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谍影》 第1章 这不是演习 第2章 劝降代表 李小满排长,对拿着铁皮喇叭的朱大明,欣喜道: “老连长,还真是褚鹰。看来送肖秉义去劳教是对的,他终于整明白了。” 朱大明得意的点点头:“嗯,若不是他密报,俺们难觅他踪迹。你该信任他了吧?” “小满,为保密。集合队伍时,俺没告诉你真相,你不会有意见吧?” 李小满点头笑道:“老连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一脸的严肃,而且兴师动众,不会没来由。” “只是没想是抓褚鹰。下命令吧。我保证三下五除二,活捉褚鹰。” 朱大明沉吟一下,点头道:“行,你让迫击炮小队先震慑一下。集中火力打前排楼。” “哒哒……哒哒哒……” 二楼一梭子机枪子弹呼啸着飞来。随风飘来褚鹰的回应。 “朱老虎,我们较量才开始。老子手里有二十多教师。你敢进来,先杀光人质。” 啊?! 朱大明和李小满听说特务有人质,脸色顿变。 朱大明烦躁的扯开衣领往下拉拉,揪下军帽,擦脸上汗水和雨水。 李小满听到喊声也一惊:特务手里有人质,炮不能轰了。 他看大院四周都是非常牢固的丈余高墙,大门又被特务机枪封锁。急躁道: “老连长,褚鹰是保密局死硬分子,他绝不会投降,咋办呀?” 朱大明摆摆手:“小满,要保证人质安全。武攻不行,俺来文的。你喊肖秉义过来。” 李小满疑惑得问:“老连长,你喊他过来干啥?你想让他说服褚鹰投降?不可能。” 朱大明催促道:“快去吧。他是中央警官学校高材生,他俩关系不错。应该有希望。” 肖秉义此刻心情,可谓五味杂陈。一刻钟不到,心情却经历了冰火两重天。 他已听出褚鹰的喊声,怆然中带有绝望,有了同情。 却也为他不分由头的呵斥伤心、委屈:褚署长,你非要盯着我不放干什么?你暴露,怎能怪我呢?我啥时候出卖你了? 喝下去的酒已上头,经脉被无名之火点燃,化作千军万马直冲脑门。 他觉得有必要说清楚,他要申冤。宁肯被打死,也不能背着告发恩人的名声,苟活于世。 他要发表重要声明:斯人没告密,没有!没有啊! 刚跳出树干,被身后兄弟耿毕崇一把拉回: “肖哥,他是神枪手,小心被他一枪爆头。” 耿毕崇个头只到肖秉义肩头,大号大盖帽,也只能顶在天灵盖。 执行任务时,不得不系上帽带。胖的皮肤不够用,双眼被拉成了金鱼眼。 塌鼻子比狗鼻子还灵。警署对面餐馆,少说也有几百米,上一盆刚出锅的猪头肉,他都能闻到。 肖秉义全然不顾危险,挣扎着嚷嚷: “不要拉我,我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冤枉。我要跟他讲清楚。” 耿毕崇边拉边劝:“肖哥,你不要命啦?你这样喊,屁用都没。领导听了会咋想?” 肖秉义吭哧吭哧喘着粗气,瞅瞅他问: “照你的意思,我就吃闷亏了?不知哪个狗日的害人?老子跳进扬子江也洗不清了。” 耿毕崇睨他一眼,提醒道: “肖哥,不管谁告的密。愣头青早就想拿你开刀。你再不立功,兄弟也要跟着你滚蛋。” 肖秉义闻言激动:“滚蛋就滚蛋,老子凭本事吃饭。他怪我告密,你说我冤不冤?” 耿毕崇翻了翻金鱼眼,继续安慰道: “肖哥,他怪也没用。不要怕,只要咱俩正式穿上军装,朱局长不会不管同志的死活。” 肖秉义踢他一脚,骂道:“你晓得个屁!褚署长告诉我,上海是国军反攻堡垒,美舰已停吴淞口。” “美国佬闭上眼,扔个蘑菇蛋,骨头渣子都没有。跟你讲这些,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你不懂。” 他撮撮牙花,抠出大门牙缝韭菜,弹掉: “嗯,中午螺丝炒春韭还可以。哎,怎么哑巴了?” 耿毕崇不以为然,再次提醒道: “肖哥,不要听他瞎吹。你知道蘑菇蛋多少钱一个吗?听说要一箱大洋。美国佬肯花那么多钱?放心吧,朱局长讲,上海也快解放了。” 李小满喊声传过来:“肖秉义,朱局长叫你过去,有任务。” 肖秉义愣那儿,心里更紧张了。朱局长给我下任务?他会下什么任务? 茫然四顾,正是农历四月天。 山坡红红绿绿,群山在飘洒的细雨中若隐若现。灰蒙蒙的天,穹庐似的扣头顶。 他感觉此刻心情和天气一样,大块大块乌云拥堵心头。 朱大明见他耷拉着脑袋过来,给他下达任务: “肖秉义同志,给你一个既光荣又艰巨的任务。你代表俺,去劝降褚鹰。” 肖秉义心里想笑,你说巧不巧?斯人正想救“恩人”,他命令就来了。 他抑制着兴奋,故显难色,半推半就: “朱局长,小人恐怕很难完成这么重要的任务。不过……。 “不过什么?”朱大明急切的问。 “你若能给一个排,小人愿意试试。” 他考虑,也许这是最后跟褚鹰讲清楚的机会。 虽然对他欺骗自己有怨恨,但斯人落难时,人家毕竟帮了一把。 你不仁,我不能不义。做人做事凭良心哦。 他评估一个排突然现身,逼其投降,还是有可能的。 褚鹰为见斯人暴露被困,救他一命,理所应当,也算报了他知遇之恩了。 斯人只身前往,他当然不会动我。但是,谁能保证小特务,见斯人大义凛然,手不哆嗦? 朱大明想了想,点头:“行!你打算怎么去见他?不会打着白旗进去吧?” 肖秉义观察大院地势,若有所思。 朱大明追问:“肖秉义,你到底有啥办法进去?” “朱局长,狗有狗道,猫有猫道。小鸡不尿尿,各有各门道。你就甭管了。” 朱大明被他噎的面红脖子粗,狠狠瞪他一眼。控制一下情绪,缓和了口气。 “你带小组去告诉他,只要放下武器,不伤害人质,什么都可以谈。俺让李排长增援你。” 他还不放心,手搭他肩膀,和蔼低声: “肖秉义,你要清楚,他是潜伏特务副总司令,掌握不少情况。” “你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设法说服他。切记,劝降不成,宁肯放弃,不能打死他哦。” 肖秉义听说给李排长,以为给他一个排。 命令还不准打死他,正中下怀,分外欣喜。 褚署长哎,患难见真情哦,斯人没有忘恩负义。至于有没有危险,他已没必要担心。 北方愣头青李小满,只要听到枪声,像弹簧一样,一蹦多远。拉都拉不住。 他想到这儿,像翠屏山四脚蛇,“哧溜”一下窜向东围墙。 第3章 你小组的人呢 正如他所料,围墙地势西高东低,东围墙果然有排水沟。 他知道山里围墙,不打地基。遂跟躲树下兄弟吹牛皮: 弟兄们,肖哥已争取到解放军一个排。快找把锹挖一下,先进去隐蔽。立功留用的机会来了。 弟兄们赶紧挖通,哆嗦着爬进去,个个已成泥人。自找门路躲起来。 肖秉义还在洞外等李排长一个排,左等右等,不见人影。 正准备回去问个究竟,李小满排长风风火火赶到。 肖秉义看他身后有没有战士,被李小满推着塞进围墙。 李小满要求隐蔽接近楼房墙角,摸上楼梯,营救人质。 肖秉义泥塑般地愣那儿看洞口,小心翼翼的问: “李,李排长,你,你的兵呢?” 楼梯口特务看后院,忽然多了一个花里胡哨的泥塑。一时反应不过来,端着枪,愣那儿。 李小满顾不得答话,喊一声“趴下”,一跃身,撞倒肖秉义。 倒下的同时,双方开枪。 肖秉义翻身一看,李小满胳膊鲜血直流,明白是他救了自己。 对他二十多天的怨恨,瞬间化为乌有。扶起他,感动道: “谢谢李排长,救小人一命。” “别啰嗦,快上二楼救人质。” 李小满挪到隐蔽处,边扎胳膊边喊。 后院枪声,宣告总攻开始。 前院枪炮齐鸣,后院李小满果然一马当先。 一路猛冲猛打,击毙看押人员,喊人质撤退。 人质惊慌失措,拥挤楼梯口,又被特务开枪压了回去。 肖秉义见状,抹一把脸,怒瞪一对灯笼眼,对李小满咆哮: “你的一个排呢?再不来,弟兄们要给人质陪葬了。” “肖秉义,谁说我来一个排?”李小满反问道。 肖秉义理直气壮道:“朱局长要小人先行动,你随后增援。” “对呀,我不是来了吗?”李小满明白过来,低头窃笑。 “啊?他只让你一人来增援?啊哟喂,娘的个头哎,这不是送弟兄们命吗?” 李小满边检查缴获的枪支,边安慰: “别怕,院内也就二十几个特务,我还嫌不过瘾呢?快去保护人质,我守楼梯。” 前楼褚鹰,发现后楼人质被救,带几人窜向后楼。 楼梯口李小满边打边骂,连扔几颗手榴弹。 冲上楼梯口的便衣倒下四五个,退了回去。 肖秉义看弟兄们已带人质躲进中间教室,心里稍定。 接下来,斯人要去前楼找褚鹰谈判了。 娘的个头,就怕这家伙花岗岩脑袋,一根筋哦。 他发现西走廊有人攀栏杆。回眸一眼东走廊。 李小满正背朝西,盯着楼梯。 他感觉李小满有危险,人家刚救了斯人,咱不能见死不救。 窜到走廊立柱后,拔枪阻击。扣扳机,咔嚓一声。 一看机头未张,忙张开机头。 片刻工夫,攀爬者一个翻身跳进走廊。又就地一滚,枪指呆那儿的肖秉义。 肖秉义面对黑洞洞枪口,忙举双手喊: “不要开枪,小人是谈判代表。” “哼哼,谈判代表?你跟哪个谈?‘小便宜’,冤家路窄啊!还想偷袭老子?跪下。” 肖秉义见是褚鹰,咧嘴尴尬一笑。举双手跪下,轻轻放下枪。 他心中既惊又喜:正要找他,他就来了。 他有感觉:斯人今天,万事皆顺,劝降能成功哦。 “趴下!”走廊东头李小满回头一看,恼怒的高喊一声。 喊声落地,枪也响了。 褚鹰伤了胳膊,躲走廊立柱后。 李小满右肩同时中枪。挪到门边喊: “肖秉义,你小组的人呢?” 褚鹰嘲道:“哈哈哈,北方佬,你的兵都是我部下,他们不会朝上司开枪哦。‘小便宜’,想不到你竟告发老子,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肖秉义急道:“褚署长,小人即使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出卖你呀。” 褚鹰打一个酒嗝,指责道:“你,你还不承认?老子一向看好你,哪晓得你小赤佬不知好歹。” “你说不是你,为啥酒后不到一个时辰,老子就被共军包围了?” 肖秉义深感委屈: “褚署长,小人真没告密。肖秉义是咋样的人,你是知道的的呀。” 褚鹰哼哼着:“老子原本以为了解你,现在看来,根本不了解你。中午已跟你讲得清楚,不愿上山,潜伏也行。\" “鄙人死不足惜,可你耽误了党国大事,老子代表党国制裁你。” 肖秉义提醒道:“褚署长哎,你比小人聪明。小人真要告密,你还能再见小人吗?” 褚鹰听罢一怔,想了想,微微点头。 肖秉义见他原本愤怒无比的面色,已有缓和。 甚至发现他眼神也温柔了许多,想趁热打铁。 “褚署长,小人代表朱局长冒险前来,是想救你。” “放下武器吧,这种仗,没打头了,人民政府有宽大政策哦。” 褚鹰一脸的鄙夷:“哟好,小看你了。国共两边都混的不错呀。” “就你个鬼样子,还代表哩。共党没人了吧?你以为你是谁?也不秤秤你几斤几两?废话少说,脱下警服,连同家伙扔过来。” 肖秉义跪着边脱边问: “褚署长,衣服湿透了,脏兮兮的,要它干什么?” 褚鹰看解放军攻进大院,已红了眼睛。催促道: “别啰嗦,快脱。” 李小满见肖秉义光着膀子跪地下,喝道: “肖秉义,站起来!孬种东西。” 见他仍跪不起,涨红着脸调转枪口,跟着就是一梭子。 他扣动扳机时,抬高了枪口。目的是提醒,又是警告他。 褚鹰靠近立柱问: “‘小便宜’,你说不是你。那你告诉我,是谁告的密?老子不会放过他。” 肖秉义翻翻白眼,摇摇头:“小人也稀里糊涂。褚署长,大院被围了,先活下来再说。主动放下武器,可享受优惠政策哦。” 褚鹰冷笑:“你真幼稚,共党的宣传你也信?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何关你?又为何送你去监狱?” “你这么聪明,咋想不明白呢?醒醒吧,你个呆瓜哎。” 肖秉义捡起枪塞衣服,解释道: “褚署长,小人关禁闭,是想逃跑。去监狱,是有人栽害。现在小人已恢复名誉。褚署长,放下武器吧。” “大哥,求求你了。再不放下武器,来不及了。” 褚鹰有些感动,看看雨蒙蒙的天问: “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能不能被留用?” “这……”肖秉义耷下头,蔫了。 褚鹰见他无言以对,嘲讽道: “哈哈!答不上来了吧?我看你,还在做大头梦哦。” 肖秉义瞬间想到命中新“贵人”朱大明,尽管愣头青对自己视若阶级敌人。有朱局长在,他蹦不起来。 顿时来了信心,跟他半真半假摆道理。 “褚署长,小人已上了留用名单,批准留用就在这一两天(假的)。” “这次能代表领导面见恩师,也能说明小人深得领导信任哦(真的)。” “小人前来,是转达领导意思。只要署长放下武器,什么都好说。小人跟领导关系,好的一塌糊涂。领导肯定卖我面子(半真半假)。” “大哥,好哥哥啊!为了家人,放下武器吧。小人跪求了。(真心真意)。” 他说罢,发现对方眼神闪着平时熟悉的光亮,心情黯淡下去。 第4章 哪个开的枪? 褚鹰茫然四顾,喟叹道: “迟了,家人去台湾为人质,鄙人有共党血债啊。” 他瞥一眼肖秉义,语气缓和些了: “‘小便宜’,我也不信你会告密。我这样喊,是帮你潜伏。党国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我褚鹰一臣不事二主。” “不能置党国危难于不顾,效忠党国是我的誓言。” 他似乎动了真情,语调也更加柔和了: “中午跟你提我妹妹的事,你没忘记吧?” 肖秉义翻翻白眼,疑惑得问: “褚署长,你妹妹怎么啦?” 褚鹰显得有些失望: “我就知道你没听进去。我一个月前,已给妹妹去了信。让她回南京跟你见个面。可惜她没给我回音。” “真遗憾啊,我这红娘当不成了。” 肖秉义早就不想跟他沾边了,跪那儿推辞道: “褚署长,你为何要凑合我俩呢?你妹妹,金枝玉叶。我乃布衣,配不上她啊!” 褚鹰看他没应承,无神的靠着立柱,咕哝: “我就知道,你没听进去,你中午就不该喝那么多酒。我兄妹一奶同胞,从小没家庭温暖,平时都是我护着她。” “你放心,鄙人不会乱点鸳鸯谱。她个头高,在漂亮女人中,可谓鹤立鸡群,绝对配得上你。” 他最后如交代后事般的恳求道: “鄙人如有不测,请你无论如何去上海找到她。就说是我的意思,希望你们能走到一起。” “‘小便宜’,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要跟我保证,一辈子不欺负她,不能让她受委屈。” 肖秉义大为感动,带着哭腔哀求: “褚署长,我知道你放不下妹妹。大哥啊,求求你了。只有你活着,才能亲自保护她呀。” 他见褚鹰垂头不语,好像眼里闪着泪花,继续劝道: “党国靠你一人,已无法挽回。你前半生为党国已尽力,后半生应为自家考虑了。为家庭活下去吧,求求你了。” “你刚才的担心,领导已有估计。只要你放下武器,既往不咎。” 褚鹰看前楼手下举手下楼梯,又见解放军战士蜂拥而来,已知大势已去。 仰看云雾笼罩的天空,悲叹一声: “‘小便宜’,我知道你做人原则。我自忖对你不薄,妹妹拜托你了。请转告她,我爱她。” 说罢,突然举枪顶太阳穴,“咔嚓”一声响,没子弹了。 他忙对肖秉义喊: “‘小便宜’,请你给我一枪,我不怪你。” 见他跪那儿低头不动,走出立柱,想拿他衣服裹着的枪。 无意中瞥一眼教室,顿时惊得瞳孔放大。 “啪——!” 教室响了一枪,窗户玻璃碎一地。 肖秉义听到耳边枪响,手一紧,裹枪的衣服,同时沉闷响了一枪。 他见褚鹰仰面倒下,错愕之余,跪爬过去,懵了。 褚鹰一脸的惊恐倒地上,张着嘴,双眼瞪青天。 他扭头对窗户歇斯底里: “耿毕崇,哪个开的枪?他已放下武器,为何还要打死他?” 教室内鸦雀无声,没人回应。 他凄凉的瞥一眼死者,无助的回头看向李小满。 靠门边已奄奄一息的李小满,昏迷之际还不忘指着他。 那眼神,分明是怪他还跪那儿。 耿毕崇最后一个爬出教室,伸头看肖哥仍瘫那儿,停下劝道: “肖哥,你打死褚鹰是好事。又为他伤心难过,不应该哦。领导肯定不高兴。” “若有人跟你上纲上线,就是阶级立场问题。你已经倒过不少霉了,头脑要清爽点了。” 肖秉义茫然的看看他,有些愠怒: “我刚才问你,为何不回答?教室内哪个杂种开的枪?” “肖哥,教室没有响枪呀。我只听到走廊响了一枪。” 耿毕崇说罢,帮他查看:匣子枪少一颗子弹,警服有抢眼。 “肖哥,你看警服有枪眼,褚署长真是你打死的。我的个乖乖,肖哥,你立大功了。” 肖秉义大吃一惊,看警服确有枪眼,顿觉五雷轰顶。 他懊糟不已:完了,斯人打死了恩人!? 朱大明送走李小满。见肖秉义光着上身,脸色煞白瘫那儿。 上前踢一脚,吼一声: “肖秉义,李排长身负重伤,你们为何没人营救?” 肖秉义还未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双目呆滞,喃喃自语: “咋会这么准?不可能呀,咋会这么准呢?” 朱大明闻言,看看地上是褚鹰,遗憾加恼火。 “肖秉义,让你代表俺谈判,是想劝他投降。你打死他干什么?把俺的话,当耳旁风了?” 肖秉义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自问,真是衣服里的枪走火,打死了他吗? 再看死者眉心中枪,更疑惑。匣子枪从不听斯人使唤,今天咋会这么准呢? 他昏昏沉沉,晕头晕脑。山景朦胧,雨也朦胧,心更朦胧。 褚鹰已放下武器,却被斯人一枪打死了。人没救到,朱局长下的任务,也没有完成啊! 耳旁仿佛有个声音在嘲笑: “小便宜”,你忘恩负义!打死恩人,看你以后怎么混? 是的啊!斯人今后咋混呢? 他心力交瘁,木讷的爬起,摇摇晃晃下楼梯。天旋地转,一头栽倒,滚下楼梯,不省人事...... 他醒来,发现已躺宿舍,眼前几个小脸盘在晃动。 一个带有哭腔的声音在耳旁轻声呼唤: “肖哥,我是邱小秋。弟兄们来看你了。” 肖秉义努力睁开眼,见是几个患难之交。 心中一热,泪水从眼角直冲耳根。 他长吐一口气,仿佛要吐出心中淤积的后悔与苦恼。 小弟兄见他醒来,欢天喜地。 端茶倒水,捶背抹胸,犹如侍奉皇上。 肖秉义环顾几位小兄弟,问自己怎么回来的? 邱小秋告诉他,肖哥是被解放军担架抬回来的。同时邀请道: “肖哥,还能喝酒吗?兄弟手里还有两个钱。” “兄弟们想喝顿小酒,为肖哥压惊。” 肖秉义心中沉闷,情绪淤积,正想释放一下,欣然点头。 邱小秋带几个小兄弟兴高采烈,去分局对面小酒馆安排晚餐。 耿毕崇进门拉着脸坐下,睨他一眼,牢骚满腹。 “肖哥,不是我说你。你为打死大特务悲拗,脑子有病吧?” 肖秉义刚好的心情,又被他一番话,搅得一团糟。 “兄弟,做人做事,得凭良心。他对我有恩,我就应该报恩,而不管他是啥身份。” “假如你身处绝境,有人救你,你还计较人家的身份吗?” 耿毕崇嘟嘟囔囔,不服道: “你不能这样理解,就依你所说。如果你掉水里,被一条毒蛇救起,你还会感激它吗?” 肖秉义不假思索答道,那是当然。不然,怎会有《白蛇传》流传千古呢? 耿毕崇恼道: “你简直不可理喻,我不跟你说了。领导对你表现,很不满意哦。我俩能否被留用,现在是关键,不能马虎哦。” 肖秉义看着耿毕崇肉嘟嘟的大嘴,想不通。 他不信枪走火,能打死褚鹰。坚信褚鹰死于教室内那一枪。 可是,打死褚鹰是立功的事。他又非常想立功,为何不承认呢? 要他承认,必须灌他酒。本组这些东西,酒壮怂胆。 小酒杯一端,连他老子娘床上的事,都口无遮拦。 他开了笑脸: “兄弟,明天中午。对面小餐馆,肖哥请客,务必通知到。” 第5章 咱俩同属一个群 肖秉义怀着复杂心情,去小餐馆喝小兄弟们准备好的压惊酒。 邱小秋等他坐定后问: “肖哥,你打死的大特务,是不是坐小车,找你的那个署长?” 肖秉义先是一怔,忙声明: 弟兄们来的正好,有人造谣肖哥不仅告密,还打死了恩人。造谣之人阴的很,想让特务找肖哥麻烦。请各位昭告熟人,肖哥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他没想到,在座的几位听了,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头瘫椅子上。 邱小秋无精打采嘀咕,本以为大特务真是肖哥打死的。弟兄们背后,都赞肖哥是大英雄,都感觉脸上有光哦。 哪晓得不是这回事,空喜欢一场了。唉! 肖秉义默然,岔开话题: “小秋,你们来,不光是来看肖哥的吧,有事请说。” 邱小秋点头:“肖哥,你说的不错,我带他们来,还真有大事。” “解放了,政府很关心流浪儿。不少兄弟陆续返乡找亲人,有的已去街道登记。在座的几位想参军,解放全中国。只是年龄差一点点,想请肖哥帮忙通融通融。” 肖秉义被提醒,对的呀,早就想帮他们。却没想到现在是新社会,人民政府不会不管这些小兄弟。 既然都想参军,这个忙应该能帮得上。他还想让邱小秋,做斯人的破案搭档。这孩子有文化,又想为牺牲的父母报仇…… 觥杯交错之时,他耳旁响起非常熟悉的二胡曲。 他有些惊诧:咦?南京城还有第三人会拉这首曲子? 急忙起身,四处张望。他晃晃头,声音没了。 发觉是产生了幻觉,神情凝重的一屁股坐下。 小兄弟们见肖哥神态不正常,都停下喝酒,默默看着他。 邱小秋估计肖哥,还未从悲哀中清醒。让小兄弟们先回去,他来劝慰肖哥。 二人淌洋在大街上,边走边谈。 邱小秋斜他一眼,欲言又止: “我想跟你提点意见,可以吗?” 肖秉义点点头:“提吧,肖哥虚心接受。” 邱小秋沉默一会说: “肖哥,我猜你还在为大特务褚鹰之死悲哀。对吧?” 肖秉义默默点头道:“有一点,他毕竟是我的恩人。想救他,没救成。” “同时也为自己悲哀,我一贯主张无党无派。他的死,让肖哥无意中卷入党派斗争了。” 邱小秋接下来一番至情至理之话语,让他哑口无言。 “肖哥,我能理解你心情,但我想问你。你干警察,当神探,目的是什么?” 肖秉义惊讶他这样问,略一思考答道: “除恶扬善,匡扶正义。” 邱小秋点点头,顺着他意思问: “那我问你,褚鹰算不算恶人?延伸一点说,保密局特务是不是恶人?” “这……,这个……。” 他已理解邱小秋问这话的用意。 邱小秋继续说:“死在他枪下的地下党,不计其数。就这一点,他不值得同情。” 见他无语,又说: “解放了,他还继续与人民为敌,死有余辜。你要想到我父母被他杀害,你还为他难过吗?” “肖哥,你现在是人民公安,身份转换了。如果你还带这种感情干公安,会更加累。” 肖秉义心中一怔,不认识似的看看他,无言以对。 “肖哥,你是聪明人,有些话轮不到我说。你对我不错,我才敢善意提醒。警察的职责你很清楚。”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正义?你应该比我懂。” 邱小秋还有很多话要说,看他烦躁的抓头,戛然而止。换了话题: “肖哥,东区区委书记已找到我。问我有啥要求?还说组织希望我继续上高中,我拒绝了。” 肖秉义惊讶的问:“这不是好事吗?怎能拒绝呢?” 邱小秋解释:“我已长大成人了。不仅不会给国家增添负担,还要投入到新中国建设中去。” “这是我父母的夙愿。我这两年懂了许多道理。父母出事后,我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肖秉义又是一怔,没想到他思想境界如此的高,如此的豁达。 他佩服的点点头问: “哎,东区领导找到出卖你父母的叛徒了吗?” 他只是随意问了一句,却见邱小秋闻言,脸色骤变。 “我不指望他们。我想这段时间跟你学查案。我要亲自查出父母被捕原因,还他们清白。” 肖秉义不解的问:“还他们清白?什么意思?” 邱小秋眼里涌出泪水,忿忿不平: “书记说我父母被捕,自身也有失误。我听后气的拿扫帚砸他。盼星星,盼月亮,盼到最后就这句话。你说气不气人?” 肖秉义无语,心中也为他抱不平。 人已牺牲,即使有责任,也不应该这样说话,多令人寒心呐? 他心里暗暗发誓:兄弟,其他事,肖哥不一定帮得上。还你父母清白,肖哥帮定了。 他看邱小秋仍沉浸在悲愤之中,又换话题: “小秋,你最好完成学业,新社会需要有学问、有本事的人。” “肖哥,我这两年并没荒废学业。被老扁接走时,我只有一个书包。我在垃圾站凑全了高中课本。” “见到你时,我已将高中所有课本啃完了。我想,这是我怀念父母最好的方式。” “我去警校找过你,就是想向你学习,考警校,凭本事吃饭。这就是我拒绝东区领导好意之原因。” 他拉肖哥坐街边青石台阶上,狡黠的看看他,试探着问: “肖哥,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有没有感觉到,咱俩同属一个群?” 肖秉义听了十分惊讶,饶有兴趣得问:“何以见得?” 邱小秋幽幽的说: “自从见到你那一刻,我就有这种感觉。我也说不出原因。不过,我从你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捡垃圾那天,你天不亮坐那儿发呆。那眼神,那状态,跟我之前一模一样。” “我能感觉到你当时的痛苦和无奈,能猜出你当时的心路历程。” “也能体会到你跑遍全城私人侦探社,以及其他行业被拒绝时的那种绝望。” “还有,还有……” 肖秉义看着眼前灵童般的知己问: “还有什么?” 看他低头不说话,拽拽他催道: “你怎么说半句留半句呀?咱俩都是一个群了,还顾忌什么?照直说。” 邱小秋为自己的表演很得意,抬起头坚定的说: “还有,我俩有一个相同的梦。就是,就是……” 肖秉义愈发着急的问:“小秋,你今天怎么了?” “你想急死肖哥是不是?就是什么?快说呀!” 第6章 我俩有一个相同的梦 邱小秋见他步步入套,这才认真的说: “就是,就是对你过去的事知道的不多。” 肖秉义轻嘘一口气,奇怪的问: “你做梦,跟知道肖哥过去有啥关系呢?” 邱小秋显出窘态:“没别的意思。我是想说,我大梦套小梦,两个梦都与你有关系。” 肖秉义莫名其妙:“小秋,你两个梦都与我有关系?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啊?有啥关系?快说。” 邱小秋轻松了些:“那行,我,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梦的?” 肖秉义反问:“我有啥梦?你先告诉肖哥,你做的是啥梦?” 邱小秋不好意思的说: “我小时候有两个梦,既想当桥梁工程师,又想当作家。父母出事,我又有了新矛盾。” 肖秉义好奇地问:“怎么又矛盾了?” “两个梦,选一个你认为重要的,不就得了吗?” 邱小秋摇头说:“不好选,我认为都很重要。我在垃圾站见到你那篇文章,开始崇拜你。” “去警校找你,是想问你上警校的路子,当侦探。寻找杀害我父母的凶手,为他们报仇。” “现在,两个梦有些变化。既想当侦探,又想当作家,很犯难。” 他停一会,又说: “父亲生前是东南大学桥梁工程教授,他希望我能子承父业。母亲在南京女子文理学院教文学,她想让我今后从事文学工作,当作家。” “父母为我今后从事什么职业,分歧较大,常争的面红耳赤。” “哈哈哈!”肖秉义失声笑道: “小秋,你说的对,咱俩还真是一个群的,同病相怜。你情况比我好,你父母没逼你。可我没得选。肖哥这头小牛,被老牛拽上路了。” 邱小秋笑了,跟肖哥暴露了真实想法。 “肖哥,不瞒你说,我原来当工程师的想法多一点。我理科较好,文学基础差。这两年,我对人生有了新的感悟,想将这些感悟写出来。” 稍停一会,他喃喃自语: “我矛盾的很,要为父母报仇,必须当侦探。可是,内心又有抑制不住的创作冲动。” 肖秉义建议道:“小秋,你的想法不矛盾。忙时破案,闲时写作。\" \"就像英国大作家柯南道尔,专写破案小说。你定能写出中国的福尔摩斯。” 邱小秋看看他,低头窃笑。然后,郑重其事的说: “你说的对,我现在就定下来,当一个专写破案的作家。可有困难啊!” 肖秉义赶紧表态,有困难说出来,肖哥一定全力以赴。 邱小秋这才笑道: “肖哥有这态度,我就放心了。我想处女作,写一个神探故事。名字都想好了,可是……” 肖秉义急问:“啊哟,你怎么又来了。快说,可是什么?” 邱小秋故意吞吞吐吐:“可是,可是我,担心不会成功。花了工夫,出版不了。” 肖秉义忙鼓励道: “小秋,肖哥送你一句话。功夫不负有心人,人行天下负人心。有志者,事竟成。” 邱小秋摇头说:“我不是担心这方面,我是担心书中男主过不了关。” 肖秉义不理解了:“用心写他,不就行了吗?怎么过不了关呢?” “我书中男主有点小问题,只晓得破案,却不知道为谁破案,思想认识模糊。” 肖秉义感觉他在变着法子指责斯人,沉默了一会,木讷的问:“你书名叫什么?” “我想以你为原型。想了三个书名。一个是套用奥斯特洛夫斯基小说,定名为《神探是怎样炼成的》。” “第二个书名叫《神探破案记》。第三个书名叫《斯人追梦记》。究竟用哪个,最后要看素材才能定。” “哈哈哈!”肖秉义不好意思的笑问: “你想以我为原形?我怎能跟保尔.柯察金相提并论呢?神探破案记?我所破案件,你都能破哦。” “斯人追梦记?追什么梦?我有梦想吗?” 邱小秋很肯定的回答: “你跟保尔都是英雄。再说梦想,你有!还记得捡垃圾头天晚上我俩喝酒吗?” 见他点头,说: “你酒醉真心在,那晚跟我反复强调。说你从小就想,当东方第一神探。你说看样子,梦想无法实现了。” “最后还说,老子回家也要锲而不舍,坚持到底。就这一句话,打动了我。” 肖秉义非常惊愕,心里虽然藏有“神探梦”。却从未跟他人透露过。难道真的酒后失言了? 邱小秋还在说: “若不是对破案情有独钟,痴迷留念破案平台。你不会瞒着母亲,上警校。” 看他反应平淡,补一句: “也不会低声下气,满城找侦探社。更不会跟大特务褚鹰走。” 邱小秋注视他一会,动情的说: “那次喝酒,我对你有了一些了解。你外表文质彬彬,内心桀骜不驯。“你为实现心中梦想,矢志不渝,不屈不挠。任何艰难险阻,都阻挡不了,你实现梦想的信心和决心。” “肖哥,你在我心里,就是当代‘夸父逐日’式的英雄。唉!可惜啊!……” 肖秉义知道他最后的感叹,是暗指斯人糊涂蛋。 慨然道:“不错,我是有神探梦。其实,我俩都有神探梦。对我俩而言,只要努力,神探不是梦。” “但案没破几个,就称神探,恐怕要被人耻笑。你最好不要拿我当原型,我没你说的那么好,也不是什么英雄。” “我懂你意思,你是好心,想提醒肖哥。” 他深情的拍拍邱小秋肩膀: “你让肖哥好好想想。肖哥一定会想明白的。” 邱小秋反问: “还想什么?“解放了,特务仍恣意妄为,破坏人民生活安定,你能不抓吗?你名秉义,秉持正义,这好理解。” “能告诉我,你字‘斯人’,是不是来自孟子三章?如真是出自孟子‘天降大任于斯人也’那句话。我的处女作立意就高了,也好写多了。” 肖秉义没有马上回答,神色凝重的凝望着夏夜繁星点点的天空,自言自语: “字‘斯人’是被父亲从小洗脑洗出来的。说来可笑,这两个字,已经融化在肖哥血液中了。” …… 肖秉义父亲肖有财是郊区横南镇人。 县城高中毕业前,和同镇女同学林可馨私定终身。 高中毕业后,肖家去林家提亲,却被拒绝。 媒人问原因,答复是来晚了。 林家小姐,已许配给本镇大户周家公子周兴业。 周老爷已敦促在上海做生意的儿子回来,他就这一两天回来完婚。 肖有财得悉消息,五雷轰顶,去找林可馨。 林可馨一心要冲破旧礼教束缚,主张比翼双飞。 肖有财不赞成,他认为这样做,实为私奔。 肖家虽穷,世代笃信孔孟之道,仁义礼智信,一样都不能少。 结亲是好事,但应讲礼仪。怎能私奔呢? 做人做事,要凭良心哦。 肖老爷子还认为,要结亲,必须三人当六面,坐一起,好好谈谈。 周家公子周兴业,上海动身时,已想好一大堆理由,准备抗婚。谁知回家见到美如天仙的林可馨,立刻被勾了魂。经过一夜的痛苦挣扎,第二天拍板: 听从父亲安排,当天完婚。 第7章 忤逆的婚姻 老爷子在家仔细推敲,说服林家的理由。 他坚信犬子,定能抱得林家美人归。 肖、林两家商谈之日,正是周家公子周兴业拍板当天。 林可馨父母分工明确,父亲去应付肖家。 母亲在家,替女儿张罗嫁周公子婚事。 肖有财站门口心似火烧,祈盼父亲能带回喜讯。 等来的是父亲满脸的乌云。看神态,好像还受了侮辱。 “娘的个头,还是家里穷了。林家见钱眼开,这种人家的女人,不能要。” 肖有财听父亲这样说,知道没戏了。 顿坠深渊,剜心割肺。去找林可馨,被挡门外。 佣人偷偷告知,林小姐本来以死抗争。 无奈她娘老子要寻死,只好应了周家公子。 肖有财泪水在心里流淌,胸脯急剧起伏,拳头握的铁紧。 眼看着周兴业红袍大褂,大鸣大放迎娶心上人。他心如刀绞。 听到中桥传来刺耳的鞭炮声,他一气之下出走。准备混出模样来,衣锦还乡争口气。 独宝儿子出走,肖家老两口揪心的疼。又为儿子婚姻,憋了一肚子气。终日郁郁寡欢,跟着相继病倒。 老两口离世,肖氏本家不知他儿子身在何方,只好先入土为安。 肖有财先后在县城等地,混了几个行业,穷困潦倒。扒火车流落南京,已成无需换装的乞丐。 为填饱肚子,有个住处。他跺跺脚,考了南京警察学堂。 长夜青灯,学习刻苦努力。很快面临毕业分配。 南京市警察厅东区警署署长莫昆看档案,一眼相中优等生肖有财。 他告诉肖有财同学,东区警署可是民国政府所在地哦,警署地位可想而知。 胸怀大志的肖有财自然向往。凭着头脑灵活,勤奋刻苦。两年下来,破案已小有名气。 莫昆署长比他大几岁,素有爱才的好名声。遂对他抬举有加,破格提拔探长。 他觉得,此时探亲,能给父母争口气了。身着警服,也算得上衣锦还乡了。 谁知父母早两年已去世,悲痛之余咬牙切齿: 周兴业,老子一定要出这口恶气。 这一天巡逻,他偶遇街上一群混混,欺负一漂亮女生。 他自然要上前救美。 被救女生杨玲,本市人,独生女。师范学校即将毕业之师范生。人长得好看,就是门牙大了一点点。 她见到救命恩人,感激之余,立刻被眼前的俊小伙吸引了。 他高个头,灯笼眼,英俊潇洒。帅哥哦。 得知他毕业于师范隔壁的警察学堂,喜上眉梢。 古人早说了,有缘千里来相会。梦中的白马王子,终于现身了。 她已被俊小伙迷倒,学也不好好上了,整天追着探长问这问那。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一来二去,双方再见,已含情脉脉。 按照约定俗成的婚嫁程序,下一步,肖有财必须去杨家接受面试。 杨玲父亲是女儿学校教书先生,曾被陷害坐过牢。对警察胡作非为,深恶痛绝。 杨玲深知内情,事先交代肖有财。 不能穿警服去见面,更不要透露警察探长身份。 就说刚毕业,热爱教育事业,打算谋一份教员职业。 父亲若介绍职业,只管点头应承便是。 肖有财却不这么想,心里嘀咕:这是什么话?做人做事,得凭良心。 这不能,那不要,不是逼我扯谎吗? 扯谎只能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谎言戳破,无地自容。还怎么做人呢 ? 再说,去丈人家,凭什么娶人家女儿呢?无职无业,开不了口,有损男人形象。 去人家求婚,当然要凭探长身份。要让杨玲父母明白,他女儿没有嫁错人。 杨玲站家门口,见他一身警服,差点晕过去。 嗨呀,这个犟种,好话跟他讲了一稻萝,为啥不听啊? 她疯了似的迎过去,让他立刻回去换衣服。不然,取消面试资格。 肖有财不服,反问,穿警服有什么不好?一甩胳膊,将杨玲甩出八丈远,喜颠颠去见老丈人。 杨玲父母早在门口看到这一幕,赶紧关上大门。 杨玲敲门一会,见门缝有纸条。展开一看,瘫门口。 玲玲,我和你妈坚决反对你嫁给“黑头鬼子”。你要还是我女儿,赶紧熄火。 此时的肖有财,从杨玲痛苦的泪眼中,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自抽一个嘴巴,骂自己。 肖有财,你怎么回事啊?好事被你犟砸了。 赶紧跟杨玲赔礼道歉,百般安抚。 二人之后使尽浑身解数,用了很多办法,都吃了闭门羹。 这一天,二人上了紫金山,拜天拜地, 求神灵保佑有情人,终成眷属。 老天似乎被感动了,瓢泼大雨跟着雷电,一直持续到次日凌晨。 被困小亭,又冷又饿,只好抱团取暖。二人似有感悟,天象异常,必定有神灵降临。 如胶似漆一夜,月亮羞得躲在云中不敢露面。 黎明时分,二人被一道连接天边的闪光,加一声闷雷惊醒。 肖有财兴奋的告诉杨玲,他刚做了一个梦,梦见她生了个大头儿子。 有个闪着白光的白胡子老头,一再叮嘱: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你要让儿子干大事。 巧得很,杨玲也做了个梦。 她刚梦见送子娘娘宣旨:你女儿不是凡人,要干大事哦。 二人在小亭中,听着风声和叽叽喳喳鸟鸣声,交换做梦心得。 都认为,白胡子老头也好,送子娘娘也好,都代表天庭。 结论也一致:既然是天意,无论是男是女,没瓜皮啃,小生命必须干大事。 却为干什么大事,二人认识上有了偏差。 杨玲问肖有财,白胡子老头有没有明示什么大事? 肖有财使劲想,无法想出来。反问杨玲。 送子娘娘临走,有没有交代干啥大事? 二人沉默了,只好各自发挥想象的才能。 杨玲认为,天地君亲师,无论是男是女,都要上师范,当先生。 不能再让下一代愚昧,吾辈仍须教育救国,也是她父亲之夙愿。 肖有财主张,既然是白胡子老头出面。人家那么大年纪亲自来,说明事情不是一般的重要。 小生命一定是肩负上天重任,保护天下苍生。要感激人家的好意,唯有让他干警察,保护苍生平安。 杨玲从他坚定的眼神中,发现这家伙是铁了心,打起了悲情牌。 “有财,你也知道,我忤逆了父母。你要爱我,就让小生命当个彼此沟通的桥梁吧。” “他外公听说事业后继有人,肯定会原谅我们。你也不希望子女没外公外婆吧?” 肖有财中了软刀子,一时接不上话。带着愧意点头。 “杨玲,你放心。你会美梦成真。我好商量,最后你拍板。” 又调侃她,是不是没拿到毕业证,心有不甘?让你儿子接班? 杨玲一脚将他送出亭外。好在爱情是桥梁,双方各退一步。 是女儿,让她女承母业,上师范;当先生,启人智。 是儿子,让他子承父业,上警校,当警察,保平安。 杨父得知,女儿生米煮成熟饭。气的吐血。 痛苦一阵,决定开除女儿家籍。 母亲找到学校,请校长出面做工作。尽最后努力,挽救女儿。 清官难断家务事,校长能有啥办法呢? 只能看在同事面子上,以不发毕业证威胁。 杨玲已顾不得那么多了。上学拿毕业证,不就是为找个好老公吗? 现在找到了,拿不拿,无所谓了。 赌气将铺盖带到肖有财宿舍,同枕共眠。 办婚礼,杨玲父母不点头。什么都没有,没有祝福,没有叮呤。 只有肖有财一班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狐朋狗友。 二人落寞的办了婚礼。不到一年,生了个儿子。 生儿子,杨玲当然高兴。但没见父母登门,内心痛楚。 她为小生命不是女儿遗憾,总有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第8章 福兮祸所伏 肖有财与杨玲的心情正好相反。生了儿子,这对几代独根独苗的肖家来说,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他曾听街上相士说过,男欢女爱时,清浊非常重要。 得之清气,还是浊气。决定儿女聪明,还是愚蠢。 想二人及时顺应天象,夜宿野外。一片诚心敬天敬地,肯定得紫金山之灵气,天之清气。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儿子笃定不是凡人了。 他兴奋无比,一个不凡的生命降临肖家了。 嘿嘿!哈哈哈!他见人便是笑脸,笑声经常响彻宁静的夜空。 他感觉人生的春天到了,儿子满月那天,轰轰烈烈办酒席。 俗话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肖有财志得意满,酒喝多了,乐极生悲。 同僚跟他打探莫昆署长爱好,他为显示跟署长关系不一般,拿署长隐私开涮。 同班同学,加同僚耿敬祖,将他酒席中透露的信息,密报署长。 莫昆署长听说俊才探长桌上胡头大话,骂了一句,并没动怒。 耿敬祖见他没动静,又添一把火,烧到他老婆那儿。 耿敬祖知道,这把阴火非常厉害。莫署长这一下,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了。 署长日子不好过,肖探长八成也干不成了。 他躲暗中观察动静,整装待发。 莫昆岳父参加过同盟会,跟政府高官有来往。莫昆干署长,也得益于这层关系。 丈夫竟敢在外有女人,这还得了?老婆蹦了起来,妒火“轰”一下熊熊燃烧。 要跟署长打离婚,还要他署长当不成。家里闹得一地鸡毛。 莫昆恼怒,让肖探长证明没有这回事,纯属酒桌上胡说八道。 肖有财这才明白酒后闯了祸,得罪了他不愿得罪的上司,这还得了? 颤颤巍巍跟署长去见母老虎,承认自己酒后胡言乱语,其实没有这回事。 母老虎遂将妒火泼向肖探长,逼丈夫开除搬弄是非的小探长,以儆效尤。 莫昆舍不得开除俊才,但动怒是必须的。集合全体警察,宣布处罚决定。 肖有财探长,酒桌上搬弄是非,诬陷上司。理当……除名。 肖有财非常沮丧,去办公室收拾私人物品。又被耿敬祖喊去见署长。 莫昆当着耿敬祖面,拍完桌子,又踢板凳。 拿起茶杯,要砸死不成器的东西。 可惜,砸偏了。 茶杯砸在跟肖有财站一起的耿敬祖头上。 耿敬祖顿时血流满面,仰面倒下。 莫昆阴着脸瞪他一会,让门岗送他去医务室包扎。然后斜一眼不成气的东西: “兄弟啊,你先去老家警所,保住身份再说吧。这是介绍信。” 杨玲听说后,自然要数落一番: “喝点猫尿,人中不对鼻梁了。是不是看人家有情人,眼馋了……?” 肖有财无地自容,悔恨交加。又抽一个嘴巴,呆坐了半天。 以他的秉性,若没成家,若不是为钟爱无比的事业,早就辞职了。 他实在舍不得热气腾腾的事业。想起莫昆叮嘱,准备回老家。 事已至此,赶紧保住警察身份。只要不离开破案岗位,干啥都行。谁叫你酒后胡说八道呢? 虽没有衣锦还乡,穿一身警服,乡人也会另眼看待。 肖有财去报到,方知原所长刚调走。 无奈之中,只好将信拆封,亮给大家看。 大家一看,哪是介绍信啊?这是新所长任命书: 肖有财探长任横南镇警所所长。 警所人员都知道,他是署长的人。终究还将龙归大海。都争着巴结。 有人暗中告诉他小道消息,问他是否知道倒霉原因?” 肖有财还没来得及考虑,自然是摇头。 一警友暗示他,身边有人暗中告密。查一下酒桌上几个人,心中便有数。 肖有财办了好几桌,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捣鬼。 回家冷静一想,立刻知道是同学耿敬祖。这家伙上学期间,就暗中较劲。 可是,知道了又怎么样?事情已发生,无法挽回了。 再说,已经离他八丈远,算了。 他同时明白了,耿敬祖被茶杯砸的头破血流,肯定是署长有意警告他。 突如其来的变故,耽搁了他给儿子取名。这下有大把的时间,为儿子取名了。 他认为,给儿子取名非常重要。 名字要提醒儿子,上天赋予的大任。还要包含祖宗对子孙的期望,促其扬名立万,振兴肖家门庭。 还有……自身壮志未酬,还应包含他老子的遗憾和希望。 埋头翻了几天书,每次翻书,都要洗手。 烧香磕头,拜祖宗,敬苍天。 他从孟老先生文章中受到启发,给儿子取了一个不俗的名字。 杨玲不同意,什么?斯人?你儿子叫“笑死人”?亏你想得出,想让你儿子成笑料吧? 肖有财解释,不是“笑死人”,是肖斯人。“天降大任于斯人……”之斯人。老孟说的。 杨玲嗔怒,管他哪个说的?三个字声母韵母都一样。人家听了就是“笑死人”,谁能分的清?不行! 杨玲为肖家接了香火,家庭地位直线上升,一锤定音。 肖有财没法子,只好继续翻书。他能翻的书,都是孔孟之道。 孔孟之道的精髓是仁爱、忠诚、正义。 尤其是孔老先生提倡,每个人都应秉持正义之心,行事公正,正直无私。通过努力追求正义和真理,以此来达到内心的平衡和社会的和谐。 这很对他的胃口。肖家祖祖辈辈,一贯主张做人做事凭良心。 这不是对孔孟之道最好的注释吗?既然不能叫斯人?那就叫秉义吧。 他吸取之前教训,先跟杨玲铺垫一番,最后拿出答案: 儿子姓肖,名秉义。寓意儿子秉持正义,干大事。 还记得咱俩在紫金山小亭中的感悟吗? 那么大的风雨,那么响的炸雷,完全是为儿子开道送行啊! 杨玲师范虽未拿到毕业证,文字功底也不差。歪着头,逐字分析。 名秉义?秉持正义?孔夫子好像也是这意思。 嗯,那就卖老孔一个面子吧。 肖有财面上遂了她心愿,心里却认定儿子就是斯人。 他必须先下手为强,常瞒着杨玲,私下做小动作。 儿子学前,只要杨玲不在家,他便偷偷对儿子进行理想启蒙。 他问儿子:“你是谁?” 儿子答:“你儿子。你是我爸。” 他皱眉:“错!再想想。” 儿子疑惑的翻着一对小灯笼眼,问:“我不是你儿子?” 他灯笼眼大的怕人:“我问你是谁,再想想。” 儿子想了一会,拍着小手笑道:“嘿嘿,我妈的儿子。” 他非常生气:“我没让你回答是谁的儿子,我问你是谁?” 儿子仿佛醒悟了,小胸一挺:“我是肖秉义。” 他恼的闭上眼:“错,我没问你叫什么,而是问,你是谁?” 儿子翻着小灯笼眼,认为这次答案十拿九稳:“我是男人。” 他眼神逼视儿子,直到小灯笼眼胆怯的低下头,才说。 “废话,哪个不晓得你是男人?我问你是谁?” 他看儿子时而昂头翻白眼,时而低头无语,灵机一动。 “秉义,你跟爸学,爸说什么,你就说什么。昂。” 小灯笼点点头:“秉义,你跟爸学,爸说什么,你就说什么。昂。” 他皱起眉,甩甩头:“秉义,这一句不要学,爸下面的话才学。” 小灯笼眼又点点头:“秉义,这一句不要学,爸下面的话才学。” 他逼视小灯笼眼一会,明白自己说啥,儿子就会说啥。 冷笑一声:“我是斯人。” 小灯笼眼摇头,声音格外响亮:“我是活人。” 第9章 夫妻争夺阵地 肖有财一对灯笼眼红的要出血,感觉要疯了: “吔?你咋不学了?” 小灯笼有些害怕,跟着一句: “吔?你咋不学了?” 肖有财无可奈何,一屁股瘫地上。双手捂脸,痛苦、不甘、无奈和疲惫等感觉涌上心头……。 小灯笼眼看这情景,真怕了。不失时机的嗫嚅: “我,我是斯人?” 肖有财惊喜的抹把脸,笑道: “哎,这就对了嘛。记住,斯人者,肖秉义也。” 他看儿子开窍,趁热打铁。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小灯笼眼懵懂的问:“什么梦想?我不懂。” 肖有财答:“梦想就是……就是……就是你睡觉时想什么。” 小灯笼眼兴奋起来,l两个灯笼愈发的亮: “我睡觉时,想吃老拐家甜烧饼。” 肖有财轻骂一句:“没出息,就想着吃。我是问你长大想干什么?” 小灯笼眼想了一下,回答铿锵有力:“我长大后,一定要买一稻萝烧饼,吃个够。” 肖有财闭上眼,摇摇头,拿出一个烧饼诱导: “告诉爸,你除了吃烧饼,还想干什么?” 小灯笼眼抢过烧饼,先咬一口,边嚼边答: “吃饱了睡觉,醒了再吃。” 肖有财气的七窍生烟,骂道:“混账东西,一天到晚就晓得吃……。” 他不得不耐下心来,连续多日,不厌其烦,终将儿子慢慢诱上路子。 他还不放心,隔三差五帮儿子复习巩固。 这一天,他又提问。 “秉义,请听题。孟子说‘天降大任于斯人也’,是啥意思?” 小灯笼眼骨碌几下,应道: “老天要将天大的事,交给你儿子完成。” 肖有财微微点头: “嗯,不错。你要记好,肖家子孙必须成大事,才能对得起祖宗。” “噢,晓得了。” 小灯笼眼以为能结束了,伸手要烧饼。 肖有财掏出烧饼攥手里,却没给他。问题越来越深奥: “请听题,知道什么叫大事吗?” 小灯笼眼抓抓头,不太肯定的回答: “好像是当‘神探’。要当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肖有财拍拍儿子小肩膀: “对对对,要当的空前绝后,起码是东方第一神探。” “噢,晓得了。爸,神探是什么东西呀?” 小灯笼眼接过烧饼,茫然的问。 肖有财被问住了,结结巴巴: “神,神探嘛,神探不是东西。是人。” “那您和妈都是神探吗?” 小灯笼眼认真的问。 肖有财本想自认神探,又想不能降了神探标准: “你爸目前还不是神探。但也快了。” “噢,爸,你和妈现在还不是人?” 小灯笼眼仍很认真。 肖有财发觉被儿子逼到墙角了,准备突围: “怎么说话呢?你爸妈本来就是人啊。” “噢,晓得了,我爸妈早就是神探了。我要当神探。” 小灯笼眼拍着小手,蹦蹦跳跳欢呼道。 肖有财呆那儿,心酸流泪。这一天,肖秉义刚过三岁生日。 从此在他幼小的心灵中,被父亲硬生生烙上斯人的印记。 以致后来在小学期间,常为叫什么,是什么人,发生混淆,被同学耻笑。 漂亮的爱国华侨女张校长,回家乡办了小学堂。准备教育救国,从娃娃抓起。 小学堂开办那一年,肖秉义已十岁。与同龄人相比,他已学富五车,胸藏锦绣。 杨玲看不上老古板私塾先生,又不忍心让儿子输在起跑线上。 同时为帮父亲了却心愿,将精力倾注儿子身上。 儿子五岁,她在家给儿子启蒙。与邻家相比,启蒙算早的了。 她先问儿子兴趣:“儿子,长大准备干什么?” 儿子回答相当简练:“当神探。” 杨玲一惊,问:“当神探干什么?” 儿子回答:“干大事,扬名立万,光宗耀祖,振兴肖家门庭。” 杨玲皱眉:“儿子,你才多点大呀,咋晓得这么多事呀?谁教你的?” 儿子顿了顿,小嘴一撇:“斯人爸。” 杨玲又一惊:“死人吧?死什么人?哎哟,不要瞎讲。” 杨玲想起取名风波,估计丈夫贼心不死,暗中先下手为强。 她抱怨肖有财不教儿子学好,才多点大呀?出口死人死人的,听着多瘆人? 肖有财眼睛看着书,回怼:子不教,父之过。只教他当斯人,跟他讲死人干什么? 杨玲惆怅道:“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也不能害儿子吧?你知道我父母为何反对你吗?” 肖有财见她抹泪,放下书,问原因。 “当警察的,有几个不欺男霸女、敲诈勒索,鱼肉百姓?”她道。 肖有财不高兴了,责问:“你是说你丈夫,也不是好东西?” 杨玲跟他抠字眼:“我没说你,你是那几个好的。” 肖有财笑了:“就是嘛,警察也有好人。我保证让儿子走正道,做大好人。” 还趁机卖乖:“唉!两个老的也真是。到哪儿找我这样好的金龟婿呀。” 杨玲抹泪,嘲讽道:“呦,你是好人堆里挑出来的。你偷走了他们的女儿,还好意思说。” 肖有财不服了:“怎么能这样说呢?是他女儿认定,我是天下最好的男人,才跟我的。” 杨玲噗嗤一笑,看他情绪不错,趁机亮明观点: “有财,我想让儿子教书育人,当人类灵魂工程师。” 肖有财灯笼眼一瞪: “不行!肖家男人必须干大事。除了当警察,别无他途。” 杨玲也拿出少有的强硬: “肖有财,其他事,我听你的,儿子必须当先生。” 肖有财看事情要僵,心说,儿子已经上道了,谅她也难以扳回,先依她。 “唉,好男不跟女斗,谁叫我是好男人呢?听你的,儿子交给你管了。” 杨玲这才眉开眼笑。一高兴,主动承包儿子的启蒙教育。 还立下量化指标:儿子十岁前认三千字,算术达高小毕业水平。 肖有财岂肯轻易放弃阵地?忙划分防区: “我看可以,儿子的理想教育归父亲。” 这下苦了斯人了。早上眼睛一睁,要背课文;午后趴桌上练字;晚上掰指头做算术。 眼睁睁看着同龄人去野外烧春荒。夏天去河里游泳,秋天斗蛐蛐,冬天堆雪人。 连小伙伴打得鼻青脸肿,他都馋的咽口水。 肖有财察觉后,心急似火。暗自嘀咕:这娘们是存心要让儿子成温室花朵,当白面书生啊!弱不禁风,怎能干大事呢? 他情急之中,憋出一条计策。 当着杨玲面,提出一个让她无法反驳的问题。 他一脸的严肃,让儿子先放下书,然后说: “秉义,不能读死书。当先生,得有好身体。” 他看杨玲赞同的点头,继续道: “你老子在你这个年龄,早打过八架了。你这个样子,人家一巴掌,能让你飞。你必须锻炼身体。” 杨玲带着羞愧的心情问:“有财,你说的对。没好身体不行。你快说怎么锻炼吧?” 肖有财回答坚定有力:“小家伙,不能泯灭天性。“ ”我省下擦枪时间,教他强身健体。他课余时间,帮我擦枪。” “另外,我准备将祖传手艺传给他。拉二胡,让音乐伴他健康成长,文武双全。” 杨玲还没反应过来,小灯笼眼高兴的跳了起来: “好,练拳,擦枪,拉二胡,斯人喜欢。” 杨玲狐疑的问丈夫: “肖有财,我怎么感觉,你暗中对我儿子先下了手呢?” 肖有财煞有介事的摇头回答,怎么可能呢?监督那么严,想下手,也没机会呀。 第10章 报告,我是斯人 儿子兴致勃勃,马步蹲,时间渐渐拉长。小石锁玩的,让杨玲看的眼花缭乱。 人家大人水桶去河边挑水,他拎两个小木桶,去河边拎水。晚上还要学拉二胡。 隔壁张大妈一早端着饭碗串门:“杨玲,你家晚上杀猪吗?” 杨玲没反应过来,疑惑得问:“我家哪有猪啊?杀什么猪?” “吔,这就怪了。我每天晚上听你家猪叫到半夜啊!” 肖秉义听懂了讽刺:“妈,她嫌我拉二胡吵她了。” 杨玲歉意的笑笑:“张大妈放心,猪杀光了,很快有鸟叫了。” 邻居的称赞和挖苦,反而刺激了他练下去的兴致。只是拉二胡去了河边。 他十岁,已养成早晚练一会的习惯,擦枪已擦到能拆能装。 当然,也偶有鸟鸣。 杨玲也兑现了承包合同,张校长小学招生,儿子已达高小水平。 小学堂第一届只招小学一年级,镇上报名近百人,年龄不等。年龄小的七岁,年龄大的十三岁。 肖秉义除了个头高一点,并未引人注意。 比他小一点的周大会长女儿周小雨,不想去南京上学了,非要回镇凑热闹。 拖着两条黄脓鼻涕的弟弟周小风,自然是姐姐的跟屁虫。 周小雨喜欢跟肖秉义一同上学、放学,听他讲《旧唐书》和《西游记》。 他们两家住宅,坐落在中桥和西桥之间,都在街南边。 周小雨家住中桥头下去,朝南走五十米左右。 她家大门朝东,出门丈余宽便是中河。肖秉义家住两桥中间。 小学堂在东街街北,背街。 肖秉义上学有两条巷子可走,近一点的走中桥东五十米朝北的柴巷。 还有一条在东街茶馆斜对面,他很少走。 只是饿了,偷偷溜茶馆旁老拐家买个甜烧饼。 周小雨不管风吹日晒,吃好饭,就带弟弟背着书包,站桥头等候。 肖秉义因男同学嫌他孤傲,不带他玩。只好跟周小雨凑合。 跟她一起上学,他当然没意见。就是讨厌她弟弟周小风,两条黄鳝似的黄脓鼻涕。 他曾仔细观察过,周小风鼻孔里,两条黄鳝慢慢伸头。 然后周小风舌头上翻舔一下,随着吸气,又缩回鼻孔。 啊哟,恶心死了,他见了就想吐。 周小雨发现端倪,常带一条小毛巾给弟弟擦鼻涕。还不好意思的招呼:“对不起,我弟患慢性鼻炎,正在南京治疗……。” 肖秉义这才知道,她在南京已上小学二年级,只是对斯人好奇,才回来低就。 她还找了张校长,要求跟肖秉义同学坐同桌,而且总想帮助他。 她哪里知道,肖秉义同学第一天看完领回的课本。接着看《西游记》了。 他看课堂提问,总是周小雨抢答,很不服气。多次举手,无奈张校长总点周小雨。 后来才知道,小学堂四合院是张家老宅。但同学们趴的课桌,是周小雨父亲捐赠的。 他很无奈,总想治治她。她起身回答问题,他就盯着她研究。 白皙的皮肤,连细细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两条小胳膊,犹如街上菜市的花香藕。 她得到张校长表扬,总是转脸得意的瞅瞅他。两个发亮的黑眸子,常常刺痛他。 他受不了,又气不过,不想再看到她得意的眼神。他要设法让她主动离远一点。 开始拿纸写上“我是周兴业丫头,还有个弟弟叫黄脓鼻涕。”悄悄贴她背后。 可是一下课,被她的跟屁虫黄脓鼻涕拽掉。 他看此招不行,灵机一动,下了狠手。 周小雨发现,今天抽屉里爬一条毛毛虫,明天抽屉里有只青蛙。 书包也有蟑螂和小老鼠。 肖秉义看周小雨吓得扔掉书包,蹦起来,他心里舒坦无比。实在憋不住,躲墙角哈哈大笑。 张校长要训肖秉义,周小雨不同意。 她早已觉察肖秉义同学有小动作,准备对等还击。 她有意让前排的弟弟挂着黄脓鼻涕常回头,恶心他。 这一着真灵,肖秉义原本偶然也看看黑板。 现在只要他看黑板,周小雨便踢踢前排弟弟。 肖秉义看前排周小风回头,自然要瞥一眼,一对黄鳝慢慢出洞,又猛的缩回。 啊哟,娘的个头,真恶心。心里直翻,忙转头。 最后双方都明白了彼此的用意,握手言和。 周小雨先拿诚意,带他去自家桑园偷桑葚。 看桑园的是个哑巴,动起怒来样子很怕人。周小雨姐弟俩也怕。 肖秉义少见多怪,对去桑园吃桑葚很惊奇。青桑椹,他也吃,酸的牙疼。 三人回家,嘴唇都乌黑乌黑。 周小雨母亲训管家,怎么能让姐弟俩去桑园呢?被蛇咬一口咋办? 管家气急败坏,找来亲戚哑巴训示。 哑巴委屈的表示,他对小姐和少爷不敢造次。 管家想想也是,无奈示意他,不能造次是对的,吓唬吓唬也行嘛。 周小雨三人不知家里已变了态度,放学后依然如故。 三人边采边吃,猛然间窜出抄着扁担、凶相毕露的哑巴,阿噗阿噗撵狼似的吼叫。 三人先是一愣,周小雨跟着喊一声“妈呀”,撒腿就跑。跑急了,脚崴了。 肖秉义回头看周小雨同学可能要被俘,急忙回去营救。 “肖秉义同学,我脚崴了,不能跑。你拉我没用,能背我吗?快呀!” 肖秉义看哑巴嘴里发着怪音追过来,也吓傻了。 一把拎起周小雨,朝肩膀一搭。就像传说中的狼叼山羊,撒腿就跑。 三人跑出桑园,口袋里的桑葚没剩几个。相互看看乌嘴唇,开心的大笑。 桑园再也不敢去了,轮到肖秉义显诚意了。 肖秉义拉二胡给姐弟俩听,却惊讶的发现,姐弟俩靠一起睡着了。 还能拿出啥诚意呢?不要急,他还有很多课要补呢。 他本来就好奇捉蛐蛐,这一下正好满足好奇心。他准备带姐弟俩捉蛐蛐。 谁知周小风摇头否决:没到秋天,蛐蛐小的很,而且会飞,不好逮。 周小雨介绍弟弟,学前跟管家在院子里就玩捉蛐蛐。 他老练的很,听声音就知道是“红马头”、“黑马头”。 他还知道捉蛐蛐需要一套工具,尤其是碗橱上的细铁砂适合做罩子。 周小风收割了肖秉义佩服的眼神,二话不说,偷偷将自家碗橱细砂撕下来。 周小雨也将家中大罐小罐偷出来,给蛐蛐安家。 放学后站河边泼水,浇得蛐蛐四处溃逃。 肖秉义负责捉拿归案,周小风负责看管。周小雨负责望风。 追捕工作不简单,夏天的蛐蛐身胚小,大都会飞,周小风称之为“飞毛腿”。 肖秉义追的一头大汗,最后,不是被他压死,就是钻进墙缝。 好在周小风有经验,捉拿归案几个。 三人找一偏僻处,头对头,看蛐蛐斗得死去活来,非常开心。 蛐蛐脱逃,三人为抓逃兵,乱砖堆被翻了几遍。茅坑也常去。 通过一段时间接触,三人已经谁也不讨厌谁了。 再上课时,肖秉义对周小雨抢答,已无所谓了。 这一天,张校长为启蒙稚嫩的心灵爱祖国,集合三个班学生训话。 肖秉义察觉,周小雨这次要露大脸了,心里羡慕的要命。 但是,他不准备跟她抢机会。 不知何时开始,他感觉给她机会,心里就高兴。 张校长走上讲台,肃穆的问: “同学们,请回答我,你是什么人?” 周小雨因跟肖秉义常在一起,头天晚上被母亲训了一顿,提醒她,男女授受不亲。 她听到张校长的问题,想都没想,抢答:“报告,我是女人。” 哈哈哈,操场一片笑声。 张校长皱起了眉头,严肃的再问一次:“同学们,你是什么人。” 肖秉义看周小雨低下头,知道她答错了。只好亲自披挂上阵,他要为周小雨扳本。 他信心百倍,举手抢答: “报告,我是斯人。” 第11章 你所长怎么当的? 哈哈哈,一阵哄笑,操场一片哗然。 同学们七嘴八舌:女人刚下去,又来个死人。哈哈哈! 张校长摆摆手:“同学们,请肃静。我再问一遍,你是什么人?” 操场同学众口一词:“报告,我是中国人!” 肖秉义这才发现,第一次抢答,跟周小雨一样,丢大脸了。 看她抹泪,他更伤心。两个年级翘楚,双双败下阵来。丑死人了。 他感觉不光是丢脸问题,已开始质疑父亲给的答案是否标准。 父亲肖有财问清情况,沉默一会,安慰儿子: 老张问的太没水平了。哪个不是中国人?还用问吗?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二人自此,一人落下一个笑柄,常遭同学戏弄。 这一天下午放学,十三岁的常宝宝拦住他三人,取笑道: “吆,女人来了。告诉我,女人是什么东西啊?” 周小雨没好气的回一句:“回去问你妈,就知道了。” 常宝宝没讨到便宜,转而找肖秉义麻烦。 “大门牙,我怎么看你,除了大门牙好笑之外,没啥好笑的呢?” 肖秉义看他当周小雨姐弟俩面揭短,觉得很伤自尊。没睬他,要离开。 常宝宝得寸进尺,揪他书包不让走,继续取笑: “大门牙,你不是‘笑死人’么?来来来,笑一个,看我会不会笑死。” 周小雨上前拉肖秉义离开,常宝宝不仅不放,还在她脸上摸了一把。 肖秉义见状,怒从心起。扭打中,顺手给了他一巴掌。 常宝宝立刻捂着脸蹲下,哭了。 肖秉义以为他装的,没睬他。 前脚回家,后脚常宝宝父母找上门: “杨玲,你儿子将我儿子打伤了,你看咋办?” 杨玲陪笑道:“怎么可能呢?街上人都知道,我儿子从不打架。” 常母指着儿子左脸道:“说得好听,你看看,我儿子半边脸都肿了。小手印清清楚楚。” 杨玲看她儿子肿了半边脸,问肖秉义:“儿子,是你打的吗?” 肖秉义忿忿不平:“我没打他,他笑我大门牙,揪我书包不放。还摸了周小雨同学,我只碰了下。” 常母哼哼着说:“看看,你儿子才好点大呀,知道英雄救美了。碰了下?能肿半边脸吗?” 杨玲听她此言,心中不悦。更不信儿子有这么大本事,对常母建议道: “这样吧,为了证明我儿子没打他。让他再打右边脸,肿了我赔医药费。” 常宝宝听说,忙躲父亲身后喊:“我怕,他手重的很,不能再打了。” 常母恼怒道:“杨玲,亏你还上过老师学堂,不能这么护儿子吧?” 门口看热闹的责备常母:“你儿子大人家三岁,怎么可能被他打呢?” “你儿子才好点大呀,就晓得调戏……小……妇女。报官要法办的。” 肖有财刚好下班,站门外听出端倪。进门看看常宝宝,对杨玲说: “不管是不是秉义打的,人家上门了,赔医药费。” 他看常宝宝父母并不买账,又说: “为了公正处理,我让警所介入调查,怎么样?” 常父常赌博,怕得罪所长。尤其怕警所介入,会法办儿子,拽拽老婆。 “差不多了,见好就收吧。不要多事了,咱家儿子也不是好东西。走吧。” 肖有财递给常父一个大洋,常宝宝上前一把抢走,转身欲离去。 小灯笼眼急了,要奔过去:“常宝宝,你还回来,不然老子打你左边脸。” 杨玲一把拉住,喝道:“儿子,你要干什么?” 肖秉义挣扎着怒吼:“我没打他,为何要给他大洋?他要不还回来,老子扁死他。” 常宝宝胆怯的扔下大洋,捂着脸,没命似的逃了。 杨玲见儿子疯了,惊骇的看看肖有财。怒气冲冲责问: “肖有财,你儿子受了委屈,你当和事佬。所长怎么当的?对你儿子公平吗?” 肖有财将儿子拉到天井,微笑着摸摸儿子头,咕哝: “怎么不公平?我能肯定是他打的。亏得只碰了一下。若给他一巴掌,他头就歪了。” “啊!”杨玲目瞪口呆。 肖有财叮嘱儿子,练功为强身健体,最多自卫。他脸肿成这样,不止碰了一下吧? 肖秉义还在生气:“爸,他拽我书包,我没气。他摸小雨脸蛋,老子就来火。” 他看父亲一脸的笑容,气恼道:“爸,所长怎么当的?好坏不分,冤枉好人。” 肖有财惊讶的起身喊:“嘿?杨玲,你看儿子被你教坏了,他怎么跟他老子说话呢?” 杨玲将儿子拉到堂前,百般安抚:“儿子,这么说,你是为小雨才打他的,对不对?” 她想起常母的讽刺,小心的问:“儿子,你不会喜欢上小雨了吧?” 肖秉义不懂母亲问这话是啥意思,点头道: “她被人欺负,我是他同桌男同学,岂能无动于衷?” 杨玲无奈的看看肖有财,心中悲哀,儿子又走他父亲同样的路了。劝道: “儿子,你还小,暂不考虑这事。人家没拿大洋,不能再打了。再打,学堂要开除。” 肖秉义牛劲还没下去,顺口一句:“开除就开除,老子还不想上呢 。” 肖有财听到这话,仿佛看到自己小时候的影子,非常吃惊。 他让杨玲回避,由他来做儿子思想引导工作。 “秉义,不要说狠话。打架不好,伤和气不说,打重了,要坐牢。” 小灯笼眼又一瞪:“坐牢就坐牢。您不是说要秉持正义吗?口是心非,说一套,做一套?” 肖有财惊讶了,感觉眼前的儿子,已不再是听话的小绵羊,而是一头狂躁的牛犊子。 “唉!天不怕,地不怕。跟老子一样,牛气冲天。”他叹息道。 站天井的杨玲数落:“跟你一样?比你还犟。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犟。” 周小雨得知常家找上门告状,忙带弟弟来帮肖秉义打抱不平。 到了门前,看人已走光,只见站堂前的肖秉义。 “肖秉义同学,你没事吧?”她问。 肖有财见是周兴业家一对宝贝,仔细打量着周小雨。 哎哟,太像了,一看就是小时候的林可馨。灯笼眼顿时柔和起来。 “你找我家秉义,有事吗?”他弓着腰,凑上前,柔情似水的问。 “叔叔,没事,我听说常宝宝父母找过来,特来证明。” 肖有财问:“你想证明什么呀?” “我想证明肖秉义同学没错,错的是常宝宝同学。” “肖秉义是为我,才打他的。属于见义勇为。” 肖有财一惊,看看儿子正扭着头生气。轻声问: “你妈还好吧?”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传来酷似林可馨细声细气的声音。 “还好,有人关心,好得很呐。” 第12章 这小子不是凡人 肖有财听出声音来自杨玲,反应也快,对门外吹胡子瞪眼。 “你们早干什么去了?人家走了,你来马后炮?” 他没料到,刚才变脸快了一点,吓坏了周家一对宝贝。 这场景一直留在周小雨记忆中,从此对肖家“黑头鬼子”印象不太好。 肖秉义考取南京高中,她有心去送一下。看“黑头鬼子”在,扭头就走。 肖秉义考取警校,她想对肖秉义表达爱意的冲动,也被这一印象扼杀在摇篮里。 杨玲看周小雨姐弟落荒而逃,又褒贬丈夫。 “人家还是小家伙,发那么大火干什么?一点做长辈的风度都没有。” 肖有财听罢直摇头,这娘们横竖都对,太不好对付了。 躲到儿子房间,看儿子毛笔写下工工整整八个楷体字,微微点头。 肖秉义思来想去,动了一番脑筋,终将斯人正名: 姓肖,名秉义。字,斯人。 这下好了,一本正经,名正言顺。父亲同意,母亲想一会点了头。 肖秉义觉得再去学校这样混下去没意思,说了一句让父母惊讶的话。 他一脸严肃的说:“爸,妈,上学没劲,我下学期不上了。” 杨玲知道儿子水平,动了让儿子直接上初中的念头。 肖有财不同意,上什么初中?不要误了儿子干大事。” “有那工夫,还不如让我家秉义直接上警察学堂。” 杨玲噗嗤一笑,嘲道:“你肖家出人了。也不打听打听,有十岁上警察学堂的吗?” 肖有财怼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不信,你让我试试?” 夫妻俩争执不下,犹如拔河比赛。你拉我拽,儿子自然成了裁判。 小灯笼眼看看母亲大门牙,骨碌一眼大灯笼眼,凄然一笑。 “爸,妈,我听说张校长学堂缺老师。我想去当老师挣钱,不行当门卫。” 杨玲瞅瞅儿子,惊喜道:“儿子,这倒提醒了你妈。学堂的钱,你妈去挣。” 肖有财听儿子要当先生,火冒三丈。 他知道儿子当门卫,是照顾他情绪,想两不得罪。骂道: “老子白养你了,先生让你妈去当。即使当门卫,也要先跟你老子学本事。” 见儿子有些委屈,缓了些口气: “秉义,你不是没劲吗?我这儿有套《旧唐书》送你。” 见杨玲狐疑,谄笑着解释: “小说,文学作品,当先生也要懂古代文学,对吧?” 杨玲不想放弃阵地,她深谙儿子的自学能力。拿出师范课本,给儿子订计划,下任务。 肖有财深怕儿子被她牵着走,他要巩固阵地。建议儿子学累了,可以去警所散散心。 肖秉义没有同龄伙伴跟他玩,也只好去父亲单位散心。 警所几位,有事不好好干,没事却干的一头的劲。 上午偷偷结伴钓鱼,下午去田埂钓黄鳝,晚上放鱼钩,次日凌晨去收鱼。 肖秉义觉得很新鲜,从此迷上钓鱼。 水上飘着的渔符异动,家里着火,他都不会管。 尤其是抬竿鱼上钩,拎出水面的感觉,他无法用词汇形容。 啊哟,太奇妙了。 父母看他拎着鱼进门,自然高兴。夫妻俩感觉,对儿子管教,应与时俱进。 父亲改了政策,在不影响既定训练的前提下,可以钓鱼,修身养性。 母亲规定,初师教材必须十拿九稳,课余时间可以自由一点。 肖秉义领到政策,合理安排,一样都不落下。 就这样混了两年。 警所警察开始只是因他是所长公子,假客气。 通过两年的接触,感觉这小子除了会拉二胡,就是个不务正业的惯宝宝。 直到警所发生一件尴尬事,大家才知道这小子不是凡人。 这一年8月下旬的一天,肖有财老同学耿敬祖,为儿子就业问题,来警所任副所长。 肖有财没有怨恨他之前打小报告之事,集合四个警察开欢迎会。 为在老同学面前显露治所有方,要考考手下相关破案业务知识。 四个警友只想欢迎仪式快结束,中午喝酒。听说学业务,都显得无精打采。 这就违背了所长大人的初衷。他知道这些东西在想什么,故意拖延时间。 他问,怎么?当警察不懂业务,怎能对得住政府几块大洋? 本所长提个简单问题,答不上,或答错了,中午不准喝酒。 想了一下说:“选个代表也行。” 听说可以选代表,警友们立刻推举刚报到的副所长。 耿敬祖见弟兄们如此抬举,自恃警察学堂毕业,欣然应允。 肖有财并不想让四个兄弟在耿敬祖面前出丑,问题也简单。 他问,有谁知道,我国从古至今,谁能堪称第一神探?要还出理由。 警友认为问题确实简单,一人回答一个。 姜子牙,愿者上钩。 诸葛亮,神机妙算。 包青天,刚正不阿。 岳鹏举,精忠报国。 肖有财听回答杂七杂八,文不对题。紧皱眉头,尴尬的瞥一眼老同学。 耿敬祖桌子一拍,怒吼一声:“胡说八道,所长问的是破案第一神探。” 警友问:“耿副所长,那你认为谁是天下第一神探呢?” 耿敬祖不屑扫一眼哈着嘴的警友: “标准答案是《水浒传》中的何观察,何涛的便是。” “他四天破了智取生辰纲大案。可算天下第一神探。” 肖有财不置可否,想给各位提示一下: “那么,有谁啃过《旧唐书》呢?” 警友们回答高度一致:“只吃过酥糖。没啃过糖酥饼。” 肖有财侧目代表,估计他没忘记教官推荐之书。 耿敬祖桌子一拍,一副教训口吻: “答非所问。所长问的,不是酥糖饼,而是旧糖酥。” 肖有财微微点头,认为老同学还是有点斤两的。 警友反问:“耿副所长,糖酥就糖酥,何谓新旧?” 耿敬祖又拍桌子:“不动脑筋,旧糖酥就是放久了,梅雨天霉了,不能吃了。” 肖有财哈着嘴,呆那儿,一时回不过神来。 小灯笼眼逮到了表现机会,学父亲的样子,故作老成。双手抄背后,踱步过来。 “各位叔叔,问的不是酥糖和糖酥,答案是历史文学书。新旧的旧,唐朝的唐,书本的书。” 噢,原来如此啊!警友们如梦方醒,佩服的点头。 耿敬祖瞅瞅眼前半大男孩,感觉这小子不是凡人。 他问这是谁家的孩子?咋懂这么多? 肖有财用呵斥,回答了他的问题: “秉义,大人在开会,小家伙不要插嘴。” 肖秉义牛劲上来,犟嘴:“爸,不是我非要插嘴,实在听不下去。” 他见各位叔叔都哈着嘴,仿佛求知若渴,顿有一种憋不住的冲动。 “爸,叔叔们平时公务繁忙,没工夫学习,不如我来给叔叔们普及一下天下第一神探知识?” 肖有财听儿子要当先生,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又怕儿子出丑,忙制止。 “秉义,叔叔们都知道,他们故意开玩笑。” 肖秉义根本听不进去,也不管父亲同不同意,站上椅子,手舞足蹈。 “各位叔叔,《旧唐书》系后晋赵莹主持编修。被列‘二十四史’之一。” “我爸用意,是提示注意该书‘列传第三十九’神探狄仁杰,他才算古代第一神探。” “人家一年断了一万七千人案件,平均每天要断七案,没有一人申冤……” 第13章 酒桌上的争论 肖有财被儿子顶撞,自感在老同学面前丢了面子,心中不是滋味。 儿子牛劲十足他喜欢,但小狗日的这么喜欢当先生,自己的用心岂不白费?恼火道: “秉义,不要没大没小的,滚一边去。” 肖秉义停止了介绍,气哼哼,跳下椅子,头也不回,抄着背欲离去。 耿敬祖羡慕老同学有这么聪明的儿子,坚持让小家伙上餐桌。 他摸着肖秉义头问:“孩子啊,你上几年级啦?” 肖秉义回答:“伯伯,我上一年级,上了一学期。” 耿敬祖以为他上初中一年级,点点头: “哦?初中一年级,就懂这么多,不简单啊。在哪儿上的呀?” 肖秉义纠正道:“报告伯伯,我上小学一年级。只上了一学期。就在本镇小学堂。” 耿敬祖吃惊不小:“啊?就上了一个学期?不会开玩笑吧?谁人教的?” 肖秉义如实回答:“从外国回来的女张校长,她会外国话。” 耿敬祖立刻释然:怪不得呢,原来是老外教的啊! 他有些后悔,早晓得这儿有老外教书,让儿子也来古镇上学就好了。 肖秉义问:“伯伯,你儿子多大啦?” 耿敬祖答道:“今年十七,比你大四岁。他上学跟老子搞三三制。最后干脆罢课。” 肖有财戒酒,正在吃饭,停下问:“老耿,何谓三三制?” 耿敬祖自我解嘲:“妈的,犬子上到三年级,花了九年时间。三年升一级。” 肖有财跟着圆场:“一点都不多,我儿子花了三年,才上一个学期呢。” 耿敬祖不同意:“如他像你儿子懂那么多,花十年也值得了。” 肖有财夸他:“老耿,你不要谦虚哦。儿子都上班了,而且还是子承父业。多称心啊。” 耿敬祖干掉杯中酒,叹口气:“老同学,你不知道。” “不上学,还闯祸。一弹弓,打瞎老外洋狗一只眼。” 一警友插话,打瞎一只狗眼,不能算闯祸。 耿敬祖摇摇头,叹道:“他打的洋狗很值钱,老外找我要赔医药费。” “不赔就抓凶手坐牢。赔光了我多年积蓄。” 肖有财安慰道:“老耿,钱是身外之物,你儿子又没吃亏。” “哎,你儿子弹弓打得这么准,倒也适合当警察呀。” 耿敬祖点头笑道:“谁说不是呢?我问儿子今后咋办?他一句话提醒了我。” 肖有财好奇的问:“他提醒你什么了?” 耿敬祖放下酒杯:“他说,上学没意思。” “不如卖掉老宅,让你儿子当警察。几年就能挣回来。” 他看桌上人都愣那儿,笑笑说: “不出事,我不会算倒账。不听他的,小狗日的肯定还要去打洋狗另一只眼。” “再出事,老外能放过他吗?坐了牢,老宅也难保的住。” 他又自斟一杯,一口干掉,抹抹嘴,继续说: “我卖掉老宅,一半去郊区买平房带小院。一半活动儿子进警署。'' “现在看,卖房是对的。” 肖有财惊讶,还有这样的父子?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败了家,还说对? 耿敬祖看他匪夷所思,欲言又止,笑道: “老肖,莫署长已下台,已换新署长了。” 肖有财大吃一惊,立即意识到不好:换了署长,回南京恢复探长,没指望了。 耿敬祖见他无语,惊讶得问:“老肖,这么大事情,你一点都不知道?“ ”你肯定笑我卖老宅,败家吧?” “你知道吗?国共合作了,日本人打到上海了。我那老宅如不卖,也会被日本人炸没了。” 肖有财惊咋道:“啊!日本人打到上海了?那我们咋办?” 耿敬祖喝口酒,咂咂嘴,泰然若之。 “老肖,不要急,新署长上头有人。已跟日本人协商好了。我们干我们的,莫管闲事。” 肖有财不同意了:“老耿,日本人侵略我们,岂能是闲事?娘的个头,看来老子警察干到头了。” 耿敬祖劝道:“老肖,管他呢?你想管,也管不了。平民百姓,只要发薪水,咱就干。” 肖有财拍了桌子,怒道:“耿敬祖,不能有奶便是娘。“ ”咱中国人不能没有骨气,不能给小鬼子当亡国奴。” 耿敬祖也拍了桌子,回怼道:“肖有财,你有骨气。“ ”你不干,会有人干。讲骨气,总得要先填饱肚子吧?” 令肖有财没想到的是,四个手下,都赞成耿副所长意见。他十分悲哀。 散席后,他落寞的独坐办公室,愁肠寸断。 思考一会,拿出纸笔,含泪写好辞职书。 离开办公室,回头看看,恋恋不舍。 擦干泪水,回家途中,将信封塞进邮箱。 不到一里路的距离,走了半个多小时,两条腿拖不动。 走几步,就要坐下歇一会。 回到家,杨玲发觉他神态不对,逼问他出啥事了? 肖有财咽着泪水吼一声:“老同学来了,能出啥事?没事!” 杨玲看他发无名之火,更觉得发生了什么事。 去房间问肖秉义:“儿子,你爸单位是不是出事了?” 肖秉义点点头,叹息一声:“妈,爸跟老同学饭桌上吵起来了。” 杨玲莫名其妙的问:“儿子,他跟老同学为啥事吵嘴?” 肖秉义答道:“他告诉爸,鬼子已打到上海,劝爸继续干。爸就发火了。” 杨玲一惊,忙问:“儿子,你跟爸一道回家的吧?” “没有,我看他俩吵起来,溜了。” 肖秉义回答时,已感觉到应该陪爸一起回家。 杨玲立刻感觉大事不好。这头牛,怕是辞职了。 她愣愣的坐堂前,听着卧室传来丈夫牛吼似的鼾声,默默看着门外。 她明白,这头牛,肯定辞职了。 她意识到丈夫辞职是对的,也赞成丈夫的果断。 但是,一家三张嘴,没了薪水,今后日子咋过呢? 她默坐一会,拎起布包,去找小学张校长。 肖有财午睡醒来,去看儿子。发现他又趴那儿啃《旧唐书》。 他失落的心,有所缓解。 怀着怜爱之情摸儿子头,就像摸珍稀宝贝。 “秉义,你妈没问你什么吧?” 他怕杨玲知道辞职之事,为之担忧、伤心。 他当然理解杨玲的心情,职辞了,断了生活来源,感觉很对不起她。 肖秉义默然一会问:“爸,我觉得副所长讲得有道理,你为何不同意呢?” “放屁!鬼子占了中国,我们都成了亡国奴。你愿意当亡国奴吗?”父亲愤怒的反问。 肖秉义忙解释:“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光靠你一人,无济于事啊!” “妈知道后,沉着脸坐堂前好一会,然后急匆匆走了。我估计她为生存担忧了。” 肖有财凝视着窗外阳光,微微摇头。他发觉自己对儿子的引导,好像少了什么。 忽然意识到张校长的良苦用心了。唉,文化人,就是文化人,她是对的啊! “秉义,你回答张校长什么人的问题,回答错了。标准答案是中国人。” “只怪你老子对你从小到这么大,忘了爱国教育。你这一课必须抓紧补上。” 第14章 辞职后的酸楚 肖有财对儿子循循善诱:“咱中国有四万万人,都像你这样想,最后都是亡国奴。” “古话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国家亡了,小家也没了。这些道理,你应该懂啊!” 肖秉义看父亲说话时,一脸的担忧,心中一怔。后悔说错话了,遂表态: “爸,这些道理我都懂。我支持你。你看我也十三岁了,能不能去小学堂挣钱?” “怎么不能?我儿子天资聪颖,肯定能胜任。” 杨玲已经回来,在堂前答道。 肖有财听到这话,要在以往,肯定会蹦起来。 但现在,面对杨玲,他只有无穷的愧意。 他偷窥杨玲神态,估计她已知道辞职的事,遂说:“杨玲,有……有件事……。” 他停顿一下,还是说了:“有件事……,我没敢跟你商量。我辞职了。” 他说罢,怀着忐忑之心,偷眼观察她神态。 杨玲雕像似的坐那儿一动不动,少许,慨然道: “你要不辞职,你就不是肖有财了。” 肖有财听出她已知道,并有原谅之意,变着法子逗她开心。 绘声绘色给她描绘儿子在警所给大家上课的事。赞叹之情溢于言表。 杨玲听说儿子在警所的表现,果然精神振奋,得意道: “有财,我早就看出,儿子是传道、授业、解惑的料了。” 她自然明白丈夫面上笑着,心里却在流泪。也想让丈夫开心。 “有财,我支持你辞职,中国人得有起码得气节。“ ”不要担心,我已跟张校长说好了。” “明天去小学堂代课。薪水少一点没事。” “我同意儿子的想法,让我母子俩去学堂挣钱吧?” 肖有财面色难看,心里晦暗起来: 这娘们还在做儿子当先生的大头梦?太不懂我心了。 他已想通了,对回不回南京,干不干探长,当不当警察,无所谓了。 准备一门心思,将儿子培养成盖世神探,去摘东方第一神探之桂冠。 上阵父子兵,父子俩踔厉同心,不愁达不到目的。 “杨玲,给我买瓶酒,我要开戒,跟儿子好好谈谈。” 杨铃提醒道:“有财,你帮我看看儿子能不能代课。” “他个头虽高,年龄小了一点,我心里没底。” 肖有财逮到她最后一句,大做文章。 “就是嘛,心里没底的事,不要去做。买瓶酒来,让我跟儿子谈点有底的事……。” 杨玲心里也淌着泪水,知道丈夫心里有失落,有遗憾,还是去买了酒。 肖有财倒好酒,喊儿子坐过来。第一次给儿子倒上一杯。 “秉义,你老子原本在南京警署干探长。因为你,一顿酒喝出了事。” “南京回不去了,探长也干不成了。现在职也辞了,你也只能在家了。” 他哽咽着继续说:“日本人来了,都没好日子过。你要抓紧学本事。” “你老子现在只能指望你了。提醒一下,干探长,是你的责任,也是老天的意思。” 说罢,灯笼眼滚出泪珠,犹如高山流水滴酒杯。 抖抖簌簌端起酒杯,看着儿子一口吞。 肖秉义第一次看父亲这么伤心,发现母亲也在抹泪。 心中暗下决心,探长是肖家的,谁敢夺走?斯人非夺回来不可! 直到此时,他久埋心中朦胧的斯人意识才苏醒。直至后来瞒着父母考警校。 “爸,妈,日本人已打到上海,下一步就是南京了。赶快接外公外婆过来吧。” 他忽然想起南京的外公外婆,提醒道。 杨玲被提醒,看看丈夫。 肖有财当然知道她啥意思,摆出一副早就考虑好了之神态。 “我已想好,明天一早,全家去南京接他们。” 杨玲见丈夫离开,拿出玉手环等七小件,轻声对儿子说: “儿子,妈感谢你还记着外公外婆。说明他们没有白疼你。” “这是你外婆去年过年,给妈的祖传玉器,补我的嫁妆。” “虽然迟了一点,说明他们没有忘记我们。将来传给你媳妇。” “你知道外公、外婆最希望你干什么?” 肖秉义很少见外公外婆,只是每年春节去外公家,象征性的拜个年。 外公外婆对父母从不开笑脸,对外孙,却暗中喜欢的不得了。 更何况小外孙天赋异禀,聪颖过人呢?马屁拍的两位老人舒服极了。 杨玲从父亲神态和不多的赞叹中,听出父亲希望儿子从事教育职业。便牢牢记在心里。 她已将儿子扶上教育岗位,作为此生最大的任务。好让自己愧疚的心有所释然。 她发现儿子居然答不出外公的平生愿望,提醒道: “儿子,你外公主张教育救国,希望你今后接他的班,教书育人。” 肖秉义愕然……。 他为此很烦恼,常自问,斯人到底喜欢哪一门,破案?还是教书育人? 这样的烦恼没多久,日本人进驻古镇。 他看日军巡逻队,个头都不高。大都胖墩墩,塌鼻子,短颈子。 看上去他们对小孩很客气,动不动给糖果,拉着孩子们合照。 父亲限制他出门:“秉义,你不要被他们的假象迷惑。” “他们是有意做给镇上人看的。你个头高,不要出门。” 父亲也不常出门,遇上日本人主动回避。用他的话说,老子才不睬他呢。 但是,麻烦跟着来。 先是耿敬祖来看望老同学、老所长。还要老同学请客。 肖有财问原因,耿敬祖神秘的说: “太君问我原所长是谁,我照实说了。他让我动员你,为大东亚共荣出力。” 肖有财呵呵一笑:“对不起,家穷,买不起酒。” “你现在的薪水,应该是日本人施舍的吧?” “老肖,你还是脾气没改啊。你非要犟,不然也不会穷到喝不起酒啊!” 他看老同学变了脸色,摆摆手: “哎哎哎,不要发火,木井小队长想请你回警所,让我干你的副手。” 肖有财知道他也没办法,有意问他南京的家如何了?想启发他的觉悟。 耿敬祖摇头晃脑,得意洋洋: “谢谢关心,家庭一切都好。小狗日的打电话跟我说,他混的也不错。” 肖有财不解得问:“日本人飞机轰炸,大屠杀,你家一点事都没有?” “哈哈,怎么会有事呢?新署长事先给手下发了太阳旗,插门前就没事了。” 肖有财闻之心惊,提醒道:“老耿,你怎能插太阳旗呢?这是汉奸行为。” 耿敬祖斜他一眼:“好了,我们不争论了。” “老肖,你去不去?我要给小队长回话。” 肖有财起身,抄着背径直去后屋,将耿敬祖晾堂前。 肖秉义躲房间,堂前谈话听得清楚。他佩服父亲的骨气,开门来到堂前。 朝街的大门一向是开着的,自从日本人进驻古镇,大门便关着。 他看门没关,准备去关门,却发现耿敬祖陪着日本人朝家走来。 “爸,耿副所长陪日本人来了。”他急切的喊。 “不要怕!”肖有财在后屋喊:“你快去房间,关上门,我来应付。” 第15章 秉持正义的坚守 邱小秋听了肖哥父母往日的趣事,乐的捧腹大笑。 踌躇一会,他小心翼翼的问: “肖哥,你上警校,你母亲支持吗?” 肖秉义默默摇头,答道: “我报考时没敢说。直到收到录取通知书,才回家说了。” “父亲当晚喝醉了,母亲知道后,睡了三天三夜,流着泪不吃不喝。我知道伤她心了。” 邱小秋惊愕,瞅瞅他问:“后来咋解决的呢?” 肖秉义笑道:“她几天不睬我,我跟她悄悄保证。” “警校毕业,留校教书,她这才有了精神。” “还要求我,教警察好好做人,不要再鱼肉百姓了。” 邱小秋迟疑着问:“肖哥,日本小队长去了你家吗?” 肖秉义摇头答道:“没进门,只是请我父亲去了警所。后来的情况我不太清楚。” 他停一会茫然的说:“父亲回来,和我妈一夜没睡。我偷听到,日本人拿我母子俩要挟。”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到我房间盯我好一会。最后叹一口气,去了警所。” 邱小秋兴致很高:“肖哥,我还想问,你跟周小雨可谓青梅竹马,之后还有联系吗?” 肖秉义摇头:“我休学,她也跟着去了南京。直到我考取警校那年,只远远的见她一面。” “她站在街对面看着我,好像有话要跟我说。我当时忙的分不清东南西北,没搭上腔。” “老实说,当时我们双方都不好意思。再就是,感觉相互之间生分了。” 邱小秋又问:“肖哥,我听说,警校学生大都参加了保密局,你到底为何不肯签字呢?” 肖秉义显然还没从回忆中完全回过神来,喃喃的说: “为秉持正义的坚守。再说,我职业是执法,无党无派,才能保持公正。” 邱小秋拿出笔记本,追问:“肖哥,你能跟我说说当时签字的情景吗?我很想知道。” 肖秉义瞅瞅他,点点头:“行,为了你能成为作家,给你贡献点素材。” …… 1948年6月最后一天,肖秉义一改不合群性格,参加了警校举办的毕业生文娱晚会。 还破天荒的,准备在晚会上表演二胡曲《长城遥》。 他太高兴了,次日,他就要领毕业证和派遣证。 中午还和领人单位代表共进午餐。这让他无比兴奋。 之前在填个人志向时,他只填了南京警察厅某警署。 准备从基层开启斯人之“神探”路。 喝一顿分别酒,斯人就要走上工作岗位,能拿薪水养家了。 能当警察破案,这是他终身之追求。没有什么事情,能比这件事更高兴了。 表演节目轮到他上场,刚坐下试了一下二胡,却被几个便衣带走。 他被带到主任办公室,宋中坚拍桌子,语气凌厉: “肖秉义,你胆不小。” 他将一本书推至桌前,喝道: “这本书在你枕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肖秉义莫名其妙,伸头看看,是一本崭新的《共产党宣言》,自然吓一跳。辨道: “宋主任,我从未见过这本书,这书不是我的。不知道是谁,放我枕下的。” “你还不老实交代?你看这本书,就是通共行为。” “好在事情还可以挽回,就看你态度了。” 肖秉义从来没有涉及此类书刊,地下党什么模样,他一无所知。 他听对方话外之音,蓦然想起主任昨天,亲切和蔼要求他,提交两份加入组织申请书。 当时,他低着头不吭声。虽未明确表态,但不表态,等于表了态:他不愿意。 他估计对方还是为昨天谈话未死心,栽赃要挟。 “宋主任,我应该是什么态度呢?”他问。 宋主任立刻表态:“提交昨天的两份申请。不想写也可以。这里有两张表,已填好。” “只要你签个名,毕业证照发。保证遂你心愿,去南京警察厅南区警署。” 宋中坚信誓旦旦又补充一句: “如果你还有其他想法,我都保证你能实现。怎么样?” 肖秉义深吸一口气,果然不错,遂心生鄙夷。 堂堂政府官员,竟用下三滥手段逼斯人就范。太卑鄙了! “宋主任,我如果不签字呢?”他犟劲上来了。 “哼哼,你也不想想,中央警官学校是什么地方?” “是培养党国精英之摇篮,岂能容你不效忠党国?” “你不签字,不能毕业事小,我们还得对你进行甄别。这本书,就可以送你命。” 肖秉义看他面目狰狞耍流氓,脑子一热,血冲天灵盖。 “宋主任,我再次声明,书不是我的。你要逼我,我就不签!” 宋中坚既是威胁,又是提醒: “肖秉义,你不要嘴硬,劝你还是三思而行。不要忘了,家里还等着你薪水还债呢。” 肖秉义气的阿噗阿噗,扭身就走。冷不防窜进几人,对他拳打脚踢。 他开始还能招架,最后被打的奄奄一息,被关了起来。 每天过堂就问一句:“签不签?” 肖秉义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想起父母对儿子的期待,内心也做过挣扎。 签了吧?跟他们赌什么气呢?签了,马上就能去单位上班,拿薪水了。 可想起那个令自己父亲遭难的组织,心中愤愤不平。 如果签了,怎么面对父母? 更何况,加不加入组织,总的要人家情愿吧?不带逼人吧? 父亲说的对,只有无党无派,才能保持执法秉持正义。 服软不服硬的秉性,让他最后决定,斯人必须秉持正义的坚守。 宋中坚得知最后结果,心里反复嘀咕: “这小子究竟吃错了什么药?这么好的事,他竟不允?” “孙猴子本事再大,也翻不过如来佛手心。我就不信,整不倒你。” 却不料,发生了一件事。让他打消了直接整下去的念头。 他接报馆审查人员报告,有一署名“金陵人”,写了一篇报道。 大意是:中央警官学校翘楚,因不愿加入保密局,被警校扣发毕业证。 还惨遭关押、拷打等威吓。堂堂国之高等学府,竟出这样的荒唐事……。 宋中坚听罢,倒吸一口凉气。 报馆审查人同时提醒,从署名猜测,此信很有可能共党所为,几个大报没问题。 就怕别的小报发表,或散传单。其他学校知道,又要示威游行......。 宋中坚沉吟,一个小毛猴子都捏不住,传出去,显得鄙人太没本事。 又担心地下党拿到把柄,趁机闹事。 更何况同僚之间勾心斗角,他们会趁机攻击鄙人。 转而一想,换一种方式玩玩他。 交代所有知道此事之人保密,让便衣送他出校大门。 第16章 侦探行业无望 肖秉义出校门时,便衣悄声提醒,是一篇署名“金陵人”的文章救了他。 出去应好好感谢人家,现在这世道,这样的好人不多了。 肖秉义感叹,这世上还真有好人啊! 他来不及寻找救命恩人,身心已遍体鳞伤。 他深怕这副模样,让父母见了担心。 说不定父母因高兴,来校看儿子,必须赶紧离开。 先去小旅馆安身,边治伤,边找工作。只要寄钱回家,父母会相信儿子一切正常。 十几天下去,将手头仅剩的几个大洋花光了,还欠下旅馆费。 旅馆伙计发现他没了银子,将他撵出门…… 邱小秋已知道肖哥之后的情况,安慰道: “肖哥,好在苦难都结束了。你外公外婆还在横南镇吗?” 肖秉义摇头,眼里喷出一股怒火。说了一家去南京接外公外婆的情况。 就在他提出外公外婆之事的次日,全家去了南京,跪求二老去横南镇。 二老死犟,坚决不去。称政府已下决心,肯定死守都城,没必要担忧。真不行再说。 父母回来,天天看报纸。 准备一旦情况有变,就去南京。若二老不肯来,绑也得绑来。 同年11月底,杨玲菜场听说,日本人飞机像麻雀,轰炸南京。 肖有财听罢,去乘班车,已停了。走横山,疾奔南京。 杨玲第三天凌晨开门倒洗脸水,发现丈夫一脸的泪痕坐门前。 她顿有不好的预感,手中的脸盆“哐当”一声掉地上。 肖有财哽咽着,说了杨玲家老宅周围几百米,已被炸弹夷为平地。 他已将二老入土为安。同时安慰,不要伤心,血债血偿……。 邱小秋听到这儿,长叹一口气,又安慰道; “肖哥,不要难过,伯父说得对,血债血偿。” 肖秉义瞅着忙于记录的邱小秋,与他相遇的情景,又浮现眼前…… 那天傍晚,肖秉义找工作无果,疲惫的回旅馆。 进门时,发现行李被旅店伙计扔街上。 他疲惫的蜷缩墙角,愤懑、委屈、伤心,恨意绵绵。 他恨宋中坚为达目的,无中生有陷害人。 恨旅店老板不好商量,没有同情心。 恨日本鬼子飞机炸死外婆一家,让自己走投无路。 更恨身为七尺男儿,却没用。 一个头戴破毡帽,脸上脏兮兮的十五六岁少年,盯他一会。 捡起行李送来,二胡琴弦已断了一根。 肖秉义揉揉眼,感激道:“小兄弟,谢谢你。” “肖哥,不用谢!我叫邱小秋。你不是在警校学习吗?咋住旅馆呢?” 肖秉义无言以对,岔开话题,故作惊诧: “邱小秋?你怎么知道我姓肖?” 邱小秋淡然一笑:“我记得你,你是警官学校高材生。我在垃圾纸堆里看过你文章。” “总觉得我俩有些相像,还特意去警校请教你。” “可惜只在校展上见过你照片。怎么?你毕业还没分配?” 听肖秉义简单道出原因,惊讶道:“啊!还有这样的事?太离奇了。” 他同情的注视一会肖哥,安慰道: “事已至此,不要多想。你若暂时没处住,可先住我那儿。” “冬暖夏凉,就是空气不太好。” 他说罢,拎起行李就走。 肖秉义看他如此热情,甚为感动。 同时意识到,斯人将告别心中的破案殿堂,不知走向何方。 走向街头,这是他最不情愿的。一路自勉…… 跟邱小秋到了防空洞,一股刺鼻辣眼气味迎面扑来,泪水直流。 他看洞口,水滋滋地上铺了一长条稻草,十几床破烂夹被乱糟糟。 他呆那儿,斯人就住这地方?这怎么睡呀? 他曾听教官说过,鬼子进攻南京时,洞里死了不少人。 再次伸头看看洞里,越看越感觉阴森可怖。 他伫立洞口,迟迟不敢迈步。 邱小秋看出他心思,劝他不要怕,洞里死的都是中国人。开始兄弟也怕。 “南区王”老扁安慰,中国人不吓中国人。大家住这儿几年了,一点事都没有。 肖秉义实在没地方住,看比自己小得多的邱小秋都不怕。又盛情难却,硬着头皮住下。 虽然住下,脑中只想尽快离开这种鬼地方。 长夜难眠,尿臭熏的睁不开眼。 自感是一条离开深潭之蛟龙。 一只离开洞穴之落魄虎。 更像一只疲倦之小鸟,无枝可栖。 他不甘心,他要努力,他要挣扎。 第二天一早,怀着忐忑之心,去约好的最后一家侦探社讨答复。 他已被拒绝怕了,每去一家,对他都是一种考验。 面对他的往往只是白眼、冷嘲热讽。 每进一门,他都在门外踌躇一会,做心理热身。 进门,可能意味着侮辱。 客气的老板还能心平气和点点头,指点你去哪里哪里。 不客气的老板呵斥,哪来的小崽子?想跟老子抢饭碗,滚!滚远点! 一直爆棚的尊严,已被消耗殆尽。 尊严固然重要,饿肚子事更大。 自感已面临哈姆雷特同样的问题: 生存,还是毁灭? 这不仅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还是一个攸关生死的问题。 之前跑了几家,就算这家侦探社有点希望了。 初见钟老板,对方态度好的不得了,这让他反而感到意外。 他还没来得及介绍,钟老板惊喜道: “不用介绍,肖秉义是高等学府顶尖人才。鄙社刚领执照,正准备去找你呢。” “想不到我俩这么有缘分。有你加盟足够了。歇两天,等我通知。” 他一路上提心吊胆,快到时,试着挤出笑容。 进门一看,大吃一惊。刚挂的侦探社牌子,碎了一地。 钟老板满脸血污,胳膊、大腿都有淤青,躺地上直哼哼。 肖秉义扶起他,问情况。钟老板摇头苦笑道: “实话告诉你吧,有人对整个南京侦探行业打过招呼,不得录用你。” “我不信邪,警察刚被我挡回去,又来一伙蒙面人。” “不分青红皂白,又打又砸。你得罪的可不是一般人哦。” 肖秉义没有回答,心却在滴血。 将他送医院,准备等他痊愈,再跟他重新开张侦探社。 可是,钟老板接下来一番话,让他感觉,干侦探社已无望了。 第17章 体面的行业被封死 钟老板靠病床上看他一会,问: “肖秉义,你喜欢文学吗?平时读那些书刊?” 肖秉义一心想着出路,对他忽然提出这样的问题不感兴趣,敷衍道: “我喜欢诗歌,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林徽因的《你是人间四月天》。还有……” 钟正荣善意的笑问:“外国作家的作品呢?” “你懂外语,看过那些外国作家的原着?” 肖秉义语塞:“这,这个……看过莎士比亚的一些作品,比如哈姆雷特……。” 他实在没兴趣谈下去。他无法理解,钟老板为何这个时候,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钟正荣看出他的迟疑,见他无精打采,无奈的摇头说: “我这样子,起码要躺床上一两个月。你是天生的侦探料子,太可惜了。” “姓宋的打过招呼,你侦探行业很难混了。是否考虑去其他行业看看?” 肖秉义沉默一会,问他所指哪些行业? 钟老板提示,警校高材生,懂三国语言。这些国家在华都有机构,翻译行业需要人。 “另外再提醒一下,你从小接触人少,要抓住机会,多观察,多揣摩,多思考。” “你既然喜欢诗歌,我背一段散文诗送你,你听好。” 钟老板跟着低声背诵了散文诗。 最后说:“这是世界名篇《海燕》。希望你能像海燕一样,勇敢的面对暴风雨。” 肖秉义点点头,只记住了散文诗开头和结尾。 尤其是结尾一句,他听了心情振奋,豪情万丈。 他关心的问:“钟老板,你家在哪儿?我去通知你家里亲人?” 郑老板一怔,苦笑道:“我家不在南京,我能照顾自己。” “你去试试吧,在外不要说认识我。” 肖秉义对钟老板东一句,西一句不甚理解。 心说,认识就认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他还是去了a 国大使馆,接待人员跟他英语交谈一会,表示满意。让他两天后再来。 两天后,邱小秋陪他一起去大使馆。 谁知原接待人员,连说几个no,随后给他看公函。 他不用看,便知宋主任触角已到。看来,其他几国机构也无需去了。 顿觉胸闷气短,眼前发黑。 邱小秋忙扶住他,建议肖哥不要泄气,东方不亮西方亮。 兴中门日本战犯所,和日侨“集中营管理所”可能需要翻译,不妨试试。 二人又去兴中门碰运气。接待人员听说叫肖秉义,连连摆手,解释道: “我们确实需要日语翻译,但是你不行,刚刚接到通知。” 肖秉义没想到宋主任还没放过自己。回路上已心灰意冷,犹如生了一场大病。 邱小秋随后几天,对他百般安抚。 小弟兄们看他常去扬子江边,怕他想不开,日夜跟随。 他去江边,也爬紫金山。站山顶,眺望蓝蓝的天空。 在棉花似的白云中,寻找属于斯人的那一朵。 他想不通,宋中坚为何跟一个与世无争的普通人过不去呢? 生存,还是毁灭?斯人反复自问。 其实,不需要再问,空瘪肚子,早已咕噜咕噜,响亮回答。 要立足生存,还得找工作。上层社会进不去,就去下等行业。 宋中坚,你管天管地,不会连下等行业也管吧? 一个礼拜后,终于找到一个不上不下的行业。 给一个国军官儿子补外语,还拿到预付半月工资。 他决定去租房,准备给危难之时给自己帮助的,患难之交邱小秋换个住处。 岂料第二天,即被那家女主人婉言辞退。 预付工资也不要退了。宋主任已跟她丈夫畅谈其美好前程。 刚就业,又失业。受家教启发,他准备去学校碰碰运气。临时代课也行。 他找到一所中学,鼓足勇气走进去。 进门时,与一女教员撞了个满怀。 女教员抱着的课本作业散落一地。看她拉着脸不高兴,他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给你捡起来。” 他蹲下,发现女教员高跟鞋钉足有二寸长。 将课本作业递给女教员,又看一眼,发现女教员很漂亮。 女教员很高冷,瞥一眼眼前的小伙子,双眸亮光稍纵即逝。 肖秉义目送她离开,发觉她走路有些右倾。估计她右腿有伤。 他发现女教员走了几步,还回眸一眼,嘴角好像还含有微笑。 屋内张校长已经注意他了,客气的点点头。 肖秉义受宠若惊,迟疑一会说明来意。 张校长瞅瞅他,问:“听你口音,不会是横南镇人吧?” 肖秉义十分惊讶,他已有预感,张校长很可能是老乡。 “张校长不会也是横南镇人吧?口音不像啊。”他兴奋的反问。 张校长见他这样回答,点点头。拉他坐下,倒杯水。 “我老家是横南镇,父辈去了南洋。” “兄妹三个,大哥在上海,二姐从南洋回乡办学。我八年前才回国的。” 肖秉义立刻想到横南镇小学堂张校长: “张校长,你二姐是不是横南镇小学堂张校长?” “正是,大哥实业救国,我跟二姐教育救国。我二姐终身嫁给了教育事业。” “她跟我们很少联系。张家小辈都在海外。我一对儿女跟大哥家女儿去了南洋。” 张校长喝口水,看看他,又说: “小老乡,你是镇上肖家子孙吧?你想教书,算找对了。你打算教什么呢?” 肖秉义愈发兴奋,言明中学各科,他都可以教。不放心,可以先试用。 校长立刻开了笑脸,介绍道: “本校确实缺教员,原本深受学生欢迎的几个好教员,最近被警局带走了。” 肖秉义立刻见缝插针:“校长,我可以多带一门课,几门也行。” 隔壁有人喊校长接电话。校长歉意的笑笑说: “能教英语吧?老章,你过来。我给你找到一个助手。你们先谈,我接个电话。” 老章一双含有不屑的寒光射过来,让肖秉义心中一悸,开始紧张起来。 他这段时间,遇到不友好的眼神,实在太多了。但他从未见过如此犀利的寒光。 老章过来,根本不看他,开口却是英语。 肖秉义知道他在测试,英语回答。二人谈了十分钟,气氛开始融洽。 老章欣赏的点头,问他哪个学校毕业的?上海?还是南京?亦或国外? 肖秉义只好如实奉告,老章惊讶的站起来: “什么?你是中央警官学校正科生?怎么跑这儿来了?” 肖秉义看他惊讶,心里又忐忑起来,失败的阴影笼罩心头。点头不是,不点头也不是。 老章却兴奋起来,紧握他手: “小伙子,你来得正好,我的助手被抓了。我欢迎你加盟。” 他见校长进门,忙不迭的喊: “老张,你介绍的人不错,英语功底不浅,就他了。” 张校长已经站门外有一会了。 肖秉义看他进门一脸的乌云,甚至有些愤慨。忐忑又起。 他有直感,人倒霉的时候,喝开水堵塞牙。 张校长去接了个电话,神情就不对,难道......? 张校长坐下重新打量一番小老乡,叹口气,摇头道: “小老乡啊,你运气不好,我刚接到教育局通知,任何单位不得录用你。唉!” 肖秉义呆那儿,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随即意识到被人跟踪了,不然电话怎会来的这么及时呢? 第18章 街头的尴尬 肖秉义回去的路上盘算,用脑的就业门路已被堵死。那体力活呢? 他忆起江边码头有人扛麻包。 斯人自恃臂力不错。一百多斤的麻包,一手拎一包。 当然,他也想看看,宋中坚触角,究竟有多长。 为赌一口气,也为挣脱宋主任魔爪,试着去码头扛麻包。 咬牙撑了三天,七扣八扣到手几毛钱,又被工头辞退。 同时被告知,码头老板已喝了宋主任的碧螺春。 码头老板也请他喝碧螺春,当起了说客: “小崽子,你好福气,人家多关心你啊!” “他承诺,只要你马上回校签个名。立即补发毕业证,还帮你分到好单位。” 码头老板看他低头无语,语重心长: “不识天,有饭吃,不识人,没饭吃。快回去吧,人家一直等你回头认错。” “他代表党国,低一下你高贵的头,即为人上人。” “这世道,你能犟得过谁呢?” 肖秉义面对滔滔扬子江,心在抽搐、哭泣。 恨恨的想,好你个宋中坚,为何对我苦苦相逼? 你越逼,老子越不吃你这一套。 恨归恨,现状很骨感。住差一点没事,填不饱肚子,事可不小。 他已疲惫至极,走投无路。 没脸回家见父母,思索着是否编个理由,跟家里要点钱。 可怎么开口呢?父亲之前已失业,全靠母亲临时代课的那点微薄薪水糊口。 上高中借的学费和生活费,至今还不起。 本指望警校毕业拿薪水还上,从此给父母撑起一片天。 不曾想,遇上这等倒霉事,落到这般境地。 正为要不要跟家里要钱纠结,邱小秋一番劝告,让他改了主意。 邱小秋意思,他父亲曾说过,有心者有所累,无心者无所谓。 人生路上最无奈之事,莫过于想法跟现实不匹配。 肖哥现在就处于这个阶段。看样子再找什么活,姓宋的还会暗中捣鬼。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凡成大事者,都要经历磨难。 “肖哥,你就是斯人,必先吃苦,才能成大事。南区‘垃圾王’老扁人不错。” “我在南区垃圾界,还有点小地位。一起捡垃圾,也能养活自己。” “姓宋的管天管地,管不到捡垃圾,老扁也不会听他的。” 肖秉义经过父亲从小训练,斯人的概念已融化在血液,深入骨髓。 邱小秋不经意提起,唤醒了已麻痹的意念。 他认为吃点苦没事,就怕父母知道真相。 肖家骄子,进国之高等学府上学,上到捡垃圾。 肖家脸面没地方摆,老家一条街要“笑死人”。 何况斯人也拉不开脸面啊! 他心有不甘,又四处找工作。结果都出于同样原因,半途而废。 他现在面临的困境,系统内不行,系统外也不行。 脑力劳动不行,体力劳动也不行。 他去江边,对着滚滚东流水嘶喊:这是个什么社会呀? 他仰望天空,晴空白云朵朵,心底乌云密布。他终于绝望了。 在一个闷热的傍晚,他跟邱小秋,光着膀子在防空洞喝酒。 醉眼朦胧中,见邱小秋颈子挂着端午绳,穿一半边铜钱。 “小秋,你为何挂个半边铜钱?有啥纪念意义吗?”他问。 邱小秋看看胸前半边铜钱,解释道。 “这铜钱是宋代的,南宋‘绍熙元宝’小平钱,还有一半,在我父亲那里。” “我曾问过父亲,他没有解释,我也不知啥意思。估计希望我,将来要挣钱吧。” 二人对酒当歌,你方唱罢我登场,直到双双酩酊大醉。 晨曦初露,他盯着邱小秋备好的工具,心里挣扎、煎熬,最后叹口气上了街。 人生如梦不是梦,只为太真实。人生似水不是水,因为苦多甜少还有涩。 更有太多的辛酸与无奈。斯人上街捡垃圾,感觉就像光着屁股被人围观。 一米八几的小伙子,真的抹不开情面。 大热天戴口罩,将瘦脸捂的只剩一双灯笼眼,破帽遮颜过闹市。 一个礼拜下来,揪着的心才有所缓解。 他感慨:万事开头难,羞于干的事,真开了头,也没啥了不起。 咱不偷不抢,三百六十行,也有这一行。 明皇老朱,不也当和尚要过饭吗?他在南京也是水深火热呀。 捡垃圾怎么了?斯人正式接受天降大任,开始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了! 嘿嘿,反正城里没熟人。朋友不晓,父母不知。度过眼前难关,又是一番天地。 老陆不也感叹,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么? 他这样一想,心境也逐渐豁达起来。 然而,刚刚适应,又遇上出乎意料之外的尴尬事。 夏天的南京似火炉,天热难耐。 他头戴破绽帽,捂着大口罩,难忍酷暑。 眼看要中暑,试着拿下口罩。 哎哟喂,娘的个头,好过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吐出来,发现不好。 街边呆站一个打着阳伞的姑娘,正盯着斯人。 他随即心中一紧。啊呀,这不是家门口周小雨同学么? 听母亲说,斯人来南京那年底,周家大小姐,好像上了南京女子文理学院。 啊呀,我咋将她忘了呢?斯人目前的境况,怎能让她知道呢? 这不光是面子问题,还涉及到自尊心的问题。 他拉下毡帽,捂上口罩,转过身去。 周小雨早已盯他良久,只是不相信这是真的。 肖秉义同学中央警官学校金榜题名,考分排名前三,轰动一条街。 父亲曾断言,警官学校正科班出身,又名列前茅。 只要好好干,前程似锦。闭上眼,也能混个三品、四品。 肖秉义拿到通知书那天,左邻右舍奔走相告。古镇人啧啧称赞。 她也抑制不住芳心,站街对面,死死地盯着他。 希望他能发现自己,并能说上几句话。 却不料他只是瞟了自己一眼,没有搭话的意思。 为他的清高,自己还偷偷流过泪。 街坊教育子女,都拿他做榜样。 春风得意的大门牙,怎么可能像叫花子一样捡垃圾呢? 可眼前捡垃圾的高个小伙子,分明是他呀。 这是怎么回事啊?必须弄清楚。 如真是他,尽量帮帮他。 她撑着洋伞,追他几条街,最后追丢了。 第19章 又遇钟老板 摆脱跟踪,自然是斯人的拿手好戏。 他甩掉周小雨,躲阴暗处,捂着怦怦跳得心口,心潮难平。 少年时的影像又出现在眼前。他噙着泪水呆看天。 骄阳似火,心似火烤。 他清楚,周肖两家父辈有宿怨。周小雨回去,肯定要告诉她父亲。 没有不透风的墙,肖家在古镇脸面碎一地,父母可能都没脸出门。 还有可能来南京查根刨底,那就一切不可收拾了。 担心她还会再来,他称病几天不敢上街。 最后憋出一条硬梆梆的理由。 倘若再见她,亦或遇上父母,咱就说毕业实习。 捡垃圾,全为积累社会经验,纯属深入基层体验生活。 周小雨没再见,父母也没找来,他忐忑之心才落地。 邱小秋洞悉后,想起自己当初的窘境,感同身受。 沉默良久,去找“垃圾王”老扁,要求去街上捡垃圾。换肖哥坐管家位子。 老扁听了小邱介绍,很佩服肖秉义有骨气。 正遇本王身体不好,增加一个高管职数吧。 邱小秋仍坐管家位子。肖秉义大学生,懂得多,人尽其才,当师爷。 肖秉义得知情况后,感慨万千: 斯人活这么大,没有几个生死之交的朋友。 落魄时,能遇上老扁和邱小秋这样的朋友,造化啊! 老少爷们,斯人记你们一辈子。 当了脱产干部,他才知道穷家不好当。 捡垃圾收入少得可怜,还要让大家不饿肚子。 尤其是大王老扁无钱治病,小病养成大病,日渐严重。 斯人一定要想办法,让小兄弟们吃饱穿暖。这是良心和师爷的责任。 遗憾的是,任由他怎么凝神苦索,把脑袋敲开也没感觉。 心里非常焦虑,千万次的责问,你不是天降大任的斯人吗? 这点小事都完成不了,有何脸面称斯人?赶紧露一手,拯救阶级弟兄吧。 不上前线,尴尬警报也解除了。 身上穿的整齐一点,走大街上,看不出贵贱。 斯人恢复了起码的自尊,胆也大了。全城溜达。 这一天下午,路过一所楼房时,感觉一楼有哭声。 走近才知是二胡曲,驻足聆听。 他十分惊奇,二胡竟能拉到哭,这还了得?靠近窗外偷窥。 拉二胡的是一青年学生,这才知道身在国立中央大学琴房。 鬼使神差,第二天下午这个时候,他又去那个地方听此曲。 他觉得这首二胡曲简直是天籁之音,此曲只有天上有。 最后忍不住跟学生打听。学生听他问曲名,笑笑摇头。 称他也不知道此曲叫什么名字,他也是去无锡采风时,跟一街头卖艺瞎子学的。 听说他也喜欢拉二胡,还是中央警官学校毕业生,豪爽的抄一份乐谱送他。 肖秉义一年后从收音机里再听此曲,才知道曲名叫《二泉映月》。 从此,小兄弟们常常围着肖哥,听他拉此曲。 开始还嘻嘻哈哈,一曲终了,几乎都饱含热泪。 有一天,他正哼着二胡曲,淌洋在大街上。 一双灯笼眼,不停的骨碌,留意行人。 他觉得钟老板提醒的有道理,斯人从小接触人少,读心破案基础不好。 现在必须抓住这千金难买的机会,多观察,多思考。顺带着欣赏漂亮女人。 当然,他还有个十分重要的任务,搜寻可能的“钱途”。 “你不是肖秉义同学吗?你还认识我吗?” 一男人当街拉住他问。 肖秉义认出是钟老板,为掩饰窘态,边挣脱边说: “认识,认识。你不就是那个谁吗?” 钟老板拽着不放,责怪道: “阿耶,你还是没认出我呀。我姓钟,钟老板,钟正荣。” 肖秉义只好装着刚认出的样子停下,尴尬的咧咧嘴,哭笑不得。 却发现他脸上添了疤痕。小心翼翼问原因。 钟老板凄然一笑说:“我这样子,是保护自己的最好办法。” 接着叙述了后来情况,他去找警署讨说法。 警署被逼无奈,暗中调和,赔了医药费。 同时解释了原因:他们是执行宋主任命令,逼良为娼。 肖秉义当然知道原因,连声说对不起。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钟老板随意一番话,让他茅塞顿开。 钟正荣拉他坐路边茶铺,问他目前从事什么职业,有没有坚持专业? 肖秉义难以启齿,闷头喝茶一会,怀着羞愧的心情,吐露苦水。 钟正荣万没想到,旷世之才竟落魄到捡垃圾,足足看他几分钟。 然后“唉”一声,说了一番话,差点将斯人眼泪说出来。 他叹道:“这世道扼杀人才啊!你是国家警界最高学府顶尖人才。” “尤其你那犯罪心理分析,非常独到。我很赞同你的观点。 破案的最高境界。就是对犯罪心理的深刻理解,读心破案。” “你可能对我不甚了解,我坚信,当你知道我的情况后,一定会暗自庆幸遇上我。” 肖秉义听了钟正荣话中有话的表述,心里隐隐作痛,控制着委屈的泪水不流出来。 假如宋中坚放过自己,跟钟正荣当一名职业侦探,实现神探梦,指日可待。 但人生路上,没有假如。 遂表示,跟钟老板有缘无份,世人对生命的追求,只为活着。 他也只为活着不羁的奔波。能不能活出曙光和生命的内涵,活出一片人间四月天,再说吧。 钟老板又叹,活着,并非是生命的全部,需要不断的改变。 不是生活改变你,就是你改变生活。每个人心中自有美好四月天。 然而,要拥有四月天,必须直面人生各种考验,勇敢的迎接暴风雨,迎接光明。 肖秉义忽然有种感觉,眼前的钟老板,很像人生导师。 对他的鼓励,苦笑着摇头。 他现在不需要鼓励,他急需要寻找“钱途”,起身欲走。 钟老板按住他,仿佛在给他指点前途。他先试探着问: “你能否考虑换一个环境?也许我能给你一片人间最美四月天。” “你要有兴趣,停几天,我们再见面长谈。” “冒昧的提醒一下,你社会经验不足,外面的世界你有所不知。人之心理,在这动荡年代尤为复杂。” “我还是那句话,你目前捡垃圾,虽然困顿一点,但这是生活体验与积累。”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观察人,从眼睛开始。” 钟正荣有心帮他一把,呷口茶说: “建议我俩先暗中合作一把。我明你暗,替我私下办案。” “既有收入,又不废弃专业。边干,边积累。如何?” 第20章 假牙校友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肖秉义顿悟。 “好,我这里有不少半大男孩。” “我将他们组织起来,按照要求给你提供线索。你付一点点信息费即可。” 他仿佛看到了成功的曙光,信心倍增: 斯人神探之路,就从这里出发。 钟正荣又补充提示道。 “你那些少年,都是苦孩子,要善待他们,保护好他们。” “你去找我时,改变一下相貌。” 肖秉义听后点头,以为他担心被宋主任认出,没在意。 由此丧失一个极好的机会。 人生机遇,有时就在身边,只看你能不能察觉到,抓的住。 钟正荣一番意味深长之言,肖秉义并不是没有疑问。 只因他一心想着开辟财源,急着回去商量,没工夫长谈。 如果他再坐一会,提出疑问,追根问底,钟正荣一定会道出真情。 那么,他就会绕过很多艰难险阻,人生也会早一点遇上人间四月天。 他回去后,先跟邱小秋商量,一拍即合,去找老扁。 老扁非常赞成,让邱小秋全力配合。 同时告诫,提供线索,不要涉及地下党…… 肖秉义点头承诺,组织十多人学习相关要领。 讲解蹲点、化妆、跟踪等技巧。 还举一反三的想,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斯人为何不在警署办案人员身上打主意呢? 这可是一座看不见的金山啊。 随即吩咐大家,每天买份报纸。 一为观察社会,掌握信息;二为关注警署办案人员。 可是,关注警署办案人员,不是一句话的事。 按说警官学校两年,也应该认识不少同学。 可他在校读死书,忘了交朋友。 绞尽脑汁,动死了脑筋,想不出应该去找谁。 这一天翻报纸,终于发现了新大陆。 东区警署有个叫于得水的探长,市民对他办案颇有微词。 此人在警校非常活跃,依稀记得斯人入学第二年,他就离校。 去?还是不去?又涉及自尊和面子问题。 自我评估,斯人还剩多少自尊和面子? 娘的个头,哪还有自尊?面子早丢光了。 即使还残留一点点,为了生存,也得拼一下。 两人不熟,尴尬是尴尬了点。 没办法呀,人不被逼的走投无路,谁愿意低声下气当孙子呢? 他怀着复杂的心情,晚上去于得水家拜访,什么都没带。 邱小秋提醒,礼多人不怪。求人办事,是不是凑点钱买两瓶酒,带条烟? 肖秉义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模样,直摇头。 他觉得见校友带东西,等于骂对方。 来到于得水家,见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派头,窘的两只手不知放哪里。 又见他老婆拉着脸,才知道邱小秋提醒的对,应该带见面礼。 当时的场面极为尴尬。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想说明来意,又难以启齿。心里已感觉,这回是白跑一趟了。 想起小兄弟们挣扎在死亡线上,特别是大王老扁没钱看病。 一咬牙,觍着脸,亲切无比喊一声: “校友,你好啊。我是学弟肖秉义。” 却不料对方愣那儿,神情十分古怪。 一旁的女主人,也是一副惊讶无比的神态。 他心冷了,后悔不该来,或者听邱小秋提醒,带礼物来。 他绝对没想到,就是他一声校友,喊来了好运。 于得水并不是中央警官学校学生。可算警校工作人员。 准确的说,他是警校保密局特务之一。 暗中注意警校共党活动。宋主任盯上肖秉义,就是他的功劳。 他看社会上非常青睐警校学生,尤其令漂亮女子神往。 警校学生进出校大门,都有姑娘在门口“巧遇”,心中羡慕的要命。 宋主任给他下任务,他顺便要求一身学生服、校徽和一张学生证。 从此出入校门,手中拿一份校刊,祈盼也能“巧遇”一个漂亮姑娘。 他终于凭这一身学生服和校徽,骗了个漂亮的未婚妻。 未婚妻看了学生证,才领了结婚证。 婚后要居家过日子。老婆这才知道警校没油水,要死要活让他去警署。 他无奈,找了宋主任。宋中坚知道他为何要“毕业”,让他去了东区警署。 东区可是中央各重要部门所属地,在东区警署当差,那可不得了。 漂亮的老婆四处招摇。 没有不透风的墙,于得水得意没多久。 老婆听到风言风语,丈夫不是中央警校毕业。 顿有上当受骗之感,回家大发雷霆。 于得水拿出给她看过无数次的学生证,证明他是警校毕业生。 老婆不认可,非要看毕业证。他只好继续骗下去。 称警校优等生是国家栋梁,毕业证进档案,由国家保管。信不信由你。 见老婆还不信,拿出警校学刊。翻到肖秉义那篇文章,指指点点。 “你看,这人叫肖秉义,跟我一样优秀,他也没拿到毕业证。” “他分的没我好,最后被分到差单位。还不能穿制服,一身破烂捡垃圾。” 于得水见老婆将信将疑,不耐烦的摆摆手。 “行行行,你要不信,我哪一天让他来我家。你亲口问他有没有毕业证。” “哎,你可不能打人家脸,问人家为何捡垃圾哦。” 话是说出去了,可他压根儿不指望,孤傲的肖秉义能给他证明。 现在,肖秉义一声校友,喊的他晕头晕脑,瞬间心花怒放。 哈哈,天赐良机啊!正宗的警校学生肖秉义送上门来,帮他解决了难题。天助我也! 他喜不胜喜,内心深处,又深感愧疚。 肖秉义枕下的那本书,就是他秉承宋主任意思,示意手下弟兄做的小动作。 他看往日的翘楚,因自己的原因,混的如此落魄,动了恻隐之心。 听他一口一个校友,瞟一眼呆那儿的老婆,立即进入角色。 摆出学长架子,热情接待。 “肖秉义同学,我对你太清楚了。学习成绩跟我一样好,文章经常上学报。” “你学长一直关注你哦,来来来,学弟,快请坐!” 他看老婆心悦诚服的离开,不动声色听了肖秉义之来意,悄声提醒学弟。 “学弟,咋干这种事呢?靠卖信息,能卖几个钱?能养活你那一群小猴子?” “照学兄说,卖什么情报?警察厅一大堆悬案,你帮学兄破他几个,便能发财。” 他瞟一眼卧室老婆的身影,低声开导: “东区有一悬案,警察厅十分难堪,学兄也深陷其中。” “若能将悬案拿下,拿奖金就够你那一群小猴子混几年了。” “不过,学兄学弟之间,只能暗箱操作,原因就不说了。” 第21章 我升官,你发财 肖秉义听他这么说,估计还是宋主任原因,忙点头致谢。 按照于得水意思,第二天上午,他准时去了茶楼。 这回他学精明了,抢着付茶水费。 于得水不屑的摆摆手,意思不要打肿脸充胖子了。学兄请,然后提示道: “有一事请留意,你嫂子如果问你有没有毕业证。你就说毕业证进了档案。” 肖秉义没弄懂他这话是啥意思,尽往好处想:也许人家照顾斯人面子吧。 于得水环顾四周,见没人注意,拿出《南京日报》。让他看第二版一条报道。 报载:民国三十五年八月十五日,东区民宅发生一起毒杀案。 死者名叫林小二,时年32岁。开私人诊所,砒霜中毒,死于家门口。 经警官于得水介入,发现死者死前去过“春来茶馆”,和一中年男人争执起来。 茶馆众多人员都能证明,死者进茶馆到离开不到五分钟,没喝茶馆茶水,和男人争执也没动手。 于警官通过细心观察,死者27岁老婆兼护士左小藤颇有姿色,对丈夫的死无动于衷。 这期间,她仍与潇洒男人频繁接触。 由此判断,此案情同潘金莲与武大郎之悲剧。 推断她遇上“西门庆”,丈夫发现其奸情,被灭口。 目前,左小藤已归案,却拒不认罪。唯乞警方核查人证物证。 记者从街坊邻居那儿了解到,夫妻俩感情笃厚,相敬如宾。 市民反映,左小藤人挺好,对穷苦人就诊不仅免费。还赠送一份蔬菜。 因此,左小藤不可能是潘金莲,死者也非武大郎。 其丈夫常年神情颓废,有自杀可能。 …… 于得水见他看完,干咳一声,恼获得介绍。 妈的,老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不讨好。 本指望拿下左小藤严刑逼供,能捞到认罪口供。 可她死不开口。不知谁透露出去。 消息见报,被上司骂了个狗血喷头。 指责学兄搞的民怨沸腾,必须无罪释放左小藤。 学兄刚进警署,就遇上此等倒霉的事。 只好悬赏捉拿真凶,此案已搁置一年多,无人敢碰。 学兄坚信,凭功底,学弟破此案没问题。 助学兄一把,查出真相。我升官,你发财。 学兄学弟共同进步,岂不两全其美? 要同意,今后案子归你破……。 肖秉义听说悬赏五百大洋,喜得差点晕过去。 于得水后面说了些什么,全没听进去。 