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帝王:化作真龙降临历史之中》 第1章 李霄 砰! 伴随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李霄顿觉一股雄浑无比的力量将他从沉眠中骤然唤醒。他猛地睁开双眸,眼前之景令他瞠目结舌 ——自己竟置身于一处全然陌生之地。 这是一个广阔却明亮的洞穴,周遭弥漫着薄薄的雾气,令整个环境显得诡谲莫测、神秘异常。 而在山洞的洞壁之上,点点微光闪烁,恰似某些奇异宝石所散发的辉芒。 李霄双目圆睁,妄图弄清楚自己究竟身处何方。 他分明记得先前还在家中酣睡,怎的一睁眼便置身这等陌生洞穴之中。 这一切皆令他满心狐疑。他连连眨眼,确认自己并非眼花,亦非陷入幻境。 环顾四周,上下皆为石壁,而他也骇然发现,自己的身躯竟嵌入了山洞的石壁之中。 他的双臂、双腿以及身躯,皆深深陷入坚硬岩石,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死死擒住,将其全身紧锁于石壁之内。 此刻李霄全身上下唯有头颅尚留在山洞之中,能够勉强转动,窥探周遭情形。 李霄拼力挣扎,欲将身躯从山体抽出,可每一次尝试,都会引得身体周遭传来阵阵尖锐巨响。 那声音犹如惊雷,震魂慑魄,令人毛骨悚然。 随着一声声巨响,整个山洞仿若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崩塌而下,将他彻底掩埋,这般诡谲之象,令李霄不敢再贸然行动。 既然动弹不得,李霄只得再度详察四周,希望能寻到些许蛛丝马迹,好让自己尽快脱离这荒诞莫名的困境。 环顾山洞之内,地面崎岖坎坷,遍布岩石与青苔。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之气,自己头下还有一个水潭,水潭虽不大,却散发着阵阵刺骨的寒意。 李霄望向水面,水面混浊不堪,难映出半分事物,更无法照出李霄当下的模样。 李霄紧皱眉头,抬头环视四周,这才恍然惊觉自己竟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在这封闭的山洞之中,光源究竟源于何处? 他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石壁,发现其上布满了大小各异、形状有别的孔洞。 这些洞孔密密麻麻地分布于石壁之上,仿佛是被某位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而成。 然而,令人费解的是,这些洞孔非但未散出半缕光芒,反倒一片漆黑。 更为怪异的是,这些小孔不时吹出一缕缕清风,李霄不禁暗自揣测,莫非这些洞孔乃是某种未知生物挖掘而出?它们缘何在此处开凿洞穴?这些洞又通向何方? 无数疑问纷至沓来,令他陷入深深的沉思。 李霄眉头紧锁,苦苦思索,不过他并未思考多久,便萌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只是这个念头倘若得以证实,那李霄便不得不对自己产生深重的自我怀疑。 只见李霄缓缓地闭上眼睛,而后又缓缓睁开。他将左眼紧紧闭合,而右眼则只眯起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刹那间,整个山洞内的光线变得极为微弱,仅剩下一丝微弱的光芒。 然而,这丝光芒却让李霄震惊得无以复加,山洞之中的光源竟然真的源自自己眼中! “我真是李霄吗?” 李霄闭上双眼,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过往的种种画面。 他忆起了自己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那里满是科技与文明,也回想起自己曾经的经历以及那些陪伴过他的家人朋友,可他却怎么也记不清回忆中任何朋友家人的面容。 这些回忆犹如汹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第2章 小乞丐 不知年岁不知寒暑,李霄在山洞之中恍惚地度过不知多少天,因为没有手甚至无法计数。 这段日子李霄已经确定自己不再是人了,穿越之后到现在都不会感到饥饿与困乏,而自己被埋入石壁之中的身体给自己的感觉,也不是人类应有的双手双脚的形态,这具未知的身体给李霄一种从未接触过的感觉,肉身之中仿佛蕴藏着无穷的未知力量。 这段时间李霄一直在加固自己从前的记忆,一丝一毫都不敢忘穿越之前自己是何人,而这些记忆在这段日子里愈发清晰了起来,更让李霄感到诧异的是以前一些无关紧要的记忆现在也记得清楚无比,这些记忆仿佛像电影一样存储进了自己脑海中。 李霄有种预感,这些记忆将是自己最后的“锚点”,靠这些记忆李霄才能稳定住自己的人性,李霄不敢想象自己把这些记忆忘记之后自己究竟会变成什么样。 好在李霄发现自己的身体愈发强大,虽然缓慢,但却在不断的挣脱这些仿佛天地束缚一般的石壁,只要再过一段时间,李霄就能彻底挣脱开这些石头,离开这空无一物,枯燥无聊的洞穴。 至于需要多久,李霄也只能慢慢等待。 砰砰砰! 又往后不知多久,突然有一阵滚落的声音在洞穴之中响起,给李霄头下那潭一直平静无波的潭水都掀起阵阵波澜。 刚还在睡梦之中的李霄睁开眼,向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投去目光,待李霄看清楚之后微微一惊,在一个大约巴掌大小的小洞旁边,居然躺着一个比小洞还小的小孩。 “是我变大了?还是别人都变小了?” 这念头只是在李霄脑海中稍做停留就被抹去了,现在最主要是不能让这孩子就这么死在这里。 小孩看上去十三四岁左右,骨瘦嶙峋,身上还有些伤口,应该是从这洞穴之中滚落下来的,身上本就破旧简陋的衣服因为在洞穴中翻滚变得更为脏乱不堪。 小孩的这番模样让许久没见过生人的李霄有些心疼,李霄看着小孩简陋的衣裳,也不像是自己记忆中那个和平年代的款式,那外面很大概率不是自己曾经所在的那个时代了。 虽然小孩离李霄还有些远,但李霄却能感觉到小孩还有生气,呼吸还未停止,李霄一时想不出办法,自己身体被困在石壁当中,只有一颗头在外面,应该如何救助一个孩子? “这孩子离我近些就好了,起码能让他沾点水。” 李霄喃喃自语,结果话音刚落,那小孩便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轻轻抬起,如同一朵轻盈的白云,朝着李霄的方向缓缓飞来。 李霄一惊,随后定神看向已经飞到水潭边上的小乞丐,继续说道,“停在空中,从潭水中弄点水给孩子喝。” 李霄语毕,小乞丐就悬停在了半空之中,随后潭水之中跃出一道细细的水流,如同一道银色的飘带,缓缓流入小乞丐的口中。 李霄心头狂震,看着眼前的一幕,李霄以前的俗世观念被彻底打破,虽然早已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人了,但自己居然真的能做到这种言出法随般的惊人效果,这已经能叫仙术。 “我如果能言出法随,那我能不能直接让这石壁放我出去?” 李霄心想,随后在洞穴之中说道,“在我身上的石壁再也不能束缚我,我将重获自由!” 但这次李霄说完却毫无动静,李霄的身体依旧死死卡在石壁之中不得动弹,不见半点挣脱的迹象。 李霄随后又试了几次不同的语句,都是挣脱开束缚的意思,但依旧不见丝毫作用,似乎这言出法随的能力并不能作用在这镇压自己的石壁上。 “想来也对,我都被镇压了,这言出法随对这石壁有用才奇怪。” 李霄思索了片刻,也没太失望,毕竟自己始终能从这出去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而此时水流还在以李霄认为合适的速度缓缓流入小乞丐口中,如同一股甘甜的清泉,滋润着小乞丐干涸的身体。不知是潭水的原因还是小乞丐本就伤的不重,小乞丐很快就面色红润了起来,原本枯瘦泛黄的身体居然还亮起了一丝光泽,仿佛是一颗黯淡的星辰重新焕发出了光彩,显然已脱离了危险。 李霄这次在心中默念一声停,随后水流就停止了流动,而小乞丐也缓缓放到了地上,神色明显比之前好上了很多,就像一朵被浇灌过的花朵,重新绽放出了生命的活力。 李霄默默看着眼前的小孩,细细打量着小孩的可怜模样,光是裸露在外的伤口就有六七道,李霄心中不免生起一些思绪。 “也不知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这外面的世道看上去并不太平,如果只是普通人在作乱我或许可以解决,倘若有和我一样的存在,我能否敌得过他们?” 李霄沉思着,他并非伟人圣母,亦无胸怀天下气吞山河的壮志。然而,他也非袖手旁观、见死不救的窝囊废墙头草。他只是个尽自己所能去帮助他人的善者,若穿越后的世界迫使他成为一个冷漠无情之人,他又该如何应对? 在李霄思索的时候,小乞丐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随后环顾四周,抬头一看便正好与李霄在云雾那对堪比山岳一般的瞳孔对视着。 洞穴之中弥漫着云雾,宛如一层薄纱般遮挡在眼前,让小乞丐无法看清李霄的头颅,但李霄那对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巨瞳却清晰可见,在云雾中闪烁着光芒,让小乞丐倒吸一口凉气。 李霄的瞳孔巨大如山岳,散洞穴之中发着耀眼的光芒,如同烈日高悬在洞穴之中,让小乞丐感到无尽的压力,一时间仿佛身处在群山之巅。 小乞丐身体渐渐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震惊和恐惧。原本还稍显红润的脸色一下变得毫无血色,嘴唇微微颤抖,此刻就连发出声音却无法做到。 在李霄的注视下,小乞丐感受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压迫感,他的心跳加速,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膛。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想要逃离这个未知恐怖的存在。 “别紧张,孩子,我对你没有恶意。” 李霄注意到了小乞丐的模样,收回了思绪,想摆出一个友善的表情,尽量安抚眼前的孩子,温声细语地问道。 “孩子,你看我像什么?” 第3章 至正三年 看着被吓得丢了魂一样不发声的小乞丐,李霄依旧在缓缓靠近,话语中尽量表达出善意,同时心中思索着,是现在这具躯体的样貌太过骇人还是自己太过庞大了? “小民乃一介凡人,身份低微,见识浅薄,实在难以辨认出天尊的身份,不敢轻易冒犯天尊。” 小乞丐颤颤巍巍地看着迷雾之中的硕大头颅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但小乞丐并没有惊慌失措。他深吸一口气,随后跪伏在地,还稍显颤抖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但天尊之象如同道庙之中的龙王爷,威严神圣。小民之前有幸祭拜过龙王爷的神像,天尊定是那龙王爷下凡,来享受百姓香火供奉,造福天下黎民百姓的!” 小乞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镇定。他紧紧咬着牙关,握紧拳头,尽量让自己的身体不再颤抖。 一连串的妙语连珠从小乞丐口中脱出后,小乞丐就立刻向李霄磕起了响头。他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动作迅速而果断,没有丝毫犹豫。 小乞丐一边磕头一边回想起来之前村里邻居讲述的奇闻异事,说这群山峻岭之中有修道有成的山精野怪会化作人形向行人讨封,若被人认可便可气运加身修为大涨、成道有望。 但倘若被人认出反驳便会让妖怪道行亏损,几十年的修为化作乌有,而且功亏一篑的妖怪会去报复回答的人,轻则厄运加身,重则取其性命。 但眼前这尊庞然大物,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的妖怪,少说也是个绝世大妖才会被镇压在这连绵大山之下。 李霄听见这话便笑了起来,这小孩看着不大,衣着如同乞丐,但十分机灵,就刚才那一番话里都藏有不少小心思。 “好了好了,不用磕头了起来吧,我这不兴这礼。” 李霄笑看着小乞丐,但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此时正在山壁之中不断翻动,自己一时竟然有些无法控制。 从小乞丐说自己像龙之后,李霄的身体中渐渐传出阵阵摩擦声,这摩擦声越来越大,最后竟如同雷鸣,响彻在洞穴之中,震耳欲聋,整个洞穴都被这声音所笼罩,像是有雷霆万钧要从这山壁之中轰出。 更有无穷云雾从四面八方涌入,云雾之中带有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湿润感,弥漫着犹如秋日雨后一般的清香,让原本恐慌的小乞丐都不禁有些沉醉。 刚抬起头的小乞丐闻声吓得立马低头捂住了耳朵,犹如天雷一般的巨响在洞穴中炸响,让小乞再也不无法保持镇定。 小乞丐身躯颤栗,心想这老妖怪莫不是被困在这山中几百年饿红了眼,今日要拿我开开荤?自己只是躲躲土匪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大概几分钟后,李霄终于掌控住了自己的身体,让这轰鸣声停下。 李霄逐渐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变得通畅了不少,之前那种沉甸甸、懒洋洋的感觉此时已然消失不见。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一直觉得这具身体有些不对劲。就像一个人突然换了一副新的身体,虽然外表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但总觉得有那么一点别扭。 现在这种不适感终于得到了缓解,而且现在李霄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四肢。 “自己这算是讨封正名了?” 云雾渐渐散去,李霄低头看向下方的水潭,原来浑浊不堪的水潭此时居然明亮如镜,在这洞中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李霄终于能一窥自己真容了。 水潭之中映射着一尊庞大的金色龙首,威严神圣。一对龙角向上扬起,弯曲出完美的弧度,仿佛要刺破苍穹。龙须柔顺飘逸、无风自动,随着龙头的摆动而轻轻摇曳。龙眼犹如夜空星海般深邃,令人仰望且敬畏,让人不敢轻易直视。 小乞丐待云雾散去后也才终于看清李霄真容,一时间愣了神,自己想过那迷雾之后是千千万万种妖魔鬼怪,但从未想过是一尊如此神圣威严的金龙,这濠州底下何时藏了这样一尊神仙? 李霄看着水面中的自己,思虑着刚才小乞丐被自己所听见的心声,自己居然还能听见他人想法,宛若天生便有的他心通属实让李霄惊奇,刚才小乞丐的心声以一种特殊的方式传入自己脑海中,却完全不妨碍自己听取其他声音。 自己真的变成了一条神龙?既能言出法随,又能轻易看穿他人内心,自己现在还有什么神通没发现? “小孩你且说说看,你怎么会坠入这山洞的?外面又是哪个朝代?何年何月?” 李霄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小乞丐,出声询问的同时李霄还摆出一副自认为还算和善的笑脸,但在小乞丐看来就不知道如何了,毕竟谁知道龙是怎么摆笑脸的? 听闻李霄询问,小乞丐又重新收紧了神色,摆正了姿态后恭敬地应声道。 “回禀龙王爷,外面已经是元朝至正三年,最近几年闹饥荒,百姓流离失所,小民父母也已经逝去,家中其他人也为求生路被迫离去。” 小乞丐看见李霄真容之后,百分百肯定这就是龙王爷,随后面带伤感地回复,声音之中的悲伤如泣如诉,将自己的遭遇和内心的痛苦毫无保留地倾诉出来。 “小民别无他法只能去投奔寺庙,谁知路上遇到一伙强匪索命,情急之下逃入一处洞穴,小民不慎坠入洞中,醒来便看见龙王爷。” 李霄静静听着小乞丐的讲述,小乞丐的想法在李霄眼中了如指掌,小乞丐虽然机灵聪慧,有些小心思,但也没有对自己撒谎,显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元朝?那你可知道始皇帝和唐太宗?” 李霄抛出一个疑问,他想验证一下这个世界是不是他前世所了解的那片历史,自己所在的是不是还是地球。 “小民曾经读过几年私塾,自然知晓,但唐朝已经在几百年前便灭亡了,秦朝更是千年之前。” 小乞丐有些不解的抬起了头,有些疑惑龙王爷为何会问起两个已经过去许久的皇帝,莫非龙王爷在这洞穴中睡了几百年,上次在世时还是唐朝? 李霄听闻松了一口气,万幸没有穿越到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世界,最起码的还对这一方世界有所了解,不至于以后如同陌路人一般四处游荡。 “你叫什么名字?” “小民姓朱,在家里排第四,家族兄弟中排第八,得名朱重八。” 第4章 朱重八 咦? 听闻这名字,李霄有些惊讶的看着小乞丐,自己眼前的小乞丐就是那位在漫长岁月中唯二的布衣皇帝朱元璋?自己这算是遇到了货真价实的天命之子啊。 李霄默默盘,至正三年正好是朱元璋十五岁家中散伙的那年,和眼前的小乞丐差不多岁数。 而小乞丐说自己家里排第四家族里排第八,和史书之中记载的一模一样,那显然不会只是巧合。 小乞丐见李霄没有说话,只能忐忑不安地低头,不敢与李霄对视。 被一尊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金龙注视着,小乞丐打心里肯定天底下没有人能从容面对,哪怕是成吉思汗也不行! 李霄一想到自己正在亲身经历曾经读过的历史之中,心中难免有些兴奋,饶有兴致的出声道。 “外面如今兵荒马乱,你可以留在洞中一些时日,等外面平静一些再出去。” “龙王爷,外面经年大旱,附近连野菜都没有,小民若在这洞穴之中多待几日,只怕会饿死在这洞穴。” 小乞丐听见这话一时有些愕然,微微抬起头回答着李霄,只见此时李霄的头颅离自己已经不超过五米,目光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脸色之中有着一丝之前未见过的神情。 该说是喜悦?又或者是兴奋?小乞丐不解,自己说出名字后龙王爷似乎对自己很感兴趣,自己一时间难以想通其中缘由。 “只是食物有何难?你要吃多少这洞中都有。” 李霄的笑声在这洞穴中回荡起来,随后定神注视在小乞丐身前,眨眼间就出现了许多美味佳肴,像是刚刚出炉一般,色香味俱全让人垂涎欲滴,热气腾腾香味四溢,惊的小乞丐挪不开眼,不敢置信。 这些是李霄曾经吃过的菜式,李霄刚才在心中试了一试自己的言出法随,没有想到这种凭空造物的手段真的能成,李霄都不得不感叹自己如今神通广大。 “吃吧,我看你也饿了很久了,之后有什么等吃饱了再说。” 小乞丐看着眼前的从未见过的珍馐佳肴,馋得直流口水,在得到李霄的许可后立刻扑向佳肴中最肥美的一只烤全鸡,大口大口地撕咬起来,深怕这些佳肴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慢些吃,吃太急对胃可不好。” 李霄关切的看着小乞丐在地上狼吞虎咽,心中隐隐哀叹,这时的百姓生活如此艰苦,一地大旱就不知会饿死多少贫苦百姓,他日脱困出山,自己这神通就应该用去造福这天下万万民。 小乞丐左手握着一只鸡腿,右手抓着一盘卤牛肉,口中还在咀嚼着刚入嘴的扬州炒饭,犹如几十年没有吃过饭的饕餮,恨不得把全部食物都塞入肚中。 小乞丐吃着吃着眼角缓缓滑下泪水,看着眼前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佳肴,他突然捂住脸,发出抑制不住的哭声,瘦弱的身躯在哭声中微微颤抖着,在李霄的头颅面前显得如此渺小与脆弱。 “倘若爹娘和大哥也能尝尝这些美食有多好,他们临终前或许也不会那样痛苦了,他们或许也不会死......” 小乞丐颤抖着自言自语,最后泣不成声,哭声与话语掺杂在一起,最后哽咽在喉咙中没有发出,最后只剩下低沉的哭泣声。 李霄默默看着小乞丐哭泣,云雾轻抚过小乞丐的脸庞帮他抹去泪水,他心通将小乞丐心中所想的一切都展示在李霄眼前,让李霄终于能真实地看清外面已经是何种境地。 小乞丐出生之时天下就已是战乱不休,民不聊生,家中三迁只为躲灾。 谁料今年旱灾蝗灾与瘟疫接踵而至,不到半个月,小乞丐的爹娘与大哥就相继离世,唯留二哥与小乞丐,若不是邻居好心给了他们一块坟地,亲人尸骨恐怕也要曝尸荒野。 事已至此,兄弟二人也只能找几件破衣服包裹好家人遗体葬入土中,最后兄弟二人为求活命,也只能各自散伙去寻生路。 在最绝望的时候,小乞丐不止一次乞求上天,从道教到佛教再到一些旁门左道,只要是小乞丐知晓的名字的神仙,他全都念了一遍。 而他唯一希望的,不过是希望与父母一起生活下去,有口饭吃。 小乞丐不明白,自己爹娘劳累一辈子,却连死后入土为安都做不到,那些地主从来不种地,却衣食无忧。 为什么? 小乞丐当时无暇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他也要吃饭,他一家都要靠着地主才能活下去。 看完之后李霄也只能暗暗叹息,一时间心意难平。 饿死就不该是人会有的死法。 李霄看着小乞丐,眼神愈发温和,将浑身上下的气势尽数收敛,“孩子,你若不嫌弃的话可以将此处为家,等待一些时日和我一起出山巡游。” 随即小乞丐身旁不远处便出现一张大床,上面铺着柔软的床垫和舒适的被子,枕头棉被一应俱全,这是按照李霄记忆中最好的床所变化而出的。 小乞丐看着那柔软的床铺,微微愣神后,便伸手擦去脸上的泪水,然后郑重地跪倒在地,对着李霄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每一个磕头都充满了感激和决心,展示出他对李霄的救命之恩以及收留之情的感激与敬意。 “龙王爷大恩大德重八此生无以为报,虽不知重八一介草民如何入得了龙王爷的眼,但重八在此劳烦龙王爷两年,两年后重八自会离去,重八他日若能功成名就,那龙王爷哪怕是要重八的身家性命,重八也绝无二话。” 稚嫩的声音之中带有坚定不移的决心,回荡在洞穴中久久未散,话音刚落小乞丐还想继续磕头,却被一团云雾缓缓扶起,云雾轻轻抹去小乞丐头上的血迹,刚才还头破血流的脑袋一下就完好如初,不见半点伤痕。 “好了好了,吃饱喝足去水潭洗个澡然后去睡一会吧,记住,男儿膝下有黄金,以后不准再行这种磕头礼。” “是。” 小乞丐向李霄行了一礼,随后将身上破旧不堪的衣物脱下,再抬头时已经不见李霄那庞大的头颅,只能从那云雾中隐隐看见一个巨大的轮廓离自己越来越远。 李霄在云雾中思索着今天发生的一切,看过小乞丐的回忆后,李霄不再觉得喜悦兴奋,厚重残酷的历史会将一切人间惨剧都真实的摆在李霄眼前。 而李霄会尽自己所能去改写这一切! 从前李霄就觉得只有走投无路的可怜人才会下跪磕头,人跪下是为了求得帮助,他们希望有人能在绝境之中生出援手,而李霄愿意去伸手帮助那些孤苦伶仃的人,但这个时代又有多少人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李霄迫切地想改变这一切,他不是一个认命无能的人,但自己并不清楚自己还有多久才能出去,而今天这个瘦弱不堪的少年或许就能更快地帮他改变这一切。 第5章 龙霄君 小乞丐朱重八住入山洞之后过了十几日,虽然有吃有睡,但却并未懒散怠慢。 每日清晨就会出去巡视洞口四周,看看有没有受难的百姓迷路在山中,以及提防山匪贼寇出没,怕他们扰了龙王爷清净。 朱重八刚开始住的几日依旧害怕李霄,在洞穴中的生活畏手畏脚,哪怕是洗澡吃饭都小心翼翼。 生怕惹来李霄这位龙王爷的不快,到时候若将自己一口吞下可就惨了。 但李霄是个平易近人的性格,每日都会与朱重八闲聊扯淡,十几日下来才让朱重八渐渐安心。 而李霄通过与朱重八的讲述,真实了解到元末乱世之中的冰山一角。 朱重八这十几日也大概摸清了李霄这位龙王爷的脾气,看李霄神圣不凡的模样,朱重八也觉得李霄不会是是个恶神妖魔,心中的警惕也随着相处渐渐放下。 朱重八来了之后常常外出巡逻,如果运气好的话,朱重八还能在山中打到一些野物回来。 由于濠州已经大旱闹饥荒好几年了,所以在这山中能遇到野物比遇见人还稀奇,几只山鸡野鸟就能换一条人命。 朱重八到现在也就抓到过两只飞禽,朱重八将其清理干净后再烤熟,自己一丝没吃全都献给了李霄。 虽然李霄来到山洞中后从来都没有饥饿过,也对这种食物并不感兴趣,但还是在朱重八期待恭敬的眼神下把两只飞禽一口吞下。 洞中的伙食已经极好,李霄自己也尝过自己变出的那些佳肴,确实是真真正正的菜品,不像奇闻异事里的妖魔鬼怪会拿枯树石头来糊弄人。 此外李霄还发现洞穴中那潭湖水也不是俗物,虽然不知是何物但大概率也和自己有关。 而这些时日一直在饮用沐浴湖水的朱重八也像换了个人一般,之前面黄肌肉的脸此时已经圆润饱满。 而朱重八的身体也变得愈发健壮结实,之前还瘦弱无力的躯干已经壮实的像一个久经锻炼的武士,肌肉线条分明,充满了力量感。眼神也变得更加锐利有神,敏锐地注视着身边一切。 朱重八自己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李霄那神秘的湖水,心中暗暗发誓要好好报答这份恩情。 而李霄则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潭湖水,心中想着:“这潭湖水有着如此神奇的功效,如果重八能把它带回走,肯定能帮助更多受灾百姓,更快的组织起声望势力。” 洞中不知早晚且枯燥无聊,李霄在这段时日里经常与朱重八闲聊,一直被困在这山洞中让李霄孤独无比。 再加上李霄本来就是个耐不住闲的人,此时终于等到了一个大活人来陪伴自己,所以李霄常常拉着朱重八谈天说地,所说之事更是百无禁忌,异常大胆。 经历尚少的朱重八也只是作为听客一直听着李霄讲述,李霄口中那些犹如小说般天马行空的故事常常刷新朱重八的眼界三观,就像一个孩子听大人讲述那些魔幻离奇的故事,往往都是不可置信。 又过了许些时日,朱重八从山中巡视完回来后,突然行礼开口说道:“先生,我想拜你为师。” 从入洞后李霄便让朱重八不用再自称小民,也不用再龙王爷龙王爷的喊,称自己一声先生即可,龙王爷这词在李霄看来可不是什么好词。 “为何你突然有了这种想法?” “我在山脚下见到一伙土匪在截杀平民百姓,里面有不少是我曾经认识的人,但那伙土匪毫无人性,就连幼童他们都没有放过,而我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于那伙土匪刀下,随后慌忙跑了回来。” 朱重八半跪下来,低头抱拳,李霄看不见他此刻的神情,虽然不知重八见到了何种惨无人道的景象,但声音之中充斥着沉重悲凉的情绪。 “天下乱世烽火四起,人命已如草芥,先生救重八一命便已是恩同再造,但重八无能,不求先生将重八收作亲传弟子,只求先生能教导重八一番,好让重八出山有一番自保之力,他日若先生所求,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 朱重八的声音带着一种坚定和诚恳,仿佛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这种态度让李霄感到无法拒绝,他也不禁认真思考起是否要收朱重八为徒。 其实李霄心里一直有所顾虑,他深知历史的重要性,所以这几日与朱重八闲聊也多是些奇闻异事或者野史八卦,并未灌输什么思路理念。 李霄之前一直不敢轻易地对朱重八进行大刀阔斧的影响和改造,尤其是对于像朱重八这样的开国皇帝。 因为他怕这样做会对朱重八的思想产生前所未有的影响,进而改变他的命运轨迹,甚至引发整个时间线的变动。 但如果朱重八拜自己为师,那便是自己的徒儿,就算朱重八未来不会是皇帝,那自己也会让他一生平平安安。 “既然你愿意拜我为师,那我也绝不会推三阻四,今日我便认你这个徒儿。” 但李霄也从来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思索几秒后李霄便断然接受了朱重八的请求。 “从今日起,朱重八,你便是我的门下大弟子,无需做什么凡俗礼节,我门下不搞这些,只希望你以后能为这天下百姓行公平公正之举,开万世太平。” 既然朱重八都如此真诚的向自己拜师,那自己也断然不会拒绝,自己已化作一头神龙,那这天下又有何什么自己不敢尝试的呢? 既然朱重八是自己弟子,无论他是要问鼎天下还是平庸一生,作为师父自然都会鼎力相助。 朱重八听闻李霄如此果断的收自己为徒,面露狂喜,连忙对李霄叩首,行了一个不知从何处学来的拜师礼,动作虽然笨拙却郑重无比。 “承蒙师尊不嫌徒儿愚钝,重八愿拜入师门,恪守师训,勤学苦练,定竭尽全力,不负师尊所望。” 李霄看着叩首的朱重八,心中暗暗笑道,这一番礼节与话语,朱重八应该是准备许久了,今日拜师绝不会是突然心血来潮。 朱重八行完礼,站起身来抱拳询问,“徒儿尽管已经在这有段时日,但徒儿笨拙无法认出师尊为哪路上仙,至今不知师尊神名封号,师尊可否告知一二。” “为师我没有什么太上无极道德这种高贵玄妙的封号,我自号龙霄君,你也不用尊称我龙霄师尊,喊我一声师父便可。” 李霄打趣一般说出了自己刚刚才想出来的封号,但语气却渐渐严肃了起来。 “既然你入我门下,那师门自然也有门规,我这门规只有六条,你务必牢记。” “一、重要之事必须三思而后行。” “二、不能恃强凌弱,压榨无辜百姓。” “三、强抢拐盗、奸淫掳掠之事绝不能做。” “四、不可见死不救,路见不平理应拔刀相助。” “五、与自己为敌者,可以饶过两次性命,若有第三次,可灭其满门,以儆效尤。” “六、对大奸大恶、十恶不赦之人,无需讲究门规,对这种人无需多言,杀之即可。” 朱元璋仔细聆听着李霄讲的六道门规,心中暗自琢磨着其中的规矩,前四条与后两条截然不同。 前四条可以说是圣人门规,但后两条就显得格外激进,六条门规看似严格,但其中有着许多漏洞可以钻。 “是,师父,徒儿一定谨记在心。” “好,今日还些时间,为师便和你说说为师这一门的宗旨,那便是随心所欲!” 第6章 一年时间,洞中新人 “师父,徒儿心中一直存有疑惑。您贵为神仙,为何却总是自称‘我’?” “那元廷的狗皇帝都自称‘朕’‘天子’,那像您这般神通广大,不应当是自称‘本座’‘本仙’之类,以显尊贵吗?” “为师虽有几分神通,可这世间是否真有神仙,为师也未曾亲见,为师也不知自己究竟算不算是神仙。” “‘再者,本座’‘本仙’这类称呼,太过自恃清高,孤绝于上,易使人疏离。为师身形已经过于庞大了,若是站的更高,只怕会迷失于九霄云外,再也看不见这世间的芸芸众生,听不到他们的悲喜苦乐。” “为师所求的,从来不是什么长生久视、俯仰众生,体验这人间烟火与悲欢离合,不比那高高在上、独身一人有趣?” “重八,你要记住,无论外人怎么称呼你,称你大侠英雄也好,皇帝神仙也罢,‘我’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在世人的恭维巴结声中迷失了自我。” “弟子必定谨记在心。” ...... “这汉高祖可真是胆大妄为,竟然真敢去这专门为他布下的鸿门宴。” “汉高祖若无这份胆魄,何以将天下豪杰收入麾下,又如何能逆转大势、夺取天下?换作是你,你可敢赴这鸿门宴?” “徒儿若有十万将士的身家性命在肩上,那绝不敢如此草率地将脑袋挂在腰间上,划江而治独占一方,广积粮缓称王才是必胜之策。” …… “师父,你再讲讲那唐太宗吧,成也玄武门败也玄武门,若唐太宗是以太子身份继承大统,那千古一帝毫无疑问有他一份。” “师父你看我这是什么眼神?师父莫不是觉得我像那弑兄囚父的李世民?” …… “宋朝皇帝竟然一个比一个窝囊?打赢赔钱又是何道理?这种昏君居然能在位三十多年?我若是宋太祖,就把这些不孝子孙和奸佞之臣一个个拉到朝堂前砍了。” “师父这又是何意?莫不是觉得徒儿会对儿孙心慈手软?徒儿的后代再差,也绝做不出这等丧权辱国之策。” …… “师父,你给我说了这么多清朝的故事,这清朝又是哪个时期?这南北朝五代十国分裂这么多的小国,好像也没有存在过以清为国号的啊?” “清朝存不存在要我自己去找?师父怎么整日给我打谜语,我又如何能左右一个朝代的存亡。” …… “师父,你为何从来不教我法术?” “我这法术是天生便有,妖精鬼怪消磨数百年才能习得其中一二,你若想学那只能化作飞禽走兽或是孤魂野鬼,你可还想学?” 李霄看着朱重八连忙摇头作罢,心中松了口气,幸好朱重八对法术没有过于追求,李霄法术用了这么久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教,总不能说自己只靠心想事成言出法随吧。 …… “西方小国一千多年来居然从未统一过?这白皮蛮夷偶有见得,个个趾高气昂,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这古希腊直到被人统治都依旧在内斗,倘若他们能有一家有秦国一般奋六世之余烈,区区一隅之地何愁拿不下。” “天灾不断导致亡国灭种?那古埃及确实无法挽救,但单单这一个原因也无法让这么庞大的帝国灭亡。” …… 光阴似箭,一年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特别是对于李霄这种一闭眼一睁眼就过去十天半月的神话存在来说,一年时间如同白驹过隙,稍纵即逝。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李霄除了教导朱重八读书认字之外,还会给他讲述了古今中外诸多历史大事。这些故事涵盖了各个时期、各个朝代乃至各个国家,从秦始皇到汉武帝,再到唐太宗、宋太祖等等,无一不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但李霄没有与朱重八说他的未来和明朝的事,与明朝有关的事李霄大多打个马虎眼就过去了,这些事情或许等他登上龙椅时才适合讲。 李霄还会给朱重八讲解一些兵法谋略,让他明白战争并不是简单地依靠人数优势或者一些小聪明就能取胜的,而是需要深谋远虑的统领计策和别具慧眼的战略眼光。这些知识对于朱重八这种出身的平民来说是极为难得的财富,让他的眼界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而在这个过程中,李霄也发现朱重八的学习能力很强,记忆力之强远超凡人,他对于一切不了解的东西都有着浓厚的兴趣。 而朱重八除了每天勤奋地学习李霄传授给他的各种知识外,还坚持不懈地练习武艺来淬炼自己的身体。他的生活非常规律,一日三餐都有足够的营养供应,这让他原来瘦弱不堪的身体得到了近乎完美的滋养。 此外,洞内那神秘的湖水也对他产生了奇妙的作用,使得他的肉体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在蜕变。 朱重八在这一年内日日都会出洞巡视,时不时便会在遇到贼寇马匪,而朱重八却依旧可以安全归来,哪怕浑身是血也没有一滴血是朱重八的。 李霄曾听朱重八与自己讲述,他巡山偶遇过一路马匪追杀平民百姓,他从山上跳下一手刀便让马匪头领人首分离,赤手空拳便能把两匹大马拦截下,刀剑劈砍也只能在自己身躯上稍微留下些血痕,而自己一拳便能让贼寇肝胆俱裂,命丧黄泉。 在种种内外条件下,朱重八在仅仅一年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他的身高就增加了近一尺!不仅如此,他的身躯也变得更加魁梧生猛,浑身上下肌肉线条分明,这副肉体像是专门为了战斗厮杀而生的。 李霄凝视着现在的朱重八,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脆弱瘦小的小乞丐了,更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猛将。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朱重八与曾经历史上的朱元璋还有几分相似。 转眼之间又是数日过去。这一日,朱重八巡山后依旧准时回到洞中,与往日不同的是,他的身后竟还跟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躲在朱重八身后,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前方,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爱。 李霄听到动静,从云雾中探出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小女孩。谁知小女孩一见到李霄顿时吓得昏了过去,幸好云雾及时托起了女孩,否则便直接晕倒在地。 李霄见状连忙施展法术救治,或许是与朱重八相处太久,李霄都忘记了自己如今可是一条庞大无比的神龙,任何人见到心中都会掀起惊涛骇浪。 待到女孩苏醒,李霄仔细端详起女孩模样来。只见这小女孩大约十五六岁左右年纪,模样甚是可爱,但此时却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似乎已经奔波了很久。 小女孩身上的衣服虽然打着补丁,但依旧可以看出其原本的质地和做工都颇为精细,显然非一般贫苦人家所能拥有。应该是哪家大户的孩子,因避祸逃难而与家人失散了。 李霄救治小女孩时还将一些湖水喂入女孩口中,不一会小女孩便醒了,小女孩醒后看见李霄依旧惶恐不安,手足无措地躲到朱重八身后许久,才敢露头偷偷看李霄一眼。 “师父,这女孩是我在山脚下遇到,我从追赶他的山匪刀下救走了她,她与我说她被马匪追赶时与爹娘走散了,应该是大户人家出生,所以没有什么防人之心。” 朱重八低头微笑地看着躲在身后的小女孩,与李霄稍作解释后又低下身去安抚小女孩。 “别怕,小姑娘,这位就是我的老师,他可是这方土地上的龙王爷,可不是什么吃人饮血的妖怪。称呼他一声先生就好啦。” 朱重八见小姑娘还在发呆,于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说道:“刚刚先生出手相助救了你一命。所以你应该跟先生说一声谢谢才对。” 然而,小女孩此时虽然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但似乎完全没把朱重八的话听进去。她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此刻却像两颗明亮的宝石一样闪闪发光,乱糟糟的头发后面一双小眼瞪得大大的,仰头看着李霄那浑身金鳞璀璨的模样,小女的眼里只剩下了曾被视为传说的李霄。 娘,你没骗小妙,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神龙啊。 第7章 周小妙 李霄微笑地看着小女孩,这一年通过朱重八来参考,李霄总算知道一头龙微笑应该要怎么摆脸才算微笑了。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爹爹姓周,娘喊我小妙。” 小女孩怯生生地回答着李霄的问题,声若蚊蝇,小女孩看着凌空于云雾中的庞大龙首,不由自主地把朱重八的衣服抓的更紧了。 “好名字,确实妙,你可知你住哪?爹娘是哪里人?打算去往了何方?” 周小妙好像并不清楚爹娘的打算,对李霄所提出的疑问接连摇头。 “小妙不知道爹娘是哪里人,只知道小妙住在一个大宅子里,里面有好多好玩的地方,有二丫和张嫂陪着小妙玩,院子里有棵大树,树下还有几只大黄,它们总是摇着尾巴。” “突然有天爹娘带着小妙就出了城,小妙也不清楚自己和爹娘跑了多久,只记得那天爹娘说要去庐州 。一路上小妙遇到了好多坏人,他们凶巴巴的,想抢走爹娘的东西,还要伤害小妙和爹娘。小妙好害怕,但爹娘一直保护着小妙,告诉小妙不要怕,等我们会找到宗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周小妙低声细语讲述着自己的经历,说着说着便眼角就流出了泪珠,让原本就灰头土脸的脸庞变得脏乱。 “一路上好多……好多人都饿死了……二丫和张嫂也没能挺过去......娘也在路上病倒了......” 周小妙泪如雨下,豆大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她伸出脏兮兮的手擦了擦眼泪,但这并没有让她的小脸看起来更干净一些,只会显得更为脏乱。 李霄叹息,看着小妙瘦弱脏乱的模样,偷偷施加了些法术让小妙的身体恢复着,让小妙不要伤心过度突然晕了过去。 “小妙莫怕小妙莫怕,现在没有人能伤害你了,那些土匪贼寇来一个我杀一个,谁都伤害不到你。” 朱重八将小妙慢慢抱起走到湖水旁,一只手沾起些水贴到小妙脸上,将小妙脸上沾满许久的污垢洗去。 朱重八抬头望向李霄,沉声问道:“师父可否将小妙留在洞中一段时间?” “自然可以,济世救人之事有何不可,这乱世中平民百姓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见李霄答应,朱重八也心喜,这一年都与李霄住在洞中,他也知道李霄是个菩萨心肠的神。 师父果然是个济世安邦的善神。 “小妙你现在在洞穴好好休息一下,大哥哥我巡山探视时,会帮你找寻家人,只是现在战乱四起,留在这里是最安全的选择。” 周妙虽然年幼但却已经懂事,也明白现在外面有多残酷,晃动小脸点头答应,留下来。 就这样,洞中新添了一个小女孩,两个孩子与一头多话的龙,给这沉闷的洞穴中添补了不少生气。 …… 在小妙来了洞穴后几日,李霄便大手一挥,让这洞穴之中彻底改了番模样。 李霄为了让周妙在洞中过得舒适,施法变出一盏大灯悬挂在洞穴中,云雾也因此散去不少,四周的峭壁山体都被切平铺上了瓷砖,洞中还添加了不少温馨的家具装饰,让阴冷潮湿的洞穴变得明亮温暖,惊得朱重八回来时以为走错了洞穴,落入另外哪尊山神的宫殿。 朱重八最为感到震惊的是,云雾散去后他才发现李霄是被镇压在山体之中的,过去一直有云雾缭绕在李霄周围,让朱重八看不清,朱重八以为洞穴是李霄的巢穴不愿出去。 此刻,朱重八心中充满了疑惑和震惊。如此神通广大的师父,究竟是谁能将他镇压在这洞穴之中? “师父如此神通广大,为何会被困在这洞中?” “师父几百年前在此处睡着了,如今醒来便发现已经是这个样,不碍事,过一段日子为师就脱困了” 见李霄说出如此轻松扯淡的理由,朱重八无言以对,一时不知在想什么。 “重八哥回来了,这洞中四周小妙都打理了一下,想必重八哥以后能睡得更舒坦。” 不远处的小妙正在仔细地整理着餐具,认真地准备着丰盛的晚餐。当她看到朱重八回来时,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站起身来,向朱重八道了声好。 此时的小妙已经洗净了身上的尘垢,原本被灰尘掩盖的楚楚可爱的面庞也终于重新展露。大大的眼睛犹如两颗明亮的宝石,闪烁着灵动的光芒。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头上扎着两个李霄为她精心梳理打上花结的小辫子,随着她轻快的步伐轻轻摆动,为她增添了几分俏皮和可爱。此外,她身着一套精致合身的红色童子服,更让她看起来充满活力与朝气,宛如一束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 这些天以来,李霄与朱重八对小妙的了解越来越多。尽管她来自富贵之家,但并没有那种矫情任性的富家小姐脾气。 相反,小妙很快就适应洞穴里的生活,小妙年纪虽小却自食其力,她每天都不辞辛劳地打扫卫生,仿佛一只勤奋的小蜜蜂。她将洞中的家具摆放得整齐有序,使得整个空间显得温馨而舒适。而且,所有的家务活儿几乎都是由她一人包揽,没有丝毫抱怨或不满。这种勤劳和独立让李霄十分满意。 从小妙与李霄的第一次谈话便能看出,小妙善良聪慧,知晓事情轻重,见到李霄后很快便能适应,小妙如此性格,想必是小妙的爹娘教导有方 而这几日李霄时常抽空教导小妙,每天都会与她讲故事,变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玩具给她玩,同时会教她读书写字和一些生存技能,让她在等待家人的同时也能学会自立。 小妙在李霄的悉心照顾下,渐渐地不再那么害怕,虽然不知道未来能不能找到家人,但有李霄和朱重八在身旁,小妙也重新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也不知先生是怎么变出这么多好吃的,小妙怎么吃都吃不腻。” 小妙与朱重八坐上李霄施法变出的木椅,朱重八看着桌上的佳肴,食欲大动。在这洞中若说什么最让朱重八期待,那自然是每日的一日三餐,师父每日都会不重样的变出各种美味来满足口腹之欲。 小妙大口大口吃着碗中饭菜,小脸蛋上油光满面,十分满足,曾经自己家中的最好饭菜也不及这些佳肴美味,以后若能找到爹娘,一定要让他们尝尝。 朱重八看着餐盘中的大鱼大肉,回忆起山外遇到过得种种状况,心想如今这世道能吃到这般美味,怕是皇帝做梦都梦不到。 而李霄看着两人十分欣慰,心中默默盘算着这个时代的未来。 第8章 临别赠礼 两年时间宛如弹指之间,很快就来到了至正五年,也就是朱重八许诺过要走的日子。 临别之日已到,朱重八早早起来整理了衣裳仪表,以一副最完美的姿态站在龙霄庞大的龙首前。他抬头仰望着李霄,眼中有着万千思绪在酝酿。两年时间过去了,李霄的模样似乎没有丝毫改变,但朱重八不论身体还是心境都已天翻地覆。 他回忆起了那日不慎掉入洞中的情景,那时的他茫然无措,对如今的世道充满了恐惧和迷茫。然而,正是那个意外让他遇到了李霄,从此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李霄不仅让自己获得了强大的力量,更重要的是,李霄教会了自己该如何去面对这生灵涂炭的乱世。 小妙此刻也站在朱重八身旁,小妙在这一年间也拜了李霄为师,与朱重八一样日日暖衣饱食,洞中的湖水同样让小妙个子长得出奇的快,小妙在这一年时光中宛如新生,已然长成一位亭亭玉立的花季少女。 小妙的眼神中流露出淡淡惆怅的,昔日,朱重八将小妙从马匪手中救下并带回,小妙才能在洞穴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这里度过的一年时光里,小妙已经把朱重八视为自己的兄长,对他充满了依赖和感激之情。如今面对离别,小妙不禁感到无比失落和不舍。 朱重八看着身边的小妙,感受到了小妙的心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小妙,不用难过,师兄我的能耐有多大你还不知道吗?只要不是师父出手,哪怕是千军万马师兄我也能杀个七进七出。” 小妙微微点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紧紧握住朱重八的手,表示自己会一直等待他的归来。 看着安慰小妙的朱重八,李霄缓缓沉声道:“重八,你可会怪为师?” 朱重八毅然决然地答道:“不会,师父知晓世间万事,执意让徒儿出山定有师父的自己考量,重八草芥之身若能帮到师父一二,重八在所不辞。” 李霄如今也没有什么要教导朱重八的了,李霄回忆了下朱元璋的生平,若此时朱重八出山与曾经朱元璋的经历吻合,时间线上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改变,这天下众生的命运终究还是会落到朱重八的身上。 李霄曾想过与朱重八一同出去,却没有想到这洞中封印比自己想象中更为强大,李霄日日都在对抗挣脱,最终才知晓,自己可能需要十分漫长的时间才能脱困而出。 “为师执意要你离去,是你身上有大机缘,出山后你会更深刻的体会到这人间苦难,为师第一次见你便为你算过你的命,你日后成就不可限量,绝不能受困于这一方小小山洞之中。” 朱重八对李霄鞠躬行礼,俯首聆听着李霄所说,从这两年李霄对自己的照顾来看,自己身上确实有李霄看重的超凡之处,朱重八唯独没有想到李霄看重的居然是自己的未来,陡然间心中一片感动。 “你在山中两载春秋,也帮助了为师许多,此去路途遥远世道艰险,不知何时能再见,为师自然要送你一份出师礼,好助你未来一帆风顺。” 李霄话音刚落,一团云雾便包裹着一枚青铜戒指慢悠悠地漂浮到朱重八身前,朱重八拿起戴在手上,仔细打量了一番,并未瞧出什么奇特之处。 “此戒称为须弥戒,戒中有一方小天地,可存放物品在戒指之中,死物放在其中无论多久都不会变样,但活物最多放在戒中一刻钟,再多便会有性命之危。” 李霄详细地解释着须弥戒的用法,这戒指是他十天前专门为朱重八出师而打造出来的,朱重八佩戴时李霄还能知晓朱重八状态如何,身处何处。 “戒中最多可容量一辆马车的大小,想取出物品,只需心中默念你所想之物喊一声出即可,若想放入,将物品放在带戒指的手中喊一声收就可以了。” 朱重八闻言震撼到无以复加,须弥戒若存在于外界定能被奉镇国之宝,这等宝物只怕在神话故事中都未必寻得到,师父居然如此轻松惬意地赠予自己。 “师父对重八恩重如山,重八今时无以为报,徒儿出山后定不负师父所望,必会救世济民,行侠仗义。” 朱重八目光坚定,双手紧握,对李霄立下誓言。 \"此去江湖路远,师父您多保重,徒儿若遇见寺庙,定会为您献上三炷高香。” “此去多加小心,若遇见有姓郭的人重用你,那便是你功成名就的开始,切记。” “重八谨记。” 李霄看着十七岁的朱重八如今丰神秀逸,气宇轩昂。李霄眼神流露出几分不舍,在这山洞生活的两年时间,曾经那个面黄肌瘦的小乞丐如今已经完成了蜕变。 今日出去,也不知朱重八能否跨越人世间的千难万险,成为那九五之尊。 “这山洞道路阴暗崎岖,苦了你们两个孩子这些时日来回翻越,今日你出师,那让为师来帮你开路。” 朱重八与小妙听闻心头一愣,不知师父要做何事。随即看见李霄口中有火光涌现,一道道璀璨夺目的雷霆环绕在李霄四周。 轰隆! 随着一声巨响传来,一道耀眼夺目的神焰如同火龙一般轰向山壁。这道神焰呈现出金白色,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骇人高温。其所经之处,无论是坚硬的岩石还是茂密的植被,都无法阻挡其去路。 眨眼间,带有毁天灭地之势的火焰便穿透了厚厚的山壁,这道神焰便将山壁贯穿而过,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通道,足够十余人并肩同行。 这个绝非人力可成的通道在李霄的力量下被硬生生地贯穿了出来。 在这条通道的尽头,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阳光明媚、绿树成荫。一缕阳光弥漫进洞穴中,与之前昏暗压抑的洞穴形成鲜明对比。 朱重八与小妙都震惊无比,嘴巴微张,脸上写满了惊愕。他们的眼睛瞪得浑圆。虽然他们早已知道师父神威通天彻地,但还从未见过师父将自己的力量用在毁灭上。 如果要用什么词语去形容这股力量,那只有天罚二字才能描述如此神威。 “去吧,重八,无论何时,你都莫要忘记门规。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切莫骄傲自负小觑天下英雄,若遇困难亦可寻找其他高人相助。但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记得保持初心,坚守正道。” 李霄扭头看向朱重八,道道雷霆依旧在身旁闪耀,嘴中的烈焰还未完全消散,磅礴浩大的声音述说着最后一次教诲。 “至于为师,你无需再回山洞中来寻我。待时机成熟,为师自会脱困而出,前去助你。” 李霄说罢,朱重八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之色,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跪了下来,对着李霄恭敬地磕起头来。 此时,洞中的云雾似乎察觉到了朱重八的意图,它们迅速聚拢起来,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试图阻止朱重八的行为。然而,朱重八却不为所动,他紧紧咬着牙关,拼尽全力与那股力量抗衡。 终于,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挣扎后,朱重八挣脱开了云雾的束缚,他的眼神越发坚定,朝着李霄恭敬地叩首三次。 “师父师妹,保重。” 朱重八慢慢站起身,朝着李霄和小妙都深深一揖,随后转身离去,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洞口的光亮中。 此时,至正五年。 第9章 夫人进山 “夫人,这山万万不能进啊。” “县中都说,最近两年有个男人常在山中游荡,身材魁梧虎背熊腰,能硬生生地撕下马头,一拳就可以把人打的四分五裂,遇到他的马匪强盗就没有能活着出山的,传闻是虎妖在山中吃人饮血修成了精怪,所以搞得这附近再也没有人敢靠近这山。” “而且据下人打听,半年前那山中还突然喷出一道通天火柱,直冲云霄,定是山中妖孽厮杀作祟,这山更是被人称为妖陵,千万不可再往前去了。” 清晨,崇山峻岭之外,一路人马有序地沿着道路向山中前行,大概有十几人。为首的是一位美妇人,面容姣好,即使因为赶路而长时间受到风吹日晒的侵袭,衣裳也显得有些老旧,却依然不失仪态端庄,风姿绰约。 而她身旁紧跟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看上去饱经风霜却依然身强体壮,一身管事的打扮,一路上都在向美妇人出言相劝。 美妇人叹息一声,眺望着山中说道:“张伯,你也知道如今周家的情况,而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她若丢了,周家就真的绝后了。如果三日之内我们还没有找到小妙我会就此作罢,三日后我们便立刻动身赶回娘家。” 名为张伯的中年男子闻言面露哀色,见妇人这样说也只好拱手作罢,随即退回到队伍中指挥后面家仆的行动。 美夫人目光坚毅,行动没有丝毫减缓,眼前这座凶名赫赫的妖山似乎在她看来不足为惧。 只要找到小妙,周家便还有希望。 如今周家衰败,曾经的富裕繁华已成过眼云烟,在这连年不断的天灾人祸中,这个过去还算是一方豪强的高门大户居然也人丁凋零,昔日昌盛的周家如今门可罗雀。 天灾不断各地皆有贼匪打着起义的名号作乱,虽然不能彻底颠覆元廷的统治,但现在的朝廷已经没有多余的兵马可以派出平乱了。 一年前周家通过线人得到消息,安丰路境内有一伙义军盯上了周家的财富,正朝着周家所在的县城奔来,这伙人马虽然号称义军,但所作所为与土匪别无二致,在安丰路境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若等这伙义军兵临城下,周家只怕是为奴的机会都没有了。 周家家主再三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后,选出家族中值得信赖的家仆,携带着家眷与钱财连夜逃离了县城,奔向了妇人远在庐州路的娘家。 谁知这伙义军早已分离出一股人马,让他们先行来到县城中打探消息,结果周家刚出城不久便被中了埋伏,损失了五十号人才得以逃出,家主与夫人被迫无奈只能兵分两路。 而小妙的马车因为马匹受惊,在混乱的夜色里冲入了妖陵之中,当时无论是家主还是夫人都无力去顾及小妙了,只能暂时离去日后再做打算。 结果美妇人回到庐州路的娘家时却没有见到丈夫踪影,等待了许久都未听见一丝消息,美妇人预感丈夫只怕是凶多吉少,只能在娘家附近再次集结人手整顿队伍,去妖陵中寻找这周家最后一根独苗。 这一来一去就已是一年半,无论是娘家还是家仆都觉得小妙早已死在了那妖陵中,乱世之中莫说一个小孩,就算是成年人落入那妖陵都有可能回不来,所以都劝说美妇人不必再白费功夫去寻找了。 但美妇人力排众议,用逃离时带走的钱财和娘家里忠心的家仆又组成了一支人马,备上兵器做足了准备,重回到这妖陵附近找寻小妙。 美妇人看着前方的妖陵眼神复杂,丈夫生死未卜,若小妙也寻不回来,独留自己一人在这世上…… …… 烈日灼灼,热浪炙人。时间已经来到了正午,太阳正处在一天之中最为猛烈的时候,炽热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照射在大地上,仿佛要将一切都烤熟一般。 而且这妖陵山中道路窄小,马驴都难以通行,若要爬山只能徒步,就这样周家一行人在山中寻找了几个时辰,都没有找到小妙的踪迹。一部分家仆已经快疲倦,汗水湿透了衣裳,皮肤也开始发红。 终于,一行人寻到一处阴凉避暑之地,美妇人吩咐家仆们在此歇息吃饭,整顿休息一个时辰,等大正午的烈日过去再出去,众人纷纷应诺,各自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来,开始享受短暂的休息时光。 “夫人,这是县城中仅有的一户肉铺中买来的,我昨日从中挑了几只上好的鸡烤好准备着的,你尝尝看。” 名为张伯的老汉走到美妇人身旁,他将一个食盒放在美妇人身旁,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放着不少已经烤好切开的鸡肉,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当下这个闹饥荒的大灾之年,能买来两只肉鸡用在外出时吃,简直就是一种奢侈,那价格可不是平民百姓能承受的。 “难为你了,张伯。”美妇人微笑着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感动。 张伯是丈夫家的管事,从自己嫁入周家前就已经在。这些年来,张伯一直对周家忠心耿耿,尽心尽力地照料着周家上下。如今,在这样艰难的时刻,他依然能够如此细心周到,实在难得。 美妇人接过准备好的鸡肉,轻轻咬了一口,顿时感受到一股浓郁的肉香在口中散开。 美妇人端坐在地,嘴中吃着鸡肉,双眼却在谨慎地观察四周,她发现这座山上的植物枝繁叶茂、异常茂盛,现在哪怕是南边丰饶之地都很少遇见这般环境,这山中景象一点也不像大旱时期会该有的样子。 “这山中植被是不是有点太过茂盛?这山中也没有听说过有水源充沛之地,而且这一路上似乎还见过不少飞禽走兽,这山当真是妖陵?” 美妇人略带疑惑地问向张伯,这话一出像是给张伯提了个醒,张伯闻言开始观察山中景色,思索了一会后也面露困惑之色。 “这山中环境确实有些不寻常,这附近已经大旱了四五年,水源枯竭。按理说绝不可能有这么一片山清水秀之地,山中如果是以前就这样,那早就有难民来此地凿山建村了。” “这山也是前两年有一人经常在此屠杀马匪才出了名,之前只听说过这一带是荒山野岭,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张伯话音刚落,整个山林仿佛变得更加寂静无声,烈日被繁茂的大树所遮掩,好似一大片人影落在二人身上,四周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美妇人与张伯对视一眼,随后调动了几个还有力气的仆人,让他们就在四周几里地内谨慎地探查一番,仆人回来后说山中能见之处都十分茂密,和现在休息这片地一样。 美妇人和张伯闻言心中一惊,看着这山中景象也愈发不安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周家行商多年铭记在心的准则。 这山中环境绝非大旱之年能生长出的,而且还能连绵出去数里地,况且几年前这还是一片荒郊野岭,这山中景象怎么看也不像几年就能生长而成的。 之前那些传闻妇人不以为然,只当是哪位英雄好汉在山中行侠仗义,或者是烈日灼烧引发的山火,现在来看怕并非如此。 现在看来是有什么超乎常理的东西在改变这片山。 突然,远处一位仆人的声音传来。 “夫人,管事!这边有发现东西!” 第10章 怪山诡洞 太阳渐渐落下,余晖洒落在大地上,天气不再像白天那样酷热难耐,终于能让人们稍微体会到一丝凉爽。 周家一行人经过整顿和休息,经过妇人与张伯提醒,前进时都保持着小心谨慎。他们紧紧跟随那位有所发现的仆人,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终于来到了妖陵后方的半山腰处。 走了一段小段时间,引路家仆便停下脚步,随后指着一个方向指去,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禁瞠目结舌。眼前的景象让他们难以置信。 众人转眼看去顿时瞠目结舌,一座巨大的山峰像是被人用斧头拦腰砍断一样,山腰之上的部分都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留下的是一个极为异常的平整空地。 这片空地之上没有任何树木动物,空地之上能看到些疑似灼烧之后留下的痕迹,与周围的山脉形成鲜明对比,宛如神迹。周家众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目光一直停留在这奇异的景象上。 美妇人最先回过神来,立马问向在经验最老道的张伯,“张伯,这山中原本有这种景象?” “绝对没有,这山若天然形成,那在这濠州境内早就人尽皆知了。”张伯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更加仔细地观察起了平顶山峰。“这山顶之上还有类似火烧的痕迹,看迹象发生时间不超过三个月,这绝非人力能为,但这景象……” 眼前一幕过于匪夷所思,队伍中最见多识广的张伯一时也无法给出个说法,世间有什么东西有如此伟力能平滑地削去一座大山? 美妇人看着山顶,沉思了一会果断地说道:“我们去那个山顶上看看,距离太阳落山还有一段时间,现在上山我们应该能在天黑之前返回。” 美妇人此话一出,队伍之中的仆人尽皆面露惧色,哪怕是张伯一时也有些惊慌。 “夫人,此山一看就不像是善地,看这迹象定是山中有妖孽,被神仙遇见降下天谴,这山不能上啊。” 这些家仆与周家一起行商走南闯北许多年,虽然没有遇见过真的妖怪,但也遇到过许许多多奇怪的事,除非避无可避,不然路上遇见怪异之事多是走为上策。 美妇人却不在意这些装神弄鬼之话,美妇人娘家也是商人,自己丈夫也和自己说过,这些流传甚广的神鬼怪异都是人为编造的谎言,究其原因不过是有人想从中得利。 比起这些装神弄鬼,人心才更可怕。 “看这山顶迹象这山成这副模样也有一段时间了,哪怕真有妖孽也早就死了,这山中说不定还有那妖怪死后留下的宝贝。” “如今濠州内天灾人祸不断,我们不能久留在这地方,这山今日不上明日我们也得上。若今日能在这山中找到小妙,我再多给每人十两银子,我说到做到。” 美妇人一套巧妙的言语让家仆们无言以对,张伯叹了口气,一行人也只能心甘情愿地动身前往那怪异的山顶,在路上默默祈求神明保佑别遇到妖怪。 美妇人走之前凝视着那怪异的山顶,想将这山顶景象完全刻在脑海里。 希望这一路能平安顺利吧。 …… 过了两个时辰后,天色渐渐暗淡,天边泛起一抹绚丽的晚霞。周家人一行人终于登上了这个怪异的山顶。 美妇人看着面前的山顶,认真观察着山顶上的每一寸土地,希望找出一些与小妙有关的蛛丝马迹。 不久前在远处看这座山时,并不觉得它有多大,但当真正登上山顶时,这片怪异的山顶宛如一个宽阔的平原,地势平坦辽阔,仿佛是大地的一部分,足以容纳一两个村庄,让人惊叹不已。 两个时辰的艰苦跋涉已经让周家一行人很是疲倦,众人陆续在山顶上坐下歇息,但今晚并不准备在这山上扎营过夜,如今兵荒马乱谁也不敢保证不会遇到劫匪,所以准备休息半个时辰后就启程返回县城。 而美妇人却一刻都没有闲着,看向山顶的地面在打量着什么,随后沿着某个方向的山顶边缘往下看,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夫人,这山顶风大快回去歇歇吧。这一路上你也劳累了,你若需要什么吩咐一声,让下人去做就行,不必亲自动身如此劳累。” 张伯看着美妇人站在到山峰边缘许久,心里有些担心,于是加快脚步小跑到她身旁。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关切地劝说着。 然而,当他看到美妇人时,却发现美妇人的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神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张伯不禁感到疑惑,美妇人伸手指向一个方向,他顺着美妇人颤抖的手指方向看去,顿时惊愕得合不拢嘴。 只见对面的山脚下,一个深不见底、漆黑如墨的巨大洞穴躺在山脚。 这个洞穴宛如无底深渊一般,不见半点生机,但却隐隐约约间能看见最深处有一点红光,在山顶远远望去,整个洞穴犹如一只狰狞的眼睛,耸立在山底环视四方,让人毛骨悚然。 张伯倒吸一口凉气,瞪大眼睛凝视着这个神秘而恐怖的洞穴。用周围的山峰与洞穴进行对比,这个洞穴异常宽广,至少有百米以上的直径。 这洞穴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山中挖走之后留下的,极为诡异唐突的出现在那里,洞穴与地面近乎垂直,像是失去大门的地府入口。 而洞中明暗不定的微光更是让人不寒而栗,张伯行商几十年,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 此刻,家中的仆人们已经察觉到了夫人和张伯的异样情况,纷纷聚拢过来。当他们目睹到那个巨大的山洞时,所有人都脸色苍白,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众人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各种各样的神怪传说和诡异故事,仿佛这个庞大的洞穴就是从那些传说中走出来的一般。原本被视为笑谈的山中奇闻轶事,如今却变得真实无比,让人不得不相信其中的真实性。 “上到山顶时我就发现有些倾斜,我顺着倾斜的方向寻去就看到了这个洞穴。” 美妇人努力平复着心中惊惧,缓过神来后慢慢说道。 “如果我没猜错,把这座山变成如此景象的力量,就是从那座山里发出的,大概是有什么东西从那山中跑出来了。” 一行人听闻美妇人所说后,脸色更为恐惧,面面相觑,眼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惊恐与不安。 这山中景象已经怪异到了极点,谁也不知这深渊一般的洞穴中有什么存在,若对面山洞之中的妖魔鬼怪现在出来,那自己一行人只怕全都要丧命在山中。 众人心神不宁时,美妇人却神色坚毅,断然开口说道:“现在立刻开始下山,不能再休息了,我们一定要在太阳落山前离开这片山脉。” 第11章 夜雨倾盆 地龙翻身 美妇人说完,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如深渊般神秘莫测的洞穴。她那美艳柔媚的脸庞上,隐藏着一丝不易被他人察觉的悲哀之情。 此刻,在这山中寻找小妙的念头已经被她彻底打消了。 这山中景象非比寻常,光是山中两处不祥之兆,恐怕都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大凶,小妙入此山附近一年多,只怕是凶多吉少,难以生还。 张伯和家仆都已经散去,独留美妇人一人在山崖边,家仆们以最快的速度开始收拾行李行动起来,准备离开这里。 家仆们一刻都不敢耽误,夫人刚才的话既是命令也是他们的催命符。 谁知道这洞中妖孽何时会醒?倘若今晚妖孽饿醒出来觅食,那自己一伙人就是它的下酒菜。 美妇人凝视着洞穴,眼角缓缓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珠,她的娇躯微微颤抖着,眼神充满了凄凉和哀伤。 “小妙,是娘无能,才让你埋骨在这妖陵凶山之中,等娘将张伯他们送回家中,娘会回来陪你。” 尽管美妇人此时痛心入骨,但眼下为了十几位忠心耿耿的家仆安全,美妇人还是将心中悲哀按下,利落地将泪珠抹去,转头和家仆们一起行动起来。 …… 天色渐晚,黄昏将至。中午时分还炽热无比的太阳,此刻只剩下微弱的余晖。 但下山的周家一行人心中都无比期望太阳能再多留在天空中几个时辰,哪怕会被正午的太阳炙热所晒伤,他们也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周家一行人此时沿着来时的路小心谨慎地下山,已经快到平顶山的山腰处,队伍中的许多人已经点亮了火把,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夜晚。这些火把不仅能照亮蜿蜒曲折的山路,更重要的是可以驱赶山间可能出现的野兽,保护队伍的安全。 此时已经行走了半个时辰,山间开始弥漫着一股湿润感,美妇人抬头望向天空,黄昏之中乌云密布,墨色的乌云挤压着天空,遮掩住了太阳最后的一丝光芒,一切都预示着山中即将迎来一场大雨。 “看这天色只怕会有场大雨,你们记得披好油衣避雨,莫要感染风寒。” 美妇人在前方向后方众人喊道,众人听闻都拿出油衣蓑帽披在身上,应对即将到来的大雨。 在这个时代感染风寒可不是小事,现在可没有那么多神医妙手,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行人终于到了平顶山山脚处,准备沿着来时的路回去时,却看见妖陵山上有人影浮现火光窜动,数目极多且在整齐的移动着。 因为山中怪异景象让周家人一直心有不安,他们看见妖陵中的火光时惊恐万状,家仆们的脸上尽皆浮现恐惧惊骇之色。 这恐怕是遇到了山中鬼火,莫非是鬼怪巡游回到山中了? 作为领头的美妇人则强忍着心中惊恐,神色保持镇定,吩咐让家仆迅速把手中火把灭掉,各自隐藏到山林中,不要让妖陵山上的东西发现他们。 队伍之中的家仆多年南北奔波,也算训练有素,见到鬼火也没有自乱阵脚,都听从妇人的话将火把熄灭,寻好草丛隐藏。 众人隐藏好后,只见那在半山腰的鬼火顺着妖陵往下移动,越发接近自己这边的位置,而此时众人也借着天色与火光终于看清了那鬼火的真面目。 那居然是一伙打着火把的土匪。 这些土匪身上还带着未洗去的血迹,有些甚至还穿有铠甲,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 这伙土匪一直在妖陵中打转,应该是不知道周家一行人上了平顶山。 美妇人视力极好,远远打量着山中土匪,数量少说都有五六十人,每人手中都持有刀兵,自己一行人虽然手中也有刀剑护身,但人数差距太大,若与这伙土匪正面冲突,绝无生还的可能。 “这伙土匪怎么会这时出现在山中?这山附近也已经许久没有山匪敢靠近了,但看他们的样子是有备而来,莫非是队伍之中有人泄密?” 美妇人喃喃自语,此时心中忧愁万分,虽然一时半会土匪寻不着自己的位置,但这出山的路只有这一条,如今已经被土匪占据,而山中其他方向尽是连绵不绝的大山。况且这天色渐晚,山中鬼怪若是出来…… 这前有狼后有虎的状况让众人神经紧绷,内心充满了不安和惶恐,不知是何种厄运在前方等待他们。 那土匪与周家人愈发靠近时,突然周家一行人中冲出一位中年人,朝着土匪们大声喊叫,声音在山中回荡,手中还举着悄悄点燃的火把向他们挥舞着。 “丘管事!你好胆!居然背叛我周家!” 美妇人与其他见此情景尽皆骇然,哪还能不知此人就是隐藏在队伍中的叛徒,想必就是他给土匪通风报信,将土匪引入了山中对自己一行人截杀。 土匪们见状,立刻都朝着丘管事的方向奔来,土匪脸上残忍的笑意伴随着火光映入众人眼中,虽然距离周家人还有一段距离,但土匪身上浓厚的血腥已经扑鼻而来,味道腥臭难闻,让人无法忍受。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惊雷突然在山中炸响,耀眼的电光如同天穹被撕裂的伤口,瞬间照亮了黑暗的夜空。 一道道雷霆仿佛巨龙划破云霄,从天而降轰向地面。此等伟力降世千年难遇,一时之间让天地万物都失声寂静。 刹那间倾盆大雨如同瀑布般从天而降,大雨如注,宛如天上开了闸门,将天河之水倾泻而下,形成一道道水帘,将大地群山都笼罩在狂风暴雨之中。 在这天地伟力之下,山中的众人显得格外渺小,他们被大自然的力量所震撼,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反应。 “快逃!朝着那处洞穴跑,那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美妇人最先回过神来,随后用尽全身力气朝众人大喊,歇斯底里的声音掺杂雨声一起在山中回荡。 此时大雨已经将土匪们的火把尽数熄灭,山中已经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而那在白天被视为不祥征兆的洞中幽光,此刻居然成为了整片山中唯一的光芒。 美妇人说完便向洞穴跑去,众人也纷纷跟随着美妇人的脚步,家仆们拼尽全力奔向着洞穴,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在这漆黑的雨夜中,他们只能依靠那一点点幽光来指引前进的方向。 土匪也很快反应过来,其中那名叛徒向他们说明了周家人逃跑的方向,土匪们也立马动身紧随,哪怕是大雨也依然减少不了土匪们脸上那狠毒残忍的笑容,似乎这场追杀对他们而言只是一场猫捉耗子的游戏罢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淡,山中不见丝毫光亮,哪怕是月亮也被狂风骤雨所掩埋,而就在这滂沱大雨之中,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竞速。 仅仅只过了一刻钟不到,此时两路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极为接近,精力充沛有所准备的土匪们就快要追上周家一行人了,而周家一行人中跑的最慢的,又正好是身为主心骨的美妇人。 “你们先走,不必管我!” 美妇人在暴雨中大声喊叫着,让家仆们先行离去。 冰冷的暴雨已经浸湿了她的全身,在山中劳累一整天后的四肢已经麻木僵硬,美妇人明白自己没有多余的体力继续逃亡前行,这样下去只会拖累队伍,不如留下与强盗谈判,这样还能给家仆们留些生机。 美妇人从袖口中取出一把匕首,倘若拖延失败,那也绝对不会让他们对自己施暴。 就在强盗们离美妇人不过五米时,双方之间的大地陡然出现裂痕,巨大的断裂声震耳欲聋,让土匪和夫人都停止了行动,巨鸣犹如一头凶兽在怒号,整片山谷似乎都在哀鸣。 眨眼间,美妇人与土匪间便出了一道十几米宽的地缝,仿佛有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量从地心深处释放出来。此刻群山都在颤抖,裂开深深的缝隙,裂缝如同一头头鬼魅般的地龙在大地中穿梭。 “地龙翻身了!” 第12章 洞中怪异 “快退快退!地龙翻身了,不想死的都赶紧滚开。” 此刻山谷之中的景象只能用天崩地裂来形容,惊的土匪们六神无主脑中一片空白,见那裂缝犹如毒蛇一般爬行至脚下时才清醒过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开始逃窜。 但美妇人的脚下却没有半点裂隙扩张,美妇人见状心中万分疑惑,但没有多想便转身离去,此地太过危险,得尽快离开。 美妇人此时浑身都是污泥垢水,她紧紧咬着牙关,忍受着从四肢传来的阵阵麻木和刺痛,奋力朝着散发出淡淡光芒的洞穴奔去。虽然不知这洞中到底有什么妖魔鬼怪,但终究比落到残暴的土匪手上好。 这段距离并不遥远,没过多久,美妇人就有惊无险的抵达了洞穴前。 而周家的家仆们也早已先一步赶到这里,张伯等家仆看到夫人安然无恙地回来,原本忧心忡忡的面容瞬间被惊喜所取代。他们急忙手持长刀冲出来,紧紧守护在夫人身边,同时警惕着后方可能出现的土匪追兵。 “夫人你是如何逃脱的?我们逃跑后听见后方传来巨响,甚是吓人,大伙都不敢回头。” 张伯将美妇人带到洞中,张伯递给夫人一块干净的长毛巾用于擦拭身上雨水泥垢,其他家仆见夫人没事便开始原地歇息,但都不敢睡着,眼下这个处境土匪随时都有可能会来。 家仆们因为害怕被土匪发现,此刻洞中只点燃了一个小火堆用来取暖照明,暗淡的火光在洞穴显得如此渺小。 “你们离开后不久山中突然地龙翻身,整片山脉都开始摇晃,地面出现了许多裂隙,那群山匪也因为害怕退去了。” 美妇人跪坐在火堆回想着刚刚所发生的事,手上的毛巾擦拭着身体各处的雨水泥垢,已经浸透的衣裳在美妇人身上勾勒出诱人的曲线。 经过一场追杀,张伯此时的姿态也颇为狼狈,听闻自家夫人讲述,神色颇为困惑,说道:“地龙翻身?这附近许久都没有过地龙翻身,怎么偏偏今晚……” “这暴雨地动不是我们能预料的,而且我们也算因祸得福侥幸逃生。” 美妇人稍作休整后,便起身打量着这处幽邃深密的巨大洞穴。 “眼下最重要的是丘冠杰那狗杂碎背叛了我们,我们的行踪路线就是他透露出去的,土匪很快就会找到这里,现在我们该尽快找出这山中是否有其他出路。” 美妇人目光扫过整个洞穴,她的声音在洞穴内不断回响,洞穴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同时,她在心中估量着这个山洞的大小。仅仅是洞口的宽阔程度就已经让人惊叹不已,足有上百米之宽,而高度更是达到了几十米,这种规模的山洞实属罕见。 然而,真正让人心生好奇和恐惧的,还是洞穴深处的那道光亮。此时此刻,置身于洞穴之中,众人才能真正感受到这道光芒的巨大与神秘。美妇人转过身来,凝视着洞穴深处的幽光,目光与之直接对视,仿佛想要透过它看穿洞穴中的真相。 此刻洞穴外依旧下着倾盆大雨,滴滴答答的大雨声犹如钟鸣,不断警醒着众人此时的处境。 过了几分钟,美妇人将众人聚拢,此时美妇人面色苍白,神情相当仓皇紧张,眉头紧蹙,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畏惧,但又被恐惧所抑制,最后只能温声细语地缓缓开口。 “我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发现这山壁上的乌黑痕迹似乎是被烧焦后留下的,起码是几月前留下的,应该就是县城中传闻的天火将此处烧穿了,而这天火想必就来自这仙洞深处。” “这处仙洞在这满山遍野之中,没有飞禽飞鼠甚至连蚊虫都没有,如此大雨这山中走兽都不敢踏入仙洞中,看来这洞中的神仙还没有离开。” “现在我们面前有两条路,是要朝着这仙洞深处走,还是趁着夜色大雨在山中另寻出路。” 现在身处这洞穴之中,美妇人的词语措辞都变得恭敬,言行举止也小心翼翼起来,甚至说话间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在查看这洞中之后,她百分百肯定一件事,这洞穴中的怪物还没有离开! 也许此时此刻,它正在洞穴深处那诡异的光芒中,静静地注视着自己。想到这里,一股寒意从脊梁骨升起,让美妇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决定之时,洞穴外突然出来一道嚣张跋扈的声音。 “夫人你哪里都别想去,你身娇体弱经不起累,最好束手就擒,不然今晚怕是要吃些苦头。” 洞外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土匪,上百号人将洞口围住,个个都面色凶恶,手中握着刀剑缓缓向洞中靠近。 而领头开口说话的,自然是那个周家叛徒丘管事,因为他今日也在山中熟悉地形,所以土匪才能如此迅速地找到周家一行人。 见此情景,周家家仆都迅速拔出佩戴的刀剑,紧紧护住自家夫人,而美妇人却神色镇定了下来,凝视着最先走进来的丘管事。 此时美妇人心里已经算好,洞穴中的怪物还未离开,若在此动手必然会唤醒那怪物,横竖都是死,那不如与这叛徒土匪一起同归于尽。 美妇人看着愈发接近的土匪,厉声问道:“丘冠杰,你在我周家也做了十余年的管事,我周家对你待遇不薄,从不少钱也不辱骂,你为何背弃我周家?” “要怪便怪你那愚蠢的丈夫,他处事不当,得罪了大人物,那周家全族人头落地是必然的。” 一听此话,美妇人的脸上冷若冰霜,眼神之中透露出憎恨怨毒的光芒,紧紧抿着的嘴唇好似要咬出血来,而家仆们恨不得将面前的丘管事抽骨扒皮,千刀万剐。 “那日从城中出逃也是你这个畜生告的密?” 丘管事耸了耸肩,似乎对自己的诸多卑鄙之举毫不在意,甚至还颇为抱怨地笑道。 “若不是那日的马匪无能,我也不必如此辛苦再陪你们一年半载,早就领完赏钱逍遥快活去了。” “不必再多费口舌了,等一下我自然会让你死个明白,好让你去陪你那阴曹地府中的夫君。” 语毕,只见众土匪们一拥而上,一个个眼神凶狠,面露狰狞之色,手中紧握着各种凶器,刀刃闪烁着寒光,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尝尝鲜血的滋味。快速向洞中逼近,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每个人都散发着一股血腥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眼见就要杀入洞中时,一道白光迅疾如闪电,在空中划出致命的弧线,宛若一条流光溢彩的银蛇,将最为靠近洞口的几个土匪尽数斩首。 待流光深深插入石壁中不动时,众人才赫然看清那是一柄锋利如霜的短剑。 滂沱大雨之中,一道匀称秀丽的身影从大雨夜幕之中缓缓走来,头戴黑纱斗笠,斗笠中的脸庞无人能看清,但黑纱之后冰冷的眼眸让土匪们尽皆胆寒。 “看这大雨地震,师父肯定是趁我不在时又睡着了。” 第13章 小妙舞剑 雨中枭首 “快上,她现在手中没剑!” 丘管事一声厉喝,上百号土匪便朝着黑衣女子蜂拥而上,在丘管事的命令下,土匪们脸上的杀意不减反增,丝毫没有因为刚刚瞬间死去的几人感到害怕。 在这乱世之中,对于他们这种刀尖舔血的亡命之徒来说,背后金主的命令能让他们对任何生命都视为草芥。 这也包括他们自己的命。 丘管事望着黑衣女子,脸上充斥着得意狂傲之情,大笑道:“哪来的不知死活的婊子,你敢拦我们的路?!兄弟们上,今日便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喜欢当英雄行侠仗义?今日便让你知晓莫要多管闲事的道理。” “我不会和一群土匪讲道理。” 女子手中骤然亮出一把银白长剑,剑身修长寒光闪烁,优雅韵味之中透露着凌厉锐利的煞气。剑刃之间潜藏着的肃杀之气此刻喷涌而出来。 “因为你们不配听。” 女子迎向四面八方土匪,手中之剑犹如游龙,变化莫测,银白色的锋芒在这漆黑黯淡的夜雨之中来回穿梭,空中每一道优雅的轨迹都会轻巧从容地带走一条生命。 磅礴大雨击打着剑尖,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配合舞剑女子的节奏。剑光闪烁,与雨滴相互映衬,银白色的剑身在刀光剑影的交错之中,展现出一种锐利却迷人的美。 女子似乎一位绝世剑仙,在雨中上演着一场华丽血腥的剑戏,一招一式都令人惊叹。而其中唯一遗憾的瑕疵,便是土匪们最后发出的惨叫。 洞中的周家一行人已然看呆,看着不知是何处而来的高人对自己施以援手,施展出如此超神入化的剑法,哪怕是年纪最大的张伯也生平未见。 此等剑法只怕在说书人的评书讲古里都难得一见。 女子的剑舞得越来越快,她的每一击都带有灵动的旋律,长剑挥舞出的弧线像是在诗篇中跳跃的音符。剑光纵横交错,如同编织出一张无形的网。 顷刻间,围杀女子的土匪已倒下大半,他们的尸体堆积成女子脚下的舞台,血腥之气弥漫在空气中,令人窒息。而女子却如同一尊无常,无情地收割着生命,越来越多的土匪倒在了她的脚下。 再悍不畏死的土匪此刻也意识到自己惹到了一个恐怖存在,这个女人绝非等闲之辈。看着大雨之中依旧毫发无伤的女子,犹如见到阎王索命,土匪们再也顾不得其他,纷纷转身逃向山中,慌不择路,想要逃离这场噩梦般的屠杀。 丘管事的脸色惨白,不复之前狂傲,神色惊恐的想随着剩余的土匪一起逃之夭夭。 结果丘管事刚迈动脚步准备离开时,两柄飞剑便朝丘管事的双膝袭去,剑势如风锐不可当,直接刺穿了丘管事的双膝,前所未有的剧痛让丘管事当场昏死过去。 “丘管事,没有想到居然是你这个杂碎背叛了我周家,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太痛快的。” 女子带着一身的杀气走到丘管事身前,随后抓着丘管事的头朝着洞穴拖行。 周家一行人见状不顾山中大雨,连忙出洞告谢,他们见证了如此恐怖的一场屠杀,自然要对这高人多多巴结为妙。 周夫人刚想抬手行礼,那黑衣女子竟然松开抓住丘管事的手,直接朝着美妇人拥抱了上来。 “娘!” 就在妇人与家仆们不知作何反应时,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他们耳畔旁响起,而美妇人在闻声之后身躯开始微微的颤抖,沾满雨水的双手迫不及待地扯下了黑衣女子的斗笠。 斗笠之下是一张美妇人刚才临死时都念念不忘的秀丽面容,虽然分别时圆润的脸庞此刻已经精致了些许,但美妇人依旧能认出这就是自己的女儿周妙君。 “小妙?!真的是你吗?你怎么长这么大了?娘没有看花眼吧?” 美妇人不可置信地扫视着小妙,仔细端详着小妙的面庞。昔日回忆逐渐涌上心头,一时间喜极而泣。 “太好了……老天爷有眼,眷顾我周家。” 美妇人喃喃自语道,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感到无比欣慰,所有的付出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报。尽管在大雨中浑身冰冷麻木,但此刻内心的喜悦却远远超过了身体的疲惫。 自己历经千辛万苦,甚至不惜与家人发生争执,毅然决然地来到山中寻找。一番寻找无果后以为小妙已经丧命,谁知生死关头还能峰回路转,小妙竟然奇迹般地出现在她眼前将土匪斩杀殆尽,手刃仇家,想必九泉之下的夫君也可以瞑目了。 周家家仆们眼见这高人居然是自家小姐,心中皆是震惊无比,随后缓过神来纷纷慰问祝贺。 “娘,想说什么等一下再说吧,大家都快些回洞里,莫要在这雨中久留,小心感染了风寒。” 小妙将众人劝回洞中,自己则将斗笠戴在美妇人头上,亲身搀扶着美妇人迈过堆积如山的尸体,与此同时,昏死过去的丘管事也被家仆们用一根绳子紧紧绑住,毫不客气地拖进了洞中。 一行人缓缓地走进山洞里,每个人都显得疲惫不堪,仿佛全身力气都已耗尽。然而,当他们终于坐下来休息时,心中才感到一丝宽慰和放松。这一天的经历让他们心力交瘁,但现在他们可以暂时放下担忧,好好地歇息一下。 家仆们今天险象环生,小妙刚刚那通神入化的剑法还在脑海中回想,一时之间思绪万千。而美妇人的目光从见到小妙时就再也没有移过眼,借着洞中火光上下打量着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小妙,美眸之中的泪珠片刻都没有停过,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小妙……你怎么长这么大了?你与娘分别也不过一年半载,但看你这副模样……还有你刚才那剑法又是从何学来的?” 美妇人突然捧着小妙的脸蛋靠近自己,母女之间快要鼻尖贴鼻尖了,美妇人万分仔细的观察着小妙身上的每一寸,湿漉漉的玉手轻轻捏着小妙的脸蛋,手中的露珠不知是雨水还是汗。 “娘,这个就说来话长了,等大家歇息一会,和我一起进洞中见师父吧,师父看有这么多人来一定会高兴的。” 小妙的话非但没有解开困惑,反而让美妇人心头中的疑问更多了,问道:“师父?你这一年多就和你的师父住在这山洞中?这崇山峻岭之中人迹罕见,你们如何在这洞中生存?” 一时之间美妇人觉得小妙这位师父恐怕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在这野兽繁多蛇虫遍地的环境中,老练的猎户也不敢久待,如今的小妙也不过是个刚满十八的柔弱女子,还能在这山中靠焚林打猎为生吗? 哪怕眼下这个时代的弟子身份低微,但也不应该长时间置身于这荒山野岭之中,这等做法简直是视人为草芥。 “说起这座山洞,可是极为怪异非比寻常,小妙你和你师父可知道这庞大的山洞的由来?” 小妙见到娘后也十分喜悦,笑嘻嘻地说道:“娘你说这山洞啊?就是师父他一口火吐出来的!” 第14章 娘,这位就是我的师父 小妙声音不大,所说之话却一直在洞中回响。洞中的众人听到这句话时,起初并没有太过在意,但随即他们突然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猛地回过神来,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向小妙。 “小姐……你刚才说什么?这山洞是你师父一口火吐出来的?” 张伯面色震惊地问道,惊愕骇然之情占据了他的脸庞,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 美妇人闻言也是瞪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小妙,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到一丝玩笑或误解的迹象。 然而,小妙依旧是那副盈盈一笑的神态,但却没有丝毫否定的意思。 “等你们见到师父就知道了。” 众人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震撼,难以置信地看着小妙。如果小妙所言非虚,那从这洞中吐出一口神火洞穿了山体,轰平外面那座山峰的妖孽怪物,就是小妙的师父? 这是何方神仙在这山中定居?众人立马把这方圆八百里内祭祀的神仙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是哪位神通广大的天上真仙。 美妇人握紧小妙的双手,眼神沉重,面色严肃地道:“娘现在在这,谁来了都害不了你,你与娘说实话,你亲眼所见你那师父一口火把这个山洞烧出来的?” 小妙离开自己时虽然已经不算小,但却在大户庭院里长大,难免有几分天真单纯,美妇人最害怕的便是小妙这位便宜师父是旁门左道之徒,给小妙灌输了什么邪说歪道。 “我怎么会欺骗娘?这大洞是师兄几月前出师时,师父为了给师兄送行一口大火直接烧穿出来的。以前这里只是一个屈黑窄小的山洞,师父这一口火可厉害了,直接把这山中走兽吓得半个月都不见一只。” 小妙看着自己的母亲一脸严肃,心里也有些紧张,不自觉地恢复到以前那种乖巧懂事的样子。她眨巴着大眼睛,看上去纯真无邪,让人完全无法想象刚才她屠杀土匪时那副冰冷无情、锋芒毕露的模样。 小妙转悠着脑袋,扶着美妇人缓缓坐下,一脸温柔关切地说道:“娘,这洞走到师父住处还有一段距离,你们先在这休息一会,我去洞中给你拿些吃的和衣物过来。” 小妙说完刚想转身离开,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处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量。只见那只原本应该柔软无力的手此刻却像铁钳一样紧紧地抓住了她。 “娘现在没有大碍,你哪都别去!等娘休息一会,就陪你去见见你那个师父。” 妇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和紧张,握住小妙的手一刻都不敢放松,她怕一放手,眼前的小妙就犹如海市蜃楼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怕眼前好不容易回来的女儿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小妙不禁愣住了,她看着妇人那坚定而执着的眼神,心中涌起一阵感动,随后一同坐在妇人身旁肩并着肩。 “小妙哪里也不会去的,娘说不去那就不去,小妙会一直陪在娘身边的。” 听闻小妙的话,美妇人放心的靠在小妙的肩头,不一会便熟睡了过去,她的呼吸变得均匀而深沉,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仿佛所有的疲惫和忧虑都在这一刻消散。 洞外依然下着倾盆大雨,席卷山中万物,而洞中母女二人十指并拢,就像大树的根与叶,纵使风雨交加,也永不分离。 …… 半个时辰后,众人歇息完毕,便起身朝着洞中深处出发,小妙蹦蹦跳跳地在前方引路,众人在走了许久也未见尽头,洞中那一直照耀的微光像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小太阳。 “诶,孙均你说,小姐的师父会是什么样啊?真会是说书人讲书里那种腾云驾雾的神仙吗?” 一位名为陈刚的年轻壮小伙对着身旁几位同伴打趣道,经过一番休整,此刻的精气神已经好上不少。 一天下来众人绝处逢生,十几人有惊无险,此时又有如此厉害的自家小姐在队伍前面,一行人的心态明显轻松放心了下来,一路上互相议论着今天发生的种种奇闻异事。 名为孙均的男子接茬道:“既然小姐说那神仙能一口火焰就喷出这么大个山洞,那肯定是赤发绛须通体发红吧?身边还会有火焰环绕。” 陈刚身旁的另外一位男子则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我看啊,这神仙未必就是人,??州附近从来没有过什么神仙,说不定就是山中精怪得道成仙了呢。” “王恒!住嘴!莫要对仙人不敬,若这话被小姐听到,我饶不了你。” 听见此话的张伯猛然回头呵斥道,脸色颇为震怒,这帮小伙年纪轻轻不知深浅,也不想想这神仙既然有这般了得的本事,说不定此时就在看着自己这帮人呢,若惹得这洞中神仙心情不悦,只怕小命都要丢了。 张伯在周家行商跑腿二十几年,作为总管在家中仆人中威望很高,而且对这三人来说也算是亦师亦友,三人听见张伯训斥,只能缩了缩头,讪讪地闭上嘴,都不再对此事进行谈论。 洞中的微光越来越璀璨,一行人拖着丘管事在洞中又走了一会,终于来到了洞穴的尽头。 众人此刻终于能看到光芒帷幕之后的真面目了。 这洞穴尽头是一个开阔无比的山洞,云雾缭绕,仅仅宽度就有上百米,而高度更是难以测量,尺寸之大闻所未闻。 最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山洞顶部的一盏精美华丽的金丝琉璃灯,灯中金丝刻有瑞兽花鸟,质地高贵、光泽明亮,不用说众人也明白,这洞中的光芒定是来源于它。 琉璃灯离地不知多少米,犹如太阳一般高悬在山洞空中,照耀着洞中一切。 周家一行人看着琉璃灯出了神,这花灯的尺寸才是最为惊人,只怕是有小半个平顶山之顶的尺寸了,这等庞然大物绝非人工打造,亦非世间凡俗之物。 美妇人低头环视洞中,洞中四壁都铺满了白玉金砖,而洞穴最远的地方则有一片清澈的湖泊,波光粼粼,宛如一块纯净的翡翠躺在洞穴中。 而在湖泊旁边,坐落着一栋三层楼阁楼庭院,雕栏玉砌碧瓦朱檐,在琉璃灯下熠熠生辉。而一楼的庭院绿树成荫,与湖泊连在一起给人种宁静优雅之感,仿佛置身在画卷之中。 整个山洞宛如一处仙人洞府,美轮美奂光芒璀璨。仿佛神话中的仙境降临在了这洞中。 小妙带领着众人走向阁楼,一边走一边挥手驱散着四周涌上来的云雾,嘟着嘴嚷嚷道:“怎么今天这么多雾气啊,这洞中湿漉漉的,师父他老人家肯定是睡着了。” 美妇人看着这洞中景象,一时惊的张不开嘴,好一会才开口问出自己心中所想。 “小妙,你师父就在那阁楼之中吗?” 美妇人的话一说出来小妙就被逗笑了,笑道:“师父他老人家可住不进这小小的阁楼,娘你们把耳朵捂好,我这就喊师父出来,你们等一下可别被吓到。” 随后小妙猛吸一口气,放开嗓子朝着洞中大喊一声。 “师父!起床啦!” 小妙的喊声如洪钟,震耳欲聋,洞中湖泊都泛起丝丝涟漪,让整个山洞都为之一颤。 好在周家人都提前捂好了耳朵,而声音没持续太久,不然周家一行人的耳朵都要被震破了。 而洞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小妙唤醒,四周云雾越来越浓,仿佛在迎接着即将到来的神秘存在。 随着时间的推移,云雾逐渐变得浓郁,仿佛形成了一道神秘的面纱。不一会,云雾开始缓缓地向两旁推开,如同拉开了一场盛大的序幕。 片刻后,从云雾中间,一头难以丈量尺寸的金龙从中显现。它的身躯庞大无比,宛如一座移动的山脉,令人心生敬畏。全身覆盖着金色的鳞片,每一片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辉,如同一颗颗璀璨的星辰。其头部巨大犹如山岳,双眼之中犹如无尽星空,透露出无尽的威严和力量。 “小妙,你回来啦?” “娘,这位就是我师父。” 第15章 华夫人的小点子 李霄的出现仿佛将整个山洞都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使得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黯然失色,哪怕是洞顶那轮巨大的琉璃灯,与李霄相比也犹如萤火与大日。 金龙之威气势磅礴,让众人不禁想起世间流传千年的古老传说,仿佛它就是从那个古老的历史中破界而来,降临到这个时代之中。 巨大的金色龙首缓缓低下,那沉重的头颅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让人感觉连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神圣威严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似乎让群山大地都在颤抖,说话间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狂风呼啸而过,震耳欲聋。 眼前一切完全超出了众人一生之中所有的想象,无法相信眼前的所发生的,缓缓接近的龙首更是让他们心跳都快接近停滞。 周家一行人中甚至有不少直接被吓得跪伏在地,身体打颤,口中念叨着各种祈求祷告之词,精神已经接近歇斯底里的状态,不敢与李霄对视。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小妙走上前去,毫不客气地拍打着李霄。 “师父!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啊?你几次睡醒后都这样,收敛下你的气势!” 小妙上前不客气的拍打着李霄,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反而透露出一种关心和亲昵的态度。 这一举动把本就脑中一片空白的众人惊的魂不附体,美妇人和张伯连忙快步上前,想阻止小妙这胆大包天的举动,生怕小妙惹怒这神话之中的庞然大物。 “咳咳哼哼……嗯……” 像是发出了两声咳嗽,李霄此时终于从睡梦中彻底清醒过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将种种神异之象尽数收敛,声音也从威严肃穆的神明变为一位和蔼可亲的君子。 “抱歉各位,刚刚在梦中无法控制自己,所以醒来时还会有点影响。让诸位见笑了,远来皆是客,作为赔礼,我给各位重新整理下衣裳吧。” 清醒之后的李霄气质宛如清风朗月,言语温文尔雅,让众人如沐春风。如果说刚才的李霄犹如天上烈阳让人不敢直视,那此刻的李霄就犹如雨后秋风一般让人感到无比的轻松与自在,心旷神怡。 李霄的话语刚过,一道极快的金光围绕着众人闪过,把众人身上的污垢尽皆抹去,还将跪倒在地家仆们一一扶起。 众人还来不及看清,那道光芒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环顾周围却发现自己与周围的人尽皆换了身华丽精美的华服,衣服不知是何材料做成,柔和而富有光泽,其精细的纹理和华丽的色彩中让人惊叹。 “张伯你的脸?” “夫人你的容貌好像回到了十年前?!” “乖乖,王恒你手臂原本有这么粗大吗?” “陈刚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这皮肤油亮的像刚从油缸里捞出来的!” 美妇人惊讶地看向四周的家仆,张伯两鬓的白发尽皆消失不见,已经有些佝偻的身躯此刻挺拔的像是威猛壮汉。 其他家仆也都像是换了一副模样,肌肤呈现出健康光亮的古铜色,精气神都焕然一新,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活力与生机。 美妇人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她惊喜地发现自己的面容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曾经泛黄的皮肤变得光滑细腻,透出淡淡的红晕。 多年来因奔波劳累而产生的皱纹和疲惫感也奇迹般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美艳娇媚的脸庞,仿佛岁月从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此时的她像是一位刚度过碧玉年华、风华正茂的靓丽佳人。 这些家仆都是照顾过小妙的人,小妙见状也极为欣喜,但依旧有几分不解地问道:“师父,你不是说只是整理衣服的吗,怎么还把大家都变年轻了?” 李霄哈哈笑道:“小妙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身体就是最好的衣服。” 听见李霄的笑声,众人才从返老还童的惊喜中回过神来,众人知道这是真真正正的大神仙,连忙想要下跪叩谢,却被洞中的云雾缓缓托起,温柔地阻止了他们的动作。 “我面前就不用下跪了,我不太喜欢这个规矩。” “妾身华妙清拜见上仙,华家祖上代代都在庐州念佛拜神,今日妾身能得见上仙真颜不胜惶恐,小妙能拜入仙人门下真是周家华家九代有幸。” 华夫人大方得体地朝着李霄行礼,哪怕是面对李霄这般庞大的身躯,举手投足间都没有丝毫失态,一举一动都显得端庄秀雅,对李霄这位在世真仙极为恭敬。 家仆们见李霄不喜下跪,也都学着自家夫人,低首行礼,喉结上下蠕动,心中无比紧张。 “夫人为寻找小妙,在这漫山遍野之中奔波受苦了。” 李霄微微笑道,此时巨大的龙首犹如暖阳一般照耀洞中,让险死还生的众人倍感舒适。 “今日我在睡梦中偶然看到夫人一行人入山,一路上甚是艰辛,因为不知是何人来这山中,所以危急关头才出手相助,还望夫人谅解。” 华夫人听闻这话先是愣了下神,不记得在哪得到过李霄帮助,随后想起了什么,再结合之前小妙所言,脸庞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今晚的大雨与地震皆是上仙所为?” 夫人与上仙的对话让众人心头狂震,听仙人所言,自己一行人从入山时就被仙人注视着,今天的大雨地震全都是仙人为帮自己所施展的手段?天上仙人个个都有这般通天的本事吗? 李霄面露笑意,微微点头回应着华夫人的疑问。 “梦中施法略显无力,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众人惊愕,从来只听说过黄粱一梦或者庄周梦蝶这等奇闻异事,万万没有想过仅凭一场梦也能万事皆知、改天换地。 小妙闻言也颇为惊讶,撒娇一般地抱住李霄巨大的头颅。 “师父,你在梦中都能施法了?这种本事你什么时候教教我啊。” “小妙,不得对上仙无礼!” 华夫人呵斥了小妙的举动,随即想起入山后山中郁郁葱葱的景象,不假思索地再次问道。 “那这山中草木茂盛也是因为上仙所为?” 李霄思索了一会后,说道:“如果只有附近是这番景象,那树木茂盛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我。” 华夫人闻言沉默的思索起来,在富商家族中培养出的思维让华夫人立刻意识到李霄不仅是位天上真仙,还是全天下独一无二的无价至宝,只要是李霄愿意,不仅祛祸除害,还能让地方五谷丰登、风调雨顺。 若能借小妙让上仙来助周家华家…… 当华夫人沉浸思索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与李霄那双的金色龙眸相撞。那一刻,她感到一股强烈的电流穿透全身,使得她的娇躯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双腿微微颤抖。她心中那些大逆不道的念头,仿佛被雷霆击中,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自己何时这般大胆了?居然胆敢算计天上仙人。 就在这时,因为小妙止血尚且还有半条命的丘管事居然醒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 华夫人俯身看着丘管事,目光锐利地锁定在丘管事身上,像是想到什么,在她的眼神中,先前的恐惧已被一抹狡黠的光芒所取代。 心中一个全新的计划如同藤蔓般迅速生长,缠绕着她的思绪,哪怕献上一切,她也要上仙助自己一臂之力。 第16章 家中后院有真仙 “我差点把这个狗杂碎忘了。” 华夫人的声音冷如冰霜,她的眼神中闪烁着从未见过的怨毒与愤怒。 “上仙,请您稍等一会儿,妾身会尽最快的速度处理他。” “夫人请便。” 李霄饶有兴致地看着华夫人,金色的龙眸之中充满了玩味。 “陈刚、孙均,把这个畜生的嘴撬开,我倒要看看是哪家大人物害了我夫君性命!” 华夫人面色冰冷地吩咐着家仆们,一向贤淑端庄的她,此时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渗人的杀意。 而见到丘管事醒来的家仆们也是杀气腾腾,听见吩咐的陈刚孙均二人也如凶神恶煞一般,大步朝着丘管事走去。 “不!不!不!夫人,我说,我全说!求您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丘管事在恐惧的驱使下,不顾一切地磕头求饶,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在洞中回荡,不一会儿,他的脸上已是血迹斑斑,面庞上泪血混杂在一起。 丘管事醒来时就被这洞中景象惊呆了,而看见华夫人与李霄谈话时更是吓破了胆,以为是自己做的恶事太多,老天爷派神仙下来惩罚自己了,一丝一毫的抗拒之心都不敢有。 “你现在哪还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五个数之内你不说,我就让人把你衣服剥光,丢到山中被野兽毒虫噬咬而死!” 华夫人的话彻底打碎了丘管事最后一丝还想挣扎的念头。 丘管事低着头,声音急促而颤抖,急忙将自己所知道的秘密全盘托出。“是沈家,江南沈家!都是沈家他们指使小人干的一切。” 听到这个名字,华夫人和家仆们的面色瞬间苍白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江南第一富豪沈万三的那个沈家?” 丘管事连连点头,声音中带着绝望的颤抖。 “正是,他们两年前找到小人,说家主去苏州做生意时,搅合了他们亲家的生意,还休了他们沈家的面子,沈家便计划派一支他们扶持的义军来灭周家满门,让我和他们里应外合。 “他们给了我两千两白银作为定金,并承诺事成之后还有两千两作为报酬。” 华夫人怒视着丘管事,恨怒交加地问道:“沈万三他亲自下的命令?” “不、不是,只是沈家在苏州一个总管下的命令。” 知晓真相之后的华夫人脸色苍白,美眸之中有着万千怨恨交织,嘴唇紧抿,似乎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让内心的波动流露出来。但双手却不自觉地紧握,指节因用力而显得苍白。 片刻之后,稍有哽咽的颤音在洞中响起。 “我们周家和沈家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仅仅一次冲突,一个管事的就能用一支义军和四千两白银,来买我周家全族的身家性命!这沈家好大的手笔!” “这沈家真是霸道,他们当自己是什么了?以为有钱就能横行无忌吗?!” 李霄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微微摇头,洞中所有人的所思所想都被他尽收眼底。 李霄头颅旁边的小妙此时也眼角带泪,稍显稚嫩的脸庞上满是仇恨与怒火,手中紧握着李霄为自己打造的宝剑。 周家原本是一个庞大的家族,如今却只剩下寥寥十几人,仅仅就一夜就让周家家破人亡。 而这一切,只是沈家之中的一个小人物随意为之的结果,如此践踏他人藐视人命的行为,即便是像小妙这样涉世未深的少女,也能感受到深深的愤怒与不公。 此刻小妙心中怒火满盈,恨不得一刀斩了那所谓的沈万三的狗头。 或许是不知沈家是何庞然大物,又或是李霄在身旁,她从来没有感到过无力,她若出山必定会杀上沈家手刃仇敌。 “把这个狗东西剥光埋入地里只露个头,我要他以最绝望的死法去见阎王。” 华夫人指向丘管事,她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有愤怒和冰冷。陈刚和孙均立刻领会了华夫人的意图,开始执行她的命令。 丘管事拼命挣扎着哀求着,希望华夫人能够饶恕他,但华夫人再也没有向他投去一瞥,仿佛他已经是个死人了,她的冰冷怨恨的面容已经告诉了丘管事,今天,他会死的很难看。 华夫人吩咐完这一切后,再次转头朝李霄深深鞠一躬,一向庄重典雅的身姿居然有些微微颤抖,想来是刚才真相刺激到了华夫人。 “妾身不慎失态,竟在上仙面前露丑了,望上仙恕罪。” “无妨,夫人你们今天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让小妙带你们去阁楼里休息一下吧,这几日你们好好休息,想待到几时走都行。” 李霄说完便退入了层层云雾之中,云雾犹如屏障一般将一切阻隔,众人再也看不到丝毫身影。 “上仙之命,妾身自当悉数遵从。” 华夫人垂首轻语,她的姿态依旧保持着高贵端庄,但瞳中的光亮却有些黯淡,就像一颗失去了光泽的珍珠。华夫人嘴角微微下垂,那不易察觉的弧度透露出一丝难以言说的失落与无奈。 …… 在山洞之中休息时,周家众人尽情享受着李霄精心准备的美食美酒,每一道绝味佳肴都是人间难寻的美味,众人吃下后赞不绝口。 曾游历四方、尝遍南北风味的周家家仆,在临走时都乞求李霄都多做些美食,让他们打包带在路上吃,深怕以后再也吃不到这些美味。 华夫人这位一向注重仪态的贵妇,竟也在这两日的盛宴中放松了自己,要离开时甚至发现自己的腰身比来时多了几分圆润。 她不禁感叹,这山洞之中简直是天上人间,仙人哪怕是吃住都与凡尘俗人有着天壤之别。 而小妙这几日与娘亲华夫人同吃同住,分享了她在洞中的种种经历。 李霄不仅教小妙读书认字,还教她习武练功,小妙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李霄的敬仰和感激,让华夫人对这位神秘仙人的存在感到更加震撼和好奇。 而华夫人也知道了李霄的道号,龙霄君。 两日之后,休整好的周家人准备出山,临走时他们特地来到李霄面前,表达深深的谢意和告别。 “师父!我要和娘亲出山!我要去给爹报仇!” 小妙她说出这话时,眼神之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脸色显得异常郑重,与平日里对李霄撒娇时的轻松截然不同。 现在她不再是那个嬉戏玩闹的少女,而是一个心怀恨意,势必要为父报仇的杀手。 “小妙不可胡闹!何时出山不是你闹脾气就能定的,速速向上仙道歉!” 华夫人见状连忙制止了小妙,她的眉头紧锁,声音低沉而急促,声音中带着不容反抗的坚决。 李霄的目光在母女二人身上徘徊,最终他轻叹一声,似是无奈,又似是了然。 他早已洞悉华夫人的心思,她所做的一切,无非是想借助他的力量,为小妙排忧解难,同时借助他的神仙手段来提升周家华家的声望与势力。 这既是阴谋也是阳谋,小妙不是朱重八,尚且年幼而心气不足所以没有什么深谋远虑,说的直白点就是小妙的脑袋瓜子配不上她现在的一身本事。 李霄心中明白,华夫人昨日的表演,实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赌局。她赌的是李霄是否会看重小妙,是否会因她而介入这场尘世的纷争。 如果李霄选择袖手旁观,小妙不仅要面对沈家这个天下第一的商贾世家,还可能会成为别有用心之人的棋子,将小妙推向更深的困境,永世沉沦在这凡尘苦海之中。 倘若自己重视小妙,那必然会出手相助介入凡尘,而周家华家自然也会因此获得天大的好处。 但华夫人不知,李霄既然来到了这方世界,那自然要改写这乱世众生的命运。 其实李霄愿意如此帮助华夫人还有一重原因,那便是为了弥补小妙。 自从朱重八与小妙在那洞中安住下来,也不知怎的,大概是因为李霄的缘故,他们的身体竟生长得奇快异常。起初,李霄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但随后李霄有一日检查二人的身体后,才发现自己两个徒弟的肉体已经渐渐开始不似人了。 在小妙还没来之前,有一次李霄从睡梦中醒来,只见朱重八在洞中倒地昏迷不醒,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那能生撕马匹的朱重八,此刻竟在洞中奄奄一息,而其身上竟不见半丝伤口,此等诡异之事,绝非凡人所能为之。 李霄心急如焚,赶忙施术救治,才堪堪将朱重八从鬼门关拉回,若是再晚片刻,朱重八怕是就要去见那阎王爷了。 自那以后,李霄便不再随意沉眠,从原本的半月一睡,延长至半年一睡,倘若实在需要入梦休息,定会让朱重八和小妙离开洞穴。 此后,洞中倒也暂且安宁,然而,朱重八离开后,有一日李霄不胜困意,突然睡去,这次却只有小妙一个小女孩在洞中。 待他醒来,竟瞧见小妙蜷缩在阁楼的一处死角,满脸皆是极度的惊恐之色,小妙浑身颤抖,声嘶力竭地冲着李霄大喊大叫,那恐惧的模样,令李霄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李霄一番检查后,发现小妙的四肢百骸竟受到了惊人的重创。即便治好,小妙依旧神情恍惚。 最后,李霄无奈之下,只得抹去她那几日的记忆,又经过数日精心疗养,小妙这才渐渐恢复正常。 但小妙所受的伤比朱重八大得多,哪怕治好后也留下了后遗症,自那之后小妙的身躯愈发显得怪异,这种不知是福是祸的变化,令李霄一时都无从下手, 自那两次徒弟受伤之后,李霄终是确信,睡梦中的自己全然不受掌控,自己若在睡梦中但凡生出一丝恶念,便会让两个徒弟瞬间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所以李霄让朱重八走的另一层原因也在这,而小妙,李霄也打算等她过了今年便回去寻找家人。 所幸华夫人找来了,小妙就不用再一个人独自上路寻亲了。 且说当下,李霄看着眼前这渺小无比却胆敢算计自己的华夫人,于他而言,只需一念之间,便能让她瞬间灰飞烟灭。 然而,李霄却并未动此杀念。 李霄心中一笑,慈悲,对无能者来说是一种奢侈,但对自己而言,却可以肆意挥霍。 李霄缓缓说道:“夫人,小妙身为我弟子,我自然不能亲眼看着她陷入险境,既然夫人如此执着的想我帮忙,那我就帮的彻底一些。” 李霄的声音温和而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敲打在华夫人的心上。她顿时感到一阵难以言说的惊惧,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慌,仿佛自己这两日的心思和计划都被上仙洞察得一清二楚。 就在华夫人思虑自己是何时露出来破绽时,一道道云雾迅速在众人前方不远处凝聚,云雾越来越厚,最后居然形成了一扇由云雾组成的大门,大门缓缓推开,在大门之后,居然是一处风景宜人的庭院。 周家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茫然,不明白上仙此举是何用意。 然而,华夫人在看到这一幕时,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华夫人此时的脸庞上皆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再三确认后,她才缓缓地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透露出了这是何地。 “这是华家府邸的别院?” 第17章 返程 华夫人站在云门前,目光穿透云门之中朦胧的光影,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既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自从她嫁入周家之后,就再也没有踏足过华家后院。 一年前那次逃亡归家,她忙于处理周家的后续事务,无暇顾及其他,以至于这座曾经充满温暖的后院,在她记忆中已经变得极为模糊。 此刻,华夫人只能依靠多年前的回忆,试图辨认出眼前的景致。她的目光在庭院中游移,那假山水池,似乎与她记忆中的模样并无二致。 华夫人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完全认出这个曾经熟悉的地方,但那份深埋心底的亲切感却逐渐清晰起来。 华夫人的视线在云门中的场景上徘徊,随着目光的深入,她感到愈发熟悉。 最终在记忆的最深处,她找到了与之匹配的画面——云门之中的景象正是她自己房间的后院,连那假山水池都与她出嫁时别无二致。 震惊之余,华夫人脑海中思绪飞转,种种疑问浮上心头,上仙是如何得知华家具体位置的?并且这扇云门竟然直接通向她曾经房间的后院,上仙是如何知道的? 她思索片刻,心中突然闪过一个令人惊喜的念头,于是她转身朝向李霄,美眸之中微光闪烁,带着一丝兴奋和急切向李霄询问道。 “上仙您似乎早已知晓妾身娘家的所在,难道您与妾身的先祖曾经有过渊源?” 李霄闻言心头一愣,随后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道光芒,缓缓答道:“华夫人,天机不可泄露,缘分到来时自会知晓。” 李霄此话虽然模棱两可,但周家众人听入心中就是另外一番意思了,尽皆惊喜,上仙之所以对小妙如此关照,原来是因为与华家有着不为人知的旧日因缘。 难怪小妙在山中遇难后,能被上仙收为弟子,如今华家有仙人相助,华家的未来必将如日中天,名扬于四海。 华夫人与周家众人以最传统的礼节敬拜李霄,姿态优雅而恭敬,神态之间流露出深深的敬仰与尊崇。言辞恳切,充满了对李霄的崇拜和敬畏。 李霄静静聆听着众人心中所思所想。 华夫人以为对自己不知她的计谋,但华夫人从进入他眼中时,他就洞悉了华夫人心中的一切。 华夫人为了得李霄相助,心中已经做好了倾家荡产甚至生人祭祀的准备,哪怕要献祭给李霄的是她自己,她也绝不会多言一句。 而华夫人的这番行动在李霄看来,就是用整个华家换一个给李霄为奴为婢的机会,哪怕华家的世世代代都要为李霄所用。 只要李霄愿意,华家是为奴为婢还是名门望族都不过是李霄一念之间。 但李霄从来就不喜欢奴隶,没有人该为了活着,就去当奴隶,这天下不应该再出现像华夫人这般沉沦在苦海中的人。 李霄喜欢的是人,而人首先要有尊严才叫人,李霄愿意救每个人值得救的人。 而这几日小妙时常来与自己说她想出山替父报仇,而华夫人又装作偶然出来阻止小妙的举动,显然是想让李霄觉得小妙只是年纪尚小容易冲动。 华夫人这一切举动都是为了恻动李霄的慈悲心,倘若李霄爱徒护犊那必然不会坐视小妙陷入险境。 小妙虽然天资聪颖却不谙世事,李霄虽然没有洞悉小妙的内心,但小妙显然未曾察觉自己已成为她母亲策略中的一环。 而华夫人的计谋虽然精明,却也充满了无奈和辛酸。华夫人在心中早已想过,倘若计谋败露最惨也不过是被李霄赐死,但如果计划成功,那周家华家必将受益无穷。 在这个生灵涂炭、人命如草芥的乱世之中,夫君已死家族衰败,如今又要面对沈家这个庞然大物,华夫人如同一叶孤舟,在狂风巨浪中挣扎。 她知晓,唯有借助上仙的力量,方能为家族和女儿撑起一片庇护的天空。于是,她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只求李霄的一念之仁,给予她们一线生机。 在李霄的眼中,人世间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不过是沧海一粟。 祂的内心,如同那无垠的宇宙,包容万象,洞察着众生的每一个念头。然而,这一切思虑纷扰,在李霄心中,不过是一刹那间的流转。 随后,李霄巨大的身躯在洞中缓缓升起,如同仙界天尊降临凡尘。 祂的存在,就犹如天上烈日,光芒万丈,温暖而耀眼,照亮了洞中的每一个角落,俯瞰着下方的众人。 “诸位启程吧,踏入这扇门后便可以回到庐州,这扇门会一直存在华家后院之中。除了小妙其他人都无法打开,但日后倘若有急事,叩门九下喊声龙霄真君即可。” 家仆们皆是一愣,问道:“上仙可知这庐州距离此地可有三百来里的路程?仅凭这扇门便可以回到庐州?” “在我眼中,天南海北也不过咫尺之间,天下何处我去不得?” 众人目睹李霄轻描淡写地施展神通,心中无不震撼。濠州与庐州相隔三百多里之遥,寻常人等需跋山涉水数日方能抵达,然而在李霄的云门之下,这距离仿佛不复存在。 一扇门,便能任意穿梭于天下,随心所欲,无所不能。 “这等神通,当真是仙家手段,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想象。”周家众人交头接耳,言语中充满了敬畏与赞叹。 华夫人则比家仆们看的更远,看着云门更是心潮澎湃,她深知拥有这样的神通,无论是在乱世中行商,还是在江湖中闯荡,都是极为恐怖的。 其实这云门是李霄最近几天才研究自己神通偶然造出来的,虽然天下处处都可去,但李霄需要从地图上或者他人脑海中找到准确的地点才可以开启云门,不然云门后面只会是一片虚无。 虽然这个云门对凡人来说已经很大,但对李霄来说还没有自己指甲盖大,李霄暂时无法借助这门脱困。 就在众人开始行动时,李霄巨大的龙首旁有着云雾在慢慢凝聚,最后形成了一个小巧玲珑的龙形耳坠。 这个耳坠的质地宛如玉石,温润而光滑,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这只龙形耳坠缓缓地飘向小妙,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最终稳稳地挂在了小妙的右耳之上。 “小妙,这耳坠务必常佩在身,待会你便会知晓这耳饰的作用。” 龙形耳坠挂在小妙的耳朵上后,与她那白皙的肌肤相得益彰,显得格外美丽动人。 它微微晃动着,仿佛拥有灵性,小妙轻轻抚摸着耳坠,感受着它的温度和质感,心中充满了喜悦和感激之情。 小妙眼神中流露出坚定与信任,重重点头,将李霄的叮嘱铭记于心:“师父放心,小妙定不负所托,时刻佩戴。” 在华夫人的引领下,周家众人再次向李霄深施一礼,表达他们由衷的感激之情。李霄微微颔首,目送他们踏上归途,穿过那扇通往庐州的庞大云门。 众人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感慨,这几日的山中奇遇,宛如一场天方夜谭,没有想到这世间真的有神仙,还是一尊如此庞大的金龙。 当众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云门的迷雾之中时,他们都未曾预料到,一段铭刻万古千秋的神话传说正是因为他们才揭开了序幕。 …… 周家众人紧随华夫人的脚步,踏入云门之后光芒一闪,他们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华家后院之中。 一片阔别许久的景象映入华夫人的眼帘。 华夫人环顾四周,看着这些离别已久的亭台楼阁,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既有重逢的喜悦,也有对前路忧愁的迷茫。 她转头望去,却惊讶地发现,刚刚走过的云门,此刻竟然化作了一幅栩栩如生的壁画,印在了后院墙壁之上。 壁画上的云门云雾缭绕,惟妙惟肖,好似真的一般。 上仙如此堂而皇之地留下这道云门,让华夫人心中涌起一阵惊恐。 华夫人敢肯定,上仙刚才已经看穿了自己心中所想,哪怕自己从始至终都伪装的极好,也没有躲过祂的眼睛。 方才那尊真龙稍有杀心,自己一行人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祂放过自己的理由,恐怕仅仅是因为自己是小妙的母亲。 华夫人看着壁画上的云门,心中一阵忧愁,她哪曾想到这尊上仙用如此直接的方式来相助小妙。 这扇刻在自己房间中的云门既是赐福也是诅咒。 自己今日胆大包天去算计真仙,上仙如自己所愿,便直接盘踞在华家之中。 那日后整个华家都要举族供奉这尊天大的真仙,世世代代都要为祂所用。 上仙仅仅与自己见过一面便能知晓华家所在,那华家后人也绝对逃不脱上仙的掌控。 华家如今这番境遇,倘若让上仙不悦,那华家顷刻间便会覆灭。 华夫人本想略施小计,靠小妙达成目的,怎料上仙居然能看穿人心将计就计,自己反而让整个华家陷入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如今已经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此时华夫人美眸之中思绪万千,娇艳的脸庞上冷汗直流,不知是在暗自后悔还是在寻求解法,或者是在想如何媚好上仙。 就在这时,小妙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清晰熟悉的声音,如同来自天际的呼唤,又似是内心深处的声音。 “小妙,听得见吗?” 第18章 华云逸 华夫人与众人的突然归来着实吓了府中其他人一大跳,因为华夫人并不常在华府,而周家家仆也多是从夫君周家那边过来的,所以见到府中突然冒出十几个带刀兵的壮汉,府中都以为是义军破城进来烧杀抢掠了。 所幸有一位俊美男子此时还在府中管理事务,赶来时发现是华夫人,连忙制止即将动武的家仆们住手,才让府中没有发生冲突。 华夫人吩咐下人将周家的仆人们引导至客房休息后,她与女儿小妙以及俊美男子一同步入了府中的庭院。眼前的景象令她心头一紧——华府的看家护卫们全副武装,个个腰间都带有刀兵,面色严肃,这表明华府正面临着某种巨大危机。 华夫人的心中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暗道一声不好,难道是沈家手下的兵马贼寇已经来到了庐州,意图对华府不利? 来到华府的一处幽静庭院中,华夫人牵着小妙,步履轻盈地来到俊美男子面前。她眉目含笑,语气柔和地对小妙说:“小妙,这位就是如今华家的家主,娘的弟弟也就是你舅舅,华云逸。” 小妙闻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闪烁着好奇与敬仰,她微微颔首,行了一个标准的后辈礼节,声音清脆如山间清泉:“舅舅好,小妙有礼了。” 华云逸目光如炬,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心中颇有些震惊。据他所知小妙年龄满打满算也不过刚到碧玉之年,却已出落得如此落落大方,身姿窈窕,让他这位见识不凡的舅舅也感到些许惊讶。 “小妙不过碧玉年华就有如此身姿,真是让舅舅刮目相看。”华云逸含笑说道,语气中满是赞叹,“小妙未来肯定比我这个当舅舅的名气大,将来定能成为倾国倾城的绝色红颜。” 小妙闻言,俏丽脸蛋上的笑容如春花绽放,她微微低头谦虚回道:“舅舅过誉了,娘曾经与我说过许多关于舅舅的荒唐事,常常要我引以为戒不许学舅舅。” 华云逸听见小妙这话,俊朗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脸红,自己年少时做过的荒唐事被侄女掀老底,一时之间竟然竟然有些语塞。 “你这丫头,怎么第一次见舅舅就这般说话?我夸赞你舅舅好处时你怎么不记得?” 华夫人故作严肃,但说话时却掩不住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的笑意,从内而外散发出一股饱满艳丽,让人无法忽视她那绝美的姿色。 而此时华云逸的目光落在了华夫人的脸上,他的眼中满是惊讶之色:“姐姐,你此次去濠州寻找小妙,莫非得到了什么仙缘?怎么看上去像是年轻了十几岁?” 华夫人微微一笑,想起李霄刚刚与自己所说,神态自若:“这些奇遇,待我们稍后闲暇时再细说,先与姐姐说说如今庐州城是什么情况?家中怎么戒备如此森严?” 华云逸见姐姐问起此事,叹了口气,略有忧愁地说道:“这几日县城中多了许多流民,我怕那些流民不知何时会闹事闯入府中盗窃伤人,就让护卫们带刀日夜巡查这府邸周边。” “从何处而来的流民?庐州路附近的粮食还不算短缺,怎么会有如此状况?” “这些流民都是北方逃难而来,听说黄河长江又决堤了,再加上这连年天灾不断,传言已经有百万流民南下逃命,很多都已经逃命来到我们这一带了,这城北城西最近几日也多了几千流民,而城外更甚,恐怕有数万之多。” “如今城中不仅闹饥荒,最近听说城西那边又传出瘟疫,死状凄惨,不知是哪个驱口带进城中的,已经死了几百人整得城内人人自危,而且这日子也快到五月,到时候只怕又会是一场大旱。” 小妙站立在一旁,默默听着娘亲与舅舅的对话,在舅舅愈发低沉与充满忧虑的话语中,她逐渐揭开了这个乱世的层层面纱,对这个充满了血腥与战火的世界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 舅舅口中的驱口,就是当下这个愚昧血腥的时代中最底层的奴隶,大多都是因为元廷压迫家破人亡后只能卖身为奴,他们被视为最低贱的存在,生活如同畜生一般,没有自由,没有尊严,只有无尽的劳碌和苦难。 但他们的数量却占据如今天下一大半的人口。 姐弟之间交谈丝毫没有提及元廷,因为他们早已清楚,腐败的元廷完全不在乎这些多如蝼蚁的流民,元廷的蒙古贵族们依旧在大都之中日日纵酒高歌、寻欢作乐。 华云逸长叹一口气,面容之中的悲观之情毫不掩盖:“这城中长此以往下去,我们华家的各行各业的生意都难做,若这瘟疫流民广泛传播开来,只怕我们华家也要逃离庐州路另求生路了。” “云逸,切莫着急,让姐姐先把这一路上的经历与你说道说道……” 华夫人轻启朱唇,将一路上的奇遇娓娓道来,她的声音清澈而又动听。小妙在一旁眼神明亮而且坚定,时不时地附和自己母亲,补充着那些令人难以置信的细节,使得整个故事更加生动完整。 母女二人的叙述如同编织了一幅幅瑰丽的画卷,让华云逸听得目瞪口呆一愣一愣的。 华云逸听着母女二人讲述心中满是惊疑,他几乎以为母女二人是不是误入了什么邪魔歪道。 然而,当小妙缓缓拔出那把李霄亲手打造的银色宝剑时,华云逸就彻底相信母女二人真的在濠州附近遇上了神仙。 宝剑剑身流转着淡淡的银光,仿佛蕴含着天地间的灵气,仅仅是一眼,便让华云逸感到一股寒意从脊髓中冒出直冲天灵盖,这把剑不似凡间之物,更像是传说中的仙家神兵。 “此剑师父赐名为银月寒霄,是师父在寒冬腊月之夜,汲取九天之上的月光与星芒,历经三日淬炼而成。锋利无匹,能斩断世间一切凡尘俗物。” 小妙轻抚剑身,只将银月拔出寸许,便又缓缓归入剑鞘。剑身虽未全露,但其寒气已足以让整个庭院的空气为之一凝。 华云逸抚额沉思,久久不语。母女二人所讲述的经历,如同一场惊世骇俗的风暴,猛烈地冲击着他那根深蒂固的世俗观念,他的心神仿佛被卷入了一个未知的旋涡,一时间难以平复。 “那龙……啊不……上仙,祂远在濠州,如何能帮到我们华家?濠州和庐州相距甚远,莫不是需要我们远赴濠州仙山开坛祭祀,请上仙出山相助?” “助你华家何须我亲自出山?” 这道声音如同万籁俱寂中的一声惊雷,唤醒了城中的死寂。 第19章 死者已满路 生者与鬼邻 在这幽静的庭院之中,蓦然回荡起一道声音,声音不大清越悠扬,却又似龙吟响彻九霄,气势磅礴,使得四周的空气都随之共鸣。 “小妙,出去看看吧,为师也想知道如今的天下到底有多么混乱不堪。” 声音仿佛无处不在,带着一种超然的平静与深邃,对着小妙说道。 这道声音好似穿透了华府的高墙,笼罩了整片动荡不安的土地,声音的主人仿佛能洞悉一切。 “去看清楚这个王朝,你要亲耳听听百姓们的哀嚎和哭诉,看看这片万千黎民百姓,是如何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中求生的。” “铭记这些悲惨苦痛,只有亲身经历这种乱世的残酷,你才能有更大的进步。” 它如同天外之音,浩荡而深沉,充满了不可言喻的威严与力量。这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界限,回荡在三人的耳边。 华云逸的心神被突如其来的声音震撼,脑海中仿佛整个天地都因这道声音说话而失去了颜色。 他万万没有想到,刚刚还在谈论的仙神,竟然在顷刻间以传音的仙家法术显现,让他的心头一片空白,如同被雷霆扫过,一切杂念尽消。 而华夫人的目光却落在了挂在小妙右耳上的龙形耳环,只见那耳环正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她心中顿时明了。这定是上仙的神通,通过这小小的耳环,跨越三百里之遥,将声音传递到了这庭院之中。 “小妙明白,定不负师父所望。” 小妙闻言,面色坚毅,她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声音之中透露出一股不屈的意志,势必要完成李霄的嘱咐。 小妙刚说完,身影便如同一道流星一晃,甚至不走正门,翻墙而走,身法之快,令华云逸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华云逸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小妙刚才还是一副乖巧模样,这一动身便疾如脱兔,自己还从未见过有如此身法的人。 “姐,这城外现在可是危险至极,她就算要出去也应该要配几个护卫,你快把她唤唤回来吧。” 华云逸心中焦急万分,侄女好不容易才寻回来,若在这庐州城中遭遇不测,那该如何是好? 华夫人只是轻轻瞥了华云逸一眼,面色没有丝毫的慌张,美眸之中居然还有一丝期待意思,朝着华云逸淡淡笑道。 “刚才我们与你讲述山中经历的时候你没仔细听吗?就算把整个华家的护卫绑一块,现在都不够你这个侄女打。” “啊?!” …… 塔楼之顶,小妙的衣摆随风轻扬,金丝花纹在黄昏之中闪烁着微光,仿佛是这绝望之地唯一的亮色。然而,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一片生灵涂炭的惨状,与她身上华服形成了尖锐的对照。 小妙孤身立于庐州城中最高淮西楼之顶,凝望着这座曾经繁华如今却满目疮痍的城池。晚风带着凄凉的低吟,卷起她的发丝,如同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她从舅舅口中听闻的苦难,与眼前这哀鸿遍野的真正惨状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小妙本以为自己已经修炼有成,足以应对世间的不公与苦难,但此刻却无言以对。 眼下这个娘亲曾给小时候的自己讲述过的繁华城池,如今仿佛一座巨大的坟墓,犹如天灾与人祸交织的人间地狱。 城墙之下,尸骨累累,无人收殓,尸骸露于野,成了秃鹫蛆虫的口中食粮。城北的街道上,本应该熙熙攘攘的市井,如今空无一人。 那些曾经热闹的商铺,如今只剩下破碎的招牌在风中摇摆,诉说着往昔的繁华,只有风吹过空旷的街巷,带着呜咽之声,犹如饿鬼放出的悲鸣。 城中的河水也已经堆满了尸体,河水浑浊不堪,带着血色,臭浞不可闻,早就不能喝了。 但仍有饥苦的流民在河边饮用,河中无声地流淌着城中百姓的绝望。 成千上万的流民都聚集在城北城西苟延残喘,蒙古人、色目人、汉人,不分种族,都在这乱世中挣扎求生。厮杀流血之事在城中随处可见,每一次冲突都是对生存的渴望,每一次倒下都是对生命的无奈。 流民们的眼神空洞,面容憔悴,不知来历的瘟疫在他们身上蔓延,身旁早已腐烂多时的骸骨不知是他们的亲人还是朋友,他们早已习惯了与鬼为伴,死亡对他们而言如影随形。 有妇女们抱着瘦弱的孩子,早已无法流出泪水,满是污垢血迹的脸庞中,除了双目还在眨动,其他已与尸体无异。但她们的眼中充满了绝望,不知道明天是否还能看到自己的孩子。 城中的诸多店铺都早已空空如也,饥荒如同一头无情的野兽,凶狠地吞噬着每一个百姓。人们为了生存,不得不食用草根树皮,甚至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惨剧。 孩子们的啼哭声在破败的屋檐下回荡,他们饥饿的哭声穿透了死寂的空气,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疾病与瘟疫在庐州城中蔓延,没有医者大夫,没有药物,只能听天由命,只有生命中最后一段绝望的煎熬。 尚且还算安全的人们在墙角低声祈祷,希望在这乱世中寻得获得一丝生机,但他们的祈祷似乎被这乱世的风暴吞噬,无法传递给那虚妄之中的神佛。 在这个时代,百姓如同被遗忘的尘埃,他们的凄惨,他们的苦难,是这个乱世中最沉重的,而在这末法之年的无尽深渊中,他们从未见过一丝曙光。 整个庐州城如同一幅用血肉为笔墨,人皮为纸张勾勒出的凄凉画卷。 而庐州城高耸的城墙之外,还有更多惨无人道的悲剧在上演。 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曾经朱重八师兄与自己如此形容当今世道,自己当初不以为然。 如今,这八字如同刻入了小妙的骨髓之中,让小妙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痛楚。 小妙双拳不自觉地紧握,指尖深陷掌心。她想做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做起,身处满目疮痍的乱世之中,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与彷徨。 当这乱世凶年的残酷赤裸裸地展现在她面前时,小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现在她才惊觉自己的渺小与无能。 一个人,在这血流漂杵的时代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师父你看到了吗?” 在塔楼顶端眺望了许久,小妙像是喃喃自语一般开口问道。 “为师看到了。” 小妙闻声浑身一阵寒颤,这道声音平静到不带有丝毫的情感,平静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听上去不似活物在说话。这声音是她师父,却又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温暖而慈祥的声音。 她从未听过师父用这样的语气说话,那声音中蕴含着一种死寂般的残酷无情,让她一瞬间仿佛置身在了一个无边的黑暗之中,面对着世间最不可言说的恐怖。 “如此末世,无法言喻、无法理解、无法挽救……” “师父……” 小妙耳旁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妙心中涌起一股不安与绝望,仿佛在这无尽的黑暗中,连最后的明灯也将熄灭。 莫非连师父这尊大神仙,对乱世也束手无策吗…… 就在她心灰意冷,几近绝望之际,骤然间一道声音如洪钟大吕又如九霄雷霆,洞穿尘世喧嚣,击碎乱世阴霾,直击她的灵魂深处。 “那就日月重开,天地再来!” 第20章 当今世道 “毕力格,那陈家的税粮你收上来没?” “谢大人,那陈家说最迟后日就交,我看啊,那陈伯就算是把儿女卖了都交不起。” 此时已经临近深夜,在庐州城防卫最严密的粮仓库房中,灯火昏暗,三道身影坐在圆桌旁交谈,桌上摆着几盘大肉和几壶好酒。 被称为谢主簿的是一个肥头大耳的汉人官员,而另外两个的其中之一是汉人,另一个则是蒙古人,都是粮仓中的官吏。 谢主簿此时正吃着一大碗羊肉粉,满面油光,嘴角挂着一抹贪婪的笑容。 “毕力格,你和他说这三石的税粮这月必须交上来,这可是圣上今年开焰口法会祭祀神佛用的,倘若交不上来,他全家都要去当驱口。他的儿女若卖不出去,我谢伍勇可以慷慨解囊出几十文钱买了。” “如今那些流民十几文钱甚至几文钱就可以卖妻儿,张大人可真是宅心仁厚舍得花如此大价钱帮助这陈老汉。” 另一位汉人一边吃着肉一边大笑着附和道。 谢主簿大口喝着酒,说道:“陈老汉要是不交税只怕是要卖身当驱口了,卖谁都是卖,陈老汉那对儿女给我当驱口也比卖给城北的人贩强。” 一旁的蒙古吏使大口喝着酒,醉气熏熏地笑道:“谢大人管理这个粮仓日理万机,还要处处为民着想,真算得上是一方父母官啊。” 谢主簿大口大口吃着羊肉,嘴中一边咀嚼一边念念有词道:“听说最近上面还会有一大笔赈灾银下来,到时候这消息传进城中,这些流民也可以安分守己一些了。” 汉人吏使闻言冷笑道:“赈灾?那些流民不愿为国效力去修黄河,四处乱跑徒生事端,他们的生死与我们何干?成了流民就比驱口都不如,施舍给他们一人三四颗粟米就差不多了。” 蒙古吏使闻言哈哈大笑,声音中充满了得意:“正是,正是。我们只要把这粮仓守着,粮食宝钞一收再高价卖出,这后半辈子的富贵还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肥头大耳的谢主簿抿了口酒,眼中闪过一丝狡诈:“只要攒够钱粮买通知县大人,等老子日后升官了,这粮仓中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谢大人所言极是,到时候还请谢大人多多照顾在下。” “好说好说。” 昏黄的烛火在三人的笑谈中摇曳,投下了三道长长的影子。影子随着烛光的跳动而扭曲变形,仿佛已经不是人影。 就在他们准备举杯共饮,三道细如牛毛的银针,带着破空之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无比地击中了三人的穴位。 三人烂醉如泥,心中毫无察觉,被银针命中后,三人瞬间便晕厥过去瘫软在地。 随后,房门被一股缓缓推开,一道高挑而优雅的身影,伴着皎洁的月光,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来者正是小妙,她的容颜在幽暗的烛火照耀下显得格外清丽,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倘若不是为了师父大计,我直接一剑送你们下黄泉。” 小妙的眼神中闪烁着冷酷而坚定的寒芒,她手中的银月寒霄剑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她的左手之上佩戴着一枚散发着微光的戒指,照亮了她前行的道路, 小妙看了看那三个宰杂,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她冷哼一声,随后转头走向粮食堆放的仓库,将粮仓中的粮草物资尽数收入她的须弥戒中。 收完粮草后,正当小妙准备将三人和酒桌一起扔出门外时,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不远处的柱子上挂着一张清单,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显眼。 她走上前去凝神细看,只见清单之上密密麻麻记载着的全是元廷的所需所求。 “朝廷深知岁末之际,乃祭天祈福之良辰。