怀疑不到云隐山来。 但是,雪姑是确切地知道鬼市和云隐山的梁子是怎么结的,云隐山这几个人是怎么带走她丈夫去踏平鬼市的。 李莲花用两根手指捏了捏眉心。 沉默了一阵后,他对苏小慵说道:“小慵,我陪你去走走吧!” 方多病冲他的背影喊道:“李莲花,那到底怎么办啊!” 李莲花头也不回,挥了挥手道:“老笛有办法。” 方多病一脸茫然看向笛飞声:“你有办法?不会是杀了吧!” 笛飞声嗤笑一声:“你们师徒俩倒是配合得好,坏人都是我来做。” 他们几个人本来是坐在岑婆院子里聊天。 见李莲花牵着苏小慵走了,笛飞声站起来也往外走去。 方多病坐在原地,他等着笛飞声回复到底他的方法是什么。 …… 笛飞声刚走出院子,便瞧见随意居门口笛白杨在追着狐狸精跑,跑着跑着,摔了个狗啃泥。 秋娘本来在旁边站着,微笑着看着笛白杨那快活的模样。见他摔了,便快走了两步,弯下腰想扶他起来。 可肚子实在太重,一下失去了重心,啊地一声,坐在了地上。 倒是笛白杨自己利落地爬了起来,赶紧去扶他娘。 可是,他哪里扶得起? 小家伙圆嘟嘟的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他抬头四处张望,稚嫩的声音刚喊出来:“爹......”,笛飞声便已经到了他面前。 他弯下身去,把秋娘小心翼翼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往随意居里走了。 秋娘道:“老笛,我没事,只是不小心坐在了地上。你放我下来吧。” 笛飞声没有理她。 秋娘有些急道:“你身上还有伤呢。 ” 笛飞声一直把她抱到里屋椅子上才放下来。 “他一个男娃,摔一跤有什么要紧。跟你说过多少次,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他有些不悦地盯着她。 秋娘本想说没什么事,是他大惊小怪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他不高兴的表情,居然有些开心。 她可以理解为他是有些担心她的吧。 秋娘竟然笑了。 笛飞声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秋娘仍然笑着。 笛飞声皱起了眉,却听得秋娘柔声说道:“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 那边,方多病还等着问笛飞声他的办法到底是什么,人却已经不见了。 第192章 云隐山夫子 花成栋带了三幅画像上了云隐山。 经过这次红颜误的事情,他和云隐山的关系更紧密了些。至少,笛飞声见到他也点点头打招呼了。 他来,也是两件事。 第一件,便是为了前阵子李莲花亲自上门请他帮忙物色一位夫子的事情。 他找好了,因为不确定他们几个人的意见,便没有带上山来。那三幅画像里的三个人,便是那三名夫子。 有意思的是,其中还有一位女夫子。 女夫子很少见。只因为她父亲曾是白云城这么多年来唯一有过的一位探花郎林忠义的独生女儿。林忠义因得罪了当朝宰相被找了个罪名被贬至凉州。他的女儿林秀儿因此被夫家休了退回。林秀儿便回到了白云城老家独自生活。 她原本在家里开了间私塾,也算是找了一份养活自己的事做。因自小父亲管得严,饱读诗书,是有几分才华的。她的孩子留在了夫家,她把一腔对儿子的思念全转化在这些来她家上学的孩子身上,很受孩子们的爱戴。 另两位,一位年轻的,一位年纪大点的,都是白云城里小有名气的夫子。其中年轻的那位,长得白白净净的,据说是落第秀才。他姓萧,家里排行老三,人称“萧三郎”。花成栋好不容易找了这么一位年轻点的,便是觉得年轻点的夫子爬起山来比较容易。不像那位老夫子,爬一趟估计要半个时辰。要么就要每日用轿抬上去,要么就是把笛白杨送到山下来。 然而,花成栋万万没想到,笛飞声不等他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这可是花成栋第一次见到这个往日不苟言笑不怒自威的男人第一次笑这么爽朗。 几乎同时,李莲花把刚喝下去的一口茶喷了出来。 花成栋愣了。 这是有什么渊源吗? 萧三郎和他们是故人?还是老夫子上山的费劲模样让他们想起来便觉得很好笑? 笛飞声嘴角扯了扯,道:“这个萧郎倒是比较适合。” 他故意把那个“三”字给漏掉了。 花成栋认真地纠正他:“不是萧郎,是萧三郎。” 李莲花对花成栋道:“上山来,年轻男子怕不太适合。” 笛飞声笑道:“你们家还早着呢。是到随意居,见不着苏小慵,不用担心。” 李莲花白了他一眼。 花成栋不明所以,但他也看出来,李兄不放心年轻男子上山。是啊,不是所有男子都如他花成栋这般光明磊落的。 他把萧三郎的画像放在了底下,正准备把林秀儿的画像摆上来,笛飞声冷冷地道:“我不想让女人教我的孩子。” 李莲花没好气道:“女夫子,有何不可?” 笛飞声冷笑:“到时候把我儿子教得像个女人,胆小怕事。” 李莲花无奈地摇摇头,对花成栋道:“那就最后那个老夫子吧。先让他试试,慢慢再看有没有更合适的。” 花成栋道:“只是,那个上山的问题,我去找轿子,每日让人抬上来?” 李莲花道:“不用。老笛自己会有办法。” 笛飞声笑道:“可以。反正我那半个徒弟,也是该为我所用一下了。” 李莲花呵呵一笑,嘴里念了句:“还是你厉害。” 放下茶杯,起身晃悠悠走开了。 等晚上方多病回来,便被笛飞声告知,他不但要抓紧时间改造云隐山的机关,还要做一架可以从后山悬崖上直接上来的吊篮装置,要求要快,还特别强调不能弄玉楼春那么重的转盘,太费力了。 “方少堂主,你可以的。” 笛飞声说完,便大摇大摆地走了。 第193章 云隐山上忙过年,笛飞声留下无颜。 花成栋要说的第二件事,便是问要不要找人来把被烧黑的房子翻新下,马上要过年了。 这件事倒是得到了爽快的回答。 所幸,这是个小工程。花成栋知道山上有孕妇孩子在,时间上越快越好,便多找了些工人,三栋房子同时施工。岑婆的院子几乎没受什么影响,得益于位置的优势,靠后,偏矮。 于是,几日便完工了。 ……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天地风霜尽,乾坤气象和; 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 云隐山上的新房迎来了第一个除夕。 红色的春联和福字贴满了门窗。 晚饭时分,笛白杨还在院子里兴奋地跑来跑去,手中拿着炮竹不敢放,追着方多病,让方叔叔给他放炮竹。然后,他便两只小手捂住耳朵,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等着听那一声响。 厨娘也要回家去和家人团聚。厨房里,便是岑婆和郑好忙碌地准备着年夜饭,各种美味佳肴的香气扑鼻而来。 李莲花也亲自下厨,做了一道红烧肘子。苏小慵偶尔进去看一看,便被李莲花给推了出来。 笛飞声却独自去了山门。 无颜在那里喊尊上开门。 他提了两个食盒,说自己向梧言庄的厨娘学做了几道菜,送给尊上和尊上的朋友们来尝尝他的手艺。 笛飞声接过食盒,默默看着无颜下山的背影。 他还没有习惯说谢谢,尤其是对自己曾经的下属。 …… 云隐山上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紧接着,声音变得悠扬,悦耳,仿佛来自云端。 那是笛飞声的鸽哨才能吹出来的声音。 李莲花一愣,放下手中的菜铲大步朝外疾走而去,却见一个人早已站在前坪,望向山门方向。 是方多病。 他本就在院子里,听到笛飞声的哨声便走到了前坪那块突出的石头旁,伸出脖子去看。 他看到了笛飞声和无颜一前一后往山上来了。 …… 无颜刚到山脚下,便听到了笛飞声的哨声。明明刚刚才见了面,怎会又唤他? 他想,可能是尊上还有什么事情忘了交代吧。 当他飞奔上山,却见到尊上仍站在原地,一步都未曾动过。 笛飞声将手中两个食盒交给从山下飞奔而来的无颜,道:“这样的东西,你居然让我亲自提上去。” 无颜一愣。 笛飞声看着接过食盒一脸茫然的无颜,又说道:“你和我们一起吃过团圆饭再走。” “团圆饭……” 无颜愣住了。 从金鸳盟成立的第一天开始,他就跟在笛飞声身边,直到现在已经十七年了。那时候的他,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那时候的笛飞声,也不过十七岁。但他的功夫平平,笛飞声却已经挤进了江湖榜前十,创立了金鸳盟。 他对笛飞声的崇拜和忠心,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哪怕是强势如角丽谯,尽管心里恨得他牙痒痒的,在笛飞声闭关的那些年,始终也不敢使阴招杀他。仅次于笛飞声的三王,对无颜的话,也从来深信不疑。因为他们都知道,笛飞声最信任的人就是他,无颜。 肖紫衿至死都不明白,其实他是死在了笛飞声身边这个不起眼的护卫身上。如果不是担心他的出现威胁到梧言庄,尤其是威胁到梧言庄的无颜,笛飞声还不一定屑于对他下手。尤其是,冒着得罪李莲花的风险。 当然,无颜是对得起这份信任的。 他一直把自己放在忠贞不二的铁血侍卫这个位置上。 只是今天,他竟然被邀请和他的尊上同桌吃团圆饭…… 无颜泪目了。 第194章 除旧岁,迎新年,意外和惊喜不请自来 李莲花看了一眼是笛飞声带了无颜上来,笑了笑,继续焖他的红烧肘子去了。 方多病却大喜,快步迎上去,接过无颜手里的食盒,大声道:“你总算来了!” 那话似乎是知道他要来,一直在等似的。 无颜愣住了。 笛飞声也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看见方多病身后举着炮仗追来的笛白杨,两人才恍然大悟。 无颜在梧言庄就和笛白杨玩很好。别看他平时不苟言笑,逗孩子却是有一手的。他也没有什么经验,就主打一个笛白杨要怎样,他便配合。孩子最喜欢这样的玩伴,所以,笛白杨一直很喜欢他。 此刻,他也瞧见无颜了,果然直奔无颜,弃了方多病。 “无颜,你来和我玩炮仗!” 方多病道:“杨杨,你为什么不叫无颜叔叔?” 笛白杨瞪着圆溜溜的一双眼睛,质疑道:“他就是无颜。” 无颜笑着点头:“没错,我就是无颜。” 笛白杨迫不及待地牵起了无颜的手...... …… 夜幕降临,云居阁内的年夜饭刚刚开始,云隐山上便飘起了雪花。 起初,只是零星的几片,如同羽毛般轻盈地从天空飘落。渐渐地,雪越下越大,仿佛有无数只雪白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一道道美味佳肴摆满了餐桌。有岑婆做的拿手的红烧鱼,酱排骨,香菇炒鸡丁,米粉蒸肉,萝卜炖羊肉,有色泽诱人的红焖肘子,还有秋娘动口郑好动手的精致美丽的点心,年糕...... 无颜带来的三道菜都是当地特色菜,也摆上了桌子中央,有酿黄豆腐,莲花血鸭,黎蒿炒腊肉...... 当那道莲花血鸭摆上桌时,方多病差点没笑喷。 “无颜,吃李莲花? 哈哈,就冲这道菜名,我就要先尝尝!” 他真的第一个夹起了一块鸭肉放进了嘴里! 无颜连忙摆手:“不是,不是,这道菜很有名的。我们的厨娘最拿手的就是这道菜,我刚学会的。” 李莲花啪地拍了下方多病的手:“别忙着动手。大家一起喝一杯,庆新年。 要你买的高粱酒呢?” 方多病啧啧道:“莲花血鸭好吃,好吃!” 赶紧去给每人倒酒,除了苏小慵和秋娘。 他甚至给笛白杨也倒了一小口。 笛白杨盯着酒杯看了一阵,道:“这酒好喝吗?” 笛飞声和李莲花平日都不喝酒,除非有大事,喜事。所以,笛白杨也不觉得酒是什么好喝的东西。 方多病笑道:“那个自然。好喝得很。 ” 郑好道:“方多病,你别乱来!” 方多病道:“怎么是乱来!就一小口,过年嘛,图的就是热闹。杨杨是男子汉,没问题的。” 笛飞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笛白杨,嘴角扯了扯,没有说话。 李莲花起身,将笛白杨杯子里那一小口又倒了一半到自己杯子里,道:“方叔叔说得对。过年,就是要热闹。” 然后,他率先举起了杯子...... 众人都站了起来,和他一起举杯。 李莲花一杯敬师娘,一杯敬过往,一杯敬未来...... 最后一杯,他说要敬笛飞声和方多病:“曾听人感慨,人生若得一知己,此生足以慰风尘。 而我,有你们两个知己,此生足矣!” 说罢,他一饮而尽。 云隐山没有谁不知道李莲花那点微弱的酒量,但是,大家好像都找不到理由拒绝他喝下这四杯酒。 于是笛飞声和方多病也陪着喝了四杯。 方多病说:“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干!” 笛飞声笑了笑:“喝个酒而已,煽什么情?” 一仰头,也干了。 笛白杨稚嫩的声音叫了出来:“干!” 他举起杯子,有模有样地把那一小口喝了个见底,然后,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倒是有一副豪气冲天的气势。 接着,他就尖叫:“啊!!辣!” 一张小脸被呛得通红! 无颜憋着笑,赶紧递给他一杯准备好的白开水。 屋里所有人都笑出了声。 屋内,热气腾腾,笑声不断。 屋外,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的雪花飘洒而下...... ...... 半夜,随意居里,传来女人压抑的呻吟声。 笛飞声从床上惊醒,一下坐了起来。 是秋娘! 他又仔细听了听,真的是秋娘。 笛飞声从床上一跃而下,直奔隔壁秋娘的房间。 只见秋娘满头大汗,两手抓着床单,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你干什么!” 笛飞声大惊。 他俯身下去,想扶她起来,却摸到她洁白的里衣都已湿透。 “老笛,我,可能是要生了!” 秋娘终于忍不住,啊地叫了出来。 她已经忍了很久了。 除夕夜,她不想吵得大家都不能好好休息。 她想,忍一忍,到天亮再去喊稳婆,也许,等不到天亮就生了。 她忍得很辛苦,因为阵痛发作越来越频繁! 然而,睡眠极浅的笛飞声还是醒了。 笛飞声被她的样子吓到了! 平日那个温柔如水的小女人,此刻,脸色惨白,连嘴唇都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快说,我要怎么做?” 笛飞声低声吼道。 秋娘摇摇头,她痛得说不出话来。 笛飞声突然想起了稳婆:“我这就唤无颜,让他赶紧去把稳婆接上来。” 秋娘点了点头。 笛飞声飞奔出去,紧接着,一声尖锐的哨声在云隐山上空响起。 ...... 李莲花和苏小慵的灯是亮的。 不是他们被吵醒了,是还没来得及睡。 下雪的除夕夜,这么美好的夜晚,酒量不好的李莲花怎肯让苏小慵睡? 听到哨声,李莲花和苏小慵都吓了一跳。 “老笛,出什么事了?” 他高声喊道。 他实在舍不得暖烘烘的被窝,和那个暖呼呼的人儿。 “秋娘要生了!” 笛飞声这一声回答,整座云隐山都醒来了。 