一桩普通民间杀人案,能挣这么多银子,去哪里找这等好事? 要不是钟老板善意提醒,斯人绝对想不到这条“钱途”啊。 于得水说的没错,破他几个悬案。 大洋滚滚而来,大王老扁有钱治病了。 小兄弟们也能吃饱穿暖了,无需风吹日晒捡垃圾了。 咱也坚持了专业,真是两全其美啊! 他决定拿到第一笔奖金,先寄回十个大洋给父母,阻止他们来南京。 倘若周小雨嘴不紧,相信父母会拿出大洋,证明儿子在南京上班了。 钟老板,斯人代表大王老扁、众多小兄弟和我父母,感谢你啊! 你是斯人第二个人生导师啊! 在你的指点下,斯人要发财了,发洋财了。 “学弟,你在听吗?你看如何?” 于得水看他眼珠子不动,提醒道。 “学兄,没问题。我回去就安排。” 肖秉义拿起档案袋,飞也似的走了。 认真研究案情,喊来邱小秋等几位骨干弟兄,谈了自己的判断。 将一干小兄弟撒了出去。随后得到反馈,发现不是一桩普通民间杀人案。 因为邱小秋发现了新情况。 “肖哥,码头弟兄听到传言,死者可能是日本人。好像有人告他是日本战犯。” 肖秉义非常吃惊,凝神一会,决定亲自出马。 他又约于得水,请他出面去警察厅。 核查一下,是否有人告发林小二案件。 于得水不仅去了警察厅,还去了法院。结果是没有受理过林小二案件。 肖秉义又问,已登记未受理的案件呢? 于得水升官心切,不辞劳苦。又去两个部门复查一遍。 未受理案件,确有告林小二日本战犯案件一起。 因提供不出证据,未受理。 肖秉义发现告发人名叫姜海涛,让邱小秋去核实地址。 邱小秋查出结果,姜海涛为中年人,独身,码头工人,酒鬼。 肖秉义感觉案情有转机,却也复杂,还得再次出马。 他请姜海涛喝碧螺春,得知那天见林小二的中年男人,就是他。 遂问他何故认定林小二是日本战犯?有没有证据? 姜海涛咬牙切齿,指认林小二真名叫小林浩二,南京大屠杀元凶。 1937年12月8日上午,亲眼目睹他少尉军衔。带士兵杀害自己一家六口。 他躲梁上逃过一劫。只看了他一眼,便记住了他相貌。 未曾想,他四五年春回到南京已是少佐。 脱下军装,跟东北女子结婚,开了一家诊所。 抗战胜利后,自己去警所告发他。 因没有证据,没人相信。 又状告法院,同样原因不予受理。 他边说边擦拭眼泪,伤心落泪: “兄弟,我余生只为报仇而活着。” “眼瞅着家仇报不了,你能理解我是怎样的心情吗?” 肖秉义连声说可以理解。只是担心认错了人。 只看了一眼,八年后还能认得出吗? 姜海涛恨意绵绵:“我这一眼刻骨铭心。” “他那张臭脸,梦里出现过多少回。” “尤其他左靠耳根有蚕豆大,形如蜘蛛紫色胎记,常浮现眼前。'' “你若不信,我画给你看。” 要来纸和笔,当场画出胎记形状。 肖秉义拿出照片核对,竟大差不差。 至此,肖秉义对姜海涛接下来所干之事已有猜测。 “这下好了,你仇也报了,可以安心了。”他试探道。 姜海涛听到此话,冷着脸盯他一会,冷笑道: “你是嘲笑?还是另有居心?\" \"告诉你吧。那天我约了林小二去茶馆,希望他能去政府自首。” “他态度蛮横,骂一句扭身就走。\" \"不曾想,他没到家就死了。哈哈!报应啊!” 肖秉义盯着他问:“你的情况,我很同情。老实说,是不是你在茶水中下了毒?” 姜海涛盯他半天,骂一声“什么神探?猪脑子一个。” “你去茶馆问问,他有没有喝茶就知道了。” 他说罢,盯他一会,脚一跺,哼一声“官官相护”,愤而离去。 肖秉义看他神态,感觉他不是凶手。让邱小秋再去核实。 邱小秋汇报,邻居和熟悉他的码头工人证明。 他一家六口,确实死于三七年大屠杀。 他一直在找元凶。原来不喝酒,告不通,才开始酗酒。 码头上的兄弟,都知他思思念念要报仇。 林小二死后,他情绪好多了。 肖秉义能理解姜海涛天大的仇恨。这事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会这么做。 于得水催问破案进度。 肖秉义据实介绍:姜海涛有作案动机,没有他杀人的证据,还需继续调查。 于得水等探长批下来,已等的焦心。 情急之下,他干了一件蠢事。 第22章 查她祖宗八代 于得水听肖秉义如是说,断定此案,十有八九是姜海涛所为。 赶紧上报,姜海涛随即被捕。 于得水喜颠颠送来奖金。 肖秉义大吃一惊。得知姜海涛被捕,急忙声明: 案情不弄清就抓人,恐成冤案。 目前尚无他是凶手的证据。没有证据,不能抓人。 于得水提醒,不要钻牛角尖了。差不多就行了。 继续拷问,不愁没证据。 学兄升探长在即,学弟收下奖金,就此罢手。 带你那一群小猴子,去餐馆开一次洋荤吧。 人命关天,肖秉义岂能罢手? 事已至此,请求校友切勿屈打成招,更不能枪毙。 不弄清楚就结案,必成冤案。 学兄还得再上报纸,探长批下来,也得还回去。 于得水看他话已至此,担心再以负面形象上报纸,不得不耐心一点。 肖秉义连夜跟邱小秋等几位小兄弟培训几句日语,布置下去。 第二天上午,邱小秋带几个小弟兄去左小藤门前要饭。 左小藤满面慈祥,一人一个包子。 却见门外大叫花子抢走小叫花子包子,还边踢边骂。 “小杂种,跟老子抢饭吃,踢死你个小日本。” 小叫花子可怜兮兮,抱头痛哭: “呜呜,欧卡桑(妈妈),欧巴桑(阿姨),呜呜。” 左小藤愣了片刻,夺门而出。 一把夺过包子给小叫花子,含着泪水,搂怀里轻声安慰: “卡瓦伊扫(真可怜),阿纳塔哇囊撒依跌死卡(你多大了)?” 肖秉义听了邱小秋描述,通报于得水。 左小藤可能是日本人,查她祖宗八代。 于得水嫌他多事,鬼子在东北推行奴化教育十几年。 东北人会几句日语很正常。 仅凭她讲几句日语,就怀疑她是日本人,牵强附会。 肖秉义一本正经告诉他,林小二之死,另有他因。 此案可能属间谍案范畴,办准了。于警官何止于一个小小探长?请学兄三思哦。 于得水被他所言目标吸引,咬咬牙,带档案出差东北一趟,结果出人意料。 他欣喜的拿出照片,告诉肖秉义。 东北没有左小藤档案,提供的地址根本没有此人。 他这才相信了肖秉义之判断,想出差一趟不容易,拿照片去了战俘营。 一战俘承认和她是同乡,她家住北海道。 她不叫左小藤,叫佐藤丽智子,学医高材生。 于得水认为情况属实,给了他一包烟。 正准备打道回府,却被另一战俘拉住。 那战俘激动无比,拿出一张同乡合照要揭发。 他指着另一和服女子,说她就是小岛英子,特工的干活。 东北李家屯被屠村,她和课长是元凶。 后来跟课长飞了,于警官,雪茄大大的有? 老子买了一盒南美雪茄,跟他换来照片。 肖秉义拿过照片,仔细瞅瞅,所指女子长的也漂亮。 她望着镜头的双眼,充满着杀气。拿起放大镜再看,照片太小,有些模糊。 于得水问他,能不能动手了? 肖秉义认为还缺证据,特高课出身,都不简单。 没有充分证据,很难撬开她的嘴。 抓了也百抓,成了烫手山芋,就不好搞了。 最好继续收集证据,铁证如山,才有把握。 于得水可等不及了,再次密捕左小藤。 亮出战俘证明材料,满以为能结案了。 可左小藤逐条反驳,重点说明。 照片上的女人是她孪生妹妹,要求当面对质。 审讯陷入僵局。 于得水骑虎难下,又约学弟去茶楼,暗中请教。 肖秉义根据于得水调查情况,感觉此案愈发不简单。 请他帮办档案馆出入证,又去了下关兴中门外日侨集中营。 亲自暗查诊所,找到砒霜。还搜到一支南造手枪。 见小诊所有一台高倍显微镜,还有不少试管等玻璃器皿。 感觉林小二不仅治病,好像还从事病理研究。 骂一句,娘的个头,狗日的还真不简单。 再见于得水时,他已做足了功课。 于得水认真琢磨他给的审讯提纲,再审左小藤,已底气十足。 他威严的盯佐小藤一会,最后摊牌: 此案元凶为左小藤,不为情杀,背景很深。 见对方仍然百般抵赖,一气抛出硬邦邦五条。 其一,左小藤日本人身份已确证无疑。仅凭这一条,应遣返回国。 其二,夫妻俩都是日本人。不享受政府关于战俘跟当地居民成婚,可获中国国籍之政策。 其三,这儿有一张你同乡合照,左边女子是特高课特工吧?据她供认,你没有孪生妹妹。 查清你有没有血债也不难,你几个同乡战俘,急吼吼等着拿奖金呢。 其四,佐藤小姐还不知道吧?你的身份已暴露。 已有城市破获,日本人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秘密组织。 不幸的很,有人供出,你和林小二是其成员。 我于警官一贯怜香惜玉,宽大为怀。 中战争已结束,我不想再生事,也无意追究你其他罪行。 只要你承认杀了丈夫,既往不咎。还能替你争取宽大政策。 你运气不错,遇到了我。遇到别人,你试试瞧。 其五,若不认罪也可以。本人跌了面子,决不罢休。 为名誉,我姓于的也要锲而不舍查下去。 锲而不舍你懂吗?就是本人放下所有事。 非查你个水落石出,跟你死磕到底。 说也奇怪,不知五条中,哪一条戳到她痛处。 她盯于得水一会,终于承认杀了丈夫。 原因嘛,没有于警官想的那么复杂。 林小二不是东西,背叛爱情有外遇。是可忍,孰不可忍! 最后,左小藤问了两个问题: 其一,你说我和林小二是什么组织成员,告诉我,是什么组织? 其二,叫花子在我门前抢包子,是不是于警官布下的圈套? 于得水对第一个问题,只是照本宣科。 肖秉义没明说,他自然答不上来。 但他也不含糊,用“这个嘛,暂时保密。”搪塞过去。 他事后问肖秉义什么秘密组织? 肖秉义轻轻一句,猜的。 不是“世界皇社会”,就是“护国联盟”。鬼子企图东山再起。 报上有,已经破获了。 一贯不谦虚的于得水,对她第二个问题。 谦虚了一下,报了学弟肖秉义大名。 左小藤深叹一口气,嘀咕: “那路或多(原来如此),马塔哭(真可恶)。八嘎!” 于得水没食言,跑上跑下,给她争取宽大政策。 政府要员为体现国人,以德报怨之宽大胸怀。认定左小藤为民除害,应予嘉奖。 释放时还请了记者,称此举为中日友好之良好开端。 结果令各方,皆大欢喜。 于得水升警署探长,组织内晋升少校。 第23章 斯人遇贵人 肖秉义对左小藤立马认罪,很意外。 问于得水,凶手有没有交代作案过程和作案工具? 毒杀林小二的砒霜怎么喝下去的?物证何在? 他感觉本该问清楚的问题还很多。 于得水一副功成名就的派头笑笑了事。这让他对警署匆匆结案有遗憾。 他直觉此案有背景,一时又说不清。还想说服学兄继续查下去。 于得水听说他还要查下去,拱手作揖,恨不能跪下磕头。 不可,万万不可。兄弟呀,学兄费了很大的劲才抹平,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学兄能升任探长,已心满意足。再查下去,弄不好连探长也保不住。 “你学兄拖家带口不容易呀。你那几个小猴子生活费的案件,学兄包了。” 肖秉义看他想偏了,只好作罢。 却没想到,此案没有追下去,为自己留下了祸患。 肖秉义将奖金悉数交给“大王”老扁,以报答他的知遇之恩。 老扁看眼前牛皮纸裹着的五根棒子似的大洋,泪流满面: “兄弟,你救了大家啊!我治病也有钱了。” “苍天给本王送来一个好师爷哦,谢谢啊!” 他听邱小秋说师爷需要十个大样,将一根牛皮纸棒子递过去。 肖秉义只收了十个大洋,余下退回,急着去邮局汇款。 人落魄,都为没钱。肖秉义有了钱,很受鼓舞,脑洞大开。又积极帮老扁出谋划策。 租一处四处通风,夏暖冬凉之屋。虽然如此,比住防空洞已好上几倍了。 基本实现住有定所,没人饿肚子。 他和大家欢聚一堂时,众星拱月。犹如孙大圣回了花果山。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不久又出现了新麻烦。 西区“垃圾王”,外号“滚刀肉”,欺老扁身患重病,想趁机吞并南区垃圾地盘。 趁肖秉义和邱小秋不在,找上门来,逼老扁让出地盘。 老扁不允,被毒打一顿。气病交加,不几日撒手人寰。 众兄弟义愤填膺,肖秉义二人深感愧疚。誓言为老扁报仇,洗刷耻辱。 肖秉义带邱小秋去找“滚刀肉”。二人鼻梁上架一副墨镜,俨然黑社会老大。 “滚刀肉”根本没将来人放眼里。先没收二人墨镜,再给老大一拳。 肖秉义被打的晕头晕脑。他没想到对方一点都不文明,谈判还带打人啊? 吐一口血水,让邱小秋回避,上前接住对方第二招。 第三招便将“滚刀肉”踩脚下,将其双手反绑。明显是警察抓小偷那几招。 事情很快出现了反转。“滚刀肉”认怂:南区地盘不要了,西区地盘给肖哥。 “滚刀肉”虽表了态,内部却摆不平。他将砍刀戳桌上,骂骂咧咧: “你们晓得个屁,凭他动作,肯定是警察卧底。” “跟他斗,早晚要吃大亏。西区不能混了,哥们去东区打天下。” 邱小秋等一众兄弟这才醒悟,遇上了保护神。 一致推举肖哥当“垃圾王”,争着跟他混世界。 肖秉义将西区地盘吸纳过来,同时接收西区二十多人。 这还没有达到目的,又将两个区街上十几个半大叫花子,收纳门下。 总人数七八十人,取名“巴黎公社”。成了南京城垃圾界“西南王”。 他并不认为上天派斯人来当南京城垃圾王,而是要当东方第一神探。 让邱小秋物色二十多人,建立“巴黎公社”地下情报网。 举荐邱小秋任情报网头子。 专门对可能作奸犯科之人坐桩、跟踪,收集信息。他想得很简单:广种薄收。 于得水得陇望蜀,还想提拔。更想发财,又约学弟去茶馆喝碧螺春。 他将档案袋搁桌上,称还有个共党悬案,请学弟再助一把。 只要抓到代号“火鸟”的地下党,奖十根牛皮棒子,如何? 肖秉义这才知道,于得水加入了保密局。 盯他好一阵,心里暗骂: 你狗日的钱再多,老子也不干。何况当师爷第一天,老扁曾郑重交代清楚。 地下党是穷人党,凡涉及地下党安危之事,只能保护,不能告密。 考虑于探长已屈尊,为弟兄们生存。不能撕破脸皮,让他留下“火鸟”档案。 看了“火鸟”材料,想起之前去档案馆查报纸。 曾见过“火鸟”通缉令,奖金好像是一万大洋。 乖乖,于得水狗日的心够黑的。 是的,左小藤案件奖大洋二千,于得水只给肖秉义四分之一。 穷棒子肖秉义,还感动的连连作揖,千恩万谢哦。 肖秉义认为保密局的事,涉及党派斗争,有悖于自己的初衷,不能干。 何况老扁早有交代。情报网头头邱小秋也不会干。从此躲于得水。 大“钱途”丢了,小“钱途”还在。 小兄弟们越干越有兴趣,各找门路卖情报。 几个月下来,小兄弟们的生活费已有结余。 刚进秋季,已给每人准备一套棉衣。住宅条件,也相应改善。 小兄弟时不时还能“捡”几只老母鸡回来炖炖。 侦探社钟老板来访,自然要进餐馆,小酒招待。 两杯下去,肖秉义问他为何而来? 钟老板看似玩笑的说:“我俩上见面已说过,我很想跟你长谈一次。” “我知道你向往人间四月天。我来,是想给你一片人间最美四月天。” 他接着严肃道:“你‘巴黎公社’办的有声有色。在中国,还有个更大的‘巴黎公社’……。” 正要跟他做进一步的阐述,餐馆门前停下一辆美式吉普。驾驶室跳下一西装革履之人。 钟老板见来人,起身对肖秉义招呼: “我有急事,来人要问,就说我俩不认识。” 肖秉义不知他所言,是什么意思。 想追问,来人已坐对面钟老板位置上。 “请问,你是‘小便宜’同学吗?鄙人是市警察厅南区警察署署长褚鹰……。” 肖秉义听褚鹰一番自我介绍,才知道斯人命中遇上“贵人”了。 他一直认为,斯人所要完成天降之大任。 即为当破案神探,实现斯人的“神探梦”。 现在遇到贵人相助,那是要去的,不去不行啊! 他忘不了离开前的那晚,地下跪了一大片。 山呼大王不能走,肖哥不要当“刮民党”。 他要离开,巴黎公社”要散伙。 “滚刀肉”肯定要卷土重来,众兄弟又要过穷苦生活。 肖秉义饱含泪水保证,绝不会当“刮民党”。 肖哥当警察,也是弟兄们的后台。“滚刀肉”不会不识数。 指定邱小秋为“西南王”王位接班人。 预言有肖哥做后台,“巴黎公社”会越来越兴旺。还会帮弟兄们,慢慢脱离苦海。 苦大仇深的邱小秋带头反对。声称再穷,也不接受“刮民党”施舍。 “巴黎公社”刚起步,劝肖哥起码再干一年。 众兄弟你一言我一语,道出邱小秋悲惨身世。 第24章 老弟啊,你苦尽甘来了 众兄弟你一言,我一语,道出邱小秋父母,原是东区地下党。 他上高中一年级时,父母被保密局特务双双逮捕。 还被严刑拷打,受尽折磨,最后惨遭杀害。 特务还要斩草除根,悬赏捉拿共党余孽。 多亏前大王老扁,及众兄弟及时救了他。 肖秉义听罢,这才知道邱小秋对自己的身世,三缄其口之原因。 心中又开始隐隐作痛,宋主任丑恶嘴脸,又在眼前晃动。 他虽无党派之见,但对特务斩尽杀绝,祸及无辜深恶痛绝。 他无法说服邱小秋,只能尽力解释。 肖哥当警察,不等于当“刮民党”,跟当特务是两码事。 还指天发毒誓:肖秉义这辈子不会当“刮民党”特务。 如果哪一天,肖哥昏了头当了特务。天打五雷轰。 不得好死。死了也得喂狗。 那天傍晚,众兄弟得知肖哥要去警署,泪洒衣襟,跪拜相送。 褚鹰看场景,长叹不已。带他先去沐浴净身。 然后去高级餐馆吃西餐。喝洋酒,品咖啡。 美酒加咖啡,一杯又一杯,让他有了一步登天的感觉。 偷偷打听一晚消费多少? 哎哟喂,一年的生活费,绰绰有余。 遂对褚鹰如此耗费,受宠若惊。 他好奇的问,为何对他如此这般的好? 褚鹰显然抑制不住找到宝贝似的兴奋: “我深谙于得水没有能力破悬案。在鄙人逼问下,才知道悬案实为你所破。” “老弟啊!你苦尽甘来了。” “你是俊才,俊才就应该享受这样的生活,我先带你先适应一下。” 肖秉义听他提及于得水,盯他良久,问了一个原则性问题。 如果他答复肯定,他将拒绝。 “褚署长,你是保密局特工吗?” 褚鹰尴尬的笑笑,不置可否的问: “你为何问这样奇怪的问题呢?” 肖秉义很严肃的答道: “我想知道,如果你是保密局特工,我不会跟你走。” 褚鹰闻言,心中一惊。想起师尊之告诫,回答得很巧妙。 “哈哈哈,果然爽快!你以为警察,全是保密局特工吗?” “不是就好。”他没来的及品味褚鹰意味深长的回答,心情轻松起来。 认定他不会是,也不愿他是。理所当然的想。 这样和蔼可亲的谦谦君子,怎会是保密局特务呢? 经历过磨难之人,别人给他一点点善待和温情,会藏报恩之心,牢记一辈子。 肖秉义亦如此。 他思前接今,为能遇上这样的“贵人”,暗自庆幸: 此生一定要报答他的知遇之恩。 他兴奋无比,苍天终于让斯人从破烂王国,一跃身,进了施展才能的乐园。 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 走进破案迷宫,拨开神秘迷雾,揭开丑陋面纱,让罪恶暴露在阳光之下。 苍天啊,你终于睁眼了! 大地啊,你终于醒了! 一个华夏神探,即将隆重面世。斯人终于龙回渊潭了。 这下好了,斯人可以大摇大摆的衣锦还乡,面见父母了。 …… 邱小秋停下笔说:“肖哥,我俩相遇后的情况,虽然我也参与了一些,但知道的不全面。” “能否请你详细一点,说说你去警署上班后遇到的情况。省得我今后经常找你。” 肖秉义默默点头,仰望着夜空中繁星点点,思绪回到了去警署报到后的情况…… 他兴高采烈的去南区警署报到。 在他的眼里,一切是那么美好。 褚鹰的热情接待,更让他坚信,斯人的好日子开始了。 他不知道,斯人踏上这条路,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好走。 去南区警署报到的当天,就吃了个闷亏,差点拎包走人。 褚鹰没忘记师尊告诫,准备先磨磨他牛脾气,让副官樊正送他去第一小组。 第一小组五个人,组长是耿毕崇。 别看他只是个小组长,人家心里还在做探长梦呢。 走上这条道,谁不想进步啊? 在警署,除了樊正,就他跟褚署长关系最近了。 破不了案,仍能吆五喝六,养尊处优。容易吗? 他看樊正送新人进门,赶紧打听来路。 樊正对他太清楚了,添油加醋,故意刺激他。 “耿组长啊,你还不知道吧?他叫肖秉义,警校高材生,褚署长找他半年了。” “褚署长如获至宝啊,还准备让他干探长哦。” “先让他跟大家认识一下,免得有人不识数。” 耿毕崇听得眼前一片漆黑。 妈的,原来他是来跟老子抢探长位子的?那就先过我这一关吧! 喝令新人站好。让小组“秘书”潘兴,先给他上一课。 潘兴交代:天大地大,本组耿组长最大。 警署条例之外,还要服侍好组长。 凡进小组之新人,吃一顿杀威棒是必须的。 当然,态度好嘛,大家心里有数。 今后,必须承包宿舍便桶,还要敬贡组长。耿组长高兴便成。 第二,…… 肖秉义第一眼见到耿毕崇,感觉不太好。 脑海里跳出想象中《西游记》中的猪八戒。 看他狐假虎威,哪里听得进去? 他双手抱胸,昂头眯眼,不屑一顾。 耿毕崇看他这副模样,怒从心起。 拍一下桌子,癞蛤蟆似的,跳着掴他一巴掌。 这一掌,打怒了斯人,立刻怒睁灯笼眼。 抬起一脚,送他一个狗吃屎。 土皇帝吐着泥土,骂骂咧咧: “狗日的不懂规矩,胆够肥的。” “竟敢太岁头上动土。弟兄们,教训他。” 肖秉义见余下四人一起上,忍无可忍,三拳两脚,将四人放倒。 拎起行囊就走,顺手给猪八戒一巴掌。 几人爬起,帮土皇帝将头扳正。 岗哨禁止出门,报告褚鹰。 褚鹰听报,让樊正训斥耿毕崇,他则好言安抚斯人。 “‘小便宜’同学,你生他气,划不来。他就是个街头小赤佬”。 “你来的正好,这是给你安排的住宅,在‘万凤楼’后巷子里。” “抓紧时间将父母接来,先去看看是否满意吧。” “这是钥匙,跟鄙人隔壁。” 好人必须有坏人陪衬,先打你一巴掌,再给你糖果吃。 褚鹰此计用在肖秉义身上,果然有效。 斯人觉得糖果很甜,拿到房产钥匙,亲自考察一番。 小平房带小院,非常满意。 尤其跟上司住一起,可以印证斯人身份也不简单哦。 唯一不足之处,靠烟花楼太近,好在进出在巷子口。 他绝对想不到,褚鹰让他接父母来南京,别有用意。 褚鹰知道他孝顺,让他接来父母,可以拴住他。 关键时刻,还能以此要挟。 肖秉义穿上警服,衣锦还乡了。 父母听说儿子在警署上班,怪他早不说呢。 早说了,家里要摆酒席啊。 肖有财太高兴了,终于熬到头了。 要杨玲上街买菜,他要跟儿子喝点酒。 席中拍着桌子,喝杯酒,吟诵一句李太白《将进酒》那几句:人生得意须尽欢…… 他听儿子发牢骚,劝道: “警察系统都这样,这世上有得必有失。没有十全十美之事。” “干大事,不拘小节。要想成名,心上一把刀,忍。 忍无可忍,就再忍。要韬光养晦。不能自高自大,不要锋芒毕露。” “人要好,大做小。要谦称小人,最后小人熬成大人。” “当差人,都是这样熬过来的。” “秉义,从现在开始,你的主要任务,将探长给老子拿回来。” 第25章 接受考验 肖秉义一向将人生第一导师之言,奉为谕旨。 一切都忍。对褚鹰等上司,自称小人。 只要父母称心,斯人受点委屈,又能咋地? 垃圾都捡了,还有啥事,能难倒斯人呢? 钟老板不也说,不是生活改变人,就是人改变生活么? 他遇到不平之事,压压心火,慢慢也适应了。 耿毕崇自感不是他对手,也不敢再放肆了。 褚鹰一礼拜后问樊正,肖秉义同学咋样了? 樊正报告,这小子开始脾气像头牛,现在懂规矩了。 长官已彻底征服了他,高明,实在高明啊! 自恃高明的褚鹰洋洋得意,准备考验肖秉义。 让他在干探长前,交他一个棘手案件。 如他能顺利破案,就名正言顺让他坐上早已空出,他人觊觎已久的探长职位。 他将肖秉义请到办公室,拿出卷宗,让他先看。 肖秉义翻了几张,发觉一个卷宗,竟有四宗案子。 心里明白,这是恩人想看斯人,是不是名副其实的俊才。 配不配享受俊才待遇。遂问: “褚署长,让小人看卷宗,是什么意思?” 褚鹰已将他看卷宗时,镇定自若的表情尽收眼底。 “‘小便宜’同学,这是半年前发生的几桩刑事案件。” “再拖下去,将成悬案。交给这些东东,都查不下去。” “你先拿回去看看,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你什么事都不要做,集中精力突破。” “只要你破了这几个案件,你将去探长办公室办公。抓紧干吧,我对你有信心。” 肖秉义激动的差点跳起来,心中感慨: 娘的个头,人要走运,挡都挡不住。站风口处,猪都能飞起来吆。 看来斯人真的苦尽甘来,时来运转了。 爸,儿子很快就会给您老人家,将探长夺回来了。 他看褚鹰注视自己,默默点头,喜滋滋夹着卷宗离开。 看了四起案件相关材料,发觉时间较集中。 第一起是绑票杀人案,发生时间1948年9月12日。 被绑者是“华东国际粮油贸易公司”孙经理。 交了赎金二万大洋,被绑者安然无恙。 第二起是强奸轮奸案,发生时间1948年10月7日。 受害者是南区“日升”杂货店,二十八岁老板娘。 案发地为日侨“集中营管理所”附近树林。 第三起杀人案,死者为“华东国际粮油贸易公司”孙经理。 他于1948年10月17日,去旅馆会客,惨死客房。 第四起是抢劫杀人案,发生时间1948年10月24日。 抢劫地点,为南区“日升”杂货店。死者为店老板尚根顺。 他发现,第一起和第三起,受害者同为一人。 第二和第四起案件,都涉及“日升”杂货店。 四起案件,可合并为两起侦破。 估计,即使专心致志,也需一月以上时间。 他去请组长派人协助,最好能免除他每早倒便桶任务。 耿毕崇听说署长直接交他任务,方知樊正所言不假。 听他要求,嘴一撇:“上头任务我不管,本组规矩不能破。” 肖秉义选择了忍,又问能否配一人协助查案? 耿毕崇又撇一下嘴,反问:“哪个没任务?各自想办法完成吧。” 肖秉义又忍,早晨倒好便桶,再想任务。 先从“日升”杂货店突破。查老板娘英子,在日侨“集中营管理所”附近被轮奸。 便去日侨“集中营管理所”了解情况。接待人员耳朵不好,但眼神贼亮。 听了肖秉义来意和几个问题,自言自语,一惊一乍。 噢,你问的是不是,早先被强暴的那个叫英子的女人? 对不起,她不是日侨。好像是东北来的,一口东北方言,土得掉渣。 啊?你问我对她有什么印象? 嗯,老板娘人很漂亮,嘴也甜。那双眼睛,能将我的魂勾了。 哎吆,她一笑,男人骨头都酥了。就想抱着她啃哦。 什么?你问她住哪儿?好像住南区哪条路十字街头吧? 你问她来干什么?她还能干什么呢? 也就隔三差五来一趟,送日货上门呗。 这娘们专做这儿的日本婆子生意。 哎吆,你不晓得哦,个个打扮的像妖怪一样。白骨精哦。 对了,听说她那天晚上回家,被歹徒劫持进树林轮奸了。 唉!漂亮女,众人妻啊!见到这样漂亮的女人,哪个男人不淌口水呢? 跟你说吧,你是第四批调查的警察,还没结案啊? 肖秉义看他边说边咂嘴,好像他为那晚没参加强奸,挺遗憾的。 思来想去,只好找南区十字街头“日升”杂货店。 吃力巴乎跑了几条街,十字街头没有杂货店。 最后,又将艰巨的任务交给邱小秋。 邱小秋回忆,他好像对这家杂货店有点印象。 老板叫尚根顺,老板娘叫英子,是夫妻店。 好像去年下半年,杂货店遭人抢劫,老板被杀。 听说杂货店已关门了,老板娘也不知哪儿去了。 回去就将弟兄们撒出去。不要急,弟兄们应该认识她。 肖秉义提醒,最好在日侨“集中营管理所”附近放几个兄弟。 发现了,不要惊动她,看她住哪儿即可。 邱小秋不解的问:“肖哥,她在那儿遭难,还会往那儿跑吗?” 肖秉义估计她杂货店关门,总的要有生活来源。 她很可能,还会跟日本女人做生意。 没几天,邱小秋带来了消息。 “肖哥,找到她了。你估计的一点不错,她还在做生意。 她家住管理所附近一所民房,进出门,都很谨慎哦。” 肖秉义带邱小秋,将正要出门的英子堵家里。 英子得知他们来意,不大情愿再谈这事。 “算了,俺已不指望政府了。警察来了几批,都说破案是妥妥的。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邱小秋提醒:“老板娘,这次是我肖哥接手调查。” “你还不知道他是谁吧?他是神探。” 英子仔细打量肖秉义,淡然一笑: “神探又能咋地?俺男人死了。他还能将俺男人整回来吗?” “别扯淡了,那几个王八犊子,老娘迟早要灭了他。” 肖秉义临出门,又盯她一眼。 女人确实很漂亮,五官端正,身材窈窕。 尤其是她皮肤保养的好,白皙、细腻。如同精心雕刻的白玉,晶莹通透。 他奇怪,怎么又有在哪儿见过她的感觉呢? 随后归结为,斯人看女人看多了,看花眼了。 捡垃圾半年,哪一天不看几百个漂亮女人呢? 当晚,他让邱小秋喊弟兄们餐馆咪小酒。酒喝一半,邱小秋随意道: “肖哥,你发现没有?这女人眼睛是口井。” “我感觉很难看透她,但她能看透你。” 第26章 奇怪的女人 肖秉义笑笑问:“她有这么厉害吗?何以见得?” 邱小秋微微摇头:“只是感觉。我跟她介绍你。'' \"她没有半点惊讶,反而不屑一顾。” “我想不通,丈夫被杀,她又遭侮辱。\" \"没有愤怒,也没悲伤。好像与她无关,好奇怪。” 肖秉义被他一语点醒,感觉这女人,是有点奇怪。 他原以为警察上门,作为平民百姓,肯定磕头打滚的闹。 不是指责警察无用,便是恳求政府为她做主。 而她却不惊不乍,心静如水。不应该呀? “肖哥,你还记得她后一句吗?‘那几个王八犊子,老娘迟早要灭了他’?” 肖秉义凝神一想,明白他提示的含义。 王八犊子,是东北骂人口头禅。 “小秋,你是想说,她是东北人吗?” 邱小秋摇头道:“她说要灭了他,让我难以理解。” “一个弱女子,出言吐语竟然这么狠。她有啥能耐,灭几个彪悍男人呢?” 肖秉义想了想,也有疑问。笑笑说: “她这是气话,今天也有收获,知道了她是东北人。” 第二天,肖秉义去警署点卯。正遇于得水出门。 “学弟,你终于如愿以偿了。感觉怎么样?”于得水问。 肖秉义笑笑说:“不咋样,就那么回事呗。” 于得水点点头:“你现在拿薪水了,不请我喝杯茶了?” 肖秉义忙说:“请,走,我请你喝早茶碧螺春。” 于得水满意的点点头,去了二人常碰头那家茶馆。 肖秉义帮他倒好茶,坐下望着他笑。 “你笑什么?我都烦死了。刚才又被褚署长尅了一顿。”于得水牢骚道。 他狡黠的看看肖秉义,笑道: “上次请你破共党‘火鸟’案,你躲我。” “现在,我俩再合作一把怎么样?” “挖出‘火鸟’,你升官,我发财,又是两全其美哦。” 肖秉义摇头叹苦:“没工夫啊,褚署长交几个悬案,限期完成。” “我一筹莫展,急死我了。” “悬案?你不会在查‘火鸟’案吧?”于得水急忙问。 肖秉义摇头:“强奸轮奸、抢劫杀人和绑票杀人案。” 于得水瞬即明白了,问:“是不是叫英子的案件?”见对方点头,他笑道: “你真傻的可爱。现在还有哪个对这些乌七八九糟的案件感兴趣呢?” “都想破获一起共党案,发一笔横财。” “你接手的案子,有好几批警察,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了。” “听学兄的没错,谁破了‘火鸟’案,奖金可观,一辈子生活无忧哦。” 肖秉义仍摆出一副无可奈何模样: “于探长,等我过了这一关再说吧。” “我现在正心绪不展,有个女人总感觉在哪儿见过,就是想不起来。” 于得水以过来人的口气提醒: “学弟不会是春情萌动了吧?想女人,去照相馆橱窗看看。” “那儿是南京城漂亮女人成堆的地方,你去对号入座吧。” “不过,学兄提醒一下。那上面的女人,大都名花有主了。” 于得水不经意的玩笑,让肖秉义忽然醒悟。 他联想起照片,脑中搜索一阵。 没有看过几个女人的照片啊?只看过…… 他想起了于得水东北带回的,佐藤丽智子同乡合照。 “于探长,你一盒雪茄,换回的那张照片还在吗?” 于得水警觉起来,盯他一会问: “学弟,你是说佐藤丽智子案件吗?她应该早回国了。” 接着调侃道:“学弟啊,想什么女人不好?非要想她?” 肖秉义不好泄露机密,将错就错道: “我想的女人,还不能肯定是她。” “看照片才知道,你能满足学弟一回吗?” 于得水淫笑道:“嘿嘿嘿,你学兄最喜欢成人之美,回去就给你送到。” 肖秉义捏着合照,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他见到照片,一眼就认出佐藤丽智子旁边的女人,就是英子。 他随即想到更可怕的问题:她是漏网的日谍? 她如是,她丈夫肯定也是。 日本战俘揭发她跟课长,是李家屯屠村元凶,随后双双失踪。 她丈夫,会不会就是课长? 她被轮奸,丈夫被杀。会不会跟屠村血案有关呢? 他想起姜海涛那张愤怒的脸,微微点头。 这样一推理,他心里豁亮了。 难怪英子对警察重启调查不配合呢。难怪她能说出这样的狠话呢。 课长丈夫已死,她还要活下去。还要为丈夫和自身报仇。 她不配合调查,是想自保。 查下去,事情总有一天,会像疖子一样通透。 摆在他面前还有一问题:作案人为何老盯着她不放呢? 一般的作案人,轮奸了她,肯定避之不及。 为何时隔不久,又杀了她丈夫呢?难道真与复仇有关? 从案卷分析,所谓抢劫案,应该是杀人为主,顺手牵羊带走钱财。 如果此推理成立的话,行凶者可能也是东北人。 准确的说,他们起码与李家屯血案有关联。 他推理到这儿,又去找邱小秋。 邱小秋得知肖哥案件已有眉目,十分高兴。 一口答应帮肖哥打听一帮东北人。同时怀疑,他们会不会事成之后,远走高飞了? 肖秉义认为,这帮人不会立即离开,他们还会找英子麻烦。 不光要查旅馆,还应查居民区租房客。 邱小秋等弟兄们越干越有劲,不几天有了消息。 “肖哥,兄弟‘烂眼’在夫子庙附近,发现有六个男人,常去一家羊肉面馆喝酒。” “骂的都是东北话。这伙人很警觉,出面馆各奔东西,很难跟踪。” 肖秉义精神一振,决定跟邱小秋去看看。 晚餐时间,他跟邱小秋迎上小兄弟“烂眼”,坐进羊肉面馆喝酒。 天已擦黑,进来六个彪悍的男人。 “老板,老规矩,整六个菜。三瓶酒。”一拔顶较高的小个子喊道。 酒过三旬,肖秉义才听到他们议论。 “当家的,那女人好像失踪了。”一男人喝干酒,失望的说。 另一高个男人说:“这娘们滋味不错,俺想她了。” 第三个男人嘿嘿笑道:“老子起码要干她五次,为当家的报仇。” 被称作当家的小个男人,四处看看,骂道: “喝点马尿,就胡说八道了?不要忘了俺们到这儿来,干什么的。” 肖秉义示意两个小兄弟跟他出去。 来到门外,让他们先回去,不要再来了。 这儿的事,由肖哥处理。 他立即给褚鹰打了电话,提出了抓捕办法。 第27章 催人泪下的复仇案 不一会,羊肉面馆三三两两进了七八人,嚷着上菜拿酒。 那六人立即噤声,狐疑的相互看看。 小个男人一歪头,六人起身就走。 哪里还能出的了门?立刻被里应外合拿下。 小个男人第一个坐进审讯室。 肖秉义跟他讲了李家屯被日本人屠村的故事。 小个男人情绪激动的责问: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抓我们?呸!汉奸!” 肖秉义笑笑说:“现在不要急着下结论。还是先说你们的事吧。” “说清楚了,有可能宽大处理。第一个问题,你们杀的老板,是不是日本人课长?” 小个男人怒道:“关你屁事,你们有鬼子不打,在这儿逞能。俺啥都不会说。” 肖秉义将六人分开关押,逐个审讯。最终捞清了情况。 这是一起催人泪下的复仇案。 拔顶较高的小个子男人名叫李石本,曾任东北某县伪军排长。 1944年11月某天,他听说鬼子小队随市中队,去了自家的村子李家屯。 他很纳闷,鬼子最近不轻易出动,他们去李家屯干啥? 一打听,才知道这次行动,是驻市日军特高课得到情报。 李家屯有反日分子聚会,准备突袭,一网打尽。 他将得到的情况转告本排九个弟兄,都嚷着回村救家人。 李石本估计鬼子去村,是抓反日分子,与乡亲们无关。 事后他请鬼子小队长喝酒,打探情况。 小队长愤怒中,道出实情。 皇军去屯子,没有抓到反日分子,反被他们伏击。 特高课长很生气,给屯子杀了回马枪。 男女老少108口,统统死了死了的。 村长开膛剖肚,其他男人,统统被机枪突突了。 女人的,统统慰劳皇军。然后,统统的刺死。 小队长还津津有味的比划,村长家有五个女人。 被他小队玩了几次,直到士兵们精疲力尽,才送她们上路。 李石本明白,小队长说的就是他家。 一家人遭殃了,天塌了。大妹妹十七岁,小妹妹才十一岁。 他忍住愤怒,又打听是谁提供的情报? 小队长四周看看说:“李桑,我说了,你可不能外传,秘密的干活。” 见他点头才说:“小岛英子是特高课情报员。半年前扮作难民潜进村子。” “这次她提供情报,让皇军钻了反日分子设下的圈套,皇军还玉碎了二十几个士兵。” 李石本心里滴血,浑身热血奔腾。 盯着小队长,恨不能当场一刀捅了他。 他屏住气,咬着牙听完。最后又跟小队长约定。 “太君,本排长明晚慰劳你小队皇军,酒的咪西。” 小队长醉醺醺的点头,连说几个哟西。 李石本心里绞痛,感觉无法向弟兄们交代。跑树林痛哭一场。 九个老乡听他道出真情,全怪他。 他无言以对,最后说了自己的报仇计划。 第二天傍晚,日军小队长带来十几个士兵喝酒。 酒喝一半,他看日军士兵枪被弟兄收走,大喝一声。 “小鬼子,血债血偿,老子们送你去地狱。” 一刀刺死小队长,其余兄弟一起行动,喝酒的鬼子无一漏网。 这还不解恨,每个人连砍十几刀,直到死者面目全非。 割下头颅,挂街头示众。连夜消失。 肖秉义当着六人面,重叙了屠村案的来龙去脉。 六人已泪流满面,有的失声痛哭。 肖秉义等众人情绪平息,问李石本。 “我估计你们这几年,一刻都没停止追凶行动。” “能不能介绍一下,这是从轻处理的条件。” 李石本看看其他几位,然后说: “谈条件可以,抓捕小岛英子。让俺们一人一刀,以解心头之恨。” “杀人是我的主意,也是我一人干的。请你释放俺五个兄弟。” 肖秉义承诺,此案由他负责,可以考虑。 李石本接下来叙述了他们十人,当夜离开县城后的情况。 他带已发了疯的九人,连夜去市,找一对狗男女报仇。 他要剐了李家屯屠村元凶,鬼子特高课长和小岛英子这两个罪魁祸首。 小岛英子他认识,几个月前还在家见过她一面。 大妹还介绍过她的情况。说她是落难留在屯子里。 他直觉这个女人不简单,提醒父亲。 父亲狡黠的笑笑,嘱咐他不要回县城汇报。 他当然不知道父亲是政府的人。 更不知道,父亲早知道这个女人是日军探子。 他回县城,自然没敢汇报,岂料全村都被她害了。 来到城里,十人分两处住下,日夜打听二人的踪迹。 这一天他在大街上溜达,发现小岛英子进了一家布店。 他跟踪到日军宪兵队,不一会,又见她跟一男军官出门。 男人是中佐,二人很亲热,进了咖啡店。 他记牢二人面目。离开时,听到小岛英子撒娇一句。 “课长,我出生入死搞来情况,你可不能怪我哦。” 李石本能肯定他俩,就是他们要找的目标。 回去做了周密的部署,准备生擒二人,好好折磨一番。 又一天,特高课长一人来酒馆。 埋伏的兄弟按捺不住愤怒,甩手一枪。 枪声惊动了日军巡逻队,开枪的兄弟没来得及补一枪。 特高课长只伤了胳膊。行动失败,赶紧出城。 潜回屯子吊唁亲人。看好好的屯子已残壁断垣,都义愤填膺。 是夜,又潜回城,静等机会。 这一天,发现小岛英子坐三轮摩托要出城。 弟兄们连开几枪,都没打中。反被杀回头的小岛英子抓走一个兄弟。 被抓的兄弟说了追杀她和特高课长之原由,咬舌自尽。 从此,城里日本人开始警惕,再无机会下手。 九人为了生存,上山当了土匪。但一刻也没停止复仇。 过了一段时间,忽然听到一条消息: 特高课长和小岛英子失踪了,日本人也在找他们。 李石本等兄弟欲哭无泪,茫然无措。 白天以酒浇愁,夜里泪水湿巾。 都不想留下遗憾,无论如何要找到二人,血债血偿。 去城里找到当地一汉奸,打听二人去向。 汉奸说不出所以然,只告诉他们。 二人是突然走的,谁都不知道啥原因。 他只听到鬼子大佐得知二人逃走,骂了一句。 “八嘎,懦夫,跑上海就能平安无事了吗?” 李石本知道被抓汉奸,也就知道这点情况,放了他。 第28章 艰难的追凶 李石本回山后,聚在一起讨论。 意见出奇的一致,绑个富户,捞点银子去上海。 李石本又精心布置,一切顺利,五千大洋了事。 九人从此踏上南方复仇之路。出发日期为1945年8月上旬。 人到上海,抗战胜利。他们怕凶犯被遣送回国。 分出两个组,一组去战俘营,一组去上海各日侨集中营。 没有踪影,又分头去车站、码头和飞机场蹲候,终无音信。 就这样过了一年。 李石本考虑。这二人会不会被当地政府遣送回东北。 又分两大组,一组回东北老家周边打听。 一组沿着长江各城市,逐个筛选,直至芜湖。 约定两大组十天一联系,发现情况,等大家到齐再行动。 三人回东北,六人又分三组。去苏州、无锡等城市摸情况。 一直到47年下半年才找到南京。 回东北的那个组,没有带回好消息,却带来一个坏消息。 几年前动身,被绑架的富户,大儿子回来当县长。 得知山上土匪绑架其父,联络在国军当营长的老二。 围剿土匪,查找十个绑匪。 被剿土匪大喊冤枉,道出真情。 全县范围,张贴布告,通缉李石本为首的十人。 九人在南京重新见面,不免有些气馁。 小单位财务状况不佳,囊中羞涩。 没钱交房租,酒也喝不成了。 九人面对困难,同时想到了重操旧业:“绑票!” 一拍即合,李石本同时规定: 南京是都城,治安相对严些。要谨慎,再谨慎。 既然咱们已上了通缉令,行事要格外小心。 从今天起,相互之间,切勿再喊姓名。 也不要喊我李哥,喊老大。余下按年龄,以此类推。 租房老板来催房租,他们只好闭门回避。 门被老板敲的咚咚响:“小东北,不要装死。” 老大开门问老板:“谁是‘小东北’?” 老板声威降了点,笑着讨好。 “还会是谁呢?你呗。东北话真好听。” “嘿嘿,请问房租准备好了吗?啥时交?” 老大迅即察觉有漏洞,九人口音有问题。 但是,南方人尖舌条说话,又整不来。 九兄弟讨论来讨论去,莫衷一是。 老二建议,干脆去他妈的。东北就东北,咱是“东北虎”。 八个兄弟都赞成,谁不知道“东北虎”厉害啊? 老大不赞成。“东北虎”有火药味,让人警惕。 认为还是“小东北”好,听上去亲和些。 八人沉默一会,都点头。 行,咱就定“小东北”。既指老大,又是咱单位名头。 更何况,老大还是单位灵魂人物呢? 灵魂人物又筹划作战方案,分两大组。 一组称战斗组,负责解决寻找、处决两个狗男女等事宜。 另一组叫后勤组,负责筹集资金,以及安排吃喝拉撒睡等问题。 老大自任战斗组长,老二在部队管帐,任后勤组长。 最后强调,两个组吃喝拉撒住要分开。不能让警察“一锅端”。 一组进去了,另一组要设法关照、营救。 后勤组当前主要任务,设法筹集大洋。打发租房老板,每天喝顿小酒。 至此,“小东北”要大闹都城了。 后勤组很快有了目标。老二汇报: “华东国际粮油贸易公司”生意做的吓隆天。 公司孙姓经理常去南区一家旅馆,跟一男人喝酒,准备将二人都绑了。 这一天,“华东国际粮油贸易公司”孙经理,又去了小旅馆。 后勤组出动,一男人逃走。孙经理吓得抱着头躲门后。 后勤组老二开口赎金十万大洋。两天内不交赎金,撕票! 孙经理叹苦,他是打工的。没有董事长点头,动不了一分钱。 经过讨价还价,赎金最后降到两万大洋。 后勤组拿到大洋,兑现诺言。将孙经理关房间,扬长而去。 “小东北”顿时又精神抖擞。 付了房租,去餐馆咪小酒。 几天后,六人又在餐馆咪小酒,街上报童喊声传进来。 “买报,买报。‘华东国际粮油贸易公司’经理旅馆被杀!” “小东北”酒杯“啪”一下掉地上,迅即盯向老二。 老二一再声明,拿到赎金没杀人。老八老九可以证明。 老九买份报纸,证实报童没喊错。有照片为证。 老大训斥:“俺一再强调。搞钱只为完成任务,并没有交代杀人。” “这样一搞,会影响俺们完成任务。” “今后不能再聚一起喝酒了,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战斗组按照老套路,先查日侨“集中营管理所”。 老大回去的路上,和一女子擦身而过。 他开始没在意,走了几步反应过来了。随后跟踪。 在城里绕了两圈,小岛英子不见了。 “小东北”调整部署,战斗组撒在管理所附近。 三天后,也该小岛英子倒霉。 她从管理所出来,便被六人拖进树林。 六人泄愤后,审问特高课长行踪。 小岛英子死不开口,只求一死。 老三要宰了她,老大不同意,放了她。 他的意思,没找到特高课长前,留着她引蛇出洞。 可跟踪她几天,并没发现她跟任何男人见面。 老大去管理所打听,小岛英子去那儿干什么。 接待人员,看大洋够分量,告诉他。 女人是南区“日升”杂货店老板娘,推销日侨日用品。 战斗组没费劲,找到了“日升”杂货店,老板正是特高课长。 两天后的夜间,“日升”杂货店发生了惨案。 老大瞬即又紧盯小岛英子。可是,她失踪了。 …… 老大李石本说到这儿,问肖秉义。 “俺该说的都说了,你能满足俺的要求吗?” 肖秉义怀着沉痛的心情,听了“小东北”的复仇故事,一惊一喜。 他为几人不屈不挠追凶复仇,惊叹。 又为无意中得知绑票案真相,惊喜。 他听了李石本再次提问,沉默了。 简单捋了一下,要放他几个兄。 而且,还要由他们处死小岛英子,是不可能的。 是否杀头,问题集中在,被绑者是不是他们二次作案。他问核心问题。 “你刚才说,没撕票。为何隔了几天,他又被杀?” “是不是你们又绑了他,没拿到钱,撕票?你还有三个兄弟住哪儿?” 老大怒目而视道: “俺看你不是男人,骗俺说了,不认账了。还想抓俺兄弟?呸!甭想俺再开口。” 第29章 凶手双双失踪 肖秉义看继续审下去,效果不会好。 遂将注意力,集中于小岛英子身上。 可是,小岛英子已失踪了。 他非常着急,又跟邱小秋商量,能不能再帮一把? 邱小秋没二话,表态尽量将弟兄们撒出去。 只要她在南京城,就算是只鸟,也飞不了。 小岛英子最终落网,肖秉义又亲自审问。 他这样跟她开了头。 “你老乡佐藤丽智子,可能已经回国了。” “你若想回国,交代你对中国人所犯下的罪行。” 小岛英子悲哀的神情溢于言表: “你能抓捕俺,肯定知道俺的情况了,还说什么呢?” 肖秉义点穴道:“就从李家屯惨案开始说吧。” 小岛英子沉默一会问:“俺要说了,你能否保证俺能回国吗?” 肖秉义吸取审讯“小东北”的教训,摇头道: “不一定,但是说了,总比不说好得多。” 小岛英子盯他一会,叹口气: “对俺来说,说不说,已无所谓了。说就说吧。我说了能否放俺出去?” 肖秉义考虑她飞不了,也许放她出去跟踪,还能拔出萝卜带出泥呢 ,点头同意。 小岛英子看他点头,沉吟一下,开了口。 她1933年,随父亲来到中国东北。那年她12岁。 16岁又回国参加特工培训,毕业回了东北。 回来没几天,父亲带他参加了同乡会。认识了比她小一岁的佐藤丽智子。 随后,她被父亲留在东北实习。 由于来中国岁数小,语言学的快。四年时间,东北话学的滚瓜烂熟。 这也成了她后来活动的强项,常以中国人面貌出现。 到李家屯屠村前半年,她已是中尉。 李家屯那一带,方圆几十里,常有反日分子出现。 当地驻军要求特高课派情报人员支持。 特高课便派小岛英子前往,她奉命去驻市特高课报到。 课长井上顺根见到她,两眼放光。 带她以介绍情况为由,去餐馆喝酒,下了药。 她醒来发现已失身,吵吵闹闹。扬言要告诉父亲。 她将受辱情况告诉父亲,反被父亲训斥一顿。 “井上贵为帝国荣耀家族,你为他献身,是小岛家族的荣幸。” 她忍声吞气,问井上中佐婚否。 井上苦歪歪倾诉,结婚几个月,他便来中国参战。 听说妻子自愿报名参加慰安团,去了东南亚。 后来被日军士兵染上病,死在慰安所。 小岛英子惊愕不已,开始同情她了。 她在城里深居简出,日夜跟井上厮混,最后出征。 她又按套路出牌,路上扮成落难妇女,去了李家屯。 李石本父亲明为村长,暗为军统情报员。 动员儿子参加伪军,明为挣钱养家糊口,暗为捞情报。 几年来,他从儿子不经意的谈吐中,收获颇丰。 小岛英子凭职业敏感,将村长家列为重点。 这一天,她发现村长不在家,问他大女儿。 村长女儿透露,父亲去了外村,明天要带回一批生意人。 她分析是反日分子聚会,很可能有重大行动。 当夜回城报告,这才有日本人市、县联合去李家屯之事。 小岛英子没有想到,井上没抓到反日分子,反遭伏击。 还责怪她情报不准,佯装撤退,又杀了个回马枪。残忍屠了村。 尤其是士兵强奸轮奸村里妇女,让她惨不忍睹。 她责怪井上顺根是变态狂。他这样作孽,迟早要遭报应的。 跟着发生了,县城皇军守备小队,从小队长到士兵,被刺身亡。 她猛然想起,村长儿子在县城保安队任排长。 赶到现场,十几颗脑袋睁着眼挂那儿,仿佛跟她倾诉冤情。 她从其残忍手段,分析是村长儿子复仇行动。 去保安队了解,更让她大惊失色。 村长儿子排里,李家屯就有十人。出事当天夜里,全失踪。 她回城后,夜不能寐。估计十人可能已进城寻仇。 果不其然,井上顺根在酒馆遇刺。 为根除隐患,引出复仇之人。她亲自坐三轮摩托公开亮相。 遗憾的是,这十人非常敏捷。只抓获一人,还自杀了。 得悉十人目的,她和井上顺根惶惶不可终日。 井上顺根父亲,曾被天皇召见一次,还赏赐一瓶酒。 整个家族感觉无尚荣光,那瓶酒被他父亲视作圣物。 就像中国人供菩萨一样,天天朝拜。 为报答天皇恩赐,他动员整个家族几十人参战。 井上顺根爱人身居这样的家族,自感压力很大。 报名参加了日军慰安团,去了东南亚。 当时,整个家族都认为,她去前线,只是看望、安抚伤员。 可是,井上顺根知道内情啊。 他得知情况后,一口气差点背过去。 他气恨交加,深感屈辱。 他将痛苦埋在心底,整日以酒浇愁。喝到气愤时,骂一句: “八嘎,你带几个儿子回来,算哪家的?” 由此动了别念,他要给光荣的家庭,留下井上家族纯种。 见到小岛英子,尤其得知她还是处女,动了真情。 他本来深信帝国必胜。特高课的便利信息,让他逐渐明白。 战争形势与帝国不利,而且,情势越来越明朗。 帝国海军已捉襟见肘,盟国飞机已轰炸本土。 弟兄三个,已玉碎两个。大哥死于娘子关。 小弟参加了帝国“神风突击队”,有去无回。 家里除了父亲和自己,一群女人。 尤其是爱人的死,对他刺激很大。 男人在战场拼死拼活,女人却被其他男人糟蹋,这叫什么事嘛? 恰好上级通知,第二天要接待本部调查人员。 对李家屯皇军被伏击之事展开调查,必须有人要承担责任。 看了电报,一对情人,大眼瞪小眼。 他久埋心中的怒火冒烟了。决定孤注一掷。 他认为,他有责任为井上家族留根。 哀求小岛英子,跟他去上海,寻机回国。 事情已万分危急,调查人员一到,二人必有一人承担责任。 此时不飞,再也飞不了了? 小岛英子咬着嘴唇思考,还想跟父亲商量一下。 井上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安抚: “英子,这件事只能我俩知道,我们的父辈都疯了。” “你一商量,天不亮,我俩不剖腹自杀,也会被军法处置。” “帝国已经赢不了这场战争,咱俩都有血债。” “再不走,那些复仇之人,也不会放过咱俩。” 她认为情人课长分析的有道理,如果战败被俘。李家屯的冤魂,也不会放过她。 更何况那九个复仇幽灵,还在暗处等着索命。 二人忙到后半夜,悄悄失踪。 第30章 案中案告破 小岛英子二人先去上海,她通过老乡佐藤丽智子搞到船票。 无意中在她老师办公室,发现了本部通缉令。 回来跟井上反复分析,井上认为,她姐妹不可靠。 她不信,亲自去码头试探一下。 她化妆夹在回国人员中,偷偷跟一伤员换了船票。 轮到伤员检票,立刻被埋伏的宪兵抓捕。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暗骂佐藤丽智子不讲老乡情面,设计害人。 二人连夜坐小船潜逃南京,花钱笼络官府,改头换面。 井上顺根,改尚根顺;小岛英子,就叫英子。 开了一家杂货店,一直平安无事。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英子去管理所推销日货,冷不防被六个男人拽进树林。 六个男人轮流上,黑暗中,男人边干边骂。 她从骂声中,发觉他们不光是为那点事,而是复仇。 她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只等着他们完事后,被赏赐一刀。 从此结束担惊受怕,东躲西藏的流浪生活。 却不料,六人最后骂骂咧咧,撸着裤子走了。 她本想赶快通知井上顺根,转而一想,六人为何放了她呢? 不能去,他们放过我,是为找到井上顺根。 但是,通知,还是要通知的。没了他,活着还有啥意思? 写一张纸条,让一叫花子上门通知。她这边赶紧隐身。 不料,没几天,报纸给了她噩耗: “日升”杂货店遭歹徒抢劫,老板被刺身亡。 她万念俱灰,心中只有仇恨和怒火。 她要为情人,为自己的屈辱报仇。 她不再躲藏,带上无声手枪,寻找六人住处。 却不料,傍晚回家时,情人课长已坐家中喝茶。 她以为撞了鬼,仔细看看是真的。惊喜的问: “井上君,你没死?杂货店死者是谁?” 井上得意的说:“我接到纸条,就发现小店有形迹可疑之人光顾。’ “暗地找一老叫花子,送他大洋和衣服。” “称要去进货,离家几日,店里交他代为看管。死者是他。” “英子,这儿不能蹲了,赶快转移。” 英子发现他衣袖有血迹,惊问: “井上君,你和人搏斗过吗?” 井上顺根得意的问她:“你还记得前不久南区绑架案吗?” 见她点头,他愤愤的说:“我跟被绑的孙经理,早就暗中谈一笔生意。” “那天约在小旅馆见面,他却被几个男人绑了。” “我要不是逃的快,也跟着倒霉。” “你跟他做什么生意?难道他也做日杂生意?”英子不解的问. 井上幽幽的说:“他公司运粮船常去美国,我跟他谈偷渡问题。” “原本已谈好,我俩一人一万大洋。” “可他想将赎金转嫁给我。加就加呗,可他又说。” “他做不了主,必须经过董事长同意。” “卧槽,你这不是玩人吗?我就代表你,给他一刀。” 英子点点头说:“吆西,我分析,绑架他的,弄不好就是追杀我们的人。” “断了他们的财路也好,逼他们走路,我俩就安全了。” 井上悲哀道:“事后我很后悔,不应该再杀人。增加了暴露机率。” “我听说,警察署来了个神探,料事如神。我们还是转移吧。” “不行,我要报仇,杀了那几个王八犊子。”英子摇头说。 “英子,听我一句。跟这些乡巴佬斗下去,不值得。” “整天东躲西藏的滋味,我受够了。” …… 肖秉义算算日子,已过二十天。有些着急。 又传来不好的消息。 小岛英子放出去,跟踪人被她打晕,已杳无踪影。 肖秉义考虑,即使不追下文,她不归案,还不能结案。 何况还有一杀人案未破呢 。 他正在办公室急得团团转,邱小秋来了电话,声音很轻。 “肖哥,我在码头。小兄弟发现,小岛英子和一男人在江边。” 肖秉义问清地址,开吉普车奔向江边。 小岛英子和男人很快被捕。 令他惊讶的是,井上顺根没死,还顺带着破了孙经理被刺案。 至此,他将褚鹰交给他的卷宗原封不动送回。 还加了一个侦破卷宗和结案总结。 褚鹰大喜过望,盯着站自己办公室的俊才,频频点头。 “好,太好了。果然不出所料。二十三天结掉四个悬案,俊才啊!神探啊!” “我马上申报奖金。你隔天就能拿到三万大洋,恭喜发财啊!” 肖秉义表示,不要奖金,真领了,全给署长。 褚鹰再次欣赏的眼神看他一会,长叹一声。 “唉呀,‘小便宜’同学,相见恨晚呀。” “党国早些发现你这样品学兼优的俊才,多好啊!” “这样吧,以你的名义领两千大洋,拿出五百发给大家,融洽关系。” 肖秉义考虑一会,提议,他只要五百,留一百给父母补贴家用。 余下四百给线人,其余请署长奖励其他协助人员。 “好,好好好。我给你的房产是单位的。” “现在我做主,余下奖金,作为购房资金。停一段时间给你房契。” 褚鹰觉得不能因为他谦虚,就亏待他。 他必须在肖秉义面前做大好人,用感情牢牢掌控他。 肖秉义拿了五百大洋,给父母五十大洋。 为融洽关系,上交组长耿毕崇五十大洋。 耿毕崇接过大洋,愣愣的盯他一会:这小子不会是傻子吧? 肖秉义将余下四百大洋,直接送邱小秋。 邱小秋自然欢天喜地,小兄弟们隆重接待的唯一方式:去餐馆咪小酒。 大家心花怒放,尽情欢乐。斯人被热情的小兄弟灌醉了。 几个小兄弟早拿破藤椅改装成一副滑杆。 将已醉了的肖哥搬上藤椅,几十人排成纵队送警署。 一路上趾高气扬喊:“让开,让开。神探到。” 警署全体都拿了奖金,自然视他为摇钱树。 看如此滑稽的隆重场面,全站大门外看热闹。 只有耿毕崇闷闷不乐的上了街,他要去“万凤楼”逍遥。 肖秉义醒来,听警友告诉他回来的场面,非常懊糟。 他想,这一闹,违背了父亲韬光养晦的教诲啊。 第二天,斯人继续倒便捅,一切又回归正常。 他已经能心平气和做这些事了,他愿意就这样正常下去。 褚鹰因耿毕崇去“万凤楼”调戏自己的心肝宝贝,怒气冲冲来找小赤佬。 正遇肖秉义倒尿捅,便借题发挥。 喊来耿毕崇,问为何让肖警官干下等人之事? 耿毕崇谄笑着解释,没人叫他干这些事,他想向弟兄们学习。 第31章 这是啥兄弟呀 褚鹰早按捺不住心头之火,一巴掌掴他一个仰八叉。 上前边踢边骂:“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老子的人也敢欺负?踢死你个小赤佬。” 肖秉义以为他为自己打抱不平,忙上前劝道。 “褚署长,小人做这些事,心甘情愿。你要再踢组长,小人马上走。” 褚鹰看看他,还不解气。 “‘跟屁虫’,老子为什么打你,你心里应该有数。” “破案没鸟用,还敢太岁头上动土?” “‘小便宜’,你任小组长,‘跟屁虫’,卷铺盖滚蛋。” 肖秉义看耿毕崇一副可怜相,动了善念。 随即表示,他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搭档。 褚鹰这才愤愤然然,骂骂咧咧离去。 肖秉义松一口气,伸手去拉耿毕崇。 接下来的事,令他猝不及防。 耿毕崇就地一跪,一旁的四个兄弟齐刷刷下跪,抱拳泣呼。 “肖哥,请受小弟一拜。” 肖秉义惊诧道:“耿组长,你比我大四岁,咋能喊我哥呢?” “应该是,小弟喊你大哥才对呀。” 耿毕崇一副真诚到家的模样,诉苦: “肖哥,江湖上兄弟不以年龄排大小。” “小组长,我早就不想干了,一直苦于没人接手。” “我再撑下去,只拿死薪水,奖金拿不到。” “弟兄们心里苦,只怪我们没本事。” “褚署长器重你,大家跟你混,肯定有好前程。” 肖秉义为能收到几个弟兄,很激动,请本组成员去餐馆搓一顿。 他为省几个钱,想亲自点菜,却被弟兄们按住。 “肖哥,你坐好。这点小事哪能惊动肖哥呢?耿组长点菜有经验,图个便宜哦。” 随后每上一菜,他心里都一揪。碍于情面,不好发作。 本以为一桌花不了几个钱,却不料这个夯货尽点时令菜,包括长江里的稀奇水产品。 一桌好菜也就罢了,让他心里滴血的,是几人拿几瓶名酒。 一瓶酒,能抵一桌菜。他心痛的很,脸上快挂不住了。只好指望能省下几瓶酒。 他笑着说:“考虑下午要上班,中午只喝两瓶。找个时间晚上喝。” 耿毕崇心里冷笑,面上赞成。 肖秉义打开第二瓶,将酒分好。 有的多有的少,能者多劳嘛。 他看差不多了,站起说:“感谢弟兄抬举,来,我们来个大团圆,请大家举杯。” 大家都起身举杯,却发现耿毕崇坐那儿盯着东道主。再一看,他杯中早空了。 肖秉义心中咯噔一下,杯中没酒,咋团圆呢? 瞥一眼没启封的两瓶酒,揪心的喊一声:“开酒!” 他眼睁睁看着这些东西,将剩下的两瓶酒喝了个精光,心痛血流成河了。 娘的个头,老子除了跟褚鹰那晚吃过一次大餐,从未上过像样的酒席。 心里默算,这一桌起码要三个大洋了,出大血了。 好在潘兴及时喊来老板叮嘱: 老板,今天是咋肖组长请客。识点数,便宜点。 他心里才稍微放松些,估计能便宜一个大洋。 身上两个大洋,那就放个响炮吧。 下午上班,老板已侯在门口。 肖秉义抠出两个大洋,递过去。老板没接,将账单递给他。 他一看餐费,惊的合不拢嘴。 六人喝白酒十六瓶,加洋酒六瓶。牛肉十斤,石臼湖螃蟹二十斤……。 总共二十大洋。 他还愣那儿愣愣的想,这么多酒,谁喝的呢?桌上只喝了四瓶啊。 不是吃螃蟹季节,哪来的螃蟹?桌上没见有爬爬子呀。 他估计老板算错账了,结结巴巴问,有没有搞错? 餐馆老板看他不清楚情况,低声介绍:中午一餐,带酒只有三个大洋。 耿组长交代,新组长本事大,执意要帮弟兄们将以前的赊账一并结掉。 肖秉义明白当了冤大头,不要说这么多大洋,五个大洋也拿不出。 考虑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大哥应有大哥样,餐费还是要付的。 只好跟老板协商,停两天亲自上门结账。 哑巴吃黄连,苦心里。想起白花花的大洋,越想越闹心。 之前跟邱小秋几个弟兄喝顿小酒,花不了一个大洋。 心里恨恨的想,这些东西,拿老子当肉头啊!这是啥兄弟呀? 他有些后悔上交了五十大洋,不然付餐费绰绰有余。 还能挺着肚子,再找笼络机会。 他想不通,这些东西为啥一点都不领斯人之情呢? 本组五人除警署发的奖金外,还拿了斯人的十个大洋,咋都这么抠呢? 他正这样想,潘兴偷偷说了意思。 四个弟兄想轮流请肖哥。组长没同意。他是有意跟组长较劲。 肖秉义知道了原委,反而不闹心了。 他觉得,褚署长讲得对极了:跟这样的人生气,划不来。 他还是被潘兴等四个兄弟,偷偷请去喝酒。 一轮水酒下来,肖秉义和四人关系开始融洽了。 他已淡化了吃闷亏的心情。看弟兄们在桌上吆五喝六,也跟着高兴。 当然,不是所有的弟兄都高兴。 猪八戒耿毕崇就不高兴,心中妒火越烧越旺。 肖秉义只知道他心里不爽,并不知道其他原委。忙着寄回横南镇五十大洋。 肖有财去邮局取大洋,拎着钱袋,一路上逢人便说: “唉,儿子工作忙,大洋都没工夫送回来哦。” 杨玲看着白花花的大洋,喜得合不拢嘴。 准备一次性,还清拖了几年的债。 她数着剩下的大洋叹道:“乖乖,光拿奖金。就是我两年的薪水,还拐一个大弯哦。” 肖有财得意的斜她一眼,讥讽道: “我早就看到这一天了。我让儿子当警察,你还不乐意呢 。” “告诉你,用不了多久,儿子肯定能挣回一套住宅,我们回南京指日可待了。” 杨玲这下服了,破一个案,就能拿这么多奖金。 儿子天生有本事,那不发了洋财了吗? 忙着梳洗打扮,找篮子上街买菜了。 肖有财心中开始平衡了。老子的钱,儿子已帮我挣回来了。 看来,探长位子拿回来,也为期不远了。 他开始抄着背,挺着胸上街溜达了。 他晚上酒后,让杨玲提笔给儿子写封信。 说钱收到了,又对儿子大大的夸奖一番。 肖秉义被父母夸奖,心里自然乐滋滋。以前吃的苦,也算值了。 回警署,里外看看,大家都很客气,心里自然高兴。 可是,他发现耿毕崇整天拉着脸,眼神给他的感觉很不友好。 说到耿毕崇,其实他也不容易。进警署熬了八年。 抗战胜利那年,因褚鹰的关系,免了汉奸罪过。 接收大员收耿毕崇两根金条,答应给他一个探长。 可是褚鹰身份硬,只给了个小组长。算是送大员一个人情。 耿毕崇探长没捞到,虽然心痛金条,但毕竟当了组长。 他终于尝到当官的好处,过了把瘾。 这次丢了组长帽子,心里着实不服气。花肖秉义二十大洋,还不解气。 看桌上东道主神气活现,酒席气氛热烈。 他心中冰冷,想起几天来的情景,令人气愤。 潘兴喊肖哥,比喊耿哥甜,听了心里就酸。仅此一点,他还不想砍摇钱树。 原来组里的兄弟也立马来现的,洗脸水送肖哥,肖哥洗脚水抢着倒。 早餐油条、豆浆全送肖哥。 街上对自己点头哈腰的小商贩,包括餐馆老板,也都带睬不睬了。 促使他下决心剑走偏锋,跟女人有关。 原来信誓旦旦要跟他私奔,“万凤楼”娄小凤侍女小翠。 听说他不是小组长,变了态度。 要他拿钱赎她,否则免谈,碰都不给碰。 他感觉受了侮辱,土皇帝变成了土老憋。心火直蹿,忍无可忍! 他没有自我反省的习惯,亦或压根没意识到问题出在自身。 只能将这一切的一切,归咎于肖秉义的到来。 面上还是肖哥长、肖哥短。暗地里寻觅肖哥把柄,想设法撵走他。 是的,他只想撵走他,仅此而已。 这一点,老天可以证明他的善良与厚道。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逮到一个天载难逢的机会。 第32章 你犯了杀头大案 邱小秋这一天带几个兄弟,找肖哥汇报破案线索。 肖哥自然要去小餐馆搓一顿,阶级兄弟相聚,小酒还是要咪的。 酒喝的差不多,邱小秋想起父母罹难,悲愤难抑。 含着泪水,恨自己不能替父母报仇。 耿毕崇听餐馆伙计报告,给伙计一个大洋。第二天举报: 南区警察肖秉义,包庇共党子女邱姓余孽,实为通共行为。 他不是不知道通共是杀头罪,举报前也想了一夜。 但估计褚鹰对肖哥宠爱有加,不会这么绝情,肯定会让他戴罪立功。 肖哥小组长当不成,还有谁来当? 我耿毕崇不表态,又有哪个敢当? 当然,他还没那么蠢,左手举报信,东区邮戳。 褚鹰没想到千辛万苦,找来一个烫手山芋。 也曾怀疑举报内容的真实性。暗查举报者“曾石”无果。这让他颇感棘手。 他知道,涉及共党案件,必须转报保密局。 让他仅凭一封真假难辨的举报信,亲手葬送俊才,他心有不甘。 他还指望俊才,给他办大事,共图大业呢。 却又担心他真通共。人是他找来的,如她通共,千张嘴也撇不清关系。 跟师尊说了担忧,宋中坚一口否定: “不可能!这小崽子嫩的能挤出水。” “如他是共党,鄙人还会在他身上花那么大精力吗?你看着办吧。” 听师尊言之凿凿,褚鹰心中稍定。 但他不能掉以轻心,生怕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他预估问题不大,最后想了一个于己有利的办法: 案件交东区警署办理。 这是他的折中办法。理由也硬得很。 此案实属东区共党案补漏扫尾,继续由东区警署查处,利于终结此案。 查举报者无果,视同匿名,举报内容真实性待考。 让东区警署探长、保密局于得水少校参与审理。 他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 新上任的东区警署陈署长,很精明。 由他出面。鄙人可以在“小便宜”面前,继续装无辜。 于得水是自己手下,他的参与,可证明鄙人并未徇私情。 他正为晋升巴结我,便于把控。 他真正的目的在最后一点:万一搞错,有继续掌控俊才之回旋余地。 陈署长确实聪明,迫于党国岌岌可危情势,早跟地下党暗通款曲。 地下党内部一查,并没有谁跟肖秉义有联系,连外围都算不上。 却也知道此人正直,读心“神探”。 建设新中国,急需这样的人才。自然请陈署长暗中关照。 肖秉义听说让他配合东区警署破案,积极配合。 东区小车来接时,他喝完最后一口豆浆。 将半根油条塞嘴里,咕哝着叮嘱兄弟们,他去去就回。 东区接他的苟开财,抑制不住兴奋。 刚离开警署,迫不及待给他戴上手铐。 肖秉义目瞪口呆,问开啥玩笑? 苟开财乐呵呵:“老弟啊,你终于干出惊天动地大案了。” “谢了!我还指望你升官发财呢。” 陈署长客气的请他喝碧螺春: “肖秉义,我实话相告,你要是偷窃扒拿案子,我可以保你。” “你犯了杀头大案,有人要你死,也有人要救你呢。我左右为难啊!” “办不好,两头不讨好。请你配合一下,我们共渡难关。” “这儿没外人,跟我说真话。邱姓儿子藏身何处?” “只要你说实话,本署长肯定关照。” 他见于得水夹着记录薄进门,随即变脸。 “肖秉义,你胆真大。共党你也敢接触?” “东区共党案早已结案。你这儿冒泡,让我咋办?” 肖秉义见到于得水,才知中计。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很快发现陈署长没有掌握具体情况,坚称没有这回事,实为有人诬告。 陈署长问了半天,毫无结果。便让于得水接着审问。 他早知道,于得水另一个身份。 肖秉义见于得水接手,心知这回真的凶多吉少了。 然而,他错了。 于得水念及二人曾联手办案,名利双收。 他还想动员”神探“,给他破“火鸟”案呢。 他看着眼前呆头呆脑的学弟摇摇头,心里已有照顾之意。 但照顾归照顾。皮鞭是要抽一顿的,老虎凳也要意思一下。 烙铁嘛,因朋友钟老板暗中打过招呼,看情况再说吧。 审讯中自然是雷声大,雨点小。 陈署长在刑讯室外,听不到痛苦喊声。让他痛就大声喊,越高越好。 于得水装腔作势,最后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瘫那儿。 陈署长估摸两边能交差了,准备趁势收工。 不料,肖秉义命中又来了凶神。 已调警察厅高就的原东区署长“义眼”沈富中,也属褚鹰手下。 他破获东区共党案,双喜临门。组织内晋升中校,又调任警察厅某处处长。 他听苟开财密报,东区警所终于抓到知道邱姓余孽藏身之人,忙赶回来补课。 他抗战时属军统上海站,因叛徒告密被捕。 被日本人剜去左眼,为面子,安上“义眼”。 后因校友褚鹰营救,安身南京。 一年前,东区地下党因叛徒出卖,被他一锅端了七八人。 他还想扩大战果,无奈邱姓夫妇骨头太硬。这才想起从他家人身上突破。 一查档案,方知行动当天出了一点小纰漏。 夫妻俩有一个独宝儿子,叫邱钟的漏网。 他清楚,只要抓到他,不愁夫妻俩不开口。 可是,亡羊补牢,已是船到江心,补漏迟了。 肖秉义知道他们要找的邱钟,即为邱小秋。 事发当天,原南区“垃圾王”老扁,曾受恩于邱姓夫妇,派手下去学校接走邱钟。 邱小秋是自己的患难之交,可谓小恩人。岂能将他交给这群凶神恶煞? “义眼”见老虎凳撬不开他铁嘴,打量他长长的细腿,示意苟组长再加两块。 苟开财曾和“小便宜”一起参加警察厅案情“会诊”,嫌他总是逞能,又加一块。 肖秉义两条细腿已成能射大雕之弯弓,痛得钻心,喊声撕心裂肺。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斯人不能辜负苍天苦心。 挺过这一关,老子就能成大事。 “义眼”很有耐心,让苟组长跟他切磋保密局全套刑具。 斯人被整的死去活来,恶狠狠盯着苟开财,咬牙切齿。 “老子要能活着出去,非找你狗日的算账。” 苟开财也嘴不怂:“喂喂喂,你还想着出去呀?那就招了吧。” “招你娘个头!老子是冤枉的。” 牛脾气上来,就是不承认。 理直气壮要求,请举报人当面对质。 第33章 选择宽恕 褚鹰听说了肖秉义要求,已知案情朝自己预估的结果靠近。 故意让于得水查“曾石”,于得水自然查无结果。 他最后当着两个署长面摇头:东区查无此人,可能是假名。 “卧槽,这不是匿名么?哪个狗日的拿我开胃?”褚鹰大发雷霆: “查,于探长,继续查找这个小赤佬。陈署长,你准备如何结案?” 狡猾的陈署长,不敢暴露心迹,征求探长于得水意见。 于得水自然知道上司用意,七拉八扯一通,最后建议: “褚署长、陈署长,卑职认为此案纯属无中生有。” “我跟肖秉义打过交道,他不可能通共,可能遭人陷害。” “也不排除共党从中挑唆,让党国痛失俊才。应该立刻释放,倍加安抚。” 两位署长借坡下驴,对他不徇私情嘉勉一番。 让他顺便将结案意见,告知沈处长。 肖秉义被急送医院,诊断结果并无大碍。 只是小腿损及筋骨,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肖秉义得知结果,对加害斯人的沈富中和苟开财二人恨之入骨。 他对自己忽然被东区警署逮捕,心存疑问。 斯人这么聪明竟中计,传出去多丢人啊? 拄着拐杖回到警署,背起行囊去责问褚鹰,到底是咋回事? 褚鹰听说肖秉义出院,估计这头犟牛,肯定要追问原委。 见他背着行囊进门,心里咯噔一下,已知他有去意。 老谋深算的他,将举报信放桌上。 摆出一副无力保护好兄弟愧疚之情,离开桌子去泡茶。 肖秉义发现桌上有封信,看褚鹰正忙着泡茶,歪着头一目十行。 虽然字体歪七八扭,心中已有数。 左右手写字有差别,但从运笔及内容能判断是谁。 只有此人知道邱小秋跟斯人的关系。 一时兴起,心中顿起万丈怒火,暗骂: 你狗日的,老子已跟你低声下气,你为何还要害我?老子恨不能将你撕成碎片。 褚鹰看他已看完举报信,端来茶水,坐下拉他手痛诉: “‘小便宜’同学,不知哪个小赤佬这么恶毒,竟敢诬陷你通共。这是杀头大罪呀。” “有人问我,为何拎着帽子为你求情,拿项上人头为你担保?” “我告诉他们,你是奔我褚鹰才来警署的,焉能看着兄弟受难而不顾? “板子打你身上,痛在我心里啊!” “阿拉清楚,这人是想搞我,是兄弟代为受过呀。” “你背着行囊来,我心知你有委屈。” “给为兄一个补过机会吧,不然我将终身遗憾呐。” 他打开抽屉,拿出房契递过去: “这是房契。怎么样?住宅还满意吗?不行再换一处?” “明天开我车子,去接你父母来南京吧。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 肖秉义闻言大为感动,怒气顿消。 攀谈一会,双双竟含泪拥抱。 这一天,肖秉义急吼吼开着美式吉普回了横南镇,要接父母去南京。 父母自然高兴,草草收拾一番,拎着皮箱锁门。 隔壁张大妈知道情况后,流露不舍之情。 杨玲陪她流一会泪,临别道: “张大妈,我们也舍不得离开啊。只是儿子不会照顾自己,也许很快会回来。” 肖有财抄着背,站那儿东张西望。只要见到熟人,老远就招呼。 “老李啊,再见了!儿子接我们去南京。” “去南京一定要弯一下啊。听说住儿子上司隔别。” “吆吆吆,这不是老孙吗?唉。没办法哦。” “儿子孝顺,非要接我们去南京享福。再见啊。” “哎吆,杨玲,快动身吧。儿子小车在桥头等着呢。” “不要让儿子着急。他忙得很呀。” 杨玲一旁嘀咕:“有财,你这样招摇,有必要吗?” “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人这一辈子讲不清,你要给儿子留个台阶下啊。” 肖有财故意大声呵斥: “你晓得个屁,我儿子警校毕业,肯定开始飞黄腾达了。” 肖秉义等在车上,自然不知父母争论之事。 他要知道,肯定要提醒父亲,韬光养晦。 家里安顿好,他跟着去上班。 见潘兴等在门口,似乎有话要说,停下。 潘兴悄悄透露,有天深夜小便,看室内耿毕崇趴桌子上左手写字。十有八九是他所为。 肖秉义心火已灭,想起父亲的教诲: 要学会宽恕,宽恕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 宽恕不是忘记,而是选择放下。 宽恕能让你从伤害解脱出来,迎接更加美好的未来。 想起耿毕崇被褚鹰打的可怜相,想这一切均因自己的到来所致。 他因斯人丢了组长,报复一下,人之常情,可以谅解。 也可能是斯人命中一劫,是天意。 嘱咐潘兴,都是本组兄弟。此事到此为止,不可外传。 若让褚署长知道,耿毕崇重则被打残,轻则滚回家。 算了,这年头混个官差不容易。 他还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斯人今后肯定能完成天降大任了。 然而,命运之神又跟斯人开了一个大玩笑。 玩笑过程,自然少不了猪八戒。 耿毕崇见他又活蹦鲜跳,后悔那天不在场。 如在场,他肯定要跟踪,掌握邱小秋住所。 不然,人证物证俱在,肖哥八张嘴也讲不清楚。 当然,所谓后悔,只是他的一闪之念。 他本意只想撵走肖哥,夺回江湖地位。 让他乖乖听话,死劲破案,大洋滚滚而来,他坐享其成。 并不想要肖哥小命。这一点,他可以拿耿家祖宗赌咒。 褚鹰在内部肃查举报人,耿毕崇估猜聪明的肖哥心里肯定有数,有意跟他套近乎。 “我早就看出肖哥不是凡人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又跟小组其他人吹:“我让出组长给他当,他也当不了几天。” “他是贵人,还有的升。我耿毕崇今后跟定他了。” 肖秉义听说,报以一笑,没当回事。 跟着发生的事,令他苦不堪言。 褚鹰为安抚、笼络他,又在警队给他单独房间。此举戳中性格孤僻的肖秉义软肋。 还没来得及高兴,耿毕崇也将床铺搬进来。声称要跟肖哥吃睡在一起。 办案一步不能离,上厕所,兄弟也要保护。 肖秉义被他跟的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嫌烦的时候,骂他“跟屁虫”。 其他弟兄觉得肖哥总结的还真对,“跟屁虫”绰号从此扬名。 第34章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耿毕崇对“跟屁虫”绰号无所谓。 这绰号也不是肖哥发明的,褚署长上海腔官话喊耿毕崇,听上去就是跟屁虫。 更何况和名字谐音呢? 怪只怪老头子没文化,起名时,没有替儿子考虑后果。 这不也能证明,咱跟肖哥跟得紧吗?谁还怀疑我背后做小动作呢? 他已经清楚,褚鹰为何对肖哥推崇备至了: 他铁骨铮铮,不是凡人啊。 自己这么多年没被提拔,还不是没跟对人么?钱花了不少,屁用都没。 这一次,再也不能不识数了,一门心思跟着他吧。 凭他跟褚鹰关系,他迟早要晋升。 组长位子空出来,还要指望他跟褚鹰美言几句呢。 他提高了思想认识,精神也得到升华。打定主意,从此跟肖哥混江湖。 不久就有肖哥要被提拔探长的消息了。 他非常震惊,平时口口声声说肖哥要提拔,只不过说说而已。 那晓得真的这么快就提拔呢 ?乖乖隆地咚,他进警署才几天啊! 他为自身能看到这一层,喜得几夜没睡好。 肖哥升探长,自己又能恢复小组长职务了。 他抄着手在屋内踱步,哼哼,潘兴,你等着!老子恢复组长,一切还是老规矩。 老子每天早餐不是两根油条、两杯豆浆了。要吃四根油条,四杯豆浆。 这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都必须给老子出血。 肖秉义这几天,正为郊区大火案破案结论被暗中修改,报纸上闹的沸沸扬扬,生闷气。 听说要提拔他当探长,心情好了一点。他感觉受点委屈,也值了。 听褚鹰喊他,他洗脸净手,准备接下神圣无比的探长任命。 褚鹰知道他为报纸上之事,心里不舒服。宣布他探长,才看到他笑着致谢。 “‘小便宜’探长,不要感谢我,这是党国信任你。” “你要信得过我,阿拉今后一起干。” 拉他坐下,泡一杯茶,递过去: “你是我兄弟,阿拉信得过你。” “目前党国形势不容乐观,你要有精神准备哦。” “必要时,阿拉一同进山打游击……。” 肖秉义听他阿拉阿拉一番,笑容僵在脸上,心里瞬间黯淡下来。 暗自琢磨:娘的个头,上他当了。狗日的很有可能是保密局特工。 不然,怎轮得到他上山打游击呢? 褚鹰描绘的前景,不是他想要的。 他只想当探长破案,为黎民百姓惩恶扬善,匡扶正义,实现自己的神探梦。 褚鹰似乎洞悉了他心思,也不想继续隐瞒身份了。 “‘小便宜’,解放军打过来,他们会放过你这个保密局上校的红人?” “不杀你,也会让你坐穿牢底。我知道你喜欢撸子,抽空去山里放几枪。” “打游击也好,潜伏也好,需要你的智慧。你必须学会自保,为党国活着。” 肖秉义暗暗叫苦,顿有乐极生悲之感。 娘的个头,斯人刚好一点,咋又来了祸呢? 碍于情面,也为躲避褚鹰,真去山里混了几天。 不用功便罢,一用功指哪打哪。 褚鹰问他枪练的如何?他称心理障碍日趋严重,抓到枪,手抖得更厉害。 他千思万想,没想到一直视为恩师的褚鹰竟骗了他。 那几天就像生了场大病,昏昏沉沉几天。 最后咬咬牙,跺跺脚,决定跟恩师分道扬镳。 先躲几天,不跟他见面。 褚鹰坐办公室,他就去“查案”。褚鹰出门,他坐办公室苦思。 最后敲定,一旦听到渡江炮声,先躲起来,等解放军进城再说。 人算不如天算,肖秉义神态和动作,自然瞒不过善于观颜察色的“跟屁虫”。 耿毕崇悄悄提醒,警署有人正暗中撺掇起义。 逃走,不如不动声色跟着起义。 肖秉义没表态,但心里是认同耿毕崇主意的。 他估计要跟着起义,解放军真打过来,自己做人做事凭良心,不会有事。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冷不防被褚鹰挟持上山。 听说樊正请了病假,他也跟灯笼进城,请了病假。 他没料到这一想法,救了他一条命。 为表示自己不会逃走,他故意留下爱不释手的几本书。 为的是告诉耿毕崇,不要盯着斯人,肖哥不会走。 就在回家的第二天,南区警署经历了一场血风腥雨。 褚鹰得悉警署有人正暗中酝酿起义,很伤心,更愤慨。 他没有按正常路子走,玩了点小聪明。 4月21日上午,他胳膊上自扎一条红绸带,集中在家警察。 他拉着脸,十分委屈的神态看着台下。 责备警署有人准备起义,却不通知他。 将他褚鹰看成什么人了?难道我褚鹰就不向往光明了吗? 太不像话!太不仗义!令我褚鹰寒心啊! 鄙人早就暗中联络地下党,唯恐人多嘴杂,泄露机密,故而没声张。 按照地下党要求,起义时机已成熟。鄙人郑重宣布,今天、现在举事。 接着情绪高昂的动员,识时务者为俊杰。 当然,人各有志,绝不强求。 愿意跟随鄙人起义的,请扎上红绸带。 不愿意跟随的无需解释,马上回宿舍。 他事先安排的人,争先恐后上前扎上红绸带。喊着口号,群情激昂。 几个暗中筹备起义之人,惊喜交加。 相互埋怨太谨慎,应该通知褚署长牵头起义。 都激动的热泪盈眶,抢着跟褚鹰同志握手。 扎红绸带人数越来越多,筹备起义的几人又一番鼓动,将全场情绪推向高潮。 褚鹰原本以为想起义的,也就那么几个不安分的毛猴子。 看眼前红绸带一抢而光,目瞪口呆,极度失望。 冷眼盯着扎红绸之人,心里悲哀: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啊! 冷冷的一挥手,事先埋伏好的机枪和冲锋枪吐出罪恶火舌。 几个起义骨干,仅樊正因拉肚子没上班幸免。其余六人全被枪杀。 还捎上本无起义之心,碍于褚署长情面之冤魂。 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血染操场。 …… 肖秉义并不知警署血腥屠杀,夜里被炮声惊醒。 父亲凝神一会,断定为江浦方向。一家三口立刻召开会议,紧急磋商。 父母主张立刻动身回老家横南镇。 肖秉义略显犹豫,想先送走父母,自己留下等等看。 究竟出于何种原因滋生出这种想法,他也没想明白。 也许不甘心就这样匆匆离开来之不易的岗位。 或许骨子里还是舍不得放下神探梦。 父母听他支支吾吾道出真情,才明白儿子已被上司逼到墙角。 更加坚定了回老家的决心,立刻收拾行装。 肖秉义看父母态度坚决,只好顺从。 出于谨慎的习惯,他从门缝看向街上。 昏黄的路灯摇摇晃晃,随着炮声忽明忽暗。 街角有两个叫花子面朝巷子口瞌睡,时不时打个哈欠,朝巷子口张望。 他瞬即明白,褚鹰已派人监视,一家人很难脱身了。 第35章 逃跑未遂 肖秉义见状,跟父母说明了一家人目前面临的处境。 父母很紧张,问他咋办? 他冷静一想,跟父亲耳语几句。 他开门出了巷口,两个叫花子果然警觉起来。 “秉义,深更半夜的,你去哪里啊?”父亲肖有财站门口大声喊。 “爸,我去警署加个班。你提醒一下妈,上午八点我请你们吃馄饨。” 他去警署,是想偷偷带走留宿舍的那几本书。 宿舍黑灯瞎火,悄悄进去,悉悉索索摸索,被一声喝问吓一跳。 开了灯,却见目光呆滞的耿毕崇靠床上,这才知道警署出了事。 听了耿毕崇描述,他捂着怦怦跳的胸口,暗自庆幸逃过一劫。 如果他在场,褚鹰带头起义,他肯定要扎红绸带。 人面人情的,不管情不情愿,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他瞅着耿毕崇,奇怪他原本就准备跟着起义,却能逃过这一劫? “兄弟,你不也想跟着起义么?为何你还健在?” 耿毕崇感慨,妈的,这世上事,真讲不清,这次能逢凶化吉,还得感谢娄小凤。 她天天派人逼债,老子被她逼的不得安身,整天提心吊胆。 听到哨子集合,又见褚鹰拉着脸站台上,估计他要替娄小凤找事。 反正要解放了,老子不伺候了,翻墙头溜了。 “果然不错。”耿毕崇得意的说: “他严令本组几个弟兄,四处找我。” “我哪敢回去呀?兄弟们劝不回,也不敢回去。本组成员才逃过一劫。” “也是我耿毕崇祖上积德,命大福大造化大。阴错阳差捡条命哦。” 耿毕崇看他拿起桌上几本书,估计他要开溜。 喊醒小组成员围住他,劝肖哥不能丢下兄弟。 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弟兄们相处时间虽短,已明白一个道理。 跟人要跟有本事的人,只有跟着肖哥,才有福享。 如肖哥丢下兄弟不管,劫后余生的兄弟咋办? 肖哥,救救弟兄们吧。 服软不服硬的肖秉义不是圣人,听了耿毕崇等人露骨的恭维,心里舒服极了。 不得不耐心劝慰,谈到共鸣时,眼里都饱含泪水。 就在兄弟抱成一堆时,樊正带来一队自称解放军的便衣,包围了大院。 肖秉义见樊反正领来一队自称解放军的便衣,十分惊讶。 看三四十人都没穿军服,估猜又是褚鹰玩的把戏。 不然,樊正等同于褚鹰没名分的副官,他凭啥能领来解放军呢? 既然是解放军,又为何都不穿军装呢?哼哼,套路。 骗人的小把戏,演多了,不值钱了。斯人岂会上你当吗? 他深怕被挟持上山。更怕血淋淋教训,再次发生。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 听到集合哨声,想走耿毕崇成功逃跑之路,被早有防备的猪八戒一把抱住。 “肖哥,你走了,我咋办?解放军包围了警署,你跑也来不及了。” 肖秉义冷笑道:“兄弟,你猪油蒙心了。能不能长点脑子?” 接着教训道:“你也不想想,樊正凭啥能带来解放军?” “他一直请病假躺宿舍,难道解放军会拜访他?” “我再问你,既然是解放军,为何不穿军装?” “樊正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他说是,你就信他了?” “告诉你吧,这是褚署长,怕有漏网之鱼,故伎重演。” “兄弟,听肖哥的没错,赶紧走。” 耿毕崇一惊,怔住了。跟着拍胸脯:我的个乖乖,好险哦。我真是猪脑子啊!” “是的啊,太有道理了。谁又能保证这一出,不是褚鹰玩的圈套呢? 他对肖哥,佩服的五体投地,恨不能跪下磕头,谢救命之恩。 “肖哥,我耿毕崇蠢得要死啊。昨天娄小凤救我一命,今天又被肖哥你救了。” “你的大恩大德,我耿毕崇一辈子忘不了。赶快走,踩我肩膀翻墙头,你上去,要拉我呀。” 肖秉义见他想通了,不再多话。一跃身,上墙头。接过耿毕崇递上的书,伸手拉兄弟。 “站住!下来。干什么的?”便衣岗哨发现他俩,厉声喝道。 耿毕崇反应快,看岗哨黑洞洞的枪口,哆嗦着对伸手的肖哥喊道: “肖哥,快下来吧。你,你不能走。你不下来,岗哨要开枪了。” 二人被岗哨押至操场,一年轻便衣,盛气凌人站队伍对面。看他俩被押过来,问岗哨怎么回事? 岗哨如实报告:“报告李排长,高个便衣正翻墙头,矮个胖警察阻止了他。” 李排长转问耿毕崇:“他是谁,翻墙头干什么?” 耿毕崇敬礼:“报告长官,他叫肖秉义,他,他想……” “哦?他想干什么?!”被称作李排长的年轻便衣警惕的问。 “他是我们小组长,刚提拔探长,他想……”耿毕崇在考虑如何解释。 “我知道了,探长想逃跑,关起来!你归队。”年轻便衣喝道。 “全体都有,加强警戒,垒好掩体,准备敌人反扑。” 肖秉义直到此时,还认为是褚鹰玩的花招。他坐隔离室心平气和,心里翻腾: 耿毕崇,你个猪脑子,这么明显的圈套,你都看不出来? 唉!肖哥帮不了你了,只能在隔离室,给你送行了。 他屛住气息,只等操场屠杀的枪声响起。 天色启明,他没听到操场有枪声。 天已大亮,还没听到枪声。咦?怎么回事?他隔着铁门看向操场。 这一看,后悔不迭。 来警署的便衣,全换上了解放军军服,耿毕崇等兄弟正列队听口令。 他呆了一会,心里暗暗叫苦:娘的个头,这一回,斯人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哎哟!人生路就差这么一点点,不期踩空一脚,坠入深渊了。 又在心里骂耿毕崇。若不是你猪八戒纠缠,老子早上逃亡路了。 这下栽了,解放军能放过一个逃跑的探长吗?想起探长,他又很耿毕崇: 耿毕崇,老子探长办公室门都没进,你非要透露斯人探长身份干什么? 唉!这回被你狗日的害到家了。 耿毕崇不光害他,也帮他。 探望时,悄悄塞一本书。说愣头青只要看见有人翻这本书,眉开眼笑。 军管会领导来,要装作认真看书模样。给领导留下向往光明,拥护革命,积极改造好印象。 肖秉义不领他情,心里哀叹:一年多来四处碰壁,人生路几道弯,道道都是急转弯。 现在又换了东家,这碗饭吃不成了,啥神探梦?休焉! 他不明白,愣头青为何对这本书如此重视? 拿起一看,是《共产党宣言》。瞬间忆起宋中坚给他看的也是这本书。 难过一阵,好奇的翻开首页,立刻被开头几句吸引。 “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游荡。为了对这个幽灵进行神圣的围剿……” 他兴致勃勃看下去。连市军管会朱大明科长进门都未察觉。 也许是命运安排,苍天给他送来一个兄长般的贵人,新贵人。 朱大明此时为市军管会侦察科长,兼南区警署军管会主任。正陪市军管会刘杰处长来南区警署视察。 他听李小满汇报,有个探长逃跑之事,很想知道这个探长是哪路神仙,为何要逃跑? 第36章 改造不合格 朱大明来到隔离室,见一个头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年轻人,正低头看书。 连自己进来都未察觉,可谓聚精会神。注视他一会,结论是一书生,样子很清高。 很像自己上私塾时,年轻的私塾先生。私塾先生也是二八分,高个头,清瘦。 一时竟恍惚起来。又想知道他看的什么书,要过来一看是《共产党宣言》。 他心中一喜。见地上几本包了书壳的书,拿一本翻翻,是《旧唐书》。 他感觉这个年轻人不简单,肚子里有墨水。问了关心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为啥要逃跑?” 肖秉义这才注意到眼前的高个领导。看他一脸的善意,心情松弛下来,答道: “报告长官,小人姓肖,名秉义。秉持正义的秉义。字,斯人。” “大军长官误会了,小人看书有个习惯。骑墙上看书,不敢瞌睡。逼着自己看下去。” 他不知为何,第一次扯了谎。跟着脸红耳热,眼神闪烁。 朱大明心里好笑:这个书呆子,连扯谎都不会。又问了几个问题后,让他去学习班报到。 肖秉义心有余悸进了学习班,正遇学习班轰轰烈烈忆苦思甜和检举揭发潮。 他认真研究了解放军政策,认为自己出身草根,流离失所捡垃圾,属于正宗受压迫的无产阶级。 况且进警队时间不长,平时做人做事凭良心,没做丧德事。 更没有解放军非常在乎的血债。任谁也找不到斯人的麻烦。 当然,他也不想揭发别人。 尽管掌握了不少弟兄偷鸡摸狗,吃拿卡要,包括妓院里鬼混之事。 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混的好不好,各有各的命。暗中害人,不是君子行为。 大家都混的不容易,都是苦命的兄弟。何况一人倒霉,全家遭殃呢? 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岂不更好? 这一天,南京市南区警署军管会成立挂牌。朱大明暂兼警署军管会主任,李小满为副主任。 樊正为提拔,带头揭发三个特务。 肖秉义看“滚刀肉”也在其中,疑惑的问他,啥时候投了保密局? “滚刀肉”认出是肖哥,庆幸自己看得准。肖哥果然是警察卧底,还是地下党卧底。 哀求肖哥帮他证明不是特务。还说另外二人是他弟兄。 偷过、抢过,就是特务没干过。他娘的,不知哪个狗日的暗中害人。 肖秉义愕然…… 他更惊讶,原来不干正事,包括耿毕崇在内的四个弟兄,一夜之间成了改造积极分子。 李小满副主任大会、小会,要求大家向他们学习。 四人上台发言,口号震天响,表态响当当。 其中更有人为表明思想进步,搜肠刮肚,挖掘身边人解放前罪恶。 包括谁谁谁收人红包,哪个哪个猥亵良家妇女。还有这个那个去过妓院。等等等等。 肖秉义从心里鄙视这些墙头草,看猪八戒控诉褚鹰虐待底层警员之事,嗤之以鼻。 尤其看他跟着李小满跑前跑后,愈发郁闷。心里不免感慨: 这些东西,做人不凭良心啊!好在自己没有什么被人揭发的,暂可置身事外。 他很快意识到这一次判断又错了,敏锐的察觉到自己处境也不妙。 李小满虽然放了自己,但看自己的眼神,却越来越不对劲,简直是看阶级敌人。 李小满带着主人翁的心态进驻警队,山沟里娃娃进城,牢记伟人告诫糖衣炮弹之警言。 对城里的一切,有着本能的警惕。尤其担心留用人员中,有特务卧底。 他收到不少匿名举报信,大部分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又无证明材料,只好先放下。 为方便召集,暂按原警署分组管理。将在变的原组长名单抄一份上墙公示。 他没想到,组长名单公布,第二天收到一封举报信,引起他极大的兴趣。 着名“曾石”的举报信,检举肖秉义是大特务褚鹰的红人,探长级别。 此人在大军进驻前,曾被大特务褚鹰内定上山,他已在家准备进山打游击。 大军进驻当天,若不是耿毕崇同志奋不顾身阻拦他,肯定藏山里,跟人民作对了。 也不排除他是褚鹰留下的高级卧底。不然,他为何能逃避警署大屠杀? 褚鹰又为何像寻宝一样,满世界找他?还对他这么好? 举报信末尾强调,跟他一组的耿毕崇同志,原是警署组长。 因不愿执行大特务反动命令,组长被下掉,还遭迫害。 这位同志旧社会苦大仇深。虽然从警多年,内心一直向往革命,办案经验丰富。 革命群众强烈要求,人民警察队伍,再也不能让那些牛鬼蛇神把持了。 迫切需要正本清源,让积极改造好的典型,夺回阵地。以张正义,纯洁革命队伍。 曾某检举肖秉义,目的是想挽救他。 他出身平民,本质较好。只是受褚鹰蛊惑,分不清善恶。糊涂了。 相信在大军强大政治思想感召下,和耿毕崇同志帮助下,他一定能改造好。云云。 李小满阶级觉悟非常高,看了举报信,义愤填膺。 对肖秉义警惕加憎恨,坚决要拎掉他组长帽子。只因朱分局长忙的没工夫坐下来研批耽搁。 李小满不友好的眼神,肖秉义自然有感应。 小组长当不当无所谓,他最在乎还能不能留用破案,这是他一生的追求。 如不是这一点念想,逃跑,对他来说,不是事。 李小满一条一条跟他摊牌,惊得他恍若末日来临。 隐约感觉举报内容与猪八戒有关,暗自哀叹:父亲说,住要好邻,行要好伴。 我咋遇上他呢?耿毕崇,你为何要暗中害我呢? 我倒霉,你能捞到啥好处? 此刻,对自称好兄弟的耿毕崇又气又恨,又觉得他可怜又可嫌。 他深谙耿毕崇死穴,估计他不敢亮相。又主张跟举报人当面对质。 这可难倒了李小满,举报信都是匿名,去哪儿找“曾石”这个人?暗中请教樊正。 樊正回答,褚鹰确实看好他,但也暗中损过他。有的是事实,但没举报信讲的那么严重。 李小满问:“褚鹰大屠杀那天,你是因迎接解放军而幸免。肖秉义为啥也能逃脱?” 樊正笑笑告知,褚鹰这人很复杂。他看不上的人,从来没有好脸色。 在他眼里,本人和肖秉义各有千秋,对他有利用价值。 “我拉肚子请假,当场批准。我查了肖秉义请假,也是身体原因,应该没啥问题。” 李小满因带队伍进驻警署进展顺利,很得领导赏识,拟提拔。 他得知情况,愈发感激樊正。听他如是说,自然选择相信他。 一个浪头过去,最先被定为改造好的典型。因相互猜忌、检举揭发,三人闹得七荤八素。 耿毕崇只因肖秉义三缄其口,得以蒙混过关。成了分局唯一过得硬的改造好典型。 而肖秉义却因没表现,戴上改造不合格的帽子。 让他庆幸的事,在新贵人朱大明干预下,帽子没塞进档案。 他咬着牙的坚持,终于看到被留用的一点点曙光。 第37章 嫖娼事件 屋漏偏逢连夜雨,肖秉义刚松了一口气,又稀里糊涂卷进嫖娼事件。 更为严重的是,这次不是他人匿名检举,而是当事人直接找上门来指名道姓。 “万凤楼”卖艺不卖身的娄小凤,忽然去学习班。 声泪俱下,请长官督促肖探长还风流债。 肖秉义被带到办公室,娄小凤冷不防抱住他,嗔怒道: “你个没良心的,老娘被你破了身子,占了便宜想不认账了?” “不赎我可以,讲好的贞操补偿费一百个大洋拿来。你今天不付清,老娘我,我就不走了。” 肖秉义下意识推开她,愣那儿。想斯人从未去过“万凤楼”。 只是一个月前,和耿毕崇路过一次“万凤楼”,耿毕崇好像躲着她。 估计她一定认错人了。话刚出口,娄小凤哼一声: “‘小便宜’,讨了便宜想赖账吗?找的就是你!骨头烧成灰,老娘也认得你。” 肖秉义下巴差一点没惊掉下来,想她是不是疯了? 瞥一眼李小满因愤怒扭曲了的脸,又急又气。指着她,嘴唇哆嗦着: “你,你你,你你你……!” 李小满见他神态不像装出来的,问娄小凤:“这位姑娘,你不会弄错了吧?” 娄小凤擦拭着眼睛,悲戚兮兮道:“哎吆,长官啊,我怎会弄错呢?” “小白脸哄我破了身,讲好了给我赎身。结果占了便宜,躲得帽子不见顶。” 她擤一把鼻涕,接着说:“亏得大军替我们这些被压迫、被剥削的阶级姐妹做主。” “长官如不信,可以看看他屁股右边,是不是有蚕宝宝胎记。” 肖秉义一听,忙捂住屁股。 这一下意识的动作,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小满二话不说,将他揪到一边。强行扒裤子,果然不错。 他恍然大悟,肖秉义那天想逃跑。除了想上山打游击外,还为躲避风流债。 人证物证俱全,由不得他不信。劝阶级姐妹先回去,这个败类欠债不还,由他负责处理。 此刻的李小满义愤填膺,决定跟肖秉义新账老账一起算。 肖秉义掳着裤子,呆看她扭着水蛇腰,臀部配合着腰肢一步三摇,才醒过来。 又见她回头一个飞吻,再抛一个媚眼。惊得他呲着大门牙,恨不能追上去咬她一口。 再瞥一眼李小满,一张冷脸,一双冷眼。 他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感觉大祸临头了。 躲一边的耿毕崇看李小满离开,战战兢兢过来检讨: “肖哥,对不起。都是兄弟惹的祸。她那次拦下我,帮她姐妹小翠要债。” “兄弟为脱身,让他找肖哥。没想到这婊子还真敢找。” 肖秉义踢他一脚,骂道:“你狗日的连我屁股上的胎记,都告诉她了?” 耿毕崇委屈的辩解:“没有啊,我跟她提你屁股干什么?” “看样子,她是看上肖哥了。肖哥真是魅力无穷啊!” 肖秉义又送他一脚:“魅你娘个头!你狗日的,欠下风流债,也要老子替你还吗?” “她这一找,愣头青肯定真以为我欠她风流债了,老子被你狗日的害惨了。” “你说,你为何告诉她胎记?不说老子扁死你!” “肖哥,你脸上没有胎记啊,哪里啊,我看看。”耿毕崇见他指指臀部,惊讶道。 “我不知道你屁股上有胎记啊,怎么跟她说?会不会你不小心,被她看到了?” 肖秉义扬起手,准备给他一巴掌,想想又放下。他目前急需要猪八戒替他说清楚。. 一把就他耳朵恼道:“你个夯货,还不快去找愣头青,替我解释清楚?” 见他咧嘴,灯笼眼一瞪,大门牙一龇。那状态,简直要吞了他:“去不去?” “哎哟,轻一点哦。”耿毕崇捂着耳朵喊叫。他去是去了,却不敢跟李小满道出实情: “李副主任,我肖哥敢作敢当。即使他去了‘万凤楼’,肯定当场结清,不会欠下风流债。” “这女人之前,跟褚鹰打的热乎。我怀疑她是特务,故意污蔑、陷害革命同志,扰乱革命阵营。” 李小满狐疑一眼耿毕崇,反问他是否去过“万凤楼”? 耿毕崇心惊,以为自己去妓院之事败露了,忙问他是不是拿到证据了? 见他摇头,判断愣头青还没掌握事实。立刻振振有词: “李副主任,我耿毕崇无产阶级出身,旧社会食不果腹,哪有钱去那种地方啊?” 李小满看他神态很满意,拍拍他肩膀说: “嗯,很好!耿毕崇,你也知道,肖秉义跟褚鹰的问题还没搞清楚。” “你不能被旧社会哥们义气蒙蔽了双眼。你跟我讲实话,他究竟去没去过‘万凤楼’?” “他若去过,就凭这一条,我就能拿下他组长。” 耿毕崇听此言,感觉恢复自己组长有希望。故意模棱两可,推波助澜。 “李副主任,这件事真那么重要么?他一表人才,去没去过,哪个敢保证?” 最后画龙点睛:“我就是想不通,要说他没去过,妓女怎么会知道他屁股上有胎记呢?” 李小满认为有道理,绝不能让这颗老鼠屎,坏一锅粥。 不光要下掉他组长,还得让他滚出警察队伍。 耿毕崇一惊,肖哥滚了,自己没本事破案。到时要出丑。他恳求道: “李副主任,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都是旧社会造的孽。我再协助你改造他。如何?” “这事没得商量,我这就去汇报。”李小满愤愤然,去找朱大明。 朱大明正要去参加半个月的学习班,听了汇报,摇头。 想他一副清高模样,不信他会去妓院。遂表态: “小满,此事涉及党对留用人员政策。必须调查清楚才能定,你有没有证明人?” “有,耿毕崇就是证明人,刚才还替他求情。妓女连他身上胎记,都一清二楚。” 李小满似乎证据凿凿的答道。 朱大明急着走,看看表:“这样吧,市军管会开办城市管理学习班。这事急不得,等俺回来处理。” 肖秉义满以为娄小凤要债心切,鬼打昏了头,信了耿毕崇的鬼话。 只要耿毕崇兄弟,跟愣头青解释清楚,斯人自然不会有事。 只是对她知道,自己有胎记有些纳闷。是不是自己洗澡,被耿毕崇看见,暗中捅给了她? 他正要再去问个清楚,没曾想,又被李小满关押。 进去了才知道,猪八戒不仅没解释清楚,反而加重了自己的罪过。 他横竖想不通,你耿毕崇跟我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为何暗中,又对斯人小戳小捣? 他已敏锐察觉到,李小满最终目的,是要将“阶级敌人”踢出警察队伍。 想来都伤心。为能留用,这几天,时刻提醒自己不能犯牛脾气。 对领导毕恭毕敬,说话做事不敢越雷池半步。继续喊小人,咋还祸事不断呢? 正伤心不已,李小满以副主任名义,拉着脸来宣布。 肖秉义旧社会劣迹斑斑,对抗改造,更有特务之嫌。即日起参加劳动教养,组长暂由耿毕崇同志代理。 肖秉义直到此时才恍然大悟:耿毕崇原来为当小组长,跟自己玩了心眼。 他还想申辩,李副主任斜他一眼,哼一声,扬长而去。 他想不通,革命队伍里,怎么会有李小满这种糊涂之人呢? 人云皆云,一点分析能力都没有,还不讲道理。 更疑惑,有本事的,吃不开。没本事的,耀武扬威。这就是新社会吗?不应该呀? 他正在心里抱怨,两个战士押送他去劳动改造工地。 第38章 一锅煮 监狱军管会主任,是解放军副营长任国粗,朱大明战友。 他过江,枪声就是命令。哪儿有枪声,就往哪儿冲,一路打到某桥监狱。 他擦一下额头上的汗,电话请示上级:“首长,下一步打哪儿?” 首长问:“你已打到哪儿了?” 他兴奋的回答:“报告,我们已拿下叫啥桥监狱。” 首长很满意:“好,不错。监狱都关了些什么人啊?有没有地下党啊?要保护好他们哦!” 他抓头,想了一下,如实报告:“首长,我们还没来得及查问。” 首长鼓励:“哦?你先接管监狱,先代监狱军管会主任。将情况搞清楚。要仔细甄别各种人员身份哦。” “噢,对了。只能给你留一个排,其余人员让陈连长带走。” “喂,首长。这儿听说有一千多人,我啥时候能搞清楚啊?让陈连长留下,行不行啊?”他忙问。 “任国粗同志,你咋老毛病又犯了呢?怎么又跟上级讨价还价啊?这是命令!” 他明白了,谁打下的,谁先接管。早晓得这样,打总统府就好了,打银行也行啊! 他眼看陈连长带走士兵,心里不是滋味。叹口气,算了吧,还是先服从命令,完成任务再说吧。 刚将监狱军管会牌子挂起来,留守副监狱长颤颤巍巍,向他汇报监狱情况。 任主任,监狱目前有一千二百六十人。国民党还有不少反动分子,没来得及跑。 不要几天,这儿还得容纳几百人。监房肯定不够用,得快想办法。 任国粗正有气没地方出,没好气的问:“每个监房能关多少人?” 副监狱长小声回答,按设计,监狱能关一千五百多人,每个监房关十五人。 任国粗眨巴几下眼睛,皱眉问:“目前每个监房关多少人啊?有没有超过十五人?” “不平均,有的超过,有的没达到。”副监狱长答的小心翼翼。 “那不就行了吗?合并一下。每个监房进十五人,不就能腾出监房了吗?” 他认为这样简单的事还要请示,简直不用脑子。 副监狱长仍站着不走,欲言又止。 任国粗皱着眉头问:“还有啥事?” 监狱长如实回答,监房关人不平均,是有原因的。 按照规矩,劳动教养过去送感化院,现在感化院正在施工,都送过来了。 到这儿只能与罪犯分开关押,以示区别。劳动工地也有轻重之别。 任国粗眼睛一瞪,不耐烦的挥挥手:“停停停。你说是规矩?” “啥规矩?我说的就是规矩。分什么分?关这儿的都不是好东西?听我的,吃住劳动‘一锅煮’。” 肖秉义正遇当口,也被“一锅煮”了。 他被送到监狱,心里不是滋味。这儿有不少犯人,是他亲手送进来的。 犯人们见肖警官来了,先是纳闷,继而明白过来: “哈哈,你狗日的也进来了,报应啊。” 议论声,惊动了正在睡觉的“小东北”。他看肖警官被解放军押过来,怕进他监房坏事,忙喊: “解放军同志,6号监房人满了。那边还有不少空监房。” 押解战士听他一说,停下看看,就关他监房。 肖秉义对监狱情况清楚,他应该去刚改名的劳教所啊。咋跟罪犯关一起呢? 押解战士不理睬,开门推进去,关门了事。 肖秉义伤心的四处看看,心中咯噔一下。 “小东北”等六人,正不怀好意盯着斯人,一副看我怎么收拾你之架势。 他小心的靠墙边睡,老三上前一脚,滚一边去。 他换个位置,又被老四推出去,这是老子的位置。 他看对面还有空铺,将铺盖放过去。 “小东北”咳嗽一声,几个人扑上去,先揍一顿。 肖秉义忍着不还手,被打的鼻青脸肿,靠墙上半醒半睡。 不知过了多少辰光,迷糊中听到身边窸窸窣窣,睁眼一看,魂都丢了。 六人借着月光盯着他。就像狼群盯着猎物,正考虑如何下嘴一样。 他一骨碌爬起,惊恐的看看站床头的“小东北”。 “小东北”自从进了监狱,心里恨死了肖秉义,恨他没兑现承诺。 原准备出去再找他麻烦,不期,他也进来了。 团伙作案,按规定应该分开关押。他们六人进监狱自然也分开了。 老二来探监,按照老大意思。通过贿赂,狱警偷偷将他们关一起。 六人趾高气扬,原本监房十人,被他们打跑四人。 虽关押,不吃监狱伙食,由狱警去街上买好吃的。就这样,还不满意。 老二去监狱长家,先给监狱长“关照”。然后要求监狱长给狱内弟兄关照关照。 打理好的鸡鹅鸭,由狱警麻袋明晃晃扛进来。伙房专门给他们开小灶。 每天两餐眯小酒。早餐要喝牛奶。想吃馄饨,狱警就得去买。 监房要进哪些人,“小东北”必须点头。有钱的,先进来。吃光再打走。 解放军接管监狱,不少都是留守狱警,与他们藕断丝连。成箱酒偷偷搬进来。 六人酒后耍酒疯。放风时,打了哪一个,算他倒霉。被打之人中,也有狱警。 当然,被打的狱警,都是对监狱长有意见之人。 任国粗正为留在监狱懊糟,有个被“小东北”殴打过的狱警,偷偷给他打小报告。 6号监房“小东北”横行霸道,十足的狱霸。连狱警都敢打。 小人既然能被解放军留用考察,他都敢打。明显是对解放军不满。 任国粗拍案而起,准备亲自会会“小东北”。其他狱警得知情况后,赶紧通报“小东北”。 “小东北”不知他厉害,鼻子哼哼。只等任国粗上门,出他洋相。 任国粗没有上门,先找“小东北”谈心,名曰做思想改造工作。 “小东北”进门,见一解放军站那儿,没当回事。直接坐下,翘起二郎腿问: “喊俺有啥事?能不能让俺安稳点?” 任国粗见他目中无人,连起码的“报告”都免了,还翘着二郎腿,血冲脑门,大喝一声。 “立正!” “小东北”条件反射,“啪”一声,跳起立正的同时,脱口而出:“太君好!” 任国粗拉下脸,盯着他,一副鄙夷神态。 “你狗日的,还没睡醒吧?鬼子走了好几年了,你还在做汉奸梦啊?” “小东北”这才知道出错了。他被对方盯的无所适从,最后忍不住问: “长官,叫俺来啥事?快说。俺要睡觉。” 任国粗笑笑:“哦,你真没睡醒啊?行啊,我派人安排你继续睡觉。来人!” 吩咐将室内架床的毛竹凳,两张绑一起,宽度就是两根毛竹。 将他颈子勒竹凳,两手铐竹腿。任国粗得意的看看他,态度相当好,笑道: “睡吧。监狱条件不太好,将就着睡。继续做你的汉奸梦吧。掉下来,算违规。” “小东北”火了:“俺抗议,你这是动私刑,违反政府规定。俺要告你!” 任国粗笑道:“告我?行啊,我正愁没理由呢。你说我动私刑?哪个证明?” 瞥他一眼,看他骨碌着双眼,瞪着自己。警告道: “老子一来,就注意你了。我就搞不懂了,东北咋出你这个败类?” “你以为还在你所谓的‘满洲国?还在旧社会?老子拼了不干,也要将你几个东西制服。” 又补一句:“我知道监狱有些人,已被你拉下了水,你是罪上加罪。” “凭你目前表现,先按照管理条例处理,再移送法院加罪。” “小东北”恶狠狠盯着他,一副出狱再报复的神态。 第39章 狱中风云 任国粗呷口茶,悠闲的放下,拿起报纸说: “顺便告诉你,几个狱警已停职反省。你几个弟兄正检举你。” “我证明人一大把。奶奶的,进来了,还不知道反省。” “小东北”躺竹凳上,动不能动,腰酸背痛。咬牙坚持。 到了开饭时间,“小东北”熬不住,开始客气了: “解放军同志,俺可以吃饭吗?” 任国粗放下报纸,点点头:“当然可以呀,听说你喜欢小灶。我让他们给你‘开小灶’。” 两名战士送来午饭,托盘中,一个饭盒,两个大碗。 任国粗打开饭盒,狼吞虎咽吃起来。屋内顿有青菜烧猪肉的味道。 “小东北”挣扎一下,问:“解放军首长,俺能坐起来吃饭吗?” 任国粗放下筷子说:“起来干什么?你现在是被特殊照顾之人。带吃带睡吧。” 端起特制的胡辣汤,捏住他鼻子直接灌下去。然后说: “被人服侍的感觉不错吧?我负责做你思想工作,专门为你服务。先喝口汤,润润嗓子。” “小东北”被呛得眼泪、鼻涕一大把。胡辣汤被咳出,顺着嘴角流向颈子。张嘴要喊,又被塞一窝窝头。 任国粗笑着问:“不要激动,感谢的话就不要说了。” “噢,忘了,听说你每顿要喝点马尿,我已给你准备了。” “不,不不不,俺不喝,俺不能喝!” “小东北”挣扎一下,猛烈的咳嗽一阵后,喘着气,看样子想挤出点笑容,却只咧了咧嘴。 “主任首长,俺知道错了。你是俺祖宗,俺服你了。俺一定遵守政府规矩,不搞特殊。” 任国粗忍住笑,点点头:“看来你思想有进步,希望你行动能跟上。将偷运物品东西的狱警名单报来。” “每个人偷运几回?运的啥东西?钱哪儿来的?都写清楚。承诺今后服从监狱管理。” “行行行,俺回监房就写。” “不行,马上就写,就在这儿写。” 任国粗最后拿到三个偷运食品的狱警证据。细看触目惊心。 “小东北”外面的同伙,逢年过节,都给这些狱警进贡。 偷运物品,进监狱一箱,必须留两箱。以此类推,一只鸡进来,狱警留两只。 更令他惊讶的是,“小东北”几人还抽大烟。烟枪由狱警代藏。这还得了? 通过互相揭发检举,留用人员大部都或多或少干过这等事。 任国粗无奈,法不执众。囿于兵力有限,只好暂时以加强教育为主。 他听说肖秉义为旧警察,有意让他去6号监房。想试一下“小东北”改了没有。 “小东北”正窝火,见抓捕自己的肖警官送上门来,心中一喜。 打他一顿还不解气,又揪他头发,拖拽下床。 “肖警官,你也有今天?你还认识俺们吗?是不是来当卧底告密?拉泡屎,让他吃下去。” 肖秉义被揍一顿没还手,是想保留一点点被留用的希望。但淤积的怒火已到爆发的临界点。 看“小东北”还没有罢手的意思,还如此嚣张。痛定思痛。 老子都进来了,还怕啥?这几个东东,不治他一下,今后咋混? 他坐回床沿,翻翻眼皮,打一个哈欠,伸一个懒腰。仿佛一只打盹的老虎醒了似的。 他咧嘴笑笑:“各位兄弟,大家能重聚,是缘分未了。不如交个朋友,我出去了,还能给你们说情。” 话没落音,脑袋瓜子挨一巴掌。老三骂道: “哪个跟你兄弟?都到这儿了,还嘴不怂?弟兄们,帮王八犊子整骨头。老六,你去拉屎。” 肖秉义扭头看打他的老三,无奈的摇摇头。猛然喝道:“再打一下试试。” 老三又扬手,被他一把接住。老三想挣脱,又被他使劲一扭,“哎哟”一声蹲下。 老四甩开膀子轮过来,又被他接住,两只胳膊绕一起。 只听“咯吱”一声,老四惨叫着“啊哟”声,摸着胳膊跌倒。 老五扑过来,被他一掌抡过去,原地打了一个转,摸着歪了的脑袋喊叫。余下人要帮他扳回来。 “不能动,大哥,俺头疼得要命。你要替俺做主啊!”老五嚎道。其余人呆那儿看着老大。 肖秉义干脆起身,双手抱胸前: “我已手下留情了,还有什么狠招。抓紧拿出来,斯人要睡觉。” 他这话明显是挑衅,“小东北”掏出匕首,轻声喊: “按住他,老子挑他脚筋。再让他吃屎。老六,你快拉。” 肖秉义看几人真的一起上,长腿左右开弓,蹬倒几个。怒道: “老子从来没见过,你们这么多人打一个。不教训一下,你们不知马王爷长几只眼。” 他忘了自己的处境,俨然警察抓恶棍。手脚并用,拳打脚踢。 地上倒了五个,爬起来胆怯的往后退,只有“小东北”坐床上阴着脸,一动不动。 肖秉义见他不动,刚要坐下歇一会。就听脑后生风,来不及回头,人已趴地上。 五人一哄而上,按住他手脚。“小东北”拔刀跳下床,恶狠狠的说: “老子让你狗日的下半辈子躺床上。老六,拉好了没有?” 门外听动静的任国粗故意大声:“这儿哪个值班?6号监房这么大动静,怎么没人管?” 小东北赶紧上床藏刀,按着肖秉义的几位,忙松手回到铺上。 看押战士蜂拥而来,在一片“抱头蹲下”的喝令声中,任国粗进了监房。 他先盯“小东北”一会,然后带上刚发的白手套,勾勾手,让“小东北”跟他出门。 肖秉义被强制抱头蹲下,心里顿生屈辱的感觉。忽听门外“咚咚咚”的响声,“小东北”鼻青脸肿回来了。 接着是余下几位逐一出门,又是几声闷响,又逐一回监房。 任国粗喘着气摘下手套,隔着站门外,冷看肖秉义。 肖秉义知道几人出去都被狠揍了一顿,下一个该轮到斯人了。 迅即考虑一个棘手的问题:他若动手,还不还手?士可杀,不可辱。他动手,老子跟他拼了。 任国粗不再看他,边扫视几位,边说: “小东北,你算啥男人?口是心非骗老子。来人,将这几个混蛋分开关禁闭。” 任国粗看六人被战士押走,睥睨的眼神盯肖秉义一会,哼一声,出了门。 蹲那儿的肖秉义已倍感屈辱,又见他斜着眼看自己,立刻感应到对方对他厌恶、嫌弃、傲视之意。 他虽然没被处罚,但抱头蹲那儿,又被任国粗睥睨,感觉比被打一顿更伤自尊。 他仿佛能听到心里“叮咚叮咚”的滴血声。 他后来和任国粗共事时,常想起令斯人羞辱的这一幕。 第40章 斯人为啥命运多舛 肖秉义监狱打架,带来了严重后果。 进监狱时,监狱认识的警友,听说了他的遭遇,打了包票。 “肖秉义,不要怕。事情总归能搞清楚。放心吧,我跟其他警友打个招呼,劳动时,拿把锹,能磨洋工。” 打了一架,被重新编组。这一回,洋工磨不成了,被监狱领导直接点名,去了运输队。 运输队是好听的说法,实质是挑大粪。程序是,一批人去城里,挑回大粪倒蓄粪池。再有一批人送田间。 肖秉义属后一批,他还是感觉警友暗中帮了忙。 不然,被解放军押着进城挑大粪,比捡垃圾更跌相。 他开始没看上两只小粪桶,两桶都加满,掂了掂还行。 却忘了自己臂力大,肩膀头上没练过。 挑大粪是体力活,也是技术活。会挑的能换肩膀,不会挑的只能独肩膀。 送一趟水粪去田间三里路,他送一趟要歇无数次。就这样,他还感觉累。 双手托着扁担,上坡咬牙切齿,下坡两腿直抖。更何况斯人,还被旧社会留下腿伤呢? 一趟来回,人家已送第二趟了。他两腿拖不动,还抖得厉害。一个上午,少人家几趟。 午餐送过来的窝头和汤汤水水,他不想吃。肩膀火辣辣的疼,碰都不能碰。 下午学着换肩膀,却将肿了的右肩皮拉破,渗出的血凝固后连着衣服,撕都撕不下来。 只好用左肩膀,走两步,停一下。看他人已送第三趟了,心中焦急,干脆一手拎一桶赶路。 几趟下来,胳膊已难以弯曲,还开始微微颤抖,人也要倒了。看四周没人,瘫下歇会儿。 他凝视着西沉的夕阳,感觉就像自己一样:疲惫,沮丧,不甘,绝望。 夕阳余晖下,那些零零散散坐落在山脚下,以及山坡上的各式各样房屋,披散着冷却的斜阳。 斜阳闪耀出,令人昏沉沉的,黄光白芒。心中有了片刻的日暮乡关,还有那平和与宁静。 这个黄昏,他心里闪出一个去乡下生活的念头。 找一间与世隔绝的草屋,带上父母,种上几亩地。挑水、种菜、喂鸡……。 门前有棵大树,母亲树下缝补浆洗。父子俩喝茶,下棋,闲聊;一家人静享乡村静谧。 看旭日东升,观夕阳西沉。最好草屋周边有一方水塘,闲来跟父亲钓鱼比赛……。 他正放飞遐思,却不知道,一个幽灵似的人物正悄悄逼近。 运输队陈队长那犀利的目光,像锥子一样盯着他。看他坐那儿歇气,斥道: “肖秉义,到我队里还想偷懒?我警告你,在老子这一亩三分地,你给老子乖巧点。” “你他妈真不知道这儿的规矩吗?我看你,连地痞、流氓都不如。真不懂事!” 肖秉义稀里糊涂,这儿的规矩,老子倒背如流,你吼什么吼?心中憋着一口气。调侃道: “陈队长,你应该知道我身份吧。晚上回家小心点,你知道哪个对我好。” “你是指褚鹰吧?不要做梦了。你混到这般境地,知道是谁照顾你的吗?还不快去挑粪?” 肖秉义过了嘴瘾,引来陈队长更多的关照。 你不是喜欢拎吗?陈队长交代他人替他装粪,装进去的都是厚实实的大粪。 肖秉义咬牙熬了一天,收工时,已茶水不进,倒头便睡。 就在这时,有一黑影悄悄来到铁门口。肖秉义抬头一看是“滚刀肉”。 “肖哥,本王自从认识你,处处让着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知道你是警察卧底。” “想着关键时候,你能帮兄弟一把。可你倒好,证明一下都不行,让兄弟寒心呐。” “知道吗?陈队长已被本王摆平。你不仁,我不能不义,有难处,吱一声。” 肖秉义惊诧他为何晚上能出监房,估计是某个狱警被他收买了。 他不想丢这个脸,也知道陈队长不是好东西。尽管他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但他就是不给。 “滚刀肉”能摆平他们,无非是钞票。陈队长,人在做,天在看,你胆也太大了吧? 迷糊中,有个声音很低: “‘小便宜’,褚鹰现在是少将了,他是南京地区‘反共救国军’副司令。” “他听说了你的遭遇,后悔没带你走。命我征求你意见,你若肯上山,立马跟我走。” 肖秉义这才清醒过来,听话音,看身影,很像陈队长。没搭理他。 “‘小便宜’,你不要以为组织会放弃你。也不要以为在这儿能混下去。” “这儿死个人很正常,跌粪坑里淹死,判你畏罪自杀,也合情合理。要识点数哦。” 肖秉义为了神探梦,咬牙坚持。一个礼拜下来,结论还是抗拒改造。 他得知结果,已心灰意冷,彻底绝望。照这样下去,被留用已无希望了。 只等哪一天无罪释放,背起行囊回家乡。去寻找那一天黄昏意念中的美好境地。 是的,他坚信自己做人做事凭良心,没干丧德事。无罪释放,只是时间问题。 乡下草屋多的是,水塘远一点也没事,多跑几步,还能锻炼身体呢。 只是想到要离开钟爱的事业,远离神探梦。好似抽了脊梁骨,丢了魂一样。 夜里辗转反侧,开始怀疑父亲之教诲是否正确了。 父亲曾说过,不管哪个朝代,一招鲜,吃遍天。只要有本事,啥社会都能吃得开。 自忖一身本事,为啥处处碰壁?难道老天还要苦我心志,劳其筋骨? 那好吧,就让斯人一生应承受的苦难,一次性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长夜难眠,盯着窗外一轮明月顾影自怜。想起了一句诗: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他觉得这句诗,概括了斯人此时此刻的真情实景。 他带着《长城遥》的苍凉悲壮,拉起了那一曲不知曲名,却催人泪下的二胡曲。 听起来如泣如诉,如悲似怒。他此时此刻,终于懂了曲中对人生的悲叹,对光明和理想境界的憧憬。 他摇头摆尾,拉出一个经历旧中国生活坎坷,和磨难之人感受及倔强不屈的性格。 边拉边想,自己的经历和秉性,又何尝不是呢?他觉得这曲子作者,仿佛知道自己之艰辛和心酸。 他觉得这首曲子,就是为斯人所写。是他历经坎坷、磨难之真实写照。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一曲终了,斯人已哽咽着泪流满面。 他最苦恼的,不是劳动吃不消。而是跟被自己送进来的特务、地痞、流氓一样待遇。 甚至比他们还差,还被他们欺凌。斯人的自尊心,受到了无以复加的伤害。 他横竖想不明白。解放了,警友们都混的芝麻开花节节高。 原来二流着似的樊正,连学习班都无需进,听说还给他第一个发军服,成了当然警察。 斯人为啥命运多舛,混的如此落魄?人生遇到低谷时,免不了怨天尤人。 又想起邱小秋临别时的劝言,恨自己没长后眼。 不然,听了他劝告,不要一年,只要坚持几个月。被解放军从垃圾场救出来,一切麻烦都可以避免。 那可是根正苗红,真正的无产阶级啊!也许,还可以跟愣头青成为朋友哦。 想曹操,曹操到。邱小秋闻讯,带几个小兄弟来看他。 他没想到,这位患难之交,又给他带来了新的希望。 第41章 悲从心起 见面双方先是沉默一会。邱小秋擦拭着眼睛低声叹道: “肖哥,我本来就不赞成你去警署。现在想来,还是我的错,应该坚决不让你走。” “你进警署才几个月,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猜,可能苍天还在继续考验你。让你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事已至此,什么也不要想了。我马上去找东区区委,设法救你。” 肖秉义考虑“义眼”还未抓到,特务又在暗中。他若暴露身份,非常危险。 “小秋,你暂时还不能露面。特务沈富中想斩草除根,防不胜防。” “切不可为肖哥暴露身份。肖哥出去若干不成警察,带你去乡下,远离市区。” “若能继续干警察,抓到杀害你父母的特务,你才能名正言顺亮相。” 