是以,朝廷欲于年终之时,举行盛大祭典,以祭奠诸天神佛,祈求菩萨之庇佑,保佑我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为表虔诚,特备祭品如下: 一、甘蜜三万斤,以示甘甜之意,愿佛祖感知朝廷虔诚之心。 二、良油八万斤,以照四方,愿佛光普照,照亮天下。 三、精面四十五万斤,以供佛馔,愿菩萨享受人间美味。 四、肉羊万头,以献诸神,愿神明纳我朝之敬意。” “各州府县,务必严选上品,不得有误。望尔等恪尽职守,精心筹备,以成此盛典,上达天听,下慰民心。” 小妙看完后直接将这清单撕成碎片,今晚城中景象已让自己心神不安,此刻更是怒火中烧。她的手指微微颤抖,那清单上的文字仿佛化作了一根根尖刺,刺痛着她的心。 “这元廷,当真不知道天下已经沦落到何种状况了吗?竟然能荒唐至此!” 收拾完一切后,小妙毫不费力地将三人和酒桌一起扔出门外,如同丢弃几件无用的废物。 随后她将两瓶油肆意泼洒在这粮仓中,便拿起挂在房中的烛台,猛地向房内的干草堆扔去,火光瞬间燃起,将整个房间映照得如同白昼。 “我不取你们性命,但明日,你们将深深懊悔自己为何还苟活于世。” 小妙冷冷地说道,在这个幽暗的夜晚,小妙的声音如同寒冬一般刺骨渗人,随后转头快速消失在了一片火光之中。 …… 月黑风高之夜,庐州城的粮仓突然火光冲天,照亮了城中半边天际。官府的人惊慌失措,纷纷提桶而出,却发现城中水源匮乏,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凶猛的火势如猛兽般肆虐,转眼间,整个粮仓化为灰烬,只剩下焦黑的残垣断壁。 当晚,三人在醉梦中被前来救火的巡检们发现,他们身旁满地的酒瓶烛台,已经成为了他们罪行的铁证。 县丞与巡检们怒不可遏,当即将这三个醉鬼当作纵火犯,押入了阴暗潮湿的牢狱之中。 次日,听闻此消息的庐州城的达鲁花赤大惊失色,亲自赶来狱中,手持皮鞭无情地将三人从醉梦中唤醒。 鞭声与痛楚让他们终于清醒过来,随后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无法挽回的大错。庐州城献给圣上的粮食,因为三人的看守不当一时贪杯,如今全都化为乌有。 三人面如死灰,心中充满了绝望。他们知道不仅自己财产会全部充公,而且全家老小都将因为自己这次酒后误事,被元廷贬为驱口,从此失去了自由身任人宰割,沦为昨日他们自己口中最低贱的存在。 他们的哭声在牢狱中回荡,无论如何辩解都无法改变这残酷的现实。 …… 华家府邸中。 在华府的幽深内堂,小妙与华夫人华云逸商讨着,小妙则将昨夜的行动和师父计策,如细水长流般娓娓道出。 华夫人与华云逸聆听着她的叙述,脸上的神色由最初的淡然无波,逐渐转为深深的震撼与敬佩。他们对小妙那超凡入化的武艺赞叹不已,更对上仙那石破天惊的计谋感到震撼。 华云逸听着小妙的叙述,早已目瞪口呆,无法言语。 即便是一向沉稳的华夫人,心中也不禁掀起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她回想起李霄那神圣庞大的模样,如此颠覆常理的计策,放眼古今天下,除了那位的上仙,再无其他人能够施展。 “为区区流民居然要花这么多钱财粮食,上仙所做这一切,究其最终目的是什么?”华夫人在听完整个计划后,心中充满了震惊与不解。她沉思了良久,美艳的面庞上缠绕着几分困惑,不解地向小妙问道。 小妙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坚毅的光芒,她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师父说,除了救命,还能有什么。” 第21章 百万白银买庐州 这个简短而铿锵有力的回答,在内堂中回荡,如同震世警钟,唤醒了华夫人与华云逸内心深处潜藏许久的良知与善意。 两个人在简朴的答案面前陷入了沉默的思索。 在这个烽火连天、民不聊生的世道中生活了三十几年,二人的心性早已被乱世残酷磨砺得坚硬如铁,慈悲与仁善几乎被消磨殆尽。若是旁人在此夸夸其谈,他们定会不屑一顾,认为那不过是痴人说梦。 但说出这话的是一尊俯瞰众生的真仙。 在这人吃人的乱世之中,哪怕是父子母女,都可以因为一包粟米而互相厮杀反目成仇,亲族相见都形如陌路人,能为了几百文钱杀个你死我活。 这个世道早已没有拯救的必要。 李霄这一尊高高在上的真仙下凡拯救苍生。 祂不需要什么金银财宝,不需要生人牲畜祭祀,更不是贪图香火供奉或万民朝拜的虚荣盛名。 祂想做的,只是一个最朴素简单却又最为艰难的行为——救命。 在华夫人和华云逸的眼中,李霄这位真仙屈尊下凡,本应是心怀叵测,所图甚大。 然而,他们所得到的答案却与心中所想大相径庭,令他们感到极为不解。 小妙见娘亲与舅舅沉默不语,便将计策中的一些细节和详细说给二人听。 她的声音虽轻,但却清澈而有力,穿透了华夫人和华云逸心中的迷雾。 华夫人和华云逸听着小妙的解释,心中的困惑和震惊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敬佩和期待。 他们开始意识到,李霄这位真仙的一举一动,并非为了一己私欲,而是真正为了人间正道,为了让这天下的和平安宁。 “师父所图非一时之利,而是为了天下苍生永世安宁。” 小妙的话语中,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坚定与信念,仿佛师父会如九霄上的星辰一般,万古不变永世不落,永远庇护这芸芸众生。 华云逸听闻小妙之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向往,他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对太平盛世的渴望。 他轻轻抖落衣摆,身姿挺拔,朝着小妙端庄地行了一个大礼,低首恭敬地说道:“云逸愿为上仙前驱,奉上仙之言如天命,誓将竭尽平生绵薄之力,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华夫人见华云逸如此姿态,心头一愣,她与李霄有过一面之缘,知道在李霄眼下演戏只会自取其辱。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向来自视甚高的弟弟,竟会对未曾谋面的李霄表现得如此言听计从。 至于华云逸是演戏还是真心的,那就只有上仙才知道。 “去吧,所需之物已放在夫人后院中,你们不必有任何忧虑,有我在,无论何种难题,都将迎刃而解,我会帮你们解决一切问题。” 这道声音犹如跨越时空般在内堂中回响,气势磅礴却又充满了平易近人的温和,让人在仰望之余,更生出一种亲近之感。 三人闻言都恭敬地俯首行礼,以示敬意,随后商讨起这个计策中各自的任务。 …… 正午时,庐州城的县衙,一间华屋高堂之中。 几位汉人官员坐在右侧,几位身着华丽蒙古袍的蒙古贵族坐在左侧,汉人官员个个正襟危坐于雕花红木椅上,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忧虑与紧张,正激烈地商讨着昨夜粮仓发生的火灾。 “哈丹大人,三个月后监察御史就要过来了,哪怕有秋收,这焰口法会的粮食恐怕也凑不齐啊。” 汉人官员们一阵讨论过后,为首的一位中年官员朝着蒙古贵族们开口说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他的目光在蒙古贵族的脸上扫过,试图寻求支持。 “吴知县,这粮仓是你们汉人官员负责,你们监察不利与本大人无关,监察御史若是问起,本大人到时候会和监察御史如实禀报的。” 一位身形肥硕、气势逼人的蒙古贵族看着领头的汉官,面无表情看着汉人官员们,声音冷硬如铁。 名为吴知县的汉官听到这番话,面色顿时阴沉下来。他直视着哈丹,带着不阴不阳的语气开口说道。 “哈丹大人,这粮仓之中的粮食几年来都被拿去了大半,一直缺斤少两,我们这县衙的账单和上缴的可对不数上,如果监察御史追究起粮食去处,某些人可脱不开关系。” 被吴知县称为哈丹大人的蒙古人坐在吴知县对面,十分肥壮,常年饮酒的肥胖身材堪比两个吴知县。 哈丹闻听闻吴知县所说,肥胖的身躯猛地一震,拍案而起,怒气冲冲地质问:“张知县你好大的胆,你敢威胁本大人?” “哈丹大人莫急,先听本官慢慢说,据我所知,这次下来的监察御史也是蒙古人,或许我们可以……” 吴知县正准备与哈丹大人商讨对策,气氛紧张而凝重。突然,一位小吏气喘吁吁地跑到房门口。 “知县大人!知县大人!华家老爷华云逸求见。” 吴知县见状皱起了眉头,呵斥道:“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今日哈丹大人在,谁来都不见的吗?” “知县大人,这可是天大的事,那华云逸说带了五十万两白银,说是要把扑买整个庐州城的收税权。” “你说多少?五十万两白银?” 吴知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他一时间以为自己听花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吏这话一出,吴知县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哈丹就连忙起身质问小吏。 吴知县还没来得及再问,哈丹就连忙起身,眼中贪婪的光芒毫不掩饰,质问小吏:“华家?城东那个盐商华家?他们当真有这么多钱扑买整个庐州城?” 哈丹的身躯肥壮,但此时他的动作却十分迅速,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刺激了神经。 扑买,也就是商人花大价钱向元廷购买某一地区的收税权,朝廷收钱之后,无论这个商人向百姓收税是百抽一还是十抽七,那都是商人的事,而到底会收多少,那就要看商人的良心了。 而一个省一年的税收也就几十万贯钞左右,那些富饶的南方大省最好的时候也就百万贯出头。 小吏的目光落在哈丹身上,点了点头,低声下气地报告:“华云逸现正等候于县衙门外,身后随行数辆装满宝箱的马车,小人已先行查验,确认无误,确为白银。” 吴知县闻言,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之色,急切地吩咐:“那怎可让华老爷在门外久候?快,速速将华老爷迎至此处,另外再命后厨准备宴席,务必要将他款待周全!” “遵命!” 小吏应声,随即匆匆转身,快步去执行吴知县的命令。 吴知县回到在雅间中踱步,手捋长髯,眉头微蹙,心中反复权衡着华家的提议与粮食征收的事宜。 “哈哈哈,用你们汉人的话怎么说来着?好像是‘天无绝人之路’。” 哈丹听到这意外之喜,不禁放声大笑,他那肥硕的身躯几乎将雕花红木椅完全占据,在笑声中肥胖的身体也随之颤动。 他接着说道,眼中闪过一抹狡诈贪婪:“这华家真是愚蠢,庐州城内虽然还算太平,但还有百万流民在源源不断地南下,等这些流民跑到庐州路境内,这之后的庐州城还能有多少油水可捞?” “而且这五十万两白银可比起那些纸钞文钱值钱多了,这次的粮税加法会上供只需三十万两便可,剩下的,本大人自当取其三分之二。” 吴知县没有反驳哈丹,哈丹分七成自己拿三成,这是他们这几年合作的潜规则。 但吴知县的眉头微微皱,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华家就算是盐商,五十万两白银也是一笔足以掏空华家家底的巨款,甚至掏空都不一定够。 城中现在是何状况人尽皆知,华家这代家主真的蠢到在现在这个时候扑买整个庐州城? “哈丹大人,等一下我们这样试试……” …… 片刻后,华云逸就在小吏的带领下踏入雅间。 “草民华云逸,向诸位大人问安。” 刚踏入室内,华云逸便察觉到几位蒙古贵族的存在,心头微微一惊,但随即恢复了镇定。 他迅速作揖鞠躬,摆出了一副谦卑的姿态,向屋内的官员们恭敬地问好。 这些蒙古贵族,个个面色傲慢,神情嚣张跋扈,显然官职甚高地位显赫,权势非凡。 这些贵族们的目光锐利如鹰,审视着这位突然造访的华家家主。 而为首那位身形肥硕的蒙古人,身着做工精美的蒙古袍,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煞气,显然是蒙古兵部的。 华云逸心暗自思索,这位大概率便是庐州城的达鲁花赤,看来昨天的大火不仅惊动了县衙的知县,连这位大人物也亲自出马了。 “昨日的火灾果真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上仙居然全都说中了,看来今日确实不虚此行。” 华云逸心中思量,对于这位达鲁花赤的到来,他也感到了一丝压力。 吴知县见华云逸如此客气,也作揖行礼回应道:“华家家主华云逸,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 “别说这些客套话了,汉儿,听说你带了五十万两白银来扑买庐州城,你可知这庐州城是什么地方?这点钱可不够啊” 吴知县的话还没说一半便被哈丹蛮横地打断了,但整个雅间内却没有人敢说什么,因为在这庐州城,哈丹的权势无人能及。 哈丹用着目中无人的姿态看着华云逸,高高在上地看着华云逸,脸上的傲慢展露无遗。 “大人这般问起,那草民自然不能扫了大人的兴致,草民确实带了五十万两白银来扑买。” 华云逸微笑地拱手回应道,姿态礼仪极为端庄恭敬,每一个举动都透露着大家风范,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只是不知草民扑买庐州城这件事,在坐的诸位大人能不能做得了主?” “哈哈哈,本大人可是庐州城的达鲁花赤——哈丹!本大人的阿爸可是助大汗放逐伯颜的功臣,你若想买自然能买到,但你这五十万两白银可不够。” 见这哈丹如此狮子大开口,华云逸心中冷笑,这一省一年正常的税收也不过三四十万贯,曾经有商人把一省剥削至极也才七十万贯左右,这些大部分还都是纸钞文钱,远不及白银值钱。 而这哈丹能喊出五十万贯白银不够,可真是恬不知耻,不要脸到了极点。 但华云逸的面上丝毫不露声色,依旧保持着从容的微笑。 “大人有所不知,其实草民此次前来除了扑买庐州城,还另有所求,希望大人能帮助一二。” 哈丹闻言,心中有些好奇,回应道:“喔?说来听听。” “草民这几日听说城中的粮仓失火,准备献予圣上的粮食贡品都被烧的一干二净了,几位大人想必都在为此事犯难吧。” 此事一提起哈丹就来气,怒道:“你这个汉儿,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草民希望大人将这庐州路内各州各县的城池维修和流民处置,还有赈灾救灾的职权都交给华家,华家买下后希望朝廷官府都不再过问,若出了什么事尽皆由华家负责。” 华云逸挺直了身躯,俊朗的脸上露出严肃而庄重的神情,他缓缓地张开嘴,语气坚定地说。 “倘若朝廷和诸位大人同意,这三项加一起,草民愿意再出五十万两白银买下!” 此话一出,雅间内的气氛顿时凝固,震惊四座。 原本还想对华云逸施展手段的吴知县,此刻也不得不收起自己的小心思,脸上的笑容中带着一丝阿谀奉承之意,快速地掩盖了之前的小动作,变得热情洋溢。 一番商讨,确认这桩买卖之后,就连哈丹这位权势滔天的达鲁花赤也换了一副面孔,对华云逸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哈丹身后的蒙古贵族也都是一脸巴结讨好之相。 他热情地拉着华云逸,邀请他今晚在去自家府邸饮酒作乐,试图拉近关系。 毕竟华云逸给的太多太多了,这笔钱多到光靠他们都吃不下。 “华家主,今夜何不留下,与我们共饮几杯?让你尝尝我们蒙古草原的好酒!”哈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谄媚,与之前的傲慢截然不同。 华云逸微微一笑,他知道权力和利益总能迅速改变人们的态度。他礼貌地回应:“哈丹大人盛情难却,草民自当奉陪。” 整个雅间内,官员们的态度转变之快,让华云逸都不得不感叹。 有一尊真正的上仙庇佑,真是比原本好太多太多了。 自此,华云逸再无受到丝毫阻碍,在今日如愿得到了他所想要的一切权力。 第22章 人市 华云逸扑买庐州城之后过了七日,消息很快就传开了,现在整个庐州路人尽皆知华家财力之雄厚,而如今庐州城内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华家了。 庐州城北,在这有一片人市。 人市,顾名思义,就是买卖人的市场。这是一片被光明遗弃的角落,却是现在庐州城中仅剩的几个还算热闹的市场。 中原在秦朝之后典型的奴隶制就几乎消失了,而元廷打下中原后居然把已经消失快千年的奴隶制搬回来了。 元廷统治的这几十年间,原本寥寥无几的人市一下多到堪比牛羊马市,其中贩卖的人种从最高等的蒙古人到最低贱的南人,年龄从老人到小孩,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的。 人市,一个充满喧嚣与绝望的地方,这里的声音如同地狱的低语,交织着哭泣、哀求与无奈的叹息。 被贩卖的人们,衣衫褴褛,面容憔悴,身躯瘦弱,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恐惧和迷茫,仿佛早已失去了灵魂,只留下了空无一物的躯壳。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绝望的气息,这里的街道狭窄而肮脏,两旁是尽皆是破旧的木屋和铁笼,笼子里挤满了各色人等,他们的眼神空洞,脸上的伤痕污渍显现出了当下时代的痛苦磨难。 在人市的铁笼之后,一群衣着华贵的商人惬意地坐在木椅上,他们的锦袍上绣着金线,满面油光,在人市之中居然还是一副的模样。 这些商人大都多光鲜亮丽,却心狠手辣,以眼前的驱口受难为乐,笑声中充满了贪婪和残忍,与他们身上的华丽衣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指挥着一群凶神恶煞般的家仆,这些家仆手持皮鞭,眼神中透露出冷漠和残忍。他们穿梭于铁笼之间,对那些被囚禁的奴隶进行无情的训斥和鞭打。 在铁笼的角落中孩子们瑟缩着,眼神中早已失去了童真的光彩,他们对未来的命运一无所知,只能在恐惧中颤抖。妇女们神情凄楚,有的还希望自己家人来将自己赎回,有的则呆呆地望着远方,眼中满是对过去自由生活的无尽追忆。 铁笼中的青壮年们本应是朝气蓬发的年纪,却在这里失去了应有的朝气与活力。 铁链冰冷而沉重,紧紧地勒入他们的肌肤,每一次挣扎都会让伤口加深,他们的脸上布满了麻木和顺从,仿佛灵魂已经被这残酷的现实所吞噬。 买主们则趾高气扬,他们冷漠而挑剔,用刻薄的言语贬低着被贩卖者的价值,只为压低驱口们价格,获取最大的利益。而人贩子们更是不择手段,哄骗、威胁甚至打骂那些可怜的人们,让他们尽量显得“听话”和“有用”。 在这人市的角落里,还有一些已经被多次转手、身心俱疲的人,他们形如枯槁,对未来不再抱有任何希望,整个街道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氛围。 天色接近正午时,一道高贵靓丽的身影在十几位护卫的簇拥下走入人市街道。 在这充满喧嚣与绝望的人市中,华夫人的身影显得格外突兀,她身穿一袭华丽的衣裳,金丝银线在人市中闪烁着微光,仿佛是这黑暗世界中的一抹亮色。 她的面貌美丽,气质高贵,与这充满苦难的地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华夫人的身前身后,张伯率领着十几个身强力壮的护卫,他们身穿统一的服饰,腰间尽皆佩戴着锋利的武器。 这些护卫警惕地环顾四周,确保华夫人的安全。他们的存在,既是华夫人地位的象征,也是华家力量的体现。 华夫人缓步穿行于人市之中,她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然而,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轻蔑或厌恶,只有深深的忧虑。 她看着那些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驱口,光是这城北人市的驱口数量就有几千多人,想起上仙所说的计策,华夫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华夫人的到来,让那些被贩卖的驱口们都看得出神。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夫人,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期盼,或许被这位夫人买走,自己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而人市里这些贪婪无厌、心狠手辣的人贩,见到华夫人居然亲自莅临这肮脏之地,不禁纷纷迎上前来。 他们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口中吐出的话语充满了奉承与媚俗,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向华夫人问好。 然而,华夫人的神态并未因这些人的嘴脸而有丝毫动摇,她知道,这些不过是一群利欲熏心的市侩之徒。 尽管面对的是一群猪狗不如、全无人性的人贩子,华夫人依旧保持着她的高贵优雅。 倘若是小妙来此地,立马就要拔剑把这些人送去见阎王。 华夫人缓缓欠身行礼,举止端庄得体,随后对着诸多人贩商人说道。 “诸位午安,妾身有幸与各位在此相聚,今日妾身特意前来是给诸位带了一笔大买卖,不知诸位可否愿意听?” 华夫人仪态虽然端庄,但声音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妩媚,声线柔和而诱人,让人市中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躁热急切。 “愿意,那自然愿意,华家的买卖谁会不想做?” “夫人既然亲自开口,那我自然奉陪,我这什么人都有,夫人尽管挑。” “夫人是想挑几个精壮的蒙古汉子或者色目壮汉回去吗?我这尽数都是身强力壮的男驱口,价格好说。” “夫人可是需要伺候的丫鬟?我这的驱口训练的甚好,拿皮鞭打都绝对不会吭声,夫人可否赏眼?” 人贩商人们纷纷施展口舌之能,你一言我语地讨好着华夫人,言辞中充满了谄媚与恭维。然而,华夫人却如同一池春水,波澜不惊,再也没有开口。 此时,华夫人旁边的张伯,腰间带着大刀,龙行虎步般地走了出来。 经过李霄的脱胎换骨之后,张伯的身躯早已非同凡响,身躯高大气势凶猛,他腰间的大刀,寒光闪闪,整个人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令人望而生畏。 众商贾看着张伯腰间的大刀,在张伯的威慑下,众商贾纷纷闭上了嘴,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若没有官府县衙允许,汉人是不能带刀剑兵器上街的。 张伯环顾一圈,随后面色冷峻地说道:“我华家扑买了整个庐州城,想必大伙都知道,而官府现在还把修复城池的买卖也给了我们华家,我们华家现在急缺劳工苦力。” “而今天我家夫人来这,就是要把你们这人市的驱口无论男女老少,只要还有一口气的我们华家就全部买下。” 此话一出,人贩们尽皆欣喜若狂,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华家如此财大气粗,要把整个人市包圆。 要知道,很多驱口可能死在人贩手上都没卖出去,而华家这种行为对于人贩商人而言,完全是天降横财。 张伯环视了诸多人贩一圈,眼神锐利浑身煞气,盯得人贩们浑身一颤,都收敛了喜色,随后张伯雄厚的声音再次响起。 “来你们这买驱口是我家夫人看得起你们。但是!你们哪个要是觉得我们家夫人好欺负,不守规矩坐地起价,那就别想走出这庐州城城门。” 在场的人贩商人尽皆点头同意,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反驳,华家现在有钱又有势,连蒙古贵族都巴结他们,只有蠢才会往华家刀口上撞,这也足以见得此时华家威势之大。 华夫人见状,眉梢轻挑,见大事已定,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她的红唇微启:“既然诸位都同意,那便带着驱口去城西的龙靖府,一月之内不论好坏老幼,华家一律接手,届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赊账。” “一定一定!老夫这手上还有大批的驱口没人买,这几日还发愁呢,没有想今日碰上夫人了。” “夫人之言在下一定听从,到时在下亲自去龙靖府与夫人详谈。” “华家名声,鄙人早已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更是让鄙人敬佩不已。夫人您的吩咐,鄙人定会遵命行事,不敢有丝毫怠慢。” 华夫人对着四周的人贩商人微微一笑,那笑容中蕴含着世间难见的妩媚与诱人之态,勾人心弦,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风情。 不论是商人还是奴隶,都不由自主地被她的魅力所吸引。 “那妾身在龙靖府那边恭候各位了。” 随后华夫人便与护卫们转身离去,在人贩们贪婪的目光中缓缓消失。 第23章 流民与瘟疫 华夫人的举动如同一颗巨石投入本就风波不宁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两日后,她以数千两白银买空了整个人市驱口的消息,再次震惊了庐州城上下,成为城中饭后茶余的热议焦点。 城中大到蒙古贵族,小到驱口流民,皆对此事议论纷纷,有的感激涕零,有的不屑一顾,也有的仇富心态作祟,但无一不对华家家底的雄厚表示惊叹。 华家究竟还有多少财富?这些白银又是从何而来?一时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但整个天下只有三人知道其中的真相,以及这些白银究竟是什么东西。 …… 两日之后,庐州城城西。 庐州城西边此时正在被瘟疫肆虐,惨绝人寰的景象如同肿瘤一般在城西快速扩张。 城西这片原本还算富饶的地区此时除了流民再无其他人,居住在此的商贾贵人也早就举家搬离,将自家大宅低价挂牌出售,深怕感染瘟疫突遭横祸。 城西的大街小巷弥漫着死亡的气息,阴沉而压抑。街头巷尾流民们横七竖八地躺着,但哪怕是流民,也会把身患瘟疫的流民视为更低一等的畜生,把这患病的从流民聚集地中驱逐出去。 流民中传播的瘟疫很好辨认,因为这种瘟疫会让人的皮肤上呈现出一种可怕的暗黑色,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黑斑和肿块,这些黑斑和肿块又硬又疼,仿佛恶鬼在他们身上留下的印记。 而被驱逐后的患病流民只能孤苦伶仃地寻找一片角落,无力地瘫倒在地上,他们痛苦地呻吟着,却无人能施以援手。 这些流民被苛捐杂税层层剥削,逃命时还要被官兵强盗烧杀劫掠,浑身上下除了一具濒临死亡的肉身,再无其他任何价值。 流民早已无钱去看病,只能在默默煎熬等死。 街道上尸体无人收殓,堆积如山,腐臭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饥饿与疾病相伴,成百上千的流民死亡让瘟疫的蔓延更加肆无忌惮。 常人置身其中,犹如行走在人间地狱。 …… “妈妈,莉亚好难受...” 在城西一个用树木破布搭建起来的小草棚里,一位年轻的妇人温柔地抱着怀中的女儿,妇人怀中小女孩艰难地发出声音,声若蚊蝇,她的小手紧紧抓着妇人残破的衣角,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妇人轻轻地抚摸着小女孩的额头,她的手指粗糙却充满了温暖。 妇人尽力掩饰自己的疲倦和焦虑,温柔地说道:“莉亚乖,你把这碗粥喝下填些肚子,妈妈就去找大夫开药,等妈妈回来给你煮药汤,你喝下后肯定会好起来的。” 母女身旁,一个瓷碗内煮着一些稀米,这是妇人千辛万苦才从那些大户人家的家仆手上换来的。稀薄的米汤在火光中摇曳,散发出微弱的热气,却也给了她们一丝温暖。 小女孩听到娘亲要去找大夫,小脸上的苍白顿时褪去了几分,小女孩憋红了脸努力想装作自己并无大碍。 “妈妈又要去城北吗?妈妈每次从那回来就浑身是伤,莉亚还撑得住,莉亚不想妈妈去。” 妇人听到自家女儿这样说后微微一笑,将热粥吹凉后缓缓喂入女孩嘴中,笑容中带有一丝苦涩:“莉亚不用担心妈妈,那些只是一点小伤,你看妈妈到现在都没有得病,说明妈妈身体好着呢。” 妇人的样貌是中原少见的金发碧眼,在元廷中属于色目人,虽然如今沦落为流民。 她的容颜已被风霜侵蚀,却依然难掩昔日的风华。她的碧色眼眸曾经动人闪耀,如今却只能在这庐州城的一隅,映照着无尽的苦难与沧桑。 小女孩的发色面貌与妇人相似,喝下稀粥后脸色依旧苍白,她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瘦弱娇小的身体因为高烧而不断颤抖。 母亲看着女儿,心中如同刀绞,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找到救治莉亚的方法,即使这意味着她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妇人在元朝属于西方的色目人,是从丝绸之路行商来到元朝的,后来与一位元廷的色目人士兵结为夫妻,育有一儿一女,妇人有点小钱生活也还算圆满。 但好景不长,因为元廷的包税制与编户制,再加上横征暴敛导致家庭破碎,丈夫因为战败被元廷贬为驱口,而妻儿三人也被元廷卖给人贩,妻儿三人卖身之钱全部用来偿还丈夫所欠的税款。 在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里,母子三人的命运被牢牢掌握在人贩子的手中,他们的生活堪比地狱。 他们每日仅能获得一小碗半生不熟的稀粥,那稀粥清可见底,难以果腹,而他们所居住的环境,更是恶劣至极,与猪狗无异。 妇人的儿子儿子,那个曾经活泼的少年,在一次因绝望而引发的顶撞中,惨遭人贩子的毒手,被无情地殴打致死。妇人得知噩耗,心如刀割,悲痛欲绝。 随后厄运再次降临,女儿莉亚感染了瘟疫,病魔的阴影瞬间就笼罩着她脆弱的生命。 而人贩子在运送母女二人前往南方时发现了女儿异样,连忙就要将她抛弃在荒郊野外,任由她自生自灭 儿子已经没了,妇人哪能看着女儿也曝尸荒野,她假扮自己也得病,与人贩说自己同样感染了瘟疫,人贩子恐惧瘟疫的蔓延,便将她和女儿一同抛弃在了荒野之中,妇人便带着女儿一起南下逃亡。 进庐州城时,若非有个好心的军爷看母女二人太过可怜,心生怜悯没有搜身,母女二人只怕也早已死在了城外。 妇人轻手轻脚地喂着莉亚白粥,那粥虽清淡,却是她能给予的全部温暖。她的动作温柔而缓慢,仿佛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 莉亚喝完了粥,妇人将莉亚抱入草棚的最深处,用捡来的破旧衣物将莉亚盖好,细心地掖好每一个角落,以免寒风侵袭,让莉亚着凉。 “莉亚乖,在这里等妈妈一会,城北的大夫已经备好了药,妈妈现在就去取回来煮给莉亚喝。” “那母亲一定要早去早回哦,莉亚会乖乖的在这等母亲回来的。” 莉亚便乖乖地点了点头,她的声音虽小,却透着一股坚定和懂事,很乖巧的躺在草棚中休息,还用四周的破布把自己隐蔽好,让外人难以发现。 妇人见莉亚如此乖巧,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对着莉亚露出一个灿烂温暖的笑容,仿佛是这小草棚中仅有的一缕光。 莉亚躺在草棚中,用四周的破布把自己隐蔽好,只留下一双明亮的眼睛,目送着母亲离去。她一直看着妈妈离去的方向,心中祈祷着妈妈不会再受伤,能平平安安地归来。 第24章 雨落庐州 然而妇人这一去,太阳已经开始渐渐落下时莉亚也没有见到妈妈回来,莉亚开始焦急不安起来,却又束手无策。 当天色逐渐变得昏黄时,莉亚终于看到了自己母亲的身影。她怀中紧紧抱着两个包裹,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缓缓地朝着莉亚走来。 当妇人走近时,莉亚的小脸顿时惊慌了起来,她发现母亲身上的伤口比之前更多了,鲜血渗透了她的衣衫,伤痕累累。 妇人身上本来就已经破旧不堪的衣服,此刻又被撕开了几个大大的缺口,露出了里面脏兮兮的肌肤,而她的脖子和手臂上都布满了乌黑发紫的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比之前几次受过的伤更甚。莉亚心疼得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心中如刀绞般难受。 就在她即将放声大哭的时候,妇人急忙伸出手捂住了莉亚的嘴巴,生怕哭声引来其他人。 妇人面带微笑,轻轻地将莉亚拥入怀中,然后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用油纸树叶包好的东西放在莉亚面前,仿佛要给她一个惊喜。 接着,妇人慢慢地打开纸包,莉亚惊讶地发现里面竟然是半只还未吃完的烧鸡,尽管烧鸡上沾了一些泥巴和污秽,但在莉亚眼中却如同稀世珍宝一般。 莉亚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盯着盒中的烧鸡,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莉亚从小就特别喜欢吃鸡,但是自从她们母女俩沦为驱口流民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吃到肉了。 “莉亚别哭,妈妈可是带了你最爱吃的鸡肉,你先在草棚里吃着,别让别人看见,妈妈给你煮药汤。” 莉亚发现妈妈遍体鳞伤的身体,衣服也破烂不堪,显然遭受过残酷的折磨。尽管如此,妇人还是努力保持着微笑,安慰着她不要哭泣。莉亚心疼地看着母亲,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妈妈你先吃吧,莉亚不饿,妈妈还受了伤,妈妈吃了肯定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莉亚看着眼前的半只鸡,舔了舔嘴唇,却没有动手去抓,而是推到母亲面前。 妇人摸了摸莉亚的头,眼中满是温柔和爱意,轻声说道:“莉亚先吃,你的身体最重要,你若吃不完,等妈妈煮完药汤再吃剩下的就可以。” 说完,妇人微微摇头,将半只鸡放在莉亚身前,随后开始解开药包倒入瓷碗中,为莉亚开始煮药。 莉亚看着眼前的半只鸡,心中充满了喜悦和感激,她知道这是母亲对自己的爱和关怀。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鸡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感受着那久违的肉香和口感。 几年都未吃过肉的莉亚此刻双眼发亮,仿佛忘记了所有的痛苦和疲惫。 片刻后,药汤那股浓重的苦味便传了出来,弥漫在空气中。 妇人将药汤稍微放凉后,便端起碗,用小勺舀起药汤,轻轻吹凉后,喂着莉亚喝下。 每一勺药汤莉亚都是一口吞下,尽管那味道苦涩难咽,但她还是强忍着不适,努力咽下每一口。 浓厚的苦药味在嗓子中弥漫,让她感到一阵恶心,但她还是拼命忍着呕吐的欲望,将药汤一点点喝下。 妇人看着莉亚艰难地喝下药汤,心疼地问道:“莉亚,苦吗?” 莉亚摇了摇头,脏兮兮的小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她看着妈妈手中的药汤,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轻声说道:“这是妈妈辛苦为莉亚求来的,莉亚不能浪费,为了妈妈,我一定要把它全部喝完。” 说完,莉亚自己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着那苦涩的药汤。每一口都让她感到一阵不适,但她仍然坚持着,直到最后一滴药液被她咽下。 随着药汤的下肚,莉亚的脸色逐渐变得红润起来,原本颤抖的小手也慢慢停止了抖动。她的身体不再像之前那样寒冷,而是渐渐恢复了温暖。 看着莉亚的模样,妇人轻轻呼出一口气,心中的担忧终于得到了缓解,仿佛放下了心头的重担。 妇人她温柔地抚摸着莉亚的头发,眼神中充满了慈爱和欣慰,缓缓说道:“妈妈今天有些累了,先去睡会,这鸡就留给莉亚吃吧。” 说完,妇人轻轻地躺在草棚旁边,用自己的身体紧紧地包裹住莉亚,仿佛筑起了一道坚实的城墙,保护着莉亚不受任何伤害。 而莉亚将剩下的鸡肉在此包裹好,藏在草棚最里面,生怕被其他流民闻到鸡肉的香味。 莉亚随后钻入母亲怀中,感受着母亲的关怀和爱护,她静静地依偎在母亲身边,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宁。 她知道,无论生活多么艰难,只要有母亲在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莉亚默默地祈祷着,希望母亲能够早日康复,希望她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妇人看着可爱的莉亚,眼中满是慈爱和怀念,最后亲吻了一下莉亚的额头,将莉亚那可爱的模样深深刻在脑海中,随后便闭眼沉沉地睡去了。 莉亚,这个词在妇人故乡意为“神圣的誓言”,在妇人的母教中象征着被神选中的孩子,莉亚一定能在这个世界坚强的活下去的。 ...... 天空中的太阳已经缓缓西沉,太阳的余晖洒满了庐州城的每一个角落。 此时,小妙站在城中最高的淮西楼顶,手中轻握着一缕长长的须毛,散发着淡淡光芒,这并非寻常之物,而是来自李霄身上的龙须,散发着神圣而不凡的气息。 这缕龙须在小妙的掌中轻轻摇曳,它的光芒柔和而神秘,仿佛蕴含着天地间的灵气。每当小妙握着这缕龙须时,浑身都能感受到一股温暖的力量在体内流转。 小妙看着手中的龙须,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她记得,曾经师父李霄还把自己放在祂头上,让自己抓着长长的龙须到处爬,那时的自己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当时的情景,把刚巡山回家的重八师兄吓得不轻,至今想来,仍让她忍俊不禁。 小妙只是沉浸在回忆中片刻,便取出了火石,轻轻一擦,点燃了手中的龙须。那龙须被点燃后,竟然发出了金白色的火焰,这燃烧的火焰不像是凡火,它纯净而神圣,似乎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小妙随后松开了手,让龙须随着大风飘荡,如同一条金色的火龙在天空中翱翔。 只见龙须越飞越远,逐渐升高,金白色的焰火在空中四散,如同烟花绽放,绚烂而短暂。龙须被烧到最后时,居然发出了一团刺眼的光芒,那光芒如同一颗太阳,照亮了整个庐州城。 轰! 龙须消散的瞬间,原本宁静的天穹突然翻涌起了波澜,那声巨响如同龙吟九天,让庐州城的大地都为之颤抖。 庐州城上空中,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被迅速被昏暗起来。浓厚灰暗的乌云如同千军万马般集结而来,遮天蔽日,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阴暗之中。 云层厚重得仿佛能挤出水来,它们在天空中翻滚、堆积,交织出一道道骇人的雷霆,渐渐形成了一片压抑的天幕。 小妙没有离开,看着越来越阴暗的天气,小妙俯身坐在阁楼楼顶,暴雨将至的狂风吹散了小妙的发束,乌黑柔顺的发丝不时拂过她的脸庞,宛如细腻的水墨在空中挥洒。 雨滴渐渐滴落在小妙身上,她的衣裳逐渐被雨水浸湿,显露出她那曼妙的身姿。雨水沿着她的颈项滑落,勾勒出她优雅的锁骨线条。 她的衣裳,本是轻柔的丝质,此刻却因为雨水的浸湿而变得沉重,却也更加贴合她的身体,完美地包裹着她的娇躯。小妙的身姿在雨中被勾勒得淋漓尽致,展现出一种别样的美感。 小妙的身影在雨中显得格外孤独,却也异常坚定。 轰轰轰! 终于在一声声雷鸣的伴随下,天空犹如被撕裂开来,瓢泼大雨如瀑布一般从乌云中疾驰而下,如同天河决堤,带着万钧之势,倾泻而下,如滔天骇浪般席卷人间。 小妙在楼顶静静地坐着,任由雨水泼洒,她的目光穿透雨幕,观察着雨中的众生百态,抚摸着脸颊边的龙形耳坠,心中默默回想着师父的话语,期待着这场雨能带来奇迹。 这天下众生也在苦苦等候着一场奇迹。 第25章 血泪无痕 庐州城被突如其来的暴雨笼罩,如同天怒人怨的宣泄,无情地冲刷着这座古老城池的每一个角落。 雨点如注,击打在城中房屋的瓦砾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伴随着流民们无助的呻吟,构成了一曲悲怆的交响乐。 在城西的一隅,莉亚和妇人的小草棚在暴雨中显如此脆弱渺小 ,仿佛一片飘摇的落叶,转瞬间便被倾盆大雨冲垮。 莉亚原本蜷缩在草棚的角落中熟睡,但阵阵雨水无情地将她从空无一物的睡梦中唤醒。 莉亚醒来时发现自己浑身已经沾满了泥水,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瘦弱纤细的身体,带走了尘埃,却也带来了刺骨的寒意。 她抬头望向头顶昏暗的天空,那里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显然这场暴雨还要下很久。 莉亚看着这瓢泼大雨露出了笑容,她早已习惯了这样,大雨并有什么不好,这是她们唯一能获得的干净水源了。 在过去逃亡的路上,只有下雨天她和母亲才能清洗一次身体,但十几天都不一定能遇到一场大雨。 雨水倾盆而下,冰冷的雨水清洗着莉亚的身上的污泥浊水,莉亚起身想用瓷碗接水时,她却发现自己身上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爽快。 她惊讶地站起身来,仔细搜索着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身上那些恶心腥臭的黑斑和肿块,竟然在这雨水的洗礼下消失不见了,四肢的僵硬麻木也尽数消退,而自己身上曾经被人贩鞭打留下的伤口血痕,居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莉亚小脸上满是欢欣雀跃之情,她的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激动和感激,她想,这一定就是妈妈曾经给她讲述的神迹,是神明天使赐予了她新生。 莉亚看着自己已经恢复如初的身体,心中充满了喜悦,如果连自己这样严重的伤势都能痊愈,那么妈妈肯定也不会有问题。 于是莉亚俯身轻轻推了推妇人,希望能将她唤醒。然而,尽管她用尽全力,妇人却毫无反应,仍然静静地躺在地上沉睡。 莉亚开始感到不安,她加大了力度,摇晃着妇人的肩膀,并大声呼喊:“妈妈!快醒醒啊!” 但妇人依然紧闭双眼,没有任何回应。莉亚的声音渐渐变得焦急起来,泪水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妈妈不醒来,难道是因为她太累了吗? “妈妈,妈妈,你快醒醒,莉亚痊愈了!我们得救了!这场雨是神仙天使赐下的!” 在这狂风骤雨之中,莉亚歇斯底里的呼喊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但又那么震耳欲聋。 “妈妈你快醒醒看看我啊......” 莉亚不停地叫喊着母亲,声音中充满了急切和希望,她的小手不断地摇晃着妇人的身体。 莉亚希望妈妈能够醒来,希望妈妈只是因为太累沉睡在梦中,希望妈妈能再次面带笑容给自己一个温暖的拥抱,与自己一起分享这份奇迹。 然而,无论莉亚如何呼唤,如何摇晃,妇人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面上依旧带着微笑,却没有任何回应,再无任何生机。 莉亚的声音逐渐变得哽咽,眼前这一幕让她不敢相信。她加大了力气,更加急切地呼唤着母亲,但回应她的只有雨声和风声。 莉亚的心中越来越绝望,她的眼泪混合着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她不敢相信,刚刚还与她相依为命的母亲,就这样离她而去。她的声音从急切变成了哀求,从哀求变成了绝望的哭泣。 “妈妈,你不要离开我,我一个人害怕...” 莉亚的哭声在雨中回荡,她的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仿佛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将母亲留在身边。 但无论莉亚如何努力,母亲依旧没有醒来。莉亚终于崩溃了,她在大雨中嚎啕大哭,她的哭声撕心裂肺,似乎响彻了整个庐州城。她的心中充满了悲痛和无助,她不知道自己孤身一人,该如何面对这个冷漠残酷的世界。 片刻后,在这凄风苦雨之中,莉亚耗尽了体力,喉咙沙哑,连泪水都无法流出,无力再去哭喊。 年幼的莉亚目光空洞,心中充满了绝望和哀伤,她凝视着母亲那最后时刻依旧微笑的面容,感受着母亲渐渐消失的气息,心如刀绞,小脸上居然哭出了血泪。 在这一刻,莉亚心中升起一个可怕的念想。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妈妈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换取了她奇迹般的痊愈? 这个念头如毒蛇般缠绕在她心头,让她痛苦不堪。她宁愿相信这是一场噩梦。 无论她如何祈祷,现实都是如此残酷,妈妈再也不会醒来。 莉亚的心中充满了自责与悲痛,她的血泪与雨水交织,滴落在母亲的脸上,仿佛在诉说着无声的哀求,希望真的有神明天使来拯救自己的母亲。 突然一道巨大的闪电划过苍穹,犹如一条巨龙盘踞在夜空中,照亮了整个天空。 那一瞬间的光明,让莉亚的世界从黑暗中短暂解脱。 莉亚抬头望去,只见一位女子从天而降,她的身姿轻盈,仿佛踏着雨水在空中漫步。 女子披散开的长发在风雨中飘扬,如同夜雨中的仙子,气质超然风姿绰约,女子仿佛不受狂风骤雨束缚,每一步踏下,都似有莲花在雨中绽放,不似凡人。 莉亚看着从天而降的美丽女子,似乎眼前的女子就是妈妈曾经说过的神仙。 这位女子就是莉亚此时唯一的光明,莉亚开始不顾一切地向女子磕头,她的小小的额头在泥泞中留下了一道道痕迹,但她毫不在意。 滂沱大雨之中,莉亚眼中充满了恳求和期待,声音中带着哭腔,绝望与恳求从声音中溢出。 “神仙姐姐,你一定是神仙吧?莉亚求求你,救救我妈妈吧。” “莉亚会一直给你当奴隶侍奉你的,莉亚很乖的,你说什么莉亚都会做的,求求你让妈妈活过来吧。” 莉亚跪在泥泞中,小小的手掌紧握着泥土,仿佛要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她的额头上,血泪与雨水交织,发白的嘴唇颤抖着。 在这磅礴大雨的雨幕中,女子的身影如同一抹流云,轻盈而飘渺,但此时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 莉亚眼前的女子正是小妙,小妙已经记不清这是城西中第几次遇到流民向自己求救了,今日她已经救了不下二十人了。 但在庐州城这万千流民之中,却依旧显得微不足道。 小妙蹲下检查起了妇人的身体和呼吸脉搏,这妇人早已死去多时,在自己唤雨之前就离开了人世。 小妙心中涌起了一股心酸和难过,最终也只能遗憾的对着莉亚摇了摇头。 但眼前的小女孩依旧在磕头乞求,她的心中充满了无助和恐慌,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些绝望的祈求。 莉亚的小脸上血泪混杂着雨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她母亲身上,仿佛这场大雨都在为她哭诉。 小妙看着莉亚那绝望的眼神,那无助的哭泣,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哪怕她现在是神仙的弟子,小妙也无法逆转生死,她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 这庐州城内还有多少这般惨剧在发生?这天下又有多少呢? 小妙看着女孩愈发心疼,就在准备开口劝阻,耳旁突然响起来了李霄的声音。 “小妙,将你的耳坠斩断,把其中一块磨成粉末喂入这女子嘴中,便能让这女子起死回生。” 第26章 龙靖府 “嗯......我这是在?” 妇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迷茫,她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醒来,仿佛沉睡了许久。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束刺眼的烛光,那光芒虽然强烈,却带着一种温暖的力量,让她感到了久违的安心。 随后妇人发现自己身下的不再是那冰冷刺骨的破布草皮,而是一张柔软而温暖的床单,她已经几年没有睡过床铺了,那床单的触感让她几乎怀疑自己是否已经离开了那个苦难的世界。 她缓缓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明亮宽敞的房间里。房间内的一切看起来都是崭新的,桌椅床铺,房间中的每一件家具都散发着淡淡木香,仿佛刚刚从匠人的手中完成。 妇人发现自己所穿的衣服,也被换成了全新的白色布裙,衣服布料的质感和色彩皆是上等,让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感。 妇人仔细环视了一圈房间,妇人发现日常生活所需的物品一应俱全,从洗漱用品到烹饪器具,每一样都摆放得光洁如新,整整齐齐摆放在房间中,仿佛有人早已为她的到来做好了准备。 妇人看着四周的环境,心中充满了震惊和感激。她不认为自己配睡在这样的房间中,除了死后的天堂,她找不到其他的解释。 随后,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儿莉亚,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担忧,她虽然已经死去,但女儿不知会怎么样。 妇人刚拉开被子准备下床,就发现自己的女儿莉亚就睡在了自己身边,女儿睡着时的小手还紧紧地拉扯着自己的衣服。 “莉亚!” 妇人发出一声惊呼,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她连忙抱起莉亚,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妇人发现此时的莉亚也被洗得白白净净,好似刚刚洗完澡。而且妇人还注意到莉亚身上的那些恶心难闻的肿块也消失不见了。 莉亚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被妇人弄醒,她睡眼惺忪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然而,当她看到妇人已经睁开眼睛时,心中的喜悦瞬间涌上心头,她瞪大了眼睛,眼中闪烁着惊喜和激动的光芒。 莉亚毫不犹豫地扑向妇人,紧紧地抱住了她,她的双臂紧紧环绕着妇人的身体,仿佛要将她永远留在身边。 豆大的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她害怕这一切只是一个梦境,而她的妈妈会随时消失不见。 \"妈妈!真的是你吗?你真的活过来了,莉亚好担心你……\" 莉亚哽咽着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担忧和思念。她不敢放手,生怕一旦松开手,这个美好的时刻就会溜走。 妇人感受到莉亚的拥抱,她也紧紧地回抱了莉亚,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妇人的眼神中透露出对女儿深深的爱意和愧疚,轻声安慰道:\"让莉亚担心了,但妈妈没事,你看,妈妈现在身上的伤痕都不见了。\" 妇人露出一个温暖且坚强的微笑,随后把自己的袖口挽了起来,此时妇人的手臂白皙光滑,再也不见丝毫伤痕。 莉亚抬起头看着妇人的脸,似乎还是不敢相信,她用小小的手轻轻抚摸着妇人的脸庞,感受着她的温度和真实存在,仿佛在确认这一切的真实性。 莉亚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但听到妇人的话,她心中大石头也终于落地。 妇人轻轻捏了捏莉亚圆润的脸蛋,感受着那真实而温暖的触感。 此时的莉亚再也没有了往日病态的苍白,圆滚滚的脸蛋上洋溢着健康的红润,再也不见半点虚弱憔悴之色。 妇人终于确信,她们母女二人真真切切地还活着,看莉亚高兴的模样,自己母女二人应该是遇上贵人了。 妇人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满是感慨,随后她有些好奇地向莉亚问道:“莉亚,你知道是谁救了我们吗?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吗?” 莉亚听到妈妈的问题,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欢快地回答道:“这我知道,神仙姐姐说这里是龙靖府,是专门收留我们流民和驱口的地方。” “昨天?神仙姐姐?龙靖府?” 妇人皱起眉头,努力回忆着自己闭眼前的最后一些记忆。她依然清晰地记得当日的景象,那时的她已经深知自己命不久矣,但唯一的愿望就是喂莉亚喝完药汤后,依然能够陪伴在莉亚身边。 最后她用尽全身力气回到了那个简陋的草棚,拼尽最后一口气给莉亚煮完药汤后便昏死过去。 “昨日下大雨之后妈妈一直昏睡不醒,后来从天上飞来了神仙姐姐,她将妈妈背到这里,磨了药喂给妈妈吃,还给莉亚吃了好美味的饭菜,神仙姐姐说妈妈今天就会醒来,神仙姐姐果然没骗莉亚。” “妈妈,我们现在住的这栋楼可是有四层呢!高的不得了,住着好多好多人呢。” “听神仙姐姐说这里叫龙靖府,专门收留照顾我们这些流民驱口的,是什么华家建起来的,但华家对他们每个人都很好,他们还都很佩服神仙姐姐。” 莉亚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像一只欢快的小鸟,围绕在妇人的膝边,叽叽喳喳地讲述着昨日的奇遇。 妇人聆听着,脸上的表情由最初的怀疑不安逐渐转变为惊叹和深深的感激。她从未想过,在如今这个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的世道中,竟然还有着如此慷慨与仁慈的大善人。 妇人抚摸着莉亚的小脑袋,莉亚那柔顺靓丽的金发在窗外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妇人眼中闪烁着泪光,心中充满了对这个未知恩人的感激。 妇人对莉亚说道:“莉亚,华家慷慨和那位神仙姐姐的慈悲善举我们应该铭记在心的,我们未来若有机会,哪怕以我们微薄之力,也要回报恩人们的大恩大德。” 莉亚满脸笑容地点了点头。 随后妇人开始祈祷,声音中带着一丝虔诚,看向窗外晴朗明媚的天空,仿佛在向不可见的神明祷告。 “至高无上的神明啊,艾琳娜由衷地感谢你慷慨大方的馈赠,愿你以后能一直保佑我们的恩人,愿您的光辉永远照耀他们,保佑他们免受一切灾祸与不幸。” 第27章 街谈巷语 庐州城南处,在这有一家名为“雅韵轩””的客栈。客栈的门口挂着两个红彤彤的大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此刻已临近饭点,烈日当空,客栈门前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而客栈门前站着一位店小二在门口便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迎宾接客。 “王公子,您今日来这么早?楼上雅间几位公子都等着您呐。” 店小二突然见远处走来一年轻公子,连忙上前恭迎问候,他知道这位王公子是城南大户王家的公子,是客栈背后东家的贵客, 只见那王公子身着一袭月白色的云纹锦袍,腰间束着一条镶着美玉的腰带,身姿挺拔,剑眉星目,举手投足间尽显富贵之气。 “今日闲来无事,想早些来与诸位兄台聊聊。” 王公子微微颔首,大步踏入客栈内,随着小二走上三楼,走向自己常去的那间名为“浮云”的雅间。 只见雅间内布置典雅,墙上挂着几幅名家字画,一侧摆放着一个古色古香的书架,上面整齐地陈列着书籍和古玩。 几位富家公子正围坐在一张方桌上,悠闲地喝茶闲聊,高谈阔论。 他们身下坐着雕花檀木椅,散发着淡淡的檀木香,方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茶具和美味新鲜的小菜。 “你们几个怎么整日都喝这些,我说过白日就应该喝江南茗子茶。” 王公子刚一进屋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色,便朝小二说道:“小二,把本公子留存在店里的茗子茶泡好拿上来,顺带上几个肉菜,本公子饿了。” “好嘞,王公子您稍等!” 小二应了一声,赶忙下楼去准备了。 王公子进屋后与几位狐朋狗友打了声招呼,随后便坐在临窗位,看着客栈后面的另外一条街道。 此时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有各家贩子摆摊叫卖,也有不少百姓出游逛街,生机勃勃十分热闹,不再是半个月前流民入城后那般空旷死寂。 王公子一边看一边说道:“这几日流民驱口都因为华家消失不见,生意景象愈渐复苏,这城中人气好了不少,不至于太过冷清。” “那是,这华家近日可是出尽了风头,竟花百万白银扑买了整个庐州路,这事听说已经上了当今圣上的御案。” 一位身着蓝色长衫,头戴玉冠,面容白净的公子率先说道,他手中轻轻摇着一把折扇,眼神中透着一丝羡慕。 王公子身侧一位身着绛紫色华服,腰间挂着一块碧绿玉佩的公子附和道,这位公子他生得浓眉大眼,说起话来眉飞色舞。 “可不是嘛!那华夫人也是极为厉害,花了数千白银买空了城中人市,听说华家还准备去其他州县人市买驱口,可不得了!” 紫色华服公子旁边的一位锦衣公子吃着小菜喝着酒,听闻此话双眼眯成一条缝,神色轻浮起来,露出一副色相。 锦衣公子开口向众人打听:“这位华夫人是从何处而来?之前似乎没有听过的华家有这么美艳的一位夫人。” “据我下人打听,这华夫人原本是嫁去了濠州,给一位茶商做了夫人,但因为濠州天灾人祸连连,只能带着家产回到庐州躲灾,而他丈夫在来庐州的路上便死了。” 那锦衣公子继续一脸色眯眯地表情说道:“那华夫人如此容貌那般身段,岂能让她继续当个寡......” “打住,这雅间内能上谈国策下谈流民,但我说过,不可讲伤风败俗、心术不正之事。” 王公子突然出声打住了锦衣公子的话语,一脸正色地说道,王公子此话一出让在座的几位公子一时都有些拘谨。 锦衣公子略有不满地说道:“王启明,你这可就误会我了,君子色而不淫,爱美之心人人皆有......” “咳咳,诶,诸位可有听说那华家还在城西买了大片土地?” 此时一位身材消瘦,面容清秀,穿着淡青色长袍的公子接着说道,将刚才那不适的话题绕过去。 “听说华家还在城西修建了个什么龙靖府,传闻那个龙靖府里的高楼一夜之间就拔地而起了,每栋都足足有四层楼高,现在城中都说那楼是华家请道家真人施法,让什么搬山力士建成的。” 其中一位年纪稍小的公子有些好奇地说道:“这华家又发粮又给钱,花如此多白银收留这么多流民驱口,大肆做这收买人心之举,这庐州路内的蒙古贵族就不怕华家聚众造反吗?” “动动你的脑子,这华家刚给元廷付了百万白银,他们如果造反,这收税权他们问谁要啊?他们还怎么名正言顺地收银子啊?” “哈哈哈,当今天下说到底还是元廷的天下,莫说是华家,哪怕是江南沈家,对元廷也得毕恭毕敬的伺候好。” “哦……这么说来也是。” “王公子,你说这华家的家底何时这么厚了?这几日花出去的钱少说都有十万贯,再加上半月前的百万两白银,这白银之多,只怕比王家都还富有了。” 王公子闻言思索了片刻,随后缓缓说道,语气沉稳似乎毫不惊讶:“这么说来也确实可疑,华家靠贩盐起家,虽然在省内都算得上高门大户,但华家最近这些花费可不是一个家族就能承担起的。” “这华家当真是有神佛相助,凭空给他们变出了这么银子?” “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佛鬼怪,不过是那些神棍诈客用来行骗的手段罢了,捅他个十几刀照样一命呜呼,不值一提。” “倘若真有神佛能变出百万白银,这些神佛还用端坐在寺庙中?还用我等凡俗庸人给祂们塑金身?” 这时,又一位公子说道:“真说起神迹,你们可还记得前几日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那才是真正的神迹,竟把城中肆虐许久的瘟疫尽数消灭,还治好了许多百姓的病痛顽疾。” “诶,就因为这事,我家老头子也健壮了不少,这几日还把家中的神案翻新了,天天都要亲自去上三炷好香。” “你一说我想起来了,这几日我家的香铺也因为这事生意极好,天天都有人来买香,城中现在几乎人人都拜神念佛。” “说不定是这城中真有什么祥瑞之物,看城中百姓苦楚,引发了这场暴雨。”一位公子摸着下巴思索着说道。 而那位蓝袍公子提出自己的想法: “也有可能是某位密宗高僧在此地诵经祈福,感动了上苍。” “密宗还能有高僧?徐白狗,你昨晚睡昏了头吧?那群比妖魔还邪门的秃驴要是来了,我立马就跑去江南。” “依我看,或许是有巢湖中的龙王爷心生怜悯施展了绝世神通,特意为拯救咱们这座城。” 突然,王公子身旁的一位黑袍公子突然压低声音说道:“诸位可有听说城中近日还有一则传闻?” “快说快说,莫要卖关子。” “就是就是。” 随后这位黑袍公子神秘兮兮地说道:“最近城中传闻有一位绝色女侠,身姿婀娜,容颜绝世,却有着非凡的身手和侠义心肠。 “她时常出没于流民驱口之中,救助那些贫病交加的流民,宛如仙女下凡。 “但若遇到恶人刁民,也会以雷霆手段显菩萨心肠。” 众人听闻,皆露出惊叹之色,纷纷猜测这位女侠的来历和身份,但最令人感兴趣的,还是这位女侠的姿色。 “莫不是正一道里哪位真人的晚辈来游历世间?” “或许是哪位隐世在庐州的高人之后?” “不管怎样,此等侠义之举,实乃令人钦佩啊!真想亲眼目睹一下这位绝色女侠的风采。” 王公子轻抿一口茶,缓缓说道:“世上总有仁义之人行侠仗义,这些也不足为奇,我倒是想起明日华家便要清理城西的河水,不知这华家打算如何应对这尸河。” 王公子眼神深邃,心中沉思,这几日他对华家行为有种种猜测,但依旧不得其解。 那蓝袍公子听闻此话,想起那尸河景象,厌恶地说道:“那城西的河水的尸骨早已堆积多日,臭不可闻,沾上一点便会患病,城中有几人敢下河捞尸?”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看着华家愿意出多少钱了,但华家如此举措,当真只为了博个好名声?” “反正本公子是不信这华家有如此菩萨心肠,百万两白银花出去只是为了城中百姓的福祉?这话说给那些僧人听都会笑。” “谁知道呢,这如今的华家家主可是华云逸那个老小子,他的心思可难猜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不止这间雅间,整个客栈里都弥漫着对华家种种举动以及这位神秘女侠的猜测与好奇,而与这相似的场景正在庐州城中不断上演。 第28章 华家治河 而这几日城中议论纷纷的侠女小妙,她正坐在淮西楼塔顶,静静凝视着城中那条尸体堆积、恶臭不堪的河流。 小妙摸着如今只剩下上半截的龙形吊坠,轻启朱唇问道:“师父,你说这世上是善人多还是恶人多?” “这天下从未太平过,自然是恶人多。” “那这世上有如此多圣贤书劝人向善,又有这么多严刑酷法惩罚恶人,为什么还是恶人多?” “因为这天下从来就没有人能永远存在,再伟大的人也会有逝去的那天,再完美的秩序也会有腐朽的一天,所以不会有永世太平的世道。” “那难道百姓就应该生活在这种惨无人道的世道中吗?” “那便让天下人都明白,举头三尺必有神明。” …… 在如今的庐州城中,华家宛如一座巍峨耸立的巨峰,势力庞大,威名远播。 百万白银的雄厚财力下,哪怕是蒙古骑兵都要为华家所用,华家之名如浩渺烟波,蔓延至庐州路每一寸土地。如今华家的权势令城中上下都要望而生畏。 也正是因华家的存在,庐州城中的百姓生活井然有序,成千上万的流民都被华家聚集在了城西安顿,往昔那些为非作歹的流民盗匪也销声匿迹,遍布街头巷尾的流血厮杀和争抢打斗亦不复存在。 而城北的人市也被华家买空,之前有个人贩在城中偷了他人儿女去卖给华家,结果华家当场在门口打断了那人的腿,然后把那对孩子送还给孩子原本的父母。 自此庐州城中再无人口买卖,此举让城中百姓赞叹不已,皆对华家大为改观。 庐州城现在的环境好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好,百姓们在安宁和平中安居乐业,大部分百姓都对华家的善举感恩戴德,尊崇之情溢于言表。 而今日则是华家筹备开工净化城中河流的重大时刻。 华家此次排场浩大,三天前就广邀全城百姓在今日正午时分来城西河旁,夸下海口说一日便能让尸河清澈见底,若是办不到,当日来的看客尽皆赏一贯钱。 华家这是想让城中上下都来见证其净化污浊河水之举。 城中上下百姓听闻这个消息,无论男女老少,亦不管是士农工商,皆满怀期待与疑问,街头巷尾也都对此议论纷纷。 贩夫走卒放下手中活计,富商巨贾搁置了家中生意,文人墨客也搁笔离案,就连那深闺中的小女子也忍不住好奇,在家人的陪伴下前来观看。 即将衰败的庐州城如今却渐渐复苏,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华家那庞大惊人的财力,有这般通天手段的华家还能做出何等惊世骇俗之事? 今日这城中百姓都想亲眼看看这华家还有何等能耐,如此大张旗鼓,华家真能把这尸河也收拾了? ...... 治河当日正午,此时河道两旁人头攒动,但每个人站在河道旁的百姓面色都不好看。 因为那河中景象堪称惨绝人寰,无数尸体堆积如山,埋在河中底部,快一月了都未曾清理,再加上五月太阳暴晒,如今这河恶气熏天,众人望而止步。 百姓皆不敢靠近河流,只敢远远站在城河两岸捂住口鼻,也有许多年轻晚辈看着河中景象忍不住呕吐,想尽快离去。 有个身形瘦弱的中年汉子看着河中景象,满脸愁苦,皱着眉头说道。 “这河如此恶臭,加上这五月烈日灼晒,只怕水中已经生出了剧毒之物,人若下河,只怕命不久矣。” 旁边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连连点头,捋着胡须附和道:“谁若敢下河,这之后的死状恐怕也极为凄惨。” 这时,一个贼眉鼠眼的小个子男人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听说前段时间华家收留了不少难民,这华家难不成要用流民的命来捞这河中尸体?” 随后一个佝偻男子笑道:“这成千上万的流民再吃这华家几日,恐怕华家也得破产,此刻那华家巴不得这些流民早日去死。” 一位商人模样的男子道:“想来也是,那华家可是盐商,那华云逸又怎会如此好心为这些贱奴流民着想?如今挣够了名声,只怕这些流民的命都要去填这条河喽。”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壮汉冲过来,怒目圆睁,扬起拳头吼道:“俺打烂你们的嘴,你们敢诽谤俺家恩人!华家从来就没逼迫过咱们,又怎么会喊咱们下河?” 人群中一个衣着稍显体面的书生模样的人,用手中的扇子指着那壮汉,看见这个壮汉有些惊讶:“你不是上月在城北带着妻女一起被卖的驱口吗?” “是,俺之前就是驱口,但俺之前还为元廷卖命当兵嘞!几月前就因为却交不上那什么焰口法会的税,一家子都被元廷卖为驱口。” 壮汉看了那书生一眼,洪亮的嗓门把周围百姓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壮汉指着那几个对华家恶语相向的男人:“如今华家把我们一家买了下来,给我们一家衣食吃住,龙靖府中还有成千上万我这样的人,华家这几日就是派我们去修城墙也没有少我们一分吃住,还说一月能休八天!” “俺知道他们是商人,但他们的心肠远比这种群胡言乱语的小人好!” 壮汉这大嗓门让周围的百姓都看向了他,不少被壮汉说中的人只能装作无事扭过头去,不敢与壮汉直视,像是被看穿了心中丑恶。 随后有不少眼细的人发现,这人群之中有不少人穿着和这壮汉相同的衣服,思索片刻便纷纷想起来,这些人就是华家在庐州城内购买收留的流民驱口。 众人扫视着那些曾经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流民驱口,这些人早已从头到尾都焕然一新了。 今日已然不同往日,这些流民他们的头发被梳理得整整齐齐,脸上的污垢被洗净,身上穿着虽简朴却干净合身的衣物,仿佛脱胎换骨,不再是原本人们眼中厌恶的流民驱口模样。 这些人丝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如今庐州城内只有华家把他们真正当成人,莫说今日只是前来观看捧场,哪怕今日华家让他们下河捞尸,他们也在所不辞。 他们也想亲眼看看,自己的大恩人华家要如何一日内处理这满尸的河流。 这些流民驱口们因为衣服款式相同,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他们的出现也引起了其他来客的关注和好奇。 河边百姓越来越多,众人开始议论纷纷,有人对华家的善举表示赞赏,还有些人则对这些流民驱口的身份感到好奇,但更多的人还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华家的治河之事上。 城中大部分人都不认为华家有能力一日清理完尸河,许多人都觉得华家只是想故技重施,再花钱买个人心罢了。 一日清理尸河纯属天方夜谭,除非这华家真有神仙相助。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了河道两旁上,场面变得越发热闹起来,甚至有货郎贩夫在挑担喊卖。 “华家人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让河道两旁的百姓尽皆望去,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尽头缓步走来的众人。 只见远处众多身影浩浩荡荡地朝着城河最污浊之处走来,威风凛凛气势非凡。 第29章 真龙显现 最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无疑是走在最前端的华云逸和华夫人。 只见那华家家主华云逸身材颀长,剑眉星目,面容俊朗如冠玉,丰神俊逸,一袭黑色的庄重华服着于其身,更衬得他气宇轩昂。 在他身旁的华夫人端庄秀美,蛾眉皓齿,双眸明亮如星,朱唇不点而红,一颦一笑间尽显温婉典雅之态,风姿绰约,一举一动之中都充满了迷人的风韵。 其后的一众护卫个个虎背熊腰手持兵刃,威风凛凛,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势。再往后,众多家丁仆从亦步伐整齐,神色庄重。 不多时华家众人便来到了河边。那场面,真可谓气势如虹,观者无不惊叹。 但不少别家来刺探情报的人都皱起眉头,看着华家这队人不禁发出疑问:“这华家之中既无捞尸人又无河工,甚至连泅水服都没见带,他们打算怎么清理这河中尸体?” 华云逸和华夫人望着这尸体堆积如山的河流,脸上的神态淡定从容,波澜不惊,仿佛这恶臭不堪的景象对他们而言如若虚无。 随后,华夫人身后走出一位壮汉,他虎背熊腰,健壮如熊罴,身上却一身精致的管事打扮。 只见这壮汉朝四周百姓抱拳行礼,向四周高声喊道,声若洪钟:“今日华家将现神迹,声势浩大,还望诸位莫要惊慌!” 言罢,一位绝色佳人缓步从华家众人之中走了出来,刹那间好似仙子临凡,周遭光芒都为之黯淡。 霎时间,周围百姓皆惊呆了眼,尽皆屏气凝神,不敢言语。 只见那女子身材高挑,眉若春山含黛,眼似秋水凝波,似修竹挺立,亭亭玉立,如瀑的黑发随风轻扬,气质似空谷幽兰,堪称完美无瑕。 她的面容精致绝伦,仿佛是神明精心雕琢的绝世之作,让周围的青年才俊看得目光凝滞,移不开眼。 城中百姓无论男女老少,见到此女都不禁心中赞叹,如此绝色当真称得上倾国倾城。 “妈妈,这位就是那天救我们的神仙姐姐,莉亚说过她很漂亮的,你看是不是?” 见女子出现,一个稚嫩的童声陡然响起,话语中满是兴奋与惊喜。 “果真很漂亮,比妈妈年轻时都漂亮不少,妈妈年轻游历四方时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绝色佳人。” 此时艾琳娜抱着莉亚也在围观人群中,看着莉亚所指向的小妙,嘴上一边夸赞心中也对小妙不胜感激,默默祝福着小妙。 “如此绝色刚才置身在华家之中,我等怎会毫无察觉?” 人群中,一位身着月白长衫,手持折扇气质儒雅的年轻才子,目露倾慕之色,轻摇折扇说道。 “最近这段时间在城中行侠仗义的便是这位女子?当真是国色天香,正气浩然,真希望能与她结交一番。” 旁边一位身着锦绣华服富家公子,微微仰头,赞叹道:“这位女子是华家之人?此等姿色,寻遍天下都难以寻出能与之对比的。” 女子不远处,一位身着淡青儒袍,腰系白玉佩的书生,看着女子满脸痴迷,喃喃自语道。“这当真......不是天上仙女下凡尘了?” 一位富商看着女子,情不自禁地流下了口水,随后朝四周大喊道:“可有人知这位姑娘芳名?在下愿意出十两白银买下!” 此时众人议论纷纷的这位女子正是小妙。 在万众瞩目之处,小妙依旧神色泰然,玉手轻轻取下耳边挂着的半块龙形耳坠,随后将那耳坠轻而易举地将其掰断。 刹那之间,小妙手中的耳坠光芒如万箭齐发,迸射而出,云雾雷霆顿时似汹涌潮水,迅速弥漫开来,瞬间将整个天地笼罩其中。 四周百姓见状皆是一惊,云雾之中掺杂着丝丝闪电,在女子周身弥漫,莫非这女子是道家之人?但这施展的又是何方神通道法? 只见一缕耀眼夺目的金光从耳坠之中飞出,在场所有的目光都被这道金光吸引而去,只看那金光越发庞大,随后化作一条气吞山河的金龙横空出世,直冲九霄云外。 那金龙身形在空中愈发庞大,不过短短几下眨眼工夫,金龙的身躯便仿若蜿蜒无尽的雄伟山脉一般,绵延不绝浩渺无垠,横亘于天地之间。 金龙身上金色的龙鳞闪烁着璀璨夺目的金芒,犹如一轮炽热无比的骄阳,光芒万丈其周身光芒之强盛,远远胜过当空烈日,璀璨耀眼到令人根本难以直视。 金龙的头颅仿若一座高耸入云的神岳,光芒璀璨的龙角犹如开天辟地的利刃,龙角之上的纹路仿佛蕴含着天地造化的玄妙。 祂那双眼宛如犹如广袤的星空,群星璀璨交织,浩瀚无际且古老沧桑,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古今往来。尖利的龙牙若擎天柱石让万物惊惧,龙须飘逸,像是夜空星辰连成,闪耀着点点星光。 此时金龙盘踞在庐州城上,犹如遮天蔽日的神幕,周身云雾滚滚如怒海狂涛,电闪雷鸣好似天崩地裂。 此刻,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真龙降临人世间,难以言说的神圣气息在天地之中弥漫开来,天地为之变色,混沌为之震颤。 随后翱翔于天际的金龙缓缓低首靠近城中众人,俯瞰着大地上的万物,在祂庞大无比的躯体下,天地众生如同尘埃般微不足道。 与真龙愈发接近的人们此时更能真实感受到祂的存在,祂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神圣却又恐怖的气息,仿佛能净化天地万物。 祂的每一片龙鳞都犹如烈日,都散发出无尽的威严,令天地为之臣服。 城中百姓目睹如此惊世骇俗之景,皆惊得目瞪口呆,瞠目结舌,满脸的不敢置信。 哪怕此时被那金龙之光照耀在身上,大多数人都恍惚的以为自己置身于一场虚幻的梦境之中。 群众之中不乏笃信宗教之人,他们起初呆愣愣地望着天上的金龙,仿佛灵魂出窍。 有人不自觉地双膝跪地,开始虔诚磕头,也有人因难以承受如此震撼冲击的景象,直接昏死瘫软在地,整个人如烂泥一般,却依旧瑟瑟发抖。 人群之中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僧双手合十,干瘪的嘴唇不停颤抖,望着天上的真龙念念有词,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滚而下。 原本手摇折扇风度翩翩的几位富家公子哥,此刻皆是脸色惨白,手中的折扇掉落在地,身子一歪躺在了地上,眼神空洞无神,仿若丢了魂一般。 突然一个面目凶恶的男子眨眼间便倒地不起,浑身不停地打着哆嗦,身体蜷缩成一团,在恐惧的神色中大声陈述着自己过去犯下的罪恶,仿佛在恳求天上的真龙放过自己。 而艾琳娜则让女儿和自己一样跪倒在地,让女儿绝对不许抬头直视神明,此时艾琳娜神色紧绷浑身颤抖,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辈子居然真的会遇到传说中的神降。 若不得神明允许,与神明对视可是大忌。 真龙凌空仅仅只是出现片刻,城中百姓便各自遭受了不同的遭遇,城中景象顿时混乱无比。 而此时能还能站着的人,除了小妙便只有曾经见过李霄的周家一行人,哪怕是华云逸早有心理准备,也浑身无力地跪倒在地,神色惊恐。 华夫人用尽全身力气去抑制微微颤抖的娇躯,她看着空中的李霄,自己现在才明白过去与一位道士闲聊时所知的话。 神不可知则威不可测。 一时之间,天地万物都在真龙的注视之下寂静无声,众生的灵魂似乎都被真龙所吞噬,仿佛时间都因为这尊不可言说的存在而止步。 突然,一道轻灵的声音像是打破了时间禁锢,犹如开天辟地之后的第一道声音,将众人的灵魂拉回了肉身之中。 “师父,你不会又沉睡了吧?” 第30章 真龙与凡人 小妙的声音清脆而甜美,仿佛是晨曦中的露珠,滴落在了众人心间。 茫茫人海之中,有那几个胆壮之人,此刻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 只见那女子俏立在真龙巨大的头颅之下,仰首而望,与那威严神圣龙眼直直对视。 众人皆惊,在真龙灼灼目光注视之下,这女子竟是毫无半分惊惶与惧意,洒脱不羁地站立在真龙跟前,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之上笑意盈盈,仿若在安然静候着某种未知。 然而过了片刻,小妙却见自家师父依旧如木雕泥塑般纹丝未动,只是无神地望着自己,并未像往常那般,自己一言便能令其即刻清醒过来。 见真龙不再有动静,人群之中更多人壮着胆子缓缓抬起头,偷偷地用余光窥视那女子与真龙,满心狐疑,全然不知眼前这尊神秘莫测的神明究竟是何心思。 小妙的眼眸之中闪烁着灵动狡黠的光芒,那娇俏的面庞之上笑意愈发浓郁,仿佛心中想到了什么极为有趣之事。 在真龙那硕大无朋、遮天蔽日的头颅之前,小妙的身影渺小得如同尘埃微末。 小妙手中出现一张薄纸,随后朱唇轻启,那薄纸居然化作一道符咒,宛如一道流光,朝着真龙疾飞而去。 女子这惊世骇俗的举动,使得原本鸦雀无声的百姓们齐声惊呼,如此大逆不道的亵渎之举,让众多虔诚之人看得目瞪口呆。 见四周气氛有变,百姓们纷纷抬头,尽皆被女子这胆大包天的行径吓得魂飞魄散。 若不是被真龙的威严气势所慑,此刻不知有多少人恨不得生出双翼,飞离这是非之地。 “她疯了?她若把真龙激怒,我们这一城人都得完蛋!” “如此大不敬的举动,她就不怕她和她的亲朋好友一起遭天谴吗?” “娘亲,孩儿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了......” “完了完了,只怕这城中百姓都要死于今日了。” 随后百姓见那真龙的眼眸缓之中缓缓有光芒聚集,那瞳孔中掠过一抹初醒的迷茫,仿佛是从无尽沉睡中悠悠醒来。 祂的目光仿佛穿越了亘古岁月,重新审视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真龙如同远古的神明从深渊中苏醒,带着一丝对现世的困惑与询问,那是一种超脱于尘世的觉醒,对天地万物的全新感知与审视。 百姓们望着真龙苏醒之后缓缓抬起那庞大无比的头颅,皆面露绝望之色,就在众人皆以为神明即将降下雷霆天罚之时,一道轻柔温和的声音在众人耳畔悠悠响起。 “恩......是小妙啊,抱歉,这个神通是为师这几天突发奇想做出来的,昨天稍微有点累睡过去了。” 清醒之后的李霄环看四周,似乎察觉到城中百姓的惊恐,随后收敛了自身的仙气神威,原本遮天蔽日的庞大身躯逐渐缩小。 现在李霄的体型已不足原本的一半。 可即便如此,对于凡人而言自己依然巨大无比,那庞大的身躯凌驾在庐州城空中,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峰,令人望而生畏。 调整完状态后的李霄缓缓接近小妙,也让四周的百姓能把李霄这尊真龙看的更为清楚。 与李霄越发接近,百姓越能感受到自己的卑微与渺小,真正切身体会到真龙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神圣与不可侵犯。 小妙朝着李霄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娇嗔道:“师父你这容易睡着的毛病该改改了,您可把徒儿我急坏了,还以为您修炼出了岔子呢。” 李霄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小妙,毕竟这次确实是自己出了岔子:“为师也没有想到第一次见世是以这等方式,稍有点不熟练......” 随后李霄的目光扫过四周惊恐未定的百姓,微微一笑朗声道。 “方才神威显圣,乃本座一时疏忽,未能收敛神通,导致风云变色,不慎波及到了诸位,为表诚意,以灵雾相赠。” 说罢,只见李霄周身涌起浓浓灵雾,如浩渺烟霞般向着百姓弥漫而去,将跪倒在地的百姓一一扶起。 那灵雾在城中氤氲充斥,被众人吸入之后,只觉神台清明,清气贯体,四肢百骸舒畅无比。而一些年事已高的老人吸入之后,亦是精神矍铄,整具身躯仿佛焕发出年轻几岁的活力。 而一些瘫痪昏迷的百姓吸入灵雾后,不过片刻就清醒了过来,他们看着神圣的李霄方知刚才不是在做梦,面色上充满了敬畏,刚想对着李霄跪拜,便被雾气缓缓扶起。 “不用跪了,我不喜欢这些凡俗礼仪,有话站起来说。” 见李霄不喜跪拜,四周百姓皆是对着李霄俯身拱手行礼,看着真龙浮现在自己眼前,诸多百姓的神色既畏惧又尊敬。 只见一位胆大包天的商贾走到人群最前面,仰望着面前的神龙,诚恳地说道。 “上仙神通广大悲天悯人,还恳请上仙告知神号,鄙人家中稍有薄财,鄙人愿为上仙建道观塑金身,家族后人世代供奉上仙,以表感恩戴德之情。” 这商贾此话一出,再加上李霄刚才的善举,人群中的聪明人尽皆意识到自己眼前可能有一番天大机缘,随后纷纷壮着胆子开口感激李霄。 “仙人莅临,实乃在下生平最大的机缘。在下愿终生侍奉仙人左右,仙人有何差遣,在下万死不辞。” “得遇仙人,乃晚生之大幸。晚生愿以毕生所学,为仙人效力,任凭仙人吩咐。” “仙人救妾身等人于水火,小女子愿侍奉仙人,常伴仙人身旁,为奴为婢,绝无怨言。” 在众人的吵闹时,一位肥胖的蒙古贵族蛮横地拉开众人,快步走上前走到李霄面前。 城中有如此体型的蒙古人自然只有那位哈丹大人。 之前见李霄出现时他躲在百姓身后,如今见眼前有天大的机缘,他便连忙拉开众人快步上前,深怕李霄因这群贱民冒犯而飞走。 “天神!吾乃是庐州城的达鲁花赤,当今圣上是吾的宗亲,天神若是愿意,吾可写一份奏折直达圣上面前,圣上倘若知晓天神下凡,定会以举国之力来供奉天神!” 李霄看着面前喧嚣起来的人们,他们的所想所思在自己眼中毕露无疑,无非就是那些凡人追求之物。 但李霄依旧温柔和蔼,庞大的龙爪指了指面前的小妙,笑道:“我自封神号龙霄君,但我无需你们日夜跪拜或者香火祭祀,你们若想供奉,给我徒儿小妙便可,小妙拿了之后自会有用处。” “至于元廷,没那个必要了。” 在真龙说出小妙为自己徒弟时,四周的百姓们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个个呆立当场,脸上的表情凝固,如同雕塑一般。 不少贵族富商眼睛瞪得滚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静默。 紧接着,有人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意识到小妙之前称呼过真龙为师父,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桩天大的机缘早已被人捷足先登了。 瞬间,原本寂静的街道变成了一片喧嚣的海洋,惊呼声、议论声、质疑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声浪,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席卷而来。 “天哪,这怎么可能?上仙竟然有凡人徒弟!” “刚才那女子喊真龙为师父时我以为我听错了,没有想到那女子真的是真龙徒弟?!” “那女子是华家之人?那这华家得了真仙眷顾,千古留名都未尝不可,未来不可限量啊!” “这汉族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得到天神的青睐?!” 四周嘈杂之声并起,而小妙却如同一朵静谧的莲花,不为外界所动。 小妙目光清澈,对着李霄深深一拜,声音柔和却充满力量,言道。 “既然师父安然无恙,那还烦请师父出手,清理此城中尸河,为百姓营造一方安然之境。” 李霄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为师这具法身留存不了多久,为师这就动身。” 话音刚落,李霄便张开口,吐出一股磅礴灵气,这股灵气如同九天银河倾泻而下,源源不断地冲向那满是腐尸的污秽河流。 灵气所到之处,腐尸化为虚无,污浊尽消,不多时城中河流便焕发出清澈的光辉,波光粼粼,宛如一条条碧玉带环绕着庐州城。 李霄的吐息依旧在持续,口中的灵气犹如天河四海,无穷无尽,在这天地之间翻涌奔腾。在这灵气的浸染之下,庐州城内外皆现祥瑞之象。 城中的枯枝败叶之间,忽然间鲜花盛开,这些花朵散发着淡淡的荧光,香气扑鼻,令人心旷神怡;众多枯死的老树萌出新芽,绿叶如翠玉般晶莹剔透;而一些早已枯竭的古井此时又有清泉喷涌而出,泉水在井中照射出阵阵银光。 只见天际之中有万道霞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向大地,将天地都染上了一层梦幻般的色彩。天幕之中浮现道道彩云,绚烂美丽,将整个天空装点得瑰丽无比。 但此刻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那横跨苍穹的一道道虹桥,雄伟瑰丽,仿佛在迎接李霄这尊天神降临凡尘。 在李霄的灵气浸染之下,庐州城内外皆现祥瑞之象,种种祥瑞纷至沓来、接连不断,可谓是万年难得一见。 城中百姓见此情景,无不震撼至极,纷纷朝着李霄虔诚祈福,感恩戴德之声响彻云霄,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敬畏与感激,有的甚至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第31章 名传天下 在庐州城的苍穹之下,百姓们仰望着那扭转乾坤、改天换地的壮观景象,心中震撼无比。 他们何曾想过,今日三生有幸能亲眼目睹真龙之姿,还能得见如此翻天覆地的神迹。 一些虔诚的信众目睹李霄与这神迹,心生敬畏,欲再度跪拜,却被一股无形的灵雾所阻。他们只得作罢,但口中仍旧念念有词,祈求李霄的庇护与保佑。 李霄没再理会四周百姓的喧嚣,因为此时他有着更为重要的事要做。 自从李霄降临这方世界后,他便一直在洞中犹如被封印一般,有着诸多禁忌束缚着自己,现在他要用这法身剩余的时间,去洞察这方天地暗藏了何等玄妙。 李霄缓缓抬起头,无尽神识从李霄头颅中迸发。 仅仅一瞬间,李霄的神识就遍布四海八荒,将整个中原乃至这颗星球都纳入了自己脑海中。 天地似乎皆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万物在李霄的神识之下簌簌颤栗,却又在拼尽浑身解数竭力抵抗着。 在与天地的对抗之下,李霄发觉这具法身的鳞片逐渐暗淡无光,整具法身渐渐化作光芒,消散于空中。 李霄心中暗自感叹,自己以一根龙须所凝聚出的法身,终究还是无法以对抗这一方天地。 而李霄的这番变化令周围百姓惊惧交加,原本洋溢着欢喜神色的百姓顿时变得紧张万分,一些贵族商贾更是连忙高声呼喊祈求真龙留下。 “诸位不必害怕,这具躯壳只是我的一具法身,现在时辰已到自然会消散。” 李霄抬头扫俯视着地上百姓,微微一笑道:“此次出手乃是应我徒儿小妙所求,虽说她见不得城中流民受苦受难,但我亦不希望往后城中还会有惨无人道、伤天害理之事发生。” “还望诸位谨记,身处凡尘俗世之中,举头三尺必有神明。” 小妙听到这话,顽皮地吐了吐舌头,最近这些计划全是师父想出来的,现在居然推到自己徒弟子身上。 但李霄只能假装没看见。 真龙的声音在城中每个人耳畔旁回响,声音如同天外仙音,缭绕不绝。 李霄的语气犹如云雾般温柔和蔼,但语中含义却又似雷霆万钧,震撼着每个人的身心,那声音中蕴含的力量,仿佛能穿透人心。 “举头三尺必有神明”这句话如同洪钟大吕,在每个人的心头不断回荡。 此刻周围的凡人不分尊卑,都已经明白这不再是一句简单的话语,而是深深烙印在众人灵魂深处的警示。 让城中每个人在未来的日子里,都时刻怀揣着敬畏之心,不敢肆意妄为。 贵族们神色惶恐,以往的骄横之气荡然无存,他们深知自己过往的为所欲为或许早已被神明看在眼里,此刻心中满是懊悔与敬畏。 而僧人道士们则面容肃穆,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更加坚定了自己修行的信念,要以敬畏之心追寻天命真理。 商贾们则面色凝重,开始反思自己曾经那些不择手段的牟利手段,额头冷汗直冒。 平民百姓们也都一脸虔诚,默默在心中告诫自己,日后行事定要对得起良心,不可有丝毫的邪念。 李霄庞大的身躯不多时便化作点点光芒消散得无影无踪,那光芒如星光坠落,渐渐消融在天地之间,直至杳无踪迹。 诸多百姓皆呆立原地,仿若木雕泥塑,许久都未能从李霄所带来的神迹中回过神来。 此刻的庐州城中,已然再无半点李霄的身影,然而却仍有一些笃信道佛之人在原地念念有词、状若癫狂,犹如入了魔障一般。 不少人感慨万分,今日有幸得见这般万年难遇的神迹,实乃三生修来的福缘。 而因着李霄所引发的后续影响,亦如涟漪般在四周百姓之中缓缓扩散开来。 那位蒙古贵族哈丹见李霄消失,心急如焚,面色激动,连忙指挥起了自己的下属。 “快快快!给本大人备马列队,本大人要亲自入大都面见圣上,如今有天神降临在我大元,必定是我大元得上天眷顾!” 随后人群中一位道人缓过了神,激动得面色赤红如血,五官表情几近癫狂,全然失控,高声大呼。 “得见真龙死而无憾!我要尽快赶回重阳宫禀告师尊,吾辈之人的道没有白修!这世间真的有神仙!真的能长生!” 而最先出口的那位商贾却发现,此时小妙的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随后亢奋地吩咐身边的家仆,面色兴奋。 “那女子定是华家之人,能被真龙收为弟子,必定身怀无量功德啊!速去准备厚礼,一定备份大礼!老爷我要亲自去拜访华家。” 而此时华家众人周围都围满了人,个个都对华云逸华夫人祝贺谄媚,毕恭毕敬,尽皆一副阿谀奉承之相。 没有人是傻子,华家如今能得真仙如此眷顾,那这华家以后便是江北省最大的霸主, 甚至在某些人心中,这华家已经有了问鼎天下之资。 此时艾琳娜重新抱起莉亚,仰头眺望着天空之中的壮丽景象,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满是难以掩饰的喜悦。 莉亚看着周围的众人,眼中闪过好奇的光芒。 “妈妈,你说的原来是真的,世上真的有神明,那神明会保佑我们吗?有神明保佑是不是不会再有人受苦了?” 艾琳娜闻言,心中回想起李霄在刚才的善举和所说之话,温柔地抚摸着莉亚,笑道。 “神明大人高悬在我们每个人的头上,只要祂愿意一直看着这世间,那这世上就不会再有深陷悲苦、飘零如萍的人了。” ...... 随着李霄那庞大的身躯在天地间显现,让整个庐州路的百姓都能看到,整个江北行省都在流传出庐州城有真神降临凡间。 此后龙霄君的神号犹如迅雷疾火一般在天下蔓延。 不足一个月的时间,整个南方地区尽皆听闻了这一传说, 而有幸得见李霄的百姓群众,见人便说自己三生有幸能亲眼看见一尊神明,此后必走大运。 流传开来的传闻声称,那尊神明的神号为 “龙霄君”,乃是一头威风凛凛的金色真龙,身躯庞大到超乎想象,仅仅一口龙息,便可让整个庐州城焕然一新,其神通广大,仿若无所不能。 一开始这个消息传出,大部分人都半信半疑,仅仅将此事视作奇闻异事,不过是饭后茶余时闲谈解闷的故事罢了。 甚至一些元廷官府之人还认为,这不过是别有用心之人为了起兵造反,所刻意宣传的流言蜚语,试图蛊惑人心,妄想扰乱朝纲。 直到庐州城的达鲁花赤亲自进京面圣,元廷三日之后就给各方都下达了朝廷册封文书,各地才恍然醒悟,意识到这事并非空穴来风。 时至六月份时,各地大大小小的官府又接到诏令,元顺帝在大都亲自册封龙霄君,神号为“龙霄玄灵景运广德昭圣至道真君”。 元顺帝还发布圣旨,殷切希望龙霄君能在明年开春之时前来大都,参与元廷举行的焰口法会。 圣旨之中更言明,元顺帝愿意倾尽全国之力供奉龙霄君,元廷已然准备了三千童男童女、八千牛羊猪,水果谷物美酒更是不计其数,尽皆用来祭祀恭迎龙霄君降临。 到时元顺帝还会亲自册封龙霄君为大元镇国之龙,让道教视龙霄君为道教唯一神明,受四方朝拜,闻天下香火,享万世供奉。 诏令之中的态度恭敬到了极致,让各方官员百姓都瞠目结舌。 就连一些蒙古贵族也难以相信,这些谦卑尊崇之话居然是出自那傲慢自大、目空一切的元廷之口。 这道圣旨一出,天下皆惊,一些人旋即意识到事有蹊跷。 元廷纵是荒唐至极,也断不会拿此等大事来弄虚作假。 况且当今圣上正值壮年,前些年刚巧施妙计将权臣伯颜逐出朝廷,断不可能仅凭一些弄虚作假之言便如此兴师动众。 但各地仍有人不信这天下真的有神明,毕竟装神弄鬼之事他们见得多也做得多,所以各方势力便开始遣人去庐州城,试图一探究竟。 元廷、蒙古贵族、门阀世家、名门大教、富商巨贾、地方豪强、邪魔外道...... 一时之间,来自天南地北、心怀各异之人皆陆续奔赴庐州城,尽皆希望能得见真神,从而获得上天的青睐。 而李霄的神号在天下各地皆有不同,平民百姓尊称祂为上仙天尊或者是龙王爷,道教称祂为真仙真君,蒙古人称祂天神上神,一时之间,一个尊称便是五花八门。 李霄所说的话也被庐州城百姓详细记载,广传天下。 也因为李霄最后的那句“举头三尺必有神明”,之后一段日子里,让整个南方都太平了许多。 第32章 两月时间 焕然一新 距离李霄在庐州城显圣已经过去了两月。 那日,真龙以惊世神通,令整个庐州城万象更新,更让流民们得到了新生。 而如今华家,作为真龙意志的代表者,将这些曾经的流民以男女区分,男的称为劳工,女的称为女工,各自肩负不同的重任。 而劳工的主要工作,便是修复庐州城的城墙,这些城墙因岁月的无情侵蚀而破败不堪、摇摇欲坠。 然而,在华家的慷慨资助以及劳工们齐心协力、不辞辛劳的埋头苦干下,如今已变得雄伟坚固、坚如磐石。 仅仅两个月的时间,便让一座城池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城墙上的每一块砖石,都凝聚着劳工们辛勤挥洒的汗水,都铭刻着他们夜以继日劳作的身影。 清晨,稀薄云层被日光穿透,照耀在焕然一新的城墙上。 城墙那深沉的褐红色,在烈日的映照下透出一种厚重而庄严的气息,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而今日城门一开,便有两位风尘仆仆的道士赶到了庐州城,他们是为求见龙霄真君而来。 其中一位样貌不过十五岁,面容还有些稚嫩的小道士,身着黑袍,此刻看着高耸入云的城墙连连惊叹。 “天哪!师兄,这城墙也太过雄伟了吧?不是说元廷入主中原后厌恶城池,不允许地方官府修缮城墙吗?” 而另一位道士身着青色道袍,面容端庄俊秀,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岁,背负长剑一身正气,浑然一副正派大教风范。 此时青衣道士也在抬头仰望,眼中流露出赞叹之色,如此雄伟巍峨的城墙在天下都已经极其少见了。 青衣道士嘴角微微上扬,笑道:“如今这庐州城可是真仙降世之地,全天下的人都盯着这里,都希望能借真仙之威来成大业,元帝哪能不怕?便是再多派些精兵悍将来守城也不过。” “依师兄所言,这庐州城的传说所言非虚?” “是真是假,一探便知,我们快些进城莫要耽误。” “是,师兄。” 二人在经过门口守卫多次盘问后,哪怕那位青衣道士身份显赫,官兵也没有轻易放行。 过了半个时辰,守卫经过多方验证确凿才终于肯放行。 两位道士终于得偿所愿踏入了庐州城之中,而映入眼帘的繁华的景象,让二人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这居然是在大灾之年。 街道上行人如织,摩肩接踵,小孩们在街上欢快地奔跑玩耍,笑声清脆如铃,互相追逐打闹,脸上洋溢着无忧无虑的笑容。 而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大小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货郎挑着担子,边走边叫卖着新奇的小玩意儿。 卖小吃的摊位前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引得路人纷纷驻足,绸缎庄里色彩斑斓的布料在阳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泽,各方来客都精心挑选着。 “这庐州城地处也算靠北,受灾不小,居然如此繁华?江浙一带最繁华的地段也不过如此。” 青衣道士和小道士看着眼前一幕心中震惊,来庐州之前已然听说庐州城真神降临后十分繁华,但未曾想到有如此太平祥和的景象。 北方年年大旱导致北地大多数城县都民不聊生,再加上至正四年时黄河决堤,整个大元的流民便有百万之数。 虽然逃来庐州路的流民不算很多,但也足足有数万人,官府仅仅是管理这些流民就是一大问题,稍有不慎便会天翻地覆。 一大一小两位道士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穿梭,越是待的越久,越是对这城中的繁华感到震惊。 南来北往的行商们带着各地的特产匆匆而过,有的牵着骆驼,有的策马拉着货车,与本地的商人热烈地交谈着生意。 酒肆中,醇香的好酒香气四溢,豪爽的八方旅客在高声谈笑,推杯换盏,小二忙碌地穿梭其中,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 妆饰铺里,富贵人家的小姐在丫鬟的陪同下挑选着精美的首饰。 而街头卖艺还有着艺人表演着精彩的杂耍,引得围观的人群不时爆发出阵阵喝彩声。 这坊市中时不时还能看见几个高鼻深目、头戴毡帽的外国色目商人。 他们操着不太熟练的汉语,热情地兜售着来自异域的奇珍异宝,有璀璨夺目的宝石、华丽精美的毛毯,还有造型别致的香料瓶与象牙。 过往的行人纷纷围拢过来,好奇地打量着他们手中的新奇玩意,与色目商人讨价还价,好不热闹。 这庐州城仿佛是一处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在如此大灾之年依旧展现出了非同寻常的繁华,充满了热闹的人间烟火气,城中百姓们安居乐业,人人幸福而满足。 如今整个天下能这般景象的城池,绝对不超过五指之数。 从小就在山上的小道士早已看花了眼,如置身于缤纷的万花筒,花样百出的景象令人目不暇接。 “若天下都是这般景象,何须我们一群道士用神鬼之言来安抚人心,天下百姓又怎会贫苦不休。” 青衣道士欣慰地看着四周,回想起在北方曾见过的惨无人道之象,心中感慨万千。 “师兄,你有没有注意到,这城中几乎每家店铺都供着一尊龙形神像,都是用黄铜塑成,有些商家甚至镀上了金箔。” 小道士突然神色凝重地凑近到青衣道士身旁,眼中满是忧愁之意,低声说道。 “买不起神像的人会挂有一张金龙神轴,那糖画和杂技也都是以龙为主,甚至有些小姐连耳饰都是龙形的,这城中百姓对这金龙的崇拜似乎太过狂热了。” “师弟,第一次下山眼力就如此敏锐,实属难能可贵,好事好事。” 青衣道士脸上露出一丝称赞的神情,不愧是师父的儿子,定力不凡,哪怕眼花缭乱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看着小道士脸上愈发浓厚的忧虑,青衣道士笑道:“你担心这是邪魔外道或者是密宗邪僧所为?” “邪魔外道不敢如此大胆用金龙作为神像,而密宗那帮老秃驴所拜的神佛也不是这般模样,但城中景象难以说通,除非此地真的有神仙临尘......” 小道士摇了摇头,哪怕是他也看不出现在城中闹得哪路名堂,一脸茫然地说道。 青衣道士闻言,依旧是那副从容洒脱之象,仿佛对城中怪象视若无物,笑道。 “师弟莫要担心,此番前来师父已经与城中大户王家通过气,有那王家照应,他们还对我们有求,我们在这城中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随后那青衣道士带着小道士进了一家装修风雅的大客栈内,放下包裹点了几个好菜。 小道士有些不解,问道:“师兄,不是说去找王家吗?为何还要进这客栈吃菜?” “我何时说过去找王家?” 青衣道士喝了口茶,眯起眼睛笑道:“正常啊,当今这世道万万不可深信那些高官富贾之言,他们说给你听的,都是他们想让你听到的。” “那些野心勃勃之人怀的是什么心思,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是非虚实,都要自己切身体会亲眼所见之后做出判断,如此才不会遭受他人蒙骗利用。” 小道士思索了一会,拱手道:“多谢师兄赐教,正常必定谨记在心。” “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 青衣道士看着小道士,柔和地说道。“这趟出游是你第一次出远门,虽然你眼力不错,但经验依旧不够。” “师兄就让你看看,在这乱世之中应当如何为人处世。” 第33章 龙虎山 青衣道士说罢,便朝着忙碌的小二轻轻一招手,柔声道:“小二,过来。” 小二见状赶忙小跑过来,满脸堆笑,姿态恭敬。“客官有何事?是要加菜还是续茶?” 青衣道士随手从袖中掏出几枚亮闪闪的银两,递到小二面前,说道。 “贫道瞧你们这客栈风水尚佳,想与你们这客栈结个善缘,只是贫道对这城中兴旺有些诧异,还望阁下解惑。” 小二望着桌上那沉甸甸的银两,眼中闪过惊喜之色,立马明白了道士的意思。 小二笑容满面地搓了搓手,热情地说道:“二位道爷,看你们这模样,应该不是江北行省的人吧?也是为了瞻仰龙霄真君而来?” 青衣道士微微颔首,轻抿一口茶水:“正是,贫道已修道二十余载,如今这庐州传出有神仙降世,自然要来瞻仰神迹,求得仙缘。” 小二脸上满是喜色之色,像是来了兴致,口中之话滔滔不绝:“道爷您是不知啊,自从真君大人大发神威之后,咱们这城中百姓的日子可大不一样了。 “有何不一样?且与贫道详细说说。” 小二见为两位道士杯中已空,随即倒上热茶,将这城中之事娓娓道来。 “道爷既然好奇这城中繁华,那道爷可知庐州城内的华家?” 小道士喝一口茶水,说道:“百万白银买庐州的那个华家?自然知晓,如今天下谁能不知道这华家受那龙霄君庇佑,已经富可敌国了。” “那两位道爷可知这华家扑买了整个庐州后,税收是多少?” 小二这一问便让青衣道士一愣,他虽然消息灵通,但未曾关注过这商贾民生之事,只能对小二摇了摇头。 小二竖起一根手指,笑道:“华家扑买庐州后,田税每亩一升,其余商税杂税只有百抽一!且取消了许多苛捐杂税。” “每亩一升?百抽一?” 小道士听了这话顿时坐不住了,说道:“小二,你莫不是看我们二人初到此地,便在这胡说八道?” 如今天下大乱,元廷暴征横敛,田税每亩基本要二十升,商税更是高到十抽三,而南方的税收比北方更甚。 再加上各种来由离谱的苛捐杂税,整个元廷的税收,高到足以说荒唐的地步。 哪怕是被元廷奉为座上宾的各大教派,也难以承受元廷的剥削。 小道士虽然年轻但不傻,他可不相信这华家花百万白银都是为了行善积德。 小二丝毫不介意小道士话,和气地笑道:“小道爷莫急,小的可不敢和二位打马虎眼,这事城中皆知,小道爷若是不信出门一问便知。” “据传闻所说,这税收是真君借华家之手所做,为的就是让城中百姓幸福安康,便是那元廷的达鲁花赤也不敢违抗真君之意。” 此时青衣道士想起一件路上偶然听到的传闻,随后向小二问道。 “小二,贫道曾在路上得知这庐州城内进了上万流民,尽皆被华家所收留,此事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华家把城西的几个街坊都买下,如今那些流民全都住在城西那边。” 青衣道士身居高位,十分清楚管理人手的难处,不解地问道:“他们华家如何管理如此多人?这流民之中的暴徒恶寇又如何会听华家指挥?” “道爷您问起这事,那可就有的讲了。” 小二面上的喜色丝毫不加掩盖,继续说道:“两月前真君显圣之后,其实城中依旧不太平,仍旧有胆大包天的恶人在城中作乱,但这些恶徒行凶之后,都没能活过两日。” “哦?这是为何?” 小二见二人一无所知的样子,问道:“二位道爷不知如今这庐州路流传甚广的一句名言吗?那便是真君亲口所说的举头三尺必有神明。” “举头三尺必有神明......” 此话一出就如雷霆一般轰入二人心头,一时之间让道心稳固的青衣道士都有些心神不定。 青衣道士托颔,眼神中万千思虑在闪动,在心中反复斟酌这句真神之言。 小二脸上的微笑从未停过,缓缓讲道:“此事说来话长,道爷还请听小人慢慢道来。” “这庐州城中,若有人行凶之后不自首,那一日后便会被一剑枭首,城中也有人说这是一位大侠所做,但真相究竟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但这个死法还算好的,毕竟还能留个全尸,而最让他们害怕的第二种死法。” 当小二提及第二种死法时,笑容顿时有些凝固,显然这第二种死法颇为恐怖,让他想到时都心有余悸。 随后小二清了清嗓子,继续讲道:“那些侥幸逃脱的或者罪大恶极的恶徒,一日内若是不自首,便会被天降神雷劈成一地焦灰,连骨灰都留不下,城中那些大恶人尽皆死在这神雷之下。” 小二这话离谱至极,一时间二人都怀疑是这店小二是在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这般神威真的可能存在吗?世间若真有这等神罚,世上哪还有这么多不公不平之事? 为了求证,小道士连忙向小二问道:“这神雷你可曾亲眼看过?那神雷就不怕劈错人或者伤及无辜?” 小二见两位道士被惊得不轻,便再次为两位道士的杯中倒满茶水,心中颇为自满地说道。 “小人自然见过,这神雷一月前就劈在了这客栈之中,直接让一位酒客化成飞灰,而他的衣物首饰却完好无缺地落了一地。” “事后官府来人查验了身份,说这人曾是这庐州城附近出名的强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一直没成抓获,没有想到直接给一道神雷劈死了。” 两位道士闻言满面震惊,内心的震撼犹如掀起了狂风骤雨,难以平息。 他们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惊骇与不可思议。 “师兄,这等神迹,哪怕是在我们那万卷道经中都从未有过记载。” 小道士的声音颤抖,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对龙霄真君的畏惧和好奇。 青衣道士也是一脸凝重,他沉声道:“此等神迹,确实超乎想象。” 青衣道士说罢又摸出了一两银子,这店小二见状更是喜上眉梢,继续滔滔不绝地说道。 “城里道士和尚都说这是真君在惩恶扬善,无罪为善之人就算站在这雷下都毫发无伤,而恶人死在这神雷下,那就永世不得超生,下辈子连畜生蚊虫都做不得。” “此后,那些为非作歹之人都变成了良民,生怕惹恼了真君遭报应。” “庐州城中不少蒙古贵族都开始信奉龙霄君,就连街头巷尾的乞丐也少了许多,据说有些富户都受了真君感化,开始施粥救济,广做好事。” “就连那平日斤斤计较的官吏商户,如今也都诚信办事,不敢有半分欺诈。” 小道士听小二所言,疑惑之中又带有几分好奇,问道:“这些奇事你如何肯定是龙霄君所做的?就不能是这庐州城附近的大仙大佛所做?” 小二闻言嗤笑一声,面色之中嘲讽之意明显,说道:“小道长,这天下教派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比我更清楚这些神佛的尿性,哪个教的神佛不是高高在上?祂们何曾怜悯过我们这些朝夕不保的布衣贱民?” “如今华家得真君青睐,华家便可让庐州城起死回生,而这元廷供奉密宗已有百年之久,入主中原后还让那正一全真得以大兴,但这几十年间,也未曾见这天下有过太平之时。” “小道长,你说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会信是谁做的?” 小道士被小二反驳的哑口无言,满脸通红,只能默不作声地喝起了茶。 青衣道士眼中闪过一丝灵光,笑道:“龙霄真君如此通天手段,不仅能震慑恶人,也唤醒了众人的善心,此等神通也只有天上真仙能做到。” 小二连连点头,说道:“可不是嘛!还有那学堂里的孩子,现在读书都更用功了,都盼着能修得一身学识与正气,被龙霄真君收为弟子。” “就连咱这客栈的生意都比以往好了许多,南来北往的人都想沾沾这城中的祥瑞之气呢。” 青衣道士微微一笑,道:“善哉善哉,若世间皆如此,那便是大道所归,盛世有望。” 正说着,客栈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只见一位锦衣华服的贵公子出现在门口。 这公子面如冠玉,剑眉星目,手持一把绘着山水的折扇,身姿挺拔如松,周身似有浩然正气萦绕。 而他身后跟着几个精神抖擞的随从,身强体壮,威风凛凛。 小二一见,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地走向那位贵公子。 “哎哟,王公子,您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快里边请。” 说着,小二灵活的双手还不忘取走两位道士给的白银,偷偷揣进兜里。 王公子神色温和,微微点头示意,目光快速扫过店内,看到两位道士后,便轻挥折扇,让小二离开。 小二极为识趣地退下,王公子则迈着沉稳的步伐,大步走到两位道士的座位前,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 王公子神色庄重且恭谨地说道:“在下王家王启明,久仰龙虎山正一道大名,今日得见二位道长,实乃在下荣幸。” 他微微躬身,脸色中满是敬仰,却又透着名门大户的沉稳风范。 而庐州王家的威名并未让两位道士有丝毫异样,他们依旧神态自若地端坐在椅子上,悠然不迫地轻啜着茶水。 王公子见状,依旧面带微笑,姿态稳重,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前些日子家父便与我说,他在龙虎山上的故友会派人前往庐州,想来两位便是龙虎山大师兄张正乾与掌教亲子张正常。” “此次两位道长不辞辛劳,远道而来,实乃我王家之幸,在下受家父之命特来迎接二位去府上一叙,府上早已备好美酒佳肴为两位道长接风洗尘。” 那位青衣道士便是张正乾,此时他目光一凝,嘴角微扬,对着王公子略带调侃地说道。 “从道爷带着师弟入城开始,我们的一举一动便皆落在王家眼中,王家如此待客之道,恐怕有些不妥吧。” 王公子再次施一礼,脸上挂着诚恳的笑容,不卑不亢地说道。 “道长莫怪,得知是您两位亲自来庐州城,我王家诚惶诚恐,唯恐招待不周。” “但如今城中鱼蛇混杂,家父担忧有人对二位道长不利,索性便派人在四方城门时刻盯梢,并非有意跟踪,还望道长海涵。” 张正乾见眼前这公子胡编乱造起来都毫无破绽,知晓自己遇到能人了,随后肆意大笑了起来。 “你有如此厚实的脸皮,信口开河的本事,王家未来定然大兴。” 王启明拱手致谢道:“多谢道长吉言,家父曾言正乾道长的算命卜卦之术天下无双,启明必定不负道长所望。” 张正乾起身拍了拍手,整理下仪表,随后说道:“带路吧,道爷倒想看看,你们这庐州城的水究竟有多深,能藏多大的鱼在你们这城里。” 第34章 十万流民 庐州城北门,在雄伟的城楼上,风声呼啸。 华云逸与吴知县站在城楼之前,华云逸依旧是那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而吴知县则凝重地眺望着远方那苍茫无际的天际。 吴知县身着官袍,在城楼上来来回踱步,因为城中繁华的喜悦已然荡然无存,此时面庞上愁云密布,眼中透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 “华老爷,此次难民是什么情况你我都清楚,你华家真有底气接下这批难民?此事非同小可,稍有差池,这庐州城怕是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吴知县极为严肃地看着华云逸,声音略显低沉地说道。 华云逸一袭飘逸的青衫在风中猎猎作响,身姿挺拔如松,眉宇间透露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从容与自信。 他那炯炯有神的目光越过高耸的城墙,落在城外那数量众多的新房上,那是他华家上万劳工来辛苦劳作、呕心沥血的成果。 这也是真君给予他的底气。 华云逸转过头,对着吴知县坦然一笑说道,声音沉稳有力:“吴大人,您看那些楼房,布局合理设施齐全,它们早已严阵以待,已经准备好迎接每一位流民了。” 华云逸风轻云淡地继续说道:“我华云逸既然敢应下此事,就有十足的把握不让您和全城百姓失望。” “更何况,我们庐州城还有真君保佑,哪怕再来十万流民在下也有自信接下。” 吴知县听了这话,恰似突然想到什么,随后问道:“话说回来,你是怎么提前一个月就知道会有这么多难民的?还做足了准备。” “在下一介草民,自然不知道,但天知道。” 华云逸淡然笑道,说话时眼睛还特意往天上瞄了一眼。 吴知县见状只能无奈地摆了摆手,随后严肃认真地说道:“行,但你可要记得我们先前之约,你们华家可以处置这批流民,但一月之内,一个都不许放进城里。” “这两个月城中陆续接收的流民,再加上慕名而来的各方游士行客,庐州城内快有十万人了,不能再放人进去了。” 要知道,元廷现在一个路所辖三四十个县的总人口,也不过五六十万之众。 而如今庐州城中就有接近十万人,城中所能容纳的居住地已所剩无几,城中的人口数量已然达到了极限。 “那是自然,规矩就是规矩,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在下绝对不会违约。” 华云逸迎着正午的烈日眺望着地平线,只要有李霄在身后,他对一切都从容不迫。 ...... 此时的城北城墙甬道之上,王启明与两位道士正置身其间,仿佛在静候着某种未知的契机。 漫长的等待中,王启明始终缄默不语,目光默默注视着天边尽头。 坐在椅子上的张正常眉头微蹙,满脸不耐,颇为不满地冲王启明发问道。 “王公子,这三日里王家究竟想做何事,可一点都没和我们说,现在又让我们在这城墙上白白浪费时间?” 王启明微微一笑,神态自若如闲云,缓缓说道:“小道长,切莫焦躁,两位道长不是好奇那华家究竟有何本事吗?今日便能让二位道长大开眼界。” 他的声音平和而沉稳,却带着一种令人难以抗拒、深信不疑的力量,仿佛世间万事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随后,王启明转身面向张正乾,恭敬地拱手行礼,姿态谦卑而虔诚。 “张道长,等一下流民到城下时,那女子便会现身,在这城墙上你可看得到清那女子的面象命数?” 张正乾微微颔首,眺望着城墙下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自然能看清,王公子有求,道爷自当全力以赴。” 此次张正乾来庐州城有两件事,一是掌教下令要弄清楚这龙霄真君的真伪,二便是王家老爷花了重金给龙虎山,请张正乾来算一人的命格。 而张正常,只是掌教让张正乾下山时顺带出来见世面的,若龙霄真君是真的,也好让张正常与龙霄真君结个脸缘。 而来到庐州城这三日里,王家老爷将城中诸事巨细无遗地都与张正乾说明,那龙霄真君确确实实现身于庐州城中,让张正乾也对此行谨慎严肃了起来。 王启明脸上泛起一丝欣然的微笑,心满意足地说道:“甚好,张道士年纪轻轻,卜卦之术却已臻独步天下之境,今日之事全仰仗张道长了,事成之后,除了原定的酬金,启明还另有重谢。” “好说好说。” 张正乾看王启明的模样,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好奇,这女子究竟是何等能耐,能让着王家父子如此重视。 ...... 两个时辰后,华云逸孤身伫立在高耸的城楼前,衣袂飘飘,极目远眺。 遥远的地平线上,起初只是零星几个人影,如同迷失的孤魂在荒野中徘徊。 这些人影逐渐汇聚,最终形成了一片黑压压的潮水,缓缓涌向庐州城。 那是数以万计的流民,他们来自各处,让他们沦落为此番模样的,或是天灾或是人祸。 流民之中大部分都身披破烂的麻袋,也有的仅以草席裹身,更有甚者赤裸上身,任由烈日狂风在身上灼烧肆虐。 流民不分人种,尽皆面色蜡黄如土,犹如被饥饿折磨的枯草,面带菜色,形销骨立,双目深陷,眼神中透着绝望与无助,远远望去犹如将死的枯树在地上行走。。 大部分流民的脸上尘土与污垢交织,眼中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只剩下深深的空洞与茫然,他们的嘴唇干裂,有的因长时间未进水米而泛出死灰之色,每呼吸一口气,都似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孩童们瘦弱的身躯在人群中若隐若现,他们或被父母紧紧抱在怀中,或蹒跚跟在大人身后,眼中满是对这个世界的疑惑与恐惧。 一些妇人怀中还有稚儿,稚儿们饿得啼哭不止,声音沙哑虚弱,在这乱世中显得尤为凄凉,回荡在这死寂的人间。 其中那些侥幸存活的老者,个个步履蹒跚,颤颤巍巍,身体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颓然倒下。 还有不少身患瘟疫之人,他们的咳嗽声、呻吟声此起彼伏,身上已经出现了溃烂,每一步行走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病痛与饥饿的折磨让他们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一部分流民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那是在逃亡路上遭遇的匪寇劫掠所致。 他们手中的棍棒和破旧行囊,是仅有的生存依靠,许多人都是赤着双脚在大地上行走,有的已经肿胀变形,脚底鲜血淋漓,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串触目惊心的血印。 这数万流民之所以奔庐州城而来,皆是听闻庐州城中有真仙下凡普渡众生。 传闻这真仙乃是慈悲心肠,对所有人皆平等相待,不仅会为流民提供衣食住行,还能为其祛除痛苦无解的瘟疫,甚至还有传言,这真仙有起死回生之能。 他们能坚持走到庐州城,是因为庐州城寄托着他们的最后一丝对生存的渴望。 华云逸看着流民思虑了起来,心中估算着这批流民还有多久会到庐州城。 虽然派出去的探子昨日汇报时就说流民有数万之多,但真正面对这等人间惨剧的时候,哪怕是华云逸也有几分悲天悯人。 华云逸站在城楼上目睹这一切,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苦楚,这些流民,每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本应安居乐业,却因天灾人祸而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而据真君所言,如今天下的流民足足有上百万。 华云逸深吸一口气,平定了一下内心翻涌的波澜,随后便派家仆去通知华夫人。 “和华夫人和小妙说,难民来了。” 家仆领命而去,华云逸则继续站在城楼上,看着那些数万流民渐渐靠近。 华云逸深知真仙心怀天下,往后的时日必不会一帆风顺,甚至可以说是凶险万分。 但华云逸笃定,只要有真仙相助,天下百姓便能携手并肩、同心合力。 世间便不存在无法逾越的险阻。 第35章 开仓放粮 片刻之后,于城门后方的一处宽阔的庭院之中,筹备已久的华夫人接到了华云逸的急报。当得知流民数量远超之前预测之际,她当即心觉局势紧迫至极。 华夫人旋即移步至庭院中央,向华家众家仆发号施令,让他们全力做好准备,以迎接即将汹涌而至的流民潮。 此刻,这庭院之中聚集了上百名家仆,而在庭院之外,更有两千余名劳工在忙碌地搬运着粮食物资。 华家早就洞察此番的流民潮规模远超以往,为妥善应对此次危机,特意从劳工之中挑选了两千名孔武有力的壮汉劳工前来援助。 这些劳工大多都身怀些许武艺的,经过在城中两个月的休养生息,个个都身强力壮容光焕发。 “即刻启程,流民离庐州城已经不远了,我们早出去一刻便可能多救一条命。” 华夫人优雅端庄地伫立在庭院中央,那温柔娇艳的面容此刻满是肃穆与坚毅,吩咐家仆时声音洪亮,透露出一股毋庸置疑的威严。 华夫人此时换下了往日那些华贵的绫罗绸缎,身着一身朴素的麻布织衣,却依旧风韵不减、绰约多姿 。 众多家仆劳工听令后,不敢有丝毫懈怠,有条不紊地筹备诸多粮食物资。 只见劳工们肩扛手提,大包小包的粮食袋子在他们手中传递,米麦黍稷,堆积如山。 成筐的蔬果码放得整整齐齐,各种新鲜的嫩肉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尽皆被小心翼翼地放上马车之中。 各类成箱的药材被小心呵护着,它们是治疗伤病的宝贵资源,每一份都要确保完好无损。 那一缸缸清水亦被手脚麻利地迅速搬上车辆,水缸中的清澈如镜,波光粼粼。 华家的家仆们则穿梭其中,登记造册,高声呼喊着物资的数量和种类。 而华夫人也在人群之中亲力亲为,竭尽自己所能帮助众人尽快启程。 她虽身着简单的服饰,却难掩其美艳诱人的身段,举手投足间尽显温柔婉约之态。 而小妙与张伯等人也在庭院中,他们此时正在一丝不苟地检查装备,确保在即将到来的行动中,能够随时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此次他们所肩负的职责最为危险,他们要站在最前方震慑流民,组织秩序,维护安全。 那些流民虽说已精疲力竭,但人数却多达数万之众,倘若有人心怀不轨、掀起暴动,那城外转瞬之间便会血流成河,化作一处血腥惨烈的战场。 “小妙,此次来的虽然是些老弱病残的流民,但足足有数万之多,难以知晓里面藏了些什么人,你不愿前往,可以和娘亲说一声,舅舅也不愿见你如此涉险。” 华夫人来到小妙身旁,娥眉微皱,美眸中露出深深的担忧,俏脸上的顾虑之情愈发浓重。 小妙如今也才成年不久,虽然身手了得,可那些流民个个皆饿得近乎癫狂,定有不少穷凶极恶之徒,再加上数极多,谁也不知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而且那日净化河水之后,上仙赐予小妙的龙形耳坠便已碎裂,时至今日,小妙也没有再戴一枚龙形耳坠。 对华夫人来说,人心才是最险恶的,若没有上仙的法宝护身,华夫人始终不放心自己女儿如此冒险。 “娘亲不必多虑,小妙如今可不是以前那个深宅大院里的小女孩了,只是应对一帮流民,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小妙见娘亲如此忧心,不禁展颜笑道。 而小妙手中也正擦拭着银月寒霄,那银色剑身闪烁着阵阵冷冽寒光,像是在诉说着自己的锋利。 “小妙在师父那学了诸多本事,至今都没有完全施展过呢,这些流民全然不足为惧,杀几个有歹心不老实的,他们自会乖乖听话。” 华夫人闻言只能扶额无言以对,她也不知小妙这性子是随了谁,当初那么温婉乖巧的乖乖小姐,如今却整日飞檐走壁,动不动就是打打杀杀。 上仙莫不是只教她用武力来解决问题? 华夫人只能无奈叹息,说道:“罢了,但你答应娘亲一定要平平安安的,今日万事都要小心行事。” 小妙爽朗地笑道:“小妙答应娘亲,今日必定毫发无伤的回来。” ...... 在华云逸派人传话之后不足一刻钟,华家众人与众多劳工皆已准备得当,两千余人尽皆齐至城北大门之前。 在吴知县亲至城墙边下令之后,守城护卫方才安心大胆地打开城门,厚重的城门伴随着滚滚尘烟缓缓打开,仿佛是希望的曙光初现。 运载粮食与清水的马车络绎不绝地驶出城门,仿若一座座小山在移动,车轮滚滚,卷起漫天尘沙于四周肆意飞扬。 粮食很快便运至城外不远处,于此有一片新修的救济楼,众多家仆劳工于楼中熬粥备粮,精心筹备。 而小妙与张伯等家仆们全副武装,约有五百余人,向着流民所在之地昂首前行。 他们此行的职责是让流民皆安分守己,排成队伍,逐一去领取粮食,不可让流民出现暴动争抢之举。 小妙走在队伍最前方,一袭红衣似火,肌肤胜雪,柳腰纤细却蕴含力量,身姿高挑而又英姿飒爽,令人心旌摇曳。 她手中握着银月寒霄,绝色的容颜此时充斥着坚毅之色,美眸坚定而锐利,注视着前方一切事物。 而小妙身边,都是曾经见过李霄的周家家仆,个个手持利刃钢刀,谨慎地护卫在自家小姐身旁。 经过李霄重塑后,他们个个力大如牛,威武雄壮,甚至身体都开始二次发育了,他们如今比常人都高出一个头,一眼看去犹如一头头巨熊。 而小妙他们身后则跟着数量繁多的马车,马车之上载着的皆是一缸缸清水,清澈透明,瞧上去甚是甘甜清冽。 而数公里外,流民们已经大批大批地聚集,他们的目光中满是渴望与惶然。 小妙一行人此刻已经离开庐州城十里之外,随着小妙与流民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不少流民脸色中出现了难以抑制的狂喜,那是在绝望深渊中望见生机的激动。 他们的眼神瞬间迸发出炽热的光芒,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然而他们那瘦弱且满是污垢的身躯,却因长久的困苦与饥饿而疲惫不堪。 不少流民们那颤抖的双手,竭力地伸向小妙一行人的方向,似乎想要抓住这来之不易的希望。 小妙望着如潮水般涌来的流民们,深吸一气,高声呼道。 “诸位别慌别乱,不要着急,先喝水,再领粮,人人都有份,一个都不会少!” 第36章 华菩萨 小妙的声音清脆嘹亮,气力沛然,穿透了重重人群,哪怕是远在数里之外的流民亦能清晰入耳,试图燃起流民们心中那几近熄灭的希望。 其他家仆也在扯着嗓子高声呼喊,说着与小妙相同的话。 但家仆们就没有小妙那般轻松的模样了,个个神色凝重至极,额头汗珠涔涔。 现在光是在他们眼前就有数千流民,任何人面临这番景象都压力巨大。 家仆们盯着越来越近的流民,不由自主地紧紧攥紧了手中的刀兵,身躯绷得犹如弓弦,心中更是谨慎极致。 对他们这些行商的家仆来说,人心才是最为叵测的,指不定哪个流民就暴起伤人,随时都有性命之危。 之所以让小妙他们这样严阵以待,是因为这些流民里有很多人身患瘟疫,如果任由他们毫无阻拦地直接进入救济楼或者随便混入人群,肯定会引发更大规模的传染,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为此,李霄特意赐予了小妙三根珍稀的龙须,小妙将龙须细细研磨成粉置入水中,虽说比不上洞中的神湖之水,但也足以祛除百病,保流民安全无虞。 但只有让这数万流民全都喝下清水,才能消除这批流民身上潜藏的瘟疫之患。 “排成规整长队,依次前来,先喝水再拿粮,粮食充裕切莫争抢,人人皆有!” 尽管小妙和家仆们百般劝阻,然而在这等紧迫危局之下,仍有一些冥顽不灵或心术不正之人。 几个尚余几分气力的流民面目狰狞,双目赤红,神情凶狠至极,仿若癫狂之状,他们试图冲过家仆的阻拦,想要先一步抢到粮食。 这几个流民呲牙咧嘴,五官扭曲,眼中只有那象征着生存希望的清水和粮食,再无其他。 “给爷滚开!” “小丫头片子也敢来?” “好狗不挡道!” 他们奋不顾身地朝着小妙和家仆们猛扑而来,不知死地叫嚣着,全然不顾小妙等人手中那寒芒闪烁的银月寒霄。 小妙眼中蓦地闪过一丝冷光,她深知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绝不能有半分的心慈手软。 哪怕眼前这些人只是走投无路的流民。 只见她手中瞬间多出一把剑鞘,其动作疾如闪电,朝着那几人的小腿膝盖凌厉打去。 以小妙惊人的力道和速度,瞬间便将那几个不守规矩的流民双腿打断,鲜血直流,痛苦的哀嚎声瞬间响彻云霄,让周围喧闹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这哀嚎声将四周被饥饿冲昏头脑的流民吓得浑身一激灵,再看着那些严阵以待、满面戾气的家仆们,流民们纷纷噤若寒蝉。 “这次仅是警告,若再有人不听劝告,我绝不介意手刃几人以儆效尤。” 小妙美眸中满是腾腾杀气,银月寒霄的剑光寒芒四溢,让流民皆心惊胆颤。 此时流民们才清楚眼前的女子绝非虚言恫吓,倘若再有冒犯之举,必定命丧当场。 小妙的此番行动,不单是对那些违规之徒的严惩,更是对所有流民的严厉警示。 乱世用重刑,小妙明白唯有立下铁律规矩,方能确保救助之事顺利开展。 在小妙立威之后,四周的流民皆开始规规矩矩地排队,但依旧时不时有几人试图破坏规矩,小妙自然毫不留情地将其枭首。 如此一来,救助流民的谋划得以有惊无险地推进着。 在这当中,妇女小孩与老人被置于优先救助之列,那些命悬一线或者有性命之虞的人同样能够优先获得援救。 ...... 一个时辰后,陆陆续续来到庐州城的流民们自觉的形成一列列长队,在小妙与家仆们的震慑下依次等待喝水,继而领取粮食后进入救济楼中。 而华夫人率领众多家仆劳工于后方忙碌不停,亲执水碗。 华夫人非得亲眼见一位位流民将清水一饮而尽,方准他们通行。 那甘甜的清水滑过流民的咽喉,不单消解了他们唇焦口燥之苦,连日来积郁的疲惫与缠身恶疾竟也似云消雾散。 这清水如同天赐的灵丹妙药,仅一碗下肚便能祛病除邪,几十年来认为得病必死的瘟疫瞬间消除了,令流民们皆觉承蒙了天神的眷顾庇佑。 在这神水的效果下,流民们越来越守规矩,不再吵闹暴动。 而华夫人亲自于人群中奔波忙碌,手中的动作未有半刻停歇,那白皙的肌肤也因劳累而泛起红晕,更添几分娇艳。 华夫人那身朴素的麻衣已被汗水湿透,但她的脸上不见一丝疲态,唯有对这些深陷苦难之人的深深悯恤。 她那婀娜的身姿在人群中如蝶穿梭,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滚而落,却无暇擦拭。 但她丝毫不以为意,依旧一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家仆,一边盛粥安抚着流民们。 华夫人望着众多流民,高声说道:“诸位,喝完清水吃完粮食后,可前往后方的救济楼中,自会有人引领你们,每个人皆会有安身之所,不必焦急。” 在烈日下劳累了三个多时辰,华夫人的声音也渐渐变得沙哑,脚步也略显沉重,可她仍然坚持着,一刻也不肯停歇。 她的秀发略显凌乱,几缕发丝贴在脸颊上,衣衫也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 众多流民望着如此美丽且心怀慈悲的夫人,不求回报地赐予自己神水与粮食,心中感激涕零。 华夫人亲力亲为地拯救着成千上万、孤苦伶仃的流民,在此时这些流民看来,此刻华夫人就是下凡普渡众生的真仙。 一些蒙古的流民望着华夫人,眼中满是感激与崇敬,视其如天上降临救苦救难的菩萨,开始尊称她为华菩萨。 流民们那饱经磨难的脸上露出了敬畏之色,低声议论着:“这位美丽的夫人定是菩萨转世,来救我们脱离这无边的苦难之中。” “早听闻庐州城有神明降世,没有想到是如此美丽的一尊女菩萨。” “如此大恩大德,我们就算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啊!” 流民们三五成群地交头接耳,言语之中满是对华夫人滔滔不绝的赞美与发自肺腑的感激。 流民们吃饱喝足后恢复了些许力气,说话的声音也再不加以掩盖,那粗犷的嗓音在城外此起彼伏。 忙碌之中的华夫人也偶然听到这些话,瞬时面色泛起些许羞红,微微上扬的眼角带着几分妩媚,恰似娇艳的桃花。 哪怕华夫人曾听过诸多他人赞誉之词,却未料想自己竟还会被人敬尊为菩萨。 而这些话也传到车队最前方,被维护秩序的小妙听去了,惹得小妙不禁一阵花枝乱颤般地发笑。 “真没想到娘亲还有被尊称为菩萨的一天。” 小妙心中暗自发笑着,脸上洋溢着自豪与欣喜。 就在小妙完全放松警惕,身心都处于松弛状态之时,小妙身旁竟不知何时悄然走来了六个流民。 这六个流民皆头上无发,身披破旧不堪且满是污渍的长袍,面容僵硬毫无表情,仿若行尸走肉一般,看模样像是落难而来的和尚。 “施主,敢问这庐州城中真的有神明降世吗?” 为首的一个和尚缓缓问道,向小妙行了个佛礼,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诡异。 小妙抬眸看着这六人的模样,心中猜测他们应该也是慕名而来的僧侣,笑道。 “那是自然,如今庐州路谁人......” 谁能料到下一秒,这六个僧侣陡然目露凶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拔出暗藏在袍中的利刃,凶狠地刺向小妙的要害。 六把杀器迅如闪电,寒光一闪,刹那间鲜血飞溅而出。 “倘若贫僧杀了神明,贫僧算是什么?” 六个僧侣此时的面庞狰狞骇人,极度扭曲,满是狂妄与邪恶,仿佛是从九幽黄泉中爬出来的恶鬼。 第37章 邪魔外道 就在六名僧侣以为小妙已死,将自己的兵器收回时,才发现六人合力的一击所刺中的,只是小妙身披的一件红袍。 “你们这些老秃驴来偷袭我一个小女子,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从六名僧侣的身后传来一道女声,众僧侣转头循声望去,发现小妙依旧生龙活虎地站在不远处,怒笑地看着这六名邪僧。 “还当什么和尚,反正你们那根也用不了,不如全阉了去给元廷当太监。” 小妙此时一身白色武服,虽无生死之危但也并不轻松,她的小腹与大腿渗透出阵阵暗红,显然刚才死里逃生时也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你们这帮秃驴还想杀我师父,莫不是念那破佛经念得走火入魔了,真觉得自己是什么佛陀转世?” 六名邪僧并未回话,只见他们身上的破烂长袍缓缓落地,显露出赤裸上半身,而这长袍之下的身躯写满了血红色的不知名符咒,散发出阵阵腥臭味。 小妙仔细一看,发现这些邪僧胸膛上有一串诡异的小佛头,像是被烙印上去的一样,凹印进了邪僧的肉身里,如同血肉组成。 长袍褪下后,六个僧侣齐齐念了一声“我佛慈悲”,随后纷纷拔出兵器。 这些邪僧手中的兵器尽皆一样,但却非同寻常,看上去像是吴钩,刀身上却又有许多小弯钩,倘若被砍中会被连肉带骨的勾出来,光是看模样就让人毛骨悚然。 这或许不是称手的兵器,但一定是最能虐杀人的刑具。 “咦,好臭,你们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佛祖若真的在世,一个就灭了你们这群离经叛道的邪僧。” 小妙话音刚落,六名邪僧便再次发动攻击,他们的动作狠辣而熟练,每一刀都直指要害,显然是经过精心策划。 小妙身形灵动,她在刀光剑影中穿梭,如同穿花蝴蝶,每一次闪躲都恰到好处。 虽然小妙因为邪僧们的偷袭受了不小的伤,但剑法中没有丝毫的紊乱,挥出去的剑光如同流水般灵动,每一次挥舞都带着破空之声。 而六名邪僧的联手却似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哪怕是小妙一时半会也无法脱困。 小妙却无一丝惧意,她手中的银月寒霄此刻似银蛇飞舞,剑光闪烁,挽出朵朵剑花,刺向其中一名邪僧。 那邪僧目露凶光,侧身闪躲之际,回以一招横扫千军,其手中那诡异兵器裹挟着冰冷寒芒,带着残忍杀意呼啸而来。 小妙足尖轻点,身形如仙袂飘飘,后撤避开这凌厉一击,随后顺势挥剑砍下,却被另一邪僧用怪刃挡住。 银月寒霄与六个僧侣的利刃激烈碰撞,迸发出耀眼的道道火星,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在漫天沙尘中久久回荡。 这些邪僧的每一次攻击都带着诡异的弧度和致命的力量,招招透着残忍与凶狠,直奔小妙要害。 虽然小妙身法灵动,没有再受到伤害,但小妙的小腹和大腿上的伤口却止不住地往外流血。 但小妙丝毫不为所动,眼中杀意渐浓,她一声娇喝,剑气如虹,直逼一名邪僧咽喉。 若不尽快解决这六个邪僧,小妙只怕会失血过多,命丧当场。 周围的家仆见状,纷纷涌上前来想要助战,但小妙一声清喝,制止了所有人的行动。 “不要过来!你们过来只会送死!” 小妙一番厮杀后,已经知晓这些邪僧不仅手段阴狠毒辣,而且个个身手不凡、默契无比,不是那些家仆所能对付的。 这些家仆若是参战只会白白送死,她必须独自面对,不能让无辜之人卷入这场厮杀。 小妙此时只能独身面对这围杀,却并未慌乱,她依然身姿如燕,优雅灵动地穿梭在这生死一线的绝境中。 刀光剑影中,小妙的身影如同穿花蝴蝶,轻盈而不可捉摸。她的剑法变化莫测,时而如同狂风暴雨,时而如同轻风拂面,每一次攻击都让邪僧们措手不及。 这场厮杀的每一次交锋,都让周围的家仆流民为之屏息。 就在众人都为小妙提心吊胆之时,小妙却渐渐笑了起来,美眸之中不见半分恐惧,只有更加炽热的战意。 果真如师父所说,自己的武艺还未练到家,哪怕是现在,也不如重八师兄三成功力。 ...... 此时的城墙甬道上,王启明剑眉紧蹙,目光惊异地看着那六个诡异的僧侣正在围杀小妙。那六个僧侣的模样甚是奇特,远远望去,竟无一人有半分人样。 王启明转头望向身旁的两位道士,疑惑问道:“那六个邪僧究竟是何来历?如此怪异的兵器和打扮,怎么看也不像是密宗之人。” 张正常眺望着远处的激烈厮杀,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面庞上露出厌恶之情:“这六个秃驴是大乘教的杀僧。” 王启明一脸狐疑。“大乘教?那不是名门正派吗?” 张正乾看王启明望着自己,耸了耸肩,嘴角泛起一抹无奈的笑。 “你别看我,你问我师弟,他记性好,他把藏经阁里的十万道经读了个遍,脑子里的东西比我多得多。” 而张正常紧盯着那六个邪僧,徐徐道出这帮人的来历:“不是世上常言的那个大乘佛教,是南北朝时祸乱人间的那个弥勒大乘教。” “这帮人比起密宗那帮秃驴只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的创立之时的口号便是新佛出世,除去旧魔,烧寺院、焚经像、杀僧尼,在他们看来,除了他们的宗门,其他教派都是天魔。” 王启明闻言瞳孔都微微一缩,他还从未听闻过如此离谱的教派。 王启明问道:“南北朝距离如今也快一千年了,这般荒唐的行事是视全天下为敌,这教派居然能存续千年?” 张正常闻言却是笑了起来,但那笑颜之中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怒意,冷冷说道。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不然这群畜生怎么配被称为邪魔外道呢?” “这大乘教的教义才是最为荒唐离谱,宣称杀一人为一住菩萨,杀十人为十住菩萨,若杀足万人可立地受封成佛,脱离苦海,常伴弥勒左右。” 王启明闻言依旧有些不解:“那这帮秃驴来这庐州城做什么?只靠他们六个还能把庐州城十万人杀光不成?” 张正常嘿嘿一笑,说道:“既然这大乘教杀十人就能得菩萨果位,那你说,他们要是杀了神佛呢?” “敢在世上称神装佛的骗子,都是这帮疯子的首要目标。” 此话一出,王启明先是一愣,随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没有再维持那副仪表堂堂的模样,放声大笑起来。 王启明这一笑把张正常搞得浑身不自在,张正常瞪了王启明一眼,不满地问道:“我所言都是真事,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张道长,你这三日还没有和你师弟......把真相道个明白?” 王启明此时笑的眼泪都出来了,随后擦了擦双眼,恢复了正色,十分自信地说道:“小道长,你莫不是以为龙霄真君只是个装神弄鬼的神棍?是城中百姓胡扯乱说的?” “莫说这六个邪僧,就算把他们那弥勒佛请下凡间,也要乖乖在这庐州城里给真君磕头。” 张正乾看王启明依旧一副轻松无忧的模样,不禁问道:“你就不担心这六个秃驴把那女子杀了?那女子不是对你王家挺重要的吗?” “张道长,这女子可是真君亲传弟子,六个走火入魔的凡人岂会是她的对手?” 王启明眼中有一丝灵光跃动,坦然一笑,道:“瞧她现今这般模样,仅是碰上有趣的玩物,欲想把玩片刻罢了。” 第38章 谁和你们说过,银月寒霄是一把剑了? 城外,厮杀已至最后时刻。 小妙孤身陷在六名邪僧的合围之中,身形却似惊鸿翩跹,飘忽若仙,令人难以捉摸。 银月寒霄在小妙手中舞动,剑光如银龙翻飞,每一次挥舞都带着破空之声,剑尖直指敌人要害。 小妙手中的银月寒霄宛如活物,剑光大盛,似银蛇环绕,每一次挥剑,都带着凌厉的劲风与破空之鸣,剑尖如猛蛇吐信,直取敌人要害 只见小妙娇喝一声,猛然向前疾刺,剑势如雷霆万钧,直逼一名邪僧咽喉。 那邪僧虽身躯魁梧似铁塔,却也不敢硬接,只得狼狈侧身闪躲,然而还是被小妙的剑在胸膛划出一道血痕。 其他邪僧见状,刚欲援手,却见小妙手腕轻抖,剑锋瞬间横削而出,剑影如狂风怒卷,众邪僧被逼得仓皇后退。 但这帮邪僧尽皆武艺高强,且配合默契至极。一人暂退,另一人即刻补上,六人联手,攻势如连绵江水,滔滔不绝。 刹那间,一名邪僧瞅准小妙攻势稍缓之际,凶悍地挥刀猛砍而来。 小妙莲足轻点,身形如燕般向后疾掠,虽惊险避开,可肩头仍被另一名邪僧的利刃划出一道血口。 即便小妙身法妙至毫巅,但在众僧的疯狂围攻之下,终究难以护自己万全。 她银牙紧咬,再次握紧银月寒霄,围攻时一名邪僧还是露出了一丝破绽,小妙顿时如同流光一般向前冲去,剑尖直指这名邪僧心窝。 但其他邪僧们反应迅速,其余几人同时出招进攻,小妙只得飞速回剑进行防御,才堪堪抵御住身后的凌厉袭击。 四周的人群见此情景心惊肉跳,虽然小妙武艺超群,可在这生死厮杀间,也无法以少敌多。 此刻,小妙那身雪白的武袍已被鲜血染得斑驳陆离,然而她美眸中依旧透着坚定之光,毫无退缩之意。 那些邪僧们,虽一个未死,但个个身上皆留下了深深的创口,周身四处鲜血不停地流淌。