第195章 正月初一,大吉大利,笛飞声喜提千金 在岑婆的指挥下,方多病起来负责打水。李莲花负责烧热水。 苏小慵负责找出之前早已准备好的各种用品,孩子衣服,郑好负责擦拭和跑跑腿。 唯一没事干的,反而是笛飞声。 岑婆没来之前,他还站在秋娘床边。 等几个女人一进来,他就自动把位置让了出来。 他不知道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能干什么。 还是岑婆把他推了出去,让他去外面等着,或者,早点把稳婆接来。 岑婆又对秋娘说,不要忍着,叫出来,会舒服些。 ...... 笛飞声出了随意居,雪仍然在下。 山下没有火把的光亮,也没有人声传来。无颜,还没有来。 他不知道今天无颜为什么这么慢? 是不是因为晚上喝了酒,回去就睡着了,听不到他的哨声? 毕竟,来了云隐山之后,他从来没有这么晚找过无颜。 笛飞声烦躁地在山边走来走去,踩得地上的雪吱吱响。 听着随意居里传出来的秋娘隐忍到极致的痛苦呻吟,他突然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为什么自己不提前了解下那个稳婆住在哪里,他现在就可以去直接拎了她上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干等着无颜。 他笛飞声岂是这样干等的人? 他打定主意,身形一晃,几个纵跃,转眼便消失在黑暗中。 然而他刚到山下,便看到了远处一匹棕色的马疾驰而来。 上面坐着两个披着斗篷的人,其中一个便是无颜。 原来,无颜不是没醒,而是他心细如发。 笛飞声这么晚在云隐山吹哨唤他,不会是遇险。 因为论武力值,山上至少还有两个人胜过自己许多。 他晚上还在山上,山上一切正常。这时候吹哨,只能是有事。 而最有可能的事,便是秋娘要生了。 于是,他没有先去云隐山,而是直奔稳婆家。稳婆早已睡下,还好,之前交了定金,说好了随叫随到。 只是稳婆不会骑马,平日都是坐轿子或者马车出行。 但是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又是半夜,还下着大雪,等他找来马车或者轿子,就那轿子和马车的速度,要多久才能到山上? 不管稳婆同不同意,无颜把她扶上了马,带着她直奔云隐山。 笛飞声大喜。 他朝马上的稳婆伸出了手。 稳婆抚了抚胸口,道:“啊呀,吓死老婆子了。妇人生孩子,哪有那么快的,不用那么赶。” 话音刚落,就听到她一声尖叫。 她被笛飞声突如其来从马上拽了下来。 不等她叫完那一声,她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下面是一条已经被大雪覆盖了的山路,而且越来越陡。 她在雪上飞,她在树顶上飞,她越飞越高...... 笛飞声二话不说,催动轻功,直接拎着稳婆便上了山。 稳婆刚才坐在马上,便已被那马颠得浑身散了架。她让无颜慢点,但无颜不听。 还没缓过来呢,这倒好,更快了,而且还是在半空中。 稳婆想死的心都有了,只觉头晕目眩:“快放我下去! 快......\" 没人放她下去。 那个带她飞的男子只说了句:“闭上眼睛,马上就到。” 果然马上就到。 但是稳婆落地的时候已经双腿发软,根本站立不住。 笛飞声把她拎到了秋娘房间门口,喊了声:“稳婆来了!” 里面便伸出来两只手,一下子把她拉了进去。 ...... 秋娘足足疼了两个时辰。 笛飞声一直在外面的房间里坐着,搂着被吵醒的笛白杨在腿上。 听着里面时不时传出来的秋娘撕心裂肺的叫喊声,父子俩的眉头都拧成了大大的川字。 然后,笛飞声看到了他儿子的小嘴瘪着瘪着,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笛飞声赶紧捂住他嘴,斥道:“你哭什么!” 笛白杨掰开他的手,一边哭,一边口齿不清地嚷着:“爹,娘为什么那么疼,她这样,会不会死! 我要娘,我要娘啊!” 小小的人儿眼里满是恐惧。 笛飞声的手僵住了。 片刻,他用衣袖帮笛白杨擦了擦眼泪,又捏了捏他的脸蛋,将他往怀里搂了搂。 “放心,爹不会让她死的。” “真的吗?\" 笛白杨抽泣着问。 “真的。” 笛飞声肯定地回答了他。 孩子的快乐很简单。 笛白杨马上就不哭了。 他靠在他爹的怀里,昏昏欲睡。 ....... 天亮时,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声响彻了云隐山上空。 秋娘终于生了。 当稳婆抱着那个脸上依稀还有血痕的婴儿交到笛飞声手上时,他吓了一跳。 “为什么有血?” 他表情严肃,语气凌厉,把稳婆着实吓了一跳。 郑好拿了块热毛巾跟着出来,把孩子脸上的血痕轻轻擦拭了一遍,笑道:“还没洗干净呢。这不是怕你着急吗?” 笛飞声哦了一声。 好丑的小东西。 “是位千金。” 稳婆笑着说道,把孩子从笛飞声手上又抱了过去,往屋里走去。 她说:“外面太冷。” 笛飞声跟着往里走。 “男人这时候是不能进去的。 ” 稳婆转身打算关门。 笛飞声伸出一只手推着门,皱眉道:“她怎么没声音了!” 稳婆道:“孩子都都生出来了,当然没声音了。” 笛飞声没有松手:“我进去看看。” 稳婆急了:“不能进,不吉利的。 你这位相公怎么如此不讲道理。”。 笛飞声眉毛一挑,面色不悦:“你敢拦我?” 稳婆被他的眼神吓到了,一时竟不敢回答。 秋娘细若游丝的声音传来:”老笛,我没事。” 笛飞声这才松开了手,离开了门口。 第196章 雪后初霁,一诺千金 正月初一。 雪还在下,但是小一点了。 随意居里。 方多病看到从灶房里出来的灰头土脸的李莲花差点笑岔了气。 要知道,他那张脸,令多少女子一见倾心,甚至男子,也有动容的。如今,却是灰头土脸,仿佛一个乡间糙汉一般。 不过,话说,倒也没见过这么俊美的乡间糙汉。 李莲花一副毫无所谓的样子,问:“你见过孩子了?” 方多病道:“还没呢。 这不,等你一起进去。” 李莲花一挥手:“走,去看看老笛的宝贝长什么样。” 方多病说好,飞快地往后院跑。 李莲花哭笑不得,把他叫住道:“你跑什么呢?” “去后院看老笛的孩子啊!” 李莲花冲他招了招手。 方多病不解,但还是走了回来。 “咚!”的一声,脑门上又挨了他师父一下。 “不是你说的去看老笛的宝贝长什么样吗? 你敲我干什么!”方多病委屈了。 “喊老笛抱出来看。 我们在前院等着,傻小子!”李莲花无可奈何地道。 方多病后知后觉,终于明白了。 他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冲后面喊道:“老笛,我们来看你的宝贝啦!” 无颜跟在稳婆后面走了出来。 无颜对李莲花施了一礼,道:“李......” 他突然想起稳婆在身边。 “母子平安。两位放心。我送稳婆回去,二位可以在前院稍等片刻。” 李莲花点头说好。 岑婆从后面追了出来,拉着稳婆说道: “我们山上人丁兴旺,还会有很多孩子出生,以后怕是要经常麻烦刘稳婆了。” 她塞了十两银子在稳婆手上,作为谢礼。 刘稳婆笑容满面地说了好些吉利话,才随着无颜下山去了。 只是下了一夜的雪,天寒地冻,人马都不好走,最后还是无颜把她背下山去的。 ...... 方多病小声对李莲花说,笛飞声的女儿像个小老太太。 李莲花还没接话呢,笛飞声一个眼神刀过来:“方多病,你刚生出来也是这样,可能比这更丑。” 方多病捂嘴大笑。 李莲花往旁边挪了两步,大声道:“你在老笛面前小声说话做什么,让他以为我和你有同样的看法。” 方多病啊了一声:“你,哼!” 郑好白了方多病一眼:“刚稳婆说了,孩子刚生出来都是这样的。过两天就好了。” 李莲花赶紧点头:“对对对。老笛这么英俊不凡,不用说,女儿将来肯定是美丽动人,倾国倾城。” 苏小慵还在里面和岑婆帮秋娘收拾,郑好要进去帮忙。她把孩子递给笛飞声:“老笛,你抱一会。我进去帮帮忙。” 笛飞声往后退了一步,眼睛里竟有一丝慌乱:“不,我刚已经抱过了。” 郑好奇了。 抱过了就不能抱了? 笛飞声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些理亏,还是伸出手把孩子接了过来。 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郑好忍俊不禁。 当郑好往后院走去的时候,她突然听到笛飞声发问:“你们俩,谁想抱一抱孩子吗?” 郑好忍不住回头。 她看到,她的夫君和苏小慵的夫君齐齐地往后退了一步。 方多病说:“太小了,怕不小心弄疼她。” 李莲花说:“我,怕抱得她不舒服。” 笛飞声叹了口气:“真没用。” 笛白杨跑了过来,他要抱妹妹。 三个男人几乎同时喊了出来:“不行。” 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会摔坏的。 郑好噗嗤一声乐了。 她要进去把这副场景描述给里面的人听。 …… “老笛,想好名字了吗?”李莲花问。 笛飞声摇摇头:“谁想到她这个时候出来,我,哪有时间想名字?” 他很认真地回答着。仿佛,他全部的精力都用在抱他女儿这件事上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动脑子想名字。 方多病说:“她肯定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大年初一出生,太祥瑞了。取个一听就有福气的名字吧!” 笛飞声凝神不语。 方多病道:“要不,取个一听就觉得这个人很美的名字。昨晚大雪,笛雪落,笛飞雪,笛逢雪,笛雪舞?怎样,很有诗意,对吧!” 笛飞声沉默。 李莲花道:“昨晚大雪,今日雪停。雪后初霁,雪后初晴,笛雪霁,笛雪晴。也好。” 笛飞声笑了笑,仍然没说话。 李方二人觉得他笑得有些高深,仿佛他们俩给的建议都极肤浅。 师徒俩的好奇心都被吊起来了。 …… 第二日,他们被告知。笛飞声的女儿叫笛一诺。 一诺?一诺千金? 笛飞声不予解释。秋娘不出门,他们也见不到。 最后,方多病拜托郑好去问秋娘,笛飞声是不是给了她什么诺? 郑好嘴上拒绝,其实她也很好奇。 私下里,她还是去问秋娘了。 结果秋娘说,她也不知道。 郑好懵了。 笛飞声只和她说,女儿叫一诺,“一诺千金”的“一诺”。 第197章 余生快乐 李莲花却一点也不好奇“笛一诺”。 他说,老笛取这个名字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老笛虽然被江湖中人称作大魔头,但其实他原本就重信守诺,一诺千金。只是,把生死看得很淡,别人的生死淡,自己的生死也淡。做起事来只考虑结果,不看重道义、规则。 比如,他比武输给了自己,便真的解散金鸳盟来了云隐山。虽是以练功为目的,但是云隐山的地他没少翻,云隐山的草他没少除。只要是岑婆叫他帮忙干的活,他从不推诿,而且极其认真。 苏小慵突然有些顿悟。 “他的一诺,不会是指的对你的那一诺吧。” 李莲花啊了一声道:“他是打输了,愿赌服输,哪来的什么诺? 我想,应该是他对秋娘的诺吧。” 苏小慵道:“可我问了秋娘。她也不知道。” 李莲花沉吟片刻,道:“管他是什么呢。 既然不肯说,想必放在他心里了,问是问不出来的。再说,又何必问那么清楚?” “笛一诺。”苏小慵重复着:“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听着大气,比白杨的名字要重。” 李莲花说:“那倒不一定。当初老笛不在秋娘身边,在秋娘心里,可能没有比白杨这两个字更重的了。” 苏小慵似懂非懂。 “李大哥,我们孩子的名字,你要不要再想想?”她突然把脸凑近李莲花,笑意盈盈。 “怎么,你不是说槐花这个名字挺好的吗?”李莲花凑了过去,两张脸都要贴在一起了。 苏小慵往后躲了躲:“女儿叫槐花,儿子呢?不会真叫元宝吧,那也太俗了点不?别人会以为咱们眼里只有钱呢。” 李莲花呵呵笑道:“那,夫人想一个吧。我无所谓。” “真的吗?那说好了,我来取名字,你不能反对。”苏小慵一下来了兴趣。 李莲花宠溺地捏了捏她的下巴:“好。我洗耳恭听。” 苏小慵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名字。 李莲花哑然失笑:“小慵,你是用脑子在想,还是用身子在想?” 苏小慵停下来,翻过身,面对着他,笑嘻嘻地道:“李大哥,难道你没想过其实女儿的名字叫槐花有一点不好?哪有女儿和父亲重名的?父亲莲花,女儿槐花?” 李莲花微笑着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 “槐花镇这个地方,这辈子也是难忘的,在我们心里……” 李莲花本来半躺着看着她,突然噗嗤一声,倒了下去,哈哈大笑。 苏小慵被他笑得猝不及防。 “那就叫李心槐吧!”李莲花笑着道。 李心槐?无心槐? 苏小慵急了:“怎能叫那么邪恶的名字!我想说的是, 李念槐,取怀念的意思。这样,就不会和你重名花字了。怎样?” 李莲花笑着点头:“好。如果是儿子呢?” “李大哥,你还记得金刚经里,佛说,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不惊、不怖、不畏,当知是人,甚为希有。我也很希望我们的孩子将来能做到不惊不怖不畏。宠辱不惊,处变不惊。李不惊,如何?” 李莲花眼睛里有些亮光流转。 他伸手,抚上苏小慵的脸:“小慵,果然还是应该你来取名。李不惊,很好。不过, 为什么不叫李三不?” 苏小慵瞪大了眼睛:“李三不? 倒也不错。只是,好像有点特立独行,太引人注目了吧?” 李莲花笑了:“其实还有个办法。 ” 苏小慵认真地听着。 “你以后肯定会生很多孩子,至少三个吧。那么, 第一个,李不惊,第二个,李不怖,第三个,李不畏。 那不就很圆满了? 女儿,也不用念槐了,就按不惊不怖不畏的顺序来。 撞上哪个是哪个,如何?” “但是女儿要是叫李不怖,会不会太不像女孩子名字了?” “我觉得也行。没有不好。”李莲花说得很真诚:“真的很好。” 两人相视而笑。 光阴含笑,岁月静好。 两情相悦,琴瑟和鸣,是这世间最美的相遇。 …… 三个月后,云隐山又迎来了新的生命。 粉嫩的肌肤宛如刚刚绽放的花瓣,细腻而光滑,让人忍不住想要轻轻触摸。头发乌黑浓密,微微卷曲,小脸圆润可爱,红扑扑的脸蛋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清澈透明。 “李不惊!” 他的爹一脸惊喜地看着安静地躺在襁褓中的婴儿,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在了怀中。 愿他,他们,这一世,真能做到不惊,不怖,不畏!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 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 (完结) 这本来应该是序,但因为这是作者第一次写书,有很多不懂的地方,盲人摸象,全凭着对莲花楼三男主的满腔热忱,跌跌撞撞走到了今天。 