邱小秋难过一会,离别时,问肖哥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肖秉义此刻很想让他给新贵人带信。自从见到他,感觉此人很睿智,说话做事很公道。 自己能进学习班,就凭他一句话。如果得悉斯人这般境地,他会再公道一下。 又想起父亲曾说过,落难时不要求人,求了也没用。看你笑话的多,真正帮你的少。 战胜困难,还得靠自己。肖家子孙,应该有骨气。遂说: “小秋,肖哥的问题,找谁都没用。也许苍天特别眷顾斯人吧。” 邱小秋临行前,丢下一句:“肖哥,我知道找谁了。平时听你的。这回由不得你了。” 人在落难时,最能感受友情。他看着邱小秋离去的背影,竟悲伤的不能自已。 又一天,肖秉义突然发现田埂站一老人。仔细一看,竟是父亲站路边张望。 心头一紧,赶紧蹲下,偷窥着父亲的一举一动,生怕被他发现。 他凝视着父亲失望后离去的背影,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心中默默发誓: 爸,不要难过,不要担心。你儿子不会那么脆弱。你儿子是斯人,还要干大事呢。 万一大事干不成,我带你们回老家教书、种田。给你们养老送终。” 他此时才明白,斯人遭难,真正关心的,也只有邱小秋这样的知心朋友。 还有亲人的担心、挂念。想起父母,又禁不住泪流满面。 接下来发生的事,证明了父亲所言是真理。 除邱小秋一班患难之交来安慰,连“跟屁虫”都不见人影。 娘的个头,你这个时候来安慰一下。要比平时耍嘴皮子顶用的多啊。 你这样害我,一点愧意都没吗?总的要表示一下吧?再耍一下嘴皮子,就那么难吗? 不来就不来吧,来了,老子还糟心,难灭老子心中怒火。 然而,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接二连三的来。 樊正带着胜利者姿态来看他。俨然一个老革命,出言吐语都是新名词。 什么新民主主义社会,革命就是解放全中国。就是要对像他这样的,实施无产阶级专政。 还让他想想,自己到底站哪一边?人这一生,选择很重要,关键时刻要迈出正确的一步。 如果不站革命一边,就要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哼哼,哈哈哈! 肖秉义听他一席话,看他阴笑连着阳笑,差点吐血。 他确实弄不灵清自己到底属于哪一边,亦或哪一边都不是。 他只晓得凭本事破案,挣钱吃饭,做人做事凭良心。遂对樊正心生鄙夷: 你在老子面前装什么积极?平日里,正经事不干,就饲弄几只鸽子。 还跟老子吹什么正确选择?你狗日的唯一干了件正事,给解放军带个路。 娘的个头,人能不及命运,老子没你运气好。 一口恶气还没吐出来,苟开财又带“会诊”警友来看笑话。 几人见面嘲笑他太想出头,知道吗?中国有句古语,出头的橼子先烂。 不要急,好好劳动,改造自己非无产阶级思想。 兄弟啊,看你一本正经,咋也犯了小头错误呢?女人的滋味,还可以吧? 老弟啊,嫖娼是作风问题。老实认个错,不能犯牛脾气哦。 “小便宜”,你不听老人言,吃苦在眼前。弟兄们来看你,是想挽救你。 “小便宜”,你千万不能将人民内部矛盾,犟成敌我矛盾哦。 肖秉义听了嘲讽,当然也有报复的办法。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信口开河: “你们晓得个屁。在南区,参加劳动最有希望转正。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哪个干了什么,心中有数。我真担心哪天昏了头,来个检举揭发,可不要怪我哦。” 说到这里,两条细腿又开始隐隐作痛。瞅一眼苟开财,骂道: “你强奸民女,哪个朝代都要法办。老子就凭这一条,为民做主,先办你狗日的。” 扬起粪瓢砸过去。人没砸中,却浇他一身粪便。 看警友们黑着脸,狼狈逃窜,他心里一阵轻松,继而迷茫。 他想不通,苟开财解放前抓了邱小秋父母等七八人,咋没人找他麻烦呢? 他终于崩溃了,那撕心裂肺的悲恸,那长啸嘶鸣般的哭声,那汹涌澎湃的泪水。 把飘在霞天中的云烟都震颤了,变得摇摇曳曳,凄凄迷迷。 抬起泪眼,绝望的仰望苍天,嚎啕一声: “老天啊,斯人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啊?” 苍天无声,大地沉默。 只有那空旷的田野,那油菜花,绿绿的麦苗,蚕豆苗,豌豆苗。 仿佛看在他给自己送肥料的份上,摇头晃脑。似在同情、声援、安抚。 一辆美式敞篷吉普来到工地,司机立车上摇着手臂喊肖秉义。 肖秉义心怀忐忑过来,看是警署军管会司机小董,懵懂得问: “噢,是小董啊,有啥事?是不是释放我?” 小董拉着脸,一副冷冰冰的神态说: “劳教犯,问那么多干什么?自己做的事,心里不清楚吗?” 肖秉义听他喊劳教犯,心里不舒服: “我干什么事了?清楚什么?你不说清楚,我不会跟你走。” 小董摇头:“看来不全副武装押你走,你不会走了。那行,我喊两战士押你走。” 肖秉义急切的恳求道:“小董,咱俩关系不错,能不能透点底?” 小董仍拉着脸,发动汽车,丢下一句: “拉你上断头台,哼哼,你不会怕死吧?” ”什么?要枪毙我?不可能吧?哪个决定的?朱局长知道吗?”他边说边摇头。 “朱主任不知道,我能来吗?是他通知李副主任,让我拉你。还要李副主任亲自送你。” 肖秉义激动起来,一口浓痰堵嗓子眼。顿时眼前发黑,双手扶着车厢瘫了下去。 小董看他浑身软绵绵,直翻白眼。叹一口气,连拖带拽上了车。数落道: “怕死鬼,切,不要装死。坐好。” 第42章 贵人相助 小董看他坐副驾驶位子上仍耷拉着头,喉咙里似乎有浓痰呼噜着,嘀咕: “肖秉义,看你怂样。一句玩笑都不能开?切!朱主任找你,有好事。” 他随后颠三倒四,说了朱大明的叮嘱。 肖秉义这才知道新贵人果然出手,估计邱小秋还是找了他。 顿时心花怒放。这种兴奋的感觉,只有经历过苦难和身处绝境之人,才能体会到。 他不知道,朱大明在市里学习期间,遇上了前来给城市管理学习班授课的钟正荣。 钟正荣跟他打听南区警署军管会留用人员中,有没有肖秉义? 得到肯定后,跟他简单介绍了肖秉义的基本情况。 朱大明听后很吃惊,同时对自己的猜测也很欣慰。 他告诉钟正荣,早就看他不简单了,但还没料到他如此了得。 放心吧,一定按照钟副部长意思办。 钟正荣此时身份,系市委社会部副部长,地下工作经历近二十年。 也是于得水要求肖秉义协查的,中共社会部代号“火鸟”的地下党。 南京解放前夕,去了江北,又随“金陵支队”潜回南京。 到达南京的当晚,被特务打了黑枪。又被送江北养伤,带伤回南京授课。 他听朱大明表态,笑笑说: “我泛泛的介绍,你可能不以为然,干脆将他的情况详细跟你介绍一下吧。” 他拉朱大明坐石凳,开始了介绍。 国民党中央警官学校,作为培养将来具备现代化素养的警官而设立。 入学条件极为苛刻。能考进去,即为天之骄子。 苛刻到什么程度呢?警校在南京、汉口、北平、西安、杭州等地,面向社会广泛招生。 报考人数总计达到981人。其中,南京地区竞争最为激烈,报名人数多达661人。最终仅录取63人。 激烈程度可想而知。而他以第三名成绩进入正科班。每个学期课程多达30余门。 课程涉及日英俄三国外语、中国政治哲学。各类法学、现代国际问题、警察实务、犯罪心理、犯罪研究等。 钟正荣稍停一会,接着说:“我发现他也是碰巧,那天我买油条,包油条的大多是荷叶。” “而我买的油条包装,却是书刊纸。带吃带看,原来是警校校刊。” “恰有肖秉义研究心得,指导老师还加了推荐语。从那时起,我就开始注意他了。” 朱大明坦陈了疑惑:“老实说,俺对他拒绝参加保密局的理由还有怀疑。” “当时社会氛围,哪个学子不想升官发财,光宗耀祖?” “而他也知道,参加保密局是捷径,他为何就拒绝了呢?” 钟正荣稍停一会,叹息一声,又继续介绍。 据调查,他从小生长在父母的羽翼下,视父亲为人生导师。将父亲之言,当作金科玉律。 他小学只上一学期,却直接考取高中。考进国民党中央警校,当属探花。 读了不少古籍,对他影响比较大的是孟子三章。自比天降大任于斯人之‘斯人。 他来这个世上,就是上天让他当华夏神探。 钟正荣接着笑道:“我估计,这与他父亲从小对他启蒙有关。” “抗战胜利,他父亲因人举报为汉奸,被军统关进监狱拷打。花光家产,出来已奄奄一息。” “这件事,在他幼稚的内心留下了很深的伤痕。可以想象,他对折磨父亲的军统特务,能有好感吗?” “他的情况,与你参加革命很相似。如果汉奸地主不诬陷你父亲,你会杀了他,参加革命吗?” 他看对方尴尬的笑笑,他接着介绍。 乡人对他的印象是乖孩子,待人随和。孤傲与自卑,他兼而有之。 从小学习好,人家认为他孤傲。同学取笑他大门牙,“笑死人”,又让他自卑。 渐渐关闭了心灵的窗户。性格孤僻、偏执,认死理,不会变通。 知心朋友少,社会经验不足,对政治更是弱智。对专业以外的世界,以及社会上人情世故不太懂。 他看朱大明听的白眼直翻,停顿一下说: “我举一个例子,你就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了。” “警校录取通知书送达,镇长觉得是小镇荣誉,带一班地方贤达设宴恭贺。” “大家起身敬酒,他先是发呆,忽然哽咽着扭头就走。” “父母事后问他何因。他说吃顿饭这么多人,不知道如何应付。太累了。比考试还累。” 朱大明笑了,钟正荣也笑了。他接着说。 “我那晚去拜访他,准备动员他去江北。不期遇上褚鹰。怕引起他怀疑,只好回避。” “不料,他被褚鹰骗进了警署。没几天,又被东区警署因通共名义拷问。” “当时以为,是我跟他接触暴露了。暗中以朋友名义,找了东区警署于得水探长。” “此人另外身份,系保密局少校。曾哄骗肖秉义协助他,抓代号‘火鸟’的地下党。” “他哪里知道,我就是他要抓的人。” 钟正荣得意的笑笑,神情严肃起来: “朱大明同志,请相信我,此人引导的好,一定是国家栋梁之才。” “我很想见见他,现在我忙于寻找爱人和儿子,一时抽不出工夫。请代我问好。” 朱大明不解的问:“钟副部长,你不是他同乡,接触也不多。为何对他如此了解?还这么欣赏?” 钟正荣仿佛回忆很久以前的事。 “我注意他,必须了解他。调查才知道。他两个学年逐渐成为翘楚,各门功课年级第一。” “听说他父亲当过日伪时期警察,我去他家乡调查了解。还好,他父亲没有血债。还救过抗日义士。” “更坚定了我要引导他,走上革命道路,为新中国储备人才之决心。” 他说到这儿,长叹一声:“唉!我有时感慨,从肖秉义身上就能看出,国民党注定失败的命运。” “褚鹰在保密局算一股清流,他还想启用俊才力挽狂澜。殊不知,他所谓的党国已烂到根了。” 钟正荣说到这儿,忽然问: “肖秉义目前在干什么?我可丑话说在前,你若不信任他,我调他去给我当助手哦。” 朱大明爽快表示,他正参加留用人员学习班,回去报他第一批留用。同时又问: “钟副部长,你找爱人是咋回事啊?儿子和你爱人,不跟你在一起吗?” 钟正荣脸色暗淡下去,幽幽的说: “我和爱人都从事地下工作,调离时,将儿子托付给上海地下党。” “后来又跟爱人分头执行任务,分开已十几年了。” “组织上近几年没有她的音讯,我于公于私,都必须尽快找到她。” 朱大明和钟正荣分手后,本想安排肖秉义来一趟学习班,见一下钟正荣。 恰好邱小秋来报信,他大吃一惊,这才知道李小满已送他去劳动教养。 朱大明估计肖秉义在他走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李小满找到了肖秉义的真凭实据。 连连咂嘴,嘀咕:“这么大的事,小满应该跟俺说一下呀?” 第43章 无穷的后悔 朱大明决定,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先弄清情况再说。 李小满行事虽然鲁莽一点,但这么大的事,他不会瞎来。也许他有真凭实据了。 电话联系李小满,问他何故要送肖秉义去劳教?俺临走时,还没交代清楚吗? 李小满吞吞吐吐,语焉不详的解释一番。 称肖秉义案情很复杂,现在必须关押。 朱大明刚挂掉电话,又接上级通知,让肖秉义立刻去市军管会,参加案情分析会。 他又通知李小满,马上接回肖秉义,他有重要任务。要亲自将他接出来。 李小满不服气,少了肖秉义这泡屎,还不栽瓜了? 执行任务,让耿毕崇代劳吧。 朱大明看司机小董和耿毕崇一道过来,立刻明白了。 发一通无名之火,吓跑了耿毕崇。 他只好让小董带介绍信,接肖秉义先去警署军管会,让李副主任送他来。 想起肖秉义犟脾气,担心他不肯来。又担心这小子心眼活,在不清楚情况下,会逃跑。 他跟小董简单说了他和钟正荣谈话内容,让他转告肖秉义放心。 小董知道了情况,因关系好,准备吓唬他一下。这才有刚发生的一幕。 肖秉义从小董那儿断断续续知道情况后,才恍然大悟。却又异常悲哀。 他忆起跟钟老板相遇的点点滴滴,愈发后悔、自责。 想起钟老板与别的侦探社老板,对斯人的态度不一样。 想起在街上相遇坐茶铺,探讨人生活着的意义时,他那富有哲理的话语。 以及送斯人一个人间最美四月天的承诺。 还有他背诵的散文诗……。 斯人如果不是被他点醒,哪里还能找到“钱途”? 句句话,件件事,都能证明他是一个不平凡的人,而斯人竟毫无察觉。 钟老板真是煞费苦心,暗中帮斯人啊!怪不得他说我会庆幸认识他。真庆幸啊! 想起褚鹰找到餐馆的那次,他当时就有感觉,钟老板准备亮明身份,可惜被褚鹰打搅了。 如果褚鹰不来,钟老板肯定会亮明身份,定会指点斯人如何如何。 又进一步意识到,餐馆那次,其实是斯人之人生路十字路口。 好机会被褚鹰撞跑了,斯人没捞到好机会,才跨错了一步。 一步之遥啊!人生路就偏了十万八千里。 他悲哀斯人如此聪明、敏感,却错过了这么好的机遇。 好运连连,却又一次次从自己身边悄悄溜走了。 他甚至想,钟老板那晚若真动员他去江北,尽管他不会去。 但他是斯人尊重的人。既然是地下党,动员时肯定要介绍,他送斯人的四月天是模样。 斯人要知道解放区的天,是晴朗朗的天。那不就是斯人心中,期盼的人间四月天吗? 斯人起码会答应先去看看的呀,一看不就成了吗? 这样想,心里滋生出无穷的后悔。 他也自责,只因自己的愚笨,没能跟钟老板多聊几句。 几次机会,与斯人擦肩而过。 不然斯人之人生路,不会如此坎坷,也无需吃这么多的苦啊! 他又为自己庆幸。 于得水三番五次,要抓代号“火鸟”的地下党,亏得没应承。 不然,万死莫赎啊! “钟老板,我好险呐。你应该早一点告诉我内情的呀?” 他喃喃自语道。 小董看他没头没脑的自言自语,提醒他坐好,马上要到了。 肖秉义坐正身子,看向前方,脑中仍有千万思绪,万千感慨……。 小车疾驰,树木旋转着向后掠去。 远处巍延起伏的山峦,仿佛凝固的浪花,波澜壮阔。 眼前一垄垄麦苗和着春风,摇晃着脑袋。 仿佛迎接英雄凯旋归来。路边野花也那么可爱。 斯人想着前程即将跟这花朵一样美好,激动的心怦怦跳。 美式吉普,斯人也常开,却没有今天这样好的感觉。 苍天啊,是不是斯人否极泰来,从此无需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了? 朱主任,你是我命中真正的贵人啊! 我就感觉你跟愣头青不一样,你沉着、睿智,真识人。 斯人活了24年,第一次有这么好的感觉,这么好的心情。 钟老板,你给了斯人一片人间最美四月天啊!我一辈子感谢你哦。 我要报答你们,我要还你们一片四月天。我今后就听你们的。啦啦啦…… 小车停在警署军管会大门口,岗哨警友偷偷告诉他,耿毕崇出丑了。 肖秉义问,耿毕崇干啥事出的丑? 已是警署军管会办公室代理副主任的樊正,幸灾乐祸的揶揄。 “自从你离开,耿毕崇更加积极。上头来了任务,李副主任首先考虑他。” “这次有个重大任务,李副主任又交给他。他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去市局报到。’ “还没进会议室,被朱主任骂了回来,躲宿舍没脸见人 。” “调你回来,肯定是去执行这次任务。跟李副主任去市局找朱主任报到吧。” 他被拉着脸的李小满,带到市军管会见朱大明。 朱大明见他一副邋遢相,捂着鼻子,瞟一眼李小满,皱着眉头看他半天。故意说问: “肖秉义,俺不在这几天,你是不是在家修厕所?” 见他低头沉默,接着说:“ 东区发生一起谋杀案,市军管会从几个警署军管会抽调人去‘会诊’,点名让你去。” “你去代表南区警署军管会。这可是你立功的好机会,你要把握好啊!” 肖秉义心有抱怨,看李小满站一边愣愣地看着自己,故意拎他一把。 “朱主任,小人历史问题还没查清,现在又多了个嫖娼事件。” “小人不适合参加,请代理组长耿毕崇参加为好。” 朱大明早知道南区警署军管会,朱老虎不在,李小猴子称大王,对肖秉义动了手。 又不好当面让李小满难堪,严肃道: “肖秉义,这是命令,其他事,等你完成任务回来再说。” 肖秉义面上推诿,心里为节骨眼上飞来的喜讯,正偷着乐呢。 他得意的想,哼哼,去市局“会诊”,说明斯人还有留用可能。 随之而来,必然是神探再度隆重出山。 看来父亲之言有道理,很有道理。有本事,就怕没机会表现。 现在机会来了,一定要气气那几个区的家伙! 谁叫你们去工地名为探望,实为羞辱我?斯人一定要给你们,来个现世报。 必须拿出,笃定被留用之派头。让你们明白,我肖秉义凭本事吃饭。 不光褚鹰相信我,解放军也抬举我。 为了证明自己胡诌的预言无比正确,喏喏地央求: “朱局长,小人提个要求,提的不对你批评。” “肖秉义,你不要小人小人的行不行?有问题你照提,只要合理,俺肯定满足你。” 第44章 扬眉吐气 肖秉义瞟一眼愣头青,嗫嚅: “小人想…借你…你的军服穿一下。身上衣服脏兮兮,怕影响警署军管会形象。” “小人去市军管会,体现一下警署军管会改造成绩。不知对不对?” 朱大明爽快脱衣服,郑重其事递过去,: “肖秉义,是要注意形象。俺这套军服才穿了两水。” “你这次去,一定要拿出真本事,为南区警署军管会争光。” “遵命!”肖秉义精神气十足地立正敬礼。 当李小满面换上军服,临走前,还故意扫他一眼。 穿上军服,感觉真好。 过道上女兵频送秋波,顿有草鸡变凤凰的感觉。暗自感叹: 原来穿上军服有这么大的好处啊! 他感觉这套军服,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衣服。 斯人那套没舍得穿的西服,跟它简直无与伦比。 他一改在警署低头弓腰模样。昂首挺胸逛了几个科室。 逛到电讯室认真起来。这个瞅瞅,那个摸摸,自言自语: “落后,太落后了。” 电讯科长以为是上级派来的专家,遂问道: “专家同志,你说落后是啥意思?” 肖秉义对他的称呼非常满意,故作叹息: “唉,想不到我军通讯器材,如此落后。跟保密局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哦。” “保密局都是美国进口设备,你这种设备还是三十年代之产品。” 电讯科长终于遇到了知音,叹道: “谁说不是呢?跟别人说,都不懂。这套设备还算好的了。” “请问同志,你是哪个单位的?”电讯科长问。 “啊哦,忘了介绍,我是来参加案情专家分析会的。” 他装模作样看看表,故作惊讶: “呀,时间快到了,我去开会!” 肖秉义继承家风,一应俱全。爷爷的口头禅“娘的个头”,通过父亲传给了他。 爷爷抄着背走路,也通过父亲,全部接收。 他此刻像父亲一样,抄着背,踱步去会议室。 窗户里扫一眼,看室内那几个家伙,已坐那儿交头接耳。 他牵牵下摆,将帽檐往下拉拉。正准备进去,听到里面的议论,愣那儿。 弟兄们,听说南区‘小便宜’也来开会。咱问问他,改造好了没有? 对,问问他,还敢不敢上女人了?脑子里,是否还有资产阶级思想。 他被妓女送到工地,累的不成样子了。我真担心,见面还能不能认得出来。 褚署长这一招真厉害,没费事,就将他送进监狱。让他知道好歹哦。 陈队长跟我说,他迟早要将他推茅坑里淹死。让他死也臭不可闻。 弟兄们,我就弄不懂,说他嫖娼,妓女指认一下就成了。 我怀疑,他弄不好,“小便宜”还真上了。 肖秉义恼的闭上眼,甩甩头,咬咬牙,准备好好给他们上一课。室内还在议论。 这家伙为了占女人便宜,顾了小头,累了大头。活该! 苟开财仿佛又闻大粪臭,咬牙切齿道:“他这人不谙人情世故,最后还得去捡垃圾。” “这家伙好笑的很,穿上警服第一天。就提个篮子去菜市场买菜。真好意思。” “谁说不是呢?小菜贩带卖带送。一个刚参加警队的小伙子,真不知羞耻。” 苟开财又恨恨的数落:“老子看他脑子不正常,射击不及格,按规定拿不到毕业证。” “宋主任想帮他,劝他在加入组织申请书上签个名,就能拿到毕业证。” “他宁肯不要毕业证,也不签字。你们说,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这有啥奇怪的?不要忘了宋主任对他着名的‘牛论’。” “他不想干的,牛拉不动;他要干的,牛拉不回。犟种东西。” 肖秉义听着声音越来也大议论,越来越无所顾忌,心里不是滋味。 他估计领导快到了,不能再让这些家伙胡说八道。 低着头,手抄背,咳嗽一声进了会议室。 “敬礼!” 苟开财看解放军长官进门,抢先喊一声。其余人,慌忙立正敬礼,齐声喊。 “长官好!” “各位警友好!不要客气,免礼!嘿嘿嘿!哈哈哈。” 他双手首长似的一按,仰头大笑。 这笑声笑出了得意、嘲弄、愤恨,笑得扬眉吐气。 谁叫你们在老子落难时,落井下石呢?老子就是要报复你们这些乌龟王八蛋。 警友看是“小便宜”,恼羞成怒,气不打一处来。 苟开财抢先发足:“小便宜,你有何资格接受我们的敬礼?而且,也不还礼。” 其他几位也附和道:“‘小便宜’,又被你狗日的讨了便宜。你还没死啊?” 肖秉义翻着灯笼眼嘲道:“怎么,希望我死啊?老子死了,对你有啥好处?” 众人看他一身军服,得意忘形之神态,妒火中烧。 “‘小便宜’,你狗日的偷一身军服,还敢穿着来开会,找死啊?” “你恐怕是全市第一个穿上解放军军装的‘黄狗子’吧?” “不对呀,昨天看到他警署的樊正都未穿军服,他哪来的军装?” “呀,不是新军服,肯定是他捡破烂捡来的吧?你们说,私藏军服,该当何罪?” 肖秉义就是想看那几个家伙,酸溜溜的眼神。故意装的一副无可奈何模样。 “我说你们不要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好不好?哪个讲我军服是偷的?“ ‘我跟你们讲,现在是人民政府,诬陷要犯法的。” “哪个狗日的,说老子军服是街上捡的?你再捡一套给老子看看。” “我早就说过,在南区,积极参加劳动先转正。你们偏不信。” “老实说,我根本不愿穿军装参加会议。我担心,穿上军装来开会,你们情以何堪?是不是啊?” “可领导抬举咱是人才,硬逼着穿,不穿要关禁闭。没办法,端人家饭碗,也只好穿了。” 苟开财没忘被他浇一身粪便,恶狠狠的说: “小便宜,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是临死前回光返照。” “‘会诊’结束,你还要回工地。你可要当心哦,我让兄弟推你下粪坑。” 肖秉义拉下脸回怼: “苟开财,解放前,你除强奸民女,还做了多少坏事?” “不要以为人不知,鬼不晓。邱姓共党夫妇等七八人,死在你手里吧?” “老子牙缝里露一句,你就得去工地挑大粪。我让弟兄扔你进茅坑,呛死你狗日的。” 看其他几位警友张着嘴呆那儿,肖秉义仿佛控诉似的: “这家伙简直不是人。老子跟他无怨无仇,他却把老子往死里整。” “两条腿天阴隐隐作痛,全拜他所赐,老子真怀疑他是潜伏特务。” 苟开财已面如土色,站立不稳,扶着桌子说: “‘小便宜’,你别血口喷人。老子是奉命行事。” “我已跟军管会坦白清楚了,你要再猖狂。老子告你父亲是汉奸,或潜伏特务。” “上次若不是有人讲情,老子手下留情,早送你父亲上西天了。” 第45章 这是一起谋杀案 肖秉义看苟开财站立不稳,知道几句话戳了他心窝,心里很得意。 又听他提及父亲,一直苦恼找不到人报仇,而他却自我暴露,埋在心里的痛就要爆发。 一想,身在市军管会,不能闹。 他恶狠狠盯着猥琐的苟开财,心头又泛起他满头大汗给老虎凳加砖时的狠毒。 考虑到留用问题,他平息一下情绪,又恢复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态。对其他几位说: “我肖秉义做人做事凭良心,我是咋样的人,各位应该清楚。” “你们背后议论我,这是枪打出头鸟,妒忌我。我真悔恨,我咋就这么有本事呢?” 瞥一眼几个警友,都气的眼睛充血,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他还不解气,继续卖弄:“告诉你们,军服是领导发的,已穿了两水。” “唉,有本事也不是好事啊,惹人眼红。我真苦恼,现在不进步,都不行了。” 见那几个家伙被自己一番戏弄,都垂头丧气。 苟开财咳嗽咳得脸色发紫,直不起身来。 肖秉义上前瞅瞅问:“苟组长,你不会吐血吧?” 苟开财又以猛烈的一阵咳嗽,作为回应。 肖秉义继而看看其他几位,都成了猪肝脸,这才作罢。 跟着又长叹一声,他似乎能看得见,吐出的是心中的浑浊恶气。 他朝苟开财缓缓走去,面上带着笑容,冷不丁甩他一巴掌,打愣了所有在场人。 他指着头已歪了的苟开财,怒道: “我父亲犯了哪一条,让你如此折磨?” 歪头苟开财恼怒道: “你父亲当了日本人的警察所长,算不算汉奸?” “档案中有记载,你父亲是大特务莫昆提拔的探长,莫昆戴着少将衔去了台湾。” “‘小便宜’你想想。现在你父亲与特务有瓜葛。我怀疑,你父亲是莫昆留下的高级卧底。” 肖秉义愣那儿,抖嗦着无以言对。 …… 市军管会政治保卫处龙科长,为“会诊”人员介绍案情: 死者为原东区警署陈署长,于昨夜零时左右。穿着睡衣,死于家中沙发上。 没枪眼,没刀口,现场没有血迹。口中、胃里残留物,无毒。 血液化验,有微量不知名毒素,静脉、动脉均无破损迹象。 东区军管会及时保护了现场,之前已勘察过一次,结论不一致。 有人认为是自杀,也有人提出系他杀。请各位专家,随我一起去事发现场。 路上,肖秉义请假上厕所。 其他刑侦专家去了死者家里,重新展开勘察。 龙科长见勘察程序即将结束,仍不见肖秉义,让手下去找。 肖秉义正蹲不远处树下垃圾桶边愣神。 他听到喊声,回到门前看向室内。 客厅茶几上有小半瓶红酒,一只高脚杯中,剩一口红酒。 死者倒沙发处画有白色轮廓线,看上去是坐着侧倒。窗户都上了插销。 去卧室四处看看,又回客厅蹲下,看棉质地毯。 一行人已勘察结束,又去太平间查看尸体。 肖秉义又请假上厕所,临走时,从包里掏一纸包,交给龙科长。要求将茶几酒瓶和酒杯带回去化验。 他到达太平间,只有龙科长在等他。 死者面容僵硬,两眼半睁。抹一下,想让他合眼。手缩回,两眼又恢复原状。 其他几位已回市军管会会议室,龙科长不便催促,站门外耐心等待。 肖秉义已从脚下查到颈子,连针眼都没有,接着查头部。 死者是大背头,已被梳理整齐。查过两侧,没有异常。 他呆呆的看一会,搬起死者头部,拿起放大镜……。 他到达会议室,几位专家正在争论。 苟开财坚持死者系自杀结论。 理由是茶几上只有一只酒杯。可能是喝酒,引起心肌梗塞。 肖秉义眯着眼听了一会,然后写上几笔。 又眯上眼沉默,就好像他只是来旁听的。 龙科长最后请南区警署来的肖警官谈见解。 肖秉义却无动于衷。眯着眼,仿佛睡着了。 众人看他模样,暗骂,你狗日的还想在领导跟前摆谱? 警友忍不住提醒他,龙科长想听他意见。 肖秉义这才一副专家模样的抬起眼帘。 “领导,小人现在还不能发表意见。身体不舒服,想请假,这是我的请假条。” 说罢,起身递过去。 龙科长稀奇的眼神盯着他,瞥一眼请假条。原来是他诊断结论。 宣布休会。 肖秉义“诊断”结论:他杀。这是一起精心布置好的谋杀案。 死者面容僵直,两眼都未来得及合上。可理解为瞬间死亡,只能是神经麻痹致死。 死者死亡时毫无防备,应该是和女人亲热时,被她戒指内微型神经毒针刺中脑后。 两种可能:情杀或暗杀。 小人倾向于后者。可锁定符合以下特点之人。 可聚焦中学女教员,年龄不到二十五岁。 个头一米六五以内,体重不超过八十斤,站立右倾,可能右腿有伤。 凶手与死者关系暧昧。去过美国,亦或参加过中美合作特训班。 龙科长早就听说他是神探,采信了他的判断。 按照他分析线索,案件很快有了进展。 凶手系东区一所中学女教员,叫唐小娜,保密局特工。 死者生前曾与之关系暧昧。抓捕时已逃匿,正通缉。 龙科长找到肖秉义,虚心请教破案思路。肖秉义故作谦虚。 “领导,不是小人有本事。俗话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风过留痕。''” “只要有人为,就有蛛丝马迹。” “侦探工作就是通过痕迹寻找真相。这次能破案,是你给了小人答案。’ “小人只是在你基础上,稍加梳理,抽丝剥茧,加了一点点分析。” 龙科长不解得问: “我没给你答案呀,为啥这样说?” 肖秉义笑着解释: “龙科长事先介绍案情,小人归纳了一下,介绍了四点。” “第一和第三点能证明死者不是自杀。 第二点,说明死者对凶手毫无防备。” “联系到他家人不在南京,很可能是个年轻女人。 第四点说明女人是带着毒素去的。” “第三点已将口服毒素排除,只能另找突破口。” 龙科长饶有兴趣的问: “你结论是女教员,凭什么断定是凶手是教员呢?” 肖秉义继而解释: “小人请了两次假,来时请假,查了死者住所周围的五个垃圾桶。” “在屋后三百米处垃圾桶内,发现了一个报纸裹着的纸包。” “纸包内有一高脚酒杯,用女式白手套裹着。 包裹纸是报纸,是本市解放后的教育创刊号。” “上有红墨水画的不很规则的梯形截面图,还有面积公式。” “看上去是思考时,随意写的。” “你也知道,事后化验结果,两个酒杯红酒是出自同一酒瓶。” “查看住所,地毯留有不明显小洞,小洞右浅左深。” “第二次请假去查了那个垃圾桶周围。” “在一拐弯处,发现凶手抄近道。土路上留有高跟鞋钉印,也是右浅左深。” “凶手个头如高于一米六五,小洞就会很明显。” “至于戒指藏毒针,以及神经毒汁。是美国女特工必备之物。” “轻轻一刺,十秒内,因脑神经麻痹死亡。警校毕业生都知道。” “联想死者,解放期间积极联络起义。虽未成功,已成为敌特必除之人。” “因他会拳脚,常人无法靠近。只有女人能做到,必为有经验的女特工所为。” 第46章 你帮我朝死里吹 龙科长心悦诚服,又请教了几个疑问。肖秉义逐一回答。 龙科长最后说: “肖秉义同志,我听说。你是国民党中央警官学校高材生。” “我是战场杀出来的。请你今后多指教。我还想,什么时候办个培训班,请你去讲课。” 他说罢,看看朱大明,建议他取消对他劳教决定,还应鼓励表彰。 否则他跟刘处长建议,挖他去市军管会政保科。 朱大明自然无需多说,公开表扬肖秉义为分局争得荣誉。鼓励他好好干,勇立新功。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很诡秘,说不清,道不明。只好以缘分来概而括之。 朱大明自从禁闭室第一眼见到肖秉义,就感觉亲近。 看他几本书,印象更深。 自己只上了几年私塾,内心里很敬佩有学问之人。 又遇钟正荣一番介绍,对改造好肖秉义充满信心。 他同时对李小满极力推荐耿毕崇不以为然。品面三相,他一相都不相。 一脸肥膘,加一对金鱼眼,很像自己村里的汉奸地主。 当然,他也看不上李小满推崇备至的樊正,一看就是街上的小混混。 他接下来要为李小满擦屁股,召开分局小组长会议。 表扬肖秉义组长为警署军管会争得荣誉,请肖组长谈心得体会。 李小满顿感不好,下掉肖秉义组长,还没来得及跟朱主任汇报。 忙跟耿毕崇耳语,快去叫他参加会议。 耿毕崇木讷的起身,茫然的问: “李副主任,他参加会议,我咋办?” “你去喊,他不来更好,你就说他不愿参加。” 李小满真心不想让肖秉义参加。 耿毕崇无奈去找肖秉义,见他靠床头看书,低声嘀咕: “肖哥,李副主任请你参加会议,你去不去?” 肖秉义早知道,分局在开组长以上会议。听说李小满要他去参加,立刻反应过来。 看眼前的猪八戒十分尴尬,恨又恨不起来,甚至还有点同情他。 父亲曾说过,你的善良,可能会改变某人的一生。善良不仅温暖他人,也能温暖自己。 用善良去对待这个世界,你会收获更多的美好。 他遂将书一甩,倒头睡下: “兄弟,我身体有恙,你代我参加吧,谢了!” 耿毕崇轻嘘一口气,刚出门,又折回: “肖哥,朱主任要你会上谈体会,我代你去,不适合吧?” 肖秉义故作惊讶:“吔?这有什么不适合的?你我兄弟,你对我太了解了。” “我肖秉义热爱党,热爱人民。热爱警察事业,一心想为建设新中国,添砖加瓦,贡献青春。” “为确保人民群众安全,向解放军学习。抛头颅,洒热血。直至献出生命。” “这都是我肺腑之言,你都知道的呀。” 他想了想,补充道:“总之,我混不好,就是太谦虚。肖哥又不好自吹自擂,对吧?” “所以这次,请你亲自上阵。借你一张嘴,帮我朝死里吹,我没意见。” 耿毕崇这才安下心来,精神一振道: “肖哥,放心吧,我耿毕崇没别的本事。吹牛皮是我的特长,连小鬼子都佩服的很。” “帮肖哥吹,兄弟手到擒来,一定大吹特吹。你静听会议室掌声吧。” 肖秉义又怕他吹破牛皮,提醒道: “我知道,我对你吹的本事,很放心。你不能太用劲,吹破了难堪的很哦。” 他想了想,又问:“兄弟,你可不能将肖哥当小鬼子吹哦。你跟小鬼子吹什么了?” 耿毕崇津津有味的介绍,主要是帮新署长吹成绩,帮他吹来一枚樱花胸章…… 朱大明听说肖秉义身体不舒服,亲自来查看。见湿毛巾盖头上,有些吃惊。 “肖秉义,你真病了?快去医务室瞧瞧。唉,本想让你谈体会,这下咋办?” “朱局长,小人偶得风寒,请个假。我已让耿毕崇替我参加会议。他对小人十分清楚。” 朱大明已明白他的用意,果真让耿毕崇代表肖秉义谈体会。 耿毕崇大谈肖哥脑袋瓜子是如何的清爽,看问题是如何的深入周到。 他破案功夫扎实,通古连今,古为今用,洋为中用。老狄(仁杰)是他师傅。 破案秉持祖宗之法,于微细处辨痕迹,注重观察抓线索。 一般人都会忽略的问题,到他手上就是线索。简直是神探,举世无双。 还谦虚,不争功。我耿毕崇跟他后头,学了不少破案经验,也今非昔比了。云云。 朱大明总结,肖组长确实不错,耿毕崇同志在他离岗期间,也体现出一定的领导能力。 为加强第一小组领导力量,拟考虑耿毕崇同志屈就副组长。 他刀打豆腐两面光,既给了李小满面子。又自然将危机,化解于萌芽之中。中庸高手哦。 耿毕崇虽然捞了一个副组长名头,但他感觉比代组长好。 干劲十足的同时,再次认定肖哥大人有大量,心胸豁达,跟着他不会吃亏。 “肖哥,兄弟有很多地方对不住你。” “我不是不识数,你这次开会装病,我心里清楚的很。兄弟谢谢你了!” 肖秉义懒得跟他罗嗦,他还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找监狱运输队陈队长算账。 老子落难,你狗日的落井下石。从监狱跟他接触的情况分析,肯定是保密局特务。 可是,没有证据,动不了他。咋办呢?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对耿毕崇说: “兄弟,请你带潘兴跟我走,肖哥再送你一大功。要穿便衣,带上窃听器和录音设备。” 三人赶到监狱对面餐馆,他见耿毕崇和潘兴已安排好,走向工地。 老远向陈队长招手,同时嘶喊: “陈队长,我是肖秉义。你好啊,兄弟有事跟你汇报。” 陈队长掐灭烟蒂,疑惑的过来问: “肖秉义,你没事了?找本队长干嘛?” 肖秉义笑容可掬,先递烟,然后非常诚恳的邀请道: “陈队长,我真没问题。我在运输队,承蒙关照,快收工了,想请你喝杯水酒。” 陈队长狐疑的瞅瞅他,问: “我关照你什么了?我是按政策办事。” 肖秉义笑道:“对的啊,就是因为你能按政策办事,我才感谢你哦。” 他接着看看周围,低声说: “我想跟你了解褚署长是否真关心我。” “吃一堑,长一智。虽然出来了,不得不考虑后路啊!” 他看对方还在犹豫,又补一句: “陈队长,我们都是留用人员。我这一次,被关醒了。” “哪一天不留用了,咋办啊?特来请教老哥。就我二人。” 陈队长仔细看看他,点点头,开了笑脸: “行,既然你这么诚恳,我不能薄了老弟的面子,走吧。” 二人进了餐馆,陈队长选了最里面一张桌子,坐下。 肖秉义看他果然选了这张桌子,忙着吆喝上菜,拿酒。 斟满后,先敬酒。推杯换盏几杯,肖秉义挑起话题。低声说: “陈队长,那夜听了你的劝告,我没敢表态。生怕是监狱干部考验我。” 陈队长只管喝酒,还不时的瞅瞅他。又喝三杯,才搭腔: “肖秉义,你找错人了。就凭这一点,我就可以让你再去挑大粪。再见!” 他说罢起身欲走。 肖秉义没有拦他,只轻轻一句,将他定在了原处。 第47章 立功的感觉 肖秉义看他要走,轻声回了一句: “那行,我俩一起回去挑大粪吧。我无所谓了。” 陈队长一惊,瞅瞅他,忽然笑道: “笑话,我有什么理由去挑大粪呢?” 肖秉义起身,笑着邀他坐回椅子,轻声说: “这世上最难的事,是信任。你信不过我,不要紧。” “说实话,我要不是遇上急事,也不会冒冒失失来找你。”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身份,只不过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你好我好,岂不更好?” “既然你不肯帮忙,估计我不找褚署长,他也会来找我。到时顺便奏你一本。” 肖秉义说罢,干掉杯中酒,喊伙计结账。 陈队长听其言,观其行,没有发现他有破绽。 他犹豫一会,微笑着给肖秉义斟满,举杯道: “肖秉义,我不懂你刚才所言是啥意思?不过,我倒认识道上几个朋友,可以帮你打听。” 肖秉义又干一杯,抹抹嘴: “我不稀罕你什么朋友。今天等于我没说。喝酒。” 陈队长左右看看,伸头凑近,低声说: “肖秉义,说实话,那个人对你真可以了。” “听说他得知你的处境,哽咽良久,周围人,无不为之动容哦。” 肖秉义沉默一会,点头说: “他之前动员我上山,考虑照顾不了父母,我没表态。” “现在坐一次牢,我想通了。他曾问我是上山,还是潜伏。” “我现在明确答复:我潜伏能公私兼顾。如城里有事,我肯定完成。就是……” 陈队长看他一会,问:“就是什么?” “就是……请你帮我问问,能不能给点经费?我现在这个样子,撑不起家庭开支。” “褚署长清楚,我不爱财。但是,现在不同了,我父母要养啊!” 陈队长先赞扬,后问: “看来你还真是个孝子啊,我都被你感动了。你真的这样想吗?” 肖秉义真诚的点头道:“我父亲身体不好,急需治疗。” “身边几个弟兄,经济状况也不好,开不了口。” “不到这一步,我也不好意思提要求。” 陈队长干掉最后一杯,起身说: “我知道了,你好自为之吧。” 肖秉义考虑,他这样的答复不行,忙拉住他追问: “到底行不行啊?不行,我再想其他办法。” “好了,我要回去了。你那点事,我负责帮你转告。” 第二天一早,陈队长到办公室,市局龙科长已在等他,当即拘捕。 通过审讯,陈队长承认了特务身份。为立功,交代了他的上下线。 市局紧急行动,抓一个,审一个。 一牵二,二牵三,顺藤摸瓜,拿下六个同伙。 肖秉义报了仇,自然也立了功。但他却没有立功的喜悦。 只为斯人已经不知不觉,参与了党派斗争,心里沉甸甸的。 耿毕崇和潘兴也跟着立功,潘兴紧握着肖哥的手,激动的说: “肖哥,我潘兴打从当警察起,从未立过功。我感觉好极了。今后有好事,不能忘了兄弟啊!” 耿毕崇立功,更加感激肖哥。想起往事,狠狠的自抽一个嘴巴。 …… 邱小秋听了肖哥的叙述,信心满满的表态。 “肖哥,我心里已经有腹稿了。我一定尽快拿出初稿,请你审阅。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立功后有啥感觉?喜悦?还是……?” “惶恐!”肖秉义没有等他问完,脱口而出,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啊!?为啥要惶恐呢?”邱小秋不解得问。 肖秉义叹口气解释:“你想啊,陈队长被抓,说明肖哥破了做人的原则。” “再说,抓了特务,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邱小秋听不下去,收起笔记本。瞅一眼他,摇摇头: “肖哥,不早了,回去吧。” 肖秉义为报陈队长之仇,耽搁了次日请客的承诺,不得不补一顿酒。 目的也很明确,了解谁是褚鹰踪迹告密之人,还有教室内是谁开的枪。 这顿酒,太重要了。关乎斯人的名誉啊! 他这次吸取上次请客的教训,跟老板规定,酒和菜,只付一个大洋。 本组弟兄们兴高采烈,恭贺肖组长、耿副组长光荣立功,频频敬酒。 肖秉义也装着高兴,端杯站起来,态度极为谦卑: “弟兄们,没有你们提供情报,我是绝对立不了功。来来来,我先单敬提供情报的兄弟。” 众兄弟看他举杯站那儿,催耿毕崇快起身接受肖哥敬酒。 肖秉义一惊,告密之人竟然是胆小如鼠的“跟屁虫”? 愣愣地盯着他,想听他亲口承认。 耿毕崇表情复杂,起身先干掉,然后躲避着肖哥刀子似的目光。 低下头,表示都是兄弟,这么客气干什么? 肖秉义认为教室响枪,唯带枪的弟兄有可能。接着敬教室内开枪的弟兄。 众兄弟还是刚才那副神态,看向耿毕崇,催他快站起来喝酒。 肖秉义又一惊,众兄弟已经默认教室内有人开枪,而且又是耿毕崇。 他看耿毕崇嘴里打噜噜,喝下酒趴桌上,一副死猪样。 默数一下,打从进警署,几次倒大霉,都与眼前这头猪有关。 现在他又毁了斯人劝降褚鹰,自证清白之宏伟计划,恨不能一杯砸向猪头。 耿毕崇半夜醒来,心情分外好。悄悄跟他耳语: “肖哥,你晓得么?打死褚鹰,咱俩立功了。又抓了陈队长,肯定第一批留用,很快穿军装了。” 肖秉义惺忪着双眼想,你狗日的打死褚鹰不敢承认,老子有办法让你承认。 他还有一件事必须办,抓紧处理好褚鹰给的两根金条。 凌晨出城奔山下,将金条埋大树下。 内有一月前埋好的一把撸子、两个弹匣,还有两颗香瓜手雷。 他打枪非撸子不行,手雷一甩一个准。 身上挂的匣子枪,别说打人,打牛都不行。 回来暗中找本组弟兄,了解耿毕崇教室内开枪之事。 潘兴描述,当时耿毕崇和大家一样,抱着头蹲那儿。他抱头的手有匣子枪。 这天上午,朱大明召开分局包括旧警察在内的,全体人员大会。 会上,他总体对留用警察战斗中表现不满。 院外警察不敢冲锋,院内警察除肖秉义同志击毙匪首外,其余警员混在人质中,太不像话! 最后宣布,已为肖秉义、耿毕崇等同志请功。其余人员,延长试用期,继续参加学习班。 肖秉义身后警察悄声议论。 “小便宜”这下捡到便宜了。” “跟屁虫”走狗屎运了。” 还有一个声音让他胆颤心惊。 “‘小便宜’,你狗日的不要得意太早。你记好了,他手下不会饶过你的。” 肖秉义听到警告,脑袋嗡嗡响。瞬即回头,寻找那个刺耳的声音。 身后之人都笔挺地站立,目不斜视,一脸的肃穆。仿佛根本没人议论这回事。 他很疑惑。看看身边耿毕崇,问他是否听到议论。 第48章 你阶级立场有问题 耿毕崇正沉浸在立功的喜悦中。 一双金鱼眼,盯着朱大明身上的军服,想象着穿上军服会潇洒到啥程度。 听了肖哥的问话,下意识的回头扫一眼,撇撇嘴: “肖哥,他们得了红眼病。管他议论啥呢?反正咱俩笃定第一批转正,要发军服了。” 肖秉义没有丝毫被表彰之喜悦,只有隐隐的恐惧。心头犹如压了块石头。 突如其来的变故,仿佛在眨眼间。来不及反应,就已经结束了。 从此斯人做人的原则,一文不值。高尚的品格,随着褚鹰之死,一落千丈。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刚才令他毛骨悚然的声音,搅的他惴惴不安。 他知道,身背害死上司的名头,为人不齿。 陈队长的被捕,潜伏特务也会报复。 一家三口命悬刀口,朱局长和愣头青哪里知道斯人的难处呢? 回到宿舍,看“跟屁虫”跟着进门。想起会上为他请功之说,问他到底立了几次功? 耿毕崇答复的很模糊:“咱俩是鞋拔子、鞋刷子。肖哥立几次功,兄弟岂能少一次?” 肖秉义靠床头,灯笼眼盯着门外,回忆褚鹰被击毙那一幕。 当时,斯人跪地上,正用衣服裹枪。枪口绝对没有对着褚鹰。也不敢对着他。 这一情景,记忆中非常清晰。正准备抽手时,听到耳边枪响,手一紧,枪才走火。 子弹不是落了地,就是上了天。反正不会沾褚鹰的边。怎么可能打死了他呢? 一切的一切证明,褚鹰死在教室内那一枪。 这一枪,不是耿毕崇,就是老头所为。 他也有疑惑,死者眉心中枪,凭猪八戒的手艺,根本不可能。 那老头为何枪打得这么准呢? 当下,最要紧的,赶快跟朱大明说清楚,并请他宣布:斯人没有打死褚鹰。 朱局长如果不信咋办?那就分析给他听。 人干任何事情,总的有动机吧? 朱局长已经下令不准打死他,斯人有何必要打死他呢 ? 对吧?没动机呀。 他鼓足勇气,准备去找朱大明说清楚。 听说朱大明去医院看望李小满,想自己也应该去看望一下。 尽管愣头青,对斯人比较刻薄。但他毕竟救过斯人,一起经历过生死。 朱大明靠病房门口,肖秉义忐忑上前。 “朱……朱局长,小……” 朱大明见肖秉义来医院有些意外,他知道李小满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两人关系不太好。 他竟然主动来看望李小满,心情甚好。 他冲肖秉义咧嘴笑笑: “肖秉义同志,你也来看望李排长?你这次作战非常勇敢。请功报告已上报。很快会批下来。” 肖秉义忙摆手道:“朱…朱局长,小人没立功,也没打死褚鹰。” “那一枪不是小人放的,是……。” 见病房门开,他将要说的话咽回去。 刘杰已由军管会处长,调任市公安局长。 朱大明跟他悄声几句,他微笑着跟肖秉义握手。 “肖秉义同志,你不简单,首次行动就立功。” “听龙科长说,你还设计抓了六个特务。好!” 交代朱大明,要大力宣传肖秉义同志英雄事迹。以此带动留用警察丢掉幻想,坚定跟党走之决心。 刘杰离开后,朱大明拉肖秉义进病房。 李小满挣扎着坐直身体,向他俩点点头。 “肖秉义同志,感谢你掩护。不然我死都不知道如何死的。我已如实向首长汇报了。” 又对朱大明赞道: “肖秉义同志这次战斗中。开始表现让我愤慨,恨不得一枪嘣了他。” “哪晓得这是他的谋略,一枪爆头,堪称英雄。刚听说,他又立了新功,祝贺你啊!” 朱大明点头附和:“已经号召大家向肖秉义同志学习。并为他和耿毕崇同志请功,快批了。” 肖秉义已站那儿脸色煞白,嘴唇直抖。 他看形势于己越来越不利,忙说: “请朱局长不要这么说,其实打死褚鹰的不是我…,是……” 他无法说下去,若说不是我,总的有个人吧?还不出人来,也是白说。 耿毕崇不肯承认,老头是谁?暂时还说不清。真急死人了。 朱大明看出了他的窘境,又听他说没打死褚鹰,非常惊讶: “肖秉义,你说什么?” 肖秉义正待跟他说清楚,岂料李小满笑道: “老肖,无需谦虚,我亲眼所见,最有发言权。” 朱大明也跟着点头,笑道: “别看肖秉义同志平时爱占小便宜,大事不糊涂嘛。” 肖秉义对李小满给他证明,非常恼火: 哎吆喂,斯人这边正要跟朱局长说清楚,你证啥明啊? 谁要你来证明?你当时负了伤,能看得清楚吗? 不清楚情况,不要瞎冒泡!作伪证,后果很严重哦。 他正准备再次跟朱大明解释,无奈朱大明被喊去接电话。 李小满看他站那儿,盯着自己,神情古怪、局促不安。又现苦瓜脸。 “肖秉义,朱局长不在,我才好说你。” “你咋给特务下跪呢?你不再是旧警察,知道吗?” 肖秉义怛然失色,应道: “李排长,我清楚褚鹰枪法。我不这样做,你就危险了。” “哦?原来如此啊,那谢谢你了。” 李小满感激的道谢。 肖秉义等不来朱大明,瞅瞅李小满,退了一步: “李排长,小人有个事,想请你帮一把,不知可否?” 见他点头,哀求道: “打死褚鹰,能不能不对外公布?” “非公布不可的话,能否宣布他死于解放军之手,行否?” 李小满匪夷所思的盯他一会,不解道: “老肖,你啥意思?击毙匪首是一件光荣的事,别人都求之不得啊!” 他思索一会,嘲讽道: “噢,我懂了,你怕敌特报复,是不是啊?” 跟着拉长苦瓜脸:“肖秉义,你阶级立场有问题。我提醒你,你要站稳立场哦。” 肖秉义有苦难言,心里说: 愣头青啊,你证明我立功,究竟啥目的?这不是将我放火上烤吗? 特务得知褚鹰死于我手,他们能放过斯人吗?连我父母也从此不得安稳,有旦夕之祸啊。 他苦恼至极,所谓的直感,一直困扰着他。 他知道,潜伏特务为警告留用人员,也会不择手段,实施报复。 这世上人有厄运,老天都或明或暗给先兆,肖秉义称之为感应。 他已经十分清楚的感应到了不断逼近的危险气息,开始担心父母安危了。 二老为儿子操劳一生,从未享过福,安能让他们无辜受株连? 必须赶紧回家,跟父母商量逃命办法。 他回到家,发觉家里氛围,已笼罩在阴霾之中。心里咯噔一下。 一贯对儿子要求严格的父亲肖有财,破天荒给儿子泡茶。 然后默默看着儿子,等他开口。 肖秉义想起苟开财在军管会所言,犹豫着问父亲。 “爸,你原来的上司叫莫昆吧?他是保密局特务,你是否知道?” “啊!?”肖有财惊讶的站了起来。沉默一会,点头道: “有可能,东区警署地位十分重要。他能干署长,身份不硬,很难立足。” “秉义,你问这事干什么?难道你怀疑,你老子也是特务?” 肖秉义摇头,又问:“爸 ,你还记得四六年被关进市监狱的事吗?” 肖有财点点头:“保密局特务刑讯逼供,个个像狼一样,怎能忘呢?” 肖秉义问:“爸,当时抓您,是以什么罪名?” 肖有财回忆道: “他们说我给日本人干事,汉奸罪名。可审问中,又说我掩护了新四军,罪加一等。” “我至今没搞懂。新四军打日本人。既然掩护了新四军,又何谓是汉奸呢 ?” “是汉奸,怎么可能掩护新四军呢? ” “爸,审问中,有个很猥琐的小个头,打了你吧?” 肖有财点头道:“狗日的心狠手辣,老子两条腿,差点被他压断了。皮鞭抽了几百下。” “好,我知道了。你救的新四军,他有没有替你证明?” “没有,人家不方便出面。保密局指控我汉奸是假,恼恨我救了新四军是真。” “爸,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救的人,是啥身份?” 肖有财直摇头:“搞不清,但有一点清楚。这个人打日本人。日本人也想抓他。” 肖秉义最后问:“您知道莫昆现在什么地方吗?听说他去了台湾。” 肖有财有些奇怪,儿子为何提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遂问: “秉义,是不是军管会要翻我旧账?” 肖秉义摇头道:“我前一阵子去市军管会参加案情分析会,原东区警署留用警察跟我提到这事。” “我一时拿不准,随便问问。没有就好。” 杨玲插话道:“有才,儿子都这么大了。家里的情况应该跟他说了。好让他心中有数。” 肖有财默默点头,他不知为何,儿子忽然提起莫昆,让他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第49章 躲过两轮追杀 父亲肖有财忽然问: “秉义,他咋谈到这件事上来了呢?不会又有啥问题吧?” 肖秉义摇头,迟疑一下说: “他说亲自审过你,说你是汉奸,还是莫昆布下的卧底。” 肖有财烦躁的茶杯一笃,骂道: “放他娘的屁!”看看儿子,又问:“那你是如何答复的呢?” 肖秉义笑笑说:“他诬陷我父亲,我还能怎么答复?送他一巴掌。” 肖有财叹道:“秉义,你手重的很,不要轻易出手。新社会,打人犯法。” “嗨呀,亏得早就回了小镇。不然人家造谣,解释不清啊!” “现在想想,因祸得福哦。” “我刚才想,如不回镇,莫昆迟早要动员我加入保密局。” “他要真开了口,还真不好办啊。” 母亲杨玲插话:“这世上事,真讲不清。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一点不假。” “当时你被贬回老家,我心里确实不痛快。现在看来,吉人自有天相啊!” 肖有财笑道:“还有一句,‘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我知道,你当时恨死我了。” “那晓得,这是老天让秉义来提醒我们呀。” 杨玲瞥他一眼,又看儿子,忧心忡忡的褒贬道: “这些旧话,不要再提了。” “儿子,你咋能做这样丧德的事呢?你那长官对咱家不错。” “虽然我和你爸,不赞成你跟他上山打游击。但你也不能告密,打死人家呀。” 肖秉义呆望着父母,嘴唇动了几下,开始哆嗦。 他感觉有口难辩。 还能说什么呢?大会已经公开为斯人请功,很难一两句话说清楚了。 回来的路上,他想了很多。 一切的一切,都起源于斯人的“神探梦”。 如果不做梦,就不会上警校,不会流浪街头,不会跟褚鹰走。 不会吃那么多苦。不会放下身段,放下自尊争取留用。 如果没有实弹演习,就不会发生背着打死恩人的名头,遭特务追杀之事。不会将二老置于危险境地。 他感觉再怎么解释,都苍白无力,只好安慰: “爸,妈,我没干丧德事,请相信你儿子。” 杨玲幽幽的摇头:“没干最好。唉,真没想到,都解放了,还有这么多特务兴风作浪。” 肖有财咳嗽一声:“秉义,我不信你会干出这种事。” “你给我记住,不是所有的事,都能说清楚。” “理解你的人,无需解释。不理解的人,解释也没用。” “为父探长和所长没干成,也是遇上这些乌七八九糟的事。” “有口难辩之事,不要急于撇清。时间是最好的判官。” 杨玲责怪:“哎哟,都什么时候了?还和尚念经?讲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哪个能听得懂?” “你探长和所长没干成,怎能跟这事比得上呢?” 她掏出两张纸条说: “儿子,你妈今早撞鬼了。平时菜都是你卖,我看你忙,就去买菜。” “不知啥人给了纸条。我一点都没察觉。上面写的吓煞人,你看咋办?” 肖秉义看第一张纸,有一尺多长,毛笔字。内容: 叛徒肖秉义出卖同志,现判决肖秉义全家死刑,立即执行。 第二张纸条三寸长,钢笔字。内容: 有人要杀你全家,市里不能蹲了,赶快回老家。 肖秉义已明白,特务的目标是斯人,只是阴错阳差,自己逃过一劫。 他们摸准了斯人常去菜场,想在菜场动手。趁你不备,背后给你一刀。神不知,鬼不晓。 他们却发现母亲去了菜场,怕暴露得过早,提醒了目标,没敢动手,母亲也捡了条命。 但是,另一张纸条内容,是啥意思啊?他感觉非常蹊跷。 特务不会同时塞两张互相矛盾的纸条,就内容而言,小纸条是好心提醒。 会不会特务中也有好人?或者是没暴露的地下党呢? 母亲杨玲边擦泪,边骂丈夫: “都是你,我儿子这么聪明,干哪桩不中?要听了我的话,当个教书先生有多好?” “自己当警察还没当够,非要他考警校。这种担心受怕的日子,我真过够了。” 父亲肖有财恼道: “你晓得个屁,当警察能保一方平安。伸张正义,有什么不好?” “你儿子拎大洋回家,你咋不说了?” “人在世上,什么事都会发生,什么时候没危险?” “秉义,我最近在大街上听了一次演讲,觉得那人讲很有道理。” “我准备修正一下肖家家训。重点修改做人的道理。之前讲的做人做事凭良心,没错。” “但是,现在是新社会,环境不同了,我们得跟上形势啊!’ “聪明人,顺势而为。只有旧政府逆历史潮流而动,怎么可能不失败呢?” “其他道理,我以后再跟你讲。现在,最紧要的,保命要紧。” “保密局特务,都不是人养的。这伙人,啥事都做得出来。” “我刚才想,我和你妈还是回老家横南镇暂避一时,等时局稳定再回来。” 肖秉义也这样想,他需要思考的问题是如何逃出去? 凭职业敏感,纸条便是保密局追杀令。 虽然躲过了第一轮追杀,第二轮可能更加疯狂。 他悄悄掀起窗帘窥看一会,问父亲,对门皮匠摊,啥时候过来的? 父母挤到窗前,发现不仅有皮匠,馄饨摊子和卖洋烟的,都是当天才出现的。 他明白了,特务报复行动已启动,即将开始第二轮追杀。 他看父母开始紧张,安慰道: “爸,妈,不要怕。特务那一套我清楚,现在很难脱身。” “请听我安排,马上就走,赶紧将值钱的东西装皮箱。” 他故作惊慌,磕邻居家门。称父母食物中毒,快帮叫救护车。 父母被抬上救护车,肖秉义抱着裹有小皮箱的被子跟上了车。 回眸车后,紧跟着的卡车十分可疑。他让司机直接开解放军野战医院。 朱大明接到肖秉义电话,十分震惊。赶去医院听了情况汇报,又看了纸条。 他赞成肖秉义将父母转移乡下的决定。亲自带他父母坐自己的吉普车,出了医院大门。 肖秉义看院门口还有可疑人员晃动,思索一番,去了医务室。 出来时,胳膊上绑一块黑布,请两个士兵架着,一路嚎到办公室。 跟领导说了自己的想法,又被二人架回家。 关上门偷窥窗外,可疑人员又多了两个。 父母被送走了,他不再担心,倒头便睡。 黑幕降临,昏暗的路灯下行人渐渐稀少。 门被悄悄推开,窜进二人直奔床边。 对着床上之人连刺几刀,直到被子见血才罢手。 二人出门,已被公安包围。 再看路灯下,同伙四人被铐在一起蹲那儿。 公安正准备将六人押上车,突然飞来几颗手雷。 当场炸死三人,两名公安负伤。 跟着枪声激烈,等大批公安赶到,抓到的六人全被炸死。 肖秉义躺在担架上盖着脸,给特务造成他遇刺身亡假象。 躲进分局宿舍,再也不敢出门。 第50章 一对活宝的趣事 肖秉义非常后悔,实施计策时,只考虑躲过此劫。 却未曾考虑,劫后余生怎么过。 他不能保证身边没有褚鹰死党。再僵下去,不死也得憋疯。 李小满嘲笑他被特务吓破了胆,现在是人民的天下。满城的解放军,特务哪敢动? 朱大明晚上回来,劝他不要怕。保持警惕是对的,但也不要草木皆兵。趁机歇两天。 肖秉义关心父母安危,问他是否已将父母送回老家横南镇? 朱大明笑笑说: “这些小事,用不着你烦神。你父母安全,绝对没问题。” “接下来的任务很重,多思考一下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 肖秉义哪有心思考虑工作?他正烦着呐。 翘起二郎腿,拉起了那段不知曲名的二胡曲。 樊正进门,无声的坐下。 肖秉义见是他,没理睬。他对樊正的看法,跟朱大明一样:街头小混混。 谁知,樊正开口一番话,让他大吃一惊。 樊正见他收起二胡,感慨道: “讲真话。之前我对你有偏见。认为你跟褚鹰藕断丝连,阶级立场不坚定。” “你这次打死大特务褚鹰,让我感到十分羞愧。” “我要向你学习、看齐。更要反省我的阶级觉悟。” “我有一个建议性提醒:生为人子,应该确保父母人生安全。” “你的一些小门道,能蒙骗一些人。但我估计,瞒不了狡猾的特务。” “一定要再想计策,确保父母安全。我们拼命干,还不是为家人能生活的好一点么?” “你说对不对?我认为市里仍很危险,是不是已经送父母回了横南镇?” 肖秉义闻言,暗自吃惊,他竟然看穿了斯人的计策,还知道父母是假死? 前思后想,没哪个地方有破绽呀? 他神经紧绷,心中自然对他警惕起来。 他看樊正一脸的诡异,懒得跟他啰嗦。泡一壶茶算客气,跟他东拉西扯。 就是不说有什么打算,父母踪迹更不能说。谁能保证他不外传?那可是要命的事啊! …… 肖秉义估计得不错。 潜伏特务很快探知:肖秉义诱捕褚鹰,还亲手除之。 褚鹰旧部,代号“鸽子”下了追杀令,决定除掉忘恩负义的小人之全家。 同时震慑其他留用人员。指示代号“燕子”,负责执行。 “燕子”原名郑双,原属交通部交警第一总局、皖南直属总队。 1944年下半年,褚鹰在一次行动中,发现他有头脑。 一壶碧螺春,一副中尉牌子,拿下他。 他跟褚鹰刺杀日谍,抓捕地下党,连连得手。 他感觉很爽,改名郑爽。 褚鹰早看出党国形势不大妙。暗中着手安排潜伏人员。 将他和另一代号“阿香”的女特务,送秘密基地再训练。回来在南区开了家贸易货栈。 褚鹰也乐意成人之美,发现他对“阿香”有意思。 心血来潮,要做媒人。 “阿香”已有如意郎君,不大情愿。一提这事,泪眼朦胧。 褚鹰语重心长开导她: “阿香啊,男人啊,中看的不中用。郑中尉相貌虽然不咋地,但他有才哦。” “脑子异常灵光。你俩走到一起,那是真正的郎才女貌哦。” 他见“阿香”流泪,以为她舍不得离开自己,愈发要成人之美。 “‘阿香’,你在鄙人身边已有两年多了。你也看出来了,党国情势不太好。” “作为上司,我必须为你今后打算。鄙人没做过红娘,不要扫我兴哦。” “阿香”已听出事情不可挽回。再犟下去,情人郎君小命也难保。 她很悲哀,历代多少爱情悲剧,即将在她身上重演。不得不咬着嘴唇,痛快点头。 但她不能便宜了郑爽这个丑八怪,当晚跟情人老孔哭诉,顺便将身子交给了他。 老孔本是个浪荡公子,猎艳老手。 平时穿戴,周武郑王,潇洒的很,软饭也吃的喷喷香。 郑爽和“阿香”二人婚礼,没有大操大办,只有三人。 褚鹰既当媒人,又是证婚人。办了一桌酒,菜肴丰盛,三人却没动一筷子。 双方婚后生活,自然不太和谐。 新娘看新郎,越看越丑。郑爽很快领教了新娘的厉害。 他没人的时候,独自喝酒发牢骚: 卧槽,简直是只母老虎,还不如不结婚。 很快,他被褚鹰派往市郊横南镇,准备长期潜伏。 他为能离开母老虎,非常开心。 买下临街三间二层小楼,又秘密挖一地下室。设下暗门,没人知道。连情人都没告诉。 因从军前敲过洋铁畚箕,重操旧业作掩护。 初来乍到,他实行睦邻友好政策。 街坊都知道郑老板是个老实人,行事端重,乐于帮助穷苦人。 门店生意兴隆,他借机又发展组织。 由开业时二人,增至六人。 一人专司进货,三人手工学徒。自称老板,南京姘头小玉称账房。 他跟小玉互称:爽哥,玉妹。高兴时也互称:阿爽,阿玉。 “阿香”听说丈夫配一女账房,赶紧名正言顺,将孩子他爸老孔邀来,担任货栈经理。 二人也有互称:人前称孔经理,香老板。私下称老孔,香妹。 一对夫妻,貌合神离,心照不宣,各过各的。 有趣的是,夫妻俩还冷不丁,玩捉奸拿双的游戏耍耍。 都觉得挺好玩,挺刺激。给无聊的生活,添一点麻辣。 南京解放前夕,褚鹰封郑爽保密局南区第一行动组组长,晋升上尉。 同时晋升“阿香”中尉。“阿香”好不欢喜。 毕竟是夫妻,实指望郑上尉回货栈庆贺。谁知等了几天,不见人影。 这一天忽发奇想,看看丑八怪在小镇忙什么,让老孔带人潜至横南镇。 夜深人静时,悄悄进了畚箕店。 将丈夫和女账房衣服拿走,几支雪亮的电筒照过去。 也该郑爽倒霉,这天晚上喝的醉醺醺。对老婆的捉奸行动,浑然不知。 惊醒后,发现自己和女账房一丝不挂。扯下蚊帐,将二人裹一起。 接下来是谈判,将店里和身上所有的大洋悉数上缴。 “阿香”愤恨女账房,正想着处罚她的办法。 老孔意见,将账房交给他处理。 阿香警觉的瞅瞅他,冷笑道: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老娘为了你,脸都不要了。” “你竟敢吃着碗里,惦记着锅里。是不是觉得老娘,没有她漂亮?” 老孔讪笑着声明: “阿香,你想哪儿去了?我是想,咱们做事不能做绝,要留后路。” “老郑对我俩的事,心知肚明。人家都忍了,还能怎么样?” “你伤了他的宝贝,没好事。我担心这一幕,会在我俩身上重演。算了吧。” 老孔毕竟是情场老手,经历得多。不幸还真被他言中了。 郑爽吃了哑巴亏,当然不会罢休。 十天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一人提着枪,将老婆和孔经理堵床上。 老孔很自觉,将大洋悉数上缴了事。 这样的事,每隔几个月来一次。一方需要钱,就演一次。都适应了。 有意思的是,一对活宝,都不想将事情搞大,更不想让上司褚鹰难堪。 两对野鸳鸯,常坐一桌上,吆五喝六。你来我往,相互敬酒。 第51章 郑爽的如意算盘 这次接到追杀令,郑爽非常吃惊。 想你肖秉义,也太不是人了吧? 人家对你这么好,你却翻脸不认人,简直是欺师灭祖,有违天道。 他决定替天行道,不折不扣执行追杀令。 任务很明确,目标肖秉义,外带他父母,共三人。 情报显示,这三人还在市里。必须及时动手,免得他们逃脱制裁。 他写封信,加一张追杀令,送给货栈老婆: “阿香,上峰严令,按照纸条命令执行。” “据了解,肖秉义常去菜场买菜。菜场动手,免了暴露的麻烦,切切。等你好消息哦。” 这一下可难倒了“阿香”。她虽然是保密局中尉,可一直坐办公室。 从未想过要亲自杀人。她一直认为,杀人的事,是男人的专利,她不能侵权。 现在,她手捏追杀令,呆那儿。心里对丑八怪又气又恨。 人家丈夫,都怜香惜玉。 这个丑八怪,将这么棘手的任务交给我,是何居心? 老孔知道她的身份,看他坐那儿愣神,凑过来,看看追杀令,嘿嘿一笑。 “香妹,你是不是为杀人犯愁?”见她点头,他凑到他耳边轻言几句。 “阿香”欣喜的给他一个香吻: “对呀,我咋没想到呢?就按你的点子办。” 杨玲看儿子忙的没头没脑,十分疼心。去了菜市场,蹲那儿讨价还价。 “阿香”没见到肖秉义,却发现他母亲来了。趁她没注意,将第一张纸条塞她口袋。 这张纸条,是准备杀了肖秉义,留在杀人现场的。带有“杀人者,保密局也”之意味。 杨玲路过货栈,早等门前的孔经理,热情邀请: “大嫂,进来看看吧。新到一批货,便宜的很哦。” 杨玲盛情难却,进货栈,东瞅瞅,西瞧瞧。什么都没买。却带回了老孔的第二张纸条。 老孔跟“阿香”建议也简单,他启发香妹: “你怎么看不出来呢?人家丈夫,哪个不爱护妻子?” “他让你执行杀人的任务,没安好心。” “他用心非常歹毒,借刀杀人。以泄他心头之恨。” “既然你不想杀人,何不放他一家远走高飞呢 ?救他一家,等于给自己留了后路。” “这世界诡异的很,山不转水转。弄不好咱今后犯在他手里呢?人家可是神探哦。” “不为咱们想,也得为儿子多想想吧?” 老孔就是个高人,这一次,又被他言中了。这是后话。 “阿香”反应多快啊,频频点头。写一张劝走纸条,劝走他全家,丑八怪又能奈我何? 她不知道,丑八怪丈夫郑爽,为何能被褚鹰看中。人家也不是凡人啊! 他早就想报“阿香”给他戴绿帽子之仇,之前碍于褚鹰的面子,不好动手。 接到“鸽子”指令,他围绕任务,酝酿了四套方案。 第一套方案:菜场一刀捅死目标。再处置他父母,就容易得多了。 关于执行人的问题,自然是老婆“阿香”。 这娘们败坏了郑家门风,绿帽子戴的人都霉了。臭娘们,去死吧。 遂交代手下,她不得手,不能动,免得打草惊蛇。只要她得手,立即灭口。 他的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 新上峰,肯定会为郑上尉家人遭难,百般安抚。晋升少校,已板上钉钉了。 听到手下汇报,“阿香”没动手。 他这才感觉,不能小瞧了这一对骚狐狸。 他在横南镇簸箕店二楼来回踱步,决定立即启动第二套方案。 包围目标住宅,监视目标行踪。只要一家凑齐,立即动手。 手下办事很得劲,当夜给他带来了喜讯: 目标一家,恐怕已在去西天的路上了。 他一喜,跟阿玉二楼咪小酒。边喝,边考虑手下汇报中,“恐怕”二字是啥意思。 连续几天,搜集各方面信息,方知目标一家真的魂断金陵。 他搂着姘头,天天咪小酒。 这一天,他忽然收到“鸽子”纸条: 目标父母未死、失踪。目标正躲宿舍,翘着二郎腿,拉二胡呢 。 郑爽愣那儿,反复看着报纸剪贴信件,又喊行动监工核实。 监工信誓旦旦表示,属下亲眼所见。目标父母食物中毒,进了太平间。 目标本人被刺抬走。事后去勘察,床上被子血迹斑斑,必死无疑。 郑爽没好气的将“鸽子”信件扔过去,监工看后才闭嘴。 郑爽盘算,看来应该实施第三套方案了。 他要趁镇书记、代镇长被绑失踪,小镇权力真空期间,抓紧布置。 如果目标父母未死,很可能回横南镇老家。目标也许亲自护送。天赐良机啊! 第三套方案也简单,听说肖秉义上学,经常徒步穿横山小道去南京。 按照他一家的习惯,不会大张旗鼓的回来,很可能会悄悄走小路回家。 令“棋子”在横山口下手,抛尸荒野。 如再不成,那就启动最后一套方案。 目标如陪父母坐小车,或坐班车回横南镇。安排人在他家设伏,守株待兔。 条件也得天独厚,畚箕店坐北朝南,与街对面肖家斜对门。 行动方案可谓天衣无缝,他告诫自己,千千万万,不能让他一家回横南镇。 他苦思冥想一番,觉得眼下最紧要的,必须去搞定“棋子”,给他下任务。 他的“棋子”,即为东街茶馆老板娘丈夫,赌友张玉成。 这厮绰号“老输”,仗着老婆开茶馆。生意兴隆,整天泡赌场。 郑爽之前曾想联合赌场老板设下圈套,将他家茶馆套到手,用茶馆做联络站。 无奈赌场老板不应承,此事又不能明目张胆。 只好钓鱼似的下了点诱饵,只等年底逼他就范。 这几天,听说他输的够惨,低声下气帮老婆打下手。 此事只要有银子,笃定能收买他。再由他出面召集赌徒,半道拦截灭口。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花大价钱买他人头,定能成功 …… 张玉成这几天苦日难熬。 家业全被老婆攥手里,收得比裤腰带还紧。无法弄钱扳本。 他见出手大方的郑老板来喝茶,殷勤伺候。 一开茶过去,张玉成东拉西扯一会,开口借钱。 郑老板笑问,茶馆生意兴隆,财源滚滚,为何还要借钱呢? 张玉成介绍,茶馆面上生意兴隆,实质利润微薄,准备扩大门面。桌椅也旧了,急需换新的。 新社会,新气象嘛。手头紧缺,能否先借一百大洋周转? 他见郑老板闭目无语,试探道: “我写字据,由我老婆还款便是。” 郑老板微微摇头笑道: “张老板,我是敲洋铁畚箕辛苦钱。” “余款压材料上,手头也紧。若能让你老婆出字据,我帮你找朋友周转。” 张玉成听此言,自知无望,准备离开。 听了郑老板一句话,又留下。 郑老板告诉他,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有个道上朋友,遇上点麻烦事。 如有人能帮他解决,朋友情愿拿出二百大洋答谢。 张玉成立刻兴奋起来,哦?有这样的好事?快说什么忙? 郑老板应道,有一老板被黑心人敲诈。如能帮他解决,可先付二成定金。 张玉成扳着指头算了一下,人死前只能拿到四十大洋。剔除转包费,只能到手二十大洋。 盘算一会摇头,称现在解放了。就这点大洋杀三人,划不来。另请高明吧。 郑老板岂肯放过他,威胁道: “行啊,你欠债马上还清,咱俩一刀两断。” 张玉成见他威胁,不以为然: “不就几个大洋么?我还,我马上还。” 郑老板冷笑着提醒: “张老板啊,你借的什么债,应该清楚吧?” “已过去几个月了,到昨天为止,必须还一百二十二个大洋。零头不要,将整数拿来。” 见对方瞠目结舌,恐吓道: “你要不赶快了结这笔账,年底我来收你茶馆房契。” 张玉成擦去额头汗水,问: “如何了结?我暂时拿不出这么多。” 郑爽不再绕弯子,明言杀掉三人,欠债一笔勾销。外加这次给的条件。如何? 张玉成无奈屈从。 郑爽看他怂样,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至此,又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只等肖秉义一家自投罗网。 第52章 逃亡路上的艳遇 1949年5月27日,上海解放。 南京市公安系统庆祝会、表彰会,合并在南区分局召开。 不大的礼堂,挤满了全市,包括第一批已转正留用警察在内的全体人员。 主席台上,市局及南区领导端坐主席台。 市委社会部副部长钟正荣应邀出席。 他听说肖秉义连连立功,发自内心的高兴。想看看他目前的精神状态。 朱大明正争分夺秒,审阅发言材料。 耿毕崇、潘兴跟全市首批转正留用人员,带上大红花坐前排。 耿毕崇扭头来回扫视,不见肖哥。 一公安疾步上主席台报告:肖秉义失踪。 该公安称,戴大红花时不见他,派人去催。发现他不在宿舍,找遍了大院,未见人影。 朱大明找来耿毕崇,问他是否知道肖秉义去了哪儿? 耿毕崇抓头,不解地说: “我来时喊他一道,他说上个厕所就到。现在他在哪儿,我也不清楚。不会掉厕所了吧” 朱大明恼道: “你不是他的‘跟屁虫’吗?他到哪儿,你能不清楚?快分头去找。” 李小满直奔门岗,门岗说上班开始,除一老头送垃圾出门,其余只进不出。 李小满略一思考,判断送垃圾老头是肖秉义,立刻带人奔出大门。 他清楚肖秉义这样做,是怕特务再次报复。 他鄙夷他,不敢扬名,不敢参加表彰会。十足一个胆小鬼。 颁奖时,被表彰人员兴冲冲上台领奖。和领导握手后,转身面对大家。 一颗子弹从窗外飞来,耿毕崇应声倒下,被急送医院。 李小满这才佩服肖秉义未卜先知。查了周边建筑物,找到一个狙击枪弹壳。 领导十分恼火,下令挖地三尺也要找到肖秉义。 务必要查清,他为何潜逃?为何要杀人? …… 肖秉义选择悄无声息的离开,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本就对目前处境深感彷徨,樊正的一番陈词,戳到了他内心最软的地方。 尽管他一时无法辨别,对方究竟出于善意的提醒,还是另有居心。 但是,抛开对他的成见,他认为对方所言,还是有道理的。 是的啊,生为人子,连父母的安全都保证不了,谈何保天下苍生? 更何况父母,还是因自己的原因,身处险境呢? 他们若遭难,斯人有何脸面活在世上? 樊正离开后,他坐那儿非常痛苦。感觉人生路,又面临非选择不可的时候了。 一边是深入骨髓里的“神探梦”,它将给人间带来最美四月天。 一边是父母和蔼的笑容,关心和呵护,是斯人的避风港,一片天。 他实在下不了决心。他明白,这就是教科书上所谓的两难选择。 无论选择哪一边,都意味着会失去另一边。 他呆呆的看着门外操场,回忆一路走来的艰辛。双手抱头,内心煎熬。 教官曾说过,当你面临两难选择时,可以考虑两权相害取其轻。 他平时也曾教过人家这个道理。但是,真到自己头上,就不那么轻松了。 那么,神探梦和亲人安危,孰轻孰重呢? 他起身,重新打量自己的宿舍。摸摸桌子,吹吹灰尘。 将桌上书籍精心整理一番,放进皮箱。 想了想,又将书籍放回原处。 走到窗前,凝望着蓝蓝的天空。空中白云朵朵,小鸟飞翔。 他希望每日的天空,都这样清新、灿烂,小鸟都这样自由翱翔。 他很贪婪,想鱼和熊掌兼得。既要人间四月天,又要家庭温暖的小天地。 两个天,失去任何一片天,他都没法活下去。他两片天都要,要定了。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也许事情还没到破釜沉舟这一步,再想想……。 上海解放,打消了他心里最后一点顾虑。 耿毕崇喊他去会场,促使他下了决心。 他看耿毕崇离开,拎着垃圾大摇大摆出了门。 皮箱没带,书也没带,留下斯人的最后一点侥幸。 他知道,虽然已造成全家三口死亡之假象。 樊正能知道,很快就会满城风雨。 保密局特务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父母回了横南镇,已危在旦夕。 想到父母,他就按捺不住躁动的心,一刻也不想等了。必须赶紧将二老秘密转移。 这一去,他心里没底。也许从此告别“神探梦”。唉,还是交给老天来定吧。 车站不能去,那儿保密局特务和公安层层叠叠,去了就是送死。 他去菜摊忙碌一番,又溜进厕所。出来已是头扎花巾,一身女人妆。 挑着空箩筐,扮成进城卖菜回家的菜农,出了城。 回头深深瞥一眼南京城,心中不是滋味。眼神中,透出深深地眷念和不舍。 他立正站那儿,跟梦中的殿堂、南京城作最后的道别。 转身时,灯笼眼竟饱含泪水。一路擦拭泪水,来到山脚大树下。 四周看看,挖出撸子,两盒子弹,两颗香瓜手雷。 这样的埋藏地,在横山口还有一个。是汤姆枪及四个弹夹和六个香瓜手雷。 这玩意是褚鹰让他进山练枪时,从几个逃兵手里,十五个大洋买下的。 他喜欢撸子,十岁前就能拆能还原。 他也喜欢汤姆枪,闭着眼一梭子出去,能扫倒几个。 一切就绪,准备上大路。 忆起褚鹰墓地在附近,想离别之际,应该去告别一下。 走近墓地,却见褚鹰墓碑前站一年轻女人。脚边有棕色皮箱,看上去风尘仆仆。 女人身材高挑,一袭黑色风衣,裹住丰腴的浑圆。 苗条的身材,配一双高跟鞋。波浪式秀发,打着卷。披撒在肩,风中直飘。 他偷偷移到她正面,隔着草丛偷窥。 她肤若凝脂,五官清秀俊美。鼻梁高而直,嘴角上扬,邪魅中带妖。 尤其是那双凤眼,宛如一池清澈湖水,深邃而带有魔力。让人看一眼,无法自拔。 整个人站那儿,自然散发出,一种清新冷冽的气质。 他被她美丽的容貌惊呆了。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不是呆,而是被她的美貌征服了。 女人肃立一会,深鞠一躬,提起皮箱。四周环顾一下,幽幽消失在绿色丛中。 他咽着口水,缓缓起身,盯着她渐渐远去的美丽身影。丢了魂似的站那儿想。 在南京街头,看过不少女人。没有哪个女人,像她这么靓丽,让人眼前一亮。 这世上竟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如不是斯人亲眼所见,肯定不会信。 唉,不知哪个男人,有这福气娶到她。 娘的个头,反正斯人没这艳福。 斯人这一辈子,能娶此女人,不枉一生。 为这样的女人,斯人即使上刀山,下火海也值得。 褚鹰说他妹妹漂亮,还鹤立鸡群,不会是吹的吧? 他妹妹要像她这么漂亮,就好了。 他绝对想不到,他和此女人,从此开始了一段离奇的爱恨情仇。 第53章 不是职业劫匪 肖秉义带着无限的缠绵和遗憾,急匆匆上了逃亡路。 没到梅雨时节,却下起了梅雨。 一边是阳光,一边下着小雨,毛毛细雨。 他心情也跟梅雨似的,一半阴沉,一半阳光。 要说两个一半,不偏不倚,也不可能。 他感觉,明媚的阳光多一点。 阳光下沐浴着天露,别有一番情趣。 一路凉爽到横山北脚下。进村又换了装束: 小白脸,变成脏兮兮的络腮胡子。 挑两捆茅草,翻过大山,向山南进军。 这条山道,他没少走。他上学时走过无数次。 凭往日经验,天黑前能到横南镇。 已近黄昏,坐到上学时,坐过无数次的岩石歇口气,仰看天。 斜阳西沉,隐进一片亮绿的山色中,显得格外清新迷人。 湿润的晚风,像云雨的尾巴,悠悠地吹拂着,摇摆着。 一尘不染的树叶随风起舞,发出沙沙的呓语。 如同一个刚刚洗浴完毕的、面色清丽的女人。 一边梳着茂密的头发,一边慢声低吟。 他带着迷茫的心情继续赶路,还要过一个山口,才能上大路。 头顶的云雨,来得快,走的也快。 还有丝丝白云,卖力地清扫残留的乌云。 由北向南,扫过葱茏山岭,扫过羊肠小道,聚向横南镇上空。 那片乌云,将矗立在青山白水间的横南镇上空压低了、浓缩了。 他感觉伸手能够到天。给他本不舒畅的胸中,增添了压抑感。 他惊讶的发现,南去的白云,被乌云一块块吞噬,更给他带来沉闷的气息。 仿佛感觉斯人也将被这片乌云卷走,吞掉。 雾蒙蒙的古镇,仿佛蒙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此时此刻,他忽然有发泄的冲动。 爬上路边大石,面朝古镇,看着山下云腾雾茫茫一片。 犹如脑海中,钟正荣背诵的散文诗《海燕》中的苍茫大海。 他就是苍茫大海上,冲破乌云,高傲飞翔的海燕。 他张开双臂,纵情嘶喊: “喂哎——,在苍茫的大海上,风聚集着乌云。……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他感觉这一吼,吼出了斯人淤积心中的郁闷、豪情和自信。 沿途美丽的风景,又让他心情豁朗起来。 起伏的山峦、田野、树林。全都在雨后渐渐显露出略带憔悴苍凉的容颜。 熟悉的乡土气息,熟悉的乡村田野大自然的合唱,让他心情渐渐放松一些。 山坡上的杂树、野花错落开放。呈现出山野那特有的,繁复而又略为凄迷的色彩。 一阵风过,树枝摇晃。家乡因它们而美丽生动。 已过小满,夏熟作物开始灌浆饱满。 这个时候,正是钓鱼的好时光。回家即动员父母去乡下租一草屋,垂钓一水塘。 既为躲避特务暗杀,又能找到静谧的乐趣。 再好好考虑一下,今后的路如何走。 近乡情怯。下山路上,不知何故,心里骤然升起一股不安。 直觉前方似乎有某种危险,正等着回乡的游子。 环顾四周,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树林里果然窜出六人,手持砍柴刀拦道。 当头的号称“朱大王”,赌博正输的裤子没裆。 肖秉义看六人都没枪,砍柴刀用杂树枝做刀柄,一看便知不是职业劫匪。 他和颜悦色道: “大王,我是本地人,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如交个朋友,如何?” “朱大王”嘿嘿一笑: “嗯?听你口音,倒像是家乡人。看你人不人,鬼不鬼,不会也是特务吧?” “老子近来手气背的很,天天走霉运。看在家乡人的份上,丢下大洋,饶你一命。” 肖秉义警觉起来,问他是不是真见过特务?怎么知道他们是特务?大概见过多少? 见对方点头,伸出三指头,以为只有三个。 “朱大王”纠正道: “不是三个,是三十多。每一伙有五六个。你要是特务,老子正好趁你脱单,替我兄弟报仇。” 肖秉义惊讶得问: “你有兄弟被特务杀了吗?” “朱大王”点头道: “妈的,前几天,来了两男一女,本王三个兄弟上前查问。” “没想到,三人被一女人刷刷刷三刀要了命。不是特务,还会是谁?” 肖秉义点点头,又问: “大王,那么多特务进山,解放军不管吗?” “朱大王”哼一声:“咋不管呢?管不过来。” “山南横南镇原来驻军一个连,天天剿匪。听说只剩下一个排,不到四十人保卫镇子。” “你别废话,赶紧将大洋留下滚蛋。解放了,不要逼老子杀人。” 肖秉义掏出人民币解释,军管会已发布告。 大洋已停止流通,身上只有几块人民券。 “朱大王”接过块票数了数,要求再加一块,五个分不公。 肖秉义忍住笑,掏出撸子。要他将块票还回来,不然命留下。 “朱大王”一看不好,扔下块票,连连作揖说: “不要了,爷们也是没办法。本大王再也不敢得罪你们这些特务了。” 肖秉义自豪道: “老子是解放军公安,去镇里查案。”说罢亮出证件。 “朱大王”看过证件,反应极快。捡起块票,躲大石后,嘿嘿一笑,自我介绍。 “算了,五块就五块吧。就算解放军救济穷人。需要兄弟帮忙,尽管开口。” “我姓朱,朱元璋的朱。据上辈说,十有八九是老朱家后裔,可是皇亲国戚哦。” “忘了告诉你,我六人不是土匪,山下山泉村的兄弟。接了笔生意,顺便试试运气。” 肖秉义忙问:“你老实告诉我,你讲有特务,是真是假?” 六人停下,“朱大王”躲树后答道: “千真万确,他们给我二十大洋,要我在此等候去横南镇的二男一女。” “成功后再给八十大洋,扯谎小娘养的。” 肖秉义追问:“你知道等的是什么人吗?” “哎吆,哪个有心思问清什么人?只晓得两个男人一老一少,都姓肖。” “叫什么?妈的,忘了。你见过他们吗?” “知道你要杀的是解放军公安吗?”肖秉义有意探道。 “朱大王”摇头:“你骗人,他们说姓肖的两个小子黑了心。” “杀他们是为民除害,还说三人带有金条。” “你能告诉我,是谁要你干的?”肖秉义来了兴趣。 “朱大王”头摇的像拨浪鼓: “不能讲,本王虽然刚开张,道上规矩不能破。” “你要告诉我,我再给你钱,怎么样?”肖秉义诓道。 “朱大王”狮子哈大口: “行,一口价,一百大洋。先拿来,我再讲。” “滚,以后不要被我再撞见,不然抓去坐牢。” 肖秉义无奈喝道。 他看六人跌倒爬滚窜进树林,无心恋战。 担心父母安全,越走越快。 他不知道,家中正有灾祸等着他呢。 第54章 茶馆邂逅 肖秉义酉时到了横南镇。 街口有解放军岗哨,他绕道进了镇子。 见门没锁,他兴冲冲上前敲门。 门开了,一男子神情漠然的问: “叫花子,要饭还带敲门呀?快滚!” “我…我…这……”他想说,我不是叫花子,这是我家。 随即反应过来,嚷道: “吔,这是我们丐帮住处,你是何人?为何占我们场子?” “老子没工夫跟你啰嗦。滚!” 男子凶相毕露呵斥,关上门。 邻居张大妈也未认出他来,劝他快走。说她看几人面带凶相,不像是好人。 肖秉义唯唯诺诺,点头离开。 家中几人是不是特务,他还不能肯定。也许,是山里土匪,被政府剿得无处藏身。 当然,也有特务守株待兔之可能,还是谨慎为好。 家已不能回,父母关在哪里,无从得知。 会不会被关在后屋呢? 转到后门,门推不动。轻声呼唤,屋内没回音。 不敢贸然进门,迟疑一会。 想斯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来,先去街上了解情况,再做打算。 在他的记忆中,古镇晴天,街上青石板始终保留着半街阳光。 青石拱桥,给古镇增添了立体感,错落有致。 迎上朝阳,抹上昏黄的夕阳,画面感特别足。 他站中桥头,观赏缓缓流动的,可谓横南镇母亲河的河水,不由得暗自慨叹。 故乡,漂泊在外的游子回来了。 记忆中的母亲河,我们又见面了。 他知道,中河北接横山,南通石臼湖。 古镇没开通班车前,都从水路外出。 河水平静时非常温顺,温柔的想拥抱它。 咆哮时,犹如脱缰的野马。带着泥沙的洪水,汹涌澎湃,能将镇街置于一片汪洋之中。 山洪与潮水在桥下汇聚,流速才能慢了下来。 更让人兴奋的,流水中,时不时有冲锋陷阵的白条鱼跃起,激起层层浪花。 古镇人日常用水,淘米、洗菜均在此,也包括下游刷马桶。 好在河水基本保持流动,不是山洪暴发,一泻千里。 就是潮水猛涨,回流倒灌。 街两边房屋,大部分为徽派建筑,居家格式基本相同。 临街是门面,三间两进带天井。富裕一点的,前后两层、三层楼。 过前屋是天井,过天井是后屋,均留后门。 后门百米,即为河沿。 他溜达一阵,结论是变化不大。 若说变化,是人的变化,熟悉的脸上多了笑容。 傍晚的古镇,薄暮冥冥。炊烟四起,一派安详景象。 他知道,要想了解古镇情况,非茶馆莫属。 离开中桥,朝东街茶馆走去。 茶馆好像有些萧条,茶客不多。 打量四周,变化不大,只是墙上多了几幅宣传画。 他刚坐下,发现一个像叫花子的青年男子出茶馆厨房门。 他认出是小时候打架的同学常宝宝。 他怎么了?看上去混的并不好。 想起以前的事,想跟他打个招呼。随即跟他招招手。 常宝宝看看他,神情漠然,好像并没有认出他。扭头又进了厨房。 茶馆老板娘玉成嫂热情招呼: “这位同志,喝茶?还是吃夜饭?” 肖秉义看看天色已晚,想就手打听情况,问: “一碗排骨面,要多少钱?” 玉成嫂皱眉道:“排骨面五毛,阳春面三毛。” 他又问:“汤要不要钱?” 玉成嫂不高兴的答道:“点了面,汤不要钱。” “那行,一碗阳春面,加一碗排骨汤。汤先上。” 他逮到空隙,得意道。 玉成嫂一怔,鄙夷的盯他一眼,扭身就走。很快端来排骨汤。 肖秉义看看汤,碗内就是白开水,加一块指粗的,刮都刮不出肉,约三寸长的排骨。 他知道玉成嫂已反应过来了。故作惊讶: “玉成嫂,这就是你的排骨汤?” 街上不管老少,都喊茶馆女老板玉成嫂,他也这么喊。 玉成嫂显然为自己的机智得意: “是的啊,这就是本店不要钱的排骨汤。” 又仔细的看看他,狐疑的问: “你认识我?啊哟,你是肖所长公子大门牙啊?” “吆,咋弄成这副鬼样子啊?去南京没混好啊?怪不得嘎抠呢,家里出什么事了?” 肖秉义打小就忌讳人家喊他大门牙,对她这样喊,却没意见。 他略显尴尬说: “玉成嫂,这不是抠,这是用足你给的政策。我家没出什么事。” “刚回来,随便问问,不要多心。古镇解放了,没出什么事吧?” 玉成嫂肃然回头问: “大门牙,你巴望街上出事啊?最近镇上确实出了点事。” “听说镇里书记、代镇长等几人被绑了票。你问这干什么?不会与你有关吧?” 肖秉义笑笑:“玉成嫂,绑架这种事,哪个敢沾?有没有听说是谁干的?” “啊哟,哪个来烦这些神呢?听说是特务干的。这些挨千刀的,非要搞得大家不太平。” 肖秉义想起刚刚遇见的常宝宝,问: “玉成嫂,刚才见到常宝宝,好像混的不好,咋回事啊?” 玉成嫂干脆坐下,说了常宝宝家的情况。 抗战胜利第二年,他父亲赌博输的很惨,将老婆也输掉了。 老婆一气,离家出走。 他去南京两年,也没混出来。回家又遇这档子事,只好和父亲一起贩鱼。 他父亲也发恨戒了赌,听说石臼湖捡鱼期到了,非要去石臼湖发笔横财。 捡鱼很刺激,也很危险。每年就这一天能捡鱼。 说也奇怪,满湖大水,说没就没了。 潮水退得快,几十斤、上百斤的白条鱼,在湖心直蹦直跳,看的人都眼红。 湖边渔民有经验,瞅准几条大鱼,趴澡盆上冲过去,逮着就回岸边。 常宝宝父亲没经验事小,还贪得很。 已抓了一澡盆。岸上人喊快上岸,水快来了。 他不听,见一条上百斤的大鱼就在眼前,爬过去抱着大鱼才往回走。 可是都是稀泥,跑不快。 听回来的人讲,他这时候扔掉大鱼,逃生还来得及。 可他不听岸上劝告,抱着大鱼身子重,陷烂泥拔不出来。跟着被大水覆盖。 常宝宝在岸上看鱼,没下去。他看父亲被大水淹没,要去救父亲,被人拉住。 回家后,几天不吃不喝,隔壁邻居可怜他,每到吃饭时,给他一点。 唉!他也不争气,周大会长小姐,念及同学之情,带着东西去看望他。 他却抱着人家要亲嘴。周大会长正好回家,听说此事,派人痛打一顿。 人家还是讲良心的,帮他治疗。 他出院后呆不呆,痴不痴。从此吊儿郎当,破罐子破摔了。 玉成婶说到这儿,擦一下眼睛,见进来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起身边说边喊。 “玉成,一碗排骨面。” 她没听到回音,骂道: “败家的,又去哪个鬼地方了?回来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肖秉义感觉女人,好像就是他去中学求职时撞的女教员。 他注视那女人,大约二十四五岁年纪,身穿青色布拉吉。 细看面部,很美,是那种知性女人的成熟美。 他暗自惊叹,这么漂亮的女人,咋会来横南镇呢?她不会是出差吧? 娘的个头,早上有艳遇,晚上又是艳遇。一天艳遇两个美女,斯人是不是要走桃花运了? 墓地那个女人可能捞不到,能捞上眼前这个美女,也不错。 看来老娘找大屁股姑娘的历史使命,要结束了。 第55章 呵呵,斯人怕是要动婚了 肖秉义仔细观察,感觉女人脸上好像重叠着忧伤,猜想她一定有苦恼之事。 奇怪,她不是在市某某中学教书吗,咋会现身古镇呢? 她这身材,个头高矮。尤其是她那双高跟鞋,好像在自己的脑海中闪现过。 “这位女同志,你不是本地人吧?”他有与之搭讪的欲望,于是问。 女人先是一愣,斜他一眼,算是回应。 自顾自地拿起筷子,先吹吹热气腾腾的排骨面。 然后,上下翻腾着面条。挑起一根,有滋有味,低头吃起来。 肖秉义已能嗅到排骨面的肉香,嘴巴咂巴几下。后悔为省钱,没点排骨面。 女人看眼前的大乞丐,盯着自己吃面,有些不自然。白一眼他,吃面速度明显加快。 吃完后,见他还在注视自己,手脚有点慌乱。 抬起高跟鞋,“叮咚叮咚”离开茶馆。 将斯人肖秉义晾那儿。他目送女人离开,还踮起脚跟张望。 一旁观颜察色的玉成嫂,诡秘一笑。过来坐下说: “大门牙,你变了不少。你小时候很腼腆。见到姑娘,还没开口脸就红。” “怎么?你还没成家?哟哟,镇上跟你差不多大的,儿女好几个了。” “大门牙,看你刚才看她的眼神,我猜。你对她有兴趣?” 肖秉义确实对她有兴趣,有这样漂亮女人陪在身边,不亦乐乎? 呵呵,斯人怕是要动婚了。 他想到这儿,心里忽然有些惆怅。 儿伴周小雨的影子,又闪现在眼前。 只是看她一身洋气,两家老人有宿怨,估计二人很难成事。 思来想去,还是抓眼前的吧。遂表白: “哪里,我看她不像本地人,故而多看几眼,多问几句。” 最后欲盖弥彰得问:“玉成嫂,你知道她的情况吗?” 玉成嫂拍着巴掌笑道:“你不要不承认,你玉成嫂阅人无数,还能看不出来?” “这姑娘确实是外地人,在小学堂教书。家长对她反映不错。” “已经来了几个月,街上小伙子隔三差五去学堂找她,她一概不睬。” “学堂没有食堂,一天三餐来茶馆解决。我看她一个单身女人,餐费打折。” “你要对她有兴趣,把胡子刮刮,换副模样,搞精神一点。” “再跟你老妈讲,她跟杨老师一个学堂。” 她说过后,又欲言又止,狡黠的瞥他一眼道: “不过,不是我多嘴。恐怕杨老师不会同意。我看她,好像名花有主了。” 肖秉义心定了,只要她在学堂。老娘见到她,肯定不会放过她。 老鸡对付小鸡,老娘经验太丰富了,她跑不出老娘的手心。 到时,斯人还要装作很不情愿,扭捏一番再点头。 哼哼,名花有主?那行,斯人喜欢竞争。稍微打扮一下,不愁她不倾慕。 他甚至后悔刚才没有撕下伪装,留下一见钟情之佳话。 “玉成嫂,你就不懂了。我妈恨不得,去街上抓一个大屁股姑娘呢。” 玉成嫂数落:“是你不懂,回去问你妈。对了,很长时间没看见她了,去了哪儿?” “我接父母去了南京,前两天才回来,我们还没见到面。” 玉成嫂皱着眉毛想了一下问:“怎么?他们跟你不住一起?” “不过你放心。你父亲是茶馆常客。他回来,肯定要来茶馆喝碧螺春,他就好这一口。” 肖秉义四下看看,问:“玉成叔呢?怎么没见人影?还有你儿子呢?” 玉成嫂将抹布一扔,恼道: “不要跟我提他,讲出来不怕你笑话。游手好闲也就算了,赌博成性。死不悔改。” “家都快被他败光了。我一人苦苦支撑茶馆生意,他即使在家,也视而不见。” “啥忙都不帮,整天跟狐朋狗友混一起。一年只干一件事,赌博。” “平时偷牌九、打麻将。到了秋天赌蛐蛐,我都被他气死了。” “你父亲继续干所长就好了,他就怕你父亲。” “我儿子还在上海他舅舅家,听说大学没毕业,就参军了。现在我也没精力管他了。” “玉成嫂,记得我很小的时候,你就来了横南镇了吧?” 玉成嫂昂着头回忆:“是的,民国十八年秋天过来的,跟了个不成器的东西。” “玉成嫂,我从就没见过你儿子,他今年多大啦?” 玉成嫂眼圈红了,抹一把脸,声音都变调了: ”今年22岁,他不想回家,看不上小镇,更恼他父亲赌博,不愿回来哦。“ ”我只能每年回上海一趟,见一面就走。“ 肖秉义不知他儿子为何不肯回镇,劝道: 儿子不在家,我看你累的够呛。请个姑娘,或者小伙子帮忙不行吗?” 玉成嫂“唉”一声,叹道: “哪个不晓得享福呢?请不起啊。挣两个钱,都被他输光了。” “最近有人打我茶馆主意,败家的劝我卖掉茶楼享清福。我不上他当。” “若不是我请周会长出面,他天天不得歇哦。” “他哪里是让我享福,是想拿茶馆抵赌债。这两天查我的房契,肯定输的没法收拾了。” “老宅都好啊,几百亩良田,都被他输光了。” “亏得我当初用陪嫁买下这栋楼,不然,全家喝西北风了。” “我这辈子不知作什么孽,嫁了这么个混账东西。” 肖秉义答复很干脆:“放心,政府已禁赌,街上已没赌馆。他想赌,也没地方了。” 玉成嫂摇摇头,气不打一处来的说:“他门道多的很。街上不行就进山,朝哪家一窝,找都找不到。” “再不行,去石臼湖。船上有吃有喝。都是偷偷摸摸,很难发现。” 肖秉义不再多问,想起常宝宝,却不见人,疑惑得问。 “玉成嫂,刚才我看见常宝宝,咋不见他了呢?” 玉成嫂也转身找常宝宝,叹一口气:“唉!他现在这个样子很可怜。” “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玉成跟他父亲是赌友,看他这个样子很同情。” “他回来跟我协商,让他来茶馆帮忙。我跟她妈关系也不错,同意了。” 肖秉义钦佩的点点头问:“他在茶馆帮啥忙呢?” “火头军。这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上到小学三年级,就跟他父亲卖鱼了。” “到我这儿,还算规矩。忙的时候,也知道帮把手,你先坐,我去找他。” 肖秉义听说去找他,忽而有些紧张。童年的记忆又翻上心头。 他看常宝宝换了一身衣服,明白玉成嫂已跟他说了。起身招呼道。 “宝宝,还认识我吗,肖秉义。” 看他神情依旧漠然,提醒道:“笑死人”。 常宝宝不屑一顾的坐对面,眯着他问:“找我什么事?” 肖秉义竟一时语塞,客气道:“没事,老同学很长时间没见面了,随便叙叙。” 常宝宝仔细看看他,嘴边挂着冷笑:“看你跟我一样,也没混出来啊?” 肖秉义愣了一下点头,忙倒茶递过去,笑问:“你还好吧?” 常宝宝又冷笑:“我俩半斤对八两,你觉得好吗?真是‘笑死人’。” 肖秉义感觉有些窘,苦笑道:“对呀,像我俩这样,有什么不好?” 他本意是想安慰他,也算自嘲。谁知对方骤然变脸。 “好什么好?你是安慰,还是挖苦?老子好不好,与你无关。” 他说罢起身,临走时,横他一眼:“告诉你,不要猫哭耗子假慈悲。老子不接受。” 肖秉义呆那儿,心里着实不舒服:这是什么人啊?难道他还记着小时候那一巴掌吗? 玉成嫂过来,无声的坐下,看看沮丧的肖秉义,叹道。 “大门牙,都是儿伴,不要生气。他就是这个样子。我给他吩咐事情,都小心的很。” “但我能理解他,二十七八岁的人了,至今一事无成,心里又苦,又敏感。” “你对他好了,他以为你怜悯他。对他不客气,他又感觉看不起他。” “其实,他也没那么坏。听他说,前两天有神秘人拉他干坏事,他没同意。” 第56章 我比窦娥还要冤 肖秉义警觉起来,问玉成嫂:“哦?他有没有说,什么人拉他干坏事啊?” “这倒没说,我也想搞清楚。他要干了坏事,我也不能留他了。” “唉!作孽啊!” “原来他家专卖鱼,老娘走后,他父亲赌博,将门面老宅输了,只剩一个披厦。” “到茶馆后,他不经常回去,说是触景生情。就住茶楼,正好帮我值班。” 她话锋一转:“哎,你不是在南京工作吗?回来了,还去不去南京?” 他被玉成嫂一句问话,噎住了。趁她招呼客人,放下餐费动身。 邂逅女人和儿伴,对他来说只是个插曲。他一刻没停止对父母安全上的担心。 他伫立中桥,思索着营救父母的办法。身上有枪,还有手雷。 前后门关着,可能还有人守着。只能从西边一人宽的小巷子,翻围墙跳天井了。 街上,家家已掌灯。柔和的灯光射出门外。熟悉的河水,熟悉的街景。 唤起了他童年回忆,愈发想回家。希望尽快见到亲人熟悉的身影。 摸摸腰后撸子和两个香瓜手雷,轻轻一跳,翻过墙头。 正欲起身,脑后被击,晕了。 他醒来,发现是自己家中,已被绑柱子上。 昏黄的罩子灯下,一年轻漂亮女人背对他,坐灯黑处,身影似曾熟悉。 娘的个头,看女人看多了。斯人咋觉得天下的女人都熟悉呢? 见两个壮汉正瞪着自己。这场景,他也非常熟悉。 恍惚中,仿佛回到警局审讯室。 一壮汉发现他已醒,请示道: “长官,他醒了。要不要给这叛徒施刑?” 女人转身,却蒙着脸。细声细气: “肖秉义,解放了,混的不错么。想跟过去一刀两段、划清界限,是不是啊?” “还跟我们搞化妆这一手。你要明白,你每天的行踪,我们都清清楚楚。” “什么时候找你算账,由我们定。告诉你,你娘老子在我们手里。” 肖秉义一惊,盯着她一双凤眼,清澈如水。 她那双深邃而带有魔力的双眼,让他又感觉在哪儿见过。 晃晃头,还是想不出来。娘的个头,老子被狗日的砸昏头了。 想到父母已在他们手里,心里悲凉起来。同时也吃惊:斯人化妆课得满分。 连从小看我长大的张大妈,都未察觉。 常宝宝开始也没认出来,竟被这娘们识破了? 想摸摸自己的脸,看看络腮胡子还在不在,无奈手被反绑着。 “你们把我父母怎么样了?”他心急如焚的问。 “你现在开始,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否则,你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长官,能不能松绑?小人被绑着紧张,怕想不出来。” 他想松绑以后,再动手。 “别玩花招,我问你,南区警署褚署长行踪,是不是你告的密?” 肖秉义怕就怕这一点,急得闭上眼想骂娘,跺着脚嚷嚷: “嗨呀,我比窦娥还要冤。我讲了你也不会信。那天中午,我被褚署长约到饭店。” “他要我继续为党国服务,不上山,就潜伏下来。还给了我两根金条,做活动经费。” “我醉酒中,迷迷糊糊被同事拉上车。” “到了目的地才知道褚署长被包围。不信,你可以去核实。” 女人冷笑几声,低声说: “你虽然来不及回去汇报,有没有让他人暗中汇报呢?” “比如说,你的兄弟‘跟屁虫’。警所警察都知道这件事,你还跟我扯谎?” 肖秉义信誓旦旦:“不可能,那天我没带他。” “褚署长要我带他一起参加,我考虑他去了会坏事。支开了他。你应该相信我。” 女人哼哼着冷笑道: “恰恰相反,我的情报是,‘跟屁虫’跟领导说,是你让他赶回去报告的。” 肖秉义目瞪口呆,想不到让自己背黑锅,真是自己的兄弟。 顿时血涌头顶,心似大海怒涛,禁不住高吼一声。 “跟屁虫,你个狗日的。老子对你这么好,为啥还要栽害老子。” 一股咸流涌上喉咙,剧烈咳嗽。 女人愣了一下:“你不要激动,我只想将情况调查清楚。”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们不会为难你父母。” “我再问你。是不是你亲手打死了褚鹰?” 已经晕乎乎的肖秉义头直摆,哀怨地说。 “这位女士,我看你很精明。你若知道我的枪法臭到什么程度。断不会相信这些传闻。” 女人沉默一会,退一步问:“那会是谁打的呢?告诉我,猜测也行。” “我不知道,窗户玻璃被击碎,肯定是教室内开了一枪。'' “究竟是谁打的,我没弄灵清。” “我也问过,没有哪个承认。我可以拿娘老子赌咒。” t他感觉实在无法说得清了。 “这么说,你既没有告密,也没杀害褚鹰?”女人惊讶的问。 肖秉义立刻赌咒、发誓:“是的,我要扯一句谎,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死了也得喂狗。” 女人冷冷的盯他一会,眼神直逼问:“好,我们现在谈第三个问题。” “你是党国的精英,党国也没亏待过你。现在上海又丢了。” “党国有难,需要你跟我们一起力挽狂澜,你愿不愿意?” 卧槽,又是老调重弹。少了斯人,你们就不活了吗?肖秉义心里骂道。 “快说!”女人有些不耐烦的喝道。 肖秉义哀怨的抬头,看眼前蒙着脸,仍能看出一双漂亮的凤眼闪着光,微微摇头。 “我说的都是真话,褚署长确实待我不薄,撤退时也劝过我。我没答应。” “我不是朝三暮四之人,我学得一技之长。就是想不问政治,保家人平安。” “保密局消息灵通,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至今没拿到警校毕业证。” “我崇尚君子不党,不想参加任何一派。这是我做人的底线,你再逼,也没用。” 女人问不出所以然,又退了一步。 “好,我理解你。那么,你是否愿意当我们的盟友。'' “今后明里暗里,给我们一些帮助呢?” “比如说,给我们提供,你所知道的共党消息。“ ”包括将你家,给我们做联络站?” “这个,这个我无法保证。我已失业,没有机会。” 肖秉义赶紧摇头,接着说。 “褚署长说过,共党对我们这些身上有屎的警察不信任。'' ”他们咋会让我们知道重要情况呢?” “至于第二个问题,无需我回答,你们已经住下了。‘ \"还问我愿不愿意,不是多此一举吗?” 女人哼哼几声: “我再问你,你不参加授奖大会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打死你兄弟‘跟屁虫’呢?” “什么?‘跟屁虫’死了?我咋会打死他呢?不是小人干的。” 肖秉义惊诧道。想了想又说: “不过,早晓得他背后捅刀子,老子还真要宰了狗日的。” 女人显露凶相:“你知罪吗?你提供了东区警署署长死因,暴露了党国一名女精英。” “既然你不能为党国服务,留着你也是祸害。送他上路,不要弄出动静。” 两壮汉立刻将肖秉义按倒绑长凳上,将一张草纸浸水后蒙在脸上。 肖秉义忽然有了恐惧感,父母不知生死,自己又如此的无助。 一家人,真的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壮汉又加上一张,他呼吸更加急促,渐渐感觉要断气,浑身胀痛,脑袋要爆炸。 壮汉掀起湿纸,问:“最后问你,愿不愿意参加我们的组织,反共救国?” 肖秉义长喘一口气,心知已临绝境,心里那个悔呀。 悔不该离开南京,悔不该走时招呼不打一个,悔不该…… 他想自己即将被处死,很不甘心,还在后悔。 想自己没在申请书上签字,宋主任竟无赖似的扣下自己的毕业证。 从此找不到工作,流落在街头捡破烂。一生活的真窝囊。 他不能让这段苦难经历白废,更不能让家族蒙羞。 他要用行动,维护一直以来的坚守,以死扞卫自己的尊严。 此刻,他已心如止水,闭上眼不再说话。 迷糊中,脸上的湿纸被揭掉…… 第57章 横南镇是个好地方啊 次日凌晨,肖秉义躺卫生院病床。 瞥一眼窗外,灰白色天空正飘洒着阵雨。 护士一声惊喜,进来一人。 肖秉义朦胧中,认出朱大明正注视着自己。 明白新贵人又救了斯人一命,心中一热。喉咙被一股热流堵住,涌出泪水。 朱大明感慨一句:“肖秉义同志,你受惊了。” 又拉下脸数落:“不是俺说你,你明知道要参加表彰大会,招呼不打一声就溜了。” “俺被领导尅得一头的包。不过,你也万幸,耿毕崇同志领奖时遭人暗算。” “俺估计这一枪是冲你来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领奖会上有人要杀你?” 肖秉义苦着脸,摇头道: “这是明摆着的事,你们是好心,公开宣传、授奖。保密局特务岂能饶过小人?” “朱局长,我要声明。耿毕崇胡说八道。褚鹰在哪儿,连小人都不知道。” \"说我让他去报告,没影子的事。” “另外。小人父母还是被特务抓了。现在生死未卜,求求你,快救救他们吧。” 朱大明不置可否的安慰道: “不要急,我有数。你是本地人,能否给我书面介绍一下当地情况?下午三点前给我。” 肖秉义疑惑他为何要了解本地情况,正欲问一下,他已经离开l 。 下午,阵雨过后,天空放晴。 大地经过天露沐浴,云蒸霞蔚,热气腾腾。 天空如水洗般的蓝,阳光洒在镇南石桥的朱大明和肖秉义身上,火辣辣的。 二人伫立桥上,看向相反的方向。 朱大明趴栏杆透过中桥,凝视着黛青色横山。 肖秉义背靠栏杆朝南望去,天际边石臼湖波光粼粼。 朱大明远眺一会,感叹道: “横南镇是个好地方啊!有山有水,风景秀丽。俺开始喜欢这儿了。” “肖秉义,你是本地人。请你给俺介绍一下镇里情况。材料呢?” 肖秉义掏出写好的材料,递过去说: “古镇历史和概貌等情况,都在材料上。” 朱大明展开厚厚一沓纸,看看肖秉义,低头看起来。字迹工整、俊秀…… 横山,是南京城绿色屏障。纵横百里,峰峦叠起,三十五峰依次环立。 登顶眺望,吴山越水尽收眼底。 千年以来,横山以它独特的人文魅力,自然奇观,深深吸引人们的目光。 以“石门”为代表的历代摩崖石刻,遍布山岩。述说着此山前世今生。 商周之交,泰伯奔吴,在此筑城,繁衍生息。 500多年后,吴越之争由此拉开序幕。 公元前570年“横山之战”,奠定吴楚疆域基本格局。 横山素有江东地区“吴头楚尾”之称,因此屡见典籍。 “壶中别有日月天,梦中往往游仙山。”这是青莲居士李太白对它的赞美! 小镇距北边横山约四公里,距南边石臼湖约七公里。 考高中作文,称之为横山脚下,石臼湖畔。 如在湖边眺望横山,可谓“湖光山色似争辉,两眼韶华更骀荡。” 小镇汉代已有雏形,是江南一带着名古镇。 一条三里多长,东西走向,j型长条青石街,被三条河流,由北向南横穿而过。 既承接横山之洪,又连石臼湖之水。分东、中、西三座青石桥。 中河由东到西,分别称东桥,中桥和西桥,水面呈鸡爪型。 中、西桥均为拱形,两岸长条青石驳岸。岸边住户均为大户,能直接泊船。 东桥是平桥,是条分洪沟。因上游有个黄泥塘,又称黄桥。 过桥之水四通八达,连接着小镇对外的世界。抗战前,无论大船小船,都能直达街边码头。 日本人进驻小镇,在镇南修筑一条卵石公路。建一座单孔石桥,只有小船能到码头……。 朱大明看后面还有不少,干脆不看了。将材料装进裤袋,疑惑得问: “肖秉义,你说话,俺能懂。听街上人说话,俺听不懂,咋回事啊?” 肖秉义笑道:“材料后面有介绍,本地语系属吴方言,也称水方言。” “本地人跟外地人,能说官话。本地人之间谈家常,外地人很难听得懂。” 朱大明点点头,又问: ”你说水方言,是不是特指石臼湖?湖周边的居民。也说这样的话吗?” 肖秉义对他问的情况不了解,只好说: “差不多吧,湖对面的高城县,以及湖东的林水县,话音都差不多。” “但也有不同,比如说,古镇人称天下雨,林水县称天下水。都属水方言。” 朱大明若有所思一会,问: “你父亲在本县高中毕业,你为何要去南京上高中呢?哪年去的南京?” 肖秉义脸上悲怆起来。从实道来。 父亲原是镇上警所所长。1943年上半年为救人,被驻镇日军小队长毒打一顿。 关了一月有余,最后半条命回家。还限制家人出镇,除非有正当理由。 父亲怕他们还要找麻烦,借口送小人去南京有名无实的外婆家。 日本人调查后,没批准。 小人看到报上有南京高中招考,以此为由。参加了南京高中考试,侥幸考中。 抗战胜利那年,小人瞒着家里,考上中央警官学校正科。 学期届满。小人除射击不过关,其余各门功课,名列前茅。 父母在家掰着指头算,期盼小人毕业参加工作,拿薪水还债。 没想到领毕业证前一天,学校宋中坚主任喊小人去谈话。 称小人射击科目不及格,按新规定,拿不到毕业证。 只要小人在申请书上签字,立刻带走毕业证,还能分到中央重要部门。 小人抱定父亲无党无派、凭本事吃饭之原则。没有明确表态。 哪晓得他来阴的,唆使手下,诬陷我私藏红色书刊。打一顿,关小人几天。 后来有人要将此事捅报上,他才不得不释放。扣发了毕业证,勒令小人当天离校。 小人自恃有本事,不信偌大城市,没有立足之地。滚就滚。 当然,小人也不愿让父母知道真相,让他们失望,不敢回去。 就地找工作,均被宋主任暗中控制。 熟悉小人的都知道,小人从小就是犟脾气。 走投无路之际,患难之交邱小秋,动员小人去街上捡破烂。 干了几个月,被褚鹰发现,跟他去了南区警署。 他先让小人当组长,后又当探长。还送一处房产,让小人接父母去南京。 小人也没让他失望。日谍、绑票、盗窃、强奸、走私案件到手就破。 这要归功于小人捡垃圾的朋友,为小人提供了不少线索。 朱大明愣愣的听着,又提出问钟正荣同样的问题。 “肖秉义,坦白的说,俺对你拒绝加入保密局的理由,持怀疑态度。” “南京是国统区,你又身在中央警官学校,听得反动宣传也多。” “还等着毕业拿薪水,还债养家。” “一句无党无派原则之解释,无法使人相信啊!” 第58章 一件事改变了小人 肖秉义听他说的如此直白,有些尴尬。黯然一会,喃喃的说。 抗战胜利,保密局以汉奸名义抓了父亲。 听父亲说,他们抓他时称惩罚汉奸。 进了审讯室,又宣布父亲救过新四军,是通共罪。 一家人都想不通,不管父亲救的是何人,起码是抗日的中国人。 却被打的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我很无奈,只能将愤怒和仇恨埋心里了。 朱大明看他的回答,与钟正荣的猜测基本相同,沉吟一会,缓缓点头。 “这样还能解释的通,俺还有一事不明白。你各门功课都不错,为何射击过不了关呢?” 肖秉义踌躇一会,脸色暗淡下去: “小人是刑侦专业,只想动脑子破案,不想将精力浪费在练枪上。” 朱大明摇摇头,诡秘一笑: “肖秉义,俺俩谈话应该是相互交心,俺总觉得你不大坦诚。” “你这条理由,也让人难以置信。警官学校是啥地方?能让你蒙混过关?” “姓宋的家伙能看上一个,连枪都不会打的人么?不符合逻辑。” 肖秉义敬佩的点头,笑道: “其实,小人没去南京前,父亲教小人打过撸子。” “真实情况是,一件事改变了小人。” 他脸色更加黯淡,神情愈发悲愤起来: “小人到警校不久,警校抓了教中国政治哲学的,叫胡敬荣的女教师,说她是共党。” “听说,她要求,行刑时要有学生代表参加。点了小人等十名同学。” “行刑前,宋主任介绍,她潜伏党国重要部门多年,为延安窃取大量情报。” “如不是有人举报,她还将继续潜伏。” “上警校干什么?就是要挖出共党,消灭他们。” “小人看她被架上刑场,浑身已血迹斑斑。指头被血迹连在一起,惨不忍睹。” “她双腿已不能站立。行刑人员要将她绑柱子上。” “她决绝的挣扎着站起,大义凛然。” “小人还记得她临终遗言:‘同学们,八年抗战刚结束,人民需要修身养息。’” “‘国民党又要打内战。他们口上喊国共合作,暗地里却迫害异己。’” “‘同学们,擦亮双眼,能救中国的,只有共产主义。’她就义时,还背了四句诗。” “当时新生都捂着眼,不敢看。” “小人没捂眼,看了这一幕,心灵第一次受到强烈震撼。” “当时,小人很纳闷。是什么力量,让一个女人视死如归呢?” “是信仰的力量!胡敬荣同志,是党的好女儿啊!”朱大明神情凝重的答道。 他若有所思的问:“她为何要点你等十人,参加行刑观摩呢?你们之前熟悉吗?” 肖秉义想了一下摇头说: “不怎么熟悉。只是谈过一次话,例行公事。” “哦?你们谈过话?谈了些什么?”朱大明惊异的问。 肖秉义点点头,介绍道: “新生入校,各科教员都要摸底。她第一节课给新生发了试卷。” “我对她那门课较陌生,很多简单问题都没答对。她找我去了教员办公室。” 朱大明又重复问:“你们谈了些什么?别人知道吗?” 肖秉义答道:“知道,也不是找我一个。答得好的,答得差的都找了。” “她说,她看了我的档案,很惊讶我的自学能力。又问了我和家庭的一些情况。” “提醒我,既然选择了警校,就得要学好中国政治哲学。好警官应该是全面发展。” 朱大明意犹未尽,盯着他一对灯笼眼问: “就这些?没说别的?” “我是说,她跟你谈话时,有没有给你暗示什么?包括眼神什么的。” “没有。”肖秉义摇头道:“她身中十几枪,倒下了。那一夜,小人辗转反侧。” “小人考警校,为的是惩恶扬善,保民平安,还人间四月天。” “但经历这件事才知道,警校有规定。每个学员,必须要过枪毙共党这一关。” “小人不想卷入党派斗争,便去医院跟医生谎称,听到枪声心就慌,瞄准目标头就晕。” “医生诊断属心理障碍。校方不信,问过医生才作罢。” “对了,我那把撸子能还我吗?” 朱大明将撸子和两夹子弹递过去: “两颗手雷,等你去办公室再给你。撸子哪来的?” 肖秉义接过撸子,用袖口擦擦,咕哝: “褚鹰要提拔小人探长,谈话时送的。” 朱大明看看他,摇摇头,笑笑说: “肖秉义,俺提醒你。国共两军的区别,太大太多。” “最本质的区别,集中体现在官兵关系上。又特别反映在称谓上。” “俺再说一次,今后不要自称小人了。” “俺们都是同志,是兄弟。我问你,褚鹰为何找你?” 肖秉义情绪复杂地微微摇头,长叹一声: “宋中坚跟他推荐了小人,加上小人为生存,破了日特间谍悬案,让他惊叹。” “抛开党派之争,小人很感谢他。困难之际拉了小人一把。得知他是特务,才开始躲着他。” “凭心说,他虽是特务,也不是一无是处。他很爱才,也很正派,常打抱不平。” “他非常忠于自己的信仰。人家都去台湾,他却要求潜伏,幻想挽大厦于既倒。” “你说他糊涂,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你说他精明,却干这种糊涂事。” 肖秉义说罢,眨巴一下嘴,略显犹豫后坦白: “朱局长,做人要诚实,要凭良心。包围褚鹰那天中午,小人确实跟他在一起喝酒。” “他对小人还没死心,要求小人,不愿上山就潜伏,还给了两根金条。” “分手时小人喝多了。并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哪里知道他去了何处?” “在此声明:小人没有委托任何人,汇报他行踪。” “还有一点,打死他的,并不是小人。枪走火,不可能一枪毙命。” “教室内有人同时开枪,李排长误认为是小人打死的,不是这回事。” 他一口气将闷在心中之苦,一吐为快。顿感身心轻松了不少。 朱大明惊诧的问: “哦,有这等事?他为何给你金条?金条呢?” 肖秉义解释,他为抓监狱陈队长特务证据。谈话时,有意叹苦,说了家庭困难。 那晓得一夜时间,陈队长已将情况告知褚鹰。那天中午去见他,他以此为由给的。 说到金条,他又想起父母的安危。 “朱局长,小人有个问题要问你。你那天将我父母送回横南镇了吗?” 朱大明摇头笑道:“没有,你好像对俺做事不放心?告诉你吧,你父母目前很安全。” “俺问你,你为何不说一声就走?你对留用是否不在乎?又为何跟俺解释这么多?” 肖秉义赶紧摇头:“小人擅自回乡,只为担心父母安危。小人对能否留用,非常在乎。” “想着能为民遏制犯罪,非常自豪。” “小人更想穿上解放军军服,为父母争光。这是小人的心里话。” “那天借你军服,心里无比豪放。至于告诉你那些情况,因为专业经历告诉小人。” “纸包不住火。真相只能隐瞒一时,瞒不了一世。与其让别人揭发,不如自己坦白。” 朱大明感觉收获满满:“肖秉义同志,俺今天收获很大,对你,俺又有了新的了解。” “俺对你还有疑惑,看你并不像爱贪小便宜之人。你为何落下一个‘小便宜’绰号呢 ?” “听说你上班第一天,穿着制服去菜场买菜,真有这回事吗?” 第59章 人生何处不芳华 肖秉义苦笑着解释:“‘小便宜’是褚鹰喊出来的。他从小长在上海,一口吴侬方言。” “他喊肖秉义,连小人都听成‘小便宜’。他喊耿毕崇,听着就是‘跟屁虫’。” “此外,有人想拉你干大事。而你不想干,又无法推辞,最好的回避办法是什么?” 他还有一个主要原因说不出口。 母亲上街买菜,看见大屁股姑娘,跟踪人家问这问那。 菜场经常见面的大姑娘,都晓得杨大妈家独宝儿子,急着要娶大屁股姑娘。 他为这事,经常被通知大门外有人找。 见面才知道,人家来看肖警官究竟长得咋样。 家长看过后,均不同意。理由也出奇的一致: 人长得帅,单位又好。这么大年龄没对象,可能脑子有病。 朱大明微微点头: “这么说,你是有意塑造胸无大志。让褚鹰对你丧失信心?” 肖秉义又补充了自己真实看法: “说实话,小人确实也爱点便宜,只要不偷不抢,有啥错?” “谁不贪便宜?买东西能便宜一点,为何不干?小人是被那一段困苦经历过怕了。” “生活上能省便省,这也是家风。用时兴的话说,叫勤俭持家。” “你说的那个宋主任,有没有去台湾?”朱大明问。 肖秉义摇头说:“不太清楚,听褚鹰提过一次。南京解放前夕,他好像去了上海。” 朱大明盯他一会问:“不瞒你说,俺也对你抱有希望,你不会也跟俺来这一手吧?” “哪一手?”肖秉义疑惑的问。 “装怂呀。”朱大明直截了当。 肖秉义默默摇头说: “朱局长,现在解放了,没必要再装了。你说对小人抱有希望,啥意思?” 朱大明没有直接回答他最后的问题。 他凝视西天火红的晚霞,静静地看着落日缓缓西沉。想起了昨天上级找他谈话之情景。 昨天表彰会结束,军管会来人找他谈话。 领导公事公办一席话,让他愁绪结肠,内心纠结。 谈话领导,一脸的严肃。称当前潜伏敌特,非常猖狂。已将活动重点,转移到南京市郊。 常在山里或交通要道,劫走或烧毁,市郊运往市区的粮食车队,袭击征粮工作队。 这伙匪徒化整为零,跟剿匪部队打游击。 更重要的,据上海高级特务交代,保密局代号‘幽灵’的高级特务,可能藏身南京。 但不知道此人是男是女。只说有一次,他接对方电话,对方报了“幽灵”,要找他长官。” 听话音,是女人声音。 此人抗战前,甚至更早,就很少露面了。见过她的人,有的已死,有的已去了台湾。 撤退时,他曾听上峰透露,“幽灵”留在大陆。 凭手中一份名单,整合了各路人马,任南京地区潜伏特务总指挥。 据说她有上海的经历,口音略带吴方言。说话带石臼湖周边地区话音尾子。 上级推断,她很可能是横南镇这边人。具体情况仍在侦察之中。 目前,该镇已成保密局众多特务落脚点,破坏活动频繁,已制造多次血案。 该镇书记兼代镇长,地下党出身。上任没几天,即被特务绑架。 还绑了镇两名留用警察,连财粮员、炊事员都没放过。 昨天在荒野,发现了他们的遗体。 上级决定,从军管会抽调一批素质较好的干部,去该镇发动群众,组织民兵抓特务。 城南分局重点为姑城县。组织决定,朱大明同志去横山南麓横南镇,主持政府和军管会工作。 主要任务,边维护治安,边摸清敌情,找到这个总负责人。拿到名单,一网打尽。 还有一个情况,市军管会已封锁南京周边进山道路。断掉山中特务粮草,逼迫他们下山。 他们一旦突破封锁线,必然杀人抢粮。必须做好横南镇安全防范工作。 朱大明不动声色的听着,心里已暗暗叫苦。 他打从进城,看着部队一批批开赴前线,心里就像猫抓似的牵挂着战场。 他从内心里不想接受这个任务。面对谈话之人严肃的面孔,又不好说不去。 这位组织纪律意识非常强的营级军官,当时心里百般纠结,最后问: “首长,俺一人去吗?” 首长表示,原则上是这样。一道去的女同志叫柳蕙,主抓政府妇女工作。 