他们的脸色却未有丝毫变化,仿若全然感受不到痛觉一般,只有更加凶狠的攻势 那些邪僧们,虽无一倒下,但个个身上皆有剑伤,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汩汩而流。他们的神色却毫无波澜,仿若不知疼痛,只有愈发凶猛的攻势。 小妙冷笑一声,扫视围在自己四周的邪僧们,此时的她犹如困兽犹斗,虽死期将至,却仍拼死抵抗, 突然,邪僧们的动作戛然而止,只是将小妙牢牢围困于六人的包围圈中,再无一人上前厮杀。 一位身材高大的邪僧看着小妙,双眸如寒潭般冰冷,漠然开口道:“女施主,今日你在劫难逃。倘若你认为你那师父能救你性命,此刻便将他唤来。” “这真君弟子也不过尔尔,料想那真君也不过是装神弄鬼的鼠辈。” 一位邪僧皱眉说道,平淡无波的脸上有一丝不悦,想来这庐州城的真君也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诈客。 一位稍矮的邪僧舔舐着兵刃上的鲜血,面露狰狞,放肆笑道:“元顺帝那不识真佛的蠢货都下旨了,贫僧还以为终于能杀个真神仙了,未曾想竟是空欢喜一场。” “休要啰嗦,咱们六个全力施展也才略胜这小妮子半筹,速速送她去见佛祖,莫要等那些官兵赶来。” 小妙闻听此言,柳眉轻扬,颇为恼怒地说道:“这便是你们的全力了?” 此话一出,六名邪僧皆是一愣,全然不知眼前这死期将至的女子是何意思,嫌弃自己六人杀她不够快? “你们这六个嗑了药的卑劣之徒就这般能耐?早知晓的话,老娘一剑送你们归西。” 小妙怒气满满地呵斥道,仿佛这六个邪僧的实力远逊于她心中预期,怒火滔天。 此话瞬间令六个邪僧心头一惊,不知这女子是如何洞察到他们服用佛丸之事。 旋即,邪僧们再无之前那般淡定冷漠,个个都充斥着无穷杀意,齐齐拔刀猛冲而来。 这女子既然知晓此事,那她现在就得去见佛祖。 飒! 就在那名身材矮小的邪僧高举砍刀即将劈到小妙之际,一道淡金色的寒芒如流星般一闪即逝,恰似烈日划过苍穹,瞬间划过邪僧的脖颈。 刹那间,那位邪僧便人首分离,鲜血喷涌如注。 如此骇人一幕,令另外五人悚然一惊,慌忙与小妙拉开距离,神色惊惶地紧盯着小妙,满心惊疑地看着这小妙。 这穷途末路的女子还藏着何种绝招?竟能眨眼间便取走一位高手的性命。 只见此时小妙右手依旧是一柄银色长剑,但左手却还握有一把淡金色的重剑。 那重剑剑身上精雕细琢着繁杂而又古朴的纹路,透着丝丝玄奥之意。 整柄剑修长而笔直,剑脊雄浑厚实且坚如磐石,给人一种无可撼动之感,宛若一条沉睡的蛟龙,淡淡的金光如流霞般萦绕其上。 剑刃之上寒芒闪烁,锋利得仿若能斩断世间一切,只一眼便令人心生惧意,胆战心惊。 那个身材高大的邪僧惊疑地问道:“你这剑哪来的?你不是只有一把银月寒霄吗?” 这帮邪僧显然在来庐州城之前,已遣人精心探查过城内诸事,就连小妙的兵器名讳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谁和你们说过,银月寒霄是一把剑了?” 小妙嫣然巧笑,美眸流盼,满含戏谑地望着剩下的五人。“师父常说,强者应该挥刀像更强者,面对弱者,便应该多让他们几招,让他们知道何为强者。” 现在小妙丝毫不掩盖那猫戏耗子般的表情,嗤笑道:“我玩腻了,你们还有何压箱底的绝技赶紧施展出来吧,不然你们等一下只能去地府表演给阎王看了。” 仅仅一瞬间,形势陡然逆转,小妙与邪僧们的处境仿佛瞬间颠倒,邪僧们反倒成了那命悬一线的困兽。 邪僧见状哪还能不明白,这女子刚刚纯粹是在扮猪吃老虎,而他们几个便是这头被戏谑的猪。 随后,邪僧们纷纷伸手入裤,各自掏出一个小巧的布包,打开一瞧,里面包裹着几颗血灰色的丹药。 只见这群邪僧毫不犹豫地将那几颗丹药一把塞入嘴中,咽下喉去。 紧接着,这邪僧们个个面色瞬间涨红如血,青筋根根暴突而起,眼中的神智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们仿若陷入疯魔,状若癫狂,失去理智一般齐声嘶吼着,疯狂一拥而上。如恶狼扑食一般,从四面八方杀向小妙, 邪僧们全然不顾自身安危,皆是一副以伤换伤的亡命姿态,所用的招式尽是同归于尽的狠辣杀招。 “你们已经丢了阵脚,失了章法,又岂能败我?” 只见小妙挥舞起双剑,左手重剑所过之处,风声厉啸,沙石飞扬。 虽小妙此刻双手持剑,但其凌厉迅猛之剑法非但未有半分衰减,反倒呈现出愈发加快之态,迅猛无匹。 邪僧们那些诡谲兵器与那重剑相碰,瞬间支离破碎,犹如朽木遭逢巨斧。 与小妙交锋不过眨眼之间,一名邪僧便被小妙以重剑拦腰截断,鲜血四溅,惨不忍睹。 那身材高大的邪僧见状,惊得三魂丢了两魂,顿时恢复些许神智,颤声问道:“这是什么剑?” “这是送你去见佛祖的剑,开不开心?” 话音刚落,那身材高大的邪僧顿时觉天旋地转,待回过神来,只瞧见一具无头身躯挺立眼前。 一位同伴刹那间被斩首,可剩下三人却没有半分惧意,三人皆双目赤红,状若癫狂,悍不畏死继续砍杀着小妙。 此时小妙的剑法变得雄浑豪迈,大开大阖,她的双两条蛟龙出海,张狂肆虐,一招一式都有劈山断岳之势,刚猛至极,大气磅礴。 但小妙仅是防守,未曾主动出击,似乎有意试探这些邪僧在绝境之中,究竟能达到何等境界。 可那三名邪僧徒具蛮劲,招式却已经变得毫无章法,还不如先前围杀小妙时。 短短两分钟过后,三名邪僧面对小妙依旧久攻难克,自身反倒气血逆行,渐至七窍流血。 小妙观此情景,顿时失了兴致,一脸不悦地怒喝:“那丹药也不过如此,那你们该去见阎王了!” 小妙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右手的细剑以雷霆万钧之力直直刺出,速度远胜之前任何一招,瞬间洞穿一名邪僧的胸膛。 紧接着她大喝一声,左手的重剑携着排山倒海之势横扫而出,发出刺耳的破空之声,直接将偷袭而来的邪僧拦腰斩开。 此时的小妙仿若一尊杀神临凡,自她拿出重剑之后,仅仅施展出五招,便令五名邪僧魂归地府。竟没有一个邪僧能够扛下小妙的一招半式,皆在瞬间命丧其剑下。 小妙最后特意留下了一人,先是剑起如风,斩断其双腿。随后步步紧逼,剑尖如毒蛇吐信,直指向其咽喉。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但那名邪僧已然神志不清,五官扭曲得不成人形,嘴里所说的都是胡话。 其意识早已被过量服用的丹药吞噬殆尽,哪怕双腿被断,依旧疯癫狂笑,直勾勾地盯着小妙。 “我早已杀满百人了!我早已不是人了,我可是菩萨,佛祖都......” 话未说完,小妙手中剑如闪电划过,直接一剑送他去见阎王了。 “看得出来你是第一次做人,下辈子别做了。” 第39章 上仙 此刻六名邪僧尽皆命丧黄泉,而小妙那原本洁白如雪的武袍,已被鲜血浸染得斑驳陆离,宛如一朵在血海中绽放的娇艳之花。 小妙笑看着邪僧的尸首,她的面容即便沾染了血迹,依旧美艳绝伦。 随后小妙挥剑甩去血迹,缓步走回人群中,那双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淡然与洒脱。一头如瀑的黑色秀发在风中飘动,为她平添了几分不羁的气质。 周围的家仆们见邪僧尽数死亡后,顿时如潮水般蜂拥围拢而来。他们个个面容惊惶,神色间满是关切与忧惧。 一名忠心的家仆眼中满是焦急,声音颤抖地问道:“小姐,身体上可有不适之处?” 而张伯看着小妙此刻的模样,心急如焚,立刻吩咐其他家仆:“王恒,你立刻骑快马,速去请城中最好的大夫,把他带来为小姐诊治!” “是!” 王恒领命后立刻跑向车队中,骑上马匹后如离弦之箭般奔向城中,一刻不敢耽误。 随后张伯转头看向小妙,眼中满是心疼与忧虑,说道:“小姐您这伤口必须立刻处理,以防感染,后方马车里还有些金疮药,老奴这就给你拿过来。” “无碍,拿点干净的布给我包扎下小腹和大腿的伤,其他伤口一时半会就能好。” 小妙神色淡然,随后她把银月寒霄收回须弥戒中,用家仆递过来的毛巾擦拭了脸上的血迹,那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刚才的厮杀只是一场轻描淡写的舞蹈。 张伯见小妙如此不在乎伤势,眉头紧皱,有些急切说道:“这可是不是什么小伤啊,小姐,若是这帮邪僧的兵器上有毒......” 小妙洒脱一笑,宛如傲雪寒梅般傲气美艳,说道:“若是这兵器上有毒我早死了,我去帐篷中休息一会,若还有人来闹事,你们来找我便是。” 说罢,小妙便走入了后方临时搭建的帐篷中,开始调整呼吸恢复状态,减缓伤势对自己的影响。 很快家仆就找来了干净的布,很快家仆就找来了干净的布和水,还放下了一些膏药,随后就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只留下小妙一人在帐篷中处理伤口。 帐篷内,小妙轻解衣裳,露出了被鲜血染红的肌肤,她小心翼翼地为伤口清洗,每一次触碰都带来一阵阵刺痛。 方才还坚毅洒脱的脸色瞬间变得虚弱至极,朱唇此刻苍白如纸,然而小妙在此时却绽放出了极为开心喜悦的笑容。 “如果不是那帮秃驴,我这几年恐怕都不会使出双手剑,未曾想到,这世间还是有能与我为敌的人。” 但小妙强忍着剧痛,面带微笑地独自处理着这些伤口,深入骨髓的痛楚让小妙那娇弱的身躯上香汗如雨。 这些伤痛乃是她今日放松警惕所酿成的后果,倘若今日来的是更为强大的邪僧或者更为阴险的手段,此刻她恐怕早已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但小妙此时却想起来师父过去说的一句话。 战斗,爽! 而帐篷之外,数位家仆都守护在门外,没有小妙同意,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而四周成百上千的流民亲眼目睹了小妙斩杀邪僧那血腥的一幕后,心中尽皆生出无尽的恐惧与敬畏,纷纷不敢靠近小妙的帐篷,再无一个人敢在这车队中闹事。 一个流民颤抖着声音说道:“这女子也太狠辣了,杀人不眨眼呐,那六个僧侣一眨眼的功夫就全死了!” 一个目光胆怯的蒙古流民附和着:“我看呐,她就是个母夜叉转世,咱们可千万别触了她的霉头。” “嘘,小声点,莫要惹祸上身!” 另一个蓬头垢面、眼神中满是惊恐的流民赶紧捂住他的嘴。 一个身材佝偻的流民压低声音说道:“你瞧见她那身手气势,绝非凡人,说不定她还听见咱这呢,咱们还是躲远点为妙。” “这庐州城里有如此厉害的女子,希望不要有不开眼的再来惹事,不然把俺们也连累了。”一个满脸沧桑、眼中透着无奈的流民忧心忡忡地叹息。 此刻,周围的流民们交头接耳,对小妙是又敬又怕。 ...... 很快,听闻消息的华夫人亲自骑马地赶到了车队前方,匆匆忙忙地跑向小妙的帐篷。 只见帐篷里小妙正独自一人盘坐在毛毯上,狼吞虎咽地咀嚼着一盘牛肉和烧鸡,不见半点佳人风韵,好似没事人一般。 但小妙柳腰大腿上那血迹斑斑、触目惊心的包扎依旧能看出小妙受伤不小,并不像看上去那么轻松。 华夫人蛾眉紧蹙,面容之上忧色如霾,莲步疾趋上前,慌里慌张地跪坐在小妙身旁。 随后华夫人一把拉开小妙的双手,目光急切而慌乱地上下端详着小妙,声音颤抖如风中落叶般问道:“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那些该死的僧侣是从哪来的?” 小妙神情泰然自若,仿若无事一般笑道:“娘亲,无事的,只是被砍了几刀而已。” “什么叫只是被砍了几刀?” 华夫人听闻,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如珠般滚落,心中满是对女儿这般冒险行事的伤心与嗔怪。 “你这不知轻重的孩子,这般拼命,打打杀杀的事你让家仆下人去做就行,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叫为娘如何是好?” 小妙轻轻拍了拍华夫人的手,柔声安慰道:“娘亲放心,女儿自有分寸的,女儿本事可大呢。” 小妙的声音柔和,其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信。 随后小妙缓缓褪去半边衣裳,将自己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展露给华夫人看,只见她手上背上都是一道道刀伤。 华夫人见状心中痛楚更甚,但却有些不解,不知道小妙此举何意。 但很快华夫人的悲伤不解就变为了震惊,刚跪坐下来的姿态被吓得瞬间弹起。 只看小妙手臂肩膀上的伤口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多时那一道道伤口就已经结痂,随后那血皮犹如活物一般,很快就成了肉疤。 再过一小会那些刀疤就恢复的完好如初,好似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 但小妙那两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却并未如其他伤口那般迅速愈合,这两处伤口最为严重,乃是被邪僧偷袭时造成的,此刻虽已止血结痂,可依旧触目惊心。 常人若是遭此重创,留下这般严重的伤口,怕是片刻之间就会因失血过多而命丧黄泉。 然而小妙竟还能生龙活虎地手刃六个邪僧,而后安然走回帐篷里,自行包扎伤口。 华夫人看得目瞪口呆,这真是凡间生灵所能拥有的自愈速度? 华夫人惊诧不已地问道:“小妙,你这是......吃了什么神丹妙药?是上仙留给你的?” 小妙螓首微微摇了摇,凝眸思索了片刻后说道:“在师父旁边待久了我就变成这样了,力气愈发增大,身体也飞速生长,浑身上下似乎都不同于世间凡人了。” “重八师兄说在师父身旁待的越久,就愈发超乎常理,就宛如在逐步羽化登仙一般,在师父旁边待久了,什么东西都会变得不一样。” 华夫人听小妙这个回答更加困惑不解了,上仙还有如此惊世骇俗的的神通吗?那如果一直待在祂身边会变成什么样?如果到那时,人还是人吗? 想到这,华夫人不禁回想起在妖陵时的景色,心头浮现出万般疑问。 上仙如此厉害为何以前从未听说过?而且上仙为何会被困在那山洞之中?当今这世上还会有其他神仙吗? 在这数不尽的疑问中,华夫人突然萌生出一个最为毛骨悚然的问题,细思之后华夫人浑身一颤。 上仙祂真的是龙吗? 第40章 不可说 片刻后,小妙与华夫人就走出帐篷中,而不远处依旧有越来越多的流民在走来,随后小妙向旁边的家仆挥了挥手。 守卫在四周的家仆见状纷纷围上来,恭敬地说道:“小姐,有何吩咐?” 小妙转身环顾四周,眼神如霜似雪,凌厉无比,随后冷冷说道:“将那些邪僧的首级放在最前面,把他们的兵器尸首起挂在那,用来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众多家仆皆遵令行事,无人敢有半分异议。 目睹了小妙那如雷霆般的血腥手段后,流民们在人群中交头接耳,将这一震撼之事迅速传开。 那些听闻了小妙事迹的四方流民,心中原本蠢蠢欲动的闹事念头顿时烟消云散。 无数流民都对华家家仆劳工毕恭毕敬,场面顿时变得井然有序,流民们安静地排队等待救助,再无先前的混乱与喧嚣。 随后小妙又唤出银月寒霄,想继续去监察流民维护秩序,但却被华夫人所扯住。 华夫人揪了下小妙的耳朵,严厉又关切地呵斥道:“你今晚给我回府里,这三日你都给娘好好休息,不准再去城里打打杀杀。” “娘亲!我真的没事了!你看我好着呢!” “不行,你现在就给娘回城里去!” 而这一幕皆被一些流民收入眼底,个个皆觉匪夷所思,那凶悍可怖、残忍无情的女杀神居然对华夫人这般言听计从。 华夫人与小妙这对站在一起时,宛如一对绝色姐妹花,若不是华夫人一身妇人打扮,举止间流露出成熟的风韵,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她已年近三十。 但在这对母女在流民眼中却像是救苦救难的菩萨降伏了四处作乱的妖魔一般。 “那位夫人果真是菩萨下凡,连那么恐怖的母夜叉都要听她的话。” “菩萨气度非凡,能让如此狠辣的罗刹女乖乖就范,想必有着莫大的能耐,我等真是感激不尽。” “是啊,多亏有菩萨管这尊杀神,不然这母大虫瞅咱们不顺眼,咱们可就遭殃了。” ...... 而在城墙甬道上的三人,他们尽皆目睹了小妙斩杀六名邪僧的全过程,而两位道士的表情由最初的震惊逐渐转变为深深的敬畏。 小妙凭空变出重剑,这等无中生有的手段就已经让张正常和张正乾看得极为震撼,而小妙最后几招双剑如龙,瞬间结束了战斗,更是让张正乾这位见多识广的道士都直呼不可能。 王启明面带和煦微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说道:“两位道长,你们觉得此女的武艺如何?” 张正常眉头紧锁,思索了片刻后给出了自己的回复:“绝无仅有。” “惊为天人。”张正乾眼中满是震惊之色,半晌后才缓缓吐出这四个字, 张正乾捂着脸,看着小妙安然无事地走入帐篷,惊呼道:“这六人可全都是弥勒大乘教一流的杀僧了,那个身材魁梧的邪僧更是大乘教的首座,在大乘教内也是能位列前三。”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似乎在重新评估这位年轻女侠的实力。 一个照面不过五招便将邪僧们斩杀殆尽,张正乾对被这个结果感到难以置信,更对小妙那出神入化的剑法感到匪夷所思。 这女子看上去不过十八,如何能习得如此恐怖的剑术? 王启明看着张正乾,他早已知晓这六人的来历,刚才却没有和自己言明,显然心中还有些不可告人的小算计。 王启明的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微笑:“张道长若与那邪僧生死厮杀,有几分胜算?” “嗯......五五吧,但倘若再加一名邪僧,道爷我也只能溜之大吉了。” 张正乾没有顾惜自己的颜面,眉头紧蹙,不假思索地说出这句话,似乎在他看来敌不过这些邪僧并非什么丢脸之事。 张正乾的面色凝重,他的声音低沉,继续说道:“这些邪僧皆是心狠手辣之辈,一旦与他们起冲突,那就是决生死,最后关头哪怕是同归于尽,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在他们的教义中,杀人便是渡人,被他们所杀的人死后便可以自己去往极乐世界,每杀一人便是功德无量。” 听闻这大乘教如此邪性,王启明眉头微蹙,追问道:“那道长是否知晓,那帮邪僧最后吞下的丹药是什么东西?” “那个丹药在南北朝叫狂迷药,在弥勒大乘教里被称为佛丸。” 张正常接过话茬,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沉重,似乎对这个丹药很是熟悉,沉声道。 “常人若服下此般物件,顿时便会气力暴增,全然感知不到痛觉,但也会对此物逐渐成瘾,日益癫狂。” “倘若服用过多或者一次吞食过多,便会陷入走火入魔之境,六亲不认,遇人即杀,不消多时便会七窍流血,暴毙身亡。” “大乘教也是靠此物来控制教徒,再用一套歪门邪理来洗脑百姓民众为自己所用,杀人敛财无恶不作,这便是他们能延续千年的手段。” 王启明听着这些话,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寒意。这些邪僧的手段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残忍和狡猾。 但王启明突然朝着张正乾行了一礼,郑重问道:“张道长,今日你也看了这么久了,可算出这女子命格如何?” 张正乾闻言没有回应,沉默了良久,而后绕着王启明缓缓走了一圈,面色沉凝严肃,双目直直地看向王启明。 “我早已算出此女命格,但这次我可不敢保证一定准,而且不能口述,也不能在这庐州城中让你知晓,倘若说了,我今晚恐怕就要殒命于此了。” “为何?这庐州城有何......” 王启明听闻此话后刚想询问,但话刚出口一半时,他才恍然惊觉,想起如今这庐州城中究竟有何不同。 张正乾狠狠地瞥了一眼王启明,随后说道:“等我走时,我把会答案写成一封信放到放到附近一个县城的道庙里,到时你们自去找就行。” 张正乾此刻冷汗直流,显得颇为紧张,连 “道爷” 之称都顾不上了,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目光在苍穹之上牢牢注视着他。 王启明察觉到张正乾的紧张之态,用折扇轻轻敲了下自己脑袋,随后放声大笑,将这略显惊悚的氛围一举打破。 “此次是我们王家请二位道长来,两位道长的所言所行自然由我王家负责,两位道长今日劳累了,火速回府上,在下以美酒佳肴犒劳二位。” 张正乾闻言,心中一喜,王启明此人果真非同凡响,这话一出口,可是把因果都扛在了王家身上。 随后张正乾拱手笑道:“那就多谢王公子了,那贫道恭敬不如从命了。” 此后三人一同下了城墙,往王府走去。 往返的路上,张正乾依旧神色凝重,在心中默默算计着什么,而王启明则在心中暗自揣测着即将知晓的答案。 而张正常却云里雾里的,不知道自己师兄和这位王公子在搞什么。 夜幕缓缓降临,庐州城的灯火渐渐亮起,只是庐州城这看似平静的夜晚,却隐藏着无数未知的谜团。 第41章 夫人之策 让诸多人在今晚皆惶恐不安的龙霄真君,此刻正用自己刚刚拔出的龙爪,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剔着龙鳞、梳理着毛发。 自从两月前于庐州城显圣之后,李霄察觉到这困住自己的山洞封印,便略微松动减少了一些,然而也仅仅只是极其微小的减少。 至于其中缘由,李霄心中猜测,或许是庐州城百姓供奉给自己的香火之力,又或者是那所谓的信仰之力在施以援手。 自己被镇压在这幽深山洞之中,已然不知历经了多少岁月,直至前几日李霄这双龙爪方才艰难拔出,思来想去,自己若想早日脱困,还是需多多拯救天下苍生。 只是不知道这次救下众多流民之后,这封印会不会再度减弱几分,又或者是一定需要他人的信仰或者香火。 李霄理清思绪后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庆幸这洞穴封印并非需要杀人才能解开,倘若真是那样,自己岂不要沦为邪神伪仙了? “如果用龙爪砍龙鳞,哪个会更强点?” 望着自己那硕大无比且威风凛凛的金色龙爪,李霄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李霄一边怀念着过去,一边喃喃自语道:“我现在这具身体究竟算什么?我怎么就变成一头龙了?我分明还清晰记得上一世的一切记忆,但为什么我记不起任何人的脸和名字?” 虽然这个言出法随的神通玄妙无比,但李霄也逐渐发现了自己这道神通的极限所在,自己当下无法变出活物。 之前曾尝试变出自己过去的宠物犬阿黄,变出来的模样与记忆中毫无二致,可出来还不到五秒,阿黄便瘫倒在地,没了气息。 “是言出法随根本就无法变出活物,还是因为我现在被封印,所以无法施展出自身的全部实力?” 就在李霄考虑要不要变一些其他东西时,神湖旁边的云门突然被打开。 “师父!徒儿回来了,您没有睡着吧?”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小妙的身影如同一道轻风,带着几分急切和兴奋,推开云门走进洞府内。 尽管今日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厮杀,但她的脸上却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今天的厮杀对于小妙来说,不仅仅是一场生死较量,更是一次测试自己极限的考验,此刻她的心中,此刻仍激荡着战斗的余韵,难以平静。 此刻的小妙衣裳不整,发丝蓬松不修边幅,原本精心盘起的秀发,如今也只是草草扎成一个马尾,几缕碎发随风飘动,更添几分洒脱不羁。 “一个姑娘家,别这般没个正形,嘻嘻哈哈成何体统,在上仙面前注重些礼节。” 话音未落,一只玉手已轻轻敲在小妙的脑袋上,只见华夫人在小妙身后,此时她蛾眉微蹙,神色略带嗔怪。 华夫人此时换了一身华贵崭新的锦衣长裙,那绫罗绸缎上绣着的花鸟鱼虫栩栩如生,腰间佩着的美玉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华夫人衣襟处微微敞开,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那胸口饱满的曲线,她的长裙剪裁得体,完美地勾勒出她那傲人的身段,散发出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而华云逸也紧随在华夫人身后,神情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一同走入了洞中。 华云逸那俊朗的面庞此刻因紧张而略显慌乱,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双手不停地整理自己的衣衫,唯恐待会儿在真君面前失了仪态。 华云逸身着一袭端庄华贵的青衫,衣料上乘,本是干净整洁,然而此刻,他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衣角处已然皱褶遍布。 这份紧张的小动作,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安与期待。 今日小妙与姐姐回城后,姐姐就说有大事需要与真君商议,火急火燎地拉着他与小妙一同来见真君。 虽说姐姐早与自己提及过,她的房中有扇云门可直通真君洞府,却未料到一切来得如此突然,他就这样被姐姐带到了真君洞府之中。 华云逸进入云门后最先看到的便是四周的金砖白玉,惊叹之色溢于言表,嘴巴微张,不禁惊叹这洞府的奢华与神秘。 “此地便是真君的洞府么?当真非凡,光是这四面的金砖白玉,其价值便难以估量。” 随后华云逸仰头望去,那盏精美绝伦的金丝琉璃灯,硕大如丘,高悬于洞府顶部,其上精美的花纹和流光溢彩的光泽,让人大为震撼。 柔和明媚的光芒映照着华云逸那惊愕的面庞,惊得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随后华云逸环顾四周,发觉此地宛如天上仙境,四周云雾缭绕,如梦似幻,丝丝缕缕的雾气在洞中悠然穿梭,在琉璃灯映照下,云雾泛起五彩斑斓之色。 而在远处有片宽阔清澈的湖泊映入华云逸眼帘,那湖水宛如巨大的蓝宝石,波光粼粼,倒映着洞府顶部的霞光和周围的奇景。 华夫人见华云逸那副比自己当初还要震惊失态的模样,流露出几分得意。 随后华夫人轻轻拍醒了仍在呆愣中的弟弟,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好了,别大惊小怪的,上仙还在洞中呢,别让上仙见了笑话。” 华云逸闻得姐姐之言,如梦初醒,赶忙摆正了神态,双手迅速重整了下略显凌乱的衣裳。 华云逸强装镇定地笑道:“姐姐无需多虑,上仙的容貌之前有幸得见,我又怎会再次失态呢?” “小妙啊,你看你又搞得一身血迹,等一下去湖里洗洗。” 一道洪亮温和的声音在洞中响起,声音大如洪钟,却如谦谦君子,沁人心脾。 随后李霄缓缓从云雾之中探出头来,庞大的头颅犹如山岳一般在空中缓缓移动,那明亮如炬的龙眸注视着突然前来的三人。 华夫人向李霄款款欠身低首,姿态优雅,恭敬地说道:“拜见上仙,妾身虔诚请安,祝上仙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妾身今日携弟贸然造访,还望上仙恕罪。” 李霄看着华夫人,庞大的龙首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气质,笑道:“不必如此多礼,两月不见,夫人您真是愈发年轻貌美,光彩照人。” 经过那次旧貌换新颜之后,华夫人便愈发娇艳,双眸犹如秋水,柔情似水的面容带着几分慈爱,既有着成熟女子的风韵妩媚,又不失端庄大气。 华夫人被李霄这般夸赞,心中颇为自傲,捂嘴盈盈一笑。 “那还是多亏上仙那日赐福,若无上仙的恩泽,妾身又怎会有如此福分,上仙的大恩大德,妾身没齿难忘。” 随后,李霄转眼望向华云逸,在与李霄那巨大的金色瞳孔对视的一刹那,华云逸顿觉有十万重山轰然压来,令他几近窒息,喘不过气 华云逸仿佛在与苍穹之上的烈烈骄阳对视一般,李霄的真身比起那日庐州城中的法身更为巨大,气势也愈发磅礴浩瀚,直让华云逸茫然失措。 “小妙最近一直对你这个舅舅赞誉有加,今日亲眼一见,确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儒雅君子 。” 在庐州城中位高权重、万人之上的华云逸,此时在李霄面前渺小到犹如尘埃一般,李霄仅仅一道目光就可以让自己形神俱灭。 华云逸被李霄真容震撼的六神无主,手足无措,就连此时被李霄夸赞,都不知该跪下还是该行礼。 “上......上仙过誉了,在下不过是尽自己本分,担不起......” 华夫人见弟弟这般窘态,心中暗自叹息,她迅速上前,轻轻一按华云逸的肩膀,引导他与自己一同向李霄行了一礼。 在避开李霄那金色龙眸后,华云逸这才感到心头的重压稍减,仿佛才想起自己还能呼吸。 自己何其有幸能与真龙如此近距离对视,但这份压力也太过巨大迫人了。 “家弟初见上仙天颜,有失礼节,还望上仙宽宏大量,不要见怪。” 华夫人声音温婉柔和且恭敬有加,她的态度不卑不亢,恰到好处。 “没事,你们这么晚了还来见我,想必是遇到困难了,有什么想说想问的尽管说吧,” 李霄坦然笑道,洞中一道道云雾轻柔地搀扶起姐弟二人,祂饶有兴致地想瞧瞧二人究竟有何想法要向自己倾诉。 此时李霄没有开着他心通来看清二人心中所想,倘若时刻都动用这道神通,那这人世间对于祂而言,着实太过无趣了。 “既然上仙如此所言,妾身便有话直说。” 随后华夫人面色肃穆端庄,双眸毫不避讳地与李霄直视着,说道:“上仙可是真心想拯救这天下亿万百姓?” 这如同质问般的话一说出,华夫人身旁的华云逸顿时觉得惊恐,这第一个问题就是问心之话,若是不小心惹怒了李霄该如何是好。 但李霄却不在意,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是。” “那上仙觉得,只凭借一个华家,能否在这茫茫尘世之中,拯救这天下芸芸众生?” “那自然是不行。”李霄立刻否定道。 “妾身有个计策,能助上仙完成这拯救苍生的千秋大业,但还需上仙鼎力相助,那便是......” “夫人可是想开宗立派?”李霄突然问道。 “开宗......诶,上仙你怎么知晓?” 华夫人话刚说一半,便被李霄说出了心中所想,华夫人心中一惊,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旋即华夫人想起李霄有读心之能,方才因自己心血来潮一时着急,将此事忘记了,此刻想起,华夫人顿时俏脸绯红如霞,只觉自己如同那跳梁小丑一般。 华夫人面色羞赧,又气又恼地嗔道:“上仙你又读取妾身的心思了?” 只见她贝齿轻咬朱唇,美眸中满是羞愤之意,那娇嗔的模样,显得更为楚楚动人。 “夫人你这可是冤枉我了,如今摆在我们眼前的道路无非两条,我们只是心有灵犀罢了。”李霄看着华夫人笑道。 李霄确实没有读心,他不过是依据华夫人的先前所言推测出了她的真实想法,即便李霄不施展他心通,李霄的眼界也远非华夫人所能比拟的。 华夫人轻整了下仪态,脸颊之上仍留存着些许红晕,缓缓说道:“当今元廷对汉人戒备甚深,在一些地方,若没有官府许可,汉人连吃饭劳作的铁器都不许持有。” ““然而元廷却对神佛之事推崇备至,对教派宗门的管束也颇为宽松,僧人道士之流在元廷能够获取诸多优待。如今华家若要迅速积聚势力,唯有开宗立派此路最为可行......” 华夫人有条不紊地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出,即便在李霄面前,她也能安然自若地说出自己的野心。 李霄静静听着华夫人将话说完,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夫人的聪明才智远胜常人,这条路确实是当下最快的捷径,夫人身处这乱世中还能萌生出如此想法,实在难能可贵。” 华夫人听李霄如此称赞自己,心中的羞愤渐渐平息,其实无论李霄有没有读自己的心不重要,李霄愿不愿意才是最重要的。 华夫人的所有谋划皆依托于李霄这尊大仙之身,倘若李霄不愿意,那这计划再神机妙算,再惊世骇俗,也绝对无法实现。 华夫人其实一直在考虑华家的未来,但摆在他们面前的,也就只有两条路。 其一,便是推翻元廷,虽然当下元廷腐朽不堪,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的元廷依旧不是现在华家能直面对抗的。 其二,便是创立教派,以龙霄之名广纳信众,传道天下,凭教派之能拯救苍生 但这些在李霄眼中,只不过是先后顺序的问题。 紧接着,华夫人将自己构思的教派以及其中的细枝末节全盘托出。李霄与华云逸皆在一旁侧耳倾听,毕竟这是华夫人所提出的计划。 小妙在一旁静心聆听,毕竟这种复杂的东西不太适合她。 而华云逸越听越惊骇,华夫人这个计详尽到了极致,很多门规教条都已经想好,如何发展如何营利取财,甚至是宗门弟子的犒劳,都早已安排的差不多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那看似柔弱的姐姐,如今竟怀有如此宏大的野心,这是要问鼎天下第一大教啊。 “这些皆是姐姐你这段日子苦思而来的?” 华云逸神情讶异地问道。 华夫人淡淡说出真相:“今天在城外救济流民时,有许多流民都称我为菩萨,我心中灵光一闪,便有了这个念头。” 此言语一出,不仅小妙、华云逸,就连李霄都不禁有些惊诧,如此缜密的谋划,居然只是华夫人半日之间所想出的? “夫人好本事!” “这凡尘俗事尽皆包在妾身与家弟身上,但造福苍生之事,还需要上仙出力。” 华夫人说到这时,望向李霄盈盈一笑,目光之中夹带了些许期待。 上仙法力通天,不知届时开宗立派、造福苍生又会是何等的壮阔景象 李霄微微一笑,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股自信:“此事不难,夫人你只需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剩下的困难,就交给我。” 小妙突然举手,向着众人问道:“我一个问题,我们应该怎么让这庐州路知道我们开宗立派了?” 李霄思索了一会,随后说道:“我会给庐州路内每个人都发一封与众不同的请柬,他们都会来的。” 华夫人凝视着李霄,那笑容中满是温婉与期待,问道:“还有个最重要的问题,我们这个教派的名字该叫什么呢?” “龙霄道宫。” 一道磅礴大气的声音在洞中回荡不休。 第42章 正乾看相 两日后,庐州城南边的一座坊市街道中。 “十年老店的包子馅饼哟,皮薄馅大,快来尝尝!”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苏州上好的绸缎,便宜卖啦!” “刚从巢湖里捞上来的肥鱼,新鲜嘞!” “麻辣鸡皮!筋道滑嫩,清鲜利口!” “西域手工饰品,独一无二!” 此时张正乾和张正常在人群中漫步,四周各种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小道士此时身着一袭整洁的道袍,那还略显稚嫩的脸庞透露着满满的朝气与灵动,四处张望着街道上的繁华景象。 “师兄,为什么今日我们还不走啊?虽然这庐州城确实热闹繁华,但我们要办的事情应该都办完了吧?” 此刻小道士嘴里塞着各色小吃,腮帮子鼓鼓的,油光满面却还不忘含糊地向身旁的张正乾发问。 “要是回去晚了,我爹可又说我贪玩成性,指不定还要罚我们两人工钱。” 而站在他身旁的张正乾此刻眉头紧锁,面色沉重如铅,全然不似六日前刚进城时的那般轻松惬意、逍遥自在。 面对张正常的询问,张正乾双唇紧抿,犹如紧闭的城门,随后只吐露一句:“此事关系重大,万不可轻言,莫要再问,事后师尊那有我去说。” 之后张正乾便缄口不言,见自家师兄如此模样,小道士也不再多问。 现在二人身处的这条商铺坊市是庐州城南边最热闹的地段,各方行商络绎不绝,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人声鼎沸。 街头巷尾,行人们摩肩接踵,或匆匆赶路,或悠闲漫步,挑选着心仪的物品。 张正乾在街道上走了许久,但经常走走停停,似乎街上的每个人他都要看一下,但却没有看太久就再次离开,如此古怪的模样让张正常摸不着头脑。 突然,在街道远处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敲锣打鼓之声。 只见一伙人身穿红衣,脸上的神情十分喜悦狂热,敲打着各种各样的锣鼓,扯着嗓子大声宣称着某些玄之又玄的话语。 张正乾两人距离那伙人还有一些距离,所以没有听清这伙人喊着什么,只是听上去像是歌曲一般,古怪玄妙。 张正常侧耳倾听了一下,听不出那帮人在喊什么。 而张正乾则如同没有听到一般,看着那伙人一小会,便向着城西的方向,继续前行。 “师兄,是这城中出了什么妖魔鬼怪吗?”小道士跟上张正乾,紧贴在他身侧,小声问道。“这城中还有不少道庙,我们可以去那里寻求帮助。” 张正乾摇了摇头,面色阴沉地说道:“师兄现在还不确定,时候到了师兄自然会告诉你,莫要再问了。” ...... 而后,张正乾带着张正常慢慢走到了城西的龙靖府附近。 张正乾抬眼望去,只见城西的城墙上还有数千劳工,皆在埋头苦干,汗流浃背。 他们有的身扛巨石,步伐沉重却坚定,有的手持铁锹,奋力挖掘,每一锹下去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有的则在和着泥浆,粗壮的手臂挥舞间,汗水如雨般洒落。 “好了好了,收工,太阳快到正午了,都别干活了,下来吃饭吧。” “好嘞,张伯,今天有啥吃的?” 只见那被唤作张伯的壮汉咧嘴笑道:“今日有大白米饭,还有红烧肉,管够!” 劳工们听闻,疲惫的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纷纷放下手中工具,沿着简易的木梯鱼贯而下。 一位年轻力壮的劳工抹了把汗,笑道:“这般丰盛,下午干活更有力气!” 另一位年长些的劳工接话道:“是啊,咱这日子虽说辛苦,可吃得饱、住得稳,也是福气。” 劳工们随后都来到城墙下的草棚里,围坐在一起,大口吃着饭菜,不时发出满足的笑声。 而在龙靖府附近的市集上,不少女工都在街边摆出了自己的摊位, 她们的手中拿着针线,灵巧地编织着衣物和饰品,也有的在贩卖自己做出来的小吃。 这些女工的脸上带着喜悦和满足,华家收留将她们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还会传授她们一些自力更生的手艺本事,这是她们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如今她们的手艺不仅能为家人带来了收入,更为她们赢得了尊重和认可。 那些女工们或是面带微笑,细心地为来往顾客展示着自己精心编制的绣品,针脚细密,图案精美, 又或是手脚麻利地整理着自己摊位上的衣物,摊位上的衣裳色彩斑斓,款式多样。 她们相互之间还不时交流几句,分享着生活中的点滴趣事,笑声在空气中回荡,一副生气蓬勃的景象。 小道士看着这些劳工,轻声感叹:“这些百姓如今能有吃有住,就已经比我们江南的百姓都要好上不少了。” 张正乾看着这一幕,却再也没有像几天前那样感慨,只是喃喃自语道:“这城中可真是......怪哉,怪哉......” 张正乾看着这些劳工女工,手中掐算着什么,随后面色愈发低沉,好似即将有暴雨倾盆。 ...... 接着,张正乾带着小道士又前往城北外的救济坊逛了一圈。 经过华家这几日的严格管理,再加上在真君威名的震慑下,这数万流民再也无人再敢闹事。 此刻城外的几十栋救济楼都住满了人,身体健康能做事的流民也尽皆成为了华家新的劳工,每个流民都要负责不同的工作,而华家保证这些流民的衣食住行,这些流民则要做事来抵吃住的费用。 这些流民和城西的劳工差不多,男人就去在修建城墙或者修建新的楼房,女人便力所能及地做一些手工活,卖出后只需要交很少钱就可以抵房租。 张正乾来到此处却不在意这些,他真正在意的,是这城北门外一栋高大而华丽的彩楼。 它矗立在城北的大城门之外,以五彩的绸缎、精美的花灯和飘扬的旗帜装饰得美轮美奂,楼檐下挂着一排排的红灯笼,将周围映照得红彤彤的,充满了喜庆的氛围。 而彩楼门口处,常常有伙计们热情地招呼着过往的行人,他们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有杂耍艺人在彩楼欢门旁表演,他们或表演喷火,或展示各种惊险的杂技,引得围观的人群不时发出惊叹和喝彩声。 彩楼是宋朝时流传下来的,通过华丽高大的装饰和耀眼的灯光来吸引顾客,门口的招牌一般都是用来宣传店铺或者商品。 但这栋彩楼的招牌却不是店名商品,而是一句祝贺词。 “今夜早眠盼好梦,苍生皆享睡中欢。” 张正乾看着这栋热闹喜庆的彩楼,面色却恐怖阴沉到了极点,仿佛一层厚重的阴霾笼罩其上,好似有什么极为糟糕险恶的事情已然发生。 第43章 真君候汝入梦 太阳开始渐渐偏西,城中不知何时漫起了无人注意的雾气,而两位道士则踱步走到了华府附近。 两人在一个隐蔽的墙角处看着华府门口在搬运的家仆,此时数量众多的马车停靠在华府门口,家仆们在大门进进出出,数不尽的木箱从府邸之中搬出,尽皆被小心翼翼地抬上马车。 这些木箱很是沉重,一个至少需要两三人搬运,但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张正乾双目如炬,紧紧凝视着华府附近忙碌的仆人,双手仿若算命先生般不住地捏算着,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此时的张正乾犹如被一团迷雾紧紧包裹,双眼中布满了血丝,丝毫不理会其他事物,只专注他所看见的东西。 随后华府中走出几个身材极为高大,健壮无比的年轻家仆,在门口帮忙卸货搬运,两三人都抬不起的货物在他们手上好似轻如鸿毛。 张正乾对着那几个年轻家仆掐指一算,顿时脸色吓得惨白,像是浑身都失了骨头一般靠在旁边墙上。 “师兄!你没事吧?”小道士焦急不安地问道,双眼满是困惑和不安,快速扶住了就要倒在地上的张正乾。 张正乾嘴唇颤抖,目光中充满了恐惧,努力地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平静。 张正乾缓缓开口,但声音却仍带着一丝畏惧,说道:“难怪那华家小姐如此恐怖,原来这华府中有如此多邪祟猖獗......” 小道士闻言心头一紧,身体微微颤抖,忙问:“师兄,你到底怎么了?” 就在张正乾刚准备开口时,不远处传来了先前那伙红衣人的吆喝声,此时他们依旧在敲锣打鼓,卖力地唱着歌谣。 此时他们离两位道士很近了,两人自然听清了他们所说的话。 “今夕早眠龙霄见,真君候汝入梦来!今夕早眠龙霄见,真君候汝入梦来!” 听到此话后张正乾仿若遭受雷击一般,猛然起身,二话不说便带着张正常急匆匆地转身离开,脚步慌乱如风。 小道士从未见过那个大师兄如此歇斯底里的模样,此时的张正乾让小道士觉得十分惊惧诡异。 小道士甩开张正乾的手,恐惧地高声问道:“师兄!我们已经在城中逛了一圈了,你究竟想做什么?” 张正乾闻言转过头来,只见他神色紧张,对小道士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张正乾压低声音,仿若蚊蝇般说道:“今日我们若是不离开这庐州城,那这庐州城便是我们的埋骨之地。” 小道士毕竟是第一次下山,听到此话顿时紧张了起来,“难不成是华家人要杀人灭口?这次是王家请我们来的,我们可以让王家出面解决。” “我们不是要死在人手中,我们是要进这龙霄真君的肚子里了!” 此话一出,小道士以为自家师兄是在开玩笑,但看师兄那恐惧的脸色,旋即明白这不是在说笑,小脸瞬息被吓得惨白。 “此时天色还不算晚,我们去向王家借两匹快马出城,借助他们的关系让守城门 的官兵给我放行,只要在太阳彻底落山前离开这地方,我们就还能活!” “全凭师兄做主。” ...... 城南,王家府邸之中。 王启明此刻正于书房之中处理着家中繁杂的财计事务,突然有家仆神色匆匆地前来禀报,声称两位道长要求此刻与王启明会面。 王启明一时之间满心迷惑,随后思绪飘转,想起了这两日华家在城中大肆宣扬的重大之事。 显然这张正乾道长见到了惊世骇俗之物,终于是相信了这城中存在着一尊真正的神仙。 “让他们进来吧。”王启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说道。 “是。”家仆领命而去 随后,在家仆的带领下,两位道士很快就见到了王启明,只是此时这两位自视甚高的道长面色苍白如纸,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王启明连忙礼貌地起身相迎,眼中满是好奇之色,开口问道:“两位道长这般火急火燎地来找在下,可是发生了什么十万火急之事?” “王公子,请您务必借贫道两匹快马,贫道此刻必须出城。” 张正乾面色难看至极,向着王启明深深行了一礼后说道,声音微微颤抖却仍竭力沉稳。“另外还烦请王公子帮忙,拜托守城门的将士给贫道行个方便。” 王启明神色中满是疑惑,不知二位道长突然要离开是何意。 王启明眉头微皱,问道:“为何如此早就要离去?两位道长是觉得在下这几日招待不周,或是这城中有什么不适之处?” 张正乾连忙摇头否定,说道:“此事不赖任何人,只是这城中今夜会发生不详之事,其中的缘由贫道实在不能与公子详说,还望公子见谅,贫道只想带着师弟快些离开。” “既然道长如此焦急,那在下这便吩咐下人去准备快马。” 两人见王公子如此干脆利落,不禁赶忙拱手行礼,满怀感激地致谢道:“多谢公子。” 王启明吩咐家仆去备马后,转身从身后的柜子中提出一个精致的箱子。 缓缓打开一瞧,只见里面尽是明亮耀眼的白银,其中还有三块金块稳稳地放置在白银上方,这一个小小的箱子里面的钱财粗略估算就价值千贯。 “此次请两位道长的酬金全都在这小箱子里,另外还有些我私人的答谢,以此来表达我对二位道长的敬意,还请两位道长笑纳。” 张正乾摇了摇头,拒绝了王启明送上的财宝,沉声说道:“不必了,贫道虽然喜好钱财,但这庐州城中的钱财贫道一分都不敢拿,等一下那两匹骏马便当作酬金吧。” 随后,张正乾的面色愈发严肃,声音低沉而有力地说道。 “王公子,这城中今晚只怕会发生极为恐怖的事情,贫道并非信口雌黄,今晚公子若想保全性命,切记不要睡着,否则生死难测。” 王公子听了这番话,顿时一脸的茫然迷惑,实在不知张正乾在城中见到了什么恐怖之物,会说出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 如今城中有真君显现,何方妖魔鬼怪敢来这城中撒泼打滚? 没过多久,家仆前来通报说马已经准备妥当,此时就在大门口外等候。 王启明恭送两位道士来到了王府的大门口,而大门外映入王启明眼帘的,却是一幅惨白虚无的骇人之象。 王启明惊恐万分地看着四周,脸上随后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心中暗自思忖,难怪两位道长神情会如此慌张。 自己若是早些时候见到这般恐怖的景象,也定会毫不犹豫地带着爹娘逃离。 未曾料到自己在书房忙碌了一整天,却反倒要因此丢了性命。这浓雾异象蔓延至此,现在已是插翅难逃了。 王启明望向张正乾,心底怀着最后一丝期望,急切问道:“张道长,可有法子驱散这四周的浓雾?” “浓雾?什么浓雾?” 王启明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张正乾懵了下,环顾四周发现什么雾都没有,顿时觉得王启明在说胡话唬人。 小道士听闻,也转头观察四周,纳闷地说道:“这四周一片清净,半分雾气都没有啊,王公子,您是另有所指吗?” 王启明闻言,俊朗面庞上浮现出无奈的笑容,说道:“二位道长就当我胡言乱语吧,时辰不早了,还请速速启程吧,否则就难以离开这庐州城了。” “城东那边的将士收过我们王家的银两,你们去到那里时通报一声,说你们是王家道士,他们自会给你们开门。” 两位道士上马前,向着王启明鞠躬拱手行礼,以道教最高的礼仪谢过王启明的帮助,随后便上马扬鞭。 就在张正乾即将离开时,王启明露出悲痛万分的神情,眼角有泪光闪烁,凄然说道:“二位道爷,日后若还能来庐州城,还请为我在此地为王家点上三炷香。” 张正乾闻言,瞳孔猛然一缩。 这王公子果真不是凡人,定然天赋异禀,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连自己都未能察觉的异象,才会说出这如同遗言般的诀别之话。 “一定!” 言罢,张正乾一夹马腹,与小道士疾驰而去,而王启明则留在原地呆看着四周。 随后,二人宛如离弦之箭般飞速离开了王家,打算径直驱马朝着庐州城东的城门疾驰而去,一心只求能尽快出城。 在路上时,小道士瞧见街边有一对色目人母女在摆摊卖饼,这时小道士才想起二人一时匆忙,竟忘了携带干粮。 小道士面露急切之色,忙不迭说道:“师兄,即便咱们在逃命,也得买点吃食再上路吧。” 小道士的话令张正乾恍然惊觉,此刻要是他们匆匆骑马出城,这城外正值饥荒肆虐,身上若不备点粮食,到时候恐怕只能沦落到吃马肉的地步。 张正乾的脸色稍稍舒缓了些,微微颔首说道:“动作快些,我们多买点,今晚就要出城,我们在路上吃。” “好嘞,师兄。”小道士应声道。 二人骑马到那摊位前,只见那色目妇人甚是美丽,金发如丝般柔顺,双眸湛蓝似宝石,身着彩裙,身姿婀娜动人。 而那小女孩同样金发灿烂,脸蛋圆润,红扑扑的模样可爱至极,大眼睛灵动活泼,嘴角常挂甜笑,讨人喜欢。 小道士翻身下马,目光望向铺位上的胡饼,这些胡饼此刻竟还热气腾腾,皮脆馅丰,看上去甚是诱人。 “夫人,烦请给我包二十个肉饼。”小道士说道。 那金发妇人见小道士一次性买这么多,连忙微笑地应下,随后手脚麻利地包好肉饼递给了小道士。 而小道士看见那小女孩也在铺位后面帮母亲的忙,笑问道:“小妹妹好生可爱,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嘴角上扬,露出甜甜的笑容,脆生生地回答:“我叫莉亚。” 小女孩说着,从一旁的包裹中抽出一张揭帖,双手捧着递给小道士,甜甜地笑道:“祝道士哥哥今晚做个美梦。” 小道士接过来后一看,发现这居然是张揭帖,揭帖也就是古时候的传单,大多是用来宣传商品或者大事,普通商家可用不起这个。 小道士看了揭帖后,面色渐渐开始木讷,身体犹如生锈了一般,随即将其拿给张正乾。 “师兄这是什么意思啊?” 张正乾定眼瞧去,只见那纸上明晃晃地写着六个大字。 “真君候汝入梦” 张正乾刹那间被惊得面如白纸,毫无半分血色,当下便不由分说地拽着小道士欲上马逃离。 可抬头一看,此刻自己身旁竟空无一人,张正常与那母女尽皆消失不见,就连自己旁边的骏马也不见了。 张正乾举目四望,四面八方尽是茫茫无尽的迷雾,浓稠得伸手难辨五指,惨白浓雾于黑暗中疯狂蔓延滋长,这雾气宛如恶兽一般,凶猛地朝着张正乾扑涌而来。 “张正常!张正常!你还在吗?还有人在附近吗?这附近还有活人吗?这城里还有活人吗?!” 张正乾声嘶力竭地朝着四周拼命吼叫,然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仿佛自己置身于一片毫无生机的死寂虚无之中。 张正乾忽然想起王启明临别时提及的浓雾,原来这浓雾早已在城中悄然弥散,只是自己这对凡胎肉眼看不见罢了。 此刻的张正乾心中满是绝望与懊悔,面容狰狞扭曲,双眼布满血丝,眼眶欲裂,嘴唇颤抖不止,拔出长剑疯砍着四周的浓雾。 “哈哈哈哈,早知今日,这趟贫道就不应该来的,师父说我迟早因为爱财而死,没有想到还是死在这真君嘴里。” 张正乾原本整齐的发髻早已散乱,额头上青筋暴起,犹如一条条蜿蜒的青蛇,旋即张正乾猛地抬头怒吼。 “已经有十万人的命在你这嘴中了,如今你还要将剩下的人也吞入腹中,你在这庐州城中装神弄鬼,愚弄苍生,就是想吃人成道吗?” “这城内外的百姓本就不该存活于世啊,这十几万人本应该都死了啊!他们的命数早就断绝了啊!” 张正乾像是认命了一般,双膝跪地,仰头望天,那绝望的神色犹如濒死的困兽,整个人状若癫狂,朝着空无一人的浓雾歇斯底里地嘶吼着。 “这城中百姓入了你的肚子,那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连轮回都入不了啊!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你就不怕天谴吗?!” 第44章 张正乾 张正乾再睁眼之际,惊讶的发现自己此时站在一片风光旖旎、花香鸟语的山顶之上。 那温煦的太阳高悬于头顶,洒下柔和光芒,宜人的清风轻柔拂过张正乾的面庞,让他一时之间迷离恍惚,难以判别此景究竟是虚幻泡影还是真切实景。 “贫道不是在庐州城吗?贫道会怎么突然回到这里?”张正乾眉头紧蹙,满脸的疑惑不解。 张正乾对此地熟悉至极,这正是他修道二十余年,常去偷闲混日子的龙虎山后山顶。 就连不远处摆放着的那张圆桌摇椅,都与记忆中别无二致。 张正乾狠狠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而后又用力咬了下舌头,那清晰的痛感让他知晓这并非虚幻。 张正乾望着这熟悉且温暖的场景,神色落寞,语调低沉地喃喃自语:“果然,我已经死了.....” “好好一位俊朗后生,怎就这般轻易提及死字?你们这些信道信佛之人,不是向来最渴盼长生不老的吗?” 一道陌生且洪亮的声音骤然响起,张正乾猛地扭头望去,只见一位不知何时现身的男子立于自己身后。 只见那男子面带和煦的笑容,身穿一袭金纹黑袍,随风烈烈舞动,那袍袖领口皆镶着细密的金丝滚边,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 男子剑眉星目,英俊神武,金色双瞳宛如烈日,仿若能洞悉世间万物,目光流转间,似有雷电闪烁在周身。 男子身材高大魁伟,仿若顶天立地之柱,英姿焕发,但最为引人瞩目的,当属其额头上那对光芒璀璨的金色龙角,龙角自根部至顶端逐渐收窄,轮廓自然流畅却又显得刚硬凌厉,神圣非凡。 张正乾双目圆睁,面色震惊地望着男子,随后面色阴沉地说道:“如果道爷没有猜错,你便是那庐州城中盛传的龙霄真君?” 龙霄君摇了摇头,笑道:“其实是龙霄君,那个‘真’字乃是城中百姓为表尊敬添加上去的,我当不起‘真’这个字,等哪日明悟本心,我或许可以一称。” 只见那龙霄君面带微笑,朝着张正乾缓缓走来。 而张正乾见状,却是连连后退,神色凝重,如临大敌,在张正乾看来,这龙霄君绝非一尊善神。 “这是你心中最喜欢的地方吧?这风景还是真是优美祥和,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般赏心悦目的风光了。” 随后龙霄君悠然地坐在了张正乾往昔常坐的摇椅上,悠然自得地摇晃起来,甚是惬意。 龙霄君满是好奇地瞥了张正乾一眼,问道:“你为何这么怕我?这里只是你的梦境而已,我只是来你梦中做客罢了。” “梦?你个恶神休想诓骗道爷!这里应该是道爷的元辰宫吧?” 张正乾横眉立目地瞪着龙霄君,神色万分警惕,手中已经捏出龙虎山祖传道印,咬牙切齿道。 “你是想趁本道爷放松警惕,把道爷的三魂七魄一口吞吃下去!” 龙霄君听闻后微微一怔,挠了挠头,骤然眼眸中绽出璀璨金光,刹那间便将张正乾心中所想洞悉无遗。 这一道目光让张正乾如遭雷击,浑身颤栗不止,无尽神威犹如怒海狂涛,朝着他汹涌席卷而来。 他只觉身体一软,“扑通” 一声直接跪倒在龙霄君面前。 仅此一眼,便让张正乾刻骨铭心的体会到何为天威。 张正乾只得用双臂颤颤巍巍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此刻他瞬间明悟,这龙霄君绝非这凡尘俗世的妖魔鬼怪,若想与之对抗,恐怕只能请九重天上的天尊帝君下凡伏魔。 随后龙霄君露出一副饶有兴味的神情,嗤笑道:“一个小道士为了降妖除魔,想象力还挺丰富,你对我有很多误解啊。” “多说无益!贫道今日哪怕玉石俱焚......” 龙霄君突然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容:“你师弟可还在我手上,你若敢动手,不仅你师弟就别想活着,我出去以后还要把你的宗门龙虎山也灭了。” “你敢!”张正乾直接冲了上来,一副要和龙霄君拼命的样子。 “我数五个数,五个数后你还不坐在木椅上,我马上吃了你师弟,到时候你师弟连地府轮回都入不得,一!” “二!” 龙霄君还未数到三,张正乾便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竭尽全力坐在了龙霄君旁边的木椅上,面色如土,胆战心惊地望着龙霄君 他生怕自己师弟真的命丧龙霄君之口,那可是自己师父兼叔叔的独子,就算自己死无全尸,张正常也绝不能死。 “这就对了。”龙霄君泰然自若地坐在摇椅上悠然晃荡着,缓缓说道,“我先和你说讲清楚两件事,不然可没有办法和你说下去。” “一、我绝不吃人,庐州城这一城之人加成一块都不够我一口,我只济世救人、惩恶扬善,而且只杀大奸大恶之徒。” “二、你见过的那些华家之人,都是被我赐福过的,气运命数早已脱离凡俗,自然不是你个小道士能洞察算计的。” “三、我为那些百姓改命之后,他们的命数因果皆由我来背负,你自然算不到他们的命数,他们可不是变成了伥鬼冤魂。” 张正乾听了之后满脸不可思议,刚想开口却又欲言又止,他实不知该如何驳斥一个如此神通广大的存在。 张正乾沉吟片刻,突然望向龙霄君,惊慌失措地问道:“你是如何知晓这些?难道你在庐州城中一直注视着道爷?” “因为我刚刚读了你的心。” 龙霄君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一句让张正乾这个修道之人都觉得匪夷所思的话。 张正乾是一万个不相信龙霄君这话,他心通可是足以比拟长生不老之术的道法,这龙霄君倘若有这等本事,他就应该在天上。 但形势比人强,张正乾只能无奈接受李霄的回答,然而,他的内心深处依旧对这尊神明存有深深的疑虑。 张正乾狐疑地问道:“那这笼罩全城还惨白渗人的鬼雾呢?你若是个善神,怎么会搞出如此骇人的情景?” 龙霄君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笑骂道:“你个有眼无珠的牛鼻子,什么惨白渗人的鬼雾,这可是我的神雾!” “这雾吸一口便能安神定魄,能让城中男女老少都酣然入睡,醒来后还能一扫一身疲惫,长此以往还能延年益寿。” “而且绝大部分人都瞧不见这雾气,只有你这种有点三脚猫功夫,还整天卖弄的蠢货才会看见,你出去要是敢吸一口雾气,我倒减你一年寿命!” 张正乾被龙霄君这一通骂,瞬间呆若木鸡,心里犯起了嘀咕:难道真的是自己错怪神了? 张正乾额上冷汗涔涔,看着脚下那熟悉的石砖,连忙想起一个诡异之处。 张正乾稍有惊恐地问道:“道爷我为何会陷入这如梦之境?我清楚记得我在庐州城东的街道上,怎会转瞬之间就置身于此?” 龙霄君面带微笑,目光温和,却又透着难以言喻的玄妙,“你可曾记得你来到这之前看到过什么?” 张正乾眉头紧皱,双手不停揉搓衣角,苦思冥想片刻,便想起蹊跷之处。 “那张揭帖?道爷仅仅瞧了那纸一眼,我就昏睡至此入了这幻境?”张正乾大惊失色,他从未听闻过这等玄之又玄的法门。 龙霄君看着远处的宜人的群山,神色悠然,“这城中近日的传单都是我所制造出来的,人们只要看过一眼,我便能进入人们的梦中。” “但城中不是都说你是一头金龙吗?为何今日在梦中相见你却是人形?”张正乾满脸疑惑,仔细打量着龙霄君,试图找出这龙霄君的破绽。 龙霄君微微坐了起来,转头看着张正乾,神态亲切,“我如果用真形进入你们的脑海,你们会直接癫狂暴毙,我可不是恶神邪仙,干不出这种夺人性命之事。” 此言一出,张正乾心中骤然一紧,浑身颤抖,倘若这龙霄君所说为真,那他岂不是能随心所欲地抹杀任何看过那张纸之人? 张正乾随后又想起城中那伙红衣人,此刻他只能谨小慎微地继续问道:“那城中那伙红衣人唱的诡异曲调呢?” 龙霄君满脸疑惑地看着张正乾,那表情仿佛在说不正常的是张正乾。 “那曲有何不妥?这曲可是我过去常听的一首歌曲,我亲自将它改了一番,你难道不觉得喜庆热闹吗?” “喜庆热闹......” 张正乾听到这话顿时瞠目结舌,当时在城中听到这曲子,他吓得毛骨悚然,他以为那伙人是拍花叫魂的邪人,唱的是索人性命的毒咒恶言。 第45章 该修何道? 如今张正乾的疑问都有了答案,但按照龙霄君给出的解释一琢磨,那不就成自己在城里瞎犯蠢吗?纯粹是自己在疑神疑鬼、杯弓蛇影。 意识到这点后,张正乾瞬间觉得脸上发烫,心里暗骂自己真是蠢到家了,一股强烈的羞愧感猛地涌了上来。 消除误解之后,张正乾终于相信,眼前的龙霄君居然真是一尊慈悲为怀、宅心仁厚的好神,在这庐州城中所做之事皆是为了造福苍生。 只见张正乾突然虔诚跪地,俯身叩首,额头紧贴地面,朝着龙霄君毕恭毕敬地磕了九个响头。 这次龙霄君却没有阻止,只是笑看着张正乾。 随后张正乾诚惶诚恐地说道:“草民一介凡人无知莽撞,一时冲撞了真君,万死难辞其咎,一切罪责都由草民来承担,但还请真君莫要怪罪草民的师弟,张正常只是一介少年懵懂无知......” 张正乾话还没说完,就见龙霄君轻轻摆了摆手,随后只见张正乾身下忽地涌起一阵缥缈云雾,缓缓将其托起扶起。 而张正乾脸上因磕头造成的道道伤痕,也在云雾的轻抚之下悄然抹去,不见丝毫痕迹。 龙霄君目光凌厉,语气严肃地说道:“年少冲动谁都会有,但你日后长点记性,你如果不是遇到我,那你和你师弟的下场就不好说了。” 张正乾满脸惶恐,额头汗珠滚落,抱拳躬身作揖道:“真君之言,正乾定当铭记于心,永不敢忘。” 随后,张正乾想起了自己最后一个疑问,神态恭敬地问道:“真君,草民心中还有一事不解,还望真君解惑。” “你说。” “草民不解,今日真君为何不让我出城?” 龙霄君听到这问题,嘴角微微上扬,对着张正乾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缓缓说道。 “那王公子说你卜卦算命之术天下无双,那你可曾算到自己何时命丧黄泉?会是怎么个死法?” 张正乾神色一紧,连忙摇头,苦着一张脸说道:“不曾,我们算命卜卦之人的命最为难算,倘若算了必定折寿暴毙,哪怕我师尊也不敢给我算。” “那我便告诉你,你这个龙虎山大师兄未来会如何归西。”龙霄君满怀恶趣味地笑道。 张正乾面露惊惶,赶忙应道:“真君不可!我辈算命人的命可是最难捉摸的,哪怕您贵为真君,但泄露天机也会遭上天降罪的!” “我出言行事,何须天公青眼?” 龙霄君笑道,祂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周身却散发出一种唯我独尊的霸气,仿佛天地都在其脚下臣服,风云都因他而变色,让万物在其面前不自觉地心生敬畏。 “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这天对我不满,那就让祂下来试试。” 随后龙霄君翘着身子往后一仰,不紧不慢地开始述说,“你师父说的没错,你未来确实会因为贪财而死,而且还是死在未来皇帝手里,嗯,不是元朝的皇帝。” 龙霄君此话,说的比张正乾遇到过的江湖神棍都胡扯,但张正乾依旧洗耳恭听着,没有出言打断。 “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史,你凭借着卜卦算命之术名声大噪,就算是这个时代被称为半仙的那几位羽士真人,也无法在卜卦一道上与你比肩。” “世间众人皆视你为仙人下凡转世,道佛二教皆被你的修为所惊,纷纷赞叹你千年难遇。而龙虎山上下,尽皆笃定你是下一代天师。” “无论你去往何方,皆能得尊崇礼待,你随口吐出的只言片语,便能让人富贵荣华,亦能使人堕入阿鼻地狱” 张正乾简直难以置信,自己竟会如此前途无量,惊喜万分地说道:“这岂不是甚好?既然有如此赫赫功名在身,我又怎可能会被皇帝斩首?” “你先别着急,等我慢慢说完。”龙霄君则幸灾乐祸地笑道。 “而未来那位皇帝在统一天下之时,赐你银印赏二品官位,执掌道教诸事,请你前去国都算命,而你因为贪财图利不听师父告诫,在皇宫大宴时喝的伶仃大醉,直接说出未来太子将会早亡。” “那尊英明神武的皇帝自然就不会放过你,觉得你是在妖言惑众,直接命人把你的狗头砍了。” 龙霄君缓缓说道,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仿佛在讲述一个荒诞不经的传闻,而当张正乾听到此时,面庞毫无血色,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宛如秋后落叶。 龙霄君看了一眼张正乾后依旧饶有兴致地继续说着。 “斩了你后皇帝仍有怒气难消,便对龙虎山下圣旨,言道‘天至尊也,岂有师乎’,一句话便把龙虎山的天师之名革去,龙虎山此后只能以真人自居,从此龙虎山再无天师。” “而你师父在你死后不久就郁郁而终,临终之时说若你和你师弟一起,那起码能保龙虎山两百年不衰,但龙虎山因为你得罪了当今皇室天家,那龙虎山随时都可能坍塌覆灭。” “而你师父死后,第四十二代天师的位置,也就是真人的位置,则落到你师弟张正常头上,哪怕你这个师兄被皇帝所杀,他也只能听皇帝的话,你死后你师弟面对朝廷如履薄冰,时时刻刻都小心谨慎,终于还是把龙虎山的传承延续了下来。” “但你,因为触怒了皇帝,你的名字与事迹便彻底从史书上抹去,后世再也无人能知晓。” 其实龙霄君没说出张正乾真正的死因,朱元璋毫不犹豫斩了他的真正的原因,是张正乾算出大明国祚不过三百年,这让想大明万万年的老朱如何能忍? 在这个封建时代说出这般危言耸听之言,就算你是神仙转世,皇帝都会视你为妖道。 待到龙霄君将故事讲完时,张正乾已经面色如死灰般惨白,仿佛灵魂被抽离,满心绝望,跪倒在地脑袋低垂,声音颤抖而沙哑地自语道。 “修道数十载,满心以为能超凡脱俗,却未曾想依旧本性难移,深陷贪财图利的泥沼,我张正乾,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庸俗小人......” 龙霄君看着跪在地上神情沮丧的张正乾,随即亲自起身缓缓将他扶起,将他身上的尘埃拍去,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我出手救你,只为看你这所谓的天下第一神算,在我出现的世界里,是否还能算无遗策,也想看看,你这浪子是否能回头。” “既然我来到这世间,那这天下必改天换地!你张正乾不必自暴自弃,也无需为那虚无缥缈的未来而陷入绝望。” 龙霄君举止虽然温柔,但话语却掷地有声,每一个字仿佛携带着千钧之力。 “你要修的道从来就不是什么仙道天道,你该修的,是让这天下众生苦不堪言的世道!” 张正乾缓缓抬头望向前方,只见前方那道人影开始渐渐散去,却似一轮高悬天际的烈日,普照世间万物,和煦温暖。 第46章 异人 在张正乾得知自己未来的同时,王启明也见到了自己崇拜敬仰的真君。 在王启明那间典雅华贵的书房中。 此时,书房内鸦雀无声,身为书房主人的王启明,却诚惶诚恐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而那主座之上,端坐着正悠然翻看书卷的龙霄君。 王启明死死盯着地板不敢抬头,冷汗如瀑般从他的额头滚落,心头颤抖如筛糠。 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家老爹在家中立神像,日日三跪九叩敬奉的真君,此刻竟然就在自己的书房中。 片刻之前,王启明被那浓雾笼罩后,觉得自己必是死路一条,哪曾想到雾气退散后,自己竟回到了这书房,可书房中却端端坐着一个从未谋面的 “人”。 王启明只匆匆瞧了一眼,便如同被雷霆击中,瞬间双膝跪地。 如此外貌,不是那威名赫赫的龙霄真君,还能是谁? 过了约莫一刻钟之久,龙霄君依旧在翻看着书房中的书卷,中途仅是漫不经心地斜睨了一眼王启明。 瞬间,王启明四肢百骸尽皆颤栗不休,一种从未领略过的恐惧之情在吞噬着他的三魂六魄,令他的呼吸也变得沉重而急促,仿佛下一刻就要窒息昏厥。 王启明在与龙霄君如此接近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万丈红尘俗世,容纳不下这尊通天彻地的庞然大物! “你这书屋里怎么都是些仁义道德的古典文书,太无聊了。” 龙霄君翻阅了几本古典小说后索然无味,对着王启明冷冷言道:“你们王家可真是胆大包天,不仅对我徒儿心怀不轨,还搬来龙虎山的两个道士妄图推算我徒儿的命数。” “真君冤枉啊,我们王家只是想和周小姐交好,那两位道士都是我王家请来为周小姐祈福的,而且我从来没有对周小姐怀有过半分邪念。” 王启明听闻此言后,立马用尽浑身力气磕了三个响头,力气之大让书房都抖了抖。 他可不是龙虎山那两个有眼无珠的道士,他可是亲眼目睹过龙霄君法身的,深知龙霄君那通天彻地的惊世神通。 若是不慎触怒了龙霄君,恐怕明日庐州城南,就要新添一片叫王氏冢的乱葬岗。 王启明满脸愁苦,可怜巴巴地继续说道:“真君在庐州城中大显神威之后,我们王家祠堂之中日夜供奉真君神像,香火从不间断,福食祭品三日一换。” “我们王家对真君顶礼膜拜、尊崇至极,从来都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冒犯,还望真君明鉴。” 龙霄君闻言,不禁笑道:“这两个月庐州城内外的神像挂画,应该全是你王家卖的吧?靠卖我的神像挂画,你们也赚地盆满钵满吧?” 说出此话后,王启明顿感屋内压抑窒息的气氛悄然消散了许多,心中顿时明了,真君这次前来应该不会取自己性命。 “真君误会啊!我们王家所做之事不是为了贪财图利,仅仅是为了让全天下之人都能膜拜真君之像,上至达官贵族,下至流民乞丐,让他们皆有机会一睹真君的龙颜!” 王启明一脸虔诚崇拜地说道,声音之中充斥着对龙霄君的尊崇和忠诚。 龙霄君一怔,显然祂都没有想到王启明居然如此厚颜无耻,能说出这等不知廉耻的话来。 但龙霄君并未动怒,只是轻描淡写地扫了王启明一眼,笑道:“能屈能伸,没脸没皮却心思缜密,张正乾确实没说错,你确实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王启明听闻此言,脸上瞬间掠过一抹惊色,心中暗自思索:真君是何时知道张正乾与自己的对话的?莫非那日张正乾进城时祂就在注视自己了? 王启明虽心中惊愕万分,但面上依旧沉稳平静,毕恭毕敬地说道:“真君谬赞,在下日后会竭力供奉真君,定不辜负真君期望。” “你的眼睛能看见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吧?说说吧。” 龙霄君嘴角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祂颇为好奇地看着王启明,直接一语说出了王启明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见李霄一语道破自己的秘密后,王启明却是心中一喜,真君如此发问,那代表自己还入得了真君的眼。 王启明表露出一副万分崇拜的模样,说道:“真君果然无所不知,在下双瞳天赋异禀,生来便有望气之能,能辨人气运,分心中好歹。” “有意思,起身详细说说。” 李霄饶有兴致地前倾身子,对王启明这对招子颇为好奇,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生来就有奇能的异人。 张正乾那些卜卦算命之术也是靠漫长时间修炼而成的,哪怕是朱重八和小妙,他们在遇到自己前也只是普通人。 只见一团云雾将王启明扶起,随后王启明神色恭敬地述说了起来。 “在下在五岁时,突然能看见每个人头顶上都有一团‘气’,每个人都各有不同,而这气色也在下这十几年来一共见过黑青白赤黄,总共五色。” “青气则昭示着此人身体健康,日后无忧无患,赤气意味着或有喜事福运降临,黄气则预示着升官发财之兆。” “而黑白两色最为不详,在下所见怀有黑气的人,往往不久就会横遭厄运,是人财两空之兆,而气色为白的人,会被阴煞缠绕,乃是丧事凶死之兆。” 龙霄君微微挑眉,沉声问道:“你既然有如此能耐,为何还要请来龙虎山的道士?” “世俗凡人头上皆为一小团朦胧模糊的雾气,而真君弟子周小姐的头上之气,却是一轮包纳万色的环形,在下从未见过这等气色,只能拜托家父请龙虎山的道士前来一探究竟。” 龙霄君垂眸思索了片刻,缓缓说道:“这望气之术能看的气色可不止五色,应该还有紫气。” 王启明闻言一愣,心中颇感惊疑,赶忙回应道:“紫气?在下从未见过有人身怀紫气,敢问真君见过何人身怀紫气?” “紫气乃是圣人与帝皇之气,可遇不可求,你自然见不得。” 第47章 十万八千梦 “圣人帝王之气?我这双目还有这等玄妙之能?” 王启明脸上不动声色,依旧平淡无波,然而那微微颤抖的手指却出卖了他内心的狂喜,若自己能寻觅那未来的真龙天子...... 他的眼神飘忽,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功成名就,受万人敬仰的辉煌未来。 龙霄君看着王启明那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的光芒,他轻轻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更浓。 龙霄君声音带着几分调侃,说道:“你若是找到未来的皇帝,你们王家以后也只会被满门抄斩。” 以朱重八在历史对待沈万三的记载,这王启明就是真找到了朱重八,那最后怕不是也要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在下福缘浅薄,自然无缘享受此等洪福,从龙之功还是由大富大贵之人去享吧。” 王启明听到这话后,连忙低头弯腰,脸上满是尴尬的神色,机敏地拒绝了。 龙霄君剑眉微微上扬,语气轻快又带着几分期许地说道:“你无需去找什么圣人皇帝,你若行善积德,广行善事,你的后世子孙之中大概率能出一位圣人。” 王启明顿时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问道:“真君,您此话不是拿在下寻开心吧?我王家当真能出一个圣人?” “此话是真是假,还得看你日后作为,你若?败德辱行?、心术不正,那自然不会有。” 龙霄君笑着说道,“与你聊了这般许久,我今夜的正事尚未言明。” 只见龙霄君从那正座上缓缓起身,王启明的心中一紧,连忙身子一挺,知道这必然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王启明立刻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双手行礼,对着龙霄君恭敬地作揖,静候着龙霄君的下文。 龙霄君缓步走到王启明面前,他的步伐轻盈而稳健,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云端之上. 龙霄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王启明,说道:“今年十一月,我与华家将开宗立派,这庐州城附近的每一位百姓,我都会亲自去邀请。” 王启明闻言,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真君居然要建立教派?如此一来,那华家的地位必然水涨船高,成为天下瞩目的焦点。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从龙之功啊! “今夜我入梦而来,便是为了给你们每人发放一份请帖。” 随后,龙霄君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份金红色的请帖,将其递至王启明面前。 只见那请帖之上的金纹耀眼夺目,暖红色的纸张散发温馨喜庆之感,一看便知绝非寻常之物。 王启明的双手快如闪电,迅速而准确地接过了请帖,他的心中激动万分,这已经算是触摸到那传说中的仙缘了。 望着手中这造型精致的请帖,王启明霎时间有些诚惶诚恐,自己居然能被一尊真正的神仙亲手送出请帖,此事用鸿运当头来形容也不为过。 随后王启明急忙收敛心神,双手抱拳深深一揖,祝贺道:“真君此举必将震动天下,乃是天下苍生之福,在下能得此殊荣,实乃三生有幸。” 龙霄君微微颔首,似乎对王启明的反应颇为满意,“这份请帖切记要保存好,立教之日若没有这份请帖,你可进不来我的山门。” 王启明紧握着请帖,郑重地点了点头,“在下一定牢记在心 !。” 随后王启明带着一丝好奇和期待,继续问道,“在下斗胆,请问真君的教派山门称作何名?” 龙霄君笑道:“龙霄道宫。” 话音刚落,王启明便感觉到四周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他的身体也变得轻飘飘的,仿佛要随风而去。 他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最后只听到龙霄君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多行好事,积德为善,切不可心生歹念,否则必遭大难。” ...... 而在今夜能见到李霄的,不止张正乾王启明,还有庐州城中的二十万百姓,他们在今夜尽皆能在美梦之中与李霄一见。 而张正乾最挂念的那位师弟,却是这二十万人中最让李霄头疼的。 在一栋满是经书道卷的道观阁楼之中,这是张正常的梦境。 阁楼之中,小道士双眼瞪得溜圆,仿佛要将眼前的李霄看得通透。 “真君,我爹常说仙缘到了,就自然能看见神仙,但他修了几十年的道都没有遇见,我是不是比我爹强多了?” 小道士看着英俊神武的李霄,脸上带着孩童般的好奇和兴奋,围着李霄转来转去,就像是发现了一件新奇的玩具。 这位日后的统管大明道教的第四十二代天师,不过是个第一次下山的小道士。 小道士伸手想摸摸李霄的龙角,却又在半空中停住,生怕亵渎了真君。 “真君大人,你的龙角是怎么长出来的?是不是像鹿角一样,每年都会脱落再长啊?” 李霄微微一笑,他的眉宇间透露出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小道士,我这具身体不过是入梦后所化的法身而已,当不得真。” 小道士挠了挠头,眼中满是疑惑,“那真君大人,你是如何做到将我送入自己的梦中的?这里的感觉如此真实,简直和醒着没有两样。” 李霄轻轻摆了摆手,周围的空间便微微扭曲了一下,他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趣味。 “梦中的世界本就是心灵的映射。你心中所想,便是这里所现,我只不过是助你们进入梦乡而已。” “真君,你究竟是什么存在?我读过的道经中,从未有过记载像你这样的神明。” “真君,我们凡人靠修道真的能成仙,神仙真会长生不老吗?” 小道士的眼神中充满了求知的渴望,问题一个接一个,像是永无止境一般。 面对这个充满好奇心的小道士,李霄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他坐在一个破旧的蒲团上,耐心地解答着每一个疑问。 如果说张正乾的天赋在卜卦算命上,那张正常的天赋就在他的学习能力,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以及对一切充满好奇的探索心。 李霄看着这个记忆力惊人、过目不忘的小道士,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个奇妙的想法。 李霄看着围着自己转个不停的笑道,笑道:“小道士,你可想习得雷法与炎法?” 小道士闻言一愣,旋即在他心中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激动。 爹,孩儿的仙缘到了! 第48章 十万八千梦(二) 在一片繁花似锦的西域花园中。 喷泉的水声潺潺,花香四溢,金色的阳光透过精致的拱门,洒在铺满彩色瓷砖的地面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艾琳娜跪在这片梦幻般的土地上,她的金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她的眼中充满了对神明的敬畏与虔诚。 李霄魁梧的身躯站在花园之中,让祂的存在与四周的风景显得格格不入。 “艾琳娜,你可有想要实现的愿望?你配得上一个愿望。” 李霄看着这位一直跪在自己面前的艾琳娜,一时觉之间,自己都对这位女子有些无可奈何。 艾琳娜是虔诚至极的教徒,在李霄进入她的梦境之后,与她见面后她便一直长跪不起,哪怕李霄将她扶起,她也会再次跪下。 “神明大人,艾琳娜能得见你的真容,便已经是万分幸运,如此幸运的我,不敢再乞求你的垂怜。” 艾琳娜低首跪在地上,双手紧握在胸前,脸上布满了喜悦与欢欣,声音之中充满了虔诚。 李霄再一次伸出手,想要将艾琳娜扶起,但她却坚持跪着,仿佛这是她对神明最基本的敬意。 李霄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次说道:“说说吧,艾琳娜,无论你想要财宝还是健康长寿,又或者其他什么都可以,你对他人无私善良,对家人仁慈深爱,你的品行足以让我赐你一个愿望” “艾琳娜,这个机会并不是人人都有的,这是我对善良之人的赏赐,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艾琳娜听闻后,思索了片刻,随后一脸虔诚地说道:“神明大人,那你可以保佑莉亚往后健康长大吗?她从出生以来就随我在这残酷世间苦苦挣扎,历经了数不清的悲惨遭遇和无尽的苦楚,我身为母亲却无能为力。” 艾琳娜回忆起过去那些黯淡无光、生不如死的日子,眼角不自觉地流下了泪水,语气也越发激动。 “我满怀虔诚地向神明您乞求,我只期望莉亚能无忧无虑、无灾无病地长大,我希望她不用像我一样孤苦伶仃、半生漂泊。” 李霄听闻后一愣,随后脸上浮现出极为开心的神情,笑道:“艾琳娜,你的仁爱之心令人敬佩,我会如你所愿的,莉亚那孩子会成为这世界上最健康、最幸福的孩子。” 艾琳娜的脸上露出了感激的泪水,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感谢您,神明大人,您的恩赐是我此生最大的荣幸,艾琳娜必定将它永恒铭刻在心中。” 李霄望着这位年轻的母亲,心中感叹,自己早该料到,一个无所不能的许愿机会,放在一位对女儿关怀备至的母亲面前,那结果不言而喻。 而这个愿望并非所有人皆能拥有,李霄在踏入梦境的一瞬,便能知晓梦境主人的过往生平,李霄会依凭此人的往昔来施予赏赐或是加以惩处 在这人吃人的乱世之中,那些仍具高尚品德的人,他们值得李霄赐予他们奖赏。 好人就应有好报,这是李霄的准则之一。 李霄伸手再次将艾琳娜缓缓扶起,对着艾琳娜行了一个西域的礼节,笑道:“艾琳娜,愿你往后的人生,万事顺心。” 李霄的眼中闪过一阵耀眼的光芒,仿佛他已经看到了无限未来中,最完美的那一个未来 随后整个梦境开始变得模糊,就像是一幅被水浸湿的画卷,色彩逐渐晕开,最终消散在空气中。 艾琳娜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就像是一片羽毛,随风飘荡。她的意识开始模糊,最后只剩下李霄那温暖而坚定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你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 在一片荒凉的西域边陲,有一间破旧的小木屋,这是元廷的驿站,如今它孤零零地伫立在风沙之中,仿佛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这间小木屋的木板已经斑驳不堪,窗户也早已被狂风吹的破碎,只剩下几块破布在风中飘扬。 然而,对于莉亚来说,这里却是她心中最温暖的避风港,因为这里曾经充满了家人的欢声笑语。 屋内,李霄坐在一张摇摇欲坠的破旧木椅上,他的身影在昏黄的烛火下显得格外高大。 而莉亚端正的坐在李霄面前,金发在烛光下闪着柔和的光泽,她的小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正聚精会神地听着李霄讲述的那些离奇有趣的童话故事。 待到这个故事讲完之后,李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慈爱的光芒,他看着莉亚,和蔼地说道。 “莉亚,你可以对我许一个愿望,无论你想要什么,你都可以得到。” 莉亚的小脑袋摇了摇,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坚定的光芒。 随后莉亚缓缓站了起来,她的动作虽然笨拙,却充满了一种孩童特有的庄重。她对着李霄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莉亚抬起头,用她那清脆的声音说道:“神明大人,莉亚不需愿望,莉亚还能看见这个木屋就很开心了。” 李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祂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幼的女孩竟然也会拒绝祂的礼物。 “过去这屋子里有爸爸妈妈,还有对莉亚很好的哥哥,莉亚一直都希望再次回到这间木屋里,那段时间是莉亚最开心的时候。” 莉亚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忧伤,但她很快又露出了坚强的笑容。她的声音虽然稚嫩,却带着一种令人心酸的懂事。 莉亚对着李霄万般尊敬地说道:“神明大人不仅救了妈妈,还实现了我的愿望了,莉亚是很乖的孩子,不会再对神明大人提出要求了” 李霄摸了摸莉亚的脑袋,笑道:“莉亚,这是你应得的奖赏,你不必在意什么,尽管说吧。” 莉亚站在李霄面前,眼神中闪烁着一丝犹豫。她本想再次婉拒李霄的好意,却想起过去妈妈因饥饿而显得苍白的面容。 莉亚的眼神变得坚定,这个愿望也可以许给妈妈,那个为自己一直默默付出,从不抱怨的妈妈。 随后莉亚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敬意和期待,对着李霄恭敬地说道:“神明大人,您能让妈妈幸福吗?” “妈妈一个人带着莉亚太辛苦了,来庐州城前,妈妈为了能让我有一口吃的,总是将那仅有的一点吃食全给予我,自己则常常忍饥挨饿,还要硬挺着身子去做脏活累活。” 莉亚回忆起那悲痛的过往,小脸上不禁开始流下泪水,“妈妈为了莉亚已经很累了,莉亚不想妈妈再受苦,莉亚不想她再因为劳累而躺在床上。莉亚只希望她能一直健康长寿,万事顺心的生活着。” 李霄看着莉亚眼中闪烁的乞求,祂能感受到莉亚话语中的情感,那是对母亲的深深依恋。 李霄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他的眼角竟然不自觉地湿润了。 “莉亚,你的心愿我已经知道到了。”李霄的声音柔和而充满力量,“你的母亲将会得到幸福长寿,享受到她应得的安宁和快乐。” 莉亚眼中泛起了泪花,充满了感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用她那稚嫩的声音说道:“谢谢您,神明大人,您的恩情莉亚永远铭记在心。” 之后李霄又为莉亚讲了许久的童话故事,莉亚终于抵挡不住睡意,沉沉地睡着在了李霄身边,她的呼吸平稳而深沉,脸上还带着满足的微笑。 李霄轻弹了一下响指,破旧木屋开始渐渐蜕变。 墙壁上的裂缝被细腻的壁纸所覆盖,绘有童话中的森林和城堡,屋顶的破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色彩斑斓的琉璃瓦,窗外的阳光透过琉璃瓦,洒下斑斓的光影。 而地板铺上了柔软的地毯,上面绣着童趣图案,在房间一角,一张精致的小床静静摆放,床架雕刻着花朵和藤蔓,床幔上点缀着星星和月亮。 李霄站起身来,他的身影在烛火的照映下拉得很长。 他轻轻地将莉亚抱起,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了那张温暖精致的小床上。 床上铺着柔软的羽绒被,四周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仿佛是童话中的公主床。 “愿你往后的人生,无忧无虑。” 李霄最后对着小女孩深深地祝福道,祂的声音中充满了力量,仿佛这句话能够穿透时空,成为永恒。 第49章 元廷大都 一夜悄然过去,庐州城内外的百姓自美梦中悠悠醒来,满心欢喜地踏入这阔别已久的现实世界。 城中男女老少,晨起之际,皆说昨夜有一身材魁梧之人入梦,此“人”头顶一对金色龙角,气宇非凡,而众人都在梦中与“人”畅谈许久。 醒来之后,某些不熟本地的行者外商经过一番询问,才惊愕万分地知晓昨夜那“人”的身份,那入梦之人居然真是是庐州城盛传的龙霄真君。 最令人啧啧称奇的是,醒来之后,大部分人的手中竟都握着一张刻有金纹的红色请柬。 百姓们痴痴地望着手中请柬,心中明白,昨夜梦中所见绝非虚无缥缈的癔症。 一些亲族夫妻激动不已,相互拥抱在一起,他们何其有幸,竟能在梦中独身一人拜见龙霄真君,还被龙霄真君亲自邀请赴宴! 还有一些人醒来之后,立刻对着家中的龙霄真君神像挂画开始跪地俯首,感激涕零。 家人亲朋见此有些疑惑,一问才知,昨夜龙霄真君居然还实现了某些人的愿望,而得到龙霄真君如此礼遇的,必然是品德高尚之人。 无论是渴望家财万贯者,还是期望健康成长之人,亦或是想要多子多福、家族安康之人,昨夜在真君面前许下的愿,今日尽皆实现 而整个庐州城内外近二十万人,能得到真君赐福的也不过寥寥几十人,有此殊荣的人,当真如凤毛麟角般珍贵稀少。 此消息一出,城中不少人都开始行善积德,一日三省,期望龙霄真君在下次入梦后,也能给自己一个许愿的机会。 而一些精明强干之人拆开请柬后,细细端详着请柬之中所写的内容,而信中所写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明确了时间与地点,并无提及其他什么。 这些人将请柬翻来覆去看了数遍,发现这请柬除了造型精致,似乎并无什么特殊之处,但龙霄真君却在梦中说请柬重要无比。 在城中普通百姓互相欢庆道贺之时,城中的达官贵族就已经开始谋划四个月后的立教大典了。 “速速回家族备份厚礼,把家中最好的珠宝玉器、丝绸锦缎统统拿来,不得有误!” “管事的,你立刻动身乘船去江南,寻一些风华正茂、姿色绝佳的女子过来,多少钱都行,但你一定要在十一月前回来!” “四师弟,你骑快马速回山门,持我令牌直接面见掌教与诸位长老,让他们务必精心筹备,此事关系重大,切要万分小心!” “十一月便是真君立教之日!这事可不得了,四个月的时间,足以让天下各方势力都知晓此事,到时只怕会是一场前无古人的宗门盛会。” 无数类似这般的对话言辞,在城中悄然发生着。 这些人很清楚,既然比不过华家,那也决然不能再落于其他名门望族、富商巨贾之后。 在龙霄君的邀请下,这个如今拥有着天下最多人口的庐州城,开始朝着四海八荒散布着龙霄君将要立教的惊天大事! ...... 数日之后,这个消息就传到了元廷大都之中。 此时的元廷中书行省周遭天灾连连,黄河决堤泛滥,饥荒肆虐不止,瘟疫横行爆发,百姓流离失所,横尸遍野。 一位客居大都的高丽人李谷如此写道,“饥民云集京师,都城内外,呼号丐乞,僵仆不起者相枕藉”。 在元都城门口,一群难民拖家带口,想要涌入城中寻找一丝生机,而守城的士兵们满脸疲惫与厌烦,对他们大声呵斥,驱赶着他们。 难民们看着全副武装的骑兵,眼中充满了绝望和迷茫,他们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而在大都城中的大街小巷里,百姓们的生活依旧苦不堪言。 穷人们身着破衣烂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面容枯槁,身形佝偻,为了一口吃食四处奔波,却常常只能在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中寻找残羹剩饭。 但这般状况,相较于城外那些连树皮草皮都没得啃的流民,却已算是好了太多。 那些几十年前最热闹繁华的几处坊市,如今也变得冷清了许多。 集市上商贩们的叫卖声也显得有气无力。生意越来越难做,苛捐杂税如沉重的枷锁,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城中富人们则紧闭家门,日日都过得胆战心惊,一个个面色惶恐,生怕哪一天元廷的刀兵就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城中耸立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寺庙,寺庙之中香火依旧袅袅升起,不少番僧在佛像前默默诵经,看似在为这乱世中的人们祈求一丝安。 这些番僧口中念念有词,神态虔诚恭敬,而在这些番僧前的佛像,却如同修罗恶鬼一般样貌狰狞,佛像前的祭品皆是活人的各个部位。 这群番僧的所作所为残忍邪恶,毫无人性,比元廷那帮贵族宗亲都更为歹毒,整个大都的百姓都心知肚明,这是最不能靠近的地方。 作为大都主人的宏伟皇宫,依旧矗立在这座庞大而古老的城市中心,那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仿佛还在诉说着昔日的辉煌与威严。 皇宫之内的一处偏 ,年纪不过三十,正值壮年的元顺帝此时身着华丽的质孙服,剑眉紧蹙,目光中虽透着忧虑,但依然胸怀壮志,希望竭尽自己所能,扭转这渐趋衰败的悲凉境况。 此时,元顺帝旁边站着一位人高马大的蒙古壮汉,这位便是当今元廷的丞相,脱脱。 脱脱虽为丞相,但身材却魁梧壮硕,面容刚毅冷峻,站在元顺帝的身旁,他的眼神同样凝重,几年前他与元顺帝二人合力将权臣伯颜赶出朝廷,而那只是他们计划的第一步。 “丞相,今日前来拜见,所为何事?” 脱脱向前一步,躬身行礼,他面容刚毅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忧虑,“圣上,去年黄河长江天灾频发,今年漕运盐税锐减,国库之中再无余钱了,朝廷的财政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 “丞相,你我君臣二人皆知,这不仅仅是天灾的问题。” 元顺帝转过身,目光如炬,直视脱脱:“从这大都到黄河长江,这赈灾款发下去后,被这些贪官污吏雁过拔毛、层层剥削,这天灾来后的人祸,才是最根源的问题。” 脱脱点了点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陛下,朝廷必须采取措施,整顿朝纲,清除那些贪官污吏,恢复朝廷的威严。” 元顺帝思索了一番,长叹一声,神色无奈:“但这些人身后都有着各个蒙古部落的大族,朕那些宗亲,整日只知争权夺利,军权政权成了他们手中的玩物,贪污腐败已经深入骨髓。。” 当今朝堂上,蒙古贵族汉人官员分成了几派,大部分都只想着为自己谋取更大的权利财富,在这朝堂争斗中尔虞我诈。 只有一小部分臣子心怀忠义,苦苦支撑着摇摇欲坠的朝政,试图挽狂澜于既倒。 而在元顺帝身旁脱脱则属于后者,他与元顺帝都想拯救这个摇摇欲坠的元廷。 元顺帝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丞相,我们必须对这些亲家下狠手了,但是,我们务必万分谨慎,必须有一个周密的计划。” “各族部落领袖手中都有军权,他们的势力不容小觑,我们必须小心应对。” 脱脱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知道,这将是一场无比血腥的斗争,但他也明白,为了元廷的未来,这是必须要走的路。 元廷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就在这时,宫殿外急匆匆地跑来一位年轻太监,快步走到元顺帝面前,弯腰鞠躬行礼。 “圣上!庐州路的达鲁花赤派遣铺兵上报,说有急事启奏!” 庐州路这个词一出,整个宫殿的气氛都随之一紧。 就连元顺帝旁边那位一直神色沉稳的大太监,此刻也不由地抽动了两下脸皮,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安。 元顺帝闻言,眉头微皱,“庐州路的达鲁花赤?让那人上来吧。” “是。”年轻太监领命后缓缓退下。 第50章 元顺帝 很快,年轻的小太监引领着一位身材魁梧、面色黝黑的蒙古铺兵,穿过了一道道雕梁画栋的长廊,来到了元顺帝的面前。 这种士兵一般被称为 “急递铺兵”,是专门给各方传递公文情报的,交通要道上每十五里左右设一急递铺,组成一个笼罩全天下,且只为朝廷官府所用的邮驿。 但此次前来禀报的铺兵并非来自大都附近,而是庐州路达鲁花赤麾下之人 待这小兵行走到恰当之处,小太监将其拦下,示意小兵不可再向前。 随后小兵立刻跪下,带有几分紧张地说道:“小的庐州路铺兵苏和,叩见圣上,祝圣上洪福齐天,千秋万载!” 小兵声音洪亮,如同草原上的马蹄声,回荡在大殿之中,而大殿中位于首位的那几位则依旧面无表情。 “嗯,平身吧。” 元顺帝的声音平和而有力,他微微颔首,示意苏和起身,“庐州路又出了何事,那达来精兵在手,怎么还会派铺兵急报?” 元顺帝口中的达来乃是庐州路的达鲁花赤,他统辖着整个庐州路的三州几十个县城,手中掌控着当地军权。 而且庐州路水草丰美,乃是元廷的养马重地,坐拥如此风水宝地的达来堪称一方霸主。 所幸他是元顺帝的这一派别的人。 小兵站起身后,神色恭谨腰杆微弯,解答着元顺帝的疑惑,“启禀圣上,三日前,龙霄真君在庐州城再次显圣,此次庐州城附近二十多万百姓尽皆见到了真君真容。” 此话一出,整个宫殿之中的人尽皆震惊。 丞相脱脱原本刚毅的面庞瞬间凝滞,双目圆睁,而大太监朴不花也是神色凝固,他们都未曾想到,不到半年这龙霄真君就再次显圣世间,此事有些太过出乎意料。 元顺帝朝小兵走近了几步,惊喜的神情中还透着几分难以置信,此时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澎湃激动。 无论是对他这位皇帝来说,还是对于整个大元来说,龙霄真君的显圣无疑是一个吉祥的征兆,此乃天命在元的预示啊! “如此多百姓见到这龙霄真君,那这龙霄真君的模样真如那哈丹所言,是一尊庞大无比的金龙?” 元顺帝开口问道,此时他双目灼灼,满怀期待,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 龙霄真君居然如此频繁的显圣救世,莫非自己真是得天神眷顾的天命之子?若自己能再得到真君保佑,那定能名留千古,而大元必定能绵延万万年。 小兵闻言后一愣,随后继续恭敬地说道:“此次龙霄真君并没有出现在庐州城。” 此语一出,众人又如坠云雾,满心困惑。 丞相脱脱不解地问道:“没有出现在庐州城中?那真君是出现在哪?” 被大殿中众人紧盯,此时小兵颇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说道:“据达来大人所言,这次真君现身于庐州城二十万百姓的梦中。” “啊?”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元顺帝在内,都不禁在心底发出一声惊呼,如此谎谬的言论,让大殿内的众人一时间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丞相脱脱面色凝重,目光凌厉地问道:“你将方才之话,再清晰明白地说上一遍。” 小兵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却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据达来大人所说,这次龙霄真君在三日前出现在了庐州城附近,而且是出现在二十万百姓的睡梦之中。” 随后小兵又用汉语复述一遍,这才让众人对此话将信将疑。 但这件事太过离奇,就连宫中一些向来笃信神佛之事的太监宫女,此刻也是满脸狐疑,难以置信。 一夜之间入二十几万人之梦,这般显圣之法,着实太过玄幻,令人匪夷所思,仿若天方夜谭。 “此话当真?如此急报,为何没有呈上奏折?”丞相脱脱的眉头紧锁,厉声质问道: “你可知谎报军情,欺君罔上会付出何等代价?” 小兵一听,顿时面如土色,心胆俱颤。 虽然他不知眼前这位气势逼人的同族是何许人,但能站在这皇宫之中说出这般雷霆之语的,绝对是能轻而易举取了自己项上人头的大人物。 小兵连忙跪下,浑身颤抖,诚惶诚恐地说道:“小的绝对不敢欺瞒圣上和各位大人,此次的消息乃是达来大人亲口所言,绝无半分虚言。” “此番前来时,达来大人说此事的后续只能面奏给陛下,不可告知他人,否则必将引起大祸。” 小兵一番禀报后就噤若寒蝉,而元顺帝闻言后,心中瞬间被疑惑填满,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在血液中奔涌。 元顺帝暗自猜测,或许这次龙霄真君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显圣,这极可能是天意,是龙霄真君在向他传达某种天大的喜事。 随后元顺帝目光一转,看了大太监朴不花一眼,朴不花立刻心领神会,明白元顺帝的意思。 朴不花朝着宫殿里的宫女太监,扯起嗓子大声呵斥道:“都还愣着作甚呢?还不速速去殿外等候?” 在朴不花的呵斥下,殿中的宫女太监鱼贯而出,快步走向宫殿外。那匆匆的脚步,紊乱的身影,显露出他们内心的惶恐与不安。 而在最后一个的,正是刚刚那位年轻的太监,他走在出殿外后,还把殿中的大门紧闭上。 第51章 救国之策 待宫女太监皆退去之后,偌大的偏殿仿若一座阴森死寂的深谷,就连那缕缕日光都被浓稠如墨的阴霾拒之于外。 唯有几簇烛火在殿中摇曳飘忽,那跳跃的火苗似幽冥鬼火,影影绰绰,整个大殿宛如一座华贵的牢狱,弥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静谧。 “小的接下来所言,都是达来大人在梦中与真君所言,若有冒犯,还望圣上恕罪!” 小兵苏和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元顺帝,紧接着跪倒在地,声音在这死寂的殿堂中显得格外突兀。 元顺帝微微一摆手,神情淡然地说道:“将你知晓的一一讲来,朕免你冒犯之罪。” 闻得此言,小兵长舒一口粗气,可一想到即将出口的话语,又谨慎到了极点。 小兵紧张地道出后续:“达来大人三日之前于梦中与真君相遇,达来大人与真君一番畅聊之后,询问真君大元国祚还能延续几何,真君言道,最短不过十五年,最长不过三十年。” 此话一出,俯视着小兵的三人瞳孔骤然收缩,神色惊变,满脸惶恐。 元顺帝与脱脱心中惊骇,最长不过三十年?那大元的国祚岂不是不过百年?比前朝大宋都要不堪。 “放肆!” 朴不花立刻开口怒喝道,正欲再言,却被元顺帝抬手制止,朴不花当即领命闭口。 元顺帝此刻的面色冰冷无比,扫了一眼小兵后道:“接着讲,但你胆敢有半句虚言,便是夷其三族的欺君重罪。” “小的万万不敢。”小兵面色煞白,身躯颤抖不止,颤颤巍巍地继续说道,“真君说大元如今腐朽衰败,朝廷横征暴敛,贵族穷奢极欲,各地官员以权谋私、卖官贩爵,再加上天灾人祸连连,长此以往下去,不过十年就会天下皆反。” 他的声音颤抖着,在这死寂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微弱。 元顺帝闻之沉默不语,丞相脱脱亦陷入沉思,而朴不花脸色阴晴不定,不知心中盘算着何事。 偏殿中静得只能听见几人的呼吸声。 小兵见三位大人都没有发话,却把头低的更低了,“达来大人于梦中询问真君可有救国之策?真君大笑道,世间之事皆有解法,随后令达来大人将这救国之策,一字不差地口述给圣上与丞相听。” 元顺帝与脱脱闻言脸上泛起几分喜色,心中不禁对这龙霄真君尊崇无比,这真君果真是元廷的天神,愿为元廷奉上救国之策。 大元能得真君相助,真是上天眷顾! 只见小兵从怀中掏出一张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信封,而后迅速将其拆开,匆匆扫视着信中内容。 那信封之中的纸是从未见过的黑纸白字,在昏暗的烛光下,透着一股玄妙之意。 “方才你不是说没有奏折吗?那这信是什么?”朴不花一看,不知为何心中一阵悸动,随即怒视着小兵说道。 小兵一脸欲哭无泪,惊恐地回道:“这并非奏折,达来大人说救国之策全在这信中,大人说这信乃是真君所赐,且只能口述给圣上听。” 此语一出,三人的目光瞬间如闪电般齐刷刷地转向小兵手中的信件,那黑纸白字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息,若这真是真君所赐予,那无疑是仙家之物。 “这达来真是好大的胆!如此重要之物居然还敢隐瞒,竟还不准圣上过目,此乃大逆不道的欺君重罪!” 朴不花怒视着,吼声在这阴森的皇宫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旋即就想动身去夺信件,却被元顺帝猛地抬手制止。 元顺帝眼神如冰刃,冷冷地盯着朴不花,寒声道:“朕准你说话了吗?” 朴不花顿时如遭雷击,心知自己的冲动之举已然冒犯了圣上,当即如惊慌失措地跪伏在地。 “奴才一时急躁,鲁莽冒犯,还望圣上开恩恕罪。” 元顺帝对他的求饶充耳不闻,转而向着小兵继续说道:“朕见你对达来忠心可嘉,实属难得,饶你一次欺君之罪,接着说。” 小兵立马磕头谢恩,“小的谢过圣上隆恩!” 随后小兵郑重地看着信上所写,说道:“这信上说,皇帝若真心想拯救这风雨飘摇的元廷,那首要之事,便是将此刻正与皇帝丞相一同听这封信的朴不花斩首。” 话音刚落,元顺帝与脱脱皆神色剧变,满心震惊。 斩朴不花与这救国之策究竟有何干系?更让君臣二人不解的是,真君又是如何知晓此刻朴不花也在听信? 而朴不花更是一脸难以置信,为何这真君的救国之策,第一步就是斩了自己这个忠心耿耿的天子家仆? 朴不花刚欲开口辩解,一抬头却对上元顺帝那充满肃杀之气、凌厉如刀的眼神,到嘴边的话瞬间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小兵继续说道,“真君在这信上说,这朴不花乃是高丽小人,与奇皇后肃良合氏身出同乡,多年侍奉奇皇后,且与奇皇后通奸,奇皇后对他宠幸有加,使其官至一品,在朝廷中大肆敛财,结党擅政,又在民间剥削民脂民膏。” “至正时期,多地发生大饥荒,朴不花奉命赈灾却借机敛财,各地弹劾奏折也暗中被奇皇后扣下,使得朴不花在朝廷之中无法无天,党同伐异,让元廷中依附他的内外百官占九成之多。” “往后皇帝壮志全消时,朴不花便与奇皇后密谋,逼迫皇帝将皇位禅让给奇皇后所生的皇太子,此獠颇有先秦赵高、东汉张让之风,元廷国诈不过百年,便有此獠几分功劳。” “皇帝倘若不信,拷问一番便知真假。” 小兵说话间,皇宫中仿佛有阵阵阴风吹过,让小兵脊背发凉,气氛愈发诡异紧张。 此刻,元顺帝与脱脱面色阴沉如墨,双眼似寒潭般冰冷,缄默不语,死死盯着跪伏在地如丧家之犬般的朴不花,显然已对真君之言信了七分 “圣上!冤枉啊!你切不可听信这个妖道邪神所言啊!奴才对圣上忠贞不二,日月可鉴,断然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朴不花抬头瞥见元顺帝的神情,顿时声嘶力竭地向元顺帝喊冤。 “这贱民信口雌黄、胡编乱造!定是那达来居心叵测,欲置奴才于死地!奴才伺候圣上多年,一心只为圣上,万望圣上明察秋毫!” 此刻,这位元廷里最得宠权势最大的太监惊恐万状,冷汗如注般流淌,跪在地上不停叩头,额头瞬间鲜血淋漓。 而这仅仅是因为真君的一段话。 元顺帝面色冷若冰霜,对朴不花的哭号求饶置若罔闻,朝着殿门外怒声厉喝道:“来人!” 元顺帝这一声厉喝,犹如惊雷炸响,殿门外瞬间闪进两个身穿铠甲的士兵,二人面容冷峻如铁,身形高大威猛。 “把这朴不花打入大宗正府狱,给朕严刑逼供!朕要看看,朕这位忠贞不二的老奴还瞒着朕多少?!” 随后元顺帝想起自己那个皇后,暴怒地说道:“还有,传朕旨意,把肃良合氏那贱人也一并给朕打入大宗正府狱!他们一日不说实话,就让他们一日在狱中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脱脱同样面色难看,他从未想过有如此可怕的威胁藏在身边,天知道他与圣上的密谋被这太监传出去了多少。 但听到元顺帝严惩皇后之话,脱脱小声提醒道:“圣上,不可操之过急,皇后那边的高丽宗亲......” “丞相不必多说,朕心中自有分寸。” 小兵跪地俯首地,丝毫不敢出声,只是胆怯地看了一眼被士兵拖下去的朴不花,此刻的朴不花满头鲜血,却面如死灰。 随着元顺帝这一道道圣旨下去,势必会在宫中掀起滔天血海。 小兵苏和万万没有想到,仅仅一封信就可以要了当朝大太监的命,甚至连皇后都要因此被圣上剥去后宫之位。 第52章 三害 待到殿中再也听不到朴不花的呐喊时,这偏殿中又恢复了死寂。 若不是元顺帝脚边那滩触目惊心的血迹,仿佛这朴不花从未在殿中出现过一般。 元顺帝大马金刀地坐在龙椅上,面庞上依旧怒气难消,紧蹙双眉,开始闭目沉思着。 丞相脱脱则扫视了小兵一眼,沉声说道:“接着念,这真君所言的第一步,圣上已然完成,可这信后面想必还有内容吧?” 小兵被脱脱那充满压迫力的目光注视,不由得浑身一颤,才如梦初醒般赶忙继续看着黑纸。一字一句地念道。 “皇帝能做到第一步,便证明皇帝还有志气在怀,中兴元廷之心,那余下便是除去祸乱元廷的三害。” “第一害,便是如朴不花之流,这些蛀虫在当今的元廷中数以千百计,若放眼天下,更是多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贪官污吏、世家奸商,早已将元廷的气数蚕食殆尽。” “有何解法?唯有一字,杀!”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无论是蒙古贵族还是流民驱口,应当一视同仁,赏善罚恶,如此一来,便可万民欢腾,人心大振,为苍生开得一片朗朗青天。” “各族合力,天下一心,又何惧天灾?” “但作为元廷皇帝,定然无法做到这点,因为元廷最大的问题,就是皇帝没摆正屁股,枉费尔等入主中原几十载,依旧搞不清楚自己是草原大汗还是中原天子。” 此语一出,仿佛那龙霄真君在当面嘲笑元顺帝一般。 元顺帝听闻后,双眼猛地睁开,眼神炽热而急切,身躯都在微微颤抖,仿佛要将小兵手中的信看穿。 而脱脱听闻后更是犹如醍醐灌顶,则目光中透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心中满是对信中后文的期待。 这番话虽略显粗俗,还带有几分嘲讽讥笑之意,却犹如利剑般劈开重重迷雾,直指明当今元廷的要害所在。 小兵目光扫到接下来的内容后骤然停顿,半晌都不敢言语。 在与脱脱对视一眼后,小兵迫于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而第二害,便是密宗,当今元廷财赋,半入西蕃。” “密宗之恶,犹若瘟疫肆虐蔓延,荼毒苍生无数,以歪曲佛理来蛊惑人心,密宗僧徒更是敛财无度,借所谓法事之名,搜刮民脂民膏,奸淫民女,破坏世间纲纪。” 小兵边说边偷瞄着元顺帝和脱脱,只见元顺帝眉头紧皱,而脱脱则是脸色铁青。 小兵无奈只能继续道:“而密宗寺院广占田产,使百姓无地可耕,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如此种种罪状,倘若不灭,民心难平。” “有何解法?唯有一字,杀!” 说完这第二害时,小兵忐忑不安的抬头看了一眼元顺帝与脱脱,只见二人的面色早已难看至极,但却没有阻止小兵,只是阴沉着脸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小兵收紧了心神,继续说道:“而第三害,则是如同奴隶一般的编户制。” “编户之制太过严苛,搜刮无度,生男为奴,生女为婢,导致民生凋敝,百姓难以改命,而蒙古色目之人却同罪无同罚,待遇不公,使天下百姓对元廷怀恨,皆是抗拒之情。” “那些被视作驱口之人,命运凄惨至极,另立户籍,不得与 ‘良人’通婚,世代为奴,如货物般被买卖赠送,此法天理不容。” “有何解法?唯有一字,杀!” “我所说之三害皆为人所致,自然也能以人力除之,人无不死,杀之即可。” “皇帝若能做到其中一条,我自会赴京与皇帝长谈,庇护大元风调雨顺,绵延万年。” 小兵看着到头的文字,心中长舒了一口,终于将这书信念完了。 随后刚想上前将黑纸奉给元顺帝,却见那黑纸在自己手中突然熊熊燃烧起来,然而小兵却未觉丝毫灼烧痛感。 元顺帝与脱脱目睹此景,满脸骇然之色,惊惶失措,连忙就要奔去寻水灭火。 元顺帝大声吼道:“快!灭火!此乃真君仙物,断不可有失!” 然而,待三人还未及靠近,那黑纸竟已在半空中瞬间燃烧殆尽,起火至烧尽,不过眨眼的工夫。 望着那烧成灰的碎片在空中肆意飘扬,在场三人皆满脸无奈与怅然,想来定是真君的仙法使然,凭他们自己三人,必然是无力阻止。 此时元顺帝与脱脱的面色无比难看,他们都在思虑着刚才真君所言的三害。 即便他们二人一个元廷皇帝,一个是百官之首的丞相,但这三害之中,无论哪一个皆是极为棘手之难题,绝非当下他们所能轻易触碰和改变的。 元顺帝满面愁容,怒容中带着几分慌乱,怒骂道:“这真君所言,尽是些胡言乱语,这天下百姓何其多?这龙霄真君还能杀尽天下恶徒歹人不成?哪怕是佛祖天尊下凡,怕也做不到。” 脱脱沉默不语,在一旁焦躁地踱步沉思,脸色凝重如霜,他已然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消除这三害的可行性。 其一与其三之害,尚在可解决之范畴,倘若他们二人大权在握,能让各方蒙古领袖尽皆俯首听命,那自然迎刃而解。 但若说起第二害的密宗,则让君臣二人都心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在元廷还未入主中原时,密宗便已经是草原上第一大教,开国之时元世祖奉一位密宗大法师为帝师,世祖更是领头尊崇密宗,使得元廷崇佛之风盛行。 往后元廷历代皇帝及其家眷,均需受戒皈依为密宗弟子,就连元顺帝与脱脱,此刻都算是密宗的一员。 而当初建国之时,元世祖更是将全部藏地都归于密宗统辖,那群番僧手中更是有着整个藏地的兵权,权势滔天,除了皇帝,其他武将文臣都无权过问。 过去更有番僧与王妃在大都街坊中相遇,互不相让,而番僧直接把王妃拖下马车当众群殴羞辱,足以见得这帮番僧有多无法无天。 而这件事的结果,也不过是那几位番僧去寺庙中禁闭了一段日子。 哪怕是元廷那些桀骜不驯的贵族,在面对番僧之时,也不得不强压怒火,谨小慎微地以礼相待,唯恐稍有不慎,便会招来横祸。 况且,如今元廷的宣政院全然被密宗僧人把持,他们不仅管辖着元廷所有佛教之事,更是统领如今天下所有宗门教派之事,凡是元廷登记在册的山门宗教,皆要对宣政院俯首帖耳、马首是瞻。 这般庞然大物,又岂是一位掌权不过五年的皇帝和一个小小的丞相所能抗衡的? 这天灾连年、礼乐崩坏的人间,究竟该何方神仙降世才救得了? 第53章 依旧是和尚的朱重八 “师父,你如此强大,为何还会每日进食,休息睡觉?我曾经听爹娘说,你们这些仙人都是不食五谷,吸风饮露,无忧无虑地乘风云游四海。” 朱重八一如往常一般在回山后与师父闲聊,此时他站在山洞中,抬头仰望着那雾气中的庞大虚影。 不知怎的,师父今日并未探出头来,而且朱重八也未曾察觉,那浓重的雾气之中,似乎多出了两束幽微的光芒。 “重八你觉得,若是一个人生来便形单影只,五谷不进,且从不休眠,无喜无悲,那这个人会是什么?” “这人...... 会是什么?”朱重八思索了一会,摇了摇头说道,“徒儿不知,但徒儿肯定那不是人。” “那你认为,为师是什么?” 朱重八微微一愣,“师父你这问题也太奇怪了,你不是龙吗?还能是什么?” “你见过真的龙吗?” 师父此问一出,朱重八顿时语塞,师父不就是真龙吗?自己天天都见啊。 朱重八看着那浓雾中十分熟悉的庞大身影,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在雾中的师父不太一样了。 “师父,你是不是哪不舒服吗?怎么奇奇怪怪的?” 突然,朱重八身后毫无征兆地亮起了道道光芒,那光芒透着一股阴森的寒意。 朱重八惊得浑身一颤,连忙转过身去看去,只见那些大大小小的山洞,此时竟都涌现出一道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芒。 这些平素里自己随意进进出出的山洞,此刻却显得如此离奇诡异,四周平凡无奇的石壁,此刻好似一张张扭曲的鬼脸,令洞中每一寸空气都凝结着未知恐惧, 山洞中沁人心脾的云雾,猛然间,像是被唤醒的恶兽一般开始暴动,云雾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识,疯狂地翻涌、扭动,完全失去了控制。 向来洁白无瑕、宛如云霄般的白雾,此时却诡谲地转为暗沉如血的红色,仿佛是泣血凝聚而成,如汹涌澎湃的血海席卷了朱重八的整个视野,让他无处可逃。 原本充满了温馨和蔼、犹如避风港般的洞中,眨眼间变得暗红惊悚,宛如置身炼狱之中。 朱重八彻底慌了神,惊恐不安地看着周围。 “师父?” 陡然间,重八身后响起一个自己从未听过的声音。 “重八,你看我像什么?” “?!” 朱重八猛地从睡梦中惊坐而起,冷汗如雨般淌下,浸湿了衣衫。 他慌乱地环顾四周,这才发觉自己置身于一个狭小的山洞之中,随即才想起自己已经出师半年多了。 朱重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面容略带疲惫与迷茫,此时他一身灰色朴素的禅宗常衣,看着天上已经接近正中间的太阳,朱重八缓缓起身将行李放入须弥戒。 朱重八寻到了昨日走的官道,继续沿着大路朝着南方走去,路上一直在思索刚才梦中的情景,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环绕在他的心头。 一路上,朱重八都在苦苦思索刚才梦中的诡异情景,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感环绕在他心头,让他的脸色凝重。 “这个真的只是梦吗?如果不是......那我为何丝毫没有印象有这样的事。”朱重八心中暗自琢磨,“那道声音决然不是师父,可......洞中怎会有那样的声音?” 在梦中最后响起的那一道声音,与师父那温和近人的声音截然不同。 那语气之中,充斥着冰冷刺骨的寒意,让人毛骨悚然,倘若自己当初见到的师父,如那道声音般无情,恐怕自己早已命丧黄泉。 朱重八思索许久也不得其解,摇了摇头,“罢了,师父这般神仙,也不需要我去瞎操心,等师父出山我就知晓了。” 在烈日无情的暴晒下,朱重八已经沿着官道艰难地走了三个时辰。即便如今的他气息绵长,健壮如牛,却也难以抵挡这炙热天气的煎熬。 “师父你什么都好,就是忘记给徒儿的须弥戒里放食物了。” 朱重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望着手中快要见底的水袋,心中满是无奈。 不多时,朱重八就瞧见远处有一座驿站,顿时面露喜色,连忙朝着驿站奔去。 走近驿站后,朱重八瞧见门口数匹骏马正悠然吃草,那马儿毛色鲜亮,打理得油光水滑,神骏非凡,想来其主人定是身份尊贵,财力雄厚。 朱重八刚欲踏入驿舍,却见几个身着蒙古服饰的贵族从里面大步而出,而他们手中都提着一袋袋沉重的包裹。 这群蒙古贵族见眼前这人高马大的汉儿竟未向自己低头行礼,顿时面露愠色,心生不满。 但瞥见朱重八那身僧衣,倒也暂且压下了不快,只是抬头冷哼一声,便出门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怪哉......”朱重八眉头微皱,暗自嘀咕。 随后,朱重八大步走入驿舍,挑了个无人的座位坐下。 朱重八朝着后厨喊道,“店家!把能上的吃食都给我来些,若有些牛羊肉,那是最好!” 说罢,朱重八开始打量着这间不大不小的驿舍,只见这驿舍装修颇为不错,但店中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显得颇为冷清。 “来了来了,客官稍等。” 不多时,只见一个店家模样的中年男人从后厨匆匆走出,原本满脸堆笑,可待他走近看清朱重八的僧人打扮,笑容瞬间凝滞。 “小师父有礼了,在下斗胆,请问小师父的佛刹名号?” 店家依旧强扯着那副笑脸,脚步轻缓地朝着朱重八走来,只是此刻他的面庞之上,忧虑之色愈发凝重。 店家仔细端详起眼前的这位僧人,这僧人魁梧高大,双臂粗壮有力,青筋如条条青龙暴起,远远看去仿若一座巍峨的山峰。 而且这僧侣没有寻常僧人那般白净,浑身肤色黝黑,一看在外奔波了许久。 若不是那光秃秃的脑袋再加上一袭朴素的僧衣,店家还以为是哪个蒙古将军踏入了店中。 见店家脸上颇为不安的神情,朱重八也猜测到了店家此问何意。 朱重八随后咧嘴一笑,朗声道:“贫僧游历四方,如今不过是个漂泊无依的赤脚僧人罢了,想来是贫僧福缘浅薄,那诸多的梵宇道观,都未曾接纳贫僧这颗虔诚的拜神求佛之心。” 此话一出,让店家神色惊骇,未曾想到这僧人能说出如此狂言。 这汉民禅宗之内,何时有了如此狂妄之徒?这大逆不道之言要是给密宗番僧听到,不得割耳拔舌? 随后,朱重八点了几样酒菜,店家便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慌忙退了下去,对朱重八敬而远之,而后更是指使另一个伙计来给朱重八上酒菜。 朱重八却毫不在意,目光扫过桌上的酒肉,稍作思索,随后便张开大口,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哪还有半分僧侣应有的端庄仪态。 刚吃了没一会儿,只见驿站门口突然来了三人,有两位皆是书生模样,一人身穿白衣一人身穿青衣。 那位白衣书生身形单薄,面容憔悴,脸色略有些苍白,年纪不大却有觉得有些脚步虚浮。 而另一位青衣书生则截然不同,他年纪应该也不过二十,面庞方正,步伐稳健有力,却让人觉得成熟老练,气质稳重。 而最为瞩目的,则是站在两位书生后面的那人,那人身材壮硕如牛,肌肉贲张,双目炯炯,气势逼人,像是两位书生请来护身的武士。 朱重八紧盯着那壮汉,越瞧越觉熟悉,而那壮汉也与朱重八目光交汇,二人就这般四目相对,僵持了片刻。 朱重八心头忽地一颤,猛然忆起这壮汉姓名,高声喊道:“你是钟离县那个喜欢跨马持槊的汤和?!” “你是朱重八?” 第54章 汤和 “真是汤和,快来快来,我们许久未见,没有想到今日有缘能在这再会。” 朱重八见那壮汉居然真是自己的发小汤和,满脸惊喜,连忙挥手招呼着,让汤和来与自己坐一桌。 汤和见状也是面露喜色,咧嘴大笑,快步走到朱重八旁边坐下,上下打量着如今的朱重八,眼中满是惊叹。 而两位书生瞧见朱重八面色和善,铁塔一般的身材,和汤和坐一起宛如一对亲兄弟,也随着汤和坐到了朱重八那桌上。 朱重八朝着后厨喊道,“老板,上三两羊牛肉,再拿三壶好酒!” “好嘞!” “好家伙,三年未见,你竟然长成如此模样,绝对是当将军的料。” 汤和一脸欢喜地看着朱重八,拍了拍朱重八强壮的肩膀,随后向着二位书生介绍起了自己发小,“这位就是我在定远县的铁哥们,朱重八。” “你们可别小看他,我小时候说要当将军,结果他一个给地主放牛的,说要当皇帝,把我们哄得一愣愣的,还和他去打了别的村的孩子。” “你就是个憨货,还当将军?那日因为放牛,我们一伙人躲雨挨饿,我烤牛崽的时候你不敢下手,结果吃的时候你吃最欢,那老地主问责的时候,你是人影都不见一个。” 回想起儿时丑事,朱重八和汤和都不禁大笑起来,那爽朗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气氛顿时欢快起来,一下就将四人之间的距离拉拢。 只见坐在朱重八对面的青衣书生站起身来,双手抱拳行了一礼,脸上挂着谦和的笑容,“鄙人胡惟庸,字子中,乃是濠州定远县人,见过重八兄。” 而旁边的白衣书生也站起来朝着朱重八深深鞠了一躬,神情恭敬,缓声说道:“晚生郑清川,乃安丰路长丰县人,今日有幸见得朱兄。” 朱重八瞧了二位书生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那白衣书生郑清川身上,笑道:“不必多礼,速速请坐,你们一路劳累要是饿了,想吃多少都可,这顿酒水我包了。” 汤和端详起这位许久未见的发小,看着朱重八那闪亮的光头,不禁问道:“重八,几年未见,你怎么去当和尚了?” “你去的哪家佛寺?能把你养成这般模样,简直就是脱胎换骨啊,若不是你这张脸还有分熟悉,我都不敢认你是朱重八啊。” 朱重八大手一抓,抄起桌上的酒壶,手腕轻抖,为三人依次倒上满满的酒。 朱重八随后畅笑道:“两年前那场大饥荒之后这濠州无处可去,我又不想去当流民驱口,只能去那濠州皇觉寺碰碰运气了。” “皇觉寺的方丈倒是位宅心仁厚之人,见我力气大,能干活,便收留了我些许时日,怎奈这段日子,这附近再度闹起了饥荒,就连那皇觉寺的日子也过得举步维艰。” “方丈言我食量惊人,一人足以抵过四人的饭量,无奈之下,只得让我出门游历四方,自行寻斋化缘以饱腹。” “所以前段时日我去北方游历了一番,靠着在皇觉寺练出的身体,一路上帮扶过一些百姓或是富翁,得了些谢钱,因此也不用整日挨饿受累。” 朱重八实则隐瞒了两件要事,其一便是自己拜了李霄为师,习得一身本事。 其二则是他去当和尚,只是为了借个和尚的身份用于四方游历,否则以他这般刚猛性子碰上那些蛮不讲理的官兵,不是他闯出惊天大祸,便是被官兵围剿,抓去斩首或者充当驱口。 胡惟庸望着桌上的丰盛饭菜,荤素酒肉皆有,满心好奇地问道:“我听闻那皇觉寺隶属禅宗,你身为禅宗和尚,不该是吃素戒荤吗?怎会如此大鱼大肉? “和尚诚然吃素,可我朱重八不是吃素的。”朱重八朗声笑道,看了右侧的郑清川一眼,“这一身僧衣不过皮囊俗物,我若是想脱,随时都能褪去。” 朱重八此话一出,桌上三人正夹菜的手都停滞在半空中,显然都没有想到朱重八能说出这番狂语。 胡惟庸随后连忙赔笑道:“朱兄好气魄,不愧是我们濠州的男儿,单就这番言语,便可知朱兄绝非庸庸碌碌之辈” 胡惟庸一边说一边又夹了几片牛肉,但他碗中都有羊肉还未吃完,胡惟庸显然有些饿,这牛羊肉在如今这世道可是极为难得啊。 听胡惟庸一番夸赞,朱重八猛灌一口酒,只觉浑身畅快无比,开口问道:“你们呢?你们是这准备去哪?回濠州还是去安丰啊?” 胡惟庸大酒大肉吃的不亦乐乎,说道:“我去安丰城办事,如今世道不太平,便请汤兄与我一道前去,如今事情办完准备回濠州了。” 汤和举起酒杯与朱重八相碰,说道:“这老胡胆子小,哪敢一个人去安丰,给了我些银两,要我护他路上安全,回来的路上与郑兄结识,我看顺路,我们就顺道一块来了这驿站。” 朱重八听闻这郑清川与汤和二人乃是路上相遇,面庞刹那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杀意,但转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随后店家就端上来了三两牛羊肉与几壶好酒,众人在那香醇的酒水影响之下,纷纷抛开了拘谨与束缚。 汤和则是满脸通红,眼神中透着兴奋与豪迈,话语如同连珠炮般不断,郑清川亦是双颊绯红,时而高声附和,时而抒发己见。 而看起来最稳重的胡惟庸,几杯酒下肚后,白净的脸庞此刻也染上了红晕,嘴角上扬,言辞愈发大胆奔放。 朱重八也面色微红,双目明亮而炽热,笑声爽朗豪放,但却时不时看了几眼郑清川,随后又看偷瞄了几眼店家的后厨。 第55章 道殣之鬼 “重八,你可有听闻那庐州城的真君?” 汤和连灌了两壶酒下肚,此刻面色涨红,醉眼朦胧,一副东倒西歪的醉酒之态。 朱重八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朝着汤和大笑道:“龙霄真君?我怎么会不知,如今天下谁若不知道真君,谁就是二半吊子。” 胡惟庸见二人提起真君,立刻来了兴致,“听闻这真君现身还不足两月,可如今天下四处都将他传得神乎其神,说其能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还传言他的身躯比五岳相加还要庞大,甚至更有甚者,吹嘘他能令人起死回生,简直是荒诞不经!” 这胡惟庸没喝几杯酒,那脸却比汤和还要红上几分,醉态尽显,活脱脱一副酒后无德的丑态。 “这简直就是一派胡言!造出着这谎缪谣言的人就该直接诛杀,这世上哪有什么这么多神神鬼鬼。” “我看呐,这又是密宗那帮邪僧搞的鬼把戏,弄些迷惑人心的玩意儿,用这些歪门邪道来装神弄鬼。若长此以往下去,难道我们大元要靠着密宗来治国不成?” 胡惟庸越说越激动,突然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身来,面色涨红,颇为愤怒地扫视了周围三人一眼。 “天下如此之多才华横溢的文人才子,元廷弃之不用,朝堂之上站着的尽是些蛮横的蒙古蛮子,如此这般,这天下如何能治理得好?你说是不是,郑兄。” 胡惟庸说着拍了拍已经躺倒在桌子上的郑清川,这郑清川几杯酒下肚应该热汗淋漓,但胡惟庸触碰到郑清川时,手上却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你这小子年纪轻轻,怎么身子骨这么虚?”胡惟庸笑道。 随后三人发现郑清川早已醉得不省人事,直接趴在酒桌上呼呼大睡,连拍了几下都毫无动静。 “瞧这憨货,没喝几杯就不省人事了。” 胡惟庸见状嗤笑道,全然不知自己此时也好不到哪去,“此等酒量,若是去了江南那些小娘子的花船上,怕是还没享到福就睡过去了。” 就在三人借酒吹嘘得正起兴之时,方才给朱重八上菜的那店小二双手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盘子之上放置着四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显然是特意为朱重八四人所准备的。 “四位客官,这是店家吩咐,让我送给你们的醒酒茶。” 朱重八扫视了店小二一眼,并未伸手去接,只是满脸疑惑地问道:“你们这驿站伺候得比县城都周到啊,就连醒酒茶都备的有?” 只见那店小二满脸堆笑,赶忙解释道:“客官有所不知,这附近来来往往的多是各府的信使,或者便是蒙古贵族,店家怕那些达官贵族醉酒之后挑事斗殴,所以但凡有喝醉了酒的旅客,都会备上一杯醒酒茶。” “我们这做的是小本生意,实在经不起折腾,就只能多花些钱财买个安稳呐。” 朱重八静静听着小二的讲述,在小二说话时,朱重八察觉到这小二的口音藏着几分怪异。 这小二伪装的极好,若不是师父教过自己一些专门的辨声之术,恐怕自己难以察觉其中的蹊跷。 店小二说完,便一杯一杯地依次递给四人,而郑清川那杯醒酒茶则被小二轻轻放在了郑清川的旁边。 “不错,你们这驿站确实伺候周到。” 胡惟庸伸手将小二手中的茶杯接过,随后仰头直接一饮而尽。 “明日我走时给你们店家留首诗,日后我飞黄腾达做了大官,就让你们店家裱起来,到那时谁都不敢在这店里撒野闹事。” 而后汤和接过茶杯,刚要将茶水送入口中时,朱重八突然猛地站起身来,用力拍了一下汤和的肩膀。这力气极大,直接震得汤和都没握稳茶杯。 “哗啦” 一声,茶杯顿时坠地摔得粉碎,茶水洒的满地都输。 汤和惊愕不已,不解地看向朱重八,“重八,你这是作甚?” “汤和,走,去外面咱俩比划比划,许久未见,给我看看你现在有多大本事。” 朱重八面带醉态意地看向汤和,一副酩酊大醉肆意胡闹的模样,似乎没有留意到店小二那眨眼一过的阴沉神色。 汤和看了一眼门外的天色,此时天色已经昏暗无比,伸手不见五指,显然不是能比武的时辰。 汤和挠了挠头,正气凛然的面庞此时红得发烫,说道:“算了吧,这天色已经晚了,黑灯瞎火的啥都看不清,要比我明日和你比。” “那就算了,我也只是一时兴起,明日再比也行。” 朱重八闻言后接过店小二递过来的醒酒茶,放在一旁未曾饮用,只是缓缓坐下继续大口吃着那盘酱牛肉。 待那店小二满脸堆笑、躬身而退之后,三人又闲扯了好一阵子。 似乎那杯醒酒茶当真起了作用,胡惟庸竟很快恢复了沉稳泰然之态,不再胡言乱语。 不多时,朱重八三人忽瞧见店家从账房内探出半个身子,急切地朝他们频频挥手,示意三人速速过去。 汤和见状,满心狐疑,低声嘟囔道:“这店家究竟搞什么名堂?莫不是看咱们吃喝得多,要催咱们结账了?” “走,过去瞧瞧这店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朱重八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见有这两位孔武有力的壮汉在前头,胡惟庸神色不变,淡定从容地笑道:“有二位在,谅这店家也不敢耍什么花样。” 随后,三人迅速走近那账房中,只见店家一脸惶恐地伫立在一张方桌前,面色惨白如霜,毫无血色。 而店家身后的方桌上,赫然摆放着两碗盛满水的湿糯米,以及两根粗长的大葱。 “店家,敢问你这是何意?” 三人中最有才学的胡惟庸率先开口发问,眉头紧蹙,心中满是困惑,实在猜不透这店家的心思。 店家战战兢兢地问道:“那位与你们一同进来的 白衣书生,可是三位的旧识或者亲朋?在今日之前,三位可曾与这书生打过照面?” 胡惟庸微微挑眉,心中满是不解店家此番询问的意图,但仍是如实答道,“郑兄不过是我们在来这驿站的途中偶遇,瞧着顺路,便邀他一同前来,这其中难道有何不妥?” 店家面色凝重如铅,压低声音说道:“看那位白衣仁兄的相貌是早亡之人,和他在一起可能有亡命之危,极有可能是道殣鬼。” 汤和面色有几分惊惶,却仍倔强地不信邪,踏步上前问道:“你这番话可有何凭据?这郑兄今日与我们一同在那炎炎烈日下走了数个时辰,若是鬼祟,又怎可能顶着骄阳?” 店家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他那身皮囊确实看似为人,但那肉身之中究竟还是不是人,就难以断言了,方才我让那小二去给你们送茶,实则是想借那茶水试探一番他的鼻息......” 见店家说到此处却不再言语,胡惟庸心急如焚,赶忙追问道:“那结果究竟如何?” 店家环视三人,见他们此时面上皆有几分惧色,这才说道:“这书生看似与常人无异,但也正因如此,极有可能是那道殣鬼,所以无法凭此法辨别出来。” 三人闻听此言,刹那间惊得面无人色,三人年岁都不过二十,听到店家这话之后,惶恐之态展露无遗。 胡惟庸听闻后,更是慌乱得手足无措,声音颤抖地问道:“店家,这道殣鬼又是何方妖孽?” 店家靠近三人,压低声音仿若幽灵低语般说道:“这道殣鬼,指的就是那些惨遭不幸、横死在路途上的行者所化的鬼,这白衣书生极有可能是已经成了气候,吃了几条人命的道殣鬼。” “这种厉鬼心中怀着一口无法归家的冲天怨气,专门在道路之旁寻觅过往的旅者行人结伴同行,随后将行人诱骗至自己的埋骨之地,取其性命,再扒下其皮肉穿戴在身,去哄骗下一个路人。” 胡惟庸与汤和听了店家所言,顿时浑身汗毛倒竖,毛骨悚然,一想到自己今日居然与只厉鬼同行了整整一天,此时一阵后怕,浑身冷汗淋漓。 朱重八也像是被吓得肝胆俱颤,神情恐慌地问道:“大师,那这道殣鬼该如何降伏?” 店家伸手指着桌上的物件,声音低沉地说道:“这两份湿糯米和大葱,今夜一份需放置在那书生的床下,另一份则放在另一张床下,明日一早起床待那书生起床后,拿出查看,便能知晓这书生究竟是人是鬼。” 胡惟庸慌忙问道:“为何一定要有人与他同睡一间房?让他一人睡一间不就好了?” 店家连忙摆手,神色紧张地说道:“万万不可,这书生倘若真是厉鬼所化,半夜醒来发觉房中无人,便会知晓自己的身份已然被识破,到时只怕会在这驿站中肆意杀人。” 店家说完这番话,胡惟庸立刻将目光投向朱重八和汤和,如此危险至极之事,自然是希望浑身正气的朱重八和汤和二人去。 店家看出了胡惟庸的心思,神色凝重地说道:“这两位好汉阳气旺盛,远超常人。若与这书生共处一间房,只怕到时凭借糯米大葱就难以辨别出这书生是否为鬼了。” “若是分辨不出这书生究竟是何方妖孽,那你们这后半程就要一直被这书生纠缠索命了,说不定到时你们三人都要死在这鬼手上。” 此话一出,几乎就是摆明了要让胡惟庸去和郑清川睡在一间房。 第56章 龙涎香 见店家都这么说了,胡惟庸心中顿时明白,今晚自己必须和郑清川这不人不鬼的东西一间房了。 胡惟庸面色惊恐地思索一番后,壮着胆子与店家说道:“眼下生死攸关之际,在下纵然心有惧意,也决不会临阵退缩,只是今晚与这郑清川共处一房,大师你可有法子能保在下无恙?” “大师您若束手无策,那你只能寻一个伙计和他睡一起了,在下今晚去马厩里凑合一夜也不是不行了。” 朱重八心中一阵暗笑,这胡惟庸上一刻还说的慷慨大义,下一刻便是马厩过夜,要是让这种人做了大官,那元廷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店家闻言眉头紧锁,手托下颚,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良久之后,店家才缓缓说道:“倒还真让我忆起一个法子,我师父曾给我留下一炷香烛,言此香是由极为珍稀的龙涎犀角所制,若将其点燃放置身旁,便可令那厉鬼冤魂不敢靠近分毫。” “然而此香燃烧不了一整夜,至多不过三个时辰便会燃尽,所以你务必在丑时鸡鸣声响起后点燃,这香方便能保你到卯时日出破晓之刻,如此一来,今晚这厉鬼便对你无从下手。” 一听有法子能保自身周全,胡惟庸顿时欣喜若狂,急不可耐地问道:“那这龙涎香现在放在何处?” “客官莫急,龙涎香就在这账房中,我给你找找。” 随后,店家迅速转身,在账房那几个散发着陈旧气息的木柜中仔细翻找起来。 不多时,店家便成功找到了,二话不说,直接将其放在了胡惟庸颤抖的手上。 只见那龙涎香呈小巧的圆锥形状,整炷香竟还不及一个大拇指长,灰白色的香体之中零星掺杂着点点黑斑。 胡惟庸收下龙涎香后,对着店家尊敬无比地鞠躬作揖,那模样简直将店家视作了再生父母,眼角竟似有泪花闪烁。 “小生在此谢过大师,今夜过后小生若是安然无恙,小生必定......” 店家摆了摆手,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客房我已经给你们备好了,我先让小二带你们去房间,你们将这两份糯米大葱放在床下,然后我就让人将这书生搬到房间里去。” “切记,今晚子时过后,谁都不可踏出房间半步,不然生死难料。” 店家神色肃穆地说着,随后紧盯着胡惟庸,眉头紧皱,“你今晚点燃龙涎香后更不可下床,明日等那书生起床出去后,你再把糯米大葱拿出来。” 胡惟庸连连点头应承,“今晚哪怕外面天塌了,在下也绝不会下床一步” 店家最后神情严厉地补充了一条禁忌,“还有,就算那书生真的是鬼,你们也万万不可拆穿,这种鬼成了气候,你若是拆穿它,轻则伤及性命,重则祸及子孙后代。” 三人尽皆点头答应,随后拿过糯米大葱,准备离开账房时,朱重八突然转过身,对着店家出声问道。 朱重八双手合十,脸上满是好奇,问道,“贫僧斗胆,敢问大师出自何门?竟对这些鬼神之事知晓得详细,以大师的能耐,不该屈居在这小小的驿站中当个店家掌柜。” 店家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在下年少时有幸在全真教门下当过几年弟子,学过些皮毛罢了,奈何我愚钝至极,无半点慧根,学了几年便被师父扫地出门了。” 店家说着,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嘲的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朱重八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居然是全真教的大师,贫僧有眼不识泰山了,今日大师仗义出手相助,他日贫僧定会在佛祖前为全真教诵经祈福。” 此话一出,房中三人皆面庞微微抽搐,店家勉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那在下就多谢小师父了。” 随后胡惟庸和汤和连忙把朱重八推出了账房,害怕朱重八这狂僧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言,到时要是惹恼了这店家就坏了。 ...... 随后,三人依照店家所言,被店小二带领客房中,待小二走后,胡惟庸刚准备把糯米大葱放下,朱重八突然伸手猛地抓了下两碗糯米。 胡惟庸被朱重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浑身一颤,急忙伸手阻拦,“朱兄!你这是作甚?今晚这糯米可是关乎咱们的性命啊,万万吃不得啊!” 朱重八看着手上的糯米水,舔一口,笑道:“只是太久没尝过糯米了,想沾点水回味回味。” 胡惟庸和汤和面面相觑,皆是一脸的无奈和无语,对朱重八这难以捉摸的心思感到十分困惑。 三人刚放好,就瞧见两个驿站伙计抬着郑清川上来,他们小心翼翼地把郑清川放在床上后,便如同见了恶鬼一般,撒腿就跑,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看着那两个伙计落荒而逃的狼狈身影,胡惟庸怒骂道:“这等胆小如鼠的凡夫俗子,还不知这郑清川是人是鬼就吓得这般屁滚尿流” 随后,他转过头来,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对着朱重八和汤和点头哈腰道:“二位大哥,我们既是同乡,今日又一起遭此大劫,还望二位大哥今晚不要过早睡去,今晚若是出了什么事,还请两位能来救鄙人一命。” 朱重八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镇定自若,全然不见之前在账房中那副惶恐不安的模样。 朱重八淡然笑道:“好说,你到时候大喊一声,贫僧就跑来救你,让这厉鬼见识下贫僧的金刚密法。” “嗯,我和重八今晚定会打起十二分精神,不会睡的,你放心便是。”汤和拍着胸脯,粗声粗气地说道。 胡惟庸感激涕零,眼中泪光闪烁,差点就要下跪磕头,“大恩不言谢,今夜过后,二位就算是要鄙人的项上人头,鄙人也绝无半分怨言。” “好了,快进去吧,没人会想要你那颗脑袋的。”朱重八笑道,一脸的不以为意。 随后,三人便各自心怀忐忑地回房。朱重八与汤和收拾洗漱完毕后,便双双坐在自己床上。 汤和眉头紧锁,默默思索着那店家所说的一切,随后看着朱重八,问道:“重八,你早就看出问题了? 朱重八故作迷茫,佯装不解地道:“嗯?你所指何事?” 汤和脸庞抽搐,自己这发小肯定看出了问题,“你别装糊涂了,我还不了解你?你是不是早就看出这郑清川是鬼了?刚才喝酒时我就见你时不时瞟他两眼,你一起疑心就是这副模样。” 朱重八心中一惊,没想到汤和眼神如此锐利,自己不过偷偷瞥了郑清川三眼,竟都能被汤和察觉。 但汤和始终没有察觉到真正的问题所在,今晚有问题的,可不止这白衣书生郑清川。 朱重八一脸平静,淡然地笑道:“汤和,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奇怪?郑清川还是那店家?”汤和满脸疑惑,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朱重八伸手指了指地板,神色凝重地说道:“这小小的驿站,居然能牛羊鸡肉齐全,甚至酒和醒酒茶都一应俱全,如今可是大荒之年,这小小的驿站哪来的如此多粮食?” 汤和被朱重八一语点醒,如梦初醒般瞪大了眼睛,“对啊,这安丰路虽然没有像濠州那般天灾连年,但也绝对好不到哪去,哪怕是安丰城中都少有这么样丰富的菜肴。” 今晚他们四人就喝了五六壶酒,更是吃了七八两牛羊肉,更别提其他菜色了,这绝不是一个普通驿站能提供的伙食,除非这个驿站本身就有问题。 朱重八神色坦然,双手抱胸,沉声道:“平常的驿站能有些鸡肉便算是极好,所以这驿站就不是为了平头百姓或者送信官吏准备的,这驿站是专门用来招待蒙古贵族的。” 注意到这个驿站大有问题后,两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以防隔墙有耳。 