一直舍不得结尾,才拖到了今天,如同这里所有的铁粉心情一样,感觉自己已经陷进了他们的生活,无法割舍。 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所以,尽管百般不舍,我们还是要对这本书说再见了。(写到这里,作者泪目了。真心,难舍。) 不过,这本书会永远在这里,就如同云隐山的故事也一直在继续。 当你想念他们的时候,可以随时来这里回忆他们的过往,陪他们哭,陪他们笑。只是,不会再借我手上的笔来让大家旁观了。 我不知道今后还会不会再拿起笔,也不知道今后还会不会因为思念无法排解而再写些什么,就像你们说的,想看到小相夷,小莲花,小白杨,小一诺,小不惊,小不怖,小不畏……还有方多病的尚未取名的孩子……云隐山少年团,想看他们长大,想看着他们成为新一代的江湖传奇。 但那都是后话。一切,凭心而动吧。 …… 最后感谢所有喜欢这本书的朋友。没有你们,我也不可能坚持到今天。 说实话,沉浸式写作,随心所欲,没有章法,写得并不好,但很高兴,还是被你们偏爱。 铁粉们应该都知道,你们每天追更的时候,我也同样在追着你们的评论。 感谢这几个月里,你们带给我的快乐,也祝大家未来的日子每天开心,顺遂。最朴素的祝福便是,祝大家万事如意。 写得很乱,请大家见谅!!! …… 下面是本应该作为序的内容,没有用处,但也补上吧,因为这是作者写这本书的初衷。 如果你是莲花楼的真爱粉,当你意难平,当你情难断,当你心结难解,当你思念入骨,就来到我的番外里走一走,坐一坐。这里可以直达李莲花,方多病,笛飞声生活的另一个平行世界。 你可以看到他们和他们的爱人,亲人,朋友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的样子。 你会相信,这就是李莲花东海失约后的真实人生。 李莲花睿智,通透,他恢复了全部功力甚至更进一层。他就是剑神,不可复制,不可模仿。他懂得爱人,也愿意接受别人的爱。 他已决定不入江湖,却多次为了好友方多病,笛飞声再染江湖事。因为,他们是他的生死之交。 作者写此文只有一个目的,带你看去看看另一个平行世界里,李莲花和他的爱人,朋友们快乐多彩的一生。人生苦短,不作不虐,只为填补剧中所有的意难平。惟愿,李莲花余生快乐! 李莲花开局便解毒,武力值恢复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碾压世间所有高手。 李莲花cp苏小慵,笛飞声和方多病都是原创cp。 笛飞声意外遇上了亲生儿子笛白杨。 这本书描写的主要是三个家庭快乐地生活在云隐山,三个男人互怼的快乐日常,三对cp间的甜蜜日常。 番外 笛家白杨初长成 “林夫子,林夫子,笛一诺把李不惊的书包扔到树上去了。 “林夫子,林夫子,笛一诺和李不惊打起来了!” 林夫子抬眼看了下门口那几个争先恐后来告状的孩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将目光投向坐在最后一排捧着书纹丝不动的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那个俊美非常的男孩连眼皮都没抬。 林夫子用书本拍了拍桌子,道:“笛白杨,你没听到吗?你 妹妹和弟弟打起来了。你不去看看?” 笛白杨没有反应。 “笛白杨?夫子和你说话呢。你 妹妹和李不惊打起来了!” 一个来报信的学生在门口也跟着大声喊道。 笛白杨仍然没反应。 林夫子无奈摇摇头。她知道,笛白杨这是看进去了。他每每看书认真的时候,是谁也叫不动的。 她赶紧起身:“王政,带夫子去看看吧。” 林夫子的私塾,是年前的时候,应花城主要求,才搬至这城主府的。云隐山的那三个孩子原本请了老夫子上山授课。无奈,老夫子身体不好,坐方多病的那个“直升电梯”头晕,他受不了。 于是,花成栋把林夫子的私塾搬到了城主府。这个建议很好。门口有府兵把守,府内有府兵巡逻,安全问题自是不用担心。 每日方多病下山去公务时,顺便把他们送过来,下午,李莲花再接回去。 这私塾里除了来自云隐山的那三个孩子之外,还有另外六七个原本私塾里的孩子,年龄相仿,也都信服林夫子。 私塾的后面有一座造型奇特的假山。而在假山之后,则生长着一棵高大挺拔的皂角树。 这棵皂角树高耸入云,足足有着四五丈之高。它那粗壮的树干宛如巨人的手臂一般,稳稳地扎根于大地之上,支撑起整棵大树庞大的身躯。而最为奇妙的是,一根粗壮无比的葡萄藤犹如一条灵动的巨蟒,紧紧地盘绕在皂角树上。那密密麻麻的葡萄藤叶相互交织、层层叠叠,将皂角树原本的叶子几乎完全遮盖住了。远远望去,给人一种错觉,这是一棵千年葡萄藤长成了参天大树。 一个蓝色的书包赫然挂在皂角树上。 树下,笛一诺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瞪着树上的书包,一动不动。在她身后,比她矮了一截的李不惊瞪着笛一诺。 笛一诺一脸的无可奈何,李不惊一脸的不可思议,眼睛里还带着点星星泪花。 那是他的书包,但是他够不到。 笛一诺扔上去的,因为李不惊往她书包里塞蚂蚱。 笛一诺不怕蚂蚱,她抓住蚂蚱要放回到李不惊书包里去。李不惊不肯,抓起书包就想跑。笛一诺虽然只比他大几个月,却是要高出来寸余,力气又大。她将他书包抢了过来,将蚂蚱塞了进去。 两人打闹间,蚂蚱被压死在李不惊的书包里。绿色的汁液和残肢把书和书包弄脏了。 李不惊不干了,一定要笛一诺赔他一个干净的书包,或者给他洗干净。 笛一诺当然不肯,抓起他书包就往天上扔。 没扔上天去,却挂在了树上。 扔便扔了,问题是,再也拿不下来了。李不惊拿不到,笛一诺也拿不到。 于是,李不惊扑上去和笛一诺打起来了。 两人都得了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的真传,虽然都是四五岁的孩童,比一般孩子力气可大很多。 所以,这两个人打起来,动静还不小。 可毕竟孩子就是孩子,几岁孩子打架,拼的最终还是力气。 李不惊怎么打得过出生后就像是施了肥一样蹭蹭往上长的笛一诺? 看热闹的,去叫夫子的,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 但是林夫子来的时候,她看到的就是刚才那副场景。笛一诺和李不惊已经止战了。 打起来快,好起来也快。 李不惊打不过笛一诺,笛一诺也不想真把他打受伤。 于是,笛一诺抓住他的胳膊说:“你别动手了,你打不过我的。” 张牙舞爪的李不惊也顺着杆子往下就爬:“没打完怎么知道打不过? 不过,不打也行,你帮我把书包拿下来就不打了。” 笛一诺说可以拿下来,但她不洗。 李不惊想了想,说也行,先拿下来再说。 然而达成协议后,笛一诺站在树下,抬头看着树上,人却没有动。 李不惊道:“你别光看!” 笛一诺道:“树那么高,还有刺,我爬不了。” 李不惊道:“你刚打架不是很厉害吗?” “爬就爬!”笛一诺恼了,挽起袖子就准备上。 正好林夫子赶到了,连忙把她拉住。 可是笛一诺力气大,林夫子拽不住,只得喊道:“一诺,听夫子的话,这棵树有刺,爬不上去的。再说了,摔伤了可怎么办?” 笛一诺一用力甩手,林夫子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一诺......” 笛一诺瞥了一眼梨花带雨的李不惊,大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扔上去的,自然我得拿下来。” 李不惊拍手道:“那笛女侠,你倒是快点呀!” 林夫子一把拉住了笛一诺的胳膊:“一诺,别着急,让夫子想想,夫子有别的办法。别急,别急!” 林夫子一口气说了几个“别急”,其实是她自己急了。 她环顾了下四周,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其他几个孩子纷纷起哄,让笛一诺去爬树。 林夫子呵斥了他们几句,让他们安静下来。想想,皂角树浑身长满了刺,不方便攀爬,只能用梯子架到那根粗壮的树枝上,伸手去够。 可私塾里没有那么长的梯子,只得去求助花城主了。 “你们等着,我去找花城主帮忙。城主府必定是有那种火兵要用的竹梯,把梯子搭在树上,夫子再爬上去取。你们在这里等着。” 说罢,她特意叮嘱笛一诺:“你要答应我,不能爬树。否则......” 她想了想,道:“否则,我就告诉你的李叔叔!” 笛一诺啊了一声,再次甩开她的手:“不爬就不爬。” 话虽如此说,她的气势却是下来了许多。 林夫子知道,这个笛家的掌上明珠,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的李叔叔。李叔叔不让她做的事,李叔叔不喜欢她做的事,她都不会去做,别人说一千句也抵不过李叔叔的一句。 看着她的表情,林夫子勉强放下心来了,快步走出了私塾的拱门。 私塾就在花城主府的后院,穿过这道拱门,还要经过花园,才能到前院去,那是花成栋平日里议事的地方。此刻,想必他正在那里。 素来谨慎的林夫子还是不大放心。出了花园,很巧,看到了一个府兵正在巡逻。她便上前拜托他去和花城主说说梯子的事,自己则快步返回私塾。 也就离开那么一会,林夫子再回到后院,就听得院子里突然一阵欢呼。 她心里咯噔一下,怕莫又是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或是孩子们撺掇着笛一诺爬树? 她 心中一下慌了,小跑着就往假山后面去。 假山后面,笛白杨赫然站立在人群中,手里高举着一个蓝色的东西,那是李不惊的书包。 地上,是一截断了的树干,树叶满地。 原来,笛白杨出来了。 是他把李不惊的书包拿下来的。 那么高的一棵树,笛白杨一跃而上,两三步就上了树干,踩到那根粗壮点的树干上,从上往下,一跃而下。 经过书包的时候,顺手一拽。 “咔嚓!” 将书包连同树干一起拽了下来。 笛白杨将书包上的树叶抖落了,递给了李不惊。 孩子们一阵欢呼! “哇!笛白杨,你太厉害了!这么高的树也能上去啊!” “笛一诺,你哥哥真厉害!” “笛白杨,你会飞吗?教教我好不好?” 笛白杨从鼻孔里嗤了一声,对笛一诺和李不惊道:“你们两个赶紧把地上打扫干净。” 然后,他转身回去继续看他的书去了。 笛一诺和李不惊还没动呢,其他几个孩子立刻就开始帮忙了。扫把都不用,捡树枝的捡树枝,捡树叶的捡树叶,很快就恢复如初。 林夫子远远看着,笑着摇了摇头:“这个笛白杨!这几个云隐山的孩子啊,将来,又会是怎样的不一般啊!” 番外 家长里短的云隐山 随意居门口,李不惊举起手中的书包,对笛一诺大声喊道:“我不要你洗书包了,你怎么感谢......?” 笛一诺连忙竖起手指道:“嘘——!” 笛白杨嘲笑道:“不用嘘了,爹的耳朵,估计我们还在山下就听到了。” 笛一诺撇了撇嘴,冲李不惊哼了一声,飞快地跑进去了。她着急进去看看,她爹是不是就在屋内。 笛白杨不急不慢地走在了后面。 也行居门口。 李莲花停下了脚步,看着隐约有得意之色的李不惊,说道:“今天罚你把林夫子教的论语的前两篇抄一遍,一个字都不能错。” 李不惊啊了一声:“为什么?” 李莲花道:“难道今日之事,你没错?” 李不惊瘪了瘪嘴道:“我只是想吓吓笛女侠,她平日总说,她什么也不怕!” 李莲花道:“嗯,那她吓到了吗?” 李不惊有些沮丧。 但他突然提高了音量,眼神中满是钦佩之色:“她不怕!没想到,她真的不怕!” 李莲花点了点头:“嗯,所以,你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对吗?” 李不惊嗯了一声道:“所以我也没有吓到她。 爹爹为何要罚我?” 李莲花道:“你的书包弄脏了,谁洗?” 李不惊愣了一愣,看向他爹的亮晶晶的眼波在流转,旋即垂下了头。 李莲花道:“你们都是孩子,打闹也正常。 但你是玩开心了,却害得你娘亲要给你洗书包。那种虫子的汁液很难洗干净,但为了你的好奇心,累着你娘亲,该不该罚?” 李不惊不说话了。 李莲花牵起他的小手往房子里走去。 那个笑意盈盈的女子早已站在院子里的海棠花树下等着他们。微风拂过,海棠花瓣如雪飘落,有那么几片,就那样随意地落在她发髻上。 李不惊小声地对他爹说道:“那,我和娘一起洗,可不可以只背不抄呢?很长呢。” 李莲花道:“不行。” 后面的小人儿脚步顿了顿,又道:“那可不可以我背前三篇呢?第三篇更长,夫子都还没教完。” “不行。” 父子俩聊着聊着,便到了苏小慵面前。 李不惊的小手就那样从他爹手里滑落,而且滑落得极自然,仿佛本来就实在抓不住了。 然后,他爹的手,很自然地就牵起了他娘的手,刚刚还平淡的语气立刻就热乎起来:“怎么没在师娘那里等我们?我们放了书包就会过去了。” 那只柔软的手的主人有些嗔怪道:“你们怎么回得这么晚?饭菜早就做好了,我回来把热水先烧上,可以让你们早点沐浴。” 李莲花哦了一声,牵着她转身便往院子外走去:“好,那先去吃饭。” 身后,传来那个小人儿委屈的声音:“爹,可不可以嘛。 三篇呢。” 苏小慵有些疑惑,赶紧拨开她夫君的手,转身要回来拉他儿子,却被李莲花又拽了回去:“走走走,先去吃饭。 饿了可不好。” 下一句,却是对他儿子说的:“去把书包扔在院子的洗衣盆里,马上过来吃饭。” 身后是他儿子快活的声音:“好,我知道了,谢谢爹!!!” 苏小慵奇怪地道:“书包为何要扔到洗衣盆?” 李莲花捏了捏她的手,笑道:“没事,待会回去你就知道了。” ...... 随意居内。 笛一诺已经主动向她爹娘交代了事情经过。 笛飞声瞟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秋娘想了想,站起来道:“那我去把不惊的书包拿过来洗干净。” 笛一诺不满地道:“娘不要去。 明明是他先捉弄我的,他也有错。何况,哥哥已经帮他把书包拿下来了。” 秋娘笑道:“没有关系的。你们是姐弟,打打闹闹的,也不算什么错。 但你弄脏了他书包,娘帮他洗干净就好了。 ” 说罢便往屋外走去。 笛飞声冷冷地道:“站住。” 秋娘愣了:“没事的,老笛,我帮孩子去洗干净。不惊就和我的孩子一样,帮自己孩子洗下书包有什么关系?” 笛飞声淡淡地道:“他是孩子,但他有爹有娘,凭什么要我的女人帮他去洗?” 秋娘哭笑不得,她不想和他争辩。 笛飞声站起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形几乎要盖住了她。 他盯着秋娘,话却是对笛一诺说的:“你们打架谁赢了?” 笛一诺骄傲地道:“那自然是我。 不过,我没有......” 笛飞声的声音打断了她:“那就行了。下次他再捉弄你,便再把他书包扔了。” “啊!” 除了笛飞声,屋内的其他几个人都几乎异口同声地发出了啊的一声。 笛飞声又来了一句:“笛白杨,你是哥哥,在你眼皮子底下,你要保证他们俩不受伤。否则,我罚你。” “啊!”这一次,屋内的人只有笛白杨发出了这一声惊叹。 笛飞声看着秋娘,眼里竟然浮起一丝笑意:“走,去吃饭,但不许去洗书包。” 然后,几步就跨出了院门。 