她家在南京,上海大学期间加入我党。利用报社记者身份,从事地下工作。 上海解放前夜,冒死出城送情报。她要求建设家乡,去基层锻炼。 朱主任还可以在分局挑选两至三位同志一起去。以挑选侦察和破案有经验的同志为主…… 朱大明想到这里,看一眼肖秉义急切的眼神,叹口气说: “俺已调到这儿工作了,昨天下午已报到。你也被正式批准留用,俺想征求一下你意见。” “古人曾云,‘落日余晖映晚霞,人生何处不芳华’。你是否愿意留下来,跟俺并肩战斗?” 肖秉义想都没想的摇头: “你要真想帮小人,还是让小人回警……分局。” “小人也想建设家乡,可是,小人是刑侦专业,小镇没有发挥小人特长的空间。” “说了请你不要笑话,小人这辈子最大愿望,破惊天动地大案,当东方第一神探。” 朱大明点点头,又摇头: “俺问你,依你之见,保密局特务,现在会在哪里?” 肖秉义被他问的手足无措,犹豫一会,吞吞吐吐: “这……这个,小人还没有认真考虑过。” 想了一下说:“应该还在……,应该还在南京周边地区吧。” “小人昨天,曾听打劫的山匪说过。好像有三十几人到了横南镇,不知真假。” 朱大明点头,深吸一口气说: “事实确实如此。据保密局被俘人员供认,解放前夕,有不少特务以各种身份潜伏。” “还有散兵游勇组成的‘苏浙皖人民反共救国军’,分布在南京各个隐蔽的角落里。” “他们都是亡命之徒,能给人民群众安稳吗?你是刑侦专业人才,咋就没有用武之地呢?” 肖秉义已明白,留横南镇,主要任务是抓特务,这与他无党无派原则背道而驰。 想起邱小秋对斯人的担心,不敢直说,以其他理由回绝。 “朱局长,小人还是想带两个老的去南京。刑侦工作不分昼夜,很难留在老人身边照顾。” “小镇没电,用水也不方便。你又说这么多特务云集古镇,小人怕褚鹰手下报复老人。” 朱大明忙打包票道: “你的担心有道理,但不是问题。俺们会保护你家人。还有什么担心的?” 肖秉义嗫嚅:“小人还有一个问题,就你一人来这儿吗?有没有带大部队过来?” 朱大明直言相告: “因大部队继续南下,镇里目前只有一个加强排。” 接着悲痛的告知: “袁排长是战斗英雄,刚被批准去前线。他因急着办交接,去接俺。” “就在昨天,带一个班的战士去横西接俺。遭特务伏击,全部壮烈牺牲。” “李小满带补充人员,下午到位。这家伙一心想上战场,对调他来古镇,牢骚大的很。” 他诚恳的动员道: “你现在已正式成为人民公安,如你愿意留下,俺们军管会佩枪的,已有五人。” “俺准备让李小满掌握部队,建立民兵组织;柳蕙发动群众,成立妇救会组织。” “俺想让你负责肃特工作,负责追查特务踪迹。对外称公安特派员。” “镇留用警察陈明高,维持街道治安。” “俺负责全盘工作,为你们提供服务。” 朱大明说罢,看他一眼,却发现他脸色煞白,身体似乎在微微颤抖。疑惑得问: “肖秉义,你咋了?” 第60章 山不转水转 肖秉义听罢,暗暗叫苦。真是你怕什么,就来什么。 斯人不想跟党派斗争沾边。他却将肃特工作交给斯人。 这可是正宗的党派斗争啊!他想通过强调难处,让他改变主意,遂摆事实。 横南镇北边的横山三县交界,地形复杂。 估计特务肯定在山里有据点。南边石臼湖,面积也不小。 又是三县结合部,又成片的芦苇荡。特务可能在那儿集结了重兵。 解放军这点兵力,实在无法施展。刚才说横南镇可能是特务潜伏中心,他无法胜任。 最后以退为进的说: “朱局长,我想请你调整一下分工。让我维持街道治安。可否?” 这是他的折中办法,既当了警察,又不涉及党派斗争。特务作乱,由陈明高去办。 朱大明盯他一会,明白了他的小心思,摇摇头说: “肖秉义,俺提醒一下你。俺不反对你无党无派。” “但无党派,不等于没立场啊!” “俺们来干什么?大局叫剿匪。我们的具体工作就是发动群众,组织联防。” 摸清特务隐匿地点,进而一网打尽。还解放区一个晴朗朗的天。” 他看对方木讷的站那儿,强调道: “用你的话说,给老百姓一片美好四月天。” “俺之前,曾为褚鹰费尽心思拉拢你匪夷所思。现在俺明白了。你头脑够用,点子多。” “如果你上了山,或潜伏,确实让人头疼。你说你有无党派原则,俺看你没有原则。” 他说罢,注意肖秉义脸上急剧变化的表情,心里暗骂: 好你个小南蛮!滑头东西! 继而面带微笑,不厌其烦的将上级意图,以及对他之要求,细细谈了一会。 肖秉义明白,斯人又面临人生的十字路口了。 是选择留镇抓特务,还是辞职去南京? 辞了职,就跟父亲一样,从此告别“神探梦”。 改变原则不行,不追梦也不行。这可咋办呢? 朱大明知道他还在纠结,不由分说,紧握他手: “欢迎你参加,不要客气。你对保密局,多少知道一点内情。” “俺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俺想请教,如何对付这些潜伏特务呢?” 肖秉义被他一问,醒过神来,同时也受到了启发。 他觉得留镇也可以,动嘴不动手。提点建议,不违反自身原则。 他沉默一阵,提了两条建议。 第一条,要主动出击,摸清敌情。 镇军管会人员较少,政府这边都是留用人员。军管会面临着狗咬刺猬,无从下嘴之局面。 可让战士便装侦察,以各种身份搜集情报,掌握敌我动态。 第二条,明暗两道一起走,动摇特务军心。 潜伏特务都知道,党国没指望了。 台湾去不了,留下来,不是死,就是坐牢。 军管会应加大宣传力度,公开投诚政策。既往不咎,立功受奖。 考虑有人担心保密局制裁,不敢公开投诚。 军管会开一道暗门,让他们进来坦白。 合理要求满足他。既减少潜伏者,又能捞到情报。 朱大明频频点头,认为这两个办法都不错,具体实施,由肖秉义同志负责。 肖秉义听罢又一惊,心里说:吔,怎么提了建议,还要斯人执行呢? 朱大明没容他再思考,给他一个任务。 横南镇书记、代镇长等五人被绑架杀害,和袁排长被伏击案,从速侦破。 朱大明交代完任务,不容他再说,拉他去镇军管会办公室。 镇政府及军管会合署办公。办公地点暂定西桥西边,街南赵姓地主家。 院门朝北开,院门外是街道。临街一排平房作围墙。 肖秉义小时候没进去过,饶有兴趣进了大院。 大院圈地二十余亩,院墙东边矗立坐北朝南,两座相同结构楼房。 小瓦白墙,三大开间。楼房东墙连着围墙,与河沿隔马车道。 先进北楼,两座楼房底层中间是过道,东西两侧隔成四间厢房。 两楼相隔丈余是天井,天井东西有侧门。 二楼以上木质走廊,围着天井。南楼后是平房围成的小院,有十余间平房驻军。 两楼底层由北到南,分别是军管会和镇政府办公室。 大院南边建有临时中心粮库。院西墙也是一排平房,驻有保护粮库的十几名战士。 朱大明带肖秉义进北楼,西边办公室,李小满正趴桌上垂头丧气。 “我跟错了人,南下部队快打到福建了。我却被上级要来,看家护院。” 朱大明正色道:“小满,这儿也是战场。看不见的战线。 “不要看目前风平浪静,这儿的战斗,要比正面战场残酷的多。” “职务提拔了,思想觉悟也应跟上。不要刚见面,就发牢骚。” 他坐下,笑笑说: “既然来了,就得安心工作。既来之,则安之嘛。肖秉义同志已愿意留下了。” “还有镇警所留用人员陈明高,加柳蕙同志五人。晚上喝点酒,边喝边谈工作。” 门外一个熟悉声音传了过来: “还有一人,咋没算上我呢?” 三人看过去,门口黑影一闪,进来一人。 众人一看是耿毕崇,反应各异。 “耿毕崇同志,你咋也跟过来了?俺没点你呀。”朱大明显然很意外,不解的问。 肖秉义监视他,心中咯噔一下,嫌烦的皱起眉头。 他想起被他陷害之事,真想上前踢他一脚,甩他一巴掌。 又不便当着朱局长面揍他,恶狠狠骂道: “你狗日的没死?咋就甩不掉你呢?” 李小满解释,首长去医院看望慰问伤员。他听说肖哥回了家乡,当场请求首长批准他去横南镇。 说他只伤了胳膊,不影响工作。肖哥没有他,什么事都干不成。 “没皮没血,大言不惭。你就是个灾星,还像狗皮膏药。被你贴上,撕都撕不掉。” 肖秉义看着得意的猪八戒弃落道。 耿毕崇穿上军装,高兴的不知道怎么才好。他见到肖哥更开心,吊着胳膊原地转一圈。 “山不转水转,这世上人与人相处,是讲缘分的。'' ’我跟肖哥缘分未了,咋能分开呢?想甩掉我,不可能哦。” “这是老天的意思。我谨记神灵教诲。不做红花,甘做绿叶。'' “肖哥不要等着我,也不要不相信。” “你捡垃圾,那是你没遇见我。自从你遇上我,是不是一切皆顺?” ”我自觉将组长让贤给你,你这才名声鹊起。对吧?咱俩半斤对八两,难兄难弟哦。” “为了赶上李排长荣升副连长,本人带了几斤猪头肉。听说横南镇酒可以,没带了。” 说罢,他将猪头肉搁桌上,挑衅似的看看肖哥,又挑起他感兴趣的话题。 “肖哥,你知道父母在哪儿吗?要不是你兄弟,你还能见到他们吗?” 肖秉义果然兴奋,急切得问: “什么?你见到我父母了?” 又问朱大明:“那天你将我父母转移到哪儿了?特务还骗我,抓了我父母呢。” 耿毕崇抢答:“不要听他们吹。你父母在我家。朱局长要我照顾好老人。怎么?你不知道?” 肖秉义忐忑之心终于放下。却又为耿毕崇苍蝇一样的追来,心里恼火。 老子都算你狠,都躲到乡下了。咋就甩不掉你呢? 想起一年来,因这位猪队员,斯人坠入苦难之深渊之往事。 心头越恼,脸上又爬满乌云…… 第61章 怒不可遏 肖秉义阴着脸坐那儿,盯着耿毕崇,越看越心烦。 脑中天地颠倒,心中沧海横流。 娘的个头,斯人逃离南京,就含有离他八丈远的想法。正所谓惹不起,躲得起。 现在,斯人紧缩的心,尚未完全舒展开来。这个夯货又追来了。 他看耿毕崇仍在手舞足蹈,不由得又想起《西游记》,感慨起来。 小时候看《西游记》很不理解。去西天取经,既然是观音菩萨下的任务。 为何还要让师徒几个,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呢? 周小雨也提了一个问题:孙悟空既然一个跟头,能翻十万八千里。让他一人去就是了。 这么多人去,打狼呀。看看都是一些什么人啊?尤其是猪八戒,好吃懒动,还好色。 这样的人,能做什么?这不是给孙悟空添堵吗?为何不让孙悟空一人去呢? 西天再远,他多翻几个跟头,不就行了嘛? 他当时觉得周小雨的想法有道理,他也不理解。 现在,他理解了。人生就是闯关,就是磨难。没有磨难,创造磨难。 去西天取经是假,考验师徒几个是真。 让他们历经磨难,才能取得所谓的真经。 他懂得了什么叫磨难?让耿毕崇跟着斯人,让你吃不好,睡不安稳。 时不时参你一本,让你受点小罪。还要时刻提心吊胆,寝食难安,就叫磨难。 如此说来,也许让耿毕崇跟来,是上天对斯人的考验吧。 看来,这辈子甩不掉这个夯货了。 他正回忆往日的心酸,一个嗓音甜美的女声传来,打断了他的回忆。 “哈哈,我还说冷清呢。这儿咋这么热闹?朱主任来客人了?” 进门的女人兴奋的喊。众人看向门口,眼前一亮。 一位看上去端庄秀美,苗条淑女随声飘了进来。 朱大明忙介绍:“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柳蕙同志……” 耿毕崇没等他介绍完,抢着上前握手,肉嘟嘟嘴唇哆嗦着: “柳…柳小姐,我是耿毕崇同志。真高兴我俩是战友。你穿女军服真漂亮啊!” 柳蕙莞尔一笑,眼神却瞟向愣那儿的肖秉义。 肖秉义早被她的艳丽,惊得眼珠子停止了转动。 她二十三四岁年纪,乌黑长发,编成辫子盘军帽后。 女军服将她女人身材特点,勾勒的恰到好处。 一张典型南方女子那种秀丽的脸,好像熟透了的红苹果。 让人看了,恨不能伸手去摸,更想啃两口。 微笑的嘴角微微上翘,鼻梁挺而直。那双乌黑的凤眼,明眸善睐。 宛如一池清澈湖水,深邃而带有魔力……咦?……咦?……? 咦?……?这不是褚鹰墓前那个漂亮女人吗? 对!是她!他认出后心跳加速,手足无措。 他忽然两手举眼前,食指和大拇指连一起。灯笼眼透过长方形,盯着她一对凤眼。 盯着,盯着。他双手开始哆嗦,眼前模糊起来。 朱大明被耿毕崇打断了介绍,皱了一下眉头,接着介绍。 “这位是侦察连李小满副连长。战斗英雄,保定人,精明漂亮的小伙子。” 他看向肖秉义,继续介绍:“这位是肖秉义同志,刑侦专家……”。 他看肖秉义奇怪的动作,停止了介绍。 他不理解肖秉义为何摆出一副拍照时的姿态: “肖秉义同志,你在看啥?” 肖秉义听到问话,好像被提醒了。先摸腰后,又夺李小满枪套。 李小满一把捂住枪,恼道: “肖秉义,你发什么神经?” 肖秉义挣脱出来,倏然退后一步,指着柳蕙失声叫道: “你?她?她是特务。” 一把抓住朱大明胳膊,急切道: “快,快将她抓起来,她是特务头子。” 在场人都惊愕在那儿。朱大明让他坐下,问他咋回事? 肖秉义一屁股坐椅子上,指着已黑下脸的柳蕙,哆嗦着,气急败坏。 “我见过她这双眼睛。虽然好看,却很恶毒。她,她抓过我,还差点弄死我。” 朱大明看看柳蕙,见她“噗嗤”一笑,恍然大悟。一拍脑袋说: “误会,误会。肖秉义同志,不要怕。她昨晚奉命,对你实施必要的考验。” 肖秉义听罢,愣了。 他缓缓抬头,盯着朱大明,继而抬手指着他,嘴唇哆嗦。 那神情,仿佛受了莫大的羞辱。转而狠狠的瞪柳蕙一眼,脚一跺,哼一声,扭身就走。 耿毕崇扫一眼各位,拔腿追出去,边跑边喊: “肖哥,等等我。你走了,我晚上没酒喝了。要不,我们去街上喝一盅?” 李小满不解的问朱大明:“他,他怎么啦?神经兮兮的,是不是发羊癫疯了?” 朱大明正准备解释,肖秉义怒气冲冲,回来指着他咆哮: “听你喊同志,我从心里高兴。常言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哪晓得你明一套,暗一套。嘴上说的好,手在摸刺刀。就这一点,还不如褚鹰。” 李小满看不下去,上前一把打下他的胳膊。喝道: “肖秉义,你发什么疯?朱主任是啥样的人,你根本不了解。还想不想干了?” 肖秉义心里愤懑,逮谁咬谁,将火气泼向愣头青。 “还有你,一个小排……副连长,多大的官呀?才二十二三岁,头老的掐不动。” “整天人五人六的,这个看不惯,那个不顺眼,老子受了你多少冤枉气?” 他瞪大灯笼眼:“我问你,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杀了褚鹰?哪个要你证明?” 柳蕙有些歉意的劝道:“肖秉义同志,请听我解释。” “你不知道,我们每个同志,随时随地都应该接受组织的考验。你……。” 肖秉义瞟她一眼,依然光彩照人,心里的怒气立刻缩了回去。 终究不忍得罪她,可昨晚的遭遇,让他怒不可遏,什么都不顾了: “滚一边去,老子不跟女人啰嗦。你咋这么狠呢?” “老子要死在你手里,是我肖家的耻辱。你外表长的甜美、漂亮,内心却阴暗、龌龊。” 呆一边的耿毕崇胆颤心惊,不能得罪的,他都得罪了。 再这样下去,自己也得卷铺盖回家。本以为跟肖哥奔个好前程,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想自个儿跟肖哥关系最好,这种场面只有自己出面,才能有效控制。毅然挺身而出。 “肖哥,人被你骂遍了。你这是咋地啦?你不是跟我讲,对长官要尊重么?” 肖秉义心火又蹿,那神态恨不能掐死他。 “你狗日的也想掺和?老子还没来得及跟你算账呢。你再啰嗦,老子扁死你。” 一滴泪水涌出眼眶:“自从你跟了我,老子就没有安稳过。” ”你要立功,你去立好了。为何拽上老子?差点被你狗日的害得家破人亡。” “老子跟你讲,人要脸,树要皮。没皮没血跟老子后头,不嫌丑得慌吗?” 他喘着粗气,擦一下眼睛,胸脯剧烈起伏。 环顾一下几人,该骂的都骂了。摇摇晃晃、木讷的出门。 心里嘀咕:老子不跟你们玩了。门槛一绊,重重地扑倒。 昏昏沉沉躺床上,却听到门外几人谈话声,悄悄靠门边偷听。 “我不知肖哥经历了什么,跟他近一年,从未看他发那么大脾气。” “他一直很低调,人家喊他‘小便宜’,他还高兴。” “我想不通,旧社会对他如此不公,他没有怨言。解放军对他这么好,他却怪话牢骚。” 肖秉义听出是“跟屁虫”的声音。心里恨得直咬牙。 第62章 独享暗恋之快意 肖秉义听出是朱大明声音: “柳蕙同志,真不好意思,把你扯进来了。” “这家伙不知咋回事。能觍着脸在街上捡破烂,却受不得这点委屈。” 他听出是柳蕙的声音: “朱主任,我能理解他。人受过挫折,已将自尊心包裹得很严实。” “我们可能昨晚有些过分,伤了他自尊心。” “我分析,他有旧警察经历,本身就有自卑感。” “他说听你喊他同志,高兴的不得了,应该是真实情感。” “得知考验他,他有委屈和不被信任的感觉。认为你亵渎了他的情感,恼羞成怒。” “我想,应该告诉他,昨晚他家中已有特务埋伏。要不是先动手,他肯定要遭殃。” 肖秉义长暗惊,娘的个头,还真有特务害老子呀! 嘘一口气,他原则认可她得分析。 李小满趁机拆台,建议道。 “朱局长,不,朱主任,我看你这个班子还是散了重组得好。干脆让我去前线。” 肖秉义听到茶杯重重放桌上的声音: “李小满同志,俺可要严肃批评你了。” “哪个不想去前线?俺比你想的更厉害。谁叫俺们是党员呢?都上前线,后方咋办?” “让俺们来这儿,是党的需要。俺不想以后还听你说这些话。” “人民群众生命安全,危在旦夕,我们没理由退缩。” 肖秉义正准备开门,又听他声音传进来: “柳蕙同志对他分析的有道理。但是,他过不了这一关,就不能胜任这项工作。” “俺们每个人,都要有思想准备。跟敌特打交道,很复杂。有时还要深入虎穴。” “特务什么手段使不出来?如果组织上心里没底,怎么信任俺们?” ”俺已跟他谈过,他是值得信任的。当然,俺也是通过这次考验,才有此信心。” “俺们都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崇高的目标,聚到一起。” “相互之间若不了解,如何将自己的生命交给战友?” 肖秉义靠门里微微点头,觉得他所言,也有道理。 又听朱大明话音,赶紧重新躺下。 “耿毕崇同志,去看看他醒了没有,晚上喝酒任务不变。” “俺带了几瓶酒,又有猪头肉。请柳蕙同志再去街上买几个蔬菜,银子由肖秉义承担。” “俺们到了他家乡,他应尽地主之谊。不能被他白骂一顿,算他对俺们的精神补偿。” 肖秉义知道“跟屁虫”要进门,立马装睡。 耿毕崇推门,悄声来到他床前却不说话,静静的盯他一会。 “不要装了,眼皮可以闭上,眼珠子可动的厉害哦。” “疯也疯了,骂也骂了,还想咋样?起——来!” 他最后两个字,声量很高,吓肖秉义明显一怔。 肖秉义此刻尴尬至极,不分对象的发泄一通,心里确实好受多了。却也窘得不好意思见面了。 他正在思考,是直接回家,还是就此作罢。装着没这回事,情同往常? 眼睛咂巴几下,默默摸出几块钱。递给耿毕崇,咕哝一句:“不够再补。” 他想用行动告诉大家,他要留下喝酒。 至于彼此是否达成了谅解,不重要了。 他回家,前后查看一番。然后,泡一壶茶,咕噜咕噜连喝几口。 撸子塞枕下,躺床上。 酒意朦胧,却也清醒。双手垫后脑勺,回味晚餐情景。 八仙桌坐六人,不能一人一方,耿毕崇拉陈明高坐一起,柳蕙却主动坐过来。 见他紧挨着自己坐下,斯人有些局促不安,目不斜视。 他面上漠然,暗中却贪婪的嗅着幽幽飘来的,沁入肺腑的女人气息。 他不得不承认,她桌上已将歉意表达的淋漓尽致。 她主动敬酒,而且一而再,再而三。 他清楚自己为何面对她的主动,能摆出一副无所谓神态。 他是怕被她热辣辣眼神灼伤、融化,更怕桌上人暗生妒意。 他想表明,接受她敬酒,只是出于男人的礼貌,他还在生她的气。 又忽然心生歉疚,觉得不应该跟她发火。 娘的个头,跟她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干什么? 杀人不怪刽子手,不管怎么说,她是执行朱局长命令。斯人跟她较什么劲呢? 他颇为满意的是,在众星拱月般得氛围中,居然还能摆出一副能举杯,已给你面子的模样。 只接受敬酒,来者不拒。却不回敬一杯,尤其没有主动回她一杯。 现在想来也后悔,这么多天小心翼翼的包裹,顷刻间原形毕露:小人肖秉义,哪儿去了? 好在还有点收获,忿忿不平的情绪表露到位,不动声色的收割了众人的歉意和抚慰。 他坐那儿想,她外表美丽,加上那种自谙漂亮女人的自信,愈发靓丽,愈发与众不同。 感觉她每次敬酒,酒杯都注满着诚恳。眼神隐含着让人心醉的深情,让你无法抗拒。 似乎,似乎还含有对斯人……?哎吆,娘的个头,想哪儿去了? 他有些恍惚,无法将桌上靓丽之花,和昨晚阴冷的女特务对上号。 当然,他坚信,出身高贵,漂亮无比的她,不会看上寒门儒子大门牙。 但这并不妨碍大门牙看上她。你看不上斯人无所谓,只要大门牙看上你就行。 斯人先独享暗恋之快意。嘿嘿,真快乐。哈哈哈!“笑死人”了。 他斜眼窗外,弯月悬天边,群星比往日璀璨。 揉一会太阳穴,静静地凝视月牙一会,竟有些扫兴。月亮没有嫦娥漂亮的脸庞,已失去光泽。 只有靠她最近的那颗星星正熠熠生辉。 仿佛要表明:月亮本无光,有了嫦娥才如此皎洁。 那颗拼命靠近她发光的星星,肯定是想给她送去温情。 他匪夷所思,天上月牙已暗淡无光。斯人心中的月亮,为何开始了闪亮? 为何有心底河流涌动之感觉呢?难道是她的缘故? 有人敲门,他很不乐意的去开门。见是常宝宝,既惊又喜。 “你是军管会,为何瞒着我?” 常宝宝站门前,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肖秉义请他到堂前,泡茶递过去。然后坐下看着他微笑: “宝宝,你咋来了?我正想找你呢?” 常宝宝狐疑的问: “找我什么事,继续取笑我?” 肖秉义虽然心中有恼,但喝了酒特兴奋,也为常宝宝主动找来高兴。 “宝宝,你咋这么想呢?都是老同学,关心一下也正常吧?” “我来想提醒你,有人要害你。” 常宝宝面无表情道。 肖秉义心里一惊,又一暖。点点头: “谢了。宝宝。我能帮你什么呢?请你不要瞎想。” 常宝宝眼睛一亮,又迅速黯淡下去: “我不想在茶馆干了,如你肯帮我,我想参军。” 肖秉义语塞了,笑着说: “你年龄大了一点,干民兵怎么样?” 常宝宝沉默一会,苦笑道: “我当兵,就是想有吃有住,再苦再累无所谓。” 肖秉义想起他刚才的提醒,问他之前都干过什么,有何特长? “不瞒你说。”常宝宝思忖了一下继续说:“你去南京上高中,我也去了南京。” “没文化,干些粗活。后来在南京干老本行,贩鱼卖。” “鬼子投降不久,南京出了点事,回来了。继续贩鱼。” “我家的事情,你可能知道了。我现在就想找一个活,有吃有住才行,只有当兵了。” 肖秉义看他如此坚决,点点头说: “行啊,我一定尽力而为。不过……” 常宝宝急忙问:“不过什么?” 第63章 夜袭未遂 肖秉义担心他履历过不了关。考虑他心情不好,不好直说。 可不说又不行。最后迟疑着说: “不过,当兵要审查你的履历。只要没干过坏事,应该问题不大。” 常宝宝呆了一会,叹一口气,有些沮丧。起身去开门,又欲言又止。 “我知道了,你现在忙,等你有工夫再说吧。不打搅了。” 肖秉义送走他后,坐那儿静静的想。 常宝宝目前孤身一人,当兵确实是最佳选择。 可是,他究竟干过些什么呢?想来竟有些忐忑。夜深人静,彷徨良久。 感觉天井“咚咚”响了两声,好像有人跳进了天井,接着是刺刀舔门闩的声音。 他脖子上不觉飕飕地掠过一缕凉气,立刻想起常宝宝的提醒。 娘的个头,还真有人来害斯人?下意识的摸摸凉飕飕的脖子。 瘫靠椅子上屛住气息,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助与悲哀。 期待和恐惧像黑夜一样笼罩着他,炙烤着他,吞噬着他。 不能等死,等着被别人宰割。 他反应过来,将枪插后腰,床上伪装一下,躲到门后。 后门“吱呀”一声,缓缓推开。闪进两个黑影。蹑手蹑脚,推房门直奔床铺。 肖秉义握着擀面杖,将门轻轻推上。准备瓮中捉鳖。 二人对床上被子一顿猛刺,然后擦根火柴。凑过去一看,床上没人。 “阿耶,这就怪了,史老板说看他进门的,人呢?” 另一位答道:“我讲他还在住院,你偏不信,赶快离开。” 二人转身要出房门,一人去开门,被一棍子砸胳膊上,蹲下轻声叫唤。 “哎哟,大哥,你砸我胳膊干什么?疼死我了。” 大哥愣在那儿,就听耳旁生风,顿觉不好。刚要喊,头上已挨一闷棍,倒下。 黑暗中,肖秉义搜出两把短刀,将二人捆了个结实。 点亮罩子灯,看二人都不认识。被称大哥的已昏迷,他轻声对小弟喝道: “说吧,带刀找我干什么?” 小弟哆嗦着交代,二人前来找他算账。既然失败了,要杀要剐,随便。 肖秉义奇怪:“你找老子算什么账?快说。 ” 他忽然将那人衣领翻过来看看。没有氰化钾,估计不是正宗特务。 “不说可以,老子先割掉你下身那玩意,绝你八代。” “不要,不要。我说,我说。”小弟慌了。 “说吧,偷偷摸摸来我家干什么?” “我们想偷点东西,家里生活困难,没办法。” 小弟显然是在扯谎。 肖秉义没再废话,动手扒他裤子。 “我说,我说。我说了你不会杀了我们吧?” 肖秉义停下,坐回去,丢一句: “说吧,你再骗人,老子不再跟你废话。” “我哥弟俩赌博输了,有人给钱买你人头。我俩是第一回干。” “现在是给你机会,你再不说真话,老子动手没商量。” 肖秉义恐吓道。 “我说,我说。有一老板跟我们讲,你欠他大洋不还。让我俩结果了你,给二百大洋。” “那人听口音是南京人。好像是生意人。我说的都是真话。” “那人姓什么,叫什么?”肖秉义问。 “那人说姓史,历史的史。我俩喊他史老板。” “你们在哪儿认识的?”肖秉义警觉的问。 “在南京‘万风楼’认识的,当时我俩输的不敢回家,我哥要将老婆押上。” “后来被史老板拉到一旁,谈了这笔生意。你行行好,我们是输昏了头,下次再也不敢了。” “我再问你,你要据实回答。南京‘万凤楼’赌场在哪一层?” 肖秉义从未进过“万凤楼”,想趁机了解一下。 小弟告知,在最底层,应该是地下室。没有熟人进不去。 “那你俩是怎么进去的呢?”肖秉义问。 小弟言他哥儿俩是熟客,“万凤楼”把门人认识。 大厅靠墙一面镜子,镜后的人,对进门之人看的清清楚楚。 “你俩是哪儿人,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对吗?” 肖秉义已听出对方口音混杂,遂问。 “我俩是横山山北人,都姓朱,朱元璋的朱。” 肖秉义想起之前劫道六人,问: “这么说,你俩是‘朱大王’手下的咯?” “不是,一个村的。听史老板说,朱大旺不肯干,这才找到我兄弟俩。” “看来这小娘养的骗了我们,说你是横行乡里的恶棍,杀你是为民除害。” “大哥,下次再也不干缺德事了。我能背他回去吗?” “滚!”肖秉义相信了他的说辞,他也不愿伤人,更不想将事情闹大。 “朱大王”不是也想杀我一家吗?上次未得逞,这次派人来夜袭,完全有可能。 都姓朱,赌咒又说小娘养的,他说一个村的,不会假。 他现在考虑的是,父母还不能回来。万一哪天不在家,再遇上这样的事,太危险了。 史老板说看我进门,肯定距我家不远,那会是谁呢?跑前屋隔着门缝,偷窥斜街上动静。 街上静悄悄,对门也已歇灯,只有斜对门亮着灯。 他初回家时,曾瞥过一眼,斜对门是洋铁畚箕店。 经过刚才一闹,他酒也醒来,再无睡意,坐那儿继续回想晚餐情景。 他对朱大明桌上检讨似的解释,基本满意,心火消了不少。 最可气的是“跟屁虫”,动不动代表老子表态。还说考验是必须的,这一页翻过去了。 娘的个头,谁让你翻的?你狗日的拿湿草纸蒙脸上,看看啥滋味? 还说肖哥的酒,他代喝了等屁话。 人家敬老子的酒,干嘛要你狗日的代喝?你凭啥喝老子的酒? 他也恨自己太好说话了,受这么大委屈,几杯酒,几句话,咋就云消烟散了呢? 他现在有个问题必须搞清楚,耿毕崇咋会知道褚鹰踪迹的呢?难道他跟踪老子? 这一想,心里开始恨死了耿毕崇。 你跟踪就跟踪吧,发现了褚鹰去报告,为何要牵连老子呢? 我真看不懂你。你想立功的心情比我迫切的呀,报告了他的行踪,那是要立大功的呀。 看来,你还是敢做不敢当。想立功,又怕担责任,你狗日的就不是男子汉! 你想过没有?将告密的名头按斯人头上,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吗? 现在,这么多人认为是斯人告密杀了褚鹰,连母亲都责怪。 斯人的一生清明,一败涂地。现在,特务又跟着追杀,今后肯定也不会放过斯人了。 他浑浑噩噩想到这儿,愈发恨耿毕崇。 耿毕崇,你狗日的目的已达到了,功也立了,大红花也戴了,首长的手很温暖吧? 恭喜你,被特务赏了一枪。活该,咎由自取。咋没打死你狗日的呢? 看来你现在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儿去,跟老子一样,朝不保夕。哼哼!自作自受。 思绪遐飞,胡思乱想一会,觉得所有这些都可以先放一边。 当务之急,先去看望父母,顺便征求一下二老的意见:儿子是不是留小镇破案。 尤其是朱大明已经跟他交代清楚,眼看着就要卷进党派斗争了,问一下父亲意见。 还有,接回父母后,了却最后一个心愿:去上海找到褚鹰妹妹。 想她孤身一人在上海,够可怜的。 不管她同不同意,斯人一定要尽到责任,顺便看看褚鹰有没有骗人。 估计他妹妹再漂亮,总不会比柳蕙更漂亮吧? 第64章 有啥事比干公安更露脸呢 肖秉义醒来时,天已蒙蒙亮。 他粘上络腮胡子,穿上回乡时的衣服,上了横山。 路过小山头,对笔直的小树根撒泡尿,抬头看看小树只有胳膊粗,却比其他树高的多。 走了几里路,回首路过的山岗,一片翠绿。 尤其是那棵笔直的小树,在巍延起伏的岗上,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 他想,上学时来来去去,咋没有发现这棵小树呢? 也许当时没这么大,这么高吧? 一路上的旖旎景色,让他淤积的心渐渐开释。 情不自禁低声吟诵喜欢的林徽因的四月天。 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笑响点亮了四面风; 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站住!” 一声断喝,打断了他吟诗的兴致。 五个壮汉站路边,一人双手杵着上了柄的砍柴刀,立路中间,振振有词: “此路是我踩,此树是我栽,此草……,娘的,忘了。要想从此过,大洋丢过来。” 肖秉义看他气势一怔。一想身上没带枪,愣那儿。 等几人走近,才认出是老冤家“朱大王”,斥道: “你话都讲不全,还充啥大头鬼?” “干劫匪,也应专业一点吧?娘的个头,咋又是你呀?” “朱大王”脸由红变白,自抽一嘴巴: “娘的,一大早撞鬼了,咋又遇上他了呢?” 跟着尴尬道:“哟哟哟,这不是解放军公安同志么?” “嘿嘿,领导记性真好。要不要去家里喝杯茶?” 见肖秉义摸腰,摆手道: “哎哎哎,不要动真的。枪一响,特务就过来。” “你一人也对付不了,连带我们跟着倒霉。咱好说好散,不送!” “站住,回来!”肖秉义喝道。 “啊哟,我的祖宗哎,五块钱早花了。一大早还没开张,我拿什么还给你?” 肖秉义盯着他问:“你说响枪,会来特务,是真是假?” “领导,扯谎是小娘养的。好在我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一直相安无事。” “你响枪,我们今后日子不好过了。解放军是老百姓的活菩萨,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肖秉义继续问:“你到底见到多少特务?” “朱大王”指着东边说:“朝东翻一个山头,半山腰有一不明显的洞口。到底有多少特务,不清楚。” 肖秉义追问:“我再问你,你为何昨夜又派人刺杀我呢?” “我没派人刺杀你呀?哪个讲的?“朱大王”迷茫的问。 “你不要不承认,男子汉做事,应该敢做敢当。”肖秉义激将道。 他已发现“朱大王”刚才的迟疑,估计昨晚刺杀者扯了谎。 “朱大王”急的闭上眼:“我真没派人杀你。杀解放军是要杀头的。我清楚的很。” 这一下轮到肖秉义茫然了,他问:“那你认识史老板吗?” “不认识。男的女的?长啥模样?”对方问。 “我问你呢?你村里是不是都姓朱?” “大半个村都姓朱,怎么了?” “昨晚有二人自称是你村里的,行刺我。说他们都姓朱,忘了问他俩叫什么。你知道他们吗?” “朱大王”抓抓头,看看其余五人,恍然道: “你说的很有可能是张家兄弟,凌晨我看张老二,背着张老大回家,是你打的吧?” “哈哈,活该!老子不跟他们啰嗦。兄弟俩充好人,在山里种菜园子。价格便宜,有的只要登个记就行。” 最后卖弄道:“兄弟俩共一个老婆,不是我父亲管得宽,早被老子打跑了。” “他们想杀你?这两个狗日的,胆也太大了吧?放心,老子回去警告他。” “不过,本王估计,他们应该不知道你的身份。要知道,绝对不敢去杀你。” 其余五人没等他说完,哧溜一下钻树林。 肖秉义将信将疑,看看东边山头,估计有三十多里路程,林水县地界。 心里骂道:老子现在忙得很,让你们这些狗日的多活几天。 心中有事,匆忙上路。将此事忘得一干而尽。 他没去过耿毕崇家,只知道大概方向。正遇父母坐树下乘凉,还有一面熟的老头。 这才知道,父亲本想回横南镇,朱大明临时改了藏身处。 他和父母说了回小镇工作之事,父母都赞成儿子留镇里抓特务。 父亲还说,街坊邻居知道肖家出了个解放军公安,肯定羡慕的很。 有啥事比干公安更露脸的呢? 父母趁老头离开,问了一件让他羞愧无比的事。 肖有财问:“秉义,你这一年来,在南京干了哪些事?” 肖秉义心中一惊,预感不好,硬着头皮问: “爸,你问这干什么?我好得很。” 杨玲抹泪低声说: “儿子,你受的磨难,我们都知道了,苦了你了。” “要晓得你受这种罪,还不如不上这鬼学校。都是你爸作的孽。” 肖秉义估计父母已知道儿子捡垃圾的事,心里羞愧,故作轻松道: “没事,我年纪轻,多经历一些,对我以后有好处。花钱都买不来哦。” 肖有财从不放弃对儿子的指点,点头道: “秉义,你能这样认为,我们就放心了。人一生不可能一帆风顺,皇帝也有落难时。” “你来南京时,我最担心你对社会不清楚,老怕你吃亏。” “也罢,人生开始吃点苦,方知世道艰难,对你一辈子受用。” 肖秉义觉得父母已原谅了自己,心情轻松起来。 “爸,现在有一个难题,如留在镇里工作,恐怕要违背无党无派原则,咋办啊?” 肖有财毫不犹豫道: “新社会,重要的是阶级立场问题。” “喇叭上讲,要站在无产阶级,人民的立场看问题。潜伏特务破坏人民生活安定。” “明显跟人民政府对着干。你是人民公安,抓他们是你的职责,是为民除害。干吧。” 肖秉义领了圣旨,心情更加轻松了。下午去看望邱小秋。 邱小秋见到肖哥分外惊喜:“肖哥,到处找不到你到,你去哪儿了?” 肖秉义解释了前因后果,问他目前情况。 邱小秋不无烦恼的告知,弟兄们都陆续离开了。有的返回了家乡,有的找到了亲人。 目前剩下的几人,都是家中无亲人,走投无路。好在手里还有两个钱,先混着。 他又问参军之事,说这几个兄弟,想当兵,都想疯了。 可是政府嫌年龄小,报不上。 他最后说:“我正想找肖哥,帮兄弟们通融一下。不行,请肖哥帮他们找点事做做。” 肖秉义知道,剩下的几人,算邱小秋年龄最大,也就十七岁不到。 当兵不行,能找啥事呢? 他看着邱小秋急切的眼神,急躁的抓抓头。 邱小秋看他似有难处,又问: “肖哥,你回了家乡,你的专业咋办?神探梦不追了?” 肖秉义摇头说:“皇天不负有心人。肖哥回小镇没几天,手头已接下两个特务案件了。” 邱小秋立刻来了兴趣: “啊?小镇也有特务?那你咋办呢?能跟我讲讲你的破案思路吗?我想听。” 肖秉义皱起眉头,微微摇头说: “我目前一脑子浆糊,暂时没有好办法破局 。” “不过……,要是……” 邱小秋静静地盯着他,等着他说下文。 第65章 归途中遭人暗算 肖秉义犹豫着说: “小镇目前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是暗流涌动。” “肖哥现在最大的难处,就是捞不到情报。” “讲了你不会相信。我常怀念我们的‘巴黎公社’情报网。可惜,小镇没有这个条件了。” 邱小秋盯一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 “肖哥,你是说,你目前急需情报?” 肖秉义点头,嘀咕: “老鼠不动,猫也动不了,只好等了。可老等着,也不是个事啊。” “我担心的,他们不是老鼠,而是毒蛇。钻那个洞里,冷不防窜出来咬你一口,就迟了。” 邱小秋叹口气,说了想法: “肖哥,你也知道,剩下的几个兄弟,摸情况都有经验。” “他们目前也没啥事,吃了睡,睡了吃。要不,我带他们先去小镇助你一把?” 肖秉义沉默了。 他不是没想到邱小秋那些兄弟。但他知道,与特务打交道,比一般民事案件要复杂得多。 如果让他们卷进来,有生命危险。他也想过,那天给朱大明提的建议,似有不妥。 战士们都是外地人,北方人居多。一开口,便暴露了身份,很难摸到情况。 邱小秋主动提出来,他当然高兴,但又为他们的生命安全担忧。他看看表说: “小秋,现在还早,你马上喊他们过来。我先问问情况。顺便再叮嘱一下。” 邱小秋喊来六七个小弟兄,围成一团,眼巴巴的等着肖哥发话。 肖秉义见到他们,一切烦恼早抛出九霄云外。嘻嘻哈哈一会,最后试探着说: “肖哥已回了横南镇,那儿特务成堆。肖哥目前任公安特派员,负责抓特务。” “肖哥知道,你们都有一定的侦察经验,不知你们有没有兴趣?” 小兄弟们立马兴致盎然: “哦?是不是让我们去侦察敌情?行啊,正好没事干。” 肖秉义看他们答应的爽快,便道: “肖哥必须如实告诉你们,干这事,很危险。” “潜伏特务都很狡猾,也很凶残。稍有不慎会送命。你们听懂了吗?” 他见小弟兄们直点头,叮嘱道: “肖哥的意思,宁肯搞不到情报,也不能冒险。” “总的要求,从细处入手。去小镇,尽量不要引起别人注意。要有落脚小镇的理由。” “如何观察的事,你们都有经验,肖哥就不多言了。提醒一下,小镇就那么大。” “有不正常的事情,相信你们一定能看得出来。先举个例子。” “进茶馆、饭店的有几人,本地人,还是外地人?穿着打扮及神色是否正常?” “卖菜的,一次买多少?买多了,尤其是买很贵的菜,要跟踪找到住的地方。” “看看买菜人住的与吃的,是否匹配?还有很多细节,我们晚饭后,肖哥再细讲。” 晚饭后,肖秉义跟几人一直讲到东方欲晓。 看看天不早了,最后约定,等肖哥通知再动身。 肖秉义浑浑噩噩来到横山北村子,见有马租,又租马直奔翠屏山小学。 他要设法找到,教室内开枪的老头。 办公室和教室跑了个遍,没有发现老头。 找到校长戚本楷,亮出证件,说要找年纪大一点的教员,了解那天人质事件相关情况。 戚本楷称学校没老头,喊来一个四十出头的男老师。 声明他叫张东景,市着名书画家,小学训导主任,是小学年龄最大的老师。 肖秉义问张东景,是否还记得那天特务劫持人质之事。 见他点头又问,那天教室内响枪,知道是谁开的吗? 张东景回忆,当时教员们都很害怕。 抱着头,窝一起,不知是谁放的枪。估计是警察枪走了了。 肖秉义又问,教员们窝在教室哪一头,东头,还是西头? 张东景肯定的说,人质和警察都窝在东头。警察蹲在人质后。戚校长也在。 肖秉义想,如果他提供的情况属实,开枪之人正好跟走出立柱的褚鹰一条直线。 教室内五名警察,四人是长枪,只有耿毕崇是匣子枪。 可以断定站警察前的人质,都有抢枪之可能, 可问题是没有老头,为证实张东景所言真假,他要求多找几个当事人核实。 戚本楷校长非常支持,将人质老师喊来开座谈会,结论和张东景提供的情况一模一样。 还加了一条,学校没有老头,哪怕是看上去像老头之人。 肖秉义有些疑惑,潘兴不可能看错呀。 可是,学校都说没有老头。自己印象中,事发当天,好像也没看见有老头。 难道“跟屁虫”和潘兴看走眼了? 出门时,听到下课铃声,循声望去,敲铃之人是一老头。 他立刻兴奋的又找校长,问询敲铃老人情况。 戚本楷证实,老人是前天才被聘来上班,与事发当天之事不挨边。 肖秉义一无所获,悻悻地回家。 路过山岗,却发现昨日那树不知为何被扳倒了。 将树扶正,还加了几块石头压住树根。拍拍手准备动身。 “啪——”一声枪响,他应声倒下。 模糊中见树丛里走出两个身影,慢慢靠近。 “啪啪”,远处两声枪响,跟着有人喊:“站住!” 一人拎着撸子直奔过来:“‘小便宜’,你负伤了?伤得不重吧?” 肖秉义认出是分局警友樊正,疑惑得问: “擦破点皮,你咋在这儿呢?” 樊正别好枪,就地一坐: “正好有空,想看望一下你跟耿毕崇。什么人要杀你?” 肖秉义估计是特务为褚鹰报仇。随口道: “还能是什么人?都是褚鹰手下。都认为老子打死了褚鹰,真他妈冤枉。” “你也在他手下干过,对我也清楚。你认为我会打死褚鹰吗?” 樊正怔了一下,随即笑道: “不是你打死的?那朱局长为何给你请功呢?” 肖秉义对他本无好感,因救了自己,心存感激。答道: “误会,谣传。” 樊正也一改之前不友好态度: “这种事可遇不可求,误传也好,谣传也罢,默认便是。” 肖秉义点头叹道: “不认又能怎么样?只能默默承受了。” “哎,你救我一命,今晚住我那儿。明天带你在小镇逛逛,品尝特色菜,以表谢意。” 回到镇里已是傍晚,他带樊正直接去了办公室。 朱大明等几人正在会议室讨论他去了哪儿,见他俩进门,略显惊讶。 李小满斜他一眼,对他发泄: “去哪儿也不报告,让我们找你一天。” 发现樊正进们,惊讶道:“樊副主任,你来什么事?” 樊正见肖秉义不说话,答道: “来看望老领导啊,不欢迎?” 朱大明微微一笑,算是答谢。对肖秉义说: “发泄一通,还没解气?非要大家再次赔礼么?” “这两天去哪儿了?咋又招呼不打一个?怎么?你负伤了?” 众人这才发现他胳膊有伤。 肖秉义伤口包扎好才开口,解释去市里看望父母,归途中遭人暗算,是樊正救了自己。 其他活动,他自然不会说。 朱大明对樊正笑笑问: “樊副主任,来这儿有事吗?” 樊正还是原话: “朱局长,来看望老领导呀,怎么?不欢迎?” 他看看柳蕙说:“想不到这儿一片新天地,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干部。我回去,就要求调动哦。” 朱大明笑道:“俺这儿已有六人,你办公室副主任,哪能走的开呀? “陈明高同志去街上买几个菜,答谢樊副主任一番盛情。” 饭毕,朱大明让陈明高带樊正去街上转转,余下人员开个生活会。 然而,他晚上开的会,并不是生活会。 第66章 瘦归瘦,骨头里长肌肉 朱大明看不上樊正,加上他不是镇军管会成员,支走他,传达了上级最新指示。 他说,就在今天,运粮车队路过横西,遭特务伏击。 押车的四名战士全部牺牲,只有驾驶员开了空车回来。 联系袁排长之案,请肖秉义和耿毕崇同志立刻调查,尽快破案。绝不能让特务肆无忌惮。 柳蕙分析,运粮车队去南京不定时,除非特务整天在打劫地等候,才有可能。 横山周边都有民兵巡逻,特务等候,做不到。” “问题是他们咋知道,今天有运粮车呢?” “一句话,镇里有内奸,给外围特务发信号。” 肖秉义认可了她的分析,脑海里却搜索不出可用线索。 次日,肖秉义送樊正上班车,带耿毕崇去了案发地,查无所获。 他无精打采,靠山下石头闭目养神。 耿毕崇爬上小山岗,惊喜的喊: “肖哥,山上风景不错,快上来一饱眼福吧。” 肖秉义怏怏地爬上山岗,极目四野,这边风景确实独好。 朝东望去,竟能看到自己扶起的那棵小树。呆望一阵,喊耿毕崇打道回府。 肖秉义约朱大明来到桥上,谈了自己的想法。 “朱局长,我认为一个班的战士被袭击,还有运粮车被劫,不是巧合。” “我看了地图,又到了现场。柳主任说的有道理。” “案发地不利于隐蔽,瞎猫碰死老鼠,概率很小。” “镇军管会粮库到那里,需要半个小时。很显然,运粮车出镇,潜伏特务即发信号。” “山里特务接到信号,半个小时足够准备了。小人怀疑,特务用了滴滴答。” 朱大明微微点头,同意他的观点。 “很明显,特务不通过电台联络,不会对俺们的行动了如指掌。问题是如何找到电台。” 肖秉义叹苦: “朱局长,老实说,保密局特务很多先进技术,都来自美国。” “市局目前的监测设备跟不上,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有恃无恐。” “小人有个办法,能找出电台。” 朱大明听他很有信心的表态,顿时来了精神,让他说具体一点。 肖秉义凑他耳边一五一十说了计划。 朱大明问:“你说的所有人是啥意思?也包括柳蕙主任和耿毕崇同志吗?” 跟着摇头:“不妥,对同志要信任。我不想再被人骂了。” 肖秉义听他言,尴尬至极: “朱局长,不要翻老黄历,好不好?” “小人说的是暗中监视,跟你对小人那种往死里整的考验,是两码事。” “肖秉义同志,你这个办法很冒险。你意思是按照上次运粮车再来一遍? “真出了事,牺牲了战友,责任就大了。” 朱大明不无担心的说。 肖秉义沉默一会: “朱局长,请相信我。小人这次亲自押车,怎么样?” 第二天凌晨,朱大明宣布,市里急需粮食,无论如何要先送一车粮食救急。 还是上次的运粮车司机,只上两名押车战士。 所不同的是,上次卡车是敞篷,这次加了布篷。 卡车摇晃着接近案发地,加速向前冲。 不料路上有大石头挡路。有七八个解放军正紧张的排除路障。 汽车来不及刹车,急忙刹车左拐,车尾对着东边山上。 排除路障的解放军中,走出一个挂短枪干部,微笑着上前,要和肖秉义握手。 肖秉义下车,正待握手,却不料被对方一把勒住脖子: “老子是‘反共救国军’,押车士兵下车投降。” 肖秉义原以为特务会从山上冲下来,故而停车左拐,让车后对山上。 却不料特务采用这招。来不及后悔,跟着吩咐: “司机,将车头调过来,方便长官搬运。两名押车士兵下车。” 两名战士掀开布篷,跳下车。 肖秉义话音刚落,将身后挟持人左胳膊一扭,一个单臂大循环摔了出去。怒吼: “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子是病猫?” 车尾麻包上两挺机枪跟着开火。 七八个化装成解放军的特务立刻倒下几个,余下人慌乱扔了一颗手雷,发疯似的逃进山。 肖秉义看倒地的两名战士,一死一伤,流着泪哽咽: “对不起,是小人害了你们。快,快送医院。” 朱大明见肖秉义哭丧着脸下车,顿感不好。看担架上牺牲的战士,怒道: “肖秉义,这就是你的本事?俺的士兵死伤两人,你咋负责?” 肖秉义满脸羞愧低下头。 李小满拽拽朱大明,轻声说:“伤员说,这次不能怪他。特务太狡猾。” “他们还他死打伤五六个特务呢。” 朱大明转怒为喜:“哦?两名战士能打死打伤五六人?划得来,俺要为他们请功。” 李小满沉默一会检讨: “有个情况没有请示你,他私下跟我借了二十名士兵。” “中途掉了包,十几个战士看卸下的粮食。车上有两挺机枪,六个士兵。造成损失我也有责任。” 朱大明叹口气:“这家伙够狡猾的。俺恼火他对俺的提醒,满不在乎。” “想起他自以为是的那副嘴脸,俺就来气。” “朱主任,不能小看这家伙。听伤兵说,他下车,被一高个特务劫持。眨眼间被他摔老远。” “现在我才明白,他瘦归瘦,骨头里长肌肉。擒拿格斗,他一样都不差。” 朱大明感叹:“这家伙故显低调、示弱。你看他跟俺俩一口一个小人,卑微的不得了。” “俺真怀疑,这个小南蛮,还有多少事情,瞒着咱俩。” 李小满点头道:“朱主任,我推断,他打枪不行,可能也是装的。” 朱大明一愣,摇头笑道: “听他说能打撸子,不知真假。毕业证都未拿到。他再有道行,不可能拿前程开玩笑哦。” “要不要试他一下?”李小满问。 朱大明顿了一下,摇头: “不能明来,上次柳蕙出面试了一下,你看他是啥态度?弄不好会对俺们很失望。” “这样吧,你带几人去靶场,就说有重要案件需要枪法准的。让他开几枪看看。” 肖秉义建议的核心部分,就是重演一次运粮行动,再注意镇里电台活动。 他此刻唯一的希望,通过这次行动,能找到隐藏在镇里的电台。 他随众人坐进会议室,等候事先布下的监视暗哨汇报结果。 市局电话告知,预定时间里,没有发现可疑电波。特务无线电联系的可能性已排除。 耿毕崇报告,搬运工搬运结束,全部集中学习。 只有一人领了工钱,称家中有病人回了家。已派人监视那个搬运工了。其余人都照令执行。 柳蕙汇报,运粮车出发,大院所有工作人员都未出大门,也没人往外打电话。 跟踪人员报告,搬运工拿到工钱,去药店抓药回了家。他老母确实得了重病。 朱大明故意拉着脸,看看肖秉义,意思很清楚,一切都按照你意思办了。 接下来你应该给俺答案了吧?见他低头无语,跟李小满交代几句,拎包出门。 肖秉义见朱大明扫一眼自己,羞愧无比。事实证明,找出电台的计策失败了。 他追出去喊:“朱局长,上次跟你建议的明暗两道,能不能实施啊?” 朱大明仍挂着脸,考虑一下说:“等俺回来再说。”说罢转身就走。 “行,不要忘了带几个高音喇叭,还有市里的宣传材料。”肖秉义追着喊。 李小满约上柳蕙、肖秉义、耿毕崇、陈明高和两个报靶战士一行七人去了靶场。 他想试试肖秉义到底会不会打枪。迫不及待先开几枪,过足了枪瘾,才宣布了任务。 五人都要打枪,每人十枪,看看成绩怎么样。 四人开了枪,成绩不理想。 李小满转看肖秉义:“到你了,打几枪,看看能不能选中你。” 第67章 首次行动失败 肖秉义起身,边走边说:“李副连长,你为何非要强人所难呢? 是不是想寒碜小人?” “小人打枪的毛病,已跟朱局长汇报的清清楚楚。不要让小人再犯病了。” 李小满劝道:“哎呀,不就打几枪吗?说那么严重干什么?” “打几枪试试看嘛。今后,我们每个人,都要独当一面,不会打枪,很危险啊。” 陈明高笑着插话:“肖警官,我不信你不会打枪,你就装吧。” 耿毕崇睨肖哥一眼,然后替他开脱:“算了,肖哥不是不会打枪,而是打不准。” “警校对他没法子,褚鹰也拿他没办法。不要逼他了。” 柳蕙注意肖秉义,已有一会。自从因考验产生了矛盾,她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对他也产生了好奇,一个立志当神探的,居然不会打枪,简直不可思议。遂鼓励道。 “肖秉义,我们都是战友。遇上特务,即使你不怕牺牲,为救战友,也应该练呀。” “我问你,假如有特务朝我开枪,你能眼睁睁的,看我倒下吗?” 肖秉义扫一眼几位,恼道:“请不要逼我好不好?我不愿做的事,甭想让我去做。” 他看一眼柳蕙,“你说的情况不会发生。即使发生了,小人会替你挡子弹。” “你此话是真是假?”柳蕙既惊讶,又感动的问。 耿毕崇抢答:“肖哥说的肯定是真的,我也会这么做。” “救个大美人,死了也心甘。柳主任,我要死的时候,你要将我抱怀里啊。” 肖秉义为给不了朱大明答案,心急如焚。回办公室坐立不安,又去天井踱步。 长方形的天井,有三十多平米,足够他来回踱步。跑了几个来回,还是一脑子的浆糊。 打开东侧门,站门口凝视夹带着泥沙的滔滔洪水,心中犹如河水,翻滚激荡。 一个破衣烂衫的叫花子站东侧门要饭,肖秉义见是邱小秋小兄弟,十分惊讶。 立刻明白邱小秋提前行动了。为保密,不能多问。回办公室,展开纸条,是邱小秋笔迹: 肖哥,我们等不及了。照你的思路,东街茶馆一人,西街周氏饭庄一人,沿街菜场二人。 石臼湖北岸渔村安排二人。还有人要等几天才能到位。来的兄弟,肖哥大都认识。 菜场二人是新人,可靠的很。一个叫小猪,一个叫黄鼠狼。 他俩很能干,刚去菜场,就发现了你讲的情况。 一老头挑着箩筐买菜,付大洋。 听卖鱼的介绍,老头儿子带回两个生意伙伴,要在他家逗留几个月。 老头跟他有约,两天送一次鱼,已经送过五六次了。 卖肉的讲,这是个大户,买一次肉,够七八人吃几天了。 跟踪发现,老头家住军管会后三间草屋,门前是中河。 依照你教的的思路,我认为不正常。天气渐热,菜很难存得住。 估计,少于七八人,吃不了那么多菜。不知分析的对不对? 肖秉义拿出笔记本,记下新人小猪和黄鼠狼名字。 烧掉纸条,坐那儿,越想越觉得邱小秋分析的有道理。 感叹一声,这孩子真聪明,越来越有经验了。绝对是干侦探的料。 朱大明刚回来,听说有情况,让耿毕崇和陈明高以查户口为由,去草屋侦察一下。 肖秉义不同意,理由是,特务都成了惊弓之鸟,他家若真有特务,会警觉。 你去查户口,他们会怀疑身份暴露,跑的比兔子还快。 陈明高查了户口档案,老头确有一儿子常年在外。 他认为做生意赚了钱,带几个生意伙伴回家也正常。不能光凭这些,就断定人家有问题。 耿毕崇又不失时宜的表示,现在是人民政府,一切都要按规章办事,不能胡来。 最好还是先去照个面,探清他家虚实才能定。 朱大明觉得耿毕崇言之有理,人民政府办案,要行得正,要光明磊落。 肖秉义恼恨的瞥一眼猪八戒,暗骂:你个猪头脑子,你不说话,要死吗? 他坚决反对打草惊蛇,主张欲擒故纵。他认为问题已很明显。 老夫妻俩住草屋,没生活来源,经济状况不好。 半个多月大吃大喝,每天伙食费要花几个大洋。总感觉哪儿不对劲。 朱大明好不容易捞到情报,心情甚为迫切。他对肖秉义唧唧歪歪很反感,反问他有啥办法? 肖秉义建议:即使他儿子生意赚了钱,老夫妻俩为何不让儿子兑换人民券? 以此为由,请老夫妻俩来军管会谈话。即使家中有特务,也不会生疑。 控制了老夫妻俩,一边逼其口供;一边密切监视草屋动静。 他不知道,因他建议中带有“逼供”二字,让朱大明很恼火。 他摆手问:“肖秉义,你啥意思?想让俺犯错误是不是?人民政府不能逼供,你知道不知道?” 他果断命令:“陈明高、耿毕崇,你二人穿上军服。以查户口为由,上门了解情况,态度要好。” 一贯感觉良好的肖秉义,见陈明高和耿毕崇二人神气活现的换军服,坐一旁生闷气。 他没想到,朱大明让他负责破案,居然听不进他的建议。太伤自尊心了,赌气回了办公室。 二人查户口回来,朱大明又召开军管会全体会议,一同听汇报。 耿毕崇汇报,那家总共五人,一个儿子带两个伙伴,伙伴有临时户口。 陈明高感觉老夫妻俩没讲真话,问三人中谁是他们的儿子,老夫妻俩支支吾吾。 他注意观察,三人中没有一人像他们的儿子,也没人站出来承认。 朱大明见肖秉义耷拉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神态,问他下一步如何走? 肖秉义问陈明高,既然是查户口,查了几家?老头邻居家有没有查? 陈明高承认,时间紧迫,只查了他一家,直来直去。 肖秉义咂咂嘴,对朱大明摇头苦笑:“朱局长,人已跑了,还能怎么走?” “只查他一家,等于告诉对方,政府对他家已有怀疑。呆瓜也能反应的过来呀。” 朱大明不信,看他阴死阳活的,有些恼火,让李小满带人去控制三人。 肖秉义再回办公室,心情懊糟。邱小秋好不容易发现的线索,就这样葬送了。 他开始对朱大明这种处理方法有抵触了,以至后来有些事情尽量回避他,绕着走。 果不其然,李小满扑了空,只有老夫妻俩趴桌上昏迷。 朱大明听了汇报,知道军管会首次行动已失败。拍一下脑袋。心说:阿耶,小南蛮,真神了。 他二话不说,来到肖秉义办公室,态度诚恳的检讨。 称自己欠考虑,没有听取他意见,痛失了一次破案机会。失败的责任由他负。 最后表示,他不再插手绑架和伏击案,由肖秉义同志全权处理。 强调:这是军管会成立以来第一要案,要办的漂亮些。 第68章 飞鸽传书 肖秉义看朱大明带有恳求的目光,有苦难言。 事情已办成这样,还能怎么漂亮? 他午饭后坐河边,凝神苦思。忽然听背后有要饭声,发现是上午送信的小兄弟。 回办公室展开纸条一看,仍是邱小秋笔迹。 肖哥,中午周氏饭庄来了三个外地人,酒后去东街茶馆喝茶。 茶馆小兄弟偷听了一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知有没有问题。 肖秉义点根烟,大腿架桌上,吞云吐雾。烟圈一个接一个,侧身飘向窗外。 桌上的烟灰缸已满了,他思考也结束了。 他估计饭庄三人即为草屋失踪之人,因走的急,可能还要回草屋。 他谁都没喊,带上望远镜,独自去了草屋对面河边草丛中,坐等。 大太阳晒了一下午,晚上蚊子又来拜访。身上已是大包带小包,痒得钻心。 当晚戌时,发现三人大包小包进了草屋,再未出门。 等到三更,草屋一直没有灯光。他准备监视到天亮。 已是鸡叫头遍,发现草屋有了灯光。原来是有人开门,有人上茅房。 隔门望去,屋内暗淡的灯光下,烟雾袅绕。再看门外,墙角似有暗哨。 他坐那儿思考一会,决定绕开朱大明,直接去忽悠李小满。 鸡叫三遍,李小满带十几名战士冲进草屋,当场摁倒三名年轻男子。 三人拼死反抗,一人带伤逃跑,被击毙。二人咬毒自尽。 肖秉义终于吐了一口闷气,见老夫妻俩缩墙角,簌簌发抖,很奇怪。 想起陈明高之前的分析,灯笼眼盯着老夫妻俩,骨碌来,骨碌去。 他感觉老夫妻俩确实有问题。老来丧子,老夫妻俩应悲痛欲绝。 却看不到他们有丝毫的丧子之痛,眼神飘忽不定,回避斯人的目光,脸上只有恐惧。 李小满集合队伍,准备鸣锣收兵。肖秉义让他等一下。 他想起邱小秋对买菜数量的分析,估计不止三人。又进屋搜索。 终于在灶间茅草堆下,发现了洞口。在强大的攻势下,俘虏九人。还有枪支、手雷、大洋。 连夜审讯,查明这些人系南京地区“苏浙皖反共救国军”第一小组。 承认镇书记兼代镇长绑架案系该组所为。他们还知道,小镇潜有两个组,二十多人。 主要目标为绑架、暗杀、投毒和搜集情报。制造恐慌,破坏新生政权。 但是,与袭击运粮车和伏击袁排长并无联系。 审讯结束,天已启明。朱大明得知结果,果然没生气。为漂亮的破案,非常高兴。 买了油条、包子,犒劳夜间行动人员。然后跟李小满招呼一声,喜滋滋去市局汇报。 耿毕崇因肖哥有这样的好事没带他,心里怨恨。 “肖哥,你我是把子。有这样的好事,就忘了兄弟了?” 肖秉义睨他一眼,对他在朱大明面前逞能正窝着火呢,未予理睬。 他心中正为这次破案功劳最大的邱小秋等弟兄,没有吃到油条、包子歉疚…… 代镇长绑架杀人案已告破。朱大明又像哄宝宝一样,要肖秉义再接再励,再打一个漂亮仗。 肖秉义不需要他哄,他要用事实证明,朱局长让他全权负责之决定,无比英明。 他正酝酿再露一手给他,给大家瞧瞧斯人的本事呢。 他看了俘虏审讯记录,发现特务组织有很多分支,目标不同,任务各异。 很明显,抓捕的特务,与袭击运粮车,以及伏击袁排长的特务,不是一伙的。 那么,这伙特务会藏身哪儿呢?更蹊跷的是,他们对军管会活动,为何能一掐一个准? 尤其是袁排长去山口接人,属于临时起意。特务是如何知道的?难道是碰巧了? 小镇还有十余个特务,鬼晓得他们下一步会瞄准哪里? 他抓破了头皮,也没想出办法。去天井散步醒脑。 耿毕崇对肖哥仍耿耿于怀,靠门边不满的嘲讽道。 “我讲话,你不信,运粮行动不带我,出事了吧?夜间行动没带我,没抓到俘虏吧?” “你有我,才能万事皆顺。否则,你做啥事,都不会圆满。” 肖秉义没工夫跟他斗嘴,心里却哼哼:带你?你去了,事情会更糟。 这是斯人多少次吃亏,得出的经验教训。他继续低头思考,反复自问。 假如我是特务,会如何对付运粮车呢? 当然要抓信息,只要运粮车出动,我就会知道,然后伏击。 但是,军管会信息也保密,怎么才能捞到情报呢? 他想起柳蕙的分析,微微点头:当然是里应外合了。 他随即又联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军管会,或镇上有卧底。 他们一俟运粮车出动,立即电台联络。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 可是,上次已测试了一下,并没结果。那么,他们还会采用啥办法传递信息呢? 他在天井不停的打转转,头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顺手一摸,鸽子屎。 他甩甩手,抬头看天,一群鸽子在空中绕飞。 他气不打一处来,暗骂:娘的个头,人倒霉,连鸽子都欺负人。 回办公室洗头,倒好水,刚将头发弄湿,又转身去了天井。 他盯着天上飞的,灯笼眼跟着鸽子转动。头上的水在滴,他甩甩头,去找李小满。 “李连长,小人终于找到特务联系的办法了。”他兴奋的喊道,手还在头上捋水。 李小满皱着眉头责怪道:“肖秉义,我跟你讲了多少次了,请在连长前加个‘副’字。” 肖秉义忙点头:“对对对,李副连长,你知道特务是怎么里应外合的吗?” 李小满惊喜的问:“啊?我正伤脑筋,没想到还是神探脑子灵。快说是啥办法?” “飞鸽传书,嗨呀,娘的个头,真没想到特务竟采用这种古老的办法。”他兴高采烈。 “对呀,我咋也没想到呢?”李小满拍着脑袋自责道。 “李副连长,下一步按照小人计划行动,请配合一下。” 李小满舒展开眉头,听他的办法,不停的点头。 “行,朱主任去市里替家人迁办户口,等他回来,汇报一下就行动。” “李副连长,等他回来来不及了。朱局长喜欢听结果,成功后再汇报,也不迟呀。” 他话音,因激动,已有些变调。 李小满眉头又皱,考虑一会,点头同意。 第二天上午,李小满指挥粮食装车。不一会,亲自带两战士押车。 运粮车摇摇晃晃出了小镇,离上次出事地点还有一段路,李小满下车,隐蔽观察。 望远镜里果然有四五人躲公路两边树丛,腰里疑有短枪。再看山上,灌木丛后有动静。 他收起望远镜,坐那儿困惑。镇里有肖秉义主持,四个战士堪称神枪手。 飞鸽传书已不可能,为何特务还是掌握了情况?只好交代司机回镇。 他不知道,耿毕崇在家已闯祸了。 第69章 干群纠纷 车子刚进大院,李小满发现一群人围着耿毕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十几人将耿毕崇围在中间,一年轻小伙子,揪着他衣领直甩,旁边一姑娘忙着拉架。 只听小伙子吼叫:“你赔?你赔不起。” 耿毕崇见李小满走来,仿佛见到了救星:“放开我好不好?李连长是我领导,你们去找领导。” 人群短暂的安静,扭头看向李小满。 李小满考虑朱大明不在家,军管会工作人员与群众发生纠纷,自己理应出面处理。 上前问耿毕崇发生了什么事? 耿毕崇没来得及回答,被小伙子揪着,一把送到李小满跟前。 李小满扶稳耿毕崇,再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伙子瞥一眼李小满,指着耿毕崇哼一声:“都说解放军对群众秋毫无犯,这个败类,却领人打死我的信鸽。” “找他评理,他还说,解放军打死几只野鸽,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还说,你能证明是你家鸽子,我赔你。” “领导,你听听,这是什么混账话?你是他领导,你给我评评理。” 周围人群骂声又起,一片嚷嚷声。 李小满在人群中没见肖秉义,皱起了眉头。他扬扬手,请大家肃静。 “乡亲们,打死鸽子,肯定不对。这位同志说错话,我让他向大家检讨赔礼。” 拉架的姑娘将齐腰的粗辫子甩到身后,义正词严的说。 “不光是赔礼道歉和赔偿问题,还要保证今后不再发生类似事情。” 跟着人群中一片附和声:“对,赔礼、道歉、赔偿、保证。” 李小满在人群嘈杂声中,又见耿毕崇溜了。暗骂一句滑头,无奈地挥手。 “大家静一静,我同意大家的要求,我先代表犯错误的同志向大家说一声,对不起。” 说罢立正,一个深度鞠躬。抬头说:“我保证今后不会发生类似事件。损失我来赔。咋样?” 人群中低声议论一会,大部分人点头。小伙子打量着他,哼哼着。 “你真打算赔我?”见对方庄重的点头,笑道:“你知道我手里的信鸽,值多少钱?” 李小满心里开始隐隐作疼,想自己还有三十几块钱积蓄。遇上这样的事,只好先拿出来处理危机。 “小伙子,五只鸽子,我给你三十块人民币怎么样?不要嫌多,这是我的一片心意。” 小伙子哼一声冷笑:“你说只赔三十人民劵?告诉你,我手里的信鸽叫‘将军’,三百人民劵都买不来。” 李小满估计小伙子趁机讹诈,不满地皱起眉头。 “小伙子,三十块钱,能买几只老母鸡了,咋还不够?我们双方各退一步,咋样?” 小伙子仍不依不饶:“不行!解放军有纪律,你们打死我的‘将军’,不认错,不赔偿。我向上反映。” 拉架的姑娘将小伙子拉一边,然后对李小满说。 “解放军同志,我先介绍一下,我叫周小雨,他是我弟,叫周小风。” “他手上信鸽是我父亲,专门从美国进口的军用品种。市场上买不到,确实很金贵。” 李小满尴尬的瞥一眼周小雨,红着脸说:“周小姐,我不知道你弟弟鸽子这么贵,能否心平气和坐下商量一下?” 周小风将姐拉到身后,嚷着:“还有啥商量的?看你是解放军,便宜一点,二百块人民劵。” 李小满惊讶又窘迫,发现肖秉义探头探脑,想从侧门溜号,心中来火。 出了事,你想跑?遂指着他,对姐弟俩说。 “啊呀,这么大数额,我做不了主。你们还是找领导吧,就是那个要出门的高个。” 姐弟俩循声望去,高个军人就要出院门。 周小风大喊一声:“解放军领导,你不要走,我们有事向你反映。” 肖秉义听到喊声,扭头一看,人群已朝自己聚拢。顿感不好。 疾走两步,又停下。感觉斯人这样一跑,丢身份,没事也跑出事来。 姐弟俩走近一看,大吃一惊。 周小风问姐周小雨:“姐,这不是老同学大门牙吗?他啥时候当了解放军?还是领导?” 周小雨疑惑道:“姐也不知道,看来他混出模样来了。小风,你去跟他好好讲。” 周小风扬着死鸽子招呼:“大门牙哥,你的兵打死了我的信鸽,你手下处理不了,你看咋办?” 肖秉义见小伙子是周小风,印象中还是个淌着黄脓鼻涕的小屁孩。 却不料,他见面喊斯人小时候外号,心里不爽。一副哥训弟口吻。 “你闹够了没有?这儿是你们闹事的地方吗?” 周小雨原本存有害羞心理,乍跟肖秉义见面,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听他不耐烦的呵斥,心头一怒,反呛。 “肖秉义,你这是啥话?解放军有纪律,损坏东西要赔。解放军打死老百姓信鸽,就应该道歉、赔偿。” “我们已找了两人,一级推一级。你作为领导,应付领导责任。再不解决,到时不要怪我们不讲情面。” “哟,你是小雨?都出落成大姑娘了?这位是黄脓鼻涕吧?记得他小时候吃饭不多,专吃黄浓鼻涕。” 肖秉义有意报复一下姐弟俩的出口不逊。 周小雨忙提醒 :“这是我弟小风,都这么大了,你咋还喊他小时候绰号呢?你弃落人真有本事。” 忽然明白了他用意:“哦,你这是报复。他不知你大名,只好喊小时候的名字。” 肖秉义随即问:“他也是我同学,你能记得,他就记不得?我现在是肖家,秉持正义之掌门人。” “行行行,请问掌门人,我们刚才反映的问题,你清楚了吗?准备咋解决?” “这有什么难的?照价赔偿。不就几个钱的事吗?你家又不缺钱,这么小气干什么?” “既然你们找了斯人,看在同学份上,斯人来处理,走,跟我回家拿钱。” 他知道,事情闹成这样,肯定要赔。冤大头自然是耿毕崇,谁叫你打人家信鸽呢? 姐看弟要跟他走,拽他,低声提醒。 “小风,不能跟他去家里。你还记得小时候,老‘黑头鬼子’对我俩凶巴巴的吗?” “他只负领导责任,只要他表态就行了。” 她发现肖秉义穿上军装,显得英气勃发。滋生出一股复杂的心情,又稍纵即逝。 “掌门人,只要你表态就行了,我们等着你上门道歉,送赔偿款。” 肖秉义听他这么说,点点头,转身要走,又被她喊停。 “掌门人,我去年暑假期间,好像在南京,看到捡垃圾一人像你,是不是你啊?” 第70章 捡垃圾是执行任务 肖秉义听她这样问,有些窘迫。想起在南京,被她追了几条街。本不想承认,却也明白。 她那次已经盯了斯人好一会,早认出他了。不承认就显得斯人懦弱,不是男子汉。 想到这儿,他有意挺起胸脯,大有“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之神态,点点头。 周小雨啧啧惊讶道:“啊哟,你在南京混不好,为何不去找我父亲呢?”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同学嘛。哎,我问你,那天我大街上追你,你躲什么?怕我取笑你?” 肖秉义准备回答她毕业实习,看她一脸的同情,心里不舒服。忽而换了理由。 “小丫头啊,你想哪儿去了?捡垃圾是执行任务。我不是多,而是不想给你带来危险。” “啊?!你去年就是地下党了?怪不得呢。”周小雨觉得解释合理,客气的道别。 “哎,小雨,你知道常宝宝什么情况吗?”肖秉义看她要走,喊住她问。 周小雨停下,重新打量他:“吆吆吆,你还挺有同情心啊?你见过他了?” 见他点头,她不屑的说:“不好说,我好心去看他,他却纠缠我。被我父亲打了一顿。” “街上都说,他被我父亲打孬了。其实他都是皮外伤。我父亲很可怜他,还给他治疗。” “他却要我父亲养他。赖我家不肯走。我看他就是一条癞皮狗。” “小雨,老同学重逢,毕竟是值得庆幸的事。哪天,我们约他在一起谈谈?” “我没兴趣,要谈你谈。”周小雨说罢,嘲道:“你现在混好了,不要刺激人家哦。” 肖秉义愣那儿,感觉她变了,不再是少年时的,甩着两根小辫子的周小雨了。 那个时候,她天真烂漫,人小鬼大。虽为女孩,却像假小子。他内心为逝去的童趣悲叹。 “肖秉义,我有一事问你。你去南京上警校,我站你家对门看你,你为何不理不睬?” 肖秉义尴尬一笑:“对不起,当时忙昏了。后来找你,你走了。” 周小雨嘤嘤的说:“当时想,毕竟同学一场,祝福一下。可人家不睬,我还站那儿干什么呀。” 她说罢,扭身就走,头也不回。 肖秉义感觉她步子很决绝。想起对他残留的丝丝情意,摇摇头,仰天长叹一声。 虽然沮丧,心里却也窃喜。他为刚才的机智答复欢心。 不然,不要一个时辰,全镇人都晓得肖秉义在南京捡垃圾。这让父母咋出门? 回家后,仔细一想,又心虚了。斯人向来主张君子不党,说执行任务,鬼才信呢? 他也弄不懂,当时为何要跟她这样回答。不服气?虚荣心?亦或兼而有之吧? 他未曾想到,就是他这一机制的答复,又给斯人带来了新的苦恼。这是后话。 …… 周小风路上说:“姐,你说的对,老‘黑头鬼子’是有点不对劲。我怕他两只灯笼眼。” “姐,你还不知道吧?去年你在南京,大门牙母亲去南京之前,托媒人去了我家。” “要给大门牙讲你做媳妇。还说你跟大门牙十岁左右就好上了。” 周小雨惊讶的问:“有这事?我咋不知道呢?爸妈什么态度?” 周小风神秘的笑笑说:“妈认为大门牙聪明,个头也高,跟你很般配。” “父亲不同意,还说,就是将你扔茅坑里淹死,也不会嫁给‘黑头鬼子’当儿媳。” “我估计老头子要知道,他儿子已当了解放军公安,要找后悔药了。” 周小雨一脸的烦躁,抱怨道:“哎哟,爸也真是。不同意,婉转一点回掉人家嘛。” “说这么难听干什么?人家是‘黑头鬼子’,他不也当过日本人商会会长吗?” “一条街上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今后碰面,多尴尬啊。” 周小风忽而神秘的低声说:“姐,其实,我蛮怀念小时候跟大门牙在一起的时光。” “还记得哑巴叔叔追赶的场面吗?我记忆犹新。” “尤其他扛着你逃出桑园那件事,我被他惊呆了。他那年才十岁,哪来那么大力气?” “唉,讲真话,我看你跟大门牙蛮般配。就是不知道,父亲为啥死活不同意。” 周小雨停下,看着天边云彩,心潮起伏。她何曾不记得? 被肖秉义扛肩上,喘着粗气,奔出桑园的情景。梦里曾出现过多少回。 少年的记忆虽然五彩缤纷,虽然朦胧。一旦被记住,终身难忘。 步入青春期,听说肖秉义考取了南京高中,她很诧异。 她记得只跟肖秉义同学一个学期,后来肖秉义就辍学了。 不要说上初中,小学都没毕业,咋能考得上高中呢? 没过两年,又惊悉肖秉义考取中央警官学校,她彻底被他征服了。 她跟着众人站街对面,凝视着进进出出的他,几次冲动的想问问他的情况,道一声祝福。 那晚,她琢磨着是否找个借口,约他单独见一面,试探一下他,对自己是啥态度。 因她得知,他次日要去南京警校报到。心里纵有千般柔情,却无法吐露。 就在她准备天一亮,豁出去约他谈一次时,母亲来到床边,跟她谈了父辈的恩怨。 她惊呆了,彷徨了。怪不得他父亲问家母的情况,怪不得对姐弟俩这么凶啊! 整夜未眠,泪水湿了枕巾……。 周小风看她伫立无语,追问一句:“姐,我说错了吗?” 她回过神来,岔题道:“小风,老一辈的事,不要打听。我刚才忽然有个想法。” “父母年纪大了,还背个民族资本家名头。听说新社会,家庭成分很重要。” “周家今后就靠我俩撑场面了,我俩要争取参加解放军。这样,我家就是革命家庭了。” “我估计,男孩当兵容易,女孩当兵有点难。我已想好,我当兵不成,就嫁给解放军。” 周小风担心道:“姐,我要当了兵,上战场咋办?” 周小雨在他头上一拍:“怕什么,大半个中国都解放了,还能打几仗?” “你怕死,人家就该死?男人是家里顶梁柱,最好混个军官回来,光宗耀祖,就靠你了。” “哎,姐,你说嫁解放军,不会是想嫁大门牙吧?我赞成。”周小风试探着问。 “不要瞎讲,解放军又不是他一个。我看他有点傲,即使双方都有意,也不可能。” “我们两家有宿怨,父亲已亮明了态度。明知道成不了的事,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她咬紧嘴唇,咽着泪水,长嘘一口气。看着天际,凝神一会,忽然脸红道。 “哎,我看那个讲话脸红的李连长,人不错。就是对他情况不了解。” “小风,你一定要听姐的,鸽子钱不要了,给解放军留个好印象。” “行,我不在乎钱,就是那个矮胖子讲话气人。”周小风慨然应道。又神秘的说。 “哎,姐,我听到父亲一个秘密,不知真假,不敢说。” 周小雨一愣,随即说:“就凭你能听到什么秘密?说出来,我能断定真假。” 周小风前后看看,悄声说了秘密。 周小雨一巴掌甩过去,警告:“不要瞎讲,不可能。” 周小风委屈道:“真的,我那天去老头子的公司,偷听到的。” “两个老头在一起悄声议论,说董事长在上海有个女儿。我算了一下时间,应该是大姐。” “再一次过去,想找老头问清楚,听说两个老头出了车祸,死了。” 周小雨显然很意外,弟弟说的如果是真话,应该是父亲和母亲结婚前的事。 她再次叮嘱弟弟不要瞎讲,心里却也有了问号。 第71章 赔钱的事只能私了 肖秉义通过与周小雨接触,发现她好像忘了过去的事,心里隐隐作痛。 找到李小满,问他路上有没有特务劫粮?见他点头,愣在那儿,自言自语。 “娘的个头,这就怪了。不是飞鸽传书,那会是什么呢?” 李小满担心打死鸽子的事还要闹。他不想被朱大明知道。担忧的问。 “老肖,打死信鸽,朱主任不知道。不抓紧处理好,我俩肯定要吃批评,你有啥好办法?” “李连长,小人能有啥办法?只能照价赔偿。朱主任哪天回来?” 肖秉义想起亲口答应了周小雨赔偿的事,不能食言。 “哎哟,跟你讲了多少遍,请你在连长前加个‘副’字。他明天下午回来。” “那行,小人已摆平了姐弟俩,他们不会再找上门了,有时间请你带小人去处理。 “不要担心,小人估计,周家不看僧面看拂面,还能再降一点。”肖秉义蛮有信心的说。 李小满是怕这件事被朱大明知道,怪他这么大的事不汇报。还会怀疑他的独立工作能力,愈发的谨慎。 “老肖,资金问题想好了没有?要公家拿钱,朱主任肯定要问,你说咋办?” “李连长,赔钱的事只能私了。小人先借钱垫付,最后由耿毕崇承担。” 李小满摇摇头,担忧的问:“老肖,你让他一人承担,这样不好吧?他拿不出,咋办?” “李副连长,不用担心。耿毕崇有私房钱,准备娶媳妇的钱。” “大不了动员他迟一年结婚,请你出面找他谈一次。要他拿这么多的钱,他肯定心疼。” “要让他知道,祸是他闯的,拿钱是帮助他进步。你先给他点压力,再谈钱的事,小人先回避。” 李小满也想试探耿毕崇是啥态度,见他进门,拉着脸问他中途为啥溜走? 耿毕崇故作惊讶:“李连长,李副连长,你冤枉我了。” “我是替你去找肖秉义来承担责任。鬼点子是他出的,出了事,他头都不伸。” “将烂摊子丢给你,我不服。要不是你奋不顾身救我,我现在肯定躺医院了。” “我知道,事情不能闹大。干群关系很重要。老百姓打我,我没还手。这点阶级觉悟,我还是有的。” 李小满觉得此话有点道理,拍一下他肩膀。 “耿毕崇同志,我现在想听你意见。打死鸽子,影响很坏。” “朱主任不在家,我肯定要出面赔礼道歉。关于赔偿问题,你是怎样考虑的?” 耿毕崇想都没想,答道:“李副连长,这还有啥考虑的?追根溯源,此事因肖秉义而起。” “前面的事情,你已经替他做了。剩下的资金问题,应该由他全部承担。” 李小满觉得非常有趣。这二人不亚于师徒关系,却在这么点小事上,各唱各的调。 互掐的还这么厉害。想了一会严肃的问。 “耿毕崇同志,我真没想到,你能打这么多鸽子。你老实跟我讲,是不是想多打一点改善伙食?” 耿毕崇喜滋滋的的道来。 “李副连长,你不知道。四个战士一枪一个。我弹弓多年没试了,闭着眼朝空中一弹。” “还真打了只小白鸽。唉!我耿毕崇长这么大,终于杀生了。没想到用弹弓,还那么准。” 李小满见他上路子,继续问。 “你说小白鸽是你打死的?太好了,就是小白鸽给特务送的信,你没有看错吧?” 见他忙点头承认,心中窃喜,又加一句。 “没想到你的弹弓这么准,比肖秉义强多了。唉,想不到几人中有这么多人才啊!” 耿毕崇兴奋至极,他要趁机表白一下。去门口张望一下,然后回来,神情严肃。 “李副连长,你是慧眼识珠。我坚信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肖秉义其实不懂什么。” “他好比女人,一白遮三丑。除了破案超过我,其他地方,我甩他一大截。” “耿毕崇同志,你弹弓咋这么准呢?什么时候练的?” “我当警察前,专门用弹弓打麻雀,一打一个准。鸽子比麻雀大,根本不用瞄准。” “你们打了鸽子,为啥不躲起来?还等着人家来找,这不是有意给我找麻烦吗?” “李副连长,这事躲不了,只有解放军有枪啊。枪一响,老百姓就来看热闹了。” 四个战士打下鸽子非常高兴。当场拔毛送食堂。” “这姐弟俩见我手中的白鸽,二话不说,一把揪住我,拽我头毛。” 他下意识摸摸头:“我本来头毛就不多,你说我来火不来火?我哪晓得不是野鸽呢?” 肖秉义从里间出来拍手:“好,好好好。耿毕崇终于承认,信鸽是他弹弓打死的。” “李副连长,关于赔偿问题,小人这样想,耿毕崇资金有困难,他只赔一只白鸽。” “其余四只是战士执行命令,小人负建议责任,我来赔。” 李小满掏出三十块钱递过去:“还是三一三十一吧,你先垫付,等我攒够了再还你。” “咱们心里要清楚,这事不光是赔偿问题,更是政治问题。” “处理不好,影响干群关系,给解放军部队抹黑,参加行动的所有同志都要倒霉。” 耿毕崇苦着脸,掏出六个大洋。 “算我倒霉,我只有准备娶媳妇的六个大洋,其余应该由肖哥包圆。谁叫他给领导出歪点子呢。” 肖秉义心里窃喜,还要拎他一把:“耿毕崇同志,我要批评你了。” “军管会号召政府工作人员带头兑换人民劵,你咋还有银元呢?你犯错误了。” “算了,大洋就大洋吧,我替你兑换。你不要心疼,吃一堑长一智,出钱买智慧。” 他心里舒坦的很,终于对猪八戒,报了说不出名堂的一箭之仇。 李小满看耿毕崇耷拉着头,心里也偷着乐。又担心他嘴不牢靠,叮嘱道。 “我跟你们讲,这事只能私了。让朱主任知道,出了钱,还要吃批评。” “肖秉义,那家姑娘跟我说,她家鸽子值钱的很,一只鸽子恐怕要值十个大洋。” “按照目前牌价,要很多钱。咋办?” 肖秉义冷笑道:“她狮子哈大口,你都依着她?凭什么她说多少,就是多少?” “要我说,赔耿毕崇六个大洋已经不错了。再敢呲牙,追究她家鸽子刺探军情的责任。” 李小满摇摇头,笑道:“老肖,你真会狡辩,人家鸽子飞天上,刺探你啥军情了?” “吔?你不也赞成飞鸽传书吗?她家信鸽在军管会上空盘旋。就是刺探军情。” 李小满哈哈一笑:“老肖,你这是诡辩。唉,我总有要倒霉的感觉。” “李副连长,不要怕,只要我们赶快立个功,即使朱局长知道,功过相抵。” 肖秉义安慰道,又跟他耳语。 李小满狐疑:“老肖,不要东拉西扯。你能肯定特务今晚要来?会这么巧?哪儿来的情报?” “李副连长。周小风跟耿毕崇评理时,小人在楼上观察。发现有可疑之人,溜到仓库边朝里张望。” “他望仓库干什么?肯定打粮食主意。你要听我的,肯定有收获。” 他当然不会说小兄弟暗中送来的情报。 他本想借机抓一个小特务,解开泄密之谜,却不料引来一场激烈的战斗。 第72章 始料未及的战斗 下午,李小满集合队伍,称为加强锻炼,实行轮班制。遂带二十多战士出镇重装拉练。 是夜,月亮被黑云遮住,星星被西风吹的直眨眼。 办公楼三楼黑灯瞎火,肖秉义和耿毕崇立窗前,紧盯着仓库四周。 为挽回面子,他想诱出身边特务,解开敌特通信之谜。给朱局长一个交代。 三更已过,还未见特务现身。 耿毕崇不耐烦的嘀咕。 “肖哥,你自从上次发火开始,脑子有些不对劲。说这说那,一样都未兑现。” “你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神探名气,被你一点一点的消耗光了。” “现在听你安排,站这里喂蚊子,还不能还手。怪了,蚊子为啥不叮你呢?” 肖秉义实在讨厌身边这个跟班,不带他有意见,带他又发牢骚。想了一下,故意气他。 “你真无知,你是蚊子,叮哪一个?我身上都是骨头,蚊子还要带钻头才能叮进去。” “你身上都是肉,油嘟嘟,不叮你,叮谁?你以为蚊子跟你一样没脑子?” 街上已无行人,各家灯火跟着熄灭。 肖秉义已开始怀疑情报的准确性,可小兄弟说他在茶馆听的真真切切,不会错。 他现在只能在心中祈祷:来几个特务吧,一个也行。不然斯人又要丢脸了。 耿毕崇轻声急呼:“肖哥,来人了,鬼鬼祟祟肯定是特务。”说罢举枪瞄准。 肖秉义踢他一脚:“不能惊动他,让愣头青抓活的。” 先进门之人,好像拎着汽油桶,蹑手蹑脚靠近仓库。 岗哨一声喝问:“站住,什么人?” 拎捅人开了一枪,弓着腰,快速向仓库靠近。 岗哨还击一枪,拎捅人往前一趴。跟着爬向仓库大门。又是一阵冲锋枪。 拎捅人趴那儿不动了,汽油桶被点燃,燃起熊熊大火,将整个大院照得亮如白昼。 肖秉义就着亮光一看,顿时魂飞魄散。 火光中,冲进大门的持枪人,至少有四五十人,个个挎着汤姆枪。 这伙人进了大院,一半人直冲粮库,另一半人直奔办公楼。 枪声四起,已经能听到李小满边打边喊的声音,以及匪徒的叫骂声。 肖秉义猝不及防,立刻意识到不好,必须守好办公楼几个门。 让耿毕崇和陈明高守好天井东西侧门。自己奔前门。 柳蕙已在办公室前门阻击,他冲上去,扑倒柳蕙,脸贴她胸前。 柳蕙掀开他,急道:“肖秉义,你真想替我挡子弹?你不会打枪,让开!” 肖秉义被她激怒,掏出撸子喊:“你去查看天井两个侧门,还有后院平房是否安全。” 门外有个公鸭嗓子喊:“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被‘反共救国军’包围,缴枪投降,留你一命。” 跟着一梭子子弹过来,打的石板冒火星。 肖秉义见门外鬼影祟祟,不躲不让,撸子在手,火直喷。 柳蕙如不是亲眼所见,绝不会相信,自称不会打枪的肖秉义,有如此举动。一下扑倒他。 “肖秉义,你会打枪,为什么隐瞒?” 话音未落,又是一梭子过来。 肖秉义心知,若不是她扑倒自己,小命休焉。就势抱住她,感激道。 “谢谢你!救小人一命。” “放开我,哪来那么多废话?匪徒又上来了。你守门西,我守门东。” 攻打粮食仓库之匪徒,被李小满火力压制。办公室这边,却被匪徒火力压制。 进攻的匪徒,蜂拥向前,机枪、冲锋枪开道,喊声四起。 “弟兄们,楼里有女人,哪个先冲进去,小娘们归他。” 肖秉义和柳蕙已被呼啸的子弹压的动弹不得。 陈明高冲进来掩护,一颗子弹穿胸而过,倒地。 肖秉义奋起一跃,将陈明高拖至门边,喊卫生员急救。 柳蕙掩护几枪,进办公室拿急救包止血。 肖秉义也想回办公室拿弹夹,却脱不开身,子弹打光了。 他忙捡起陈明高匣子枪还击,连放几枪,没有一人被击中。 敌人已逼近,火光下连对方胡子都能看清。扭头看,柳蕙已将昏迷中的陈明高拖进办公室。 再看门外,六七个匪徒瞄着腰,小心翼翼,步步紧逼。 肖秉义急转身,去办公室拿弹夹,将手雷揣怀里。看人已到门边,扔出一颗。 跟着靠门边喝道:“不要命,就过来,老子让你下地狱。” 敌人没有被他吓倒,加快了步子往前冲。肖秉义掂了掂手雷,扔了过去。 “轰!” 爆炸声震耳欲聋,敌人又倒下二人。 对方一人恶狠狠嚎叫:“弟兄们,不要怕,他没手雷了。楼里没几人,杀光他们。” 正在万分危急之时,冲锋号响起,喊声震天。 匪徒看形势不妙,一声唿哨,眨眼间无影无踪。 李小满过来问柳蕙,陈明高伤势重不重? 柳蕙说:“子弹穿胸而过,非常严重。必须快送医院抢救。” 李小满安排急送陈明高等伤员去医院,恼火的问瘫地上,一脸黑灰的肖秉义。 “肖秉义,让你练枪,你非不练。你要能打枪,陈明高不会负伤。” 柳蕙欲解释,被肖秉义制止,低头检讨。 “对不起,今晚这事怪小人。是我将匪徒引了过来,我接受处分。” “娘的个头,真没想到屁大的小镇,有这么多特务。还来无影,去无踪。” 柳蕙问李小满,晚上战斗结果如何? 李小满沉默一会答道:“还好,我方牺牲一人,负伤七人,敌方被击毙十五人。” “我也有失误,办公室这边没派人保护,亏得你们着边打得好,有四具尸体呢。” “敌人伤了多少,不知道。妈的,跑的比兔子还快,俘虏一个没抓到。” 耿毕崇过来抱怨:“肖哥吃饱饭没事干,非要把特务引来。” “亏得李副连长指挥有方,作战经验丰富。不然我们都得去阎王那儿报到了。” 肖秉义见李小满离开,“咚”一脚踢过去。 “老子哪晓得来那么多呢?陈明高能增援我们,你死哪儿去了?” “陈明高增援你们,我一人守东西侧门,应表扬嘉奖哦。”耿毕崇委屈道。 肖秉义回家洗漱完毕,却怎么也睡不着,靠后门凝视天空。 一脸冷峻的月亮正注视自己,忽而晃悠成一张含情脉脉,笑盈盈的脸。是柳蕙的笑脸。 脑海中浮现当晚惊心动魄的一幕幕。 总共跟她肢体接触有两次。一次头枕她胸脯,一次被她压身下,还抱着她。 嘿嘿,抱女人的感觉真好,好的无法形容。 难道她已在自己心中深处安营扎寨了?娘的个头,好像是的。心中渐渐涌起激情。 柳蕙,斯人早有断论,月亮有嫦娥,才会如此皎洁。我心中有你这个月亮,才会发光。 你的光芒是那样的晶莹剔透,那样的清澈洞明,那样的温馨芬馥,那样的柔和皎洁。 柳姑娘,你要清楚,我是离你最近的那颗星星。你放心,星星永远陪伴着你。 有了你,我就是浩瀚宇宙中,心中自有美好四月天的,那颗最亮的星。 现在宣布新发现:嫦娥姓柳,名柳蕙。靠你最近那颗明星姓肖,斯人肖秉义! 明天我俩去紫金山,无论天文学家定了啥名,都要改过来。嘿嘿!哈哈!…… 第73章 我可能是江南人 朱大明听了李小满的报告,惊得一身冷汗。嘱咐他加强警戒,他明天下午就回来。 同时告知,市里催着尽快启运粮食,赶紧准备。又问,肖秉义拿出办法了吗? 肖秉义已黔驴技穷,想遍了保密局特工各种作案手法,无一能对得上号。 他无法理解,所谓的“反共救国军”,究竟采用了那些先进方法,进行联络的呢? 又带“跟屁虫”去了打劫运粮车案发地勘察,仍一无所获。 爬上小山头,望远镜向东看去,发现之前看到的小树,不是那天路过的山头那棵。 而且有好几棵。他惊讶大自然巧夺天工,同样的树,竟大致成了一排。 中午,李小满拎瓶酒,来找肖秉义。 他昨晚一仗还不过瘾,脑子里尽想上战场的事。越想越烦恼,只能喝酒麻醉自己。 二人两杯下去,李小满看他垂头丧气,安慰道。 “老肖,不要泄气,我想你肯定有办法找到敌特联络办法,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唉!打这种仗真没劲,让你浑身有劲使不上,真他娘的窝囊。” 肖秉义同情的点头,举起酒杯。 “李副连长,小人借此机会向你赔礼,那天小人态度不好,请你原谅。” “昨晚之事,也怪小人对敌特估计不足,请求处分。” 李小满有些别扭,招呼道。 “老肖,你不要再称小人了。我们是同志,人格都是平等的。同志之间不需要这样谦卑。” “我认为,这次不但不能怪你,还应该给你请功。如果没有你的事先提醒,结果会更糟。” 肖秉义摇头解释道。 “称小人习惯了,没办法。动荡年代,生命如草,个人很渺小,还是谦卑一点好。” “李副连长,功就不要请了,功过相抵吧。” 李小满神情萎靡的点头,叹一口气说。 “老肖,我很苦闷。看着兄弟部队打胜仗,我却只能借酒消愁,心中不是滋味啊!” “想当初,我十二岁参加儿童团,站岗放哨,查路条,抓汉奸特务。” “十五岁参加武工队,战场上跟鬼子真刀真枪的干,那多带劲啊!” 肖秉义很有感慨的点头,替他倒上一杯。 “李副连长,我不这样认为,你现在的工作非常有意思。” “男人不光要在战场上勇猛,还应在隐蔽战线上展现智慧。” “你是侦查英雄,侦察和破案,有异曲同工之妙,最后是殊途同归。哎,你家乡在啥地方啊?” 李小满刚被酒调动起来的兴奋,被他这一问,迅速褪去,浓云密布。 深深地叹一口气,说了自己的身世。 “我是孤儿,听养父说,我可能是江南人。父亲是政府高官,去北方途中出了车祸。” “养父路过,救出四人。三男已死,女人还剩一口气。” “她告诉养父,她是南京人。陪丈夫去北平任职,求养父救救她。后备箱有大洋,谢他救命之恩。” “养父掀开后备箱,发现了我。还想问清楚,女人已死。养父就将我带回了家。” “养父牺牲时,我十二岁。跟村妇救会主任靳大妈一家生活,十五岁接过养父的枪。” 李小满说到这儿,从胸前掏出玉观音,涌出泪水:“我好怀念亲生父母啊!” 肖秉义看他哽咽,拿过玉观音仔细看看,发现玉器背面刻有“狗儿”二字。 想象着他父母给他戴上玉观音,心中肯定有美好的祝福和祈盼。 看对方还在难过,想逗他开心,玩笑道。 “原来你小名叫狗儿。我觉得你叫李小狗,好听。今后就喊你李小狗了。来,干杯!” 李小满正沉浸在童年回忆之中,没顾忌他的调侃,抹一把脸,继续唠叨。 “我还算幸运,遇上了这么多好人。童年生活虽然艰苦,却很快乐。儿童团三年,干的事很有趣。” “印象最深的那一年,鬼子大扫荡。他们的通信非常先进,走到哪儿都能联系上。” “八路军没条件,根据地吃过不少亏。武工队缴获了电台,却没人会用。” “在血的教训面前,八路军集思广益。采用老祖宗留下的消息树,以及烽火报信等办法。” ”办法虽然土一点,但效果也不错,照样克敌制胜。“ 肖秉义端着酒杯愣那儿,不解的问。 “小人知道,古代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典故。你说消息树,咋回事啊?” 李小满兴致勃勃的介绍:“根据地大都在山里,发现敌情,来不及报告。开始烽火报信。” “后来鬼子知道山头冒烟,即为报警,改变了战法。” “根据地又发明了消息树,山头竖一棵明显的树,由老人、妇女和儿童团看守。” “鬼子一旦出动,第一个山头扳倒树,跟着各个山头的树一路倒下去。” “根据地见树倒了,就能及时知道敌人出动的消息。我在武工队,专门负责这一块。” 肖秉义佩服的点头,称中国人就是聪明,民间智慧很丰富。 李小满喝干最后一杯,诚恳道。 “老肖,说实话,开始我没看上你。总觉得你顽固,抗拒改造。” “加上你是探长身份,跟大特务有牵连,对你有怀疑。你知道吗?我对鬼子和国民党有刻骨的仇恨。” “在对待你的问题上,我的作风有些毛糙。我敬你一杯算道歉,请你谅解。” “说心里话,我现在有点佩服你了,你咋这么聪明呢?” “你知道我找你,是啥意思么?我想拜你为师。不知你能否收下我这个愚笨的徒弟?” 肖秉义有点意外,对他的抱怨,已荡然无存。看他如此谦卑诚恳,点头道。 “李副连长,小人不敢当。不是小人聪明,凡涉及破案的书,小人多看了几本。” “你也不简单,侦察经验丰富,作战勇敢。是的,我在监狱恨过你,现在,……” 李小满看他说到这儿停下来,接着问:“现在,怎么啦?” 肖秉义说:“现在,我佩服你,最相信你。我应该向你学习。” 相互吹捧一番,李小满摇摇晃晃出了门,肖秉义却呆那儿。 不知为何,说到消息树,他立刻想到了被自己浇一泡尿的那棵树,还有那一排树。 自倒一杯酒,慢慢咂着,咂出了滋味。 耿毕崇进门,看酒瓶还剩一点,忙不迭抢过来,咕噜咕噜一气喝干。咂咂嘴,不满道。 “肖哥,你喝酒,为啥忘了兄弟呢?” 肖秉义忽然起身招呼道:“兄弟,带上家伙。换便衣,跟我走一趟。” 二人来到那棵树边,肖秉义发现压树根的石头已不在了。 四周看看。山顶风耳边呼啸。天空湛蓝,阳光灿烂,坐草丛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山头不远处,一山民打扮的年轻人,正埋头割茅草。 肖秉义判定,此人不是正宗山民,割草的姿势也很别扭……。 下山路上,满山的葱绿,一望无际的田野。 蓝天白云,火辣辣的太阳追着二人移动。 肖秉义解开衣扣,摘下草帽扇着风。一个大胆的猜想,已在脑海中形成。 第74章 立功取媳妇 这天上午,朱大明紧急宣布,市里告急,抓紧运粮。 众人忙碌一番,终于送走运粮车。 肖秉义和耿毕崇二人,天没亮已潜在横山口小树周围,四处搜寻昨日那山民。 六月的日头,已经显出毒辣的本性。二人窝草丛里又热又闷。 最难受的还是耿毕崇,大汗淋漓,还不能动。他低声嘀咕。 “肖哥,这样下去,特务没抓到,我小命快没了。我要撒尿,能不能动啊?” 肖秉义看周围没动静,也跟着去树林撒尿。一阵风吹来,打一个寒颤。 看山下,村庄和小镇尽收眼底。正是早餐之时,袅袅炊烟,在小镇半空中缓缓散开。 他随即忆起一句古诗:“炊烟一缕飘无际,只向高空撒作云。” 吟着古诗,心里祈盼,这样安宁的日子,从此延续下去。 二人回到隐蔽处,又蛰伏一个多小时。耿毕崇又要撒尿。 肖秉义骂道:“懒牛懒马屎尿多,你要吓跑了特务,脱下军装滚回去。” 耿毕崇涨红着脸,低声哀求:“肖哥,我快憋不住了,我爬着去行吗?” 肖秉义还是不敢大意,骂道。 “爬着去也会暴露,特务见你那身材,会以为是野猪。给你一枪,你就玩完了。” “兄弟啊,今天的侦查,非常重要。稍不留神,前功尽弃。小便,你就地处理吧。” 耿毕崇刚就地解决好,惊喜道:“肖哥,你看炊烟冉冉升起,像一条乌龙直冲云霄,多漂亮啊!” 肖秉义看浓烟升处,大致方位在镇西桥头。忽然捣捣耿毕崇:“兄弟,不能出声,生意来了。” 几分钟过去,山道急匆匆来了一个看似本地的山民。 走近一看,山民很年轻,好像是之前见过的割草之人。 山民来到小树旁,四处观望一下,猛地扳倒小树,坐树干上抽烟。 肖秉义发现,前方小树跟着消失。他惊讶,难道这就是李小满说的消息树? 他也困惑,都什么年代了,特务有电台不用,却用这种土办法? 明白后,又自责只想着电台。娘的个头,难怪查无所获,谁能想到特务会用这种笨办法呢? 年轻山民抽完一根烟,拍拍屁股,哼着小调下山。 耿毕崇掏出弹弓,准备给那人一下,被肖秉义拦住,调侃。 “耿毕崇,你今年几岁啦?弹弓很好玩吧?” “肖哥,我觉得新社会,当公安太难。这不行,那又不行,兄弟枪法也不行。” “只有采用老办法,对不能打,又不能抓的,就用这玩意。一弹弓一个包,出口恶气。” 肖秉义甩他一巴掌:“你个夯货,这样做会打草惊蛇。跟放枪有啥区别?听我指挥。” 耿毕崇激动起来:“你想放虎归山啊?有特务不抓,是犯罪!我要检举。” 二人一路上吵吵闹闹,肖秉义要小便,疾步向山崖走去。 耿毕崇要跟,肖秉义回头,翻着白眼问:“怎么?我小便,你也跟着?” 耿毕崇憋着气回了一句:“我怕你抓不到特务,想不开。” 嘟嘟囔囔回到山道。见山下二人挑着箩筐上山,喝道:“站住,干什么的?” 二人站住,一“瘦猴”放下箩筐,拉着脸回答:“你是什么人,有啥权查问?” “我是公安,回答我问题。”耿毕崇掏出证件问:“有没有权?” 另一“胖墩”笑着回答:“有权有权,我俩是山北村民。家里办喜事,买菜回来。” 耿毕崇看看箩筐,几个整猪肉,几十只杀好的鸡鹅鸭和鱼,几个冬瓜。 他看看二人,踢踢箩筐,见没啥可疑的,挥挥手:“滚吧!” 见肖秉义还没回来,开始担心,扯着嗓子喊:“肖哥,你没跌下山崖吧?” 树林里传来回声:“娘的个头,我瘦,被风掀下去了。风又将我吹上来了。” “是龙卷风吧?你再不过来,我不等你了。”耿毕崇说罢,欲走。 肖秉义回山道,追着问:“夯货,回来。你刚才跟哪个答话?” “我跟胖鬼瘦鬼搭讪。”耿毕崇边走边答。 肖秉义以为他自嘲,没在意。跌跌撞撞下山。 回到镇里,他去找朱大明。发觉耿毕崇紧随其后,停下招呼。 “兄弟,你去粮库了解一下,还有多少粮食亟待运走。” “肖哥,侦知特务联络方法,是咱俩一起去的。能否共同向朱局长汇报?” 肖秉义看看他,豁达道。 “放心,这次功劳全归你。我这次行动是听了你的建议,特务也是你发现的,总行了吧?” “谢了。肖哥,你不要忘了呀。你兄弟快三十了,到现在还一事无成。” “你不知道,两个老的像催命鬼一样,催我快成家。我想再立个功,先成家,再立业。” “兄弟,你在南京,是不是有相好的了?我咋一点不知道呢?”肖秉义奇怪的问。 “肖哥,我的媳妇不在南京城,而在南京郊区。准确一点说,在你家乡。” “这我就不懂了,我家乡美女少的很。我还没解决呢,你凭啥跟我抢?” “肖哥,我左思右想,就咱这身份,在南京只能找妓女、丑八怪。” “我发现小镇美女如云。我先侦察,肯定将精品女人给肖哥留着。” 肖秉义调侃:“我告诉你,小镇漂亮姑娘,不会跟外地人。你要想在小镇安家,不可能。” 耿毕崇眨巴着金鱼眼,不解了:“肖哥,你什么意思?” 肖秉义夸张的瞅瞅他,鼻子里哼哼道。 “漂亮女人,就是小镇的门面。你看你,年龄大,也就算了,五大三粗,头上几根毛?” “往好里说,就是地痞流氓形象。肖哥作为小镇人,有你这样的女婿,都感觉丢脸。” “肖哥,我形象往坏里说呢?”耿毕崇黑着脸问。 肖秉义摆摆手:“不要问了,我真说不出口。也不想打击你一颗积极向上之心。” 耿毕崇看肖哥这么不给面子,也没好话,怼道:“我谅你不敢说。我问你,我俩走街上,人家会怎么看?” 肖秉义翻着灯笼眼问:“还能怎么看?人家肯定以为说相声的来了。个高的英俊潇洒;个矮的是笑料。” 耿毕崇双手抄着背,迈了两步说:“人家看我富态,肯定认为我是大官。而你呢?瘦猴一只,拎包的。” “告诉你吧,就连军管会的女神柳蕙都夸我呢。” 肖秉义一怔,拉下脸问:“哦?她也夸你了?夸你什么?” 耿毕崇得意的显摆道:“他说我,远看像将军,威武的很。近看像弥勒佛,一副厚道相。” 肖秉义忍俊不禁,忙扭头背过去。耿毕崇见状,更得意了:“她也夸我长得富态呢 。” 肖秉义点点头:“对对对,就凭你这富态相,应该去找南京‘万凤楼’娄小凤。” “人家可是美如天仙呀。你俩在一起,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呐。不就赎个身么?” “你这次立功没问题了,我建议朱局长重奖你,钞票大大的有。” 耿毕崇摇头道:“肖哥,你不知道。老鸨心黑。小凤告诉我,她姐妹被舅舅两块大洋卖进‘万凤楼’。” “现在要赎她,看在我是解放军公安份上,要五千大洋。我下辈子也凑不齐啊。” 肖秉义鼓励道:“这事交给你肖哥,有时间我找小凤去说。老鸨敢呲牙,耿毕崇是谁呀?找她麻烦。” “看她怕不怕。快去吧。你的任务是想办法拿奖金,立功娶媳妇。” 耿毕崇听他这么说,微微摇头,沉默一会说。 “肖哥,不要找了。狗眼看人低,鸡眼看自己,牛眼看破天。” “她侍女都看不上我,她就更看不上我了。她晓得我拿不出五千大洋,跟老鸨唱双簧。” “妈的,古话说,戏子无义,婊子无情,真一点都不错。” “老子就不信,我耿毕崇这辈子,讨不到比小翠漂亮的媳妇。” 肖秉义有些烦了:“你个呆瓜,人跟人能比吗?结婚为什么?不就是传宗接代么? “小凤高又瘦,你矮又胖。跟她结婚,两人中和一下。你儿子绝对比你帅气,追她划的来。” “你要真想一棵树上吊死,肖哥不拉你。到时看你死相。” 第75章 原来真是他告的密 肖秉义见朱大明进办公室,忙问高音喇叭之事。 朱大明拎出喇叭放桌上,看看他问:“肖秉义,你准备怎么安排?” 肖秉义早想好了:“我请柳主任上街,宣传一下,政府对特务主动投诚之政策。先明后暗。” 跟着汇报了新发现,并提出了自己的计划。 朱大明听了汇报,非常兴奋。言明,他不听过程,只要结果。立刻电话跟市局联系。 又一日,朱大明召集全体人员开会,称南京粮食非常紧张,他已跟市局立下军令状。 市里马上要来五辆卡车运粮,请大家提高警惕,配合市里完成任务。 肖秉义二人,黎明前,潜进山,盯着那棵树。 看表已到约定时间,向山下看去。还是昨天那个山民上山,动作和昨天别无二致。 肖秉义拉耿毕崇迂回到下山必经之路埋伏。见他哼着小调下山,猛扑过去。 山民被扑倒,又敏捷地跃起,掏出匕首直刺过去。 肖秉义估计他会功夫,不敢怠慢。躲让中一个仰八叉,被对方一跃坐身上,举刀就刺。 躲路边的耿毕崇,看山民拔刀,双手抱头,趴那儿哆嗦。 肖秉义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双手撑住对方紧握匕首的胳膊,渐渐感觉力不从心。 斜一眼四周,不见同伴,只好自救。憋一口气,双腿犹如巨型老虎钳。 一运气,双脚夹住那人脑袋,使劲一甩,将山民甩出丈余。 耿毕崇抬头,看特务趴在自己跟前不动了,忙上前骑他背上。 他个头虽矮,身子却重。山民被他一压,两只腿直蹬。 耿毕崇掏出手铐,连砸几下,将已昏迷的山民反铐上。 然后,他拍拍手,像干成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斜一眼肖哥,那眼神分明是想说:怎么样?少了我不行吧? 肖秉义测了一下鼻息,人还活着。检查领口,扳开嘴巴,取出假牙氰化钾。 耿毕崇见肖哥没有表示,吩咐道:“肖哥,特务已被我摆平。接下来,看你的了。” 他意思很明白:肖哥,你扛着特务下山吧。肖秉义却关心的问他,有没有负伤? 耿毕崇哼一声:“我这身本事,对付小特务绰绰有余,咋会负伤呢?” 肖秉义亮出大拇指,摸摸腰,喊着哎哟哎哟,径自下山。 耿毕崇看他下山,心生恐惧,忙喊:“喂,肖哥,他咋办?” 肖秉义头也不回,边走边说。 “娘的个头,刚才被狗日的伤了腰。你能扛就扛,不能扛,先看好他。” “我下山喊人抬。不要怕,山上没有特务了。你若被特务杀害,我替你报请烈士。” 耿毕崇看看四周,树林中仿佛在呼号,草丛中似有动静,又看已走远的肖秉义,哼一声。 “这狗日的壮的像猪,老子哪里扛得动呀?”踢一脚俘虏喊:“不要装死,跟老子走。” 看俘虏不动,恐惧感袭来,骂骂咧咧扛上,吭哧吭哧下山。 挪到半山腰,脚下一绊,连带俘虏滚下山。 朱大明总结战果,市公安悉数出动,打死二十多,没抓到俘虏。 肖秉义二人抓了个活口,还昏迷不醒。 肖秉义听医生说,俘虏伤了头,一时两会很难醒来。 恼怒的盯着脑袋裹着纱布,吊着胳膊低着头的蠢猪。 “你说你能干啥事?扛个死猪还出事。我要你扛下山,没叫你滚下山。” “俘虏要死了,你立功的事,也泡汤了。娶不上媳妇,你可不能怪我哦。” 耿毕崇不满的瞥他一眼。 “肖哥,我奋不顾身,救你一命。抓了特务,咋不能立功了?我去找朱局长评理。” “回来,不要丢人现眼了。朱局长要的是能开口说话的。” “你弄个跟死人差不多的,还好意思开口?我可是活人交给你的哦。” “不对,肖哥。你交给我的时候,他已经不能开口了。” 肖秉义好像记起来了,点点头。 “是的呀,是哪个砸晕的呀?本来我准备就地审讯,全被你砸黄了。” “兄弟啊,我看你不适合干这行,回家结婚生儿子去吧。” 耿毕崇嘀嘀咕咕。 “肖哥,我砸晕特务为了谁?我救了你,还不落好?我不及时出手,你现在哪儿?” “我知道,凭你的本事,肯定跟阎王爷喝酒了吧?” 肖秉义斜着他,有苦难言。几件事都坏在这头猪手上,想起褚鹰之死…… “好了,不说了。我问你,你告密褚鹰,是不是想报一箭之仇?” 耿毕崇呆呆地看着他,翻着金鱼眼,木讷得问:“肖哥,我啥时候承认告了褚鹰的密?” 肖秉义知道他酒后话多,酒醒记不住的特点,诓道:“吔吔,又赖了。你那天马尿喝多了,跟我吹的,你忘了?” 耿毕崇拍拍脑袋,一脸的尴尬呆哪儿。 肖秉义趁他没反应过来,趁热打铁:“不要赖了,领导已跟我说了,还让我向你学习呢。” 耿毕崇尴尬的咧咧嘴,难堪的点头。 “其实,我侦察到他在餐馆,只给朱局长打了电话。他在翠屏山,我真不知道。” 肖秉义点头,又问:“既然是你侦察的,为何又说,是我让你汇报的呢?” “没错呀,是你让我汇报的呀。怎么?你忘了?” 肖秉义看他回答的干净利落,有些懵懂,更不解了。 “你胡说八道,老子连褚鹰在哪儿都不晓得,咋会让你去汇报呢 ?昏头了吧?” “肖哥,你还记得那天上午,你是怎么交代兄弟的吗?” “我怎么不记得?让你去另一条街看看,有情况不要找我,直接向朱局长汇报。” “这不就对了吗?我就是按照你的吩咐执行的呀。” “对什么对?我让你去另一条街看看,你跑我这条街干什么?”肖秉义烦躁的问。 “我去那条街,发现了褚鹰。跟踪到你那条街。这才明白了,肖哥对兄弟的良苦用心。” “我什么用心?”肖秉义越听越糊涂了。 “肖哥,其实,你早知道褚鹰要去那条街的餐馆喝酒,有意将立功机会,让给了兄弟。” “我就想,肖哥为兄弟仁至义尽。我不能独吞功劳。我耿毕崇,不是这样的小人。” 肖秉义欲哭无泪,原来真是他告的密。不由得恨从心起,一脚踢过去,骂道。 “我踢死你个猪头。褚鹰要我带上你,跟他进山。我不想让你卷进去,才打发你离开。” “你倒好,主动贴上去,还将我推出去。” “肖哥,不管兄弟想的对不对,我是好心。褚鹰不死,他能放过我俩吗?” 肖秉义瞅着他,一脸的无奈。有这样的猪队员,还能说什么呢? “兄弟呀,你能不能少吃点肥肉?免得你满脑子猪油。” “他死了,我俩照样没好日子过。你中枪,我逃亡。” “他那些死党,会放过咱俩吗?今后仍没好日子过啊!” 第76章 俘虏死了 耿毕崇听罢,挺了挺胸脯,双手掐腰,忿忿的表示。 “我现在怕个球!我耿毕崇在旧社会混的矮子放屁,低声下气。” “组长当的是矮子排队,倒数第一。现在是新社会了,我一定要矮子爬坡,步步高升。” “可我现在是矮子骑马,上下两难。警队小组长不算官,分局小组长算中层干部。” “你要不想干组长,还给我。当了干部,我找个漂亮媳妇,肯定没问题。” 肖秉义看看他,点点头。 “嗯,形容的很形象,算你有自知之明。哎,我问你,小组长是你让的吗? “你要不要脸?不是我替你求情,你早被褚鹰打残了。” “我再问你,你要实话实说。围捕褚鹰时,你说教室里有老头抢你枪,你认识他吗?” 耿毕崇又紧张了,他很疑惑,肖哥没进教室,他怎么知道老头抢枪的事? “肖哥,不要听他们瞎讲,我啥时候,跟你说过老头抢我的枪?” 肖秉义还是老套路,继续诓道:“不要磨牙了,还是那一次说的。” “你亲口告诉我,有一老头抢你枪。你还说下次碰到他,要扒他皮呢?” 耿毕崇心中一惊,懊恼极了:妈的,看来又是酒后失言了。在灯笼眼的逼视下,无奈的点点头。 “不错,是有个长胡子老头抢我枪,我没给他。跟着就听到头顶响枪。” “我以为枪走火。回来检查枪支,子弹没少。” 肖秉义追问:“兄弟,照你这么说,教室那一枪,不是老头用你的枪打的?” “肖哥,我枪子弹没少,肯定不是我的枪。我没说老头打的,我只说老头抢我枪。” 肖秉义默默点头,教室有人开枪,正好跟褚鹰隔着玻璃面对面,才会打这么准。 “耿毕崇,那我再问你,我那天问你有没有听到教室响枪,你为何不承认呢?” “我不是怕说不清吗?人家已放下枪,我打死他,不是犯纪律吗?” “又处在留用的关节点,我当时又没有看清楚。说不清楚,留用还有希望吗?” 肖秉义认为他这个理由,能说的过去。解开了疑惑,他心情终于释然了。 “不说这些没用的了,去医院看看那家伙怎么样了。能否破案,全指望他了。” 朱大明拉着脸进门,一屁股坐下。 “别看了,人已断气。俺打了招呼,暂时保密。也许对你破案有用。” 说罢,沮丧的瞅瞅眼前两个活宝,恼道。 “俺说你们咋回事?难道不知道活口的重要性吗?俘虏死了,线索也断了。” 耿毕崇挪至肖秉义身后,躲开朱大明视线。 肖秉义静等兄弟耿毕崇出面解释。 几秒钟不见回音,左右看看,不见耿毕崇,只好承担责任。 “朱局长,对不起,小人以为保密局特工都受过训练,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打。” 朱大明恼道:“你别一口一个小人好不好?听了就烦。俘虏死了,快说下一步怎么走?” “报告朱局长,小人还有一事不清楚,暂时只能原地踏步。” “你还有啥事不清楚,说来听听,也许俺能帮你。”朱大明忙问。 肖秉义分析,运粮车八点动身,这家伙八点十分扳倒了小树,谁通知他的? 镇里到山下,骑马也得二十几分钟。再上山也需要十几分钟,他咋掐的那么准呢? 朱大明没等他说完,通知李小满立刻去俘虏家搜电台。 李小满回来报告,俘虏不是当地人,收买了孤儿寡母。 对外是表姐表弟身份。啥事不做,天天上山。出事当天,还给了娘儿俩十个大洋。 家里没电台,只搜到一个高倍望远镜。 肖秉义盯着望远镜,非常疑惑。特务没有电台,望远镜能给他提供什么信息呢? 难道望远镜能看到镇里卡车出动?这条道上卡车来往频繁,他能分得清哪辆是运粮车么? 第二天一早,肖秉义挂着望远镜和耿毕崇骑马去了山上。不见公路,更看不见车辆。 只能看到小镇上空袅袅的炊烟,瞄一下腕上表,不到七点。 耿毕崇提心吊胆道:“肖哥,小树又竖起来了,会不会又来了特务?” 肖秉义正若有所思,看看他,摇摇头。下山找到村长,问村里还有没有外地人。 村长摇头说昨天出事,提高了警惕,挨家挨户打听,再没外乡人。 肖秉义去见朱大明,汇报了自己的猜想。拉耿毕崇去食堂吃早餐。 炊事员老丁不满的瞅瞅肖秉义:“一早跑哪儿去了?都八点多了,只能给你俩泡锅巴了。” “行啊,锅巴香,就吃锅巴。”肖秉义应道。 待老丁拿来锅巴,他仿佛不经意的问:“丁师傅,食堂过了早餐时间,就熄火吗?” “不,早餐结束,还要烧一大锅开水,给各办公室水瓶灌满,就熄火。”老丁答道。 “丁师傅,食堂每天熄火,大概什么时候啊?”肖秉义问。 老丁想了一下回答:“不一定,要看早餐什么时候结束。你问这事干什么?” “问准了时间好把握呀,不然天天泡锅巴,屎都拉不出来。”肖秉义答道。 他找到朱大明直接了当:“朱局长,小人开始走下一步。有点小请求,提的不对,你批评。” 朱大明放下笔说:“不要客气,只要为破案,都可以提。” 肖秉义故作犹豫道:“小人,小人想了解一下你来之前,镇里留用人员情况。” “案情表明,此案与镇里留用人员,有一点点小关系。” 朱大明沉吟一下表示,镇里负责人,包括食堂炊事员都遇害了。 妇女主任柳蕙同志跟他同天到。除去几个新来的,都是留用人员。 说罢,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了,柳蕙同志跟俺说过,食堂缺师傅,她请了奶妈丈夫老丁临时帮忙。” “怎么?你下一步与留用人员有关?” 肖秉义答的似是而非。表示已经有了怀疑目标,目前还没拿到证据。 “小人想请求你授权,此案由小人全权负责。包括你都不要过问,不知可否?” 朱大明考虑一会,提醒道:“你没证据,不能胡来。俺党办案,讲究证据。” “既要让敌人在证据面前口服心服,又要防止出现冤假错案。” “顺便提醒一句,敌人也不是好糊弄的,他晓得你拿不到证据,会百般抵赖。” “你更不能玩旧警察刑讯逼供那一套。犯了政策,谁都保不了你哦。” 肖秉义信誓旦旦的表示。 “小人不会犯政策,只是想,有些小事不烦你。小人了解那些特务是咋想的,想对症下药。” 朱大明考虑一会,点头:“只要不违反政策,你尽可以放手去做,俺等你的喜讯。” 肖秉义请李小满喝酒,边喝边谈想好的计划。 李小满听了他想法,沉着脸踌躇一会,干掉最后一杯酒,一拍桌子。 “行,正好松松筋骨,干他一票!” 第77章 一股浓烟冉冉升起 次日早晨,肖秉义和耿毕崇正在食堂早餐,李小满急匆匆,站门外喊。 “肖秉义,你俩快吃,朱主任找你俩有急事。” 肖秉义故作惊讶的问:“李副连长,有啥急事?能不能先透个底,我们好做准备呀。” “甭问了,市里等着粮食。我的战士有任务,走不开。估计要你俩押车。快去!” 二人放下筷子,急急的走了。 卡车已装满麻包,二人跳上车,看了下表,正好八点。 运粮车开出三公里,停山坡上。肖秉义回头看镇里,一股浓烟冉冉升起,直冲云霄。 立刻让卡车回镇子,悄悄接近食堂,见老丁正不断向炉内加柴。 肖秉义让耿毕崇回办公室,检查水瓶是否有开水。不一会儿,耿毕崇回来点头。 老丁又将灶堂内杂树,一根根拿出,泼上水。发现肖秉义二人站身后,略显惊讶。 “哎,不是押运粮食去市里了吗,咋又回来了?” “想问你,咋又生火了?”肖秉义冷冷的说。 “哦?杂树桩返潮,利用脚火烤烤。忙你们的去吧,我要上街买菜了。” “你不要忙了,马上跟我去办公室,我有事跟你谈。” 肖秉义很为难,真相逐渐浮出水面。可又牵连到心中的月亮,自然要考虑到柳蕙。 准备帮她一把,尽量多做些工作。动员老丁主动坦白,争取从轻发落。 会议室里,一战士做记录,肖秉义、耿毕崇同坐一桌。 老丁看场景,不解的问:“肖秉义,你跟我老头子开啥玩笑啊?” 肖秉义看着可能是自己未来的姻亲,客气的说:“请你老说吧。” “你让我说什么?莫名其妙。” “就说您的故事,肯定很精彩,晚辈很想听。” “我一个糟老头子,有啥故事?不跟你们开玩笑了,我要去街上买菜了。” 说罢起身要走。被身后的战士按住。 “老丁,咱是一条街上的。人面人情的,互相给个面子吧。”肖秉义微笑道。 看老丁欲言又止,已变了脸色,眼神已含哀怨。他深深叹一口气,等他主动交代。 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只有柜上的摆钟滴答滴答,和着室内人心脏跳动。 一战士进门,言明俘虏已醒,这是他交代的材料。李排长让转肖秉义同志。 肖秉义装模作样拆封看交代材料,睃一眼老丁,摆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神态。 耿毕崇跟着看材料,然后低声问。 “肖哥,俘虏已招供,还愿意跟他当面对质。已经掌握了证据,为何还跟他瞎耽误工夫? 肖秉义摆摆手:“兄弟,案子很简单,办起来很复杂。看到他,我总想起我俩的遭遇。” “我俩自首,啥事都没有,还得到重用。我想给他机会,定他自首。” “如亮出证据,性质就不同了。记录人若记录在案。到时我俩想帮,也帮不上了。” “肖哥,提醒一下。心慈不能办案。你为他好,你看他啥态度?再磨下去,啥时结案?” “我想给他一夜时间考虑,明天上午八点,仍不开口,只好公事公办。柳主任也怪不到我们的头上了。” 他看老丁看着窗外,问他还有什么要说的?见他微微摇头,吩咐战士将他送紧闭室看押。 同时交代战士,要防止保密局特务杀人灭口,要提高警惕,加强警戒。 他说罢,瞅一眼老丁,发现他仍心定气闲,心里又疑惑:难道抓错了? 当夜亥时,躺椅子上的老丁,听门外轻轻地“啊”了一声,接着有人撬锁。 他慌里慌张找不到藏身之地,缩墙角瑟瑟发抖。 两个蒙面黑衣人,将满脸血污的看押战士拖进门,又轻轻关上。 一人从门缝望风,一人走近低声喝道:“老丁,你这个叛徒,我俩奉命来制裁你。” 老丁哆嗦着申辩:“长……长官,我……我没叛……叛变。我啥都没说。” “你还狡辩?内线报告,劫粮失败,是你跟解放军暗中告的密。” “长官,这个内线胡说八道,我……我啥都没说。他诬陷我。你要不信。” “让他拿出我叛变的证据。他要拿不出,就是想推卸失败的责任。” “唉,老丁啊,干我们这一行,不是被共党枪毙,就是被家规处死,这是我们的宿命。” “兄弟对你很同情,但无能为力。新来的上峰已放话,让你为党国杀身成仁。” “老子忠于党国,到头来落得如此下场。悔死了。早晓得,还不如争取政府宽大。” 黑暗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喝道:“丁沧海,你现在说还不迟,算你自首。” 点亮罩子灯,老丁看肖秉义等立门外,张口结舌:“肖……肖同志,你说算我自首,说话算数吗?” “当然,我说话算数。如有立功表现,还可以领奖。” “好,我说,我现在就说。” …… 朱大明听肖秉义说老丁是特务,惊的张大嘴,半天回不过神来。 他感觉案情非常棘手,单独听取肖秉义的案情汇报。 肖秉义先声明,他审完老丁,又找了他老婆了解情况,案情涉及柳蕙。 老丁名叫丁沧海,江苏武进人,现年48岁。 原在南京餐馆帮厨,认识了送菜的王来弟姑娘,结婚生子。 儿子百日那天,送儿子一个玉观音。想去餐馆端个菜,被路过的军阀抓了壮丁。 从此踏上从军之途。几次被俘,几易军阀。干了半辈子火头军。 抗战胜利,享受少校待遇。重庆谈判期间的上党战役,部队被打散。 由于心中惦念老婆和儿子,扮成难民逃回南京。 四处打听老婆下落,最后才知道离家后,老婆为生计,给一大户人家当奶妈。 儿子三岁失踪,至今杳无音讯。 经知情人指点,终于在横南镇找到了一直坚守的老婆。 老夫妻见面,抱头痛哭。问及儿子,老婆哭诉。 那天东家兄弟要去北方任职,她去厨房帮忙。送走贵客,却发现大院里找不到儿子。 管家模糊的说,看见她儿子在开着的车屁股玩耍,会不会爬进了车屁股? 东家事后联系兄弟多次,始终联系不上。 几年后才确认,兄弟离开南京去北平,途中遇车祸,车毁人亡。 丁沧海当兵多年,也有一些积蓄,老两口相依为命。 眼看着小镇被解放,对有历史问题之人也有规定。 老婆劝他去政府自首,他自恃从军,从未跟家里联系过。抱着侥幸心理,想蒙混过关。 肖秉义汇报到这儿,停顿了一下,观察朱大明的神态后,又说了柳蕙的情况。 柳蕙母亲生下她,半年后生病离世,由奶妈王来弟带大。 双方感情非常深,奶妈视她为己出,她也视奶妈为亲生母亲。 她非常同情奶妈的不幸遭遇,深谙社会底层人生活的艰辛,对不公平社会深恶痛绝。 她去上海上大学前,奶妈坚持要回老家横南镇,她亲自帮她安排好才离开。 她这次要求来小镇工作,就含有照顾奶妈之意。 欣悉奶妈与丈夫重逢,又听奶妈说,丈夫在家闲不住,想外出找工作。 她想起军管会正缺一食堂师傅,便让他先去帮忙。余下的事,由她跟新领导去说。 肖秉义汇报到这儿,发现朱大明听得直抓头,小心的问:“朱局长,还汇报吗?” 第78章 案情涉及柳蕙 朱大明瞪着他,又抓抓头,点头道:“说吧,说下去。” 肖秉义又说了老丁被特务威胁之事。 丁沧海上班第一天,晚上回家,路遇不速之客,被强行拉到偏僻处。 他这才知道对方保密局身份。听对方要求他继续为党国服务,坚决不干。 对方威胁,上峰早知道国军少校当了逃兵,出于同情才没制裁。 回家瞒报历史,共党也不会饶过你。军管会之前的厨子已走,接他岗位干。 南京解放,共党要保持社会稳定,粮食是重中之重。 这儿是产粮区,当地军管会主要任务,要为南京等城市输送粮食。 只要运粮车出发,烟火报信即可。每报一次信,奖十个大洋。 耍花样,先送家人上西天,再制裁叛徒。 丁沧海被逼无奈,考虑报个信还算安全,只好应允。 干了几次,大洋准时送到,便准备干下去。 他万万没想到,极其隐秘的手法,还是被军管会侦破了。 朱大明听罢,对肖秉义说:“你能顺利破案,俺代表军管会祝贺你。” “哎,跟俺讲讲,你是什么思路破的案,有没有搞旧警察那一套?” 肖秉义忙撇清:“朱局长,小人哪敢犯政策呢?只是略施小计抓证据。” “小人通过走访,知道他是江南人,回镇几年,讲话却南腔北调,估计在北方蹲过。” “北方军阀混战,后来又被鬼子占据,他在北方能做啥生意?再说,生意人跟军人不一样。” “我看他走路和坐的姿势,有军人风范。估计他在外从军。不是汉奸,就是国军。” “你没有公布俘虏死讯,帮了大忙。小人故意看俘虏交代材料,是想暗示他。” “我们已掌握了他的情况。耿毕崇跟我对话,是想让他认清形势,主动坦白。” “但他还是不开口,最后小人演了这么一出。不算犯政策吧?” 朱大明没回答。他此刻正在斟酌,是否接触一下介绍人柳蕙。柳蕙却不请自到。 她红着脸,无精打采的进门,站那儿说。 “朱主任,我来跟你告别。出了这么大的特务案,我非常吃惊,也非常愧疚。” “只怪我丧失了警惕,让敌特钻了空子。思考再三,决定离开这里。” “我已向领导写了请求处分及请调报告。特来辞行。” “我们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在我心里,已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朱大明内心里十分纠结,舍不得她走。究竟出于什么原因,他也不知道。 总觉得有个漂亮妹子在身边,工作有劲。想了一会,挽留道。 “柳主任,不要急着走。俺了解案情,人虽然是你介绍的,但你也及时跟俺说了。” “俺没及时调查甄别,也有责任。从整个案情来看,老丁虽有罪,还不是罪大恶极。” “他参加特务组织,也有被胁迫的成分。俺马上回市一趟,专门跟刘局长报告清楚。” “老丁之前如果没有血债,就事论事,应该不会判太重。