汤和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目光中透着疑惑,“蒙古贵族?他们若想大酒大肉,何处不能享用?难道还非要跑到如此偏僻之地来吃这顿伙食不成?” 朱重八微微摇头,思索一番后说道:“这我就暂且不知了,这驿站肯定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蹊跷之处。” 朱重八想起今日进驿站时见过的蒙古贵族,那些蒙古贵族手中的包裹分量不轻,但却只用布包裹,显然不像是金银财宝之类的。 思索一会后,朱重八微微眯起双眼,接着问道:“你觉得,那店家为什么一定要胡惟庸去和郑清川一间房?” 汤和越发困惑,他不知这一个驿站怎么能如此奇怪,挠了挠头回道,“为啥?看他是个书生好行凶灭口?” “我们三人只有他喝了那杯茶,如果我没猜错,那茶里肯定有不可告人的东西。” 汤和闻言,顿时脸色大变,很快就想起刚才那杯茶,惊慌失措地连忙站了起来,“所以你刚才拍我就是为了不让我喝那茶?你已经识破这店家诡计,那为何......” “这可不是那店家的诡计,用这鬼点子装神弄鬼的,是那郑清川。”朱重八出言打断道。 “那郑清川从来就没醉没睡,只是他有一番本事,装睡装的惟妙惟肖,所以我们没看出来。” 汤和闻言,只觉一股透骨的寒意沿着脊梁蜿蜒而上,瞬间浑身冷汗涔涔。 被朱重八这般一说,那郑清川与驿站必定是贼鼠一窝,从今日偶遇郑清川到进驿站,全都在这帮邪人的诡计之内。 汤和庆幸地看了朱重八一眼,心中后怕不已,如果今日自己和胡惟庸没有遇见朱重八,怕不知会落个什么下场。 而朱重八此刻眼眸中寒光涌现,满是杀意地说道:“我倒要瞧瞧这郑清川究竟要耍什么花招,还有这驿站如此装神弄鬼,到底所图为何?。” 第57章 丑时燃龙涎 窗外有女声 今夜,漆黑夜幕如鬼影般笼罩着驿站,四周一片死寂,而驿站内寂静无比,仿佛毫无生气人烟。 而与郑清川共处一室的胡惟庸,此刻面色惨白,双目紧闭却又不时微微睁开一条细缝,身体如受惊的刺猬般蜷缩在床被之中,瑟瑟发抖。 他必须等到鸡鸣声的到来。 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那微弱的烛光在黑暗中不安地摇曳着,这盏烛灯是店家特意留给胡惟庸的,就是为了让他在丑时之后能点燃龙涎香。 喔喔??喔! 终于,一声清脆悦耳的鸡鸣响起,犹如铜铃般唤醒了这死寂的夜晚,听这鸡鸣声像是从驿站后方的院子里传来。 胡惟庸猛地睁开双眼,面庞上闪过一丝狂喜,迅速从身上掏出龙涎香,快步走到桌旁的烛灯,双手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哆哆嗦嗦地将龙涎香点燃。 待龙涎香发出阵阵气后,胡惟庸就立刻带着龙涎香跑回床上,生怕郑清川那鬼东西会起来手撕了自己。 店家曾吩咐胡惟庸将龙涎香点燃后放在床前就可以保今晚无恙。 可胡惟庸心中依旧不放心,他上床前就拿了个盘子,小心翼翼地将龙涎香放在其中,随后直接把盘子放在了自己枕边。 胡惟庸觉得,哪怕今晚被这火烧死,也总比被恶鬼扒皮而死要好上千万倍。 胡惟庸看着在那仿佛连呼气声都没有的郑清川,脸上露出惊恐与厌恶交织的表情。 接着,他看向枕边的龙涎香,那散发着阵阵奇异香气的龙涎香,此刻就是他的护身法宝,有店家给的这件宝物,今晚或许真能高枕无忧了。 胡惟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随后胡惟庸就放心大胆地睡去,心中暗暗盘算着,等明日起床,定要让这郑清川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明日与朱兄汤兄一起回濠州,便是再来十个妖怪厉鬼,他也无需再担心。 在龙涎香的熏香下,胡惟庸睡着许久后,突然听到郑清川的声音在房间里幽幽回荡,似乎在叫着自己。 胡惟庸听到声音后谨慎地睁开眼,发现此时依旧是半夜,他朝着郑清川那边望去,也无法看清郑清川的模样,只能依稀看见还有个身影躺在床上。 “胡兄,你所燃之物,为何气味如此怪异?可否帮我打开下窗户透气?” 胡惟庸面色凝重,双唇紧闭,一动不动地躺着,佯装熟睡之态,丝毫不理会郑清川的要求。 听着郑清川的呼喊,胡惟庸突然心头一颤,这郑清川明明是醉酒后被抬进房间的,他是如何知晓自己与他共处一室的? 这不是郑清川,或者说这郑清川就不是人!一定不能出声让他发现。 而房间内郑清川的呼喊仍在继续。 “胡兄,你把那东西放身边不觉得不适吗?这熏香也太过刺鼻了。” “胡兄,你可还醒着?为在下开下窗户吧,我今晚饮酒过多,甚是疲惫。” “胡兄,你若不想开窗,便将你身旁之物熄灭吧,在下闻着难受。” 郑清川连着问了几句,语气渐渐不耐烦起来,声音也越发尖锐刺耳,与白天的温润大不相同。 胡惟庸惊恐万分,急忙将头蒙进被子里,身体微微颤抖,心脏急速跳动,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一般。 此时他在心中默念各路神佛法号,祈求有一尊神仙降临,保佑自己今夜平安无事。 “胡兄其实你还醒着吧?” 郑清川的声音突然一转,变得不男不女,诡异无比,这声音如同尖锐的锥子,瞬间穿透被子,让胡惟庸浑身一颤,冷汗直流。 在这慌乱之中,胡惟庸突然察觉到一个更渗人的发现,这郑清川的声音,好像不是从郑清川的床上传来的。 更像是从房间的窗外传出来的。 这一发现,让胡惟庸的恐惧达到了顶点,他现在蜷缩在被子里仿佛都能感觉到,窗外有一双双怨毒狠厉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如果你不开窗,那只好我自己进来了,等我进来我就扒了你的皮!” 那诡异之声骤然化作尖锐女声,于窗外发出可怖的笑声,言罢,那声音便如鬼魅般消失不见。 砰!砰!砰! 突然间,胡惟庸又闻得房间窗户处传来阵阵敲击之声,那敲击声犹如无常催命,一下又一下,沉重而急促。 直让胡惟庸吓得魂飞魄散。 这郑清川分明在房内,那这窗外又是什么东西?而且这客房可是在三楼,什么东西能敲三楼的窗户? 胡惟庸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可怕的念头,仿佛看到窗外有一个狰狞的恶鬼,正张牙舞爪地试图闯进来。 此时的胡惟庸面色惨白如纸,毫无一丝血色。他的双目圆睁,血丝如同蛛网一般布满整个眼球,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绝望 万般惊惧之下,胡惟庸只觉自己的三魂六魄都要离身而去了 那惊悚的敲击声依旧在继续,犹如夺命的鼓声,一声声的拍打犹如猛拍在胡惟庸身上。 此时,那龙涎香的熏烟在胡惟庸身边袅袅缭绕,让整个房间都宛如被烟雾笼罩。 那不知混杂了何物的独特香味,给了胡惟庸稍许的安全感,丝丝缕缕地钻进胡惟庸的鼻腔,给了他稍许的安全感。 胡惟庸双手紧紧地抓住被子,手指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汗水从他的额头不断地滑落下来,滴落在床铺上。 片刻之后,敲窗之声戛然而止,待房间中彻底没有动静后,他的心跳如擂鼓一般,在这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胡惟庸只觉自己的意识愈发模糊,脑海中天旋地转,浑身冷汗,大口大口吸着龙涎香。 随后他胡惟庸压下心头恐惧,壮着胆子从被子里微微探出目光,朝屋内偷偷瞄去。 只见此时屋内,一个个畸形可怖之身影如幽灵般游荡飞舞,还有一张张破碎凄惨之脸在房间内无神地凝视着自己。 在微弱烛光的映照下,那一张张脸似乎十分熟悉,却又显得异常恐怖。 这小小的客房,此刻仿佛成了厉鬼妖魔汇聚之地。 突然,那一张张恐怖的鬼脸好似发现了胡惟庸在看它们,猛地朝着胡惟庸的床前扑来。 见到此等景象,胡惟庸再也无法承受,双眼一翻,直接吓昏过去,彻底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胡惟庸的脑袋像是被雷劈了一下,乏力地睁开眼皮,只觉脑袋昏沉,比醉酒的后劲都难受,颇为憔悴。 抬眼望去,屋内一切如昨,与自己昨晚入睡前并无二致。 此时,外面天色已有一丝光亮,显然已接近卯时了。 胡惟庸看了一眼那快要燃尽的龙涎香,心中涌起一阵后怕与感激。 想来,昨夜全是靠这龙涎香,自己才能从那恶鬼手下保全性命。 “胡兄,你醒了吗?朱兄说今日想早点走,让我来喊你起床,收拾一番我们快些上路吧。” 突然,房门外传来了汤和的声音,那声音低沉而熟悉,但在胡惟庸听来,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 在经历昨夜那一番惊悚后,胡惟庸此刻迫切地需要一个人来帮扶自己。 就在胡惟庸准备开口回应时,胡惟庸的脑海突然中闪过昨夜的一幕幕,那些诡异的女声和渗人鬼影,越想越不对劲。 随后胡惟庸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汤和从未称呼他为“胡兄”,而昨天汤和喊朱重八也是喊重八。 一股寒意从胡惟庸的脊背升起,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房门,那里站着的,真的是汤和吗? 昏暗的天光透过窗户,勉强照亮了房间,借着微弱的光芒,胡惟庸胆战心惊地朝着门外望去,一道让人毛骨悚然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身影的轮廓扭曲而怪异,仿佛是被无数只手肆意揉捏过一般,完全不似人该有的身影,此时仿佛紧紧贴着门上,随时都会破门而入。 “胡兄,你还醒着吗?还醒着的话就回个话。” 见胡惟庸许久都未说话,门外的声音突然变得狠毒而可怖,像是从枯冢中发出的凄厉之声,让胡惟庸心头猛地一颤。 但胡惟庸只是愣愣地看着门外,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因为他看见,在那恐怖鬼影的后面,突然出现了一个更为魁梧高大的身影,犹如宝塔一般,把整个鬼影都包裹其中。 在那魁伟身影的衬托下,那鬼影就像是个装神弄鬼的跳梁小丑。 “胡兄,你若是不开门,我就自己进来了?” 而门外那鬼似乎还未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依旧在朝着房间内拍击威胁。 只听门外突然传来另一道和善的笑声。 “施主若是打不开,可以让贫僧来。” 第58章 血手印 话音刚落,还未等那个鬼影有所反应,胡惟庸便瞧见门外那仿若铁塔般的身影快速扬起右手。 那手臂的影子粗壮无比,简直快比得上常人的大腿,随后那粗壮的手臂犹如拍虫子一般,猛然朝鬼影拍去。 这一挥好似有倒海移山之力,力气极大,光是掌风就把房门上的油纸吹的破碎,四散飞舞。 那鬼影猝不及防,挨了这生猛至极的一巴掌后,如同断线的风筝,直直地凌空飞出,瞬间消失在了胡惟庸的视野中。 如此骇人的景象,让原本头昏脑涨的胡惟庸瞬间一个激灵,看得目瞪口呆,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自己还在梦中未曾睡醒?门外这位难不成是不动明王下凡显圣了? “快滚!今早贫僧心情好,饶你这孽障一命,下次再见到你,贫僧就送你去见阎王。” 一道浩气凛然的声音响起后,胡惟庸又听到门外传来一阵仓促慌乱的脚步声,显然那鬼影在这人面前完全不堪一击,已然落荒而逃。 砰! 突然房间内爆发出一声巨响,只见一只堪比熊爪的大手洞穿了客房那厚实的木门。 那大手在门内摸索一阵后,找到了紧锁房门的横开锁,随后直接一把将其捏碎,犹如捏豆腐一般轻松。 这惊人举动吓得胡惟庸浑身颤抖,彻底不敢出声了,能有这般惊世骇俗的大力气的,怕是只有厉鬼,或者昨日那位朱兄了。 “这样开门最好,不然等一下店家就要我赔一扇门的钱了。” 待房门被缓缓打开后,最先映入胡惟庸眼帘的,自然就是朱重八那亮的反光的光头。 而朱重八依旧带着一脸和善的笑意,仿若刚才那一幕与自己无关一般。 经历如此恐怖的一夜煎熬,胡惟庸见到朱重八顿时喜极而泣,眼泪如决堤之水,滚滚而下。 胡惟庸犹如看见了下凡的神仙一般,连滚带爬地来到朱重八脚下,紧紧抱住朱重八的大腿,不肯松手。 “胡兄,你这是作甚?”朱重八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胡惟庸,满脸疑惑地问道,“贫僧听你房间这么久都没有动静,贫僧还以为胡兄已经命丧黄泉了。” “朱兄,你可算来了!鄙人昨夜盼你,可是盼得肝肠寸断啊!” 胡惟庸抱着朱重八的脚,面色苍白,涕泪横流地哭诉着,昨夜的经历让他感觉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别跪着,站起来好好说话。” 朱重八眉头微皱,宛如拎起小鸡崽一般,轻而易举地把胡惟庸拎了起来,而后稳稳地搀扶着胡惟庸坐在了凳子上。 朱重八安顿好胡惟庸后,目光如炬,迅速扫视着屋内。只见郑清川依旧在自己床上熟睡着,而屋内的摆设也与昨晚进来时别无二致。 只是这空气中弥漫着那股奇异诡谲的清香,朱重八不用细想便知这定是那龙涎香的烟味。 可这烟味却让他浑身不自在,心中隐隐有种异样的感觉。 胡惟庸刚欲开口讲述昨夜的恐怖经历,却见朱重八对自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切莫出声。 朱重八压低声音道:“走,有事去我们那房间说。” 胡惟庸连忙点头应承,此刻的他希望能尽快离开这个房间,离这个郑清川越远越好。 随后,朱重八便带着胡惟庸离开了房间。 离开之时,朱重八还深深看了一眼郑清川,最后目光落在了木窗下的一个木柜上,这才缓缓关好门转身离去。 ...... 之后,就在隔壁房中,胡惟庸对着朱重八汤和,绘声绘色地讲述起了昨晚的始末。 本就是文人的胡惟庸,将自己昨夜的遇鬼之事添油加醋一番,那生动形象的描述,愣是把汤和吓得面色煞白。 但汤和也极为聪明,很快听出了胡惟庸述说里可疑之处,“你说昨夜有鬼拍窗,窗外还有女鬼声?昨夜我和重八都没睡,如此大声我们应该早就听到了。” 胡惟庸闻言后也是一脸惊疑不定,赶忙辩解道:“不可能啊,那拍窗声你们可能听不到,但女鬼的声音极为刺耳,而且持续了许久。” “那只有一种可能,昨晚你那边有两只鬼,有一只鬼已经在你房内,所以声音没有传到我们这边。”朱重八沉思了片刻,随后站起来说道。 此话一出,胡惟庸和汤和皆大惊失色,这何时又多出了第二只鬼? 朱重八目光锐利,环视着屋内踱步走了一圈,随后说道:“昨晚你房间外有一个鬼在拍窗,然后你房间内还有一只鬼,而房间内这只鬼嘛......” 随后朱重八走到房间窗户下,伸手打开了放置在窗户下方的木柜,这种木柜是用来收纳住客行李的,容量颇大,足够一个人蜷缩藏匿于其中。 汤和瞬间恍然大悟,一下子就明白了昨晚那些人的鬼把戏。 “朱兄你的意思是,昨晚有一个鬼在窗外,一个鬼在柜子里?”胡惟庸声音颤抖,颤颤巍巍地问道,他怎么也想不到昨夜自己的境遇如此危险。 朱重八和汤和都一阵无言,没有当场点破其中的真相,两人对视一眼后,决定依旧把胡惟庸蒙在鼓里。 昨夜如此恐怖,胡惟庸身在局中自然看不穿,而朱重八他们还需要胡惟庸,让胡惟庸当诱饵去看看这郑清川究竟想做什么。 胡惟庸这真实的惊恐模样,才好骗到这帮歹人。 这时,胡惟庸又想起了昨晚最后见到的众多鬼影,慌忙问道:“那昨晚房间里那些鬼呢?他们都是破窗而入进来的吗?” 朱重八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抹笑意,说道:“这个贫僧已有猜想,但暂且不确定,时候到了就和胡兄道个明白。” 三人又在房中聊了一会,如今有朱重八和汤和两位魁梧似熊的壮汉在身边,胡惟庸的精气神顿时好了许多,那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渐渐有了些血色。 突然,汤和鼻翼嗅了嗅,眉头紧皱,疑惑地问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血腥味?刚才就有,现在还在,我以为是我闻错了。” 朱重八一听,顿时调动全身五感去追寻汤和所说的血腥味,随后看着胡惟庸目光一沉。 “汤和,快把胡惟庸的衣服扒开看看。” 汤和闻言,二话不说,立马伸手去扒开了胡惟庸的衣服,而一介书生的胡惟庸哪有力气阻止汤和这等壮汉。 扒开一看,只见胡惟庸的胸口赫然有一个巨大的血色手印,那手印足足有七根手指,像是厉鬼用手浸满鲜血,然后后一掌拍在胡惟庸胸膛上。 第59章 出家人不打诳语 三人在房间中聊了许久,待到辰时郑清川下楼吃早饭后,三人瞅准这个空隙,进客房内把昨夜放置的湿糯米大葱拿了回来。 三人将其拿到房间中定睛一看,顿时皆面露惊愕,面面相觑。 放在胡惟庸床下的那份湿糯米大葱与昨日相比毫无差别。 但放在郑清川床下的那份却截然不同,湿糯米不仅干得一滴水都没有,还变得硬邦邦的,像是在冬日里被冻了许久。 而那大葱已然布满褐色斑点,叶片枯扁得不成样子,甚至散发出丝丝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 明明只是放置了一夜,却好似历经了漫长岁月。 朱重八眉头紧皱,双眼紧盯着这诡异的现象,沉声道,“走,去向那个店家问个明白,我看那店家对此道如此精通,定然知道如何解决。” 说罢,三人便匆匆下楼去寻那店家,定要将此事弄个清楚。 此时,驿舍中的伙计已然忙碌完伙食的准备工作,菜肴的香气肆意弥漫在整个驿舍。 另有一些伙计在楼中穿梭不停,有的肩挑水桶,脚步匆匆,额头上汗珠滚落,有的手持抹布,奋力擦拭着桌椅,手臂挥舞不停。 但朱重八环视了一圈,发现这驿站中约莫有十来人,却偏偏没有看到昨日给自己端菜的那个伙计。 而郑清川正悠然坐在远处吃着早饭,见三人下来,连忙放下碗筷,急切地朝三人挥手,脸上堆满笑容。 三人中只有朱重八嘴角微微上扬,以一抹微笑回了个礼,另外两人只是微微颔首点头回应了一下,之后就不再理会。 此时正在忙碌的店家也发现了三人,见三人居然都平安无事的下楼了,神情似乎颇为惊讶。 随后,店家连忙快步上前,脸上堆满了关切,对着三人问道:“三位客官,昨夜可安好?有那龙涎香加持,想必这位才子昨晚也能平安度过劫难。” 汤和一脸平淡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而胡惟庸一想起身上那诡异的血手印,顿时面色惨白如霜,嘴唇不住地颤抖,眼中流露出极度的惊恐, 而朱重八则一脸从容的笑意,目光温和地看着店家,缓缓回答道:“大师,能去账房中一叙?” “可,三位有请。” 店家闻言,对着三人做了一个恭敬的请的姿势,随后便引领三人进了昨日的账房。 待店家将账房门紧紧关严后,他迅速转头看向三人,脸上满是急切,“小师父,那湿糯米和大葱现在如何?” 随后朱重八神色凝重,有条不紊地把情况和店家说了一遍,接着说道:“胡兄,给大师看下吧。” 胡惟庸双手颤抖着扒开上衣,那恐怖惊骇的血手印顿时展现出来,触目惊心,仿佛是来自九幽的诅咒。 方才在楼上时,朱重八和汤和使尽浑身解数,用尽各种办法都洗不去这血手印,仿佛它是胡惟庸生来就有的一般。 店家一见那血手印,顿时大惊失色,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冷汗直冒。 随后店家缓了缓神,颤抖着说道:“这书生确实厉鬼,而且是要纠缠你们不放啊,平常的鬼吃了糯米大葱的生气,之后自会退走。” “但留下这鬼手印就意味着此人已被厉鬼惦记上了,这厉鬼只会在十分中意的人身上留下这个,被这血手印沾上,那厉鬼就一定会拉其进坟中。” 胡惟庸一听,这分明就是自己死期将至啊,惊恐慌张地问道:“那大师,可有解法?” 店家这次眉头紧锁,低头沉思了许久,随后缓缓说道:“等一下这厉鬼定会邀请客官们去他家,你们必须答应他。” “然后诸位客官去的时候一定要买把红伞,待那厉鬼开门请你们进屋后,你们直接进去从屋内关上房门,闭目用红伞死死顶住房门,切莫不可让这厉鬼进来。” “这厉鬼的家便是它的坟,他若是长时间进不来,那便成了孤魂野鬼,无主荒魂,如此一来那厉鬼威势大减,便无法伤你们性命。” “此法当真有用?” 汤和微微挑眉,目光中透着怀疑之色,有些不信地问道。 店家无奈地叹了口气,面庞上满是无奈,说道:“这是在下能想出的唯一解法了。” 朱重八面色淡然如水,说道:“既然当下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那就只能一试试了。” 胡惟庸见状,脸色苍白如纸,咬了咬嘴唇,也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虽然这店家的法子极为危险,但此刻三人也确实别无他法了。 随后三人都恭恭敬敬地对店家行礼,谢过店家对三人的鼎力相助。 而胡惟庸更是从怀中掏出一些银钱,双手奉上给店家表示谢意,脸上满是感激之色。 三人出账房后为了不让郑清川起疑心,依旧坐在郑清川身旁吃早饭, 胡惟庸满脸强装镇定的模样,他额头上冷汗直冒,眼神飘忽不定。 而朱重八和汤和都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依旧对着郑清川笑容满面,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 在驿站中吃饱喝足,将所需之物准备齐全后,四人便与店家告别,离开驿站踏上了行程,。 而走了一会后,朱重八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面色一变, “糟了,贫僧的水袋忘在驿舍了,这路途遥远,没有水袋可不行啊。”朱重八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显然对这次疏忽感到懊恼。 汤和一脸无奈,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说道:“你个憨货还是这般不长记性,现在离驿站还不算太远,你速速回去拿吧。” 郑清川也微微一笑,他的眼中带着关切:“现在时辰还很早,重八兄若想拿现在还可以去。” “那好,你们在此地稍等贫僧一会,贫僧很快就回来。” 胡惟庸一听,朱重八这尊明王金刚般的人物要离开一会,顿时脸色煞白慌了神,心中暗想这郑清川要是趁朱重八不在杀了自己和汤和可咋办。 胡惟庸急忙说道:“那朱兄可快些啊,这荒郊野岭的大路上,我们可不安全啊。” 胡惟庸说话时偷瞄了几眼郑清川,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朱重八拍了拍胡惟庸的肩膀,笑道:“无事,贫僧脚力了得,速去速回。” 说罢,朱重八便迈开大步,朝着来时的方向跑了回去,那魁梧的身躯在官道跑起来,就像是一座移动的小山,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 驿站内,昨日给朱重八端菜的那个店小二在堂间忙碌,他的脸上挂着客栈小二特有的殷勤笑容,但眼中却难掩疲惫。 只听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沉重有力的脚步声,店小二并未抬头迎接,刚想开口招待,却便被一道声音打断,让店小二的心脏猛地一跳。 “今早施主模仿贫僧发小的声音,那叫一个像模像样啊。” 店小二抬头望去,目光与那来客相对,随即脸色变得苍白如纸,双腿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只见今早离开的那位僧人,此时正站在驿舍门口看着自己,脸上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中却透露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既然施主有缘与贫僧再见,那贫僧自然要如施主所愿。” 那僧人朝着店小二缓缓走近,每一步都似带着无形的压力。 僧人双手合十,但这虔诚的姿态与他眼中的冷漠形成鲜明的对比,令人毛骨悚然。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说要送你去见阎王,那就一定送你去见阎王。”僧人的声音平静如水,仿佛在诉说一件不容置疑的事实,像是在行一件莫大善事。 僧人依旧笑意盈盈,但双眼中没有任何感情,犹如在看死人一般,“你知道为什么贫僧昨日没有打死你吗?因为师父说只杀大奸大恶人,今早你打扮成那副模样,贫僧看不出施主好坏。” 此时,店家和其他伙计也注意到了僧人的存在,他们纷纷走出了后堂,脸上带着疑惑和不安。 店家看着僧人,不解地问道:“小师父,你这是何意?” 那僧人面带微笑,却让店里的所有人都不寒而栗,浑身发颤,仿佛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尊非人之物。 “贫僧回来一瞧,不仅施主的面相不像是善人啊,而且这驿站内的,都不像慈眉善目之人啊。” 那僧人将驿站大门缓缓关上,他的动作不急不缓,却给人一种无法逃避的压迫感。 只见那僧人脸上露出一副似喜似怒又似悲的神情,不似人面,人驿站内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在了僧人的身上。 只听僧人缓缓说道。 “世间众生,皆有因果。今日之事,不过是诸位因果循环中的一环。” 第60章 京观 在官道上三人盘膝而坐,等待着朱重八的归来,三人坐着都没有说话,时间就在等待中悄然流逝。 三人的四周皆是一望无际的荒野,杂草丛生,偶有几声鸟啼划破寂静长空,增添了几分萧瑟与苍凉。 胡惟庸的眉头紧锁,不时地向远方张望,极为担忧。 从今早朱重八救下自己后,胡惟庸一直将朱重八视为主心骨,若朱重八不见了,等一下这封门时该怎么办啊。 过了半个时辰,终于见到朱重八从远处缓缓走来,胡惟庸犹如见到了救星一般,连忙上前迎接。 “朱兄,你可算来了,你怎么去如此久?”胡惟庸上前几步,面上满是焦急关切之情。 随后三人发现朱重八此时沉着一张脸,那原本温和儒雅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隐约间还能感受到朱重八身上传来的怒意。 “重八,你可有哪里不适?是不是在哪处崴到脚受伤了?”汤和眉头紧皱,目光在朱重八身上来回扫视,声音急切。 汤和知道朱重八是去做什么,而朱重八脸色如此阴沉,定是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事了。 “汤和,不必担心,我没事。”朱重八声音沉稳而有力,他轻轻拍了拍汤和的肩膀,“水袋我拿回来了,我尽快上路吧。” 其余三人见朱重八如此说道,便也不再多言,沿着官道朝最近的县城长丰县走去。 四人走走停停,历经了四个时辰。在路过一个宁静的小村庄时,胡惟庸偷偷进了一家杂货铺,买了一把红伞 ,这是等一下用来对付郑清川的。 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地处偏远的小村中,居然还有一座供奉龙霄真君的神庙。 四人望着神庙门口高悬着写着 “龙霄道宫” 四个大字的匾额,那字迹龙飞凤舞,显然出自大家之手。 而这神庙虽然规模不大,但庙前的香客却是络绎不绝,宛如一条蜿蜒的长龙。每人都神情虔诚,目光中满是敬畏与尊崇。 汤和和朱重八见状,相互对视一眼,随即就迈着坚定的步伐进了神庙,而不信神的胡惟庸和郑清川则满脸狐疑地留在门口。 胡惟庸扯着嗓子嚷嚷道:“你们不会真信有这个龙霄真君吧?要是这龙霄真君是真的,我们也不会遇到这些事了。” 二人并未理会胡惟庸的话,直接走入庙中,而在胡惟庸身旁的郑清川则是一厌恶之色,仿佛这神佛之事极为讨厌。 二人走近庙内,只见神庙的正中央摆放的神像是一尊头生龙角、样貌英俊的男子模样,其身姿挺拔,仿佛顶天立地,面带笑意,和蔼可亲,想来这就是龙霄真君。 而一尊尊栩栩如生、张牙舞爪的龙形神像则被恭敬地放在了人形神像的后方,仿佛是其忠实的护卫。 二人看到神像前的供桌上插满了各类檀香沉香,那烟雾袅袅升腾,让整个神庙内都犹如灵境一般。 而且供桌上还有许多新鲜的牛羊鸡肉与瓜果蔬菜,贡品极为丰富,在这大灾之年,这般景象可谓是极为少见,仿佛是神明的恩赐。 朱重八入庙后看着人形神像愣了愣,随后一脸震惊地向汤和问道:“这龙霄真君是这副模样的吗?” 此时汤和已经从庙中道士手上买来了几炷香,听见朱重八这个疑问,略有奇怪。 “你不知道龙霄真君的模样吗?如今江北行省内的拜的真君像都是这个样啊。” “我知道龙霄真君,但据我所知应该是龙形啊......”朱重八摸了摸下巴,看着神像愈发好奇了起来。 汤和指着神像后面的龙,说道:“那后面不摆的都是龙吗?这神的模样又不是只有一种。” 随后汤和一脸虔诚地让朱重八和自己一起拜神像,而朱重八也并未拒绝,接过三炷香后便与汤和一起拜神。 只见汤和双膝跪地,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下,额头触地之时,口中还虔诚地念念有词,似在向神灵诉说着内心的祈愿。 而朱重八只是神色从容地把香插在神像前,微微弯腰鞠躬行了一礼,虽然举止端庄肃穆,但朱重八不像是在对神行礼,像是在对师父行礼。 汤和起身之后,见朱重八如此,脸上顿时浮现出些许不满之色,“重八,你为何不叩首?只行此鞠躬之礼,难道不怕对神灵有所不敬?” 朱重八闻言后仰头大笑起来,那笑声豪迈不羁,在这肃穆的神庙中回荡,惊得周围的香客纷纷侧目,面露惊诧之色。 “真君不喜欢你对祂跪地磕头的,如果祂知晓这些,恐怕还会有些恼怒。” 朱重八止住笑意,意味深长地看着庙中神像,神色自若地说道。 汤和一听,愈发疑惑不解,“你又如何知晓这真君不喜?你难不成还与龙霄真君相识?” 而朱重八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作答,迈着大步流星地出门而去了。 “快走吧,胡惟庸还在外面等着呢,别耽误了时辰。” “重八,你刚才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些。” 待二人走后,只见那众多神像的眼中,似乎都有一道道金光在闪烁,似乎极为开心。 ...... 随着天色渐渐接近黄昏,夕阳如血,将天边染得通红。 终于,四人才来到长丰县城门口,却见此时厚重的城门紧闭,犹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关卡,门口空无一人,一个百姓和流民的身影都没有了。 “三位,既然城门已关,不妨来小生家中做客?” 此时郑清川突然发话,对着三人微微一笑,说道:“小生的家就在长丰县城附近的一个小村庄里,诸位若是不嫌弃,今夜可以来小生家中歇息。” 郑清川那笑容看似温和,却隐隐透着几分难以捉摸的神情,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胡惟庸闻言,心中顿时慌了神,果真如那店家所说,这郑清川竟真要邀请自己一伙人去他那鬼宅。 但还未等胡惟庸开口,就见朱重八神色泰然地说道:“那贫僧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还请施主带路吧,贫僧今日有些累了,想早些歇息。” 郑清川似乎对朱重八的回应感到意外,眼神中闪过一丝迷惑,但随即笑道:“好说,那诸位请随小生走吧。” 说罢,三人便跟在郑清川的身后,绕开了长丰县,随着长丰县旁边的一条大河往西边走去,而四周的环境也愈发荒凉。 一路走的尽是些蜿蜒崎岖的小路,杂草丛生,乱石嶙峋,仿佛走进了一片无人问津的乱葬岗,透着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 而带头的郑清川轻车熟路,对这四周的环境视若无睹,而朱重八和汤和则面无表情的继续在后面走着。 胡惟庸环看四周,心中充满了不安,他紧握着手中的红伞,手心里已满是汗水,这把红伞今晚可就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郑清川便带着三人到了一座阁楼前。 只见这个阁楼居然有三层高,阁楼的墙壁已经斑驳不堪,木制的门窗油漆剥落,露出里面腐朽的木纹,显然已经有存在在这里许多年了。 这座阁楼孤零零的矗立在一片荒芜上,在这荒郊野岭外,只有一栋三层阁楼,怎么看都诡异无比。 随后郑清川从怀中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转,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开锁声,民宅大门缓缓开启。 郑清川推开门后,只见门内漆黑如墨,仿若一张深不见底的恐怖大口,不点烛火的话根本什么都无法看到。 “三位,请进吧。”那郑清川似乎完全不惧这黑暗,打开门后第一句话便是请三人先进屋。 朱重八看着那黑漆漆的屋内,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笑道:“贫道冒昧打扰,还望郑兄海涵。” 随后朱重八与汤和便毫不犹豫地大步跨入门内,身姿决绝,而胡惟庸则战战兢兢地紧随在二人身后。 郑清川看着三人尽皆入屋后,脸上瞬间露出一副诡异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三人一进大门后,胡惟庸立刻慌里慌张地把大门关上,按照店家所言,紧闭双目,拿出红伞使出浑身力气顶着房门。 胡惟庸发现似乎只有自己在拼命封门,心急如焚,连忙声嘶力竭地呼喊朱重八汤和来帮忙。 “朱兄汤兄,快来把我顶门啊,不要让那个怪物进来!” 一阵呼喊后依旧没有人前来帮忙,只听汤和那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在自己耳旁幽幽响起。 “老胡,不用撑这门了,看看屋内吧。” 胡惟庸心知大事不妙,随后惊慌失措地转身一看 ,一股更加浓烈、几乎能将人熏倒的尸臭味排扑面而来,让胡惟庸眼睛都难睁开。 只见此时屋内早已站着二十几个牵着恶犬的恶人,这些人个个凶神恶煞,犹如恶鬼,手中牵着的恶犬朝着三人狂吠,隐约能见那些恶犬嘴中未干的鲜血。 他们手中举着刚刚点燃的火把,那跳跃的火焰把屋内照得一片血红,仿若炼狱。 在那帮恶人的火光照耀下,三人看清了屋内毛骨悚然的景象。 阁楼四周悬挂着各种断肢残骸,有的已经腐烂,有的则干枯如柴,有的像是刚挂上去几天,墙壁天花板上,皆是干枯血迹,这些血迹像是一幅幅恐怖的泼墨画,从天花板一直延伸到地板。 残骸上爬满了蛆虫,它们在血肉之间蠕动,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声音。 而有的角落已经变成了深褐色,而有的地方则依旧保持着鲜红,这些血迹向三人述说着,曾经发生在这里的种种惨无人寰的暴行。 地板上血渍和尘土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泥泞,胡惟庸每移动踩一步,都能感觉到脚下的黏稠和湿滑,让他起了一身又一身的鸡皮疙瘩。 在这充满血腥的阁楼里,弥漫着一股死亡与腐烂的恶臭,任何踏入这里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阁楼就是人间地狱,就是一处活人的屠宰场! 胡惟庸与汤和见如此丧绝人性的场景,面色惨白,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直接将这两天吃的食物都吐了出来。 汤和看着这地狱般的场景,面色痛苦地大喊道:“你们如此做,不怕遭天谴吗!” 而那伙人丝毫不理会汤和,眼神冰冷如霜,如死人般看着三人。 在他们眼中,从朱重八他们三人踏入这阁楼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是死人了。 只见那伙恶人中有一个貌似领头之人,指着胡惟庸对身边人阴恻恻地说道:“那个书生可以直接杀了,反正番僧只要这人的脊椎和人皮。” “这个壮汉不能杀,大师说要那个壮汉的左腿做骨笛,然后割下舌头送到他那里去。” “至于这个和尚,就是因为他才害的我们折腾这么久,把他折磨一番,卖到安丰城的人市里当驱口。” 胡惟庸见到这一幕,强忍四肢百骸传来的恶心,转身就要踢门而出,却发现这破旧的木门无论怎么踢都踢不开,显然有人从外面上了锁。 “郑清川!你这个畜生!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老天爷必定会把你全家五雷轰顶!” 胡惟庸见状,连忙歇斯底里地朝着朱重八大喊,“朱兄!你快来把这门破开啊!我们若落到这伙人手上,定然生不如死!” 胡惟庸的声音在密室内回荡,充满绝望的呐喊着。 胡惟庸这一喊,房间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朱重八身上,或者说,朱重八正在做的事吸引了屋内所有的目光。 待那伙恶人仔细一看,不少人瞬间面色煞白,就连那个头领都后退了一步,而刚才还狂吠不止的恶犬,也停止了吼叫,夹着尾巴,不敢再发出丝毫声音。 犹如地狱般的地方一片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只有众人愈发沉重的呼吸声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回响。 只见朱重八旁若无人地盘坐在血迹斑斑的地板上,他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个圆滚滚的东西,用这些东西正有条不紊地搭建着。 “重八,你在做甚?我们快逃吧!” 汤和面色十分难看,上前一瞅,只见朱重八手中的摆放的圆球,正是驿站店家和伙计的人头,足足十几个人头,尽皆摆放在地上。 朱重八闻言,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的声音平静而低沉:“汤和,你知道我去北方游历后,见过最壮观的景象是什么吗?” “是......什么?” 汤和见朱重八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全身冷汗淋漓,自己这位发小,莫非和屋内这伙人是一伙的? 朱重八用力的将店家的头颅安在了京观最上面,只见那十几个人头堆积成了一个锥形。 随后朱重八面庞上露出无比温和的笑容,可那笑容在这血腥的场景中却显得格外诡异恐怖。 “是荒原上,元廷拿几千几万人堆积而成的京观。” 朱重八缓缓站起身,环视了屋内一圈,笑道,“今晚贫僧借诸位人头一用,不知能堆积到几层高的京观。” 第61章 十步之内,皆尔等生死关 见朱重八的举动,胡惟庸顿时面色惨白,眼中满是恐惧,他手上这些人头是哪来的?莫非这朱重八见到这一幕也疯了? 胡惟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跑!快跑!只要能逃出这可怕的地方,哪怕狼狈如狗也在所不惜。 汤和的额头也布满了冷汗,身躯微微颤抖,但双手紧握成拳,眼神中更多的是坚定与杀意。 虽然汤和对这渗人的一幕充满畏惧,但今日与朱重八一起死在这,也比断腿割舌,送去给番僧为奴好千倍万倍。 “贫僧这身僧衣可不能见血,不然佛祖问罪,贫僧不好交代。” 朱重八说罢,缓缓褪下僧衣,将其叠好放在地上,一举一动中都带给恶寇们莫名的压迫。 随着僧衣脱下,朱重八那不动明王般的魁梧身躯显现出来,他的肉身如同神明雕琢的杰作,每一块肌肉都像是经过千锤万炼般铸成,线条刚硬,完美无瑕。 “十步之内,皆尔等生死关。” 朱重八褪下僧衣后,众人只觉他的气势陡然一变,像是从一位慈眉善目的僧人,变成了一位杀人盈野的恶鬼。 此时朱重八的双目如同深渊,不见任何情绪,周身浓烈至极的杀意,犹如有形之物,让恶寇们呼吸困难。 恶寇们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但那恶寇首领的目光下,那惊恐便被杀意和血性所取代。 随后,十几个恶寇挥舞着血迹未干的刀剑,面容扭曲,凶狠地冲向朱重八三人。 与此同时,这些恶寇牵着的十几只猎犬都被放开了缰绳,它们獠牙外露,涎水飞溅,狂吠着如恶浪般扑了过来。 一时间犬吠声、喊杀声交织在一起,让犹如炼狱般阁楼,更加骇人惊悚。 胡惟庸站在朱重八身后,他的瞳孔因为恐惧而放大,但他的目光却放在朱重八身上,只因朱重八身上居然有道道金纹闪烁。 朱重八身上那些金纹在血红色的阁楼中显得格外耀眼,就像是金色的龙鳞一般。 而朱重八没有露出一丝恐惧,面对着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他脸上只有淡然和冷漠,眼神冰冷如霜,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只见朱重八身形如电,瞬息间迈入恶寇人群中,但每一步都像是重锤落地,地板都在他的脚下微微颤抖。 人群中的朱重八突然发出一声厉喝,犹如洪钟大震,让周围恶徒的耳朵都嗡嗡作响,难以忍受。 他的双拳猛烈挥出,如蛟龙出海,呼啸的风声伴随着他的拳势,犹如狂风暴雨席卷而过。 凡是敢接近朱重八十步内的敌人,不是刀剑俱碎,就是筋骨断裂,他的拳法刚猛绝伦,大开大合,每一拳都带着开山裂海之势,威猛无比。 若被朱重八的铁拳所击中,顿时便会被打飞出去,如断了线的风筝,躺在地上血肉模糊,声音凄厉,令人心颤。 随着阁楼内响起一声声如同闷雷般的巨响。 一些恶寇如同破布般被朱重八甩在墙壁上,鲜血四溅,在墙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随后缓缓滑落下来,生死不知。 十几人在朱重八身边坚持不过片刻,随即就只剩下寥寥几人。 此时的朱重八犹如一尊从阿鼻地狱挣脱而出的修罗,让任何直面他的人都毛骨悚然。 一番厮杀下,各种血腥与脏器的臭味弥漫开来,令胡惟庸汤和二人更加难以忍受,几欲作呕。 “我师妹比我仁慈,她对待敌人都只是一剑枭首,但你们不配我用兵器。” “所以我会把你们四肢砸碎,再拿去剥皮楦草。”朱重八目光冰冷地看着还未动手的恶寇,“至于何为剥皮楦草,等一下诸位就能见识了。” 朱重八的话语如同阎王点名,让剩下的恶寇瞬间脸色煞白。 那恶寇首领见朱重八如此厉害,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面色扭曲地对旁人吼道:“快去把楼上的人全都叫下来!让他们都拿好家伙滚下来!” 旁边一人得令,连滚带爬地迅速往楼上跑去,急促的脚步声在楼道中回响。 朱重八闻言,却丝毫不为所动,对着身边还站着的恶寇挥拳而去,拳风呼啸,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金刚像。 很快,楼上就有更多恶寇如潮水般纷纷冲了下来,个个手持利刃兵器,面露狰狞凶光。 这恶寇他们大声嘶吼喝着奔向朱重八,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然而朱重八却毫无惧色,反而双目圆睁,一副明王怒相,朝着那些人怒吼一声。 这吼声杀意澎湃,比之前更甚,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整个阁楼都微微颤抖,屋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那些恶人的气势瞬间被压了下去,脸色煞白,竟有几人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朱重八看着呆愣着不敢动的恶寇,笑道:“师父说没错,厮杀第一点就是比谁更慑人。” 那首领见状,朝着手下们猛地怒吼道,“你们这群蠢货在怕什么?这秃驴还能是神仙不成?快把那秃驴给我宰了!” “你们这些废物若守不住这里,你们就准备和这些流民驱口一样任人宰割吧!” 听到恶寇的呵斥,这些恶寇眼中顿时凶光大盛,不再有丝毫犹豫,再次向朱重八攻去。 一时间,阁楼内再次刀光剑影交错,寒光闪烁,血腥之气愈发浓重,仿佛要将这栋阁楼染成一片血海。 朱重八身形如风,步伐如龙,飘忽不定,在刀剑交错中,朱重八每一次出手都必有人飞出,不知生死的倒在地上。 他的拳法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夺命之招层出不穷,如同雷霆万钧,势不可挡。 就在众多恶寇围攻之时,一个颇有些武艺的恶寇瞄准间隙,猛地一刀砍在朱重八右臂上。 “成啦!” 就在他以为自己立下大功,惊喜过望时,却见自己刚才那一砍,只在这秃驴的手臂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连血都未渗出。 这秃驴的肉身竟如同金刚不坏一般刀枪不入。 朱重八嗤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轻蔑和不屑,随后反手一拳轰在那恶寇的胸口。 恶寇顿时胸骨尽碎,口中喷出一股鲜血,向后倒飞出去。 其他恶寇见此情景,却依旧不知死活地冲上前,似乎毫不畏惧朱重八那金刚不坏的身体。 朱重八也不再收力,双拳齐出,威不可当,带起阵阵劲风,呼啸作响,这些恶寇但凡碰上,便是筋骨断裂,惨叫倒地。 一时间,惨叫哀嚎之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阁楼。 汤和与胡惟庸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都未曾想到朱重八身手如此了得,心中既惊又喜。 惊的是那朱重八的身躯和武艺远远不像是凡人,喜的是此番劫难有朱重八在场,或许真能逃过一劫。 那帮恶寇见围攻朱重八久久没有拿下,恼羞成怒之下,其中几人眼珠一转,偷摸摸地调转身形,朝着胡惟庸汤和二人如恶狼般猛扑而来。 胡惟庸一见这几个恶寇向着自己冲来,顿时惊慌失措,脚步踉跄,躲闪不止。 而汤和则怒目圆睁,暴喝一声,他挥起铁拳,带着呼呼风声,狠狠砸向迎面冲来的恶寇。 那恶寇躲闪不及,被这刚猛的一拳直接打得飞起,重重摔倒在地,口中鲜血狂喷。 他赤手空拳打翻一名恶寇后,只见恶寇就要将胡惟庸斩首,汤和心急如焚,连忙挥拳打向那恶寇。 “老胡!”汤和焦急大喊,声嘶力竭。 谁知这帮恶寇早有预料,在汤和冲去帮助胡惟庸时,一个恶寇早已等候多时,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抬手一刀,寒光凛冽,刀光直直向汤和胸口砍来。 刹那间,整个阁楼的空气都凝固了。 第62章 天阉 就在那恶寇以为汤和必死无疑,脸上已浮现出狰狞得意之色的时候。 却见在自己刀下的汤和毫发无伤,汤和刚才只靠着右手臂,便直接挡下了恶寇手中的利刃。 此时,汤和的右臂之上居然浮现出道道金色的龙纹,像是在呼吸般发着金光,那龙纹在汤和的肌肤之下跃动,犹如脉搏血管一般。 更令人惊奇的是,汤和被那利刃砍中之后,手臂居然没有流出一点血,仿佛这手臂已然金刚不坏。 汤和见自己手臂的这般异象,一时间心中也满是疑惑与惊诧,不知这是何种状况。 而那恶寇见着纹路和那秃驴差不多,瞬间大惊失色,原本凶狠的眼神瞬间被恐惧所占据。 “汤和,快把这伙贼人宰了!” 胡惟庸见状,心急如焚地大喊,充满了急切与愤怒。 此话一出,恶寇他刚想要抽刀逃离,但本就有武艺在身的汤和哪会给他机会,反手猛地用力一拧。 汤和那力道犹如千钧巨蟒,只听得 “咔嚓”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那锋利的刀刃竟被生生折断。 汤和将那半截刀刃捏的粉碎,随后大手一挥甩在了地上,那碎片落地的声音清脆而决绝。 随后汤和顺势向前一扑,如猛虎出山般迅猛无比,有那道龙纹后,汤和如同天神附体一般,气势顿时大振。 他的拳势如风,呼啸生威,携带着排山倒海般的力量,一拳狠狠地砸在那恶寇的面门之上。 那恶寇瞬间鼻梁塌陷,满脸鲜血四溅,如同一朵血花在脸上绽放。 随后汤和目光冰冷地环视一圈,对着向自己袭来的恶寇接连轰出刚拳,拳拳刚猛无俦,似有雷霆万钧之力。 每一拳都带着汤和的怒火与杀意,只阁楼爆发出内接连不断的巨响,便见那些恶寇重重倒地,身体剧烈抽搐几下后便不再动弹,已然命丧黄泉。 待身边的恶寇尽皆倒下,汤和这位身材壮硕汉子大口喘着粗气,额头青筋暴起,汗珠如雨般滚落。 稍作喘息后,他那想起朱重八还在前面厮杀奋战,泛红的双目顿时满是担忧。 汤和连忙转身,喊道:“重八!我来助你!” 胡惟庸与汤和转身向着朱重八那望去,却发现朱重八所在之处,只有他一人耸立在原地,。 而倒在朱重八身边的恶寇至少有四十个,死状凄惨,姿态各异,有的四仰八叉,有的蜷缩成一团。 一些恶寇早已没了气息,他们躯体扭曲,面目狰狞,似是死不瞑目,有的嘴巴大张,仿佛在最后一刻都还在呼喊求饶。 其他尚且还有气息的恶寇,也都被朱重八砸碎了骨头,无助地躺在地上惨叫着,声音凄厉,如鬼泣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这些曾经视人命如草芥的恶寇,如今却如同待宰的羔羊,只能在绝望中等待朱重八的裁决。 而那恶寇头领,刚才还是一副得意张狂的凶相,此刻他的胸口却是被朱重八打了个对穿,死不瞑目般地看着天花板。 这恶寇头领的身躯鲜血汩汩流出,如泉涌一般,染红了一片地面,这群恶寇里,他当属死得最惨的那个。 此时的朱重八傲然站在这血海中,一身金色龙纹犹如天上星河,缠盘踞在他那魁梧壮硕的躯体上。 那龙纹仿佛有生命一般,游动在朱重八的皮肤之下,彰显的朱重八十分威武神圣,宛如神明降临凡尘,令人不敢直视,心生敬畏。 在这昏暗阴森的阁楼内,那龙纹熠熠生辉,散发出神秘而威严的光芒。 胡惟庸和汤和呆立在原地,痴痴地看着朱重八那如金龙环绕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从那宽阔而坚实的背影中,他们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仿佛只要朱重八在,哪怕天塌地陷,也能寻得一处安身之所。 等二人回过神朝着朱重八走近时,只见朱重八不知从哪拿出了一块干净抹布,不慌不忙地擦拭着自己身上的血迹,仿佛只是拂去衣上的尘埃。 “朱兄,你...你真的没事吗?” 胡惟庸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还从未见过有如此人物,哪怕从史书上找,也只有项羽吕布能与之一比了。 “重八你没事吧?” 汤和看着浑身血迹的朱重八,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朱重八身上,眼中满是关切。 “没事,这些恶寇伤不到我,若他们能伤到我,我还惊喜一些。” 朱重八淡然说道,一番厮杀后,朱重八依旧没有任何神情,仿佛这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打闹。 胡惟庸心惊胆战地看了屋内一圈,脸上满是惊愕,颤抖地问道:“朱兄,你下手也太狠了,这些恶寇全成了残疾,只怕没有一个能活的。” 朱重八闻言,冷冷说道:“这些人本就是天残地缺之身,不然也不会被那帮番僧搞到这里,整日做这种丧绝人性之事。” 胡惟庸和汤和闻言,皆是心头一震,俯身去细看这些恶寇的样貌。 借着火光,细看之下才发现这些恶寇尽是些身有残缺之人,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缺眼少耳朵,皆为畸形。 二人皆是明白人,见此情景,再环看着阁楼之中的景象,顿时明白这些丧绝人性的事,究竟是何人在幕后操纵。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让二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番生死厮杀后,胡惟庸面容颇为憔悴,叹息一声,说道,“这些人生来便有残缺,最后也落的如此下场,可怜可恨又可悲。” “但却死不足惜,看着四周,死在这帮人手里的无辜百姓,只怕不下百人。”汤和怒目圆睁地看着胡惟庸,指了指四周,“那这些人又有谁来可怜呢?” 朱重八没有出声,他那俊朗的面庞在火光的下显得冷峻,待他擦干净血迹后,缓缓穿上僧衣,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大门前。 随后只见那结实无比的大门,直接被朱重八一脚踹开,力道之大,令人胡惟庸汤和咋舌。 其中一块大门被踢飞后犹如脱缰的野马,直直飞向还在门外等候已久的郑清川。 郑清川还没反应过来,便直接被那沉重的大门拦腰撞倒,将郑清川冲到了路边的一块石头上。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郑清川的脑袋重重地磕在石头上,瞬间眼前一黑,直接昏死了过去。 随后朱重八直接大步踏来,每一步都势大力沉,一脚踩碎了郑清川的右膝盖。 就连压在郑清川身上的木门,也被朱重八一并踩碎,那坚实的木门在朱重八的脚下如同脆弱的薄纸,瞬间化作无数碎片。 瞬间,一声凄厉的惨叫在这死寂夜空中回荡,仿佛厉鬼在哀嚎。 那木门的木屑在朱重八的脚下四散飞溅,直接扎入郑清川的骨肉里,那深入骨髓的剧痛让郑清川从昏迷中被硬生生地唤醒, 此时郑清川那英俊秀气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得不成人形。 “你们用这种诡计害过多少人?” 朱重八拿着驿站店家的头颅在郑清川面前晃了晃,他的目光阴沉,如同暴风雨前的乌云,神情愤怒地看着郑清川。 紧随其后的胡惟庸汤和见状颇为吃惊,他们手中拿着的火把在夜风中摇曳不定,照亮了这昏暗的夜晚,此时他们就是这夜里唯一的光。 胡惟庸与汤和却还是头一遭见到朱重八如此神情,哪怕方才朱重八杀恶寇之时,也未曾这般怒不可遏。 郑清川满脸恐惧,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地望着朱重八,“小生若如实说出,大师你能饶我不死吗?” “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吗?”朱重八说罢,又直接踩碎了郑清川的左膝盖。 紧接着,又一声凄厉惨叫骤然响起,划破了这死寂的夜空。 郑清川双手死命紧抱着双腿,身躯在地上颤抖不止,犹如筛糠一般,痛苦不堪。 看着这一幕,胡惟庸和汤和也是面沉似水,毫无表情。 这郑清川险些令三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境,此时即便被朱重八打得死,亦是罪有应得。 随后,朱重八不知从何处取出一粒药丸,粗暴地塞入郑清川口中,冷冷说道,“你放心,今晚你这个渣滓不交代完,我不会让你轻易去死的。” 地上的郑清川一阵痛苦翻腾后,突然一动不动,仿若死物。 片刻后,郑清川却又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中满是癫狂:“哈哈哈哈,这等阴狠诡计都只对商队或大户施展,你们三个能让我动用此计,本该死而无憾的。” 郑清川看着朱重八那副怒容,知晓自己已经必死无疑,倒不如临死之前畅所欲言一番,图个最后的口舌之快。 胡惟庸一听,顿时来了火气,自己一个文人才子,似乎在郑清川眼中一文不值,而汤和依旧是目光冰冷,静静看着郑清川。 “为何要盯上我们三人?我们无钱又无势,你个人模狗样的畜生图什么?”胡惟庸怒目而视,破口怒骂道。 只见郑清川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先指向胡惟庸汤和,随后又指向朱重八,露出一个可怖的笑容。 “打一开始,我的目标就只有你们两个,我根本没有想到你们还认识这么一个厉害的秃驴。” “如果不是这个秃驴,你们在驿站之时就已被我下药拉进这楼里宰杀,你们哪还能在我面前嚣张叫嚷。” 郑清川的话语中满是讥讽之意,似乎只觉得这两人不过是运气好,有幸遇到了朱重八这尊能人庇护。 汤和一听顿时勃然大怒,浓眉倒竖,大声呵斥道:“我们两个平头百姓,与你无冤无仇,你居然要下如此诡计毒手?” “你们两人一个天相入命、辅弼相伴,一个将星高照、武曲临位。” 郑清川身躯颤颤巍巍,一脸惨笑地说道:“你们几日前在安丰城北被那密宗大师见到,他们自然要将你们扒皮抽骨,拿去供奉他们那些上神。” 听到这般荒谬的言论,汤和再也压制不住心里火气,狠狠地给了郑清川一记响亮耳光,大手紧紧扯着郑清川的袖口,那袖口都被扯得几近撕裂。 “仅仅就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迷信之说,这番僧就要我们的命?这天下何时有了这般歪理?”汤和双眼布满血丝,直视着郑清川,怒声喝问道。 “哈哈哈,大师们想要你们的命,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何时还需要理由?” “他们为保世道稳定,不仅可以要你们的命,还可以要这天下任何对他们不利的人,你们这种人命格再不凡,死后也只是枯骨。” 朱重八沉声问道:“你们在这杀了多少人?” “这安丰附近有多少像你们这般的人,我们便杀了多少人,只要是大师想要的,我们从不管什么男女老少。” 胡惟庸也被郑清川这番话深深激怒,面色涨红,指着郑清川怒骂,“你们可真是畜生啊!你白读了这许多年的圣贤书,竟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朱重八面目冰冷,沉声问道:“我看你也是副书生打扮,本该知书达理,明辨是非,你既然知晓,为何还要助那些邪僧行伤天害理之事” 郑清川闻言,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顿时放声大笑,那笑声诡异无比,似男似女,犹如夜枭啼哭。 随后郑清川从怀里缓缓掏出一个文钱,眼中满是嘲讽与悲凉,冷冷地看着三人。 “秃驴,你觉得当今这世道还有天理吗?在北方,在那些大灾之地,一个驱口只值五文钱,一家族的老小卖出去都凑不齐一贯。” 郑清川此时的表情惊悚至极,嘴角一边高高扬起,一边狠狠低垂,似哭似笑,扭曲得不成样子。 “现在一头羊,你们知道值多少个流民驱口吗?你们昨日在驿站所吃的菜肴,若是放在北方,哪怕拿一百个、一千个流民的命去换,都买不来。” “当今这世道,人最是低贱,最一文不值的,百斤活人抵不过一匹畜生。” “我们跟着密宗大师们,有酒有肉还有密宗为靠山,可比在这世道当土匪流寇好啊!” “我们只需要将你们三人剥皮去骨送去大师那,我们就能得几十贯的赏钱,比屠牛杀羊都轻松,如此洪福,不知多少流民做梦都求不来。” “密宗有着天下过半数的财富,我们这些如草芥般的平民百姓,便是轮回十世,也不如大师们脚边一条狗滋润!” 郑清川口中鲜血流淌,染红了上半身的白裳,整个人犹如陷入疯癫之态,无比狰狞地看着三人。 朱重八看着郑清川那表情,敏锐地察觉到郑清川依旧在隐藏什么,这是郑清川最后的秘密。 “这楼中尽是天残地缺之人,你应该也是残缺之人吧?” 朱重八蹲下身子,那犹如利剑般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郑清川问道 此话一出,郑清川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停止了夸张的举动。 郑清川不再发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也不再手舞足蹈,只是目光空洞地看着朱重八。 朱重八缓缓说道,“你应该是天阉吧。” 第63章 碾碎这荒唐乾坤 “你们这些信佛的,是不是都开过慧眼?居然连这也能看透。” 郑清川目光空洞地看着朱重八,似乎只是在喃喃自语。 “天阉?什么是天阉?”汤和听朱重八说了个闻所未闻的词,转头朝着胡惟庸问道。 胡惟庸闻言,眉头紧锁,苦苦思索一番后说道,“如果我未记错,这天阉所指乃是阴阳淆乱之人,此类人男女之相皆有,怪异至极,被世人称作人妖。” “女子若诞下天阉,便会被视作与妖鬼通奸,母子二人皆会被当作不祥之兆,或被烈火焚烧,或被溺毙水中,又或被抛至荒野,任其自生自灭。” “如此说来......昨夜那道恐怖女声便是你弄出的花样?” 胡惟庸突然忆起昨夜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女声,满脸惊愕地看着郑清川。 “你这种人极少能活到成年,各种史书中也只有寥寥几笔,没有想到居然真的存在。” 胡惟庸这番话语,仿佛斩断了郑清川最后一丝理智,让郑清川彻底癫狂。 郑清川仰天狂笑,那笑声凄厉无比,令人心颤,“哈哈哈哈哈,对!我是天阉!你们在阁楼内所杀之人,也全都是和我一般,生来便是残缺之身,被世人抛弃。” “你这些人,满口仁义道德,又何曾正眼看过我们?我们生来便是人厌鬼憎,若不是被大师所救,我们早已被人啖食,或是曝尸于荒野,由豺狼虎豹撕咬。” 郑清川状若疯魔,双目血红,发丝凌乱,哪怕是此时,郑清川都固执地觉得密宗番僧是大师,那愚昧与癫狂令人悲痛。 胡惟庸也不再维持文人气派,面庞怒不可遏,大声怒骂道,“这密宗邪僧给你们些金银财宝,就让你们如此盲目地信他?” “你们残杀无辜百姓时,就不曾看他们一眼吗?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啊!” “那谁又来可怜可怜我们?你们吗?” 郑清川闻言,随后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嘴中的鲜血都被自己打得飞溅而出,仍旧一副悲愁惨笑的模样。 “大师见我可怜,言我上辈子作恶多端,被罚九世都为天阉,说我只需为密宗收齐九百九十九根人骨,便可得大黑天赐福,下辈子便不会再是天阉。” 郑清川边笑边说,那声音沙哑破碎,在这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悲凉。 “这阁楼之中,皆是上辈子犯了大罪大恶之人,只有按照大师所说,我们下辈子才能堂堂正正地在这人世走一遭。” 此话一出,胡惟庸与汤和脸上满是震惊与不解,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不再言语。 朱重八此时眼中也皆是惊惧,眉间悲愁之色尽显。 三人都未曾料到,这帮恶寇如此丧绝人性,并非是贪图钱财权势,而是对这密宗邪说歪理信以为真。 他们都似这郑清川一般,沉溺其中,犹如陷入无底深渊,再也无法挣脱,这种才是真正的无药可救。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朱重八心中五味杂陈,不再是一副怒容,看着癫狂的郑清川,“如此谎缪之言,你们竟也深信不疑?” 郑清川笑得浑身颤抖,仿佛要将心肺都笑出来,“哈哈哈哈,我若不信,那这天下哪还有神佛收我这般人?正一道还是全真派?他们见我等如见猪狗,避之不及。” “这江北行省内,还有多少座像这样的阁楼?”朱重八目光阴沉,指向那阁楼,沉声问道。 郑清川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朱重八心中所想,随后放肆嘲笑起来,“你一个秃驴,莫不想去解救那些与你毫不相干之人?你是菩萨转世吗?” “光是这栋阁楼里,就还关着上百个贫民驱口,你今夜就算放他们出来,他们除了当流民,成他人口粮,还有其他路可以走吗?你救得了他们吗?” “我还告诉你,光是这江北行省,便有上百个这样的屠宰场,天下更是数不胜数,密宗之势,可比这江北行省辽阔不知多少倍,你救的过来吗?” 郑清川脸上满是轻蔑的嗤笑,那神情仿佛在嘲笑一个不自量力的愚人,眼中尽是不屑与嘲讽。 仿佛此刻身处绝境、死到临头的郑清川才是赢家,而朱重八不过是个垂死挣扎的可怜虫。 郑清川咧嘴大笑,那洁白的牙齿此刻满是鲜血,显得格外狰狞,“这天下流民更是如蝼蚁一般多,你就是个秃驴,仅凭你一人之力,你能救多少人?这天下如此多不公不正,你又能改变多少?” “这面目可憎的世道,几千年来从未改变过,你以为凭借几分武力,就能目空一切?哈哈哈哈哈。” 郑清川肆意嘲笑着朱重八,那笑声显得声嘶力竭,却又充满了绝望与凄凉。 “你就算再有能耐,百年后不依旧是一捧黄土?” 汤和与胡惟庸听闻此言,皆呆立当场,脸上满是震撼与无奈之色,也不知如何反驳。 郑清川这番话如此现实,又如此残酷,让人感到深深的无力,这世道犹如一道沉重的枷锁,压在每个人的头上。 朱重八看着郑清川,并未回应他的质问,随后缓缓站起身,带着一抹淡然的笑意问道。 “郑清川,如果有一天,贫僧与如来佛祖要分个你死我活,你觉得贫僧会如何做?” 此话从朱重八一个僧人口中说出,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让胡惟庸和汤和一惊。 三人看着朱重八,满脸难以置信,就连郑清川都愣住了,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不知这僧人这番大逆不道之言是何意。 只见朱重八挽起袖口露出手臂,道道金色龙纹在其壮硕手臂上蜿蜒游动,闪烁着金光,犹如活物。 “他活,他为如来,我胜,我做佛祖。” 朱重八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仿佛能穿透这死寂漆黑的夜晚。 三人皆被朱重八此话惊得瞠目结舌,呆若木鸡,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这是他们至今为止,听过最狂妄、最惊世骇俗的狂言。 “贫僧想知晓的都知晓了,该送施主上路了,施主若还有遗言,就快说吧。” 朱重八看着郑清川,眼中满是怜悯之色,“贫僧会把你的人头放在这附近最高的山上,贫僧要让你看,贫僧是怎么杀尽十恶不赦之徒的。” 郑清川呆愣地看着朱重八的龙纹,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与困惑,那不像凡人所有之物。 郑清川痴痴地向朱重八问道,“你是神明吗?” 朱重八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郑清川又急忙问道,“那你见过神明吗?” “见过。”朱重八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语气平淡如水。 郑清川闻言,立刻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如一条垂死挣扎的蝼蚁,艰难地爬到朱重八的脚边,紧紧抓着朱重八的脚,似乎在无比卑微地乞求朱重八的宽恕。 “那这世上......真的有轮回吗?” 郑清川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此时他眼角处泪水混合着鲜血流出,那凄惨的模样让人不忍直视。 朱重八看着郑清川,沉声道:“贫僧不知这世间有没有轮回,但贫僧知晓,不久之后,这世间不会再有你这般苦命之人。” “到那时,会有真正的神明下凡,造福天下苍生。” “大师所言......当真?” “出家人不打诳语。” “如此......甚好” “愿施主下次来世间,能得见繁荣盛世。” 说罢,郑清川只见朱重八的大手朝着自己奔来,随后便双眼一黑。 或许,郑清川从来没有深信过密宗所说,但这世上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给他走。 “可怜可恨可哀,但却死不足惜。” ...... 随着郑清川命丧黄泉,三人再次举着火把,面色沉重地再度踏入阁楼之中。 三人从方才恶寇们下来的楼梯缓缓往上走,二楼只有一扇紧闭封锁的大门。 朱重八二话不说,一脚踢开后,一股比楼下更甚的恶臭扑面而来,三人往屋内望去,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胡惟庸面色惨白,双唇紧抿,颤声道:“这哪里是人待的地方,简直就是地狱!” 这处所在,关押着形形色色的人,男女老少皆被困于其中。 这狭小逼仄的空间里,人如猴子般被关押着,充斥着令人作呕的各种臭味,屎尿的臊臭和血肉腐烂的恶臭混杂在一起,令人几欲昏厥。 无人打理这些,也没人在意可怜人的死活,他们就如牲畜般被随意丢弃在此。 其中更有不少人被残忍地锯掉了手脚,有的伤口已然化脓,有的伤口则结着黑红的血痂,触目惊心。 这些人被砍去的四肢,皆被那些大师所拿去。 屋内还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熏香,那诡异的气味如毒蛇般蜿蜒缠绕,令这些被关押的人神色迷离恍惚。 胡惟庸一闻,顿时大怒,这就是昨夜那香的味道,那从来不是什么龙涎香,只是让人癫痫致幻的迷香。 而这些人在这种环境之下不知待了多久,个个都眼神空洞无神,一副痴呆的模样,仿佛丢失了五感,只剩下一具具行尸走肉般的躯壳。 汤和紧咬钢牙,目眦欲裂,怒喝道:“这帮畜生!” 上楼前,朱重八便早有准备,让三人皆带着面巾,见如此情景果真如自己所料。 朱重八进门后动作迅速而果断。他直接打碎窗户,将那些熏香熄灭并扔出屋外。 随后朱重八扯断一道道铁索铁门,将这些无辜之人背出阁楼,而其他二人不再多话,帮着朱重八把这些无辜之人背出阁楼。 朱重八和汤和此时力大无穷,步伐沉稳而有力,很快便将这些人全部搬完。 但这只是二楼,这栋阁楼可是有三层,且还有一个后院,这些全是关押人的。 朱重八看着二人,关切地说道:“你们如果累的话,可以先歇息一会。” 二人皆摇了摇头,胡惟庸言道:“这等人间地狱,还是早些铲除为好。” “好,那便继续吧。” ...... 待到三人将全部人搬出后,朱重八在阁楼上肆意洒上了一些油,而后毫不犹豫地一把火将阁楼点燃,让阁楼中的恶寇与阁楼一起焚毁。 不多时,熊熊烈火升腾而起,那炽热的火焰呼啸着席卷而上,照亮了整片夜空,仿佛是要将这世间的黑暗与罪恶统统焚烧殆尽,永不留存。 胡惟庸望着那烈烈大火,眼中满是悲愤与哀伤,愤怒地说道:“此等人间地狱,在江北居然就有百座。” 胡惟庸声音颤抖着,其中饱含着对这世间不公的愤懑与无奈。 而朱重八则在这烈火不远处,用着恶寇的头颅井然有序地搭着京观。 他的动作沉稳而有力,每放置一颗头颅,都仿佛在宣泄着内心深处压制已久的怒火。 随后只听朱重八缓缓说道,声音低沉而压抑,“从前我觉得,自己习得一身通天本领,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这红尘浊世任我畅游。” “我去过北方,混入过明教,遇见过白莲,打杀过蒙兵,也知晓那边的处境。” “当时我只觉的是黄河长江决堤,导致天灾连连,元廷无力抵抗,如今一看,远非如此。” “重八......”汤和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上两三岁的发小,欲言又止。 “今日之事,惊世骇俗,闻所未闻。”朱重八仿若未听到,继续做着手中的活,继续说道。“如今,这苍生之重我知晓了,这人心可憎我也领会了。” “以前师父总说我前途不可限量,我始终没有搞懂我应该做什么,现在我也知道了。” “我要灭元!” 朱重八直接捏碎了手中恶寇的头颅,抬头望着熊熊燃烧的阁楼。 “我要,碾碎这荒唐乾坤!” 第64章 过于仁厚,难道不比刻薄寡恩好吗 庐州城中,华家府邸之内,在一处宽敞而气派的书房里。 这书房布置得典雅精致,雕花的檀木书架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书籍,窗台下摆放着一盆盆吐露芬芳的兰花,散发着清幽的香气。 华云逸此时正端坐在书房中,那张宽大的书桌前,几叠厚厚的账本整齐地摆放着,这些账本记载的皆是未来几个月为立教所准备的物资。 然而此刻的华云逸却是满脸的心不在焉,他双眉微蹙,手中握着的毛笔无意识地在纸上轻轻点着,目光游离,不知落在何处。 哪怕真君入梦已经过去了几日,华云逸的心思,却依然地放在那日真君入梦后与自己的对话中。 在华云逸的梦中,他同样是在这书房中见到的真君,而这书房,乃是为了彰显他华家家主地位特意精心打造的。 那日在梦中,华云逸面见龙霄君后,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恭恭敬敬地拱手作揖,待真君准许后自己才抬首。 只见龙霄君则饶有兴致地翻看着华云逸书房中的书,其中不乏一些民间小说、异志怪谈。 祂时而微微点头,时而嘴角上扬,似乎被书中的内容所吸引。 随华云逸微微抬头,目光中满是敬仰与期待,对着龙霄君问道:“真君,在下有一事不解,还望真君解惑。” 龙霄君抬眼看向华云逸,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春风拂面,亲切地说道:“你想问的可不止一事吧?这只是梦境,你就别藏着掖着了,都说来听听吧。” 祂的声音温柔而和蔼,似乎一点也不把华云逸当作外人,让华云逸顿时如沐春风,倍感舒适,紧张的心情也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但见自己直接被龙霄君道出心声,华云逸脸上顿时又一阵发热,尴尬之色涌现。 随即华云逸把头低得更低了,声音中带着一丝窘迫:“真君在上,是在下冒犯了,既然真君直言,那在下便明说了。” “真君,你不觉的您对百姓和那些贵族商贾太过仁慈了吗?天下大多数人都是畏威不畏德,真君此行,只怕还会引来不少歹徒。” 华云逸抬起头,一脸正色地看着龙霄君,他一直很好奇,这尊仁慈的真龙究竟图什么。 祂从未索要过什么,却一直在为天下苍生默默付出。 “云逸,你觉得如果拔下你身上的一根毛,可以救一城百姓,你会做吗?” 龙霄君闻言,轻轻放下了那本人鬼情未了的小说,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会,”华云逸闻言后,毫不犹豫地说道,但神色依旧不解,“但真君,您这些恩赐如此轻松地赐下,时间一长,他们只会觉得理所应当,理应如此。” 龙霄君闻言,不禁莞尔一笑,说道:“我救人,不就是想让百姓轻松吗?惩罚人需要理由,但救人何时需要理由了?” 华云逸连忙拱手说道:“但这天下间不乏刁钻蛮横之民,人心不足蛇吞象,您的仁厚或许在世人眼中会被视作软弱无能,从而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愈发得寸进尺。” “好人得了好报,他便会去帮更多人,坏人得了好报,只会去害更多人,人的好坏与我无关,只和自身有关。” “所以我从来不会去期待人心的好坏,或者他们给予我回报,我要做的,仅仅是引导他们向善。” 龙霄君微微摇头,脸上依旧带着宽厚的笑容,“所以,对于好人来说,过于仁厚,难道不比刻薄寡恩好吗?” “举头三尺必有神明,我既然有菩萨心肠,那自然也有雷霆手段。” “这......” 华云逸闻言,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但他明白了真君最纯粹的一个想法。 在真君看来,人之初性本善。 龙霄君说罢,祂眼中光芒在华云逸的书房中游移,最终落在了那些被华云逸小心翼翼藏在最深处的几本禁书上。 这些书籍,对于华云逸来说是他的珍宝,也是他的秘密。 龙霄君轻轻一笑,手指轻弹,那些书籍便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缓缓飞到了祂的手中。 华云逸见自己那小心翼翼藏起来的书被龙霄君瞬间找到,俊朗的面上顿时一阵通红,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和不知所措。 这些书籍,他从未向人展示过,因为它们记载着的是一些被世人视为异端的思想和故事。 “你这的书,比王启明那个家伙好多了。”龙霄君翻看着华云逸的珍藏,嘴角勾起一抹赞赏的笑意。 龙霄君的声音温和而充满魅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 龙霄君的目光透过书页,仿佛能看穿历史的迷雾,“云逸,你觉得你看的这些异志怪谈,宗教记事,都是谁写的?” “那自然是各朝各代的文人才子,有能之士。”华云逸回答得有些迟疑,他的心中有些不解,不知此问何意。 “那你觉得他们见过真正的神吗?” “这......” 龙霄君的问题直指人心,让华云逸陷入了沉思。 华云逸一语塞,他的确不知道,这些古人是否真的遇见过神明。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也充满了好奇。 既然有龙霄君这么一尊大神,那其他神仙或许也存在? “你看,你都不知道这些人见没见过,你却如此相信他们编写的神明,神明就应该是他们所说的模样吗?” 龙霄君的话语中带着一丝难以明言的感觉,似乎在煽动着华云逸的心思。 华云逸沉默了,他的心中泛起了层层波澜。 他开始质疑,开始思考,这些书籍中记载的神明,是否真的存在?他们的形象,是否只是古人的想象? “这些古人遇不见真的神,但你可遇见的了真的龙。” “你觉得,古书上没有我这般仁慈的神,所以世间便不该有这样的神,对吗?” 龙霄君兴致勃勃地看着华云逸,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芒。 “那不如你来写本小说,记载下我的事,供后世之人阅读,让子孙后代知晓,这世上真的有一尊真龙。” “让他们知道,这世上有一尊愿为他们开万世太平的真龙。” 龙霄君温和亲近的语气,此时却带着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短短一句话在华云逸的心中如洪钟般回响,让华云逸产生一阵前所未有的冲动。 “啊?” 华云逸惊讶地抬起头,一脸震惊地看着龙霄君,他的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真君,此事当真?但在下才疏学浅,怕所写的文章不够出彩。” 说出此话时,华云逸声音中都带着一丝颤抖,他的心中既激动又忐忑。 他知道自己的文笔或许不足以描绘龙霄君的风采,但他也渴望能够尝试。 龙霄君看着华云逸,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的笑意:“如果你有自信,那便试一试,书好不好,总要让世人看过才知道。” 龙霄君的声音温和而充满鼓励,让华云逸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勇气。 华云逸闻言,低头思索了一番,然后坚定地抬起头看向龙霄君,“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斗胆试上一试,必定不负真君所望。” “好说,只要不是胡编乱造我都能接受。” 龙霄君看着华云逸笑道,仿佛能看透华云逸的内心,“你还有其他想问的吧?今晚难得一来,说说吧。” 此时华云逸才想起心中还有一件事情不解,随后毕恭毕敬地问道:“敢问真君,两月前那批扑买整个庐州城的白银,究竟是什么东西?” 华云逸问出此话时,声音中带有一丝恐惧。 当时第一次见到那批银子时,他多年经商培养出的敏锐感觉便如疯狂敲响的大钟,警告着他,那些出现在华夫人院子里的东西,绝对不是白银! 尽管外表看上去是银子,但里面究竟藏着什么,华云逸根本不敢细看。 哪怕只是匆匆一瞥,都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而经过这两个月的行事,华云逸知道龙霄君极为不喜元廷,而买庐州的那批白银,也必然不会是什么良善之物。 那是一批真的会夺人性命的白银! 李霄眯着眼笑看着华云逸,祂都没有想到,华云逸居然看穿了小妙华夫人都没有注意的白银。 “白银就是白银,但要看落在谁的手里,良善积德之人拿了它自然无事,但贪财之人拿了它,那就不得而知了。” 龙霄君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玩味,他的目光中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芒。 “云逸斗胆,敢问真君此举有何用意?”华云逸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云逸啊,你说这世上的金银财宝,要是也能明是非辨善恶,这天下还有人敢随意贪财图利?” 龙霄君的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颠覆了华云逸的处世为人的眼界。 华云逸沉默了,他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震撼,这百万白银若是流通到天下,那谁知道哪一枚是龙霄君的白银? “真君高见!” 华云逸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敬畏,他的心中对龙霄君的敬佩更甚。 第65章 小妙去哪了 华云逸依然沉浸在回忆之中,他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仿佛在还在梦中一般。 正当他在绞尽脑汁地思索,如何为真君的小说写出一篇精彩绝伦的开篇之时。 一声突然而至的开门声打破了书房宁静。 这是华云逸单独的书房,整个华家里能不敲门直接进的,除了自己姐姐华夫人和侄女小妙,便没有其他人了。 门被猛地推开,华夫人赫然站在出现在门口。 这位一向温柔端庄的华夫人,此刻眉头紧蹙,显然心情并不愉悦。 只见华夫人脸上满是焦急之色,蛾眉紧蹙,轻咬着下唇,匆匆迈进书房,像是在搜寻什么。 华云逸见状,连忙站起身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知道,能让自己这沉稳大气的姐姐如此恼怒,那事情显然非同小可。 华云逸看着样貌越发年轻的姐姐,轻声问道:“姐,出什么事了?这么急匆匆的?” 华夫人环视屋内一圈,见屋中就华云逸一人,她的美目中闪过一丝焦急恼怒。 “逸云,你知晓小妙去哪了吗?”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责备,显然对自家姑娘的行为感到不满。 华云逸见华夫人问起,挠了挠头,显得有些尴尬:“啊......小妙啊......” 华夫人柳眉倒竖,娇嗔道:“她整日都是睡在那云门里,出门便是我房间,今早也不和我这个娘问安,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华夫人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她那娇艳容颜上愁绪交织,华夫人对如今这个小妙既心疼又头疼。 “她个姑娘家整日打打杀杀,前几日刚给那些邪僧砍那么大个疤,我让她就在家老老实实待着养伤。” 华夫人在华府内一番搜寻无果,随后轻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坐在华云逸的书房内歇息。 “结果她在家中没待两日,就又不见踪影了。” 即使此时华夫人颇为恼怒,仍旧仪态端庄,不失风范,小妙若是学去一二,也不至于整日打打杀杀。 华夫人轻咬朱唇,嗔怒道:“那些家仆去寻她,还唤不回来,必须要我亲自去,她如今本事大了,我这当娘的话都不好使了。” 听着家姐这番气恼的话,华云逸抬眼看向华夫人,只见她柳眉倒竖,美眸中尽是焦虑。 华云逸自然知晓小妙去哪了,但他见姐姐这般模样,又不敢说了,只怕说了自己也要给家姐一顿教训。 华云逸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嘴角挂着不易察觉的苦笑。 自前两天起,小妙就一直缠着他,称自己想为华家尽一份力,恳请华云逸派她前往华家货船押送物资,担任护卫之职。 华云逸一眼就看出了自己侄女的小心思,小妙只是想找个理由出去耍耍罢了。 然而,因为前几日那邪僧之事,华云逸也心有顾虑,始终没有答应此事。 但昨日,小妙再度找到华云逸,一脸正色地与华云逸言道,师父让其前往巢湖一趟,称那里将有生灵涂炭之事发生。 小妙虽有几分顽皮跳脱,但向来诚实无欺,更不敢妄言真君之话。 华云逸也知晓这点,如今真君都放话了,华云逸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小妙请求。 小妙虽本领高强,但华云逸依然放心不下,派出陈刚等人,令他们与小妙一同前往巢县转运货物,并送回庐州。 毕竟华家这番收购的物资,大部分是从江南开动,运到长江再到达巢湖,而巢湖那一带水匪横行,确实不太平。 但华云逸未曾想到,小妙竟未向自己娘亲言明此事。 现在小妙怕是不在庐州城周遭了,或许早已登上了驶往巢县的船了。 华云逸连忙走到华夫人旁边,拿桌上备好的清茶倒了一杯,递给华夫人。 华云逸出言安慰道:“姐,喝杯茶消消气,小妙正值青春韶华,意气风发,如今又初出师门不久,自是按捺不住性子。” “况且姐姐你也不用如此担忧,小妙师承真君,她那番本事,放眼天下都寻不到几人能奈何她。” 华夫人接过茶杯,朱唇轻张,轻轻吹去茶面的腾腾热气,轻啜一口热茶,眉头这才稍稍有所舒展。 随后,华夫人目光陡然一转,猛地转向华云逸,美眸仿若烛火,刹那间便察觉到华云逸的不自在。 “云逸,你是不是知道小妙去哪了?” 华云逸一愣,面对华夫人的质问,脑子中的思绪如疾驰的车轮一般,快速飞转。 华云逸随即想起华夫人以前是何等性子,对付她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太极。 华云逸眼眸灵动,眼珠一转,嬉皮笑脸地说道:“姐,小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至于小妙究竟去了何处,小弟也确实不知。” 只见华夫人蛾眉微蹙,满脸狐疑地紧盯着他,那美眸犹如利箭,似乎想从华云逸脸上再寻出些破绽。 但此时华云逸一脸笃定之色,华夫人瞧了自家弟弟半晌,也只好作罢。 “你最好莫要瞒着我,倘若小妙有丝毫闪失,姐姐我定不会轻饶你。” 她那语气虽严厉,却也透着对华云逸的一丝信任。 华夫人知晓自己弟弟心中鬼点子多,但对家人之事还是颇为上心,想来不会对自己有所隐瞒。 华云逸闻得此言,赶忙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应声道:“是是是,小弟绝不敢有所隐瞒。” 华云逸见状,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才发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随后,华云逸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华夫人娇艳的脸庞上,心头忽地涌起一阵好奇。 华云逸细细端详起华夫人,发现家姐的面容竟似乎比前段时日要更为年轻了。 一眼望去,华夫人肌肤如雪,容颜如花,似乎已经不比小妙大几岁,仿若二八年华的少女。 华云逸不禁好奇地问道:“姐,小弟心中一直存有疑惑,为何你从濠州回来后,愈发显得貌美?” 华夫人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随后华夫人保持镇定,随后轻声回答:“云逸,你这是何出此言?姐姐我不过近日保养得宜罢了。” 华云逸却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那几日前,您于梦中与真君发生了何事?你至今不肯说,你莫不是向真君许愿,让自己更年轻貌美了?” 华夫人听闻华云逸提起几日前的梦,刹那间面色绯红如霞,眼神飘忽不定,慌乱中带着些许不知所措。 华夫人娇嗔道:“你这混小子,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随即华夫人用手指轻轻敲在了华云逸的额头上,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一种亲昵。 华云逸见家姐这番模样,他的好奇心也被彻底勾起,心中更加笃定其中必有蹊跷。 华云逸不肯罢休,不依不饶道:“姐,您就莫要再瞒着小弟了,小弟瞧着您如今这容光焕发的模样,定然是有一番奇妙的际遇。” 华夫人轻咬朱唇,那朱唇如樱桃般鲜艳,她沉吟片刻,方才压低声音说出实情。 “其实...... 那夜梦中,真君对我加以点化,传授了我些许美颜之法,待我醒来,只觉身心通泰、舒畅无比,这容貌似乎也随之有了变化。” “姐,你所言为真?”华云逸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那那,那是自然,做不得假!”华夫人语气肯定地回答道。 华云逸听了,眼中瞬间溢满惊喜与艳羡之色,整个人激动得微微颤抖。 华云逸激动地说道:“姐,您当真是福泽深厚,居然能求得修行之法,我听说小妙所学都只是一身武功。” 华夫人脸庞羞红白了他一眼,轻斥道:“就你会说些甜言蜜语,此事万万不可再与他人提及。” “那是自然。” 华云逸赶忙连连点头应道。 “好了,既然小妙这丫头不知疯到哪去了,我就去忙正事了,想来如今庐州城内也不会有人能伤到她。” 华夫人轻叹了一口气,莲步轻移,准备转身离开。 “好嘞,姐姐你慢走。” 华云逸恭敬地说道,目送着华夫人那婀娜身姿离开书房。 华夫人离开书房后,款步寻到府邸中一处清幽静谧的庭院,她轻拂衣袖,在一方木凳上落座。 华夫人双眸微闭,似在静静思索着,那娇美面容上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羞红,渐渐轻哼了起来。 似乎在回味着什么令人心醉的美好之事。 第66章 扬州来客 在巢县的巢湖岸边,此时烈日高悬,炽热的光芒毫不留情地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整个湖面犹如一片璀璨的金海。 一艘小客船从远处悠悠缓缓地驶来,船头劈开层层碧波,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这艘船不算太旧,船体被漆成了深沉的枣红色,散发着岁月的韵味。 而船上的木质栏杆和甲板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在阳光下反射着温润的光泽,透露出船主对它的精心照料与珍视。 而在船的两头,都有着一个龙形的吊坠在随风摆动。 不一会,船就稳稳靠岸,待旅客们纷纷下船后,一对年轻的夫妇仍旧在船中忙碌着。 男子皮肤因为常年在河上饱受风吹日晒而变得稍黑,犹如古铜一般,可他那坚实的身躯却显得格外健康和精壮,每一块肌肉都蕴含着力量,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活力。 男子动作麻利如风,正手脚不停地忙着检查船帆和绳索,目光专注而认真,确保一切准备就绪,以便随时能够启航。 而船夫的妻子是一个皮肤稍有些白净的柔弱女子,她身着简洁朴素的青衣,在船中小心翼翼地帮着自己相公做事。 这青衣女子面容貌美如花,只是似乎身体有恙,行动略显不便,时不时便会轻轻咳嗽几声。 正在一旁帮忙整理货物的青衣女子,她眉眼之间透露出对丈夫的深深关切,那目光温柔如水,仿佛能将人融化。 “相公,你且歇歇,莫要累坏了身子,今日又晒黑了不少,这日头太毒了,你得注意身子。”青衣女子轻声说道。 她的声音柔和如春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那语气里满是关怀与担忧。 男子闻声抬头,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那笑容犹如阳光般灿烂温暖:“娘子不必担心,我这身子骨硬朗着呢,经得起折腾。” “倒是你,这船上的日子辛苦,你身娇体弱,得多注意休息。” 男子望着妻子的目光饱含深情,眼中满是疼惜。 女子轻轻摇头,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再苦再累我也愿意。” 男子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自己能有这样一个贤惠妻子,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他走到女子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娘子,你放心,等我们攒够了钱,我就去找最好的大夫给你开药,治好你的病。” “然后我们再去县城旁边购置一块良田,到时你便不用一直在这船上受风吹日晒之苦,也不会让你这般劳累了。”男子语气坚定,似乎对未来充满了满期待。 女子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她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真的吗?相公。” “当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男子的眼中充满了爱意,他轻轻抚摸着青衣女子的秀发。 男子乃是一名身世凄苦的孤儿,被人丢在河中,自小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一位船夫见他可怜,便收来在船上讨生活,打从记事起他便一直在船上过活,这种人一般被称为“船户”。 如今这艘船是他做工历经十几年的风风雨雨,省吃俭用攒钱买下来的。 而男子的妻子也是命运悲惨,因身肺痨,家人怕被传染,便在一天晚上命人将她带到巢湖,丢进湖中自生自灭。 在女子命悬一线之时,被游船归家的男子救起,男子心怀慈悲,在船上好生照料了几日,才让女子没有感染风寒而死。 女子对家人失望透顶,也无家可归,为报男子救命之恩,也为寻得一份依靠,便毅然嫁给了男子。 虽然二人终日都只能睡在这狭小的船上,哪怕日子十分清苦,但二人相濡以沫,十分相爱,这日子也过得美满温馨。 夫妻二人又在船上仔细收拾了一会,抬眼望去,见天色还早,二人便并肩停坐在船中,相依相偎,一同等候下一趟客人的到来。 男子目光时不时投向远方,那眼神似乎在期待着更加美好的生活。 而女子则静静地坐在他身边,手中的针线活计不曾停歇,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自然而熟练。 不多时,远处的道路上缓缓走来了三个人。 走在后面的是两个男子,两人皆身强力壮,皮肤黝黑发亮,一身武夫游侠的干练装扮,腰间佩着长剑,步伐稳健有力。 男子抬眼一瞧,心中便知这两人定是身怀武艺在身的练家子 而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身着飘逸白衣的女子。 白衣女子头戴精致帷帽,帷帽上垂下的薄纱如烟如雾,轻轻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难以看清她的真实面容,却更添了几分神秘韵味。 那女子身姿婀娜,宛如仙子临凡,一看便知肯定是哪位高门大户的小姐。 只见三人走到岸边,那两位武夫目光如电,环看了一圈岸边的船只,而那白衣女子径直朝着男子这边走来。 男子一见来生意了,顿时精神一振,匆匆收拾了一番略显凌乱的衣衫,满怀笑意对着三人快步迎面而去。 “三位客官,可是要乘船?这巢湖附近小人熟悉的很,哪都找得到。” 其中一位武夫打扮的男子开口问道:“船家,我们现在想去庐州城,不知能否搭载一程?” 男子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只见那天空中乌云渐聚,似有风雨欲来之势。 随后他又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心中便开始盘算着来往时间。 男子暗自思量一番,巢县到庐州大概需要一日半的行程,而现在动身,大概可以在暴雨来临前去到岸上落脚处。 于是,他对女子说:“娘子,我看这天色尚早,我们还能再跑一趟,今天倘若下大雨,我们就在木屋那边过一夜。” 女子微微颔首,眸中柔情似水,温柔应道:“相公做主便是。” 男子见自家娘子同意,再次面向三位来客,爽朗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三位客官上船吧,等再来几人,便可以动身了。” 三人听闻后,那位女子轻启朱唇出声道:“我们现在就要走,我们可以加钱包下这艘船。” 这女子声音清脆婉转,听上去年岁不大。 随后白衣女子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伸手递给了男子:“这个钱够了吧。” 男子见状,大吃一惊,男子一年都没见过几次银子,况且自己这船坐满送一趟也就几十文钱,这女子居然直接给了一两银子。 “小姐,你这个给的太多了,只需五十文钱就够,你这个银子我找不开。”男子连忙摆手拒绝,神色惶恐。 随后一位武夫浓眉一挑,声如洪钟地开口说道:“收下吧,我家小姐见你人不错,其他算是赏你的。” 男子闻言只好收下,随后拿着白银向自己妻子晃了晃,青衣女子见状顿时喜若狂,眼中满是激动之色。 看来今日得龙霄王爷眷顾,让他们遇上贵人了,这一趟可以抵上他们半年的行船。 而且还是白银,再攒些钱,就足够夫妻二人去县城旁边买块地了。 随后男子忙对着三人深深地鞠躬行了一礼,青衣女子也转身去把船中再擦拭清理了一遍,希望三位贵客可以一路顺心。 男子万分感激地说道:“多谢小姐慷慨,小的定当尽心尽力,让三位安全无忧地抵达庐州。” 随后夫妻二人恭恭敬敬地请三人上船,白衣女子微微颔首,她的步伐轻盈如燕,随着两位武夫一起登上了客船。 男子立刻动身划船,只见他双臂肌肉紧绷,有力地挥动着船桨,那船桨入水又起,在湖中荡起阵阵剧烈的水波。 小船在平静的水面上破开一道道涟漪,平稳而迅速地向着庐州方向前行。 船行途中,男子为解路途的烦闷与枯燥,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主动与三人闲聊起来。 “三位客官,不知你们从何而来啊?” 三人闻言,其中一位身形魁梧的武夫率先开口,声如洪钟,“我们从扬州而来,去庐州做点生意。” 男子一听是扬州的贵客,眼中闪过一丝向往,咧嘴笑道:“扬州好啊,听人说那地方繁荣昌盛,热闹非凡,到处都是奇珍异宝、各国行商。” 白衣女子轻轻一笑,笑声清脆悦耳,柔声回应道:“扬州人多,而人心也很复杂,繁华背后,亦有诸多不为人知的权谋争斗与尔虞我诈。” 白衣女子微微顿了顿,那如悦耳的声音再度响起:“船家,你常驻在这巢湖附近,可知道龙霄真君?” 男子一听,顿时咧嘴笑道:“我哪能不知?如今这庐州路附近,即便是流民驱口都知晓龙霄真君,都称真君是天尊下凡,来人世间救苦救难的。” 随后男子指了指船上挂着的龙形护符,面上满是尊崇敬仰之色,“在这巢湖,龙霄真君可是供为巢湖的龙王爷,巢湖附近十里八乡的行商船家起航前,都得拜拜龙霄真君,祈求顺风顺水,能一路平安。” “那你可曾见过龙霄王爷的真正模样?”白衣女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面纱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光芒。 男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就是个穷汉子,福薄钱少,自然是没见过,但庐州城里来的富商贵族都说见过。” “据说他们这些富商贵族若是犯了亏心事,每日起床都要拜上三拜,虔诚得很呐。” 男子一边奋力划着船,一边绘声绘色地说着。 话音刚落,蓦地一阵狂风呼啸而过,拂过水面,带来缕缕凉意,吹得众人衣袂猎猎作响。 男子抬头望天,只见天空愈发阴沉,厚重乌云从四方坠落,风也渐渐大了起来,呼啸之声不绝于耳。 男子心头一紧,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暴雨来得这般迅疾。 当下赶忙加快了划船速度,手臂挥动幅度愈发加大,额头上也冒出细密如珠的汗水。 男子在心中默默向龙霄王爷祈祷,希望不要在途中遭遇风雨,以免耽搁了行程,更怕危及船上众人的性命。 而在这狂风之中,青衣女子忽然看见白衣女子的手腕上,似乎有一朵白莲。 第67章 白莲教 行进了许久,浩渺的巢湖之上,男子容刚毅,正奋力操持着船桨划动,每一下都搅动着湖水,泛起层层涟漪。 此刻巢湖上阵阵狂风呼啸不止,在广阔湖面上肆意张狂地咆哮着,卷起一重又一重骇浪。 男子抬头望向天际,看到远处天际有道道多彩虹光闪烁,还有大片灰云奔涌翻腾,从巢县朝着庐州方向,以排山倒海之势迅速朝他们压来。 男子见状眉头紧蹙,心中顿生一股阴霾。 在他们这些常年行船的船夫眼中,那不黑不白的诡谲灰云配上这怪异虹光,远比那墨黑色乌云还要恐怖。 “夏秋之间,有晕如虹,谓之飓母,必有飓风。” 如今已是八月,这天象也是飓风来临的前兆,这飓风之威,可比一般的狂风暴雨更为凶猛暴虐。 男子瞧这灰云席卷而来的速度,大概率很快就会笼罩整个巢湖。 到时候莫说自己这小小客船,便是那些商贾贵族的大船,在行船途中遭遇这等飓风,也难以确保安然无虞 男子带着歉意的神情,看着船篷内的三位客官,“三位客官,看这天象,很快就会有飓风袭来,我们需要寻一处岸边,暂且上岸躲避下了。” 男子的声音急切,语气中带着焦虑与歉意,满心愧疚,开船前他确实未曾想到会有这般凶险天象。 白衣女子头戴帷帽,轻纱垂落,将其面容遮掩得严严实实,让人难以窥探真容。 只见她微微转头,望向那灰蒙蒙的天色,缓缓说道:“可以,那船家可知附近哪有靠岸休憩之所?” 不知为何,白衣女子此时的声音变得淡漠清冷,不再似刚才那般柔和。 青衣女子赶忙点头回应,“就在前方不远处,那里有座木屋,是船夫们专门修来躲雨躲灾用,我们可去那暂避风雨。” 白衣女子微微颔首,随后转身对两位武夫说道:“那我们且听船家安排,先寻个安全之地。” “全听小姐吩咐。”两位武夫尽异口同声地回应道。 而坐在白衣女子身旁的青衣女子闻言,悄悄地在白衣女子身上打量了一番,眼中忽地闪过一丝疑虑。 随后青衣女子悄然靠近男子,压低声音道:“相公,我观那白衣女子手臂上印有白莲,这三人怕都是白莲教徒。” 男子听自家娘子如此一说,心头猛地一惊,白莲教之名哪怕是他这种船夫都听过。 白莲教的好坏向来是众说纷纭,只知其行事颇为邪性,虽男子自己未曾亲眼得见,却对其有关的种种传说却是如雷贯耳。 男子心中一紧,然而面色依旧沉稳如山,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警觉,愈发留意着三位旅客的一举一动。 小船行进不久,果真如男子所料,很快就有狂风暴雨骤然来袭,雨点恰似断线珍珠,疯狂地砸向湖面,溅起万千水花。 刹那间,这座一向柔和平静的巢湖仿若被激怒的凶兽,变得波涛汹涌,狂风裹挟起水浪,一浪高过一浪。 那可怜的小船在狂风中左摇右晃,仿佛一片落叶,此时天地四方都犹如被一片水幕笼罩,让人难以分清东南西北。 大雨飓风朝着小船船呼啸而来,雨水风声如鬼哭狼嚎,震耳欲聋,小船随时都有可能吹得七零八落。 就在此时,那白衣女子不知怎的,竟突然起身站在船尾,直接向船尾走去,随后一个趔趄,便自然落入水中。 湖中大浪重重,瞬间将白衣女子淹没,而那女子落水后居然也没有丝毫挣扎,就如同木头人一般沉入水底。 夫妻二人见状大惊失色,男子瞪大双眼,朝着那两位武夫大喊道:“你们不救你们家小姐吗?” 而那两位武夫却依旧坐在船篷内,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眼旁观,仿佛眼前落水之人与他们毫无干系。 一位武夫面无表情,平静地说道:“我们先前没给龙霄王爷祭品,小姐只能用自身献祭,来换我们船上四人的平安。” 这武夫所言听上去不似人言,夫妻二人听闻后如坠云雾,完全听不懂这武夫说的什么荒唐话。 但眼下情况紧急,救人要紧,男子连忙转头对妻子喊道:“娘子,看好船!莫要把船桨弄丢了。” “好!” 说罢,男子便毫不犹豫地纵身跳船下水,在这大浪之中激起一片水花。 男子水性了得,在水中奋力挥动双臂,在湖中犹如一条矫健的游鱼。 男子定睛一看,只见那白衣女子还未漂远,随后男子很快就游到了白衣女子身边。 所幸飓风对湖中影响不大,再加上男子水性极好,很快就在湖中将白衣女子抓住,而后拖拽着她奋力游回船上。 两位武夫见男子把自家小姐救了回来,脸庞上居然浮现出几分不满,但还是动身把白衣女子拉了上来。 “客官!现在可不是看风景的时候,幸好最大的飓风还未来到,不然你可就没命了。” 男子将白衣女子救上船后吼了一句,随后便再次拿起船桨,开始朝着自己熟悉的方向划动。 青衣女子见状,也连忙拿了几块还算干净的抹布递给白衣女子,此时白衣女子丢了帷帽,也终于露出了真容。 只见那白衣女子容貌堪称绝美,双眸似寒星,五官精致如画,若霜雪中的寒梅,尽显冷艳孤寂之美。 但白衣女子上船后,对救了自己的男子没有丝毫谢意,反而神色冷若冰霜,眼神空洞得犹如深谷。 突然白衣女子嘴角勾起一抹疯狂的笑容,她眼神中充斥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光芒,笑声中没有一丝温暖,皆是疯狂之意。 “你……你没事吧?”青衣女子声音颤抖着,她伸出手,想要安抚白衣女子,却被她一把推开。 “我已经试过了,现在该你们了。”白衣女子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龙霄真君既然不收我,那就该你们去陪祂了。” 在一旁的青衣女子听闻此话,满心困惑与惊疑,对着这白衣女子的举动越发不解。 但此时狂风暴雨愈发猛烈,好似要将天地撕裂,男子也无暇多思,只能咬紧牙关,奋力划动船桨,让船向岸边驶去。 历经艰难,再凭借男子多年行船经验,划了许久,总算将船勉强靠至岸边。 而众人刚一上岸,便只见岸上一片狼藉,只有一片还算茂密的树林。 而男子见所说的木屋全无踪影,只剩下一些破碎的木板和瓦砾在泥泞中半埋半露。 男子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屋子呢?” 而在众人的头顶,飓风已经到来,带着几乎要撕裂一切的天地伟力,摧枯拉朽般搅动着四面八方。 众人突然听见,树林中传来树木被摧折的咔嚓之声,抬头望去,只见一棵参天大树被飓风连根拔起,在半空之中犹如羽毛般翻滚。 众人见状,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绝望,想来这木屋也是被狂风卷上天了。 如今看来,这岸上也绝非安全之地。 “当下别无他法,也只能先进林中躲避了。”男子的声音在狂风中有些颤抖,在这阵阵风声中,显得太过微不足道。 眼下只有这一条活路了,飓风已至,众人也不可能再进湖中了,随即五人只能走向那树林中,以求遮风避雨。 众人进入树林后,顿时好受了些许,现在四周有树木抵挡狂风,至少不用再担心被飓风吹飞。 但男子的妻子,也就是那位青衣女子,她此时面容憔悴,浑身发颤,她显然经不住这般猛烈的狂风暴雨。 哪怕青衣女子身上已经盖有厚厚的蓑衣,却依旧咳嗽不停,那咳嗽声在寂静的树林中显得格外揪心。 男子痛心疾首地照料着妻子,全然没有发现,那三位旅客此刻看向自己的目光,犹如看死人一般。 突然,那白衣女子满是冷漠地对男子说道:“船家,此番飓风绝非正常现象,怕是因我等到来,触怒了龙霄王爷。” 夫妻二人闻言一愣,男子满脸疑惑,女子则面露惊惶,不知女子此话何意。 白衣女子神情淡漠,眼神中毫无一丝情感,继续说道:“我等乃是白莲弟子,初到此地,不知这巢湖乃龙霄王爷的福地,所以事先没有献上祭品,想来因此惹恼了龙霄王爷。” 此时夫妻二人听着白衣女子所言,只觉得她的声音比雨水都要冰冷刺骨,毫无温度。 “方才我以自身为祭品下水,却发现这龙霄王爷不肯收我,恐怕还需要献上祭品,才能平息龙霄王爷的怒气。” 只见白衣女子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目光空洞无情地看着夫妻二人。 “如今,还需要二位上船,献祭给龙霄王爷了。” 第68章 龙霄王爷 此言一出,夫妻二人皆面色骤变,不约而同地退后了一步。 这白衣女子莫不是刚才在水下被冲昏了脑袋?怎会生出如此荒诞不经之念? 夫妻二人被这女子这番话惊得有些不知所措,方才明明是男子冒着生命之险下水救人,而白衣女子却说是龙霄王爷不收她。 白衣女子伸出纤纤玉手,指向巢湖,冷冷说道:“我们若想躲过此劫,便需你们上船入湖,献给龙霄王爷,我们才能从这天灾下保留一命。” 白衣女子说出此话时,脸上不见分毫情绪,若不是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男子都以为那张脸是张人皮面具。 男子强忍着心中惊惧,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小姐,这飓风只是自然天象罢了,我们在这林中暂避一阵就行,不需要用生人献祭这般荒唐之法,来求龙霄王爷饶命。” 白衣女子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两金子递到男子面前,“这是给你的报酬,只要你们按照我说的去做,这一两金子就是你的。” 男子看着那那金光闪闪的金子,这一两金子可以让他未来几年都潇洒无比,但此刻他心中却是耻辱与恐惧交织。 男子从未想过,自己生平第一次能获得金子,居然是在这天灾之中,被人买命的情形之下获得。 “客官您稍安勿躁,您的好意小的心领了,只是小的还有妻子需要照料,不能将这条小命卖给客官。” 男子看着白衣女子身后的两个武夫,深知此刻若与女子翻脸,只会更加危险之境,随后愈发恭敬谦卑。 “或许,这飓风等一下就过去了,我们不会有事了。”男子强装镇定,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赔笑道。 夫妻二人愈发感觉到不安,此刻二人都盼着这飓风能尽快停歇,莫要生出更多的事端来。 “我从来没说过只要你去献祭,你的妻子也可以。”白衣女子指着男子怀中的妻子,神情冷漠,“你不愿意献祭,那就让她去吧,她不是身患疾病吗?正好可以作为祭品。” 白衣女子脸上毫无波澜,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物品。 “你不仅可以丢了这个病秧子,还能凭借这一两金子过上你从未经历过的日子,能娶四五个远比这女子美艳的娇妻小妾。” 而青衣女子听闻那白衣女子所言后,面色惨白如纸,她双手紧紧抓住丈夫的臂膀,眼中满是惊惶失措。 她害怕自己相公真的为钱把自己丢进河中,她已经被家人抛弃一次了,她不想再体验一次那绝望的滋味。 男子听闻这番话后,抓紧了自家娘子的手,心中同时涌起一股怒火。 “我不会丢下你的。” 男子在青衣女子耳旁轻声安慰道,语气坚定而又温柔。 随后男子对着三人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中带着几分勉强:“三位客官,你们刚来此地,又如何知晓龙霄王爷的脾性?要是祂不想要生人祭祀呢?” 白衣女子淡淡答道:“我等虽不知晓龙霄王爷脾性,但深知天上神佛发怒,便该用生人祭祀去平息祂们的怒火,如此一来才能保天下太平。” 男子闻言一阵惊惧,不知该作何解答,似乎在这女子眼中,天下神佛都要生人祭祀。 这癫狂的想法让男子无法理解。 “若是一人不够龙霄王爷息怒呢?”男子紧皱眉头,双目圆睁,在狂风暴雨中冲着白衣女子质问道。 “那便献祭到龙霄王爷满意为止。”白衣女子闻言,依旧神色冰冷,好似人的生死无法在她心中掀起一丝波澜。 仿佛在白衣女子看来,一定要人去送死才能平息天灾。 男子闻言顿时大怒,再也无法忍受,在这白衣女子看来,自己等人的命就像纸张一般,用完再买便是。 男子双目充血,青筋暴起,再也无法压抑心头怒火,“我去你妈的!你个疯女人只想着祭祀,你把你自己和你这两个手下丢进河里不就行了?” “我说过了,我是白莲教徒,白莲教徒被弥勒佛庇护,龙霄王爷自然不肯收。” 白衣女子看着男子那副惊怒交加的模样,冰冷无情的脸庞上浮现出几分不解之色,对男子的愤怒感到无法理解。 那青衣女子一看就短命之相,活不了多少时日,而自己拿一两金子出来,这男子居然都不肯卖。 白衣女子轻叹一声,这世人果然贪心。 随后,白衣女子又掏出了一两金子,“倘若你觉得不够,我可以再给你一两金子,你把你娘子放上船后这钱便归你,等飓风停后你便可远走他乡,过你想过的日子。” 言罢,男子都不禁地颤抖起来,夫妻二人看着这无法言喻的白衣女子,愈发感到恐惧。 男子刚刚救下女子,女子就要买他们的命,人命在他们看来,似乎就像买牛羊猪狗一般,仅仅只是价格高低的问题。 “我不需要你的钱!” 男子怒目圆睁,将白衣女子伸来的手狠狠拍开,那二两金子瞬间从她手中掉落,在雨中溅起一片水花。 “刚才是我救你!不是什么龙霄王爷!现在你却要我们去湖中送命?你怎么能如此无耻?”男子在暴雨中怒吼着,声音中充满了困惑与愤怒。 男子看着面色愈发不善的三人,将妻子紧紧护在身后。 白衣女子平静地看着男子,“那是龙霄王爷不喜我,才会让你下湖救的我,如此大风大浪,你却直接下来救我,定然是得了龙霄王爷指示才会如此。” 男子顿时被气的无话可说,这女子完全无法沟通,在这她眼中,人似乎就是神明的玩物,人的一切都是神明指示的。 白衣女子犹如一座冰雕般,冷冷说道:“我还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收下这二两金子,送你娘子上船,雨停之后我们帮你离开庐州路。” “不可能,我不会看我娘子去送死的!”男子斩钉截铁地拒绝,声音在风雨中回荡。 白衣女子见男子三番五次的拒绝,脸色渐渐变得阴沉,“你娘子被献祭给龙霄王爷后,可助我白莲教与龙霄王爷交好,龙霄王爷日后若归于我白莲教门下,你娘子便能去往极乐世界。” “这般好事何乐而不为呢?”白衣女子极为不解,目光空洞地看着眼前夫妻二人,仿佛在看两个愚钝至极之人。 “我们凡人皆是因为有神明庇佑,才能生存至今,天下凡人多如蝼蚁,不过贱命一条,理所应当为神佛所用。” 夫妻二人闻言,顿时惊恐万状,此时他们只弄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白衣女子就是疯子,完全无法沟通的那种疯子。 第69章 我已听见 男子刚欲出口驳斥,但两位武夫却不再安分,两人对着男子迅速出手,其动作凌厉狠毒,直奔要害而去。 两位武夫合力之下,仅仅几招,便将男子打得倒地不起,满脸血污。 而男子脚骨更是被武夫硬生生打断,骨头断裂的惨叫,在风雨咆哮中显得格外凄厉,令人不忍直视。 随后两位武夫朝着青衣女子步步逼近,青衣女子见自己相公,拼命试图反抗大喊着。 其中一名武夫满脸不耐烦,竟扬起硕大拳头,狠狠地砸在青衣女子的腹部。 随后青衣女子猛地歪向一侧,娇弱的身躯瞬间如断了线的人偶般,猛地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男子看着这一幕,心中绝望如潮水般涌来,他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妻子被打昏,被粗暴地拖拽到狂风暴雨中的小船上。 男子心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悲愤,他哪曾想到,因为自己救人的善举,会导致自己与妻子遭遇这等磨难。 只见男子用手臂在泥泞中爬行,艰难万分地朝着岸边爬去,在地上留下的一道道血痕,犹如濒死挣扎的野兽。 “把我放上去吧,我和我娘子一起去。” 男子目眦欲裂,朝着武夫奋力咆哮着,“我娘子只是个病秧子,龙霄王爷肯定不会满意的,把我也放上去吧!” 男子嗓音已然沙哑破碎,泪水和雨水在脸上肆意横流,神情扭曲而绝望。 他如何能眼睁睁看着那自己妻子一人上船,哪怕是这行程的终点是黄泉,他也不会让妻子一人上路。 白衣女子见状,美眸中闪过一丝惊诧,未曾料到这男子竟如此决然。 白衣女子浮现出一丝不带感情的笑意,“甚好,你们夫妻二人如此情深,献给龙霄王爷后定能让祂满意,你们必定能功德圆满,去往极乐世界。” 白衣女子说罢,两位武夫便如扔破布般,将男子也抛上了船。 男子上船后,立刻爬向昏迷不醒的妻子,不顾得身上的伤痛,如获至宝般紧紧地将妻子拥入怀中。 随后一名武夫拔出利剑,直接把缰绳砍断,让这艘小船随着飓风呼啸而去,在汹涌湖面上起伏不定的飘向远方。 “哈哈哈哈,没有想到啊,我辛苦十几年买来的船,最后会送我夫妻二人去见龙霄王爷。”男子仰天大笑,声音中满是绝望与悲苦。 男子与妻子的身躯此刻都在剧烈颤抖着,失血和失温如同无常索命,让他们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与死亡抗争。 男子颤抖着双手,在女子的脸颊上轻轻抚摸,试图用自己仅存的体温去温暖她那冰冷的肌肤。 “娘子,别怕,我在这里。” 男子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的眼中充满了泪水,但泪水早已与雨水融为一体,无法分辨。 男子看着女子,眼神中满是眷恋与不舍,那目光仿若要将女子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希望到了九幽黄泉,也能清晰铭记。 在这风雨飘摇、随时可能倾翻的船上,男子紧拥着怀中女子,珍惜着这最后的温存。 然而,这对苦命鸳鸯未能博得老天爷一丝一毫的怜悯。 阵阵狂风大浪好似狰狞猛兽一般汹涌袭来,小船在惊涛骇浪中拼命挣扎,如同一片微不足道的浮萍,被风雨肆意摆弄。 陡然间,湖水激荡出一道巨浪,以势不可挡之威朝着小船猛然袭去,瞬间便将小船掀翻摧毁,散成无数。 二人在落水之后,男子依旧死死抱住妻子,冰冷刺骨的湖水如无数把锐利冰刃,疯狂地刺入他们的身躯。 男子在水中奋力挥动双臂,双腿拼命蹬踏,直至用尽最后几分力气,才带着妻子艰难地游到了湖面上。 男子绝望地仰望着天空中无边无际的灰云,哀嚎嘶吼着,“龙霄王爷,我一生老实本分,从无大罪大恶,若有何过错,皆由我一人承担,只求你能开开眼,饶过我妻子吧!” 男子双目血丝密布,绝望至极,心如死灰,抱着妻子在湖中嚎啕痛哭,朝天呐喊乞求着。 “龙霄王爷,我吕浩愿意献上一切,放我妻子一命吧!” 吕浩的哭声凄厉无比,涕泗横流,充满了对人世间的不甘与不舍,苦苦哀求着龙霄王爷,能垂眸瞧瞧自己二人。 然而,狂风依旧在疯狂地猛烈呼啸着,暴雨倾盆而下,水浪汹涌翻腾,似乎上天对吕浩的悲苦哀求充耳不闻。 吕浩怀中那娇弱女子,也在这冰冷刺骨的雨中渐渐消逝了最后一丝生机,身体变得愈发冰冷僵硬。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无尽灰暗,呼啸而过的风声。 “你所言所语,我已听见。” 就在吕浩绝望时,吕安耳畔突然传来一道温柔近人的声音,神圣无比。 吕浩心神一震,就在他以为是幻听的时候,这道声音再次在吕安脑海中响起。 “我看到你了。” 吕浩当即瞪大双眸,发疯般地环顾四周,然而所见之处,唯有狂风巨浪,不见半个人影。 “我来了。” 轰! 一道无法丈量的雷霆在天穹中骤然划过。 这道雷霆犹如天公震怒,刹那间将这混沌天地映照得亮如白昼,令那风雨万象都在一瞬后归于死寂,威势大减。 而这贯穿天地的雷霆,也将准备随妻子而去的吕浩从死亡边缘拉回人世。 吕浩被这惊雷震得浑身一颤,满脸泪痕的脸上满是震惊之色,他瞪大双眼,呆呆地望着那雷雨交加的前方。 只见远处浓稠灰暗的雨幕之中,一艘庞然巨船缓缓浮现。那船好似携带着万钧之力,所经之处,风雨皆为之让道。 远远望去,巨船仿若一座巍峨的雄峰,其势雄浑,锐不可当。 席卷天地的雨幕在巨船面前,如似脆弱薄纱般,被轻而易举地破开。 船头劈开那奔腾汹涌的大浪涛,溅起数丈高的水花,在暗沉的天色中闪耀着如银的光芒。 那磅礴的气势,仿佛能将这肆虐的狂风暴雨都镇压于脚下,为这陷入绝望的世界带来了一线生机。 “这是......龙霄王爷的船吗?” 吕浩失神地喃喃自语,眼中满是迷茫与希冀交织的复杂光芒。 随即吕浩紧紧抱着妻子,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死地朝着巨船游去。 然而,吕浩那本就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身体却再也支撑不住了,吕浩再也无法动弹,随时都会被风浪吞噬。 在吕浩闭目前最后所见到的,是一道红色倩影从巨船上如雨燕般一跃而下,宛如一道划破黑暗的曙光。 第70章 赤练壮媛 在一间布置质朴的船舱内,一缕烛光摇曳生姿,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为这昏暗船舱内带来了一丝温暖与光明。 吕浩在这微弱的光芒中渐渐苏醒,他的意识从混沌中缓缓抽离,视线逐渐清晰。 随即吕浩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干净整洁的床榻上,视野朝着对面望去,惊喜地发现自家娘子安详地躺在另一张床上。 此刻女子面色不再似之前那般令人心悸的死灰,而是带着一抹健康的红润。 吕浩尽管身上伤痛未愈,双腿包满了细布,他却全然不顾地挣扎站起身,踉跄地走到妻子身旁。 随后吕浩颤抖着双手,轻轻抚摸着妻子的脸颊,仔细查看她身上的伤势,如同触摸着一件易碎的珍宝。 吕浩发现娘子鼻息虽然微弱,却平稳而有序,显然还有生气。 吕浩见状,脸上涌现出难以抑制的狂喜,脸上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都瘫软在床边,心中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随后,吕浩开始行跪拜礼,双手抱拳,喃喃自语道:“多谢龙霄王爷垂怜,让我与逃过此劫,我吕浩定当对王爷日夜供奉,世世代代虔诚朝拜。” 龙霄王爷似乎听见了他的话,只见女子微微睁开双眸,仿若被男子这话语唤醒了一般。 “相公,我们还活着?” 女子看着跪地行礼的相公,声音微弱如丝,却饱含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感激。 吕浩听闻此声,身子猛地一颤,瞬间泪如泉涌,他双手紧紧握住妻子的手,嘴唇颤抖不停,激动得语无伦次。 “娘子,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吕浩匆忙地半跪起身,轻抚自家娘子的脸庞,“娘子,你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吕浩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眸中满是心疼与焦虑,仿若能滴出血来。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只见一位面带微笑的年轻男子端着个盒子走了进来。 这男子身材魁梧高大,他那额头几乎就要触碰到门檐了,步伐沉稳,每一步都显得坚定而有力。 “二位终于醒了?小姐手里果然有仙丹妙药,你们那般惨状,也能将你们从鬼门关拉回来。”男子见到吕浩二人苏醒,面色一喜,颇为开心。 但吕浩却赶忙将妻子护在身后,哪怕全身上下都泛着疼痛,他也要肌肉紧绷,准备保护着妻子。 女子似乎也被相公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到,她将眼睛微微睁大,带着一丝迷茫和恐惧看着房间内。 吕浩心中万分分警惕地扫视着男子,这男子也太强壮了,就不像是庐州路附近能养出来的人。 龙霄王爷莫不是让海盗水寇把自己二人救了? “二位不必害怕,你们如今身处在华家的商船内,无人能害你。”陈刚声音温和而坚定,充满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 “华家的船?” 吕浩和妻子闻言后对视了一眼,眼中尽是疑惑,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陈刚见状吕浩如今戒备,并未贸然接近,而是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陈刚缓缓解释道:“在下陈刚,乃是华家的护院,奉小姐之命,特来照看二位。” 之后陈刚将手中的食盒轻放于桌上,随着盒盖的揭开,一股诱人的香气弥漫开来。 盒中是两碗热腾腾的粥,旁边还摆放着几样的热菜,色泽鲜亮,让人垂涎欲滴 陈刚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善意:“二位落水遇难,想必已是饥肠辘辘,不妨先用些餐食,以解饥渴。” 吕浩忽然忆起,近日巢湖有许多未见过的大商船,随后满心惊疑地望着孙均。 吕浩颤声问道:“可是庐州城华家?那个扑买庐州路减税的华家?” “正是,我华家以善为本,济弱扶倾,见二位落水遭难,岂有不救之理!” 陈刚闻言,似乎对自己是华家人极为骄傲,笑声如洪钟,自有一番豪迈之气。 知晓陈刚是华家之人后,夫妻二人顿时大喜,放下了心中警惕。 如今庐州城华家可是得了龙霄王爷青睐,使得华家之名在庐州路已是家喻户晓。 在龙霄王爷赐下种种神迹后,附近百姓不仅对龙霄王爷尊崇至极,对华家同样感恩戴德。 吕浩和女子向着陈刚连声道歉谢过,对刚才的失礼也毫不在意,随后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因这诚挚的谢意而变得温暖起来。 随后陈刚阔步走向吕浩,轻柔却有力,将吕浩二人小心翼翼地扶起。 陈刚语调柔和,似春风拂面般说道:““二位,先吃些东西,恢复些许力气再论其他。” 由于船上的桌子都是固定的,陈刚将二人搀扶至桌旁,夫妻二人又是一番感谢之后,这才端起碗筷,开始进食。 每一口热食入喉,都好似给他们那虚弱不堪的身躯注入了一缕生机。 这菜香弥漫在狭小的房间内,给夫妻二人一种安宁祥和之感。 而陈刚也得知,男子叫吕浩,另一位女子是他的娘子,名叫黄琳悦。 船舱内烛光摇曳,映照着夫妻二人劫后余生的笑容,他们在陈刚的照料下,终于吃完了那顿热腾腾的饭菜。 食物的香气在空气中缓缓散去,而他们的体力也在逐渐恢复。 夫妻二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满足的神色,但吕浩脸上却突然涌起了一丝不安。 吕浩放下碗筷,目光坚定地望向陈刚,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陈刚兄弟,我夫妇二人在狂风暴雨中险些丧命,不知是哪位英雄好汉如此果敢出手相救?” 陈刚闻言,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自豪:“这等本事,在我华家除了我家小姐,还能有谁?” “小姐?”吕浩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可是龙霄王爷的亲传弟子?那传闻中挥舞双剑,一人斩了六名邪僧的周女侠?” 陈刚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对自家小姐的敬仰:“正是,我家小姐不仅武艺高强,更是心地善良,见不得世间有苦难。” “居然真的是龙霄弟子,赤练壮媛周女侠,如今她的名号传遍庐州路,令我仰慕已久。” 吕浩顿时面露惊喜,连忙夸赞道:“听说书人所言,这赤练壮媛周女侠身形魁梧,虎背熊腰,却自有一番别样风采,她走路似重锤击地,步步生风,所过之处,尘沙飞扬。” 陈刚见一说起自家小姐,这吕浩便激动不已,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 吕浩如同信徒一般继续说道:“那些说书人还说,周女侠手中双剑每把都七尺有余,无比厚重,寻常人单持一剑都觉吃力,而周女侠却能挥舞自如,斩六名邪僧时那叫一个虎虎生风。” “听闻周女侠生来便是?魁罡之身、七杀入命,寻常恶人只是看上她一眼,就会被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 “那些写书的文人才子皆说,周女侠虽无传统女子的柔弱之姿,却有着盖世豪杰般的英雄气魄。” 陈刚听吕浩对自家小姐的形容颇有些怪异,但除了却没有否定,只是略带疑惑地点了点头。 陈刚心中嘀咕,这些写书说书的为求名利,整日在坊间胡言乱语,确实该杀。 吕浩见状陈刚没有否定,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感激之情,龙霄王爷竟真听到了自己的乞求,还派遣亲传弟子来救助自己。 随后,吕浩猛地站起身来,那身姿因激动而略显颤抖。 他目光炽热而恳切,声音更是诚挚无比地对陈刚说道:“陈刚兄弟,可否带我们去见见小姐?我夫妇二人想要亲自向她道谢。” 黄宁悦亦微微颔首,眼神中满是真诚与期盼,“周小姐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夫妇无以为报,唯有当面谢过,方能心安。” 陈刚见吕浩夫妇诚意十足,便点头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小姐如今正在举行祭祀,我便带二位去看看小姐的祭祀仪式。” 随后,陈刚领着吕浩夫妇缓缓走出船舱。 一路上,他们穿过一条条装饰华丽无比的过道,过道两侧,精美的壁画栩栩如生,璀璨的明珠镶嵌于壁,散发出柔和而迷人的光芒。 每一条过道都弥漫着淡淡的檀香,透露出华家那令人惊叹的富贵与非凡的气派。 吕浩夫妇心中不禁连连惊叹,他们的目光中满是对这奢华景象的震撼与难以置信,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奢华的船只,每一步都让他们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陈刚见状二人如此惊叹,笑着解释道:“这船是我们从蒙古贵族那买来的海漕船,如今用来给我们华家运送商品货物。” 走了不一会,三人便来到了道路尽头,陈刚缓缓推开最后一道门。 只见门后是一处开阔的甲板,大雨如天河倒泻,倾盆而下,雷声大作,狂风似怒兽咆哮,呼啸不止。 在这片风雨交织的混沌之中,一个曼妙身影正在翩跹起舞,宛如雨中绽放的绝世红莲。 第71章 祭祀息风雨 一剑荡尘嚣 陈刚一推开门,刹那间,便有一股狂风便携着汹涌的雨幕朝着室内猛然袭来。 吕浩和他的妻子紧随在陈刚身后,踏上了门外那宽阔的甲板上。 三人踏出门外,便瞧见天穹之上,墨云如汹涌潮水般剧烈翻腾,犹如万马奔腾,遮天蔽月,令天地陷入一片昏暗。 狂风怒吼咆哮,疯狂肆虐,仿佛要将这世间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在众人身后,电闪雷鸣,风雷激荡,震耳欲聋,那道道闪电似银白巨龙,张牙舞爪地撕裂着苍穹。 但这道道闪电,却成了这昏暗天地间唯一的光亮,短暂而耀眼,更添几分惊悚与震撼。 而在大船甲板之上,暴雨如注,天河银河决堤,倾盆而下。 硕大雨滴如滚珠坠地,噼里啪啦地砸在船板之上,瞬间溅起万千水花,迷蒙一片。 夫妻二人站在屋内,透过重重雨幕,抬眸朝甲板望去,只见一位少女孤身独处于大雨之中舞剑。 少女高束其发尾,英姿飒爽,身姿挺拔,手中长剑寒芒闪烁,与雨水交织,洒落点点银光。 在这狂风大雨中,少女舞姿依旧婀娜多姿,时而若弱柳扶风,娇柔婉转,时而刚劲有力,气势如虹。 少女的舞姿既有女性柔美,又不失剑客豪迈。 远远观之,宛如一位风姿绰约的剑仙,在风雨中翩然起舞,剑光与雨水交织,构成了一幅动人心魄的画面。 待吕浩二人刚跨出门槛站在船楼屋檐下时,吕浩猛抬双眸,环顾四周,不禁惊诧万分。 只见船楼屋檐之下竟云集着众多乐师,有乐师或正襟危坐,或傲然挺立,手中各自持有形制各异的乐器。 其中那几位奋力吹奏着唢呐,其声高亢嘹亮,穿透风雨,直上九霄。 另有数人轻拢慢捻,拨动三弦,那弦音慷慨激昂,又似大河般汹涌澎湃,仿佛在豪迈地讲述着不为人知的异闻。 而几位孔武有力的壮汉正挥舞着粗壮的双臂,奋力擂鼓,那鼓声仿若惊雷炸响,震人心魄。 如此众多乐师齐心协力,为这场暴雨中的舞蹈奏响了一首激昂澎湃、如同入阵曲般的伴奏。 那伴奏乐声悠扬激昂,似金戈铁马,气吞万里,鼓声混合着唢呐,似惊雷一般,振聋发聩,令天地为之动容。 这雄浑壮阔的音律,与少女在雨中翩翩舞姿相得益彰,共同构成了一幅震撼人心的绝美画卷。 被女子舞姿吸引后,夫妻二人再次朝着少女细看而去,才发现那雨中少女身着一袭大胆奔放的红色劲装。 那劲装无袖短袴,浑圆修长且线条优美的双腿全然展露在外,着实令人大饱眼福。 少女身躯娇美,腰肢无半分赘余,恰似天成,却又有着紧致完美的弧度,尽显刚柔并济的体态之美。 借着天边的雷光乍现,吕浩还看见少女那身武袍之上,绣有一只威风凛凛的白虎,那绣工精妙绝伦,巧夺天工,栩栩如生。 在雨水的不断冲刷之下,那只白虎愈发鲜艳夺目,仿若下一刻便要跃然而出。 而少女手中之剑似青铜铸成,剑身修长柔韧,犹如长绸般光滑绵软,质地非凡,不知是用何等鬼斧神工才能打造而出。 剑随身动,身随剑转,青铜软剑随着女子在狂风暴雨中肆意飞舞,宛如金龙般盘旋在少女周身。 吕浩细看一番后,面色窘迫,他向来循规蹈矩,还从未见过有女子敢身着如此开放的服饰。 而吕浩的妻子则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舞剑,眼中流露出一丝羡慕与向往。 疾风骤雨之中,少女腰肢扭动如蛇,灵动的步伐在雨水积成的水洼中溅起朵朵水花,宛如一朵在狂风中怒放的烈焰之花。 而席卷天地的天灾仿佛注意到了向自己挑衅的凡人,勃然大怒,用更为猛烈凶残的方法,朝着少女纷至沓来。 疾风骤雨使得少女的劲装紧紧贴附在她的肌肤之上,愈发凸显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湿透的衣裳隐约透出肌肤的光泽,更添几分诱人的魅力。 少女面上不见丝毫惧色,只见少女忽而身姿轻柔,如清风拂柳,手中青铜软剑却寒光闪闪,似有千钧之力暗藏其中,在与这天地暗暗较劲。 舞至酣处时,少女猛然气势如虹,剑随身转,身随剑走,迅猛如雷霆万钧,仿佛能将这漫天风雨一剑劈开。 少女舞姿磅礴豪迈大气,却又不失细腻柔婉,刚柔并济之间,尽显仙家神韵。 不知为何,那漫天雨水在她身周化作蒙蒙雾气,宛如祥瑞仙气,令人目眩神迷,仿若置身仙境之中。 这一刻,天地风雨似乎都成了少女的陪衬,仿佛要将这狂风雨踩于脚下,只为衬托出她这绝世无双的舞姿。 在这狂风暴雨肆虐之中,少女的剑舞渐臻佳境,她笑靥如花,美眸之中却透露出决然的坚毅。 随着少女舞动的节律,剑尖凌厉地划破雨幕,雨水仿若被赋予了灵魂,顺从着剑锋的指引,于空中勾绘出一幅幅玄妙灵动的图卷。 这场剑舞,绝非仅为武艺之展露,倒更似是一场与神明交感的仪式。 少女每一回挥剑,都仿佛在与某位未知的神话存在交谈对话。 甲板之上,鼓声如惊雷滚滚,唢呐之声仿若穿云裂帛,穿云破雾,声震九霄,直令风雨惊颤,天地动容。 伴随着激昂的鼓声,嘹亮的唢呐声,少女的每一个舞姿都带有了雄浑的力量感,但远远看去却是轻盈飘逸的绝美姿态。 这场剑舞似携带着撼天动地的伟力,竟令那张狂肆虐的飓风威势渐渐弱去。 而少女脚下的大船在波涛汹涌中继续前行,犹如一叶孤舟在惊涛骇浪中坚毅挺进,矢志不渝地驶向彼岸。 随着少女精彩绝伦的剑舞渐至高潮,少女周身竟然形成了一道奇异的神象。 少女仿佛以剑为笔,以雨为墨,在周身绘成了一幅壮丽山河画卷,而少女则于这山河画卷之中翩然起舞,宛如仙子谪临凡间。 在这壮阔庞大的山河画卷之中,似有无数金色瞳孔温柔地注视着少女。 陡然间,少女手中的青铜软剑陡然变的笔直,从少女手中脱落,青铜剑携着无穷伟力,犹如一柄破开混沌的长枪朝着天穹奔袭而去。 青铜剑所过之处,天地似乎都为之扭曲,发出阵阵嗡鸣,光芒璀璨,如一道划破夜幕的流星,瞬间照亮这昏暗尘世。 当青铜剑冲入云霄后,天空中骤然传来一阵石破天惊的轰鸣,仿佛是苍穹的怒吼,又似是对这惊世伟力的敬畏。 席卷万物的狂风在退避,覆盖山河的雨幕被切碎,那令万物惶恐的飓风,竟也开始缓缓消散。 如天河决堤的暴雨,逐渐变得稀疏,雨滴不再那般疯狂地砸落,仿佛被仙人轻挥衣袖安抚,变得温顺而和缓。 紧接着,似要将世间万物撕裂的飓风,也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慈悲巨手轻柔抚触,风声渐息,风力渐弱。 天震地骇的狂风之声渐渐变为低沉呜咽,直至最终归于寂静,消散于虚无。 直至最后,那曾笼罩天地、令人胆寒的飓风彻底消散无踪。 天地间阴霾恰似晨雾遇阳,缓缓消散,那厚重如墨的乌云再也不见踪影,露出湛蓝如宝石的苍穹。 高悬的烈日再次照亮了天穹,那光芒璀璨而温暖,宛如天上神明洒下的慈悲之光。 仿佛这方天地在少女剑舞中经历了一场改天换地的新生蜕变。 暴雨飓风过后,巢湖呈现出一片劫后余生的景象。 原本奔腾咆哮的湖面逐渐恢复了平静,水流变得舒缓而清澈,波光粼粼。 巢湖两岸之上,被狂风无情折断的树木横七竖八地躺卧着,似在低声诉说着劫后的苦痛与重生的希望。 而甲板周围众人的皆被这女子剑舞所震撼,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惊扰了这如诗如画的一幕。 就在此时,一片金鳞自九霄之上缓缓飘落,似是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不偏不倚地落回了少女手中。 当金鳞触及少女的掌心,瞬间化作软剑,剑身微微颤动,似在与少女交流。 “没有想到祭祀师父的仪式,居然是一场剑舞。” 少女仰望着天高云淡,碧空如洗的穹苍,脸庞还是那个浮现出欢悦的笑靥,那笑如春花绽放,明艳动人。 第72章 云天下 少女接下后朝着随即手中软剑陡然不见,转身朝着船楼走来,随后众多家仆快步上前,送上干净的衣物浴巾。 待天地清明后,夫妻二人终于看清了少女面容。 只见那被众多家仆众星拱月的少女脸庞英气美艳,眉如远黛,微微上扬的眼角透着几分凌厉,却又因那明亮双眸而不失灵动之美。 吕浩和他的妻子黄琳悦,站在屋檐下目睹了这一切,吕浩夫妇在一旁看得有些出神,心中暗自赞叹这少女的非凡气质。 “娘子,你看,飓风居然被那位小姐剑舞平息了。”吕浩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他的心中充满了对小妙的感激。 黄琳悦激动地点了点头,她眼中此刻也闪烁着激动的泪光。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舞蹈,也从未想过,一个人的舞蹈竟然能够改变天气,平息风雨。 这等本事也只有神仙能做到了。 随后少女徐徐走向甲板上的吕浩夫妇,在狂风暴雨中剑舞了许久,少女依旧是闲庭信步,自有一种超凡脱俗的神韵。 她那曼妙的身影在璀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尤为温婉且神圣,周身仿若笼罩着熠熠华彩。 吕浩夫妇凝望着这位仿若仙子临凡的少女,眼中满是敬畏。 吕浩睁大双目,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震撼与庆幸,黄琳悦则双手交握,双唇微微颤动着。 陈刚立身在小妙身侧侧,脸上满是自豪的笑意,昂首挺胸,眼中闪烁着对自家小姐的钦佩尊崇。 “吕兄,这位便是我的小姐,周妙君,也是昨天救你之人。”陈刚的声音雄浑而笃定,带着毋庸置疑的骄傲。 吕浩闻言大吃一惊,随后转头满脸尴尬地看向小妙,只见小妙面容绝美,气质出尘,与自己之前脑海中臆想的形象简直是天壤之别。 吕浩此时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说道:“周小姐,小的......小的实在是...... 惭愧至极。”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垂得更低了。 小妙似乎看出了端倪,却不以为意,浅笑盈盈道:“莫要如此,不过是些误会罢了。” 随后陈刚向小妙介绍了一番吕浩二人,夫妻二人赶忙趋前,吕浩双手抱拳,深深鞠躬,额头几近触地。 黄琳悦更是激动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望着小妙,眼中满是歆羡敬仰,身躯微微颤抖着,几欲屈膝下拜。 吕浩夫妻二人深知,倘若不是小妙,自己二人怕是早已葬身湖底,化作巢湖深处那两缕冤魂。 “周小姐,您的剑舞真是美轮美奂,我从未目睹过如此摄人心魄的舞姿。” 黄琳悦口音轻颤。 黄琳悦眼中闪烁着对小妙的羡慕渴盼,那目光仿佛要将小妙的身影深深铭刻在心底。 “黄夫人过誉了,剑舞不过是微末之技,还未练到炉火纯青,不足为傲。” 小妙微微一笑,那笑容恰似春日一般,温煦而明艳,足以消融世间一切酷寒与阴翳。 随后小妙目光转向一旁的吕浩,美眸中带着一丝探询与关怀,“吕兄,黄夫人,不知二位昨日为何会落水遇险?” 吕浩夫妇对视一眼,彼此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悸。 吕浩深吸一口气,面色一白,方才缓缓讲述他们昨日的遭遇。“昨日,我们本是巢湖船夫,却未料遭遇了三位白莲教徒。” 他们的声音颤抖着,带着难以遮掩的惶恐,显然那段经历给他们留下了刻骨铭心的恐怖记忆。 “昨日遭遇暴雨,他们......他们欲将我们当作祭品,我们夫妇二人无力反抗,只能被当做祭品坠入了湖中。” 吕浩的声音愈发低沉,仿佛再度置身于那惊悚的时刻,心有余悸之下,面色惨白如纸。 “生人祭祀?白莲教?如今居然还有如此荒唐的恶徒。” 小妙娥眉微微蹙起,颇为愤怒地说道,“借我师父之名来行丑恶之事,若让我遇到他们,我定给他们一剑枭首。” “小的谢周小姐。”夫妻二人闻言,当即就要跪下谢过小妙,却被小妙一把扶住。 随后小妙目光转向黄琳悦,脸上的笑容更显温婉,“黄夫人,看你刚才的神情,可是喜爱我刚才那番剑舞? 黄琳悦见被小妙识破了心中所想,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丝惊惶,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双手紧紧揪着衣角。 还未等黄琳悦开口,小妙饶有兴致地继续说着,“黄夫人,您可愿修习我方才那番剑舞?” 黄琳悦大吃一惊,但面色很快就阴沉了下来,惶恐地小声说道:“周小姐,我以前确实会跳舞,但如今我......我患有痨瘵,恐怕再也无法起舞了。” 闻言后小妙依旧面不改色,对常人来说是绝症的痨瘵在她看来似乎不足挂齿。 “黄夫人,痨瘵并非绝症,世间自有解决之法,正好,我这便有。”小妙温和地笑道。 “真的吗?痨瘵居然能治愈?倘若我好后,我还能起舞吗?” 黄琳闻言,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妙君,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那光芒虽微弱却满含希望。 小妙目光温婉,没有作答,她随后转头对陈刚轻声言道:“陈哥,劳烦您将我房间里那个小盒子取来。” “小盒子?” 陈刚听闻之后,脸上掠过一丝明悟的神色,他微微颔首,随即转身阔步迈向船楼。 陈刚步伐沉稳而迅疾,未过多久,便手捧一个精巧的小盒子返回了甲板之上,随后恭敬地呈递给了周妙君。 小妙接过盒子,手指灵巧地解开了盒盖上的丝带,而后缓缓掀开了盒盖。 吕浩夫妇二人满怀好奇地凑近观瞧,只见盒子里面放置着一根根细长的圆柱形物件,形状规整且匀净,瞧上去仿若寺庙里供奉的香。 但这香不过手指长,却是用白纸包裹着,其中一端呈金色,另一端为白色,散发着缕缕淡淡的清幽香气。 夫妻二人相视一眼,眼中尽是困惑,他们转向周妙君,吕浩率先开口问询道:“周小姐,此乃何物?” 