番外 爱画画的李不惊和爱洗澡的李莲花 苏小慵道:“李大哥,你先带不惊去沐浴吧,衣服都给你们放在长凳上了。” 李莲花说了一声好,却没有挪动脚步。 苏小慵正要问他在磨蹭什么,冷不防李莲花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夫人,要不,我们一起吧。” 苏小慵瞪了他一眼:“你好好帮不惊洗洗,我看他今天一身脏兮兮的。” 在一旁桌上拿着纸笔不知道画什么的李不惊头也不抬地道:“你们先洗,我还没画完呢。” 李莲花斜睨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还在画画?” 李不惊道:“我每天晚上都画画呀,你忘记了?” 李莲花哼了一声,道:“先去背书。我和你娘沐浴出来,你就来我这里背诵。你自己说好的,三篇。不背完不准睡觉。要不,嗯,抄两篇也行。” 说罢,扯了扯苏小慵衣袖:“走吧,元宝娘。” 苏小慵奇道:“学业不是林夫子管吗?你为什么要他背书?” 李莲花一脸无辜地道:“他今天往一诺书包里塞蚂蚱,还和她打起来了。该罚。我让他抄两篇论语,他非要背三篇。” 苏小慵看向那个笔下刷刷不停,连头也不抬的小男娃,嗔怪道:“这才上几天学,你怎么就和姐姐打架呢?这样可不好。” 李莲花再次扯了扯她衣袖:“不怕犯错,认罚就行。让他去背吧,我们走。” 苏小慵道:“你先帮他洗,万一水不够,还要烧呢。我先去洗书包。” 李莲花道:“书包着什么急,又不是只有那一个书包。我先帮你洗,等他背完书,我再帮他洗。放心。” 说罢,也不等她再提出疑问,直接按着她的肩,便推着她往里走去。 身后突然传来李不惊清亮的声音:“爹,你还是先给我背书吧。背完我还要找白杨哥哥去玩呢。” 李莲花停下了脚步,回头来看着他儿子,哼了一声,:“三篇,你,都能背?” 李不惊点点头:“应该能吧。” 李莲花道:“你刚才不是说要画画?” 小小的人儿把手中笔一放,朗声道:“我画完了呀。” 他爹和他娘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朝他走去。然而,除了看到一堆歪歪扭扭的线条拧在一起以外,他们什么也没看明白。 经过“画家”各种浮夸的表情和肢体动作的结合,他爹娘终于恍然大悟,后知后觉。 原来,那是画的笛白杨哥哥从很高的树上跳下来,把他的书包解救下来的光辉瞬间。 李不惊说,他要去送给笛白杨哥哥,或者,贴在笛白杨哥哥房间的墙上。 李莲花看了一眼苏小慵,轻叹一声:“我只想问你,你真的可以背了吗?如果不能,我先……” “都说可以了。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没想到,李不惊直接开背。 不急不慢,滔滔不绝,竟一发不可收拾。 李莲花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他立马就明白了自己竟然上了这个四岁小娃娃的当。 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家伙有着惊人的记忆力。 三篇论语,虽不算很长,但对一个四岁的小娃娃,能这么完整地背下来,可真是不容易。 苏小慵快步走过去,蹲下来,轻轻按住他双肩,笑道:“我的小不惊,真是厉害。娘都要佩服你了。” 李不惊对他娘的夸赞不以为意,嗯了一声,拿起那幅“画”就往外走,还不忘回头对他爹说:“你们可以去沐浴了,我去找白杨哥哥了。” 苏小慵忙道:“等等,娘陪你过去。天黑,小心摔跤。” “你们都走了,热水怎么办?那不白烧了?”李莲花还没放弃劝说苏小慵留下。 “李大哥,那,你先洗吧。”苏小慵却牵着蹦蹦跳跳的儿子消失在院门外。 李莲花叹了口气,在原地站了一会,自言自语道:“那我也不洗了。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 随意居没关门。 李不惊大摇大摆地进到笛白杨的房间,把手里的画作送给了他,还不无得意地说:“白杨哥哥,你看,我是不是把你画得好帅好帅?” 笛白杨接过那张神秘之作,抿着嘴笑了:“这,是我吗?” 李不惊认真的点了点头。 笛一诺从隔壁屋跑过来,要看李不惊那幅惊天地泣鬼神的画。 那边,李莲花拉着苏小慵的手一边往屋外走,一边大声说:“李不惊,你在这里玩,我一会来接你。” 李不惊说了一声好。 笛飞声听到李莲花的声音,刚从屋子里走出来,却只看到了李莲花和苏小慵的背影,一晃就不见了。 就听到笛一诺在屋内笑着对李不惊说:“你爹把你留在我们家了,他不要你了。” 李不惊撇了撇嘴,哼了一声道:“才不是呢。他要回去帮我娘沐浴。” …… 番外 八卦的李莲花 郑父郑母思念外孙,亲自往明镜司将方多病与郑好的小公子方正接去洪都一个月,也不说要送回。郑好思念儿子,无心公务,亲自前往洪都接孩子,就剩方多病一个人管着明镜司,忙得头脚倒悬。 李莲花便连早上送孩子们去私塾的事也不要他顺便而为了。早上他亲自送,傍晚安排笛飞声去接回。 笛飞声一开始很听安排,每日准点到城主府接。他也不和谁多话,到了城主府就好像回自己家一样。他身材高大,气场强劲,一般人也不敢拦他。 当然,也不是没拦过,只是拦他的人被他提起来扔出去几丈开外,倒也没有受多重的伤,居然立马就能爬起来。 有认识的府兵立刻上前赔礼,客客气气请他进去,从此,再无人拦他。 到了私塾,他也从不上前和夫子说话,问问孩子们情况什么的。一般也就是往门口一站,静等着下课。偶尔也会进去,安静地站在课堂外等着。 但只是那么一站,一袭青衫,身材挺拔如松,如高山巍然屹立。那张脸,剑眉星目,棱角分明,让人移不开眼,却又不敢靠近。 每次他站在外面,课堂里就特别地安静。 然而,笛飞声接了几次后,突然不愿意去了。 “李莲花,明日起,由你接。”他没头没尾地对着李莲花来了一句。 李莲花正拿起筷子尝他夫人做的红烧鱼呢,愣了一下,诧异地问道:“为何?” 笛飞声瞥了他一眼:“你每天吃那么多,就当消消食。” 李莲花啊了一声,回头冲正在忙碌的苏小慵道:“小慵,我,吃得多吗?” 苏小慵笑了笑道:“不多。” 李莲花嗯了一声,放下筷子,出去找笛白杨去了。 李莲花悄悄问笛白杨,你爹为何不肯去接你们了? 没想到笛白杨也说不知道。 “今天发生了和平常不一样的事吗?” 笛白杨也摇头。 但是李莲花出门后,笛一诺却悄悄追了出来,告诉李莲花,今日,林夫子和他爹说了一会话。 当然,她并不知道说了什么。 李莲花越发好奇了。 第二日傍晚,李莲花去接孩子们的时候,特意四处转了转,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反而是林夫子看到来接人的是他,眼神里有些讶异,似乎,还有那么几分尴尬。 李莲花特意上前,距离她只有几步。 他想看看,林夫子是否有话要和他说。 结果,没有。 但是笛一诺告诉他,昨天林夫子找笛飞声有话说。这就奇怪了。 难道,他不比老笛好说话? 李莲花满腹狐疑。 带着这个疑问,第二日早上,李莲花在后山找到了静坐调息的笛飞声。 “老笛,其实,林夫子是一片好意。” 李莲花坐在了他对面,语气温和。 笛飞声睁眼,瞥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她要我转告你,就当她没说过。所以,下午那一趟,还是你去接吧。”李莲花又说。 笛飞声道:“还是你去比较合适。” “老笛,这不是合不合适的问题,这是分工的问题。每日跑一趟也挺辛苦的,咱们俩每人一趟,公平。 再说了,你常去接孩子们,他们会更喜欢你,对吧。也可以和林夫子多打打交道,了解孩子们的情况,那样不好吗?” 李莲花闭着眼,面色平静,嘴角却浮起一丝笑意。 笛飞声淡淡地答:“你这么旁敲侧击的,为何不直接问我?” “问你? 问你什么?”李莲花讶异地问道。 “不问也罢。不过,如果你坚持要我去,你要做好准备。” 笛飞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什么准备?” “让姓花的那小子给你重新找个男夫子。”笛飞声云淡风轻。 李莲花一愣:“这是什么说法?难不成,你得罪林夫子了?不不,也谈不上得罪,你是不是吓着她了?” 笛飞声闭上了眼懒得搭理他了。 李莲花越发觉得诧异。 从那日黄昏开始,李莲花每日都提早到私塾。 他一个人在花府漫无目的地闲逛。有时候花成栋无事,便邀请他在花园坐着喝喝茶,聊聊天。 花成栋发现,李莲花的眼光,时不时瞟着私塾方向。虽然距离有点远,但,他确定,李兄的目光,很多时候停留在林夫子身上。 花成栋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 “李兄,你,有事?” 李莲花啊了一声:“没事。” 花成栋咳了一声,也不再追问。但李莲花再来,他总是有事,也不请他喝茶了。 然而,几日过后,李莲花不再来府里闲逛了。 又和之前一样,孩子们快散学的时候他才来,接了就走。 自然,也不再有时间盯着林夫子看。 花成栋不知道,李莲花已经发现了端倪,那个让老笛不愿意来接孩子们放学的原因。 他每日在那偷瞄,还是有了收获。每日快到散学的时候,林夫子就时不时往门外瞟。 然而当他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的眼里分明闪过一抹失望之色。尽管瞬间即逝,如何逃得过老狐狸的眼睛? 于是,他心中顿时明了。 原来如此。 再次坐在老笛对面时,李莲花吭吭两声,正欲开口,笛飞声嗤道:“李莲花,你脸上的褶子都可以夹住苍蝇了。” 李莲花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因为我发现了你的秘密。” “我没有秘密。” 笛飞声冷冷地道。 “嗯,那你为何不敢去私塾?” 笛飞声挑了挑眉:“不敢?” 李莲花清了清嗓子道:“为何不愿去私塾?” 笛飞声道:“早说过了,如果你愿意换夫子的话,我不介意去的。” 李莲花尬笑几声:“不至于,不至于。 ” 笛飞声道:“我早说过了,不要找女人来教,你不听。我对女人没有耐心,所以,如果你要我去接,你趁早把她换了。” 李莲花叹了口气道:“林夫子是个很有主意的女子,虽然身世坎坷,却自强自立,我倒是有些佩服她。在她眼里,世间男子,三妻四妾的多的是,想必,她觉得心仪你也不是什么错。何况,你,又从不称呼秋娘为夫人,难免让别人觉得......” 笛飞声冷冷地道:“她是我孩子的母亲,称不称夫人又有何区别。” 李莲花眼中一亮:“有你这句话,我替秋娘高兴。” 笛飞声缓缓闭上了眼睛,意思是谈话结束了。 李莲花起身,抖了抖衣服下摆,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一脸的好奇:“老笛,我还是,有一些些的好奇。 就是,像林夫子那样的女子,那天,究竟和你说了什么?” 笛飞声道:“你这么婆婆妈妈的,苏小慵不嫌弃你吗?” 李莲花却毫不介意,弯下腰来,一张脸正对着他的脸。 “李莲花,你就那么想知道?” 笛飞声强忍着想要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 “嗯。 一般般吧。只是,山中岁月平淡无奇,难得……呵呵,只是好奇心重了点而已。”李莲花似笑非笑。 笛飞声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扇了过去。 然而,这一掌却落空了。 李莲花早有防备,极为灵活地躲过了他那一掌,反手就是一扣,扣住了笛飞声的左肩,竟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往瀑布掷去。 笛飞声在空中连跨几步,凌空越过了水面,轻松落在了瀑布的另一侧。 “好,李莲花,你别走!” 笛飞声咬牙说道。话音刚落,人便已经再次凌空跃起,从瀑布那一侧飞了过来。 然而,那个他让别走的男人,怎会听他的? 说走就走,转瞬便已飘忽远去。 林夫子篇:林夫子请辞 李莲花站在林夫子的私塾外,正好和她投过来的目光遇上。四目相接,李莲花微微一笑,林夫子虽然也在微笑,却有些勉强。 李莲花正要慢慢往里踱去,却听到一名府兵在身后说道:“李先生,我们城主请您过去。” 李莲花哦了一声,跟在府兵身后转身而去。 花成栋却不是今日得闲,而是真的有事要和他商量。 林夫子请辞。 李莲花一愣。 花成栋说,今日午时,孩子们都歇下后,林夫子来找他请辞的时候,他也很是吃了一惊。但是问她原因,她却只说是家里有事。 谁都知道,她是林探花的独生女儿,被夫家休了回来,哪里还有什么家人?但是她理由虽然含糊,态度却是极真诚。 “李兄,我已经尽力挽留她了,但是还,她还是坚持要走,只是答应再多教两日。我这两日便要重新物色夫子,但,一时半会......嗯,反正,可能,是需要些时日的。让孩子们先歇一歇吧,等物色好了,我即刻上山告知你们。” 李莲花点了点头,深谢他的帮助。 见到李莲花来了,几个孩子和夫子告别,叽叽喳喳便要往外走去。李莲花叫住了笛白杨,让他带弟弟妹妹们先在城主府花园去玩一玩,他稍后去叫他们。 “我和夫子有些话要说。”李莲花道。 林夫子身体僵了一下,抬起头来,望向李莲花,一脸讶异。 笛白杨带着弟弟妹妹离开了,李莲花缓缓地走到了林夫子面前。 “李先生,抱歉,我不能再教孩子们了。” 她神情黯然,眼里竟有泪花。 李莲花请她坐下来,两人面对面坐着,林夫子并不看他,但看得出来,她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李莲花清了清嗓子,说实话,饶是他能言善辩,巧舌如簧,今日这场谈话,他着实还没有准备好。 原本,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倘若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自然是皆大欢喜。 只要秋娘不反对,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偏偏她喜欢的人对她没有意思,偏偏,那个对她没意思的人是笛飞声。 换了别人,倒也没什么了不起。 但是笛飞声向来对女人没有多少耐心。目前为止,还只见过他对那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女子秋娘有一些不同。 也当真难得。 他甚至威胁他,让他来接送,可能要换夫子。 旁人或许想不明白,为何会要换夫子,李莲花明白,必定是林夫子说的话,做的事,让笛飞声厌恶。 他也很想知道,那个官宦人家出身,知书达理的女子,如何让老笛厌恶如此的。 但是,笛飞声那个人,他若不愿意说,谁也问不出来。 他更不能问林夫子。 李莲花还在琢磨着用词,林夫子开口了。 她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李先生,您不必怕伤到我。