你最好劝他立功,减轻罪行。” “请你不要有思想包袱,出这样的事,谁都料不到,只能说明敌特已到丧心病狂的程度。” 柳蕙有些感动,想了一下点头说。 “朱主任,你提醒了我,我重点先做奶妈工作。再共同做老丁的工作,争取他立功。” 李小满不知什么时候已立门口,听到屋内谈话,很不以为然。 他不赞成朱大明对老丁的态度。战友的牺牲,激起他无比的仇恨,恨不能千刀万剐。 待柳蕙离开后,他拉着脸坐下:“朱主任,我不赞成你的态度,老丁是特务是真的吧?” “他报信导致粮车被劫,牺牲多名战友是真的吧?这样的人应该严惩。” 朱大明看他有些愤怒的脸,微笑道:“俺理解你的心情,但不要忘了党的俘虏政策。” “小满,俺俩都是北方人,你想一下,解放战争开始,我军哪支部队,没有解放战士? “俺党向来主张首恶必办,胁迫从宽,立功受奖之政策。” ”不仅挽救了众多误入歧途的国军官兵,同时也壮大了队伍。俺们要相信上级,会妥善处理。” 李小满离开,朱大明想听听肖秉义和耿毕崇二人是啥看法,喊来直接问。 “你二人是办案人员,对老丁如何处理,有啥建议?” 耿毕崇抢先说:“这些特务太可恶,杀光斩尽,才能还人民一个安定的环境。” 肖秉义睃他一眼,击掌道。 “赞成,耿毕崇解放前吃拿卡要,调戏妇女,罪恶累累。起码应开除。” 耿毕崇恼火的看他一眼,嘟囔:“肖哥,你咋这样说呢?” “我解放前干的事,已经说清楚了。更重要的,我还有立功表现。你咋对兄弟这么狠呢?” 肖秉义鄙夷他一眼:“我是按你的逻辑,帮你推出来的。你这叫一棍子打死。” “做人做事要凭良心。干咱这一行,攻心为上。前半夜为自己想,后半夜也得为人家想。” 朱大明听罢十分感慨,要连晚去市汇报,赶紧结案。 肖秉义担心特务还有其他办法报信,急忙阻止。 建议暂时不能结案,考虑到劫持粮食的特务还没抓到。 尤其是保密局“苏浙皖反共救国军”的活动还非常猖狂。 老丁是目前唯一可利用的线索,赶紧争取他揭发检举,趁特务没反应过来,干一票大的。 朱大明觉得有道理,问他下一步如何走? 肖秉义让朱大明稍等一会,他去去就来。 他来到隔离室,再次审讯丁沧海。看对方一副漠然神态,重话轻讲。 “老丁,你立功的机会到了。” 老丁沉默一会,恼怒的翻他一眼:“我被你抓起来了,还有什么机会?” 肖秉义没计较他态度:“我问你,你给他们报信,一辆车跟十辆车有区别吗?” “有啊,三辆车以内,冒白烟。三辆车以上,冒黑烟。消息树摆动,说明车辆多。” “特务平时躲哪些地方,总共有多少人?你清楚吗?”肖秉义问。 老丁沉默一会说:“不清楚,有一次那家伙漏了一句。说他们聚在一起不超过三十人。” “大部分人都分散在边近的村里。山头冒黑烟,人多些。” 朱大明见他回来,急问什么情况? 肖秉义将已考虑成熟,命名为“拉网行动”的方案,凑他耳边细说一遍。 朱大明连连点头,跟市局汇报方案后,点根烟,伫立窗前,喃喃自语。 一场大战就要开始了。 第79章 拉网行动 当天夜里,一切都在悄悄进行。 市里六辆带篷卡车,借着夜幕的掩护,熄掉大灯,一个连的解放军悄然而至。 两个排潜伏至横南、横西山下,沿着公路布防。 横东、横北等地驻军,把住各路口,统一行动。 第二天上午,老丁在监视下,照常去食堂烧早餐。 八点整,食堂烟囱冒出浓浓黑烟,一直延续五分钟。 肖秉义坐第一辆车副驾驶,手一挥,车队出发。 接近出事点,他已看到山顶黑烟弥漫,开始紧张了。 路过险要处,他让车速放慢,提高警惕。 “啪——” 一声枪响,眨眼间,冒出三十多人,喊着嚷着涌上。后续还在源源不断。 他再看前方,公路早被巨石、杂树挡了。 环顾四周,大约有四五十人,心中既恐惧,又兴奋。 朱大明下达命令,六辆车顶,悄悄伸出了机枪,严阵以待。 匪徒们看来了这么多运粮车,抑制不住的兴奋,边跑边喊。 “停车,押车士兵下车。” “哈哈,发财了。这回不能烧了,分给弟兄变钱吧。” “对对对,我那姘头家,已经断粮了。” “少废话,留一车粮,其余全部烧掉。押车人一个不留。” 一颗红色信号弹划天而起,跟着漫山遍野喊声震天。 “缴枪不杀,你们已被包围。谁敢反抗,就地歼灭。” 部分匪徒傻站那儿,见四周都是解放军,很不情愿的举起手。 部分匪徒倚仗地形,就地还击。 朱大明喊:“同志们,下车。敌人不投降,坚决消灭。” 李小满冲锋陷阵,带头冲向敌群。各种武器一同开火,将三十多人压在山凹里。 “投降吧,没人来救你们了。缴枪不杀,解放军优待俘虏。”他喊道。 雄壮的冲锋号响彻山谷,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 朱大明让李小满带人押俘虏送市监狱,准备回镇,却找不到肖秉义。 耿毕崇报告,肖哥追一个军官进了山,拦都拦不住。 朱大明一惊,责怪道:“你应该跟着他呀。他打枪不中,肯定要吃亏,快带人去追。” “报告,肖秉义回来了。”有人惊喜的喊。 肖秉义非常沮丧,刚才混乱中,看见一军官,酷似折磨他的警察厅”义眼“沈富中。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连开几枪未打中。心中一急,追了过去。 “义眼”见是他,躲树后恶狠狠的吼叫。 “‘小便宜’,你为何死死相逼?莫非还是为之前通共案,记恨老子。” 见他不顾一切冲过来,连开几枪,钻进树林。 肖秉义抬头已不见他人影。一屁股坐石头上叹气。 娘的个头,看来要找狗日的报仇,撸子还得多练练。不然再遇上他,还是拿他没办法。 弄不好还遭他暗算,出师未捷身先死,划不来……。 次日,市局开表彰会,镇军管会集体记功。除此之外,李小满、肖秉义等荣立三等功。 肖秉义第一次戴上大红花,心里激动无比,瞥一眼台下柳蕙。 见她正静静的注视自己,他心里激动无比,有着说不出得喜悦。 但他发现柳蕙的眼神好像很不屑一顾,心想,娘的个头,这娘们肯定嫌功太小了。 回到军管会,柳蕙问他作何感想?他咧咧嘴,咕哝一句。 “立功的感觉真好!只是功太小,必须立大功。” 他这样说,是基于对她心情的估计,实为试探。 果然,柳蕙瞥他一眼,丢下一句,疾步朝前走。 “看来你还是比较清醒的,在我眼里,你起码拿个二等功以上,才可以高兴一下。” 肖秉义听罢一愣,看着她背影嘀咕:“你等着吧。斯人下次拿的,便是二等功。” 柳蕙猛回头,发现他已扯下大红花,开了笑脸:“那行,我等着你立大功。” 他刚坐回办公室,耿毕崇撅着嘴过来责怪道。 “肖哥,咱俩不是一荣俱荣么?为何提方案不带上我?一点不讲兄弟情义。” 肖秉义愣那儿问:“咦?你不也立功了吗?” “集体记功有啥用?”耿毕崇不满道。 肖秉义诓道:“你晓得个屁,方案是引火烧身。你要真想要,我明天在喇叭上声明一下。” 耿毕崇睨他一眼,哼一声,丢下一句。 “算了,你玩火自焚。烧死你也好,我纸钱都不给你烧。” 肖秉义没想到他出言竟如此狠毒,想起自己跌宕起伏的人生,心里不是滋味。 暗骂一句:娘的个头,老子遇上你,算倒了八辈子霉! 刘杰局长对前来报喜的朱大明交代,江南第一大圩是粮食和棉花主要产区。 刚收割的小麦已堆积成山。之前主要依靠长江、公路和铁路运至大城市。 长江敌特破坏活动频繁,水匪猖獗。这次横南镇狠狠打击了劫匪的嚣张气焰。 上级准备暂时放弃长江和铁路运粮,绕道横南镇,陆路运往南京。 市局再给横南镇增加一个排。同时给镇军管会充实两名骨干。二人马上可以带走。 一名是南区分局办公室代副主任樊正,他指名去横南镇锻炼。 另一名是南京从事过地下工作,叫陆萍的女同志。 注意,她还兼有另外一项特别任务,需要协助时,要支持。 朱大明回来召开见面会,让大家认识一下。 凭心说,他除邓中放排长之外,没看上其他二位。 尤其是樊正,除行李外,竟然带几只鸽子,“咕咕咕”的叫唤。 还表功抗战时期,被日本人军刀劈过。伤口恢复不好,只好常吃鸽子补一补。 在分局,工作吊儿郎当,毛病倒不少。还要求住三楼东边第一间,说什么安静,空气又好,臭美。 他心说,你住的越远越好。若不是刘局要求,打死我,也不会收你。 这边还有一个女同志陆萍,其貌不扬,一直拉着脸。好像她来横南镇,是上级来指导工作的。 果不其然,她在会上一句话,立刻掀起不小的波澜。 陆萍二十三四岁年纪,解放前是南京女子文理学院图书管理员,干地下工作已有两年。 她这次主动要求来横南镇工作,另有目的。 樊正最后一个发言,主动介绍来镇原因,主要是发现小镇是块新天地。 想继续跟老领导后面多学点东西,请各位,尤其是柳蕙主任,多多关照。 朱大明待相互寒暄结束,宣布新任务,最后让大家谈思路。 陆萍又第一个发言,主张应在较短时间内清除敌特,尤其是混入革命队伍的敌特卧底。 今天小范围的会上,就有特务卧底。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她说这话,是啥意思。 陆萍忽而站起,指着柳蕙怒道。 “我说的就是她,他哥哥是刚被处决的,南京市警察厅南区警察署长,保密局上校褚鹰。” “我上海同事亲眼目睹,她多次去上海保密局办事处。” 大家更为惊讶,齐刷刷地盯着柳蕙。李小满早已变了神态,怒目相视。 柳蕙听罢,凝视窗外。又情绪复杂的扫一眼各位,凄然一笑。 肖秉义看她神态,心里一惊:娘的个头,难道她真是保密局特务? 第80章 心中月亮已暗淡无光 柳蕙面色坦然,但语气凌冽:“不错,我是褚鹰妹妹,这一点,组织很清楚。” “陆萍同志,你说我是敌特卧底,证据呢?” “就凭我是褚鹰妹妹,去过‘保密局办事处’,就指控我是特务卧底,爱屋及乌了吧?” “朱主任,我请她拿出证据,让组织调查甄别。” 陆萍也不甘示弱:“我同意你意见,请朱主任先对她隔离审查,等组织有结论再说。” “还有一人也必须隔离审查,他也在会上,就是肖秉义。” “饭店伙计跟我说,他跟褚鹰暗中接头,收了他经费。朱主任如不处理,我回市汇报。” 朱大明有些措手不及,他对陆萍所说之事,尽管也了解一些底细,但也有不清楚的地方。 想起局长的叮嘱,电话请示市局领导。 方知刘杰局长跟市军管会领导刚去上海,次日下午才能回来。 他只好以配合调查为名,请柳蕙和肖秉义二同志履行一下形式,配合审查。 柳蕙和肖秉义,被陆萍一番话,送进了隔离室。 他俩都没想到,由此,开启了二人轰轰烈烈的爱情之路。 肖秉义会上听柳蕙承认是褚鹰妹妹时,心情可谓翻江倒海。 开始是惊骇、狂喜。娘的个头,原来她是褚鹰妹妹,看来褚署长没有骗斯人。 听陆萍主张隔离自己,他没在乎。甚至想,最好将我二人关一起。 尽管感觉陆萍冤枉了自己,但对她揭发柳蕙是卧底,觉的似乎有些道理。 尤其她那晚,对斯人冷酷无情的言行,还真像保密局特务。 再说,哥哥是特务头子,妹妹岂能置身事外?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可是,他随即又滋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 他仔细回想跟柳蕙接触的点点滴滴,又觉得她不会是特务卧底。 他看柳蕙进门就看书,而且是化学教材。她神情是那么的自然、轻松。 感觉眼前的女人,心理素质不是一般得高。猜想他肯定经受过特务机关的特殊训练。 他越看越沮丧,心中开始悲哀起来。 经历老丁特务案,他对她曾有过怀疑。继而真相大白,他才轻嘘一口气。 现在,陆萍当场指控,让他不得不有所怀疑。唉,千思万想,想不到心中的月亮,竟是特务。 他也好奇,褚鹰说已写信给妹妹,要撮合他俩,还要斯人终身对她好。 他更疑惑,若她同意哥哥的安排,见到斯人应该热情,亦或害羞。 若不同意,应该回避自己,甚至厌恶。可是,这么多天来,为何从她脸上,看不出咸淡? 人就是这么奇怪,心里有了怀疑,再看她时,心中月亮已黯淡无光。 唉,娘的个头,老子真没想到,她这么漂亮,会是特务! 苍天啊,求求你,保佑她不是特务。保佑她还是那美丽动人的嫦娥,还是我心中之明月。 他静静的注视着她,心里说,看来她历史也跟我一样,不清不楚。 若我俩能走到一起,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现在两人单处,何不趁机解除心中的疑惑呢?是时候戳破窗户纸了。 先试探一下她对斯人的印象如何?突破口,便是那封信。 “柳主任,一个多月前,你哥还跟你联系过吧?”他问。 柳蕙眼睛离开书,疑惑的问:“你怎么知道的?” 她沉吟一会,合上书笑道。 “我哥不常给我写信,一月前给我一封信。劝我赶紧回南京,协助他做一位下属的工作。” “他并不知道,我早已参加了革命。更不知道我正跟心上人,为准备上海解放奔波。忙得很,没睬他。” 她说了最后一句,眼睛又回到书上。 听说她已有心上人,肖秉义暗自惊诧,心里酸楚起来。 又心有不甘,还想验证一下,褚鹰将妹妹许配给斯人之言,是真是假。 “你哥信中,没提其他事吧?”他睁大灯笼眼,又问。 柳蕙翻了翻凤眼,摇摇头:“我哥是‘一根筋’,心中只有他的党国,对其他事情没兴趣。” 他心中暗骂:褚鹰果然是个骗子,老子又差点上他当了。 又想,亏得他没提,不然揭开面纱,老子丢人,又丢牲口。 柳蕙忽然一拍脑门:“哦,对了,我从信中能感觉到,他对这个下属非常欣赏。” “说这人,是人中龙凤。我理解他信中含义,他是想让我嫁给这个所谓的人中龙凤。” “他真是这么说的么?那你是啥态度呢?”他有些激动,提高音量问。 柳蕙不知他何故会激动,呐呐的咕哝。 “说实话,当时我很好奇。我哥平时看不起人。能让他如此夸奖之人,我猜一定不简单。” “也想见见这位人中龙凤。甚至想,若真像他所言,我要设法动员他反正。” 她说完,忽然问:“哎,对的呀,我正想了解此人情况,你应该知道这人是谁吧?” 肖秉义心中不是滋味。难过一阵,打消了对她的奢望。萎靡不振的嘟囔。 “哪里有什么人中龙凤?我看他,也就庸人一个,不提也罢。” 柳蕙狐疑他一眼,嘲讽道。 “你这是同性相斥,妒忌人家吧?我猜,即使我哥夸大其词,但那人起码很出众。” 肖秉义回她一句:“你说动员他反正,有什么高招?” “不会对他使用美人计吧?这样对你心上人不公平。” 柳蕙剜他一眼,鄙夷道。 “我看你有点庸俗,我党从不干这些歪门邪道。我只是冒过念头,估计可能性也不大。” “被我哥看上之人,肯定跟他一样顽固。此人便是人民之敌人,我不会拿正眼看他。” 肖秉义心里凉了半截。呐呐的问:“如果,如果那人反正了呢?” 柳蕙放下书,坐那儿一本正经的说。 “他要真能反正,说明他还心存正义。能弃暗投明,勇气可嘉,算个男人。” “假设,我是说假设。假设我没心上人,对方没有严重历史问题,积极要求进步。” “二人又志同道合,也不是没有可能。” 肖秉义有些气恼:你本身一团糟,眼光还那么高? 对照她刚才所开出的条件,感觉自己还是靠近月亮的那颗星星。 只是对她所谓严重的历史问题不能理解。好奇的问。 “在你眼里,何谓严重历史问题?你看我,算不算有严重历史问题呢?” 第81章 何谓严重历史问题 柳蕙看看他笑笑,解释道:“这很好理解,所谓严重历史问题,是指手上有没有血债。” “我对你历史情况,不完全清楚,不敢妄加评论。以我看,你不应该有严重历史问题。” 她看对方似乎很激动,笑着问:“对了,你那晚说我甜美、漂亮,是真心话吗?” 肖秉义轻嘘一口气,言从心出:“那种情况下说的话,能假吗?你的漂亮,跟其他漂亮女人不一样。” “你就像天上的月亮,是月宫里的嫦娥……。总之,怎么形容都不过分。” 柳蕙显然也很激动,盯着他两个大门牙,调侃。 “你很会讨女人欢心。我若无心上人,肯定会被你情场老手的甜言蜜语俘虏。” 她最后压低声音,凑近问:“骗了不少漂亮女人吧?” 肖秉义自嘲:“有人评价小人电线杆,只有个头,没有念头。” “至今连女人手都没摸过。你还没回答小人的问题呢?” 柳蕙想了一下说:“你是问,你身份算不算有严重的历史问题?” “你没有血债,为人还算正直。只要真心为人民服务。再立个大功,刷新你的履历,应该不算有历史问题。” “顺便夸你一句。你穿上军服很英俊、潇洒,总感觉跟哪部电影中的男明星一样。” “我估计再漂亮的女孩,都很难过你这一关。是不是啊?嘿嘿。” 肖秉义心里既激动,又苦涩:你已有心上人,跟我说这些,有屁用? 再说,功是那么好立的么?那要拼命的。 除非你心甘情愿嫁给我,还要保证你不是特务,我才有可能,为你拼命立大功。 看她注视自己,激动的心,渐趋平静。没了念想,心情反而轻松了,调侃道。 “俗话说,好汉无好妻,赖汉娶仙女。小人这辈子没指望了。” “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对像你这样漂亮的嫦娥,我只能在黑夜中偷偷欣赏。” “小人刚到警署报到,父母在老家给小人介绍一个,见面后小人不敢睁眼。” 看她有了笑意,他愈发来劲了。 “媒人劝小人,对方长相虽然难看一点,但她身体结实,屁股大,生七个八个没问题。” “你老娘喜欢的不得了。人家没有嫌你大门牙,已经不错了。” 他看她捂嘴笑,继续说。 “我真无语,哪个小伙子,不想漂亮女人呢?如她像你这样漂亮,我眼睛都不会眨。” “为你去死,都心甘情愿。对了,刚才说你漂亮,忘了一个词:天然美,也叫自然美。” “让男人一看,眼里拔不出来的那种惊艳,一看心里就砰砰跳的那种美……可惜……” 柳蕙笑弯了腰,对他别具一格的赞美很满足。两眼闪着光芒。 “你还有什么可惜的?” 肖秉义哀怨的目光扫她一眼,低头咕哝。 “我是说,一座山,走不近另一座山,星星跟月亮很难走到一起。” “我没有福分,娶像你这样美丽动人的嫦娥姑娘。估计陪伴你的‘吴刚’是你同志吧。” 他说着,动了感情:“可惜在我的人生路上,到今天才遇上了你。迟了半步哦。” “不然我俩同在月亮上,也有希望,对不对?” 他说罢,抬头遗憾的注视她。这一看,吓一跳。 柳蕙已泪眼朦胧,凝视着窗外。 他开始为自己动情的说词,能起到如此大的效果,惊讶。 看她低头哽咽,发觉自己感觉错了,肯定是哪句话伤了她。 正准备检讨几句,又见她抹去泪水,肃然起来:“肖秉义同志,话题扯远了。抓紧写材料吧。” 肖秉义弄不懂眼前的她,为何变化这么快。心里反复回味,是不是刚才哪句话伤了她? 柳蕙看他呆坐那儿看着自己,脸上好像还带有愧意。凝神一会,低声说。 “肖秉义同志,我是被你提及了伤心事。你刚才提及吴刚,我抑制不住的悲痛。” “你心上人真叫吴刚?他咋了?”他惊诧得问。 柳蕙点头道:“就在我出城送情报,被特务追捕时。 “他怕我暴露身份,掩护我身中数枪,倒在我眼前。” “啊!”肖秉义灯笼眼越发的大了。 柳蕙又看窗外,悲戚戚的说:“吴刚同志,是我革命的引路人,也是我最尊敬的导师。” “出城头天晚上,我俩约定,到了南京,就举行婚礼。没想到他倒在黎明前。” 肖秉义心中滋生出丝丝愧意,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柳主任,对不起,小人真不知道你有这种情况。都怪小人这张嘴,口无遮拦。” 柳蕙长叹一口气,盯着看一会,提醒道。 “肖秉义同志,我实话实说。你自称小人,我听了身上起鸡皮疙瘩。” “一米八的个头,挺精神的小伙子,何苦作贱自己呢?你这不是谦虚,而是奴性。” “你字斯人,怎能甘称小人呢?你内心感情很丰富,志向也高远。” “称号与你志向不符。你再跟我称小人,我会看不起你。” 看他好像还在自哀自疚,逗道:“哎,肖秉义同志。你也是我哥部下。他说的人中龙凤,不会是你吧?” 肖秉义感觉遇到了难题。 承认吧,人家心上人刚遇难,总有趁人之危之感。不承认吧,又担心错失良机。 凝视着她两只清澈的凤眼,犹如黑暗中,两把燃烧的火炬,心里激动无比。 他想,斯人不能让她看扁了,做人得凭良心。等她淡忘了伤心事,再提不迟。 正好立大功,刷新履历,尚需时日。虽然难一点,为你拼命很值得。遂掩饰道。 “柳主任,你看小人像吗?小人要是人中龙凤,早跑台湾了。” 柳蕙又凝视他一会,想起哥哥信中描述之人,跟眼前的人基本吻合,心里已有猜测。 “肖秉义同志,你是破案专家,识人无数。你看我像特务么?”她情绪已开始好了起来。 肖秉义趁机又大胆的欣赏一会,微微摇头。 “小人只看天上的月亮,看不清人。小人感觉你眼睛后,还有一双眼睛,可谓两面人。” “那晚看你对小人的态度,就是典型的保密局女特务。” “事后看你对人热情,那张笑脸能融化我心里的冰封,又感觉你,你……不大像。” “我在心里祈祷,你千万不能是特务。应该还是嫦娥,我心中之月亮。” 柳蕙咯咯笑道:“其实,人都有两面性,我猜你也是。在我哥面前自称小人,唯唯诺诺。” “一旦离开我哥视线,又是一副嘴脸。欺压百姓,吃拿卡要,调戏妇女,没少干吧?” 肖秉义红了的脸,顿时绿了。 看他不高兴,柳蕙长叹一声:“哎,这次又不知要隔离到啥辰光了。” 肖秉义愣了愣问:“听你这话意思,你好像经常被隔离审查?” 柳蕙点头苦笑。 “我每换一个地方,就被隔离一次。谁叫我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还有一个特务哥哥呢。” 肖秉义趁机解惑:“柳主任,你家在南京。你哥为何从小生活在上海呢?” “还有,你为啥不跟你哥同姓呢?” 柳蕙沉默一会,反问:“我哥没跟你讲过吗?”见对方点头,又问:“想听吗?” 她未等对方表态,接着说:“我和我哥是同母所生,母亲后来去世。父亲将我交给奶妈,又娶。” “我二妈气量小,跟我哥针尖对麦芒。父亲没办法,将他送到上海外婆家。” “我是跟奶妈长大的,选择去上海上学,也是想离开没有温馨的鸟笼,同时改姆妈姓。” “在上海接受了先进思想,从此矢志不渝,参加了革命……。” 她正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没有注意肖秉义脸上的变化。 第82章 心中自有人间四月天 肖秉义脸色由晦暗,渐渐闪出了兴奋的亮光。 他通过一番对话,心里已确定:她不是特务。接着不解的问。 “既然如此,他们为何还怀疑你呢?你又何苦为他们卖命呢?” 柳蕙皱眉,睨他一眼:“肖秉义同志,我觉得你真要好好学习,换换脑筋了。” “你这种问法,我听了很别扭。真想不到,你这么年轻,思想却如此陈旧。” “干革命,不是为哪个卖命。而是以解放天下穷苦人为己任,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肖秉义连忙解释:“柳主任,小人的意思是想问。人家不信任你,为何还心甘情愿跟他们干呢?” 柳蕙听他这样问,感觉他思想还真有问题。盯他一会,启发道。 “你理解错了,隔离审查,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更不是对被隔离人的处罚。” “就我而言,哥哥是特务,妹妹咋能摆脱嫌疑呢?” “再说你,跟着特务大半年。而且解放了,还跟特务见面,拿了人家的经费不报告。” “人家就不应该怀疑一下吗?最佳办法,就是相信组织,依靠组织,帮你甄别清楚。” “难道你认为自己参加革命,是为哪个卖命的吗?这样的想法很危险哦。” 她想想,又补一句:“你应该端正自己参加革命的动机。” 肖秉义对她最后的提醒不好回答。或者说,他还没认真考虑过为谁干的问题。略一思索说。 “我从小受父亲影响,热爱刑侦专业,在学校里反复琢磨福尔摩斯探案集。” “想成为中国之福尔摩斯,东方第一神探。无奈天不佑小人。” “目前不干,又能如何呢?新社会,又不准干私人侦探所。” 柳蕙认真看他一眼,沉默一会说。 “你的思想落后程度,出乎我意料之外。人总要有理想,你比我大不过一两岁,咋能这么颓废呢?” “你应该发挥特长,当一个新中国神探,为建设祖国贡献青春。” “当前讲,侦破特务组织,维护社会稳定。才对得起,生你养你的这块土地。” 肖秉义不服道:“你想说我思想落后?告诉你,我心中自有人间四月天。” “我那一片天,有光芒四射的朝霞,犹如天空云的诗篇。” “在黎明的曙光中,绽放出独特的魅力;有夕阳火红的余晖,在天空中缓缓西沉。” “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一层瑰丽的色彩,让人心醉神迷。” “总之,国家繁荣昌盛,人民安居乐业,惩恶扬善,就是我心中的四月天。” 看她沉浸在自己描绘的意境中,话锋一转。 “我替你想不通,被人家关在这里,还唱高调。” “即使你不是特务,人家非要说你是。甚至还要枪毙你,你建设个啥?” 他说罢,摇摇头。感觉眼前的女人,看上去很老练,其实很清纯,很幼稚。 再看时,分明见她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感动和激情在眼里燃烧。 “肖秉义,我告诉你。我从入党那天起,就自愿将生命交给了党。” “我是靠信仰活着的人,自从踏上了追求真理的大道,坚定的信仰,穿透了我的胸膛。” “我和我导师一样,信仰成了我第一生命,身体成了我信仰的影子。” “我为完成上级交给的光荣任务,可以置生死于度外,可以置荣辱于不顾。” “作为党员,个人得失是小事。我相信组织,会给我一个公正的评价。” 她话锋一转:“对了,我听朱主任讲,你有君子不党原则,不想参与肃特工作,是吗?” 肖秉义很有兴趣谈他的原则,既然今后在一起工作,不妨先跟她亮明观点。 “是的,小人主张君子不党,当神探要秉持正义。无党无派,才能保持公正执法。” 柳蕙说:“你主张君子不党,这是你的自由,无可厚非。但你想过没有?” “警察是国家机器的重要组成部分,是阶级专政的重要工具。你是新社会警察。” “你的使命,就是保护国家新生政权,维护新中国安定,让人民过上美好生活。” “特务不允许,要破坏。你却唧唧歪歪,消极回避,这种想法正确吗?” 她意犹未尽:“我看原则没错,你理解错了。还有,你真收了我哥的经费吗?” 肖秉义非常疑惑,邱小秋曾说过同样的话,父亲也改口了,这是怎么了? 他更疑惑,这世上还有这样能说会道的女人?倒很像警校已牺牲的胡静荣老师啊! 自感理缺词穷,极力申辩。 “确有此事,小人不收,你哥非逼我收。还拿小人父母要挟。我早准备还回去了。” “我看你糊涂至极,你再爱便宜,这种钱也不能沾啊。建议你出去后,赶快将钱上交。” “朱局长已经晓得此事了,小人怕啥?还是考虑你自己吧。” “我看陆萍对你那眼神,很怕人。好像你杀了她家人一样,弄不好还要置你于死地呢。” 他说这话,是真想提醒她。却没料到自己的问题比她还严重。 朱大明来接柳蕙,进门说:“柳蕙同志,对不起了。快忙你的工作去吧。” 柳蕙意味深长地看一眼肖秉义,点头出门。 肖秉义忙着收起纸和笔,等着朱大明发话离开,却不料他扭身就走。 他看门岗要锁门,忙喊:“朱局长,还有小人呢?喂,朱局长……。” “喊什么喊,好好反省。”门岗说罢,“咔嚓”一声,锁门。 肖秉义扶着门,缓缓瘫倒,咕哝:“斯人还有啥问题要反省?真是没完没了。” 他虽伤心困惑,但想起收获,又恢复了自信。 通过星星和月亮的对话,嫦娥又回到了自己的心中,依然对星星传送着光亮。 嘿嘿,我说嫦娥,咋会是特务呢?哈哈!谢天谢地! 陆萍去市局阐述了自己对柳蕙和肖秉义二人的怀疑理由,被领导鼓励一番。 告知,她所反映的问题,组织上已掌握。但她的警惕性,值得表扬。 她回来想正面接触一下肖秉义,弄清自己的疑问。拉着脸进门。 “肖秉义,我没有冤枉你吧?都解放了,跟特务混在一起,有啥好处?” 肖秉义对她进门,没有在名字后加上同志二字,已有不满,带睬不睬的答道。 “陆同志,漂亮女人应该笑脸长开。一直拉个脸,当心拉长了回不去哦。” 陆萍感觉他话中有对立情绪,沉吟一会,直奔主题。 “肖秉义,我有一事,请你帮忙分析一下。当然还有问题要问你,可以吗?” 肖秉义慵懒的瞥他一眼,答道。 “陆同志,不要客气,能不能帮得上忙,不敢保证。不妨说来听听。” 第83章 陆萍说案情 陆萍神情黯淡下来,沉默一会,说了案情。 今年3月17日傍晚,我随戚本楷同志,去了他在郊区的老宅开会。参会者十三人。 会议由刚从江北回来的南区行动队长,邵长景同志传达上级指示精神。 任务是,立即组织人员秘密撤至江北,参加“金陵支队”,再随大军解放南京。 他最后满怀豪情的强调,我们要用实际行动迎接黎明。给解放后的南京城,献一份厚礼。 我和同志们,想到南京即将解放,个个兴奋无比,摩拳擦掌。 谁也没料到,一场灾难正悄悄逼近。 陆萍双手捂面一会,哭着介绍。 屋内放风的人,忽然惊呼:门外有特务,还有汽油味。 戚本楷当即拍桌子,指责邵长景,出卖了大家,是叛徒。 邵长景顾不得争辩,命大家突围。可门窗都被封死,房屋已被熊熊大火包围。 他看我很害怕,拉我到一边低声交代,说他有地方让我逃生。 叮嘱我,这次会议,是他单独通知的。敌人包围会场,非常蹊跷。 他估计,不是出了叛徒,便是组织有卧底。让我逃生后,将他的意见,转达组织。 我被他推进卫生间浴缸,在浴缸上盖几条长凳,打开了水龙头。 大火过后,我在浴缸已昏迷,被戚本楷抱出浴缸。 他跟我解释,他本想躲浴缸。发现我已进浴缸,只好趴浴缸边,躲过一劫。 第二天,《南京日报》登载了事故现场,以及十具烧焦了的遗体照片。 报道中引用了南区警署‘神探’肖秉义之言,烧死的均为乞丐。 我事后根据参会者特点,逐人核对甄别。凑出了牺牲人员名单,唯不见邵长景。 又多次找清理工人和房屋周边的居民了解情况,都说只看见十具遗体。 这样的大火,没人能逃生。 我纳闷,邵长景在当时的情景下,很难逃生,为何没有他的遗体呢? 联系到戚本楷之前对他叛徒的指责,我认为邵长景确有叛变之嫌疑。 南区副区长张清明同志,跟我了解情况后,也认定他有重大嫌疑,要求设法找到他。 不久解放了,张副区长找到我。说他已将大火情况,跟军管会领导汇报了。 让我将大火发生前后的情景,形成书面材料,联名要求市军管会追查。 军管会接到举报信,非常重视。定为重案,组成专案组,吸收我参加。 随后重案组,城建制划归市公安局。此案,又成为市公安局第一要案。 尽管专案组四处奔波,工作进展却缓慢。 前不久,军管会收到匿名信,提及这次大火事发有因,很可能组织内有叛徒或卧底。 我注意到邮戳地址是横南镇,认为这是唯一线索。遂要求来横南镇,边工作,边查案。 陆萍深叹一口气,忽而责问。 “肖秉义,大火案明显是特务杀人灭口。你凭啥断定,被烧死的十人是乞丐呢?” “我啥时说过这话?道听途说的吧?”肖秉义有些心虚的问。 “你还不承认?”陆萍从提包拿出报纸扔他面前。 “这是大火后的《南京日报》,你的大名登在醒目位置呢?” 肖秉义百口莫辩。市郊大火案确实是他亲自勘查的。 他到现场,四处看了一下,已知是一桩性质恶劣的纵火杀人案。 燃烧介质为汽油,需要量很大。只有特务才有这样的条件,结论不言自明。 将书面报告交给了褚鹰。结果报纸报道的,却是牛头不对马嘴,漏洞百出。 耿毕崇告诉他,街头巷尾的市民,都背后骂娘。“神探”名声受到重创。 他一听去找报社主编。 主编不敢得罪他,拿出原稿。原来有人改了报告。 主编暗示是署长亲自改的。他为这事,跟褚鹰闹的很不愉快。 现在,陆萍又翻出此事,他自感无法澄清。有气无力的答道。 “你最好查阅一下报社编辑原稿。挂我羊头,卖他们的狗肉。” 陆萍平息了心中怒火,又问。 “这么说,你不是报纸上的态度?那么,你的真实判断呢?” 肖秉义对她动辄指责,很不满,不想跟她啰嗦。一副事不关己神态,嘀咕。 “切,你都怀疑我是特务了,还跟我要判断,特务能给你真实判断吗?” 陆萍显然被问住了,苦笑说。 “我也矛盾,南京解放前,组织上已对你做过调查。发觉你还算正派。” “对恶势力深恶痛绝。‘巴黎公社’办得有声有色。没来得及做你工作,就解放了。” “但你拿人家金条,也是事实。这就让我不得不怀疑,之前对你的了解,是不是全面。” 肖秉义听他一番有赞扬,有责备的话语,问了一句。 “我很好奇,我跟褚鹰接触极其隐秘,你咋知道的?” 陆萍直言道:“餐馆伙计是我们的人,你跟褚鹰喝酒时,伙计就想报信。” “无奈餐馆被特务暗中控制,准进不准出。现在,你能告诉我,你的真实判断了吗?” 肖秉义看她期盼的眼神,心里对他的怨恨少了一些。答道。 “一场精心布置的谋杀案。褚鹰关心的事,死者肯定是地下党。” “现场水漫金山,有人存活。十具遗体不是一次性烧焦,有人二次作案。” 陆萍听罢,略显惊讶:“你说有人二次作案,啥意思?” “我去现场,周围都是水。人被窒息死亡,倒在水地,起码有一面烧不焦。” 陆萍微微点头:“我同意你的判断,事实也的确如此。我很想得到你的帮助,查出真凶。” “真凶明摆着是褚鹰,还查什么?”肖秉义敷衍的问 陆萍开始客气了:“肖秉义同志,我纠正一下。我是想请你帮我分析此案的来龙去脉,找出疑点。” “陆同志,小人水平有限。对你的要求爱莫能助。另找高明吧。” 肖秉义出于她昨晚对自己的怀疑,当时没在乎。现在出不去,心里开始怨恨她。 嘴上一推了之,心里已考虑。此案让斯人成了背锅侠,是得找机会还原真相。 让那些指责我的,晓得斯人是咋样的人。 陆萍还在不管不顾的絮絮叨叨。 肖秉义看她叙说时,眼里饱含泪水,再也不是昨晚要求隔离自己时那副愤怒之状。 心里咯噔一下,非常震撼。遂问:“你怀疑姓邵的,是不是因他失踪?” 见她点头,又说:“存活的,都值得怀疑,包括你。” “你俩要拿出令人信服的存活理由,才能去怀疑别人。” “你说那位同志趴浴缸边存活?是你看到的,还是他自叙的?” “我当时昏迷,是他自叙的。”陆萍答道。 “他有没有被烧伤?是男是女?此人现在何处?”肖秉义问。 “是男的,和我一样,看不出烧伤。他是小学校长。” 肖秉义听罢,一下蹦了起来。 第84章 我俩是难兄难妹 肖秉义瞪大灯笼眼,急切的问:“哪个小学的校长?叫什么?” “他叫戚本楷,是我舅舅,翠屏山小学校长。” 肖秉义愣了一会,若无其事的说。 “陆同志,我知道了。我可以帮你打听。你要想破案,必须设法找到邵长景。” 陆萍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很失望,招呼不打的悻悻离去。 肖秉义陷入深思。脑海里反复出现推导无数次的大火场面。 汽油做介质的大火威力,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熊熊大火,火舌恣肆。只要被它舔一下,不死即伤。 空气被大火耗尽,重者当场窒息死亡。即使湿毛巾捂着嘴,暴露面也会被空气灼伤。 陆萍躲放了水的浴缸,存活,是有可能的。但趴浴缸外,存活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即使存活,背部等暴露面应该有严重烧伤。 而自称趴浴缸边的戚本楷,却没有灼伤。理由嘛,牵强附会。 他还有一个问题没答案,自己勘察现场,走访周边邻居时,都说火中逃生,可能性不大。 他也认可这种说法。如果趴浴缸边不能存活,那戚本楷究竟是咋存活的呢? 联想到自己耿耿于怀的教室那一枪,戚本楷也在场。由此,他的破案视线,不得不聚焦戚本楷。 他越想越着急,恨不能立刻去解开这个谜。娘的个头,朱局长为何还不放人呢? …… 朱大明考虑自首行动要抓紧开展,晚上开会,对肖秉义解除了隔离。 会上,朱大明表扬肖秉义情报工作有声有色。 动员特务自首工作要跟上,尤其是暗中自首工作要抓紧。最后问肖秉义有何打算。 肖秉义建议:多贴布告,每个商店门口都贴一张。再喊高音喇叭。 朱大明点头:“俺带回一台先进设备,是刘局亲自批的。” “只要有人对着铁盒子念一遍,它能重复多次。这项工作,还是由肖秉义同志负责。” 肖秉义愉快的接受:“没问题,请柳蕙同志先念一遍,然后放出去。” “击溃特务心理防线,一切会顺理成章,不会旁逸斜出。” “肖秉义同志,你对这次隔离审查,没意见吧?”朱大明仍有担心的问。 “没有,我千张嘴,不及组织一张嘴。我高兴得很哦。” 朱大明看着他,很信任的说:“你能这样认识,俺很欣慰。” “你是否再将精力,集中到抓特务暗中自首工作上来?” 樊正插话,他来军管会已有些日子了,无所事事。能否将敌特暗中自首工作交给他? 朱大明未安排他工作,知道他下基层纯为镀金,迟早要走。对他毛遂自荐,不以为然。 “樊副主任,特务自首工作不宜分开。这样吧,你给俺们管后勤,抓好食堂伙食。” 肖秉义心有顾忌,工作一开展,保密工作做不好,人家就送命。建议,还是让樊正管。 不料,朱大明两眼如炬,盯着他。他心里咯噔一下,低下头闭嘴。 第二天,他找到柳蕙,要求她对铁盒子赶紧念一遍布告。 柳蕙问:“肖秉义同志,你认为采用这种办法,特务就能主动自首了吗?” 肖秉义摇头:“干坏事之人都有侥幸心理,总以为别人不晓得;能主动自首的,顶多是小鱼小虾。” “既然你这么认为,为何还这么热衷于这样做呢?”柳蕙问。 肖秉义整理一下分头:“这好比唱戏一样,戏开演,必须要先敲锣鼓。体育活动叫热身。” “先拉一网小喽啰,造成特务紧张心理。我也有几句话进喇叭,你给操作一下。” 柳蕙有些迟疑:“我念布告,上有政府印章,是规定政策。你若讲话不符合政策,不允许。” “嗨呀,我俩是难兄难妹。这点小事,都不能配合一下吗?讲一遍看看,不行再删嘛。” “行,你准备好,我喊开始,你就说。”柳蕙做好开机准备。 肖秉义抹抹分头,整整衣领,牵牵下摆,上下左右,打量一番。 柳蕙看他奇怪动作,揶揄道:“你什么意思?准备登台表演啊?快一点,开始。” 肖秉义咳嗽一声,提高音量:“我跟你讲,政府布告已讲清楚,你不要光看不动。” “你那些事,我们都有掌握。没揭穿你,是想挽救你。过了这一村,没那个店了。” “时间一到,坐牢、枪毙!连带你家人都没好日子过。你要想清楚啊!” 说罢,他要柳蕙重放一遍听听。 柳蕙皱着眉头,摇头:“不行,你不能这样说。我要放了,也会犯错误。” “你最后一句,违反我党一贯政策。什么叫枪毙?还株连家人?删掉最后一句,重讲。” 其实,她早就担心他口无遮拦,胡说八道,根本没开机。 肖秉义只好重讲一遍,又听了一遍,叹口气,点头。 最后要求跟柳蕙一起,去街东桥茶馆门口,放一个时辰。 “为啥要去茶馆门口?”柳蕙不解问。 “茶馆人多,茶客都是三教九流,效果要好一些。”肖秉义答道。 柳蕙调好音量,肖秉义倚东桥栏杆,发现对面剃头店,也有不少人,自鸣得意。 小兄弟擦身而过,塞一纸条。他漫不经心的瞥一眼纸条: 肖哥,茶馆玉成嫂丈夫多次看布告,神色不安,可能有问题。 他将纸条塞嘴里嚼着,嚼的津津有味,就像嚼口香糖。 张玉成又来看布告,听到最后几句,神色确实不正常。估摸他心中有鬼,便走了过去。 张玉成见他过来,忙回茶馆。看他追过来,忙上楼,进包间。 肖秉义看他如此慌张,更加笃定他有问题。但他估计,只是赌博问题,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谁呀?”张玉成听到敲门声,喝问。 “我姓肖,你知道的。”肖秉义门外答道。 “你姓肖,就了不起了?我没工夫理你,走吧。”张玉成恼道。 “那行,我对你有足够的耐心,我等。玉成嫂,上茶。” 肖秉义不急不恼,找茶桌坐下,等着上茶。 玉成嫂正忙乎,喊丈夫:“玉成,楼上有客人,帮我照应一下。” 张玉成轻轻开门,见肖秉义翘着二郎腿正看过来,忙又关上门。 “玉成嫂,茶怎么还没上来呢?”肖秉义故意大声嚷嚷。 “老张,你死哪儿去了?没看老娘忙吗?快招呼客人。”玉成嫂恼火道。 肖秉义估计张玉成,不出来不行了。悄悄逼近门,见门开一条缝,推门进去,带笑不真,呵斥道。 “你没听到吗?生意还做不做了?我看你不想好了。” 张玉成胆颤心惊,以为横山劫杀行动暴露,肖秉义上门抓他,身子开始哆嗦。 “我,我啥也没干,你不要冤枉好人。” “你没干,怕什么?我来喝茶,顺便跟你谈谈。”肖秉义并不知他有啥问题。 只想茶馆人来人往,各色人等聚集于此,也许他听到了什么。 亦或发现了什么,准备谈话中找破绽。 张玉成哆嗦着泡好茶,转身欲走。眼角扫见肖秉义手朝腰后摸去。 它举起双手,扑咚一跪,低声哀嚎。 第85章 一叠举报信 张玉成担心肖秉义拔枪,魂都飞了。连声说:“不关我事,不关我事啊!是他骗了我。” 他见肖秉义对他勾指头,二人进了包间。 肖秉义眼神逼视他,诓道:“你还算是个明白人,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为何喇叭对着茶馆么,就是提醒你。不要有侥幸心理,想挽救你。说吧。” “我要说了,你能保证不抓我吗?”张玉成木讷的问。 肖秉义一副慈善的面孔,点点头。 “你跟我父亲是朋友,都乡里乡亲的?抓你干什么呀?说吧,我听着。” 张玉成蹑手蹑脚听听门边,又看看窗外,低声说了郑老板那天喝茶所言。 以及承认跟“朱大王”联络劫道之事。最后问。 “能替我保密吗?我家里的要知道这码事,肯定要跟我吵,不得安稳哦。” 肖秉义目瞪口呆,万没想到,宣传工作开始第一天,帮他解了惑。 又跟他谈了一会,安慰道。 “放心,今天所谈,我会替你保密。说话算数,算你暗中自首。” “好在你没有形成血债,问题不大。但是,你要透露一点点,人家绝不会放过你。” “到时,我也爱莫能助了。知道吗?” 他判断郑老板特务无疑,决定不动声色,放长线,钓大鱼。 干一票大的,让柳嫦娥,再无话可说。乖乖的俯首称臣。 他回去时,帮柳蕙提着宣传器材,见她无精打采,问。 “怎么?没信心吗?小人可是信心爆棚啊!” 柳蕙苦笑:“你独自爆棚吧,我本身就没信心。你不想想,哪个特务敢自首?” “保密局有句名言,‘站着进来,躺着出去’。即使有人自首,也害了人家。” 肖秉义问:“那动员特务暗中自首,替他保密。他们不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吗?” “你太天真,特务跨进军管会大门。即使没有自首,他上峰,也不会饶过他。” “对他们来说,已到风声鹤唳的地步了。”柳蕙很想提醒他,不要自以为是。 “柳主任,你提醒的对。如果写信联系,再约见面地点,会不会好一点点呢?”他问。 柳蕙考虑一会,点头道:“也许有效果。但人家写信给哪个?总得有个收信人吧。” 肖秉义停下,瞪着灯笼眼:“那你说咋办呢?总不能让特务找斯人吧。” “朱主任就是这个意思。你不告诉特务找谁,人家怎么自首?”柳蕙反问。 她接着问:“没人自首,你怎么开展工作?怎么?你还想着君子不党?” “你这个人,就是个矛盾体。既然君子不党,又为何去追特务沈富中报仇呢?” 肖秉义一时语塞,争辩道:“这是小人跟他的私仇,与君子不党无关。” “谁说无关?他跟你有啥私仇?他如不怀疑你通共,会折磨你吗?” 肖秉义再无话可说,岔题道。 “我如接手特务暗中自首工作,责任重大不说。会麻烦不断,也置我父母于危险境地。” 他终于道出心里的小九九。 “我看你到今天还没有进步,你看人家樊正多积极?主动要求抓特务暗中自受工作。” “你咋回事?你是说斯人不如樊正,是不是?寒碜斯人胆小,是不是?” 柳蕙正欲解释,身后有人搭腔,二人吓一跳。 樊正跟他俩身后已有一段路了,听到柳蕙提及他,心中高兴。 “柳主任,谢谢你表扬。我非常高兴。干革命,应该置生死于不顾。” “我看他怕死,你帮我说说。让我来抓这项工作。让暗中自首之人,找樊正同志。” 柳蕙友好一笑:“樊副主任,我没资格表扬你,我是想提醒肖秉义同志。” 肖秉义睨樊正一眼,心里有气。从他报到那天起,就怀疑这厮,是冲柳蕙来的。 斯人只是念他救命之恩,没有发泄。 “柳主任,我已多次请你喝碧螺春,今天再请一次。给个面子吧?”樊正邀请道。 柳蕙考虑都是同志,盛情难却。将手上东西交给肖秉义,跟樊正回了茶馆。 肖秉义看他俩离去,将喇叭气恼的摔地上。气呼呼的看着他俩消失的背影。 心里嘀咕:我看你狗日的没安好心。柳蕙也真是,什么人都能请你喝茶吗? 他路过郑老板门店,瞥一眼畚箕店,几个伙计正埋头干活。 回办公室,不停的来回踱步。还在为柳蕙答应樊正的邀请生闷气呢。 几个来回,他重重地叹一口气,什么事都不想做了,精神萎靡的回家。 他很后悔。樊正邀请柳蕙,应该跟他们一起去,也好看着他呀? 他四处看看,家具已满了灰尘。立刻挽起衣袖,打扫卫生。 他已经想好,明天将父母接回家,过正常人生活。 累的一身臭汗,洗好澡,泡壶茶,慢慢呷着,欣赏着月亮……。 就在他仰望着天空的明月时,一黑影,悄悄闪进他的办公室。 翻找文件柜资料,又逐个抽屉翻看。最后拿起笔记本,翻到一页停住。 默念几遍,按原样放好。消除脚印,带上门。 …… 朱大明听市局找他,想再此建议,收缴肖秉义的金条。 他和肖秉义桥头谈话后,当即汇报,建议收缴。 领导当时没同意,要等他想通了,主动上交。 陆萍再次提及该问题,让他有了担心,必须尽快妥善处理。 谁知刘杰局长神色凝重,让他看了一叠举报信。 朱大明初看时,气定神闲。很快,他越看越气愤。 他怎么也想不到,肖秉义竟然是残害地下党的刽子手,手上站满了烈士的鲜血。 简单算了一下,他一人就枪杀了十多名地下党。 这还得了?这笔账一定要跟他清算。以他当时的心情,恨不能一枪嘣了他。 搁下信件,怒气匆匆的拿起刘杰电话,通知李小满:“继续隔离肖秉义。” 刘杰让他先平息情绪,然后请他谈谈对肖秉义的感觉。 朱大明冷静下来,认真回忆跟肖秉义的接触,开始怀疑举报信内容的真实性了。 七八份举报信,内容有鼻子有眼。被枪杀的地下党有名有姓,有时间,有地点。 还对肖秉义为何要这么做,交代了原因。令人看了,不得不信。 但他毕竟侦察出身,发觉了一个共同的疑点。 举报信列举的事实,所能证明之人。死的死,走的走,无法核查。 他认为要查实此事不难,只要跟分局留用警察了解,便能知道个大概。 尤其是耿毕崇同志是他的“跟屁虫”,可谓形影不离。 肖秉义犯下如此滔天罪行,耿毕崇同志不可能不清楚。 但有一案,估计很难查清楚。举报他警校期间,告密杀害一名叫胡敬荣的女地下党。 证明人是已去台湾的,他的校友于得水。朱大明忆起肖秉义曾提起过这人。 刘杰叮嘱,他最近跟领导去了一趟上海,方知柳蕙同志的问题,组织上早有结论。 他的老领导,赞她巾帼英雄,机智勇敢,多次深入虎穴收集情报。 尤其是她去看望哥哥,偷听到保密局要员,跟他哥哥通话时,透露的重要信息。 及时报警,救了几十位同志。她身份至今仍是高级机密,今后凡涉及她的问题.。 请示之前,不得对她采取任何行动。 这是命令! 第86章 横山杀人案 刘杰给朱大明茶杯倒满水,提醒道:“肖秉义归你管,对他也要实事求是。” “我看这个人很典型,对他的改造不能急于求成。他跟其他留用警察,还是有区别的。” 刘杰看他低头无语,继续说:“旧社会给他的是伤痕。警察身上的恶习,他没染上多少。” “但他思想认识模糊。军管会要加强学习,加强思想引导,并针对性的解决他的问题。” “什么叫凭本事吃饭?没有好得社会制度。个人本事再大,也难以施展得开。” “旧社会,他一身本事,却在街上捡垃圾,就很能说明问题。” 他瞥一眼朱大明,语重心长道。 “你要帮助他认清,新旧社会本质区别,引导他,自觉为人民服务。” “这次对他的举报,我考虑,很有可能是敌特嫁祸于他,要谨慎对待。” “如真这样,说明他对敌特有威胁,欲置他于死地而后快。” “大明啊!我们都面临一个陌生的领域,一个看不见硝烟的新战场。” “我们的经验,可能跟不上形势的变化了。” “必须边适应、边学习,干好工作。给党和人民,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朱大明回到办公室,感觉刘局小题大做,他想不通。 不就是对柳蕙和肖秉义隔离了一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回味领导的提醒,耳边回响着,肖秉义那天站铁门里的嘶喊。 思来想去,必须尽快解决举报问题。 他准备找几人,就举报的问题,征求意见。 然而,一件突发事件,打乱了他的部署。 横山脚下一村民报警,称他发现横山山口有六具尸体,都是本村村民。 村长看死者有他儿子,开始不愿报案。在他一再坚持下,才勉强同意。 朱大明只好让李小满先去保护现场,调查取证。自己去了隔离室。 肖秉义对又被隔离,闹不清还有啥情况?好在对斯人成为隔离专业户,已无所谓了。 正翘着二郎腿,鼻子里哼着二胡曲,摇头摆尾,做拉二胡动作。 见朱大明开门,他想问隔离原因。看他脸色不好,起身等着发落。 朱大明瞥他一眼:“肖秉义,你悠闲的很呢?你坐下。我有一事跟你讲。” “横山山口死了六个村民,你看如何侦破?” 肖秉义疑惑的问:“怎么死的?枪伤,还是刀伤?” 朱大明摇头:“李小满刚去,情况还不清楚。你估计是不是特务干的?” 肖秉义想都没想,答道:“不是特务,谁敢杀这么多人?且慢,是不是去南京那条山道?” 见他点头,心里咯噔一下。他已猜到,可能是“朱大王”六人遭难了。 心里自责不已。“朱大王”早就说过:东边山头有特务。当时没在意,后来又忘了。 娘的个头,他们的死,斯人也有责任啊! 不对,“朱大王”说过,他们和特务井水不犯河水。特务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动手。 他们清楚,政府对死六个村民,肯定要立案侦破。这样做,不符合他们的潜伏要求。 不好,很有可能是张玉成所为。 这家伙买通“朱大王”行凶,看我全家安然无恙。生怕暴露,杀人灭口。 还是不对,张玉成已暗中自首。他没必要再行此举,肯定是他背后的郑老板。 啊呀,张玉成也有危险。 怪只怪,为放长线钓大鱼,没有及时抓捕郑老板。 这几天忙七忙八,跟着又被连续隔离。未对他实施监视。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他急道。 “朱局长,快,快抓捕西街敲洋铁簸箕的那家郑老板,伙计可能也不是好东西。” “立刻派人,保护东街茶馆老板娘丈夫张玉成。” 朱大明问他怎么回事:“你叫抓就抓?抓错了咋办?你有啥事瞒着俺?” 肖秉义捶胸顿足嚷道。 “朱局长,来不及解释了。人命关天,赶快行动。去迟了,又要发生血案。” 朱大明将信将疑,心情激动:“你不解释清楚,俺岂能瞎抓人?政策摆那儿呢。” 肖秉义只好简单介绍了郑老板买通张玉成,途中劫杀。 又将两次路遇“朱大王”,听到的情况悉数告知。 朱大明越听越气愤,起身怒道。 “肖秉义,这么重要的情报,你为何不及时报告?俺回来找你算账。” 肖秉义有口莫辩,呆坐那儿。心里对抓捕郑老板能否成功,七上八下。 如果抓不到郑老板,自己就错大了。 柳蕙站窗外敲玻璃,盯着他问:“刚才朱主任为何跟你发火?出什么事了?” 肖秉义因她同意跟樊正喝茶,不愿意睬她。背过身去。 柳蕙敲得更重了,他不耐烦的开窗,眯她一眼,故作惊讶。 “吆吆吆,这不是柳主任吗?碧螺春味道怎么样啊?很好喝吧?” 柳蕙拉着脸,瞪着他:“我喝碧螺春,关你啥事?你是我什么人?” 肖秉义一激动,脱口而出:“小人受你哥的委托,要小人对你……” “我哥会委托你?笑话!要对我干什么?说呀!”她最后一句,提高了音量。 肖秉义后悔刚才说快了,改口道。 “你哥要小人常提醒你,要小心对你不怀好意的男人。” 柳蕙低头窃笑,抬头又正儿八经的说:“我看我哥不会对你说这样的话。是你想说吧?” “不要假借我哥的名义了。我看你,就是对我不怀好意的男人。你要不说,我走了。” 肖秉义败下阵来,只好道出实情。最后解释:“郑老板之事,当时,小人只是猜测。” “想观察一阵再说。朱主任怪我,没有及时汇报。” 柳蕙叹息一声:“肖秉义,我也要提醒你。不要有个人英雄主义。你好好想一想。” “你要及时汇报了朱大旺提供的敌情,将东边山头特务一网打尽,这六人就不会死了。” “照你所言,郑老板是特务无疑。抓与不抓,应该由组织决定。” “即使不抓,组织也会严密监视。你这样一耽搁,误大事了。” 肖秉义听她如是说,不高兴的嘟囔:“什么事情都要汇报,还干个屁。案件侦破,必须保密。” “你能肯定政府和军管会没有特务卧底?没有把握的事,汇报错了,谁负责?” 柳蕙看他有牢骚,摆手道:“好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不跟你辩了。” “东边特务若能抓到,郑老板如能落网,皆大欢喜。估计朱主任也就批评两句。” “否则,问题就大了。你要做好精神准备哦。” 肖秉义听她此言,愈发担心。这世界鬼的很,你怕什么,就来什么。心里默默祈祷。 东边山头特务全部落网,郑老板及畚箕店伙计全抓获,张玉成也安全。 “对了,朱主任已准备给你装举报电话了。你要抓好特务暗中自首工作哦。” 肖秉义低头无语,感觉像牛一样,被朱大明摁着头喝水,不干也得干了……。 突袭行动结束,已是深夜。朱大明带李小满来找肖秉义。 肖秉义看李小满拉着脸,心怦怦跳,小心翼翼问结果。 李小满一副苦瓜脸,神情很痛苦,低头无语。 第87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肖秉义心提到嗓子眼了,顿觉不好:斯人肯定要倒大霉了。 李小满忽然神态一变,喜笑颜开,春风得意的介绍。 “肖秉义,东边山头确实有特务,不止七八个。打死十五人,还漏网五个。” “奇怪的是,我们进洞没发现什么,特务也不知道六人被谁所害。” 说罢,他盯肖秉义一眼,话锋一转,说了不好的消息。 他告知,畚箕店郑老板,还真有问题。 明明看他进门,才跟了进去。可搜遍了屋子,硬是不见人。 张玉成也失踪了。玉成嫂听说找她丈夫,反而跟政府要人。朱主任估计她还要闹。 肖秉义脑中空空,双耳轰轰,呆立那儿。 “朱大王”不是特务所杀,会不会是郑老板? 不对呀,他之所以找张玉成,就是不想暴露身份。他应该不认识死者。 张玉成自身难保,更不可能。那会是谁呢? 朱大明看他已成这般模样,原准备批评几句的心思也没了。叹口气要离去。 肖秉义后悔至极,他不能再犯错误了。忙补充汇报。 “朱局长,还有两人必须抓捕。他们是重要嫌疑犯,跟死者一个村的张姓兄弟。” 他猜“朱大王”也许去找他们算账,张姓兄弟怀恨在心,杀人泄愤。 李小满连夜出动,借口看望死者家属,暗地里布下天罗地网。 结果扑了空,屋内只有一女人,称她什么都不知道。 李小满安慰肖秉义,已经跟村长打过招呼了。兄弟俩回村,村长会尽快报告。 肖秉义听说张姓兄弟早溜了,追悔莫及。 “朱大王”曾说过,张姓兄弟俩共一个女人。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应该对她实施监视。斯人被关着去不了,让谁去呢? 他无比着急,又无从急起,使得他心头有千钧重,压住了疲惫,没有了倦意。 最后要求见李副连长,想再具体了解女人情况。 李小满不大高兴:“肖秉义,有啥事?我忙得很,小事情,等以后再说。” 肖秉义看他提不起精神,吞吞吐吐。 “没,没什么大事,只是担心张姓兄弟悄悄回村。” “肖秉义,你应该相信群众,相信组织。我已跟村长打过招呼。他们回村就汇报。” 他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肖秉义很沮丧,张姓兄弟若悄悄回村,村长能知道? 他俩若没问题,为啥要逃跑? 村长即使知道,一个村的人。也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不会没想到后果。抓走张姓兄弟,女人会跟村长要人,他能不顾忌吗? 谁想给自己添麻烦呢?嗨呀,出这么大的事,为何还不放斯人呢? 屋漏偏逢连夜雨。 第二天上午,一个叫花子在大门口叫唤,声称替老板找肖警官要债。 门岗不让进,双方吵了起来。 樊正出面协调,仍无济于事。只好去找肖秉义。 樊正盯他一会说:“肖秉义,你咋回事?欠人家钱,为何不还?人家找上门来了,你看咋办?” 肖秉义莫名其妙的问:“我差哪个的钱?我怎么不知道?” 樊正一脸的鄙夷:肖秉义,“不要装了,自古以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不要认为自己是公安,就了不起了。你要注意维护解放军公安形象。” “你若不承认,我马上汇报朱主任,继续关你禁闭。” 肖秉义听他这样说,心中也疑惑:我没差谁的钱呀?为何有人找上门来了? “不要啰嗦,将人带过来,让我看看是谁?”他烦躁的说。 樊正安排二人见面,对来人说:“小兄弟,你认准是不是他?不要担心。他不还债,我汇报组织。” 肖秉义辨认了好一会,才认出是邱小秋,心中一咯噔。 心知没有紧急事情,他绝不会直接找自己。拉着脸瞪着他,担心他会暴露身份。 邱小秋一番自叙,打消了他的疑虑。 “请问,你是肖警官么?我是南京小餐馆老板亲眷。老板家人生病,急需用钱。” “让我找你要赊账。要我跟你解释清楚,这笔钱,还是你小组兄弟解放前差的。” “找了几趟要不到钱,老板说你是他们组长。为人仗义,经常替你兄弟还钱。” “不是老板急等着钱,也不会让我来找你。” 樊正叹一口气,幸灾乐祸:“肖秉义,想不到你还很仗义。这世道好人,不能做哦。” “怎么样?人家要不到钱,就找你了。哈哈哈,傻蛋。” “小家伙,你慢慢跟他要,他是活菩萨。要不到钱,就不走。我没工夫陪你了。” 邱小秋看樊正扬长而去,哭丧着脸看着肖哥,泪水涌出眼眶。 肖秉义看他流泪,心中一惊。忙问他出什么事了? 邱小秋擦干泪水,轻声说:”“肖哥,找不到小猪和黄鼠狼,可能出事了。” 肖秉义没反应过来,问他们二人,是不是回了南京? 邱小秋摇头,说他跟弟兄们早就约好,出镇必须打招呼。 他去巡查,找不到人,估计凶多吉少了。 “肖哥,我们来小镇,你那边哪些人知道?给你的纸条,烧了没有?” 肖秉义问他何故问这样的问题?想了一下,答道。 “烧了。不要担心,军管会只有肖哥知道。” “我们之间联系都很隐秘,这方面,不可能有问题。” “肖哥,我打听过了。小摊贩告诉我,今早一男人,沿街问我小兄弟叫什么。” “二人回答后,被他们带走了。” 肖秉义“哦”一声,沉默一会,提醒道:“会不会是小兄弟家人找来了?” “不可能,二人无家可归,我才收留他俩的。都是孤儿,哪来的家人?” 邱小秋否决道。 肖秉义这才警觉起来,既然没有家人,那谁会知道他们叫什么呢?越想越疑惑。 遂吩咐邱小秋。 “小邱,不管情况如何,这事不正常。赶紧跟弟兄们招呼,有人问姓名,不要回答。” “等我查明原因,再去找你。今天表现很好,下次不能再露头了。” “肖哥,你为啥老被关着?是不是你有啥问题?不行我去找你领导,替你解释清楚。” “不可,万万不可。你一解释,暴露了身份,得不偿失。我没事,发生了一点误会。” “你快走吧。刚才那人要再问,就说我答应,出去后亲自去还钱。” 邱小秋出大门时,果然被等大门口的樊正喊停,问他有没有要到钱。 邱小秋苦着脸点头,说肖警官已答应,出去后亲自去处理。 肖秉义反思邱小秋报告的情况,不停的自问,问题出在哪里? 只有斯人知道这事,小猪和黄鼠狼会不会有危险? 心急似火,却被关着。犹如笼中的兔子,急得两头窜。 正在他担心之时,耿毕崇带来了噩耗。 第88章 柳蕙,这事要保密 耿毕崇并不知道肖哥此刻的心情,不解的说。 “肖哥,离镇五里路坟岗,发现两人尸体。我看是叫花子,均为一刀毙命。” “纳闷的是,何人跟叫花子过不去呢?肖哥,帮我分析一下……” 肖秉义顿感眼前发黑,赶紧靠墙,缓缓瘫下去。泪水夺眶而出,内心嘶喊。 小猪,黄鼠狼,是肖哥害了你们。虽然我们没见面,但你俩已立功了。 肖哥正准备哪天给你们买包子、油条,犒赏你们呢……。 他悲拗无比,想象着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因自己的原因,死于特务之手,心似刀绞。 他坐地上哽咽着,双臂按膝上,额头耷双臂,肩膀不停地抽动。 他忽然停止了哽咽,缓缓抬起头,看着窗外凝神哀思。 斯人大事没干成,立大功还没影子,却先犯下了大错啊! 报仇!斯人一定为你们报仇!再给你们申报烈士。 小猪,黄鼠狼,肖哥跟你们保证,不抓光潜伏特务,肖哥誓不为人! 此刻,他已满腔怒火,义愤填膺。已不再想,不再顾及君子不党了。 不然,如何对得住两个小兄弟?如何面对邱小秋? 他最纳闷的,尽管知道犯了大错,却不知道,错在哪里? 耿毕崇看肖哥伤心模样,分外惊诧。听朱大明喊他,摇摇头离开。 肖秉义横竖想不明白,这二人连自己都未见过面,凶手是怎么知道他俩身份的? 他不得不为邱小秋等一众兄弟,生命的安全担忧了。 柳蕙来到隔离室门前,还未开口,樊正跟来。 “柳主任,我请你去茶馆喝碧螺春,怎么样?”他问。 柳蕙不冷不热的答道:“上次已经喝过了,谢了!我找肖秉义有事,请你回避一下。” 樊正瞪肖秉义一眼,悻悻的离开。 柳蕙注视着肖秉义,惊诧的问:“啊呀,你好像哭了?为啥事啊?有啥委屈跟我说。” 肖秉义擦拭着灯笼眼,试图挤出笑容。灯笼眼却不争气,又涌出泪水。 “柳蕙,你讲得对。”他擦拭着泪水说。 “从今以后,小人不再提无党无派了。小人要抓光特务,为……” 他准备说为死去的小兄弟报仇,但考虑还是不能暴露秘密。改口道。 “为,为你没有接受樊正的邀请,喜极而泣。”他说罢,重重嘘一口气。 柳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狐疑的问:“没这么夸张吧?我拒绝了邀请,你会这样高兴?为什么?” 肖秉义不想再暴露心迹,岔题道:“李副连长昨夜行动,你知道吗?” “是不是抓捕张姓兄弟之事,我知道的呀?怎么?你还为没抓到他们担心?”她问。 肖秉义随后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对李小满相信村长之说的担忧。最后说。 “小人现在身不由己,不然非得去亲自监视。女人未走,兄弟俩肯定要回来。” “现在,能相信的人,只有你了。又担心你的安全,开不了口。” “这有什么担心的?不就是去查一下么?我去。安全问题,你就放心吧。” “柳主任,我对村长不放心。这个村之前死了三人,村长不可能不知道。” “他居然不报案,这次死六人,人家要报案,他还犹豫。太不正常了。” 柳蕙大大咧咧答道:“不要瞎怀疑,人家抗战就入了党,觉悟高。好了,知道了。” 肖秉义还是不放心,叮嘱道:“柳蕙,这事要保密,不能让他人知道。” 柳蕙嫌烦道:“哎呀,你怎么婆婆妈妈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事方式,知道你意思,不就行了吗?” 肖秉义看她匆匆离去,心里仍忐忑不安。 朱大明对疑似特务郑老板逃脱非常恼火。更恼火的是耿毕崇处理杀人案,结论似是而非。 思来想去,还是抓紧了结举报之事。喊来耿毕崇,问他举报信上所涉及问题。 耿毕崇不知道问题涉及到肖哥。想了好一会,摇头道。 “领导,你问的这些问题。我听说过,但不知道详情。” 朱大明跟着问:“你不知道?那肖秉义知道吗?” “他晓得个屁,我在警局是出了名的‘包打听’。我都不知道,他哪会晓得呢?” 朱大明微微点头,想了一会,又问。 “你既然是‘包打听’,为何不知道呢?你的其他同事知道吗?” 耿毕崇认真考虑一会,还是摇头:“领导,我估计其他人,也不是很清楚。” “这些事,轮不到我们小警察去管。保密局不会将重要的事,交我们处理。” “这些事都保密,只有褚鹰身边几个心腹知道。” “我们这些底层小警察,至多是站岗、放哨、巡逻凑个数。杀人的事,也有人干过。” “但都是经过法院判决之人,公开枪决。大多数,都是土匪、强盗和背了人命案的罪犯。” 朱大明不解的问:“这么说,整个南区警署,就没人参加屠杀地下党的吗?” 耿毕崇随即答道:“有啊,有不少名为警察,实为保密局卧底。他们专门杀地下党。” “褚鹰公开身份南区警署署长,暗里是保密局上校。他心腹,在上次围捕中被击毙。” “还剩哪些人,实在搞不清楚。他们身份都是保密的。我也是从他们平时的言行中猜的。” 朱大明默然,叹一口气,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跟肖秉义形影不离,他有没有跟你提过,在警校期间,是否跟保密局有联系。” 耿毕崇犹豫一下,喏喏的说:“领导,我不晓得的事情,不能瞎讲。” “但我看他混的穷困潦倒,不可能跟保密局有关联,除非是故意装出来的。” “那他要是真装出来的呢?你认为有这种可能吗?” 耿毕崇心中暗惊,肖哥又被隔离,他认为没啥大不了的事。 现在,他已从朱局长绕着弯子,打听肖秉义的问题。 尤其问到他进警局之前的事,心中隐隐感觉,肖哥案情重大。 难道肖哥在警校,就是保密局卧底了? 像,又不像。褚鹰对他那么好,很像。街上捡垃圾大半年,以及进警局后的言行又不像。 当了卧底还在街上捡垃圾,这怎么可能呢?想到这儿,坚定的摇头。 朱大明看他好像有顾虑,故意提醒他职务。 “耿副组长,这次找你谈话,是组织相信你。你要对组织负责,对俺负责。” “人无完人,难道他,一点问题都没有么?” 耿毕崇迟疑着嘟囔。 “我知道,他也不是一点问题没有。但没证据的事,不能瞎讲。讲了,你也不会信”。 朱大明立刻来了精神:“哦?那你说说他是哪方面的问题?没有证据不要紧,咱们哪儿讲,哪儿了。” 耿毕崇伤心的低下头,好似痛心疾首:“朱主任,我,我可能犯错误了。” 朱大明吃一惊,肖秉义问题还没弄清楚。这儿又来一个犯错之人,心里更焦急了。 “耿副组长,你快说,你又犯啥错误了?” 耿毕崇一副非常痛心的神态,欲言又止。 朱大明烦躁的敲敲桌子:“你怎么回事?说呀,急死俺了。” 第89章 他祖宗是岛国人 耿毕崇看着对方逼视的眼神,回头看看门口,轻声说。 “他私下跟我透露,他祖宗是岛国人,他祖宗还有一个兄弟叫花生。” “我在旧社会听他讲过,没当回事。” “几天前他又跟我提这事,我考虑他阶级立场有问题。没敢及时向你汇报。” 朱大明颇为欣赏的点点头:“嗯,你能这样认识,非常好。你能肯定,他说过这话吗?” 见他坚定的点头,急道:“嗨呀,你咋不早告诉俺呢?这一下问题大了。” 耿毕崇吓得睁大金鱼眼:“啊?朱局长,我知道犯了严重错误,只是不信他鬼话连篇。” “外国人都红头发,猫眼睛,他没有一样对得上号啊?” 朱大明批评道:“哪个国家是岛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这么快就忘了吗?” “那国人,跟你站一起,人家还以为你是岛国人呢。” 耿毕崇恍然大悟:“对呀,岛国不就是那个跟我一样高的矮人国么?我咋没想到呢?” “朱主任,你不也经常教导我们,出生不能选择,道路是可以选择的么?” “他破案无数,已经表明了,他能坚定的跟党走。他热爱新社会,我可以证明啊。” 他又担心的扭头看门口:“朱主任,不要透露是我讲的哦。乖乖,亏得没答应他。” 朱大明又忙问:“他要你答应什么?” “朱主任,你知道我耿毕崇厚道的很,又有助人为乐的阶级感情。” “这次对他提出过分的要求,我立场分外坚定,坚决予以拒绝,没答应他。” 朱大明愈发急切:“快说,他跟你提啥要求了?是不是要发展你加入保密局?” 耿毕崇躲避着对方眼神:“差不多吧?我怀疑他脑子有病,要我当他小祖宗花生。” 耿毕崇离开后,朱大明非常纠结,揪着头发,捶桌子。 决定等举报案有眉目之后,再进一步核实一下肖秉义国籍和出生问题。 柳蕙进门,看朱大明非常痛苦,问他怎么了?肖秉义咋还关着?这样下去会耽误事的。 朱大明不忍心欺骗眼前的美人,说了实情。并加上自己的怀疑,问她怎么看? 柳蕙稍加考虑,说:“朱主任,要说他思想落后,不求进取,我同意。” “要说他参与了屠杀地下党,我根本不会信。澄清也不难,找到举报人,就能辨出真假。” “若匿名,找不到举报人,十有八九是栽赃陷害。” “所说几件事,我记得当时各大报纸都有报道。前后对照,也能判断真假。” 她想了一下接着说:“举报信提到的于得水,我可去上海监狱,找他了解一下。” “我感觉举报信,是特务想扰乱我们的视线,打击他向我们靠拢的积极性。” “耿毕崇比他进警局早,也同样受到分局表彰,为啥没人举报他呢?” “目前我们工作很被动,应该早日结束内部审查。也许,这就是特务举报的目的。” “我对陆萍同志提出涉及我的问题没意见,但对她先整顿内部的建议,我有不同意见。” “这么多天,整顿来,整顿去,整出什么了?我甚至怀疑,她别有用心。” “谁都知道,敌人暴露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们面对的敌人,都是训练有素的骨干。” “都老奸巨猾,诡计多端。军管会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朱大明被柳蕙短短几句点醒,很是欣赏的注视她。 柳蕙被他盯的不好意思,小心地问:“朱主任,我说错了吗?” 朱大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没有,说的很好。不过,你指责陆萍同志别有用心不大妥。俺是好心提醒你一下。” “你刚才提到找肖秉义保密局的同学,你认识他们吗?” “还有,你真的经常去上海‘保密局办事处’吗?” 柳蕙犹豫一下说:“我不知领导就我的问题,跟你说到什么程度。按照组织规定,我身份是秘密。” 朱大明愈发疑惑,想起领导关于她的一番交代,估计她还有故事,将好奇心吞了下去。 请她暗中去一趟上海,弄清举报情况之真假。 朱大明送走柳蕙,喊来李小满。对他不再隐瞒事关举报肖秉义的问题。 李小满静静的听完,半天不吭声。 “小满,你不要装晕。俺刚才说的,你听清楚了吗?你是咋看的?” 李小满这才开口:“老连长,我谈不好。整天接触这些乌七八糟的所谓案情,简直让人心肺俱损。” “你刚才讲肖秉义几件事,要摆之前,我是坚信不疑。” “通过跟他谈心,特别是他对特务案件的思路令我佩服。” “就说特务烧粮库之事,我将信将疑。结果还真被他蒙对了。” 他沉默一会,态度诚恳:“事后我反省,自己在这一方面,还真的应该向他学习,拜他为师。” “再说他亲自押车这件事,听伤员回来说了当场情况,我很吃惊。” “撇开身份不说,若是其他战士有这样的表现。我想你会欣喜若狂,为之请功。对吧?” 他看朱大明有些脸红,笑容也显得尴尬,笑笑又说一通。 “这样的例子很多,我举这两个例子,只是想提醒老连长。” “刘局说得对,我们在硝烟弥漫的战场是老兵,在没有硝烟的战场,还是新兵。” “也许老连长公开场合对他称同志,实际上还没有完全认同他是自己人。” “肖秉义至今没有改掉小人的自称,说明他对咱俩还不信任。” “不自觉将自己扮成听话的角色,工作上不主动。你问一,他答一;你问二,他答二。” “像挤牙膏般的应付,无疑对我们有戒备。就说刚刚发生的事,他没说,肯定有理由。” “我们如果逮到他批评一顿,他也会注意一点。但主动性就没有了。” “他在警署当差,尽管时间不长。但凭他的聪明劲,一定知道警局不少内幕。” “我们从来没有主动问过他这些情况。小镇军管会就我们几人。” “需要每个人,都能独当一面。需要他发挥出,我们力所不能及的水平。而不是让他当木偶。” “我说错了,请老连长批评。” 朱大明暗暗吃惊,感觉他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认识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这也转的太快了吧?提醒竟也如此的犀利、深刻。 他注视着自称谈不好的老部下,深感欣慰。 “小满,俺发觉你真的成熟了。你能具体说说对他的举报,如何处理吗?” “老连长比我看的深,我猜你早已想好了。我就不再干扰你的思路了。” “不过,建议老连长亲自出面找他谈,看他如何反应。凭老连长的经验,一看便知。” “哈哈,小满啥时候学会拍马屁了?这样吧,我俩马上去找他。” “他被隔离这两天,我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李小满又建议。 “老连长,我看你为肖秉义之事找了几人。是不是,还要征求陆萍同志的意见呢?” 朱大明正想这样做,陆萍是举报者。不给她一个说法,说不过去。先找陆萍。 “陆萍同志,你所举报肖秉义和褚鹰接触,收他金条之事,组织上早就掌握了。” “他也单独跟俺解释过。除此之外,你还有啥补充?” 陆萍想了一会,摇头道:“我已跟他交换过意见。既然朱主任能证明,我没有补充。” “我正想建议,立即解除对他的隔离,让他全身心帮我。具体啥事,我已跟他说了。” 朱大明轻嘘一口气,陆萍对解除肖秉义隔离态度,让他忐忑的心,轻轻落地。 接下来准备跟肖秉义摊牌,再看看他反应如何,是什么神态。 第90章 奇怪的失踪 肖秉义初看信件很吃惊,再往下看,越看越迷糊。 所列举的事实,有的听说过,有的闻所未闻。简直是空穴来风,无中生有。 他弄不懂,特务为何对一个小警察,花那么大的工夫,栽赃陷害呢? 愣头青信以为真,可以理解。朱大明如此睿智,咋就相信了呢? 答案只有一条,一定是特务认定斯人,对他们潜伏有威胁,想借刀杀人。 他愤而说:“朱局长,小人先表明态度。一定积极配合领导,调查甄别。” “小人有一假设。如果将这七八封举报信,换成李副连长,你会怎么看?” “小人猜,你也会将信将疑。小人想知道,李副连长怎样解释,你才会信呢?” 他用悲哀的眼神扫视两位领导,看他俩低头无语,不置可否,又道。 “小人想不通,分局那么多留用人员,为啥就小人麻烦多呢?” “是不是小人不小心,动了别人的奶酪?亦或对某些人,无形中构成了威胁?” “关于举报的内容,小人不想多解释。小人相信,清者自清。” “再说发现敌情没有及时汇报之事。小人考虑,郑老板是特务,只是猜测,没有过硬的证据。” “如逮捕,张玉成就不得不出面作证。这样就违背了自首的承诺,致他于危险之境地。” “东边山头有特务,我也想过汇报,只是后来忘了。这一点我有错。” “人无完人,不管小人,错小错大,不应该关我。” “这几天发生了许多事,而我却被自己人关着。心头憋得慌。” 李小满听他至情至理的说词,心里很是感慨。注视朱大明反应,看他如何处理。 朱大明也很感慨,找了几位同志交换意见。却像请了几位先生,给自己上了一课。 他虽然对每个人的所谈,也不完全赞同。但大部分,都起到了提醒和提高认识之效用。 他对李小满嘱咐道:“看看柳蕙等几位在不在,晚餐俺们好好搓一顿。顺便提高一下思想认识。” 柳蕙正准备动身去上海,听李小满通知晚上朱主任请客。犹豫一下,还是留了下来。 陆萍听说晚上朱主任请客,估计还是为她提出的质疑善终。欣然答应。 耿毕崇正因朱大明问了肖哥一些过去的事,心中不安。生怕跟错了人,影响前程。 离开了肖哥,他干不了任何事。他此刻,倚西桥栏杆,眺望街北横山。 正看的出神,发觉周小雨即将过桥,顿时心跳不止。 他目不斜视,单手掐腰。大有胸怀大志,挥斥方遒之气势。 估计她发现自己高大形象,一定崇拜的不得了,很快会过来搭讪。 等了一分多钟,不见反应。扭头一看,她已走向中桥。 他很遗憾,上次去她家,没有捞到单独谈话机会。 你不是想参加解放军吗?我也能给你想办法的呀。 忙追过去,又不敢贸然上门。立中桥看向南方,眼角当然瞟着周小雨家。 正是桃花水季节,河水离河沿青石寸余。 他依然西桥上的神态,却发现桥两边浣洗的姑娘、嫂子对面两排,个个美丽动人。 暗中惊叹:我的个妈呀,莫非这儿是传说中的女儿国? 看来,要求来小镇这一步,走对了。正在神魂颠倒,听到身后有女人问话声。 “是耿同志吧?你看小镇风景咋样?” 耿毕崇听到周小雨银铃般声音,骨头已麻酥的一塌糊涂。 精心打造的光辉形象,顷刻间土崩瓦解。惊喜道:“喔唷,这不是周小雨同志吗?” 周小雨莞尔一笑:“耿同志,你对小镇第一印象如何?” 耿毕崇颇有风度的点头。 “不错,很不错,我打了一辈子仗。转战南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别有景致的古镇。” “更令我惊讶的是,小镇像你这样漂亮的姑娘、小嫂子这么多。” 周小雨笑道:“你是说我长得很一般吧?真有水平,嫌弃人家,都那么文雅。” “我奇怪,你文化高,咋叫这么个名字呢?听起来就是跟屁虫,名字都带幽默。” 耿毕崇从她言语中,方知自己刚才失言了,后悔不迭。看她笑,心里发窘。 “周小雨同志,我叫耿毕崇。耿直的耿,毕业的毕,崇拜的崇。” “不瞒你说,我常跟领导保持一致,同志们也调侃我‘跟屁虫’。” “我无所谓,正好说明我思想觉悟高。对了,我还得感谢你呢。” “感谢我?为啥要感谢我呢?是不是为鸽子的事?不要再提了。”周小雨笑答。 又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态问:“哎,我想问一下李连长哪里人啊?” 耿毕崇随口答道:“副连长是北方愣头青,听说籍贯是河北保定。” 忽然警觉的问:“周小雨同志,你问这干啥?这可是秘密哦。” 周小雨嫣然一笑:“不干什么,随便问问。他今年多大了?” 耿毕崇已经意识到,她打听愣头青的意图,萎靡的说:“好像二十二三岁。” “耿同志,你身经百战。我真崇拜你,有时间请你来家里坐坐。” “哪里哪里,革命嘛,就要不怕牺牲,勇往直前,为人民立新功。” “我很乐意接受你的邀请,我还有任务去完成,再见。” 很有风度的伸出肉嘟嘟的手。其实,他不知道刚才都说了些啥。 只知道心中,有只小兔子乱窜乱跳。激动了,人晕了。 周小雨伸出手:“谢谢你,请你邀上李副连长一道来。就说我非常欢迎。” 耿毕崇再一次意识到周小雨此话的用意,尴尬的笑别。 激动的心,顿时凝固了。他耷拉着头往回走,听说晚上有不花钱的酒喝,又来了精神。 傍晚,喝酒定在会议室,七人已到六人。菜也上桌,酒瓶已开盖,只等肖秉义到位。 等了半个多小时,仍不见他人影。李小满看看表,熬不过了,亲自去喊。 又过半个小时,李小满急匆匆回来。他报告了一个让各位十分惊讶的消息。 “肖秉义跟两名军人,坐小吉普车去了市局,协助案件调查。” 朱大明心中一怔,寻思,市局刘局长对肖秉义已有明确指导意见。 即使有事找他,刘局也应该通知俺朱大明呀? 他估计陆萍背后又做了小动作,拉着脸看向陆萍:“不会又是你的原因吧?” 陆萍摇头回答:“不可能,刘局已跟我解释清楚。他去市里,不是我的原因。” 李小满牢骚道:“市局也是,朱主任来小镇受组织委派,几副担子一肩挑。” “市局有事,跟地方首长打个招呼也是应该的。不声不响把人弄走了,工作咋干?” “肖秉义也应该跟朱主任请个假吧?目无领导,目无组织,回来应该严肃批评。” 柳蕙听罢微微点头,提醒道:“不要瞎猜了,打个电话问一下刘局,不就清楚了吗?” 朱大明立刻给刘局打电话,答案是不知道。 没有要求他到市局,也没有派车去接。 第91章 他不会被敌特绑架了吧 朱大明握着话筒,疑惑的问李小满:“你咋知道他被市局带走了?” 李小满答道:“他家门锁着。他邻居张大妈告诉我,他回家忙了一下午。” “剃了头,一身崭新西服。打扮的像新郎一样,跟两个军人去了东街。” “听说他去了东街,我便去街东头了解,有人看见他上了吉普车。” “我很奇怪,他家靠近西桥。接他去市里,市局吉普车应该停镇军管会呀。” “顺便跟你,或军管会其他人打个招呼,不是更方便吗?” 他说到这儿,忽然叫道:“啊呀,还有一个地方应该问一下,他不会去了县公安局吧?” 朱大明立即要通县公安局。对方答复,县政府一辆美式吉普被盗,正全力搜索。 很有可能与横南镇案情有关。有情况,一定及时告知。 朱大明不再犹豫,派出几组封锁路口。又请市局配合查找肖秉义下落。 让柳蕙和陆萍分头找居民,进一步调查了解吉普车去向。 当晚九点,几路人马回来,结果相同:没有发现吉普车。 陆萍和柳蕙汇报,邻居张大妈亲眼所见,肖秉义跟两个军人走了。 她还问他去哪儿,肖秉义只说去市里配合调查。 据张大妈回忆,她和肖秉义搭话时,看不出他有啥异常,也没有被胁迫迹象。 两个解放军也是满面笑容,不像是坏人。 不少居民都证明吉普车上了公路向西开去。 车内好像有四人,三名解放军,一名西装年轻人。没有发现车内有打斗挣扎等情况。 耿毕崇提出一个猜想,让大家心里安静下来。 他认为,肖秉义回家打扫卫生,还穿了西装。会不会去市里接父母回家? 几人立刻醒悟,都认为很有可能。让耿毕崇立刻回家,有情况先打电话告知一声。 耿毕崇回到家门口,见路边停一辆吉普车,心中一喜。 刚到门口,不满的叫唤。 “肖哥,你怎么回事?接父母也应该打个招呼吧?我晚上一顿酒,被你耽误了。” 耿父开门:“你在门外咋呼啥?人家那么大年纪,你怎能喊人家肖哥?没有家教。” 耿毕崇进门解释:“爸,我是说我同事。不是说肖叔。” “家里没你同事,你什么意思?”耿父瞪着他问。 耿毕崇几个房间查了一遍,问肖有财:“肖叔,肖哥有没有来?” 杨玲惊诧:“大侄子,你说我儿子来了市里?什么时候的事?没见到他呀。” 耿毕崇来不及答复,掉头就走。公用电话亭好几人在排队,干脆回小镇。 夜里十二点,众人见耿毕崇回来摇头,大失所望。 都在思考同样一个问题:市里没有,县里没有。他会去哪儿呢? 陆萍分析:“各种可能都被排除,会不会是肖秉义对隔离审查有意见,愤而出走?” “我当时请他协助,他态度非常冷漠。明显对我有意见。” 柳蕙认为,她曾和他谈过,从他思想状况分析,出走的可能性不大。 耿毕崇最后又提出一个令大家惊心的问题。 说他本来不敢说,事已至此,只好提出来请大家分析:他不会被敌特绑架了吧? 他的理由是,敌特化装成解放军,光明正大劫走肖哥,也不是没可能。 李副连长奇怪停车问题,很有道理。市局从镇军管会带走人,镇军管会能不知道? 回家打扫卫生,还剃了头,换一套新西装。肯定为接回老人,根本没有出走之动机。 市局没有找到他,县公安局车辆被窃。又没有去接老人,他能去哪里?只有这种解释。 朱大明认可了耿毕崇的分析,抓起电话要市局。 …… 肖秉义出了隔离室就急着找柳蕙。他急于了解她去村里调查张姓兄弟及女人的情况。 兜了几圈,未见身影。决定晚上喝酒时再问。 回家换下军装,打扫卫生,准备明天一早接父母回家。 眼看忙的差不多了,擦一把汗,倒杯水一气喝干。一屁股坐下,看着门外发愣。 他认为朱大明晚上请客必须参加,不单单为喝一顿免费酒。 朱大明桌上肯定要为自己平反,最好再批评陆萍几句,安抚一下斯人累累伤痕的心。 要不要她当面检讨几句?算了,不要搞的人家太难堪了。 毕竟是女同志嘛,哭了鼻子,谁来哄?斯人可不愿再跟她啰嗦了。 想到女同志,又担心一桩说不出口的事。 两个老的一回家,肯定又要将儿子婚事,摆上议事日程,甚至还要下最后通牒。 在南京,母亲只要去菜市场,看到大屁股姑娘,能追着人家打听。 回家后,一口报出三四个大屁股。还拿出人家的地址,让他去暗中相面。 穿警服的第一天,他就去了菜市场,那是为省几个钱。父母到南京,他就交班了。 可他低估了母亲对儿子婚事的热情,跟着闹出很多笑话。他不得不再度出山。 他很担心母亲回镇,再度爆发热情。小镇不比大城市。一有风声,一传十,十传百。 不到一个时辰,整条街都晓得西街大门牙,猴急着找大屁股姑娘。 啊哟,这叫肖家掌门人脸往哪儿摆啊?周小雨知道了,还不“笑死人”? 想到周小雨,他感觉对她仍有藕断丝连的情愫,偶尔梦里也见面。 她个头也高,身材不胖不瘦。上次见到她,长辫子到腰,感觉她更漂亮了。 她与学堂那个女教员相比,不分仲伯,各有长处。中河水养人啊!尤其是养女人。 她在小镇,算得上美人胚子了。如果没有父辈之恩怨,肖家掌门人是肯定会主动的。 现在,他又有了心思。 这个心思,连斯人自个儿也想不明白。有时将学堂女教员和周小雨放一起比较。 总感觉还有一人站那儿,他的眼神总是越过跟前二人,将目光射向那个迷雾中的人。 这个人,便是柳蕙。 通过跟她单独相处后,尽管自个儿情谊满满,尽管不知对方对斯人有没有意思。 却总觉得跟她很亲近。这种亲近是发自内心的。 包含着他哥哥托付给斯人的责任,还有对神明的信誉,更包含了斯人对她抑制不住的情感。 从她耐心的规劝,热情的鼓励斯人刷新个人履历来看,他敢断定:她对斯人有那么一点点小意思。 不然,她为何对斯人不讨厌?还说斯人像电影明星呢? 漂亮女人说这种话,啥意思?没意思,人家会这么说吗? 总而言之,斯人不管她有没有意思。反正斯人对她一见倾心,这辈子,就她了。 只要见到她那乌黑闪光的一双凤眼,仿佛黑夜里的两只火炬。就会激起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某种念想。 他喜欢火炬,向往火炬。更想接近火炬。拥有她,照亮自己。就像月亮照亮星星一样。 他哥说的对,在漂亮女人中,她的确是鹤立鸡群。 她从小没娘,没有家庭温暖。我老娘为儿子的婚事热情高涨,给她家庭温暖,小菜一碟,没问题。 更何况,斯人对她的情感,犹如火山一样的炽热,一定能将她冰封的心融化。 是的,斯人有信心。 他没想到,正是基于这种饱满的信心,让他经历了接下来的奇遇。 第92章 剃头店的奇遇 肖秉义洋洋得意的站镜子前咂吧着嘴,撮撮牙花,呲呲大门牙,皱了一下眉头。 一张瘦瘦的国字型脸,浓浓剑眉,能显出男人之英武之气。 两个灯笼,均匀的挂笔直的鼻梁两边。鼻下人中沟长了一点,沟深的很。 小时候送鼻涕到嘴里,就像沟渠流水,不外溢。 斯人站镜子前,认真的打量一番。对相貌综合评估,10分能打9分。仅因大门牙,扣了1分。 没办法呀,大门牙是母亲遗传的。这也是漂亮的母亲,唯一的缺点。尽管她至今不承认。 记得同学耻笑他一对兔子似的大门牙,他伤心的吃不下饭。 母亲知道后安慰道:“儿子,大门牙有什么不好?妈给你普及一下牙齿的功能。” “两边槽牙像磨子,将食物磨碎,便于消化。门牙像铡刀,将送嘴里的食物切断。” “门牙大,功能大。说明此人聪明果断,我儿子长大了,肯定杀伐有力。” 他听母亲这样解释,自感高大了不少。上警校去图书馆,才知道门牙大影响美观。 从此遇人紧闭着嘴,能不张口,尽量不张口。尤其在有女生的场合。以致让同学们嫌他不合群。 他眯着眼,抿着嘴。想象着柳嫦娥站身边,略显害羞的仰视斯人。 两只火炬在镜子里燃烧,点亮了两个灯笼。 啊呀不好,头发太长,显得人瘦毛长。还要扣1分,除非立刻去理发。 是的,一个多月没剃头了,赶紧去剃个头。也好让两个老的看看,他们的宝贝儿子很精神哦。 他跑了大半条街,没有便宜一点的剃头店。 最后去了东桥头上那一家,问了价格。比前几家,便宜五分钱。 五分钱能买一个大烧饼了。捡垃圾时,能吃到甜烧饼,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他决定,为赚一个烧饼,在此理发。 看还有二人等那儿,自顾自的打量剃头店环境。 这是一个典型的桥上屋。任何桥很难见到房屋面朝桥,桥上人声悠悠,桥下流水淙淙。 认真考究一番,原来小桥宽约一丈有余,几根木桩,一排寸余厚松板,房屋简简单单。 再看屋内,生活用品摆放凌乱,墙上贴了不少旧的《南京日报》。 他为打发时间,开始浏览糊板上的旧报纸。 头版头条标题,都是黑体字。扫一眼,发现很有趣。 1949年4月20日:“对共军渡江要求,政府将加以拒绝。” 1949年4月21日:“希以平等精神考虑,政府正式答复中共,并盼先行成立临时停战协定。” 1949年4月22日:“李代总统将下台,疏散非战斗人员。” 1949年4月23日:“中共发动全面进攻,当局采取紧急步骤。” 1949年4月24日:“治安维持会成立,筹备欢迎解放军。” 1949年4月25日:“百万市民夹道欢呼,解放军进入南京。” 按照报上时间,他推算了一下。前两天,斯人为躲避被褚鹰劫持进山打游击,请了病假。 第三天黎明,被愣头青关了禁闭。又看房间通向卧室过道的报纸。 发现了熟悉的黑体标题:市郊大火十人丧生,神探断言乞丐自焚(1949年3月18日)。 他紧盯着神探二字,百感交集。心中波澜又起,感觉羞愧难当,两颊火辣辣的。 他知道,斯人的神探名声,是被小兄弟们用旧藤椅做的滑杆抬出来的。 如此的大鸣大放,招摇过市,岂能瞒得了那些无孔不入的记者? 那些记者不怕事,他们就怕不出事,就怕事情闹不大。 想斯人学校毕业到现在,才破了几个案啊? 所破案件,没有一点技术含量。连邱小秋都能破。我算啥神探啊? 不,我不是神探,起码目前不是。已破的几个案件,如果没有于得水东北之行。 如果没有邱小秋一班小兄弟协助,能不能破案,还是未知数。 为此,还搭上小猪和黄鼠狼两个小兄弟的性命啊! 神探不能再喊下去了。名不副实,活受罪啊! 他对神探标准的理解,破了别人能破的案,算不上什么神探。 只有全都破不了,斯人到手就能破。而且要像狄公破案一样,没有冤假错案。 这才能算得上名副其实的神探,只可惜,目前没啥大案要案啊! 一声“老鲁师傅。谢谢!”打断了他的遐思。看位子已空,急忙坐上去。 无意中瞥一眼剃头师傅。不看则已,一看吓一跳。 老鲁师傅个头跟自己差不多高,头戴一顶旧布帽,汗渍已将帽檐及下端湿了一圈。 面目狰狞,满脸疤痕。新老皮肤花里胡哨,棕色脸皮与再生嫩皮交相辉映。 犹如一幅国界分明的地图。有高山,也有河流。疤痕越过左眼,歪着嘴,说话不利索。 口齿不清,还带流着口水。一张嘴,先见口水。 看不出年龄,腿脚不便。好像还打着夹板,行走只能僵硬着小步挪动。 他断定,此人为烫伤,而且是最近。 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他迟疑着问: “老鲁师傅,你脸上怎么搞的啊?” 老鲁师傅可能想笑,不期却留下口水,嘟囔着介绍: “我原来在澡堂子烧锅炉,锅炉爆炸,烫成了这样。还好,捡了一命哦。” 他说罢,对一条脏兮兮的刮刀布,吐一口唾沫。反复刮着剃刀,刮的人心里凉飕飕。 将转椅扶正,在他肩上重重一拍,拍的他微微一震。感觉这老头手劲不小。 老鲁师傅又将他衣领内掖,将一条黑了的白毛巾围上、掐紧。掐的他有点透不过气来。 又将一块脏兮兮大白布,空中一抖。劈啪一声,落在他胸前,紧紧勒住。 肖秉义听着剃头剪有节奏的咔嚓声,开始后悔为讨便宜来了这家店。 不仅没有剃头时那种轻松感,还浑身汗毛直竖。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他最讨厌的是,能听到对方喉咙里呼噜声。 仿佛能看见他肺管里的浓痰,像柴油机活塞一样上下滑动。 滑不动时,便是剧烈咳嗽。一大口浓痰,吐进瘪了的痰盂。 瞥一眼满了的痰盂,被浓痰激起微微涟漪。他恶心死了,比黄脓鼻涕还要恶心。 老鲁师傅咳出浓痰,仿佛咳出了死神。长嘘一口气,喘着粗气,又歉意的解释: “锅炉,锅炉爆炸后,我,我被烫晕了过去。满屋子的烟和蒸汽,差点被呛死哦。小腿还被房梁砸伤了。” 肖秉义同情的问:“你在哪个澡堂子帮忙啊?老板有没有赔你钱啊?” 老鲁师傅叹一口气,悲兮兮的答道: “唉!老板还算不错,花钱给我治伤,赔了三个月工钱。我要不撑着挣点钱,糊口不了口啊。” 肖秉义见他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还想问下去,包括他家里情况。 见他凑近仔细观察,口臭熏的他只能屏住气。 他后悔不已,真是贪了小便宜吃了大亏哦。下次再也不能贪小便宜了。 老鲁师傅一滴口水落他胳膊上,问他,要不要掏耳朵? 肖秉义正屏气,不敢说话,摆摆手。掏出毛票,扔镜子下木板上,扭身就走。 出了门才深吸一口气。哎哟,难受死了。 听到身后有喊声,回头看是老鲁师傅捏着二角毛票招手。艰难的挪动着,还流着口水。 肖秉义知道他要找零钱,摆手道:“老鲁师傅,零钱不要了,谢谢!”飞也似的逃了。 两个烧饼钱也不要了。 回到家,镜子前打量,两鬓整齐,分头一丝不乱。自感年轻了不少,帅小伙一个。 再次评估,应该给斯人英俊的相貌加1分。如果闭上嘴,满分。 哈哈,人靠衣装,马靠鞍装,一点都不错。晚餐七人,柳蕙会不会再坐斯人身边呢? 肯定的,斯人潇洒,她漂亮。成对成双,天生一对。 走街上,看你咽不咽口水? 前屋有人敲门,他看天井阳光斜线,嘀咕:“这个时候吃夜饭,不嫌早么?” 他不知道,他的厄运又来了。 第93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肖秉义应声来到前屋一看,是两位解放军,但都不认识。 他疑惑的问:“请问同志,找小人有啥事?” “肖秉义同志,市局有案件,需要你配合调查。我们是奉命,接你回市局。” “什么?小人还有问题?你们来我家,镇军管会朱局长知道吗?”他更疑惑了。 “朱主任由市局通知,快跟我们走吧。”来人解释。 肖秉义没多想,只是可惜了一顿免费酒,和朱大明对自己迟来的平反。 当然,斯人也丧失了一次,跟柳嫦娥再次坐一起的机会。 出门时,感觉天气有些闷热,又拿毛巾擦擦汗,出了门。 瞥一眼阳光,微微的西风吹来,精神一爽,锁上门,扭头向军管会方向走去。 “肖秉义同志,小车停东街。”一名军人笑着招呼。 肖秉义愣了一下,随即转身。跟着来人,朝东街走去。 车子大约走了三十分钟,他发现方向不对,忙提醒。 “走错了,右拐,快右……。” 他还在喊,忽然被戴上黑头套。颈后被重击,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迷迷糊糊感觉,斯人被人扛着上台阶。 能嗅到清新的空气中,夹杂着飘忽不定的烟火味。能听到小鸟叽叽喳喳叫唤声。 还能听到沉重物体移动的声音,最后被拖拽着坐下。 动了动,双腿被绑的好似长在了一起。 胳膊也被反绑,颈子僵直,只有眼珠子能动。 一时难以分清东南西北,也无法判断何人、何目的绑了自己。 有一点很清楚,绑架自己的,不可能是解放军,也不会是土匪。 从绑架手段分析,只有一种可能,自己被保密局特务绑架了。 从动机来看,他们太有理由找斯人算账了。 想到这儿,明白了自己处境不妙,浑身禁不住哆嗦起来。心中哀鸣: 苍天啊!斯人无党无派。与世无争,更不想惹事。咋就霉运连连呢? 朱局长、李小狗、柳蕙,斯人被绑架,你们知道吗?不会还在喝酒吧? 邻居张大妈非常精明,啥事情都瞒不过她。她应该去报警了吧? 为啥朱局长一请客,斯人就倒霉呢? 他唯一感觉万幸的,亏得没有将父母接回家,至少他们是安全的。 剩下的已无所顾忌了。无论是谁,看你能把斯人怎么样? 老子舍得一身剐,跟你们这些丧家之犬斗一把。 被架到大厅,又被按坐椅子上。反绑的胳膊,换成双手在前,被一副手铐连在一起。 跟着头罩被拿走,双眼被灯光刺的只能眯着。 正前方一副领袖像,相框两边镶嵌着先总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语录。 相框下,一张硕大的长条办公桌横在眼前。桌上摆放的杂七杂八。 屋顶装潢考究,却没有常见的梅花吊灯。 再看两侧,没有窗户,却有壁灯。 大厅空无一人,一切都是那么寂静。静的仿佛离开了地球,飘在宇宙中。 感觉有人暗中窥探,他知道,这是审讯中司空见惯的伎俩。目的是给被审者,造成恐慌心理。 暗自嘀咕,抓老子来,总的亮个相吧?好吧,你不敢出来,老子再睡一觉。 刚闭上眼,就听见有人咳嗽一声,脚步轻轻的过来。 他仍闭眼装昏迷。感觉此人绕自己一圈,走向办公桌。 微微睁开眼,眼前站了一个身着国军将官服背影。 他真想大喝一声:娘的个头,你转过身来,让老子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那人凝视领袖像,就是不转身。 肖秉义搜肠刮肚,寻找记忆中的印象,看是否见过此人的背影。 嗯,身材和大背头,很像久违的宋主任。但他还不能肯定。 自从那天谈话后,自己就滚了蛋。再未见面,只是感觉他的影子跟着斯人。 这个影子在家教人家出现过,在码头出现过,甚至在街上暗中笑看斯人捡垃圾。 算起来也有两年了,现在鬼魂显形了吗? 那人又咳嗽一声,人未转身,却开了腔。 “肖秉义同学,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吧?如果这点判断都没有,那就是你脑筋退化了。” 说罢,那人转过微笑的脸,果然是他,宋主任。 肖秉义此刻说不出是啥心情,只是感觉老话说的不错:不是冤家不聚头。 他心里骂道:娘的个头,老子算你狠了,毕业证都不要了。你还找老子干什么? 怨恨的眼神,已化作一柄利剑,恨不能刺穿他前心后背。只是身子还在抖。 宋主任看他微微颤抖,微笑着说:“肖秉义同学,没吓着你吧?” 肖秉义强作镇定,迟钝一下,迅速报以微笑,调侃道。 “宋主任,真不好意思。小人只好以这种既特别,又无奈的方式,给你请安了。” “感谢宋大人还没忘记小人。你不会以这种形式,给小人补发毕业证吧?没用了。” 宋主任,名中坚,字自愈,上海人氏。 从年轻时的复兴社,历经军统,直到保密局。 时年四十六岁,刚挂上少将衔。上海解放前夕,携家人去台湾。又因褚鹰之死,被留下。 送走家人,携副官谈成潜入南京。顶替褚鹰“苏浙皖人民反共救国军”副司令职位。 直到现在,他与南京总瓢把子,代号“幽灵”的司令,一直见字不见人。 上峰有令,司令何时露面,由“幽灵”决定。 他心有怒气,党国都到这时候了。你作为司令,应该带大家精诚团结,冲锋陷阵。 老子大小也是将军。跟老子玩神龙见首不见尾,什么态度? 妈的,女人就是女人,小家子气。你就不能让老子看看你是谁吗? 你漂亮不漂亮,老子一看便知。估计你也是半老徐娘,丑的不能见人哦。 看来,上峰也是找不到人了。找个女人来指挥老子,真他妈的耻辱。 特务生涯提醒他,司令至少是将军,想遍了保密局高层,有数的几个女人,级别都不高呀? 拓展思路,往前推至军统和中统,还是没有结果。 他疑惑,司令至少是少将以上军衔。想遍各种可能,很疑惑。保密局没几个女将军呀? 委座夫人倒是中将军衔,但她早去台湾了。 陆军中将奇俊峰,人已不在了。 还有一个陆军中将,后加入中统的巴什么英?目前还在绥蒙,不可能是她。 最有可能的是戴笠一手提拔的军统局机要组长,叫姜什么英,少将衔。 如不然,就是哪个要员家的姨太太不想去台湾,留下来委以重任。 这也太不像话了。将反共救国大业,当作过家家了?唉!党国不败,更到何时啊? 还有一种可能,“幽灵”不是女人。 而且,此人隐藏极深,从未公开露过面,却又暗为党国重臣。 那会是谁呢?他这几天一直猜测“幽灵”是何许人也。 总觉得藏在黑暗处,像猜谜一样,打发无聊的日子,也很有趣。 第94章 独角戏 宋中坚与褚鹰在青浦特训班是师生关系,私交甚好。兄弟相称,无话不说。 到职后,立即调查学生褚鹰之死因,牵出了肖秉义。 听说褚鹰手下代号“燕子”正追杀他,令其上线,代号“鸽子”出面制止。 他有他的考量:鄙人到职副司令,一点准备都没有。 鄙人主持南京地区反共救国大业,手头没有可用之人可不行。 听“燕子”汇报,方知肖秉义负责镇军管会暗中自首工作,便想设法争取他当卧底。 再通过他了解,党国究竟有哪些人暗中自首,包括学生之死真相。 有这么一个聪明、机智的脑袋,完全可以做点成绩给台湾看看。必要时,可以跟“幽灵”抗衡。 他认为争取肖秉义是有可能的。他留用以来,并没受到共党信任。市里劳教,镇里隔离……。 他刚才已暗中观察肖秉义,发觉他有些变化。 听他略带嘲讽之问话,心中一怔。心说,这小狗日的还记着往日恩怨呢? 他仍不失往日风范,摆出一副高深莫测之神态,开始了他的独角戏。 他声音低沉道:“肖秉义同学,怎么?你没拿到毕业证?我早就给了褚鹰啊。” “鄙人非常苦恼,估计你为之前的事,非常恨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这是组织对你必要之考验。” 肖秉义听了也一怔,啊!褚鹰早就拿了斯人的毕业证了?那他为何不给斯人呢? 他怀疑宋中坚扯谎,褚署长对斯人这么好,他若拿到毕业证,肯定会给斯人的。他想。 然而,他错了。 褚鹰去找师尊要顶尖人才,宋中坚推荐了肖秉义。同时将毕业证给了他。 褚鹰是何等人也?捏着他的毕业证,视若牵牛绳。如给了这头牛,他不听话咋办? 宋中坚停顿一下,察他神态,侃侃而谈。 “孟子曰,‘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你姓肖,名秉义,字斯人。可见你胸怀大志,能干一番惊天动地之大事。” “事实也证明,这个判断是正确的。从你第一学年拿全年级第二,我就开始关注你。” “第二学年,你拿第一时,我就向上峰推荐了你。” 说到这儿,他脸色由晴转阴,甚至含有愤怒之情。 “无奈上峰教条得很,非要你加入组织。找你谈话时,我不便道出实情。” 他又不无遗憾的说:“唉!本来是一桩两全其美的事啊!却搞成这个样子,我有苦难言啊!” “如果当时,你听了鄙人劝告,很可能进中央警政高等研究班,还有可能保送留学。” “我也不至于到现在,才挂少将衔哦。” 他继续他的独角戏:“我知道,你从那天开始,你就非常憎恨我。” “我背着骂名,暗地关注你。看你在极端困难情况下,是否有‘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之韧性。” 随即,他脸上露出欣慰:“事实证明,我对你之判断,是极其精准的。” “我跟你讲,褚鹰是我学生,听了鄙人的建议才去找你。可见我对你一片好心哦。” “我一再叮嘱他,要善待你。褚鹰对你还可以吧?” 他唉声叹气:“生逢乱世,有一个暗地里关心你的兄长,不也是人生之大幸么?” “我最遗憾的一件事,帮了你,还得罪了你,搞的咱俩生死对头似的。” 肖秉义死死盯着他那张干瘪的脸,和鼻下很整齐的一字胡。 看他还在巴拉巴拉的自吹自擂,独自唱戏。他的心思,早已飞出十万八千里。 眼前不断浮现,他这两年,让自己掉进苦难深渊之往事……。 “肖秉义同学,你在听吗?”宋中坚看他眼珠子不转,疑惑的问。 问话打断了肖秉义飞出很远的思绪,忙点头。 他有些恍惚,分不清对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不禁自问,难道真如他所言,勒令当天离校,是有意考验斯人吗? 如是,斯人还得感谢他么?有一点可以肯定,褚鹰没有他推荐,不可能去找斯人。 但是,我志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人各有志,他为何盯着斯人不放呢? 遂装出一副听话的样子,想看看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出言吐语还有些感激味道。 “宋主任,您刚才一番至情至理的教导,很让小人很感动。这才理解宋主任之初心。” “只是有一点,小人弄不懂。您老人家为何在学生身上,下这么大工夫呢?” 宋中坚又叹一声,开演独角戏第二幕。 “唉!一言难尽啊!抗战胜利,党国有些人沾沾自喜,自以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 “一些重要部门,都是一些庸才。只知道尔虞我诈,争权夺利。看不到党国面临之危险。” “我认为,要让党国欣欣向荣,必须吸纳新鲜血液,让青年才俊顶上去。” 肖秉义看他两边嘴角淤积的唾沫,就像小时候掏的小螃蟹唾沫一样。心里想笑,但忍住了。 宋中坚继续说:“俗话说,寒门生贵子,白屋出公卿。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你出身贫寒,天赋极高,正是党国栋梁之才。” “我认为,如果你能任职国家重要部门,必将还党国一个清天白日世界。” 他兴致上来了,端张椅子,坐肖秉义对面。言辞极其诚恳。 “不仅是上述几点。你身上有一种极其珍贵,坚韧不拔之精神和不向强权低头之品格。” “我跟褚鹰,专门评价你有‘两牛’:不想干的事,牛拉不动;想干的事,牛拉不回。” “没有这一点,我也不会煞费苦心栽培你哦。” “年轻有为之人,上了重要岗位。经不住金钱诱惑和权势拉拢,最后还会堕落成庸才。” 说到这儿,他注视肖秉义好一会,随之来了激情。 “古人尚能‘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我跟褚鹰一样,都忧国忧民。” “在对待你的问题上,可谓英雄所见略同。可惜啊!一片赤胆忠心,经不起小人谗言。” “委座现在也是悔之晚矣。所谓‘国乱思良将,家贫思贤妻。’” “褚鹰已去,我当师尊的,只好担起挽救党国之大任。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我跟你讲,这也是我请你来之主要原因。” 他激动的实在无法自制了,嚯一下起身,在室内踱了几圈。 “肖秉义同学,党国现在有难。我们手挽手,将一腔热血献给党国。” “像个男人一样,干一件轰天动地的大事。不枉人生来世上走一遭,你看如何?” 他掏出手帕擦拭眼睛。偷窥肖秉义正呆呆看着自己,暗自高兴。自感演的恰到好处。 跟着又伤心无比,仰头长叹,一副悲天悯人之神态。 肖秉义听其言,观其行。感觉,斯人没有为党国贡献青春,仿佛是对方此生最大的遗憾。 他抑制住笑,做出一副已被他感动之状,想探知他绑斯人之目的。 “宋主任,感谢您一番苦心。恨只恨当初,年轻不懂事,您这番话早说就好了。” “你可能已知道,学生现在混不下去了。低声下气不说,动不动被隔离,真受不了。” “我现在对什么事都无所谓了,您找我有啥事?不妨直说。” 宋中坚早已做好跟这头牛,打持久战的准备。听他如此爽快,不认识似的又认真打量他一番。 狐疑一阵击掌道:“好!痛快!终于醒悟了。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和褚鹰没看错你。” “党国值此危难之际,需要我们踔厉奋发,戮力同心。” “你我芳华待灼,砥砺深耕,履践致远,奋楫笃行,青史留名。” 他重新坐回椅子,凑近肖秉义。 “鄙人向来主张,干任何事不能勉强,尤其是俊才。请你来,是想了解你之本意。” “我想知道,我的好兄弟褚鹰之死,真与你有关吗?” 肖秉义正想撇清与褚鹰之死没关系,立刻原原本本介绍一番。 “宋主任,小人之言都是实情,可以去核实。若有半句假话,任凭处置。” 他说罢,看宋中坚脸色阴沉下去,心里不免忐忑。 第95章 人生豪赌 宋中坚听了他的解释,沉下脸,若有所思的问。 “这么说,褚鹰死于教室那一枪?你能肯定教室内的警察没有开枪么?” 见他点头,颇为满意,笑道。 “好了,人已死了。活着的还要战斗下去。人生就是赌博,他赌输了。” “咱们还得继续赌下去,争取赢个大满贯。” “你让我有话直说,令我感动。你终于信任我了。” “我一贯认为,这个世界,时事造英雄,英雄创造世界。” “像你这样的俊才,理当拥有发挥才能之平台。” “之前请你加入组织,你没同意。鄙人体谅你年轻,不知人生道阻且长。” “你既然选择信任我,我也不能害你。现在,诚邀你加入组织,你做何感想?” 肖秉义心中咯噔一下,娘的个头,狗日的绕这么一大圈,还是老调重弹啊? 还是要斯人放弃心中的坚守?斯人现在,还能掼笔而去吗? 他看谈副官拿出表格放桌上,又将金笔压上。 瞥一眼宋中坚,明白已身陷绝境。 他盯着桌上表格,思绪万千,心在颤抖。 坚守之信念,又面临严峻考验。没有任何余地之考验! 签!还是不签?这是个要命的问题。 签了,如坠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不签,身陷囹圄,要下地狱。 娘的个头,老子还有天降大任没完成呢。 宋中坚表现出足够耐心,让他好好考虑一下,考虑好了再做决定。 肖秉义瞥一眼对方跳动的一字胡,嘴角上拉一下,算是回应。 他感觉,表格线像一张网,勒住了自己的身躯。 表格字节,在心头上跳动。两年来所有遭遇,瞬间变幻成一幕幕画面: 宋中坚愤怒扭曲的脸; 钟老板鼻青脸肿; 家教女人惊恐的脸; 中学张校长无奈的神态; 码头老板喝着碧螺春,沫横横飞……。 想起烈日炎炎,自己坐垃圾桶旁的失望与孤独; 忆起夜深人静时,斯人仰望星空时的惆怅与绝望; 大街上无以言表之尴尬与彷徨;两条腿被压成弯弓已带伤; 挑大粪受欺凌与肿红的、拉破了皮的肩膀; 还有,还有那首像哭泣的二胡曲,如泣如诉之不屈与坚强……。 他头晕目眩,两眼模糊。擦拭一下灯笼眼,再看表格。 字节瞬间凝成一双带有魔力之凤眼,又瞬间化为两只火炬。 他明白,这是一次被逼着用生命做赌注,身不由己的人生豪赌。 不赌是死。 赌赢了,也许能杀出一条血路。 他此刻的心情,好似波涛在胸,翻滚激荡。 一片黑暗中,有一个空灵之音震动着耳膜。 是柳蕙的殷殷细语,在耳边回荡: 肖秉义,深入虎穴,机会难得。摸清敌情,一网打尽。立大功,刷新履历! 他环顾四周,仿佛在找柳蕙。再瞟一眼宋中坚阴森、略带得意之小眼。 咬紧牙关,缓缓拿起笔。 手上龙飞凤舞,内心在泣诉: 柳蕙,你说话要算数。 为达到你条件,斯人要刷新履历,为人民立大功了。 为了你,斯人受再大委屈,也心甘情愿。死了也值! 按下指纹时,他心里猛得一抽:柳蕙啊!柳嫦娥,为了你,斯人拼了! 两年的抗争和磨难,最终,字还是签了。 他盯着两个血红的指纹,仿佛是那对红了的凤眼,燃烧的火炬。 火红的心灯被点燃,心灵深处滋生出一股豪情。 尽管深知跟魔鬼同舞很危险,但也很刺激。 人这一生干点大事,才有意思。 天降大任于斯人,斯人为爱之人冒点险,非常值得。他想。 宋中坚目睹他刚才这一幕,认为他反应正常。 如果他很干脆的签了,反而值得怀疑。 他看过签字后,非常得意。轻拍他肩膀,又竖起大拇指。 “好,肖秉义同学,欢迎你加入。现在我有一事要问你。” “听说你负责军管会暗中自首事宜,你能透露有哪些败类自首吗?” 肖秉义心中暗惊,斯人负责暗中自首工作是秘密,是谁告诉他的呀? 跟着明白了,宋中坚为何绑斯人之目的了。他原来是奔着自首人员,才绑斯人的。 他知道负责特务暗中自首,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他下意识摇摇头,跟着解释:“宋主任,是有这事,但至今尚未进展。” 宋中坚盯他一会,冷笑道。 “肖秉义同学,我看你可能还没适应新环境哦。” “提醒一下,咱俩现在已在一条船上了。” “对那些威胁党国大业之小人,必须制裁。” “否则,咱俩就会翻船,将死无葬身之地。” 肖秉义还想解释清楚。 “宋主任,此项工作刚启动。电话是接了几个,尚未答话,就掐断了。” 宋中坚随即沉下脸来,阴森的小眼盯着他:“怎么?鄙人刚才之言,都是废话吗?” 肖秉义感觉遇到了难题。自首之人确实没有,总不能将张玉成供出来吧? 人家不是特务,将他供出来,不是丧德吗?做人做事,要凭良心啊! 他看宋中坚始终盯着,一脸的不信任神态。 估计他得不到名单,是不会信任斯人的。 如真这样,那斯人豁出性命签的字,就白签了。 隐隐作痛的小腿提醒了他,让他想起了一个憎恨的名字。 但他知道,越是吞吞吐吐,对方就会越相信。准备好好的玩玩对方。 “宋主任,小人目前对一人是否真心自首,还没把握。怕冤枉了人家。” 宋中坚面露喜色,气定神闲道。 “肖秉义同学,你真是菩萨心肠。唉,心善未必有错,但应该有度。说吧。” “这个人是小人之前同事,为党国立过大功。小人在劫粮现场,与他单独见过面。” “他只问过小人一句,因解放军追来,没来得及回答。小人不请示,也答复不了。” 宋中坚已没了笑容,催道:“此人是谁?他问你什么了?” 肖秉义嘴唇蠕动,躲避着他的逼视,嗫嚅: “他,他问军管会自首政策,是不是骗人的?有共党血债,会不会秋后算账?” 宋中坚开始不淡定了:“哦?此人是谁?快说!” 肖秉义又故显犹豫神态:“小人还是不说的好。目前情势,打听一下共党政策也正常。” 宋中坚急不可耐了:“不要担心,鄙人不会冤枉他。说呀,此人是谁?” 肖秉义还在犹豫:“宋主任,小人想来想去,不能说。说了,你也不会信。” 宋中坚生怕他中途闭嘴,耐心劝道:“你不要担心,你说的情况,仅供参考。快说吧。” 肖秉义欲言又止:“宋主任,此人跟小人有误会。若说了,恐有假公济私之嫌。” 宋中坚跺一下脚,催道:“啊哟,急死人了。快说吧,鄙人心里有数,不怪你。说呀!” “沈富中。”肖秉义报出名字,心中安定了许多。 宋中坚一怔,思索片刻,摇头。自言自语:“是他?不可能吧?” 肖秉义点点头,恳切的说:“小人看,也不可能。他是党国功臣,千万不能冤枉他哦。” “小人进组织,没有投名状。只能实话实说,不然,对不住宋主任对我的一片苦心。” 宋中坚憋着一口气,转身轻轻吐出来,又转身叮嘱。 “好!还有吗?” 肖秉义随即摇头道:“宋主任,您也可谓我师尊。小人不敢欺骗您。” 宋中坚略微考虑一会,点头道:“行,我是信任你的。” “今天到此结束。暂时不给你任务,继续回去干公安。该咋样,还咋样。” “放心,从此没有哪个敢找你麻烦,包括你家人。不到万不得已,没人跟你见面。” “你代号‘麻雀’,暂时由代号‘燕子’联系你。” “考虑你情况特殊,停一段时间,将跟鄙人单线联系。” “为表示诚意,跟你透露一个秘密,鄙人代号‘雄鹰’,此代号原是褚鹰的。” “鄙人不想再改了,权当纪念他。至于如何联系,我会适时通知你。” “提醒一下你,加入了组织,就得执行组织规定。不要有其他念头,更不能自作聪明。” “记住鄙人告诫,我们无处不在,包括你无比信任的领导,也可能是你战友。” 副官谈成端上两杯红酒,宋中坚拿一杯递给肖秉义,然后碰杯同干。 “啪”,肖秉义酒杯掉地上,宣布豪赌结束。 第96章 谈副官的故事 副官谈成知道长官喜欢听人称他将军,投其所好的问。 “将军,我咋感觉不像他呢?” 宋中坚果然高兴,笑道:“哦?你是旁观者,谈谈观感吧。” 谈成叹道:“我感觉他跟一年前的态度,正好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会有诈吧?” “诈?”宋中坚顿了顿,点点头:诈是肯定的,就看他诈多诈少了。” 谈成点点头:“不错,我总感觉他签字太快了。” 宋中坚分析:“这很正常,他毕业时,还是个愣头青。一年多的磨难教训了他。” “聪明人,之所以聪明。就是比别人反应快,行动快。他也如此。” 谈成不无担忧的问:“将军,他已知道内幕。他若心存别念,咋办啊!” 宋中坚很有信心的说:“签字就上套了,由不得他了。” 他说罢,喝一口茶,点着雪茄,喷出心中的迷雾。 谈成看他坐那儿满面愁容,试探着问:“将军分析的对。你对他还有担心吗?” 宋中坚微微点头,忽而摇头。他已在想沈富中的问题。 他对沈富中的忠诚,就像对褚鹰一样的信任。 这种信任,毫不夸张的说,坚如磐石。 这次,肖秉义被逼,提及沈富中的名字,吓他一跳。 自然让他平静的心潭,犹如投下一颗石子,有了波澜。 他已习惯猫捉老鼠的游戏,当猫的角色很爽。 打个盹,偷点腥,伸个懒腰,无关大体。 接到留下的命令,他就明白角色颠倒了。 猫当不成了,下船的那一刻,鄙人已变成了老鼠。 他很不乐意当老鼠,被猫追得感觉不太好。 他自忖转变心态,已经比别人快得多了。 老鼠必须时时谨慎,处处提防,睡觉也要睁一只眼。否则,会被猫玩死。 他前思,宁肯肖秉义迫于自己的威严,胡编乱造,蒙混过关,没有这回事。 又后想,老鼠能生存,全靠小心谨慎。 假设肖秉义十成有一成是真的,那也不得了。 起码可以说明,沈富中心存别念。哪怕是一闪之念,也非常可怕。 他只要动了心思,岂能经得住共党的宣传? 倘若他反戈。鄙人可要怀疑人生了。 是的,沈富中可以相信,但也不得不防患于未然。 党国吃这样的亏,还少吗? 他手握重兵,是鄙人的本钱。 留大陆,虽然有带兵的乐趣,但也是一锤子买卖啊! 丢了本钱,还拿什么赌?如此看来,不是一般的危险,相当危险哦。 他决定,不管真假,非常时期必须谨慎,再谨慎。 转身看看谈副官,想跟他讨论一下,以维护多年来,精心打造的民主形象。 这里,顺带介绍一下副官谈成。 因他从此刻开始,专打自个儿小算盘,常给长官帮倒忙。可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时年31岁,是莫昆探长老婆大哥的儿子。 是的,这世界无巧不成书。莫昆就是肖秉义父亲肖有财原来的上司。 肖有财因口祸,被贬横南镇警所,莫昆暂时得到了安宁。 但让他改掉色心,有点难。莫昆官越当越大,态度也明朗了: “不就是玩玩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去外面打听打听,像我这样的职位,哪个不玩几个?” “家主没个把小秘,那还叫男人吗?连带着你也丢脸哦。” 莫昆老婆后来改变了战术,不再跟他磨牙。 只要被她侦察到,便找那女人,痛说病史。 说她男人的病,不好意思说。给你看看吧。撸起胳膊和大腿。 对方一看,见到的是梅毒症状。妈呀一声,吓晕过去了。 1934年,莫昆又换了情人,被老婆发现。 莫昆老婆因娘家大哥围剿红军不力,被革职查办。 她已无意亲自上阵当侦察员,也无精力追究丈夫的出轨之事。 但他知道丈夫花心,担心终有被情人赶出家门那一天。 整天提心吊胆烦神,想了几天,玩了一个小门道。 她说:“昆昆,这事算了。相信你不会干对不起我的事。” “我大哥倒霉,家里困难。儿子大了,能不能跟他姑父混口饭吃啊?” 莫昆知道老婆善于算计,心里冷笑:哼哼,嘴里说的好,还想给老子安个眼线?” 心里这么想,面上亲切无比:“你娘家的事,就是我莫昆的事。他多大啦?” 老婆答道:“过年十五岁了。” 莫昆故作叹息:“唉,小了一点,再过两年吧,行吗?” 老婆摇头:“现在是我娘家最困难的时候,他姑父能给他解决一张嘴,功劳就大了。” 莫昆明白了,这娘们已经铁了心,要给他上眼药了。想了一会点头,一脚送老远。 “行吧,先送他去警校学两年。今后有学问的人,大有前途。” 话已说到这份上,老婆也不好多说。 谈成就这样,被他姑父送到警校混了两年。 他进警署那年十七岁,老婆要他跟姑父身边学本事。 姑父却坚持,让他从基层小警察干起。 日本人打宛平城,京都特务系统,比军队还忙。 莫昆稀里糊涂被免职,调去重庆。侄儿自然要按照姑妈的意思,跟去保护姑父。 莫昆凭自身职位的变动和灵敏的嗅觉,察觉抗战形势不太妙。 又见众多要员频繁视察重庆,赶紧买了三栋小楼,将老婆等举家迁往重庆。 当年底,他卖掉一栋小楼,将买三栋小楼的钱赚了回来。剩一栋给老婆娘家享用。 老婆感激的不得了,对他在外拈花惹草,更上心了。 莫昆看无法甩掉她娘家侄儿,考虑来,考虑去。 最后决定拿下谈成,建立统一战线。 这一天,他以朋友身份,单独请谈成喝酒,喝酒前关心的给他十个大洋。 谈成已喝的咪咪嘛嘛,看姑父酒多趴桌上。准备送他回家,喊侍女过来帮忙。 醒来发现,酒店侍女裸体躺身边。顿时吓一跳,穿衣欲走。 侍女大喊大叫,立刻冲进几个大汉。绑起来,问他咋办? 这时,莫昆成了救星。他煞有介事的了解情况,拿钱摆平。将侍女留下。 他问:“小红,收起你那一套吧。我朋友不会干这种事。怎会上你的床呢?” 小红哭哭啼啼:“哎呀,莫老板,他看你喝多了。喊我过来给我钱,哄我上床。” 她说罢,还将十个大洋搁桌上。 莫昆装模作样看看大洋,然后盯着谈成。 谈成不知道姑父害他,只记得是喊了侍女。为何喊她,已记不清楚了。 更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他无助的看看姑父。 姑父当然要替他做主,要小红回忆朋友跟她说了什么? 小红答道:“他说是你侄儿,只要暗中跟他好,便有想不尽的荣华富贵。” 莫昆看侄儿张口结舌,故意恼怒的盯着他。意思很清楚,你怎么能暴露身份呢? 他将桌上十个大洋递给小红,让她滚蛋。 谈成要解释,莫昆摆摆手:“算了,理解万岁。都是男人嘛,钱不够,姑父有。” 谈成回家,仔细回想,总有被小红骗了的感觉。次日去找小红,想问个明白。 这就入了姑父的套中套。小红在酒中下了春药,谈成刚坐下,小红一手端一杯酒。 自然是狐仙般的妖媚,万般柔情,给他一杯,自端一杯。 “谈公子,我猜你是为昨夜之事来找我要答案。咱俩先喝一杯,来点宽松气氛。” 谈成推开她的酒杯,忿忿得问: “我问你,我啥时候跟你说了这些事?我看你是有意害我。对不对?” 小红抛一个媚眼,低声说:“谈公子,你要真想知道,先喝了这杯酒。” “滚一边去,老子不吃你这一套。快说,是不是你害我?” 小红装着生气的样子,干掉手中酒。撂下一句:“喝了酒,跟我来。告诉你真相。” 谈成急于知道真相,看看她递过来的酒,迟疑一下,夺过来,一口干掉。 他看小红回了房间,没多想,跟着她进了房间。 小红回转身,轻言细语:“谈公子,真相是,我现在已是你的人了。” “你可以不承认,那就等我以后有证据,再打官司吧。” 谈成坚信没跟她干那事,却又疑惑她话语如此的坚定。一屁股坐下,揪着头发问。 “那你告诉我,我是怎么上你床的?我又做了哪些事?” 小红何等的机灵?见他脸已绯红,估计药已起性,边帮他回顾,边挑逗。 