小妙轻轻一笑,笑容中满是自信之色,“此乃家师取洞中仙草,亲手所制,师父祂称此烟为‘云天下’,师父说日后会将此物推广到五湖四海。” “以火点燃,而后放入嘴中吸一口,能够提神醒脑,平戾气,明心智,更可使诸多病症消散。” 吕浩夫妻二人闻言,颇为吃惊,虽然偶有听闻有符水、香灰或是燃熏治病之法,但没有想到这居然是真君弟子拿出的。 “这‘云天下’竟有这般神奇之效?”黄琳悦闻言后,一直黯淡不安的眼眸陡然亮起,她面庞上浮现出一丝期待之色。 “此物乃我师父所制,区区痨瘵必定不在话下,黄夫人您若有意,不妨一试。”周妙君轻点螓首,她的目光轻柔地落在黄琳悦的脸上。 黄琳悦的脸上闪过一丝踌躇,但很快便被渴望所占据。她望向吕浩,见其微微颔首。 随后黄琳悦遂鼓起勇气,轻声说道:“那我便试试吧。” 小妙从盒子中取出一根 “云天下”,只见小妙用“云天下”在小盒子上,便点燃了 “云天下” 的白色那端。 只见这烟白色那端有白雾袅袅升起,带着一股淡淡的奇特芬芳,在周围散开。 随后小妙递予了黄琳悦,黄琳悦接过后端详了片刻,心中依旧有些惊疑,迟迟没有入嘴。 小妙见状,美眸中满是笑意,像是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吸:“黄夫人,吸一口你就知道此物的妙用了,必定让你受益无穷。” 黄琳悦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小心翼翼地将烟雾放入口中,谨慎地吸了一小口。 随后她眉头微微蹙起,此烟入喉后,没有预想中的呛鼻熏人,咳嗽不止。 那烟雾反而像是一缕缕轻柔丝带,悠悠地滑过咽喉,顺畅地进入体内。 黄琳悦清晰地感觉到,这烟雾宛如有灵一般,在自己的四肢百骸中欢快地穿梭游走,每经过一处,都似有一股温暖而柔和的力量在涤荡着经脉,疏通着堵塞之处。 黄琳悦原本沉重的四肢逐渐变得轻盈灵活,仿佛被注入了无尽的活力,疲惫与酸痛瞬间消散无踪。 片刻之后,黄琳悦脸上露出了惊诧的神情,她的呼吸渐趋平缓,眼中的光彩仿若更加璀璨明亮了。 “这...... 这感觉太奇妙了,我觉得我四肢五脏都通畅了许多,整个人都舒畅了许多。” 黄琳悦忍不住感叹道,声音中充满了惊喜与难以置信,此刻她面色红润,精神焕发,仿佛重获新生一般。 第73章 飓风之后 在“云天下”那烟气萦绕之中,黄琳悦仿若被一股难以抗拒的魔力所勾摄。 她呼吸变得急促且沉厚,恰似一位渴望甘霖的饥民,贪婪地吸吮着每一口烟气。 而那烟中雾气犹如天上云霄般,绵绵不绝地灌注于黄琳悦的体内,每一口都在为她那羸弱身躯倾注了一股崭新的生力。 她的肌肤在此烟的滋润下,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光泽,那病恹恹的苍白被一抹蓬勃的嫣红所更替。 很快,那“云天下”便被她吸食殆尽,而她那羸弱的身躯在云天下的滋养下,仿若浴火重生。 缠绕黄琳悦多年的肺痨病痛,似乎被尽皆抹去,消散无踪。 黄琳悦感受身体中那股从未有过的活力,红润的脸蛋上皆是惊喜意外之色。 “周小姐,我......我想试一下,我自己这副身体能否继续习舞......”黄琳悦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她目光中充满了渴望与期待,紧紧地看着小妙。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身子微微前倾,眼中满是急切。 小妙望着激动不已的黄琳悦,美眸中掠过一丝赞赏,微笑着点头同意,“好,夫人既有此心,我自当成全。” 只见小妙轻轻抬起玉手,轻悠一挥,便有乐师们再度奏响激昂之曲。 随后,激昂的鼓声再次在甲板上响起,嘹亮的唢呐声穿云破雾,船上乐师们个个神情专注,双手有力地敲击着鼓面,吹奏着唢呐。 黄琳悦款步轻移,踏入那片被阳光普洒的甲板,倩影在清晨日光之下,显得尤为飘逸出尘。 她的舞姿仿若天际之彩云,优美曼妙,每一个动作皆流畅自然,恰似行云流水般浑然天成。 她的裙摆随风飘拂,宛如一朵绚烂盛开的娇花,在风中婀娜摇曳,双臂轻柔摆动,似天鹅羽翼,双足轻盈起落,仿若蜻蜓点水,轻盈之余不失刚健之度。 黄琳悦全然沉醉于舞蹈之中,忘却了尘世的诸般烦扰。 待到周围爆发出道道喝彩之声后,她才回过神来,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肺不再如同往常那般,稍有用力便难受无比。 此时黄琳悦的呼吸顺畅无比,那曾令她痛不欲生的病痛,似乎已然伴着舞步旋转而杳然消逝。 一段舞曲终了,黄琳悦喜极而泣,疾步扑向相公吕浩的怀中。 吕浩紧紧拥住妻子,他眼中亦闪烁着激动的泪光,身子微微颤抖。 吕浩痴痴地望着妻子,声音哽噎着说道:“娘子啊,我们何德何能,竟能承蒙如此滔天鸿福。” 黄琳悦激动不已地点了点头,难以复加地喜悦让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她终于得以摆脱那如附骨之疽般的肺痨之痛,从此往后,夜晚不再因咳嗽而煎熬难眠,清晨不再因体弱而难起。 这在世人眼中犹如绝症般,令人谈之色变的痨瘵,现今仅凭龙霄王爷赐予的那一缕神奇之烟,便迎刃而解。 夫妻二人转身刚欲朝着小妙下跪,行叩首大礼,却被小妙身形一闪,连忙疾步上前扶起。 小妙双手用力,稳稳托住他们的胳膊,急切说道:“二位万不可如此,快快请起,否则我指不定要遭师父一顿训斥。” “周小姐,您的大恩大德,吾夫妇纵是粉身碎骨,亦没齿难忘。” 吕浩的声音颤抖不止,带着深深的哽噎,他那满是泪光的眼神之中,饱含着对周妙君的无上尊崇。 而在接下来那悠悠的两个时辰里,夫妻二人与小妙在于船上,专心致志地学习那祭祀龙霄王爷的剑舞仪式。 虽然夫妻二人有些不解,不知周小姐为何如此积极地教二人此仪式,但一想到此仪式能祭祀神通广大的龙霄王爷,二人也不再多虑。 黄琳悦因出身名门大家,原本便有着扎实的舞蹈功底,故而学习起来亦是进展神速。 不多时,黄琳悦便能舞出一段有模有样的剑舞,而吕浩则稍微明白了些伴奏的鼓声。 虽然黄琳悦的剑舞不如小妙那般超凡脱俗,但黄琳悦的舞姿之中,满满地充斥着对龙霄王爷的狂热尊崇。 而在即将临近巢县之时,陈刚那犹如惊雷般的一声大喊,陡然间打断了这温馨宁谧的气氛。 “小姐!过来瞧瞧!” 此时,华家那艘庞大的商船已缓缓驶入巢县境内。 在陈刚这声呼喊声下,船上众人纷纷如潮水般涌向船舷,眺望着这片往昔颇为繁华的县城。 巢县依傍着长江与巢湖,以漕运来看,地处堪称绝佳,庐州路内的船只通往江浙行省皆要经过巢县。 所以巢县附近,各方商船纷至沓来,旅客亦是络绎不绝。 纵是近年江北行省境内天灾频发,但巢县仍旧称得上是个富庶之县。 然而,此刻巢县所呈现出的景象,却令船上每一个人的心都如坠冰窖,沉重无比。 而土生土长于巢县的吕浩目睹此景,更是心如刀绞,难以置信。 昨日的巢县,尚是行人摩肩接踵,喧闹之声不绝于耳,处处呈现出一派生机蓬勃、欣欣向荣之象。 可如今,放眼望去,但见巢县仿若沦为了人间地狱,惨不忍睹。 依靠着巢湖漕运,曾经热闹非凡的巢县,此刻满地疮痍,房屋坍塌破败,残垣断壁比比皆是。 街坊道路上,瓦砾堆积如山,断壁残垣之间,偶尔可见几缕炊烟袅袅升起,却更显凄凉萧瑟。 渡口上,原本那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景象已然消逝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破碎的船只横七竖八地搁浅在岸边,有的半浸于水中,有的则被猛力地冲上了岸,船体支离破碎,伤痕累累,仿佛在诉说着飓风袭来时的惨烈。 众人的脸上皆露出了震惊与悲痛交织的神色,他们的目光在这片废墟之上来回徘徊,试图寻觅到哪怕是一丝微弱的生机。 然而,除却偶尔传来的几声细若游丝般微弱的呼救声,整个巢县就宛如被死亡的阴霾所笼罩,一片死寂沉沉,令人毛骨悚然。 在众人以为渡口也无人指挥时,却见到一位艄公在渡口指挥着。 在渡口艄公的引领下,商船缓缓靠近渡口,待那沉重的锚链沉入水中,发出一阵沉闷而厚重的声响,使得商船彻底稳稳停住。 船上众人凝望着巢县的渡口,刹那间便能感受到一股诡异异样的氛围。 第74章 巢县之中 小妙未曾想到这飓风威力如此之大,据师父所言,这还是飓风来临之前的余威罢了。 随即小妙在船上朝着渡口中俯瞰下去,只见有不少百姓或是驱口,在官兵那粗暴凶狠的呵斥下,战战兢兢地清理着狼藉之处。 而在渡口上来回巡视的蒙古官兵也颇为怪异,他们的目光锐利,如同猎鹰搜寻猎物。 明明县城之中展现出的是一片满目疮痍、惨不忍睹的景象。 但这巢县渡口此时居然已经被清理得道路畅通,井然有序,不见得有几分狼藉。 当华家商船在渡口稳稳当当停靠完毕,众人准备下船之后,很快便有一队官兵气势汹汹地朝着小妙这边快步走来。 为首的是一名颇为高大的蒙古官兵,他猛地抽出别在腰间的半截大刀,蛮横地示意小妙众人就此止步。 蒙古官兵的目光如同一匹恶狼,贪婪而淫邪地在小妙身上逡巡,随后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各位,因昨日巢县遭遇飓风,县中为焰口法会所准备的粮食都被卷飞了。” 蒙古官兵依旧直勾勾地看着小妙,讲道:“所幸得天神庇佑才稍有停歇,所以,最近巢县这靠岸停船之税稍有些增长。” 蒙古官兵的话音中带着一丝不容反抗的语气,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明显是在索要贿赂。 这蒙古官兵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索要贿赂,显然在巢县之中官位颇高,平日里定是作威作福习惯了。 大灾之后便立刻是借赈灾之名敛财吗? 小妙娥眉微蹙,美眸中透出一股冷冽如霜的寒光,幽幽问道,“究竟需要多少银子?” 小妙丝毫不把官兵那邪祟目光放在心上,说话之时声音平静至极,不见一丝涟漪起伏。 “如此大的商船靠岸,如今巢县又受灾,那这停靠一日便至少要四十贯。” 那官兵首领嘿嘿奸笑,死死盯着小妙,眼中欲望愈发肆无忌惮。 此话一出,陈刚等人大为一惊,不少人面色阴沉地看着这蒙古官兵。 仅仅就是停泊,便要四十贯?这蒙古官兵怕不是穷疯了? 蒙古官兵环视众人一圈,眉眼中尽显淫邪之色,笑道:“倘若各位不想出这钱,也可让这位小姐陪本大人一宿,本大人倒是可以斟酌一番,给各位行个便利,为诸位免去这大笔税款。” 这官兵首领丝毫不忌讳小妙身后陈刚等人的脸色,仿佛在这巢县之中,他就是唯一的规则。 而渡口周围的蒙古官兵听到这话,都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他们的目光在小妙身上贪婪地游移。 小妙瞧着这一幕,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不屑与厌恶。 小妙虽有几分未经世事的懵懂,但这几月在庐州城中历练,也知晓寻常渡口之税,至多不过几贯钱或者几两银子罢了。 这些蒙古官兵分明是借着受灾之名,对过往船只大行敲诈勒索之恶事。 就在小妙欲要拔剑直接将这帮无耻之徒斩于剑下的时候,她旋即想起师父曾经与自己提及,祂造出来的那些诡异银子。 而师父还给过自己许些,说这银子落在好人手里自然无事,但落在恶人手里,那便是恶人死到临头了。 对付这些猪狗,或许用这般方法才适合。 小妙未再多言,佯作在身后摸索一番,但其实是从须弥戒中取出一袋银子。 紧接着,小妙便将银子扔给了官兵首领,那袋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落在了官兵首领的手中 “这里面有几十两银子,足够你们重建了吧。”小妙面色冰冷地看着那伙官兵,强忍下心中的杀意。 蒙古官兵接过银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他没有想到这商旅如此有钱,几十两银子如此轻松地甩出。 早知如此,就该再多拿一些。 随后官兵打开袋子一瞧,只见袋中确有几十两银子。 这些银子在日光之下闪耀着夺目光芒,拿在手中沉甸甸的,显然皆是品相上佳之物。 蒙古官兵未曾料到这位少女出手竟如此阔绰大方,他瞧了瞧手中的银子,又贪婪地瞅了瞅小妙,最终也只得点了点头。 “这里面也就七十两银子,本大人见你家小姐不错,今日网开一面许你们停两日,两日之后若还在,那就得另说了。” 说罢,蒙古官兵便挥手示意手下官兵放行,他那满脸横肉的面庞之上带着一丝满足过后仍未消散的贪婪之色。 周围的官兵见状,也纷纷露出了喜色,他们对小妙识趣大方感到极为满意。 但,这些蒙古官兵从未想过,他们接下了这看似银子的东西,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随后,众人在蒙古官兵的放行下,缓缓走入了生灵涂炭的巢县之中。 ...... 众人离开渡口,进入巢县的一个街坊后,仿佛来到了一个荒芜世界。 只见这街坊两旁当下只剩下断壁残垣,破碎的瓦片和折断的梁木随意散落。 其中还有不少房屋被飓风摧垮,被暴雨洪流洗成一滩,整个街坊一眼望去,已有三分之一的地方变为平地。 而在这些废墟边上,有不少百姓或者驱口在官兵的指挥下,忙碌地清理着街坊中的主要道路。 这些人一个个面容憔悴,动作迟缓,眼中满是无奈和疲惫,有的手持铁锹,奋力铲着路上的杂物,汗水湿透了后背, 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在这片废墟之上,却无法驱散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凄凉 许多人们在官兵的呵斥声中,艰难地挥动着手中的工具,清理着被飓风撕裂的道路。 这些人个个面容憔悴,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的木偶,机械地重复着手中的动作,汗水沿着他们的额头滑落,湿透了破旧的衣衫,但他们却不敢有丝毫的停歇。 皮鞭的呼啸声不时在空气中响起,伴随着官兵们凶狠的呵斥,如同恶魔的低语,令人心寒。 而那些手持刀剑的官兵,他们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冷酷和残忍,他们的存在不是为了保护,而是为了压迫。 这些官兵对于那些被掩埋在废墟之下的微弱呼救声,却仿若未闻,无人理会。 “为何这些百姓不反?”小妙看着这一切,眉头紧锁,她的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 吕浩闻言,低声解释道:“周小姐,这些人大多都是欠了官府的‘羊羔息’,要么就是已经卖身为奴的驱口,这些人已经别无他法了。” 羊羔息,便是元廷自己颁布的一个政策,大致意为,百姓向官府借款,历经一年之后,本金与利息之总和是初始本金的两倍。 小妙娥眉一挑,浮现几分忧色,不悦地问道:“当初华家来这,没把他们买下?” 陈刚这时突然接过话,满脸无奈地解释,“华老爷当时派我来买过,但这是元廷的驱口而非人市的,巢县的达鲁花赤若不愿意,华家也无法强买强卖。” 第75章 三件要事 众人闻言,环看了周围那惨绝人寰的景象,个个面色铁青,心中皆涌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 这巢县官府就是把当地百姓都当成自己的驱口,不容他人染指。 而现在这些人被深埋于废墟之下,还遭元廷官府这般漠视,在这些官吏贵族看来,百姓的性命似乎比挡路的瓦砾都还要微不足道。 本就是巢县之人的吕浩,望着家乡如今这满目疮痍的惨状,顿时心如刀绞。 他脚步踉跄,仿若被抽去了浑身所有的力气,整个人摇摇欲坠。 幸得黄琳悦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搀扶住,才未让他摔倒在地。 吕浩嘴唇颤抖着,喃喃自语:“这,这怎会如此......” 魁梧高大的陈刚望着这副凄惨场景,亦是满面忧色,“这飓风如此恐怖肆虐,不知我们从江南买来的货物是否还安然无恙。” 华家船队此行的目标之一,便是是将江南运来的珍贵货物安全运回庐州城。 但如今见巢县已经这般模样,那运到在巢县之中的货物材料,恐怕也难逃此劫。 小妙眉头紧锁,她心中同样充满了愤慨。 她目光锐利,扫过那些漠视百姓的官兵,最终又落在了那些苟延残喘的百姓身上。 这般景象断然不可能出现在如今的庐州,但也正因为这里不是庐州,小妙纵有一剑斩杀这些狗官的本事,却也不能贸然行事。 “陈哥,你带全部人速速返回船上,将铁锹铁铲等工具取下,再搬些粮食下来。” 小妙美眸中怒火闪烁,但声音却平静而坚定,“我们不能袖手旁观,这巢县狗官不作为,他们不救,我们来救。” “小姐,那你呢?”陈刚闻言后有几分担忧,立刻反问道。 小妙淡淡回应道,“我在这四周走走,我想看看这巢县其他街坊是何状况。” 陈刚闻言后便不再多问,以小妙的本事,这巢县之中也无人能伤她。 他抱拳领命,之后便带着全部人快步转身离去,直奔回船上取铁器。 而留在这里的小妙则缓缓走入飓风过后的废墟,断壁残垣比比皆是,破碎的瓦片与折断的梁柱凌乱地散落一地。 这场狂风似乎还未平息,时不时便有大风卷起一阵阵沙尘泥水,吹得人难以睁眼。 小妙深一脚浅一脚走着,谨慎地避开那些尖锐之物,如今巢县除了大路,其他处处都是崎岖不平的废墟 小妙目光在废墟中仔细搜寻,试图在这些废墟之下寻找到一些尚有生机的幸存者。 小妙身形灵动,一边在那残垣断壁之中穿梭游走,一边在脑海中思索着前日师父所说的两件要事。 前日,小妙于洞中悠悠睡醒之后,师父便让小妙随着华家船队外出闯荡一趟,小妙听闻后开心不已。 而此番师父派自己出行,自然也给了自己两项重任。 第一,便是在这夏秋交际,狂风暴雨频发之时,让小妙携带着师父的鳞片去平息天灾,解救长江一带因灾难而受苦的百姓。 第二,则是寻觅几处水草丰美、适宜云梦草生长的肥沃田地,而这云梦草,正是制作云天下那独特烟草的必需之物。 其实师父还说了第三件事,但师父说这事全看缘分,倘若寻不到,也没有太大关系。 而这第三件事,则是让小妙去找找两个人,一个名叫刘基,一个名叫张中。 师父说这刘基乃是元廷官吏,为人刚正不阿,正因如此,他不被元廷官场中的奸佞之臣所喜。 同样,刘基见识到元廷的腐败无能与无药可救后,去年便毅然辞去了官职,准备奔赴南方归隐,当下或许就在长江集庆路一带。 而另外一个叫张中的人,则比较神秘,且与刘基亦师亦友。 据师父所言,他被世人称为“铁冠子”,本事了得,却颇有些张狂不羁,玩世不恭,且行踪飘忽不定,来无影去无踪。 师父最后说,自己若是能寻到他们,让他们二人闻一口云天下即可,其余的便不用再管。 小妙于废墟中沉吟思索了片刻,未过多时,她那轻盈的身姿便已然走至另一处街坊。 小妙抬眸望向这街坊内的景象,神色微微一怔。 只见远处一批身穿白衫的人手持锹铲,在废墟中奋力挖掘,而在他们不远处,已然立起了几个临时搭建而成的草棚小屋。 这些人尽皆身着的白衣,样式相同,看上去材质尚可,然而在这废墟的泥水污垢沾染之下,已显得颇为污浊不堪。 但他们全然未将此放在心上,尽皆在这废墟之中拼力救人。 有人使尽浑身力气搬动着巨大石块,有人小心翼翼地将伤者缓缓抬出,这些人甚至架起了锅灶,煮粥煮汤,分发给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 而在那草棚小屋之中,还有不少百姓躺在临时搭建的草席布床上。 草棚木屋中被救的百姓对这些白衣人满是感恩戴德,神情皆敬仰崇拜,口中念念有词。 小妙还见得一个容貌绝美的女子在难民群中穿行,为四周的百姓分发着药物食物,丝毫不嫌弃那些满是污秽的难民。 炊烟袅袅升起,在这一片废墟中,这烟火气竟显得如此珍贵,给了人们一丝温暖和希望。 小妙她站在一片瓦砾之上,眺望着远方那些忙碌的身影,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欣喜。 “难怪在附近寻觅许久都未见着难民,未曾想到已经有人伸出援手,看来这巢县也并非全是贪官污吏。”小妙轻声自语,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欣慰。 小妙在不远处观察了许久,见那些人并未受到恶人或者官兵的刁难,她便转身离开,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小妙返回原位后,不多时,便瞧见陈刚众人推着载满物资的木车,自远处缓缓走来。 陈刚见到小妙后,便示意众人停下,随后走到小妙面前询问道:“小姐,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小妙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那自然是救人。” 陈刚脸上显出颇为不解的神情,“小姐,这巢县虽然只是一个县,但我们不可能每一处都去挖开救人。” 此番派来的家仆虽然也有数十人,但是巢县乃是有近万人的大县,单单依靠华家这些人手,显然难以将那些掩埋在废墟下的百姓救出。 “当下这巢县之中已有其他人在施手救助百姓,而且我们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去搜救整个县。” 小妙莞尔一笑,朱唇轻启道:“当下分作三批人马,一批人马去四处仔细探寻,搜救伤者,一批人马负责生火架锅、筹备粮食,最后一批则需尽心尽力照料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 “另外,陈哥你分几个人去看看我们华家的货物是否还完好。” “是。”陈刚立刻回应道。 小妙将这清晰明了的指令有条不紊地缓缓说出,众人领命之后,便立刻行动起来。 而吕浩夫妻二人也同样加入到了其中,愿意为这次赈灾贡献出属于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将计划说罢,小妙以身作则,自己拿起铁铲,领着华家家仆们在废墟之中开始行动挖掘。 然而还未过多久,众人刚救出一两人,便见一队蒙古官兵朝着众人走来。 众人远远看去,发现这批人与之前渡口那队官员截然不同。 第76章 苛捐杂税 这伙蒙古官兵有十来人,与之前渡口那伙官兵不同,这伙官兵个个都骑着大马,身上轻甲毛衣光鲜亮丽,明显官位阶级要比方才那渡口官兵高上许多。 只见这些官兵仿若恶狼一般,迅猛地将华家众人紧紧围困,刹那间,四周便被一股紧张压抑的阴霾所笼罩。 见这伙蒙古官兵来者不善,众人顿时神情警惕起来,不由得握紧手中的铁锹铁铲,紧张地看着这些高人一等的蒙古官兵。 随后,一个精装威武的蒙古官兵轻声吆喝着骏马,缓缓踏步而来,那马蹄声在这死寂的氛围显得格外震耳。 走近一看,众人只见这蒙古官兵满脸横肉,一对三角眼凶芒毕露,腰间挂着弯刀,脸上写满了傲慢不屑。 “尔等是何人?没有官府允许,汉人不得持有大量铁器。”这蒙古官兵的姿态狂妄至极,仿佛在他眼中,这些马下汉民皆如同猪狗一般。 蒙古官兵横眉竖目,环看了华家众人一圈后,面上露出轻蔑的笑容,“本官见尔等刚到此地,且是初犯,交一百两银子,交本官既往不咎!” 这蒙古官兵嚣张至极,全然不顾华家众人是何身份,也不管他们所行之事是善是恶,一上来便是明目张胆地伸手要钱。 众人闻听此言,顿时怒气大盛,不少护卫都把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这蒙古官兵以种种巧立名目的杂税来勒索钱财,分明是将华家视作待宰的肥羊,任他摆布。 而在废墟中忙碌的小妙亦听闻此语,刹那间,她那俏丽面庞仿若覆盖了一层寒霜,美眸中寒意凛冽,心中杀意大起。 这蒙古官兵张嘴不谈文钱纸钞,径直就要银子,定然是刚才渡口那伙官兵通风报信,唆使这人再来狠狠勒索一笔。 虽说一两银子约莫等于一千文钱,可当今天下各处皆泛滥着假钱假钞,使得银子比文钱纸钞更为珍贵。 更何况这蒙古官兵一张口便是一百两之多。 陈刚闻此言语后,神色沉稳,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双手递向蒙古官兵。 “我们商队有庐州城官府发的特许文书,可以持有铁器,还请大人过目。”陈刚不卑不亢地回应着,他常年随着商队奔波,对蒙古官兵的吃拿卡要早已习以为常。 蒙古官兵扫了一眼陈刚递来的文书,随后直接将其丢弃于泥泞之中,这文书在他看来似乎和废纸一般。 这番举动让陈刚等人心中一震,他们未曾料到这蒙古官兵竟是如此目无法纪、肆意妄为。 那蒙古官兵斜睨着众人,脸上尽是傲慢猖狂之色,“庐州城是庐州城,巢县是巢县,你们这特许在本官这可用不了。” 陈刚见此情形,面色依旧沉静如水,不卑不亢地问道:“这不远处便有一伙白衣人也在救人,他们同样手持铁器,亦是汉民,但瞧上去并非富人官吏之流,难道他们也交了这一百两银子?” “那些白衣人乃是宗门教徒,有朝廷颁布的特许,自然可以。”蒙古官兵不屑地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你们这些低贱的商贾,又如何能和僧人道士相提并论?” 陈刚面色不变,但其拳头已经紧握,关节发出咯咯的响声,似乎忍无可忍,随时准备动手。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小妙从人群中走出,她步伐轻盈而迅捷,犹似一道绚丽迅疾的流霞,眨眼功夫便已来至陈刚身前。 陈刚见状,以为小妙就要大开杀戒之时,却见小妙抬手制止了陈刚的举动。 随后小妙蛾眉微蹙,玉手一抬,直接甩给了蒙古官兵一个沉甸甸的袋子,“这袋子里面有一百两银子,你拿了之后从哪来就滚回哪去。” 蒙古官兵接下银子后并未打开查看,只是微愣地望着突然现身的小妙。 他的目光在小妙那颇为大胆的衣裳上肆意扫视,颇有些吃惊,他还从未见过有女子身着这般衣裳。 随后他的目光开始在小妙身上游走,从小妙的脸庞滑到她那白皙的脖颈,掠过她那被紧身衣衫勾勒出的楚腰,又顺着那修长圆润的玉腿缓缓而下。 这蒙古官兵眼中满是轻浮玩味之意,那模样,仿佛小妙只是一件玩物一般。 “你是哪家女子?可有婚配?” 蒙古官兵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小妙,声音中带着一丝轻佻之意,“生得如此花容月貌,不如跟了本官,定能保你后半辈子尽享荣华富贵。” “你最好识趣一些,领了钱便快滚。”小妙俏脸含霜,美眸中寒意逼人,话语中的杀意毫不掩饰,“我们乃庐州华家,我舅舅与这庐州路的达鲁花赤皆有交情买卖。” “你们这些巢县官兵若是再来胡搅蛮缠,便是与我华家不死不休。” 蒙古官兵听了这话,脸色骤变,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女子竟有如此强硬的背景,这可不是他能得罪的。 “本官念及华家在庐州路附近素有善名,且一向行事端正,此次便不再深究,尔等往后好自为之。”那蒙古官兵看着小妙,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这般说道。 说罢,他只好自讨没趣地退走,带着手下灰溜溜地离开了。 待那伙蒙古官兵不再见丝毫踪影后,陈刚颇为好奇看向小妙,“小姐,我都以为你要拔剑了,没想到你就这么放走了那狗官。” “如果我把他们杀了,元廷或许会派更为狠毒阴险的狗官来此。”小妙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但今晚过后,这些蒙古官兵会落到一个比死都惨的地步,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说罢,小妙便转身继续指挥起众人赈灾,全然不将方才之事挂在心头。 在小妙的心中,救人才是重中之重,那一百两白银与人命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华家众人领命之后,皆神情肃穆,迅速行动起来。 有的摩拳擦掌,干劲十足,有的目光急切,步伐匆匆,有的神色凝重,一心只想尽快帮助受灾之人。 然而,就连心思缜密的小妙也未曾留意到,巢县四周竟有缕缕雾气在悄然弥漫。 第77章 军营诡事 时间很快就过了黄昏,傍晚之中,满天雾霾如同一张灰色面纱,笼罩着巢县四周。 在巢县蒙古军营附近,那雾霭仿佛有生命一般,丝丝缕缕地往营房的缝隙内钻,像是要将一切都吞噬在这无尽灰暗之中。 此时,在一个颇为宽敞的营房内,三个蒙古士兵正围坐屋内饮酒作乐。 而其中两人,正是今日刁难小妙的蒙古官兵,他们皆身负十夫长军衔,在这巢县军营之中,地位也算不低 “巴根那,你早知这巢县如此富裕,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害我在北方荒地白白浪费几年时间。” 渡口那个蒙古官兵一边大嚼着一块油腻羊肉,一边满嘴油光地说着,“这巢县就算遭逢了飓风天灾,都能从这些过往商贾身上大肆搜刮,可比北方那些穷乡僻壤好多了。” 说罢,他那大手在油腻的下巴上抹了一把,眼睛里满是贪婪之色。 而那个被叫做巴根那的,正是今日骑马对华家索要钱财的蒙古官兵。 巴根那猛灌下一大口酒,皮笑肉不笑地应道:“那是,这些汉儿商人胆小如鼠,只要咱们稍微露出点凶相,他们就乖乖地把钱财妻妾尽数奉上。” 巴根那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什么,脸上露出猖狂笑容,““阿木尔,今日那华家从你渡口下船的时候,你可曾留意到那个女子?” “自然是瞧见了,她那身衣裳穿得极为放浪,那一双玉腿晃得我眼花缭乱。”被称作阿木尔的正是渡口的蒙古官兵,他闻言后也嘿嘿笑了起来,小眼里满是欲望。 “你是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势没有?那短裤再加上那走姿,就像一只勾人的小狐狸。”巴根那眯着眼,脸上浮现出猥琐的表情。 “我看这女不比白莲那女的差,定是个风骚迷人的尤物,要是能够将她们都弄到手,纵情享乐一番,那可真是人生美事一桩。” 巴根那言罢,三人皆发出一阵张狂的大笑,那笑声在营帐之中回荡不休,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肮脏气息。 屋内充斥着酒肉的浓烈香气,三人的面庞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透着酒后的红晕,那红晕却并非正常的血色,反倒恰似涂抹了一层劣质的红漆,隐隐透着一股诡异的色泽。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锣鼓声,那沉闷的声响在这寂静傍晚中显得格外突兀。 这是军舍即将宵禁的信号。 房内三人却丝毫不把这当一回事,阿木尔闻声后对着一旁专门伺候他们的小兵喊道:“去,把这桌上的剩菜收拾干净了。” 那小兵身形瘦小,听到命令后赶忙点头,他的头点得像拨浪鼓一样,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开始收拾。 此时,巴根突然感觉肚子有些不适,与三人说了一句,便起身准备出去上茅房。 “那你速速归来分财,莫要等会儿说我们私吞了你的银子。” 阿木尔见状,阴阳怪气地调侃道。 他们三人相互勾结,凭借各自的关系在巢县中胡作非为,且每过数日,他们便会瓜分一次赃物。 巴根那随口应了一句,而后便急匆匆地跑出了房间,朝着营区的一个偏僻角落奔去。 过道两旁的火把死寂黑夜中摇曳不定,光影在墙壁上晃悠,仿若无数鬼魅的人影在狂舞。 火焰燃烧间时不时发出 “噼啪” 的声响,宛如有着什么邪祟之物在痛苦地挣扎嘶嚎。 过了片刻,待巴根那从茅房出来之时,却瞧见一个自己的下属士兵呆傻地站立在营舍过道上,不知究竟在搞些什么名堂。 巴根那见状,眉头紧皱,怒声厉喝道:“这般深夜,你在此作甚?怎敢从军舍中擅出?” 巴根那朝着那小兵步步逼近,走近之后惊觉这小兵仿若被抽离了灵魂一般,眼神空洞无神,直直地凝视着前方。 这小兵的身躯僵直地挺立着,双手垂于两侧,手指微微弯曲,形如鸡爪般扭曲。 喝醉后的巴根那没有注意到,这小兵眼珠之中好似蒙上一层灰白色的诡异雾霭,让这人看上去没有半分生气。 巴根那走上前去推了推他,那小兵这才好似陡然惊醒,紧接着脸上强挤出一个颇为怪异的笑容,嘴角僵硬地高高上扬,仿佛被两根无形的丝线狠狠拉扯着,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 他声音干涩沙哑地回应道:“大人,无事,仅是今日白天太过疲累。” 言罢,他便转身朝着军舍缓缓走去,渐行渐远。 巴根那见他确无大碍,喝醉后便也未再多想,转身迈开大步朝着方才喝酒的房间走去。 但,巴根那若此时转身,便能见到小兵走远后的走姿。 那小兵身躯摇摆不定,双腿迈动的节奏极不协调,手臂也不自然地晃动着,就像刚学会用手脚走路一般。 ...... 不多时,巴根那就回到了木屋,巴根那推开房门后,一股异样之感瞬间扑面而来。 那感觉就像一股冷冽寒风,瞬间穿透巴根那的身体,令巴根那瞬间浑身汗毛倒竖,脊背发凉。 巴根那环看了屋内一圈,发现此时屋内氛围十分不自然。 阿木尔和另一个人正襟危坐地坐在桌旁,脸上挂着满面的笑容,可那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极为诡异。 他们笑的似乎极为开心,直勾勾地盯着巴根那,眼珠像是死鱼的眼睛一样,没有任何情感,让人一阵恐惧。 而刚才收拾东西的小兵如同雕塑般伫立在阿木尔身后,一动不动,仿若木头人一般。 这小兵同样面带微笑,身体微微前倾,双手紧紧地贴在大腿两侧,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命令。 此时房间内那杂乱的餐桌已经被收拾得一干二净,唯有中间放置着一个被黑布严严实实遮挡着的东西。 巴根那见状,心中颇为不解,皱着眉头问道:“此举何意?” “今晚来了好东西,刚才想起来,不过我们二人已然吃完了,此刻轮到你享用了。”阿木尔僵硬无比地开口,那声音就像两块铁石碰撞在一起。 他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被硬生生挤出来的,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然而,喝得醉醺醺的巴根那并未在意这些异样,只当是二人酒醉后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罢了。 阿木尔说完,那小兵便走上前,缓缓地掀开了黑布。只见黑布下是个铁盘,而铁盘上放着的,竟然是一块块白银。 巴根那先是微微一愣,随后放声大笑起来,心中只以为这两人是要贿赂自己,便豪爽地说道:“你们有何事要我操办就尽管直言,我们是何等关系,哪需要如此拐弯抹角,遮遮掩掩。” 然而,阿木尔和另外两人宛如被操纵的木偶一般,动作整齐划一地摇了摇头。 他们摇头动作如同朽木般僵硬,就好似脖子上被安装了生锈的齿轮一般,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随后,他们三人竟然异口同声地说道:“该你吃下去了。” 巴根那闻言后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这白银虽然宝贵,但怎么也不是人能吃下去的东西。 他看着三人,顿时觉得屋内气氛有些紧张,不解说道:“你们究竟是何意?倘若真是求我办事,那就痛痛快快地直说,无需搞这些莫名其妙的名堂。” 此时,房间内的其他三人再次异口同声地说:“真君让你把银子吃下去。” 声音在死一般寂静的房间里不断回荡,每个字都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颤音,仿佛是厉鬼喊出的催命之音。 在这般诡异景象之下,巴根那的醉意都被吓醒了大半,他惊恐地环看着这举止怪异的三人。 而三人许久都没有再言语,就这般静静地僵持着,好似在逼迫巴根那乖乖妥协一般。 “你们究竟在耍什么酒疯?居然胆敢威胁起本官来?你们可晓得巢县的达鲁花赤与我是何关系?” 巴根那勃然大怒,觉得这三人是在威逼胁迫自己,当即 “噌” 的一声霍然站起,怒目圆睁,狠狠握紧了拳头。 眼看就要对着三人动手,恰在巴根那刚站起身的瞬间,他眼睛的余光透过那扇窗户,惊见屋外竟站着几个如鬼魅的身影。 随后巴根那强自镇定,缓缓转过头,想看得更清楚些。 只见那窗外身影一动不动,却似有阵阵阴寒之气扑面而来,那一双双眼睛却闪烁着诡异幽光,直勾勾地盯着屋内。 巴根那只觉一股寒意自脚底直冲脑门,随后借着屋内还算明亮的烛火,巴根那总算看清了窗外那些“人”的模样。 巴根那顿时认出了几个人,这些正是巢县军营中的官兵。 但此时他们的嘴角咧得极大,几乎要延展至耳根处,那笑容恰似被人硬生生刻划在脸上一般,扭曲得不成人形,诡异至极,令人胆寒。 第78章 大人,真君请你把银子吃下去 “阿木尔!莫非你们欲行造反之事?” 在这死寂的夜晚内,巴根那渐渐失去了镇定,声音颤抖着,几乎要撕裂这压抑的宁静。 此等惊世骇俗之言语一出,屋内三人依旧面带诡笑盯着他,那笑容愈发阴森可怖,嘴角越咧越高,仿佛要撕裂到耳根。 屋内的三人,原本皆是与他相熟的同僚,此刻却像是换了一副面孔。 三人的脸庞因为过度的拉伸而开始扭曲,鲜血从撕裂的皮肉中流淌下来,那血不是正常的红色,而是一种暗红色,像是凝固了很久的血块重新被化开一样。 “大人,真君请你把银子吃下去。”他们的声音像是从深渊中传来,空洞而冰冷,再次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 他们脸上肌肉不停地抽搐着,可他们却仿佛没有知觉一般。 巴根那的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恐惧,他只是出去一小会,自己这些同僚们却仿佛被恶鬼附身一般。 什么东西令他们变成这般模样的? 巴根那来不及思索,他快步走到自己的床前,手颤抖着伸向了挂在床头的刀柄。 然而,当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刀柄时,他惊恐地发现,今日从那红衣女子那里拿来的白银,竟然变成了一张张银色却宛如羊皮般的活物。 它们如同没有骨头一般,身体的各个部分毫无规律地扭动、蜷缩、伸展,以一种极度怪异且不自然的姿态蠕动着。 这些银皮在烛光下闪烁着诡异光芒,它们朝着巴根那缓缓靠近,仿佛有生命一般。 更让巴根那心惊胆战的是,这些银色羊皮上隐隐浮现出一张张人脸,只看得清嘴角上扬的嘴唇,形成一个个诡异的笑容。 “大人,真君请你把我们吃下去。” 巴根那的手像是被毒蛇咬中一般猛地缩回,他的心脏狂跳,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脸色苍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恐惧。 见拔刀无望,巴根那旋即便朝门外狂奔而去,这屋内是万万不能待的。 他一把拉开门,只见门外堵着一排排官兵。 这些官兵个个面带诡异的笑容,那笑容仿佛是用血染的墨水画上去的,僵硬而扭曲,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巴根那。 每个人都像被蜡封住了一样,空洞而无神,没有任何生气,只有那咧开的嘴角和冰冷的眼神,透露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死寂。 巴根那怒不可遏,抬脚愤然踢去,妄图将这些堵门的官兵踹开。 然而,他却感觉自己这一脚踹到了钢板上,那些小兵竟纹丝未动,依旧保持着那空洞的笑容。 他的脚瞬间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就像踢到了坚不可摧的巨石,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脚趾骨发出的断裂声。 随后,只听屋内三人再次开口,“大人,真君是为了你好,所以才请你把银子吃下去。” 巴根那听到这话,比之前都更为惊悚恐惧,满脸的难以置信。 只因屋内三“人”现在的声音,竟然变得与自己同僚的声音一模一样了,不再有丝毫刺耳聒噪。 巴根那缓缓转头看去,只见那刚才一脸狰狞的三人,此时却是一脸温和地看着自己,脸上不见丝毫血迹。 他们似乎和自己熟悉的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巴根那再度朝着门外看去,只见那些笑容诡异的官兵也渐渐恢复了平常的神色,那嘴角被撕开的血肉在以惊人的速度愈合。 不多时,他们就与之前见过的人毫无分别,除了目光略显呆滞之外,再也瞧不出丝毫诡异蹊跷之处。 巴根那看着这些越来越正常的官兵,浑身冷汗直流,心中的恐惧膨胀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现在巴根那明白了一件事,这鬼怪附身于人,并非是让人化作鬼怪,而是为了让自己越来越像人。 这细思恐极的念头一出,瞬间令巴根那更为毛骨悚然。 见逃生无望,巴根那的神智已然有些癫狂,他像一只受伤野兽,疯狂地挥舞着手臂,将四周的酒杯、酒壶等东西纷纷扫落在地。 各种东西落地时发出清脆破碎声,在这诡异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 就在这时,桌上那几块银子也突然扭动,仿佛每一块银子都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它们相互缠绕、蠕动着,发出一种细微的嘶嘶声。 桌上的几个银子最后缓缓变成一张银色一样的皮。 巴根那见状紧缩在墙角,一动都不敢动,而屋内三人见巴根那死活不肯吃下银子,便起身快步朝着他走来。 三人的走路姿势十分自然,却又颇为怪异,就像是提线木偶,虽然同样是用双脚行走,但能一眼看出不对劲。 巴根那见状脸色更显苍白,知晓只能拼死一搏,随后立刻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杯碗碎片,直接朝着离自己最近的阿木尔身上刺去。 巴根那终究是个蒙古骑兵,杀过人见过血,手段凌厉朝着阿木尔的要害而去。 但当那碎片扎入阿木尔的脖颈时,却没有预期中的血花四溅。 随后巴根那惊恐地看见,阿木尔的脖颈上覆盖着一层银色人皮,那皮散发着幽冷的光芒,仿佛是某种未知生物的外皮。 而自己的攻击,仅仅在那银色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白痕,仿佛连表皮都未能划破。 巴根那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终于意识到,这该死的银子才是罪魁祸首! 这些银子竟然化作了一张张诡异的皮依附在人身上,把这些分了钱的同僚都变成了不人不鬼的存在。 但现在明白也无济于事,巴根那在三“人”面前如同玩具一般,巴根那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直接打断了手脚。 随后两人死死按住巴根那,他们的手就像铁钳一样,紧紧地掐住巴根那的手臂和肩膀,巴根那能感觉到自己骨头都快要被捏碎了。 只见那个小兵拿着扭动的银子,缓缓地朝着巴根那的嘴靠近。 小兵面带微笑,仿佛是为了巴根那好一般,和蔼关切地说道:“大人,真君请你把银子吃下去。” 小兵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巴根那,眼神之中透露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崇拜与执着。 巴根那拼命地挣扎着,可是他再怎么用力,也无法挣脱这三个非人之物。 只见那小兵手持着不断蠕动的银子凑近巴根那的嘴边,那银子上散发着一股浓烈刺鼻的异味,难闻至极。 巴根那眼中满是绝望之色,拼死也不肯张开嘴巴,随后那小兵手掌猛地一用力,直接撕开了巴根那的下巴,强行将银子塞进了他的嘴里 巴根那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咆哮,那咆哮声在房间内久久回荡,好似一只濒死野兽最后的凄厉怒吼。 在这个死寂的夜晚,巢县的整个蒙古军营都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了代价。 ...... 一夜很快过去,只见东方渐白,巢湖之上烟波浩渺。 平息之后的巢湖如同一块不规整的蓝宝石,在晨光照耀下闪烁着舒心宜人的光芒。 如此清幽宁静的清晨,在华家商船甲板上,小妙舞剑的身姿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小妙依旧是昨日那身鲜艳夺目的红衣劲装,身姿矫健,傲人的身段展露无疑,英气十足。 小妙眼神专注而坚定,此时她正在教导黄琳悦剑舞,所以小妙必须保证自己每一个剑招都准确无误,使的自己每一次转身挥剑都带着风声。 而黄琳悦也在一旁学习,眼神紧紧跟随小妙的动作,对任何一个动作都极为上心。 黄琳悦的剑舞才刚学不过一日,却已经有了几分神似,让小妙都颇为惊叹。 两人舞了一会后,陈刚便从不远处缓缓走来,他步伐沉稳,但眼神中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疑惑。 “陈哥,怎么了?这么早就来寻我?”小妙停下手中动作,嘴角上扬,浮现出一抹明艳动人的笑意, 陈刚思索了一番昨日的事情,心中愈发困惑不解,“小姐,据我所知夫人和华老爷从来没给过你这么多钱,那小姐,你昨天甩出去的银子是从何而来?” “那些银子便是师父对待恶人的雷霆手段,其实我也不知那些人拿了银子究竟会如何。” 小妙抿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神色得意,“但据师父所言,那些恶人如此喜爱钱财,那便让他们变成钱财。” “这银子看似普通,实则玄机暗藏,可引恶人入局,让他们自食恶果。” 陈刚望着自家小姐那狡猾俏皮的笑容,心中便已大致明了,那些蒙古官兵将会落得何种凄惨下场。 第79章 陈刚 陈刚与小妙在船上又交谈了好一阵子,陈刚将昨日各类物资材料的明细逐一向小妙道出。 然而话尚未说到一半,便被小妙出声打断。 “陈哥,你无需与我言说这些,我一介弱女子,可理不清这其中的头绪。” 小妙盈盈一笑,朱唇轻启,“你还是与我讲讲我们那批货物的情况吧。” “小姐还是弱女子嘛......” 陈刚小声嘟囔了一句,随后察觉到小妙那明亮双眸与自己对上,顿时浑身一震,赶忙转移话题,“小姐,我们那批自江南送来的货物遭了飓风,被刮得七零八落,已然丢失七成之多。” “而剩下三成里完好无损的也寥寥无几,另外,在下推测这批货物在灾前就被那些官兵私吞了不少。” 小妙看了一眼巢县之中忙碌的人们,淡淡一笑,“无妨,等这场天灾过后,我们也需前往集庆路一趟,届时再购置便是。” “我们在这莫要耽搁太久,师父此前说集庆路那边的天灾更甚,我们还需尽快赶往。” “是,小姐。” 陈刚拱手抱拳,恭敬领命。 小妙与陈刚交谈结束之后,陈刚便下船而去,而小妙则继续留在甲板之上,悉心教导黄琳悦剑舞。 小妙目光转向黄琳悦,此时黄琳悦正专心致志地学习着剑舞,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黄夫人,这剑舞的关键,在于心诚。”小妙声音中带着一丝教导的意味。 说罢,小妙便轻轻扬起手中的长剑,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 而陈刚下船后则直接走向华家在巢县的营地,继续指挥着一众家仆继续施行赈灾。 陈刚身材魁梧高大,他走在废墟之中,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峰,他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心中却被忧愁填满。 他一边忙碌着巢县之中的赈灾行动,一边思索着应对之策。 陈刚思虑着小妙昨日与自己所说之事,据小妙所言,明日便会有一场极为恐怖的“龙取水”降临巢县。 这场龙取水会把整个巢县搅得天翻地覆,到那时,巢县之中能存活下来的百姓恐怕寥寥无几。 华家人如今的首要目标,便是竭尽全力拯救百姓,能救多少便救多少,而后将这些人妥善安置到船上。 至于龙取水之事,自然有小妙和真君解决。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急切的呼喊声,这是华家之人在求助。 陈刚闻声而去,只见一处残垣断壁之下,几个华家家仆正费力地试图抬起一根巨大的木梁,其下是一位被压得无法动弹的孩子。 陈刚大步流星赶过去,双臂运力,浑身肌肉紧绷如铁,大喝一声,竟独自将那沉重木梁硬生生抬起。 随后家仆们趁机迅速将那孩子救出,见那孩子还有气息,众人便连忙将其抱到船上 待四周人散去后,陈刚才缓缓放下木梁,大气都不喘一口,极为轻松的模样。 四周家仆们望着陈刚,眼中满是敬仰之色,一位家仆忍不住说道:“陈爷,您真是神力非凡,我等对您佩服得五体投地!” 陈刚这般力量绝非常人的所拥有的啊,必定是有真君赐福! “我不过是侥幸得了真君赐福,理所应当出力救人。”陈刚爽朗一笑,“莫要多说了,当下救人要紧。” 他的话语未落,便又有家仆匆匆来报,指向一处方向焦急地说道:“陈爷,那巨石下传来求救声,似乎有人被压在下面。” 陈刚随着家仆走到他所指的地方,陈刚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那块巨石。 那块巨石下,传来了急切的求救呐喊声,声音中带着颤抖,却在这生死关头显得格外洪亮。 随后陈刚让周围人散开,只见他拳头紧握,青筋暴起,如同盘龙缠绕,随后迈开大步,如猛虎下山般冲向那块巨石。 此刻,陈刚全身力量在汇聚于拳尖,轰向石块。 “轰!”一声巨响,如同天雷炸响,那块巨石在陈刚的铁拳下瞬间化为齑粉,石屑四溅,尘土飞扬。 待到尘埃落定后,露出了被压在巨石下的一对父子,所幸有一木柜挡住了巨石,才使得二人并无大碍。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无助,但在看到陈刚的那一刻,他们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光芒。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那老人紧紧抱着儿子,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声音颤抖而沙哑。 陈刚见二人无碍,面露欣喜之色,微微点头,“你们把这对父子送到船上,那里安全,好生照料。” 父子俩连连点头,随后在华家家仆的搀扶带领下,朝着大船匆匆走去。 陈刚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随后看着自己毫发无伤的拳头,心头不禁泛起一阵惊叹。 哪怕已经过去了三月,陈刚都觉得如同做梦一般,他都未曾想到那日见过真君后,自己身体会发生如此恐怖的变化。 就在这时,又一个一家仆神色匆匆地赶来对陈刚说道:“陈管事,有一伙道士说要见我们华家管事的。” “道士?何方何派的道士?”陈刚闻言,看着气喘吁吁的家仆,挑眉问道。 “他们只是自称是道教清微派之人,说希望能与华家交好一番,得到华家帮助,其余的便没有再讲了。” 陈刚微微皱眉,沉思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带我去见见他们吧。” 随着家仆引领,陈刚来到华家另一处临时搭建的营地,这是一处较为宽敞的空地。 在华家的草棚下,一群身着白衣,道士打扮的人静静地站立着,他们的气质与周围的喧嚣忙碌的人截然不同。 在这群道士之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位白衣女子。 她端坐在一张简单木椅上,身姿优雅,肌肤白皙如雪,眉眼间透着一股空灵气质,如同一朵雪山白莲,清冷而高洁。 而在她身后,站着两个身强力壮的武夫,他们身材高大,身带佩剑,犹如铁塔般耸立着。 两位武夫眼神锐利冷峻,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华家家仆,显然是白衣女子的护卫。 不多时,两位武夫便见到比自己都高出一个头,如同小山般的壮汉缓缓走来,刹那间便心生警惕,手直接放到腰后剑上。 “在下华家漕运管事,陈刚,不知清微派诸位大师来此,有何指教?”陈刚目光在白衣女子身上停留了片刻,环视一圈后缓缓开口。 两名护卫见状心中大惊,这华家管事都如此魁梧?那护卫又是何等模样? 白衣女子闻得此言,亦是微微一愣,而后缓缓站起身来,对着陈刚行了一礼,脸上绽放出一抹温柔笑容,恰似春风拂过杨柳,轻柔而迷人。 “见过陈管事,小女子楚妍,乃是道教清微派弟子,身后两位皆是我师弟。”她声音清脆悦耳,犹如黄莺出谷,但话语之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谄媚。 “此番前来江北,是为携教中后辈拜见龙霄真君,岂料在这巢县遭逢飓风,小女子心生怜悯,遂留于此地略施援手。”楚妍不复先前清冷之态,她莲步款款,与陈刚愈发靠近。 楚妍美目流盼,柔情万种地看着陈刚,“但小女子心有余而力不足,今日听闻华家至此,便渴盼能得华家相助,也好与当今声名赫赫的华家结下一段善缘。” 陈刚对这白衣女子的妩媚之态视若无睹,这女子纵使万种风情,在他眼中也不及自家夫人小姐半分。 白衣女子这般姿态,反而使得陈刚对这批人心生警惕,但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以笑脸相迎。 陈刚笑道:“来者皆是客,能与清微派如此名门结善缘自是好事,但不知清微派的诸位是有何打算?” 他自幼随商队走南闯北,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历经风雨,自然不会轻易相信眼前这位女子的一面之词。 这楚妍是不是这女子的真名都不好说。 第80章 百姓 “小女子希望华家能慷慨解囊,帮扶巢县百姓。” “如今巢县百姓深陷困苦,民生凋敝,急需华家这般大族施予援手。”楚妍微微一笑,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楚妍移步至陈刚身前,越发接近陈刚,随后微微欠身,“若巢县能得到华家鼎力相助,必定能过此劫难,小女子定会感恩戴德,回教之后,让教中日夜为华家祈福,传颂华家善名。” “此事需从长计议,并非我一个管事所能决定的,还需我派人回去禀告,让老爷定夺。” 陈刚闻此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思量,这楚妍口口声声说赈灾,说到底不过是求财罢了,而且赈灾所需之财数额必定不菲。 如今细想一番,这清微派未必似这楚妍所言那般单纯,恐怕另有所求。 “虽说如此,但诸位在此赈灾若有需求,我华家也能力所能及地给予些帮助。”陈刚言道。 陈刚决定先观察这帮人几日,再作进一步的筹谋。 “好,那便依陈大人所言,我们就先从救灾开始吧。” 楚妍说罢,脸上笑容愈发妩媚,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如此一来,自己计划的第一步便算是成功了。 就在二人交谈之时,吕浩匆匆赶来,直奔陈刚走来,正当他准备禀报情况时,吕浩不经意地扫了楚妍一眼。 随后吕浩整个人微微一惊,面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最后满面都是怨毒憎恨之意。 “你这丧尽天良的妖女居然还在巢县之中?!” 吕浩怒指着楚妍,满腔怒火地咆哮着,“陈兄,就是这个妖女几日前将我夫妻二人献祭在巢湖中!” “陈兄你千万别被这妖女蒙骗了,这女人他们的完全就是个疯子!那天把我打断腿时,这女子眼都不眨一下!” 吕浩咬牙切齿地看着楚妍,一副要动手的模样,破口大骂道:“那日我夫妻二人得王爷眷顾保下一命,今日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得弥勒佛眷顾!” 吕浩的话如同惊雷落地,让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骚动。 陈刚眉头紧锁,目光如刀,冷冷扫过楚妍,若是楚妍真与白莲教有关,那她今日便无法离开此地了。 而楚妍见自己被戳穿了身份后,依旧不动声色,保持着优雅与从容。 然而,楚妍身后的武夫却按捺不住,怒目圆瞪地,突然拔出腰间长剑,剑光如同一道闪电,朝着吕浩的咽喉刺去。 那剑快如闪电,须臾之间剑尖就已抵至吕浩的脖颈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大手挡在了吕浩面前,猛然抓住那剑锋。 只见那剑尖距离吕浩的脖颈仅有毫厘之差,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武夫见状大惊,目光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抬头望去,只见陈刚如同一座高山般站在吕浩身前,他手臂上青筋暴起,那利剑在他手中犹如玩具般。 随着陈刚轻轻一拧,那利剑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之声,一瞬间剑身便碎裂成无数片,如同雪花般,洒落一地。 还未等武夫有所反应,陈刚便猛然一脚踹出,直接将那武夫踢飞,那武夫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落在了人群之中,激起了一片惊呼和混乱。 最后武夫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最终卧地不起,生死未卜。 周围的人群目睹了这一幕,无不大惊失色,脸上写满了惊骇。 楚妍原本淡然的神色瞬间凝固,她那清冷妩媚的脸庞上满是震惊。 她美眸中闪过一丝惊愕,显然没有预料到,陈刚一个管事竟然有如此惊人的实力。 “阁下这护卫也太过放肆了吧?”陈刚轻轻甩去了手上的残渣碎屑,冰冷目光让楚妍与她周身之人浑身一颤,“不过口舌之争便要拔剑杀人,清微派弟子都是如此处世为人的?” 陈刚眼中再无半分善意,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厌恶和警惕,方才若不是自己及时出手,吕浩便已经命丧当场了。 周围的华家子弟见状,亦是满心戒备,现在看来这楚妍绝非什么清微派弟子,如此心狠手辣,必是邪魔外道之流。 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楚妍身后一个百姓焦急地站了出来,慌忙解释道着,“各位大人,这其中肯定有误会,大家都在为百姓做事,何必如此呢?” 但此话对吕浩丝毫不起作用,他依然满脸憎恶地看着楚妍,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段。 “陈兄!我吕浩虽是一介船夫,但绝不会认错人。”吕浩死死盯着楚妍,对陈刚说道:“那日就是这个妖女,将我夫妻二人献祭于湖中,说要献给龙霄王爷。” 吕浩那愤怒怨恨的模样,却只是换来楚妍轻蔑一笑,她眼中满是不屑,仿佛在瞧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楚妍自始至终都没有正视吕浩一眼,依旧淡淡说道,“阁下既然能活命,不正是因为那日我把你们夫妻献祭出去了吗?而且把你们二人献祭出去后,既遇到了真君手下的华家,也让这飓风平息了,你们这不也是在行好事吗?” “一场献祭,便能让阁下遇到如此洪福,阁下难道还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楚妍说罢,神色依旧冷漠至极,那精致面容上不见丝毫情绪,反倒透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傲慢,好似生人祭祀乃是理所应当。 仿佛这世间的伦理道德在她眼中皆是虚妄,她所行一切皆为正道。 陈刚见楚妍承认之后还说出如此歪理诡辩,心中的怒火愈发炽烈,而吕浩更是气得浑身颤抖,几欲冲上前去与楚妍拼命。 就在二人准备对楚妍动手之时,却不料楚妍突然吹了一声口哨,刹那间一道刺耳之声划破寂静。 陈刚一听,便知这楚妍还有后手,随即心中一凛,警惕地扫视四周。 随后众人赫然发现,此时华家营地的四面八方都出现许多普通百姓,一眼扫去,足有数百之数。 这些人中当中,男女老少皆有,他们穿着皆是普通百姓的粗布衣裳,身上沾满了泥水和草灰,显然是在华家周围等待了许久。 这些百姓手中或持木棍,或握铁器,脸上表情各异,但无一例外都带着一种狂热的崇拜。 随着这些百姓缓缓逼近,华家营地宛如被一层又一层的人墙包围,把华家营地包个水泄不通。 只见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楚妍一人身上,仿佛楚妍是他们唯一的信仰,唯一的救赎,是能将他们从苦难中拯救出来的神明。 陈刚看清这些百姓后微微一怔,警惕又疑惑地环看四周。 而吕浩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他紧握双拳,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他显然认得这其中一些人。 此时局势让华家众人都涌起一股强烈不安,为何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百姓围困华家营地? 第81章 求个太平 就在这时,楚妍突然发出一阵轻笑,笑声中带着几分得意与张狂,似乎一点也不在乎陈刚吕浩会杀自己。 楚妍微微扬起下巴,得意洋洋地娇笑道:“陈大人,您可瞧仔细了?我白莲教传承悠悠数百载,信徒之多犹如野草一般,数不胜数。” “我教势力之大,岂是区区一个稍有些钱财的地方家族所能抗衡比拟的。”楚妍双手抱在胸前,坐在木椅上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脸上满是自负之色。 “小女子今日告知于您也无妨,整个巢县一万多百姓,便有两千多白莲信徒,即便历经这飓风浩劫,如今巢县仍存一千多信众门徒。” 楚妍话语中透着威胁之意,方才还清冷的容颜此刻却显得有些狰狞。 “倘若陈大人您今日胆敢对我动手,那这些百姓定会将此事传扬至四海八方,届时,天下白莲教徒皆会将您华家视作仇敌,与你们华家纠缠到底。” 陈刚听罢没有说话,眉头紧锁如川,再次环看了那些百姓一眼。 其中有的还是孩子,可能还未满十岁,稚嫩的小脸上却满是倔强之色,一双双眼睛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崇拜,而有的已经白发苍苍,佝偻着身躯,形如枯木,却依旧紧紧握着武器,丝毫不介意为楚妍捐躯赴死。 他们死死地盯着陈刚等人,目光中燃烧着盲目痴狂的崇拜之火,而这便是他们眼中唯一的光芒。 陈刚脑海中一阵思量,他深知若是与这些百姓冲突起来,必定会造成极大伤亡,而且也会让华家在陷入极其不利的境地。 他也不希望小姐对着一群平民百姓挥剑。 陈刚沉默着思虑了好一阵后,最终还是强压下心中怒火。 随后陈刚对白衣女子冷冷说道:“我不会对你动手,现在你立刻带着你的人,滚出华家营地。” 见陈刚服软,楚妍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轻蔑至极的冷笑,“陈大人,你当真要为个船夫贱民而与我白莲教为敌?这船夫身无分文,又无本事,能为你们带来什么好处?” 随后楚妍轻挥衣袖,衣袂飘飘,再度莲步轻移至陈刚面前,“你们所宣扬的龙霄道宫,也不过是徒有其表的一张外皮罢了,说到底您华家只是一介商贾之家,如今这世道,何种买卖最为划算,想必不用小女子来点醒你吧?” “我们两派若能合作,这江北行省也不过弹指之间,到时起兵反元,北入大都,南下江浙,称霸一方也未尝不可。” 楚妍看着身材高大的陈刚,柳眉微挑,抚摸着陈刚壮硕的手臂,满是妩媚之色。 陈刚闻言后,顿时捂嘴轻笑,许久都未回话,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陈刚这番模样让楚妍和那些白莲信徒尽皆一愣,不知陈刚这出的是什么招。 “你这妖女,一定没去过庐州城。”陈刚抹去眼角的泪花,随后一脸正色地说道,“你若去过,便不可能说出此等言语,因为你踏入庐州城的瞬间,便会被真君的天雷劈成飞灰齑粉。” “华家确实只是个商贾之家,而我陈刚从前也只是个跑腿行路的家仆脚夫,我们不算什么良善之人,也从来没有什么伟大志向。” 陈刚平静地述说,看着四周的白莲信徒淡淡道,“但今日不同往日,我们见过一尊神,一尊通天彻地的真龙,一尊愿为天下众生求个太平的真龙。” 楚妍闻言有些出神,她未曾想到陈刚也迷信神佛,随后笑道:“之前我以为陈大人只是华家请来的管事护卫,没有想到陈大人也颇为虔诚啊,对神佛之事如此深信,那何不......” “我们与你们不同,我们华家不可能和你们为伍的,你们这些宵小,心中从未敬畏过神。” 陈刚摆了摆手,打断了楚妍的话,“这漫天神佛要是真如你们所说,慈悲为怀,普渡众生,那祂们为何袖手旁观,看着你们这些恶徒借他们的名号祸乱人间,残害百姓?” 此问一出,除了华家人与楚妍,其他人尽皆陷入了沉默深思,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顿时寂静无声。 楚妍自知难以应答此问,只能怒目圆睁,狠狠地瞪着陈刚,“一派胡言!弥勒佛祖的神通岂是你所能想象到?我教信徒死后皆可往生极乐,何须你们这些凡人来验明真假?” “其实答案再简单不过,你们胡作非为,只因你们心中神佛乃是虚妄。”陈刚俯视着比自己矮上许多的楚妍,目光如炬,仿若能穿透人心。 “这天下有太多人自封为神佛,高坐庙堂,使得这世道黑白颠倒,善恶难辨。” “但真君却是真的。” “真君虽是一尊真龙,却心怀世人,祂愿为众生开辟一条通往万世太平的道路。”陈刚凝视着楚妍,沉声道,“为真君宏愿,我们华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们华家虽在开宗立派,但与你们不是一路人,而你,也很快就会见识到,什么叫举头三尺必有神明。” “难不成为个整日睡船上的船夫讨公道,你们的龙霄真君就会对我降下天罚?”楚妍闻言,仿佛在看笑话般看着陈刚。 楚妍满脸嗤笑,对陈刚所言满不在乎,只觉得陈刚太过魔怔,“这世上哪有如此低贱的神明?陈大人,你不过一个管事,就对这龙霄真君这般死心塌地,看来你病的不轻啊。” “对,就为了个公道。” 陈刚微微点头,丝毫不在意楚妍的讥讽,只是抬手指着楚妍,“就是因为天下有你这般人横行无忌,愚弄世人 ,真君才会放不下世间众生。” 楚妍微微一愣,她在陈刚平淡的脸上见到一种无与伦比的狂信,这种至死不渝的崇拜信仰深入骨髓,难认真伪,这是只有狂信徒才会有的神情。 “好了,我没有什么话想和你说的了,你快带着你的人滚。” 陈刚丝毫不在意楚妍那异样的目光,环看了一圈四周百姓,“你应该庆幸没有见到小姐,若是她在,她可能会把你们这些人都杀尽。” 这带有威胁的逐客令一出,楚妍便知晓这次计划失败,随后微微一笑,“陈大侠,今日之事,小女子记下了,咱们后会有期。” 语毕,楚妍便转身离去,如同一抹流云,带着武夫和大批信徒缓缓离开,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不过是一幕戏。 陈刚目送着楚妍等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夫人将商船交给自己,却未曾想到,自己险些被这白衣女子的外表所迷惑,差点铸成大错。 “陈兄,今日若非你出手相救,我吕浩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突然一道感激涕零的声音打断了陈刚的思绪,陈刚转头一看,只见吕浩在一旁便朝着陈刚重重地磕头。 “你的救命之恩,我吕浩铭记在心,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吕浩声音满是颤抖,刚才那剑若是再前半分,只怕现在尸体都冷了。 “吕兄不必如此。”陈刚连忙伸手扶起吕浩,微微一笑,拍了拍吕浩身上的灰尘,“只是这白莲教竟在巢县如此根深蒂固,实在令人担忧。” 被陈刚扶起后,吕浩心中愤怒未消,却更多了几分惊恐。 吕浩在那些离去的白莲信徒脸上一一扫过,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这些人,有些曾是他的好友,有些曾是他的顾客,如今却尽皆形同陌路之人。 “以前我听说过巢县中有不少白莲信徒,但他们极为隐秘,没想到他们竟然有这么多人。”吕浩心中满是震惊与不解,“陈兄,要不我那事就算了......” 陈刚毫不在意,笑道:“无事,哪怕你没有被献祭,小姐也不会放过那些邪魔外道。” 白莲教的威名,陈刚早已知晓,今日一见比传闻更甚,他们能如此放肆,想必官府也早就被他们买通。 但今日真正见到白莲教的行事之后,陈刚可以肯定,这白莲教离死不远了。 白莲教那边,当楚妍彻底不见华家营地后,顿时面色大变。 楚妍那原本娇艳的面庞,此刻却如同恶鬼般狰狞,眼中皆是愤怒与不甘。 “那个蝼蚁一般的船夫,竟然坏了我的大计。”楚妍声音低沉而充满了杀意,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 楚妍现在心中充满了懊悔,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就应该在见到吕浩的那一刻就将他诛杀。 但现在,事情已经败露,她精心谋划的计划恐怕难以继续施行。 楚妍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她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她需要冷静下来,重新制定计划。 “一定要把那个船夫贱民杀了。”楚妍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她对着身后剩下的那名武夫下令。 “另外,你立刻带人去把巢县附近的弟子教徒都带来,这陈刚妖言惑众,我怕他刚才那番话乱了弟子们的佛心,明日我们便要开白莲法会!” “是!” 那名武夫领命,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迅速消失不见。 “陈刚,就算这世上真有神,你又知道祂究竟是善是恶?” 第82章 风如拔山怒 雨如决河倾 晚风轻拂,带着湖水的湿润清新,轻轻拂过商船的甲板。 此时陈刚与吕浩来到在船头,望着天边那轮缓缓沉入江面的落日,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黄昏落日下,小妙与黄琳悦端坐在船头的甲板上,手上皆有一支短烟,两人身旁还摆放着一尊小巧香炉,这是用来放烟灰的。 缕缕青烟在两位佳人手上缭绕,那烟散发着独特香味,似有一丝淡淡花香混合着清新醇厚草木之气,在空气中缓缓弥漫开来,能涤荡人心。 小妙见陈刚二人走来,随即勾起一抹浅笑,轻声唤道,“陈哥,这么早就回来了?” “小姐。”陈刚与吕浩齐声应道,浅浅行礼后,小妙只见两人神色皆是难掩的凝重。 “陈哥有事但说无妨,这巢县应该还没有事能难到我。”小妙抖了抖烟灰,看着陈刚轻笑道。 陈刚深吸一口气,将方才在华家营地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巨细无遗地禀告给小妙。 小妙眉头渐渐蹙起,轻松明媚的笑颜被一抹凌厉所取代,她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杀意暗藏。 待陈刚将白莲教之事说罢,三人的目光齐齐聚在小妙身上,等待着她的决断。 “小姐,这白莲教在巢县人多势众,多年传教早已经根深蒂固,如今想解决他们,只怕要请真君出手。”陈刚神情严肃,此刻心中思虑万千。 陈刚身旁的吕浩则怒容满面,而黄琳悦听闻那白衣女子还在巢县后,顿时面色苍白,手中的烟微微颤抖着。 小妙听罢,柳眉微蹙,经过吕浩夫妻指认后,她心中早已怒火升腾。 那白莲教,竟做出如此残忍之事,今日居然还想来蒙骗陈刚。 这白莲教是万万留不得! 小妙静静思索一会后,将那烟杆凑近樱唇,随后缓缓闭上双眸,轻启檀口,缓缓吐出一团浓郁烟雾 那浓厚的烟雾弥漫开来,层层叠叠,仿若蒙上了一层面纱,让人难以看清小妙此刻的神情。 片刻后,小妙轻轻吹散了周身青烟,朱唇轻启,“这白莲教也只有师父才能解决,但只靠我和师傅,还无法将白莲教彻底拔除。” 小妙看着吕浩夫妻莞儿一笑,“诸位,我有一计,可解此危局,一劳永逸。” 随后小妙将自己的计划缓缓讲出,待小妙说完全盘计划后,陈刚与吕浩夫妇皆不可置信的模样,惊愕地看着小妙,以为小妙在开玩笑。 小妙这计谋也太过惊世骇俗了。 黄琳悦听完小妙的计划后,更是连忙摆手,满脸忐忑不安,颤声道:“妾身只是一介草民......妾身不可能做到的。” “黄夫人,这可是我师父的主意,祂说出的话,没有做不到的。”小妙却神色坚定,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鼓励。 陈刚紧锁眉头,思索片刻后,沉声道:“小姐,此计风险极高,若没做成只怕影响颇大,可有十足把握?” 小妙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放心,我自有分寸,这楚妍和白莲教作恶多端,定要让他们受到师父的严惩。” “只要能让那妖女付出代价,我愿意一试!”吕浩紧咬牙关,拳头紧握,愤怒之情溢于言表,“失败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不在这巢县待了!” 黄琳悦凝视着丈夫如此模样,再看小妙那自信骄傲的神色,心中的恐惧不安也渐渐被勇气所取代。 她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坚毅地看着三人,缓缓点头:“好,妾身……妾身愿意试一试。” ...... 天色未明,江面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仿佛是天地间的一层轻纱。 小妙等人在船上忙碌了一整夜,直到晨光熹微,方才各自回舱休息。 然而,他们并未料到,这一夜的宁静,竟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第二日清晨,当巢县之中的百姓醒来,却没有见到天空中的太阳。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昏暗,狂风肆虐,天空被浓厚的阴霾笼罩,比之前的飓风更为骇人,仿佛末世将至。 小妙等人被家仆唤醒,快步走到甲板上,小妙抬头望去,只见天空被浓厚漆黑的阴霾笼罩,不见一丝日光,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黑暗吞噬。 这便是是师父曾言过的,龙取水来临前的征兆,但小妙未曾想到这龙取水来的如此突然。 龙取水,乃是天地中最可怕的一种天地异象,一旦发生,狂风暴雨,江水倒灌,能轻易摧毁沿途经过的一切,死伤无数。 小妙陈刚等人见状立刻下船,指挥家仆与百姓上船。 “将船锚全抛了!将船只固定好,准备沙袋,将巢县之中的百姓都送到船上!”小妙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小妙随后对陈刚说道:“陈哥,你立刻让吕浩夫妻准备好,待百姓上船后我们就开始祭祀,不用等白莲那边了。” 小妙说罢,还未等陈刚回应,她便带着人去到了巢县之中。 此刻,巢县之中狂风如烈马般呼啸而过,吹得百姓衣衫烈烈翻飞,猎猎作响。 看着这恐怖渗人的天色,所有人的心也跟着紧紧揪了起来。 巢县百姓虽不知即将降临的是何种天灾,但瞧着这天地异象,皆心生恐惧,只怕整个巢县都会毁于一旦。 就在众人忙碌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低沉如闷雷的轰鸣声,仿佛远古巨兽在愤怒咆哮。 巢县之中的众人心中陡然一惊,纷纷惶恐地仰头,朝着天边望去,只见天边处一道犹黑色旋风裹挟着世间万物席卷而来。 “龙取水?!” “莫非是龙霄王爷发怒了?这龙取水十年都难见一回啊!” “莫管这些神神鬼鬼的了!逃命要紧啊!” 不少经验丰富的船夫渔民认出了这黑色旋风,顿时惊骇欲绝,脸色惨白地看着这天灾,随后忙不迭地立刻转身逃离。 这龙取水仿若一条贯通天地的黑色巨龙,张狂肆意地舞动着其硕大无比的身躯。 其底部宽阔宛如一座雄伟巍峨、高耸入云的山峰,旋转着的风柱裹挟着不计其数的沙尘、瓦砾与杂物,构筑成一道令人胆寒的灰色幕墙。 风柱高耸入九霄,仿若要将苍穹冲破,其规模之巨令人望而生畏,两股战战。 龙取水所经之处,大地崩裂,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风响,树木被连根拔起,于空中疯狂地旋舞,犹如末日之景。 一些巨石亦被轻而易举地卷起,如同孩童玩具一般在风中翻飞,发出的轰鸣之声震耳欲聋,令人胆颤心惊 那恐怖残暴的天地伟力似乎能将人间万物尽数摧毁,仅仅是看一眼,便足以让人屏息发颤。 巢县之中,无数百姓惊恐万状地望着那贯通天地的龙取水,心中被恐惧和不安填满。 万幸的是,这龙取水距巢县有一段距离,需一些时间才会抵达巢县,小妙还有时间去筹备应对。 小妙当机立断,高束的马尾在狂风中肆意飞扬,红衣劲装将她英姿飒爽的身姿完美勾勒。 “快!把百姓转移到船上!”小妙秀眉紧蹙,声音清晰而坚定,穿透过阵阵狂风呼啸。 华家的家仆护卫们闻令,也纷纷忙碌起来,有的奋力搬运着粮食,有的背负着百姓和孩子。 巢县之中的官兵们亦是惊慌失措地跟着行动,脸上满是恐惧和不安之色,犹如惊弓之鸟。 小妙亲自指挥着众人,她一会儿帮忙抬着沉重的箱子,一会儿安慰着吓得哭泣的孩子。 她那一袭红衣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仿佛一照亮前路的火焰,给人们带来希望和勇气。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信仰龙霄的众人都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团结与勇气。 他们的身影在风中如同磐石般坚定,动作迅速而有力,将一箱箱物资、一户户百姓陆续转移到了船上。 龙取水离巢县越来越近,风声如鬼哭狼嚎,愈发凄厉。 但在这肆虐的风暴中,华家的人却如同一道道不屈的脊梁,挺立在风浪之中。 小妙站在废墟之中,红衣如火,发尾随风狂舞。 她目光如炬,望着那席卷天地的龙取水,还有脚下这破败荒芜的巢县,心中思绪万千,难以平静。 这场风暴不仅仅是天灾,更是对人心的考验。 就在众人全力应对天灾之时,一个家仆匆匆来报。 家仆气喘吁吁地说道:“小姐,不好了!白莲教趁乱拐了两个人过去,他们说要进行生人祭祀,祈求弥勒佛祖平息天灾。” “简直荒谬至极!” 小妙闻言,顿时怒火中烧,秀眉倒竖,美目中闪过一丝寒光。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般愚昧的行为?在这生死存亡关头,竟然还有人想要以无辜者的鲜血来平息天灾? “走!我们去白莲教!” 小妙一声令下,带着众人直奔白莲教所在之地。 第83章 白莲法会 龙取水离巢县越发接近,狂风肆虐,好似要将整个巢县都吞噬入腹。 此时小妙与华家家仆如同一道道逆风而行的箭矢,在家仆的带领下,直接奔向白莲教所在之地。 不多时,小妙便来到了,这正是她前日见到那处营地。 小妙心中一凛,怒火瞬间在心头燃起,她没有想到那日乐善好施的白衣人,居然会是白莲教。 随着他们越发接近,那远处的人影火光也愈发清晰,小妙抬眼望去,只见见那里人头攒动,少说也聚集了上千之人。 待众人走近一看,只见上千的巢县百姓围成一个硕大无比的圆圈,宛如在以自身组成一座诡异神秘的阵法。 而在众人圆圈的正中央,一座看似简陋却透着诡异气息的祭台高高耸立。 祭台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式神秘莫测的法器,香火缭绕,烟雾袅袅升腾,仿佛要沟通天地。 而祭台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尊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弥勒佛祖像,只有常人一截手臂高。 这弥勒佛像本是慈祥欢喜的面容,却沾染了血迹和污秽,使这尊佛像看上去极为不祥。 这些血迹污秽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刺眼,让这佛像的笑脸看上去愈发诡异骇人,仿佛在嘲笑着世人的苦难。 在祭台之下,摆着一个巨大无比的水缸,其中满满当当地装满了水,水波荡漾,映照着周围扭曲的景象。 而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正被一群白莲教徒们蛮横地强行按在水缸边缘,他瘦弱的身躯在这呼啸狂风中瑟瑟发抖。 男孩满脸惊恐万状,肮脏的脸庞上泪水不断涌出,他拼命地扭动身躯,却好似蚍蜉撼树,根本无法挣脱白莲教徒那如铁钳般的束缚。 四周的白莲教弟子们个个面容狂热至极,双目之中燃烧着近乎癫狂的火焰,满是疯狂与虔诚之色。 而四周的白莲教弟子们,皆是巢县本地贫困百姓。他们此时的神情狂热至极,双目之中燃烧着近乎癫狂的火焰,满是疯狂与虔诚之色。 这些百姓不论男女老少,尽皆一副欣喜若狂的扭曲表情,身上破旧的衣衫在风中飘荡,那满是污秽的脸庞此刻被狂热所占据。 这些百姓手持熊熊燃烧的火把,火光在烈风中摇曳不止,明灭不定,映照出他们扭曲狰狞的面容,犹如恶鬼。 他们高呼着弥勒佛祖的名号,声调起伏,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古老的咒语,回荡在夜空中,让人不寒而栗。 此时的楚妍却亭亭玉立在祭台之上,她身穿一袭洁白长裙,但那裙上绣着怪异纹路与诡异白莲。 楚妍面容妩媚动人,却带着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阴狠,似一朵带刺毒花,绝美却致命。 随后,楚妍双手高举向天,声嘶力竭地大声呼喊着,而白莲教弟子们亦跟着她齐声高呼,呼声犹如滚滚惊雷,震耳欲聋 楚妍朝着台下一声厉喝,那些白莲弟子便立刻领命,目露凶光,准备对男孩动手。 就在此时,一道鲜艳似火的红衣从人群之中掠过,如同一道明艳夺目的红霞。 只见小妙身姿轻盈如燕,衣袂飘飘,直接朝着男孩奔去。 “铮” 的一声清鸣,银月寒霄瞬间出鞘,寒芒如电乍现,瞬间照亮了这昏暗丑恶的祭祀之所。 剑光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绝伦的弧线,如同绚丽如虹的光芒朝着男孩身旁几人凌厉刺去。 小妙出剑果决凌厉,剑势如风雷般迅猛,却又带着一种超凡脱俗的优雅风姿。 那几个白莲教徒见状神色惊骇,随后只觉眼前一花,鲜血飞溅,这几人便直接被小妙枭首,头颅滚落一旁,鲜血瞬间将泥泞肮脏的地面染红。 随后小妙如闪电般伸出左手,一把抓住男孩的胳膊,将他紧紧护在身后。 小男孩眼睁睁看着见这惊悚的一幕,顿时吓得面色苍白如纸,浑身颤栗。 随后小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美眸中尽是温柔与安抚,似这昏暗天地中唯一的光芒,驱散了男孩心中的恐惧阴霾。 楚妍见法会被这莫名侵入的红衣女子打断,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楚妍双眸如同深潭寒冰,沉声问道,“这位道友,你是何门何派?为何一言不发就杀我教门徒?” 楚妍从祭台上缓缓走下,一步一步朝着小妙逼近,每一步都似携有千钧。 此刻,四周的白莲教徒们也纷纷怒视着小妙,他们面色尽皆狰狞无比,眼中充满了敌意和戒备。 一些激进的教徒甚至挥舞着手中的棍棒和利器,嘴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声。 “龙霄君门下二弟子,周妙君。” 小妙娇躯挺拔,高高束起的秀发在风中肆意飞舞,手中银月寒霄直指楚妍,“那日我见你不辞辛苦照顾百姓,我还当你是位善人,没想到你这臭皮囊之下的真面目,居然如此丑恶难堪,不堪入目。” 楚妍闻言一惊,上下扫视着小妙,“你就是最近声名鹊起的赤练壮媛周妙君?” “嗯?什么状元?” 楚妍一副目中无人的神态,高高在上地看着被白莲弟子包围的小妙,“你们华家同样是借着教派之名敛财敛势,愚昧百姓,奉一尊无名无姓的神仙道人装神弄鬼,你哪来的胆呵斥我白莲教?” “我教供奉弥勒佛祖上百年,得密宗大师赏识,门下信徒皆能往生极乐,我教行事,岂容你这个丫头置喙?”楚妍声音带着一丝戏谑,似乎在嘲笑着小妙不自量力。 楚妍端详着眼前的红衣女子,见小妙身姿貌美,随即轻蔑地笑了一声。 “瞧你这身衣裳,又有如此姿色,你也只是华家献给龙霄真君的玩物吧,何必这般打打杀杀?” “妖女休要胡说八道!我师父岂是你能胡言乱语的!” 小妙闻言,刹那间满脸羞怒,那娇俏容颜瞬间如晚霞般通红,美眸中怒火熊熊。 正当小妙想拔剑飞身向前,与那楚妍拼个你死我活时,周围的白莲弟子越发多,这些平民百姓如潮水般蜂拥而至,瞬间将她与男孩围了个水泄不通。 “滚开!十个数,你们倘若不让开,我不介意杀出一条血路!”小妙目光冷冽地环视周身的男女老少,但手中剑也因内心纠结而微颤起来。 小妙深知这些百姓乃是被白莲教的歪理邪说所蛊惑,但看着这些老人孩子,她又如何能忍心对这些无辜之人出手。 “见你我都是求道之人,我这次放你一马。”楚妍见小妙不敢下手,霎时兴致缺缺,柳眉微挑,淡淡说道,“你留下这孩子,现在退去,我不追究你杀我教弟子之事。” “如今灾难当头,你们居然只想着如此愚昧荒唐的事?” 小妙怒视着渐渐逼近的愚昧百姓,握剑的手愈发用力,“你们以无辜之人祭天,此等行径天理难容,你们还想往生极乐?” 四周百姓沉默以对,上千名百姓无一人回应小妙所问,只有那些满是补丁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小妙见此情景,忍无可忍,正当她准备挥剑大开杀戒之时,远处传来一声嘈杂声。 第84章 龙霄祭祀 小妙定睛看去,只见陈刚吕浩等众多家仆气势汹汹地赶来了,数量极多,其中还有不少信奉龙霄的巢县百姓。 为首之人,自然是陈刚。 只见陈刚一骑当先,双拳如同铁锤一般,挥舞间带着破空之声,他再也不管男女老少,凡是阻拦他的尽皆倒飞而出。 陈刚在人群中穿梭,如同一头狂暴巨象,无人能挡,硬生生在白莲教徒中撞出一条通路。 一时之间,那些白莲弟子也尽皆被吓破了胆,纷纷往后退,让华家众人径直奔向小妙而去。 四周白莲教弟子,原本还张牙舞爪,气势汹汹,但在陈刚的威势之下,纷纷退避三舍,使得华家众人直奔小妙而去 “小姐,我来了。” 陈刚声音如同洪钟,他的身躯如同一座山岳,将小妙护在身后,神色凶狠的与白莲弟子对峙。 “嗯。”小妙看着身前魁梧高大的陈刚,笑道,“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带了吗?” “带了。” 陈刚点了点头,随后指向紧随其后的吕浩,只见吕浩手中提着一袋包裹,身后背负着一个杖鼓。 吕浩神色颇为紧张,但他的声音却异常坚定,“周小姐,按照你的吩咐,所有东西都已备齐。” “好,稍后你们只需准备剑舞,我自会护你们周全。”小妙的声音平静,目光如同秋水般清澈。 她望着吕浩夫妇那紧张的面容,嘴角泛起一抹安抚的微笑,“你们无需紧张,虽然事出突然,只需要像昨日那般就行,你们夫妻二人心存虔诚,这祭祀之舞定能顺利进行。” 小妙话语如同春风拂面,让吕浩夫妇心中紧张稍稍缓解,夫妻二人相视一眼,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而陈刚在一旁默默地观察着,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小妙救下的男孩身上。 见小妙如此呵护,他心中已然明了,这位男孩大概就是那被选为祭品的不幸之子。 陈刚的眉头微皱,他觉得男孩的面容越发熟悉,忽然间,他的记忆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他环顾四周,在那群白莲教徒中寻找着,终于,他的目光锁定了一个身影——那男孩的父亲。 他们正是昨日陈刚在废墟中救出的那对父子! 陈刚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怒火,他指着人群中的男孩父亲,怒斥道:“昨日你还在废墟下拼命保护你儿子,你怎会将他献祭给白莲教?!” “你懂什么?我将他献给弥勒佛祖,他就可以常伴佛祖左右了!”那男孩父亲闻言,满脸虔诚痴狂地咆哮着,眼神中满是不甘。 “如此一来,我们一家人都能进入佛祖的极乐世界,若不是那疯婆捣乱,他早已极乐往生了!” 陈刚等人闻言怒火中烧,他们拳头紧握,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打死这老头子。 这帮白莲弟子已经没救了,他们脑海中早就没有什么伦理道德了,只剩下了对教义的盲目追随。 此刻,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仿佛一根紧绷的弦,随时都可能断裂。 就在这时,小妙突然开口。 “白莲教以无辜之人祭祀,真能平息这毁天灭地的天灾?”小妙抬起头直视祭台之上的楚妍,语气铿锵有力,穿透过阵阵狂风,让这四周每个人都能听到。 祭台之上的楚妍犹如身置黑云中,在火光映照下显得分外诡异,“若弥勒佛祖都不愿出手相助,那便证明这巢县之中多是大奸大恶之人,理所应当被这龙取水夷为平地,早日轮回早日解脱。” 小妙闻言,美眸中满是杀意,“既然都会被龙取水夷平,那不如让我们龙霄道宫来平息这天灾,我师父弹指间就能收了这龙取水,还无需这惨无人道的生人祭祀。” 小妙此话一出,白莲弟子中皆是一阵骚动,他们也听过关于龙霄真君的传说,尽皆半信半疑地看着小妙。 倘若龙霄真君真有如此神通呢? 楚妍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神情轻蔑至极,“你们那真君也不过是华家虚造出来的一个神明,如何比得了弥勒佛祖?” “你是怕你们的弥勒佛祖不如我师父吧?” 小妙讥讽地看着楚妍,声音中带着一丝挑衅,“我怕我师父现身看你们一眼,你们就会魂飞魄散。” 楚妍脸色微微一变,她清楚小妙是在激她,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好,我倒要瞧瞧你们龙霄道宫有何特别能耐,我便给你半炷香时间来准备。” “你师父龙霄真君若真有如此通天本事,那你便唤他出来平了这龙取水。”楚妍面色狠毒,眉间尽是杀意,嗤笑道,“但你若唤不出来,那我这巢县上千的白莲弟子便只能把你们当邪魔除了。” “好!就半炷香的时间!”小妙立马答应下来,没有一丝犹豫,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握。 随后,四周的白莲弟子缓缓散开,为小妙等人留出一片空地。 一些白莲弟子眼神中满是好奇,他们想要看看最近名声大噪的龙霄道宫究竟有何能耐。 而小妙的目光转向了吕浩夫妇,微微点了点头,吕浩夫妇见状,立刻心领神会,开始放下包裹行动。 不多时,龙霄祭祀所需要的东西就尽皆准备完毕。 而当举行祭祀的人走出,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就连华家家仆都不可置信。 只见那缓缓走出的,居然是吕浩夫妻二人,而不是小妙。 此刻,吕浩赤裸着上身,古铜色肌肤在火光下闪烁着力量的光泽,他双手尽皆握着鼓杖,那鼓杖是由上好的紫檀木制成,两端镶嵌着铜环。 而黄琳悦则身着一袭与小妙相同的赤色劲装,短裤短袖,将她的曼妙身姿尽显,红衣之上白色的虎纹在火光照耀下显得格外耀眼。 而她手中握着的,则是小妙那日挥舞的软剑,这青铜剑身柔软如布,却锋利无比。 在二人身前摆放着一张临时搬来的木桌,而木桌之上只有一盏香炉,香炉之中升起袅袅青烟,与狂风交织,却怎么也吹不散。 四周的白莲教徒大多是巢县之人,多少都认识吕浩夫妻,而楚妍更是满面惊愕,有些难以相信。 “这夫妻二人不是船夫贱民,那日被我丢到湖上当祭品,他们哪来的能耐住持祭祀?”楚妍看着小妙陈刚,嘲笑道:“莫非你华家穷途末路,没了手段,想把这夫妻二人推出来做替死鬼?” “你们的信仰早已被扭曲,所谓弥勒佛祖降生,也不过是你们白莲教用来控制人心的工具。”小妙眼神凌厉地看着楚妍,“今日,我就要让你知道,真正为天下众生的祈福的祭祀,是何等模样。” 楚妍笑道:“你觉得他们仅仅靠一段剑舞就能唤来神明,那你这师父当神也当的太过低贱了。” 小妙并未回应楚妍,众人只听鼓声在天地中缓缓响起,沉稳有力。 黄琳悦轻轻舞动手中的软剑,剑光如水,随着她的舞动,剑影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与柔美的结合,仿佛在演奏一个古老的传说,让人不禁沉醉其中。 吕浩的鼓声越发巨大,那节奏时而急促,时而缓慢,仿佛在与黄琳悦的剑舞相互呼应。他的鼓声中蕴含着一种神秘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而香炉之中的青烟似乎也被这剑舞鼓声所触动,随着夫妻二人的舞动,这烟竟然缓缓变为淡金色。 在他们的身前,那香炉之中的青烟似乎也被这剑舞鼓声所触动,随着夫妻二人的舞动,这烟竟然缓缓变为淡金色,如同传说中的仙气,让人心生敬畏。 而这不过巴掌大小的香炉之中的烟雾似乎无穷无尽,不一会便将这数千人都笼罩在其中。 席卷天地的狂风骤雨对这金烟不见丝毫影响,只见这金烟犹如一条金龙,朝着那漆黑的天穹缓缓升去, 第85章 夫擂鼓 妻剑舞 云从龙 风从虎 香炉之中的烟雾最初极为纤细,如同蚕茧中抽出的细丝,轻盈而灵动。 它们缓缓从香炉孔隙中钻出来,带着一种神秘光泽,仿佛是从上古时代弥漫而来的仙灵之气。 随着时间推移,烟雾越来越多,在这狂风骤雨之中弥漫开来。 那淡金色的烟雾在吕浩二人的剑舞鼓声下,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相互缠绕融合。 这令天地变色的天灾似乎无法改变金烟分毫,只见这些金烟丝丝缕缕地交汇在一起,渐渐变得浓郁如实质,如同一片金色汪洋将大地铺满。 无尽金烟将众人包裹,在空中缓缓飘动,温暖而柔和,仿佛能抚慰心中戾气,涤荡灵魂。 就在众人望着这一幕啧啧称奇之时,却发现了更令他们难以置信之事。 抬头望去,只见天穹之上的乌云似乎被吕浩夫妻二人引动,以一种旋涡的形状朝着吕浩夫妻二人降下。 这暗无天日的苍穹,似乎都因这剑舞鼓声而坠落,为之变色。 此时,弥漫在大地之上的金烟凝化为一条金色河流,开始朝缓缓落下的无穷黑云直扑而去。 金烟与黑云在天与地之间交融,一明一亮犹如太极两仪,让所有所见之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金烟宛如仙子临尘,轻盈且灵动地旋转飞舞,而乌云似恶神横行,气势雄浑,豪迈而奔放地翻腾。 它们相互交织,相互缠绕,时而金烟如轻纱般将乌云温柔包裹,仿若为其披上一层仙缕霞衣,时而乌云似凶兽般将金烟悍然吞噬,似乎要把这熠熠光芒隐匿于黑暗之中。 它们如同一对舞者,愈发激烈,将苍穹都当作一处宏大舞台,就连不远处的龙取水也不及二者,狂风渐息,不似之前猖狂。 而在下方的狂风骤雨中,吕浩身形依然挺拔如松,双手紧紧握住鼓槌,眼神坚毅而专注,全力挥舞着。 扑面袭来的风雨阻碍不了吕浩分毫,此刻他手臂肌肉紧绷,动作越发有力,身心地投入到击鼓之中。 每一次挥臂击鼓,都充满了力量,砸在鼓面上,发出雄浑的声响。 那声音仿佛能穿透云霄,在与天地抗争。 在吕浩身前,那个曾经病恹恹的黄琳悦,此刻却身姿轻盈如燕,手持细剑,舞姿行云流水。 她眼神明亮而锐利,发丝随风飘动,宛如仙子下凡。 她时而轻盈地跳跃,剑如闪电般划过虚空,时而旋转身姿,剑影如花瓣般绽放,仿佛与剑融为一体,在这天地之间尽情挥洒着心中豪情。 就在此时,一声轰然炸响的雷声骤然传来,似要将天地都震裂。 紧接着,一道道贯穿天际的银色雷霆伴骤然显现。 那雷霆宛如银龙狂舞,穿梭翻腾于金烟与黑云之间,光芒璀璨夺目,每一次明灭闪烁都能将天地照亮。 雷鸣声与狂风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震人心魄的声浪,让人双耳嗡嗡作响,心神皆颤。 天穹中金烟和乌云缠绕,天雷飓风相随,四者交融,在天地中呈现一片混沌迷蒙的色彩。 不多时,那混乱至极的杂乱色彩开始了变化,以黑云为点,雷霆为线,金烟为面,凝聚成型,最终形成一幅似仙神挥毫泼墨而成的山河画卷,覆盖了半边天穹。 那画卷内,崇山峻岭巍峨耸立,峰峦起伏如蛟龙,云雾缭绕,江河湖海奔腾,似银练飞泻,浪涛拍岸,似淡墨晕染,泼墨而成。 画中山河壮阔非凡,仙气缥缈,如同一方世外仙境,将天下万千景象尽收画中。 所见之人心中尽皆涌起一股豪情,仿佛自己已经置身于这画中天地,眼神中流露出对这画中景象的向往敬畏。 就在众人沉醉于这画中美景时,一些人赫然发现,这画卷居然还未画完,画中景象依旧在缓缓呈现。 天地间似有仙人探出妙手,持万千雷霆为笔,以金烟黑云为墨,将这山河社稷之图渐渐竣工修缮。 不一会,画卷中雷霆渐息,众生惊骇地看着,只见那山河画卷之上,有一尊庞大无比的金龙傲视在俯瞰人间。 这尊金龙抬首昂扬,龙须飘飘,身躯之大盘踞着整个画卷,身上金鳞仿若黄金铸就,毛羽宛若流云飞瀑。 在这尊金龙的目光下,山川噤声静默,河流停息止歇,世间万物都显得渺小如尘。 四周百姓们纷纷跪倒在地,他们脸庞上写满了震惊和恐惧,有人甚至泪流满面,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也从未直面过这般赫赫神威。 “这......这便是龙霄王爷?”一个老者声音颤抖,紧张地凝视着那金龙,仿佛想要从中寻找答案。 “我...我以为都是胡编乱造,没想到......小的不知真君在上,还望真君恕罪!”一位白莲弟子顿时跪地在地,乞求龙霄真君原谅, 一些龙霄信徒顿时心神大振,振臂高呼,“这是龙霄真君的神迹啊!只有真君才有这样的神通,能够画出如此生动的画卷,召唤出如此威武的金龙!” “真君显灵了!真君显灵了!” 华家人群中也开始有人高呼,声音中充满了敬畏崇拜。 甚至有一些白莲教徒弟子,直接朝着吕浩夫妻跪拜,口中念诵着元顺帝册封给龙霄真君的神号。 “这不可能!堂堂仙神真君,怎么可能被两个贱民召唤出来!” 楚妍看着这一幕,在风雨中歇斯底里地怒吼着。 此刻的她颤颤巍巍地站在祭台之上,再无半分从容姿态,眼中满是惊骇,五官扭曲。 楚妍未曾想到,这对她从未正眼瞧过,低贱卑微的船户夫妻,竟然能够唤出这般天地异象。 楚妍心中骤然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二十多年的痴狂信念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心存不甘的楚妍死死盯着夫妻二人,咬牙切齿,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鲜血淋漓却浑然未觉。 “快!去杀了他们!去快杀了他们!他们皆是邪魔下凡,来蛊惑人心,扰乱人间的!”楚妍面容扭曲,疯狂狠毒之态毕露。 而此时再也没有白莲教弟子听楚妍的命令了,还听她命令的,也就只剩下几位跟随她的死士。 这几名死士应声而出,拔出腰间刀剑,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杀意,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向夫妻二人迅速逼近。 小妙早知这楚妍不会死心,见状亦是随之身形一闪,迅如虹光般朝着死士奔去。 还未等死士有所反应,小妙便已拔剑出鞘,手中银月寒霄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弧线。 随后只见几颗神情惊骇的人头腾飞而起,鲜血随着疾风骤雨泼洒而出。 小妙俏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笑颜,看着祭台上咬起指甲的楚妍,“趁着还能喘气,你便多看看我师父这异象吧,这是你这辈子最后一点时光了。” 楚妍闻言,脸色愈发难看,一眼望去便能看出其心中恐惧,但更多的是不甘。 而在吕浩那边,夫妻二人凝望着天空中那愈发逼真的山河画卷,愈发沉醉其中,舞得酣畅淋漓。 吕浩击鼓愈发急促,鼓槌于空中飞旋舞动,他的身体随着节奏轻轻摇曳,仿佛已与鼓融为一体,共同奏响这惊彻天地的恢弘乐章。 此时,吕浩的双臂之上竟有似龙鳞般的花纹缓缓浮现,每一次奋力敲击,都令那金色龙纹愈发清晰夺目,随着鼓声微微震颤,似有神光欲从中喷薄而出。 黄琳悦的剑舞亦是愈发灵动飘逸,身姿似风中花瓣,轻盈地旋转飞舞。 她发丝在风中飞舞,红衣劲装之上的白虎图案也愈发鲜活灵动,好似随时都能腾跃而出,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出了那满心的喜悦。 他们心中澎湃万分,激动难抑,他们深知自己正在缔造一个奇迹,一个足以震撼乾坤的绝世奇迹! 他们的动作愈发默契无间,仿佛心有灵犀,共同演绎着这一场前所未有的祭祀之舞。 随着夫妻二人的纵情舞蹈,那画卷之中的山河与金龙愈发真实鲜活。 那尊庞大无比的金龙仿若随时都能撕裂画卷,轰然降临在这天地之间,翻云覆雨,搅动风云。 第86章 真龙云中现 风云入口中 然而随着雷霆闪烁,画中金龙的模样也愈发真实起来。 一些胆大的百姓们抬头凝视着那画中金龙,他们惊异地发现,画中金龙好似有了生命,那威严神武的龙眸似乎在转动,仿佛在审视着画外的世间万物。 画中金龙愈发真实,这是真龙! 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弥漫开来,一些百姓们甚至感觉到,这画中真龙似乎在不断地靠近自己,每一片鳞片都清晰可见,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引起天地的震颤。 他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与敬畏交织在一起,不知这真龙降临的是福是祸。 随着天地之间响起一道龙吟,使得全部人都不由得抬头望去,见证这神迹降临的一幕。 只见画中真龙的口中,有一道雷霆轰然迸射而出,将画中之中山河撕裂。 刹那之间,画卷之中山河瞬息便崩裂开来,仿佛这片天地都要在这神雷之下分崩离析,化为齑粉。 之后,那比崇山峻岭都庞大的龙首从山河画卷中浮现,龙须飘散,金光璀璨,降临在这方天地之中。 那真龙躯蜿蜒盘绕,金色龙瞳中喷薄出无尽威严与炽热,目光所至,万物皆颤。 龙首之上那对龙角高耸入云,似古老的神木,枝杈交错,苍劲有力,仿佛能刺破苍穹,龙角之后修长龙须随风飘摆,灵动飞扬。 庞大的身躯上鳞片璀璨如金,每一片鳞片都如一座小山般,闪耀着夺目华光。 真龙之姿雄伟壮观,仿佛能撑起天地,犹如神话传说重现世间,一息之间,便让天地间所有生灵都感受到一种无法抗拒的威压。 然而,真龙仅仅只是探出龙首,便已令这片天地难以承受其威,似乎那画卷无法将真龙完整宏伟的身躯显现在世间。 与此同时,不远处,那龙取水似一头挣脱束缚的恶兽,疯狂咆哮,肆虐无忌。 其以毁灭万物之态席卷而来,所过之处,飞沙走石,山岳崩坍,江河倒灌。 那风柱通天彻地,如耸入云端的巨塔,狂风呼啸之声,震彻九霄,仿若要将整个世间都卷入其狂风漩涡当中。 然而,在这龙取水来到真龙面前时,原本肆虐的龙取水在真龙面前瞬间显得渺小如蚁。 真龙身形庞大无比,龙首微微转动,龙瞳中闪烁着轻蔑与威严,龙取水在它面前,就如同一只被驯化的野兽,狂暴嚣张的姿态瞬间变得温顺恭敬。 犹如奴仆遇见了主子,不敢再有丝毫放肆。 真龙缓缓张开它那庞大龙口,那口中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世间一切似乎都能被吞入其中。 龙取水温顺的如一阵拂面清风,没有丝毫反抗之力,轻而易举地被真龙吸入了口中。 仅仅是吞入龙取水显然满足不了真龙,众人出神地注视着真龙,等待着神明的下一步动作。 只见天穹之上遮天蔽日的乌云,似乎也被真龙所震慑,如同屏息般止步在空中。 随后真龙的龙瞳中金光闪过,漫天黑云便开始缓缓旋转,逐渐形成一个巨大旋涡,朝真龙口中飞去,而后被真龙一口吞下。 一瞬间,天地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震撼人心的龙吟声。 不多时,那黑云狂风尽皆消散,天地重归清明。 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大地上,带来了温暖与希望,百姓们环看被真龙扫清的天地,眼中充满敬畏和崇拜,心中震撼。 如今巢县百姓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龙取水!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哪怕做梦都没有想过,世间会有一尊真龙来拯救他们,将肆虐的天灾吞噬殆尽。 此刻,天上之事已尽,但人间之事未完。 众生见那真龙低首,俯看人间,随后真龙周身释放出弥漫天地之金雾。 巢县百姓们仰望着苍穹,只见真龙垂下了它那山岳般巨大的头颅,金色龙瞳中流露出仁慈柔和的光芒,仿佛在审视着这片大地上的生灵。 蓦然间,真龙的身躯散发出了一层淡淡的金雾,这雾气轻盈而灵动,它们迅速地扩散开来,像是一层金色纱幔,温柔地覆盖了整个巢县。 那些在灾难中受伤的百姓,无论是皮肉之伤还是筋骨之痛,在金雾的轻抚下,皆缓缓痊愈。 断肢重新生长,伤口缓缓闭合,那些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孔,逐渐恢复了往日光彩,疲惫身躯也再次充盈着力量。 巢县之中的百姓们感受着这能让腐朽化神奇的金烟,纷纷朝着真龙所在的方向跪地叩拜,心中万般感恩龙霄真君的慈悲与恩赐。 一时之间,天地万灵似乎都在向那尊通天彻地的真龙朝拜。 “我们夫妻何其有幸,能在这一世见到真龙,还得真君庇佑。”黄琳悦看着那照耀世间的庞大身影,轻声地说,她声音中充满了虔诚。 “真君恩重如山,对我们犹如再造,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何以为报?”吕浩对着真龙再次跪地,额头紧贴大地,声音中充满了感激与自责。 “此生得见真君,实乃三生有幸。” 这场神迹如梦似幻,即便是在真龙显现之后,仍有一些人眼中充满了迷茫和震惊,不敢置信。 真龙目光穿透了云层,视线落在了小妙所在的方向,随后龙首朝着小妙缓缓靠去。 真龙周身有金云白雾缓缓升起,托起那些虔诚朝拜的龙霄信徒。 “小妙,你觉得这些邪教徒该如何处理?”真龙声音如同洪钟,回荡在天地之间,祂看着小妙,眼中带着一丝笑意。 华家众人见真君发问,连忙鞠躬俯身行礼,动作恭敬而虔诚。 小妙则郑重地向着真龙行了一个弟子礼,坚定地说道:“处罚如此多恶人歹徒之事,应当由师父做主,弟子不敢逾越。” 而那些白莲教弟子见真龙称自己为邪教徒,瞬间便知晓大事不妙! 瞬间吓得魂不附体,一个个面色如土,涕泗横流,拼命朝着天穹上的真龙磕头求饶。 “真君如此神通广大,必定与弥勒佛祖相识,还望真君看在弥勒佛祖的面子上,发发慈悲,饶我等一命吧!” 这些白莲弟子的声音此起彼伏,充满了哀求。 “真龙大人,饶命啊!小的们有眼无珠,犯下弥天大错,求您高抬贵手,饶过小人一条性命吧!” 其中一位弟子声音颤抖,饱含着无尽恐惧与懊悔。 “真君大人!我们尽皆是被那白莲妖人蒙骗了,求求您大发慈悲,放过我们吧!” 众多自知罪孽深重的弟子一边说边不停地磕头,额头磕破,鲜血直流。 然而,真龙对这些恶徒的求饶之话置若罔闻,龙眸之中金光大盛,俯视着这上千白莲弟子。 刹那间,这万里晴空之中,竟有道道雷霆如暴雨般密集劈下,朝着其中罪孽深重的白莲教弟子劈去。 那些罪孽深重之白莲信徒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便在一道道雷霆的轰击下,化作了飞灰,随风飘散。 而那些过错微轻的白莲弟子,则被真龙用雷电在脸上刻下一个醒目的“罪”字,皮肉烧焦的痛苦让他们在地上翻滚,哀嚎声此起彼伏。 “你们这些未死之人,虽无大罪,却有小恶。”真龙缓缓开口,如同雷鸣一般,响彻九霄,“我以雷霆刺字作为惩戒,待你们做足七七四十九件善事,这罪印自会消去。” 那些幸存的幸存的白莲弟子们闻言,赶忙爬起身,身躯一边颤抖一边磕头谢恩,感恩真君宽恕。 而这些人也会警醒附近百姓,让百姓知晓白莲教的所犯下的累累恶行。 从此以后,巢县百里之内,再无任何白莲教。 陈刚望着眼前这一幕,不禁慨叹道:“我们这些凡人做再多的善事,也不及真君一句话让这些人幡然醒悟的快。” 小妙闻言微微一笑,她的目光中透着对师父的敬仰和对陈刚的感激。 然而,就在小妙准备向师父汇报时,她突然察觉到祭台上的楚妍不见了。 就在小妙准备动身去搜寻楚妍之时,真龙露出一抹笑意,止住了小妙的举动,“你不必去寻她,那女子罪孽最为深重,自会有最适合她的结果在等着她。” 而此时的楚妍带着仅剩的几个死士,如同丧家之犬,朝着巢县之中的蒙古军营快步跑去。 楚妍脸上写满了惊恐和不甘,心中更是充满了对真龙的恐惧和对小妙的恨意。 如今她只能去祈求元廷的庇护了。 第87章 邋遢道人 真君有请 天际之上,真龙那庞大的身躯微微一动,便引得风云涌动,浩渺苍穹都似在其威势下颤抖。 就连那高悬的大日,在真龙身形之前都显得有些黯淡无光。 真龙缓缓抬起那尊贵无比的龙首,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一静,万物噤声。 真龙微微垂眸,俯看着下方那残破不堪的巢县,以及被龙取水肆虐过后支离破碎的山林道路。 入目所见,山川破碎,河流倒灌,这满目疮痍之景似乎令真龙心生悲悯。 随后一声龙吟响彻天际,一瞬间,巢县之中的金雾突然朝着四方极速扩散奔去,如汹涌潮水般奔腾不息,势不可挡。 金雾所过之处,万物复苏。 浓厚金烟将碎石瓦砾与断木缓缓笼罩抬起,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吸收吞噬着巢县之中的残垣断壁。 那些金烟如同来自仙界的灵气,在空中轻盈地飞舞着。 它们先是围绕着断壁残垣缓缓盘旋,仿佛在仔细地审视着每一块碎片,每一处破损。 接着,金烟开始慢慢聚拢,如同无数细小的丝线交织在一起,丝丝缕缕,密不可分。 随后金烟的形状逐渐变得规整,开始勾勒出类似房屋一般的轮廓。 先是模糊的墙角出现,如同初露端倪的希望之光,然后是笔直的墙壁缓缓向上延伸,金烟不断地涌动、堆积,墙壁越来越高,越来越厚实,仿若坚不可摧的堡垒。 屋顶也在金烟的凝聚下渐渐成形,那是一种古老而优美的造型,瓦片层层叠叠,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宛如神赐的珍宝。 窗户和门也逐一显现,精致而细腻,仿佛是由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而成。 渐渐地,一栋栋房屋完整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些房屋崭新而坚固,比之前百姓所住的好上十倍不止。 不仅如此,就连那粮仓之中,都被真君放好了充足的粮食,颗颗饱满,粒粒晶莹。 这些粮食足够巢县的百姓们度过很长一段时间,让他们不再为生计担忧。 不多时,巢县之中再无半分废墟之象,街巷规整洁净,屋舍错落有致。 那金烟似乎有重塑万物之能,使得整个巢县仿若脱胎换骨,获得新生。 待巢县焕然一新后,吕浩夫妻却发现身前的香炉,再也无法生出半缕金烟。 随后,众人惊见,天穹上那庞大的身影也在缓缓消散,瞬间神色惊惶,人群之中顿时炸开一阵喧嚷。 百姓们望着真龙消散之景,心中惶恐不安,有人双膝跪地,祈求真龙莫要离去,有人泪水盈眶,喃喃自语,生怕失去真君的庇佑。 只见真龙那庞大的身影化作金云,飘散在日光之下,璀璨夺目却又带着无尽的祥和。 这些金云飘散在天空中,许久都未消散,仿佛是真龙离去时赠予百姓的祝福,哪怕真君离去,这些金云也会在空中呵护着芸芸众生。 在巢县百姓惊慌失措之时,华家众人却高声大喊着 “恭送龙霄真君”,声音响彻云霄,每个人都神色恭敬,虔诚至极。 他们的声音中充满了对真龙的敬仰和感激,向这些至高存在表达敬意。 随后巢县百姓也知无以为报,只能朝着真龙再次下跪,额头紧贴地面,感谢着真龙的大恩大德。 巢县之中那一张张平凡普通的脸庞上,满是崇敬与感激,有人泪流满面,有人喃喃自语,皆是对真龙的深深感恩。 真龙看着这一幕,微微一笑,温暖而慈祥,仿佛在告诉这些百姓,他们的感恩已经收到了。 而在最后,一道和蔼的声音在小妙脑海中响起,一个石破天惊的计策在小妙脑海中回荡。 “小妙,今日就启程去长江,那边的状况比为师预计的还要糟糕,今夜你们便要行夜船了,随后......” 小妙静静聆听着师父的计划,随后朝着天上的真龙行礼,神色庄重,应声答是。 巢县之中的百姓恭送着天上真龙的离去,目光中满是不舍与眷恋。 在巢县的一隅,金烟缭绕之中,一个邋遢的老道士静静地站立着,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小妙身上。 这邋遢道人头发乱如蓬草,肆意生长,其间还夹杂着些枯草叶,他身着一件破旧道袍,补丁遍布,似乎已经穿了许久,衣袂在风中飘荡,却难掩其褴褛。 脸上布满岁月的沟壑,胡须杂乱且灰白,唯有一双眼睛,透着清亮与深邃。 他看见那真龙后,随着真龙所在的方向一路来到巢县,就连小妙都没有察觉到这位道士,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走到了华家众人附近。 邋遢道人看着对真龙行弟子之礼的小妙,面色上涌现出欣喜之情,那神情犹如久旱逢甘霖,极为欣喜,眼中满是激动与期待。 ...... 而在巢县另一边,此时楚妍与她的几个死士,已经来到了蒙古军营门口。 她一个曾经权势滔天的白莲教长老,如今却如同丧家之犬,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恐惧。 她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因为一个船户而沦落到如此田地,不得不求助于那些贪婪的蒙古官兵。 或许那真君能看在元廷的面子上饶过自己一命。 白莲教之所以能在巢县传教,皆是因为白莲教用财色收买了这些官兵,就连楚妍本人也与这些官兵有过苟且,这才会允许他们在这肆意传播教义。 楚妍忐忑不安地来到蒙古军营门口,心想或许这次也能通过财色,来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而此时军营门口,四个守门的蒙古官兵像雕像一般端庄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极为尽职尽责。 楚妍见状有些惊奇,今日这些守门的蒙古官兵居然没有玩忽职守,往日这些人不躺在地上就算好的了。 但情况紧急,楚妍也没有多想,连忙用几句生硬的蒙古语说出自己要见巴根那大人,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而平日里趾高气昂的蒙古士兵,今日却个个带着温和友善的笑容,听闻楚妍的话后,便派出一人进入军营中报告。 在这等待过程中,楚妍端详着这些蒙古士兵的脸庞,不知为何,她心中生出一种诡异之感,这几名蒙古官兵仿佛将面具挂在了脸上。 不久,那位蒙古官兵便回到了门口,对着楚妍毕恭毕敬说道:“大人有请。” 楚妍再瞄了那几位官兵一眼,随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踏入了军营,而她身后的死士们紧则被不能进入军营,只能让她独自一人进入。 只见此时军营内一片寂静,没有一丝声音,就连风都似乎停止了吹拂。 这种死寂让楚妍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寒意,她感觉自己仿佛走进了一个陷阱。 终于,她来到巴根那的房屋前,大门紧闭,里面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线。 楚妍缓缓推开木门,见到巴根那的一瞬间,顿时被吓得浑身发颤。 只见屋内的巴根那一人端坐着,但那脸庞却变得扭曲至极。 巴根那的五官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肆意摆弄,眼睛、鼻子全然不在原本的位置上,却又让人莫名觉得他在微笑。 但那微笑中透露出的不是温和友善,而是深深的恶意。 这恐怖诡异的画面,让楚妍瞳孔骤然收缩,血液仿佛凝固,恐惧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求生本能让她下意识地转身想要逃走,可此时门外顿时出现几个身强力壮的官兵,他们如鬼魅般出现,拦住了她的去路。 楚妍惊恐地看着他们,那一张张脸上依旧挂着诡异笑容,那脸庞就像是戏院中所画的面具。 巴根那缓缓站起身,他那双手上闪着点点银光,用手移动着自己脸上五官,似乎想要摆正,但最后却摆出一个更加扭曲的笑脸。 “楚姑娘,真君大人有请,祂说想请你去巢湖下面见祂。” 巴根那的声音低沉而空洞,仿佛是从深深的地底传上来的,“真君大人说,既然那日你没有见成,就应该再试一试,我们也为楚姑娘准备好船了。” 楚妍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颤抖着,大概想说些什么求饶之类的话。 但还未等楚妍有所反应,她便被巴根那与那几个蒙古士兵打断了双腿。 随即楚妍开始疯狂地反抗,她挥舞着双手,试图挣脱开这些蒙古官兵,然而这一切也不过是徒劳。 楚妍刚准备喊叫,便见巴根那掏出一把利刃,如毒蛇般迅猛地捅入了她的嘴中,让她的喊叫声戛然而止。 “真君大人说,不喜你大吵大闹,还望楚姑娘可以安静一些。”巴根那友善地看着楚妍,笑容中带着一丝歉意,但那歉意背后隐藏着深深的恶意 随后,楚妍如同残破玩偶,四肢淌血,被那些面带微笑的蒙古官兵抓着头发,缓缓拖向渡口,那里有早已为她准备好的船只。 一路上,楚妍的心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风在耳边呼啸,如同过去被她所献祭之人的哭泣,凄厉而绝望。 而此时巢湖水面,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不知为何,湖边还弥漫起阵阵腥臭雾气,让人不寒而栗。 “楚姑娘,真君有请,请上船吧。” 楚妍朝着渡口看去,浑身顿时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一边畏缩一边摇头,恐慌和惊惧在她眼中交织。 只见那等待她的船只,与吕浩夫妻被狂风摧毁的船一模一样。 哪怕楚妍万般挣扎求饶,也依旧被巴根那等人无情地扔上了船,最后消失在那常人见不到的浓雾之中。 第88章 顺江而去 随后小妙等人又在巢县之中忙碌了一上午,安置着各方百姓。 而在真龙降世之后,巢县又发生了一件令人惊奇的怪事。 那些曾经残暴不仁的蒙古官兵,如今却像变了个人似的,走出军营来到百姓中间,一个个面带微笑,态度和蔼。 这让巢县的百姓感到又惊又怕,他们不知道这些蒙古官兵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但这些蒙古官兵没有刁难任何人,他们脱下盔甲,换上了简朴布衣,出力出钱,尽自己所能地帮助着巢县的百姓。 甚至那个以贪婪着称的巴根那,也不再征收苛捐杂税,这让熟悉他们的百姓们感到不可思议。 百姓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疑惑,难道这些蒙古官兵在见识了真龙后大彻大悟,开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吗? 而关于吕浩夫妻请来龙霄王爷的事,如同一阵新的狂风,仅仅一上午便传遍了巢县,许多关于吕浩夫妻的流言传闻瞬间散布开来。 此时吕浩夫妻走在巢县之中,附近的百姓群众见到夫妻二人后,尽皆投去敬仰尊崇的目光。 关于夫妻二人流言传说已经遍布巢县大街小巷,有的说他们是天上一对偷情的神仙,被天帝发现赶下了凡间,有的说他们是巢湖中一对得道有成的妖精,极为恩爱,死后龙霄王爷见其情深,便让二人转世成人。 更为离谱的,甚至说夫妻二人是龙霄王爷的儿女转世,历经劫难,今日才与龙霄王爷相认。 但这些大抵都是往巢县这地方贴金的传闻。 如今吕浩才切身体会到小妙的感受,这流言蜚语不管是好是坏,但对人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就连曾经在与吕浩把酒言欢的那些好友船夫,如今都毕恭毕敬地对待着吕浩,他们生怕曾经的过失被吕浩知晓,引来天雷把自己劈成飞灰。 吕浩夫妻对此感到无奈,笑容中带着一丝尴尬,他们试图解释,但每一次开口,只会让周围的人更加敬畏。 他们二人,仿佛真的成了龙霄王爷座下的金童玉女,被百姓们认为是下凡救苦救难的神仙。 就在吕浩夫妻走在巢县之中无奈时,却见得一袭红衣出现在眼前,只见小妙在前方笑眯眯地看着夫妻二人。 “吕兄,黄夫人,看来你们夫妻二人的故事已经传遍了巢县。”小妙笑看着二人,声音清脆悦耳。 夫妻二人尽皆苦笑着摇了摇头,回应道:“周小姐,这流言蜚语真是让人哭笑不得,我们只是凡人,哪能是什么神仙转世下凡。” “吕兄,黄夫人,请随我来。”小妙看着苦恼的二人笑道,而夫妻二人也没有拒绝,点了点头便随小妙走去。 小妙那袭红衣在人群中穿行,引领着吕浩夫妇来到了一座静谧的宅院前。 这宅院古朴而典雅,朱红色大门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庄重。 宅子占地广阔,楼高三层,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就算是放在庐州城中,这般豪宅也实属罕见。 “吕浩兄弟,黄夫人,你们觉得这宅子如何?” 吕浩夫妇闻言,连连点头,夸赞不已,眼中流露出赞叹之色,走进宅内,最后跟随着小妙坐在了一处亭台下。 “日后这宅子,便是你们夫妻二人的了。”小妙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似乎这宅子在小妙眼中完全不值一提。 “这...这宅子太过奢华了,我们夫妇二人如何承受得起?”吕浩声音中带着一丝惶恐,黄琳悦也是一脸诚惶诚恐的神色。 小妙微微颔首,脸上带着矜持笑意,“这宅子,连同后面的一块田地,都是师父亲自赐予你们的,如今这地皆归华家所有,你们便安心收下吧。” 夫妻二人闻听是龙霄王爷的恩赐,当下便不再推辞,对着小妙连忙道谢。 小妙看着吕浩夫妻紧张的模样,嫣然一笑,“再者,这房子干并非白白赠予,师父说还有两件大事,需得二位相助。” 随后又听小妙说龙霄王爷有所托付,二人顿时起身,朝着小妙俯身,“我夫妻二人的性命皆是真君所救,真君所托之事,我们定当万死不辞。” 小妙点了点头,随后玉手轻挥,手中竟凭空出现了一袋包裹,令夫妻二人惊诧万分,心中暗叹这周小姐果果真得了龙霄真君的真传,连这凭空取物的法门都已精通。 小妙将包裹放置于桌上缓缓摊开,夫妻二人定睛看去,只见其中有着数个香炉,还有一些晶莹剔透宛如美玉的草药,以及一些颗粒状的种子。 小妙双眸明亮如星,俏丽脸庞上神色略有些肃穆,“如今,巢湖附近皆得见真君之容,你们剑舞之事不多时也会迅速散播开来。” “所以,我们华家会安排二位前往巢湖附近的县城举行龙霄祭祀,让五湖四海的旅客游商皆能知晓龙霄祭祀之事。” 随后小妙轻抿朱唇,笑容温婉而大气,“且你们二人还需教导各方百姓习练龙霄剑舞,天下间知晓龙霄祭祀的人越多越好,以此宣扬真君的名号。” 夫妻二人连连点头,眼中满是坚定神色。 如今吕浩夫妻已然是龙霄真君的人了,宣传龙霄真君的名号更是自身职责所在。 “此举意义非凡,一来可防某些奸恶之徒假借龙霄真君之名号行恶事,二来能阻一些邪教蒙骗百姓。”小妙声音清脆动听,讲述着这其中的意义。 小妙微微欠身,语气诚恳地说道:“龙霄道宫以后在巢湖一带的祭祀仪式,就有劳烦二位了,之后华家每月定会按时给你们奉上一笔丰厚酬劳。” 吕浩夫妻闻言,诚惶诚恐地扶起小妙,他们受不起真君弟子行这般大礼。 吕浩说道:“周小姐不必如此,哪怕不用你说,我们夫妻二人也必然不会辜负真君期望。” 小妙闻言,微微一笑,随后拿起那些种子,“此乃制作云天下所必备的烟草种子,然而如今尚未寻到适宜的耕地用以种植。” “二位在巢湖附近往来行路之时,可寻觅当地上好的良田尝试种下瞧瞧。” “倘若寻不到,倒也无妨,但若能寻到自然最好,倒时告知巢县之中的华家商行,届时华家自会即刻派人前往。” “周小姐所言,我们夫妻二人必定铭记于心,不会有丝毫马虎。”夫妻二人神色恭敬,郑重地看着小妙。 随后小妙轻轻拍了拍手,几位身着样貌非凡的壮士应声而入,他们步伐沉稳,眼神坚定,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护卫。 “这些人都是对华家忠心耿耿的护卫,他们会确保你们二位日后的生活和出行安全,以防心怀不轨之人。”小妙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语气,使得吕浩夫妻只能接受。 随后她目光转向吕浩,语气中带着一丝神秘:“其实你们已非凡人,对付大多数人都已不在话下,你们看看手臂与衣服便知。” 吕浩闻言,挽起袖口,夫妻二人细看之下,赫然发现他双手上有着一道道难以察觉的鳞片纹路,它们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吕浩的皮肤下游动,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而黄琳悦的腰肢上不知何时绣着一头白虎的图案,这白虎愈发活灵活现,虎目炯炯,仿佛随时都会从黄琳悦的身躯上跃下。 吕浩夫妇见状,心中大惊,他们本以为这异象只是祭祀时被真君所引动的,没想到如同守护灵般,一直依附在他们身上。 小妙见他们惊慌,轻笑道:“这是真君对二位的赐福,二位不必多虑。” “真君恩赐,我们夫妻二人无以为报,日后必定对真君和华家肝脑涂地。”吕浩的话语坚定有力,他的妻子黄琳悦也点了点头,满面皆是敬仰崇信的神情。 小妙微笑着点了点头,这对夫妇能得师父青睐,必定能在巢县附近留下一段芳名,甚至传说。 ...... 当日申时,正是太阳猛烈的时候,炽热光芒倾洒而下。 尽管烈日炎炎,但渡口上的人群却如同潮水般汹涌,喧哗声此起彼伏,汇聚成一股股声浪。 许许多多的百姓皆聚集于此,那攒动的人头恰似滚滚的浪涛,喧闹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此时小妙与陈刚立于船头,望着岸上那一张张满含不舍的面庞。 “周仙子!陈管事!一路顺风!”百姓们的呼声如同海浪,一波接着一波,震天动地。 百姓们纷纷挥舞着手臂,呼声震天,那一张张脸上写满了真诚的祝福。 陈刚定眼看去,还能寻到几个曾经自己亲手救下的孩子在其中。 在巢县数千百姓的恭送下,华家那艘巨大的商船缓缓离开了渡口,船身轻轻晃动,水波向四周荡漾开来。 商船渐行渐远,船头劈开平静的水面,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痕。 小妙与陈刚依然伫立在船头,望着逐渐远去的渡口和岸上越来越小的身影。 直到渡口变成了远方的一个小点,喧闹声也渐渐消失在耳畔,唯有那悠悠的风声和潺潺的水流声相伴。 大船顺着水流,坚定不移地朝着能直入长江的裕溪河而去,宛如一只巨鲸,向着远方更为广阔天地进发。 第89章 全一老道 在华家商船宽阔的甲板上,微风轻柔地拂过,撩动着众人的衣角。 陈刚与小妙并肩而立,陈刚望着逐渐远去的巢县,神色感慨,“小姐,这几日经历诸多风雨,所见所闻,实乃令人心生诸多感慨。” “华家能得真君所助,实乃幸事。” 小妙依旧身着一袭红衣,站立在船头英姿飒爽,微微颔首,正欲回应。 就在这时,一位家仆匆匆跑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这家仆神色紧张,额头上挂着细密汗珠,显然是一路小跑而来。 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禀告道:“小姐,陈管事,我们在船上的客舱里发现一个邋遢道士,但我们从未见过他,不知他是如何上船的。” “这道士可有杀人?”小妙闻言娥眉微挑,立马问道。 家仆摇了摇头,抹了一把汗,“他只是把那些对他动手的家仆打晕,在客舱内喝酒作乐,并未杀人。” 小妙与陈刚闻言皆是一惊,陈刚眉头紧拧,目光中透露出警惕之色,莫非是白莲教余孽藏匿在了自己这艘船上? 二人不敢有丝毫耽搁,既然需要二人前去,这道士必定本事非凡,小妙连忙让家仆在前带路,向着事发之地赶去。 随后三人来到一间待客的船舱内,只见一群华家家仆在其中,紧紧包围,堵着出口。 家仆们个个神色严肃,目光紧紧盯着房间内的一位邋遢道人,不敢有丝毫松懈。 一些先到的家仆们脸上写满了警惕与惊骇,手紧握着腰间兵器利刃,随时准备对这邋遢道人出手。 随后家仆与小妙陈刚说明情况,称这邋遢道人不知使了什么妖法,凡是想前去擒拿他的家仆都瞬间晕倒在地,一连晕倒了数人,让家仆们都不敢再向前。 而此时邋遢道人依旧在悠然自得地喝酒,哪怕被华家众人虎视眈眈,依旧神态自若,仿若身处自家后院一般。 他依然在从容不迫地喝着华家船上备好的美酒,每一口酒都像是在品味世间的甘醇 这道人身着一件破旧道袍,上面沾满了岁月污渍和灰尘,头发胡须乱如杂草,不修边幅,随意地披散在肩头,与他那身道袍相得益彰。 虽然这道人须眉俱白,看上去年岁颇大,但其长相神武,环眼大耳,身材魁伟,一眼看去便知晓不是寻常道士。 陈刚端详了这老道一会,见这老道不像是什么邪魔外道,随后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陈刚缓缓走出人群,朝着老道抱拳行礼,客气恭敬地问道:“在下华家管事陈刚,敢问道长是何方高人?可有名号?为何不请自来上我们华家的商船?” “哈哈,贫道路过巢县,这嗓子眼儿干得都要冒烟儿了,口渴难耐,只想求点酒喝。随后竟见到这船上有真仙以美酒相邀,故而便上了船。” 那老道士见陈刚知些路数,随后放下手中酒壶,咧嘴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不羁。 这老道士虽然外貌邋遢,但他嗓音中气充沛,声若洪钟,一双眼睛犹如明星,让陈刚与之对视时都不禁心生怯意,赶忙移开目光。 小妙听闻此言心中微动,蛾眉微蹙,随后忆起师父曾与自己提及的铁冠子张中,莫非眼前这老道便是张中? 小妙缓缓走出人群,朱唇轻启,恭敬地欠身问道:“敢问前辈可是铁冠子张中?” 小妙神色庄重地看着那老道,美眸中还透着几分期待。 “我并非张中那狂妄无礼之人,他算是我一介狐朋狗友,但我可不稀罕借他的名头招摇撞骗。” 老道双目一瞪,神色间带着几分傲然,那杂乱的胡须随着话语微微颤动。 老道看着小妙,眼中掠过一抹精光,随后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我虽然没有他那般神奇的算命之法,但若要论其他本事,什么降妖捉怪、画符念咒、圆光寻物、抽签解梦,让张中那老小子他再修两甲子,都及不上老道我。” 这自称全一的老道打了个酒嗝,一股酒气随之喷出,一副醉酒之相,笑看着小妙等人。 “老道修行多年,道号繁多,一个个说出来你们都未必听过,只不过老道我如今自称全一。” 陈刚与小妙对视一眼,心中皆是惊疑不定,哪怕是走南闯北许多年的陈刚,也从未听闻过天下有哪个出名的道士叫全一。 陈刚再次拱手,神色恭敬却又难掩疑惑,说道:“前辈,不知您此番上我华家商船,所为何事?” 全一老道放下手中酒壶,打了个酒嗝,朗声道:“老道我不过是云游四海,偶见那金龙在天,又觉此船有缘,能让老道我得见大机缘,便上船而来。” 小妙微微皱眉,似笑非笑地说道:“前辈,那您这大机缘来得可真是蹊跷。” 全一老道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豪迈奔放,震得船舱都微微颤动,“小姑娘,世间之事,诸多奇妙,又岂是你等能尽知的?” “那道长可因为见了早上那神迹,为我师父龙霄真君所来?”小妙微微一笑,美眸中灵光闪烁,似乎已经猜到这全一老道的身份与来意。 全一老道闻言有些失神,随后身躯猛地一震,瞬间站了起来,“莫非那唤来天上金龙的道法,不是那夫妻二人所施展的?你若有如此神通,你师父又是何方仙人?” 只见他那饱经风霜的面庞此刻严肃无比,浑浊却不失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小妙,就连小妙都顿时感觉到一股莫大的压力,如浪潮般扑面而来。 拜师李霄后,除了在李霄面前,小妙还是第一次心生惧意。 “小姑娘,莫要以为老道我年事已高便可随意糊弄,老道我可不是那般好骗的。”全一老道眉头紧蹙,话语间满是威严。 小妙摇了摇头,脸上笑意更深,“那并非神通所召来的异象,今日在天上现身的那尊金龙,只是我师父的一道法身,而我师父本身就是一条龙。” “无量天尊,那尊金龙是你师父?这人世间还能容纳下这么一尊大仙在世?” 全一老道听到此话,再也无半分轻松自在,双目圆睁似牛铃,目光在小妙脸上反复探寻,似乎在确认小妙所言的真假。 老道原先只当那是一道神通所幻化出的异相,未曾想竟是仙神法身,这二者之间的差距可谓天壤之别。 随后全一老道于房间内来回踱步,不停地捋着胡须,目光在小妙与陈刚二人身上不停流转,口中念念有词,手中不停掐算。 “龙霄君...龙霄君...祂神通如此了得,为何老道我还未听过哪个教派里有这么一尊本体是龙的仙神......” 全一老道思索一番,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缓缓坐下,“你师父龙霄君着实是一方大仙,所谋甚深,竟连老道我都瞧不出半点端倪。” 小妙微微一笑,她知道全一老道的话中还有未尽之意,便问道:“道长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莫急,再等老道我想想......” 陈刚见这老道言语不凡,气质超然,虽心中仍有疑虑,但也不敢怠慢。 陈刚走南闯北多年,自然也有几分识人的本事,华夫人便曾告诉过陈刚,这识人不以样貌衣冠来认,应当以脚步来认。 本事了得之人或者名门大族子弟,那走姿走起来那叫一个沉稳有力,步步生风。 而方才,陈刚看着这老道的走姿,堪称龙行虎步,陈刚从未见过这般走势,心中顿时清楚,这是遇到不得了的高人了。 陈刚看着这全一老道,陪笑道:“既然道长如此说,那便是我等见识短浅了。只是这船上事务繁杂,还望道长莫要给我们增添过多麻烦。” “你这小儿,忒是小心。”那全一老道斜睨了陈刚一眼,哼了一声,那浑浊的眼中透着一丝不满,“若不是你这些家仆一惊一乍,老道我岂会无故生事?” 陈刚赶忙说道:“前辈莫恼,既是有缘,还望前辈多多海涵。” 见全一老道面色稍缓,又见这老道似是对酒极为钟爱,陈刚连忙笑道,“既然前辈如此喜欢这美酒,那我便让人再取些来。” 全一老道哈哈一笑,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这小子现在倒是聪明,那老道就却之不恭了。” 第90章 夜?棹夫 四周的家仆们见自家小姐神色淡然,并无要抓捕老道的意思,便都极为识趣地纷纷躬身,悄然退下。 陈刚则微微侧身,神色从容地挥手,郑重地吩咐家仆们速速取几瓶珍藏的上好美酒来,自己要与这老道好好醉上一场。 而小妙不喜酒宴,言自己回船头甲板上练会剑,等一下引路的夜航船就要到了,自己还要去接应。 随后小妙便离开了房间,但临走时她还扭过头来轻轻瞥了老道一眼,美眸中透着对这个邋遢老道的好奇与疑惑。 房间便内只留下了陈刚与老道两人,陈刚缓缓坐下为老道倒酒,自来熟一般与老道谈天说地起来。 之后小妙来到甲板上,银月寒霄缓缓出鞘,随后独自一人在甲板上开始练剑。 小妙身姿轻如鸿羽,飘忽若神,剑法凌厉而优美,舞动之间,能见得点点星芒在剑身上飘动。 “请问这是华家的商船吗?” 不一会儿,舞剑中的小妙便听见船下传来一声声招呼呐喊声。 小妙走近看去,便 见到了一艘游山船出现在华家商船不远处,而船上站着一个汉人船夫,正朝着华家商船大声呼喊。 游山船,便是指上面载客,下面装货的一种船只,这种船大多都是江船湖船。 而那汉人船夫头戴一顶斗笠,皮肤黝黑,样貌普通,身穿一件灰色粗布衣衫,给人一种精明能干的感觉。 小妙见这情景,便知晓这应该就是华家请来的夜?棹夫,随后直接从华家商船上一跃而下,身如轻燕般落在了这游山船上。 船夫被小妙如此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待看清后又见得小妙容颜,还是如此年轻貌美的女子后,顿时更为震撼。 而小妙则慢悠悠地环顾着这艘游山船,虽然这船算是民船,却也足够宽敞,船舱里面足以容纳十几人,但此时船上就船夫一人。 小妙还注意到了那块悬挂在船舷上的官府牌子,想必这船夫花费了不少银两,才将这牌子挂在了自己船上。 随后小妙发现船夫一直呆愣在原地,连唤了几声才让船夫从痴迷中回过神来,让船夫颇为尴尬。 船夫眼中有着几分敬畏,对着小妙毕恭毕敬地问道:“这船可是华家商船?小的是华家请来的夜?棹夫,在此处等候已久。” 小妙微微颔首,姿态豪迈,坦诚一笑道:“正是华家商船,船家见我这船如何?可有把握带我等夜行长江?” 船夫见小妙是个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又问:“敢问姑娘是华家中的哪位大人?能否做得了主?” 小妙嘴角微扬起,勾勒出一抹自信的浅笑,“这船上的人都要听我的,你说我能不能做主?” “原来是华家小姐,小的失礼了。”船夫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连忙点头哈腰。 小妙轻抬玉手,示意不必多礼,“船家,你便直说多少钱吧?” 船夫见小妙一介女子竟如此豪爽痛快,顿时神色欣喜,连忙夸赞起自己经验老到,对附近地形了如指掌,且与这附近来往巡查的官船相熟。 待船夫一番自吹自擂完毕,船夫又神色一正接着说道,“小姐,但这毕竟是夜航,小的还需将一些规矩跟您讲得清清楚楚才行。” “今夜小的只引领华家商船在长江中朝集庆路的方向前进,且仅带今晚这一夜,而且夜间时,华家商船切不可行船过快,并且,你们只能跟着我这红灯笼走,你们若看见其他光亮出现在江面,切勿靠近。” 随后船夫望着身姿高挑、衣着性感的小妙,咧嘴笑道:“小姐您这般天姿国色,让小的饱了一回眼福,只需五两银子,小的今夜必定拼尽全力,保各位大人安然无恙。” 五两银子足够寻常人家吃喝两三年之久,但小妙听了却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直接丢出了五两银子给船夫,这行当可都是卖命的,自然值这个价。 船夫接下银两后咬了几口,确认是真货后对着小妙连连道谢,激动不已。 船夫黝黑的面庞上满是喜色,诚恳地感谢道:“多谢小姐赏钱,小的这就与商船一同前行,入夜之后,小的自会行至船头前,在船头两端都挂上大红灯笼,还望姑娘告知船上掌舵之人,说今夜跟着小的这艘船走便是。” “那便劳烦船家了,还请船家今晚夜航时多多留神。” 小妙听罢,嫣然一笑,明艳动人。 这所谓夜?棹夫,必须是对附近江河湖泊了如指掌的船夫,此类船夫专为那些需急行夜路的外地商船领航,通常只有江南那一带繁华之地才有。 而能当夜?棹夫的船家,若没有几分过人本事,早就葬身长江喂鱼了,毕竟夜?棹夫要是本事不够,在半路翻船落水,那遭殃的可就是那些外地商船了。 能在这长江这种水流湍急、地势险要的河域寻到一位夜?棹夫,足见华家势力之庞大。 见夜航之事再无问题,小妙便双足轻点,纵身一跃,飞身落回华家甲板之上,让船夫瞠目结舌,惊叹连连,直呼好本事。 之后小妙又在甲板之上练了些许时辰的剑舞,她看着那渐渐西沉的落日,如血般的残阳映照着她娇艳的脸庞上。 此刻小妙心中既有几分按捺不住的激动,又有几分期待。 也不知今夜会不会发生些有趣惊奇之事,如果就这么一路平安的到集庆路,那也太无聊了。 ...... 很快,长江被夜幕全然浸透,天空仅剩下一轮残月,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漫天繁星在闪烁。 大船在夜色中破浪前行,江风呼啸着掠过,吹得船帆猎猎作响,江水拍打着船舷,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仿佛是大地的深沉呼吸。 此刻,小妙静坐在船头,望着前方那摇摇晃晃的红灯笼,心中顿感有几分无趣。 “这一路也太过平安,当真有些烦闷。” 甲板上的绳索随着大船前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环顾江面四方皆是幽暗,目力所及,不过五十步。 除了甲板上的灯火,便只剩下夜航船的红灯笼在夜色中摇曳,散发出温暖的微光。 随后,陈刚从船舱内大步走出,走到小妙身前抱拳俯身,“小姐,那老道已经被我灌醉了,他与我说聊了很多佛道之事,还说了许些前朝旧事,似乎来历非凡,但那老道对自己的身份仍旧一字未提。” “你可灌不醉他,那老道可比你想的更为惊人,但那老道不想说,咱们也莫要强求。” 小妙嘴角瞬间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轻笑道:“你吩咐一下家仆们,这段时日万万不可对这老道有所怠慢,切不可失了礼数。” 小妙看着那明亮皓月,想起师父曾与自己讲过的几位神人,倘若这老道真是其中一位...... 随后陈刚又将老道与自己说的一些故事说与小妙听,这老道神神鬼鬼的经历奇多,各种奇门八卦之事都知晓,让小妙听的颇有兴致。 就在兴头正浓时,小妙不经意地看了那灯笼一眼,顿时俏脸如霜,娥眉紧皱,凝视了许久都没移开目光。 “小姐?怎么了吗?”陈刚见自家小姐突然满脸警戒,疑惑地环顾四周,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那船家灯笼颜色,应该是红色啊。” 小妙紧盯着那漆黑之中唯一的一束光,手瞬间搭在了银月寒霄之上。 “怎么一眨眼地功夫,这船家的灯笼就变成绿色了?” 第91章 曹公鬼船 小妙陈刚凝视着阴森死寂的江面,四方浓稠如墨的黑暗好似吞噬了一切光亮,唯独留下那随风摇曳的绿灯笼。 陈刚没有去质疑小妙,他知晓小姐从不会对自家人撒谎。 在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灯笼映照下,二人渐渐发现,前方的黑暗中似乎隐藏着一个庞然大物。 起初进入二人视野的,是出一个尖锐扭曲的船头,在绿色微光下,隐约能见到那腐朽许久的木雕。 小妙俏脸一凛,直接将银月寒霄拔出剑鞘,而陈刚则震惊无比,这是遇鬼船了? 