我,那日确实,是不该腆着脸说那样的话,想必,想必笛先生对我厌恶至极。” 李莲花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惊讶,但很快一闪而过。 “林夫子,我想,你可能不太了解老笛。嗯,他不是很愿意花心思在男女之事上。” 林夫子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您应该能体谅,我没有脸再留下来。” 李莲花道:“如果我说,老笛那个人其实心思简单,并不会很在意这件事。 另外,他以后都不会来接送孩子们,就不会和你遇上,你,还要走吗?” 林夫子眼中泪花闪落几朵,顺着眼角滴落在她衣袖上。 她有些迟疑,但仍然坚决地摇了摇头:“还是要走的。 我,没办法......\" \"没办法?”李莲花重复了一遍。 林夫子已然起身,背过身去,望向院子外面那棵高大的梧桐树,无奈地叹息道:“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她低挽着发髻,一袭素色长裙,就那样静静地站立着。纤瘦的背影,再加上这忧郁又无可奈何的一声叹息,此刻在李莲花眼里,显得那么无助。 他突然心中一亮,也站起身来,问道:“夫子,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林夫子不答,片刻之后,肩膀竟微微颤抖起来。 “夫子,这几个孩子都很喜欢你。如果,你当真是有为难之处,不妨告知我们。”李莲花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林夫子抬起衣袖擦了擦,似是极力平复了情绪,慢慢转过身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多谢李先生,并无为难之事。” 李莲花哦了一声。 沉默片刻,他拱手告辞离去。 林夫子篇: 有主意的女子 晚饭后,李莲花用传音入密,将笛飞声约到了后山竹林。 修长的竹子在晚风中轻轻摇摆,似在轻声低吟。 李莲花伸手摘下一片竹叶,在手里把玩着:“林夫子请辞了。” 笛飞声哦了一声,道:“嗯,挺好。” 李莲花瞥了他一眼,语气温和地道:“你要知道,找一个合适的夫子是多么不容易。也许几天,也许一月,在那之前,孩子们就不能上学了。” 笛飞声又道:“嗯,挺好。” 李莲花咳了一声,白了他一眼,态度却仍然温和:“花城主想尽了办法劝她留下,她不肯。我告诉她,你很大度,在这些事情上并不怎么计较。以后,都是我来接送,你们不会见面。等方小宝忙过这段时间,他也可以帮我顺带着送过.....既然见不着......” “你怎知我不计较?”笛飞声突然冷冷地打断他。 李莲花啊了一声:“那你告诉我,你到底计较什么?不过是一弱女子,你不喜欢就不喜欢,总不至于要杀了她吧。” 笛飞声张嘴似是要反驳,却又闭上了嘴,竟然说不出口。 李莲花越发好奇,他打算着今日势必要问出来,却偏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道:“算了,看来你这里是问不出来的,林夫子也必不肯与我说。我想,明日带小慵和秋娘下山,一起去接孩子们。顺便,让她们俩去和林夫子聊聊。都是女人,好说话一些。你不会反对吧。” 笛飞声道:“你要带就带苏小慵去。” 李莲花笑道:“小慵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笛飞声气结于胸,差点脱口而出,你是死了吗? 那个夫子瘦得跟小鸡仔一样,他们家苏小慵一个打三个都不在话下吧,更何况,他自己还在身边。 不放心,亏他说得出口! 偏偏李莲花不但说得出口,还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微笑着看着他。 笛飞声长长地叹了口气,把憋在胸口的那股子邪火压了下来。 他淡淡的道:“送上门来的女人,我向来讨厌,更何况,她……” “她什么?”李莲花生怕他又就此打住。 怕什么来什么,笛飞声咬了咬牙,真的打住了:“李莲花,不是我不想说。我是怕我说出来,会忍不住立刻下山去掐死她。你若真想知道,带你自己女人去问。” 李莲花啊了一声,定定地看着他。 笛飞声不是开玩笑的。 “好吧,既然,如此,我,再想想。”李莲花结结巴巴地道。 笛飞声冲他背影喊道:“李莲花,少读几日书,无甚关系。” 李莲花头也不回,挥了挥手去了。 李莲花是想留下林夫子的。不说孩子们都喜欢她,白云城这种偏远小镇,要找个合适的夫子是相当不容易的。况且,他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林夫子似有难处,关键是,老笛似乎也有有难言之隐。奇了,奇了! 杀人不眨眼的笛飞声,居然有说不出口的话? 第二日黄昏,李莲花真的带着苏小慵来到了城主府。 果然,还是女人和女人好说话。当然,苏小慵本就生得明媚,笑容温婉随和,让人不自觉想亲近。林夫子身边没有亲人,想必也是无人倾诉,郁结于心,难得有这样的女子善解人意,一片赤诚对她。 于是,林夫子敞开了心扉,向她倾诉了个干净。 原来,林父出事的时候,原本家人也是要发配的,甚至充为官妓。所幸,林夫子当时已经出嫁,便不算林家的人,所以才没有被牵连。她被休回了娘家后,族里没人管她死活,全靠她自己绣花挣些碎银子,勉强度日。后来她办了私塾。人人知她是探花郎的女儿,是有些真才实学的。她收费又低,便有人愿意把自家孩子送到她这里。再后来,花城主找到她,让她搬到城主府,省了租房子的银钱,又多添了几个云隐山的孩子。她的日子才慢慢宽裕下来。 可万万没想到,看着越来越好的日子,就因为族长的一次上门而终止了。族长找到她,要她嫁给她的傻儿子。如若不然,不但要把她现在住的祖宅收回去,还要把她逐出林家。 苏小慵气极:“太欺负人了,哪有强逼着嫁人的?还是个傻儿子!你为何不向花城主求助?” 林夫子低下了头,说道:“花城主也管不了的,这是几百年的族规。每户人家的当家人故去后,家里若是没有男丁,祖宅田地都是要充公的。我父亲只是流放,族人也知道我父亲是冤枉的,才对我额外照顾,让我可以继续住着祖宅。现在族长说,我父亲肯定是回不来了,家里又没有男丁……” 她眼泪无声滑落:“不过是族长挟私报复,故意为难我罢了。我父亲能不能回来,谁也不知道……” 苏小慵似是明白了:“所以,你故意接近老笛,想让他帮你出头?” 林夫子怔了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沉默半晌,她轻咬银牙,一字一顿地说道:“也算是吧。我想让他,入赘我们林家。这样,我们家就有了男丁。哦,当然,假装入赘也行。” 苏小慵当场石化。 入赘???还假装入赘? 她好想抓住林夫子狠狠摇上几十遍,夫子啊,你怎么敢想的啊! 苏小慵转瞬又对老笛生出来几分钦佩之意。当着他面提出来这样的要求,竟然还没有被掐死,老笛啊老笛,你确实变化很大啊! 从私塾出来,苏小慵满脸的黑线,李莲花急忙上前询问。 苏小慵瞪了他一眼,说,让她走,不必留。找不到夫子,大不了我自己来教。 “她怎么敢想的啊,居然想让老笛入赘!” 苏小慵气恼至极,却也不忘压低了嗓音。她不想让走在后面的孩子们听到。 “入赘?”李莲花也傻眼了。 这…… 确实啊,林夫子命大! 但联想到老笛那副憋了一肚子火想杀人却又难以启齿的模样,李莲花忍不住哈哈大笑。 但转瞬又觉得似是不妥,硬生生将笑又憋了回去,轻声安慰他夫人,不要气坏了身子。 毕竟,林夫子想让入赘的是老笛,又不是他李莲花。 照他的话说,该气的也是秋娘。 说到秋娘,苏小慵更气了。 照林夫子的说法,不管真入赘还是假入赘,老笛也是不亏的。老笛已经有了一儿一女,都姓笛,笛家香火不断。日后,和林夫子生的孩子姓林,岂不两全其美? 苏小慵问她,那秋娘怎么办呢? 总不能是赘婿还自带一个女人上门吧。 林夫子说,她这也是权宜之计,只是为了不嫁给那个傻男人,又能保住祖宅。如果将来有一日,父亲得以平安归来,这些问题就不存在了。 到时候如果老笛要离开,和离也是可以的。 至于秋娘,她带着孩子们生活在云隐山上,不是也挺好的吗?老笛如果思念她们,随时可以回来看她们,她不会介意。 李莲花强忍住笑,边听边点头:“嗯,林夫子果然是个有主意的女子。” 苏小慵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想代替老笛去入赘?” 李莲花啊地惊呼一声:“怎么可能?你冤枉我了!” 身后,突如其来的安静。 李莲花回头看到三双眼睛亮晶晶的,都在盯着他呢,忙笑了笑道:“我们开玩笑呢。你们不要偷听大人说话。” 笛一诺咯咯笑道:“李叔叔,我们真没有偷听。” 李不惊撇了撇嘴道:“大人不要当着小孩子面吵架。” 李莲花无奈地挥了挥手:“我们没吵架。你们走前面,我和你娘有话要说。” 苏小慵却气呼呼地快步朝前走去。 笛飞声篇:我那幼稚的盟主 李莲花拽住苏小慵,等孩子们往前走了,才放开她的手。 苏小慵仍是一脸气恼的模样。 李莲花笑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不惊叫一诺笛女侠了。 原来,你生气起来,和一诺一般模样。哦,不对,应该是她和你一般模样。” 苏小慵停下脚步看着他:“什么模样?” 李莲花道:“浩然正气,英姿飒爽,一代侠女,惊为天人......\" 苏小慵扑哧一身乐了,伸手想捶他几下,又想起身后那几双眼睛,便忍了,只说道:“难道你不生气吗?她居然想让老笛入赘,入赘就入赘,还假入赘也行。她把老笛当成什么人了!” 李莲花一本正经地道:“嗯,生气谈不上。 但是,我想,我错怪老笛了,不是他小气,他,嗯,确实也不容易。” 苏小慵连连附和:“嗯,当真不易。 这次倒是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他并不是睚眦必报的人,还算是胸有丘壑吧。” 李莲花笑着将她扬起的手一把握住,很自然地和她并肩往前走着,一边走一边说道:“老笛怕是想不到,你对他有这么高的评价。” 笛飞声的确没有想到。 几个人回到山上的时候,笛飞声正在给 笛白杨做一柄木剑,和正常的剑大小尺寸差不多,只是木的,剑尖处稍微打磨钝了一点。 笛白杨虽然只有十岁,但个子高大,那柄小木剑早已不适合,便留给笛一诺。 笛白杨想要真的剑,笛飞声不同意。 他说,等他十四岁,便送他一柄真剑。或者,等到他悲风白杨练到第二重,也可以提前给他。 苏小慵见到笛飞声的第一眼,便道:“老笛,从明日起,孩子们便不上学了,等找到新夫子再说。” 然后便去灶房帮忙去了。 笛飞声停下手里的活,挑眉望向跟在她身后的李莲花。 李莲花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似笑非笑:“为你鸣不平,气了一路了,一日也忍不了,明日就不去了。” 笛飞声神色如常。 李莲花又道:“我们打算和孩子们说,林夫子家中有事,暂时无法教他们了。你也记得和秋娘统一说法。 ” 笛飞声点点头,说,好。 李莲花瞟了他一眼:“你就不问我,到底从林夫子那里知道了什么?” 笛飞声将手中剑举起来,仔细打量了一会,突然暗自运气,朝着剑身一口气吹了出去。 一时间,纷纷扬扬的木屑漫天飞舞。 笛飞声是看好了风向的。 他自己一转身朝左侧跃出去了。 笛飞声是憋了劲用内力吹的,李莲花正好迎着风向站着...... 他没躲得过,不是他躲不过,而是,他刚正全神贯注盯着笛飞声的脸呢。 几片碎木屑沾在了他下摆上。 笛飞声手执木剑,负手而立,哈哈大笑。 “唉,几十岁的人了,幼稚。”李莲花低头拍拍衣裙,摇头叹息。 笛飞声道:“ 你不幼稚,那日是谁差点把我扔水潭里?” ”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亏我们家小慵还夸你胸有丘壑。” 李莲花哼了一声。 “有仇不报非君子。正好,我憋了几日了,要不,打一架?” “幼稚。”李莲花头也不回朝灶房走去。 ...... 第二日,李莲花独自去了城主府,和花成栋见了面。 果然,林夫子也没有来。 昨日,苏小慵气呼呼地离开,林夫子自觉无颜,便向花城主告辞,说她无法和孩子们当面道别。还说,估计最后一日,李先生夫妇也不会送孩子们来了。 花成栋说,林夫子看上去憔悴得很,似是有难处,但问她也不肯说个只字片语。 李莲花微微笑道:“原本,我就是来和林夫子说,今日最后一堂课就免了,我来和她结清学钱。没想到,她倒是有先见之明。只是如此,这学钱......” 花成栋道:“学钱,昨日我已经和她结了。” 李莲花便将手中钱袋掏出来,递给了花成栋。 花成栋笑了笑,也不推辞,接过去放入怀中。 李莲花又拜托他找夫子的事情,转身告辞离开。 他没走几步,突然又退了回来。 花成栋忙问,是不是对夫子的人选还有其他要求。 “嗯, 最好,是男夫子。” 他自觉这个要求有些过分,说出来后,忍不住扶额苦笑。 花成栋也笑了笑,说一定尽力。 “嗯,还有,我想问下,城主是否有空,亲自将学钱送给林夫子?” 花成栋一愣。 亲自? 李莲花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 城主日理万机,想必,是抽不出空的。” 说罢,拱手抱拳,飘然而去。 花成栋站在原地,望着李莲花的背影,微微皱起了双眉。 李兄最后两句话明显前后矛盾,相当古怪。 但和李莲花相识这么久,他知道,李兄绝不是说话不经过脑子,自相矛盾的人。 嗯,那便亲自送一趟吧。 初见(1) 那一年,二十岁的笛飞声和十八岁的李相夷初见 自有江湖,便有纷争。 那一年,金鸳盟盟主笛飞声二十岁,四顾门门主李相夷十八岁,均已在江湖上赫赫有名。 先有金鸳盟,而后有四顾门。金鸳盟为祸武林,但凡功夫高强的一派掌门进入了万人册排行榜,必定就会收到金鸳盟盟主笛飞声的约战书。 不同意约战的,笛飞声便派手下三王炎帝白王,四象青尊和阎王寻命上门挑战。每次挑战,都是那些被挑战的门派重选掌门之日。 同意约战的,更是无一例外丧命于笛飞声的刀下。 同样,也是需要重选掌门。 因此,江湖中人人自危,只有一处例外。 那便是李相夷坐镇的清源山上的四顾门。 彼时,李相夷虽然年轻,但是已经被江湖中人称作“天下第一剑神”。 四年前的笛飞声,曾经挑战天下第一的血域天魔失败,屈居第二。 一年后,十五岁的李相夷,却打败了血域天魔,荣居天下第一的宝座。 笛飞声退居天下第三。 笛飞声不服,再次上门挑战血域天魔。然而,血域天魔在和李相夷的一战中受了重伤,加之稳坐天下第一宝座多年的他,一朝竟被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打败,意志消沉,心灰意冷,拒绝见人。 此后更是躲去了人迹罕至的极远之地。 原本想打败了血域天魔再来挑战李相夷的笛飞声便盯上了李相夷。 他几次派人到四顾门送约战书,无奈李相夷都不接。他便派手下四象青尊和阎王寻命带人轮番上四顾门找事,非逼着李相夷同意和他比武。 