谈成开始木然看她示范,见到对方的雪胸,猛的一把抱住,真陷进去了。 莫昆在暗处见到这一幕,长嘘一口气。 哈哈哈,这厮终于上路子了,成了鄙人战友了。 莫昆老婆喊侄儿了解情况,谈成自然帮姑父掩饰。 莫昆老婆很纳闷,暗自揣摩,难道这头花猪,改邪归正了? 姑父也没亏待盟友,晋升他少尉。 从此爷儿俩,大摇大摆,双双出没在烟花场所。 谈成上了道,年轻力壮,银子不够花了。 莫昆开始发现,战友已是个无底洞了,银子也抠着点给他了。 谈成自然明白个中原因,牢骚道:“这么瘦小干什么?” “不就是几个银子吗?你扣我银子,老子自个儿挣。” 第97章 义眼沈富中 抗战胜利,保密局莫昆上校被派往上海。 因上峰有令,只身赴任,不准带随从。莫昆当然求之不得。 临行前,他做的相当漂亮。将老婆侄儿谈成晋升中尉,隆重推荐给宋中坚。 谈成便随宋中坚,去了中央警官学校。因姑父教过他如何对付这厮,如鱼得水。 宋中坚对他的机巧,很欣赏。听说莫昆晋升少将,赶紧晋升他侄儿上尉。 谈成跟了两任老狐狸,耳濡目染了官场一些潜规则。 他对副官角色很有兴趣。天天跟上司打交道。 不管单位大小,一人之下,众人之上。上传下达,那是何等风光啊! 这次,很多上校级的想去台湾,花了多少银子都未成。 而他分文未花,跟灯笼进城。还收了不少的进账。 老婆开始对丈夫服侍人,看不上眼。这次定下去台湾,才知道丈夫不简单。 得知宋中坚要留下,他心中咯噔一下。 暗叹:完了!走不成了。从此家庭分离,天涯海角了。 虽然晋升了少校,他已提不起兴趣。命都难保了,要官有屁用。 还是跟长官后面,捞点儿银子,事成后去美国吧。 随宋中坚赴任,第一次见面会,各支队司令对他很礼貌。 送长官一份,自然带他一份。有大洋,有金条。 他印象中,好像师尊的弟子,“独眼龙”沈富中不识数,没送。 哼哼,看不起我?那行,找个机会,让你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 心里遂有敲打一下他的念头。非得让他付点鄙视人的代价。 让他明白,我谈成也不能得罪。 当他看宋中坚眼神瞟向自己,知道上峰又要民主,机会来了。 必须让宋中坚点头,名正言顺将“独眼龙”纳入自己的职权范围。 他有意提醒:将军,中校沈富中,最近一次劫粮行动,遭共军伏击。 听卧底报告,他似乎对党国反共救国大业丧失了信心。 还说党国失败,是人心向背问题。 他这一本,参的够精准的,击中了宋中坚狐疑的心。 宋中坚听了,虽然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非常吃惊。 他清楚,眼下人马都是褚鹰手下。鄙人对他部下的情况,不是完全了解。 尤其是军官意志坚定与否,事关党国大业能否成功。 出了事,鄙人能否独善其身,都是问题啊! 眼下必须先稳定军心,尤其对军官,必须从严要求。 他让谈副官联络第一支队卧底,轻声交代如何如何。 谈成手握尚方宝剑,心里冷笑:沈富中,你等着吧。 我谈成不是那种贪得无厌之辈,识相的,一根金条了事。 再说“义眼”沈富中。 人品不怎么样,却有心机。他最近心情不太好。 国防部撤退时的方案中,定下他留大陆潜伏。 他学弟褚鹰,举家去台湾。但他不知道,褚鹰不愿去。 褚鹰因夫妻不和,更为一个少将衔,坚持要为党国尽忠。最后如愿以偿。 上峰念他对党国一片忠心,内定他为“苏浙皖人民反共救国军”副司令,少将衔。 他随即电请,因学兄沈富中“义眼”特征,不利于潜伏。宜安排他一家去台湾。 保密局铁了心不带他去台湾。回电称,“义眼”特征,不影响上山打游击。 沈富中得到信息,心里五味杂陈,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他知道党国撤退了,潜伏、上山,都是一条不归路。 常在家发牢骚,不去就不去,老子还不愿去呢。 台湾有什么好?一个孤岛,几百万人挤到一起,撒尿都找不到地方。 老子身在青山绿水,过着神仙般的日子,有什么不好? 何况咱老婆和爱女还不愿去呢?留下来,咱一家团聚。不也其乐融融? 牢骚归牢骚,心里也不免滋生出失落感。常独酌,以酒浇愁。 他常端着酒杯愣神,内心哀怨:不就是进过日本人监狱吗? 老子又没叛变,为何晋升一拖再拖,以致学弟弯道超车? 聊以自慰的是学弟很识数,有立功机会,总是让给他。 前两年抓获共党,晋升中校,就是学弟送的功劳。 尤其他身在南京,却能奋不顾身去上海。从日本人监狱,将鄙人捞出来。 这次涉及去留问题,学弟也做的仁至义尽。公开为鄙人活动去台。 当学兄的,自然应该有心数。公开表示,老子就服学弟褚上校。 他并不知道。学弟为学兄去台湾忙前忙后,有两个原因。 其一,褚鹰忌惮学兄老子天下第一,动不动耍脾气。 尽管学兄学弟之间关系处的不错,都是褚鹰委曲求全的结果。 再这样下去,学弟嫌累。更担心学兄耍心眼,不听话。惹不起,送神走。 其二,学弟早就惦记着,学兄手中的那点人马。 沈富中中校身份去警察厅,埋头抓共党。不久发现,党国形势每况愈下。 1948年的11月,是他开始警醒,非常绝望的一个月。 11月初,东北国军正规军33个整编师,47.2万余人,两个月不到,说没就没了。 同在月初,历经两个多月的,大公子上海打老虎行动,最终宣告失败了。 他学历史出身,从党国军事失利,经济陷入绝境中,已看出党国气数将尽。 自此,他便开始考虑后路了。 还有什么后路呢?打从加入军统,双手沾满了共党鲜血。 江山若易主,自己能有好结果吗? 根据历史上改朝换代之经验,新旧政权交替,必定引发大乱。 有枪便是草头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个鱼死网破。 暗地里悄悄搜罗战场打散的逃兵,将他们安置去山里。这事只有学弟知道。 褚鹰心照不宣。暗中给了他不少方便。山里的工程,银子照花。 还建议学兄去监狱,找那些土匪头子联络感情,收买人心。 十几股土匪,二百多人被他几杯酒,捏在手心。 加上警察厅,以及各警署的警察兄弟一二百人,都听他的。 解放前夕,初步盘点,他手里已有六百多人。山里有武装,城里有卧底。 只等他一声唿哨,立刻就能动起来。 褚鹰本想以帮忙的名义,撵走学兄。亲自掌握这些人马,干一番事业。 得知学兄不留下不行了,换了忽悠剧本。剧本名:架空沈富中。 他知道,架空学兄,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须演到位。 他请学兄喝酒交心,酒多了透露:经学弟暗中努力,学兄一家去台名单补报了。 隔几天又喝酒透露,学兄一家去台湾,快批下来了。请学兄快回家整装待发吧。 学兄吃力巴乎,做通了家人的工作。设宴答谢学弟。 学弟又透露,学兄因坐过日本人的牢,全家去台湾的事,还需调查,耐心等待。 学兄不知从哪儿打听到去台湾的事,上峰早就定下来了。他去问学弟。 学弟正为学兄命运多舛痛苦呢,说他决定先留下,换学兄带家人去台湾。 已安排于得水少校送家属去台湾。让父亲一家和学兄家人等先走。 沈富中听说后,感动的稀里哗啦。只要老婆和女儿安全了,他就无所谓了。 他仰头问青天,这是什么情义?过命兄弟哦,生死之交啊! 潜伏方案最终批了,“苏浙皖人民反共救国军”由师级改为旅级建制。 褚鹰担任少将副司令,主持日常事宜。 参谋长人选,由副司令提议,经司令同意上报。 中校沈富中暂留大陆,何时去台,等待通知。做好随时动身之准备。 沈富中喜颠颠去感谢学弟,二人见面,什么都不说了。相拥而泣,相见恨晚。 褚鹰也真诚到家了。扶他坐下,泡茶递烟。感慨的劝慰。 学兄啊,这个时候去台湾,职位低,又人生地不熟。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晋升呢。 以学弟之见,既然暂时去不了台湾。是否先干参谋长,提他一级再动身? 沈富中擦着泪水点头,认为这样最好。 家人去了台湾,自己任上校参谋长,两全其美。 学弟啊,谢谢了!学兄今后就跟学弟混江湖了。 第98章 选择隐瞒 褚鹰又当他面,多次跟司令致电。 司令,沈富中同志是职下学兄。他对党国,忠心耿耿,与共党不共戴天。 司令,您也知道。沈富中同志戎马一生,立功无数。他精于排兵布阵,计谋过人。 他非常适合参谋长职位。谢谢你抬举职下主持日常事宜。 他若能干参谋长,职下有信心。没他辅助,职下恐一事无成啊! 司令回电,大赞副司令惜才。放心,本司令同意报他参谋长。 沈富中还能说什么呢?学弟这样为学兄着想,从家庭,到职务晋升,都安排好了。 士为知己者用,人家都这样了,还能说什么呢? 什么都不说了,我沈富中唯有死心塌地,跟学弟混了。 褚鹰终于将学兄拿下,师兄弟关系,因学兄的屈就,得到进一步巩固。 委任状虽未下来,沈富中已在心理上认同:鄙人是上校参谋长了。 谁知天不作美,褚鹰死于共军围剿。这一下,他彷徨了。 得知接任者,是他跟褚鹰奉为师尊的宋中坚。 他又喜出望外,师尊接手,他的弟子能差哪儿去吗? 令他沮丧的是,师尊又重新上报方案。参谋长一职,暂时空缺。 上报中校沈富中,任“反共救国军”第一支队司令,内称团长。 他旋即明白,师尊对弟子还有戒心。看来台湾也去不成了。 他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对师尊这样的安排无话可说。 常跟手下自我解嘲:师尊刚上任,这样做也有他的道理。 几个支队司令,除我沈富中第一支队正统外,都是歪瓜裂枣。 师尊吊一下各支队司令胃口,让他们服从调遣,也无可厚非。 作为他的弟子,应该怎么做?当然要带头理解、支持咯。 话说的豪迈,只是想到到手的上校,烟消云散,不免叹息。 这次劫粮行动失败,带去的弟兄损伤大半。 他感觉离上校参谋长的座椅,渐行渐远了。 俗话说:吃光干粮无思想。人若没了希望,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他看不到希望,也就无所顾忌了。 这一天,他心中烦闷,正跟亲信“四大金刚”等兄弟喝酒解闷。 四大金刚也是凑来班。 参谋长是他任警察厅处长时接纳的兄弟。 这小子探长出身,看上去像白面书生,八面玲珑,极有心计。代号“青龙”,封老大。 他看“义眼”闷闷不乐,当然知道他在烦什么神。 “参谋长,我觉得这次败的蹊跷,共军像掐准了我们的脉搏。” 沈富中看看他,翻一下白眼。 “老大,你什么意思?讲过多少回了?不要喊参谋长了,喊团座。” 第一营少校营长“白虎”,战场逃兵。躲家中大门不出,还是被沈富中发现。 对他威逼利诱,收至麾下。他又将自己的残兵败将召回。被封老二。 “团座,这次行动及其隐秘,是谁走漏了消息?”他问。 第二营营长“朱雀”,原是警察小队长。沈富中得知被留下,请他喝酒。 三杯下去,被三根金条砸晕。那些不愿起义的警察,都是他背后捣的鬼。 沈富中看他很能干,封老三。他猜测:“团座,会不会有人暗中叛变当卧底了?” 第三营营长“玄武”,是沈富中远房亲戚,无兵无卒。 沈富中考虑身边人必须靠得住,将麾下散兵游勇拨给他一些。封他老四,形同副官。 他一开口,就知道他很会拍马屁:“不要瞎猜了,听参谋长团座的。” 沈富中微微摇头,重叹一声:“不是行动有问题,是情报出了纰漏。” 老大提醒道:“团座,这次损失四五十弟兄,总共损失一百多了。” 老二牢骚道:“这样下去,岂不是黄鼠狼拉鸡,越拉越稀了吗?” 老四知道团座与赵团副不对付,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在赵团副不在,否则,他又要暗中捣鬼了。” 沈富中白他一眼,愁容满面,咕哝。 “老四,不要讲不利于精诚团结的话。他去石臼湖,本身就是帮我。” “当前形势,有什么办法?敌强我弱,哪个不想保命?” “本司令还是那句话,我们之所以不顺,还是人心向背问题。喝酒!” 老大瞅着团座,安慰道:“团座,副司令是你师尊,大可不必担心。干杯!” 余下人员跟着捧道。 “那是,团座有靠山,人脉活络。弟兄们跟着团座,前程似锦。同干!” 沈富中醉眼朦胧,准备回房间。 门外岗哨报告有重要事情,必须单独向团座汇报。 老二问什么事情,搞的这么神秘? 沈富中见岗哨低头不回答,笑道:“不要问了,各位请回吧。” 他见人已散尽,对岗哨说:“说吧,什么事情搞的这么神秘?” 岗哨“叭”一个立正,掏出一封信,双手递过去。 “团座,刚才有人用石头裹着一封信,扔我脚下。” “躲暗处之人说他叫肖秉义,有重要消息给你。嘱我务必面呈,保密。” 沈富中狐疑的接过信,眯着眼看信封有几个字:沈处长亲启。 晃晃头,揉揉眼。禁不住好奇,打开一看,不免惊讶。 沈处长:你好! 小人是肖秉义,那天见面,未来得及回答你。 不要担心,即使你手上有血债,只要你不继续与人民为敌,我们既往不咎。 建议你暗中自首,我们绝对替你保密。 考虑你不会信,三天后,还在那天树林里面叙。 小人:肖秉义。即日。 他看罢,酒也醒了。 妈的,见鬼了?“小便宜”统战工作,做到老子头上来了? 瞥一眼立那儿的岗哨,点点头,让他回岗位。 岗哨刚转身,沈富中掏枪将其击毙。 “来人!”他看四大金刚进门,愤愤的说:“这东西竟劝我放他回家。埋了。“ 他靠床上左思右想,猜不透肖秉义此举,究竟出于什么目的? 劫粮行动中,他死死相逼。这会儿又来劝降。他要干什么? 他击毙岗哨,已选择了隐瞒此事。因为他知道,这种事,边都不能沾。 将信件烧掉,准备带四大金刚按时去会会“小便宜”,趁机除掉这个祸害。 …… 肖秉义醒来,已是次日上午八点。环顾四周,竟在自己家中。 父母见他醒来,喜出望外。 “儿子,你没事吧?跟朋友喝酒,也要量力而行呀。”母亲关心的问候。 “秉义,你司机说,你想接我们回家,是不是啊?”父亲问。 肖秉义仍昏昏沉沉,父母的唠叨,仿佛天外来音,似是而非的点点头。 “我是咋回家的?我的朋友长啥样?”他问。 父亲惊诧:“怎么?你不晓得?昨晚你兄弟半夜查问,问是否见过你。” “天不亮,一卡车司机说你酒喝多了。委托他,顺路接我们回家。” “司机长相没看清,只感觉个头没你高,戴着口罩,小眼睛。” 肖秉义默默点头,家人的安全已有保障,自己接下来又该如何呢? 对,不管如何,先去上班。 穿上西服敞着怀,两手悠闲的插进裤子口袋,准备出门。 感觉口袋有纸条,掏出一看,吓一跳。 麻雀:你昨晚跟自称市局三名公安去南京协助案件调查,途中被打晕,醒来已在家。 其他均不知道。看完即毁。燕子。 他想起宋中坚的警告,跨出门槛已决定:先隐瞒不说,摸清情况再汇报。 第99章 脑子转不动了 肖秉义选择隐瞒,心里也不好受。因为这样做,违背了斯人做人的原则。 他一路上,脑中盘旋着两个问题。 其一,根据父亲描述的相貌,“燕子”不是郑老板。那会是谁呢? 其二,去办公室,大家问起来,按照“燕子”的口径,能过关吗? 耿毕崇趴桌上瞌睡,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喜出望外。 “肖哥,你昨晚到哪里去了?我们四处找你,大家都急得一夜未眠。” 喊声惊动了大家,朱大明、李小满、陆萍和樊正聚来,齐刷刷眼光射向他。 肖秉义一屁股坐下,故作轻松:“娘的个头,小人被骗上车,跟着被打晕了。” “醒来已躺家里,父母也被接回来了。不知谁干的好人好事。” 陆萍话中带有明显的怀疑,冷笑道。 “不要把旁人当傻蛋,你跑哪儿了,干了什么?应该给个合理的解释。” 一直盯着肖秉义的樊正说:“朱主任,我看他不正常,建议先将他隔离,直到他说清楚为止。” 朱大明铁青着脸盯着他,跟李小满耳语几句,回了办公室。 李小满面无表情:“肖秉义,朱主任让我俩去他办公室。” 朱大明见他进门,非常严肃的说: “肖秉义同志,俺想知道你昨天傍晚到目前的一切情况。请你考虑后再开口。” 肖秉义按照纸条上意思说了一遍,然后神色不安,观察二人的神态。 朱大明面色冷峻:“肖秉义同志,你昨晚毫无征兆的失踪,已经惊动了市县公安局。 “你再仔细回想一下事情的经过。形成书面材料。” “如有隐瞒,正如你所言,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你考虑吧。” 肖秉义心中无底,好几次想吐露真情。想起宋中坚的警告,犹豫起来。 他认为,敌中有我,我中有敌是常态。宋中坚并没有吹牛皮,不然他们何以立足? 斯人早感觉到,身边有双眼睛,只是还不知道是谁罢了。 如果实话实说,若二人中有一人是卧底,结果一塌糊涂。 他决定先去市局跟刘杰局长单独汇报,遂道: “朱局长,小人之言都是实情。请无论如何相信小人。” 朱大明甩出一句,让他无言以对。 “那俺问你,他们什么理由,能将刑侦专业人才骗上车?” “对呀,你这样的说词,骗鬼呀?太低估了他人智商了吧?”李小满跟着责问。 肖秉义沉默一会才开口:“大家怀疑小人有一定的道理。我也感觉蹊跷。” “也许事情很简单,被你们想复杂了。市局要带小人去配合调查,小人能不去吗?” “我动身前,曾问过他们,朱局长是否知道,他们说市局会通知的。” “我该问的都问了,他们回答的天衣无缝。这与刑侦专业不搭嘎。” “怎么不搭嘎?你去东街上的车吧?市局来镇里,哪次不是将车停军管会?” “从你家,到东街,要走几分钟。这段时间,你一点都没引起怀疑吗?” 肖秉义沉默了,昨天出门,习惯的往西走,却被告知车在东街。确实应该怀疑一下的呀? 他低下头辨道:“小人回镇后,不是被考验,就是被隔离。神情疲惫,脑子转不动了。” 李小满反驳:“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想说,出现这样的结果,是军管会的责任啊?” 肖秉义摇头解释:“小人想请假去市医院检查一下,看看脑子是不是坏了,可否?” 朱大明略一考虑,立刻爽快的答道。 “嗯,俺看检查一下也好。” 他看看表说:“去吧,现在赶班车还来得及。如真有问题,别忘了通知俺们。” 李小满看他离去,问朱大明:“老连长,你真信了他的解释?” 朱大明反问他如何看? 李小满自言自语:“我感觉,他除了被特务绑架,没其他解释。” “特务既然绑了他,没打,没杀,还将他一家送回家。太令人费解了。” 朱大明笑笑说:“我看他目光闪烁,肯定有隐情。” “再这样问下去,不会有结果。他既然要去市里,俺们就看看他还能玩啥花招。” “你侦察兵出身,跟上他。记下他去市里的一切活动。” “俺提醒一下,小南蛮非常敏感,狡猾大大的。不要被他发现。” 李小满醒悟道:“原来老连长想欲擒故纵啊?高明哦。” 朱大明苦笑着摇头:“除此之外,没其他办法捞到真相。俺让小车送你。” 肖秉义上午九时到市局,听秘书说,局长在开会。想来一趟不易,准备等散会再找。 他在大门前晃悠一会,看看表,开始烦躁。 看行人驻足大门前看布告,好像是通缉令。 无聊的凑上前,一看,吃一惊。 沈富中,男,43岁。南京警察厅某某处长,系保密局中校…… 苟开财,男,29岁。南京东区警署警察组长。系保密局上尉…… 沈富中是保密局特务,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他不惊讶。 他吃惊的是苟开财,竟然也是保密局特务。解放几个月才发现,估计他可能进山了。 想起自己在二人手里吃苦受罪,心里一阵快意。 我说呢,原来二人都是保密局特务。怪不得对斯人下手这么狠呢。 他对着通缉令嘀咕:“老子已给“义眼”上眼药了。” “苟开财,你狗日的最好不要被老子撞见。不然,老子请你尝尝老虎凳滋味。” 他闲逛到市局食堂,炊事员老阚正对着窗外唠叨。 “麻雀,偷吃老子的绿豆,还好意思来?你再唧唧喳喳,老子拧下你的头,油炸下酒。” 肖秉义一惊,脑袋轰一下,仿佛瞬间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呆那儿。 跟着浑身乏力,站立不稳,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他双手扶墙,强行镇定。 想起宋中坚的警告,惕然心惊:宋中坚没有骗斯人!市局连炊事员都是特务啊。 老阚肯定知道斯人来市局的目的。不然为何警告斯人,不要瞎说呢? 心中有了秘密,举止就变了形。面色苍白,手心冒汗,开始有了莫名的惶恐。 总感觉身后有一双带刺的眼睛盯着自己。环顾四周,进进出出的人,并没注意他。 再看食堂老阚,正奇怪的盯着斯人。 他赶紧避开他奇怪的眼神,深吸一口气,擦一把汗,嘀咕。 “娘的个头,看来特务也不好当哦。” 踌躇一会,去街上买了包子,掉头回家。 没有班车,也没有便车。甩开两条细腿当驴友。 两个时辰过去,天近黄昏,已到横山。再有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家了。 他不停的回头,总感觉身后有人跟踪。 小腿又开始隐隐的疼,见路边有一草丛,赶过去躺倒。 将两脚架石头上,让双腿回回血。顺便看看身后是否真有人跟踪。 他估计,若真哟人跟踪,肯定是宋中坚仍未相信自己。 不一会,身后真来了一人,行踪鬼鬼崇崇。 他肃然紧张起来,忙躲石头后,看看到底是谁在跟踪。 来人渐渐靠近,他看清来人,又一惊。 第100章 哎哟,你轻一点哦 肖秉义看清了来人,竟然是政府正通缉的仇人苟开财。 他摸摸腰后,没带枪。看一下四周,没有可用武器。 想去之前准备的武器藏匿地,估计来不及了。 放他过去,又心有不甘。她茫然的看向树林。 苟开财慌慌张张路过石头,猛一下被绊倒。刚想摸枪,背上已压一人。 “苟组长,你这是去哪儿啊?”肖秉义缴下枪,得意的问。 苟开财惊慌中强行镇定:“喔唷,是‘小便宜’啊。快扶我起来,脊梁骨被你压断了。” “好好好,亏得你有手铐,只好让老兄先规矩点了。” “‘小便宜’,我俩是好兄弟,快放了我。我有重要任务。” 肖秉义戏弄道:“哦?你穿便衣是执行任务啊?什么任务啊?我帮你。” 他边说,边拖他到树林,双手反铐树上。坐他对面,架起二郎腿问: “说吧,你什么重要任务?” “‘小便宜’,我真有重要任务。我要去迟了,抓不到特务,你要负责任哦。” 肖秉义决定先问情况,然后再报复。 “笑话,特务抓特务?快说,你要去哪里?” 苟开财当然不会说,他来此地与人接头的事。故作神秘的答道。 “老弟,我接到线报。有几个特务在横南镇,今晚有重大行动。” “快放我,不然,人民群众有损失。” 肖秉义嘲讽道:“苟组长,你是唱戏出身吧,演的还真像。” “老子若不在市里看到通缉令,还真的被你蒙过去了。” 苟开财看他已了然情况,陡然变脸。 “‘小便宜’,你想咋样?跟我们作对,没有好下场。” “好了,不要废话,你咋没跟沈富中进山呢?”肖秉义问。 “他解放前,就跟褚署长上山了。他让我潜伏,老子不干了。” “妈的,几个鸟人,几杆破枪。还想反共救国,痴人说梦。” “兄弟,看在同行份上,放了我吧。我准备去乡下,了此一生。” 肖秉义不再问,搬来一块大石头垫他脚下。 扳一根树枝,一头固定树杆,一头握手里,将树干压他膝盖。 苟开财惊慌的问:“‘小便宜’,你要干什么?” 肖秉义开心道:“你那老虎凳,估计你没坐过,老弟给你补一课。” “条件有限,土法上马,让你领略一下老弟的好意。”说罢先压一下。 “哎吆,疼死我了。‘小便宜’,年初拷问你,是沈处长逼我干的,也是褚鹰的意思。” “杀人不怪刽子手,你咋能怪我呢?” “放屁,谁不知褚署长对我好?你不要诬陷人家。” “肖秉义,你真幼稚的可爱。实话告诉你吧,他是沈处长上司。” “你想想吧,没有他的命令。沈处长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动你呀。” 肖秉义觉得有道理,沉默一下,接着问:“你知道是谁诬陷老子的么?” 苟开财茫然摇头:“不清楚,有次陈署长接褚鹰电话,我在身边。” “好像说他接到举报,要陈署长出面,套出你是否通共。” “后来沈处长让我不惜代价,问出小崽子藏身之处。你不能将罪过全归我呀。” “哎哟,你轻一点哦。你要弄残我双腿,我下半辈子咋过呀?” 肖秉义想起邱小秋所遭的罪,心中愤愤不平,又使劲压一下。 “我再问你,抓捕东区地下党,是哪个告的密?” “哎哟,你轻一点哦。我真不知道哪个告的密,沈处长一手操办的。” “看他的意思,好像是共党内部出了叛徒。究竟是谁,我真的不清楚。” …… 李小满一路跟踪肖秉义到横山,发现他进了树林。 跟上去偷听,却发现他抓了一个通缉犯在逼供,忍不住上前阻止。 “肖秉义,你在干啥?快将他押镇里。” 苟开财像遇到了救星似的喊:“长官,他公报私仇。他想弄死我,救命啊。” 肖秉义踢他一脚,瞪李小满一眼。哼一声,扬长而去。 李小满无奈的摇摇头,阴着脸看苟开财冷笑。坐肖秉义位子,接过树干。 “长官,你要干什么?我刚才已跟‘小便宜’自首。请长官执行优待俘虏政策。” 李小满得意的笑道:“你说的对,只要你老实交代,优待大大的。” “长官,你想了解哪些情况?只要我知道的,全交代。” “我问你,你为啥跟踪肖秉义?” 苟开财尴尬的咧咧嘴:“长官,我说过了,我想自首。” “他刚才问了你哪些情况?”李小满追问。 “他问我东区地下组织被破坏一事,我不清楚情况,他就折磨我。” “长官,‘小便宜’也有特务嫌疑,不信你查查他。哎哟,你轻一点哦。” 李小满又压一下喝道:“你最好将情况如实道来,不然老子压断你双腿。” “好好好,我说,我全说。” “我叫苟开财,今年29岁,男,未婚。老家苏北,家中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 李小满打断:“你准备报你祖宗八代啊?政府为何通缉你?老实交代。” 苟开财骨碌着小眼,喊冤:“长官,我是冤枉的,政府中了特务的离间计了。” “哎哟,长官,你轻一点哦。” 李小满听他前言不对后语,知他没说实话。又使劲压一下。 “哎哟,你轻一点哦。再压,腿要断了。我说,我全交代……” 李小满半夜去找朱大明,汇报了一路跟踪情况。以及苟开财交代的情况。 朱大明疑惑得问:“通缉的特务,是他抓的?” 见李小满点头,又问:“他没去医院?他去市局干啥?有没有跟哪个搭话?” 李小满摇头回答:“他下了班车,直接去市局,问了秘书,好像要找刘局。” “我一路上很奇怪,他听说领导开会,站大门前心神不定。” “市局食堂老阚骂麻雀,肖秉义好像很吃惊,扶着墙,差点跌倒。” “面色苍白瘫哪儿,好像生了一场大病。然后买了包子,直接上了横山。” “我在想,他这次失踪,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朱大明愣那儿问:“你说他听到老阚骂麻雀很紧张?还像生了一场大病?” “你能肯定他听到这句话,才有变化的吗?” 李小满略一思考,点头道:“我能肯定。” 朱大明笑道:“那行,俺俩给他唱一出戏,你猜戏文是啥?” 他看李小满疑惑,伏他耳边嘀咕几句。 李小满听得眉开眼笑:“老连长,你这一招,也太损了吧?” 第101章 对猜 第二天上午,李小满通知,朱主任为给肖秉义同志压惊,在会议室请客。 樊正请假回市,五人到场。 陆萍去街上端了五个菜,人如期到齐。 朱大明端酒杯起身说:“俺提议,大家共敬肖秉义同志,为他压惊。” 他带头干掉,说:“这段时间,大家都很紧张。今天是星期天,下午休半天假。” “能喝的喝,能吃的吃。陆萍同志,五个菜都是蔬菜,咋不买个荤菜呢?” 李小满将荷叶包亮出:“我贡献一个荤菜,请大家猜是什么?” 陆萍猜盐水鸭,耿毕崇猜猪头肉,陈明高看荷叶油晃晃,猜红烧肉。 肖秉义心中有事,没兴趣玩这等毫无意义的游戏,直言猜不出。 李小满斜一眼朱大明,见他点头,将荷叶包放肖秉义跟前,大声喝道: “麻雀!哈哈哈。满身是油,给肖秉义同志大补一下。” 肖秉义正准备夹菜,听喊麻雀,心一慌,掉下一根筷子。掩饰道: “李副连长,这么大声干什么?小人筷子都被你震掉了。” “哈哈哈,对不起。来来来,我买麻雀是为你压惊哦。” 李小满说话的同时,夹一只油晃晃麻雀放他碗里。 肖秉义盯着碗中麻雀:光着头骨,尖尖的嘴,两个黑洞,死死的盯着他。 他越看越恐惧,像被蛇咬了似的跳了起来。 随即意识到失态,笑着将碗中麻雀倒回。 “谢谢,小人不吃麻雀。还是让大家吃吧。” 朱大明和李小满对了一下眼神,夹一个大一点的麻雀放自己碗里,戏谑道: “肖秉义同志,俺知道你想将麻雀省给大家吃,不要客气。” “食堂伙食没油水,麻雀虽小,油水不少。俺给你夹一个小一点的。” 肖秉义赶紧推辞道:“朱局长,小人真不吃麻雀,谢谢!”他说罢想吐。 朱大明夹一个最小的麻雀,放他碗里。 “肖秉义同志,还是来一个吧。俺俩碗中,你是麻雀,我的可是燕子哦。” 肖秉义脑筋一时转不过弯来,瞪大眼睛,失声叫道: “朱…朱…局长,你…,你刚才说什么?你是燕子?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没可能呢?麻雀长不大,你看我碗中的比你大,肯定是燕子。” 肖秉义顿时脸色苍白,念叨:“你…是燕子?你怎么可能是燕子呢?” 众人看他的神态,匪夷所思。 冷台一阵,嘻嘻哈哈,秋风扫落叶。 众人离开,李小满跟朱大明回办公室。 “朱主任,肖秉义为何对麻雀如此敏感呢?” “他不仅对麻雀敏感,好像对燕子也敏感。不知咋回事。”朱大明若有所思道。 肖秉义回家躺床上,仍心惊肉跳。后悔没沉住气,差点暴露了。 屋外麻雀叫喳喳,屋内的他,心里怦怦跳。 想起桌上朱大明那深邃的眼光,辗转反侧,忐忑不安。 暗自琢磨:朱局长为何忽然要请客呢?难道他想暗示斯人:他是燕子? 会不会名义上为我压惊,却想警告我:不要耍花招,燕子就在你身边? 娘的个头耶,保密局特务真是无处不在啊! 他凝视着蚊帐顶,仍不能相信朱大明会是“燕子”。 当务之急,先验证一下他是不是燕子。免得以后误打误撞,弄巧成拙。 翻身下床,左手写下:燕子,今晚八点。院墙树林见面,有事相告。麻雀。 写好纸条,揉了揉,捏手心,径直去了办公室。 听朱大明房间鼾声如雷,做贼一样,悄悄推开虚掩的门,将纸团扔了进去。 晚七点半,他借口加班。门缝里窥视朱大明房间。 离八点还有十分钟,见朱大明手持电筒出门。他悄悄上了三楼。 站三楼,树林一览无余。他见朱大明果然去了院墙后树林,心情十分悲凉。 娘的个头哎,这家伙隐藏的太深了。如不是我深入虎穴,任谁能怀疑他呢? 朱大明靠树上点了根烟,不时的四处张望。 肖秉义无需挑破彼此间关系,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家。 朱大明和李小满,正在办公室抓头。 李小满问:“朱主任,咱们的思路,是不是有问题?” 朱大明眉骨紧锁,叹一口气,摇头。 “思路没问题,只能说明敌人太狡猾,明显是试探俺们。哎,他有啥动静?” “奇怪,我派人监视几个门,都未发现他出门。也许与他无关。” “这样吧,俺们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二天上班,肖秉义开门,见地上有一纸团。 他警惕的张望一下,快速捡起纸团展开。 麻雀:上午九时换上军服,跟西桥头戴草帽,肩上搭白毛巾之人走。燕子。 肖秉义开始紧张了。他估计“雄鹰”要交啥破坏任务了,心中甚是纠结。 急于弄清谁是“燕子”的心情,促使他决定,按纸条内容行动。 看时间差不多了,出天井东侧门,偷窥桥头。 果然有一个戴草帽,肩上搭有白毛巾之人,低着头看桥下流水。 他忽然回办公室,敲朱大明门。 朱大明开门,问有啥事? 他吞吞吐吐,表示想借草帽去街上。 朱大明随手给他草帽,关上门。 肖秉义看时间已到,慢腾腾走向桥头。 他盯着目标,想看清那人到底是谁。 目标见他过来,转身朝军管会大院走去。 肖秉义又吃一惊,看目标走路,很像陆萍。不由得感慨起来。 娘的个头,怪不得她整天拉着脸,原来是特务的干活啊。 军管会算上自己,已有三特务,拢共才几人啊! 看她进了朱大明办公室,他心中更不是滋味。忽然狞笑起来: “哈哈,斯人略施小计,终于逮住狐狸尾巴了。” 他不再犹豫,跟着目标进门,想看看刚进门的女人,是不是陆萍。 他跨进门槛,见朱大明身后站着陆萍。 他瞬间的疑惑后,沉忧的问: “燕子,陆萍也是组织的人?” 朱大明示意陆萍将门关上,然后点头回答。 “是啊,她代号‘蝴蝶’。俺问你,你昨晚急着见面,为何又失约?你有啥事相告?” 肖秉义听了“燕子”捅破了窗户纸,呆看着眼前二人,心情糟透了。 木讷的一屁股坐下,瘫了。 第102章 捅破窗户纸 肖秉义事后回忆他当时瘫椅子上的心情,用“既哀又喜”来形容。 他瘫那儿,心里哀叹:“雄鹰”说的一点不错啊! 镇军管会,已被特务渗透成筛子了。真是无孔不入啊! 一个军管会主任,还有一个自称地下党出身的女人,光明正大,掌控着镇军管会。 斯人如不深入虎穴,哪会知道小小的军管会,有这么多特务啊! 他更悲哀,一年前,认定褚鹰是“贵人”,却是特务。 现在认定了朱大明是“新贵人”,还是特务。 怎么斯人认定的贵人,都是特务呢? 他呆呆地看着朱大明,感觉他冷峻的面孔,不是装出来的。 再看陆萍,脸拉得更长。比看柳蕙的眼神,更犀利了。 他越想越懊糟,耷拉着头回答朱大明的问题。 “我本不信你会是‘燕子’,想确认一下。想不到又见同伙。小镇到底有多少特务啊?” “麻雀,这是机密。现在俺们三人算捅破窗户纸了。” “请各自叙说参加组织的经历,以便今后相互照应。你刚进组织,先说吧。” 肖秉义估计“燕子”大致上已清楚自己的来龙去脉,不敢撒谎,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他最后问:“我弄不懂,‘蝴蝶’不是死里逃生的地下党么?” “还有‘燕子’,你是北方人。还是解放军营级干部,你咋混上去的?” 陆萍斥道:“麻雀,你说的不错,我是正宗的共产党员,从事地下情报工作。” “也确实死里逃生,为的是将你们这些祸国殃民的特务,消灭干净。” 肖秉义愣愣地看着她,忽然扑哧一笑,甩甩头说: “演的真好,令我刑侦专业出身的,都看不出丝毫的破绽哦。” “唉!我替共党悲哀啊!解放了,还有这么一大堆特务,竟毫无办法。” 朱大明意味深长的答道:“谁说俺们没有办法?今天不就逮到一个隐藏很深的特务么?” 肖秉义看看身后:“他在哪儿啊?我想看看他,到底是谁?” 陆萍鄙视的眼神看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肖秉义,不要演戏了,伏法吧。” 肖秉义尚未反应过来,李小满推门进来,将他铐上。 肖秉义立刻意识到这不是演戏,心中自有千言万语,嘴上却哆嗦着说不出来。 朱大明失望的闭上眼,摇摇头,然后盯着他。 “肖秉义,你也知道俺们的政策,还不从实招来?‘ ”快说,争取人民政府宽大处理。” 肖秉义尽管清楚了处境,但他已上过一回当了。担心又是特务设计考验自己。 遂摆出一副宁死不屈之神态。 他要鉴别真假后,再走下一步。 李小满满脸怒火喝问:“肖秉义,你想顽抗到底吗?” 朱大明看肖秉义骨碌着灯笼眼,估计小南蛮有隐情。 他示意其余两位离开,他和肖秉义单独谈。 他开口先缓和紧张的气氛:“说吧,你今天所说,俺会替你保密。” “小人没啥可说的,你也晓得小人的牛脾气,要杀要剐,随你便。” 他还是不敢轻易相信朱大明。 朱大明凝视着口口声声小人的肖秉义,心中十分感慨。 之前和他接触的一幕幕,又展现在眼前。 他很纳闷,这样的人,怎会是死不悔改的特务呢?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微笑着问: “肖秉义,你不会怀疑俺‘燕子’又在考验你吧?” “我无需解释,你刚才已问出疑惑了。” “你想啊,俺十六岁参加革命。从北到南,打到南京。俺想当特务,也没工夫呀。” “俺估计你失踪有故事,要弄清楚也不难。还是你自己说吧。” 肖秉义问出了疑惑:“要小人说可以,你必须先回答我,你咋晓得小人代号‘麻雀’?” “又是如何知道小人上线是‘燕子’?” 朱大明生怕惹毛在头牛,不敢透露李小满跟踪和压惊酒的秘密。 跟他绕的冠冕堂皇,高深莫测: “你以为特务线索就你掌握的那一点吗?你也知道俺中有你,你中有俺的道理。” “你昨天去市局想找刘局,有重要问题汇报。怎么样?俺的答复,你还满意吧?” 肖秉义听得心惊肉跳,哀叹:敌我暗战,真伤脑筋啊! 他进一步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处在人生的十字路口。 正前方是柳蕙那双火炬在熊熊燃烧,签下宋中坚加入组织的表格,就是冲着这对火炬: 努力刷新履历,抱得美人归。 身后是宋中坚阴沉小眼,这儿还有朱大明期盼的眼神。 最后决定赌一把,赌赢了,柳蕙是斯人的。赌不赢,愿赌服输。 “朱局长,小人说了,你一定要替小人保密。” 他见对方庄重点头,冲他信任的目光,将自身遭遇,以及将计就计的计划,和盘托出。 朱大明终于释然,轻嘘一口气,责怪的眼神射过去。 “肖秉义同志,你能有此勇气和决心,俺很敬佩,也很欣慰。” “但你考虑过后果吗?” “你的签字和指纹已存敌档,今后由谁来替你证明清白啊?” “亏你及时说了。不然很有可能,死在自己同志的枪下。” “老实说,俺就估计你有这方面的考虑。” “俺想,你昨天去市局,是想暗中汇报。” “你对俺和李小满同志,已经失去了信任,对吧?” 肖秉义有些尴尬,挠挠头。 “朱局长,小人常想,搞刑侦的破不了案,有何脸面见人?” “小人也是无奈,当时的处境,容不得小人有其他想法。” “只能选择深入虎穴,知己知彼,将其一网打尽。” “我当不了英雄,梦想过当神探。我对目前情况,一筹莫展啊。” “必须寻找突破口,不冒险破不了大案。想立功,肯定要付出代价。” “‘雄鹰’告诫小人,我们组织内部有他们的人。不豁出性命,咋能挖出这些鼹鼠?” “小人昨天去市局得到了验证,食堂炊事员有重大嫌疑。” “小人听了他暗示,才回家的。” 他第一次慷慨陈词,有板有眼,表露了心迹。 当然,心里最原始的想法,自然不会吐露。 朱大明泪眼朦胧凝视着他,他已被眼前的“小人”感动了。少许,提醒道: “肖秉义同志,俺很惊讶你能这么想,看来俺的思维,没跟上你的变化。” “市局食堂炊事员是俺老乡,战斗英雄。负伤致残,还坚持干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怎么可能是特务呢?可能你受了刺激,已到提心吊胆,风声鹤唳的地步了。” “不过,你说的情况很重要,也算这么多天来,俺们的一个重大突破。” “告诉俺,你接下来打算咋办?” 肖秉义无奈的摇摇头说:“还能咋办?” “人生是单行道,没有回头路,只有勇往直前了。” 朱大明激动的起身,缓步走近,一把抓住他。 “肖秉义同志,我很吃惊。想不到你如此勇敢。俺要提醒你。这条路很危险。” “你还有哪些要求?能满足的,俺尽量满足。” 肖秉义犹豫了一下,提了三点要求。 第103章 这头牛又犟了 肖秉义第一条要求,能否向市局刘局长暗中说明一下?免得行动出现意外情况。 朱大明点头答复:“行,你放心,必须的。第二呢?” 肖秉义问:“好几天没见柳主任了,她是不是有任务?小人想见她一面。” 朱大明有些诧异的看看他,办公室转一圈,然后问: “你要见柳蕙?有啥事?” 肖秉义话出口,已意识到有些唐突,支支吾吾,掩饰道: “我对横山杀人案,涉及人员有疑惑。” “当时因小人被隔离,没来得及去理清。” “委托她,代小人了解村里相关人员情况。” “结束隔离后,便被绑架。没来得及问她。” “另外,小人这次的决定,缘于她得启发。很想再请教她几个问题。” 朱大明狐疑一阵,然后说:“不巧得很,柳蕙同志出差了。第三呢?” 肖秉义迟钝了一下,说了第三条要求。 “朱局长,现在窗户纸已捅破了,麻烦也来了。” “李副连长和陆萍已知道这件事,该如何收场呢?” 朱大明皱着眉头反问:“怎么?你对他俩也不放心?你要充分相信战友哦。” 肖秉义辩道:“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小人相信这样一句话。” “没有不透风的墙,知道这事的人,越少越好。” 朱大明微微点头,懊恼的拍拍脑门。 “嗯,你这样说,也有道理。怪俺没有考虑周全。放心,俺会要求他们保密。” 肖秉义立即制止:“不可,你一要求,会适得其反,还是小人想办法吧。” 朱大明沉默一会,点头道:“那行,你不是想见刘局长吗,俺带你去。” 肖秉义反而犹豫了,问:“朱局长,你估计刘局会同意吗?” 朱大明一愣,随即笑道:“应该没问题,走吧。” 到了市局,朱大明让他门外等一下,他先去汇报。 朱大明进去十几分钟,还不见出来。 肖秉义站门外,忽然有些忐忑不安了。 朱大明终于出来了。肖秉义见他耷拉着头,神情有些萎靡。迎上去问: “朱局长,领导同意了吗?” 朱大明瞅他一眼,摇摇头。叹口气说:“回去吧。” 肖秉义看他神态,估计领导没同意。 他想不通,这么好的事情,领导为何不同意呢? 二人上车后,肖秉义急忙问:“领导到底有没有同意啊?” 朱大明无声的拍拍司机肩膀:“回镇军管会。” “不急,朱局长,领导为啥不同意啊?”肖秉义深感疑惑。 朱大明一直沉默,小车在街道颠簸,他心里也在翻腾……。 刘杰听了他的汇报,先是吃惊,跟着是沉默。 “刘局,俺觉得目前情报工作遇上了难题,让他突破一下也好。” 见他不表态,进一步解释道。 刘杰意味深长瞥他一眼,问道:“你对他了解吗?” 朱大明点头道:“俺对他了解,俺甚至都被他感动了。” 刘杰又瞥他一眼:“他是组织同志吗?” “他目前还不是。但是……” 朱大明早就估计他要问这个问题,准备好的理由,竟语塞了。 他说“但是”,是想表态,他会尽快引导他加入组织。 跟着又担心,这头牛抱着无党无派原则不放,他能听得进去吗? “你是想替他打包票,对吗?”刘杰问。继而说: “这么危险的事,能让一个党外同志去冒险吗?你急昏头了吧?” 朱大明低下头嘟囔:“我倒想派一个思想坚定的党员去,可能吗?” “不可能,就瞎抓?”刘杰反问后,又说: “明说吧,他不是组织同志。背景也复杂,不适合执行此项任务。” 朱大明急了:“刘局,正因为他不是党员和他复杂的背景,才有可能啊。” “他现在已既成事实,为何不能将计就计呢?” 刘杰凝神窗外一会,对他说:“我看不行,回去吧。” 朱大明想到这儿,盯着前座耷拉着头的肖秉义,重叹一口气,安慰道: “肖秉义,不要多想。领导主要考虑这项任务有危险,担心党外同志的安全。” 肖秉义激动的回头问:“什么?就为小人不是党员,才不同意?” “停车,小人不服,小人要当面问问,这是啥道理?停车!” 他没等车停稳,跳下车,向市局方向跑去。 朱大明一看不好,让司机掉头,追过去。 肖秉义跑得一头大汗,小车跟他并行。 朱大明车上喊:“肖秉义,不要犟了。跟俺回去。” 肖秉义闷着头跑,不睬他。 小车拦他前面,他绕道走巷子,很快没了踪影。 朱大明看着消失的背影,甩甩头:这头牛,又犟了。 他急匆匆闯进刘杰办公室,擦着汗问: “老团长,肖秉义没来找你吧?” 刘杰惊讶的摇摇头,随即问:“他找我有啥事?” 朱大明点头道:“还不是为刚才的事。这头牛,又犟了。” “他听说没同意,跳车跑了。俺估计他要来找你,先来报告一声。” “哦,这是个什么人啊?我倒想会会,让他来吧。” 刘杰话音未落,肖秉义一头冲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弯腰喘着气。 抬头见朱大明和刘杰坐那儿,像打量怪物似的看着他,一时手足无措。 稍许,他捋着脸上的汗水,没头没脑的开炮了。 “为什么?请领导回答小人,究竟为什么?” 刘杰看看朱大明,甩甩头,笑道:“肖秉义,坐下说。” “小人不坐,快告诉小人,为什么?” 朱大明挡在前面回答:“肖秉义,俺没跟你说清楚吗?” “小人不服,不是党员,就不能破案了?小人孬好还是个公安特派员吧?” 刘杰起身走到他跟前,左瞅瞅,右看看,上下打量,点点头。 “看什么看?今天领导没个明确答复,小人让您看个够。”肖秉义没好气的说。 刘杰点头说:“嗯,帅小伙一个。长相跟脾气可不匹配哦。” “小人没功夫跟您开玩笑,快说,究竟为什么?” 刘杰瞥一眼朱大明,坐回椅子说: “肖秉义同志,你有热情是好的。主要考虑你不是组织同志,不能让你冒险。” “我党从来不将危险交给党外同志,这件事风险太大,万万不可。” “领导,不要找理由了。是不是小人是留用人员,您不信任小人?” “小人在警署破了不少案。人家用人不疑,从来不管你是不是组织。” 刘杰怪他想歪了,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主要担心党外同志安全,与信不信任无关。 肖秉义还是不服,他认为执行任务,首先应考虑适合不适合。不该将不是组织的同志关门外。 朱大明责备他没理解领导的意思。 是党员,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以党的利益、人民的利益为上;就得准备为党,为祖国,为人民牺牲一切。包括家庭、爱情、甚至生命。 刘杰干脆明说,对他能不能胜任有担心,都知道肖秉义同志有牛脾气。 肖秉义问:“您认为小人分不清大小头,干事没清头?” 刘杰摇头道:“肖秉义同志,事情们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以为他们会信任你?我再问你,倘若特务让你去刺杀朱大明同志,亦或刘杰同志,咋办? 肖秉义没想到他这样比喻,竟一时张口结舌。 第104章 军管会有内鬼 朱大明看肖秉义尴尬的愣那儿,提示他。 这个时候,如果是党员,就要以党和人民的利益为重。 而不是以个人脾气、秉性来决定。 肖秉义听二位说来说去,还是嫌斯人不是党员。 刘杰笑笑说:“肖秉义同志,这件事,虽然既成事实,但还来得及撤回。” “我提醒一下,深入虎穴,非常危险。你先慎重考虑一下,再答复我。” 肖秉义不需要考虑,当即表态:早就想好了,干他娘的。 将这些害人虫绳之以法,还人民群众一个晴朗朗的人间四月天。 刘杰满意的点点头,轻声叮嘱朱大明:对神探,要特别关心。 条件成熟,可以考虑他加入组织问题。 肖秉义听其言,估计,他翻来覆去提及党内党外,莫不是想逼斯人入党? 哼哼,又来了。套路。 他谦卑的站起申辩:“领导,小人不是神探,起码目前不是。请不要称小人神探。” 刘杰一怔,跟着笑道:“不要谦虚,龙科长已跟我说了。最后提醒你一句。” “你没有投名状,手上不沾血,‘雄鹰’不会信任你。他迟早要考验你。要有心理准备哦。” 肖秉义终于心定了。带着暖意,回到镇军管会。 先看柳蕙回来没有。敲门几下,没回音。 回到办公室,将两腿架桌上,开始想念柳蕙了。 她回来,一定要跟她说清楚。斯人执行这项任务,完全是为了她。 柳嫦娥已不见了几天,她去哪儿出差了?怎么招呼也没一声呢? 对!先将要跟她说的话,打个草稿,免得又出现尴尬场景。 他拉开抽屉找笔记本,发现笔记本紧靠抽屉,心中一惊。 他习惯将笔记本,与抽屉侧壁斜10度左右。 而现在笔记本跟抽屉侧壁紧挨着。 他赶紧翻笔记本,看看有没有泄密。 翻到最新一页,愣那儿。 笔记本扉页,一行字是他不久前记下的:菜场新兄弟:小猪、黄鼠狼。 一拍脑门,立即查文件柜,几本书还在; 又查其他几个抽屉,再看门内地下,没情况。 又从柜顶拿一张纸,对着柜门把手吹去。 小毛刷轻轻掸几下,没有指纹。 坐回再看笔记本,心里起了波澜。 他知道,有人偷看了笔记本:小猪和黄鼠狼死于自己的疏忽。 真该死,刑侦专业高材生,竟犯如此低级错误。 听宋中坚提及斯人负责暗中自首工作时,心中即有泄密感觉,这一下得到证实了。 办公室东墙没窗户,窗户在天井和室内走廊,外人进不来。 最终结论:军管会有内鬼。 他随即思考,要不要跟朱局长汇报一下?跟着又摇头。 算了,你汇报啥?不仅说不清楚,还会打草惊蛇。 想起两个牺牲的小兄弟,剜心般的痛。 夹杂着恼火、内疚和愤怒之情,坐那儿呆想。 正巧跟宋中坚抛出沈富中,那就让内鬼帮斯人证明一下吧。 刚动笔,有人敲门,喊声“请进”。 见是樊正和耿毕崇,赶紧收起笔记本。 二人进门,樊正问:“肖秉义,你莫名其妙失踪,应该跟大家说清楚。” “我估猜,你肯定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跟朱主任去市局检讨了吧?” 耿毕崇也想弄清楚肖哥到底怎么回事,哈着嘴,等他答复。 肖秉义将茶杯一笃,拉下脸来:“对不起,无可奉告。请回吧。” 樊正看看耿毕崇,摇摇头走了。 耿毕崇没走,尴尬的立那儿,欲言又止。 “肖哥,我知道你心烦,不能怪我哦。我不肯来,樊正非拉我来。” 肖秉义不耐烦的对他挥挥手:“你咋跟他混到一起了?滚吧。” 耿毕崇离开后,他关上门。拿出笔记本,略一考虑,写下几行字。 写毕,点根烟,坐那儿分析内鬼会是谁? 朱大明、李小满、柳蕙可以排除。 耿毕崇被特务收买,倒有可能。 尤其是女特务对他实施美人计,一试一个准。 陈明高阻击特务攻打军管会,很勇敢。差点丢了命,不可能是内鬼。 陆萍是地下党,可能性也不大。 他排到最后一个人,停下了。 这人便是樊正,他脑海中翻腾出涉及他的许多往事。 ——听耿毕崇说过,樊正是抗战后期由上海来南京。据说是为救沈富中,丢了饭碗。 薪水比耿毕崇拿的高,经常上班时间去街上闲逛。跟褚鹰的关系,可谓亲密无间。 ——警署大屠杀,他是鼓动起义七人之一。不仅能躲过屠杀,还领来了解放军。 尤其让人起疑的是,褚鹰既然得到线报,难道就不知道,他是起义组织者之一? ——横山救自己那回,说是看斯人和耿毕崇,可来自山泉村方向啊。 他去山泉村干什么?若真为看斯人和耿毕崇,坐车不更舒服?何苦要长途跋涉? ——那天斯人跟柳蕙谈自首工作,他背后搭腔,说明他一直悄悄跟身后。 他为何对自首工作那么积极?还有特务追杀父母那回,他显露出极不正常的关心…… 内鬼就在身边,想起目前的双重身份,他越想,心情越紧张。 必须自圆其说,拿出双方都说得过去的理由。 沉思良久,他准备采取一个疯狂的办法。约朱大明去镇南桥头。 天空没太阳,却出奇的闷热。 他缩在桥头栏杆边,如不是身着军服,别人会以为他是叫花子。 他拿了一个自损的办法,他在担心,朱局长会不会同意并配合。 他见朱大明昂首挺胸,步履生风走过来,准备起身招呼一下。 却发现他身后有一身影闪了一下,隐路边草丛。 他心中咯噔一下,和朱大明相约是秘密的,怎么会有人跟踪? 他更坚信军管会有内鬼。立即进入角色。掏出笔,写一纸条。 朱大明来到桥头,见他靠栏杆昏睡,不解的问。 “肖秉义,你让俺来这儿,有啥秘密的事?” 肖秉义微微睁开眼,斜他一下,又闭眼。 朱大明搞不懂他什么意思,上前踢一脚问:“肖秉义,你什么意思?” 肖秉义手撑栏杆起身,猛扑过去,揪住他衣领吼道: “朱老虎,你有没有脑子?你利用我对你的信任,设圈套让我钻,我钻了。” “我现在这样,你高兴了吧?你能把我怎么样?把我逼急了,我跟你鱼死网破。” 说罢,又瘫下,哽咽着说:“说我是特务‘麻雀’,我看你还是特务‘燕子’呢。” “军管会都是天上飞的特务,我要去市军管会控告你们。” 朱大明愣那儿看着他,一时分不清他这举动是咋回事。 “哈哈,‘燕子’,你来了?现在‘麻雀’告诉你情报。哈哈,我要立功了。” 说罢,头一歪,昏死过去。 朱大明上前推推他:“肖秉义,你咋地啦?说什么胡话?走,俺送你去卫生院。” 朱大明将他送急诊室,掏手帕擦汗。发现有纸条,展开看。 朱局长,立刻跟市局刘局联系,送小人去市野战医院…… 第105章 他神神叨叨不对劲 耿毕崇、李小满、陆萍闻讯赶来,问肖秉义怎么了? 朱大明一副痛心神态,微微摇头。 医生检查结束,出门对朱大明表示查不出病因,建议转院去市院诊治。 朱大明让陆萍和李副连长一道,送肖秉义去市医院。 他这边再跟市局领导联系,抓紧抢救。 第二天上午,肖秉义和李小满、陆萍一车回来。 朱大明看他精神尚好,故作神秘的将李小满和陆萍拉进办公室,问情况。 李小满将病历递过去说:“我和陆萍同志送他去市医院,医生查不出病因。” “市局刘局长坚持让他转野战医院,还调了解放军野战医院专家为他诊治。” “初步诊断,他属于精神方面的问题。” 陆萍补充道:“医生问的好奇怪,问病人日常情况怎么样?是不是特聪明?” “我说他是尖端大学高材生,破案专家。医生点头,随后写了病历。” 朱大明看病历:病人脑部受伤,精神受刺激。发病期间,精神恍惚,有幻想症状。 对心想之事偏执,有间歇性臆想。常人不易察觉…… 朱大明看后,让耿毕崇去门外看着点,不要让外人进来。 随后,追悔似的拍拍脑袋说:“唉!俺们错怪他了。” “他失踪回来,俺看他神神叨叨不对劲,开始怀疑他了。” “那天,你们离开后,俺跟他单独谈话,就感觉他不正常。” “俺还带他去市里检查了一下,答复没问题,就疏忽了。” “还记得上一次,他对俺们考验他大发雷霆吗?” “市委钟正荣副部长曾跟俺提过,人家请他吃饭,敬他酒,他竟哭着跑了。” “这一下全对上了。看来,他走火入魔了。什么‘麻雀’、‘燕子’,都是他臆想出来的。” “俺昨天就很奇怪,好好的要约俺去桥头。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哪晓得他发病了。” “好了,以后,不要在他面前再提啥‘麻雀’、‘燕子’了。” “再提,就是俺们有病了。” 李小满点头说:“老连长,道理是有些道理。” “也许他上车后被砸晕,损伤了哪根神经。” “可话说回来,他回来的一系列行为,我看不像是假的啊。” 陆萍也点头附和:“我也感觉不像是假的。他的行为很可疑,是不是监视他一阵子?” 耿毕崇躲门边听了议论,咳嗽一声,进门说:“监视他干嘛?” “他解放前被沈富中整的死去活来,精神受了刺激。” “回来就不正常,动不动发猪头疯。” “那天大家见面时,他不也猪头疯发足吗?我看他很正常。” “他就是这么个怪人,平时对我态度蛮横,我都见怪不怪。” 朱大明趁势说:“小满、陆萍,俺们要相信医生,相信科学。” “包括耿毕崇同志,今后不要再提这事了。更不能让他知道内情。” “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这是纪律,到此为止。” 他想了一会又说:“不知你们注意了没有?” “聪明人行为都怪怪的。令常人无法理解哦。” “俺村里回来一个举人,天不亮站村口手舞足蹈。” “村里人以为他发神经,俺看他像跟鬼影子打架。“ “到了部队,俺才知道。人家打太极拳,锻炼身体。” …… 柳蕙风尘仆仆回到小镇,直接来到朱大明办公室。 她放下行李箱,喜颠颠的说: “朱主任,肖秉义在警校的情况,调查清楚了。” “我去监狱,寻找他的警校同学。巧得很。找到他校友叫于得水的特务。” “审讯中,他交代肖秉义在校期间,只对福尔摩斯感兴趣,其他活动根本不参加。” 朱大明一怔:“哦?他也这么说?” 接着咂嘴道:“这一下坏了。不查不要紧。一查,查出一个外国特务。” “唉!都怪俺,耿毕崇之前曾举报过,俺没重视。” “由此看来,他不是保密局特务,而是日本间谍。” 柳蕙愣那儿翻着白眼,不解的问:“朱主任,我没听懂,你说他是日谍?这怎么可能呢?” 朱大明语重心长的反问:“怎么没可能?” “市局龙科长跟俺讲,他破了十几个案件,其中就有日谍案。” “小柳啊,不要看现在解放了,反动派和帝国主义不甘心失败啊!” “俺们面临的是新领域,面对诡计多端的敌特,应该多想、多问、多思考。考虑问题要全面一些哦。” 柳蕙问:“朱主任,你不会是听了龙科长之言,先入为主吧?” 朱大明责怪道:“哎呀,你这是什么话?俺一直信任他,怎么会先入为主呢?” “俺是说,你跑上海一趟不容易,应该一次性拿到准确结论。” “你也不要急,等俺回南京,查一下姓福的鬼子,有没有被遣送回国。” “只要他还在中国,不愁搞不清。” 柳蕙迟疑着问:“朱主任,你怀疑福尔摩斯是日本战俘?” 朱大明点头,经验老道:“当然,日本男人名字大都是四个字以上。” “比如,在中国犯下累累罪行,南京大屠杀元凶冈村宁次、松井石根等。” “再比如……” 柳蕙忍不住打断道:“朱主任,福尔摩斯是英国人。” “阿耶,你不会搞错吧?他咋会是英国人呢?”他坚信自己不会错。 想了一下点头说:“也可能是英籍日本人。肖秉义可能有日本血统。” “你还不知道吧?他祖宗是外国人,还有个小祖宗叫花生。耿毕崇一本情知哦。” 柳蕙捂嘴憋住笑,转入正题:“肖秉义警校期间,应该没有参加任何组织。” “于得水指天发誓,说他交代的都是真话。” “他还说,熟悉他的都知道,他是一个不问政治的书呆子。” “警校搬回南京的11月,确有女人举报叫胡敬荣的女教员是共党,与他无关。” “他还要我动员肖秉义为他作证,说他解放前抓过日本特务呢。” “你要没啥事,我先回去了。”她边说边拎起行李箱。 “小柳,你不急着走,俺还有事问你。”朱大明忙阻止。 他心里酸酸的问:“你走了这几天,家里发生了很多事。肖秉义失踪前,你跟他谈过话吗?” 柳蕙放下行李箱,疑惑的问:“我啥时候跟他谈过话?组织没安排我找他谈话呀。” 想了想,醒悟似的说:“可能是隔离写材料,我俩彼此之间搭过腔。他说我什么了?” “他有个大胆的计划,俺问他为何有这样的想法,他说是你启发了他。 “你跟他到底说了些什么?”朱大明有些不高兴的问。 柳蕙紧皱眉头,愣愣地说:“我哪记得当时说了什么啊?只是互相提了些疑惑罢了。” “他有没有说清楚,我启发他什么了?” 朱大明情绪复杂的答道:“他没说具体,但俺看他对你好像很感激,很崇拜。” “朱主任,不要拿我开玩笑,我先回去了。” 柳蕙拎起行李箱,头也不回的出门。 朱大明刚才的疑问,让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本想洗个澡,睡一觉的想法,已烟散云消。 好奇心,驱使她要立刻找到肖秉义问清楚。 办公室没人,干脆去他家。 第106章 终身大事 肖秉义带着一团糟的心情回到家。 父母二人拉他坐下,郑重其事的要跟儿子谈谈。 他见父母神情严肃,心里已有预感:又要谈大屁股姑娘了。 他抱着一颗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的心情坐下。 母亲要父亲说,父亲要母亲说。看这场景,他心里骤然紧张起来。 父亲给他泡一壶茶递过来,他立刻想起在南京,也是父亲泡茶递过来。 跟着就发生被特务追杀之事。他愈发惴惴不安了。 “爸,妈,有事快说,我还有事。” 肖有财先说:“秉义,你有个同事来问你病情。你生病了?” 杨玲跟着打断他:“不要听他胡说八道,我儿子有啥病?你怎么岔题了?” 肖有财恼火道:“男人说话,女人不要插嘴。秉义,你是不是真生病了?” 肖秉义一惊,忙问:“爸,谁说我生病了?我没病呀。我同事是男是女?” 肖有财答道:“男的,他没说是你同事,我看他穿跟你一样的军服,猜的。” 肖秉义想不出会是谁,正想问下去,却被父亲打断了。 “没病就好。秉义,今天不管你听不听得进去,你妈要将我俩的意思,跟你说到位。” “你要尊重我们,就耐心听下去。”接着示意杨玲开说。 杨玲迟疑一下,露出一对大门牙,盯着儿子的灯笼眼。 “儿子,我讲了,你不要嫌烦。还是为你的终生大事。” “你真的老大不小了。要不是为你学业,我孙子都上小学了。” “上次的事怪我,没有找到好媒人。给了人家大洋,也不好意思要回来了。” 杨玲心痛一阵,接着说: “儿子,你妈总结经验教训,这次慎之又慎。 “还真遇上了好事。我上街买菜,遇上玉成嫂。” ”她说你好像对小学堂一个外来女教师感兴趣。” “我正好要去找张校长联系继续代课的事,在窗外看了她一眼。” “年龄跟你相仿,一看就是大城市人。仪态端庄,处事大方。” “那身腰,跟你妈年轻时一模一样。” “问了才知道,她是张校长侄女,叫张小曼,上海人。” “听说她师范毕业,主动要求到艰苦的地方锻炼。” “你先暗中观察,如同意,你妈让她有来无回,必须的。” 杨玲观察儿子的神态,见他不动声色,以为害羞了。接着说: “现在,有两个大姑娘,让你挑。你可要拿定主意,不能挑花了眼哦。” 肖有财一怔,恼火道:“你不是说一个吗?怎么又冒出一个?” 杨玲看看肖有财,低头嗫嚅: “另一个呢,女方芳龄二十三,南京女子文理学院毕业,在家。” “个头挺高,大辫子到腰。人长的水灵,也很丰满。” “屁股也大,生儿育女没问题。” “你不要笑,肖家都是独根独苗,延续肖家香火,我和你爸在走钢丝哦。” “她胖你瘦,跟你正好配对。你要哪个,给句话。” 肖秉义抑制住笑,静静的注视着母亲,等着听下文。 肖有财追问杨玲: “你不会又在想周家大小姐吧?右脸被人家打了,还把左脸伸出去让人家打?” 母亲难堪的看看儿子,鼓励道: “儿子,去年没告诉你。去南京前,我做主,请了媒人上她家门。” “她妈态度还好,她父亲有些傲。讲的话,也难听。” “我们跟你讲这事,想让你再努点力。” “咱家娶媳妇,她父亲好不好,无关大体。处不好,送他十万八千里。” 肖秉义听说媒人已上了周家门,对方态度又不好,深感屈辱。 “爸,妈,自古以来,婚姻讲究门当户对。” “我跟她门不当,户不对。不要自取其辱。” 肖有财脸色难看的和道: “就是嘛,你妈现在越老越糊涂,什么事都瞒着我了。” “干任何事情,都应该事先评估。没底的事,不要去做。” 肖秉义转问父亲:“爸,他父亲是不是嫌弃你当过警察?” 肖有财干咳几声,喝一口茶,放下茶杯时已是一脸鄙夷。 “秉义,周大会长自以为他有几个钱,了不起了。” “他也不想想,当日本人会长当属汉奸。” 他尴尬的又咳嗽一声。 “你老子尽管当过日本人警察所长,没有丧失气节,没有干丧德事。” “还暗中帮过抗日义士脱险呢,你说对不对?” “我在想,要不是中途断档。熬到今天,你老子也是公安了。” 他接着气恼道:“他看不清形势,还是旧社会那一套,不要睬他。” “我倾向于张小曼,能跟你妈一样的身腰,差不到哪儿去。” “看不上,再考虑小雨。凭心说,这姑娘也不错。就是他老子不是个东西。” 杨玲冷眼盯着肖有财,恼道: “你这是什么话?儿子十岁左右,就看中人家了。” “不看上她,他能为她打常宝宝吗?儿子,不要听他的。” 肖秉义听母亲提及张小曼,估计是东街茶馆邂逅之女人。 他对周小雨是有点牵挂,有时也遐想过。 但是,总感觉跟她不是一家人。这种感觉很微妙,他也说不清。 想到她父亲的傲慢,他心里就恼火。 感觉父母为了儿子,遭受了侮辱。 心里对她残留的一丝丝情意渐渐消去。 “妈,你咋想起来讲小雨呢?她家是啥样的人?你不是不知道。” “整条街上,有几个人能入他法眼呢?” 杨玲无奈的说:“儿子,我和你父亲有没有脸面无所谓。” “用新社会的话讲,只要你幸福,什么都行?” “姑娘是我看着她长大的,平时碰面都很客气。她妈也很本稳。” “俗话说,捉小猪,看老猪,母女俩都不错。” “就是她父亲不大识数,还摆着一副旧社会名人臭架子。” “不就是好点面子么?低头娶媳妇,抬头嫁姑娘,咱就给他面子。” “只要你努力,我看还有希望。” 肖秉义听了母亲之言,深感内疚。 两个老的为了儿子幸福,连面子都不要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母亲提到的那个张小曼,那天心里确有涟漪。 跟柳蕙有了接触,才放下这一丝情愫。 他要赶紧打掉母亲讲小雨的念头,遂说。 “爸,妈,我的事,你们不要烦神。儿子心里有数。” “不要再上人家门了,你们丢了脸,儿子还有啥脸面在外混呢?” 他说罢,嚯一下起身,进了自己房间。“咚”一声,踢上门。 肖有财和杨玲瞠目结舌,面面相觑,无奈的甩甩头。 一个甜脆声音传了进来。 “请问,肖秉义同志在家吗?” 二人循声看向门口。不看便罢,一看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第107章 怀疑你有日本血统 站门外朝屋内张望的柳蕙再问一次: “请问,肖秉义同志在家吗?” 屋内肖有财、杨玲对翻着白眼。刹那间,二人仿佛一切都明白了。 杨玲忙应道:“在家在家,姑娘,快来进,我泡茶。” 她忙碌中,不时的打量着已坐下的柳蕙。 肖有财看看她,笑问:“解放军同志,你找我家秉义有事吗?” “伯父,我找肖秉义同志有点小事,他在哪儿啊?” 肖有财欣喜的敲儿子房门喊:“秉义,有同志找你。” 杨玲泡好茶,端过来问:“姑娘,听口音,你是南京人吧?” “是的,我家住南京城东。”柳蕙礼貌的答道。 “啊哟,城东可是富人区啊。应该喊你大小姐哦。”杨玲恭维道。 “伯母,解放了,不要喊小姐了。肖秉义同志呢?”柳蕙问罢看看后屋。 肖秉义已在房间听是柳蕙的声音,激动的不知怎么好。 听到柳蕙再次问,只好出了房门。 他呆呆的盯着正喝茶的柳蕙,一股热流拥堵咽喉。 灯笼眼差点滚出泪珠,他此刻不光是激动,还有委屈。 仿佛为她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好像还含有牛郎织女般的相思苦。 柳蕙看看他,点一下头问:“肖秉义同志,躲房间不出来,啥意思啊?” 肖秉义揉揉眼,跟着张开嘴想说什么,又赶紧抿上。 他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他本想说:月亮照亮堂前,蓬荜生辉。 嫦娥降临肖家,仙女下凡了。天大的事哦。 但是,他瞟一眼父母,怕肉麻、滚烫的话语,伤了老人,终究没说出口。 他歉意的笑笑,搓着手,不知忙什么好。 拿起柳蕙跟前的茶杯想添水,看是满的,又放下。 茶杯盖掉地下,碎了,又忙着找扫帚。 一旁的肖有财心里笑:这小子,手忙脚乱,沉不住气哦。 怪不得说心里有数哩,这小子也学会隐瞒了。 这么大的事,咋不事先跟老子透点底呢。他愉悦的双剪着手,踱步去后屋。 杨玲则在一旁偷偷打量着姑娘的关键部位,左瞅右看。 柳蕙看她打量自己,也左右看看,生怕哪个地方不得体。 杨玲瞥一眼儿子说:“儿子,你们谈正事把。”又跟柳蕙点点头,去了后屋。 柳蕙接受一家人检阅,还不自知。 看肖秉义东瞅瞅,西瞧瞧,心神不定。她奇怪的问: “肖秉义同志,你忙啥呢?你这样忙个不停,我下次不好来了。” 肖秉义一样都未忙成,只给她换了一个茶杯盖。拘谨的问: “柳主任,你咋来了?”他话出口,又后悔:这不是废话吗? 果然,柳蕙对他这样问,略显诧异: “怎么?是我不能来?还是不欢迎我来?” 肖秉义想解释,又不知如何解释。感觉手心都是汗,在身上擦擦说: “哪里哪里,你能来,我欢迎都来不及呢。喝茶,快喝茶。这可是正宗的碧螺春哦。” “你也坐呀,站着干嘛?想让我仰视你?你站着,我坐着心神不定。”柳蕙笑道。 肖秉义没坐,不停的看门外,干脆关上大门。 柳蕙惊讶道:“哎,你大白天关啥门呀?门开着,家里亮堂些。” 肖秉义不仅关了大门,还想关后门。 他估计父母已盯上了她,肯定特务似的躲天井偷听。 但后门关了,堂前就漆黑了。 他心神不宁的坐下。看她满身的风尘,没话找话: “柳主任,我猜你下车就直接来了我家,对吧?” 柳蕙惊讶的反问:“你咋知道的?” “你头发有些乱,不注意看不出来;” “脸上有倦容,不注意看不出来;” “皮鞋上有尘土,不注意看不出来。”他很想跟她露一手。 柳蕙笑道:“你是想说,你很注意我,是吧?” 她见对方深情的点头,忙躲闪他的目光,转移话题。 “肖秉义,你啥时候跟耿毕崇吹过?说福尔摩斯是你祖宗?还有个小祖宗华生?” “朱主任紧张的不得了,准备去市里查战俘遣送名单哩。嘿嘿,嘿嘿嘿。” 肖秉义一时反应不过来,不解的问:“耿毕崇说福尔摩斯是我祖宗?” 想了一会,恍然大悟:“我晓得了,我跟耿毕崇提过,我视福尔摩斯是破案界祖师爷。” “他还有个兄弟叫华生。我想让他学华生,协助我破案。” 柳蕙还没开口,又忍不住笑了: “嘿嘿嘿,朱主任听说福尔摩斯名字四个字,很紧张。” “跟我列举冈村宁次等日本人名字。非说他是日本人。” “由此怀疑你有日本血统。哈哈,哈哈哈!哎哟,笑死我了。” 柳蕙忍俊不禁,笑个不停。 肖秉义也觉得好笑,摇摇头扯开话题。 “对了,我正想问你山泉村的调查情况。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我都急死了。” 柳蕙收敛笑容问:“我去哪儿,你急什么呢?” 他看对方涨红着脸,瞥一眼天井,继续说: “我没去村里,但我已经了解了情况。没来得及跟你说。” “且慢,你没有去村里,怎么能了解情况呢?”肖秉义不解的问。 柳蕙得意的说:“你那天跟我说的情况,我正好碰到村妇女主任夏小青。” “先跟她问了一下张姓兄弟的情况。” 柳蕙喝一口茶,介绍了情况。 山泉村村头张老头夫妻俩,无儿无女。 张家老二四五年春,因找失散多年的哥哥,昏倒在村头,张家夫妻救了他。 为感谢老夫妻俩救命之恩,认老夫妻俩干爹干娘。 他原本姓李,改姓张,对老夫妻俩孝敬得很。 砍柴、挑水、打猎,样样在行。 一年后终于在山里找到了哥哥,就是现在的张老大。 因村里大都姓朱,张家兄弟很难跟村里融合。 村长儿子朱大旺很霸道,常找他们麻烦。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村民才逐渐接纳了兄弟俩。 有一朱姓小伙子进山砍柴,不幸染上传染病。 张老大懂点医,不分昼夜给村民防病治病。 不幸的是,小伙子还是死了。张老头夫妻俩,也因染病相继离世。 因他兄弟俩救了全村,村长放言。 谁跟这兄弟俩过不去,就是跟他过不去。他儿子朱大旺也不敢造次。 解放前夕,张家老大又意外跟分别已久的媳妇重逢。三人就在村里落户。 解放后,村长主动替他们报了户口。兄弟俩以砍柴打猎为生。 还轮流换班进山种蔬菜,媳妇常住村里。 蔬菜按半价,去城里卖,常送给周边的村民。 村长看他们很能干,将村里的空地交给他们。 村民吃蔬菜不要钱……。 柳蕙看他翻着白眼摇头,停下问:“我说错了吗?” 第108章 你儿子不是她对手 肖秉义听说蔬菜不要钱,立即联想到小林浩二案件。 小林浩二夫妻俩对就诊病人,好像也送一份蔬菜。会不会……? 又想起于得水说过,佐藤丽智子已回国了。他摇摇头。 又回忆“朱大王”对张家兄弟和女人关系的描述……。 听柳蕙问,他忙答:“没错,我好像听说三人关系有点乱。” 柳蕙一愣,接着点头道: “夏小青也有暗示,老大进山,老二常占嫂子的便宜。” “村民虽有微词,吃了免费蔬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具体情况,我没好意思问。你要有兴趣,哪天再去了解。” 肖秉义觉得她后一句不顺耳,什么叫有兴趣? 他斟酌一下说: “不能光听夏小青讲。算了,哪天我去了解。” 柳蕙提醒道:“肖秉义,我要提醒你。你办案虽然有自己的一套。” “但要相信群众,依靠群众,走群众路线。” “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不现实。” 肖秉义不置可否,问她对夏小青是否了解? 柳蕙想了一下回答:“谈不上了解,我抓妇女工作,自然跟她熟络些。” “因她是寡妇,我有次还住她家。” “她人很精明,也很能干。怎么?你对她感兴趣?” 肖秉义撇清道:“什么叫感兴趣了?随便问问。” 柳蕙话归正题,严肃的问:“我刚回来,听朱主任说,你想跟我谈谈?” “他还说你受我启发,拿了一个大计划。我想知道启发你什么了?” 肖秉义心里忐忑,又很激动。 “就是……,就是那天我俩谈的那番话,对我启发很大。” “然后呢?”柳蕙已经预感到他想表达什么了。 沉寂,双方的眼神在沉寂中相碰。 肖秉义被对方犀利眼神击败,低下头去嘀咕: “然后,然后我……”他看看后屋说:“柳主任,我们去办公室谈,如何? 她淡然一笑:“你家没有外人,就在你家谈吧。” “你能告诉我,你所谓的大计划,是什么内容吗?” 他不想让父母知道儿子深入虎穴之事,看看天井,嘟囔。 “这,这个,我……” “肖秉义同志,你到底怎么了?怎么讲话吞吞吐吐?” 肖秉义忙解释:“我能遇到啥事?只是,按你要求在努力。” “事情还没清头,说出来怕你笑话。” 柳蕙不满道:“肖秉义同志,你说话云里雾里,我越听越糊涂了。” “朱主任只说我对你有启发,现在你又说,我对你有要求。我要求你什么了?” “传到朱主任那里,还以为我超越权限呢。你思想工作不归我管。” 肖秉义发觉她开始误会了。心中一急,小人二字,脱口而出。 “柳主任,小人不是这意思,今天有些话不好讲。” “计划也不能跟任何人透露。你不要逼小人,好不好?” 柳蕙看看天井,沉默一会气恼道: “你不要再跟我提小人。你不好讲,没哪个逼你讲。” “我只是想问出心中疑惑,只想知道我启发你什么了?” “朱主任一脸严肃的问我,我也纳闷。” “你既然能跟朱主任说,为何不能告诉我呢?真是的!” 她说罢等着回答,见他低头不语,起身,头也不回的出门。 肖秉义见她开路,想追。见她走远了,懊糟地蹲下。 他双手抱头,有苦难言。若在办公室,他早就说了。在家,他不能说啊! 父母果然带有一切都掌握了的神态进门,叹口气坐下。 杨玲问:“儿子,你俩蛮好的一对,咋见面就吵呢?” “儿子,这姑娘长得不错,屁股也大。我儿子一表人才,不要自卑。” “现在又添了个姑娘,三个姑娘任你挑。你要不同意前两个,那就拿下她。必须的。” 父亲一旁冷冷的说: “秉义,你咋跟女人称小人呢?我听了都感到难为情。” “忘了跟你讲,现在新社会,人人平等了。” “人民政府不时兴这一套了,赶紧改过来。免得被人笑话。” 他看看杨玲,甩甩头: “你刚才的想法,我看很难。你儿子有心,人家无意哦。” “我看姑娘心高的很,你儿子配不上,趁早熄火。” “秉义,对待女人,不要土地爷放屁,土里土气。” “对大城市出身的女人,就像刚才的姑娘,要洋气一点。” “不要气馁,这世上要想成事,必须锲而不舍,坚持就是胜利。” 杨玲斜丈夫一眼,一副兴师问罪状,双手掐腰,责问道: “哼哼,老东西终于说出真心话了。你是感叹,没能拿下林可馨吧?” “儿子都这么大了,还色心不改?你倒是坚持了,人家呢?” “我估计小雨父亲不同意这门婚事,没有忘记你跟他的宿怨。造孽啊!” “我问你,你跟儿子说这些不着调的话,是啥意思?” “他是你儿子,不帮他,也就罢了。还洋腔怪调的,老不正经。” 杨玲有气没处撒,正好肖有财撞上了枪口。 肖秉义心中淤积了一肚子火,又不能泄向老人。 缓缓起身,将柳蕙喝过的茶,端进自己房间。又“咚”一声,踢上门。 父母在堂前议论,肖秉义躺床上听得清楚。 杨玲低声嘀咕: “老东西啊,我刚才在门外边听边想,这姑娘比小雨长得好看。” “还是解放军干部。小雨没有工作。加上他父亲又看不起你。” “我决定修改目标,鼓励儿子将这姑娘拿下,必须的。” 父亲哼一声怼道: “你呀,光打自己的算盘,这姑娘豪门出身,见过大世面。” “刚才跟儿子对话,你还没听出来么?” “你儿子不是她对手,已经惨败了。” 杨玲横一眼肖有财,怒道:“对了,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你让我儿子在单位称小人,什么意思?” “我在天井听了,心里不是滋味。总感觉矮人一等了。” 肖有财辩道:“我让他在单位称小人,那是在旧社会。” “你不知道旧社会,衙门里的那些官僚是些什么东西。” “新社会不才几个月吗,我还没来得及调整思路。” “也不知道他到现在还没改。这小子啊,一根筋。” 杨玲又搬出一笔账:“还有,你教儿子君子不党,儿子为这句话,吃的苦还少吗?” “小学堂几个教师,都削尖了头争取入党,你赶紧给我儿子掰过来。” 肖秉义实在听不下去了,猛地开门,招呼不打的出门。 刚到西桥头,见桥下周氏饭庄有一熟悉的身影。 他迟疑一下,走了进去。 第109章 哪有这么贵的信鸽 耿毕崇为自己的婚事和父母闹翻了。 他前几天回家,父母又拿了张照片,征求儿子意见。 他瞅了一眼照片,立刻皱起了眉头。 照片上的女人,一看就是乡下人。 五官纠一起不说,还跟自己一样胖。 心里嘀咕:两个老的,太不了解儿子的心思了。 光想着耿家香火,也不管接香火的人帅不帅气? 儿子19岁就开始看照片了。看了10年了,一张比一张差。 你儿子个头本来就不高,再娶矮冬瓜,走街上不怕人耻笑? 他悲哀的扔下照片,扫一眼父母期盼的眼神,无声的走了。 父母在他身后下了最后通牒: 他若一个月内没消息,他们就带姑娘,去横南镇军管会给他俩完婚。 他心里始终放不下周小雨。 打死信鸽,见到了周小雨,魂就不在身上了。 想着她个头高,长得也水灵。下一代肯定是帅哥,能给耿家扳本。 那天和她在中桥上的一番交谈,又激发了他的雄心。 尽管从她两次提及李小满的话语中,察觉到她对自己无意。 但他心有不甘,反而有了紧迫感。 听说陈明高住周小雨家河对面,变着法子跟他打听她家的事。 陈明高迅即明白过来,拍拍他肩膀问:“老兄啊,喝酒了吗?” 他不明白陈明高说这话是啥意思?昨夜辗转反侧。 想起在“万凤楼”,酒后摸娄小凤胸脯之事,忽然醒悟。 原来陈明高在提醒:喝点酒,壮壮胆。直接去她家,摊牌。 他已难忍爱情的煎熬,准备试一下。没到午饭时间,就跑饭庄独饮。 酒过三旬,还是不敢去。估计酒还没到位。 按照“万凤楼”那次的酒量,正一杯一杯的往肚里灌。 肖秉义坐下,也不跟他打招呼。 拿过酒瓶给自己倒一杯,喝干,又斟满。 眨巴着嘴,撮撮牙花,又喝一杯。放下酒杯,盯着他问: “兄弟,还在为六个大洋心痛吗?” 耿毕崇深叹一口气,不无遗憾的说: “六个大洋算个屁,是为我一颗稚嫩的爱情之心,受到伤害悲叹。” “啥?小凤说啥了?不要伤心,肖哥帮你。” “酒后咱俩带上枪,去一趟南京‘万凤楼’,吓唬一下老鸨这条母狗。” 耿毕崇心里实在有苦难言:“不是小凤问题,我有了新想法。” “咱现在革命了,再去‘万凤楼’不适合了。” “我要找一个志同道合的同志,结成革命伴侣。” “刚有了目标,又差点被自己掐死在摇篮里。” 肖秉义无所顾忌的大笑。 “哈哈哈,原来你准备老牛吃嫩草啊?到时你儿子没我孙子大哦。哈哈哈!” “肖哥,不要瞎扯好不好?还记得打死信鸽的事吗?” “小伙子姐姐就是我的目标。蛮般配的一对,被我一弹弓,打没了。” 肖秉义一惊,还想问清楚: “你讲的是周小雨?啥时候的事啊?我咋一点都不晓得呢?” “不就是才开始的吗?”耿毕崇嘟嘟囔囔。 “哦?我晓得了,你看上了人家,还没来得及表白,对不对?”肖秉义收敛了笑容。 “正是,我主要考虑两人比较般配,她贤惠,我忠厚。” “你说我俩要结合,是不是天生一对,地上绝配?” “就为这,他兄弟揪我衣领,我都没还手。” 肖秉义心里不是滋味。很想劝他不要妄想了。 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耿毕崇正为爱情发烧,烧糊了。 倘若规劝,虽是好心,很有可能被他当驴肝肺。只好顺着他说: “我对她家比较了解,他父亲做生意,喜欢有福相的女婿。” “兄弟,你这棵爱情的嫩芽,一定能茁壮成长。肖哥支持你。” “肖哥,不要拿我咂味了。你要真为兄弟着想,能否帮兄弟给她递个话?” 肖秉义实在为难,变相推辞道:“兄弟啊,你咋这么厚道呢?” “你肖哥一表人才,英俊潇洒。你就不怕肖哥截和,端你小锅子?” “我相信肖哥高贵的人品,不会对兄弟横刀夺爱。”耿毕崇放心的说。 肖秉义心里涌出一股热流,又不好答应这事。 要在之前不知他父亲态度的情况下,给周小雨递个话,他没啥难的。 但是,她父亲看不起自己父亲,也等于看不起斯人。 看他苦恼的要死,又有点可怜他了。 这世上最可悲的事,无非是,人家从骨子里看不起你,你还不知趣的往上凑。 古人对这类事情,早就形象比喻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想起朱大明已经回来,得赶紧联系愣头青李小狗,去周家将赔偿之事摆平。 他决定带上他,能不能成事,只有天晓得了。遂说: “兄弟,酒不要喝了,我在这儿等你。” “你去喊愣头青,三人一道去她家,如何?” 耿毕崇知道周小雨对愣头青感兴趣,一万个不愿意。 “去呀,还愣着干什么?”肖秉义不知他的心思,催促道。 耿毕崇很不情愿的起身,嘀嘀咕咕走了。 三人来到周家,周小雨热情泡茶让座,忙的不亦乐乎。 肖秉义注意周小雨表情,还好。 估计她可能还不知道母亲提亲之事,不然就尴尬了。 李小满为消除初次见面尴尬,没话找话的跟周小雨搭讪。 “乖乖,你家外表看很一般,屋内却富丽堂皇,家具都古色古香。” “看的我眼花缭乱,心里怦怦跳,好像做梦一样。” “哎,家具都染成红色,红红彤彤,有欢庆气氛。” 周小雨笑道:“李连长说笑了。家具是红木的,是本色。” “这算什么?我爸南京办公室才叫好呢。雕龙画凤,一尘不染。” “往太师椅子上一坐,称心如意,身心畅快。” “我爸常住南京,平时难得回来。正好昨天回来了。我去喊他见个面?” 李小满忙阻止道:“不用打搅,我们来主要为解决鸽子赔偿事宜。” “你上次跟我说,信鸽是美国进口,十分珍贵,真的吗?” “买这么贵鸽子干什么?能不能给我们普及一下?” 后厅有男人咳嗽一声,传出一句:“解放军公安同志,鸽子的事情,小雨不清楚。” “哪有这么贵的信鸽?是我哄他们开心的。” 跟着一个中等身材,略显臃胖的中年人进得厅堂。 周小雨有些委屈的看看父亲,起身介绍: “这是我爸。爸,这是镇军管会公安同志。” 她指着李小满和肖秉义介绍道: “这是李连长,这位是他领导,肖家掌门人,这位是……。” 耿毕崇忙站起,自我介绍:“伯父,我叫耿毕崇。” 肖秉义替他补充道:“哦,耿毕崇同志很能干,刚立过功。” 他已明显感觉到,耿毕崇朝自己报以感激的目光。 他刚才好像听周小雨介绍,斯人是李小满领导,这还得了? 忙又介绍自己:“伯父,小雨误会了。我不是领导,李副连长才是领导。” 周小雨惊讶,瞪一眼李小满,愠怒显而易见。 李小满起立,红着脸敬一个标准礼。 他随后坐下,看向肖秉义。 第110章 你没戏,也正常 肖秉义早就认识周父,但对他并不熟悉。 只从父亲那儿,零星得知他的一些情况。 周父叫周兴业,高中毕业后去了上海。 几年后,回镇娶了镇上漂亮无比的林家小姐。 对外称在上海、南京一带做生意。平时两头跑,在家天数很少。 抗战后,大部分时间在家。 日本人得知他有名望,登门请他做镇长,被他拒绝。 只应了商会会长。家乡不少人家,都记着他的好。 尤其是被他从日本人监狱救出的人家,一辈子感谢他。 当然也包括自家母亲,尽管父亲不承情。 抗战胜利后,仍挂着镇商会会长头衔。 却常年在外做生意,稀里八岔在小镇露面。 偶然回来一次,大都是跟市、里、镇里的头头脑脑在一起品茶、喝酒。 包括父亲在内的小镇人,对他在外做啥生意,都不清楚。 肖秉义接父母去南京,听父亲说,他1948年春节前回了小镇。 从此在家修身养性。饲弄鸽子和花草。 一对儿女,除小学在本镇混了一学期。随后去了南京,逢年节假日才回小镇。 父亲言他在上海有姘头,还说镇里不少人都知道。 有的还有鼻子有眼的谣传,看见他上海挽着漂亮女人扎马路。 那个时候,周小雨还在申报投胎之事。 肖秉义对他在外混的如何,不感兴趣。 对他印象,说不上是好是坏。总觉得自家跟他家,两个世界。 他定定的注视着周父,见他手拿折扇,说话时斯文的摇几下。 就外貌而论,他跟父亲没得比。 父亲个头比他高,风流倜傥。无奈家穷,飘不起来。 而他额头像老鹅一样,一个大包。 镇上老人曾说,这叫天庭饱满,要当大官。 可他最大官衔是镇商会会长,这个年龄没指望了。 钱倒挣了不少,浑身是钞票。 冬天常穿貂皮大衣,春秋则穿一套白色西服。 一条金链子吊在胸前,像一条蜈蚣爬进口袋; 夏天穿一件见风就飘的白色对襟褂子,隔着衣服能看的见肚挤眼。 人不架衣,没办法,那条蜈蚣依旧爬在胸前。 重重的金表,将松软的衣服压的下坠。给人印象,两个肩膀,左低右高。 好在保养的好,笑脸常开。油光铮亮的大背头,给他挣了分。 听母亲说过,周家一对儿女。周小雨额头像他父亲,眉下接她母亲的代; 周小风像他父亲,上宽下窄,尖嘴猴腮,不上相……。 肖秉义正想入非非,周父鼻下八字胡开始跳动。 “大门牙,你肖家出人了。你父亲混的不到你。” “你带军管会公安登门,有啥事啊?” “为何不事先通报一声?好让老夫准备一下呀。” 肖秉义跨门槛之际,已心存戒备。听他喊自己小时候外号,心有不快。 不想再多话,咧咧嘴,算回应。遂看向李小满。 意思很明白,我已更正了不当称呼。这个问题,应该由你回答了。 李小满自然明白,恭敬道:“冒昧,冒昧。请您老人家多多包涵。” 肖秉义看出老东西对李小满很满意,接下来谈正事。 “伯父,刚才李副连长已经讲了我们的来意。” “除了登门道歉外,还准备按政策赔偿。钱我已带来了,请收下。” 三人登门,本想再协商一下,降一点赔偿额。 但见到老东西,他不想丢脸。 打肿脸充胖子,心里也疼得直咬牙:老东西,这儿没你的事。 出来打个招呼也就罢了,竟不知好歹,坐那儿充大。 老子包了赔偿款,又咋样?不争馒头争口气。 李小满显然很意外,看看肖秉义想开口。周父超前说了。 “大门牙,你比你父亲懂礼貌,也比他会办事。” “鸽子没有小雨说的那么玄乎,不就是几只鸽子么?又能值几个钱?算咯。” 周兴业很大度的说: “你们不知道,老夫从小悲悯生灵,喜欢鸽子。” “儿子小风受我影响,也喜欢鸽子。听说闹了点不愉快,没事。” “他鸽子好认,镇上人都知道,白色鸽子,就是我家小风的。” “你们不知道内情,不知者不怪嘛,对不对啊?” 周小雨附和道: “正是,不知者不怪。我已经说服了我弟小风,赔偿之事不提了。” “解放军为人民服务,打鸽子又不是为加餐。肯定事出有因,对吧?” 李小满带有感激的神态,情不自禁起身,向父女俩再一次敬礼。 周父点头道:“小雨之言极是,这么件小事,不要再提了。” “大门牙,将钱收回去。镇军管会经费紧张。老夫正想以镇商会名义,给军管会赞助呢。” 周小雨激动的看向父亲,然后对李小满说:“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我有个问题想问。” “我和弟弟想参军,有没有可能?” 李小满想都没想的答道: “完全有可能,欢迎参加。征兵快要结束了,我回军管会,就给你们报。” 周小雨又激动一次:“太好了,这事就拜托李连长了,无论如何帮个忙。” “我大学时也算参加革命了。用现在的话说,早已是党的外围成员了。” 李小满点头道:“你最好能找到证明人,介绍一下你的情况,这样更快些。” “李连长,这次征兵,听说要去福建前线,是不是啊?” 周父听说儿女要当兵,不好明着反对。故意问,好提醒女儿慎重。 李小满想了一下回答:“老人家,不要担心。你女儿当兵,不会去前线。” “你要担心,我设法让她留市里,当公安。培训班主任是我老乡。” 周父很满意的点点头,打个招呼进了里屋。 接下来就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周小雨盯着李小满问这问那,激动的脸,像熟透了的红苹果。 她旁若无人,滔滔不绝介绍在校期间,她参加游行示威等光鲜历史。 李小满提醒道:“你弟当兵,可能要去前线,你要跟他事先讲清楚哦。” 周小雨更高兴了:“好男儿志在四方,能打上一两仗,更好。” 肖秉义想不到,她对黄脓鼻涕如此冷漠。上前线,要死人的哦。 你周家断了香火咋办?你家老东西能同意吗?瞎做主,真幼稚! 他看插不上嘴,知趣的找个托词,拉耿毕崇离开。 李小满一看不对,起身要走,被周小雨拉住。 “李连长,你来一趟不容易。给我姐弟介绍一下部队情况?我喊他来。” 李小满一听,正是自己的强项。表现欲高涨,故作忸怩的坐下。 肖秉义瞅瞅耿毕崇沮丧的神态,自然理解他此时的心情,安慰道: “兄弟,看今天这场景,没咱俩的事。” “肖哥劝你,这种事是讲缘分的。天地良缘,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周小姐连我这样的潇洒小伙子,她都不多看一眼。” “兄弟啊,你没戏,也正常。” 耿毕崇不满地瞅瞅他问:“肖哥,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啥叫我没戏还正常?” “我中等个头,一脸的福相。哪个女人跟了我,不享福?” “你没发现么?人家不是找人。她是看中愣头青职务能帮她参军。” “我敢肯定,如果你介绍时,顺便介绍我当过组长,情况肯定不一样了。” “组长没大小,警署组长,比副连长大得多。” 肖秉义停下盯着他问:“我说你个呆瓜,是不是糊涂了?” “你那组长还能提么?人家甩都甩不掉,你还抢着要?” “我要提了,你最后会怨抱我的。” “兄弟,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一棵树上吊死呢?” 他忽然给耿毕崇出点子,想侦察一下军管会两个女的情况。 “喂,看你是我兄弟,我提醒一下。将你的视线,转移到内部。” “肖哥,你啥意思?你是说让我追柳蕙?怎么可能呢?” “她心高,条件好。背景十分复杂,我还举报了她哥哥。” “不说她不会同意。即使她同意,我也不敢靠近她。” “生怕她趁我不备,给我一下子,为她哥报仇。” 肖秉义心中稍定,又提示道:“兄弟啊,再放飞思维,除了她呢?” 耿毕崇茫然起来,忽然击掌道:“你是说陆萍?对呀,我咋将她忘了呢?” 第111章 "雄鹰"玩一箭双雕 耿毕崇想了一会又摇头,黯然道: “肖哥,兄弟估计还是没戏。我看她经常拉个脸,有些怕她。” “再说她有没有结婚,还没弄清楚,以后再说吧。” “哎,你不是也单身吗?柳蕙咋样?你要钟意,兄弟让给你?” “你本来跟他哥哥关系就好,他哥哥也对你十分器重。” “虽说她跟哥哥背道而驰,但亲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 “哈哈哈,肖哥,你俩还真适合。” 肖秉义心中一悸,跟着反问:“你要不要脸?柳蕙是你让的?” 肖秉义说话时,被路过一人轻轻撞了一下,他没在意。 他想让耿毕崇为说错话出血,手搭他肩膀,亲密无间道: “兄弟,你伤肖哥了,赶紧饭庄点菜喝酒,安抚一下哦。” 他酒后直接去办公室,掏钥匙,掉下一纸条。他捡起,进门看纸条。 麻雀:圩区小麦将通过横南镇运往南京,查清船运路线及到横南镇具体日期。 回信插自家门联后。另外,见字即去......。燕子。 他刚刚忘却了的心思,又上心头。泡壶茶,细品慢想: 看来“雄鹰”在打圩区运粮船的主意,这条航运路线非常复杂。 河窄处,一颗手榴弹能扔到对岸,如果他们跟湖匪联手就糟了。 都是大木船,途中劫持不是没可能。得不到手,扔几颗手雷就走。 即使不在途中动手,十几条大木船到了码头。 一两颗美制白磷燃烧弹,连船带粮食烧个精光。 白天还好说,夜间隐蔽在暗处。冷不丁给你几下子,任谁也没有办法。 必须尽快通知朱局长,做好应对准备。 他注意力倾注在纸条第一条内容上。 对另外之事,只估计“雄鹰”找他了解运粮船情况。 他没料到,另外的一条,会给他带来一系列的麻烦。 他正紧张思考如何应对,听到走廊有关门声。 伸头瞥一眼,朱大明在锁门,小车响着喇叭在催。 他赶紧问:“朱局长,是不是要去市局?” 朱大明点头道:“去市局开会,你有事吗?” “小人还想去横西劫粮地勘察一下,搭一截便车。” 车上,他将纸条递过去,又在他耳边轻声细语。然后要求下车。 朱大明不解得问:“你不是要到劫粮地勘察吗?咋在这儿下车呢?” 肖秉义答道:“我翻过山头,先在山顶游览一下。再见!” 他来到山顶,看约定时间还早,坐下歇一会。 极目远眺,远处山头波狼似的起伏;近处,除了几棵树,没啥风景。 他正准备直接下山,去约会地点。却发现山腰石头后有二人。 他蹲下,见二正用望远镜观察山脚小树林。 山脚约会地点一览无余。 他没惊讶,“雄鹰”露面,特务们布置安保,很正常。 他不能直接下山了,只好绕道去约会地点。 到了离地点还有几十米的小树林,隐身等候“雄鹰”现身。 不一会,四五人躲躲闪闪靠近。 见来者不是“雄鹰”宋中坚,而是“义眼”沈富中。 他心中一惊。随即想起那天被逼,说他暗中自首之事。 他疑惑:难道沈富中知道了事情原委,来找斯人麻烦? 不对呀,宋中坚得悉手下有投共嫌疑,不暗中监视才怪呢。 传信人“燕子”是宋中坚部下,不可能听沈富中指挥。 那么,沈富中就不可能知道斯人言他自首之事。 他仔细观察沈富中。见他留下四人,独自来到约定处四下张望。 肖秉义再看山腰,跟着明白了。 不是“雄鹰”要见面,而是他安排沈富中和斯人见面。“雄鹰”想看戏。 既试探了沈富中,也顺便考验斯人。”雄鹰“玩一箭双雕。 他冷笑,那行,斯人就演一出大戏,给你们看看吧。 他简单回顾了一下,那天对宋中坚所说内容,闪出树林。 “沈处长,我们又见面了。你好啊!”他故意显得很高兴,大声道。 沈富中接到信,坐立不安。 若被“雄鹰”知道私下和共军接触,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考虑再三,带几个亲信,想灭了肖秉义这个祸根。 他见肖秉义招手朝自己走来,掏出枪,顶上火。手抄背后问: “‘小便宜’,你三番五次纠缠本司令,啥意思?” 肖秉义伸出手,笑着大声说: “沈处长,小人上次没来得及跟你回话,这次特来答复你。” 沈富中手枪拨开他手,冷笑道:“我上次问你什么了?” 肖秉义笑道:“吔?沈处长,你咋忘了上回的问题了?” 故作神秘的凑近低声说:“你不是问我为何苦苦相逼吗?” 沈富中迟疑着点点头,然后说: “嗯,你就为这点小事找我?骗鬼去吧!” 肖秉义故意哈哈大笑,举起大拇指夸道: “沈处长,还是被你看穿了。不过,小人还带了更重要的消息。” “来,先握个手,小人告诉你。” 沈富中狐疑的看看他,也嘿嘿笑了两声,伸出手说: “老子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招。不给我满意的说法,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肖秉义握住他手,摇了两下,故作亲热的说: “苟开财已自首,我想给沈处长留条后路。” “考虑公开自首有危险,我来就是听你意思。” “不同意,点个头。同意就微笑,算你暗中自首。” 沈富中心里好笑,要老子暗中自首,滚你娘的蛋。 他翻着白眼,喝道:“‘小便宜’,收起你那一套吧。” “老子跟你这种人打交道,嫌累。” “你的拙劣表演能结束了吧?是不是接下来问我们多少人?据点在哪?” 肖秉义尴尬的笑笑,点头说:“沈处长,误会,小人是好意。” “你不是跟老子要态度吗?行!老子点头给你看。” 沈富中说罢,将枪插好。夸张的点点头说:“怎么样?你满意了吧?” 又低头道:“我搞不懂,你为何盯上老子呢?不会是老虎凳还没坐够吧? ” 肖秉义估计差不多了,准备脱身。遂说: “沈处长,提到老虎凳,我多说一句。” “这是小人和褚署长约好,试探陈署长的一出戏。” “你非要凑上去,结果坏了他大计,只好鸣锣收兵了。” “劝沈处长今后不要干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哦。” 他说罢,准备将会面气氛推向高潮。 想上前拥抱一下。见他退让,友好的笑一笑。退后几步,摆摆手,三步一回头。 那神态,好像隔了八辈子才见面,亲切的不得了。 沈富中举起手,准备给亲信挥手发信号。回味他后两句,愣那儿。 他娘的,狗日的这话是啥意思?举起的手,又放下。 山腰监视的二人,是谈成和卫兵。他通过观前察后,已有结论: 二人之前确实见过面,而且见面神态都愉快。 握手、点头,临别还招手。“雄鹰”怀疑他,不无道理。 沈富中回到驻地,感觉下午跑这一趟莫名其妙。 听他意思,好像是自己人。 还说他去东区警署是演双簧,这怎么可能呢? 他告诉我苟开财自首,真想给老子留后路? 他正匪夷所思,电信兵送来电报,他一看,呆了。 电报是宋中坚召见沈富中。他顿悟:不好,老子中他奸计了。 “来人,请兄弟去会议室议事。” 第112章 你咋让小鬼当家呢 宋中坚见到沈富中,拉着脸,睨他一眼,哼一声坐下。 沈富中感觉气氛不对,阴气缠绕全身,后脊梁直冒冷气。 “沈中校,你是哪年加入组织的?组织可否亏待过你?” 沈富中听他这样问,愈发感觉事情不妙。 “师尊,何故问学生这样的问题呢?你对学生很清楚呀?” 宋中坚仍阴着脸,靠椅子上衔着雪茄,微微点头:“是的,我对你清楚不假。” “现在情势变化太快,我想,你也应该与时俱进了吧?” 沈富中从他问话中,渐渐感觉到有杀气。终于证实了,自己的担心并不多余。 “师尊,你这是何意?怀疑你学生对党国不忠?” 宋中坚脸上挤出一丝丝笑容,眯着眼,喷口烟。 “哪里话?我不怀疑你对党国的忠心。你对当前情势,做何感想啊?” 沈富中谨慎回答:“师尊,卑职没多想。” “誓死效忠党国,是卑职一贯信念和思想准则。” “哦?听说你部有人,私下跟共军打听自首政策,有这事吗?” “师尊,没有这回事,我可以拿人头担保。” 宋中坚又喷一口烟,皮笑肉不笑: “呵呵,沈中校,不要来不及否定嘛?人家跟我说的,可是有鼻子有眼哦。” 沈富中当即问:“师尊,可否提示一下?我想看谁吃了豹子胆。” 宋中坚看事情既然如此,该摊牌了。 “行啊,有人举报,你今天跟共军探子密谈,有这事吗?” 沈富中心中咯噔一下,联想到最近出现的一些蹊跷之事,顿时慌了。 “哪个狗日的造谣?师尊,千万不要听信小人谗言啊。” 宋中坚一副无可奈何模样:“唉,我哪里愿意听信谗言呢?” “你公开说党国失败,是人心向背问题。有没有这回事啊?” 沈富中目瞪口呆,身边有内鬼的怀疑,已得到证实了。 “啊欠,啊欠。”宋中坚连打两个喷嚏,揉揉鼻子问: “眼下时事艰难,我们要防患于未然。谨防那些思想已出轨之人,你是不是啊?” 沈富中表态坚决果断:“师尊,我不是。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 宋中坚又一脸的笑容,好像他并不怀疑弟子。 “那行,鄙人还有事。接下来让谈副官跟你具体谈谈,请你配合。” 他看沈富中明显撒谎,估计再问下去,不会有结果。 撕破脸皮的事,让谈副官去做。这样的默契,也不是第一回了。 沈富中战战兢兢应付完师尊,已汗流浃背。 他对眼前的谈副官,不甚了解。看职衔只是个少校,心情放松了一些。 谈副官拿起牛肉罐头,朝他碟中多给了些,然后将他一军。 “沈中校,将军有没有问你收到信的事啊?” 沈富中一惊,尴尬的笑笑:“问了,哪有这回事啊?” 谈副官瞥他一眼,端酒干杯,又倒满。 “沈中校,你对将军了解哦,你大祸临头了。” “啊?谈副官何出此言?”沈富中一惊。 谈副官故弄玄虚道:“实话告诉你吧,将军对你的情况,全都掌握了。” “属下想给你事先提醒一下,都来不及哦。” “将军一直等你主动报告,却等不到你回音。” “今天共军探子约你见面,早有人汇报了。” “你师尊还不信,结果你真去了,还亲切密谈一会。” “他对你非常失望,伤心的很呐。” 沈富中外表镇定,心里开始惶恐。 他看谈副官已将情况说的一清二楚,抹一把汗。忽而冷笑道: “谈副官,你说的有鼻子有眼。不会是你,一手操办的吧?” 谈副官笑笑问:“这么说,你承认是真的了?” 沈富中愈发怀疑他在整个事件中捣了鬼,反问: “我承认了什么了?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谈副官仍笑问:“这样吧,我问你答。走个过场。” “你是否收到共军探子一封信?” “没有!” “劫粮行动中,你有没有对追你的共军问过什么?” “没有!” “你今天去树林,是不是按约定去见共军探子?” “不是!我是去察看地形,没见任何人。” 谈副官愣愣的盯着他,感觉此人确实不好对付。 他给你一问三不知,神仙也无从下手。好在他已胸有成竹。 既然你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我就让见棺材吧。 沈富中深知保密局内幕,只要逮到针眼大的事,非捅你个窟窿不可。 从谈副官刚才问话中,他明白,身边有内鬼,已确证无疑了。 他准备采取不承认态度,逼内鬼现身。 他大口吃肉,不停的喝酒,一副无所谓神态。 瞥一眼愣那儿的谈副官,心里不免得意起来。 谈副官岂是等闲之辈?见他不松口,阴着脸冷笑。 “沈兄,你吃好喝好。以后再谈。” 他知道宋中坚在幕后监听,有些话不好讲。亲自送沈富中去休息。 进门时,他趁沈富中回头,给他做了一个动作。 沈富中看他伸出握着的手,食指和拇指搓了几下,立刻明白了。 小狗日的说的那么严重,目的是想敲诈老子。顿时心中燃起怒火。 他娘的,党国已到这地步了,他还有心思干这种事? 他头一扭,没睬他。进门后,摸着墙找开关。 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 所谓休息室,见方一米多一点。胳膊伸展不直,只能坐着。 他怎么也想不到,师尊会如此对待党国忠臣。 他悲叹:师尊啊,你肩负党国大任。你咋让小鬼当家呢? 想起学弟褚鹰的好,不由得潸然泪下:学弟啊,党国没希望了! 宋中坚监听了谈副官审讯情况,沉默无语。 之前听褚鹰多次夸赞他,言他亲手处死十几名共党。 若说他是卧底,打死他也不信。但涉及思想动摇方面,他只能选择将信将疑。 时局在变,人心也在变,这是人人都懂的道理啊。 如果他没问题,为何睁眼说瞎话呢?肯定心里有鬼,欲盖弥彰。 “谈副官,你认为沈中校有没有问题?”他又民主了。 “将军,他不仅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 谈副官想到给他暗示,他不理不睬。心中有火,恼道。 宋中坚不动声色得问:“哦?照你看,他有哪些问题啊?” 谈副官准备给他上纲上线,不愁他不屈服。 他略一思考说:“他最大问题,是开始对党国有异心,对将军不坦诚。” “比如,跟手下提人心向背问题,意在给他们暗示。” “属下毫不怀疑,他一旦有机会,肯定会将队伍拉过去。” “不然,将军对他这么客气,他为何坚决不承认呢?” 他也不敢将话说死,跟着说:“当然,他跟肖秉义究竟谈些什么,属下不好妄论。” “他带人前往,却没有让他们与肖秉义见面。” “说明谈话内容不可示人,事实证明,他俩有秘密。” 宋中坚问他,会不会是肖秉义为报复拷打之事,设下圈套让他钻呢? 谈成答道:“圈套是将军设的。他有动机,没条件。属下看,他很难设这个局。” “他并没有主动报告将军,哪个哪个暗中自首。” “是将军逼问,他才吞吞吐吐,最后也没肯定。” “再次见面,已证实他没撒谎。” 他觉得差不多了。再说下去,金条就没指望了。 他没想到,他的将军问了一句,让他听了胆颤心惊的话 第113章 "义眼"咬毒自尽 宋中坚看谈成有为肖秉义撇清之嫌,问:“你不会收他好处了吧” 谈成顿显惊恐状,连连摆手道:“将军,没有。我没机会跟他接触呀。” 宋中坚沉默一会,愁眉苦脸道:“我知道,你是不会背叛鄙人的。” “鄙人还是有疑虑,他对共党血债累累,岂会走这条路?” “他人不傻,不可能无所顾忌呀。” 谈成不回答不行了。心里嘀咕,看来,金条要泡汤了。 “将军看问题真深,但不要忘了。他接触肖秉义,正是为此担心哦。” “党国许多高官杀了不少共党,共党并没有追究。” “这一点,正是他抱有侥幸心理之原因哦。” “你是否准备对他动刑?”宋中坚问。 “将军,他毕竟是长官的左膀右臂,属下不得不有所忌惮。” “好吧,先关他几天,看看他有没有下文。” 说话间,电信兵送来电文。 谈副官看后,瞥一眼长官,默默递过去。 他知道,电报是压死沈富中最后一根稻草。他离死不远了。 心里叹苦:妈的,你电报迟一天来要死啊?老子金条还没捞到呢! 宋中坚一看内容,愣了。跟着掏出手帕擦额头。 电报内容:警报!上线跟共党私下接触,共党拟认其自首。 不日将择地密谈。探明再报。鸽子。 宋中坚心在颤抖,血冲头顶,面上却镇定自若。 他将电报交谈副官,瘫沙发沉思。 沈富中是褚鹰嫡系,自己的弟子。什么时候滋生了投共想法? 也许感觉党国反攻无望,树倒猢狲散了?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他近期的表现,确实令人费解啊。 如真是这样,为党国大业计,必须六亲不认,壮士断腕! 他还在犹豫,掐灭雪茄 ,手捏电报,起身屋内踱步沉思。 “鸽子”在共军内部,其言可信。会不会,他也中了共军离间计呢? 他对沈富中往日印象,以及肖秉义被逼问时,欲言又止的神态,在脑中交织成一团乱麻。 他实在难下决心,无助的看看谈副官。 谈成跟姑父莫昆学到的最大本事,就是善于观颜察色。 看他如此神态,知道他又要民主了。 “将军,是否对他动刑?重刑之下,没人能过关。” “不弄清楚,可能影响将军宏伟大业啊。” “作为组织同志,理应配合组织消除疑虑。何况,他这次确实隐瞒了事实。” “虽然刑具对他来说,没多大作用。但是,也表明将军对自首之人态度。” 他说这番话,还是为了一根金条。他寻思,也许还能多拿几根呢? 宋中坚长叹一声,仿佛做出决断很艰难,点头时却很轻松。 几个打手正憋得慌,有生意上门,正好松松筋骨。 拷问起来,自然是不遗余力。 沈富中开始还能保持风度,任尔东南北风,我自归然不动。 双方练了一夜,拷问者精疲力倦,被拷问者痛苦至极。 白天又开始加码,老虎凳垫砖,比他审肖秉义垫的还高。 沈富中能听到膝关节嘎嘎作响,仿佛听到韧带一节节崩断。 他顾不上风度和体面了,鬼哭狼嚎。 不知是熬不过,还是另有打算。他终于垂下高贵的头颅。 “我交代……” 宋中坚不忍心看弟子狼狈相,让谈副官主审,隔一层布幔偷听。 “沈中校,将军对你一直非常信任。” “你这次能迷途知返,他很欣慰。说吧。” 沈富中要求红酒润润喉咙。谈副官盯他一眼,递一杯红酒。 沈富中知道师尊就在幕后,眯着眼表白: “兄弟,我不怪师尊,也不怪你。” “怪只怪鄙人不小心,中了‘小便宜’离间计。” “你知道,刑具对我没用。日本人总算狠了,我在监狱受尽折磨,都未低头。” “若不是褚副司令冒死相救,我这条烂命早没了。” “我知道你代表师尊,替我转告一声。” “我沈富中对党国忠心耿耿,从未有异心。” “我唯一心有不甘之事,临死还背着叛徒罪名。” 谈副官走到他侧身,弯下腰劝道: “不要那么悲观嘛。有些事情还可以商量哦。” 他说罢,又重复做了那个动作。然后说: “只要你态度好,将事实澄清,便没事。” 见对方一副鄙视神态,心火直蹿。接着说: “但是,你没个好态度,可不能怪人哦。” “我问你,今年,你跟肖秉义见面几次?” 沈富中遂将三次跟肖秉义接触时间、地点,以及谈话内容悉数坦白。 谈成心里一片冰凉,对方已经如实说了,还能怎么样? 再逼,将军会有所察觉。他不死心,专找他软肋: “沈中校,你办案无数,应该懂办案要求吧?” 沈富中茫然问:“啥要求啊?” 谈成眼神逼视他,想用眼神告诉他:不出血,甭想过关。 他见对方眯着自己,那神态分明是鄙视。恼道: “人证啊。你跟肖秉义谈些什么,谁人给你证明啊?” “你既然带人一同前往,为何不让他们参与交谈呢?” 沈富中语塞了:“这......” 他无法回答,自言自语:“他告诉我,苟开财已自首,他想给我留条后路。” “还说考虑公开自首有危险,想听我意思。” “同意,点个头,算我暗中自首。” 谈副官立即追问:“那你有没有点头,亦或答应他呢?” 沈富中习惯的摇头:“没有,我怎么会点头,答应他呢。” 他没料到,就这句话,让自身处于更加不利的境地。 肖秉义估计他不会自首。故而让他不同意,点个头。 目的是让他点头,给监视人员看。 这一下被谈成抓到把柄了。他态度相当和蔼: “你再想一想,当时,你是否点了头。” “没有,我不可能点头。”沈富中坚定无比的答道。 谈成心定了:“很不幸,我们看你笑着点头。我有你同意自首的证据。” “告诉你吧,共党已对你按自首处理。你快从实招来,免得将军为难。” “既然有证据,不妨亮出来。无需再费口舌。” 沈富中看他还是不信,也亮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谈副官忍无可忍,让卫兵出面作证。 卫兵如实将那天监视之事,说的一点不漏,还亮出照片。 沈富中看了照片,顿悟自己备受煎熬,谈副官是导演。 谈成亮出卫兵,是想给他提个醒:服个软,求个情。 你开口求情,不就一切都好说了嘛? 他早就替沈中校考虑好另外一套说辞了。 谁知”独眼龙“不识相呢? 沈富中怒从心起,骂道:“谈副官,你真是小人。” “你在师尊身边,误导他事小。误党误国,其心可诛。” 悲伤一会,言正词严道:“我要见师尊,我要申冤。” “沈富中,你胆大妄为,还极力狡辩。” “看来你是铁了心投共了。来人。” 他因伤心,喊的很无力:金条捞不到了。 沈富中哈哈大笑:“老子落到你小人手里,算老子倒霉。” “党国啊,你不败到何时啊?” “师尊啊,你咋让小鬼当家呢?他什么人,你清楚吗?” “褚鹰老弟啊,师尊糊涂啊!你等等我,你学兄来了!” 他悲哀的扫一眼四周,咬破衣领,随即倒地。 宋中坚掀开布幔,急奔过来。 卫兵探他鼻息,摇头。 门岗报告,沈中校手下来要人。 宋中坚听到弟子最后的哀叹,心中一惊,幡然梦醒。 正要露面,不期出现了这样的结果。 他让谈副官将尸体交出去,称他畏罪自杀,厚葬。 谈副官看宋中坚似有后悔之意,担心他醒悟,追究责任,遂道: “将军,他是以死明志啊。职下忽然有冤枉了他的感觉。” 宋中坚睨他一眼,不满道:“人都死了。马后炮,有屁用?” 他掏手帕擦着眼睛,随即恼道:“通知‘鸽子’,令他断掉‘麻雀’退路。” 第114章 他怎么会是地下党呢 这一天,朱大明连夜召开会议,李小满、邓中放和陆萍参加。 外加肖秉义、耿毕崇和陈明高,还有樊正。 讨论即将启动的圩区运粮船安全问题。 肖秉义故意提出疑问,圩区运粮船啥时候启动?啥时候到横南镇啊? 朱大明很恼火,白一眼他。称这是一级机密,不要瞎打听。 到时会通知大家。现在的问题,是讨论如何确保运粮船,安全到达横南镇。 以及如何防备敌特在码头破坏问题。 会议接近尾声,朱大明宣布,经上级决定。 肖秉义和耿毕崇二同志,去市参加学习。 时间暂定半月,明天一早有车来接。 耿毕崇不知究里,要求留下参加保护运粮战斗。 朱大明拉着脸训道:“耿毕崇同志,你这是啥态度?这是命令,不去不行。” “告诉你们,要为横南镇军管会争光。这次学习班纪律非常严,离开学习班要请假。” “擅自离开,纪律处分,严重的要开除。” 肖秉义自然清楚,所谓学习班,是上级给斯人造成无法获取情报的借口。 他仍装着不高兴模样,申辩:“朱局长,小人认为耿毕崇同志提的对。” “这么重要的工作撇开我俩,分明是不信任我们,小人有意见。” “樊副主任也是留用人员,他为何能参加战斗呢?” 樊正讽刺道:“肖秉义,说你的事,为何要牵涉到我呢?你能跟我比吗?” “我马上要取得地下党的证明了,你也拿一个出来看看。切!” 肖秉义心惊,心说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地下党呢?一股无名之火,直冲咽喉。 “你切什么切?你会是地下党么?只有天晓得。切!” 说罢看看朱大明,那眼神分明是对他很失望。 朱大明不置可否道:“肖秉义,你有意见保留。去学习要注意保密。” “你俩可以走了,接下来我们分一下工。” 肖秉义回办公室,写一封信,建议防止敌特破坏之办法。 塞进朱大明办公室。又写一纸条: 报告燕子,小人明天一早被押送市强制学习。无法完成任务,请上峰谅解。 回家时,门前先插好纸条,然后敲门。 进门后,门缝里观察,想看看“燕子”是不是郑老板。 街对面人家都熄了灯,唯斜对面郑老板家还有灯光。 母亲掌灯过来催儿子休息,他问: “妈,斜对面敲洋铁畚箕那家,啥时候开张的?” 母亲回忆:“这家原是糕点门面,我们去南京时已开张了。老板姓郑。” 第二天动身,肖秉义瞥一眼门联,知道纸条已被取走。 猜“燕子”十有八九是郑老板。 他估计就在这几天,小镇即将迎来暴风骤雨。 而斯人却逃避了。他没想到自己已在暴风眼附近。 朱大明第三天去看望肖秉义,称去市局汇报工作,顺便来看看他。 肖秉义对樊正是地下党,仍耿耿于怀,又旧话重提。 “朱局长,樊正说他是地下党,你相信吗?他怎么会是地下党呢?” 朱大明笑笑说:“这家伙很会钻营,活动能力很强。” “他跟俺透露,想找地下党张副区长证明。这事八字还没一撇,不要管他。” 肖秉义试探道:“朱局长,钟老板证明小人也是地下党,行不行啊?” “这不是俺行不行的问题。你无党无派,众所周知哦。鬼才信呢?” 肖秉义愕然…… 朱大明回答时,看他一脸的不屑,提醒道: “肖秉义,你不要妒忌人家。要相信张副区长的党性和判断力。” 肖秉义抑制不住心火:“朱局长,你也知道,樊正救过小人。绝不会妒忌他。” “这样的人,也成了地下党。小人觉得,地下党太不值钱了。” 朱大明听不入耳,恼道:“肖秉义,不要胡说八道。俺来跟你说正事。” “按照你的建议,昨天俺们佯装运粮。结果特务动了手,抓捕了三十多人。” “经审讯,大部分是被特务煽动抢粮的湖区渔民。” “调查中了解到,渔民不愿参加抢粮,被特务当场枪杀十多名。” “据目击者反映,现场特务有三四十人,个个挎着汤姆枪。” “看来形势比我们预料的要复杂得多哦。我带你去刘局办公室。” 刘杰跟二人介绍了当前形势: 圩区小麦堆积成山,特务在圩区活动很猖獗。 已经烧毁两处仓储,损失惨重。保卫工作形势十分严峻。 下一步如何走,想听肖秉义同志建议。 肖秉义皱紧眉头,沉默良久,最后说:“领导,小人知道保卫工作任务十分艰巨。” “特务会根据运粮船特点,动静结合,防不胜防。小人认为……” 刘杰皱着眉头打断他,问朱大明: “他咋回事?为何至今还一口一个小人?听了让人不舒服。” 朱大明责怪的眼神瞟一眼肖秉义,解释道: “刘局,我跟他讲过多次,他就是改不掉。成口头禅了。” 刘杰火道:“不行!这种称呼是封建官僚制度下的产物。必须改掉,马上就改。” “如果下次再让我听到小人不小人的,我处分你朱大明。” 肖秉义忙声明:“领导,不能怪朱局长,是小……我习惯了。我马上改。” “这还差不多,继续说。”刘局脸上又重现笑容。 肖秉义接下来说了自己的思考和建议。 他认为,整个运粮保卫工作分四个阶段。 分别是,小麦上船,途中运输,到码头卸包,以及陆路运走。 小麦上船,要防止特务混进渔船冒充渔民; 途中运输,要注意特务站岸上扔美制燃烧弹; 到码头卸包,也要防止敌特趁机破坏。 尤其这么多的小麦,一时两会运不走,夜里特务也有可能躲在暗处扔燃烧弹。 陆路运输不再赘言。四个阶段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他在想,敌特越猖狂,暴露的越快,正是剿灭敌特的大好机遇。 最好启用卧底,掌握特务活动动态。 刘杰甚为惊讶:“肖秉义同志,你说启用卧底是啥意思?你有卧底?” 肖秉义疑惑的问:“我没卧底,解放军在敌营没有卧底?” 刘杰甩头道:“要有卧底,还用得着我们如此费劲?就怕敌人,在我们内部有卧底哦。” 肖秉义愣了一会,叹道:“南京周边成千上万的特务,没有情报哪行呢?” “领导要相信我,动用我小兄弟。先布下情报网,不知可否?” 刘杰跟朱大明对望一眼,朱大明问: “肖秉义同志,是不是跟俺提过参军的那些人?他们年龄多大?总共有多少人。” “15岁左右大概有六七人,十三岁左右有三四人。”肖秉义初略默了一下。 “不行,年龄太小。又没有经验,很危险。” 刘杰当即否定。 第115章 他跟柳蕙也称小人 肖秉义问刘杰:“街上捡破烂和叫花子,你会怀疑他们是特务吗?” 刘杰翻一下白眼,呛道:“我神经病差不多,问这些无脑问题干什么?” 跟着,他反应过来了:“你是说利用这些人搜集情报?” 肖秉义点头道:“你要信任,我有一班捡垃圾和叫花子小兄弟。” “这些人,之前跟我干过情报搜集工作。已有一定的侦察、跟踪经验。” 他接着介绍:这些人,出身贫苦,每人都有旧社会悲惨故事,阶级觉悟没问题。 闯荡社会也有几年了,有的七八岁就饱受旧社会欺凌。 新旧社会,在他们心里冷暖自知。更主要的,他们也有参加革命的热情。 特务对他们不会注意。即使注意,他们的身世,说白也白,说黑也黑。 只要对他们培训一下即可。 从目前形势来看,没有情报支持,粮食保卫计划很难实施。 将他们在重点区域撒下去,多了很多双眼睛,肯定有收获。 朱大明已经知道横南镇第一次破案,源于他的小兄弟情报,建议道: “刘局,他的建议有道理,之前他跟俺提过这些人参军之事。” “俺们也曾想过让战士们化妆搜集情报,但难处显而易见,瞒不了特务。” “他那些小兄弟,不需要化妆。餐风露宿在i街头,没人注意。” “俺建议,不妨试试。此事交肖秉义去完成,只限俺三人知道。” 刘杰皱紧眉头:“你讲的这些,我能理解。但这算什么呢?归谁领导?” “再说,他们若有危险,甚至牺牲,怎么处理呢?” 朱大明出主意:“俺看算民兵吧。归俺领导。若有牺牲,算烈士。” 刘杰转问肖秉义:“你是不是,想让他们去重点区域侦察情况?” “你要知道,特务也不是吃素的。一旦暴露,生命就有危险。” “你要慎重,考虑周全一些。可先酝酿,我汇报后再定。” “调你去学习,目的你应该清楚。还有啥建议?” 肖秉义沉默一会说:“领导,小……我还有一事汇报” “刚才已经说了,之前破获特务案,我两个小兄弟已立功。可他俩牺牲了。” “我想报他俩为烈士,不知可否?” “至于建议,我认为,躲开不是办法。” “即使我不露头,特务还会通过其他渠道捞到消息。” “雄鹰”对我学习有怀疑,不如找个理由,深入进去。” “同时抓紧建立少年情报网。我几个小兄弟是天生的侦察兵。” “组建后我再暗中辅导。至于安全问题,我会叮嘱他们的。” “那你说说具体办法。”刘杰迫终于松口了。 肖秉义掏出早写好的办法递过去。 刘杰粗略的看了一下,让他去门外回避一下。 见他离开,刘杰冷着脸瞅瞅朱大明。 “他在你身边,一口一个小人,听了很舒服吧?朱大人?” 朱大明有些委屈的辩解: “老团长,你错怪俺了。俺为这事,不下五次跟他打招呼,他就是改不掉。” “俺听钟副部长介绍过,他从小将父亲的教诲当圣旨。” “他父亲也是警察,多多少少对他有影响。” “哦?他父亲是旧警察?调查过吗?有没有问题?” 朱大明答道:“钟副部长调查过,他父亲干过日伪时期警察所长。” “没干啥坏事,还救过抗日义士。应该没问题。” “什么叫应该没问题?再查查。” “另外,我问你,他跟父母及其他同志也称小人吗?” “没有,他只是对俺和李小满,他跟柳蕙也称小人。” 刘杰严肃起来,铁青着脸,叹口气说: “大明啊,我在想,我们在改造留用警察这方面,是不是犯错误了。” “我发现他们对我们毕恭毕敬,谨小慎微。” “我们也以主人的身份,渐渐的适应了这种环境。” “危险啊!”刘杰长叹一声说: “解放了,肖秉义继续称小人,说明他对我们还是不信任。” “也等于变相的承认,我们并没有拿他当自己的同志看待。” “大明同志,他现在是你同志,战友。关键时刻,你要将生命交给他们啊。” “李小满为何不对你我,自称小人呢?我们的改造工作没到位啊!” 他说罢微微摇头,看向窗外。 朱大明似有所悟的点头说: “老团长,俺懂了。请您放心,俺一定当作一项任务去完成。” 刘杰点头:“改造人不容易哦,我之前曾跟你交代过。” “要将心比心,诚心对待他们,真心换人心。” “要真心的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同志、战友。” “以主人自居,心安理得的接受人家的恭维,最后是离心离德。” ”你没有逼他上缴金条吧?” 朱大明摇头:“没有,俺按照你的嘱咐,等他主动提出来。听他的意思,还想还回去。” 刘杰开了笑脸说::“当然,你在改造留用警察方面,也不是没成绩。” “我刚才看了他的办法很感慨。他有这样的想法和勇气,让我很惊讶,这就是你的成绩哦。” “老团长,你不批评俺,俺就烧高香了。你这一夸,俺心里就不踏实。” “听他说,他有这个觉悟,柳蕙同志应该是首功。” “此话怎讲?”刘杰诧异的问。 “以后再向你详细汇报吧,俺现想知道,你对他建议怎么看?” “他能想到这一点,很不容易。敢于深入虎穴,精神可嘉。” “我同意,前提是要保证他生命安全。你喊他进来。” 肖秉义询问的目光扫视着两位。 “肖秉义同志,刚才我和朱主任研究了一下,同意实施你方案。” “我必须提醒你,你是否知道自己要冒多大的风险?你准备好了吗?” 肖秉义听罢,知道领导担心自己的安全。