在一片死寂之中,那鬼船从远处驶来,朝着华家商船缓缓靠近,将其藏匿在黑暗中的庞大躯壳,尽数浮现在二人眼中。 只见那鬼船的船式古老,船身船板破损不堪,有的地方甚至能看到深深的窟窿,仿佛被无数恶鬼啃噬过,而船舷两侧稀疏摇晃着一些的绿灯笼,那绿灯笼如同幽森渗人的鬼火,为这艘船更添几分阴森恐怖。 这鬼船颇为庞大,只比华家货船小上一筹,但这船身伤痕累累,似乎经历过无比惨烈的厮杀战斗。 待那鬼船尽皆浮现后,陈刚顿时神色一愣,看着这鬼船的规格,这艘鬼船居然是艘战船? 陈刚瞧见鬼船这架势,心中知晓来者不善,便立刻走向擂鼓,旋即伸手拿起鼓槌,疯狂地敲打起甲板上的擂鼓。 他手臂挥舞如风,鼓槌重重落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敌袭!敌袭!” 陈刚在甲板上咆哮着,怒吼掺杂着鼓声,好似惊雷,在这漆黑如墨的长江之上轰然炸响,瞬间将这死寂的夜晚搅得沸腾喧嚣。 陈刚望着那阴森诡异的鬼船,脸上依旧是一副毫无畏惧的神情,紧咬牙关,目光坚定如铁,不见一丝一毫的慌张恐惧。 身为华家护卫,他深知自己的责任便是守护小姐以及商船上所有人的周全。 就在陈刚那惊天动地的怒吼声过后,商船上已经歇息的家仆们纷纷从香甜睡梦中惊醒。 这些家仆尽皆训练有素,起身后有条不紊地做起自己该做的事,似乎对这深夜突如其来的敌人毫不在意。 而那些有武艺在身的护卫家仆们,个个神情肃穆,迅速拿起寒光闪闪的刀剑,脚步匆匆地走到商船四周。 不多时,一些护卫们也走上了甲板,只见他们尽皆脸庞紧绷,肌肉微微颤抖,准备迎接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血腥厮杀。 “咦?我们还未出庐州路吗?莫非这是传闻中濡须口的曹公船?” 就在诡异紧张的氛围中 ,一道悠然自在的苍老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听罢,纷纷将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只见那邋遢老道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甲板上,他身影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诡异,甚至就静静地站在小妙身旁,就连小妙都未察觉到他。 “没有想到,今夜老道还能长一番见识,见到这传闻甚广的鬼船。”那老道轻捋胡须,身形稳立,看着那庞大阴森的鬼船,眼中浮现一丝玩味。 “敢问老前辈,这曹公鬼船又是何方妖孽?” 陈刚见这位老道直接说出了这鬼船的名号,顿时神色急切,连忙抱拳躬身向老道请教。 老道那苍老的脸庞浮现一丝笑意,指着那远处的鬼船,解释道,“三国时期,那曹阿瞒赤壁兵败后,一直咽不下这口气,在这濡须口附近与吴国大战数次,但却许久都未攻下。” “而魏吴水战数次,使得沉在江下的战船数不胜数,百姓时常能见到当时的残船在江中显现,甚至有百姓说在大雾天中,见到已经沉没的魏国战船依然在航行厮杀,久而久之便传出了这‘濡须口曹公船’的传闻。” 众家仆听闻尽皆惊骇,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他们没有想到这鬼船竟还有如此古老的来历。 看着那愈发靠近的恐怖鬼船,众人都不由得心头一紧,捏了把冷汗,只求这鬼船之上没有真的鬼。 小妙却是满不在乎,莞尔一笑,“这船上的是人是鬼,等我上船一探便知。” 小妙心中惊喜万分,她紧紧地盯着那愈发靠近的鬼船,眼中跃跃欲试的神情显而易见,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这漫漫长夜,可算等来一件惊险刺激的事了。 随着鬼船离众人越来越近,绿灯笼那惨绿光芒如同鬼火般跳跃,映照在鬼船的船身上,使得那破败不堪的木板显得更加腐朽断裂,仿佛是下一刻就会分崩离析。 但它却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在江面上前行,仿佛有某种不可见的力量在推动着它前行。 小妙娥眉微蹙,美眸中透着凝重与警觉,看着这鬼船愈发觉得不对劲。 很快,小妙凭借着自身敏锐的直觉,察觉到这鬼船的异样所在。 虽然这古老战船看上去摇摇欲坠,但其主要的船体并没有太大损坏,而这空无一人的鬼船,竟能在长江这湍急洪流中逆水而行,这绝非一艘废弃破船所能办到的事。 未过多久,那鬼船便与华家商船并行,两船之间离得不算远,也就几十步左右的距离。 突然一阵冷厉如刀的阴风呼啸而过,让鬼船之上的绿灯笼变得异常明亮,令人心底发寒。 也就在这时,华家众人同时见到,那破败的鬼船上居然有人影在快速窜动,身形如鬼魅般飘忽不定。 而小妙瞳孔骤然收缩,她清晰地见到鬼船之中有寒芒闪烁,那是由铁器所折射出的光芒,透着渗人的杀意。 “趴下!”小妙娇喝一声,声如银铃却饱含威严,震得人耳膜微疼,比方才陈刚的鼓声怒吼都更为慑人。 小妙话音未落,只见那鬼船之中毫无征兆地爆出一阵箭雨,密集而急促,如骤雨倾盆,齐齐朝着华家商船呼啸射来。 小妙娥眉倒竖,美眸圆睁,迎着那漫天箭雨而去。 刹那间,两道寒光乍现,银月寒霄尽皆出现在她手中,只见她身姿如电,迅猛无比地朝着那鬼船方向踏去,宛如仙子临世,却带着决然的杀意。 小妙手中的银月大剑瞬间挥舞而起,似狂风肆虐,凌厉无匹的剑锋携着呼啸劲风,转瞬间就将那迎面扑来的箭雨硬生生劈散。 而寒霄在小妙右手中舞动,剑光如水波般荡漾开来,将那些夺命箭矢皆数斩落。 陈刚也迅速转身,如山岳般稳稳护在众家仆身前,那密密麻麻的箭雨,居然一根都无法穿透陈刚坚如磐石般的身躯。 待那箭雨结束后,甲板上的家仆们皆尽皆惊出了一身冷汗,面色煞白如纸,刚才他们是在阎王面前走了一遭啊。 众家仆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看着小妙满是感激,全赖自家小姐,他们才得以从箭雨下留住一条小命。 然而,这箭雨实在是太过密集,小妙也只能保甲板之上的众人安然无恙,而商船上其他地方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刹那间,此起彼伏的惨呼声在夜幕中响彻,显然商船中有不少家仆惨死于这突如其来的箭雨之下。 此时众人哪还能不明白,这鬼船之中的就不是什么邪祟之物,分明就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水匪在其中装神弄鬼,害人性命。 “元廷官府当真是吃大粪去了?居然能让这帮恶徒有这么多弓箭?” 陈刚捡起一根箭矢查看一番,随后将其捏地粉碎,怒不可遏地怒吼道:“我去你妈的,这箭头居然还是三棱状的,这帮人背后是哪个宗门家族?居然有如此通天的手腕。” 而对面那鬼船射出一轮箭雨后便再无动静,他们显然没有想到小妙有如此恐怖的身手,他们准备下一轮箭雨。 第92章 张三丰 小妙蛾眉微蹙,家仆的哀嚎声在耳边响起,她当即对家仆们下令,“你们速速返回船舱中,照顾那些受伤之人!这帮歹徒皆持有弓箭,你们在此地帮不上什么忙。” 众多家仆们闻令,不敢有丝毫迟疑,纷纷颔首领命,眨眼间便尽皆退回了船舱内。 小妙看着许久都未发出动静的鬼船,目光如电,环看一圈后对陈刚说道,“那个夜?棹夫大概率是出事了,我必须要去救他。” 陈刚闻言脸色骤变,这长江岂是小妙一介女子能下的,连忙劝阻小妙,“小姐!现在这情况可管不了那船夫的死活,或许那船夫还是与这帮人也是一伙的。” “这游山船上的绿灯笼不是给我们看的,是给那些水匪看的。”小妙看那离船稍远的绿灯笼,缓缓说道。 陈刚一脸疑惑,不知小姐讲出这话何意,“小姐你看出什么端倪了?” 看陈刚困惑不解的神情,小妙娥眉一挑,“现在才子时左右,距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如果没有那夜?棹夫引路,我们哪怕活下来,今夜也很有可能触礁撞壁,或者走入不知名的支流,到时也会落得个船毁人亡的下场。” 二人都知道抛锚停船就更不可能了,如今谁也都不知这是长江哪段流域,若是半夜脱钩那更是死的不明不白。 “详细的等会我再与你细说,你只要知晓我们一定救回那夜?棹夫,如此方能保我们一船人今夜安然无恙。” 小妙目光坚定,神色肃然。 陈刚闻言一愣,心中不禁一惊。 他着实没有想到自家小姐在这紧急关头,竟能想得如此周全,似乎完全不把这鬼船放在眼里。 陈刚稍加思索,沉声问道:“那你去救船夫,这鬼船又该......” “陈哥,你若上那鬼船,可有把握独自一人将那船上恶徒斩杀殆尽?” 小妙眨了眨如秋水般的双眸,满是期待地看着陈刚。 此话一出,顿时让陈刚精神一振,热血直冲脑门,小姐如此指望自己,那自己岂能说不行? “小姐,给我一炷香,不,半炷香的时间!半炷香后那船上不会再有一个喘气的!” 陈刚铁拳紧握,浑身散发出一股豪迈的男子气概。 此刻在陈刚眼中,这鬼船似乎也不过是几拳就能解决的事情。 但陈刚望着那离商船还有几十步之遥的鬼船,眉头紧蹙,“小姐,我没有你那般出神入化的轻功,我如何上得了那鬼船?” 小妙微微一笑,眼中划过一丝狡黠,“简单,我扔你上去便是。” 陈刚闻言,顿时一愣,以为小妙话中另有所指,结果还未等他有所反应,他那足足两百斤有余的壮硕躯体,就被小妙轻而易举地举了起来。 最让陈刚难以置信的是,小妙仅用了一只手便可以将自己举起。 随后,他便如同一颗猛然坠落的流星般,被小妙以石破天惊之势朝着那鬼船直接砸去。 陈刚切身感受到了何为速度,刹那间只觉天旋地转,眼前景象尽皆模糊不清。 被小妙抛出后的陈刚宛如一块巨石,轰然砸落在鬼船上,刹那间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木屑横飞,尘土漫天,看其破坏力,绝对不比元廷的铜铳炮威力小。 这突如其来的猛击让鬼船上的水匪瞬间愣住,那红衣女子莫不是用一尊火炮把这男子扔到了船上? 小妙这惊人的举动让在一旁看戏的老道都不禁一愣,一对白眉紧皱,暗自嘀咕,“这姑娘的师尊是怎么教导她的?怎么教出个如此强悍的母夜叉。” “来!你们这群鳖孙,今天我便让你们知晓真君头上有几只角!”只听那鬼船之上猛然传出一声陈刚的怒吼,声如洪钟,震彻云霄。 紧接而来的,便是各种凄厉地惨叫,以及摧枯拉朽般的巨响连绵不绝。 小妙见陈刚那边局势无恙,随后对着甲板上的老道微微欠身,“陈哥方才与前辈相谈甚欢,若等一下还有贼人来袭,还望前辈等一下能出手相助一二。” “姑娘放心,两位请老道喝如此好酒,那我岂有袖手旁观之理。”老道抚须,看着小妙笑道。 小妙对老道抱拳谢过,随后便跳下甲板,一袭红衣点水而过,迅如疾火,朝着游山船踏江而行。 很快,小妙那轻盈如燕的身影就稳稳落在了那游山船上。 借着船头绿灯笼那幽幽的光亮,小妙双眸如星,朝着船内定睛看去,果真如自己所料。 这游山船早已被水匪所抢,此刻船头正有三个水匪虎视眈眈地等着小妙。 而其中一个水匪尤为狡诈,见到小妙上船后,动作迅疾如电,迅速将锋利的刀架在了昏迷不醒的夜?棹夫脖子上。 “你倘若敢动手,我立刻把这船夫杀了丢到这江里去,到时候你连尸骨都找不到。” 那水匪目露凶光,恶狠狠地威胁道。 小妙看着三个不知死活的水匪,神色从容,眼中透着几分好奇,“你们是哪方家族宗门派来的?连华家的船都敢劫持?我们华家在这一带似乎没有什么仇家吧。” “华家?前朝时我们连官家的船都劫过,还怕你一个地方家族?” 那水匪闻言,发出一声讥笑,眼神放肆地在小妙身上游走,丝毫不把踏水而来的小妙放在眼里,显然靠山背景颇大。 “你们不说也无妨,等一下你们想说都没用了。” 小妙淡然一笑,丝毫不在意水匪的话,随即手中出现三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在绿灯笼下闪烁着寒芒。 就在小妙准备挥针之时,小妙却忽然听见一阵低沉雄浑的号角声。 小妙娇躯一转,美眸流转,朝着一侧看去,只见在游山船的另外一侧的半空中,突然燃起了道道阴森的绿光。 居然还有第二艘鬼船! 只见一艘比之前那鬼船更为庞大的船只缓缓从黑暗中浮现,宛如巨兽出笼,缓缓靠近自己势在必得的猎物。 这艘鬼船的船身庞大而笨重,仿佛是一座漂浮在江面上的巨大坟墓,船体的木板陈旧腐朽,颜色暗沉,船头高高耸立,形状扭曲怪异,仿佛是一张狰狞的鬼脸。 小妙还见得那绿灯笼下的水匪个个全副武装,严阵以待,其架势显然是准备对华家商船形成包夹之势,想将其一举拿下。 “莫说这无为路,便是黄河长江,哪怕是海外诸岛,皆有我们的人,你觉得能我们后面会只有一方家族吗?” 那三个水匪见援军已至,顿时大喜,趾高气昂地看着小妙,叫嚣道:“我们的靠山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比你们华家只强不弱。” 小妙看着这鬼船朝着华家商船驶去,却并无半分担忧之情,“无妨,不管你们靠山有几个,他们都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霎那间,小妙手中凭空出现一根极长,却又极细的钢针,光芒闪烁。 小妙吟吟浅笑,摄人心魄,“而你们三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也别想能死得轻松。” ...... 在那第二艘鬼船的宽阔甲板上,上百名水匪站立在其中,尽皆面目狰狞,磨刀霍霍,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大开杀戒了。 而其中一个样貌凶恶,领头模样的壮汉站在最前方,眺望着那越来越近的华家商船,脸上露出残忍嗜血的笑容。 这壮汉身旁的一个水匪谨慎卑微地问道:“大当家,如今这华家有钱有势,在庐州路势力不俗,我们这般行动是不是......” “怕什么?”大当家抬手打断了水匪的话,笑声中带着一丝不屑,“上面的大人就是要我们这般做,还特意吩咐做的越狠越好。” 那水匪闻言,只得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大当家一副肆无忌惮的神情,张狂笑道:“就因为这华家家主最近把手伸的太长了,惹得我们上头的人不喜,才安排我们来给华家提个醒,让那华云逸长个记性。” “而且今夜这事谁也不知晓,哪怕是官府查也查不出什么痕迹” “既然今夜这事谁也不知晓,那施主可否卖老道个面子?自行退去,莫要造下杀孽。” 骤然,一道饱含笑意的苍老声音在大当家耳边悠悠响起。 大当家心头一颤,冷汗唰地冒出,猛地拔出腰间大刀,朝着声音传来之处慌张望去。 大当家随即就瞧见离自己不远之处,绿色灯笼之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模样邋遢,身着破旧道袍的老道士。 幽幽绿光照在老道士的苍老脸庞上,颇为惊悚,只见这老道双眸微眯,脸上噙着一抹和蔼亲切的笑意,悠然自在地看着大当家。 这陡然出现的老道士让甲板上诸多水匪尽皆一愣,脸上表情瞬间凝固,但很快水匪们就回过神来,面露凶光,纷纷拔出利刃钢刀,朝着老道士步步逼近。 “诸位施主,今夜老道受人所托,要保这商船安然无恙,还望诸位施主高抬贵手,行个方便,如此方能皆大欢喜。” 水匪们听闻老道士之言,先是一愣,仿佛被这话语给震住了,随后水匪们爆发出一阵肆意张狂的哄笑 那大当家见这老道是来求饶的,顿时满脸地不屑,厉声说道:“哪来的臭牛鼻子?仨鼻子眼儿多出一口气的玩意!竟敢管爷爷的好事?今夜不仅这商船上的人全都要死,你也得被切成细碎丢进江里喂鱼。” 老道士依旧不怒不恼,面色温和,笑道:“诸位,老道此举也是为了诸位着想,你们若能就此罢手,今夜尚能平安离去,若各位施主一意孤行,恐怕大祸将至啊。” “上天有好生之德,老道我自然也有,今日断然不会因为诸位破戒。”老道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似乎很好说话,“但诸位要是执迷不悟,落到这滚滚长江之中,那便怪不得老道未曾提醒了。” “你个牛鼻子老道修了几十载的道,不去找个深山老林隐居,来这长江为这帮满身铜臭的商贾求情送死?” 大当家手持一把寒光闪烁的大钢刀,气势汹汹地朝着老道走来,隐约还能见那钢刀之上血迹未干,散发着阵阵腥臭之味。 大当家嘴角上扬,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爷爷我心善,念在你是将死之人的份上,报个名号吧,日后爷去寺庙里烧香拜神,也给你烧点纸钱,让你在阴曹地府也能有点花销。” “多谢施主好意,老道本名张三丰,也算是全真派中一道人。” 第93章 武当隐仙 而方才在大当家身旁的水匪闻言,眉头紧锁,目光如鹰隼般凌厉地打量着船头突然出现的老道士。 他看似是为这大当家出谋划策的谋士,眼中透着几分深沉精明,他眼光敏锐至极,稍一凝视,便似乎察觉到这老道士非同一般。 他脑海中快速回想着各种传闻,隐隐约约觉得这老道士似曾相识。 旋即,他便想起了张三丰究竟是何许人也,顿时面露惧色,他双唇颤抖,刚想出声告诉大当家莫要轻举妄动。 可话还未脱口而出,便见大当家面色凶狠,双目圆睁,暴喝一声,双手大刀高高举起,以开山裂石之势朝着老道士的脖颈猛力砍去。 那大刀携带着破风之声,其上的腥臭味如恶浪般朝着老道士汹涌扑面。 而老道士仍旧神色淡然,见此情景,非但没有退后,反而向前迈进一步。 面对这夺命一刀,只见老道士抬起右臂,朝着那大刀缓缓挥出一拳,那拳法似快似慢,让人心生一股玄妙之感。 只听得一阵清脆的断裂声响震彻夜空,大当家看着手中断裂粉碎的大刀,周围四散飞溅的刀片上,反射出他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 而老道那看似慢悠悠的拳头却瞬间急如星火,以排山倒海之势,猛然轰在大当家的胸口上。 那大当家顿时像是被火铳击中般,整个人似离弦之箭直直向后飞去,“砰” 的一声巨响,半个身子都嵌入了甲板之中,瞬间便彻底昏死过去。 四周还准备动手的水匪瞬间呆若木鸡,脸上满是骇然之色,皆不自觉地往后瑟缩了几步。 这是哪派掌教下山了?怎会如此生猛。 “前辈可是‘武当隐仙’三丰大师?小的乃是这船上的二把手,年少时也学过几分道法,心中对大师早已仰慕已久。” 那二把手见状,陡然脸色剧变,连忙上前一步,对着老道士抱拳赔罪,“方才我们大当家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前辈,作为赔罪,我等必将前辈安然送出长江,事后更有厚礼奉上,还望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 老道士见这二把手说出自己名号,依旧神色淡然,笑道:“诸位施主在这长江上为非作歹,截杀船只时,可曾饶过那些无辜之人?” 二把手闻言,面色刹那间变得苍白,急忙解释道:“前辈息怒,我等皆是迫于生计,才下水为寇,今日前辈若能高抬贵手,我等定当洗心革面,再也不做此等肮脏行当。” “施主既然知晓这行当肮脏,那自然预想过自己会落得何等下场吧?今夜老道便助施主心想事成。” 老道士脸上挂着浅笑,眼神却寒冷似冰,扫视着四周踌躇不前的水匪,而后迈开步伐,主动朝着水匪们步步逼近。 “上!都给我上!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上,累都能累死这个牛鼻子!” 那二把手见状,知晓今日唯有刀下见真章了,顿时怒吼起来,想唤起水匪们的血性。“谁能伤他一刀我就赏谁十两银子!管他是隐仙还是隐鬼!这世上还有人能刀枪不入不成?” 在那二把手声嘶力竭的号令下,四周的水匪皆被他所煽动,全都像发了疯一般一拥而上。 钱财最为动人心,水匪们顿时双目圆睁,面露狰狞凶光,嘴里喊着杀声,如汹涌浪潮般气势汹汹地朝着老道士挥刀砍来。 而老道士脸上依旧而老道士依旧一脸淡笑,带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气质,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危险视而不见。 四方水匪们见老道士不以为意,心中更是怒火中烧,挥刀的力道又悍然加重了几分。 就在那明晃晃的刀刃快要触及老道士的衣襟时,老道士终于动了。 只见老道宛如闲云般在水匪中来去自如,双拳如春风细雨一般,带着烈烈风声,朝着四方水匪落下,无一拳落空。 夜空中接连不断的传出巨响,如重锤砸钉,老道士瞬间便将周围的水匪的兵器铠甲打得粉碎,金属碎片四散迸射,散落一地。 在老道士面前,人数仿佛没有任何意义。 老道士那拳法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刚猛无匹,势如破竹,每一拳都蕴含着千钧之力。 四周的水匪甚至来不及出声,便如方才大当家一般,在空中划过几道弧线后,摔在地上后昏死过去,一动不动。 随着一个个水匪被打飞打晕,船上一片混乱,就连甲板被老道那蛮不讲理的力量震得四分五裂,桅杆也摇摇欲坠。 其他水匪们见状,心头立刻升起一股彻骨的恐惧,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他们现在才明白,自己这是惹上不得了的高手啊。 但水匪们也知自己无路可退,尽皆咬紧牙关,朝老道士围杀而来,个个面目狰狞,一副要将老道士碎尸万段的模样。 而老道士仍旧如同虚影般在人群中穿梭,每一拳挥出,都有一名水匪惨叫着飞出去,然后重重地摔在甲板上,昏死过去。 这时,一个狡诈奸猾的水匪趁着老道士与众人混战之际,悄然绕到老道士身后。 他面露阴狠之色,拉起强弓,弓弦拉至满月,一支利箭呼啸而出,朝着老道士头颅疾射而去。 可那老道士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周遭稍有风吹草动便能被他瞬间敏锐察觉。 只见老道士身躯微微一侧,右手如闪电般猛然伸出,速度之快令人咂舌,精准无误地抓住了那从暗处疾袭而来的利箭。 水匪见状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自己练习箭多年,臂力过人,居然会被一个几十岁的牛鼻子徒手接箭? 还未等他从震惊中有所反应,便见老道右手腕一转,一股内劲自指尖迸发而出,手中利箭旋即如飞叶般弹射而出。 那利箭从那射箭的水匪头颅边堪堪飞过,带起一阵凌厉之风,最后精准无误地将甲板之上的一个灯笼射落,那灯笼落下后不偏不倚砸在一个油灯之上, 刹那间,烈焰熊熊而起,火舌如狂蟒般疯狂肆虐,开始肆无忌惮地燃烧吞噬这充满邪祟见不得光的鬼船。 老道士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见半点惊慌失措之态。 他那破旧道袍随风飘动,猎猎作响,身后火光弥漫,映照着他的身影,宛如仙人临世。 这老道士就独自一人在这甲板上,什么兵器都没用,就徒手一拳拳把水匪们的嚣张戾气打的烟消云散。 不少水匪们开始缓缓退缩,眼中满是惊骇恐惧,这是让他们真遇见活神仙了? “大师!你若把我们杀尽,那便是与我们身后数个大家士族为敌,泉州蒲氏、巩昌汪氏、花桥郑氏,乃至南北各方的盐茶丝绸漕运的豪强,他们皆为我等靠山。” 那二把手如同见这老道士如此恐怖,急忙将自身靠山一股脑报出,希望以此让老道士心生忌惮,知难而退。 “您若要这般行事,那无疑是与天下最为富有的财主结下梁子!” 老道士闻言,双眸渐渐眯成一条缝,笑道:“那今夜过后,又有谁知晓是老道所为呢?” 二把手闻言一惊,顿时神色狰狞,脖颈青筋暴起,“那大师不如为我身后的各位财主效力?华家能给的我们都能给,他们不能给的,我们也能给!” “无论是权财美色,还是奇珍异宝,亦或者道观香火,我们皆能为大师奉上!” 老道士带着一丝玩味看着那二把手,悠悠问道:“老道我寿元将尽,那你身后的财主可愿把自己的寿元借出,来为老道续上一命?” 二把手无言以对,这明显是不可能的事,这命被借去哪还得了? 而四周水匪闻言尽皆一惊,眼前这老道士生龙活虎,步伐矫健,居然还寿元将尽? 倘若这老道正值壮年,那又是何等恐怖? 老道士不再多言,身形微动,若闲云般飘然至二把手身前,老道右手握拳,看似轻柔缓慢,实则内蕴刚猛之力,朝着二把手缓缓推出, 二把手惊恐万分,还未有所反应,便被老道士这似绵软的一拳震得四肢猛颤,气血翻涌,倒飞而去。 收拾完二把手后,老道士仍未停止,朝着水匪们走去,拳法看似轻缓,却如旋风般扫出,看似不带丝毫劲风,将四面八方的水匪尽数击倒在地。 老道士的武功看似随意挥洒,每一击都带着雄浑的内力,所到之处,水匪们如遭重击,纷纷吐血倒地,昏死不醒。 转瞬之间,这上百个水匪就尽数被打得昏死过去,横七竖八地躺着,一片狼藉。 破败的甲板上,血迹斑驳,杂物混杂在一起,断折的兵器散落各处,桅杆倾斜着,船帆也被撕裂了几道大口子,在风中无力地摆动。 老道士神色自若地环视着四方,微笑的神色自始至终都未变过,焰火在他身后跳动,映照着他那身破旧道服,凸显出一种超越尘世的宁静祥和。 老道士见甲板上的水匪尽皆处理完毕后,微微一跺脚,脚下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只听得一声巨响,老道士脚下的甲板便瞬间破碎,化作无数木块飞溅。 老道便如一片轻盈的落叶般,飘飘然然地落入船舱中。 很快,老道士便来到了船只的最底部,这是这艘大船的龙骨所在之处,这大船外观看上去虽然破旧衰败,但其中的龙骨却完好无损。 龙骨是船的脊梁,更是支撑整艘船的关键,如果损坏严重,那这船就命不久矣了。 只见老道士闲庭信步在其中,拳影时不时落在四周的龙骨上,使得这四周龙骨便发出令人胆寒的崩裂之声,不多时便一寸寸爆碎开来。 船身在老道士的脚下剧烈摇晃,仿佛遭遇了狂风巨浪,随时都会解体崩塌。 之后无数江水开始汹涌地涌入船舱,此刻,这庞大的鬼船可是缓缓下沉,发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声。 老道士却依旧神色淡然,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随后老道士脚尖轻点,身形如飞鸟般轻盈跃起,跳出船舱后瞬间消失在茫茫江面上,只留下那逐渐沉没的水匪船和一片寂静的江水,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第94章 师父说让你吸一口 华家商船的甲板之上,夜晚的江风呼啸烈烈,吹拂着船帆,发出猎猎的刺耳声响。 小妙与陈刚并肩而立,站立在摇晃的甲板上,神情震惊地眺望着那在江水中支离破碎,缓缓沉没的大鬼船。 陈刚眉头紧锁,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虽说他知晓这老道有些本事,可怎么也没料到,老道上船后,短短不足一刻钟的功夫,竟能将如此偌大的一艘船击沉。 即便是小妙,也绝无自信能如此迅速做到击沉一艘船。 随后,在一片漆黑如墨的江面上,二人见那老道身形如燕,轻盈地掠过水面,踏江而回,不带起一丝涟漪。。 月光伴随着身后的火光,洒在老道身上,映出他那苍老笑容,他脚下生风,轻功之妙,竟比小妙还要胜出几分。 老道士登上船后,见小妙和陈刚皆已在船上等候,脸上泛起一抹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 “看来老道我不复壮年之时啊,对付这一帮水匪,竟不如二位施主来得迅速。”老道士朝着三人缓缓走来,自嘲着笑道,但其声音依旧沉稳有力。 就在小妙想发问时,老道士猛地瞧见,陈刚所去的那艘鬼船上有着不少火光在移动摇晃,一眼看去,那船上竟还有些未死的水匪。 老道士遥指着那鬼船,神色肃穆,一脸凝重地说道:“陈老弟啊,依老道所见,你的力道尚显不足啊。” 小妙陈刚闻言,转头看去,只见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水匪们面露狰狞,手中强弓拉满,朝着华家商船,瞬间射出十几支烈焰腾腾的火箭。 小妙陈刚见状,皆是大惊失色,连忙就要冲上前去阻止。 这火箭若是落入船中,那可真就是神仙难救了! 然而,那火箭腾飞至半空中时,却被江面上缓缓升起的一阵稀薄雾气席卷而开,使其没有落入华家商船上。 那突如其来的火箭射入浓雾气后仿佛被吞噬了一般,不见丝毫踪影。 三人见状皆是一愣,随即惊觉四周平静的江面开始发生诡谲的变化。 起初,只是有几缕若有若无的雾气,如同轻盈薄纱般,悠悠在江面上飘荡。 渐渐地,这些雾气愈发浓厚浓,越来越多,仿佛有一只大手在搅动着浓雾长江,让整个江面都陷入了一片迷蒙。 还未等三人有所反应,那薄雾如同势不可挡的潮水一般,迅速蔓延开来,不过几息之间,便如一张巨大的白色帷幕,将整个江面严严实实地笼罩其中。 商船上的灯火在大雾中显得格外微弱,雾气浓厚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将一切都紧紧包裹其中, 江风似乎也被这大雾所压制,变得微弱而无力,原本清晰可闻的江水流动声,此刻也变得模糊不清。 整个江面仿佛被一只白色怪物吞入嘴中,能见度瞬间降到了极点。 但在这雾气笼罩升腾之下,华家商船上那些还有口气的家仆竟然全都奇迹般地恢复如初,见船中尽是白雾,顿时感激涕零,感谢真君。 而这浓雾来得迅疾去得也飞快,不多时,这满江的大雾便如潮水般渐渐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待那浓雾散去后,甲板上 的三人见到了更为惊奇的一幕。 只见华家商船两旁空空荡荡,那偌大的两艘鬼船,居然在浓雾之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了,江面上都寻不到一丝波澜,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老道士双目圆睁,再无淡然从容之色,望着小妙连忙问道:“这搬山移海之法也是你师父的神通?” 小妙闻言,猛地深吸一气,随后那俏美容颜上绽放出惊喜的笑靥,“此雾气之味与师父洞中的雾毫无二致,想必定是师父出手相助。” “我现今仅有一件能够唤来师父的法器,只是这法器须得抵达集庆路附近方可使用,没有想到,师父竟如此照拂于我。” 陈刚望着船舱之中因清理战后残余而忙碌不休的家仆们,脸色顿时严肃起来,心中有几分担忧之色。 随后他对着小妙微微俯身,语气郑重地说道。“小姐,我先回船舱中去,今夜商船遇袭,想必还有诸多麻烦事要等我去处理,我也需要去清点一下船上物资是否有缺。” “好,那个船夫我已经妥善送到了船舱中,他并无大碍,想来应该很快就能苏醒,等他醒来后即刻让他来引路。” 小妙轻点臻首,双眸中满是关切,柔声说道:“你们如果需要帮助,随时都可以叫我。” “多谢小姐。” 陈刚闻言,双手抱拳郑重领命,随后便转身大步走向了船舱之中,毫不犹豫地投入到众多忙碌的家仆之中。 而站在小妙身旁的老道士则上上下下地端详起小妙来,那双老眼虽然沧桑,却神采奕奕,好似要将小妙的来历身份都看个通透。 小妙被老道士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娥眉微蹙,面露愠色,“前辈你有什么想问的直说便是,不用这般看我。” “你可知你师父以前的名号?或者你师父其他什么尊称?”老道士见在小妙身上找不出线索,之后便环顾起漆黑平静的江面,试图找出一点施法后遗留下的痕迹。 看着那连一块碎木板都没有的平静江面,使老道士心中的好奇愈发浓烈,不断猜想那龙霄君究竟是何身份。 能施展这等通天手段的,恐怕只有上古仙神才有此能耐了。 求道多年的老道士,从未想过自己能离仙神如此之近,心中当即骚痒难耐,道心也随之浮躁起来。 莫非这龙霄君是哪尊遗留在凡间的上古大神?躲过了传说中颛顼的绝地天通。 “前辈,家师就叫龙霄君,祂没有过其他称呼。” 小妙笑意盈盈,美目流盼,望着老道士说道:“但前辈你的名号我可是如雷贯耳,家师曾多次提及过你,而当今天下有前辈这般武艺的,应该就只有号称隐仙的张三丰大师了。” “你个丫头早就认出了我?那你一直这般揣着明白装糊涂作甚?等等,你师父提及过我?你师父莫非见过我?” 张三丰见小妙道出自己真名,心中一愣,随后听小妙还说自己师父提及过自己,脸上突现愕然之色,白眉紧皱。 “你师父既然是一尊真龙,且与我见过,那为何我对此没有丝毫记忆......” 张三丰陷入思索,回忆着小妙方才的话语,神色既惊喜又困惑。 惊喜的是,他自己都未曾想过,自己竟能入得了仙神的眼,而困惑的是,自己究竟何时与这仙神有过接触? 小妙轻轻摇了摇头,美眸中微光掠过,回想起曾经李霄所说,“师父有没有见过前辈,我就不知了,但依我所看,家师颇为尊敬你,他曾言如果天地间有最后一位仙人,那大概率只有你了。” 小妙犹记得曾经在洞中学习之时,李霄曾给自己绘声绘色地讲述过几位旷古绝今的神人异士。 而眼前这位身穿破旧道袍的老道士,恰恰正在其中。 张三丰闻听此言,不禁一惊,随后脸上竟露出了平生从未有过的笑颜。 欣喜若狂的模样让他一向稳固的道心都稍有震荡。 莫非这龙霄君已然算出了自己未来能够得道羽化,飞升成仙? 不多时,张三丰就意识到自己心神有些失守,顿时轻咳了两声,努力平复收复起心中那难以抑制的惊喜。 “那你师父当今身处何处?老道我可否有机会拜见一下你家师父?” 张三丰目光灼灼地看着小妙,那对老眼都快眯成了一条缝,满是期盼与急切之情。 “前辈若想见我师父也很简单,等一下或许就能见得。”小妙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似乎见到自己师父是件很容易的事。 张三丰闻言一愣,此刻他们一伙人可是身处长江之上,那龙霄君莫非要飞过来或者游过来? 张三丰神色大为不解,急切问道:“莫非你师父正在朝我们这边赶来?” 小妙摇了摇头,随后玉手一伸,将一个一寸半左右的的白色之物递给张三丰。 张三丰定睛一看,此物像是祭神拜佛时所用的贡香,可又短得过分。 “丫头,你这是何意?莫不是要老道我去你师父神像前拜上一拜?”张三丰满脸狐疑看着小妙。 小妙莞尔一笑,娇声说道:“师父说,如果有人想见他,让他吸一口这烟即可,夜间睡梦时自然就能见到他了。” 第95章 长江决口 夜幕低垂,星辉黯淡,华家商船在江面上缓缓前行,见过昨夜那万般凶险的袭杀后,船上众人是一夜没睡。 尽管小妙轻声吩咐众家仆回房歇息,自己可以独守夜幕保众人安全,但每个人心中都悬着一块巨石,不敢真的闭上眼。 众人昨夜虽得真君垂怜眷顾,可那漫天箭雨无情,船上仍有八人命丧黄泉,如今谁都不希望成为下一个。 知晓有八人死后,小妙蛾眉紧蹙,陈刚也是满脸忧愁,这尸体若在船上放久了,那可是会引起瘟疫灾病的。 二人一番商议后,便吩咐在下一个渡口将牺牲的家仆们好生安葬,待回去之后,重金补偿其爹娘家属。 众人就在这漫长黑夜中煎熬地等待,哪怕有那夜指路,让众人安然行驶,却依旧觉得这一夜十分漫长。 在众人望眼欲穿之际,江面缓缓浮现一缕柔和的光辉,一点点驱散着令人惶恐不安的黑暗。 看着那日出照耀下的奔涌江流,金光粼粼,家仆们这才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紧绷的面容渐渐舒缓,拖着疲倦不堪的身子回房睡去。 待陈刚与众多家仆护卫尽皆回去歇息后,小妙站在甲板上,眺望着那薄雾溅起的江面,心中一阵舒坦。 她的长发随风轻舞,眉眼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然而,小妙还未舒坦多久,那刚还舒展的娥头瞬间紧蹙起来,脸色阴沉,随即皓腕一翻,银月寒霄瞬间出鞘。 江中有不明之物正朝着商船游来。 那东西个头颇大,从那隐隐传来的水声中判断,数量极多,绝非什么龟鳖鱼蟹。 小妙娇躯一纵,宛如一只轻盈的飞燕,直接立于船头最高处,极目远眺。 她双眸如电,将江面状况尽数收入眸中,但此刻长江中的怪异景象,饶是小妙也不禁心中一惊。 只见远处的江流中有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的东西在朝着商船游来。 但因为距离太远,且江面薄雾渐浓渐多,使得小妙一时间都没法看清其真面目,只能瞧出这些东西形状各异,奇形怪状,各有不同。 只能瞧出这些东西形状各异,奇形怪状,各有不同。 随着商船缓缓靠近,小妙定睛一眼看去,心神大震,惊骇之色浮现在娇艳面庞上,握着银月寒霄的手微微颤抖。 只见那白色薄雾之中,有着无穷无尽的浮尸朝着商船行来,那一张张惨白浮涨的腐烂面孔,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肢体僵硬扭曲,面目狰狞可怖,犹如孤魂野鬼被无常从江中勾起,使这些可怜人任由冰冷江水肆意冲刷摆布。 哪怕杀人不眨眼的小妙也是一阵恶心,随后小妙赶忙进入船舱中,将还未睡多久的陈刚匆匆唤来。 “小姐,何事?莫非那水匪又来了?” 陈刚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语气中满是还未褪去的睡意,跟着小妙走到甲板上。 小妙双没有说话,神色严肃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双眸此刻充满凝重,指着远处的江面让陈刚一看。 陈刚见状一愣,自己还从未见自家小姐如此神情,随即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快步上前看去。 只见那满江浮尸环顾在商船四周,男女老少皆有,他们抬头望天,那空洞死寂的腐烂面孔上,还保留着他们死前最后的恐惧不甘。 船头上的陈刚仅仅看去一眼,顿时头皮发麻,胃里一阵翻涌。 随后陈刚还从这江面中见得几副棺材,那些棺材在江水中起起伏伏,显然是这汹涌江水席卷县城时,把附近坟地都掀了个底朝天。 让人死后都不得安生啊。 “能致使如此多人丧失,恐怕前面已经有江口决堤,爆发水涝洪灾。”陈刚脸色煞白,冷汗从额头不断冒出,与小妙说出自己心中猜想。 小妙神情黯然,双眸无光,看着那接连不断的浮尸,她没有想到这长江决堤来的如此之快。 而据师父所言,这决堤之灾的主要区域可是集庆路,而集庆路一段可是足足有几十万人。 倘若集庆路遭受洪灾决堤,那定然是一幅惨绝人寰的炼狱景象。 “现在离我们最近的渡口大概是哪个县?我们若要到集庆路还需要多久?”小妙对着面色煞白的陈刚问道,凌厉坚决的声音让陈刚身躯一震。 陈刚闻言,从惊骇之中缓过了神,思索了一会说道:“应该是太平路的芜湖县,但小姐,我们哪怕连夜赶去,那也需要两至三天,若前方真的闹洪灾,那可极为危险,且所需时间更长。” 小妙美眸中心绪万千,沉声道:“我们先到最近渡口查看一番,看看如今是哪个流域闹洪灾。” “是。”陈刚应声答道。 就在这万千浮尸地注视中,华家的商船在正午时分总算寻到了芜湖县的渡口。 只见这芜湖县的渡口中还有不少人,岸边各类摊贩们扯着嗓子叫卖,空气中弥漫着江水与鱼腥的混合气味,许多商贩旅客来往,熙熙攘攘。 小妙见状,心中松了口气,如此看来,发生决堤的地方在芜湖县前方。 而船上众人在知晓那河中浮尸后,皆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面容苍白,眼神中透着深深恐惧。 只有老道士依旧是一副闲云野鹤的模样,一觉睡醒后,对着河中尸骨双手合十,郑重地念诵了一段经文。 “前辈,你不是道士吗?怎么还念佛经的?”陈刚见状咧嘴一笑,颇为疑惑地问道。 “老道我这叫‘道书修身,佛经修心’,经文不就是拿来用的吗,而且老道我借那帮秃驴的佛经使使又有何不可?他们敢说半个否字不?” 说罢,张三丰还向陈刚借了三十两银子,大摇大摆地跑去县城的街坊中快活去了,好似这世间凶险灾厄都与他无关。 而商船靠岸后,众人也纷纷下船歇息整顿,补充物资,看过河中那渗人景象后,不少家仆都议论纷纷,这趟前途凶险的旅程还应不应该继续下去。 不多时,小妙派去打探消息的家仆便脚步匆匆,神色慌张地回来了。 只见他气喘吁吁,额头上布满豆大的汗珠,颤抖着声音说道:“小姐,小的在县城中四处打探消息,听闻因为前几日那飓风所袭,前方乌江县附近的几个村乡已经决堤多日,那河中浮尸皆是上游漂下来的。” “另外,小的听一些往返的商人船夫所说,集庆路那段水路如今也有决堤的征兆,但集庆路的官府似乎并不在意。” 家仆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恐,眼睛瞪得滚圆,将这个令人胆寒的消息说给小妙和陈刚听。 待这个消息说出后,家仆们都满心希望小妙陈刚能取消前往集庆路的打算。 毕竟任何人听闻长江黄河决堤,都是神色惊骇,避之唯恐不及。 在那洪灾席卷之下,什么船都有倾覆之危,谁也不想把命丢在这滔滔江水之中 但陈刚闻言后,脸色却丝毫未变,如同石雕一般毫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等着自家小姐发话。 而小妙则一脸严肃,紧蹙着眉头,目光凝重地看着渡口旁边那混乱嘈杂的场景。 随后小妙美眸中闪过一缕凌厉,对陈刚说道:“陈哥,你吩咐家仆们即刻回船,我们不能在这磨蹭了,稍作歇息后,我们就出发。” “天黑前我们要到集庆路附近寻个渡口停靠,不然今天夜里长江就会决堤,到时不知要淹死多少无辜之人。” 众多家仆闻言,身子猛地一颤,脸上尽皆惊骇,却不敢反驳。 小妙环看一圈,知晓家仆们心中胆怯,随后出声安抚道:“诸位莫要紧张,决堤之危不需要你们亲自上阵,到时我师父龙霄真君会亲自出手。” 此话一出,仿佛给众人吃下一颗定心丸,家仆们脸上的慌恐之意才随之退去,渐渐安心下来。 陈刚见状点了点头,而后在渡口拍手大声呼喊,招呼着家仆护卫们回船,声音在空旷的渡口回荡,带着几分急切。 而小妙则转身寻那不知在何处吃喝玩乐的老道士去了。 很快,在四处打听之后,小妙款步踏入一间茶馆,入门后一阵铿锵有力,抑扬顿挫的说书声扑面而来。 小妙抬眼望去,便见一说书先生稳坐高台,手舞折扇,绘声绘色地讲着吕洞宾飞剑斩黄龙的故事,而台下时不时传来吆喝叫号声。 这茶馆内好似与外界互不相通,哪怕那渡口浮尸万千,这馆内仍旧人头攒动,富商书生乃至各方旅客都沉浸在奇妙荒诞的小说故事中。 小妙环顾一圈场内,很快就找到了张三丰那邋遢道士。 只因为那邋遢道人实在太过显眼,哪怕小妙想见不到他都难。 那邋遢道人拿了陈刚银子后,在茶馆内选了个最前排的位置,而周围人见了这邋遢道士后,纷纷远离。 哪怕老道士模样邋遢,衣服破旧,也没有人把他赶出去,谁叫这老道入门后直接赏了说书先生十两银子,说一定要听段吕祖斩黄龙。 老道独自坐在一张八仙桌前,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河鲜珍馐,他吃得狼吞虎咽,好不快活。 那油腻的嘴角和满是污渍的衣衫,让周围的看客都避之不及,都以为这老道士是个河中爬上来的饿死鬼。 第96章 我何时说过,我学的是剑法了? 待台上说书先生将吕祖斩黄龙的故事讲到高潮处时,张三丰听得眉飞色舞,忍不住拍手叫好,声音洪亮如钟。 “好!先生说的妙啊!以吕祖的本事就应该一砍了黄龙秃驴,那些秃驴整日瞎改乱写,编的尽是狗屁歪理,简直是欺我道教弟子心善无为。”张三丰老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仿佛自己就是那位斩妖除魔的吕祖。 “来,老道我再赏这先生你十两银子!” 说罢,张三丰大手一挥,银子在空中划过一道闪亮的弧线,豪爽大气,落在说书先生的桌上。 那台上的说书先生颇为年轻,不过二十岁左右,看那白银后顿时面色惊喜,对着台下的邋遢道人拱手道谢。 小妙快步走到张三丰桌前,看着一桌丰满饭菜已去了大半,心中惊叹,“前辈真乃奇人!如此丰盛的菜肴,在前辈面前如小菜一碟,这胃口当真惊世骇俗!” “老道我是修行一向是十日不开荤,开荤吃十日。” 张三丰丝毫不在意自己粗犷的吃相,随后抹了一把嘴上油渍,“丫头,你来作甚?莫不是还想从老道我手上学两招?” “前辈,我们当下有急事,要赶赴集庆路一趟,很快便要启程出发了。”小妙轻声解释道,对四周聚在自己身躯的目光毫不在意,毕竟自己这身打扮无论走到哪都很惹眼。 “那你们去便是,老道我就在这与你们分别了,山高路远,一路保重。”张三丰轻挥衣袖,面色平静如水,洒脱快意。 小妙闻言一愣,娥眉微微蹙起,“前辈不上船了吗?前辈昨日不是还说想见见我师父吗?” “到时老道去一趟庐州城便是,亲自见见你师父。”张三丰勾起一抹微笑,似乎对仙神一事不再过意。 “前辈,你吸了这烟自然能见我师父,无需这么麻烦。”小妙随即拿出一支云天下递给张三丰,美眸中浮现出不解之色,颇为不解老道士何意。 看着小妙手中递来的白色供香,老道没有接下,凝视着小妙只是抚摸起胡须。 “丫头,昨日听你言,称老道我要是吸了这烟,随便找个地睡上一觉,就会有个身高八尺,头角峥嵘的大神仙来老道梦中,夸老道我武功盖世,名贯古今,是天地最后一个仙人。” “然后祂还会助老道我大道圆满,羽化成仙,最后还满脸亲切地说能实现老道我一个愿望?” 张三丰抚摸着下巴,双眼微眯地看着小妙,神情似笑非笑,显然对小妙的说辞万分不信,“这成仙得道的白日梦,想的也太美了吧?” 张三丰游历人世间多年,对于邪魔外道滥用迷药,以此蛊惑人心的手段可谓一清二楚。 所以昨日小妙递出那烟后,听说还是龙霄君亲自炼制后,张三丰不仅没有接受,反而使其心中升了一丝疑虑防备。 这龙霄君和其弟子对自己尽是好言相待,且有几分神通在身,但知神知面不知心,谁知这龙霄君究竟是恶神还是善神? 小妙美眸中闪过一丝无奈,顿时知晓张三丰对自己起了疑心,张三丰若不愿意,自己也无能为力。 自己这一趟没寻到张中刘基,那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让张三丰与师父见上一面。 随后小妙望着台上还在讲着吕祖斩黄龙的说书人,随即脑中一转,立刻想起了娘亲曾经教过自己的点子。 小妙收回目光,款款落座在张三丰对面,盈盈一笑道:“前辈,你觉得你与重阳祖师、丘神仙两位道教祖师相比如何?” 小妙用一副好奇的神色,美眸满是敬仰崇拜之色,仿佛迫不及待地想听听张三丰对两位道教祖师的评价。 “老道虽然有几分能耐,但二位祖师爷自然也有独到之处,全真教能入元廷之眼,如此兴盛,他们功不可没。”张三丰听到这话,顿时来了兴致,抚摸着白须侃侃而谈。 “若拿老道我与他们相比,应该也不过五五之数吧,他们师徒俩加一起五。” 小妙闻言心中一乐,忍不住抿嘴轻笑,这话也就张三丰能说得出口,“那前辈与钟谪仙,吕仙公相比如何?” 张三丰闻言一愣,嬉笑玩闹的表情顿时消散不见,苍老眼眸中透着一丝冷冽,“丫头,你莫不是在激老道我?老道要是再顺着你的话往下说,你怕不是要把张天师和三清给搬出来了。” “前辈误会,我话还未说完,前辈且听我说完。” 小妙仍旧一副有恃无恐地模样,俏脸微微扬起,神色傲然,“我想说的是,不论重阳祖师丘神仙,或是钟谪仙吕仙公,哪怕是三清如来,他们皆无法与我师父相提并论。” 话音入耳,张三丰心头狂震,惊愕看着自信满满的小妙,这丫头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能说出如此胡言? 虽然张三丰知晓那龙霄君有几分神通在身,但如此狂语,就算是张中那个狂徒子也不敢说,这话要是让佛道两派闻见,非得把说出此话人抽筋拔骨不成。 张三丰凝视着小妙,眼中仍然能见得一丝愠怒,沉声道:“丫头,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这番言语若是传扬出去,那可真是将你师父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了。” “我自然知晓自己在说什么。” 小妙神色仍旧不变,昂首挺胸,一副胸有成竹的仪态,“前辈倘若不信,那前辈今晚与我去一遭集庆路便是,到时前辈自然知晓我所说是真是假。” 小妙这话显然打动了张三丰心绪,他不解地问道:“你这么急着去集庆路作甚?这长江决堤不都把集庆路附近淹了吗?莫非你师父已经在那了?” “我师父不在那,但我师父说集庆路那段江域会决口,到时他会亲自出手。” 张三丰越听越奇怪,满脸纳闷道:“你师父不在,却能见到你师父亲自出手?难不成又是召来那什么法身?但长江决堤可不是你们一个道法能解决的。” 小妙仰躺在木椅上,知晓此计已成,笑道:“前辈今晚一看便知,我保证,我师父出手必定让天下震撼,你从未见过的。” “好,老道我就跟你去一趟,看看你师父究竟有何神通。”张三丰眼中出现一丝决断,他决定亲自去验证小妙的话。 张三丰说罢,便放下手中筷子,霍然起身便要随小妙离去,就在这当口,二人却被店中小二给叫住了。 “诶,二位客官,您这桌饭菜钱还没有给付呢。” 小二一脸急切,以为这邋遢道士要吃霸王餐,额头上流出些许汗珠。 小妙闻言,斜睨了一眼张三丰,脸上露出些许嗔怪之色。 而张三丰只是眯起眼睛,嘴角上扬,乐呵呵地笑道:“丫头,还愣着作甚,付钱呀。” “陈刚给你的三十两银子呢?” 小妙柳眉微蹙,神色间带着几分疑惑。 张三丰指向那说书先生,脸上浮现出赞赏之色,“这说书先生年纪轻轻,虽身有残疾,但故事讲得那叫一个精妙绝伦,老道我一时欢喜,就全赏给他了。” ......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傍晚时分,太阳的余晖如同知晓大灾将临一般,任由夜幕的黑暗逐渐笼罩大地。 越发向前,便越发感觉到长江的波涛汹涌,浪花如怒兽般死后咆哮着,溅起的水雾弥漫在空气中。 此时华家的船只依旧在江面上前行,由于乌江附近尽皆决堤,已经见不到渡口了,而这段水路也因为决堤,水流更为湍急,漩涡遍布,行进愈发艰难 所幸众人在芜湖县中寻到了一位夜?棹夫,在重金之下他终于愿意为华家带路,这次为了防止意外,众人便让夜?棹夫直接在商船上指路。 “小姐,我们已经过了乌江县了,已经离集庆路很近了。”陈刚向小妙汇报着当前的情况,“但今夜我们怕寻不到渡口了,据夜?棹夫所言,这附近的渡口大多都没了,我们无法靠岸。” 小妙闻言却神色淡然,丝毫不显急切,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小妙抬头望着繁星渐渐显露的夜空,双眸映着点点星光,轻启朱唇,“无妨,我便在这船上施法也行。” 而张三丰见小妙两手空空,毫无准备的模样,不知这丫头究竟在弄何玄虚。 张三丰眉头微皱,疑惑问道:“莫非你也要来次剑舞,唤那什么神通道法出来?” 小妙嘴角微微上扬,玉手轻抬,指向静谧漆黑的夜空,“这长江如此庞大,只能让我师父亲自出手,前辈你便瞧好吧,今夜一定让你大开眼界。” 张三丰已近百岁之龄,历经无数风雨,听见这话也是满心困惑。 如今众人刚过乌江,离集庆路还有着十万八千里呢,即便小妙师父有通天彻地之能,又怎能在此处解决集庆路的长江决堤之患? 就在张三丰满心困惑之时,天际忽然划过一道璀璨耀眼的光芒,那光芒如同一把横刺而出的利剑,携着无尽威势将昏暗夜幕逐渐撕裂。 众人定睛一看,神色惊骇,那居然是一颗陨星! 在世人的眼中,这陨星就代表灾厄,见之不详,落之生灵涂炭。 这陨星的光芒映照在波澜壮阔的长江之上,江水奔腾翻涌,浪花如雪,与空中绚烂云星相互辉映,构成了一幅震撼人心的画面。 而且众人还发现,这陨星的速度甚是奇异,并非如传闻中那般一闪即逝,而是夜幕中缓缓划过,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是流星吗?” 张三丰望着流星,满脸惊奇之色,“老道我活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飞的如此缓慢的流星。” 小妙轻轻一笑,笑声清脆似铃,言道:“那便是前几日师父从天外招来的,为了祭祀所需,用来解决这长江决堤的。” 张三丰闻言,心中惊骇不已,瞳孔骤然收缩,不可置信。 这丫头莫不是喝醉了在说胡话?这九霄外的陨星岂是凡尘俗世之人能招来的? 但张三丰对小妙的话更为不解,能召来陨星本就极为离谱,而这流星还高悬在九霄之上,小妙究竟要怎么用它来祭祀施法? 小妙朱唇轻启,声音如微风拂过琴弦般轻柔,“前辈莫要这般看我,我师父亲自出手,凡俗之物可唤不出祂,只能用此天外之物。” 随后只见她手中光芒一闪,出现一柄青铜软剑,这便是小妙前几日在船上施展剑舞所用的那柄青铜软剑。 只见那青铜软剑在小妙手中化作一枚鳞片。 “我只需要把这鳞片放到那流星上就行了。”小妙神色从容,但口中之话却是惊世骇俗,就连旁边的陈刚都难以相信这能实现。 “你个姑娘家本领虽强,你师父教的剑法也有独到之处,但你如何能把那鳞片放在那陨星之上?你莫不是在糊弄老道我?” 张三丰见小妙说的话越来越离谱,觉得自己被小妙耍了,老脸上怒气渐起,胡须都在微微颤抖,转身便要拂袖离去。 “前辈,我何时说过,我学的是‘剑’法了?” 小妙美眸中星光闪过,展露出一丝明媚动人的笑颜。 张三丰闻言一愣,转身一看,只见此时小妙手中握着一把的银白色大弓。 那大弓如同用白鳞组成,散发着神秘而摄人的银光,那光芒仿佛能刺透这无边黑暗。 第97章 金龙银虎逐坠星 张三丰与陈刚望着小妙手中那六尺有余的巨弓,神色中满是震撼,这等长弓当真有人挥的动? 这弓极为庞大,小妙,那弓足足比小妙高出大半截,在朦胧月色映衬下,散发出神秘而冷冽的幽光。 张三丰见此弓,满脸写满不可置信,随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丫头,你莫非是打算将这鳞片射到那陨星之上?” 小妙闻听,嘴角轻轻上扬,绽出一抹俏皮浅笑,“前辈果真是道教高人,竟连这都能猜中。” 言罢,小妙便不再理会众人或惊愕或担忧的神情,身形如轻盈飞鸟,纵身一跃,稳稳踏上了船上的至高处。 小妙立稳身形之后,从容地从须弥戒中掏出一根云天下,手指轻轻一划便将其点燃,轻轻吸上一口,缕缕烟雾袅袅升腾。 浩渺夜空中的流星照亮天地万物,小妙仰首望天,瞳孔中倒映着夜幕中璀璨如闪耀的繁星,密密镶嵌于黑色天幕。 那颗陨星硕大无比,散发着灼灼道道颜色不一的光芒,它在夜空中划过,拖曳着一望无际的绚丽尾焰,流下点点光芒洒落凡间。 大地上的众生还能清晰看见,陨星所经之处,云雾皆被涤荡一空,在陨星过后浮现出一片万里无云的碧霄,好似将天穹斩开。 此刻,小妙俏脸上神情复杂多变,既有施展这惊天地泣鬼神一箭的激昂振奋,又有对未知结局的忐忑不安。 她贝齿紧咬下唇,握着烟管的玉手微微颤抖,那明亮的双眸却始终牢牢锁定逐渐靠近的陨星。 小妙深吸一口气,回想起前几日从师父口中听闻这个计划之时,哪怕是深信李霄的小妙,都觉此事犹如天方夜谭,万万难以达成。 射星?自己练箭也不过一年,当真能完成如此重任? 然而,今时今日,为了拯救这长江附近饱受苦难的百姓,也是因为自己的好胜心,小妙决定放手一搏。 哪怕师父说射出这箭后,祂也不清楚究竟会究竟会如何,但小妙还是决堤一试。 不多时,小妙手中的金鳞光芒骤然大作,瞬间幻化成一支金色巨箭,小妙见状,便知晓时候已到。 随后小妙毫不迟疑,迅即将此箭搭于弓上,以脚稳稳撑住弓柄,双手紧紧拉住弓弦,直至拉成满月之形,瞄准那划过夜幕的陨星。 就在这拉弓瞄准之际,小妙红衣之上的白虎图案闪起丝丝银光,光芒熠熠,那银线纹成的白虎愈发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腾跃而出,呼啸而来。 “虽不知这天究竟有多高远,但定然不及师父之高。小妙紧抿双唇,喃喃自语道。 小妙屏息凝神,美眸紧紧凝视着那流星,目光中饱含着坚毅决绝之意,仿佛千钧之力尽在其掌握之中。 只见那流星缓缓划过小妙头顶,朝着集庆路方向徐徐而去。 小妙见状,眼神陡然一凝,猛然松开双手。那金箭瞬间如一道金色闪电破空而出,伴随着尖锐刺耳的破空呼啸之音,其速之快,竟在身后留下一连串虚幻残影。 金箭周身光芒璀璨,似一头威风凛凛的金龙,张牙舞爪地冲向九霄云外,所经之处,尽皆被灼烧得扭曲变形。 就在射出这一箭的刹那,小妙红衣之上的那只白虎竟腾空而出,化作一道凌厉无比的罡风,伴随着那支金箭腾空而起,气势磅礴如虹。 天穹之中,金龙伴银虎,荡开无穷长空,飞向九重天外,二者化作一体,冲破层层云霄,直奔那陨星而去。 而小妙在射出这一箭之后,脑海中顿时天旋地转,一股前所未有的疲倦与痛楚如潮水般席卷而来,仅仅一箭,却好似将她全身的精气神抽去。 小妙从未有过如此虚弱的时刻,娇躯之中再无丝毫力气,瘫倒在地,气喘吁吁。 虽然此时小妙脸色苍白虚弱,额头上布满了细密汗珠,香汗淋漓,但美眸却未曾黯淡。 她望着那与陨星愈发接近的金色光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欣喜万分的浅笑。 小妙望着那在漫天繁星中追逐的两道光芒,渐渐想起曾经她因好奇而询问师父的一个问题。 “师父,您作为真龙,能够掌控天上的星星吗?” 而师父回了自己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 “应该可以,如果星云也算云。”师父声音中带着一丝玩味,似乎不敢肯定,却又十分自信。 想罢,小妙最后凝眸望向那冲向陨星的光芒,眸中最后留存的一丝光亮也尽是坚毅,紧接着小妙便浑身一软,沉沉地昏迷过去。 而在甲板之上的众人看着小妙射出那龙虎相随的一箭后,尽皆目瞪口呆,看着那直冲霄汉的金银光芒,脑海中一片空白。 哪怕是张三丰都震撼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世上果真有人能射出如此惊天一箭? ...... 天穹中,两道耀眼无比的光芒将集庆路与大半个江南都照亮,哪怕现在已是深夜,也引起了无数百姓起身仰望,呼朋唤友,纷纷上街出门眺望着。 在这光芒照耀下,漆黑清寂的夜晚亮如白昼,将世间的千姿百态尽显无遗。 集庆路中的一隅,一座古朴典雅书院之中。 “陶成道,你快起床看看!这天上不得了啊!” “出什么事了?我们明早就要回婺州,不是要紧事就莫要说了,早些睡!” 但那敲门声依旧急促,敲得门不断摇晃,只听门外那人焦急说道:“天上有一龙一虎在追陨星啊!你不想看看吗?” 话音刚落,便见一道照亮天穹的光芒洒进房间内。 三茅山下,一处别致的庭院内。 “张中!莫要再睡了!发生天大的事了!” “袁廷玉!你莫要大半夜在道爷我这发癫骗人,茅山上算卦输给道爷我不丢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道爷我明日就走!” “不是啊!西北长江那边,有金龙银虎逐坠星!千古未见的奇观啊!你若不出......” 那话还未说完,便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从房门中跑出,细听那声音,似乎连鞋都未穿。 而濠州路定远县中,一个破旧茅屋之内。 “姐姐,你快出来瞧瞧,天上有两颗流星啊!五颜六色的可好看了!” “蓝玉!你个浑小子大半夜还不睡觉,闹什么幺蛾子?看我不打你个皮开肉绽,让你长长记性。” 只听道开门声后,一缕温柔的光芒照入房内,胜过屋内那昏暗油灯千万倍。 平江路,长洲县中,一片缟素的富宅中处处皆是缟素,白幡在风中瑟瑟颤抖。 灵堂之中,烛火幽幽摇曳,一个瘦小身影跪在牌位前。 “爹,娘,孩儿高启,定会考取功名,不负你们生前期望,以慰你们在天之灵。” 话音刚落,那门外就有霞光万丈,落入萧瑟冰冷的灵堂之中,那瘦小的身影微微一颤,随后连忙起身,往门外跑去。 ...... 而类似这般的场景,在所有能见得陨星光芒的县城村乡中纷纷呈现,天下似乎从未有过如此嘈杂的夜晚。 此刻无论是州府县城,还是村庄乡间,百姓尽皆走出门外,涌上街头,注视着这前所未有的一幕。 就连在夜晚巡视宵禁的巡检更夫也无暇再去监管百姓,不少信教之人望着那震撼天地的异象,随即开始默默祈祷了起来。 而在无数百姓的共同注视下,那金银色龙虎很快便追上了缓慢前行的陨星。 就在二者即将对撞的那一瞬,所见之人尽皆皆紧张至极,好似忘却了呼吸,甚至已有不少人捂紧双耳,唯恐即将降临的巨响震破耳膜。 然而,那预想之内的轰然巨响并未如约而至。只见二者相撞之后,那陨星仿若血肉之躯,填补于那缥缈虚幻的金龙银虎之中,令这两尊神兽愈发栩栩如生,毛发皆清晰可见,愈发逼真。 但这还并未结束,在浩渺无垠的天穹上,金龙与银虎交相缠绕,盘旋飞舞,搅动起九霄狂风,卷动起万里云雾,仿佛要将这世间的一切都卷入混沌中。 这金龙银虎,将数个行省的云雾都尽皆召来,此时若有人能立于天外,便能见到一个席卷数个州县的云涡风眼在集庆路上方形成。 只见那金龙银虎旋转的速度愈发迅疾,快若疾雷闪电,一金一银两道流光相互交织、融合。 渐渐地,二者身影愈发模糊不清,直至完全消失在天地间。 猛然间,一道巨响轰然炸开,胜过万千惊雷,在天地间回荡不息。 巨响过后,众生便再也没有看见那金龙银虎,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由无尽云雾凝聚而成的威严白色巨门,从九霄之上缓缓沉下,浮现在众人眼前。 这座巨门与山河持平,好似一座横亘天地的神物,将整个集庆路都严严实实地笼罩在其阴影之下。 那由云雾组成的白门缓缓打开,众人以为那白门之后是什么仙界时,却只见一片空洞无比,不见半点光亮的漆黑。 就在众人疑惑恐惧之时,一只金色的龙瞳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俯瞰众生。 第98章 五爪镇洪江 “先生,我有一事不解,为何我们要......” “你想问我们为何要如此着急离开集庆路?我甚至就连昨日沈家老爷的邀约都婉拒了?” “先生果真料事如神,小生这点心思果然瞒不过你。” 一间驿栈客房之中,一位书生打扮,不过二十的青年不解地询问着,他话还未说一半,便被另一位中年人打断。 而被那书生称为先生的中年人,面庞十分端庄,剑眉微微上扬,斜插入鬓,一对慧眼明亮有神,温和睿智的目光似乎能洞察人心。 中年先生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沉稳从容的气度,让人心中不禁涌起尊崇之意,显然曾经身居高位,见识不凡。 “现在已经离开集庆路附近了,那我告知你也无妨。” 那中年先生叹了口,看着自己弟子,面容忧愁地说道:“三日前在山上出游时,我观了一番上元县的风水地貌,心血来潮算了一卦,结果算出今晚长江极有可能会决堤,我们白日若不走,今夜恐怕就已经是具浮尸了” 年轻书生闻言面色煞白,站起身来颤颤巍巍地问道:“所以前日先生让我送给集庆路各方官员的信是......” “信中正是告知他们今晚长江将要决堤,让他们组织百姓,移民避灾。” 中年先生点了点头,神色从容地将这识破天机之事缓缓讲出,“虽然我这身官衣早已扒下,但我在江浙还有几分善名,希望那些达官贵人能看一眼书信吧。” 年轻书生面色绷紧,一番思索后正视着中年人,“先生能观风水,能卜万象,在江浙也有几分声望,对这天灾人祸就这般袖手旁观?” “我早已不是以前那般年轻气盛,鲁莽冲撞了,集庆路官场之中我无人无势,仅凭我一人之口如何说得动?” 中年先生仍旧神色淡然,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集庆路附近许久都没有出现过决堤,而集庆路更是南方几处重心之一,我若仅凭风水卜卦之说宣扬长江决堤,那些达官贵人只会认为我在妖言惑众,煽动民心。” “但集庆路附近的百姓可有数十万之多,先生就这般看着吗?”年轻书生闻言依然不解,神色中浮现几丝愤怒惭愧。 年轻书生激动地站起身来,怒视着中年人,“先生应该比我清楚,这集庆路对江南而言有多重要!长江倘若决堤,还是在夜间,到时会死多少人?会使多少百姓无家可归?” 中年先生脸色一凛,不怒自威,让年轻书生顿时知晓自己冒犯了,但面上怒气未消。 “哪怕这水患冲到扬州路、通州路,我也无可奈何,除非有天上神仙下凡相助,不然便是十个百个我,也改变不了当今这世道。”中年先生平静地解释着,而怒在心头的书生并未发觉自己师父微颤的口音。 “我知晓你心中有正气,为那万千百姓不甘,但集庆路是江南几处最为繁荣的地方,这地不是靠几个无权无势之人能撬动的。” 中年先生并未责怪自己弟子,他手中紧握着那杯温茶,似乎在求得一丝温暖。“这几日我已经告知了所有信我之人,至于其他人,我也无能为力。” “人有本事,却未必能成事。” 年轻书生听罢,顿时如鲠在喉,哑口无言,但他面色上的羞怒依旧未消,随即便转身打开窗户,望着集庆路方向眺望。 而就在年轻书生打开窗户的瞬间,他整个人瞬间呆愣在原地,窗外景象让他脑海霎时间陷入一片混沌。 紧接着,他神色变得无比激动,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迅速转过头来,目光紧盯着中年先生。 “刘先生,江浙一带皆称你风水相术一绝,你既然算到长江决堤,莫非你也算到了这个?”年轻书生声音颤抖,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窗外。 刘先生闻言一愣,不知这弟子何意,随即霍然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窗前。 待刘先生看清那窗外景象后,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如同丢了魂一般呆立在原地。 只见集庆路之上,一座向下而开的天门之后,有一尊金色龙瞳在其中,犹如一轮骄阳,璀璨夺目,让这夜幕恍若白昼。 在金色龙瞳的注视下,世间一切存在都无所遁形,风云停歇,天地寂静,九霄之上的繁星都不再闪烁,万物都在等候这位存在出言下旨。 随后龙瞳开始微微转动,扫视着山河万物,目光所视之处万兽俯首,海河止息,风云避退。 而在龙瞳之下,绝大多数百姓都惊恐地跪下俯首,口中念诵着各路神仙的名号,而极少数的奇人异士则壮着胆子,与那覆盖半边天穹的龙瞳对视。 很快,这些奇人异士便发现,这尊前所未有的存在......似乎在人世间寻找着什么。 龙瞳仅仅俯瞰了天地片刻,稍稍转动了几眼,便消失在了天门之中。 天下众生顿感压力大减,集庆路附近的百姓以为这尊仙神即将退去,大松一口气之时,却听见一阵阵大水冲刷的嘈杂声。 集庆路附近的百姓抬头回看,才惊骇地发现,那长江不知何时已悄然决堤。 汹涌洪水如脱缰野马,咆哮着冲破堤岸渡口,那浑浊的浪涛裹挟着巨大的力量,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集庆路最中央的几个州府县城席卷而来。 滚滚洪流奔腾而下,所到之处,渡口尽成齑粉,残垣断壁随波逐流。 大量的泥土沙石与洪水混合,变成了石洪,使得山野树林瞬间面目全非,往昔的幽深静谧不复存在。 百姓们见那汹涌而来的潮水,顿时惊恐地呼喊着,四散奔逃,哭叫声、呼救声交织在一起,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凄惨。 就在这洪水决堤之际,准备将集庆路化作一片水泽之时。 轰! 一声巨响在百姓耳边炸开,众生抬头便见那云门之中蓦然传来阵阵雷鸣,响彻天地。 在电闪雷鸣的云门之后,一个前所未见的庞大龙爪从白色云门后的黑暗中浮现,金鳞璀璨,仿佛能将整个天地握于掌心。 龙爪之上的金鳞光芒闪耀,宛如无边无际的金色海洋,在天地间迅速蔓延开来,将这漆黑寂静的山河都覆盖上了一层金辉。 那金色龙爪一现,遮天蔽日,在其笼罩之下,无论是蜿蜒流淌的长江,还是连绵起伏的群山,都显得如此渺小。 百姓若在其爪下往上看,甚至见不全龙爪全貌,只会认为有一座庞大无比的金山在坠入凡间。 大地之上,无数百姓惊恐万状,纷纷跪地祈求上苍饶恕,他们皆以为凡间罪孽深重,触怒上苍,所以今夜降下种种天罚惩戒人间。 有人痛哭流涕,忏悔自己过往的过错,有人呆若木鸡,被这前所未见的景象震慑得失去了思考能力,也有人抱紧家人,绝望地等待着最后一刻。 就在众生紧闭双眼,以为天地即将在龙爪之下崩毁坍塌时,等了片刻,却发现预想中的天地崩溃并未降临。 众生战战兢兢地睁开双眼,抬头望去,发觉那龙爪并未如众人所想那般压向大地上的黎民百姓。 众生抬眸看去,便见那上方万丈金光随着龙爪,轻轻掠过百姓头顶,向那汹涌肆虐的洪水扑去。 长江之中的洪水似脱缰猛兽,狂吼奔腾,朝着人间袭来,仿佛欲将这世间万物尽皆吞没。 然而,当庞然龙爪触及这肆虐洪流之际,刹那之间,原本汹涌澎湃的洪流竟停滞于半空中,天地间陷入一片死寂,仿佛时光在这一刻凝固。 龙爪伸入滚滚江流之中,抚平狂暴肆虐的洪水,使其平息怒火,归于平静。 而无数被卷入长江之中的百姓,则被一缕缕金烟从长江之中托出,将其缓缓带向安全之处。 随后,附近百姓便瞧见龙爪之上的金鳞光芒大盛,顺着长江向着远方掠去,那光芒璀璨耀眼,却又温暖柔和,宛如春日暖阳。 这道金光让天下众生第一次知晓,世间竟还存在能够直视而不被灼伤的骄阳。 只见汹涌澎湃的长江洪水,居然在龙爪之下逆流而回,重塑河道。 被洪水冲垮的堤岸重新筑起,蜿蜒曲折的河道被强力捋直,全新的河道在龙爪的无边伟力下豁然开辟。 不止是长江,周遭群山也在龙爪的赫赫神威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高耸陡峭的山峰被压低,低矮的山丘被拔高,山峦走势被龙爪肆意摆弄,巨石滚滚而落,山峰轰然崩裂,却又在龙爪神威下重新聚合,化作一座座新的山脉。 金色龙爪初始于江南之地,而后沿着长江向西方挥去,在浩渺无尽的金光照耀下,风云变色,山河震颤。 龙爪从江浙的集庆路而现,跨越过千山万水,拯救着万千生灵,最后落至洪湖一带,将长江的河道尽数改换 凡龙爪所经之地,江河改道,湖泊移位,群山再造,仿佛在神州大地上绘出了一幅全新的山河社稷图。 原本平缓大地或是深陷为幽深峡谷,或是隆起为巍峨山岭,茂密森林或是被夷为肥沃平地,或是化作起伏的丘陵。 龙爪以其无可匹敌的神威,使得山河异动,震动天地,那山河移位的响声,如同一曲让天地重塑的浩然之歌,在天地间久久回荡。 而今夜这一切,都被世人有目共睹,倒映在天下众生的瞳孔之中。 黑夜在此刻,如同黎明。 “先生,这可称得上真仙?”年轻书生看着那难见全貌的龙爪从天地间挥过,颤颤巍巍地问道。 “如此都称不上神仙,那世间也不需要神仙了。”刘先生看着在改天换地的庞然大物,神情激动无比,说话时的双手都在颤抖。 “我刘基,今生何其有幸?居然能亲眼见到真仙下凡!” 第99章 风起于青萍之末 待长江重塑之后,百姓无恙后,那金色龙爪缓缓退回天穹上,每一丝金色光芒都如同星河,天下众生便见得那龙爪开始回归于云门之中,,其势庄严而神秘。 不多时,待龙爪彻底没入云门的黑暗后,庞大到覆盖半边天穹的云门也开始缓缓消散,云气翻涌,如万马奔腾,又似滔滔海潮。 云门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层朦胧纱幕所笼,金光逐渐黯淡,天地间重归黑暗。 山河也随之重新陷入死寂,万物都被抽去了光泽,万籁皆寂,整个世界都再度融入黑暗与沉闷中。 但就在这时,云门中又突然出现一个明亮的缝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撕扯开来,裂隙越发壮大,一道道霞光从裂隙中倾泻而出,照亮了整个天地。 “初次亲睹这方世界,多有冒犯,方才忘记送上见面之礼,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李霄透过云门望着这片广袤山河,似是喃喃自语,又仿若在与某人交流对话。 “世间万物皆有灵,他们并非野草,亦不是你的玩物。” 言罢,李霄轻抬龙指,朝着万里山河一指点出,无数细小金鳞瞬间涌现,伴随着缭绕云雾,向着四海八荒悠悠飘散而去。 这是李霄送给天下人的心意。 光芒之中,云门轮廓越来越淡,最终消散为万里云雾重返无垠天穹之中,只留下一片空旷与寂静,仿佛刚才那震撼人心的景象只是一场梦幻虚影。 就连李霄都没有预料到,自己这惊骇天下之举,如同星辰坠入汪洋,泛起阵阵涟漪。 对李霄来说这仅是一点微不足道的余波,但对天下众生而言,这便是惊涛骇浪。 李霄撒下的无数金鳞飘散在天地之间,散与千家万户,其中一片金鳞缓缓落向杭州的一间医馆窗户上。 只见那医馆内,一个男孩与一对夫妇站在窗边,眺望着降临在天地中的巨爪。 那漫天金光将不大不小的医馆照的熠熠生辉,夫妇脸上难以置信的神情在金光中如同凝固了一般。 但男孩的稚气脸上却洋溢着惊喜与向往,满心欢喜地望着外面天空中那渐渐消散的璀璨龙爪,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渴望的光芒。 许久后,待那龙爪天门彻底消失后,男孩兴高采烈地转过身来,挥舞着手臂,“爹!娘!你们看见没有?方才那云门后的神仙大人好像看了孩儿 一眼!孩儿我或许入了仙神大人的眼!” “孩儿之后的路想好了,我要出家修道!求神拜佛,修得大道!” 男孩父亲闻言,顿时从方才的震撼中清醒,立刻训斥起来,“莫要胡闹!好好念你的书,你不想念就在家里随我学医!” “爹,元廷当下这般模样,当下再去考取功名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男孩被自己爹训斥也不惧怕,反而一脸正色看着自己爹娘,“当今有真仙降世,也许不出几年便会有真仙下凡传道,或许孩儿出家求道,日后还能求得一线仙缘,来为爹娘添几年寿元。” 小男孩的爹娘闻声对视一眼,脸上皆是一脸的疑虑与担忧。 二人虽然也清楚了,方才那天上所出现的,是真正的神明降临世间了。 但是夫妻二人谁也不知道,自家儿子能有几分机缘?若是天上仙佛,那自家儿子岂不是蹉跎半辈子? 那妇人见自己丈夫犹豫,便将自己丈夫拉到房门外,轻声劝道:“夫君,你知晓我一向吃斋念佛,认识杭州内不少大师,倘若他想去出家问道,也许我们可以将他送去杭州的佛庙里。” 男子闻言,脸色一沉,“胡闹!咱们就两个儿子,就算他不想读书,但我姚家三代为医,再不济也不可以把他送去当和尚啊?” 妇人前拉住丈夫的衣袖,微微一笑,辩解道:“咱们这个娃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黄河不死心,你让他进寺庙之中吃两天苦,到时他自会知难而退。” “你莫非还不如你小儿子聪慧?现在元廷什么状况你也知晓,倘若到时兵荒马乱,那功名文凭也不过一张废纸。 “他若出家,要是寻到了仙缘最好不过,就算不成,也能靠僧人身份求个安稳。” 男子听到妻子这话后顿时哑口无言,自家妻子的话也不无道理,他的儿子他最了解。 自家小儿子虽然有些顽劣,但极为聪慧,夫妻二人为自家小儿子规划也不过两条路,要么为官,要么为医。 但如今元廷已是一片狼藉,就算真考取了功名,到时兵戈四起,再多功名也不抵不过他人手中一把刀。 再者,元廷的科举对南方汉人极为不公。 所以,男子更希望小儿子能继承自己的衣钵,自己姚家在杭州也算是一方医师世家,而自己小儿子又这般聪慧,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一方名医。 但是自己的小儿子却始终不愿意学医,称会另寻他路来报效父母。 当初男子还找过算命先生为自己儿子看脸相,那算命的言之凿凿,说自家小儿子未来必定不凡,会有一番大成就。 男子开始还有几分不信,接连找了几个看相的来观自己幼子面相,结果皆是这般说辞,使得男子深信自己小儿子必定会有一番伟业。 因此,望子成龙的男子实在不希望把小儿子送入佛庙去吃斋念佛。 出家当个和尚能有什么本事?就算得皇帝赏识,还能当个帝师丞相不成? 最后男子深思一番,长叹一声,点了点头,“也罢,就依你所言吧,入庙后与那方丈打声招呼,让他多吃些苦头,让他早日回心转意。” 妇人点了点头。 夫妻二人在房间外达成一致后,便重新推门走入了房间。 还未等二人开口,那男孩便急匆匆地奔了上来,满脸通红,气喘吁吁。 男孩对着爹娘开心地喊道:“爹,娘,我连我自己的法号都想好了。” 男子听到自家儿子说这话,微微有些吃惊,颇有几分好奇地问道:“广孝,你起的是什么法号?” 只听小男孩开心地举起一张纸,纸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字迹虽然稚嫩,却十分有力,显然写的时候极为认真。 道衍。 就在一家人都因此争论时,谁都没有注意到,那窗外上金芒闪耀的一小片金鳞。 ...... 而在李霄龙爪最后挥到的湖广行省的洪湖之处,亦有金鳞随着微风轻拂,落入洪湖之上。 而此刻在浩渺湖边,三个二十来岁的身影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三人衣服紧紧地黏在身上,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衣服上散发着一阵泥腥味。 方才见到那龙爪后,三人慌不择路,落得一身狼藉,但现在见到那龙爪重塑山河后,三人尽皆神色呆愣,痴痴看着覆盖半边天穹的云门渐渐消散。 其中两人是渔夫打扮,两渔夫皆身形高大挺拔,肌肉紧实。 一人面容刚毅,气宇轩昂,美髯浓密且修长,另一人则面庞方正,面部轮廓犹如刀削一般分明,虽说是渔夫,却怎么看也不是渔夫的命。 而为首之人却是胥吏打扮,他身着一袭青色长衫,头戴一顶官帽,面容白净,眉毛细长,一对三角眼透着精明。 胥吏身形较为瘦弱,却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两名渔夫目光呆滞地看着那龙爪挥过后的奇异景象,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而那位胥吏却最先镇定下来,他沿着龙爪消失的方向看去,发现那天门之后的龙瞳似乎看了自己一眼。 仅仅是一眼,胥吏只觉浑身惊颤,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双腿一软,连忙下跪磕头,不敢发出半点言语。 过了片刻,待那龙瞳消失,云门散去,胥吏这才如梦初醒。 此时,胥吏额头已满是冷汗,脸色也略显苍白。 而后他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带着泥沙掺杂水草猛然拍在脸上,待传来阵阵痛楚后,他才肯定方才不是在做梦。 万万没想到,自己今晚不过是来一趟兄弟家,居然有幸得见如此神迹! 看着还呆愣在原地的两位兄弟,胥吏连忙伸手拍了拍他们脑袋,“你们怎么还愣作甚?仙神大人已然退去,你们也不赶紧跪拜行礼?不怕仙神降罪?” 两位船夫听了胥吏的话才神情恍惚,从震撼中收敛了心神,随即连忙朝着方才龙爪出现的方向下跪。 “大哥我跟你们说件事,你们千万别不信!”胥吏笑看着两兄弟,白净的脸庞上满是兴奋激动之色。 其中那个年龄稍小的渔夫连忙说道:“陈大哥从未骗过兄弟一分一毫,你说的话我们怎么可能不信?” “哈哈哈,不愧是好兄弟,定边果然深知我心。” 胥吏闻言开怀大笑,随即整理了番仪态,对着兄弟二人神秘兮兮地说道,“方才你们发愣时,我居然发现那天上的龙瞳瞥了我一眼!” “算卦的一直说我命中不凡,但没有想到连天上仙神都把我看进了眼,我这是有天命在身啊!未来必定能封侯拜相,哪怕再不济,那也是一方富家。” 两兄弟闻言,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连忙恭贺。 他们都知晓自己这大哥的性子,身在官府里任职,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性子,但三人乃是结拜兄弟,十几年来,这胥吏还未骗过自己兄弟二人。 两兄弟闻言,脸上堆满笑容,那年龄稍大地赶忙说道:“大哥今日有此奇遇,日后必定能成大事,我们兄弟二人以后可就全仰仗大哥了。” 三人中最小的那位也附和道:“是啊,大哥以你的才能,岂是久居人下之辈?如今再加上神仙开眼,大哥定能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我们跟着你也是沾了大光啦!” “诶,必先,定边,一家人莫说两家话,我若飞黄腾达,怎么可能会少兄弟的份?” 胥吏摆了摆手,似乎对自己身负天命深信不疑,脸上满是憧憬得意,“到时候我陈友谅为一方豪杰时,肯定要给这尊仙神建一座湖广省内最大的道观!也许仙神见我与众不凡,还能赏赐我个皇帝当当。” “陈大哥如此重情重义,现在就知道孝敬仙神祂老人家,他日必定会亲自下凡赐福给大哥啊。 ” 那被叫做定边的渔夫还想继续说时,便见那胥吏突然抬手止住了他的话。 “嘘,你们看那洪湖边上......是不是有一道金光?”胥吏双眼微眯,话音刚落,便开始轻手轻脚地往那洪湖边上走。 而兄弟两人闻言向着洪湖看去,随后则是一脸的茫然。 他们其实没有看到龙瞳朝向自家大哥,也没有看到什么金光,但自家大哥说有,那就有。 待三人走去,那胥吏俯身扒开水草一看,只见一小块金色鳞片躺在了洪湖岸边,在泥沙中散发着璀璨的金光。 三人心中惊骇,尽皆咽了口水,这定然是方才仙神降世遗留下的宝贝啊! 胥吏颤抖地拿起那金鳞,只见金鳞在胥吏手中发出阵阵金光,金鳞如同流水缓缓蔓延,最后凝聚成一个三人从未见过的形状。 第100章 云涌于晨夕之前 那金鳞不多时,就化作了一个极为真实的物件,宛如棋盘一般。 但在这棋盘之上山水河流栩栩如生,精妙绝伦,其中还有些地方不知为何,闪烁着颜色不一的光点,有大有小。 而朝着在棋盘正中央看去,赫然发现有着三个小人在其中。 三人凑近仔细看去,浑身猛地一震,心脏仿佛都漏了一拍,只见那三个小人的打扮,就是简化后的兄弟三人。 三人刹那间瞠目结舌,脑袋里一片空白,满脸的惊愕与难以置信。 老二必先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棋盘中三个人偶,“这难道……是我们?!” 胥吏轻轻点头,随后比划出一个噤声的动作,让兄弟二人安静。 随后三人继续观察起了棋盘,发现这棋盘中的湖泊云雾并非静止,河水尽皆缓缓流动,而那些大小不一的光点,似乎也非同寻常。 “这……这棋盘中所展现的,不正是咱们附近吗?” 被称作定边的青年如梦初醒般地喊道,眼中满是惊喜与好奇。 随后,三兄弟一番推测,胥吏皱眉沉思,神情专注而急切,想看看这个法宝还有没有其他用处。 “大哥,你看那个地方是不是李大熊那个村子?” 老二必先指着棋盘最角落的地方,神色极为激动,“咱们就靠这个棋盘,咱们便能将方圆百里之内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但那胥吏却没有什么神色波动,只是眉头微微一蹙,他指着棋盘上方,神色古怪地问道:“你们看的到这几行字吗?” 两兄弟一愣,急忙向着胥吏指着地方看去,发现什么都没有啊,随后满是疑惑地朝着大哥摇了摇头。 “扩大、瞄准、武器就绪、发射......这是何意思?这棋盘难不成还能当武器用?”胥吏喃喃自语,双唇紧抿,眼底蕴藏着深深思虑。 胥吏凝视着棋盘之上漂浮的几个方块形状的东西,这些字似乎只有自己能看到。 ...... 一位中年文人站在沉寂无声的院内,哪怕天空中的金芒已经消散了许久,他依旧是一副发懵的神情。 待那冰冷的萧瑟晚风从文人身上吹过时,文人不禁打了个寒颤,随即才回过了神,四肢略有僵硬,方才知晓自己已经站了许久。 “那尊仙神,似乎最后看了我一眼......” 中年文人在落叶纷纷的枣树下来来回踱步,抚起下颌,回想起方才那万古难见的一幕。 今夜之事,对他来说太过震撼,九霄之上,真有仙神! 那道教典籍中的四御四极,星神天官也都是真的?长生不老,起死回生这些神通难不成也是真的? 万里云聚化天门的异象让中年文人浮想联翩,呼啸而来的寒冷晚风都难以平息他心中炙热发烫的思绪。 而金色瞳孔在最后还看了自己一眼,自己与其对视后身胆俱颤,三魂六魄都被惊丢了一半,差点吓晕过去。 仙神为何会专门看我一眼?莫非我做了什么恶事或善事被仙神知晓了? 就在中年文人万分不解时,屋内传来一声开门声,打断了中年文人四处飘散的思绪。 一眼看去,只见一位十五岁左右的少年站在门后,脸蛋白净,手中端着一盏半截油灯,昏暗不定的烛火在晚风中摇曳。 “老师,这么晚了您为何还在庭院中?杭州八月颇为清冷,您莫要染了风寒。” 少年慢步走向自家老师,手中油灯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烟熏味道,让中年文人闻入后心神一醒。 中年文人豁然才想起自己弟子,脸庞上浮现几分惭愧,“贯中啊,不必担心为师,倒是为师有错,方才忘记了喊你起床一观天象。” “天象?什么天象?老师莫非还懂观星之术?”被称为贯中的少年微微一笑,心中生起几分好奇,“难不成今夜还有陨星坠地?” “区区陨星可比不了方才那景象,今晚这夜空......咳咳,说来话长,现在说你可能还不信,明日为师再说给你听。” 中年文人刚想描述一番那惊天动地的景象,却一时有些不敢出口,他害怕天上仙神未走,自己要是口出狂言被那仙神听去可就糟了。 少年见自家老师害怕成这般模样,一时有些迷糊,莫非老师年事已高,开始梦游说胡话了?这话都说半截漏半截。 就在少年欲上前搀扶老师回房之时,不经意间,少年瞥见一缕金光自天际缓缓飘落。 那一小点金光虽十分微弱,但在昏沉夜色之中,却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少年手持油灯,朝着金光疾步奔去,还未等金光落下,少年便猛地跃起,伸手奋力抓去。 待将金光稳稳攥于手中,少年只觉一股坚硬触感传来,他眉头一扬,惊喜不已,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莫不是哪只笨鸟所衔的金子,不小心掉落在了老师这院子之中? “贯中啊,你拿着油灯就不要蹦蹦跳跳了,若是把院子里的草木点燃了可就遭了。”中年文人见少年没个正形,急忙跟在少年身后,一边训斥一边关切地看着少年。 中年文人还想说上两句,却被少年手中那四溢绽放的金光所惊住,瞳孔骤然收缩,快步上前,想将光芒之后的东西看的一清二楚。 少年神色惊骇地看着手中的奇异之物,那奇物落入自己手中后,居然开始生长变化,方才还不过指甲盖般大小,转瞬之间已经有一本书那般大。 少年手中金光越发耀眼,将这院内照得如同白昼,熠熠生辉。 那奇物在少年手中缓缓形成一个长方形的物体,待金光渐散,师徒二人定睛瞧去,竟发现那是一本薄册,其书面之上,空无一字。 晚风在此刻仿若凝滞静止,周遭万物皆陷入一片静谧之中,唯独剩下师徒二人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声。 “老、老师...这...这是天书吗?” 少年颤颤巍巍地转过头,又惊又喜地问向自己老师。 只见那中年文人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激动得难以言表,许久都未出声。 中年文人目光牢牢锁定在那书上,在油灯的照耀下,少年见得老师的脸庞在抽搐。 “且打开瞧瞧。”中年文人平复着心中惊喜,将脸色摆正,沉声说道。 “老师这可是天书啊,我就这么打开,会不会......” 少年闻言有些犹豫,脸庞紧绷,嘴中不自觉地咽了口水,薄册在他手上颤抖。 “既然天书落到你手里了,这天书就与你有缘,兴许只有你能看出这书上写着什么。” 此话出口,也有几分道理,少年听罢点了点头,随后缓缓小心翼翼地打开簿册,生怕不小心撕毁了这从天而降的无名天书。 而少年在打开天书后,中年文人就连忙侧过身子,不敢偷看天书中的一字一句。 借助着油灯的微光,少年在枣树下翻看了一阵子,良久都未出声,惹得中年文人心痒难耐,一阵好奇,却又不敢出言打断。 又过了半晌,少年才将书缓缓合上,目光痴愣地望着老师,俊朗面庞上看不出是喜是忧。 “老师,这书......” “这书上写着什么?”中年文人连忙走到少年身旁,脸上热汗直流,神情急切地询问道。 “这书是一本史书......” “史书?哪朝哪代的史书?”中年文人一愣,既然是史书,那一定是记载不曾被人知晓的隐秘。 “老、老师,这是记载着所有历史的史书。” 少年晃了晃脑袋,随后指着脚下的土地,脸庞涨的通红,神色愈发激动,“这本天书记载着,方圆百里过去所有发生过的历史,这上面甚至有老师施耐庵和我罗贯中的名字!。” “这里记载着任何历史!任何人事物!” “贯中啊,附、附近这些人……也是因为这本书吗?” 少年发现自己老师的面孔在灯火下惊骇万分,他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后面,浑身颤栗,语气哆哆嗦嗦。 少年转头望去,方才激动万分的神情顿时凝固,面色惊愕,脚步都不自觉地缩了两步。 只见无数半透明的人影在庭院中出现,各不相干,却井然有序,而这人影之中,还有少年与文人的人影。 就像是在......呈现过去的历史一般。 第101章 他们看见我了 在定远县中一处田地旁,在草木稀疏的一侧,一个少年正仰躺在草地中,心中回想着刚才惊恐无比的一幕。 少年面庞刚毅,双臂结实有力,身上衣物虽破旧,却也无法掩盖其健壮身形,虽因恐惧而略显疲惫,但仍难掩其勃勃英气。 看着繁星暗淡的夜幕,少年双眼无神,任由晚风从自己身上呼啸而过,就连田地中聒噪吵闹的蛙叫蝉鸣都唤不回少年的心神。 少年愈发不解,那高高在上的仙神为何会看自己一个破农户? 自己身上有什么吸引仙神的地方吗?莫非那仙神盯上了自己这一身好皮囊?那自己会不会被仙神直接抓去炼丹成药啊? 想到此处,少年不禁打了个寒颤,只觉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就在少年苦苦思索之时,却见天空悠悠飘来了一片闪着金光、犹如羽毛般的奇异之物,这东西如此耀眼,在夜色中想不注意都难。 少年见状神色一愣,旋即大喜过望,这极有可能是那天上仙神遗留下的宝物啊! 随即他脚下生风,大步奔上前去,伸出双手,想要抓住那金光灿灿的奇物。 然而,神仙似乎总爱捉弄凡人,尤其是像少年这种急不可耐的凡人。 就在少年即将抓住奇物的瞬间,他突然觉得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头脑猛地向前一扑,那金光闪闪的奇物竟直接滑入了他口中。 待喉咙中传来一股下咽声后,少年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把这东西吞下肚了! “我把那东西吃下去了?!” 少年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双眸瞪得滚圆,满是惊恐与慌张。 随后他急忙张开嘴,手指探入喉间,用力地抠挖着嗓子眼,不顾那反胃的恶心感,他此刻迫切地想把那奇物从腹中吐出。 这东西虽然金光闪闪像是宝物,但怎么看也不像能吃的东西啊。 “这东西要是有毒,那我岂不是要死在这田地之中了?” 这可怕的念头如同脱缰野马,让少年越想越可怕,豆大的冷汗顺着他脸颊滑落,很快就将衣服浸湿。 “现在只能趁着毒还没发,去找郎中救命了!” 想罢,少年便不再有丝毫的停留,猛然转身朝着村乡的方向狂奔而去。 乡野间小路上,少年身影如同一道疾风,卷起一地尘土,他心跳如鼓,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催促他加快速度。 而他在乡野间疾行时,还撞见了几个同样因为异象而出来的同乡。 他们见到那疯狂奔跑的身影一愣,待看少年清样貌后,他们脸上不禁带上了几分戏谑的笑意。 其中一人扯着嗓子喊道:“常遇春!你这般不要命地跑作甚?莫不是在田地里撞见了什么吓人的妖怪?” 说罢,几人哈哈大笑起来,眼神中满是调侃。 少年朝着那几人匆匆望去,不知看到了什么,神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面庞微微抽搐。 但此刻找郎中救命要紧,容不得半分耽搁,少年便无暇去在意同乡们的调笑,步伐愈发急促,转眼间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少年不多时便寻到了村内郎中的住所,而那郎中同样因为今夜异象,还未入眠就寝。 “天不亡我!” 少年顿时喜出望外,风风火火地冲进屋内,还未喘上一口气,便将自己的情况都说与郎中听。 郎中听罢,直接拉少年进屋,在药香弥漫的房间内,少年经过一番诊脉、观瞳等细致检查。 良久后,郎中神色温和,轻抚长须,缓声说道:“遇春啊,你脉象平稳,周身气血通畅,并无半分中毒的迹象,也未见其他病症。” “莫要担忧,安心回去歇息吧,你娘此刻还在为你担忧,恐怕她难以入眠呢。” 郎中话音刚落,却见那少年面色古怪,双目圆睁,紧盯着自己,似乎看到了什么很奇怪的事物。 只听少年缓缓开口,向着郎中问出一句不知所云的话。 “先生.....为何你头上写着武力二这三个字?” ...... 哗啦哗啦。 清脆悦耳且富有韵律的水浪声,如同有节奏般拍打着船舷,传入小妙耳中,将她从沉睡中轻柔唤醒。 小妙缓缓睁开双眸,从干净整洁的船上悠悠转醒,但四肢百骸立刻传来一阵钻心刺骨之痛,犹如万千恶蚁噬心,寻常人若感受这般痛楚,只怕转眼就在此昏死过去了。 小妙瞬间娥眉紧蹙,贝齿紧咬,娇美容颜因痛苦而略显扭曲。 她下意识地抬手,却猛地发现自己耳朵上多了一个耳坠,定睛一看,竟是之前师父赐予自己的那个龙形吊坠,一模一样。 此耳坠在当初庐州城就已消失不见,怎会如今又重现于自己耳上?小妙满心疑惑,美眸中满是迷茫与不解。 就在此时,小妙耳畔缓缓响起师父饱含关怀的慰问声,“小妙,你醒了?五日前我已经治愈了一遍你的身体,你现在感觉如何?” “师父,徒儿还好。”小妙闻声,强忍着浑身疼痛,苍白俏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声音虚弱却坚定。 那远在天边,却又好似近在眼前的李霄听出了小妙的故作镇定,随后叹了口气,“是为师考虑不周,我没有想到我那一片金鳞对你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李霄回想起五日前,小妙射出那一箭后,那金鳞射出后的余威,居然在侵噬着小妙的五脏六腑,将小妙的骨肉渐渐化作血水。 若不是李霄给自己徒儿留了个心眼,及时治愈,恐怕小妙早已香消玉殒。 李霄给小妙的金鳞不过巴掌大小,就有如此渗人的副作用,若自己拔下一片完整的鳞片落入凡间,不知会变成什么东西。 李霄也不敢靠自己的神力完全治愈小妙,祂怕这般做,会加速小妙身躯的异化。 “师父,这怎能是您的过错?这皆是徒儿修行不够,定力不足,才会射一箭就如此不堪。”小妙憔悴的俏脸此刻满是惊慌与愧疚, “莫说这些了,你且与为师讲讲,你这趟行程的经历吧。” 小妙闻言轻点螓首,随后将这一趟行程之中的细节经历,一五一十地全数讲给李霄听。 待小妙讲完后,突然对着李霄满怀愧意地抱歉道:“师父,徒儿未能完成师父所咐,不仅没有找到张中与刘基,就连张三丰在眼前,都没有能让他吸上一口云天下,还请师父责罚。” 小妙低垂着头,神色间满是自责,眼眶泛红,晶莹泪珠在美眸中打转。 “无妨,这件事你不需要太过放在心上,这一趟行程你已经完成的很好了。”李霄连忙安慰起着小妙,声音柔和,“我如今已能与他们见面了,你也无需太过自责。” 小妙闻言,美眸微微一缩,方才还有些红润的脸庞上浮现几分困惑,“师父,你是如何与他们见面的?他们没有与我或者师父有过任何接触......” “他们既然都看见了为师,那为师自然也看见他们了,他们想不想见为师,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李霄淡淡的笑声从小妙耳边传来,将着这玄之又玄话讲的稀松平常一般。 “为师且与说说,五日前为师与伯温的......” 第102章 晚生青田刘基 字伯温 待遮天蔽月的云门消散后,苍茫云雾随狂风,如汹涌海潮一般,将繁星夜幕再次覆压而下,索风带着点点金光,从大地之上轻抚而过。 刘先生痴痴地望向天空,双眸中映照着风云变幻,半晌都未回过神来,仿佛魂魄已被龙爪抓去。 直到脖颈与腿部传来阵阵酸痛,刘基才扭动了下身躯,随后才发觉自己已经在驿站院子中站了许久。 刘先生转头,便见自己的弟子也一直站在自己身旁,一动不动,呆若木鸡,目光无神,犹如一尊石雕。 刘先生仅仅是看一眼,瞬间就察觉到奇怪之处,他紧起眉头,目光中透着疑惑与警惕。 很快,他就发现了更离奇的事,驿站之中太过安静了,连夜风声都未曾听到。 刘先生环顾四周,神情猛然一惊,深邃的眼眸骤然收缩。 驿站中的落叶停滞在半空,凝结不动,照亮夜色的灯笼烛光也不再跳动,那灯中之火如同结冰一般,刘先生甚至见得一只夜行的飞鸟,在空中展翅却无法再向前分毫,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此刻天地万物都如同被人点了穴脉,时间也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刘先生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冒出细密汗珠,随后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马厩中静止不动的骏马,却又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收回了手。 “此等奇异之象,莫非是也是方才那尊仙神施展的通天道法?” 刘先生心中猜测,神色也愈发凝重起来,此刻四周唯一的声音,就是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就在刘先生环顾四周,希望寻出破解之法时,他恍然瞧见中天穹中有一团白点,如奔雷般朝着自己坠落而来。 刘先生轻擦了下双眸,定睛仔细望去,那竟是一道由缥缈云雾凝聚而成的登天之梯。 云梯宛如一条从天而降的白色巨龙,自遥不可及的九霄之上盘旋落下,不过几息便跨越万里,缓缓停在刘先生身前。 刘先生望着这神乎其神,贯穿天地的云梯,双眼瞪得滚圆,双唇紧抿不敢言语,恐惊天上人。 恰在此时,一道温和宜人的声音在天地之间悠悠响起。 “先生莫要见怪,我寻先生寻了许久,迫不得已才略施小计,造成这番景象,今夜有缘一见,先生可愿赏脸,与我品茗坐论一番?” 刘先生闻此话语,神色一正,心中不再有丝毫迟疑,毅然抬脚登上云梯。 待到刘先生身形稳稳踏上云梯的那一刹那,那云梯瞬间幻化作一只如羊脂美玉般的美人玉手。 云雾凝成的玉手温润细腻,纤细修长,以极其轻柔的举止,将刘先生缓缓托入云霄之上,那姿态小心翼翼,仿佛无比珍视掌中这位渺小脆弱的凡人。 悠悠白云如雨后芬芳,刘先生深吸一口,直入心肺,令人身心舒畅,之后只听耳畔风声如雷,呼呼作响,无穷云雾如潮水般在刘先生身旁飞速掠过。 未过多久,那缭绕云雾缓缓散去,刘先生恍然间瞧见一片开阔之境,满园秋色映入眼帘之中,熟悉而又陌生的田园景象在面前缓缓展开。 “这......” 刘先生惊愕地看着这处田园,心中涌起一股复杂情绪,这是自己在青田的居所! “先生快来,我本以为今年无缘见得先生,没有想到先生竟真在集庆路中,让我颇为欣喜。” 一句温和的话语打断了刘先生的思虑,他抬眸望去,便见自家庭院之中的圆桌旁,端坐着一位高大无比的黑衣男子。 在圆桌上,一尊小巧精致的红泥火炉内炭火正旺,炉上的紫铜壶嘴里升腾起袅袅白气,而在一旁的茶盏中,已放置了些许茶叶,已有滚烫热水将其浸润,散发出阵阵茶香,沁人心脾。 而那黑衣男子剑眉星目,目光深邃如渊,嘴唇微微上扬,带着一抹温和的浅笑,乌黑长发随意披散在脑后,随风而动,更添几分潇洒不羁。 他身形伟岸魁梧,宛如一座巍峨山峰,却又不失温和儒雅,散发出一种平易近人的气质,令人心生亲近却又不敢放肆。 刘先生不禁看得有些失神,心中惊叹不已,世间竟有如此英俊神武之人。 但最吸引刘先生目光的,则是男子额头上那对威武非凡的金色龙角,龙角熠熠生辉,诉说着男子的非同凡响。 待刘先生端详完黑衣男子样貌后,面色霍然紧绷,喉结滚动,咽了口水下肚。 刘先生没有想到,自己所依仗的本领在黑衣男子身上毫无用处,想来这位就是今夜施展通天手段的天上仙神。 “先生,这茶已热好,不妨与我边品边说。”黑衣男子面带微笑,手轻轻抬起。 刘先生闻言,知晓自己懈怠了,随后快步走入庭院中,当即就要对黑衣男子行跪拜之礼,却被一团团云雾所阻止。 龙霄君笑容消散,神色肃穆地将刘先生扶起,“先生,莫要如此,我乃龙霄君,这名字你应该听说过,我不喜跪礼。” 刘基闻言肃然起敬,随后俯身作揖,恭谨地说道:“晚生青田刘基,字伯温,替集庆路中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谢过龙霄真君!如此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先生言重了,我只是位见不得人间疾苦之人,真君一词有些夸大了。” 龙霄君姿态温和,并无神话传说中的仙神那般盛气凌人,如同一位谦谦君子,与之交谈如春风拂面,让刘基心神松弛。 “此番唐突请先生前来,还望先生莫要诧异。” 龙霄君为刘基倒满一杯茶水,端详着缓缓坐下的刘基,似乎十分满意,“我敬仰先生许久,今日一见,先生当真非同凡响,名副其实啊。” “伯温一介草民凡人,在真君面前当不起先生二字,更承担不起真君如此夸赞。”刘基语气谦卑,却又从容不迫,他希望在龙霄君面前尽量保持着端庄仪态。 说罢,刘基端起温热的茶杯,待一口热茶入胃后,他紧张的身心才稍有放松。 “先生若是一介凡人,又怎么会有读心之能?” 龙霄君面带一抹温柔和煦的微笑,散发着自信从容的气度,但所说之话却直接道破了刘基心中隐秘。 这话让热茶刚刚入口的刘基瞬间身躯绷紧,满心惊疑地与龙霄君对视,龙霄君是如何知晓自己从未说过的本事? 龙霄君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宽慰道:“先生不必激动,天下人会的,我自然也会。” 此话一出,刘基更为惊骇,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万万没有想到龙霄君居然也会这般神通。 “先生方才想探一探我,我也自然想看看先生,颇有得罪,之后自然不会如此无礼。”龙霄君抿了口清茶,心中暗夸一声,不愧是刘伯温。 一番观察下来,刘基不仅会风水之术,还身怀卜卦算相之法,无论是儒释道还是旁门左道皆有接触,其记忆力也远胜常人,学富四海,更是生来就有他心通之能。 光刘基一人,便远胜龙虎山兄弟和王启明三人加一起! “伯温身上这点微末之技,在真君面前不过班门弄斧,算不得什么。”刘基再次欠身,神色愈发恭谨,语气中充满了自谦。 龙霄君俊朗英武的面庞上尽是欣赏之意,温和笑道:“先生这一生本事,理应位极人臣或富甲天下,今日一见,才知晓先生是不愿用一身风骨换锦绣富贵。” “真君谬赞了,伯温愧不敢当,伯温为官不过五年,最高不过八品芝麻官,既无政绩也无权势,所幸帮助过一方贫苦百姓,方才能留下个善名。” 刘基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无奈和释然,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件无关紧要之事。 龙霄君神色郑重,目光灼灼地看着刘基,“世人皆认为,能人所不能的人最为强大,但我认为,能为人所不为的人才更胜一筹,而先生正是那为人所不为的人。” 刘基闻言一愣,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尊仙神如此高看自己,心神逐渐放缓,惊奇地问道:“那真君是前者还是后者?” “为何不可两者皆是呢?” 龙霄君眼眸中金光闪过,不假思索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第103章 这是我的身躯 此话一出,如同开天辟地般,在刘基的内心瞬间掀起惊涛骇浪,令他心神剧颤。 刘基思索片刻后缓缓抬头,神色肃穆无比,毅然与龙霄君的目光相对。 刘基沉声答道:“伯温虽不知真君究竟有多大能耐,但数十年乃至数百载,待真君离去后,世间依旧是恶行遍地,如那漫山遍野的野草般,难以根除。” “就如同密宗如来,白莲弥勒,外道三清四御,数十年数百年后,世上定然会有宵小之辈借着真君名号,来祸乱世间,残害苍生。” “先生,敢问你所说的宗派,都是何人所建?”龙霄君闻言微微一笑,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仿佛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问题。 “自然是各教各派的祖师爷了。”刘基闻言一愣,不知此问何意,这问题的答案再明显不过。 “那世间可有过神明亲自下凡建的宗派?” 龙霄君此问如同洪吕大钟一般,在刘基的脑海中轰然敲响,震荡不已,让刘基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先生,若天下众生皆可自度,那有没有漫天神佛都无足轻重,也无需你我坐谈论道。” 龙霄君笑道,手指轻轻一挥,只见茶壶中热腾腾的茶水化作一道细长水流,倒入刘基早已空荡的茶杯中,清新茶香伴着暖和白雾,在刘基身旁弥漫开来。 “千百年过去,众生依旧深陷执迷而难以醒悟,那又有哪尊神佛真正现身来普渡众生呢?看那幽幽古刹千年钟,敲响地尽是痴人说梦。” “但真君,渡众生脱离苦海才是最难的一步,古今多少圣贤皆是败在这一步。”刘基闻言,脸上依旧带着怀疑之色,似乎在提醒龙霄君,此举难如登天。 “伯温在官场虽然不久,但人心险恶也尝了个遍,若论天下之恶,更是数不胜数。”刘基话音刚落,神色便紧绷起来,他觉得眼前的这位仙神似乎把人性想得太过美好,太过理想化。 “真君也有读心之能,应当知晓世人皆是半人半鬼,若离得太近,便再也无法直视。” “先生觉得天下间的奸人恶人,多不多?”龙霄君没有回答刘基的这个问题,但神色却渐渐认真起来。 刘基敏锐地感受到龙霄君的变化,顿时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懈怠,“当今世道,恶徒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那先生觉得,世间皆是君子,可否长治久安,永世太平?” 刘基闻言,神色骤然一振,目光坚定万分肯定地说道:“天下人若都是君子,那自然是毫无疑问,那必然是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那正人君子,可胜得过如蒙古贵族那般残暴狡诈的恶人?” 刘基闻言后一呆,他之前对答如流,但对这个问题却犹豫不决,手掌不自觉地握紧,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胜不过。” 刘基很想回答胜得过,但他心底一清二楚,他就是那个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奸臣踢出官场的君子,自己若说胜得过,岂不是自取其辱? “那我便让天下人皆为君子!” 龙霄君朗朗一笑,语气豪迈,“哪怕这天下人皆是伪君子,那我便让这天下人装一辈子的伪君子。” 刘基闻言,只觉得这话就如同白莲教的往生极乐一般,虚无缥缈,如同天方夜谭。 但刘基也就此看出龙霄君本意是好,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缓缓问道:“真君如此嫉恶如仇,行事又这般雷厉风行,那眼中可容得下当今的元廷?” 龙霄君闻言,脸上顿时出现一抹玩味,似乎听到什么很好笑的事。 但回想起历史也不怪刘基如此,此刻刘基虽然被大都之中的官员赶了出去,但也见过元顺帝与脱脱的励精图治,所以心中依旧觉得元廷有救。 此时的刘基终究还是年轻,等他遇到了方国珍,他才真正体会到世间险恶。 龙霄君眼眸中浮现几分好奇之色,手指轻轻敲打着圆桌。 “如今蒙古贵族与那些贪官污吏皆是蛀虫,在天下百姓身上吸血,搜刮着民脂民膏,北方民不聊生,南方年年造反,先生为何还会如此为元廷着想?” 刘基思索一番,谨慎地说道:“这皆是那些奸臣官宦所为,当今圣上与丞相齐心协力,奋发图强,欲求天下太平,真君或许能助元廷一臂之力。” “先生有所不知,我给了元廷三次机会,如今已去两次,我还会再帮他们一次。” 龙霄君将茶壶内的茶叶倒出,煮碎的茶渣出壶后随秋风吹去,待到壶中沸腾,刘基便见一缕云雾拖着嫩茶,没入沸水之中。 “倘若元廷依旧做不到,那便只能顺从天下大势,代代新人换旧人了。” 刘基见状,对龙霄君的自信从容愈发感到惊讶,“真君对这天下大事就如此有把握?认为万事万物皆在自己掌控中?” “正是因为没把握,所以我才来找先生。” 就在刘基以为龙霄君会自信十足的说有把握,他都准备好下一段说辞时,龙霄君却突然说了一句意想不到的答复。 刘基神色惊愕地看着龙霄君,以为祂是在与自己开玩笑,但此刻龙霄君脸上没有丝毫笑意,神色极为肃穆地与刘基对上目光。 “真君,伯温虽有几分薄才,但......” 刘基话还未说完,便被龙霄君抬手打断,指了指圆桌上,只见不知何时,那圆桌上出现一张十分详细的地图。 刘基低头望去,仔细观看一番,发现天南海北在地图上尽皆有记载,其中还有许多自己没有听过的地方。 龙霄君缓缓问道:“先生,你觉得当今世上最大的东西是什么?” 刘基没再感到疑惑,他如今十分清楚,龙霄君所说的问题皆有深意。 刘基思索一番后,认真答道:“若说晚生亲眼见过的,那自然是三山五岳,若说活物动物,那便是色目商人带来的大象或者东瀛附近的大鲸,若要论古往今来与神话传说,那便只能是鲲鹏。” 语毕,刘基便见龙霄君手中凭空出现一支毛笔,祂以周身浮云为墨,落笔点在地图中的江北行省濠州路上。 随后龙霄挥毫而出,画出一条很粗很粗的白线,在地图弯弯曲曲地蔓延着。 白线越过元大都,再从元大抵至草原,旋即继续往北方而去。 刘基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只见那白线甚至跨越了史书上苏武牧羊的北海,依旧没有停止,最后抵达最北方,一个刘基都闻所未闻的地方。 若要寻个词语称呼此地,那应该就是北冥。 “真君,这线条是何意?”刘基见龙霄君停笔,颇为不解地问道。 地图上的白线虽然有些曲折的,但也是直通地图最北方,一眼看去,既不是什么符号,也不是什么文字。 只听龙霄君说出一句刘基今晚听过最癫狂、最无法理解的话。 “这是我的身躯,但还不是全部身躯。” 第104章 愿与真君为友,共看人间丰年 刘基低垂着头,目光紧紧凝视着那道白线,心神激荡不已,冷汗如珠般不断涌出。 凭借着对州县之间距离的熟悉与了解,刘基脑海中全力推算着那贯穿半个地图的白线。 越是深入理解这道白线,刘基脸色便越发恐慌。 待他估算完这条白线的长度后,他如同被电击一般猛然抬头,双目圆睁,目光直直地望向龙霄君。 那神情仿佛在质问,这真是凡尘俗世所能出现之物? “伯温敢问真君,真君可是天下龙脉所化?” “龙脉是我,我却并非龙脉,想来这天下龙脉,皆是从我身上所衍化而出。。” 龙霄君缓缓说道,声音沉稳而有力,“先生应该有所耳闻,数月前庐州城有金龙出世,那便是我的法身之一。” “这道白线,便是我法身所能感受到的全部,其余究竟还有多少深埋在地下,连我自己也不知晓,但那天之后,我明白了一件事......” 说到这时,龙霄君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冷峻神态,令天地都为之一凛。 “我若奋起翻身,人世间必将天翻地覆,我倘若沉睡而去,那我便是这天下苍生的浩劫!” 刘基闻言默不作声,只是宛如木雕泥塑一般,静静地聆听着龙霄君的述说。 周身萧瑟秋风吹拂而过,将他手中温热茶水吹得冰凉,就连龙霄君身旁那火势熊熊的红泥火炉,此刻也已悄然熄灭,徒留一片清冷。 这不是自己能解决的事,也不是世间凡人之力能化解的劫难。 但此话说罢,龙霄君却露出一丝温柔和善的脸色,“先生,你觉得世间凡人需要信神,那我应该信什么?” 刘基听到这番疑问当即一愣,旋即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精光,很快就思索出了答案。 “信人。” 只听刘基铿锵有力地说出两个字。 “哈哈哈哈哈,先生大才,我果真没有看走眼!信神确实不如信人!” 龙霄君闻言,脸庞之上的喜色愈发浓郁,笑声如洪钟,震彻云霄,惊起林鸟纷飞。 “真君可是有解决之法?” 刘基眼中瞬间明亮起来,他便知晓自己没猜错,随即整个人精神抖擞,等候着龙霄君的下一句话。 “我有一计,还请先生细听。” 龙霄君缓声道出自己精心谋划已久的一个计划。 在龙霄君的这计谋中,有许多刘基耳熟能详的名字,亦有众多刘基从未听闻的名字,甚至还有仅存于传说之中的名字。 其布局之宏大,牵涉之广泛,令刘基叹为观止。 小到州县村乡,大到元廷与周边四大汗国,上至朝堂权贵,下至江湖草莽,无论是名门正派,还是邪魔外道,皆在这棋盘之中。 计策仿若一张无边无际的巨网,正在悄然遍布天下四海八荒。 此计必须在至正十年前准备完毕,虽说当下才至正五年,五年不长不短,但对龙霄君的计划而言,已经不多了。 虽然此计离奇到了极点,但刘基仍旧面不改色,只是神色肃穆,静静聆听,将每一个细节都铭记于心。 但当龙霄君说出计策中最后几步时,刘基骤然浮现出不可置信的脸色,用万分不解的目光看着龙霄君。 龙霄君看着刘基难以相信的模样,随即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赏赐,“此计先生需付出巨大,先生若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我可实现先生三个愿望,只要不是为非作歹之事,其他种种皆可。” 待龙霄君说完后,刘基没有在意那三个愿望,反而沉声问道:“敢问真君,此计是你何时开始构想的?” 龙霄君回想一番后,说道:“大约两年之前,我的一位弟子受害之后。” 刘基接着问道:“真君如此做是为人间香火?还是布道天下?亦或是留名千古?” 听完这个计策后,刘基心中五味杂陈,眼中思虑万千,千般大义万种宏愿从他脑中一闪而过,却仍旧寻不到答案。 眼前这尊通天彻地的仙神如此牺牲,究竟所为何事?世间当真会有一尊心怀天下,不求名利的神明? “这世间凡人对真君而言,就像烧不尽的野草,总会新人换旧人,在真君面前如同尘埃般微不足道,真君何需如此?” 而龙霄君却给了刘基一个最朴实也是最简单的答案。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龙霄君俊朗面庞上神情温和,轻声笑道:“先生,这天下人对我而言,并非草木,也没有人希望自己是草木。” 刘基神情一愣,随即霍然站起身,眉头紧皱,脸上满是惊疑,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相信。 “何当扬湛洌,尽洗贪浊肠。” 龙霄君对着身旁炉中吹口气,便见那火炉中重燃起熊熊赤焰,随即笑道:“先生可还记得自己写下的这首诗的心情?” 刘基闻言动作微微一顿,脸上露出了几分惊讶,随之而来则是羞愧之色。 他自然记得这首诗,这是他年少轻狂、初入官场时所写下的豪言壮语,没想到还被真君知晓了。 “伯温一刻都不敢忘。”刘基声音有些沙哑,他眼中明暗不定,似乎在回忆着往昔岁月。 “先生也曾意气风发,身怀一腔热血,鲜衣怒马,想解救百姓于苦难中,那时先生可想过救人需要理由?” 刘基闻言,顿时哑口无言,只能再次坐下沉思。 是啊,救人需要理由吗?自己又何时如同那些贪官污吏一般,如此计较得失了? “先生,天下苍生都在等一尊普度众生的神明,他们已经等了数千年了。”龙霄君见刘基沉默无言,俊朗面庞上笑意更浓。 “如今我来了,那岂能独善我一身?” “哪怕真君要自斩一刀,甚至为此赌上性命?” 刘基脸上不再有丝毫畏惧,反而露出了一种坚定和决绝,目光如炬,直视着龙霄君那对深邃的金色瞳孔。 “百死千难,只为此心。” 龙霄君双眸如星,声音温柔而深沉,散发出一种超脱淡然的气质,“此话是一位圣人所说,我很喜欢,所以我一直铭记在心。” 刘基读遍古今圣贤书,却从未听过这句话,好奇地问道:“哪位圣人有如此激励人心之语?” “未来的圣人。”龙霄平静柔和地说出令人惊讶不已的话。 说罢,龙霄君便将身旁煮沸的紫铜壶轻轻提起,壶嘴缓缓倾斜,清澈茶水如同一条细线,缓缓流入刘基的茶杯中。 刘基轻叹一声,目光中满是感慨,“若漫天神明都如真君这般,何需什么往生极乐、转世轮回 ,这人世间就已为太平盛世了。” 刘基说罢,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眉头紧蹙,仿佛在纠结一道极为关键且艰难的抉择,神色凝重。 待到下一壶热茶煮沸时,热气弥漫之际,龙霄君才缓缓开口问道:“先生可想好了所需的愿望?无论是长命百岁,还是渴盼荣华富贵、尽享人间权贵,亦或者其他种种,我皆可满足于你。” 良久,刘基缓缓开口,声音坚定而有力,“伯温已想好了,仅仅需一个愿望便可,还请真君成全。” “先生请讲。”龙霄君微微颔首,他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赏。 刘基深吸一口,神色庄重肃穆,昂首挺胸,毅然说道:“伯温愿与真君为友,开天下盛世,看人间丰年!” 龙霄君先是一怔,满心惊愕,此时他读心之法已然关闭,他万万未曾料到,刘基竟会道出如此超乎意料的愿望。 “真君,此番路途险阻,你孤身一人太过危险,伯温既为君子,又如何能看你独身一人前行?” 刘基见龙霄君许久都未说话,爽朗一笑,浩然之气盈满胸怀中,“伯温愿与真君同舟共济,共赴艰险,鼎力相助!” “先生何意?” 龙霄君眉头微皱,脸上带着几分迷茫,突然这般询问道。 刘基闻言,嘴角泛起一丝弧度,神色温柔,眼眸明亮且深邃。 “真君,此计之中皆是凡人,伯温若是还不清楚,那愧对真君如此高看伯温了。”刘基向前一步,低头看向端坐在桌前的龙霄君,目光诚挚。 “真君,你对众生而言,太过高远,太过庞大,太过遥不可及,却又太过孤寂。” 第105章 凡我所决 皆为上上签 仅仅一句话,便道出了龙霄君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困境。 “真君,伯温虽不知你生于何年何处,但伯温如果没有想错,当今天地间只剩你,或者说只有你一尊神明了吧?” 刘基神色从容,目光清澈,端庄地将茶杯放在龙霄君面前,“真君可看得起伯温这草木愚夫?愿与一介凡尘微末为友?” 龙霄君微微一怔,随后俊朗面庞上绽放出惊喜之色,却又带着几分讶然。 龙霄君轻轻举起茶杯,他那金眸之中光芒流转,爽朗笑道:“先生如此盛情相邀,我岂能不愿?” 两盏茶杯轻轻相触,发出清脆悦耳之声,萦绕于空,而后二人将茶水一饮而下,尽显洒脱之态。 “除了我两个徒弟外,天下人见我后无一不是敬我拜我惧我,从未有人如先生这般助我。” 龙霄君声音中蕴含着一丝慨叹,犹如飘渺云雾所发出的轻叹。 “先生,既然为挚友,那便理应知晓真名。”龙霄君淡然笑道:“我真名为李霄,先生若需找我,向我的雕像喊一声便可,我自会听到。” “李霄...李霄。”刘基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目光中盈满友善与尊崇之色。 李霄眼中清风微澜,含笑言道:“天下间知我真名者只有三人,先生为第四人。” 仿佛在这一刻,李霄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有着七情六欲的凡人。 刘基闻言后默不作声,待将壶中热茶喝完后,刘基陡然起身拱手,神情肃穆至极,“伯温斗胆,想再问真君一次,这般牺牲,究竟所为何事?” “只盼他年人世间,天无霾云花有果。” 说罢,满园的萧瑟秋相瞬息间繁花似锦,绿草如茵,仿若春意入怀。 就在刘基准备开口时,徐徐春风卷着花草芬香,迎面而来,吹入刘基眼眸中,使其眼中一阵酥痒。 刘基眉头微皱,抬起手轻轻揉了揉眼睛,试图缓解这股异样感。 待到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竟回到了驿站之中,他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神情恍惚,似乎方才的一切都是场梦。 而他弟子也依旧像刚才那般,呆呆地站在自己身旁,双眸失神,思绪飘渺,仿佛意识还停留在方才的异象中。 抬头看去,只见冷月高悬,星光闪烁,清冷光辉洒在寂静无声的驿站,四周虫鸣声此起彼伏,更添几分静谧。 微风拂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天地万物都开始缓缓流动,仿佛从沉睡中苏醒。 “方才,不是做梦吧?” 就在刘基怀疑方才的经历是黄粱一梦时,他不经意间瞥见自己手中握着一片的金鳞。 刘基先是一愣,其后脸上缓缓绽放出喜笑颜开的神情,嘴角上扬。 之后刘基用力拍了几下身旁呆愣的书生,那书生仿佛被抽离了魂魄,被刘基连拍了几下都毫无反应。 直至刘基再次加大力气,那书生方才一个激灵,神色逐渐恢复正常,目光也有了焦点。 书生眼神仍带着几分迷离与惊惶,嘴唇微微颤抖,“先生,方才那天上......是哪尊仙神?” “早些歇息吧,明日咱们便回集庆,今夜之事,明日赶路时再议。”刘基微微一笑,对学生的疑问未作回应。 “啊?先生怎么又要回集庆了?”书生瞬间一脸茫然,心中暗忖自家老师今夜怎这么神神叨叨的。 刘基转身准备回屋,忽然,他眼角余光瞥见那紧锁的驿站大门前,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邋遢道人。 那老道年岁颇大,一身破旧道袍在风中微微摆动,道袍上的补丁密密麻麻。 待那老道缓缓走近,只见他头发胡须乱如杂草,肆意生长,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透着精光的眼睛。 那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却格外有神,仿佛能洞悉一切。 邋遢老道看似步伐徐缓,几息之间便已行至刘基跟前,让刘基和其弟子心中一惊,这是哪方奇人异士? “你就是刘基,刘伯温?”邋遢老道脸上有些许不快,眉头紧蹙,声音低沉。 刘基轻轻点了点头,凝视着眼前这位邋遢道人,心中瞬间闪过数种猜测。 那邋遢老道随手捋了捋杂乱的胡须,神色间似有几分不耐,“真君把老道送过来,说让你随老道我学几年,免得你这官场中的正人君子日后太委屈。” 说罢,他斜睨了刘基一眼,眼神中似有深意。 那位书生一脸困惑,听的云里雾里,不知这老道与自己老师在讲什么。 但刘基却听明白了,连忙拱手俯身,尊敬地问道:“晚生刘基,敢问前辈名号?” 尽管这老道外表邋遢,可刘基依旧能看出他非同寻常之处,能被真君叫来,来历显然非同小可。 “老道本名张三丰,这个名字你可有听过?”邋遢老道缓缓说道。 老道此话一出,基二人顿感脑中轰然一响,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相传这位道士可是从南宋存续至今的神仙人物,数位皇帝都许下高官厚禄想召他入京,想求得长生道术,但他从未露过面。 哪曾想今日自己二人竟能有幸亲见。 “前辈大名,晚生早已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当真器宇不凡,风流倜傥!” “你小子夸人都不会夸,确实不是官场的料,器宇不凡老道我称得上,但风流倜傥就免了。”老道嗤笑一声。 刘基面色略有些尴尬,心中镇定后恭敬问道:“前辈,莫非你也是在今晚见到了真君?” 邋遢老道捋了捋胡须,破旧道袍在风中呼呼作响,“你小子倒是挺聪明,居然这就猜到了,难怪真君要我如此照顾你。” 刘基不曾就此打住,端详着邋遢老道全身上下,接着问道:“晚生冒昧,敢问前辈向真君许下的是什么愿望?” 邋遢老道先是一愣,继而咧嘴大笑道:“老道我才不稀罕他那愿望,老道我只问了祂一个问题,只为瞧瞧祂是否当得起真君二字。” 刘基身旁的书生好似听懂了几分,好奇地问道:“哦?前辈难不成求的是天地至理?” “老道我不是你们这些舞文弄墨的,我对于那些什么人之初、开太平之类的,毫无兴致。” 邋遢老道随意地摆了摆手,神色凝重,嗓音低沉,“我问祂,若他年,祂与儒释道并肩而立,祂面对着天下百姓所求所愿,卜签算卦,祂应当如何面对?” “那真君是如何回答的?”刘伯温微微一惊,没有想到这邋遢道人比自己还大胆,连这般话语都敢问出口。 “真君祂说,凡我所决,皆为上上签。” 说罢,邋遢老道洒脱一笑,眉梢飞扬,眼中满是赞赏之意。 ...... 数不清的马车驴车自元大都的四方城门滚滚涌入,卷起漫天尘沙,每一辆皆似一座移动粮山,满载着天下各地的精粮细面。 这些粮食只有一小部分是为了赈灾济民,其余皆是为了明年年初的焰口法会所筹划准备的。 如今整个大都上下无人不晓,元帝与丞相对此番法会重视至极,故而,不管是东西南北,还是海外诸国,都需呈上珍贵的奇珍异宝以及海量粮税。 而此时元廷皇宫的文思殿内,金碧辉煌,雕梁画栋,每一寸空间都透露着皇家的尊贵与庄严。 元顺帝依旧身着金丝织就的质孙服,华贵而不失威严,身姿挺拔如松,在李霄的指点之下,这位年轻帝王已经初具一国之君的风范。 殿中,元顺帝与丞相脱脱并肩而立,而两人的身影在那巨大版图前显得格外渺小,却又如同支撑着整个帝国的两根擎天柱。 君臣的目光在地图上游走,讨论着大元的江山社稷,每一处都关乎着亿万百姓的存亡。 突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殿内的宁静。 一位怯薛兵匆匆进入,单膝跪地,声音急切而恭敬:“启禀圣上,有数位铺兵传来急报,他们称皆是奉各地达鲁花赤之命。” 元顺帝眉头微皱,与脱脱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后他缓缓坐回御座之上,对着那怯薛兵吩咐道:“让他们进殿吧。” “是!”怯薛兵应声而退,动作干脆利落。 不一会儿,几位铺兵鱼贯而入,他们身上带着风尘仆仆的痕迹,显然是长途跋涉而来。 他们走在元顺帝御座前,随后单膝跪倒在地,神色疲惫但难掩激昂。“启禀圣上,小人受命于集庆路的达鲁花赤,有急递呈报!” “启禀圣上,安庆路的达鲁花赤,有急递呈报!” “启禀圣上,黄州路的达鲁花赤,有急递呈报!” “一个个讲!先从集庆路的开始!”脱脱神色一正,声色俱厉,洪亮威严的声音瞬间让大殿内安静下来。 元顺帝则扫视着下方的铺兵们,发现这些皆是长江一带的铺兵,旋即心中一阵不安。 难不成......长江又决堤了? 第106章 元廷之中 “五日之前子时,集庆路上空有金色巨大龙爪,现于凡间。” “龙爪一夜之间令长江改道,山河重造,长江自此再无决堤之患!据达鲁花赤与各方官府探查,皆称此乃龙霄真君所为!” 集庆路的铺兵言罢,元顺帝与脱脱皆是一愣,君臣二人望着那铺兵,若不是见他满脸疲倦之色,还当他是饮酒糊涂了。 随后其余铺兵纷纷呈报,但所述的急报竟都大差不差。 元顺帝与脱脱目光交汇,难以置信,随后元顺帝身姿前倾,环视一圈后追询道:“此事当真?可有达鲁花赤的信物为担保?” 元顺帝说罢,铺兵们便连忙呈上相关文书与信物,由脱脱接过后转递给元顺帝。 元顺帝于御座之上详察细审,看着那奏疏中如同天方夜谭的禀告,最后反复确认官印毫无差错后,他脸色顿时喜不胜收,眼中光芒熠熠生辉。 “太祖皇帝保佑,龙霄真君当真是长生天化身,下凡来助我大元,力挽狂澜的!” 元顺帝把一些奏疏递给脱脱,紧接着他站起身在大殿中往复踱步,声音里带着难以遏制的激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脱脱神色郑重地细看一番后,脸庞上的表情也变得极为精彩。 只因信中所述之事太过匪夷所思,哪怕文书之上加盖了重重官印,并有信物为凭,脱脱仍是满心狐疑,有些不敢置信。 这龙霄真君当真有如此通天彻地的本事?一夜之间,便能让汹涌奔腾数千年的长江再无决堤之患? 脱脱轻抚着胡须,目光凝重,若信上真是如此,那必须用前所未有的态度来看待这尊真龙了。 大元的兴衰,皆在祂一念之间啊。 待脱脱将奏折看完后,他眼中浮现一丝喜色显现,旋即拱手向元顺帝恭贺。 “恭喜圣上,贺喜圣上!必定是圣上的仁德壮志,方能感召来如此善神襄助大元。大元必然能够在圣上手中迎来中兴盛景!” 被脱脱如此夸赞,元顺帝身形猛地一顿,随即心中更是波澜起伏,心潮澎湃。 对啊,今朝有龙霄真君相助,朕必定能使大元中兴。 或许,自己能再现太祖皇帝成吉思汗时的盖世丰功! 元顺帝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抹决断,“丞相所言极是,只要有龙霄真君相帮,大元中兴必定指日可待!” “待会再遣人去查看下法会所需的,这法会万万不可出差错!必须好好招待龙霄真君” 旋即元顺帝对各方奏折逐一批阅裁定,对各方达鲁花赤严词下令,让那些蒙古贵族长个心眼,绝对不可冒犯龙霄真君与得罪华家! 随后元顺帝召来了各部为首官员,待众官员齐聚后,殿中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年轻的皇帝身上。 元顺帝站在御座前,俯瞰着殿下群臣,神色中透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信和决断。 “礼部侍郎,朕命令你速速派遣使者,奔赴四大汗国、德里苏丹,以及高丽和东瀛,邀他们参与明年二月的焰口法会!” 元顺帝声若滚滚洪雷,其音在空旷大殿之中久久回荡,“朕要让他们明白,何为真正的上天眷顾。” 随后他目光扫过殿中群臣,继续下令:“因此,焰口法会的粮食物资再提上三成,万万不可在我们那些友邦面前丢了面子。” “而此次发给黄河一带的赈灾银与救济粮,必须落入劳役与灾民手中,倘若让朕知晓谁从中饱私囊,朕就抄他全族来补充国库。” “还有,大都外为龙霄真君所修建的道观在焰口法会前必须修好,谁敢从中贪污作梗,夷其三族!” 龙霄真君所施展的神迹让元顺帝信心大增,他脸上露出了一丝迫不及待的兴奋,似乎中兴之景就在眼前。 一夜便能将长江改道,黄河长江困扰千年的两大忧患已去其一,此等力量若能为元廷所用,天下何惧之有? 群臣闻言,无不心中一震,他们也不知元顺帝是如何来的底气这般行事。 但他们见今日皇帝兴致正高,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随后齐声应道:“遵旨!” 待各位官员领命出殿后,殿中又只剩下了元顺帝与脱脱二人,脱脱缓缓走向殿中,似有要事禀告。 “圣上,十一月时龙霄真君将开宗立派,圣上若想得龙霄君欢心,还需遣派使者携重礼相贺。”脱脱一脸正色地提醒着自己的君主,方才他一番下旨时唯独漏了这件事。 元顺帝闻后一愣,自己方才太兴奋反而把这件大事给忘了。 随后这位年轻的皇帝手抚下颌,沉思片刻都未下令,似乎在为送与龙霄真君何等礼物而犯愁。 脱脱见状,微微一笑,轻声道:“圣上,臣曾派人去往庐州打听,当地流传着一些龙霄真君的轶事。” “据说,祂对美艳女子颇为喜爱,若圣上有意,不妨挑选各地的绝色佳人,以此献与真君,以表我朝诚意。” 元顺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朗声大笑,拍掌称妙:“丞相此计甚妙!朕竟未想到此节。” 随后他转头对身边太监吩咐道:“速去告知礼部,从各地遴选三百名处子丽人,务必要姿容出众,气质非凡。” “再从国库中挑选几件道家珍宝,配以各地的奇珍异宝,务必在十一月前一并送往庐州城,至于派遣何人领队......” 元顺帝沉吟片刻,眼中闪过决断之色,“从大都的军营之中选几个成熟稳重的将士,让他们率队前去,将此行目的与他们说清楚,不得对真君或华家有丝毫不敬!” “遵旨!”那太监将元顺帝的话一一记下,随后便领命而去。 元顺帝将各种命令吩咐下去后,他目光再次落在殿中的版图上,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元顺帝知道,龙霄真君的力量非同小可,若能得到祂相助,大元江山将更加稳固,甚至远胜从前。 但他也清楚,这些仙神皆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存在,他必须小心翼翼,郑重无比地对待。 然而,元顺帝的送礼旨意还未出去多久,大殿之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打破了元顺帝与脱脱的交谈。 随后一位护卫神色惊惶,步伐匆匆地跑入殿中,他脸上写满了不安惊恐。 护卫单膝跪地,声音颤抖地向元顺帝与脱脱禀报道:“圣上,丞相,伽嶙真上师求见!” 元顺帝闻言,面色瞬间阴沉,如同乌云密布,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仿佛是被触怒的雄狮。 这所谓“求见”,实则是硬闯,自己当真对这些番僧太过放纵了。 第107章 就派你师弟去见真君 大殿之内,静谧至极,护卫连呼吸声都刻意压低,唯恐惊扰了这凝重的气氛。 显然,元顺帝对这些狂僧已是怒不可遏,却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殿下的护卫们冷汗涔涔而下,半跪俯首的身躯几近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而一旁的丞相脱脱则双眉紧锁,心中思量应当如何应对这伽嶙真上师。 此人乃是密宗权势最盛的花教一派,他同时还是上代国师胆巴的弟子,而胆巴更是由元廷初代国师八思巴所举荐。 正因如此,伽嶙真在密宗和宣政院中可谓权势熏天,威势赫赫,无人胆敢轻易开罪于他。 即便帝位已更迭数代,这帮番僧依旧稳如泰山,其底蕴深厚,可见一斑。 且这伽嶙真有一种独门秘法,凡体验过的蒙古贵族官员皆对其称赞有加,皆与之交好。 长此以往,那伽嶙真在朝廷之中也积攒起了颇高的人望与权势。 若非龙霄真君那封书信使元顺帝对密宗戒心大盛,恐怕元顺帝也会亲身去领略一番伽嶙真的修行法。 脱脱拱手,轻声对元面色阴沉的元顺帝说道:“圣上,您对密宗敬而远之,又削减了密宗部分特权,密宗之中想必因此心怀不满,如今那伽嶙真恐怕是为密宗所派,来兴师问罪的。” “密宗在元廷之中扎根已有百年,整个藏地也皆为宣政院所辖,当下我们还无力对他们下手,暂且从长计议。” “好,朕就先忍他们一阵。” 元顺帝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头怒火,对着护卫冷声道,“传令下去,让伽嶙真给朕老实点,在殿外候着!朕稍后见他。” “遵旨!”护卫闻言如释重负,急忙退下,身影在殿门外一闪而逝, 随即元顺帝与脱脱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满是凝重,在殿中探讨了一番,以做准备。 他们知道,这位密宗上师到来,绝不会是简单求见,其中必有重大图谋。 不久之后,元顺帝挥了挥手,大殿中一名小太监立刻会意,匆匆而去。 不多时,殿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一股淡淡檀香,只见一位身披暗红色袈裟,绛紫色外裙的僧人缓缓步入殿中。 大殿之内,烛光摇曳,映照着红衣僧人那张看似和善的面容。 这僧人眼角上扬,形如倒三角,每一次睁眼,都让人心生妖异之感,却又瞬间被佛性光辉所掩盖。 而他身后跟着数位差不多装束的僧侣,身上僧袍有红白蓝三色,他们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好似踏在元顺帝心坎上,令他与脱脱感受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压迫感。 “伽嶙真上师,你今日硬闯皇宫,究竟是何居心?”元顺帝声音冷若寒霜,其目光如利刀般,直直刺向对方。 为首被称为伽嶙真的番僧微微一笑,似有几分不屑,“圣上,贫僧今日率一众弟子强闯,实是担忧圣上冒犯了龙霄真君,也是为那三百佳人求情请命。” “陛下欲以美女珍宝献与龙霄真君,此乃大谬不然之举。” 元顺帝与脱脱顿时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圣旨还未出皇宫,居然就被这群番僧知晓了。 元廷内外当真是被这些番僧渗透成筛子了。 元顺帝面色平淡如水,却难掩其中的不满之意,“上师此言何意?龙霄真君开河改道,保长江无数百姓安然无恙,朕此番举动乃是为天下太平,究竟有何不妥?” 伽嶙真缓缓摇头,其声音中带着一抹悲天悯人之色,“圣上,龙霄真君既有如此惊天的能耐,定然已超脱尘世,挣脱开七情六欲,岂会在意凡尘俗世之物?” “陛下此番作为,只会让真君觉得圣上俗不可耐,毫无半点灵性慧根。” 元顺帝神情依旧未改,然心中早已怒不可遏制,自己堂堂大元皇帝行事,岂容他一介番僧横加干涉? 元顺帝强压下心中怒火,嗓音低沉如闷雷:“那依上师的高见,朕究竟应当如何?” 伽嶙真微微一笑,他从容地从袖中取出一卷经文,和善之态尽显,“圣上,此乃贫僧手抄的大日如来经,圣上若想送礼,不如将这经书送与那龙霄真君,龙霄真君获此厚礼定然喜笑颜开。” “至于那三百处子佳人,则可送往江浙的宝城寺之中。近日贫僧有一些师兄弟前往江浙布道,可令诸位女子与其一同修行大道,化作空行母与明妃,如此一来,也能让密宗上下对圣上感恩戴德,铭记圣恩。” 此话一出,元顺帝瞬间面色大变,就连脱脱亦是满脸怫然,心中暗骂,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大殿之内金碧辉煌,龙柱耸立,然而,这庄严气氛在这一刻却被一股无形寒意所笼罩。 “你这是要从朕手上强取豪夺?”元顺帝猛地霍然起身,双目圆睁,怒视着那红衣僧人。 伽嶙真依旧是那副邪性的淡笑,直接与元顺帝目光相对,“圣上,元廷的宗门教派皆为宣政院管理,这是世祖时就定下的规矩,即便龙霄道宫有真仙真君也不例外。” 此言语一出,元顺帝和脱脱二人还真难以反驳,只能目光如冰地盯着伽嶙真。 虽然伽嶙真说是宣政院,但宣政院中十位最高院使中只有一人是皇帝的人,其余尽是番僧,宣政院到底听从谁的号令,天下人皆心知肚明。 伽嶙真眼中透着几分阴翳,皮笑肉不笑地接着说道:“圣上此举略有僭越,冒犯了世祖定下的规矩,理应向宗内送去三百处子,好让贫僧的师兄弟为圣上祈福消灾。” “上师这是在威胁朕吗?”元顺帝眼中寒芒一闪,杀意隐现,声音如寒潭之水。 伽嶙真微微欠身低首,依旧是那副看似温和的模样,“圣上言重了,贫僧岂敢威胁圣上,只是提醒圣上莫要忘却祖宗规矩罢了。” “至于前往庐州城送礼道贺一事,也理应让教内上师或者堪布走这一趟。”伽嶙真继续说道,他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元顺帝脸色更加难看,他知道伽嶙真这是在公然挑战他的皇权,但他却无法反驳。 正如伽嶙真所说,元廷的宗教事务向来是以宣政院为首,而宣政院的大权,早被那些番僧紧紧握在手中。 脱脱立于一侧,双眉紧蹙,这伽嶙真如此咄咄逼人,想必是受密宗里的老东西指使,估计他们惧怕元顺帝真被龙霄真君所吸引。 就在二人为此争论不休时,突然,一直在元顺帝身旁的丞相脱脱开口。 “伽嶙真上师,此番前去,可是为了拜见龙霄真君,若由密宗派人,必须要派一位德高望重,佛性深厚的上师前去。” 脱脱此话一出口,元顺帝和伽嶙真皆为之一愣。 二人正吵得不可开交,怎么这一直站在元顺帝身旁的丞相却突然表了态? 伽嶙真自以为脱脱惧怕了密宗威势,不禁咧嘴笑道:“丞相不愧是丞相,果真深明大义!若由宣政院派人,那自然会遣派一位金刚上师前往,与龙霄真君坐而论道。” “上师心中可有人选?” 脱脱神色急切,赶忙问道。 伽嶙真面带微笑,缓声道:“贫僧师弟伽玺真,或者其他几位堪布皆可......” “上师,你师弟在佛道的修行上与你相比如何?” 脱脱在伽嶙真刚说出其师弟之名时,便直接出言打断。 脱脱其神色急切,目光紧紧盯着伽嶙真。 伽嶙真双手合十,微微躬身,“贫僧师弟入门虽晚,但其所修法门繁多,佛学渊博如海,诸般技艺样样精通,比起贫僧而言,那是只高不低,定能不负圣上所托。” “好,就选上师这位师弟,上师告知你师弟一声,不日便能启程前去庐州。” 脱脱满脸欢喜,眉梢眼角尽是笑意,高声说道。 脱脱那模样,好似要去见龙霄真君的是他自己一样,让元顺帝和伽嶙真一时皆摸不着头脑,不知这个丞相在盘算些什么。 “希望你师弟带去厚礼后,一定要见龙霄真君一面。”脱脱眯起双眼,眼中精光闪烁,笑看着伽嶙真。 元顺帝先是一脸不解,随后想起某些关键之事,旋即脸上浮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然而这神情转瞬即逝,快得让人难以捕捉。 元顺帝转头看向伽嶙真,笑道:“那三百佳人朕是不可能给上师的,但上师如此为元廷着想,那朕便依上师所愿,派上师的师弟前去庐州,若要多派几位上师同行,朕也同意。” 伽嶙真闻言,脸上原本和善的笑容顿时僵住,浮现出几分疑惑与警惕之色。 不知这君臣二人是在给自己使哪般招数。 第108章 华云逸的笔名 在元大都匆匆拟定去往庐州的人马之后,天色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所掩盖,很快就来到了傍晚时分。 此时庐州城的华府之内,华云逸正于混沌迷蒙之中睡得迷迷糊糊。 忽然,他猛然抬起头来,目光惊惶地环顾四周,这才惊觉自己此刻竟立身在自家书房之中。 书房中依旧如往常一般,弥漫着淡淡墨香与檀香,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古籍杂书,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了书桌上,映出一片静谧银光。 华云逸缓缓睁开双眼,心中充满困惑。 他记得自己明明是在卧室中安睡,为何此刻会出现在书房之中? 就在他满心疑惑,暗自揣度猜测之际,那书房的门 “吱呀” 一声被缓缓推开。 华云逸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的男子迈入书房之中。 那男子身姿挺拔如松,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无瑕,墨发肆意披散,带着一股温和沉稳却不怒自威的气势。 华云逸连忙起身弯腰行礼,动作恭敬而迅速,仿佛生怕怠慢了这位尊贵无比的来客。 “真君大人!”华云逸欠身,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却又不失丝毫敬意。 “云逸,事出紧急,未曾提前与你知会一声,只能这般唐突了。”龙霄君俊朗英武的脸上挂着一抹歉意,声音温和而低沉。 华云逸闻言,连忙摇头,他面孔中带着一丝诚惶诚恐,难掩心中激动:“真君大人言重了,您能愿意赐教云逸,是云逸的无上荣幸。若是有什么需要云逸效劳的地方,尽管吩咐。” 但之后龙霄君说出的话却让他直接脸色一变。 龙霄君淡然一笑,环视着书房之中,“我今夜来有两件事,其一,正是想看看你给我写的那本小说进展如何。” 华云逸一听,顿时脸色窘迫,说道:“真君大人,此书连前十章皆尚未完成,况且云逸笔力浅陋,其中诸多地方皆存瑕疵,尚未完善,云逸怕脏了真君大人的眼,大人要不改日再观?” 龙霄君笑而不语,只见其轻挥衣袖,手掌缓缓一伸,一个精致绝伦的盒子便如清风般从角落飘然而出,稳稳落在了他的手上。 龙霄君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戏谑与调侃,“书究竟如何,终归要人看过才可知晓。” 华云逸见那盒子已然落入龙霄君手中,只得无奈地长吁一口气,愁眉苦脸道:“那还望真君大人赏个薄面,莫要将云逸贬得太过凄惨。” 龙霄君浅然一笑,“好说好说,只要你不写得太离谱。” 龙霄君一边说,一边缓缓解开盒盖,只见盒中的书封竟是淡金色的,在摇曳烛光映照下,闪烁着点点细碎光芒,明眼一瞧,显然这上面撒了些许金粉。 龙霄君见状不禁一愣,抬眸向华云逸问道:“这一本小说,你怎么弄得这般好看?所为何意?” 华云逸挠了挠头,略带尴尬地讪讪一笑,解释起其中缘由,“在下初次动笔,此书又需要真君大人过目,自然是期望能将其装点得美观些。” 龙霄君听毕,笑着轻轻摇头,似是对这番解释不以为意,随后便不再对此事多加在意。 只见他身姿潇洒,随意地坐在一张雕花椅上安然坐定,而后开始翻阅起来。 华云逸见状,赶忙去为龙霄君端来些许茶水,轻手轻脚地放置在一旁,生怕发出半点声响惊扰了真君大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书房内只能听到龙霄君翻动书页的声音,华云逸则紧张地站在一旁,心跳得飞快,仿佛在等待着阎王爷的审判。 未过多时,龙霄君便将这书读尽,他的目光落在了华云逸的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云逸,你笔力不错啊,你不是第一次写书吧?”龙霄君温和地问道。 