当然,四顾门的佛彼白石也不是吃素的,几番交战下来,双方各有损伤,却仍然未能将约战书送到李相夷手上。 其实,李相夷当时根本不在四顾门。 他和师兄单孤刀收到长马刀贺家的求援信,早已快马赶去救援。 等他们解决完贺家的事,回到四顾门,才得知笛飞声因他不肯接约战书而每日派人上门打砸抢。 李相夷恼怒至极。 好歹也是一盟之主,怎么成了土匪? 于是,笛飞声见到了上门来送信的四顾门军师美诸葛云彼丘。 信是口信。 云彼丘说:“门主约你明晚戌时在清源山老君亭喝茶。” 他风神俊朗,眉宇间英气逼人,也傲气逼人。 他非但不行礼,连声尊称“您”都不屑于用。 端坐大殿的笛飞声双眉耸动:“喝茶?” 云彼丘淡然一笑,答:“是的。笛盟主可敢赴约?” 笛飞声把手中茶杯重重一放,冷笑道:“喝茶我不感兴趣,杀他,我很愿意。” 云彼丘冷哼一声:“那你最好不要一个人去。” 笛飞声神情略有些惊讶,说道:“为何?” “喝茶,没问题。 但若是杀人,呵呵,我怕没人给你收尸。”云彼丘哈哈大笑,转身便往大殿外走去。 然而,他那畅快淋漓的笑声没有持续多久便戛然而止。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那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上飞身而至,眨眼间便到了他的面前。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铁钳般坚硬有力的大手已经牢牢地掐住了他的喉咙。 笛飞声满脸怒容,凶狠的目光似是要将他撕成碎片。只听他怒喝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信不信我捏碎你的喉咙让你永远闭嘴?” 云彼丘全无反抗之力。 他满脸胀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喉结滚动似乎要说什么,无奈喉管被他死死掐住,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正当他以为自己就要结束这短暂一生的时候,喉咙突然被放开。 新鲜空气一下涌进肺管,他贪婪地大口呼吸,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的功夫在佛彼白石四人中是最差的,但这样毫无反抗之力被人卡住喉咙,他还是第一次。 这也是他第一次和传说中的大魔头见面。 果然名不虚传。 笛飞声鄙夷的眼神看向他:“我不杀你。回去告诉李相夷,洗干净脖子,等着我。” 云彼丘站直了身体,面如死灰,缓缓地朝外走去。 ...... 第二日,夜晚,清源山。 夜幕如墨。巍峨的山峦在夜色中显得愈发静谧深沉。在山巅处,有一块突出的巨石。 巨石之上,一座不大的方形亭阁静静地矗立着,它被称为“老君亭”。 月光如水般洒落,亭顶的瓦片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偶尔有微风吹过,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一道人影端坐在桌前,白衣胜雪。 月光映衬着那一张脸,俊美无比,眉眼如画。 他面前的桌上,一壶茶,两个茶杯,一柄剑。 剑鞘上的金银色云纹装饰,在月光下闪着亮眼的光芒。 剑,是好剑。 它有一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字: 少师。 白衣男子放在桌上的手突然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朗声道:“你来晚了,茶都凉了。” 身后不远处,一个背着一柄大刀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仿若天神降临。 一袭青衣,剑眉星目,衣袂飘飘。 “终于见面了!李相夷。” 番外 初见(2) 白衣男子正是四顾门门主李相夷。 他微微一笑,站起来,冲来人做了个“请”的手势:“笛盟主,请坐。” 笛飞声站在原地,双手负立,巍然不动:“喝茶就不必了吧。” 李相夷道:“远来是客,茶都没喝一口就开打,显得我这个地主小气。” 他仍然坚持着那个手势,脸上微笑不变。 笛飞声冷哼一声,脚下似乎动了动,忽然便到了他跟前。 就在两人几乎要相对而立的一刹那,猛听得亭内轰然一声巨响,又仿佛平地刮起了一阵狂风。只是,这道狂风甚是奇怪,竟是以这青白衣衫的两人为中心向周遭席卷而去。 一时间大树沙沙作响,叶落纷纷,细小的枝条尽数折断。老君亭四面飞沙走石,尘土飞扬。 “且慢!”李相夷高声道。 几乎同时,两人收了内力。 风止。 树静。 尘埃徐徐落定。 “好深的内力!果然配做我笛飞声的对手。” 笛飞声眼眸明亮,嘴角上扬。 李相夷呵呵一笑,又做了“请”的手势:“不要弄坏了我的亭子。先坐下来,喝杯茶吧。” 笛飞声一个大步便到了桌前,大大咧咧坐了下来。 李相夷伸手轻轻握住那把精致的茶壶把手,缓缓提起。随着他手腕微微转动,茶水如同一道细细的银线,从壶嘴喷泻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准确无误地注入杯中,直至八分满方才停下。紧接着,他给自己也斟满了一杯。 整个小小的亭子茶香四溢。 笛飞声无声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直到他端起茶杯,又说了一个“请”字。 笛飞声端起了自己面前那杯茶,不喝,只是淡淡地打量着对面的人:“你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李相夷轻轻抿了一口杯中香茗,说道:“你也和我想象中不一样。” 笛飞声似乎没料到对方会和自己说同样的话,拿着杯子的手顿了一顿,目光落在桌上那把剑上,神色一凛:“一个剑客,居然把剑放在对手轻易可以够到的地方。你的胆量,让我佩服。” 李相夷呵呵一笑。 “不过,我还是要杀你。”笛飞声面色平静地说道。 李相夷道:“我知道。但我不想杀你。” “为何?”笛飞声说出这两个字,自己也愣了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有此一问。 可能是因为往日,从来没有对手在和他生死决斗前请他喝茶? 他原本以为见面便是刀剑相对,你死我活,但对方却固执地请他喝茶,就这样面对面,坐在一起喝茶。 那个人,一张英俊的脸上,眉眼如画,他总觉得和他平日里见过的人有极大的不同。 哪里不同? 他在心里仔细琢磨了一下,好像是,干净。 对,特别干净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愿意在大战前和他坐下来,喝一杯茶,说几句话。因为,生死难料,这有可能是两人这一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话。 至少,他笛飞声刀下,从不留活口。 李相夷又抿了一口,继续道:“我不喜欢杀人。如果,你愿意就此收手,不再荼毒武林,滥杀无辜,我,不想杀你。” 笛飞声手中的茶杯一抖,茶水差点溢了出来。 “曾经也有人说过同样的话,不过,如今他们都已经做了我的刀下鬼!”他不疾不徐说完这句话,将茶杯放到嘴边,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往桌上一掷。 看似没有用多大力气,白瓷杯子却瞬间化成了一堆粉末。 李相夷盯着那一座小山形状的白色粉末,脸上的那抹浅笑消失了。 “我好意请你喝茶,你弄碎我杯子是何意?” 笛飞声眉毛一挑:“如果你能打败我,我笛飞声赔你一个比这好十倍百倍的杯子。如若不能,你也不需要杯子了。” 李相夷冷笑道:“笛盟主,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刚才拼内力,你我也许不相伯仲。但是,” 他一伸手,桌上的少师剑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召唤,自动跃入了他的手掌之中。 李相夷将剑横在笛飞声面前,淡淡地道:“你刚才问我,为何把剑放在对手面前。我现在回答你,因为,天下没有人可以在我面前比我更快拿到我的剑。” 他顿了顿,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至于是不是对手,还很难说。” 笛飞声哼哼两声,竟然没有发怒,言语中反而多了几许轻快: “江湖中人人都说我笛飞声狂妄自负,我倒是觉得,你比我更适合这四个字。不过,有实力的人,才有资格狂妄。那便让我见识下你的实力吧!” 他把手伸向肩后,握住了背上大刀的刀柄。 李相夷嗤笑道:“你话真多。” “你话也不少。” 笛飞声苍啷一声,宝刀出鞘。 李相夷注意到,那是一柄很宽大的双刃大刀, 刀柄上还挂着一个明晃晃的金轮。 他冷冷地瞟着那柄大刀,右手握住了剑鞘,缓缓将少师往外拔。 他的动作特别慢,仿佛这柄剑很难拔出来,又似是主意未定,想利用拖延拔剑的时间,思索对策。 就在这时,山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嘈杂之声!那声音起初还显得有些模糊不清,渐渐地,越来越清晰可闻。与此同时,在那黑漆漆的山脚下,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些晃动的火光。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跃出了方亭,飘飘然上了亭顶,各自占据着一个亭角,往山下眺去。 火光熊熊,剑光闪闪。 一群执剑的黑衣女子围住了山下,意欲闯山,说是四顾门设计诱骗盟主前来比武,实则是要一起围攻,对盟主不利。四顾门的一群弟子拦在门口不让上山。双方剑拔弩张,一场大战触即发。 笛飞声眉头紧蹙。 李相夷却开口数数:“1.2.3……11,12。12位妙龄女子! 啧啧,笛盟主,江湖传言,竟然不虚。你果然有12位忠心耿耿的女护法啊!不过,”他突然嘿嘿一笑道:“笛盟主并非一个人前来,看来,还是留了后手的。” 笛飞声面色有些愠怒:“我并不知她们会来。” 说话间,山下的人群已经混战在了一起。 李相夷道:“谁都知道,整个清源山都是我四顾门的地方。你的人没有得到你命令,就擅自围攻清源山。笛盟主,如果这不是你授意的,我看,你可能需要先回去清理门户了。” 笛飞声脸上却已恢复平静:“我盟内的事情,我自会查清,不需要别人指手画脚。” 山下接连传来女子的惨叫声。 那群黑衣女子显然受到了强敌的攻击。 尽管她们受了伤,却仍不肯后退,紧紧聚拢在一起,剑尖朝外,组成了方阵,准备殊死一搏。 纪汉佛,白江鹤,云彼丘,石水赫然现在人群中。 四顾门大名鼎鼎的“佛彼白石”一齐出现,瞬间扭转战局。 李相夷面上闪过一丝讶异。 不对劲。 为了避免引起误会,他只告诉了他最信任的军师云彼丘,让他去金鸳盟传信给笛飞声,请他约笛飞声今晚到清源山区人迹罕至的醉月峰上老君亭,与四顾门所在地隔着两座山头。 他还特意叮嘱云彼丘,务必不要惊动其他人。那今日为何这么晚了,佛彼白石竟然同时出现在这里? “佛彼白石出手,怕是你那些娇滴滴的女护法有来无回了。笛盟主,还要打吗?” 他冷冷地看向笛飞声。 笛飞声挑衅地看向他:“你说打便打。” 山下,黑衣女子方阵停滞不前,却绝不后退。 又有连声惨叫声传来,只见外圈的四名女子受伤倒地,被旁边的同伴扶起来,咬牙站立,满身血污,握剑的手不停颤抖。 李相夷眉头微蹙,道:“笛盟主,今日事有蹊跷,你还是带你的人先回去吧。为避免被奸人利用,造成无谓伤亡,在查明真相前,四顾门和金鸳盟休兵止战。你看如何?” 笛飞声微微扭过头来看向他,月光下那精致的侧颜更显俊美。 他沉声道:“但是,你我之间,必有一战。” 李相夷朗声道:“那有何难?” “好,一言为定!” 笛飞声将宝刀入鞘,飞身下崖。 身后,一道白色的人影也随之飞身而下,与他并肩同行。 笛飞声先动,李相夷后发,却几乎同时出现在山下乱哄哄的人群面前。 笛飞声的出现,引起人群更大的混乱。受伤却坚决不退的女护法们,步步紧逼的四顾门人,笛飞声站立人群中,手掌真气运转。 他思忖着,要在这么多四顾门高手面前带走这受伤的十几个人,他只能使出他的绝招“摧神掌”,虽然,他觉得他们不配。 一场杀戮在所难免。 所幸,李相夷制止了他。 他同意让笛飞声带走金鸳盟的人,并喝令四顾门的属下不得追赶。 尽管,以佛彼白石为首的四顾门弟子都表示不能理解,但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李相夷令出必行。 一场大战,就这样止于无形。 笛飞声篇:那个不近女色的尊上啊 回到金鸳盟,十二女护法互相搀扶着自去疗伤。笛飞声则站在廊下,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刚在回来的路上,他便已经问过玉红烛,他最信任的护法之一,为何会无令擅自行动,围攻清源山。 据玉红烛说,云彼丘走后,她们便收到消息,说李相夷以比武为名,在清源山设下埋伏,准备对盟主不利。 三王和无颜都不在盟中,她们一时找不到圣女,情急之下,她们便决定先去清源山。只要确定盟主无恙,哪怕回来被责罚也是心甘情愿的。 “尊上!” 略带惶恐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那是他的护卫,无颜。 笛飞声转身面对他,凌厉的眼神在他脸上扫视:“你刚才去哪了?” 无颜扑通一声跪下了:“尊上,我......” 笛飞声语气越发不善:“你也跟了我几年了,当知道不忠的下场!” 无颜只将头磕在地上,咬牙不说话。 笛飞声恼了,略一弯腰,一把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哑巴了?” 无颜垂下了眼皮,不敢看他的眼睛。 笛飞声抽了抽鼻子,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他眉头紧蹙:“你身上,怎会有香味?” 无颜挣扎开来,再次跪在了地上结结巴巴地道:“尊上,无颜愧对尊上。我,刚才,刚才,圣女在沐浴,我,我......” 笛飞声还没来得及说话,无颜突然扬起手 ,左右开弓,狠狠扇了自己两耳光,满面羞愧:“我,就是没忍住,多看了一会。” 无颜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低下了头。 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而那个女子,又实在太美,太媚。 虽然他一直知道,那个女子手段了得,死在她手下的男人不计其数。他平日里对她是避而远之的。