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激动的表示: “舍得一身剐,也要将潜伏特务挖出来。” “另外,两个牺牲的小兄弟,报烈士的事,有没有希望?” 刘杰答道:“肖秉义同志,报烈士有程序,还需公开调查情况,找证明人。” 肖秉义听了,有些泄气。 他知道这些事暂时还不能公开,不然邱小秋等都有危险。 “这样啊,那就等以后再说吧。还请领导保密。” 他心中一块石头落地:邱小秋等小兄弟,终于名正言顺了。 有了他们的帮助,斯人能大干一场了。 他忽而又问:“领导,是不是已查清,谁打死了褚鹰之人了?” 刘杰微微摇头说:“没有,因当时认定是你打死的,没有检验死因。” “我们请法医重新检验,查出打死褚鹰的子弹。” “不是你匣子枪,而是勃朗宁手枪。” 肖秉义彻底解惑了,信心满满回了学习班。 他不知道,新的麻烦又来了。 第116章 肖秉义有问题 朱大明正准备离开,市局办公室陈副主任,将报纸和一信封放刘杰桌上。 刘杰打开一看,是一组照片。看了几张,皱起眉头。 还有一张纸条留言,他看后情绪很激动,扔给朱大明。 朱大明一看,顿时惊讶无比。 他捏着照片远看,近看,确实是他。 再看纸条说明,脑袋翁的一下,双眼开始模糊了。 刘杰喊来龙科长,让他看照片和纸条。 龙科长看了照片,又看纸条。 纸条是一名摄影爱好者留言: 市公安局领导,我是一名摄影爱好者。 我去山中采景,偶然发现市公安局通缉犯。 连忙偷拍几张。地点在横山西,进山约三公里。 龙科长看后说: “肖秉义对面之人,正是我们通缉的保密局中校沈富中。” “照片显示,肖秉义见过他,却没报告。” “你看他俩,眉开眼笑,关系很不一般。” “不看照片,我简直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刘杰让朱大明谈看法。 朱大明看肖秉义穿戴,明白是自己去市局,半途丢下他那一次。 肖秉义当时声称去勘验现场,后来中途下车。 原来他是去跟特务见面。这东西,连俺也骗? 小南蛮啊,你打入敌人内部,刘局和俺是知道的。 但是,你混蛋去见特务,应该跟俺汇报一下呀。 你跟俺说只见了“雄鹰”,为何又私下见通缉犯呢? 他感觉有些迷糊,抓抓头,揉揉眼,不知说什么好。 刘杰神态严肃,交代龙科长将照片检验一下真伪。 又拍一下朱大明肩膀,看似很艰难的决定: “我们已在这人身上花了不少精力,这次照片若是真的。” “先逮捕,从速甄别。龙科长配合你。” 朱大明很为难的问:“老团长,这适合吗?” “最近他受了不少委屈,我担心,再这样下去,他可能要崩溃。” 刘杰厉声喝道:“朱大明!你要分清是非,站稳立场。” “隐藏的敌人,破坏力,要比公开敌人大得多。” “你要维护他,我没意见,拿出证据来。” “你看看,要不是这位摄影者觉悟高,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呢。” “我看,刚定的方案,暂停执行。” 朱大明还想争辩,看他转过身去,只好响亮回答:“是!” …… 肖秉义一路哼歌唱谈,信心满满回到学习班。 刚进大门,耿毕崇急忙迎上去,拉他到墙角。 “肖哥,你跑哪儿去了?出事了。” 肖秉义皱眉责怪道: “你咋改不了,遇点小事惊咋咋的毛病呢?学习班能出啥事?” “肖哥,你走后,班主任四处找你。” “后来在班上宣布,你已被学习班除名了。他想杀鸡儆猴哦。” “什么?就为没请假,把我当鸡了?我去找他评理。” 耿毕崇等几个学员跟着去看热闹。 肖秉义找到班主任,卑微的说: “领导,小人有点事,没来的及请假。特来检讨。” 班主任头都没抬,嘀咕:“肖秉义,你用不着如此谦卑。” “学习班开课时,我就一再强调。不得迟到、早退,更不得旷课。” “这是纪律,军人的纪律。我已没资格批评你了。” “你已被除名。请你老人家,打道回府吧。” “领导,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被除名,这碗饭就吃不成了。” “家里还有父母需要小人赡养,放过小人这一回吧。” “我再跟你废话一次,这是纪律。”班主任带睬不睬的回答: “都像你,我家人也要喝西北风了。请回吧。” “领导,你咋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呢?”肖秉义心火渐渐上来了: “不就旷一节课吗?用得着大惊小怪吗?跟领导有事,怎能算旷课呢?” 班主任冷笑一声:“就冲你这样的认识,此事没得商量。警卫,赶出去!” 肖秉义脸色骤变,嘴唇发紫。上前一步,指着他的手哆嗦着。 “怎么?看你样子,还想打我是不是?”班主任毫不示弱。 话刚落音,脸上就重重的挨了一拳。他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肖秉义愤愤地回宿舍,脱下军服扔床上。 拿好行李,不顾耿毕崇等人阻拦,就要出门。 学习班开课铃声又响,耿毕崇等极力劝阻,肖秉义挣脱到门口。 一辆吉普车停下,耿毕崇一看,龙科长带二人下车。 他神情严肃宣布:“肖秉义,你被捕了。” 耿毕崇心惊肉跳,怪不得学习班开除他呢,原来肖哥出事了。 肖秉义被扭上车,一脸的茫然,问: “龙科长,你说我被捕,开玩笑吧?” 龙科长一改往日的友好态度,呵斥道:“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肖秉义仍以为他搞黑色幽默,看小车直奔市监狱,开始疑惑。 刚才还跟领导在一起,研究保卫运粮船方案,现在又被逮捕。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下车即被喝令换上囚服,关进监房。 龙科长隔着栅栏盯他一会,最后哼一声,离开。 他回到市局找刘杰,请示下一步工作。 “还请示什么?抓紧审讯。”刘杰情绪烦躁的说。 “首长,我考虑审讯工作,是不是请镇军管会派一位同志参加?” 刘杰昂着头思索一会,点头道: “嗯,你跟大明讲,就说是我的意思。” “让他派一位思想觉悟高,不徇私情的同志参加。” 龙科长当场要通电话,跟朱大明说了刘杰意思。 朱大明左右为难,横南镇军管会派一位同志参加,他赞成。 但派谁,他有些为难。 柳蕙很适合,但她跟肖秉义关系走的近。 李小满符合条件,对敌人仇恨,不会徇私情。 但他最近拜肖秉义为师,师徒关系当然不适合。 耿毕崇又在学习班学习,即使不去学习,凭他俩兄弟关系,也不行。 陆萍倒可以去,又怕影响她另外的秘密任务。 最后喊来肖秉义对头樊正。 他发现樊正来横南镇,肖秉义跟他有隔阂。 让他去,可以证明俺朱大明秉公办事,让老团长无可挑剔。 樊正听说让他代表镇军管会,参加市联合审讯肖秉义工作,故显惊讶。 “朱主任,肖秉义有问题?” “怪不得感觉他最近反常呢,原来是有问题啊。” “看来还是我阶级觉悟有问题,被他表面现象迷惑。领导还有什么交代的?” 朱大明还能交代什么呢? 只好说实事求是,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坏人。 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 樊正出门时,掩饰不住的阴笑: 肖秉义,你也有今天?看老子不整死你! 第117章 我又没挖你家祖坟 肖秉义坐监房,想不出被逮捕的理由。 跟着被提审。他见樊正坐审问席,很惊讶,预感不好。 龙科长和记录人员到场,审讯开始。 “肖秉义,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被捕原因了。你先看照片吧。” 肖秉义懵懂接过信封,先看照片,后是纸条。 看罢,长叹一声,无语。 他知道那天跟沈富中见面,宋中坚在监视,但不知拍了照片。 看照片角度和场景,正是那二人蹲的石头后。 这二人既然已占据了最佳位置,所谓的摄影爱好者,还能拍照吗? 除非…… 娘的个头,老子疏忽了。 他顿悟,又是宋中坚拿捏自己的手段。 很有可能对斯人没完成任务恼火,想教训一下。 可是,对面坐的,是市局联合审讯组。 能不能跟他们说明情况?不能! 若说明情况,一切努力,将付诸东流。 尤其是樊正在场。这家伙就怕不出事,正等着看笑话呢。 刘局和朱局长对我情况是清楚的呀?他们为何不出面说明一下呢? 他看看对面三人,将照片等还回去。 眯上眼,装作继续思考状。 “想起来了吧?可以交代了。”龙科长等了一会,催促道。 肖秉义嘟囔一句:“我有什么好交代的?有人陷害我。” 龙科长很有把握的提醒道: “肖秉义,我已按照刘局吩咐,对照片进行过鉴定。” “结论是,照片是真的。不要再狡辩了。” 肖秉义决定等待,他在思考领导为何不出面的意图。 任龙科长苦口婆心,斯人就是不搭腔。 樊正一拍桌子,吼道: “肖秉义,你要知道,市局对你的审讯工作非常重视。” “摆你面前唯一道路,就是坦白。否则,人民不会饶恕你。” 肖秉义对他尤其反感,嘲讽道: “吆吆吆,你有什么资格审问我?” “你先擦干净自己的屁股吧。还拍桌子哩,一看就是保密局那一套。” 樊正气的手直抖,看看龙科长,怂恿道: “你看看,他拒绝交代。他已选择继续与人民为敌了。” “这样的敌人,还对他客气干什么?必须踢出公安队伍,或者毙了他。” 肖秉义继续嘲讽:“我看你来,是想枪毙我的吧?” “我弄不懂,我又没挖你家祖坟,咋对我必欲除之而后快呢?” 龙科长对樊正摇摇头,又对肖秉义说:“肖秉义,不要岔题。说吧。” 肖秉义淡然一笑,眯上眼,调侃道: “你今天很帅,审讯犯人很严肃,请你将风纪扣扣上。” 龙科长摸摸衣领,赶紧扣上风纪扣。 樊正看龙科长被他调侃,甩甩头,警告道: “肖秉义,不要王顾左右而言他,快交代你的罪行吧。” 肖秉义要喝红酒再开口,龙科长让樊正去拿红酒。 樊正涨红了脸,很不情愿的离开。 肖秉义又问:“龙科长,我弄不懂,樊正怎么可以参加审讯呢?” “他一身的屎,有舍资格审讯我呢?” 龙科长答道:“他参加审讯,是你主任亲自定的。” 樊正回来,端一杯红酒搁桌上,脸色非常难看。 龙科长问肖秉义:“现在可以说了吧?” 肖秉义点头:“问吧。” 樊正问:“姓名。” 肖秉义答:“你晓得。” 樊正忍了忍,又问:“性别。” 肖秉义答:“跟你一样。” 樊正嚯地站起,看看龙科长,指着他说: “龙科长,你看看,他这是什么态度?” 肖秉义瞥他一眼说:“一杯只说一句话,我已多答了一句,拿一瓶来。” “如果你拿洋酒,我答一句送一句。包你满意哦……。” 龙科长回局向刘杰汇报,刘杰估计朱大明知道内情。 让龙科长休息一会,他抓起电话。 朱大明一再声明,他并不知道肖秉义跟沈富中见面之事。 那天还是他顺车带肖秉义,去了见面地点,但他没报告。 刘杰恼火:“朱大明!你要对我隐瞒事实,我不会饶你。” “龙科长审讯陷于僵局,肖秉义傲的很,你去解决吧。” “他如再不交代,我可不管他什么人才。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朱大明赶到市局,找到龙科长和樊正,问审讯情况。 龙科长摇摇头,叹苦道: “他要么不吱声,要么东拉西扯。没法审下去。” 樊正趁机建议道:“他很顽固,我估计他不会开口。” “要不交给我,我保证他开口。” 朱大明厌恶的翻他一眼问: “你既然有办法,不妨直言,让俺和龙科长看看行不行。” 龙科长看向樊正,不满的问: “你也参加审讯,还有什么高招没拿出来?” 樊正语塞:“我,我想,总会有办法的。” 朱大明鄙夷道:“你有屁办法,无非是你保密局那一套。人家早就领教过了。” “算了吧,将照片给俺去试试。” 朱大明没有直接去见肖秉义,而是根据照片场景,去了拍照地点。 对照照片,找到拍摄地。越看越疑惑。 这儿没什么特殊景物,摄影爱好者到这儿来干什么?路过吗? 从照片来看,不是普通照相机,一般人买不起。 他带着疑问见了肖秉义,站栏杆外,劈头问: “肖秉义,你到底咋回事?有情况说情况。不开口,胡搅蛮缠,作死啊?” 肖秉义听他这么说,一愣。看他身后有看押战士,叫冤: “朱局长,我是冤枉的。有人要害我,你可要说公道话啊。” 朱大明对看押战士点一下头,战士离去。 朱大明进监房,轻声说:“你到底什么情况?告诉我。我才好跟刘局说呀。” 肖秉义看他手里有照片,要过来抽出一张。 “朱局长,我跟沈富中见面,确有此事。就是搭你便车去山里那天。” “我是接到‘燕子’通知,要我去那儿等候。” “我以为‘雄鹰’给我下任务,所以没跟你报告。” “上次被劫持,是因我在镇里负责暗中自首工作。” “‘雄鹰’问我哪些人自首。我说没人自首,他不信。” “在他逼迫下,我报了被通缉的沈富中。以为能蒙混过关了。” “到了地点,没见到‘雄鹰’,却见到了沈富中。” “我才明白,跳了‘雄鹰’给我俩挖的坑。他是一箭双雕哦。” “为了圆谎,我只好跟沈富中套近乎。顺便策反他。” “我知道有监视,故作亲热,好让他们相信沈富中有问题。” 朱大明问:“你也看了纸条,人称是摄影爱好者。” “照片也是偶然间拍到的,你做何解释?” 肖秉义笑道:“他糊鬼呢。”又抽一张照片解释: “你看照片角度,就在我俩见面山腰。” “我早就发现他们了。什么爱好者?他能撵走特务偷拍吗?” “照片清晰度较高,可以判断。这是进口hit微型相机,胶卷17.5mm。” “谁会用如此高贵相机?明摆着是宋中坚监视时拍下的。” 朱大明已解惑,肖秉义说的,他已印证。他在考虑如何圆谎问题。 “肖秉义,刘局对你相片事件非常重视。你的解释,俺能理解。” “俺去解释,相信刘局也会理解。” “但你与通缉犯私下接触,不报告,错大了。” 肖秉义低下头嘟囔: “这种事怎能报告呢?镇军管会有内鬼,你又讲民主。” “会上一讨论,所有努力全废了。” 朱大明笑道:“你是变相指责俺,没有警惕性吧?” “你见面后,总应该跟俺说一声吧?” “俺早就说过,你这种单打独斗方式,迟早要死在自己同志枪抢下。” “你看,审讯工作如何了结?” 第118章 事情还没完呢 肖秉义不假思索的说: “这有什么难得?刘局发句话。龙科长鸣锣收兵,不就行了吗?” “你是想说,刘局决定查你是错误的,是不是啊?”朱大明反问。 肖秉义也没招了,茫然的问: “那咋办呢?要不,干脆在这儿休养几天。” “如果每天有鱼有肉有酒,咱没意见。” 朱大明踢他一脚:“你想得美,俺用你家乡的话说。” “你嘎聪明,编个好听的故事,应该不难吧?” “最后写一个没有及时报告的检查。俺再跟刘局敲敲边鼓。” “你要忌讳樊正,俺让他马上跟俺回去。” “你单独跟龙科长讲故事,越动听越好。” “同时将检讨书交给他,让人家过关。” 肖秉义答应,立即写检讨书。 再审讯时,果然就龙科长一人,加记录人员。 肖秉义告诉龙科长,他发现朱局长老伤复发,遍访名医,搞到偏方。 人家怕山中有土匪,只好亲自去采草药。 朱局长若知道属下给他找草药,不会同意,故而没汇报。 不期遇上沈富中带了几十人。咱因没带武器,无法拼命。 再说,新中国还需要建设,不能就这样牺牲了吧?便跟敌人斗智斗勇。 要斗智斗勇,跟人家态度不好,不行吧?这就是原因。 最后恳切道:“通过朱局长教育,我知道错了。应该及时报告,下次一定改。” 龙科长也不是凡人,朱大明来一趟,肖秉义马上主动交代。 他先是意外,接着估计朱大明肯定面授机宜。最后笑笑说: “你今天态度还可以,检讨嘛,我替你转交。” “可能还要在里面蹲两天,拜拜!” 肖秉义等了两天,终于等到龙科长来监狱。赶紧收拾行李。 看押战士来开门,见他拎着行李,喝道: “放下,提审。” 肖秉义听罢想笑:“提审?谁提审呀?” 看押战士:“市公安局龙科长,快走。” 肖秉义又想笑,一贯严肃的龙科长,也会开玩笑。 他哼着二胡曲,挥舞着手打着拍子,进了审讯室。 双手立刻被铐上,再看龙科长,一副严肃面孔。 他疑惑得问:“龙科长,你来不是释放我?又出什么事了?” 龙科长看着窗外,然后瞄他一眼: “事情还没完呢。你真会来事,生意好得很呐。看看吧。” 肖秉义接过一看,呆那儿。又是一封检举信。 南京市公安局领导,您好! 我叫郑爽,是保密局上尉,代号“燕子”。 我思来想去,准备响应政府号召,暗中自首。 为表示诚意,自首前,我先检举保密局大特务肖秉义。 现将检举事实列举如下: 一、他在警校期间,秘密加入保密局,授少尉衔。 所谓不肯加入保密局,扣发毕业证,都是保密局有意为之。 他毕业证早在褚鹰手中。目的是取得新政府信任,长期潜伏。 二、他以捡垃圾为名,暗中与保密局特务于得水联系。 目的是寻找共党余孽邱姓儿子。后跟邱姓儿子处出感情,瞒报。 因他欺骗组织,被处罚。这就是东区拷问他之原因。 三、所谓破获日谍案,全是褚鹰一手安排的。 目的是塑造他“神探”形象,骗取大家信任。事实证明,褚鹰达到目的了。 四、破获东区陈署长被杀案,是组织为他取得市局领导信任,特意安排之。 五、褚鹰上山前,准备带他上山。 后考虑他有专业,容易骗取你们的信任。又命他潜伏。 他按照褚鹰意思,以身体有恙为由,光明正大躲过了警局起义血案。 六、褚鹰在即将投降之际,被他灭口。 他称教室内有人打死了褚鹰,是转移大家视线。 七、褚鹰伏法的当天中午,他和褚鹰见面,是我将纸条悄悄塞他口袋的。 八、为回横南镇潜伏,导演了保密局特务,要杀他全家之假象。 为他这一计划,我们还赔了几条人命。他一家至今毫发无损就是证明。 九、他回横南镇,是奉命指挥古镇潜伏特务破坏工作。 听说他破获了不少案件,都是他为自保,自作主张。 包括暴露我,又暗中通知我撤离。 组织对他很不满意,才会有劫持事件。我参与了劫持。 十、横南镇书记等五人被害,是他逼我们干的。 十一、他出身特务世家,父亲肖有财,是保密局少将莫昆,早期安排的潜伏特务。 十二、我也是最近知道的。莫昆在台湾,还经常跟他联络。 我身边人都怀疑,他父亲,就是潜伏南京地区的总瓢把子。 肖秉义看后笑笑,问:“十几条罪状,条条都能证明本人是潜伏特务。” “还捎上了我父亲,可见举报人是想灭门啊。” “我法道也太大了吧?好像我家是横南镇潜伏特务总司令部似的。” “我再加一条,我妈是南京地区潜伏特务总瓢把子秘书。” 龙科长严肃的说:“你一条都不认可,是吧?你可以解释。” “我懒得解释。不过其中一条我确有疑惑。”肖秉义慵懒道。 龙科长来了兴趣:“哪一条?” 肖秉义回忆道:“5月17日上午操场集训会上,朱局长宣布我管制解除。” “回到宿舍,发现裤兜有纸条,通知我中午去某某餐馆跟褚鹰会面。” “我被分局接回,一车到院内。换上警服,直接去了操场。纸条哪来的?” “郑爽可能就是横南镇郑老板,他能进分局塞我纸条吗?” 龙科长分析:“塞纸条之人,可能在分局。” “你回忆一下,那天有哪些人跟你接触过?” 肖秉义皱眉想了一下说:“训练时,跑步都有距离,塞纸条不方便。” “只有列队听朱局长讲话时,才有可能。” 龙科长提醒:“你再回忆一下,站你周围是那些人?” 肖秉义回忆:“我右手是耿毕崇,左手是潘兴。” “身后好像是办公室的人,当时没在意。” “纸条在裤兜哪边?”龙科长兴趣浓厚的问。 肖秉义答道:“右边裤兜。” “那只有耿毕崇有可能。”龙科长判断道。 “不可能是他。如是他,会直接跟我说。”肖秉义摇头道。 龙科长点头:“纸条是在操场列队时塞给你的。” “查一下办公室哪几人,站你身后就行了。” 肖秉义点头道:“我也这样想。你还要我逐条解释吗?” “你解释的越清楚越好。不就十二条吗?” “逐条说明一下更好,好快些结案。” 第119章 只陪酒,不要肉 肖秉义面上显得很轻松,心里却很沉重。他想。 举报者对斯人及家庭情况了如指掌,肯定不是一般人。 郑老板即使是“燕子”,不可能知道这么多。 他一时也想不清楚。只好对照举报信,逐条答道: “那行,前三条问于得水,他在上海监狱。” “第四条问你和朱局长。” “第五条问耿毕崇。如他说不清,只有天晓得了。” “第六条问刘局。” “第七条,悬案,有待侦破。” “第八、九条问朱局长。” “第十条,问朱局长和李副连长。” “最后两条,我不清楚。可以请组织调查。我让父亲配合。” 龙科长笑道:“这么说,这十二条,除第五和第七条有待侦破。” “其他,你都能找出证明人,是吧?” 肖秉义点头:“如果这些人说不清,我就说不清了。” 龙科长起身说:“我回去汇报一下。” “不过我提醒你,从这次事件来看,你应该注意了。” “你什么事情都放心里,秘而不宣。很容易让人误解。” “朱主任也有牢骚,说你不大相信群众,有个人英雄主义。” “我们办案要深入基层,依靠群众,相信领导。” 肖秉义笑道:“龙科长,你是领导,说的都对。’ “如果你单位有鼹鼠,你相信谁?还敢民主吗?” 龙科长惊讶兼疑惑:“你是说横南镇军管会有内鬼?不可能吧?才几人呀?” 肖秉义不置可否:“没发现内鬼之前,皆有可能。我不信保密局,会放过你市局。” “可能还不止一个。人心隔肚皮,你是市局顶梁柱,可要睁大眼睛哦。” 龙科长更惊讶了:“肖秉义,你是神探,我信你。” “是不是发现什么了?能不能跟我透点底?” “可以,拿洋酒。”肖秉义拿捏道。 龙科长沉下脸,看他一会,诡异一笑,出门拿酒。 肖秉义看他拿的法国酒,心头一喜。 抢先喝一杯,咂咂嘴,看龙科长在听,笑道: “哈哈哈!我只是提醒。没有具体对象,没有特指。” 龙科长举杯呆望着他,恼道:“肖秉义,不带这样玩人吧?” “我像贡祖宗一样贡你,你就这样对待为兄吗?” “你知道这瓶酒,我花了多少钱吗?” 肖秉义眯着眼看看,老道的说:“不就百把块钱吗?你薪水高。” 他洋洋得意又喝一杯,翻着白眼问:“这是洋酒么?咋有山芋干子味道?” 龙科长哈哈大笑:“你真不愧为神探,连山芋干子味道都能喝出来。” “告诉你吧,洋酒我买不起。老瓶装新酒。” “葡萄酒,勾兑半瓶山芋干子酒。花了我近两块钱哦。” 肖秉义瞅着他骂一句:“真抠。请问,何时放我?我一身的事。” 龙科长笑道:“你什么时候告诉我,就什么时候放你。” “哎,你咋老被特务盯上了呢?我咋没你这些麻烦事呢?” 肖秉义晃了晃酒杯,干掉说:“山芋干子酒,兑红酒,味道不错。” “今后没钱喝洋酒,就喝他了。” “你想找麻烦,我就能做到。你想找什么样的麻烦?” “要不,我给你整个二十条?说你是南京地区潜伏特务总指挥?” 龙科长摇头:“不要抬举我了,我还没那能耐。” “哎,你估计,潜伏南京特务头子是什么军衔?” 肖秉义想起“雄鹰”少将,随口答道: “起码中将,嘿嘿,搞个中将当当,也不错哦。” “龙科长,好好干。龙司令喊起来,比喊龙科长好听哦。” “去你的。你要这样说,再关你一个礼拜。”龙科长吓唬道。 “你凭什么理由,关我一个礼拜?”肖秉义问。 龙科长玩笑道:“你还有两条说不清。此案复杂,还需调查核实。” “包括你提到的于得水。我必须外调。” “逛一下上海外滩,一个礼拜差不多了吧?” “嗯,假公济私,带你爱人一起去兜风,更好哦。”肖秉义讽道。 龙科长沉下脸:“别废话,本人还是光棍呢。” “你倒提醒了我。我去上海,顺便搞个一见钟情,谈个恋爱。” “一个月差不多了。建议你在监房练气功,一个月定能练成。” 龙科长离开后,肖秉义沉默了。 刚才提及纸条,又勾起一直疑惑的送纸条之人。 他坚信,此人一定在分局内部。会不会和镇军管会内鬼,同为一人? 如是,范围就小了。他心里逐渐冒出一个人影。 他认为这次闹一番也好,可借机深入到敌人内部。 出狱后,他四处溜达,踯躅大街上。 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好像是自家斜对门的郑老板。 心中一喜,狗日的终于被老子找到了,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跟了一段路,只见他身影一闪,进了“万凤楼”。 再一看,门内正和老鸨站一起的女人,好像是娄小凤。 想起之前,因她引起的嫖娼事件,决定问个明白。 刚到门口,他还没反应过来,立刻被窜出的几个女人簇拥进门。 老鸨左看右看,试探着问: “这不是‘小便宜’警官么?哎哟,不要愁眉苦脸的噻。” “到我这儿,包你心情舒畅。姑娘们,接客。” 楼上楼下十几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列队站过来。 肖秉义看眼前的花花绿绿,对老鸨说:“我找小凤,只陪酒,不要肉。” 他被娄小凤接到自己的房间,酒菜很快备好。 看娄小凤殷勤的倒酒敬酒,他朦胧着眼问:“知道我为何点你吗?” 娄小凤瞟他一眼,笑道:“这一带谁不知道‘小便宜’警官混出模样了。” “以前被人压迫,现在来尝尝压迫人的滋味了。” “错,我是替我兄弟来看看你。” 他要观察一下她精神是否正常,才能开门见山。 “看我?哼哼,你这是花话。你那位兄弟叫什么?” “耿毕崇”。 “提他干什么?怂货一个,我懒得理他。” “可他一刻也没忘记你哦,常跟我念叨,要攒钱赎你呢。”肖秉义提醒道。 娄小凤轻蔑哼一声:“哼,他赎我?你弄错了,他跟我不搭嘎。” “他想赎我小姐妹小翠。开始听他此言,我还被他感动了好几天。” “那天我跟他讲了妈妈的意思,他吓的至今不敢露面。” “你就不要替他敷衍了。你刚才说只陪酒,真不想要我身子?” 肖秉义忙解释:“我刚到门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进来了。” “咋办呢?都不容易。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 “看你倒像个君子,那行,小女子今天舍命陪君子。来,干了!” 肖秉义看她一切正常,问出心中的疑惑: “娄小凤,我看你不像不三不四的女人。” “你那天,何故找李排长诬陷我呢?” 娄小凤似有难言之隐,悲哀的瞟他一眼,嗫嚅: “我也不情愿,听耿毕崇说了一些你的事,我还很敬佩你是一条汉子呢。” “那次是有人让我干的。” “你收了人家的银子?”肖秉义悟道。 “我又不缺钱,我不会为钱干这种事。”娄小凤摇头道。 “你既然不为钱,为何要这么干呢?”肖秉义不理解了。 “受人所托,不做不行。”娄小凤低下头,轻声答道。 “谁?” 第120章 我自愿当了抗战夫人 娄小凤拉下脸,瞅瞅他,干一杯,瞟他一眼反问: “再问下去,还有意思吗?哪个对你有兴趣?” 肖秉义想了一下问:“是褚鹰?” 娄小凤没有回答,点根烟,走到窗前。 缕缕青烟,弯弯扭扭。仿佛是她思念、哀怨之愁。 窗外,灿烂阳光破窗而入,照她俊美的脸上。 远处的天空,泛着一片昏红。 她知道,那是燃烧的晚霞,心里也升浮起这样一片昏红。 肖秉义看她似乎不高兴,有些无措。想来一趟不易,又问: “我还想问一下,你是咋知道,我身上有胎记的呢?” 娄小凤坐回,喷一个大烟圈,盯着翻滚向前的烟圈,又反问: “还记得褚鹰找到你,带你去澡堂子吗?” 肖秉义一拍脑门:“怪不得呢,真是煞费苦心,挖空心思了。” 娄小凤提醒道:“不要忘了,他是特工出身。什么事,能瞒的了他呢?” “不过,我倒是看出了,他对你特别青睐。” “她曾跟我说,要动员你进保密局,干一番大事业。” “考虑你有无党派思想,才让我演了这么一出戏,名叫:逼上梁山。” 肖秉义这才知道,所谓嫖娼时间,总导演是所谓的“贵人”褚鹰,娄小凤只是演员。 由此,估计她即使不是特务,跟褚鹰关系也千丝万缕。遂问: “外面传褚鹰跟你有一腿,是真的吗?反正我不信。” “什么叫有一腿?你又凭啥不信?他也是男人。” “这么说,传言是真的了?他怎么……?” “怎么会跟下三滥女人在一起,是吧?” “你误会了,我是说我跟他关系那么好,咋就不晓得了?” “你这人真好笑,你跟他关系再好,他会将这种事,告诉你吗?” “可是……”肖秉义还想问。 “可是什么?可是我是妓女,是吧?”“告诉你吧,我出身名门闺秀。琴棋书画,样样拿得起。” “不夸张的说,我在学校可是人见人爱。丽得像孔雀,骄傲得像公主哦。” “四五年春天,日本人为巧取我家工厂。诬陷我父亲是重庆卧底,抓进监狱。” “母亲卖光家产,也没救出父亲,绝望之下自杀。我也想尽了办法,都无济于事。” “褚鹰为救被捕兄弟沈富中,在内线的协助下。突袭了监狱,从日本人手中救出我父亲。” “从那一刻起,我决定报答他。尽管我知道他只是顺带,但毕竟是他救了我父亲。” 娄小凤干掉一杯酒,继续说: “一个月后,我们又邂逅。我趁他酒意朦胧,表达了感谢之意。” “他并没在意,但我在意。” “那天见他喝闷酒醉倒,我带他去了我家。事后他给我钱,说他是有家室的人,不能拖累我。” “我跟他讲,我愿意。就这么简单。” 她晃晃酒杯干掉,脸已绯红。 “后来我才知道,他人在南京,家在上海。老婆漂亮,有一对儿女。” “还知道,老婆是他同事,两人聚少离多。好像夫妻感情不太好。” “他这人也少见,为工作常废寝忘食,我自愿当了‘抗战夫人’。” “他上进心较强,怕这事迟早要暴露,影响前程。” “我就躲进‘万凤楼’,跟老鸨约定好。只卖艺,不卖身。” “准确的说,我只是租了妓院一套房,没人敢打搅我。” 肖秉义不能理解,金屋藏娇,抗战夫人都不行。褚鹰出入妓院,就不怕吗? 他想问,又不好问。 娄小凤似乎看透了他心思,又凄然一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老婆最后,还是听到了风声。” “去他单位闹了一回,警告他不要走得太远。” “我知道他夫妻俩都是干这一行的。若无所顾忌,迟早也会被她发现。” “他老婆出身高贵,再也不会想到,我会在那种地方。” “褚鹰做事也谨慎,从未在‘万凤楼’现过身。” 肖秉义禁不住问:她人在妓院,褚鹰又不去那儿,二人咋见面? “你们从此就分开了?”他抑制不住好奇的问。 娄小凤诡秘一笑: “你这么聪明,还需要问吗?先不说这些了,我有问题问你。” “听说解放军有宣传队,我音乐学院出身,吹拉弹唱还行。” “能不能帮我问问,我这样的人,能否参加?” 肖秉义不解的问:“你为何要参加解放军呢?又为何不直接去报名呢?” 娄小凤忸怩道:“你不知道,褚鹰已走。父亲去年也走了,无家可归。” “人走茶凉,老鸨已露出了獠牙。派人看着我,不准我出门。” 肖秉义不解的问:“你想走,走就好了。为啥非要当解放军呢?” 娄小凤睨他一眼:“人家称你神探,我看也不过如此。” “老鸨有靠山,褚鹰在,她不敢呲牙。现在他走了,老鸨也狠起来了。” “警告我不拿五千大洋,甭出这个门。再不拿钱,便让我接客抵债。” “我想,若参加解放军,她不敢得罪政府。” 肖秉义提醒道:“她这样做是违法的,新社会为穷苦人做主,你去告她。” 娄小凤摇头道:“告她?如果我去告他,我跟褚鹰之事,就大白于天下了。” “况且,她会拿出当初租约,说我差她住宿费和伙食费。” “再说,我门都出不去,怎么告她?” 肖秉义急忙说:“我跟你讲,前不久。轰动南京的老鸨告妓女逃跑案,没有告赢。法院同时通知老鸨。” “允许妓女脱离一切占有者,并禁止强留妓女,作为赎身款保证。” “法庭判决强调,在新民主社会,一切人都有人身自由与婚姻自由。” “还有个好消息,市公安局规定。妓女必须进行登记,目的是限制妓女发展。控制其活动范围。” “我可以断定。妓女这个行业已日薄西山了,兔子尾巴长不了。” “你应早作打算,找个意中人,早早嫁了。” 看他越讲越精神,娄小凤双眸异常闪亮。含情脉脉盯着他一对灯笼眼。其言也轻: “我要求参军,还有一个想法。不妨告诉你,我看中一个人。” “自感跟他差距很大,想缩短彼此差距。” “如果我参了军,跟他志同道合,我想他会接受我的。” 肖秉义看她神情,感觉她所言意中人,可能是斯人。 不敢回应,装着没有反应过来,答应帮他问问。 娄小凤不信他没听懂,忧郁道: “肖秉义,我已把话挑明了。你故意不睬我,是吧?” “我是跟褚鹰过了几年,现在他走了。留下我一人,孤苦伶仃。” “我想你也受他不少恩惠,就当你帮他照顾我,不行吗?” 肖秉义起身要走,娄小凤一把搂住她。呼吸急促道: “不管你接受不接受,你今天既然来了,肯定对我有想法。” “我自感身子还没那么脏,肯定能让你满意。看在褚鹰份上,就陪我一次吧。” 肖秉义赶紧挣脱,急转身,头撞玻璃门。 鲜血直流,昏了过去。 第121章 麻雀,燕子敬你一杯 肖秉义昏厥一刻钟不到,老鸨已顺利将他换到娄小凤住的房间。 他被低沉的谈话声惊醒,眯着眼回想昏迷前…… 记得娄小凤要求陪她一次,之后碰门玻璃,不省人事。 摸摸额头,已包扎好。脑袋还有些痛,想起妓女常骗人把戏,掀起夹被。 还好,她没有趁斯人昏迷时下手。 他侧耳聆听,客厅隐隐传来的谈话声: “奇怪,他从不踏妓院门,今天咋回事啊?” 是男人的声音。 “你奇怪什么?是男人,谁不想这事。我看他脸色不好,好像有心思。” 他听出老鸨的声音。 “他是公安,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还是男人的声音。 “你不要疑神疑鬼好不好?肯定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老鸨的声音。 男人叮嘱: “你先离开,你啥也不知道,知道吗?” “知道知道。”老鸨忙答道。 肖秉义听谈话内容,认为已不在“万凤楼”了。 刚想睁眼打量一下身在何处,又听说话声: “老板,刚打听到,他学习班因旷课被除名。一怒之下,打了班主任。” “怪事,都说他处事谨慎,从不招摇。这人咋变得这么张扬呢?” “听他跟班兄弟讲,他有可能被政府开除。估计他已经晓得后果了。” “不然不会打班主任,也不会光临‘万凤楼’。明显破罐子破摔,不想好了。” 肖秉义睁眼打量着住所,身在一个装潢考究、古色古香房间里。 躺在雕龙刻风花板床上,太阳穴针刺似的痛。 他晃晃脑袋,揉揉太阳穴,掀被下床。 “老乡,你醒了?怎么?不认识了?我们可是对门邻居呀。” 一位身着长袍的中年男子进门,客气的问候。 肖秉义迅即反应过来,正是换了装的郑老板。遂客气道: “啊哦,是郑老板呀。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你南京也有家?” “是的呀,小镇生意不好做。暂时关门回家。你咋会莅临‘万凤楼’呢?” “我是替一个兄弟看望朋友。跟她在一起喝多了。我咋会在你家呢?” “我看老鸨将你扔大门口,认出你。便带你来了我家,你还好吧?” “谢谢!还好,就是头有点疼。现在是啥辰光了?”他问。 郑老板看看手表说:“近黄昏,你要去哪儿呀?” “班车来不及了,现在回家,要跑几十里山路哦。” “不如先在我家歇一夜,明天动身。” “郑老板,怎么好意思呢?”肖秉义四处张望一下,答道。 “都是街坊邻居,有啥不好意思的呢?以后来南京,就住我家。” “我回横南镇,还要靠你照应呢。走,跟我先去填饱肚子。” “对不起,还得蒙上你眼睛,我俩手拉手,亲密的很哦。” 肖秉义被他拉着左拐右拐,感觉走了几分钟。停了一下,被按着坐下。 跟着有下沉的感觉,拿下黑布,双眼被灯光刺的睁不开。 适应光线后,发现房间富丽堂皇,圆桌已摆好了酒菜。 郑老板拉他坐下,诡异一笑: “你刚才讲头疼,我特意让你黑白两重天。刺激一下。” 他意味深长看一眼他,举杯说: “‘麻雀’,‘燕子’敬你一杯。” 肖秉义之前对他已有怀疑,注视他的眼睛,不是父亲描述的小眼睛。 他故作惊讶的问:“原来你是‘燕子’?咋不早说呢?你叫?” “我叫郑爽,不好意思,这是规矩。我暂时是你上线,也就上传下达哦。” 肖秉义听他承认“燕子”,起身靠近他,轻轻一句: “还负责监视我吧?既然是规矩,为何又跟我亮明身份呢?” 说罢,冷不防甩手一巴掌。 郑爽捂着脸,跳起来,拔出枪问:“你要干什么?为何打我?” 肖秉义愤愤的说:“老子杀你的心都有。你想自首,为何要害老子?” “我啥时候害你啦?”郑爽委屈的问。 “你写信自首,还列举老子十二条罪状,被市公安局送进监狱。” “你不认错,老子要跟‘雄鹰’讨说法。” “你搞错了,我咋会干这种事呢”。郑爽收好枪,疑惑的说: “‘雄鹰’最恨自首之人,我要干了,还能跟你坐一起喝酒吗?” 肖秉义看他神态,心里嘀咕:看来真不是他,那会是谁呢? 郑爽听过解释后,分析道: “可能是‘鸽子’干的,他不知道你真实身份。他想拉你下水,做他帮手。” “这事咱就不汇报了,都是自家兄弟。你说呢?” 他停一会说:“我是奉‘雄鹰’指示,跟你亮明身份。我问你。” “刚给你下了任务,你跟着去学习班。搞什么鬼?不想干,明说。”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肖秉义心里有些发毛,自以为是的安排,还是引起了特务怀疑。 “当然是‘雄鹰’的意思。”郑爽如实奉告。 肖秉义端起酒杯,却没喝:“老实讲,我被安排去市里学习。晚上开会才知道。” “这次学习班非常重要。结业后将提拔到重要岗位,要重用。可惜,我没这命了。” 郑爽听他说的这么重要,拉下脸: “你啥意思?你明知道学习班规定,为啥还要旷课?故意的吧?” 肖秉义一副无所谓态度: “你要这样讲,我没办法解释。咱已上了贼船,名也签了。” “加入组织的把柄,已攥在‘雄鹰’手里。不相信我,为何还要逼我加入组织呢?” “请你带个话给‘雄鹰’,老子已被政府开除。想干,也干不成了。” “他还要我协助他干大事,却被他的小喽罗玩于股掌之中,老子不干了。” 说罢,将酒杯重重的一放,双手抱胸前,喘着粗气。 郑爽尴尬的笑笑,将他酒杯加满,举杯说: “不要生气,来,干一杯。我还有话要讲。” 肖秉义仍不动:“你讲啥都没用,我不见到‘雄鹰’,啥事都不会干。” “你们那一套,我清楚的很。大不了烂命一条。我已留下遗书。上午出事,下午见报。” 郑爽放下筷子,凑近他,低声说: “最近几次行动都不顺,‘雄鹰’大发雷霆。要军法处置‘鸽子’哦。” “‘大雁’已为你自杀,‘雄鹰’对你起疑心了。” “我看你是条卧龙,早晚要发迹。你目前跟我们在一起,只是你岗位关系。” 他顿了一下说:“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去将你的意思汇报一下。” 肖秉义看他离去,暗自揣摩: 一顿酒,又发现两个特务代号。 娘的个头,咋都是天上飞的呢? “麻雀”应是最小的喽啰。什么都不知道,必须设法深入进去。 还有一问题引起他的注意。 “燕子”说“大雁”自杀,会不会是沈富中? 如是他,“雄鹰”不会这么蠢吧? 老子只是想出口恶气,有必要逼他自杀吗? 不是他,还有哪个因我的原因倒霉呢? 没有呀。 第122章 我要少校 大约一刻钟,郑爽进门,坐下先喝一杯酒。抹一下嘴,看一会肖秉义才开口: “‘麻雀’,老兄已尽到责任了。上峰意思,你军服还要穿,岗位不能丢。” “让你立刻回学习班,检讨认错。不管你采用啥办法,不能离开军管会。” “他一再声明,对你没怀疑。并承诺,替你上报中尉军衔。酒后我送你回去。其他事,以后再说。” 肖秉义摆手问: “且慢,我警校同学加入保密局,哪个不是中尉衔以上?凭我的资历,才报中尉?” “什么意思?你是啥级别?” 郑爽委屈的说: “唉!甭提了。我进保密局五年,至今也就混个上尉。” 肖秉义问:“郑老板,这要干到哪一年,才能捞个少校啊?” “你跟他讲,我在特殊时期加入保密局,他应该勉励有加,特事特办。我要少校。否则我不干!” 郑爽放下酒杯,盯他一会,看看身后,凑近说: “老弟啊!不瞒你说。也就你敢说这样的话。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并不知道。” “人前,他是少将。人后,他屁都不是。干什么事,都是‘幽灵’决定。” “他最恼别人给他下不来台哦。正暗中跟司令较劲呢。” “‘大雁’是他弟子,照讲对他应该关照有加。但他也防着。” “弟兄们都知道,‘大雁’名义上因你而死。实际上死于他心胸狭窄,嫉贤妒能。” “褚鹰拟让‘大雁’坐参谋长位子,结果呢?不给。还逼人家自杀。” “唉,不能想。说起来都伤心哦。你老兄,马上也大祸临头了。” “听传,要我进山。估计我俩今天这顿酒,最后的晚餐了。” “摊上这样的上峰,倒了八辈子霉了。目前情势一团糟。” “‘幽灵’趴那儿一动不动,任由他胡作非为。你让为兄咋办?” 肖秉义听到这儿,甩出一句: “早晓得这样,我就不参加了。既然如此,你还干个屁。” 郑爽苦笑道:“你还没走到那一步。到时,你就理解老兄苦衷了。不过,我看他对你抱很大希望哦。 他指望你跟他干大事呢。也许你混的比我好,到时不要忘了老兄哦。” 肖秉义摆摆手:“哪里,我也是没办法。我不能受窝囊气。不干便罢,要干就干大的。” “来,干一杯。哎,我问你,你说‘大雁’因我而死,咋回事啊?我不认识他呀。” 郑爽欲言又止:“不说了,也不完全为你。听说‘鸽子’来了电报,这才促使他下了狠手。” “人家死了,他还装鬼擦眼泪呢。猫哭耗子假慈悲。” 肖秉义从他话中证实,内鬼肯定又偷看了斯人笔记本。 “鸽子”可能是镇军管会内鬼,“大雁”可能是沈富中。 …… 耿毕崇天蒙蒙亮,起床撒尿。却发现肖哥坐大门台阶,惊讶了。 “肖哥,你一夜未睡吧?快去宿舍睡一会吧?” 肖秉义诓道:“兄弟,我也不知咋回事。这两天昏昏沉沉,干了些啥都不知道。” “说了你都不会信。我竟去了万凤楼,还跟小风喝多了。你是否发觉我,脑筋不正常啊?” 耿毕崇心说:谁不知道你脑子不正常呢?只是朱主任打过招呼,不能说罢了。 “兄弟啊,肖哥来跟你道个别。真舍不得离开你们哦。你好自为之吧。拜拜!” 肖秉义说罢起身,拍拍屁股,招招手,欲走。 耿毕崇呆呆地站那儿,一时转不过弯来:啥?他要离开军管会了? 这哪行呢?肖哥走了,我耿毕崇迟早也得走。他追上去,一把拉住他恳切道: “肖哥,你莫走。我早就发觉你脑子有问题了。无故旷课,打班主任,我都快认不得你了。” “但是,这不怪你啊,一会儿隔离关禁闭,一会儿被逮进监狱,谁能受得了啊?” “肖哥,你告诉兄弟,你是不是真有严重问题啊?如没大问题,交给兄弟处理。” 肖秉义一副感激状:“兄弟,肖哥能有啥严重问题啊?这两天,昏头昏脑,懵懵懂懂。” “你也知道,破案,就是我的命啊。我也舍不的走哦!” 耿毕崇更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将肖哥拉回宿舍,命人看着他。他则串联同学们去警告。 “班主任,肖秉义脑子有问题,有医院证明。他要因你的原因自杀,我们跟你没完。到时我们都是证明人。” 耿毕崇干完这件事,又及时电话通知朱大明。 然后安慰肖哥,已警告班主任,如果不解决肖哥回来的事,全体罢课,将事情闹大。 肖秉义十分感动,招呼道:“大家不要闹,毕竟我错在先。既然朱局长已晓得了,还是等他来处理吧。” 班主任拉着脸来找肖秉义,问他究竟咋回事?脑子什么毛病? 组织上不会光听你讲,要去医院鉴定。脑子真要有问题,还是要回去。 朱大明急急的赶来,当着众人面训斥肖秉义。然后请班主任安排单独谈话,做他思想工作。 他见把主人带上门,忙问: “说吧,什么事这么急?”他见班主任带上门,忙问。 “朱局长,行动失败。特务不同意我离岗,看来他们还是需要我提供消息。” “我趁机摸了一下,我家斜对门敲洋铁畚箕郑老板是‘燕子’,上尉衔。” “他上线是‘鸽子’,可能少校衔;‘鸽子’上线是‘大雁’,听说他已自杀。” “我建议,查一下档案,能分析出‘鸽子’是谁。” 朱大明紧皱眉头想了一会,然后问:“你下一步,准备咋办?” 肖秉义建议,逮捕“燕子”郑爽,再顺藤摸瓜。 他在南京有住宅,有地下室。“万凤楼”老鸨跟他有联系。 朱大明摇头:“郑爽出事,他们会第一个怀疑你。老鸨的事由市局处理。” “你上次汇报的方案,已停止执行。你再好好考虑一个完整方案。想好了,通知俺。” 肖秉义按照班主任要求,写了检查,在班上公开检讨。一切又回归正常。 他认为终于可以歇几天了,不料第二天,又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 早餐后,肖秉义正准备去教室,听门岗喊他,好奇的跑到大门口。 郑爽一脸的悲伤,一气说完: “肖同志,我徒弟刚才来信,你母亲得了重病。正在医院抢救。你要回去,我有便车。” 肖秉义大吃一惊,转身对跟来的耿毕崇交代: “兄弟,老母亲危险。帮我请个假,我立刻回横南镇。” 耿毕崇似有为难道:“肖哥,不是我不帮忙。你刚犯错误,你最好亲自去请假。事情再急,也不在乎那几分钟啊。” “兄弟,我心急似火。班主任正在气头上,我怕去了又要吵。请你无论如何帮个忙。” 他说罢,空着手,跟郑爽上车。 第123章 情殇 肖秉义看郑爽不时斜视着诡笑,开始怀疑消息的真实性。 刚想问清楚,郑爽笑道:“‘麻雀’,不要紧张。你妈没有病,我是为你离开学习班找理由。” “你走后,我转达了你的意思。大人物不高兴哦。不过,你不要担心,听他话音,好像你另有任务。” 肖秉义牢骚满腹道: “‘燕子’,这种事能开玩笑吗?如不是看你对我好,早就巴掌上头了。” “我问你,是不是‘雄鹰’?他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你替我想想,刚跟领导磕头打滚,将事态平息。” “现在又让我旷课,再想回去就难了。上峰是不是非要搞得我拿不到薪水,才称心?” 车子刚出中华门,郑爽下车。上来戴口罩之人,将他戴上头套。 不一会儿,他被挟持着,走了一段坑坑洼洼的路,到了目的地。 头套还未摘下,那股熟悉的雪茄味,又扑面而来。跟着头套被拿下。 他睁眼一看,还是上次来过的大厅,宋中坚已端坐高背椅上,盯着斯人。 “肖秉义同学,鄙人对你近期的表现,很不满意。” “你自恃聪明,跟鄙人玩心眼。要不是‘猫头鹰’替你求情,早对你实施制裁了。” 肖秉义心惊,又来一个天上飞的。此人肯定在“大雁”之上,起码中校。他一脸的委屈问: “宋主任,学生咋啦?问的莫名其妙,听的稀里糊涂。” 宋中坚阴着脸,逼视问:“肖秉义同学,你给我信息是假的吧?你说沈富中暗中自首,他已自杀了。” “这一下,你该满意了吧?干得漂亮,好一个借刀杀人计哦。” 肖秉义瞬间明白,“大雁”,即为沈富中。他盯着宋中坚,心想,“燕子”所言极是,你逼死了人家,还推卸责任。 遂问:“宋主任,你说沈富中自杀了?怎么会这样呢?我当时也没肯定啊?” 宋中坚被他这一问,问的哑口无言。顿了一会,他说: “算了,此事已过去了,不提也罢。该说的话,相信’燕子‘已转达,你不要不识抬举哦。” “我已不指望你提供啥消息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并肩作战,形影不离。” 肖秉义对他这个决定猝不及防,心想,跟你在一起?老子的计划不就泡汤了吗?还见不到心上人了。 他沉吟一下说: “宋主任,小人听令。能让学生回家,跟父母打个招呼吗?” “别跟我玩心眼,招呼,我们自然会代你打的。情况紧急。共党马上有上千吨小麦运往南京。” “上峰指示,务必劫持并销毁。你的任务,根据你掌握的共党情况,制定劫持计划。” 肖秉义心中暗暗叫苦,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对外,几乎被隔绝。 他清楚,雄鹰”对整个行动应有评估。让我拿方案,可能还在考验斯人,该咋办呢? 回想跟朱大明去刘杰办公室拿出的建议,已被叫停。按照以前思路拿方案?又怕特务得手。 如他们的手,斯人就是千古罪人。不要说跳长江,跳王母娘娘天池都洗不清了。 唯有按照特务惯用手法拿计划,宋中坚自然会同意。 朱局长也深谙特务伎俩。成功与失败,对哪一方都能交代。 闭门造车两天,他已将方案摆宋中坚桌上。 接下来能做的,就是利用难得的休息时间,靠床上,使劲想心中的月亮……。 柳蕙,你还好吗?我去学习,你也不来看我。你知道我受这么多罪,是为谁吗?是为了你哦。 我想给你一片四月天,努力刷新自身履历,达到你要求。长夜青灯,苦苦地思念你。 身处黑暗,只有你的火炬,在我心中燃烧。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你在斯人心里发光。 只有你含有秋波的双眸,让斯人心定。 等我完成这次任务,你心中的悲伤应淡忘了吧?到那时,我一定拿出男子汉的勇气,向你表白: 我爱你,爱的死去活来。 此爱坚如磐石,永世不变。 柳蕙,你那天到家里问我,我不好回答哎。你可能不知道,我父母正四处给我张罗对象,逼我成婚。 当他们面,我跟你说不出口啊!你还记得我曾要去办公室谈吗?就是这个原因哦。 你不是问我,你到底提醒了我什么吗? 我告诉你,是你热心的话语,打开了我的心扉。让我蓦然明白,今后人生之路,应该如何走。 我有感应,你是上天赐给我的幸福,我一定好好的珍惜……。 他就在这样的思念中熬过一天,跟着被叫到小会议室。就讨论方案,讲解自己的思路。 室内已有带面罩四人,肖秉义也被带上面罩。 他口干舌燥,讲解了半个多小时。在座人员频频点头,称方案可行。 肖秉义轻嘘一口气。此刻,他只能祈祷朱大明清楚自己的路数。 人散后,宋中坚拿下面罩,满意的说: “好,‘麻雀’真可谓旷世之才,此方案不错。散会,请‘猫头鹰’。” 肖秉义也拿下面罩,左右看看。人都走光,不见有人。 心里怦怦跳,祈盼“猫头鹰”早些露出庐山真面目。随着“吱呀”一声门响,他肃然回头。 眼前闪进一个身着国军女军官服背影。 待她带上门,转身之际,他感觉这身影很熟悉。 是的,这身影,曾让他梦魂牵绕,刻骨铭心。 他怕自己看花了眼,闭上眼,晃晃脑袋,再睁开。 身子不由自主打一个寒颤,他惊讶的站起,愣在那儿盯着对方。 “你,你……你是……?”他禁不住失声叫道:“你真是……?” 他无法接受眼前事实,她,她怎么会是特务呢?不应该呀? 他死死盯着对方冷却了的一对火炬,顿觉月亮坠入大海,心灯渐渐湮灭。 直感觉,气血翻涌,经脉逆行,一股热流涌上咽喉。 剧烈咳嗽,咳出一口血。 他这一咳,差点喷出心中月亮,以及斯人对嫦娥之爱情美好的憧憬,以及一生的幸福。 五岳抖动,天旋地转,仰倒椅子上。跟着被人抬走。 宋中坚狐疑,看看柳蕙问: “柳少校,‘麻雀’见到你,为何反应如此强烈?” 柳蕙一脸的冷峻,冷笑道: “将军,就凭这一点,该给我晋升了吧?急召我,有啥任务?” 宋中坚开始没有理解她意思,翻了一下白眼。 “哦?原来你演的太逼真。竟瞒过了自命不凡的刑侦奇才。哈哈哈!应该,应该晋升。” “上峰想知道,你哥将父亲及家人送台湾。” “你为何留下他们?上峰措辞很严厉哦。” 柳蕙坐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不无娇媚的问: “将军,不能来一杯咖啡吗?” “噢,忘了忘了。谈副官,上咖啡。”宋中坚忙不迭招呼道。 柳蕙品一口咖啡,咂咂嘴: “咖啡不错。想不到将军,小日子过很悠闲啊!” “将军,你冤枉我了。这事我哥有责任,要撤退眷属,为何不早一点呢。” “我嫂子撤退时,我就建议全家一起走,我哥不同意。” “听说眷属都到码头了,被共军劫下。这样的事,不该发生啊。” “这次行动是于得水少校负责。最近我见过他。他承认对上海情况不熟悉,选错了时间。” 宋中坚盯着她,眼睛像刀子一样,上下欣赏她: “哈哈,你哥说的不错,伶牙俐齿,巧舌如簧。厉害,太厉害了。”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既然被共军劫下,再送就难了。” “据情报,听说于得水老婆不愿去台湾,他惧内。很有可能暗中自首,不然作何解释呢? “党国败类,迟早必除之。” “小妹,大哥家属已去台湾。你既然来了,陪我几天,咋样?” 宋中坚挑逗道。 第124章 二人转 柳蕙放下咖啡,嫣然一笑: “将军,凭你跟我哥的交情,不会趁他尸骨未寒,对他妹妹下手吧?” “你在我心中,可是个英雄啊。不要让我心中的偶像破碎哦,” 宋中坚一副真情倾诉模样: “小妹,这是什么话?难道大哥爱护你,也有错吗?” “我跟你讲真话,我这次之所以同意留下,是为了你呀。” “你哥,就我一个知心朋友。你是她唯一的妹妹,从小得不到家庭温暖的妹妹。” “我对你仰慕已久,只是咎于你哥的情义。不好意思开口,也怕他生气。” “你知道吗,他跟我说过,他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保护好你,我既有责任,也有意愿。” “有你相伴,走过余生,是鄙人之大幸焉。你哥已走,我不忍心,让他唯一的爱妹孤苦伶仃。” “答应我吧?我再回台湾的可能性不大了。我带你去美国享福,给你一个温暖的家庭。” “我这辈子没有多少积蓄,但也足够我们下半辈子生活无忧,静享安逸生活了。” 柳蕙翻着白眼,耐心听完,面露难色道: “将军,不要开玩笑了。我若陪了你,不仅害了你我,还会毁了党国事业。这一点,将军不会不清楚吧?” “你不会置你贡献毕生精力之党国事业于不顾吧?” 宋中坚恼道:“去他妈的党国事业,兴旺时,眼里没我们。现在需要我们去送死,才封官许愿。” 他喘着粗气,手指桌后那幅画像,近乎咆哮: “迟了!早干什么去了?” 柳蕙显出惊讶神态,继而正色道: “将军,你刚才所言。让我伤心,算我没听到。我哥就是我的榜样,我加入组织时就立誓: 生是党国人,死为党国魂。” “我只当将军玩笑。你逼我,我也有渠道反映。我敬重将军和我哥是党国忠臣。请您自重,不要让我看扁你哦。” 宋中坚涨红着脸,色迷迷的盯着她,尴尬的笑笑: “小妹啊,你想严重了。鄙人只不过,让你陪着说说话,让孤寂的心情愉悦些。” 他一屁股瘫沙发,叹苦: “妈的,整天跟老鼠一样,不见阳光。长久以往,不被共军打死,也要病死在这山沟里。” “弟兄们跟我嘀咕,白天好过,长夜难熬。催我赶快行动。” “他们不知道,行动成功自然好。失败了,就不是难熬的问题了。所以,我要谨慎,再谨慎。” 柳蕙也不想让他多难堪,仍面带笑容道: “将军,弟兄们想尽快出成绩,情有可原。谁不想干几票大的,凯旋归队当英雄呢?” “我这次来,带来一个又好又不好的消息。这几天横南镇运粮忙,又是水路,又是陆路。” “共军兵力有限,总共不到八十人。镇军管会正向上申请加派兵力。” “听说要来一个连的士兵,好在一个礼拜后才能到位。” “我想,一个礼拜,对将军来说,应该足够了吧?” 宋中坚眯起色眼,微微点头问:“你认为肖秉义可靠吗?” 柳蕙顿了一下,笑道: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毋庸讳言,现在党国形势山河日下。又有几人,能像将军和我哥一样,对党国忠心耿耿呢?” “目前这种情势,还有比他更好的吗?他无党无派,跟哪边都沾不上。” “用他的话讲,两边都不信任。如果将军给他一些信任,他会感激你。那边能用他,我们又为何不能用他呢?” “你既然不信任他,为何还要安排我露面呢?他要出事,我也跟着暴露。” 宋中坚解释道:“小妹,你尽管放心。鄙人并没有将你纳入“反共救国军”名单。” “好在你哥替你报名时,填的名字是储慧。我已报她阵亡了。” “目前留大陆人员中,只有你哥和我知道你是‘猫头鹰’。肖秉义亦只有‘燕子’清楚。” “妈的,我对‘燕子’很失望,夫妻俩不好好为党国效力,争风吃醋,迟早要坏事。” “为了‘麻雀’安全,我已让‘燕子’去仓库当少校主任。他不会再露面了。” “你俩是鄙人左右胳膊,是插入共军心脏的两把刀。都跟我单线联系。” “我头疼的是,肖秉义这家伙心眼太活。他告诉我,某人有自首可能。结果人家自杀明志,让我损失惨重。” “这次打算让他在我身边干一阵子,帮我策划。既为监视他,也为利用他的才能。” “他确实是俊才,思维缜密,又熟悉当地情况,非常适合。” “刚刚要他拿行动方案,他没让我失望,方案一致通过。” 柳蕙沉吟一会,建议: “将军的想法无可厚非。只是你没有发挥他更大的作用。” “何为策划?没有准确的情报,都属盲人摸象。” “何况将军本身就是策划奇才,你能打善战的弟兄多得是。” “紧缺的,是精明能干的情报人员。我哥若还在,他也会这么想。” 宋中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问: “小妹妹,你的意思,还是想让他回原岗位?” 柳蕙莞尔一笑,撇撇嘴: “我只是就事论事,我坚信将军高瞻远瞩。比我看的远,想的深。” “你让他过一阵子回去,他还能回得去吗?如有让他回去的想法,赶快送他走。” “他目前的情况不妙,旧警察殴打解放军。共党认为是阶级斗争,很可能被开除。” 宋中坚不置可否的干笑几声,忽然问: “小妹,你哥跟我说过,说他暗中策反了一个共党。” “代号叫什么蛇?跟他单独联系。当时没想到会让我潜伏,没有问清楚。可惜我来,你哥却走了。” “现在正是党国急需人才之际,我想找到此人,你能帮我找到他吗?” 柳蕙皱眉道:“哦?有这事?没听我哥提过呀?” “这恐怕是将军,召我来的真正原因吧?” “不完全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什么事都不要干,专门干这事。” 他接着四下看看,凑她耳旁,说了心中的秘密。 柳蕙点头道:“可以,保证完成任务。但不能限制我时间。将军,找共党叛徒,我不便多出面。” “让‘麻雀’出面,非常适合。凭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很快能找到。” 宋中坚微微摇头说: “老实说,我原本对他充满信心。现在看来,这个人神秘莫测,对他弄不灵清。” “要他提供运粮船消息,他跟着就被押送市学习班,封闭学习。” “你学习就学习吧,又打解放军。他这是啥意思?” “我想授他中尉衔,他还怪话牢骚。说他同学哪个不是中尉以上,还想要少校。” “你看看,还没干事,就伸手要官。真令鄙人失望。” 柳蕙沉默一会,劝道:“将军,这人确是干才。你手中校官、尉官牌子一大把。” “一个少校衔,能买一个干才,还不划算?借机笼络他有什么不好?照我看,就怕他心存幻想,不肯要哦。” “他既然有这方面想法,可喜可贺。给了他,也能断掉他对那边的幻想。” 宋中坚想了一会,点头说: “嗯,小妹妹,这主意不错。你能说会道,干脆来我身边协助我吧。” “放心,我会善待你,只需要陪我说说话。对待心上人,我是很文明的。” “哎,肖秉义今天的反应,是不是喜欢你?” 柳蕙一副冷峻的脸,责怪似的瞥他一眼,端起咖啡,弃落道: “我真佩服将军,肩上担子这么重,还有闲情,烦那些神。我感觉将军,还是没有意识到情报人员的重要性呢?” “假如我离岗,你再安插一个试试?很快便成为聋子、瞎子。” “还是请将军带我去看看‘麻雀’吧。将军不是有疑问吗?让他回答吧。” 第125章 美女蛇 肖秉义已醒来,红了的两只灯笼眼,死死盯着床顶发愣。 听柳蕙承认是少校特务,心里顿有心爱的宝贝,被人打碎的愤怒,又有难以形容的沮丧。 他此刻已心如死灰,一腔热血早已冷却。 感觉她又伤了斯人,伤的比上一次更重。 他欲哭无泪,茫然失神。 见宋中坚和柳蕙进门,翻一个身,背过去。 宋中坚见状非常不满,喝道: “‘麻雀’,你既然参加了组织,就得按照规矩行事。我问你,你今天反应太不正常,为何对柳少校这般无礼?” “起床听令:立正。” 肖秉义无动于衷,翻过身来,翻了翻白眼,自言自语: “她已连续伤了我两次,我心里愤懑。我作为男人,竟被她玩来玩去,简直丢了我肖家祖宗的脸。” “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随便你们处理好了。” 宋中坚问柳蕙:“他说你伤他两次,是啥意思?” 柳蕙笑道:“第一次,军管会让我以保密局身份测试他。他认为,我这次又骗了他。” 宋中坚晃悟,跟又紧张:“噢?军管会怎么会让你出面考验他呢?不会怀疑你了吧?” 柳蕙摇头到:“这倒不会。” 宋中坚嘘一口气,笑道:“原来如此。难怪他伤心动肺,大动肝火呢。‘麻雀’,误会,误会。‘猫头鹰’也是执行命令。” “鄙人也是事出无奈,要怪就怪我。现在宣布,‘猫头鹰’晋升保密局中校,‘麻雀’晋升少校。” “希望你们以党国为重,精诚团结,报效领袖。‘麻雀’,马上返回学习班。从现在起,你协助‘猫头鹰’完成任务。” 肖秉义转身,故显想打退堂鼓意思,眯着眼说: “宋主任,学习班刚协调好。现在又旷课了,回不去了。我现在啥想法都没有,破罐子破摔了。” 柳蕙数落道:“‘麻雀’,你这是什么话?请你不要辜负将军对你的厚爱与期望。快跟我走,回去我帮你跟朱主任说清楚。让他挡在前面。” 肖秉义猛然坐起,灯笼眼瞪着她,恶狠狠的说: “你给我闭嘴!就凭你大特务,能替我说的清?我不想跟你啰嗦。” 宋中坚恼怒,喝道:“‘麻雀’,你太放肆了。竟敢在鄙人面前大放厥词。来人!” 门被推开,两个彪形大汉背着手,跨开步等着下一步命令。 柳蕙始觉不妙,忙说: “将军,不要动怒。任务要紧,‘麻雀’交给我调理。当务之急,我们得赶快回去。” 接着低声说:“将军,你若同意他回去。是不是让他先帮你找到那位跟组织失联之人?” 见他点头又说:“这家伙自尊性强,具备反跟踪能力,建议这一个礼拜不要再跟踪他了。” “我还得回上海应付,路上跟他交代任务,你还有啥交代的?” “好吧,即刻动身。上酒。” 宋中坚叹一口气,吩咐道。他先端一杯给柳蕙,又给肖秉义一杯,碰杯同干。 肖秉义想起上次酒后昏迷,心知他又故伎重演。 跌跌绊绊一段路,被司机扶上车,感觉先上车的柳蕙也戴了黑罩。 他想,这样也好,省的再见她那副特务嘴脸。 要在之前,星星能跟月亮坐一起。他会激动的晕过去。现在却心生厌恶。 车子摇晃,时而相撞,他能感觉到她柔软的身子。 也能隔着头罩,嗅到她温馨的女人气息。 但是,心中的月亮已被怒海淹没,啥感觉也没了。 想起被她连骗两次,心中就窝火。娘的个头,人家喊斯人神探,神探咋没探出身边的美女蛇呢? 车子继续摇摇晃晃,肖秉义心思也在摇晃。 若不是担心开车的特务回去报告,他真想跟她立刻问个明白。 他实在无法容忍眼前的事实,心中为她是特务,一阵一阵的痛。 揪心的疼,剜心般的痛。 暗自伤心无比,为自己的情殇沮丧。心里不停的自问:这么漂亮的女人,为何是特务呢? 柳蕙,你为何要当特务呢?你让我这一辈子咋办? 你知道吗?我本想在你火炬照耀下,重塑一个崭新灵魂。 你在我心中,已生了根发芽了。你火炬说灭就灭,还无情的连根拔起。让我肝碎如渣,痛苦不堪啊! 苍天啊,这也是你苦斯人心志,必须的么? 柳蕙,你知道吗?你让我跌进了深渊。万劫不复,万念俱灰。 他心中正煎熬,忽然被柳蕙问话打断。 “麻雀,藏得够深的,连我都被你骗了。” 肖秉义不想睬他,装睡。 感觉她在斯人大腿扭了一把,这才搭腔: “彼此彼此。汗颜啊!我刑侦专业出身,却没想到身边有条美女蛇哦。” “我问你,你何时关注我的?还偷看我的笔记本?” “吆吆吆,小人哪儿去了?在军管会,我不是你领导,你称小人。” “现在,我是你上司,你咋不称小人了?我啥时候偷看你笔记本呀?” 肖秉义没心情跟她调侃,想起两个小兄弟之死,不由得怒火中烧。 “你给我闭嘴!你为何要杀我的两个小兄弟?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柳蕙很惊讶,辩道:“你说死的两个叫花子?我不知道呀。” 肖秉义听说她不知道,冷笑: “你应该敢作敢为,杀了人,还不敢承认,你配做我上司吗?” 柳蕙委屈道:“肖秉义,你不要冤枉人。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啊?我确实不知道呀?” 肖秉义已经听出了她的委屈,心中一怔:难道内鬼不是她? “肖秉义,这次‘雄鹰’亲自见你,是给你面子,你要心中有数。” “他对你已有不满,还说你骗他,让他损失惨重。你要当心了。” 柳蕙说罢,轻拍他手。 肖秉义立刻像被蛇咬了一样,缩回手,调侃道: “我知道,‘雄鹰’是给我机会,可我是烂泥巴扶不上墙。劝你对我不要抱有希望哦。” “希望大,失望就大。一边要我拿保卫运粮方案,另一边又要我拿劫粮方案。” “我是矛,又是盾。现在是老鼠进风箱,两边讨好,两边都不信任。” “先是老天考验,然后这边考验结束,那边又接着考验。我这余生,要在考验中度过了。” 他已感觉到,跟心上人虚与委蛇,有多痛苦了。 此时,他对她已不抱有任何幻想,更不敢透露真情。 柳蕙提醒道:“你是大学生,难道不懂‘两权相害取其轻么?’” “我警告你,我哥对你不薄。将军对你很器重。不要玩花招。否则我会亲自除掉你。” 肖秉义再无兴趣谈下去。心里疑惑,酒里的药,咋没起作用呢?” 他要赶紧回学习班,不为学习,而是怕昏倒在路上,耽搁了给朱大明报信。 “司机,快送我去三元巷,快!” 车子发出刺耳的声音停下,司机看着前方说: “对不起,车子去火车站。已到中华门了,你下车吧。” 肖秉义愣了一下,拿掉头套,开门下车。瞥一眼车头方向,竟跟上车时方向相反。 他记得上车时,车头朝北,这次车头却朝南。 再瞥一眼车内的柳蕙,扭头就走。 ”站住!“他听到身后柳蕙一声断喝,停下。 第126章 星星辉映月亮 柳蕙拿下头套,下车边喊便追上去: “麻雀,我有任务给你。” 肖秉义没看她。正四下张望公共汽车站牌。见她追过来,立刻凶相毕露的问: “你给我说清楚,你为何要当特务?阳光大道你不走,非要走独木桥,何苦啊?” 柳蕙看他脸色铁青,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微笑道: “肖秉义,我还要问你呢?你抓特务,怎么自己成了特务呢?你现在不也跟我一样吗?” 肖秉义差点涌出泪水,哀道: “你要问这个问题,先问你自己。我当特务是为了你啊!我被你害死了。” 柳蕙听他这样说,不解得问: “我没让你加入我们呀?道路是自己选择的。你当特务怎么能怪我呢?我啥时候害你了?” “废话少说,时间紧张,我给你任务。” 肖秉义听她说有任务,咽回责问之语。 “肖秉义,没给你任务之前,你能否告诉我,你为何见到我如此激动?还吐了一口血?” “我被‘美女蛇’咬了一口,毒气攻心。将毒血吐出来,你满意了吧?”他讽刺道。 柳蕙垂下眼帘,接着说任务: ‘雄鹰’说我哥,策反了一名地下工作人员,代号叫什么蛇。我回忆了一下,之前是听我哥提过‘眼镜蛇’。” “‘雄鹰’让你找到他。时间要快。” 她说罢,看看表说: “有些事,等我回来再说,我现在必须赶回上海。” 肖秉义一把抓住她胳膊,厉声喝道: “你不说清楚,不许走!” 柳蕙挣脱一下,未挣脱。无奈的看看他,轻声说: “肖秉义,我有要紧的事。等我回来再说清楚,不行吗?” 肖秉义执拗道:“不行,除非你告诉我,你去上海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横南镇?” 柳蕙见他仍紧攥着不放,非常烦躁,低声说: “哎吆,急死我了。‘雄鹰’怀疑代号‘幽灵’的司令在横南镇。命我设法搞到他手中一份潜伏人员名单。” “可他俩到现在,面都没见过。让我啥事都不要干,专干这事。这是绝密,不要泄露哦。” “快放我走吧,不然司机汇报‘雄鹰’,我日子不好过。我的小命,掌握在他手里哦。” 肖秉义听说她有生命危险,就有帮她的冲动。遂问: “你消息从哪儿来的?我是听‘燕子’提到过‘幽灵’。他是男是女,多大年龄了?” ‘雄鹰’告诉我的,但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只说此人可能是女性,年龄大约四十岁左右。” 肖秉义哼哼着说: “横南镇两千多人,一半是女人。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大约占三成。三四百人,你怎么找?” 柳蕙又看看表说:“也有线索,她在上海生活过,又会小镇昵语。我去上海,就是想寻找她的蛛丝马迹。” “可我到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这次去上海,也不知道能否找到她的线索。” 肖秉义随即有了活思想,想趁机参与进去。有了线索,不愁抓不到她。随即表态: “只要你没骗我,我可以帮你。你上海回来,将具体情况告诉我,我帮你分析。” “我信任你,有你加盟,我就有信心了。你可不能骗我哦。你跟我干,保证你不吃亏。” 肖秉义被她一说,又警惕起来。但他想,不管是真是假。 能从她嘴里捞到情报,找到“幽灵”司令,也算斯人干了件大事。 他瞅瞅她那双深邃的凤眼,故意说: “照你意思,‘幽灵’在横南镇?可能吗?她来横南镇,充军差不多。” “你行行好吧,不要再骗人了。不然死后,要被小鬼割舌头的哦。” 柳蕙看看表,没再答话。睃他一眼,疾步上车走了。 肖秉义目送她离开,独坐那儿没有走,心里说不上什么心情。 揉揉眼,东方既白。 东方亮,然后是光芒四射的朝霞。他实在舍不得这一段,让他神魂颠倒的恋情。 更舍不得,她那双能说话、大海似的凤眼。他痛彻心扉,比死还难受。 他不知道,她一对火炬,能否被燃烧的朝霞再度点燃。再度让斯人心中亮堂起来? 如若不然,星星只好自我发光,去辉映月亮?设法劝降她?就像劝降他哥哥一样? 若不是怕昏迷在路上,他真想扶着城墙,大哭一场。为斯人湮灭之爱情嚎啕,为斯人坎坷之命运悲鸣。 他看大街电话亭都在排队,心急如焚,跳上公共汽车…… 回到学习班,刚好早餐。振作一下精神,去找班主任。 “报告!小人想用个电话。”他谦卑的说。 班主任见是他,心里哼哼着,阴阳怪气道: “吆,‘小人’回来了?有没有在外面撒尿尿玩泥巴啊?” “哼哼,这回咱俩没得商量了吧?还打电话呢,谁都行,就你不行。” 肖秉义急道:“报告领导,小人有重要情况找朱局长。” “回来直接向你报告,也能表明小人知错就改之决心。” 班主任不急不慢的说:“得得得,还知错就改呢?大言不惭。” “你改个屁,一犯再犯,那叫屡教不改。” “你什么特殊情况?耿毕崇同志虽然替你请假,连他都怀疑你在玩门道。” “我还不信,委托镇军管会邓排长看望你母亲。结果呢?” 肖秉义心里对耿毕崇恨得直咬牙:“跟屁虫”,你狗日的又跟老子使阴招。 当面说的好,手在摸刺刀。看老子不收拾你。 看班主任一脸的得意,他哭丧着脸说: “领导,我被人骗了,耿毕崇是证明人。” “现在真的认识到错了,再给小人一次机会吧。” 班主任坐下,有些得意:“让我给你机会?你有没有搞错?” “是你没把握住机会哦。咱俩没得谈了。” “电话不是谁想打,就能打的。你去食堂吃最后的早餐,上街打公用电话吧。” 说归说,他还是摇电话,要通横南镇军管会。 “肖秉义,你不要怪我抹脸无情,这是你在学习班最后一次享用电话了。” 肖秉义拿过电话,喂了一阵。对方回答朱主任出去了,回来让他回电话。 他攥着电话心急如焚,只好歇一会再打。他没吃最后的早餐。回宿舍坐那儿发愣。 他刚刚又想起已个问题:看情况,柳蕙不像军管会内鬼,难道真是他? 耿毕崇进门,见他愣哪儿,关心的问: “肖哥,你回来了?伯母病情咋样了?” 肖秉义阴着脸,手指勾他过来。待他凑近,杀猪似的揪他耳朵。 “好兄弟,替我请假了吗?” 耿毕崇呲牙咧齿喊疼,边喊边说: “请了请了,我还替你说了不少好话呢。” “哦?你替我说了那些好话?说来听听,快说!” 他又使劲的拽他耳朵。 “哎吆喂,疼死我了,快放手呀!” 肖秉义松开手,手抄背,站那儿抖着腿。一副兴师问罪的神态逼视他: “快说,你替我说了那些好话?” 耿毕崇哎哟哎哟护着耳朵说: “我跟班主任说,肖哥已经知错了,也有悔改表现。” “这次事出有因,母亲住院抢救。他是出名的孝子,应该去。对吧?” “嗯,还有呢?”肖秉义不动声色,点头问。 “没,没了。”耿毕崇眨巴着金鱼眼,摇头。 “没了?再想想。”肖秉义又要揪他耳朵。 “别,别。啊哦,我想起来了。” “班主任问我,能不能保证你家真出了事?我没敢保证。” “只说了一句:肖哥脑子活,也许是玩门道。” 肖秉义一脚踢过去,拿起扫帚追赶着骂道: “这就是你说的好话?老子扁死你个夯货。” 耿毕崇抱头鼠窜。 肖秉义又气又恨,靠床头,凝神窗外: 娘的个头,潜伏特务有天上飞的,现在又冒出地上爬的。 难怪特务司令代号“幽灵”,既能天上飞,又能地上爬。 共党叛徒?那会是谁呢? 职业敏感和对专业的执着,让他犹如猎手寻觅猎物般的兴奋,瞬间激动起来。 开课铃声响了,他踯躅在宿舍。不知是去,还是不去。 班主任喊:“肖秉义,去接电话,有人找小家伙。” 肖秉义一喜,估计朱大明回电话了。 他必须尽快汇报特务劫粮方案,至于柳蕙的特务身份,他暂时不想汇报。 他心急火燎,三步并作两步跑出门,一头栽倒。 潜意识里还在想,娘的个头,老子又上了宋中坚一个当。 情报还没送出去啊…… 第127章 母亲失踪 肖秉义醒来已是两天后,床前站着沉忧着脸的朱大明,愤怒的李小满。 李小满责问:“老肖,你搞什么鬼?你送的假情报,让我们损失惨重。” 肖秉义亮起两个灯笼,使劲回想,越想越纳闷: “李副连长,我何时送了假情报?” 他说罢,又疑惑的看向朱大明。 朱大明让李小满去门口放风,然后道出实情。 “刘局告诉俺,你给特务拿了一个破坏运粮方案。俺参照你以前的打法,收获也有。” “打死‘反共救国军’一百多。损失也大。守护军管会粮库一个班的战士全部牺牲。” “若不是刘局又暗中派一个连的战士赶到,几百吨粮食全化为灰烬。经全力抢救,还是损失了十多吨小麦。” 肖秉义再次领略了宋中坚的狡猾,看来他还是不相信斯人,假戏真做。 让自己昏迷两天,怕斯人报信。 “朱局长,小人惭愧,回学习班就急着给你打电话。可惜你不在,想等一会再打,昏迷了。” 朱大明本来心情就不好,听他又小人,恼道: “肖秉义,你是想让刘局处分俺吧?你再称小人,俺关你禁闭。” 李小满忽然情绪悲愤的说:“老肖,有一事,说了你不要急。” 肖秉义听他话,看他神态,心怦怦跳。急问: “什么事?快说呀!” 李小满告知:“你母亲失踪了。” 肖秉义跳下床,一把揪住他,厉声道: “你说什么?李小狗,你不要拿我母亲开玩笑。” 朱大明对他称李小满为李小狗十分惊讶,看他情绪激动,按他坐下。 “肖秉义,不要激动,李副连长没有开玩笑。俺已报告,正在查找。” “你放心,俺们无论如何要找到你母亲。如你身体允许,快跟俺回去。” 肖秉义疑惑,不会是宋中坚绑了母亲吧? 既然要我干活,为何又这样做呢?真想给我颜色看? 一路纳闷到家,看父亲坐堂前,已如霜打的茄子,耷拉着头。他问: “爸,妈什么时候失踪的?” 父亲叹口气摇头答道: “昨天下午,我去街上转了转,碰到农具厂厂长。他问我能不能出来参加社会主义建设?” “我二人谈到下班,回家门还是锁着。我以为她又看上哪个姑娘,刨根问底去了。” “晚饭做好,仍不见人,只好等。晚九点多,发觉不对头,去找张校长。” “张校长说你妈傍晚下班就走了。我没有再等,连夜问遍了你妈常去的地方,都没影子。” “一早去军管会报了案。到现在还没回音。“街上不少好人帮忙,昨夜已在河里打捞,没有结果。” “我就不懂了,若是绑票,总有目的吧,要钱?还是另有目的?总要通知一下吧?” “我等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不敢离开家,生怕耽搁时间。” 肖秉义坐下,跟着叹口气,又问: “爸,你的分析呢?” 肖有财说:“我分析,不可能是土匪为钱索命。你妈人缘好,没仇家,没人害她。” “刚才想,会不会有人恨你,拿你妈出气哦?” 肖秉义认为有道理。他立刻联想到最近引起了宋中坚不满。 遂怒从心起,他要去责问“燕子”,跟他要人。 他不知道郑爽家住哪里,只好去“万凤楼”找老鸨。老鸨很快带来郑爽。 郑爽听了也惊讶,一再声明,不可能是‘雄鹰’指派人干的。 肖秉义也疑惑,不是“雄鹰”干的,那会是谁干的呢? 郑爽说:“麻雀,最近组织内大动荡。‘大雁’自杀,他手下四大金刚已带队伍失踪了。” “‘雄鹰’气得不得了。会不会是沈富中手下,为他报仇所为?你稍等一下,我帮你问问。” 肖秉义呆那儿。他没想到沈富中死了,还会出事。 更想不到他手下拿母亲出气。这该咋办呢? 郑爽回来说: “我分析的不错,‘雄鹰’矢口否认,让我安慰你。” “他估计,若是‘四大金刚’干的,最后还得通知你。他让你回去破案。” 肖秉义心急似火回到家,父亲激动的说: “秉义,你妈有消息了。你走后,有人踢门,塞门缝一纸条,快看看咋办。” 肖秉义看纸条,内容是: 肖秉义,老子被你逼成丧家之犬。老子不好过,也不会让你好过。找了你几天不见人,只好绑你母亲。 老子是军人,本不屑干这种下三滥之事,没办法。两条路让你选: 一条是,马上去跟‘雄鹰’承认是你害我,再来见我。 另一条,准备人民币五十万元。否则,老子先杀你母亲,再杀你全家。沈富中。即日。 肖秉义看得稀里糊涂,沈富中不是死了吗? 这儿咋又冒出一个沈富中?也许是他手下冒充他吧? 他随即有了验证办法,带上沈富中勒索信,去办公室。 朱大明无奈告知: “目前还没消息,正扩大搜索范围。你现在不要干其他事,专破此案。绑匪有消息么?” 肖秉义看军管会除柳蕙不在,其他都在。他将递给朱大明: “大致情况已清楚了,是特务沈富中绑票。” 他有意带勒索信去军管会,目的是想让内鬼通知“雄鹰”,沈富中没死。 他另外一个目的,是趁柳蕙不在,试探内鬼到底是谁。 朱大明看后,随手转给李小满,李小满看后,又传给其他人。 朱大明唉声叹气,恼道: “真是狮子哈大口,要拿五十万啊?俺的个天吔,俺们一个月才二十几块钱,到哪里筹这么多钱呀?” “不要急,我再将情况向上汇报,看有没有办法。” 肖秉义带走办案工具盒,来到门口仔细观察。 大门外每天都是母亲扫地,母亲出事,父亲又没心思管这些,现场很原始。 肖秉义发挥了自己的特长,于微细处找痕迹。 发现门前石缝有些紫红泥沙,立即取样。又发现青石板似有脚印,脱出模子一并收好。 父子俩根据取样分析。肖有财说: “秉义,这脚印有四十三码,此人高约一米八左右,你认为呢?” 肖秉义点头: “此人一米八以上,人很结实,体重起码一百八十斤。这是右脚印,估计此人左腿有伤,不是我熟悉之人。” “爸,你看紫红泥沙,是哪儿来的?” 父亲拿起放大镜仔细看了一会,咕哝: “有些奇怪,如果红泥沙是送信人留下的,我知道此人来自哪个方向。” “爸,快说哪个方向?” 肖秉义迫不及待了。 第128章 义眼咋又活过来了 肖有财指着东北方向告诉儿子。 小学堂往北,三里路窑岗村下。中河至横山,在窑岗村转了一个弯。 那个地方是古代官窑,被日本人飞机炸毁,从此荒废。 小镇只有那个地方,才有这种泥沙。他最后说: “秉义,紫红泥沙在我家门口,必为送信人踢门时留下的。” “我估计你妈,很有可能被藏在娘娘庙。不要等了,我先去摸一下情况。” 肖秉义点头说: “爸,我在痕迹学方面有研究,我跟你去。” 父亲摇头,劝道: “你既然认定是特务所为,他们肯定认识你。你去被他们发现,跑了咋办?” “他们不认识我,我再化妆一下,取样回来再说。” 肖秉义觉得有道理,信件既然落款沈富中,不能排除他还活着。 若被他认出,下一步很被动。再说也需要有人在家等消息。 傍晚时分,父亲取样回家,紫红红泥沙和脚印模子放桌上。 肖秉义经过技术认定:泥沙同质,脚印同属一人。仅此,便可断定绑架之人去过河边。 父亲认可了分析,已肯定河边娘娘庙有问题。 肖秉义不知那个地方地形,让父亲仔细介绍一下。 父亲咳嗽一声,清清嗓子介绍。 此地原名遥岗,因此地紫红泥沙,能烧制紫砂器具。 明朝以前都为小民窑。明朝开始定为官窑,专制贡品。志书因此改名窑岗。 本地明朝以前紫砂茶具皆为民窑产品,非常值钱。 肖秉义问: “爸,紫红泥沙还有其他地方有吗?” 肖有财为安慰儿子,讲了一个红泥沙的神话故事。 传说,石臼湖是白条鱼家乡。 东海有条恶龙来到石臼湖,放荡不羁,无恶不作。每天吞噬大量白条鱼。 不仅如此,还动不动掀起巨浪,搅得石臼湖洪水暴涨。致使湖区水灾频繁,民不聊生。 白条鱼王好言相劝,却被恶龙吞食。鱼王娘娘大怒,誓言为丈夫报仇,为民除害。 设计缚住恶龙,开膛剖肚,夺回丈夫遗体。逆流而上葬于中河遥岗下深潭。 东海龙王将鱼王娘娘绑送天庭,称其亲戚遭白鱼精残害,要报仇。 天庭判决鱼王娘娘凌迟处死。行刑地点不得沾水,让其不得超生。 应鱼王娘娘请求,在其丈夫葬身之地岸边行刑。 众多白条鱼云集河中,想将娘娘肉叼至河中,与其丈夫合葬。 行刑官剐下肉,却扔山岗。翘嘴以待的白条鱼眼泪汪汪。 娘娘血流成河,染红了山岗。 白条鱼由于翘嘴时间太长,变成翘嘴白条鱼。 每年桃花水季节,翘嘴白条鱼都要去遥岗下河中,祭奠鱼王娘娘。 当地黎民,心念鱼王娘娘为爱情坚贞不屈,为民除害,将鱼王娘娘遗体葬水中。 在岸边造一娘娘庙,供世人参拜。 肖秉义被父亲的故事深深吸引,敬佩鱼王娘娘不屈的灵魂。 沉默一会问: “爸,你的意思,紫红泥沙,是鱼王娘娘鲜血浸泡而成?” 父亲苦笑一下,提醒道: “这是神话,不要当真。但神话中庙宇是真的,我曾去过几次。” “日本人炸毁官窑,娘娘庙也跟着荒芜。” “日本人投降,窑岗村民又恢复了参拜。” “蹊跷的是,该庙每遇桃花水季节,一半水中,一半水上。有人夜里常看到一男一女坐庙顶赏月。” “河中翘嘴白条鱼成群集队游在河中,直到河水退去才离开。” “我的意思,你妈很有可能被绑在庙中。” 肖秉义同意父亲的分析,安抚道: “爸,你说的有道理,我马上向朱局长汇报。派兵抓捕绑匪,救出我妈。” “秉义,不可。目前还不能肯定。兴师动众不适合,特务也会狗急跳墙。” “咱爷儿俩一身本事,救个人应该绰绰有余。” 肖秉义担心父亲跟着出问题,劝道: “爸,救人没问题。他们不是一般绑匪,都是特务。抓捕特务,为民除害,也是政府职责。” “行,那你赶紧去汇报。你要保证你妈生命安全哦!”肖有财想了一下,点头道。 肖秉义将情况报告朱大明和李小满。 朱大明请示市局同意后,由李小满带二十多人天黑后悄悄接近娘娘庙。 娘娘庙走出一人,走近一看,肖秉义认出父亲。父亲说: “我就担心情况有变,果不其然。我来时,庙中已空。” “但判断是对的。你妈很机智,在墙上划了箭头,看方向可能在窑岗村。” 部队跟着悄悄进村,分开侦查。 排查至村中,发现一户村民全家五人倒血泊中。 一妇女断气时断断续续: “十几人…有枪…女人…刚出门…去横……” 李小满听罢,急追过去。 肖秉义交代父亲回去报告追捕情况,守家中等消息。 他追至半途,听路边沟中有女人呻吟声。趴下静听,是母亲呼唤声,跳下抱起母亲上大路。 建议李小满不要再追,特务视民众生命如蝼蚁。兔子逼急了也咬人,不能再伤害无辜了。 肖秉义看母亲蓬头垢面,心里隐隐作疼。 他明白,母亲是替自己受过。内疚一会,看母亲梳洗结束,问: “妈,您咋回事啊?怎么会被他们绑了呢?” 杨玲坐下,喝一口水,有气无力吩咐: “老头子,快下面打个蛋。老娘被躺炮子着饿了两天,头昏眼花了。” “儿子,听他们讲,你害了他,咋回事啊?这世道因果报应,不能害人哎。” 肖有财端上面条,没好气的说: “你晓得个屁,你儿子是特务的天敌。天生要抓他们,咋能怪他呢?” 杨玲翻翻白眼,撇撇嘴: “吆,老东西说话不腰疼。下次抓你,你就晓得不好受了。” “我就不懂了,我儿子怎么会害人呢?可那个一只假眼的头头,口口声声是你害的。” “还说什么鹰,信了你的鬼话。儿子,你说什么了?你咋跟这些坏蛋在一起呢? ” 肖有财也惊讶,盯着儿子问: “秉义,你妈讲的是真的吗?告诉我,你咋跟特务见了面呢?” 肖秉义正在吃惊,郑爽言之凿凿说“义眼”已自杀。但母亲描绘的假眼头头,分明是沈富中啊? 他看父母都等着他回话,不好多说,摇摇头: “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您也知道,您儿子专门抓特务,他们是想警告我,不要坏他们的事。” 他说罢,看母亲正狼吞虎咽吃面条,吸面条,吱吱响。心里有些愧疚。 不由得长叹一声,自问:“义眼”咋又活过来了? 第129章 偷袭计划 肖秉义还有疑惑,问母亲: “妈,你识人无数,咋被他们绑了呢?” 杨玲咽下鸡蛋,拍拍胸口说: “这些‘躺炮子着’,问我儿子是不是叫肖秉义。” “说村里一人受伤倒路边,骗我去认一下是不是你。哪晓得他们骗老娘呢?” “走到半道,拿麻袋套老娘。要你帮他跟什么鹰解释清楚,拿你换我。” “儿子啊,我看他们没安好心,可能要置你于死地。你可要当心哦。” 她抹抹嘴又说:“下午,他们看见一男人在河边看脚印。” “估计已暴露,转到村里。进了一家门,那家丈夫要举报,全家被灭了门。” “哎哟,这些‘躺炮子着’不是人哦,杀人就像杀小鸡呦。” 肖秉义安慰道: “妈,你好好休息,我去军管会看看情况。” “儿子,不急走,我这次被张校长喊去,说上头要来听课。” “若听课考评合格,有可能正式被政府聘用,还有可能转正。” “张小曼也是,她对你很有兴趣。她想过两天来家坐坐,到时你一定要回来哦。” 肖秉义装着没听到,急忙离开。 肖有财责怪杨玲:“我问你,你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将他弄花了心,咋办?” 杨玲叫屈:“哎哟,这次真不能怪我哦。她主动提出来的,我咋好意思拒绝人家呢?” “其实我已对她不感兴趣了,看上去,她好像结过婚哎。我儿子可不能要二婚头哦。” 肖有财顿了顿说: “我看你不要再四面出击了,全家集中精力,主攻解放军柳主任。” “哈哈,老头子,我俩终于想到一起了。必须的。”杨玲头直点,睡觉去了。 朱大明刚问清李小满情况,见肖秉义进门,问: “你母亲还好吧?俺已跟市局汇报,龙科长已带人进了横山。照你判断,这些人是不是特务?” 肖秉义点头道: “我妈见过沈富中了,领头的就是他。我很纳闷,他怎么死而复活了呢?” 朱大明很奇怪的问:“怎么,你跟他还有个人恩仇?” 肖秉义提醒道:“吔,你咋忘了照片的事了?照片上的‘义眼’,就是那家伙。” 朱大明提醒道: “肖秉义,俺要提醒你,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最好的办法,尽快将他绳之以法。” 肖秉义默默点头,心中的疑惑难解,他怎么死的?既然都说死了,咋又活过来了呢 ? …… “雄鹰”得到“鸽子”报告,责怪谈副官: “你当时应该检验一下嘛。他没死哦,很可能要倒向司令了。” 要谈副官列数他通共等罪状,通报“幽灵”司令,又跟台湾解释其原委。 谈副官这几天提心吊胆,生怕将军为弟子之死,怪罪于他。 他忙的一头的汗,拿来台湾总部回电交给将军。 宋中坚一看:总部已呵斥“大雁”,若他回头,不可追究。精诚团结,共谋大业才是。 “雄鹰”表态,只要他肯回头,既往不咎,共谋大业。 他虽然恼火,却不好发作。只好跟谈副官民主一下了。 “谈副官,看来,这东西恶人先告状哦,不想跟他师尊混了。” “唉,谁叫我是他师尊呢,内部通缉。抓回来,再听他喊冤吧。” 谈副官听到这句话,忙四下布置,改了圣旨: 将军有令,见到“大雁”,立即枪毙。当场掩埋,守候三天。 他已虚心接受教训了,不能再马虎了。 他之所以假传圣旨,是发现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沈富中手里有人马,他若被抓。凭他和将军师生关系,有可能重归于好。 他要将审讯中的一些小事抖出来,老子日子就不好过了。 除掉他,将军收罗他的人马。不让我去当团长,还有谁呢?哈哈,要发财了。 再说沈富中,这条老黑鱼确实没死。 他去见“雄鹰”,事先已有防备,跟亲信做了仔细交代: 如果两天之内不回,带上弟兄们跟“雄鹰”要人。死了也要带走遗体。 谈副官审讯时,他算了一下,正是约定时间。遂跟谈副官冲冠一怒,咬毒自尽。 但他咬的不是氰化钾,而是美国朋友赠送的,形同氰化钾的猝死药。 此药二十四小时之内,无生命特征。到时间后,自然醒来。 正因为谈副官对氰化钾了如指掌,却忽视了还有另外的可能。让他逃过一劫。 “四大金刚”救出他后,带上队伍直接撂挑子了。一头扎进山里。 山里的据点,是他亲手经营。除了褚鹰,没人知道。 出发前做好准备,带上电台、吃喝和枪支弹药,准备另起炉灶。 他要直接跟台湾联系,告“雄鹰”一状。 本指望总部会青睐自己,电文却令他非常失望。回电毫无安抚之意,简直是呵斥。 令他立刻向“雄鹰”道歉认错,总部再跟“幽灵”司令联系,尽快结束内乱。 他恨得咬牙切齿:认错可以,必须调走“雄鹰”这头蠢猪。老子当副司令。 转而一想,又想跟“幽灵”司令直接联系。早就听说这二人暗中较劲。 咱手里有人马,倒向司令,他肯定会欢迎。到时,挤走“雄鹰”。副司令还是我的。 他知道下线“鸽子”是“雄鹰”的人,司令不一定清楚。 那份要命的电报,肯定是“鸽子”发的。这个仇一定要报,让他胡说八道付出代价。 可是,他无法与司令取得联系,只听传他在横南镇。 想只要拿下小镇,不愁找不到他。他思来想去,还是先解决肖秉义问题,报了仇再说。 留下这家伙,拿下横南镇有难度哦。 分头找了一天多,杳无音讯。便采取逼的办法。 老子绑你家人,逼你狗日的出来。这才有了绑架一事。 却不料逃跑途中,肖秉义母亲先喊肚子痛,后又昏厥过去,滚入路边深沟。 下去救人来不及了。只好丢下人,逃进横山。 他找肖秉义报仇未成,心有不甘。闷闷不乐,借酒消愁。 “四大金刚”又提醒,因转移较仓促,未能带走全部粮食。四百多张嘴,坐吃山空。 为生存计,是否派人回原驻扎地,将余粮全搬过来? 如不行,干脆去山下几个村庄去抢他娘的? 沈富中闭门两天,憋出一个在他看来,一举三得的洗劫计划。 “四大金刚”讨论一番,都认为,计划是大胆了一点。若成功,确实好处多多。 既可以造点声势,给“幽灵”司令看看。第一支队不是孬种,给其他支队做榜样。 可以将肖秉义全家灭口,又可捏住“鸽子”,以解心头之恨。 还可以获得粮草,稳定军心。这世道,有枪便是草头王,副司令就是咱的了。 但是,跟“雄鹰”抗衡,必须先生存下来。 执行计划的基础也有,这次绑架肖秉义母亲,发现横南镇很富饶。 逃跑时,已留下情报员,了解横南镇几个大户。偶然发现小镇早市很繁华。 侦察人员也很专业,做了两天早市记录。 横南镇每天早市,能消耗十几担石臼湖白条鱼、十几头猪、两头牛、上百只鸡鹅鸭。 还有成吨蔬菜。稻米市场,每天交易十几吨。 沈富中盘算,如果加上军管会中心粮库。成百吨稻米加小麦,可以维持一段时间了。 于是,一场洗劫横南镇的阴谋出笼。计划兵分四路: 一路提前一天,派出三十多人先遣队,潜入横南镇,暗中控制几个富户商家。 一路主力部队二百人,次日黎明,悄悄包围横南镇。 一路百十人备好马车、板车和独轮车,隐蔽在小镇附近。 进镇先控制南京班车,以及小镇所有的运输工具。 最后一路近百人,暗中控制进山道路,阻击尾追之共军。 参谋长对第一路人马提前潜入横南镇有疑问: “司令,提前潜入横南镇,摸清情况也好。只是人多了。那么多人进镇,暴露了咋办?” “兵贵神速,拿下镇子,让他们拿出银子,不就行了吗?” 沈富中解释道: “老大,我们吃力巴乎打进镇子,商户家里存的那点银子够花吗?” “你不给人家时间,他们会说,都存银行了,你咋办?” 参谋长辩道:“拿下镇子,银行还能跑得掉吗?不正好吗?” 沈富中有些不耐烦了,摆摆手说: “你不懂,共党需要盘活资金,小镇银行有资金头寸计划,存不了几个钱。” “只有让商户提出头寸计划,市银行才会调度资金。” ”再说,这三十多人的先遣队,还要配合大部队里应外合呢。大家还有啥意见?“ “四大金刚”一致认为,司令的方案天衣无缝,一定能成功。 第二天凌晨,三十多个便衣潜进小镇。 在留镇人员指点下,各找目标地址潜伏下来。 只待次日早市,里应外合。 第130章 今日盘点 肖秉义因母亲遭绑架有惊无险,忐忑之心渐渐放下。 正好礼拜天,朱大明特意放半天假。他准备睡个懒觉。 七点多懵懂之中,被父母在天井的争论吵醒。 “老头子,不要疑神疑鬼了。纸上写的都是鸟类,怕是小家伙写的。我上街了。” “杨玲,你要听我忠告,不要让儿子为我们担心哦。”肖有财冲着她背后喊。 肖秉义跳下床,来到天井问父亲: “爸,出啥事了?” “没事,早上开门,发现地上有纸条。我看了,纸条上有燕子、麻雀、鸽子、大雁等。” “我怀疑,会不会又是特务追杀令。让你妈不要出门。她不听哎。” 肖秉义接过纸条,内容是: 麻雀,雄鹰已接鸽子报告,正内部通缉大雁。燕子(要飞了) 他自然知道意思:内鬼已报告“雄鹰”,“雄鹰”已内部追杀沈富中。郑爽已调走了。 他同时意识到,柳蕙不是内鬼。“鸽子”另有其人,可能就是斯人怀疑的那个人。 肖有财等他看完,问:“秉义,我分析的是否有道理?” 肖秉义点点头,答道: “是有道理,不过,不是特务写的,是军管会联络密语。” 肖有财这才得意的点点头说: “我就发觉不对头,你妈还不信哦。秉义,我考虑,特务没达到目的,不会善罢甘休。你要让你妈少出门哦。” 肖秉义点点头,洗漱后坐到天井小桌,陪父亲喝茶。他问: “爸,我听玉成嫂讲,你好一口碧螺春?是不是啊?” “秉义,甭听她瞎讲。当所长时,人家巴结你。我路过茶馆,她硬要拽你进去喝碧螺春。” “我知道她的用意,她丈夫好赌。生怕哪天被警所带走,提前拉关系。其实,你老子喝茶不讲究。” “要说喜欢的话,还是横山茶比较好。当地茶,再泡横山泉水,色香味俱佳哦。” 杨玲买回油条,喜滋滋的说: “儿子,难得你能陪我们半天。快吃油条,忘了买豆浆,我去去就来。” 肖秉义起身说:“妈,您先坐。豆浆我去买。” 他看门前有叫花子,拿根油条走过去,认出是小兄弟。 将油条递过去,缩回的手心有纸条。展开一看: 肖哥,今早发现不少生人进镇。三五成群,啥事不做。不知情报有没有用? 他看罢,塞嘴里嚼嚼咽下,不动声色去街上买豆浆。 过中桥,发现周小雨家门前河沿边有四人钓鱼。 他也喜欢钓鱼,只是嫌那几人不懂行。 心说,这一河黄泥汤,你能钓什么呢?摇摇头去了豆浆铺子。 买好豆浆回中桥,再看一眼钓鱼之人。却有一人钓上一尺多长的鱼。 他十分惊奇,准备下桥去观赏一下钓的什么鱼。 却发现钓鱼之人弯腰时,背后鼓鼓囊囊。 他心中一惊,下了中桥隐至墙角。再看一蹲下之人,背后也好像是抢。 想起小兄弟情报已被验证,顿时意识到这伙人,是奔肖家来报仇的。 他不再犹豫,途中买了钓鱼竿。回家放下豆浆说: “爸妈,赶快吃好。带你们去我办公室参观一下。” 肖有财看他脸色不好,又看他使眼色,微微点头道: “我已吃好喝好了,走吧。” 母亲疑惑的问: “儿子,你们吃好喝好,我还没动手呢。稍等一会,马上就好。” 她看儿子坐立不安,疑惑的问:“儿子,不会是又出什么事了吧。” 肖秉义轻声说: “街上有几个生人,我怕还是那家伙来报复。将油条豆浆放小木桶带走。” 是的,直到此时,他只认为沈富中又来找他麻烦。尚不知小镇已面临灭顶之灾。 出门时,他和父亲头戴草帽,肩搭毛巾。 一人一根钓鱼竿,母亲提着小木桶。看上去,一家老少去河边钓鱼。 来到办公室,肖秉义将油条豆浆放桌上,让父母慢慢吃。他去找朱大明。 朱大明和李小满刚吃好早餐,坐办公室闲聊。 见肖秉义进门,李小满问: “老肖,我好像看见你父母来了军管会了?有啥事啊?” 肖秉义点头,跟二位说了新发现的情况,怀疑父母可能是他们的目标。 朱大明心里咯噔一下,骂道: “娘的,连礼拜天都不给你安稳。小满,通知下去,假期取消。” “让邓排长做好临战准备,军管会及政府工作人员立刻回各自岗位,就说参加学习。” 肖秉义连忙阻止道: “朱局长,这些人都在暗中,不可暴露意图。” “我建议,请李副连长带便衣去抓周会长家门前钓鱼人。最好不要弄出动静。” 朱大明摇头说: “你妈上次被绑架提醒了俺,凡政府工作人员,都要注意安全。” “你说的也有道理,小满。抓到人,借周会长家先审一下。肖秉义陪父母。” “朱局长,我父母在军管会应该安全。我准备出去一趟,看是否还有可疑之人。” “也好,去吧。我在办公室等你消息。”朱大明点头道。 李小满带便衣分两路向中桥聚集,却见周家门前空无一人。 看周小雨家门关着,想周小雨已回家,她家门咋到现在还没开呢?肯定睡懒觉了。 伸手要敲门,又缩回手。觉得打搅人家不礼貌。 吩咐隐蔽寻找钓鱼之人,如没有,再去街上巡逻。 肖秉义去了街上,并未发现有生面孔。他琢磨: 有生人进镇已成事实,小兄弟情报不会假。估计这伙人隐匿起来了。 小兄弟所说“不少”,究竟是多少?五个?十个?应该五至十个吧?再多就无法存身了。 他坐老鲁剃头店门口,看向茶馆方向。若有不少生面孔,最佳聚集之地,便是茶馆。 起身去茶馆看个究竟,只要茶馆有可疑之人,斯人一定能识别。 坐茶馆观察,并未发现可疑之人。 信步出大门,无意中瞥一眼隔壁布庄,却感觉奇怪。 今天不是月头月尾。布庄为何门前挂一“今日盘点”牌子呢? 路过糖果杂货店,紧闭的门板又见同样的牌子。 回到办公室,默数一下,街上挂“今日盘点”牌子已有七家。 咦?怎么回事啊?他百思不得其解。 父亲看他紧锁眉头,放下茶杯问: “秉义,为何闷闷不乐?是不是又有新情况了?” 肖秉义叹一口气问:“爸,街上店面正常盘点是哪一天?” “秉义,你问这干什么?我们又不缺东西。”父亲答道。 杨玲插话:“今天是多少号?街上店面盘点一般在月头月尾。也有25号盘点的。” “爸妈,今天二十一号,我见街上好几家店面都关门盘点,不知咋回事?” “秉义,不会是商会暗中联络,集体罢市吧?周大会长干得出来。”父亲猜测道。 母亲斜父亲一眼,恼道: “老头子,你不要在儿子面前散布仇恨,好不好?” “罢市对他有什么好处?关门一天,对商家来说要损失多少钱?尽瞎讲。” “我看,弄不好他们家里有什么事吧?” 肖有财争辩道: “你晓得个屁,一两家有事关门,说得过去。一关门就是好几家,不串通好了,有这等巧事?” 肖秉义总能在父母争论中发现问题,他受到启发,立刻去找朱大明。 朱大明正听李小满汇报,一脸的惊诧神情,正准备跟小南蛮算账呢。 见他送上门,拉着脸责问: “肖秉义,你是不是又神经过敏了?你说的人呢?要在战场上,就是误报军情,杀头的有。” 肖秉义调侃道: “朱局长,日本话很纯正。我这儿情报大大的有。我的,要汇报。” 朱大明想笑,却笑不出来。 喊回的工作人员,都聚集在楼上会议室吵吵嚷嚷,怪话牢骚,他只好让柳蕙读报纸。 他很不高兴的斥道: “还有啥屁?快放!” 第131章 送喜报 肖秉义顿了一下,神情严肃起来,问李小满。 “李副连长,我看你在街上巡逻,有没发现异常情况啊?” 李小满对他误报军情也不满,没好气的反问: “你礼拜天都不让人安稳?你说的异常情况,指哪方面?反正我没发现可疑之人。” “李副连长,你有没有发现。街上几个大一点的门店,都关门盘点了?” “有啊,怎么了?”李小满开始慎重起来。估计他又发现了什么情况。 朱大明拿出黄历翻了翻,仰头思索一下,点头问: “总共几家盘点?” “七家。” 肖秉义随口答道:“我觉得不正常,门店家中有事,关门一两天,正常。” “问题是七家同一天关门,难道家中都有事?有这么巧吗?盘点也说不通呀。” 李小满插话道:“肖秉义一说,我也想起一事不正常。” “周小雨曾跟我说过,她父亲迷信。行商之家怕挡了财源,白天一般都不关大门。” “可我去了,却发现她家大门紧闭。她昨晚已回家,跟我约好今天上午见面,有事告诉我。” “到现在都没她音信,会不会出啥事了?” 肖秉义有些惊讶,周小雨为何跟李小狗打的这么热火?他们那天谈的很多吗?心里翻酸水了。 朱大明忽然紧张的说: “小满,你电话问一下你老乡,周小雨这个礼拜天有没有回家?” 李小满摇头说:“我能肯定她已回家,昨晚还通过电话。他说罢要打电话去周家,被朱大明拦住。 “小满,不能急,肖秉义提出的问题确实严重。” “我估猜,周会长及七个商家,都是镇商会成员,家里也富裕。会不会是……?” 他看着眼前的二位,希望他们能验证自己的猜想。 李小满:“打劫?胆也太大了吧?” 肖秉义:“应该是暗中控制,形同绑架!” 朱大明点头道:“可以肯定,不是土匪打劫,就是特务绑架。联系到市局最近通报封山初见成效。” “俺认为分析的对,大面是绑架。索取钱财和粮食。” 柳蕙无精打采进门道: “哎哟,朱主任,嗓子都念哑了。《南京日报》念了好几张。” “同志们反映,这些报纸平时都看了,不耐烦了。都说好不容易放半天假,吵着要回家哦。” 朱大明拉开抽屉,拿出军管会关于禁止大洋流通之规定,递给她。 “俺听说还有政府工作人员,家里有大洋没兑换。这可不行,你再带大家学习规定。” 他见柳蕙走后,噗嗤一笑说: “俺们赶快定下应对措施,柳主任吃不消了。” 三人秘密协商,朱大明最后总结: “好,就这样定。小满跟邓排长个别通气,每组三人,分组对七户商家进行监视。” “小满带人从周家突破。俺马上跟市局电话汇报一下。” 李小满请教肖秉义,该如何突破周家?他担心周小雨会有危险,已乱了方寸。 肖秉义让他先派几人去周小雨家监视,然后由李副连长正儿八经,打电话找周小雨。 只要她在家,就会有答案。 李小满估计监视组已到位,要通周小雨家电话。 没有人接,又打一遍。终于有人接了,是她父亲周兴业。 “喂,是周伯父吗?我是军管会李小满。找小雨。” 李小满按照肖秉义提示精神问道。 “哦,是李连长啊,找她有事吗?她可能不舒服。”周兴业答话。 “啊?她能不能接电话?我有急事跟她讲。她如不能接电话,我马上到。” “喂喂喂,你不要来了,我去喊她。”周父忙答应。 稍停一会,周兴业回话: “喂,李连长吗?小雨讲,有事下午联系,现在不方便。” “伯父,我下午有任务。请您转告一下,我晚上可能不回来,去市里执行重要任务。” “哦?她要问执行啥任务,我怎么跟他讲啊?” “您就说,这次可能将潜伏特务一网打尽。再见!” 李小满要挂电话,肖秉义抢下,捂住传声筒。 话筒里传出周兴业气急败坏的声音: “喂,特务在哪儿啊?喂,喂喂。妈的,这家伙一点不懂礼貌。我没挂,他倒先挂了。” 肖秉义挂上电话瞅着李小狗,他早涨红脸了。 “老肖,周小雨跟我约好的上午,她父亲却说下午,不对头。” “另外,她说要告诉我消息,不可能不接电话。我分析,可能被你估计对了。下一步咋办?” 肖秉义见对方果然不接电话,他也清楚周小雨性格。不接电话,她肯定被人控制了。遂道: “李副连长,不要急。我有办法让他们主动走出来。你准备好手铐吧,出来一个铐一个。” “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他们咋会主动走出来呢?”李小满不信的问。 肖秉义没有答话,喊陈明高过来,跟他耳语几句,让他抓紧去办。遂问李小满: “她家人你都认识吗?他家最近有没有来亲戚?” 李小满昂着头默算一下答道: “我们那天去,她家三个女的,她和她妈,还一个女佣人。两个男的。他和管家。” 肖秉义点头,跟李副排长交代几句,又对李小满说: “现在我给你化妆一下,去后门现场指挥。守株待兔。人出了门,跑了你负责哦。” 李小满还是不放心: “老肖,她家里要没有人,我们这一闹,她父亲会生气的。” “吔,你刚才不也分析了吗?她若不被人控制,为何不接你电话?什么事不能接电话?”肖秉义反问道。 李小满想想也是,着手准备。 化妆后的李小满,看上去有五十多岁。戴一副墨镜,被一高个搀扶着坐后门稍远处。 陈明高带街道联络人李桂琴等六人,敲锣打鼓来到周家前门。 李桂琴敲门喊: “周会长,街道给您送喜报。你儿子被批准去前线了,喜事呀,快开门呀。” 没有回声,陈明高点燃了炮竹,扔周家大门下。 噼里啪啦响一通,锣鼓声越敲越响。 陈明高喊:“周会长,开门迎喜啊!” 门开一条缝,周兴业侧身抽出身来,笑道: “谢谢啊!辛苦了。今天家中有点事,就不留各位喝茶了。” 他接过喜报看看,转身要进门。 陈明高又喊:“周大会长,咋这么小气呢?我们还想进门讨杯喜茶呢。” 他边说,边示意大家进去。六七人拥着周兴业进门。 李小满转身看肖秉义,意思很明了:前门已闹开了,后门咋没动静呢? 肖秉义示意他不要急,他数三下,后门必开,不信打赌。 李小满正准备跟他赌,后门忽然大开,陆续走出四人。被埋伏的便衣逐个铐上。 肖秉义得意的拍拍他肩膀:“小狗同志,两瓶酒哦。舍不得,就给十个甜烧饼,五毛钱。” 朱大明、李小满、邓排长继续七户商家的营救工作。 肖秉义迫不及待,分别审讯了四人。交代情况大致相同: 我们是土匪,躲山中没钱没粮。肚子饿得慌,想找商家化缘哦。 肖秉义当然不会相信他们是土匪,却也无证据证明他们是特务。 他没料到,这四人是古镇灾难来临之前之预兆。 但是,聪明人毕竟是聪明人,他很快发现了端倪。 第132章 俘虏被劫持 时至黄昏,潜入七户商家的特务悉数投降。 朱大明考虑俘虏关不下,向市局报告后,留下劫持周家四人,继续审讯。 其余由李副排长带一部对话机,领八名战士押送市监狱。周小雨搭便车回南京。 傍晚时分,两辆卡车出动。 抓捕行动顺利完成,大家余兴未了,要求朱主任加餐。 朱大明考虑一下,抠的要死,三大桌基本都是蔬菜,大家不满意,要求来点荤的。 朱大明心痛的宣布,每桌加一只红烧小公鸡。 桌上又要求喝酒,推荐柳蕙,代表大家反映呼声。 朱大明卖了柳主任面子,同意每桌只喝一瓶。大家嚷着,酒不够喝,再加一瓶。 朱大明最后不无得意的宣布: “哪个再要求加菜、加酒,俺就取消加餐。让你们吃不成,喝不成哦。哼哼。” 大家边喝边议论,本组成员是如何机智,特务是如何的上钩。欢声笑语充满大厅。 肖秉义参加了加餐,他本想喝酒,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 但他看每桌只有一瓶,不够喝,干脆不喝了。不然,酒瘾被吊上来,很难受哦。 他咽着口水,坐一边思考刚才发现的新情况。 他从大家谈论中得知,整个行动一枪未发,未伤一人,活捉三十五人。 抓捕时,俘虏很配合,没有反抗。只要求饱餐一顿,喝点酒。 他横竖想不通,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抓捕时为啥不反抗呢?都有枪的呀? 不正常,肯定不正常!但是,哪儿不正常呢? 难道特务不想继续与人民为敌,早有投降之心了?不会吧? 他就这样自问自答,有立有破,又破又立。结果仍莫衷一是。 电信兵疾步奔向朱大明,耳语几句。 朱大明酒杯“啪”一声掉地下,一屁股坐凳子上,脸色骤变。跟着手一挥: “散席!各就各位。” 众人散后,军管会几人围着朱大明,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朱大明悲愤宣布: “同志们,出事了。押送俘虏车辆,半道遭匪徒劫持。” “上百个匪徒猖狂的很,押车的战士,大部分牺牲了。” 李小满急问:“周小雨呢?” 朱大明难过道:“听报务员报告,押车九人,仅李副排长和报务员逃脱。” “周小雨坐第一辆车驾驶室,没营救出来。” “啊!”李小满目瞪口呆,愣那儿了。 朱大明忙安慰:“小满,你不要急。俺马上向市局报告,请市局展开营救。” 李小满怎能不急呢?他已察觉周小雨对他有意思,他也愿意。 他后悔没见上她一面。如果见了,她就不会急着回去,也就没有这档子事了。 他在会议室急转几圈,然后坐那儿继续发呆。 朱大明向市局报告情况后,放下电话说: “刚才刘局严肃批评了俺。都怪俺麻痹大意了。各位还有什么办法?肖秉义,你看呢?” 肖秉义第一次看新贵人如此沮丧、落魄,心里也不好受。正为束手无策自责。 俘虏被劫持提醒了他。他要亡羊补牢,看好四个宝贝似的俘虏。 他默默起身,先去厕所。看身后无人跟踪,去了关俘虏的房间。 他示意门岗不要出声,站窗外盯着室内俘虏。 四个俘虏背靠墙,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没有丝毫被俘得恐惧和沮丧。 倒像完成了任务似的,在交谈着什么?他们好像发现门外有人,停止了议论。 他侧耳,四个俘虏正哼着小调。听了一会,没听到什么。 遂问岗哨,里面几人刚才是不是谈话了?他们谈些什么? 岗哨点头回答,他们好像在担心,回去后,上峰会处罚他们。正商量应对办法呢。 肖秉义心渐渐紧缩,问号开始叠加。 从抓俘虏一枪未发,想到囚车被劫。尤其是俘虏轻松的神态,以及刚刚听到的,让他匪夷所思。 已被俘,却在烦神回去的事?他们凭啥认为还能回去呢?他们会不会已知道车辆被劫了? 心中问号一个接一个拉直,瞬间聚成一个点: 抓捕三十多人,没有响枪,没有大动静。押送俘虏的车辆也是临时决定的。镇上没几人知道。 劫匪怎么会知道军管会要押送俘虏去市里呢?劫持行动为何又掐的这么准? 他想起一直怀疑的内鬼,心中又一紧,跟着微微点头: 斯人有担心是对的。内鬼下一步,可能会偷偷放走留下的四个俘虏。 他将门岗拉到一边,跟他耳语几句。 门岗摇头,言明要听到朱主任,或李副连长命令,才能执行。 肖秉义无奈,回到办公室。被朱大明劈头一句: “肖秉义,你去了那儿?大家都在出主意,你神探的办法呢?” 肖秉义没回答,却拉李小满出门,跟他悄悄几句,李小满摇头。 他开始着急了:“李副连长,你要相信我。出了事,我负责。” 李小满盯他一会,想起他几次建议都较准,拍拍他肩膀,点头走了。 肖秉义这才去找朱大明,答道: “朱局长,我是啥神探啊?神仙都没办法了。车辆被劫,最好再问一下市局情况。” 朱大明看看表,已是晚十点。电话跟市局联系,刘局告知: 市里已出动一个营,封锁了各出口。估计凌晨三点才有回音。到时再联系。 朱大明看大家很疲惫,让大家回办公室休息。 让肖秉义先回家安排一下,再回军管会。等候凌晨三点市局情况通报。 肖秉义回家,父母还在担心。看儿子满脸愁云,父亲问: “秉义,今天解放军公安旗开得胜,你应该高兴啊,为何低眉垂眼呢?” 肖秉义心事重重道: “爸,俘虏在押送南京途中,又被众多特务劫走了。周小雨搭便车,也被俘了。” 杨玲惊呼道:“啊哟,周家天塌了。周大会长做了不少好事,应该得到好报呀? “咋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老头子,我俩是不是去他家看望一下?” 肖有财摇头:“要去你去。我去了,他还以为我看他家笑话呢。秉义,我心里闹慌慌的,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肖秉义点头应道: “爸,我也有莫名的惶恐,担心要出事。可又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秉义,有个事,提醒一下。刚才我在想一个奇怪的事。三十多个特务进镇,没杀人,什么事都没做。” “我真弄不懂,他们来小镇干什么?抓了又被轻松劫走,你不觉得蹊跷吗?” “秉义,我感觉不太好。凭直觉,总觉得镇子要出事,出大事哦。” 第133章 通信中断 肖秉义此刻心情,随着父亲提醒,一阵紧似一阵。 三十多人进镇,不杀不抢,不声不响。潜进大户家,也没弄出动静。 难道他们来镇摸情况?摸情况三五个人不就行了吗?来这么多人干什么? 会不会是等待什么?那么,他们等什么呢? 他脑细胞被刚冒出的想法激活,惊得一下站起来。声音急促道: “爸,您分析的有道理。看来特务不光针对我家。他们的目标是偷袭镇子。” “如果让他们阴谋得逞,整个小镇就会大难临头。不知道有多少人家要遭殃了。” “哎哟,听你们一讲,真吓煞人哦。小镇四通八达,咋防啊?”杨玲惊慌道。 肖有财一脸凝重,嘱咐儿子: “秉义,你关心父母是小爱,关心群众才是大爱。” “你是朱主任左膀右臂,关键时刻必须保持清醒头脑,先去睡一会吧。” 肖秉义忧心忡忡,摇头道: “爸,我睡不着啊。凌晨三点,我要去单位听市局情况通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肖有财坚持道:“秉义,听我的没错。你冲锋陷阵不行,但你脑子活,点子多。” “此刻保持脑子清爽,非常重要。关键时刻,你能给领导出谋划策。” “他们都是外地人,不了解本地情况。有你得点子,会好一些。去睡一会吧。我两点叫你。” 肖秉义伸了下胳膊,打一个哈欠,点点头说: “行,那我先眯一会,要提前喊醒我哦。” 肖秉义被急促的闹铃惊醒,眯着眼,看看闹钟,已是凌晨两点多。 不敢再睡。来到堂前,冷水洗一把脸,发现桌上茶杯压一封信。 拿起一看,父亲笔迹: 秉义:我同意你的分析,特务如果再有行动,目标不光是我家,可能会涉及全镇人。 我和你妈不忍你精神负担太重,决定连夜去石臼湖朋友家,也好让你全身心投入。 我们赞成你去履行警察职责,奋力保卫镇子,保护好人民群众生命安全。 你能做到这一点,就是我肖家的光荣。我肖家就是全镇的恩人哦。唯希望你注意安全。 他看纸条背面是母亲字迹:儿子,妈不多说了。如动刀动枪,躲着点子弹哦。 最后一句被划掉了,隐约可见:肖家香火就靠你了。 肖秉义拿着信,跑去父母卧室,已无人影。 他站房门口,噙着泪水,心潮起伏。 他明白父母深谙自己的处境。如果他们留家中,儿子会担心、分心。 他们此举,是为儿子斩断私心杂念。心中不由得对父母升起深深地敬意: 爸,妈,保重!儿子定当保护好全镇人,也会保护自己的。 他深吸一口气,坐下画一会,装进口袋。拴好后门,锁上大门。 他回到军管会,已是凌晨两点半。 见李小满、邓排长、柳蕙,陆萍、耿毕崇和陈明高都在朱大明办公室,走了进去。 朱大明见肖秉义进门,问他办法想出了没有? 肖秉义很想将自己的判断告知,但他有顾虑。 如果朱局长信了自己,一句话要惊动一条街。若判断失误,自然必为千夫所指。 犹豫了一下,默默摇头。 朱大明见状,看看表,叹一口气说:“看来神探也没办法了。” “俺先提前跟市局联系一下,也许了解情况后,就有办法了。” 他摇电话,抓起话筒,喂了几声,没有声音。又重新摇,一切如故。他愣那儿。 柳蕙问是不是电话不通?接过电话继续摇,最后放下话筒,无奈道: “一点声音都没有,可能电话线断了。” 樊正进门提示,电话不通,赶紧启用电台呀。 朱大明点头,让邓排长电台跟市局联系。 邓排长去后不久,又匆匆返回,急道: “不好了。机要室二战士被打晕,电台几个关键零件不在了。” 电台出问题,惊醒了肖秉义。一天的疑惑,顿时汇聚成一个响亮的心音: 特务剪了电话线,破坏电台,目的是断绝小镇与外界联系。 沈富中若偷袭镇子,小镇孤立无援,定有灭顶之灾。 他忧心忡忡提示道: “朱局长,通讯中断,特务接下来要干什么,目的应该很清楚了。” 李小满惊诧道: “老肖,你清楚什么?难不成,特务有胆量偷袭镇子?” 柳蕙建议道:“李副连长,不能麻痹。不要忘了,所谓的‘反共救国军’人数为数不少哦。” “肖秉义直觉向来很准。我建议,宁肯信其有,赶快做好迎敌准备。” 陆萍、陈明高也附和她意见。 樊正正色道:“肖秉义,你这两天神经兮兮,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危言耸听,蛊惑人心。” “如果不是你估计得那样,兴师动众,劳民伤财。造成不好影响,责任谁负?” 肖秉义瞥他一眼,话音轻,语气却斩钉截铁: “我负!耿毕崇,快去镇邮电局打电报给市军管会,请求增援。快去快回。” 耿毕崇对肖哥的判断已毫不怀疑,临走时,帮了一句: “朱主任,我相信肖哥的判断。军管会最大的责任,是保护人民群众安全。” “倘若我们大意失荆州,造成损失。就不是追究哪个责任那么简单了。” “我建议,相信肖秉义。如有责任,我们大家一起负。” 朱大明点点头转问肖秉义: “俺们对小镇周边环境还不很熟悉,你是本地人。以你所见,我们应如何应对呢?” 肖秉义估计敌特不会想到镇邮电局通信渠道,遂说: “朱局长,不要急。等耿毕崇回音,再做打算。” 可是他估计错了,耿毕崇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来汇报: “不好了。镇邮电局电台也坏了。我跟所长下命令,让他抓紧修好。” “他不听命令,说他电台被人偷走了关键部件,没办法了。” 朱大明紧皱眉头,又问一次: “肖秉义,你有啥建议?” 肖秉义听耿毕崇如是说,心中一惊。意识到敌特早已行动了。苦恼道: “朱局长,现在是寡妇死儿子,没指望了。打仗我不懂,顶多算个师爷。” “我建议,打一场人民战争。立刻转移老弱病残,武装群众。” “派几人去镇子周边几个村,召集民兵,尽量多通知几个。” “同时布置下去,保护好粮库,把好关隘。拒敌于镇外,固守待援。” 李小满急道:“能不能说具体一点?” 肖秉义看看众人,摇头道: “对不起,我只能跟朱局长单独谈。如果他选择相信我的话。” 在场人对他此言,显然不满。 樊正责问:“你什么意思?你要大家相信你,你却不相信大家?” 李小满接话道:“对呀,你不会怀疑我们中间有内鬼吧?” 肖秉义不紧不慢的吐一句: “等查明谁毁了电台,再来责问不迟。” 众人愤懑,狠狠剜他一眼,嘟囔着陆续离开。 朱大明看办公室只剩二人,边倒给他倒水,边说: “现在就你我二人,说吧。” “请朱局长派几个岗哨,门前窗后,都要有人看着。任何人不准靠近。” 他仍不紧不慢的说。 朱大明又皱眉头,不耐烦的去布置,回来关上门说: “你可以开金口了。” 朱大明和肖秉义密谈一会,喊来李小满和邓排长,如此这般交代一番。 肖秉义拿着三份朱大明亲笔求援信,去找邓排长。 卢班长带两名战士已在等候。三人没注意,身后三轮摩托车边有一黑影闪了一下。 肖秉义将两封求援信交给卢班长,叮嘱道: “朝西二十公里左右是横西镇。去县城和去南京在该镇分道。” “接近该镇时必须弃车,两名战士走小路去南京,如过不去,就回镇。” “你独自徒步去县城。如能成功,上午七点援军应该能到。能不能成功,你是重点。” 他跟朱大明建议第一条,便是赶紧给上级报信。 盘算,特务若真偷袭,肯定会守在各交通要道,拦截送信之人。 拦截重点肯定是去南京和县城之路。他意识到报信已经迟了,敌特切断小镇通信,目的是隔绝与外界联系。 这是个危险信号,小镇求援唯一办法,即为派人送信。他们能放着交通要道不设伏吗? 他非常清楚,解小镇之围,关键是援军能否及时赶到。 他借口回去照看一下父母,急急的去找小兄弟小牛。 来到周氏饭庄墙角,推醒叫花子似得小牛。跟他轻言几句,才回去。 他知道这次对手是沈富中,听说他手下有不少人。 双方对阵,力量不是一般的悬虚,那可是无法形容的差距哦。 他估计援军到来前,小镇肯定有一场极为艰难的鏖战。 他回家还有至关重要的事,必须去做。 第134章 周小雨被俘 “义眼”沈富中,派出三十五人先遣队后,正大办宴席,给手下鼓劲。 他桌上跟“四大金刚”叮嘱,这次行动决定生死存亡,一定要打好这一仗。 “四大金刚”胸脯拍的砰砰响:只等司令一声令下,打个漂亮仗。 老二白虎问: “司令,要不要通知石臼湖赵副司令那边协助一下?他人虽不多,造点声势呀。” 老大青龙反对: ”老二,你啥意思?司令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好机会,你要拱手让人?“ 沈富中点点头,他要干点成绩给台湾,给司令,也给“雄鹰”看看,谁才是党国忠臣。 他很满意,酒足饭饱,交代不得打扰,他要美美睡一觉。 正在梦中跟老婆和女儿相会,被老大推醒,给他看电报: 三十五人已被共军俘虏,可能要押送南京监狱。 他惺忪着眼,连看几遍。弄不清是谁来的电报,通信兵也说不上子丑寅卯。 只说此信号从没见过,但电报人,手法娴熟,不是一般的娴熟。 沈富中喊来“四大金刚”,让他们开动脑筋,看看情报是真是假。 “四大金刚”看后,也难辨真假。越分析,越复杂。 一种意见认为,电报来的莫名其妙,可能是共军圈套。 也有意见认为,提供信息之人,一定是自己人。 从人数相符来看,可能进镇人员真出事了。宁可信其有,切勿大意,丧失良机哦。 应该早做准备,救回兄弟,安抚人心。顺便了解镇里情况。 沈富中采纳了后一种意见,但他也细心。做了两步安排,分两个伏击地。 如果第一个伏击地是圈套,共军胜利后会麻痹。第二个伏击地再得手。 伏击押送车队,没他分析的那么复杂,战果辉煌。还意外俘获一漂亮姑娘, 更让他惊喜的是,姑娘竟是镇商会会长周兴业爱女。 他认识周大会长,还在一起喝过酒呢 。就是姓周的有些目中无人,这一下好了。 “哈哈哈,嘿嘿嘿!天助我也!” 他高兴的手舞足蹈,队伍钱粮问题完全解决了,老子去美国也有钱了。 周大会长生意兴隆,还做外国生意,富的流油啊! 掌握这座金山,今后谁怕谁?”雄鹰“,你狗日的给老子滚一边去! 他更上心的,万不得已,可以通过他逃之夭夭。将已去台湾的母女俩,接到美国享清福。 有这张王牌在手里,天炸哦,由他宝贝女儿在手,不愁姓周的不屈从。 他要看看他爱女,长有没有爱女乐乐漂亮,命人带上来。 被关黑屋的周小雨,正后悔倒了八辈子霉了。 