虽说南宋已消逝近百年之久,可当下绝大多数的文人墨客,皆将写小说视作耻辱之事,认为那些撰写小说的文人,尽是些不入流、恬不知耻的铜豌豆之辈。 但华云逸闻听这话后,那英俊面庞之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傲意,转瞬间又赶忙故作谦逊之态。 “父母于我幼时,期望我考取功名,故而云逸多读数年书,只是我偏好阅览些奇闻杂书,未曾将心思放在那功名之上。”华云逸脸上浮现出一抹追忆之色,眼神中透着几分对往昔的怀念。 龙霄君再度一番夸赞后,神色渐渐变得肃穆起来,华云逸见状也收敛了神态,知晓这才是今夜的正事。 只听龙霄君缓缓开口说道:“今夜吾来,实则还有一事。因某些特殊缘由,今夜我仅入你的梦境,待你明日醒来,切记要将此事告知小妙与华夫人。” 华云逸连连点头应下,郑重说道:“在下会一字不漏地转达给她们的。” 随后,龙霄君神情愈发凝重,双眉紧蹙,似有千钧重担压于心头,“未来七日,我或许都会陷入沉睡之中,这段时日,你们各方各面皆需谨慎留意,还有城内外的百姓,也要多加留神注意。” 华云逸眉头微皱,沉思片刻后,郑重说道:“真君宽心,我定会守护好华家与庐州城百姓,保其安然无恙。” “好,吾信你有此能为。”龙霄君微微点头,目光中带着信任之色,“今夜已夜深,我也不再多打扰你了,你还需将此书快快写完,到时我们将此书散发给天下人。” 说罢,龙霄君转身欲走,此时他又朝那金色书面瞧了一眼,这一瞧可不得了,他猛地发觉这书面之上,竟还有五个极为隐匿的字。 方才因为那金粉才将这五个字隐去,如今金粉掉落,它们才显现出来。 待龙霄君看清后,顿时神色一愣,随后指着那五个字,向华云逸问道:“这五个字是你写的?” 华云逸见此情形,心里 “咯噔” 一声,瞬间面色微变。 他可是头一回见龙霄君这般脸色,还以为是何等要紧之事,赶忙坦诚说道:“这有何问题吗?这只是云逸一时兴起的笔名。” 龙霄君先是身躯一怔,紧接着瞬间爆发出一阵大笑之声,其笑声在屋内回荡,震得屋梁似乎都微微颤动。 龙霄君指着那书面上的五个字,脸上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眼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这当真是你笔名?” 华云逸见状不明所以,只得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一脸懵懂地望着大笑不止的龙霄君,心中忐忑不安。 “我还从未想过,我能遇见这个笔名。”龙霄君神色极为开心,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似乎对五个字完全出乎意料 只见那书封面上赫然写着五个端端正正、不偏不倚的字——兰陵笑笑生。 第109章 小妙的梦与李霄的梦 天色渐明,雄鸡高啼,声传四野,偌大的庐州城在熹微晨光中苏醒。 而在华府之中,一间清幽静谧的闺房之内,绣花屏风,香炉中轻烟袅袅升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檀香,给人一种宁谧而雅致的氛围。 回到华家后,被华夫人禁足的小妙早早起了床,在晨光倾洒的房间内,她身着一袭武服,日光透过轻薄衣裳,被将其娇躯完美勾勒显现。 哪怕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尚未消退几分,可小妙依旧进行着每日坚持的晨练。 小妙肌肤在柔和光线下显得愈发光滑细腻,散发着迷人的淡淡光泽,仿若羊脂美玉。 随后她缓缓地将修长玉腿向上伸展,双腿丰腴匀称,线条优美,每一次伸展都自然流畅,充满弹性的双腿惹人遐思。 纤细腰肢在拉伸中显得柔韧无比且充满力量,随着呼吸节奏,小腹轻微起伏,香汗滚落,渐渐浸湿了衣裳,展现出一种别样的诱人美态。 小妙动作虽然简单,但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有力,既显女性娇柔,又不失力量感。 突然,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从房门外悠悠传来,小妙俏脸一愣,动作瞬间停滞。 随后她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连忙跳回床上,佯装闭眼休憩,睫毛轻轻颤动,透露出一丝不安。 只听得一阵轻轻的推门声响起,华夫人端着一个精致的餐盘,莲步轻移,缓缓进屋。 看着小妙佯装深睡不醒的模样,华夫人脸上浮现一丝宠溺笑意,“你个丫头就莫要装睡了,娘还不知你什么性子?你若还在睡才是奇了怪了。” 小妙的睫毛颤动得更加厉害了,她知道自己的小把戏已经被华夫人看穿。 “娘是怎么知道的?”小妙讪讪地爬起身来,俏脸上有几丝不解,像是不服气一般。 “娘没有看穿,娘说一句话,你就不打自招了。” 华夫人看着心虚气恼的小妙,笑意愈发浓厚,眸中满是慈爱,“好了,吃些早点吧,这几日有得你忙了。” 随后华府夫人端坐在雕花红椅上,目光似柔婉春水,看着细嚼慢咽吃起早点的小妙。 就在这满含关怀的目光之中,华夫人恍然惊觉,眼前的女儿早已不是往昔那个小女孩了。 若论起体态身姿,小妙那傲人身姿已然与自己不分伯仲了。 华夫人扫视着小妙上下,此刻小妙脸颊因晨练后的微红尚未消退,更显得娇艳欲滴。 华夫人心中骤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随后猛地想起什么重要之事,美眸之中瞬间盈满狐疑之色。 “小妙,前段时间上仙入梦时,你与上仙在梦里做了什么?”华夫人紧紧盯着小妙,像是要把小妙看个通透一般。 小妙一口热粥还未来得及咽下,便被自己娘亲这话惊得呛了一口,她连忙用手帕捂住嘴,娇躯轻颤,轻咳了几声。 待咳嗽稍缓,小妙抬起头来,只见她娇俏脸蛋红若丹霞,美眸中闪烁着一抹羞愤之色。 “娘,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小妙娇嗔着,秀眉微蹙,娇躯微微扭向一侧,“师父祂难得入梦一次,我就在梦中与师父学了几招武艺,还能做什么事?” “当真没有发生什么?”华夫人微微蹙起黛眉,仿若嗔怒,似有几分醋意。 “那日师父只是在梦中教我龙霄剑舞而已,确确实实再无他事!” 小妙急忙解释道,眼神慌乱闪躲着,丝毫不敢与华夫人对视。 “你这小丫头,既然没发生什么,那你脸红得跟煮熟了似的。”华夫人瞧着小妙神色,心中笃定必有隐情,但她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娘,谁知道你突然问这事啊?” “你说没有便没有,娘不与你争这些了。”华夫人轻轻摆了摆手,神色略显无奈。 随后华夫人想起今日来的正事,神色渐渐严肃起来,“小妙,上仙昨夜与你舅舅说,因为前几日他施展神通,所以最近七日祂都会陷入沉睡,所以要我们多加注意,特别是一些可能袭来的天灾人祸。” 小妙闻言一愣,对着突如其来的消息颇为惊讶,“沉睡七日?我还从未听师父说过会沉睡这么久。” “之前上仙从未睡过这么久吗?”华夫人微微侧过螓首,黛眉紧蹙,眸中满是疑惑与担忧。 小妙放下碗筷,闭目思索了一会后,缓缓说道:“师父沉睡时都会让我和师兄出洞,但最多也就两日而已。” “小妙。”华夫人轻唤一声,目光急切而又紧张地紧紧盯着小妙。 “嗯?怎么了?娘。”小妙吃着热腾腾的早点,美味入口让她双眼都不由得一亮。 “娘记得,你曾经说上仙的神通是言出法随,心想事成对吗?” 小妙微微一愣,挺直了娇躯,正色道:“对啊,师父祂自己都是这般说的,说世上没有祂变不出来的东西。” “那你可知道上仙祂……自己是否会做梦?”华夫人声音突然有几分颤抖,美眸中有几分不安,身子也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 “师父当初不就是在梦里救过你与张伯他们吗?”小妙闻言满脸的不解,歪着头,不知娘亲此问究竟是何意。 华夫人缓缓摇了摇头,用极其轻柔的声音说道:“不,娘不是说施法的梦,娘是说,上仙若自然入眠,他可会做梦?上仙在梦中的所思所想,是否也会成真?” 说完,华夫人脸上浮现几分深深的担忧,美眸中思虑万千。 小妙闻言后美眸中掠过一缕惊愕之意,她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 李霄从一片浓稠如墨的黑暗中醒来,他的意识像是被某种力量从深渊中缓缓拉起。 心跳声在胸腔中沉重地回响,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对抗着那股将他拖入黑暗的引力。 李霄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漠然,仿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无法触动他的分毫。 李霄不以为然地站起起来,活动着四肢,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咔声,环顾四周,试图在这片黑暗中寻找一丝熟悉的线索。 这已是他第二次涉足此地,第一次是在为小妙治病之后,那时他来到此地,四周是一片绝对的漆黑混沌,哪怕一丝光亮都不曾见到。 但这一次,他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死寂,因为这次回到这里,他发现两盏玻璃油灯静静地摆放在他面前,它们的火焰在空气中摇曳,散发出温暖而明亮的光芒。 旋即,李霄毫不犹豫地伸手抓向那两盏油灯,将其轻松提起,似乎这油灯真就是普通的油灯。 然而,当那光芒将李霄的手臂从幽暗中映照显现时,李霄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发现自己此时的手已经不再是人手,而是在洞中所见的金色龙爪。 李霄心头微微一震,可随后也未再多想,对他而言,肉身躯壳似乎已无关紧要。 想罢,李霄缓缓站起身来,提着油灯在屋内仔细地扫视了一圈。 虽然屋内一切都与他记忆中如出一辙,可他却怎么也寻不到记忆中的家人身影。 随后,李霄缓缓推开了阳台的门,抬头仰望,只见夜空中赫然悬挂着七个硕大无比的星球,挤满了天幕,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李霄定睛仔细看去,发现那七颗星辰在天穹之外缓缓旋转,而七颗星辰中竟有六个都是残缺不全的,像是被人以凌厉之势切去了一块。 那切口锋利规整,而那被切开的部分则不知所踪。 李霄很快便辨认了出来这些星辰的来历,这些星辰对他来说在熟悉不过了。 那是七个截然不同的地球,属于不同时代的地球,而其中六个都是已衰败毁灭,散发着无尽的绝望死寂。 而仅剩下的那颗地球相较其他六颗状况稍好许多,但也已然濒临极限,随时都可能崩毁。 “那些被拿走的部分,好像就是我身躯依附在大地上的那块。” 李霄凝视着那六个破碎星辰,许久之后,他脸上露出一丝淡然笑容。 “我,就是为改变它们而来的。” 第110章 全真 天色已过正午时分,稀薄云层终究难以遮掩骄阳,日光丝丝缕缕地洒落于无为县的街坊中,却依然无法驱散飓风过后的萧瑟凄清。 在这天灾过境的街坊中,依旧有着许多百姓旅客,熙熙攘攘,有的是工匠有的是伙夫,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试图修补天灾带来的创伤。 在这人来人往中,有十道身影缓缓穿行,他们身穿黑色道袍,如同一道道幽暗流云,与四周的百姓形成鲜明对比。 这十位道士其中九位都头戴混元巾,身着灰黑色道袍,袖口绣有浮云太极,腰间束着云履,步伐沉稳有力,古朴庄严。 而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位气宇轩昂的青年道士,面如冠玉,丰神俊朗,但此刻他脸色温柔,不时投向队伍中的一位女道士。 那位女道士清冷美艳,道簪将秀发高高束起,肌肤胜雪,气质超尘脱俗,如同一株傲立霜雪中的寒梅。 “兰师妹在清静派修行多年,初次下山就这般奔波艰苦,可有不适之处?”那为首的道士轻声问道,声音充满关怀,似乎对她极为呵护。 被唤作兰师妹的女道士轻摇螓首,神色依旧清冷如霜,美眸中隐有一丝谢意,“多谢丘师兄关怀,静璇也随师兄弟修行多年,并非那般娇弱不堪。” 那年轻道士脸上浮现几分担忧与不解,接着问道:“兰长老当初不辞而别,已经消失十多载了,就连掌教都不知她去向,师妹真觉得这龙霄真君能知晓她的行踪?” “如今这龙霄真君的传闻遍布天下,皆称这位真君法力无边,于情于理,静璇都想要拜见祂一番,或许祂还是我们道门的某位仙人。” 女道士长睫微垂,声音轻柔,但神色却十分坚定,“而姐姐与我自幼流浪,相依为命,我们二人得前任掌教收留赐名才保下一命,哪怕姐姐早已坐化,我也要带她回宗门,与师父葬在一起。” 丘师兄淡然一笑没有回答,似乎对女道士的回答早有预料。 随后丘师兄目光转向四周废墟,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这场飓风给无为县带来了不小的啊,也不知还没有前往庐州城的船只。” 女道士轻轻扫了一眼四周废墟,“我们先去渡口看看。” 很快,众道士便抵达了渡口。 但见此时的渡口处人潮涌动,乱作一团,许多人群相互推搡拥挤,呼喊声、争吵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在渡口四周,尚能瞧见破损的船只横七竖八地散落着,或在地上肆意堆叠,或在湖面上随波漂荡,一片狼藉之景。 随后,众人几经打探,在渡口附近寻到了一位经验颇丰的老船家,但那老船家见来者是一群年轻道士,神色不冷不热,透着几分漠然。 只见女道士轻抬玉手,从袖中取出半吊铜钱,直接递给那皮肤黝黑的老船家。 老船家见状,原本漠然的神情瞬间大变,换上一副谄媚之相,腰弯如弓,态度极为恭敬。 “诸位仙长,有何吩咐?”老船家声音中带着几分巴结讨好之意,显得格外客气。 “我等皆是全真弟子,想去往庐州城拜见龙霄真君,想问今日可有船只能送我们一程?”女道士微微颔首,语气平和,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敬畏的威严。 那老船家闻言,脸上笑容顿时凝固。 老船家思索了片刻,最终神色无奈地说道:“不瞒诸位仙长,最后一艘前往庐州的船前日便已经开走,而且因为前几日飓风,湖面上风浪颇大,各县的渡口皆毁,接下来几天应该不会有船去庐州那么远了。”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女道士的视线陡然被渡口中一艘大船牢牢吸引。 这艘大船通体都由深褐色的上等木材打造,纹理细密而紧致,散发着古朴厚重的气息,看上去坚实雄伟,气势恢宏。 “这船是何方人家的?” 女道士指向那艘大船,美眸中闪过一丝光芒,声音清脆如银铃作响,在这嘈杂的渡口中都清晰可闻。 老船家顺着女道士所指方向望去,脸上随即浮现敬畏之色。 老船家清了清嗓子,恭敬地回答道:“此乃华家的船,他们专程来这施赈救灾的,这船已在此停靠数日,下来的皆是心怀慈悲的大善人啊。” 女道士听到“华家”二字,美眸一亮,连忙问道:“可是龙霄真君麾下的那个华家?” 老船家听闻龙霄真君四个字后,神色愈发恭敬有加,连忙点头应道:“正是正是,如今这庐州路啊,也就他这一个华家如此慷慨大方了。” 众人闻言,尽皆心中不禁一喜,他们知晓华家在庐州路一带声名赫赫,善名远传,更是有龙霄真君眷顾。 倘若能搭上华家的船,那前往庐州城之路必将通畅无阻,或许还能直接与龙霄真君搭上关系。 丘师兄赶忙抱拳询问:“老丈,不知这华家现今身处何地?” 老船家见那丘师兄这般心急火燎,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竟又伸出了手,其意图再明显不过,这个问题要另外付钱。 但这次女道士却秀眉微蹙,不再给出银钱,直接决然转头离去,而其他全真弟子见状,也没有再理会那老船夫,都随着女道士一同离去。 众人一阵商讨后,决定分一部分弟子去寻找华家,希望以全真教的身份,与华家结识一番,从而与龙霄真君建立联系。 而另外一批弟子则去街坊中看看是否还有完好的客栈,以便寻得一处过夜安歇之所。 待丘师兄说完,众弟子皆拱手领命,而后匆忙转身四散而去。 就在女道士也准备转身离去时,丘师兄却急切地叫住了她,脸上浮现出一抹看似真诚的笑意。 丘师兄神色关切,温声说道:“兰师妹,这一路风餐露宿、奔波劳顿,不如与师兄一同去寻觅今夜的住处,也好能早早安睡歇息?” 女道士轻轻微微摇头,神色冷淡如水,“多谢师兄关怀,静璇当下还未有丝毫倦意,我去给诸位师兄弟购置些吃食,免得师兄弟们腹中空空。” 说罢,女道士没有再理会丘师兄,径直转头迈入街坊之内,她步伐轻盈而坚定,如同一道清风,融入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而那丘师兄眼中闪过一丝阴郁狠厉之色,但这丝神情转瞬即逝,他旋即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大步走去。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女道士的青丝上,为她那素净的道袍添上了一抹温暖的色彩。 女道士踱步于街坊之中,脸上满是对尘世的好奇,目光在四周摊贩和来往行人之间不停流转,心中却在思索着有关龙霄真君的诸多传闻。 这几月女道士在山上就听闻了许多关于龙霄真君下凡救世的传说,每个都传的神乎其神,让她对这不知来历的真君极为好奇。 就在心中万般思索时,女道士忽然嗅到一阵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令许久都未进食的女道士顿觉饥肠辘辘,一只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腹部。 全真派教义极严,以素食为主,严禁荤腥,每日分量都控制,而女道士所处的清静派皆为女弟子,其中门规更是苛刻。 女道士循着香味望去,只见在一个极为不显眼的角落里,静静地立着一个小小的摊位。 那摊位上摆放着许多西域胡饼,金黄色的面饼上撒着点点芝麻,散发着极为诱人香气。 更让女道士感到诧异的是,摊位前只站着一个金发小女孩。 这女孩生得极为可爱,金发似金丝般柔顺,小脸蛋白里透红,一双大眼睛灵动无比,穿着一件简单朴素的长裙,如同一朵盛开的白莲。 小女孩脸蛋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纯净而温暖,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女道士走近后还发现摊位后面,有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正呼呼大睡,似乎对周围一切喧嚣嘈杂浑然未觉。 女道士心中泛起一丝好奇,她缓缓走至摊位前,对着金发女孩微微行了一礼。 女道士目光柔和,向小女孩轻声问道:“为何这摊上只剩下你们二人?你们父母呢?” 小女孩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容如同春日桃花,清脆的童声中满含笑意,“妈妈去灾区里帮助受难的人了,便让我守在这摊位上。” “就留你们两个小家伙守着摊位,难道你娘就不害怕你们遇到坏人吗?”女道士脸色一凝,清冷淡雅的容颜上浮现几分关切。 小女孩闻言,伸出小手指向身后熟睡的男孩,脸蛋上洋溢着信任的神情,“正常哥哥会道法!就算来十个坏人也休想打赢他。” 女道士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不禁勾起一抹淡淡笑意,只当这是童言无忌罢了。 “你叫什么名字?”女道士微微俯身,美眸中满是柔和地看着小女孩。 “我叫莉亚,茉莉的莉,不亚的亚。” “莉亚,你这饼如何卖?”嗅着胡饼那热气腾腾的香味,女道士只觉腹中空空,饥饿感愈发强烈。 “两文钱一个,如果姐姐你是灾民或者有困难,还可以免费送你三个。”小女孩眨着水灵灵的双眸,甜甜一笑,声音清脆悠扬。 女道士闻言不禁莞尔一笑,心中暗叹,这女孩年纪尚幼,却怀有如此善良纯真之心肠,实乃难得。 第111章 道佛辩法 “不用送我,我买二十张胡饼便可。”女道士清冷的神情融化而开,被温柔所取代,声音如春风拂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莉亚听闻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动作敏捷而灵巧,迅速地夹起一张张胡饼,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包裹在油纸中。 不一会儿,二十个胡饼已经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女道士面前。 “这些应该足够了。”女道士从袖中取出一两银子,轻轻放在摊位上,银子在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姐姐,这给的太多了,给四十文钱便足够。” 莉亚看那一两银子,小手急忙摆动,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激动,显然是被女道士的慷慨所震惊。 妈妈说,这一两银子可是值一千文钱啊。 女道士见莉亚那可爱局促的模样,轻笑一声,眸中柔情万种,“你不必推辞,这一银两你且收下,就当姐姐我做好事了。” “姐姐,这太多了,我们的胡饼不值这么多钱。”莉亚连连摇头,如同拨浪鼓一般,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女道士却依旧坚持,她又从袖中取出一块碎银,轻轻放在摊位上,银子在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莉亚见状神色更加惶恐,眼眸里充满了惊讶不解,小手摆得更快了,“姐姐,这真的太多了,我们只需要四十文钱便足够。” 女道士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她轻轻摆手,示意莉亚不必再推辞。 莉亚无奈,只能收下那块碎银,她观察着从未接触过的银子,突然眼中灵光一闪,钻入了摊位下,很快就拿出了一个耍货递给女道士。 那是一个不算多精致的玩偶,圆润身躯,还有鳞片,看起来像蜥蜴又像熊,颇为古怪。 “姐姐,这个你拿去吧,这是摊位上最值钱的东西了,希望你能喜欢。”莉亚将那玩偶递给女道士,脸上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莉亚看着那奇怪的玩偶,美眸中充满好奇,不禁问道:“这是哪方的野兽或者妖怪,怎么如此奇怪?” 莉亚闻言连忙摇头,她圆润小脸上写满了认真,“这不是妖怪,这是龙霄真君,在庐州城里,每个孩子都有一个,真君说好人会有好报的!” 莉亚乖巧的声音此时十分坚定,仿佛这个怪模怪样的玩偶真会在这乱世之中保人平安。 女道士听罢,眸中闪过一丝深思,仿佛秋水泛起微澜,她在思索自己身为全真弟子,该不该收下这个玩偶。 莉亚见女道士迟迟没有收下玩偶,便像一只不安分的小猫,不断地往女道士身上靠,她动作中带着一种孩童特有的执拗和可爱。 女道士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宠溺笑意,终是伸出纤手接过了那奇怪玩偶。 女道士指尖轻轻触摸着玩偶的表面,感受到了莉亚的温暖和诚意。 “莉亚,真君真的会保护好人吗?”女道士美眸中透着几分迷茫,轻声问道。 “真君不仅会保护好人,还会惩罚所有恶人!”莉亚神色坚定,眼睛里满是对龙霄真君尊崇与敬仰。 女道士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在莉亚祝福一般的目光下转身离去离去。 不久,女道士便再次见到了她的师兄弟,只见她的七个同门师兄弟此时聚集在一起,围在路中,气氛凝重,似乎在与一人对峙。 女道士定眼望去,只见众师兄的身前立着一位身穿青衣的俊朗道士。 那青衣道士面庞端庄俊秀,身姿挺拔,周身散发着一身浩然正气,面对全真弟子的围困不见丝毫惧色。 待女道士看清那人后,她俏脸上忽然泛起了一丝涟漪般的惊讶。 那青衣道士在道门年轻一代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龙虎山的大师兄张正乾怎会在此?”女道士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讶异,仿佛在询问,又似在自言自语。 正一道与全真教每隔一两年就会举行一次斋醮法事,女道士曾经有缘见过张正乾几面,他的风采才华,都给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然而,就在女道士以为张正乾会像以往那样,带着他那温柔和善的微笑,风度翩翩地与众人问候时,她听到却是一声低俗粗口,让她娥眉微皱。 “道爷我今日出门没算通胜看黄历,居然遇到了欺师灭祖的全真伧夫,当真穿着道袍都撞鬼——晦气。” 张正乾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屑,他环看四周全真弟子,似乎没有一个值得他正眼瞧的。 “哟,这不是龙虎山的大师兄张正乾吗?你不去随你师尊前去拜见元帝,怎的竟跑到这庐州来见龙霄真君了?也许你去见见当今圣上,把他哄高兴了他也赐你几个封号头衔玩玩。” 全真教中一位弟子扯着嗓子高声嘲讽,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挑衅意味。 “你们龙虎山就是各朝各代当牛马的命数,简直丢尽了道门脸面,居然还敢来庐州拜谒一方真君。”另一位全真弟子接过话茬,语气尖酸刻薄。 说罢,这些弟子还发出一阵刺耳的嘲笑,仿佛在嘲笑龙虎山的所作所为。 在这些全真教弟子的眼中,龙虎山就是一群龟缩在背后,落井下石的胆小鼠辈。 要知道,全真教这数十年来几经衰败,最近也只是通过南北合并才勉强缓过一口气。 而龙虎山在这几十年里,每年都能得到元廷的丰厚赏赐,更是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天师,其封号头衔竟足足有四十字之多。 这让同为道教派系,却被元廷卸磨杀驴的全真教如何能不羡慕嫉妒恨。 “我龙虎山有没有资格拜见真君又岂是你们说得算的?” 张正乾的声音在街道上空回荡,他脸色一沉,目光如刀,冷冷地扫过全真教众弟子,“若要论起丢人,道教中哪个山门派系比得过你们全真?” 张正乾那目光让全真弟子尽皆心中一寒,犹如被凶兽所视,尽皆身躯微颤。 “你们全真教当初嚣张跋扈,觉得佛门可欺,结果连输三次道佛之辩,落个山门衰败的下场,更让道门这几十年里都抬不起头。” 张正乾的话语满是讥讽耻笑之意,全真教的弟子们闻言,脸色骤变,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突然一道冰冷女声从后方响起,将众人思绪打断。 “输了又如何?三次辩法皆是由我全真教出人,你们正一自诩道教正统,那为何与佛门辩法时却畏手畏脚,低眉顺眼?” 这时那位女道士款步走到众人身前,神色清冷如霜,然而语气中隐约能听出一丝愠怒,“全真与禅宗密宗争辩之际,你们正一派上下身在何处?全真衰败之时,作为同道的龙虎山又何曾施予援手?” “你们全真教纯属自作孽不可活,将老子化胡那等野史奉为真经,结果被元廷密宗禅宗多方敌视,那三场辩法,元廷压根就没打算让道门胜,而你们全真皆是犟脾气,非要不见棺材不落泪。” 张正乾冷冷一笑,眼中尽是讥讽之色,手掌轻轻摩挲着腰间道剑。 “结果最后你们是何等下场?参与辩法的掌教与长老当场剃度为僧,道藏被定为伪经,焚书百部,送出道观山门两百余座,数千弟子无奈还俗。” 张正乾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记耳光,狠狠打在全真教弟子的脸,让他们的眼中充满屈辱与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 “你们全真教家大业大赔得起,但我们正一道可不想落得这般下场,到时就算羽化成仙都没脸去见祖师爷们。” 在张正乾眼里,全真教就是一帮妄自尊大的暴发户,若不是得元廷世祖赏识,这帮货色哪有资格与龙虎山平起平坐? 结果这帮人得了权势便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妄想骑到密宗禅宗头上,最终导致全真百年基业一朝倾覆,连带着南北大大小小道门派系皆受到牵连。 女道士清冷的脸庞上寒意渐浓,眉梢眼角尽是冷霜,却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她没有想到,张正乾会如此直接地揭开全真教的伤疤,这是近百年来道门最大的耻辱。 “当时密禅两宗取得三胜仍觉不解恨,佛门秃驴一朝得势,那是恨不得将道教上下挫骨扬灰。” 张正乾依旧不依不饶,用着他那副伶牙俐齿,继续刺痛着全真教弟子,“若不是留孙祖师在元世祖面前竭力游说,保下道藏,你们当真以为全真教能苟延残喘至今?” “胡说八道!我们全真教布道天下,南北贯通,何时需要仰仗你们龙虎山一脉?” 被张正乾掀开痛处后,全真教弟子们眼神仿佛燃烧着怒火,要将张正乾焚烧殆尽。 “张正乾,你莫不是想与我等在刀剑下见真章!”一名全真教弟子怒吼道,握剑的手已然青筋暴起,透露出他内心的愤怒和激动。 只见众多全真弟子的道剑已然出鞘半截,神色愤怒,动作整齐划一,仿佛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随时准备冲锋陷阵。 “你们全真的平心静气学到哪里去了?说不过便想动手?我看你们也就比绿林帮派好上一些。” 张正乾不屑地瞥了众多弟子一眼,手中道剑瞬间出鞘,待全真弟子看清那剑后尽皆一愣。 张正乾手中握着的剑,居然是把铜钱剑,剑身由一枚枚铜钱串联而成,在日光下闪烁着古铜色光芒,显得格外异常。 “钱过万人手,生气最为足,今日我张正乾就代替诸位祖师爷,给你们掌掌嘴,开开眼。” 第112章 兰静璇 话音刚落,周围的全真弟子如汹涌潮水般蜂拥而上,手中利剑光如同冬日寒霜,携着破空之音,令人心生惧意。 而张正乾站在原地,面色从容,铜钱剑在其手中轻轻旋转,仿佛一道古铜色流光环绕在周身。 铜钱剑在张正乾的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次挥动都带着风雷之声,铜钱与利剑碰撞,金光与银光交织在一起,发出清脆震耳的响声,化作了一幅令人惊叹的战斗场景。 张正乾用铜钱剑将道道凌厉剑光格挡而开,他所施展的剑法看似简易,实则蕴含着深厚扎实的功底武艺,每一次格挡皆精准无误,令全真弟子的剑势为之一滞。 现在才刚过正午不久,街上依旧有不少百姓,四周百姓见此情形,纷纷退却,眼神之中满是惊恐与兴奋。 他们平日里只能在说书人的口中听到这样的江湖恩怨,如今亲眼所见,自然是兴奋不已。 他们目光紧紧看着张正乾,想看那青衣道士能不能在这重重围攻中安然脱困。 只见张正乾的铜钱剑愈发迅猛,他所施展的剑法刚柔并济,似有雷霆万钧,又如江流倾斜,每一击都准确无误地击中全真弟子的要害, 全真弟子剑法虽然凌厉,但在张正乾面前却如孩童般无力,在那古怪的铜钱剑之下,竟无一个全真弟子能够撑过三招。 而张正乾神色始终淡然无波,仿若这场战斗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饭后消遣娱乐罢了。 不多时,全真弟子便被逐个被打昏在地,他们的剑也随之掉落在街道四处,清脆声响此起彼伏。 随着最后一名全真弟子被铜钱剑击飞,周围百姓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欢呼声在街道上回荡,如同海浪般, 那些喝彩声如同赏给张正乾的缠头,虽然他们不知这场打斗的缘由,但并不妨碍他们对张正乾武艺发出赞叹声。 张正乾收剑入鞘,身姿挺立,青衫随风微微飘动,他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最终落在了那位女道士身上。 女道士始终站在人群之中,脸上犹如一泓平静湖水,她一手提着胡饼盒,而另一只手已然放在了腰间长剑上,似乎也准备与张正乾一战。 张正乾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轻笑,朗声道:“还好你未曾参与进来,否则我张正乾今日或许就要破例破戒一次了。” 张正乾声音中虽带着调侃之意,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认真。 女道士依旧沉默不语,她观察着张正乾上下,眼神深邃如渊,仿佛能洞察人心。 “道爷我瞧你有几分眼熟,你可是清静派长老兰元之的后辈?你若与她有关,道爷我今日可以放你一马。”张正乾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问道。 女道士闻言后俏脸一凝,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之色,随后步履匆匆地穿过人群,迅速走到了张正乾面前。 张正乾看那女道士面容清丽出尘,此刻却因急切而显得苍白,秀美眉宇间更是带着几分焦急。 “我乃兰元之长老的妹妹,兰静璇,张师兄你可晓得我姐姐去向?”兰静璇声音微微颤抖,话音中带着几分不安与期望。 兰静璇此次不顾教中师辈的阻拦,执意要来拜见龙霄真君,就是希望能求得一丝同胞姐姐的线索。 此刻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渴盼,直接将张正乾称呼为师兄,显然对自己姐姐极为挂心,希望张正乾能给她带来一丝光芒。 张正乾并未在意兰静璇的称呼,但他因为兰静璇的这个问题,面色显得有些怪异。 张正乾在兰静璇的身上打量一番,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然后缓缓开口,“全真教没有将兰长老的消息告知你吗?兰长老她如今......” 然而张正乾话语未完,便被一道愤怒吼声打断。 “张正乾,你好大的胆!当真是欺我全真无人吗?”声音犹如惊雷一般在小巷中炸响,震得周围空气都为之一颤。 只见兰静璇的那位丘师兄,面色铁青,大步流星地从不远处走来。 而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全真弟子,他们目光中充满了愤怒和敌意。 丘师兄环视了一圈横七竖八躺倒在地的全真弟子,愤怒之情好似熊熊烈火,周身杀意汹涌而出。 随后丘师兄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道剑,剑尖直指张正乾,剑身在日光下散发着凛冽寒光,仿佛一条银蛇。 张正乾见到那丘师兄后,掏了掏耳朵,神情满是不屑,“你们全真果然后继无人了,换全真七子中来我还多瞧两眼,没有想到是派你这种货色来。” 丘师兄脸上露出一抹狠厉狞笑,仿佛被激怒的野兽,“那我丘致平今日便讨教一番,看看龙虎山大师兄有几分能耐,敢与全真七子相较?” 言罢,丘致平拔剑飞身向前,其动作迅猛如风,剑招沉实稳健,力道刚猛无俦,每一剑挥出,皆伴有呼啸之声。 然而张正乾如同一缕轻烟,步伐轻盈,不慌不忙地躲开丘致平袭来的剑招,许久都未还击。 丘致平见状,厉声嘲讽道:“龙虎山大师兄莫非只会躲?” 丘致平声音中充满挑衅,试图激怒张正乾,以此让他露出破绽。 张正乾却不以为然,脸上依旧带着从容的微笑,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我就是想看看你有何长进,没有想到依然如此无力。”张正乾声音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击败你绰绰有余!” 丘致平狠话放出,手中力道再次加大,结果数个回合下来,仍旧未能砍中张正乾一招,就连张正乾的衣角都未能划破分毫。 使得丘致平在张正乾眼前仿佛一个跳梁小丑,每一次攻击都显得那么无力,那么可笑。 而张正乾不断扫视着丘致平的身躯,脸色愈发凝重,似在探寻着什么隐秘。 丘致平自己被张正乾这般戏耍,早已恼怒到了极点。 他刚欲张嘴咒骂,却见张正乾身形陡然一闪,如鬼魅般突然袭来,手中剑柄直直朝着丘致平的下巴猛击而去。 张正乾挥剑快如闪电,丘致平见状脸色惊恐,根本来不及做出丝毫抵抗。 只听得一声闷响,张正乾那剑柄让丘致平的头颅猛地一震,瞬间让丘致平脑海中天旋地转,手中宝剑直接飞落。 紧接着,张正乾抬起一脚,狠狠踹在丘致平胸膛,使其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翻滚在地,狼狈不堪。 第113章 密宗上师 丘致平仍旧不服输,颤颤巍巍地爬起身,那端重俊朗的面庞此时不停抽搐着,满嘴鲜血,五官扭曲狰狞,显得极为可怖。 张正乾剑眉紧拧,目光如剑般,直直盯着丘致平,“之前听掌教说,全真教让那金国蛮夷当掌教后,某些全真弟子就走上了歪路,没有想到你就是那批烂货。” 此话一出,兰静璇脸庞一怔,满脸疑惑,不知张正乾此话何意。 丘致平却神色大变,瞬间面色慌张,急忙爬起身怒吼道:“一派胡言,我们完颜掌教岂是你能多言的!今天我就要扇烂你的嘴!” “你们全真当真是无药可救了。”张正乾轻蔑地看着丑态毕露的丘致平,铜钱剑在手中闪烁着寒光。 街坊间的喧嚣声在这一刻凝固,就在此时,只听几声厉喝震入众人耳中,划破了即将爆发的紧张氛围。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几个汉人巡检正匆匆赶来,身上还穿着轻甲,步伐急促。 这些汉人巡检头戴官帽,腰间佩剑,官威蛮狠,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众人,让原本紧张的气氛为之一滞。 巡检们站定身形,在张正乾和全真弟子之间来回扫视,见皆是汉人后才大舒了一口气。 但这些巡检瞧着众人皆是道士打扮,也不想多找麻烦,只是眉头紧皱,满脸不耐地呵斥道:“都赶紧离开,莫要在此生事!否则就给去牢里蹲上十天。” 这些巡检一遍说着,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速速散去。 张正乾见此情形,心中明白难以再继续下去。 张正乾斜睨了一眼全真弟子,而后猛地将手中铜钱剑一荡,剑身上的血迹猛然甩出一道血色弧线,瞬间把血迹清理得干干净净。 铜钱剑插入剑鞘,发出“咔嚓”一声轻响,正当张正乾准备转身离去之时,一道女声忽然叫住了他。 “张师兄!若你知晓我姐身在何处,还请你务必告知!,静璇必有厚报!”兰静璇美眸中带着一丝急切,仿佛在寻找着最后的希望。 “静璇!你怎么可以叫那杂碎师兄?” 丘致平闻言后,本就扭曲变形的脸庞更为狰狞,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和不解,仿佛被背叛了一般。 而张正乾听闻兰静璇的话后,头也未回,只听得他沉重的声音从不远处悠悠传来。 “兰长老是在十年前道佛之辩后不知踪迹的,她曾对我有过几分照顾,所以道爷我劝你一句,离你掌教和这些师兄们远点。” 张正乾话语中带着一丝警告,一丝关怀,仿佛在告诉兰静璇,这个世界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张正乾脚步没有停留,身影逐渐远去,很久就消失在街坊来往人群中。 “张正乾,今日之辱,我全真教必将百倍奉还!”丘致平脸色阴沉无比,犹如一潭死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余三人则搀扶起那些受伤的弟子,轻声呼唤,轻拍着同门脸颊,将一个个昏迷的弟子从黑暗中唤醒。 苏醒后的全真弟子们尽皆怒目圆睁,咬牙切齿,朝着张正乾离去的方向,不干不净地怒骂着,脸上带着深深的不甘和愤怒。 随着张正乾离去,街坊上尘埃渐渐落定,人群也开始散去,只留下一地的狼藉。 全真教的弟子们在丘致平的带领下,缓缓起身,他们的方向与张正乾相反,希望寻得一间尚好的客栈作为今夜的落脚之地。 烈日洒在全真众人伤口上,他们步伐虽然蹒跚,但口中怒骂却未曾停歇,张正乾与龙虎山在他们口中被反复咒骂,仿佛这样能够缓解他们方才遭受的屈辱。 而兰静璇走在队伍的最后方,原本轻盈的脚步此刻却显得有些迟疑,眉头微蹙,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她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张正乾最后的话语,那低沉的声音似乎蕴含着深意,让她心中满是矛盾,难不成全真教中真的有什么问题? 但自己与姐姐被全真教所收养的,在教中生活了十几年,他们怎会对自己姐妹二人不利? 走了许久后,兰静璇思绪被突然打断,因为她不小心撞到了前方的一位师弟。 兰静璇美眸中带着一丝歉意,抬头刚想开口道歉,却发现师兄弟们尽皆止步不前,他们齐刷刷地看向前方,脸上表情由愤怒转为惊讶,最终定格为深深的敬畏。 而丘致平此时一脸谄媚讨好之色,鞠躬俯身,极为恭敬地看着前方。 兰静璇顿时有几分好奇,眼光越过众人,只见在丘致平身前站着的是一个兰静璇从未见过的僧人。 这僧人神色和善,年纪应该不过三十,但他身上的僧袍颇为奇特,有红白蓝三色,质地古朴,其腰间还挂着一个金色令牌。 “竟在此处得见伽玺真上师尊颜,致平当真是惊喜万分,若早知上师在此,致平必定早做准备招待上师一番。” 丘致平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极为谦卑,看他那颔首低眉的神色,仿佛恨不得立刻匍匐在地,向这位僧人表示崇拜尊敬。 僧人微微一笑,声音平和而有力,“只因缘分使然。丘施主,不必多礼。” 说着,那僧人轻轻抬起手,做了个扶起的手势。 “上师为何不在大都江浙布道,来到在这个小县城?”丘致平脸上堆满了笑容,笑容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朝廷有命,贫僧自当遵从,天下百姓皆可渡,贫僧在这又与在江浙有何区别?” 僧人一边说,一边扫视着全真众弟子,像是在挑选货物一般,让兰静璇娇躯一颤,不寒而栗。 “那是,那是!以上师的能耐,去何处都能广收门徒。”丘致平立即恭贺道,眼神中满是阿谀奉承,“上师可是寻不到去处?不如我等与上师同行?” 那僧人摇了摇头,目光柔和,缓缓抬起手臂,指向了众人身侧的一座庞大府邸。 那府邸的门楼高耸,飞檐翘角,朱红色大门上镶嵌着铜钉,门前石狮威武,尽显奢华之气,显然是当地大户人家的宅院。 “这无为县中客栈尽毁,所以贫僧与诸位弟子今晚想在这户人家中借宿一晚,而弟子们已经进去与这户人家商议了。” 那僧人声音平和,却仿佛带着一种能蛊惑人心的力量,他话语虽然简单,但丘致平听入耳中后却是另外一番意味。 丘致平谄媚笑容顿时凝固,额头上不禁流出几滴冷汗,心中暗叫不妙。 就在丘致平绞尽脑汁准备开脱告别时,却见那宅院的大门猛地打开,从中缓缓走出几位打扮相同的僧人。 他们同样笑容和善,但全真弟子见到后神色一愣,尽皆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惊恐。 这些僧人外表与常人无异,但他们身上满是淋漓鲜血,不断往下流淌,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滴答声。 而他们手中尽皆提着一个还未死去多久的人头,那些头颅双目圆睁,似乎在诉说着临终前的恐惧与无助。 而在他们身后的府邸中,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不少弟子抬头望去,只见那府邸中四方溅满了鲜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这大日炎炎下,却呈现出一幅人间炼狱。 “上师可选得一处好地!宅中几位与我等有缘,命数极佳,皆可做成法器与油灯。”其中一位僧人笑道,神色中带着一丝满足。 另一位僧人似乎极为喜悦,连忙说道:“不仅如此,此宅五肉俱全,甘露皆有,其中还有两玉女愿皈依我教,化作明妃。” 那门外僧人微微皱眉,轻声呵斥道:“既然有缘,那便分皮切骨,好生供奉起来,莫要辜负这户施主的慷慨馈赠,浪费一桩机缘。” “上师言之有理,我等马上准备。”那几位僧人闻言,神色恭敬地回道,随后便立刻转身进屋,不知做什么去了。 兰静璇站在人群中,娇躯猛烈颤抖,脸色苍白如纸,美眸中满是惊骇,心中涌起一股强烈不安。 她虽然不太明白这些僧人话语中的意思,但她知晓,这些僧人绝非善人,甚至有可能不是人。 第114章 殴打者断手 谩骂者截舌 在伽玺真上师的命令下,那几名浑身鲜血的僧人重新走入府邸后,留下一地血迹和令人窒息的恐惧。 兰静璇等人看着那紧闭大门,依旧心神未定,不少年轻弟子面色惨白,胃中翻江倒海,方才目睹的血腥场景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伽玺真上师忽然注意到了人群最后方的兰静璇,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快步走向兰静璇。 丘致平见此情形却嘴巴紧闭,竟未发出半点声音,就任由伽玺真上师肆无忌惮地端详着兰静璇。 伽玺真围着兰静璇转了一圈,脸上先是露出几分疑惑惊讶之意,紧接着又换上一副大慈大悲的神色。 “女施主,贫僧瞧着你有几分眼熟,想来你与我教颇有缘分,不知可愿与贫僧同修金刚大乘法?”伽玺真的声音柔和近人,却让兰静璇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此话一出,兰静璇清冷淡雅的脸庞中满是羞怒,秀眉紧锁,丰满胸脯剧烈起伏。 她虽在山上潜修多年,但对于伽玺真上师话中隐含的意味,她又怎会不知? 兰静璇正欲开口怒斥,甚至准备抬手一掌打去,让这邪僧知个好歹时,后方骤然有几道呵斥训骂声响起。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争斗行凶!你们这些牛鼻子和秃驴眼中当真是没有王法!” 而后众人还听见不少脚步声,由远及近,越发响亮,显然是朝着全真众人而来。 众人旋即转头看去,赫然是方才那几位汉人巡检,此时他们人数更多,尽皆神色凝重,眉头紧锁,直盯着站在府邸门口的众人。 这些巡检腰间刀剑随着步伐晃动,与轻甲相撞发出清脆震人的响声,而在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战战兢兢的普通百姓。 其中一位老者指着旁边的庭院,脸色惊恐,“官爷,就是齐家里面发出的惨叫,那声音撕心裂肺,指定是有人丧命了,太吓人了。” 兰静璇瞧见那些巡检赶来,紧绷的俏脸上浮现出几分喜色。 在她看来,这些巡检能将张正乾都呵斥退走,那也定能制止这些邪僧丧尽天良的行径。 但这只是刚涉世未深的兰静璇一厢情愿罢了。 那些巡检见又是丘致平兰静璇等人,顿时神色大怒,以为是全真等人在行凶,怒吼着让众人立刻跪地伏法。 与此同时,还有几名巡检脚步急促,快速道府邸之中查看,他们刚踏入院门,便有一股恶臭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待院落内的尸山血海映入他们眼帘后,巡检们纷纷面色惨白,随即换上一副狠戾姿态,迅速拔出腰间刀剑,将众人与伽玺真团团包围。 其中一位汉人巡检怒目圆瞪,气得浑身颤抖,咆哮道:“我齐家与你们这些信教修道从无瓜葛,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怎敢如此行凶?!” 丘致平闻言面色微变,他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后匆忙抬手示意,压低声音道:“你们都莫要出声!” 丘致平心中清楚眼前惨状并非他们所为,但在这种情形下,也不由得他们去和这些巡检辩解。 全真教弟子们见丘致平都如此,皆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而罪魁祸首的伽玺真上师见状,微微一笑,神情淡然,仿佛他所做的并非屠戮杀生,而是在广施善缘。 伽玺真双掌合十,声音平和,却让人不寒而栗,“这户人家与贫僧有缘,今日贫僧在此驻足,理应送给他们一场造化,待贫僧将他们骨肉化作法器,他们必然能得见诸佛,想必也会对我等感恩戴德。” 伽玺真此话一出口,全真众人便纷纷向后退后,他们瞬间清楚,这灭门仅仅是个开场。 那汉人巡检见这秃驴灭自家满门后却轻松自在,满腔怒火不再压抑,他猛地抬起腿,一脚朝着伽玺真的胸口踹去。 然而,伽玺真却只是轻轻微微移动身形,从容地侧身躲开了这凌厉的一脚。 随后伽玺真面上竟浮现出了一丝笑意,神情依旧那般温和,却让一旁的兰静璇浑身颤栗,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不安之感。 “施主可晓得,对我等出手将会承受何等惩处?”伽玺真的语气泰然自若,仿佛这灭门惨事不值一提,但对自己出手却罪大恶极。 那巡检瞬间拔出长刀,刀光如雪,映照出他赤红的双眼,“老子管你谁!老子在这就是天!把你这个秃驴斩了,老子再去把里面的杂碎杀了!为我一家报仇!” 其余巡检见这秃驴竟敢躲避,神色中尽是怒火,他们紧握刀剑,手背上青筋暴起,纷纷涌上前去,将伽玺真四方牢牢封锁。 伽玺真露出一抹诡异笑容,双手合十道:“诸位施主虽为巡检,却不知‘殴打番僧者断手,谩骂番僧者截舌’,贫僧今日便为佛祖与圣上代劳,让施主们知晓下,冒犯元廷律法的下场。” 随后伽玺真从手中拿出一个怪异法器,那法器呈现出柱状,两头尖锐,四周雕刻着莲花图案,刚硬挺拔,一看便知是把夺命凶器。 紧接着伽玺真念出一声诡异咒语,随后猛地举起古怪法器,动作迅猛而狠辣,直取巡检们的要害。 巡检们面露凶光,试图用人数优势来压制伽玺真,却不料这秃驴武艺远超他们想象。 只见伽玺真双手紧握法器,法器如银蛇狂舞,划出一道道摄人心魄的寒光。 这些巡检平日里皆是仗势欺人之徒,哪是伽玺真的对手,他们那点微末本事在伽玺真面前如同儿戏。 为首的那位巡检试图反击,长刀刺向伽玺真的胸膛,但伽玺真只是轻轻侧身,便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随后伽玺真眼中寒芒一闪,手中法器顺势猛地一挥,直接击中了那巡检手腕,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骨折声与哀嚎惨叫,手中长刀也随即落地。 场面愈发惨烈,鲜血飞溅,巡检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让全真弟子与周围百姓尽皆脸色煞白,瞳孔急剧放大,身体不停哆嗦。 就连兰静璇都闭眸转身,不忍直视,与其说这是厮杀,不如说是一场屠宰。 “师兄!这僧人如此虐杀这些巡检,就不怕官府派重兵来缉拿他吗?” 兰静璇向神色呆滞的丘致平问道,她那平淡冷静的娇颜此刻盈满惊恐与不解。 “师妹切莫多言,若被上听取就不妙了。” 丘致平闻言,双眼无神,似乎对此早已习惯,“你在山上修行多年,不知上师是何等尊贵,哪怕是此县的达鲁花赤来了,也只能在上师面前认罪受罚。” 在二人说话时,便已有巡检躺倒在地,生死不知。 巡检们的肉体在那诡异法器下如同薄纸,道道银光从巡检们身躯上轻轻划过,便如同利刃切嫩肉,鲜血如注喷涌而出。 最终,在一番激烈的厮杀之后,那八个巡检皆是皮开肉绽,鲜血肆意流淌,弥漫出浓浓的血腥味,昏厥在地。 伽玺真静静地站在血泊中,他那身僧袍早已被血迹浸染,可他脸色平静如水,仿佛这一切屠戮都与他毫无干系。 伽玺真轻轻擦拭着法器上血迹,动作轻柔而细致,恭敬无比,仿佛在对待一件无上圣器。 紧接着,伽玺真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刀,缓缓蹲下身子,只见他手中短刀高高举行起,快速落下,一下又一下,执行着元廷律法。 丘致平见状,强压着内心恐惧,朝着伽玺真鞠躬俯身,准备开口与其告别。 但丘致平话还未说,却见伽玺真霍然站起身,直直看向兰静璇,咧嘴笑道:“贫僧差点忘了,女施主方才准备与贫僧说什么?莫非女施主愿意与贫僧同修金刚乘?作贫僧的明妃?” 伽玺真那污秽不堪的邀请再次发出,但兰静璇此刻却是俏脸煞白,娇躯颤栗,美眸微垂不敢与伽玺真对视,甚至不敢出言反驳。 这些邪僧连官府巡检都敢当街虐杀,还有何人能治他们?自己若得罪了他们,又会是何等下场? 第115章 小道士的法器 四周的全真弟子皆缄默不语,仿若失了声的哑巴,就连丘致平都转头而去,不敢与兰静璇投来的希冀目光相触。。 伽玺真那庄严和善的面庞此刻欲望满溢,双眸微微眯起,像是在确认什么。 “女施主不必多虑,你虽是道教弟子,但佛道殊途同归,若能皈依我佛,与贫僧同修,女施主定然扫除业障烦恼,化作空行佛母。” 望着血迹斑驳的伽玺真逐步靠近,兰静璇脸庞盈满惊惶之色,朱唇紧咬渗出血丝,连连后退数步。 “诶,这不是伽嶙真上师吗?上师不去扬州苏州享受,反倒来这小县城向我道门弟子传教布施了?” 就在兰静璇决意殊死一搏之时,忽然,一道颇为熟悉且满含戏谑的声音从后方兰静璇身后传来,喝止住伽玺真。 兰静璇转头看去,只见张正乾步履从容,缓缓走来,此时他身边还带着一个眉清目秀,脸色红润的小道士。 二人走近后,张正乾扫了一眼遍地鲜血的街道,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姿态,似乎对这惨状一点也不意外。 而令人惊奇的是那小道士竟也神色未改,淡淡看着那浑身血迹的伽玺真。 小道士随后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兰静璇手中食盒上,眼眸中流露出几分和善之意。 二人朝着伽玺真缓缓走近,张正乾斜睨着伽玺真手中法器,调侃道:“哟,上师,您怎么还把这稀罕玩意从元都带出来了?” 伽玺真见来者竟是张正乾,心中一震,眼眸中掠过一道狠戾,不过此色转瞬即逝,之后依然是副淡然之相。 伽玺真双手合十,脸上挂着和善微笑,可笑意未达眼中,呈现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贫僧也没有想到张正乾施主在此地,今日居然能在这无为县中得见道教两大门派,贫僧当真是福缘不浅。” 张正乾笑意盈盈,问道:“上师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啊?莫非也是为了那龙霄道宫而来?” 伽玺真看着缓缓走近的张正乾,眼底蕴藏着几分阴鸷,“正是,前几日宣政院有令,圣上亦有下旨,让贫僧前来勘定龙霄道宫,登记造册,好让龙霄道宫知晓下宣政院的规矩,以便宣政院管辖。” 张正乾闻言眉头微蹙,这伽玺真把宣政院的命令放在圣旨前,显然在这位上师眼里,当圣上没有多少分量。 小道士盯着伽玺真手中法器,秀气脸庞上浮现出几分好奇,突然开口问道:“听闻密宗法器极皆有神通加持,神乎其神,小道敢问上师手中这件法器有何神通?” “此乃五股金刚杵,象征五智五佛,能破十种烦恼,成证十种真如,佩戴在身,便有佛陀的金刚不漏加持。” 伽玺真听小道士这般问,随后神色间恭敬地抚摸起手中法器,对法器上尚未干涸的血迹不以为意。 “此法器还能降妖除魔,镇杀魑魅魍魉,师兄赐我这等法器,便是怕龙霄道宫是邪魔外道之流,在庐州路中祸害百姓。” “上师如何断定龙霄道宫是邪魔外道呢?”张正乾闻言,眉宇间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伽玺真嘴角勾起一抹冷漠无情的笑意,“倘若龙霄道宫不愿配合,贫僧便用这圣器将其信徒杀尽,在五股金刚杵之下,就算是邪魔外道,也可前往佛国净土,贫僧此举也算行了一桩善事。” 伽玺真语气轻松,神色不以为然,似乎在他眼中那龙霄真君不足为虑。 此话一出,全真弟子皆是惊骇,兰静璇更是花容失色,难以置信。 难道仅凭这伽玺真一言,便可判人为邪魔,将其直接处死吗?这世上什么时候有这般无理的事了? 而张正乾与小道士听到这话后,二人脸上皆是一僵,随后竟挤出几分憋不住的笑意。 张正乾转过身去,肩膀不停地抖动,似乎在极力忍耐,不想让自己失了礼数。 唯有小道士脸色还算镇定,他仰头看着伽玺真,朗声笑道:“既然上师有如此通天的法器加持,能成金刚不漏之身,那上师可愿用这金刚不漏之身,试试小道我自己炼出来的法器?” 全真弟子与伽玺真听闻此言,皆是一愣,伽玺真都稍有惊愕,随后眼色狠戾地看着那小道士。 “小施主莫不是想以身试法?”伽玺真朝着向自己挑衅的小道士逼近,仿佛下一刻就要抬起金刚杵痛下杀手。 “小道我只是想试试,我的法器与贵宗的圣器相比如何,上师若不愿意也无妨。”小道士神色依然泰然自若,脸色极为自信。 “好好好!贫僧我便试上一试小施主的法器,倘若小施主不能让贫僧满意,贫僧可要用这五股金刚杵来取皮做袍了。”伽玺真冷笑几声,那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在众人周身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兰静璇看着还没自己胸口高的小道士,秀眉紧蹙,满面不解。 这小道士小小年纪,又能炼出什么法器?而且他哪来的自信,竟敢将自己炼的法器与密宗圣器相提并论? “小施主速速将法器取出,让贫僧一瞧!” 伽玺真目光紧盯着小道士,说话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语气。 “上师莫急,慢慢来。” 小道士淡然一笑,不慌不忙地伸手入怀,慢悠悠地掏出一根铁棍。 众人目光凝聚而去,只见小道士手中铁棍还不及擀面杖粗,且通体漆黑如墨,再无其他任何惹眼之处。 兰静璇微微侧首,美眸中满是困惑,暗自嘀咕,怎么这龙虎山弟子的法器一个比一个奇怪。 小道士脸上挂着一抹狡黠与自信的笑容,微微躬身,抱拳言道:“上师握住此法器十息即可,十息之后,上师依旧能金刚不漏,小道我愿以骨作笛,送给上师。” “此等凡物,能奈我何?”伽玺真脸上仍是那副温和笑容,但眼中的轻蔑之色展露无遗,张狂无比。 旋即,伽玺真猛地伸出手掌,五指如钩,将那黑棍紧紧握住,一副全然不把这当回事的模样。 他在密宗之中苦练数十载,身硬如铁,又有无数道法修行加持,早已练就不漏之身,丝毫不认为这黑不溜秋的铁棍会对自己产生威胁。 “上师可准备好了?那小道我便来了。”小道士声音中带着一丝挑衅,一丝玩味。 “莫要耽误了,快些......” 伽玺真话还未说话,只感觉到自己手中的黑棍在微微颤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在这一刹那,只听得一阵吱吱鸣响,只见那黑棍上竟然有一道道电流骤然涌现。 电流如同银蛇,顺着伽玺真的手臂,瞬间传遍他全身上下,四肢百骸。 伽玺真脸上的猖狂之色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呼,便被电得身躯痉挛,双目泛白。 “上师,你一定要握住了!” 第116章 这是什么法器? 随后伽玺真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撕扯着他的肌肉,他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终变得如同死灰一般。 不过四息,伽玺真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仿若失去了筋骨般一软,如同一团烂泥般扑倒鲜血中,胯下屎尿齐出,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周围的全真弟子见状纷纷后退,他们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不解,鼻翼翕动间,还闻得到刺鼻的肉焦味。 “这龙虎山当真会雷法?居然快要将这番僧劈熟了?” “那小道士拿的是何门何派的法器?居然能有如此恐怖的神通威能?” 看着伽玺真此刻凄惨至极的模样,兰静璇清丽脸庞上展露一丝笑颜,明媚动人。 这邪僧总算是罪有应得了。 伽玺真虽然被趴伏在地,但因为常年练武,身躯也颇为结实,让小道士颇为意外,常人若遭此雷击早就昏死过去了。 伽玺真只觉自己四肢绵软无力,浑身抽搐,他艰难地抬起半个身子,咬牙切齿地看着小道士。 “你居然敢对贫僧使暗器!你们龙虎......” 伽玺真咆哮声未落,便见小道士眉头一皱,抬手又是一棍,朝着伽玺真大吼大叫的嘴中直捅而去,瞬间让伽玺真哑口无言。 伽玺真顿时神色一怔,看着小道士那漆黑无光的铁棍,牙关不停打颤,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随后伽玺真露出一副求饶姿态,像是在说一切都可以商量,他不想再体会那恐怖感觉了。 “小道我炼成这法器之后,一直想要试试,将它置入肉体之中究竟是何般景象?”小道士低首看着伽玺真,那秀气小脸上浮现出一副乖巧伶俐的笑容。 “真君前些时日还曾言,尔等这般恶棍邪徒,电上一下便足矣,这不巧了,今日就碰见个魑魅魍魉,好让小道来除魔卫道。” 小道士声音虽然轻柔,却如同一根根针,刺入伽玺真脑海中。 在小道士的笑容下,只见铁棍上电光闪烁,随后伽玺真的头颅开始剧烈颤抖,皮肉都似在疯狂跳动,双眼暴突,眼珠子几乎要挣脱眼眶的束缚。 电流在伽玺真肉身中肆虐,他的头颅像是被千万根针猛扎,弥漫着一股烧焦气味,不过几息时间就彻底昏死过去。 而伽玺真昏厥过去后,他的身体依旧在不停地抽搐扭动,在晴天白云下像一条晒死的蛆虫。 张正常满脸的戏谑之色,大笑道:“上师自诩修行有成,金刚不漏,结果两次加一起都未坚持到十息,如此看来,密宗法器也不过如此啊。” “师弟,你莫不是把这秃驴电死了?”张正乾眉头微皱,神色看似漫不经心,眼底却隐有忧色。 “死不了,他只是昏过去罢了,倘若真在此处将这秃驴杀了,咱们大可一走了之,可此地百姓就要遭罪了。” 小道士冷哼一声,脸上满是嫌恶之色,显然心有不甘,“虽说咱们不能取其性命,但这群秃驴敢来这,想来也是命不久矣。” 兰静璇看着兄弟,娇艳容颜上满是敬佩,美眸流溢出感激之色。 兰静璇缓缓上前,向张正乾二人恭敬地欠身行礼,感谢道:“多谢二位师兄仗义相助,若无二位出手,静璇实不知该如何是好,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张正乾大手一挥,神色泰然,浑不在意兰静璇的谢恩。 张正常则微微一笑,朗声道:“师姐想必就是给莉亚一两银子的女道长吧?莉亚对姑娘极为感激,我此番出手,也算是替莉亚还人情了。” 兰静璇闻言,娇躯一颤,恍然想起了那卖胡饼的小女孩与男孩,原来那时自己就见过张正常了,随后兰静璇又对着张正常连连道谢。 “敢问道友手中这是何方法器?静璇还从未见过如此玄奇之物。”兰静璇美目紧盯着小道士手中的铁棍,满心好奇。 兰静璇所属的清静派也算是主修雷法,可她在清静派多年还未曾见过师父前辈们用雷法。 小道士小脸一歪,摸着圆脸思索一番后缓缓说道:“我称呼它为雷杵。” “雷杵?”兰静璇脸上疑惑更甚,随后微微俯身,美眸中映出小道士稚气未脱的小脸,“静璇请问道友法号?” “我叫张正常,还未有法号。”小道士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童声清脆。 张正常所行之事与他的年龄形成天差地别的对照,令周围的全真弟子们神色各异,有的满脸惊愕,有的心生钦佩,有的则忧心忡忡。 “莫要再多言了,还好因为这个秃驴,四周百姓都跑了,现在诸位也赶紧离开吧!” 只听张正乾的声音蓦地从远处传来,众人闻声望去,这才发觉张正乾已渐渐远去,悠然自在地边走边说。 “若是府邸中其他秃驴跑出来,可就大事不妙了,我可不敢在这把他们都杀了。” 张正乾此话一出,众人方才如梦初醒,想起这半死不活的伽玺真可是密宗上师,还是大都来的上师。 倘若自己等人再留在此处,一旦被他人瞧见,那可就大祸临头了。 丘致平听罢脸色阴沉如水,一言不发转身便走,他脸上不见丝毫感谢之意,只有满满冷漠。 而其他全真弟子则神色恭敬,齐齐朝着张正乾二人抱拳作揖,一句话都不敢多说,随着丘致平匆匆离去。 兰静璇见师兄弟纷纷离去,随后向着张正常盈盈一礼,“张道友今日大恩大德,静璇铭记于心。” 言毕,张正常笑着点了点头,兰静璇也不再耽搁,转身匆匆迈着快步离去,身影很快隐没于道路尽头。 待兰静璇离开那片是非之地后,方才惊觉自己的衣裳早已被汗水浸透,原本宽松道袍此刻紧紧贴着自己肌肤,黏腻难受。 而其他全真弟子皆紧绷着脸,额头上冷汗如豆般直冒,脚步匆匆如风。 走了许久,待众人彻底望不见那宅院后,这才如释重负,稍稍安定下心神来。 就在这时,兰静璇猛地顿住脚步,看向丘致平问道:“丘师兄,那群邪僧光天化日之下连官府巡检都敢下杀手,这密宗在当真是无法无天了吗?” “师妹,当今这世道正是他们一手酿成的,什么世俗道德,对他们而言毫无约束之力。” 丘致平闻言停下了脚步,双眉紧锁,脸上顿时蒙上一层忧色,“方才那位上师是密宗内权势最盛的萨迦派之人,莫说杀几个巡检,即便他们对达官贵族出手施暴,也不过是拘禁两日罢了。” “他们难道连蒙古贵族、当今皇家也敢打吗?”兰静璇秀眉高挑,似乎有些不相信丘致平所说。 “十几年前,这些番僧甚至敢在大都城中当街殴打王妃,狂言圣上亦要受其斥责,更何况区区一个王妃,而事后圣上不仅未怒,还令王妃前往宣政院向番僧赔罪致歉。” 丘致平长叹一声,眼中满是无奈与愤懑。 “他们这般肆意妄为,元廷中的达官贵族怎能容忍?” 兰静璇美眸中瞳孔微缩,小嘴圆张。 “如今元廷皇室皆是密宗弟子,而藏地被他们统治了数百年,坐拥当今元廷半数的土地与财富,一手掌权一手执刀,他们又有何不敢的?” 丘致平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若百年前祖师们能让元太祖归信全真,我们全真也能如此横行无忌,可惜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兰静璇闻言,秀眉紧蹙,那美丽的脸庞上满是严肃与质疑之色,厉声道:“难不成师兄修道,也只是想如那群邪僧一般肆意杀人,丧尽天良不成?” “师妹,待到你发现自己面对他们束手无策,无法反抗之时,你也会如师兄这般想法的。” 丘致平转过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兰静璇,声音低沉而压抑。 “没有人愿意成为任人宰割的一方,哪怕是我们全真,哪怕他们是和尚。” 兰静璇听罢便不再多言,只听临近黄昏晚风的悄然吹过,吹周围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当今世道叹息。 不多时,全真众人便寻到了一座客栈。借着全真教颇具威名的度牒,众人未费多少周折,很快就在这间不大不小的客栈内住下歇息了。 就在众人鱼贯上楼入住之后,兰静璇忽地叫住了一位正欲匆匆离去的店小二。 只见兰静璇面色凝重,俏脸上透着丝丝焦虑,朱唇轻启,“小二,你可知无为县当下还能住人的客栈有多少座?” 那店小二被这清冷的女道士叫住,先是一愣,不知这位年轻貌美的女道士所问何意。 但店小二瞧见女道士手中晃动的铜钱时,眼神顿时一亮,赶忙应声道:“回道长的话,虽然前几日因为飓风,县中有不少客栈都遭了灾,但就小的所知,咱这街坊附近就还有五座客栈在开张。” 兰静璇闻言秀眉高挑,脸色愈发苍白,犹如一张无瑕宣纸,她不再言语,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小二离去。 兰静璇独自站在原地,看着客栈外来往的行人,心中反复思索着刚才的一幕幕。 倘若这小二所言不虚,那这些番僧并不是找不到客栈,他们只是想以此为由头,去强取豪夺,以杀人取乐罢了。 兰静璇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愤怒与忧虑,张正乾和张正常都不敢杀这些番僧,官府对他们而言如同虚设,元廷也对他们马首是瞻。 那谁才能惩戒这些人间恶鬼? 兰静璇渐渐思索起来,若这庐州城的龙霄真君是真的,祂能否杀尽这些番僧? 第117章 喧嚣渐起 临到申时?,太阳逐渐西沉,兰静璇在客房中歇息一番后,换上一袭素白长衫,轻移莲步,准备下楼用晚膳。 而此刻大堂内只有客栈掌柜在,他坐在柜台后看着账本拨弄着算盘。 兰静璇见状心中一转,与客栈掌柜攀谈起来,随后兰静璇从他口中得知了更为详细的真君传闻。 这掌柜消息灵通,说了数个自己从未听过的传闻,妙趣横生。 而在这数个传闻中,最令兰静璇倍感惊奇的,乃是一则有关 “银伥” 的奇闻。 据说,华家扑买庐州路的白银是龙霄真君所赐予,而这百万白银甚是奇异,它们外观与普通银子无异,但皆有灵性,能辨善恶,甚至能惩罚恶人。 若寻常人通过正道手段拿到这些银子,自然相安无事。 可倘若有人心怀歹意,将这银子偷抢掠夺而去,那就大祸临头了。 据一些恶徒事后所说,偷抢来的银子在夜间会化作厉鬼妖魔,以恶徒们最不愿面对的酷刑折磨他们整整一夜。 但等到明日醒来之后,恶徒却依旧完好无损,仿佛那一夜折磨只是一场噩梦。 若这些恶徒不将银子物归原主,那银子便每夜都会以不同手段折磨这些恶徒,且手段会愈发残忍,直到恶徒将银子奉还原主为止。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江北各地都对此事有所耳闻。 恶徒劫匪谈及这些诡异银子时,皆胆战心惊,将其称作 “银伥”,意为被恶鬼附身的银子。 而寻常百姓人家则将这种银子尊称为“龙纹银”,认为这银子是从龙霄真君的躯体上落下的,能惩恶扬善,庇佑百姓。 也因为这龙纹银,庐州路附近的达官贵族收到白银后,皆要拜谢祷告一番,希望这些白银不要化作鬼物找上自己,殃及家人,败坏气运。 兰静璇在与掌柜闲谈之际,不经意间瞥见那客栈柜面之后,赫然立着一尊真龙神像。 那神像由青石雕琢而成,虽为石雕却神韵非凡,栩栩如生,而神像前方香火袅袅,供品罗列,显然这掌柜对龙霄真君极为虔诚。 不一会,一道道脚步声打断了二人的闲谈,只见全真众弟子纷纷下楼,显然是准备用膳了。 兰静璇见状,随后玉手轻抬,顺手留下一些铜钱在柜面上,向着掌柜稍稍欠身,随后悠然转身离开。 待全真众人吃饱喝足之后,丘致平环看众人一圈,面色沉凝似铁,缓缓说道:“明日我们就离开这无为县,去往附近县城里。” 众人闻言动作皆是一顿,兰静璇手中的筷子也停在半空,她秀眉微挑,不知这位丘师兄又在想什么。 随后一位师弟神情不解,放下手中碗筷,问道:“丘师兄,我们此行是奉掌教之命,前去拜见真君,怎可......” “我们不是不去拜见真君,而是这无为县我们不能待了。” 那位师弟话还未说完,便被丘致平沉声打断。 只见丘致平面沉似水,神情严峻地盯着众人,“那伽玺真上师今日遭姓张的如此羞辱,你们觉得密宗会轻易罢休?上师今日被那小子以雷法击晕,倘若明日他醒过来了呢?他会不会拿我们泄愤?” 见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已有几分惧意,丘致平神色中闪过一分得意,之后喝下一口茶水继续说着。 “诸位师弟别忘了,宅院里那些番僧可是见过我们的,他们若去告知达鲁花赤,派兵把我们也一并拿下了,到时就是想走都走不了。” 兰静璇听到此话,秀眉之间浮现出几分不解与惊怒,“我们未碰过那邪僧一丝一毫,他们空口无凭也能抓我们?” “师妹,你未与这些番僧打过交道,不知密宗行事是何等残暴野蛮,那帮番僧若是不依不饶,莫说要抓我们,便是今日带巡检来的那几个百姓,他们都要抓去折磨一番。” 丘致平话语中满是无奈,似乎想起了什么悲惨之事,随即长叹一声,没再多说。 而在丘致平这一番话语后,众弟子皆是神色凝重,其中一些见识过番僧手段的弟子,此刻已是脸色惨白,身躯微颤。 客栈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他们需要尽快做出决定。 众人在饭桌上商议片刻后,便决定明日一早,就去寻个马车或随某个商队离开无为县,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见此事已定,丘致平眼中倏地掠过一丝喜色,“好,既然一致通过,那诸位师弟今晚就将行李收拾妥当,明日我们便去寻车出城。” 丘致平说罢,转头看向客栈外,只见天色仍有几分光亮尚未完全暗淡。 丘致平随后放下碗筷,缓缓站起身来,“今日尚有一些时间,师兄我去附近街坊里打探一番,瞧瞧能否寻到个明日就离开的车队商旅。” “辛苦师兄了。”众弟子此时皆是神情惊惧,对着丘致平应声答道。 而兰静璇没有说话,她冷艳的脸庞上满是沉思之色,美眸凝视着渐渐消失的丘致平,心中似有万千忧虑交织。 ...... 东方既白,晨光初露,此时无为县还笼罩着一层淡淡薄雾。 全真众人皆是早早起了床,随后三人为一队出门,尽皆换了身寻常衣服,将自身容貌稍加遮掩,以此避免被那些番僧认出。 很快,便有一位师弟神色兴奋,匆匆返回客栈内告知众人,说自己寻到一个准备去往巢县的商队,今日正午后出发。 众人闻言皆是大喜过望,脸上绽放出笑容,旋即纷纷散去,各自为正午后的行程准备起来。 丘致平喊住了准备离去的兰静璇,神色温柔,“师妹,我还想去医馆一趟,寻一些草药疗伤,你可愿与师兄一起?” “不必了师兄,静璇还有些事要去处理,便不与师兄同行了。” 兰静璇婉拒了丘致平的邀请,她独自一人来入街坊之中,丝毫不理会丘致平愈发难看的脸色。 此刻已过辰时,街坊中的人们行色匆匆,或为生计奔波,或忙于操持家务。 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孩童的欢笑和妇女的闲聊,构成了一幅热闹非凡的市井图景。 此时兰静璇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身形婀娜,步态轻盈,时不时在街边摊位上停留,挑选着一些干粮、草药和清水,这都是长途跋涉中不可或缺的物资。 待准备完全之后,兰静璇还打算再去见莉亚和张正常一次,她想起昨日匆匆而别,多少有些失礼数。 不多时,兰静璇便再度来到莉亚所在的街坊,但这处昨日尚算热闹的街坊此时却异常冷清。 街坊四周行人稀少,叫卖声都未听到几次,偶尔有几个匆匆而过的百姓也是低着头,步履匆忙,仿佛在躲避着什么。 随着兰静璇逐步往前走,她还见到来往百姓皆是脸色惊惧,眼神惶恐,似乎前方发生了什么极为可怕之事。 兰静璇秀眉微蹙,她心中升起一股不安感,让她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朝着昨日莉亚所在的地方走去。 不多时,兰静璇便听见一阵野蛮的怒吼声传来,她脚步随之一顿,更加谨慎地向前走去。 只见到前方一群凶神恶煞的蒙古士兵缓缓走来,他们步伐沉重有力,身上轻甲发出阵阵铿锵,仿佛每一步都能让地面微微震动。 这些蒙古士兵个个神情肃穆,横眉怒目,手中紧握钢刀,眼神在街坊的人群中扫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第118章 莉亚 这些蒙古官兵装备精良,远非昨日那些巡检能比的。 此时他们手中拿着一张张画像,兰静璇凝神看去,一眼便认出纸上所画的正是全真众人。 显然,那帮番僧已经将自己等人视作罪魁祸首了。 兰静璇脸色沉凝,秀眉紧蹙,随后将自身隐藏进一处隐秘角落中,在暗处默默注视着蒙古官兵的一举一动。 这些蒙古官兵在街坊搜寻一阵后,仍然没有找到目标,随后脸上怒火更甚,离去时嘴中还骂骂咧咧,说着一些兰静璇听不懂的蒙语。 兰静璇望着渐渐消失的官兵,心中大致有了猜测。 定是昨日那番举动让这些番僧暴怒,但他们找不到罪魁祸首,便将满腔怒火撒在了达鲁花赤头上,迫使他派兵上街搜寻全真众人。 兰静璇心中升腾起一股不妙之感,旋即加快了脚步,朝着街坊深处快步走去。 不多时,兰静璇便来到莉亚摊位所在的地方,所幸那摊位安然无恙,而莉亚正乖巧地立于摊位后,眨着灵动双眸看着街上的行人过客。 兰静璇见状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心中不安稍稍得以缓解。 兰静璇缓步行至摊位前,发现今日摊位上依然是两人,但除却莉亚之外,另一位乃是位色目妇人。 此时莉亚也发现了兰静璇,随后露出一副笑脸,拉了下色目妇人的衣袖,指着兰静璇说:“妈妈,那位就是昨日花了一两银子买饼的道士姐姐,今天她又来了。” 色目妇人闻得此言,徐徐抬首与兰静璇目光相接,只见她眸中满是感谢之意。 那妇人脸庞美艳精致,金发如丝般顺滑,皮肤白皙如雪,一双湛蓝色眼眸纯净而明亮,若不是她一身妇人打扮,兰静璇都以为她是莉亚的姐姐。 这位金发妇人正是莉亚的母亲艾琳娜,自龙霄一梦之后,她仿若脱胎换骨一般,愈发年轻貌美。 艾琳娜见兰静璇气质出尘,且身穿道袍,随后连忙谢道,“多谢道长昨日慷慨解囊,莉亚这孩子不懂事,昨日贸然收下,还望道长莫要怪罪。” “夫人言重了,些许银两不足挂齿,更何况我也因此躲过一劫,此番前来,便是想再次感谢莉亚。” 兰静璇浅笑盈盈,目光在母女二人身上流转,随后衣袖轻拂,将几两银子稳稳地放在摊位上。 艾琳娜见状神情略有些惊慌,就在她准备开口拒绝时,却听莉亚开心地笑道:“道士姐姐,你今天也是来买饼的吗?” 兰静璇微笑着摇了摇头,环视摊位四周一圈,发现张正常今日不在此地。 随后兰静璇俯下胸脯,手指拂过莉亚头上柔顺的金发,轻声细语道:“莉亚,昨日与你一同在这的小道士呢?” 莉亚眯起双眸,惬意地享受着兰静璇的抚摸,像是一只乖巧的橘猫。 “道士姐姐要找正常哥哥吗?他今早去附近村乡里了,说要给真君找地方种云天草,道士姐姐要是想见他,等一下再来就可以了。” 兰静璇听闻此言,高悬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幸好今日张正常不在此地,自己只需将官府抓捕的事告知母女二人,便能助他躲过这一劫。 随后,兰静璇眉间泛起严肃之色,对母女二人轻声言道:“夫人,您今日莫要摆摊了,那些蒙古官兵正是为抓捕张正常而来,倘若让他们知晓你们与张正常有所关联,必定会将你们一并抓去。” 母女二人闻言顿时神色惊慌,艾琳娜连忙问道:“那正常会不会已经被抓起来了?他与他师兄也只是在无为县四周游荡。” 兰静璇听到这话,却面露一丝浅笑,“他们这些龙虎山下来的,若不想被擒,便是元廷骑兵来了也无可奈何,他们不怕,但这几日你们母女不可再留在这了。” “还请夫人去告诉张正常与张正乾,让他们不要回到无为县中,他们此时若被官兵看到,就算逃走也会引起一阵麻烦。” 艾琳娜神色略显凝重,看了身侧的莉亚一眼,随后点了点头,显然她愿意相信兰静璇所说。 虽然艾琳娜与兰静璇此前从未见过,但从兰静璇的身姿与举止来看,她这位女道长绝非奸邪之流。 随后,母女二人便迅速开始收拾摊位,准备离去。 艾琳娜动作娴熟地收拾起摊位,她眉头微微蹙起,似在思索着接下来的去处,而莉亚也在一旁忙前忙后,力所能及地帮着母亲的忙。 兰静璇见状,心中微微一喜,随后向着母女二人微微欠身,“夫人、莉亚,一路多多保重,愿此后平安无虞。” 就在兰静璇即将离开之时,莉亚忽地从摊位中捧出一个食盒,其中胡饼堆叠,份量甚足,让莉亚拿在手中都有些摇晃。 “这是莉亚送给道士姐姐的,道士姐姐可千万不能在路上饿着啦。” 莉亚笑靥如花,将食盒递向兰静璇,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惹人怜爱。 兰静璇微微一愣,眼睫微垂,眸中满是怜爱,随即伸手接过了食盒,再次轻轻轻抚着莉亚的小脑袋。 兰静璇并未多言,她再次向母女二人躬身拜谢,而后转身而去。 而就在兰静璇与莉亚分别,还未离去多远时,兰静璇陡然听到后方传来一道和善的声音,令兰静璇顿时毛骨悚然。 “这位小施主好生可爱,贫僧一看便知施主佛缘深厚,慧根不浅,贫僧随尊师潜心修行多年,也未曾见过如小施主这般容貌的有缘人” 兰静璇听着从后方传来的声音,清傲的容颜瞬间惊惶失色,心神大乱,连忙转身朝后方望去。 只见几位身穿三色僧袍,面容和善近人的番僧站在街道中,而他们身后紧跟着众多蒙古官兵,个个身披轻甲,手持兵刃,神色肃穆,对四周行人都极为戒备。 其中一位身材高瘦的番僧目光慈祥,神色看似温润,却透着丝丝冷冽,他轻轻抚摸着莉亚的头颅,仿若在端详着一件稀世珍宝。 “小施主若随贫僧去往大都,得师尊他老人家亲自点化加持,明年便可修成明妃之身,沐浴佛光。” 那番僧眯起双眸,嘴角上扬,虽是神态和善,但其话语之中没有给莉亚半分选择的余地。 第119章 番僧之恶 “贫僧循着这胡饼香味一路寻来,哪曾料到,竟能在此撞上这般机缘。” 那高瘦番僧看向莉亚,脸上挤出一抹看似柔和的笑颜,悠悠说道。 言罢,高瘦番僧便将手伸向莉亚的肩膀,想将莉亚牢牢掌控在手中,“小施主,既然你我有缘,那就随贫僧去一趟大都吧,待你亲身感受过无上金刚乘之后,必定会心生欢喜。” 莉亚看着那古怪打扮的番僧,瞬间惊慌失措,小脸惨白如霜。 莉亚奋力挣脱开那番僧的大手,慌慌张张地绕到艾琳娜身后。 莉亚畏缩在艾琳娜身后,紧紧揪着母亲衣角,而莉亚清楚感受到,妈妈此时同样在微微抖动。 艾琳娜看着缓缓走来的番僧,眸中盈满惊惶之情,朱唇顿时无了血色,握着莉亚的小手不断往后退。 艾琳娜只看了一眼,便将这些身穿三色僧袍的僧人认出。 艾琳娜从西域而来,路途中见过不少如此打扮的僧人,她比无为县中所有人都明白,这些番僧的手段作法有多残忍血腥。 这时,只见一位矮胖番僧大摇大摆朝着艾琳娜逼近,一对小眼睛深陷在横肉当中,眯成两道细缝,笑眯眯地看着艾琳娜。 “朗卓师兄,你只顾得着寻明妃,却不看看这位女施主,她同样是根骨奇佳啊。” 那矮胖番僧围着艾琳娜转了几圈,上下打量一番后,放肆笑道:“这位女施主体态丰腴,身骨也是出奇的好,哪怕在江浙,我都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色目女子。” 那位被称为“朗卓”的番僧眉头一皱,神色不解,“这位女施主乃是妇人之身,且有过身孕,你若想将其视作明妃,恐怕师尊不许啊。” “师兄说笑了,这女子年岁已然过了二十,我怎会将她当作明妃?” 那矮胖番僧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指着艾琳娜的身躯,“师弟我是想带她回大都净身,再将其皮囊取下,放入狮面空行母之中,以此助上师与诸位师兄弟修行。” 朗卓听了这话先是一愣,旋即脸上浮现出欣喜之色,“师弟果真佛学深厚,居然连这都能想到,日后上师之位定有师弟在其中。” “师兄谬赞了。” 矮胖番僧双手合十,朝着朗卓微微躬身,那和容悦色的笑脸让母女二人不寒而栗。 番僧们因为母女二人开始攀谈起来,最终说着各种不为人知的事物,仿佛已经决定了母女二人的归属。 这帮番僧自始至终没有过问过母女二人的意见,在他们眼中,母女二人好似路边随手可拾的寻常杂物。 随后,矮胖番僧再次来到母女二人身前,双手合十,脸带微笑,目光中却透着阴冷渗人的压迫感。 “女施主可是认出了贫僧这身僧衣?施主当真是佛缘深厚,与我教如此有缘,理应欢喜才是。”矮胖番僧摸出一串不知何物做成的灰白色佛珠,神色友善地捻起了佛珠。 “如此大福,藏地不知多少驱口求之而不得,二位施主若是不知好歹,那免不了一场挑筋断骨之苦。” 言罢,矮胖番僧眼中的威胁之意愈发浓重,隐隐透出一抹让人胆寒的狰狞之色。 就在那矮胖番僧好言相劝母女二人之时,另一位番僧走到了艾琳娜的摊位中,他目光在摊位上的胡饼上扫过,最终拿起了一张温热的胡饼咬下。 这位番僧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然而,就在他漫不经心地翻弄胡饼时,他的目光突然被摊位中的一张金红色纸牢牢吸引。 只见那红纸在灿烂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纸上还有金纹流转,任谁一眼瞧去,都能知晓这绝非寻常之物。 番僧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他猛地抽出那张红纸,仔细端详一番后,急切地呼喊着那被称作朗卓的番僧。 众人听到那番僧的叫嚷声,纷纷转过头来瞧看,只见那番僧将红纸高高举起,众人见那红纸后,皆是心头一惊。 而艾琳娜见到那番僧的举动后,顿时脸色惊恐慌张,这可是龙霄真君亲自赐予的信物,万万不能有失啊。 艾琳娜想也不想,急忙快步前去想要夺回那张红纸。 可艾琳娜刚迈出两步,就见一个蒙古官兵目露凶光,抬腿朝她猛力踹去,使艾琳娜猛然摔倒在地,一身衣裳顿时脏了不少。 那位蒙古官兵冷哼一声,脸色阴沉,厉声道:“你们莫非是流民驱口出身?竟如此不知礼数!没让你们这两个贱民跪地叩拜,就已是上师们宽宏大量,你们居然还胆敢冒犯上师。” 莉亚看到这一幕,小脸瞬间涨得通红,连忙走到艾琳娜身旁,想要扶起自己母亲。 一位蒙古官兵见母女二人试图起身,双目圆睁,怒喝道:“两个贱民不知错居然还想站起来?你们敢起身,手脚上就要留口子了!” 这位蒙古官兵的声音中充满了威胁,手中长刀已经抽出半截,仿佛随时都会拔出砍下。 此话一出,艾琳娜神色惊恐万分,发丝衣裳凌乱不堪,全然不顾身上的泥尘,手忙脚乱地跪拜在番僧身前。 艾琳娜知晓这些番僧的手段,她绝不能让莉亚受到伤害,现在任何的反抗都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而莉亚见状,也乖巧地随着母亲一同跪下,她不哭不闹,此刻她连跪姿都显得十分温顺。 一瞬间,莉亚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那大气都不敢喘,头都不能抬的时候。 四周的气氛刹那间沉重得好似铅块,仿佛被冻结一般。过往的百姓此刻皆面有惧色,纷纷加快脚步匆匆离去,无人敢驻足劝阻半分。 朗卓那对细目满是轻蔑,斜瞥了一眼跪地伏身的母女,从鼻中冷哼一声,随后伸手接过递来的红纸,将红纸里的内容仔细瞧了一遍。 待朗卓看完后,浮现出几分喜色,迫不及待地快步走向艾琳娜,高声问道:“这可是真正的龙霄金柬?” 艾琳娜头都不敢抬一下,身子颤抖不止,只得低首应了一声是。 朗卓端神色更为惊喜,接着说道:“听说龙霄金柬只赠有缘或者有德之人,如此看来,你母女二人皆有功德在身啊,若用你的骨肉做法器,为佛祖诵经念咒,那可真是大善啊。” 莉亚年纪尚小,没有听懂这位番僧在说什么,但她见母亲颤抖得愈发厉害,汗水滚滚而下,却愣是不敢吭一声。 第120章 计划 朗卓喜出望外地看着母女二人,他再次打量一番后扭头与其他番僧交谈,不知说了些什么。 而后朗卓对着官兵们点了点头,一位蒙古官兵便朝着母女厉声呵斥一声,母女二人这才得以站起身,战战兢兢地随着番僧离开。 而这一切,皆被藏在不远处的兰静璇尽收眼底。 兰静璇隐藏在一条狭窄小巷中,待到番僧与官兵们彻底消失后,兰静璇才敢缓缓走回街道上。 兰静璇秀眉紧皱,俏脸上浮现几分慌张,但兰静璇快速稳定心神,琢磨起应该如何救出母女二人。 兰静璇虽然不知那张红纸是什么,为何会让那些番僧如此欢喜,但母女二人被那帮番僧带走定然凶多吉少。 兰静璇注视着番僧们离去的方向,依她判断,番僧们大概是回到昨日那宅院中,但想救出母女二人,仅凭兰静璇自己一人之力,显然是羊入虎口。 就在兰静璇希望寻求帮助时,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张正乾兄弟,以他们二人的本事,救出母女二人应该轻而易举。 可是张正乾兄弟二人早已离开了县城,而兰静璇初到此地,如何能寻到他们? 华家?官府?或者当地的绿林帮派?诸多势力在兰静璇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他们显然都不可能与密宗对抗。 就在这万般无奈之时,兰静璇脑中突然想起了丘师兄,丘师兄与这些番僧相识,对密宗的习性和手段颇为了解,说不定他能想出应对之策,助自己一臂之力。 随后兰静璇未有丝毫迟疑,当即转身,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客栈飞奔而去,此时每耽误一刻,那母女二人便多一分危险。 天色已接近正午,烈日高悬,炽热耀眼,待兰静璇赶回客栈之时,她那一身道袍皆被汗水浸透,香汗淋漓。 客栈大堂中只剩一个掌柜,而掌柜看到兰静璇回来后,指了指楼上,对兰静璇递出一个眼色,示意她赶快上楼。 全真众人已经知晓番僧在这街坊之中大肆搜捕,他们便给了客栈掌柜些许银两,让掌柜帮忙隐瞒众人的行踪,并言明他们正午后便会离开此地,绝不会逗留太久。 兰静璇向掌柜轻点颔首以示谢过,而后匆赶忙上楼,朝着全真弟子所在的客房快步走去。 此时客屋内,丘致平正与一众弟子围着一张地图,商议着离开无为县之后的计划。 就在这时,兰静璇猛地闯入房间,她环视屋内一圈,最后目光落到了丘致平身上。 全真众弟子见兰静璇突然回来,尽皆面色一僵,个个仿若做了亏心事般,无人敢与兰静璇对视,但此时兰静璇没有注意到这些。 而丘致平见兰静璇归来。顿时面露喜色,刚欲开口,便被兰静璇急切的话语打断。 “丘师兄,你随我出去一趟,我有要紧之事!” 兰静璇话音未落,便已走到丘致平身旁,神色焦急,随后兰静璇就将丘致平拉出了客房内。 众人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但他们脸色愈发阴沉与愧疚,目送着二人离开客房。 二人走到旁边的一间空房之中,兰静璇稍作整理,平复了一番紊乱思绪后,将自己与艾母女二人的事情尽数说与丘致平听。 兰静璇说罢,朝着丘致平欠身行礼,希望能求得丘致平出手相助。 丘致平默默听完来龙去脉后神色愈发凝重,手轻敲着木桌,每一下都似鼓点,敲在兰静璇的心弦上。 兰静璇看丘致平许久都没出声,美眸中焦急之色更甚,“教中前辈不都说番僧贪财吗?师兄,我们一行人身上还有几十两白银,或许能够从他们手中将人买回来。” “师妹,这可不是钱财能解决的事,蒙古贵族中被番僧视作‘有缘人’都没有能回来的,更别说平民百姓了。” 丘致平说罢,又闭目沉思了片刻才接着说道:“即便能用钱财赎回那对母女,那些番僧也必定会狮子大开口,他们所要的代价,不是我们这几个弟子能承受得起的。” “那我只能这般眼睁睁看着吗?”兰静璇认清当下状况后,并未恼怒怪罪他人,但她脸上神情愈发悲伤。 “不,既然那母女与张正常救了师妹的命,那全真自当涌泉相报,不过这计谋风险甚高,就看师妹意下如何了。” 丘致平突然睁眼,凝视着兰静璇,静候着她的答复。 “这帮邪僧出手抓人皆是因我而起,那我定然不能袖手旁观,不然静璇愧对师门教诲。” 兰静璇斩钉截铁地说道,神色决然,清冷俏脸上不见丝毫犹豫。 丘致平闻言微微颔首,而后开始详述自己的计划,“密宗的修炼之法向来古怪,他们也最是不喜外人打扰,所以宅院中定然没有多少官兵,番僧最多在门口四周布置一些人戒备。” “等一下我备上厚礼,带几名弟子去向诸位上师们赔罪,将昨日种种事因解释清楚,以此来尽量拖延时间,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而师妹你轻功了得,身手敏捷,在这段时间寻一处角落进入宅院中,那些番僧喜欢将女子聚在一起,你去仓房或者后院中找找,看能找到那对母女再将其救出。” 待丘致平将计策说完,兰静璇则螓首微垂,蛾眉紧蹙,她一想到要把师兄弟们也牵扯进来,脸上显露出几分犹豫,朱唇紧抿。 这一去,众师兄弟能全身而退自然最好,但要是众人都折在里面,自己岂不是连累了所有师兄弟? “师妹,你放心,师兄我与番僧打了十几年交道,对他们的手段底细颇为了解,我定能保师弟们全身而退。” 丘致平似乎看出了兰静璇的担忧,他神色郑重地站起身,“我丘致平对五祖起誓,绝不会让师兄弟们陷入险境。” 兰静璇抬起头,望着丘致平那坚定自信的姿态,心中犹豫渐渐消散。 兰静璇咬了咬嘴唇,说道:“师兄,我信你,那事不宜迟,咱们就按这个计划行事吧。” 说罢,兰静璇再次低首思索起来,全然没有注意到丘致平脸上一闪而过的喜色。 第121章 真相 正午后,烈日高悬,此时无为县的百姓们皆酒足饭饱,或于阴凉处休憩,或忙于各自生计。 而昨日被灭门的宅院此时戒备森严,血迹未干的大门前站着四个巡检,他们顶着烈日,肌肤被晒得通红,却又无可奈何。 此时,兰静璇悄然落坐在宅院旁边的一栋阁楼的楼顶之上。 兰静璇将自己巧妙地藏匿在一个无人能发现的位置,她眺望着宅院内情形,希望能寻到艾琳娜母女二人的所在,但寻了几遍都未找到。 不多时,兰静璇便见到丘致平等人来了宅院前,待他们被巡检放入院中后,兰静璇立刻起身落到一处无人的角落,然后朝着宅院疾步而去。 因为此番行动需要干净利落,所以兰静璇特意换上了一袭灰色武袍。 怎奈这是一位师弟的武服,尺寸与她相差甚多,穿在身上显得极为不合身,尤其是胸脯前,因尺寸不符,使得原本就曼妙弧度愈发凸显,显得有些局促和尴尬。 但兰静璇已无暇顾及这些,只见她身姿翩然,如轻燕般踏墙而上,轻松翻过了宅院的高墙,无声无息地落入庭院之中。 兰静璇落地之时,如一片羽毛般轻盈至极,未发出丝毫声响。 但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阵恶心无比的腐臭味,熏得兰静璇一阵反胃,她赶忙掏出一条面巾掩住口鼻。 兰静璇警惕地环顾四周,神情越发惊骇恐惧,入目所及之处,皆是斑驳血迹,或是难以直视的残尸。 血迹有的已干涸发黑,有的还在缓缓流淌,而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似乎要凝成实质,还夹杂着腐烂恶臭之气,这一切皆在诉说着昨日那场惨绝人寰的屠戮。 兰静璇轻声念了几句经文,随后小心翼翼地在这宅院中搜寻起来。 尚未走出几步,兰静璇便隐约听见一阵凄惨哭声,让她秀眉一蹙,旋即身形如风,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疾奔而去。 很快,兰静璇循着声音来到后院一座仓库之前,而那仓库中的哭声也愈发凄厉,且听上去还不止一人。 兰静璇放慢脚步,缓缓走到仓库门前,伸出玉手轻推了下房门,随即发觉并未上锁,令兰静璇心中一喜,手上加力一推,快速打开房门。 然而,这一开门,却让兰静璇俏脸瞬间凝固,难以置信。 只见屋内绑着好些衣衫褴褛的女子,一个个面容憔悴不堪,双眼红肿,泪痕未干。 而在这些女子身前,赫然站着数个番僧,他们脸上笑意盈盈,手持法器,直勾勾地盯着兰静璇。 刹那间,一股透骨寒意自脊椎猛窜至头中,兰静璇暗道不好,旋即娇躯一转,恨不得立刻飞身退走。 兰静璇刚一转身,脸色瞬间煞白,此时庭院中也走出几个番僧,他们身形魁梧,目光阴鸷,手持古怪利器,朝着兰静璇缓缓走来。 看着那几个番僧自信悠然的神情,显然已经埋伏了许久,只等兰静璇入瓮。 就在兰静璇进退两难之际,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这紧张氛围中骤然响起。 “师妹,你就不该下山入世,你若不入世,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兰静璇猛然转头看去,只见丘致平与高瘦番僧慢悠悠地从远处走来。 此时丘致平脸上不见丝毫善意,眼神空洞,不见丝毫情绪,仿佛兰静璇之前所见的一切都是副人皮面具。 “果真是一份厚礼啊,丘道长。” 朗卓端详起兰静璇,神情极为满意,“不愧是被师尊看中的明妃,光是瞧这身段,贫僧便能知晓她的根骨乃是上上之选。” 见到这般情形,兰静璇哪里还能不知,自己这是被丘致平卖给了这帮邪僧。 “丘致平!” 兰静璇贝齿紧咬,娇躯微微颤抖,心中满是愤怒与绝望,“你身为全真亲传弟子,怎可与这些邪僧沆瀣一气?背叛同门?!” “师妹,你当真觉得我们得罪了密宗,还能安然无恙地离开此地?” 丘致平神色冷漠如霜,毫无感情地说道,“若不是昨日我去给上师们赔礼认错,将来龙去脉说清,今日我们恐怕就已经被关进牢内,受尽百般折磨了。” “可惜没将那两个姓张的擒住,所幸上师们对那色目母女颇为满意,不然我们也要吃一番苦头了。” 兰静璇俏脸一怔,旋即便看穿了丘致平话外之意,怒斥道:“你居然跟踪我?” 丘致平目光中不见丝毫愧疚之色,缓缓说道:“我送你来庐州,就是为了把你送给密宗中的一位法王,他指名道姓要你去大都。” 兰静璇俏脸愈发冰冷,寒声说道:“我?这帮邪僧若想找女人,什么样的佳人绝色找不到?要找我一个默默无名的道姑?” “女施主,你有所不知啊,你乃是一位仙人之后,天资绝佳,举世都难以寻觅。” 这时,朗卓却突然开口,脸上满是笑意,朝兰静璇一步步走近,“我家师尊有令,言明绝对不可伤你分毫,要将你安然送去大都,不然,我们何须耗费这么多功夫来擒你一个女冠。” 兰静璇美眸四顾,只见那些个番僧步步逼近,将她团团围住。 但他们无一人对兰静璇动手,显然朗卓话中所言不虚。 “丘致平,你在全真修了近三十年的道,这些番僧究竟许了你何等好处?你身为全真弟子,居然还心甘情愿地给他们当狗?” 兰静璇缓缓调匀气息,努力让自己心神平稳,但她双眸之中的怒意却愈发浓烈。 “师妹......” “我不是你师妹,你这等卑劣杂碎不配为全真教弟子,我真是瞎了眼,竟曾唤你为师兄!” 丘致平被兰静璇辱骂后并不恼怒,仍旧神情平淡,“正因为我在全真教修了三十年道,所以我愿意为全真做任何事,只要能让全真延续下去。” 兰静璇冷哼一声,对丘致平这番荒唐言论鄙夷至极,“你所为的延续,就是给这帮邪僧助做牛做马、助纣为虐?道教历代祖师要是听见你这话,非要扒了你的皮不可!” 丘致平听到这话,脸色一沉,“师妹,你觉得我能如此行事,教中会无人知晓吗?你觉得教中只有我一人如此做吗?”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冤枉你了?” 兰静璇闻言后脸色一凝,突然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中袭来,让她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 “为了宗门延续,我们需要付出代价,而今年,师妹你正是那个代价。” 丘致平缓缓将真相说出,语气中似有几分欣慰之意,“此乃完颜掌教与诸位长老共同决定的。” “你在胡说八道!完颜掌教岂是你这样的伪君子?”兰静璇立刻怒喝反驳道。 “事到如今,我又何需骗你?” 在烈日炎炎下,丘致平眸中却不见丝毫光亮,那森冷平静的目光让兰静璇身心一寒。 兰静璇听闻这话后一愣,一番思量后,她双眸渐渐变得黯淡无光,仿若丢了魂魄。 过了片刻,兰静璇抬起头,悲凉癫狂之色将她脸庞尽覆,声音也因此变得沙哑。 “这密宗害我们全真衰败至此,结果连掌教长老都成了密宗走狗,全真教何时出了你们这帮这种欺师忘祖的不孝子孙?!” 丘致平见来兰静璇如此执着,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师妹,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兰长老的去向吗?你若随上师们前往大都,自然可以见到兰长老。” “你知道我姐姐的去向?” 兰静璇见丘致平突然提起自己姐姐,神色顿时一滞,不知他此话何意。 “莫非,你就是元之佛母的妹妹啊?难怪贫僧觉得你与佛母如此相似。” 就在这时,一直笑眯眯旁观着二人争论的朗卓突然开口,脸色微惊地看着兰静璇,随后换上一副更为亲切的神态。 “女施主,兰长老虽然曾为全真长老,但自十年前道佛之辩后,她便皈依我佛,修得我教无上密法,已过明妃之身,得证佛母之位,在大都之中享香火供奉。” 此话一出,兰静璇呆立在原地,清冷的脸庞上只剩下绝望与迷茫。 丘致平看着难以置信的兰静璇,淡淡说道:“师妹,你真觉得天下有人能与密宗对抗吗?” 第122章 天黑了 丘致平说罢,便没有再出声,他已经说的够多了,其余之事,由上师们让兰静璇领会吧。 “既然来龙去脉皆已说清,那自是再好不过,否则贫僧倒像是做了恶人。” 朗卓双手合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女施主,请移步,我们已为您备好厢房,您就在此安歇吧。” 言罢,朗卓侧身做出一个恭请的手势。 但朗卓见兰静璇立在原地,许久都未挪动半分,他的脸色顿时阴沉无比,“女施主,你莫要自讨苦吃,你若不愿,那还我等只能亲自把你送进去了。” 此话一出,四周的番僧们纷纷向前逼近,与兰静璇愈发靠近,手中法器闪烁着冰冷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待到这些番僧离兰静璇不过五步时,他们纷纷伸手,准备将兰静璇擒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兰静璇那失魂落魄的模样陡然一转,只见她如鬼魅般一闪,从番僧之间的空隙中疾掠而过。 其速度之快,令这些番僧连兰静璇衣角都未曾摸到,转瞬间,兰静璇便已跃出数十步之远。 兰静璇朝着最近的高墙奔去,就在她快要踏墙而上之时,数个套索从身侧飞射而来,不偏不倚地击中兰静璇。 那套索之上布满飞石,沉重无比且力道雄浑,将兰静璇的腰部死死缠绕,瞬间使兰静璇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地。 兰静璇刚一倒地便再次抬起身子,她试图挣脱开束缚,继续起身。 然而,就在兰静璇挣扎之际,抬眼间却瞧见几个缓缓走来的熟悉身影,使她动作逐渐迟缓,直至彻底停滞。 “师姐,还希望你不要怪我们,掌教有令,你必须要随上师们而去,不然师门有难,我们也劫数难逃。” 兰静璇六神无主地看着那些全真弟子,喃喃问道:“你们也被那些邪僧威逼利诱了?” 那几位全真弟子中无一人应答,个个神情冷漠。 而待番僧与丘致平行至兰静璇身旁后,这些弟子纷纷朝着朗卓与番僧们低头行礼,那模样恭敬至极。 他们那卑躬屈膝的奴才模样,看得兰静璇心中万念俱灰,再也提不起丝毫反抗之意。 掌教如此,亲传弟子如今,就连这些师弟都成了这般模样,那自己即便逃脱,又还有什么能指望的? 随后在朗卓的命令下,两个番僧粗暴地绑住了兰静璇的双手双脚,随后硬生生将兰静璇提拉起身,拖拽到宅院二楼的一处房间前。 待将番僧将房门打开后,他们将兰静璇一把推进屋内,而后迅速将大门锁上,生怕兰静璇跑走。 兰静璇踉跄几步稳住身形,待兰静璇将屋内情况看清后,她那苍白脸庞此刻因为愤怒而浮现一抹红晕。 只见这房间之中有几个姿容尚佳的女子,有的手脚被绳索紧捆,有的被挑断经脉,生死不知,剩下的畏缩在角落中,掩面低声抽泣着。 兰静璇很快便见到一抹引人注目的金发在角落中,她眸中含喜,朝着那角落缓缓走去。 只见莉亚正跪在艾琳娜身旁,看上去并未受伤,但她小脸上满满的焦急与悲伤,眼里盈满了泪水。 而艾琳娜此刻正躺在地上,面容因痛苦而扭曲,柔弱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像是中毒一般,周身还弥漫着一股刺鼻酸苦的药味。 兰静璇瞧见此景,心急如焚,忙上前关切道:“莉亚!你母亲这是怎么了?” 莉亚闻声抬起头来,在见到兰静璇的瞬间,她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仿佛在绝望中见到了一线生机。 “妈妈她被那些恶人喂了很多丹药,今日就一直这样了。”莉亚猛然起身,紧紧抱住兰静璇,声音满是颤抖和哭腔。 话音落下,兰静璇便立刻走到艾琳娜身旁,屈膝跪下,为艾琳娜诊断起来。 只见艾琳娜娇颜惨白如纸,双唇毫无血色,身上凸起紫红色的血管,唯有蓝色双眸还残留着微光,整个人犹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兰静璇身为清净派的弟子,往日也曾习得些许医术,一番诊察过后,她秀眉紧蹙成一团,颤抖地将手从艾琳娜身上移开。 艾琳娜所服下的尽是大补良药,然而她吃下的丹药极多,斑驳混杂,如今已在体内形成剧毒,根本无药可解。 那帮邪僧视艾琳娜如草芥,他们是想把艾琳娜炼成一束人药啊! 兰静璇望着满脸泪痕的莉亚,一言不发,最终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莉亚见状不哭不闹,她只是紧握着母亲的手,眼中溢满了担忧与恐惧。 在这万分绝望之际,莉亚蓦然念出了一句 “龙霄真君”,紧接着,莉亚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倏地一亮,迅速扑到兰静璇身前。 “道士姐姐,你还把小真君带在身上吗?”莉亚中小手紧抓住兰静璇衣袖,仿佛在寻找着最后一丝希望。 “小真君?” 兰静璇闻言一愣,不知莉亚在说何物。 “就是莉亚昨日给你的那个玩偶。”莉亚紧紧看着兰静璇,语气焦急。 听到莉亚这般说起,兰静璇才明白莉亚指的是那个奇怪玩偶,但这般危急关头,这一个奇怪玩偶又有什么用? 所幸兰静璇今日有将那个奇怪玩偶携带在身。 兰静璇伸手在身上轻探,自怀中取出那个奇怪玩偶,但她脸色顿时有些奇怪。 这玩偶被兰静璇夹在小腹上,却一直是圆滚滚的模样,仿若一条吃胖的蜥蜴,模样颇有些滑稽。 当莉亚看见奇怪玩偶的瞬间,她脸上倏地闪过一丝惊喜之色,仿佛在黑暗中得见一抹璀璨光芒。 莉亚小脸上一扫忧愁,明亮眼眸中盈满希望,“道士姐姐,您比莉亚更知晓如何供奉神明,我们一起拜真君大人,真君大人一定能听见的,祂肯定会帮助我们的!” 兰静璇闻听此言,脸色木讷冰冷,经过方才一番经历后,她对仙神的虔诚已然破碎。 然而,兰静璇并未直接回绝莉亚,她摇了摇头,凄凉笑道:“莉亚,这只是一个布玩偶,它连赋予灵性的‘开光点像’都未有过,又如何能让天上真君知晓?” 她话音之中夹杂着一缕苦涩,还有一抹无奈。 “道士姐姐,我不知道其他神明存不存在,但我知晓真君大人一定存在!祂会帮助所有善良的人!” 莉亚神色坚定,说罢便将玩偶摆正在身前,随后小手紧握,贴于胸前,轻轻阖上双眸,无比虔诚地向玩偶开始祈祷。 只见莉亚小嘴微微颤动,虽兰静璇难以听清莉亚述说什么,但兰静璇能感受到莉亚心中炽热至诚的信念。 看着莉亚如此虔诚,兰静璇眼睫低垂,随后也跪伏在玩偶前,朱唇轻启,念出一段后净心神咒后,心中述说着自己最后的期望。 兰静璇根本不对这玩偶抱有任何期待,她已对着这些虚妄仙神绝望,仙神若真的存在,这世道又怎会如此荒诞不经? 祂们也不过是世人无力反抗时的自我慰藉罢了。 待兰静璇念完心中所想后,她看了一眼依旧在闭目祷告的莉亚,旋即就准备起身离开,兰静璇不忍看着艾琳娜就这般暴毙而亡。 可就兰静璇刚起身时,她眼角的余光突然注意到,那玩偶似乎动了一下。 兰静璇刚转到一半的螓首瞬间回正,美眸中满是惊疑地看着那布玩偶。 偶像是在回应兰静璇的绝望,原本摆放端正的玩偶此刻竟缓缓转向兰静璇。 而更匪夷所思的异象随即而来,令兰静璇不禁退后两步,秀眉间的惊惧愈发显眼。 只见那玩偶底下的影子愈发庞大漆黑,似破壳而出的猛兽,几息时间便将屋内笼罩,而后还朝着屋外蔓延而去。 然而,屋内其他人对此竟然视若无睹,所有人都被这黑暗包裹在其中,却没有一人察觉到,似乎这一切只有兰静璇看得到。 最为怪异的是,这黑影不知为何绕开了兰静璇与母女二人,兰静璇每挪动一步,那些黑影便自行退避一步。 就在这时,兰静璇突然发现莉亚睁开了眼,她拉了拉自己的衣袖,激动兴奋的红晕遍布在小脸上。 “道士姐姐你看!天黑了!”莉亚小手指着房间内仅有的一扇小窗。 兰静璇闻言一怔,立刻转头向窗外望去,只见方才还是烈日高悬的白日,转瞬间便已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兰静璇开步走到窗前,看着那将天地万物都囚禁的黑暗,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顺着自己脊梁骨蜿蜒而上。 龙霄真君真的存在? 自己和莉亚就靠一个布玩偶,便能上达天听,将一位仙神唤来? 最令兰静璇毛骨悚然的是,这龙霄真君的显灵,为何会如此诡异渗人? “这肯定是真君大人的大神通!真君大人一定是听到我们的呼唤了。” 莉亚望着完全陷入黑暗的世界,小脸中满是欣喜之色,清澈灵动的双眸此刻充斥着狂热。 但莉亚不知道的是,真君早已陷入沉眠。 第123章 真君降殃 永生极乐 待无边黑暗将天穹吞噬后,仿佛世间一切都因此凝结静止,兰静璇在屋内听不见丝毫响动。 兰静璇深吸一口,尽力平复下心中惊骇后,她凝视着窗外的昏暗夜幕。 不多时,兰静璇便察觉一个怪异之象。 在暗无灯火的暗夜之中,兰静璇竟还能隐约瞧见窗外景色,而照亮四周景象的微弱光芒,似乎源自天上。 就在兰静璇准备扶窗探出头去,想要看清天空之上究竟是何物在发光时,莉亚突然拉住了她,阻止了兰静璇这一危险举动。 “妈妈说,神不可直视。” …… 而在天黑之前的一段时间,前院的一处房间之中,此时全真众人皆在屋内等待着某人。 全真弟子们望着屋内斑驳未干的血迹,个个神色惶恐,坐立不安。 唯有丘致平独自一人稳坐圆桌前,双目紧闭,陷入沉思。 不多时,那扇满是刀痕裂痕的木门被推开,只见朗卓迈着沉稳步伐缓缓踏入房间中,环顾了屋内一圈。 丘致平见状立刻起身行礼,腰弯如弓,而全真众人也尽皆低首,不敢与朗卓目光相对,噤若寒蝉。 随后朗卓抬了抬手,丘致平才缓缓抬头,满是谄媚之色地问道:“朗卓上师,兰师妹我已经送到,不知那许诺的酬劳……” 朗卓却仿若未闻,似笑非笑地扫过全真众人,令众人心里发毛,“你们就不好奇,为什么贫僧师尊一定要你们这个师妹吗?” “上师不言,致平不敢相询,况且,兰师妹能助法王修行,实乃兰师妹之福。” 丘致平面色庄重,好像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哈哈哈哈哈,贫僧瞧丘施主如此心善,那今日贫僧告知尔等也未尝不可。” 朗卓缓缓转动手中佛珠,一脸幸灾乐祸之态,讥讽道:“师尊称,这对姐妹乃你们全真吕祖之后,天赋异禀,根骨更是上上之选,身负大气运。” 此言一出,全真众人如遭雷击,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但他们看朗卓那不像是说笑的表情,旋即就明白,这是真的。 全真众人顿时神色痴滞,纷纷低下了头颅,缄默不语。 而朗卓似乎对众人这般反应甚为满意,继续嗤笑道:“师尊便是要亲自将她们度化为我教佛母,以泄那老子化胡之恨。” 丘致平垂首望着地面,脸色僵滞,手指紧攥,可当他再度抬头,脸上依旧挂着一副笑颜。 “兰师妹能获佛母之位,我自是为她欣喜,他年兰师妹若功行圆满,我必亲往大都拜见,但今日我与师弟们尚有要事,急需上师这份赏钱。” 朗卓冷冷一笑,摆了摆手,“莫急,且待贫僧......” 朗卓话还未说完,便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二人对话,紧接着,一名番僧慌慌张张地闯进屋内。 那番僧脸上写满惊恐,眼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 “师兄,你快来外面看看!”那番僧的声音尖锐而急切,“这天...天黑了!” 屋内众人听到这荒唐之话,尽皆脸色一怔,这刚过正午,天怎么会黑? 朗卓眉头紧锁,并未多言,他站起身,大步流星地随着那番僧走出了屋外。 全真众人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了个眼色,随后纷纷跟随着朗卓的脚步,想去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而他们一出门,脸色骤变,神色惊愕,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此时众人伫立在一片如墨的黑暗之中,四周死寂,悄无声息,就连风声都听不见,这处宅院好似独属于另外一个世界中一样。 “方才还是晴天白云,为何这瞬间就入夜了?”朗卓向呆愣在庭院中的几位番僧问道, 但那几位番僧皆是抬头望天,他们脸上写满了困惑,似乎还有几分喜悦,身躯颤抖,没有回答朗卓的问题。 朗卓与全真等人见状,也纷纷抬头望向天上,待全真众人将天上景象收入眼中时,瞳孔急剧收缩,瞬间如坠冰窟,寒意自脚底直冲脑门。 只见在那幽深夜空中,赫然悬挂着一个形似满月的存在。 但众人看一眼便心知肚明,那决然不可能是月亮! 那东西表面尽是交错纵横、密密麻麻的裂痕,宛如被人施以千刀万剐之刑后,又强行将这些零碎残片拼凑一处。 而在其正中央,有一个血红色圆点,鲜艳夺目,极为扎眼。 那东西高悬在天空之中,犹如一个布满血丝的巨大眼球在冷视着地上苍生,让人心惊胆战,浑身寒毛直立。 这东西无论怎么看怎么诡异邪门,全真众人看着那诡异之象,一时之间皆是茫然无措,这是何方邪物降世? 然而那些番僧却大喜过望,纷纷盘坐在地,抬头直面与诡物对视,口中念念有词,诵起密宗经文,脸色虔诚至极,如同得见真佛一般。 全真一位弟子见此情景,赶忙趋前说道:“诸位上师,此等异象绝非祥瑞之兆,此地不宜久留啊!” 话音未歇,便瞧朗卓猛地站起身来,抽出一个诡异法器,径直将那全真弟子砍倒在地,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朗卓觉得不够解恨,又朝着那弟子胸膛猛踹而去,怒斥道:“大胆狂徒!此乃度母之眼,岂是尔等这等凡俗之辈能够诋毁的!” “但凡被度母所见之人,皆能脱离尘世苦海,往生极乐之境,我等此乃功德圆满,即将去往彼岸!” 朗卓神情愈发狂热亢奋,言罢便不再理会众人,再度盘坐于地,与那白度母之眼对视,口中不停地念诵着密宗经文。 而众人见状皆是噤若寒蝉,无一人去管那倒在血泊中血流不止的师弟,纷纷向后退去。 而丘致平再次向那‘度母之眼’投去目光,心中愈发恐惧,直觉告诉他,若继续待在这里,等待他们的绝对不是什么往生极乐。 丘致平旋即朝着全真众人用力地挥了挥手,急声道:“我们赶快离开此地!” 就在丘致平等人刚欲转身离去之时,众人猛然发觉那位原本奄奄一息的师弟竟在缓缓起身。 这一异象令众人刚迈开的脚步生生停滞,尽皆骇惧无比地紧盯着那位师弟。 方才朗卓那一刀将这师弟砍得鲜血如注,深可见骨,这师弟怎么可能还能站起身? 丘致平望着那起死回生的师弟,心下一惊,连忙快步上前去查看他的情况。 只见那师弟双目无神,脸色呆滞,好似三魂六魄尽失,成了一具行尸走肉的僵尸。 丘致平脸色骤变,随即身子猛地后退数步,慌忙转头看向盘坐在地上的番僧。 而那些番僧的面容竟愈发年轻,他们原本佝偻弯曲的身躯正逐渐挺直,肌肤也愈发白嫩,不过数息时间,他们就好像年轻了十几岁。 在这诡异的度母之眼下,不仅自己的师弟起死回生,就连这些番僧也在返老还童? 这诡异至极的景象让丘致平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直蹿而上。 而那些番僧也察觉到自身肉体愈发年轻康健,随后更为虔诚地念诵起佛经,将其身上衣裳尽皆扒下,希望度母之眼能更为注意到自己。 众人神色愈发惊骇,起死回生与返老还童就这样发生在众人眼前,莫非这天上之物,当真是密宗的度母之眼? 就在丘致平看得出神时,一位全真弟子突然推了推丘致平,他指着天上,颤颤巍巍说道:“师兄.....那度母之眼,好像越来越大了!” 丘致平闻言,瞬间抬头看去,只见那夜幕中的度母之眼如同一头挣脱了束缚的洪荒恶兽,疯狂地膨胀扩张。 不过转瞬间,众人头顶的天穹便被度母之眼所覆盖大半,度母之眼散发出来的光芒也愈发刺目,将晦暗夜空一点点蚕食吞噬。 丘致平望着那几乎近在咫尺的度母之眼,仿佛只要抬手就能触摸到,但丘致平将那个度母之眼看清后,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 度母之眼迅速将整个天空都挤满,天穹之中再也看不见丝毫黑暗。 此刻,众人终于看清所谓的 “度母之眼” 究竟是何模样。 大地上的众人神色陡然剧变,一股最原始的恐惧让他们脑海一片空白。 就连虔诚无比的番僧亦是脸色大变,眼球暴突而起,身体也因为那度母之眼而不停颤抖。 “这是邪物!这是邪物!这是邪物!”朗卓眼中再无半分理智,朝着天空癫狂地嘶吼着。 只见度母之眼上的所有森白之色,尽是数以亿万的尸骨堆积而成,而这亿万尸骨哪怕死后,也要朝着最中央的方向跪拜。 最中央的那个红点,竟是一座由血肉搭建而成的庞大古塔。 就在众人恐惧之时,那度母之眼上的亿万尸骨尽皆抬起头颅,与地上的众人遥遥对视。 那些尸骨好似知晓众人在与它们对视,随即纷纷伸出手朝众人涌来,似乎要将众人邀请到度母之眼上去。 只见那亿万尸骨同时开口,不停念诵着八个字,好似这亿万尸骨的最后一句遗言。 “真君赐福,永生极乐!” 第124章 孽龙之眼 兰静璇于屋内遥望庭院中六神无主的众人,极度夸张的惊骇之态盘踞在他们面庞上,就连那几个泯灭人性的番僧也是腿软瘫倒,在地上狼狈逃窜。 仿佛天上现了某种超乎常理的恐怖之物。 只见天上的光芒愈发明亮,兰静璇瞬间知晓了,天上那尊恐怖存在不断迫近地面。 一旦天上那东西完全降临至地面,定然会有远超世俗想象的灾殃祸劫降临于世。 丘致平与番僧们显然也明白不能再待在这了,他们争先恐后地朝大门奔去,一把将大门砸开奔出庭院。 但此时庭院之外,入眼所见尽是浓浓黑雾,这无穷黑雾宛如囚牢,要将众人死死困于此地。 就在一位番僧准备伸手触摸那黑雾时,只听黑雾之中传来一阵阵的怪异声响,不知是何物传出来的,令众人脸色愈加惨白,寒毛卓竖。 众人望着那黑雾踌躇不前,喉结上下滚动,不知该不该迈入黑雾时,突然从天上洒下的白光愈发强烈。 然而,无人再敢抬头向天上看去,众人皆心知肚明,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几位番僧的脸色逐渐癫狂,双目圆睁,几欲眦裂,声嘶力竭地大喊着经文,念诵着各方佛祖的佛号。 随后他们双手合十,一头扎进了那未知诡异的黑雾里,身影瞬间被黑雾吞没,只留下他们疯狂的喊叫声还在四周回荡。 不多时,黑雾里传来一道道类似咀嚼的声音,沉闷而诡异,令人毛骨悚然。 这些声音如同猛虎碎骨,干脆利落又刺耳至极,使剩下的众人接连后退,脸色煞白如纸。 每个人都瞳孔中映照着那神秘恐怖的黑雾,仿佛下一秒就会有鬼物妖怪从中冲出来。 “回屋!快回屋!” 丘致平神色惊惶地大声喊道,言罢便扭头朝着宅院里狂奔而去,全然不顾及其他人。 此刻对丘致平而言,自己的性命才是最为要紧的! 剩下的人也旋即回过神来,此时唯一的活路只能在这阁楼宅院之中了,而致使这一切发生的,必然是因为这宅院中的某人。 丘致平心中也明晰这点,心中大致已有了揣测,能够引发这一切的,定然是兰静璇。 然而,就在丘致平刚迈入宅院,准备朝着兰静璇所在的楼阁奔去时,猛然间几个白晃晃的东西瞬间坠落到他面前。 丘致平瞬间刹住了脚步,待他将那东西看清楚时,直吓得肝胆俱碎。 那竟是 “度母之眼” 上的白骨尸骸! 那几具白骨缓缓立起了身,朝着丘致平步步逼近,而丘致平见此情形当即转身飞逃。 紧跟其后的众人见丘致平折返回来皆是一愣,待他们看清那几具尸骨后顿时面色骤变,纷纷拔出武器,如临大敌。 只见这些尸骨身上披挂着不知何朝何代的衣裳,有些身穿残损铠甲,有些身着破旧布衣,其中还有一些是王公贵族的华服。 一位全真弟子望着四周不断坠落的尸骸,紧接着抬头望天,心神近乎崩溃,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师兄!你看天上!” 丘致平等人听到这声嘶吼后,立刻抬头看向天空,一瞬间他们瞳孔急剧收缩,脸上血色尽褪。 只见那度母之眼上的尸骸如雨点般密集坠落而下,砸落在地后发出令人胆寒的破碎声,在宅院中掀起一阵血雾。 那些尸骸形态各异,一具具尸骸砸向宅院,发出沉重而惊悚的声响,在宅院中形成了一场“尸雨”。 天地之间的尸雨愈发滂沱,密集得令众人躲无可躲,那一具具尸骸重重坠地后,即刻以诡谲姿态立起,朝着丘致平等人步步逼近。 众人脸色煞白,知晓此刻已然退无可退,只得使出浑身解数开始拼死相抗。 但无论是全真众人,还是剩下的番僧,都无法对这些尸骸造成丝毫阻碍,刀剑法器砍在尸骸身上如同以卵击石。 尸骸数量越来越多,自四面八方狂涌而来,构筑成了一道令人绝望的白骨壁垒。 在这恐怖的尸骸浪潮面前,众人如同狂风暴雨中的落叶,再疯狂的反抗也是徒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撕碎,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在庭院中响起,化作一幅人间炼狱的凄惨景象。 那一阵阵腥臭味弥漫使兰静璇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可转瞬之间,兰静璇却万分惊诧地发现,丘致平等人居然完好无损地现身于庭院的另一处。 丘致平等人他们大口喘着粗气,虽然心中极为困惑不解,但他们脸上尽是庆幸之态,以为是神佛的庇佑让他们逃过了这一劫。 那些尸骸微微晃动头颅,仿佛在嗤笑他们心中所想,紧接着再次凶猛地朝着丘致平冲去,瞬间又把他们再次撕碎。 如此景象在庭院中反复重现,丘致平等人只要一死,便会即刻重生,再次被撕为碎片。 兰静璇那张俏脸惨白,呆呆地望着这一幕,随即就用手紧捂住半张脸,试图阻止自己呕吐出来。 但即便如此,兰静璇仍然紧盯着那些尸骸,只因她留意到那些尸骸身上存在一些怪异之处。 “他们所穿的衣裳,有些是秦汉年代的,但有些似乎是唐朝时期,其中还有一些从未见过的.....” 就在兰静璇暗自思索之时,突然有人猛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袖,兰静璇本就紧绷无比的娇躯顿时一阵颤抖。 待兰静璇转头看到是莉亚后,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只见莉亚小脸严肃,忧心忡忡看着兰静璇,“道士姐姐,你刚才向真君大人祷告时,你说了什么?你是不是说了很坏很坏的话?” “对真君说了什么?” 兰静璇一愣,随即美眸中思虑交错,方才她确实对真君说了一些恶毒之言,但这又有何用? “我刚才对真君讲,我想让真君惩罚这些番僧与叛徒,永生永世都遭受最为痛苦的折磨......” 兰静璇轻声道出刚才自己心中所想,她身为一位道士,此举是极为不敬,但兰静璇说罢便脸色骤变,心中已有几分猜测。 兰静璇瞪大美眸,蹲下身子看着莉亚,满心惊疑地问道:“莫非是因为我适才的那番言语,才致使真君降下如此恐怖的神罚?” 莉亚小脸点了点,“妈妈曾说,人有千面,神有万象,道士姐姐,你可能把真君不好的那一面唤来了。” 兰静璇闻言后晃了晃头,双目出神地看着莉亚,俏脸上依旧有几分难以置信。 自己修道迄今不过十余载,在全真教众多弟子当中也并非顶尖,自己何德何能,能将如此一位真君给召唤而来? 兰静璇低首凝思,思绪纷乱,目光不经意地落在自己手臂上时,她整个人瞬间如遭雷击,呼吸一滞。 只见兰静璇不知何时已被怪异的黑色纹路所占据,从手臂一直延伸至身躯的每一处,密密麻麻,极为骇人。 看着这些诡异纹路,兰静璇以为自己已被鬼神附身,刹那间心神大乱。 她着实弄不明白龙霄真君是何教神圣,瞧着自己这身怪异纹路,再看看窗外的骇人景象,这位龙霄真君说是真君,不如说是密宗之中的某位魔神。 兰静璇随后又看向那庭院中的尸骸,心中满是愁苦,全然不知要如何脱离这诡异困境。 轰! 突然一声轰鸣响彻,一道金光从苍穹中穿透而下,将兰静璇目光吸引而去。 兰静璇闻声后,螓首缓缓探出窗外,朝着那天穹之上定睛看去。 只见一只金光璀璨的龙爪将占据天穹的眼球牢牢抓住,那庞大无比的眼球在龙爪下如同一颗石子,开始不断碎裂。 随后听得一声温柔和蔼的声音在天地间悠悠回荡,伴随着万丈金光,从那诡异之物的后方传至。 “你躲我这么久,还不是被我抓到了吗?” 第125章 神霄绛阙 “可惜,如此机会,只抓住一只眼。” 那道声音中似含着几分愠怒,似滚滚惊雷炸响,令万物惶恐。 话语未歇,便见万丈金芒威势大盛,似烈阳当空,照耀世间,刹那间便将诡异白光与无尽黑雾尽数掩盖。 而巨大到无法言喻的龙爪紧握住眼球,随后以无与伦比的力道渐渐聚拢,好似要将这诡异之物生生碾碎在掌中。 只见那诡异之物在龙爪中开始崩裂破碎,发出众人此生从未听过的巨响,震耳欲聋。 而在其表面附着的尸骨也随之化为齑粉,由血肉筑成的古塔也于顷刻间轰然坍塌覆灭,化作漫天血雨倾盆泼洒而下。 这尊令赐予众人恐惧的存在,此刻却好似在恐惧颤抖,生不出丝毫抵抗之力,只能任由龙爪粉碎。 看着如同开天辟地般的景象,众人才真正知晓到何为仙神之威。 而在下方的庭院中的尸骸也停止了行动,它们纷纷跪倒在地,似乎在乞求那位无上存在的饶恕。 但那尊存在显然没有宽恕怜悯之意,哪怕它们跪倒在璀璨金光之下,也依旧如雪遇骄阳般迅速消融。 只见那亿万尸骨身上的腐肉与衣甲滋滋作响,化作缕缕黑烟升腾而起,身上白骨寸寸崩裂开来,而后化为齑粉,消散在金光之中。 兰静璇此时也被金光所照耀,她忽然感觉体内涌起一股温热暖流,在自身四肢百骸中流淌,使她先前所有伤痛都消散愈合。 兰静璇娇柔身躯微颤,她惊异地发现,自己身上一直浮动游移的黑纹也静止不动了。 但这些狰狞的黑纹并未消失,仍然依附着在兰静璇肌肤上,令她心中有些不安。 兰静璇微微一愣,随后连忙转头朝艾琳娜与莉亚望去。 只见躺在地上的艾琳娜此时呼吸渐渐平缓,苍白脸庞上涌起一抹血色,身躯也不再颤抖,使得一旁的莉亚愈发喜悦激动。 兰静璇缓缓抬头环顾四周,只见房间内的女子皆已安详睡去,在那一缕缕金光照耀下,她们身上的伤口快速愈合,不多时就已完好如初。 兰静璇望着这神奇景象,心中震撼久久无法平息。 莫非......这尊存在才是龙霄真君? 此时天空之中,在龙爪的浩荡神威下,白光黑雾皆被一扫而空,不留丝毫痕迹,天地之间唯有金光弥漫,照彻众人。 就在众人纷纷舒了口气,以为就此安然无恙时,那尊无上存在似乎朝众人投来了目光,让众人不由得心中一紧,站直了身板。 “这梦境无法维持太久,且随我来。” 那道温柔声音从九霄之上再度传起,声音之中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话音刚落,众人只觉一股磅礴威压轰然袭来,抬眼便见金色龙爪犹如一座从天而降的山岳,朝着众人所在的庭院降临而来。 丘致平等人见此情景,顿时大惊失色,面容瞬间变得煞白如纸,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兰静璇此刻容颜上也惊惧,紧闭双眸,娇躯微微颤抖,害怕那龙爪稍有不慎便将自己碾成齑粉。 然而这般状况下,唯有莉亚是满脸喜悦,小小的身躯站得笔直,仿佛这金色龙爪是某种祥瑞降临。 轰! 只听得一声声巨响猛然在众人耳边炸响,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心惊胆战。 众人颤抖地抬头望去,但见金色龙爪宛如五座巍峨山岳,携着万钧之势轰然坠入大地中,刹那间地动山摇,尘土飞扬,好似地龙翻身。 随后龙爪微微聚拢,稍一用力便可搬山移海,直接将这偌大庭院从大地中挖出。 众人见此骇人之景,皆惊得目瞪口呆,他们面面相觑,满心惶恐,全然不知这尊大仙究竟意欲何为。 就在众人惶恐不安之时,那金色龙爪携着宅院拔地而起,如同一道金色的闪电,直冲九霄之外。 兰静璇见此情景,大脑刹那间一片空白,心跳如鼓鸣,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震慑。 待兰静璇稍稍缓过神来,才发现四方皆是繁星夜幕,璀璨绚烂,难以言喻的宏伟辽阔。 然而,在这片辽阔夜空之中,兰静璇惊异地瞧见有七颗无比庞大的星辰在夜幕之中。 “这是七个......月亮?” 兰静璇抬头凝视着那七颗星辰,美眸中满是惊诧与疑惑,“我这是来到了天外天?此地难不成就是仙界?” 七颗星辰在夜幕繁星之中缓缓旋转,不多时,兰静璇便悚然发现,这七颗星辰其中六颗星辰皆是残缺不全。 那六颗星辰之上有着极为醒目的切痕,那切痕笔直而深邃,一看便知是有人有意为之,难以想象是何人有如此能耐,能行如此逆天之举。 而剩下那颗尚算完整的星辰,也极为凄惨,其表面满布密密麻麻的裂痕,纵横交错,令人触目惊心。 “难不成这就是仙界?龙霄真君莫非就住在这七颗星辰之上?”兰静璇心中暗自揣测,眉头紧锁,思绪如乱麻。 兰静璇朝着龙爪所看去,她忽然发现龙爪并非凭空出现,而是从一座由缥缈云雾聚成的云门中伸出。 那云门宏伟无比,仿佛是通往另一方仙界的门户,而龙爪正缓缓地将整个宅院拖入其中。 就在宅院进入云门的刹那,浓浓白雾如浪潮般冲刷而来,笼罩四方。 白雾将兰静璇的视野尽数遮盖,所见之处皆是一片白茫茫,如同踏入了飘渺无垠的云海之中。 但白雾来时快去时也快,数息后就已退去,待到兰静璇再次看清四周之时,发现自己已经站立在一座恢弘壮丽的大殿之中。 兰静璇见如此景象心神微颤,忐忑不安地环顾起四周,却发现这大殿内竟只有自己一人。 不仅艾琳娜与莉亚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丘致平那帮人也都不知去向。 “姑娘,你与我颇有缘分,还请上前一叙。” 就在这时,那道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从大殿深处传入兰静璇耳畔,极为温柔。 兰静璇凝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在那深处尽是滚滚白雾,而在白雾之后,似有两道金光在注视自己。 与那两道金光对视后,兰静璇顿时俏脸一颤,心头升起一阵恐惧犹豫。 在全真教中多年修道,让兰静璇对这位在世真君极为好奇。 但兰静璇也颇为害怕,或许这位真君也如同那个诡物一般,祂的真实模样远超世人想象。 兰静璇深吸一口气,平复下自己慌乱的心境。随后她微微迈开脚步,每一步都显得格外谨慎,生怕惊扰了大殿中的静谧。 兰静璇边走边观察着这处宏伟大殿,她发现这处宫殿之中以金、红、白三色为主调,每一处都庞大得超乎想象,令兰静璇望而生畏。 光是大殿内的玉柱房梁便足有数十丈高,由此可见,这宫殿主人绝非凡夫俗子之身。 兰静璇抬头朝上方看去,只见天花顶上繁星璀璨,镶嵌着无数明珠,每一颗都散发着柔和光芒,照亮了整个大殿。 再将目光投向远处,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根根通天玉柱。 玉柱之上雕刻着仙兽祥瑞,有麒麟昂首,有凤凰起舞,有白虎怒吼,有青龙腾云。 它们神态各异,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挣脱玉石束缚,呼啸而出。 而兰静璇脚下的地面乃是由无瑕青玉铺就,光滑如镜,隐隐有祥瑞之气流转其中。 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那温润气息透过足底,直抵心扉。 这处大殿如同神霄绛阙,气势宏伟绝伦,若要兰静璇寻个词形容此地,那便只能是“天宫”了。 兰静璇行未多时,便见前方白雾渐次散开,令她脚步一停。 就在兰静璇脸色肃穆,以为会呈现出什么奇观异景时,怎料白雾之后竟空无一物。 正当兰静璇满心狐疑,随后缓缓抬头时,却惊见一只巨大金色瞳孔降临在自己上方,如烈日临空,与自己目光相对。 兰静璇瞬间跪伏在地,娇躯剧烈颤抖,心中谨记着莉亚先前与自己说的话,不敢再与那龙瞳对视。 “你可以称我龙霄君,或许,也可唤我一声老祖宗。” 第126章 源头 话音停歇之后,兰静璇只觉脑海中一片混沌,美眸中满是难以置信与困惑。 云雾之中一道金芒闪过,周围云雾便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朝兰静璇聚拢而来,将兰静璇颤抖不止的娇躯轻柔托起。 待兰静璇站起身后,在万籁俱寂的大殿之中,忽有狂风骤起,呼啸着搅动漫天云雾。 兰静璇抬头仰望,只见一只金色真龙从中浮现,龙首硕大无比,龙角似珊瑚般晶莹剔透,龙须随风飘动,犹如灵动的火焰,金鳞闪耀,仿佛是由纯金打造而成。 真龙的每一次呼吸,都似有雷霆闪烁,周围云雾也随之翻涌奔腾。 真龙那硕大无比的身躯盘踞于大殿中,璀璨金眸凝视着手足无措的女道士,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 “无需要这般紧张,我不是方才那个邪祟之物,亦不是那高高在上的仙神。”龙霄君张开龙口,轻摆龙须,如洪钟大吕的声音却令兰静璇心神渐缓。 兰静璇紊乱气息渐渐调匀,她轻移莲步走至龙霄君身前,如同祭神拜佛一般郑重。 兰静璇向着真龙盈盈一拜,身姿婀娜却不失庄重,朱唇轻启,“女冠兰静璇,在全真教修行十五载,其间晨钟暮鼓,诵经参道,不敢有丝毫懈怠,方才换来今日机缘,有幸得见真君龙颜。” 龙霄君听闻这兰静璇的吹捧之词,脸上并未有丝毫喜色,反而那如渊似海的金眸竟流露出一丝怜悯。 兰静璇见此真君许久都未说话,心中顿感不安,就在这时,龙霄君那庞大龙首缓缓而动,好似一座山峰在大殿中前行,与兰静璇逐步靠近。 兰静璇依旧低首行礼,她只是用美眸余光扫到这一幕,便觉得呼吸一滞,难道真君对自己哪处不满吗? 那庞大龙首降临在兰静璇前方,距离不过十步,似乎在仔细打量兰静璇的内外,兰静璇甚至能感受到真龙吞吐之间散出的热息。 “你可知你身世来历?” 雄厚且温和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此问一出让兰静璇心中升起几分困惑。 但兰静璇后背早已渗出冷汗,却依旧低首,不敢有丝毫妄动。 兰静璇快速思索一番后,匆忙回应道:“静璇年幼时蝗灾肆虐,父母不幸离世,我与家姐自此相依为命,四处流浪,幸得上代掌教真人慈悲,将我姐妹收留,这才保得一命,得以苟活于世” 龙霄君听闻后,金瞳中怜悯之色更甚,发出一声叹息。 “你为全真吕祖之后,而吕祖曾从我躯体上取下一物,吞下后融入自身,他虽然已经坐化数百年,但那奇物却化作‘仙韵’一直在你血脉中延续,你也算是承继了我的一丝血脉。” 龙霄君说罢便不再出声,而兰静璇听闻之后美眸圆睁,她下意识地想要开口追问,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不敢对龙霄君不敬。 兰静璇暗自揣摩着龙霄君的话,眼前真龙贵为真君,何需骗自己一介凡人? 但真君所说是真的,那自己不仅是全真吕祖之后,还是这位真君之后?! 那这位真君与吕祖又是何关系? 望着久久未发一言的兰静璇,李霄也不禁缓缓陷入了沉思。 毕竟李霄自己都未曾料到,自己在这方世界居然已经有了后裔。 李霄自从出世之后便一直好奇,此方世界的奇能异术从何而来?如刘基、王启明这种异人又是如何诞生的? 所幸这一切的在李霄与张三丰在梦中一见后便已明了,让李霄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想。 张三丰称自己年少游历四方时,在炎帝曾住的熊山之中他偶然见到一个玉壶。 那玉壶晶莹剔透,其中盛满了美酒,阵阵酒香扑鼻而来,在荒郊野外却一尘不染,张三丰一看便知不是凡俗之物。 彼时的张三丰年少轻狂,未曾多想便将那壶中美酒一饮而尽,而后在熊山之中大睡了七日,醒来之后便如同脱胎换骨,愈发不凡。 后来,张三丰偶然间得知,在求仙问道人口中,这些奇物唤作 “金丹”,或称之为 “仙浆” 。 这些奇物可遇不可求,不是身怀大机缘之人绝对遇不到,就算遇到,也未必能将其收入囊中。 而若有幸将其吞下,便可脱胎换骨,立地为半仙,从此超脱尘世束缚,逍遥人世间。 哪怕在最终未能成仙得道,坐化归去,但这 “金丹” 之中所蕴含的仙韵,也会在自己后代子孙的之中延续,永不消逝。 这些仙人之后或是天赋异禀,远胜凡人,或是生来便怀有异能奇术,能明晓阴阳,洞察乾坤。 仅仅一颗金丹,便能让其后辈子孙受益无穷,福泽延绵。 而在那场梦中,张三丰还与李霄说,有用心险恶之人称这些仙人子孙体内流淌着 “仙韵”,用他们的血炼丹成药,吞下后可保容颜不老,延年益寿。 而在一些丧心病狂的恶人听闻了这传言后,竟然信以为真。 他们四处搜寻抓捕那些仙人后裔,妄图将其炼丹成药。 起初,他们也心怀忐忑,不知这法子是否真能奏效。 然而,当他们丧尽天良地付诸行动之后,竟意外地发现,这邪门歪道之举确实有那么几分效果,尽管并非如传说中那般神奇,却也让他们大喜过望。 这等恶事也因此流传开来,愈演愈烈,很快传入了一些权贵大族的耳中。 从此以后,这些仙人之后被历朝历代的权贵惦记上了,这些人一旦家道衰败,或者被人知晓,便会被人抓去。 这些权贵为了求得一份仙缘,将这些仙人后裔抽血炼药,或是把其族人圈禁豢养为奴,这些人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只为让这份仙缘归自己所用。 历经千百年岁月变迁,如今已没有多少仙人之后在世,世间零零散散的奇人异士便是他们的后代。 他们有些融入豪门大族之内,有些则为权贵家奴,更有甚者已经被恶徒屠戮殆尽,血脉断绝,再无子孙后代。 此等恶毒之事就连李霄都难以置信。 但如今眼前的兰静璇与其姐姐,便是这惨绝人寰之事最真实的案例。 李霄沉默地看着兰静璇,对于张三丰所言的金丹仙浆,祂早已看出其来路。 这些奇物便是李霄沉睡时的万千思绪,伴随着心想事成之法共同造就的奇物。 第127章 佛祖睡着了,但我醒了 李霄抬手将“孽龙”镇压后,立刻注意到了兰静璇,这女道士一介凡人,却能将自己从沉睡中唤醒,实在匪夷所思。 随后李霄以内视之法探查,很快就瞧出兰静璇肉身中长有两片金鳞,这毫无疑问是自己身上的。 起初李霄还不以为然,认为兰静璇是获得自己金鳞的有缘人。 但李霄对番僧们搜魂之后,祂才知晓兰静璇乃是吕洞宾后人,就连兰静璇自己都不知晓自己生来便有金鳞。 这金鳞比“金丹”“仙浆”都更为难寻,只有极少数人知晓金鳞的存在,而密宗的一位法王重视兰静璇,便是因为她体内金鳞。 也因为兰静璇,李霄才发现自己长久以来都搞错了一件事。 张三丰年轻时能遇到李霄梦中衍生之物不足为奇,毕竟南宋灭亡至今也不过百年。 但吕洞宾可是数百年前的人物,他的后代身怀金鳞,那便证明李霄那时就已经存在,世上也有一些人知晓。 况且,吕洞宾是用何物切下了李霄无坚不摧的金鳞?在吕洞宾之前的仙人呢? 李霄曾经认为自己降临在这方世界最多也就百年,可如今一琢磨,恐怕自己沉眠的岁月要远超出这个范畴。 愈发思索,李霄心中的好奇便愈发强烈,不只是针对自身的种种谜团,就连这方世界,也让他多了一分期待。 这方世界总算不会太过无趣。 而李霄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他深知欲速则不达,待李霄将自身稳固好之后,此方世界便不会有任何东西能逃出李霄法眼。 李霄不经意间看见神色迷茫的兰静璇,金瞳中饱含着一丝关切与温情。 李霄微微一笑,柔声道:“静璇,我可以这般称呼你吗?” 兰静璇闻言娇柔身躯猛地一颤,她匆忙收敛心神,双颊绯红,将自己凌乱的姿态小心翼翼地摆正。 “真君能如此唤静璇之名,静璇受宠若惊。” 兰静璇低垂双眸,神色崇敬,恭顺回道:“真君乃天上仙神,行事自当随心而为,无需过问静璇一介凡俗的意见。” 兰静璇低首欠身,宛如一朵娇羞水莲,不敢有半分僭越,静候着龙霄真君的下一句旨意。 只见温和之声如春风掠耳,再度悠悠响起,“我所说之事你不必多虑,日后机缘到时自会知晓其中真假。” “我见你向道之心坚定,不为外物所扰,恪守本心,静璇你可愿随我修行一段日子?” 兰静璇闻言,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一般,待兰静璇心中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俏脸上瞬间盛满了激动的红晕。 “静璇能得真君如此抬爱,乃静璇几世修来的福分,静璇自然愿意!愿随真君左右,聆听教诲,不敢有丝毫懈怠!” 龙霄君见状,庞大龙首微微一沉,“好,但你还剩一件事需去处置。” 话音刚落,便见在兰静璇身侧那浓重白雾开始缓缓翻涌,逐渐向四周散去。 一个巨大且坚固的铁笼缓缓浮现,而关押在铁笼之中的,正是丘致平等人与那帮番僧。 此时,他们手脚之上全都套着沉重枷锁,好似有千斤重,每晃动一下,都伴随着痛苦呻吟。 在看清兰静璇之后,丘致平等人眼中绽放出喜色,刚欲张嘴大声求救之时,他们下意识地抬头一瞧。 而这一瞧,瞬间让众人脸色变得煞白,恐惧如潮水般将他们彻底淹没。 只见如山岳般雄伟的金色真龙横亘在上方,龙鳞闪耀着刺目光芒,金色龙瞳威严无比,此时正在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浩荡龙威铺天盖地而来,压得丘致平等人喘不过气来,浑身颤抖不止,嗓子眼里吐不出半个字来。 丘致平等人在眼前的真龙后,不用思索心中便已知晓,这位必然就是名传天下的龙霄真君。 但他们也知晓,龙霄君最广为人知的便是嫉恶如仇,恶人若落入祂眼中,绝对是生不如死。 丘致平等人纷纷跪倒在地,冷汗如雨,呼吸也变得急促紊乱,害怕真君一道天雷劈下将他们化作飞灰。 而那些番僧同样被通天彻地的龙霄君所深深震撼,但他们早已习惯高高在上,对这道教仙神是有惊却无畏。 这些番僧他们只是双手合十,对着龙霄君行了个佛礼,甚至谈不上恭敬。 为首的朗卓更是面露喜色,眼中闪烁着贪念,对着龙霄君大喊道:“贫僧曾想这一趟或许会空手而归,无果而终,未曾想到世间竟真有仙神降世。” “真君,贫僧朗卓,乃是密宗萨迦派弟子,此行身负密宗法王之托,遵元廷皇帝之令,千里迢迢赶来,只为册封真君为密宗正神。” 朗卓向前一步,目光炽热地看着真龙,狂热且大声地说道,“真君若肯应下受封,便可为我密宗护法大神,统管元廷万教,真君只需以无边神力护藏地安稳,使之永享太平。 “如此一来,真君便能享受藏地万世香火供奉,天下僧人皆要唱诵真君之名。” 待朗卓说完,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愣,随后屏气凝神,不敢稍有异动,生怕被这位疯僧殃及。 兰静璇也是满心惊愕,这番僧究竟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敢以这样的口吻对一位真君讲话。 龙霄君闻言后不怒不嗔,但其龙须无风自动,愈发肆意张扬,似有雷霆隐显。 只听真君声音平淡如水,悠悠说道:“我若是道教仙神,密宗也可愿收我?” 见眼前这尊真龙流露出皈依密宗之意,朗卓的脸色瞬间欣喜若狂到了极点,整个人激动得几乎不能自已。 朗卓在心中疯狂盘算着,自己倘若真能劝这尊真龙皈依密宗门下,那莫说元廷帝师之位,就算是放眼天下佛教,自己也必然能留名万万年! 朗卓不敢有丝毫迟疑,连忙说道:“贫僧虽然不知真君所属何门何教,是哪一方的先祖圣贤,但我教向来有教无类,包容万象,曾有法王立下宏誓,愿纳天下神佛为一体。” 朗卓说话时声音都微微颤颤,目光中满是热切与期待。 “凡是皈依我佛者,皆是不问出身来历,也不问过往善恶,只要真君诚心皈依我教,真君之位定在大黑天之上,理应成为大日如来座下最为尊崇的护法之神。” 此话一出,龙霄君顿时发出一声轻笑,吐息之间皆有风云雷电倾泻,让殿内高如山岳的玉柱都晃动不已,出现丝丝裂痕。 这密宗显然是视自己为野教小神了,做出的决定居然是将自己收入门下。 简直不知死活! 龙霄君金眸中浮现一丝玩味,看着一脸茫然的朗卓,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入密宗修行多少载了?” 朗卓闻听此言,脸色瞬间变得严肃无比,“贫僧二十年前承蒙一位密宗上师慧眼青睐,将贫僧带入佛门,被赐法号已有十余载光阴,贫僧勤修不辍,如今有幸获得‘格西’之位。” 龙霄君继续问道:“你有几件卡帕拉?” 朗卓见龙霄君突然提出此问,顿时心花怒放,喜上加喜。 莫非这位龙霄君早与密宗有缘,不然怎会知晓这等密宗之事。 朗卓双手合十,微微仰起头,颇为自傲地说道:“贫僧多年来一直在江浙奔波,宣扬佛法,可惜精力有限,所以当下只有九件。” “你受过几次灌顶?” 朗卓闻言后微微低下头,面露惭色道:“贫僧资质愚钝,修行之路颇为坎坷,费尽心力也只得上师赐予的第八瓶灌顶。” “你有几位明妃?” 朗卓听到此问,神色略显尴尬,“贫僧对明妃之事并无太大兴致,一心向佛,故而仅有四位。” 龙霄君听罢,那威严无比的龙首高高扬起,发出一声豪迈至极的大笑。 一时间,风云涌动,雷霆肆虐,皆在真君豪迈吐息间涌现闪烁,令整个大殿都为之震颤。 “哈哈哈哈,你们披佛祖皮囊,却行万般恶事,竟然无一尊神佛下凡惩戒尔等,那普渡众生的三世佛,莫不是被你们的谄媚阿谀给哄睡着了不成?” 朗卓闻言顿时双目圆瞪,他怎么也想不到这龙霄君竟敢如此亵渎佛祖。 