但今日,当他被叫去她房间的时候,水雾缭绕中,那具妖艳美丽的胴体,让他实在移不开视线,迈不开腿。 当然,他不敢进去。 他只是站在门外,多看了一会,再一会...... 再后来,他终于想起了那些男人的白骨,他顿时清醒,拔腿就跑。 他跳进了后山的瀑布水潭中,洗了个冷水浴才出来。 因此,他也是刚刚才得知,十二护法竟然全体出动,去清源山救尊上去了。 他心觉有异,正要追去,没想到,遍体鳞伤的她们回来了。 同时回来的,还有一脸怒气的尊上。 十二护法功夫都不低,且不是单打独斗,怎会被人伤成这样? 无颜心中疑惑。倘若他当时在,他一定会阻止她们,劝她们冷静,等他一个人去清源山探了动静,请示了尊上再说。 或者,他也会和她们同去。 “起来吧。”笛飞声听完他的讲述,语气淡然。 无颜此刻神色也淡定了许多。 把话说出来后,他觉得浑身都轻松了。 他平静地等待着尊上的处罚。关水牢也好,抽几十鞭也好,总之,他认罚就是了。 笛飞声默默地看了他几眼,终于说道:“漂亮的女人,多的是,但是,角丽谯,你最好不要去碰。” 他语气中的警告气味很浓。 “否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转身朝寝宫缓缓走去。 “尊上!您不罚我吗?” 无颜在他身后喊道。 笛飞声头也不回。 今晚的寝宫门外,很安静。 门口一个人都没有。 往日,是他的护法轮流值守。 今日,她们都受了伤。 笛飞声推开门,刚刚踏上白玉地砖,他便停住了。 他又闻到了刚才在无颜身上闻到的那股香味。 那是角丽谯身上的香味。 角丽谯身上常年有异香,因此,她的房间香味浓郁,无颜在她门口停留过久,便沾染上了那种味道。那是一种她自己调配的香料,就是沐浴也无法短时间内彻底清除掉。 他的寝宫很大很大,里面东西却很少。 他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除了顶上悬着的那颗很大的夜明珠以外,唯一讲究的就是那张床。 而此刻,金丝楠木的床榻之上,正躺着一个女子,一个,只披着一件火红色的纱衣的女子,一个妖艳得不可方物的女子。 那纱衣,薄如蝉翼,纱衣下白玉般玲珑有致的身体,若隐若现。 那女子抬起一节洁白的手臂,支撑起上半身,冲笛飞声微微一笑。 那无尽的媚意在眼角眉梢荡漾开来...... 笛飞声嘴角扯了扯,慢慢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两只柔软的手臂立刻环上了他的腰间。 “尊上,您终于肯让我这样抱着,我,太开心了。”女子红唇微张,声音低哑,勾人心魄。 笛飞声不动声色将腰间那两只柔弱无骨的手臂分开,淡淡地道:“今日我才知道,和李相夷手下那帮人比起来,那十二名护法的功夫还是太差了。你明日将她们打发了吧!” 身后的女子愣了一愣,惊喜地道:“真的吗? 尊上,你真的不想要她们了?” 笛飞声点点头:“不要了。都是无用之人。” 身后的女子再次将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两手伸往他的腰间:“尊上,您终于知道了,只有我才是对您最有用的人。 角丽谯此生,惟尊上......” 笛飞声冷冷的声音传来:“所以,你真想借四顾门的手,杀了她们?” 下一刻,她伸往他腰间的手臂被他大手一把钳住,整个人被他从后面拖了出来,掷往空中。 角丽谯惊呼一声,然而在空中翻了两个跟斗,她竟然稳稳落地。 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身上的薄纱早已在空中滑落...... 角丽谯毫无羞涩之意,媚眼如丝,竟然还能笑出来:“尊上,早知您想看,我就不披那层碍事的纱衣了。” 笛飞声不置可否笑了一笑,站起来,踱到地上那件纱衣旁,用两根手指轻轻捏住那柔软的衣服极小极小的一角,走到墙角的烛台前,松开了手...... 蓝色的火苗一下窜起...... 角丽谯愣在了当场。 笛飞声戏谑看着她的表情,淡淡地道:“我喜欢你不穿衣服的样子。只是,我今天累得很,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尊上......” 饶是角丽谯再不要脸,让她这样赤条条地走出去,她还是有些迈不开腿的。 笛飞声却收回目光,朝那张大床走去,边走边道:“十二护法伤得很重,让她们好好养伤。还有,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你是聪明人,但是,我身边不留不听话的人。” “尤其,不要打无颜的主意,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角丽谯那张绝美的脸 上笑意全无。 “出去吧,我要歇下了。” 他连鞋子都不脱,直接往床上一躺,背过身去。 笛飞声篇:那一年,东海之战后(上) 东海一战,身中碧茶之毒的李相夷,用尽最后的气力,和笛飞声同归于尽,双双坠入茫茫大海之中。 笛飞声用内力减缓自己下坠的速度时,他的余光瞟到了距离自己几丈开外那道直挺挺砸向海面的影子。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海面激起几人高的浪花。 他下坠的速度之快,力道之大,像是毫无自救能力。难道,他已经死了吗? 不然,何以一点控制自己下坠速度的气力都没有? 笛飞声大惑之余,脑子里闪过他在朝自己挥出最后一剑之前那痛苦狰狞的表情,他颈项处暴起的那一道道暗黑色筋脉,骇人至极! 他,是中毒了? 什么人,给他下了什么毒? 就算中毒了,他也还能挥出这致命的一剑!可见,这是一个何等强大的对手! “砰” 笛飞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狠狠地撞向海面! 巨痛袭来! 在他失去意识之前,他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李相夷,如果,你还能活着,如果我也还能活着,我一定要再找你比个高低! 活着! 一定要活着! ...... 一处昏暗的地宫中,笛飞声悠悠苏醒。 “尊上,尊上,您醒了?” 一个女子焦急而又欢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试图坐起来,啊,头痛,背痛,不,浑身剧痛。 “我这是怎么了?” 他抬手,用力拍了拍后脑勺。 脑袋很重,似要炸裂般。 他勉强支撑起半截身体,靠着床头。 “尊上,您和四顾门李相夷在东海大战了一场,不慎坠入海中。我在海边找了您几日几夜,苍天有眼,让我在一处礁石缝里找到了您。” 说话的是他的护法之一,玉红烛。 “坠入海中?哦,好像是的。”笛飞声似乎并不确定。 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忘了些什么:“我,和李相夷,谁赢了?我怎么记不清了?” 他一怒,又狠狠地拍打自己的头几下。 玉红烛失声道:“尊上,是您赢了!” 笛飞声凌厉的眼神扫向她,语气不善:“你怎知我赢了?” 玉红烛眼中闪着泪花:“您昏迷的时候,我听到您在喊,我赢了!李相夷,我赢了你半招,你服是不服?” 是吗?好像是的。 笛飞声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糊不清的片段。 但是又好像哪里不对。 他阴沉着脸,说道:“我脑子里有些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有什么事,是我不该忘却忘了的。” 玉红烛道:“没错,就是您赢了。 四顾门的人都说李相夷已经死了,他们都放弃了寻找,说这么久都没找到,可能已经葬身鱼腹了。您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 笛飞声慢慢地摇了摇头,道:“我没死,我也不相信他死了。你们继续打听他的消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玉红烛脸色惨白,身体摇晃了几下。 笛飞声抬眼看向她,道:“你,也受伤了?” 玉红烛红了眼,哽咽道:“属下已经很幸运了。她们,都死了。” 笛飞声愣住了:“都死了?” 玉红烛轻咬银牙,恨恨地道:“没想到,四顾门号称名门正派,竟如此无耻,用雷火弹偷袭我们。我们完全没有防备!姐妹们为了保护总舵,誓死不退,因此,因此……留在总舵的人,只有我一个人侥幸活了下来。不过,当时三王和圣女都不在总舵,他们应该没有出事。这几日,属下一直在海边找寻您,目前,还不知道他们的去向。” 冷不防笛飞声把头猛然一偏,一口鲜血,喷射而出...... 玉红烛吓得脸色发白,失声喊道:“尊上......” 笛飞声抬起手,制止了她要上前搀扶他的动作。 他费力地盘腿打坐好,缓缓闭上了眼睛。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中了李相夷的明月沉西海,恐怕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我要闭关。你通知盟内的人,让他们自己隐藏好,一切,等我出关后再说。” 玉红烛满眼担忧的神情,低声道:“属下遵命。 这座地宫在群山之中,极为隐秘,而且,此处是我娘家的地盘,您就在这里放心养伤,属下为您护法,万死不辞!” 笛飞声淡淡地嗯了一声。 就在玉红烛退到那扇精铁铸造的隐门门口时,笛飞声突然睁开了眼,语气冰冷地说道:“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行踪,包括,圣女。” 玉红烛身子僵了僵。迟疑片刻,她还是小心翼翼地道:“圣女手眼通天,属下,恐怕瞒不过她。” 笛飞声冷哼道:“能拖多久便拖多久。如果她还是找来了,你便告诉她,在我闭关期间,盟内所有的事情都由她掌管,不必报我。但,在我出来之前,谁若敢踏进这扇门,就是死。”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玉红烛慌忙答应。 笛飞声又道:“自今日起,你也不要经常来,以免让人生疑。 你派一个面生的人,每日给我送些吃食即可。” 玉红烛忙道:“尊上思虑周全,属下一定仔细挑选一个放心的人。平日送饭至门口,不让她进来。地宫的西南角,有一处温泉,天好的时候,日光也能照进来。等外伤恢复彻底,尊上可以每日在温泉处泡一泡。温泉水有调养内伤的功效,应该有助于您早日恢复。我也会给您干净准备些干净衣服,放在柜子里。如果有要浆洗的衣物,您放在门口就行。” 笛飞声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然而仅仅是稍一用力,便觉胸口一阵钝痛。 他只得勉强嗯了一声,道:“你办事,我放心。出去吧。” 玉红烛躬身退出。 笛飞声篇: 那一年,东海大战之后 (中) 笛飞声仍然无法久坐运功调息,整个背部从上到下都好像散了架后勉强拼上的一样,处处不那么贴合,姿势稍有变化,就疼痛难忍。 但,他是笛飞声,那个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绝不服输的笛飞声。 因为,在他的规则里,服输就代表死亡。 他从玉红烛口中得知,金鸳盟危在旦夕。没有了金鸳盟,几乎失去了九成功力勉强捡回来一条命的他,失去了屏障,随时都会有被人大卸八块的危险。 更何况,角丽谯和三王,甚至无颜,都失去了音信。 太诡异了! 这件事情本身就很诡异。 还有,此时此刻,李相夷,他又在哪里? 他绝不相信,他就这样死了。 …… 暗门处传来玉红烛的声音:“尊上,我带了一个人来。您见见,看看是否合适。” 笛飞声淡淡地应了一句:“进来吧!” 随着笛飞声话音落下,门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紧接着那暗门向两边徐徐退去,玉红烛步履匆匆走在前面,在她的身后,则紧跟着一个身材瘦小的女孩。 笛飞声眉头紧蹙,呼吸似有不畅。 玉红烛快步走到床边,满脸关切之色,一双美目紧紧盯着笛飞声,柔声问道:“尊上,您今日感觉如何?” 笛飞声抬起眼眸,说了句:“死不了。” 他的视线离开了玉红烛的脸,投向了站在她身后的那个小小的女孩。 那小女孩看起来极为瘦小,仿佛风一吹便能倒下。估摸年龄也就在十岁上下,小小的身躯裹在一件略显宽大的衣裳里,更显得她娇弱无比。 自进门以来,她始终低垂着头,两只小手不安分地相互揉搓着,肉眼可见的紧张和害怕。 玉红烛低喝道:“还不抬起头来,让尊上看看你的脸,秋娘。” 那个叫秋娘的女孩战战兢兢抬起了头,和笛飞声目光刚一接触,立刻又垂下了。 笛飞声斜睨了她一眼,冷哼道:“你怕我?” 秋娘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又慌乱地摇了摇头。 玉红烛忙道:“尊上,她是被她娘家人卖了的,和孤女差不多。我把她买下带在身边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她虽然年纪小,但很是安分,听话。和盟里的人,还有我娘家的人都没有什么交集。 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就是每日给您送送饭,洗洗衣服什么的,我想,她还是能胜任的。您,觉得如何?” 笛飞声神情淡漠:“你觉得可信就行。只是,倘若她不听话,或有出格的举动,我可没有耐心帮你教导她。” 闻听此言,玉红烛蛾眉轻扬,美眸之中闪烁着一丝冷冽的光芒,直直地望向秋娘,冷冷地说道:“尊上大可放心,便是借给她十个胆子,谅她也是万万不敢的。” 话音未落,那秋娘便如受惊的小兔子一般,扑通一声慌忙跪倒在地,瘦小的身躯止不住地瑟瑟发抖起来。 她颤抖着说道:“秋娘,秋娘一定会听尊上的话,绝对不敢有丝毫违逆……!” 笛飞声咳嗽了一声,一脸不耐烦地道:“行了,就这样罢。你们都出去,我要清静。” 玉红烛应了一声,赶紧招呼秋娘起来。 没想到,秋娘却仿佛根本没听见他们的对话,仍然在不住地解释和保证。 玉红烛不耐烦了,瞟了笛飞声一眼,便俯身去拽她的胳膊,同时低声呵斥道:“快走,别打扰尊上的清净。日后,尊上不叫你进来,你便只在门口听唤。” 她看笛飞声脸色不悦,这一拉是用了力气的。秋娘整个人都被她拉起来,一时半跪半立。宽大的衣袖下,一节白花花的手臂赫然露了出来,煞是刺眼。 她的脸虽然黑,手臂那么白,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那手臂上好几道鲜红的伤痕,在白色的皮肤上,更显刺眼。 玉红烛连忙松开她的胳膊,喝道:“自己起来。” 秋娘慌乱地整理了自己的衣服,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跟在玉红烛身后往外退去。 “站住!” 