她感觉从小到大,从未经历过这种倒霉的场面。 更让她后悔的是,她这次回镇,干训班领导本不同意。 她发挥了能说会道的本领,跟领导硬磨软泡。 领导被漂亮的女学员缠得没办法,提醒她要遵守干训班纪律。 她苦歪歪的告知,母亲生病了。作为女儿,可不应该无动于衷哦。 干训班领导想了一下点头,说的也是啊。看她一副可怜相,同意她提前离开,去赶班车。 其实,她没有必要乘班车。只要一个电话,就有小车送她回家。 但她不想搞特殊,更不想过早暴露家庭情况。 她在干训班,已耳闻目睹成分的重要性了。很多年轻人因成分问题,被拒门外。 尤其是班中有个男青年,因家庭成分和她家一样,都是民族资本家。 男青年中途被劝退。男青年不服,官司打到市军管会,领导出面才勉强留下。 人留下了,待遇却不太好。干训班领导见到他,横挑鼻子竖挑眼。 学员也耻笑他,何故非要参加干训班呢?学员结业出去,是去干革命。 难道你回家,能革你资本家父亲的命吗? 所有这些,对她触动较大。这才理解李小满的提示,是如何的精贵。 更尝到了有个解放军朋友,是多么荣光的滋味。 她决心洗心革面,做新社会有志青年。不搞特殊,越平常越好。 去干训班报到时,她没有穿洋装。只穿了一套旧学生服,平平常常。 进班的几天,感觉又是一片天地,她对一切都感到新鲜:哈哈,来对了。 青春的活力被激发出来。由此,她对李小满充满感激之情。 她还发现,李小满比她最初的感觉还要好:孤儿,干部。年龄一般大,年轻潇洒。 她察觉已暗暗喜欢上他了。急着回镇,是想约会他。将已进干训班的喜讯告知。 名为道谢,实为借机拉近二人距离。这可是个既能保持矜持,又能靠拢他的机会哦。 她回家的当晚,几次冲动着要去找他。只是碍于女人的羞涩,没去。 她实在无法自制,打了一个电话给他。约定明天上午联系,有好消息告诉他。 第二天上午,她正准备赴约,却不料被闯进家门的四人劫持。 好在父亲经验丰富,热情招待,友好谈判。最后被松绑,只是限制了自由。 她看已过了约定时间,心中无比焦虑。又一想,李小满见不到人,会不会来找她? 果然不错,一切都很顺利。被解救时,她为自尊性,等着李小满上门安慰。 她哪里知道此刻的李小满,正全力以赴抓特务呢? 她生气了,尽管下午才知道李小满的情况,但心头还是不爽。 心里没有我,对我无所谓,本小姐就客气的跟你说一声拜拜。看你急不急? 李小满约她,等他送走俘虏再见面。她听了就来火,赌气要回干训班。 父亲看她执意要走,吩咐小车送一下。 她不允,坚持要普通一下。非要搭送俘虏便车。不期竟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 被抓的那一刻,她魂都飞了,话都讲不周全了。 “你,你,你们要干什么?放,放开我。我,我不走。”说着瘫下,撑着不走。 有个小头目,绿着双眼,话也不说,上前甩一巴掌: “他妈的,当了俘虏,还敢耍无赖?绑上,带走。” 她不需要绑了,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打的。反正晕了,不省人事了。 醒来发现被关在漆黑的房间,她感觉就像被关在棺材里。 无名的恐惧袭来,她浑身抑制不住的哆嗦,呜呜哭了: “爸爸,都怪我不听话。来救我呀!快呀。” 看押士兵似有同情,提醒道: “不要闹了,哭也没用。沈司令马上要审你,做点准备吧。弄不好要动你哦。” 她一听,魂不附体了。呐呐的问士兵,沈司令何许人也?凶不凶? 得知沈司令是小师妹沈乐乐的父亲,她心里的恐惧,才渐渐消退。 从小跟在父亲身后,见多识广。见过场面。她开始考虑如何应付,如何脱身了。 父亲是南京地区着名商人,富可敌国。只要有钱,不愁问题解决不了。 她也知道,自己被俘。军管会,或者是父亲,都会设法营救。 她明白现在必须稳住他们,给营救行动争取时间。 从小就有主意的她,又恢复了目空一切的本性。决定利用沈富中弱点,保护自己。 她见到沈富中,认出确实是沈乐乐父亲。心情逐渐轻松了。 她想设法挑起对方谈下去的兴趣,再发挥软磨的本事,开口便是王炸: “呦呦呦,就这么几个毛猴子,还蹦哒什么呀?” “男人应该敢于面对现实,能伸能屈。以我看,干脆投降算了。” “正好我认识军管会几个大官,如你们有意愿,本小姐愿意为你们跑一趟。” 沈富中看眼前的姑娘,简直不知天高地厚,还出口不逊。问身后“四大金刚”: “你们看,周大会长家姑娘,脑子有没有问题啊?” 身后立刻有人回答: “她脑子恐怕是有问题,这种场面,谁不怕呀?” “她有屁问题,我看她一点都不怕。还在搞赤色宣传,不拿司令当回事哦。“ ”司令,她长得像模像样,干了她。” “对!干了她 ,司令先上。” 沈富中并不好色,但是母女俩已隔天涯海角。长期的孤寂生活,也激活了男人的本性。 他上下打量一番,跟她女儿一样的漂亮,心中有了尝滋味的念头。 他忽然像变了一个人,哈哈大笑。眼露凶光,准备给一点颜色让丫头片子知道厉害。 “来人,扒光她衣服。弟兄们排我后头。” 第135章 义眼想留后路 周小雨听他一声喝令,脸色唰一下煞白了,差点晕过去。 但她毕竟跟父亲学了不少场面应对经验,强行镇定后,摆摆手,问沈富中: “我提醒一下哦,你干了我,有没有想到后果?” 老二白虎淫笑道:“想了,不就是生个儿子吗?咱喜欢。” 周小雨斜他一眼,又问沈富中: “你们都是政府军,是党国的精英,怎能干土匪的事呢?” “沈叔叔”,她确实心慌意乱了,喊声也亲热些了。 “你若动了我,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小师妹知道了,会怎么看你?请您三思哦。” “中国人为何恨日本人?因为他们禽兽不如,奸淫了成千上万的姐妹。” “你们都是政府军,是党国的精英,怎能跟日本人学呢?” “沈叔叔打日本人是英雄,受人尊敬。我不相信您会干这种令人不齿之事,对吧?” “沈叔叔是干大事之人,您不妨算一笔账,我父亲是镇商会会长,南京有他的公司。” “你动了我,后果可严重的不能再严重了。得罪了钱粮大亨,您今后怎么混?” “我看沈叔叔是长辈,顿有亲切感。我好跟父亲开玩笑,您不至于开不起玩笑吧?” 她看沈富中起身要吆喝,跟着说: “哎哎哎,不要急着表态嘛,我话没说完呢。” “沈叔叔,您不乐意听这样的话,我不说好了。您想在山里打游击,我父亲能帮得上忙啊。” 沈富中脸上褪去凶意,很有兴趣的问: “看你小小年纪,能言善辩,巧舌如簧。你就不怕我们动你的手?” “你看看我身后,他们都想撕了你,尝尝你是啥滋味呢。” 周小雨看他身后“四大金刚”饿狼一般眼神,心里确实害怕。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她不能露出怯意,咧咧嘴,挤出一点笑容: “沈叔叔是司令,没您发话,哪个敢?对吧?您一脸的福相,大官还有得升。” “为一个女人,坏了一世英名。影响升官不说,还跟银子过不去,值得吗?” “我可对国军抗日英雄敬佩的很,你可不能破罐子破摔,令你女儿蒙羞哦。” “你若干了我,你爱人和你女儿还会认你吗?” 沈富中笑道: “看不出你还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哦。你究竟打算如何?” 周小雨双手抱胸前,昂着头,一副无所谓态度: “这还需要打算?放了我呗。” 沈富中呵呵一笑: “放了你?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周小雨哼一声: “看看,又小家子气了?我说放了我,并没有说,要便宜我呀。” 沈富中惊喜道: “哦?那你说说怎么不便宜你。” 周小雨朝凳子上一坐: “我回去后,给你们送几头猪,几箱酒,给弟兄们加个餐。” 沈富中冷笑道: “哼哼,商会会长的女儿真大方呀,就这样打发党国精英么?” 周小雨装作惊讶的起身,凑近沈富中: “呦呦,沈叔叔,侄女提醒一下。这话要看什么时候说哦。” “你在警察厅时,混的确实好。去我们学校演讲,同学们可激动的热泪盈眶哦。” “可此一时彼一时啊。你不也教导我们,识时务者为俊杰吗?” 沈富中不耐烦了,挥挥手: “好了,我不跟你小丫头斗嘴皮子了。我给你的价码:十根金条,二十吨粮食。” 周小雨哼一声,冷笑道: “啧啧,长官是党国精英,还是土匪啊?我怎么感觉像绑票呢?” “告诉你,你提的条件,简直是侮辱我,本小姐就值这点东西啊?” “我跟你讲,你条件这么低,小心我父亲不答应哦。他会认为你瞧不起他。” “既然谈条件,我的条件是放了我,才有兑现你条件的条件。” “真不愿放我,也行。通知我父亲,你们谈。但我在这儿得有自由,伙食也不能差。” “你不要装着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女儿沈乐乐。女儿能不能做父亲的主?你考虑吧。” 沈富中听她提及女儿,触动了他的思亲之情,仿佛眼前站着的是她女儿。 他眼睛有些模糊,神思遐飞了。擦拭一下眼睛,神情萎靡的问: “你认识我女儿乐乐?真的假的?” 周小雨点头道: “如假包换,你打个电话,跟她证实一下。我有段时间没见她了。” 沈富中颇为得意的说: “你当然见不到她了,她跟她妈去台湾了。哈哈哈!想不到吧?” 周小雨颇为惊讶: “啊?什么时候的事啊?不可能吧?她走应该跟我道别的呀?” 沈富中很乐意谈他女儿的事,见她这样问,又卖弄道: “走了几个月了,你不知道也正常。我知道你想拿我女儿,跟我套近乎,没门哦。” 周小雨认真回忆一下,摇头道: “不可能,上个月底,可能是31号。我去上海,在车上还看见她跟阿姨进了商店呢。” 沈富中显然一愣,估计小丫头别有用心,笑道: “你看错人了,她母女俩早走了。我估计她们正游览日月潭呢。” “再提示一下,你见过褚鹰父亲吗?他们一船走的哦。” 周小雨疑惑的自言自语: “这就怪了,我见到乐乐那天,就是跟父亲拜访褚老爷子的呀?他正为儿子伤心呢。” “小丫头,不管你跟我女儿是不是朋友。既然提到她,我给你面子了。” 他估计小丫头编瞎话骗他过关,猜她可能认识女儿,但是没有像她讲的关系那么好。 周小雨很矜持的报以微笑,然后说: “谢谢叔叔,就冲你对我这样好。我回去,肯定让父亲重谢你。” “哎,沈叔叔,要不要我给乐乐带个信?就怕她不信哦。” “沈叔叔,你有相机吗?我俩合个影如何?乐乐看到照片,肯定会相信。” 沈富中哪里听得进去,摆摆手,让人带她下去。 他通过跟小丫头片子一番较量,已心领神会,懂了对方的潜台词: 得罪了我,什么都得不到。他想留条后路。吩咐手下不要动她,服侍好。 他刚出审讯室,电信兵又送来同样的电报: 共军准备派人,分别去县城和市区求援。 他捏电报在手,有些吃惊。难道被俘人员已透露行动计划? 让“四大金刚”集合三十五人。他要查清是否有人透露了军情。 结果发现少了小舅子等四人,一查,正是去商会会长家的四人。 他愣那儿不知所措。命令带周小姐。 周小雨懒慵的眯着眼问: “沈叔叔,又怎么啦?能不能让我安稳点啊?” 沈富中仿佛是跟女儿交谈,面带微笑: “换的地方还满意吧?刚才忘了一事。上午是不是有四人去了你家?” 周小雨仿佛刚睡醒,揉揉眼嘟囔: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您不提,我还没气呢。” “您的人去我家无法无天。您南京、上海都熟悉,有没有听到过谁敢在我家撒野?” “若不是我父亲有涵养,结果一塌糊涂。您真要抽点工夫,教他们学点礼貌了。” 沈富中是文人出身,对小丫头半是恭维,半是鄙视,哭笑不得。 想了一会说:“后来呢?结果如何?” “那还用问,父亲主动赞助二十根金条,一百吨粮食。随时提货,怎么样?够意思吧?” “真的吗?”沈富中喜出望外。 “假的,嘻嘻!”周小雨脸色一变:“您要怀疑,直接去问。” “好,好!你睡觉前有没有喝红酒的习惯啊?我马上让人送拉菲去你房间。” “我还有一个小问题,去你家四人,咋没押送市里呢?” “你不知道啊?他们四人被抓,跪地下,哭着喊着要立功。哎,回来的人没告诉你啊?” “啊?!”沈富中呆了。 带走周小雨,沈富中对四人投共,仍半信半疑。又召被救回人员查问。 大多数说不清楚,只有一人提供了当时情况: 七个小组相继出事,弟兄们都很纳闷:共军为何一抓一个准呢? 直到关押时,才知道他们四人出事在先。 弟兄们关一起,唯他四人单独关押,神情轻松的很,还哼着小调呢。 沈富中不再问,看来电报内容是真实的,共军对行动已有察觉。 他要好好的考虑一下,行动是不是继续。 “四大金刚”看他还在犹豫,都急不可耐,坚持按计划行动。嚷着: “团座,不能再犹豫了,即使共军有察觉,有准备了,又能咋样?” 沈富中看士气正旺,命带上周小姐行动。万不得已,可拿她换肖秉义。 他决定不动周小雨时,就已打算好了: 周兴业,老子对你女儿客气的很,你总不会不识数吧? 老子要真走到那一步,搭个轮船,再送点盘缠、安家费什么的,总是应该的吧? 第136章 固守待援 东方启明,一群鬼魅魍魉,各就各位。 沈富中望远镜观察镇里,一切是那么安详、静谧。 雄鸡不断上演着打鸣接力赛,有时独唱,时而齐鸣。 偶然传来几声有气无力的狗吠声,让他似乎忘了眼下的处境。 他看看站左右的“四大金刚”,也一脸的心事,呆看小镇上空不断变红的云彩。 他招招手,喊来潜伏的情报员。情报员报告: 每天天不亮,十里八村的百姓,肩挑手提各色货物,去镇上交易。 货物卖掉后,有直接回去的。也有不少往茶馆一坐,喝早茶,吃小笼包子。 谈论着家长里短和小道消息。神情轻松、自在。真令人羡慕哦。 沈富中拉着脸瞅一眼情报员,恶狠狠吐一句: “老子马上送他们去极乐世界。你还羡慕个屁。弟兄们,准备出击!” 参谋长喊一声,且慢,将望远镜递给他说: “团座,不大对劲。情报说共军不足八十人。我刚才默了一下,不止这个数。” “你看,仅能观察到的已有一百五十多人,足有一个连的兵力了。其中会不会有诈?” 沈富中观察一番问: “你认为他们有超出一个连的兵力?怎么可能呢?” 扭头问情报员: “你说镇里共军不到八十人,现在,你如何解释?” 情报员摇头说:“不可能呀?也许,也许他们夜里又来了增援。” 参谋长又疑道:“奇怪,如果是夜里增加了部队,不该亮出来呀。” “隐蔽起来,我们进攻时,来一个出其不意,不是更佳吗?” 沈富中点头,又问情报员: “镇里是不是还关押着四个弟兄?他们会不会投降?” 情报员说:“镇军管会确实会关押了四个弟兄。有没有叛变,还不清楚。我想……” 沈富中一巴掌甩过去,骂道: “想你娘个头,都这时候了,想还有用吗?参谋长,你分析的有道理。” “朱老虎心虚了,计划不变。七点准时进攻。先开他几炮,震慑一下。” …… 一发炮弹呼啸着飞向横南镇,剧烈的爆炸声,打破了小镇表面上的宁静。 瞬间,镇东上空硝烟弥漫,火光熊熊。镇子四周跟着响起激烈的枪声。 军管会三楼作为临时指挥室,墙上挂着肖秉义连夜赶制的镇地形图。 朱大明听到炮声,已去了街上。 柳蕙时不时摇电话,又失望的放下。 肖秉义站窗前望远镜观看镇东方向爆炸情况。 樊正、陆萍、陈明高和耿毕崇靠长条椅子眯着眼。 肖秉义看上去还算镇定。但他内心却不平静。 电话仍不通,说明前去维修线路的战士已凶多吉少,再派人去也没意义了。 派去送信的已过四个小时,如果顺利,即使去南京来不及,去县城的应该有回音了。 他放下望远镜,又看墙上挂着的横南镇地形图。 昨夜回家,他赶制了小镇地形图。和朱大明密谈时,他提了两条建议: 第一条建议:立即将镇里的妇女、儿童及老弱病残向南转移。守镇部队实在顶不住,就打巷战。 朱大明考虑转移群众,动作较大,格外谨慎。去征求李小满意见。 李小满本来就不信,敌特会明火执仗攻打镇子,即使敢来,解放军也不是吃素的。 朱大明提醒他,面临的形势不容乐观,要做好援军来不了的准备。 李小满反问,即使报信失败,镇里能参加战斗人员也有一百几十人。 一俟天亮,这么大的动作,市局,县局不可能得不到消息。 只要坚持几个小时,即可里应外合,全歼攻打镇子的匪徒。 朱大明考虑再三,搞了中庸。也可以说是部分采纳了肖秉义的第一条建议。 可动员时,街上居民听说要连夜转移,都不大情愿。 折腾了一个时辰,仅街北背街的住户愿意转移。 可令大家没想到的是,这伙人肩扛背驮,牵老携小,大包小包的聚集到军管会大院。 声称,要和军管会及政府领导共存亡。 朱大明很恼火,也很无奈。想起肩上的责任,坚持要将这批人转移出小镇。 可是,来不及了。 侦查人员报告,小镇四周都是敌人,镇子已被包围了 朱大明只好采用肖秉义拒敌于镇外,固守待援的第二条建议了。 将街道和十里八村的民兵和十八至四十岁男子穿上军服,以虚张声势。 威慑敌人不敢轻举妄动,尽量拖延时间。跟着排兵布阵: 镇东镇西街口分别一个班战士镇守,由邓排长和李副排长指挥。 一条街朝东朝北有五条巷子,街南三条巷子。 三条小巷子用杂物封堵。五条宽巷子,每条巷口由三名战士据守。 街北背街住户。动员转移。有后门的住户,全封死。 街南有杨班长一个伴镇守,街北由李小满带十几人没地雷,打阻击。 一声炮响,宣告了肖秉义拒敌于镇外的计划破产了。同时也震醒了各位。 肖秉义听到炮弹爆炸声,大吃一惊。他没料到沈富中居然有这么强劲的火力。 随即意识到拒敌于镇外的想法是何等的幼稚。他明白,再说什么都徒劳了。 沈富中既然敢围攻镇子,又有小炮助攻,看来是志在必得了。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派去报信的能及时到达目的地。 他十分焦虑的站地图前祈祷:三封求援信最好能全部送达。一封也行。 他看看表已八点多,开战已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如果市局收到求援信,来几卡车士兵即可解围。 如果县局收到求援信,增援部队很可能已在路上了。 如果……? 他焦虑的等待着去街上的朱大明回来,了解激战一个多小时的战况。 他最担心敌特炮轰军管会。军管会已聚集五六百人,闭着眼轰一炮,即有死伤。 朱大明一个时辰才回来,带来的对肖秉义来说,都是不好的消息。 其一,街北背街房屋损失严重,有小股敌人抢占了有利地形。 李副连长已带剩下的战士撤回街道,增援街东口。 其二,守镇军民表现出非常顽强的精神,东一枪,西一枪,打的敌人莫名其妙,畏首畏尾。 尤其是镇里十七岁以下的小豹子头们,天不怕,地不怕,竞跑到敌人阵前捡枪,扔手榴弹。 但已牺牲不少战士,尤其是民兵和穿军服的适龄男子。 小镇随时有破防的危险。再撑下去,会带来更大的牺牲,应该考虑掩护群众突围了。 肖秉义则认为,敌人穷凶极恶,撤退会给人民群众带来更大灾难,想都甭想。 看朱大明准备安排撤退,他近乎疯狂的捶胸顿足,咆哮: “固守!固守!固守待援!” 柳蕙劝肖秉义不要激动,撤退也是不得已,要听从指挥。撤退是暂时的,援兵一到,再打回来。 李副连长和邓排长已负伤,李副排长及二十多名战士已牺牲,穿军服的牺牲更多。 余下战士可交替掩护群众撤退。固守待援,会玉石俱焚。 肖秉义仍很激动,忿忿得说: “开始,我主张撤离群众,你们不听。仗打到这种程度,已撤无可撤了。” “唯有再动员,誓死守住阵地。等待援军,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程度。” 柳蕙还想做工作,朱大明手一挥,边走边吼道: “必须撤退,服从命令。掩护群众向南突围!违者,军法处置。” 肖秉义还想争辩,被柳蕙按住。 他冷眼盯着“美女蛇”怒道: “你为何鼓动撤退?”随即又说:“我知道原因了。告诉你,只要我不死,非找你算账不可。” 柳蕙愣那儿,有些委屈的说: “肖秉义,我俩不懂打仗,战场上应该相信朱主任啊。” 肖秉义默看她一会,摇摇头,叹口气要去追朱大明。 朱大明阴着脸进门,懊糟的揪下军帽擦汗道: ”同志们,镇南可能要破防,俺们掩护群众的退路也被切断了!” “现在俺命令:固守待援。” 第137章 最后的坚持 肖秉义要求去镇南,增援杨班长,参加阻击战。 朱大明冷峻的左右看看,点头安慰加动员: “在坐的可能没经历过战斗,没法子。记住,群众安危事大,俺们即使牺牲,也要保护好他们。” “敌人进了镇子,后果不堪设想。政府和军管会人员一起上。坚决守住阵地,战斗到最后一人!” 他接着编组安排: 肖秉义和陆萍一组,去镇南增援杨班长。这是俺们最后一点希望。 耿毕崇和陈明高一组去东街口,增援李副连长。 樊正和柳蕙一组去西街口,增援邓排长。多带些手榴弹。 耿毕崇要求跟肖哥一组,说他是福将。跟肖哥在一起,镇南肯定守得住。 肖秉义不同意,在这关键时刻,他要监视“美女蛇”,要求跟柳主任一组。 樊正看他要拉走柳蕙,气不打一处来: “肖秉义,提醒你,你应该服从首长命令。战场抗命,要枪毙的哦!” 肖秉义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冷笑道: “樊正,你还是养好你宝贝吧。我们打了胜仗,你应将鸽子拿出来,让大家补补身子。” 柳蕙看二人这个时候还在打嘴仗,心急似火,对朱大明建议: “朱主任,就让我跟肖秉义一组吧?” 陆萍显然有些尴尬,她面无表情表态: “这个时候,还争什么?朱主任,我服从安排。” 朱大明莫衷一是,思忖一会,手一挥: “行!陆萍同志坚守军管会,顺便做好军管会群众安抚工作。” “柳主任跟肖秉义一组,去镇南,告诉杨班长,守住南大门。” “樊正跟俺一组,肖秉义担心的很有道理。守住西街口非常重要。” “耿毕崇组不变。告诉李副连长,大部分敌人在东街口,任务非常艰巨。” “陆萍,将老弱病残撤进二楼三楼,军管会留下的战士和工作人员,归你指挥。出发!” 众人各拿一支汤姆枪,扛上手榴弹奔赴战斗岗位。 大院内群众看政府人员都上了,也积极行动起来。抬伤员,送子弹。 几个妇女,拿颗手榴弹要出大院,被陆萍劝阻。 朱大明带樊正来到西街,换下已负伤的邓排长,接着指挥反冲锋。 肖秉义拎两箱手榴弹,带柳蕙去了镇南。看杨班长已牺牲。命余下人员分手榴弹。 他仔细观察一番,命隐蔽待命。敌人冲锋时,扔出一批手榴弹,暂时打退了敌人进攻。 他看柳蕙,已是满脸黑灰。再看自己,军服已被炮弹撕裂几个口子。 他凝神柳蕙,问:“你之前打过仗吗?” 柳蕙苦笑道: “没参加过正规战斗,执行任务时,枪打过不少。训练时各种枪都试过。” “肖秉义,听朱主任说,报信人员是你安排的,都这个时候了,援兵为何还不到?” 肖秉义看看表,已是上午十点多,心里很沉重。 他原本对卢班长去县城送信还抱有一点点希望。 已经过去七个多小时了,还不见动静。人也没回来,估计凶多吉少了。 他估计对了,卢班长等三人出镇不到十里,三轮摩托爆炸。全部壮烈牺牲。 他无话可说,岔题的问: “柳大主任,你知道我为何要求跟你一组吗?” 柳蕙瞥他一眼,弃落道: “知道啊,小人必须有大人带着哦。” 肖秉义一挥手说: “错!我是担心‘美女蛇’趁机里应外合搞破坏,盯着你哦。” “谁能保证你不破坏呢?这也是我同意跟你一组之原因。” “你负责安排报信,援军到现在不到,你准备解释词吧。” 柳蕙说完不再睬他,抬手遮着阳光,四下看看。然后坐掩体,盯着横山发愣。 她不知道,这样力量悬虚的战斗,还能坚持多久?也许是最后的坚持了。 晌午的阳光已显露毒辣的本性,二人躲麻包下,各怀心思。 柳蕙没听到肖秉义搭腔,斜他一眼,数落道: “肖秉义,我说了你,不高兴了?你牛脾气又犯了。不要忘了你是一名公安战士。” “你尽管不同意指挥员的决定,按照纪律,必须先执行。你公然顶撞朱主任,还像疯了一样,不应该呀。” 肖秉义正为她反怼,心中恼火。横她一眼,责问道: “你说什么?错了也要执行?哪个讲的?” “我跟你算一笔账,不说能撤到哪里。就说几千民众撤退,必须有强有力的火力掩护。” “我们有吗?三老四少能跑得过特务吗?跑不过怎么办?战士掩护是可以。” “但是,他们一旦离开有利地形,就成了敌人靶子。结果可想而知。” “即使援军到了,还要死多少人,才能夺回镇子?重复花代价,不值得。” 柳蕙微微点头,承认他账算得精。准备以后再开导他。她看看四周,无奈的问: “也有道理。看来我们只能与阵地共存亡了。几点了?” “十点半,看情形,援军十一点不到,我们就要跟亲人告别了。” “柳主任,我想请你去报告朱局长。十一点援军还不到,你跟朱局长等武装人员突出去。” 柳蕙诧异的问:“你呢?” “我没危险,原因你知道。沈富中即使打进镇子,我还能跟他理论一番,拖延时间。” 柳蕙提醒:“你别忘了,沈富中绑你妈,就是找你报仇。你留下,不是羊入虎口吗?” “再说,相信朱主任的睿智。你不是要监视‘美女蛇’吗?咱俩互相监视吧。你是不是准备献身了?” 肖秉义沉默一会说: “沈富中如打进镇子,只要他不烧不杀,我随他怎么处理。你没必要牺牲,美好的四月天等着你哦。” 他接着动情的说: “我不能让生我养我的小镇毁于一旦。如我一人能救下小镇人,死也值了。” 他说罢,深情的凝视她一眼,拉她手说: “我遗憾的是,没机会找你算账了。能告诉我,你为何参加特务吗?” “为了理想!”柳蕙看着天际,喃喃的说。 肖秉义听她这样回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凝视她一会说: “我还有一遗憾,到今天都没碰过你。要不,我俩先吻个别?” “注意,敌人上来了。” 柳蕙说罢,扶正机枪,对肖秉义喊: “只要我俩不是一枪毙命,吻别的机会肯定有。无论谁先死。都要好好的吻别一下,死了也要吻。” 只听一声刺耳的呼啸,肖秉义喊一声“趴下”,猛扑过去。 柳蕙掀开肖秉义,发现他已昏迷。查看一番,没有伤。 见敌人冲上来,她放下他。扶正机枪,愤怒狂扫过去。 进攻的敌人近乎疯狂,成批蜂拥而上。 呼啸的子弹掀掉她军帽,血从她长发中挂至脸上。 她擦一把脸,咬牙吼道:“来吧,全来送死吧!” 她左右看看。负伤的战士和民兵仍在战斗,泪水夺眶而出。 她戴好军帽,换一夹子弹,就要扣动扳机。 忽然发觉对方阵地,枪声大作,跟着有手榴弹爆炸。 她估计援军来了,丢下机枪,来看肖秉义。推推他呼唤: “肖秉义,你不要紧吧?你醒醒啊!” 见他丝纹不动,疑惑的测他鼻息,没气了。 她惊愕的托起肖秉义头,泪流满面,呼号: “都怪我啊,没有及时救你。肖秉义,你不要吓唬我,你快睁开眼。我是柳蕙啊。” 见他扔不动,又测一下鼻息,真的没气了。 她瘫下,将肖秉义抱住,痛苦的嘶喊: “你咋这么傻啊!你不是要找我算账吗,你算呀。算呀!” 她将他额前一绺长发理好,深情的吻了他额头…… 第138章 阵前对话 柳蕙吻过肖秉义额头,仍在流泪。眼前闪过跟他接触以来的点点滴滴,柔肠寸断。 一战士爬过来,劝道:“柳主任,不要痛苦,他没事。” 柳蕙一惊,又测他鼻息,有气了。问战士: “你咋知道他没死?” 战士艰难的坐起说:“你换弹夹时,我偶然发现他在动。” 她再看肖秉义,发现他嘴角微微上拉,似乎心里在笑。 她气恼的放下他,揪他耳朵:“肖秉义,你没死?,为何装死骗人?” 肖秉义被炮弹爆炸震晕了,被柳蕙掀翻仰倒,跟着屁股揪心的痛。痛醒了,但不能动。 正好听到柳蕙哭喊,便想试她一下。故意屏住气,看她是否会来个香吻。 可柳蕙放下他,又继续战斗。 他失望的动了动,屁股痛,钻心的痛。他明白,伤了不该伤的地方了。 娘的个头,伤哪儿不行啊?老子睡觉,只能趴着了。正准备翻个身,发现柳蕙又来了。 他赶紧屏住气,终于等到她一吻,一个香吻,心里乐开了花,抑制不住窃笑。 被战士揭穿,只好睁眼了。听了她责备,答道: “本来已经跟阎王喝酒了,被你一吻,阎王发现,骂我尘情未了,来凑什么热闹?又一脚将我踢回来了。 可惜啊,一顿酒,一杯都没喝到。想想还是回来的好。谢救命之恩哦。” 柳蕙又揪他耳朵: “那你回去喝杯酒再来吧。”跟着问:“还找我算账吗?我现在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哦。” “哎吆,轻一点哦,你想灭口啊?账还是要算的,桥归桥,路归路。一码是一码。” “你要觉得吃了亏,我也没办法。大不了,我还你一吻。” 柳蕙看他上身没伤口,命令他坐起来说话。 他痛苦的说:“人虽没死,活罪难熬了。被阎王踢了一脚,痛得很吆。” 柳蕙疑惑得问:“你啥意思?” 见他指指下身,没见血。却发现地上一滩血,将他翻过身来,呆了。 他屁股右侧,血肉模糊。一小弹片,一半露在外。 她掏出急救包,捏住单片,猛地一把拽出来。 随着肖秉义杀猪似的嚎叫,顿时血流如注。 她撕开伤口处,帮他止血。边忙边说: “不要嚎了,一点小伤,没事。男子汉,害怕疼吗?忍忍吧。” 肖秉义艰难的站起身,捂着屁股问: “我问你,你没征得我同意。看我屁股,啥意思?” “吆,你以为我想看?看你样子,还要找我算账吗?” “算了,谁叫你是我恩人呢?我现在只剩报答你的份了。要不,让我抱一下,顺便……” “秉义,你负伤了?” 肖有财领着一群便衣,急急地赶来,见面就问。 肖秉义惊讶得问: “爸,您怎么回来了?镇子被包围了,你咋进来的?” 柳蕙醒悟,问肖有财: “伯父,刚才打对方阵地的援军,是你们啊?” 肖有财告诉儿子,同时给柳蕙解惑: “我跟你妈出镇时,发现镇子周边已有特务挖战壕。去了朋友家,说了情况。” “朋友建议我将情况向村长汇报,求援。村长人不错,听说还是党员。” “他立刻联络湖边几个村,组织了三四十个民兵赶来。沿途又一路通知,已有七八十民兵了。” 肖秉义激动的点头说: “爸,来的真及时,我代表朱局长谢谢你哦。” “秉义,你这是什么话?保卫家乡,人人有责啊。人家柳主任,女同志都这么勇敢。” “大老爷们还有话说吗?这儿交给我们。你带柳主任撤退,她有伤,你要保护好她哦。” 肖秉义看前方又来不少民兵,朝父亲点点头,相互搀扶着去东街口。 李小满见他俩过来,挣扎着爬过来问: “肖秉义,你安排的援军呢?再不来,怕是守不住了。” 柳蕙喊敌人上来了,抄起机枪开火。 肖秉义捂着屁股蹲下,安慰说: “李副连长,我父亲已带来几十个民兵。还有不少在路上,镇南没问题了。” 他跟着起身,接下柳蕙手中机枪。让她去通知朱大明赶紧从镇南突围,镇子交给他了。 李小满翻着白眼问柳蕙:“他什么意思?” 柳蕙调侃:“他想当孤胆英雄,青史留名。想得很美哦。” 耿毕崇跑过来惊喜的问: “肖哥,你终于来了。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有福将在,东街就在。” 肖秉义看他胳膊也在流血,点点头说: “你个夯货,要注意安全哦。东街是你一人守的吗?没皮没血。” 陈明高凑过来取笑:“耿毕崇到现在头不敢露出掩体,一枪没放。” 耿毕崇怼道:“哪个讲的?我看你也没放一枪。还好意思笑我?” 对面阵地一便衣探出半身,摇白旗嘶喊: “对面的人听着,我们司令要跟朱老虎对话。” 肖秉义看看表,已进入午时。他失神的凝视东方一会,深叹一口气,正待回答。 李小满已挣扎着探出身嘶喊:“我是朱老虎,有屁快放!” 沈富中声音飘过来: “你不是山东佬,他要不在,喊‘小便宜’过来对话。否则开炮了。” 李小满还要答话,被肖秉义按住,他捂着屁股探身喊: “沈富中,老子一再警告你不要干蠢事。你就是头猪,也该懂事了。你脑残了吗?” “‘小便宜’,不要嘴狠。你们已临绝境,投降吧。国军也优待俘虏。不投降,杀光你们,踏平小镇。” “你做梦去吧?投降的应该是你们。放下武器走过来。”李小满插话。 “‘小便宜’,这年头,说话要凭实力。横南镇,已被救国军围成了铁桶了。” “现在,已经十一点了。甭指望援军了,你们的信使,已上西天了。” “我们不投降,老子最后一轮进攻,彻底解决问题。到那时,你们连谈判的机会都没了。” “老子没工夫跟你们斗嘴,听好了,现在我们做一笔交易。” “我们抓了周董事长女儿,如想救她,请他父亲过来对话。再加你和四个俘虏过来。” 李小满抑制不住激动,就要冲过去。 柳蕙一把抓住他: “李副连长,不能冲动。我已派人去喊朱主任,让他来处理。” 李小满挣脱柳蕙,站起身喊:“让周小雨答话。” 对方阵地周小雨喊声飘过来。 “李小满,他们要的不是你,你心里没数啊?” 肖秉义让陈明高去喊周小雨父亲周兴业,他这边还得跟“义眼”拖延时间。 “沈富中,你绑我母亲这件事,让老子看不起你。” “堂堂中校,却干土匪的勾当。还好意思见我吗?什么党国精英?丧家之犬!” “‘小便宜’,老子是被你害的。只要你敢过来,我就放人,立刻撤兵。” “你拿女人做筹码,还是男人吗?你放她过来,老子跟你走。双方同时出发。” “肖秉义,你疯啦?救周小雨应该是我去呀。”李小满急道。 “凭啥是你去?你跟她认识才几天?我从小就保护她了,你不要掺和。” 他说罢起身,咬着牙,摸着屁股,欲走。 又回头深情瞥一眼呆那儿的柳蕙,淡然一笑,继续走。 柳蕙反应过来,泪流满面,嘶喊一声: “肖秉义,你伤口还在流血。你给我回来!等朱主任来处理。你不能去!” 肖秉义已做好牺牲的准备,心里在跟父母告别: 爸,妈。你们说的不错。为保卫镇子牺牲,是肖家的荣幸。 不要忘了,给我在镇东立一块碑,要大一点哦。请不要为儿子伤心。政府会……。 陈明高老远就喊:“周会长来了。” 第139章 交换人质失败 周兴业喘着气,跑过来。人站那儿,一脸土色。 李小满挣扎着摇摇晃晃,欲上前扶他,被他谢绝。 他扫视肖秉义等在场人员,苦着脸问李小满: “李副连长,小雨在哪儿啊?” 李小满指着对面说:“约六十公尺,喊轻了,对方听不到。我帮您喊吧。” 周兴业摇头,看看对面,中气十足,喊一声: “是沈处长吗?久违了。请你赐教吧。” 沈富中望远镜看了一会,露出半个头,喊道: “周董事长,冒昧了。你女儿现在跟我们在一起,请你过来,唯求面谈。” “请你不要喊我处长了,我现在是‘苏浙皖人民反共救国军’第一支队司令。” “你来了就好,我没有为难你女儿哦。等我跟‘小便宜’谈妥就放人。” 周兴业双眼湿润,哀求道:“沈司令,两军对垒,不应该牵连无辜啊。” “能不能先放我女儿,你有啥事体。我们约地点面谈,如何啊?” 沈富中回话: “你跟共党军管会能说上话,我的条件,拿‘小便宜’及四个弟兄换你女儿。” 周兴业为难的看看李小满,见他摇头,又看肖秉义。 柳蕙很紧张,她担心肖秉义要面子,充狠劲,抢前说: “周会长,不要急。沈富中说话不算话,不要上当哦。放心,朱主任会救你女儿的。” 周兴业失望的点点头,又喊: “沈司令,你抬举老夫了。我至今还不认识镇军管会主任呢 。你的要求,老夫无能为力啊。” “我以父亲的身份恳求你,放了她吧。你可不能伤害我女儿哦。” “你也为人父,能理解老夫的心情吗?你若有其他要求,老父倾家荡产,一定满足你。” 沈富中沉默一会,改了条件: “周董事长,看在老友的份上,我改一下条件。只要‘小便宜’过来,我就放人。” 柳蕙估计傻瓜肖秉义救人心切,最终会去冒险,忙要搀扶肖秉义离开: “肖秉义,你伤口流血了。我扶你去医院治伤。” 她估计得不错,肖秉义听了沈富中条件,决定答应他。换回周小雨,保小镇人平安。 他推开柳蕙,对周兴业说: “周会长,答应他,我去。告诉他,双方同时动身。” 周兴业呆看他,嘴唇哆嗦着,似乎很感动。 “谢谢了,老夫实在感动哦。你跟他有啥仇啊?他为何点名要你呢?” “周会长,这你就甭管了。告诉他。”肖秉义摸着屁股咧咧嘴。 周兴业抹一把眼部,摇摇头说: “这怎么行啊?你去了,我咋跟你父母交代呢?我要这样做了,老夫会被小镇人耻笑哦。” “人家会说,周兴业为救女儿,让人家儿子下油锅哦。这不坏了老夫一世清名吗?” “不行!老夫不能做这样的事哦?我再想其他办法吧。” 肖秉义似乎铁心了,不管不顾站起身喊: “沈富中,我来了,交换开始。” 他说罢,朝前走。再回望一眼,转身继续走。 午时的阳光撒他身上,金黄金黄。随着他的移动,身躯渐行渐小。 但在呆了的众人眼里,身影愈发的清晰,越来越高大,闪闪发光。 柳蕙简直被他气晕了,喊道: “肖秉义,你是一名战士,应听从指挥。朱主任马上就到了,等一会不行吗?” 肖秉义没有停,边走边想。援军没指望了,一人能救全镇人,死也值了。 周兴业,不要以为老子为你为小雨,老子是为保护小镇人哦。 他走的较快,快要接近中间线了,周小雨才动身。二人渐渐靠近。 已能看到周小雨惊诧的脸,他心说,走近一点,再近一点。 远方似乎有军号声,他未反应过来,对方开枪了。 他赶紧趴下,又一滚,掉田埂下。再看周小雨,几个敌特奔向愣那儿的周小雨。 沈富中气急败坏道: “周董事长,不要怪我哦。共军不讲信用,偷袭我。快撤,机枪掩护!” 肖秉义立刻明白,终于等来了援军。侧耳聆听。 雄壮、嘹亮的军号声,霎时响彻天野,回荡在半空中。 他听军号伴着喊杀声,来自东方,长嘘一口气。 跟着呲牙咧嘴,摸一把屁股,一手的血。只能趴那儿,眼睁睁看着周小雨被押走。 军号声振奋了街上坚守的战士和群众。 军民齐声欢呼:“援军来了,我们得救了。冲啊!” 柳蕙凝神渐渐靠近的肖秉义,心头涌起万分激情。却又非常恼火,去扶他。 她有意惩罚他一下,在他屁股后轻轻一拍: “小人不听大人话,该打。” “你这个女人心真狠,提醒一下,我是伤员哦。”他亮出手上血,沮丧道。 “你活该,不过我倒很佩服你,为救情人,命都不要了。” 肖秉义听她如是说,发觉不好,争辩道:“哪个讲她是我情人?造谣。” “你不是从小就保护她了吗?”柳蕙斜他一眼,弃落道。 肖秉义赶紧扳回:“保护一下,就是情人了?那你救我,我也是你情人了。” 二人再看周兴业,已瘫地下了。 李小满被抬走了,肖秉义等伤员也被架走了。 古镇保卫战胜利结束,守军与援军胜利会师。 …… 陈明高和耿毕崇扶起周兴业,架回家。 周兴业看看耿毕崇,点点头说:“我们好像见过面吧?” 耿毕崇赶紧点头,笑道: “见过,见过。是为鸽子赔偿问题,我跟李副连长一道来的拜访的。” 周兴业点点头: “噢,想起来了。谢谢你啊!小雨讲大门牙‘跟屁虫’,就是你吧?” 耿毕崇心里嘀咕:这么大年龄,咋不懂事呢?外号咋能当面提呢? 他面上笑嘻嘻:“我跟肖哥是好弟兄,人家怎么称呼,我无所谓哦。” 周兴业微笑着点点头:“管家,泡壶好茶。我要谢谢两位警官。” “陈警官是本地人,我就不客气了。耿警官,你家是南京吧?” 耿毕崇看他拉家常,心里窃喜。老头子,可能看出我一脸的福相了: “是的,家住郊区。我父亲以前也是警察。” 周兴业惊愕得问:“哦?是在市警察厅,还是哪个警署啊?” 耿毕崇笑答:“南区警署。当了一辈子小组长,好像也在本镇干过哦。” “你不会是耿敬祖家公子吧?”周兴业问过后,见对方点头,手拍椅子把手: “你看,你看。不说不知道哦,都是一家人嘛。我跟你父亲熟得很哦。” “他在小镇当警所副所长,我们经常碰面。还常在一起喝酒哦。他还好吧?” “还好。当副所长的事,他不愿提。最后被鬼子开除回家了。” “嗯,这个事情我知道。我还跟鬼子小队长为你父亲求过情。不然性命都难保哦。” “哦,那替我父亲谢谢您了。董事长,你为啥不去南京呢?那么大一个公司,怎能离得开您呢?” 周兴业看看一旁的陈明高,笑道: “不要紧的,跟我的都是几十年的老朋友。我的公司,等于他们的公司。” “哎,耿警官,没事常来家坐坐,陪老夫拉拉瓜。等救回小雨,你一定要来做客哦。” “你啥时候跟大门牙认识的啊?沈富中为何如此恨他呢?你知道吗?” “董事长,此话应该倒过来说。是沈富中将肖哥往死里整,肖哥想报仇。” 周兴业皱起了眉头,不解得问: “不对呀,如果他整了大门牙,他应该怕他报复呀?怎会要他呢?” 耿毕崇自然不知原因,看他低头无语。喝一口茶,起身说: “董事长,谢谢你的茶,我该回去了。” 周兴业从沉思中惊醒,起身抱拳相送: “耿警官走好,不送。陈警官稍停一会。” 第140章 第三封求助信 欢乐的人群中,朱大明见到林水县洪埠镇军管会杨主任,惊诧的问: “老战友,你咋来了?是你带来了援军?你咋知道我们被敌特包围了呀?” 杨主任笑答: “是啊,是你部下肖秉义,派他小兄弟去给我送信。” “因不认识,他又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耽搁了一点时间。打你电话,打不通,这才跟刘局报告。” “刘局派我先增援,让你固守待援。送信人中途出了点小麻烦,又耽误了不少时间。” 朱大明知道肖秉义手下有小兄弟,但不知道他小兄弟起了大作用。 他心中既喜又恼:这个小南蛮,真狡猾。你就不能私下跟俺说一声吗?怪不得要三封信呢。 他考虑此事要保密,邀老战友一同去镇军管会。 吩咐通知肖秉义立即回军管会,门岗不得放其他人进来打搅。 朱大明倒茶递烟,坐下说: “老战友,快告诉我,到底啥情况?” 杨主任惊诧道得问: “怎么,你手下派人送求援信,你不知道?” 朱大明将茶杯递过去,为避免尴尬,自嘲道: “我这个主任只管大政方针,具体事宜都由手下操办。他们会办事,俺信任他们。你还是说来听听吧。” 杨主任已经看出他的窘态,叹口气说: “如此说来,肖秉义还真不简单了。” “我估计你也派人去南京送信。从刘局并不知道情况来看,都没成功。” 朱大明喟叹道: “是啊,派了三名战士骑摩托车,凌晨三点钟出发,分别去县局和市局报信。” “却见不到回音。没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啊!快说情况吧。” 杨主任根据小牛前后介绍的情况,稍微总结了一下,侃侃而谈。 原来,肖秉义安排好俘虏转移,送走送信人。托词回家秘密做了一件事。 他估计公开派人去送信,十有八九会遭特务围堵,留了一手。 回家后,见小牛已等在家中。掏出第三封求援信,叮嘱道: “小牛,肖哥给你一个重要任务。” “肖哥估计特务,很快会攻打横南镇。镇军管会兵力不足,必须尽快请上级增援。” “可是,现在情况非常严重。特务已切断了军管会跟外界的一切联系。” “电话打不通,军管会和邮电局电台都坏了,无法与外界联系。” “如果不能及时得到增援,小镇几千号人要遭殃了。” 他喝口水,接着说: “兄弟,肖哥本不愿让你冒险,实在没办法了。肖哥想送,无奈特务盯得紧,只能指望你了。” “你向东去洪埠镇军管会报信,让他们跟市局联系。就说十万火急,我们固守待援。” 又拉他手语重心长交代: “小牛,本来我想再派一人跟你去。考虑人多,反而会引起特务怀疑。” “如果被特务发现,将信毁掉,只承认是叫花子。这封信非常重要,见到领导才能拿出来。” 他掏出一沓块票说: “带上钱,出门在外,没钱不行。大门有特务监视,走后门。骑车去,车刹不灵,注意点。” 小牛推走自行车,走了七八里,才上了马路,骑车直奔洪埠镇。 过拱桥进镇时,被绊了一下,连人带车摔老远。 他醒来时,天还没亮,却发现被关押。 他迅速摸摸胸前口袋,左掏右掏。最后脱下衣服抖抖,没有信件。一沓块票也没了。 他惊呆了,没有信件,无法证明身份,可能还见不到军管会领导。 即使见到了领导,人家也不会相信啊!小牛,你耽误事了,十万火急的事哦。 他垂头丧气,低头哽咽:古镇危在旦夕,肖哥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兄弟,我却办砸了。 他伤心一阵,又仔细回想信件可能丢的地方。 不错,肯定被摔一跤,丢了信件。记得在桥头,好像前方还有一家小楼。 现在天没亮,又晨雾弥漫。赶紧去桥头寻找,有可能找到。 找不到,就惨了,没脸回去了。 他看关他的房间,门上摇头,玻璃已碎。一般人无法进出。 但是,我小牛是谁啊?小菜一碟。 他一使劲,蹿上门头。轻轻揭下玻璃,吸气,憋气,最后翻过门头,轻松落地。 来到桥头,雾气更重。 他忽然想起肖哥的自行车,找了几圈,什么都没有。 无精打采坐酒馆门前青石板叹气,焦急,伤心,后悔。 他不知刚才被谁关了,也不知道,刚逃离的房间是啥地方。他不知道咋办了。 迷迷糊糊,听得酒馆内有谈话声,屏气偷听。 “老板,摔倒的小崽子,身份不简单。你看,这是一封求援信,横南镇被国军包围了。” “啊?是哪支部队?听说横南镇有一个连的解放军哦,这不是找死吗?瞎胡闹!” “横南镇是第一支队,司令不知道是谁?哈哈,有好戏看了。” “你高兴什么?我看你是幸灾乐祸。还不去烧水?” 小牛明白了,信件在酒馆老板手里。他蹦起来,敲门。 “谁呀?天还没亮呢。这个时候喝酒,不是酒鬼吗?早了点,午时再来。” 小牛容不得他再啰嗦,开始踢门。 门开了,老板伸头看看他问: “叫花子,你要干啥?天还没亮,早饭还没烧呢 ,哪有吃的啊?” 他说罢要关门,小牛抵住门,嚷道: “你们捡到的信,是我的,还给我。” 老板仔细打量他,问: “你说什么?谁捡到你信了?莫名其妙。” 说罢,“咚”一声,关上门。任小牛怎么喊,怎么叫,就是不开门。 小牛气不过,捡石头砸碎窗玻璃。老板恼怒开门,窜出一伙计,甩他一巴掌,打的小牛一栽。 小牛又气又急,就手捡块石头砸过去,骂道: “捡人家东西不还,不要脸。你不给我信,老子死在你门口。” 老板愣了一下,朝伙计一歪头。 伙计一把揪他衣领,拽进酒馆,关上门。一顿棒揍,小牛扶着桌子站起,哭着说: “你打我没事,信要给我。” 伙计举起棒子又要揍。只听门外有人敲门。 老板让伙计将小牛藏起来,他去应付。他看进门的是本镇赵警官,惊讶的问: “吆,这不是赵警官吗?咋这么早来喝酒呢?请坐,请坐。” 赵警官没坐,四周扫一眼,然后说: “不坐了,我正在追捕逃犯。有人看见他进了酒馆。快将他交出来。” 老板满脸堆笑道: “我们没见到逃犯啊?谁人说的?让他过来对质。” 赵警官在伙计揍小牛时,已从窗户看到了。他看老板不承认,拉下脸说: “那行,请你和伙计跟我走一趟。马上有人来搜查。走吧。” 老板犹豫一会说: “赵警官,酒馆确实没有逃犯,只有一个叫花子闹事。” 赵警官笑道: “这就对了,抓的就是他。他是人命案嫌疑犯。交出来吧。” 小牛被伙计推出来,看眼前是一名解放军公安,情绪松了下来,嚷道: “老板和伙计打我,快抓他们。” 赵警官看真是嫌疑犯,一把抓住他,喝道: “你胡说什么呢?本事不小啊。关起来了,竟能脱逃,跟我回去。” 小牛回头指着老板喊叫: “解放军叔叔,老板捡了我的信。他不还我,请你帮我跟他要。” “不要闹了,再闹,我将你铐起来。走,上车。” “这下看你再跑,弄不死你。” 第141章 十万火急 小牛又被关了。他看还是原来的房间,方知这儿是洪埠镇军管会。 他精神一怔,嚷道: “我要见军管会领导,有急事汇报!十万火急。开门呀,快呀!…… 太阳出来了,东方的天空色彩斑斓。赵警官披着霞光,边吃油条边踱步过来喝道: “吵什么吵?你要老实交代。为什么杀人?在哪儿偷了自行车?身上哪来这么多钱?” 小牛愣了一下,叫道: “你不要冤枉好人。哪个说我偷自行车?车和钱是我肖哥给的。” “我要找镇军管会领导,十万火急!” 赵警官将剩余油条塞嘴里,吼道: “杀了人,还不承认?老子亲眼看你在现场。你跟人家酒馆闹什么?” “一个叫花子能有自行车?身上哪来这么多钱?分明是偷的。你要老实交代,不然送你去监狱。” 小牛愈发着急,绝望的喊: “我要见军管会领导。特务包围了横南镇,十万火急!” 赵警官听他这么一喊,惊问: “你是报信的?那你为何杀人呢?你到底是什么人?证件呢?” 小牛懊糟道: “我只有求援信。又被酒馆老板捡去了,还不肯还我。我要见军管会领导,快呀,十万火急!……” 杨主任说到这儿,呷一口茶,简要介绍了他跟小牛接触情况: 他在楼上,听到有人喊要见军管会领导。便问赵警官何人在闹? 听赵警官报告了情况,他好奇的过去打量小牛,问小牛找军管会领导有啥事? 小牛又气又急,问他是不是洪埠镇军管会领导?他受肖哥委托来报信,十万火急。 杨主任纳闷,一个叫花子,为何急着要见军管会领导?又报啥信呢 ?让赵警官带他办公室。 他告诉小牛,他是镇军管会主任,代镇长,发生什么事了? 小牛听说,趴桌上呜呜哭了起来。然后说,他是横南镇军管会肖哥派来报信的。 特务包围了横南镇。肖哥说,全镇人危在旦夕,十万火急。 杨主任很吃惊,不敢马虎。先要横南镇军管会电话,果然不通。转要市公安局办公室。 接电话的是办公室陈副主任,听他简单说明了情况,坚持要小牛接电话。 问小牛横南镇军管会主任是谁?是否认识樊正? 杨主任见小牛答不上来,接过电话,准备跟对方强调一下。对方没容多说,“啪”一声挂掉电话。 杨主任估计电话没挂好,或许是故意的。又跟着打了几次,都亡音。 小牛瘫地上嚎哭,说他求援信摔跤时丢了。为什么不相信人呢?怎么会这样啊? 杨主任听他一再提肖哥,问他肖哥是不是肖秉义? 小牛头直点,说是他暗中派来求援。还说分手时,肖秉义叮嘱,十万火急! 杨主任担心横南镇老战友朱大明真出事,又打电话直接找刘杰局长,正好刘局长进门。 刘局闻言大惊,连连说: “这就对上了。怪不得凌晨三点联系不上呢,都怪我麻痹了。” 跟着交代他,市局援军可能来不及。让他先增援,一个排也行。 市局马上跟林水县军管会联系,让他们随后赶到。 朱大明听到这儿,紧握杨主任手,激动道: “老战友啊,谢谢了。亏得你及时赶到。不然,俺要先去见马克思了。你带来多少人?” 杨主任诡秘一笑: “两个排,人是少了一点。但是武器都好,两门小炮、机枪、冲锋枪占一半。” “还带来司号员。不要看他们人多,早成惊弓之鸟,心理防线早崩塌了。” “他们只要听到解放军冲锋号,跑的比兔子还快。这种情况早已司空见惯了。” 朱大明佩服的点头,客气道: “再次感谢,中吃个便饭,晚上我们再喝酒。” 杨主任考虑一下说: “不了,我必须赶回去。洪埠镇兵力被抽空了。我也得提高警惕,怕杂种们声东击西。” “这样吧,请你给战士们每人两个包子,烧饼也行。我回去再给他们加餐。” “对了,请你将肖秉义给我,让他跟我走。” 朱大明摇头道: “肖秉义走不了,刘局带队伍马上到。你带他去干什么?” 杨主任顿了一下,跟他耳语几句。 朱大明一惊,手中茶杯“啪”一声掉地上。瞪大眼睛盯着老战友,哑口无言。 …… 肖秉义在医院缝了两针,由柳蕙扶着去找小牛。大街上没有,便带柳蕙去了家里。 父母已回家,见儿子和柳主任来家,分外欣喜。 杨玲看柳蕙纱布裹着头,心痛道: “哎吆,姑娘啊,你负伤了?痛不痛啊?不要紧吧?儿子啊,你咋不保护她呢?” 肖秉义未及回答,柳蕙抢前解释道: “伯母,我擦破了头皮,不要紧。不能怪肖秉义同志。他也负伤了。” “啊?”杨玲赶紧瞅瞅儿子,见军服有血迹,要看看伤了哪儿。 肖秉义忙躲让: “妈,不要看了。小伤,没事。” 杨玲不信,非要看伤,见儿子躲闪,转看柳蕙。见她努努嘴,便说: “儿子,屁股肉多,不要紧。痛不痛啊?你俩还没吃中饭吧?妈下面打蛋。” “秉义,听说你要去换回周小雨,是不是啊?” 肖有财见儿子点头,恼道: “你脑子不清爽啊?为何要牺牲自己,去救她呢?” 杨玲端面出来,应道: “哎吆,老头子,人家救过你。儿子去救人家,应该的哦。” 肖有财怒道: “你晓得个屁,绑你的大特务要你儿子去换她 ,你忍心吗?” 杨玲顿是愣了,惊讶的问: “儿子,真的这样吗?哎吆,你糊涂了。” 她看看柳蕙,问她: “柳主任,真的吗?” 柳蕙放下碗,笑道: “肖秉义同志不简单哦,我们都要向他学习。” “什么不简单?简直没清头。秉义,小镇除了他家。你救任何人,我都没意见。” 柳蕙笑着解释: “不要急,没救成。我曾提醒过他,他犟得很哦。” 杨玲听了这话,很对胃口,褒贬道: “儿子,生死面前,可不能犟哦。柳主任既然提醒了你,你为何不听呢?” “柳主任,请你今后看着点他,经常提醒他。有你在他身边,我们放心哦。” 肖秉义知道母亲说这话是啥意思,闷头吃面。最后抹抹嘴,问柳蕙: “吃好了吗?我要尽快找到我兄弟,问问他,援军为何耽误了那么长时间才到。” 柳蕙惊讶的问: “你说援军是你安排兄弟去报的信?你咋不早说呢?” “不能说,说了危险不说。援军来不了,不难堪吗?有人又要说我谎报军情了。” “你真混蛋的可以,在那种艰难的时刻。你要说了,起码能给大家坚持下去的信心啊。” “怎么?我没说,你就没信心了?” 柳蕙不扶他了,自顾自朝军管会走去。 肖秉义无奈的摇摇头,去了镇卫生院找李小满。 他还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做,边走边想: 小牛去哪儿了?咋找不到他呢?他不会出事吧? 他绝对想不到,小牛送信途中出了人命案。 第142章 送信牵出人命案 洪埠镇军管会杨主任跟朱大明耳语:小牛送信途中,在桥头骑车撞死人了。 朱大明听后一惊,茶杯落地。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了,头直摇,坚决不信。 他寻思,肖秉义小兄弟都小小年纪,怎么会骑车撞死人呢?被人家撞死还差不多。 “真的!”杨主任严肃的说:“他人还扣押在洪埠镇军管会呢。” 朱大明看对方认真模样,不得不信了。愣那儿直咂嘴: “怎会出这样的事呢?唉。咋办呢?这该咋办呢?” 刘杰局长带兵赶过来,见二位都在,问横南镇被偷袭情况。 朱大明从之前抓捕三十五名潜伏特务,讲至现在。最后说: “特务潜进镇,绑了包括商会会长在内的八个商户,被营救成功。” 不料,在押送市监狱途中,又被特务劫持。好在还被肖秉义留下四人。” 刘杰冷峻的说: “部队正搜山,要抓紧摸清敌巢。这四人关哪里?让龙科长立即接手审问。” 龙科长去了一会,回来摇头说: “刘局,不知怎么回事?关押室没有岗哨,关押室是空的。估计人早被劫走了。肖秉义这次麻痹了。” 刘杰转问朱大明: “你不是让肖秉义负责反特工作吗?他这是什么态度?俘虏的重要性,他不知道吗?” “请镇军管会认真总结一下经验教训,上报有功人员,严肃处分失职人员。” “龙科长先调查肖秉义失职行为。再问清,他是如何发现潜伏特务的。” “要形成书面材料,对我们,对各县、各镇反特工作都有借鉴、促进作用。” 杨主任问刘杰: “刘局,你接我电话前,市局办公室陈副主任,有没有报告我找你?” 刘杰一愣,摇头说: “涉及周董事长千金被掳一事,上级非常重视,我整夜都在会议室。” 他好像在回忆,最后摇头说: “他没跟我说呀,你什么时候跟他联系的?” “七点不到,他挂我电话,之后一直打不通。间隔了半个多小时,才打通你电话。” 杨主任本来就对陈副主任有意见,趁机参他一本。 “七点左右?他跟我在一起呀?这家伙可能忘了。” “老杨,午饭后要立即赶回去。血的教训啊,千万不能再麻痹了。” 龙科长跟刘杰耳语几句,刘杰说: “结果出来了。这次战斗,小镇周围有一百六十多具敌人尸体。” “杨主任出发后,市驻军章营长带加强营,我带一个连公安战士,由北向南实施包围。” “起码消灭一百多。俘虏了几十人。” “根据俘虏交代,他们团长和‘四大金刚’等一百四五十人漏网。” “总之,横南镇保卫战,为歼灭保密局‘苏浙皖人民反共救国军’,立下了汗马功劳。” 他说完,正准备动身,柳蕙来了军管会。 朱大明问她:“肖秉义呢?” 柳蕙回头看看说: “刚才还在后头跟着,我去奶妈家一会。我还以为他来了军管会呢。” 肖秉义和李小满被人从车上扶下来。吊着胳膊,耷拉着头的李小满报告: 肖秉义去医院找我,坚持去查清送信的战士是不是遇难了。 结果在出镇不到十里的树林里,发现了他们遗体,三人都牺牲了。 要不是肖秉义暗中让小兄弟报信,小镇早完了。 刘杰厉声喝道: “肖秉义,你负责横南镇反特工作。抓了俘虏,为何不加强看管,又让特务劫走了?” 李小满跟肖秉义对一下眼神,惊诧问: “特务真进了军管会?” 朱大明点头说: “潜伏特务趁我们混乱之际,进军管会劫走俘虏,陆萍竟毫无察觉。” 李小满又一次佩服肖秉义,笑道: “报告,不能怪陆萍,俘虏还在看押。肖秉义得悉押送市局俘虏遭劫,请我暗中转移了四个俘虏。” “当时我坚持必须请示朱主任。他劝我,特务中途劫走俘虏,说明他们有内线情报。” “他们下一个目标,便是这四个俘虏。必须尽快悄悄转移,朱局长那边由他解释。” “他还一再声明,为了小镇安全,必须这样做。错了他负责。” “老实说,我当时将信将疑。想不到,还真的发生了劫狱之事。万幸啊!” 朱大明愣那儿,恼火的责问肖秉义: “你什么意思?报信瞒着俺,转移俘虏又瞒着俺?你以为做对了,俺就不处分你了?俘虏转移到哪儿了?” 肖秉义故意装的很委屈,低着头,嗫嚅: “军管会大院后老夫妻草屋里,就是上次破案,那对老夫妻家地洞里。马上派人押回。” 李小满忙声明: “朱主任,不是不相信谁。他始终怀疑镇军管会有内鬼,又没证据。只好如此。” “如果他向你汇报,你肯定要追查,暴露了意图。我认为他这样做是对的。” “李小满,你什么意思?怀疑俺是内鬼?”朱大明恼道。 刘杰已经听出眉目,欣赏的看看肖秉义,然后说: “刚才我还要处分肖秉义呢,看来他棋高一着,蒙了所有人。” “大明,他是对的。小满也没说你是内鬼,他意思我听懂了。” “可能大家对军管会有内鬼,还没达成共识。他只能这样做。不过,肖秉义。” “我还得批评你,应该设法给领导做好解释工作。朱主人如听不进去,可以跟我说嘛。” 杨主任有意调侃道: “肖秉义,不要跟他干了。跟我走,我让你干副镇长兼反特办公室主任。” 刘杰笑道: “朱大明,听到了吧?你战友帮了你,也没忘记踹你一脚哦。” 朱大明转问肖秉义: “杨主任已表态,看在他帮我的份上。我忍痛割爱,你跟他走吧。” 肖秉义以为他开玩笑,腼腆的笑笑,要回办公室。 “肖秉义,听到没有。你准备一下,跟杨主任走!”朱大明吼道。 他得知小牛冒死送信救了全镇人,本想奖励他。未曾想途中又发生撞人事件,很窝火。 肖秉义莫名其妙愣那儿想,不就是转移人没向你汇报吗?用得着这样吗? 刘局都原谅我了,你还不解气?当这么多人面对我吼,就是不给斯人面子。他头一扭,回了办公室。 这一下轮到朱大明尴尬了,看一边窃笑的李小满,又看看刘局,摇摇头苦笑。 杨主任追至肖秉义办公室,见他靠椅子上生闷气,轻声说: “肖秉义,我们都是开玩笑。你是不是让你小牛兄弟,去洪埠镇军管会给我报信?” “你知道他为何没能回来吗?他出事了?” 肖秉义“嚯”一下站起,紧张的问: “不错,是我暗中让他去报信。我正四处找他呢 ,他出什么事了?” 杨主任为难的说: “他进镇撞死一人。我本应带他回来,可按照规定,只好暂留镇军管会,配合赵警官调查了。” “朱主任意思,让你协助我查清事实真相。领他一道回来。” 肖秉义惊的瞠目结舌,急得唉声叹气。拿出办案工具箱,来到朱大明跟前深度鞠躬。 “谢谢朱局长,我马上跟杨主任走。” 柳蕙急道:“朱主任,肖秉义负伤了。伤在臀部,不能骑马。” 刘杰笑笑说: “老杨,你先回去,我让小车绕道送他去。快回吧。” 肖秉义只好跟杨主任打招呼: “杨主任,请你先回。我最迟天黑前赶到。请不要为难我小兄弟哦。” 刘杰送走杨主任,拉肖秉义进朱大明办公室,轻声问: “我刚才听了汇报,很赞赏你的精明。告诉我,横南镇军管会,谁是内鬼?” 第143章 小牛已排除嫌疑 肖秉义听了刘杰的问题,感觉不好回答。那个鬼影虽然在脑海中渐渐清晰。 但没有足够证据揭穿他,说了等于没说。反而惊动了内鬼。只好模糊道: “领导,镇军管会出现了不少蹊跷事,我只是感觉镇军管会有内鬼。究竟是谁?我也不知道。” 刘杰顿了一下,笑道: “我估计你已有怀疑目标。只是没有证据,不方便说。对吧?” “依我看,没有证据,可以让内鬼给你证据嘛。你这么聪明,何不给他机会呢?” “你放心,我马上跟朱主任招呼。你不愿意说,不逼你。但你要抓紧,不能老养着内鬼哦。” 肖秉义礼貌告别,找来李小满,一同去查电信兵。 在镇西一堆垃圾堆放处,终于找到电信兵遗体。 发现电信兵是被身后人抹了脖子,跟着又发现了菜刀。 李小满惊道: “老肖,我认识这把刀,好像是食堂孙师傅的菜刀。” “当时我还认为是杀猪刀。食堂孙师傅不会又是内鬼吧?” 肖秉义接过菜刀,见锋利的刀口有很深血迹,摇头道: “现在还不能定,我马上要去洪埠镇,请你先查食堂孙师傅。” “我估计他作案的可能性不大。此人力道大,刀法娴熟,一刀割喉,职业手法。” “要防止内鬼障眼法,调查思路要开阔些,先查清这把刀的出处。” 他见天色已晚,带上破案工具箱,跟市局小车疾奔洪埠镇。 到了洪埠镇军管会,顾不得休息,看了现场照片,跟赵警官去见小牛。 小牛见到肖哥,流泪问: “肖哥,你可来了。特务没打进镇吧?这儿的警察,非说我骑车撞死了人。” “真是可笑。自行车能撞死人,我还是第一次听讲。” 肖秉义听他之言,心里隐隐的痛。本应该好好表彰他,却被关在牢房。 遂安慰道: “小牛,相信肖哥,你不会有事。等我勘验结束,带你回去。说具体情况。” 小牛说,他骑车上了桥,正是黎明前的黑暗。眼前模模糊糊,没看见桥上有人。 但确实感觉撞了什么,摔昏了。 肖秉义问他摔倒时,有没有听到喊声?见他摇头,他点头。 小牛又告诉他,酒店老板跟伙计谈话内容。 肖秉义微微点头,他已知道,小牛已排除嫌疑了。死者另有他因。 他考虑,必须说服赵警官,让他认可自己的分析结论。 他要赵警官带他去事发现场。赵警官要骑摩托车带他,他坚持骑自行车。 二人站桥头,赵警官介绍案发情况: 他当晚在朋友家喝多了酒,四点醒来,急着回家。 路过拱桥,发现有人酒气熏天,靠着桥栏杆,两腿伸直,耷拉着头坐那儿。 他以为酒鬼醉酒了,没在意。 后又发现,桥东头一小叫花子昏迷在自行车旁。又发现他口袋有一沓块票。 估计小叫花子偷了酒鬼自行车和钱,急着离开。慌不择路,摔晕了。 便想问酒鬼有没有少钱,自行车是不是他的。 酒鬼喊不醒,推推他,倒了,这才测他鼻息,没气了。 电筒照他全身,上身干干净净。下身穿裤头,人已凉了。 他认定,小叫花子谋财害命。不仅偷了酒鬼自行车和钱,还撞死了他。 现场勘验完毕,喊人搬走尸体,将小叫花子抬回关押。 小叫花子醒来,偷偷跑了。估计他会去找自行车,便赶到桥头。 又发现他正在酒馆闹事,被酒馆伙计打得爬不起来。 又抓回去,他死不承认撞死了人。尸体保存在镇卫生院,正请县医院徐医生鉴定。 肖秉义问: “你凭什么认定死者是自行车撞死的呢?” 赵警官回答: “死者双腿有自行车轮胎压痕,照片你也看了。压痕清晰,双腿齐展展一条线。” 肖秉义笑笑说: “那行,自行车也在,我俩模拟一下。看看你估计的有没有道理。” 他先让赵警官用自行车,还原自行车现场撞人情况。 赵警官跨上自行车,愣哪儿。左比划,右模仿,还原不出双小腿一条线被压情况。 肖秉义这才点拨他,要他按照死者当时坐姿坐那儿,他推车试试看。 “哎吆,你真压啊?”赵警官摸着小腿责问。 肖秉义这才拉起他,说了自己的判断: 其一,你说死者双小腿有被自行车压过之痕迹,照片为证,我相信。” “压痕恰恰证明小牛只压了死者双小腿。而没有接触死者身体的其他部位。” “照片证明,死者膝盖以上衣服整洁,没有自行车压过、撞过之痕迹。对吧?” 他看赵警官微微点头,又说: “其二,人之小腿是非常敏感部位,被自行车压过,应该很疼。你刚才已验证了。” “小牛自行车压过死者双小腿,死者应该大喊大叫。而小牛没听到任何喊声。” “说明被压之人已死,起码没知觉了。对不对?” 他看赵警官正在迟疑,又说: “死者四点多身体凉了。大热天,人死后,尸体逐渐凉,起码需要四五个小时以上。” “更何况死者喝了酒呢?我能肯定。死者在昨晚十二点之前已死亡。” “其三,自行车和死者在运动的情况下,被撞之人可能大腿或裆部有撞痕,不可能一条线压过死者双小腿。” “死者即便被自行车撞倒,被撞之人应该直线仰倒,和桥栏杆基本呈平行状,或侧倒。” “死者形状不可能和马路成直角,更不应该平展双腿,整整齐齐靠桥栏杆。” “其四,即使头撞桥栏杆致死,死者头部和桥栏杆碰击处,应有血迹。而不是颅内出血。” ”你照片拍的比较详细,我看了你的照片,五官出血,却没有头撞桥栏杆处有血。“ 赵警官似有不服,站那儿歪着脖子,左看右看,最后说: “你分析的有道理,但是,会不会小牛撞倒他,然后将他搬到桥头坐下,伪装现场?” 肖秉义听他这样说,心里有些窝火,很不客气的反问一句: “说到现在,你还是认为小牛撞了他?行,请你告诉我,小牛撞他哪儿了?” 赵警官拿不出证据,摇摇头,笑笑说: “肖警官,不要发火嘛,嘿嘿嘿。其实,我也不信自行车会撞死人。除非撞巧了哪儿。” “杨主任回来,一再叮嘱,要我跟你学点东西哦。行,小牛可以排除嫌疑了。” 肖秉义轻嘘一口气,小牛作案的可能已排除,他可以带小牛一起走了。 他想起小牛提供的酒馆情况,邀请赵警官喝酒,拉他去桥头酒馆。 他去酒馆,不光是为喝酒,还想送赵警官一个大礼。 人家辛辛苦苦陪你,总的要感谢一下吧? 第144章 诡异的酒馆 肖秉义站酒馆门前,注视门头招牌:桥头酒馆。 下面有小一点的字:24小时营业。 他想起下牛的叙述,感觉酒馆很诡异。怀着戒备的心情进门,掌柜的过来搭讪: “公安同志,辛苦了,点什么菜啊?有全镇独此一家老窖酒。” 肖秉义客气的问: “掌柜的,你贵姓啊?三个菜,两荤一素一斤酒。” “公安同志,我姓丁,酒店是老字号。看样子,你们是来破案的吧?” 肖秉义有些意外,盯着他眼睛问: “丁掌柜,你咋知道我们是来破案的呢?你知道些什么啊?” 丁掌柜避开他锥子似的眼光,答道: “赵警官是洪埠镇公安特派员,他出现在哪个地方,肯定为破案。” “我只知道人死在桥头。听说被小叫花子骑车子撞死了。我有点忌讳,怕影响生意哦。” 肖秉义笑着点头,又问: “丁老板,你昨夜啥时候打烊的啊?” 丁老板思忖一下回答:“大概十点多吧?” 肖秉义看时间吻合,有意问: “哦,贵店不是24小时营业吗?这儿是交通要道,热闹得很,为何这么早关门呢?” “这个……这个嘛,我身体不舒服,就让伙计早点打烊了。” 丁老板迟疑着答道。愣了一会,笑笑说: “你们先坐,我上酒菜。” 赵警官低声问肖秉义:“你咋知道这儿热闹呢?” 肖秉义指着来往行人,以及车辆穿梭,笑而未答。 赵警官笑道: “确实如此,酒店位处三岔路口,昼夜人来人往,非常热闹。” 二人边喝边谈,肖秉义想起小牛在酒馆被打情况,恼恨的瞥一眼丁掌柜。 却发现他正竖着耳朵,偷听他们的谈话。 他思忖一会,跟赵警官耳语几句,让赵警官喊他过来。 他笑嘻嘻问丁掌柜,能不能上二楼参观一下? 丁掌柜十分热情请带他去二楼。赵警官绕着大厅四周仔细勘察。 肖秉义上了二楼,问:“丁掌柜,你知道死者是什么人啊?” “我不认识,鬼晓得他是哪里人。死也不找个好地方,害得我生意不好做了。” “不对吧,他死前在你酒馆喝过酒。他是本地人,你不可能不认识他吧?” “哎吆,公安同志果然厉害。这家伙就是个无赖,我怕引火烧身,才这样说的。” 肖秉义笑道:“没事,你屋后老槐树长的不错嘛。给小二楼送来不少阴凉,住小二楼……” 他忽然发现一个奇景:一只麻雀悬在树蓬上约三寸。 摇头晃脑,四处张望。定睛一看,不是悬空,而是停在一根光秃秃,很细的树枝。 丁掌柜看他注视树蓬,热情道:“公安同志,要不要送杯水上来?” 肖秉义摇摇头: “不麻烦了,下楼吧。酒馆有地下室吗?” “没有,二层楼已经够住了,没那个必要。”丁掌柜答道。 二人离开酒馆,天已擦黑。 肖秉义问赵警官,有没有发现酒馆桌椅、墙上、地上有血迹? 赵警官摇头,反问他是不是怀疑酒馆有问题? “哪里,我这人有个坏习惯。到哪里总喜欢习惯一下,不要见怪。” 他问赵警官:“你没发现酒馆有问题吗?” 赵警官摇头道: “我没看出有啥问题啊?你看出问题了?” 肖秉义点头说: “应该有问题。丁掌柜言行可疑,偷听咱俩谈话。他为何对咱俩如此关心呢?” “他回答问题遮遮掩掩,牛头不对马嘴。标明24小时营业,他却说十点多打烊了。” 赵警官笑笑说: “这也正常嘛,他说身体不舒服,也有可能呀?这也好办,周围问一下就知道了。” 赵警官又拉他去卫生院太平间,查看尸体情况。 肖秉义要送赵警官的大礼,也包括这一步。欣然前往。 他看尸体为一中年男子,年龄大约三十六七岁。 脸呈紫酱色,头发丝纹不乱。口腔和鼻孔内有河泥,嘴角,耳边有血迹。 上身穿棉质短袖白褂,下身穿黑色短裤。脚穿一双木制拖鞋。 除去背部有灰尘,正面还算干净,只是肩部有不明显泥水痕。 身上没有伤,两小腿有明显的自行车压痕。总体看,与赵警官的说辞,基本吻合。 他小镊子取样河泥,喊来医生问死因。 医生拿出县医院签名为徐翔的医生诊断结论: 死者为遭遇猛烈撞击,头砸桥栏杆,导致颅内出血而死。死亡时间为凌晨四点左右。 他看过几轮,心里冷笑。仔细查看死者头部,摸了摸,拿出放大镜。 回去的路上,肖秉义问赵警官。 发现死者时,有没有注意死者喝过酒? 赵警官肯定,死者正因为喝多了酒,才被撞死。还能肯定,死者喝的是老窖酒。 肖秉义又问死者家庭情况。 赵警官回答,死者叫査为清,本镇人,时年三十六岁。 抗战时,父母都被鬼子飞机炸死。他为报仇参加过本地游击队,后来跟部队走了。 去年才回来。报户口时,街道曾问他离开本地后的情况。 他解释,跟部队走后不久,在一次战斗中打散了。找不到部队,去南京城里帮工。 还跑过单帮,贩过小菜等等。他有几个本家兄弟,相互间不来往。 问他婚否,他只说有过女人,无儿无女。街道听后,估计他被女人甩了。 想给他安排工作,他推三磨四。回来后不久,又勾搭一个叫陈秉芬的女人。 最近为钱闹翻了。平时不喝酒不说话,人缘还说的过去。 肖秉义听他介绍后,交代他安排人,去酒馆将死者近半年喝酒消费录下。 他看了赵警官送来的死者酒馆消费清单,要求去陈秉芬家看看。 进门四处查看一番,问她何时、何事闹翻的。 陈秉芬不屑的说,他凭身上有两个钱,吆五喝六,平时啥事都不做。 还经常夜不归宿,跟这样的男人有啥意思? 肖秉义默默点头,夜里外出散步,直奔酒馆后树林。 夜深人静,他凝神想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上午,赵警官带他去找杨主任。 杨主任召集赵警官、镇反特办公室主任等成员,开桥头案情分析会。 请横南镇公安特派员肖秉义同志,介绍案情初步调查结果。 肖秉义先宣布结论:死者死因不是被撞致死,另有他因。 具体由赵警官汇报。赵警官将和肖秉义二人的分析,逐条摆出。 肖秉义看众人频频点头,又看没人提出反对意见,杨主任也点头。 他喜颠颠收拾东西,准备去领小牛,一道回家。 “且慢!”杨主任和赵警官嘀咕几句,严肃的喊一声。 第145章 这是一起谍杀案 杨主任看小牛已排除嫌疑,高兴的同时,问赵警官: “你告诉我,凶手不是小牛,那是谁呢?” 赵警官摇头答话: “肖警官主要为排除小牛嫌疑,其他情况,他没说。” 杨主任责怪道: “他没说,你不能问啊?看他样子急着走,你能查得下去吗?” “早就跟你说过,要虚心向他学习,你咋不听呢?你能告诉我,是谁作的案吗?” “大家要问,这是一起什么性质的案件?你能回答吗?” 他看赵警官呆哪儿,又看肖秉义一副要走的架势,忙喊“且慢”。 他看肖秉义愣那儿,疑惑的眼神飘过来,笑笑说: “肖警官,凶手不是小牛,那是谁呢?这是一起什么性质的案件?你没说清楚呀。” 肖秉义有些急了,皱着眉头说: “杨主任,此案比较复杂。一时两会,不会有结果,可能还要涉及外调。” “我现在忙得很,不可能在贵镇停留很长时间啊。” 杨主任狡黠的笑道: “肖警官,你就不要卖关子了。请假的事,包在我身上。” “我刚给朱大明一个大人情,他不会拒绝。不行我就跟刘局去说。” 肖秉义更急了: “杨主任,你的这些问题,赵警官就能回答,你咋不放行呢?” 赵警官明白了,杨主任想让肖秉义结案才放行,笑道: “肖警官,我可说不清楚哦。你干脆一步到台口吧。” 杨主任得意的点点头: “肖警官,这样吧,除非你有个说法,哪怕是你的推理。否则你先走,小牛等破案后再送他回去。” 肖秉义嘟囔: “你这不是耍赖吗?我已说过,这个案子很复杂。要破案,时间不会短。杨主任,你就行行好,放过我吧。” “放过你也行,你今天就当大家面,将你的思考和推理告诉我们。我们也好接着你的思路继续查呀。” 赵警官诚恳道。 肖秉义站那儿盯着赵警官有些得意的脸,无比烦躁。 他原本准备在离开前,将自己对此案性质、凶手等看法,作为大礼,暗中送给赵警官。 谁知这家伙却跟着起哄。他非常担心会上说了,大家七嘴八舌扯起来,没完没了,耽搁时间。 杨主任估计他有顾虑,最后说: “不要有任何担心,无论破案结果如何,都与你无关。怎么样?能说了吧?” 肖秉义只好点头说: “好吧,那我就介绍一下赵警官的判断和我的建议。如有遗漏,请赵警官补充。” “我同意赵警官的初步判断:这是一起谍杀案。” “赵警官发现死者死于头顶被嵌入寸余长洋钉。判断死者喝醉酒,被他人突然钉死。” “死者桥上死态,纯属偶然。很可能凶手想将他抛入河中,作为溺水而死收场。” “不期遇上骑车送信的小牛,慌乱中离开。小牛摔晕,凶手想继续,又遇路过的他。” “他还从死者上身是国军部队衬衫,判断很可能是保密局尉官特务。由此断定为谍杀案。” ”我们建议,监视酒馆,丁掌柜有可能是死者上线。他和酒馆伙计是重要嫌疑人。” “调查县医院徐翔医生。他对死者的鉴定,有故意隐瞒事实之嫌。” “将颅内出血,定性为头部遭撞击,甚为牵强。死者死亡时间也有疑问。” “我们看死者全身没有被撞痕迹。他作为医生,应该比我们清楚。” 杨主任听罢一怔,惊讶地盯赵警官一会,让镇反特办主任立刻去办。 肖秉义接着说: “我俩对死者致死原因,也有推测,仅供参考。” 死者在父母被炸死后,为报仇参加了游击队,后编入新四军某部。 一次战斗中被俘,编入伪军。抗战胜利后,又被国军收编。不久加入保密局。 南京解放前,潜回家乡当敌特情报员。 死者和陈女士搭伙后,常不归家。可解释为有行动,不得不出门。 赵女士不满意,他又无法解释,只好喝酒解愁。 陈女士尽管对他不满,但他每次都给不少钱,也就忍了。 后来他给的钱少了,甚至没钱了。赵女士断然拒绝他再上门。 此判断,有酒馆消费额记录为证。挂账近一个月,又一次性结清。 消费由高到低,可证明,店家了解他经济状况。没钱了便限制他消费。 他别无他法,只能找上线要钱。上线一次次满足他,助长了他的欲望。 出事当天傍晚,死者又去酒馆要钱。上线拒绝,他便开始威胁,甚至扬言自首。 上线怕事情暴露,陪他喝酒至十一点左右。趁死者靠椅子上昏睡,突然下手。 不得不佩服,凶手将死者钉死,又造成死者落水淹死假象的计划很周密。 我俩也有疑惑,死者死后,为何没有立即抛入河中。四点多还在桥上呢? 只能估猜小桥为交通要道,行人不断。怕动静太大。 “声明一点。”他郑重其事的说:“这只是我们的推理,可让赵警官继续查。” “马上可以去酒馆,他家屋后槐树蓬上有天线,估计有地下室。查出电台,才有下文。” “当然,我说的简单了一点。如大家还有疑问,请赵警官解释。杨主任,我可以走了吗?” “不急,我还有疑问。让死者落水,桥上不行,弄远一点不就行了吗?”杨主任疑惑的问。 “问得好,我考虑,给死者塞的河泥,可能取自于桥下。再抛别处,担心泥土对不上号。” “再说,桥上抛入水中,干净利落,不留痕迹。弄到别处,凶手可能怕河边留下痕迹。” “只有受过特训之人,才有如此缜密思维。这也是我和赵警官怀疑为谍杀案之原因。” 杨主任笑道: “我很好奇,死者被钉死,很难发现。你二人是谁发现的?” 赵警官抢着说: “是肖警官发现的。我也想问,你怎么会想到这一步的呢?为何不怀疑是毒杀呢 ?” 肖秉义笑笑说: “如是毒杀,表里症状不一样。死者五官都有出血症状,可能毒杀,也可能颅内受损。” “我相信赵警官已按程序排除了前者,我只有考虑五官出血的其他原因了。” “至于为何能查出致命处,也简单。死者头部以下找不到致命处,只能查头部了。” “死者头发梳得很整齐,我断定系事后他人所为。这才又仔细了些。” 杨主任又问: “我纳闷,凶手为何非要将死者抛入河中?偷偷埋了也行啊?你又为何想到了这一点的呢?” 肖秉义答道: “不抛入河中,就得考虑处理尸体。埋了迟早公安会介入。只有造成正常死亡之假象,才省事。” “我想到这一步,是受赵警官发现死者口和鼻有河泥,才揣摩出凶手这一企图。” “人已死,落入水中不会呼吸。口鼻没有河泥,很难不被人怀疑。” 反特办主任回来跟杨主任耳语,杨主任高兴的说: “肖警官,刚才去酒馆的同志,在酒馆地下室抄到了电台,酒馆三人全落网。” “你放心,县医院徐翔医生,已在县军管会监视之下,专案人员已行动。” “为表示谢意,晚上为你饯行,派卡车送你们一段路。” 肖秉义听说,连忙拱手道: “杨主任,不必客气,我和兄弟马上就走。派车送,我就不推辞了。” 杨主任不满道:“肖警官,你这么急干什么?” 肖秉义只好说: “杨主任,横南镇被敌特包围,跟着通信中断,疑点重重。必须赶紧将原因查清楚。不然,后患无穷。谢了!” 赵警官将肖秉义自行车送上卡车后,紧握他手说: “肖警官,我愧领你的好意。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第146章 查找内鬼 肖秉义回镇,让小牛通知其他小兄弟去家里,从后门进。 来人中,除邱小秋回市、渔村八子和小林子三人外。 只到了小牛、“烂眼”,以及后补充的“瘸子”和三宝子四人。 肖秉义明白,茶馆小兄弟老冬瓜,为保卫镇子牺牲了。 心中又遭猛烈的撞击:多好的兄弟啊! 他准备事后,连同小猪和黄鼠狼,一起报烈士。 他悲愤一会问小兄弟有没有新情况? “烂眼”说了一情况,引起他的注意。 他说,当天夜里靠三点,发现军管会大院出来一个解放军。 还背着挎包沿着电话杆向西去。正准备跟上去,又发现又有解放军紧随其后。 看上去是监视前面的军人。便好奇的跟了上去。 却不料身后的解放军趁前面的解放军弯腰,扑上去,刀光一闪。 然后四处看看,将被杀之人拖到垃圾堆埋了起来。将刀插进垃圾堆,拍拍手回军管会。 肖秉义警觉的问,有没有看清此人? “烂眼”摇头,因怕被发现,离远了一点。没看清此人面貌,只能确定是男人。 个头没有肖哥高,走路很快。动作敏捷,闪一下就不见了。 后来好像看他跟领导去镇西阻击敌人,想了好一阵,还是不敢肯定就是他。 肖秉义默默点头,此人形象又清晰一点,问其他兄弟有没有情况。 “瘸子”说,战斗结束,他发现有几个解放军不正常。 肖秉义问有啥不正常? “瘸子”说,当时援军会师,镇上人都眉开眼笑。见到解放军就握手,问好。 有的还打烟,递茶。可东街有几个解放军,被群众围着问长问短,显得不耐烦,眼神很凶。 有个战士胸前有弹眼和血迹。走路却很精神,不像负伤的样子。 肖秉义没工夫听他细说,他在考虑,小牛送信已暴露,必须让小兄弟赶快离开。 他让四人先留家中隐蔽,第二天班车回家。叮嘱几位,回南京,将情况告诉邱小秋。 就说肖哥意见,暂时不要回镇。什么时候过来,听通知。肖哥天把去市里。 处理好小兄弟事宜,他去找李小满。 “李副连长,食堂菜刀查的怎么样了?”他见到李小满,急切的问。 李小满摇头说: “孙师傅说,他听说特务要偷袭,找出尖刀,准备参加战斗。” “磨了几下,听门外有人喊,放下刀出了门。回来时没注意刀还在不在。” “直到特务进攻镇子,才想起找刀。却找不到了。上了点年纪,怕记错了。就没找了。” “他有没有说,磨刀时,谁喊他?见到人了吗?”肖秉义问。 “我问了,他说日鬼,出门后找不到喊他之人。” 李小满叹口气说:“我怀疑,喊他之人就是内鬼。” 肖秉义喊他一道,又去找孙师傅。问他能否听出喊他之人? 孙师傅回忆,就喊了一声孙师傅。声音很熟,好像是耿毕崇,但也不能肯定是他。 人老了,耳朵有点背,想不起来了。 肖秉义又找耿毕崇,问他夜里靠三点,有没有去食堂找孙师傅? 耿毕崇想了一会摇摇头; “肖哥,我那个时候去食堂干嘛?当时我在办公室生你气呢。” “有什么秘密瞒着大家?起码应该跟兄弟透个底吧?” 肖秉义听他牢骚,受到启发,问: “你们几个离开朱局长办公室,都在哪些地方?” 耿毕崇想了想: “我当时回了办公室,不一会樊正路过时,站门口跟我搭讪几句。” “他意思,怪你不相信大家。柳蕙和陆萍路过时,批评他不要背后议论人。后来都走了。” “兄弟,我印象中,那夜军管会几个都在朱局长办公室,是这样吗?”肖秉义问。 “哪个讲的?我是后到的。我进去后,你不在呀。对了,樊正也不在。他是后你到的。” 肖秉义微微点头,扭身就去找邓排长。 邓中放躺床上,见到肖秉义有些惊讶:“肖警官,稀客呀,谢谢你来看我。” “邓排长,你伤好些了吗?我来迟了。”肖秉义说。 邓中放笑笑说: “没伤到骨头,我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看我是顺便。是不是为电台之事,来调查我?” 肖秉义佩服他的聪明,笑道: “邓排长,哪里话。我是想顺便问一下,电台的事有没有调查清楚?” “调查是肯定的。不过,很遗憾,两士兵事后回忆说,人没看清,就被打晕了。” “只能肯定是穿军服的男人,其他一无所知。” “那行,我能去电信室看看嘛?”肖秉义问。 “可以,我陪你去。”邓中放没等肖秉义回答,下床就走。 他看肖秉义愣那儿喊:“走呀,我伤没事。我去,你好开展工作哦。” 肖秉义进了电信室,问了两名当值战士情况。又问少了那些零件? 战士回答,少了真空电子管,天线接口被毁。作案人应该非常熟悉电台结构。 肖秉义问,电子管没有备用的吗? 战士回答,有备用,也被偷走了。其实,电子管去县市都能买到。 肖秉义琢磨,特务没有砸毁电台,是怕弄出动静。 拆开电台拿部件,没有动静,却需要时间。凌晨两点后,查清各自位置即可。 回去跟朱大明汇报自己的想法。朱大明立即召开说清楚会议。 各人都说了进朱大明办公室之前及出办公室之后行踪。 最后樊正问: “肖秉义,你让大家说清楚,你为何没说自己行踪?这样不公平吧。” 朱大明宁事息人的说: “让大家说清楚,等于为大家排除嫌疑。肖秉义已经跟俺说了,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了。” “好,现在大家都说清楚了。说明镇军管会没有内鬼。” “市学习班即将结束,肖秉义和耿毕崇明天去市学习班,俺已跟班主任说明了情况。” 肖秉义回到办公室,陆萍跟了进来: “肖秉义同志,我来问一下,大火案有没有进展?” 肖秉义苦恼的摇摇头,歉意的说: “对不起,暂时还没有进展。目前正在捋侦破方向。” 陆萍离开后,他非常沮丧。手头好几桩案子都没有收尾。 总感觉形势变化,超过了脑袋瓜子变化。 前案未破,后案又来。一桩接着一桩,应接不暇。 坐那儿仔细想想,回镇以来,虽然完成了朱局长交代的镇长绑架案。 也破了袁排长被伏击及粮食劫持案,却留有尾巴。 特务两个小组,只破了一个,还有一个小组蛰伏,随时都可能钻出来咬你一口。 褚鹰枪击案、山泉村六人被杀案、大火案、小兄弟被杀案、寻找“眼镜蛇”等等,都还是迷。 内鬼至今没挖出,感觉身上安了颗定时炸弹。一想起这些,颈后就冒冷气。 尤其被自己怀疑的那个人,在会上说的有板有眼,都有证明人。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内鬼没有活动?那出现的桩桩蹊跷事,又如何解释呢?他有些迷茫了。 他决定,利用去市学习班最后几天时间,好好捋一捋。先破他一个,给大家一个交代。 先破哪个呢?褚鹰被击毙,很可能与共党叛徒有关,破了它,也许能顺带着找到“眼睛蛇”。 行!就这样定了。 随后发生的一件巧事,让他差一点就要解开几个谜团了。 第147章 难道方向错了 回到学习班,班主任没再找麻烦。肖秉义这才放下心来。 去找邱小秋,被他领进茶馆。他说了横南镇遭特务袭击情况. 去了八个小兄弟,只剩下七个了。老冬瓜又牺牲了。他说到这儿,已泪流满面。 邱小秋安抚道:“肖哥,不要难过了。毛主席教导说,要奋斗就会有牺牲。” “我们目前应该做的,继续完成他们未完成的事业。” “原来‘巴黎公社’情报人员,回来三个。又能凑十个了。” 肖秉义简单问了一些情况,白天去学习班点个卯,晚上给小兄弟们补课。 先介绍横南镇地形地貌,山川河流,风土人情。接着传授专业知识。 小伙伴们兴致盎然。一致表态,想当抓坏蛋的英雄,跟肖哥一起闯江湖。 令他略感意外的是,次日上午。班主任请来从事过地下工作的,翠屏山小学戚本楷校长。 给学员们做南京地下党,如何机智勇敢开展地下情报工作专题讲座。 他盯着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戚本楷校长,心头一喜。 斯人手头未破的大火案、枪击褚鹰案中,都有他的身影…… 他心无旁骛,死死盯着讲台上手舞足蹈的那个人,心里在推理: 假设,眼前人是叛徒“眼镜蛇”。那么,大火案和枪击褚鹰案,就能解释的通了。 他听了一会,感觉此人有些夸大地下工作者的能耐。还有过分标榜自己之嫌。 看着对方大嘴直撇,他面上似乎在听,心里却在弃落。 戚本楷,你吹牛脸都不红啊?按你的说法,南京城解放,你应该是头功了? 既然你本事这么大,请拿个奖章,亦或奖状什么的,亮出来给大家看看噻。 遂决定,从眼前人身上找切入点。他托着腮,灯笼眼骨碌着思考:从哪儿切入呢? 他能逃过大火,疑点重重。 想起跟陆萍谈及的大火案中的几个疑问,准备从他有没有烧伤说起。 他看戚本楷露在紫色短袖衬衫外的胳膊没有疤痕,西装裤头下大腿也白皙的可以。 如果他背部没有伤痕,那就笃定能抓他了。想到这儿,他心中生出莫名的激动。 他很想冲上讲台,看看他背部。无奈他是班主任请来的。只好先忍了。 戚本楷越说越多,不留神已过了午饭时间。 班主任请戚校长去食堂吃个便餐,几个教员陪同。 戚本楷既有专家文人风度,又有奋斗者的风采。满面红光,欣然前往。 肖秉义认为机会来了,三两口吃好,坐那儿等机会。 班主任喊上汤,他立刻窜上去端汤。 步子急了一点,脚下一绊。双手朝前一掀,一盆汤将戚本楷浇成落汤鸡。 班主任见他如此不靠谱,忙跟戚本楷致歉。又狠狠地瞪他一眼,斥道: “肖秉义,你闹够了没有?你到底要咋样才能安稳?” 肖秉义自然连声赔礼,强调脚下绊了一下,实在对不起戚校长。 上前要帮他脱上衣。戚本楷一边捋去身上残汤叶子,一边推开他,礼貌道: “不要紧,没事。” 肖秉义一计不成,又来一计。态度诚恳的要陪老革命去澡堂子洗澡。 戚本楷由于心情高兴,又是解放军公安的失误,礼貌谢绝。 他解释天气热,无需去澡堂子。过去干革命,风里来,雨里去,还有啥没经历过? 不要紧的,去玄武湖游泳,正好活动一下筋骨。 肖秉义又诚恳的不得了,坚决要陪同英雄前往。 声称,既为老革命安全考虑,自己也想活动一下。 戚本楷瞄他一眼,爽快答应。 班主任为免继续尴尬,忙派车送二人去玄武湖。 肖秉义恭敬地陪戚本楷来到湖边,担心的问: “戚校长,你游泳技术还行吧?” 戚本楷立刻豪情万丈: “没问题,我在南京解放前,为送情报去江北。经常独自一人游过江。” “小小玄武湖,不在话下。我还要感谢你哦。没有你一盆汤,我还想不起来游泳呢。” 肖秉义看他讲话,还是课堂上的吹牛劲。担心他为了面子,喂了玄武湖的鱼。 “戚校长,咱不远游,就在湖边洗一下。你说呢?” “好吧,今天就不表演给你看了。” 戚本楷朝湖边疾走几步,回头一笑。缓缓脱衣,伸胳膊踢腿,热身。 肖秉义装着不在意的瞥他一眼,惊讶的露出大门牙。 戚本楷整个背面烧伤比较严重,从肩部延续到臀部。老皮新肉正办交接哦。 戚本楷见他盯着自己,不慌不忙,又穿上衣。淡然一笑: “啊呀,我昏头了,背部还不能见水哦。” “肖同志,看了我后背很惊讶吧?这是保密局特务给我的纪念。” “比起牺牲的同志,我还算好的了。哎吆,我忘了,你今天浇我后背一盆汤。” “我要赶紧去医院,免得创口发炎。” 肖秉义面部僵硬着挤出笑容,客气的要陪他去医院。 戚本楷推辞道: “算了,我马上回校。让校医处理一下即可,你先请回吧。” 肖秉义就势问他何故只烧伤了背部?他想看他的说词,跟陆萍所言能否对上号。 戚本楷长叹一声: “大火恣肆,我将全身浇透。两条湿浴巾盖下身。湿毛巾捂脸,胳膊垫着脸。” 他看对方哈着嘴,又说: “大火案是你负责,报上说了你的判断。陆萍非常气愤,我估计不是你的本意。” “我知道你对真相早已了然于胸。不瞒你说,我跟陆萍同志也仔细分析过。” “结论是组织内部出了叛徒,南区区委行动队长邵长景有重大嫌疑。” “理由是:他当时在场,又是组织者,事后又失踪。” “开会地点尽管在我家旧宅,却是他提出的。发生这样的事,有嫁祸于我之嫌。” “我们曾联名上书军管会,要求查清楚。几个月来进展不大。你认为呢?” 肖秉义想了一会说:“证据不足,理由牵强附会。” 戚本楷惊愕得问:“肖同志,你为何这样认为呢?” 肖秉义给出理由: “邵长景如是叛徒,这样的做法,有悖褚鹰行事风格。” “凭我对他的了解,一定会秘密抓捕,进而了解江北解放军过江意图。” “褚鹰是何等人也?不逮捕,等大家凑齐,再一把火烧死,他没那么蠢。” “戚校长,你能保证参加会议的同志没有泄密吗?” “我能保证,因为我们到会。第一件事,便是大家分析安全情况。” “准确的说,十三人,有八人是江北护送邵长景回城,再配合我们完成任务的解放军。” “余下五人,有二人暗中保护邵长景,跟他形影不离。” “陆萍是接我通知,随我动身的,没有泄密的可能。” 肖秉义当即断言: “这也不可能,那也不可能。我只能替你说出结果了,消息是你泄露的。” 戚本楷激动的涨红着脸,委屈道: “不可能,我戚本楷党龄近十年。对党很忠诚,上级领导和同志们都晓得我的为人。” “那我问你,你说邵长景带回八名解放军,你是否知道他们进城后住哪里?” 戚本楷答道:“邵长景进城,找到我,跟我要旧宅钥匙。” “他只通知我,晚上带陆萍去旧宅碰头。我当时并不知道他带回了解放军。” “这不可能吧?要你家旧宅钥匙。不告诉你干什么,你会给他钥匙么?” “肖同志,你这就不知道了。干革命工作,连命都舍得,还有什么舍不得呢? ”地下工作纪律不允许我多问,他是我领导哦。” “他跟你要钥匙,有没有他人在场?”肖秉义追问。 “没有,邵长景是在我早上去学校途中拦下我。我也观察了一下四周,没人跟踪。” “我接到通知,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戚校长,你们赴会时,有没有可能被蹲点的特务发现?” “这个可能性不大,我跟陆萍是假扮父女进去的。是我旧宅,我们进去很正常。” “戚校长,照你这么说。也许邵长景没有叛变,被特务跟踪,欲擒故纵。” “也许邵长景早就叛变,有意安排。还有一种可能,特务偶然巧合。” “总之,真相没有揭开之前,各种可能都有。这事我还要慢慢捋一捋。” 目送戚本楷离去,他沮丧地一屁股瘫地上。 他自问,难道斯人犯了方向性错误了? 第148章 聚焦戚本楷 验证了戚本楷背部烧伤,肖秉义虽然排除了对他的叛徒推理。却也十分纳闷。 若说邵长景本人叛变设了圈套,也有说不通的地方。 凭自己对褚鹰的了解,他绝不会放弃掌握地下党的动向。 他的惯用伎俩,先密捕戚本楷和陆萍审问。再秘密抓捕,潜进戚家旧宅的解放军。 审问过江意图。不显山,不露水。为何要等晚上放一把火呢? 联想到褚鹰在学校被人打死,戚本楷也在场。他决定: 计划不变,继续聚焦戚本楷。 他又找到邱小秋,请他帮忙解开谜团。交代一番,让他就在这一两天完成任务。 两天后,邱小秋来报: “肖哥,等了两个晚上,查了他宿舍,发现校长有问题。” 肖秉义既兴奋,又狐疑: “小邱,不会找错人吧?就是背上有烧伤的姓戚的校长。” 小邱摇头嘟囔: “我们去了翠屏山小学,认准他是校长,才行动的。是不是姓戚,不清楚。” “快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发现的?他有啥问题?”肖秉义预估案情有了进展,急切的问。 “我们几人都去了。趁他去浴室洗澡,望风的望风,开锁的开锁。” “我没动他的东西,发现枕下有一支跟我母亲一样的小手枪,叫勃朗宁。” “我数了一下子弹,少了一颗。” “啊!他有勃朗宁手枪?还少了一颗?”肖秉义激动的心都要蹦出来了。 他忽然问:“小秋,你动了手枪,留下指纹了吗?” “没有,我戴了手套。可是…可是,小兄弟偷看他洗澡,没发现他背上有伤疤。我有点担心认错人了。” 肖秉义听罢,头直甩: “嗨呀,肯定搞错了。那人背上有大面积烧伤。一背的疤痕。我亲眼所见哦。” “不过也有收获,我正找勃朗宁手枪呢。” “勃朗宁手枪不管是哪个的,有枪就不正常。去小学,你指给我看。不能弄错了。” 当天下午小学放学,戚本楷拿个脸盆毛巾去了浴室。不一会和张东景笑谈着出校门。 肖秉义和小邱躲树林里观望。小邱指认后,肖秉义呆那儿。 反复自问:怎么回事?出鬼了? 回去后,立刻要求朱大明来学习班,有紧急事情汇报。 朱大明不敢耽误,二人上车后,肖秉义汇报了情况,朱大明也呆那儿。 让他先回学习班,剩下的事由他处理。 李小满带人敲开了戚本楷家门,不管三七二十一,命他脱上衣。 戚本楷激动的抗议,还要向区委汇报。 愣头青才不管那一套呢,命战士动手。 戚本楷背上光滑溜溜。李小满押他去了学校宿舍。 掀开枕头,没有枪。最后从枕头套掉下一支镜光铮亮的勃朗宁。 肖秉义参加了审讯,戚本楷仍是抗议,要见区委领导。 骂肖秉义栽害他,却回避谈背部烧伤问题。审讯陷入僵局。 晚上的审讯,增加了从事过地下工作的,南区副区长张清明。戚本楷才开口。 他先声明,勃朗宁不是他的。他根本不知道手枪是哪儿来的。肯定有人栽害他。 接着回答了肖秉义关心的烧伤问题。 他交代,那晚开会,发现起火。门窗被封,溜到厕所,准备躲浴缸。 不料陆萍已躲那儿,绝望之下想起之前曾挖了一个,准备紧急情况下逃生的猫耳洞。 可惜猫耳洞只能容下一人。看大家拼命撞门,知道无济于事,悄悄躲进猫耳洞。 大火后,去厕所找陆萍。陆萍问他,如何逃过此劫。 他考虑实话实说,大家会蔑视他。故而编了趴浴缸边,捡了一条命之谎话。 陆萍关心的问他有没烧伤,他只说还好。 陆萍本想看看他的伤势,他玩笑得问她,为何想看舅舅的身子呢?羞得陆萍面红耳赤。 他最后说: “事情到这一步,再瞒下去没意思了。肖同志和陆萍谈话,她都跟我说了。” “我知道你已开始怀疑我了。学习班邀请我讲座,我想趁机打消你的疑虑。” “故意离开一段距离脱衣服,效果不错,你终于相信了。没想到你暗中又使阴招。” 肖秉义听了他说词,一点反应都没有。微眯着眼,好像在瞌睡。忽然睁眼大喊一声: “眼镜蛇。” 戚本楷听罢跳了起来,看自己座椅下,茫然地看向他。 肖秉义有些失望,然后说: “戚校长,你尽管解释了背部烧伤问题。但仍摆脱不了,叛变和枪杀褚鹰之嫌疑。” “我完全可以推出结论:你暗中投靠褚鹰,见褚鹰被包围,故而开枪灭口。是不是啊?” “你不要无中生有,我是否叛变,相信组织能查清楚。我跟党一条心,经得住考验。” 张清明劝道:“戚校长,我相信你对党的忠诚,也可以给你证明。公安同志职责所在。” “请你协助他们破案。手枪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你枕下,你也应该配合他们弄清楚呀。” 戚本楷悲切切的说: “张副区长,我哪里知道有人暗中害我呢?我今天才知道这枪叫勃朗宁。” “我也知道,找到这枪的主人,我才能洗涮冤情。可是我,我确实不知道哪个放的啊!” 肖秉义观其情,听其言,发觉戚本楷好像真不知道手枪之事。准备检验枪上指纹再说。 张清明提出一个棘手的问题: “朱主任,我负责区文教卫这一块。学校正进行期末考试。” “还有不少事需要戚校长处理,是不是先让他回去想想?” 朱大明看向肖秉义,见他摇头,说: “现在案情还没完全搞清楚,一旦问清楚,立刻释放。” 张清明勉强笑笑: “好吧。戚校长,我知道地下工作者心里很苦。不要有其他想法,务必配合好。” 他说罢先告辞,走了。 肖秉义要求单独接着审问,让人准备酒菜,二人对吹。 戚本楷一杯下去,苦笑道: “妈的,特务真害死人哦。解放了,也没安生日子过。你那一盆汤,是故意的吧?” 肖秉义微微点头说:“你想知道我为何怀疑你吗?” “我没兴趣,其实,我躲猫耳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心里有些愧意。” “危难之时,我却先保命,讲起来难为情。我这人好面子,不然也不会有这种事。” 戚本楷说罢,苦恼的又干一杯。 肖秉义能理解他心情,课堂上大言不惭的吹,也是为了博得大家尊敬,争个面子。 他也很苦恼,得知戚本楷背部烧伤有假,他曾一度兴奋。 可是,被他一个猫耳洞加面子的故事,就搪塞过去了? 他忽然有了奇妙的幻觉:撒下的网中,有条大鱼极力挣扎,就要冲破鱼网了。 他不能让这条涉嫌三个案件的大鱼溜走。他的犟劲又上来了。 戚本楷,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 他事后解释,那不叫犟劲。而是执着,职业精神哦。 第149章 为何放了嫌疑犯 肖秉义扫一眼戚本楷,好似同情的问: “戚校长,枪放你枕下,你应该知道啊?起码这人能进你房间吧?我分析。” “放枪之人,你对他不设防,不然他无机可乘。你能将心里怀疑的对象,告诉我吗?” “肖同志,我真的想不出来。我宿舍,就像学校会议室。” “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来我宿舍商量解决。每天人来人往,谁知道是什么人放的呢?” “有学校之外的人进你宿舍吗?哪怕只有一次。”肖秉义问。 “没有。啊哦,对了,今年一月初,张副区长送张东景来校上任。去过我宿舍,没坐。” 肖秉义摇头问: “哦?张副区长不可能。如果是他放的,你晒枕头被子会发现的,是吧?” “我估计,枪有可能3月17日之后放的。目的想嫁祸于你,扰乱破案视线。” “看来能将有枪之人,能界定在小学范围内了。你再想想,哪些人能出入你的房间呢?” 肖秉义步步为营,碰杯干酒。接下来是一问一答。 “真想不出来,学校教员都来过。刚解放,有些教员想返回故里,我得做思想工作。” “你刚才说张东景主任是今年才来校的?还是张副区长送来的?是不是啊?” “是的,张副区长说东景先生想远离尘嚣,才介绍他到翠屏山小学。还暗示我,他可能是同志。” “后来我问他是不是组织同志,他承认了。叮嘱我最好不要暴露他身份。这让我对他更放心了。” “哦?他也是地下党?那他为何没参加你们那晚会议呢?” “他刚到,组织关系没来,不适宜。另外,你有所不知,临近解放,敌人很疯狂。” “上级要求,潜伏市区的同志,要分批转移到江北,参加金陵支队。” “为了保护更多的同志,区委有规定。没有特别重要的任务,尽量不聚会。” “即使有任务,不涉及同志不通知。免得被敌人一锅端。” “邵长景带回的任务,区委交行动队执行,我是副队长,陆萍是行动队员。” “张东景不是,所以,他不知道。” “你们行动队总共几人啊?”肖秉义问。 戚本楷咳嗽一声,吐一口痰说: “五人,听邵长景会前说,江北首长考虑行动队人少。才派解放军增援。” 肖秉义微微点头,问: “你背上的烧伤很逼真,不会是你自己画的吧?谁的杰作?” “张东景主任,陆萍说了你俩的谈话,我就意识到你可能怀疑我了。”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张东景看我神色不对,问我情况。” “我已是穷途末路,也顾不得体面了。他听说后,给我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还叮嘱我,一定要在五步开外才逼真。” “我猜想,你这样的秘密都能告诉他,你跟他关系不错吧?” “是的,我俩几乎形影不离,上下班都一起。平时两家走得也近。” “不对吧?邵长景跟你拿钥匙那天,他不是没跟你一起么?” “是的,他那天没跟我一起上班,一天没去学校。” 有人敲门,李小满喊肖秉义出门,告诉他勃朗宁检验结果。枪擦的很干净,没有指纹。 朱局长传达刘局指示,立刻放戚本楷校长回去。车在楼下。 肖秉义回座位接着问: “张东景那天没上班,他跟你解释过原因吗?” “他只说夜里肚子疼,身体不舒服,其他我也没问。你准备关我到什么时候啊?” “你知道我这人就是爱点面子,假烧伤这件事,就能让我颜面扫地。” 肖秉义笑道: “行,最后一个问题,还是褚鹰劫持人质事件。” “当时你也在其中,教室内响枪,你应该知道响自何处吧?” 戚本楷想了一会摇头说: “我只能证明这一枪是教室里放的,感觉在身后。” “因担心褚鹰冲进来,没来得及回头。站我右手的张东景,可为我证明。” 肖秉义问: “我考虑开枪之人跟褚鹰有仇,你也是地下党,褚鹰还烧死了你同志,你肯定恨他。” “但你没想杀他,是不是啊?” “肖同志,我是老党员。非不得已,我是不会开枪的。” “人家已成瓮中之鳖,打死他,属于违反纪律。我再说一遍,那把枪,不是我的。” “我的撸子没行动都不带身上。解放后,一直搁家中,随时准备上缴。” “你可以马上找我爱人核实,看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肖秉义估计今晚也就这样了,起身客气道: “好,喝酒,干掉这一杯,送你回家。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 “谢谢!”戚本楷干掉杯中酒,下楼。 肖秉义看戚本楷被送走,立那儿看天。 繁星点点,较为明亮的那几颗眨巴着眼,仿佛很同情他的挫败。 他对刘杰释放戚本楷很不理解,尽管戚本楷对假烧伤已做了合理解释。 但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邵长景危急关头能想到救陆萍。 而他有猫耳洞,却不考虑救陆萍,自己先躲了。说是偶然想起,鬼才信呢? 夜风送来一阵清凉,他禁不住打一寒颤。伫立一会,去找朱大明讨说法。 朱大明正和刘杰等他,见他进门,问: “怎么样?有进展么?刘局正等你的结论呢。” 刘杰见到肖秉义,很是欣赏的笑笑问: “肖秉义,听说你那次亲自去换周小雨?周董事长对你赞赏有加哦。” 见他点头,告诉他:“周小雨次日,已安然无恙回集训班了。” 肖秉义有些惊诧,问她怎么回来的? 刘杰答道:“还能怎么回来?沈富中放了她呗。不过被打晕了,丢大街上。” 肖秉义虽感意外,但他没心情谈论周小雨。嗫嚅着问: “领导,我……我想问一下,问的不对你批评。” 刘杰点头说:“问吧,不早了,捡重要的说。” 肖秉义十分不解得问,戚本楷嫌疑未排除,为何放了嫌疑犯呢?再说,他回去也有危险啊。 刘杰斟酌一下说: “张副区长考虑学校工作不能停,找了我。” “我考虑,你目前还没有过硬的证据证明他有重大嫌疑,只能先放人了。” “你说的危险我已考虑了,已让李副连长去暗中保护他了。” “领导,我……我还有一个小问题,戚校长家里有电话么?” “没有,怎么啦?”刘杰对他忽然问这样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 “没啥,只是随便问问。领导,最好让李副连长着便装保护他。” 刘杰笑道: “这些小事,你就不要烦神了。戚校长爱面子,着装被他发现,会反感哦。” 肖秉义尽管对释放戚本楷有看法,经刘杰一解释,也无话可说了。 他回学习班路上,为掌握不到戚本楷过的硬的证据而苦恼…… 他忽然停下,呆了一会。继而向戚本楷住宅方向走去。 他没料到,临时的起意,让他峰回路转了。 第150章 张东景进入视线 戚本楷失魂落魄回到家,见客厅坐着张东景,点点头。 爱人忙解释: “本楷,张主任等你一个多钟头了。你们谈,我去睡了。” 戚本楷坐下,耷拉着头,有些羞愧的说: “东景主任,事情还是通头了。唉,丑死人了,我这张老脸,没地方摆了。” “我没想到只有我和陆萍同志劫后余生啊,现在悔死了。” “事情一旦公开,我真没脸见人啊。妈的,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哦。” 张东景很同情的在他腿上拍拍,安慰道: “戚校长,我来主要想劝慰你。我知道你将面子看得很重,这也不是很丢人的事。” “当时情况紧急,谁不想逃生?我估猜,他们已经知道你背上烧伤,是我所为了吧?” 戚本楷顿了一下,点头道: “你没事,公安听说是你画的,没说什么,并没责怪的意思。” 张东景检讨似的招呼: “戚校长,都怪我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害得你里外不是人哎。” “不过我认为也没啥事。哎,勃朗宁手枪到底咋回事啊?怎么会出现在你房间呢?” 戚本楷皱起眉头,不无烦恼的说: “公安老问我,教室内那一枪,是不是我放的。说真的,要说仇恨,我比哪个都恨褚鹰。” “那天真后悔,撸子不在身上。如在,当时情况下,我也会开枪。” “但我想不通,是谁开枪,就那么重要吗?” “褚鹰罪恶累累,死有余辜。谁打死他,都是英雄。” “我很纳闷,学校就我俩是党员。我俩没开枪,其他教员不可能有枪啊。” “我猜,公安不会就此罢休。即使他们不追,我也想弄清楚,究竟是谁害我。” 张东景沉默一会,笑笑说: “戚校长,查案的事,还是让公安解决吧。你没事就好,好好休息两天。学校的事,我顶上。告辞!” …… 肖秉义为找证据,悄悄潜伏至戚本楷家对面的绿树丛中。 已是深夜,蟋蟀的歌声,让他想起小时候捉蟋蟀的趣事。 他知道蟋蟀吱吱吱的叫声,还是“飞毛腿”阶段。 他已能跟周小风媲美了。能凭其叫声,判断蟋蟀大小和强弱。 他正听得入迷,发现戚本楷家走出一人。 出门人路过他跟前,认出是翠屏山小学张东景主任。寻思一下,暗中跟上。 张东景没有直接回家,去了公用电话亭。环顾四周,闪身进去打电话。 肖秉义瞄了一手表,已接近零时了。 见他走远,才进了电话亭。要通朱大明,请他帮查一下刚才的电话打的是哪儿? 朱大明第二天电话告知,市邮电局答复,昨夜零时左右的几个电话,大部分是公用电话。 其中一个电话,不是公用电话。但未显示电话住址,无法查清。 同时问他,查电话干什么?昨夜又去哪儿了?有什么新发现? 肖秉义对他一连三问,不想回答。敷衍了几句了事。 邱小秋耷拉着脑袋进门,见面就摇头。苦闷的说: “肖哥,白等了一夜,啥事都没发生。” “小邱,你在哪儿等了一夜?”肖秉义好奇的问。 邱小秋抓抓头,不好意思的说: “我估计戚校长有点问题,想帮你抓证据。” “结果什么都没发现。只看见一人出门,戚校长送到门外。那人好像是学校姓张的主任。” 肖秉义点点头,叮嘱道: “小秋,干这种事很危险。弄不好被联防人员发现,将你当小偷抓了。还是小心的好。” 他说罢,还是禁不住的赞道:“不错,会动脑筋了,还雷厉风行哦。” 想了一会,交给他一个秘密任务,叮嘱他暗中进行。 他给邱小秋的任务是暗中调查张东景。重点是他3月17日肚子疼,没上班之事。 昨夜发觉张东景打电话,他感觉不正常。脑中对他的些许疑惑,又一点点呈现出来。 其一,戚本楷假烧伤之事,他主动献策,还亲自操刀。难道只是友情客串? 他也是党员,这样的事,他应不应该跟组织汇报呢? 其二,他对戚本楷被抓似乎很关心。深夜回家,又给谁打电话呢? 接电话之人,一定暗中也关心戚本楷被抓之事,只是不方便出面罢了。 那会是谁呢?他与此人是啥关系?哼哼,幕后指挥,肯定是条大鱼。 其三,戚本楷床上的枪,如果是他人有意摆放的。目的是转移视线。 张东景和戚本楷关系好。他有放枪的机会,戚本楷对他不会警觉。 还有,一同进出,为何大火那天,他没有跟戚本楷一同上班呢?枪击褚鹰,他也在现场啊? 他越想越警觉,断定张东景有问题,可能还不是小问题。 他甚至怀疑,张东景戴一副近视眼镜,会不会是要找的那个叛徒“眼镜蛇”? 他无法抑制好奇心,又联系朱大明,建议请张东景协助调查。 肖秉义和张东景面对面,友好的抽烟、喝茶。他又故技重演,忽然喊一声: “眼镜蛇!” 张东景反应跟戚本楷如出一辙,跳起来看自己座椅下。然后笑问: “肖同志,哪有‘眼镜蛇’?吓我一跳,开玩笑吧?” 肖秉义看他反应正常,笑道: “哈哈,跟张主任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请你来,想了解一下褚鹰遭枪击的事情。” “我想问一下褚鹰死时,戚校长身在那个位置?” “听他讲,教室里的教员们除了他和你,都和警察一样蹲下抱着头,是这样吗?” 张东景点头说: “是的,警察让我和戚校长站他们前面。我想,是让我俩替他们挡子弹。” “我和戚校长是党员,保护人民生命安全,也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肖秉义赞许的点头道: “不愧是党员哦,佩服。戚校长说当时你站他右手靠后一点,是不是啊?” 张东景回忆一下,摇头道: “好像不是右手。我靠黑板。站他左手,略微退后一点。他是领导,我不能站他前面哦。” 肖秉义心中又多一问号。笑笑说: “这么说,你若开枪,戚校长一定能看得到,是吧?” 张东景看着窗外,答道: “是的。我当时只注意窗外,对身边人没太注意。这一枪好像在我身后。” “我还是认为,是警察枪走火。亦或是警察因恨他,才开了枪。” “哦?我还有一问题,3月17日那天,你上午为何没跟戚校长一起上班呢?” “我听戚校长说过,你俩已习惯同进同出啊。那天为何没习惯一下呢?” 张东景神情自若道: “是的,我那天夜里肚子疼,折腾了半夜。请了附近诊所医生看了一下,才有好转。” “闹了半夜,跟着睡过了头。事后戚校长没问,我也没多说了。” “哦?那个诊所叫什么名字啊?”肖秉义不动声色的问。 “好像叫‘便民诊所’。”张东景仍很镇定的答道。 肖秉义心里默了两遍诊所名,又问: “张主任,听说你原来在城区很出名,为何要去翠屏山小学呢?” 第151章 不要瞎怀疑 张东景好像被问及了伤心事,颤抖着手点烟。深深吸一气,又长长吐出。 肖秉义眼前,立刻出现一团烟雾。只听烟雾中一声叹息。 “唉,去年底。”张东景吸口烟,停顿一下说: “干地下工作难哦,说不清,道不明。人家误解,你也只好受着。” “我参加组织也有五年了,在南京城书画虚有其名。也曾跟日本人虚与委蛇。” “日本人投降,先是军统,后是保密局要清算我汉奸罪行。” “当然,他们不知道我是地下工作者。” “后来,我原单位来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常监视我。” “组织上对我是否暴露,捉摸不定。考虑南京解放在即,让我去江北。” “我当时考虑家庭,估计没有完全暴露。坚持在南京郊区先躲一阵子,迎接解放大军。” “正遇张清明先生跟我索画,我跟他打听哪儿清净。他便介绍我去了翠屏山。” “当时我并不知道,他也是组织同志。直到解放后,才知道他真实身份。” “我去了翠屏山小学,跟戚校长一见如故。他对我很尊敬和器重,让我干训导主任。” 肖秉义默默听着,他曾听刘杰局长介绍过。张副区长在翠屏山一带打过游击。 感觉他的说词,跟戚本楷所言基本吻合。一时也难辨真伪。又问: “张主任,你既然是组织同志,你当时的领导是谁呀?” “原来的领导是邱立群,可惜他已牺牲了。” “我刚到翠屏山,后来跟的领导也去了江北。听说过江时又牺牲了。” 肖秉义问:“你后来跟的领导叫啥名啊?” 张东景答道:“叫沈良,是化名。他当时任东区警运负责人。没人知道他的真名。” 肖秉义感觉蹊跷,他所跟领导,咋都牺牲了呢?看来他是扫帚星哦。 他还有一点不理解,既然做警运工作,警察还没起义,他咋先跑江北了呢?矛盾呀? 他想,要捞到眼前人真相,请刘杰局长出面,问一下张副区长便知道了。 “好,张主任,谢谢你协助,你可以走了,要不要车子送你一下啊?” 张东景也笑容满面拱手: “不用客气,应该的。出门有公交车,告辞。” 目送他下楼,肖秉义懒慵的看天空,一排大雁北飞,忽然来了灵感。 冲张东景背影大喊一声: “天鹅,你停一下。” 正待离开的张东景微微一怔,迟疑了一下,回头瞥一眼。见喊者看空中大雁,迅即离开。 这一切,都未逃过肖秉义那双贼亮的灯笼眼。他兴奋的继续喊: “天鹅,你不要急着走啊,我有话跟你说哦。” 再看张东景,头也不回的加快了脚步。 肖秉义即兴喊天鹅,是他灵机一动。从麻雀往上推,燕子、鸽子,大雁之上应该是天鹅。 看张东景听到喊声那一怔,他真想哈哈大笑: 哈哈!张东景,你露陷了。好运来了,要破案了。 哪有什么神探啊?斯人运气好一点罢了。 他请朱大明同意拘押张东景。兴致勃勃去电话汇报朱大明。 电话那一头,朱大明听了他的理由,恼道: “你简直是瞎胡闹,他是地下党出身。就凭你怀疑他是‘天鹅’,就拘捕人家?太不严肃了。” “你那么大嗓子吼一声,我也会回头看你。这很正常,不要瞎怀疑。” 肖秉义信誓旦旦申辩,说他能认定张东景有问题。 枪击褚鹰那一次,戚本楷回忆,张东景当时站他右手,他却说站他左手。 朱大明问:“左手和右手有啥区别?” 肖秉义继续申辩: “朱局长,假如你靠墙,对着门。我站你右手。你抽枪抬手,是不是别扭?” “而我开枪,只需两秒钟。抬一下胳膊就成了。你能看得清吗?” 电话那头,朱大明真的试了试,嘱他继续抓证据,挂了电话。 肖秉义握着电话愣那儿,又电话找邱小秋。 邱小秋接电告知:张东景有点小问题。 邻居反映,3月17日那天,看见他一大早在门前打扫卫生,上班一会又回了家。 肖秉义听了,激动的连声说辛苦了,辛苦了。 他为终于有了突破兴奋至极:张东景,终于逮住你尾巴了。不然,你扯谎为哪般? 他放下电话,脑海里又现推理过无数次的过程: 张东景那天去上班,眼看要追上戚本楷,却见邵长景拦住他,便猫一旁观察。 等二人分手后,跟踪邵长景,发现了邵长景去处。 为不暴露,本可以叫保密局其他人去抓捕。而他却要烧死老宅之人。 张东景想保护戚本楷。准确一点说,他不想失去只有自己知道的戚本楷这张王牌。 而且还知道戚本楷能在大火中逃生。 还有可能,陆萍对张东景身份已有疑虑。 被张东景得知,正好让她死于大火灭口。 肖秉义再一次梳理思路,觉得有两个问要搞清楚。 他是否知道戚本楷老宅有猫耳洞? 陆萍之前是否在戚本楷跟前流露过对他的怀疑。 他破案心切,立即电话找陆萍,问了几个问题。 他谦卑的问:“陆同志,大火案中我还有一问题,你能如实答复我吗?” 陆萍:“只要涉及大火案情,都可以问,我一定配合。” 肖秉义小心的问:“我想确认你跟戚本楷到底是啥关系?” “这,我上次已经跟你说了,他是我舅舅,我的入党介绍人。” 肖秉义:“哦,那你认识张东景吗?” 陆萍:“认识呀,怎么啦?” 肖秉义:“我想问你是啥时候认识张东景的?” 陆萍答复有些模糊:“可能在2月初,那次我舅直接带他见我,说他是同志。” “当时我很惊讶,事后还怪舅舅。不应该不懂组织纪律,他又不是行动队的人。” “我舅舅跟我表态,说张东景若有问题,他负责。当时闹的不欢而散。” 肖秉义:“陆同志,你再想一下,你对张东景感觉怎么样?” 陆萍:“怎么?你怀疑张东景跟大火案有关?”电话那边的陆萍显然很意外。 肖秉义:“不然没办法解释那些蹊跷事啊。” 陆萍:“我对张东景谈不上有什么感觉,我舅说他是同志。” “我根据我舅所说的情况,去他曾工作过的地方了解过,没啥新发现。也就不了了之。” 肖秉义:“你说事后?是不是在3月17日之前?” 陆萍肯定的答道:“今年2月底,也是跟他见面之后,跟别人问了他的情况。” 肖秉义更高兴了。陆萍查根问底,肯定被张东景得知,杀人灭口是自然的事。 他又去找戚本楷,考虑他跟张东景关系很不一般,便弯弯绕。 “戚校长,我还有一个问题没弄清楚。” 第152章 策略张东景 戚本楷很是不满,冷冷的问:“几个来回,你还没搞清楚啊?问吧,什么问题?” 肖秉义问他大火那天,是否有第二人知道他家旧宅有猫耳洞? 戚本楷果断的说:“没有,连我外甥女陆萍都不知道。其实,我也忘了。” “我也奇怪,情急之下,我头脑反而清爽的很。啊哦,对了,我老婆知道。” “挖洞还是我老婆建议的,她一直为我的安全担心。” “本来准备挖个地下室,七事八事,半途而废了。” 肖秉义觉得他回答合情合理,想了一下问: “你老婆有没有跟外界透露过?包括熟人。” 戚本楷认真的想了想,摇头道: “估计没说过,说了反而遭人怀疑,这点常识她应该知道。” 肖秉义急切的说:“麻烦你回去问一下,她有没有跟熟人无意中提起过。” “行啊,我回去就问。”戚本楷皱着眉头,已经不耐烦了。 “戚校长,我提醒一下,这事只限于你们夫妻俩知道,不能跟任何人提及。” “再熟悉的人也不行。不管什么情况,要及时告诉我,打市局电话能找到我。” 戚本楷瞅瞅他,叹一口气,挥挥手。意思他可以走了。 肖秉义心中对案情的轮廓已清晰。本想立刻跟朱大明汇报采取行动,考虑他不会批。 无奈之下,又去找邱小秋。准备跟张东景策略一下。 …… 张东景散会回家。路上有人抢皮包未遂,包里东西撒一地。 一年轻人上前帮忙捡起,他感激的致谢。回家查看皮包里的物件,还好,都在。 有个纸条,抽出一看:今晚八时整,老地方,手持当日《南京日报》,有东西给你。 看一下表,还有三个多小时。出门买了一张报纸,坐公园里认真看起来。 肖秉义很快得到邱小秋情况报告: 张东景去了公园看报,晚六点多去公用电话亭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回了家。 八点整,公园纳凉之人多了起来,戚本楷手持报纸,晃晃悠悠来到公园。 四下张望一会,直接坐到张东景坐过的地方。 十分钟后去了电话亭,打过电话,准备回家。 肖秉义迎上去招呼道:“戚校长,逛街呢?我看你刚才好像在等人吧?” 戚本楷有些恼火: “受朋友之托,去见一个人。那人失约了,不知搞什么名堂。” 肖秉义笑问:“戚校长,你等的人肯定是老熟人吧?” 戚本楷冷冷的答道:“不认识,朋友之约。人家临时有事,请我代劳。” 肖秉义又问:“见面地点是你朋友告诉你的吧?” “是又咋样?你还有事吗?”戚本楷反问。 肖秉义忙说:“没事,没事,只是随便问问。对了,挖洞的事问了吗?” 戚本楷边走边回答:“问了,据老婆回忆,张东景有次找我,我不在家。” “老婆陪他拉呱,无意中说起过。但我能保证,他知道了也没问题。” 肖秉义终于看出了张东景的破绽,如他没问题,当晚应该怀着好奇心亲自去赴约。 自己不去,让戚本楷代劳。说明他很警惕,正暴露了他心虚。 而且,他也知道猫耳洞。事实更清楚了。 他掌握了情况,却很犯难。如果提出拘留张东景,朱大明可能不会批。 他只能再策略一下,给李小满电话,细细交代一番。 张东景刚睡下,有人敲门。开门一看,不见人影。 疑惑的关门,发现门下有一纸条。展开一看: 为何不亲自赴约?派去之人可靠吗?见字来门前小树林。 张东景愣了一会,还是出了门。 来到大树下,立刻被二个蒙面人蒙上眼,绑了起来。 蒙面人声音很低,听上去是北方口音: “不要喊叫,回答我问题,为何不亲自赴约?” 张东景很镇定的反问:“你们是什么人?深更半夜搞什么名堂?” 蒙面人凑他耳边问: “请你直接回答问题,为何不亲自赴约?是不是想叛变?” “笑话,我叛变谁?莫名其妙。你又是谁?” “我是‘雄鹰’特别代表,请回答问题。” “雄鹰?谁是雄鹰?我不认识。放我回去。” “看来‘雄鹰’判断是对的,你真叛变了。 “那我就对不起了,我代表‘雄鹰’处决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没啥要说的,我牺牲了,党…党…党员同志们会给我主持公道。” “你刚才是想说,党国会给你主持公道吗?不要妄想了。我就代表党国。” “你们为何不分青红皂白乱怀疑人?遗憾呐,党国就败在你们手里。” “你还有理了?老实说,你到底有没有叛变?” “没有,我忠于党国之心,天地可鉴。现在你可以亮相了吧?” “可以,我在亮相之前,请你告诉我,‘麻雀’为何被捕?是不是你告的密?” “我不知道谁是‘麻雀’,也从来没听说过。他被捕跟我有啥关系?” “那‘燕子’呢 ?人家参加保密局五年,勤勤恳恳,也被捕了。这事你总该知道吧?” “我不知道,你问的这些,我都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我不归你们管。” “什么,你不归我们管?笑话,‘雄鹰’是总部特派员,统管一切。” “劝你不要高兴的太早,‘雄鹰’自恃台湾派来的,也太狂妄了。” “‘幽灵’知道了,没他的好果子吃。” “哦,原来如此,你已改换门庭,有新主子了。行,我回去问清楚,再来找你。松绑。” 张东景拉下眼罩,树林里空无一人。 他愣那儿良久,头耷拉下去。前思后想,越想越怀疑。懊恼的去了电话亭。 第二天早餐,李小满正跟肖秉义悄悄谈论张东景之事。 朱大明车子直接停靠在市局食堂门口,恼火的喊: “李小满,肖秉义,上车。” 车子启动,朱大明眼睛瞪的像核桃:“你俩昨夜干啥去了?” 肖秉义忙抢着答话: “朱局长,我俩昨夜在市局招待所分析案情。没出门,出啥事了?” “张东景吃安眠药自杀了!他爱人要戚本楷校长主持公道。”朱大明不无懊恼道。 “啊?!”