朗卓心中怒火大盛,刚欲破口大骂,却发现自己喉咙仿佛被一只大手死死扼住,任凭他如何使劲,都发不出半点声音。 待朗卓察觉到自己嘴中有一股腥甜不断涌出,并有液体溅出时,他慌乱地用手擦拭,却看到手上满是淋漓鲜血。 直到这时,朗卓才无比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舌头不知何时已被割去。 “佛祖睡着了,但我醒了。” 第128章 两女相对 朗卓此时犹如被万把利刃割喉,那钻心刺痛如潮水般蔓延至他全身内外。 朗卓在地上痛苦哀嚎着,在牢笼里不断打滚,鲜血四溅。 而朗卓旁边的番僧见状,个个面色煞白如纸,仿立刻如捣蒜般跪地磕头,额头瞬间红肿起来。 这些番僧嘴中高喊着真君求饶,声音带着哭腔。 同时为了讨好龙霄君,这帮番僧争相说着一些朗卓的劣迹恶行和,尽显谄媚与丑恶。 龙霄君仿若未闻,毫不理会,那庞大如山岳的龙首漠然转向兰静璇。 此时,龙霄君金瞳中不带丝毫感情,“你方才许愿,想让他们永生永世遭受折磨,你可想好了让他们遭受何等折磨?” 兰静璇闻言一愣,随后她那清丽面容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她着实没有想到,真君竟然记着自己方才在悲愤交加之时的那一丝期许。 随后,兰静璇将目光投向那些丘致平和他的师弟,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情绪。 经过几番恐惧和绝望的交织下,丘致平等人的精神几近崩溃,此时他们面容已经扭曲得不成人形。 看着丘致平等人此刻声泪俱下的可怜姿态,兰静璇心中不由得又升起了几分怜悯,柔软心肠让她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犹豫和不忍。 “静璇,我今日就教你第一课,对这种十恶不赦之人,还有那背信弃义之徒,不需要任何犹豫,也不需要任何怜悯。” 龙霄君的声音威严而冷冽,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 龙霄君话音刚落,刹那间,便见那些原本看似轻柔飘渺、人畜无害的白雾,如同饿虎扑食一般朝着丘致平等人疯狂涌去。 那一吹便散的白云此时化作世间最残忍之物,一经触碰便疯狂地撕咬着他们的肌肤,侵蚀着他们的骨骼。 丘致平等人在白雾嘶吼哀嚎,身体不停地扭动,他们的皮肤如被恶兽啃噬,那白雾会让这帮恶贯满盈的人在恐惧与痛苦中饱受折磨。 而这还没完,龙霄君神色冷漠,看着这惨绝人寰的一幕,悠悠说道:“静璇,你许愿说要永生永世,那必然是永生永世。” “哪怕他们的血肉在这痛苦中化作飞灰,破碎成无数尘埃在世间四处漂泊,但他们的意识却会永恒不灭,他们永远能清楚感觉到肉身传来的痛楚。” 正当那龙霄君欲要施展神通,将这帮罪孽深重的恶徒尽数掷入世间时,兰静璇却猛地出声道:“真君,还望留一个弟子性命。” 此语一出,那几位全真弟子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哪还顾得上浑身一处处触目惊心的伤痛,尽皆发疯似的拼命朝兰静璇大声求饶。 他们此时声音悲切,凄厉无比,满是哀求之意,只盼着兰静璇能大发善心,饶过自己一条贱命。 龙霄君听了这话,金眸微动,那令人胆寒心惊的白雾转瞬间便消散而去,给这帮恶徒留了最后一丝喘息之机。 龙霄君沉声说道:“这些全真弟子与你虽是同门一场,然而他们居心不良,有意为之,甘愿将你出卖给密宗以换取钱财,你为何还要救他们?” “静璇并非心存怜悯要救人,静璇只是想遣一人回去给全真掌教传个喜讯,真君随意择一人出来便是。” 兰静璇向着龙霄君深深欠身,低首垂目,恭敬至极,但其语气之中却满是冰冷寒意。 龙霄君闻言便不再多言,只见牢笼中一道光芒闪过,一位年轻弟子瞬间便从那牢笼中瞬移而出。 那弟子刚一出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前冲去,连忙跪倒在兰静璇面前,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感恩之词。 “多谢师姐救命之恩,师弟永生难忘,愿为师姐做牛做马……”年轻弟子涕泪横流,丝毫不顾鲜血四溢的伤口。 然而,兰静璇对这些谢言却是置若罔闻,她秀眉紧蹙,目光冷冽。 龙霄君的话已让兰静璇心中最后一丝柔肠断去。 她此时心中明悟,若今日没有真君出手,自己怕是早已被这帮番僧毁去清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帮全真弟子,虽然皆是死有余辜,但若论起罪魁祸首,那必然是如今的全真掌教。 想到偌大的全真在完颜德明执掌下竟沦落至此,兰静璇顿时怒从心中起,娇躯一动,一脚将那弟子狠狠踹翻在地。 兰静璇俏脸上满是凛冽杀意,声音冰冷如霜,怒斥道:“你回去告诉完颜德明那个金国蛮夷,他日兰静璇修行有成,必定亲身返回重阳宫中,将他与那些长老送去见祖师爷。 “你听清楚没有?” 年轻弟子浑身一颤,赶忙磕头如捣蒜,惊惧无比地点着头。 “师弟已然听清楚,必定将师姐这番话一字不漏地说与完颜掌教听,如有半分差池,师弟愿遭天打雷劈。” 待兰静璇说罢,便见一道光芒从身前闪过,那位年轻弟子眨眼间便消失不见,显然是被真君以神通给送了出去。 而后,兰静璇便不再言语,她轻阖双眸,身姿端庄地跪坐在空旷大殿之中,似在享受着四周哀嚎。 大殿之中,凄惨叫声萦绕于耳,直至那诡异白雾把这帮恶徒的肉身腐蚀殆尽,化作汩汩血水,惨叫之声才戛然而止。 而这帮番僧与丘致平哪怕血水干枯,也会永生永世地享受着最极致的痛楚,不得解脱。 …… 此后,李霄便在大殿中教导了兰静璇三日。 因为那两块金鳞皆是李霄身上落下的,所以只需让兰静璇感受到金鳞之后能化为己用便可。 虽然简单,但兰静璇亦是心无旁骛,全心领悟,眼中仿佛只有李霄与祂的教诲。 到了第二日,兰静璇便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龙鳞,一块在她胸口,微微颤动,仿佛与她心跳相互呼应。 另一块则在兰静璇修长纤细的小腿处,似与她的经脉相互连通,兰静璇年纪尚小便轻功极好,或许就是它的功劳。 而这三日修行下来,兰静璇似乎对李霄庞大无比的身躯极为感兴趣,倾慕敬仰之情也愈发浓烈。 兰静璇虽然并未成为李霄弟子,但因为金鳞,她也尊崇地将李霄称为“玄祖”。 而李霄在大殿之中这三日,除了精心教导兰静璇,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确认自身从沉眠中突然醒来不会留下什么隐患。 待一切妥当之后,李霄才将云门重新唤出,以此示意自己已然苏醒,重归这尘世之间。 不多时,小妙便像一只灵动鸟儿,步履轻盈,嘴角上扬,满心欢喜地飞奔进来。 “师父!你总算醒了!徒儿我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满心……” 然而,小妙刚一入门,还未见到心心念念的师父,却见到了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从龙潭中走出,正是刚刚出浴的兰静璇。 只见兰静璇肌肤如雪,秀发如瀑般垂落在纤细腰间,清傲的容颜上尚带着点点水珠,宛如出水芙蓉,美得不可方物。 小妙娥眉倒竖,玉手一扬,银月寒霄瞬间出鞘,剑尖直指兰静璇。 “你是谁?怎么进到我与师父的洞府中了?”小妙娇嗔道,美眸中满是警惕与质问。 小妙望着兰静璇胸脯前那远胜自己的弧度,如临大敌,握剑的手愈发用力。 “快说!你是何方妖孽?” 第129章 怪怪怪 兰静璇美眸流转,视线落在那身姿高挑的红衣女子身上,思绪翻飞,旋即忆起昨日玄祖在自己耳畔提起过的两位弟子。 听玄祖说,大弟子早已出师,投身于人世间去磨炼心身了,而当下依然在玄祖身侧的只有二弟子,且是一位女子。 再瞧眼前这位英气逼人的女子,看上去比自己小一些,却神韵非凡,十有八九就是二弟子周妙君了。 小妙那俏美脸蛋中覆上一层冷霜,皓腕轻抬,正欲挥剑的刹那,兰静璇忽然弯腰鞠躬欠身,朝着小妙郑重地行了个抱拳礼。 “晚辈兰静璇,乃是龙霄君后人,静璇见过周师姐,度人无量天尊,愿师姐常蒙福泽庇佑,诸事顺遂。”兰静璇温婉恭敬地说道。 这拜见之礼行罢,小妙见状也是一怔,手中长剑也随之停滞,但小妙娥眉紧蹙,脸上警惕之色愈发浓重。 “女妖精,你休要在此巧言令色!我师父已经被在这洞里待了几十年了,哪有什么子嗣?我先将你擒住,再去请师父处置你。”小妙娇声呵斥道 。 兰静璇闻言娇容一愣,心中惊愕不已。 虽然玄祖昨日说过自己的二弟子小妙性子有几分粗犷,但兰静璇未曾想到小妙竟如此我行我素。 就在兰静璇愣神的须臾间,小妙纤细玉手轻轻一挥,只见她手中凭空变出了一圈粗实麻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径直套住了兰静璇的双手。 兰静璇此时刚刚出浴,身上仅穿着一件单薄布衣,小妙却这般蛮横对待,兰静璇顿时羞愤不已,立刻调动体内金鳞来与之对抗。 兰静璇娇躯瞬息间便布满暗红色的花纹,只听得一声撕裂,竟直接挣脱开那粗实的麻绳。 小妙见此情景,非但不惧,反而俏脸上泛起一抹喜色,“哟,这便现了真身?瞧你这副模样,与罗刹女如出一辙,果真是个妖精!” 此话一出,兰静璇修养尚好却也难以遏制心中恼怒,蛾眉倒蹙,挥出一掌,掌风猎猎作响,朝着小妙凌厉攻去。 但兰静璇接触金鳞也不过短短三日,功夫还未到家,哪能是小妙的对手? 两人交手不过短短三个回合,兰静璇便清楚知晓自己绝非这位师姐的对手。 兰静璇刚萌生出施展轻功逃离之念,便被小妙一眼识破,寻出了兰静璇的破绽,直接将其绊倒在地。 “哼,就你这点本事,也敢在本姑娘面前造次,进了此地,岂是你想走就能走的!” 只一小会儿的功夫,兰静璇便被小妙用绳索五花大绑,高高地吊在了水潭旁边的树上。 兰静璇嘴中被小妙塞着一个大大的馒头,她欲哭无泪,满是哀怨地看着小妙,心中满是憋屈。 兰静璇怎么也没有想到,清晨出来沐浴便会遭遇这般无妄之灾。 而小妙则满是欢喜,将这 “女妖精” 绑好后,她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随后在洞中接连呼唤了数声师父。 良久,一个无比庞大的身影才从浓浓白雾中浮现,小妙见状脸上满是欣喜之色,迫不及待地快步走上前去, “小妙你...... 嗯?你怎么把静璇绑起来了?她也算你半个师妹了。” 李霄方才还在修整天宫,忙着准备诸多物件,待祂转头过来,却瞧见兰静璇竟被小妙五花大绑着,直令李霄啼笑皆非。 而兰静璇见到李霄后,那娇美面容上涌现出几分激动之色,丰满婀娜的身躯不停地晃动着,使得那树干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 “嘎吱” 声响。 “这妖精这当真是师父你的后人?我还想用马鞭抽她来着。” 小妙听闻李霄所言,神态一凝,心中仍有几分狐疑,“这真不是哪方不知死活的妖精跑进来,妄图勾引师父您的?” 李霄闻此言语,顿觉无奈又好笑,小妙倘若能习得朱重八三分的脑筋,也不至于一见面就将人绑起来。 李霄赶忙说道:“哪方妖精能有这般能耐寻到为师这里?也不怕被为师一口吃了?” 李霄话音刚落,便见缕缕轻柔云雾朝着兰静璇涌去,眨眼间便将她身上绳子解了下来,让兰静璇站稳在地上。 而后那云雾化作一件洁白如雪的道袍,轻柔地遮掩在了兰静璇身上。 小妙见状,顿时知晓自己闯祸犯事了,随后快步走到兰静璇身前,深深地弯腰鞠躬致歉。 “师妹,我方才睡糊涂了神,心智不明,误把你当作歹人,万分抱歉,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兰静璇见识了小妙的厉害手段后,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言语,只能微微点首,将此事就此了结。 而后,在李霄一番耐心且细致入微的解释之下,小妙这才总算弄清楚了这几日所发生的诸般事宜。 而昨日的艾琳娜母女二人以及那些无辜女子,也都已被李霄治愈妥当,随后安然送回了无为县。 小妙听罢又看了一下兰静璇,没有想到这妖精是位道士,低声自语道:“不是说全真都是吃素的吗?这二两赘肉是怎么长出来的。” 随后小妙抬头,瞧着兰静璇那朝着李霄投入的倾慕目光,脸色愈发显得古怪起来,甚至隐隐透露出些许不安。 小妙连忙抬头朝着李霄问道:“按照师父您的说法,您当真是兰静璇不知多少代以前的先祖了?” 李霄听闻此言,庞大的金瞳下浮现出难以察觉的尴尬,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小妙。 小妙见李霄承认,脸上瞬间绽放出一副喜出望外的神情,紧接着再次向兰静璇躬身行礼道歉。 这反倒让兰静璇越发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位周师姐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李霄看着正轻哼着小曲的小妙,眼中悄然浮现出几分温和的笑意,开口说道:“小妙,你带着静璇去山外巡查一圈,瞧瞧四周有无行人旅者,为师准备将此洞封闭,使此地与道宫融为一体。” 小妙闻言脚步猛地一顿,娥眉微凝,“那师兄日后回来,岂不是会找不到咱们?” 李霄笑道:“此次开宗立派,你师兄定然会来,你还怕他日后找不到咱们吗?” 小妙脸色愈发欣喜起来,而后朝着李霄恭敬地行了一礼,便托着兰静璇往洞外快步走去。 兰静璇与小妙在这一望无际的山洞之中并肩走了片刻,这位初来乍到的兰师妹目光一直都放在小妙身上。 兰静璇看着脚步欢快的小妙,脑海中浮现出方才小妙那令人惊叹的身手,心中涌现出几分好奇。 兰静璇走近几步,靠近小妙,柔声问道:“周师姐,您平时也会在清晨便起床练武?” “什么清晨?师姐我今日是睡到正午时分才起的。”小妙螓首一歪,美眸中满是疑惑。 兰静璇闻言却比小妙都更为不解,“我每夜仅睡三个时辰,此刻无论如何也不该是正午之时啊。” “小师妹,师父那洞中虽然好,但却见不得光,看不准时辰。” 小妙却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或许你今早上贪睡,多眯了一会儿呢?” 兰静璇抿了抿唇,秀眉微蹙,却是没有再作声。 兰静璇身为全真教弟子,生活向来清苦严苛,每日卯时便要起身诵经修炼,不得有半分懈怠,且教中规矩繁多,对弟子作息入睡皆有严格约束,以防贪图安逸,消磨了修行的意志。 正因如此,兰静璇每日作息极为规律且精准无误,十几年来始终如一,从未出现过半点差错。 但兰静璇的这一疑惑很快便有了答案。 待兰静璇与小妙缓缓走出山洞,抬眸望向高悬于中央的炽热太阳,她才不得不相信此时确实是正午时分。 然而,兰静璇对自身作息规律了如指掌,她那敏锐心思瞬间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可这结果令兰静璇都有几分难以置信。 洞中时辰极有可能与外界的时辰并不一致。 而兰静璇并未将这个惊人发现告知小妙,她怀揣着这份不解,与小妙在四周仔细地巡视了一圈,很快便发现了另外一处不对劲的地方。 此时,兰静璇与小妙正站在华夫人曾经涉足的平顶山上。 只见山下林海郁郁葱葱,风过之时绿浪滔滔,山顶之上静谧异常,只有偶尔传来的风声会打破这份宁静。 此时,兰静璇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庞大洞口,随后迅速地转动眼眸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之处,在心中默默丈量着这一切。 与小妙那副悠然自在的模样不同,兰静璇俏脸愈发显得凝重,似有千般忧虑在心头。 只因为兰静璇惊觉,倘若将师尊那庞大身躯与辽阔的山洞放置在此山下,这附近一片山脉恐怕早就分崩离析,坍塌成裂谷了,决然不可能是如今这样巍峨不绝的山脉。 不仅洞内时辰错乱不堪,洞外亦是怪异无比,难以用常理说通。 而能够造成这一切奇异景象的,显然只能是自家那位神通广大的玄祖了。 兰静璇此时心中思虑万千,不断回想着自己曾经翻阅的道经古典,哪一尊存在能与师尊对上? 就在此时,小妙突然转向兰静璇,微微前倾身子,靠近兰静璇,突然提出一道让兰静璇浑身惊颤的问题。 “你见过师父的其他模样没有?” 第130章 沈家来人 小妙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凝固 ,群山遍野似乎都骤然止声。 兰静璇转头移开视线,此时她心思飞转,回想起玄祖说的一件重事。 玄祖昨日告知兰静璇,三日前那个恐怖诡物与祂自身有关,算是他的一道身外身,但此事已经了结,日后那尊诡物也不会再出现了。 随后李霄让兰静璇对此保密,不可说给任何人听,特别是祂的两位弟子。 兰静璇知晓这隐秘后,尽管心中有诸多疑惑,却并未多问。 她深知玄祖既已发话,那自己定当对此事守口如瓶,绝不泄露半分。 随后兰静璇扬起螓首,挤出一抹从容浅笑,但微颤的眼睫却让小妙识出了破绽。 兰静璇轻声道:“玄祖神通广大,法身万数,静璇就连玄祖本身都未看全过,又如何看得到玄祖其他法身。” 此话一出,小妙顿时摆出一副得意姿态,娥眉间满是炫耀之意,娇声说道:“兰师妹,你不会还没见师父的人身吧?” “嗯?什么人身?” 兰静璇神态蓦地一滞,她本以为小妙是寻问诡物之事,却未料到话语竟转到此处。 “玄祖莫非还能化成人身?但玄祖不是被困在洞中了吗?” “等师妹你日后做梦时就知晓了。”小妙微微抬头,神情颇为骄傲,宛如一只得胜的母虎,“好了,我们这山也巡完了,快些回去吧,师父或许还有事要我们做。” 小妙言罢,便哼着轻快小曲,步伐轻盈如燕,朝着山下悠悠走去。 兰静璇则神色凝重,紧蹙着秀眉跟在小妙身后,似是在深深考量着什么。 “人身再好,也只是人身,远远不如龙体......”兰静璇低声自语,声音小到前方喜上心头的小妙都未曾注意。 说罢,兰静璇回想起李霄那庞大身躯,现在顿时浮现出一些杂乱之事,使得她那白皙面庞瞬间布满羞红。 不多时,二女便回到了洞中,而李霄看着此时神态各异的二人,心中暗笑不已。 哪怕祂不去读心,二女那点小心思也瞒不过祂的眼。 “今日为师这已经没有什么事了,你们二人可以各自回去歇息了。”李霄笑道,随后看着小妙,“开宗立派那天你为主角,这几日你可要用心修炼一番。” 小妙娇俏地点了点头,“师父放心,徒儿定当刻苦修炼,不辜负师父的期望。” 而后兰静璇盈盈一礼,轻声说道:“玄祖,静璇还不想离开此地,想在这洞中再与您待上几日,多多修炼一番。” 李霄闻言,微微颔首应许,“如此甚好,你便多留几日在出去吧。” 而小妙见此情景,心中顿如警铃大作,面色骤变,竟急匆匆地转身朝着云门而去。 慌乱之间,就连告退之话都未曾言说。只留那一抹慌乱的身影,转瞬便云门之中。 ...... 小妙刚踏出华夫人的房门,抬眸便瞧见陈刚如同一尊门神,身姿笔挺地伫立在门口。 陈刚神情肃穆,不苟言笑,那模样显然是在此专门等待小妙回来。 “小姐,沈家来人了,他们说希望拜见真君。” 陈刚见到小妙后神色愈发凝重,压低声音道:“夫人与华老爷前去会见他们,此刻他们正在前院大堂之中,夫人吩咐我,一旦见到你出来,就让你速速过去。” “当初迫害我们的那个沈家?”小妙俏脸上的笑颜瞬间化作杀意。 陈刚面沉似水,没有言语,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小妙俏丽脸庞瞬间浮现出烈烈怒色,随后她莲步如风,快步朝着华家大堂疾行而去。 不多时,小妙便如风一般来到了大堂之前。 小妙抬眸望去,只见此时偌大的前院大堂内仅有三人安然落座,其余家仆皆恭谨地站到了大堂之外。 其中有一些家仆身着蓝衣,衣着打扮不菲,自有一种富家气度,只消一眼便能知晓定是沈家之人。 此时华夫人与华云逸端坐在大堂主座上,华云逸神色冷淡如水,闭目沉思着,而华夫人那娇美容颜之上怒焰显现,格外显眼。 而在华云逸的左手边,则坐着一位商贾打扮的中年人。 此人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的模样,他那身华贵衣服流光溢彩,比华云逸所着都要好上许多,想来他就是沈家此行的领头人。 看着仇家就在眼前,再回忆起昔日周家的种种惨状,小妙顿时满腔怒火,难以遏制。 小妙皓腕一翻,拔剑而出,剑身在阳光下闪烁着凛冽的寒芒。 她身形如电,朝着那中年人疾奔而去,衣袂翻飞,带起一阵劲风,银月寒霄直奔中年人脖颈而去。 “小妙!稍安勿躁!” 华夫人见状,猛地一声大喝,生生止住了小妙那致命杀招。 “且瞧瞧这沈家能道出些什么,倘若他狗嘴吐不出象牙,再杀他亦不为迟!” 小妙见娘亲这样说,身形骤然停滞,似离弦之箭被瞬间截断。 但小妙美眸中仍旧饱含腾腾杀意,转而满是敌意地审视着那中年人。 既然此人踏入这庐州城,却未遭天雷轰顶,想来身上应未背负深重恶孽大罪,恐怕他也只是沈家遣来顶罪送死的小人物。 这般念头闪过,小妙冷哼一声,手中那银月寒霄缓缓归入剑鞘。 小妙却并未落座,她站到了自己娘亲身后,将周身杀气尽敛,美眸却依旧凝视着那中年人。 “不愧是赤练仙子,果真名副其实,这一剑还未落下,便让我胆战心惊。” 小妙听闻后没有出声,对中年人的谄媚丝毫不理会,仍旧怒视着中年人,让中年人浑身颤栗。 那中年人见状,摆手轻咳两声,而后神色恭敬道:“在下沈旺,家父沈万三,乃沈家次子,此次前来庐州,是为弥补昔日下人所犯下的弥天大错。” 言罢,他深深一躬,脸上尽是恭谨谦卑之态,只是那低垂眼眸深处,却悄然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诡谲之色。 华夫人冷哼一声,美眸凌厉,脸庞上怒意难掩,“且听听你这沈家次子能说出什么花样来,若敢有半句虚言,今日定叫你有来无回!” 沈旺赶忙起身,朝着华夫人和华云逸深深一揖,脸色肃穆。 “华夫人,华公子,前些年确实是我沈家管教不力,让那些个下人胆大包天,犯下这等滔天罪行。” 沈旺继续沉声道:“我们沈家愿拿出十足的诚意来弥补过错,还望两家能化干戈为玉帛。” 小妙在旁听得火气又起,忍不住喝道:“弥补?我周家上下近百条人命,你拿什么弥补?!” 沈旺双手轻轻一拍,紧接着便瞧见大堂外的沈家仆人吭哧吭哧地抬上来一个沉重的大箱子,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华云逸与华夫人面前。 随后,沈旺亲自上前,脸上挂着一抹讨好笑容,伸手缓缓打开了那个大箱子。 小妙娥眉一挑,目光朝那盒内投去。 那盒中竟有丝丝白色寒气冒出,刺鼻苦涩的药味弥漫,这盒内竟然还有干冰与药物相伴,显然盒中之物非同小可。 “此行来时,家父特意吩咐我备上这份厚礼为头彩,以彰显我沈家诚意。” 众人望去,只看得箱内赫然摆着十几颗人头面容扭曲,双眼圆睁,仿佛临死前经历了极度恐怖的折磨。 沈旺神色从容,指向箱子里说道:“不仅是当初那位管事的人头在这,就连他祖孙三代首级也尽皆在此,还请华公子、夫人和小姐过目。” 放在最前方的是一位中年人,头颅上血迹已然干涸,头发凌乱地散着,满脸皱纹诉说着生前沧桑。 其余之人有老有少,但他们脖颈处的切口参差不齐,显然死的并不痛快,令人触目惊心。 沈旺瞧着面前三人皆沉默不语,继续谄笑道:“三位若是对此事依旧不满意,只需要一句话,家父便可以下令,让这位管事的旁支亲戚全部沦为驱口,以此来慰藉周家众人在天之灵。” 说罢,沈旺目光急切地在三人脸上打量,试图捕捉到一丝满意神情。 第131章 大礼 小妙见状缄默不语,俏脸冷峻,而华夫人闻到那阵腐臭味后,顿感一阵恶心,扭过头去不敢再看。 华云逸则缓缓起身,踱步至那装有十颗血淋淋人头的箱子前,神色凝重地端详了一番。 随后,华云逸不以为然地伸出手按了按人头,将每个人头按了一遍,确认是真的人头后,他方才施施然坐回主座之上,悠然抿了口茶。 茶水热气袅袅升起,却无法融化华云逸眼中寒霜。 “你们沈家当初一言不合便屠我姐夫满门,如今带着几颗不知何人的人头便妄图和解,沈公子,你们沈家未免也太过自以为是了吧?”华云逸慢悠悠地说着,声音却冰冷如铁。 沈旺闻言,脸色依旧平静,不见没有丝毫波澜,显然修身养性的功夫已经熟练。 “华公子说笑了,十几颗家仆的头颅自然抵不上,所以,家父也早有准备。” 言罢,沈旺扭头便对着站在大堂外的一位家仆高声呼道:“去,速速搬几箱马车上的东西来,顺带把礼单与那些女子也一并带过来。” 随着沈旺一声令下,不多时便听到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只见沈家家仆们汗流浃背地抬着数个大箱子,以及一排身姿曼妙的佳人,匆匆走入大堂。 小妙见这么多女子,娥眉紧蹙,看向沈旺的目光愈发冰冷,令沈旺背脊发凉,汗毛倒竖。 沈旺却是满心茫然,不知究竟是哪一处出了纰漏,竟惹得小妙对他如此充满敌意。 但沈旺身为沈家次子,深知不能失了气质仪态,他稳定一番心神后,脸上依旧挂着那看似温和亲切的笑容。 待那些大箱子逐一被安放在大堂之后,沈旺再次起身,亲自弯下腰去一个接一个将箱子开启。 打开的瞬间,珠光宝气,流光四溢,只见那箱子之中尽是黄澄澄的金子与各种奇珍异宝。 其中一些箱子中摆放着温润细腻的玉器、精美瓷器与洁白象牙,还有来自四大汗国的珠宝首饰以及华丽的金银器皿,更有东瀛大鲸制成的龙涎香。 这一箱箱价值连城的珍宝,倘若换算成白银,少说也得值百万两白银之多,实是令人惊叹不已。 沈旺而后又走到那一排佳人前方,呵斥道:“抬头,让公子与夫人小姐们好好瞧瞧。” 众佳人听闻,缓缓抬起头来,只见她们个个眉如远黛,眼似秋波,朱唇不点而红,娇俏中带着几分羞涩。 “华公子,华夫人,周小姐,还请过目,这一位位女子皆是江浙水乡中精心挑选的丽人。” 沈旺搓了搓手,开始介绍起这些女子。 “她们皆是碧玉年华,完璧之身,琴棋书画皆知,乃是家父特意花重金在江浙搜罗,以此献给真君。” 此话一出,小妙与华夫人脸上怒气更甚,美眸中寒意渗人。 沈旺被母女二人看到浑身一激灵,讪笑地后退了一步,困惑不已,不知这对母女是对这些佳人有何不满。 而华云逸对这些金银珠宝不理不睬,眼中似乎也看不见那些绝色。 华云逸沉声道:“沈公子,这生死大仇既然结下了,可不是你送礼道歉就能解的,你们这些礼可赔不起命。” “华老爷,常言道,和气生财呐!这批尽是些薄礼,不足为道,若我们两家能化干戈为玉帛,那自然还有厚礼。” 沈旺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但却没有直接回应华云逸的话。 “当今天下不太平,明眼人皆知往后会是乱世,即便华家底蕴雄厚,有真君相助,能在庐州路附近呼风唤雨,可若是再往远处去,未必有人会买华老爷您的账。” 华云逸悠然背靠在雕花老爷椅上,双目微闭,神色平静如水,静静地听着沈旺说完这番话语。 待沈旺说完之后,华云逸缓缓睁眼,目光如炬,直逼沈旺,“你们沈家下足重礼,想要从我们这儿,或者说真君这儿换得什么?” 沈旺见此事有商谈的余地,眉间瞬间呈现出难以掩饰的喜色。 沈旺连忙说道:“华公子果真是天生贵相,洞察秋毫,此行家父派我前来只为两件事而来,只要诸位能够应允,一切都好商量。” 沈旺说到此处话音一停,他目光殷切地盯着华云逸与华夫人小妙,额头上已隐隐有汗珠渗出。 见三人都没有出声反对,沈旺心中顿时如大石落地,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第一件事,实则是家父为表诚心,想孝敬孝敬真君祂老人家。” 沈旺随即说道:“当今元廷天下广袤,仅凭华家一家之力,实在难以将真君的威名宣扬四海,布道天下。” “华老爷,有钱一起赚,有路一起走,我们沈家的底蕴天下皆知,我们二家合力,共同辅佐真君,待到他日时机成熟,那这天下未必还会是元廷的天下。” “只要真君点头应允此事,家父愿豪掷八百万两白银,在江浙、江西、湖广三地为真君修筑十万座玄观。” “待这十万玄观修完,我沈家愿意再拿出二百万两白银,在集庆路、扬州路、苏州路为真君修建三座宏伟道宫!” “那另外一件呢?” 小妙冷冰冰地说道,话语中不带一丝温度。 沈旺闻言,脸色愈发恭敬,将自身姿态摆得极低极低,谦卑地说道:“这另一件事嘛...... 其实家父如今已然步入耳顺之年,渴望真君能恩赐一枚可延年益寿的仙丹。” 华夫人闻言,心中顿时明白这沈旺此行的最终目的。 为了给沈万三续命,这沈家不仅拿这管事全家十几口的命来赔罪,还加上价值上千万两白银之物,皆是为了获得上仙一丝青睐。 当真是大手笔。 华云逸微微仰头,双眸微眯,一番沉思后说道:“你们沈家若想辅佐真君,从龙霄道宫之中分得一杯羹,那得去问问真君的意见。” “而你爹沈万三想要仙丹,那就要问问我这位侄女的意思了。” “她若不愿,我怕你爹进了庐州城就出不去了。” 小妙听闻后,发出一声满含讥讽的冷笑,美眸含霜,“你爹若想取仙丹,便让他亲自前来见我师父求取!” “你能进这庐州城与我们在这高谈阔论,无非是因为你沈家有其他人在背后干着那些肮脏勾当。”小妙怒目圆睁,声色俱厉地喝道。 “但沈万三那老东西敢踏入庐州城半步,这天雷顷刻间就会落在你爹头上,将他轰得灰飞烟灭!” 沈旺脸色微微一惊,没有想到这位周小姐如此不给面子,如此蔑视沈家。 这庐州城中落天雷之事,他与家父沈万三早就有所耳闻。 也正因如此,此行派遣而来的皆是年岁尚轻,未曾犯过事的家仆。 而沈万三也是因为这惩善罚恶的天雷,心生畏惧,不敢亲自前来这庐州城。 不然,像这等关乎沈家命运的大事,何须沈旺这个家中老二出面操办。 “周小姐,此事当真就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有何要求你们尽管提,粮食钱财、珠宝美人,乃至一方兵马装备,我们沈家都能拱手献上。” 沈旺强压着心头恼怒,仍试图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华云逸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淡淡笑道:“早年听闻沈家老爷子有一聚宝盆,放入一物便可得到数十件相同之物,不如以这宝贝换一枚仙丹?” 第132章 龙霄金柬 华云逸的声音犹如洪钟,在这大堂之中滚滚回荡。 小妙和华夫人听到这话,皆是身形一愣,母女二人心中知晓沈家乃是江浙一带的首富,却还不曾听闻有这么一个奇物。 沈旺闻言脸上挤出一丝干笑,额头却不受控制地流出几滴冷汗。 只听沈旺连忙回应道:“华公子,这都是那些多嘴饶舌之徒瞎掰的,这世上怎可能会有这等宝物?” 华云逸慢悠悠地喝完杯中热茶,随后将茶杯稳稳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铿锵之音。 这声响让沈旺身躯猛地一震,仿佛被惊雷击中,心头不禁泛起一阵寒意。 华云逸仰头一笑,眼中闪过一抹清亮光芒,“沈公子,如今真君一尊天上真龙都已降临凡间,一个聚宝盆又怎会称得上稀奇?” 沈旺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牵强干笑,神色略显慌乱,匆忙应道:“沈公子,您有所不知,倘若我们沈家真有这等奇物,以我爹的性格,那必然会如当初那位财雄势大的色目商人一般,去扑买整个元廷了!” “若是您需要其他宝物,诸如夜光璧、鲛绡帐,或者是火树瑞宝,只要您开口,我们沈家就算历经千难万险,也定能为您弄来。”沈公子面露谄媚之色,应承道。 “但这聚宝盆,实不相瞒,我沈家之中确实是无此物,毫无办法啊。” 华云逸缓缓站起身来,步履沉稳地走到那十几箱珍宝跟前,目光先是在璀璨夺目的珍宝上扫过,随后又移向那些面露媚意的佳人。 “沈公子,我所言这些,其实是为你沈家着想,而非贪图你沈家之财。” 华云逸围着诸位佳人慢悠悠地转了一圈,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说道:“而且我所提出的价码,不过是我能入眼的价,绝非真君能看得上的价。” 说罢,华云逸猛然站在沈旺身前,直接与其双目对视,其俊朗面庞上神情柔和,却又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当真觉得,真君会把这些庸脂俗粉和这黄白之物放在眼中?” 华云逸声音沉重,像是在提醒沈旺不要犯错,“真君贵为天上仙神,神通广大,想要多少财宝人力会得不到?你们沈家若拿不出些世间绝品,只怕连真君的龙颜都无缘得见啊。” 沈旺心中猛地一怔,思绪顿时陷入混乱,开始思索起华云逸的问题。 “这......”沈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答,嘴巴微张,只吐出一个字。 小妙和华夫人听到华云逸这般言语,心领神会,不自觉地点了点头,这些风尘女子定然是入不了真君法眼。 华云逸继续悠然地看着那些箱中宝物,轻咳一声,“但是呢,我华云逸向来乐善好施,看在这十八箱宝物的份上,我倒是可以为你沈家谋求一份龙霄金柬。” “而这些佳人以及门外宝物,你就收回去吧,至于你沈家所求的那两件事,待到开宗立派那日,你再亲自与真君说道吧。” 母女二人听见华云逸让沈旺把人带走,二女脸色不由得泛起欣喜之色,心中更是连连夸赞华云逸处事周全,考虑得当。 但沈旺听闻要用十八箱金银去换一张龙霄金柬,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已有几分难以遏制的怒意悄然浮现。 沈旺冷冷说道:“华公子,龙霄金柬虽说是真君所赐之物,可在下也并非有眼无珠之辈,世上可没有买卖是这般做法!” 沈旺在来此之前,便让家仆在庐州城中以钱铺路,将庐州城内外的情况都打听了个遍,已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而这龙霄金柬在庐州城足有十几万张之多,只需花上几两银子便能轻易购得。 沈旺手中就已握有十几张金柬,这一张金柬怎么可能价值百万两白银? 华云逸微微仰头,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沈公子,想必你应该知晓,唯有持有这金柬,方可进入龙霄道宫吧?” 沈旺听闻,身子猛地一怔,但他依旧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 然而,他眼眸中却瞬间闪过一丝疑惑,心中犹如翻江倒海般思索起来,难不成这金柬还有什么奇特之处? 只见华云逸轻拂衣袖,缓缓走到宝箱前,随后从中拿出一件西域首饰。 华云逸脸上笑意不减,“看在你们沈家心诚的份上,我便发发善心告知于你,这金柬啊,唯有真君亲自恩赐之人方能使用,并非随便什么人拿到手都能奏效的。” “哪怕沈家财大气粗,将这庐州城内的金柬统统买完,但到了你手上,也不过是一张毫无用处的废纸,就如同这金银珠宝在真君眼中一样,一文不值。” 说罢,华云逸轻摇手中首饰,目光玩味地看向沈旺,似乎在等待他的反应。 沈旺听闻此言,顿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般一怔,心中大惊失色,惶恐之情瞬间溢满心间。 但沈旺很快反应过来,收拾一番神态,恭敬至极地说道:“这十八箱宝物换一张金柬,值!” “沈旺不过一介凡夫肉眼,实在难以想象真君的神通,还望华公子切莫把方才在下的莽撞之话放在心上。” 华云逸摆了摆手,脸上满是不以为然之色,冷冷说道:“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你们沈家灭我姐夫家近百口人的事还未了结,你们沈家究竟能不能拿到这份金柬,还要看家姐和我侄女的意思了。” 说罢,华云逸便安然坐回到主位上,不再言语,双目微闭,犹如睡着了一般。 沈旺见此情形,忙不迭地转头看向华夫人母女二人,脸色愈发显得恭敬有加,只是此刻的他嘴巴嗫嚅着,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毕竟,灭门这般的血海深仇,任谁都不可能轻易善罢甘休。 此时他沈旺能安然无恙地站在此处说话,已然是母女二人大发善心,不愿家中大堂见血。 沈旺心想,只要母女二人不提出将沈家杀个片甲不留,其他无论什么要求,沈旺都甘愿应下。 华夫人黛眉紧蹙,思索了一番后,同样面露忧愁之色, 这沈家已把这管事一家杀尽,就连旁系都贬为驱口,自己若还想要沈家人的命,是否会惹得真君不喜? 随后华夫人转头向身后的小妙,轻声问道:“小妙,你觉得这仇应当如何处置?” 小妙神色冰冷,冷冷说道:“今日这沈家是来拜见师父的,那便暂且让他们见上一见,但此仇不报非我为人之道,他日我定要亲自前往江浙一趟,把沈万三那老匹夫给揪出来问个明白。” 小妙说到此处,再次转头看向沈旺,那美眸之中尽是凛冽的杀意,“倘若让我知晓你们对我有所隐瞒,那我必定提剑上门,灭你们沈家满门,一个不留!” 沈旺听完小妙那满是杀意之语,额头上豆大汗珠瞬间滚滚而落。 沈旺随后身子一颤,赶忙深深地躬身,诚惶诚恐地说道:“多谢夫人和小姐宽宏大量,能给沈家留存一线生机。” “沈公子,今日之事暂且如此,你且离去吧,我便不送了。”华云逸慵懒地倚在太师椅上,见四周再无任何响动,这才缓缓开口说道。 沈旺犹如获赦一般,连忙应声道:“多谢华公子今日相助,在下这就走。” 言罢,他犹如捣蒜般连连作揖,这才转过身去,脚步匆匆,仿佛稍有不慎便会大祸临头。 华云逸微微抬了抬眼皮,看着沈旺狼狈离去的背影,轻哼一声,又重新合上双眼,陷入了沉思之中。 待沈旺与沈家家仆彻底离开后,华夫人娇颜上顿时涌现几分悲伤,朱唇轻颤,眼角隐约泛起泪光。 她目光痴痴地看着箱子中人头,神情复杂至极,似有千言万语梗在心头。 而一旁的小妙也是默不作声,低垂着螓首,不知在想些什么。 ...... 等沈旺出了华家那朱红色的大门,沈旺丝毫不敢有半分迟疑,赶忙喝令家仆从马车上再抬来二十多箱宝物放置在华家门口。 这些箱子皆雕刻精美,巧夺天工,里面所装之物,想必皆是世间罕有的无价珍宝。 华云逸可以说不收,但他沈旺可不敢真的不给。 瞧那母女二人的杀意,若华云逸念头一转,真想在庐州城中留下自己的小命,那可太轻松不过了。 只见沈旺神色紧张中又带着恭敬,亲自指挥着下人们将箱子摆放得整整齐齐。 待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沈旺再次朝着华家大门深深地鞠了一躬,那姿态谦卑至极,而后才带着一众家仆随从匆匆离去。 第133章 后裔 沈旺离开尚不足一炷香的工夫,三人依旧在大堂中,各自凝眉沉思着心中之事。 忽然之间,一位护卫步伐急促,快步走入大堂,打断了三人的思虑。 护卫先是恭谨地对着三人拱手俯身,而后朗声说道:“老爷,王家大公子王启明求见,他马车上还带了好几箱礼物,称有要事相求。” 他微微停顿,随后接着道:“不过,他身旁还跟着一个书生,衣着不凡,估摸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 华云逸闻得此言,慵懒地将双眸睁开些许,嘴角上扬,“这王耍儿向来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而且最会惹麻烦,这书生能使他带着礼物来见我,来头肯定不小!” 华夫人美眸流转,微光一闪,心中已然思量起来,而小妙依旧蛾眉轻敛,眼神清冷,对此事提不起半分兴致。 护卫听到自家老爷这番话,不由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说道:“老爷,可是需要小的把王公子打发走?免得扰了老爷和夫人小姐的清静。” 华云逸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来,走到桌旁沏了一壶香茗,又拿出几个精致杯子摆好。 待那壶茶沏好,热气袅袅升腾,华云逸轻扇眼前热气,缓缓说道:“来者皆是客,更何况还是王家大公子亲临寒舍,你带他们二人到这大堂来吧,莫要失了礼数。” “是!”护卫抱拳郑重回应道。 待护卫转身匆匆下去后,华夫人黛眉微皱,玉指轻轻揉着太阳穴,一番思索后面露几分忧色。 “云逸,你与这王启明虽是儿时玩伴,但此事切莫掉以轻心。” 华夫人眼中思虑万千,开口提醒道:“王家在庐州扎根已有百年之久,底蕴深厚,以王家的底蕴,若他们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恐怕我们也难以搞定。” 此话一出,华云逸倒茶的手顿时一停,茶水都溅出些许。 若不是自己姐姐这番提醒,他都未曾考虑到这关键之处。 华夫人轻蹙眉头,继续说道:“王启明说是来求我们,实则是来求真君,而要真君出手相助的,想必定是难如登天之事。” 华云逸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缓缓坐回椅子上,心中不断权衡着利弊。 就在这时,小妙却猛地说道:“师父是什么性子,如今天下人皆知。这王启明若敢口出狂言,我便让他有来无回,连这门都别想出。” 小妙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声爽朗声音如春风般拂来。 “还是周仙子有眼力,知晓我性子,我王启明向来最重礼数,岂能是不知礼数之徒?” 三人闻声,皆不由得抬头朝着大堂外望去,只见王启明阔步而来,身姿昂扬,步履生风。 而在王启明身后跟着一位中年书生,那中年书生身着一袭青衫,虽已过不惑之年,却仍透着几分儒雅之气。 中年书生身形略显消瘦,面容清矍,却自有一番风骨,但最让华云逸等人在意的,是这他手中紧紧捧着一个小盒子。 中年书生仿佛捧着一件稀世珍宝,动作举止极为谨慎,显然这盒中之物非同小可。 “云哥,华夫人,周仙子,别来无恙啊。” 王启明眉眼间尽是笑意,语调温和且关切地问候道。 王启明与中年书生稳步走到大堂内,而后二人对着华云逸等人躬身行了一礼,但那位书生并未开口,只是脸上挂着谦逊笑容。 华夫人闻言,微微颔首回礼,脸色略显严肃,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二人。 华云逸与王启明相互问候后,随后他看向书生,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默默上下打量起来。 过了片刻,书生仍旧没有开口,华云逸才缓缓开口问道:“王启明,这位先生是?” 王启明缓缓环看了大堂内一圈,沉声道:“云哥,可否屏退堂内家仆,一个人都别留,此事干系重大,绝不可泄露一丝一毫。” 此话一出,华云逸与华夫人皆是一滞,心中皆是惊愕,顿时知晓王启明此行所求之事非同小可。 而小妙却仿若未闻,美眸低垂,自顾自地轻轻抚摸起秀发,一副漫不经心之态。 但华云逸并未多问,旋即挥手下令,让大堂内的家仆速速离开,而后又严令护卫在外严密看守,任何人都不准擅入。 待一众家仆依令离开后,王启明顿时如释重负,长长地松了口气, 紧接着,王启明便迫不及待地与三人介绍起这位书生,然而王启明话尚未说完,华云逸和华夫人便面露怒意,全然不敢再听下去。 “云哥,华夫人,我身旁这位先生乃是我师父赵宝丰,江南一带的名儒,更是宋太祖十二世孙,此次前来......” “你快给我滚出去!” 王启明话还未说完,便被华云逸的怒声粗暴打断,其声如洪钟,震得大堂嗡嗡作响。 华云逸眼中蓦地浮现一丝惊恐,怒气冲冲地大喝道:“王耍儿,你最近是不是过得太过安逸,脖子闲痒了?想试试元廷钢刀硬不硬?” 王启明见华云逸叫自己绰号,倒也不恼,仍旧和颜悦色地说道:“云哥莫急,小弟我这不是念在你往日对我诸多照拂,特意给你拉了一单大买卖来。” “我做生意就算失利,至多是损失些银两。” 华云逸闻言,更是怒不可遏,吼道:“你这大买卖可是要让我赔上九族!这简直是把我华家往绝路上逼!” “云哥,当今有真君在身后,这元廷......” 王启明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刚欲继续开口辩解,却被那位大儒赵宝丰抬手阻止。 赵宝丰向前迈出一步,目光深邃,整个人身姿恭谨,朝着华云逸深深欠身作揖。 “华老爷,此事乃是老夫以师父之名相求,启明心善才勉为其难。” 赵宝丰低首,语气诚恳地说道:“老夫来到此地,除了启明,再无旁人知晓半分,老夫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定然不会给华家带来丝毫拖累。” 赵宝丰此话说罢,大堂内其他四人皆是默不作声。 华云逸罕见地双眉紧蹙,缓缓坐回到太师椅上,一只手抚着额头,陷入沉思之中。 而华夫人同样端坐在一旁,神情肃穆,丹唇紧抿,一声不吭。 哪怕赵宝丰话未说完,姐弟二人都能猜到赵宝丰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此事可不是他们能接下的,一旦应承,只怕是生死难料。 唯有小妙依旧是那副悠然自得的姿态,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衣角。 大堂内一时气氛凝重,仿佛连空气都凝结了一般,过了数息,众人才逐渐平复心神。 赵宝丰再次抬手作揖,毕恭毕敬地说道:“华老爷,华夫人,周仙子,老夫今日来此,只为求得能与真君一见,无论需要老夫付出何等代价,老夫都心甘情愿,尽数献上。” “你要见真君可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你若不献出些奇珍异宝,真君可不会轻易见你。”华云逸微微捏了捏鼻梁,眯起双眸。 华云逸所说的其实是假话,他不过是想借此让眼前这烫手山芋知难而退罢了,并非真心所言。 赵宝丰脸色依旧平静如水,毫无波澜,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赵宝丰从容说道:“老夫为求见真君,已然做好了万全准备,这盒中之物虽然不是什么奇物,但定然能入真君的法眼。” 听着赵宝丰自信至极的话语,周围四人皆是一愣。 就连小妙脸上都跃起几分兴致,好奇是什么宝贝能让这老书生如此胸有成竹。 只见赵宝丰缓缓抬起双手,轻柔地打开黑色小盒子,里面赫然摆放着一枚透着古朴气息的玉玺。 第134章 玉玺之中 此时大堂内,气氛凝重而肃穆。 众人的视线皆不受控制地朝着盒子聚焦而去,一言不发,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而王启明见华云逸目光出神且良久都未说话,他也顿感好奇,上前想端详一二。 自己这位老师虽然说过会为真君呈上稀世重宝,却只字未提自己带的是什么宝贝。 只见那盒中摆放着一枚玉玺,材质温润细腻,形状方圆规整,不过四寸左右,在其印钮之上有五条蟠龙盘绕,栩栩如生,龙身弯曲且鳞甲分明。 五龙皆是龙首昂扬,威武霸气,给人一种威严不可侵犯之感。 王启明见状,脸色陡然凝固,眼神发直,待凝心沉思一番后,他的神色愈发惊诧。 王启明踉跄后退一步,心中顿时冒出一个念头,颤声问道:“老师,此物难不成是宋传国玺?” 赵宝丰眼中闪过一抹复杂难明的情绪,摇了摇头,“启明,宋传国玺虽然是太祖亲自下令而做,可与它相比那是差甚远。” “此物是始皇帝的传国玉玺。”赵宝丰轻抚着玉玺,对于这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玉玺,满怀敬畏与崇拜之情, 传国玉玺四个字一出,众人目光再次犹如利箭一般,齐刷刷地集中在了那枚玉玺上,眼中盈满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华云逸听罢,便绕着赵宝丰环看了一圈玉玺,随后低头陷入一番沉思,敢摸尸的华云逸这次却不敢伸手去验真假。 就连原本对此事漠不关心的小妙,此刻也走上前两步,美眸盯着玉玺,眨也不眨,似是要凭借自己的慧眼分辨出其真假。 赵宝丰把这重宝毫无顾虑地展示给众人看,似乎一点也不怕众人心起贪念,夺宝杀人。 不多时,赵宝丰便将盖子重新合上,随后朝华云逸再次作揖,“华老爷,我愿为真君献上此宝,只求能换取与真君一见。” “倘若这真是始皇帝的传国玉玺,那定然可以。” 华云逸说完,声音顿时低沉下来,神情变得极为严肃,仿若在郑重地提醒赵宝丰。 “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弄虚作假或许能骗过我们,但绝对骗不了真君,要是这宝物是假的,先生你可走不出这庐州城。” 华云逸一边说,心中一边思量着关于传国玉玺的记载。 据史书所言,后唐末帝李从珂带着传国玉玺自焚之后,此宝便从此没了下落。 虽然后世皇帝皆曾派人寻觅传国玉玺,但所寻得的尽是些赝品伪货,真品始终不见踪迹。 而赵宝丰一个没落的前朝后裔,突然拿出三百多年都未找到传国玉玺,别说是华云逸,就连王启明这位弟子,都不认为这会是真品。 “老夫敢只身来此献宝,自然知晓其中的利害后果。” 赵宝丰却是从容一笑,神色间毫无惧意。“只要能让老夫与真君一见。” “可。” 就在华云逸欲再次开口之际,只听得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骤然响起,宛如从四方八方传来,令众人心神一震。 听闻此声后,除了赵宝丰外,其他人皆忙不迭地调整身姿,起身恭敬地鞠躬作揖,不再言语。 那道温和之声继续传入众人耳畔,“用此物换一张龙霄金柬,待到下个月龙霄道宫开辟之日,你可以凭金柬前往道宫与我一见,你可愿意?” 赵宝丰瞳孔骤然收缩,见四周众人诚惶诚恐的神态,他瞬间猜到这声音主人的身份。 这位大儒旋即双手捧着玉玺,尊崇无比地跪倒在地,连连拜谢道:“老夫愿意!只要能与真君一见!此宝对老夫而言便无关紧要。” “好。”那声音满意地回应道。 说罢,就见大堂外猛然吹入一阵云雾,像轻纱般缠绕在赵宝丰四周,使得赵宝丰心神震动,一动也不敢动。 数息之后,云雾便悄然散去,此刻赵宝丰手中黑盒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金纹闪耀、纹络繁复的红纸。 “云逸,夫人,好生善待这位先生。” “是。”华夫人与华云逸闻言,立马应声道。 而跪在地上的赵宝丰此时满脸涨得通红,身躯微颤,面部都在微微抽搐,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先皇保佑!子孙竟然能得天上真君相助! 只要能与真君相见,不肖子孙哪怕粉身碎骨,也要请真君复我大宋! ...... 此时大殿之内云雾缥缈,一片朦胧,宛如仙宫坐落于云端。 李霄那巨大龙首,宛如山岳般耸立,金眸如炬,凝视着眼前那如尘埃般渺小的玉玺。 而后,李霄的龙须微微张开,刹那间,云雾汹涌,朝着玉玺涌动而去,玉玺随着四周云雾翻涌,开始在李霄面前缓缓翻转,任由李霄端详。 只见玉玺底部赫然刻着八个威严端庄的篆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李霄许久都未出声,只是眉头略微一动,却引得整座大殿剧烈震颤,好似要崩塌一般。 李霄也难以断定这是不是始皇帝那枚传国玉玺,但是自赵宝丰踏入庐州城的那一刻起,李霄感应到了他身上有着与自己相关的气息。 正因如此,李霄的目光从未从赵宝丰身上移开。 而赵宝丰在拿出玉玺后,李霄也是心神一怔,心中浮现出几分难以置信。 李霄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枚传国玉玺携带着与自己相关的气息。 旋即,李霄便开始思索,倘若这传国玉玺确为真品,那岂不是意味着在秦朝时自己就已然存在于世? 莫非秦朝时始皇帝便知晓自己的存在? 李霄心中万般念头闪过,不经意间,李霄便察觉到了玉玺还有一处蹊跷。 真正散发出自己气息的,并不玉玺本身,而是在这玉玺内部,随后李霄金瞳微动,瞬间便察觉到玉玺之内藏有异物。 李霄四方金光一振,便见玉玺四周的云雾骤然汇聚,化成一只洁白玉手,精准无误地把玉玺之中的异物缓缓取出,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伤及传国玉玺分毫。 只见从那传国玉玺之内,缓缓浮现而出的,竟是一条沧桑古朴的小竹简。 李霄凝眸看去,只见那竹简之上写着一句话。 秦后本无汉,元后应无明,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鬼谷。 第135章 开宗立派 请神安位 一月时光匆匆飞逝,转眼间便到了龙霄真君所言的开宗立派之日。 今日庐州城内可谓热闹非凡,城内城外皆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四海八方的行人旅者摩肩接踵, 此时庐州城各个街头巷尾皆是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犹如新年过节一般。 而在这些大灯笼之上皆有一尊大龙,威严却慈祥,鲜艳彩带随风飘舞。 各方商家们纷纷摆出特色货品,吆喝声此起彼伏,比之数月前更甚,街坊之中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皆汇聚于此。 甚至有蒙古贵族游走在其中,但他们脸上皆面带笑意,对待各方来人也是和和气气。 当下庐州城内外加起来,有将近三十万人,若不是华家早有先见之明,在庐州城外修建诸多房屋住宅,只怕这几日的来客旅者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然而,在这众多人潮之中,庐州城竟秩序井然。 不见一个流民驱口,也不见任何犯事作恶之人,就连那偷偷摸摸的窃贼也不曾出现,各方行人皆惊叹不已,纷纷咋舌。 更有一些年迈老者满脸诧异,以为自己踏入了书画中的江南,如此景象只怕是盛世都难以寻见。 此时,在庐州城东的一处热闹街坊中,人群熙攘,喧闹声此起彼伏。 一位老道士缓缓走在人群中,他身着一袭灰色道袍,袍角随风飘动。那道袍虽有些许旧痕,却干净整洁。 老道士面容清瘦,双目深邃如渊,眉宇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几缕银丝随意地散落在额前。 而在他身后,跟着一大一小两个年轻道士。 那青年道士身姿挺拔,却神色拘谨,紧紧跟随着老道士的步伐,而那小道士则是怯生生的模样,小眼不时偷瞄老道士,眼中满是敬畏。 二人正是张正乾与张正常,而能让他们如此敬畏的,自然只有龙虎山当代天师了。 此时老道士不苟言笑,双唇紧闭,仿若在沉思着什么重大之事,一言不发地稳步前行,时不时看一眼街坊之中琳琅满目的真君神像挂画。 两个小道士也则大气都不敢出,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不敢有丝毫懈怠和言语。 老道士在街坊中缓步行走了一会,而后微微侧头,向身后的张正乾问道:“龙霄道宫今日开山门,用的是哪教的法会仪式?” 张正乾闻言,赶忙躬身回道:“据徒儿多方打听,真君此次用的是道教仪式,待到吉时一到,华家便会净坛启师,请神安位,至于其后之事,华家未曾告知徒儿。” 话音刚落,老道士那威严沧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他伸手轻抚着雪白胡须,不住地点头。 “善!大善!真君果真是我道门仙神,未曾想啊,老道我有生之年居然能得见道门真君降世。”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和善的声音,硬生生打断了老道士的欢喜。 “张施主,若是妄念与现世大相径庭,只怕会徒增伤悲,劳损身心。” 老道士眉头微皱,循声望去,只见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身着袈裟,迈着沉稳步伐缓缓走来。 老和尚身形略显佝偻,手中捻着一串佛珠,老和尚手若不动,那佛珠便不见丝毫摇晃。 而他身后跟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和尚,个个身姿挺拔,却紧绷着脸,目露敌意,显然并不待见老天师三人。 老和尚满怀笑意,“你大徒弟难道没有告诉你,真君今早举行的可是佛门茶会?张茶榜与煎汤点茶皆有,你怎敢断定真君是道门仙神?” “我说这街坊中怎么一股铜臭味,原来是少林寺的淳拙大师来了。”老道士不屑地擤了擤鼻子,斜眼看着老和尚,脸上挂着一抹讥笑。 老和尚双手合十,微微躬身,应声道:“若要论功名利禄,禅宗可比不了历朝历代都受朝廷封赏的龙虎山。” 说罢,老和尚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老和尚此话一出,双方之间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空气仿佛都凝结了一般。 众人皆是浑身紧绷,手已悄然握住武器,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位辈分最高的人却皆发出一声淡笑,这让众人满心不解,面面相觑。 老道士眯起眼睛,紧盯着老和尚,温和笑道:“十年不见,你这个老和尚还是这般伶牙俐齿,全真输你禅宗两次不冤。” “见张天师身体还是如此坚朗,老衲心中也甚是欣喜。”老和尚双手合十,脸上带着和煦笑容。 老道士闻言,上下仔细打量起眼前尽显老态的友人,只见老和尚脸上皱纹如沟壑纵横,身形也不复当年挺拔。 老道士目光中随即掠过一丝伤感,轻叹一声:“你这身老骨头已过七十,不在嵩山上好好吃斋念佛,当你的少林住持,还跑到庐州这地来折腾什么劲?” 老和尚双手合十,面色平静如水,缓缓答道:“老衲我虽已过不惑之年,但仍旧心怀迷惘,此次下山就是想请真君一解,不然老衲死后烧出真身舍利,也会心有不甘。” 老道士听罢,顿时心生好奇,白眉一挑,“什么问题能难倒名满天下的淳拙大师?不如说出来给老道我听听,老道就算解不开,也能图个开心。” “张天师若能解老衲此惑,恐怕早就羽化登仙,名留青史了。”老和尚神色淡淡,不紧不慢地说着。 老道士脸上笑容瞬间凝固,旋即面色沉重如铅,直视着老和尚。 老道士沉声道:“老和尚,我可提醒你,这龙霄真君虽然是一尊善神,但有些事不是我们凡夫俗子能听的。 “特别是天上事,就如同我们龙虎山天书,你们的古本楞严经,常人看了可是会短命折寿,殃及徒孙。” 此言一出,老和尚捻着佛珠的手都慢了几分,而后双手合十,朝着老道士微微欠身,“多谢张天师好意,老衲心中自有分寸。” 老道士见状,便知晓这老和尚没有放弃心中想法,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张正乾突然快步上前,倾斜身躯靠近老道士,压低声音说道:“师父,龙霄真君的请神安位仪式就要开始了,就在东城门口,徒儿算着时辰,我们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老道士听罢,目光转向老和尚,脸上泛起一抹略带挑衅的笑,说道:“老和尚,真君开的请神安位就要开始了,你方才口出狂言,现在不会不敢去看吧?” 老和尚双手合十,微微一笑,目光坚定而平和:“佛道本一家,真君本相岂是我等凡胎肉眼能轻易看透的?你且带路,老衲随你一去便是。” “好!正乾,你速速带我们过去!” 老道士刚说完,看着张正乾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旋即便停下脚步,“等一下,正乾,你既然与华家相识,为何请神安位没请你去做?难不成这华家请了全真?” 张正乾闻言,顿时面露苦笑,师父似乎太把自己看得起了。 “师父,真君的请神安位请的可是祂自己,不是我们山上那些泥巴像。”张正乾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真君若不点头,天下可没人有本事请祂入位。” 第136章 八方来客 法坛之上 庐州城东的在城门之外,曾经荒无人烟的野地也修建起一座座街坊,人潮汹涌,来客络绎不绝, 此刻街坊中,时不时便能听见爆竹炸响,噼里啪啦之声不绝于耳,弥漫起阵阵硝烟之味,营造出一种仿若喜庆过年的氛围。 而要说在这茫茫人海中最为显眼的,当属那些身着各色服饰的宗派之人。 这些宗派人士来自四海八方,他们衣着别具一格,且特立独行,在人群里显得格外醒目。 还未到正午他们便齐聚此地,皆是因为华家半月前就放出一则消息,若想最先拜见龙霄真君,在正午时去往城东外请神入位便是良机。 不多时,便见七人缓缓走出城门,其中一位老者尤为引人注目,他看似闲庭信步,却自带一股浑然天成的强大威势,所见之人皆是屏息凝视。 各方势力皆有人认出了那老者,随后脸上显现出几分惧色,连忙转头移开视线,小声议论起来。 来者正是老天师与老和尚等人。 老天师双目如电,凌厉扫视着四周景象,而后抬手一指,笑道:“瞧瞧那边,这可是稀客啊,这西域景教竟然也来参加这法会。” 众人顺着老天师所指方向望去,只见有几位色目人立于街坊一处,他们正对着来往的百姓和旅者滔滔不绝地传教,神色间满是虔诚。 这几位景教之人皆是身着褐色长袍,高挺鼻梁,金发碧眼,手中持着一本黑色经书。 “嘿嘿,若论起不要脸与诡辩之才,这景教门徒可不比你们佛门秃驴逊色。” 老天师捋了捋白须,戏谑地看向身旁的老和尚。 “阿弥陀佛,天下各教能于此聚集,皆是真君神威感召,此乃众生的幸事。” 老和尚闻言双手合十,并未回应老天师的损话。 “且待老道我数数这街坊中来了多少魑魅魍魉。” 老天师接着伸出手指,朝着那些各教人士逐一轻点,口中念念有词:“乐业、摩尼、天方、萨满......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小教与散修,无量天尊,真君此次开宗立派,当真比那元廷法会还要热闹非凡。” “只盼真君能广施恩泽,庇佑苍生。” 老和尚在街坊中走了一会后,同样心中惊叹,他也许久没有见过这般盛会了。 众人在街坊中行了些许时间,老天师像是突然察觉遗漏了什么,脸上流露出一抹惊讶之色。 “咦?怎么没有看见那帮密宗秃驴?这帮秃驴最爱多管闲事,他们不该不来啊。” 老天师抚着下颌,语气中满是困惑,“他们不会在什么庐州城内办祭祀吧?” 张正常闻言咳了一声,快步走到老天师身旁,小声说道:“爹,密宗那帮人老早就去见真君了,怕是走不到庐州城附近来了。” “叫什么爹?在外面要叫掌教!” 老天师闻言,立刻拍了下张正常的小脑袋,随后脸上浮现几分惋惜之色,“可惜,老道我还想看看那帮邪僧被天雷劈的样子。” 老和尚听到张正常的话,心神渐缓,点了点头淡然道:“没有想到密宗大师们有这般机缘,能早我们一步拜见真君,想必他们已经心满意足地回去复命了。” 恰在此时,众人忽闻几声暴喝,如平地惊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众人忙扭头观瞧,只见几位肤色黝黑的异邦人,气势汹汹地拦住了几位弱质女流,像是在传教布法,行为举止却极为蛮狠粗暴。 那几位女子身着绫罗,此刻却花容失色,面露惊惧。 她们连连后退,极力抗拒,显然对这些异邦人的传教毫无兴趣。 四方行者旅客皆是纷纷摇头,心中对这些异邦人的蛮横表示不满,有热心之人想要上前帮忙,却又忌惮那异邦人的凶悍。 但在庐州城久居的百姓见状却是满怀笑意,仿若看戏一般,似乎眼前这方暴行在他们眼中根本不足挂齿。 身处人群中的老天师目光扫过那些异邦人的服饰,当下便识出这些异邦人是哪国之人,脸上却浮现几分困惑。 而在老天师身后的张正乾二人摩拳擦掌,正欲上前相助,老天师却轻轻摆手,示意他们二人停下。 只见老天师面色沉凝,低声嘀咕道:“看这帮人模样,像是德里苏丹的蛮夷之辈,但看其打扮,又不像德里苏丹的天方教徒。” “难不成张大天师怕惹到祸事,不敢如年少时那般见义勇为了?”老和尚白眉一挑,面露笑意。 老天师神色淡漠,“老道我救过的人,比你庙里只会吃斋念经的和尚都多。” 就在二人闲谈之时,那几位异邦人的动作愈发蛮狠粗暴。 其中为首的一位异邦人面露笑意,但双目透着阴鸷,讥笑道:“诸位,你们这龙霄真君未必属实,莫要轻信,但只要入了我教,定能享万万人之上的尊崇!此世过后,必能升做天人!” 言罢,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蛮横地拉扯着几位女子。 那几位女子又惊又怒,娇声呵斥:“休要胡来,快快放手!若是真君见得,非得把你劈成渣!” “真君?你若入我天竺教......” 话音未落,一道身形便如鬼魅般掠至那异邦人身前,随后一个巴掌挟着呼呼风声,猛地朝那异邦人脸上掴去。 只听得 “啪” 的一声清脆爆响,那异邦人瞬间如同断线风筝一般,直直飞了出去,口中鲜血狂喷而出,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下,没了动静。 老和尚等人见状也是一愣,这老天师不让自己徒儿动手,结果自己反而最先跑上去。 其余几位异邦人见状,皆怒目而视,口中吐着异国语言,纷纷抽出弯刀利刃,气势汹汹地朝老天师扑来。 但老天师打出一掌后却不为所动,就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神情挂着一丝笑意,对那几位异邦人的刀刃是不闪不避。 而正匆忙赶来的张正乾等人见状,神色惊骇万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忙扯着嗓子大声呼喊,想要制止。 就在四方行人眼见那弯刀要切入老天师脖颈时,蓦地一道雷霆从天而降,“轰隆” 一声巨响,伴随着刺目的光芒和滚滚浓烟,瞬间将那挥刀的异邦人劈成了齑粉。 余下的异邦人见那天雷后,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他们旋即想起庐州城中的种种传闻,立刻双腿一软,“扑通” 一声丢刀跪地,嘴里念念有词,嘟囔着一些老天师听不懂的话语。 而四周初来庐州,或者对龙霄真君还抱有质疑的人,见到这惊雷后皆是目瞪口呆,还有的直接瘫坐在地,瑟瑟发抖。 一时间,人群中鸦雀无声,随后爆发出一阵惊呼与嘈杂。 此时张正乾二人快步赶来,看着那些跪在地上不断求饶的异邦人,兄弟二人却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只见张正常手中高挥雷杵,传出阵阵炸响,狠狠地劈在那些域外蛮夷身上,让他们一个个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张正乾则赶忙走到老天师旁边,见老天师没事,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师父,你就不怕那杂毛鬼的弯刀真砍进你脖子?”张正乾回想起刚才状况,心中满是后怕。 那弯刀离老天师最近时不过两指的距离,若真砍下去,自己师父怕是会直接血溅当场,一命呜呼。 但此时老天师依然神情自若,坦然笑道:“龙霄真君传的神乎其神,若这杂毛鬼当街行凶祂都管不了,那老道我也不如早日上天去见三清老祖。” 老天师又看了一眼那满地焦灰,脸色顿时也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这弯刀落身上,他可以不怕,但这雷若是劈歪半分,那自己就算是张道陵祖师转世也要脱一层皮。 老天师原本对这庐州城中的传闻还有几分不信,但如今看来,是自己太自以为是了。 龙霄真君可不是自己一个凡人能掂量的。 “好了快些走吧,我还想看看这龙霄真君的法会是何模样。”老天师摇了摇头,对着张正乾说道。 待这阵喧嚣过后,众人继续沿着街坊向前走,但越往前走,四周人潮便愈发汹涌,摩肩接踵,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而老道士等人在人群中艰难前行,不时被推搡着,颇为无奈。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此次请神安位的地点。 此时他们抬头望去,只见最前方是一处庄严庞大的法坛,法坛之中旌旗飘扬,香雾缭绕,在其四方皆有护卫模样的壮汉看守,维持秩序。 而在法坛之上矗立着一尊巨物,大约有三层楼高,在人海之中宛如一座山岳,似有微光闪烁,令人心生敬畏。 但那巨物的全貌被一块鲜艳红布严实遮盖着,红布钉在四周形成帐篷状,让人无法看清巨物的真实样貌,引得台下众人纷纷猜测。 第137章 龙像门书 那巨物所投下的影子将群众笼罩在其中,各方能人见状皆是惊叹连连,都忍不住上前想一探究竟。 而那些消息灵通之辈见状,则是眉头紧皱,心中思绪飞转。 昨日这地方还是一片空地,这法坛和巨物是怎么一夜之间变出来的? “老和尚,要不我们猜下真君在红布下放的是什么东西?能让真君搞这么大阵仗。”老天师眼中透着几分玩味。 老和尚闻言,想起方才的晴天霹雳,他也是惊出一身冷汗,不敢再随老天师乱说话了。 “真君之威,老衲无法揣测,也不敢度量。”老和尚双手合十,神色恭敬应道。 老天师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思,摇了摇头,笑道:“你这老秃驴现在又知道怕了?” 老天师说罢,便又带着众人动身,朝着那法坛缓缓靠近,想要将这场法会看的更真切些。 老天师等人于拥挤不堪的人潮之中穿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挤到最前方。 而当他们站在法坛旁边时,却惊讶地发现仪式早已开始,想来是方才救人才耽误了些时间。 众人目光扫去,只见一位身姿高挑的女道士静静地站立在那里,闭目念诵着经文,像是在与龙霄真君祈福致敬。 那女道士身着月白色道袍,眉如远黛,目若寒星,容颜清傲冷艳却透着庄重与虔诚。 而在她前方则摆放着一张供桌,供桌之上插着三炷还未点燃的香,还有一叠黄符与一支毛笔。 老天师皱眉看去,一眼便看见女道士束发所戴的逍遥巾,顿时知晓这女道士是何门派了。 还未等老天师出言训斥,便听老和尚率先开口笑道:“瞧这位女施主的打扮,大概是全真弟子,你们龙虎山最先来这庐州,但好像被重阳宫捷足先登了。” 老天师这次没有开口,只是瞪张正乾二人一眼,让二人顿时有些惊慌,随后满怀怒意地看向那不知何处跑来的女道士。 等二人看清女道士面容时,也是不由地一愣,那身处法坛之中的女道士竟然会是兰静璇。 此时法坛内,兰静璇已经诵经完毕,旋即朝着四方来者微微欠身,双手抱拳行礼。 而后她走到法坛中央,皓腕轻扬,手中竟凭空出现一根杨柳枝和一盏清水。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引得众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他们还未见过道门弟子会施展这种戏法。 还未等众人开声,女道士已然挥动手中的杨柳枝,轻轻沾取净水,随后将净水挥洒向法坛四周。 那净水纷纷扬扬落下,都似带着祥瑞之气,清扫尘世纷扰。 待碗中清水洒尽,兰静璇手中那杨柳枝与水碗瞬息间便消失不见。 众人瞪大了眼睛,一些浸淫此技的人也惊愕无比,就连他们没能瞧出这女道士是如何施展这戏法的。 老天师与老和尚见状,也不由得心头一惊,眼中满是诧异。 这次老天师却是一副笑颜,老脸上笑纹凸显,“全真弟子都有如此本事了?你们禅宗怕是睡不安稳了。” 老和尚没有回应,但却眉峰轻拧,面色沉凝地看着那法坛中的女道士。 要论天下间谁最不愿看到全真教起势,既非密宗,亦非正一,而是老和尚所属的禅宗。 三次道佛之辩,有两次皆是禅宗得胜取利,一些禅宗僧侣甚至将全真祖庭之物挖去,当下说禅宗与全真不死不休,不算夸张。 而兰静璇并未理会四方来客的惊叹诧异,她随后走向供桌前,玉手从那三柱香上掠过,便见白烟升起,居然直接将其点燃了。 兰静璇对四方来客的惊叹诧异仿若未闻,她款款走向供桌之前。 兰静璇伸手从那三柱香上轻轻拂过,刹那间,白烟袅袅升起,竟直接将那三炷香点燃。 随后兰静璇闭目凝神,朱唇轻启,开始低声诵经,声音婉转悠扬。 又一段请神词念罢,兰静璇便用拿起供桌上的朱砂笔,在一旁的黄纸上笔走龙蛇。 兰静璇神情专注至极,目光坚定,运笔利落如风,不多时,她便就已经将九张告神符画完。 紧接着,她用一旁香火点燃手中黄符,高声说道:“焚香启请,恭迎真君降临!” 话音刚落,那黄符之上原本微弱火焰骤然间火势大盛,瞬间将那一道黄符烧成飞灰。 但奇异的是,这炽热火焰竟未伤及兰静璇分毫皮肉。 然而,那黄符残余的飞灰飘落在红布上后,竟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火势凶猛,偌大红布迅速被火舌吞噬,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四方看客皆是神色骇然,惊呼声四起。 老天师等人将这一切皆纳入眼底,却尽皆脸色不急不慌。 老天师轻抚胡须,鼻翼微微翕动,嗅了嗅四周,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此火甚是奇异,怎么无烟又无味?” 众人闻言,皆面面相觑,无一人能给出答案,只当这异火是真君神威所致。 四方百姓见火势凶猛,刚欲匆忙去取水救火,却只见那红布眨眼间便已被烧烬。 而在那熊熊烈焰之中,原本被遮掩的巨物逐渐显露出来。 待那红布彻底化为灰烬,众人定睛看去,只见其下所遮掩的是一尊方正石像。 此石像呈长方形,犹如一面巍峨的墙壁,庄严肃穆地屹立于法坛之中。 而在石像之上,有一尊金色巨龙盘踞其中,栩栩如生,在烈焰之中显现,仿若即将挣脱束缚,腾飞而起。 那金龙身躯蜿蜒曲折,每一处都雕琢得精细入微,金鳞在正午烈阳下夺目耀眼,技艺堪称巧夺天工,完全不像是凡间之物。 众人见此奇观,皆瞠目结舌,看着那奇怪雕像议论纷纷,惊呼声此起彼伏。 一时间,法坛四周人声鼎沸,惊叹与赞美之声交织成一片。 而老天师见那石像后,心中对这龙霄真君越渐好奇,怎么还有仙神雕这么一尊奇怪石像让人供奉的。 “这是一座......门?”老和尚见状眼中冒出困惑,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巨像,“但更像是一本......书?” 老天师听到后半句话一愣,笑道:“老秃驴,你莫不是老花眼看糊涂了?石门也就算了,这怎么看都不会是一本书啊。” 老和尚没有出言争论,只是静静看着那尊奇怪石像,心中愈发怪异。 因为这尊石像初现的那一刻,老和尚顿觉得一阵恍惚,好似石像与周围格格不入。 老和尚感觉这石像......像是在镇压着什么。 待兰静璇手中黄符尽皆烧烬后,兰静璇右手中又凭空出现一把三尺长的桃木剑。 在这万众瞩目的法坛之中,只见兰静璇翩翩起舞,剑随身动,剑式如行云流水,优美而凌厉,施展着世人从未见过的剑舞。 随着兰静璇剑舞节奏加快,她身后那巨大石像上的金龙仿若被赋予了生命。 只见金龙在石像上蜿蜒游动,金鳞闪耀,光芒璀璨夺目。 在其游动之下,沉重无比的石像竟缓缓开启,那开启的过程,如同翻开一本尘封已久的巨着。 众人眼神中充满了惊愕与敬畏,目光紧紧相随,无一不被眼前这惊世骇俗的奇景所深深震撼。 而在石像彻底打开之后,呈现在众人眼前的,竟是一片一望无际的云海。 那云海翻腾不息,汹涌澎湃,层层叠叠的无穷云雾仿佛天外仙境。 兰静璇的身影在这片数丈高云海的映衬下,更显超凡脱俗,宛如仙子临世。 在场之人,皆瞠目结舌,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惊叹之声此起彼伏,犹如浪潮汹涌。 有人忍不住高呼:“此等奇景,莫非是仙家妙法?这女子莫非也是真君弟子?” “上帝啊!这神明当真是道教神明?难道全真已经得了神眷?”也有人对此感觉失落,怅然若失地大喊道。 “这中原教会当真有如此仙法?这不可能!” 又有人难以置信地大喊,声音中充满了怀疑与震惊。 恰在这人声鼎沸、嘈杂纷乱之际,兰静璇忽然轻拍双手,清脆的声响瞬间穿透了喧嚣,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持有龙霄金柬之人,方可进入此门,真君已在道宫内静候诸位。” 兰静璇面色清冷,不带丝毫波澜,其声音虽轻柔似风,却不知怎的,竟能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若是手持他人金柬,则万万不可入内,否则你会去往何处,就无人知晓了,还请三思而行。” “若没有龙霄金柬也可入此门,也会安然出来,但能否入得了道宫拜见真君,那便看真君之意了。”兰静璇的声音悠悠回荡,在众人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第138章 云海行舟 龙霄道宫 清冷淡漠的婉声传入众人耳畔,待兰静璇说完,各方来客脸上神色各异,喜者眉飞色舞,悲者满面愁容。 法坛四方人头攒动,此时却鸦雀无声。 兰静璇美眸如水,缓缓环视一圈,而后再次向各方来客轻轻欠身行礼。 随后兰静璇转身款步踏入石门之中,那曼妙倩影瞬间被那无尽云雾所吞没,不见丝毫踪迹。 石门前方仅剩摆着三炷红香的供桌,而在石门四周的护卫见兰静璇离去,也徐徐让开道路,不再阻拦众人前往。 百姓旅客与各教人士见此情形,皆迫不及待,如潮水一般朝着石门快步而去,眨眼间便汇聚成了一股人流。 上千人摩肩接踵,脚步声、交谈声交织在一起,让街坊重归热闹嘈杂。 “无金柬者,看真君之意......”老和尚看着源源不断走向石门的百姓,佛珠的手也不由快了几分。 老天师看老和尚犹豫不决的模样,不禁笑道:“你禅宗天天这有缘那有缘的,如今到真神仙家门口了,怎的?怕自己成那无缘之人了?” “待老衲再三思一番。”老和尚面色平淡,然而他面庞上已有汗水涔涔而下。 见老和尚认怂,老天师一愣,随后大笑几声,便迈开大步朝着石门走去,神态悠然自得。 张正乾二人紧随在老天师身后,但兄弟二人临走之时,还不忘对着老和尚抱拳欠身,恭敬行礼。 “随便你吧,老道我是要去见真君了,我们苦苦念经诵道已过半百,若是这都入不了真君的眼,那只能怪我们修行不足,道德有亏。” 老天师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人群中,但其声音却宛如一缕清风,悠悠传入老和尚耳中。 老天师三人脚步匆匆,在拥挤的人潮中前行,很快便抵达了那石门前。 三人愈发走近,便愈发感觉这石门庞大无比,那石门之上的金龙更是令人心生敬畏。 而石门之宽足以容得下三辆马车并肩而入,若非如此,这四周成千上万的人都要往这门里挤,怕是要拥堵不堪了。 张正乾看着石门近在眼前,对着老天师小声道:“师父,龙霄真君脾性虽有几分古怪,但祂待人极好,哪怕你道行有缺,功德未满,见不到祂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去去去,掌教我道高德重,修行岁月比你们两个加一起都大,用不着你们两个小的来担忧。” 老天师嘴上这般说着,但目光却落在张正乾二人手中的龙霄金柬上,不由得一阵眼热。 早知如此,当初王家求助的时候,就该自己亲自下山才是。 这时,张正常突然开口问道:“爹,你来拜见真君又是为什么?难道你也想拜真君为师?” 张正常说罢,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这位老爹。 在张正常心中,自己老爹已经没有什么所求的了,不管是高官厚禄还是身显名扬,身为天师他应有尽有。 除非自己老爹想飞升成仙。 老天师咧嘴一笑,不假思索地说道:“我想问问真君,你娘,还有龙虎山的师兄弟、祖师爷在天上过的好不好。” 此话一出,张正乾与张正常皆是一愣,但老天师却没有再说,“好了,别在这耽误时间了。” 随后,老天师整了整衣冠,神色肃穆不再言语,兄弟二人亦是深吸一口气,怀着忐忑与期待,与老天师一同迈入重重云雾之中。 而老天师刚跨过那石门,尚未及做出反应,便觉脚下陡然一空,整个身躯仿若在空中直直下坠。 待老天师惊出一身冷汗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一艘小巧的木舟之上。 老天师环顾四周上下,发现皆为云海,遮天蔽日。 待老天师刚刚站稳身形,那原本平静的云海陡然开始翻涌,犹如万马奔腾,推动着老天师脚下的小舟,使其在这苍茫无垠的雾海之中前行。 未过多久,小船仿佛是靠岸一般,猛地略微一顿。 随后八方白雾如潮水般迅速散去,浮现在老天师眼中的则是一座庞大无比的仙宫,琼楼玉宇,令人惊叹。 老天师下意识地回首望去,只见身后尽是一片茫茫云海,浩渺无际,仿若混沌未开。 而老天师很快便在四周发现了张正乾兄弟二人,他们同样是神色惊愕,有些不知所措。 除此之外,还有众多百姓与各教门徒也陆续从云海中走出,皆是一副心神震撼的模样。 他们大多神色激动,目光急切地左顾右盼,脸上满是震撼与惊叹之色,显然是被这奇妙绝伦的景象所深深折服。 老天师见张正乾二人无事后便抬头远远望去,端详着前方那座熠熠生辉的仙宫。 那仙宫墙体似由无瑕美玉砌成,散发着温润光泽。 老天师环顾一圈之后,又缓缓抬头向上看去,脸上顿时浮现惊愕。 只见天穹似乎由无数彩玉构建而成,不见日月不见繁星,却有无穷光芒闪耀其中,规则且整齐地化作一道道完美至极的弧线,仿若仙神持笔所画。 老天师被震撼的有些不知所措,喃喃道:“这......还是在人间吗?” 而在老天师脚下,一条白玉大道笔直的通向仙宫深处,大道两侧仙雾弥漫,清香阵阵,让老天师觉得自身已经超脱尘世,步入仙境。 大道尽头,只见那仙宫大门宽阔,朝内敞开,似乎在恭迎着他们的到来。 霎时间,一道洪亮且温柔的声音在这方仙境四方响起,却又如同就在自己耳边述说。 “辛苦诸位远道而来,莅临此地,见证我龙霄道宫开宗,还请入殿安坐。” 老天师闻得此声,身躯不禁微微颤抖起来,心神之中亦是一阵激荡。 自己修道已过半百,历经无数风雨,今朝有幸入真君法眼,竟能获得如此仙缘! 之后老天师定了定神,率先抬步踏上那白玉大道,张正乾兄弟二人见状,不敢有丝毫懈怠,紧紧跟在其后。 张正乾二人也是颇为紧张,他们终究只是在梦中与真君相见过,但这次他们可是要见得真君本尊。 各方来者听闻此言后,脸上皆是涌起一片欣喜震撼之色。 紧接着,成千上万的脚步声在这方仙境中响起,显得格外清晰,却又满怀敬畏期待。 不多时,那仙宫大门前的百姓就有数万之多,他们皆心怀崇仰,带着各自所求所愿,徐徐踏入仙宫。 待老天师踏入仙宫大门后,瞬时,一股清灵空灵的仙气悠悠袭来,直沁心脾。 老天师旋即凝眸而望,只见仙宫之内云霭飘渺,柔光四溢。 而在仙宫正中央,赫然盘踞着一尊庞然无比的真龙,那金色龙躯蜿蜒盘绕,令人望而生畏。 第139章 开宗立派 传法授箓 老天师看着那堪比五岳的真龙,顿时被震撼的哑口无言,心神都已飞出九霄云外。 虽然他早已从张正乾口中知道真龙身躯庞大,但老天师没有想过能有这般大,堪称宏伟。 怎奈仙宫之中云雾弥漫,老天师难以将真龙全貌尽收眼底,仅能偶尔能窥见闪耀金芒的龙鳞,以及那若隐若现的庞大龙爪。 而在真龙的周遭,有着众多席座错落有致的依次排开,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将中央的真龙紧紧环拥。 显然这些席座是为众人所准备的。 真龙见众人已到,随后庞大龙首高抬,金眸中明光一闪,使得整座仙宫都微微一颤。 “既然人已到齐,那入座吧。” 真龙那雄浑的声音响彻,如同滚滚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话音刚落,众人顿觉自身被一股神秘而无形力量包裹,十几万人只觉身体陡然一轻,眼前景象瞬间变幻,眨眼之间,便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那无数席座之中。 方才还空荡荡的仙宫,转眼间便已座无虚席,在场的所有人皆能清楚看见那通天彻地的真龙。 这玄之又玄的神通,令在场众人无不惊叹,目瞪口呆。 而在众人之中的老天师仅仅是眨了下眼,便发现自己已然坐在了离真君最近的第一排。 老天师环顾左右,发现坐在他右侧正是禅宗那个老和尚。 此时这老秃驴神色恭敬无比,双手合十,低眉垂目,口中念念有词,但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老天师随后朝左侧望去,脸色顿时一怔,因为自己左侧的席座同样端坐着一位年轻和尚。 这和尚其面庞刚毅,犹如刀削斧凿一般,双目炯炯有神,开合之间似有精光迸射。 最令老天师惊愕的是这和尚的身材,极其魁梧,且这和尚在冬月季节只身穿一件无袖武服,那裸露在外的臂膀肌肉虬结,仿若一座铁塔盘坐在老天师左侧。 老天师看那和尚的面相像是汉人,心中不禁嘀咕,这禅宗当真是肥的流油,当下这个世道,他们居然也能养出这么个膘肥体壮的武僧。 老天师刚想向那和尚开口闲聊,却惊觉自己说不出话来,任凭他如何用力,嘴中也吐不出半点声音。 而此时,年轻和尚也注意到一旁的老天师。 年轻和尚的目光在老天师身上稍作停留,随后微微点头示意,便再次转过头去,双目炽热地凝视着庞大无比的真龙。 轰!轰!轰! 陡然间,数道巨响从道宫中央响彻而起,将众人不敢直视的目光吸引而去。 只见真龙的庞大身躯从云雾之中逐渐显露,盘踞万众之上,金眸如炬,俯瞰着下方数之不尽的百姓来者。 仙宫之内的众人来自天南地北,身份亦是千差万别,心中所求也不尽相同。 然而,当真龙现身,以威严之姿俯瞰众生时,他们尽皆难免心生紧张,却都满怀期盼地抬起头来。 他们渴望,渴望能将自己映入如同星辰的金瞳之中。 此刻,真龙就是仙宫内唯一的光芒,如烈日当空,一尊众生渴望靠近的烈阳。 “观当今世道,奸邪横行,明珠蒙尘,我不愿见众生在苦海沉浮,而龙霄道宫也正是因此而生。” “今日,龙霄道宫在此立教!我以赤诚之心,立不世宏愿,建道宫根基,愿为天下众生开一方净土。” 威严却温和的声音响彻整个仙宫,令在场之人无不心潮澎湃,其中绝大多数人正是为拜入真君门下而来。 “龙霄道宫所存之意,是为了让天下人知晓正道所在,凡是能道宫弟子,皆可以我之威,挽救世道,让恶者惧,善者安。” “而我门宗旨不过是十六个字,胸怀浩气,恃直不戒,惩恶扬善,济世安民。” 仙宫之内静谧无声,唯有真君那雄浑浩然的声音在道宫之间悠悠回响,经久不息。 “能做到此举之人,便算迈过了第一道门槛,只需再完成第二步,便能为我道宫弟子。” 此话语刚落,只见众人身前的几案之上,忽地光芒一闪,瞬间便出现一叠纸张、一支笔,以及一张颇为奇怪的黄符。 老天师将其拿起细瞧,凝眸沉思,很快便知晓这大抵是一张道教符箓。 但其笔画纹路既像是那镇宅辟邪符,又仿佛是紫薇讳符,一时间就连老天师都难以确切分辨。 这符箓最为奇特之处,当数那符首。 最顶上的符首画的既不是三清四御,也非天罡地煞,而是一尊栩栩如生、不怒自威的龙首。 那龙首刻画得极为精妙,龙须似乎在黄纸上飘动,似有灵动之态,龙眼之中更是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威严。 待众人一番端详之后,皆是满心疑惑,不知真君是何用意。 只听龙霄君那仿若来自九天之上的声音再次悠悠响起。 “此符名为龙珏符,唯有能身体力行我门宗旨之人,方可将此符铭记于心。” “而能够凭借自身之力画出此符者,不论其年岁几何、过往如何,不论其身处何方、地位高低,皆可为我门下弟子。” 此话一出,道宫之中瞬时如沸水开锅,绝大多数人都是激动万分,其中一些机敏之人更是如此欣喜若狂。 这符箓虽瞧着有些复杂,可在他们想来,临摹总归不算太难,自己现今直接照抄,定然能够成为真君弟子。 若是能成真君弟子,那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然而,当这些人兴冲冲地落笔准备临摹时,却惊觉自己无论如何用力去看去记,都记不清那符箓的笔画。 哪怕他们已经将龙珏符的笔画纹路清晰刻入脑海中,落笔时依然连符首都画不全。 他们挣扎了许久,在纸上留下的也尽是些不堪入目的鬼画符。 而这一切,皆被俯瞰众人的龙霄君尽收眼底。 只听龙霄君缓缓说道:“诸位不用急于一时,此符正是赠与诸位的,无论诸位何时画出龙珏符,皆可为我道宫弟子。” “诸位将龙珏符带在身,遭灾遇劫时,可向此物念诵三声‘龙霄’,自然会知晓其妙用,逢凶化吉。” 但龙霄君这番话并未让多少人轻言放弃。 这天大的机缘此刻就摆在眼前,任谁都要尽力一搏。 而老天师与老和尚亦是这般心思。 老天师目光灼灼,凝视龙珏符良久,仿若要将其每一处烙印在脑海深处。 待老天师确信自己已将龙珏符完整谨记之后,这才缓缓动笔。 然而,修道几十载岁月,不知画过多少精妙符箓的老天师,也仅仅写完了一个符首。 至于剩下的符胆与符尾,任凭老天师如何绞尽脑汁,也都无法想起画成。 老天师尚且如此,老和尚就更是狼狈不堪。 老和尚刚一落笔,便觉脑海中一片朦胧,昏昏沉沉,难以掌控。 老和尚一番尝试之后,已经废去了许多张纸,却连半个龙首都未画出,额头上汗珠滚落,心中焦躁不已。 老天师瞧着身旁的老和尚连半个龙首都画不出,心中正想嘲笑这佛门秃驴一番。 可就在这当口,他猛地想起左侧还有一个身强力壮的和尚,若是不小心把这壮和尚惹毛了就不好了。 老天师慢慢悠悠地转头向那壮和尚望去,虽然那壮和尚面相不一般,但他并不觉得这些佛门和尚会画道门符箓。 更何况还是真君这等具有神力加持的符箓。 但这一望,老天师瞬间脸色大变,惊骇之色浮于面上,整个人极为震惊。 只见那壮和尚笔走龙蛇,已然画完三张龙珏符,此刻正在画着第四张龙珏符。 那壮和尚神色专注,运笔流畅,仿佛这复杂无比的龙珏符对他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之事。 第140章 鎏金鳞纸 万千所问 老天师瞪大双眼,如木雕泥塑般望着那壮和尚,仿佛要其内外看个透彻。 老天师画过的符箓没有十万也有八万,自己居然比不过一个禅宗和尚? 壮和尚很快就画完了第四张符箓,他脸上依然是一派平静,不见半分惊讶与激动。 老天师刚想开口询问,却猛然忆起自己此时口不能言,只好继续看着和尚在黄符上笔走龙蛇。 不过片刻,壮和尚就已经画完了第五张龙珏符,而后他便收手停笔,将那五张龙珏符端正地摆放在桌上,似乎在等人查阅。 如此外貌,如此能耐的 自然只有朱重八。 就在这时,老天师陡然间感觉到一股压力仿若泰山压顶般轰然笼罩而下,令老天师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微颤起来。 老天师猛地抬头看去,这一看,惊得他三魂六魄都要出窍。 此时,真龙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壮和尚,那对庞大金瞳犹如两轮熊熊烈日,炽热而威严,让老天师只觉心跳都好似在这一刻停滞。 与如此庞然巨物对视,老天师只觉自己如沧海一粟般渺小脆弱。 朱重八抬首与那真龙对视一眼,其脸上虽盈满尊崇之色,却不见半分紧张之态。 朱重八缓缓起身,身姿挺拔如松,而后朝着真龙恭敬地行了一礼。 老天师见状,方才恍然回过神来,蓦地想起画出此符之人,便能成为龙霄君弟子这一关键之事。 “莫非这和尚就会成为真君的第一个弟子?”老天师暗自揣测,目光不禁投向那壮和尚。 真龙巨大金瞳微转,看了一眼壮和尚桌上的符箓,其眼中露出一丝满意之色,却并未开口言语。 随后,朱重八像是听见了什么,脸上立时浮现出一丝浅笑,紧接着竟然对着真龙摇了摇头,仿佛在拒绝什么。 老天师见此情形,心中咯噔一下。 这壮和尚难不成练武练到走火入魔,拒绝成为真君的弟子了? 随后朱重八从桌上拿起自己所画的五张符箓,神情恭敬地指了指这几张黄纸,似乎希望真龙为自己解惑。 真龙神态中露出一丝玩味,并没有为朱重八解惑,只是金瞳向朱重八身侧微微偏移了一些,似乎在示意朱重八留意左侧。 随后真龙便昂起龙首,重归道宫正中央。 朱重八不由一愣,之后转头定睛朝自己左侧看去,脸庞上顿时浮现惊愕。 只见在朱重八身侧端坐着一位青年,正低首挥笔,专心致志地画着符箓,全然不被身外之事所干扰。 就连方才被真龙所注视,这青年也丝毫没有感觉,依然在几案上奋笔疾书,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之中。 更令朱重八感到惊讶的是,此人案几之上摆放着数十张符箓,居然尽皆画到了符尾之处,却没有将其画完。 虽说尚未能将龙珏符完整画出,但也足以看出此人本心刚正不阿,绝非碌碌无为的庸人。 朱重八此时无法看清那人面容,但却能看出此人身材修长挺拔,其身上衣着也就比自己略好一些,似乎与自己一样只是平民百姓。 再瞧此人背部与双臂,肌肉紧实,虽然远不如朱重八,但已算壮实,显然怀有几分武艺在身。 朱重八打量了那人一会,便缓缓坐回原位,双目微阖,开始思索起这两道考验的深意。 此次师父虽说设置了两道考验,可细细想来,实则只有一道。 只需做到师父方才所提及的十六个字,那便能轻松画出这道符箓。 若自己身行有亏,心中存苟且之念,那也定然是画不出来。 师父是在寻求“完人”啊。 而自己身边这位青年能够画到符尾,已然远远超过了在场千千万万的人。 就在朱重八思量之时,坐在朱重八身后的,居然是宋太祖之孙赵宝峰。 会场之内席座是呈阶梯状排布,故而赵宝峰的座位相较朱重八的要稍高一些,将朱重八与那青年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 赵宝丰知晓自己并不能写出这道符箓,但他可以留意此次道宫之人的英雄豪杰,所以他格外关注周围的人。 赵宝丰凝望着前方两人,心中顿时涌起一阵狂喜,若能与这两位惊世之才结识,那日后复国必然增添了几分底气。 过了约莫一刻钟,便听真龙开口说道:“颇为遗憾,今日这大典之中无人能够完整画出这道符箓。” “诸位无需失落,此符赠予诸位,你们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画出这道符箓,皆可为我龙霄弟子。” 众人闻言后,大多数人都面容愁苦,知晓自己今日与这莫大的机缘无缘。 “今日虽然无人能入我门下,但诸位不辞艰辛来到此地,我自然不会让诸位空手而归,定会赠予一场福缘与各位。” 龙霄君声若洪钟,其音绕梁,久久不绝。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雄浑龙咛骤然在道宫内响彻而起, 众人惊诧万分之间,便瞧见他们身前案几上,凭空显现出一张光芒四射的金纸。 那张薄纸通体金色,纸上纹路犹如细密鱼鳞,层层叠叠,光芒闪烁,不像是人间能有之物。 最后,只听龙霄君语调温和,缓声说道:“诸位在此金纸之上写下一句问话,我便会为众人等答疑解惑,无论是何等问题,都可以在这张金纸上书明,但我只会回答三次。” 龙霄君话音方落,在场的所有人顿时如沸水般激动,心潮澎湃。 有真君为自己解答,那这世间还有何事是不能知晓的? 话音刚落,便有人提笔留字,写下自己的疑惑和乞求。 这些人正是为此所来,比如沈旺,比如赵宝丰,又或者像老和尚这般的求道之人。 老天师闻言后,同样是欢喜到难以自抑。 不付出任何代价,便能得如此机缘,这可是天大福分。 随后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赶忙拿起墨笔,极为认真地在金纸上写下了心中久积的困惑。 老天师笔走龙蛇,问题写得颇为简短,很快便已完成。 而在老天师搁笔之时,他心中好奇之心猛增,偷偷地朝老和尚的金纸上瞄了一眼。 他想要看看,这个老和尚究竟打算向真君请教什么高深问题。 然而,他仅仅在金只上瞥见 “轮回” 二字,便再也无法看清其他内容了。 那纸张仿佛被无数迷雾遮掩,任凭老天师如何努力,都无法再看见纸上所写的是什么。 虽然没将问题看清,但老天师也能揣度到老和尚的问题,心中不禁一惊,暗自大骂这老和尚不要命了。 随后,老天师又转头看向旁边的壮和尚,他想看看这和尚会对真君有何所求? 只见壮和尚满面微笑地端坐着,似乎对那张金纸一点都不在意,也没有提笔发问的打算。 而壮和尚并未在意右侧老天师的目光,而是转头将目光投向他左侧的另一位年轻人。 此时朱重八并没有见到什么迷雾阻挡视线,那位年轻人纸张上所写的内容,对朱重八而言一览无余。 只见那纸上所写乃是一句满怀期待的疑问。 “真君在上,鄙人徐达,三生有幸,能得此仙缘。” “恕徐达斗胆,敢问真君,在徐达有生之年,能否得见明君降世,开太平丰年?” 第141章 如果我离去了 徐达。 朱重八在心底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脸上瞬间泛起了浓厚兴致。 在徐达写完问题的瞬间,他身前那金纸上光芒闪烁,让朱重八难以看清金纸上面的回答。 此刻整座道宫之内,众人梦寐以求的答案也正在金纸之上缓缓浮现。 老天师目光急切地盯着纸上的汉字,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不禁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道宫中回荡。 “好好好!能得真君一言,胜过天书半卷!真君果然法力通玄,居然连这般之事也知晓得一清二楚。” 话音刚落,老天师却突然愣住,脸上满是惊诧,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能够发出声音了。 那真君方才那番禁言究竟是为了何事?难不成这道宫里不能让其说话的人? 在老天师一旁的老和尚则有所不同,他此时手中佛珠也停止了转动,整个人如遭雷击,愣神地望着金纸。 半晌后,老和尚才缓缓开口,“阿弥陀佛,真君神通之大,当真难以能想象。” 而位于朱重八后方的赵宝丰更是神情扭曲。 这位赵氏后裔看到答案后,脸庞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浑浊双眼中满是绝望。 赵宝丰颤抖着双手,依旧不信邪地在金纸上写着,嘴里喃喃自语道:“不可能?我大宋怎么可能……为何竟是这般结果……” 而希望献上重金来入伙龙霄道宫的沈旺则眉头紧皱,望着金纸上那一行短字,神情惊惧却又阴沉得可怕。 “大哥,真君法眼岂是你能隐瞒的?你犯这等大错,当真要我沈家灭门啊.....” 道宫之内众人脸色各异,或喜或悲,或怒或羞。 此刻,整个道宫中溢满了凡人们那复杂而强烈的情绪,令人汗颜的压迫感笼罩着所有人。 半个时辰后,大部分人都已经将三次机会用完,也已经知晓了自己所求的答案。 然而,这答案大多不尽人意,甚至堪称悲惨可即便如此,他们也唯有默默承受,无可奈何。 真君见此情形,高昂起那尊贵无比的龙首,猛地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龙吟。 这龙吟之声震耳欲聋,让在场众人的心神猛然一阵激荡,仿若有一股磅礴之力直击灵魂深处。 随后龙霄君神色温和,对着众人缓缓道:“诸位,天命无常,一时困境未必不能转为机缘,且将今日所得铭记于心,未来之路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其声音犹如仙音绕梁,在众人耳畔回响,给满心愁苦的众人带来了些许慰藉。 随后只见真龙微微一抬手,动作看似轻描淡写,却蕴含着无穷伟力。 刹那间,云海翻涌,小妙华云逸与华夫人的身影瞬间出现在真龙身前。 小妙华云逸眼神中带着些许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而华夫人则是一脸敬畏与紧张。 此刻,万千目光皆聚焦在三人身上。 真龙目光如炬,扫视着在场的众人,声音如雷霆轰鸣,向众人宣告:“今日,我在此宣告,华家自此成为龙霄道宫中的‘妙清派’。” “妙清派之责,重在传教布道,将道宫宗旨传遍天下,更要救危扶困,救助天下受苦受难之人,以慈悲之心温暖苍生。” 其声音在道宫中回荡,震得梁柱剧烈颤动,久久不息。 众人听闻,无不露出郑重与崇敬之色。 而华夫人与华云逸跪地谢恩,华云逸语气坚定地说道:“多谢真君信任,妙清派定当不负所托,全力以赴,哪怕前途艰难,也定当毫不退缩。” 真龙微微点头,龙爪一挥,一阵云雾将他们扶起。 “从今往后,妙清派当谨遵此责,以传教与救助为使命,不得有半分懈怠。” 此刻,开宗立派一事终于结束。 真龙龙首高昂,盘踞于云端,周身光芒闪耀,“今日之事已毕,诸君皆乃与本派有缘之人,若有所求,皆可 前往有我石像的庙宇中敬告,我自会知晓。” “望诸君日后秉持正道,此去山高水长,愿诸君各自顺遂,有所作为。” 众人此刻闻言后思绪万千,心中还有无数困惑希望真君解答,但也知晓真君已经发话了,那自己便该离去了。 随后众人纷纷躬身行礼,恭敬地朝着真君道了一声谢。 见众人准备离去,朱重八便想与那名为徐达的年轻人搭话,却只见那青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朱重八见状,脸色猛地一愣,随后迅速地转过头,朝道宫内四周张望,发现那无数席座中除了自己,再无其他之人。 此时,空旷寂寥的道宫内仅剩下了李霄与朱重八。 朱重八抬眸望向前方那个庞大到令人震撼的真龙,缓缓站直身躯,恭恭敬敬地向其行了一礼。 李霄和颜悦色地笑道:“怎么?你不想让天下知晓你是我龙霄君的弟子吗?你若是怕了,可回来与小妙一同行事。” 朱重八闻言脸上浮现出一缕沉思之色,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摇了摇头。 “师父,您不是时常训导徒儿要厚积薄发么?当下徒儿心中已有几分志向,只是羽翼未丰,还不足以直面天下万万人聚焦而来的目光。” 龙霄闻言后发出一阵爽朗笑声,震得四周浓雾都瞬息间消散无踪。 “不错,看来你没有仗着自身有些许本事,便横行无忌、目中无人。” 李霄继续问道:“这一年你外出游历,感觉如何?对于这天下苍生,你又有何感想?” 朱重八听闻师父寻问,随后便将自己这将一年来的历练与路上的诸多见闻,毫无保留地说与师父听。 这一年朱重八去往了北方黄河一带游历,虽然没有行到大都,但中书省附近大大小小的重镇大城他都已去过。 一路之上行侠仗义之举不在少数,但他也杀过人,屠过地主士绅,砍过蛊惑民心的邪魔外道,也曾怒上心头,灭过北方几位蒙古贵族与色目大商。 “可惜,我没有遇到密宗的秃驴,当今黄河附近洪涝泛滥,这帮藏地来的邪僧大多都去了大都与江浙一带贪图享乐,不然我肯定杀他们个干净。”朱重八语气中颇为遗憾。 待朱重八讲完之后,他又叹息一声,凝重地朝李霄继续道:“师父,濠州太小,江北也小,可光是这黄河附近,便有不计其数的百姓在受苦受难。” “我想救这万千百姓脱离苦海,消弭这苦难源头。” 李霄似乎对此早有预料,眸中赞赏之色更甚几分,“所以,这龙珏符正是为你这般坚守正道之人而做的。” 朱重八闻言一愣,随后拿起来那符箓再次端详,不解问道:“师父,这个符箓究竟有何用处?你以前怎么从未教过我画此符?” “此符无所不能。”李霄低下自己那庞大无比的头颅,眼神里满是笑意。“以前没教你,是因为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受得了这符。” “无所不能?师父,你这说的有些夸张了吧?” “使用此符,无论身处何地,皆会被我看在眼中,你说算不算无所不能?” 此话入耳,朱重八无言以对。 “但是,重八,如果某天为师不在了,这天下百姓的所求所愿,便会通过此符说与你听了。” “到那时,便该是你成为这个无所不能之人,来庇护这天下众生了。” 第142章 鬼谷 朱重八闻言后许久都未从说话,没有拒绝也没有应承,而是在思考自己能否接下这个重任。 “师父,这世间万般苦难,有大半都来自骑在百姓头上的元廷。”朱重八沉声说道,“若想扫清世间阴霾,为天下所想,那灭元必是首当其冲!” “重八,你可记得为师与你说过的各朝末年?” “自然记得,历朝历代那些王侯将相最后的下场,重八是一刻都不敢忘。”朱重八不假思索道。 “重八,为师说如果,如果有一日,让天下十室九空、百姓易子而食的蠹虫是你的后人,你觉得为师该如何对待他们?” “这......” 朱重八顿时一怔,猛然抬头与李霄对视,却难以回答李霄的问题。 只见那庞大龙首高高昂起,朱重八与李霄那璀璨如金的瞳眸对视,这才恍然想起,自己师父可不是人。 朱重八突然想起小妙曾经的一句戏言。 师父祂老人家与人为善,只是因为祂想如此做,而师父想讲道理,是因为祂自己就是最大的道理。 李霄凝视着朱重八,柔和笑道:“为师曾与你说过,假仁假义之举,最令人鄙夷。” “若今日我一言不合,直接灭了元廷,但往后却对你的子孙网开一面,那岂不是令天下人唾弃?” 朱重八闻言后,低首暗自思索起来。 “谁来统领天下百姓,对为师而言都一样,为师想做的,只是给天下人一个盛世,让百姓能。” “就像元廷不可能杀尽汉民,我也不想杀尽元廷之人,而当今这位元帝想要一个机会,那我便赐他个机会。” “师父,我的儿孙绝对不会这样!后代子孙身为汉民,怎么可能会如同这些蒙古人一般丧绝人性、内斗不休?” 朱重八眼中闪过一丝不解,朝着李霄俯身抱拳,语气中颇有几分怒气。 “这元廷与那帮蒙古人从未将汉民当过人看,他们的所作所为更是令人发指,师父何须费尽心思来帮扶他们这帮祸害?” 李霄目光悠远,似望向天下山河,缓声道:“我会给元廷三次机会,如今已用去两次,而待到明年开春后的焰口法会,我会遣人去一次元大都。” “如果这位元帝当真心系百姓,为师便赐予他第三次机会,给他扫清一些阻碍,但他能否改变元廷的气数,那便看这位皇帝自己的能耐了。” 朱重八闻言无话可说,只得抱拳欠身,为自己方才的莽撞道歉。 但他此时心中泛起一阵感慨。 朱重八虽然知晓自己师父是个菩萨心肠,但他始终认为,对元廷与蒙古人无需心怀慈悲,这帮蛮夷南下时,可没有对汉人有多少慈悲! 而密宗更是如此,南宋皇帝的尸身都被这帮邪僧挖出,做成了杯碗送给元帝。 对待这些帮孽畜,杀之最为解惑! 李霄无需读心,也能一眼看穿自己徒弟的想法,但祂没有在意,小妙杀性大也是随的朱重八,他们有几分血气杀性在身也是好事。 “待你日后自然会理解为师所说,我们师徒就先不聊这些了。” 李霄换上一副悠然自得的语调,打破了道宫内的凝重氛围,“重八,你这次回来的正好,为师也有些东西要给你。” 李霄说罢,便见朱重八前方的案几上突然出现了两件东西。 朱重八忙将那两件东西拿起,其中一件是一个灰色袋子,入手之后就连朱重八都颇感沉重。 朱重八细看而去,发现这袋子里面似乎装着许多形如小球的东西。 而另外那一件,可谓是一目了然。 那是一枚黄白色的龙形玉佩,色泽温润,不带丝毫打磨痕迹,宛如天成。 随后李霄为朱重八解释这两件物品的效用。 “这灰色袋子里装的是我近日培育的特殊粮种,你游历各地时,可寻觅适宜的良田耕地将其种下,你便不需要再管它,只要土地合适,这种子自然能开花结果。” “至于另一件玉坠,乃是救命之物,关键之时可为你挡去一劫,哪怕是天雷海啸都取不了你的命,你必须时刻都将它带在身上。” 朱重八见状,鼻头一酸,满怀感激地拜谢李霄,而后小心翼翼地将两件宝物收入自己的须弥戒中。 朱重八向着李霄深施一礼,言辞恳切地说道:“师父,徒儿如此志向已定,今日离别之后,徒儿准备前往江南,再南下去往赣鄱与湖广,这几年内,只怕便难以回江北孝敬师父。” “无妨,为师又不是恪守严规的迂腐老儒。”李霄温柔笑道,“你临走时,可需要与小妙见一面?” 朱重八思索了一会,而后露出一丝温和笑意:“小妙如今已与家人团圆,更有师父照料她,我自然放心,师父替我带声好给小妙便可了。” “好,为师祝你此去一路平安。” “那徒儿朱重八就此拜别,愿师父与师妹往后一切安好。” 李霄点了点首,随后龙爪一抬,朱重八的身影便瞬间消失不见。 “呼……” 待朱重八走后,李霄长出了一口气,喷涌而出龙息让道宫内的席座与案几四散飞扬,凌乱不堪。 这座道宫的主人此时颇为惊异。 因为这次开宗立派来了一位李霄都未曾想到的人物。 只见云雾翻腾,将道宫内十几张金纸托起,朝着李霄缓缓飘来。 这每一张金纸上都只写了两个字,而十几张组合在一起则成了两句话,显然是专门说与李霄听的。 “看似繁花皆似锦,谁知风云骤来时。” “真君你醒了,这大劫就来了——鬼谷子。” 李霄双目紧盯着这段话,目光深邃如渊,心中回想着方才道宫内那数十万人的模样。 写下这些字的人刚落下最后一笔,便被李霄察觉到异样。 随后李霄施展神通,翻阅了他们的记忆,却发现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也都是些普通百姓。 他们如此行事,只是因为在路上收了一个人给予的银两。 那给予银两之人戴着面具,而面具人的目的也只是让众人进入道宫后,将自己告诉他们的两个字告知于真君。 这些人皆是受人所托,至于其他事,他们都完全不知晓。 李霄看着那两行话,心中对这鬼谷子愈发感兴趣。 这个鬼谷子与秦朝时那位鬼谷子是否是同一人? 若是只靠李霄的金鳞,可以长寿,却无法长生不老,哪怕是吃下金鳞的吕洞宾,最终也是仙逝坐化的结局。 可如果是同一人,那这位鬼谷子又是靠什么存活至今的? 第143章 去路 而道宫中的其余前来拜见众人,仅仅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回到了龙像门书附近。 周遭街坊此时依旧是人潮涌动,喧闹声此起彼伏。 众人抬头看去,发现天色依旧是正午时分,好似时间根本没有过去。 而老天师与张正常兄弟二人也是突然出现一处街坊之中。 老天师三人皆是满怀惊叹对视一眼,还未从龙霄道宫那等奇景之中回过神。 而后他们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训斥声。 老天师抬头瞧去,只见老和尚此时正大发雷霆,严厉地训诫着那几位跟在自己身旁的年轻和尚。 那几位年轻和尚尽皆低垂着脑袋,满脸的惶恐与愧疚。 老天师见状不用多想,便猜到是这几位和尚是道德有缺,入门后未能得见到真君,才引得老和尚大发雷霆出言教训。 老天师一想到这,脸上不禁溢满了得意,随后迈着大步朝着老和尚走去。 “老秃驴,你莫要在此处折腾这帮年轻后生了,他们见不到真君,是你们少林寺功德有缺、修行不足,怪不得他们。” 老天师转头一看,见到来者是老天师后却没有出言争辩,只是叹了一口气,面露忧愁。 “这几个已经算是我们少林杰出的弟子,却无一人能见真君,若我离去后,少林当真会后继无人呐。” “离去?老和尚你这身骨安心修养下,还能活几年吧?”老天师问道。 老天师摇了摇头,缓缓言道:“明年开春后便是焰口法会,此去路途艰难,跋山涉水,老衲这一去也不知能否能活着回来。” 老天师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眉头紧锁,陷入沉思,片刻后才想起明年那场盛大法会。 因为这是佛门法会,所以老天师只知晓个大概,并没有了解详情。 “你这一把老骨头,还去大都折腾作甚?派几个方丈去意思意思得了。” 老天师白眉紧蹙,拍了拍老和尚的身子,想看看这老友还有几分力气。 “元帝那老小子都没有下旨,一定要我与完颜德明那奴才去大都,你却偏要去,而且密宗那帮邪僧可不待见你禅宗,你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老和尚摇了摇头,双手合十,说道:“当今圣上为了此次法会筹备甚多,四大汗国与德里苏丹皆派出重臣使者,而五国各教的掌教也皆会派人前往。” “就连已经南北分裂的东瀛都已派遣使者,老衲甚至听闻西域诸国也有来使。” “此次法会空前盛大,不仅佛门二宗,大元之内的诸多教派掌门也都收到了圣上邀请,我若不去,日后禅宗在密宗跟前,便再无半点颜面了。” 老天师闻得此语,抚着胡须的手都为之一顿,神情大为惊诧。 老天师知晓此次法会规模宏大,却未曾想到元帝那小子竟如此肯下功夫。 “元帝那老小子疯了?他只是把伯颜赶走了,又不是把蒙古各部统一了,他有何武功政绩拿的出手?他就不怕丢脸丢大发?”老天师神色不解地问道。 老和尚应声道:“当今圣上此举,皆是因为真君也会前往此次法会。” “四大汗国虽与元廷一脉相承,但已分家近百年,国土相接,终究是要弱肉强食,而圣上是想借真君之手,压诸国气焰,来解外患。” 老和尚闻言顿时心头一震。 好家伙,元帝这老小子是为了真君这一块肉,扒了元廷半张皮啊。 老天师赶忙问道:“真君若去大都,那帮密宗秃驴就不怕真君把他们挫骨扬灰了?那些邪僧肯让元帝下旨意?” 老和尚答道:“当今圣上,胸怀大志,一心希望拯救当今天下,不然也不会请真君入大都,老衲猜测,圣上也是想借真君之威来压制密宗。” “老衲甚至听闻,如今圣上已经有改换国教之意,虽然不知真假,却并非空穴来风。” 老和尚面色肃穆,但老天师却抚着胡须,眼中闪过一缕喜色。 真君若是派人去往大都,自己也可以帮扶一二,到时龙虎山或许也能得真君青睐。 若是龙霄道宫在焰口法会后能为元廷国教,那道门也算沾上了真君的一鳞半爪。 …… 而此时庐州城北门,刚欲离去的朱重八,竟在这里看见了有过一面之缘的徐达。 徐达身姿挺拔如松,但眉宇间难掩一抹愁绪,想来今日真君给出的答案并不如意。 徐达此时身着几件薄衣来抵御寒风,且身后背有一袋行囊,显然是准备出城离去。 朱重八远远望见徐达的身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好奇。 此人大抵是个平民,但在道宫中面对自己师父依然神色镇定,不卑不亢,显然有几分过人之处。 这般想着,朱重八顿时脚下生风,快步走到了徐达身旁,拍了拍徐达的肩膀。 徐达先是一惊,身躯顿时一颤,以为是官兵找上来了,顿时如临大敌,摆出一副戒备姿态。 待他转头看清来人是朱重八时,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疑惑之色。 徐达看着朱重八魁梧的身躯,心中暗自嘀咕道:这么壮的和尚,走起路来怎么一点声都没有? 朱重八双手抱拳,拱手作揖,脸上洋溢着真诚的微笑,说道:“兄台,方才在道宫中匆匆一见,在下便觉兄台气宇不凡,绝非平庸之辈,兄台可有空闲,与在下喝茶闲聊一番?” 徐达闻言,赶忙回礼,神色略显拘谨。 随后,两人相视一眼,便在街边寻了一处相对安静的茶馆,找了间包房,点了几个小菜,随后相对而坐,开始交谈起来。 闲聊畅谈之中,朱重八目光在徐达四处打量,仔细观察着徐达的言行举动。 只见徐达言辞恳切,毫无矫揉造作之态,那双眼眸清澈如水,目光却坚定似铁。 一番交谈后,二人这才知道对方是自己的老乡,他乡遇故知,随即二人行为举止更为放开,所谈的话题也更为大胆。 二人论及世事时,徐达慷慨激昂,言辞激烈时双拳紧握,对世间种种不公之事义愤填膺。 而谈及人情,徐达善良悲悯,提及无辜百姓时所遭受的苦难,更是眼眶泛红,满怀同情。 “徐兄当下准备去往何处?何不留在这庐州城中安然度日?”朱重八说罢,便夹起一块牛肉入嘴。 徐达看着倒映自身的清茶,徐徐说道:“留在庐州城固然好,但此地因为真君庇护,太过安逸,并无出人头地的机会。” “而且徐某听闻濠州路各地豪强都在暗中积蓄人马,其中郭家与孙家颇得人心,广结四方壮士豪杰,所以徐某准备回乡,看看能否入伙。” “若是不成,徐某便留在老家历练自身一番,熟读几本兵书,待到时机成熟便投身义军,挥剑斩敌,复我汉人之地。” 听到徐达这造反之话,朱重八剑眉一挑,“徐兄,你年岁不大,但应该也知晓这是抄家灭门的大祸,你就不怕被官兵发现后殃及家人?” “徐某早已料理好后事,绝对不会拖累亲朋好友,徐达今生不成功,便成仁。”徐达语气坚定地回答道。 朱重八闻言,心中暗自赞叹,此人本心纯良,且心思缜密,胸怀大志向,是可以倾心相交之人。 念及此处,朱重八伸手入怀,掏出自己方才在道宫中自己所画的那几张符箓。 朱重八毫不犹豫地将其递到徐达手中,缓声道:“徐兄,这符箓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但也是在下一番心意,徐兄若遇到大难,它们便带你多渡过几番劫难。” 徐达见状一惊,这不是正是真君赐予的龙珏符吗?这位朱兄哪来的这么多龙珏符? 徐达连忙摆手拒绝,随后他见这些龙珏符并不相同,目光一愣,问道:“朱兄,这些龙珏符难不成都是你自己画的?” 朱重八淡然点了点头,“收下吧,这符我想画多少都行,我瞧你这个人不错,若是白白死在乱世里可惜了,你拿去或许能多保几次命,日后你再来报答我。” 徐达闻言一惊,眼前这位朱兄居然能随手画出龙珏符符,那他不就是龙霄真君的弟子? 徐达想到此事后,便没有再拒绝,心中满怀感激,郑重地接过朱重八递来的符箓。 这些符箓可谓是千金难买,自己与这位朱兄仅仅萍水相逢,他居然就送出如此重礼。 徐达起身作揖,感激地说道:“多谢朱兄,朱兄如此赏识徐某,这份深情厚谊,徐某定当铭记在心,日后若有所求,徐某在所不辞。” 许久后,二人便在一场把酒言欢后各自拜谢,朝着心中所选的方向离开了庐州城。 第144章 祂 待龙霄道宫开宗立派结束后,龙霄道宫四个字将天下都煮沸了。 仅仅过了一天,各种消息就传遍四野八方,使得无数注视庐州城的人知晓了其中细节。 而那些本就如同天方夜谭的经过,在世人嘴中也越传越邪乎。 有些人说真君的道宫在九天之上,也有的说在渊海之下,而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书人则更为离谱,说道宫落座在日月之中。 这些离谱传闻也让各方势力开始重新考量,应该以何等姿态面对这位法力通玄的龙霄真君。 甚至有些大家族因此后悔,后悔与华家为敌,而有些氏族则准备顽抗到底。 一时之间,天下哗然,而那一旦画成便可以成为真君弟子的龙珏符,更是传遍了江北行省,附近数省也都有所耳闻。 各方各地的达官贵族知晓龙珏符后,更是花下重金大肆收买,为此还专门在族中组织家族后辈,让他们日夜临摹真君赐下的符箓。 达官贵族这番举动正是为了将其垄断,把这无上仙缘彻底掌握在自己家族手中,期望自己族中后裔能入道宫,掌权夺势。 而几日后,在离庐州城不远不近的梁县中,也来了一位地位尊贵的不速之客。 在一间极为隐秘的房间里,在屋内悬挂着一盏琉璃灯,散发出昏黄而柔和的光,还有淡淡檀香在这间密室中弥漫。 此时,一道身影盘坐在房间的黑色垂帘后方,而在垂帘一侧,则跪坐着一位妙龄女子。 这女子生就一张妖艳面庞,一袭端庄的白色襦裙加身,本应是素雅高洁之态,却因那曼妙身姿,反倒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反差魅惑。 而这位白衣女子的皓腕上,还隐约能得见一朵莲花。 屋内二人并未等候多久,便见一位身形矫健、满身煞气的蒙古贵族疾步走入房间,他脚步沉稳有力,每一步都带着些许急切。 这蒙古人刚一入房间,神色瞬间一怔,虽然他知晓这位公子来历非凡,但他没有想到这房间内的景象如此骇人。 只见屋内挂着都是各朝各代的兵器利刃,哪怕有些兵器距今已过去千年,依旧刺眼寒芒,无比渗人,就连琉璃灯都无法遮掩一二。 这些凶器远到至春秋战国,近至唐宋今朝,甚至还有许多失传的独门之兵都陈列在四方。 而最令蒙古贵族惊愕的,是白衣女子身后居然挂着一件完整无缺的金缕玉衣。 能用这金缕玉衣的,最起码也是各朝的皇亲国戚,甚至可能是哪位皇帝。 可这金缕玉衣是陪葬品,放在屋内不嫌渗人吗? 而白衣女子见这蛮夷进屋后呆愣不动,随即冷声呵斥:“见了公子,还不跪下禀告?” 女子那冰冷的声音让壮如熊虎的蒙古人浑身一激灵,顿时面露惊惧之色。 他回过神后立刻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深弯下腰,半跪在一张被生生撕裂开的熊皮地毯上。 “启禀公子,我们在庐州路中收集的金鳞尽皆在这盒中,还有些已经化形的金鳞,则在另一处房间内中,公子若需要,我可以带公子去。” 蒙古人身为元廷贵族,但对此人极为恭敬,头颅低的贴近胸膛,不敢与那纱帘帷幕后的目光对视。 而被称为“公子”的人身处垂帘之后,纱幔遮掩,使人难以看清真实样貌,莫说是男女,就连身形轮廓都模糊不清。 “先将这盒子呈上来吧。” 片刻后,垂帘后传来一道不紧不慢的声音,带着迫人的威压,让这位蒙古贵族不敢违抗,却也不敢动身。 跪坐的女子闻言后便轻盈起身,将蒙古贵族手上的小盒子拿去,随后款款走入垂帘后,将其恭敬地放在公子身前的案几上。 公子抬手揭开盒盖,而就在盒盖揭开的瞬间,一道光芒从盒中流溢而出,笼罩着整个房间,让房内那利刃的寒芒都黯然失色,不敢与之争辉。 只见那小盒中躺着着十几片金鳞,如同天上星辰落下的碎片,五光十色。 那金鳞展现之后,令房内的女子与蒙古人皆感受到一阵安抚人心的暖流,却抹不去公子眼中的寒芒。 那道身影微微点头,确认是真品后便将盒子盖上,“不错,此事我记你一功,年后你就可以回江南领赏。” “多谢公子!”蒙古贵族闻言后神色大喜,连忙低首谢恩。 “那些已经化形的金鳞,化作的是‘奇物’还是‘异物’?” 那公子的声音稍浅,不知男女,却让蒙古人仿若被寒意穿透,心中的喜悦立刻退散。 蒙古人立刻收拾起神态,抱拳复命,“启禀公子,应该都是‘奇物’,因为拿这些‘奇物’时没有出现任何死伤,也没有人坠入‘幽乡’。” “有几件活物几件死物?”垂帘之后的声音继续传来。 蒙古人朗声回道:“一共十七件‘奇物’,皆是死物,没有一件活物。” 此话一出,白衣女子那清冷脸庞都露出喜色,而垂帘后的身影也是一顿,似乎连他也没想到是这等状况。 “我挑选出的那十几人可有完成吩咐?将师父的话带去给‘祂’?”这位公子显然颇为欣喜,语调都不由轻快了几分。 “下属将那些人全都护送到庐州城十里外,没有任何人出差错,尽皆安全抵达。”蒙古人接连应声道。 那身影点了点头,继续发问:“前段时间,蒲氏在无为县的‘鬼船’突然消失了,你去查查是谁做的。” “另外,蒲氏还想买几艘船,放在他们家族那边,你下去之后看着办。” “是!小人等一下就去办。”蒙古人应声道。 垂帘后的身影沉默了一会,随后拿起了案几上的一柄利刃,“那赵宝丰献上传国玉玺后,应该也见到‘祂’了吧?” 蒙古人仍旧是抱拳行礼的姿态,不假思索地答道:“我下属亲眼看见赵宝丰走入那石门,也看见他重新出现在石门旁边,但赵宝丰神情失落,显然那位存在并没有如他所愿。” 两人闻得此话,当即身形停滞,白衣女子脸色煞白,屋内的气氛刹那间凝重如铅,似乎即将有大难临头。 “你怎么敢派自己下属去庐州城?若落入了‘祂’眼中,看出些蛛丝马迹,公子都会没命!”白衣女子娥眉紧皱,厉声喝道。 蒙古人闻言一愣,半跪的姿态直接五体投地,急忙辩解道:“此事重大,下属为了保险起见,也只派了一个不知情的小兵前去监视,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晓。” 而白衣女子听到这话,更是怒不可遏。 “‘祂’岂是你能丈量揣测的存在?公子谋划都得再三斟酌,你这无知莽夫哪来胆子,怎么敢这般擅作主张?” 白衣女子的声音愈发凌厉,震得四壁上的凶器都在晃动。 “你别忘了,你这身皮囊,还有这达鲁花赤之位可是公子给的,你若是坏了公子大事,你到时候想死都难!” “小人知错,小人知错,求大人饶命!给小人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蒙古人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声道。 这时,垂帘后的身影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这几日‘祂’都没有寻到你,显然也没有察觉到你,我此次暂且饶你一命,若再有下次,严惩不贷!” 蒙古贵族如蒙大赦,连连磕头谢恩:“多谢公子开恩!多谢公子开恩!小人定当加倍小心,绝不再犯。” 说罢,这蒙古贵族依旧跪伏在地,他咽了咽口水,大气也不敢出。 白衣女子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屋内的肃杀之气这才渐渐消散,恢复了些许平静。 许久之后,屋内都没有再发出一丝声音,死寂的压迫感让这位蒙古贵族愈发惊惧。 蒙古人喉结滚动,壮了壮胆,小心翼翼地问道:“小人斗胆,敢问公子可需要小人将那赵宝丰抓回来?” “那赵宝丰无关紧要,只要传国玉玺交到了华家手里就行。” 垂帘之后的身影说完便没有再出声,他缓缓敲起了案几,似乎在思考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那道身影扶额头,发出叹息一声,“若是早知晓是‘祂’,而且楚妍还会遇见‘祂’,就该让她带件‘异物’ ,如此一来,楚妍一介莺花也算死的有些价值。” 此话一出,白衣女子却脸色煞白,连忙朝着垂帘跪下,却没有出声,似乎在等待公子责罚。 许久后,垂帘后再次缓缓传出一道声音。 “师父,你究竟是吃了哪件‘奇物’,才能长生不老到现在的?” 第145章 除夕夜前 真君送礼 晨曦初破,寒冬清晨,天色依旧透着一层青灰。 凛冽冷风卷过街巷,吹起屋檐瓦盖上的薄霜,随着日光渐显,庐州城中人气渐热。 而在一间小小店铺内,艾琳娜与她女儿莉亚也早早从起床,为这千载难逢的日子开始做准备。 艾琳娜一边轻声细语地讲述着故事,一边用木梳轻轻划过莉亚的金色发丝。 母女二人很快就穿衣洗漱完毕,盘好了发髻,换上一身整洁端庄的新衣裳。 随后,母女一同来到真君神像面前,将真君神像擦拭干净,重新摆上贡品,点燃香火。 这便是她们每日在家起床洗漱完后第一件要做的事。 她们双手合十,跪在神像前,微闭双眸,开始虔诚地低声祷告。 不同于自己母亲的庄严肃穆,莉亚小脸上却满是兴奋期待,嘴中的祷告之词都不由轻快几分。 令莉亚如此开心的原因,则是因为真君说在除夕夜过后,庐州城的所有百姓都会收到“岁礼”! 今天正是一年中的最后一日了,今夜过后众人便会收到“岁礼”! 待长达半刻钟的祈祷完毕后,艾琳娜面带慈爱转头地问道:“莉亚,你可想好了要在对联上写些什么?若你想好了,妈妈可以帮你写。” 莉亚轻轻摇了摇头,脆声说道:“莉亚最近在书堂读不少书,已经会写字识字了,不用妈妈操心。” “好,妈妈依你。”艾琳娜笑道,话语中充满了宠溺和慈爱。 言罢,艾琳娜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墨笔和红纸,母女二人相对而坐,各自执笔书写。 红纸铺展在老旧木桌上,墨香与晨光交织,营造出一种温馨而庄重的氛围。 莉亚握笔姿势还有些生疏,但她小手紧紧攥着笔杆,一笔一划地将自己的愿望写在了右侧的联上,充满了真挚和期待。 艾琳娜则在左侧的联上写下了自己的期望。 她的字迹娟秀而有力,她虽是色目人,但已生活在大元二十多年,写字对她来说并不难。 不久,两幅对联便书写完成。 艾琳娜轻轻吹了吹墨迹,待其半干,便小心翼翼地将对联卷起。 母女二人相视一笑,然后一同走到了店铺的门口。 艾琳娜拿起准备好的浆糊,细心地涂抹在对联的背面,将对联贴在店铺门口的两侧。 红纸黑字,在寒风中轻轻摇曳,显得格外醒目。 贴好对联后,莉亚快速退后几步,欣赏着母亲的成果。 “真君肯定会喜欢这副对联的!” 而艾琳娜看着自己攒钱买下的小店铺,心中一阵温暖满足。 她们母女二人沦为驱口流民,历经数年的风霜雨雪,在最绝望时,却得到真君垂怜。 若是放在一年前,艾琳娜想都不敢想,在这乱世之中,她们还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神爱世人,愿真君永眷世人……” 艾琳娜眸中渐渐湿润,再次在心中默默祈祷。 在这时,莉亚的目光却被远处缓缓走来的两个身影吸引。 在雪花寒风中,两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来。莉亚一眼便认出了他们,那是张正乾与张正常。 莉亚脸上露出了喜色,她欢快地挥舞着小手,大声喊道:“正常哥哥,正乾哥哥!你们回来城里啦?!” 张正乾与张正常闻声后,也是面带笑意朝着莉亚走来。 尽管寒风凛冽,雪花飘飞,却似乎对兄弟二人没有丝毫影响。 一番新年贺喜之后,艾琳娜好奇问道:“你们兄弟二人这么早要去哪里?城门可能都没开。” 张正乾微微一笑,答道:“师尊有令,要我们每逢过节都要去拜访一趟华家。” 艾琳娜闻言后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后便让兄弟二人等她一会儿。 她转身回到屋内,不久后她手中拿着两个大食盒走了出来。 食盒上雕刻着精美花纹,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的。 “因为我今日有事,二位如果不嫌麻烦,能否将这糕点带给周小姐和兰姑娘的。”艾琳娜将食盒递给兄弟二人,美眸中满是慈爱。 “周小姐胃口大,兰姑娘喜爱吃水果,这糕点是专门做给她们的,希望她们会喜欢。” 张正乾二话不说便接过食盒,随后拱手替二女道了声谢。 而张正常则偷偷瞄了一眼,发现里面尽是各种从未见过的西域糕点,让张正常都不禁有些嘴馋。 张正乾夸赞道:“夫人手艺如此了得,周小姐和兰姑娘一定会喜欢的。” “不过是从真君那里学了些皮毛,不足为傲。” 艾琳娜微笑着摆了摆手:“而且那两位姑娘都救过我与莉亚,这份恩德万万不能忘。” 就在这当口,张正乾不经意间抬眸,目光骤然定在这位色目夫人身上。 今日一大早,艾琳娜全身上下皆是一身异域风情,一番精致打扮下,这位夫人仿若二八芳华的少女,楚楚动人。 张正乾心下忽地涌起几分好奇,忙趋前一步,恭谨而又急切地问道:“夫人,您今日这番打扮,当真是明艳照人,难道今日有其他什么喜事临门?” 艾琳娜闻得此言,那娇艳面容之上,瞬间泛起一抹如霞的红晕。 艾琳娜见兄弟二人满脸不解,咯咯笑道:“二位道长竟然不知晓?倘若不知,且待今夜过后自会明了。” “二位道长既然有事,那便快去吧,别让华家等急了。” 二人见艾琳娜不愿说,他们也不强求,随后再次致谢,几声告别后便继续并肩行走,朝着华家方向而去。 此时天色仍旧一片昏沉。 除了偶尔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鸡鸣,天地间仿佛被白霜冻结,再也听不到其他响动。 张正常连连吐着几口白色的寒气,伸手抹了抹鼻子上凝结的冷霜。 “这庐州除夕寒冬怎么这渗人!今夜我定要去拜拜真君,求求祂吐口仙气,将这寒冬化作暖春才好。” 张正常哆嗦着身子,双掌不停摩擦,希望能从这凛冽寒冬中获得些温暖。 一旁的张正乾却好似钢筋铁骨,脸色从容。 张正乾边走边说道:“幸好真君有先见之明,早在七月时便让龙靖府的女工准备毛衣,不仅免费给庐州城中方百姓,附近几个县皆有厚衣过冬。” “否则这庐州城内外,不知有多少人要被冻死在这雪天中。” “师兄,咱们真不必如此早就去叨扰真君吧?这天色都还未亮透呢。”张正常打了个哈欠,阵阵热雾冒出,显然还有几分睡意未褪去。 张正乾二话不说,抬手就朝他脑袋拍去,将他拍醒。 随后他咧嘴笑道:“师弟,师父他老人家特意吩咐咱兄弟二人,定要陪着真君前往大都。” “哪怕咱们兄弟俩给周仙子当牛做马,也务必要护送他们平安抵达。” 张正常一阵纳闷,他自然能猜到自家老爹那点心思。 不然就小妙那身手,哪里还需要自己师兄弟护送? 就算来一支精锐骑兵,恐怕也难以伤这位“赤练仙子”分毫。 张正乾见张正常兴致缺缺,调侃道:“师弟,你要是把这事儿给办砸了,只怕回了宗门,没个两三年都别想下山了。” 张正常闻言,顿时一个激灵,抖擞精神,挺直了身躯,“师兄放心,我一定完成师门所托,给掌教一个满意答复。” 二人继续在寒风中前行,他们衣摆随风飘扬,如旗帜一般猎猎作响。 虽是寒冬大雪之天,可日子总归还是要过下去。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每走上几步,周围的店铺便亮起几分光亮,庐州城也渐渐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缓缓苏醒过来。 一家家大小的商铺开始敞开店门,里面温暖的灯火随之透了出来。 早点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各种香味交织在一起,让人垂涎欲滴。 张正常望着忙忙碌碌的百姓,眉头微皱,不禁泛起一丝疑惑。 他转头向着身旁的张正乾问道:“师兄,你瞧这些百姓,大清早的起来,不打热汤暖和身子,也不去开门做生意,怎么都在这儿写对联?” 张正乾闻言微微一笑,回应道:“你这几日老是在外为真君种那云天草,自然不知这城中之事,此事早已传遍了天,这可是真君亲自下令操办的。” 张正常听闻,好奇心顿起,忙道:“真君下令?那究竟是何事?怎么还与这对联扯上了?” 张正乾脸上的笑意更浓,解释道:“真君前几日说,百姓每年都会祈求平安富贵而贴对联,然而真正能如意的寥寥无几。” “所以真君说,不如将对联换成每家每户的希望所求,在除夕夜真君便会为每家每户送去礼物。” 张正常闻言,不由一愣,质疑道:“这可能吗?难不成这些百姓想要什么,真君便送什么?” 第146章 祸害与宝物 “正常,你觉得如今的庐州城会有人这样做吗?”张正乾闻言后开怀一笑,抖了抖身上的积雪。 “这天上天下,可能真的只有真君这一尊‘神’了。” 张正常听到这话后一言不发,只是双手微颤,不知是冷还是惊。 这话从张正乾这位龙虎山大师兄嘴里说出,多少有点大逆不道了。 二人继续漫步在积雪皑皑的街坊中,夜幕渐退,晨曦微露。 此时,万家灯火仿若繁星点点,逐渐亮起,温暖光芒透过窗棂洒向街头巷尾。 家家户户的门口,皆有人在忙碌地贴着对联,那鲜红纸张在白雪映衬下格外夺目。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城南,就在他们路过曾经的净化尸河时,张正常陡然见到一尊巨大的真龙神像。 那尊真龙神像屹立在河岸旁,通体洁白,龙身蜿蜒盘旋,高耸入云,仿佛随时都会直上九霄。 但神像的龙首却是低垂至众人面前,柔和地看着每一位来到祂身前的人,哪怕是小孩,伸手也便能摸到那庞大龙首。 此时天色未亮,这里就已经聚集了不少前来拜见真君的百姓。 在这寒风呼啸的正月,神像前的供香却不曾熄灭,袅袅青烟遮掩过落雪冷风,温暖呵护着前来拜见的百姓。 那些百姓神情虔诚,有的双手合十默默祈祷,有的恭敬地叩头行礼。 皆是因为真君垂怜,他们这些命如草芥之人才能觅得一处安宁之所,不必再为一口吃食而忧愁。 神像供桌上那琳琅满目的贡食,就是最好的证明。 张正常见到神像后一怔,呼吸都微微放缓,“这真君神像是何时冒出来的?我前些日子离开时都未见到。” “这是王启明为了巴结真君做出来的,那小子当初胆大包天,四处卖真君神像谋利,那日入梦后便赶忙命令人做这神像,摆放在庐州城内各处。” 张正乾说罢也上前几步,朝着真君神像恭敬行礼。 “如今,整个庐州路三州七县都有王家为真君做的神像,甚至已经卖到周围行省一带去了,我甚至听闻湖广、闽越与滇南一带已经开始祭拜真君了。” 张正乾随后继续说道:“也不知道那日真君与王启明说了什么,让王家对真君又敬又怕,他们卖神像赚的钱,有大半都拿去给真君广修庙宇了。” 张正乾目光注视供桌上的烟火,心中咯噔一下突然想起件事。 “师弟,你随真君学了雷法与火法,如今除了那雷杵,可还有其他成效?”张正乾拍去自家师弟衣服袖口上的积雪,将张正常的注意力从神像上唤回。 张正常一愣,随后摸了摸脑袋,脸色拘谨地说道:“真君传下的仙法极为高深,我还需要多加磨练些时日,才能精通一二。” 张正乾闻言,心中顿生好奇,追问道:“师弟,那真君这雷法与咱们龙虎山的雷法有什么不同之处?” “真君说,若将这雷法与火法修至大成,便可上天下海,无所不能。” 张正常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张正乾闻言脸色大喜,激动兴奋之下,他踩在雪地上的脚印都不由地深陷了几分。 张正乾接着问道:“那使唤真君的雷法需要什么宝物?是要雷枣木还是哪尊上神的法令?” 张正常摇了摇头,随后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根通体漆黑的雷杵。 一见到那柄漆黑雷杵,张正乾神色骤变,连忙向后退了几步。 他眼中满是惊惧,犹记前些时日,他亲眼看见张正常不小心将雷杵丢入一处湖中,那平静湖面瞬间泛起了诡异的涟漪。 紧接着,湖面竟然有许多死鱼浮现,其状惨不忍睹。 从那之后,张正乾才真正知晓这柄神器的威力有多么恐怖。 此时,张正常在雷杵下面轻轻一按,又缓缓扭了几圈,雷杵的底端便松脱开来,将内部的隐秘展现出来。 张正乾定睛看去,顿时一愣,只见那雷杵内居然有一块圆柱形的琉璃,而在琉璃之中居然有一小块鳞片。 这块鳞片色泽呈现出灰绿色,并不是真君身上那种耀眼的金鳞。 “这......是真君给你的鳞片?”张正乾打量一番,心中惊疑不定。 这鳞片与似乎与真君身上的不一样。 张正常点了下头,“真君说,这是祂沉眠时蜕下来的旧鳞片。” “真君这等神仙还需要换鳞?”张正乾听到这话后神情一滞,心中颇为惊讶。 “真君说祂的躯体还在不断蜕变,自然还需要除旧更新。”张正常神色淡然地说一句惊人之言。 此话一出,张正乾大受震撼,面色惊愕无比,指着前方那个神像,“师弟……你没有说错吧?真君的……神体还会更大?” 张正常小脑袋轻点,保证了自己刚才没有说假话。 张正乾见状,顿时头皮发麻。 真君那个体型已经是绝无仅有的庞大存在,倘若真君还能继续成长,只怕三山五岳都是祂一口的事。 张正常打量着神像,小脸与那庞大龙首对视,继续说着方才的话,“真君祂说我很聪明,居然能想出这个方法来使用鳞片,真君还为让我不断锤炼新的模具来装填鳞片,以此来制作出各种法器。” 此话一出,张正乾回想起真君身上的种种,心中升腾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惊愕。 他着实没有想到,这居然真是自己师弟一点点锻造出来的,而不是真君赠予他的。 “可惜真君没有多给鳞片,不然我还能做几件出来,送给师兄你和老爹。”张正常没有注意到张正乾的脸色,颇为抱怨地看着真君神像。 张正乾瞳孔猛缩,惊愕问道:“这雷杵你还能量产?” 张正乾那过大的反应这才被张正常看在眼里,他稍作停顿,随后如实坦言:“若材料充足齐全,我估摸四日左右,即可做出一柄雷杵,若有工匠帮助可以更快。” 张正乾脸色沉重,赶忙问道:“威力与你手上这把一样?” “若是有真君的龙鳞,那自然可以,若是没有龙鳞那也就是烧火棍一根。”张正乾应道。 张正乾没有再说话,他看着那根雷杵,回忆起深锁在龙虎山里的天书,又想起真君说过的未来,心中旋即浮现一丝恐惧。 真君虽然不在意,但祂身上落下的一星半点,那都是颠覆世俗的存在,若千百年后,这些东西落入天下众生手中...... 想到此处,张正乾心中一颤,顿时明悟。 这不是凡人应该拿着的东西,若是长存世间,只怕会成滔天祸害! 张正乾刚欲把自己心中所想问出,却被张正常随后而来的话语打断。 “真君说,祂身上的鳞片可比石炭木炭好用多了,这一小片或许就可以燃烧千年,而且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张正常目光灼灼地看着那鳞片,脸上笑颜满溢。 “真君还说,如果我找到能将鳞片重塑的方法,便可将鳞片做成前所未有的宝物,造福天下众生万万年。” 第147章 真君选妃 晨光熹微,街坊之中叫卖之声渐起。 此时四方城门大开,各地商贾的马车匆匆行来,扬起阵阵尘埃,行人们亦是步履匆匆,开始为生计奔波。 而张正乾二人穿过数个街坊,终于见到华家府邸出现在眼中。 然而,当他们走到华府门前不远处时,二人却是陡然愣住。 只见此刻华府内外张灯结彩,灯笼高挂,彩绸高悬,众多家仆们忙碌不停,精心装饰着府邸的每一处角落。 兄弟二人瞧华家这的阵仗,不像是在迎接除夕,更像是在筹办嘉礼红事。 张正常小脑瓜上浮现一副古怪神情,轻声道:“师兄,如今这华家待字闺中的,不就周仙子一人么?但瞧着她那模样,也不像会嫁人啊。” 张正乾同样大为不解,如果是周仙子出嫁,那早就满城皆知了,不该一点风声都没有漏啊。 见张正乾半晌都未说话,张正常往后退了一步,小声提醒起来。 “师兄,要是华家真在办红事,咱们可是连礼都未曾备下,现在手上就这一盒糕点,只怕华家会把我们当成招摇撞骗的,连门都不会让我们进。” 张正乾沉思半晌,想到师尊下的死命令,他咬了咬牙,决定硬着头皮前往华家拜谒。 二人方才抵达门前,只见华府朱红大门之中,踱步走出一位俊逸非凡的青年。 这青年面容英俊,气宇轩昂,一身毛绒锦衣,一看便知在地位崇高。 但与府中热闹欢腾的气氛截然不同的是,这青年此时两鬓淌着冷汗,目光凝重地望着来来往往的家仆,仿若有祸事即将降临。 张正乾瞧见这青年,顿时面露喜色,此人不正是华家家主华云逸嘛!听王启明说他还是王启明的发小。 随后张正乾二人快步朝着大门口走去,来到华云逸身前。 华云逸看着两道士上门,心中顿时有了猜测,这估计又是哪派牛鼻子来求见真君了。 只见张正乾恭敬地鞠躬一拜,言道:“今日有幸,能得见华家老爷,贫道乃是龙虎山弟子张正乾,与王家大公子王启明乃是好友。” “今日不请自来,还望华老爷海涵,我师兄弟二人此番前来是奉师尊之命,希望在除夕夜前拜见真君一面,献上贡品,以表敬意。” 华云逸闻言一愣,而后上下打量起这兄弟二人,旋即想出个能为自己免去一劫的点子。 华云逸正了正脸色,沉声问道:“可是王启明告知你们,能从我华家这拜见真君的?” “正是。”张正乾见他似有卖王启明面子之意,赶忙点头应道。 华云逸随即冷哼一声,“如此说来,你俩便是王耍儿从龙虎山请来算小妙命数的道士?你们当真是胆大包天,还敢上我华府拜真君?” 这话一出,兄弟二人浑身一怔,这华家家主怎么还记得此事? 此时,华府周遭的一众家仆纷纷涌来,将这师兄弟二人围在当中,人人皆是目露凶光,神色不善。 当中更有两三个身强体壮的大汉,身躯壮硕如熊,只一眼便能瞧出绝非善茬。 “华老爷,有事好商量,而且这事都是因为王启明那小子贪欲所致,我们也不过是受人钱财,替人办事罢了。”张正乾连忙辩解道。 华云逸听到张正乾说到“贪欲”二字,顿时露出一丝苦笑,他如今也因为贪欲,被王启明这小子祸害了。 随后,华云逸摆正一番脸色,厉声说道:“也罢,本老爷宽宏大量,暂且饶过你们这一回,不过你二人需得为我办一件事,否则此事休想轻易了结。” 师兄弟二人见此情形,赶忙连连点头应承下来。 华云逸脸上露出一丝满意,随后挥了挥衣袖,示意四周家仆退去,这才让张正乾二人稍稍松了一口气。 张正乾再次拱手作揖,神色恭敬地说道:“敢问华老爷,今日可否让我拜见一面真君?” “真君前日说闭关三日,今日你们怕是见不到真君了,想见恐怕只能等除夕夜过后了。”华云逸摆了摆手,应声答道。 此话一出,顿时让张正乾泄了气,但张正常却不在意这些,他抬眸向华府内看去,只见里面也是一片张灯结彩。 张正常忽地开口问道:“华老爷,斗胆请教,今日华家有为何喜事?竟办得这般隆重盛大?” 华云逸闻言,顿时缄口不语,良久之后才说道:“你们难道不知‘真君选妃’之事?” ...... 在恢宏雄伟的龙霄道宫之中,云雾飘渺,仙气氤氲。 此时,李霄正趴伏在道宫中央,龙眸微闭,似在休憩,实则在为某事精心筹备。 李霄的每一次呼吸吐纳,皆为道宫增添一分浓郁灵气,祂那庞大躯体卧于大殿中央,泛着淡淡光晕,彰显着李霄那至高无上的尊崇地位。 虽然李霄已经知晓救人会让自己加快摆脱束缚,但自从祂开辟道宫后,李霄感觉到自己躯体愈发庞大,这很显然也是因为道宫。 经过几番调息过后,那金光璀璨的龙身渐渐起了变化。 只见李霄龙眸猛然睁开,浑身金鳞光芒大盛,瞬间将道宫内外照得亮如白昼。 而那被镇压在石壁之中的身躯,更是传出无数轰鸣炸响,震得大殿摇晃不止。 倘若李霄此时翻身,只怕这整座道宫都将在顷刻间化为废墟。 此刻李霄却无暇顾及这些,只因他感受到一股全新的力量在自己体内缓缓流转,祂需要将其完全掌控。 但这座秘境可无法承受自己主人的神威,云海奔涌翻腾,李霄吐息之间的雷霆更是肆意暴虐,摧毁着所经过的一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整座道宫很快就濒临崩溃。 好在这时轰鸣之声戛然而止,大殿之内陡然出现一缕红光,与金光互相交,融照彻四方。 李霄掌控自己那股愈发庞大、愈发玄妙的力量,不多时,祂便感知到自己有一部分身躯从石壁当中挣脱而出。 李霄龙首回转,朝着自身看去,金瞳之中陡然浮现一丝惊愕。 这段身躯与李霄其他身躯大为不同,其身上鳞片居然是呈现金红色,红光弥漫,令人感受到一阵肃杀暴虐之气,将李霄周围尽数碾为齑粉。 待到李霄完全掌控这部分躯体后,才将这股肃杀之气收敛。 虽然今日李霄再次挣脱出几分身躯,但在李霄的感觉中,自己仍然有十之八九的身躯被镇压在石壁之中。 而今日这段身躯显现后,李霄便再也无法移出分毫。 “可惜,那日突然被静璇唤醒,不然借助那两盏灯,我或许可以将怪地方探个清楚。”李霄心中轻叹一声。 放眼望去,道宫内全然一片废墟之景,李霄暗自庆幸,幸好在闭关之前让小妙与兰静璇离了此处,否则这二女要平白遭受一劫。 “复原。” 李霄嘴中吐露出这两个字,虽然简单却蕴含着无穷伟力。 随着李霄话音落下,以祂为中心,瓦砾碎石开始归位,白玉金砖上的裂痕渐渐消退,四周一切事物的时间都在缓缓倒退,回归最完美的姿态。 不多时,道宫就恢复了昔日的雄伟恢宏,之前的满地废墟不见半点踪迹。 而后,李霄轻轻挥动龙爪,其身侧忽地有一扇云门凭空浮现,以此示意自己闭关结束。 未过多时,只听得“吱呀”一声,便见兰静璇轻推云门而入,步履匆匆地直奔李霄身前。 而李霄望着那婀娜多姿的身影,龙首悬停在半空,心中陡然生出诧异。 兰静璇为何穿成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