笛飞声突然喝住了她们。 玉红烛忙转过身来,正要往回走到床前来,只听笛飞声冷冷地道:“你既然选了她来伺候我,以后她便是我的人,要打要杀,都只能是我。其他人没有资格教训她,包括你在内。” 玉红烛愣了一愣,旋即恭恭敬敬称了一声遵命。 玉红烛身后,那个黑黑的瘦小的女孩猛地一怔。 她鼓起极大的勇气,抬眼望向床上那个虽然满身伤痕却依旧难掩俊美的男人,眼睛里亮晶晶的东西一闪而过,旋即垂下了眼眸。 “还有,如果有无颜的消息,让他来见我。” “遵命。” 笛飞声篇:那一年,东海大战之后 (下) 光阴荏苒,恍然间,已是六个春秋。 玉城群山中一处隐秘的地宫内,一个高大的男子边用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边走回了卧房。 他便是刚刚沐浴了温泉出来的笛飞声。 他听到了有人在敲门。 如今,他的功夫已经恢复了近三成,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已经恢复得和从前差不多了。 但他实在是太急于求成,因此才有了两个月前,走火入魔,被发现昏倒在地宫内的事情发生。 而那个发现他昏倒的人,正是那个六年前被挑选来伺候他的秋娘。 从那以后,他更注重张弛有度。 他知道,两三成功力的自己,虽然已经可以俯视这江湖一大半的高手了,但还是远远不够。 每一次走火入魔,都有可能前功尽弃。他不能大意。 敲门的人,是玉红烛。 她亲自来送干净的衣服,这还是第一次。 笛飞声看了一眼她身后,道:“怎么是你?” 玉红烛面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心虚:“秋娘,她出了点事,以后可能不能伺候尊上了。” 笛飞声有些惊讶,他盯着玉红烛的眼睛,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玉红烛迟疑了片刻,轻声问道:“尊上,六年了,在您心里,她是不是和别人有些不一样?” 笛飞声瞟了她一眼:“有何不一样?” 玉红烛嗯了一声,垂下了头。 她内心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但她不想让她的尊上看到她那藏不住的笑意。 冷不防笛飞声冷冷的声音传来:“你还没说,她出了什么事?” 玉红烛忙收起笑意,答道:“也没什么事。她和盟内的一个弟子互生情愫。我想,她伺候了您这么多年,也到了该成亲的年龄了,所以,答应了成全她。盟主,我再给您找一个人来,一定令您满意。或者,我亲自来......” 玉红烛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笛飞声脸上的神情突然间变得凶狠可怖。 “尊上......” 玉红烛慌了。 她跟在这个男人身边这么多年,她太了解他了。 他怒了,那是他想杀人之前的表情。 玉红烛小心翼翼,试着解释:“尊上,前几日,圣女已经找到了这里。虽然,属下把您的话转达给了她,但她表示她不会离开,她会一直待在玉城,直到您出关的那一天。如果她知道了秋娘一直在您身边伺候,恐怕会对她不利。 因此,她此刻离开,对她而言,也是好事。在圣女发现她之前,属下会尽力护她安全离开。” 她一口气说完,偷偷吁了口气。 还好,笛飞声脸上那可怖的神情消失了。 笛飞声没有说话,只冷冷地一笑,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尊上,那,我尽快给您重新物色一个人来。” 玉红烛躬身施了一礼,朝外退去。 “不用。以后这些事,让无颜做即可。” 笛飞声说完这句话后,便闭上眼坐下调息。 片刻之后,正在打坐的笛飞声突然伸出两根手指,刷刷连点了自己两处穴道,然后捂住了自己胸口,猛烈地咳嗽起来。 他刚才差点又走火入魔! 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静不下心来。 有那么一刻,他很想把玉红烛叫进来,掐住她的喉咙,问她究竟把那个叫秋娘的女子怎么了。 那个小女子成天都在他门外守着,怎么可能和其他人互生情愫? 六年了! 当初那个皮肤黝黑的小丫头已经长大了,长得眉清目秀,也比从前敢和他亲近些了。 她有时候会在送饭的时候,或者送还干净衣服的时候,恰好遇上打开门放脏衣服的他。 她会冲他浅浅地笑笑。 笛飞声有几分错觉。 她笑起来的样子,竟然有几分女子的妩媚了,完全不是当初那个又黑又瘦的小女孩的样子了。 她几乎成天在他门外守着,一刻也不曾离开。 无论何时他唤她,她都在。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门外再也不会响起她答应他的声音。 但他不是没有感觉到,自从他走火入魔昏迷的那天之后,秋娘便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好像有心事。 有时候明明在门外,他叫她的名字,她却毫无反应。他打开门,她却在门外。 她脸上的笑容,仍然浅浅的,只是,多了几分惧意和迟疑。 她应该是有什么难处了,但是他没有问她,他一直在等着她主动向他求助。 可是,她没有。 所以,她真的是出了什么事了,玉红烛在有心瞒着他。 但玉红烛刚才话里话外说得很清楚,角丽谯没有打算离开。 她会一直待在玉城,她也可能会经常来这门外晃悠。 只是不进门嘛,她完全可以做到。 角丽谯如今势大,整个金鸳盟都在她掌握之下。要趁他不注意弄死一个小丫头,玉红烛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个小丫头,走了便走了吧。 既然玉红烛说,她会尽力护她周全,那便不会对她不利。 毕竟,有了她这句话,等他出关的时候,倘若他想见秋娘,玉红烛便必须把秋娘毫发无损地交出来,否则,她便是办事不利。 现在,还是先恢复功力再说吧。 要不要见她,以后再说吧。 李莲花追妻篇 (1) 名分重要不重要? 李莲花和笛飞声从云上阁练功回来,回到房间四处找毛巾擦汗。 他打量了下四周,面露诧异。 因为,往常这时候,都是他的夫人苏小慵给他递毛巾的。 他站在那里,仔细回想了下。想必,是因为昨晚和他争论了一番,生气了。到今早气还没消呢,不想搭理自己。 昨晚,因为说到林夫子的事情,又扯到秋娘无名无分陪在笛飞声身边的事情上去了。 苏小慵总觉得老笛欠秋娘一个名分,而李莲花却不觉得有问题。 这是一个陈年话题。 这些年,为了这个话题,苏小慵已经不是第一次生气了。 因为李莲花总说,老笛愿意给秋娘名分当然好,可是他若不愿意,也是勉强不来的。何况,这些年,他身边就只有秋娘一个女人,他眼里也没有其他女人,这不挺好的吗? 名分什么的,也没有那么重要。 苏小慵气他每次都这样说。 不重要,不重要。对男人来说当然不重要,对女人来说可就大不一样了。要不然,林夫子怎敢对老笛有那样的痴心妄想?那是根本没把秋娘放在眼里。 她觉得,李莲花可以不去劝说老笛改变想法,但他自己,得站在她这一边,至少得承认,老笛给秋娘名分,是实在应当的,不是可有可无。 每次,这个话题都不了了之。 李莲花那三寸不烂之舌,总有办法哄得他夫人开心。 偏偏,他夫人也是那种极容易哄的。 但是,这一次,李莲花大错特错了。 经过了一晚,苏小慵不是气还没消,她是越想越气,气更大了。 ...... 李不惊看他爹回来了,居然不慌不忙地告诉他,娘说她今日不回了,她要去花叔叔府上住一晚,明日看心情再回。 李莲花大吃一惊。花叔叔府上? 他一开始还不信,直到他找遍了云隐山,才不得不相信,苏小慵真的下山去了。 离家出走?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还是去花成栋府上。 他夫人这是故意的。 一定是。 李莲花心急火燎赶到花府,花成栋正站在客房外。见到他来,似是长舒了一口气。 他迎上来,告诉李兄,自己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请李兄好言相劝,把义妹劝回去吧。 李莲花微笑着拱手道谢,那笑容里,多少有些尴尬。 然而,苏小慵不开门。 她不回去。 她说,既然名分不重要,那她住在哪里,作为夫君的他,不必介意。 李莲花苦笑道:“这不是名分不名分的问题。一个女子,若真心爱一个男子,又怎会住到别的男子家里去?她怎舍得让自己夫君难过。” 苏小慵说:“我虽住在别人家里,但是我清清白白。我是住在我义兄家里,难道你连他都信不过?既然我和别人没有暧昧,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作为夫君,大可不必难过。你要大度,至少你要如此宽慰自己。” 李莲花一时语噎。 沉默了片刻,他靠在门上,委屈巴巴地道:“虽然,你似乎说得也有道理,但是,我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苏小慵在屋内站着,还特意避开窗户的位置。 她对着门外严肃地说道:“老笛只是你的好友,你尚且懂得尊重他和他的决定,你是我的夫君,更应该要懂得尊重我才对。怎么可以勉强我?” 她这是用他往日里哄她的话来还击他。 李莲花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说不过那个平日里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妻子了。 “小慵,我竟不知,你是如此伶牙俐齿。”他轻轻叹道。 苏小慵冷哼一声道:“原来,不止我发觉自己不了解你,你也根本不了解我。看来,我们需要重新认识对方。” 李莲花啊的叫了一声,连忙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突然发觉……” “发觉什么?” 李莲花轻轻拍门:“你先把门打开。我不想让别人听到。” “你先说。”苏小慵不上当。 李莲花轻笑道:“小慵,我今日才发觉,其实你比我厉害多了。原来,你平时说不过我,都是让着我,因为你不想让我难过。夫人如此体贴和心疼我,我好开心。” 李莲花想象着把她拥在怀里,闻着她发丝里的阵阵清香的画面,很是陶醉。 “跟我回去吧,回去我们关起门来讨论这个话题好不?别为难你义兄了!”李莲花低语。 李莲花没说错,花成栋确实为难。此刻,他已回到书房内,但仍不忘叮嘱府兵留意客房那边的动静。 自从苏小慵踏进他的府门,气呼呼地说,今晚要在义兄家借宿一晚,花成栋的心就没有放下来过。 不说他想不想留,敢不敢留,他又哪来的本事留得住呢? 他那个便宜的妹夫,如何肯让他的夫人住在别人的屋檐下? 唉! 今日肯定不是什么好日子。 苏小慵不管他答不答应,径直朝客房走去。她倒是大大方方推门而入,花成栋却不敢进屋,就在门外好言好语地劝了几句。不过,他当真也就劝了几句,便不说了。 好歹,他也是当了这么多年城主的人,各种奇葩的人和事,他没少见。他知道,不用自己多费口舌,自然有人会来苦口婆心劝的。 而他只需要装装样子罢了。 果然如他所料。 这不,苏小慵进屋还不到半个时辰,李莲花就出现在花府门口了。 然而,李莲花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仍未哄得他夫人开门。 最后,他只好使出他的杀手锏。既然她要住在这里,那他不放心,必定也是要住在这里的。 既然她不开门,那他只好睡在屋外了。哪有夫妻成亲才几年,就分房睡的道理?他已经不习惯一个人睡了。左右睡不着,干脆就在门外陪陪她,睡不着,还能说会话。 苏小慵在里面干瞪眼。 她知道,只要她打开门,以她夫君那绝顶的功夫,她哪里还能逃得开?肯定又是一番甜言蜜语,动嘴又动手的,她有自知之明,她根本招架不住。 可若不开门,他说得出做得到。他是真会在屋外守一晚的。那她待在这里和待在云隐山又有何区别? 苏小慵在里面想啊想啊,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招来对付门外这个男人。有些头痛! 谁让她找了一个功夫这么厉害,还不要脸的男人呢? 她和衣躺下。 有床就是好,舒舒服服的姿势,慢慢想吧,不像门外那个人,站在那里久了,必定是不舒服的。 她一动不动盯着头顶的罗帐顶花纹…… 苏小慵万万没想到,招没想到,她竟然睡着了。 更令她想不到的是,她是在一阵温热的窒息感中醒来的。她被一个男人温暖的怀抱包裹着,那个男人正嗤嗤笑着,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的唇,正打算再次调戏她。 苏小慵啊的尖叫起来。 李莲花这次却没有制止她,倒是苏小慵反应过来,赶紧闭上了嘴。 她想推开他,但是推不动。 无可奈何的她,恼怒的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嘴里狠狠咬下去。 李莲花不动。 苏小慵咬了一半,又不忍心了。松开他的手,忿忿地道:“我倒是忘了,你还有当贼的本领。” 李莲花笑道:“技多不压身嘛。不过,我倒是觉得,小慵是故意忘了的。其实你还是想让我进来的。” 苏小慵抬起脸瞪着他,李莲花作势要再亲她,被她用手捂住。 李莲花抓住她的手在自己嘴边亲了下,无奈地笑道:“小慵,我们先回去好不好?不惊还在家里呢。” 苏小慵怔了怔,撇了撇嘴,委屈地道:“他才不会想我呢。我告诉他,我要在花叔叔府上住一晚,他居然一点都不着急。还说,可不可以带他一起来住。气死我了。” 话虽如此说,想到那一幕,她竟忍不住笑出了声。 孩子就是孩子。 李莲花也乐了:“那是自然。他知道你不回去,我肯定也不会回去。那便是三个人一起住在这里,正合他意。好久没出去玩了。” “你们父子俩!”苏小慵哭笑不得。 李莲花正色道:“我们自然是一家人。老笛,秋娘,白杨还有一诺,他们也是一家人。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小慵,我明白你的担心了。是的,名分很重要,否则,此刻,花城主就可以一棍子将我打出去了。” 想到那个平日里见到李莲花就恭恭敬敬的花成栋一棍子将李莲花打出去的样子,苏小慵实在绷不住了,在李莲花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苏小慵笑出了泪花的眼睛,如一汪春水,秋波流动。 “小慵,你好美!” 苏小慵白了他一眼:“义兄才不敢。再说,他哪里打得过你!” 李莲花宠溺地道:“可我若没有你夫君这个名分,你说不回去,他必定是会站在你这边的。 我也不能用武,那不变成土匪了?毕竟,我不占理。“ 他将她搂紧,就那样一个打滚,让她压在自己身上,认真地道:”如此说来,还是夫人说得对,名分很重要。我答应你,回去找机会,和老笛聊聊,好吗?” 苏小慵傲娇地扭过头去,不让自己的脸和他靠得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